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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表索来是用来看时间的,甄钰忘了自己只是暂时占为己有,但她身上一点零碎洋钱都没有,托人做事,总要拿点钱出去,别人才乐意去做。

    成婆婆没有接金表,垂下发皱的眼皮,眼皮上几根稀疏微白的睫毛,颤了又颤:“我到这个年纪,不差钱。千里迢迢来上海,只不过是因为被那位姑娘缠了许久。你的话我会告诉她,她的话,我也告诉了你,我也能卸任了。”

    “我这几日都在上海,住在五马路新枝旅馆,你若反悔了就来找我,上海的脚路我不大熟,住起来畏手畏脚,我只住七日。”成婆婆强调自己会在上海住几日,带上门,曳曳然离去。

    一片寂静的走廊,想起清脆的履声,但很快,履声戛然而止。

    成婆婆前脚走,顾微庭后脚来,穿着竹根青黑缎滚边贡绉长衫,京酱色摹本缎马甲,脚下一双新式靴子,两只手都提着东西,一只手提了袋衣服,里头塞着一本画本,一只手提了甄钰要的虾粥,还有各式各样的水果、饼干、罐头。

    甄钰哭态未敛,怕被瞧出异样,忙把被子一拉,严严实实盖住脑袋。也是巧,顾微庭洗完澡忘了带眼镜出门,看人有些朦胧,不能将人瞧得入木叁分,甄钰的异样他一掐没瞧出来。

    刚把手上的东西放下,护士屈指敲门。

    剥啄声起,顾微庭礼貌上前打开一条缝。

    护士与他点头打个礼,说:“片子出来了。”目光斜进门缝,看看病床上盖住头的人,说,“嗯,甄小姐是不舒服吗?要不先生去一趟医生那处吧。”

    顾微庭点头,关上门,跟着护士去看诊室,那位老医生眉头紧皱,举着一团近黑的片子左看右看,见顾微庭来了,拿出一只笔,用笔端指住甄钰的肩胛骨处,说:“这儿的骨头有些走作。”笔端往下移,指准手肘,“这里也是,不严重,好好吃药修养能恢复,但要不能松懈。”

    拍爱克司光的仪器从西洋来,顾微庭少生病,发烧感冒都少有,他好奇那团黑乎乎的片子,眼睛往上面看了好几眼。

    医生放下片子,故意顿了好一会儿,才委婉道:“如果经济允许,便就在医院住几天吧。”

    住院费用高,寻常人家的经济住上一日都难,看得出顾微庭的经济不错,医生还是要试探一番。

    顾微庭想起一件事情来,很快就要考试了,也不知公学那边批不批学生的病假,他顿了两秒,问:“大概多久能出院。”

    “用你们这里的话来说,伤筋动骨一百日,想要彻底恢复,急不来,这几日好好休养,往后小心一些,生活上是没问题的。”医生低头写病历,“给那姑娘打只针吧,泡了冷水,不打的话只怕今晚会烧起来,我看她手指哪儿有些外伤,你拿消炎药膏,给她擦擦。”

    医生耐心嘱咐,顾微庭一一记下。

    一旁的护士配好药,拿起针水,来到病房。

    甄钰在二人走之后去洗了把脸,隔了两个多字他们才回来,哭态已过。但到护士拿着一只针进来,她的表情变了几变,显出不悦又害怕的颜色。

    顾微庭脆快地说:“衣服脱了,打针。”

    甄钰伤的是左肩胛骨和左肘,顾微庭和护士说打右边手臂,护士点头,打开一瓶透明药水,准备帮甄钰打针。

    甄钰呆若木鸡,久久不动,被针扎多疼,她不乐意:“我不要,我不要打针。”

    “那也是你自找的。”顾微庭叁两下解开制服扣子,约莫解开叁颗,两只袖子就能褪到肩胛处,“自找的,不打也不行。”

    小瘪叁闹事开始顾微庭就看到了,甄钰如何掉进水里,一举一动,两只眼睛,加上两片镜片,看了个清清爽爽。

    护士举起针头靠近,甄钰心揣小兔似,看着粗细如头发的针头扎进皮肤,随着推进,塑料管子里的水,慢慢注射到皮肤。

    针扎进来的那刻肌肉酸痛,过了一会儿酸痛变成胀痛,动一下手臂,针眼四周有瘙痒之一。

    针打完,甄钰脑袋迷糊,晕头转向分不清方向,晕得难受,懒洋洋躺回病床上,斜盯顾微庭带来的画本,带着几分惺忪的态度问:“顾老师会画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