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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官殇 > 第9章
    所有这些都怨谁呢?怨那些像三孙子似的行贿者?怨那些像痞子似的献美女者?还是怨……他想,还是怨自己吧,谁让自己利欲熏心呢?谁让自己奢糜腐化呢?谁让自己……

    赵义同想到这里,点燃了一支香烟,慢慢吸着,白色的烟雾在眼前缭绕,一缕儿一缕儿、一圈儿一圈儿向空中弥散开去。红色的烟头在黑暗中随着他手指在上下晃动,犹如一只钻进了“捕蝇罩”里的红头苍蝇在拼命地挣扎、撞击、寻找出路……他左右观察了一下地形,又辨了辨方向,此地距他最终要去的地方只有10分钟的路程。他明白,到了那里,只要自己选好了地点,决心一下,刹那间,他就可以迈向“天国”之路,用不了多久,最多一、两天,他就将像手中的那支香烟似地被点燃火化,然后变成一股青烟在空中散尽……

    “走吧,那个世界不是也很好么?说不定那里也有汽车、楼房、美女和鸳鸯池……既然决心下了,还等着干啥?既然自己已经没有出路了,还坐在这儿干啥?……”突然间,他对着漆黑的天空,长叹了一声:“也罢——”然后转身,对站在汽车旁等候他的司机甄保奎说:“走!”

    将死的人会后悔吗?也许,也许他只是留恋那威风凛凛的日子,那金迷纸醉的时光。

    二

    在义仁的一个小村庄里,赵义同想要最后看一眼他曾经工作过,也曾经使他颠峰一时的、给过他荣耀的、使他发迹的、也使他纸醉金迷的省城……

    10分钟后,汽车到了一个叫太子庙的地方,赵义同拍了拍司机的肩膀:“停车!”汽车嘎然停住。

    赵义同开门下了车,双眼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觉得这里就是他的人生终点站。

    “站”到了。

    “路”走完了。

    该“休息”了。

    于是,他哀鸣般地对站在他身旁的司机说:“保奎呀,你今天的任务完成了。我不往前走了。我今天要到前边那个小村看看,那里有我一个亲戚,我要从这里横插过去,汽车过不去。你就不要送了。”

    甄保奎听了后,觉得非常吃惊,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听错了,忙问:“赵市长,现在天已经黑了,您无论如何也不能一个人去呀?您要是出了问题,我回去怎么交待呀?要去,我陪您一块儿去。”

    此刻的赵义同心里似乎比10分钟前坦然了一些。他想,如果不把这个司机打发走,今天无论如何也上不了“路”,那岂不要坏了我的事?于是,他说:“没事。这个地方我熟,最多,5分钟就可以到,甚至用不了5分钟。再说,这里的治安也不像城里那么乱,你就放心吧。保奎,你的家不就在义仁县吗?今天你开车回家看看,明天再回市里去。我,你就不要接了。今天下午,我已事先跟义仁县委打了招呼,说好了的,他们明天有人开车来接我,你就不必来了。不过,我要交给你一个任务:回到市府后,不要跟任何人说我在这里,听清了吗?”他说话的语调比平时低沉得多,甚至有些发颤和悲哀。

    甄保奎却没有注意赵义同语调的变化,他想得最多的是,赵市长今天为什么非要坚持一个人到村里去呢?那里真的有他亲戚?或者他要到村里办一些私事怕自己在身边不方便?这些都是可能的。想到这里,他就没再坚持,但还是追问了一句:“赵市长,您确实跟义仁县委联系好了吗?”

    “联系好了。我让你走,你就走吧!”赵义同不想,也没心思再跟他多说话,所以,语气中有些不耐烦。

    甄保奎见赵义同态度如此坚决地执意要他把车开走,便只好从命,怏怏地钻进驾驶室,将车调头,又飞速地朝义仁县城开去……

    ……

    甄保奎走后,赵义同想要最后看一眼他曾经工作过、曾经使他缘峰一时的、给过他荣耀的、使他发迹的、也使他纸醉金迷的南郡城;那是一个多么好的地方啊……在那里,他几乎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在那里他到哪里哪里的大小官员都会竭尽全力招待他、欢迎他。到哪里他都会吃香的、喝辣的……可是,现在他已经成了一个罪人,一个千古罪人。他再也回不去了。倘若回去,等待他的不是高级轿车、别墅。美女和金碧辉煌的超豪华的饭店、餐厅,而是手铐、监狱、窝头、咸莱……想到这里,他爬上附近的一个山峪口,从那里放眼向省城望去,仿佛看到了那里是灯的海洋、灯的世界,仿佛见到了整个省城上空被灯光照耀得一片彤红。他仿佛隐隐约约地看见了中央电视台的发射塔犹如一个高大。细长的灯柱直通天空;他仿佛又看到了披着彩灯的国贸大厦、长城饭店、港澳中心……这些建筑他是多么熟悉啊,有的他还亲临现场为这些建筑作过资金预算呢,可惜,自己就要去“天国”了。永远见不到了……

    突然,附近一棵柏柳树上的猫头鹰“嘎——嘎——”地惨叫了两声。他禁不住打了个寒噤,抬腕望了一眼夜光表,只见时针已指向深夜十一点,心里不禁暗忖:自己的气数已尽了吧?不然为什么猫头鹰都催我上路呢?于是,他踉踉跄跄往山下走去,想找一个他认为合适的地方来结束自己浑浑噩噩的一生。

    疑神疑鬼,是因为自己本身就是鬼。人变成鬼,就等于已经死去。赵义同的魂在颤抖。

    三

    赵义同凄然地在一块花冈岩石上坐了下来,伸手从风衣兜内掏出一把已准备好的“五六”式军用手枪……

    南郡的春天,昼夜温差不是很大,但是北部山区,由于首先接受来自西北利亚南移的冷空气的影响,经常在一天之中就有一个或两个天气过程。三个小时前,这里还是细雨蒙蒙、清风微寒,现在则是晴空万里、月朗星稀了。他抬头往西方天边望去,只见天际上挂着一把像镰刀似的残月,周围有几颗忽明忽暗的星星在不时地眨着眼,似乎在对他嘲笑,又似乎在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仿佛在说:赵义同,你在孽海里已经泅渡数年,你辜负了天下大众对你的期望,现在你的气数已尽、你被孽海吞没,自绝于天下,是天意民心,也是你罪有应得,你还不上路,更待何时?赵义同下山后,顺着一条山沟径直朝北走去,走着走着,只见前方不远处有一片果园,大概是由于这片果园坐北朝南、向阳避风的缘故,园中的梨、桃、李等果树已经花瓣陨落,贴在地面黏乎乎的,加之刚下了一场小雨,腐叶发酵,使园中散发着一阵阵扑鼻的霉味,令人压抑、烦躁。

    赵义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果园深处的一块空地上。他见那里有一个用山石板搭起来的“石桌”,旁边放着几块方形的花冈岩石。这里稍干净些,他猜想,这些“石桌”、“石凳”大概是看园的果农吃饭或休息用的,这地方很合适,我何不就在此地结束自己的性命……

    他之所以选择在义仁县的太子庙附近自绝,其原因有二:

    一是他早年曾在这附近任过职,因此,他也想在这里结束自己所走过的路,这或许叫做“魂归故里”(不管是孽魂、罪魂或恶魂,总是“灵魂”)吧。大约是1959年左右,他在附近的一个乡里当乡秘书、乡会计(都是以农代干,非正式干部)。后来他发迹了,也是先从这附近开始的。正式职务是xxx乡的乡助理(那时叫人民公社)。赵义同南郡人。早年加入中国共产党。进城后,历任南郡市财政局科员、副处长、处长剧局长、局长、市长助理、南郡市常务副市长,次年兼任南郡市委常委。客观地评价:赵义同腐化堕落、贪赃枉法是近年的事,早年,他并非如此。举例说,在他未蜕化变质前,在南郡市委、市政府系统中,财政局长出身的赵义同素有“铁算盘”之称,平时对他所掌管的财务制度以及收、支预决算把关较严,上级主管部门对南郡市的财务检查之后,都给予较好的评价。因此,客观地说,他搞财政工作确实是一位行家里手。早年间,南郡市各区、县的财务凡经赵义同细查后,如有作“花账”的,一般都逃不过赵义同的眼睛。他也曾严肃处理过涉嫌经济问题的人,为此也还挨了不少人的骂。但后来,赵义同变了,彻底变了。他变得那么低俗、那么卑鄙、那么龌龊、那么无耻、那么下流、那么贪婪……以至最后不得不堕下万丈深渊。

    二是,赵义同之所以找这个地方自尽,他是想死后不至于让市委、市府、乃至省城里的人过早过多地知道他是畏罪自杀的。可想而之,倘若他死在市委、市府大楼里,或死在省城的某宾馆饭店、某公园、某街巷,那在他的尸体被发现后,岂不让诸多的人看见,岂不是立即满城风雨?赵义同毕竟身处高位。毕竟有些“尊严感”,就是死也要顾全面子,选择远离省城去自杀,是附合他的虚谬逻辑的。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原因或自杀后达到什么目的、结果,就自杀者本身来讲,那绝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像赵义同这样的孽官自杀更不例外。赵义同自杀后,据现场勘查测定:赵从自杀到他的尸体被搜索发现,仅12个小时,在这短短的十几个小时内,外界的天气、环境以及其他化学物质对他尸体的影响不会太大。在法医对他的尸体检验时发现,他的脸部表情已经变形、扭曲;他的腿、他的前胸、他的手以及他的脚等都有多处抓伤,且经科学手段进行的化验、鉴定,其结论都是他自己在临自绝前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