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头大妞在北京》 第1章 《一头大妞在北京》 作者:幽州苔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 *《一头大妞在北京》part1 *************** 我来北京纯属偶然,我在内地一个大省刚刚结束了一场恋爱。这场恋爱谈的时候颇认真,两人山盟海誓搞得很投入,却草草结束于一个大避孕套。我出长差回家的一天,在家里发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避孕套,躺在地上软不拉几的,很恶心人。我怎么也搞不明白他怎么会需要那么大的避孕套,看来是别人带来的,估错了尺寸。我想了想,轻轻回送他几顶大小不一的绿帽子,两清,走人。那时好像还做出痛苦状,东跑西玩地散心,跑到南宁的时候,看看银子花得差不多了,心开始发慌,想想奶奶当年是从王府井嫁到我们那儿的,一辈子好生抱怨,不如代她老人家回家看看,买了一张机票,从南宁直奔北京。 --------------- 一头大妞在北京自序 --------------- 北京这个城市给我的感觉就是灰多傻大,富贵殷实。人入其中,如沧海一粟。 我几乎一直晃在这个城市的边缘。很孤单,没有地位,生活在角落。这也是我的名字“幽州苔”的由来,它其实可以翻译成“北京苔藓”,陈子昂的“北京苔藓”。同时我也希望自己真的能象苔藓一样顽强,能做到“遇水则活,逢土生根”。 很久以前,我的朋友们便鼓励我写东西,那是因为她们爱看我写给她们的信,她们说,那些信有趣,好看,但看完又让人不由得心酸。 我是因为听说写东西很容易饿着人,所以,一直不往这方面想。在现实生活中,从专业到工作,我一直离文字很远,我做着世俗的市场营销工作。 直到今年春天,我才在天涯论坛上写了我这一生第一篇东西,《二○○三,二十八岁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结果,顺利得出奇,这篇文章在网上到处被转载,很多人知道了我,也有很多人喜欢我,男女都有。水木清华上有一个姑娘把我写进了她的博客,一个从未谋面的姑娘对自己喜欢与欣赏是一件温暖的事,我真想给她发一个消息,最后,还是没有发出去,不知说点什么。 等我把《一头大妞在北京》写完后,我的电话忽然多起来了,因此多出了一些节目,这总是件好事。 活动地点就此从城北挪到了城南,在北京,大凡与文字有关的东西都在城南。这期间,我遇到了几位鼓励我的漂亮姑娘(要是漂亮的小伙子不是更好?),其中,一位中戏的可爱的博士姑娘对我的期望简直是殷切倍致,她对我的小说评价很高,高到让我自己汗颜的程度。 因有了这样的鼓励,我像被过度夸奖的心虚的孩子一样,转过身,紧闭着嘴,希望自己变得更好,配得上这样的期望。 很久以来,我几乎没有高兴过,只有这本书签约那天,我高兴了六个小时,小小地满足了一下虚荣心。但六小时过后,我清醒地看着自己的文稿,那只是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 现在的生活同以前比,没什么两样,只是会在某一个夜晚,跑到城南喝一下酒。瞎喝瞎说之后,像一个扁平的放了气的皮囊,瘫坐在夜归西三旗的出租车上,一路上二环灯光阑珊,漫长的八达岭高速,遥远得真像到了幽州。 又是一个睡不着的深夜,我来写下本书的自序。 2004.9.5夜大妞于北京西三旗 --------------- 一头大妞在北京1 --------------- 我是一头大妞,二十九岁,在北京过着不死不活的生活。别人叫我大妞,这个名字有点儿傻不拉几的,可是我喜欢,我觉得它亲切。在这个傻大傻大的城市,我太需要能给我一丝温暖的东西,哪怕它只是一个称谓。我像一条糊里糊涂的土狗,每日晃来晃去,毫无希望,毫无目的。 我也可以是一片大妞,一粒大妞,一匹大妞,或者你也可以叫我一坨大妞,这都没关系。反正,在这里,我可能像一片树叶,一片苔藓,一块石头,一条土狗。什么都像,就是不太像一个人。 这样的生活促使我想起生死的问题,答案也有了,只是一直没有执行。 我的状态同刚来北京时没有什么两样,一直是狼狈不堪,乱七八糟,惟一变换的是形式,就是从一种狼狈不堪走向另外一种狼狈不堪。现在好像更没劲,因为连换形式的兴趣也没了。 身体的形式倒是变了一些,来京时是一光头,现在头发比迪克牛仔还长,乱蓬蓬披在头上,遮盖了我的鱼尾纹以及突出的颧骨。这种长相看起来很“部落”,但倒是有因可寻,因为我是满人。于是我不笑的时候就很像努尔哈赤,笑起来的时候就很像努尔哈赤他妈——朋友语。 白天浑浑噩噩过后,晚上躺在床上,巨大的清醒袭来。一个人傻呵呵地向天花板笑了笑,希望在咧嘴的刹那一只蜘蛛掉进嘴里,就此做一只蜘蛛侠上房揭瓦好不快活!要是恰巧是一只毒蜘蛛,就此死掉也不错。 窗外是阵阵下水道的臭气。每到半夜,就是放废水的时间,这股暖洋洋的臭气让我彻底失掉睡下去的勇气。 月光下定定睡得十分香甜。定定是我现在的男友,二十八岁,一个纯洁的集成电路设计员,秀气、文弱、散淡、善良、老实,只喜欢唱颓废低沉的歌曲并且时常跑调。 我惊动了他,他咕哝了一句话紧紧地向我靠过来,把头靠在我肩膀上,手准确地伸向我的胸脯。我轻轻地搂着他,用手拍着他,他那句含糊的话不用听我也知道是什么,就是一句让我别走之类的话。 有一天在他说这话的时候,我认认真真地对他说:“承蒙你看得起我,还拿我当一块香饽饽。”也就是这个傻定定还拿我当回事,我想如果哪天我死了,一定不让他知道,一定也不会死在家里,要不会把他吓坏的。如果白天发现还好,要是晚上他一个人回家发现惨淡的日光灯下我横七竖八地躺着,他这辈子就完了。 怀里的定定很轻,这个家伙,在我怀里就像我的儿子,头还一个劲地往我脖子上靠。我无可救药地清醒着,眼看着天花板,一条大蛇哧溜溜地滑过。 --------------- 一头大妞在北京2 --------------- 我看见刚来京时的自己。那时,一个光头,比现在瘦,比现在精神。这个光头让我惹来不少麻烦,那阵子查邪教查得特严,每到一个关口,我总是要被逼问很多话。刚开始我很害怕,后来就习惯了,把箱子里的书摆好,衣服放整齐,爱怎么检查就怎么检查吧。说实在的,我剃光头并不好看,因为头中间有一个尖骨,破坏了完整的线条。操,装上两肩膀就成阎王了。 但是我喜欢,我喜欢那种刚毅的,冷漠、简单的线条。它让我想起《百年孤独》里至纯至美的姑姑,那个穿着亚麻袍子的光头姑姑。 那天,我光着头,拎着一个小包,从飞机上下来,身后是北京黄昏一个好大好大的夕阳,心中一喜,多好的北方晴朗朗的天啊。 --------------- 一头大妞在北京3 --------------- 我来北京纯属偶然,我在内地一个大省刚刚结束了一场恋爱。这场恋爱谈的时候颇认真,两人山盟海誓搞得很投入,却草草结束于一个大避孕套。我出长差回家的一天,在家里发现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避孕套,躺在地上软不拉几的,很恶心人。我怎么也搞不明白他怎么会需要那么大的避孕套,看来是别人带来的,估错了尺寸。我想了想,轻轻回送他几顶大小不一的绿帽子,两清,走人。 那时好像还做出痛苦状,东跑西玩地散心,跑到南宁的时候,看看银子花得差不多了,心开始发慌,想想奶奶当年是从王府井嫁到我们那儿的,一辈子好生抱怨,不如代她老人家回家看看,买了一张机票,从南宁直奔北京。 从机场到市里,天已经黑了,我忽然不知该往哪里去,眼前一片陌生的水泥与灯火。发了一会儿呆,拦下一辆出租车,告诉司机我要到香格里拉酒店。到了香格里拉酒店,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厕所,里面很干净,我在厕所里面洗了洗脸,整理一下衣服,找到电话黄页簿,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喂,你是海淀区知春路春风招待所吗……”这是我出差多年来总结出的方法,没地方去的时候,就上五星级酒店的厕所里蹲着看报纸,又静又舒服,想上哪住,直接一个电话就能找到又便宜又方便的旅馆。 到春风旅馆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一路上看看北京的夜景,觉得不过尔尔,倒是城市傻大傻大,一副殷实气派的富贵风格。 这就是我来北京的第一夜,没来得及想想这个城市,就累得倒头就睡,什么失恋呀,分手呀,以前的工厂呀,遥远得好像是上半世纪的事情。 --------------- 一头大妞在北京4 --------------- 第二天起来,出门看见的第一个人是旅馆值班大妈,北京这个地方怪了,国营的东西特别多,总是有用不完的大妈。 第2章 她们穿着各种各样不合身的制服,个个声高人壮,古道热肠。北京话也怪了,无论是姑娘小伙,小孩爷们,说出的话都有一股大妈味,就是那种心眼好使,见多识广的大妈,满不在乎中又透着亲切的味道。 这个大妈同我打了招呼,瞅了瞅我的光头,又瞅瞅我的长相,问我:“你是不是拍《笑傲江湖》中的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仪琳?” “对,对,就是她。” 我不禁莞尔一笑,这是我剃光头以来头一次被人当作演员。 我回答:“……群众演员,群众演员。” 大妈与我都笑了。 接下来大妈很热心地问我家在哪,来京干什么。我觉得她真好,真像我姨。 我说:“我就是一个盲流,到你们这影响市容、给交通添堵来啦。” 大妈答得更妙:“共同繁荣,共同繁荣。” 这个亲爱的大妈呀,是这个城市给我的第一个笑脸。我晃悠着出去吃了顿午饭。抬头看看北京蓝蓝的天,旁边是红墙灰瓦,周围来来往往是陌生的人流,忽然之间不知自己身在哪里,有种在梦中的不真实的感觉。 把手机拿出来,不知给谁打电话,我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过电话了。人从一个地方走掉,就好像在那个地方死了一次一样,那里的人们很快就会把你忘掉。 我决定买新号码、租房子、找工作,在这个傻大傻大的城市努力活下去,否则那点儿银子撑不了多久。 --------------- 一头大妞在北京5 --------------- 几天后,我搬到了颐和园的大杂院,开始了我在北京真正的生活。在这个大杂院里,我认识了一群同我处境差不多的人,这段生活,在我一生中就像一场戏剧,情节离奇得那么不真实。它不是我生活的主流,但却是我青春中最残酷、最真实的记忆,因为里面有爱情,有友情,有贫困,有死亡。 到了颐和园,出来迎接我的是房东——一个内蒙古男人。这是我在网上找到的,一个特大、居住者身份特杂的大院。里面住了十几家,最里边还有一个小印刷厂。有全家在这卖菜的,有卖盒饭的,有批发大葱的,有卖小百货的,还有就是像我这样来京找工作的年轻人。去的时候院子里没有几个人,白天各忙各的去了,满院子里挂的都是洗过的衣服,院子中间还有几棵大槐树,绿叶伸向蓝天很是漂亮。 旁边就是颐和园,好长好长的围墙,上面爬满了长春藤,墙角还有紫色的牵牛花,这个美丽的静谧的皇家园林与我们只有一墙之隔,可景色却完全不同。 我选了一个里面的屋子,图的是清静,扭头就去大钟寺批发市场买铺盖脸盆。 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院子里站着几个人,眼睛都向我瞅着。其中,一高个女孩特别好看,健康的肤色,深幽幽的大眼睛,屁股很丰满,我在过去的生活中从来就没有遇到过这样好看的女孩。她是一个模特,名叫齐曲扬,基督教徒。她后来死了,死于大火。一个纯真、干净、美丽、活泼,没有心计的女孩,就这样死在了北京,美丽的梦甚至还没有展开。得到她的死讯那天,我吃惊得无以复加,不敢相信那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死掉了。那时我们已很少联系,我为自己没有能照顾她而难过,我都不知我在忙点儿啥。再也不相信什么好人有好报这样的话,她这样一个善良的基督徒,何以让她死得如此之惨,不敢想像大火烧在她身上时她是如何地疼痛,这样一想,就会浑身一紧,想彻底甩头把她忘掉。我甚至都没敢向她的父母打一个电话去吊唁,他们也永远不会知道他们的女儿有过我这样的一个朋友。 --------------- 一头大妞在北京6 --------------- 同齐曲扬头一次说话,是在水龙头旁。她是一个活泼的人,笑着问我叫什么。 我答:“大妞。” “大妞?呵呵,好名字,大雅若俗。” 我答:“是不是人长得也大美若丑?” 她笑了,两个黑葡萄,盖着毛嘟嘟的睫毛,一口微黑的小牙:“我叫齐曲扬。” 我对她说你的“丢”长得真好,她说啥叫“丢”? 我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从前有一对父子一起去吃(又鸟),爸爸先一个人吃,儿子很谗。爸爸就对儿子说你要是能叫出各个部位的名称我就给你吃。 爸爸拿起(又鸟)头,儿子答:“(又鸟)头。” 爸爸说错了,叫“凤头”,把(又鸟)头扣下。 爸爸拿起(又鸟)爪,儿子答:“(又鸟)爪。” 爸爸说错,叫“凤爪”,把(又鸟)爪扣下。 爸爸拿起(又鸟)屁股,儿子这回聪明了,答:“凤尾。” 爸爸说又错了,叫“丢丢”。 儿子大哭。 她听了大笑。的确,她的“丢丢”真好看,“丢型”很正,浑圆地立在牛仔裤里。 她是一个自由模特,这是捡好听的说,不好听的说法叫“野模”,就是哪有场子就给她一个电话,走一场也就是八十块钱;如果赶上泳装与内衣的话,价格会高一点儿,也就是一百五十块钱左右;没有场子的时候,一分钱也挣不着。学的专业是舞蹈,本来想当一个舞蹈演员,后来因为长得太高只好抄起了模特的行当。做模特年纪又稍稍嫌大,赚不了多少钱,为人纯真又不肯被大款包养。她就这样不上不下地过着日子,美丽又没有心眼,如果我是男人我也要向她下手。 --------------- 一头大妞在北京7 --------------- 从此我开始了找工作的生涯,我的光头终于遭报应了。面试了几家公司,每个人都向我的脑袋瞅来瞅去,其实它已经不是光头了,它已经长出一层黑黑的小毛,但是太短人们就忽略不计。他们都会向我提出同一个问题,就是你为什么要剃一个光头,刚开始我还认真回答。后来我发现,无论我给什么样的答案他们都不会要我。他奶奶的,那你还问个啥劲?! 有一天,我到了三元桥一家公司,那个面试的人听完我的履历后,不出意料,又问了这个问题,我把心一横,答:“病了。”语气很平静。 他关切地问:“什么病?” 答:“脑袋有病。”依然平静。 “哈哈”,他狂笑一下,又觉得很失态,又摸不准我是什么意思,因为我一直没笑,他在那很尴尬,摆不好表情。我对他笑了一下,说声再见,走了,剩下这个傻逼在发愣。 走到外面,我狂笑不已,觉得这个答案好,真好,我这两天做的事真是脑袋有病。我怎么能晃着一个光头在这些循规蹈矩的、天天看《市场与销售》的人那找到一份工作呢,目前我的工作应该在另一个地方,另一个地方在哪儿?我不知,我要回去问问曲扬。 --------------- 一头大妞在北京8 --------------- 回去的路上,心情有些不爽,一种挫败感压在心里,在内地的时候,我在的厂子是一个国营大厂,虽然不是什么高新企业,可销售部挣得还不少。我一个初出校门的黄毛丫头,不算提成与奖金,每月也有三四千块钱,可是离开那个地方就没有那个位置了。我现在连两千块钱底薪的工作都找不到!这很正常,到哪座山唱哪的歌,既然我打算又换行业又换地方,这是必要的代价。这个代价都是那个大避孕套带来的,这样想,不禁想起了那个bigbigworld。 如果那个套子会唱歌,它一定要唱: iambigbig套,inabigbigworld. itisnotbigbigthing,ifuleaveme. 是呀,对于一个城市来说,我的离去与到来,都不是一个bigbigthing。 曲扬在院子里晾牛仔裤,头发随意地在后边挽一个髻,显出毛茸茸的两腮,上身穿一件黑色的吊带背心,下面是一条短裤,露出健美的长长的两条腿,真是一个尤物。我想我要是长成她这样,可能早就跟大款跑了。在这一点上,我特别佩服她,有多少大款看见她都迈不动步子,奇qisuu.书开的价码够我挣一辈子,她眼都不眨一下,就在这个大杂院安于她的贫穷,没活的时候就看看艺术方面的书和《圣经》。 我把找工作的事一五一十地全部倒出来。她听到我说“脑袋有病”时候哈哈大笑,她的笑和她的人一样不矫情。 她说:“你现在这个造型看来真是不好找工作,谁敢要你这样桀骜不驯的人呢?要么等头发长长一些再找,要么不如找所谓艺术、广告这种见怪不怪的工作。” 这种想法我倒是也有,广告设计这行一直是我的爱好,我学的是计算机专业,却对美术比较感兴趣,在大学的时候一直是系里的宣传部长,就是那种画宣传画的人,也是学校杂志的美编,可这毕竟都是三脚猫的功夫。来京之前倒是自己学过了一些美术软件,如photoshop,3dmax.之类,但绝对到不了可以混饭吃的地步。 曲扬说:“你要是真喜欢这行,不如先混进广告公司去,一边做业务一边看,总比你在门外瞎猜强。” 说的也是,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头发不可能一天长起来,我照了照镜子,妈的,这样一个秃蛋的确不太顺眼。 第3章 我问曲扬:“还有哪个工作不需要看头发?” 自己随即又答:“对,还有色情电话。” 我大吼一声“老子去买假发!” --------------- 一头大妞在北京9 --------------- 我是不会去买什么狗屎假发的,除了在舞台,在生活中谁带那玩意谁像如花。 我决定上广告公司找工作。在履历上把那点儿同艺术有关的经历又斟词酌句地写了进去。这次心里有点儿害怕,毕竟这同我原来的工作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很快就有一家公司让我去面试。在志新桥,我去了一看,公司装修得还不错,就是小了点,一个老板几杆枪,两个后脑勺梳小辫子的男人爱理不理地瞅我。 接待我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老总,个头很矮,脑袋长得像一个(又鸟)蛋,脸色暗红,皮肤出奇的好,镜片后两眼闪着亮光。他一口湖北口音,同我海阔天空地谈了三个小时,其间不时有诸如“壁垒”、“人文关怀”、“道德底线”等词从他口中蹦出来,上牙与下牙之间有一条粘涎不时拉长、缩短。 他看了我的简历,说:“啊,原来是一个大厂,得了,我们正好要在上海承办一个你们行业的交易会,你们厂的业务你来拉就行了。”我表面上说好啊好啊,但开始担心,要是以前的同事知道我现在干这个不知要怎么笑话我呢。我把头向前伸,作倾听状。脑子里不停地冒出“猥亵男童”、“(又鸟)奸犯”等词。后来,他身子向后一靠,来了一句,“你还热爱美术?” 我忙答:“是,业余爱好。” “画得怎么样?” “不太好,瞎画。” “画一个张学友吧。” 妈的,老子可是来应聘业务的,只卖身不卖艺。又想了一下,还是画吧。 好在以前画过我的二哥,那个家伙长得很像张学友,我画了一个卡通二哥,特意夸大了二哥的鼻子,最后看看那老总的脑袋,在二哥头下加了一个蛋壳,头上加了一小撮(又鸟)毛。说实在的,画得太差了,对不起了,二哥。 他很满意,不知是对蛋壳满意还是对刚才我认真听讲满意,忽然用很平常的声音说:“我们的业务员待遇是底薪七百,管顿午餐,交通费实报实销。” 操,三四个小时又敞开心扉又他妈卖艺丢人才给七百。我说好啊,然后认认真真地听了一下提成方法——我不过是在做样子,给大家一个台阶下,配得起刚才我俩谈话的题材。后来证明我是瞎操心,他几乎每天都会面试新人,女性居多,谈话内容我听了几十次,不外乎还是那点儿废话,画(又鸟)蛋的只有我一人。 --------------- 一头大妞在北京10 --------------- 这个广告公司直到离开,我都没有明白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从来没见它做过一单生意,两个小辫子设计师除了给自己公司不停地设计logo和各种各样的宣传单、奇*shu$网收集整理活动牌外,其他时间基本上就是在电脑上打游戏。当初面试时对我说的那个上海交易会也证明是瞎担心一场,那不过是老总一高兴随口胡说的东西。 倒是有一个项目让大家一起来做的。这个项目很大,说要上俄罗斯搞批发市场,让我们拉客户。现在先搞一个,还有三期四期。我听了,感觉就像天方夜谭似的。 然后就是每天开很多会,会上什么都讨论,大到俄罗斯现在的形势,小到宣传单是黑白的还是彩色的。 然后就是让我们到处打电话,到处发传真。我们哪有什么客户,全是从黄页上瞎查的,连行业都不分。只要对方一听俄罗斯,都会很惊奇地问:“什么?俄罗斯?”我们电话这边也在偷笑。大家都在偷懒,经理也不催。 这个公司差不多天天都在招人,也天天都有人走。 这同我想像中的广告公司相差太远了。 对这个公司我有很多猜测,一个不外是现在的总经理不知从哪儿骗了谁一把钱,搞了一个虚摊子在往自己兜里揽钱;一个就是这他妈的是不是一个洗钱的公司?但是只听说过拍电影开夜总会洗钱还没听说过开广告公司洗钱。 想不出,总而言之,这个公司他妈的不对劲,我不能在这当他们一个廉价摆设。 --------------- 一头大妞在北京11 --------------- 我在等自己头发快点儿长,每天用梳子把那片小黑茬梳来梳去。同时开始看计算机方面的书,既然来到北京,往高新技术上靠是应该的。以我的底子,去一个行业“壁垒”不算太高的所谓高新公司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什么他妈的“壁垒”,北京这个破地方的人总是这样满口跑大词儿,牛皮吹得山响。 曲扬正在参加一个模特大赛,是中央电视台举办的,叫“红果饮料”杯模特大赛,已经进入了决赛。 开始她没同我说,现在同我关系已经很好了,就时不时让我和她一起去。她们集训的地方在一个师范学校。一到那,眼睛都被闪坏了。女的不说了,台下不化装的都不如曲扬,我说的是男的,操,用赵本山的话说就是“帅呆了,酷毙了”。 其中有一个条件最优秀的男模叫林元,时不时地递给我们俩点饮料什么的,大家在一起说话,曲扬对他也不错,看来两人已有点儿意思。两人在场里,真有点儿金童玉女的感觉。 轮到女模特上场,林元和我在旁边评论各个美女的“丢”形与胸肌。曲扬早把“丢”的典故告诉了林元。 渐渐地我发现除了男的很少有女的同曲扬打招呼,原因是很明显的,曲扬最漂亮,又是大学数学系毕业,平时看了那么多书,气质自然不错。就那么不卑不亢地站在一旁,也衬得旁边的女孩子暗淡无光。曲扬倒是不在意,想来是从小到大见多了吧。 他们现在在练习队型,就是事先彩排一下程序,如得奖怎样走,不得奖又怎样走,怎样向观众致谢,怎样向镜头微笑等。我在下边帮着林元与曲扬看看他俩台风——看了也是瞎看,我觉得他俩好看得没治了,肯定都能得奖。 然而事情却并不是这样。 --------------- 一头大妞在北京12 --------------- 真正决赛的时候要求他们要穿四种衣服:日装、晚装、泳装、运动装。其中日装要自己选,选衣服的时候是一大队人马一同杀到东方新天地的一家专卖店。我替曲扬选了一套黑白休闲装,外加一个黑色头巾,黑白两色把她衬得至美至纯,尤其是黑色头巾从额头往后一扎,一双大眼睛格外幽深。 没有绝对的心理承受能力一定不要与美女站在一起。没曲扬在一边相比,觉得自己尚可,一同她站在一起,便觉得自己处处丑陋,处处受冷落。尤其是男人的目光,在你身上完全忽略不计,直接火一样地射到身旁的美女身上。在美丽的曲扬身边,我忽然间绝望得无以复加。世界上有些东西比如美貌,比如智力,比如出身……真是天定的,纵然你使出浑身解数,你的努力不过是一种徒劳。 我从来都认为,作为一个女人,本身最重要的一定是美丽和智慧,这两样少一样都是缺憾的人生,有了这些之后身边还要有一堆男人温暖着才不枉做一回女人。而自己是一样也拿不出手,所以身边总是门可罗雀。 比赛前一天,大赛委员会要在上装之前看一看模特。来了四个人,其中有两个名模评委,都是新丝路获奖的模特,女的就是后来拍《拿什么给你我的宝贝》的女主角,剩下的两人不知是何人物,也许是幕后老板。曲扬从不去打听什么幕后消息,后来她告诉我,其实这次大赛早就有人向她表示要帮她拿名次,但她没有接受。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这谁都知道。 来的几个人坐在里面,让选手一个接一个进屋自报家门。我因这两天一直跟着他们集训,所以就一直留在屋里。其实这是很机密的赛前选拔,就是在没有上装之前先看个大概,谁上谁下基本已经有数。可能是因为我是光头的原因,这里面的人一直以为我是一个搞艺术的自己人,谁也不来撵我。那个新丝路的女模特就坐在离我很近的地方,还对我微笑,没什么架子,说出的话也很中听,现在的她早已大红大紫,已经向话剧界进军了。我也因此得以听到了他们最机密的话。 选手一个又一个进来,报自己的姓名、身高、年龄,很明显他们都虚报了一些数据。那些女孩很多都没有曲扬高,却报出了一米七四、一米七五这样的假身高。等选手们出去后,或好或坏他们四人都会有一个评价。 不一会曲扬进来了,很明显的,引起了骚动,几个评委相互对视。 曲扬身材很健美,但在现在的模特界就稍微显胖了一些。这时候他们问曲扬的体重。我在下面替曲扬担心,希望她能撒一点儿谎。不过,没有,这个纯洁的基督徒没有撒谎。这些人又问她平时多重。这明显是想放她过水,只要她给一个理想的答案。我亲爱的曲扬姑娘依然实话实说告诉人家她平时就这样。据我所知,这里的女孩差不多都已经节食好多天了,有一个在集训的时候还晕倒了。只有这个傻曲扬平时和比赛都一个样。 曲扬出去后,我看他们几个人在摇头。这个傻姑娘呀,连自我保护的一点儿小谎都不撒。 第4章 我明显感觉她可能真的拿不到什么好名次了。 这真是,虚假是虚假者的通行证,诚实是诚实者的墓志铭。 --------------- 一头大妞在北京13 --------------- 促使我最终离开那个破广告公司的不是因为我头发够长了,而是因为有一天老板把我们拉到大红门批发市场去发传单。 事情是这样的,老板认为光靠打电话与发传真是不够的,应该深入目标客户,于是就选择了四环路上的大红门服装批发市场。大红门服装批发市场里面有很多温州人,批发一些低档服装与床上用品。门前道路设计得不合理,路上都是人和车,挤得水泄不通,我们光泊车就差不多花了一个小时。等下了车,一看已经该吃午饭了,经理就把我们领到一个特脏的小店,点菜的时候我们自动自觉地挑最便宜的菜:一盘醋馏土豆、一盘炒豆芽、一盘小葱拌豆腐,最后由老板点一个荤菜——鱼香肉丝,然后一人一碗米饭。就这样一桌寒酸的菜还让老板很心疼,这从他讲话忽然大声中可以体现。在以后我又到过几个公司,发现这些公司的老板对员工的小气样儿就如同一个娘养的,讲请你客时口气很大,到了桌上就随便给你点几盘猪食。倘若哪个男员工多喝几瓶酒,他们的老驴脸就马上倒挂下来。 大红门这地方不允许乱发传单。老板就让我们像小偷一样把传单装进书包,装模作样地走进去,挨个摊位偷偷地放。 我忽然觉得自己同中关村办假证的那些农民没有半点区别。一边发一边对人说,看呀看呀俄罗斯批发市场摊位招租呀。那些温州摊主还问我地点在哪儿。废话,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儿!我们就说让他有事打传单上面的电话,也不知能骗到几个傻子。 发着发着,我忽然很累,觉得自己千里迢迢来北京就干这傻逼事,真是受不了。找了找同事,发现他们都在不远处卖力地发着传单,就径直走到保安面前,把材料往他手里一塞,那个保安如获至宝,大声喊叫:“还发到我手里了,还有多少,全拿出来!”我把包里的传单全给了他。之后,一个人开始逛起来,天气冷了,我的确需要买床被子了。等到出口的时候,发现我的同事们也都拿着一床被子,我们都笑了。 回去的时候,我坐在小面包车的车厢里,像一个民工一样坐在自己的被子上。四环美丽的景色迎面扑来,我想,够了,够了,老子再也不干了。 --------------- 一头大妞在北京14 --------------- 第二天,我去辞职,北京公司就这点好,无论你干多少天,钱倒是不差你的。我拿着这几张票子,想起自己以前在片区内替工厂招的那些业务员,他们跑最基层的业务,最苦最累最没主意,不过是执行具体任务的小螺丝钉,拿的就是这几张小票,如同现在的我。“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看来我现在真是下流了。同样一个人,放的位置不一样,人的地位竟然如此不同。唉,“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回到大院,发现隔壁又来了一个男的,个子很高,人很瘦,戴一个眼镜,穿得有点儿水裆尿裤,两眼有点儿贼。两人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后来熟悉了才知道他叫王刚,名字很一般,当时二十八岁,比我们都大,在青岛杜蕾丝公司工作,辞了职,从青岛来北京考北大的mba。我觉得这人有点儿傻,老不老少不少的考mba这种没有用的东西干嘛!mba是什么?是富人手里的首饰,是穷人末路的大馍。富人有它,不过是文化隆胸,该干什么还干什么。穷人有它,不过是走投无路换个环境。mba算个球!工商学管理硕士,谁能让你管理,你又能管理得了谁?他住在这,离北大不远,天天早出晚归,我没太在意他,谁知他倒惦记上我了。 --------------- 一头大妞在北京15 --------------- 曲扬比赛了,每个模特都有两张待亲券,我就跑去了。比赛是在电视台进行的。在化装间,我眼看着一个个台下平凡的、略有几分姿色的模特们顷刻间变得千娇百媚,真是大变活人。从此我再也不相信电视上的美人了,不知是怎么捣鼓出来的。 我没想到上了妆的曲扬那么美艳,她还是这里最漂亮的。别人上了妆就像挂历上的假人,美则美矣,无甚灵气。曲扬却不同,她五官本来就很完美,没什么缺陷,化完妆后,眼波流转,眼里就像有一股水气,根本不像人间的女孩。 比赛一开始就是泳装。大家摆好造型,灯光音乐一响,大家一起在台上扭动,简直就是群魔乱舞,也不知谁设计的场面,肯定是夜总会艳舞看多了,可惜了曲扬,在里面跟着乱晃。 尤其是男模特的泳裤,竟然在小腹前部正中还缝有一根塑料绿树枝,不知是想掩盖什么还是想突出什么。排练的时候我对林元说个子大的叶子大,林元赶忙捂住腹部不让再看了。 泳装、日装、运动装、晚装,每一次出场,曲扬都很好,掌声不绝。 到了最后公布名次的时候,一个一个奖项过去了,没有曲扬。“最上镜小姐”也给了一个歪嘴的姑娘。到最后一个项目“明日之星小姐”公布完后,我见曲扬站在那身体晃了一下。 倒是林元,还捞了一个“最佳笑容先生”。 回去的时候,曲扬发起了高烧,一路上倚在林元身上,一句话都不说。林元受曲扬这种忽然的亲昵的鼓舞,大大方方地搂住了曲扬。我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这样的亲昵提醒了我我的孤家寡人状态。 我与林元不知该怎样安慰她,事先就知道可能不会得什么好名次,没想到他们做得那么绝,连后面的安慰奖也不给。我们都沉默了,只听见出租车的收音机一个劲地在说话,正逢午夜,全是性健康节目,什么前列腺、包皮包茎。曲扬打起精神同我们讲话,说她有一次听这个节目,有一个人打进热线电话上来就骂“你们这里天天尿呀性呀,还让不让人活……”还没说完,就被主持人给掐断了。 我与林元哈哈大笑起来。曲扬就是这样,什么时候都想看着别人开心。 --------------- 一头大妞在北京16 --------------- 曲扬回去病了几天,感冒发烧。那两天,林元天天床前床后,送汤送药,感情急剧升温。 我感到异常的寂寞,在北京。现在除了曲扬与林元,我谁也不认识,而现在这两个人又在谈恋爱,哪有心情理我。就算有功夫理我,我与他们本质上也不是一类人,也没有那种深层次的沟通的快乐。 屋里连一个电视机也没有,电视那玩意,有它的时候觉得恶俗得一眼都不想看,没有它的时候又想起它的好处。它的好处显而易见,就是有个东西一直在你身边闹着,替你大脑思考,偶尔也有一些像《discovery》、《自然》等节目让你看着还觉得有点儿意思。 身边只有一个单放机,几本书也早就看得不新鲜了。想一想,不如去上网。 北宫门旁边,有一个网吧叫“七色鸟”,两块钱一个小时,里面坐满了性欲得不到满足的穷鬼,希望在网上能碰到哪个傻妞发着春梦,不花钱让他们白干一次。我看它不如就直接叫“色鸟”吧,实话实说。 那时我上网除了看文章就是看sh,尤其喜欢看shmtv。其中,对一个叫“哥哥妹妹”组合的一首《sayforever》几乎到了狂热的程度。歌声是一个清静纯美的女声,音乐画面不错,大意就是讲一个孤单的女孩子在圣诞节来临时思念情人的落寞情怀。 这样的歌一般都是单纯的女中学生才喜欢,像我这种老大不小、吊儿郎当的人居然也喜欢,的确让人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在大学的时候告诉朋友我喜欢孟庭苇,她们就用那种不可思议的目光瞅我,把我看急了,大吼一声:“妈的,老子怎么就不能喜欢孟庭苇了?” 进了网吧,意外遇见了王刚。原来这个家伙天天早出晚归的,也不都是去学习,他正在对着耳麦大声说话。我对那种上网在语音聊天室聊天的人感到说不出的厌烦,都是一群啥样的人呀。看来王刚这个老光棍扛不住了,跑到网上发泄。 见我来了,他不好意思再大声说话。 不一会儿,我的qq上有一个消息:我是王刚。我抬头一瞅,见他在那边对着我笑,脸上升起一朵老菊花,说不出的猥琐与难看。我想了想,都是邻居,就让他通过了。天,他的消息铺天盖地地来了。 “你好,你来了。” 这不废话嘛。 “在干什么呢?” …… 我回了一句,我说:“有事你能不能回去说,跑到网上瞎浪费什么钱。” 小样,那点儿下水我还不知道吗?平时说话的时候他的手脚就不老实,拍拍你的肩膀,摸摸你的头,仗着自己比我大几岁冒充什么大哥,吃点儿没意思的豆腐。虽然我倒是也需要男人,但是我讨厌这种猥亵、整天就想吃豆腐的男人,恨不得(禁止)就长在脸上。 我待不下去了,转身就走。他在后面追过来,十分热情,我想他当时体内的“力比多”一定超常。 --------------- 一头大妞在北京17 --------------- 我想我真是太寂寞了,这样一个没意思的人同我说话,我竟与他一来二去聊得好不热闹。 第5章 他说我请你去吃麦当劳吧,我想了想,去就去吧,我们就去了北宫门那家麦当劳。我天生不爱吃洋快餐,同时也不想欠他人情,只要了可乐与薯条。那天我穿了中国味很浓的衣服,就是后来泛滥大街的唐装,在当时还比较少见,里面的几个老外都瞅着我,我向他们点头打招呼,在这个热闹的麦当劳里,我同这个大“力比多”胡乱聊着天。 “你怎么叫这个名字?王刚。太容易搞混了,不如叫王刚1998。” 他笑了,又升起一朵讨好的老菊花。他一定没想什么好东西,从他后面的话中可以推测。 “我以前在公司的时候,负责产品检验。”(他以前的公司是生产避孕套的,并且很有名)他说,“你猜一个避孕套被充多少气体还能不破?” 我答:“不知道。” “五十升,避孕套被撑得几近透明了。” 我表示叹为观止,无法想像。 他又得意地对我说:“以前上班的时候,天天有三百个避孕套用来做实验,随便拿。我姐姐拿到单位三个避孕套换一个萨其马。” 我一口可乐全喷了出来。 剩下的话就记不得了,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微黑的牙齿,猥琐的眼神与时不时溅到我脸上的唾沫。我想,他更适合到巴沟村找一只(又鸟),很便宜,又节约时间,又能解决问题。同我在这耗着,不仅时间成本太高(经济上倒是省了),还要说很多很多与最终主题没关系的话,关键是最终结果是没意义的。不知他后不后悔,他可是一个准mba呀。 --------------- 一头大妞在北京18 --------------- 我的头发长得长一些了,我去理发店修头发。人的发式真是奇怪。就那点儿头发,理发师只不过微微打薄了,修一修,样子和以前就完全不同了。以前给人的感觉很粗犷,现在额前微微留下几丝刘海,转眼之间就多了几分妩媚,短短的头发又英姿飒爽,我很满意,自信了不少。开始找正经的工作。 这次找到的公司是一家做多媒体教室的,是一家正规公司,叫千寻科技。公司很大,在业内很有名,公司就在北太平庄。 去面试的那天,我穿了一套酡色的套装,干净利索,那是以前在五星级酒店开会时穿的东西。 先是笔试,那些题出得很简单,相当于脱盲考试,就是市场营销加上计算机的一些知识。比如什么是买方市场?客户为什么要买产品?二进制与十进制的换算。还真有答不出来的,也算是傻题考傻瓜。 等面试的时候,那个家伙看我的一身行头,竟然问我是应聘经理还是业务员。我说我只应聘最基本的业务员。他就问我作为一个女销售人员遇到客户骚扰怎么办。我一听就知这家伙是一个对实际市场啥也不懂、只看了几本书的傻逼。简直是放屁!你以为客户都是花痴?见到女的就要上?销售销售,有商务活动才有销售,说白了,就是有回扣、有好处才买你的东西。销售的关键是让对方敢拿你的好处、拿到你的好处,你与对方是赤裸裸的金钱关系。女业务员遇到的最根本的问题是回扣送不出去。决策者一般是男的,有些腐败活动不好一同参加,有些男人又不好意思要女人递过去的信封。而小姐多的是,几百块要找多漂亮的就有多漂亮的,人家在你满身尘土的女业务员身上打什么主意?据我所知,优秀的女业务员没有太漂亮的。 这个问题肯定是这个家伙自己待在办公室里想像出来的。 既然你是傻逼,我就用傻逼的方式答你。我说什么要迂回躲避、曲径通幽,还说了什么肢体语言呀,总而言之要生意也要尊严。这个傻逼听了,很满意。 这个公司基本业务员的底薪为一千五,交通、手机、午餐补助加起来有五百左右,提成、奖金另算。在北京,这是一个基本业务员最标准的待遇。 --------------- 一头大妞在北京19 --------------- 这个工作不是太难做,本身没什么太高的科技含量,就是十几年前系统集成行业的一种细化。十几年前靠着系统集成曾经发了一大批人,现在在北京做这个行业的大大小小的公司有三千多家。这个行业日渐没落,价格基本上已经透明,再不像十几年前那样好唬人了,现在全靠找关系吃回扣卖东西。 北京有许多公司都打着什么科技公司、电子公司的名字唬人,其实有的公司不过就是买卖办公设备,这个公司虽然比不起那些真正的高新公司,但比起那些扯大旗做虎皮的小公司还算是名副其实的。 千寻公司在多媒体教室这块倒是无人能及,在北京,几乎所有的高校都用这家公司的产品。我差不多天天往高校跑,学校现在扩建得厉害,这倒是一个不小的市场。 --------------- 一头大妞在北京20 --------------- 曲扬很快就与林元同居了,就是林元搬到了这个大杂院。搬来倒好,两人住在两处也是那么点儿事,还要交两份房租。 林元挣得很少,因为男模没有女模演出的机会多。林元想找别的工作,但曲扬不同意。林元是正经艺术学校模特专业毕业的,身体条件又很好,能做很多别的男模做不了的动作,比如空翻。在秀运动装的时候有时来一下,很是吸引人。男模的黄金时间长,曲扬想让林元做一个优秀的模特,能与新丝路签约是他们的最大梦想。 这样下来,他们的日子就不会太好过了。那些模特在人前光鲜靓丽,孰不知在人后过的日子真是贫困不堪,买菜也是算计了又算计。 我与他俩的关系已经很好,有时一起吃饭,有时一起陪他们演出。如果曲扬自己有活,比如车展或夜总会表演,林元一个人不想做饭,就会跑到我那儿,说:“大妞,晚上给我做‘红三剁’。”“红三剁”是林元的家乡菜,挺好吃的,我与林元都喜欢吃,就是把西红柿、青椒、猪肉都剁碎,一起炒着吃,很下饭。 我愿意与这两个漂亮的人一起玩。以前总以为漂亮的人心灵不一定美,现在我可不这样想,相反,漂亮的人一般心眼都不错,因为他们漂亮,在成长过程中备受关爱,同样就会以这样的态度对别人,更不会有什么阴暗自卑的负面心理。同样,一个相貌很不好的人在成长过程中受到过多的嘲笑、冷淡,自觉不自觉地都有报复的心态,对人尖刻。我和曲扬比就不太宽容,马加爵和我比更不宽容,这就完全符合这个规律。 林元对我从不客气,不知是因为我是曲扬的好友还是因为我的性格。他把我当成朋友,有些他同曲扬不说的话也找我说。也许也是因为我这人口风好,从不像别的女的那样守不住嘴。他目前很不舒服,自己挣得太少了,曲扬又那么漂亮,有那么多大款向曲扬献殷勤。 我对他说,你可别这样想,曲扬选你自然是你比那些大款强,再说你现在虽是窘困了一些但是前途无量,你才是那个给曲扬幸福的人。 这些话林元可能是比较受用,时不时地上我这来,我就再说上一遍。这个小帅哥看来生活一直很顺,在北京要独立面对生活与爱情还有点儿嫩。 --------------- 一头大妞在北京21 --------------- 王刚再同我说话的时候,我就离他远一点儿,我总觉得他对我的注意只是下三路。我虽不是什么美女,至少也不至于去找朵大“力比多”的老菊花。再说有林元天天在旁边比衬着,再瞅王刚就是站没站相,坐没坐相,两眼发贼,一副急色嫖客的模样。 我想最根本的问题是我讨厌他那种天天学习上进的假正经样。北京学校有很多那种很恶心的学习的人,一副参天拜地的模样,穿着廉价的西裤,自以为与学习沾边就有点儿优越感(相对于下层人民的优越感)。偶尔狠狠心找一下廉价(又鸟),一般都是靠(被禁止)过日子;一副前途远大的样子,期望哪个傻妞看上这个绩优股让他免费干干,又小气得要命,连好一点儿的旅店都舍不得开,最好是那傻姑娘能有地方让他干;要是开房,就把开房的钱也算在泡妞的成本里。在他的意识里还不叫干,因为只有下层人才叫干,他那叫爱情,或叫艳遇。我宁可找一个颐和园蹬三轮的车夫也不可能跟这样的人发生什么艳遇,我害怕这种人嘴里会有酸气。 不久后,我看见王刚往他房子里领一个妞,从打扮上看应该是巴沟村美容店的(又鸟)。看见我,他把脸往旁边一转,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 *《一头大妞在北京》part2 *************** 我需要温暖,需要交流,需要有一个话语圈的朋友说说话。我需要干净的厕所,而不是天天戴上墨镜鼓起勇气冲向公厕,或者在夜深人静时,跑到颐和园边上的荒林里丢野屎。我更需要爱情,需要一个像样的男人像样地爱我一次。我需要拥抱,需要亲吻,需要男的大块肌肉压在我身上,然后在我耳旁轻声地叹息。这些要求多吗?这不过都是些正常的要求,可是这些想起来好像就是天上的月亮,离我那么遥远。这样的生活让我很自卑,毫无乐趣可言。如果再这样下去,还不如死了算了。 --------------- 一头大妞在北京22 --------------- 在公司新招的这批人中,我的素质应该是最好的,我甚至认为在整个公司中我也应该是不错的。 第6章 至少,我比那天面试我的人要强。有时我觉得真奇怪,你看有些人,什么都不懂,他在公司里竟然能做到上层,那天面试我那个家伙竟然是我们的营销督导,每个星期还要给我们做培训。 我认为他的培训差远了,我以前听过麦肯锡的课,是我们厂花三十万请台湾老师来讲的。虽然也不是很好,但至少让我们记住了几个黄色笑话。这个家伙的课,除了让我记住他的傻外,别的一概记不住。好在没记住。就那些傻话,韩乔生都自愧弗如。 他有时自作聪明地让我们用另外一种思维想问题。他用powerpoint讲上两个小时,举一些站不住脚的例子,喊喊口号,然后再做一些弱智的游戏。好在下面的人还都捧场,谁敢不捧场呀?有时我要高兴就主动回答问题,我以前在校健美操班当过副带队,搞气氛比较在行。 后来就变成了我要是不在,他就会东看西看到处找我,宝气! 好在他是督导,不用到下面去卖东西,还能藏藏拙。他要是代表公司肯定让人笑掉大牙。可能因为他傻没人排挤,也可能他就是大奸若傻。直到我走,他还是在那个位置上挣着高薪,或许他可能得到了在这个世界上立足的真谛也说不准。 与他不同,我的顶头上司倒真是一个优秀的经理,当年一连拿下四所高校的全部业务一跃成为经理。年纪比我还小,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与业务员刻意保持着距离,这让我很不舒服。我不知在他面前表现成什么样子,更不习惯于像别人一样在他面前点头哈腰、低三下四。大家不过都是打工的,你不过先入门做得好一点儿,并且你还吃着我们身上的提成,为什么我要向你低三下四,你愿意指导就指导几句,不愿意指导也没关系。何必把脸板得像夹紧的屁股一样,再说就他那年纪的小屁孩儿心里有多大事我还是知道的,就这样,我与他关系很远。 说起来也怪,他惟独对我还算客气。这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也就是说我必须比别人做得好一些才能永保这份尊重和这个饭碗。 --------------- 一头大妞在北京23 --------------- 我运气还算不错,在这些新来的业务员中第一个拿到了单子,虽然是一个小单。那是我在学院路的一个高校拿下的。这个学校在搞五十年校庆,从上面批下来十几个亿,正不知怎么花。各路人马全部跑去为它出谋划策,大家都想分上一杯羹,工程承包商、系统集成商、还有我们这种靠教育吃饭的公司,一窝蜂地跑过去,那阵子在那个办公楼大家经常能打上几个照面。 这些高校的领导是一群败家子,大建特建各种门面工程,拿纳税人的钱不当回事。这很好理解,没有工程怎么花钱?不花钱怎么提钱?于是,就见这个学校到处都在施工,到处都在折腾,好好的柏油路被挖开,再重新建一个同以前一模一样的柏油路。这个学校的图书馆大约重新装修了两年,现在都不能正常开馆,门面倒是耳目一新,搞得很现代,惟一的用处就是供大家照相留念。 这个学校的这笔业务拉得还算顺利。我先是在电话里谈了几次,对方很牛,说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个立项。妈的,十几个亿的资金就不能给学生多建几个多媒体教室?我才不信呢,不让建创造条件也能建。找了一天专门跑过去看看,管这事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的,干干瘦瘦的,口气很无礼。说现在有很多家公司在找他,一边说一边玩着手里的一堆名片。我看了看,旁边还有别的人,就例行公事地介绍了我们的公司,在说了一大堆废话之后,我看见旁边的人在接电话,正是好时机,赶紧甩出一句“我们公司各方面政策都很灵活”的话。他眼帘低垂,看来是听进去这句话了,这就够了,该说的都说了。 走的时候我管他要了张名片,他拿出一张名片,然后用笔写上了他的手机号码。 出门的时候很高兴,给了手机号这事就好办多了。 给大屁股脸经理打了一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说想请这个人喝喝茶,能不能算业务招待费。经理同意了。我又问了一下回扣最高能给多少,大部分公司对刚到的业务员不会交待回扣的实底,这得你自己问,自己留心,能争取的政策一定要自己争取。 打完电话后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觉得这个单子应该能拉来。 --------------- 一头大妞在北京24 --------------- 周末的下午正在院子里晾衣服,曲扬与林元都出去跑场子了。忽然看见邻居卖菜大嫂向我走来,低声急说:“快躲,查暂住证的来了。” 神情真是可怕,这个大院外来人口多,在当地很出名,所以,经常有人来查暂住证。但也许是稽查队,因为并不穿警服。 这个大院里的人做小买卖的居多,都舍不得钱办暂住证。我倒不是舍不得,就是不知如何去办,问了一下,说是先要工作单位盖章,然后再到四季青派出所。这是什么规定?那些没找到工作的人呢,难道你不让他住吗?后来的后来我又听说没有单位盖章也行,只要房东给你房产证的复印件,也可到居委会去办。这哪儿跟哪儿呀!谁定的这乱七八糟的规定?我同房东一说,房东根本就不同意,说这片我熟,你要有事直接喊我,我没喊过他,因为后来我越长越胖,不像坏人,走在街上,警察弟弟从来就没查过我。 那时我还没有办证,因为我来京总共也没多久。之前听过的传说已经很可怕,说是查出没证的人就要被抓到北沙滩筛沙子等,就像当年在深圳没有暂住证要被送到樟木头一样,估计是外地人听起来最恐惧的事了。 我慌得不知怎么办,怕死了,怕死了,我没干什么作奸犯科的事,但谁能保证不被抓到北沙滩呢?我抬头看去,有三四个男的正向这院里走来,他们直奔我左手边的屋。当时不知怎么想的,抬腿就跑。正在晾的衣服也不要了,脚上还穿着大红的毛拖鞋,一口气跑到颐和园门口,头都不敢回。 颐和园门口有卖旅游纪念品的小摊,因为天冷了起来,并没什么生意。 我看着那个卖东西的大姐,脸很善不像坏人,跑过去同她说:“大姐,我害怕呀,刚才院里有人查暂住证,你帮我看看后面有没有人追来,我不敢回头,有人追来就说我是你老妹,才来北京。” 大姐笑了,可能她是听出我的口音了,红黑的脸膛上,白牙一闪:“哪有什么人呀?别自己吓自己了。”我也听出了她的乡音。旁边一个卖盒饭的中年男人,一口京片子正正经经地说:“别怕,人民警察是保护咱们的。” 我瞅了他好几眼,确认他不是在同我开玩笑,他大概把我当成山里来的无知少女了。 过了好久我才敢回头,自己的小屋现在肯定是不能回了,难说他们现在就在我屋呢,或者他们看到那个丢弃的洗衣盆,正在想像一个女盲流仓皇逃跑时的模样。 我给曲扬打了一个电话,曲扬说:“你还是先买双鞋吧。”好在口袋里还有点儿钱,我从大姐那儿买了一双那种老年人穿的黑帮棉鞋,十七块钱,这种质量很差的棉鞋是专门卖给外地来颐和园的游人的。 那天,手里拎着自己的毛拖鞋,穿着老太太棉鞋,一个人在外面逛了好久才回去。 到现在我也没办暂住证,倒是做了一个假学生证(有学生证就不用暂住证),中国政法大学的,北京假学生证一般都是假冒b大学和z大学这两所学校的,这两个学校倒了霉,每到春运(禁止),时不时地就有一个民工说自己是z大学的学生。只要三十块钱,比办暂住证便宜得多。后来还真派上了用场,有一次在清河的家里有人来查,我就把这个东西拿出来了,说自己是成教的。他们看了看我满屋子里的书,很相信地走了。 --------------- 一头大妞在北京25 --------------- 周一上班的时候,我约了那个高校管事的出去喝茶,就在知春路的“晴耕雨读”。我喜欢这个名字,好听,有种说不出来的舒服。北京人讲究这些,还有一个楼盘叫“锦秋知春”,也起得非常漂亮。就凭这名字,得争来多少客人呀! 到了那个地方,闲聊了一会儿,告诉他我们公司对优秀客户有出去旅游的奖励。可以去香港、新马泰,或韩日,对有重大贡献的客户还可以到欧洲。 这就是瞎说,刚开始大家不熟悉,不好直接谈钱。用一个别的堂而皇之的好处引诱更能消除隔膜,也显得公司背景很厚,不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小门面。 我大致说了一下,如何才算是我们公司的优秀客户,比如对公司市场的支持力度,有没有市场培养前景。这些都是废话,可是又是不能少的废话,最后才告诉他这些奖励大概相当于多少的回扣点。 他一直在听,黑瘦的脸上没有表情,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 他慢条斯理地说,他大概只有一栋教学楼,只有六个左右阶梯教室要上多媒体,可能离优秀客户的要求相差太远。我算了一下,也不错,总比没有强。 我赶紧告诉他我会为他在公司尽量争取优秀客户名额。如果他不方便旅游,也可把这项费用换成现金发给他。 这种说法,一般人都能接受并且也愿意接受,钱总比不能预测的旅游来得实际。 第7章 只可惜他不是一个大客户,他要是还有潜力,我还会用送红股诱惑他,虽然最后都要变成钱兑现。可是这么绕了一下,不就比直接给钱来得更容易接受吗? 人呀,真是很奇怪的动物。谁能把直接的买卖关系变成各种各样的互惠互利关系,而又显得温情脉脉、冠冕堂皇,谁就是所谓世俗成功的人呀。比如说老客户,比如说老领导,比如说是老情人,比如说夫妻。 单子最后成了,回款的时候是我送的信封。接过信封,他的脸依然很平静。 出门的时候,我叹了一口气,这就算是来京后第一个小捷吧。 --------------- 一头大妞在北京26 --------------- 工作上暂时松了一口气,但人却越来越感到寂寞、难受。颐和园那儿比较偏僻,到了晚上同农村没什么区别。刚来的时候是秋天,现在树叶已经掉得差不多了。黑咕隆咚的夜晚,显得格外漫长。 颐和园门口总是有两个人守门,冬季根本就没什么游客,这两个人就显得分外的多余。也许是领导要求,他们每天像酒楼的迎宾小姐一样,天天站在那,神情凝重,目视前方,像两个多余的门神,又可笑又可怜。 每天上班时看见他们,不禁从心底升出一种怜悯。从他们的长相上看很明显就是北京人。这些北京人一般都做着如开公交车、商场售货等体力工作。 我来到北京最不明白的就是这件事儿,我除了在这种场合能看到北京人,偌大的北京我就很少能碰到北京人了。北京人都上哪儿去了? 如果推断得没错,情况应该是这样的:一部分人神通广大,在高处生活,不是我这个阶级所能接触到的;一部分人出去了,北京人不都是在纽约嘛;一部分人在家等着吃房租,啥也不想干,其实也是啥也干不了;剩下的没有法力也没有文凭的就是我所能见到的这些底层的北京人了。 也就是说整个北京轰轰隆隆的全是我们这批外地人与底层市民在拼命地忙着。何勇的《钟鼓楼》里说: 我的家就在二环路的里边 这里的人们有着那么多的时间 他们正在说着谁家的三长两短 他们正在看着你掏出什么牌的烟 小饭馆里面辛勤的是外地的老乡们 他们的脸色也像我一样…… 我就是一个辛勤的外地老乡,我天天夹个包,跑来跑去为了生计。但这在报纸上可能被称为“全民建设北京”,要是《满汉全席》里的那个四川妇女看见我,她一定会说:“大妞同志,建设国家?” --------------- 一头大妞在北京27 --------------- 在这样的冬天我感到彻头彻尾的孤独。我是这样的年轻,正是怒放的季节,却在这偏僻的颐和园里无人理会。 本来以为到了北京,这个所谓的文化城,朋友一定不会少,来了才发现,我这样的处境能交到朋友真是难上加难。周围是一大群的人,能说上话的却没几个。曲扬与林元倒是好朋友,但那也是因为我对他俩的美貌发生了很大的兴趣,喜欢这两个漂亮朋友,至于所谓思想灵魂之类的沟通是不可能的。他们不明白我在想什么。 收支平衡才是不久以前的事,衣服基本都没买,穿的都是以前的旧东西。不会舍得钱去什么酒吧歌厅消费,更别提有时间看什么高雅演出了,基本就没什么娱乐活动。到京之后,生活质量很明显地下降了一个档次,无论是物质还是精神。 我需要温暖,需要交流,需要有一个话语圈的朋友说说话。我需要干净的厕所,而不是天天戴上墨镜鼓起勇气冲向公厕,或者在夜深人静时,跑到颐和园边上的荒林里丢野屎。我更需要爱情,需要一个像样的男人像样地爱我一次。我需要拥抱,需要亲吻,需要男的大块肌肉压在我身上,然后在我耳旁轻声地叹息。 这些要求多吗?这不过都是些正常的要求,可是这些想起来好像就是天上的月亮,离我那么遥远。这样的生活让我很自卑,毫无乐趣可言。如果再这样下去,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好久没有同男人做过了,甚至都忘了做是怎么回事。脸上的雀斑很明显,用一个朋友的解释就是“骚斑”,就是女人长期没人干,发骚时长的斑。她当时说的是她自己,被男友甩掉之后,她已经三年没有性生活了,满脸是雀斑。 我可不想变成她那样,我决定有机会一定要找一个“祛斑霜”。 --------------- 一头大妞在北京27 --------------- 快下雪的一天,我出去买东西,在巴沟村的长椅上见到两个小孩,一个三四岁,一个两岁左右,都是男孩,一瞅就是来京农民的孩子,脸蛋皴红,旁边放着几包方便面。 很多农村孩子的零食就是方便面。我特别讨厌这样的农村父母,不行就别生,生了就别让孩子遭这份罪。方便面能有什么营养?并且还是那种杂牌的方便面。阜阳农村大头婴儿的事多多少少也要怨他们父母贪便宜。没钱就别生孩子,自己都是这个社会的奴隶了,被命运摆布得像牲口一样,还要生出那么多小奴隶。这两个孩子一瞅就是哥俩,天,生活都那样了,他们的父母还要生。阜阳,那地方的特产就是光屁股娃,据说每到下雨天一个泥坑里站着一个光屁股娃玩。农村每家人家有三四个娃正常得就像天上下雨,那能不穷吗?于是就有贫穷、愚昧、贪污、官本位,于是就有上访和《中国农民调查》。 等我一个小时回来之后,发现这俩孩子还坐在长椅上吃他们的方便面,旁边没有大人,我觉得这事有点儿不对。这么冷的天,小孩子的脸都冻红了。我走上去问话,小孩子太小,话还说不明白。 “妈妈呢?” “妈妈买东西去了。” “妈妈去了多久了?” “·#¥*¥#*”(方言,听不懂) “你们什么时候来这的?” “早上。”这么冷的天,早上就来了,到现在还在等妈妈,这事绝对不对。 “爸爸打妈妈了。”哥哥好像知道我想听什么,说了这一句。事情已经很明显了,这两个孩子被遗弃了,小哥俩还在这等着他们的妈妈呢。 忽然,我鼻子一酸,这两个小孩太可怜了,妈妈临走时可能是狠不下心,特意给小哥俩买了方便面。几包方便面,就是小哥俩被遗弃的补偿。 理智告诉我最好不要管这事,我一个外地打工的,连暂住证都没有,报警都可能有麻烦。再说警察要是认为孩子与我有关,自己都脱不了干系。万一孩子他妈真是去买东西有事没回来,我领走了孩子不是帮倒忙嘛! 旁边来来往往的人没人注意这两个孩子,大概是谁也不愿意注意吧。 我想我还是走吧,天下可怜的人多着呢,我又不是救世主。我只不过一个穷打工的,总会有人管的。 狠狠心走了几步,忽然间于心不忍,给曲扬打了一个电话。 “糊涂!”曲扬在电话里骂我,“怎么能走?要是让人贩子领走怎么办?”。 这我没想到,心里一惊。 不一会儿,曲扬与林元都赶到了。我们报了警,人家说情况不明,让我们先看着。 我们只好帮他俩找爸爸。我问那个哥哥爸爸在不在家,他说在家。又问还记不记得家,他说不记得,只说爸爸是卖菜的。我们只好抱着小哥俩上附近的万泉河农贸市场打听。后来有一个摊主说他认得这两个孩子的爸爸,八五八书房帮我们找到了孩子的家。 孩子的家破败不堪,孩子的爸爸对我们很冷漠,满身劣质白酒味,两眼通红,嘴里骂着孩子:“不如冻死也必(罢)!”——不知哪儿的方言。 回去的时候,我们都不说话,孩子是送回去了,可是那样的情景无论如何不能让人高兴起来。好在给曲扬打了一个电话,要不这两个孩子现在还在外面冻着呢。他们刚才要是被人贩子领走,也许就会是北京过街天桥上被打残的乞讨小孩了。 这件事给我的震动特别大,是什么让这些底层的人如此冷漠,能遗弃自己的亲骨肉呢?而又是什么能让那些人贩子丧尽天良,凶狠到了把小孩子打残的地步呢?人性的恶呀!那个父亲的眼睛简直就不是人的眼睛,那两个小哥俩长大之后会是正常的人吗? --------------- 一头大妞在北京28 --------------- 工作还算进入状态,新来的同事有几个因为没有业绩已经被炒了。我加紧步伐,天天跑学校,像一头苍蝇,到处闻味。感觉很累,这个行业是一个没落的行业,价格早就透明了,只要你往中关村打几个电话询问一下,价格就知道得八九不离十,好在各个高校的大爷们还没有那么敬业,任由我们这群人花说柳说。 跑的高校多了,发现各个学校都非常富有,里面建设相当豪华。并且每个学校简直就是一个小社会,你在里面足不出户就可以生活得很好。银行、邮局、超市、酒楼、网球馆、专卖店、游泳馆真是配套齐全,就差设有夜总会了。校园里面停着各种各样的车,说明靠着高校这块肥肉,大家油水都很足,“大树下面好乘凉”,大学老师真的是一种很不错的职业。不用坐班的好处就不用说了,关键是他们拉项目这个特长真是让自己受益匪浅。 第8章 有的老师已有千万的身价,他们纵向的能从国家拉到项目,横向能从民间公司找来生意。使用学生成本极低,连校外相同行业人员的十分之一都不到。有的研究生导师一个月只给学生一两百块钱,一个项目下来,就赚得钵满盆溢。可气的是他们还有社会地位。一个大学老师碰女生的胸脯可能被认为是无意撞碰,女生回去可能还会沾沾自喜、悠然出神,而一个私营老板碰女生的胸脯就会让这个女生写就一部社会受骗史。 正在羡慕这些大学老师的时候,我及时地遇到了一个傻逼。 那天,我去一个高校回二期款,走得晚了就顺便在那个学校食堂吃晚饭。这时,坐在我对面的人问我“孜然羊肉”是在哪打的,我告诉了他。然后他就非常热情地同我说话。说他是这个学校的老师,我听了很感兴趣。这个学校还是不错的,不然怎么能从上边骗来十几个亿呢? 这个家伙长了双小猪眯眼,穿着一件化纤方领夹克衫,头发是老土的“转头”,就是有人用手插进头发里从左向右或从右向左(依各人习惯而定)一抿的那种发式。这个动作一般农民不会做,时髦健康的年轻人不会做。只有发了酸的、自以为是的县城小职员喜欢做。 几句话我就知道了他的大概。王建国,男,三十五岁,安徽蚌埠人。清华本科,清华博士,清华老师,刚从清华来这个学校。听到这,我肃然起敬。清华在我心中可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地方呀。清华给人印象很好,很踏实的感觉,不像北大那么烧包。这是我头一次接触清华的人,我急于想知道一个清华的老师对事物的高明看法。 我问他为什么从清华来这个学校,他说这个学校答应给他一套房子,来了才发现房子不是在校园里,而是在西三旗。中国的大学就那样,学校里面一半是学习区,一半是家属区,总有多得是的老头、老太太、小孩在校园闲逛,沆瀣一气,很不清爽。不知何时才能像外国那样,学校就是学校,可不是让人吃喝拉撒、养老送终的社区。大家都在拼命往学校里挤,终于挤不下了,挪到西三旗了。 他说他是被请来的,说这话的时候满是优越感。我还知道他现在意欲取得一个实验室主任的位子,还知道他离了婚,和小时候学习有多好,以及回安徽老家时曾有县长陪同过……总而言之,他自我感觉不错。 他对我发生了莫大的兴趣,因为他发现我懂得比他多,从他老家的穷到官本位到这个学校的腐败再到他的实验室主任问题。纠缠他多天的实验室主任问题被我一句话就问住了。我问他:“你给请你来的那位校领导送礼了吗?” 他愣住了,两只猪眯眼在镜片后闪闪发光。我觉得这个人可真傻,三十五岁的人了,还不懂规则。 不过我又想,也许他在别的方面很高明呢,比如对自然科学、哲学、美学、人类本身的认识。毕竟他是一个清华人呀!我总是对陌生的人做出最美好的期待。 他说话的时候经常会做出一些很妩媚的神情和忸怩的手势,让我想起《围城》里的一段关于老男人有小女儿态的描写。后来我在《编辑部的故事里》看到了张国立客串一傻逼征婚青年的表演,简直与他如出一辙。因而非常佩服张国立的演技并没来由地开始讨厌张国立,下意识里我可能把张国立当成了王建国。 还有,他在大声说话的时候把他嘴里的饭菜喷到我的食品盘上了,让我觉得很恶心。不过,我很快就宽容了,毕竟他是清华的呀。这是我们头一次谈话,我想了解清华人有哪些高明的想法。时间短,话题俗,没听出来,当时我还这么想。 --------------- 一头大妞在北京29 --------------- 我曾打着友谊的幌子摸过林元的胸肌。当时他正在锻炼身体,双手轮番举哑铃,汗流浃背。我推门而进,一下子看呆。“哇!施瓦辛格!”摸了一下他的胸肌,“噫!好大呀!”嘴角下咧,做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的胸肌真好,用劲的时候腹部上也绷出了四块腹肌,这样的身体如果搂进怀里,辣手摧花一番,得爽死啊。 林元给我带来了不少弊端。自从与他交往之后,我对男人相貌的要求就越来越高,长相一般的根本就看不到眼里。好几次上网都找好了“祛斑霜”,见了面顿时性欲全消。雀斑一直在脸上挂着,再摸几下胸肌也不能补偿我的损失。 最懊恼的是有一次与一个叫“北京帅哥”的人见面,在网上我问了又问他是不是真的很帅,他一个劲地说自己好看,还说别人都说自己长得帅。我觉得配起这个名字人想来总还不至于长得太差,就约好了出来见面。他是北京机械工程学院的,学生们简称为“北机院”。故意说快,让你听成“北妓院”。那个学校我去过,傻有钱,从门口到教学楼整齐地排着各种好车。由于学校不大,建校时间不长,没有什么大树与古老建筑让他们大动工程,他们就只好把建设热情都宣泄在了校园里那块绿草坪上。所以每次去都见有人在那块草坪大动干戈,铺上,卷起,再铺上,再卷起;排成太极形,排成椭圆形,排成不规则图形。我想起网上有人回帖:“楼主来了,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排成个‘s’字,一会排成个‘b’字,啊,sb来了!”我想这个帖子一定原产于这个学校,灵感则来自于那块绿草坪。 那个“北京帅哥”对我约他在麦当劳见面颇有微词,让我在他们学校门口等他,放屁!我还得到他们学校卖东西呢。我说你爱来不来,他又在电话里说:“我不习惯上麦当劳那种地方。”妈的!麦当劳什么破地方?洋快餐!还真有人拿那当高级场所了。我越来越直觉这个人可能不是什么“北京帅哥”,可能是哪个贫困省性压抑的“大土憋”。等见了面,“猛可里抬头觑,觑多时认得,险把我胸膛气破!” 那个“北京帅哥”,不仅是一个“大土憋”,长得简直让人都想揍他。就这样的人,就这样一个连上麦当劳都不敢的丑鬼,还要在网上找一夜(被禁止)情!就在宿舍里diy得了吧,还出来冒充什么“北京帅哥”。 我对他说:“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帅哥!”转身就走了。想起周星驰那句话,“靠!出来混有点儿专业精神好不好!” 为了掩盖我的谗相,我又摸了摸林元的肱二头肌。一般来说,这块肌肉摸起来不太让人发窘,因为它离(禁止)最远。按这种方法排列,腹肌摸起来最暧昧,事实也如此。有一天我的确摸了林元的腹肌,这一摸,让我后悔了一辈子。 那天,我只待了一会儿,走时对他大喊:“施瓦辛格,我崇拜你!” “继续崇拜!”这个家伙目视前方平静地回答。同我交往后,他也变得很不正经。 --------------- 一头大妞在北京30 --------------- 我希望天气再冷一点儿,最好下大雪,这样我就可以穿我那件黑色的羊驼大衣了。这件大衣是我曾经生活还算富有的惟一证据。那时,我瞎猫碰死耗子当上了片区经理,还算有点儿权力,经销商时不时地贿赂我点儿东西,就是希望我能替他从厂子里要一点儿“政策”。“政策”是我们厂的说法,就是给经销商一些市场费用,返点儿如此之类的好处。用“政策”来形容它就显得大而无当,俨然自己是可以提出“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孩”的政府。那些经销商每到一次厂部就被训一次,后来也习惯了这种称呼,经常管我要“政策”,就好像我让他们少生了娃似的。 这个羊驼大衣是我为经销商要来了“政策”后客户送的。我替他要了一个“上打下”的政策,就是“一批货压一批货,头批结清要下批”,相当于客户总是无偿占用我们一批货。这个客户当天就给我送来了这件大衣,并说“型号”不行可以回去换。 我佩服那个客户的眼力,那个羊驼大衣样式是宽松的。我穿上它,头上带了一顶黑色针织帽,很像一个日本的女孩,非常好看。尽管我非常讨厌小日本,但不妨碍我喜欢这件大衣。当时想这个客户以后一定能飞黄腾达,就凭他送人礼物的技巧。后来果然如此,他成了一个走大货的倒爷,就是什么货都从他这儿走,有时就是平出平进,不为赚钱就为赚名声。瞅准机会,找一个合适产品一囤,一倒手就够别人赚一辈子的。这个人小学文化出身,是我见到过的最传奇的民间人物。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有一次他说出“在谁谁麾下”的话,竟能准确地把“麾”读成“灰”而没有读成“毛”。 现在这个大衣是我在冬季里惟一一件体面的衣服,冬天的衣服太贵我一直舍不得买。每天穿着鼓鼓的羽绒服,好像那个“米其林轮胎”人。所以我建议女孩找男朋友最好冬天找,一下子就可以看出他的家底。冬天的北京黑压压一片,说明大家的家底都不怎么样。 穿上“米其林轮胎”倒与我现在的职位很配,一副踏踏实实做事的模样。 我舍不得花钱是因为我要攒点儿钱寄回家。我们老家的女人在对家的贡献这点上,恐怕在全中国都算得上第一。最大的特点就是时刻想着家,在外面千辛万苦挣来点儿钱,就想着寄回家给兄弟姐妹花,常常一个家族的顶梁柱只是一个能干的女儿。 这个传统与时俱进,到现在就变成了女人出去当小姐挣钱给家里造房子,供哥弟念书。 第9章 这样的女人回来后,居然还能嫁出去。哪天日子过得不行了,又出去替丈夫卖淫。所以我们那儿现在的特产已经不是大米而是小姐了。从这一点上,我很瞧不起我们那儿的男性,常常身体健壮、穿着得体,却是一些不折不扣的乌龟。 我同家乡的女人们一样,能在往家寄钱这件事上找到乐趣。我愿意相信我老爸看到这些钱时是高兴的,一定以为他女儿在北京混得不错。小农!小农! 钱寄出去后,我的生活就拮据多了。这种房子原先没有暖气,现在这个单薄的暖气片还是房东自己装的,根本就是一个摆设,屋子里面很冷。 我本来想买一个海绵垫子,又舍不得,大钟寺买来的棉被质量很差,被我蹬了几下竟然滚球了,就是里面的棉絮都滚成一个个小团团。后来,我把它拆下来才发现里面根本就不是棉絮,好像是工业用棉。大钟寺那个鬼地方,我一辈子也不想再上那里买东西。 这也没什么吃惊的,中国人呀,假冒伪劣算什么呀!每次看《一周质量报告》我就想,等我死后,尸体可能都不会腐烂,因为里面敌敌畏、福尔马林、明矾、工业盐等应有尽有,并且发现心脏是钢的,因为百炼成钢,由此可以研究一种新的保尸不腐的方法叫“钢乃伊”。 因为我还不是“钢乃伊”,所以我冻病了。在那个平房的小床上躺了三天,浑身发冷,又大汗不止,烧得迷迷糊糊、轻飘飘的。我以为我可能要病死了,但后来又好了。一直是曲扬照顾我,给我买药,替我晾干被汗水弄湿的被子,同我说话安慰我。 后来,我流产的时候她也是这样照顾我的,以至于她在我心中的记忆被固定成这个形象——就是替我拿水喂药的形象。 她死后,梦中几次梦见她,都是她坐在我的床前,替我拿水喂药。梦中我同她说:“曲扬,你没死呀!太好了!你不是死了吗?”她一直不答,醒来又一身冷汗。 --------------- 一头大妞在北京31 --------------- 我们忽然忙起来了,因为年底各个学校开始立项。我们拼命地到处游说,希望他们明年能上我们的项目。 我在公司干得并不开心。首先是我的上司那个大屁股脸经理并不喜欢我,因为我从来不拍他的马屁。其实马屁我也会拍,但就是不想拍他。我觉得长一个大屁股脸的男人很烦人,那张脸太像被人一屁股坐下时压瘪的,又扁又平,还天天夹着,好像谁都欠他的钱。有的人真是没有出息,一个小官就能让他忘乎所以。我这样不肯俯首,倒是担心他会在我背后做什么小动作。不过有就有吧,我也不害怕,不过是卖东西,到哪儿都一样。 倒是那个督导挺好玩,逢开会必讲话,逢讲话必跑题。一次开会本来讲抢标立项的问题,讲着讲着,讲到了歌手费翔身上,也许那是他青春时的偶像。最后结论就是我们做工作时一定要有一把火。讲完,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我这几个月业绩一直不行,别人也不行,别的公司也不行,看来得快点儿换一个能唬住人的行业了。 --------------- 一头大妞在北京32 --------------- 我给王建国打了一个电话,问他有没有学校的内参消息。内参消息他没有,贼心他倒是有,他热情地邀请我到他们学校去玩。 自从我们认识后,我就在学校里见过他一次,那次他骑着一辆二八的大脚踏车。两个胳膊往里面夹着,这是我这讨厌的骑车方式。小时经常见有的男老师端着架子骑车,腰板挺得笔直,两条胳膊往里并拢。小时候就说这种人真他妈能装阿拉伯神灯,现在想起来,觉得那应该叫傻逼。 王建刚当时在车上正襟危坐,身下却有两个大轱辘不停地转,这是我第二次见他,觉得他这个人怎么就没有一点儿让我喜欢的东西呢?现在除了他是清华的这一点,就再没有任何地方吸引我了。 他今天既然叫我去,那就去看看吧,也许有趣呢。有时我就是这样,对未知的东西充满最美好的期待。 我约他在食堂见面,因为到食堂可以各吃各的。我不想同他吃同一盘菜,他上次说话时喷出来的饭菜让我耿耿于怀。 他穿了一件黄色的棉袄,就是五道口那种四四方方的棉袄,农村人没钱,农村大学生经常穿的那种。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王建国这么个傻得连给校领导送礼都不知道的人,官瘾倒不小,竟然对当实验室主任充满了狂热的期待。 “你今天好漂亮呀。”他说。 废话!能不漂亮吗,那么大的胸脯在毛衣里挺着呢。那时的头发只有一寸左右吧,有点儿短发陈冲的味道,两只眼睛也像陈冲一样离得很远。那种丰韵少妇的味道,正是三十多岁老色棍最喜欢的口味。 这种酸不拉叽的三十多岁的男人,除了胸脯与屁股还能看见什么。 忽然,他又显出很不好意思的神情。 “哪天帮我绘图吧,我不会绘图,现在的图一放大就有毛刺。” “啊,用矢量图。用矢量图就不会有这个问题。” “你还知道矢量?”两个小眼睛在镜子后面闪闪发光。 “是,我还知道自由度。” 他对我越来越热情,可以想像,按他的观点,我正是他再婚的对象。年龄嘛,二十五六;人长得嘛,丰满肥白;政治素质嘛,可以帮他出谋划策;前两者可以满足生理欲望;后一个可以满足他仕途欲望。最妙的是学历没他高,却又正好够用,正好可以产生自卑心理从而对他俯首贴耳。 走的时候他约我有空到清华玩玩,他说的是“玩”,而不是“玩儿”,听起来有种特有的小气与猥琐。 “玩什么?” “啊,我说的玩就是溜溜,不是你们说的那种玩。” “我们说的是哪种玩?” “那种唱歌、跳舞……我不会的。” “你会什么?” “……” 酸!酸!酸! 傻!傻!傻! 想泡妞舍不得花钱,大冬天与他溜溜,亏他想得出,他以为自己很吸引人吗? 想在北京找一个有趣的、能说上话的人怎么就这么难呀!这个世界肯定哪儿出了问题。 --------------- 一头大妞在北京33 --------------- 与清华这个傻瓜的交往经历并没有让我丧失找朋友的热情。我对自己说这只能证明以下几点: 有一个能考上清华的人是sg。 有一个清华的博士是sg。 有一个清华的老师是sg。 我设想我不认识的那部分清华人是高明而有趣的。我相信清华的名声应该不是浪得虚名,就像北京号称文化城一样。我宁愿相信那个王建国只是一个小概率事件,我宁愿相信我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没有接触到。有时候,对未知我尽量充满最美好的幻想,因为要是不这么想,我真不知该怎么活下去。 我相信在别的地方一定有很多有意思的人和事,可是现在他们既然离我这样远,我就不妨先买一个电视看看,好歹算是精神文明。 我在蓝靛厂旧货市场买了个二手电视机,很破很旧,花了一百五十块钱,还是那种按钮的老式样。我自己找了一根长棍,在头上接一块木条,自制了一个长柄遥控器。找好受力点,一转手腕,“啪啪啪”地换台,居然被我用得得心应手。我想我前生肯定是一个灵巧的木匠。 我把曲扬与林元找来一同看电视,我们就像七十年代没见过电视的人一样看得如醉如痴,对节目大加评论。 那时在播电视剧《致命邂逅》,是根据女作家张欣同名小说改编的。小说写得不错,改编成电视后却很花哨。基本就是“你爱我来我爱他,几男几女几老妈”。当时播到结尾,女主角经历万千,终于选了一个爱她的大款。 电视里她与大款最后在电梯前相会。只见电梯上的女主角东张西望找大款,大款翘首企盼望伊来。看不见,看不见,俩人就是看不见对方。简直是白痴,才多长的电梯呀!我们仨看得直撇嘴。 “啵!啵!” “上!上!” 我与林元大喊。 电梯还在走,他们还看不见。 “啵!上!” “上了她!上了她!” “妈的!你要是再不上我就换台了!” 后来,我们真换台了,演得太假了,它也好意思演,我们都不好意思看了。觉得那个女主角太矫情了,脸盘子那么大,还愣装没性欲的纯情妞。 那个电视机看了三次就不出影了,刚开始拍一拍还能凑合着看,后来冒了一股烟就只能当小凳坐了。折算了一下,同看电影的价钱差不多,不过那个小凳坐起来挺舒服的。 --------------- 一头大妞在北京34 --------------- 曲扬倒从不说我和林元都说的那种粗话,但是她也不反对我们说,她总在一旁起哄跟着笑。最令我没想到的是她管林元叫“安全丢丢”,林元屁股长得很鼓,叫“丢丢”很正常,“安全”那两字刚开始我以为是指安全套的“安全”,后来才知林元以前在国家安全部门待过很短的时间。这段经历,就连曲扬也只知这些,根据纪律,不能多说。曲扬管他叫“安全丢丢”时充满爱意,我可没那么客气,就直接叫他“国家机器”,有时就叫“机器”。 第10章 发现人大游泳不贵。我、曲扬和“国家机器”就去游泳了。天冷水很浑,看来有很多人不洗澡就下了水。 “国家机器”果然与众不同,下了水之后什么也不说,游上五个来回。然后,很酷地坐在池边。看他那副吊样我决定刺激他一下,就问他水是不是有点儿咸。 我会水,在水里沉不下去,但是游姿不美,就是“激情自由式”,实际上就是“狗刨”。说好了让他们教我蛙泳的,这两个人可能是世上最认真、但教法最差的老师,对我说“要上臂斜伸四十五度,手先划,腿再蹬,一手一腿不可同时动,要用手‘抱’水。” 我对这种“庖丁解牛”的教法最不能领会,累坏了他们,我的脸也红了。他们一个劲地鼓励,说:“游呀,游呀。”我忽然不好意思游了,一个原因是觉得自己太笨拙,另一个原因是觉得自己身材不好,在那儿瞎扑腾一定很丑。 当时我穿的是蓝色的分体泳装,在这两个健美的人面前,一个劲地缩着身体,觉得自己的身材很差劲,因为没想到现在还不如那时候,现在我再穿那件泳装,才知什么叫大势已去。结果最后是我一个人跑到离他们很远的角落,把自己想像成一只青蛙,“哗哗”地游走了。 原来就这么简单。 那天我学会蛙泳后,林元就一个劲地对我使坏,拿腿绊我,把我的头往水下按。在水底下,他的身体像一尾大滑鱼,让我浮想联翩。 我开始喜欢这个好看的家伙,其实一直都喜欢,只是现在有了点儿自信而已。这点儿自信来自于相处时间长了,对自己所谓“思想”的自信,希望某个男人为自己内心的“丰富美丽”喜欢上自己。 我希望林元喜欢我,哪怕只一点儿喜欢。我一点儿也没有同曲扬抢林元的意思,抢也抢不走。我只是太寂寞了,希望有个人欣赏我喜欢我而已。而我身边又没有别的男人,只有“国家机器”这一个。 有时我想,所谓爱情,不过就是孤岛上的爱情罢了。我们总是生活在一个又一个孤岛上,我们不一定非要爱上这个人,可是在孤岛上只有这么一个人。我们骗自己说这就是爱情,其实不是,是因为我们需要一个对手来谈恋爱。当我们离开了这个孤岛,来到了另一个孤岛,这幕东西就会重新上演一次。 --------------- 一头大妞在北京35 --------------- 因为行业大形势不好,公司年底就要裁人,我开始没在意这件事,因为我的业绩不错。然而,人事经理却找我谈话了。那一刹那,我觉得羞愤难当,一时间有种自己被他们当猴耍了的感觉,肯定是那大屁股脸经理搞的。 那天,我一回办公室就有同事让我去人事部一趟,没事上人事部干嘛?我瞅了一眼周围的同事,他们都假装低着头,我就知道准没好事。这帮窝囊废!业务做不过我,马屁拍得都不要脸了,背后不知在大屁股脸经理面前说了我多少坏话。我永远搞不懂中国这些人,官瘾大得能忽略实际的利益。我虽然不低眉顺眼,可是我能拉业务呀。他不需要在我身上提成吗?难道从我身上赚的钱还不够补偿他没有被拍到马屁的空虚? 还有,一个民营企业,你要是的利益,图的也是利益。那些老板却常常坐错了位置,把自己当成一个领袖,需要职工的顶礼膜拜与精神降服。你以为你是国企老总呀,整这些没有用的东西,人家糟蹋的可是国家的钱!北京这种民营老总多的是,不管是有文化的还是没文化的,动不动就跑去给职工洗洗脑,以为自己是精神导师,运动的热情绝对比赚钱的本钱多。 其实他们不炒我,我也打算走了,可是被炒与主动辞职那完全是两回事。最可气的是他们还要让我把全部客户资料交上去,想都别想!老子辛辛苦苦跑出来的东西给你?要是我主动辞职的,难说我会给他们留一份。好在前几天我从网上找到一个没有用的北京学校名录,闲着没事打印了出来,交上去顶事。 走的时候,我在电梯口看见那个督导,悠闲地摆弄着门口的绿色植物。我想以后他培训时谁替他起哄架秧子呢。 走到北太平庄地下通道的时候,远远地就见有一群摇滚青年席地而坐,弹琴卖唱。年纪不大,长得都不错,穿得也时髦,不知是真乞讨还是体验生活。北京地下通道时常有这样卖唱的人,但一般都没这么体面。西直门地铁那有一对盲人夫妻用美声唱法卖唱,他俩有时候也到海淀图书城,我是他俩的老施主,见一回给一回钱,有时也停下来听听。 但这次遇到的是几个清秀的摇滚青年让我犯了难。不给吧,也许他们真的饿了呢,“山鹰”还是一个什么别的乐队刚来北京时不也乞讨过吗?再说地上那么凉,他们多遭罪呀;给吧,一块两块又给不出去,他们可是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同龄人呀。最后拿出二十块钱放进了那个钱盒,连人家的眼睛都没敢对视,怕他们不好意思。 然后,转身匆匆走了,而他们在身后为我唱了一首非常清丽的歌。我那天穿着那件羊驼大衣,不太像穷人,也许他们认为我是一个爱心丰盈的悠闲少妇。 其实我还不如他们,他们虽然乞讨,但只不过是在客串,并且干的还是自己喜欢干的事。而我呢,却是一个永远为生计奔波的业务员,一个没有希望又刚刚被炒鱿鱼的可怜虫罢了。 那段清新的旋律我一直记得。那不是摇滚的旋律,甚至连“软摇滚”也不是,但是却非常符合我当时的心境。 --------------- 一头大妞在北京36 --------------- 回去之后,非常郁闷,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我想所谓自卑与自信、乐观与悲观,肯定不是天生的,肯定是在后来人生的无数事件中一点一滴累积决定的。在漫长的无休止的卑微、失败与孤寂冷落中,没有人能自信又快乐。 为了让这些可怜的失败的小人物快乐一些,就有人向他们宣布一些自欺欺人的谎言。让他们相信,只要积极地、快乐地尽他们的本分,他们就能成功,而不管他们自身的条件有多差;如果他们恰巧没成功的话,那也没关系,因为从另一个角度看,过程本身也是快乐的。 第二天十点才起来,倒真是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这天,大院里只剩我和林元,曲扬去河北三河县演出了。到下面的县城演出,出场费极高,包吃包住,一个星期三千块钱。那天正好是林元生日,曲扬本想推掉那个演出的,但是想想又算了,他们最近挣的钱并不多,难得有这个机会,生日嘛,回来再庆祝也可以。 下午去叫林元的门,林元正在给一个健身中心打电话,他想找一个健身教练做第二职业,已联系得差不多了。而昨天,他们都知道我失业了。 我对他说:“你过生日,今天我请你。” “你请得起什么?” “三陪!我买单!” 经过反复考虑,他决定去颐和园玩。我觉得生活有时真可笑,我们就住在颐和园旁边,却从未进去过。每天忙忙碌碌地为了生计,不忙的时候又嫌门票四十五块钱一张太贵。 我一向认为重复活动都是“玩人不玩景”,没有好的玩伴就是到天上人间也不会太有意思。现在身边有了这一个帅哥——虽然是别人的帅哥——我也发现景色美不胜收,这种单独与帅哥在一起的感觉真是好。三人行的时候,路人瞅过来,一眼就能看出我是个灯泡。现在我巴不得多碰见几个人好显摆显摆。可惜当时正是冬天,我们也只是偶遇鸳鸯两三对。 颐和园很大,我们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把体育舞蹈的起源、种类、运动量大小都听得明明白白,并且产生了狂热的学习热情。那些跳体育舞蹈的女的个个健美妖媚,迷死人了。我想像自己能成那个样儿,美死了。 于是一定要让林元这家伙当我的舞蹈老师,这个舞蹈老师只在当晚给我上了一次课。现在我也不学了,一学就想起他们。 --------------- 一头大妞在北京37 --------------- 当晚,我做了几个菜,算是生日晚餐。一个红烧排骨,一个酸菜鱼,一个酸辣瓜条,一个醋焖辣椒。除了酸菜鱼费点儿事,剩下的几样都好弄。我做饭的手艺不错,态度又好,经常推敲琢磨。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上辈子一定是个能工巧匠。也许是一个木匠,也许是一个画匠(给死人扎花圈、纸人的),因为我能在自己想出的奇淫巧技中得到巨大的乐趣。以前单位办公室有一个文件柜的门总是关不上,长年四敞大开。我到那屋第一天就开始研究它,找人修不算本事。最后我只在柜门上订了一个大头钉,这个问题就解决了,因为大头钉增加了摩擦力。 因为我有这样的爱好,所以我经常给林元与曲扬做饭,这两个人吃后赞不绝口,那是,白吃还不再说点儿好话谁干呀! 我与林元喝了一些酒,啤酒白酒都喝了。开始喝的时候还为各自的处境大大发了一通感慨,后来又莫名其妙地兴奋起来。我本身是过敏性体质,喝不了多少酒。喝了酒也不好看,满脸通红,连眼睛周围都红,喝酒就图那个兴奋劲。 后来又想起要跳拉丁,两人就站起来,开始比划。林元又拿出他那套庖丁解牛的方法,说肩要平,胯要松,用的全是腰劲。 第11章 我俩折腾了一阵,我想,不行了,再折腾酒就全出来了。但又舍不得放手,妈的,他又高又俊,我好久没摸到男人了,我能闻到他的酒气。那种很男人的气味。 我打了一个冷战,喝凉啤酒喝的。他扶住了我。我觉得他好有力,这种感觉很好。我就用手摸了摸他的后背,我说:“真好。” “什么真好?” “你的身体。” “……” “抱抱我,很久没有人抱我了。” 他把我抱住了,那种很绅士、很朋友的拥抱,用手拍拍我的后背。 我就用手在他身上认认真真地摸下去,摸得很认真,就像盲人按摩一样。摸到手的时候还认认真真看了看他的手纹。又用鼻子到他脖子上闻了闻,闻他从领口散出的男人味。 “你怎么像防疫站的?”林元说。是的,我肯定又来了能工巧匠的瘾头。 我踮起脚尖,发现不过到他下巴的位置,只有在这种男人面前我才有小鸟依人的感觉。 “我喜欢你。”我嘟囔着。 “喜欢我?” “唉呀,放心吧,我只喜欢你的身体。” “为什么你一再强调身体呢?” “因为我的身体不好看!因为我不好看!” “大妞,你为什么总这样想呢?” “我觉得自己啥也不是,啥也没有。” “其实你很好,你很特别,与那些女孩不同。同你在一起,很放松,就像哥们一样。” 妈的,我最讨厌这句话,不知有多少男人同我说这句话了。这种话让我听起来既得意又伤心。我不想要什么特别,我只要男人爱我,我只要一个真正的男人像样地爱我一次就够了。我并不贪心,可是还是没有。 尤其今晚,我很生气,我为什么不可以生气?我可是刚失业的人呀,我仗着自己失业向朋友要一点点儿关爱不可以吗? “你现在饭饱神虚吗?我现在是酒足思淫。” “大妞,你喝多了。” “你是我哥们,你把我抱起来吧,我太胖了,以前没人抱得动我。”这是真的。我太想让人抱一下了,我要尝尝那种双脚临空的感觉。 我现在都不知林元为何要同我上床,或许是喝多了,或许真的是为了友情。他可能真的是想用身体安慰一个自卑、孤寂的异性好友。也或许那晚我缠他缠得太凶了,我紧抱着他脖子,像抱一棵大树,吵着闹着不下来。 他一伏在我身上,我觉得自己彻底瘫软了。 他进入我身体的那一瞬间,我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泪,难道身体兴奋时人是会流泪的? “你怎么哭了?”他停下来问我。 “很久没干了,放心吧,百分之百不是处女泪!” 他“扑哧”一声笑了,我想我完了,我经常在不合适的场合大说让人发笑的话。有好几次在做爱的时候乱讲话,上面的人都笑软了,也有的时候人家不软而我忍不住,笑得捂住小腹败下阵来。 这说明做爱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两人得提起一股劲硬撑着,你见过哪个跑百米的人是笑着跑完的。笑话与严肃话题一样,在做爱的时候不宜提起。 --------------- 一头大妞在北京38 --------------- 这个过程很快就结束了,因为总有一种偷东西的感觉,很紧张。林元也一样,半醉不醉的,最后的时候他嘴里叫的竟然是曲扬的名字,当时,这让我多多少少有点儿难受,可是现在我却为曲扬感到欣慰。 完事之后,我们一时无话可说,觉得有点儿怪。我下意识地说你快点儿回屋吧,他说好。匆匆忙忙穿衣服,他要是早回一分钟有多好! 这时忽然听到外面曲扬叫林元的声音!曲扬回来了!她不是在河北的三河县吗?我们俩当时在屋子里魂飞魄散。两人对视了两眼,不知该怎么办。那时我觉得这事怎么可能呢?这种只在电视上发生的事怎么能出现在我这里呢?先是我乱七八糟酒后思淫,现在又是曲扬不早不晚从天而降。 如果世上真有什么叫做“无地自容”,那这就叫无地自容。如果世上还有什么事叫做“尴尬事”,那这就是尴尬事。我当时真的体验到了“恨不得找一个地缝钻进去”的感觉。 我俩在屋子里一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来,但是我们知道,她马上就会过来。那边找不着,肯定要来问的。 我一下子就把门反插上了,但是那没用,因为那是老式的锁头。屋里有没有人在外面就能看见,反插上无非是不想让她亲眼看见而已。 曲扬叫门的声音在半夜里显得特别大,她每叫一声,屋子里人的心就哆嗦一下。刚开始还是急急的,后来变成迟疑的,后来终于没有了。这个过程长得像一个世纪。 我忽然发觉自己很对不起曲扬与林元,这两个人一个对我像好姐妹,一个对我像好兄弟。而我却要背信弃义,无耻不伦,并且还要拉林元下水,装出一副失业无赖的可怜相。世界上最伤人的事莫过于朋友与爱人一起背叛自己,虽然林元不是背叛,但林元做的是没有原则的事。是我让他没原则的,还打着友谊的幌子。 我在那儿一言不发。我在想着明天我怎么面对曲扬,想来想去,都觉得没法面对。 后来林元走了,我并没有听到那边吵架的声音。 那天,曲扬本来是在河北三河演出的,可她忽然觉得很想见林元,她不想看见林元过生日时孤单的样子,就在晚上演出结束后打了一个出租车从三河跑回北京,qi书-奇书-齐书准备待上一晚再赶回去。她兴冲冲地回来,准备给他一个惊喜,他却给她一记闷棍。 她在拍门的那十几分钟里思想是怎么转换的,我不得而知。也许应该是一种受伤之后的无力吧,现在也不得而知了,因为后来我从没敢问过她。 第二天,天蒙蒙亮我就跑出去了,我不敢面对曲扬,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匆匆忙忙找了一个楼房,与人合租。 晚上回去,没敢同曲扬打照面,搬了一点儿要紧的东西。走了,走时静悄悄的。 我离开那个大院时,我在想,我都干了点啥事呢?我这个没用的家伙!没能耐到外面找好的,专门吃窝边草,我想我也不要这张脸了。 --------------- 一头大妞在北京39 --------------- 就这样匆忙中跑到新的地方。新找的地方在北医三院对面,同一个医药代表一起住。一个姑娘,年纪不大,长得像团面,分不清五官。 这个姑娘叫刘娜,安徽安庆人,很矜持的样子,中专生,卖的产品叫“快活丸”,一种妇科药。刚开始,我以为那是一种(被禁止),因为“快活丸”三个字,又因为她公司的名字还叫“勃伟公司”。后来才知道那是好几百年的老中药了,看它的功能介绍简直就是妇科金丹,什么都治。 屋子在七楼,是老式的一居室,只是在中间砌一道薄墙,我与她各住一个隔间,实际还是一个屋。我一个月要交五百给刘娜,我还能住得起。她住在里,我住在外,也就是说她进自己的地盘必须从我这儿过。这也没什么,她是二房主,挑一个好屋子很正常的,再说都是女孩子,条件本身又是这样,也只能克服。 她的屋子被她弄得很难看,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艳俗低档,而她本人又很高傲的样子,轻易不与我说话。我想你一个卖(被禁止)的中专生有什么可高傲的?看看你的东西,我就知你是什么档次的人了。你不同我说难道我会主动找你?看到她,我就想起了那个大屁股脸经理,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懂不懂真正的尊严与高贵来自于不卑不亢,温文尔雅?可不是靠自己板着脸装神弄鬼挣来的,一副小农乍富的样子。 那天匆忙之间找房子,只想快一点儿消失,没想太多别的。现在也只能看这张死人脸,我想你板吧,屋里就我们俩,我不欠你一分钱,你的脸板给天花板看吧,老子懒得理你。 住下来之后,发现刘娜的工作真清闲,每天往北医三院跑一跑,有时请医院的人吃吃饭,工资奖金提成加起来有一万五千多块。 切!怪不得把脸板得像死猪皮似的,原来自视与我不是一个档次的。不过我又觉得不可理解,一个月收入一万五千块的人怎么住这儿?就算是颐和园那个平房,我收拾得也比这强呀。看来一个人收入好变而积习难改,《格调》那个家伙说得不无道理。 有刘娜比着,我越发不服气了。那样资质的人都能赚上一万五在我面前臭摆架子,看来单用钱来衡量一个人难免会不准确。在我周围,就是在外企做销售月薪能到这个数的也不多,但同他们交往给人带来的精神愉悦却是这个刘娜无法比拟的。 就是说,用钱来衡量一个人的智商与素质,基本就是那个最著名的“测不准原理”。 --------------- 一头大妞在北京40 --------------- 我不敢再想颐和园的事,就拼命想着自己的工作。 所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反正都是卖东西,不如找一个高级一点儿的工作。这就像以前念书时到夜总会当服务生,赚了小费到小饭馆吃饭,心里很可怜那些小饭馆里的小妹:反正都是端盘子倒水、低三下四的服务员,为什么不到那种好一点儿地方做呢? 我现在就是那个小饭馆里的小妹,条件不差,就是胆子小,想到这里给自己壮了壮胆。 第12章 就像《金(又鸟)》里的吴君如认为她长大了,不用当“鱼蛋妹”可以去做舞小姐一样,我也认为自己是一条大鱼了。我要去高级一点儿的地方卖唬人的东西了。 于是到处查招聘会的事。这一查不要紧,发现离阴历年底只有四十多天了。 招聘会少得要命,大型的招聘会根本没有,只有像雍和宫人才市场、海淀人才市场那种低档的招聘会还在每周一次地开着。上网在51job上投了二十份简历,倒也接到了几个回音电话,不过不是卖小软件的就是卖打印机的,底薪又低,都没什么搞头。卖这种东西还不如原来的工作呢,剩下的就都石沉大海了。 --------------- 一头大妞在北京41 --------------- 闲着无聊,就给王建国打了一个电话,问如果我给他绘图他给我多少钱?他回答得期期艾艾,他也许在揣测我有没有别的什么意思。我说你到底给我多少钱吧,我现在要找一个差事挣一点儿钱。他说你过来吧,我不会亏待了你的。我说你废话少说,到底多少钱? 不知为何,我在他面前说话总有种优越感,并且差不多每次都抢白他,因为他说话总是这样招人烦。他也怪了,每次我越抢白他,他越是殷勤。如果他现在就坐在我跟前,我相信那个让人难以忍受的妩媚的笑容又会出现在他脸上。这个人到现在都没当上实验室主任,那个学校根本就没把他当根葱。 也许他认为那样抢白是打情骂俏,或许他从没谈过恋爱,谁能傻到和他谈恋爱呢? 他在电话里罗里罗嗦,一个劲地强调他需要有个人帮他画图,因为他哪有时间做那种琐碎的事情。我听得烦了,我也没时间做这种琐碎的事,我只不过想找一个临时的差事。 最后我也不问他到底能给多少了,直接挂了电话。同他的人相比,电话费太贵了,他哪像是清华的人。 我只好去买《前程无忧》,也不知道里面的信息有多少真多少假,年前能给我带来多大收益?要是不再挣一点儿钱,过年回家怕是真就要穷困寒酸了。 回来的路上,“薇薇新娘”正在百盛门口搞活动。邀约下面的观众上去大喊“我爱薇薇新娘”,谁拖得时间长谁就赢。 我想都没想就上了台,选手总共就有六七个人,都是年轻的姑娘小伙。比赛开始,我们拿着话筒开始长嚎,不一会儿,就剩下我与一个小伙儿了,他坚持了一会儿终于气尽而去,只剩下我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话筒里回荡。小样,我失业丢脸没钱正一肚子气,谁能嚎过我! 我得了一瓶洗面奶,被我扔回去了。没钱用清水洗脸也不可能用这种货色!装傻出丑也不是为了这个劣质洗面奶! --------------- 一头大妞在北京42 --------------- 工作没等来,却发现自己怀孕了。那天去北医三院做的检查,结果出来后,我在走廊愣了很久,没想出那天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最后我想这可能就是所谓的报应吧,不过也来得太快了。 我喝了三瓶矿泉水,做了b超,证明不是宫外孕后,从医生那拿走了两颗白药片。 头一天晚上服一片,是辅助药片。真正的打胎药,是第二天上午的那片。按照规定,一定要空腹。 上午我把药吃了下去,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头晕目眩,下腹如刀绞,胃里一阵阵的恶心。那是一种全身都抽搐的疼痛,整个人被折磨得像一只被电击过的蠕虫。我脸上全是冷汗,一点儿力气也没有,非常恶心,想呕吐。 事先医生叮嘱一定不能呕吐,否则影响药效。如果当时吐了,我也只能吐在身上,我连翻到床边的力气也没有了,痛苦地呻吟着。那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疼昏过去吧,什么都不知道就不用受这罪了。这真是报应呀!也许自己一个人疼死在这个小屋里也无人知道。 这时刘娜回来了,朦胧中我知道我有救了,不会疼死在这个屋子里了。一会儿就听到刘娜大声惊叫:“天哪!你这是在干嘛!你在药物流产!唉呀不吉利呀,怎么会有这种事。” 我疼着,她却在抱怨。我以前就听说过南方人比较迷信,没想到长年同妇科药品打交道的医药代表还这样。我流我的血,惹你哪门子灾啊。 迷糊中忽然有一种很清醒的意识,我把曲扬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她。告诉完之后,再也忍不住了,一口胃酸全吐了出来。吐完之后,好受多了。 等曲扬来的时候,我已折腾得差不多了,人躺在那儿,青白的一张脸。曲扬过来拉着我的手,我闭上眼睛,眼泪“哗”地一下顺着眼角就流出来了。曲扬帮我收拾了吐的东西,药基本就没怎么消化,不知能有多大药效。 后来就一直不停地流血,流了十天,我脸色铁青,浑身无力,连抬手都费劲。觉得情况不对,到医院检查,发现什么也没打下来,只得再做一次人工手术。做手术的时候有三个实习hushi在一旁观看,我想你看吧,不怕视觉侵害你就看吧。 两种罪都遭了。 曲扬给我送(又鸟)汤、喂药。后来我坚决不让她再来,因为刘娜的脸色非常难看,她给我脸色不要紧,我不能让我的朋友也和我一起看她的脸色。曲扬看到刘娜的样子问我要不要回颐和园休养,我说不用,也拒绝林元来看我。 我几次努力,最终都没有开口对曲扬说声“对不起”。 --------------- 一头大妞在北京43 --------------- 刘娜一直对我阴沉着脸,像是我的流产对她造成多大伤害似的。更别提帮我烧水,捎点儿东西这样的事了。这个冷酷的人在前几天还同我微笑了呢,因为她爸来京检查身体,老妈陪同,就住在这里。当时,他老爸老妈睡她那个隔断,她在我那搭了一个小床。他爸妈来来往往经过我那儿非常不方便,我也没有表示出什么反感,还觉得她挺有孝心的。 情况倒转,我却得到她如此待遇。 我到郎秋园超市给自己买了几袋大枣,几袋奶粉,一瓶蜂蜜,一些菜,这么点儿东西,走走停停,竟然磨蹭了很久才回去。 这样折腾下来,马上就要过年了,所有的外地人都赶着回家。刘娜早就回去了。 年底的火车票很难买,我想我这样的身体根本就不可能站着回去,就只好买大年三十那天的票。大年三十那天,我在北京站坐上开往我家乡的火车。一上火车,我就把自己平放在卧铺上,一动不动。耳旁听的都是我的家乡话,他们都在大吹牛逼,好像在北京都发了大财似的。 火车“咣当咣当”地走,我想着大半年里在北京遇到的人和事,觉得自己很失败。 晚上十二点的时候,大家都在睡觉,忽然之间灯火通明,火车服务员大声喊:“吃饺子喽!吃年夜饭的饺子喽!”大家都在骂,可是还是有很多人买来吃,奇*shu$网收集整理毕竟是过年,在火车上也得过呀! *************** *《一头大妞在北京》part3 *************** 办定定很顺利,没有被人敲门或打搅之类的,当时勺勺出差屋里只剩我一个。那天我洗完澡,穿着吊带在定定面前晃来晃去。回手一摸,已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了。好,好,那就向着法西斯开火,让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定定是个处男,从拉手到打kiss到被办,都由我一个人扶他上马再送他一程……我不胜感叹,中国人活着可真是受苦,有很多人的第一次竟然已经二十四五岁了,上学时不准谈恋爱,上大学不准做爱。总之,什么都不让,只让你有口气。 --------------- 一头大妞在北京44 --------------- 这个春节,我过得异常寒酸,没有给那群小孩一分钱压岁钱。 人精神也不好,哥嫂看我如此落魄,就在我面前大肆说教。我这几年最高兴的事就是终于摆脱了他们那套鄙陋理论的影响。在他们眼里,我什么也不是,甚至都不如我的一个在县城财政局上班的同学。她考上了一个野(又鸟)大专,大学毕业后与男友回家,找关系两人都得以安排在了县城财政局,算是县城的白领。每天两人同吃同住同在一个单位上班,这样的生活有啥意思? 他们一直认为我老大不小了(上大学的时候他们也这样认为),该找一个有钱人嫁了。在大学的时候则是教育我要找一个家里有钱有势的男生谈恋爱,毕业后结婚生子。他们甚至认为我应该忽略大避孕套的事情与那个男友结婚。 我一声不吭地听他们在那说着,我都懒得反驳他们。nomoneynotalk.,这个美国成语说得多好!钱说话! 走的时候,老爸送我到公路上,替我拦了一辆出租车。我坐进车里,看着老爸明显的老态。车开的一刹那,我泪流满面。望着车外白茫茫的原野,我想,这还是那个背起米袋健步如飞的老爸吗?!这还是那个半夜给我们讲“一甲士手执钢刀,撵杀胡人”的老爸吗?! 他老了,我却不能让他过上更舒服的日子,我甚至都没有能力把他接到北京住上一段,然后带他到各地方玩一玩。只有每年春节回家看一看他,然后又匆匆离开。忽略他越来越老的事实,自私地去过我自己的生活,去过我自己的乱七八糟、狼狈不堪的生活。 第13章 --------------- 一头大妞在北京45 --------------- 火车上是一群南下打工的人。逃离家乡,是我们那儿的人的最高理想。远逃的和尚会念经,谁逃得越远谁越牛逼。现在深圳已经被抛弃,但还有不少东北人把深圳当成天堂。于是就有人用蹩脚的粤语大声打电话,分贝高得能让一车厢的人听见。那是一个姑娘,姿色平平,年纪轻轻,我可以想像她当时打电话时的心态,掌握一门外语是多么有用的事!可她能感受我当时的心态吗?我那时想的是怎样跳起来一巴掌刮死她。 下了火车,北京站黑乎乎的人群,一片破破烂烂。北京,我又回来了。 招聘会一个又一个如火如荼,一群群的毕业生在这个春节之后拥向北京,然后又摇头而去。这样的招聘会面向的是全社会,同我们这群人比,应届生没有多少机会。这群傻学生每人为举办单位贡献一张门票,然后收获满腹的自卑绝望而回。 那天,那条线的公共汽车简直都快被挤爆了,售票员大声置疑:“咦!怎么这么多人?啊,对了!人才!” 我佩服这个售票员的出语,她本意为“人才招聘会”,可她真会省略,一针见血。好一个“人才”,全车人都被她说得羞愧万分,我们这群“人才”,刚刚还在里面挤得头昏脑胀。现在又像沙丁鱼一样在车上被排得整整齐齐。 如果你刚来北京,你上“人才”找工作天经地义。如果你在北京待了几年了,你还在“人才”里找工作,那么我告诉你,你完了,你同我一样,算是五湖废人了。 --------------- 一头大妞在北京46 --------------- 正月十五那天,是我生日。白天去两家公司面试,一家是做光通信产品的,一家是卖服务器的。 晚上华灯初上,到处都在过元宵佳节,这也许是中国人最热闹的一天了吧。古代的人经常在这天发生点儿什么事,能偷情的月上柳梢头的时候就去偷点儿情;啥事也没有的就到灯会上去找情人;找情人也没有可能的就弄丢个儿童什么的,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英莲”不就是在这天弄丢的吗? 我想我还是出去看一看吧,也算给自己过个生日。去年这个时候还同那个避孕套男友大打了一仗,今年想打架都没有人了。 于是,我就去圆明园看灯会去了,灯会上的人大都是一对一对。要么就是全家有老有小,像我这样形单影只的没有多少。 这是一个多么热闹的节日呀!赶在这一天出生的人,想来是到这个世上凑热闹来了。而我现在,热闹没有,清亮亮的月亮倒有一轮。好吧,月亮,你这个大(又鸟)蛋糕,你这个白胖子,你把我骗了来却又不照顾我,让我过生日的时候连个电话都收不到。 年纪呢,是又长了一岁;生活呢,还是乱七八糟。 --------------- 一头大妞在北京47 --------------- 一个星期后,有两家公司通知我去上班。 我选择到那家光通信的公司去,地址就在小西天。公司总共有三四十人,连研发带推广带市场的都有了。试用期底薪两千,正式三千,颇合我意。 这个公司所在的大厦上面写着“泽宏企业孵化器”,这个名字让我感到很滑稽,难道企业是某种蛋,也能孵化了?操,鬼才相信这种东西。 公司的业务都在外地,就是说我们得出去跑市场,公司要我是看中我简历上写的销售额。那些销售额不是假的,但那是因为我背后有一个大厂家在撑着,现在来到这个民营公司,市场费用的全是老板的钱,一定是算了又算、压了又压。如果没有过硬的关系,估计就像在千寻科技一样,拿不下什么大单。 公司的人都很年轻,比我大的只有几个领导。那些做研发的同事瞅起来就像小孩似的,定定就坐在里边,整天不出声,偶尔别人说一个笑话,他大笑一声,露出一口大牙。牙真大,当时我这样想。 做推广的有几个男同事,经常要与我们市场部一起出差。他们主讲技术,先向客户吹嘘我们的产品,给人家洗洗脑。然后再由我们出手拉关系。 市场部没几个人,个个精兵强将的感觉。其实文凭都不高,有个姑娘还是中专生。 这个公司最大的好处就是提供职工宿舍,因为公司单身很多,公司这样做很能留人。我想都不想,夹着行李卷就搬到公司宿舍了。刘娜也很高兴,因为我提前走了,她白得了大半个月的房费。 公司宿舍其实就是老板自己的房子,空着也空着,拿出来给员工做福利。复式的,女的人少,住在上边。男的人多,住在下面。就这样一个家不像家、宿舍不像宿舍的地方,生活着将近十个年轻人,男男女女的。 与我同屋的是市场部的关玓,“玓”这个字念“第”字的音,可是大家都管她叫关勺,也有人管她叫勺勺。这几个人也许是因为住在一起的原因,又都是年轻的男男女女,所以表面上关系非常融洽。大家基本上都叫昵称,比如定定(成文定)、好汉(刘浩瀚)、猪比(朱明辉)、sht(寿涛)、小娄(娄立红)、勺勺。 就这么几个人,关系还挺复杂的,我去了好久才把所有的关系与掌故都摸清楚。既然下乡知青在那个严酷年月都能搞出很多爱情,你能阻挡爱情来到这个复式的宿舍角落吗? 我怀疑老板就是用这样一种男男女女之间特有的暧昧吸引员工长期留下来。他给大家的工资都不高,那些新来的搞研发的,才给二千五百块钱。小娄是做测试的,刚来时也只给他两千块钱。 我佩服我们的老板,他居然能想出这样的花招。 --------------- 一头大妞在北京48 --------------- 勺勺是一个大洋马,长得特别壮,北京这边说人长得壮,不用四声,而用三声。人也特别猛,经常晚上洗完澡,就让半长不长的头发湿淋淋地披散着,穿着一个睡袍到处乱跑——一堵肉欲的墙。这里除了好汉是一个高个壮汉和她势均力敌之外,别人估计搬都搬不动她。她就天天这样自信地跑来跑去,三个月没有业绩也没有影响她的自信。看来自信真好,自信能影响老板的判断力。 勺勺与好汉关系甚笃,我经常能在屋子里碰见好汉和她,绯红着两张脸,两个健壮的人挤在一张小床上。我想哪天要是被我撞个正着,为避免尴尬,我就会说,啊,下一个是我,然后轻轻地关上门。 由于刚来,我一边熟悉产品,一边观察公司状况,觉得这份工作很难做。这是一个高利润的行业,竞争非常激烈。我们的产品一般都卖给电信部门与电力部门,这种部门资金雄厚,并且花的都是国家的钱,架子都很大。再说我们又不像华为、港湾那种大公司,根深叶茂。很多客户根本就不让我们的市场推广人员上门讲课,有些客户根本就不给你“腐败”的机会,还有一些不要脸的客户该吃吃该喝喝最后不为你干活,为了关系你又不能拿他怎样,听说这部分人还不少。 市场部这几个人都是各人跑各人的,每个人分的市场不同,这些人都是独行侠,自己千辛万苦得来的经验一般不会告诉别人。我与勺勺虽住同一个屋,但一般也就是谈谈八卦娱乐——她是一本书都不读的人,因而有世俗的快乐。至于行业诀窍,她不主动说,我也不好意思问。再说她三个月都没跑出一个单子,我也不稀罕她的“葵花宝典”。 公司的市场主要在北方,东北、内蒙、河南、河北、山东。我被派到了山东市场,以后将鏖战于齐鲁大地。 --------------- 一头大妞在北京49 --------------- 好汉、sht和猪比都曾倾心于过小娄。公司女的本来就不多,我与勺勺又总向外跑。小娄做的是测试,人长得有点像宣萱,算是公司里的“司花”了。测试就是技术类里打杂的活儿,这样的活儿一般都要招长相不错的理工科女孩来做,为的就是在办公室里加一个女性荷尔蒙,行业里所有的公司都是这样。否则一群光棍,无甚意思。所以,在中国如果你长得不是太漂亮,我劝你学理工科,绝对是公主级的待遇。这几个人追求小娄的竞争过程是地下的、激烈的,后来好汉被勺勺拿下而退出竞争,并从此与健壮的勺勺同出同进,像两个打篮球的,傲视群雄。sht和猪比曾经好长一段时间都相互敌视,直到情人节那天有外人送花给小娄,他们才发现找错了对手。 在这样的一个孤岛里,爱情剧里所有的情节都在上演。 定定没来多久,还没有资格参与这场“特洛伊”战争。定定叫成文定,长得人如其名,很文秀,苏有朋一样的娃娃脸,尤其现在,和苏有朋更像了,因为两人都老了,但娃娃脸还是娃娃脸,就是又横上两块横肉。有一天我看见苏有朋在《倚天屠龙记里》里,鼻洞里还有一点儿脏东西,就再也不想把定定同他扯在一起了。定定有一只眼睛整天像睡不醒的样子,整个就是那种放在人群里你花一天时间也找不到的人。做研发的,那阵子的工作就是往芯片里写程序。定定比我早来公司几天,穿得有点儿土,类似学校里那种很朴实的大学生的打扮。 第14章 我以为他是一个刚毕业不久的学生,后来才知道与我同岁。切!做研发的人真是没心没肺,保养得真好。 他有时也拿个电烙铁改焊电路板,我觉得这个人有意思,整天迷迷糊糊的也不知他在想啥,偶尔仔细端详,发现他的眉毛极其有趣。他的眉毛两个眉尾处分别有一个蜗旋,就是四面八方的眉毛像商量好的一样,在眉尾处汇集一起,形成一个黑点。 “嗬!你的眉毛真好玩!”我在旁边像看珍稀动物一样看他。他笑了,露出一口大牙。等我们上床了之后,我曾用剪刀把他眉毛上的两个小蜗旋剪掉,那些眉毛竟然用了半年的功夫才重新碰上头,我以后就没再舍得剪它们。定定后来告诉我,其实我说他眉毛有蜗旋那天他就对我动了心,因为除了他家人,还没有别人注意过他的眉毛。他那时哪知道我的眼睛瞅人就像小孩观察蜻蜓一样,根本没有目的,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 一头大妞在北京50 --------------- 我一点儿也没对定定动心,因为我对那种清秀的小男生没兴趣,倒是这种男生会迷恋我,这一点儿我也很奇怪。从小到大,这种小男生我不知撂倒多少个,难道在他们的成长过程中需要像我这样的教母?再说他穿得有点儿土,有时我也奇怪,他也是一个省会城市长大的人,怎么这么不讲究?我们那儿县城出来的人,也是个顶个的溜光水滑。上学时候,长春的同学个个穿得风流倜傥。有一次一个男生的录音机被盗,他报告了校保卫处,然后就出去玩篮球了。那个保卫处长认认真真去调查却发现事主还在玩篮球,就非常生气地说:“你看你穿得周吴郑王的,还在玩篮球!”那个男生想来想去,也不知“周吴郑王”为何意。 我知道有人把“风流倜傥”说成过“风流周党”,但说成“周吴郑王”的也只听过那一次。总而言之,我这个“周吴郑王”的大妞同所有爱形式的姑娘一样,没有看到定定“美丽丰富”的内心。我那时天天肆无忌惮地调笑着这个纯洁的定定。一个活泼开朗的女人一旦知道对方对自己有好感而又没有危险时,多半会像我这样表现。定定表现得很受用,两个小眼睛笑眯眯地,有时我觉得他很像我家的人,小眼睛小嘴,脸上两坨肉,就是牙太大了,我家没人有那么大的牙。 不过现在我也不“周吴郑王”了,自从跟了定定这个家伙。有时想一想,的确是这样,不好看的姑娘,怎么打扮都不好看,最多顺眼一点、有品位一点而已。要想更美,自欺欺人。尤其是夏天的时候,有很多姑娘在胸前戴两个小铁锅,脱下后两块小干姜。我劝其还是省省吧,别捂出一身痱子了,现在的男人都精得很,能分出硬壳与人肉。 定定能透过现象直接看到本质,这里的本质特指luoti(被禁止),算他有本事。 --------------- 一头大妞在北京51 --------------- 不久,我就开始转战到齐鲁大地,跑出去摸情况,一蹲就是十天半拉月。第一个单子是从烟台下边一个县城栖霞搞来的。那是一个很不错的小城,特产是苹果,苹果嫩得一碰一个小坑,让我想起自己高中时候的脸。那阵子我每天都吃辣炒蛤蜊,当地人做这个很拿手。 从基础建设部主任到技术总工再到局长每个佛都拜了几拜。接触最多的就是基础建设部的杨主任,他小时候在我们那儿长大,现在转回山东,竟然还没忘记过去很多的事情。同我说了许多我们那儿的沟坎河塘、鱼蚌虫雀的事儿。这个人算是一个关键性的人物。 有一天晚上接到北京一个电话,开始不明白谁找我,后来对方说他是定定,就随便聊了几句,无非是在外边好不好之类的话,因为是手机漫游所以没多说。看来,这个定定对我是动了心了,一种久违了的东西涌上心头,那是温暖,一个女人被男人追着时的温暖。我那时第一个感觉就是要感谢,承蒙他还看得起,异性的好感是对人最大的鼓励与尊重,挂起电话时心里觉得很温暖。 后来,定定还给我打了不少电话,在电话里还说从网上down笑话给我看。 这个工作很麻烦,来来回回要好多趟,其中一次出差把好汉带上了,我觉得好汉在那些市场推广的人员里是最能说话也是最好说话的一个。好汉整天咧着一张大嘴,什么话都说,对女人也比较热情,这是他的一种人生态度。这个家伙身上永远有种令人畏惧的积极。比如他恪守早起早睡的原则,早上六点多钟的时候就起来跑到阳台上读英语;可以骑上十五分钟的自行车就是为了到另外一个更便宜的早点摊省下一块钱;在被勺勺拿下之后很快忘记自己曾经倾心于小娄,立刻对小娄有同志般的友谊;对勺勺的态度是不招惹,不拒绝,不负责,因为他正在准备出国。 总而言之,这个家伙不是一个性情中人。你固然挑不出他毛病,但也绝不会喜欢他。 到了栖霞,好汉嫌我原来住的地方贵。我们出差补助实行的是大包制,就是一天给你一百块钱,连吃带住都有了,车费另报,省下的全是自己的。 最后,他相中了一个旅社,二十五块一个床位。进去之后,发现楼道上骚哄哄的,并且楼道上有一个大缸,问:“何用?”答:“洗脸水就是用这个。”好汉很满意,简直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到晚上睡觉时,发现被子也骚哄哄的,根本就不敢往脖子上放。妈的,下次出来一定不带这个好汉了。那晚,如同在中世纪的监狱里,几乎没怎么睡。 回去的时候,这个好汉买了一大堆方便面火腿肠之类的东西带到车上吃。在车上不但按时泡面,还热情地邀请我同吃。 我觉得这个好汉很有意思,旺盛积极的态度与恪守的习性不知从何而来。我与他就像两个世界的人。 --------------- 一头大妞在北京52 --------------- 按照惯例,杨主任他们要开会商量才能最后做出决定,我们要回去等。 回京之后还要帮杨主任物色信鸽。那个杨主任,有一个颇能显摆的爱好,就是养信鸽。信鸽很贵,一对要五六千块钱,在比赛里得过奖的价钱更贵,现在有很多小官小吏玩这个,显摆自己的品位,算是一种“鸟”趣。 张作霖曾说“东北人手黑”,果然不假,这个佛胃口很大,大也行,只要肯吃。他提过北京有好货,用意很明显。走时我很知趣地问他要了几处地址,单子最后能不能拿下还要看我的“鸟”事做得好不好。 回去在公司看见定定,换了春装,很普通的淡绿色“以纯”上衣,牛仔裤,样子倒是“周吴郑王”了不少,又剃了一个平头。我不禁笑了一下,曾有一次,我在电话里说我喜欢男人留平头,定定剃平头有一种少年犯的感觉,很不错,凭空加了一点儿强悍。 定定告诉我笑话已经给我down好并且打印了出来,下班时给我。 我急着看笑话,好不容易等到下班,可是销售部一个劲地开会。我在会议室难受得要命,想了一下,跑出去给山东杨主任打了一个电话,说五分钟后能不能给我打一个电话,关于那个信鸽的事。 我在会议室坐了不一会儿,手机就响了,我大声地说:“喂,啊,杨主任呀,你稍等呀……”我出去故作认真地问了几句关于信鸽的事,就跑出去找定定拿笑话了。 在销售部偷懒有几种常见的方法,一是把自己的手机电池拿掉,对方怎么打都是不在服务区,这是下策;另一种是开会时自己把自己的手机按响,然后自己跑出去接,说是客户打过来的,能逃跑一小会儿,这是中策。但这两种都容易穿帮。最后一种是找一个理由让客户找自己,这是上策,最好用最舒服,又显得自己很忙。如果与客户关系熟,想偷懒直接让他打个电话就行了。 那天定定给我的不是什么黄色笑话,而是一个外国人眼里的金庸作品评论。那段文章我现在还记得一些。 《神雕侠侣》:书中从侧面反映了蒙古兴起时的畜牧业状况。书中有一个孤独的少女是养蜂专家,但是看来这个行业在当时实在不受重视,她惟一的一个学生——后来成了她的丈夫——并没有学会这门技艺,而是成了一个养雕专家,并因此一举成名。最后,这门手艺只好传给一个无所事事且极富孩子气的百岁老人。 《射雕英雄传》:对人类的智力提出了质疑。书中有五个拥有最强内力的人,骄傲地将自己封为五个方向的虚拟君主。但在小说结尾,他们惊奇地发现自己并不比一个略有弱智的青年更强。书中一个似乎拥有罕见美貌和聪明的女子,最终也为这个青年所拥有。更为微妙的是,这五个虚拟君主中的那个西方君主,后来似乎拥有了最强大的内力,但他的智力情况却更糟——成了一个严重的失忆症患者。 那天我看完这个东西,笑得肚子都直不起来了。定定凸起脸上两块横肉,一直看我笑到眼泪出来。 --------------- 一头大妞在北京53 --------------- 公司里的人书呆子多,做事就有点儿怪,但都没什么太大的坏心眼,处起来还不错。 定定不动声色地天天帮我在网上荡各种各样的笑话——我就是这样没出息地到处搜集笑话,就像赵本山说的,靠它活了半辈子呢。 第15章 有时一起走路的时候定定问我吃不吃冰淇淋,我说不吃他就给自己买一个吃。我没想好该不该嘲笑他这一点,所以一直没嘲笑。 定定告诫好汉一天之计在于晨,就是说早晨是睡觉的最好时间。那阵子好汉在学李阳的“疯狂英语”,每天早晨跑到阳台上去“自我爆破”,弄得民不聊生。最后他被定定、猪比和sht赶到外面去了,让他到草坪里去读,这个家伙就在那儿咧着大嘴忘情发音,来往过去的人都要瞅瞅他。 现在大家关系都还不错,猪比与sht因为小娄情人节的那束花,关系暂时缓和了下来。他们俩的名字就是当年两人交恶的时候相互起的,sht表面上是名字的缩写,实际上就是“shit”的意思。猪比其实是“猪x”的变形,叫得多了,忘了来历,觉得挺好,挺亲切。 既然大家关系还不错,又是春天,春风一吹,大家晚上就跑出去唱歌,aa制。唱歌的时候,猪比与sht一个劲地往小娄身旁凑,唱一些感伤的歌曲,如《你怎么舍得我难过》、《伤心太平洋》。猪比与sht都是做研发的,长相不是太好。sht还好些,还注意收拾打扮一下,猪比土得简直就像电视里面经常出现的家丁旺才,两人平时又不常出去玩,歌唱得简直惨不忍听,每首歌开始时还找不着调,常常需要定定带一下。 我常想,打扮得最土、最老实的人也不耽误他有情欲。有那功夫为什么不先买件衣服让小娄看着顺眼一点儿呢?不是有一个男的唱“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扮”吗? 有猪比与sht比着,我发现定定长得还算是清秀可人,歌声也还人类些。孤岛里的人呀,神志不健全的人。 定定那天唱了一首《灰姑娘》,估计是给我唱的。 怎么会迷上你,我在问自己…… 你并不美丽,可是你可爱至极,唉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 让我先是有点儿感动,后来仔细听听又生气了。我就那么丑吗?还灰姑娘!老娘是金镶玉,老娘是风二娘,迷人得很呢。 我就点了一个《笑红尘》,高音的地方唱不上去,就改用口哨代替,口哨被麦克的混音衬得欢快悠扬,把定定都震傻了。小子,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笑红尘”! --------------- 一头大妞在北京54 --------------- 有时候,我很羡慕那些搞研发的人,整天不操心不上火,不用费力揣摩别人的意图。坐在电脑前不用看谁的脸色。工资也不少,每半年涨五百元,做得好的,老板还给红包。 尤其是我在火车上带着鸽子往山东走的时候,觉得自己做的根本不是一回事。鸽子在笼子里“咕咕”地叫,旁边的人都瞅着它们,还以为我是个闲云野鹤,其实我就是一个太监,除了不陪客人睡觉,该陪的都陪了。这下可倒好,还得给人家到处买玩物,妈的,真是低贱到了极点。 这对鸽子血统高贵,它妈妈是全国比赛的三十二名,还有一大堆证书奖状。我一路上就像照顾爷一样照顾它们。唉,上了一场大学,学了一场计算机,好歹也是一个“人才”,现在就做些提笼送鸟的勾当,想想自己真他妈失败。 杨主任估计对鸽子是满意的,要不最终他不会把这个单给我。但是接过鸽子时也只是淡淡地谢了一句,可能是不想把自己显得眼界太浅。当时我的心却是悬了又悬,为了这个项目,我前前后后已经花了不少时间与银子。他要是最终甩手,谁拿他也没办法。 还好,还好,最后终于签了单,回来的路上,很是感激那对鸽子,也希望它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要以优异的成绩报答我花的银子。 鸽子呀,在蓝天上翱翔,带上我殷切的希望。 我的心,将永远伴随你,勇敢地飞向远方。 啊,啊,我亲爱的鸽子,勇敢地飞向远方! 坐在火车上在心里为那两只鸽子唱了一路,这个单我几乎一点儿额外的好处都没有,鸽子太贵了,民营公司市场费用卡得特别紧,就是怕业务员中间剥皮。至于假车票之类的手法,我一向不屑,太小,没意思。 心里很愁,觉得这样漂泊辗转,也挣不到几个大洋,饭吃不好觉睡不香,整天低三下四的。真恨自己当初入错了行,入了这么一个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到处求人虚头巴脑的行业。 销售不像别的行业,不好转行,差不多一旦做了销售就是一辈子做销售。这是所有业绩平平的业务员的心病。想做别的又做不了,销售又做得怨声载道、疲惫不堪。 --------------- 一头大妞在北京55 --------------- 转眼之间春天就快过去了,接下来将是一个漫长的淡季。这个行业年初年尾是旺季,剩下的都是淡季。除非你再开发点儿什么别的小产品,要不在淡季就只能干巴巴地培育市场。培育市场就是四处联络,四处给人讲课,像苍蝇一样看哪儿还有工程空白点、产品空白点。如果运气好赶上有的地方下半年立项还能捞一笔,不过一般很少有这样的情况。于是,我们就有了大量的空白时间,白天黑夜地待在公司,因为晚上回去没事,还不如在公司上网。 回去的时候,一群人吆三喝四的,有点像大学时的样子。好汉骑他那辆二八大车,每次都要逞强带人。前面带着小娄,后面带着勺勺,亏他的人与车结实。我们就在后面吹口哨,大声喊叫。喊的人怎么想不知道,骑车坐车的人怎么想也不知道。因为都装傻,不如再接再厉地傻喊下去,这事只有好汉做得出。 好汉每次与勺勺逛超市,回来后都心疼得龇牙咧嘴。勺勺在超市里挑上一堆吃的,然后说:“宝贝,付账!”“得了,就这一句“宝贝,付账”,五十多块钱又没了。”这句话是好汉的原话,好汉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是痛苦的。好汉有时的行径让我觉得好像他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一个让我无法理解的世界。 我虽然还没有厉害到认为钱是王八犊子的程度,但是我认为钱绝对不能像他这种花法。尤其在一个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面前,更应该豪爽一些,尽管对方是自愿的。 这句话让我记到现在不是因为他花不花钱的问题,而是,我没想到牛高马大的好汉竟然被叫做“宝贝”,一想到这个“宝贝”我就想笑。 那阵子,在同这些人作妖蛾子时,我常常会想起曲扬他们,但是我很快就甩头把他们忘掉,我不想再想那些事情了,他们也许过得不错吧。 --------------- 一头大妞在北京56 --------------- 春末的时候,定定与我一起去爬长城,从长城回来,我决定把定定办了。 那天情况是这样的,我的朋友来京要爬长城,就是前面提到的三年没有性生活满脸长雀斑的那位朋友。我觉得人少没意思,就叫了定定一起去。跑到了长城上,那位朋友因为三年没有性生活,精力过旺,像一头小畜一样“噌噌”跑得飞快。可怜我像个呆大的企鹅跟也跟不上,上气不接下气。定定就帮我提水拿包,这下子我有些感动了,以前那个大避孕套和我一起走路的时候从不帮我拿包,并且重的东西有时还要我拿着。 到了山上,天气忽然变冷了,我是一个体寒的人,浑身发冷不舒服。定定把外衣脱下来给我,自己穿着一件衬衫。我有点儿不好意思了,我与雀斑朋友都是女的,虽然她欢快得像头小畜,可是这样单独地照顾我总是很失礼的行为。 因为被男人这样照顾着,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一个女人,那天照相的时候就用了很多妩媚的表情。相片出来后,毛毛草草的一个大头(那时头发半长不长),穿着定定的衣服灰土土的没一点儿线条,腰上还围了一件傻逼t恤,上面写着“我来到了长城”。倒是把胸脯的尺寸勒大了不少,脸上是杨思敏一样的媚笑,唉,就是喂猪大婶——杨思敏。 回去的时候,我脚上起了泡,一只脚一个,那双球鞋是在自由市场买的,假冒伪劣害死人!我一步一瘸,后来定定背起我,有点像小耗子背一个大猫。伏在定定的背上,我想,这样的一个男人,应该办了他,不办他还办谁,况且这还是春天。 办定定很顺利,没有被人敲门或打搅之类的,当时勺勺出差屋里只剩我一个。那天我洗完澡,穿着吊带在定定面前晃来晃去。回手一摸,已经“这力量是铁这力量是钢”了。好,好,那就向着法西斯开火,让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 定定是个处男,从拉手到打kiss到被办,都由我一个人扶他上马再送他一程……我不胜感叹,中国人活着可真是受苦,有很多人的第一次竟然已经二十四五岁了,上学时不准谈恋爱,上大学不准做爱。总之,什么都不让,只让你有口气。 女孩子还好,本身性觉醒的时间就晚,男生真是受苦,十五六岁一个个就开始憋着,恨不得把黄色小说翻烂了,个个操起了diy的勾当。到了性能力最好的二十一二岁黄金时期,又都在学校里被管得像沙丁鱼。好不容易毕了业、挣了钱,大着胆子摆脱了种种封建桎梏干一把时,却发现已经二十四五了,已经被禁欲快十年之久了。最后等到像那些教导主任一样可以想嫖谁就嫖谁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像教导主任一样不能有什么作为了。 第16章 在这个行业里,还有很多做研发的本本分分的毕业生,没有交过女友,没有过一夜(被禁止)情,也没有嫖过,二十七八岁还是一个处男。 那天晚上我的话特别多,没完没了。后来,自己都烦自己了,可是我不能停下来,停下来更难受。话题乱七八糟,最后我绝望地对着困得不行的定定一遍遍叫他的名字。每叫一次,他就答应一声。最后,定定说,睡吧。我说我睡不着,我要想事情。定定说今天想不完明天再想吧,现在先不想了,想东西很累的,明天再想。 我听了觉得有道理,我从来没想到过想东西还是一件累事,怪不得我每天都这样累。我认为人不可能有一秒钟什么都不想,反正脑子永远都在跑,跑什么都是一样的。但定定不这样认为,他认为有时脑子就是什么也不想的,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能做到这一点的。 但是,那天,他说完那句话后,我就真的闭上了嘴,睡着了。 --------------- 一头大妞在北京57 --------------- 处男与处女一样,都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被办后总是管你要办后感,并且会无端端地对你有种依恋感。 我想那天定定应该是高兴的,因为我很温存。他还是一个处男,我想给他留下一些美好的记忆。可是我觉得很空虚,一种无法说出的空虚,因为我并不爱定定,我并不高兴。 定定这人不错,不声不响地喜欢着你,为你做你需要的事。那天他还告诉我他考研复试已经通过,几个月后他就要去上学了,我听了怅然若失,有种再次被落下的感觉。 到北京后,看到与听到最多的事就是考研、出国,这些人脸上明晃晃的那种向上攀的劲头让你感到畏惧。 这其实是北京城的一种错误,它误导人本末倒置。如果考研是为了做学问求真知,这无可厚非。但是既然大家这样做不过是为了挣大钱当大官,从成本上看这就有些不上算。并且据我所知,挣钱能力与考研真的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如果非要说出一些关系的话,那就是挣钱的胆子可能会越来越小。 从那次以后,定定就像小尾巴一样跟着我,两人都不说话。我有一个很习惯的表情,就是眉毛紧缩,眼睛微觑,很愁苦的样子,鱼尾纹早早地就显了出来。我自己并不知道这点,但看的人未免难受。一个年轻女孩子有那种苍老愁苦的眼神,与娇嫩的脸颊是很不相衬的。 那天,我吃完一碗酸辣粉,无意中用那种眼神抬头看苍天,旁边的定定再也受不了了。 “你的眼睛怎么这样?”,他用手抚一抚我的眼睛。 “是不是很老?” “那倒不是,可是看起来很愁苦?” “是吗,我不知道呀!” “你一直这样吗?” “不知道,我瞅起来很苦吗?” “是,是这样的”。 我叹了一口气,我能怎样呢?我活得如此不开心,没有希望,为什么不愁苦呢?即使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也是时时流露的。 “怎样才能使你开心呢?”定定在旁边小心地问。 “使我开心?你办不到的。”定定不过是一个瘦弱本分的好学生、好员工。他能改变我什么呢?! “你想没想过自己最想干什么?” 这还真没有,命运从来就没给我太多选择的机会。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可是我知道自己不喜欢做一个销售员——一个天天同一群无聊的人打交道的销售员。 我想了想,说以前曾羡慕过大学老师,有许多我喜欢的思想大师都当过或曾经当过大学老师。日子又舒服,工作又体面,往来交际全无白丁(王建国除外)。这“体面”两字很吸引我,因为我从来就没有像现在这样不体面过。 后来我又说这不过是想想,离我太远了。 --------------- 一头大妞在北京58 --------------- 第二天,定定跑过来认认真真地对我说:“你想不想考研?考上研究生也许会好一些。” 我笑了,我哪有银子考研啊,考上了我哪有银子交学费,哪有银子生活。上大学这几年都不知道是怎样熬过来的呢,天天为了钱东搞西搞,学习有一落没一落,毕业时仓皇找了一个卖东西的工作。一直干到今天,不过就是为了生计。 都不敢想起以前的同学。那些人,在录取那一瞬间就把我落了下来,再经过大学,再经过工作……现在,到米国的到米国,自己办公司的办公司,读博的读博,只有我还在北京吊儿郎当地晃着呢,连为自己再深造的钱都没攒够。 定定拿出两张银行卡,说:“这是我毕业后的全部存款,够你考研用了。”又接着说,“等你考上了,学费我帮你挣,那用不了几个钱。”说完之后,一直用眼睛瞅着我,真诚纯洁得就像一束水仙花。 这是我人生中收到过的最重的礼物,一个纯洁的男孩把他所有的积蓄都送给了我,把他所有的感情也送给了我。 我很感谢定定,他让我得到了作为一个女人应该得到的所有尊重与关爱,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用他这种关爱与重视温暖了我。在那段时间里我甚至有好汉身上那种上进,虽然我最终是扶不上墙的泥,拐回头来又变成一个不死不活的大妞。 在钱与爱情上,我有一个屡试不爽的法则: 1.一个男人爱一个女人,他一定肯为这个女人花钱。 2.一个男人不爱一个女人,他也可能为这个女人花钱。 3.一个男人不肯为这个女人花钱,他一定不爱这个女人。 4.一个男人花一个女人的钱,他一定不爱这个女人。 我没拿那两张卡,太贵重了。但是我的虚荣心已完全得到了满足。 --------------- 一头大妞在北京59 --------------- 那段时间,公司有很多爆料。先是大家都知道定定考上研究生了,又是sht通过哥哥去日本留学了,然后就是一个同事技术移民到加拿大去了。 大家被这种消息搞得心里七零八落,好汉在加紧练习他的外语好通过雅思到英国留学,就连小娄这个美女也在看考研的书。小娄学的是机械,她想考上海交大的自动化研究生。我钦佩这个美丽的小姑娘,并不因自己的美貌就停止勤奋。这样的美女再读一个自动化的研究生,估计她想要谁就要谁了。猪比也赶紧拿起上海交大电子工程系的书,一心一意准备追到上海。 只有勺勺和我无甚打算,还在拼命地东跑西跑,拼命地卖东西。但心里总是慌慌的,有种不上进的感觉。人到北京呀,就是这样,到处都充满了学习的气氛,他们甚至说不清为什么要学习,但总是认为学习是一件很必须的事,很重要的事,估计都被教傻了。 从外地坐火车到北京,车快到站的时候会有一段播音。你仔细听会有这样的一句话,“……最后,祝您在北京工作、学习、生活愉快!”现在我每次听到这句话都觉得心惊肉跳,它怎么知道人来北京就是去学习的呢,并且还要把“学习”单列出来,形成一种同“工作”、“生活”平等的状态。肯定有某种阴谋,大概同教育部商量好了的。 在北京,你看到化妆的姑娘并不多,但是要见到一个女研究生、女博士之类的,平常得就像见到一个邻居。 --------------- 一头大妞在北京60 --------------- 有一天,我在报纸上看到有关车展的照片,上面那个女模就是曲扬,穿着银白色的太空装,倚在车旁,是我熟悉的那种怡然的表情。看来曲扬的生活没什么大的改变,当车展模特很累人,也赚不到什么钱,都是不出名的小模特为赚钱才接的活儿,也不知林元找没找到第二职业。几个月的时间,却觉得离他们是那么远。 我拿起手机,拨了过去,又赶紧按了挂断键,不知该说什么好。我想再等等吧,也许时间能改变什么。 定定要走了,请大家吃了一顿饭。酒桌上有两个人不开心,一个是勺勺,一个是定定。虽然这顿是定定的庆丰宴,可是因为我对他的态度不明,他并不开心。勺勺是因为好汉,好汉太不重视她了,好汉现在心里只有出国的事,为了出国像一个疯子一样,天天学英语,跑到英语角找一群像他一样想出国的人练口语。然后就是上网勾资料,给外国各学校寄去,在资料上说他是一个genius(天才)。等他出去了之后,他对我们说,在国内英语角说的根本就不是英语,到外国根本用不上。好汉与勺勺早就上过床了,勺勺终究是普通的女孩子,玩到最后玩不起这种游戏。 那天,定定与勺勺都喝了不少,后来勺勺醉了,一半真一半假地醉给好汉看。这又何必呢?爱立信有广告云:生活节奏,尽在掌握。那意思就是能掌握多少就掌握多少,掌握不了就算了, 定定的脸通红,一种小孩受挫后不甘心才有的不服与坚忍。我不是王八吃秤砣一心上进的好汉,我的心肠没那么硬,我不想伤害定定,我要同他说清楚,我不是一个什么好鸟。 回去时我把定定叫过来,我对他说:“我不是一个正常的人,你同我在一起要受苦的。” 定定瞪着两只红眼睛,拉着我的手说:“我愿意受苦,这些都是我愿意的。” 第17章 我叹了口气说:“你知道吗?我根本就不想生孩子,我没资格生孩子。” 定定说:“可以,你不想生就不生。” “我不是什么好鸟,我打过胎。” “以前的事同我没有任何关系。” “你是一个正常的人,你为什么要找我?” “我觉得你好,我就是觉得你好。” 这个傻定定呀,只有他这样傻,会爱一个像我这样半疯的人。我把他搂进怀里,这个小男孩。还有什么能让我这个半疯子更欣慰的呢?他可以容忍我所有的不羁。他是一个独子,身上还有传宗接代的任务,就这样为了我什么都接受下来。一定是老天爷以前对我太差,现在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就把定定弄傻、弄糊涂,派他到我的身边带给我安慰。 --------------- 一头大妞在北京61 --------------- 这份工作越来越不好做,这种专门面对电信行业与电力行业研发的产品,在国内已经严重生产过剩了,据说光大唐一家已有十五亿的光通信产品囤积在库里。 大家全在靠关系卖东西,公司的新合同很少,又不像别的公司那样有技术力量开发一些民用产品,于是大家全在拼了命的到处跑。研发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因为没有新东西需要他们做。定定已经去上学了,学校景色不错,剩下的研发人员在到处跑着去维护以前卖的设备。中国人做的东西,功能尚全,就是跑起来性能不可靠,总出故障。就连小娄都不做测试了,和我们一样跑出去做市场。 有一天,我在招远终于跑不动了。吃完晚饭,回去的时候我觉得好累。给定定发了一个短信:“jishengmaodianyue” 我的手机是最老的海尔,没有中文输入法。给别人发短信都是用英文,用拼音大家都看不懂,不过定定可以。他马上回过来“人迹板桥霜”,我觉得他真神。 后来我再给他发短信就提高了难度,就是用拼音加英文再加简写。哪个方便用哪个,提的问题基本上就是十万个为什么,但从来没有难住过定定。 从山东回来,定定到车站接我。我在人群里发现那个小眼睛小鼻子的脸,觉得真像我家人的脸,如果他笑的时候不露出大牙。定定那个大牙不知怎么长的,像是比他本人大一号的人才应该有的,放在他身上,说不出的不对劲。我觉得他应该像我一样,长一口屁蹦的小碎牙。可是他就那样长了,也没办法。 有一次早晨,我睡得迷迷糊糊的,他在我身后把脸往我脖子上凑,我说离我远点儿,他说为什么,我随口说,你牙大。他用粘粘的声音回答我,牙大性欲强。那天早上,我就那么笑醒了。 那天在车站见到我后,定定接过我的行李箱说:“别做这个了,太辛苦了。” “不做这个做啥?我又不会别的。” “你去做大学老师吧。” “那得先考研,还得读博。” “你考吧,考上了我供你,考不上,我领你出国。” 我一声不吭,我喜欢这个小男人对未来的自信。那时他刚考上研,说话未免有点儿牛逼,可是我喜欢自信十足的男人,避孕套男友对未来就从来没有什么自信,如果哪天对未来有想像的话,那个想像里也只有他自己。 定定要是知道研究生毕业不过是个屁,不知他当时还会不会那样自信。 --------------- 一头大妞在北京62 --------------- 我与我的同事以及我的老板共同建设国家一年,建设的结果就是公司倒闭了。 我从没想过我会经历一个公司的倒闭,说倒就倒,真快呀!老板以前是靠做电信增值业务起家的,这个人的经历有些与众不同。他老爸是江西的一个小包工头,他原先在他爸的工地上当一个布线电工,天天与民工混在一起。有一天忽然不想这样活了,就考到北京信息工程学院的成人教育学院学计算机。毕了业还真学出来了,谁说成教的不行?他先是给人当程序员,后来瞅准电信增值这块搞起了一个小公司,竟然一下子就赚了。赚了之后,又赶上时代的快车找几个人做起了光通信这块,前两年也是赚得钵满盆盈。 现在这个行业生产过剩,小公司说塌就塌。下半年公司就没接什么单,以前做的工程又一个劲地需要维护,回二期款都费劲,年底终于撑不住了,把产品贱卖给河北一家公司,就这样解散了。 老板这个人是条汉子,对员工一分钱不差,散也散得气派。这个人冬夏都是一双旅游鞋,穿得很朴实,要是没人告诉你,你根本不会相信这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老板。也许是有什么样的老板就有什么样的员工,这里的人也和他一样,朴朴实实,普遍都没什么坏心眼。 散伙那天,老板并没有想像中那么悲戚,他认认真真地对我们说:“感谢大家在公司坚持到最后,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我还能帮上大家,请大家直说。”语气恳切,我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散了,散了,白茫茫一片大地散得真干净。 定定后来又遇见了这个老板,你猜他现在干什么?他在给别人打工。一个北大的家伙从米国回来,向国家骗了好大一笔钱,要了一个什么无线通信的新标准,就拉起大旗到处招人。那个老板就去给他打工了,大丈夫真是能伸能屈呀。 现在我与定定经过小西天,看见以前的公司所在已面目全非。觉得这几年人与事变幻得真是很快。在北京,这个傻大城市里,一切都是不确定的。今天还是这个电话号码,明天你再打过去连人都找不着了;今天还在这儿上班,明天这个公司就倒了;今天还在这儿住,下个月就不知搬到哪儿了;曲扬与林元已经在天堂,我却还在人间苟且偷生。 --------------- 一头大妞在北京63 --------------- 公司都倒了,复式宿舍也住不下去了,定定跑过来找我。 就这样,我与定定同居了。我们在小营找了个房子,八百块钱一个月,叫非常宿舍。所谓非常宿舍,就是为京城单身准备的小户型。屋子很小,一间房,一厨一卫。也有像我与定定这样的一对情侣住的,大多有一个在上学或者是在考学。 这是我到北京后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家虽小,可因为是新盖的楼,窗明几净,墙面洁白,里面的床桌椅柜全是新的,看起来很舒服。 我对这个家充满了巨大的装饰热情。跑到万通买了一大堆竹筐、草帘、干花、窗纱、木制小摆设,又用手工搞了很多纸艺剪影,剪了一个胖胖的我的侧面,很像努尔哈赤。墙上还挂了一吊萝卜蒜苗,把家打扮得像蹩脚的酒吧。 那段日子,我与定定在那个蹩脚的酒吧里生活得还算惬意。比如哪天闲着没事,我会问他:“东海龙王叫什么?” “敖广。” “‘有来有去’是谁?” “一个妖精。” “背背《九阴真经》听听。”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现在就是给我五百块钱,我也没兴趣去问这些东西了。 --------------- 一头大妞在北京64 --------------- 来年开春,就是二○○二年的开春,我跑到烽火科技下外挂的一个小公司去给人家跑外联。工作一般,待遇也一般。我跑得有气无力,无甚意思。 就在这风平浪静的日子里,我得知了曲扬与林元的死讯。他俩死于网吧大火,纵火者为报复网吧管理员而伤及无辜。那是我走在街上遇到了一个以前同他们一起演出的模特,他告诉我的。当时,那场灾难很出名,死者甚多。我万万没想到死难者里竟然有他们,我一遍又一遍地让那个模特确定是不是听错了。他被我的表情吓坏了,说了声是,就匆匆走了。 我一个人定在街上,不知所措,忽然之间浑身发冷,很害怕,怕得要命。觉得他们俩就好像在我身边。 当时的感觉就是害怕,我到现在都不能理解为什么当时的感觉不是悲伤而是害怕。再有就是不相信,根本就不相信,觉得这个事完全是假的,也没有哭,整个人很愣。 我不敢回颐和园去打探什么消息,怕看到一些东西。距出事已经有一个月了,消息已被传得沸沸扬扬,到处都是关于纵火者的报道。 关于这事的报道我早已看过,其间的惨状也早已知道,但一想到里报道里那几声呼救也许就是他们俩发出的,就如万箭穿心。报道里还说有人听到一个男的对一个女的说“放心,有我呢”,我直觉那应该是林元对曲扬说的。至于他们对死亡的那种恐惧与挣扎的痛苦,我根本就不敢再多想,他们死时什么样子已无人能想。就这样天使般纯洁善良的两个人,无辜地死在纵火者凶狠恶毒的烈焰中。是什么样的仇恨能让纵火者扭曲成令人发指的魔鬼?又该用什么力量使受难者家属得以活下去? 灾难!灾难!一个家庭一辈子只要有一次这样的灾难,剩下的日子是无论如何不会再快乐了。尤其是这种人为的灾难,让我无论如何不能面对,我用世上最恶毒的语言诅咒纵火者。同时,我也知道,曲扬与林元一定是回到了天堂,肮脏的人间本不是他们这种善良纯洁的人该待的地方。 我发起了高烧,一直不退,烧得迷迷糊糊,还梦到了他们,一会儿是在颐和园的情景,一会儿又是曲扬坐在我床头喂我吃药的情景。 第18章 有时清醒过来,又浑身冷汗,又害怕又难受。 定定在我身边用毛巾给我擦汗,定定不知我与他俩的事,只知他俩是我的好友。 我问定定:“我是不是有愧于心,所以一个劲地害怕。” 定定说:“不是,是他们在想你,死的人越亲近,他想你的时候你就越害怕,都是这样的。” --------------- 一头大妞在北京65 --------------- 对于曲扬与林元的死,我很内疚。有过很多种设想,如果我不是做错了事,当时我一定与他们在一起,那也算一个不大不小的节日。或者帮助他们一下,他们也许就不用住平房去网吧娱乐。但只是这样想罢了,他们一定选择安于住在贫困的大杂院,而保持自己精神的纯洁,就像曲扬不屑撒谎去得一个名次一样。 他们出事那天,我和定定还有几个朋友正在卡拉ok唱歌,出来的时候,天空中有几滴雨落在我脸上。现在想起来,当我在黑天黑地唱歌的时候,正是他们受难的时候。 想了好久,我也没有给他们的父母打电话,我不知道在这个电话里该说什么。我甚至认为,对他们父母来说,正常的生老病死都是一件好事,只有这种人为的灾难,让人无话可说,无法可话。 正常的生老病死,也许,就已经是一个人的福气了。 曲扬死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晚上一个人的时候不敢关着灯睡觉。一闭上眼睛,就看见他们。甚至有时不敢看门上的玻璃,总觉得有人在外面往屋子里瞅。我彻底成了一个神经官能症患者。 这件事情,我不能接受,也想不通。最后,我只能把它忘掉。 后来,真的就慢慢忘掉了。 *************** *《一头大妞在北京》part4 *************** 这场努力的结果好像更糟。我对自己的智力发生了怀疑,我疑心自己就是一个笨蛋。同时,我发现我比以前胖了、老了,不复为风骚丰满的风二娘了,甚至丑得好像没有性别了。并且发现再也没有什么好企盼的,又要回到耍嘴皮子跑腿的生活,而这种生活是我再也不能接受的一种状态。不过有人说我考研考得不错,因为我终于可以知道自己考不上了。哈!说得好!人生不过就是试错法,我不过拿岁月与精力又做了一场试验而已。 --------------- 一头大妞在北京66 --------------- 我越来越讨厌我自己的生活状态,工作也有一搭没一搭。非常厌倦自己这种耍嘴皮子跑腿的工作性质。这种工作需要每天人模狗样地穿着特别傻的衣服,把人穿得就像一个座钟,俗不可耐。其实不过就是跑跑腿,搞搞关系,一个识字的初中生就能干。 有一天,我替公司跑外联跑到木樨地,发现钱夹里只有一块钱,早上糊糊涂涂地把一张打折卡当成了银联卡了。这下可好,哪儿也去不了,就给定定打了一个电话。一个小时后,定定把我捞到麦当劳。我当时又渴又饿,买了一大杯可乐,一个大汉堡,什么也没说就吃完了。 与定定同居对我最大的影响就是让我迅速退化为一个无能的人。生活上越来越糊涂,整天丢三落四;感情上喜怒哀乐表达得越来越直接,现在退化到只有两种感情,喜欢与讨厌,相当于舟舟的水准。 吃完后,我对定定说,我不干了,我要考研。 关于考研,我与定定对它的作用理解的是不同的。定定认为,考上之后生活会稳定一些。而我认为我可能会从里面收获一些干成一件事的乐趣,从此心态会好一些,至于挣钱数量,估计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我对考研的理解大概有以下几点: 1.学一些真知。 2.得以碰到更高明有趣的人,最好是俊美的异性。 3.如果当老师,就有可能可以体面地挑逗健美男生。 4.回家吹牛皮,让家人重新记得我是一个学习好的人(高考之后,他们忘了)。 有些目的没有对定定说过,但是老天爷知道。也许觉得目的不纯,在我考研的时候来了不少同我捣乱的人与事。时不时地让我生一场病,时不时地在我性欲难熬的时候让几个健美的男生光着腿露着腿毛在我身边晃来晃去。 考研同时,发现上述理解三条已被否决: 1.除了数学能做几道类型题,比大学时有些提高,剩下的科目大概都在扯淡。 2.没发现在考生中有高明有趣的人,傻瓜倒见到不少。考上的也很没意思,有人随地吐痰,长相偶有俊美者,千不获一。 3.我家人对我是否学习好其实并不真正关心,他们现在真正关心的是我是否有钱。 至于第三条“挑逗健美男生”,在我考研的时候,成了我一大块绊脚石。那时,我与定定要省钱,就退了房子,跑到学校去住。忽然间没有了性生活,只能看篮球场男生的毛腿。不爽!整天想着这事就忘了好好学习了。 总而言之,目的不纯,理论依据缺乏,实践过程心猿意马,最后没考上。但是,这件事对我的打击差不多是毁灭性的。因为我发现,我干不成一件事,这无论如何让人高兴不起来。 这场努力的结果好像更糟。我对自己的智力发生了怀疑,我疑心自己就是一个笨蛋。同时,我发现我比以前胖了、老了,不复为风骚丰满的风二娘了,甚至丑得好像没有性别了。并且发现再也没有什么好企盼的,又要回到耍嘴皮子跑腿的生活,而这种生活是我再也不能接受的一种状态。 不过有人说我考研考得不错,因为我终于可以知道自己考不上了。哈!说得好!人生不过就是试错法,我不过拿岁月与精力又做了一场试验而已。 --------------- 一头大妞在北京67 --------------- 定定已经毕业,我与定定在兔子不拉屎的西三旗租了一个房子。定定也很消沉,发现研究生毕业其实不过是一个屁,而我又整天愁眉苦脸非他能力所及。住的又是这样偏僻,像是陷入了只有两个人的荒岛。 闻知我没考上研究生,各路人马先后赶到,他们找我谈的事让我郁闷至极。 先是刘娜有一天忽然找到我,问我对药材生意感不感兴趣。她现在已不在那家“勃伟”公司,转到修正药业做了经销商,就是自己拿一些钱买下几个小药种的经销权。我已好久没见她,甚至都快忘了这个人。见到她后,发现她已经很像一个药店老板娘,胖了好多,烫着头发,胖胖的脚上穿着细钢管的高跟鞋。刘娜满脸堆笑,我已想不出那个当年给我脸色看的“卖(被禁止)”的中专生的模样了。 “无故献殷勤,非奸既盗”,果然,她找我其实是想让我替她跑药,就是给她打工。跑药与跑保险差不多,门槛很低,初中生、农民都可以做,何况只是小药种。我听了心里很愤怒,在她眼里,我竟然已经低贱到这种地步,成了她的跑腿,去和一群初中生和农民竞争。 药业不是不能干,但这种低门槛的行业要干也只能同厂家打交道,我怎能让她剥我的皮?我抬头看了看她的笑脸,觉得很别扭。看惯了她的冷脸,冷不丁地笑起来,觉得还不如冷脸好看。 王建国也来凑热闹,让我给他当饭馆经理。他倒还是老样子,顶着他千年不变的“转头”。王建国对我恋恋不舍,直到有一天我告诉他我有定定了。考研的时候他神神秘秘地对我说,他的同学就在负责研究生招生的事,一副能拿住我求他帮忙的样子。我理都没理他,定定考研谁也没求谁也没找,不也照样该念什么就念什么吗? 后来,王建国结婚了,再娶的是一个离了婚的女老师,两人竟然要在学校开一个饭馆。他想起有我这样一个人,让我去给他打理饭馆。 我听了感到很悲哀,饭店老板娘、卖药的,全是市贩走卒的角色,纵使我考不上研,我也不至于沦落如此,这也许就是他们眼里的我。以前,剃光头坐火车的时候,还让男列车员疑心我是小姐,帮我补了票就坐在我身边,一个劲地对我说他在太原有个夜总会生意很好……当然也有人把我看成美容美发的姑娘…… 罢了罢了,不想了,江湖气也没什么不好。 我在家等着,说不定哪天有人卖白粉也能想到我。 --------------- 一头大妞在北京68 --------------- 西三旗这个家以前就是一个村落,城市扩建之后,成了市区,以前的住户成了破产农民,靠房租为生。楼下本是绿绿的草坪,这些农民闲来无事,把绿草掀翻,热火朝天地种上了蔬菜,房前房后到处都是他们种的大葱、香菜、芹菜。长在草地上像是一块块疤瘌,招来一大群蚊虫。我不是李文,我可不敢招惹这些痴迷的土地热爱者。 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也许几年内,我与定定在京的生活就是这样了。租上这样一间房子,早九晚六地去上班,星期六星期天不用早起。没什么朋友,亦不想生育。下班后上上网,打一下游戏,这将是多么无聊的生活。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的生活,这生活同我以前相比没什么改变。 我只好又操起了上网的勾当,上网没太大意思,但总比不上要好。 第19章 竟然遇到了我的第一个网友。这是一个小男孩,我认识他的时候,我还在那个国营大厂,他还在哈尔滨读书,经常同我聊生理卫生的话题,电话里怯怯的声音,现在已经在南京与姑娘同居了,终于可以给别人讲生理卫生课了。 岁月呀岁月!他还在电话里叫我姐姐,但是已羞于提从前,后来又想起管我叫笨笨,可能觉得自己战斗值提高了,有权对女人叫一些居高临下的称呼了。 在这个小区里我认识了一个男的,确切地说是我认识他而他不认识我,住得离我很近,我是通过偷偷上他的电脑而认识他的。 有一天,我听见我的网镖一个劲地响,一看是冲击波病毒,地址是与我一个小区的,我不由生起气来。回手挨个找别人的电脑登上去,结果这个家伙的电脑竟然是全盘共享。 从电脑里的内容看,他是一个室内建筑设计师,里面有他的设计图、报价方案、他的租房协议(比我们多花了一百块钱)、他的照片、他拷贝下来的书与电影、他下载的黄色小电影(全是a级的)。 电影和书我都拷贝过来了,又找了一个很低级的小木马安装了进去,估计他的电脑早已是“马圈”了。这个家伙的收入与生活应该是和我们差不多的,他应该是一个单身,因为他电脑里面没有任何关于女友的信息。 在小区的甬道上或超市里,我天天留意着这个人的出现。我想不如不动声色地与他交往,最后吓一吓他。 这些事让我觉得在这个小区上网还有点儿意思,并想在网上写点儿什么抒发抒发感情。 同时也说明,我的生活已经封闭无聊到了很没意思的程度。 --------------- 一头大妞在北京69 --------------- 我选了一个字大看着舒服的论坛,开始大发口水帖、骂人、被骂、写文章。这个论坛里很快就有不少人认识了我,因为我天天跑上去说废话。那些废话时而有趣时而下流时而无聊,但总得有人说。我瞎说,大家就跟着瞎看。 我期望这群人里有风趣健美的男人,每次接电话的时候,我都把对方想像成我愿意想像的样子。我觉得自己快废了,哪怕比定定差很远的男人,只要是其他的男人,我都会产生很大的热情。就像那个室内建筑设计师,从照片上,他是一个长相多么普通的人,可是我还是想在小区里遇见他,说什么话吓吓他。 我彻彻底底成了一个无聊的人,以彻彻底底开始自己的网络生活为标志,同时对网络上的形形色色的人开始了最美好的期盼。因为要是不这样,我真不知怎样活下去。 --------------- 一头大妞在北京70 --------------- 很快碰到一个网友,可以说是“网恋之友”——一个真正的网恋之友,因为他不在北京,他在遥远的昆明。他的网名叫纳兰孑孓,真名其实就是人尽可夫的“李军”,四十九岁,有点儿大,不过我还是喜欢他,因为也没有接触到别的人。 孑孓同志喜欢文学,头一次给我发短消息时告诉我说我的文笔很好,用词很鲜活。第二次发短消息说对文学应该有宗教式的崇拜。 头一条我听了很高兴;第二条我觉得他很傻逼。文学有他妈的什么可崇拜的?再说还没有什么东西能让我崇拜。 他已出版一本书,现在靠给人改稿子为生,同时又在认认真真写着第二部、第三部。我看了他的东西,还行。看得出他写东西时的确充满了“宗教式的崇拜”,因为满纸都是叹词。这让我想起我的大学好友裘千尺小学时的一篇作文:“啊!朋友,你见过世上最美的地方吗?如果没有,请你来我的家乡石木!”我在网上给他发了过去,他到现在都没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在电话里孑孓同志把自己描述成一米七九、年轻时长相十分英俊的美男,最难能可贵的是,说自己虽然性能力很强但并不热衷于此,因为“自己是一个高级的人”。 他对我说了很多赞美的词,比如他说我长得很像林徽因,把我吓了一跳。以前有人说过我像风二娘、努尔哈赤他妈,但那些都是很生猛的人,被说成文秀的林徽因还是头一次。 不管怎样,他是我接触到的第一个“作家”。这个作家能写宗教式的东西,声音好听,见不到我就说很想我,并且热烈赞美我,最难能可贵的是还有一条善战的“大枪”。 虽然人在昆明鞭长莫及,电话里听听声音也是不错的。他的电话一来,我就跑出去接,理由是小灵通信号不好,其实是不想让定定听见。我只要往外一跑,定定就头都不抬地说:“又是纳兰孑孓那个老骚货?” 在某种时刻,我承认自己非常喜欢这个老骚货,因为这是人类所有美好情愫中的一种。 --------------- 一头大妞在北京71 --------------- 同时,我通过在网上写帖子找了一份工作。有一个图书公司的人在网上看了我的文章,问我想不想出书。我当时听了,心都颤了,乐得屁颠屁颠地就去跟人见面了。到图书公司门口,四季青桥紫色春花开得正艳。顺手摘下花一朵,唱着小曲,晃了进去。 楼里已有一个大脑袋长得像宋江的人在窗户后面窥视着我。此人当时就断定来者一定是大妞。结果,书的事没有谈,因为他们公司搞的都是礼品书,就是那种装帧精美、利润丰厚、正常人不会买的那种书。倒是听说我无业,让我去那儿做个企业策划。我觉得这份工作倒是很新鲜,用我一个编辑朋友的话说,也算进入京城文化圈了。 有件事,大约这是近期最让我后悔的事了。那天,同“宋江”老总谈话的时候我表现得特卖弄,基本上就是卖弄风趣,顺便又卖弄了十秒钟的风骚。我要是知道以后要到这来打工,我断断不会说那些风月的事让自己都觉得自己低贱。 --------------- 一头大妞在北京72 --------------- 就这样去上班了,那个地方离家很远,每天上班的过程是这样的:先坐上蹦蹦车,三块钱蹦到轻轨站,再花三块钱坐上轻轨在大钟寺下车,然后花一块钱倒一趟公交车。历时一个半小时,共计七块钱。这在北京算不上什么事,大部分北京人都把精力浪费在上下班的拥挤与折腾上了。加上在公司的九个半小时,也就是我每天要在这份工作上花上将近十三个小时,每天下班,回到家累得像一块扁平的东西。 到了这个公司其实是闲呆着,公司企划部的人很多,又没有什么项目可干,大家都窝在办公室里。一大堆人挨挨挤挤,有的人连台电脑都没有。我觉得真好笑,花了三个多小时的路程,就是去傻坐,不是我出了毛病就是这个公司出了毛病。 “宋江”那家伙异常可恶,用尽方法来测试我的能力。一会儿让我写出对他们公司书报产品的感想,一会儿让我在报纸中挑出读者赞美公司的话语。我问他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用?他牛皮哄哄地说:“那老师出题考学生还用回答为什么出这道题吗?!” 我被他搞得很窝火,有事让我干事,没事你瞎折腾我干什么。我不知道与他如何相处,是朋友,他不与我交心;是领导,他不按正常的程序安排工作,这种非驴非马的形式让人心烦。 来到这个公司,才庆幸当年没有考文科的研究生。这里的员工全是文科生,工资低得可怜。普通员工才挣一千多块钱,新毕业的研究生才二千二百块钱,既没有奖金也没有红包,既不管档案也不管保险,发工资还要拖上两个月,真狠。 公司女性偏多,个个是英语过了六级,经过五个小时答卷,又通过了“海龟”主编的英语面试才进来的。进来后就挣这点儿薪水,穿着全是水货。不过她们精神状态倒好,每天傻乎乎地在楼道里跑来跑去。 这个行业就算做到主编一级每月也不过六七千块钱,真是没多大意思。穷,太穷,太他妈穷! --------------- 一头大妞在北京73 --------------- 孑孓同志教我各种炒作方法,比如他让我用马甲顶自己的文章,或者让朋友来顶自己的文章;又比如文章发表在哪里才能引起别人的兴趣,写什么内容才能让别人注意。我一边听一边冒汗,想像不到我亲爱的孑孓同志竟然自己顶自己的文章。我怯怯地问,“那样做不好吧?八五八书房”“你不要迂腐!”他正告我,“大家都这样干,这是允许的!” 我有时很恨这个老骚货,他总是用各种名利来诱惑我,让我干各种我不愿意干的事,让我利欲熏心不得安宁。干了又瞧不起自己,不干又觉得自己是妇人之见不能成器。 孑孓同志对我也产生了莫大的感情,在网上让我做他的精神情人。我当时犹豫万分,没有答应,我觉得答应了就对不起定定。现在我有点儿后悔,精神就精神呗,有什么了不起。 现在我终于失去了孑孓同志对我的迷恋,这让我很失落。无论如何,就算是网恋,也是人类美好情愫中的一种,失掉了总是不开心的。 我感到我自己真的很迂腐,比如不肯用马甲;比如为了让孑孓同志对我死心呈现出一副他最不喜欢的农妇的样子。我最终没有伤到孑孓同志,因为他伤到了我——他在没有得到我的肯定之后,迅速转移情感,同一个山东大妞打得火热。 第20章 但那时,我还不知道这些,我只知每天乐颠颠地接他的电话,或等他的消息。只要打开电脑。看到他留下的“大妞,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就心里塌塌实实地该干什么去干什么。 --------------- 一头大妞在北京74 --------------- 我深深为那份工作苦恼:一是因为它耗时太多——十三个小时,几乎耗费我所有的时间;再一个原因就是这份工作无事可干。 这不像国企,无事可干是正常的。这是民营企业,无事可干就意味着我在公司没能站住脚。虽然我的最终目标就是在公司无事可干但挣钱多多,但目前这种无事可干是令人头疼的一件事。 春季里的某一天,一个出版社的人找到我,谈出书的事。本来说好周末见面,可是我迫不及待地把约会定在星期三。我像在荒岛上待了很久,见了人亲热得不得了,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嘴,东说一句西说一句经常跑题,搞得对方很难受。 自从考完研后,我就几乎不会与人打交道了。考研时在学校中过着很封闭的生活,弄得现在说话不是出口伤人,就是热情过头,动不动还跟人说掏心窝子的话。与那个宋江见面后,就同人家说了好多掏心窝子的话。那时以为他要出我的书,说完之后,发现两人关系并没因此更好,搞得自己很没意思,正合了那句话——“交浅言深”。还有一次一个电视台的编导想让我做一个考研的节目,就是因为我太过热情把对方吓跑了。 那次见了出版社的编辑也一样。人家随口说几句我文章里的话,我就激动得把人家看成了知己,差不多把自己的老底都告诉他了,简直把他当成一个很要好甚至非常要好的朋友。可实际情况却是这个编辑嫌我的东西小、句子糙,让我再写一个长的、精的才行。 这个长的、精的东西让我再也不能安心,像一只小手一样天天挠着我的心。 公司有一个女名人,已经出了几本书,在网上用google勾她一下,大约能勾出几十页。她在公司里做主编,并不是天天都在,来的时候开一辆自己的车,用中式真丝衣服把自己打扮得很名人。这个女名人与我年纪相仿,但思想高度并不比我高。我看过她的文章,有与她地位名望相符的高傲与机智,现在是有名有利有保养。优越与闲适写在她脸上,阶级差别很明显,这让我万分感叹。 有这样的一个名人在身旁提醒,我天天想着我的那个长的、精的东西,我他妈利欲熏心了。 --------------- 一头大妞在北京75 --------------- 纳兰孑孓好几天没有上网,凭着直觉我知道这里面有事。遇到他的时候我问他是不是有景,他说他同一个山东大妞电话聊得火热。我听了心里一阵失落,打字过去问:“靠,你们一定干上了,我在这边都闻着味儿了。” 他回说:“没有,她在山东。”又说,“你不答应,难道让我一直等下去吗?”我无语,什么事情都得讲规则。我不是不讲规则的人,可是我还是难受,他居然连一个谎都懒得撒。 从这以后,这个孑孓同志再也不掩饰自己的感情,在我面前大肆讲他对女人的喜好。号称他喜欢瘦的、细白皮肤的、高雅的、矜持的……总而言之,就是喜欢装腔作势的女人,最好这个女人再穿一件真丝睡衣,拿一杯带颜色的酒。 这让我非常反感,在我面前说喜欢同我类型相反的女人,这事让我有一种挫败感。最可气的是他的态度,好像说的是与我完全不相干的话题,用的全是那种同朋友哥们商量事的口气,不厌其烦地向我描述一个又一个娇小白净的南方姑娘。“我对二十五岁以上的姑娘全无兴趣!”天,他以为他是谁!我从没当他面说过自己对四十岁以上男人的性生活能力相当蔑视,他凭什么拿“二十五岁”来刺激我? 我恶毒地问他:“你泡不到那些姑娘,是不是因为你不行?” 他答:“没有,我这方面很厉害的。” 我又问:“算了吧,谁信呢?喜欢娇小干瘦姑娘心态的潜意识里不就是觉得自己不行吗?” 他说:“行不行这样说没用,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 行不行与我没有关系,他不过是一个很自我的文人,在自私心理方面只比我高不比我低。我们很快看清了对方的面目,他还经常问我:“你这种女人怎么还会有人要呢?” 我回答说:“是啊,我也奇怪呀,就像我不会选你一样,谁会同你这样自私的人谈恋爱呢?”很快又附加一句,“你对我不感兴趣正如我对你不感兴趣一样!” 话出口后,我感到自己的心一下子有抽痛的感觉——这就是前几天还在同我网恋的人,还在说“一日不见大妞如三秋兮”的纳兰孑孓,现在这些话一句一句像刀子一样割碎了这份感情。 “问木女士好。”他打字过来,木女士是指我公司里的女名人。我同他说过,他也早知女名人的大名,显然我描述的女名人正是他心仪的那种女人。 我没理他。 “问木女士好!”又来一遍。 我回他说:“你信不信?你再说一遍,我就把你从qq名单里删掉!”我当时已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想不如就此算了,省得整天让这个“高级”的人处处拿话刺激自己。 他没有再说话。我最终和他做了朋友,如果那能算友谊的话。 --------------- 一头大妞在北京76 --------------- 这时,公司有一个到延庆出差开会的差事落到我头上。 这本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可是与我同去的是编辑部的一个小事儿妈。这个事儿妈年纪很小,是总编老头身边的红人,表现欲极强,没给她几吊银子却让她表现得像个刚上任的学生会干事。她端起脸煞有介事地同我谈了大约一个小时的会议事项,其实不过就是那几个房间谁来谁走、钥匙怎么转交等等。 我觉得真丧气,摊到这样一个事儿妈,年纪轻轻就把脸端成这副样子。同时我也听不得她那一口郑重的普通话,那是我家乡做作的女孩经常用的调子,同这样的人一起出差没一点儿意思。 第二天,那个事儿妈就走了,接替她的是一个新来的研究生。事儿妈走之前又把开会事项同这个研究生说了一遍,愣把研究生说蒙了。我对研究生解释说,没事儿,就是这几个钥匙都交给谁,研究生这才明白过来。我们俩只有一个录音笔,白天我们忙着会务,晚上没有精力再整理出七个小时的录音,再说整理出来的不是电子版也没用,因为最终还得弄到电脑上。 那个研究生就给总编老头打电话,问能不能送一个笔记本电脑来。说到笔记本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这个研究生来之前,一个劲儿地问事儿妈这儿有没有笔记本(电脑),事儿妈郑重回答,当然有笔记本(公司印刷的小册子)。 这个电话不打还好,打完麻烦了。总编老头的答复是我认为至今也只有那几个拧灯泡的意大利人的笑话可以媲美的。老头是这样说的:“笔记本没有。你们白天录音,晚上公司派车把你们接回来,把录音导到公司电脑上,整理出来,第二天再派人把你们送回去。你们俩人轮流回来。”我听了觉得匪夷所思,这简直就是意大利人拧灯泡:上面的人不动,下面的人抬着上面的人一起旋转。 要是觉得这个会重要,那就拿出一个笔记本;要是不重要,我们就整理出一个大概完事。耗油耗人地从延庆跑回来就为了导一下录音笔? 我把电话打回去对老头说:“白天开会,晚上坐车,我们没那个体力。” 老头在电话里牛逼烘烘地说:“你没体力,我可以派别人去。” 我说:“好,你派别人来。” 放下电话我脸都气青了。老子就是丢掉工作,也不能让你当猴耍,拉来拉去晕车呕吐地做这种没价值的贱役! --------------- 一头大妞在北京77 --------------- 晚上,待在延庆的宾馆里,忽然很寂寞,就给纳兰孑孓打了一个电话。我喜欢听他的声音,温缓低哑,好像不太热衷于性事的出世者。不过突如其来的笑声立即出卖了他,他的笑声短促,戛然而止,像打哑枪,一下子就泄露了他尚存的童真。 孑孓有一个和我一样的爱好,就是从美丽异性身上寻找感情慰藉,这样的人从心理学上说都是纯真的人。不过他比我手段高明,他能端得住;我不行,我一见美男就露出馋相、热情过头——这可能源于我们自身性欲的强弱区别。我发现,性欲强的人很容易表现得很热情;相反,性欲弱的人往往表现得很清高。这就是为什么一个面黄肌瘦的性冷淡的姑娘有很多追随者的原因,因为她不稀罕他们的性(她稀罕他们别的东西)。所以,有时我非常羡慕那些性冷淡的姑娘,从中国人眼里看,这些性冷淡、装腔作势的姑娘才是最贞节的好姑娘,也就是说女人性欲强弱的差别最终决定了这个姑娘所能得到的被追求男人数量的多少。这很好理解,(禁止)这个行业不就是因为有这种差别才出现的吗?不过表现在钱上更直接罢了。有时我想我不如就此把卵巢割了彻底没了性欲,从而能得到最多男人的追求。 和我相比,他还有一个优势就是长得好看——这是他说的,我没看见。 第21章 手段高与低都无所谓,这个多情的爱好本身就是一个犯贱的爱好。喜怒哀乐都寄托在别人的回应上,很容易受伤。 孑孓同志这阵子很受伤,因为有几个娇小美丽的年轻女同事没理他。这说明,这几个娇小的女同事的性欲比孑孓同志还低,还能端架子。同时也说明孑孓同志也没什么别的她们稀罕的东西拿得出来,比如房子、钞票、社会地位之类。我劝孑孓同志把这个爱好戒掉算了,他说不行,这个爱好他决定保持一辈子,全靠这个活着才有滋味,看来他下半辈子还会接着受伤。不过他已经针对自己的情况发明了一种叫“全凭气质”的方法,就是“端着闷骚”的别称,据说还挺管用。看来他利用了另一种人性,叫“人之初,性本贱”。 我也只不过是劝劝他而已,我自己有同样的爱好,我怎能不知道这是放弃不了的东西。我喜欢孑孓同志的这点儿纯真,现实生活中这样的人并不多。听他大肆说着别的女人的时候,我心里也不好受:那些做作的姑娘有什么好?不过是拿性欲差别换世俗利益的假正经罢了奇qisuu.书。放着我这样纯真的姑娘不来赞美追求,倒是朋友一样推心置腹地同我研究“泡妞兵法”,让我很是失落。 谈话最后,孑孓同志得知我正在遭受“意大利拧灯泡法”,劝我:“以写东西为重,辞职算了。” --------------- 一头大妞在北京78 --------------- 总编老头还真派人过来了,就是事儿妈。看到事儿妈端着脸,我心里觉得好笑,我不过冲撞了总编老头,你对我生哪门子气啊?!我想以后我要是能开公司,我一定要找到像事儿妈这样的员工,给多少钱都无所谓,人家干的可是“事业”,这是她同我说的。 我就这样提前回去了,也算休了半个周末,不过由于是这种情形回去的,多少有些郁闷。车走到马甸桥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的晚上,望着路两旁漂亮的会展大楼,想起自己来京后的种种不顺,基本就是:路越走越窄,人越长越肥。 定定是一个让我无法理解的人,对什么事情与我的观点都不一样。他对别的女人一点儿兴趣也没有,每天回家就是玩他的“足球经理”,偶尔也看“自拍网”,对那种用数码相机照出的黑乎乎的器官特写能保持面不改色、不嫌恶心。我一眼也看不下去,太丑陋。在体育项目上也是如此,他对那种胜负感特别强的项目感兴趣,比如足球和棋类;我则对观赏感强的项目情有独钟,如花样滑冰与体育舞蹈。 我问定定喜欢我什么,他的答案有好多种。刚开始的时候说因为觉得我善良;后来又说因为我好玩,像一个大玩具;最近的提法是这样的:能搞定一个大胖老婆,说明他有能力——基本上就是随口胡诌,想哪儿说哪儿。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定定爱我,而我不爱他。我谁也不爱,包括我自己。这是定定说的,我也同意。我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失去了爱的能力,所以我动不动就想死。 那天定定搂着我的时候对我说,实在不想干了,就把工作辞了吧。 我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定定宠我才同意我辞职写书,可他在心底里瞧不起这件事,认为这件事不值一哂,太不靠谱。我得不到他的鼓励只能得到他的妥协,这让我很难过。 --------------- 一头大妞在北京79 --------------- 我终于决定在家写我那个长的、精的东西,请了一个月的长假,也不知道回不回得去。 不知哪一天,终于一个人在家,可以写出东西来了。写出的一刹那,心很静,不再浮躁。套用一句很傻的话:“我写故我在。”这种创作的感受是很舒服很快乐的,让我想起很久以前在大学当宣传部长画宣传画时的情景。那时,接到一个任务会想很久,然后拿一把大刷子认认真真在大宣传版上聚精会神地涂来抹去,满身的颜料。看着自己的想法从各个色块中浮现出来,再加上来往的人叫一声“好”,心里很静,快乐异常。 天天在网上挂着,有很多人找我,其中有一个叫“三文鱼”的同我关系甚好,我们俩每天打招呼就是操来操去的。这个“三文鱼”在网上也是一个老游击队员,白天睡觉,网上熬夜的那种。看了一下他的东西,端着写的,属于中文系科班出身人的那一路调子,看了记不住说什么,总之都是他有理。不喜欢,也不甚讨厌,怎么说也算是纯文学吧。看了一下他的资料——“在京”,问:“在京做什么?”答:“卖盒饭的,英雄不便问出路。” 写累的时候,我就去骚扰一下“三文鱼”。 第二天睁眼的时候,已是上午十点多,定定早已不知去向。 --------------- 一头大妞在北京80 --------------- 如果走路时有人向你微笑,千万别以为自己长得好看,那定是自己踩到了牛屎。当时文章写得顺手,我高兴得忘乎所以,全然忘记了自己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于是,到处找人谈感受。谈感受这件事,可不是轻易玩的,弄不好,就像那只饿死的驴一样,两头稻草都吃不着,临死还在做着选择。 先是同纳兰孑孓谈得昏天黑地,大都是我在谈所谓的创作感受,电话卡打废了两张,那感觉就一个字:爽!纳兰孑孓在电话那头忽然来了一句:“你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挺好听的。”我听了一愣,孑孓同志的老毛病又犯了,不把我教导成林徽因他大概觉得自己没尽到责任。我听了不舒服,操,只记得我的粗俗,就没记得我有别的好。林徽因我不想做,因为我不是那个类型,我对他说“大胸美作”我倒是想做,进而解释“大胸美作”就是“大胸脯美女作家”的简称——网上的新提法。“大胸美作”这个词大概刺激了他,孑孓同志忽然无限温柔地说:“到了北京,我一定与你华山论剑!”我愣了一下,低声嘟囔:“我……我没有剑。”电话那头又传来孑孓两声哑枪。 放下电话,神情有点儿倦,就是神经高度亢奋后的那种疲倦。有点儿写不下去,自己还没意识到是话说多了。 后来又见过一个女书商。与这个女书商见面,我肠子都差点儿没有悔青。 这个女书商是一个好心网友介绍的。那网友是海外学子,年纪轻轻,一路顺利考学到海外的那种,因此说起话来有几分狂妄,少年得志使之不知天高地厚。 书商我是见过的,但这次既然是好心的网友介绍来的,我决定自己掏腰包请客。女书商叫李清,长得意气风发,人大中文系研究生,专业是“文学评论”。她话一出口,我发现李清与那海外网友一样,用的全是“人定胜天”的口气。 李清用了大约二十几个不同的名词评价了我的东西,听得我目瞪口呆;接着又给我讲了几种文章结构技巧,举的例子全是我从来没听说过的外国名著;最后她建议我写东西的时候最好用不同的角度,就是以各个主人公的角度多层次叙述这个故事。 我当时听得是佩服至极,觉得这只有黑泽明拍电影的时候才能想得出来。同时我又觉得自己除非得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才能写成那样,我这些小东西实在犯不着耍这么大的把式。 至于出书的事,她含含糊糊,开的价格又很低,好像是在帮我忙的样子。我有点儿不高兴,我最烦这种不清楚的关系,朋友不朋友买卖不买卖的。 至此,终于知道文学评论者是我这种写手的大敌,写东西之前万不可与这种人谈话,同时我也对这种专业产生了莫大的反感,觉得“文学评论”就是“自己写不出来文学而瞎评论”的简称。曾有一个女作者写了关于书评的文章,她说:那些写在别人书前面的书评呀,就像是寄居在原作上的蛆,无论原作者怎样卖力,几句简短的话就把原作者的东西形容殆尽,并自以为是。现在想起来那女作者肯定也有过和我一样的遭遇。 但当时还不知这次谈话对我的杀伤力,只记得两个女人声嘶力竭地喊了老半天,谈的都是玄而又玄的东西,惹得旁边吃饭的人时不时瞅一眼这两个高谈阔论的疯子。 --------------- 一头大妞在北京81 --------------- 回去的时候已是晚上。我到了小区门口,坐上一辆三轮车,亢奋劲儿还没有过去。我坐在车上大声唱歌,高音处都走调了。车夫在前面也放声高歌,两人各唱各的,谁也不影响谁。 忽然听见有人喊:“大妞!”夜色苍茫中看见定定停在路旁,原来是定定看时间太晚到小区门口接我。幸好我在车上大声唱歌让他听见了,要不两人就这样岔过去了。 定定坐上来后,车夫不好意思唱了,剩下我一人神经亢奋地高声唱歌。 到了家门口,我把钱给了车夫。车夫跟着进了楼道,对着灯光把钱往钱夹里放。我觉得这个车夫真谨慎,谁会少他那几个钱! 突然看见车夫和我们都在“哗啦、哗啦”地往外拿钥匙准备开门,原来他是住在我家对面的邻居!一个靠蹬三轮为生的破产农民!! 为了怕他尴尬,我赶紧同他打招呼。 他对我们笑了笑,问:“你们来北京做什么?” 我是做什么的?我当时都不知怎么告诉他,想了想,告诉他我是打字的。 第22章 邻居说:“啊,打字?在电脑上打字?不错呀!”说着露出羡慕的神情。 进了屋我们无限感慨,以前每次坐三轮都觉得那些“祥子”真可怜,风里来雨里去的,为了赚得那一点点儿血汗钱,但从来没想到“祥子”就住在我们的对面。 他们做三轮车夫,在北京总算还有一套房子。而我这个让他羡慕的在电脑上“打字”的人,却是真正的流氓无产者,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 我坐在沙发上,忽然间发现自己真的很疲惫。是说多了话神经高度亢奋之后的疲惫,像一个放了气的扁平皮囊,倦得不愿再上电脑看一眼自己写的东西。 --------------- 一头大妞在北京82 --------------- 与女书商谈话的效果很快显露出来,我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了。天,假期马上就快满了。 那几天定定有一个任务就是统计我的字数,这是他最快乐的事。字数够了,我就可以上班了。上班,上班,他非得把我修理成一个正常的闹钟才放心。 我被他烦得要死,一见他闪着大牙过来拿鼠标,就立即把自己的东西捂住。他就像一个催产的接生婆,我却总是生不出孩子。他不在乎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只要生出来,就算完成任务,因为他本身就瞧不起这个孩子。而我却想生一个活泼健康招人喜爱的大胖小子,但好像又没这个能力。 写顺的时候有多少快乐,写不出来的时候就有多少郁闷。 出版社的编辑打电话过来,又按着他的想法同我说了一个小时的话,我听得有气无力。 我生不出一个让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满意的娃,也生不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娃。至于是谁不满意在先已经无所谓了,反正自己的东西就像爱因斯坦的小板凳那样不招人喜欢。 我预感到这次可能真的失败了,有点儿像考研成绩出来前的感觉——虽有一些侥幸,但终究觉得自己考得不好。 --------------- 一头大妞在北京83 --------------- 终于写不下去了。 小心翼翼地给公司打了一个电话,看还要不要我。 公司竟然同意我回去上班了。我像一个迷途知返的出墙少妇,感恩戴德地穿上刚在中友买的套装,打扮得像一个正经人跑回去上班——三轮车、轻轨,公交车。一路上安慰着自己,就做个踏踏实实的上班族吧,全北京的打工族不都是这样活的嘛。 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我不过在家待了二十几天,外面已有了葱郁的夏天气息。公司旁边绿草萋萋长了一满坡,抬头看看艳阳天,想起那句名言——蓝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 在公司门口遇到了几个同事,大家亲热地打招呼,一起进了公司。我忽然停了一停,她们问我干嘛,我说好久不来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大家一阵哄笑。的确,竟然有种羞怯的感觉,仿佛全天下都知道我没写出来啥,又小心翼翼又多余地出现在这儿,凭的是当日自己浅薄的卖弄。 这回我的工作是在网上查客户资料,就是在百度上一条条搜索记录。 我身着一千多块钱的套装,神情凝重地坐在电脑前一条一条地查,装模作样得连自己都觉得可笑。要是有一个软件能自动搜索资料,我是不是就得失业? 想起以前的一件事。那时我在一个国营大厂工作,有一个顶头上司说他以前在销售部做内勤,就是来回跑腿转送电报。那时很落后,传真机没有普及,内勤不如外勤挣得多,他就申请到外去跑外勤。 他的领导最终同意了,然后对厂长说:“那xx走了,你得给我们配一台传真机。” 时代变了,这种没意思的工作性质没有变。到处都有这种廉价的机器人,每天复印、打字、来回送文件、到网上搜东西,各个年龄段都有。只要是这种机械的没有创造力的东西,不管你身着几十块钱的衣服还是几千块钱的衣服,同样是低级而没意思的。 三轮车、轻轨、公交车,搜索软件、十三个小时,睡觉。重复n遍,死亡。 --------------- 一头大妞在北京84 --------------- 就在我甘心做一个搜索软件,想当个卖命的顺民的时候,公司又把我炒了,这简直岂有此理。当时我正在认认真真地给他们跑客户团旅游的事,大热的天,qi书-奇书-齐书到处联系住宿与旅游的地方。那天在走廊上还看见了大脑袋老总,他特意含笑而立在那儿瞅了我很久,我还以为是因为我穿了一套新衣服。 我气急败坏,羞愤难当。想炒就别让我回来,回来傻乎乎地表完了忠,又被他们一脚踢开,简直拿老子当猴耍。 我不能原谅“宋江”,这事应该由他来告诉我,我多次向他打听公司对我的意见,如不合适我就走人,他却选择了一个这么让我难堪的形式。忍受半天的难堪到各个部门签完了字,在走廊上看见“宋江”,他竟然没有同我打招呼。我冷漠地瞅着他那张老脸,心里觉得没意思极了,这就是前两天在酒桌上还同我谈笑的一个人——一个号称我朋友的人。 走之后他一直没给我打电话,意料之中。 来的那天,我下作地与老总坐而论道地卖弄风情。 走时“宋江”在走廊上阴沉着老脸。 大脑袋老总在走廊上露出看猴一样的笑容。 我晃了晃头,不愿再想了。 要不是他们还欠着我的工资,我真的不想与这个公司发生任何关系了。 --------------- 一头大妞在北京85 --------------- 回来之后,我沉沉睡去,什么也不想。去他妈的狗屎书!去他妈的十三个小时!去他妈的什么大脑袋宋江! 天天上网与“三文鱼”等男人胡扯,这些男人给我发好多表情符号,一会儿是害羞的,一会儿又是惊叹的,这种现象让我匪夷所思。越是年龄大的男人越愿意整这个,很多男人经常找红脸娇羞的,或者是用手捂住嘴像小女孩窃笑的那个。他们有时根本就不同你说话,全是一串串的表情符号,最后还要送你个铁锤锤头。 不知是我太强悍,逼出了他们的童真,还是他们全体都有童年缺失症。 不再想自己腹中月份不够的娃,想也没有用,还是写不出来。 纳兰孑孓发来一句:“你就这样堕落吧。”看完后腹中一阵抽痛,定是那娃在踢我。我没脸回他话,他给我出的主意我一个也没有用,他甚至给我想好一个长篇,连名字都想好了,我就是不想写。我对他说不想当什么林徽因,不想装什么女贵族。我的高明在于我的想法,而不是压扁了声线的女真丝睡衣!其实我受不了的是他公事公办的口气,这与他谈那些二十五岁的女娇客时是多么的不同。对女人的爱慕是对女人最大的尊重,他就这样在我面前尊重别人而忽略我,枉将我气煞也么哥,也么哥。 那就这样吧,这样堕落吧。啊,啊。 --------------- 一头大妞在北京86 --------------- 战场一点儿一点儿地从城北转移到城南。在北京,与文字沾边的东西大都在城南,就连那些酒吧和迪厅也都集中在城南一带。偌大的北部海淀区连一个迪厅都没有,五道口的“杰克逊”本来就不咋地,现在还倒掉了。只因学生太穷,没人去。 外国俗语有云:don'ttroubletroubletilltroubletroubleyou。直译过来就是:不要麻烦“麻烦”直到“麻烦”麻烦你。相当于中国的“不要自找麻烦”。 我与“三文鱼”都是爱找麻烦的人,很快就见了几次面。 每次等“三文鱼”的时候,都是在建国门旁边的麦当劳。耳旁听得麦当劳里特有的躁动不安的音乐,一个自恋自爱的男人hip-hop的宣言—— 啊,我就是这样! 会玩的男人才有种! 啊,我就是这样! 会玩的男人才有种! 对“三文鱼”的印象就是那个hip-hop宣言的男人。 “三文鱼”很奇怪,每次与我见面都领着一两个男人。这些男人中有厨师、有卖木材的、有做电视的,有写文章的。实在找不到人,宁可把酒吧老板叫过来一起瞎聊,让我怀疑他是不是有群p的倾向。 “三文鱼”虽长了一张破布脸,倒是很有趣,能说能笑,多才多艺。他还很自恋,一起唱歌的时候话筒想不起来给别人——这种人被称为“麦霸”,麦克风霸王的意思。 “三文鱼”就凭那一点儿有趣,很招我喜欢。 喜欢别人是一件麻烦事,但不找麻烦,又能干什么呢? 每次与“三文鱼”见面回来,都有一种游戏一样的不真实感,感觉空落落的,过后又盼望着他的电话,因为总算是找到了点儿事做。 --------------- 一头大妞在北京87 --------------- 麻烦是这样的一种东西,当你想一帆风顺地干点儿什么的时候,它总是千方百计地跳出来骚扰你;当你无聊至极想找它搞些刺激的时候,它又装得像一个性欲低下的无知少女,让你找不到下手的门路。 失业之后,想找“麻烦”都找不到了。 第23章 我天天赖在沙发上看电视,要么上网看一些无聊的帖子。我盼望着电话响起,能有一点儿“麻烦”。 麻烦,麻烦,谁能给我点儿麻烦? 没有,什么也没有。 当电话第七天没有响起的时候,我删掉了所有的电话号码。我不能容忍自己到处给人打电话找“麻烦”时的那副贱样。 路越走越窄,人越长越肥。生活到最后已绷成了一根弦,“丁丁嗡嗡”弹几声,终汇不成一首曲子,更别提什么华丽的乐章。 纳兰孑孓不再催我写东西了。他这次给我发的消息说他干了一炮,很爽。 我问他同谁。 他回答:“这同你没关系。” 这同你没关系,说得多好。 我一声不吭,看他还能说出什么来伤这段感情。 隔了一会儿,他又发来了一句:“你骨子里是农民的东西,不知不觉中会流露出来,你要时刻注意。” 他以为他是谁,一个高级的贵族? 五分钟后,我闭上眼叹了口气,把他从我的电脑里彻底删除!接着又把电脑里所有的人都删除了,我已不期待从他们那里找“麻烦”了。 --------------- 一头大妞在北京88 --------------- 端午节来了,邻居家门上都插满了艾蒿。马路上到处都打着卖粽子的广告。 上午到海淀区黄庄中关村大厦一家公司面试。去了才发现那公司是卖几千块钱小软件的小作坊,公司连老板带员工都挤在一间屋子里,老板竟然开口闭口地问我有多少客户。放屁,我要是有那么多客户我来给你打工?我无法想像该怎么与这头蠢猪打交道。 定定说晚上不回来了,要与同学吃饭。我什么也没说,放下电话,电话里的小人不停地追问,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天阴沉沉的,像要下一场大雨。 一个人趴在窗前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空、邻居家疯长的蔬菜,绿得不怀好意的树叶。一切就像俄罗斯阴郁的油画,只差条条狂斜的暴雨。 待到晚上,没有一个电话,心里郁闷至极。想给“三文鱼”打电话,才发现,电话号码早删了。凭记忆拨了过去,里面有一个中年女人粗声问找谁,我忽然发现我连“三文鱼”的真名都不知道,于是小声地说了一句:“三文鱼。” “找谁?” “三文鱼。” “有病!” 然后便是忙音。 我有病?是,我是有病,我病得还不轻。 窗外已完全黑了,但是雨一直没下。 挑了一件桃红色吊带上衣穿上,找出一个两年前的口红。出门打了一辆车,对司机说我想去一个人多热闹的地方,司机说那就去“芭娜娜”吧?我说好。 路过药店的时候,我去买了一瓶安定,或许能用上。 到了里面,为时尚早,只有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在舞池。那个男人又高又壮,笨拙别扭地一个人独舞。我觉得这个男人就像我,年岁不小了,却没有舞伴,只能傻逼一样独自跳着最难看的舞步。 生活一直是狼狈不堪、乱七八糟的,却拼命在用试错法努力,结果不过就是从一种狼狈不堪走向另外一种狼狈不堪,不知试到什么时候是一个尽头。 我看见一个飘在空中的我同一个躺着的我谈话。就像《色情男女》里死后的尔冬升宽慰一个要死的人一样。 空中飘着的说:“喂,伙计,为什么不振作一下呢。只要往好处想一下,挺一挺就过来了嘛,失败了可以重来嘛!” 躺着的回答也同尔冬升一样:“我是人呀,是人总得要体面,有情绪嘛。” 飘在空中的立即明白了,打了一个响指,道:“嗯,这就是做人的弱点。” 这样想像着,又觉得不对。飘在空中的我头上应该再有一个光环,这样形象会好一些,只好又重新想一遍。 当我第n次想像着这个场面的时候,舞池里已充满了人,我再也没找到刚才那个独舞的傻逼。 或许,这个晚上我不会回去了。定定再也找不到我,他也不必悲伤,也许我找到了更好的存在方式。 我也许就是他走路时抬头看见的一朵肥白的玉兰,或者是角落里他踩到的一片墨绿的苔藓,或者是在小河边拣到的一块石头,再或者是窜过他身旁的一条糊糊涂涂的土狗。 总之,我并没有离他远去,只是不再以人的形式出现。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part1 *************** 以前的学校简直就是青少年疗养所,什么也没教。听说我们那届是第一批计算机专业的学生,连课程都安排得不对,记得第一学期是学foxpro,奇*shu$网收集整理后来那个系主任——一个秃头、对计算机什么都不懂的家伙(他是学机电的),听了我们的反映后认为这样不对,就在第二学期让我们学dos入门和五笔。妈的!错上加错。如果有一天我能再见到他,我会狠狠地骂他一次。记得有个老师以前是修拖拉机的,课讲得稀松,上课时喜欢穿个白大褂,像个打饭的。结果我们那届的学生既不会编程,也不懂原理,毕业后基本上都在干与本专业无关的工作。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1 --------------- 二○○三年,我在北京航空航天大学考研。如果你那时去过北航,见过一个白白胖胖的姑娘,穿着破烂,背个被太阳晒褪色的书包,无论春夏秋冬,都戴一顶帽子,有时还戴着一个口罩,像个神秘的克格勃,风风火火来往于学校之间,那就是我——北航考研大军里的一员。 刚来时我还只有一百一十几斤,还算是可以吧。可是万恶的考研事业,把我摧残成一个一百三十斤的胖妞。我穿的是五道口十块二十块的地摊货,脸上擦着一块五一瓶的甘油,洗面奶根本就省了,睡的是每月二百块钱的床铺,天天同一群成人自考的小姑娘在一起。 没有娱乐,没有打扮,没有交际,也没有性生活。因为考研,我和男友没钱出去租房,也不想去西门开房,认为又脏又不安全。 现在,我自我介绍一下。女,二十八岁,计算机专业毕业。由于大学的学校太糗,加上本人又懒,所以什么也没学会。毕业后靠卖东西为生,在一个国营大厂里混了几年,想起考研。 由于在社会放“羊”太久,每次坐进教室,心里都不能平静。总是回想前尘往事,偶一小事,莫不令我感到无地自容。我总是这样时常自责以至于无法安然。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2 --------------- 以前的学校简直就是青少年疗养所,什么也没教。听说我们那届是第一批计算机专业的学生,连课程都安排得不对,记得第一学期是学foxpro,后来那个系主任——一个秃头、对计算机什么都不懂的家伙(他是学机电的),听了我们的反映后认为这样不对,就在第二学期让我们学dos入门和五笔。妈的!错上加错。如果有一天我能再见到他,我会狠狠地骂他一次。记得有个老师以前是修拖拉机的,课讲得稀松,上课时喜欢穿个白大褂,像个打饭的。结果我们那届的学生既不会编程,也不懂原理,毕业后基本上都在干与本专业无关的工作。 我这么说只是向你表明,考研对我而言是多么难的一件事。我得从头开始学高数、概率、线性代数、英语、专业课。妈的,我好比是郭靖学艺,全凭一股刚勇之力,打通了一个又一个关节。当我把数学、英语学完之后,我差点儿像王小波说的那个傻大姐,对天大喊一声“我会缝扣子了!” 学习的心得就是数学真好,博大精深;英语真差,只要下功夫学几个月,就可以考过线。继而非常瞧不起英语专业的人,尤其是英语专业那些学得不好的人。认为他们是一群笨蛋。只有没任何天赋,什么也学不了的人才去学英语。 我想我讨厌英语的原因可能跟我遇到的人有关。我遇到了不少肤浅的功利的学英语的妞,会几千个单词,天天想泡老外,见到老外就像解剖医生见到死尸一样高兴。 说到这我又想起板牙杰——我的一个室友,东北妞,一个学中医的人。在老家学了五年,毕业后无业,“来北京找机会”(她的原话)。自以为很美,大傻个,两个板牙,一口东北土话,说自己信基督教,我看她是想借此来结识一些来北京传教的老外,并把此当成一种炫耀,把与老外的合影一一贴在墙上。她刚来时想考研,继而嫌辛苦又去学英语,学了一年的成果就是成功地和信教的老外挂上了钩。一个肤浅、愚昧、功利、虚荣,满脑子找人傍的东北妞,不说她也罢。 我就是与这样一群人相处一室,我尽量不让自己的厌恶感流露出来。 我越来越胖,胃却越来越不好,我真奇怪这两种情况怎么会同时出现在我身上。我得上了神经官能症,动不动就呕吐、发烧。我像一个白白的、水水的、软软的、不经事的大蠕虫,一步一步蠕动着向我的考研目标前进。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3 --------------- 如果你去过北航,一定知道北航的南边是繁华的知春路,每个店铺的东西都死贵死贵;北边和西边就是破烂的农贸市场,到处跑着皴红了脸的、脏兮兮的、可爱的摊主们的孩子。 第24章 我很喜欢他们,每次都用手弹弹他们的脸蛋,回应的是他们农民母亲受宠若惊的讨好的笑容,唉!我亲爱的农民姐妹呀! 由于这里交通便利,所以以北航为中心衍生了各种各样的寄生物,有各式各样的草(又鸟)学校因此而生,有北京应用技术大学、新东方第二教学区,和各种各样的花样繁多的自考与成人高考类学校。 每天挤在教室里的没多少是真正的北航人,到处都是那些考研者和自考者用来占座的破书,当然好书是不会放在那儿的。那些人真无耻,把教室弄得像他们家,书桌抽屉里满满地塞着他们的东西,有过了时的考研材料、洗手用的香皂、糊满茶锈的富光杯,还有骚娘们嫌冷又不肯多穿衣服时用的“盖腿衣”,而且永不挪动。 一派欣欣向荣的小农多贪多占的景象!我数次想到教室前面大喊一声“够了!给北航学生留点儿空间吧!”每次都是忿然压抑下来。我总认为,你在人家的校园能借一桌一椅还有满室的灯光已经不错了,还想贪婪到什么程度? 我喜欢大大的阶梯教室,尤其喜欢最后一排,因为无人注视感觉舒服,不过那也是情侣经常选的地方。常见一对一对地在那儿接吻,总怀疑他们是不是为了给我看的——那么投入,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男生还时常翻翻眼睛。 最可气的是有的家伙放屁的问题,每到天气冷了总有人穿得很少然后紧闭门窗,你哪怕是开一条缝,都会被人无情地关死。显然他们认为屁味和二氧化碳最能取暖。每到这时,我就两个脸蛋潮红,像发了情一样目光红赤。我是过敏性体质,各种器官特别敏锐,所以备受恩宠地闻到各种屁味、走廊的尿臊味和各人嘴里发出的浑浊的二氧化碳味。 这个问题在“非典”刚过去的时候得到了解决,那时我突然发现所有人都在按我的主张生活。他们勤通风、勤洗手、喜欢擦桌子。“非典”呀,“非典”呀,你暂时给我带来了黄金时代!!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4 --------------- 说说“非典”吧,二○○三年四月十三日,我开始相信北航有人得“非典”了,我和男友每晚见一次面,主要是他向我汇报情况,功能是制造紧张。他消息灵通,身体力行,我们最先在北航戴起了口罩。四月十八日听说空姐班有人得了“非典”,我就住在双航附近,看到那些面容不错、打扮恶俗的小妞在搬家,更是吓得不得了。我得出结论,谁让她们臭美穿得少,冻得没有抵抗力了,要不怎么就她们得了此病? 二○○三年四月十九日。 我与男友逃回老家。期间,我饿了两顿,他不让吃东西,只让吃密封的方便面. 二○○三年六月二十三日。 我偷回北航。从南门的福建兴业银行旁进入,跳栅栏的时候有几个人注视我,看我鹘然落地。之前我已上东升乡卫生院开了健康证明。 二○○三年七月二日,北航解禁。 我特意花十二块钱买了一件绿纱带泡泡袖的衣服。骑着脚踏车,风驰电掣,以表示可以接着学习的高兴。那件衣服直到被我穿得皱巴巴走了型,在深秋的一天,我才从里边脱下。它被称为“荷花仙子衫”。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5 --------------- 接下来出场的是一个男的,长相剽悍、声音粗哑,也是考研的,北航计算机系毕业。他身上到处都挂满了银质首饰,还穿了一件黑色t恤,上面燃烧着雄雄烈火,后来他告诉我那是一件金属天堂的衣服。问:“‘金属天堂’为何物?”答:“是一摇滚。” 他是在主m教室里向我搭讪的。“搭讪”是他常用的词,他也特喜欢到处搭讪。我至今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向我这种穿着土里土气的人搭话,按我的猜想,他更应该向什么空姐班的、新东方里学雅思的、考托福的那群没脑子的妞打招呼才对。 听说他是北航计算机系的,我还以为是一高手,后来才知他啥也不是。他就是喜欢占座的那种人,我经常在被撵得如丧家之犬的时候,看见他在屁味和二氧化碳之中怡然自坐。看见我时他继续看书,刚开始,他的样子真的骗了我,后来才知道他不过是在作学习状! 他可能是没把我当女的,或者只想找一个说话的人,我们俩在一起说些对方不感兴趣的话。我拼命表示自己是一个多么睿智、多么有趣、多么博闻强记的人,和他以前接触的水货是多么的不同。这倒不是想取悦于他,而是我在任何人面前都有表现欲。他则跟我讲他在北航八年来的糗事,他如何占女人便宜、如何同人打架、如何泡妞——花钱泡学雅思的妞。说了一大堆同考研无关的话后,他会说:“你要好好学习,好好考研,别像我。”然后再说客套话:“有事找我。”其实真有事他也不管。一天我在六号楼被三个白白胖胖老娘们似的男生骂了以后,打电话让他给我出出气,他则息事宁人地劝我不如不了了之吧,说日后……云云。我在电话里做出无所谓地哈哈大笑,其实我真被骂得不轻,好几天心里都犯堵。 认识一年后我们才知道对方的名字,他不说,我也不问。他认真地帮助过我几次,一次帮我找房子;一次是我心情不好,他还请我吃过东西。他有暴力和犯罪倾向,一次他说他要“跑路”。他喜欢说诸如“跑路”之类的话表示他已是个混事的,说是要和飞行学院的人火并一场,还给我一箱书让我帮他收藏,并说我够意思等等。我感到很惭愧,理想中的我应该是手里拿钞票说,朋友有难,这钱拿去跑路吧! 后来证明是虚惊一场。他没打飞行学院的,飞行学院的也没打他,他们像娘们一样和解了。 我们就这样君子之交淡如水,每隔十天半拉月他就会打电话问我的情况,我过生日时还收到了他一个电话。如此不相同的男女,被北航考研大旗招到一块儿——“我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同一个目标……”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6 --------------- 现在说一下胖的问题,我的体重一向和成绩成正比。我肚子上的肉已经胖成两段,坐在那儿的时候,它们叠在一起。胃也越来越不好,不敢趴在桌子上睡觉,不敢吃太多。有一次我看到一个大黑妞趴在桌上大睡,我就想她那只大胃呀,会不会掉下来呢?她就算是考上研究生,还会有人去爱她吗?她会不会后悔没有减肥而去考研呢?我晚饭只敢吃一两饭、一个青菜,否则胃和肚子联合起来让人堵得慌,但是这样的话,不到八点就饿了,这时又只有难吃的(又鸟)蛋煎饼卖,真郁闷。 那时候惟一想的事就是考完研好好减一下肥,一定要恢复往日的魅力。可是现在真考完了,我一点儿没动。我的一个朋友让我去学瑜伽,我对第三世界的东西不感兴趣,尤其是什么打着东方神秘主义、天人合一之类名头的东西,这种东西这两年在本土闹得太凶,让我印象不好。她又说:“去看吧,它有精华。”我说算了吧,我可不想被装进箱子沉到水底去。这就是我对它的理解。听说它能锻炼耐力,我想要是考研的人学它的话,那考研时坐上三小时一定不会像我一样,被尿憋得差点儿瘫痪!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7 --------------- 由于学习压力太大,我总是想找我男友好好放纵一下,可是他总是让我清心寡欲,我只好每晚对着一群北语成考的小姑娘大谈黄色话题,她们是最后一批与我同住的室友。所有同住的姑娘里,我最喜欢的就是她们。由于年龄差别很大,她们先是管我叫大姐,发现我同她们又说又笑又不着调之后,就开始“老大”、“xxx同学”、“死xxx”地叫我,在她们向我询问人生之路时,我非常镇定地说:“卖淫!”她们习惯了,并且跟我处得很好。为了我改掉了她们晚上不睡、中午不休的生活习惯,对我很照顾。她们很寂寞,由于是成人教育,她们没有太多交际,每天窝在屋子里,并且有点儿伤感,也没有什么男朋友。她们都是让一个叫杨晓辉的人从各处介绍过来的(她们常说是被骗过来的)。此人在北京的名号响当当,现在还是北航的研究生、新时代的人贩子,每年给北京各高校提供各种各样自考的、成人高考类的生源。主要有北科、北航、人大、北语。从每个学生身上赚几千块钱,她是河南南阳人,所以她弄来的学生以河南人居多,她家乡南阳就更倒霉了,那里的人交的钱是这里面最多的。 看来她发财了。这就是所谓的中介,在考研政治书上说他们是新阶层,是社会主义建设的重要力量。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8 --------------- 由于住在集体宿舍,太吵,我搬了好几次家。见到不少小姑娘,有把男友带到床上帘子里躺着的——就在离我十几厘米的地方,布帘之间还可以看见那个男生的大白膀子,床下还可以看见男生的大鞋,像船一样,触目惊心地提醒你它的存在。 第25章 有来北京学美声的、一堂课要五百块的温州胖妹妹,叫何毛赛。这个名字很怪,相处了很久还是觉得她姓毛,还有人叫她毛比赛。她家是温州暴发户,傻有钱,到了北京让人瞧不起,北京那些人吃她喝她拿她瞧不起她最后不替她家办事,她就一年一年地待在北京等待着消息。我劝她向人自我介绍时就说“我的名字叫何毛赛,一节课给五百块”,这样记得牢。她学美声的结果是导致我常在屋里做鬼哭狼嚎状。我经常用美声方法演唱《相约九八》,到(禁止)处甩一个花腔“噢——来吧,来,吧,来吧,来吧,相约九八……”很是漂亮,人都说我不学唱歌糟蹋了。 最离奇的是一个北航英语自考的妞,是我在八月份遇到的,那是一个十人的宿舍,在北航篮球场南边对过的路上。她晚上十二点起来摸索着找塑料袋,然后便是撒尿的声音。哇,当时我震惊得魂飞魄散,真有如此之人,十人之室,公然开撒!更惊奇的事还在后头呢,只见她把门开一个缝,“啪”一声,果断地把塑料袋扔在门口,也不知溅在何人的自行车上了。第二天一早,我就搬走了,不留一丝云彩。后来我还在二食堂见过她,人模狗样的,不知现在还扔不扔尿袋。 同这样的一群人住在一起,时间久了,你会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失败的人。那样被这个社会排挤,这无关乎年龄,只关乎身份。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9 --------------- 我愿意去大教室学习。一般的大教室都是多媒体教室,并有空调。这时不免要提到那些管理人员。 负责多媒体教室的有一个妞有点儿味道。瘦瘦的,有点儿高,长得像某种长颈水鸟,短头发,撅着下嘴唇,把一大串钥匙挂在脖子上,有时还背在后背上,看起来大约有二百多把吧。她常常梗着脖子走进教室,然后在大家的目光下“噔噔”地开始调设备,表现得很不在意,一副我就这个样子你能怎么样的意思?看了她不免想起张爱玲说的:“最精彩的就是后面那个问号,很有些提醒的味道。”冬天的时候她穿着带人造毛领子的大衣,露出一大块脖子,也带着提醒的意思,总之,这个妞从上到下都有着一种明晃晃的提醒,让人仓皇间不敢正眼相看。 还有一个小妞负责主m的空调,她个子不高,但是胸部丰满得有点儿夸张,每晚十点十分左右,她就拿着个遥控器,挺着胸脯走进来。有点儿害羞,又装作很平静的样子,同前面那个明晃晃的妞比起来,我更喜欢她,男生也更乐意看她的胸脯。 一号楼还有一个女主管大约四十出头,右脸上有一个酒窝,体型很好,夏天还喜欢作女生打扮,梳个马尾,她看来很是纯真,经常步履一颠一颠地走,超越年龄的欢快,一次她来给一号楼302开空调,一个大约二十七八岁的男生,可能是考研的,是一个见惯风月的人,看出了她的欢快,就当着大家的面向她致谢,感谢她给大家带来了清凉,她听后很吃惊,也很高兴,一甩头轻盈地走了,很是漂亮。这样的一个小插曲,够她回味到深秋吧。 一号楼还有一个老头是位楼管,级别同欢快清凉相同,步履不紧不慢,这种节奏想让人上去揍他一顿,有一阵,每晚十点左右会在黑板上写“十点二十分关门”之类的话,有一次大家在学习,他拿麦克风吹了几下,开始试音,大家很惊奇,因为那不是他的工作,他对照一个说明书念起来:“……然后把……一嫩(按)……”我狂笑得嘴咧成了瓢!! 这些亲爱的管理员现在都在,就是他们,熟人一样陪我一个又一个无聊的白天和黑夜。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10 --------------- 要说最有趣的教室就算是一号楼301室了,那桌子面上写满了留言,五花八门,瞅着就新鲜。主要分两大类,第一是男女生互相抱怨对方长得不好看,一类是内心独白型。现摘录如下: 1.北航北航,男儿断肠。 丑女一笑,裹紧衣裳。 2.学在清华 玩在北大 爱在北师 泡在北医 死在北航 3.还有口号型的:xxx(北航已故名教授),中国可靠性之父呀! 4.还有一个老小子详细描写了他自渎时的感受。旁边有人大大地批示“恶心!”还有一个语重心长地劝“你真给北航男生丢脸呀!” 5.直接交友型的,上来就说:寂寞帅哥qqxxxxxx手机xxxxxxxxxxx 我也写过一个打油诗,记不清了,大概意思就是说: 北航的小弟弟呀,我也想把你染指! 我也很有魅力呀,你一定会被我迷倒! 呵呵,一副无耻的自吹自擂的嘴脸。 相反主楼409,一号楼403室、407室都是非常变态的教室,由于课少,所有的课桌都被上自习的人抢占。教室被搞得乌烟瘴气,桌上铺着颜色各异的桌布,桌膛里有书、本、笔、杯、卫生纸、衣服、水果,脚下还摆着暖壶,像个大垃圾场,教室里全是世俗生活的琐碎东西。里面坐着考研、自考、考注会的人,很多都是工作后的人,一张老脸,满身妖气,平均年龄至少二十五岁以上。 那个教室每隔半个月就会发生一次扔书事件,就是某人由于占不到座位把所有人的书全扔到教室前面,来一次“利益再分配”。第二天,所有的人会到前面一堆小山里扒出自己那几本破书,乐此不疲。 后来他们窝里斗斗出了经验,斗出了规矩,有几不动:资格老的人的书不动;长得凶的人的书不动;长相不好的小妞的书不动。这种风格一直被他们发扬到底。 我从来不去这几个教室,我不愿意让别人把我看成同那些人一样的人。同时,我也不愿意闻他们嘴里发出的浑浊的二氧化碳。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11 --------------- 北航有个男生很是俊美,我头一次看到他是在主m三层,就是在前面那个长相剽悍、声音粗哑的朋友向我搭讪的时候,同时同地。我当时就对长相剽悍的朋友说:“你长得像土匪、流氓警察、夜总会打手等一切非正经人物。”他听了居然很高兴,以后我一直就称呼其为土匪。 当时情况是这样:我和土匪刚搭讪完毕,有一群mba新生要开会,人声鼎沸,我眼前一亮:一个美男,穿着一件绿夹克、一米八几的大个,在同一群女mba说着什么。那就叫玉树临风,太漂亮了。我眼都盯直了,他看了我一眼,我赶紧假装看别处。那一节课就什么也没看进去。后来见他脱了绿夹克,里面穿了一件红格子衬衫,很普通的衣服,可穿在他身上是那么时髦,那么好看。再后来在路上看他穿了一件黑风衣,骑着自行车,依然是那么风采宜人。见他看的是考g的书,又是从西门过来,我还以为他不过是一个家境富有、年纪轻轻就想出国的新东方的学生,和我一样到北航蹭教室。一年后我才知他是北航计算机系的研究生,名字叫赵致敬,也可能不是这几个字,那研友说得太快了,我没听清,也不好再问。 他简直就我的精神偶像,又美又学得好又刻苦,神仙一样的人呀。见了土匪你能感觉对世俗生活热腾腾的爱好,见了美男你能想到对完美生活的极限追求。 不过美男也有不完美的地方,他是一副公鸭嗓,说话时音调一明一暗。只要一想到这么好看的人就要出国给洋妞享用,要用这一明一暗的音调同洋妞调情,我就感到生气。 还有一次,我在一号楼302室和他一起上自习,他每隔五十分钟就去上厕所。那个教室和厕所相互可以看到,我可以见他面无表情地站着,他也看到我在看他,几次三番,就想人人撒尿都不好看。后来一次,又见他和一个长相极普通的妞一起上自习,态度很亲昵,可能是外校的女朋友。 以后,只要我有不想学习的时候,我都会认认真真地到美男上自习的教室,接受灵魂的洗礼。在我整个的考研过程中,我见他无数次,每次都是心怦地一紧,惆怅地叹口气。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12 --------------- 考研之前,我也做了swot分析,就是营销学上常讲的优势劣势分析。 那时我认为自己啥也是,啥也不是,好在从小到大学习还不错,再说既然有钱有势的人不屑于吃这份苦头,那我只好发挥吃苦的特长来试一下。又因为从小到大家人一个劲地说我学习好,结果我高考考进那个烂校,从此被高中同学远远地拉开了距离,这股窝心火我也要发一发。话说回来,我要是当时就理解家里人真正关心的其实是学习好带来的后果的话,比如发大财什么的,我也不会一门心思地再想去证明什么。所以家长教育孩子的时候应该想说啥就径直说啥,别大喘气,搞得我二十七八岁的大姑娘还在这瞎耽误青春。 劣势你也看出来了,我当时年纪不小,又不是一个心静如水的人。 不过人就是这样,一旦相信自己能占便宜就忘乎所以。看见自己周围一大群研究生牛皮哄哄的,就再也不会想到自己的劣势。诱发我考研的直接原因是我的男朋友,他用了四个月就考上了,而我从来不认为他比我聪明。 第26章 总之,在我考研的时候,我对所有状况都不满意,希望能重新洗一次牌。但洗牌过程中会遇到什么我没有想太多。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13 --------------- 其实,我在洗牌过程中,遇到的只是枯燥寂寞的生活以及对这种枯燥寂寞生活的忍耐和抵抗。这种生活是以听考研大师讲课开始的。 如果你在京城考过研,你一定听说过“三驾马车”,这三驾马车分别是数学大车陈xx、英语大车朱xx、政治大车任xx,最后那驾后来被陈xx干掉了。但无论怎样,几乎每个考研的人都交了养马费,我交了一千块,还花了几百块钱买了书本资料,为考研事业作出了一定的贡献。 中国出现一个应试制度,就有人靠这个制度发财。有人要考试,就有人帮你考试,你不需要懂太多,你只需要懂他们考你的东西,那些辅导班的老师与出题者就像间谍与反间谍的关系,明里暗里,斗智斗勇。斗争经费来源于庞大的考生队伍,斗到最后,斗满了大师的口袋,斗残了大部分人的头脑。 考研现在是一个产业,有讲课者、出书者、建校者,有基础班、精讲班、押题班。一个名师,可以横跨几个课堂,在全国各大城市飞来飞去,忙着讲课、忙着出书、忙着打击盗版、忙着出国玩。 这是一个已经成熟的产业,这个产业养活了人大考研一条街——各个高校里的小书店和数不清的打字员、搬运工。来到任何一个大学,只要一进门口,你就会看到铺天盖地的考研信息。在激烈的竞争中已经涌现出几家知名企业,它们是文登、启航、文都、恩波。报任何一家都行,因为老师就那么几个,跑来跑去。 这一点儿也不奇怪,为了社会稳定,就不能让太多的小青年在社会上无事可做,就要把教育推向市场,说白了就是花钱上大学,从而使上大学是变得容易。萝卜多了不洗泥,当然质量要下降。下降了大学本科学历就不如原来值钱,大家就要接着考研,也就是现在的考研取代了以前的高考。 最终大家都还得回到社会,还得乱哄哄地找事做,可是年纪大了自然就不会再起屁,社会就这么稳定了。这是一个玩人的过程,没人想通过这个过程学到什么,大家只希望通过这个过程得到什么。如果在这一轮过程中没得到,大家还要厚着脸皮接着玩这个游戏,如我一样,没在高考中获利就老大不小地希望能重抓一手好牌。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14 --------------- 我们上课的地方是在老干部解放军俱乐部,民族大学附近,数学大车陈xx的老巢,这辆马车靠考研发了家,在这开了文登学校。数学与英语一天一轮,每晚要见不同的老头子。这两个老头子,能在别人最忽视的地方赚钱并且名号响当当。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在北京这样的人很多,如新东方的愈敏洪,这都是北京才能创造出来的神话。 在北京,是个人就想考研。 说在北京往天上扔块砖头就能砸死一个硕士一点儿不假,我周围一群硕士博士,一个比一个土,一个比一个傻,二十七八还是个处男的大有人在。 有一次,我和土匪在北航东南门福华肥牛吃饭,看见一群学生,估计是北航的,三男三女,女的就不说了,用土匪的话说“全都下垂”。其中一个男的穿了一个民工的夹克,目光呆滞地向我们这边瞅来,标准九○年养(又鸟)专业户打扮。我对土匪说:“估计是研究生。”土匪回答:“这模样研究生哪能担得住,得是博士。” 在北京就是这样,这个号称文化城的地方,总有大量又穷又土的人,他们叫“学生”。 现在这群人同我一起坐在老干部解放军俱乐部礼堂里,听大师们讲那考研的事情。其实说实话,他们的课没什么好听的,两个老家伙,一对旧机器。陈文灯就像一号楼的那个楼管老头一样,说话不紧不慢,听了让人想上去揍他一拳。朱泰祺还好一些,时不时还来个老式笑话,用英文举例时说:“有的老师已经堕落到靠教学生应试技巧为生。”下面哄堂大笑。 为了这句大实话,我觉得花五百块钱值。 那时我觉得时间尚早,自己实力超群,每天课间休息的时候在门口点上一支烟悠悠地抽着。我觉得自己正在向智慧大门一点儿一点儿地迈进,到了门口,就会有人给我发一个通行证,说:“来吧,大妞,进了门,打扮打扮,你就是又美丽又智慧的大妞了。”一想到这些,我就欢喜得不能自已。夜里听完课回家,一路上春蔷薇开得正艳,美丽的灯光从各个大厦照下来,公交车里挤得热火朝天。 挤吧,挤吧,奶奶的,用不了多久老子就不会再同你们一起受这鸟罪了!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15 --------------- 下了公交车,车站有个少年在等我,不用说,你也知道,这是我的男友。其实他不小了,可他的脸却停在了少年时代,同苏有朋是一个类型,我真不敢想我到了四十岁的时候还领着这样一个少年会是什么样,我和他在一起就像一个大姐姐领着个小弟弟。只要想到偌大的北京城还有一个人在路灯下等我,发生什么事还有一个人在担心我关心我,我心里就会泛起一阵阵的暖意。我考研这个怪念头都是因他而发的,他考研太容易了,四个月就考上了,看他平日里也不比我聪明到哪儿去,现在想来真是误交损友呀!一个人的决定来源于他的信息,一个人的信息来源于他的环境,我的环境里只有他,我就只好傻拉巴叽地考研。 同所有恋人一样,我们不能正确地看清对方。我一直以为我们的学习能力是一样的,其实不是,他一直是一个比我能学习的人,这从我们的高考成绩就能看出来了。我不愿正视自己的考试史,总认为那是由于各种偶然因素造成的,比如拉肚子、家中出事等。大学学习不好,又认为我是打工打得太多的原因。总而言之,我自己不自觉而他又不提醒,我们就盲目地学呀学,结果他丰满的女友变成了肥妞,殷实的口袋变成了漏斗,一室一厅的房子变成了学校里的两张床铺。 那晚路灯下他拉着我的手往家里走:“你要是考上了,你的心境就会完全改变,你就会把以前失败的情绪一扫而光,你能控制的东西比现在多了,至少你在经济上不会再有不安全感……”那晚的情景历历在目,路灯下,一个瘦弱的小猫拉着一个痴肥的大胖猫絮絮叨叨地憧憬着未来。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16 --------------- 为了学习和节省开支,我住进了北航,退掉了房子。这也就是说,我和男友从此就会有相当长的时间不能再有人间欢乐,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北航研究生楼倒是管得松,经常有女生在那里留夜。情人节第二天一早,洗漱间有好几个女生在洗漱,看得其他男生馋得要命,不知宿舍里其他男生那一晚是怎么熬的。 说到这儿我倒想起北航一件往事,十几年前,在大学生还吃香的时代,北航有个男生把女友带回宿舍,让其他人出去溜圈。有个小兄弟溜了一圈,回来早了,趴在门缝上看,那个女友正好内急,男生匆忙之间拿出电饭锅接着,这是我听到电饭锅除熬汤、煎蛋外最离奇的用途。 我住在北航四号楼——北航的唐人街。几十年的筒子楼了,里面馊气沆瀣,黑咕隆冬,每家每户早上起来还要往池子里倒尿罐。 在这里我经历了人生中最差的居住环境。一个屋四个人,一百七十块钱一个月,睡觉的时候蟑螂能把你抬到地上去,七月份的时候赶上了北京四十年来独有的“桑拿天”。经历过的人我就不多说了,我想说给外地人和当时在北京屋子里用着空调的人听听。“桑拿天”,顾名思义,气压低,空气里没有氧气,只有水汽,没有一丝风,整个北京的天空灰蒙蒙的,上面飘满了灰尘,人就像在桑拿房里一样喘不过气来。正赶上北航到处都在动工,空气里笼罩着一股白灰与油漆味,因为没有风,白灰与油漆味一点儿也不飘散地笼罩着。 我觉得那时就像世界末日一样,看不见天,鼻子里闻的都是“硝烟战火”,胸口发闷,不敢快步走路,怕缺氧晕倒,又无处可逃。那几天,屋子里的被褥都能拧出水来,晚上根本就睡不着觉,眼巴巴地等主m开门到里面吹空调。 八天后的一个中午,我忽然感觉身边有一丝风,以为是错觉,一会儿风更大了一点儿,这个沉闷地铁锅盖就一点儿一点儿地被吹走了,感觉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经过了那个桑拿天,我相信我再不会怕任何夏季。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17 --------------- 夏末的北航,美丽异常,静谧异常。坐在主楼南201教室里,满眼都是绿,一层一层的绿,间隙里看到的是蓝蓝的天,耳旁是响亮的知了的叫声,身旁是古老的暗红色的课桌,有多少人来过这个教室就有多少故事发生在这个教室。一批又一批年轻美丽的生命在此经过,同样的故事还要继续下去。身在这样的校园,无论学的是不是有用的、有意思的东西,那一刻我是如此满足。 第27章 整个夏季,我看了英语单词、阅读理解、毛腿和白肉,研究了数学、计算机原理、真假胸罩和狐臭种类等问题,也捕杀了大批蟑螂。感觉生活很充实,朝着那个大门“腾腾腾”地走了过去,像传说中的傻瓜一样快乐了几天。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18 --------------- 北航对面的塔院是我和男友常去的地方,因为他有一个高中同学在那儿,叫柏大胖子,也叫柏fat,这是我根据一篇阅读理解里周润发的英文名字——chouyun-fat,替他改的。 因为他是我们的好朋友,因为我们没房子,因为他家有好看的dvd,因为他老婆和他要分手不在家,我们就把去他家当成度周末。 柏fat是一个很有趣的人,长得脑满肠肥,一个酒糟鼻。很不像一个机智、有趣、聪明的人,可是他是,而且还很孩子气。我和他一句接一句即兴抬杠,常有棋逢对手的感觉,常常说不过他。 他是华中理工毕业,毕业后先在华为,又跳到美国一家很有名的电子仪器仪表公司,月薪是过万的。不知为何要和老婆分手,他老婆tv-10工作,是个编辑,还把我叫过去录了一期的节目,叫《装扮xx》。xx是我的名字,过程就是先把我弄丑,说是装扮前,再换几套衣服,恢复原样就是装扮后。这个节目还得到了她领导的肯定。我因此行看见了董洁。节目播放的时候,我几个外地的同学也看到了。 现在,他已跳到一家大公司的海外部,这家公司在第三世界国家做g网,可能已被派到埃塞俄比亚了。他最后跟我通电话是劝我在成绩出来前上男友家,还可以享受准研究生的待遇,要不等分出来了,想装也装不了了。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19 --------------- 一个人要学习的理由只有一个,可是不学的理由却有好多。我总结了一下:冷、热、饿、饱、困、愁、穷、寂、病、烦,年纪大了,又加上了一个“性”,只要有一样没解决,好像都学不下去。 我上大学的时候就因为太穷,只好出去打工挣钱。钱挣到手后,又累病了,病好了,还因为不能忍受寂寞略谈了几次恋爱,所以,毕业时啥也不会。好在人长得还算体面,找了一份卖东西的工作,后来又被调过去做销售内勤秘书。我对家人说我高升了当秘书了,家人问我为啥高升,我说前面那个秘书得了乙肝。我大姐当时笑得连话筒都震嗡了。 现在我最大的学习困难来自常自感乏力,毕竟不是高中时代了,记得当时我吃的是咸菜白饭,可是能熬几个通宵,精力充沛。现在我吃得荤素搭配,营养充盈,可是却动不动就神经衰弱,呕吐发烧。 现在每天只能坐在教室八九个小时,中午还得睡个觉,就连柏大胖子这个懒家伙都对我这种富贵的学法持怀疑态度。教室有些人太吓人了,中午放下饭碗就能接着看书;晚上我走了,他还挺着腰板接着看书,非常人能及,自叹弗如。不过,已感尽力,就不再关心别人了。 晚上躺在床上再听会儿英语,我是个神经性体质,只有万籁俱寂时才能睡着。如果有一点儿风吹草动过了一二点没睡着,就要整夜失眠。 住的环境又很差。清晨早早就被外面的油烟呛醒,那是湖北包工头的一家,素质非常差,承包南门的一个建筑工程,老婆还兼卖早点,热衷于做饭,把一日三餐当作事业来做。两家窗户正对着,中间有一个小过道,就把抽油烟机对着我们的窗口,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公然损人利己的。屡劝其架高些,不听,早中晚必熏我们一次。由于两处窗户离得特别近,天天能听到他们全家大声笑闹,全是湖北口音,吵得人不能休息。有一次那个老婆给她姐打手机,手机里她姐的声音我们都能听见。 有时我觉得自己非常好笑,在我考研最需要休息最需要疼爱的时候,我不得不住在那个单身女贫民窟,与男友过着柏拉图的生活;而当我住上两室一厅、不受别人打扰轰然大睡的时候,又不需要考什么试。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20 --------------- 考研课程对我来说最难学的是数学,由于在学校没学什么,高数只讲到微积分,线代只讲到矩阵,更可气是概率,竟然只讲到贝叶斯公式,我就等于是自己自学了四本书,从人生长远来看,这也不能算是件坏事。考研的数学不是好玩的,太多了。不是让你天天在那研究着玩的,你得在最短时间内记住各种题型。英语相对来就说简单些,背了五千三百个词,做了三百篇阅读理解,写了几十篇作文,听了十套听力,感觉尚好。 不过说起专业课我倒是挺来气。中国人写的书本,就是把简单问题搞得复杂难懂,并让人不知所云。这在计算机这个专业尤其普遍,你不知道他绕了那么大的弯子到底要干什么,或者他解释了一大段话的东西实际上是一个很不重要的东西。刚开始我还很自卑,因为我很不容易看懂书上到底在说什么。等我看到打印机被他们用那么深奥的话讲出来之后,我气得都笑了起来。 由于刚开始我想考电子系,我竟然自学起了电路,还跑去听了几节课,一看就是混进羊群里的狼。后来,意识到跨系对我而言实在太难,才又老老实实地学起了本专业,继续干无聊的事。 最好学的就是政治了,简单呀,要是能从考研的必考科中去掉就更好了。不过去不去掉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学它总比再学一门数学少折磨人。我在大学时还替人自考过《政治经济学》呢,只看两个晚上就过了,挣了四百块钱。所以,这门课对我来说很轻松。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21 --------------- 刚开始与土匪认识的时候,我们都装作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我一直无法理解他的考研动机,按理说,他是北航计算机系的学生,已经是抓到了一手好牌,又何必再去洗牌?从精神层面分析,说他是想得到一种真知吧,但他又不是一个真性情的理想主义者。后来得到的解释是——为了丈母娘。这个解释好,这是白话水浒的解释,薛蟠的风格。合情合理,通俗易懂。 一个上午我在主楼106的教室遇到了他,那天教室里是满满的人,我推门一看,无处容身。这时我遇到两道明晃晃的偷天的目光,土匪一向用这种鸟眼神看人。这让他即使在满是人的教室里,也能被你一眼把他睃住。 我低着头往里走。我低着头往里走是有原因的,我一向信奉“低头婆娘仰头汉”这句话。就是说走路的时候扬头扬脸的女人与低头埋首的男人都是假正经。这句话从一定程度上说是条真理。 总有那么一小部分女生,进教室的时候仰着头,进教室的过程简直就是表演的过程。只见她在最前面,眺望各处,时而皱眉,时而微翘嘴角。如果是两个这样的女生结伴而来,这个过程还会延长,甲会指给乙一处位置,乙摇头。乙再指一处,甲又摇头,同时配以各种表情。等一个教室的人差不多都看到她们之后,她们才会找一个地方坐下来。我不反对你风骚,可我讨厌假正经。这种假正经的姑娘我讨厌得要命,这种姑娘最好不要追,追起来难得要命,好不容易追上了,脱了衣服啥也没有,全凭一股风骚的精神与你周旋。 土匪示意我坐在他身边,也只有他那还有一个小空位,因为他长得凶。土匪不苟言笑,认真地演算着数学题,“沙沙沙”的纸笔声。 “土匪,我在你身边坐着你能学进去吗?” “来吧,美人,尽管坐你的吧。”“沙沙沙”。 我看了一会儿英语,拿眼角瞅了瞅他。 土匪埋头,“沙沙沙”。 二十分钟后,我走了。 估计“沙沙沙”松了一口气。 说起土匪,我想起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有很大一部分是谈她的女朋友。那时他表现得好像很爱他的女朋友,说他女朋友条件很好,满是赞美之词,以及得到后的满足。归纳一下,女朋友情况如下: 爹是富豪人很白, 硕士就快读下来。 忠贞不二很丰满, 温柔听话又可爱。 还说考完研两人结婚等云云。后来圣诞节的时候我看见了他的女朋友。那天大雪,两个人在七食堂门口,是学校很常见的那种矜持的女研究生,当时感觉她脸盘子不小。两个人走在雪地上,一个目光炯炯,一个表情严肃,都穿着鼓鼓的羽绒服。 雪地上,俩企鹅。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22 --------------- 吾爱考研,吾更爱身体。 我不爱也不行,周末的时候柏大胖子总会邀请我们这对“研伉”上他家dvd,柏大胖子管我俩叫“研伉”,就是研究生伉俪的意思。柏大胖的生活很怪,买了一大堆奢侈品,家里连个双人床都没有。一个睡床,一个睡垫子。家里没有一盘黄色光盘,就连三级片也只有一部《清宫十大酷刑》,看来他趣味高级。看看柏大胖子的生活,才知狗屁《青年文摘》等东西全在胡说。柏大胖子也算是个外企白领,在北京的生活连小资都够不上。 第28章 再看那些肥皂连续剧里,就连一个小小的程序员都要一会儿上酒吧,两会儿开party,住的房子更是没个百儿八十万下不来的,纯粹是在瞎编。 有一天柏fat和老婆对着一个购房利率表算了算,发现自己还属于白领泛蓝阶层,这样的外地人在北京多的是。不知明天在哪儿,不想买也买不起房,所有的东西都是能凑合就凑合,经常性地搬家。身边不能确定的东西很多,比如爱情。 那天看的是《双塔奇兵》,精灵射手一出现,我与他老婆再也没瞅身边这两个男人一眼。 柏fat一路运气很好,高中的时候得了一个全国物理一等奖,被保送到华中理工大学电子系。大学基本不学习,毕业时心血来潮独自去华为找工作,与华为一人事经理倾心相谈后得到了一份工作。他基本上是属于学习不好工作好、长相不好泡得好的人。 这个胖家伙人很好玩,极幽默。这年月,这是一个多么好的品质,他凭借这一点找到了工作,找到了女朋友,我认为他在这个世界上混得好不自在。 他本人可不这么想,这个敏感的胖家伙整天长吁短叹、顾影自怜、无病呻吟,嫌东嫌西,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这个胖家伙身上的毛病是我们大家的通病,太看重自己得不到的东西而不珍惜已经拥有的一切。 柏fat天资聪颖,嘴坏,在贬低挖苦人方面,我先是发现棋逢对手,后又发现他略逊我一筹。他挑衅:“疯子(指我),你长得五大三粗的,考不上研人家不要你怎么办?”我答:“那也轮不到你。”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23 --------------- 北航有很多团体,有个文学社叫常春藤,有一次他们还请了余杰来讲学。余杰说话有点儿口吃,但是讲得很好。 他当时讲了一个很时髦也很普通的题目,叫什么知识分子的人文关怀。实际上他只是取了这题目,讲的也不是这个内容,倒有点儿启蒙思想的味道。 下面的学生反应很热烈,但是没有多少人真正听懂,这从后来提出的问题上就可以看出来。同时也能体味出下面学生正处在一个需要新思想但还没找到的阶段。余杰算是一个启蒙者吧,他也是这么称呼自己的,我认为不过分。一个人牺牲了他的休息日,来到一个民意初萌的地方,使劲地讲,卖力地讲,也算是可贵。 北大清华之类的学校我认识的人不多,并不知道他们的思想绚烂到什么程度,但是就北航而言,我认为余杰的到来是有必要的,的确能给学生带来一些震动。 当时有个小妞,风摆杨柳地报幕,说了很多官话,有些假正经的感觉,后来在校园见了她好多次,在三号楼那次好像已经有男朋友了。 还有一份报纸叫《燎原》,我很喜欢,虽然文笔还不免有些稚气,但其中的选材和思想已经很不错了,笔触也很深刻,很同情弱势。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part2 *************** 现在的学生二十好几了还要学习生理卫生,穿宽松内裤,时刻牢记过度(被禁止)有碍健康。要想做爱就得偷偷摸摸,被学校发现还要开除,他们考虑的是敢不敢干的问题。我的情形是比古人不足,比学生有余。我自愿选择过一阵子清心寡欲的生活。可凡事也得有一个极限,我老大不小正值壮年,如今的生活苦不堪言。操,真后悔上了贼船。说书人说得好,咬碎了钢牙往肚子里吞,我他妈是决策失误苦果自食。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24 --------------- 我就这样老大不小、不紧不慢地在校园里天天晃动。没人认识我,也没人注意我,我不占任何座位,每天背着一个书包,破帽遮面,混迹于一群学生中间。 早上七点半起床,骑着自行车到七食堂买一个包子,再到后勤中心买一袋牛奶,到一号楼学习,日子久了,哪个教室哪节有没有课我都知道。运气不好的时候,半个小时找不到一个座位。 每到上午十点,你能看到宏大的人流场面。人群在你身边流过,你不知他们从何而来,你不知他们向哪儿去,你只知道他们同你是那样地无关,你只知他们如你当年那样无知,那样年轻。 对于我这种随时背着书包,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学习方法土匪甚为我担忧。他认为没有一个固定座位人是无法学习的,为了心理健康,学习的过程中还得找别人说话。他自己就找了一个考研教室,同一个长得像鳌拜的女生一桌,这种事只有他干得出来,前前后后还发展了几名“党员”。 我同他不一样,我从来都是一个孤单的人,从小到大都是这种感觉,没交到几个朋友,尽管我为人开朗热情。由于自己处境不好,更是很少联系别人,惟一联系的一个朋友也在考研,她远在在重庆。 偶尔到网上“5460”转一转,看见以前的同学还是那么弱智和不长进,就骂几句: 当年,我们是来自全国的丑八怪。 现在,我们是分散到各省的大傻x。 正如石康所说:“我们对自己失去了兴趣,我们对别人失去了兴趣,我们躲在各自的角落里羞于见人。” 而我,躲在北航考研的角落里羞于见人。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25 --------------- 不知为什么我常常能得到教学楼清洁工、食堂打饭师傅、麻辣烫小弟等人的热忱友谊,可能是我的长相满足了他们对事物丰富的量的要求,听说劳动人民的审美标准就是这样。武侠小说看多了,总以为市井之间藏着无数高手,说不定哪个就是大侠,所以对他们敬重有加。 有一次我和柏fat正走在路上谈笑风生,有一个四川清洁工骑着清洁车从身边经过,欢快地对我长啸一声,扬长而去,柏fat说我是底层人民喜闻乐见的明星。 到了食堂也是这样,以前的四食堂有个胖胖的师傅每次给我打饭都要没话找话地同我逗上几句,最清楚的一次,他拿着我的缸子说:“最后,给你浇上浓浓的蒜汁。”大热的天,后面还有好几个人在排队,他竟然有这份浮生闲情,他可能就是莫大先生的师弟。 四食堂还有一个老小伙硬说是我老乡,天天跟我套瓷。后来我见到他的老婆才知其中的猫腻,我长得很像他的老婆,好像还是理想版的。 我热情地对待楼层清洁工,我认为我给他们造成了麻烦,增加了他们的工作量。从不去踩他们刚拖过的地,尽量给他们留下更多的报纸和矿泉水瓶。因为我太友好,其中还有个人送我一张北航的水卡。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26 --------------- 总体来说,在北航南门活动的女生要时髦一些,因为她们大多数不是北航人。 最突出是两个妞,都很风骚。其中一个夏天的时候在自己的腿上贴了一个文身,仰脸过市。还在北航的一个话剧里担了角色,应该是女主角吧,因为当时只看到了她这么一个女的。那是夏天,在一号楼和主楼之间的走廊上,我看见一伙人,全都光着膀子斜披块白布,古罗马造型,那个妞则斜披了一块窗帘,走近的时候还发现了有几个人做正常打扮,挽着袖子好像是指导。其中有一个矮胖的像曾志伟的男生披块白布坐在那儿,手托“香”腮,一动不动,我还以为这些人是在画画。忽然“曾志伟”说话了,人群里有人回答,用的全是抑扬顿挫的调子,所有的人都目视前方。由于他们都不动。我不知道他们之中是谁发出的,觉得好笑。 他们显然不欢迎我,我也觉得还是他们自己畅游时空比较好,就走了。 我曾见过体育场上的“北航体能训练走廊”,这其中的“体”字,被人把人字旁去掉,变成“北航本能训练走廊”。 “神五”发射成功那天,我还在水房看到一告示:“由于神五的发射成功,本人激动万分之余,把水卡弄丢……希望归还。” 在水房打水看见一大妈腰上系着一根麻绳,上面拴着一个老旧的收音机,“吱吱嘎嘎”地响着,打完水拎起水壶,晃着粗腰,悠然而去,这是我见到的最有创意的walkman!! 还有一次,一个雨天,在众多的伞中,我看见一个super大伞,就是地摊上用的那种遮阳伞,中间有一个小伙打着,两边各站一个人,他们仨都穿着白色的厨师服,是南门麻辣烫的小弟。路人向两边退去,他们像君王一样森然走在雨里。 有个老师叫慕容长月,名字很俊朗,其实是一个矮个子老头,有一天讲课,忽然间大发牢骚:“看看你们现在这些膏纨(睾丸)子弟!……”下面学生全体大笑,其实他说的是对的,《红楼梦》里有云:“寄言纨绔与膏粱,莫效此人形状。”他不过是各省略了一个字。 无独有偶,我听柏fat说华中理工大学新建了一个雕塑,不锈钢的,下面有四个冲天的支撑物,上面顶着一个圆球,学生称它为“四年顶个球”。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27 --------------- 柏大胖子刚与老婆分手的时候,家里只有他自己,我和男友就鹊巢鸠占地住进了他家的大屋。 第29章 恋人的分手总需要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是曲折的、漫长的、螺旋式的,但前途是光明的。只要想分手,总是能分成的。柏fat那阵痛苦不堪,苦着脸对我说:“我与老婆分手了。”我说:“那好呀,可以吃一顿散伙饭嘛。” 如果他忽然把门关上了,传来低低的说话声,这说明这个过程在曲折反复,他与老婆正在打电话,正在做倾心之谈。同所有刚宣布分手的情侣一样,他们当时还习惯于把对方当作最忠实的听众,虽然他们要商谈的就是伤害对方的事,还要询问对方的意见,仿佛大家以后还要做一辈子的朋友,做无数次的诀别,又暗暗希望对方把自己留住。孰不知真分手了,大家就会老死不相往来。 到了晚上一二点钟,小屋里忽然传来他激情的歌声。每次我听他唱那首歌,总是觉得那歌词不知所云:“我已开始练习,渐渐漫无边际……总是城市没有你……” 大约表现了一种情怀。 晚上天气太热,我们仨都睡不着,柏fat发言了。 “现在水费涨价了,我们要节约用水。” “我们要小便不冲水,大便不费水,用小便来冲大便,简称‘大便小便冲法’。” “‘大便小便冲法’是xxx新发明的一种节水方法,此方法简单科学,为国家节约利税八千万元……” 这个家伙当时一定苦闷至极,嘴与心都不能停着。大概一停下来,就会陷入一种疼痛。 第二天,我头上顶了一个圆环,手里拿着杈衣棍,把头发散下来,穿了一条高丽布大短裤,倚在门口,对柏fat说:“孩子,我是神,你有什么愿望?” 柏fat“哈哈哈”狂笑几声,戛然停下——当时再好笑的事也只能把他从痛苦中救出来几秒钟。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28 --------------- 同我住的人不是自考的就是成考的,再不就是像板牙杰那种肤浅的妞,总之,都是被淘汰的一些人,资质不好,又不肯用功,素质也很差。她们还有一个坏习惯,就是总认为一切非她们时代的东西都是过时的东西,以前的人简直就是傻子,落实到我身上就是她们比我年轻,比我有前途。我无法同她们说明她们有多笨,即使放在我们的时代她们也是无知的代言人。但也无法证明我比她们高明,所以整天特别郁闷懊恼。 同时,这种环境住的时间长了,总觉得自己与她们是一类人,是不入流的一伙人。 感觉最烦的就是何毛赛落榜那天,她考的是中国音乐学院的成人教育班。初试取百分之五十,她都没有进线,回到宿舍大哭特哭。 她根本就没有必要哭,要天赋没天赋,要用功不用功,有什么可哭的?吃音乐这碗饭要靠天赋的,她音质乐感连我都不如,又从来不用功。到了宿舍我从来没听她唱过一句歌,文化课更是连初一的小孩都不如,每天以在宿舍做饭为乐。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花钱找北京名教授给她补课,一次课五百块钱! 给她讲了一次数学课,从此心里再没瞧得起过她。虽然她人很好,总给我们做粥吃,但一点儿也不妨碍我瞧不起她,我认为人不应该像她那样愚蠢无知而又不上进。 既然她平时真心喜欢做饭,现在就不要想不开。那天,我草草安慰了她几句,心情很烦地出去抽了一支烟。 我想我如果不用功,我就是那个没有出息的何毛赛,到时哭都不好意思。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29 --------------- 同屋的小姑娘是成考生,不享受半价优惠政策。国庆节的时候,想出去玩,又想省门票钱,就去办假学生证。她们总共五个人,让其中的香香去,她是一个话多、心眼不错的女孩,就是太过罗嗦,像《大话》里的唐僧。由于她没看过《大话》,我就进而解释说那意思就是说你的前世是一个苍蝇。她是喜欢到处搭讪的那种人,也挺上进,穿着土气而又自信,很像乡村教师,这也是她的梦想。 那天她一早就出去了,晚上我逛街的时候收到另外一个小姑娘的短信:“香香现在在公安局,很冷,让小猫去给她送衣物。” 我吃了一惊,打了个电话,找不着任何人。就连刚才发短信的那个都无法接通,两个小时后,证实了香香的确是被警察抓走了,关在东升乡派出所。 晚上十点,我接到小猫的电话,让我给她送学生证,她在派出所门口。 晚上十二点,小猫回来给香香拿衣物,我们给她拿了衣服、被、水杯和几本言情小说。 晚上一点,小猫回来了,他们还没放香香,学校也没人管。我俩很为她担心,不知她精神如何,受没受苦。 第二天上午她也没回来,只好去找班主任。 下午三点,香香回来了,期间在里面待了三十八小时,精神看起来还不错,没想像中那样憔悴。 那天她刚交完钱就被便衣抓了,假证贩子和她一起被抓,她到里面没有说出另外四个人,免了那四人受审之苦。 她还成功地让里面的一个小保安替她打了一个电话给小猫。由于是国庆,由于她是老实巴交的学生,由于她在里面悔恨地哭得很伤心,警察并没有难为她,给她水喝,还买了吃的,放她的时候还宽慰她不要把这事当作思想包袱。 在此期间,托她办证的另外三人一直没露面,事后也没道谢,其中一人连香香垫上的钱都没还。香香一个人扛了五个的苦,也没把她们说出来。当时,我认为香香很高贵。 这事发生后,那三个姑娘我都懒得理,无情无义呀。平时长得都像花朵一样,关键时候人品卑下到这样的程度。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30 --------------- 我有一个大学同学兼好朋友叫陈美,就是前面提到那个在重庆的朋友。她是个大好人,全世界的知心姐姐,毕业后同学的中心联系人。大二同我交好之后,有了另外一个名字“陈x”,一下子叫得很响,这个名字特别适合她,觉得除了她别人都不配叫x(叉)。关于“x”的事真是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她现在也在考研,并且已经是第三年,她考的是法学硕士。很明显这对她的性格造成了影响,她以前是那种屁眼大把心都漏了的人,坐火车回家没座就地都能睡着的主,在宿舍睡得满脸冒油不耽误我从她身体底下找出形状各异的东西,包括剪刀与墨水瓶。 睡饱后,她会扯着个大嗓子去参加各种朗诵比赛,声情并茂,带一点四川味:“啊!妈妈!!我像一只小‘了’(鸟)……”无人能出其右!还喜欢唱歌,特别难听,我就常说她别把肛门挣裂了。 可是她在考研后变了,很阴郁,说话也变得有气无力,隔很长时间两人才互通个电话,由于彼此的生活都是一成不变,就连相互诉说的欲望都没有了。 她毕业后就回了老家——重庆的一个县城,他爸是当地的一个小土豪劣绅,把她安排在邮局工作,过着相当于员外女儿的生活。我毕业后还去过她家一次。真是蜀道难呀,那车一路上在悬崖边上走,往下一瞅就是长江,车晃来晃去,头上的行李不时掉下来,砸在我头上。后来竟然还见到了蕀人悬棺。 她文笔很好,不甘心在那个闭塞的小城活着,就想起了考研。他老爸是个古板的共产党员叫陈吉荣,很像黄金荣之类的名字,人长得也像,我们就叫他教父,在县城里有点儿地位,我去的时候看他们县城电视在播通知:“旧房改造西区负责人:陈吉荣……” 后来听说古板教父还赌博,我问陈x你爸找小姐不找?原等着挨骂,没想到她回答说:“可能找吧!上一次我和他一起上街,碰到了夜总会的女的,那女娃对我爸说‘你好久都没过来耍喽。’” 她分数已经下来,332分,报的北大,不上不下,英语51分。之后就像疯了一样让我安慰她的英语。 她是心高女未逢心高事,尴尬人难免尴尬分呀!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31 --------------- 北航里年轻人太多了,到处都是青春躁动的暗涌。现在的小孩身体发育得好,他们的性欲望好像表现得比任何时代都要强烈。 北航绿园中一对对搂在一起的激情男女,从缠绕在一起的身体上就可以看出他们火一样的热情。即使寒冷的冬天也依然会有人去,坐在那么凉的椅子上甚至是石凳上,他们会不会被凉出屁来呢? 六号楼三层有一个大阶梯教室,由于拆迁,一片废墟,有种地下摇滚的感觉。暖气旁常常一片狼藉,显然被野鸳鸯当作过战场。这种事随处可见。 这是有正常途径发泄躁动的人,还有一些人发泄的行径更加离谱。 我曾在主m3层的楼梯上遇到一个袒露(禁止)的男生,那个楼梯平时不太有人走。当时是夏天,我在读英语,一个男生下来了,穿着桔色的t恤和短裤,我当时没注意,等意识到他是露着(禁止)的时候,我呆住了,几秒种之后我跑了,他也早走到不知哪层了。我找到了当时正在打扫卫生的清洁员,他很勇敢,要去追,我后来想算了,我怕给他惹麻烦。 第30章 不光是男生,就连女生也一样躁动。我在主m3层的女厕所里就看到了一个女生的留言,用铅笔写的,不蹲长些时间是看不出来的,回味了她和男友的欢爱场面和做爱感受,希望同人交流,并留下了电话号码。 介于这种躁动,北航西门和南门有很多旅馆,生意还不错。 最搞笑的是有一个河南女孩向朋友介绍时说西门有“苏杭”、“苏德”,朋友找了一圈没找着,直到看到了“蓟航”、“蓟德”时才意识到她把“蓟”字当成繁体的“苏”字了,“蓟航”也不是想像中的“苏杭”。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32 --------------- 柏大胖子来找我,说要辞职考mba,我说你疯了吧。 他笑嘻嘻地说他已经辞职了,我忽然间很佩服他,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在乎失去什么。我很郑重地问他考mba这个决定有没有受我的影响。我知道这个家伙一定是觉得身边的朋友不是研究生的就在考研究生,受了某种刺激。他说是有一点儿我的影响,我就认真地对他说他根本没有必要去考什么mba。mba是老总的装饰物,是走投无路的销售员的垫脚石。只有像我的朋友,一个卖轴承卖得前途渺茫的轴承西施才去花钱考那个东西。 柏fat笑嘻嘻地说他已辞职了,又大讲他逻辑题做得多么好。他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看来他是烦透了自己的生活,想换一种活法,不惜扔掉一手好牌。 为了柏大胖子的重新做人,我替他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 那是一辆绿色的大二八老式自行车,税务局淘汰的,车把很窄,车座很小,车轱辘很大,人骑上去样子很土。两个胳膊往一起靠,扭扭捏捏地像八十年代的小知识分子,就差前头再挂个人造革皮包,上面再印着“上海”两字。 柏大胖子衣冠楚楚,骑着这个深绿色的大傻车,屁股夹着窄窄的车座,身下是两个大轱辘,扭扭捏捏地冲向新生。 不久以后,北大某一角落就会多一个无聊且不用心的mba考生。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33 --------------- 北航的资源被许多像我这样校外的人占用着。从南到北再到西,有无数的学校、公司、团体、校外宿舍在此寄生。直到有一天我见新生被送到廊坊,原因是学校住不下,我就知道这是“劣币驱除良币”了。 那几天一大队一大队的新生在学校里游荡,手里打着旗帜,穿着鲜艳的t恤,像一群小鸭一样新鲜可爱。他们千里迢迢地奔向北航,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这个学校就被装上汽车,拉向廊坊,然后会在廊坊那个大学城里,时不时讨论北航老巢的富裕繁华。 那天,这个鸭群里还有一个小黑鸭,也许还是非洲某个部落酋长的王储。这个小黑鸭背着书包在后面狂跑,可能是语言不通掉了队。 无论有多少堂而皇之的理由,也不能挡住我对他们的悲哀。路上几辆大巴不动声色地等着他们,大巴上写着“大学城”。 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就是巨大的经济利益,想想吧,各方面都有好处,学校得了地租,团体得了利润。只有本校学生,这些最终受害者,他们在本应当属于自己的自习室里学习时被撵走,他们的环境越来越嘈杂,他们的师弟师妹被拉到廊坊。然后,各个教室留下的是成考的、自考的、考研的、新东方学英语的等等乌合之众。 各处收留像我们这样人的宿舍都与学校挂钩,我们都能买到二元钱的澡票。这对北航学生是不公平的。 在女澡堂挤着洗完一次澡,我由衷地感到《税务员之歌》唱得是多么贴切:这是战场,没有硝烟…… 没办法,这就是利益的潜规则,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这种状况会越来越严重,直到有一天本科毕业之前不要回来了。没办法,北航的地皮太值钱。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34 --------------- 理论上“存天理,灭人欲”是学习的法宝。 天理就是那句老土的“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人欲就是一切让你分心的人性化的欲望,比如打扮、热闹、娱乐、聚会、做爱。清心寡欲是学习的最高境界,所以以前的僧侣往往能成为大学者、发明家。 你看人家发明“过桥米线”的那个古人,自动自觉地搬到一个离家远的地方。吃饭还得让老婆送过去,就怕在家待着闲生事端。谨遵情欲越少,读书越好的圣训。这说明古人比今人幸福,他们可以一边谈情一边学习,身心健康,人家考虑的是干多干少的问题。而现在的学生二十好几了还要学习生理卫生,穿宽松内裤,时刻牢记过度(被禁止)有碍健康。要想做爱就得偷偷摸摸,被学校发现还要开除,他们考虑的是敢不敢干的问题。 我的情形是比古人不足,比学生有余。我自愿选择过一阵子清心寡欲的生活。可凡事也得有一个极限,我老大不小正值壮年,如今的生活苦不堪言。操,真后悔上了贼船。说书人说得好,咬碎了钢牙往肚子里吞,我他妈是决策失误苦果自食。 我与男友积极行动了一次,去北航商贸中心开了一次房。之所以选择那儿,就是觉得那还干净。西门的旅馆太差了,总有不洁的感觉。 到了那里,值班小妞横眉冷对,眼里满是蔑视,好像我们是一对奸夫淫妇。再三重申十点半后男友必须离开,学校规定!最可气的是十点半还打电话来查房,再三问我男友走没走,用的是冰冷的、审问的口气。她是不是认为人一旦做了爱,就会无耻得连基本的道德信誉都没有,需要她冷鼻子冷脸地吆喝训斥? 我一个人睡在那里充满了自责:明天上午男友还要来,不管我们有没有兴趣都要抓紧时间有所作为,别浪费开房的钱,也就是说我们为此还得浪费一个上午。此次行动,共浪费人民币一百三十元,时间一个晚上与一个上午,将收获乱七八糟的感觉。 等第二天中午从那里出去的时候,正是食堂开饭的时间,乱哄哄的人潮,觉得天昏昏的,心中满是一种没干正事的负罪感和被人歧视的郁闷感。开了还不如不开,真没意思。我们再也没去过那儿。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35 --------------- 不出我所料,柏大胖子果然不是能坐下来学得下去的主。 这很好理解,从来革命性最坚决的地方都是最穷的地方。这个家伙在现在的世界里小占便宜,还不算无产阶级,这么个享受惯了的人去革命,肯定是丢盔弃甲。这一点有事实为证:我比柏大胖子坚决,轴承西施又比我坚决。 轴承西施是我高中的朋友,学机械的,毕业后每日卖轴承卖得心灰心懒,又无男人前去慰藉。苦闷之极,放下轴承立地考研。破釜沉舟、心无旁骛、进展神速。 果然,柏大胖子蠢蠢欲动地出去找工作了。很快,他就被深圳一家大公司相中,让他到海外去做技术支持。这让他彻底放弃了mba的梦想。这份工作待遇上不如他原来的,他资历这么深,原不屑于干这个,但这个家伙铁了心,只要是能让他换个活法,吃亏他也干了。 周六,我与男友在北航南门“沸腾鱼乡”欢送柏大胖子。那家生意很好,远远地路过,就能闻到一股怪异的香味,经常排队排到一百五六十号,几个领班还带着对讲机风风火火走来走去,遥控全局,搞得大家都不好意思慢慢吃。介于这种情况我五点钟就带着书去占位子了。 六点的时候,男友与柏大胖子准时到达。我说你俩真准时呀,柏说废话吃饭谁不准时。这顿饭大家吃得心不在焉,菜不合口人也无心。 吃完饭,我们去帮他收拾家当,家里已一片狼藉。就在春天,我们还帮他们这一对粉刷屋子。那天壮丁们头戴纸帽,手拿滚刷滚来滚去。妇女们东洗西擦,清理垃圾,大家都累得半死。 现在这个屋子空荡荡,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空纸盒,还有我们寄存在他家的一个破筐。走的时候,我从筐里拿回了男友送给我的玩具鼓。这样的一个朋友走了,让我与男友的情绪很低落,觉得人生无常,转眼成空。 二○○○年初,柏fat刚来京,一个人在小屋里看电视大哭。 二○○一年,柏fat与老婆双宿双飞好不快活。 二○○三年十月,柏fat考mba未成,一人远去深圳。 柏fat的北京时代结束。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36 --------------- 秋日的北航好看得要命,金黄的银杏叶、红色的枫叶、蓝盈盈的天,美得让人伤感。我上网把郁达夫《故都的秋》往“5460”上发了两遍,还不能释怀,又用手机给陈x发了短信:“秋天来了,一片片叶子从树上掉下来,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排成个人字,一会排成个一字,啊,秋天来了。”陈x投桃报李,给我回了条短信:“啊!朋友!!你到过世上最美丽的地方吗?那就是我的家乡石木。” 这是一个美丽而哀伤的季节,这种美丽哀伤的情绪总是促使人去做点儿什么。如吟风颂月、喝酒言欢什么的,但就不想干正事。 第31章 古人云:“少女感阳而思春,壮士临风而悲秋。”我目前就很悲秋,我知道秋风一起我马上就会长秋膘,也就是说我还要再胖上一圈。这种感觉让我很不爽,自从坐在教室那天开始,我就一个劲地长肉,这早已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了。 我有一个艳遇规律,就是每当我一百一十斤左右的时候,就会多多少少遭遇点儿艳遇,这种事情一般发生在夏季;每当我一百二十五斤以上的时候,就会处在一种宫花寂寞红的状态,这种情形一般发生在冬季。多少年来,屡试不爽。我永远不知道男人爱的是我还是我掉下去的那十几斤肉。这种事情有点儿可笑,我还是我,我一点儿没变,我还是那个为人善良、喜欢说粗口的姑娘,而我的价值就在那几斤肉上变来变去,不关乎思想。 现在我已经是成年人了,这事还不算刺激我。因为在我这个年龄段,男人的确是喜欢丰满一点儿的姑娘。可是在少女时代我就吃了很大的亏,毛头少年一般喜欢干瘪的瘦姑娘,这让我很受伤害,现在我非常反感有的少女动不动就要减肥。每当我们屋姑娘要减肥的时候我就毫不客气地告诉她:“你的根本问题不在肥上。” 在这个美丽哀伤的秋季,我认认真真地为我的身体伤了一回心。它就要越来越丑了,可我无能为力,我没有时间锻炼它。我还要不停糟蹋它,吃完就去坐下,在死一样的教室继续看书做题。 在这个美丽哀伤的秋季我认真下了决心,考完研后无论如何我要善待它,好好锻炼,跳舞又游泳。练得就像布兰妮一样,两块腹肌,露出肚脐,穿上低腰牛仔裤,且歌且舞,让它风风光光一回。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37 --------------- 我记录时间的方法尚有点儿“古”,就是除了大家都用的公历外,我还会用节气,那是从农耕童年留下来的一种情结。另一个原因我认为这些节气的名称很美,有种天地悠长的感觉,如白露、寒露、冬至等。 到了霜降的时候,就有了一种肃杀的气氛,雷锋同志也曾有感于这个季节,他说:“对待敌人就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无情!”校园的气氛也很紧张,教室里的人越来越多,很多下半年开始动手的人现在已绷紧了弦,相反,我们这种动手早的人都有点儿疲了——大家的通感。 硬着头皮做以下计划: 霜降——立冬:数学、英语一轮复习收工 立冬——小雪:专业课一轮收工 告诉了男友,男友说按这个计划,冬至的时候咱们就收工走人,别考了。我只好又用公历做了一个详细到天、详细到数目篇章的计划。计划归计划,我从来没有完成过,按照平时工作惯例,老板们订的计划从来都有百分之二十的水分。 我完成了百分之八十左右,我完成了实际需要额。我就是那个老板。 时间一进入十一月份,人有点儿着急。总觉得数学题越做越慢,英语也止步不前,专业课更是怪,感觉越学习不会的内容越多。 这个月给我的见面礼就是一场大病,人的心里一急,就会生病。这回是拉肚子加发烧,可能是被子太薄受凉了。 当时肚子胀得像一个大海胆,浑身发冷,一趟一趟地跑厕所,折腾得没有一丝力气,爬梯子上床都觉得累。男友当是感冒,给我买了三天的药,由于药不对症,我发烧不止。夜里烧醒无数次,腿疼得要命,那几天的夜晚是那么漫长,被子全湿了,身上却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汗出得太多,被子又潮又难闻,腹泻也在反复。烧醒的时候想起梵高的一句话:“我在这个冬天遭的罪呀,比一只蝗虫还要多!” 身体复元的时候,正赶上今冬第一场雪霁天晴。天是蓝盈盈的,雪压在肥大的绿槐叶上,我久病初愈,晃晃悠悠。 那天的北航漂亮极了,连槐树都被压断了,我捡了一对槐树球拿在手里玩,绿绿的,麻面,很好看。靠近些看,麻面被放大,很像《黑衣人》里的玉米脸人,那是一个外星人,脸上排着一颗颗粒子,很恶心,看后像癌组织和皮肤性病学一样,是一种视觉侵害,我赶紧把槐树球扔了。 这样一病一养,耽误了好几天的功夫,我把被子洗了一遍,味道太难闻了。 天冷后,午睡很耽误时间,不睡午觉晚上又没力气,所以还是把午睡习惯保持到了考研的最后。同时有一件好事就是天冷之后胃不疼了。但肚子上的肉却越来越多,我也越来越烦,觉得自己像某种动物,就是两耳扇风、鼻子两个孔朝天的那种。 天冷之后教室里的空气也越来越差。那些妞普遍不多穿,又不愿开窗,我只得经常到四号楼人迹罕至的教室。由于穿得很多,有点儿像秋菊。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38 --------------- 十二月份的时候,空气就更紧张了,本科生忙着期末考试,教室里人山人海。找位置很费劲。我天天到偏僻的六号楼,六号楼荒凉陈旧,号称是高手闭关的地方。女生不多,气氛就豪放些,没有人抢着关门关窗之类,空气不错。 黑板上被人写满了口号,“拼死一搏”之类的,看了让人心里发紧。这儿烟友不少,角落里总能看到与自己一样落寞的抽烟人。 在这阳气重重的地方,我分外想念我的男友。紧张的空气把人变得很躁,我很想拽着男友狠狠地发泄一场,心里的急躁、狂乱、欲罢不能现在想起来真是苦不堪言,那时经常说的话如下: “你再不行动我就骑野牛跑了!” “去野牛吗?” “ox?” 男友认为我根本是心理作祟,如果再纵容我完全是瞎耽误功夫。 在这个问题上我提倡的是禹疏导的方法,他提倡的是鲧堵塞的办法。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谁对。 十二月份,我们屋的小姑娘开始回家,她们已经在这儿假装了一个学期。天天无课可上,无事可做,大部分人还要瞒着家里。 我怂恿同屋小姑娘找学校要一个说法,可她们没一个敢出头露面。天天赖在宿舍里一动不动,既不出去谈恋爱也不学习。在屋里煮饭、绣十字绣、看三八娱乐杂志、弱智小说。一天能在屋里待上二十五个小时,蛆一样地沤在宿舍,奇qisuu.书这二百块钱的房钱交得值,沤也沤回来了。 我送给她们一首诗: 寥落古行宫 宫花寂寞红 白发宫女在 闲坐说玄宗。 好不容易熬到十二月份,“宫女”们再也熬不住,纷纷想回家,让我帮着想法骗家人,有什么好想的,她们的父母大多数是连大学的门都不知是怎么回事的朴实的人,辛辛苦苦赚钱把希望都寄托在她们身上,随便一个理由就能把他们骗过去。 我给她们照相做个留念,其中有两个小女娃照了luoti(被禁止)背面。动作是我设计的,无非是手拿饭勺、登高取物等日常生活,模仿的是日本扁脸女模手拿钢杈搅拌方便面的半luoti(被禁止)造型。取的就是日常的琐碎与luoti(被禁止)组合在一起的怪异感觉。 相片冲出来了,效果出奇地好。破破烂烂的宿舍、零乱的锅碗瓢盆,旁边不和谐地盛开着青春美丽的身体。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39 --------------- 剩下的日子,风声鹤唳。 土匪干脆就放弃了,不来上自习了,每天神出鬼没抓不到人影。再看见帅哥觉得非常没劲,这个精神偶像在实际上给我的力量甚少,而惆怅甚多。他的存在总在提醒我的不完美与自卑,精神偶像害死人呀! 我感觉自己被考研撞了一下腰,柏fat说:“你是‘fivebigthreetough(五大三粗)’,你没腰。” 开始做各种模拟题,政治押题高手——陈先奎的事迹在每个山岗流传。根据坊间传闻,这个陈先奎是一匹黑马,在前一年的考试里押中了七道题,现在名声大噪,财源广进。 我没出息地再次病倒,这样也好,每月一烧,杀死癌细胞。 天天告诉自己不要着急,不要自责,好好学习,不问结果。到了十二月末,我开始丢三落四地丢东西,列单如下: 1.富光杯三个 2.手套三双 3.帽子一个 4.钱夹一个 5.手机一部 6.二手自行车一辆(骑去打水,打完径直走开) 7.新车一部(原因同上) 离丢人不远了! 我开始检阅看过的书,检阅之后就把它扔掉,这样做后觉得自己很清爽。本着“能扔要扔,不能扔创造条件也要扔”的原则,我很快就只剩下几本书了,然后安慰自己说它们已经在脑海里了。 这时压力越来越大,那种无形中的、渗透到梦中的压力无所不在。为了缓解它,我想要大哭一下吧。可是女人到了一定年龄后,真的就没有多少眼泪了,我把脸扭成一个苦瓜,酝酿了很多情绪也没成功。只是挤出了一滴眼泪,两只眼睛各自半滴,粘在眼皮上。 这说明我这个女人不是水做的,是一千个大气压下的干冰做的。 看来人在紧张的状态下不会哭泣,只会惶惶不可终日。倒是考完研后,松弛了几天,在家里看《我的兄弟姐妹》哭得乱七八糟。 第32章 当时雷声阵阵,泪雨滂沱,擦掉好多鼻涕,眼睛和上嘴唇都哭肿了。过后很满足,还躺在沙发上歇了一会儿,电影演的啥也没太关心。 当时快过元旦了,到处都在作总结,报上提醒人要注意情绪。 大家都在拼命看政治,陈xx的名声也越传越响。买他的书、买他的题、买他的讲座、买他的笔记。真是为人不识陈xx,纵使看书也白费呀!我也跟着做了一回迷信的“狂徒和狂信的九头蛇”——伏尔泰语。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40 --------------- 传说中的陈xx终于出场了,二○○四年一月一日,有五千人在北航体育馆听了他的最后押题的精讲,听课回来后到处忏悔说自己参加了“打砸抢”。 当时情况是这样,原订好早上八点半开讲。八点的时候就已经排起了十八弯的长龙,场面很是壮观,寒风中过往的人驻足观看,评论不已。我在这个队伍里感到很不安,怕被路人看作是范进中举的现代型,就找了口罩挡在脸上。 因为只有一个入口,队伍动得很慢,我们在外边怨声载道。 偌大的队伍无人管理,大家只好在冷风中干等着。后来东边也开了一个入口,可是那边的情况更是混乱不堪。无人排队,大家在挤着用听课证领教材,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人。 快到八点半了还有很长的队伍,大家都很急,这时才有一个管理人员过来动员大家去新入口处。眼看还有几分钟就到八点半了,所在队伍还是慢慢吞吞的,倒是新开的入口速度快了不少,看来我们这边的确有问题。 等接近门口的时候才知慢的原因,原来是收证的两个女的慢吞吞的。已经是八点四十分了,我火了,就开始高声责问,学生里很快就有几人跟着附和,情形有些乱。大家等得太久,又气又急。 忽然又传说里面已经开始讲课了,于是大家情绪失控,几个小伙子干脆抢了教材就跑。逐渐,抢书的人越来越多,那两个女的一边用手护书,一边大喊,但根本没人理。后面的人越挤越多,两个女人的哀嚎声也越来越大,我也抢了一本书就跑进去了,进去才知道里面根本就没开讲,在等我们。我的良心很不安,是我带头喊的,虽然我没想到许多人会抢书。 这种群体失控的场面给我很深的刺激。大型活动,主管单位一定要安排好,因为群体情绪在那种场合很容易失控,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当时只要有一个人拿喇叭及时告诉我们里边的情形,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我暗暗希望别人同我一样,抢书是为了赶时间而不是贪便宜,可是后来还是听说有人拿着教材到小书店里去卖。 这件事至少说明几个问题: 1. 学生的钱真好赚,五千人的行动他们竟然只让四个“土枪土炮”来组织。 2. 学生真好,只抢书不打人。 3. 欺负狠了,学生也疯狂。 后来正月十五密云塌桥事件发生后,我就在想,当时桥上一定有像我这样愿意高喊的人,也一定有不顾道德第一脚踩在别人身上的人,大多数人都是在懵懂未知的情况下凭本能去踩和被踩的。 陈xx同一般的政治老师一样,口若悬河,大放厥词,对领导人也敢开玩笑。陈x问我讲得怎么样,我说当笑话听还可以,挺轻松的,事后证明陈xx什么也没押着,我也跟普通人一样犯了投机取巧的错误。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41 --------------- 因为该丢的都丢了,所以最后那段时间里我的情况是——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 那时经常干的事,就是看什么还能扔。后来目标锁定了破烂的书包,觉得它又脏又破一天也不想再看见,考到最后一科时一定把它扔了。谁知它竟然很识趣地坏了,由于风化得太厉害,它已经变得很脆,所以提前把它打发了,我很高兴。 最后那几天我像一个真正的流氓无产者一样,胳膊底下夹着两本书在学校穿行。 迟迟不到生理周期,害怕得要命。怕时运不济正撞在考试那两天,那样的话考试时候肚子疼腰疼哪还有心情答卷?最怕会“中奖”,虽然这种想法很可笑,用男友的话说没有机会播种哪有机会发芽。 苍天有眼呀,考试前的最后关头它还是来了。我高高兴兴地在宿舍里养起了身体,像一个坐月子的女人。 女人与男人相比,在做同一件事的时候,体力成本付出总是比男人多。同样工作,妇女每一个月要有几天没多少效率。同样是风流快活,过后女人就有可能要堕胎流产。所以我特羡慕我男友的师妹师姐,人家也疼也难受,可是人家考上了就可以在一大群老光棍中翩跹起舞。靠,一分疼痛一分翩跹。 屋里的小姑娘都恭喜我,说我要熬出头了,并说熬到考场,如果监考是男老师的话可以去(被禁止)。 有一种大考前特有的平静。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42 --------------- 考试那天人还真多,像从地上冒出来似的。男男女女,衣着破烂,有年纪小得像初中生的,也有一脸沧桑再加眼袋皱纹的。大家都排着队上厕所,条件反射性尿溢。 一进考场我就笑了。那监考老师是个帅哥,态度温和,可能比我还小,真想打个电话通知同屋小姑娘一下。 头一科考政治,是一个热身赛。听说以前第一科是数学,考完这一科,人就走得差不多了;考政治就很好,每个人不管会不会都写得满满当当的。题出得非常好,是那种不难但是必须要认真看书的题,后面的大题也是那种不面生但又从没考虑过的题。有一道题还让对农业问题提出建议,是“农业”还是“农民”,我现在真记不清了,不过我倒是记得我还心血来潮地答了要让农民工进城,要消除各种歧视性法规和政策,还提到了城乡二元结构。希望老师看我还有点儿文化多给一分——真像个谄媚的三陪。 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喜气洋洋的。政治就是这样一科,能让全体中国学生放松的一科。 外面有好多人在等,开着各种各样的车。有个男的还拿着玫瑰在雪地里守候,他是来搅局的吧?!还有一男拖女图——男的拽着女的手往前拖,女的则屁股后撅宁死不去。不禁想起小时候一个绕口令: 麻妈妈骑马,马慢麻妈妈骂马。 牛妞妞牵牛,牛拧牛妞妞拧牛。 想来各家考研的人,这时都可以仗着考研作威作福吧。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43 --------------- 英语题出得更好,中规中矩,考的全是实力。听力很简单,翻译考的是“民族语法结构会影响民族思维”的问题,这又撞到了我的枪口上,什么关于人种学呀,qi书-奇书-齐书社会学呀这种东西我是看了不少。一路风调雨顺,可是到了写作文的时候,忽然感觉无话可说,连字都凑不满,时间也没留够,没能最后保住晚节。考前我真的没怎么看作文,这个错误是我到现在也不能原谅自己的。 数学更无话可说,上去三小时不抬头。考完数学,里边的人脸都绿了。 到了考专业课时,猫腻可就多了。上厕所的人忽然多了,都是那种不怕笑话、不怕麻烦、心里素质极强的。谁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就是趁着蹲下那会儿瞟一眼纸条吗?人家老师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你。大多数学校的专业课都不难,许多人都等着用专业课往上提分呢。 后来,在北航天桥上,我听一个男生说他们考场有一个女生在考专业课上放声大哭。我能理解她的感受,一定是看见了不会答的题了,而题目又是那么简单的,为什么考前就没再背一下呢?为什么公共课那么难我都扛过去了,却在这一科上翻了船?我怎么这么倒霉呀?我还有什么希望呀?前面神经已经绷紧了三天,到最后一科,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哇——哇——哇哇—— 由于大家考的内容都不一样,那个监考帅哥就到处看别人的考题,有种场外看热闹的感觉。还特别喜欢上我这儿来看,可能是前三科时我又吃巧克力又喝水给他留下了大吃大喝的印象。 他这个样子很招人烦,我既怕他就是那科老师又怕他看出我的功力不高,还不好意思撵他走。我在高考时曾撵走了一个盯着我答题的老师,但那是一个难看的中年妇女。等这个帅哥第n次来到我面前时,我真想跳起来废了他一对招子。现在想起来最好是先来个“旱地拔葱”,再来个“海底捞月”,最后顺手来个“二龙探珠”。这几下兔起鹘落,手法干净,为了美观还可以多翻几个空翻。赶时髦的话还可以“剁吧,剁吧,切了吧”,以泄对这个讨人嫌家伙的愤怒! 出了考场,有种不过如此的感觉。也无风雨也无愁,这就是辛苦了一年的考研,这就是自责了一年的考研,这就是身心分裂了一年的考研,这就是操他妈的考研!! 由于一直紧张,那三四天都没怎么睡觉,考试那两晚加起来睡不到五小时,我神经紧张得要命,晃晃悠悠往前走。身边过往的是大声喧闹的考研人群。 这时陈x打电话过来,问我怎么样。我说纵观二○○三年,我最大的胜利不是考研,是抗击性欲,她补充说:“可以和抗击‘非典’提到同一个高度!” 第33章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44 --------------- 考完当晚,我就搬到了校外,夜色沉沉,夏利车载着我和行李蜿蜒在北航的校园小径,地上是清白的小雪,车灯照在路两旁高大的白杨树上。ade(good-bye)!我的考研。ade(good-bye)!我的北航。 搬去的地方在西三旗,一个破旧的两室一厅。一进房间,我的心立即堵得不行,微弱的灯光,墙壁上到处都是脚印,房东六十年代的家具散发着腐败的味道。一张床,油渍麻花,弹簧全塌了,睡了一晚上,腰疼得受不了。听说前任房客还是三个女的,想像不出什么样的女人能把屋子住成这样。门把手上到处都贴着“百消丹——推”、“百消丹——拉”,或许原来的房客是三个妇科医药代表。 墙上满是脚印,头顶上都有,想不明白何人能踢那么高,后来见了蟑螂,才明白原来是高人抛鞋打蟑螂留下的痕迹。 原以为考完之后我会脱胎换骨,忙着买衣服、烫头发、逛书店、看电影、看话剧、跳健美操、去游泳,享受一切活色生香的人间欢乐。实际情况却是我躺在这个兔子不拉屎的西三旗的家里,在这个破弹簧床上一直腻歪到腊月三十。 我无力干任何事,无兴趣干任何事,我吸进的是无力的空气,呼出的是无力的废气,我整天躺在这个破床上。其间,买了大量的报纸杂志,有三八娱乐报、《南方周末》、《看电影》、《新周刊》、《小说月报》、《收获》,又从网上荡下卡夫卡、村上春树、普鲁斯特等人的小说三十多部,还有十二盘黄碟。 结果,终于看烦了。暂时再也不想看任何文字,无论什么名头,无论是谁翻译的。也对黄碟失去了兴趣,看不得肉畜搏击。 我变得很容易啜泣,一部肥皂孤儿戏,只要孤儿哭,我就流泪。早上十一点起来,昏昏沉沉地马上又到天黑。还喜欢上了韩剧《看了又看》,那部肥皂剧一百五十八集,亏他们拍得出来,婆婆妈妈,没完没了,女主角是个道德标兵,八面玲珑,裂个大嘴到处笑,还会做饭,长达几十集里,没见到她看过一本书,闪出过一丝灵气,这么个俗物导演还让她最后成了画家,看来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让她去考研,肯定无人能敌。 看这部戏最大的收获就是天天想吃辣白菜。我从小就是靠这个喂大的,此番又勾起食欲,馋得受不了。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45 --------------- 这时土匪打电话来,我们在大运村的“一点味”餐馆见面。饭菜很差,真是只有一点儿味道,这个饭店老板想搞点儿书吧的味道,在里面放了很多书,但比不上五道口旧书市场,既不好看也不黄。 那天天很晴朗,蓝得让人觉得这个世界根本就没什么哀伤的事。 土匪远远地骑车过来,脸被风吹红了,好久不见,既熟悉又陌生。一时又找不到什么话,我们总是处于无话状态,两个人流氓一样互相打量。 土匪一如既往的剽悍,我一如既往的土气。他看了看我,叹气道:“女孩子,应该买两件像样的衣服,别怕花钱,一分钱一分货,一千块钱的衣服穿在身上肯定和一百块钱的不同,别上什么万通去买。”又告诉我上哪哪哪去买,什么“sogo”呀,什么“中友”呀,我不曾想有一天我会沦落到需要男人来告诫。他说到鞋的时候,我悄悄地把脚趾往后勾;他说到衣服,我慢慢地把身子往桌下藏;他说到化妆品的时候,我恨不得把脸转过去。 当时餐厅里放的是一首女歌,听了很是忧伤。 believemeicanfly... iamsinginginthesky... 我问他这歌怎么样,他说就那个样子。他永远都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也不会有听什么音乐黯然神伤的时候,对什么花园里的花是菊科还是蔷薇科这种问题更不会感兴趣。我们永远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我们却还要费劲地在一起交流。 最后出来的时候,我问他“红猪”歌厅墙上哪一个卡通猪好看,他指了一个妖媚的女猪,才算达到了交流成功的目的。 (又鸟)同鸭讲,话题互不感兴趣,兴致索然,见面比不见面更没意思。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46 --------------- 终于有一天打起精神出去买了一桶白漆、一把滚刷,把家里粉刷了一遍。一边粉刷一边考虑生死的问题,觉得活着真是没意思,一想到专业课白丢了二十四分心里就疼,觉得这次要栽就在专业课了(那时不知英语也要出来发难)。只要一想到考研,我就会把脑袋轻轻一甩,想把它甩到角落里。我不知道我都干了些什么,我还要干什么,我还能干什么。脸上全是白灰,揭去白灰时揭去一块皮。露出血肉,很疼,很好,提醒我自己不是行尸走肉。 电视机“嗡嗡”地开着,里边那个女的一个劲在说生活就是一个七日接着一个七日,我听了很惶恐,感觉自己就是那一个七日接着一个七日,万劫不复。 又出去买了张新床,买了个新柜子,买了几块大方格子绿布到处盖,买了盆花,买了蓝色贴纸贴了一下旧家具。搞完这些,心情好了点儿。 还看了《天龙八部》,正好演到刀白凤要殉情自杀大哭,那个演员演得太实在了,在林志颖面前流了好长的鼻涕,镜头一转,见是擦掉了,一会又流了出来,共流了三次,林志颖的脸离她不过几厘米,剧情还需要他安慰她。哇——后来我都看不下去了。 又上了几年未动的qq,里面有个人一上来就对我大说黄话,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讲话,他回答得很干脆,说:“你不是愿意的吗?”这句话给我很大启发,是的,我做的一切都是我愿意的。我愿意的!愿意的话就不要后悔!就不要这个熊样!! --------------- 大妞在北航的考研生活47 --------------- 之后,就是天天混在网上。网上好,高兴了,回几句,不高兴,就回一句“你就像一坨屎!”像我这种鸟人,很快就会来到了天涯。到了天涯竟然看见有人叫王八盒子,有人研究美日a片哪个更好,真是开心不少 一天半夜,百无聊赖,就把自己考研的事贴了上去。 第二天,男友就阴沉着老驴脸回来了,说:“今天就有人问了那个人是不是你,已经传到北航bbs上了。”我说老子在北航寂寞苦读无人理,写个鸟文章倒是传得快。有啥怕的?哪有一处不是真的?哪一处是我在瞎写?那几天是我的快乐时光。醒来,就去跟帖,网友们的回帖让我觉得有朋友是多么快乐。 柏大胖子打电话问我到底考得怎么样,我说本来觉得考得很不好,可是写了这篇文章后又觉得考得很好。 分数就这样下来了,栽在英语上了,专业课也不咋样。忽然间感到很可笑,自己还大言不惭地轻视英语,不知那些被我骂过的人知道后会如何解恨。 我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冰河时代》,看完了,不知要做点儿什么,那个夜晚完全是靠在网上瞎逛度过的。第二天一早,在万物苏醒的时候我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非常不甘心地到学校去查我的英语小分,潜意识里也知道弄错的可能性很小。到了学校一看,排在我前面的海了去了,就算我英语再找回二十分,我也考不上,于是很高兴地回了家。 我偷了邻居放在车棚里的一个缸,又弄了几棵白菜。我要做我心爱的朝鲜族辣白菜。我泡好了白菜,拌好了辣椒酱,戴上手套一棵一棵地往白菜上抹酱,辣椒酱特有的香味飘进我的鼻子里,我封上了缸,放在角落里。 农民伯伯把玉米种到地里,到了秋天,收了很多玉米。 农民伯伯把花生种到地里,到了秋天,收了很多花生。 小猫看见了,说:“我把‘考研’种到地里,到了秋天,能收到很多‘考研’吗?” 答:“不能。” “为什么?” 答:“都烂了。” 我就是那只傻猫,我傻傻地想:到了辣白菜起缸的时候,我的伤心就会结束。 *************** *我和我的私人生活 *************** 一次tv-5足球比赛,场间啦啦队在狂舞,羡慕甚,遂问男友,如果我是一个体育项目的宝贝,我是哪项的,他头都没抬答:“相扑宝贝”。相扑也行呀,总归是个宝贝吧。那时宝贝两字在我心中还是很高的,直到后来听说李亚鹏的那个周宝贝也叫宝贝,觉得同狗剩子差不多了。类似的情况在我们生活中还有的是,一次我把头发梳得溜光水滑在脑后盘了个髻,又穿了个紧身衣,问男友我像不像芭蕾舞演员,他说:“退役多年的”。 --------------- 从火烈鸟到相扑宝贝1 --------------- 火烈鸟是我,相扑宝贝也是我,前一个是自己起的,所以主观,美丽又具理想主义。后一个是别人给的,所以客观,难听,贴近现实生活。 从第一个名字看,那么飞扬,那么有生气,那么天不怕地不怕的感觉,你可以推测出它大概形成于一个人的少年时期,从后一个名字看,有点诙谐,有点亲和,那么向这个恶俗世界贴近,你可以看出它形成于一个人的成年时期。 第34章 在高中的时候,有一天心血来潮,忽然想给自己起名叫火烈鸟,不知它什么样子,不知它生活在何方,只认为这个名字好听,还查了英文词典找到了英文说法——fmingo.那一阵,各个书上本上写满了fmingo.有好事者还去查了它为何意。后来在《动物世界》看到了,很丑,配有国嘴赵忠祥在一旁解说。每个人在少年时好像都有过给自己起一个一飞冲天的名字的经历。我有一个朋友他也到处在他书上本上到处写满了一个鬼画符,龙飞凤舞,谁也不认识,有一天,我央求他告诉我,他说是“未腾龙”,多少年我都记得这个俗不可耐的名字。 然后就是青春的浪费,说是蹉跎也好,燃烧也好,反正一下子就成了现在的相扑宝贝。 一次tv-5足球比赛,场间啦啦队在狂舞,羡慕甚,遂问男友,如果我是一个体育项目的宝贝,我是哪项的,他头都没抬答:“相扑宝贝”。相扑也行呀,总归是个宝贝吧。那时宝贝两字在我心中还是很高的,直到后来听说李亚鹏的那个周宝贝也叫宝贝,觉得同狗剩子差不多了。 类似的情况在我们生活中还有的是,一次我把头发梳得溜光水滑在脑后盘了个髻,又穿了个紧身衣,问男友我像不像芭蕾舞演员,他说:“退役多年的”。 其实要是让我自己选,我更喜欢叫大欢喜菩萨,就是古龙同志在他小说里写的一个女巨人。肥肉很多,刀都扎不进去,很恶心人,反正都是恶心人,不如叫它,恶心得有气势。 火烈鸟没当多久,我就发现我离火烈鸟的生活差得何曾太远。我是从农村考入到县高中的,生活条件艰苦自不必说,因为无人无钱还常受二等待遇。比如住宿,我原是住阳面的,就因为一个城里有后门的学生而调到了阴面。阴面很冷,我的被褥又单薄,冬天夜晚里腿被冻抽筋了两次,每次都疼得要死。我在心里痛骂那个心眼不正的老师,后来家里给送来了新被才熬过那个冬天。 我就把生活定义为黄,红,蓝,黄代表过去模糊的远去的记忆,红代表现在现在热腾腾拼博生涯,蓝吗,我把所有的宝全押在它身上,代表未来美好的,烂漫的的生活。我甚至还想到了穿着一身蓝裙旋转的情景。相当于《食神》里莫文蔚的粉红色纱料连衣裙。后来知道有个电影叫《红》、《白》,蓝》,没看,估计导演可能是也和我一样拿颜色定义生活吧。哈哈,安徽一个小镇产的洗衣粉竟然也叫红白蓝。 --------------- 从火烈鸟到相扑宝贝2 --------------- 每个人的青春期好像都在迷茫中度过,不知从哪里来,不知到哪里去,不知要干什么,每天不停的追问自己,这种感觉和电脑里的一个屏幕保护程序很像,奇*shu$网收集整理那个程序叫三维管道,那是一个在黑暗的三维世界,一个管子不停的往出长,朝着任意一种方向,拐呀拐呀,一直拐到黑暗的所在。每次看到这个程序,我都害怕,害怕我的生活同它一样,不知要拐向哪里,那些未知的黑暗是如此令人惶恐。 大学时代,这种迷茫最为严重,因为那是一个不入流的学校,不仅没有白发苍苍的教授,就连漂亮的女生也没有几个。有个老师听说以前是修拖拉机的,上课的时候穿个白大褂瞎讲一气,像个打饭的。 这时我唯一同火烈鸟沾边的东西就是我有了一个新的爱好,画画。我只有在小学上过几次美术课,也不知自己有一点美术天分,到了大学,忽然间看着水彩和水粉就能画了,我为系里画了大量的宣传画,还被别的系请去画教室装饰画。这多少弥补了我对未来的惶恐。 那时蹦迪正是风行,我的一个好友,一个云南的妞是学舞蹈出身,就因此在学校很牛x,还拉着我到处跳,她还告诉我蹦迪的舞曲有三种,一种叫“梭步”,一种叫“恰恰",还有一种就是“傻x迪斯高”。不能放啥曲都瞎跟着蹦,每当舞曲放的是“梭步”的时候也就我俩跳的漂亮,剩下的基本是踩不着点啦。我真是喜欢的那种感觉,很飞扬,很青春。最后一次去蹦迪到现在已经有3年啦,那时的人们好像都不跳了,只是甩头,东甩甩,西甩甩,看着真难受。想要甩成个鸟吗? --------------- 从火烈鸟到相扑宝贝3 --------------- 那真是一个太认真的时期,对学习,对未来,对爱情,对友情。什么都要追问个究竟。当时我和云南的那个朋友很好,我每天和她在呆在一起,她有校里的工作我和她一起去,她有男的请我一起去,我和她一起吃饭,一起逃课,她洗澡我在外边等,她朋友来了她没时招待我陪了三天。我从来没有对一个同性如此好过,甚至异性也没有。我没有自己的世界了。我的付出领自己害怕。我不停的追问,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是友情吗,是正常的友情吗,为什么我感到如此受伤害?同性恋吗,为什么我会对同性如此之好,几经追问,最后是两个人狠狠地打了一仗,我的脖子被她抓伤,她的脚被我弄得一瘸一拐。直到毕业,我俩就像仇人一样。离开她之后,我再也没在学校跳过舞,没伴,也因为那都是她教的。 毕业后很久,我忽然就去给她打了电话,她像我们重来没有分开一样接纳了我。她现在已结了婚,丈夫是安全厅的“安全哥哥”。 毕业时,正是深圳最牛x的时候,电视上放的是深圳,小说里写的是深圳,深圳是啥?深圳就是天堂,深圳就是红男绿女,深圳就是大着舌头说话、楼高人靓的地方。那时,一大群人都跑到那去了。我也去了。像个土佬,倍感低下。过了几年,这个不可一世的地方就被抛弃了。 --------------- 从火烈鸟到相扑宝贝4 --------------- 我没从来就没停止过对自杀的向往,据有人研究说,人的自杀倾向同人的dna有关,我有点相信,因为我很小的时候就总是有这种想法,到了高中看《绿化树》时,觉得张贤亮把它写的太美了,张贤亮幻想它的头颅飞到了天上,飞到了重林,在海底穿行,如何看到他死后人们的各种反应,我深深地感到对自杀的热爱是人的一种宿命。到了工作的时候,这种想法几乎每夜来临,它如同我熟悉的朋友,我亲切地同它呓语,向它微笑。也曾在某个夜晚用玻璃碎片划过手腕,只不过是几年后留下了一道伤疤。 我喜欢抽烟,并没有瘾,一个星期一包,都是很淡的那种。从高中抽起,第一盒烟是"玉笛",然后是“红山茶”,然后是“绿云”,然后是“红双喜”。我能抽出烟的好坏与否,我以为这是每一个吸烟者都会的,后来才知有好多人并不知如何品尝,就好像他们喝酒也都是瞎喝一气一样。我抽过味道最好的烟就是“软中华”,真是享受。我是神经性体质,如果在空腹的情况下,三口烟下肚,人就软了,正常的情况下,一支烟就可以了。烟可以使你理清头绪,烟可以表情镇定,烟可以使所谓的正人君子不同你开口,烟可以使你想装酷的时候更酷,烟也可以你牙齿变黑,脸色更黄。遇到男友后,由于心情好了许多,就很少再抽了。 --------------- 从火烈鸟到相扑宝贝5 --------------- 一个人想要与纯真告别,走向师长经常教育我们的成熟,让周围的人拿你当大人看,只要经历过赚钱送钱的过程就行,赚钱的过程就是开始失去纯真的过程,钱难赚呀,为了赚钱,你得先厚着脸皮到奴隶市场,期望有一奴隶主能把你买走,价钱嘛,八五八书房刚开始毕业的时候不知哪个傻x教导我们不许同奴隶主谈价钱,要表现得更重视工作的前程,他奶奶的,我们就在市场吆喝,谁来买我,价格好商量!等卖了出去,脸皮也磨的差不多了,为了赚更多的钱,你得学会查颜观色吧,你得学会送礼吧,你要是没请顶头上司吃过饭,没给他家小孩买过玩具,你指望你会得到提升?我是一个女的,又不好意思送领导信封,又不能请他去桑拿,只好在他家小孩身上做足了文章,那东西买的,小屁孩乐开了花,奖金谁也没我拿的多,等到对外人学会了这套,别说我的脸呀,就是我的心呀,也老了十岁,回到家里,把在外面弄到的钱往家里人手里一送,那份自毫呀,我记得我头一次给家里的小辈们每人200块钱的时候,那帮小屁孩硬是听我吹了两个小时的牛皮,眼皮都不眨,那崇拜的神情,就是再把我分配一次也干呀。 最重要的是你发现家里人再也不对你喝来喝去了,遇到事情,还要用商量的口气同你说话,就是这样,我来到了我的壮年。 --------------- 孤独使我气得像一只海胆 --------------- 我每天气得都像一只海胆,因为太孤独了所以生气,生气了又没人可说,这个世界唯一的通话者我的男朋友,因为听了我太多的气话,失去了同我聊天的兴趣。我无法派遣我的寂寞,就让它憋在心里,鼓哇鼓,就变成了一只大海胆。 我盘算了一下,这孤独之气,形成已久。为啥这样孤独,不得而知,反正小时候一个人在荒郊野地看蓝天白云经常期望会有巨大的仙女显示在空中,那样的话虽可怕但是总算是有点事发生。 第35章 小学识了几个字后,整天孤独的要命,想看看书也没得看,最后连《葡萄栽培技术》都看了两遍,还看了《养猪知识手册》。到现在还记得猪的妊娠期是三三三,就是三个月三周零三天。都是孤独打的底,一辈子都忘不掉。 在漫长的没有书没有朋友没有热闹的的年代。我从一只小海胆长成了一只壮海胆。 现在这只海胆动不动就鼓足了气。倘若找到喷口,就要大鸣大放,放到后来,一个朋友也没有了。自己也泻得没有一丝气力。像一个随风飘落的扁平的气囊,徐徐落下。着于某个角落,趴在地上,只露出两个眼睛,继续孤独。 为了防止这种可耻的万劫不复的gd。(不好意思再写这个词了,暂且用gd代替)。我选择凑热闹。这种傻比式的凑热闹方式,可以又叫试错法,不管用。没试出一种方法可以改变这个扁平的皮馕状态。 还好,我没有放弃,还在凑热闹。哪怕花上四个小时的车程只去参加两个小时的聚会。 希望在那能碰到了有趣的可爱的海胆,不管它是公的还是母的,只要它同我说说话。 我可能真的碰不到了。做为一个海胆,我脾气太坏了,要么就是生活的海域可能有问题。碰不到我认为有层次的鱼。每天大着肚子晃来晃去,找不到可说话的人。我与他人相看两厌。 今天一条三文鱼让我去参见一个聚会。我怀着也许有趣的心态前去凑热闹。走了两个小时的路程,下雨又塞车。到了地方,肚子已经鼓起来了,冲着三文鱼大鸣大放了一阵。 瞎吃瞎说后,走时无人送我。一个人走进雨里,一个人坐上地铁,一个人坐上轻轨。gd这个东西又来了,更猛更有杀伤力。我不去,我只一个人正常的gd。我去了,我被冷落了,那是受伤后的gd。从车站走向黑暗的时候,我恨透了这次聚会。我恨透了三文鱼。我恨透了我自己。 黑暗里我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在雨里。我开始恐惧。 我开始生起气来,到了家门口,正好鼓得像一只海胆。 --------------- 无聊笑话是我启蒙的理程碑 --------------- 在大一暑假的时候,我开始接触了无聊笑话。不是通过男友,而同通过一群夜总会的服务生。 当时我急需要一种与众不同的东西,经历也好,思想也罢。总而言之,只要是有一点趣味而又与众不同就行。 我当时在夜总会里打工,与他们是同事,每晚都会听一个说话嘴漏风的男同事讲笑话。 这个说话漏风的男的有点传奇经历,来做服务生之前在社会上已经混过几年了,听说当过经理,不知咋搞得,惨得来这当服务生了。他竟然是我们女老鸨的老相好,在这个夜总会会不期而遇。 因为他爸是我校的后勤,可以说他与我都是一个大院的人,他就因此而照顾些我。 这个嘴漏风的家伙把他与女老鸨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讲给我们听,就是长春街头十六七岁小太保与小太妹的故事。说一次在家睡觉,发现下铺哥哥带给来一个妞,他细一看,发现是这个女老鸨(当时她还只是一个小太妹),在工人文化宫同他哥勾搭上的,好在发现的早,要不哥俩成连襟了 这个家伙每晚讲各种各样的笑话,他明知女宿舍这边还有一个未睡的我。也明知我就是一个在读的纯洁的穷大学生,可是他还是认认真真充当导师的角色,谁不喜欢听众多一点呢。 每天下班我都很累,可是我不想睡我要想想事情,上班的时间我不能想别的,下班再不想,一天就这样白过了,那样的话我同这些服务妹没有任何区别。晚上就一个人瞎想,伴着这个嘴漏风的家伙的无聊笑话。 那个暑假,我无可就药地迷上了这个嘴漏风的爱讲俏皮话的长春混混。 一天晚上他说他与那个女老鸨出去喝酒,女的醉了,上厕所都解不开裤子,他帮着解。“得了,这下好了,一泡尿全尿在我鞋上了”。 当时觉得很恶心,不能理解。 第二天又觉得他可能是人道主义,那样地照顾一个酒醉的女人。总而言之,他的无聊的话,他的脏行为,我很快都能原谅,并且继续迷他。 我把这点心事全写进日记里,日记很快就被人偷看。很快我发现很多人在唱我日记里的话。我愤怒极了,同她们大打一场列宁格勒保卫仗。她们低估了一个土气的女大学生的胆量。 他倒真是一个正人君子,他宁可同一群服务妹打打闹闹,对我决不说一句过分的话。不知是不想占学生便宜还是因为我太土没看上。 他很快就走了,寒假的时候我又去那做服务生,他已经是衣冠楚楚的客人。在走廊上见到我在照相,过来从后面抱着我照了一张,当时我心一阵颤抖。 到现在我都非常喜欢他那种腔调的男子。 回到学校,我同他一样,很快成了我们班女学生的讲师,应该说是导师。 这些新奇的无聊笑话使我们班的女生收益非浅,大大地提高了我们班组织生活的质量。直到毕业,我们班都是学校里最活跃,最幽默的班级。 从讲第一个笑话开始,我就不是以前那个同别人差不多的我了,我是一个敢纵声长笑,独想独做的大傻妞了。 刚毕业的时候,大家还靠无聊笑话撑了一段岁月,打电话互相讲笑话,打印出来传着看。 在我同别人讲我的大学的时候,很多人惊奇我们当时说的话,一点也不用惊奇,因为有我,因为有无聊笑话,所以我们就会那个鸟样。 ---------------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 对待曾经有情的人好一点吧,因为你会发现,无论你以为今生可能会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在世界的某一时刻某一地点,你也许会遇到你以前的老情人。 听起来虚假得像下三滥的《读者》。可是这件事情在我身上真的发生了。 我因春季在天涯上发了一个口水贴,被一个图书公司相中去了那里,晃了些时日,请了好久的假,本不想干了,那天又鬼使神差地去了。 中午在餐厅排队觉得有一束目光瞅来。抬头一见,魂飞魄散。 这是我在三年前在一个平原大省工作时的曾经的一个情人。 我一瞬间惶如隔世。他叫了向我名字向我走来,我向他走过去,有很多话很多话,出口时是这样的:“你怎么在这,你结婚了吗?” 他同我一样,变胖了,有鱼尾纹了,一副生意人的打扮,腰上还带了一个老土的手机套。这样的老情人像是一面镜子,看见了他想到了自己,我都不好意思笑了,怕脸上的纹路太张扬。 我们非常惊奇于我们的想遇,我现在是这个公司的职员,他现在是这个公司的一个代理商。这个行业同我们原来的行业八杆子打不着边际。 当年是他有负于我,我记得我曾在深夜里给他打几个电话。他在遥远的南方对我吱吱呜呜,原因是他当时正在电影院里同一个南方姑娘看电影。他完全忘了在北方的我。 我们是同事,一起被招到一个大厂做销售。同那些萝卜茄子的同事一比,他显得真是俊朗机灵。他被分到了南方市场,我被分到了青岛,烟台。 后来我先走了,走的那一天,他看到了我,我当时刚哭过,不想让他理,头一低就过去了。心里以为,从此会老死不见。 来京之后,与原地再无往来。倒是听同事的电话说原厂效益很好,每人都拿六七千块了。他也不干了到南方结婚去了。 这次见面之后,我才知,他去了之后,自己做了一次生意,赔了,女友同居了几年冷了下来分了手。在家痛苦了几个月,看到我们公司招商广告来京谈生意,主要是想来散心。就这样,在这个鬼使神差的一天里与我遇上。 我们还如当年一年搞笑,幽默,总而言之,见到了他,我找到了真实的自己,那个我曾瞧不起的做销售员的天天讲俏皮话的自己。 我闻到了属于我自己本质发出的那种气味。 他在讲着的他的付出失败,我心里暗暗叹惜这几年我为了改变一个销售员所做的无谓的努力。 同我一样,我们俩在离开之后的努力都失败了,然而正是这种失败,让我俩能在这么个破图书公司相遇。 我在这谋一个小职,他在这做一个小代理商。 我想既然老天让我再遇到了他,其实我根本不相信老天,但既然能这样又遇上,我决定珍惜这份东西,无论它是什么。能是什么就是什么。 同我一样,由于失败了一次,他变得非常敏感。我看着他,当年那个俊朗灿烂的少年呀,现在老得像一个球。这几年看来辛苦没少吃。我真希望我能帮他把他变成一个高兴的成功的少年。 那几天他带给我的震动特别大,我们是一起被聘,一起成长,他现在在为自己的事奔波,我却还在北京做着春秋大梦。心里很不爽。 他离京那天我送他上的火车,看着他的脸,晃如当年。 我现在终于离开了那个图书公司,他还在做着那个图书公司的代理。 见了他后,我去了一家健身馆…… ********** *全文完* **********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