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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听我们家牛那惨叫吗?听着真揪心。”

    “不是说天亮就去找兽医吗?”

    “不行,我不放心,我得去看看。”

    提着油灯,披着衣服,钱大贵一步步的走向了牛栏,还没靠近那牛栏呢,就闻见一股子血腥味儿,牛栏那边安静的让人心里有些发毛!

    钱大贵背上莫名其妙的就起了一串儿鸡皮疙瘩,但是挂着他的牛,他加快脚步走向了牛栏!

    “天呐,是哪个狗日的,是哪个狗日的哦!”

    钱大贵的媳妇一下子就惊醒了,她听见了丈夫的喊,那悲愤的喊声,她跟着丈夫这多年,一共就听过一次,那一次是钱大贵的爷爷去世。

    担心着丈夫,钱大贵的媳妇儿衣服都没顾上披,穿着秋衣秋裤就跑了出去,跑到牛栏,她才看见丈夫蹲在那儿,抱着脑袋在那里扯着头发,没有声音,样子却很痛苦。

    大贵是在哭,钱大贵的媳妇儿太知道了他了,他痛苦到极点,就是喜欢这样无声的流泪。

    她走过去,蹲下来,抱着丈夫的背,柔声地说道:“咋啦?”

    钱大贵颤抖着手,指着牛栏,说道:“你……你……自己看吧,到底是哪个狗日的啊!”

    油灯还挂在牛栏上,随风轻轻的飘着,因为太过关心自己的丈夫,她真的没注意到牛栏,这下她转头一看,整个人就软了下去,是趴在钱大贵的背上,才没有摔到地上。

    我叼着一个夹着泡菜的大馒头,飞快的在路上跑着,昨天晚上练功出了点儿岔子,吓得姜老头儿和慧觉被我折腾了好一阵儿,最后,没事儿了之后,都已经凌晨3点了。

    无疑,我起来晚了,我本来想耍赖,今天不去学校了,可是我那师父一点儿都不心疼我昨天练功练岔的事儿,一脚踢在我的屁股上,就把我踢了出去。

    快跑到乡场的时候,我远远就望见了酥肉那显眼的,肥胖的身影,这是我们约好的,谁先到,就在乡场这等着,然后一起上学去。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那么迟过,酥肉估计等慌了,在那儿来回走着呢。

    跑过去,还没来得及说话,酥肉一把就把我嘴上叼着的馒头给抢过去了,也不客气了咬了两大口,才又重新塞我嘴里给我叼着。

    然后嚼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道:“你今天咋这晚?耽误我大事儿了,这两口馒头算补偿了。”

    我懒得跟他计较,自己也咬了一口馒头,谁还不知道谁,酥肉就是觉得姜老头儿泡的脆萝卜皮儿好吃:“哟呵,你还能有啥大事儿啊?迟到还不合你心意,反正你娃儿学校,一发神经了,还不是就旷课了?”

    酥肉使劲的把馒头吞了下去,说道:“三娃儿,我不是跟你扯,是真有大事儿,乡场上的老抠,钱大贵,知道吧?他家牛死了。”

    牛死了?我没多在意,只是又咬了口馒头,无视酥肉那垂涎欲滴的眼神,说道:“那钱大贵可够心疼的,就凭他那抠门程度,还不得哭死?你小子怕是想去看热闹吧?这叫大事儿?”

    “屁,他家牛死了,以他那抠门程度,我看热闹,他又不会分我一块儿牛肉,我是听说,他家的牛死得又惨,又怪异,刚才我站这里等你,过去好几拨儿看热闹的人了,啧,啧,他们都说好惨,所以我想去看,偏偏你娃儿来那么晚……”酥肉喋喋不休的说道。

    我的心里却猛然一惊,手里的馒头都掉地上了,我想起了师父给我说的话,还差两条,很有可能是跑畜牲身上去了。

    “三娃儿,要不是老子打不赢你,硬是想打你,这馒头你吃不惯,给我吃啊,你倒好,扔地下也不给我吃。”酥肉一脸愤怒,我咋都想不明白,我身边的人咋就跟猪一样,吃就是唯一,吃饱了都还能塞。

    酥肉是,姜老头儿是,连慧觉一和尚都是!

    可我现在实在是没心情跟酥肉扯,我手有些颤抖,我只能狠狠的抓住酥肉的衣服才勉强平静,我也许不怕鬼,可这饿鬼真的吓人。

    “三娃儿,你该不会真的想打架哦?”酥肉望着我那样子,有些惊疑不定。

    “你给我说,钱大贵的牛死成啥样子的?说一下,就描述一下。”我的声音也在发抖。

    “我这不是没去看吗?别人就说惨,其它的我又没仔细听。”酥肉根本不知道我咋了。

    我放开酥肉,努力的深呼吸了几次,让自己平静下来,望着酥肉说道:“我要去看看,你这是要去学校,就快去,要跟着就跟着。”

    酥肉一下就笑了;“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三娃儿,我可给你记着了,你这是第二次逃学。”

    第二十三章 痕迹

    我没心思计较自己是否逃学,只是脸色阴沉的快步走在前面,酥肉跟在后面,差点就跟不上。

    我陪着他逃学,显然给了他无比‘美丽’的心情,当时在这美丽的心情过后,酥肉明显发现了我的不对劲儿,他一边气喘吁吁的跟着,一边说道:“三娃儿,你有啥事直接说呗,你这是在学你师父吗?吊着半截,让人难受。”

    我放缓了脚步,深吸了一口气,很严肃的对酥肉说道:“虫子,就是那个虫子,有两条没找到,我师父判断它们可能钻畜牲身上去了,这钱大贵家的牛那么诡异的死了,你觉得呢?我必须去看看,要是事情严重,我得跟我师父说。”

    “那还不赶紧的。”酥肉一听,比我还激动,转身就跑,亏他那么肥壮的身体,还能跑那么快。

    可跑了几步,酥肉就停了下来,难得严肃的望着我说道:“三娃儿,你这次不会擅自行动了吧?”

    “不会了,我对付不了,上次那是运气,还污浊了我的虎爪。”回想次上次我有些发冷,师父说了不是条条虫子都那么厉害,我遇见的是虫王,可再咋那虫王只是寄生了一段时间就被我揪了出来,这条虫子可是在牛身上吃饱喝足了……

    我不敢想象这些,答应了酥肉之后,干脆和他一路小跑跑到了钱大贵家。

    钱大贵家的大门敞开着,院子里站了不少人,乡场上就是这样,一家有了啥事儿,很多个来看热闹的,难得的是我在院子里还看见了村干部。

    此时,钱大贵正拉着村干部的手,哭诉着,他媳妇脸色苍白,有些憔悴的坐在石凳儿上,看那样子是吓的。

    我拉着酥肉挤过去,恰好就听见钱大贵对那村干部说道:“我钱大贵是抠门,这牛死了,我是心疼,可是这农村人谁还不宝贝牛啊,看牛死成这样,剜心的疼啊,你们一定得帮我查出是咋回事儿啊?要不然我不能甘心。”

    那村干部不知道为啥,脸色也不好看,他钱大贵说道:“是要查的,这事儿必须查,我担心村里其它的牛也遭害了,妈的,这到底是人干的,还是啥玩意儿干的啊?”

    这时,酥肉窜了上去,说道:“钱叔,我们能去看看牛不?我从小就喜欢牛,这听说了,我心里也不好受啊。”

    那小子的表情十分的悲伤,钱大贵正处于难受的阶段,无疑酥肉的话引起了他的共鸣,他有气无力的摆摆手,跟酥肉说道:“牛很惨啊,你去看吧,只要你看了不做恶梦。”

    酥肉说道:“钱叔,你放心,我胆子大着呢。”

    说完,酥肉挤眉弄眼的一把拉过我,两人就跑到了牛栏,这里还有几个人,这几个人我大概也知道,算是乡场上胆子很大的几个人了。

    不过看他们的脸色都很难看,还在议论着什么,反正那样子很不安心。

    我也没心思听,拉着酥肉就走上前去,只看了一眼,酥肉一下子就转身蹲下了,说道:“三娃儿,我不行了,估计等把吃你的那两口馒头给吐出来了。”

    我也忍不住胃部一阵翻滚,默念口诀,平心静气了好一阵儿,我才算恢复过来。

    牛的尸体就倒在牛栏,一双牛眼瞪得大大的,只不过充满了死气儿,看起来分外的灰暗,绝望。

    好几十苍蝇在牛栏飞舞着,这也难看,因为原本干净整洁的牛栏里,现在是一大滩,一大滩的血,血已经快干涸了,所以血里混着的碎块是分外的明显。

    这些不是最让人心里难受的,最让人心里难受的,是牛肚子上竟然一个很大的破洞,破洞周围烂兮兮的,就像是被炸开的一样,肠子从那个破洞流了出来。

    如果是这样都还好,毕竟开膛破肚就是那么一个景象,但问题在于那些流出的肠子是破破烂烂的,就像有一个东西在上面撕咬过一番一样,而且透过那个洞,还能看见一些内脏。

    心境平复下来以后,我轻轻踢了一下正蹲在地上干呕的酥肉,说道:“你就在这儿吐吧,我要走过去看一下。”

    酥肉原本在干呕,一听我说这话,一下子就喷出了出来。

    我一看,那两口馒头就在其中,哈哈……

    “三娃儿,你是在整我吧?”酥肉苦着一张脸。

    我也懒得理他,径直走进了牛栏,这样的行为惹得旁边几个大人都吸了一口气,有人直接说道:“这是哪家的娃儿,胆子那么大?也不怕被血腥味冲到。”

    “就是,胆子挺大的,好像是老陈家的娃儿。”

    “搬到县城去的老陈家?”

    “你说全家都走了,唯一一个男孩儿咋不带走?”

    我忍不住流了一颗冷汗,有些怀疑自己生在八卦之乡,连男人都有那么强悍的八卦能力。

    懒得理这些人的呱噪,我在牛尸体面前蹲了下来,之所以要这样,我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盯了一眼那个破洞,我看见了牛肚子的内脏几乎烂光了,甚至还可以清楚的看见那牛胃,那么强韧的牛胃上,密密麻麻的有很多啃噬出来的小洞。

    我凭住呼吸,就算心绪宁静,也架不住也刺鼻的血腥味,好在闭气我能坚持很久。

    蹲在地上仔细的观察着,我没看出什么,因为牛倒下的时候,压乱了不少铺在地上的干草,我拨开干草,仔细的看着,终于,我发现了一点儿痕迹。

    那像是蛇爬过的痕迹,足足有我手腕那么粗!

    是虫子!

    我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从牛栏走了出来,我那份镇定是强装的,在这里我还不能表现出一丝的不正常。

    心里非常乱,也很害怕,看着在院里哭诉的钱大贵,我忽然非常担心他们一家人,那虫子在哪儿?会不会就藏在他们家里,伺机而动?

    可是我真的没有勇气去调查虫子到底跑哪儿去了,但就这个情况,我觉得自己不能离开,想想吧,一条巨大无比的虫子出现在这个院子里的一群人中间,那是何等的可怕?

    师父曾经说过,很多事情要瞒着老百姓,这是善意的欺骗,至少这样的欺骗能让他们安心的,有安全感的过日子,所以说起来道家是不问世事的,但在无形中,其实很多道家的真正传人是背负了一份责任的,自古以来就是这样。

    我走到酥肉面前,拉起这个已经在吐着苦胆水的家伙,说道:“多难看啊,把最擦擦。”

    酥肉有气无力的白了我一眼,直接用袖子把嘴一抹,就嚷嚷开来了:“哪个害的嘛?哪个害的嘛?”

    “龟儿子才有空害你,我刚才不是进去了?我是想看看那虫子留下啥痕迹没有。”

    “有啥痕迹?”酥肉的心思立刻就被吸引了过来。

    “手腕那么粗的痕迹,你想想上次那虫王才多大?”我的脸色很不好看,连带的,酥肉的脸色也非常难看。

    我继续说道:“酥肉,我怕这虫子还藏在这房子里面。”

    “啊?”酥肉往后一跳,看那样子恨不得立刻离开。

    我一把拉过他,说道:“老子又不是虫,你跳开干啥?我不能离开,得在这里看着,你懂我的意思吧?”

    “你那意思就是我得跑腿,是不是?”酥肉一把掐住我的脖子,然后说道:“上次那是你危险,差点没把我累死,这次你又指使我,你说吧,你是不是没看见我这身肉,你要累死我?”

    我一把拿下他的手,说道:“反正我要留在这儿,那么多条人命,你看着办。”

    酥肉一拍额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转身跑了。

    我笑了一下,就知道这小子会去的。

    回到院子,我挑一条空凳子坐了,院子里不停的来人,又不停的走人,大家都对这件奇怪的事情议论纷纷,特别是有的妇人甚至一看到牛就尖叫不已,弄得我一阵头大。

    原本这院子人来人往的,我也不太引人注意,可是等到快11点的时候了,没啥人了,我坐在那里就引人注意了。

    钱大贵和那个一直没走的村干部同时注意到了我。

    钱大贵倒是没心思和我说啥,那村干部却走了过来:“小娃娃,我看你多早就来了,咋这个时候还坐在这儿呢?”

    我一愣,心想村干部就村干部,一定是看我背着书包,准备教育我逃课的问题了。

    “我看牛死的奇怪,听说你们请兽医来了,我想看看兽医咋说。”我赶紧找了个理由,幸好刚才无聊,还仔细听他们说了点啥。

    “兽医在镇上,得下午才来了,你不能为了好奇,学都不上了,快去上学,不然我去告诉你们校长,乡中学的校长和我可熟。”那村干部的脸色非常的严肃。

    这就是那个年代的人,还保持着一份莫名的热心,这种热心让人感动,问题是现在是让我麻烦。

    我是的确必须留在这里啊!

    “还不快去,上午的事情我就不计较了,下午的课还能不去上?”村干部呵斥到。

    这下,我才真正的觉得流冷汗,我该咋说啊,这狗日的酥肉去了快三个小时了吧,咋还没把我师父叫来?

    第二十四章 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