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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头一看,炉子旁边有用玉

    米蕊扎制的紫姑还没完成。老头又斥责说:“看你头发都这么长了,还像小孩子

    一样。”

    他拿着紫姑对安说:“她贪玩这个东西,让酒煮沸了,你还夸奖她,岂不羞

    死人?”安认真地看紫姑,只见她的眉毛、眼睛和衣服都制作得非常精细,称赞

    说:“这东西虽然类似儿戏,但也可以看出她的聪明智慧。”喝了好一会儿酒,

    花姑子不断前来斟酒,一点也不害羞。这一夜安睡不着觉,天还没亮,就告别回

    家了。安回到家里,就请他的好朋友到老头家去求婚。可那位朋友居然没有找到

    他们居住的地方。于是,安叫仆人备马,亲自前往。到那里一看,竟是陡峭的山

    崖,根本没有当晚所见的那座村庄。到附近的村子探访,都说这一带没有姓章的

    人家,安失望地回到家里,不想吃饭,也不想睡觉,因此得了昏沉病,勉强喝点

    汤吃点稀饭就想呕吐,昏迷时就喊花姑子。家人不明白,只得整夜围着守护他。

    安气息奄奄,生命垂危。

    一天夜里,守护安的人都困倦睡着了,安朦胧中感到有人摇动着他,他睁开

    眼睛,原来是花姑子站在床前,不觉神气清爽。他久久看着花姑子,泪水潸然而

    下。花姑子歪着头笑道:“呆子,怎么到了这样的地步?”说着便用两只手为他

    按摩太阳穴。安感到额头上全是汗水,按摩了几刻工夫,渐渐地到了肢体。而且

    还感到有股樟脑麝香的奇异香味穿过鼻孔,渗入骨髓。过了一会儿,花姑子小声

    说:“房里人多,我住在这里不方便,过三天我再来看你。”又从绣花袖子里拿

    出几个蒸饼放在床头,悄悄地离去了。安到半夜,汗出过了,想吃东西,摸过饼

    子就吃。不知饼子里包的什么馅儿,非常香甜可口,就吃完了三个。又用衣服把

    剩下的蒸饼盖上,迷糊沉睡。天大亮才醒来,感到如释重负。到了第三天,蒸饼

    吃完了,精神更加清爽,于是把家人都打发出房,又考虑到花姑子来打不开门,

    进不来,他便偷偷溜出书房,把所有的门闩都打开了。没过多久,花姑子果然来

    了,笑着说:“呆子,不感谢巫医吗?”安非常高兴。花姑子又说:“我冒着危

    险,蒙受羞辱来和你相会,是报答你的大恩。但你和我实在是不能作夫妻,希望

    你早点另作打算。”安沉默了很久才问道:“我们素昧平生,我在什么地方和你

    家有过交情,实在想不起来。”花姑子不语,只说:“你自己想想吧。”安一再

    要求永远相好,花姑子说:“你一定要两情谐合,明天晚上请到我家去。”安这

    才收住悲伤露出喜色,问道:“道路遥远,你这么纤秀的脚,怎么能走回家?”

    花姑子说:“我本来就没有回去,东头的聋妈是我的姨,为你的缘故,我留在她

    家直到今天,家里人恐怕已生出疑心。”安担心迷路,花姑子约他在路上互相等

    候。到了傍晚,安就骑马跑去,花姑子果然等在路上,一同到原来的房子。老头

    和老太婆前来迎接,酒菜没有什么美味佳肴,随便放着一些蔬菜。过了一会儿就

    请客人安歇。花姑子一点都不照顾安,安很有些疑惑。夜已经深了,花姑子才来

    ,对他说:“父亲因为小村子孤单寂寞,所以将要迁移到远方,我和你相好,只

    有这一个晚上。”这时,老头忽然闯进来,骂道:“丫头玷污了我清白的家风,

    叫人羞愧死了!”花姑子大惊失色,匆匆逃走,老头也出了门,边走边骂。安心

    惊胆战,无地自容,只得偷偷跑回家。安在家里徘徊了几天,度日如年。于是就

    趁夜跑去找花姑子。他在山里走来走去,迷迷糊糊不知往什么地方走,非常害怕

    。正在找回家的路时,见山谷中隐约有房舍,高兴地赶到那里,一看门牌高大雄

    伟,好像是世族大家,几重门还没有上锁。安向守门人询问姓章的住在哪里,有

    个穿黑衣的人出来,问道:“深夜里是谁询问章氏?”安回答说:“他是我亲戚

    ,我偶然迷失了他居住的地方。”穿黑衣的人说:“你不要打听章氏了。这是她

    的舅母家,花姑子现在就在这里,容我去告诉她。”他进去一会儿就出来邀请安

    。安刚上台阶,花姑子便快步迎了出来,对穿黑衣的人说:“安郎奔波了半夜,

    想来已经很疲倦了,让他赶快休息吧。”

    安问:“你舅母家怎么没有其他人?”花姑说:“舅母外出,留我代她守家

    。你我在这里相遇,难道不是早就有缘份吗?”安觉得她身上有强烈的膻腥味,

    心里怀疑有诈,急切地想逃走,但身体像被粗大的绳索绑缚,一会儿,就昏过去

    失去了知觉。

    安夜出未归,家里人四处寻找。有人说傍晚在山间小道上遇到过他,家人入

    山,果真看见安光着身子死在高崖下。家人十分惊奇,但没有人知道其中的原因

    ,就把他抬回去了。大家正围在一起哭,忽见一个女郎前来吊唁。她告诉家人说

    :“停丧七天,不要入殓。”大家不知道她是谁,正想询问,女郎已含着眼泪出

    了门。家人挽留她,她头也不回;跟在她后面,转眼她就消失了。大家怀疑她是

    神,于是将信将疑地按她说的做了。到第七个夜晚,安忽然苏醒。翻来复去地呻

    吟,家人都很害怕。这时,那个女郎进来,和安相对而哭。安挥手让众人离去。

    女郎拿出一束青草,熬了大约一升汤给安喝,安一会儿就可以说话了。他叹道:

    “害死我的是你,救活我的也是你。”于是述说了他的遭遇。花姑子说:“这是

    蛇精冒充我。你从前迷路时所见的灯光就是它家的。”[奇qisuu.书]

    安问道:“你怎么能够把死人救活,使白骨长肉呢?莫不是神仙吗?”

    花姑子说:“我很早就想对你说,但怕你惊吓。你五年以前,是不是在华山

    道上买了被猎获的獐子放了生呢?”安说:“是,有这么回事。”花姑子说:“

    它就是我的父亲。以前说你对我们有大恩德,就是这个缘故。你前天已经投生到

    西村王主政的家。我和父亲到阎王那里告状,阎王不发慈悲。我父亲愿意毁掉多

    年来修炼的道行代替你去死,哀求了七天,才把事情办好。今天邂逅相逢,是件

    幸事。你虽然活了,但一定会麻痹瘫痪,把蛇血掺在酒里喝了,病才会痊愈。”

    安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没有办法捉住蛇精。花姑子说:“不难,只是多杀了生命

    ,会影响我百年不能升天。它的洞穴在老崖里,可以在晚饭时堆积茅草焚烧它,

    外面用强硬的弓箭戒备,可以捉到妖物。”说完,告别说:“我不能够终身侍奉

    你,实在叫人伤心。但为了你的缘故,我修的道已经损失了十分之七,请你怜悯

    、原谅我。”她流着泪走了。

    过了一晚上,安感到腰下部的皮肉全死了,爬抓都不知痛痒。安就把花姑子

    的话告诉家人。于是,家人将火点燃投进洞穴中。有一条巨大的白蛇冒着火焰冲

    了出来,安的家人立即张弓射箭,将它射死了。火熄灭后,安的家人进入洞穴,

    发现洞里的蛇大大小小有几百条,都烧得焦臭了。家人回来,把蛇血掺在酒中给

    安喝,安服用了三天,两条腿渐渐能够转动,半年后才能起身下床。

    后来,安独自在山中行走,遇到一个老太婆。老太婆交给他一个被包,并说

    :“我女儿向你问好。”安正想打听花姑子的下落,老太婆早已不见身影。安打

    开被包,里面是个男孩,安抱回家,一直没再娶亲。

    71、席方平

    席方平的父亲性情耿直,与同乡姓羊的富人一直不和,后来,姓羊的先死了

    ;过了几年,席方平的父亲也病危了,临死前,他对人说:“羊某现在贿赂阴间

    的官吏拷打我。”一会儿果真见他身上红肿,不久,便大叫着死去。席方平悲恸

    不已,他说:“我父亲老实嘴笨,现在被强鬼欺侮。我要到阴间去,替父亲申冤

    。”从此他不再说话,忽坐忽站,样子像痴呆,因他的“魂魄”已经离身。席方

    平初次出门,不知朝哪里走,只要看到路上有行人,便打听去县城的路线。待他

    进了县城时,他的父亲已经关在牢里。到了牢里,远远地看见父亲睡在屋檐下,

    很狼狈。父亲睁开眼睛看到儿子,泪流满面地说:“狱里的官吏都接受了贿赂,

    我日夜经受拷打,两腿被摧残得厉害啊!”席方平十分愤怒,大骂狱中的官吏:

    “父亲如果有罪,自然有王法,难道你们这些死鬼能操纵吗?”出了牢房便拿笔

    写状子。城隍出来办公时,席方平便喊冤呈上状子。姓羊的害怕,里里外外买通

    了,才敢出面对质。城隍借口控告没有根据,认为席方平完全没道理。席方平的

    怨忿再也没有地方申诉,在阴间走了一百多里,到了郡里,把官府衙役徇私的情

    况,告诉了郡司。郡司把这事推迟了半个月,才对质审理。郡司拷打席方平,仍

    旧批示城隍重

    新审理此案。席方平到了县里,同样受尽各种刑罚,冤屈依旧不能申辩。城

    隍怕他再控告,便派衙役押送他回家。衙役送到门口就走了。席方平不肯进屋,

    他径直跑到阎王府,控诉郡司和城隍残酷贪婪。阎王马上逮捕他们来对质。两个

    官吏悄悄派遣亲信来说情,答应给一千两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