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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威的话音在最后变得慷慨激昂,然后猛地收住,他要让这种气氛多停留一下,可以更具震撼力。果然,赵平凡听得呆住了,嘴巴和眼睛都张得大大的,似乎眼前浮现出俞威和一个香港人据理力争的形象,他手指夹着的烟一丝丝燃烧着,都忘了去吸一口,最后还是因为长长的烟灰自己掉到了桌上,才把他从忘神中拉了回来。赵平凡低下头,用餐巾纸把桌上的烟灰擦到地上,掩饰着刚才的失态,嘴上敷衍着:“你啊,老是这么冲动,就这个脾气怎么行。”

    他抬起头来,看着俞威,很自然地说:“其实啊,陈总也说应该不是你搞的鬼,都是老朋友了嘛。陈总还说,估计是你做了你老板的工作,所以你们出去商量了一下,再回来以后就很痛快地签了合同嘛。”他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很关心地说:“有句话可能不该说,毕竟是你们内部工作上的事,可是,啊,你有这样一位老板,恐怕共事起来比较费力啊。”

    俞威显得非常感动,像是遇到了知音,把手伸过去拍拍赵平凡放在桌上的手说:“你们知道我是什么人就行了。”

    这时,他也意识到戏再演下去就有点儿“过”了,而且这种气氛也不适合再谈别的事,所以他就立刻夸张地用手去擦眼睛,嘴上学着东北口音说:“大哥,啥也别说了,眼泪哗哗的。”

    赵平凡被他那样子逗笑了,说着:“别啊,你是我大哥,你比我大好几岁呢。”

    俞威也笑了,他是得意地笑了。当初在香港撺掇托尼在谈判中出尔反尔的时候,他就打定主意,如果日后合智的人责问他,他就把脏水全都扣到托尼的头上。现在他果然把坏事变成了好事,显然赵平凡和他的心理距离又拉近了一层。

    俞威拿起小小的茶杯,把里面的功夫茶一饮而尽,然后在嘴里咂摸着,感受着一种甜甜的味道,满意地对赵平凡说:“行了,能喝了,这冻顶乌龙看来是真的,的确不错,尤其是抽一口烟再喝,更觉得嘴里有股甜味儿,你品品。”

    赵平凡便拿起茶杯也一口喝了,茶水刚进嗓子眼儿,就立刻说:“行,不错。”

    俞威暗笑,他知道赵平凡对这些东西其实既不讲究,也没兴趣,完全是一句敷衍的客套,也就不再和他聊茶,他是来和赵平凡聊正经事的。

    俞威从包里拿出一个像档案袋一样大小的信封,放到桌边。赵平凡用眼角瞟了一眼信封,却装做没看见。俞威对赵平凡说:“上次咱们说的那事,我已经办妥了,这些东西你看一下,签个字就行了,你留一份,其余的我给他们带回去。”说完,便把大信封打开,从里面拿出些打印好的文件给赵平凡递过去。

    赵平凡接了,却并没有马上翻看,而是随手放在旁边的凳子上,对俞威说:“这种法律上的事我不太懂,你给我说说就成了。”

    俞威心里暗想,这赵平凡是总裁助理,天天和公司的法律、行政、人事部门打交道,居然说不太懂法律上的事,分明是在做戏,不过是想摆摆姿态、拿拿架子罢了,俞威觉得好笑,但还是克制住了,说:“这家普莱特公司,在我们科曼的代理商中是比较大的一家,一直都做得不错,而且各方面也都还比较正规,公司的股东是两个人,我和他们俩都很熟,关系不错。现在商量好的做法是这样,他们答应给你5%的干股,直接无偿无条件地转让给你,这5%的股份只在分红的时候有效,没有其他权益,没有表决权,反正你就一年到头什么都不用管,年底的时候拿他们利润的5%就行了。”

    赵平凡好像无意地随口问了一句:“他们一年的利润大概多少?”

    俞威沉吟着回答:“这几年每年的销售额,大概在两千多万,不到三千万,至于利润嘛,不是非常清楚,他们两个告诉我说是大约在三百万左右。就按这个数粗算,每年十五万的分红,也还可以啦。”

    赵平凡这才把刚放在凳子上的文件拿在手里,翻看着,说:“钱不钱的无所谓,大家都是朋友嘛。”

    俞威看他拿起那些文件,就说:“都是他们的律师给准备的,股东会决议啊、股权转让协议啊什么的,凡是你名字下面留了空的地方就是需要你签字的。他们做事很规矩。”

    赵平凡边看着文件边对俞威说:“大家在一块儿都是为了做点实事,我这边肯定也会尽力的。我们那个网中宝产品,我会首先交给这家……”他顿住了,在文件中查找着,接着说:“这家普莱特公司,来做代理,我可以让他们做总代理,给他们的折扣也可以再大一点。刚开始做新产品,合智这边本来就该多让利给代理商嘛。”

    俞威笑着点了点头,嘴上说着:“这就要你赵助总给他们些政策倾斜喽。”心里想,这话其实不必说,赵平凡一定会向他自己多倾斜多让利的。

    赵平凡合上文件,笑着问俞威:“你老俞和他们关系不错吧?要不怎么挑了他们。”

    俞威知道赵平凡想了解什么,不紧不慢地说:“我和他们就是朋友,处得久了,相互之间比较熟悉也比较信任,项目上、价格上、年底的返利上,我能照顾的就照顾他们点儿,我和他们公司没什么特别的关系,你放心好了。”

    赵平凡忙摆着头说:“唉,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外面街上的人流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稀少,几家饭馆门前刚才还人满为患,现在已经空出了不少张桌子。天已经黑了,外面已看不到什么景色,偶尔有个女孩走过,也已经根本看不清轮廓,更不用说容貌了。俞威便把注意力往茶馆里面转移,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各张桌子几乎都上了客人。那几桌打牌的仍然非常热烈,俞威只要稍微竖起耳朵听一下,就能分辨出来每张桌子上大致的战况。附近角落里原先空着的桌子现在都有了人,俞威逐个扫了一遍,发现全是一男一女,岁数似乎也都是三十多以上的,可无论俞威多么专注,都听不到人家在嘀咕什么,只能看见那些男男女女脸上的表情,像整个茶馆里面的光线一样暧昧。俞威心想,看来自己也已经到了该约个半老徐娘来泡茶馆的阶段了吧,但又不甘心,自己才三十多岁,他找的女孩一般都要比他小十岁,这么一算,还是再过些年,等他四十多岁的时候,再来茶馆泡三十多岁的女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