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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修真小说 > 长剑相思 > 第70章
    关雪羽摇摇头说:“一些皮肉擦伤,不碍事。”

    “那可也不一定,小伤治不好,等到化了脓可就麻烦了,你就是这个样,死硬死充的。”

    说着她就走过来,攀着关雪羽肩膀,往他脸上、臂上、手上细细地瞧着,嘴里还自一个劲儿地“啧啧!”响着,样子令人发噱。

    关雪羽总算认识她了。

    记得第一次在小店邂逅她时,这位凤姑娘是绝少说话,缜密沉着。以后在麦家二度见面,已可见其勇敢坚毅、机智伶俐之一面。如今再度交往,才知她亦不失天真,可见得一个人的天性,固可为环境所左右,却不会为环境所掩埋。即以眼前这位凤姑娘来说,想象中的她,到底与真正的她大有出入,所谓“不可尽信传言”便是这个道理。

    脑子里只管这么想着,那双眸子情不自禁地便又落在凤姑娘的脸上。

    她这时全副精神只是贯注在关雪羽身上的伤痕,手上拿着金凤堂秘制的外伤药,用晶莹的手指甲轻轻挑起来一些,然后轻轻抹在关雪羽的伤处,再用一根纤纤食指,慢慢揉抹。

    这些小动作,她竟是十分的认真,那么心细,直到把那些看似油质的药膏,搽抹得不留下一丝痕迹,才算完事。

    在这个动作里,双方的距离很自然的便接近了。

    凤姑娘原来就是直率性情,看来不拘小节的人——凑巧关雪羽颈下有一处擦伤,皮破肉绽,看在伊人眼里,便似格外心疼。

    “嗳——唷——这里还有啊——”

    纤指轻抹,檀口轻吹。她这里娇躯前耸,几乎把身子都偎进了对方怀里,几根散发挑逗般地在雪羽脸上拂着,那里微微散发着桂子花香和少女芬芳。

    关雪羽情不自禁地觉得脸上一阵子发热,落下来的眼神儿,偏偏留在了对方粉搓玉揉的颈项之上——一阵心慌意乱,再想目逃都来不及了。

    玉也似白的颈项上,覆盖着大蓬黑细的柔发,而在那一抹浓密的柔发,满生在发根处,正是少女芬芳的泉源,无限童稚天真融汇其间,敢情她还是个大孩子。

    凤姑娘轻吹一口气在他新搽了药的伤处,翻过眸子来问道:“还痛不?”

    关雪羽已发觉出了自己的尴尬,脸红心跳,傻子般地摇了一下头。

    陡然间,他看见了隐藏在浓发遮盖的颈项间的一粒红痣,红红的,亮亮的,像煞一粒南国的红豆。

    凤姑娘也发现了。

    “你坏死了。”

    就势施劲儿地往对方胸上一推,移开了身子。

    四只眼睛接触之下,两张脸都红了。

    心是通通地跳,情焰如蛇,在血脉里四下窜着。

    夜深了,风沙沙,叶儿窸窸,多情灯焰,只噗突突地冒着,每一朵冒起的灯花,都似两性相爱的多情情结。

    镣乱了,眼花了……迷离,迷离,几许意乱情迷。

    四只眼睛兀自对吸着,如痴如醉。

    孤灯、怅惘、迷离,再加上多情而体贴的今夜,一霎间勾动起来了情焰,如怒火烧天。

    足以自持的君子,今宵恁地变了?

    情焰来袭时,浓眉乍展,目光如炬,张开的铁腕,敞开的胸,足能把佳人溶化了。

    “你……坏死了。”

    短短四字,出自佳人的芳唇,一抹媚笑,似羞欲荡。

    凤姑娘像是欲图振作,偏偏力不从心,摇散了的头发,云也似的撒了下来。

    敢杀、敢打、敢爱、敢恨……无限多的“敢”字,就是姑娘的写照,爱就是爱,她不在乎。

    一步一步,她走过来。

    伸出来的一双皓腕,枷锁般地落在了雪羽肩上,锁住了这段“情”,锁住了这个“人”。

    凤姑娘半边脸,紧紧贴住了他的胸膛,接受了眼前男人有力的一双铁腕。

    忽然,关雪羽捧起了她已似迷离的脸。灯下,但已见珠泪籁籁。

    “姑娘,我们不能。”

    “为……什么?”

    “为……”

    紧紧地咬着下唇,就像是咬出了血。

    “不……为……什么……”

    两只手抖得这么厉害,对于一个“君子”来说,便只有良心的不安与罪恶,才能够使其颤抖与战兢。

    关雪羽下意识地感觉到自己是犯了罪了,然而,他却已无能扳回。

    风势悄悄地越过屋顶时,有几片落叶凋零。

    关雪羽几乎已经崩溃了。

    怎道是“断琴”的一摧?

    那一声琴音来得好突然,好不知趣。

    “琤琮”一响之下,紧接着的一抡乱指,更似万马奔腾地响了起来。

    对于几乎痴迷了的两个人来说这阵子空如其来的琴音,简直有似当头棒喝,劈顶的一声焦雷,一惊之下,蓦地分了开来。

    一念之间,却像是另外转变了一个世界。

    在无限羞愧、窘迫的目光对视里,凤姑娘缓缓地坐了下来。

    关雪羽显然已冷汗淋漓,暗忖了一声,好险。

    两个人在醒酢灌顶的琴音万缕中,终于寻回了失去的冷静,对于这阵子突如其来的琴音,不免心存好奇。

    琴音来自紧邻隔壁,正是方才双合琴瑟的同一个人,只听他那烂熟的运弦指法,便知是同一人,琴道中杰出高手。

    关雪羽深深地吁了一口气,对于隔室老人这般断情一摧,竟然使自己二人免于铸成大错,由不住收存感激,凤姑娘也显然恢复了冷静,是羞、是愧?抑或是百感交集?静坐一隅,深深地垂着头,秀发如云,长长地曳下来,几乎已挨着地面,看在关雪羽眼里,更是无限怜惜。

    “你,还好吧?”

    鼓足了勇气,关雪羽总算说出了一句话。

    “嗯,很好。”

    声音很低,紧接着她霍地仰起了头,深垂的长发,“刷”地甩回身后,脸上带着一抹红晕,掩饰在羞涩的笑靥里。

    “我竟然是忘了。”她讷讷地说,“刚才我来之前,就听见了,好美的声音……还只当是你弹的呢!”

    关雪羽摇头:“我哪有这等造诣。”

    “是谁呢?”

    说时,她站起来打开了房门。

    关雪羽跟过去,原想指给她看,却在门开的一霎,那阵子美妙的琴音,竟然忽地又止住了。

    灯原本就是熄的,这一次连映在纸窗上的人影都没有看见。

    微微一笑,凤姑娘掠了一下长发,道:“我走了,不要忘记了明矢是上课的日子。”

    关雪羽点点头,表示知道。

    人影轻晃,带起来一阵衣袂飘风之声,凤姑娘已腾身而起,跃上了正面高墙。

    月色里所显示的是那种淡淡的朦胧,凤姑娘便是朦胧中的一只凤,那般轻飘迷离,突振彩翼地去了。

    也许是太累了,关雪羽一觉醒来,天已经大亮了。

    小二打来了洗脸水,侍候着漱洗,待去之际,关雪羽唤住他道:“隔壁有了客人?”

    “嗯!可不是吗?”小二赔着一脸的笑,“你先生说的是八老太爷?”

    “谁是八老太爷?”

    “啊,”小二这才想起来,摇头笑着说,“我还只当你们认识呢?”

    “是怎么回事?”

    “这位太爷是这里的老主顾了。”店小二说,“每年都来一回,住上些日子,每一回都一定是住在这西跨院里,他老人家喜欢静,指定了要住在先生你这间房里,这一回却让先生你占了先,他气得不得了。”

    “原来如此。”关雪羽一笑道,“凡事有个先来后到,谁叫我比他先来呢?”

    “就是这句话呗。”小二说,“所以他老人家也只好将就着住了。”

    关雪羽道:“这位八老太爷竟是弹的一手好琴,实在难得。”

    小二眯着一双眼,笑嘻嘻地道:“那可真是,先生你大概还不知道,这位老太爷是有名的雅人,诗书琴画,无所不精,嘿!你先生还没有见他老人家写的那一手好字呢,画的那个画儿,真比赵子昂还强呢!”

    他居然还知道赵子昂,这位前朝古人,以所画的一幅“八骏图”,饮誉天下,盛名之下,妇孺皆知,就连店小二也不例外。

    这倒是又投了关雪羽所好,心实为之向往。

    “为什么叫他八太爷,他姓什么?”

    “这……我可就不知道了。”小二摇着头说,“不单我不知道,连我们掌柜的也不知道,反正认识他老人家的都这么称呼。”

    关雪羽越加的对此人心存好奇。

    “他是干什么的?”

    “嘿,人家可是做大买卖的。”店小二说,“一年一次到咱们这个地头上来办货,听说是专办纸和墨的生意。”

    关雪羽点点头,想起了一个人,问道:“这么说,他应该和鲍玉很熟了。”

    小二愣了一下,眨着眼问道:“鲍三爷?”

    矮金刚鲍玉是这地头上的大人物,他焉能不知道,对于关雪羽这么直呼鲍三爷其名,不禁有些奇怪。

    关雪羽遂发觉自己多此一问,八老太爷认不认识鲍三爷他又怎么会知道?

    二人又扯了几句闲话,店小二即自去。

    这里关雪羽把自己拾掇了一下,顺手拿了一把折扇,看看自己确实是不带一些江湖味道,这才走向隔壁,专程拜访这位“八老太爷”。

    他却是失望得很。

    原来这位老人家敢情一大早就出去了,门上加着一面黄铜大锁,倒是两扇轩窗大敞着,由于设有格栏,不愁有人擅自偷入。

    隔着窗户看见擦得甚是洁净的一面矮几,几上架着七弦焦尾——便是昨夜老人家消遣之物。

    关雪羽是行家,一眼就看出那架古琴的身价不凡,正是“面圆底洼,首俯尾杀,左右双飞”,端的是千金不购,不可多得的前古良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