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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艺人拍着儿子的

    背哄他说:“我已经失口答应了,后悔也来不及了。只有麻烦你去一下。你千万

    别怕苦。假如你偷来桃子,长官必赏你许多钱,到时候我给你娶个漂亮媳妇。”

    于是儿子无奈地拿着绳子,盘旋而上,手移一下脚便跟着移一下,好像蜘蛛沿着

    丝爬一样,渐渐地爬到云霄上面去了,下面的人再也看不到他。

    过了很长时间,天上掉下个桃子,有碗那么大。艺人很高兴,赶紧捧着桃子

    献到公堂上。堂上那些官员传看了很久,都分不清真假。忽然,绳子落到地下,

    艺人惊慌地说:“不好了!天上有人砍断了我的绳子,我的儿子又怎能下得来!

    ”过了一会儿,天上又掉下个东西,艺人一看,是儿子的头。他捧起头哭着说:

    “肯定是我儿偷桃子时,被天上看园子的人发现了,我的儿子完了!”又过了一

    会儿,儿子的一只脚从天上掉下来了;不一会儿,儿子的身体碎片也纷纷掉下来

    了,没有一块完整的。艺人悲痛万分,把残骸一一拾起来,放进箱子里关好后,

    对众人说:“我老汉就只有这个儿子,以前他跟着我走南闯北。今天他奉长官的

    命令,到天上偷桃子,不幸死得这么惨!我要好好地厚葬他。”于是他走上堂跪

    着说:“为给您们偷桃子,害死了我儿子!您们如果可怜我,帮我安葬我的儿子

    ,我来世当牛作马也要报答您们的大恩大德。”那四位官员又惊又怕,每人赐他

    不少银两。艺人接过后缠在腰袋里,就手敲箱盖子大声说:“八八儿,你还不快

    出来谢赏钱,要等到什么时候?”忽然,一个头发蓬乱的小孩头抵开箱盖露出来

    了,向着堂上众官磕头,原来他正是艺人的儿子。这个戏法变得太奇特了,所以

    至今我还记得。

    46、雨钱

    滨州有个秀才,一天在书斋里读书,听见有人敲门,开门一看,是个白发老

    翁,相貌很古朴。秀才把他迎了进来。问他姓氏,老翁自称:“姓胡,本是狐仙

    ,因仰慕你的高雅,希望能和你朝夕相处。”秀才本来生性旷达,也不以此为怪

    ,便同这位老翁谈古论今。老翁知识渊博,所说的话,十分深刻、富有哲理。秀

    才打心眼里佩服,留他住了很久。一天,秀才私下祈求老翁说:“你特别宠爱我

    ,见我如此穷困,你只要一举手,金钱应该马上就来,何不稍稍帮助我一下呢?

    ”老翁沉默不语,好像认为不能这样做,一会儿笑道:“这是件很容易的事,但

    要十几个钱做本钱。”秀才按他的话办了。于是,老翁和秀才一起进到密室中,

    念起咒语,一会儿,成千上万的钱从屋梁上叮叮当当地掉下来,如同暴雨,转眼

    之间就淹没了膝盖,拔出脚来又立刻淹没了脚踝,一丈左右宽的房子,大约有三

    四尺深。老翁这时才回头对秀才说:“能完全满足你的愿望吗?”秀才说:“足

    够了。”老翁手一挥,钱雨一下子就停了,这才锁上门一起出来。秀才暗自惊喜

    自己突然发财了。

    过了一会儿,秀才到房里去拿钱用,见满屋的钱都没有了,只有作本钱的十

    几个钱还在。秀才大失所望,十分生气地对着老翁,责怪老翁骗人。老翁生气地

    说:“我本想和你作文字之交,不是想和你一起作贼!要想如你秀才的意,只能

    去找梁上君子交朋友,老夫不能遵命!”于是一甩衣袖,走了。

    47、酒狂

    江西缪某人,经常酗酒,所以亲戚同事都尽量回避他。有一次,他偶然到族

    叔家里。因他善讲笑话,客人又与他很谈得来,便高兴地开怀对饮。缪某大醉后

    便骂人,得罪了客人。客人大怒,满屋人都喧哗起来。族叔两边劝和,缪某还说

    他袒护客人,反而对族叔发火。族叔无奈,跑去告诉他家里,家人连扶带挟地把

    他弄回家来。这回他醉得太厉害,以至于刚把他放到床上,就已四肢瘫软。用手

    一摸,他已经没气了。

    缪某死后,有个戴黑帽的人来捉拿他的魂。不一会儿,把他带到府衙。府衙

    房屋上面盖的是碧绿的琉璃瓦,其壮丽是世间少有的。他到了台阶下,好像是等

    候官员审问。他想,我没犯什么罪,可能是客人告我殴打他。回头看黑帽人,怒

    目而视,又不敢多问。他又想,与人吵嘴,不算大罪。忽然,一个小吏宣布,告

    状的明天早晨候审,于是台下的人一哄而散。缪也跟着黑帽人出来。缪没有住处

    ,低着头站在屋檐下。黑帽人发怒说:“酗酒的无赖!天快黑了,别人都去找饭

    吃,找地方睡,你准备怎么办?”他颤抖着说:“我还不知是什么事,并未告诉

    家人,所以没有一点儿钱,能去哪里呢?”黑帽人骂他:“酗酒贼,你买酒乱喝

    ,就有钱!你再支支吾吾,我的老拳头要砸碎你的骨头!”忽然,里面出来一个

    人,看到缪,奇怪地问:“你怎么来了!”他一看,是已死去好几年的舅舅贾某

    ,他看到舅舅,才醒悟到自己已死了。他又悲又怕,哭着求舅舅救他。贾某看到

    黑帽人说:“东灵君不是外人,请屈尊到寒舍一下。”二人就进去了。贾某又重

    新给黑帽人行礼,请他照顾缪某。马上又摆上酒席,三人围坐喝酒。

    贾某问:“我外甥犯了何罪,劳驾你把他抓来了?”

    黑帽人说:“大王到浮罗君那里,看到你外甥发酒疯骂人,就叫我把他

    抓来了。”

    贾某问:“见过大王没有?”

    “大王与浮罗君会审花子案,没回来。”

    “我外甥将判何罪?”

    “不知道,但大王最恨这种人。”

    缪在旁边听到两人的谈话,直冒冷汗,杯筷都拿不动。不一会儿,黑帽人起

    身感谢说:“承蒙盛情招待,已喝好了,我把你外甥交给你,等大王回来,再登

    门拜访。”于是就走了。

    贾某对缪某说:“你没有兄弟,父母视你为掌上明珠,平时舍不得骂你一句

    。十六七岁时,每次喝两三杯酒后,你便嘴里不干不净地找别人岔子,稍不如意

    ,就擂门、脱衣骂人。当时只说你还年幼。想不到十几年后,你还是没长进,今

    天看你怎么办?”缪某趴在地上哭,只是说后悔已来不及。贾某扶起他说:“我

    在这里卖酒,还有点小名声,一定尽力救你。刚才喝酒的是东灵使者,我常给他

    酒喝,他与我关系很好。大王日理万机,也未必每件事都清楚。我委婉地求求东

    灵君,让他私下把你放了,他也许会答应。”贾又想了一下说:“此事非同小可

    。没有十万两银子不行。”缪某谢过舅舅,非常慷慨地答应备钱,当晚就住在舅

    舅家里。

    第二天,黑帽人清早来探望。贾某把他请到里屋谈了一会儿,出来对缪某说

    :“事谈成了。过会儿他再来,我先把我所有的钱垫上去,其余的等你回去后,

    慢慢给他凑齐。”

    缪某高兴地问:“共要多少?”

    “十万。”

    缪某说:“我哪里弄这么多银子?”

    舅舅说:“只需金币钱纸一百提就够了。”

    缪高兴地说:“这容易办。”

    快到中午时,黑帽人还没来。缪想到街上稍稍逛一下。舅舅嘱咐他不要走远

    了,他答应后就出去了。只见街上做生意的,与人间一样。到了一个地方,墙上

    插满荆棘,像是牢房。对面一家酒店,来往喝酒的人不少。店外有条长溪,黑水

    翻滚,深不见底。他正站着细看,听到店内有个人叫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他急忙抬头一看,原来是邻村的翁生,是他十多年前的朋友。翁生走过来和他握

    手。两人没说几句话就到店里喝酒,互道离别之情。缪某庆幸自己得救时又遇到

    故人,便敞开肚子喝,结果喝得大醉。他忘记自己已死,旧病复发,渐渐揭翁生

    的短。

    翁生说:“几年不见,你还是老毛病。”

    缪某生平最讨厌别人说他没有酒德,听了翁生的话大怒,拍桌打椅地骂翁生

    。翁生看了他一眼,就扬长而去。他追到溪头,揭翁生的帽子。翁生大怒说:“

    真是狂人!”便把他推到溪中,溪水虽不深,但里面密密麻麻的布满利刀,刺穿

    他的两肋与双胫,把他插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痛入骨髓。黑水夹杂着其他脏

    物,随着呼吸道进入喉咙,更是难受。岸上围观发笑的人很多,但没有一人去拉

    他。正在危急时,贾某忽然来了。贾某见状大惊,把他拉起来并搀扶回去,说:

    “你真不可救药!死也不知悔改,不配再作人!还是快到东灵那里受罚吧。”缪

    某哭着说:“我已知罪!”贾说:“刚才东灵来了,等你签字。你却酗酒没回来

    。他迫不及待,我已代你签约,付了一千贯钱,剩下的十天内给他。你回去,马

    上筹齐,晚上在村外荒草里,边叫我的名字边烧钱纸,此案就结了。”缪某全答

    应了。舅舅催他快走,送到郊外还嘱咐他:“千万不能失信连累我。”于是指明

    路径叫他回去。

    这时,缪某已在家僵硬地躺了三天,家人认为他醉死了,但鼻孔里还有一丝

    气,这天他醒过来了,嘴里吐出几斗黑水,臭不可闻。吐完,汗水把被子都湿透

    了。他把见到的怪事告诉家人。马上又感到被刺的地方肿痛起来。过了一夜长成

    了疮,幸好没怎么溃烂,十天后就能拄着拐杖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