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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讨饭时,看到路上面洒满了人血、烂衣服,有一段路竟是由一层一层的死人铺起来的,上面蒙了点土就成了'路',走到上面真叫人浑身发麻.南北大坑更让人不堪入目.坑水被血染红了,水上漂着死了的人和没有身子的人头."

    死里逃生的还有尹德成,当时9岁,他目睹日军杀人惨景,至今不忘.他说:"日军进城后,我父亲跑出去不见回来,母亲拉着13岁的姐姐和我到处乱跑,最后跑到南街老孙家的南屋里.这个屋里有三个邻居藏着,人多些觉着能壮个胆.吃早饭时日军进了老孙家,人们在屋里东藏西躲.我小,拉着娘蹲在炕沿下边,心里害怕、可是眼还看着.一个日军一跨进这屋门,举枪就把小三娘打死在炕上,随即又打死了张树娘和她的亲家母.俺娘就往灶火台那边藏,另一个日军发现了,一枪打在娘的胸口.我娘看了我一眼,手扶着灶火台就死去了.俺姐姐藏在被子底下,听到枪声和日军的狂叫声不禁一动,日军上炕用刺刀向被窝连刺几刀,姐姐在被窝里痛得惨叫一声,日军又挑起了被子,一枪下去,姐姐断了气.我心如刀扎,恨不得扑上去跟鬼子拼命,可是我太小了.日军狞笑着走了.不知怎的,那个时候我像疯了似的气得到处乱跑,满街死人我也不怕了,当时成安被日军杀的人太多了,数也数不清.我记得这会儿县委的东南角、东北角、招待所的对面南北街三个地方各有一垛死人,每个垛至少有400具尸体.有的是全尸,有的光剩下两条腿.南街季贵拾了一条死人腿,算是找着他爹的尸首了.北街的魏珍爹娘都叫鬼子杀了,俺舅舅帮助他收尸,把找来的尸首装到棺材里刚钉好,可是有人说,棺材里的人是个六指.急忙打开一看,就是六个手指头.旁边有个人过来一看,说是人家的爹,只好让人家抬走了.魏珍只好重新找,可是怎么也找不见了,时到今日他爹的下落不明.找不着亲人尸首的不止是魏珍,可多得很呀!听风林说,他老婆看见日军见人就杀,惨得很,她不忍小小的两岁小女儿死在日军刺刀下,为了叫孩儿落个囫囵尸首,把小女儿按入水缸活活淹死了."

    东大街路南,现在张才家的西边有三间大屋,里面挤了100多名妇女和儿童,日军锁上了房门,在外边用木柴围起来,上面浇上汽油,把那100多人全部活活烧死.

    南街尹相中的母亲,拉着自己7岁的女儿小巧和5岁的儿子小高,想找一个安全的地方躲一躲,不料后边追来了日军.她立誓不让母子三人死在敌人的屠刀之下,抱起两个孩儿,跳入文庙前(现工会南边)的大坑,饮恨淹没在积水之中.

    北街大生的儿媳妇,抱着一个吃奶的男孩子,计妮子的媳妇背着一个号啕大哭的女儿.她们往东跑,东边有杀声,回头往西跑,西边有人惨叫,感到走投无路,跳到西大坑(现在的灯光球场),双双自尽了.

    南街磨房里,藏着20多个少女,她们的亲人已全部被日军杀死.这些失去亲人的女孩子畏缩在一起.日军闯了进来,从中挑选了四个,带到南街王家,让她们穿上红绿衣裙,边污辱边取乐.后来这几个女孩子回来的时候,已经被糟蹋得不成样子了.

    跑到天爷庙里去的20多对老年夫妇,都拉扯着孙子、孙女,他们认为天爷庙是乞丐栖身之所,日军也许不会来,希望在这里避难.殊不知,日军进入天爷庙,把老头们一个个捆起来,拉到庙门外,枪杀了.

    城内张狗旦等10多名青年,为了躲避日军残杀,他们藏到天爷庙的前大殿和后殿中间的殿顶斜坡上,饿了两天两夜.地上的日军没有看见,被日军的飞机发现了.飞机上的日军向地面发了信号.这十几名青年被团团围住,从殿顶上被赶下来.他们知道是活不成了,尽管两天两夜水米未进,仍然高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必败!"等口号.凶恶的日军立即把他们枪杀在天爷庙门前的坑沿上.

    南街老王被日军用铁丝捆在树上,架起干柴活活烧死.

    幸存者黄树林那时15岁,已经懂事,每每提起日军残杀乡邻的事情,心中总有一种刻骨铭心的仇恨,他说:"日军进城,第二天大清早来到了我住的地方天爷庙.南街的好多老头、老婆婆、小孩子认为这个庙住的都是叫花子,可能日军不会来,就都跑到这里来.记得东厢房三间坐得满满的,大约有50多人.日军把他们全部赶到院里,端着枪围着把20来个老汉挑出来,他们的老伴和孩子哭成了一片.日军赶着老头们住外走,老婆婆和孩子们上前去拦,日军用刺刀堵住了.老头们被赶到庙外,日军在庙门站上了岗.稍停,庙外响起了枪声,庙内哭得更厉害了.日军走了,大家涌出去一看,天啊!20来个老人个个躺在坑边,全被鬼子枪杀了,我的义父也死在这里.下午,日军把我们20多人撵到一个磨面房里,不许我们动,也不让我们吃饭,实际上那时也找不到饭吃.一直饿到第二天,老婆婆们大声地喊叫,小孩子们大声地喊饿,正在此时,日军又赶来了几个妇女和几个小孩子,我认得其中有南街赵老伴的妻子和他的儿媳妇,三间磨房挤得满满的.万恶的日本强盗从妇女中挑了四个年轻的妇女带走了,第二天早晨才送回来.她们都穿红着绿,戴着耳坠子,都快不能走路了.一进门就泣不成声,他们说:'在王家南楼……'全屋的人明白了,是这些日本野兽糟蹋了她们.我们这些小孩虽不大,但是也知道强盗没有人性,随着她们的哭声我们也哭了.过几天城内比较松了,日军警戒得不甚严了,我去外边窜,走到西南街十字路口,一个平时下雨就存水的低洼路不见了,原来鬼子用老百姓的尸体垫平了,上面撒些土当路走,当时我恨得直咬牙,心想鬼子杀我们多少人呀!越往前走死人越多,路上死人左一片右一堆,有的少头,有的少腿,到天爷庙一看,庙外又有十六七个青年尸体.农历十月初六天一明,日军又清理男人,吓得母亲把我藏在被子下,结果也被搜出来,把我带到神父小跨院里.这里被搜出来的男人挤得满满的,大约有200来人.100多名日军端着刺刀围着,神父在一旁口中念念有词,不如道嘟哝些什么.一个日本军官哇啦一阵,翻译说:'你们心坏了坏了的,你们通胡子,叫来胡子攻城,统统死啦死啦的!'鬼子又从中挑走37个人做苦力,把余下的150余人用绳子捆上,用刺刀逼着,赶到西北城角苇坑边.鬼子又检查了一遍,打了我一个耳光说:'小孩的不要,开路开路的!'我跑到一边,鬼子的机枪响了.人们倒在坑里,没有被打死的人往苇子丛里钻,鬼子又追过去用刺刀捅死.我愤恨地说:'小鬼子,早晚老子收拾你们狗娘养的!'40天过去,躲在乡下的城里人拥向城里找寻自己的亲人.女的还有点找到的希望,男的一个也没有了,只可能找到亲人尸体.就连37个给日军当苦力的男同胞,也被日军带到尹庄砖瓦窑边全都给捅死了.人们找啊,文庙坑、天爷庙坑、西北苇坑、大街、小巷,一个尸首翻几遍,但谁也认不清楚了,水泡得烂了,在地上的很少有头,有的被烧得剩下了一条腿,有的只有一个脚.特别是在死人路上扒出的死人更惨,腿也不能拉,一拉腿,腿就断,一拉手,手就折.原来是捂得肉和骨头离开了.后来我走到南门里向西的马道里,那里靠墙摆着100多具男女老少的尸体.娘一眼看准了有个尸体穿的衣服是她亲手所做,虽然面目不清,也敢确认是俺爹爹.奇怪爹爹尸首为啥跑到这里呢?原来是日军弄到这里当枪靶子,从这些尸体身上多处的弹洞也确信无疑了.哭无用,还是安排埋人.那个时候棺材是找不到的,即使乡下有,也买不起,找了个破席,卷起来往南关外找个地方埋了就算了.正在卷尸,有人喊'日本鬼子又来了!'我和母亲赶紧跑,过一会儿没动静又回来拾父亲尸首,就这样跑了三次,才潦潦草草把老人家埋葬了."

    日军进城后,那个国际慈善组织的"万字会"里,聚集着六七百名避难的百姓.日军杀到这里时,"万字会"成员在会长张石先的带领下,打着"万字会"的旗子出来迎接,一个日军头目一把夺下旗子扔到地下,并斥责张石先说:"你们什么国际慈善?统统死啦死啦的!"闯入"万字会"院内,从在这里避难的百姓中,拉出150多个男人捆起来,押到魁星楼下长坑边枪杀了.血水染红了坑水,150多人没有一个逃生.正当日军往外押人的时候,妇女、小孩们趁机跑了出去,向西街天主教堂躲藏.教堂内已挤满了逃难的人们.他们哪里知道这里名为教堂,实则已变成日本侵略军的集中营,进去的人,男子为其服役,女性受其凌辱.

    日军这次在成安城内的大屠杀,死人最多的地方是魁星楼下长坑、文庙前、后仓后面大坑、西北苇坑、西南街、东西大街、东路嘴、天爷庙等处,每处都杀了一二百人.日军在"放假"7天中,还把死难同胞的尸体集中了一大批.他们把男的上身脱净,把女的下身扒光,分别摆成跪着、仰着、立着等各种姿势,靠在日军在城内司令部的东墙上.当靶子练习射击,残暴凶恶,令人发指.

    日军一方面在城内大肆屠杀,另外抽出一部分人收拾战死的日军尸体,把尸体集中到曲村附近,从城内"聚义生"商号运来煤油浇在尸体上火化.据翻译富乐天说:当时有些活着的日本伤兵也被抬着往火里扔,他们大喊大叫说:"我还能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