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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没有恶意,没有恶意!”

    鸭儿不屑的瞟了他们一眼道:“恶意?你敢吗你!”

    我还没问,他们倒先从口袋里掏了一包烟出来,规矩的递了上来,给刚刚在校门外的事情道了个歉。我接过烟挥挥手,算了算了,下次别把眼睛长在头顶上。鸭儿等他们走了听我说完事情经过,他恨恨的骂道:“才给一包烟,便宜这俩小子了!”

    父母的结婚证书加上几十块钱换回来的一张离婚证书,父亲把它压在了箱子底。我想仔细的看看,翻来翻去居然找到了一大叠他们在恋爱时的书信。信封上贴着八分钱一张的邮票,看看邮戳,时间是七八年九月二十三日。我想,他们恋爱通信的时候,能想到四年后出世的我吗?他们为我的未来憧憬过吗?

    我觉得偷看父母的信件让我有些不自在,我实在想不出他们当初居然也那么甜蜜的恋爱过,那么多的海誓山盟,那么多的未来幻想。看到父亲在信里对母亲说,以后我们一定要有个儿子,然后让他每天快乐,然后三个人周末都去野炊,其乐融融……

    看着看着我的眼泪掉了下来,我发现,或许我们一家子不是没有爱了。而是,爱得太重所以太痛,爱的太深所以导致了今天的分离。

    父亲辞去了工作,在母亲和姓王的男人结婚那天背着装满孤单和迷茫的行囊去了车站。他拍着我的头,想如同往常一样轻松的笑笑,我没哭也没说话,只是想静静的享受和父亲在一起的时间。我看见父亲的眼眶蓄满泪水,我知道,他以前的打骂都是因为爱我啊。

    父亲把行囊放在地上,抱起我在原地转圈,这种感觉在小学五年级以后就没有了吧。我高兴的把双手举起看着天空。可一想到父亲就要远行了,眼泪终于止不住掉了下来。

    “男子汉不许哭!”父亲擦掉我的眼泪,而他自己却又掉下眼泪来。父亲从口袋掏把一百块钱放在我手里:“长这么大,爸爸都没给过你多少钱。儿子,拿着花去,想买什么买什么,想怎么花怎么花!”

    我哭着扑进父亲的怀里:“我不要钱啊,我要爸爸!我要爸爸!爸爸不要走啊!”

    爸爸摇摇头叹着气上车了,我撵上去,他蹲下身子用他长满胡须的脸蹭了我一脸的泪……去广东的长途客车喷一股烟雾跑了,我拼命的追啊,父亲把脸和手贴在后面的车窗上,静静的看着汽车后面跑得连鞋都掉了的儿子……

    姓王的男人在国营食堂包了十多桌把母亲娶进了门,我像一个油瓶子一样跟着母亲嫁了过去。由于看着他对母亲很好再加上真的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的份上,我开始喊他王叔叔了。

    这让他很高兴,宴席一完就直接带母亲和我回了家。

    北门车站后面三室一厅的商品房,非常漂亮。屋子里的摆设也很阔气,可惜我没有心思欣赏这一切了,我脑子里还想着几个小时前父亲就在这离这栋楼三百米远的车站坐上了开往广东的长途汽车。

    我的屋子很漂亮,靠着阳台。床是刚流行不久的工艺床,几根铁丝努力的弯曲成各种图画。被褥是我喜欢的淡兰色,厚厚大大的。王叔叔高兴的问我:“喜欢吗,这是你两个小姐姐专门为你布置的”。

    门外传来了嬉笑声,两个一模一样的小脑袋露了出来。我揉揉眼睛,确信这就是今天在婚礼上一直没有出现的双胞胎姐妹了。真的太像了,穿一样的衣服,一样的鞋子,梳一样的头发,连笑声都那么的像。

    传说中的双胞胎都很漂亮,我总算见识了。她们在门口挤眉弄眼的逗我,一点也没初见的生疏和羞涩。我装做对她们很漠然,我不想这么快就背叛了我的父亲。

    一个声音说:“哟,看不出,咱们的懒懒弟弟还挺傲气的呢!”

    另一个声音附和:“就是就是呢!”

    我竟然分不清谁是谁说的,心想,敢说风凉话,咱们走着瞧,日子长着呢。

    覃雪的家这下子离我近了许多,我回这个新家都得从县政府门口路过。她每天都在县政府后门等我,然后开始我们的单车恋爱。好在两个一模一样的丫头都交钱进了重点中学,河水不犯井水,我们上学不是一条路。

    王叔叔宣布星期五下午放学所有人都得早点回家,我哦了一声就出门了。虽然他们家的人对我很好,母亲也因为愧疚更加照顾我了,但是我总没办法融入他们的生活当中去。我心中一直觉得融入他们的生活就意味着对父亲的背叛。好几次我忍不住了,就躲进屋子里拿出父亲上车前给的一百块钱看看。我相信只有父亲最爱我。

    我的事情都跟覃雪说,一点一滴。覃雪总会提醒我一些事情,让我多帮家里做事呀,让我和姐姐们处好关系呀。她还提醒我今天下午放学早点回家,因为是王叔叔宣布了的。我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因为我感觉到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真正的关心我,怕我受一丁点委屈。

    放学后我执意陪覃雪在校园的花园里转了一圈,菊花开了,很漂亮的黄色。覃雪似乎很懂,耐心的告诉我张牙舞爪的那种叫龙爪菊,而且还说有一种和这个很相似的花叫黄莺翠。我想背一首唐诗给她,可脑子乱得只想到了陈毅爷爷的“秋菊能傲霜,风霜重重恶。本性能耐寒,风霜其奈何”。

    回家的时候,母亲已经做好饭了。大家都围在桌子边等我,王叔叔招呼我赶紧洗手坐下来,没人责怪我回家晚了。我歉意的撒了个慌:“学校打扫卫生,所以晚了。”

    坐在我旁边的丫头嘻嘻一笑:“不是恋爱了吧?”

    被揭穿谎言事一件很尴尬的事情。我急忙岔开话题:“你是姐姐还是妹妹呀”

    没想到她嘿嘿一笑:“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你的姐姐啦!”

    一家人都笑了,连我也忍不住摸摸脑袋笑了起来。王叔叔笑着说:“先别着急,等你熟悉了能够分清了。”

    他在我们三人面前每人放了三十块钱说:“这是你们这个月的零花钱,自己计划该怎么花。如果提前花光了,或者钱不够用,就得帮妈妈洗碗收拾屋子。劳动光荣,你们也会得到相应的报酬,明白吗?”

    我摇摇头,我不明白为什么帮自己母亲做事还可以有钱拿。王叔叔笑了:“现在不明白不要紧,只要明白洗一次碗五毛钱,收拾一次屋子一块钱就可以了。每天结帐,决不拖欠工资!”他说得很有气魄,我心想难怪他一个人能把倘大一个电线厂弄得有声有色。

    覃雪晚上打电话过来让其中一个双胞胎姐姐接到了,她敲门叫我听电话。我想谢谢她,可不知道她到底是姐姐还是妹妹。她看我迷茫的表情开心的笑了:“叫我声姐姐,我就告诉你怎么分辨我们姐妹俩!”

    我自从搬过来后还真没叫过她们,遇上非叫不可的时候也只是喂喂的叫着。好奇心迫使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姐姐”。话一出口就觉得不甘心了,她们都和我一样读初一嘛。凭什么大我几个月就得让我姐姐呢。

    她居然厚颜无耻的拍拍我的头:“懒弟弟乖!我告诉你吧,我是妹妹王依桐,屋子里睡觉的那个是王依梧。其实你看着勤快那个就是我啦,懒的就是她喽!”

    这跟没说有什么两样嘛。我想起覃雪打过来的电话。赶紧过去接了,原来是说明天去“锅底荡”的事。王依桐站在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不敢乱说话,只能支吾着表达我的想法。

    她倒在旁边听了个大概:“明天你要去锅底荡?可不可以捎上我啊?”

    “不行!”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我真的告诉你怎么分辨我们好不好?”

    我留了个心眼,这两个丫头太狡猾了,不得不防:“你先说!”

    她想了想,掀起袖子告诉我:“看见了吗?我右胳膊上有一小块红色的胎记,而姐姐没有啦!这下总可以带我去了吧!”

    我嘿嘿着笑:“当然……”顿了顿接着说:“不行!”

    看着她一副被耍了的表情,我得意的往屋子里溜。

    “懒弟弟你不带上我,等爸妈回来我就告诉他们你早恋啦!”她气急败坏的说。

    “我没有!”

    “嘿嘿,谁知道呢?!”她抱着双手在我背后得意的笑。

    “那去吧,不过别叫王依梧!”我垂头丧气的走回屋子。

    正文第二十章野塘春光

    王依桐自然起的很早。她穿着睡衣打开我房门的时候我还穿着小裤衩说梦话,她像一只猫一样趴在床上看我的睫毛。

    我一睁眼吓了一跳,急忙用被子裹住身体裸露在外面的部分:“你……你怎么进来的?”

    “这房间以前是我的呢,我当然有钥匙!”她看着我惊慌的样子得意的笑道:“你怕什么,我是你姐,女孩子都不怕不知道你担心什么!”

    她在我的房间里转了一圈:“屋子里没什么地方好藏东西,如果日记什么的不妨可以放在衣柜子里。不过妈妈肯定会帮你收拾衣柜。实在要安全就用透明胶沾在床下面好了”。

    我没理她,我有那么笨吗?会把东西藏在她提供给我的地方。见我不说话,她又走到窗台:“这盆君子兰很好种的,算送给你的礼物了。不过记得浇水,它干死了我就让你一天没水喝!”

    我眼巴巴的看着她,王依桐回头一笑:“姐姐是不是对你很好呀?”

    “恩”,我难受的点点头:“可是我现在想上厕所,需要穿衣服……”。

    天气很好,秋高气爽。难得天空万里无云,蓝得像一面刚擦洗过的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