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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酸楚与甜蜜充斥在心间,嘉懋快步走了过去:“相宜。”

    89|不要脸没

    九月秋风渐渐凉,园中的叶子上下飞舞着,一片萧瑟的景象,枝头落下的迟桂花星星点点缀在衣裳上边,幽香里带着些别离的气息。

    “相宜,我明日就要动身回江陵了。”嘉懋一双眼睛直直望着相宜,实在有些舍不得移开,与她相聚在京城已有大半年,早已习惯了她就在自己身边不远处,住在同一个园子里,晚上看着同一片夜色,可是这离别瞬间就到了眼前,真是有些难舍难分。

    林茂蓉站在身边有些没弄清楚嘉懋话里的意思:“容大少爷,你要回江陵?为了什么事情?难道皇上将你贬斥了?”

    容大少爷可是新科状元,在两个府里都挂了职,前途不可限量,容家又正是得势的时候,怎么一眨眼便被贬回江陵去了。

    嘉懋这才注意到相宜身边站着的女子原来是林茂蓉,朝她微微点头:“林大小姐,我是要与宣旨使回江陵去宣读圣上的旨意。”

    “哦哦,这样甚好。”林茂蓉一只手捂着胸口,眼睛恋恋不舍的望向嘉懋,他生得越发得好看了,比刚刚她来京城的时候见着他的时候更英俊了些。身子仿佛高了不少,俊眉星目,眼睛朝这边望过来的时候,她就会好一阵心跳,几乎不能自已。

    有林茂蓉在旁边用这样的眼神望着自己,嘉懋只觉得全身都不自在起来,他朝相宜笑了笑:“我先去跟外祖母说这件事。”

    相宜点了点头:“你去。”

    “唉,有一两个月不能见着容大少爷了。”林茂蓉望着嘉懋的背影,说得毫不避讳。

    相宜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林茂蓉的话让她心中有些发酸——虽然嘉懋并没有表示半分喜欢林茂蓉的意思,可她还是有些酸意。

    难道这就是牵挂这就是喜欢?相宜心中暗自叹气,看了看身边的林茂蓉,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让她打消了那个念头。嘉懋与她的事情,现在还只是沉在暗处,旁人都还不知情,自己又拿什么样的身份与林茂蓉来说?

    况且,这事情难道不该是嘉懋与她去说个清楚?相宜整了整衣裳,踏着步子往前边走了过去,一地稀疏的迟桂花在她脚底下展开着花瓣,即便从枝头飘零,可依旧香如故。

    “姑娘。”傍晚时分,连翘匆匆忙忙从外边奔了进来:“尕拉尔方才来找了我。”

    “尕拉尔找你,你就出去见他,又何必与我来说?”相宜坐在桌子旁边,有些心不在焉,铺在桌子上的纸上画了一枝横出来的桂花枝子,黑色的一条,上边用淡墨勾出了团团叶子的轮廓,还没有添加花朵。

    黄娘子叹了一口气,将相宜手中的笔拿开:“相宜,你且到外边去走走,现儿你心不静,是没法子画出这迟桂花来的。”

    相宜看了一眼黄娘子,站起身来:“说罢,尕拉尔找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难道是那些奶茶的事?”

    连翘摇了摇头,一把将相宜扯住往外头走,到了走廊上边,这才塞了一张纸条在手心里头:“尕拉尔叫我转交给姑娘的。”

    说话间,神色疏淡,似乎没有一分别的意思。

    相宜将纸条打开,上头却是嘉懋的一笔字:今晚戌时初刻,湖心亭见。

    她猛的将纸条搓成一团,看了连翘一眼:“你有没有看过这条子?”

    连翘摇了摇头:“尕拉尔让我给姑娘,我怎么能偷看?”

    相宜深深的望着连翘,脸上浮现出笑容来:“连翘,你这才是真正的信任。”她停了停,低声道:“你且放心,尕拉尔是帮人传信给我的。”

    连翘抿嘴笑了笑:“姑娘,你也太小看我了。”

    青莲色的暮霭沉沉,将杨家的园子笼罩在一片迷离之中,站在湖畔望着长长的曲廊在碧波里延展,宛若一条长龙般。湖心那处有一座亭子,在迷离的暮色里,它瞧上去有些朦胧而模糊,仿佛是海市蜃楼里的亭台,只能远远望着,走到近处,却会不见踪影。

    连翘陪着相宜踏上曲廊,走到湖心亭前边,她站定了身子,推开一扇雕花格子窗,伸出头看了看四周,见波心映着一点点初出的星光,仿佛银河落到了人间,里边灿灿的性子就如宝石般闪亮。

    “姑娘,我就送到此处,相信容大少爷不会高兴见到我。”连翘朝相宜摆了摆手:“我到这里给姑娘看着动静。”

    相宜的脚踏上了湖心亭的台阶,心中噗噗直跳,她知道嘉懋就在里边,可她的腿脚现儿却有些发软,似乎不能站稳,扶着朱红的阑干,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才稳住心神,举足踏进了湖心亭。

    “相宜。”嘉懋迎上前来,满眼惊喜:“你总算来了,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

    “你不是写着戌时初刻?我可是准点儿到的。”相宜朝嘉懋笑了笑:“你的话里意思,大抵是埋怨我到迟了。”

    “我又哪敢埋怨你?”嘉懋的脸上有无奈的神色:“相宜你怎么就总是错看了我的一片心?我等你无论多长时间都心甘情愿,别说是这么一阵子,哪怕是等一年,甚至是一辈子,我都愿意。”

    “嘉懋。”相宜的心沉了沉,嘉懋说的话实在有些诱惑,一年一辈子,说出来容易,可真正要做到却是很难,谁又能为谁等一辈子?前世里头,嘉懋也没有为她等上一辈子——虽然他们彼此并没有挑明说要互相等待,可她相信他明白自己的心。

    “相宜,正因为有错过,我才发现自己的软弱,意志不坚定。”嘉懋诚挚的望向了她,话语里有一种深深的忏悔:“在失去你的时候,我茫然失神,无论做什么都不觉得有兴致,生活全然是一片迷茫。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请求你原谅,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让我做出弥补,我不会再放弃,为了与你在一起,今生我会不顾一切。”

    相宜只觉自己一双腿软绵绵的,她颓然的坐在了窗户边上,瞪眼望着嘉懋——他这是在向自己承认了,他是重新活转回来的?她的手紧紧抓住座椅,心中苦涩,喉咙里头似乎烧着一把火,又干又热:“你在说什么?嘉懋,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相宜,你别再逃避了。”嘉懋快步走到了她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睛灼灼的望着她:“你懂,你一定能懂我的话。”

    相宜一只手扶住额头,心中思绪万千,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起,眼睛望着那石头桌面,上头放着一个果盘,上边有一串紫黑色的我葡萄,一个金黄色的香瓜,还有一串枇杷,果盘旁边放着两个酒盏,翠色琉璃闪着淡淡的光。

    仿佛一切都回来了,前世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了心头。

    那年的中秋,她拖着嘉懋不肯放手,一定让他陪她过中秋,她摆上了瓜果酒盏,可却没有留得住嘉懋,容家的中秋夜宴,他不可能不去,那边主院还有祖父母,还有父亲母亲在等着他。

    嘉懋抱歉的喝了一盏桂花酒,用手抱住她,嘴亲了亲她的脸颊,最后还是撒了手。

    微微湿润的感觉虽然还停留在脸颊上,鼻子似乎还能闻到酒香,可人却已经不在,对着一院的冷清,她落泪了,哭得十分痛苦。她是不对,不该再来插足嘉懋的生活,可她却万万没有想到,生活竟然会是这般痛苦,完全不是她想要的。

    虽然嘉懋或许不是个好丈夫好情人,可他却依旧是一个孝顺的好儿子好孙子,长宁侯府的长公子,自然知道他该做什么,如何取舍。

    望着那幽幽的酒盏,相宜摇了摇头:“嘉懋,我不是不懂你的话,我是不懂你这个人。你想面面俱到,可你却什么都没有做到。承诺不是空空的许下,是要有事实来做依托,我们活得艰辛,这世间又太多无奈,你又为何要这般空许承诺?”

    “相宜,你以为我只是空许承诺?”嘉懋蹲下了身子,一只手抓住相宜的手送到了嘴边轻轻的吻着她的指尖:“为什么你就不肯相信我?我早已不是以前的那个容嘉懋,我要保护我心爱的人,要不顾一切,要让她感受到心心相印的那份美好。”

    “嘉懋,我很感激你如此执着,可是……”一阵麻麻酥酥的感觉从指尖传过来,相宜只觉得全身都快要瘫软,几乎都快说不出话来,嘉懋的气息那般柔和那般强烈,仿佛要将她淹没,她快要沉溺在这温柔的浪潮里,再也挣扎不出来。

    “没有可是。”嘉懋忽然强硬了起来,他握紧了相宜的手,双目直视:“相宜,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我?你若是说不出口,只需点头或是摇头。”

    “我……”眼泪在相宜的眼睛里打着转,她望向嘉懋,那执着的神色让她一阵阵感动,她最终轻轻的点下头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绣球灯物归原主

    “相宜!”嘉懋狂喜的喊出了一声,他伸出双手将相宜一把抱住,让她的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他的手轻轻的拍打着她的后背,低低在她耳边说道:“你又在害怕什么?难道你不相信我的决心?那时候是我对不住你,没有能够去尽力抗争,现在我再也不会放手,你在我心中是无人能取代的,我认定了你,这一辈子咱们便要在一起,再也不分离。”

    相宜的泪水簌簌而下,仿佛再也止不住一般,这泪水来自前世,一直延绵到今生,她始终是那个脆弱的骆相宜,哪怕是嘉懋一句柔情蜜意的话,都会直戳她的心窝,让她没法子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