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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看母亲被人欺负了,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哭喊着飞扑在林副厂长的大腿上,紧紧抱住不放。张大嘴一口咬了下去,还不停的撕扯。

    旁边的男人们使劲的拽住他胳膊,不让他的拳头落在我身上。阿姨们都过来拉扯我,一直把我在空中拉成一条直线,我的嘴也没有松开。母亲站起来又给了林副厂长两拳头,我才松开了嘴。

    他的裤子上印出了一排牙印子,不时还有血丝侵出来。疼得林副厂长龇牙咧嘴的哼哼。父亲赶过来时正遇见林副厂长的第三次主动攻击,被爸爸一推拦了回去。

    “你是党员!你是党员!你怎么可以纵容你老婆这样!”林副厂长指着爸爸质问。

    “党员的儿子就有义务被厂长打?”人群中不知道谁冒了一句话出来。逗出一阵哄笑声来。

    晚上母亲和父亲吵了一架,原因是父亲没有及时出现。我畏缩在被窝里不住的祈祷,观音菩萨如来佛祖连过路神仙都求遍了,母亲还是摔了一堆盘子。更重要的是父亲快当车间主任的决定看来要无限期的拖下去了。我使劲的掐自己大腿骂自己,怎么这么不听话,怎么要去踩到人家的鞋子。

    牙齿很疼,我用力一顶居然顶下来一颗。我把掉下来的牙齿放在床边的桌子上,因为外婆说过,牙齿掉了得丢在房顶上,不然就长不出新牙齿了。

    公社的原址上长出了外公的房子,在这条只有平房的一条街上很是醒目。我爬上外公身上问:“外公呀,你花了多少钱呀?”

    外公伸出两根指头让我猜。

    “二十块?”外公笑着摇头。

    “二百块?”外公又摇头。

    “二千块?”说这话的时候我用上了吃惊的语气。

    外公笑着用手指点我的额头:“二万块呢,看你这只小懒虫头大大的,怎么这么笨哦!”

    我心里盘算两万块钱如果换成一毛毛的得多大一堆啊,估计……估计是一辈子也花不完吧……而且我很自豪,因为外公是“万元户”。

    “那我住哪啊?”我斜着头问外公。

    “你和外公住”。

    妈妈怕我问出让外公不高兴的话来,赶紧打断话头:“今天房子上梁,东西都准备好了吗?”其实,外公是不打算分房子给妈妈的,一是因为我们家自己有房子了,二是因为母亲和父亲结婚外公不同意,母亲一气之下搬了出去,还说不要外公一分钱。直到母亲生下我,外公听见是个男孩,才和外婆买上东西来医院看了母亲。

    小姨把花生糖果和一分二分五分的硬币混在一起,放在了一个大簸箕里。我腻过去不停的叫“小姨好小姨好”,逗得小姨从钱币最多的那块抓了一大把塞进我裤兜里。

    我们全上了二楼。风水先生喊了一声“时辰到”,这边上梁的汉子们大吼一声,把梁子顺利的放了上去。几串子千响鞭炮“噼里啪啦“的响起来。小姨和舅舅把簸箕里的糖果花生钱币抛下楼去,让早早闻风而来的人们尽情的抢。

    风水先生是从很远的地方请来的,据说是很灵验。我怎么也想不通一个穿长褂子的干瘦老头,把指头随便掐掐就能掐出一大堆话出来。什么星宫时运,天龙地虎的说得一套一套的。他拿着罗盘在屋子里走了一圈,奇怪的对外公说:“地基好象被人动了手脚。”

    这话让全家人起了恐慌,赶紧围住风水先生寻求破解的办法。外婆小声猜测:“会不会是屋子后面的罗马儿做的手脚,因为他也是做这行的。我们家从外地请了你来,他应该感觉到面子不好过才是……”。

    风水先生冷笑一声:“我是看过《上下册》的人,就他那点小伎俩还不够折腾,没事,本老先生自有破解的办法”。

    一听说他看过《上下册》,所有人都敬怕起来。

    《上下册》是我们这一带流传的关于迷信的书。传说分上册和下册两本,因为神秘得连名字也没有。大家就干脆叫上下册了。这书据说是讲一些关于整治人鬼的办法,而且一用一个准。活人能整,死人也能让他们不得安宁。

    老婆婆们常说解放前有一个看了《上下册》的老乞丐上地主家去要饭。地主家正修房子,工头们吆喝着干活谁有时间顾得过来他呀。老乞丐很生气,随手从旁边扯了一根草,歪着头一边嘿嘿冷笑着,一边将草在地上竖起来,草自然慢慢的斜向了一旁。奇怪的是地主家的房子修好后也是歪歪斜斜的了。

    过了不久老乞丐又去了一次,心黑的地主自然没施舍什么东西给他。老乞丐二话没说站到了地主家对面的山头上,用三块石头架空成房子模样。点上三柱香,“诶嘿”的叫一声,用脚踢垮了石头,地主家的房子也久应声而倒了。

    老人们都有声有色的传说《上下册》的故事,并有个老头说还亲自摸到过这本书。土黄色的草纸用线装在一起,摸上去凉凉的,内容他没敢看。因为看过这本书的人都会断子绝孙。

    风水先生有没有后人我们不敢问,怕他不高兴。他让外婆拿了一面碗口大小的镜子来,又从院子后逮了一只冠子鲜红肥大的公鸡。一刀下去,鸡还没来得叫鲜血就喷泉似的喷了一屋子。他一面嘴里嘀咕着,一面从包里拿出朱砂黄纸,颤抖着画了一张符纸,在血液未干的鸡脖子上一抹,顺手沾到了镜子背后。

    “挂在门上面!”风水先生自信的抖了抖身上的鸡血。

    外婆战战兢兢奉若神明的捧上镜子出去,外公从牛皮钱夹里掏一叠钱给风水先生。他数了数,只留下了三十三块把多余的钱退给了外公:“行有行规的。”

    雁疯子不知道去哪个小乡镇里转了一趟又回到县城了。茶余饭后的新闻立刻和她有关了。县长的大名没几个知道的,但是一提到雁疯子,方圆百里地界内还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实,做疯子做到这一步,够了。

    雁疯子原名雁戴琼,是初中的音乐老师。有一个乖巧成绩很好的儿子,后来好象是因为儿子不知道怎么在外面干了件抢劫的事情,又遇上了严打,据说被判了二十年吧。雁老师一夜白头,第二天竟然疯掉了。

    她和其他疯子不一样。她只是喜欢穿有大朵花并且颜色鲜艳的衣服,脏了以后她会跑到小河边洗得干干净净,所以穿得十分整洁。雁疯子的背上会背一个大口袋,里面是什么东西没人见过,反正她很宝贝她的口袋。碰也不让人碰一下。

    雁疯子从不要饭,她总是走到街上和人谈生意。大抵是一分钱一首歌,给钱就唱,而且唱得很好。大伙都很同情她,总是三分五分的塞给她,让她自己去买自己喜欢的东西。老人们也总是拿雁疯子教育下一代----你们瞧瞧人家雁家妹子,疯了都还要自食其力。

    麻风又绿江南岸。麻将——这个影响一个时代的名字第一次在暑假快结束的时候出现在我的耳朵里。短短几天内,哗啦哗啦的声音响遍整个原本安静的小城。厂区里天一黑就只剩下大群的孩子了。大人们都猫在屋子里抽着烟吹着电扇摇着扇子自摸放炮的喊个不停。

    我们也很高兴大人找到了自己的事情做,没更多的时间花在我们身上。而且嘴谗的时候在麻将桌子边缠上一会,大人们都会不耐烦的丢几张零碎小票给我们,让我们滚得远远的。

    因为麻将的矛盾也渐渐来了。大人们说有个男人因为打麻将把公款输光了,站在公安局的楼顶上喊了声老婆女儿我对不起你们麻将害人哪!就跳下楼去用头去撞击地面,把白生生的脑花溅出了一地。大人们唏嘘一番,又招兵买马的坐回了麻将桌上。

    父亲也常常输掉一些钱,这让我很不满。因为我觉得父亲的钱不输掉的话,能给我买好多东西了。我计算着,今天输掉了一作业本,前天输掉了一文具盒……不到半夜父亲是不会回来的,就算是回来了母亲也会和父亲大吵一架。我经常从梦里惊醒得哭出来。

    母亲也学着父亲去玩麻将了。吵架的事情少了,他们偶尔会交流一下麻将经验。听得我云里雾里的不知所云。反正家里清净我觉得很开心了。

    爷爷找了个新婆婆,让我过去一趟。他们都笑我说后婆婆都很厉害的,会把你关上门来打,不给你饭吃。传闻中的后婆婆都会虐人,这让我很担心。躲在门后看了一阵,除了肥胖点外,基本没长出獠牙来。

    我怯生生的过去喊了声婆婆,笑得她疼爱的打了下我的屁股。由于一直在后婆婆会虐人的思想惊吓中,我哇的哭了起来。哭声让她很难堪,小街上的人围拢过来,看笑话般的看着不知所措的后婆婆。

    她低声告诉我:“阿懒别哭,婆婆给你买糖”,我不理她。

    看着越围越多的人群,她有些气急了,小声说:“别哭别哭,再哭我打你哦。”这一吓,我哭得更厉害了。

    从公公的屋子跑出来两个小女生和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生,敌视的看着我。小男孩和我一般大小。皮肤黑得发亮,和我站在一起更显得像块木炭了。这样的对比让那两个小女孩笑个不停。

    我很恼火的结束了哭声。我发现其中有个小女孩居然长得像欧微微。他们拽住后婆婆问:“婆婆这是谁呀?”

    我也不甘示弱的拽住了后婆婆,甜甜的喊:“婆婆婆婆!”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门外看热闹的人顿感没趣,乱哄哄的散开了。后婆婆才长长的舒缓出一口气来。

    正文第五章和杏仁糕等值的处男

    小学六年都坐在讲台旁边特殊位置的李松来我家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