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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继母知道后,又哭又骂,她叫喊着说:“你把我的儿子杀死了

    ,想砍自己的颈子来搪塞吗?”张讷呻吟着说:“母亲您不必烦恼。弟弟死了,

    我一定不会再活下去的。”他躺在床上,疼痛难忍,夜里也睡不着,只是整日整

    夜靠着墙哭泣。他父亲担心他这样下去会死,便经常到他的床前喂点东西给他吃

    ,牛氏知道后又骂个不休。这样一来,张讷索性滴水不进,没过三天就病死了。

    村子里有个巫师,能化到阴间去。张讷在去阴间的路上碰巧遇见了他,并向他讲

    述在阳世所遭受的苦难。张讷向巫师打听弟弟的消息,巫师说没听说他弟弟到阴

    间来过。接着,巫师回转身,把张讷带到阴间的一个都会。他们看见一个身穿黑

    衣衫的人,正从城里走出来。巫师赶紧拦住他询问张诚的情况,那人从挎包里拿

    出名册一一查看,名册上有上百人的姓名,但其中并没有一个姓张的。巫师怀疑

    张诚的名字会不会在别的名册上,那人说:“这一带都归我管,不会有错的。”

    但张讷还是不相信,他强拉着巫师进城。城里新鬼、老鬼熙熙攘攘,其中也有熟

    人,向他们打听,都说没见过张诚。正在这时,忽然一阵骚动,有人嚷叫:“菩

    萨来了!”抬头看空中,只见云气中有个巨人,辉光四射,仿佛把整个地狱世界

    都照得亮堂堂。巫师庆贺张讷说:“大哥真有福气啊,菩萨几十年才到地府一次

    ,替众生解脱一切苦恼,你有幸赶上了。”说着,便拉张讷下跪。地府里的鬼囚

    都双手合十,一起念诵:“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祈颂之声一片

    喧闹。只见菩萨用杨柳枝条蘸着甘露洒在鬼囚们身上。一会儿雾收光灭,菩萨不

    见了。张讷觉得脖子上沾了几滴甘露,伤口已不再疼痛。巫师又领着他往回走,

    一直把他送到家门口。死去的张讷过了两天又神奇地复活了。苏醒以后,他将自

    己在阴曹地府里的经历详细讲了一遍,并说弟弟张诚肯定没有死。继母认为这是

    他编造的鬼话,照旧责骂他。张讷满腹冤屈,无人可以诉说。他摸摸伤口,发现

    已经完全愈合,于是,他挣扎着起了床,向父亲告别。他说:“我要去找弟弟,

    就是上天入海,也要把他找回来。如果找不回来,我也就不回家了,您就只当我

    已经死了。”父亲舍不得他走,但又不敢挽留他。张讷离开家以后,便四处查找

    弟弟的下落。身上带的一点盘缠花光了,就沿路乞讨。一年后,他来到金陵。这

    时的张讷衣衫褴褛,形容憔悴。

    有一天,他弓着腰缓慢地在路上行走时,偶然看见有十几个人骑着马冲过来

    ,他赶紧跑到路边躲避。骑马的人中,有一个像是当官的,年纪大约四十来岁。

    有一个骑着马驹的少年,不停地打量站在路边的张讷。张讷以为他是富贵人家的

    少爷,不敢抬头看他。那少年停住马,盯着他看,然后翻身下马,喊道:“这不

    是哥哥吗?”张讷这才抬头,一看,原来竟是弟弟张诚。兄弟在异乡相见,又悲

    又喜。弟弟问:“哥哥怎么沦落到这儿来了?”张讷便把这一年多来发生的事讲

    给弟弟听,弟弟听了更加伤心。那个当官的知道张讷是张诚的兄长后,便命令腾

    出一匹马给张讷骑。张讷随弟弟一同来到那个官员的家。

    原来,老虎把张诚叼走后,因腿部受伤,便不得不把他丢弃了。被老虎咬伤

    的张诚在野地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一位姓张的官员从京城返回家的途中,发现

    躺在地上的张诚,见他相貌斯文,便把他扶起身。张诚终于慢慢地苏醒了。这时

    ,他才意识到,这里离自己的家相当遥远,一时根本回不去。怜惜他的张官员于

    是将他带回自己的家,并给他敷药治伤。张官员没有儿子,就认他作儿子。这一

    天,他们正好到郊外游玩,碰巧相遇了。

    巧事还不止这一桩。当张诚兄弟在张官员家的酒席上同张官员话家常时,张

    官员说他也是山东东昌人,跟这两兄弟是同乡。张讷说起前母被清兵抢走了,父

    亲为逃兵乱,便到河南做买卖,后来就在那儿成了家。张官员问他父亲叫什么,

    张讷说父亲叫张炳之。一听到这个名字,张官员像有什么心事,他马上进里屋把

    老母亲叫出来了。张母得知张讷兄弟是张炳之的儿子,顿时大哭起来。她对张官

    员说:“他们兄弟俩是你的亲弟弟。”张讷兄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听张母细

    说端详:原来,张母嫁给张炳之后,没过几年就遭兵乱。她被清兵带到北方,当

    时她已有身孕,半年后生下一个男孩,就是现在的张官员。张母因为思家心切,

    后来脱离了旗籍,恢复原来的籍贯。她多次派人到山东打听消息,但都没有如愿

    。兄弟邂逅相逢,自然高兴不已。张母对张官员说:“你把弟弟认作儿子,太折

    福了。”张官员解释说:“我当时问过诚弟,他没说原籍是山东人。”于是,兄

    弟几个按年龄大小排序:张官员四十一岁,为长兄;张诚十六岁,为老小;张讷

    二十二岁,为老张氏三兄弟沉浸在团聚的喜悦之中。过了几天,他们商量回家团

    圆的事。张官员把房子卖了,打点好行装,便带着母亲和两个弟弟返回河南。到

    了家门口,张讷和张诚跑去告诉父亲。原来,张讷出走后不久,他的继母就去世

    了,家中只剩下父亲一人形影相随。父亲看见张讷回来了,高兴万分,又看见张

    诚也回来了,更是欢喜至极,老泪纵横。两个儿子告诉他张官员母子的事,他一

    下子愣住了,不知道喜,也不知道悲,只是呆呆地站在那儿。一会儿,张官员母

    子进来,张母拉着他的手,两人相对而哭。这时,张官员带的仆人也都进了屋。

    张诚听说生母去世,号啕痛哭一场。一家聚聚散散,散散又聚。全家人团圆之后

    ,张官员拿出银子,建楼房亭阁,又请老师教两个弟弟。张家从此人欢马叫,成

    为一个大家族。

    23、口技

    有一天,村子里来了一位青年女子,她的年纪大约二十四五岁。只见她随身

    携带着一只药箱,在村中卖药治病。村里的人听说后,便出来请她诊治。但这位

    青年女子说是自己不能开药方,要等到天黑以后向神灵请教。人们耐心地等待着

    夜晚的降临。到了傍晚,她把一间小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然后将自己关在里面

    。村里的人围绕在门窗外面,侧耳倾听。这时候,人们自觉地停止了喧闹,只有

    个别人在窃窃私语。过了一会儿,小房子里外都听不到响动声息。当夜来临的时

    候,人们忽然听见小房子里有掀帘子的声音。青年女子在里边问:“九姑来了吗

    ?”只听另一个女子回答说:“来了!”又问:“腊梅跟九姑一起来的吗?”一

    个身份像女仆的说:“来了。”然后,这三个女人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一会儿

    ,外面的人又听见小房子里有帘钩子声响,青年女子说了声:“六姑来了。”她

    旁边的人说:“春梅也抱着小公子来了哎。”一个女子说:“犟脾气的公子哥!

    哄他他也不睡,非要跟着六姑来。他的身体像有千把斤重,背着他真累死人!”

    接着,就听到青年女子道谢声,九姑问候声,六姑的客套话,两个女仆彼此慰劳

    声,小孩的嬉笑声,众口纷坛,吵吵嚷嚷。那青年女子带着笑声说:“小公子也

    太喜欢玩了,这么远还抱着猫来。”这时,里面的声音慢慢变小了,帘子又响动

    起来,小房子里又是一片喧哗。有人问:“四姑怎么来得这么晚?”有一个少女

    细声细语地说:“有一千多里路哩,和阿姑两人走了好长时间,阿姑走得太慢。

    ”于是,又是一番问候寒暄声,移动座位声,叫添凳椅声,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

    ,满屋喧闹,过了好一阵子才安定下来。直到这时,小房子外面的人才听到青年

    女子向神仙请教治病的药方。九姑认为应该用人参,六姑认为应该用黄芪,四姑

    说是该用白术,她们思考了片刻。然后,听见九姑叫拿笔墨来,不一会,纸折得

    吱吱响,拔笔,笔头套丢到桌上叮叮作响,磨墨之声十分清晰。写好药方之后,

    九姑把笔扔到桌子上,抓药包装,发出苏苏声。不一会儿,青年女子掀开帘子,

    叫村里的病人拿药和药方,随即转身回到房里,接着,就听到三姑告别,三个女

    仆告别,小孩咿咿呀呀声,小猫喵喵叫喊声,一时并起。九姑的声音清脆响亮,

    六姑的声音缓慢苍老,四姑的声音娇柔婉转,那三个女仆的声音也各有特色,外

    面的人可以清楚地分辨出来。村子里的人听了这场“神仙会”,以为她们真的都

    是神仙,惊讶不已。患病的人拿回青年女子从“神仙”那里讨教的药方和草药,

    赶紧煎熬饮用,但药吃完了,病却未见好转。后来村子里的人才明白,那青年女

    子表演的是口技,其实并没有什么神仙。她只不过是借助口技来推销自己的草药

    罢了。

    24、龙

    有一条龙从天上掉下来,落在一个村子里。它爬行起来非常笨拙,它吃力地

    爬呀爬呀,终于爬到一个士绅家。这个士绅家的门很窄,龙硬是往里挤,最后总

    算挤到屋里去了。看见一条大龙突然爬到家里来,士绅一家人吓坏了,赶忙逃了

    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