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之境》 援助 靳若尘觉得自己在天上飞久了,回到地面反而还有点不适应。这座他生活了24年的城市在无数次的规划重建,小巷变大道,彩虹桥从头顶跨过,百度导航又一次重复了一遍:“前方195米请右转”而他还没有看见右转的路口。这样的情形让他想到了他刚和蔺月的初见,也是这样迷路的情景。 “你那个时候真的是路痴诶,然后撞到了我,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蔺月跳在他背上,看起来凶狠地咬住靳若尘的耳朵,在他耳边说着。他反手把她从背后捞过去抱在身前笑着说,“我家小猫很凶呀。” 的确不是故意撞到她,但是靳若尘第一眼看到蔺月的时候,就很俗套的觉得自己一见钟情了。 “刚见面的时候你说什么,你下次再买车的时候去4s店里问问,不要车灯的话会不会算你便宜点。”说着把她重重的甩在床上,蔺月接触到床就想迅速往里面缩,还没爬远,细细的脚踝就被他握住,然后往自己怀里拉,“现在不也被我收拾的动不了。” 蔺月被困在他怀里吻一连串落下来,让她喘不过气来,两只胳膊一直抵着他的胸膛。男人吻够了,用眼睛描绘着身下的美人。 先是眼睛。漆黑深邃像夜下的湖。只需眼风轻轻一扫,那样的瞳孔盯着靳若尘,他好像真的感觉到一股湖面凉风朝自己习习吹来。顺着来到鼻峰。高挺的鼻梁下是挺翘的唇珠衔接着圆润饱满的唇。沿着尖尖的下巴直至精致的锁骨。仿佛是美艳型的长相,但气质却是冷的。靳若尘不由自主地想起初见时的她,清冷却带有一丝丝的脆弱。 “你们事务所搬地址了也不和我说一声。” 靳若尘飞行任务一结束就立刻飞奔来找蔺月,闭上眼睛全是她的脸。得知自己女朋友公司换了地方,也笑呵呵地按着新地址找来。蔺月上班基本都是衬衣西装的搭配,可即使是这样,她在人群中也是亮眼的存在。他看着她朝他走来,忍不住去迎她把她搂在怀里。 鼻尖轻触她的发顶,轻轻喊着她,“小猫。你想不想我” “肉麻死了。”蔺月说着想要推开他,“在街上呢,靳若尘同志注意一点影响。” 靳若尘不想松手,就一直搂着漂亮姐姐撒娇卖痴,下巴抵着她头顶,蔺月说疼,然后才慢慢挪开但仍不愿意松手。最后蔺月掐着他的腰威胁,“还不赶快回家收拾,我都想念周阿姨的饭了。晚上去你那儿吃饭。”这才哄好了大男孩依依不舍地走了。蔺月也急匆匆地回办公室。 蔺月从政法大学毕业就在这家事务所里实习工作了,即使她大叁就过了法考,工作了两年也依然只是一个律师助理。 “没办法啦,谁叫我没考研没去读llm就出来默默打拼了。”同在一个事务所的应心谊,比她早来两年也依然是个小律师助理。趁着快到吃饭的时候跟蔺月抱怨。“我跟你这种富家女不能比,我还得出来为家里打拼。” 蔺月置若罔闻,一早上打发走一波来讨薪的农民工,就听见应心谊说着“这年头人越来越无耻,刚刚看见没,还是个挺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还想着欠钱不还,白纸黑字印着手印的欠条都想抵赖。” 事务所大部分处理的也都是这样的民事纠纷。不是来离婚想要对方净身出户的—“泡菜坛他都别想抱走!”就是“房子是我买的,他不还钱我就去告他让他成为老赖上黑名单。” 应心谊在这里状若忆苦思甜,“还有更跌破眼镜的,有一次我和周律去巴基斯坦,调查娶巴基斯坦新娘的事情,被骗了14万还被巴基斯坦新娘在机场诬陷为人贩子,原告还是个北大博士,啧啧啧,这年头都是什么事!” “蔺月你来一下。”周律师从办公室插出个头,打断了这接下去的对话。 “这里有一个法律援助的案子,你接么?” 其实在蔺月毕业实习后,主要就是靠接法律援助的案子来积攒经验。遇到法律问题,不是谁都会去请律师,但是在某种特殊情况下,即便你不请,政府也会上赶子帮你找—嫌疑人为未成年人、聋哑人等残疾人、或者即将被判处死刑的人。 “这个情况很有点特殊。”周律师说。 “嫌疑人未满18岁,但是17岁多了。” 未成年人。 “故意杀人。” 说不定会被判死刑。 这下蔺月也有点疑惑了,因为一般这种情况,故意杀人来找法律援助的其实并不多,尤其是未成年人。这样的情况下,无论是谁都会去寻找一个更有经验的律师。可这个当事人,明明有监护人,却没有一个监护人愿意给他花一点钱。 刘律师一个眼神示意她稍安勿躁,“这个案子真的有点特殊。”他说着便举起被茶渍染成巧克力色保温杯,入口时还忍不住用茶水漱了下口。他是个50多岁的中年男人,有着50多岁男人特有的不良习惯。比如头发稀少,比如满嘴烟渍。但平常他也总算慈眉善目,也算提携后辈,包容着事务所里她跟应心谊这样职场新人。 “嫌疑犯杀的是,他妹妹的继父。” 刘星,17岁,有一胞妹刘娣13岁。10岁时父母离异,因其幼妹年纪太小,跟了母亲,而他自己则跟了父亲。之后,没过多久,父另娶,母另嫁,刘星13岁时,有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弟弟,而其父对其更加疏于管教,初中读完便没有继续读书就开始社会上工作,供亲妹读书。夜市上卖过烧烤,大街上给手机贴膜。 他供他妹妹读书,那妹妹父母呢? 二人母亲当初是因为沉迷于赌博,其父忍受不了才与她离婚。婚后嫁了一个卖猪肉的屠夫,没有改掉坏习惯,可怜小刘娣从小从未承欢于父母膝下,反而混迹游荡于各个乌烟瘴气的麻将馆里。反而是哥哥刘星经常带着她给她买吃的买衣服。 她母亲没有工作,顺便带着一个幼女,继父一个屠夫又能多少照顾她们娘俩呢?刘娣越来越大,渐渐长成了大姑娘,也许是某天继父喝了几杯黄汤,他性侵了自己的继女刘娣。 她妈妈不管? 她妈妈算是默许吧,但是一个身无分文的孤母带着年幼的女儿,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这样忍着。后面刘星知道了,就一怒之下杀了继父。 但是刘星生父早就不管他,加上生母畏缩不能立事,事发一个多月到现在也没有为他找律师没有关心过自己儿子在看守所里过着什么日子。于是就有了这次的法律援助。 “今天太晚了先下班回去吧。” 她看了下时间快要下班,想起答应了要去靳若尘家吃饭,临走前跟刘律师打声招呼说“我今天先走,明天去趟看守所。”便匆匆下班。 若尘 靳若尘是空军飞行员,平常出飞行任务频繁总是不在家,只有周阿姨——靳若尘父母那用了十多年的保姆会定期帮她打扫一下卫生。靳若尘从小就吃着阿姨的做的饭长大,回家了之后也是心心念念。 “心心念念也不回家看看你爸妈!”靳若尘妈妈听见儿子要借保姆去家里的时候,忍不住抱怨到。靳若尘则很敷衍地安慰到,“明天就回来看你昂~”要挂电话的时候还听见妈妈的声音,“你记得给你表哥联系联系啊,你伯母给我抱怨说好久你表哥好久没给家里打电话了…” 声音越来越微弱,靳若尘听了一半忘了一半,回复着说好了我知道了。 他的表哥纪翀宇,在他母亲老家渝州城里长大,虽说是只比他大四个月,但靳若尘学生时代的假期总算在渝州度过,所以俩人的感情也是在一次次的假期里培养起来的。而自己表哥总是讨人喜欢的。从小就是,囊括各个年龄段的各种女性。相对比下,靳若尘则话不多,俩人的性格相得益彰,从小从来没有任何一次争吵。 这样和谐的关系也许来源于靳若尘妈妈和纪翀宇妈妈俩人本来就是十分要好的朋友。见面时她们总是互相抱怨自家孩子,“我们家靳若尘就是太沉闷了,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都不得跟我们说。你看小宇多好,性格开朗嘴巴也甜,就没看见他对谁黑过脸。” 纪翀宇妈妈连忙安慰,“谁说的,小宇倔起来也是谁劝都不听的。我反而觉得若尘好,而且人家是飞行员,解放军,我们家这个能受得了这种苦?” 靳若尘妈妈也还是愁眉不展,“哎就是性格太闷了,平常也不咋说话,不晓得会不会去自己争取。而且大学又去和尚庙读书,又不善于交际,个人生活方面还是个大问题。” 纪翀宇妈妈倒是不担心自己儿子这一方面,跟自己小姑子打趣“不是说像靳若尘这种组织都是包分配的?” 的确他如他妈妈所说的,他日常生活跟模拟舱里一样,冷静稳重专注,不太会被什么情绪所左右——部队也会对他们定期做心理测评。 记得大学时有一次回外公家过暑假,外公家住在临江的两层小楼里,那年夏天发大水,他睁开眼时发现水已经淹到床边了。才突然记起原来几天前这几片小区都收到了涨水要求搬离的通知,只是他认定了【不至于会淹到这里吧】【政府总爱小题大作】便也没把这个当作重要的事。即便睁开眼看见水淹到床边,也只是睁开眼揉揉涩然的双眼,蹚水走到窗边,外面已经有武警救援队在四处工作了,他敲击窗梁,先是自发参与救援的市民很快发现了他,从窗户里给他递来了包子豆浆,他也没有不耐,坐在床上默默吃早饭。等到武警队友滑着皮划艇来解救他时,发现他正在床上做俯卧撑。 救援队员对着小伙打趣,“没见过你这么淡定冷静的,水都淹到床边还在这里做俯卧撑。”靳若尘没有说自己是空军飞行员,这些对他们来说简直不算是个考验。他只是“唔”了一声然后跳上皮划艇。 下午接到妈妈的电话,依然惊魂未定,一边担心一边埋怨,而靳若尘无甚感觉反而已经和自己表哥纪翀宇相遇逛街吃饭打游戏去了。 中学时期读寄宿学校,大学读空军学校,都是比较封闭的圈子,所以生活也挺简单的。读书时也有交往女朋友,不是学妹们的大胆告白,就是朋友的朋友们的介绍,恋情都随着学业的终结坐标的位移而告终,但是这是大部分人都会有的成长经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 但是他不是不会为自己争取的人。 他和蔺月相遇在一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甚至不能称为“车祸”的小刮蹭里,女子白衣蓝裙,眼睛透露着淡淡疏离,她不耐地说了两句话就转身离开,只当时靳若尘还没有反应过来,心底泛起不甘却也无可奈何。没想到又在那天第二次相遇,泠泠月光下只轻轻一眼,靳若尘便陷入于那双猫一样冷静高傲的双眼中再无法抽身。 “小猫。” 靳若尘总是这样喊蔺月。 他们聚少离多,休息时蔺月喜欢黏着他,趴在靳若尘胸前,如瀑的长发铺满她后背,就像一只爱撒娇的小猫一样。靳若尘喊她,她回过头尖尖下巴抵着他,靳若尘只是凝视她,他时常如此凝视她。 这也是靳若尘飞行多年的一个习惯。夜间出搜救任务时,他觉得自己像某种夜行动物蛰伏在黑夜,眼前没有一点光,偶尔只有高楼里提示的信号灯散发出微弱又危险的光。他静静凝视着看不见的远方,想透过目光看穿对面猎物的缺点,只是这样的凝视她却看不透蔺月,看不透她眼底里透露的忧郁与不确定。 蔺月见靳若尘不说话又匍匐在他胸口不说话,耳朵紧贴他的胸膛听见他强有力的心跳,靳若尘手忍不住抚摸她的长发,想把她搂在怀里一直不放手。 不再贪恋翱翔于天空的快感中,只是长长久久地陪伴在她身边。 照面(H) 蔺月一打开门就闻到了红酒炖牛腩的味道了。她在玄关边上换鞋说,“我最想念阿姨的红酒炖牛腩了。” 当初靳若尘能成功追到蔺月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因为周阿姨的菜。他契而不舍地给吃饭不规律的蔺月送汤送饭,蔺月也是被美食迷惑了。 靳若尘听见声音到玄关接她,忍不住就想拥住她,吻落在她脸上。 “脸上有油的~” “我又不嫌弃。” 吻越落越深,手指不安分地伸向她的衬衣,沿着光滑细腻的皮肤一寸一寸的往下。“你手干不干净啊。”蔺月一扭一扭想要逃开他的触碰。靳若尘箍着她紧紧的,手覆上了她的乳,那样柔软的触感他舍不得放手,他想她,浑身上下叫嚣着对她的思念。 蔺月被吻的迷迷瞪瞪,靳若尘抬起头的时候口水从唇边溢出又被他大舌头舔去,然后慢慢下移,手掌覆上了她的绵乳轻轻揉着小小乳尖,蔺月有点不耐这样的挑拨,两手把他家居服T恤脱下来,长期锻炼下眼前男子胸肌鼓鼓的,坚硬的小腹也是硬邦邦的,蔺月然后拽着他的家居裤不松手,反倒让靳若尘腾出手把她的衣服一层一层剥了,沿着她她背颈一点点舔上来,一道水渍晶晶发亮,蔺月身子发颤埋在沙发上被靳若尘又翻了个个,两腿趴坐在沙发上,靳若尘跪坐在她身前,埋着头允着蔺月的乳间,手指不安分往她下身探,已经有汨汨水儿流出他进入的时并不觉得干涩,抓住蔺月的小手也往下探,靳若尘埋在她乳间声音也含含糊糊的,“宝贝你自己摸摸看你现在有多湿。” 手指插入到自己的身体,蔺月觉得更加敏感,花径内更是一股一股水儿涌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靳若尘轻轻把她推倒在沙发上,双手抚摸着她尖削的蝴蝶骨,那处有个纹身是一个正在发射的小小火箭,他曾经问过火箭纹身的缘由,蔺月只说,这个火箭,是冲向月亮。 他唇间有水迹,刚好落在这纹身上,他又舔了一口。小小人在身下吟哦,靳若尘把她臀瓣抬高,就着这个姿势进入又驰骋起来。 过了一会又觉得不过瘾,身下小人乳尖蹭着皮质沙发一热一冷略有不耐想撑起身子,靳若尘不愿把撞的更狠,她声音柔柔弱弱,“嗯嗯,若尘。” 只这轻轻呼喊自己的名字,靳若尘如她意把她捞起来,下身往下一扭一转,蔺月竟颤巍巍地泄了身子,靳若尘感受她幽闭甬道紧紧收缩,肉壁交缠,他压抑地咻咻两声,而身下小人陡然无力,只紧紧咬着手指发出满足的轻哼。 靳若尘捞起她软弱无力的身躯,让他坐在自己怀里方便他亲吻玩弄她的酥胸,他喜欢吮吸她的乳,蔺月低头看见自己爱人痴迷于自己身体,双手紧紧箍住她的腰,冲撞时不让她逃离,直挺挺地接受他的深入,上下身收到夹击,她被撞的汁水淋漓,靳若尘也收不住吻着她的唇,双双同时到达了顶峰。 蔺月被靳若尘抱进厕所里冲了个澡,看着热气氤氲中她粉粉的小脸,心中情潮又蠢蠢欲动,但想着还没有吃饭就也没有折腾她。简单冲了一番蔺月挽着略潮湿的头发穿着靳若尘大大的衬衣坐在椅子上等饭,两条腿也不老实,一条躬起来踩在椅子上,一条脚尖点地,靳若尘望过去发现这姿势着实撩人。 “挪到茶几上吃吧,我顺便放个电影看看。” “什么片?”蔺月走过来凑在靳若尘颈窝里伸出小脑袋张望,“湮灭啊?我挺早就看过了。家里还有这个原版小说。嗯,电影跟小说还是挺不像的,电影像是一种风格的延续。” 蔺月也略显认真的评价着,有一口没一口地边吃边跟靳若尘聊着电影剧情。饭毕她又拿着笔记本电脑去书房里看资料,想着多做点准备明天好去一趟看守所——这个案子的确特殊。 等靳若尘看完电影回到书房想去逗弄一下小娇人,才发现蔺月已经窝在榻榻米上睡着了,小脸埋在抱枕里露出耳后颈侧小块软白的皮肤,身体蜷缩起来像回归母体的婴孩。靳若尘把她回到大床上看见她依然睡得香甜,忍不住心疼起来。 第二天早上起来果然晚了,她急急忙忙跑去事务所被应心谊嫌弃的说“一大早起来给狼撵了啊!”看守所在城郊,她开车途中接到了靳若尘起来的电话。 “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蔺月气鼓鼓地说。把早上起晚了的气撒在他身上。 “好好好今天我不来烦你,我中午回家吃饭,晚上我再来找你” “我今天要去看守所,在这边县城里,可能今天会回去的比较晚,你不用管我。” 蔺月去看守所等待见刘星的时候失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神。像是想到了什么,但是记忆深处却是一个黑洞,一个滚动着无情沙漠的黑洞,只想远远的逃开。 在警员喊了几声,“蔺律师,蔺律师”了之后,她才回过神,然后看到了玻璃后面的刘星。是隐隐于社会普通大众人的一张脸,也许是太阳被大朵乌云遮住发出垂死挣扎的光,通过高墙上的玻璃印在他脸上,竟然是有点显得发灰。是怎样的一张脸呢,眼神空洞,穿着破着洞的囚衣,头发被剃成了板寸,毫无生气。 十七岁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呢?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的影,迎着风朝你跑过来,风把他的白衬衣吹得鼓鼓的,手里抱着篮球,朝着同样十七岁的蔺月招手。 “我叫蔺月。因为你们家里没有给你请律师,所以我是法律援助派来的。” “我没有钱来请律师。” “法律援助是免费的,如果后期还是没有请律师,那这个案子我会一直跟着的。” 刘星游离的眼神这才有了聚焦。“那先谢谢你了。” “要不,”蔺月嘴里嗫嚅着,盯着他发白的囚衣说,“让家里给你存点钱进来,你也好买点衣服。” “没事,我穿什么都行,在这里不在乎这些。我自己也有力气,可以干活。” “家里能不能给被害人家属一点赔偿?” “律师你知道吗?我们这些人,钱就是命。我要是有钱,我干嘛还要杀人?” “那你父母呢?你未成年,还有监护人啊?” “你说我爸?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了。” 也是,已经是未成年故意杀人事件了,如果监护人真的稍微上心点,无论如何都会给请个律师,真的几乎是没有人会去寻求法律援助的。 出了看守所,蔺月抬起脸庞沐浴在阳光下,而身后的看守所沉默压抑。 想起中途靳若尘传来的简讯,“晚上要和表哥吃饭。你要一起来吗?”蔺月对这个劳什子表哥并没有什么兴趣,她当时以自己也许赶不回来吃晚饭为由拒绝了。却并未想到赶回城里时并没有很晚—— 如果没有接到靳若尘的电话,她也许会回家随便叫个外卖打发了。 如果没有接到靳若尘的电话,她也许会回公司继续整理资料,明天她还想去趟警察局看一下这个刘星当时的口供。 如果没有接到靳若尘的电话。 “这是我表哥,纪翀宇。” “这是我女朋友,蔺月。” “蔺月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你不知道我还有个表哥在渝都吧,他跟你一样都是渝州人。” “其实我妈妈老家也是渝州人,我偶尔也会回渝州去。” “我表哥只比我大四个月而已,读书的时候经常会见面,现在总是很忙了,没想到大半年没见过了。” 曾经一些零零碎碎的话突然回想起来,蔺月已经听不见靳若尘在说什么了,可能在开玩笑可能在问自己的表哥为什么这么久没见,她凝望着纪翀宇,纪翀宇也安静地回望着她。蔺月没有想到他们再次见面会是这样光彩照人的情况。 【光彩照人】形容的是依然少年模样的纪翀宇。 而对于蔺月来说,像是海啸过去,原地只剩一片狼籍。 回忆(1) 2005年夏,渝南中学。 金秋送爽,丹桂飘香。 好像所有所有的开学典礼的第一都是这句话。但是对于纪翀宇来说,开学典礼说什么根本不重要,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还没有开始发育,依然是个小屁孩模样。他跃跃欲试地垫起脚看看周围有没有曾经的小学同学,想着“果旭那个小子在哪里啊?怎么没有看见他。” 顺着人流走,操场旁边的公告栏里贴着红纸,上面用黑色毛笔字写着每个人对应的哪个班级。纪翀宇今天很开心,因为他又和他的发小果旭分到一个班上,意味着接下来的初中叁年继续是玩伴。 刚刚分班,早到的新生都已经把最好的位置占了,班主任这个时候应该被年级主任拉去讲话,整个楼道都是闹哄哄的没人管。纪翀宇和果旭占住了教室里最好的位置,高兴地聊着暑假发生的事。过了一会儿人陆陆续续进来,他们身边周围渐渐被人填满,新生们都在大声说话,恣意欢笑,大家像是认识了很久笑着闹着表现自己。来自哪个小学,家住哪个小区,从这样的交流中隐隐约约透露出的讯息,迅速迅速分出了一个个小小的团体,从小读私立学校还是公立学校,家住的小区位于老富人区城西还是新贵城南,抑或是荒芜嘈杂的城东还是老破旧城北。纪翀宇说着说着突然觉得有点吵。大家都很吵,不知疲倦的风扇、外面车水马龙的行人声,这样的吵闹持续了很久,彷佛到达了一个临界点,只需轻轻一推,这个世界就要被颠覆。 “这里没人吧。” 是一个女声,纪翀宇抬起头,看见一团阴影,坐在了他前面。阳光刚好洒在她头顶—— 仿佛到达了一个临界点 他愣了一下,“诶,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前面的女孩回过头,他的眼睛一寸一寸地略过她的面容,“我叫蔺月,我们之前见过吗?” 两只眼睛慢慢聚焦在一起。 只一句话,纪翀宇的世界颠覆了。 “你这个字怎么念啊,'纪仲宇'?还是'纪羽宇'啊?”纪翀宇的同桌叫秦雪钦,到互相介绍名字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念了。 “念'chong'吧。”是蔺月小声说了一句。 “对啊,我小时候嫌'翀'字太难写了,都是写的'纪冲宇',是不是简单了很多。”他尽力地想和蔺月多说几句话。 “那不是冲向宇宙的意思。你要飞啊?!”秦雪钦也打趣着。 “你叫蔺月,倒是跟他的名字还挺配。纪翀宇就是飞出宇宙,冲向月亮吧。” 班主任指派了个学生来登记座位名字,a4纸上各个字迹歪歪扭扭,各不相同。 【果旭】【蔺月】 【秦雪钦】【纪翀宇】 “诶刚刚听你说,你小学毕业去了美国啊?美国耐克是不是卖的很便宜啊。”登记完了之后,秦雪钦依然嘴巴不停。 “哦就是那种什么夏令营去美东几个城市转了转啊,没有意思的。我妈不就是美国那个什么什么大学毕业的,她就想从小让我培养口语,非要我去。结果一车都是中国人,各地方言倒是很溜,英文倒是没说几句,我就记得,他们读耐克叫'耐ki',也不知道为啥。哦对了,宝马车,他们叫bimmer,你看吧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学到。” 蔺月没有回过头来参与交流。 于是纪翀宇接着讲,“这个家伙就很聪明了,本来说和我一起去的,结果临时变卦去了日本迪士尼!” 秦雪钦立马接上,“我本来也说去迪士尼的!结果我妈却带我去了香港。香港迪士尼倒是在修建,听说9月开园?反正没有意思。诶你的衣服,就是在美国买的?” “啊,这件啊,对的。还有书包。” 蔺月还是没有回过头来参与交流。 “诶蔺月?你家住哪个小区,要不要放学一起走啊?” 秦雪钦终于放过两个男同学,把目光集中在这一片刚刚来的新人上面。 蔺月把头转过来,秦雪钦刚没仔细看这个新来的同学,突然转过来发现她有个异常漂亮的面容。 “我家不住在城里,住在城北的镇里,所以我们肯定不赶同一班车公交车。” “诶你嘴巴涂了口红吗?” 蔺月摇摇头。 “诶你带了美瞳吗?” 蔺月摇摇头。像是有点害羞的脸有点红。 “你皮肤好白啊。” 这下脸更红了。 纪翀宇对初中生活并没有什么幻想,校长在开学典礼上说什么?—“属于你们新生活已经悄然开始。”当时他还嗤之以鼻什么新生活,但是,如果真的有呢?真的有新的生活呢? 他看着坐在他前桌的蔺月,被误以为涂了口红的嫣色嘴唇一张一合,他突然笑了。 新的生活开始了。 回忆(2) 好像所有的学生时代的恋情都是这样的。纪翀宇的眼睛时时刻刻地落在蔺月身上,被周围的同学开过几次玩笑,体育课给她买水,上课被抽到回答问题站起来会有同学起哄,去学校的帖吧发帖子,“xx班的蔺月应该是级花吧?”“xx班纪翀宇喜欢蔺月。会有女同学偶尔揶揄几句,但比起也许男孩子会有更无聊的举动。 纪翀宇零花钱多,但那个时候好像除了打游戏男孩子也没有什么花销。夏天炙热漫长的一整个中午都在街边游戏厅里消耗时间,像是故意一样要把所有的记录都清零,直到排行榜的第一名变成了“moon”然后才满意的奔去学校。踩着铃声进教室,几个男生咋咋唬唬地带着一团热气跑进来,老师眉头皱了皱也总是没说什么。他进教室眼睛不由自主望向蔺月。但是蔺月并没有望着他。她只是单手撑着头望向窗外,半边脸在阳光里半边脸在阴影里。 不止一次都在想,蔺月,总是在想什么呢? 蔺月很喜欢这里,即使她总显得格格不入。无法加入到周围女生的讨论里,譬如周五下课后去哪里吃锅贴然后顺便再去逛逛哪里上了新衣服,哪里哪里新出了漂亮的发夹,她无法加入。她喜欢渝南中学的教学楼,上面长满了爬山虎。教室的窗户不是那种土土的前后推拉式,而是老旧的伸缩式窗子,她喜欢坐在窗户边上的位置,每天上课前把窗子推开可以看见校园里种的绿植,是亚热带城市里典型的香樟树、洋槐等等,葱葱郁郁,生机勃勃。 夏天总是特别的漫长,白蓝相间的校服每天都需要洗然后再换上另一件。洗的次数多了,蓝色变成了淡蓝色,白色渐渐变成了奶油色,但是也没怎么换过。说起来也是,那个年纪十几岁的少年少女谁穿校服啊,下课期间手挽着手去上厕所,一排女生说笑着走过去,她们穿着明星代言的牌子的运动装或者挂在商场门口的橱窗里的衣服裤子鞋子裙子衬衣T恤。 女生的衣服们也总是会丰富些。 蔺月顺着秦雪钦柔软的衣料目光收回到她脸上,“啊你说什么?” 秦雪钦也想知道,蔺月为什么会一直拒绝纪翀宇。 “你长得好看,成绩又好,跟他明明很配啊。” 蔺月笑着说,“哪里配啊,差的很远啊。我觉得你和纪翀宇才配。” 青春期的女孩子总能比男孩子更加敏感,她当然知道蔺月在想什么,她每天上学要坐一个小时公交车,她家住在城市的边缘,铁轨旁边的房子里,她一双白色布鞋洗的有些褪色发黄等等等等,这些当然是秦雪钦不能说出口的,也只是感叹,“蔺月,你心事太重了,很多事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 是啊,童年的时候的爱慕不都是只需要“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就行了,哪还有需要其他的条件。 蔺月只笑着不回答。 期末开家长会,家长们围着班主任转,蔺月妈妈颇为骄傲地听着班主任夸奖自己的女儿,“蔺月啊?特别听话懂事,成绩也很好很稳定。” 眼角的笑意藏不住却也跟着老师抱怨,“我们家小孩我还是了解的,就是太内向了,还是要多让老师费心照看一下。”她的女儿真的是这生活中的唯一骄傲。 蔺月没有仔细听后面她们又说了什么,只知道出了校门她妈妈也兴奋地握住自己女儿的手不住地叨念着什么。正好是员工下班学生下课的时间点,大家都兴奋地在斑马线的两头等待绿灯。蔺月她们被拥到第一排,所以看的很清楚。旁边飞驰而过的bmw轿车里,纪翀宇坐在副驾和驾驶人说着什么边关上车窗,那辆车在她面前飞驰而过发出很低沉的嗡的一声。 那一刻,那车身擦肩而过的一刻,他们好像挨的很近,只有一个车里车外的距离,但却是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轿车里座椅干净,空调开到舒适的温度显得干燥舒爽,而外面的天气闷热人潮拥挤,蔺月手里都是汗湿。但是,明明他们的距离看起来那么近,好像他打开门,她走过去,他们就能在一起。 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却想起今天地理课上老师讲的内容。蔺月默默背诵下来。“月球是离地球最近的一颗天体,别看离的最近,像你手一抬就能碰到,但是地球到月亮的距离可是足足有38.4万千米。” 红灯变绿,蔺月妈妈拉着女儿加快脚步地走,边走边说着,“136路来了,我们跑快点还能赶上。赶快回家妈妈给你烧菜。” 蔺月没有一点迟疑,脚步越来越快。追公交车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回忆(3) 到了初叁,男孩子像竹子拔节一样咔咔地变得高大挺拔了起来。做课间操的时候渐渐换成蔺月在前纪翀宇在后了。他已经习惯时时刻刻都凝望着蔺月了,体育课上男女互相搭档着做拉伸,同班叁年难免也会有搭档的时候。 纪翀宇问蔺月,“蔺月你高中是读渝州高中么?” “对啊。所以我得加紧搞体测,他们有体育要求的。” 这个时候,纪翀宇已经比蔺月高出大半个头了,她回答他的问题时还需要微微扬一扬头,纪翀宇愣愣地站在蔺月旁边,还需要女孩对他招招手。 “不是搭档么?过来帮我拉一下垫子。” 夕阳把影子拉地像抽象画,男生走在前面拉着体育课仰卧起坐需要的垫子,走过去尘埃飞扬。蔺月抬手挥了挥,发现薄暮的晨光给面前的男孩镀上了一层暖暖的绒毛,他转过头露出两排洁白的小米牙说,“走吧下课我请你吃可爱多。” 已经叁年的明恋,班上同学早已习惯纪翀宇喜欢蔺月这件事。即使像下课后他们俩并肩坐在操场旁边的看台上说着话,也总是见怪不怪了。 蔺月没有拒绝他的冰淇淋,边吃边问,“那你呢?高中读哪里?” “当然是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了啊。” 蔺月也难得认真地回答他,“就你现在这个样子可是读不了渝州高中哦。”说着便轻轻跳下看台,朝夕阳下眉眼干净的男孩子挥了挥手,“你啊,还要再努力一点才能追上我。先走了哦。” 蔺月边走边想,草莓的可爱多真好吃啊。有着同样想法的纪翀宇也发现,今天的可爱多格外好吃。 于是真的开始“努力一点”了,中午不去打游戏了,课间不是去问老师问题,就是劳烦蔺月帮他讲解牛顿经典力学。像是日本励志动画一样,就差额头上绑着“努力,奋斗”的发带了。纪翀宇妈妈看见儿子上了初叁彷佛突然开窍了一样努力学习泫然欲泣,放弃更多的应酬辅导儿子学习。他妈妈是这个城市里不多的注册会计师,高级知识分子,连班主任看见了都要尊称一句“老师”这样的程度。 也许儿子都像妈妈有一个聪明的头脑,7月中考结束,纪翀宇真的考上了这个城市里唯一的一所国家级重点高中。 查到成绩那天,整个纪家像是出了一位状元一样,亲戚好友都来安慰他妈妈“我就说翀宇之前只是年级小,不懂事,现在懂事了你看多有出息。”顺带来宠溺地对着他说,“你啊当初不学习,去网吧网游戏把你妈妈气的不知道什么样子,想打你都被你爷爷挡住了。”“上了高中也要好好读书,将来去美国念书,别丢了你妈妈的脸。” 连常年在外采风的纪翀宇的爸爸——纪大摄影师都难得在家认真地夸奖起自己儿子。纪翀宇的爷爷多疼爱这个大孙子啊,笑眯眯地说,“今年暑假让小宇多陪着我,别再让他去美国了,小小年纪跑那么远干什么。” 纪翀宇应付完一堆亲戚朋友忍不住给蔺月打电话,她还没有手机,只能猜着也许是蔺月爸妈上班的时间给她打电话。 “呀你考的不错啊。”电话那一桶声音沙沙的,很是刮耳。 “不知道能不能分到一个班,但是,总是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的。” 那个年纪的男生,介于男人与男孩之间,落在纪翀宇这里,既有属于男孩特有的顽劣与成年人不讨人厌的狡黠。此刻异常笃定地说着【永远】,如果真的有命运这一说,这时这刻也许是她抗拒不了的。 渝州高中开学,蔺月与纪翀宇没有分到一班,纪翀宇以“拒绝上学”“我真的想分去好的班级,我难道不想好好学习”这些理由要求转班,也许这样的事放在他这样的家庭根本不叫什么事,总之开学一周,蔺月在课间时看见班主任老师领着大摇大摆的纪翀宇走进了他们教室, “诶,xx班的那个,好像是篮球校队的那个纪翀宇,转到你们班去了啊!” “是啊,投叁分球总是很准那个,喜欢打篮球没想到还这么白!” “诶你们有觉得他长得像那个xxx明星么?” “也还好吧,就是眼睛大娃娃脸看着很像吧!上次穿件白衬衫倒是有那么几分味道。” “好了,以后要是有机会可得把他拿下啊!这么好个机会白让你占了。” 而这么好一个机会—— “嗨蔺月!” 蔺月抬起头,看见少年张扬的笑脸,对她挑挑眉毛,一脸笃定仿佛在说,你看吧我从来都没有说错。 放学后去操场打篮球,蔺月出教室准备去吃饭的时候看见纪翀宇已经换好篮球服了,跟几个同学勾肩搭背比了个耶的手势,转过头看见蔺月出来说,“诶蔺月我们去打比赛你等下来看吗?” 周围的男同学忍不住调笑,但是纪翀宇早就已经习惯了,刚来的时候开玩笑,“你是不是喜欢我们班花啊?” 他说着眼光转向她,嘴角上扬到一个弧度,眼神亮亮“是啊,我就是喜欢蔺月。”然后又是一阵调笑,“喜欢我们班花的人从这里可以排到小卖部,你算哪一个啊。” 已经早就习惯这样情景了,这样的对话,纪翀宇觉得喜欢一个人没什么好遮遮掩掩,蔺月知道,班上同学知道,甚至任课老师都知道。但是对于蔺月老师们是放心,而对于纪翀宇,更多却是无可奈何的包容。每个人的学生时代应该都会有这样一个男同学的存在吧,他成绩不是特别好,但是老师们又很喜欢他。纪翀宇长得好桃花眼配上一张娃娃脸,从来都是微笑着有礼貌地跟叫老师好,和班上同学相处融洽,有一股不讨人厌的狡黠。运动会总是出风头,跑400米全程都在冲刺,像一阵风一样跑过去,连年轻的女老师都在终点为他加油。篮球也打得好,可以投出漂亮的叁分球,进球后与队友击掌,眼角带笑掠过一旁的来看他打球的学妹学姐们,她们都在想,“那个5号是不是在对着我笑啊。”“他眼睛真好看啊”“他是有女朋友了吗?”“不会吧”“那他5号球衣上怎么不是写自己的名字JCY怎么写个LY?这个LY是什么意思啊?” 多幼稚啊,蔺月吃完饭回来经过操场,晚风把他的球衣吹得鼓鼓的,篮球架下最耀眼的存在,穿红色的5号球衣,上面的英文缩写是LY。 蔺月停下脚步也望过去,这个角度纪翀宇不可能看见,但是也不止一次,纪翀宇以为那个不会转向他的目光,也不止一次地同样回望着。 回忆(4) 高中课业明显繁重,蔺月也会有觉得吃力的时候。某次月考数学老师拿了一套很变态的考卷,结果考出来,整个年级一片哀嚎。 “哎呀没事嘛,年级最高分才117分,你考83分也很不错了。”纪翀宇看着蔺月闷闷不乐的样子想要逗他开心,“而且只是一次月考嘛。” “唉呀你不要烦我了。我只想站一站。” 蔺月有个毛病,只要犯了错,她就会想办法惩罚一下自己让自己记住这个错。而这次月考考砸的惩罚就是——罚站。 “那我陪你,我刚好也困了,站着听课精神。” 数学课评讲卷子,最后一排站着一对少年少女。女孩子绑着高高的马尾,脸只有一个巴掌那么小,生生把眼睛衬得大了叁分,皮肤白里透着粉,背挺的笔直拿着笔认真做着笔记。而教室的另一边,男生就显得没认真,背靠着在墙上,校服领带扯开了衬衣解开两颗扣子,手指拨了拨额前的头发,转过头看见那一侧的少女——只要陪着她就很满意了。 老师一进来,看着站着后排的两人,“哟今天打瞌睡的人这么多啊,就算周六最后一节课也别懈怠啊!” 数学老师是个年轻的博士,也是个活泼好动的性格。快要下课的时候走到后面一排看着纪翀宇摇摇头莫可奈何地说“你啊。”然后又接着说,“把校服穿好,还有你的头发也该剪了。” “是,老师。刚好明天有空。” “老师晚上还打球吗?”也笑着回应数学老师,说完看了一眼另一侧的蔺月。 数学老师食指摆了摆,又绕回了讲台上。 周六晚上没有晚自习,下了课就可以回家,周天早上来上自习,下午也休息半天。这是方便了家住在城市里的学生,而对于蔺月这种住校生没有什么特殊。一般住校生都是周六晚上照常上晚自习的,纪翀宇知道今天蔺月考差了不开心晚上一定会留在教室里上晚自习,他就在操场上打篮球。渐渐天黑了,教室里开启了一排排亮白色灯光,纪翀宇望着教室格外安心。直到最后一个打球的小伙伴也走了,教学楼里的人也渐渐散了,蔺月还没有下楼,他去操场边洗了个手准备上去看看。 刚刚转身,像是有人突然摁了turn off键,整个校园一片黑暗,潜伏在各处的声音蠢蠢欲动,“又尼玛的停电了啊!” 纪翀宇想也没想立刻抱着篮球跑上了教学楼。 蔺月还在教室里,她会不会害怕。 一口气跑到四楼,几乎已经没有人了,越往上跑往下的学生就越少,他停下来喘了口气,刚想继续抬腿往上跑,只听见一阵轻轻的脚步。 “蔺月,是你吗?” 少女瘦小的身影隐藏在黑暗里。 “纪翀宇?你还没走?” 随着声音见到了一双黑暗里格外明亮的双眼。 “停电了,我担心你一个人害怕。” “在学校里有什么害怕的。”她先是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轻轻地说着。 不知道是这声笑声给了他勇气还是那双明亮双眼让他上前两步,男孩子的手那么大啊,可以单手举着一颗篮球。也那么轻,借着黑夜柔柔握住她的手腕。 纪翀宇想着蔺月怎么这么瘦啊,手腕细那么软,甚至不敢用力地握,这样的幸福太宝贵,像是用力一握便会从指间溜走。 他眼睛里满满是她,蔺月一时看愣忘记把手抽回,也只是呆呆地望着他。纪翀宇想得了鼓励,再上前两步,近的似乎能听见他血液流通的声音。 “蔺月。” “嗯?” “你考虑考虑我好吗?” 心跳如擂鼓,扑通扑通得在夜里蔺月觉得自己的听力触觉都更加发达了,她觉得她的脸很烫,但是也觉得还好停电了对面的人看不见。 “脏死了。” 蔺月却也没有挣脱他的手,互相拉着只是这样慢慢跟着他下楼,纪翀宇向走廊伸出头说“你看外面的月亮好圆。” “是呀。月光感觉也很温柔。” “要是一直能这样就好了?就是一直牵着你的手在月光下散步。” 蔺月并没有想从前一样立即反驳他。也许她也沉浸在这样美好的幻想里了,只是静静地与纪翀宇并肩站着。纪翀宇这时多么想让头顶月亮作证,如果今生可以一直握住身边女孩的手,那他这辈子都决对不会松开。 回忆(5) 然后是高叁,晨间夜间夙兴夜寐,整整一年所有所有的时间都被压缩然后拉长。有的同学被保送名校,有的早已有了更好的出路或者留学海外或者艺术特长,譬如——纪翀宇,晚自习上了一半才慢慢走进教室,头发软软地搭在头上像是刚洗过,凑在蔺月眼前细细看着,“你眼睛怎么这么红也要休息休息啊?” “你不准备考大学么?才来上晚自习。”周围都是嗡嗡地读书背诵声,蔺月也突然觉得口干舌燥。 “我你还不知道么?国内好的学校应该上不了,我妈不也一直想我去美国留学。” “美国啊,好远啊。” 这个只在地理课本里出现过的国家,首都是华盛顿,位于西五区。 纪翀宇看着眼前呆愣愣的少女,想着不知道她的思想又飘到那里去了,她不自觉的想拿起杯子掩饰自己的一丝丝无措喝一口水“嗯好烫。”又吐不出来只好咽下,被烫的两只眼睛盛漫泪水。 纪翀宇拿过来保温杯,把水倒在杯盖里大口气吹了吹又递给她,“你说说你没有我该咋办,蔺月。” “你这人又说怪话。” 蔺月接过杯子喝了两口不愿意继续理他继续埋着头背单词。在纪翀宇看来,这样一个小人,说话的时候嘴唇一张一盍,小鹿斑比一样的眼睛斜睨着他,难得见她粉白的小脸上多作一分表情,看着就想去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听见门口有人喊他,“纪翀宇外面又有学妹来祝你高考加油了!”说着还搞怪做了一个加油的动作。 高叁下学期,总是会有高一高二各个学妹来给他送东西,有些时候是冰坐垫,有些时候一盒糖果,更有甚者比如这回,“学长,这是我去求的学业符,保佑你高考顺利的。”高一高二的学妹们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几个小女生互相打气,眼睛充满着活力望着他。 “这我不能收。” “学长我们没有其他意思,就是希望你高考顺利。还有,也希望蔺月学姐也是。” 谁不知道呢?连高一高二的学弟学妹们都知道了。 “纪学长不可能会看上你,他就是一门心思明恋蔺月学姐,听说,纪学长从初中就开始暗恋她了。这么多年了。” “真的假的?” “我阿姨家的女儿就是他们一个初中的,这事根本就不是一个秘密。” “哇,纪学长这么优秀还这么专情,只是可惜不是为了我专情啧啧。” “他们看起来很配啊,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啊。” “这个真不知道了。我那个姐姐也说了和蔺月同班了叁年就没有怎么说过话。” “可能不是女方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吧。蔺月学姐看着也是很漂亮的成绩又好。反正就是没有在一起。” “没有在一起不是正好证明我还有机会吗?哈哈哈。” 纪翀宇听见蔺月名字,态度也柔和了一点,“行代替你们蔺月学姐收了。回去上晚自习吧。”扬了扬手示意她们走,然后收回来指尖揉了揉太阳穴回身进了教室。 夏夜凉风也吹不醒少女们的情思。几个人依然在教室门口驻足不前,透过走廊上的窗户眼神一直围绕在纪翀宇和蔺月身上。直到蔺月被看得不耐,放下笔与窗户外面叽叽喳喳的学妹们对视,领头的学妹好像也察觉到了,拉了身边好友的袖子。下巴朝蔺月的方向非常轻微的扬了扬,嘴角歪歪勾了一抹笑,并没有回避而是毫无顾忌地也一样打量着蔺月。 被围在中间的少女,头上戴着镶满珍珠的发箍,绿色的丝绒带子绑着柔顺的长发,也许是烫染过夕阳下是淡淡的金色。手指绕着耳后微卷的头发,皮肤泛着蜜色的光彩,没有一点点的露怯,饶有趣味、带有一点点挑衅地直视她。 高中生当然不能染头发,但是每个年级也总有那么几个耀眼的女生,每天穿的校服也能翻出花来,校服裙总是往上翻两圈课间操时一排望去生生断了人两寸。鞋子就更多花样,玛丽珍的小皮鞋配着白色的蕾丝短袜,浅口的小羊皮芭蕾鞋总显得脚踝纤细小腿笔直。 而蔺月,玻璃上倒映出她的脸,苍白瘦弱,穿着宽大的校服。一个瞬间一个下意识,她又埋下了头。盯着英语选择题愣了很久,盯着自己的指尖,明明是夏天了却还总是泛着不健康的浆果紫色。她曾经仔细看过纪翀宇的手,根结分明骨肉匀称,每个指尖都有饱满清晰的小月牙。当它握住你的时候——蔺月忽然想到那个停电的夜晚,少年的手就那么紧紧地攥紧她,好像所有的不完美所有的烦躁所有的不安与怯懦通通都消失了。 回忆(6) 高考那年的夏天总是下雨,好像一整个月都淹没在各个同学会、谢师宴答谢宴各种各样名头的聚会里,晚间散场门口停着许多打车的人,出租车排了长长的一列。留学的事早在高考前就已经安排好了,也趁着这个假期参加一场又一场的家庭聚会。查成绩那天纪翀宇记得是和果旭秦雪钦他们一帮人在酒吧里,成年人了,总是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各个酒吧里。 他闷闷不乐心情烦躁地坐在酒吧里,没有喝酒只是一言不发,而果旭也是因为失恋,他前女友粟燃也是他们同一个初中的同学,偏偏粟燃是蔺月最好的朋友。一个人学着电视上的大人一样喝闷酒,秦雪钦跟他和果旭经过几年的同学在变成很好的朋友了,他看着曾经的两个同桌无不感叹,“你看你你们俩,一个因为蔺月,一个因为粟燃,我们初中班上的女生真的太争气了,把你们俩魔王折磨成这样!” 纪翀宇并不搭理秦雪钦,他知道秦雪钦跟她们俩也是关系非常好的朋友。只是握着手机不停地问,“现在能查了么?什么时候能查成绩啊。” “你个高考成绩又不重要的,你着什么急。我这种要考大学的人都不急。”果旭含含糊糊一句话还没说完,纪翀宇接下来说,“也不知道蔺月考的怎么样。” 得,果旭也是觉得自己喝昏了,咋会不知道纪翀宇心里心心念念地只有蔺月。 晚上9点多的正是酒吧人声鼎沸的时候,高考查分热线一时打不出去,他编辑短信查询,在输入蔺月准考证号的时候手都忍不住在抖。嗡的一声,是他的苹果手机收到短信的声音,他迫不及待地拿起来看。 “608,这个分数能上政法大学么?” 看到分数了之后纪翀宇惊喜之后又犯了难题,他早早打算留学对国内的分数根本不了解。“蔺月考的好的很,用不着你这个26个字母都认不完的人操心了,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秦雪钦边打发着纪翀宇边回复蔺月的微信。 忍了半个小时,他想着今晚蔺月一定不会那么早睡,他跑到酒吧外面的步行街,小心翼翼打着电话,“喂蔺月睡了么?” “刚刚查完成绩了,忘记问你考的怎么样了。”明显口是心非,强装淡定。 “唔还可以吧。你呢?”电话那头声音轻轻。 一心想着蔺月纪翀宇完全忘记自己还要查分,一时没想到蔺月会问起自己只好应付着,“嗯我不就还是那个样子。” 蔺月在电话那边忍着笑,“我帮你查了,的确还是老样子。” “你帮我查了?你还知道我的准考证。” “想知道总能知道的呀。” 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顿,好像在认真思考什么,胸腔里涌动着各个不明的情绪,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 “月月。” “嗯?” “这么晚了不睡觉吗?” “睡不着啊。” “我来找你?” 纪翀宇到下出租车的时候没有看见人,先是听见好像有人在喊他,转过头看见她从黑暗中慢慢走向灯下,渐渐看清头发扎起来挽成一个丸子,穿着白色短袖夜风把衣服吹得鼓鼓的,显得人也愈发娇小玲珑。 听着她的声音很轻,“这么晚了还来啊?” 纪翀宇没来由的有点紧张,“就是想来看看你。” “我有什么好看的啊不还是这个样子。” 沿着房子旁的一条早已废弃了的铁轨慢慢走,四下空无一人一排排路灯不知道延长到哪里,印照着怀揣寂寞心事的少年。 “好像放了暑假就一直没看见你了。” “就一直帮着家里的小卖铺里跑腿。也没干什么。” 蔺月家里是开了个小卖铺,在刚刚得知时,纪翀宇还羡慕了很久。“小卖铺太爽了吧,想吃什么就拿。”甚者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纪翀宇的梦想就是长大后开个小卖铺。只是现在提起,就像嚼久了的口香糖,看似温柔梦幻的童年愿望也变的又硬又苦。 “纪翀宇,这些年很感谢你,非常非常的感谢你,一直都陪着我。”这些话再不说也许就来不及说了。 “你这是反手就给我一个好人卡吗?”纪翀宇那时多傻啊,听不出女孩话里的意思。 蔺月笑着摇了摇头,大眼睛在夜晚闪闪发亮,像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湖,“你还记得你当时说的话吗?”说完指了指头顶的月亮,“不是叫我考虑一下吗?嗯,我觉得我考虑好了。” 纪翀宇胸中激动起一股情绪,他心跳地砰砰快,按捺不住胸腔翻腾的情谊,一把握住她的手,拉进自己怀里,“我吗?真的考虑好了么?” 蔺月侧耳听在他胸前心跳声如擂鼓,耳朵脸颊染上了红意,她此刻也在想如果能一直这样该有多好呢? 那个夏天又好像特别短暂,但隔了很久之后蔺月也总会想起好像记忆会发烫一样,白天里蔺月爸妈都不在家的时候,纪翀宇带着她在这个小城市里到处走,走累了就去纪翀宇家休息。是一个临江的小区,电梯公寓不断升高进门是开阔的客厅和看到壮丽江景的阳台,门口摆着一架钢琴,蔺月好奇地问“从来不知道你会弹琴。”纪翀宇从厨房走来端出两杯果汁嘶嘶冒着冷气。“我爸之前会弹,小时候逼我学来着,但是我好像在这方面没有任何天赋,边练琴边哭着说'我不想练琴',后来还是我爷爷发话了让我不练了才脱离苦海。” “有那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练啊。”蔺月想学但是家中却是无力负担的。 “是啊,我现在也后悔了,小时候他们就是太溺爱我了。要是我会钢琴早早在你面前露一手说不定你也早就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了呢。”纪翀宇笑着说,“以后我们家小孩可不能这样。” 蔺月靠在阳台,温暖的江风不断扫在她脸上,这样宽敞光明的房间让她的不安局促无处遁形,让她的自卑反反复复。以后,我们会有小孩吗? 纪翀宇没有理会蔺月,关上了窗户打开了房间里的中央空调,冷风袭来胳膊上一阵鸡皮疙瘩。 就算是蔺月不能出门的时候,他也总会想办法偷偷来见她。 那个时候城里与镇上在修一座桥,为了方便两地来往。记忆中修了好久好像蔺月上初中的时候就在修,这下到他们读大学了还没有修好。夜里他们偷偷跑出来,在修到一半的桥墩上慢慢走,“也不知道这座桥什么时候才能修好?”纪翀宇抱怨着。 “是啊,印象中修了蛮久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通车。你以后每天都好远。”蔺月想着希望赶快修好,这样纪翀宇就不用每天都坐40分钟的出租车来找她了,应该浪费了不少钱吧。 “也说不定以后还是每天过来啊,万一你就搬家了呢?” 纪翀宇说完不见蔺月反应,只是望着桥下。桥下是某条长江支流,夜里漆黑没有一丝光亮,蜿蜒曲折像是通往少女心底的路一样。 他又牵起蔺月的手,“但是不管多麻烦我还是每天都会来的,等我考了驾照就可以每天开车来接你兜风。” 然后两个人又叽叽喳喳说着开车的事情,好像总是能有说不完的话,一整个夏天都不够说,分别时也依依不舍,整个人黏在少女身上不愿意走。 “你亲我一下我就走。” “这话你刚刚说过一遍了,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那让我亲一口就走。” 没等蔺月反应过来,纪翀宇就吻上了少女的唇。那样的柔软他总是忍不住的想亲,挨的那么近好像睫毛都能触到少女羞红的脸庞,甚者一扫一扫得蔺月会感觉到有点痒。他的舌头细细描绘着少女唇间的美好,不忍离去,直到越吻越深,蔺月胳膊撑了一下他的胸膛,直到他抬起头时才看见她微微起伏的胸脯。眼光不自觉更加幽深,蔺月佯怒说你还不走,小心回去你妈妈拿扫把堵在门口不让你进屋。 —————————————— 精┆彩┆连┋载┇书┊籍:ⓦ○○18.vip (Woo18.vip) 回忆(7)H 总是这样一直亲吻拥抱恋恋不舍直到夏天结束。蔺月去省会念大学,纪翀宇则飞到大洋彼岸的西五区,他们互相都舍不得,却又都不说。离别时纪翀宇一直强调,我圣诞节来看你,你乖乖等我回来。蔺月在他身边乖乖地点头,说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要注意安全要好好吃饭。 怎么能舍得呢?他喜欢她那么久,好像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一样,而真正在一起才堪堪两个月就要分开,他不舍,嘴巴轻轻含住她耳朵,小声叮咛着,“我走了不准看别的帅哥,要时时刻刻记住你现在已经有家室了。。” 蔺月手掐着纪翀宇腰间的肉,大男孩嘶嘶地喊疼蔺月也不松手,装作管家婆的样子,“你才是到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别高兴地找不着北了,不准盯着大胸洋妞看,不许被外面的小妖精迷画了眼。”然后手松开俩手挽着他的腰,头埋在他胸间依依不舍。 纪翀宇很享受这样的依赖,双手也环着身前娇小少女,小声说“什么大胸洋妞,我看你的就很好了。” 说着把手慢慢收紧,蔺月紧紧贴着他的胸口,他埋头看见她高低起伏的玲珑曲线,气温在这个时候慢慢升高,俩人各怀心思都红了脸。 不玩社交媒体的他开了一个微博账号,每天都会@蔺月告诉她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有多想念她,蔺月开玩笑说认识了这么多年很熟悉了怎么还这么肉麻,纪翀宇一点都不掩饰回复她说待你一直如初恋。在美国的生活也没有一点改变,依然像在国内吃饭睡觉和蔺月说话,心心念念的都是什么时候有假可以回国去见她。圣诞过了就是春假,所有美国青年学生都去海边湖畔彻夜狂欢,纪翀宇一心只想着终于又可以去见蔺月了。他们在省会见面,约定去附近的一个道教名山游玩,说是5a风景区却因为不是什么国内节假日, 有人说谈了恋爱的女生会变得不一样,但是蔺月读了大学之后的确是变得不一样了,她性格一直偏冷,如今也会洋溢出春风渡雪山般的笑容,一夜间花开满园。眉里盛满柔情,眼间蜜意流转,尤其是俩人接吻接到深处时,蔺月脸颊透粉低眉靠在他怀里时,纪翀宇觉得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 住在山下的温泉酒店,俩人泡好温泉去吃饭,本以为换个衣服便出来,结果等了很久纪翀宇忍不住喊了一声,“月月还没好吗?” 打开厕所门只见少女未着一褛裹着一个浴巾堪堪遮住关键部位,湿发披在肩上周身散发着湿气,一双眸子藏满羞意说,“要不先不去吃饭了吧。” 纪翀宇却是没有想到这样的场景,周身血液仿佛凝固直愣愣盯着宛如海妖一般的少女,直到鼻管里两道鼻血流出也没有任何反应,倒是蔺月先动急急抽出纸巾给他止血,忍俊不禁问他怎么了,纪翀宇依然置若罔闻,双手抚上她光裸的双肩带来一阵颤栗,蔺月突然静止不敢直视他的双眼,然后是轻轻柔柔的吻,从头顶到唇间,纪翀宇细细品尝顶礼膜拜,他想着如果这是一场梦他愿意沉沦不醒。 指甲轻轻伸进浴袍中触到蔺月柔软肌肤,向上沿着完美的曲线,他抚过平坦的小腹腰线惊人然后是她挺翘的乳,只用轻轻一扯唯一的遮拦滑落。 他吻上去沿着蜿蜒曲线一路从嘴唇到锁骨在到乳首,蔺月躺在床上半边侧脸埋在发间,手臂攀着纪翀宇肩膀。 纪翀宇凭着本能吮吸双乳直到乳尖两颗红豆颤颤巍巍耸立,手指向下探去已经略有湿意,再往前看触进更加紧致滑腻的甬道,感到蔺月手指抓紧了他的手臂,“会痛吗?” 蔺月眼睛湿漉漉的,面颊潮红轻咬双唇摇了摇头。纪翀宇得了鼓励加了根手指挖去,另外一个手掌不停地抚摸少女柔嫩白软的绵乳,蔺月渐渐情动私处不断涌出大量滑腻润液,口中也哼哼喘气,情思迷乱中他看见纪翀宇的双眼即使沾了情欲也还是纯真如少年,她也动情,小腹紧贴着他的手掌,以实际行动回应着他。 初进入的时候俩人都发出一阵颤抖,他们挨的那么近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蔺月觉得痛,这痛似乎并不单单来自自己被打开的身体,但她也找不到这痛苦的来源,于是乎她紧紧闭上了眼睛,身体不助的痉挛,而纪翀宇也没有持续下面的动作,反而慢慢抚摸起女孩颤抖的身体。 埋下头轻轻吻着蔺月微微汗湿的鬓角,手慢慢覆盖上俩人濡湿的腿心,透明的液体中含着几缕血丝,纪翀宇看的眼睛发红,看着身下有些不耐的少女开始顶弄。耳边一声声痛苦与欢愉掺杂的娇喘声像是春药作祟,纪翀宇大力地操弄着身下娇躯但是没几下就泄出了大量白灼。 这下轮到纪翀宇脸红了。 蔺月也不好意思,只是埋着头眼睛不知道望着哪儿。 两个人躲在被窝里纪翀宇搂着蔺月嘴唇在她脸上摩挲喃喃说着月月你真好,蔺月也回吻他,舌头往他嘴里探,勾出银丝又咽下,俩人在被窝里互相爱抚彼此的身体,闷得浑身是汗也不愿松开。蔺月在纪翀宇的狎弄下,嘴里泛出抑制不了的娇喘,眼睛上氤氲着暧昧的粉光,纪翀宇见了也忍不住,侧着身子进入了蔺月,好像面对她总是索要不够一样。 因为有了第一次经验,第二次进入并没有什么阻力,蔺月身子也放松起来嘴里哼哼唧唧身体却也不由自主的配合少年胯下的耸动,嘴唇咬着自己的指尖,模样勾人,纪翀宇看的迷乱抬起她的腿把剩下半截分身也挺入少女幽密花道,那样温暖软嫩的触感令他不禁发出一声喟叹。 他就着这个姿势捞起她软弱无骨的身子伏下头就叼起了她乳尖,细细的咂弄,吮的发红发胀。腿被搭在左肩上蔺月就扭着这样的姿势被他顶的一颠一颠的,俩人身体都不着寸缕,仅单凭这本能互相抚摸互相狎弄,互相牵引着彼此的快乐。 蔺月觉得身体里有股说不出的酥麻,她也配合着纪翀宇的操弄,然后只觉得什么在释放,纪翀宇看着瞳孔失焦的少女,更加卖力说,“月月喊出来,喊我的名字。”蔺月一扭一扭一抽一抽还未来得及喊出,下身漫出大量大量液体,纪翀宇也感受到她体内的软肉的绞弄,大手抚摸过俩人相连接处,蔺月手突然抓住纪翀宇的手,俩人手互相覆盖就这样紧紧握住再没有松开。 俩人眼神交汇互相凝望,蔺月在这战栗失声中忍不住喊了出来,两个年少的身体两颗炙热的心,紧紧相贴没有一丝缝隙,互相感染着对方,互相索取互相包容。她感染着他的快乐,她回应着他的颤抖,她沉醉在他的沉醉中,额头相抵,手脚交缠,宛如一体。 他们那时多快乐呀,像是世界只剩下他们二人,在异境中飞天遁地恣意遨游。 回忆(8)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蔺月也记不清了,可能只是某天无聊打开了一个许久没有关注的老同学,然后像是一个多米诺骨牌,第一块倒下了就是第二块,蔺月从一个链接跳到另一个链接,由一个校友跳到另一个校友然后点到一个女生的主页。 是那个高中时总是来找纪翀宇的那个学妹。 最上面的一条动态是:没想到居然在NYC遇见了高中时一直喜欢纪翀宇学长,thx GOD! 蔺月也说不清楚心中情绪,俩人聊天时,蔺月突然问了一句,“你最近有见谁吗?” “谁?你是说国内曾经认识的人?” “没有,就是想问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什么可以给我说说的人啊或者事啊?” “嗯没有吧,就是跟室友打打游戏什么的?没有去social。” 对话戛然而止,蔺月甚至都没有、也是不想再继续下去这个话题。她心里好像有很多想法,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纪翀宇从最先的会一直追问宽慰她到后面因为无法跨越的时差,他渐渐也在这样的沉默中败下阵来。 蔺月鬼使神差地一直关注那个高中学妹,她去吃shake shack汉堡,去百老汇看音乐剧,身边换了一个又一个的鬼佬面孔,而那条关于纪翀宇的动态下面,也许是她曾经的同学的回复—— “哇你也太执着了吧,这么远都要追过去!”回复了一个emoji笑脸。 “快把他的主页发我!我也要关注学长。”回复了纪翀宇唯一的一个社交账号。 蔺月顺着账号点进去,看见置顶一条动态是某个假期她和纪翀宇在某个餐厅的一张合照,蔺月笑着依偎在纪翀宇怀里,像某种植物依附在他身上一样,宛如亲密的姿态。 蔺月也在想,是一种什么底气与自信呢?把自己的喜好和爱慕直截了当地表达出来,即便是对方一直忽略你,即便是那个眼神那个动作从未在你身上停留过。某天夜里蔺月突然反应过来,纪翀宇和那个高中学妹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她只是像某种扎根于地底的植物一样,只能拖着他往下坠。 又到了一年的春假,纪翀宇在美国刚刚买了车资金不够只好买廉航在香港转机呆一晚上才飞回渝都城,见到蔺月说眼睛红肿头发乱翘,蔺月不忍看他只是闷声问,“累吗?”纪翀宇答“还行就是头发有点油。” 心里装满巨大的甜蜜和无法消散的苦涩,她在他怀里第一次默默流泪。纪翀宇不解以为她是在心疼他,语气中无不得意,“哎呀不要伤心了,这点不算什么的。” 怀中小人哭的更加不止,纪翀宇一直安慰逗弄她问“是不是嫌弃我头发油,等我洗完头发之后立马变回吴彦祖。”“心疼我下回就来美国看我,我买了辆rs4,钢铁侠同款车呢,以后载你兜风好不好。”“要不了多久了我就回来了,然后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开了。” 蔺月哭的泪珠堆满下巴,先是点头然后是摇头,呜咽中说不出一句话。纪翀宇双手捧起她的脸,说着“没有我你可怎么办,哭得这么可怜。” 蔺月告诉自己在这一刻默默记住他的脸吧,纯真炽热的眸子,介于少年的孩子气与成年人的成熟感互相糅杂,带有不自知的美好。 那么那么好的纪翀宇。 记住然后就慢慢放开吧。 蔺月反复说服自己,反复想从各种蛛丝马迹中找出“纪翀宇不爱自己”的痕迹,她告诉自己现在断总比以后断好,纪翀宇总会发现和自己的不适合。 大段大段时间的沉默,纪翀宇从最先的会一直追问宽慰她到后面因为对待女孩迷样心思的不解,他渐渐也在这样的沉默中败下阵来,从最先的兴致勃勃到后面的无力颓唐,曾经大段大段的对话只剩最后的晚安。以他的二十年的人生轨迹来推断也许他真的想不出哪里出了错。他也不会觉得横亘在他和蔺月面前的12小时时差是多大一回事。年少时我们不都是这样吗?以为所爱即使相差万里,也可以不知疲倦地走到天亮。 但是谁又能真的不知疲倦呢? 是一天早上,美国晚上9点,中国早上9点,蔺月收到了纪翀宇发来的简讯,“蔺月我们分手吧。” 蔺月愣了也许不到十秒就回复说,“好。” 纪翀宇手指敲了一大堆对话,又删掉只回,“恭喜你终于解脱了。” 蔺月反复反复给自己说,这就是最好的结局这就是最好的结局。是纪翀宇给自己提的分手,她总也算没有给他更多的伤害。她只回了一句,“我没什么好说的了,要好好的。” 最后最后,持续十年的爱恋停留在了“要好好的”这一句上。 纪翀宇关上手机后觉得压抑,那就打开电脑玩游戏吧,一坐就是一晚上,眼睛红红的,同居的室友来敲他们说,“你该不会玩了一通宵吧,走吧去吃饭吧。” 纪翀宇没事人一般说你先去我再玩会。 然后又是在电脑面前坐了一天,也不觉得饿,他不想停下来,害怕停下之后又不知道做什么,这些年他好像只做了一件事,突然停止只剩下巨大的茫然。 不能停下来,手指疯狂只是疯狂的摁着鼠标,不能停下来。 直到第二天凌晨,他活动了一下早已僵硬的肩膀,不是难过也不是悲伤,他只觉得大石压在胸口觉得喘不过气,打开窗也觉得闷,那就下去转转吧。 又到凌晨,只有中国餐馆开门,他走进去点了一碗烧腊饭吃,异国街头里华人小妹放着中文歌?好像还是粤语,仔细一听是还真是应景。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见你竟花光所有运气。 到今日才发现,曾呼吸过空气。” 年少的爱恋像一场持续的高烧,如今纪翀宇醒来只觉得周身疼痛。但总归是醒来了。原来他这几年的不是只有【蔺月】,他自己也是呼吸过存在过的。 也许是该放下好好过了。 他心里也是反反复复地对自己说,本来就是他强求来的,由他来画上句号也算是有始有终,这样对他们来说是最好的结局。 蔺月,你也要好好的。 然后是圣诞节,早已经过了将近半年,纪翀宇这样的人向来不缺女伴,他们几对新晋情侣约好去城里欢度新年,圣诞节去洛克菲勒中心看巨大的圣诞树,最后一天去时代广场跨年,一大早就进入广场,路上都是纸片和露得清赞助的蓝色气球棒,到了凌晨看见那颗珍宝珠一样的小球掉下,纪翀宇搂着身边女伴跟着人群一起鼓掌欢呼。 之后回酒店,客房服务一个一个房间地挨个送香槟和贺卡,他和他的新女伴一起倚在阳台看外面在头顶不停迸裂的礼花,俩人在热闹中拥吻,纪翀宇举杯对自己说,新年快乐,希望今年或者接下去的几年都可以过的开开心心顺顺利利。 他那个时候肯定没有想到一个随口许下的俗套愿望竟然成真,接下来的他迎来了人生中最好的五年。 回忆(9) 其实在他们分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蔺月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没有大喜大悲,看起来像个没事人。只是晚上总是睡不着觉,伴随着失眠她也总说自己记忆力下降明显,连秦雪钦问她为什么分手,她也记不住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说是她的错,纪翀宇没有什么不好的。 但是就在分手后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是某个沉闷的冬天午后还是炎热的夏天傍晚,她还是没有印象。只记得电话里妈妈兴奋的声音,“家里要拆迁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城北老城区拆迁的消息很多年都在传,如今终于启动拆迁程序,开始挨家挨户去登记选房还是卖房。而蔺月家当初住的是她妈妈工厂的集资房,他爸妈早就商量好这套房子留给蔺月母女,她妈妈要了一套小居室,而她家自建的小卖铺是留给他爸爸——拆迁的时候,他们也分家了。说是离婚,其实蔺月爸妈早在她刚出生时就离婚,后面也不过是就搭伙过日子,挤在一个房子里,连碰面都觉得尴尬。房款下来的一天,蔺月爸爸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走了,长年灰暗的小屋里看不清他的表情,走之前蔺月爸爸说了一句“不管咋样我还是你爸,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蔺月没有说话,她跟她爸爸从小也不亲昵甚至中间有巨大隔阂,但她此刻发觉爸爸鬓边已经泛白,人到中年命运因拆迁而发生了不大不小的变化,而这之后发生的第一件事便是离开家,离开这个灰暗布满灰尘的小屋。 蔺月嘴角扯出笑容说好。 她妈回来的时候他爸爸早就走了,刚进屋时还有点无措,一手拉着蔺月的手一手不断把女儿的碎发拨到耳后强调着说“走了好走了好,以后就我们娘俩好好过。” 过了一会又说,“囡囡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他白白拿走那么多钱,你大伯说了以后你奶奶的房子卖掉了会拿一半出来给你的,让他给你在渝都买个房子,你毕业了刚好在渝都工作。他妈死得早,他难道敢不听他哥的!你放心,怎么样都能从那个坏胚身上再讨点钱来的。” “等我们的安置房下来了之后,还会再赔我们十几万,到时候妈妈再给你买辆车,就是你外婆隔壁家那个小子开的?奥迪还是奔驰,以后妈妈给你买。” 蔺月大四的时候她们娘俩在一片催促中搬家,“9月30号之前搬进去哦政府会奖励你2万块,我脑子不好才不搬。”蔺月趁着国庆节回渝州帮家里搬家,为了祛除甲醛家里摆了不少绿萝甚至在衣柜里都摆满了洋葱,晚上再累她妈也非要喝红酒庆祝一下,仿佛摆脱了铁轨边的房子就能跨越阶层了一样,还要庆祝一番。那只是超市搞活动打折的廉价餐酒,入口又涩又酸,蔺月没有喝过酒,一杯下去意识有些迷蒙突然想到居然让纪翀宇说中了,她有生之年还真的能搬家,竟然住上了临江的电梯公寓了,连那条不知修了多少年的跨江大桥也终于完工通车,从她现在住的地方,甚至能走着去到市中心。 只是纪翀宇再没有来过。 他再也没有来过,现在她得到了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蔺月固执地较劲一般地把剩下酒全部灌进嘴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也许是良心发现想要补偿他们优秀听话懂事的女儿一样,也像是急于脱胎换骨像成为彰显自己“新贵”地位一样,蔺月她爸爸果然给她在渝都买了房子,即使她明白这套房算是一个结果一个交待一种解脱,以后父女俩再无关系,各走各的路各受各的苦。 妈妈又固执地要给她买车“就买你外婆隔壁家那个房阿姨给他儿子的那个,什么奥迪啊四个圈的那个!” 蔺月觉得夸张“哪用买那么好的,普通一辆就好了。” 她妈妈异常固执“我给你房阿姨打听好了,那辆车30万不到就能买了,我想好了先给你按揭一部分,剩下的妈妈在打段时间零工帮你慢慢还。” “可是我不想你那么累啊,好不容易有点存款,又要拿所有钱来买车真的没有必要。” “囡囡,妈妈就想尽全力给你最好的,以前咱们不是没有这个条件,现在好了。我早就想好了,你现在有好车住好房,毕业之后就找个律师工作,这个工作是不是容易认识大老板什么的?你这个模样相貌加上工作和身家,配的上大老板的,也不会让婆家看不起你。” 至于女儿在想什么,他们装作不知道或者是直接忽略掉。 去4s店买车,BBA一家一家看过去,最后定了一辆BMW。纪翀宇说这个车在美国怎么念来着——“bimmer吗?”蔺月不自觉就念出来了。 旁边的销售喜上眉梢,这客人一进来就指定要一款轿车,成交过程这么顺利真是开张大吉。当然要对这位从天而降的金主恭恭敬敬,“嗯蔺小姐您说什么?” 蔺月像没有听见一样,客服又自顾自地介绍,“我们这台车现在有辆外白内红现车,您现在定3天内就可以提走了,这个内饰最受你们这样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喜欢了。” 她打开车门,坐进试驾车里没有说话。原来里面是这个样子,干净舒服的皮质沙发,宽敞的空间,头顶有明亮温馨的阅读灯,从玻璃望出去视野广阔,借着屋内柔和的灯光,车外一片光明,未来仿佛也一片明亮。 “我们家蔺月,我从来都没有想过她成为什么科学家什么读博士研究生什么的,她还给我说想去美国读什么硕士,怎么说的,lla?llm?什么的记不得。学历哪有省会一套房来的实在,她现在读好学校毕业了签了事务所,工作已经落实了。省会里有车有房,我们家女儿的样貌你们也清楚,啊这个样子嫁个有钱人大律师大法官什么的,去当阔太太哪里不好的。”牌桌上蔺月妈妈讲的眉飞色舞,“诶呀糊了,大四喜。”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牌搭子也连连恭维,“蔺月妈妈可真是最近顺利,你看这牌打的这个礼拜的小菜钱都有了。” 对于这样骤然的变化校园是最会滋生传闻,但是忙于实习她很少回到学校,快要毕业时传到蔺月耳朵里的时候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了——“我们班的那个蔺月啊,实习的时候傍上了一个合伙人,你看她那个样子谁会不喜欢?哄得合伙人高兴没有毕业就给她买车买房了。所以我说当律师有什么用还不如生的好看。” 旁边也许插了一句嘴,讲得绘声绘色的人立刻反驳道,“怎么不可能,有的女的表面上看起来清高的很,其实背地里勾引男人的手段可多着呢。” 蔺月听到这里置之一笑,传话人又开始补充,“之前她不是有个外校男朋友吗,听说就是因为这个大款把人家给甩了,可怜人家每年都来看她两次,就为了钱把人家抛弃了。” 蔺月听到纪翀宇的名字下意识就要与她争辩,刚想踏出门与门外的人争辩两句,等在一旁的同寝室好友拉住了她,似乎示意她先不要着急。 “还有更恶心的我也不给你说了...”声音越来越远只远远听见调笑声,蔺月听不清楚只明白总不是什么好话。 室友拉住她悄悄说,“你别理周倩,她不是一直都在跟你别苗头嘛,现在看见你这个样子,简直嫉妒得快要扭曲了。只能在你背后嚼嚼舌根找点存在感。” “再加上毕业了她男朋友甩了她,你还记得她男朋友吗,就是隔壁系那个出名的花花公子,换女朋友跟换衣服的那个。简直了。” 花花公子吗?帅气多金,身边女伴都是“cool girl”,有趣的酷酷的女孩,她们大多数会跟男孩子一起玩游戏即使彻夜狂欢后第二天也是容光焕发的面孔,琼鼻红唇,吃垃圾食品也依然保持在80斤的体重,朋友圈里都是贴满卡通人物的自拍,或是和同样是酷女孩的好友的聚会拍美食拍风景,人生汲取知识的来源或许也只来自于互联网,但有谁会喜欢和漂亮女孩讨论“马基雅维利主义”或是布尔乔亚。酷女孩的评价里绝对没有“听话”或是“懂事”,即便会有不好的传闻,也只会增加她们在人群中的魅力值。 在一个雨天,蔺月看见隔壁系那个出名的花花公子打着伞从食堂走出来,难得他一个人快步走向停在食堂旁边的车,这个时候她故意地有目的性快步躲到他伞下,声音轻轻柔柔,“好大的雨啊,伞分我一半吧。” 男子低下头看见是蔺月,学校里谁没听说过她啊,连隔壁系的人都知道,法律系一个一眼夺目的美人,只是气质清冷,似乎不太好接近,只这样的邂逅太迷人,他像是渐渐忘记自己身处何方。 低头只见蔺月周身潮湿,上半身半倚靠在他手臂上,好像还有一股隐隐的淡香,头发因为雨淋湿显得有点微微蓬松,雨水从她侧脸滑过,她微微扬起脸,湿漉漉的眸子对他眨了一下,这个时候他愣住了半天没有回过神。 谁能想到临近毕业,隔壁系出名的花花公子和法律系出名的系花蔺月在一起了呢,他们并肩走在校园里时看起来真的像一道风景线,蔺月看见班上嚼舌根的同学咬紧牙关恨恨地看着她,她回报一个胜利的微笑挽着男伴的手坐上自己的高级轿车里。 钱真是个好东西,让“富家女”和花花公子的恋爱像一个完美的青春偶像电影,去高级餐厅约会吃完饭顺便去高档酒店开房,去附近的旅游景点千篇一律的古镇里游玩,节假日里收到水晶项链或是珐琅手镯,偶尔也会给买男友名牌球鞋。然后吵架分手,像蔺月这样的人从来不乏人追求,然后再格式化的恋爱再分手。顺利毕业,努力工作,赚多少花多少没有节制没有规划。拿着年终奖去国外旅行,买华丽的首饰名牌包包,像是要把曾经没有得到的通通加倍的补偿自己。 不想要再听见“清高”“听话”或是“懂事”这样的评价了,蔺月疯狂地甚至拼了命的向前冲,没有时间停下来也没有时间回头看。她没有想到,接下来的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五年。 ———— 回忆系列终于写完了 妍心 “这里可是十年前渝都第一个突破一万一平的房子啊,我就是相中这里的物业,这里的配套,这里的安保,不会有什么乌七八糟的人混进来,当时你们怎么承诺业主的,喔唷还天鹅社区,还说每年都有天鹅飞来栖息地,哦现在天鹅没有了,小广告倒是每天打开门就能看见。10块一平的物业费我交来是干嘛的?抓小广告的都抓不到…” 夏妍心躲在居民楼阳台凹陷处的阴影下,想着这个兼职虽然给的钱高,但是tmd可真累。老板专门叮嘱了传单一定要发在这几个“富人小区”里,这样才能达到宣传目的,所以她和她几个工友从车库门里偷偷溜进来,然后挨家挨户地塞传单。 总共要发3天,没想到第一天物业变从监控里盯住了这几个“小贼”,他们这样的小区里当然不会允许发生在这样事,当即做好准备下次再来的时候对她们进行围剿。 她手里没剩多少,想着随便扔在这里也没事,也算是“全部都在富人小区里了”刚想随手处理掉手里传单,她侧着身从楼缝中钻出来,看见前面一个手里提着一口袋矿泉水的男子,她略有尴尬,“也不知道谁到处乱发小广告,我都捡了这么多了还没有捡完。” 她学着业主的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自如的样子,等她看清身旁男子的脸,嘴里挂着一副看穿她的真实面孔的狡黠的笑意,只是这副笑颜在她眼中多了些别的意味,当下她就觉得,也许这是一个好的机会。 待保安从她身后折返,面前男子已经走远她两步。夏妍心正了正身子朝他喊,“我不是发小广告的,我正在收她们乱发的小广告。”想着还补充了一句,“我也超级烦那些到处贴小广告的,还想带着保安去找他们。” 眼前男子已经走出两步了,回过身看她,“嗯,你是收小广告的。” 夏妍心看着黄昏中对面男子,穿着灰色卫衣和运动裤,一身居家打扮,额发软软地贴在额头,桃花眼与娃娃脸相得益彰,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夏妍心手下意识的捏紧手中传单,然后再慢慢松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夏妍心对自己的相貌很有信心,即使是来发传单的,她也觉得自己与“灰头土脸”这四个字无缘,她更加轻松自如,走到他面前说,“口渴了,给我一瓶。”说完手指指了指他手中口袋里的水。 纪翀宇其实对这样开头的搭讪已经很习惯了,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头戴着鸭舌帽背着个不知牌子的双肩包,小小瘦弱的身体眼睛透亮。 夏妍心喝了一口,原来依云矿泉水是这样的味道,她下意识里对自己说要记得这个味道。 夏妍心觉得自己的眼睛很漂亮,亮亮闪闪的,有求于人时一般朝别人眨一眨很总会得到回应。她觉得她很知道她在什么时段需要什么东西,并且会一步一步为实现自己的目的所努力。她从小在农村长大的,虽然长得好看,但美貌若是落在大山里就会变成很危险的东西。家里的老二不受重视,在几岁的时候她明白了靠家里不行,所以她发奋读书,农村里教育资源有限,但是她也脱离农村,大学考到了省城,大城市多美好,她又在算自己的筹码,美貌年轻不高不低的学历。其他像她这样的人也许没有清楚的头脑,这样来自农村的漂亮的贫穷的女孩很容易走上歪路,只因夏妍心是夏妍心,她想要的不仅仅是一时乍富,她想要的是什么?当她看见纪翀宇的时候便确定了,这是年轻的她唯一的机会——一个家境优渥住在所谓富人区的城市男孩,而偏偏她眼前的男孩,年轻迷人,帅得像一阵风。 她知道她必须全力以赴。 当她终于一天站到纪翀宇家里,一个有着大落地窗的大平层,刚好是黄昏,夕阳的光打在脚下温暖舒适的名贵地毯上,她想有一天自己一定会成为这间屋子的女主人。只是纪翀宇不提让她搬来,她是决计不会主动开口说要一起住,要给自己男友足够的空间,从来不会跟他们提要求或者发脾气,这样显得自己看起来十分在乎这样的关系。 不不不,夏妍心对自己说,千万不要让自己看起来很在乎很用力,她想要一种轻松自如,一种驾轻就熟,一种游刃有余。就像他的朋友们或是朋友的女朋友们一样。就像现在,她陪着纪翀宇和他表弟一起吃饭,他表弟也来自优渥的家庭,即使穿的普通看不出牌子的衣服,也是一副得心应手的样子,而他女朋友呢?即使刚刚下班穿着一身制服,也没有一丝的仓促一丝疲惫,手上戴着一只陶瓷腕表,耳朵上戴着钻石耳钉。 夏妍心并不喜欢她,叫什么名字?蔺月,是个律师?不喜欢打招呼时里蔺月眼里对她明显的无视,不喜欢她身上散发出一股高人一等的气息。 夏妍心她笃定地想着,她现在没有的终有一天会得到,出入都有高级轿车,佩戴着低调昂贵的首饰。 后来她忍不住都在回想那一次他们四人的聚会,那时的她只在蔺月身上看见她的衣服她的首饰她美丽脸庞,夏妍心止不住的在想,如果,如果她能把注意力放在身旁纪翀宇身上,说不定一切都还来得及,她的未来一切都沿着她既定的轨道上慢慢行驶。 尘封 纪翀宇这几年没怎么变,一有心事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打游戏,先玩电脑游戏,没有人组队再玩switch,就是不能停下来,一停下来他就只能坐在沙发上发呆。手机里提示了很多信息,只他没心情去看,果不其然女友上门。 夏妍心提着大包小包按门铃,“你怎么买了这么多,都不给我说下我好帮你提?” “哪能麻烦你这个小少爷,给你发了几个信息都没有回。”夏妍心进门,纪翀宇帮她提着东西进门,笑着打招呼。 他一直没有变,只是更会隐藏了。 她甫一进门就去厨房叮叮咚咚地料理,说着想进去纪翀宇的工作室,被他拦住了。 “最近在做一个群雕,里面拖了很多印泥,太脏了你别进去了。” 纪翀宇是一个雕塑设计师,小时候差不多学了十年的绘画,大学进修的方向是雕塑。家里有个小屋便成了他的工作室,为了做雕塑经常会拖回来各种综合材料等等。夏妍心有时会帮他收拾,只是这次她回过头对他笑了笑停了手。 纪翀宇有一搭没一搭没一搭地回复着,他躺在卧室床上,玩了一天电脑眼睛里布满红血丝,涩涩的,抬手揉了揉视线一片血红。 蔺月。 他不敢喊出这个名字。即使这两个字像是有自己蓬勃的生命力,不断不断地破土而出。这些年他也会想会不会再次遇见她,会在什么情况下遇见,但当他再次遇见她时,蔺月已恍若他人了。 等女友收拾料理完走时,纪翀宇约昔日好友果旭见面,他们俩多年来也算是互相见证各自青春的人,刚一见面果旭便看出他的不对。 “你干嘛,这副样子?撞鬼了啊。” 纪翀宇只闷着头喝酒隔了很久才回了一句,“我见到蔺月了。” 果旭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还真是大白天撞鬼,蔺月这个已经尘封很久了的名字再次出现在他们俩的耳中,果旭表情又八卦又克制,当初他们俩分手时,即使纪翀宇人在国外他也是当下就知道了,好兄弟好像颓了两天,但很快又恢复正常,他以为他想开了,“我以为你已经翻篇了。” 纪翀宇故作轻松地说,“我也以为翻篇了。只是蔺月她现在给人感觉很不一样。” “啥叫很不一样?”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我说不上来,感觉她变化挺大的,而且看起来过得很好。” “那你现在怎么想的?” 纪翀宇苦笑,“什么我怎么想,她现在有男朋友,看起来男朋友对她很好。” “那就对了,你别一看见她就发疯。对得起人家小夏吗?” 果旭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是见证了纪翀宇的青春,而纪翀宇的青春只有【蔺月】俩字。即使他后面又交往过几手女朋友,但无一例外她们身上都或多或少有蔺月的影子。 只纪翀宇不知道。 果旭想着,也不晓得这小子是真不知道还是在他面前装懵。 怕好友多想,果旭又提议周末去他家玩游戏。 “为什么又来我家?我周末想睡觉。没空”纪翀宇当即就否决了果旭的这个提议。 “你们家地方大,位置也好。打完了刚好去吃那家新开的美式汉堡。”果旭在电话里嚷着,“我和舟舟出发了哈。” 舟舟是他女朋友。 “滚,你什么时候喜欢吃了美式汉堡了。” 电话听筒传来了声音挂断的嘟嘟声。纪翀宇无奈。 来的时候果旭又开始捣鼓起纪翀宇新做的雕塑。 “大设计师这是你的新作啊?” 果旭曾经和纪翀宇从小一起学美术,只是他没在绘画上面有天赋半途便放弃了,学绘画到了他这里就变成了“搞艺术的。” 再加上这两年工作的需要,纪翀宇家里摆了很多自己的作品,有高温陶的人像,有青铜的摆件,有树脂着色的浮雕,也有自己喜爱的丙烯填色画。 用果旭的话说就是,“你这一个屋子真的太能唬人了,绝对大艺术家啊!” 纪翀宇一把打掉果旭乱摸他作品的手,“你小心点啊,这是刚从千叶美术馆第二期巡展回来的作品。” 果旭不以为然,倒是他女朋友舟舟一脸兴奋样,“纪翀宇什么时候你能帮我画副油画呀,丙烯的也许。到时候我们新家装修好了,刚好可以挂在新房里。”她说着也觉得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我可以付你钱的。” 纪翀宇无力地扶额,不知怎么解释自己就是因为绘画上到达了某种阶段再无法突破,才去转向了雕塑。结果旁边果旭对着他女朋友拿纪翀宇开涮,“哟吼你还请得起我们纪大设计师啊,你不知道吗?我们市中心那条步行街中间,那个国父雕像就是我们纪大设计师的作品。” 这话倒也没错,只是那是他刚毕业回国进入他现在的公司参与的第一个项目,他可能只负责了国父雕像的“国父”二字,到了损友嘴里就变成了他的“作品”了。 果旭女朋友舟舟一脸嫌弃果旭的样子,“你还好意思说,你们两当初不是一起学的美术吗,怎么你去搞了基线,别人就成了艺术家。” 纪翀宇在一旁看着二人你来我往,对话好不快乐。夏妍心听到了笑声从厨房里走过来,轻轻问,“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好笑。” 说着便自然而然地挽着纪翀宇的手臂,因着身高差,头只能轻轻搁在他的手臂上,纪翀宇回过头只说,“没说什么。” 果旭在旁边问着,“你最近在做什么?我觉得上回你搞得那个数码喷绘的作品,看起来不错啊。” “一个群雕作品,就是印泥的作品,整个办公室里每天像工地现场一样,全是泥。”纪翀宇如实回应到。 “哎呀你们不要再讨论什么作品了。我们来玩分手厨房吧。”舟舟从中间打断他们。 “怕是分手那天你都不得进一次厨房哦,还玩分手厨房。”果旭吐槽女朋友不会放弃任何一次机会。 最近吵吵闹闹叁个人玩起马里奥赛车,舟舟,“这个赛车好像奥迪的那款rs4,我就选这个了。” “喏你身旁的这个少爷当时读大学就买的这款车。”果旭又在补刀。 “哇真的吗?我当时本来也想买这款的,就这个土鳖非要买GLE,土死了。”说着把果旭搂在怀里摇着他的脖子。 果旭被她折磨的不像样,纪翀宇在旁边看热闹,看他向自己求救了,才收敛了笑,说着,“这款车在美国不贵的,国内的话落地可能七位数,美国的话大概对半吧。比不上GLE的。” 夏妍心这时款款而来,端出了刚刚在厨房里烤制好的蛋糕。果旭拍拍舟舟的手,示意她做好。顺便招呼她,“小夏才来啊,我们正要叫你。” 夏妍心摆摆手,“没事,我不太会玩这个的。而且我也听不懂你们说的什么雕塑啊车啊。”她把蛋糕一块一块地分好,递给众人,“但是我知道你们玩累了一定会饿的。所以就提前在厨房烤了个蛋糕。” “看看人家,卢舟舟,学学人家。”俩人有在一旁打闹,阳光从落地窗边照向他们,那是情侣间最真实的快乐最灿烂的笑颜。 夏妍心挽着纪翀宇的手坐在他身边,“你以前开跑车呀,很想坐坐呢。” 纪翀宇只是嗯了一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你辛苦了。” 炼狱 蔺月睁开眼的时候靳若尘已经走了,他其实前一天半夜又再次回部队了。她尽量让自己忙碌起来,去了趟律所后又再次见他的当事人刘星。只这次会见之后,她顺便去拜访了下办案民警。 “我们最先开始的时候压根就没怀疑过是刘星干的。”民警说起来,“死者据反映,之前经常骑个叁轮车走街串巷地卖猪肉,所以他的行踪他的轨迹不是固定的。即便消失个叁五天,也没有人会怀疑。而且刘星也没跑也没闹,每天都在步行街那边摆摊儿给手机贴膜。” 当刘星被传唤至此,只一个新来的民警接待他,刘星回答的第一句就是,“我把他杀了。” 新来的民警直到把“我把他杀了”这句话完整地记录在笔录上才反应过来立马起身喊人。 叁五天,足够让证据被处理干净了。 “而且,刘星作案的时候也是抹除了很多证据。” 刘星趁着母亲带着妹妹回乡下外婆家的某个午后——他知道他这个“叔叔”有中午喝酒后午睡的习惯,用枕头闷死了他之后分尸,作案工具——杀猪刀和高压锅。 “你知道,他们住的那种老红砖房,下水道都是直接通楼下的化粪池,处理那些煮熟的肉汤几乎没什么难处。” 蔺月想去刚在看守所问的话,“你对杀人事实供认不讳。你知道疑罪从无原则吗?” “知道。” “那为什么?” “人确实是我杀的。” 所以如果没有这份口供,民警几乎无法给刘星定罪。 话到这里办案民警沉默了好一会说,“这个确实案子证据很难找。” 蔺月知道,当时几个民警身穿渔民捞鱼的作业服,去化粪池里找死者的小块骨头和牙齿——这是最不好消化的。找出来送到物证课去检测证实了的确是死者许大有的。 听说几个民警休息了几天才回过劲。 “蔺律师,你觉得他是一个人杀人分尸的吗?” “刘星一个人不到一百斤,跟个瘦猴似的,他那个后爸两百斤,你说咋制服他的?还把尸体从床上搬到厕所,这可能吗?一个未成年,还知道怎么分尸?怎么处理头骨躯干骨?” 蔺月是认同警察的分析的。她在看卷宗的时候也是怀疑是集体作案,并且可能不止一个人参与其中。 根据卷宗加刘星的口述,刘星因为其父平常几乎没有管教过他,所以经常出现在其母其妹家里,对死者颇为熟悉。 “他中午回家吃饭,一般都要喝酒,然后午睡,睡得很死,一直都在打呼噜。” “他几天因为喝多了,把我妈打了一顿,我妈害怕带着我妹去我外婆家躲了几天。那个时候,我就想杀了他。连同他欺负我妹妹的账一起算。” “家里的杀猪刀被他磨的雪亮,我趁着他中午睡着了偷偷溜进屋里,本来想一刀砍死他。但是想着血迹不好处理,就用枕头闷死了他。” “他喝了酒力气还是很大,但是我就只想杀了他。满脑子都是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去死吧。” 接着就是杀人分尸,血流满了整个厕所,这是个没有窗户的卫生间,他在森森的血色中抬起头,没有一丝光,浑身都是血,甚至连瞳孔中都印着一片猩红,像是刚从炼狱中归来。 处理完尸体后烧锅炉,通常烧锅炉是为了给死猪烫毛,他曾经看见过他后爸的这个过程,做起来也算驾轻就熟。 蔺月想着那时这个瘦弱的少年到底是怀着怎样一种心情,把继父的尸块一块一块地丢进沸腾的热水中,然后再一锅一锅地冲下下水道。 “我曾经也看过他处理猪龙骨,手起刀落,然后又丢进大锅里煮。”他说,“这有什么难的,又不是金刚钻,煮化了就行。” 就这样处理完了所有的尸块。 蔺月在质疑的时候,刘星平静地脸上有丝丝的反常,只一口咬死,“别问了,是我一个人做的。” 只是面对民警的探寻,她不能随意松口,“死者是屠户,说不定刘星也跟他学过杀猪。家里杀猪刀和锅炉都是现成的。并且根据无罪推论的原则,你应该认定他无罪,用完整的、一环扣一环的的证据链去证明他无罪,而不是先入为主的认定他有罪,再去找证据。况且,嫌疑犯母亲也坚决不承认参与分尸。” 嫌疑犯母亲。 蔺月脑子里蹦出这个人的时候,她隐隐约约地感觉到,或许能在这个女人口中等到另一个事实。 即使这个事实也许并不是真相。 父母 “再等俩礼拜我给你一起去。” 蔺月抬起头看了看说话的人,他们律所另一位合伙人狄律师。 业界大牛,不到四十岁就成为了常委会立法咨询专家。 他从办公桌后面转过身,一天的忙碌下来他衬衣扣子解开两颗,袖子也挽起来,显得有点邋遢。听说蔺月要去彭县有点担心。 蔺月不动声色,“怎么说?” 他绕过来走到她面前,“你要着急的话让应心谊跟你一起去?反正别一个人犯傻一样什么地方都敢去。” 蔺月也抬起头,盯着这个刚刚迈入不惑之年的、依然算是年轻有为地合伙人,即使刚刚晋升为奶爸,也丝毫不会影响他对于年轻女性的魅力。而狄律师此刻也注视着蔺月,这个他力保进入律所的女生,小小身体里从来就蕴含着巨大力量。 蔺月在这样的对视中败下阵来,笑着答他,“好了好了知道了。年纪轻轻就这么爱操心怪不得长白头发。” 狄律师拿着文件轻轻拍了一下蔺月的头,他其实知道自己无法劝得动蔺月只能去交代应心谊。 “狄律师对你总是特别关注啊。” 蔺月这次开车去彭县见刘星母亲。 他们的老家。 应心谊应承了他的顶头上司陪着蔺月一起。 蔺月开着车没有回应她,应心谊又自顾自说,“好像我们事务所就只有你一个女的一样,担心你这个娇小姐从来没有踏足过乡下一样,还叫我陪着你。” “啊你说的是那个孩子都周岁的狄律师啊。” 应心谊朝她翻了个白眼,蔺月真的特别会扫兴。 跟着地址找过去,因为屠户家变成凶案现场已不能住人,刘母只好带着幼女住在外婆家。那是连社区都算不了的住宅楼,时代久远甚至连裸露在外的红砖头都是斑驳凋零。楼上白色油漆刷着“时刻准备打仗”几个大字。 “这都是几十年前的危楼了吧,还有人住。”这下连应心谊都惊讶了,“如果不是亲眼见,我都不相信渝都辖内还有这样的地方。” 但是蔺月却知道,在她很小的时候自己也是住这样的楼里,恍如记忆重迭了一样,她见到刘星母亲的时候一阵晃神。 她们住的仅仅是像一个单间,包含了卧室与客厅,厨房是公用的,厕所一层楼有两个,供整层楼使用。屋内尚算整洁,蔺月看见了十叁岁的刘娣,一点都不像一个正在青春期的少女,像受伤的幼兽一样缩在床上一角,而他们兄妹共同的母亲不到四十岁已有了白发了,可能今天要见律师还专门打扮了一下,衣着也算整洁,进门了还专门给蔺月她们倒水,蔺月挥挥手表示不用,直入主题直接说起了赔偿的事宜。 这时这个软弱的中年女性开始流泪诉苦。 “我身上真的一分钱都拿不出来,我知道我这个当妈的没用,自己的小孩都保护不了,现在他犯下这个错,刘星还是个未成年,是不是不用死?” 蔺月语结,她明知让刘星家里拿钱赔偿受害者家属实属天方夜谭,但作为律师她必须与她明示这件事。“许大有和前妻还有一个女儿,想要免除死刑,唯一的办法就是获取被害人家属的谅解。” “她那个女儿哪里还会认他,从来都没有在他面前尽孝过,这就年都是我在服侍他,我就不能当这个被害人家属,我不能谅解?况且老许做了这种事,他的确该死。但是我没用,十几年都没有上过班,我跟这个社会已经脱节了,身上根本拿不出一点钱。之前打麻将的钱还是他给的。我两天没有吃饭了,连我妈都赶我走。你们能不能帮我找找,许大有还有没有存款,要是有存款的话得要给我们孤儿寡母留着生活啊。” 应心谊站在旁边已经有点愠怒了,蔺月她反而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克制,她不生气,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可怜,丈夫是被杀人了,一个孩子是嫌疑犯,一个孩子是受害者。 她似乎看出了应心谊的不耐,哭的更大声喊着“你也知道老许做了什么龌龊事,他要是再不把钱给我,我能这么认吗?哪个母亲愿意看着自己的女儿......” 既然说到这里蔺月又忍不住当初的性侵遭遇,只是这话不能当着刘娣面前问,她要求二人单独探讨,没有地方去只好站在厨房说。 “当初被性侵时为什么不报警?”在蔺月看来当日这忍耐就变成了纵容,纵容导致了惨剧。 “不能报警,不能报警,报警我就完了...”兄弟俩的母亲双目无神只是嘴里反复叨念着不能报警。 当初要是报警了,许大有也就不会被杀。 “那现在你女儿遭遇性侵,你儿子因杀人现在身陷囹圄面临审判,还有比这更差的结局吗?” “我们这里小地方的人和你们大城市人不一样,女孩子名声坏了她一辈子都完了。” 所以你是默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吗? 这句话她当然不能直接说出,蔺月心里明白,屠户老许的死亡让刘娣的性侵案件到此为止,问的再多无济于事。转了个话题,“刘娣现在怎么没有读书?” 刘母则轻描淡写地说,“从他哥出事之后就没有读书了。等过段时间只能带她到沿海地区打工了。” 蔺月无奈只能说再见,身子已经探出门外也阻挡不了刘母的叨念,“要不你去问问刘星亲爹,问他要点钱,这么多年他给过刘星一分钱没有...”。 二人似乎走下楼她才明白为什么当初狄律师这么担忧此次出现。 贫穷是像是一种病毒,所到之处无一幸免。这里所有的人都都仿佛笼罩在一层阴影下,一辆豪华轿车的到来吸引了多少人的目光,蔺月她们俩刚刚下了楼,就看见一群青少年,准确的说一群小混混围在车边打量着,想着这样的好车怎么出现在这里。再当两个衣着光鲜的女子居然是车主的时候,犹如水溅油锅一样沸腾起来。 到底是法制社会且香车美衣加持,这些人并不敢真正动手动脚,只是口头说笑着,“美女到这里来找谁啊”“美女车不错啊”到甚至后面更加夸张“小叁吧这么漂亮”“美女多少钱一晚” 嘭的一声都关在门外,关门自动锁车,蔺月没管仍然堵在车前的黑帮青少年们,径直开走了车。 “妈的,吓死我了。”应心谊上车还惊魂未定,“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老狄非要拉我跟你一起来了。你都不怕吗蔺女侠。” 蔺月当然怕,她最怕的就是这些有未成年人保护法保护的未成年了,天真冲动无知残忍的小恶魔。 应心谊本以为她们今天的行程也算结束,没想到蔺月驱车到了一个这边有大型超市,说是超市但也只是个供销社而已,蔺月进去后把里面的瓜果蔬菜差不多都买的七七八八,小谊也很惊讶,“你是做律师还是做慈善。” “就帮她们一次。”蔺月也是下定决心,她脑子里不断闪回少女刘娣的眼神,她觉得这个小女孩知道什么。她决定再堵一把。 母女俩的确也没想到两个妙龄律师又回来,还带回了大量食物,连声道谢,而蔺月只一直盯着刘娣,但刘娣是未成年,她没有办法绕过她的监护人单独跟她沟通。所以蔺月只能等刘娣来找她。 “姐姐。” 蔺月赌成功了。 “我哥哥在牢里还好吗?” 蔺月心中一涩,跟了这个案子也有一段时间了,这是她第一次听见有人问刘星过的好不好。 “你哥哥没有钱,穿得衣服都是别人捡剩下的。吃的也不好,也许还会被其他人欺负。”这也是某种情况下的事实。 “我妈明明说了我哥不会有事的啊,他不是未成年吗?” 蔺月不想给她解释民事行为能力和刑事行为能力的区别,她只是说,“你哥哥杀了人,犯了错,要付出代价的。” “可是我哥哥他…” “他怎么?”蔺月追问。 这时少女刘娣欲言又止了,仅死死咬住下唇不再开口。 她蹲下头来抱着刘娣,“你妈妈是不是都知道?”刘娣身体一僵,“你不想说也没关系。这是我的号码你方便的话给我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然后摸了摸她的头,不再言语。 “你是不是察觉出什么来了?” 小谊总算知道,像蔺月这种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人,为什么今天要帮助孤儿寡母了。 “一半是一半不是吧。刘娣确实可怜,这是她选择不了的。” “我看她妈才像是无利不起早的人,你还不如去套路套路她妈。” “我真不想跟她妈打交道。我当然知道,我要是把那些食物都换成钱她妈肯定会更高兴的。我就偏偏不想把这钱拿去给她当赌资。” “行吧你,等下去哪儿,可以回去了吧,你得请我吃饭补偿我。” “吃饭可以,再去个地方。” 刘星生父与他母亲家住的地方并不是很远,用应心谊的话就是说“穷人挪窝再远也超不过一公里。” “这住的虽然也还是老破小,但这明显比女方家里好嘛!” 刘星生父住在顶楼,俩人气喘吁吁地爬到六楼,那种老旧小区,明明已经很狭窄的楼梯周围也都堆满各家各户的杂物——“这要是发生火灾没有一个人会逃出去。”应心谊撇着嘴评价着。 敲门敲了好一会儿,老旧的防盗门才打开。也许是年久失修,打开时发出很大的吱呀声,透过门屋内一片昏暗,小孩的婴儿车与尿片四处散乱着,玩具落的满地都是,里屋似乎还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叫骂和小孩的哭声。 印入眼前的男子,看着他的面孔几乎不能猜出年纪,头发花白了大半。穿着一个已经破了洞的黄色背心,斑驳的字大概看出写着“第二挖掘机厂”,听明她们的来意,立刻变得不友善了起来。 “我差不多把他养到18岁成年了吧。我对他的义务已经尽完了,厂子给我买断工龄了,现在每个月就那么点工资,哪里还管得了他!”说着起身进了屋,蔺月看着他穿着涤纶的袜子上破了个洞,发灰的指甲明晃晃的露在外面,再次出现在她们面前时,手里攥着几张百元大钞,“这些给你们了。下回别来找我了,我也没有办法。” 也许是拿了钱,屋里的女人也跟着出来嘴上骂着刘星父亲没有用生了个讨债鬼,刘星父亲也面上讪讪让她先进屋。转来把钱像塞到蔺月手中,蔺月下意识躲了躲,她不喜欢有人触碰,刘星父亲提高了声音,朝着蔺月二人吼,“你也知道,刘星她妈是什么人!一有钱全部拿去赌了,我被她害的那么惨,现在还要拿钱给她,我 欠他们母子的早就还清了...” 可是刘娣和刘星都是你的孩子… 蔺月还没有说出这句话,门已经被轰的一声关上了,蔺月与应心谊二人面面相觑,今日的行程都是这样让人无奈且尴尬。回程的路上也不说话,饶是自诩“看破红尘”的应心谊此刻估计又再一次被刷新了一下下限。 夜晚睡不着觉蔺月在阳台上徘徊,自己仿佛是一块吸收了巨大负面情绪的海绵,抬头看天空,银河清浅,皓月当空,仿佛能治愈万家,治愈所有受过的伤的人,这人是现在的刘星或者亦是曾经的蔺月。 他人 再一次蔺月去看守所见刘星,少年已经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变化,蔺月告诉他说很遗憾没有达成谅解协议,你的父母都没有闲钱去赔偿,蔺月说,“我尽力了。” 刘星倒是从容坦荡,像是意料中。“我父母这辈子就没怎么见过钱,别说他们家里没钱,就算有钱,他们也不会给我花一分的。”刘星对他父母看得透彻,现在许大有也死了,他只希望妹妹能好好地生活。 想到妹妹,他忍不住问蔺月,“你见到我妹妹了吗?” “嗯。” “她现在还好吗?” “你妹妹现在没有读书了,也没有钱,没地方去,二人住在以前外婆家的老房子里,我去的时候已经几天都没有吃饭了。还是我给她们买了不少东西过去。” 玻璃对面听见这话,牙关渐渐咬紧手握成拳狠狠地捶在台面上,像是忍了又忍,豆大的眼泪从他眼角滑落。“她骗我,她明明说过她会好好照顾我阿娣的,她骗我...” 蔺月在玻璃的对面没有言语,看见对面的少年听见妹妹的现状,又回想起妹妹在老旧面前问起哥哥现状,或许在这世间有一人心灵相通便已经足够,她继续说着,“你妈妈说不准备让她继续读书了,你的案子一结,便会带着他去沿海城市打工。” 刘星激动得想从椅子上站起来,拷在铁椅子上站起来,拷在铁椅子上的手铐被拽的哗啦哗啦直响,“她骗我,她骗了我。她怎么对得起我,她也更对不起阿娣。” 蔺月并不想追问答应过什么骗过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坐在对面颓然地哭。 “我是不是会被判死刑?”听到妹妹的处境后,他第一次考虑到了自己,“我不能死啊,我死了我妹妹怎么办?” “还没判决你别太悲观了。”蔺月尽量把话说的有余地,想让他把情绪平复“我已经跟你们当地居委会反应了,会解决你妹妹的读书问题,也会给你妈妈提供工作机会,只看她愿意不愿意了。” 刘星神色复杂的盯着她,没有质疑也没有反驳。只是反问,“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蔺月被问得怔了一下,像是故意开玩笑一样回答他,“因为我信因果报应,做了一件好事也是为我积福报。” 刘星放松了一些,但是蔺月不会给他轻松的机会,“以许大有的身材,你很难得手吧?” 刘星神色又回到最初防备的样子,极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和声音,“律师,您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蔺月作为律师,应当尊重当事人的意愿,本来就不该问这个问题。“我现在问你是想提醒你,一旦开庭的时候公诉人或者审判长也会这么问你,甚至会问的更加尖锐。你别紧张,如实回答就行了。” 刘星的眼神中闪过了很多的情绪,有复杂,有不信任,有担忧也有厌恶。但是他最终目光坚定,宛如即将离世的老人交代遗言一样的平静与无力,“是我一个人做的,没有那么多疑问。” 会面到了这里似乎也无法继续下去,蔺月心里有很多疑问但出于她的立场无法与人诉说,只好回回所里继续看笔录。八点过了小谊还在,看着埋头在电脑面前的蔺月丢了一个小面包过去,“吃点东西昂~你今天去看守所咋样?” 蔺月心情不佳,把小面包又给小谊丢过去。“不怎么样。”算是回答一句。 “诶这个案子里真的没有一个正常人,冷漠的父亲,自私的母亲,禽兽般的继父,惨的只有那对兄妹。哥哥坐牢,妹妹可能下辈子只有四处漂泊了。”小谊这是明显不想工作了,来插科打诨一段时间,说着又把小面包丢了过去,“你说你怎么净赶上这种案子。吃力不讨好。” “我真的,我只是想帮助他们而已。”蔺月脖子也早就酸了,仰躺在椅子上,手开始揉着自己的脖子,早过了下班的点,金融大厦里灯光早已熄灭了大半,只有办公室里的小灯照在自己的头顶,蔺月也是烦躁操起刚刚应心谊扔来的小面包又想扔回去,手往后一样方向偏了,闷闷地像是打在了什么身上,身后传来声响。 “请问——” 蔺月跟应心谊回头。 “蔺月在吗?” 蔺月有一瞬间失神,她看着从夜色里朝自己走过来的男人差点喊出了心底的另一个名字,双唇一下子并拢像得了失语症,发不出一点声响。倒是应心谊反应过来朝她挤眉弄眼,“大飞行员回来了啊,蔺月坐在这里。”说着朝蔺月的方位指了指。 随后靳若尘走到她面前看见依然在发怔的蔺月走过去蹲在她面前,伸出手摸了下她的头笑着说,“怎么了?认不出了你老公了啊?” 蔺月盯着自己优秀的、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男友的笑颜,脑中却出现的是他人的脸,慢慢重合然后又互相排斥分离。她双手环住了靳若尘的肩膀,像是回答靳若尘又像是在安慰自己,轻轻地说,“没事,我没事。” 口子 “我总觉得这个案子没那么简单,想再看看卷宗找找线索。” “找线索是检察官和警察做的事,你要做的是为你的委托人做好辩护和诉讼。” 老狄看着蔺月为了这个案子连续加班,觉得自己要点醒一下这个年轻人,这话一出,蔺月的确也无言以对。 “就是问了公诉人,开庭时间又推迟了,问来问去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很烦躁。” “怎么了有什么变动?” “这两天没去,前两天去看守所的时候,有对刘星进行提审,那边公诉人认为没有形成完成的证据链,正在考虑撤诉。警察这边迫于死者家属的压力,一遍一遍地追问犯罪细节。” “你先不要着急,既然开庭时间都推迟了,警察和检察官会比更着急。” 果不其然,蔺月在某个傍晚和靳若尘吃饭的时候接到了负责刘星案件的办案民警的电话得知刘娣自杀了,“我知道你挺关心的刘娣的,而且也快开庭了,出了这么个事。” “而且蔺律师这件案件我们队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我们在处理一个摩托车失窃的案件,在私人的监控里采集到了事发当天刘娣的影像,而不是像刘母所说的那样案发前几天他们就回了老家。” “因为尸体早就冲下下水道,我们也无法准确推断出死者的准确死亡时间,我们推迟了庭审时间,想从刘娣那里入手。但由于她是未成年人,甚至未满14岁,我们刑侦组并没有在她身上取得什么有效的线索。” “再者,刘母似乎想急于离开这里,听她沿海的亲戚说,她一直在联系对方,要求对方给她介绍工作...” 靳若尘一边举着蔺月的电话一边看着她穿鞋穿衣服一串的手忙脚乱,蔺月在手机的另一头说着,“你知道你这个样子是并不合规的对吧..” 那边电话里嘈嘈杂杂似乎在争辩什么,挂了电话,蔺月鞋子也穿好了,但是她并没有立即走,而且径直坐在了鞋架边,似乎在努力的平复情绪。 见状,靳若尘说要陪着蔺月一起去医院,“我今天当司机和保镖。就在旁边不说话。”说着还举起双手一副无辜模样。 蔺月知道他开玩笑,乜了他一下,“我是去医院说的我要去打架一样。”但靳若尘能从蔺月的脸色里看出情况不如乐观。驱车往郊外走,越往区县开,灯光越稀疏,长长的车灯在像是给黑夜扯出一道口子。到了医院一看果然如想象中无误。 少女刘娣躺在床上看起来,双眼紧闭眉头微皱,即使在睡梦中也颇为不安。手上缠着纱布丝丝渗着血迹,蔺月下意识紧握住了拳头往后退了两步,这得多疼啊,却撞进了靳若尘宽厚的胸膛里,她又往后退了两步趁着刘母没有发现她,躲出了病房。 门外接案民警与刘星杀人案的刑警都在,四周乱糟糟的。 蔺月与相熟的刑警沟通,“刘娣的伤口并不深,母亲带到社区诊所里包扎的,护士看出不太对就报警了。” “你们询问原因了吗?” 办案的刑警摇摇头,眼睛撇了撇不远处的刘母,许大有的女儿也来了,本就嘈杂的环境里更显得乱哄哄,护士提醒了几次这是医院,安静一点。 但那里仍然隐隐约约发出“你是不是想把你女儿杀了也灭口啊”“你爸这种人死了活该活着的时候没见你多孝顺,死了之后你就来劲了是不是”“进监狱吧”“去死吧”“杀人偿命”蔺月听得耳朵有点嗡嗡。 “不进去吗?”靳若尘看着她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泛白,想传递一些勇气给她。 趁着没人在跟前,蔺月悄悄走进病房,可能涉及到未成年,她们母女身上又是有重大案情未结,刘娣病房里只有她一人,蔺月走过去摸了摸刘娣的头,她睁开了眼。小小的一个女孩,心里眼里盛满了太多的心事,蔺月说话前想让自己的声音也充满了坚定,拍了拍床上并不存在的灰,坐在床脚。 “刘娣,不管怎么样都不要以这种方式伤害你自己。” “你爸爸不要你们了,妈妈也不管你们,刘星在监狱里依然时时刻刻记挂着你。他高中没读完就退学了,在街边摆摊儿给手机贴膜。他知道继父欺负你,为了你杀了他,做了一切都是为了你。” “在看守所里他没有钱,帮别人打扫房间来换取衣服拖鞋牙刷,他受了那么多苦但是一直都没有放弃。他还想等出狱的那天,与你再相聚。” 刘娣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了,“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还没有说完门边已经传来了嘈杂声,刘母想要闯进来,但是被守在门口靳若尘拦住了,蔺月没有理会,更是靠近了刘娣一点,双眼盯着缩在病床上的刘娣。 “那是怎么样的?刘星牺牲了你来换取你的新生,你受过的痛苦都用刘星的命来承担,”说着人更向下低了下头,俯在了她的耳旁,“听护士说你的伤口很浅,你没想真的自杀吧。那这是为什么呢?” 刘娣不安地表情渐渐沉静了下来,只是默默看着蔺月。眼神中充满着犹疑。 蔺月不想再拖延时间,“你相信我吗?” 外面民警也闻声赶来,只是靳若尘毕竟是军人出身,对付这样的小场面没有不成问题,办案民警都是熟识,在外面喊着,“律师,她还是未成年人,有什么话要在监护人陪同下才能说。”说着想要拨开靳若尘走进病房,可靳若尘守在外面坚若磐石,对于硬要闯进去的人说,“她们还没有说完话,你先不要进去。” 民警当然不爽,“你哪来的小伙子,起开,跟你说话了吗?” 而靳若尘依然是之前的表情充满了无所谓,挑了下眉没有动,面不改色地笑着回答“可是我在跟你说话诶。” 并没有等多久,蔺月就从病房里走了出来,直接绕到了熟识的警察前适意刘娣有话要说。 刘母脸露惊慌,伸手拦向蔺月,“你教她说了什么?”蔺月并不想跟她继续在这里歪缠,未成年人自杀、还身涉大案,门外现已有蠢蠢欲动怀着各种目的大量的路人了,现在案件未明确实不是一个合适的场景。 诊所外街上空无一人,蔺月走着走脚步越来越缓慢,两只腿像是灌了铅抬不动只好停在原地不动。她回过头跟靳若尘说,“不好意思把你都扯进来了。” 靳若尘也拉着蔺月的手眼睛定定落在她脸上,他好像从来都读不懂她。 “我不知道我这么做的到底对不对。我一直都避免感性用事,做律师感性一直都是要不得,要冷静,要理性,不能脆弱,不能想当然,要观察对方的弱点,要一击即中…” “那我看你今天也的确是一击即中了呀。”靳若尘笑着揽过她的肩膀,拖着她慢慢走着。 “你呀就是心事太重想的太多,还有一点,太重感情。” “你看你今天要是没有我陪你,哪会有这么顺利…不要说什么抱歉连累到我,我还想被你一直这么连累呢…” 蔺月没有想到靳若尘也有这么絮絮叨叨的时候,只是她的思想仿佛拢起一层薄薄的雾隔绝了周围所有的视线,靳若尘早已习惯她这副神游太空的模样,边搂着她边在她额头吻了吻,俩人互相扶持着在漫漫的黑夜中漫步。 童年 “蔺月?蔺月?” 是谁在喊她呢?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了,她梦里梦到同一张脸,却无法看清,像是失去了信号的电视发出持续不断的嘈杂声,也找不到电源,无可奈何。 “你最近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 是老狄。 说着拿着一杯咖啡递给蔺月。 “跟你的飞行员男友吵架了?” 蔺月并不想说这个问题,接过咖啡问到,“刘星的案子确定是谁接了吗?该不会真是去年那个十佳律师吧?” 刘娣自杀的那晚,蔺月他们二人走了之后,刑警再次盘问刘娣,刘娣当场改口指认是其母误杀了屠户老许,刘母因以为未成年杀人不会判死刑便让刘星顶罪,并承诺会改过自新好好照顾刘娣供其读书,结果就是案件开头,刘星上来就认罪,并且一口咬定无外人帮助,且屠户许大有尸体大部分已下落不明,无法确认准确死亡时间,根据疑罪从无原则,移交检察机关后,并未牵扯其母,也就是说,若不是刘娣更改口供,根本无法对刘母定罪。 刘母当然不认,不过看守所那边连夜提审刘星,没过多久刘星也更改口供指认自己确实是替其母顶罪。面对二人的口供,刘母已知自己无力回天,承认自己杀了屠户。 蔺月翻看着口供,刘母说当因为赌资的原因俩人大打出手,她又想起老许曾经对自己女儿做过令人发指对的事,新仇旧恨令她就趁着老许睡觉时用枕头闷死了屠户老许。 “他把我的腿都掐紫了,足足二十天才退下去。” 刘母口供中如是说着。 “然后我就带着娣娣躲回外婆哪里了,哥哥说他是未成年,杀人不会坐牢,就代替我认罪了。” 未成年人杀人,性侵幼女,为母顶罪,随便一条都是现在媒体的头条,在刘娣自杀未遂的那晚,案情经过已经隐隐约约有媒体爆出来了,随着对真相浮出水面,引起了最高检的注意,霎时间这个案子炙手可热,当老狄给蔺月说时,蔺月隐隐约约也觉得这个案子她会移交给头上大牛们。 “这案子反转也多半是因为你,挺行的啊。”老狄跟着蔺月打趣。 “你这句话把警察检察官的努力都抹杀了。”她喝了口咖啡,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其实办案的民警早就怀疑了,只是死者尸体破坏太严重,没有直接证据。我最多只是推波助澜了。我猜他们早就怀疑到刘母身上了。” “你好像格外在乎这个案子。”老狄推了下眼镜,直视起她来。 “只是觉得两个孩子可怜罢了。” 也许是出于职业习惯,他说话时会打量对方的动作,他看着蔺月俩手搭在不锈钢栏杆上,外面有风把她的衬衣吹得微微鼓起,长长的飘带随风飘扬,他想伸手去触碰但终究忍住,回过神说,“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共情能力。” “你也可以继续跟,不过要给那边人打下手了。”老狄安抚着蔺月。 蔺月撇了撇嘴,老狄看着她摇头说“你啊。”收敛了一下脸上的笑意,“行了准备准备吧,把卷宗给人家转交过去,毕竟你才是最了解曾经和现在嫌疑人的人。” 蔺月老狄二人回办公室的时候,应心谊果然在吐槽这个案子,“我真是没见过这样的父母,爸爸都不关心儿子女儿的状况,我跟蔺月去找他爸爸的时候,就塞给我们五百块打发我们走了?哦当我们是什么?亲妈就更夸张了,居然让自己未成年的儿子给自己顶罪,女儿在自己眼皮底下被性侵居然就忍气吞声下去了,为了麻将钱杀了死者还要算计起死者的存款,一见到我们就卖惨,有手有脚自己都养活不了?女儿九年义务教育都没有读完,诶我去翻翻剥夺未成年九年义务教育权利是不是也犯法了?到时候来个数罪并罚最好不过了。”说着转过头看见蔺月走进来,“对吧蔺月,我是不是一句话没有乱说,真是开眼了,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啊。那对兄妹的童年真的不知道怎么过的?” 怎么过的童年呢? 大概就是无尽的争吵和令人窒息的压抑吧。 从小到大,没有爱,只有冷漠忽视。 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上度过了一整个童年吧。 “为什么要把‘父母’这个角色塑造的那么残忍呢?” 蔺月没忍住,喃喃自语了一句,声音那么小好像没有人听见一样。在这样的工作日,在和老狄讨论完刘星案件后,和即将接手的律师的助理一起开会,交换了看法,分享了卷宗,一系列一系列的工作结束了也快要下班了。老狄这个时候走出办公室,“最近大家都辛苦了啊,我和周律商量了一下,什么时候我们也搞个团建,也去秋游一次大家放松放松。” 应心谊听见秋游二字就来了精神,“现在都是冬天了吧还秋游。”说着眼睛滴溜溜地转好像在思考着渝都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她还没去过,“可别再去什么郊区某个农家乐搞烧烤什么的,一群人烤得乌烟瘴气的,还没吃到什么东西。” 旁边的另一个同事说着,“是啊,差点把人家公园都给烧了,诶蔺月你去翻翻,野外放火要判几年来着...” 蔺月置若罔闻,想起小时候一件关于秋游的事。 大概是还在上5、6年级的样子,学校组织秋游,要交30元钱。蔺月想着等中午吃饭的时候,家里人都开心一点的时候要,但她那么小也许根本无法揣摩出大人们的心思,刚一开口,她爸爸便沉着脸说,“钱钱钱就知道钱,我的钱都被你们娘俩花走了,两个讨债鬼。” 一颗豆大的泪从蔺月脸上滚落。 无可避免,蔺月妈妈和爸爸又开始了无止境的争吵。 晚上要去奶奶家吃饭,蔺月心里委屈不愿过去。 到了吃饭的点,蔺月爸爸见她还没过去,一通电话打过来,“蔺月,这个秋游你别去了,我不会给你钱的。顺便你去外面打打工,我也不会再给你生活费了。”当时她就愣住了,哭着问她妈妈怎么办?蔺月妈妈也是一副沉重的表情说“你赶紧穿衣服去奶奶家,给你爸道歉。” 蔺月就只好穿着衣服走去奶奶家,在他面前边跪边哭着给他爸爸道歉,说以后再也不会不听他的话了。 想到这里,突然听见老狄的声音,“还不走吗?” 于是二人已经前后脚进了电梯,从高楼上直接堕入地下室,老狄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刚刚在讨论秋游的事,你怎么突然就不说话了?怎么了?” 蔺月也看似漫不经心的回答他,“没什么,只是突然想起小时候一件关于秋游的事。” “看来不是什么好事。” “哪能有那么多好事呢?” 又是一阵沉默。 到了地下室老狄像是总结陈词一般,“别总是想着那些不好的事,也放松一点,下个班去看个电影啥的,休息一下。” 蔺月嗯了一身走出电梯左拐去拿车。 不想回家,那就听老狄的去看电影吧。 蔺月开着车在市区转了一会儿,跟随着大流去停车场电影院,跟随着大流选了一个即将开场的电影,甚至连影片介绍都没来得及看,只是跟随着大家的脚步进入了骤然黑暗的电影院。 纪翀宇是在买好爆米花转身的时候看见蔺月的,一个人,看起来像是刚下班而不是像他这样来约会而来的。纪翀宇愣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在外面遇见蔺月。 一个城市,整整叁年,从来都没有遇见过,曾经纪翀宇也幻想过遇见她会是什么样子,但在那次互相隐瞒的会面之后,他却是想着不如不见的好,可命运就是这么喜欢和你开玩笑,曾经多么想要的,怎么盼望都盼望不来,而不想再见时,却就这样的遇见了。 “翀宇。” 纪翀宇听见有人喊他在那瞬间,他确实是希望那个人是蔺月的,但他心里又嘲笑了一下说怎么可能。 夏妍心看着自己的男友站在人群里那么耀眼,嘴角总是不自觉地上扬,尤其是当他从人群中走向自己的时候,她更加有满足感,他看着他买着零食转过身,正要向自己走来,诶一个路人叁叁两两走过去挡了一下她的视线,不过不要紧,等下他就会朝自己走来了。 脚步坚定,眼神明亮。 诶只是怎么突然停了,不过没关系,她走过去挽住了他的手,提醒他电影要开场了,随即没有停留二人走进电影院,灯光暗了,开头广告响起,放映机开始默默旋转,不知转了几圈时,纪翀宇觉得身体里好像有根弦断了一样,他陡然站了起来,只是说了一句,“突然想起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我先回去了。”不顾夏妍心在旁边的诶诶诶,头也不回地走了。 去哪里?不知道。 纪翀宇出来后想直接冲进蔺月刚刚进入播放厅,被门卫的工作人员拦住说先生请出示你的票,他当然没有。又想去前台买票进入,被告知电影开场时间太久这场已经停售了。他像个无头苍蝇一般,门外工作人员安抚他,“还有一个小时就演完了,您先在外面坐一会。”他没有说话,眼睛只盯着电影的巨幅海报,这场是一个典型的好莱坞动作电影,外星人攻打地球,地球人奋力反击最后赢得胜利,美利坚精神完美地输出,多么炫目的特效,多么完美的结局,连播放厅里的蔺月都嗤之以鼻,当男主护着自己的儿子,拼了命地开着飞车去把儿子送上飞机时,蔺月终于忍不住地腹诽了一句,“什么啊,怎么又是这样啊?” 怎么又是这样啊?电影里不管多loser的男主,为了能让孩子活下来,敢去和地球未知入侵生物搏斗,为了能让自己的孩子活下来拼了命、像是搞笑艺人一样,举着被撞下的车门冒着枪林弹雨把自己的小孩护在身后。 “什么嘛?太不切实际了吧。” “你看,男主每次完美躲过爆炸,枪击,自带加成。” “根本不会有这样的父母吧!我才不相信。” 实际是什么呢? 是看守所中的少年,是被性侵的少女,是无能冷漠的父亲和懦弱自私的母亲,是不透气的房间,是永无休止的争吵。 蔺月用手撑着头,在黑暗的电影院里无声地疯狂地掉着眼泪。 等到电影院散场的时候,零零散散的人走出来,偶尔只有一些等待弹幕或是听主题曲的人还坚持坐在座位上不走,纪翀宇冲进来的时候没有一丝阻碍地发现了蔺月,她一个人坐在那里,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放慢了脚步却没有停下,慢慢走到她跟前,没有按捺住,只伸手捞起她的脸庞,指尖感受到一片冰凉,慢慢蹲下来声音很轻,“怎么了?怎么哭了?” 对面的人缓缓抬起头,两人目光穿过了五年的时光终于相逢,没有疑问没有拒绝,像是十分熟悉的人一样,蔺月只是回答,“纪翀宇,你来了啊?” 纪翀宇只是回她“嗯我来了。”指尖轻轻滑过她的轮廓,那么温柔,“我送你回去?” 蔺月细望着他,咬住下唇摇了摇头,“我不要回去。” —— 记得之前看过一句话,童年一盎司的阴影,会形成长大后一千吨的自毁 哎 乱缠(Woo18.vip) 市中心的商业区即使是深夜也总是人头攒动灯影交错,电影院旁边是百货商场百货商场旁边是各式各样灯火通明彻夜不眠的酒店,而咫尺之间却仿佛隔了一个世界一样,在某个安静黑暗酒店套房里,纪翀宇好像听见不知从哪里传来的歌声—— “我信与你继续乱缠” “难再有发展” “但我想跟你乱缠。” 他只是一分神怀里的人难耐地扭了下,他又收紧了手臂,低下头吻了怀中小人的唇,他一眼不眨地盯着她的眉眼。 五年,蔺月像变了又似没变。曾经的英气中如见参杂了些许妩媚,本就清冷的气质里有又带着微微怯弱,哭过的眼眸里带着柔弱的红痕,他忍不住想要轻轻呵护。 蔺月手慢慢伸进纪翀宇的衣服内,闭着眼脸庞贴紧他的胸膛,温暖的体温让她不愿放手,纪翀宇也回吻着她的头顶把她的衣服剥开,雪白的身体还没来得及看清,蔺月伸手就把房间的灯关掉,然后更加自然地也去脱纪翀宇的衣服,二人不着寸缕的拥抱在一起,蔺月才慢慢放松起来。 黑暗中二人都没有说话,两具日益成熟的身体互相纠缠,纪翀宇沿着蔺月下巴到她的乳尖到腰窝渐渐吻下去,两条修长笔直的腿难耐地互相纠缠,纪翀宇轻笑了下,又起身吻住她唇。手覆盖住她的乳,不断揉搓着,又忍不住去裹着吮吸,吮得亮亮的有水渍低落到床铺,手向下她紧致甬道抚摸,“好多水,”他忍不住喟叹,坚挺下身往下探,才插入一半,蔺月皱了皱眉头,双手撑着他的胸膛,身子蹭着滑滑的丝绒被往上缩。 纪翀宇把她捞回来困在自己的身下,手摁住她的腰肢不让她躲,供起身子嘴里叼着她胸前的乳果,牙齿轻轻咬着,下身缓缓挺入,温热手掌压住她的小腹,一边轻轻地挺动,一边缓缓揉搓着,蔺月禁不起他的撩拨,突然僵直了身子不动,纪翀宇抬轻笑了起来,借着月光打量着宛如莹玉一般的身体,白的雪白红的嫩红,手不不自觉抚摸二人身体交汇处,接着更加卖力顶入,蔺月无力承受这狂风暴雨只好认他摆布在这欲海中浮浮沉沉,幽深甬道不断收缩痉挛她发出难耐的闷哼,像是催情的药水一样纪翀宇也着魔了,不断使力想要撞坏了她,幽深花穴蜿蜿蜒蜒地有水不断滴落,打湿了他的坚挺分身,颤颤巍巍的两条小腿无力,被他右手勾起搭在自己的胳膊肘上。 越撞越深,蔺月被他从床尾撞到床头,后面竟直直地撞了坐在他身上缩在他怀里,面对面脸贴脸,只见蔺月双眼迷离嘴唇红的像要滴血一样,握着她的腰把她的小奶尖送进嘴里,边握紧了她的乳边不断吮吸,下身依然用力挞伐着,耻骨和毛发不断刮着她挺立的小核,这个姿势,蔺月浑身上下都被他玩遍,引得她不断战栗,就着这个姿势在就泄了身,直在她怀里不断扭来扭去,没了力气。 大量的爱液打湿了纪翀宇的大腿,他一松手,蔺月软软地倒在了床上,双手掐着他的腰,“你轻点,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声音里暧昧的令人甘愿沉沦,纪翀宇也欺在她身上,边吻着她的唇边说着,“宝贝儿大点声。” 伴着吞咽声她断断续续开口,唇齿相依间且无法听得真切,声音像是浸过蜜糖说话时娇吟声也断断续续漏了出来,纪翀宇听不得趴在她身上只有小腹用力顶着她。 最后二人都尽兴的时候,蔺月趴下床上没有力气,纪翀宇则搂她到怀里下巴顶着她的后脑勺,都不愿意起来。纪翀宇看见她软软的样子,拨了拨她的耳朵问,“饿了么?要吃东西吗?” 蔺月脸埋在枕头里,瓮声瓮气地说,“我想吃街角那边的生煎。” 纪翀宇吻了吻她毛茸茸的后脑勺说“那你等我买回来。” 然后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动静,接着又趋于安静。蔺月手向后伸,纪翀宇刚窝着的地方还有余温,她伸脸过去紧紧贴着想要汲取所有的温度。 她想,这样的温暖会上瘾,她只贪恋沉迷这一小会就离开。 只是后来,纪翀宇拎着生煎回来时,面对空无一人的房间,也像她一样来回抚摸着她曾经卧过的地方,床单上还有残留的温度。就这样长长久久地坐着,直到那温暖散尽手触到一片冰凉,心也仿佛坠入这冰凉当中无法抽身。 —— 女主开始自毁了…… 精┆彩┆连┋载┇书┊籍:ⓦ○○18.vip (Woo18.vip) 未来 开庭的时候案件热度已经减小了很多,因为涉及未成年人,所以庭审并没有公开,蔺月也是第一次见到公诉人,是死者的女儿。 整个过程都只是安静坐着,刘母认罪伏法,最后陈述的时候说,“我没有任何想要辩解的,老许该死,他不能那么对待我的孩子。” 而刘母的娘家人终于出现,说是凑了20万希望能对她宽大处理。 庭审前期的许大有女儿嘴上一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明确表示不接受补偿不接受谅解,“我爸不管怎么样,一直都在供养她和她儿子女儿,而她却把他残忍杀害,如今连遗体都找不全。你不用搬出你孩子来博取同情,你出去赌博留你饿肚子的女儿在家的时候怎么不想你如何对待自己的孩子?像你这样狠心又自私的人就该死。” 刘母只是哭,“我怎么死都是死,我死也是应该的,我最对不起就是我的孩子。”这样的哭声一直伴随着庭审的后半段,最终刘母被判为死缓。 她在庭审笔录上签字的时候,许大有的女儿走过来说,“真可惜你死的太轻松了,不过没关系,你是杀人犯,你的儿子女儿这辈子都抬不起头。” 刘母狠狠地把笔想往许大有女儿身上扔过去,但是手铐限制住了她的行动,没扔太远就被法警接住。 许大有女儿抬起头,朝门外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你看他们俩像不像两条流浪狗。”然后笑着走出法庭。 刘母突然嚎啕大哭,拒绝在庭审笔录上签字,这是蔺月在接触这个案子上第一次看见她撒泼,没有办法法警只能把她带下去。 蔺月不忍,走上去两步说,“我去见了刘星。他们很好。” 刘母突然回头,哭声戛然而止,铐着脚链的双脚不停使唤但仍尽力往蔺月身旁挪,两只手想要握住蔺月,蔺月下意识往后躲,不过刘母没有在意,只是怔怔地望着蔺月说,“你是好人。你是好人。” 每个法律援助的案子,都会拿到大概千余元的补助,拿到的时候蔺月给刘星送过去了。 晚饭期间步行街那里依旧是人声鼎沸,路边梧桐叶落知秋,甫一从车里出来蔺月还打了个寒颤,往里走就可以看见刘星摆摊的地方,他依旧是摆摊给手机贴膜,不过业务发展了起来—— “你还会修手机?” 刘星从小台灯里抬起头,看见帮了自己很多的律师姐姐。 “诶你来了啊。”刘星擦了擦手,“冷吗?” 说着还起身,从隔壁摊子里还拿了两个烤地瓜来说着“暖暖手。” “妹妹现在还好吧上学?” 蔺月也没有拒绝,拿过来便咬了两口,顺便问了问刘娣的近况。 刘母进入看守所后,随着媒体对案情的曝光,社会各界也开始对刘星刘娣兄妹进行援助,蔺月帮着联系了一个本地企业的助学援助,一直资助刘娣到大学毕业。 “回到学校读初二了,学习还挺紧张的。”刘星回答,“哦对了,一直都没有感谢你。” 蔺月摆摆手,这种援助几乎所有的大公司都有,而蔺月在刚毕业的时候跟着老狄当助理,打交道最多的就是这样所谓的“大公司”,她回答着,“只是资助学习而已,女孩子年纪越大操心操得越多。” 刘星则安安静静地回答着,“所以我现在还是要多赚点钱,将来她还要读大学呢。” “那你呢,你没有考虑过你自己吗?”蔺月停下手中动作望着眼前比自己小了许多的少年。“为你自己的未来打算过吗?” 他倒是神态自若,“我这样就挺好的。我现在多打点工,将来我妈从监狱里出来的时候,也年纪大了。我刚好壮年,供养她和我妹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蔺月语塞,“你妈妈之前让你顶罪不让你妹妹读书,你不怪她吗?” 刘星摇摇头,“如果要怪的话,就感觉要怪太多了。我爸,许大有,周围的什么环境的,要怪的太多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好好过。” “你知道吗,现在这个样子并不是我想看到的。” 蔺月知道刘星指的是他妈妈如今的法律判决。 “她没得选,我不怪她。上次听你说死缓的话,如果表现的好会慢慢减刑出来。这段期间我会好好抚养妹妹,等她出来。” 说到这,有人来找他换手机电池,生意来了,蔺月只好在旁边看着,“诶,你是不是已经满18岁了啊?” 趁着一拨人走下一拨人还没来,中间间隙的功夫蔺月插了一句,“这个钱给你过生日。” 刘星难得的笑了,笑中还有点腼腆,“都18岁了还过什么生日。”又把钱给退回去,“你的钱我不能收,你已经帮了我们不少了。” 蔺月坚持,“这个钱其实是我法律援助补助的钱,其实这个案子我没有怎么帮到你。是你自己帮了你自己。”说到这,蔺月顿了顿,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步行街总是这样,特别多的烟火气。但这烟火气让人觉得满足觉得安心,像是自嘲也像是宽慰他,“别多想,我也不是做慈善的。” 刘星接过来,蔺月此行的目的也就达到,想着不打扰他就要告辞,刘星坚持要送走她到街口,蔺月边走边说着,“我觉得啊你最好还是要读完高中,最起码有个高中文凭。最好还是去学门手艺,这样未来发展也是好的....” 蔺月自己也没有发现自己的絮絮叨叨,反而是刘星笑着打断她,“好了好了,你说的我会考虑的。” 蔺月也收了收说,突然认真起来,“想好了就给我说。刘星,你的人生重新开始了,你也会有一个崭新的、光明的人生。” 站在街边对着他挥手告别,少年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喊了一手声,“姐姐谢谢你啊。你也会有一个崭新,光明的未来的。” 想说 后来老狄猜到了蔺月会把补助给刘家兄妹,休息时听见应心谊对着她开玩笑,“蔺大律师你什么时候也资助我一下啊!” 蔺月转过头看见老狄在,她也开玩笑说,“老狄听见没有,给我们涨涨工资吧!应心谊差不多要在办公室要饭了。” 她们俩刚毕业的时候当律师助理,工资可能2000都不到,应心谊开玩笑说,“2000块一个月你请不到一个农民工,但是你可以找到一个重点本科大学的过了法考的毕业生。”蔺月还补充了一句,“还会开车的。” 老狄也回复的不留情面,“我就知道小应最近手头紧,特意把一个大案子留给你了,巴基斯坦那边——” 应心谊听见巴基斯坦四个字就在办公室哀嚎起来,蔺月赶快拿出手机,“应心谊你这个样子丑死了。”然后捂着耳朵想躲出办公室。被老狄逮住,“蔺月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蔺月不情不愿地跟着进去,她其实猜到了什么事。 刘星那个案子当时舆论经过放大和渲染,闹得人声鼎沸。但是这次蔺月跟着十佳律师的这次诉讼,得到了最高检和最高法的表扬。当然这份殊荣其实最后并不会落实到蔺月头上。 “这次这个案子做的不错,晚上跟着十佳律师一起吃个饭。”末了又填了一句,“还有新梦想的刘总。” 蔺月身子顿时一垮,刚想张嘴,老狄就打断她,“你都拉来了人家公司的助学补助,一起吃个饭而已。” 她是最不乐意参与这种应酬,嘴里嘀咕着,都表现的好就不能不去啊。 老狄正站在办公桌旁边低着头整理文件,稍微转过头望着她。望到蔺月有点发毛,双手举起来,“好了好了我去我去。” 老狄有点无奈,“蔺月,你不要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开。谁活在这世界不会承受或多或少的不如意,你看看你的委托人,有些人比你可能更加惨,但是他们都坚强的活下去了。这些不好的、痛苦的总会过去,你也要学会放下学会和自己和解。我知道这可能并不容易,但这就是成年人。” 蔺月知道老狄这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论调有所指,但她想装作不知道,嘴张开想要反驳却却愣了半响不住不知如何回复他。 老狄看着蔺月,好像这叁年她从来都没有变过。刚毕业时初来事务所工作,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旁,阳光透过玻璃毫无保留的照耀在她脸上,而眼中却始终那一块光无法照射进去的阴翳。像株罩在玻璃里的植物,美丽又脆弱。 他当然不会去打听她的过去,保持着上司与下属应有的距离与分寸,连唯一说的无关工作的事也仅有这次。 他不难想到蔺月会有什么反应,会沉默,会无视还是会拒绝抑或是狡辩,而唯独没有想到蔺月的回答会是—— “可我不想。” 老狄突然松了口气,又恢复到刚刚整理文件的状态,不再刻意盯着她的微表情,他知道她此刻已经渐渐放松了。 “但是你知道生活还是得继续吧。” “走了下班的时候再喊我。” 晚上吃饭应酬大家当然是喝的兴高采烈,蔺月头趁着空隙看着老狄,此时的他又恢复到精英律师的面孔,带着劳力士手表,袖口领夹皆是精品,领带上有着高尔夫球场果岭的图案,特殊又有有趣,能看出他夫人的良好品味,觥筹交错间总是觉得不真实,无法与办公室里那个要她“与自己和解”的人画上等号。 走出饭店时夜风一吹好像散了大半的酒气,她今天喝的有点多,连老狄都时不时回过头看看她,刚想开口问要不要送她回去,蔺月已经发现靳若尘在街角的路灯下等她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蔺月也吃惊了。 后面有饭桌上的人也开起玩笑,怪不得蔺律师酒桌上都不喝酒应酬的,原来是有男友在这里等着了啊。 蔺月没有理会那些话,她转回过头去看老狄,他站在她身后不远,黑暗中的脸却是格外明亮。 是放心的神情。 老狄朝她笑了笑,下巴稍微扬了一下,似乎让蔺月大胆放心地往前走。 而对面有靳若尘在那里守候着蔺月。她忽然想到曾经同样的夜晚,那时他才刚和靳若尘认识。 曾经没完没了的应酬与聚会,无休无止的假笑和应酬,她赴完一个局身心疲惫的走出大厅,黑暗尽头有人在等她,是她熟悉的人,慢慢从路灯下走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接你啊?” 蔺月第一反应是该不会遇见跟踪狂了吧,她防备地看向靳若尘,而他倒是神态自若,“靳若尘,2011年被空军航空大学录取为空军飞行学员,大学学历,中尉军衔,叁级飞行员,二级副驾驶。我的档案明明白白你一查就知道了。”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哪儿?” 此时的他一脸自信,眼神中充满了笃定,“你知道吗?我们部队里一直都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如果我们空军看上一个姑娘,只用了解到她的家庭住址,自会有组织上的领导去给这位姑娘做思想工作。” 他开车送她回家,两只手握着方向盘骨节分明,像在开玩笑说着,“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是也差不多了。” 蔺月并没有被这个答案说服,“那你怎么突然就来接我?” “你一个小姑娘家家晚上应酬完了还要一个人回家,挺危险的。有个人来接你总归是好的。刚好有空就来了。” 车已经到了,但是俩人都没有下车。这样的交错已经有叁五次了,蔺月当然知道一个男人这么做的目的。 他说,“我家阿姨做的饭很好吃,你要不要来尝尝。” 他说,“如果可以真的很想带你到飞机驾驶室里看看,让你体会一下在天上飞的感觉,好像伸出手就能摸到星星。” 他说,“你一个人待在这个大城市里会觉得孤单的话,那我可以陪你。” 蔺月问他,“你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这么好?” “他说这不算什么,如果你当我女朋友的话,我一定会对你更好的。” 靳若尘依旧保持着原有的语气,只是眼里闪耀着熠熠光芒。 蔺月撑着头眼神也斜乜着他,“就这么有自信吗?” 他突然抬起了手想要摸下她的头,但是那手却在半空握成了拳,停留在半空,隐忍又克制,终究没有落下。 眼神有耀眼的光芒在闪烁,带着一份不让人拒绝的诚恳。 他对她说,“让我来照顾你,一切一切都有我陪着你,好吗?” 如今又回到这样的场景,黑暗尽头的路灯下有人在等她。 那么令人安心。 一辆辆车辆汇入滚滚车河,靳若尘和蔺月二人融化在了万家灯火中。“今天喝了很多吗?那个未成年杀人的案子结束了吗?” 见蔺月没有开口,靳若尘又说,“累了就休息一会,到家了我喊你。” 蔺月眼神不知道落在哪里,她不能再沉默了,“你知道吧,老狄,我们合伙人。他今天给我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什么要我忘记过去痛苦要我改变现在的心态啊要我要开心的生活什么的,是不是很莫名其妙。他知道什么呀,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说,不要去追求‘幸福’,而是去追求‘不痛苦’。” “嗯?你想说什么?” 靳若尘的望向她。 “我想说,很多事情发生过了,但是我忘不了。” 我想说,有很多事情,我比谁都想要忘记,我比谁都想要和过去握手告解。我想要忘记年少的爱恋,我想要忘记家庭的伤痛,我想要忘记一切。 我想说,我想去好好爱一个人。 我想说,我想忘记曾经在黑夜里握紧自己手的那个少年。 我想说,我真的能有一个全新的开始,一个崭新的未来吗? “蔺月?怎么了吗?” 靳若尘看着她眼中有泪,把车子停在马路边上,又问她,“你想说什么?” 她眼中眼泪如碎钻,鼻尖红红,看着格外让人怜爱,靳若尘想把她搂在怀里,只是指尖还未触及她,便听到她的声音,没有一点的迟疑,她说,“我想说,靳若尘,我们分手吧。” 焐热 春节刚过街上红红火火的气氛也一点没有减少,蔺月晚归下班开车随着车海慢慢往前挪,并排的公交车上甚至还挂着圣诞帽,衬得自己格外的寥落。回到家刚刚准备去洗澡的时候,突然接到了靳若尘的电话,总觉得恍如隔世。 在说分手的那个晚上之后,他们并未再有联络,就这样过了几个月。电话而接通的那一瞬间,却是她没有想到的人。 纪翀宇今晚喝了很多酒,靳若尘也是。但他还算清醒,叫了代驾先送自己的表弟,却被拉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代驾说着蹩脚的普通话解释订单的目的地就是这里,纪翀宇头疼不想跟他继续追问,拿起靳若尘的手机看着订单心里恍然知道了这是谁的地址。 他试着拨打了备注的电话,接通时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蔺月出现的时候纪翀宇靠在车外等着她,手指撑着额头眉头轻皱,喝了酒不想在车里呆着就在外面吹吹风想让自己稍微清醒一点。然后就看见蔺月从黑夜中小步跑来,裹着一个宽大的毛衣外套头发挽成了一个团子,他不敢再看,只好撇过头。 蔺月小声问,“怎么喝了这么多酒?”说着边引着二人上楼。 纪翀宇不答,只是默默搀扶着早已醉倒了的靳若尘跟着她身后。他也难受,到了她家,卸下靳若尘之后也是陷在沙发里,看着蔺月走过来走过去,接着有递给自己一杯温水,他接过但是并没有喝,两人沉默一会儿不说话,夜里只听见沉重的呼吸声。 纪翀宇知道不能再这样了,起身要走,蔺月说送他回去,他难受得厉害也没有拒绝,在车上蔺月问,“为什么把靳若尘送到我这里?” “他自己叫的代驾,分个手就喝成这个样子,真是可笑。” 纪翀宇漫不经心的开口,声音没有温度,“他说是你提的,也挺好的,一次说散总好过拖着耗。” 蔺月只觉得心里难受,想开口解释却又如鲠在喉。 纪翀宇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自嘲地笑着说,“我们兄弟俩也真的倒霉,竟然都遇上了你,被你玩得团团转落到了同一个下场。” 蔺月双手握紧了方向盘,声音有些颤抖断断续续地说着一句“对不起,你们两个,我都对不起。”但是也许是黑夜太黑,也许是车灯太闪,纪翀宇已经听不见也看不见她的失措,只自顾自地说着。 “你知道吗?靳若尘觉得你跟她分手是因为陪伴少了,他已经向部队提出提前退伍了,还是会飞不过会转向民航,只是因为你,放弃了大好前程,放弃了他一直以来追求的东西。” “他说这样陪着你的时间就多了,他说等一切手续都办好了,他会重新再追你。” 他没有感情地复述着别人的话,眼神中充满了疲倦,但是依然没有停下来,“蔺月你知道吗?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们,毕竟从来没有人拿刀架在脖子上逼我。” “只是蔺月你不觉得你最对不起的是你自己吗?你不喜欢靳若尘,不喜欢我,不喜欢这个世界,甚至连你自己你都不喜欢。像一根针一样,伤人伤己。” “你痛苦,也要让别人痛苦,好像只有这样你才能从这痛苦找到快乐…” “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出门的一瞬间就醒悟过来,你不会等我回去了。但是心里存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安慰自己‘万一呢’、‘说不定呢’,然后我拎着两笼生煎回去的时候,果真,这就是你做事的风格啊,蔺月你真的,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 车子到了目的地也没有人下车,蔺月被他说的整个人僵住了一般,嘴唇紧紧咬着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难过到有点麻木,良久她才摇了摇头想否认,又点了点头承认他的话。 她抬起头,眼圈红红眼神不知落在哪里,“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唯一能弥补的就是和靳若尘再也不联络,然后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没有我,你们才能过的更好。” 纪翀宇抬起头,这是她今晚第一次,这样直视着她,他丝毫不会疑虑为什么自己的表弟也会那么钟情于蔺月,即使这样的打扮,厚重的毛衣随意挽起的头发,一切一切的杂乱无章到了她身上都能合适得恰如其分,恰如其分的美丽恰如其分的哀愁,眉头微促,有一股不自知的脆弱感,任谁看见了都忍不住想要轻轻呵护。 他想伸手安慰她,但是他知道他早已没有了资格。 “蔺月我只想问最后一句,就最后一句。那天晚上,不是我,只是随便一个人,你也会跟他走是吗?”他抬起头,他有一双清澈的眼睛,蔺月觉得自己不配对上那双眼睛。 蔺月无法反驳,连她自己都不愿意给自己找借口。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面对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逃避。当初和纪翀宇分手时就是逃避,没想到过了六年之后,她还是选择逃避。 “这就是我,对不起。” 他摇了摇头,伸手把她脸上的泪擦干,动作依然轻柔,指腹干燥温暖,像是能把所有的伤痛都抚平。只是这动作只有一瞬,最后纪翀宇颓然地松手,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说,“不是你,不怪你…是我。” 说完便打开了车门,外面的冷风飕飕吹得他头疼欲裂,天气预报说今晚要下雪,他头也不回走回家手脚都冻得没有知觉,手伸进热水里隔了好久才渐渐回温,只是一颗心怎么焐都焐不热。 洗完澡出来,头疼依然没有缓解,头发还是湿湿的就听见门铃声响了,打开门意料之中,夏妍心的脸隐藏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条件 夏妍心早就觉得自己的感情从哪里出了差错,她的男友从什么时候开始冷淡疏远她,像是第一个多米诺骨牌倒了,所有的所有的本该按部就班的行程全部滑向了截然不同的轨迹,从最先开始,夏妍心告诫自己,每个人的感情都会从热恋期过度到冷淡期,她不能像其他的女孩子一样,大哭大叫大吵大闹的,像是没有这段感情就世界末日一样,她当然不能这样做。所以一开始她是装作并没有发觉的,只是假装自己很忙假装也开始进入了所谓的“冷淡期”,等纪翀宇发觉他原来那么需要自己。 但在潜伏的时候,她慢慢察觉出了,她克制再克制,进门前那一刻都在告诉自己,不要大吵大闹质问他最近为什么这么冷淡,而是要冷静要克制。但在她看见纪翀宇的那一刻,她心中埋伏了那么久的委屈与酸涩全部喷涌而出,她看着纪翀宇,刚刚洗过澡头发半干不干,微微有些凌乱,穿着马海毛毛衣看起来那么温暖,家居裤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夏妍心以前总是开玩笑说在家里这么穿裤子是想勾引谁,说完却有总是忍不住去抚摸他平坦肌肉遒劲的小腹,指甲滑过他明显的人鱼线,滑过他内扣的腰窝,而纪翀宇这个时候总会捉住她不安分的手拖到他怀里,两个人曾经那么快乐,而如今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纪翀宇没有惊讶她的到来,开了门就转身进了客厅,夏妍心望着她的背影,光着脚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脚踩着毛茸茸的地毯,窗外万家灯火把他塑造得像一个孤独的英雄,一切一切都那么美好。她挣扎着不让自己的呜咽声从她的嘴里发出,故作轻松的说道“今天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纪翀宇不想转身,窗前背影中透满了寥落,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句话,“嗯。” 她向前走去,双手想要环抱住他。手刚刚接触到他,便被拨了回去,纪翀宇转过身,想后退了一步,像是非常克制一样,深吸了口,慢慢说着,“你先回去,我今天头疼,前段时间一直没有明确跟你说明白。明天,明天我去找你,好好说清楚,然后我们好聚好散吧。” 夏妍心只觉得一颗心被手狠狠攥近,“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她不想接受这样的结局,不要说清楚也不要什么好聚好散,声音里带着颤抖的哭腔她不再掩饰,“为什么就好聚好散?你是有了别人吗?” 纪翀宇只是沉默,从太阳穴传来的疼痛随着呼吸间的一起一伏此消彼长。 “嗯对,有了别人。” “什么时候的事?” 什么时候的事呢?他想想,恍惚间自己也记不清喜欢蔺月是什么时候的事了,竟觉得自己莫可奈何的可笑。 这抹自嘲地笑到了夏妍心眼里变成回忆中的甜蜜,她心里酸得冒水,“是那晚,在电影院那晚吗?你匆匆忙忙地跑出去那次吗?” 纪翀宇依然沉默。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当我看到一个好看的电影,一个美味的餐厅时,想到的都是要和你一起分享。而你却奔向了别人,背叛我,欺骗我,最后只给我一个结果。纪翀宇,我这样对你,我那么爱你,你对得起我吗?”夏妍心再也抑制不住,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开始啜泣。 纪翀宇这时却张口,语速缓慢声音却带着笃定,“爱我吗?不,你不爱我。” “你爱的只是一个人,他有一个有落地窗的房子,有一辆高级轿车,有一个体面的工作,你只是爱的是这样一个人。” 夏妍心顿时睁大了眼睛,表情有惊愕有恼羞成怒有不甘还有一种东窗事发的麻木,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夏妍心蹲在窗边,纪翀宇这个时候慢慢走到他面前,她抬眼一瞬间像是看清了他。 纪翀宇双眼布满红痕很是疲惫,低着头对着她笑了笑,像是无奈又像是自嘲,“你爱上的这个人,恰好有一副好皮囊,真是锦上添花。” “你爱的这个人,他可以是我,也可以是其他人。你只是尽力变成‘爱这样一个人’的自己罢了。” 夏妍心脸上的泪已经干透,即使坐在开着暖气的房间里,她也觉得身体在慢慢变凉,她本可以解释,本可以撒娇卖痴把这样的质问敷衍过去,事情有一万种解决的方式,但情绪却不能。 即使到了这个局面,她仍不甘心,“你是因为这个才要和我分手的吗?你就这么确定她跟我不一样吗?你就这么确定她爱的是你的本质而不是你的附加条件吗?” 纪翀宇依旧收回了视线,仿佛陷入某些美好的回忆中,连转过头的一瞬间都面带难掩的温柔,像是夏妍心初识时那个夕阳里的少年,“她跟你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 “她爱不爱我,我都不确定,甚至没有一点把握。” “只是,我心中有了答案,这个答案从来就没有变过。” 说完没再理会她径直走回了卧室,声音随着关门声陡然陷入沉静,整个空荡荡的房子仿佛只剩下夏妍心一个人,即使客厅灯光明亮,但是整个世界的黑暗从内到外不停地吞噬着她。头顶中央空调传来不间断的暖气,但是她竟然只觉得冷。 回头间的温柔消失殆尽,夏妍心突然明白,原来那温柔从来都不是给她的,属于她的只有这样无尽的冰冷与黑暗。 走出大楼的时候,夜风吹得她的脸慢慢僵硬,她抬起头,今夜的第一片雪花落在她的鼻尖。 “啊?下雪了吗?” 讼棍 早上靳若尘睁眼的时候有点懵,醒了会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蔺月家里,下了床看见她人上身趴在床脚,下身跪坐在床边地毯上。睡得不是很安稳,长发垂落在一边,靳若尘心念一动,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躺着。 他一动,蔺月就醒了,两只眼睛布满红血丝,看起来慵懒无力。 “小猫,昨天晚上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蔺月挣扎着起身,对他说,“你醒了?头疼吗?” 靳若尘摇了摇头,站在床边不说话。 “你回去吧。去洗一洗,再休息一下吧。我也准备收拾收拾去事务所了。” 靳若尘还是不动,心里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说,不同与往常他克制住模样,伸出手揽住蔺月把她拥入怀里不肯撒手,蔺月两只手没有动作依旧是垂落在身旁,声音有些半睡不醒的沙哑,“若尘,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小猫,我跟部队申请提前退伍了,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转去民航,到时候就会有很多时间陪你了。” 蔺月止不住地摇头,开口说,“别说玩笑话。” 可靳若尘捂住了耳朵,他拒绝睁开眼睛拒绝听见她的声音,“你先别着急拒绝我,等到了那一天,我再重新追你,总是要把你继续追到手。就算你有男朋友了,我也要把你抢过来,总是要把你留在我身边的。” “我不值得。不值得。” “值不值得,也是我说的算。” 他固执却又斗志昂扬,他心里不断不断地重复,你也是爱我的,对吧?对我也有爱,是不是?即便是蒙着眼睛走在悬崖边,生或死都有一半的可能,但是只要有生的可能,他就不会退缩也不会动摇,。 早上去上班的时候,蔺月忍着头痛开晨会,整个办公室气氛不太对,老狄和老陈两个上司都不在,她开完会给老狄打电话也没人接,忍不住抱怨,“老狄人今天请假吗?不是让我今天去法院排队立案吗?怎么人也不在。” 应心谊忙得看了蔺月一眼,道,“你看新闻了吗?” 蔺月皱着眉头喝咖啡,应心谊把手机递给蔺月,她低头大致扫了扫新闻上说,“刑释人员周某某将文明劝导员七旬老人殴打致死”什么什么的,她眼睛都不眨一下,“怎么了?这个周某某是老狄亲戚?” 应心谊故作神神秘秘,“周文思,男,2004年杀死女友段某某,2005年被判无期徒刑。当年为其辩护的,就是老狄。” 蔺月一下子就清醒了,她当年毕业来这个事务所便是因为老狄。 狄寅杰,刑辩大牛。大学刚毕业就参与到某位大官的走私案中,一战成名,2003年就成了十佳律师,而那时他才刚过25岁。年少有为,锋芒毕露。 04年他接的案子很少,其中之一就是为嫌疑犯周文思辩护。 “周文思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九次减刑,无期相当于只坐了14年牢。去年9月14号刑满释放。而出狱后仅7个月,就又再次犯案。” 蔺月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应心谊见了蔺月这幅呆样,又小声在她耳朵边嘀咕,“市委政法委已经牵头成立了联合调查组了,老狄应该是在作为特别成员给法律支援了。” 蔺月张口就问,“周文思什么背景?能请得动老狄?” 应心谊回答,“网传就是普通公职家庭,可是04年时他们家拿了40万赔偿给被害人,换取了一张谅解书。你是知道刑事案件一份被害人的谅解书对于量刑有多重要的吧?还不算04年时请动了才被评为十佳律师的老狄。我是不信他是普通家庭的。” 蔺月不语,十多年前的案子她不了解,她现在也揣摩不出老狄的心境。 应心谊见蔺月不语,她在旁幽幽道,“哎我当年以为学律师本是维护社会正义的…没想到也成了台挣钱机器。” 蔺月打断了她接下来的发言,“维护社会公平正义不是法律的唯一目的,与其觉得老狄不该为道德败坏的人辩护,不如我们应该期待一个更厉害的检察官…” “维护社会公平正义不是法律的唯一目标,这句话应心谊去抄10遍。”说老狄老狄就到,“蔺月来办公室拿卷宗,先送我去检察院。然后你再去法院。” 蔺月顺便再旁边趁火打劫样的小声说,“谁叫你当初懒惰,不去考检察官的,现在才发现上了贼船,没有办法了。” 应心谊在旁边气得做泫然欲泣状说,“我怎么认识了你这个冷血的同事!” 蔺月无所谓地耸耸肩跟着老狄走了。 排队等待立案的时候,蔺月查看周文思案的报道,一篇采访中老狄讲到,“这是程序的正义,也许并不符合广大社会群众的利益。但是我想说,我成为律师,一名刑辩律师,刑辩律师的存在,也正是我国法律进步的一个体现。” 看到这里,蔺月合上了手机。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到了刘星刘娣两兄妹,不知道他们如何了,没想到晚上回到事务所却接到了刘星的电话。 “诶?刚想到最近都没有给你打电话了?最近怎么样?你妹妹怎么样?去监狱里看过妈妈了吗?” 刘星在电话那边失笑,“你一下子问我这么多,我都不知道该先回答你什么。我挺好的,我妹也正常上学。去监狱里看过我妈了,她也挺好的。我最近去上夜大了。你呢,怎么样?” “去上夜大了?诶我就说你还是要继续读书的。我还是老样子,忙。刘娣是不是要上初叁了,高中还是要读的…” 狄寅杰忙完一天没有着急回家,在走廊抽烟,听见一阵风般的开门声然后是蔺月的声音,他没有动,直到等她挂了电话才出声,“还是你法律援助的那对兄妹?” 蔺月猛地转过头,“吓死我了。你在那里怎么不出声。” 老狄灭了烟头,道,“怎么,你这是真的帮人帮到底了?” 蔺月笑了笑没有说话。她眉眼漂亮即使在黑夜中也熠熠发亮。二人又趋于沉默,半响,老狄又开口,“你怎么想的?你也觉得我是一个没有良知的讼棍吗?” 婚礼 窗外是没有边的黑暗,不远处大楼里深蓝色的玻璃透着点点的霓虹灯光,整个城市显得冷漠又温情。 蔺月没有立即开口,在黑暗中先是摇了摇头,后才开口说,“没有,你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其实在采访里,记者问我后悔了吗?我当时掷地有声地说,我没有后悔,这是程序的正义,但是面对我女儿的时候”说着拿出手机看,手机屏保就是他,“我却无法说我不后悔四个字。真实的情感是,我其实很后悔,很难过,很痛心。” 蔺月转过去看老狄,仅凭头顶那盏安全指示灯并未看清他的脸。只听他说,“你知道吗?当年周文思是因为有处女情节,在酒店里用枕头闷死了他女朋友。他爸妈把他引到我面前的时候,一家叁口跪在我面前哭的稀里哗啦,我那时年轻气盛,喜欢这样的挑战,根本没把检察官放在眼里,为了挑战才给他们辩护的。那个时候我坚信,我在做正确的事。甚至沾沾自喜道他的命是我救的。” “后来我有了女儿,如果未来我女儿也遭遇了这样的事,我得有多后悔。如果我的朋友我的同事遭遇了这样的事,我得有多后怕。钻法律的空子,被骗签谅解书,40万抵一条命。进了监狱经过各种操作,无期变成了14年,出来不到7个月,二次危害社会。这个社会渣滓…” “老狄…” “现在可能是真的老了,当爸爸了,就会很担心这些操蛋的人了…” “老狄,你在我们心中一直是业界贤达。你身上肩负比‘做一个有良知的律师’更重要的任务,就是推进国家的法制进程。11年的时候,不是修改了规定,无期限制减刑,最低服刑期不少于22或27年嘛。你已经做了很多了。”末了语气又放轻松了些,“你就是刚当爸爸了,在外面要表现出冷静慎重的样子,其实内心柔软细腻了。” 老狄失笑,“你呢,你不也一样,所有人都说你冷漠无情,但是背地里不也是默默帮助曾经的委托人?” 蔺月耸了耸肩说,“我已经习惯了。” 老狄又开始念念叨叨了,“你这样不好,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却总是要让别人误解…” 蔺月忙得挥挥手,“打住打住,又要开始老生常谈了是嘛!耳朵都被你念起茧子了。” 屋外的灯光折射在蔺月脸上,只见她表情舒展,眼中却始终有化不掉的哀愁,黑暗中她说,“我真的没有关系,别人怎么想我的…” 老狄慢悠悠补充,“一般这么说完,都会有一个补充一个例外。譬如‘不关心别人怎么想的,只要他不这么想我就好了’等等等等” 蔺月笑着摇摇头,“不是不按这个剧本走,只是我希望他也一直这么想我就好了,觉得我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就好。” “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 “我怕事与愿违,而且世界上也没有后悔药。” “那要是有呢?” 蔺月语塞,接着又叹了口气,老狄看出她有些话好像如鲠在喉不吐不快,却不知道她担心说出来又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一口气憋在心里往前往后都是两难。 一直到她接到了初中好友粟燃的婚礼邀请,一波一波的初中同学一张一张熟悉的面孔让她的记忆又鲜活了起来,整个人仿佛也松了口气。 蔺月和粟燃俩从初中就保持着良好的友谊直到工作,蔺月如约而至。说是婚礼,其实是为了庆祝她结婚而专门为好友同学办的一场派对。地点在森林草坪,林中有一个低矮的凉亭,装饰着白纱起球,门外有一排排的木椅,上面绑着一束铃兰花,看起来简单又温馨。好友穿上婚纱露出最真挚幸福的笑容时真好看,长长的白纱拖了一地也不觉得脏,招呼完一圈同事好友,粟燃还是回到了蔺月在的那一桌。 秦雪钦、果旭他们都来了,围在一圈聊天好像又回到了学生时代。只是纪翀宇没有来。好像说是公司去外地办展,蔺月刚来的时候秦雪钦就悄悄趴在她耳朵边上,“放心老纪没有来。” 如果说蔺月参加这场婚礼,衷心地祝福她的好友,而私心里确实是想要再遇见纪翀宇。 想要在这场婚礼上再次相遇,想要毫无保留地对他说出迟来的道歉与持久无偏差的爱恋。 “这小子也不知道怎么了,抽疯了一样非要走。我早就跟他说了粟燃婚礼大家都来,他非要给别人换班,说他们公司办展得耗费数月,公司就他一个黄花大小伙,其他人都拖儿带口的,一走好几个礼拜这样不好,他不去谁去。”果旭这样解释着。 也许只是避免与她有任何可能的相遇。 也许只是不想再看见她了而已。 第一次错过,第二次错过,第叁次早就没有机会了。蔺月举起香槟对着秦雪钦,笑得有点释然说,“嗯这下我彻底放心了。” 婚礼最后的环节,现在早就不流行新娘抛花球了,女宾们在一块的缠绕搅乱的线团里各抽出一根线,跟新娘手里也执一根,互相选定了之后,女宾们再从线团中抽出自己的线,司仪在台上略微做作地说,“谁最后和新娘握紧的是同一跟线,那新娘就会把她所有的祝福跟好运都给你哦。” 蔺月选了一根,那是一根介于麻绳或是棉线的亚麻色绳线,要怎么相信幸福和好运要靠这样一根细细的线来传递呢?但是如果你身处那样的环境,看见所有的人都争先恐后地拉扯着自己手中的线,很难不被触动吧。 身旁绳子很快一根一根地被扯掉,最后她和新娘各自拉着绳线的一头,周围都是鼓掌惊叫的声音,秦雪钦在旁边跳着鼓掌,“是你诶蔺月!” 粟燃也泫然欲泣说着,“这是我初中最好的朋友,我真的希望她能达到这世界上最好的,她能过上最幸福的生活。”说着便把手里的捧花递给她。 那根绳线被她重重地拿起又轻轻地放下,蔺月在众人的掌声中笑着上前与新娘拥抱,拥抱地瞬间她想,这世界最美好的最幸福的人或事,她也许再也得不到了。 回应 天气回暖后,靳若尘给蔺月打了电话说声家里有从老家的人过来要一起聚餐,他邀请蔺月也去。 从曾经纪翀宇口子与现在靳若尘的口中得知,一个家族关系一直密切,每年总会正式地 蔺月本能地拒绝,“我都不认识。” 靳若尘说,“只是想把你介绍给我妈而已,毕竟要转役了还瞒着她,带个心上人过去,她可能会轻点打我。” 蔺月想了想说,“所有人都去吗?” 靳若尘在电话那头随意地说着,“我表哥赶不回来了,他在外地办展。我把地址发给你。到时候见~” 她也不愿看见靳若尘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趁机也是想当着长辈的面与他说清楚,而纪翀宇又不在,这的确是个好时机。 而事情的发展却让她事与愿违。 靳若尘发来的餐厅是在渝都市市中心,她早早就到了就是想趁着饭局开始把事情解决,服务员引着她走过旋转的楼梯,二楼包间的安静隐秘与一楼大堂的喧嚣鼎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柔软的地毯一直延伸到走廊尽头,头顶有巨大的拱顶,上面镶嵌着一幅创世纪天顶画。 走进预定好的包间,她见门里有光,问了一句,“有人到了吗?”,服务员笑得甜甜却声音很轻,“有啊,这位先生,也是您家亲戚吧?” 纪翀宇的确是在外出巡展,只是他提前了大半月回来。 当初公司派去参展的本不是他的作品,只因他心中情绪五味杂陈,有愧疚有不甘,憋着一口气带着自己才完成的作品与导师求了这个展览机会。 那是由木桌椅和反光贴膜组合成的一个雕塑,人们不是说,雕塑是最能用写实手法来进行塑造的吗,会融入艺术家自己的创作风格,让观者获得更加直接的感官体验吗?一套单人的桌椅和一个圈,射灯从头顶打下来,一片黑暗中只散发出像是镭射光一样的蓝色。 有看展的人向他表示很喜欢他的作品,“我很喜欢你的作品。这个光,像是打在了我们每个人的心里。只是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孤独那么忧郁呢?是不是人生只会有这样的蓝色?” 纪翀宇弯腰感谢,他觉得他没有办法回答观者的问题。只是朝观者招手,“你来我给你看。” 说着他急匆匆地走向了布幕间,过了一会头顶射灯逐个开合,反光贴膜渐渐变色,一会是忧郁的蓝色一会是神秘的紫色而一会又是明亮的黄色间或是温暖的粉色。 观看的人渐渐发出惊奇的呼声,纪翀宇从背后布幕间走出来,他表情坦然说,“你看它不会总是蓝色的。” 观者似是被他触动,跟他握手,“谢谢你啊,我真的很感动,它不会总是孤独的,忧郁的蓝色。谢谢你。” 纪翀宇也说,“也谢谢你喜欢我的作品,我也很感动。” 晚上导师给他打电话,问他要不要回来,“行了,你也给你师兄一点机会。”父母也从老家渝州市赶来,当晚他就赶上了回渝都的机票。到家了之后他妈妈在边收拾边数落他,屋子乱得跟垃圾场一样,“休息休息。明天早点下班回家,跟我一起去吃饭。也不知道你是有多忙,你姑妈说可能大半年都没见过你了。” 第二天果真听他妈妈的话,早早下班,“先去买几瓶红酒过去。”即使在车里也阻挡不了母亲的电话,他草草地回复,“知道了我先过去,你别收拾我的工作室。” 纪翀宇倒乐得终于可以躲过母亲的唠叨,可此时他却笑不出来。 当蔺月眼睛顺着服务生的指引终落在了纪翀宇的身上,她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又躲回门口,留着服务生停在门口,“诶客人,是找错了吗?” 纪翀宇慢慢走出了屋内,对着服务生摆了摆手示意她先走。 蔺月就靠在门外,双手交迭捂在胸口。她心跳得快,想要喘一口气再走。耳边听见纪翀宇的声音,“来找靳若尘吧?他应该会晚点。我出去。你进去屋里等。” 不知哪有风,把她的风衣吹得格外有型,里面搭了一件淡淡紫色的薄针织和一件同色系的长裙,整个人都笼罩在一股柔和的颜色中。 末了皱了皱眉毛,“穿的这么少,别冻着。” 其实她穿得不少,只是薄薄的肩膀总是显得她孱弱纤细。头低低地埋着,露出颈后干净白皙的小块肌肤,像天鹅在低头饮水。 说完,蔺月伸手拦了下他,“还是我走吧。”说着也起身往前走。 纪翀宇很少看见蔺月这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一片怅然,曾经那么熟稔的二人,现在连多呆一秒都觉得尴尬,“那我送你吧。” 二人走在长长望不到尽头的走道,安静的能听见双方的呼吸声,也许是为了化解尴尬他慢慢说着,“那天晚上,蔺月,我喝了很多酒,头疼得厉害。说了很多气话,想跟你道歉,但也总觉得自己犯了错没脸见你。但那些话我说出来就后悔了。” 蔺月听完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难受, 反问他,“你是傻子吗?傻了这么多年,还没有醒吗?你说了一通狠话之后就开始后悔。你就从来没有觉得我是个很差劲是一个不值得爱的人吗?” 纪翀宇被她问的一阵呆愣,他反应过来之后倒是回答的很坦然,“从来没有过。” “为什么?” 两个人同时停住了脚步,眼神在这停顿中交错。 纪翀宇说着也觉得自己很可笑,忍不住长叹了一声,又继续说,“你知道原因的,不管什么时间见你总是能想起刚认识你的时候,很难对你真正的硬下心来。” 他说,“蔺月,每段感情,每段人生都会有犯错,有争执,有伤害,那些充满蓝色的,那些孤独,那些忧郁。但是我不要去记住那些不好的,我只要记住你的好。” 蔺月觉得一颗心跳了又听停跳了又停,像是在坐过山车,只是每当蔺月觉得自己要失控的时候,总有一个人会拉住他。 总有一个人,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不管是贫穷还是富有,不管是深陷泥潭还是身披霞光,他都会穿过一切的谎言一切的伤害一切拥抱你,他都会无缘无故地爱你。 只这一次她毫无避讳地直视纪翀宇,像在照一面镜子,甚至更靠近了纪翀宇两步。 然后镜中人露出了有点腼腆却又狡黠的微笑,她踮起脚,在他耳边回答他那晚最后一个问题,“傻子,我只会跟你走啊,只有你。” 纪翀宇抬起头,刚好对上穹顶上的创世纪圣母神像,她的眼神那么慈爱那么安详。那一刻他真的相信世上有神,回应了他的所有呼喊所有的期待。 纹身(Woo18.vip) 夜幕初上,酒店大堂里已经点亮明亮耀眼的水晶吊灯,几乎所有的包间里都亮起了灯,而好像只有一间黑洞洞的一片,服务生往里探了个头,“咦,我记得刚刚有两个客人先来了。” 耳机里有有声音说哪哪哪间包间要传菜,她没理会又匆匆走了。 其实服务生只要再稍微进去一步就可以看见,卫生间虚掩着门亮着灯,隔开了一方天地。 蔺月转过身背对着纪翀宇,慢慢地脱下外套然后是里面淡紫色的薄针织衫,她的肌肤裸露在柔和的灯光,像是一块温润的羊脂玉,慢慢地褪尽上衣,“这个纹身,是我大学毕业的时候纹的。” 纪翀宇看见那一个火箭冲月的纹身时,觉得自己浑身血液彷佛被冻住一般,有什么渐渐让眼角湿润了。他抬手轻轻地想要去碰,指尖有些凉,甫一碰到,蔺月忍不住抖了一下,接着便是紧紧地把蔺月扣在自己怀里。 他按捺不住自己身体里喷涌而出的炽热情感,双臂一点一点控制不住地收缩,把怀中人越勒越紧。 蔺月觉得快要被纪翀宇勒得喘不过气,扭着身子说,“你松手。” 纪翀宇头埋在她颈窝,瓮声瓮气地说,“不放。” 蔺月吃吃地笑着说,“你要勒死我了。” 纪翀宇这才稍微松一点手蔺月想转过去看他怎么了,只纪翀宇依然固执地箍着蔺月的腰不松手,头枕在她肩膀上,只听见了他沉重的呼吸声。她只好被他这么抱着,问他,“怎么了嘛?” 纪翀宇在背后不说话,俩人就突然沉默了下来,他们胸贴后背挨得那么紧,呼吸之间一起一伏都彼此缠绕,心跳一声一声沉稳而有力,半响纪翀宇缓过劲来,低低地问着,“你还记得啊?” 蔺月也没有回避,答,“如果我说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你相信吗?” 纪翀宇似乎有点急了,把蔺月扳过来,“那你怎么不来找我,这些事我都不知道。我也从没有想过你…你对我也有感情。” 理由蔺月说出来甚至自己都觉得可笑“大学毕业之后,我知道我们在同一座城市,我想来找你,想把一切都解释清楚。可是,我总是做梦梦见你,梦里的你一直不理我躲着我,我以为你已经把我忘了。” 纪翀宇又把蔺月搂在怀里,还摇了摇头说,“不会的”,说着抓住蔺月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让她感受他的心跳,“这里,一直只有你,都是你,从前是你,以后也不会有别人。” 蔺月说着 ,“肉麻死了”,然后打开他的手,想整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衫,只是她不知道她衣衫半解的样子有多勾人,纪翀宇看得眼热,没有多想就把她抱起放在身后洗手池上,不顾蔺月哎哎两声勾起她的下巴就吻下去了。 先是吮吸她的唇瓣,舔得湿润润的,然后大舌头勾住她的丁香小舌不松口,把她的呜咽声全部堵在了口中,纪翀宇手抚摸着她裸露在外的肌肤,肆意游走,顺着她的蝴蝶骨划开了她的蕾丝内衣。 蔺月被他吻得气喘吁吁无力地靠在他胸口,两手只虚掩着胸前风景,纪翀宇霸道地拨开她两只手,一片丰盈雪白展现在他眼前,那红翘翘的乳果似乎不堪纪翀宇的注视,颤巍巍地挺立起来,蔺月捂住脸,显得难为情,“你不要看了。” 纪翀宇明显呼吸急促,情不自禁地便去吮吸咂弄,先是灵巧地勾住奶尖打转,然后又大口大口吃乳肉。空气中只有他大口吞咽的声音,蔺月也情不自禁地沉沦其中。 他想她,浑身每个细胞都叫嚣着他们彼此的想念彼此的爱恋。 他们彼此都知道,都珍视,都不愿再松开对方的手。 而这种缱绻缠绵的时光却总是不能长久,俩人逐渐动情,门外却传来嘈杂人声和零零散散的脚步。 纪翀宇下意识把蔺月搂在怀里护住她,顺手拿掉她的钻石耳钉,舌头裹着她的耳垂,密密地吻着。 蔺月被他吻的有点痒,说道,“我的耳钉别给我弄丢了,我很喜欢的。” 纪翀宇吮着含糊地说道,“弄丢了再给你买新的。” 蔺月推着他,扭缠不过,断断续续嘟囔着,“我才不要。”但也终究没有推开他,两手挽着他的腰两侧,唇勾唇歪缠了好一会儿。纪翀宇知道这不是一个欢好的好地方。拥着她整理好衣服,慢慢听着嘈杂人声渐行渐远。 蔺月头发拨到了一边,嘴唇被他之前吮得红红的,脸因为动情显得粉白,头埋在他肩膀上,纪翀宇笑着搂着她往外走,“这实在不是一个好地方,我先送你回去。” 蔺月想抬起头白他一眼,整个人却被他箍在胸口动弹不得,恨恨地在他胸口咬了一口,纪翀宇在他耳边低低说着,“再咬就不让你走了。” 说着二人踏出包间,纪翀宇故意逗蔺月说话,“那个纹身,回头我也纹一个,跟你纹在同一个地方。” “谁要你跟我纹一样的了。”蔺月笑着推开他。 刚踏出门察觉到门外有人,纪翀宇也是搂着蔺月侧过身挡住门外人的视线,蔺月抬起头望着纪翀宇,“怎么了,谁在那边吗?” 纪翀宇望了一眼来人,却没有想到是夏妍心,他表情有些许困惑,但是随即又回过头对着蔺月轻轻说,“没事我先送你回去。”然后目不斜视地搂着蔺月走出去。 这一幕令夏妍心眼酸不已,他看着自己曾经的爱人现在搂着一个其他人,视若珍宝,他高大的身躯不再为了自己遮风挡雨,他的目光也不再自己身上流连,只能看着他护着其他人与自己擦身而过。 夏妍心盯着他们的背影一会突然开口,“靳若尘马上就到了。” 纪翀宇转过头,看见她眼眶有点点红,对她稍微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身离去。 蔺月听见靳若尘的名字,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身形垮下来,像是忽然泄了气,“本来是要和靳若尘把话说清楚的,但是现在这下怎么说得清楚。” 纪翀宇想来拉住蔺月的手,说“放心。” 蔺月对他摇了摇头,“不行,你留下,我先走。” 临走前双方互相紧紧握了一下手又松开,只是纪翀宇还是不愿让她一个人走,从身后追上了她。两人并排走,转头对望了一下,眼里异常坚定,像是在遵守只有二人能懂的契约。 夏妍心站在二人身后,她像是突然溺水的人重回陆地,扶着走廊的墙喘了口气,一颗心也彷佛沉在水底了无声息。 即使再愤怒再不甘,她也用力地撑起身子随着二人走了出去。 她想她是怎么发现的这这一切呢?从突然被分手,她开始寻找一切一切的蛛丝马迹。如她说想,纪翀宇的过去并不复杂,寻着他的人生轨迹,她像是顺着沿途洒下的面包屑一样,蜿蜒曲折地走近迷雾中的森林,直到夏妍心找到一张照片,也许是纪翀宇的某个阶段的同学但是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照片里的,也许来自一次聚餐至少照片里的桌面显得杯盘狼藉,餐桌边上是更年轻的纪翀宇,他旁边站着一个女生,腼腆羞涩像一株依附着他生长的紫罗兰。 夏妍心认出来了她。 一条路终于走到了终点,迷雾散开,夏妍心努力回想,一切的一切都有迹可循了。一次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的聚会,一个她一直忽略的人,照片里的蔺月与她记忆中的人脸严丝缝合。 精┆彩┆连┋载┇书┊籍:ⓦ○○18.vip (Woo18.vip) 四人 靳若尘因为饭点时间,城市堵车到的时候已经比较晚了,停好车坐电梯上楼打开门却刚好碰见准备去拿车的蔺月。 他有点惊喜,“诶你到了?”靳若尘踏出电梯间,瞥见了旁边的自己的表哥纪翀宇,“你回来了?” 蔺月转过头望了眼纪翀宇,刚想开口,背后却传来脆生生的女声。 “我打车来的时候看见你了,跟蔺月说,她正好来找你。” 蔺月侧过身,看见夏妍心尾随着他们身后,笑容中并没有一丝的犹豫,随口就把事情圆过去。 “怕你们错过,随便让翀宇跟蔺月一起。没想到就迎上你了。” 蔺月不愿应付这样的场景,摆摆手,“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靳若尘只当蔺月是不想应付这样的场面,想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而蔺月本能的往后退,靳若尘看见蔺月本能地拒绝他,神色一暗,双手收回改为合握。靳若尘却想往她身前挡,身后的夏妍心却在此时背后拉住了他的手。纪翀宇眼神有些慍怒转过去想甩开她的手,而夏妍心表情没有一丝的慌乱,反而冲他继续笑得眉眼弯弯说着,“翀宇我饿了,去吃饭吧。” 而这时,二楼楼梯间却传来了声音,“诶你们哥俩倒是刚巧碰到一起了,还都带来各自的朋友啊?” 是纪翀宇的妈妈。 “既然饿了赶快进包间吧,大人们都差不多都到齐了。也不知道你们在忙什么,尤其是你,纪翀宇!全部人都在等你。” 即使再不情愿四个人也只能跟随着大人们的脚步入座吃饭,上二楼的时候,一个服务员经过,停在夏妍心面前,“诶,夏妍心?” 夏妍心有点点窘迫,但见另外叁人都没有理会,只径直往前走,她也想装作没听见,刚想绕过服务员,听见她的声音,“你忘了呀,当时我们一起去天鹅社区那边发了叁天的传单呀,当时我们俩还想着怎么才能不被保安发现,你把传单全都藏在肚子里装作孕妇来着!” 她一瞬间脸红如烧,连忙摆手说“你认错人了。”抬起头看见蔺月似乎被刚才听到的话所吸引,她叁两步赶上了他们,仿佛有人在追她,她只想远远地逃离,逃离自己不喜欢的“自己”。 饭桌上纪翀宇妈妈看着这两个“外人”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自己儿子对他带的“朋友”无甚注意,倒是女方却对自己儿子异常上心,不停地找话解闷。而对面自己的外甥就更奇怪了,女方就没有抬眼瞧过他一眼,浑身透露着陌生与拒绝,而自己的外甥两双眼却像长在她身上了一样。她边看边摇着头,只要没出什么大事,小年轻交朋友嘛,还不需要她插手,只是问了下姓甚名谁,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而当这次聚餐进行到收尾时,靳若尘突然开口说话,“今天在这里有一件事想要跟大家说一下。” 一句话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靳若尘为了郑重其事,还特意站起来了,感受到蔺月向上投来的目光,他垂眸望着她笑了下,示意她不要担心,接着对着所有人说,“我提前退伍了了,转役通知估计半年内就会发出,到时候可能会转民航,也有可能就成了退伍失业人员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靳若尘妈妈显然是头次听说,一时惊讶地拔高了声音问自己的儿子。 靳若尘走到她妈面前,双手握住她妈妈的肩膀,“好了好了,你先别生气。”靳若尘妈妈眉间拧紧,明显已经有怒气但又碍于大家的面子不好发作。 “你不是一直也不想我飞了嘛,在地上多安心。”他站在他妈妈面前手揽着她肩膀,另一只手揉着眉心,“你不也盼望着我,脚踏实地,娶妻生子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吗?” 被他说完,靳若尘妈妈还是忍不住捶了他一下,嘴上还止不住抱怨他,“这么大事也不给我说一下。” 她的确是不喜欢自己儿子总在天上飞,总是转向民航的确也不像曾经总是见不着人,落在地上才叫人安心。而偏偏自己儿子领着一个姑娘来家庭聚餐,还谈到了“娶妻生子”的话题,想着眼神落在蔺月身上,细细打量她,再转眼望着自己儿子,眼神总是落在蔺月身上,心里也算是明白了大半。 如果有一个人能让他安心降落,她也愿意绝不为他们年轻人添堵。 饭局散的时候,靳若尘妈妈故意落在后面对着蔺月说以后要她来家里吃饭,接着又数落靳若尘飞上飞下,从不让人安心,“要多陪陪人家,去吧送人家回去。” 靳若尘陪在蔺月身边,说,“我送你回家。” 蔺月在饭桌上便没有说话,眼神里有分辨不明的情绪,靳若尘彷佛看不穿她,“怎么了怎么不开心?” 她只觉得疲惫,摊开手不知如何应对,只好说,“你不应该这么冲动的。” 靳若尘好像知道她的心思,但在没放在心上,“不只是因为你,也的确不想飞了,所以你不用自责。” 他转过头看向蔺月的眼睛,那双眼睛一如往常,扑闪着脆弱的光,波光粼粼像月光下的湖,让人难以接近的美丽。 “我只是不甘心,拼一拼,也许我未必会输,不是吗?” 蔺月望向靳若尘,他眼中没有动摇,依然坚定自若一如往常,心中却是恍惚想起初见,一切一切都错了,一切的伤害都已经造成,如果能回到从前,她是不愿意携手靳若尘还是不愿重逢纪翀宇。心里嘲笑自己,这世界上冲动果然没有后悔药,不管怎样,都是两难。 整场饭局下来,他们四人各隅一角几乎都没有怎么交流,蔺月转头不知望向哪里,靳若尘笑着跟隔壁的哪位叔叔讲话,别人问起纪翀宇他也游刃有余应付着,夏妍心也吃得食不知味,想跟纪翀宇说些什么又开不了口。 四个人,神态各异,各怀心事。 他们的眼神并没有交汇,他们的语言并没有互通,但仿佛又有根根看不见的线把他们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直到一切都散了,靳若尘和蔺月二人先走出大门,纪翀宇想上前跟上,夏妍心却挽住了他的手,笑容不减,眼睛并不看他,头枕在他手臂上,看着很疲惫,索性闭起眼睛,慢慢地说,“你的过去并不难查啊,你以为我都知道,你表弟就会不知道吗?” 纪翀宇不耐烦拨开了她的手,“你究竟想干什么?” 夏妍心被他甩开,只好站直了身子,声音依然是充满了疲惫,“我想干什么?我想在这里当着你们家里所有人的面,把你跟蔺月做的瞒着我和靳若尘做的事一件一件的讲出来。” 纪翀宇不怒反笑,“播音室在二楼你去吧,我正想着怎么说比较合适,你来这一出刚好给我省事了。”甩开了她的纠缠,往车库玻璃门处走去。 他知道蔺月就在玻璃门外,彷佛伸手便能触碰。 夏妍心不甘心也追上,从背后抱住纪翀宇声音很轻,“你肯定是在故意说气话在气我对不起,我不相信你会这么狠心。” 她怕这些话再不说便没有机会了,“我不相信你对我没有一点感情,你是因为我发传单可自从和你在一起,我有一点表现的不好吗?” 纪翀宇再次拨过她的手,一只手握住她的两个手腕让她站好,“妍心,我最后再说一次,我们分手不是因为你发不发传单,有没有耍什么小计谋。到这里就结束了好吗?” 夏妍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手背忍不住擦了擦眼睛,“现在你们家里所有人都知道,蔺月和靳若尘才是一对,你和蔺月不可能有机会了。就让我陪着你好吗?你就算不喜欢我,但是让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不好?你以后说不定,不是说不定,你以后一定会喜欢上我的对不对?” 纪翀宇沉默了一会,只说,“对不起。” 而门外,靳若尘身影高大,将蔺月的身影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眼神诚恳,语气带着轻松,问着同样的问题,“现在我妈妈,我家里人都认识你了,蔺月你想逃再也逃不开了。”想要伸出手握住她,“蔺月你还要拒绝我吗?” 蔺月后退了一步,躲开了他伸出的手,沉默了一会,也说,“对不起。” 同样深情的表白,却同样被一句话轻飘飘地击碎落地。 四个人的心却因不同的原因沉入湖底,如果把视角拉高再高拉高,以一个俯视的角度来看他们,每个人的轨迹明明迥然不同却又朝着一个方向慢慢驶去,每个人明明都有虎口脱险的机会,却都到来了日暮途穷的境地。 后悔药 回去的路上纪翀宇妈妈开车,他喝了酒坐在后排,纪翀宇妈妈感叹,“哎连你表弟那个样子看起来都要结婚了。”说完透过后视镜,又望了望儿子的表情。 话到这里截然而止,不点破,但车内叁人心里都清晰异常。 他一路无话,手指因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一会松一会紧,心里有说不出的焦灼。一到家就躲在房间里打电话,几声嘟声之后终于接通,她那里好像很吵,还未等纪翀宇开口,蔺月便说,“我今晚要出差,嗯,现在已经赶去机场了。” “这么着急?” “老狄,嗯,我们合伙人在召唤。” 他想开口问靳若尘,但这叁个字就像一口巨石压在他胸口,他开口,“蔺月...” 蔺月接着说,“没什么事我先挂了,已经到机场了。” 好像真的没什么事,蔺月出差,他只用在渝都好好地等待她回来。于是他洗脸刷牙躺倒,怎么都睡不着,又翻身起床。 父母已经在另外的房间熟睡,整个房间都沉浸在温和的初夏夜里。他走到卫生间目光落在正在充电的剃须刀上,毫不犹豫,把自己的头发全都剃了。 蔺月到达流亭市已经凌晨,事务所接了个公司非法经营案,这个案子已经有两年的诉讼期,参与的律师多达五十位,本来已经到了法庭审理的阶段了,整个团队忙得连轴转,团队一个成员病倒,蔺月临危受命,连夜就赶过去了。“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累,上次我整理他们的诉讼材料整理到凌晨叁点,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裙子后面的拉链都忘记拉,最关键的是一上午他们都没有发现,还是中午吃饭做电梯的时候被一个小孩子提醒的。”同事见蔺月来了,忍不住跟她抱怨,“对了你先去冲个澡,半个小时后我们开个碰头会。” 蔺月回酒店迅速冲了个凉,接着抱着两个鼓胀的满满的文件袋下楼,开策略会讨论,人员的增幅又缩减,最后老狄另选了助手,且法庭旁听席座位有限,蔺月不用上庭。一整天她帮着整理诉讼材料和卷宗,在会议室里坐在红木椅上写写画画,只是怎么也不舒服,索性跪在地毯上一页一页地把卷宗的复印件铺在地上,这样总能一目十行。 觉得疲倦了,掏出手机来看,已经凌晨了,心里想着一个人,在担心他睡没睡,想见他又有一百个理由说不要再见了。 于是老狄进来会议室就看到了这样的一幕,穿着衬衣西裤的蔺月,两只腿跪在地上,望着手机发呆,不知在想什么。他看着蔺月这幅呆呆的模样,忍不住说,“回去吧。” 另一个助手伸伸懒腰,俩人互相搭把手站了起来,腿跪久了有点麻,两人一瘸一拐地走向电梯,老狄看着大家都疲惫不堪,“等庭审结束了,给你们放个假。” 但这也并不能点燃他们的热情,另一名同事在5层楼下了,电梯内又只剩下蔺月和老狄二人,蔺月突然开口,“等这个案子结束,我想出国,读LLM。事务所不是一直有这个传统吗?员工出国深造,回来后再为事务所效力,你不也是很鼓励我们出去读书吗?” 这似乎是深思熟虑的一个结论,但她说出口,老狄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为什么突然要走?决定了吗?” 蔺月似乎听出了他的不信任,答得很笃定,“这是我的后悔药。” 一审判决那天,流亭市下了很大的雨。法院电子墙上甚至都滚动播放起了气象预警,“今年入汛以来,我国南方多省迎来连续强降雨,长江流域6轮强降雨轮番来袭,平均降水量已经超过2010年同期......” 大厅里聚焦着等待的记者,本是因为这个大案而来,也不得不因为今年的强降水而分心,没有出庭的同事聚在一起讨论,“该不会渝都又要被淹了吧?” “是呀我还记得10年的那场降雨呢,连我们内陆地区都被淹了呢...” 蔺月站在大厅前,雨水打在玻璃上不停地冲刷像是人哭泣的脸,法院门口有交警穿着明黄色的衣服来回走动着指挥着交通,“也不知道什么能结束?” 旁边的同事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怎么了?回去还有别的事?哎不过也是,这次出来白天黑夜颠倒的工作了这么久,老狄都说了回去可以有叁天假。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两个星期而已,只过了两个星期,当那晚她接到电话通知她出差的消息时,她居然觉得庆幸,可以躲开那样进退两难的维谷。长长的飞行途中,空姐体贴地关上了已经睡熟乘客的阅读灯,她睡不着觉,摸出了一个硬币,这是距离天空最近的距离了,说不定自己的心愿会被最接近的神听见。 数字是走,图案是留,她在黑暗中将自己的命运抛起,神态虔诚,像是赌博一样。 渐渐打开合拢的双手,借着黑夜里的不知哪位乘客的阅读光看清了答案。 “想好了吗?想好了就可以准备了,学校那边不用担心,我帮你写一封推荐信。”回程的路上老狄不免开口。 蔺月因为长途飞行总觉得疲倦,但眼神却始终没有变过,她耸耸肩,“已经决定了,哦对了你答应我的叁天假可别忘了批啊,得要好好休息准备材料了,顺便看看我的雅思成绩过期了没。” 老狄看着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心里不免有些担心。想嘱咐她些话,却发现本来同行的人渐渐停下了脚步。 雨势还没有蔓延到渝都,因为流亭市的大雨,他们飞机晚点了将近十个小时,等候大厅里堆满了彻夜等候的乘客家属,连她的同事都因为看见自己是妻子老婆而有些兴奋地朝他们奔去,而她在人头攒动中她隔着层层人海看见了等着他的纪翀宇。 剃了头发的纪翀宇。 剃头的第二天,纪翀宇被他妈妈吼着“发了什么疯”然后扭送到理发店,理发师勉为其难地修补了一下仿佛狗啃过的头发,留下了薄薄的一层发根,像是春天里刚播种下的草苗,只用等待几场春雨,它便能蓬勃而出。 整个人像褪去了固有的少年气,变得更加硬挺锋利。 他看见蔺月在人群中像他走来,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这下头发就不会油了。”蔺月看着他,难免想起大学时候,她站在门外等待长途归来的纪翀宇,眼睛因为熬夜而显得有点红。 她也学着少年模样,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久等啦纪同学。” 纪翀宇搂着蔺月只觉得心里缺失的一块好像终于被补齐了,他埋下头吻了一下她的额角,低声问了一句,“累吗?” 蔺月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什么都不用说,他们彼此都知晓。纪翀宇搂着她慢慢往大厅外走,太阳冲破地平线,二人走在晨光熹微中,在这样温暖的阳光下,彼此握紧了双手。 美好(Woo18.vip) 难得的休息二人去了曾经大学时期的一起游览过的那双出名的道教名山,这次住的是后山,游客少,景色也更加清幽—— “他们都说后山景色清幽,我们什么都没有看见。”蔺月躺在纪翀宇身下,不住地嘟囔着。 “还有力气看风景,那看来还是我不够卖力。”纪翀宇说着把蔺月翻过来,不过蔺月的气喘吁吁,下身卖力挺动着,两只手箍着她的腰,让两人交合的地方更加紧密。 俩人甫一进酒店,纪翀宇就缠着蔺月不松手,胳膊搂着她腰往他怀里送,俯下身吻她娇嫩的唇,蔺月被他吻得有些发晕,衣服也被他剥下洒得一地都是,小脸微红眼角湿润,手臂挡在胸前,纪翀宇望着她挑眉笑了笑,蔺月手臂堪堪挡住了胸前两枚乳果,嫩白乳肉随着呼吸间不停地颤动,纪翀宇想也没想轻轻拉下她的手臂就吮上了她那抹嫣红。 先是洗着舔着后来也变成慢慢大口吞咽,蔺月难耐地扭着腰,但两只手还是情不自禁地搂着他的头,然后纪翀宇慢慢往上滑,换成两手揉捏着她的柔软,两人唇齿相依呼吸间都是对彼此的爱意互相缠绕,蔺月不想再睁开眼了。 纪翀宇嵌入到她的身体里,二人一切一切都是那么的契合。他双手撑在她身旁两侧,折起她的腿弯在他腰两侧,手抚摸着她的脸颊,然后慢慢下滑,滑过她曲线优美的脖颈,她随着身体耸动的双乳,然后停在了她的胸口,下半身狠狠地冲撞,顶的身下小人不自觉地婉转轻啼,蔺月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在纪翀宇的身下在他怀里在他心上,他也不自觉的酥麻了。 纪翀宇直起身,逗弄着蔺月,“宝贝自己抱着两条腿分开。”蔺月被他挺弄的舒服,乖乖地听着他的话,两只手勾着两条腿呈现了一个M型,纪翀宇看得呼吸一窒,下身狠狠地撞进去,这个姿势深一下就顶到蔺月紧致甬道那深深凹陷的花心深处,她甫的不能接受,娇娇地呼出声来,“太深了,别进的那么深。” 纪翀宇不听,俯下身在他耳边喃喃地说,“明明很舒服啊。” 下身一下接着一下,不用大开大合地顶肏着,只用借着甬道内温暖潮湿的水儿一下一下狠狠地黏过那处,一下一下撞得更深,没一会蔺月被入得舒服,浑身不住地打斗着,纪翀宇揉了揉高潮中不断颤动花蕊珠,蔺月不自觉舒服地哼叫出来。 蔺月被撞得散了力气,两只手慢慢勾不住颤颤巍巍的腿,纪翀宇伸手打了一下她屁股,“别偷懒,好好抱住。” 蔺月哼哼唧唧地说,“我没有力气了。你快点。” 纪翀宇不愿结束,她抱起蔺月趴在他身上手撑着她的腰,把她的胸一挺喂在自己的口中,大口吸裹着她挺翘的乳儿,另一手不断地抚摸搓弄另一个乳儿,一个奶尖被他大拇指反复摩挲着,一个被他舌头轻轻弹着,单手握不住,只好捏着乳根往嘴里送,不一会两个乳儿都被他吮得挂满淫靡的水光。 蔺月被又被纪翀宇撩拨地情难自禁,两条腿被分开涌出了大量爱液洒在他的肚子上,纪翀宇又轻笑着她,“不是没有力气让我快点吗?” 蔺月被他逗弄地整个身子都泛起潮红,小脸埋在他颈间撒娇说着,“还不是都怪你。” 纪翀宇不耐她的撒娇,也顺着她,“怪我怪我,害你又流出这么多水。”说着就着这个姿势又埋在了她的体内,坐着的姿势纪翀宇的分身直挺挺地戳着蔺月的肚子,又胀又热像是由内而外的灼烧着她,她忍不住地拱起腰。 他从她眼里看见他的影,她也从他眼中望着她,像在照镜子一样,她伸出手,他也同时伸出手,两张手掌覆盖在一起,然后两个身体又缠绕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结束完一场性事蔺月纪翀宇搂着蔺月去浴室泡温泉,泉池可以完美的容纳两个人,蔺月趴在池壁上,隔着透明的落地窗,外面是葱葱郁郁的参天绿植,手指戳着窗户,“外面又下雨了呢。” “是啊,今年夏天好像一直都在下雨。”说着,纪翀宇从背后覆盖住她道“饿了吗?” 蔺月故意气他,“怎么,不怕我这回又跑了?” 纪翀宇也佯装记仇,“还敢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着把她狠狠搂住,嘴巴咬上她的耳朵,蔺月怕痒又嬉嬉笑笑地躲出浴池,扯出旁边的浴巾想躲出他伸手可及的范围,温泉泡的整个人软软的没有力气,还没走出两步,纪翀宇一脚踏出浴池把她拉近怀里往洗漱台边拖。 “跑不掉的你。” 纪翀宇在她额角边蹭了蹭,俩人施施然站在了浴室边巨大的穿衣镜旁,开着灯把两人照得无所遁形,纪翀宇不着一缕被身前的女孩堪堪挡住了旖旎的重点部位,蔺月裹着浴巾衣衫不整偏偏这样格外勾人,蔺月观察着自己也观察着纪翀宇,五年的时间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浴巾挂不住了慢慢滑到了脚下,纪翀宇手伸过来揉着蔺月的胸,看着镜中人面色潮红,也抓起她的手一起揉着,蔺月低下头望着交缠在一起的两双手,透明的仿佛能看见深入肌理的毛细血管,又盯着纪翀宇的手,那么大那么干净,纪翀宇抬起她的下巴,另她看着镜中自己是怎么揉着她吃着她。 男人和女人相互的吸引源自于身体,这是亘古流传下来的真理,男人需要女人,女人需要男人。生理构造上不一样,而在一起却如此的契合。她转过身看着纪翀宇,肌肉和骨骼完美的构造的纪翀宇,像一艘漂亮的大船。 又是那样的眼神,纪翀宇回望着她,就像刚被她吸引时的眼神。冷漠疏离的眸子,此刻沾染了情欲却依然单纯,他想知道这一双眼睛所连接的内心,好奇感伴随着征服欲,欲眷成恋。纪翀宇忍不住又顺势往前顶,蔺月躬下身,扭着腰忍不住套着他。 纪翀宇一下就把她抱了起来让她双手撑在洗漱台上,肉棒在她身体里绕了一圈,紧致得让他差点丢盔弃甲,胸膛贴着她的后背下身不住地往前顶,棍身咬住她微微凸起的软肉不松口,蔺月被这个姿势压得胸闷气短,纪翀宇又霸占着她的嘴,她呼吸不过来,小脸涨的通红,眼泪也快憋出来了,手臂压着她的嫩乳不断地摩擦着,把小乳尖磨的充血,花穴内敏感得不断涌出水儿,打湿了二人交合的地方。 插入得不过瘾,纪翀宇又勾起她一条细腿,这下身娇体软的蔺月真的是站不稳了,慢慢地往下倒,却又被纪翀宇捞起来往身后重重一顶,蔺月颤抖着到达了高潮,下身湿滑的一塌糊涂。 穴儿含不住,纪翀宇又换了个把她姿势坐在洗漱台上,二人唇舌相勾缠,下身拍打得啪啪作响溅了一身水,最后蔺月把自己的乳儿喂进纪翀宇的嘴里,纪翀宇大口吮着被他生生揉大了一圈的乳儿低吼着射了出来。 这下蔺月是真的连出去的吃饭的力气都没有了,纪翀宇叫了客房服务,还是手把手地喂着蔺月吃了饭。 晚上下起了大雨,纪翀宇被窗外淋漓的雨声敲醒,一时竟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下意识地往身旁摸去,直到摸到蔺月温暖的身躯才发现原来这不是梦,放下心去,迎着窗外温柔的夜色看过去,女孩即使是在梦里也拧着双眉,像是依然在为什么事情担忧。 纪翀宇不禁轻叹了一声,伸手在她的眉间轻轻揉着,想要揉散她眼底眉间的阴霾。 “蔺月,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喃喃地轻叹。 睡意已无,索性他起身往窗台走去,雨淅沥淅沥地下,山里安静更听得清清楚楚,纪翀宇也沉浸在这样的黑夜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在没有过了多久,背后就伸出一双热乎乎的小手环抱住了他的腰。 纪翀宇下意识地就搂着蔺月到了怀里,轻轻问,“我吵醒你了?” 蔺月仍闭着眼睛,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我又做梦,梦见你不理我了。” 纪翀宇手搁在她头上,配合她的话彷佛生气了一般教训着梦里的自己,“我说梦里的纪翀宇,你怎么能不理蔺月呢!你知道每次她醒过来跟我闹的时候,我有多无辜嘛!还要哄她很久才能哄好!” 蔺月被他的语气逗得咯咯笑,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想找一个舒服的地方。 纪翀宇在她头顶亲了亲,“现实中的纪翀宇不会这样的,绝对不会不理蔺月的。” 她满意地发出了一声嗯字,然后渐渐又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纪翀宇把她轻手轻脚地抱起来放到床上,生怕把她吵醒,当头放在枕头上时,蔺月两个手搂着纪翀宇的脖子,声音很轻在他耳边说,“翀宇,我只想要你快乐、无忧无虑地生活。” 然后蔺月在他怀里又沉沉地睡了过去,纪翀宇也不愿打扰她好眠,想说的话太多,最后只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我爱你。” 闭上眼额头相抵,听见蔺月均匀的呼吸声。窗外有雨,身旁有她,世间再也没有比这更美好的事了。 精┆彩┆连┋载┇书┊籍:ⓦ○○18.vip (Woo18.vip) 钻石(H) 第二天下午蔺月强烈要求一定要出去逛逛,纪翀宇压着蔺月说,“外面下着雨不能爬山了,这难道不正是我们干没羞没臊的事的好时机吗?” 蔺月当然不乐意,翻身把纪翀宇以相同的方式压在身下,两腿一跨坐在他鼓鼓的腹肌上,两只手插腰,“山上下雨我们可以去山下镇子里逛逛,说好了陪我出来休息的,这两天我哪里休息了!” 说完又抬眼望着他,他睫毛好长根根分明,细长多情的桃花眼有点肿但是别有一番慵懒的味道在里面,从他的丰满的眉骨到高挺的鼻子到微翘的下巴,整个脸有明朗的轮廓,这副好皮囊她真的看得入迷。 而偏偏纪翀宇也在这样看着蔺月。头发没有打理过只是随意地铺在身后,浓密蓬松更显得一张小脸精致,她没有一处不美,眼睛是最美的,漆黑有神总是波光粼粼的,有些薄的唇瓣总显得她有些疏离,让别人小心翼翼不敢靠近。 可纪翀宇不是别人,看见她气鼓鼓的样子又坐起来搂着她亲,蔺月身上只挂着一件丝质睡裙下身大开,随着纪翀宇的动作子慢慢往下滑,纪翀宇大手伸进她的衣服慢慢揉她的乳儿,柔软细腻他总是爱不释手。 二人一蹭一蹭的又就着这个姿势慢慢肏弄起来,顶得蔺月一喘一喘得俯在他身上,纪翀宇随着抽插的动作一抚一挑她的小肉珠,那里最敏感了,一轻轻揉捏蔺月就会禁不住的颤动,而纪翀宇最爱这样交缠搅弄的感觉,像是打通任督二脉一样的舒爽。 蔺月埋头在他肩上,乳儿被他捏的鼓胀挺翘,腰被他箍住动不了,偏偏身上最要紧的一处被他拿捏,一双小嘴想抱怨也被吻住发不出声音,歪歪斜斜地倒在床上,一身都泛着潮红,纪翀宇一双大手忍不住在她晶莹透亮的身上游走。 二人的双腿呼吸缠绕,双脚有意无意地互相磨蹭着,指间时而勾缠时而交叉相握。没有说话,只有耳间难以抑制的呼吸声。床不停地摇晃着像漂浮在海上,二人随着海浪不停地被抛起又落下。窗帘拉着整个屋子昏昏暗暗,只有一盏壁灯开着,熏得整个屋子暧昧又迷离。 “起来了吗?” 蔺月身子软,趴在床上脸窝在枕头里,头发有汗微微湿了,纪翀宇趴在她身上,下巴嵌在她肩膀上,对着她耳朵吹气。 “我累,都怪你。”蔺月声音娇娇媚媚不成调子。 蔺月窝在他怀里不愿动,纪翀宇只好用床单裹起她一把将她抱到镜子前。不知从哪里变出来首饰盒,“说好了要送你。”说着便取出首饰盒中的项链和手链,眼中闪着一丝得意,“我帮你挑的,喜欢吗?” 项链上钻石一颗颗围成了一个圆满的圈,两个环扣在了一起,怎么也不会分开。纪翀宇撩起她的长发拨到一边,照着镜子给她戴上后,她目光轻柔轻轻摩挲着有些粗粝的质地,接着又看见他拿出一个手链给她戴上,手链上吊着白贝母质地的花。 她知道,白贝母象征守护挚爱。 蔺月失笑,手指挑着他的下巴,佯怒地教训他,“哪里来的小姑娘,也喜欢玩打扮娃娃的游戏。” 纪翀宇没有理会她说了什么,两眼只直勾勾盯着镜子,明明裹着被单一副凌乱的样子,却戴着全套的首饰,钻石闪耀衬着她的肌肤更加莹白发亮,头发有些凌乱,只是眉间眼中都柔情似水,由头至尾,由发梢到指间,在他眼里都熠熠生辉。托起她的手仔细端详,似有不满意,说道,“嗯还差个戒指。哪天我们一起去店里再买。” 蔺月挑了挑眉,“还要送?” 纪翀宇也不避讳她的眼神,指间滑过她裸露的肌肤像是不经意说出口,“送礼物当然要送全套。” 蔺月心下感动,两手搂着他脖子,扬起小脸亲呢地贴着纪翀宇的唇,二人衣衫不整膝盖相抵地跪坐在一起,越吻越动情,亲着亲着蔺月就感觉到纪翀宇那处渐渐苏醒抵着她,她像是故意使坏一样,伸手去捏了一下,哪知道它似不耐她的挑动,瞬间就抬起头了,蔺月单手握不住,抬起一双小眼挑逗着他,纪翀宇不给她机会,拉着她的小手继续套弄着,嘴间含着一缕笑,凑在她耳边,“你得对它负责。” 被单被他扯掉堆在脚下,他在镜子前吃她的乳。 蔺月渐渐支撑不住往后仰,又被纪翀宇捞回来,亲着亲着便把她抱起来想扔在床上,力气太大,蔺月扭着从他怀里跳出来,还没踏出两步又被纪翀宇拽回怀里,抵在玄关处从身后就进入她的身体了。 因着身高差,蔺月踮起脚尖配合他的抽插,两腿直打颤,没有力气支撑,纪翀宇舔着她的耳垂,舌尖描绘着她的耳廓,道,“刚刚说谁是小姑娘呢?” 蔺月面色泛着红,哼哼说着,“我,我是小姑娘。” 早就没有力气,蔺月只觉得自己身体内最幽深最静谧的一处早已与他完美的契合,他一进入便能令她酥麻得不能自已,他的连环撞击能给她极致的快乐。 她仿佛要陷进这样的快乐中无法自拔。 她双手因为撞击而用力紧抠住玄关处的柜门,指间在木板上划着,声音里含着太多的情欲,哼哼唧唧不愿出声。纪翀宇握过她的手,抓住一起抚摸着二人相交的地方。 那里亲密濡湿,分不出彼此。 纪翀宇伏在她身后,仿佛心跳一样用不停地撞击,他想要填满她所有的空隙,他想要二人指间没有一丝空隙。 蔺月大口喘着气,身下奶儿也随着摆动,连脚尖也忍不住用力,努力弯曲着身体想要迎接最高一层的海浪。 接着一波海浪将二人送上了岸,二人都发出了劫后余生般的喟叹。纪翀宇把她抱到床上,拨了拨她已经汗湿的额发,在额头再留下一吻,紧紧搂在怀里不愿放手。蔺月睁开眼对上纪翀宇的双眼,她手轻轻抚摸着他挺翘的睫毛,“你的眼睛里好像有钻石,一闪一闪的,特别好看。” 纪翀宇搂着她,让她的头枕在他肩膀上,嘴唇贴在她额前说着,“我的眼里只有你,你比钻石还要宝贵。” 法子 果然出门的时候已经薄暮,蔺月生气了不搭理他自顾自走在前面,纪翀宇想着怎么逗他开心,看见酒店门口停着一辆电瓶车,是酒店工作人员的。 “要骑吗?那你拿去骑吧。”连着几天的阴雨几乎没什么客人,酒店办理入住的工作人员也蔫蔫回应他。 纪翀宇骑着小摩托车突突地追上蔺月,一个漂亮的甩尾横在她面前“快上车!摩托车王子带你去兜风。” 蔺月看着纪翀宇带着头盔,生生把他的英气勃勃的脸拉下凡尘,忍不住也笑了出来,然后又板起脸说,“我看你不想摩托车小王子,倒是很像外卖小哥。” 不容分说,纪翀宇把头盔扣在她头上,只剩两个黑溜溜的大眼睛露在外面,边骑边捋了捋她额前碎发说,“那我也是最帅气的外卖小哥。” 沿着观景大道走,越往前走行人越少,乌云在他们头上极速的前进。停在桥边一个观景台,过了桥便是山脚下的景区了,山下有雾,笼罩着树影一片墨绿色,远远地看见几个道士在不远处停留,也许是刚从山上下来。两人到观景亭里休息一会儿,正准备过桥去对面看看,只听见后面一道人开口,“二位,勿要一意前行了,也许各自后退一步方得开阔天空。” 纪翀宇倒是心大以为道士只是提醒他们前方雨天道路难行要他们注意安全,道谢过后便走到亭子外启动摩托车,只蔺月好像听出他的话别有深意,刚想上去问他究竟合意,那道人只是摆摆手,重复了一遍说道,“慎之,慎之。” 说完便转身离开,蔺月站在原地迟疑了,退一步才能海阔天空吗?好像山间一阵凉风渐渐吹醒了她一样,现在这个样子也许真的无法在进一步了。 纪翀宇骑着摩托车过来,“怎么了,那个老道士说什么了?” 见蔺月不说话,想开口问她怎么了,却终是忍住只是陪她站在围栏边上。 蔺月揉了揉眼睛慢慢开口,“我小时候,邻居是家的妹妹比我小一年级,她爸爸每天都骑着电瓶车送他上学,但是我从来没有过,特别特别的羡慕她。家里停着一辆二手电瓶车,我爸从来都没有载着我去上学过。我从来都是蹬着自行车,蹬了几年自行车难怪我腿又长又细。” 纪翀宇望着她,一张干净的脸上似乎还有微笑的表情,说得如此轻松,心底只觉得空落落的难受。那时他想不明白的事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答案如潮落时留在沙滩上的印记一般。回想起学生时代,那些洗旧的校服,发黄的鞋子,指尖因穿着单薄而泛起的浆果色,铁轨边的房子,修了几年都修不完的桥,全是蛛丝马迹。 他回答她,“你好像从来都没有给我说过这些。” “有什么好说的呢,读书那会你应该也知道的吧。那时候我,家里很穷人也不爱说话不太自信的样子,跟你在一起,我总是很没有安全感,情绪也是反反复复的,我觉得对你很抱歉,那些不好的情绪捆绑了你很多年。”她笑着慢慢地回答,“后来真的挺可笑的,我们家居然拆迁了,你也知道的吧城北老城区改造。所以你现在看到我是这个样子了。” 说完又在他眼前歪歪头,纪翀宇揉了揉她的头,“知道,我都知道的。你要是不想说咱们就不提过去。” 蔺月沉默了一会儿虽然很勉强,但依然坚持说下去,“大学毕业,连骑摩托车载我上学都不愿意的爸爸,居然给我买了套房。然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听我妈说,他现在新找了一个,跟着那位阿姨一起过。这样也挺好的,也算是有人照顾了。” “翀宇你知道吗?离开你的这五年是我过得最快乐的五年。那些从来不敢想的,现在都有了。我住在明亮的房子里,我开着你嘴里说的bimmer轿车。我好像变了很多,很多时候我也很讨厌现在的我。可是当我见到你,你好像跟以前一样,依然是我爱的那个人,从来没有改变。所有我很害怕。我害怕你发现了我的变化,不再喜欢现在的我了。”她转过头看着他,眼睛红红的,风从背后吹来,她的发丝随着慢慢轻扬。她害怕曾经美好的记忆最后只剩下潦草模样。 “过去的你,现在的你,你就是你,对我来说都是我爱的你。我任何时候见你,都像初次见你一样,从未变过。你不要觉得过去你有多不好,蔺月,是那些过去塑造了现在的你。中间的分别那几年也是为了让更成熟的你走向更成熟的我,我们从现在开始,这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纪翀宇笃定地说到,像是想要让蔺月能感知到他的殷切一样。 听完纪翀宇的话,蔺月无不伤感,这哪里算是最好的安排呢? 他把蔺月搂在怀里,“我会去跟靳若尘说好,不管他怎么说,打我一顿也好,不再来往也罢。总不过一起后果我都承担,他怎么说我都认。等把所有事都解决好,然后再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好不好?蔺月,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就乖乖地待在我怀里好不好?”他手臂有力不容他人质疑,眼神着喷射出来的光时时刻刻灼热着蔺月。 “不好。” 蔺月故意气他。 纪翀宇也不耐,掐着她的腰往自己身上摁,蔺月拍了一下他手臂,“在外面呢注意一点影响,道家圣地,你偏在这里作怪。” 纪翀宇咬了一下她耳朵恨恨道,“那你还气我。” 蔺月跟他隔开了一点距离,突然认真说,“如果我要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隔很久之后才回来,你会怎么办?” “你还想去哪儿?你觉得我还会让你一个人去很远很远的地方吗?”纪翀宇有些时候真的很想掐死她,“我等下去山上观里求个符水,把你变小再变小,每天我都把你揣在兜里,哪里都去不了。” 蔺月听出他的不满,但还是要问下去。 “我说真的,你认真回答我。” “不要。” “你说不说?” 纪翀宇总是败下阵来,额头抵在她的额间,“你呀,那你说你要我怎么办?” 她双手搂住他的后背,头还是枕在他怀里,“我要你快快乐乐地生活,最好多赚点钱,然后等我回来找你。” 那些现在解决不了的事情,那些不能原谅的错误,总有一天时间会冲淡,而只有冲淡的那一天,她才可以和纪翀宇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她似乎想不出还有什么能比她现在离开更好的法子。 “那你就不怕你回来我就变心了。” “你敢。” 纪翀宇举手投降,“不敢不敢。”小兔子露出凶相也还是一副弱弱柔柔模样,眼睛瞪得圆圆的,惹人疼爱。 谁知道蔺月真的认真起来,那双漆黑的瞳孔望着他。纪翀宇看来,她的双眼里总是包含盈盈的水分,看起来总是带着叁分地酸楚,双手捧起她的脸,“你看你,你是不相信我还是不相信你自己啊?” 她抬起头,那水汽氤氲地更加浓厚,“那你相信我吗?” “当然。” 诅咒 早上是夏妍心一天当中最繁忙的时候。 大学学了个没什么用的专业,毕业到了体检中心当前台接待,一大早上大厅里坐满了人,她忍不住和同事抱怨,“外面下这么多的雨怎么还有这么多人一大早还有这么多人来体检。” 同事也是才刚刚赶来,头发上甚至还滴着水,虽然面带微笑地对着各位体检人,但嘴里却咬牙切齿地说到,仿佛确实有两副面孔。 “我早上睁开眼就开始打车,拍了半小时才排到我,高架上堵了四十分钟结果还是迟到了。” 二人换着酱紫色的工作服,头发盘起用网兜兜上,再戴着一个同颜的南丁格尔帽。二人在换衣间的全身镜子前,即使这护士服有点老气,穿着的日子长了丢失鲜艳色彩,紫色像慢慢渗了水,泛着一点暗红,但这一身在夏妍心身上还是好看的,她的年轻她的饱满可以将那暗红色满满一笔一笔地涂成鲜艳的红。 同事下巴压在她肩膀上,感叹道,“还是你好,早上不用打车,那么帅的男朋友送你来上班。” 夏妍心对着镜子抹了一点淡色的口红,两个嘴角上浮成一个固定的弧度,“先走啦。” 门口迎宾喊着,“诶小夏,把这位体检人的号往前排排,都八十七岁了可以给她提前了。” 夏妍心乖巧地伸手招呼身材佝偻的老阿婆,“奶奶您这边来,”手指着电脑的摄像头,“奶奶你看看这,我们得拍个照片。” “诶好咯。”夏妍心招呼从电脑背后走出,拿出体检表,“奶奶您看您需要查什么?” 她看着体检人勾了几项,边勾边指导,“奶奶您年纪大了,这边不建议您做抽血检查呢?我们这边有vip项目,您要不要看看?” 说着边把她引到vip区域,让专门的人指导她。回到前台,示意迎宾可以叫下一个人来安排体检了。 人员众多时间紧张,她头也不抬维持着固有的轻快的声调,“你好,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很快来人把证件放到玻璃台面上,她伸手够了下拿到读卡机上,瞥了一眼,眼神像是被烫了一下,陌地抬起头。 身份证上一张干净倔强的脸。 蔺月,女,19xx年x月x日出生。 一瞬间的僵硬,二人就在这沉默僵硬中相持不下,直到蔺月指尖点了点柜台,“好了吗?” 夏妍心没有起身,眼睛又落回电脑上。打印机突突地运行,一张还有余温的体检单递到蔺月手里,她盯着电脑,突然说了一句,“你要出国?” 蔺月在体检单上填基本信息,头也没抬,头发从脑后散下来遮住半边脸,更显得她一张脸莹白精致。 “就这么明显吗?” “一般来我们这边体检中心只勾选某几项做检查的,查肺结核的是去英国,而做尿检的——”夏妍心手指点到她刚刚勾选的“尿检”框里,“是去美国。” 蔺月并不打算招惹夏妍心,拿了表正准备走,夏妍心被在大厅里接待vip客人的瞪了一眼,再不情愿也要引导体检人完成下面的检查。 她笑着从工作台走出,“蔺小姐,我先带您去抽血。”说着引导她往体检A区,转过走廊,蔺月见当下躲在实现盲区,她对夏妍心说,“你走吧,我自己进去。” 夏妍心心里的火又瞬间被点燃,只是这把火现在发作不了,又扑灭不了。她看着蔺月从她身边走过,眼神淡淡,她明白那种眼神,轻视又带着一些怜悯。 她看着她的背影,手掌握紧了又松,轻轻地跟着她走,“那不行,我们有我们的规定。” 针尖挑破泛青色的静脉,蔺月背过身感受到一阵尖锐的疼痛,她有点低血糖,抽完血在外面缓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一个纸杯出现在她眼前,她抬起头,夏妍心被着光,“这是糖水你喝点吧。” 说完坐在她旁边,“纪翀宇没陪你来?”鼻子里发出轻笑声,“看他那个样子,竟然舍得你一个人来抽血?” 蔺月喝了一口,感觉头没那么晕,回她,“纪翀宇还不知道。” 夏妍心有点惊讶,想通后又觉得嫉妒,蔺月有一走了之的勇气,有说走就走的实力,任性了一通,还会有人在原地等她。 如果她像蔺月这样,说不定纪翀宇也会爱上自己呢? 她随着蔺月带来厕所里,镜子上里的她,表情微微失控,肌肉走向一个弯弯曲曲的沟壑。原来一个人在嫉妒与盛怒下真的会面目狰狞,而蔺月走过来洗手,二人站在同一束灯光下,同一面镜子面前,人们不是都说美人是要靠对比出来的吗? 夏妍心跟她的同事,她赢得毫无悬念。 而今日她站在蔺月面前,蔺月赢得意料之中。 而蔺月却并没有沉浸在这样的“比较”当中,甚至都没有在镜子面前刻意地流连,擦了手转身听见夏妍心说,“你一直都是这样的吗?这样说话这样做事的吗?” 蔺月回过头,有点不解,“什么?” “就是,永远都是一副‘赢得人’的样子吗?” 夏妍心一步一步地朝她走过去,明明穿着是平底鞋,但是一步一步仿佛走出了代表自己决心的铿锵声一样,“永远都是高人一等的样子,就是这副模样,才把我男朋友抢走的吗?” 蔺月和她对视的时候,想到了很多。只是这卫生间太安静了,让一切一切的想法都归于平静,纪翀宇对她说,无论说什么结果他都承受。换做是她,她也可以。 她在一片沉静中开口,“随便你怎么说吧。”手指把头发拨到另外一边,“反正你不也只能这么说说吗?” 夏妍心终于在这样的“无视”与“轻蔑”中爆发,看到蔺月依然是这副好整以暇的样子,索性变本加厉起来,“你以为你一走了之就结束了?别做梦了,别人会怎么想你,靳若尘会怎么想你?他们父母会怎么想你?你蔺月是个什么人?一个惯会抢别人男朋友,勾引男友表哥的水性杨花的婊子吗?” “你以为你们俩多么深情吗?不会,不会的。你们俩不会得到别人的祝福的。我就冷眼看着你,蔺月,我就看着你这场戏要怎么圆下去,我就看你的下场有多悲惨。” “说完了吗?”蔺月靠在门边,手指抬起把袖口整齐地迭好,面对她过于愤怒的脸,她接着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认。” “我不仅会说,我还要诅咒你,不得好死。” 说着仿佛不解气般,她端起收集在一旁的尿液样本托盘朝门口丢过去。蔺月趁在那一盘液体向自己倾斜来的时候,踏出了卫生间,而只一个错身,身边滑进去了一个人,于是所有的尿液样本全都洒在了来人身上。 托盘跌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而刚刚穿着蓝白相间病号服vip客人身上,则溅满了颜色不一的液体,她显然没有料到此,满脸呆滞没有半点动作。 门外的护士听见了卫生间的声响,纷纷叁叁两两的进来看,客服部经理赶来连忙给vip房的客人道歉,对着夏妍心的怒气无法压制,当面就开始对她大声呵斥起来。但她都没有理会,她只是盯着早已站在事发地外的蔺月,没有一点污渍,像有股风拖着她,漂亮地抚在半空中。 她对着夏妍心摇摇头,被应声而来的护士保安众星拱月般地送走。 接下来夏妍心面对的是什么? 她只记得自己对一个一个面色迥异的人道歉,话说得多了,像是不自觉般地就会道歉。最后回到了经理的办公室,她透过半遮着的百叶窗看窗外,才下午四点的天就被雨水冲刷的灰暗斑驳,自己的视线和思维仿佛也被这雨打得一败不起。 “我说得你听见了吗?”经理看着夏妍心一副木然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道这个人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 “给我滚回家反省去,等我通知你了,你才回来上班。” 出了门也没有什么表情,她甚至还跟来看她情况的同事开起了玩笑,“终于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我男朋友一直抱怨我都不陪他。” 眼中也有艳羡也有开她好戏的,“是啊,你男朋友真的好,又帅又多金又体贴。” 夏妍心眼神不知道晾在哪里,一瞬间的回过神,“是啊,他说他马上过来接我呢。” 他会回来的吗? 他不会来了。 抱着这样的信念,她走出大楼时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雨,突然眼圈红了。 星星 雨势渐渐蔓延到渝都,接连几天都是雨,整个城市像是被水泡发了一般,应心谊抱怨道,“下班连车都打不到,挤公交车整个人都像馊了一样。” 蔺月也无奈,看着前方打车的人排了长长一队,缓缓移动到门前,看见靳若尘,一身军装,应心谊双眼觑着蔺月,“你前男友来了。”见蔺月神色凝重,“你没事吧。” 蔺月维持着原来的表情原来的动作,对应心谊说,“没事,送不了你了,你先走吧。” 靳若尘见蔺月下来,矗在原地不动,倒也不觉得尴尬,郎朗走上前,“怎么了,不认识了吗?” 蔺月抿着嘴唇不说话,靳若尘也有点泄气说,“现在跟你坐下来聊聊天的机会都没有了吗?”靳若尘有些自嘲地说着,“今晚我就要去抗洪一线了,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出任务,这次完成,我的飞行生涯也结束了。” 蔺月听着觉得脸上有着万分的惋惜之情,靳若尘反而洒脱地说,“别觉得可惜,也别劝我了,陪我去个地方吧,就这最后一次。” 蔺月带着一身水汽上车,靳若尘问,“这么大雨怎么还打车?” 蔺月则一脸洒脱,“车子卖啦,想换点现金。” 在密闭的车里,并没有感受到一丝急切,他问,“怎么了吗?” “若尘,我准备出国读书了。”蔺月眼里有固定的清醒,平淡地像是再说别人的事。 没有想到在这样的雨夜,两人却到了东望山上,渝都市区最高峰。 山路漆黑宁静,俩人驱车蜿蜿蜒蜒直到山顶一个咖啡馆中。 “怎么来了这里?”蔺月不解。 “你还记得吗,你问过我的一个问题。”靳若尘带着蔺月径直走向了二楼,是一个很宽阔的储物间,再往上走有一个小小的阁楼,“你问我,夜晚飞行的时候会不会离星星月亮很近?” 蔺月一时语塞,准确来说她不记得了。 靳若尘不介意,带着她走到窗前,那里摆放着一个天文望远镜,“这是我大学同学开的一家咖啡馆,早就想带你来看星星了,隔着高倍的望远镜,星星和月亮也看着离你很近。”说到这里也是一阵枉然,他莫可奈何。 说着摆弄着望远镜,“只可惜最近总是下雨。要是天气晴朗了的话,可以清楚地看见金牛和猎户星座。” 蔺月只回避他说,“是吗?我不记得了我问过这样的傻问题了。” 靳若尘也不介意继续说着,“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以前总以为以后我们有大把时间,以为错过了你的过去,现在与未来都有我的陪伴。那也只是我以为了。那些我没有完成的事,以后也会有其他人陪你完成了。” 她说,“那些事以后也会有其他人来跟你一起完成的。你会陪她看星星,金牛座也好猎户座也好。你也会载着夜间飞行,载着她遨游天际,只是不会再是我了。” 雨下得那么沉,整个世界仿佛正渐渐液化,慢慢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星球暴露在宇宙中。 靳若尘转过头,将自己眼中的苦涩一一掩好,换做一副轻松的语气,“所以,你是躲我都要躲到国外去了吗?” 蔺月很坚定地摇了摇头,“早就想去了,现在也许是个好时机。” “决定了吗?” “车子都卖了,房子抵了当保证金,现在我一身轻松,就只等签证了。” 工作刚有起色,却选择背景离乡,异国漂泊。 靳若尘怎么想这都不是一个好的选择,他忍不住想蔺月经过了多少的内心挣扎才做了这个决定。 见她眉眼间一片舒展,他苦笑,“一定要去嘛?” 蔺月答,“一定要去。” 他问,“为什么?” 蔺月说,“因为我犯了个错,我要赎罪。” 蔺月回家刚脱了衣服正准备洗澡的时突然听到房门被打开了,她脱得光光裹着浴巾踏出客厅,听见纪翀宇的声音,她皱了皱眉毛,“怎么这么晚还来?” 他走过去,拥住蔺月,“想你得很。” 纪翀宇即使在这雨水潮湿中,周身依然保持着干燥温暖。 像龙神那粗糙滑腻的尾巴从所有人身上滑过,所有人都沾染上了那股水溅泥土的腥臭,而唯独略过了他。 蔺月拍掉他的手,口是心非道,“先去洗手,再来碰我。” 待蔺月洗完澡出来的时候,看见纪翀宇一人坐在沙发里,头压低了不知在想什么。蔺月头伸出卫生间,头发包着浴巾问,“你干嘛去了,怎么这么晚。” 他说话前先呼了口气,“本来约了靳若尘今晚见面,你也知道他要转业了,总是见不到人。不好容易说他今晚要回来,没想到却扑了个空。” 蔺月顿了一下,声音拔高了点,“你把我们的事给他坦白了?” 他毛毛躁躁地解释,“没有,只是约他见面说有事情想聊聊。他也回复说好。让我在咖啡厅等他。”站起来走到蔺月身边,生怕她生气一般,“但我等到这么晚,他给我说部队要提前出发前往一线救灾,来不及聊天就先走了。” 蔺月一口气呼出,沉默在这时也许是最好的回答。 纪翀宇见状,试探道,“不管怎么样,都有我来承担好不好,”见蔺月没有当即否决他,双手环住她,“我想每天送你上班,每天陪你吃饭,我想被你介绍给你的同事,他们一定会感叹,‘蔺月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英俊这么体贴这么帅气的男朋友’。” “那给你个机会吧。”她转过身两手绕在他脖间,对上他泛着狡黠的光的双眼,“明天送我上班。” 阴谋 半夜前往部队的车里晃晃悠悠,身边队友早就睡着了,这次去抗洪一线估计又是一次拉锯战,临走时他的上级对他说,“国家培养你,现在正是你回报的时候了。不难为你,这次任务完成就批准你提前转业。” 此时他应该是闭目养神养精蓄锐的,只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闭眼。 时间往回走,回到蔺月提分手之后。 即使像靳若尘这样粗枝大叶的男人,也会想到底为什么分手呢? 蔺月的过去也很简单,他一路沿着曾经的社交网络爬虫一般在黑暗中爬行了很久,渐渐发现了她的成长轨迹竟然和自己的表哥丝丝重合。 靳若尘安慰自己说,没什么只不过是初中高中都是同班同学而已,是某个夜深,他翻到了一张照片,年代久远像素模糊,两个他都熟悉异常的人。 一个是他的表哥他从小到大的玩伴。 一个是他的女友他倾心相爱的伴侣。 他仔细辨认那模糊照片里的人,靳若尘有着超群的记忆力,最后终于在记忆中的某处找到了一张模糊的脸。 原来并不是什么天注定般的一见钟情,他早在那个七年前的渝州,那个雨水丰沛的夏天就见过她。 一张像是藏在屋檐下羞涩的脸。 原来他从来都没有赢过。 清晨8点,阴天,风大。一晚上没有睡,一个人头痛欲裂。有太多狂怒过愤恨过伤心的情绪从他身上来了又走,最后却只剩下麻木。整个人陷入困境,无法自拔。 良久,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 到见面的地点,清晨的咖啡厅,已经过了高峰期,只剩下四下摆放的桌椅,横七竖八地陈列着,约在夏妍心工作的地方,靳若尘到时,夏妍心已经坐定。 她望着他回报一个固定地微笑,手撑着桌沿,手指一敲一敲。 “你约我见面,大概已经知道了纪翀宇和蔺月的事了吧。” 靳若尘抿了一口咖啡说,“嗯。” “真是挺可笑的,明明是他们出轨,搞得我们像第叁者。”夏妍心嘴角挂着一丝轻蔑的笑。 那样子并不好看。 不过靳若尘并不在意,他问,“这样分开你甘心吗?” 夏妍心头往前伸了一点,笑容更盛,“我当然不甘心啊,我很恨,恨不得杀了蔺月呢。” 靳若尘往椅背后面一靠,手指揉着突突直响的太阳穴。 听见她说,“你也这样想的吧?是不是恨不得杀了你表哥?” “你不用望着我这样笑,如果可以的话,我根本不想看见你。只是,有一个机会,你想试试吗?” 靳若尘也觉得自己真是被气昏了头,竟然想着约夏妍心出来。 夏妍心嘴角的微笑凝固,露出本来有些狰狞的真面目,看见靳若尘眉头紧锁的模样,讥笑道,“我看出来了,靳若尘,不甘心的是你对吧。你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 靳若尘见她如此开门见山,“过段时间纪翀宇他爸妈会来渝都,照例我们几家亲戚会一起吃饭。” “然后你想当着所有人的面把真相公布出来?” “真相是什么?真相是蔺月是我的女朋友,而不是纪翀宇的女朋友。” 她一时错愕,有点难以相信自己快要接近的那个真相,“你怎么想的?” “只是不想那么早认输罢了。” 这是他的一个小小的阴谋,可如果这也算阴谋的话,他唯一的目标不也是赢回她吗?而他的一切等待一切安排却为二人做了嫁衣。 游戏结束,他被迫离场。 那场各怀心事的聚餐后,最后只剩下他和夏妍心两人,坐在早已打烊了的酒店门口,周身沉重宛如两块顽石,夏妍心先开口,“靳若尘,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吧。我们两个人真可笑,以为都在等对方回头,却把他们两个人凑在一起了。” “可能这就是报应吧。” “报应?要报应也应该是他们俩的报应。我才是那个无辜的人啊,为什么最应该受到惩罚的人却得到了最好的结局呢?我真的…好希望他们两个可以去死啊,蔺月,为什么她不去死?” 靳若尘转过头,长期的夜间飞行,他的视力锐利无比,想要习惯黑夜,那就要把自己变成黑夜。 夏妍心被这样的眼神盯得有点发毛,“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我不想再听见死不死的了。” 夏妍心眼神复杂,带着点戏谑,“怎么了?还没死心。”转而声音变得尖利起来,“你们一个二个是得失心疯了吧?蔺月真是好手段啊,一副高高在说目中无人的样子,就把你们两个人玩得团团转?” 靳若尘手掌握在她肩膀上越握越紧。在学校时,他们每天都会在播新闻联播时做俯卧撑,直到胸膛滴下的汗打湿下方的报纸才算结束。 夏妍心感觉到疼痛,但对于她来说这些痛不算什么。 她嘴角向上括成一个完美的弧度,“怎么了?戳到你的眼珠了?你的表哥也是这个样子呢,捧着护着,一副恨不得为她去死的样子。就这么卑微吗?” 靳若尘眼角微红,彷佛控制不住体内的怒气,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望着被她一臂压着无法动弹的夏妍心,另一手握拳微微发颤。 夏妍心的肩膀塌陷了一半,不知道是恨意还是妒意,她扬起下巴也瞪着靳若尘,“是想打我吗?” 两人在这夜中僵持不下,最终靳若尘身体像是衰竭了一样,眼中嫌恶之气连掩饰都不愿,“我的手不是用来打人的。更遑论你。” 夏妍心整个胳膊麻掉,身上传来阵阵的凉意,“我怎么了?就因为你们都喜欢蔺月,而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的我,连‘希望她可以死掉’这样的想法都不能有了吗?有这样的想法就是什么,恶毒吗?可最开始打算算计纪翀宇、蔺月的人不正是你吗?想来个先斩后奏是吗?想把所有的关系都暴露在大众的视线中是吗?想来个一锤定音是吗?真是可笑,最后你也和我一样落得了自取其辱的境地。” 她起身,一字一顿地敲在靳若尘身上,“如果不是你的私心你的好胜,我们所有人都不会搞成这个样子。这样的你,又比我高尚到哪里去呢?” —— 你爱我,我爱他,她爱他,他爱她 大家一起吃苦瓜 苦海 清晨,其实也算不上清晨,清晨的CBD明明是上班高峰期,但是这个时候大厅到楼梯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夏妍心怀里揣着一把刀,为了防止检查,她特意装成了一个孕妇,没有人会用扫描仪去孕妇的肚子。 尤其是一个平静、独身的孕妇。 于是她顺利地登上了CBD的大楼,很快她走进了蔺月的事务所,前台小姐过于热情地招待了她,甚至还给她递了杯蜂蜜水。 过了一会,蔺月从屋内走出来,她看见夏妍心本能地皱了皱眉,不明所以,问她此行的目的。 夏妍心想着没关系,你很快就死了,不用再知道什么原因了。 说着从外套遮掩下的枕头下,她抽出一把刀,迅速而又准确无误地刺到了她的左胸膛。 鲜血很快渗出,白衬衣上开出了最美的一朵花。 周围响起各种刺耳的尖叫声,她手中的刀很快被夺走,两只手被制伏,不过不要紧。因为她已经看见了,蔺月一脸错愕而又痛苦的表情,倒在了血泊中。 “砰—” 夏妍心先是听见同居室友关门后又折返,脚步声急切像是忘记拿什么东西了一样,接着又是一声很重的关门声,一场梦被吵醒了接着怎么都睡不着,起身打开卧室的门,公用的客厅餐桌上放着昨天室友吃剩的零食,没吃完的苹果氧化成铁锈色,一把水果刀大咧咧的放在玻璃桌上。 她走过去,手握住了刀柄,甚至还能感受到一丝温度,像是真的去完成了一次刺杀。 有些时候她觉得她也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了。 到达受灾地区时外面暴雨,螺旋桨发出巨大呼啸声,来往间只能看见激动的表情,指挥官带着穿着墨绿色雨衣的队医来一一常规检查,一张脸隐藏在帽子后看不清表情。手电筒的灯光观察瞳孔大小,面无表情地记录,“靳若尘,静态心率47。”指挥官很满意,靳若尘的每次飞行前,无论面对什么样的任务静态心率都不会超过80,他照例地问问,“感觉怎么样?” 他平静异常,“我感觉很好,一切正常。” 一排一排的飞行员立正稍息后,指挥官喊号,“我们身后是沅江口,身后有沅江县两万群众。解放军战士已经在用血肉之躯保护身后两万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我希望我们驰援沅江71集团军攻坚劲旅,在空中配合群众的疏散,并参与紧急救援。务必守住这个口子,我希望我们能完成这项任务,同志们有没有信心。” 暴雨如注,整个世界像是只剩下他驾驶的一架光秃秃的直升机,下方是奔腾不歇深不见底的洪水。 宛如身陷苦海无法泅渡。 “副队,下面好像有两名群众被困在了水中央。”坐在一侧的副驾驶小丁说道。 直升机从空中俯瞰,江水里一条长长的丁字坝上蜷缩着二人,手中的手电筒正散发着岌岌可危的光。 “这么大的水,这些人往丁字坝上走什么?” 靳若尘边拿起对讲机呼叫救援,接着对小丁解释,“这种丁字坝由河岸伸向河滩,江水退水时残留的建筑物部分露在江中可以形成一个石子路,他们可能是要过河。” 他隔着玻璃看到江水南部地势低洼已被淹了大半,而北边地势稍高,没有形成内涝,由此便可推断出被困在丁字坝上的原因。 只是雨下得大太了。 即便用牵引绳把救生衣对讲机投入,下方情况依然危险。 联络了最近的救生员到达岸边,通过对讲机得知,下方由于水流湍急冲锋艇无法靠近,只能等雨小点再看。 “不行,现在洪水又快又猛,潮涌高度激起浪头可达数十米,他们很有可能被水卷走。”靳若尘对着对讲机反驳道,“我先下去看看情况,如果可以的话,我先实行救援。” 小丁听到立即阻止,“副队,还是让我去吧。” 靳若尘穿好救生衣回过头只拍了下他肩膀,“好好维持住机身平衡。别离江水太近。”转身跃入无尽的黑夜中。 脚落地的一瞬间靳若尘觉得自己像是被头顶呼啸的风声刮倒,坝上是根本分辨不清的扭曲的嚎哭的人脸,靳若尘冲他们大声咆哮着,“顺着绳子往上爬,双脚使力,别回头,我在后面托着你。” 被困在洪水中的人见到靳若尘觉得像天神降临,一路挣扎着往上爬,一个手滑身体不支,靳若尘便在下方用肩膀当作支点,支撑着被困人员继续向上爬。纵使铁打的军人,救上二人后他也感觉体力不支,他看着两名被困人员呆若木鸡的样子,挣扎着起身,催促小丁赶紧撤离。 而其中一人突然醒悟一般,抓住靳若尘的胳膊,“妹妹!我妹妹还在下面!” 靳若尘瞪大了眼,“什么妹妹?下面还有被困人员吗?” 那人哭着呜呜咽咽地说,“我妹妹,我女儿,她害怕我让她躲在雨衣下面。我也害怕,我看见你来了,只想赶快出去。” 靳若尘气结,他忍不住道,“你女儿还在下面你怎么不早点说。” 面前妇女坐在机舱里哭,雨水把她全身淋湿,头发上甚至还插着来不及摘掉的树叶。他回过头对着望着小丁点了下头,又穿回刚脱下的救生衣。 小丁坐在副驾有点担忧,他喊了声,“副队。” 还没有听到靳若尘的回应,他又重新潜入浓重的黑夜中。河水眼看着就要蔓延过堤坝,靳若尘在巨大的螺旋桨发出的噪音中大声呼喊着,雨水让他的视线受阻,最终借着岸边聚集的手电筒他掀开一件被雨水冲得刷亮的雨衣,看见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他没有多考虑一把抱起架在自己身上,安慰道,“别怕,解放军叔叔来救你了。抓紧我的脖子。” 还未来得及向上顺着牵引绳向上爬时,对讲机里响起了急切的声音,“快,快…” 还没听的清楚,一阵浪头就向他们扑面而来,靳若尘本能地握紧牵引绳。机上小丁见浪大,便拉高机身,借着升力慢慢上行,而伏在自己身上的小女孩,一个重心不稳便跌落入江中。靳若尘想也没想也纵身跳入水中。 身下是极深的水,他只觉得力竭,慢慢下沉,恍惚中看见了蔺月的脸,她想伸手描绘出她的美好,还未触及,视线里便换成了一张愤怒到扭曲的人脸,她说,“去死吧” 接着单手持刀地插进了蔺月的胸膛。 大波的血渗出,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喷溅出的温热。 “不,不要。” 黑暗中他猛地睁开眼,双手本能地向前凫水,头顶岸边已经有星星点点的手电筒,只差一寸便能重获新生。 他在水流湍急中睁开眼,看见小女孩从他身边跌入,坠入到更深的地方,他毅然决然地回头,双手拽紧着向他伸出的双臂,脚底一蹬奋力地将女孩拖出水面,头顶有千万只手向他伸来,他想小女孩应该会得救,这下他可以放心地闭上了双眼。 若世间真有神,我祈求我所爱之人进入天堂。 若她有罪,那我亦有罪。 若她需要受罚,那我愿意代替她被困在这苦海中,永世无法靠岸。 许下了最后一个心愿后,他满意地笑了,在这黑暗中无声地张口,“小猫。” 他看见蔺月像原来一样,喜欢趴在他胸口,好像听见他的呼唤,转过头,花瓣一样的嘴唇开阖,她问,“怎么了?若尘” 他看见她,一如多年后的初遇,她成年后的眉眼。他伸出双手用力地环出一个拥抱,想要把所有的空洞填满,想要把所有的烦躁抚平。 距离蔺月的七年时光。 遇 靳若尘是在接到母亲的电话,听她说“你家前面改道了,到时候要在xx路提前右转”马上又传来父亲的声音“你儿子连飞机都会开,害怕找不到自己回家的路?!”时,遇见蔺月的。 他在下个路口突然右转,从后视镜中仿佛看到自己的车子刮倒了一个骑共享单车的人。立马停车熄火,下去查看。 “诶?你没事吧?”他说着绕到车后方 是个女孩子。长发,白衣,蓝裙,脚踩着白色帆布鞋,车框里放着几束花。 女子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然后扶起摔倒的共享单车,扫了他一眼,靳若尘连忙问,“你没事吧?” 她欲言又止但终究没有开口。只摆摆手让他可以走了。 靳若尘愣了愣没反应过来就见她推着车走了,诶诶了两声,女子并没有反应。 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 是个女孩子啊,还是个很好看的女孩子。 蔺月并没有把这件小事放在心上,她骑共享单车只是为了方便,她家前方修路,每天开车光拐出这个路口就要半个小时,她个才工作两年的小律师每天都在外面忙上忙下的跑,可没功夫在这上面计较。 “姐姐,你怎么又订个这么远的地方,还要喝酒,滴滴都叫不到,我到时候看你怎么回来。” 对话中的姐姐是蔺月的初中同学,她工作了之后还是与初中同学联系的多,也时常会约出来见面。今天她们约的地方远在江边。 “是个新开的酒吧呢!就在江边上,这个天气去水边不是很好么!” 她的好朋友,勉强可以称一句发小的粟燃在电话那头叽叽喳喳说着。 蔺月肩膀夹着电话,手里拿着文件,外面的电话又不合时宜的响起来她觉得她头又开始疼了。 叫了外卖吃,蔺月快速的洗了个头吹干没做任何造型,然后叫车去了那个所谓的江边酒吧,一路上匆匆忙忙还是去晚了,大家都到了。除了粟燃还有她们的初中同学兼好闺蜜秦雪钦以及秦雪钦的老公,也是他们的初中同学,总之今晚是初中同学趴。他们已经喝过一轮了,桌子上杯酒狼藉,不过大家都很熟悉蔺月也没有什么反应,反而拿起旁边的烤串吃起来。顺便闲聊两句,这个时候这个年纪话题总是离不开男人的。 “蔺月你跟上个男朋友分手了有大半年了吧?上次我看见哪个你们律师的弟弟还不错,能不能行啊?”粟燃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说哪个律师弟弟?”蔺月从来不以为然。“跟我不合适。” “那你跟谁合适?”又插来一句。 “我跟长得帅的合适。” 一句话噎的粟燃不可反驳。 蔺月手里捻着一颗冷吃牛肉想往嘴里塞进去,“这年头帅的不好找,总不可能一转头,诶帅哥,从天而降吧!” “诶,是你啊?下午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没事吧?” 蔺月抬起头,酒吧斑驳闪烁的灯影在打在她姣好的面容上,心里想,诶帅哥真的从天而降了。 其实蔺月一进酒吧,靳若尘就注意到了。 就很难不去注意她吧。下午拐弯时不小心刮倒的那个女生。换了一件方领的小裙子,锁骨及胸口露出恰当的白皙肌肤,走进来的时候有点气喘,看着应该有点点着急。在镭射光下,像深海里的鱼,泛着蓝色的光。 酒吧老板也是靳若尘曾经的同学,招呼他来喝酒,声音就属他们这桌最大,有男有女,嬉笑游冶,但是她也没有望这边望一下。 他跟好友举杯,眼神穿过前面那桌戴金链子大口吃烤串的大哥,转过前面边喝边蹦迪的年轻小妹妹飞舞的发间,落在了蔺月的脸。 暗暗的光下,她没什么表情的脸更是融上了一层清冷的影。 玩最俗套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轮到靳若尘抽到大冒险,旁边的高中同学说了一句,你去酒吧找一个不认识的人自拍张。他想也没想抬腿像她走了过去。 “我没事。” 蔺月认出是下午刮倒她的那个车主,没有一点点的惊讶,她记忆力还是不错,修长的手指拨了拨额前的掉发想打发他走。 “真的不好意思了。” 蔺月又抬起头来扫了一眼对面站着的男人,看起来应该跟她年纪差不多大,下颌有微微青色的胡渣,眉毛浓密。白皮肤单眼皮高鼻梁,头发理的很干净清爽,看起来干干净净的,蔺月想或许与他的职业有关。然后眼光收回来,笑了一下“没关系”,然后盯着他的双眸,仿佛在问他还有什么事吗? “能不能帮个忙啊?”他看起来没有一丝的不安或者局促,即使是真的搭讪失败仿佛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我就是那个抽到倒霉的大冒险的人。题目是,找一个酒吧里,我不认识的人合影自拍一张。” 蔺月望着眼前坦然自若的男人,突然打起趣来,“这位先生,拍完照了还有没有其他的要求啊?” 说着站起来往他身边靠近一点,头稍稍一偏,靳若尘盯着她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拿起手机,咔的一声,大冒险完成。 粟燃他们几个对蔺月这些叁叁俩俩的搭讪一点都不陌生,她从来不缺这样的情况。不过至多这样的情况都被她叁叁俩俩地挡回去了,而今天蔺月却意外的配合她还有点反常。“你看你吧,稍微热情一点多好,你前男友就是被你总是无所谓的态度拒绝掉了。” 蔺月嘴上说着,“这么多酒还堵不上你的嘴。” 粟燃依旧没心没肺,“不仅你前男友啊,还有那个谁,那个…”后面那个人的名字没有说出来,秦雪钦立马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 秦雪钦的老公吴老师这个时候突然冒了一句,“总觉得好像见过刚刚那个男的,不过实在记不起了。” 秦雪钦白了一眼自己的老公,像是恨他说话总是不合时宜。 粟燃仿佛酒醒一般觑了一眼蔺月。 蔺月没有什么反应,修长白皙的手指依然绕着酒杯,眼神不知道落在哪里,没有表情没有动作。过了一会,不知是粟燃眼花还是真的,蔺月嘴角噙了一抹笑。 蔺月恍然间好像不知道粟燃再说什么。她心里却在想,太冷淡了吗? 走在回家的路上,她有点晕乎乎的头被五月温暖的风吹散了,她一个人走的很慢很慢,抬起来,隔着自己几光年的月亮在头顶皎皎发光,突然想起了什么,停住了脚。 希望月亮真能发出冷冽的光,照拂到她的孤单心事吧。 “诶,你也住这附近吧。” 好像所有男人都有一个“不合时宜的毛病”。 蔺月懒懒不愿睁眼不想回头,她们能在那个巷口相遇,巷口往里走便是几个住宅区。住在附近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接着声音近了近,“我住那边,我可不是跟踪你啊” 蔺月这才施施然回头,迎上男人打量的目光。她的侧脸非常好看,高挺的鼻梁下是挺翘的唇珠衔接着圆润饱满的唇,尖尖的下巴,然后是精巧的锁骨。 最美的是那双眼睛,一双处子般冷静的眼睛。 还有懒洋洋的声音。 “我不叫诶,我叫蔺月。” “蔺月啊?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声音有点呐呐。 蔺月歪着头打量在自己身后几步之遥的男人,干干净净说话声音也轻轻柔柔,嗯,不是特别让人讨厌。但是她现在也并不想回答她,转过身继续慢慢往前走。 “蔺月,我叫靳若尘。” 他追了过来。 “我住前面那个小区,嗯,我后天要回部队了,明天晚上能一起吃个饭吗?” 靳若尘觉得自己并不擅长和女生交往。高中的时候读寄宿学校,他长得高高瘦瘦,会有隔壁班的女生隔着玻璃对他指指,会吸引到他的注意了之后,又捂着嘴角离开。偶尔会收到同学递来的情书,也谈过几个女朋友。大学的时候读军校,人际交往窄了不少,与前任分手了之后也一直晃晃悠悠就毕业了,更加频繁的出飞行任务。这是不是第一次,他不太记得了。但是确实是,想再见到她。 幸好蔺月答应了他的要求,不然他也不知道怎样再与她联系。去吃他们家附近的墨西哥菜,俩个人边聊天边走过去。初夏傍晚,温暖的风像羽毛拂过。 “飞行员啊?”蔺月手撑着下巴,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沙拉,“飞行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很孤单啊?” 靳若尘顿了一下,手指有点不自觉的搓了一下,那是飞行训练手里磨起厚厚的茧子,是觉得疲倦或者乏力或者枯燥,但也行在夜航的时候确确实实感受到了孤单。 蔺月瞧见他的样子,手轻轻挥了挥说“你是不是觉得我问这种问题很傻啊,我读书的时候,看过一本书叫《夜航西飞》,作者穿过夜幕低垂的非洲大陆,只有头顶的星星做伴。她在书里说,确实是孤独的,但是我觉得能离星星很近,那么多星球陪着你,我想着也许也没有很孤单。” 靳若尘没有看过这本书,他只是凝望着她的脸。说话声音轻轻的,那颗墨黑色的眸子低垂不知道望向那里,他不知道怎么回答什么,只有默默给她夹菜,却发现她已经停筷。 蔺月摆摆手,“太容易上火了”喝了一口柠檬水就放下了刀叉。 靳若尘一口饭顿时咽不下去,而这个时候靳若尘之前点的烧烤刚刚被服务员端上来。两个人沉默了一瞬。 “你就尝一个?”靳若尘无不尴尬地说着,边把柠檬汁挤到烤的很有食欲的虾上,蔺月不太情愿地拿起一个看起来不太情愿塞进嘴里,“啊,是苦的”立马又吐了出来,连忙抓过旁边的柠檬水灌了一大口。 接着靳若尘又给她倒了杯水,显得略有些局促不安傻乎乎地盯着蔺月。 她皱起眉头的时候总是有种不自知的脆弱感,他在这一瞬只觉得一颗心都被一阵风吹得痒痒的,原来这就是心动。一颗心因着她的喜怒哀乐而不断地被抛高,又极速地下坠。像是做过山车般。 他想说点什么,喉头却被堵了堵。只好也跟着喝了杯水,最后定定地说,“蔺月,我明天要出飞行任务,下次回来的时候还能再见面么?” 蔺月脸转过去,被靳若尘坚定地眼神吸引过去,发现他耳朵红了,是害羞了么?她暗自笑了一下,靳若尘看在眼里,心里也开始慢慢发烫了起来。 ———— 这篇其实算番外吧,不影响正文,,,, 自毁 蔺月在睡梦中突然觉得心口一阵剧烈的钝痛,她挣扎不过只觉得那样沉重的而又真实的痛感像潮水一样瞬间将她淹没,就在她快要窒息的一瞬,像是突然有风,夹杂着湿润的空气和好闻的青草味,滑过蔺月的脸,像是什么来过,又悄然离去,那么温柔。 她在黑暗中猛地睁开了双眼,胸膛喘息不定,仿佛在某个时刻,她真的被刺了一刀。坐起来发现原来是窗子被夜风吹开,她光脚走下床,屋外雨已经停了,只剩夏夜晚风温柔地在黑夜中回荡。 第二天清晨,其实也算不上清晨,清晨的CBD明明是上班高峰期,但是这个时候大厅到楼梯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夏妍心怀里揣着一把刀,为了防止检查,她特意装成了一个孕妇,没有人会用扫描仪去孕妇的肚子。 尤其是一个平静、独身的孕妇。 地把手伸进自己的兜里,摸到了冰冷的刀刃,她一惊,原来这不是梦了。 这时电梯门打开,她机械化地跨出去,迎面却看见蔺月走来。 蔺月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了?你怎么来了?” 夏妍心本能地往后退,靠在了电梯门上,蔺月一把把她拉过来,两张脸面面相觑。蔺月摁了往下的电梯,“我现在要去法院没空,你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夏妍心摇着头,一个趔趄没有站稳,刀从她怀中掉出来,在地面惊起一阵脆响。 还没来得及反应,蔺月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来人捧着电脑,一脸错愕,并没有察觉到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蔺月。”她喊了一声,把显示屏对着蔺月,那是一则再普通不过的新闻,只是新闻的主角换成了她熟悉的面孔。 白底黑字,却触目惊心。 “7月11日,飞行员靳若尘在执行抗洪任务时,不幸以身殉职,壮烈牺牲。” “正连职飞行员靳若尘,在校期间被评为‘优秀学员’,到部队后连续两年飞行技术考核优秀,是同批飞行员中的佼佼者。 英雄浩气千秋在,勇士忠魂万古存。 离家是少年,归来是英雄。 靳若尘烈士,一路走好。” 一个人的一生浓缩成了一则短短的讣告。 夏妍心也忘记自己是怎样走向电梯走出大楼的,腹部塞着的枕头衣服也掉了一地。连绵了月余的雨水像是被一只手扭紧了水龙头,外面出着明晃晃的太阳,她明明被晒得那么温暖,心里却如坠深渊。她摇了摇头,喃喃道,“都结束了吗?真的都结束了吗?” 她觉得体力不支,终于失去了浑身力气,无力地跪倒在街上,哭得那么那么的悲伤。 在蔺月出国前的那段时间,她忙忙碌碌地忘记了很多事,比如错过了靳若尘的遗体告别式,比如忘记了怎么样就和纪翀宇这样冷淡了下去。却牢牢记得一个深秋的下午,也许一切事情告一段落,靳若尘的妈妈出现在了她面前。 无人的咖啡厅,她说道,“若尘是在出抗洪任务时,救人落水而亡。” 说到这,靳若尘妈妈眼圈又红了,埋着头传来隐隐地啜泣声,让蔺月那句“阿姨您节哀”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她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下,递来了一沓文件,“若尘最后的遗书是把他名下的所有财产都留给你。如今这些对我们来说也没什么用,我们也愿意完成他最后的心愿。” 蔺月不敢相信的摇摇头,连忙拒绝,“阿姨,这些我不能要。这些东西我收了应该用什么还?” 靳若尘妈妈握住了蔺月搁置在桌上的手,她感觉到一阵冰凉,“孩子,本以为我们有机会成为一家人,只怕是今生无缘了。”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靳若尘妈妈接着又把剩下的东西拿出来说,“这是若尘的遗物,这些东西想必都和你有关,我也带来了。”蔺月接过来只觉得重如千斤,低下头仔细观详,是几本书和一张打印出的照片。书是《湮灭》,她曾经和靳若尘一起看过的电影,她只是寥寥说了几句关于这本书的话,如今却成了陪伴靳若尘走过生命最后一段路程的遗物。 她颤抖着手打开书,书第一页写着电影里的一句台词,“Almost none of us mit suicide and almost all of us self-destrcut.”然后是一张照片。他们初见时,玩真心话大冒险时拍下的一张照片。 也是他们唯一一张照片。 翻过来照片背后写着一句话,“2010年的夏天我见过你。” 2010年的夏天,发生了什么呢? 天宫一号发射,蛟龙号出海,人类实现了上天入海。 高考结束,人生转折,蔺月眼见了风云千樯。 她手里捧着书一直没有放下,回去的路上一直都没有放下,站在斑马线一边等绿灯,她忽然觉得冷,身子一瞬间没有支持住。旁边有路人将她扶到一边,有很多人问她怎么。 其实没有什么,只是她记起来了。 照片里的,2010年的夏天,我见过你。 2010年的夏天,从水开始。 是KTV,纪翀宇带她去的KTV,那是她第一次去这样的场合,进屋还不太适应里面晦暗的灯光,她的初中同学早就到了,他们有说有笑地跟纪翀宇和蔺月打招呼。 果旭不耐地说着,“你们才来。”秦雪钦在旁边大声问,“蔺月你要唱什么?” 只是太吵了蔺月也回吼过去,印象中还有一张人的脸,他正在唱歌,看见他们进来那人也转过来看向他们。房间里的闪光球一扫而过,那人的脸也在灯光变换下时隐时现。 只那时蔺月根本没有认真看过那人的脸。 是谁呢?记忆在这个时候有连贯起来,她听见秦雪钦大声喊着,“纪翀宇的表弟,你坐的近,帮我点一首《红豆》。” 记忆中少年的脸和照片上的脸严丝缝合。 是自己曾经的男友靳若尘。 原来不是什么牺牲,原来他早就记起来了,原来他知道。 他来过,又走了。 “self-destrcut吗?”原来不是什么牺牲,原来他早就记起来了,原来他知道。 蔺月语言哽咽,“这下真的还不清了。” 嘴角有眼泪流下,蔺月偿到了它的苦。 手机嗡嗡地响起,蔺月默默地掏出来又长长久久地摁下了关机键,再也没有拿起,一切一切都趋于寂静。 终章 陈思在今天早上加上了秋裤,早上挤地铁的时候,还热的出汗了。她在一个房地产中介公司上班,日常穿着制服,早上起来在检查仪表的镜子前不住的抱怨,“穿上秋裤整个人都臃肿了不少。” 旁边的同事小晴接着她的话,“现在差不多0度了,不穿秋裤上下班真的会被冻死了。你又不是有车一族,上班只有地库到地库的距离。” 她在她背后做了个鬼脸,天气预报上说今天有霾,一整天都阴阴沉沉的,到了下午3、4点都没有一个客人上门,她们俩都无聊的看起店里的电视。 没有多余的频道,只有一个本地电视台,也是给店里增加点热闹声响,让客户来时不至于觉得整个场面冷清。 女主持人在电视里慷慨陈词,“今天我们来到了渝都大学城里,最热闹的一个摊位来看看吧。这家帅哥烤肉的店常年食客络绎不绝,店主已经在渝都城开了第叁家分店,今天我们就来采访一下这个店主,讲讲他家烤肉的秘密吧。” 陈思剥了个香蕉吃,百无聊赖,“什么帅哥烤肉,以为自己和明星同名就叫上帅哥了是吧。” 小晴伸过头来问,“叫什么名字?” 陈思答,“喏,叫刘星。” 电视里仍在播放着,女主持人已经在采访店主刘星了,是一个很瘦的人,可能上电视有点腼腆,“当初第一家店我开在了大学城门口,是因为我妹妹考上了大学,嗯就是为了陪着她” “当时一个律师姐姐鼓励我开店,给了我很大的帮助她。她出国留学前无偿提供给我了一笔资金,才有了‘帅哥烤肉’的第一家店。”刘星补充到。 女主持人语速很快,“律师姐姐?” “嗯,小时候经历过一些不好的事情认识的一位律师,她一直都在帮我和我妹妹。”刘星说着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善采访。 这时镜头转向了一旁妹妹的脸,一张普通人的脸,经过镜头的渲染微微有点变形,“这位律师姐姐是我和哥哥这辈子衔结难忘的恩人,如果没有她,我和哥哥就不可能会有今天,今生也许无法再见面,如果有来说我们一定会报答她的恩情的。” 说着女主持人示意煽情部分到这里可以结束,又带着摄影机去厨房探究美食的部分了。 陈思看着不禁抱怨一番,“天下好心人这么多,怎么不给我分配一个啊。这个月再不开张,我真的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刚说完一阵叮咚声,门口的风铃被开门而来风吹起,发出悦耳的声音,进门而来的是一位男子,陈思和小晴立马马上起身迎接,因为身高的原因他进门时隐隐低了下头,当他抬起头时,二人都愣了一下。又互相对视了一下,心里似乎都发出了一阵热水壶烧开了一样的叫声,“淦!怎么一下子来了个这么帅的客人。” 来人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场景,他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你好,我想看下这套房子。”说着点在了塑料板上的一一处,暖黄色的灯光打下来,手指根节分明修长白皙,显得整个人都更加俊美柔和。 “先生真是好眼光呢。这套房子是我的客户前两天才挂上线的呢。” 从中介铺面经过小区内,走上一段坡,因为天气冷来来回回都没有行人,他们二人隔着一段距离,陈思走在他后面,怎么看都觉得这个背影有点落寞。 “这套房子呀,差不多闲置了5、6年,户主最先好像是一个白领姐姐。” 陈思曾经和她的客户来过一次,她打开门环顾了一下四周,笃定地说道。 “后面好像是因为她要出国,把这套房子抵押给了我客户。咱们这个房型,南北通透,套二的户型,格局非常好。没有一点浪费的空间。唔,再加上这里建的早,处于渝都市的中心地带。周边配套也非常好。前面有宋庆龄幼儿园,再往南走2公里有梧桐小学,前方就有个大型卖场,真的非常适合您和您家人一起居住呢。” “诶先生,方便问下您现在的婚姻状况吗?我好更加跟您推荐。” 环顾了一下屋里屋外,陈思没有见到这位买主,又走向阳台。听见来人,他不禁回过头。冬天天黑的早,日光在西边半悬不悬,余晖打在他脸上,精心雕刻般的精致五官被撒上一层碎金。 她一时失神,想着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他呀。 却只听见他的声音,“我未婚,单身一个人。所以这个房子也是我一个人住。” 陈思竟然一时松了一口气。 “嗯好的,那这套房子真是太适合你了。虽然这个房子的房龄可能有点久了,但是一点都不陈旧,我的客户之前每个礼拜都会请钟点工来打扫,”说着手指故意抹了一下柜子,“你看一点灰都不会有的。其实我的客户挂出来的时候也很舍不得的” “舍不得为什么要卖呢?”买主先生问了一句。 “前几天我客户给我说的模棱两可的,但是大致意思是户主,就是这个白领姐姐不会再回国了。” “不会再回来了吗?” 男子像是回答她,又像是自言自语。 没有接着回答她的话,又转身进了卧室,随即陈思也跟着进来,“听说她当年走得很急,你看一些生活用品还没有带走,依然是保持原样的。” 她也随着环顾四周,整个房间颜色也是淡淡的,米色的窗帘透着些许的光亮,床旁边摆着一个造型特别的床头柜,故意做旧了些显得看起来非常的古朴雅致,装饰品也不喧宾夺主,懂得留白,细枝末节彰显着原户主的好品味。 “而且你看,这里的装修十分有品位,您搬进去的话连装修费都可以省了不少呢。” 男子嘴上露出了少见的笑容,桃花眼自带叁分情整个人由冰冷到柔和只在一瞬,像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回忆,他忍不住说了一句,“她的一切都是好的。” 陈思没怎么听清,头像他一方偏侧了一点说,“诶先生你说什么,你之前也来过吗?” 他失笑着摇摇头,“这套房子我觉得很好,我们定个时间就办理手续成交过户吧。” 陈思有点不相信,做这份工作这么久,这是第一次这么容易就做完的一笔交易。“诶先生你说你是要买的意思吗?” 男子转过头来露出了今天第一次回应着她的笑,让人如沐春风,“怎么,你们开着门不就是做生意吗?” 陈思有点手忙脚乱,“嗯好的等等哈先生,我给我客户打个电话确认一下。” 说着边躲在了卧室外,电话很快通了,“诶狄先生,您前天让我挂的一套房,对就是那套,现在有个买主想要定下了呢。” 对方似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陈思才听见等到他的回答,接着她又连忙回答,“好的呢,我先去问问。” “先生,我的客户想问下您的贵姓。”陈思捂着电话,头又伸向卧室问道。 太阳终于坠到地平线下吗,冬天的阳光总是如此的短暂,天边云层极速位移,整个世界的黑暗说来就来。 陈思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见他碰巧陷在一块阴翳中,背对着她坐在床边,一只手摸着没有温度的床单,动作那么轻,像是情人间的最深切地爱抚。 听见他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我姓纪,纪念的纪。” —— 终于写完了,下一世指路 愿君如月 不管怎么样都非常感谢所有人。 精┆彩┆连┋载┇书┊籍:ⓦ○○18.vip (Woo18.vip) 番外1 纪翀宇再次醒来之时,他有一段漫长的晕眩,这是在现代轿车里? 坐在副驾的纪翀宇妈妈回过头来,见他儿子醒了之后,又回头对着驾驶座上纪翀宇爸爸抱怨着,“你看你儿子,非要到这边水库来玩,结果遇上了这么大个车祸,堵车堵了几个小时还走不通。他倒好一个人在后座上睡了那么久。” 说到这又通过车内镜观看儿子的反应,见他仍然一副呆呆傻傻没有睡醒的模样。 纪翀宇爸爸缓和了一下,“通了通了,可以走了。” 早上八点出门,下午两点才到,纪翀宇妈妈下车时见这水库景色的确不错,顿时气消大半,拉着一家人围着湖边拍照。 拍过一阵子又随意铺上了台布,一家人坐在湖边野餐,纪妈妈看儿子今日一直心不在焉的模样,又不像生病模样。 夫妻俩交换了一下眼色,纪爸爸带着儿子,“走吧,我们去对面看看。” 走回岸上,路边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纪爸爸眼尖看到,路旁有当地人领着家圈养的马匹,靠带着来着游玩的小朋友遛弯赚几个买菜钱。 纪爸爸问,“去转一圈吗?” 纪翀宇也没拒绝,即便他带着几世的记忆醒来,可能年纪加起来已经有百岁,可现在的他看起来不过十岁,总要做出一副小学生模样。 纪翀宇爸爸此时正跟马主人讨价还价,他在一旁给马顺毛,有了一世当将军的经历,他挑选马匹也算是得心应手。 只是还没选好,远远一匹马,一边嘶鸣一边朝着马群奔来,他倒是不怕,只是白马上正驮着个女孩,那女孩此时被上下起伏的蹦跳的马匹吓得直哭。 纪翀宇心一跳,这一刻突然那么熟悉,他没有退缩,他反倒是上前走了两步。马主人此时赶来,安抚住了那脱缰的马,马上的小女孩不过八九岁模样,被马主人抱下来。一旁女孩母亲连忙赶上前来安抚自己吓得不知所措的小女儿。 “昭儿…?”他喃喃道,“还是…蔺月?” 他冲过去扒开人群,直到她面前,看那小女孩哭的可怜,纪翀宇凑的太近,见那女孩扫了一眼他,又匆匆移开,“我就说…我就说我害怕白色的马,你为什么还要给我选白色的马?” 只用一眼,他便已认出来。蔺月你看,我曾经说过,只怕你来世就把我给忘了,可是无论你在哪儿我都会找到你。 此时距离他在渝南中学正式认识蔺月还有两年。难怪他那时总觉得熟悉,原来他在这里就见过她。 纪翀宇此时突然笑起来,此时少年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幼稚又傻气。 时间匆匆过了两年,到了2005年夏。 地点则变成了渝南中学。 金秋送爽,丹桂飘香,整个开学典礼闹哄哄的,沸反盈天,所有人都如同炉上的开水,呜呜呜呜马上就要到临界点。好像只需要轻轻一推,整个世界都被颠覆。 而纪翀宇却不着急,他屏住呼吸,看着她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那个时候的她,羞怯又拘谨,一双眼睛睁得大大,“这里没有人吧?” 纪翀宇抬头回答,“你叫蔺月吧,这里没有人,你可以坐。” “你认识我?” 蔺月确认了一下自己确实不认识眼前这个人,略带着一丝好奇反问道。 纪翀宇望了她好一会儿,一颗心被慢慢填满,又故作轻松的回答道,“我看过班上同学的花名册,猜的。” “哦。”这个答案好像并不能说服蔺月,但她现在也想不出反驳的语句,也只能干巴巴地回应着他。 学生时代的生活总是如此,有趣和单调交叉,平淡与惊喜互融,语文数学英语混合着其他几门荤素搭配,好不容易挨到一节闲课。 音乐课到音乐教室上课,呼啦啦一大群黑影从香樟树下袭过。蔺月走在前面,她和秦雪钦粟燃结伴。女孩子已经到了青春发育期,四肢身材又修长又舒展,偶尔露出轻笑的侧颜,有种藏在树下的羞涩。头发梳成马尾,露出颈后一截干净的皮肤,白的晃眼。一手拿着竖笛,按照老师的要求买的,最便宜的乐器。音乐教材被搂在手臂中,隔了一会儿又很自然的换手。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从未停止。 音乐教室里有个老旧的风箱钢琴,与纪翀宇家中的雅马哈没得比,老师没有来,不知被什么事耽误,纪翀宇走上前去随便摁了几键,拼拼凑凑成一个听得出调子的曲子。 又被其他男孩子起哄,轰下了琴台。他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挠了挠头,侧眼看了看台下的蔺月。 女孩正认真地看着他。 夏天太长,怎么也晃不到头,放学时候阳光把影子拉的特别长,看着尘土飞扬。 做值日也叁心二意的,纪翀宇坐在课桌上看着讲台上认真擦黑板蔺月有些出神。蔺月擦完转身看他坐的一动不动,皱了皱眉。 纪翀宇一边拖地一边没话找话,“蔺月你有没有想要学钢琴的想法?” “诶?” 纪翀宇放下拖把,半个身子支在拖把手上,“我也才学了两年,我老师说要是能有个伴儿一起练练可能会进步的更快。” “哦,那为什么问我?”蔺月将拖把换个手,将掉发拨到另一边,“我也不会弹钢琴。” “上次我在弹琴的时候看你听的很认真。我知道你肯定也想学钢琴。” 以为是纪翀宇的揶揄,蔺月背过身不打算搭理他。 纪翀宇诶诶了两声,又凑过去,“你平常给我补习功课,我教你弹钢琴,这样可以吧。” 蔺月转过头看着他,有些犹豫,嗫嚅道,“你上次在钢琴教室里弹的是什么?” 纪翀宇也回头看她,太阳西斜到固定的角度,此时刚好铺满在她发梢,他手轻轻一抬,指向蔺月,“你。” “嗯?” “亚麻色头发的少女。” 说完,又指了指讲台旁的正衣镜,有些少年间特有的顽劣,“你看,像不像你。” 蔺月也没有回头,阳光给她脸庞染上一层红。 纪翀宇耸耸肩,“开玩笑的,传闻这首歌是德彪西的写给他一生挚爱莉莉的,是不是听起来特别的美。” 蔺月稍微点了下头。 “想学的话,周六到城里琴行来找我。” 到了周六,蔺月没有失约,一早就到了琴行,厚重的玻璃门后是明亮干净的大厅,她有些紧张,正犹豫着不敢进去。 纪翀宇推门出来,朝她伸手邀她进来,“来呀。” 她仍然有些紧张,手指搓磨着裤兜,纪翀宇也装作没有看见,边走边跟她说,“先来熟悉琴键吧,我们一般右手灵活,所以一般左手弹和弦,右手弹旋律。” 说到这,又塞给她两本基础的教程,蔺月扫了两眼,一本是《拜厄钢琴基本教程》一本是《辛笛简谱钢琴十课速成》。 走到一架试弹的钢琴,纪翀宇介绍完又让蔺月试着弹奏几下,蔺月一摁,钢琴声响起,她又缩手,“没想到声音这么大。” “所以就邀请你来琴行里嘛,这里什么声音都有,没有人会关心你弹什么。”纪翀宇笑着回答她。 蔺月有些犹豫地回头看他,眼睛睁的大大的,纪翀宇好像领会她的意思,“你以后随时都可以到这里练琴,没有人会来打扰你。” 蔺月连忙摆手,“这怎么好,太麻烦了。” 纪翀宇侧过身笑着说,“这家琴行是我们家开的。我妈说只要我下个月月考能进班上前二十就行了。” 蔺月咽了咽口水,又打量了一下这里宽敞透亮的环境,这么大一间铺子,居然都是他家的,如今也只怕收益巨大。 她也没问,只是在黑白键盘上再随意地练习指法。 “我完整地弹一遍《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给你听吧。” 蔺月不愿,“为什么啊?”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喜欢的。” 蔺月有些好奇又有些狐疑,笑着问他,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事啊?你还知道什么?” 琴行嘈嘈杂杂人来人往的当中,有人弹吉他有人打架子鼓,总之没有人会关心这里有两个小孩子在说什么在干什么。 他们当然也不能感受到,他的身躯里此时蕴含着汹涌澎湃的感情。 纪翀宇望着她的眼笑,他还知道很多事,只是他当然不能说。 蔺月,我知道你高中会读渝南中学,大学会读政法大学,学法律专业。 大学毕业后,你会成为我太太。 我还知道,这世间上没有人会比你更爱我,也没有人会比我更爱你。 你的一生如此漫长,但我终会陪伴你左右,我爱你,是如此的美好,终有一天你都会知道。 首-发:pо18h。com(ωo𝕆1⒏ ν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