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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俊脚尖点地快速地向身后退了几步,那怪虫扭动着庞大的身躯追赶而至,谁知刚走出几米,那怪虫忽然停了下来,它的身下的地面开始微微颤动,接着一个小小的流沙陷阱如同是地面上忽然生出的一张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扩大,巨虫的身体瞬间坠入到那流沙陷阱之中。

    刚刚潘俊踢起的那块石头并非想击中巨虫,而是对着巨虫后面的那个流沙陷阱而去,那巨虫躲开之后石头不偏不倚地正好落在陷阱的中央,而后潘俊轻轻向后退,尽量不产生震动,巨虫果然中计,扭动着身体追上来。一直潜伏在地下的蚁狮感觉到震动,立刻向震动的方向猛扑过来。潘俊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趁着那些蚁狮正在吞噬着眼前的巨虫匆忙从一旁轻轻走过。

    转眼间已经离开数百米,那怪虫竟然发出声声如婴儿般的惨叫,虽然不知那怪虫的来历,但是让潘俊疑惑的是那些蚁狮的来历,此刻能操纵蚁狮的人除了冯万春之外便是那些偷学虫术的日本人了,不过让他吃惊的是既然蚁狮会出现在这里,可是却全然没有半个日本人的踪迹。

    不过此时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多想,他迫切地想知道前面浓烟滚滚的村落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到这里,他加快了脚下的步子。随着潘俊一步步地接近那个村子,空气中的火药味似乎越来越重,接着是穿着各异的村民,正拼命从前面的村子仓皇出逃。

    潘俊随手拉住一个中年男人问道:“村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那中年男人一脸惊恐地说道:“日……日本人来了!”

    潘俊心说不妙,日本人怎么会突袭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呢,正在他思忖的时候,那男人挣脱潘俊的手,随着大批逃亡的村民沿着潘俊来时的路仓皇而去,潘俊本想警告他们那边有蚁狮,然而此刻即便他说什么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他心急如焚地向村子的方向奔来,刚到村口便听到一阵熟悉的笛声,潘俊知道这笛声是燕云的那支短笛发出来的,难道这些日本人发现了燕云一行人的踪迹这才包围了这里?潘俊不敢有丝毫怠慢,快步走进村子。

    这是一个地道的自然村,村落不大,有百十来户的样子。通往村子的那条街道上一场凌乱,满地的破衣烂衫,几只受了惊的鸡“呱呱”地在街上乱叫,却分明听不到半点儿枪声,潘俊一面走心中一面疑惑。顺着那浓烟升腾起来的方向潘俊一直走进村落正中,虽然村落不大却有一个不小的祠堂,在那祠堂的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穿着中山装的青年人的尸体,潘俊知道这些都是日本人,心下更加焦急。越是接近祠堂,空气中的火药和血腥味便越重。当他来到祠堂门口的时候隐约看到三个人,未及上前那边一个女孩显然已经发现了自己,她惊讶地望着潘俊道:“潘……潘哥哥!”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欧阳燕云,她见到潘俊早已经忘乎所以,飞奔着向潘俊的方向跑来,一直停在潘俊面前上下打量着他说道:“潘哥哥,真的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冯师傅不是说你会在天水等着我们吗?”

    燕云的话让潘俊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和她说,而此时冯万春架着另外一个人也来到了潘俊面前,那个汉子显然受了重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冯万春扶着他来到潘俊面前道:“小子,终于见到你了!”

    潘俊微微笑了笑说道:“冯师傅,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冯万春叹了口气说道:“这些日本狗的鼻子还真是够灵的,怎么和鬼魂一样冤魂不散,我们走到哪里他们就出现在哪里!”

    “就是啊!”燕云附和着说道,“不过今天也算是杀了个痛快!”燕云说话之时眼睛始终望着潘俊,片刻之后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向潘俊身后望了望,想要张嘴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只要大家没事就好,段姑娘和金龙在哪里?”潘俊见始终未看到段二娥和金龙心下有些着急地说道。

    “哦,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把他们两个安排好了!”冯万春背着的那个大汉始终一言不发,潘俊打量一番本想问个究竟,但唯恐日本人后面还有部队,于是便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好!”说完燕云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只见两匹马从街口的方向奔出,直奔此处而来,燕云笑嘻嘻地说道:“潘哥哥,你的马呢?”

    “马……”潘俊叹了口气说道,“在村口的时候掉进蚁狮的陷阱了!”

    “啊?”燕云和冯万春二人听了这话心头都是一颤,心想这些日本人来的倒是真快啊。

    “那这样吧,燕云和潘俊骑一匹马。”然后冯万春瞥了一眼那受伤的汉子说道,“咱们两个骑一匹马!”

    那汉子潘俊虽然不认识,却早与冯万春结下了梁子,正是乔荣。乔荣毫不客气地牵过马,冯万春的那匹马虽然称不上是马中极品,但却也是一匹烈马,别说是生人,即便是冯万春,那马如若是火气上来也颇难驯服,但见这中年男人左手拉住缰绳,右手抓住马鬃,冯万春站在一旁心想这家伙一点儿也不讲道理,好心回来救他出去,谁知他不但不领情还一副大爷模样,便想看他笑话。

    只见那男人抓住马鬃,那烈马右前蹄慌乱地挠着地面,低着头闷闷地响鼻,口中不停地喘着粗气。男人虽然身上有伤,但是毕竟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人,翻身上马竟然毫无影响。更让冯万春诧异的是这烈马对于这个陌生男人竟然毫不反抗。

    乔荣骑上马之后,冯万春无奈地笑了笑说道:“马儿啊,马儿,你还真是不给你冯爷爷做脸!”说完之后自己也翻身上马坐在男人的后面,轻轻在马背上一拍,那匹马嘶鸣一声,扬尘而去。

    这倒是乐坏了燕云,潘俊坐在燕云的身后双手拉着缰绳,这是两个人第一次靠得如此之近,但燕云的心中始终有些忐忑难安,唯恐刚走出村子时淼淼便会出现在村口,她这样想着,潘俊已骑着马带着她离开了村子。

    进入村子之初冯万春早已将金龙与段二娥二人藏在距离这村子十数里的树丛之中,唯恐遇到日本人会受人所制,因此进入那村子的时候只有燕云和冯万春二人。他们沿着刚刚的路线一直折返回来,片刻之后他们已然到了那片树林的所在。

    冯万春翻身下马,向密林深处走去,一路上燕云简要地向潘俊介绍了那个叫乔荣的男人,而潘俊的目光也始终没有离开乔荣。

    乔荣见冯万春走进密林,一双浓眉猛然间缩成一团,他的目光盯着地面出神。而同时潘俊也注意到了地面上那杂乱无章的马蹄印,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不好,有埋伏!”

    声音刚落,只听那密林深处传来一声枪响,一群蛰伏在眼前这片密林深处的鸟“扑噜噜”从林中飞腾出来,潘俊翻身下马,手中按着青丝,一面向林中跑,一面说道:“燕云,你和乔兄等在这里!”

    话毕人已经进入林中,这是一片桦树林,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树叶,踩上去深一脚浅一脚,软绵绵的如同踩在棉花上一样,潘俊进入林子,在一棵树前站稳脚步静静地谛听着地面的动静,这段时间他早已谙熟土系驱虫师的八观之术,心里越是平静,耳朵便听得越远。在他周围至少有六个人,其中两个人的脚步沉重,气息微弱,想必已经受了伤。

    想到这里,潘俊按住手中的青丝,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向前逼近,刚走出几步,他便见地上有一摊殷红的血迹,在那血迹不远的地方,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背对着自己躺在地上,他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潘俊心下焦急,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走上前去,谁知刚走了四五步,只听身后一个人喊道:“潘俊,小心!”

    话音刚落,潘俊只觉得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一般,脚下的地面开始化作流沙,转眼之间已然没过膝盖,而伸手可及之处早已经被流沙吞没,根本毫无着手之地。潘俊目不转睛地望着眼前那片茂密的白桦林,白桦树上斑驳的痕迹此刻如同千万只虎视眈眈的眼睛在伺机而动。

    在潘俊身后四五米处远的地方,冯万春躲在一棵树后,身体半靠在树上,手中握着一把毛瑟枪,左手低垂着,鲜血顺着手指点点滴滴地滴在地上,刚刚喊话的那人便是他。

    正在此时,潘俊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与此同时,那桦树林中传来了阵阵惨叫,潘俊扭过头,只见燕云正骑着马从林子外面奔进来,快到潘俊身边的时候,燕云身体向左边倾斜,伸出一只手,潘俊会意地抓住燕云的手。

    燕云咬着牙将潘俊从那陷阱中拉了出来,此刻潘俊脚下的鞋子已经破烂不堪,鲜血正从他的脚下缓缓流淌出来。这一连串的动作完成得异常连贯,潘俊还有些担心那些藏在周围的日本人会不会忽然放冷枪,而此时乔荣牵着马也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

    “潘哥哥,你没事吧?”燕云见潘俊双脚流血,不禁担心地问道,潘俊摇了摇头,敏锐地向四周望去,此时冯万春从那棵白桦树后面缓缓走了出来,一面走一面将手枪别在腰间,一直走到潘俊的身旁,摇了摇头:“都死了!”

    “什么?”潘俊疑惑地望着冯万春。

    “刚刚埋伏在密林中的那五个人全都死了!”

    “刚刚……”潘俊想起刚刚传出来的那几声惨叫,潘俊一瘸一拐地向白桦林的深处走去,一股浓重的酸臭味冲进鼻孔,潘俊循着那气味的方向走去,只见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倒在落叶之上,那尸体的肉已然化作了脓水,发出酸臭的味道。

    而此时燕云和冯万春也在刚刚那陷阱的周围找到了几具尸体,四具尸体的情形大致相通,看上去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什么东西袭击了,燕云和冯万春几乎同时想到了什么,两个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说道:“蒙古死虫!”

    燕云和冯万春都曾亲眼见过那蒙古死虫如何在凶猛的瞬间夺取一匹马的性命,而眼前这些人分明应该是被蒙古死虫的毒液击中之后而造成的。只是让二人疑惑不解的是,当初在镇子之中蒙古死虫差点儿要了二人性命,可此时此刻显然是这些蒙古死虫救了一行人的性命,这前前后后只有一天之隔,为什么会有如此的变化?

    “蒙古死虫?”瞬间潘俊的脑海中似乎闪过什么。

    “对!”冯万春肯定地说道,然后将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事情简略地陈述了一番。

    “冯师傅,你的意思是说日本人在你们达到之前便已经埋伏在那个镇子里了?”潘俊此刻并不担心那蒙古死虫,反而最担心的是他们西行的路线已经泄露。

    “这个……”冯万春皱着眉头沉吟片刻说道,“我还不敢确定,但是这里也算得上是人迹罕至了,如果那些日本人真的没有什么图谋的话又如何会到这里来呢?”其实这一路上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冯万春的心头:“潘俊,这条路线还有谁知道?”

    冯万春扭过头望着潘俊,只见潘俊脸色铁青,眉头紧锁,握紧的拳头青筋迸出,过了一会儿才缓过神来说道:“不管那些日本人是不是冲着咱们来的,或者路线是否真的泄露了,当下咱们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到段姑娘还有金龙!”

    “嗯!”燕云和冯万春都点了点头,但是这原本藏在密林深处的五个日本人都已经顷刻之间死于非命,连个活口都没有,究竟是谁劫走了段二娥和金龙还未可知,寻找之事更是无从谈起了。

    潘俊在这林子之中四下搜索着,希望能找到那些关于日本人行踪的蛛丝马迹,然而这林子太深,地面上堆积的树叶已经没过脚踝,竟然一点儿线索也没有。冯万春更是无比自责,如果他不折返那个村子的话,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想到这里,他攥紧拳头用力地砸在眼前的树上,大片大片的树叶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哎,都是我老冯的错啊,中了小日本的奸计了!”冯万春颇为内疚地说道。

    “放心吧,冯师傅,段姑娘不会有事的!”潘俊颇为自信地说道。

    “哦?”冯万春疑惑地望着潘俊,只见潘俊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夕阳西下,飞霞满天,虽然此地距离黄河岸边已然有十几里之遥,但在这寂静的桦树林中依旧能听到那滔滔不绝的水流声。潘俊见夜已深便带着一行人折返回之前的村子,此时村子之中早已经是人去屋空,浓烟大火也已经消弭殆尽,唯有那些惊魂甫定的公鸡依旧在街道上来回游走。

    他们选了一户农家住下,那乔荣去街上抓了几只鸡,三下五除二收拾干净,便借着农家的灶台烹煮了起来,半个时辰的工夫几只香喷喷的炖鸡端了上来,而潘俊等人却全无胃口。乔荣将那炖熟的鸡端给欧阳燕云,燕云亦是摆了摆手,难以下咽。

    乔荣无奈地笑了笑,躲在一旁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冯万春一面抽着烟一面望着一旁不停咀嚼着鸡肉的乔荣,心中如有千万只蚂蚁在不停地啃噬着。

    夜渐渐沉了下去,外面的螽斯开始不厌其烦地鸣叫着。月光如华,照在黑色的房子上,潘俊始终毫无睡意,索性披着衣服离开了房间。他径直走向门口,在院子中的一棵桃树下坐了下来,望着挂在天上的月亮无数的思绪在心中翻腾着。

    正在此时,燕云轻轻地推开房门,潘俊早已听出燕云的脚步声,却依旧望着前方出神。

    “潘哥哥!”燕云坐在潘俊一旁轻声说道。

    潘俊微微点了点头并未回答。

    “时……”燕云咬了咬嘴唇,不知是否应该继续问下去,不过她向来肚子里装不下东西,于是鼓足了勇气说道,“时姑娘没有跟你一起回来吗?”

    潘俊扭过头望着燕云,沉吟片刻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恐怕以后我们也不会再见到她了!”

    “为什么?”燕云不禁拧紧了眉头,虽然她一向与时淼淼不睦,但是燕云始终是个心地单纯而简单的人。

    “呵呵,这件事以后你就知道了!”潘俊站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快点儿回去休息一下,明天我们还要继续去找段姑娘和金龙!”

    “嗯!”燕云低下头皱着眉头,却始终不肯离开,潘俊有些好奇地扭过头望着燕云说道,“怎么了?”

    “这……”燕云想了想长出一口气说道,“潘哥哥,白天的时候我向你隐瞒了一件事!”

    “什么事?”潘俊狐疑地望着欧阳燕云,燕云走到潘俊身边在他耳边细细地说了几句什么,虽然潘俊早已经猜到了几分,但是这话从燕云口中说出依旧让潘俊微微一颤。

    “果然如此!”潘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正在此时潘俊忽然听到了一阵狂乱的马蹄声,像是有一匹马正快速向这个方向而来,他对燕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自己轻轻地向门口走去,一面走一面小心地扣住手中的青丝。

    第四章 乱坟岗,隐秘遗百年

    月光之下的青丝闪耀着一种骇人的幽兰色的光,稍有常识的人便知这青丝上淬了毒药。金顺小心翼翼地将几枚青丝放在一个盒子之中,检查再三之后藏在自己的腰间。之后金顺又掏出一把枪,这是一把左轮手枪,虽然金顺从未用过,但心里却知道这东西的厉害。他将那把枪藏在自己的脚踝处。这一切停当之后金顺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子夜时分,他轻轻地握紧了拳头,拿过桌子上的酒壶将内中的酒一饮而尽。

    今晚他要见一个人,一个一直隐藏在暗处的神秘人物。许多年之前金顺因为参与东陵盗宝,被师父金无偿砍断手指逐出师门,之后的一年光景,金顺便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盗墓。他掌握了金系虫师的独门绝学,自然对那墓穴之中的暗道机关了如指掌,因此盗墓对他来说实属手到擒来,不过金顺所盗之墓大多没有什么珍稀古玩,偶尔有两件值钱的物事便将其当掉,如果手头稍微阔绰便会流连于京城大小赌坊或者烟花之地。

    一个偶然的机会,金顺发现了那个人,那天晚上金顺始终难以忘记,当天晚上金顺的手气背到家里,无论是色盅,抑或是牌九,屡赌屡败。刚刚掌灯,金顺摸了摸口袋,只剩下最后的几块大洋了,如果继续赌下去,恐怕今晚连嫖妓的钱也要输个精光了。想到这里他悻悻离开赌桌,准备去趟茅房之后便转到八大胡同,谁知他刚进茅房便与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撞了个满怀。

    金顺本就是个侏儒,身材矮小,那人高大魁梧,这一撞之下竟然将金顺撞翻在地。那人似乎丝毫没有注意到金顺,依旧自顾自地向前走。金顺本来也不是一个善茬,再加上这一天下来手气极背,正准备找个人消消火,心道算你倒霉。金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小跑两步挡在那人前面说道:“你丫瞎了是吗?走路不长眼睛,刚刚撞倒你金大爷了!”

    那人停下脚步,黑漆漆的夜晚再加上那人头上戴着一个与斗篷连体的帽子将整张脸都遮蔽住了,他停顿片刻似乎是在观察着眼前这人。

    “你想怎么样?”那个人的声音像是直接从喉管中喷出来的一般沙哑冰冷,金顺一双小眼睛左右滴溜乱转,心中揣测着眼前这个人的身份来路。

    “你说该怎么办?”那人说话的语气已然将金顺镇住,此时他只想从眼前这人的手中拿到些许银钱便好,谁知那人冷笑了一声,未等开口只听身后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您在这……”

    金顺连忙扭过头,只见方儒德穿着一身西装,手中拄着一根文明棍正站在自己的身后,这金顺一直以盗墓为生,早已被方儒德盯上,只是警察局多半办事不力,才使得金顺得以如此嚣张。此时见到方儒德竟然出现在此处,金顺唯恐他会将自己抓进警局,二话不说撒腿便跑,匆忙离开赌坊,钻进后面的深巷之中,见身后始终没有人追赶,这才停下来不停地喘着粗气。

    金顺暗骂今天的运气真正是背到家了,赌牌手气不顺,上个茅房都差点儿被方儒德碰上,不过忽然一个疑问闪过他的脑海,方儒德那句“您在这……”的语气似乎极为谦卑,应该不是冲着自己来的,既然不是自己,那就是冲着那个黑衣人说的,瞬间金顺作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金顺贴着墙脚蹑手蹑脚地闪到了赌坊的后门,那后门是一条黑糊糊的小巷,巷口停着一辆车,金顺立刻认出那辆车便是警察局局长方儒德的座驾,他半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摸到轿车驾驶室,然后缓缓地抬起头向内中望去,只见此刻驾驶室中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正在金顺琢磨的时候,隐约看见深巷中闪过一丝光亮,明明灭灭,他侧着身子向前探了探,隐约可以听到深巷中有人在对话。

    金顺不敢再继续靠近,一直躲在轿车的后面,大概一刻钟后,金顺听到了一阵脚步声从深巷中传出,那声音是向轿车的方向而来的,金顺连忙躲在一旁。不一会儿方儒德走了出来,站在巷口若无其事地点上一根烟,左右张望了一下,见周围并无异动,这才打开车门驱车离开。待方儒德离开后不久,那个黑衣人便也从深巷中走了出来,他走出巷口毫不迟疑地向城北的方向走去,虽然金顺未曾见到那个人的长相,但这人走路的背影让他倍感熟悉,只是一时之间竟然忘记是在哪里见过。

    金顺不敢跟踪那个黑衣人,自顾自悻悻地回到了城北乱坟岗中自己的住所。金顺生性好色好赌,债主满地,为了逃避赌债,他将城北乱坟岗中一处坟墓改成了一间地下住所,内中桌椅板凳,床榻用具应有尽有。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无法安眠,那个黑衣人的背影不断在自己的脑海中徘徊,只是他却一直想不起来究竟是谁。就这样辗转了一夜,黑暗中金顺忽然想起一个人,这个人的背影在金顺的脑海中与那个黑衣人重叠在了一起。瞬间一个危险的念头钻进了他的脑袋,从此之后便成了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那个人……那个人不是应该死了吗?怎么会忽然出现在北平城中?

    金顺猛然从床上坐起来,他要去做一件事,一件能证明自己猜测的事情。他拿过一把短锹,这短锹只有一尺许,前端是一个卷曲的铁铲,后面是一个铁凿子。他将这短锹挂在腰间,钻出地穴,马不停蹄地向距离此处六七里的一处墓地奔去。

    半个时辰之后,金顺的面前出现了几棵高大的雪松,在那雪松掩映之间隐约可以看到一座三层的墓穴。这墓穴是用雕花大理石砌成的,青石浮雕做墙饰,内侧则用影壁装饰,地面均是青石板铺砌而成,而台阶用大理石饰边,颇显气派。

    金顺见这墓穴的外形便知这墓穴的构造必定是出自师父金无偿的手笔,身为金家大弟子的金顺若想打开这座墓穴便如同是囊中取物一般,他知道这墓穴虽然看起来坚固无比,但师父往往会在那大理石石碑下面留下一道暗门,这暗门之后藏着极为厉害的机关,如果开启不慎便会被里面存的大量浮沙吞没。金顺轻轻在那大理石石碑下面敲击几下,然后向一侧轻轻推动石碑,顷刻之间,那石碑竟然向一边移动了一尺多远,恰恰容得一人进入。

    金顺咬了咬牙,心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之后口中衔着那短锹钻入洞穴之中。虽然金无偿将这进入墓穴之内的密道设计得九曲十八弯,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一般,一般人进入即便不会触动里面的机关被流沙所吞噬,也会因为无法找到来时的路困死在其中。但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这金顺对师父这一套早已经烂熟于心。小半个时辰金顺便来到了那中间的墓穴之中。

    他从墓穴上方轻轻一跳,进入这主墓室之中,忽然他觉得这墓穴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儿,偌大的一个墓室竟然没有半点儿腐尸的味道,他连忙掏出身上的火折子,火光闪动,不由一阵惊愕,眼前这个有几丈宽的墓穴内竟然如同是一间卧室一般,内中无论床榻、桌椅,或是字台、文房四宝应有尽有,只是落满了蛛丝和灰尘,想必是多年无人居住所致。

    金顺在这墓室中环顾一圈,更加坚信了自己的猜测,没错,他今晚所见的那个人一定是这墓穴的主人,他明明尚在人间为何要谎称自己已死?自从那时候开始,金顺便暗中监视起了方儒德的一举一动,渐渐地他发现,方儒德总是与那个神秘人的黑衣人暗中见面。

    这个发现让金顺越发兴奋了,他早就听闻这驱虫师家族与一个重大的秘密有关,如果那个人诈死应该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在暗中调查那个秘密。而那方儒德就该是他的一枚棋子。可是要如何接近那个人却让金顺犯难了,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就在不得要领之际,在昨天晚上他发现方儒德竟然悄悄地进入了炮局监狱,金顺一路跟踪而去,见他回来之时将一件物事放在了巷口,金顺见四下无人,便将那件物事偷偷地藏了起来,他知道这东西一定是那个黑衣人交代给方儒德的。

    于是今天在金顺放了两枪之后,方儒德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身上见并未受伤这才放下心来,但当他看到金顺手中的物事不禁一惊,道:“这……这东西你是怎么得到的?”

    金顺笑眯眯地说道:“呵呵,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帮我传个话,这东西在我手里,如果想要拿回去的话就当面和我谈谈条件!”

    “金顺,你……你这是找死!”方儒德愤愤地说道。

    “呵呵,我比你更了解他!”金顺说着将那物事揣在怀里,将枪上的几枚子弹卸下来,接着将空枪丢给方儒德说道:“今夜子时,东交民巷48号!迟了……”金顺笑了笑,“我就毁了这东西,大家谁也别想得到!”

    金顺想到这里,喝了一大口酒,看光景此时已经接近子时,可是耳边尚无半点儿动静。他有些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他虽然知道那个黑衣人的身份,但是却不知道即将面对的这个人究竟会如何处置自己,或者自己顷刻之间便会一命呜呼。

    他此刻内心矛盾极了,一面希望能尽快见到那个人,而一面却唯恐那个人出现。越想他越焦躁不安,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子时,而耳边却丝毫没有半点儿动静。金顺感到有些不对劲儿,本来他便是个多疑的人,起身刚要离去,谁知正在此时,那房门发出“吱呀”一声,被人缓缓地推开了。

    潘俊轻轻将门拉开一道缝隙向外望,耳边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在进入这个村子之后,那马反而不再狂奔,似乎是在这条街上寻找着什么,那匹马渐渐地向潘俊所住的宅子靠近,潘俊见那马背上竟然是一个女子和一个孩子,不禁喜上眉梢。

    “段姑娘……”潘俊一面喊着,一面将门打开,那马背上的女子听到潘俊的声音,立刻轻轻地夹了一下马背向这个方向奔来。

    “潘俊哥哥!”段二娥此刻遇见潘俊颇感意外,因为在冯万春离开之时并未见到潘俊。燕云连忙跟着走了上来说道:“段姑娘,你去了哪里?我们大家都在担心你和金龙!”

    “我……”段二娥望了一眼潘俊,又扭过头看着欧阳燕云,始终拧着眉头,正在这时,一直坐在段二娥怀里的金龙忽然说道:“我们见到燕鹰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