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们造反吧(重生)》 第1节 本书由【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陛下,我们造反吧(重生) 作者:叶藏青 【文案】 重生一世之后,白慕言还是摆脱不了做傀儡皇帝的悲剧命运。 本来想好好报答前世舍生救他的修罗女将军叶萤,将她风风光光嫁出去,顺带坑自己的表弟一把。 岂料女将军在这一世帅到掉渣,不爱红妆爱武装,甩着一柄银枪抓紧他的手臂,眨着星星眼看着他,“陛下,我们造反吧!” 白慕言:“……将军,你的用词真的没错吗?!” 【食用须知】 1、本文又名:《朕的撩妹日常》、《朕居然不知不觉爱上她》、《放开将军,让朕来!》 2、本文慢热,超级慢热(慢热指的是感情戏,非剧情拖沓)。前期走剧情流,后期渐入佳境。 3、收藏请慎重!慎重!慎重!! 非晋江主流甜宠文,多为权谋争锋,还是不太合格的那种?哈哈。前期男主在幕后布局,较少露面,以女主为主线展开,介意者慎入。作者真不擅长撕逼,不过嘛,看见差评也会当作没看见的啦。人即主观。 4、男主重生+女主伪穿越;1vs1,高洁,he; 5、女主三个字:帅。帅~帅!男主一个词:阴人?阴人。再阴人~ 6、架空:设置为盛唐至中唐时的背景,里面资料大多参考《国史大纲》、《撒马尔罕的金桃》、《迷人的材料》等等,考据党慎入。 7、每天6点档,必须日更。 以上。 内容标签:女强 复仇虐渣 主角:叶萤,白慕言 ┃ 配角:容殊 ======================== 第1章 引 意识沉浮。头脑混沌。 眼皮似灌了铅,千斤重,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然而,再混沌也忽略不了身上不断叫嚣着又无法解脱的疼痛。 “簇簇簇——” “唰唰唰——” 无尽的黑暗之中,身体突然颠簸起来,耳边是流箭滑过的声音,“簇”的一声没入了草丛之中。 “嗬嗬嗬——” 乱箭过后,耳边持续响起因奔跑过急的喘息声,他的头动弹不得,始终贴在那人的怀里,柔软温热,有征战沙场的杀戮之息,也有和他身上一样的血腥之味。浓重至化不开的境地。 也不知道奔跑了多久,不知道避过了多少人的追捕,她突然停了下来,仿佛是支撑不住,“扑通”一声扑倒在地,原以为在她怀中的自己定然要摔倒地上,却在危急慌乱之中有一双并不十分有力却坚定的手护住了他的头部。 “幸亏……没事。” 仿佛是后怕那般,女子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透出一股深深的疲惫。 此时他已经完全清醒,但是因着漆黑的夜晚、沉重的身躯,他并不能看见身旁那人是谁。 “嘶啦——” 黑暗之中,衣料被撕开的声音传来,有用描金细线绣成的风形图案在若隐若现,晃眼模糊的同时也让他缓缓想起之前的事情。 是了,数天之前他还在战场之上,在快要取得胜利的时候,却是被自己的好皇叔、好母后、好臣子背叛,落得如此下场! “……算了,陛下,冒犯了。”女子沙哑低沉的嗓音再次从耳边传来,他突然觉得自己持续干涸的唇上一热,有什么温软却又充满血腥之味的东西顶进自己的喉咙里,随即而来的便是清凉微甜的草药香味,像火烧般的喉咙得到了滋润。 她似乎并不知道他已经模糊醒来,又细心地贴近他的嘴唇给她喂了水,她喂得极其耐心以及认真,以至于他能够从黑暗之中看见她那双比夜明北斗还亮的双眸,也是这双眸子一直陪着他从朝堂征战沙场,历尽万千磨难……可惜还只是得了这个悲惨的下场—— 十数万神风军被敌军坑杀,他们一同并肩作战,却是因着他身体剧毒发作,以至于逃亡的事情完全落于她一人肩上。 感受到她锲而不舍、不肯放弃的态度,这一刻,他其实很想告诉她,你赶紧自己逃吧,无论怎样,他都命不久矣了。 然而,却是不能。他连动一动手指的能力都没有,只能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只能内心煎熬地承受着这一切。 这是他醒来后的第一天,他清楚记得。 …… 第二天。 她竭尽全力带着他,继续避开敌军的袭击。 这一天,他清楚感受到她的右边肋上、左边小腿骨上、扛着他的右臂为了保护他而生生受了数箭。 尖锐带有倒刺的箭头入肉的感觉并不好受,也因为她毫无犹豫的为他遮挡,又为他留下了一线生机。 可惜,没有用。毒素已经蔓延至肺腑,他……活不过五天。 逃亡至夜晚。 寻了个无人的山洞躲藏,不敢点火,他却是凑着漫天星光看见了她满身是伤的同(dong)体,明明是韶华女子的身体,可身上却没有一块好肉,衣料撕开的声音再次传来,她咬紧了一团布,拔出今天所中的箭,他清楚看见她满布冷汗的额头,听见她低低压抑的呜咽之声,那是不向不公命运低头的声音,听得他心生愧疚和怜惜,却是无法出声安慰她半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来至他身旁,驾轻就熟为他检查换药和喂饮清水,仿佛是自言自语那般,她贴在他耳边小声而坚定地道:“陛下,活下去,再艰难也要活下去,一定要回去报仇,为自己报仇,为神风军报仇,为整个大冶报仇!” …… 第三天。 情况持续糟糕,她明显体力不支,在躲避敌人袭击的时候,脚下不慎,携着他滚落至山崖,他在她怀中被紧紧护住,却是清楚听见她胸腔中传来骨头脆响,那是肋骨被摔断的声音,而她仍旧咬牙忍住一声不吭—— 母妃过世时他没有落泪,差点被幽禁至死时他没有落泪,神风军被坑杀时他没有落泪,可唯独这一次……他忍不住落下泪来。 “你——”他终于能艰难说出一个字,却是没能把一整句话说出来,便被刀枪箭矢的声音淹没。 …… 第五天。 逃亡的极限。 他们走不出这个巨大的包围圈,而他身上的毒素已然蔓延至心脏,随时都有可能毒发身亡,而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坚持,尽管举步维艰。 第四天之后,她没有再说一句话,可是照顾他的动作还是丝毫不敢怠慢,在这么多个黑暗的夜晚里,他始终能看见她坚定似永存希望的眼眸,尽管他知道她的情况并不好。 敌军追杀了数天,耐心不仅没有用尽,反而越挫越勇,隐隐地意识到,他们很可能熬不过这一天。 他仍旧被她扛在肩上,头部始终被她紧紧护在怀里,用尽全力动了动指尖,艰难地引起她的注意,女子停了下来,语气中带了一丝惊喜,“陛下,您醒了?” “……逃。”他看着她满是血污削瘦憔悴的面容,只来得说一个字。 “簇簇簇——” “簇簇簇簇簇——” “簇簇簇簇簇簇——” 可,不等他将想说的话说完,便有一片黑压压带有火苗的箭雨向他们身上激射而来! 他们不知道何时进至敌人巨大的包围圈之中,四面八方都是士兵,人头涌动,火星乱窜,流箭激越,绝无生路! 第2节 火苗很快在他们周遭、在他们身上蔓延开来,她在奋力挡了好几箭之后也终于支撑不住,抱着他单膝跪倒在地,唇角是苦笑的痕迹。 “陛下,或许……”她盯着某一个火势不大的角落,沉声说道:“或许……我用尽全力一试的话……” “不……”他艰难出声,然而却是迟了,她突然动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紧紧搂抱着他,向着火场之外翻滚而去,想要以肉身为垫,救他于火场之外。 因为他们都知道,火场之外便是一方断崖! “轰隆——” “叩叩——” 让人窒息的浓烟和血腥之味突然消失,龙涎香独特的气味传来,意识逐渐清醒,明黄龙绣帷幕在眼前逐渐清晰,常德尖细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陛下,今天神风军凯旋而归。” 白慕言躺在床上看着帐顶良久,原本钻心的疼痛早已消失不见,周遭的呐喊声,那人急促而又愈发虚弱的喘气声全都无影无踪,仿佛那场漫长而又短暂的逃亡之旅从来没有发生过,他又只是深深宫廷中的一个任人摆布,最后还要靠着女子才能“活命”的傀儡皇帝。 重又闭上眼睛,纷繁复杂的思绪在脑海中乱窜,他声音沙哑,问旁边候着的常德,“今年是多少年?” 常德一愣,还是如实回答:“回陛下,大平五年,您登基以来的第五年。” “大平五年么?”白慕言再次睁开眼睛,唇边一抹苦涩而又庆幸的笑,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想不到居然重生至那场动乱发生的三年前,他登基的第五年,神风军凯旋而归的日子。 上天,这是给他一次洗牌的机会么? “常德,备驾,前往观礼。”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从后面倒回来的作者君,鉴于最近都是收了又掉掉了又收什么的,这里说明一下吧,免得天天让我好像坐过山车那样影响心情。 文文是男主重生文,是一篇不合格的权谋文,估计有许多人看到第8章什么的就弃了,所以你坚持不到20万字左右真不用勉强自己收藏了。本来我自己是定位写个大长篇,可是文文实在是太冷了,再加上事务也多,所以50万字左右会完结。 这就导致男主前期的戏份是比较少,别的人物的是比较多,因为当初我自己的确是定位为权谋文,而且我的确是犯了大忌,没把握好男主戏份,已经做出了深刻反省。 —— 其实也即是说非晋江主流的甜宠文什么的,当时刚出来混,不懂事,比较任性,自己想写什么就什么,以至于……有这个下场。可是没后悔写这个文文,因为我自己写得还是挺高兴的。 —— 然后对文文有什么建议之类的就不用给我了,告诉我我也无法即时做出更改,你以为我没改过这个文吗,未发出来之前前前后后改了有四五次,不过因为本来设定的原因,所以改得不尽人意。 写文而已,是兴趣,也应该要认真对待,但是过于认真就会变成执着,会很难受。 反正不止会写这一本,下一本继续努力就是了。 —— 然后谢谢你们来过,不喜欢这类型的真的不用收藏了,也不用浪费时间看到后面了,谢谢泥萌。鞠躬~ 第2章 01.凯旋 大平五年。上京,初春。晴。 大冶王朝神风军,凯旋而归。 盛夏第一道曦光从高大的城门处直射而入,上京风流,繁荣富庶为天下之最,天光大亮之际,车水马龙,贩夫走卒吆喝之声不断,繁花绽放,鲜活无端。 闻香酒楼是上京最大的酒楼,共有二层。早早的,二层无论是临窗位置还是高雅包厢都提前一个月被人订完。 每当闻香酒楼的包厢都被提前订完时,总意味着上京又有大事发生。 一月前。早就从大明宫中传出圣旨,要隆重迎接从极北重镇打了胜仗,又降服了西域三十六国其中六国的神风军回京。 西域三十六国虽则都是由小国组成,但由于山高皇帝远,各个部族民风彪悍,力量又日益增强,是以早已成为了大冶王朝需要重点整治的地域。 此番由镇守西北多年的神风军来整顿,朝野上下原以为至少要三年五载才会有成效,怎料神风军凌厉风行,在叶氏父女的领导下,仅用半年的时间便将西域其中最为跋扈的六国给降服回来。 滔天功劳,只此一役。 而镇北将军叶展之女叶萤也因这一战成名。 若说是男儿建功立业,为国效忠这倒没有什么,关键是这回叶家出了一位巾帼女英雄,还是正值韶龄的少女,这般风华加身的女子,上京之中又有谁不想认识? 是以,早早的,闻香酒楼里里外外都被挤满了人,企图想要找个绝佳位置一睹伊人风采。 “城门开了啊喂——” “做好迎接英雄的准备啊喂——” “诶诶诶,来来来,别挡道,让我来好好看看——” …… 熙攘喧闹的大街之上不知谁大喝了一声,东侧城门随之“吱呀”一声闷响被数名守城士兵用力拉开,尘土飞扬之际,众人只听见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城门之后传来,肃杀庄穆的氛围无形压上众人的心头。 “恭迎神风军平安进京——” 一尖嗓子自城门之处传来,正是大内副总管常乐公公的声音,皇家仪仗不知何时到来,整肃仪容,就为了专门迎接神风军的回归。 看得出,刚登基只有五年的庆元帝十分重视神风军。 当先进场的是步兵,甲胄铁盔威风凛凛,马上印有“风”字的红旗猎猎飞扬,极其夺目。 众人卯足了眼力想要一睹传说中一个眼风就能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叶氏小姐,只可惜,任凭他们盼星星盼红旗都盼不到传说之中那人的出现。 莫非叶小姐真的如传闻所说那般长得太丑以至于不敢在众人的眼皮底下走过?不然怎么她的老子都出场了,而她却没有露脸? 大街之上逐渐安静下来,盛夏炎热,饶是什么都不做仅仅是站在树下便觉得薄汗出了一身。 不知怎地,越是这般宁静的氛围,人心浮躁便愈是明显,就连闻香酒楼二楼最豪华的雅间里都隐隐传出这般颇不正常的压抑。 “踢踏踢踏——踢踏踢踏——” 突然,就正当百姓心中失落想要一哄而散的时候,一阵急速而突兀的马蹄之声从城门之外传来,好不容易消散沉寂下去的尘土再次被扬起。 在微扬的尘土之中,一骑通身黑得几乎会发亮的骏马高调地现身人前,众人纷纷转头望去,从那黑马结实的蹄铁一直往上望,猝不及防地,看到了马上端坐了一英姿飒爽、身披深红披风的面具女子—— 女子身姿笔直,穿着长马靴的双腿修长纤瘦,她戴在脸上的面具很奇特,花纹繁复,似某族图腾精雕细琢而成,堪堪将她额头以下琼鼻以上的一半脸容给严实遮住,只露出紧抿着的红唇。 许是常年出入沙场的习惯,她身上的气息无端肃杀沉抑,站在她身侧三丈的距离都能够毫无阻碍地感受到她身上的强大气场,恍然间,让人想起暗夜杀人的貌美修罗,就连那紧抿着丝毫不见笑意的大红唇瓣都是动人心魄的。 “神风军不辱皇命,整队十万大军尽数归来,保家卫国歼敌无数,愿我大冶王朝千秋万代,永世繁华!” 面具女子策马前进,声音冷而冽,可偏偏于尾音处带了一痕飞扬的笑意,仿佛浸了一夜冰水的果酒,冰冽过后便是醇甘,令人不住品尝,听在耳中也是一种享受。 她稍稍勒停了马,面具之下的一双眸子流光转动,微微扫向上京的繁华街景,似乎要透过过于热烈的日光看穿前方的巍巍宫殿,目光流转间,眸色忽而一深,像是想起了一些什么,周身气势更显肃冷。 “啊,她就是叶大将军的女儿啊!” “想不到令女真小儿闻风丧胆的是这般人物啊……” 第3节 “还真的只是一个年轻女子啊……” “只是,为毛她要戴着面具呢……” 作者有话要说: 前期比较慢热,多多包涵。首发三更,晚上再来一更,喜欢的藏一个啊~谢谢~ 第3章 02.袭击 冉冉长街,万人空巷,分列两侧的百姓目光炯炯,就只为看一眼大败疏勒小儿的巾帼英雄,虽然只看到她的半张脸庞,但众人仍旧心满意足。然而不知谁在人群里说了一句,以至于激起群情,想要看她面具底下长了何等姿色的人一时之间也是多了去了。 马上女子自然是不管街头百姓的私下议论的,她一策长鞭,直往皇宫的方向而去,皇帝还在等着她进宫复命呢,虽然很不想去,但这回权当给自家老子一个面子好了。 “簇——” 然,就在她挥策过长街的时候,右手边突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叶萤眉眼不动,握缰的手转至左手,右手挥遒,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然发现手中握紧了一个……绣得很精致的荷包。 分明是闺中女子之物。 只是,为毛会有人用如此没有战斗力和杀伤力的荷包来暗算她? 她勒停了马,耳边便听见一女子兴奋大喊的声音:“啊!叶将军真的接了我的荷包啊!这回我肯定能嫁出去了!” 众人:“……” 叶萤也:“……” 随着那女子一嗓子不要脸的真情喊叫,早已潜伏在暗处的闺阁女子纷纷朝马上女子送香包,而这些送香包的人大多数是大龄剩女,在家中待到了十□□仍旧嫁不出去的那种。 “叶将军,我下半辈子的幸福靠你了!” “是啊,请务必接下我的香包!” “叶将军,改日我真的能嫁出去的话,你务必要来喝我的喜酒!” …… 大街上一时之间场面火热,与刚刚神风军走过的场景相比,也不遑多让。 面对如此汹涌的群情,马上女子自然无法策马离开,手中被迫塞了一大堆五花八门的香包,她暗暗头痛,这群娇小女子嫁不出去与送她香包有什么关系吗? 她可不知道远在她在西域大败敌军的时候,上京朝廷的上位者早已经精心为她设下了局,就只等她归来入局,搅动朝廷这一趟浑得早已不能再浑的浑水。 “容大公子,这女修罗,你怎么看?”闻香酒楼二楼雅间,临窗一角,一愉悦的男子嗓音响起,话语里明显带着看好戏的成分。 雅间里有三人,此时都全神贯注地望着热闹的窗外,表情各有不同。 被问话的是一名紫衫公子,此时正倚在窗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底下百姓疯狂的一举一动,听到友人的问话,微微侧眸瞥了他一眼,却没有答话,视线再一次落在那站在大街中央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女子身上,少女身姿笔直,并没有穿厚重铠甲,深红披风之下露出线条优美紧实的长腿,瘦,但能让人感觉到力量的存在。 她戴了花纹繁复的面具,依稀记得上面镌刻的是某族图腾,神秘,又莫名有威慑力。更衬得紧抿的红唇妖娆性感,莫名让人想一亲芳泽。 ……这样的女子,绝无可能如那人口中或者如世人心中所想那般丑如夜叉,以至于年近十八了,仍旧嫁不出去。 对于闺阁女子为毛如此热衷送她香包,旁人可能不知道原因,但他是绝对知道的。 不外乎是深宫中的某人想要引起这女修罗的注意,利用舆论的压力让她知道她年纪还真不小了,已经建功立业了,就很应该修心养性回来上京选个公子啥的成亲吧。 而有这般无聊想法的人,容殊忽而想起一个月前与那人的会面和稽谈,突然觉得很头痛。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更。给我点点击吧!! 第4章 03.作死 上京里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在云英未嫁的闺阁女子里流传着只要将自己亲手绣的香包送给神风军里的女将军,就能得到一段好的姻缘。 主要原因是女将军叶萤身上的煞气太重,送香包给她能够将她们得不到意中人的霉运转移到她身上…… 这种说法在容殊眼中看来纯粹是无稽之谈,而且也恶劣至极,只是由于那人的目的,叶萤不得不要承担这种莫须有的特殊能力。 对于现在朝堂混乱的局势,神风军的归来或许是扭转乾坤的一个绝妙机会,而要把握住这个机会,最好、最快捷的方法也就是通过联姻。 叶萤年满十七,明年就十八了,算是大姑娘一个了,他们不先把握住机会,未雨绸缪,很有可能就会被太后一方拉拢,到时候,皇帝这边真的是会彻底败给太后,永远成为傀儡。 是以不得不铤而走险,让众多闺阁女子“围攻”她。 不得不说,那人的做事方式还真是胡闹啊。 容殊暗暗摇头,微蹙的长眉端得风情万千,看得他身旁的闻业和唐殷暗暗心惊,这小子不会又想着要整某个倒霉的人吧? 闻业和唐殷尚算得上是容殊的发小,这次是跟他来闻香酒楼一同看热闹的。 叶萤手中被塞了许多香包,就连怀里都被塞得满满当当的,她身下的坐骑月啄被困在一堆胭脂水粉中央,早已经不耐烦,四下踢着蹄子,桀骜的眼里尽是不耐。 而叶萤不仅心中不耐,脸上也是不耐,她突然在闹哄哄的人群中低喝一声:“老子才不管你们能不能成亲,这些香包你们拿回去。” 她说话的话音不大,却是绝对强硬,有一种淡定挥遒、指点万千将领的不容忽视,让周遭所有的人都静了一静,尤其是那些围在她身旁的妙龄女子,都忍不住昂头看着她,吞了吞口水。 这般和这样的人对视,压力居然莫名大。 叶萤见这些人一个二个都呆了那般看着自己,心中更加烦闷,她纤手一扬,将手里、兜里的香包尽数往这些姑娘的头上扔去,动作干脆利落,端得心狠无情。 “啊——我的香包啊……” “啊——我的头啊……” “啊——你踩到我了……” 叶萤也不管周遭乱成一团,轻咤一声,扯着缰绳居然就带着月啄从众人的头上越过,等众人再回神时,那一骑黑马已然稳稳落到前面的空地上。 这回街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纷纷张大了嘴再次看向那沐浴在阳光之下的面具女子,只觉得这般简单粗暴的女子实在是有着一股极强的自信。 她本想继续策马前进,奈何变故不断,侧上方忽而传来一阵破空之声,她耳力极好,这破风而来的声音不同于方才的香包袭击,端得凌厉,带着隐隐挑衅。 叶萤本想挥鞭将那不明物体击落,却是看见那不明攻击物有一点红色耀眼,脑海中一闪而过某种想法,再出手时已然不受控制,将那不明物体给紧紧握在手中。 掌心一点温热传来,极好的质感,心中一动,摊开掌心一看,一枚成色极好的血玉正静静地躺在自己手中。 “叶萤将军,没有人告诉过你,拾金必须要不昧么?你这般含情脉脉地盯着在下不小心掉落在楼下的血玉看,莫非真的是……思-春了?” 一如泉水深入溪涧的调笑嗓音从头顶传来,说话之人逆光而站,恍如瓷质的肌肤一直延伸至他的下颔忽而消失不见,似三月桃花飘落,倏尔消散在空中,姿态风流。 第4节 叶萤微微眯了眼睛往楼上看去,忽而说出一句:“找死。” 而后毫不眷恋地将手中的血玉往上一扔,便想策马而行。 然而,楼上的紫衫公子并不打算放过她,众人也不知道他何时动作,前一刻明明是临立窗前逆光而站,下一刻却是逼近玄衣女子的马后,容色绝伦,速度之快居然不输万里挑一的名驹。 “叶将军,摸了在下的家传之宝便想走,你不觉得自己很不负责任么?”这名言语轻佻的紫衫公子并不是谁,正是“潜伏”在闻香酒楼一整天的容殊,此刻他已然追上了叶萤,就在她身侧不远处轻言调侃。 叶萤只觉得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骚包公子非常之聒噪烦人,她加快了鞭挞的速度,想要摆脱容殊的纠缠。 “哟,既然你不想负责任的话,那别怪我不客气了。”容殊见她不理自己,也不恼,脚尖一掠,紫衫华袍随风烈烈而扬,叶萤只觉眼边一花,身后气息突地一沉,马背上多了一个人。 她呼吸一滞,没有想到这骚包公子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前来找死,右手执缰,左手暗运内力就要往身后那人的胸前劈过去! “叶将军,大家都是斯文人又何必动手动脚呢?”容殊含笑戏谑的嗓音还在耳边,他似乎没有察觉到叶萤身上有杀气迸射而出,右手一抬,制住了她的攻势,与此同时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她脸上戴着的半阙面具摘去! 叶萤一惊,没有想到这名锦袍公子武功如此之高,本来面具之下的真容被人看见并不是什么要紧之事,只是现在这人用这般手段想要强取,她就有点儿不愤了。 修长指尖已然到达面具边缘,容殊心中一喜,以为这次定能得手,可是他没有想到叶萤执缰的右手忽而放开,往他胸口劈了一掌,这一掌劈得突如其来,又用了起码五成的内力,容殊看着身前那毫不留情的纤纤素掌,眸心紧紧缩了缩,他并不惊慌,甚至抬起头来对叶萤微微笑了一笑,那般笑容艳如满山牡丹,明明是艳丽至世俗,可偏偏自他的面容上绽放出一抹清贵的雅色。 “叶将军你真狠心啊。”容殊颀长的身躯往后灵敏一屈,躲过了叶萤的攻击,他的笑容突然古怪起来,“还真是枉费了这十几年来我提点你那位木头哥哥呐。” 这回倒是轮到叶萤心悸起来,她在上京有位双胞兄长这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只是年份久远,虽也有书信来往,能从信中的行文措辞猜出他的为人,然而她兄长真正是怎样脾性的人她是甚不清楚的。 正当她想问明白容殊口里那句话的意思的时候,抬眸一瞧,居然不见了。 ……还真的是莫名其妙。 叶萤环顾一圈,发现那人真的消失了踪影之后,重新调整坐姿,继续策马往前方皇宫而去,徒留下后面一大批送不出香包哀叹自己命运不济的大龄姑娘们。 “主子,您……没事儿吧?” 待得叶萤走远之后,一旁的隐秘小巷处突然传来一关切的男子嗓音,聂振看着眼前脸色突然苍白的紫袍男子,其实很想换一句话来说:“主子,大清晨的,您又大作死了。” 可是慑于紫袍男子的威严,这句大逆不道的话他始终没敢说出来。 “没事。”容殊暗提一口气终于缓过神来,只是脸上仍旧苍白得毫无血色,聂振突然有点儿后怕,“主子,您的病没事儿吧?” 容殊斜睨他一眼,不再作声,而是往外走去,他走至巷口之处,眯着眼睛望向明媚春光,逆光的背影忽而萧瑟,他暗叹一口气,“走吧。” ………… 战旗在春风之中猎猎飞扬,数之不尽的赤色旗帜上扬满了“风”字,远远看去,煞是威风。 数千神风军士兵身姿如松笔直,伫立在偌大校场之上,一股肃杀澎湃的气息迎面扑来。 城墙之上的朱红看台,早已等候了多名重臣,然,那抹明黄身影还未出席。 “踢踏踢踏——踢踏踢踏——” 叶萤是最后一个到达皇家校场的,她勒停了马,一头乌发轻扬在风中,更映得她面具之下的半阙面容雪白如梨花,纷纷飘落之际,迷蒙了众人的眼。 三军在御前,站立在校场上的每名战士只能睁大双眼看向曾经带他们进出沙场的少年将军,以目示敬。 “吁——” 叶萤并没有立即下马,而是坐在马上看向巍巍城墙之处,略微扫了一眼,并没有看到那袭最重要的明黄身影,面具之下纤眉微蹙,心头微微不耐。 按理来说,神风军凯旋而归,上位者若然真的重视的话,理应早早就等在城墙之上,以表看重之心。 然而,现在却是出乎意料之外。 “皇上驾到——” 就在叶萤心中质疑的时候,一尖细的嗓音从城墙之处响遍校场,那袭明黄身影姗姗来迟,在御林军的簇拥之下缓步而来。 叶萤遥遥看向城墙之上那抹众人簇拥的身影,任由马蹄踢踏并没有立即下马,在场所有人都恭敬作揖行礼,唯她一人大逆不道,陶然端坐马上。鹤立鸡群。 城墙离她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刚好能看见那抹明黄身影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他仿佛是刚刚才醒来,浑身明明是沉肃严峻的气场,却偏偏于眉宇之中透出一股慵懒的气息,然而又于这般看似闲散随意的姿态之中奇异地显露出一丝苍白的病态。 他眉目淡淡,一扫底下众人,似有无形震慑之力迎面扑来。细看之下只觉得他五官俊而深邃,双眸黑而深沉,不容别人探视,藏满锋锐和天机。 浑身的皇者之气似有所收敛,不知是自知理亏还是其他别的理由,他在看见叶萤还在马上正经端坐时,眸底掠过一丝旁人察觉不到的复杂,只一直与她对视,不避锋芒,眸底隐有水光——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白慕言心中是有多么激动和庆幸,是有多么感谢上苍。 一觉醒来,他还活着,可他却是深刻意识到自己的经历并不是梦,那一切都是真实的存在,他的确是被整个朝堂背叛了,奸臣乱党横行专权,有识之士被囚被逐,十数万征战在外的神风军求助无门……而神风军的中枢领袖叶萤,亦因他而死。 滔天怒火和恨意缱绻胸臆,那般无能为力和求生不能,只能被人保护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的窝囊经历不断在脑海中回荡,浑身似火烧,就连骨头都在叫嚣。 现在他一觉醒来,重返那场灾难发生的三年之前,他只希望有机会能够扭转局面,许她一个繁华盛世、清明人间—— 叶萤。叶、萤,白慕言紧紧看着她,心中暗念,唇角愈发紧绷,几乎是用尽全力压抑住胸臆里不断碰撞的种种感情,他闭了闭眼,拳头握了又松了,松了又握,反复几回,终是镇定出声,“叶少将军,可否摘下你的面具,让朕一睹芳容?”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终于出场了……今天收到站短!!!很鸡冻!!!谢谢编编慧眼识英雄!!蠢作者会努力爬榜的!! 第5章 04.我摘 三军在御前,旌旗猎猎,天空深广,那一袭明黄身影与端坐在马上的玄衣少女对视,似乎越过了众人旁观的目光,完全沉浸在他们的世界里。 简短并无什么情绪的一句话,却是因为最后几个字而起了微妙的兴味。 叶萤依旧没有下马,面具之下的眸却是微微眯了起来,总觉得白慕言说出来的话让她不太高兴。 良久对视片刻,也亏得白慕言好脾气,直至她下马前都没有任何怪罪她的意思,看得周遭弯腰弯到都要腰断的官员眼睛都要红透。 第5节 终于,叶萤从马上翻身而下,单膝跪地,向白慕言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之礼,“臣,叶萤参见陛下。” “唔,平身。”白慕言收敛情绪,看见周遭、底下黑压压跪了一群人,又补了一句,“众位爱卿平身。” 而后视线还是定定放在叶萤身上,意思最明显不过。 叶萤触到他期待的目光抿了抿唇,她自是知道他看着她是何意,并不明白为什么白慕言非要纠结在她的容貌上,每人都长有一张脸,并无什么大不同不是? 更何况……她越过了白慕言的面容看向他的身后,只见一名身穿深蓝窄袖饰对豸官服的年轻男子站在他身后,腰间配以宝剑,面容严肃,也正一脸期待和热切地看着自己—— 那是她的双胞胎哥哥,比自己只早出生了一刻钟。 如果白慕言真想知道她的模样的话,大概看一眼她的哥哥就能想象出来吧? 白慕言眸光涌动,目光始终放在叶萤身上,看见她转移了自己的视线看向自己身后,瞬间想明白了她在想什么。 突然觉得无语,叶玥虽然是她的哥哥,但是印象之中两人的模样根本不一样。 叶氏一门世代为官,世代都对朝廷、皇室忠心耿耿,到了叶展这一代更是出了一对双生子,一子一女,而站在他身后,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叶萤的少年并不是谁,正是她的双生哥哥叶玥。 思绪微微一放又是一收,此时已经看见叶萤回神,右手往面具上放,“谨遵圣意。” 说罢,抬手就要摘掉面具。 白慕言负手站在城墙之上,眸光浮沉,眼底映上的尽是叶萤身姿笔直的身影,他专注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仿佛要将她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印进心中。 心中并非是没有期待,也并非是没有重逢的喜悦,他其实知道她的模样,不,应该是熟悉她的模样,不用闭上眼,就算是隔空隔着面具也能精准描摹出她面具下的一颦一蹙。 他是知道她为什么要戴面具的,而他,现在并不想看见她戴面具,他只想看到她面具下的模样。 他需要真实的她,完整的她。 就在叶萤要掀开脸上面具时,炎热校场似乎像来了一阵凉风,随即传来的是一男子微凉的嗓音,“叶少将军的面具应该由我来摘才是。” 他的话声不大,却是掷地有声,听得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一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敢间接调戏他们的少将军! 就连白慕言也微微锐目,往声源的地方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就能签约了!!噗。先发够一万字。晚上再更2000~以后7-8点更新~喜欢的话藏一个哦~ 第6章 05.容殊 叶萤亦自是听见身后突如其来的人声,放在面具上的手一顿,她皱了皱眉,几乎是想也不想,半跪着的身姿突然直起,往侧迅捷退避而去! 甫一退开,身后罡风便至,一个小擒拿手就要往她脸上袭来。 叶萤侧眸望去,对上的又是方才大街之上那骚包公子夭惑邪魅的嘴脸,她看着他肆无忌惮的笑容,忽而觉得烦躁,为毛这人总是冤魂不散地缠着她?! “少将军,我们真有缘,居然又见面了。”容殊堪堪赶来,阻止了叶萤在众人面前摘掉面具的举动。按照计划,他觉得有必要让她对自己留下一个更加深刻的印象。 “你究竟是谁。”叶萤总算是发现出不妥了,方才在大街之上此人状似无赖的行为没有人管也就算了,为什么到了御前他这般算得上胡闹的行为还没有人管?! 就在她晃神间,容殊长臂一伸搂紧了她的腰姿,入手的触感居然比想象中的还要柔软三分,明明看上去如此肃杀冷清的人……纤腰细得可以,也软得让人沉醉。 校场之上,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自家少将军的实力是如何他们都是清楚的,想不到现在被敌人三两下手势给吃尽了豆腐! “哟,真软。”容殊得了便宜还卖乖,叶萤何曾受过此等屈辱,作势就要反击,却被容殊早一步往她脸上的面具揭去,叶萤心中一惊,面具之下眸光闪烁却没有再躲闪,她已然知道自己再反抗已经迟了。 “咔哒——” 轻微的一声面具被揭落的响声传至容殊耳中,他的手还搭在叶萤的腰间,两人离得极近,彼此之间鼻息可闻,几乎在那么一瞬间,他将眼前少女的容貌尽收于眼底—— 他也是认识叶玥的,原以为她会和叶玥长得起码有七分似,只是现在仔细看来,却是差不多找不到叶玥的影子。 她生了一张典型的鹅蛋脸,脸瘦而隐透一股庄严大气之感,眼睛不算十分之大,却是锐利而能够洞察人心,被她一瞬不瞬看着的时候,总觉得周身被一柄利剑刺透,任何阴谋阳谋都无法隐藏。 没有让人失望的容颜,许是有面具的遮掩,她的肤色虽然不及上京闺阁小姐那般白嫩滑晰,可却让他深深感受到风沙磨砺、万里裹尸人未还的苍凉之感—— 那也是上京闺阁小姐所不能够与她相比的,曾经受过战争洗礼的坚韧和独立自强。 “叶少将军生得花容月貌,虽没有沉鱼落雁之色,但好歹比女修罗好上不知多少百倍,怎么总以面具示人?” 容殊心情似乎极好,也不管周遭众人包括城墙之上那抹明黄色身影好像看到了鬼似的眼神,还在认真调-戏怀里的少女。 袖间一枚银针无声藏入掌中,刺得掌心生痛,有血珠涌出,甜腥微微刺冷,令人发寒心虚,一如白慕言此刻的心情,他其实是有机会阻止容殊所做的这一切,亦是有机会亲自摘下她的面具,可是直至最后终究没有这样做。 城墙之上那抹明黄身影郁郁寂寥,城墙之下剑拔弩张。 叶萤实在是觉得自己时运不济,只是在御前她并不想和这人动怒,以城墙上那抹明黄身影的反应想一想就知道这骚包公子的身份非富即贵,神风军本来威势已经够大了,她不能再露锋芒了。 更何况,这次回京让她总觉得自己像是进了一个局,到处都透着古怪。 被容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摘了面具,叶萤并没有恼羞成怒,而是直直迎向容殊的视线,只是她的手却是搭在容殊的手背上,暗藏杀机,“这位公子,你今天也是够了。” 容殊唇边的笑容仍旧没变,仿佛被制住死穴的人并不是他,只是,他触到城墙上庆元帝略带深意的目光,心中一动,还是缓缓放开了她,“叶少将军,方才得罪了。” 指尖还是紧紧拈着她的半阙面具。 叶萤站直了身体,也没有和他计较,只是摊开手掌,“面具。” 容殊看着她长着薄茧却又不失白皙柔软的掌心,缓缓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呐。” 一件带着温热又触手温润的物事落入了她的掌中,叶萤蹙了蹙眉,侧头一看,一块通体透明的血玉正静静地躺在她的掌心。 “这是……?” 容殊敛了敛眉,难得正色道,“我必须要对你负责。” 叶萤:“……” 她正想拒绝,城墙之上突然传来了一太监尖细的嗓音,“太后娘娘驾到,恭亲王驾到。” 在场众人一听,马上单膝跪地,行礼跪拜。 第6节 就连容殊也不例外。 叶萤跟随着众人的动作也跪了下去行礼,她并没有看城墙之上的太后和恭亲王,只是脑海中在飞快过滤当今大冶王朝的局势。 当今大冶王朝与其是说庆元帝的天下,倒不如说是太后董舒的天下。 庆元帝并非是董舒所出,事实上,太后董舒也是十分年轻,算上今年也只是三十之龄,比庆元帝大不了多少岁。 先帝在位的时候后宫妃嫔何其多,可偏偏最宠董舒,在他生前便立了董舒为后,又因当时还是皇子的庆元帝生母便是先帝的第一任皇后,是以早早地他便被封为太子。 先帝去世的时候正值壮年,董舒没所出,直至庆元帝登基之后才被太医诊断出怀上了龙裔,五年过去,董舒的儿子被封为恭亲王,成为朝堂上一个特异的存在。 单凭这一点推断,可想而知,朝堂上的局势有多么复杂。 庆元帝虽为皇帝,实则却是董舒的傀儡,事事都要受她的掣肘,根本毫无实权可言。现在神风军凯旋归来,倒是成为他夺取政权的一个突破口,是以,可以预见的是,今后的朝堂可热闹了。 “皇帝,底下和阿殊站在一起的人是谁?”董舒媚眼轻晃,酥媚入骨的声音如淬毒,她站在城墙上却是久久不让人起立,“打扮得如此不男不女,实在是丢了大冶的面子。” 人道是美人心如蛇蝎,看着面前这张妖冶从来都不乏风骚的面容,滔天怒火涨溢心间,白慕言直直迎向身侧的皇太后董舒,笑容愈发柔和,他轻声问城墙下数千神风军战士,“大家认为太后的话说得对吗?” 第7章 06.董舒 妈/的,当然你/他妈的不对!十分不对!极度不对!你董舒才不男不女!你全家都不男不女! 事实上,董舒这句话一出,十万安静站在校场之上的神风军都在心里骂娘,他们都是征战在外十余年的铮铮汉子,从当初少不更事的少年变成现在随便往哪里一站都能使敌人闻风丧胆的神风军。 这样的蜕变,并非是这花花京城糜烂上京所能给到他们的。 虽说是上位者应该给予尊敬,但是他们最看重的始终是神风军的主帅、少帅—— 叶展和叶萤。 他们和这对父女出生入死这么多年,骨子里早就是对叶氏父女有着除了上司统帅之外的其余感情,好比如经过漫长岁月磨砺生出的亲情。 是以,他们十分护短,虽然没有将这些话当面骂出口,可是城墙之上站着的人都能感觉到校场之下这支肃杀庄严的雄狮变得愈加刚烈和压抑,隐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气势。 “太后娘娘所说的这位打扮得不男不女的人就是护卫我们大冶边疆国土的叶少将军叶萤,”容殊缓缓站直了身躯,负手身后,抬眸望向城墙之上那抹大红身影,丝毫不见窘迫和局促,他勾唇轻笑,问出的话却隐隐咄咄逼人,“所以您说,叶萤将军怎么就丢大冶的面子了?” 董舒袖底之下的手立即收得死紧,然,脸上仍旧不动声色,她红唇轻翕,也对容殊露出一抹笑意,“容大人,这个时辰你不应该在大理寺处理公务吗?怎么就来到这里凑热闹了?” “承蒙陛下眷顾,特意放了微臣半天假,前来观礼。”容殊不痛不痒地顶了回去,脸上挂着的仍旧是那副让人恨得牙痒痒但又不舍得一拳捶下去的轻浅笑容。 太后董舒突然觉得无话可说,狠狠瞪了他一眼,又侧眸看了一直在旁边看好戏的庆元帝一眼,意带警告。 庆元帝理所当然当作是看不见这两人的剑拔弩张的,他笑了一笑,笑容里并没什么温度,相反地,一反常态,愈发地讥讽,“母后您身处深宫自是不知神风军在外征战艰难,历经磨难扬我大冶国威,现如今从西域远道归来,不辱众望降服了数个刁蛮小国,可不是谁人能够随意做到的事情,是以,叶萤少将军……也不应该被人随意地评头论足。” “母后,您说我说得对吧?”白慕言侧眸回望董舒,语气看似漫不经心,却是暗藏威胁和压迫,董舒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挑,认真迎向白慕言的目光,她眯了眯眼,仿佛要看穿这位登基五年依然是傀儡的皇帝隐藏了什么大的作为。 两人对视良久,最后还是董舒先移开了目光,她看向底下被摘掉了面具并无什么明显表情的叶萤,幽幽启唇,“神风军大胜归来,而哀家记得叶少将军也和叶统领年纪担当,快十八了吧……” 这话说得欲言又止,可听得谁耳中都像在心中砸下一道惊雷,皇太后董舒的意思最明显不过,就是要为叶萤择偶赐婚! 董舒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明显静了静,也明显愕了愕,被当面指名的叶萤倒是没什么大的情绪起伏,仅仅是眉梢微微动了动,双眸如电闪,直直看向董舒的位置。 董舒没有想到叶萤如此大胆,敢冒天下之大韪看向她,而且还要如此直接和毫不掩饰,她莫名咽了咽咽喉,想要继续说下去,却是被白慕言先行出声打断,“母后您也太急了吧?神风军回来没有半天,接风宴都没举办,却操持别的事情去了?您这样做让天下百姓怎样想朕?” 站在校场上的神风军战士闻言,许多都悄悄抬头觑向站在城墙上那抹明黄身影,原本以为这位庆元帝会如传闻中懦弱不堪,就算再想吸纳他们神风军,也不会在明里和董舒一党对着干。 然而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个样子嘛。 “那么按照皇帝的意思是……?”董舒今天还真是被弄到彻底没脾气了,心头愈愤怒,脸上微笑愈甜美,她看着白慕言,几乎都要笑成一朵花。 “三天之后,在宫中举办接风宴,举国同乐如何?”白慕言在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叶萤的,以至于让叶萤产生错觉,以为白慕言在询问她的意见。 “既然皇帝都安排好了,还问哀家作甚?!” 董舒的语气也逐渐不好起来,态度之嚣张,几乎不给白慕言留半分面子。 然,白慕言并不动怒,脸上笑意甚至丝毫未变,“如此,叶展将军和叶萤少将军先随朕来吧。” 皇帝亲自点名觐见,不外乎称赞嘉奖一番,再问明边疆的具体情况。 毕竟西域疆土之大,一时半刻亦不能掉以轻心。 而且,神风军降服西域的一众小国也只是第一步,接下来的统治问题才是他需要注重和梳理的。 前世他因疏于管理西域那边的事务,又因兵部改革不力以至于被魔教有机可乘,更甚者,和董舒一党联合,将他和叶萤置于死地……这一世,说怎么他都要亲理西域那边的事务,绝不能再让惨剧发生。 一想到前世的悲惨事情,白慕言又忍不住看向叶萤的方向,明明知道不应该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屡屡留意她,可他就是忍不住。 无论如何,无论因为什么,他都欠了她一条命。 君臣之间,本不应该做到此,可她却是凭着一份毅力、一份无私、十分勇气做到了。 他,无法看着她被人掣肘,被董舒指指点点,随意摆布。 这是他补偿她的开始。 城墙之下的叶家老爷子和叶萤听到传命,立即在底下恭敬从命:“是。” 白慕言见现场并无别的大事,便想摆驾回宫,可一声孩童的啼哭之声打断了常德尖细的嗓音,一直不怎么起眼和作声的恭亲王突然大哭起来,死死扯住董舒镶金线的凤凰袖摆,大声哭喊,“母后……母后,皇儿饿饿饿……皇儿要吃奶!吃奶!吃奶吃奶!” “!” “……!” “……!!” “……!!!” 在场众人脸上、心中几乎都是这样的反应,看向董舒和恭亲王的目光都多了点鄙夷。 董舒神色不变,仿佛没有留意周遭众人的脸色,然而声音已经严厉起来,“恭亲王的乳娘在哪里?” 第7节 “启禀太后娘娘,小王爷的乳娘在半个月前因家里有事,已经告假回家,新来的乳娘小王爷并不喜欢。”贴身服侍恭亲王的太监常欢马上出列,战战兢兢地说道。 “嗯?恭亲王不喜欢新来的乳娘,让旧的回来不就行了?”董舒眉眼一利,却是拂开恭亲王扯向她袖摆的小肥手,“一点儿事情都做不好,怎样服侍小王爷?” “可是要哀家亲自给你一点儿惩罚才当哀家是一回事儿?!” “可是……可是——” “母后,我要乳娘,我要乳娘,我要那个乳娘!其他的我都不要!我都不要!” 常欢欲言又止,一句话还未说完,便被恭亲王童稚的哭声打断,他的哭声也越来越大,手脚并用地挣扎,闹得不可开交,响在空旷的校场上分外刺耳。 所有人都像是在看好戏那般看着那个哭得鼻涕眼泪都往董舒身上蹭的小屁孩,眼神莫名地不屑和鄙夷,心里纷纷都在想:五岁的时候老子都会提枪耍剑了,还吃奶?吃你个娘的腿的奶?! 恭亲王是先帝最小的儿子,也是皇太后董舒所出,在先帝驾崩、庆元帝登基那年出世,到如今已经足足有五周岁,寻常人家的孩子在这样的年纪早已断奶,可他还在毫无羞耻地索要奶…… 这孩子不是被董舒纵坏了……也只能被董舒纵坏了…… 董舒似乎被他吵得不行,也丝毫没有要管教他的意思,直接唤来乳娘,将恭亲王一头塞到她的怀中,那乳娘身材干瘪,并无想象中的波涛汹涌,恭亲王一头扎到她胸前,可是尝不到任何的甜香,再次大哭起来,“嘤嘤嘤,我要大胸!我要大奶!嘤嘤嘤——” 众人:“……” 好好一个孩子被她将养成这样,简直是丢了皇家的面子。 包括庆元帝在内所有人都看不下去,让常德立即摆驾回宫,但是临走之前还是再瞥了一眼那个因为吃不到奶而撒野的孩子,心中疑惑一闪而过,大概……还是有点儿端倪在的。 容殊遥遥看向董舒的方向,看着那个高踞城墙绝代风华却如含剧毒的女子,仿佛是嗤笑了一下,唇中缓缓吐出二字,“造孽。” 叶萤刚好站在容殊身旁,禁不住侧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微妙。 “叶少将军,怎么悄悄看着我?是终于发现我无与伦比的魅力吗?”容殊察觉到叶萤的视线,很无辜又很欠揍地眨了眨眼睛,笑得满脸春风。 叶萤主动忽略他的调戏,跟随老爹的步伐往御书房的方向走。 庆元帝有个习惯,觐见臣下的时候总喜欢安排在御书房,此次也不例外。 叶萤径直转身上马往前走,微凉夏风吹起了她的衣摆,无端翩然,她的速度极快,以至于忽略了身后城墙那抹艳丽如罂粟的身影,女子眉眼轻转,细长眼线勾起一痕魅惑,她看向叶萤的方向,眯起了那双流光溢彩的眼睛,隐藏的心思恶毒又轻慢—— 叶萤这个女子的命她要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寄合同~庆祝一下,明天双更,6000哦!!哈哈。虽然没什么人看,但是还是很兴奋,已经打定主意在晋江里慢慢熬!!只要努力爬榜就好了!! 第8章 07.摊牌 一场好好的阅兵典礼因着太后董舒和恭亲王的突然驾到,而变得寂寂而终。 神风军的战士们仍旧笔直伫立原地,远远目送那抹拂袖而去的明黄身影,不得不说,心中五味杂陈。 神风军之中大多数人都听过当今圣上势弱以至于大权旁落太后之手,又因着太后突诞麟儿,若不是先帝早就属意白慕言,很可能现在皇帝这个位子不是他来坐了。 然而,方才剑拔弩张的一幕却是改变了神风军众人的印象,庆元帝看起来虽然如传闻那般懦弱易欺,可是在董舒这个歹毒妇人面前,表现得好像又可圈可点啊。 神风军虽然是皇权之下的产物,可他们在外征战多年,早已视叶展和叶萤为亲人,现如今他们都从那片贫瘠凶狠的土地回来这个靡靡京城,那要考虑的问题肯定是不同了的。 叶展的个性他们最清楚不过,既然神风军是直属天子麾下的,那么叶展定然会归顺庆元帝,为今上效力。 原本他们对庆元帝并不抱有太大的期望,毕竟是傀儡皇帝,能成什么气候?不要拖累他们主帅和少帅都已经很好了。 但是现在情况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糟糕,起码在关键时刻护住了自家少将军,不然以他们家少将军闷葫芦的性子,这种屈辱的事情肯定被迫往肚子里吞。 所以,初步推断,元帅和少帅跟着他应该、或许不会如他们最初想象那般前途堪忧吧? 这厢神风军莫名对白慕言产生了憧憬,那厢又想起那个三番四次调戏自家少将军的花架子容大人,他们少将军的面具是他可以随便摘的吗?他们少将军的腰是他可以随便摸的吗?总之神风军现在心中就是各种吐槽,各种挑容殊的骨头,什么衣服太花,袍袖太宽,头发太长,皮肤太白像个娘们等等…… 于是,很莫名其妙地,神风军对容殊并无什么太好的印象。 此时,皇宫的另一侧,叶展和叶萤被一同召见御书房之内,叶展先行进去觐见,与庆元帝密谈, 叶萤则在外殿等候,百无聊赖。 容殊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外殿之中,外殿寂静,没有一人侍候,而那明艳的少女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仿佛不受任何外物打扰。 容殊也不急着入内,半倚殿门肆无忌惮地端详坐在太师椅上的人。 大殿之内阳光十分充足,许是地理位置的关系,整个外殿温度偏凉,丝毫没有炎炎夏日的闷逼感。 她的半边身子隐在阴影之中,蔷薇花香暗暗浮动,混合着些许茶香,竟让容殊觉得有点儿不真实。 十分英挺轻俏的一个人,所有机锋都内敛其中,即使睁开了眼睛也让人看不透她心中所想的一切。 这样的一个韶龄少女,因着当年她老子的一时乌龙而远走西域这么多年,不但没有磨砺她身上的气质,更是增添了上京闺阁少女所没有的冷凝果敢。 实在是一个诱人征服的女子。 容殊笑了笑,收回了目光,再抬头望向她的时候,那明艳的女子已然睁开双眼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看她的眼神,仿佛像是在看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容殊触到她这样的眼神,突然有点儿伤心,好歹他们在短短几个时辰内打了好几次照面,为何这女人还在看一个无关相干的人那样看着他?真是令人伤心啊。 “你是容殊?”叶萤泠泠的话音响起,脸上丝毫没有赧然之色,倒是听得容殊心中一喜,“你认识我?” “认识,”叶萤半闭了一只眼睛,语气颇为不屑,“我那个木头哥哥在信中常常提及的那位最佳损友嘛。” 最佳损友……?容殊心中微微一动,这个词倒是新鲜,不过听上去意思好像并不那么好了罢了。 第8节 “所以呢,你对我有什么想法?”他自动忽略叶萤话语中的鄙视之意,仍旧笑吟吟地问。 “没什么想法,最好带上你的玉从我面前立即滚蛋。”语音带了三分气势,容殊便觉眼前一花,一样血红的物事以一种好看的弧度袭向他的面前,他唯有抬手一接,将那枚血玉握回手中。 容府出品的东西自然是珍品之中的珍品,容殊见自己的血玉被人嫌弃了,也没有什么郁色,只是悠悠道:“殊闻叶少将军甚喜血玉,是以特地献出家传之宝想博将军一笑,想不到你却是这般不待见殊。” ………… 大殿之内十分之寂静,一只未名飞鸟从殿外巨大的斗拱处飞出,扑棱棱惊了天上的一朵微云。 云之光影自叶萤脸上缱绻而过,如白驹过隙,再去寻,已然不见了踪迹。 她终于锐了眉眼认真打量眼前身穿紫衫华袍十分之高调张扬的贵公子,公子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二十三四的年纪,他生有一张十分夭媚惑众的脸孔,仔细端详,竟觉得他在阳光之下的肌肤比女子还要滑腻白嫩上几分,一看便是那种绵里藏针、玩弄人心于鼓掌的危险类型。 大冶王朝容殊,当今圣上的表弟,世袭镇国公之公爵,当初又以二十之龄担任大理寺卿,掌管着比六部之中刑部更加高级的大理寺,可以说是为庆元帝抗衡当今太后董舒的最大助力。 然而,事实上,容殊自袭成镇国公的爵位以来,甚至是在担任了大理寺卿之后在政治上都没有太大的作为,很多时候都是闲散度日,甚至是独善其身,外人并不能看明白他真正在想什么,甚或是在筹谋着一些什么。 当然,叶萤在意的并不是这些,朝堂如何走向她自然关心,可是现阶段她更在意的是容殊对她莫名其妙的态度。 她喜爱各种玉石尤爱血玉这并非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一见面他就扔了一块上好血玉给她,而且还要两次三番强迫她接受,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现象。 思及至此,她唇角还是扯了扯,干冷问出一句,“你有何目的?” 她问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冰且锋锐,直教被看中的人无法掩饰心中的想法,只能屈服在她的气势之下。 这般无形的压力之下,容殊依旧毫不避让地迎向她的目光,唇角笑意忽而转深,他徐步走到她的身前,俯身沉沉逼视着她,以同样犀利、机锋毕露的目光回望她,“叶少将军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殊的用意?” 两人此刻离得很近,呼吸瞬息纠缠,带着炽热的温度逼仄回荡,让人逃不得也避不开。 叶萤只觉那俯身靠近自己的男子瞳仁墨黑,仿佛浸了水的上好明珠,一漾一晃之间尽是让人心折的诱-惑。 她神色不动地与他对视,而后,身子往后靠了靠,稍稍离开他气息的范围之外,她垂了眸,语气却是坚定,“若你是要说婚娶的话,我暂无婚娶的打算。” 以种种迹象看来,容殊应该是对自己“有意”,虽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可她并不喜欢面前这个男子,甚至说得上是厌恶。 人总会对自己讨厌的东西予以忽视,叶萤也不例外,她在他面前感到巨大的压抑和不自在。 “叶少将军果然是聪明人,”容殊也不继续和她猜字谜,直接说出自己接近她的目的,“我的确是要获取你的芳心,将你迎于容府之中,这是不容更改的事情。” 叶萤:“……” 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脸上漠然的表情一成不变,“抱歉,容大人方才可能没有听清楚,我是说‘我暂无婚娶的打算’。” 言下之意,即是她绝不会屈膝于任何男子的身下,就算真的要成亲,也只有她娶别人! 还真是很大的口气! 容殊自然是听明白了她的话中之意,这女子说出来的话明明是天荒夜谈,可他偏偏不能当她是在开玩笑。传闻说叶萤在军中豪气干云不下男儿,大概在她的意识里,也没有认为自己是个韶华正 好的妙龄少女吧。 “哈哈——” 容殊突然轻笑出声,他笑得袍袖上的祥云暗纹飘曳乱摇,笑得身后三千乌发光华自生,他几乎笑得眼泪都要溢出来,叶萤静静地看着他,仍旧是那种平白无澜一成不变的淡然,看得人想要一把揭开她脸上的平静,窥探底下的喜怒哀乐。 “你笑够了没?”叶萤动了动唇,吐出一句话,“又或者说,你觉得我的话很好笑吗?” “不,殊并没有觉得好笑,”容殊终于止住了笑,他紧靠在叶萤旁边的座位上坐了下来,以手支颐掩盖住半边雅色面容,“殊只是觉得叶少将军实在是一个有趣的人,女子娶男子,这样的论调倒是新鲜。” 话语里莫名带了三分玩味。 “所以……?”叶萤侧眸看向他,等待他的下文。 “所以,我必须要纠正你的观点。”容殊放下了手,毫不遮掩眸中炽热的感情,他灼灼看向她,一字一顿仿若起誓那般郑重,“殊必会让你心甘情愿嫁入镇国公府,成为我唯一的夫人。” 他这句话说得掷地有力,饶是叶萤心中再无波澜,也被他说得微微一悸,眸光闪了闪。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虽然文文没什么人看,但是还是更6000吧!!感谢编编!!感谢jj!!感谢祖国感谢党!!二更在晚上~ 第9章 08.觐见(上) “怎么,你刚刚是心动了吧?”容殊没有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又换上那副风流恣意的面容,无情揭穿叶萤方才的心境变化。 “哼,无聊。”叶萤自然是不会被他抓到把柄,对于容殊这般变态突兀的举动,她觉得她根本没有必要去理会,又或者是根本无暇去理会,就算当今圣上真的直接赐婚给她,她也有能力摆平。 是以,容殊这般举动在她面前不啻于无理取闹。 就在双方的氛围都陷入一种微妙的状态之中时,松山石鸟屏风之后的一声轻咳打破了僵直,容殊和叶萤都下意识地转头望向声源,看见身穿一身对豸威严官服的叶玥站在屏风旁边,一脸尴尬地看着他们。 “抱歉,打扰你们的对话,”叶玥其实也没有将他们的话听去了多少,他看向叶萤的方向,对她道:“小妹,陛下召见你。” “唔。”叶萤漫应一声,也不怠慢,立即站起,肃整衣冠之后才随叶玥往内殿处走,徒留下容殊一人在外殿中央,任由变幻莫测的光影披了他一身。 回廊曲折千重,叶萤不紧不慢地跟在叶玥身后,始终离他三步的距离,若有若无的疏远。 毕竟是分别十多年,从幼年开始,两人都是婴儿时期,谁也不记得是谁,虽则这十几年来有书信来往,得知对方的情况,可是现在骤然独处,饶是亲兄妹也是无话可说。 叶萤跟在叶玥身后,丝毫不显尴尬,但是在前面带路的叶玥觉得十分局促。 他回头望了自己的妹妹好几次,每次都欲言又止,看得叶萤都沉不住气。 她突然暂停了脚步,抬眸看他,“哥哥,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呃……”叶玥没有想到叶萤会突然停下来问他,立即辩驳道:“没有没有……” 叶萤凝了眼眸看他,红唇抿紧一线,莫名让人感到压迫。 第9节 叶玥脊背僵了一僵,忽而觉得自家经过沙场磨砺的小妹还真是有着别样风骨,单是这么一站,便让人倍感压力。 “真没有吗?”她侧眸,启唇问了一句。 叶玥张了张唇,想要说话,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是没有事情要问她,而是想要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不知道从何问起。 “吱呀——” 就在两人僵持间,御书房的梨花木门突然开了,叶家老爷子手持红绫铁盔,风风火火地从里面出来,看见叶玥和叶萤也在,立即笑呵呵地道:“玥儿,阿萤,怎么这么巧啊。” 叶萤:“……” 叶玥也:“……” 庆元帝指定召见他和叶萤,能不凑巧吗? “呃,”叶展见这两人的神色古怪,大咧咧地摸了摸鼻子,知道定是说错了话,遂自找台阶,“为父先回府中准备晚宴,你们今晚早点回来。” 然后不等叶玥和叶萤回答,便大踏步地往殿外走去。 叶玥和叶萤看着自家老爷子潇洒的背影,对望一眼,均是摇了摇头,眸中有笑意,却是颇为无奈。 “老爷子总是这样……不拘小节吗?”像个老顽童那样。叶玥目送自家老子离去的背影,终于忍不住问出第一句话。 “咳——” 御书房的门半开着,此刻从里面传来一声低缓的轻咳,叶玥马上回神,也不等叶萤回答,庆元帝还在里面等着呢,可不能怠慢了九五之尊。 遂立即在前面带路,请了叶萤进去,自己则是像往常那般,静立在庆元帝身后。 御书房之中墨香深浓,明黄奏本堆了满桌,三三两两的桌椅并不整齐地摆放于周遭,书案上还有未干的笔墨,证明刚刚这里还有议事。 庆元帝正坐在御座之上,抬笔不知道在写一些什么,叶萤自然是知道要行君臣礼的,遂在进来之后立即单膝下跪,低头恭谨道:“臣叶萤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御座之上的男子听到请安并没有作声,甚至连眉眼都好像不曾动一下,仿佛没有听见叶萤的问安之语。 叶玥站在后面双拳暗暗握紧,他侍奉在庆元帝身旁这么多年极少遇到过这种君主为难臣下的情况,更何况阿萤并非是戴罪之身。 他本想开声提醒庆元帝,却不料御座上的人又传来一声轻咳,他头发往后微偏,分明是示意叶玥出去,不要打扰他们君臣之间的会面。 叶玥的心莫名沉了一沉,担心地看了仍旧单膝跪地的叶萤一眼,最后什么话都没能说,行了一礼,便转身出了去。 庆元帝是君,他是臣,臣忠于君,这是亘古不变的事实,他没有资格问他任何事情,即使叶萤是他的亲妹妹。 又是“吱呀”一声,梨花木门开启一线,微光透进来,扬起灰尘无数,叶玥再次担忧地看了叶萤一眼,无奈地将门关上。 御书房之中重归寂静。 出乎意料地,庆元帝并没有立即让叶萤起来,他的眼神放空在某处,执笔的手微微一顿,仿佛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他故意不去看在殿中安静跪着的叶萤,只是,临了最后,仍旧忍不住将目光放到她身上。带了穿越了不知道多少时光和难忘沧桑的难言情绪看向她。 大殿之中少女的腰挺得笔直,深红披风随意褶皱,掩了瘦削皓腕的一截,与一头乌发形成鲜明的对比。 十分利落干练的形象,微翘的一缕发丝隐隐透着桀骜,让人想起西域并未被驯服的上好野马—— 白慕言认真仔细地看着她,目光丝毫不忌惮,扫向她面容上的一分一寸,仿佛要将她和三年后的那个女子相比。 然而,除了从她身上找到几乎一模一样的征战沙场之后的磨砺和隐忍,其他的,他一律找不到。 他努力将三年后的那个她和现在的她联系起来,却是发现徒劳。 三年之后的她,仿佛不知道欢笑是何物,永远只知道战争、杀戮……以及一心一意捍卫他,他和她相处多年,一直都没有看透她,或者说是一直都没有认真留意她,直至那场叛乱的最后,他都无法和她好好道个别。 这是何等的悲哀,自己又是何等的无用。 现在他得到了这样一个常人想也想不到的机会,他……只想让她永远远离他,永远远离朝廷,永远远离纷争,不要再像三年后那般为他牺牲。 他想,大概这是他对她最好的补偿和赎罪。 许是看得太专注也太久,久到非同寻常,久到他身后不远处的一排书柜里都起了一丝微的动静,一本书不知道是不是被风吹倒了,发出“噼啪”一声轻响,惊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白慕言闪了闪神,骤然惊醒,垂下了眼睫,心中蓦然慨叹,纷繁复杂的回忆和情绪骤然塞在心中,不上不下,不出不进,逼得他几近无法思考。 握紧了手中的笔杆,他强行镇定心神,说道:“叶少将军,辛苦了,起来吧。” “谢陛下。”叶萤闻言,这才从容站起,脸上并没有什么不喜的郁色,饶是跪了这么久,动作仍旧不带一丝拖沓,习惯良好得令人惊叹。 白慕言此时也收敛情绪,抬眸看她,本想如寻常君臣之间说一些场面话来抚恤一下这名少艾将军,可是话到嘴边又总觉得对她说出这样的话是一种亵渎,而且,他也没有那样的心情。 “听闻叶少将军在进宫的途中遇到了一桩轶事?”白慕言决定换一个话题,像是饶有兴致地问起。在他大梦一场醒来之后,常德便将宫外的事情详细禀告于她,既然已然下定了决心要护她安好,那么现在有必要试探一下她的意思。 三年前,他无法做到的事情,三年后,他要完成。 叶萤眉梢终于动了动,她抬目望向白慕言,神情木然,可一双眼睛却闪过一丝微光,“不过是一桩不足挂齿的暗算而已,不劳陛下费心。” ……不足挂齿的暗算?白慕言唇角终于现出了一丝笑容,眼风微微扫向身后的书柜,唇边勾起了 一抹玩味,“叶少将军还真是一语双关。” “臣知道陛下想做什么,但是臣不需要陛下为臣操心。”叶萤觉得自己没必要和白慕言扯淡,也没必要和他转弯抹角,回想起大街上那些荷包暗算还有容殊莫名其妙的举动,她便知道这定然是有人在背后推动,而能推动市井流言和那位架子这么大的容大人的人也只有面前这一位了。 叶氏一门军功显赫,又是不涉朝政,现如今凯旋归来,自然成为别人眼中的肥肉,而以她的身份,又更是成为朝廷党派拉拢的对象。 联姻,是最好的不二之选。 庆元帝在朝中可谓是傀儡皇帝,六部之中仅仅握有最没有实权的礼部,若算上容殊的话,也只是再握有大理寺这个独立于刑部之外的机构,只是,容殊一天不出手,庆元帝一天都不会在朝中得利。 叶氏一门本就忠于先帝,现如今先帝驾崩,新帝登基,而他们神风军又在边疆值守了这么多年,早就变得态度不明,至少在朝中这些乌合之众眼中是这样的,是以神风军自然是成为众人争相拉拢的对象。 按照白慕言现在的举动看来,不难得出“与其让太后董舒一党占有先机,倒不如先来个釜底抽薪,将叶氏一门先握在手中再说”这样的想法,可是也得问过她是否同意不是? 第10节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这场对手戏写了很久很久……白慕言的心思什么都写了出来~算是上帝视觉吧。 第10章 09.觐见(中) 现如今,庆元帝的打算显而易见,就连长期镇守边疆不涉朝政的叶萤都能猜出来的事情,董舒会猜不出? 在很大程度上,白慕言这番安排就是在逼迫叶萤提前做出抉择,要么向董舒妥协,要么就是反抗,效忠于他,然,无论选择哪种,叶氏一族日后的生活都不可能平静。 皇太后董舒手段狠辣,朝中势力根深蒂固,叶氏一门若不能为己用,定然会被除掉。 是以,叶萤也是必须要作出抉择。很显然,无论偏帮谁,也不是一条好走的路。 两者都不帮?在朝堂中保持中立?这简直是天荒夜谈,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而且,保持中立的话,死得会更快,不啻于自取灭亡。 叶萤凝眉不语,心中却是将局势走了一遭,权衡一番利弊之后,才舒了舒眉。 白慕言一直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虽然这副躯壳里的灵魂是三年后的他,可是这副躯壳却是三年前当下的,无论心中想法如何,始终要按照三年前的剧本饰演。 他将她这个微小的动作看在眼里,知道她心中已经做出了决定,遂问道:“叶少将军的决定如何?” “要我嫁别的男子,这绝无可能。”叶萤也不客气,直接说出心中的想法,果然,她看到白慕言的脸色微微一变,一丝隐藏的杀机自眼底雷霆一现。 她仿若未见,继续道:“相比于联姻,我手上有更好的筹码。” “哦?将军所言是……?”白慕言来了一丝兴致,心中却是微微突兀。 他觉得,隐隐有些什么事情改变了,眼前的叶萤是叶萤,但也不是叶萤。 “兵道,诡也,如此明目张胆和太后作对并非是一件好事。”叶萤毫不忌讳,大胆说出白慕言心中所想却不敢轻易说出口的话语来,“朝中六部之中有五部尽为太后所握,外有外戚、节度使割据,西域亦是虎视眈眈,朝廷之中积弊甚深,仅仅是得到叶氏一族的支持又能改变什么?” 玄衣少女的话音刚落,御书房之中愈显寂静,几乎能听见廊檐上随风舞动的风铃脆响,激越人心,却又令人惶恐,好似懵懂不知未来。 白慕言锐了眉目仔细看她,谁曾想到这名不过十八,又长期生活在边疆处的女子会懂这么多?又仿佛是重新认识她,细细想来,好像和真正三年前的她完全不同了。 她并非咄咄逼人,也并没有侃侃而谈,有的只是在很平静地陈述事实,剖析眼前的一切—— 实在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叶少将军倒是将眼前的形势看得清楚,可你有没想过即使朕今天不安排这些事情,你也在劫难逃?”白慕言决定和她好好谈一谈,试图劝服她。 “但是陛下在最后不也护住了臣吗?”叶萤听到他这个问题,似乎愣了愣,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 白慕言看着她那双愈发明亮的眼睛,心中微有刺痛,“朕可以护你一辈子,但太后也不是省油的灯。” 明明是君臣之间第一次密谈,明明不应该深入到如此敏感和复杂的问题中,可两人之间的谈话还是无可避免地进入至这种状态之中。 “陛下未免太小看臣了。”叶萤似乎嘲讽地笑了笑,“太后她有张良计,难道臣就不能有过云梯?” “所以,叶少将军是有什么解决之道吗?”白慕言锐了眉目看她,倒真的对她口中的“过云梯”起了兴趣。 “解决之道自然是有的,”叶萤说到这里终于微微一笑,很轻浅的笑容,如飞燕剪过天空,转瞬无痕,“但是,陛下必须要答应臣方才提出的要求。” 庆元帝一愣,仿佛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狡猾,居然在这种时刻提出条件,而且她胆敢提出条件。 他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自上而下研判看她,仿佛要看透这个女子深藏的灵魂。 叶萤无畏与之对视,这天下谁人她都可以看轻,就唯独眼前的这一位不能,纵然天下所有人都说他是傀儡君王,只要董舒愿意,纤指一点,就能让大冶悄无声息翻覆帝位。然而,她知道事实并非如此,能在董舒的魔掌之下活得这般好的话,定然是藏了某些诀窍。 是以,她才豁然与他谈判。 不过,又确实是大胆了一点点。 “若然朕说‘不’,将军又将如何自处?”白慕言一瞬不瞬地看向她,等待着她的反应。 “那臣也不会接受联姻。”叶萤低头,恭敬一揖,绝不妥协。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将军为什么如此抗拒?” “非我所思非我所觅非我所求。”叶萤早就想到他有如此一问,当即答道。 白慕言闻言,明显又是一滞,他蹙眉,心中还是忍不住想叶萤的心还是大得很,要求……也实在是太高了。而他……以前竟然一点儿都没有留意到。 非我所思,言即现在还不是时间去想这种事情,非我所觅大概便是她没有遇到称心的人,非我所求吧…… 白慕言想到这里,不禁失笑,上一辈子她的确到了二十一大龄还未嫁,原来是有这层原因。他缓和了脸上肃然的表情,问道:“将军若真的遇上意中人,会放手一搏?” “自然。”叶萤凛然道。 白慕言忍不住往身后的书架处瞥了一眼,状似漫不经心却隐藏深意。 “好,就冲着将军的傲骨,朕应了你这个要求。”嘴上爽快答应是一回事,可又有谁知道未来会不会有外力阻碍,逼得她不得不嫁? “谢陛下。”叶萤再次恭谨一揖,动作仍旧一丝不苟。 “既然朕已经答应了将军的要求了,那么你应该可以继续说下去?”白慕言还真是对她的看法隐带期待。 “在呈禀陛下之前,臣能不能向陛下讨一件信物以备不时之需?”叶萤也不笨,并不相信白慕言口头上的承诺,对于婚姻大事,她并没有时间多想,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又岂能被婚姻束缚? 是以,她斗胆向白慕言提出请求,僭越了君臣之间该有的礼节。 白慕言眉目一凛,沉沉看她,也不作声,亦没有动怒的迹象,他仿佛在思考,在思考叶萤接下来的话值不值得他遵守这个承诺。 没有人比他清楚的是,一旦他给出了信物,朝中的局势定然要变上一变,会朝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而去。 他……不敢冒这样的风险。而且,也尽不符合他的初衷。他原意是要护她一世安好,而不是再次卷入这些朝局纷争之中。上一世神风军的确于这个时段大败西域边疆地区而回,也是有一场这样的密谈,可是那时的叶萤……似乎并没有今天这番举动?她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内敛的,从来都是恪守君臣之礼的,那种尊敬和礼貌,无形地于两人之间产生了隐形的鸿沟,以至于他们明明是最亲密的君臣,却几乎最最不了解对方的心思—— 以至于到了那场灾难的最后一刻,她的举动彻底震撼了他。 第11节 她,怎么能这样?怎么能对他这么好?那种好……已经是超越了君臣之间的忠诚和信任,已经超越了生与死的边界,已经超越了……男女之间那种情愫。 事实上,白慕言不知道该要怎样形容那样的感情,又或者是说,下意识地拒绝去想。 一旦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他害怕他会不舍。对她不舍。 叶萤见他皱眉深思,以为他在思索这件事情给他带来的顾虑,是以也不转弯抹角,开始抛出她的第一个筹码,“不知陛下有没有发现,今天在校场上神风军每人都是神采奕奕,丝毫没有疲惫之色?” 她的这一句话状似稀疏平常,却是成功引起白慕言的深思。 他回神,细细回想今天校场上的情景,果然是如叶萤所说那般,神风军每人都显得精神奕奕,没有一丝舟车劳顿的疲乏之意。 “如此远距离的行军不是不累,而是他们没有展现在陛下眼前罢了。”叶萤又适时出声,可是话语还是说一半,并不继续说下去。 庆元帝知道她是想自己主动问她,禁不住莞尔,眸中带了点点兴味,“那么少将军是用了什么方法来使他们看起来精神万分?” “办法其实很简单。”叶萤也没有隐瞒,随着她的话音响起,白慕言只觉得眼前一花,她的手上突然多了一小块刀片,只是那刀片看上去极薄,隐隐泛出寒光。 “神风军的众人就是靠这片刀片时刻保持脸上干净,不失礼于人前。”叶萤原以为白慕言在看见自己亮出刀片的一瞬会露出惊慌之色,只是,她终究是要失望了。 因为庆元帝由始至终都没有情绪波动,只是眸光逐渐变得深邃起来。 御书房之中,窗外微风吹过,花影暗斜,透过镂空的梨花木窗映照至大理石地板上,光滑可鉴,又带了某种未明的寓意。 两人对视片刻,叶萤觉得这短暂的留白也差不多了,才继续方才的话题,“自古以来,不论是战败还是战胜,谁不是胡子拉碴地回来?” 第11章 10.觐见(下) “少将军你的意思是神风军如此神清气爽地出现在朕的面前多得你手中的薄刀片吗?”白慕言还真没有看出这块普通的刀片有何特别之处,不就是比寻常小刀薄一点儿而已。 叶萤似看出白慕言的不解之色,并不急着辩驳,而是开始陈述,“这并非是普通的铁刀片,而是在铁刀片的基础上改良过的刀片,我将之称为‘钢片’。陛下知道的是,铁易锈,且易钝,制作工艺也不容易,但钢则不然,因是有特殊的工艺制作,是以不锈且锋利,重量也是比铁轻,刀刃磨得也比铁薄。” “众所周知的是,战争中战马和兵器最重要……”叶萤说到这里顿了顿,下意识看向白慕言,颇有点想要看他反应的意思,毕竟她是在和他谈判,成不成功也是看这一次了。 白慕言倒也是沉得住气,俊颜之上也无太过多余的情绪变化,只是心中早已起了惊涛骇浪,不仅是因为叶萤句句说得在理,战争残酷且消耗极大,每年耗费在兵器上的库银并不少,若然有更厉害的兵器,那么在战场上自然是无往而不胜……也因为她现在所提出的这些改进的措施在他上一世的时候根本没有出现过! 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陛下,臣要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叶萤看不出白慕言心中的想法,不禁觉得无趣,也没有太多的心思继续说下去,“臣也不藏拙,只要陛下能答应臣刚刚提出的条件,给予臣一件信物便可。” 白慕言看出她的不耐,尽管心绪不定,唇边仍旧挽起一抹笑意,“你刚刚说的只是第一点,那么第二、三……甚或是第四点又是什么?” 叶萤听到他的这句问话,脸色开始有点儿难看起来,可她还是耐着心思简短答道:“战马、贡举、户籍。” 她每说出一个词,他脸上的神色就沉了半分,相比于表面上的平静,心中是说不出的惊讶和追悔。 她所说的每一点都是大冶王朝现今必须面临改革的方方面面,大冶王朝已然绵延数百年,经历了十数任帝皇的统治,各方面的制度早已变得僵化甚至是冗杂无用起来,到了他这一朝,改革确实是势在必行。 但因着朝中大权并不是掌握在他的手上,亦是无人可用,她口中所说的那几个方面根本无法立即施行。 是以许多事情说来容易,做起来则是太难。 “陛下,有心又何尝怕事情做不了?”叶萤微整衣冠,双手交叠半空之中,对白慕言行了一个标准的君臣之礼,“臣愿永远效忠陛下,做陛下的肱骨之臣。” 她说着便看了白慕言一眼,眼底是毫无保留的坚定和赤忱,那般严肃认真仿佛宣誓般的目光看得白慕言浑身一震,他微微仰头闭了闭眼,任由龙涎香蔓延至胸腔之中,此时此刻有的只是无尽的哀凉和激痛—— 他无法从那场悲惨的灾难之中脱离出来,而他要的也并非是她的赤忱忠谨,他不愿意再让她为他冒险,纵然前路多艰,他需要她的帮忙。 御书房之中寂静至让人窒息的地步,窗外枯燥蝉鸣响彻整片蔚蓝天空,微湿的衣裳紧贴后背,让人感觉不适的同时也加重了这种无形的紧张感。 “簇——”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细小的破空之声自空气之中袭来,叶萤伸手抓住那团向着自己飞速 而来的物事,再摊开手看的时候,一枚看上去年代久远的老蜜蜡正静静躺在她的手中。 老蜜蜡被雕刻成“竹节”的形状,其上纹理交错纵横,悠悠诉说着岁月的流淌与孤寂,让人愈发爱惜。 “竹”代表“胸有成竹”之意,也算是白慕言的一番心意。 叶萤微勾一痕笑,紧绷的心弦也弹了弹,将那块老蜜蜡妥善收入怀中之后才又行一礼,“谢陛下信任。” 白慕言看着她,掩去眼底复杂纠结的神色,他明显看见她脸上的轻松和如释重负,心中仍旧不忍,“少将军提的建议固然好,但是朕并不需要你做到……” 话音断在空气中,似乎不知道该要怎样接下去,叶萤等了很久,并没有等到他的后续,唯有问道:“陛下?” 白慕言移开了目光,没有和她对视,只是让她告退。 叶萤心中虽然觉得好奇,可是并没有多问,而是拱手行礼,往御书房之外走去。 他恍恍惚惚地看着她越行越远的背影,看着她由始至终都纤瘦却充满韧度的背影,想起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在自己面前穿过女子最喜爱的裙子,鬼使神差地,在她缓步走到门口时,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她,“少将军——” 叶萤开门的动作一顿,转过头来以眼神相询。 白慕言那一瞬只觉得那扇被她微开了一线的门所透进来的光线是那么明亮,以至于他对上她的那双眼睛时,微微炫目。 他轻声失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冲动,只能回望她,难得调侃了一句,“少将军有穿过裙子么?” 叶萤脊背一僵,如实答道:“未曾。” 果然。有微痒的感觉爬上心脏,白慕言眸光轻转,“那么……” 似是斟酌了一会儿才接着说下去,“三天之后的宴会朕十分期待。” 第12节 叶萤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臣从来……” “噢,”白慕言仿佛是想起了什么那般,有意无意打断了她的话语,“少将军在外多年,家人定然不能及时给你做衣裳,稍后朕命人送去给你挑选。” 叶萤一向沉静的脸上这回还真是露出了一丝裂缝了,“陛下,您这样做好像……” “怎么?少将军是嫌朕的安排不够周到?那不要紧,朕让毓绣坊的人跟过去,为你赶制衣裙。” 叶萤:“……” 这次她不作声了,天知道这位严肃的君王突然抽什么风,不仅连她有没穿过裙子要知道一下,就连她穿什么裙子都要规定好! 暗暗翻了个白眼,心中腹诽,这一幕看在白慕言眼里,才稍微觉得她有了点韶龄少女该有的活泼和小淘气,“怎么?少将军是觉得朕的要求太过头唐突?” 难得能逮住叶萤为难的一面,白慕言也较真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两更。orzz我也很想在新晋啊,努力!!【你们不觉得陛下其实很会撩妹吗?哈哈。 第12章 11.身世(上) 叶萤只能放开开门的手,回身拱手道:“臣不敢。” “既是如此,朕期待三天之后的晚宴。”庆元帝说得颇带深意。 叶萤脸上已然没有了喜色,只能僵硬答出一字,“是。” 白慕言得到满意的回答了,这才随意挥挥手让她告退,然,在她走出门口没有多少距离之后,御书房里发出一阵爽朗愉悦的大笑。 叶萤脸色愈发难看:“……” 御书房之外的脚步之声渐行渐远,御书房内白慕言独自一人笑得高兴,忽而满排的书架之后传来一声机关转动的轻响,一人雅致深邃的轮廓从机关暗处显出,他轻启朱唇,声音如泉水撞击岩石,带上三分轻悦,“看来陛下还真是玩得不亦乐乎呐。” 庆元帝听到身后的声响并没有回头,却是敛了笑,“殊弟,你在朕的书架后面偷窥了全部,难道就不觉得好笑?” 谁人想到一个女子长至二九大龄,连一次裙子都没有穿过?这若是搁在上京的闺阁小姐里,早已被当作笑柄了,还哪管你什么煊赫战绩? 但凡有点儿地位的官家小姐有谁不想觅个好郎君,好享一辈子的福? 可偏偏她选了一条最最艰难的路来走,做他的肱骨之臣……那般纤瘦的身躯,削直的肩膀又能承担多少? 白慕言在笑过之后忽地觉得十分惆怅和黯然。 他一心想改变这一世她的命运,不想让她卷进这些朝野争端之中来,然而,还是人算不如天算,始终还是躲不过。既然躲不过、逃不得,那么倒不如迎难而上,有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却是最安全的地方,老天爷既然让他重活一世,他想,定然有祂的用意。 只是,始终让他觉得难过的是,大冶王朝人才济济,却要靠一名女子出谋划策,不得不说有点儿丢脸。 然而,自古帝皇用人都不拘一格,是女流之辈又如何?她可是保卫边疆重地长达十余年少有的将才啊。 再怎么说,其实都是大冶王朝的骄傲,没有她,没有神风军,何来的上京风流,挥金如土? “陛下,忒地臣觉得您今天的情感如此丰富多彩,胜似深闺怨妇?”容殊自叶萤进来之后便一直藏在庆元帝那一排书架之后的暗格里窥探,现在叶萤已然离开,他自然是现身在白慕言面前。 白慕言彻底敛了笑容,他睨他一眼,“语气倒是恭敬,说出的话怎么这么臭?” 两人之间丝毫没有君臣应该有的拘谨和距离,开起玩笑来毫不留情。 他们是年纪相差不多的表兄弟,都是出身高贵,两人的母亲又是手帕交,自小便一起长大,是以感情也比寻常人好了不少。 不过说起叶萤,两人的看法大概有诸多不同罢了。 “陛下真的要将叶萤推入局中么?”玩闹过后,容殊收起了脸上的玩笑之色,认真问道。 “她不是已经在局中了么?”庆元帝重新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容殊脸上一滞,突然觉得无话可说,“叶萤的身世……怕是有些许端倪。” “此话怎说?” 白慕言眉头微蹙,他是觉得叶萤和上一世有一些地方不同了,不是指性格上的,而是别的其他方面,好比如,她的斗胆,她提出来的改善兵器的方法,还有别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细微事情……或许,这一世,有些事情变了也说不定。 而容殊早年曾在江湖飘过,黑白两道上都有朋友,现在他说叶萤的身世有端倪,那定然是得到了一些可靠的证据,所以才这么说。 他凝了眼神看向容殊,静待他的回答。 “陛下应该知道叶萤远赴边疆的原因吧?” 白慕言“嗯”了一声,示意他知道。 叶展一生可谓忠诚,只娶了一名妻子,而这位将军夫人倒是硬气,在难产了三天三夜之后终于为叶展诞下一对双生儿女,据闻先坠地的大哥叶玥与小妹叶萤小时候长得极像,一直长至三岁仍旧分不出他们谁是谁。 恰逢叶氏兄妹长至三岁那年,西域三十六国出现□□,欲图联合起来南下沿途攻占大冶的州县。当时还是先皇执政,朱笔一挥派了叶展前往西域地界镇守边疆,叶展自然是二话不说将战袍一系,宝刀一扛就要出发。 时叶夫人带了儿子去赴宴,仅剩叶萤一人在家。也不知这女娃儿真有练武天分还是别的缘故,看见自家爹爹风风火火就要出门瞬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紧她老子的大腿,让他带她一起离开。 叶展又是个神经大条的,乍眼一看以为那个是自己的儿子,想起自己的儿子以后肯定要继承自己的家业的,现在娃儿都长到三岁了,也是时候要开始培养了,是以一把抱起了浑水摸鱼的叶萤,上了战马扬长而去,家仆想要阻拦都阻拦不住—— 一直待叶展狂奔了数百里之后,怀里的“儿子”尿裤子了,才发现自己抱了一整天的“儿子”是不带把儿的! 可想而知,当时叶将军有多么崩溃。 白慕言仿佛也想象到当时叶展一筹莫展甚至是难为的神色,怀里的女娃儿因尿湿了裤子从而嚎啕大哭,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地,想要找个仆妇来照顾一下都无法,只能手把手地为自己的女儿换裤子,真的是别提有多逗趣了。 他想到这里不禁莞尔,抬眸看向容殊的位置,见对方也是微微而笑,相视一眼,忍不住一同大笑出声,甚是愉悦。 第13节 “殊弟,你就不要转圜抹角了,直接告诉我叶萤的古怪之处便好了。” “以下我所说出的话都是猜测和推断,不一定是真的。”容殊暗暗点了点檀木桌面,眸光忽而变得幽深起来,“我闯荡江湖的时候,绝大部分时间去的是西域,西域疆域之大由教皇统治,而教皇属下又有左右护法、四使七杀分管不同的事务。我去探察的那一年,恰逢遇到西域魔教教内内讧,死了不少人,后来新的护法上位,其中左护法好像提出让他的关门弟子担任七杀之一……” 容殊说到这里,语气突然变得幽远,他看向不远处的鎏金铜炉里飘出的烟霭,仿佛自己又置身于大漠之中,“左护法的那名弟子年仅十三。” 第13章 12.身世(下) 饶是那是打听而来并不十分可信的消息,容殊仍旧觉得非常讶异,更何况那时候绾绾还陪伴在他的身侧,在听闻这样的消息时,一向风淡云轻的她亦是面露异色,似乎想不通为什么教皇会选了这样一个胆大妄为的人来做左护法。 白慕言静静地听着容殊陈述,他说到这里自然算是说到关键之处,只听他继续道:“而叶萤在军中好像也神秘消失了好些年。” 他说到这里戛然而止,但是眸底墨色忌讳如深。 白慕言被他这般警戒端肃的目光看着,心中禁不住漏跳了一拍,若然容殊得回来的消息是真的话,那么……叶萤的身世还真是有待考据。 上一世,叶萤虽然也是因为叶家老爷子的疏忽而被带往边疆十余年,可是并没有出现如容殊所说的身世端倪,现如今,容殊的话语可是颠覆了他之前的记忆。 “她失踪了多久?” “大致八年。” 两人又是一阵沉默,而后又抬眸对看一眼,均看到对方眼中的了然之色。 “所以我提早让你夺取叶萤的芳心这一步走得是对的。”这句话用的倒是十足前世白慕言的语气,前世的自己,为了从董舒手中□□让容殊刻意接近叶萤,嘱咐容殊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将叶萤娶入公门,不能为董舒所用。 现在既然叶萤的身世出现端倪,那么让容殊接近她,用意自然又是不一样,现在与其说是纳为己用,倒不如说是监视。 而且,再进一步来说,娶了叶萤,就相当于将十万神风军纳入麾下,兵权,从来都是为上位者争抢的,这一世更是如此。 白慕言醒来也就一两个时辰的事情,头脑其实并不十分清晰,可是一说起叶萤的事情,他心如明镜,记得一清二楚。 时间应该要回溯回一个月之前。 那时他已经得知神风军得了大胜,一月之后要从边疆回来,向朝廷复命。 对于神风军这块肥猪肉,白慕言当然是想据为己用,而按照他最初的想法,并不想将叶萤直接纳入后宫,后宫是个何等阴阳怪气以及无聊的地方,将她藏进后宫,相当于折断她的一双翅膀,今日一见……不自觉想起方才叶萤在临出御书房那一瞬的光影,那样杰出的人物,不应该被藏在深宫里,而是应该放飞天际,让她自然翱翔。 心中愈发坚定自己的想法,他垂下眉睫,掩住眼中莫名的落寞,“殊弟,叶萤是个好女子。” “所以,叶萤这个好女子您为什么不把她纳入后宫?”容殊略带讽刺的话语传来,“我说陛下,您后宫佳丽缺乏,都是一些庸脂俗粉,”他颇为头痛地说道,“我也是觉着叶萤其实不错,让她入主后宫时时刻刻都在你的眼皮底下岂不更好?”偏要来找他这个要守身如玉的人来趟这趟浑水有什么意思? “已经迟了。”白慕言不再和他插科打诨,连语气也难得严肃起来,“殊弟,我并非和你说笑,她值得你用一生相待,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任由你我二人肆意谈论和推托。” 容殊脸上神色突地滞住,似乎并没有想到白慕言会为了叶萤而如此认真,“唉,罢了,当初我既然答应了你,也就不必再推托。” 他闭了一只眼睛,努了努嘴,颇有一番江湖意气,“上回让陛下‘借’的冰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给臣?” 白慕言先是一愣,继而回想起容殊话中的意思,脸瞬间就黑了。 容殊口中所说的冰鞘并不是什么奇兵利器,而是他圈养在宫中的一头狮子,那头狮子在冬天出生,他五岁那年,先皇在狩猎时捕获的,赠与他的生辰礼物,一直陪伴着他长大,一直到今天—— 这其实只是它表面的身世经历,更多的,不为外人道知。 冰鞘曾经咬死过人,虽是人类圈养,好吃好住,日子休闲,但它丝毫不改凶狠,但凡有生人靠近,只要气息不对,就会突然出击,将那人置于利爪之下,咬尽喉头。 白慕言十分钟爱这头狮子,毕竟算是先皇遗物,又是陪伴他长大,自然有不一样的感情。 为此,他特地在宫中为它辟出一片树林,供它玩乐与休憩。 那片树林就在白慕言的寝宫之后,任由冰鞘进出。 如此用心其实昭然若揭。 白慕言后宫妃嫔不少,但都是政治下的婚姻,他为人素来清冷与自律,要他和这样一帮不能看又不能打的莺莺燕燕在一起还真是折煞了他的九五之躯。 每逢某些不知好歹的妃嫔想要前来侍候他的时候,冰鞘就会出击,成为他的挡箭牌……话说,被冰鞘吓破胆的妃子还真是不计其数。 如此明珠若真的要赠给容殊的话,那还真是暴殄天物。 只可惜冰鞘跟着他的下场,和前世的叶萤那般,还是逃不过一个“死”字,那么一头正值壮年的狮子,为了保护他突出重围,而生生被敌人活捉,最后为了威逼他现身,当着他的面将他最心爱的冰鞘困在笼子里给数千乱箭射死。 白慕言眸光突地转深,实在是不想再回忆起这些难堪往事,容殊似没有察觉出他的情绪变化,毫不客气地斜睨他一眼,姿态风流,说出来的话也带了三分调侃,“当初你我谈合作的时候,明明说是要割爱,将冰鞘给我,但现在却要翻脸了?” “陛下,君无戏言啊。” 说至最后,隐隐带了沉痛之色。 白慕言扯了扯唇角,看着他这副装出来的沉痛面容,还是想着拒绝他,“看看三天之后的形势再作定夺好了。” 容殊让他赠冰鞘的真实原因他是知道的,一方面是真的喜爱冰鞘,另一方面则是……听闻叶萤亦养了一头猛兽,那猛兽是西域之地的狼,其威猛程度与狮子不相上下。 当初容殊也是害怕自己的性命堪忧,是以才厚着脸皮让他出借冰鞘,不过今天一看叶萤……总觉得她不会轻易让她的那头狼随便现于人前。 因为,前世他也是过了很久才看到传说中叶萤的雪白天狼。 是以,白慕言能耍赖也就耍赖到底了。 “三天之后的形势?”容殊眉眼轻转,倒是来了点兴致,眸底盛满了戏谑的笑意,“您应该知道今天我们都得罪了太后娘娘,三天之后的洗尘宴恐怕喜少忧多呐。” “那又如何?” 白慕言轻蔑一笑,看似并不在意。 “‘那又如何?’”容殊忽而抚掌大笑起来,“陛下,老实说,以你我这么多年的交情来说,你今天确实非常古怪,就这么急着想要和神风军打好关系吗?” 他的目光略带研判,定在白慕言脸上一动不动,似乎要看清楚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这也难怪容殊会起疑心的,从小到大,白慕言都是那种隐忍性子的人,不到关键时刻是绝对不会露出锋芒的,像今天三番四次得罪董舒的情况以前从未出现过,是以,让他徒然敏感起来。 白慕言并不回答,抿紧了唇,更显肤色苍白,藏不住的一层病色,他又拿起桌上的一本明黄奏折,径直批改起来,历史一下子倒退回三年前,说怎么的,其实都需要一些时间来梳理,今天他已经用尽精力,不想再和容殊周旋下去了。 第14节 容殊似乎也看出他心情不太好,轻叹一口气,再说出来的话轻飘飘的,“我其实是知道陛下不肯借冰鞘给我的原因。” “三天之后是二十,曾淑妃侍寝的日子,冰鞘自然是不得离开了。” “……” 白慕言的脸瞬间又黑了,他睨他一眼,眼底寒气乍现,容殊却是一笑转了头不看他,看向窗外盛开的那一大丛夹竹桃,艳红艳红的花瓣反射着阳光,瞬间击中他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他仿佛又回到那个落英缤纷的季节,身侧伊人从自己身旁跳崖的一幕。满眼都是艳红之色,刺痛人的眼。 他下意识捂了捂心脏的地方,只觉得那里仍旧带有灼热的温度,女子的笑颜与温柔软语仿佛就在眼前和耳畔,激得他心中狠狠一痛。 夹竹桃,不祥之花。他的不祥之花。 御书房内愈发地寂静下来,两人之间的呼吸之声落地可闻,白慕言自奏折上掀了掀眼皮瞥他一眼,他自是察觉出他的异样,每次他捂住胸口不是旧疾发作,就是想起那个人。 而他心心念念一直记挂着的那个人,却不是什么好人。 可是,此时此刻,他并不打算出声提醒。 人总为情字所陷,即使豁达洒然如容殊。 现在,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务,要他着手要安排。 ………… 禁宫之内气氛压抑,禁宫之外却是十里长街踏尽,艳红喜庆之色丝毫不遮。 “踢踏踢踏——” “踢踏踢踏——” …… 平乐坊长青巷,数匹骏马自长街尽头而来,当先一骑英姿飒爽,深红披风轻扬空中,卷起美好的弧度,让人想起大漠展翅的雄鹰,恣意自由。 街上百姓听到响动,纷纷抬目看去,本想一睹马上人物的风姿,却只觉眼前一花,红影一闪,被呛了一脸的尘土。 “夫人夫人,将军小姐他们快要回来了!” 将军府的侍卫远远便听见马蹄疾响之声,当先回来禀报,事实上,叶夫人早已携了叶老夫人、叶氏二房、三房还有一众家仆丫鬟在中庭大厅处等候,听闻守门侍卫前来报信,立即拖家携口地出来相迎。 然,让他们意想不到的是,人没有先见到,倒是听见战马长嘶一声,眼前深红披风张扬现于眼前,一匹神骏马驹从门庭外惊险跃入,还要后蹄先着地,做出的动作都高危万分。 如此凶险的落地情景就连旁人看了都觉得胆颤心惊,是以,毫不例外地,一众叶府的女眷丫鬟惊叫声尖叫声不断,叶夫人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也被刚刚的一幕吓得不轻,到底是哪家不长眼的 这样遛马出来吓人?!还有礼义廉耻的吗?! 作者有话要说: 发文已经一个星期了orzzz,越来越心惊胆颤了……能不能爬到榜都是个问题啊啊啊啊啊。希望你们能留个言或者藏一个orzzzz。谢谢。 第14章 13.回府 这个没有礼义廉耻的遛马者正是从宫中疾奔回来将叶家老爷子和叶玥甩在身后的叶萤。 她动作利落地勒停了马缰,看到一庭院的艳红翠绿人仰马翻,虽是不明白为毛自家亲戚多了这么多,但是总归是要行礼的,随意在人群里一扫,看到了站在庭院里临危不乱的两位妇人,虽则被一脸怒火地看着,但叶萤还是一甩马缰,翻身下马,三两步行至那两位妇人面前,单膝跪地,恭敬地行了一礼,“孩儿不孝,多年未给母亲、祖母见礼。” 叶夫人满脸怒火僵在脸上,“……” 叶老夫人惊魂不定,太阳穴突突跳,“……” 两位夫人不可置信地互相对望了一眼,脑中还是转不过圜来,前一刻还被她们在心中视为没有教养和礼义廉耻的人居然于下一刻变成了她们的女儿和孙女,这……转变也太大了吧? “你是……阿萤?”最终都是叶夫人聂婷的反应快一点,当先迟疑问出声来,只是经过方才的惊惧震怒之后,她已然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了。 叶萤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半低着头,现在听到叶夫人问她,缓缓抬起了头,从容对上眼前的中年贵妇人期待、担忧、隐带怒火又不忍发泄出来,充满复杂之色的双眸,忽而想到自己刚才躯马的动作应该是吓倒了他们? 事实上,她也只是从画上见过自己母亲的模样,方才认出了她,所以才向她们行礼。 她敛了眸中神色,依然恭谨:“是。” 叶夫人听到她肯定的回答,心中像是突然塌了一块,她一生只生了一对子女,还是一母同胞同时呱呱坠地的双生子,就她所期待的情景里,女儿就应该是一个举止得体、熟知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而不是……就不应该让那个大老粗将女儿带走这么多年,看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头上不仅连发髻都没有一个,还要穿铠甲戴佩剑,什么男子粗鲁的动作都学了十成十,以后她该要怎样嫁人呐! 叶夫人内心在愤怒咆哮,但是脸上却是强忍着怒火,她硬是挤出一丝慈爱关怀和愉悦的笑容,想要亲自扶叶萤起来,却还未等她伸出手,高大门庭之外又传来一阵战马嘶鸣的声音,几乎是和方才叶萤进来同样的情景,马蹄跳跃,横空而出,马上一英伟男子大笑而出,那笑声仿佛是透了内力,震得耳膜隐隐作痛。 叶夫人忍住不适朝着那个像是盛满了阳光突然出现的中年男子看去,眸中怒火更盛,好啊,就是你这个大老粗害至我闺女这个鬼样子!有什么不去学,偏要学这些不好的,实在是……! 叶夫人盯着马上的男子,心中继续在咆哮,已然不知道该要说一些什么好了,原本一家人团聚是一件非常令人高兴和激动的事情,可是这对父女一开始的行为就已经让她心中积攒了很久的喜悦和期待全都化为虚无。 叶展也像叶萤那般策马入府,他翻身下马,眉眼一扫庭院里的一众家眷仆人,骤眼看见自己多年未见的老母和妻子,立即大踏步走过去,先是对叶老夫人叩首行了一个大礼,“孩儿叶展不孝,多年没能侍奉在母亲身旁,望原谅。” “好好好,起来,都起来,今天是大喜日子,都跪着是怎么回事?”叶老夫人虽然也被吓得不轻,但是面前跪着的好歹是自家儿子和最有出息的孙女,自然是不好当着众人发怒,当即示意站在她身侧的叶夫人扶他们起来。 一双保养得当的雪白柔荑搭到叶展的小臂上,女子特有的韵香自面前传来,叶展心潮一荡,这才得空认真看向自己多年没见的妻子,本是以为能看见自家妻子娇羞、暗抑激动的容颜,可抬眸他便被聂婷狠狠瞪了一眼,甚带用手在他小臂的软肉上狠狠一捏,可怜叶大将军痛苦地扭曲了面容,有苦不能言的同时还要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叶萤此时也被自己的母亲扶起,她暗暗将这一幕都看在眼中,摸了摸鼻子,在心中闷笑了一阵,看她的样子已然是猜到自家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凶狠地对待自家老爷子了。 不过,按照她一贯的习惯,她自然是不会将自己所知的事情告诉叶展。 在一番见礼之后,最后叶大将军还是敌不过娇妻的“宠爱”,被半扯半拉地离开了庭院,直奔他们所居住的石竹苑。 叶萤看了看天色,觉得时辰好像也不早了,快要日落西山了,是以在叶老夫人的亲自陪同之下来到了安排给她的庭院,沁芳苑,在一番嘘寒问暖之后,叶老夫人才携着一众女眷离开了她的院子。 周遭当即清静了下来,叶萤缓缓踱步,环顾房间一圈,在这个摆放满了瓷器、书画卷轴等等的房间正中停了下来,她看向屏风之后的一角,轻轻道:“阿羽,出来罢。” “是,主人。” 随着叶萤话音刚落,屏风之后随即转出一道倩影,倩影一身黑衣,面容看上去平白无奇,她走至叶萤身旁,只让人觉得她们的神/韵和身量出奇的一致,那女子仿佛是像另一个叶萤倒模出来的那般,像极了她的影子。 叶萤垂眼看了看她们同时映在地上的影子,脚尖一勾,勾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抬眸看向阿羽,目光也柔和了一点儿,“舟车劳顿辛苦了,来到上京,可有不适应的地方?” 第15节 “回主人,并无。”阿羽恭谨答话,面容木讷。 叶萤点了点头,看着这满屋子华而不实的装饰,忽而十分头痛,捏了捏额角,继续道:“你先在这里好好住下来,有空吧,就替我探一探叶家几房各人的底细,其他的,就暂时不用做。” “是,主人。”阿羽继续恭敬答道,言罢便消失了踪影。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继续二更。。。既然人气不足,那我就砸稿子吧!!一定要爬新晋啊啊啊啊。 第15章 14.叶贞【修】 叶萤坐在凳子上沉思了一会儿,无意识捏着手中的青竹蜜蜡,眼底思绪变化万千,静思了好一会儿,仿佛是得出了什么结论那般,她收手怀袖,将蜜蜡放回怀中,而后开始唤人,“来人啊。” 外面等着侍奉的丫鬟闻声立即进来,低着头战战兢兢地问道:“小姐,请问有什么吩咐?” “你叫什么名字?”叶萤先是问了一句。 “奴婢慧香。” “以后可是由你来服侍我?” “是的,小姐。” “那么,从这一刻起你开始记住我的喜好,”叶萤负手身后,开始从进门的地方顺时针环绕房间,“这里,”她随手举起一个瓷瓶扔到身后的慧香怀中,“花瓶华而不实,撤掉。” 身后的慧香没有想到叶萤居然来这么一套,手忙脚乱地捧住了花瓶,瞬间苦了脸,“小姐……” “还有这里,字画什么的不用挂,”叶萤根本不让慧香有说话的机会,随手将墙上画着的什么鸳鸯嬉戏图扯了下来,再次扔至慧香手上,慧香本来在叶萤面前就紧张,现在又是兜头兜脸被扔了一卷卷轴过来,只能将手上的瓷瓶放下,伸手去接卷轴图。 “这些撤掉……” “那些看着碍眼,撤掉……” “什么头饰这些我用不着,撤掉。” “还有那边的……” 叶萤几乎对房间没有一处满意,慧香跟在她身后,地上放了一地的东西,好不容易等她来到衣柜之前了,直接伸手拉开柜门,但见里面挂了一柜子的衣裙,仔细看去各种风格都有,每一件都做工独到,让人眼前一亮。 看得出,为她准备衣裙的人下了十足的心思。 慧香在一旁小心观察叶萤的神色,希望从她脸上看出一点愉悦来,毕竟女子都喜欢漂亮的衣服,自家小姐好歹也是女子啊,穿了这么久的戎装不腻吗?怎么样都要换上一套正常的衣服吧? 叶萤看着满柜子的衣服,觉得自己的头又开始痛起来,她随手翻了翻,发觉没有一件是适合自己的,禁不住问道:“可是母亲为我准备的衣裳?” “回小姐,大部分都是大夫人准备的,二夫人也有帮忙。” “全部都撤掉。”叶萤在搞懂了来龙去脉之后,立即下了命令。 “啊?小姐,这可不行啊。”慧香这回说什么都不能顺着叶萤的意思了,“夫人在为你布置房间时仔细交代了奴婢,衣服绝对不能替换。” 叶萤在听完之后久久没有出声,她看着满柜子的华丽衣裙,忽而觉得不真实,也是实实在在感觉到自己真的从狂沙大漠的戎狄之地回到了富庶京城,回到这个阴谋阳诡比以前更盛也隐藏得更深的地方。 然而,这并不代表她要改变自己,或是掩饰自己,有些事情有时候掩饰是没有用的。 比如现在这些什么衣裙。 “撤掉。”叶萤蹙了眉头,加重了语气。 “小姐……” 慧香仍旧不死心,想要劝说,忽地从门外听见一声尖细高昂的声音,“请问叶少将军在吗?” 叶萤闻言,像是想起了什么那般,心中一突,还是负手走出屋外,果然看见一名太监带着几名宫妇站在院子正中,一脸笑容地看着她。 那几名宫妇手中捧着量尺,身后跟随的宫女捧着各色各样的布匹私料,看阵仗,不用说定是白慕言履行之前的承诺了。 叶萤抿紧了唇,面色不霁。 “拜见叶少将军,杂家按照陛下的命令前来为您订做衣裙。”常乐似乎察觉出叶萤的不愉,但仍旧笑脸相迎,说明自己的来意。 叶萤站在台阶之上,负手看他们良久,直至看到他们脸上笑容几乎要僵硬时,才从唇中挤出一句话,“请进。” “劳烦叶少将军了。”常乐听见她的吩咐之后,心中松了一口气,不自觉擦了擦额上冒出的冷汗,心情忐忑。 叶萤领他们进了院落的偏厅,她站着,表情端肃又带了点漫不经心,那几个跟着常乐一起进来的宫妇绣娘没有听见叶萤的命令,也只得干站着,什么都不敢做。 “叶少将军,这几位是宫中最好的绣娘,您尽管吩咐她们就好了。”常乐觉着屋中气氛实在怪异,唯有站出来打圆场。 “唔。”叶萤轻轻应了一声,眉眼轻转扫了扫面前的宫人,说道:“我生平不喜别人近我身,你们看着随意做就好了。” 说罢,也不管他们,抬步往外走。 “叶少将军,这……”常乐想不到叶萤会来这一出,拦不是,不拦也不是,只得再次搬出白慕言做靠山,“叶少将军,这是陛下亲自吩咐下来的,你可不能……” “哇,大姐姐这里很热闹啊!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 就在叶萤和常乐僵持间,一张明媚的少女面容从外面探头伸入,在看见叶萤的时候眼前一亮,走至她身前,盈盈一拜,“大姐姐好,我是二房二小姐的叶贞,刚刚下学回来,来不及拜见大姐姐。” “叶贞么?”叶萤看着眼前叶贞满头的朱钗发饰,静静打量她一遍,二房老爷叶文有一双儿女,儿子叶拓今年十六,在国子监处习课,叶贞今年年十五,也在专门的女子学院里上学,想来是闻见自己回来的消息,来拜候了。 “你刚下学回来也辛苦了,坐下吃茶吧。” “多谢大姐姐。”叶贞盈盈一笑,状似好奇地看向屋中宫人,“大姐姐,他们是宫里来的人吗?” “唔。”叶萤并不想对他们多加应酬,随口说道:“他们是宫里来的绣娘,那位是常乐公公……”她顿了顿,看向常乐的时候多了点笑意,“常乐公公,小堂妹和我的身量其实差不多,你按照她的尺码回去复命便好。” 说罢,抬步又开始往屋外走。没有任何停留的意思。 “这……”常乐当即苦了脸,这是哪回事打哪回事呀?!叶贞明明比她矮了一大截,身材和她也不尽相同好吗?! 第16节 叶贞也明显没有想到叶萤会来这一出,看着她远离的背影愣了愣,眸色深了几分,似有嘲讽。 ……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16章 15.洗尘【修】 晚上,御书房中。 琉璃宫灯闪烁,案桌上朱笔批墨的声音不断,案桌之后的男子早已换了玄红绣暗云纹常服,听完常乐的禀报之后,禁不住停下了笔,笑了笑。 常乐战战兢兢地跪着,手中仍旧高高捧着那份参考尺寸,原以为自己没有完成任务定然会被庆元帝责骂一番,然而,出乎意料地,没有。 大胆地抬起头觑向案桌后的人,居然看见他唇角含笑,不可置信,“……陛下?” “呈上来。”白慕言敛了笑,正色道。 “喳。”常乐不敢怠慢,立即呈了上去。 白慕言随手翻了翻,“你说叶少将军让你量叶贞的尺寸回来复命?” “回陛下,奴婢所言不敢有虚。” “这确实并非是她的尺寸。”白慕言点了点头,对于叶萤的拒绝好像是在意料之中,拎起另一支朱笔,蘸墨,铺陈一张新的宣纸,细细在上面涂画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常乐手中多了一份新的尺寸图,上面标注的不仅有衣服的尺寸,更让他惊奇的是这些尺寸是标注在一件新设计的衣裙上,那衣裙款式独到,像是结合了男子窄袖深衣与女子飘逸石榴裙的改良版本,他不明所以,唯有问道,“陛下,这是……?” 白慕言瞥他一眼,“平日脑袋转得倒是快,今天这般迟钝。” 常乐脸一红,低下头,再仔细看了一遍那份尺寸图,猜测道:“这是叶少将军的尺寸?” “嗯。”白慕言轻应一声,以表同意。 “那么是让绣娘根据这衣裙的款式去缝制吗?” “嗯。”白慕言再应一声,本来想让他直接退下,然而还是多加一句,“叶少将军不喜红妆,这只是朕随意涂画的,让绣娘根据这个款式再设计几款类似的衣裙。” “喳,奴婢遵命。”常乐还真没想到白慕言对叶萤如此上心,抬起头来笑了笑,“叶少将军能得陛下如此青睐,实在荣幸。” “荣幸么?” 白慕言似乎自嘲地笑了笑,摆了摆手让他退下,常乐不敢多问,认真收好手中的图纸便安静地退了出去。 御书房中重新静了下来,灯芯燃得噼啪作响,一如他此刻平静又杂乱的思绪,他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弯伸了几下,仿佛在感受着一些什么,或许有机会,他应该要再确认一遍她腰间的尺寸。 三天之后,洗尘宴如期举行。 大冶王朝虽然国力强盛,在战争中取胜也是常事,但是对于被西域骚扰多年终于扬眉吐气,一举取得敌方六个国家的举措,亦是滔天喜庆,是必须要大肆庆祝的事情。 更何况,神风军镇守边疆多年,风霜磨砺,铁骨铮铮,现如今重踏京城,理所当然要隆重欢迎。 是以,早早地,霓裳宫便已经被宫人精心装潢起来,红绸丝绦满深宫,大红灯笼迎风展,宫人丽裳斗艳,眉间花钿妩媚,一派喜庆。 离宴席举行还有一个时辰,落日霞辉铺满宫道,绿草染上碧色,大红更显热闹,宫道上尚算寂静,偶有宫娥走过,留下暗香一片。 突地,一匹快马从宫门处疾驰而来,那马皮色黑亮,双眼炯炯有神,过路之人为之侧目。 然,最引人注目的并非是骏马,而是策马之人,来人身穿一袭玄黑窄袖交领长袍,袍角处绣有秀逸竹纹,隐隐暗红丝线,惊眸一瞥,掠过那人冷凝英气的面容,红唇抿紧一线,如泼墨丹青,一痕无迹。 “吁——” 行至雍华殿前,从马上利索而下,马缰一扔,交给一名侍卫,看见等候的正是常乐,问道:“陛下可是找我有急事?” 常乐先是对叶萤见了一礼,而后才笑眯眯在前面带路,语气中隐带神秘,“叶少将军进了殿便知道。” 叶萤略一蹙眉,今天下朝的时候便得到庆元帝的密旨,让她在宫宴举行前提早进宫,原以为有什么急事召见,但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起码,雍华殿并非是商议政事的地方。 缓步进至雍华殿,在常乐的带领下,进至一处偏殿,偏殿处早已等候了两名宫娥,看见她和常乐进来之后,立即福神行礼,叶萤借此机会终于看清楚白慕言特地召见她来这里的目的—— 两名宫娥身后挂有数套样式独特的衣裳,每套衣裳看上去颜色相近,与她平常所穿差不多,但是仔细看去,衣裳的样式又有细微的不同。很用心的准备,精致……而让人生不起厌来。 “叶少将军,这是陛下的意思。”常乐在她身旁仔细观察她脸上的表情,看见她原本紧蹙的眉头松了下来才敢对她说话。 叶萤上前几步,负手看了一眼面前的精美服饰,“这些衣服应该让我的小堂妹穿。” 常乐似乎早就料到她会如此推托,立即笑道:“可是这些衣服都是按照叶少将军的尺寸去裁剪啊。” “何来我的尺寸?” “陛……呃,绣娘目测。”事实上,就连常乐也搞不明白为什么仅仅见了叶萤一面的庆元帝为什么会得知叶萤的尺码。 叶萤瞥他一眼,不置可否,看着面前的一套衣裳良久,久到常乐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她终于道出二字,“罢了。” 常乐松了一口气,站在叶萤身旁给人的压力很大,并非是她刻意为之,而是她本身的气质和气场,就是那种让敌人闻风丧胆,让自己人凝神屏息大气都不敢呼出一口的感觉,有时候,你无法忤逆她,只能本能遵从。 白慕言给叶萤准备的衣裳无论是款式还是面料又或是裁剪可谓都是独一无二,寻常女子看见都会爱不释手,可偏偏叶萤站在那几套衣裙面前无动于衷,就连眉梢都不曾动一动,让人想不透她在想什么。 常乐害怕自己这次再不完成任务会被白慕言责罚,立即殷勤询问,“叶少将军喜欢哪一套?” 叶萤瞥他一眼,又看回这些衣裙上面,“绣娘不错,还会设计这种款式。” 常乐一听,似听出她话语中的怀疑之意,马上接口道:“是啊,叶少将军戎马数载,今回到上京,偶尔换换风格也是很不错的事情。”更何况,这还是陛下亲自把关,专门为你设计的! “好吧。”叶萤点点头,终是妥协,随便拣了一套看起来非常低调的,转身至屏风之后更衣。 第17节 常乐在殿外等候,心中松了一口气,好歹这位祖宗肯换衣裳了,自己的脑袋也保住一半了。 片刻,叶萤在绣娘的陪同下置身于一面打磨得十分光滑的铜镜之前。 铜镜能清楚照见她的全身,衣裳依然是玄红色,只是因着是袍与裙的结合,让她看起来少了点肃冷硬朗,多了两分温柔和英俏。 这袭长裙最让人瞩目的地方是滚边绣起的花色纹案,初看并不起眼,近看却是看见银丝混合着彩色丝绦层层绕绕,并不十分明朗具体的图案,却是无端让人想起神秘的古旧图腾,现身一刻,惊艳眼球。 叶萤闲闲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倒是常乐眼前一亮,走至她身旁赞美,“这套衣裳真适合叶少将军,不枉陛下……” “陛下……?”叶萤侧眸看他,似捕捉到什么重要的信息。 “呃,”常乐打了个哈哈,顶着压力并不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从一名宫娥手中接过檀木托盘, “叶少将军,这是和您身上衣裳相配套的发饰,想必配上会更好看。” 叶萤看着那枚类似步摇之类的发簪,皱了皱眉,这回她彻底拒绝,“时间不早了,宴席也要开始了。” 说罢,也不等常乐回答,转身便走,常乐瞬间苦了脸,可是又无法劝说她,虽和叶萤接触不多,但是她的脾气还是知晓一二的,看着她远离的背影,唤了一名小太监郑重将手中的步摇交到他手上,在他耳边细细耳语几句,便让他前往御书房复命。 这个时刻,庆元帝应该还在御书房处理政务。 洗尘宴设在大明宫东侧的霓裳宫。 踩了一路的华灯倒影,避了一路的怒放鲜花,裙裾飘扬,沾了夜露,脸庞洁净,眸光明澈,出现在大殿门口时的那一刻,惊了众人的眸,窒息了众人的心跳。 早便知道叶萤并非是如传闻中的丑如夜叉,虽然她的肤色并无上京闺阁女子那般白皙,但又是这种难得的充满了阳光气息的鲜活之感,让她看起来与众不同,众人只感觉有一股来自遥远西域边疆的柔风吹拂而来,沁凉而独到。 由于庆元帝对此次神风军凯旋十分重视,是以这次前来参加宴席的大臣和家眷早早便到了霓裳宫,看见叶萤飒爽而来,纷纷往她的方向望去,心中都为之一叹—— 无论是认识她的还是不认识她的,只觉得这炎炎夏日,觥筹交错之间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清凉,宴席的焦点也有意无意往她的方面靠拢。 作者有话要说: orzz不能放弃!! 第17章 16.叶拓【修】 能入席洗尘宴的人自然都是人精。没有听懂风声的耳也肯定有看得明暗流的眼。 坐在这里的每一位都知道这次的洗尘宴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神风军早已成为各方势力口中的一块肥肉,又因着叶萤已然十八,还未有婚配,可以说是能够争取到叶萤,也就相当于将神风军给囊括袋中,到时候,各方势力的动向恐怕又要变一变了。 然而,就算各方有心争抢叶萤,强横独断如皇太后董舒,定然不会放过今晚这么好的一个机会,逼迫庆元帝定下婚配人选是迟早的事情。 如此,倒是不知道花落谁家,能料想到的是定然战况激烈,争个你死我活了。 叶萤梭巡霓裳宫一圈,终于寻到叶氏一家所在的位置,提步前往,赚了一路的眼球和惊艳,不外乎别的,总觉得今天叶萤较以往的肃穆冷傲不同,多了一丝丝旁人无法察觉的风流韵味。 她走至叶氏所在的座席之前,寻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叶大夫人聂氏看她坐了下来,满脸笑容地上下打量了叶萤一遍,越看越满意,“我的好闺女,我还以为你去了哪里,原来是去了换衣服。这身衣服真好看,真的和你很相配……” 聂氏说着说着便感慨起来,取了锦帕擦了擦眼角,眼中尽是安慰之色:我的萤儿终是长大了,懂得“女为悦己者容”啊。 叶萤见不得自己母亲如此矫情的模样,微微侧过了头,扯了扯唇,满脸无奈。 “咦,大姐姐,你这袭裙子是不是陛下特地命人给你做的?”一莹润女子之声疑问插/入,叶贞娇美的面容现于眼前,她专注看向叶萤身上的衣裙,眼底深处有一丝嫉妒之色闪过,“上次常乐公公不是来了吗?他量的好像是我的尺寸呀。” 状似无心的一句话,却是挑明了数个重要的事实,在叶贞的臆想中,既然常乐量取的是她的尺寸,那么理所当然叶萤身上的衣裙就应该归她,宴席上的焦点也应该是她,而不是这个双手沾满了鲜血,只会讲打讲杀,没有一点儿女子骄矜的女修罗所拥有。 叶萤将手中的茶盏放下,侧眸瞥她一眼,她的目光很缓很慢,扫向她脸上的每分每寸,似一柄蘸满了阳光的匕首,森寒而锐利,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叶贞的笑容微微僵硬,脊背已经起了一层冷汗,她突然觉得这般明目张胆挑战叶萤的权威,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情,尽管她的语气听起来很无辜,表情看起来很纯洁,可是照样逃不过叶萤锋锐犀利的目光。 “……大姐姐,难道贞儿说得不对吗?”她见叶萤不回答,唯有硬着头皮继续问道。 叶萤似乎冷笑一声,懒得看她,指尖滑过瓷盏边缘,“小堂妹难道没有听过‘无功不受禄’这句话么?” 叶萤此言一出,叶贞的面色刹那变得很难看。 但又为了维持自己的面子,不得不继续强笑说道:“大姐姐,我也只是觉得好奇而已,亦是没有想到你会穿裙子。” 事实上,虽然叶贞说话不中听,可的确说出了在座众人的心声,许多人表面上在喝酒聊天,但是暗地里已经竖起了耳朵偷听她们堂姐妹二人之间的对话。 对于这样无聊的问题,叶萤实在是懒得回答,离宴席其实还有一段时间,她放下手中杯盏,站起身来,拂袖便要往外走。 这……目中无人甚至说得上无礼的态度简直是惊煞了众人的眼。 然,不等她走出几步,迎面而来一朗朗少年,少年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十六七,身量却是和叶萤相差无几,一双与叶萤有三分相似的眼睛往上翘着,毫不吝啬流露出来的笑意让人想起初夏盛放的杜鹃,漫山遍野的红。 他一看见叶萤,眼底似有疑惑之色闪过,打量她片刻,三两步走至她身前,红红火火地向着她敬了一礼之后,便笑说道:“萤姐姐你定然不知道我是谁了。” 叶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于打断她动作的这个少年并无什么好感,然而出于礼节上的原因,她还是很勉为其难地猜测,“你是二叔的儿子叶拓。” “咦,萤姐姐,你这不是第一次见我吗?怎么一下子就猜出我来了?”来人也正如叶萤所说那般,是二房叶文的儿子叶拓。 叶氏一门历代都是将门出身,军功显赫,叶氏子弟亦以从征为荣,可偏偏到了叶展这一代,出了一个弄文的二房,若她没有记错的话,二房的二老爷叶文现在应该官居章平知事,负责国子监的一切要务。 这个官职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但却是掌握着一国人才最终选拔的大权,可算是一个肥差。 叶萤虽则没有详细了解过叶氏这个大族错综复杂的关系,可单凭叶玥给她的信中就能推敲出一二。 二房,野心应该不少。 “萤姐姐,你怎么认识我?!”叶拓这回真的是十分惊讶,脸上笑容都凝滞了半分。 叶萤淡淡瞥他一眼,实在是觉得这些人十分无聊,一个为了一套衣裙想让她难堪,一个则是不知道是不是奉了他父亲的意思来向自己套近乎,这么多年来,即使叶展征战在外,叶家的家业仍旧是由他们大房来掌管,二房没有沾染半分。 说她过于人心揣度也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亦罢,总之,她对二房藏了一份戒心。 第18节 并非是空穴来风,偶或和叶玥通信往来,从中寻出一点儿蛛丝马迹。 “叶拓,字慎之,年十六,就读于国子监名下的堃山书院,打算今年参加贡举,最喜爱的食物是韭菜做的饺子,每次吃饺子的时候都要吃大蒜,不仅如此,吃的时候还要逼迫旁人一起分享,以至于堃山书院五里之外的地方总能嗅到一股酸臭的大蒜味……”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二更。 第18章 17.醋意【修】 霓裳宫中,叶萤张口便来,滔滔不绝地说着叶拓的英勇事迹,什么身上时有蒜臭味被同窗嫌弃,什么手汗过多以至于身上要多备一块锦帕擦汗,什么在国子监的时候偷懒不读书将人家老夫子的瓦顶给睡塌了等等如风往事都说了个遍。 叶拓呆愣地看着她,根本没有想到这个素昧谋面的堂姐看似严肃死板,却有一张伶牙俐齿,她毫不停顿地说着,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的,所出来的事迹之中真假掺半,什么身上有蒜臭味被同窗嫌弃什么手汗过多多备一条锦帕……这些毁坏他英俊潇洒形象的事情当然是假的,可从她口中听来硬是听得像真的,再这样被她说下去的话,他的清誉真的是……! 更何况现在是在霓裳宫中,并非是在家中,今天她说出来的话被在座有心的人听在耳中的话还不知道会传成怎么样。 “诶诶诶,停停停,叶萤好堂姐,咱们第一次见面,招呼还没有打过,怎么您就一个人说起来了?而且还说得如此清楚,如亲眼所见,莫非……嗯?” 叶拓也不是愚笨之人,仅是错愕一瞬便立即反应过来,他故意亲近叶萤三分,作出亲昵之举,所说出来的话也让人浮想联翩,目的不言而喻。 叶萤移开了目光,脸上也没有什么羞赧之色,她瞥了一眼叶玥,“我与家兄时有书信往来,对你尚算了解一二。” 甫一尾随白慕言在宫门前听了很久的叶玥:“……” 脸上虽是面无表情,心中却是一副牙痛的表情,他根本没怎么提及叶拓,就算有……也不可能说这些事情,好妹子,哥哥又被你阴了! 白慕言也适时转头看了叶玥一眼,眸色古怪含笑,看得叶玥立即想要开口辩驳:陛下呀,臣绝不是那种不拘小节的人啊。 “陛下,您怎么站在宫门之前?” 霓裳宫之中早已停止了对话,白慕言本想让常德通传,却不料身后一阵脂粉香气扑鼻而来,紧接着一名盛装女子在他面前福身行礼,鬓边步摇随风乱晃,鎏金花饰晃花人的眼。 手中捏紧了常乐让人呈上的步摇,珠链沁凉传入掌中,恍恍惚惚地想,并非是每个女子都喜欢如曾淑妃这般每次都盛装出现,满头珠花不打紧,身上还要有一阵烦腻的腻香,甜糯的声音听了也让人生厌。 更何况,上一辈子……也有她和她父亲做的好事。 唇边笑意突然冷凝了下来,嗓音并无什么温度,“起来吧,淑妃。” 曾淑妃心中一突,目光黯然,刚刚还看见他满脸笑容,一眨眼间却是冰火两重天,是她不讨喜,又或是另有计较? 她顺从地站直了身体,本想和白慕言一同进殿,然再抬头时,身侧那袭明黄衣袍早已走远,常德尖细的嗓音响彻了整座宫殿。 心中是不甘的,藏在袖中的丹蔻几乎都要掐断,她挺直了腰,昂首往殿里走,看见白慕言正和叶萤说着话,唇边挂着淡而真实的微笑。 心底徒然一痛。已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有阵阵潮水拍打上来,迷蒙了自己的眼,豁然发现—— 好啊,原来是你,是你呀。 曾淑妃紧紧盯着叶萤,纵然她是在和白慕言对话,脸上也没任何情绪的变化,也不像一般女子那般,眼睛闪亮,脸带娇羞之色……就好像现在藏在叶萤身侧的那个粉衣少女那般,一脸怀春,毫不掩饰。 她平静得非常不正常,就算白慕言真的只是一个傀儡皇帝,可他也是这天下最尊贵的九五之尊,谁也无法超越他的位置。 而且,他是那般的俊美毓秀,惹人沉沦,世间又有多少个女子能够敌得过他不经意的一瞥? 然而,她却视他的恩典、他的关注于无物……这教她怎样情何以堪?! 曾淑妃盯了叶萤的侧脸很久,盯得白慕言和叶萤都同时发现了她,后者眉梢一挑,侧头看了曾淑妃一眼,而后向白慕言拱手行礼,退回自己的宴席上。 白慕言看着她一丝不苟行礼的动作,不知怎地,总觉得她唇边挂着的那抹轻浅笑意有种嘲讽。 ……是觉得我有三千佳丽的齐人之福却是无一人可以信任么? 摇了摇头,此时曾淑妃已经行至他的身侧,很自然而然携了他的手往座上走。 雪白柔荑破天荒在这种场合挽上他的臂弯,眼风像是挑衅般看向叶萤的方向,叶萤一如既往无心无肺地捧杯轻酌,并没有注意到曾淑妃的宣示。 白慕言将她的小举动看在眼中,抬手掖了掖她的鬓角,姿态风流,“淑妃是吃醋了?” 脊背徒然一僵,脸色刹那苍白,她咬了咬唇,颇有点不知所措,她大胆抬眸轻睨了白慕言一眼, 状似撒娇道:“陛下,您说呢?” 她断定这样带了点点可怜无助的眼神能引起白慕言的怜悯,但是又不会过于张扬和放肆,她是当今丞相的女儿,后宫之中除却皇太后董舒之外位份最高的女子,她总不相信白慕言不需要她父亲的帮助。 事实上,他们之间的结合也是政治联姻,一开始或许只是各取所需,但是,到了如今…… 她再瞥了他一眼,墨黑鬓发斜飞眼前,有种不屈的陡峭,似深藏的剑鞘,出鞘则见血。 白慕言却是没有回答她,而是抿了抿唇,换了别的不相干的话题,“淑妃,朕有多久没有去朝阳宫了?” 曾淑妃刹那睁大了眼眸,眸中尽是震惊、不可思议之色,后宫有谁不知道庆元帝不近女色,若不是因为雨露均沾的缘故,一年都临幸不了一次后宫,每次有胆大的妃嫔想要到凤熙宫侍寝的话,轻则被侍卫拖走,重则被冰鞘活活吓死……或咬死…… 是以,就算后宫有三千佳丽,也是形同虚设,没有白慕言的同意,谁人也不得踏入凤熙宫半步。 凤熙宫,那是皇帝就寝的地方,凤熙宫的龙床,是后宫所有女子都觊觎的地方,就连她……也不例外。 第一次,白慕言主动问她多久没有侍寝,心中刹那欢喜,但脸上的情绪还是很快地敛了下去,“陛下,今天晚上如果您能驾临朝阳宫,那真的是臣妾的荣幸。” 白慕言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眸光流转间,似乎带了些微的挑/逗。 曾淑妃心中一喜,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故作娇羞地低下了头,落座在白慕言身侧。 在座众人似有若无地看着这对帝妃在台上的动作,眸色渐渐复杂。 朝堂之上,谁都知道白慕言对后宫并不特别上心,也只是象征性地纳了几名妃子,四妃还只有二妃,后位更是空悬,直至今天,也是丝毫没有要立后的迹象。 大概是,皇太后董舒一手遮天,权势滔滔,没有哪一家王侯公爵能比得上她,更遑论要压住她一头了。 第19节 大冶,早便是董家的天下。 庆元帝,就算再有能耐,充其量,也只是戴着镣铐起舞罢了。 那厢大家的眸光都不带好意,而叶萤则是被自家老母拉起家常来,聊的不外乎是什么时候卸任回家,好让她安排几个称心如意的女婿让她挑选。 叶萤被迫和聂氏聊得不亦乐乎,压根没有注意到白慕言和曾淑妃的举动,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 又听见外侍传报的声音传来,“太后娘娘、恭亲王爷、容大人到——” 众人一听,纷纷站起行礼,再坐回座位上时,往座上看去的时候,居然看到一向春风满脸的容大人今天的脸黑得像块炭那般。 也难怪的,他手中抱着年仅只有五岁的恭亲王白慕瑜,小子不识趣,鼻涕眼泪都挂在了他的身上,两条肉乎乎的胳膊紧紧抱住容殊的臂弯,一副“大爷我怎么样都不会离开你”的霸道模样。 “今天容爱卿又会和母后一起来的?” 白慕言好整以暇,看着容殊愈发黑得像锅底的脸容,唇上噙着的笑意愈发深了起来。 董舒今天自然是盛装出席,一袭大红牡丹缠金丝莲纹宫装艳压全场,她今年也只是三十出头,平日里养尊处优,让她看起来也不过是二十出头,根本不像是手握一整个朝廷命脉的贵妇人。 听得白慕言问她,眸中笑意愈发深了起来,眼尾隐隐流露出一股疑似幸福满足的□□,她掩唇轻笑,“路上偶遇,皇帝你知道的,瑜儿最喜欢他的容殊哥哥了。” 简单明了的一句话,引人无限遐思。 容殊依然黑了一张脸,也不管董舒和白慕言之间的对话,倒是在席间四处梭巡叶萤的身影,毕竟是白慕言交代下来的任务,平时他极少郑重命令自己做事,难得一件,也算是他的终身大事,理所当然要上心点。 叶萤恰恰坐在他的斜对面。 刚刚从自家热情过度的老母爪中逃出来,本想和自家老爷子聊上几句,甫一抬头便对上容殊若有所思的眼神。他的眼神很亮,恋恋停留在她的身上,仿佛是要看穿一些什么。 叶萤停下了动作,和他对视片刻,忽而一笑,指了指容殊的前襟,容殊看得她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仿佛想起了些什么,立即低头,果然看见白慕瑜对着他以天锦云缎裁剪而成的深衣上吐泡泡,吐得还要旁若无人,好像又多好玩儿似的。 容殊暗暗抚额,这小子是不是被董舒养残了,奶瘾犯了找他来代替?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19章 18.鸿门(上) 可偏偏这小屁孩还旁若无人地玩个不亦乐乎,看见容殊低头看他,立即高兴地问道:“叔叔,叔叔,看看,阿瑜吹的泡泡很大啊,是不是很厉害?” 容殊看着他被糊了一脸的口水还有胸前被口水濡湿泅开了的一大片,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下意识地看了看叶萤的方向,看见她早已经转过了头,和叶玥谈得正欢。 心中始终不太酸爽,摊上这样一个祖宗,只有他一人在犯难,总觉得不够尽兴。 偏偏董舒这会儿不会看他的眉头眼额,还扯着白慕言一起看他出丑,“皇帝,你看阿殊和阿瑜玩得多高兴。” 容殊抬头瞥了董舒一眼,眸中淬冰,董舒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她三番四次说这样的话会引来怎样的后果? 白慕瑜是先皇最小的儿子,又是董舒所出,本来他的存在便是一个尴尬,可偏偏董舒还将他养成这样子,长至五岁了,还成天要宫人抱着,片刻不能离了乳娘,近日更是因为旧日乳娘的缘故闹出了不少的事情—— 低头看了一眼白慕瑜肉嘟嘟白皙的小脸,真的不知道该要说一些什么。 这样的小子……很应该祸害一下叶萤,让她和自己一并头痛吧。 “小王爷,玩吐泡泡也太无聊了一点儿,要不咱们来玩一点儿新鲜的?” “那是要玩儿什么?”白慕瑜一听到有好玩儿的,双眼变得更亮了,一脸期待地看着容殊。 容殊莞尔,侧耳和白慕瑜说了好一会儿话,白慕瑜偷眼看了一下叶萤的位置,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这厢容殊和白慕瑜“相谈甚欢”,那厢白慕言已经开启了这场洗尘宴的场面话,不外乎是神风军立下大功,挫了西域气焰,要好好嘉奖神风军众人等等。 既是宴席,又怎么可以无酒,霓裳宫本就布置得十分喜庆而又不失优雅,内侍的一声令下,绝色歌舞以及各色菜肴开始往上呈,众人欢声笑语,沉浸在盛世繁华之中,大梦不觉。 叶氏一家既然作为今天宴席的主角,自然成为众人眼中的目标,祝贺和敬酒之语源源不断涌来,大冶的贵族自诩斯文,喝酒用的是浅口薄胎青瓷酒盏,一口就能干完的那种。 按理来说,用这种酒盏来喝酒的话,一时半刻并不会醉,然,今晚也不知是不是有人特意安排,将以往温和的“桃花笑”御酒换作了酒味甘冽后劲却十分之大的“露华浓”,初饮时或许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但是这种酒多喝几壶的话,是极度容易醉的。 而首当其冲的当然是叶展三父女,谁让叶展和叶萤是这次宴席的主角,而叶玥平日里又总是一副不言苟笑的模样,天天说什么“不破西域誓不成家”的蠢话,害得他们想要染指神风军的愿望根本无法实现。 今晚这场宴席分明是看他们父女三人出丑的最佳时机,混在人群中敬酒的人大部分也是董舒安排的,他们对叶氏父女三人往死里灌,敬酒一波接一波,根本不容他们拒绝。 而且,在这种时刻,也根本无法拒绝。只能被动接受。 叶老爷子在饮酒方面还好说一点儿,算得上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那种,可是叶玥则不是,甚至说是叶萤亦并非是那种千杯不醉的类型。 神风军纪律是极其严明的,平日里没有大事是不能在军营里饮酒的,而且叶萤一向是严于律己的人,更加对酒这种会乱性的东西不感兴趣。 现在贸贸然让她喝这么多人的敬酒,虽则是在意料之内,然而还是有点儿招架不来。 那厢叶老爷子饮得高兴,几乎来者不拒,这厢叶玥和叶萤相互对视一眼,均看到对方眸中的无奈之色—— 叶玥看她一眼,“小妹还能撑多久?” 叶萤挑了挑眉,“再喝二巡不成问题。” 叶玥吃惊,看着她已然喝得绯红的脸颊,不可置信,“你说真的?” 叶萤微微扬了扬自己左边的衣袖,因穿着玄红色衣裙,不认真仔细看的话压根看不清她那里已然濡湿一片,“笨蛋哥哥,有一种方法叫‘内力逼酒’啊。” 叶玥汗颜,已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是白慕言的近身大统领,纵然在上京也鲜少参与这种贵族间的饮宴,就算参加了也不会如此凶猛地被人灌酒,理所当然没有想到以“内力逼酒”这一招。 可叶萤不同,她不愿意受任何人和物掣肘,喝个两三杯尽下兴还好说,让她如此喝酒,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宴席之间的气氛热闹,董舒冷冷看向叶氏父女的位置,唇角嘲讽与不屑愈发明显,白慕言亦是时刻关注着叶萤那边的动态,以防他们会出什么事情。 第20节 谁人都知道这场洗尘宴是个鸿门宴,既然当天神风军凯旋归来的时候,叶萤并没有遂她的意,赐婚给某个阿猫阿狗,那么今天这场宴席注定了叶萤要受这样的无妄之灾,他倒要看看董舒有什么进一步的手段来对付他们。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众人都喝得醉醺醺,叶老爷子更是喝得满脸通红,衬上花白的胡子,颇有点话本子里关二哥的风格,叶玥和叶萤亦是被灌得不轻,手微微撑起了头,双眉紧蹙,不胜酒力。 董舒媚眼一扫他们的座上,再看了看容殊所在的席位,居然并没有看见他,就连白慕瑜也消失不见,心中微微一惊,问了身旁的宫人,说是容殊带了他出去才稍稍放下心来。 无论容殊站在哪边,她始终相信他。 遂,收敛心神,轻咳一声开始说道:“今天是难得的洗尘宴,叶家父女镇守边疆十余年,又大败了西域六国,斩获了大片领土,实在是千秋功勋,难以言喻——” “今晚各位爱卿都饮得十分愉快,现在酒喝够了,歌舞也看够了,也是时候说一说今晚的重头戏了。” 董舒意有所指,描了漆黑眼线的双眸毫不忌讳地觑向叶萤的位置,“叶少将军今年也有十八了吧?不知有没许配人家?” 此言一出,叶萤袖底下的手瞬间收紧,唇线亦是抿得死紧,董舒也的确是太旁若无人,甚至是太厚脸皮了一点儿,居然直接问她这个当事人有没婚配? 心中冷笑一声,抬眸看向主座,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直直看向打扮得花枝招展、张扬艳丽似牡丹的董舒,锋芒不避。 大殿之中瞬间变得十分微妙,一股莫名的紧张与压抑弥漫在众人的头顶,不知是叶萤的气场太冷,又抑或是董舒过于强势。 白慕言在御座上静静看着,并不答话,三年前,亦是有这么一场鸿门宴,现在回想起来情况其实和当时差不多,只是当时叶萤并没有饮那么多酒,双颊也没有变得粉如晚霞那般诱人罢了。 这样的情况,根本不用他出面,她自然能够摆平。 两人隔着琼酒菜肴、各式美姬对峙良久,直至最后,叶萤仿佛是累了,捏了捏眉心骨,“臣在外多年,并不知家里的安排。” ……这倒是一句实话,成功把董舒给噎了噎。 聂氏瞬间出来打圆场,眉眼带笑,不失优雅,“回禀太后娘娘,犬子玥今年尚未婚娶,阿萤是其妹,自然是遵从尊卑长幼。” 言下之意,则是叶玥一天未娶,叶萤也是不会嫁的。 董舒听罢,恍然大悟地“噢”了一声,眼风又睨向坐得笔直的叶玥脸上,微微一笑,“倒是忘记了叶少统领当初立过的誓言,‘国不安何以安家’,倒是铮铮铁骨,不愧为将门虎子……” 明明是赞赏的话,可听到众人耳中却是生生变了味,白慕言侧眸睨了董舒一眼,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叶玥的确是说过这样的话,甚至是立下了重誓。 当初叶展出征西域本来要带的是叶玥,而非叶萤,可想不到的是阴差阳错,带了个没有把儿的女娃上战场,叶玥年纪渐长得知了此事之后,十分郁闷。是以便立下了“国不安何以安家”的誓言,以杜绝上京各家名门闺秀的念想。 叶玥虽然性格木讷呆板了一点儿,可是他正直不阿,年纪轻轻又是掌管一城禁军与安防的人,老爷子又是十万神风军的主帅,嫁入功勋卓绝又不失风仪尚雅的叶家,简直是王侯贵公眼里的香饽饽。 然而,叶玥一句话断绝了许多闺阁女子的念想,这也是董舒那句话的来源,只是,这并不能阻断董舒要为叶萤婚配的初衷。 她话锋一变,脸上依然挂着得体的微笑,“只是,叶少将军不比得叶少统领,男儿迟一点成家是情有可原,可是女子年华蹉跎不来,如果哀家没有记错的话,叶家三姑娘前年已经出嫁了吧?” 叶氏共有三房人口,董舒所说的叶家三姑娘正是叶家第三房叶思的女儿,叶家三房人丁单薄,并无子嗣,只有两位小姐,前年出嫁的正是年满十六的叶央。 董舒现在提起这一茬,也不外乎在提醒叶氏一家叶萤年纪当真不宜再拖了,尽早出嫁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你们的收藏。虽然点击没增加有点儿奇怪。不过可能是看了很久觉得不错才收了?泪目。总之你们的一个收藏一条评论对我说都很重要。明明知道这样的题材不讨喜,一个小新人还想写这种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可是一向觉得晋江极具包容性,所以还是写自己真正想写的。鞠躬。希望能尽早变成签约状态,这样应该能上新晋了。嗯,继续努力。给自己加油! 第20章 19.鸿门(下) 这种场合,身为被讨论对象的叶萤并不宜出声作答,理所当然由其母聂氏代为回答。 聂氏脸上依旧挂着得体的笑,她站了起来,行了一礼,“太后娘娘您说得是,只是念及阿萤回来没有多久,还没有适应上京的生活,而且我们也是想念得很,想享天伦之乐,是以婚嫁事宜往后安排而已。” 一番话说得婉转恭敬,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然而董舒还是弯了眉眼,举起自己养了八个鎏金指套的纤白右手看了看,“叶夫人自然说得有理,只是现在安排,并非是马上让叶少将军出嫁……” “回太后娘娘——” “好比如尚国公家的公子今年正好弱冠,”董舒一口打断聂氏的话语,眼底笑意全无,她继续慢条斯理地列出她心目中为叶萤选定的理想人选,“又好比如国子监监学的孙子,亦是一表人才,文思了得,如果再不满意的话,吏部尚书的侄儿也是和叶少将军极为般配的……” “那么,镇国公的公子配叶少将军又如何?” 一温润醇厚似浸了清泉的男声从殿外传来,董舒眉梢一挑,往来人看去,正是看见身穿一袭绛红夔纹苏绣宽袖长袍的容殊从殿外进来,玉人唇带轻浅笑意,羡煞琉璃霓虹。 “容大人,你可是说笑?”董舒直视容殊,丝毫不避锋芒,眼中满是嫉妒愤怒的怒火。 “回太后娘娘,臣从不在御前撒谎。”容殊负手身后,缓步而来,唇边笑意不变,眼风却是微微觑向叶萤的位置,似乎在说:呐,看我来救场救得及时吧? 叶萤不屑看他一眼,也没有任何特别的表情,只是看她微微眯起的眼睛,似乎极不耐烦。 只是,这样年轻男女旁若无人眼神交流的一幕看在别人眼中又有另外独特的意味,董舒极久没有看见容殊会这般当众袒护一名女子,而且这名女子还要是她极其瞧不起也是一心要铲除的—— 如果拉拢不了神风军,叶萤只有死路一条。 可是容殊袒护的却是她讨厌的人,还大言不惭说要娶她,这是怎么回事?! 下意识看了身侧坐着的白慕言一眼,见他依然是不辨喜怒的一面,心中有气,自然发泄到他身上,“看,刚刚哀家自顾自地和容大人说话,都忘记了应该征求一下皇帝的意见呢。” 这番话说得实在是有欠考虑,董舒分明不给白慕言半分面子,也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中,反正大冶整个朝堂上至官员选拔下至民生命脉都掌握在她的手上,她怕他什么? 白慕言听罢,久久没有作声,脸上也无甚情绪变化,只是轻擎着酒盏的右手转了一圈又一圈,如此死寂无言的沉默,令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就连叶萤亦不例外。 “皇帝?”董舒见他迟迟不作声,唯有侧头轻唤,白慕言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微微一笑,看向叶萤的位置,“关于叶少将军的终身大事,朕早与她有所约定,任由她自己决定婚嫁事宜。” 董舒一听,微微眯了眼睛,眼神如淬毒,“皇帝,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白慕言似乎没有看见她阴鸷的眼神,再出声时唇边似乎带了一抹微笑,“母后有所不知,叶少将军和其兄一样都有远大志向,朕本想赐婚给她,但是最后还是被叶少将军劝服,允她自然婚嫁。” “皇帝,你怎么可以如此儿戏?”董舒语气不满,白慕言在位五年,几乎没有试过当众忤逆她的意思,现在竟然为了一个叶萤而联合容殊三番四次和她作对。 第21节 这叶萤的本事当真这么大? 白慕言面对董舒的质问,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叶萤,将这个难题抛回给她,“叶少将军,母后说得对,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实在不能拖了。” 叶萤听着他冠冕堂皇的话语,还真是想当场给他一个白眼,她微微吐出一口浊气,站起身来,说道:“恳请陛下给臣一套弓箭。” 白慕言剔眉,眼底有深究,最后还是道出一字,“准。” 立即有内侍呈上一套弓箭给她。 叶萤二话不说,接过弓箭,弓箭沉沉坠在手上,她尚算满意地勾了勾唇,行至宫门之前,双手拉弓,连搭五箭在弦上,对着遥遥相间的霓虹宫灯,瞄准偌大宫廷之中的不知哪个地方,“簇簇簇簇簇”地连射五箭,众人只能听见寂静黑暗之中箭矢远射的破空之声,依稀看见尖锐箭头在黑暗中闪过的银光,而后,搭在弦上的五枚利箭倏尔消失了影踪。 叶萤停在原地并没有立即动作,而是凝神注目,耳廓微动,似乎在听声辨位,稍顷,才将手上的弓箭交回给内侍,拱手向着座上行了一礼,“臣的标准就在方才射出的五箭。” 她连“择偶”二字都省了,又是提出如此子无虚有并无定论的要求,实在是让众人难以遵从。 白慕言示意内侍去检查那五枚箭矢射到了什么地方,董舒本想说一些话来嘲弄叶萤,但是却听见殿外似乎有一阵狼嚎传来—— “嗷嗷——嗷——” 圆月中天,草木皆兵,殿内是不动声息的剑拔弩张,殿外却是危机四伏,狼嚎似幻影,不知是真是假。 董舒心头微凛,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殿上已然再次乐声响起,歌舞不断,觥筹交错之间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再看回叶萤所在的位置,已然不见了踪影,而容殊则是坐回原位,与他一同消失不见的白慕瑜此时也赖在他的怀中,扁着嘴好像在说一些什么,他手中还滑稽地采了一束艳丽的牡丹,像极了她裙子上的刺绣图案。 不知为什么,董舒的心情突然好了一点儿,就算叶萤想出什么刁钻的方法来逃避婚嫁,她都有对策来安排应对。 叶氏一家,在她眼中根本不算什么,就连白慕言在她眼中亦是一个不值一提的傀儡,被剧毒控制了十余年,随时连性命都会丢掉的人,就算身份再高贵,又有何用? 叶萤五箭射完,也没有等内侍进来说出结果,便丢弓离席,留给众人一道背影。 她的步伐一如既往稳健从容,只是坐在御座上久久不动的白慕言却是知道她有点儿喝醉了。 叶萤上辈子并不擅长喝酒,起码在他面前就从来不喝酒,她说身为军人要永远保持清醒和镇静,除非必要,否则不会沾哪怕一滴酒。 她活了二十一年,从来没有醉过,在三年前这样的宴席里董舒也没有这般明目张胆地让众人灌酒,许是容殊的催化以至于事情发生了微妙变化吧。 白慕言看着叶萤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自己眼前,心中突然有点儿庆幸,也有点儿释怀,这一辈子,他并不想叶萤这般清醒地活着,就算她醉酒又如何?他也有本事护住她。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一名内侍匆匆从外面进来禀报,他的手上捧了五枚青涩只有指头大小的果子,果子上还插着羽箭,不用说,定然是叶萤刚刚射出的五枚箭矢所带来的成果。 ……这也太惊悚了吧?! 在座众人看着内侍小心翼翼捧着的那几枚穿透了箭矢的果子,眼睛几乎都要瞪直了,按照叶萤这样的标准,上京又有哪位公子能比得上?! 白慕言看着那几枚果子,并无惊讶,而是问道:“多远?” “回陛下,至少十丈。”内侍寻了很久才寻到叶萤所射出箭矢的坠落地,现在想来,还是难以置信的。 在这么黑的夜里,这其中又有霓虹宫灯阻碍视线,但是叶萤依旧能克服这些不利元素,获得如此头筹,已然不是“厉害”二字能形容的了。 至少,在绝大多数的人眼里就是这样的感觉。 就连容殊也暗暗掂量,自己能胜过叶萤的几率有多大。 董舒倒是不屑地看了内侍捧来的果子,略带嘲讽地说道:“叶少将军还真是残忍,这么小的果子都忍心残害。” 众人:“……” “心也是大的很,”董舒继续自说自话,她转向白慕言的位置,用类似商量的口吻问道:“皇帝,既然叶少将军要求真的这么高,要不来一场比武甄选夫婿?” 白慕言回望董舒,璀璨灯光之下,面前女子美到让人窒息,心肠歹毒到也令人发指,他看着她□□在外的纤长脖颈,眸光一寸寸变冷,脸上神色却依然不变,他微笑说道:“母后如此关心大冶的肱骨之臣,所给出的建议自然也是好的,不知叶爱卿的意见如何?” 后半句话话锋一转,转向喝得已经烂醉的叶展。 可饶是他喝得烂醉,也是清楚记得自家女儿的品性,当即挥了挥手,义正言辞地拒绝道:“阿萤可不会同意啊,你们别乱来啊,不然老子的兵器库可又要糟糕了……” 董舒似笑非笑地看了叶展一眼,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回话,而是当即下了命令,“为了叶少将军的终身大事,哀家看还是按照之前的主意进行会好一点儿。” “‘车轮战’……这样的甄选形式也不会辱没了叶少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点击率,心塞orzzz 第21章 20.醉意 董舒一锤定音定下了帮叶萤甄选夫婿的方法。不让任何人有异议。 旁人用脚趾头想一想也知道这什么“车轮战”其实就是打着幌子明摆着要收服叶萤一家的手段。 左右,董舒定然会安插己方的“青年才俊”进去,用尽手段夺得头筹。 她虽然不喜欢叶萤,也想毫无声息地将她杀掉,可是在能够拉拢她的前提下,还是想试探一下。 不是她仁慈,而是她有点儿太无聊了,整个朝堂都在她掌中,不找点乐子这怎么行? 不过吧,她此时倒是想得极美,却是没有想到叶萤根本不会领她情,也不会中她的圈套。 在董舒定下了旨意的后半场宴席里,白慕言几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又过了一巡酒之后便提前摆驾回宫,身旁跟着的,自然是“受邀”的曾淑妃。 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帝皇要安寝了,今晚侍寝的恰恰是后宫位份最高的淑妃。 丞相曾涛见帝妃二人亲密离开,一派琴瑟和鸣的姿态,心中顿觉安慰,往日曾淑妃总会通过各种途径和他联系,道出后宫中的局势以及白慕言在后宫的动态,从她的信中他知道白慕言并不热衷于后宫美人,平时更是极少踏足后宫,想要博得一名皇子还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第22节 可是今晚事情好像起了变化,从不带后宫妃嫔一同离席的庆元帝居然破天荒将女儿提前带走,这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大冶,还真是要开始变天了。 月上中天,树影婆娑,宫墙巍巍,寂寂深深,囚了不知多少人的命运。 白慕言在携着曾淑妃离席之后,便一直独自走在前面,丝毫没有要等曾淑妃的意思。 待得到了曾淑妃的朝阳宫之后,才缓步停下,等着落在他身后的曾淑妃。 曾淑妃为了追上白慕言的步伐亦是走得极急,可她是一个十分注重己身仪容举止的人,就算在这种情况之下也不忘得体恰当的举止,务求让白慕言看到她最美好的一面。 白慕言站在朝阳宫的宫门之前,半边身躯陷入黑暗之中,唯有一双冷凝的眸子似暗夜蛰伏的豹子,闪着令人畏惧却兴奋的光。 曾淑妃走至他面前,理了理发鬓,才轻声唤道:“陛下。” 白慕言居高临下看她半晌,看到她在夜风中微微乱颤的流苏步摇,看到她晕在光影之中的胭脂妍红,看到她似乎想直视自己但又不敢的乌黑眉眼,心中愈发阴冷起来。他能清晰嗅到她身上经过细致调配的熏香,香而不冽,是他喜欢的样式,甚至连她脸上的妆容,小到一根不起眼的珠钗都是他喜欢的风格——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对自己什么都投其所好的女子,最后联合她的丞相父亲和董舒一道,背叛了他。 当真是,最毒妇人心呐。 “陛下?”曾淑妃见白慕言久久看着自己并不动,唯有抬起头来问他。面容娇羞。 “进殿吧。”白慕言收回目光,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而后率先抬步进殿。 曾淑妃被他这一眼看得心脏直跳,就连耳根也微微发红,低应一声,顺从地跟随进去。 进殿之后自然有宫人侍候,白慕言换了一套绛红常服,便坐在榻上随便翻阅摆在桌子上的书。 曾淑妃也是换了一套衣服出来,浅青半透薄纱外罩,牙白抹胸夺人心魂,比之方才的盛装,此时的她清丽不失妩媚。 “陛下,让妾身侍候你吧。”说着便要上来替白慕言捶脚按摩。 白慕言从书上抬眸,随意看她一眼,也没有应声,只是轻描淡写:“淑妃今晚也累了,先行梳洗吧。” 一句话让曾淑妃的动作定在原地,看白慕言不为所动的表情,懊恼地咬了咬唇,“陛下您是嫌弃妾身吗?” 白慕言一向喜怒无常,难得今晚主动要留宿朝阳宫,原以为会得到他额外的恩宠,却是她想多了。 白慕言看着她委屈的脸庞,心中一滞,拍了拍她的手背,“怎么和朕闹起别扭来了?淑妃今晚很出色,只是劳累了一晚,也好应该先沐浴一番。” “那……陛下呢?”曾淑妃一把抓住白慕言想要离开的右手,顺势倚在他的怀里,低眉顺眼,她能嗅到他身上的淡淡酒香,香冽却不醉人。 白慕言不动声息地攥紧了左手,眉头也嫌恶地皱了起来,可声音依然轻柔,“淑妃先进去准备如何?朕还想再歇一会儿。” “呐,这是陛下您说的,可不能糊弄妾身。”曾淑妃自然之道他话中的意思,一扫之前的哀怨, 从他怀中仰头亮晶晶地看着他,一派少女天真。 她其实也只比白慕言少一岁,正是女子最风华的时候。 白慕言唇露笑意,放开了她的腰,轻轻“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曾淑妃在宫人的簇拥之下满心喜悦地离开,殿中又只剩白慕言一人。 “沉东。”白慕言唤了一声。 立有一道漆黑的影子半跪在他身前,声音低沉不辨感情,“主上。” “安排一个人今晚过来过夜。”再出声时,脸上已然全无笑意,掏出怀中的明黄锦帕一遍又一遍擦拭双手,仿佛刚刚碰到了什么让他恶心的东西,必须要抹个十遍八遍才能清理干净。 “是。属下遵命。” 沉东跟随白慕言已久,是他的贴身暗卫,亦是金吾卫的首领之一,接到这样的命令并没有任何的疑问,甚至在回答的时候也没有迟疑。 很显然,安排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不止一次半次。 “唔。”白慕言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将手中的锦帕丢给沉东,“烧了。” 而后便站起身来,从容往殿外走。 沉东一把接住那条做工精细的明黄锦帕,眸底隐有复杂和不解之色,极少见主上有如此情绪外露的一面,也是觉得他身上完全没有了暖意,有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冷和疏离,仿佛这个世界任何人都无法相信,唯有孤军奋战。 ……这样的感觉还真不太好啊。 瞥了一眼曾淑妃离开的方向,心中暗暗摇头,这位淑妃娘娘还真不是一般的倒霉。 “嗷——嗷——” 出了曾淑妃的宫殿之后又是一声狼嚎响于宫廷深处,夜风吹来,醒了他几分冷意,抬头看,一轮孤月挂于头顶,一摸怀中,还藏有一支步摇,脑海中掠过那人并不十分白皙但暗蕴风情的面容,屏息半晌,似在做着什么艰难抉择,直至最后,终是无奈又释然地叹了一口气,“……始终是拗不过自己的意志啊。” 说罢,便抬步往宫廷深处的一小片树林处走。 树林位于整座宫殿之后,平日里没什么事情不会有太多闲杂人等在里面。 更重要的是这里算是冰鞘的其中一片自由活动地点,他们都害怕冰鞘,更是没有人来。 ……如此,今晚应该可以好好和她聚一聚吧。 白慕言脚步从容,但是脚程极快,树林密集,枯枝败叶无数,隐有花香不知具名,虫鸣低吟,圆月亦是漏出了全面,一切都安静而美好。 树影渐深,脚步愈轻,高大落叶乔木严肃认真,伫立两旁,渐渐渐渐地分开一条更宽阔的道路, 眼前视界蓦地开阔,目光不期然定格在眼前高坡的一块巨石上—— 夺人心魄。 也不知是少了遮挡的缘故,白慕言只觉得今晚的月亮出奇的巨大,像是蛋黄,色泽均匀圆润,晕出柔和的光,洒落在底下高坡那一人一兽的身上,似乎整个黑暗世界只剩那么一片亮色。 叶萤正和雪见躺在那块巨石上,她的头枕在那头通体雪白的雪狼腹上,整个人的姿态随意舒适,丝毫没有拘谨。 第23节 由于是平躺着,也没有想到会有人来这里,当即侧了头往来人看去,撞入眼前的是一袭剪裁精致样式独到的绛红直缀常服,常服宽松却不让人觉得累赘,契合朗朗清风,对上他深邃略带沉郁的眉眼,有一种无声绽放、窒息的美。 叶萤仿佛是喝醉了,盯在白慕言的脸上久久没有回应,直至雪见动了动,打了个呵欠,她才惺忪地揉了揉眼睛,以手支颐,半侧起身子,唤了一声,“陛下?” 语音轻柔,带着点鼻音,卸掉了平日里的孤冷,出奇地撩人心弦。 白慕言也是久久看着她,看着她黑发如缎披落肩头,看着她醉眼迷离蕴满泪光,看着她裙摆飘逸隐露女子娇柔的姿态——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她并没有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强悍和孤清,很多时候,她只是不擅于表达自己罢了。 上一世是这样,这一世也是这样。 而他,上一世选择完全的利用,完全的利用……就代表会忽略她的一切,无论是好的还是不好的,反正她只是棋子,与他也只是君臣关系,除此之外,又怎会上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为庆祝签约成功,本来要更6000+的,但是申请了榜单还是下次再更!!哈哈。虽然我一直在自娱自乐,但是还是很谢谢编编!!一定要努力!!【ps:今天还是我小侄女满月~高兴啊。哈哈】 第22章 21.雪见 但是这一世不同,在最最最艰难的时候她护住了他,他知道她对自己并无什么男女之情,有的只是对上位者的愚忠,这许是因为受到叶家家风的影响,又或许当时她真觉得命不久矣,而一个势单力薄的将军回到京城又能做什么? 是以将全部的希望都押在他身上,却不知道他常年被药毒控制,那毒深入骨髓,早已经无可救药。 是以,就算她救,还是不救她,就算她牺牲还是不牺牲,他最后都只有一个结果。 人生太多悲哀的是,明明知道自己要死了,却被寄予重望,一遍遍让他不要放弃不要放弃,最后还要眼睁睁看着她以肉作垫……白慕言闭上了双眼,不愿再想下去,那般的情景太过惨烈,他不愿在这样的夜晚再想起。 “阿萤倒是好兴致,一人躲这里来了。”白慕言敛了眸底的情绪,换上一副轻松自如的表情,缓步靠近她。 叶萤砸巴了一下嘴唇,随意挥了挥手,“陛下,您把我叫得太亲切了。” “不好吗?” “不好。” “为什么?” “……” 叶萤眸心定了定,抿紧了唇,说不出话来。 白慕言见她被自己噎住了,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自己,眸光深澈,像一潭被月光照亮的碧水,无声摄人。 “他们可以叫你‘阿萤’,为什么我不可以?”白慕言已经走到高坡之下,仰起头对上她的眸,眸光带笑,也有调侃。 “……”叶萤仍旧答不出话,许是“露华浓”酒劲太大的缘故,眼前的东西都像蒙上了一层轻纱,让人看不真切。 唯有那双带了隐隐威严和笑意的眸子在眼前,伺机而动。 叶萤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试图让自己更清醒一点儿。 可是她真的是醉了,群臣的敬酒何其凶猛,就算将体内的酒精被逼了出来,但还是残余了三分。 三分,对于一个平日滴酒不沾的人来说,醉,足够了。 “今晚的宴席可还算尽兴?”白慕言并没有立即走上高坡,而是站在高坡之下和她对话。 高坡其实并不高,他可以轻而易举看进她的眼睛里。 “无聊。”叶萤状似翻了个白眼,脸上尽显少女姿态。 她虽然是身袭类似裙子的衣裳,可是此刻一头长发尽数披散下来,眉眼乌黑,唇色嫣红,举手投足之间依然带有从军之人的干练,以及经过沙场磨砺的利落冷凝,远远看去,只觉她雌雄莫辩,让人生出探究之心。 白慕言听到叶萤这般不屑的话语,愉悦一笑,再出声时似乎带了点恶作剧的口吻,“可是你还是逃不过皇太后给你的赐婚啊。” “谁?”叶萤蓦地睁大了眼睛,溢出一丝杀气。 白慕言难得看到她明显外露的情绪,不由来了点兴致,但并没有进一步激怒她,而是转了话锋,“为什么不用我给你的信物?” 那种情况,明明应该用他给她的承诺抵挡,就算提前暴露了她的立场,他自认也能兜得住。 ……就可能会在毒发的时候来得凶猛一点儿罢了。 “为什么……”叶萤好像又一次被他问懵了,喃喃了几句之后,触到怀中的青竹蜜蜡,一把拿了出来,“你是说这个?” 白慕言实在没有想到她会贴身携带,微微睁大了眼睛,心中有些微异样的情绪涌起,喉咙间模糊不清地“唔”了一声。 “他们还不配。”掷地有声的一句话,让白慕言心底彻底悸动了一下。 他抬眸看向她,却见她说着便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眼前的一切景物都好像在旋转,就连那人的眉眼也变得遥远,几不可触及。 她仰头看向身后似银盘般的月亮,整个人都沐浴在光芒之下,长发随风飘扬,扬起流畅的弧度,眯了眯眼,“今晚月色真好啊。” 而后,仿佛支撑不住那般,她双眸半阖,腰肢后仰,从巨石上掉了下来。 “嗷——” 一声狼嚎响彻天际。仿佛像宣示着某种危险的意外。 白慕言没有想到她会突然下落,眸心微缩,脚尖轻点踏上高坡伸手接住了她。 入手柔软的一团,挟带着“露华浓”醉人的酒香,她眸光半阖,醉眼迷离地看着自己,眉梢不再藏住,也压不住一直以来隐藏在眸子之后的嚣艳。 是的,她的面容端庄大气,明明嚣张得像寒冬独自怒放枝头的腊梅,明明压不住枝头艳色,可她偏生冷硬了眉眼,以冰作封,封住了原本的风姿。 他触到了她的腰,终于。白慕言有片刻的失神,感受着腰间柔软不失纤韧的腰肢,莫名感慨,还是那般瘦,还是那般不盈一握,莫名地觉得明明是一个耍不起大刀的弱女子,可偏偏选择了这么一条满布荆棘的道路。 “哼——” 心底心思兜着还没有转完一圈,左臂突然传来刺痛,循目看去,居然看见一直未动的雪见咬住了自己的小臂,虽没有完全用力,但已然见血。 淡淡血腥味弥漫空气之中,叶萤似有所觉,眸子大睁,眼底锋芒毕露,低唤一声,“雪见。” 第24节 那是杀戮攻击的先兆,冷漠,不带半分感情。 白慕言此时已经携着叶萤平安落至地上,雪见得了主人命令,咬得更用力了,毫不怀疑它满口阴森森的白牙会于下一刻将白慕言的小臂直接噬掉。 白慕言看着它,看着那头通体雪白找不出一丝杂质的雪狼,看着自己慢慢在手臂上泅开的血迹,心中道它定然是误会了自己要袭击叶萤。 “嗷——” 又是一声嘶吼,不等白慕言做任何动作抵抗,一在夜色下晕出柔软黄光的庞然大物抖落惺忪的长毛,狰狞着血盆大嘴从树林深处而来。 它的动作极快,看到主人受伤的一刹那,一双狮子眼悄然猩红,往雪见身上攻击的力度也重了几分。 雪见并没有想到这里还有一头狮子突然出没,迫不得已之下松开了自己的利齿,去迎敌。 一狼一狮摔滚在原地,以动物界最原始最野蛮的方式在打斗在争高下,白慕言看着的伤口,并无 太大的情绪变化,随便点了几个止血的穴度,又看了一眼已然陷入沉睡但眉宇依然紧蹙着好像在梦中也不得安生的叶萤一眼,悄然暗叹一声。 他收回目光,看向那两只还在打得不死不休的猛兽,沉声唤道:“沉东。” 黑暗中那道沉默的影子再次出现,表情略带阴郁和自责地看向白慕言。他堪堪赶来,就见到这一幕。眼中掠过白慕言的伤口,眸底似有杀气一涌而上。 “皮外伤,不必自责。”白慕言自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出言安抚住他,对于叶萤,凡是有关她的一切,他都会额外宽容,更何况,雪见和他并不认识,又是忠心护主得很,这种情况之下咬他也实属正常。 伤口其实并不深,有内力护住,也只是一点儿皮外伤罢了,不值得大惊小怪。 “陛下,属下该死。请陛下马上进行包扎!”沉东噗通一声跪下,语气不掩担忧和紧张,拿出金疮药就要为他包扎。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白慕言受伤意味着什么,若然可以的话,他还真是想一刀砍了那头畜生! 他生来的职责就只是为了保护白慕言,即使许多情况之下白慕言并不需要他,可他仍见不得他受一点儿伤。 白慕言并没有多言,示意沉东将金疮药洒到他的伤口上,口中却转了另外不相干的话题,“身上带肉了吗?” 沉东一愣,仿佛想到了一些什么,“带了。” “带了的话,就各给它们一块。”白慕言仍旧抱着叶萤,眸光看向那两只斗得正酣的野兽,吩咐沉东。 “……是。”沉东虽然并不愿意,但并没有多说,而是立即按照白慕言的吩咐,给雪见和冰鞘一兽一块肉。 肉,自然不是新鲜的肉,而是肉干,平日冰鞘喜欢吃的零嘴,以往白慕言总会让他们带几块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最近更是换了西域出产的肉干,普通人根本连吃都吃不到。 ……实在是奢侈。 不过感慨归感慨,不爽归不爽,沉东还是十分尽责地将手上的肉干分给那一狼一狮,毕竟是肉食动物,冰鞘又得了白慕言的命令,立即停了下来,叼向沉东给它的肉干。 雪见看着它面前的肉干并没有吃,它满脸的警惕,不过倒是没有继续攻击冰鞘,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白慕言以及他怀中抱着的叶萤。 只要他对叶萤有一点儿的不利,它会毫不犹豫地攻击他。 “让叶大统领来接他的妹妹。”白慕言见一场干戈止了下来,并没有让冰鞘立即离开,而是让冰鞘拖延住雪见,让它不得上前,与此同时再次吩咐沉东安排好余下事项。 “是。”沉东马上应下,可还是站在原地,盯着白慕言的伤口。 虽是已经止了血,但毕竟是受了伤,看白慕言并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心中焦急,看向雪见的眸光愈加愤恨。 第23章 22.误会【修】 白慕言自然是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并未多言,而是抱着叶萤往回走,“朕在凤熙宫等他,让他带上披风。” “而你,不得伤害雪见。” 说罢,便不再理会沉东,径直往前走。 沉东听见“凤熙宫”三个字的时候眸光沉了沉,有惊愕之色一闪而过,“陛下不会是……” 当晚,沉东找到了等在宫门前很久的叶玥,让他到凤熙宫接走依然沉睡梦中的叶萤。 叶玥看到自己妹妹红得不像话的醉颜时,一时之间噎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好。知道她定然是给了白慕言麻烦,一个劲儿地行礼认错。 白慕言倒是没有责怪他,在他们临走之前,他眼尖,看到叶萤脖子上起了粒粒红疹,状似无意地问道:“阿萤的脖子怎么了?” “阿萤”这声亲切甚至说是亲密的称呼炸响在叶玥的耳畔,好不容易才从刚刚的懊恼中回过神来,又听见白慕言旁若无人的亲切称呼,吓得他连最后的三分醉意都醒了过来,眼神灼灼地看着白慕言,颤抖着唇瓣不敢动弹。 “陛……下……”叶玥双眼瞪得死直,脑子本来是转不过弯来,可在刹那意识到自己和叶萤是在凤熙宫,这座宫殿内里隐藏的喻意自然是不言而喻,侧头看了比清醒时妩媚妖冶的不知多少倍的妹子一眼,心中一凛,也不顾君臣之隔,“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颤声道:“陛下,阿萤并不适合您啊,她粗鲁野蛮,既不会针黹刺绣,又不会添妆描画,就连……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永远是男装……她……她这个人啊,真真……真的不适合您啊!” “所以呢?”白慕言含笑看着他,继续问道。 “所以……所以……”叶玥敏锐地察觉出白慕言现在十分不爽,就算他眉梢带笑,并无显露半分情绪,可他就是知道他这种微妙的心情变化,一颗悬着的心更是跌倒了谷底。 凤熙宫中的大而冷清,虽然摆设无一不精致奢华,灯光晕出来的暖黄也恰到好处,可仍旧阻挡不住这内里从内而外散发出的寂寞孤独,这从来是帝后的宫殿,现如今只有皇帝一人,皇后还未寻到……而按照白慕言的习惯,他从未将女子带来凤熙宫,可今晚叶萤却是一个例外! ……还真是一个惊悚的例外啊,叶玥越想心中越清明,想到最后几乎要叩头给白慕言,让他高抬贵手,不要祸害自己纯洁善良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的妹子。 白慕言负手站在他身前,看了趴在案桌上沉睡不醒,只露出半阙酡红醉颜的叶萤一眼,按捺不住的一丝烦躁涌上心头—— 他本意并非如此,也并非要引起什么误会。 帝王,看似随心所欲,但一举一动在外人眼中看来都蕴含别的深意。就好像现在这般,天知道叶玥的榆木脑袋今晚为什么开窍,想了这么多有的没的,让他烦躁尴尬。 “沉东,送叶大统领和叶少将军出宫。”白慕言决定不让他再有任何出声的机会,让沉东送客。 叶玥知道白慕言的不耐情绪已经上升至恼怒,也不敢再多问,小心翼翼抱起一侧的叶萤,行了一礼便跟着沉东离开。 殿中又剩下白慕言一人,夜色深沉,圆月也隐去了踪迹,盛夏的凉风从窗外吹来,醒了他余下的几分酒意,他看着自己左臂被咬伤的伤口,殷红斑驳的一片,齿印狰狞丑陋,疼痛袭入大脑末梢,脑海中始终想起方才叶玥慌张害怕的面容—— 第25节 还真的是一点儿都没有变,还真的是一个好哥哥啊。 淡淡惆怅涌上心头,红唇轻启一线,喃喃:“我真的有这么可怕吗?” ………… 在这么一个看似平凡的晚上发生了一桩又一桩让别人料想不到的事情,曾淑妃以为自己终于得偿所愿得到了白慕言的宠爱,在第二天早晨“白慕言”离开上早朝之后立即修书一封向自己的丞相父亲报告。 叶萤则是醉了一宿,在第二天醒来之后依然醉眼惺忪,摁了摁太阳穴,出乎意料没有头痛,许是谁人给自己喂了醒酒汤? “叩叩——” 门外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慧香的声音传来,“小姐,您起来了吗?” “唔。”叶萤漫应一声,显得心不在焉。 慧香听到应答,推门而进,手里捧着梳洗用的一应物事,她身后没有跟着别的侍婢,就只有她一人。 本来叶萤连她也不用进来侍候,军旅生涯十余载,早已习惯了事事躬亲,哪里需要什么仆从侍候?可是自家那位娘亲却是不依,硬是软磨硬泡了她三天,才磨得她改变了习惯。 无论自己再不愿意,拒绝多了都是矫情,何不做适当的妥协? “昨晚小姐醉了一宿,先喝一碗醒酒汤吧。”慧香虽然害怕叶萤身上的气势,可还是逼着自己去适应。更何况,小姐虽然看似冷情冷漠,但是最会于某些方面出乎意料地表现出柔软体贴的一面。 起码,她极少让自己难堪,也从来没有惩罚过自己。 相比于侍候二房叶贞小姐的仆从,这里真的是好得难以想象。 叶萤看着慧香捧过来的那碗醒酒汤,摇了摇头,“我头不痛,不用喝。” 慧香微微睁大了眼睛,想起昨晚叶萤醉得厉害,回到府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没有意识的,没有想到她居然是没有宿醉的。 又为她捧来一罐药膏,瓷白瓶身,青竹勾勒,于绝白处透出清幽。 “小姐,您的脖子上都是红疹子,这是陛下赐下的膏药,擦一点吧。” 叶萤心中一突,对着镜子看了看,果然看见脖子上有点点红疹,微微垂了长睫,也没有说什么,只接过慧香手中的药膏开始涂起来。 瓷白瓶身冰凉圆润,一如昨晚天旋地转间仍旧悬挂在天边的一轮圆月,而她与一双有着隐忍深沉情绪的眸子邂逅,他并没有多言,有些片段零星袭来,雪白的皮毛,飞跃的身影,飘扬的墨发……最后她嗅到了一股血腥气,也听到了一声狼啸。 “这是陛下赐下的?”叶萤敛了眸光,侧头问道。 慧香自是不会隐瞒,“是啊,昨晚大少爷带您回来的时候一并拿着的,说是陛下看见您脖子上的红疹子,赐赏的。” 一句简单的回答倒是扫除了叶萤心中的一些疑惑,看来昨晚她真的是遇见了白慕言。 在射完五箭之后,她听到雪见在不远处呼唤。 雪见是自她六岁起便带在身旁的野兽,平时在西域的时候形影不离,这次凯旋回京,她比雪见早了几天回来,原以为它会在府中等自己回来,却是没有想到它居然寻来了皇宫后山。 ……还真是思乡心切。 也正是如此,所以才撇开了宴席,独自前往后山寻找雪见,好不容哄得那傲娇的狼王低下头来,她又是忍不住醉了。 本来就不胜酒力,宴席上那些歌姬宫婢身上的胭脂香熏得她头痛,又是嗅不到花香的体质,寻到这样的机会自然是逃出来,逍遥自在。 在雪见身侧躺下之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还真是不怎么记得了。 依稀记得的是有血腥之味,还有那人在自己耳侧很轻微的叹息。 ……大概那个人是庆元帝,白慕言了。但是,庆元帝为什么会在那种时刻出现? 叶萤忽而觉得很头痛,外面已然天光大亮,快到了上朝的时辰,让慧香侍候着她梳洗干净,换上崭新官服,当先一骑出门去了。 出门的时候遇到叶拓叶贞两兄妹,看见叶萤动作干脆利落,只有夔云暗纹的花饰晃过自己眼前,眨眼间,那骑着高头大马的女子便在街上绝尘而去,不留给他们一个眼神。 “大姐姐还真是……不拘小节啊。”叶贞嘲讽出声,看着叶萤远去潇洒的背影,心中总有一个疙瘩在,无法排解。 叶拓倒是抿紧了嘴唇没有作声,经过昨晚在宴席上和叶萤的第一次交锋……倒是没有想到他的大堂姐原来是这么一个口齿伶俐,吹牛不用打草稿的奇女子,怕且爹爹交给他的任务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完成呐。 昨夜宫中举杯同庆疯狂一晚,今早则是衣冠楚楚举着斛板共聚一堂。 叶萤踩着上朝的时辰堪堪到来,一进殿中,便看见满殿文武对着自己嬉笑的嘴脸,莫名地,觉得有点儿恶心。 叶萤的脸色有点儿难看,也不管他们在贼笑一个什么,依旧抬步走到自己平日里站着的位置。然后,第一个不怕死的终于迎上前来拱手祝贺,“恭喜叶少将军即将觅得良配。” “什么?”叶萤站在原地,错愕了眼神,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爬榜,希望一切顺利!噗噗,虽然编编很早就找我签约,可惜的是碰上国庆了,错过了一期榜单了~ 第24章 23.悸动【修】 “叶少将军昨晚的五箭当真是让我们大开眼界,实在是怪不得皇太后如此上心,要聚集满京城的贵公子给你甄选夫婿啊!” 那个不怕死的官员仿佛没有看见叶萤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继续侃侃而谈,而且还专挑一些让叶萤反感的话端,听得叶萤心中一阵烦躁。 她看着面前这个穿着墨绿圆领小团花文官服饰的瘦高男子,看着他一直喋喋不休的嘴唇,突然很想直接给他一拳,让他闭嘴。 几乎是想都不用想,昨晚她离席之后,董舒给了一个巨坑她踩,什么聚集满京城贵公子给她甄选夫婿,那不是变相逼她表态是什么? 她是神风军的少帅,就算在朝中官职不高,而且还是白慕言顶着巨大压力加封在她身上的,但她始终是神风军的少帅,把握大冶的一方兵力,笼络到了她,就相当于将整支神风军给收入囊中。 第26节 这些道理大家都懂,所以才有了她和白慕言谈判的一幕,也才有了她一改平日低调内敛狂傲射出的五箭……但是得到的结果居然还是这样。 实在是令人失望。 叶萤冷笑一声,一掌拍到依然在她面前喋喋不休的五品文官肩上,“多谢。” 杨士流被她这看似没什么力气的一掌拍得浑身哆嗦,牙齿打颤,再也说不出一句利索的话,只能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你我同僚,谢什么啊……” 于是,一整个早朝叶萤都心不在焉地站在自己的位置上,白慕言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没有听清楚。 到得临下朝的时候,倒是正式宣布了为她择取夫婿的这件事情,听得她眉梢微挑,却始终没有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人家都表明是皇太后亲下的懿旨,皇太后的懿旨又有谁能够反抗? 而且叶萤也没有将这选夫放在心上,你们喜欢争还真可以争个够,最好各方隐藏的势力都出来,到时候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一晃神之间,早朝结束,各人放松了心情,纷纷向叶萤道贺,叶萤杵着一张棺材脸安然接受众人的道贺,并不见有什么特别的喜色。 倒是这样的消息传回叶府之后,惹得叶贞在房间里摔破了好几个花瓶。 容殊自下朝之后始终跟在叶萤身侧,待得人潮逐渐散去之后,才走至她身侧,与她并肩而行。 两人并肩走了很久,一直走到宫门之前,容殊才开口说道:“放心,他们娶不了你。” 叶萤此时才抬眸看他一眼,冷笑一声,“我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城墙之下光影斑驳,树叶的影子被阳光撕扯成无数小小的光圈,影影绰绰筛在两人的脸上,隐去了瞳仁中最真实的一幕。 容殊微微俯下身看着她,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里,看了很久之后,才直起了腰,轻浅一笑,“可我看着不像啊,你很生气。”是气白慕言不守承诺吗? 后半句话自然没有说出来,当日不论叶萤有没发现他在御书房里偷听,都不能如此明目张胆地承认。 “无聊。” 叶萤懒得理他,拂了拂袖继续往宫外走,然,容殊不依不挠,上前一步止住了她的步伐,折扇轻撩,撩开她盖得严严实实的脖颈,还未消褪的红色疹子瞬间露了出来,猩红的,密集的,分外吓人。 “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容殊本来便觉得叶萤今天着装不妥,虽然她常年穿玄色,更是只穿交领窄袖长袍,可现在是大热的三伏天,把自己捂得这么严实迟早要捂死的。 叶萤这回还真是彻底怒了,掖好自己的领子后退了几步,怒瞪他一眼,“你登徒浪子不要登到我面前来。” 容殊却好像没有看到她恼怒的神色,上前一步,靠近她,细细嗅了嗅,“你已经擦过药了?是‘凝肌露’?” 叶萤暗暗咒骂一句,已经不想再和他纠缠在这样的问题上,转身就走。 容殊这回倒是没有穷追上前,只是看着她急匆匆似有鬼在背后追的背影若有所思。 叶萤在宫门前被容殊闹了一肚子的气,回到将军府的时候,甩了一个时辰的□□不小心将她家老子的兵器库毁得个差不多之后,才沐浴更衣,于傍晚来到将军府南面阳光最好但又是极偏僻的一处树林里。 将军府坐北向南,格局设置得十分宏大,南面因有很大一部分是树木葱茏的树林,平时人烟罕至,大却不起眼。 叶萤沐浴更衣完毕之后,披散了一头及腰的长发,她身穿一袭居家交领青色长袍,袍子的袖口很大,能看到内里若隐若现的浅蜜色肌肤,透着健康的光泽。 往后腰看了看,没有想到眨眼间头发又长到了腰间,于平日里的行动实在是不方便,寻思着应该要叫阿羽为她修剪一下长发了。 临出门时,于自己的院落里还看见了一个自己意想不到的人,抬眸随意看了看,唇边一抹冷淡笑意,双手拢袖,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来人不是谁,正是叶贞,看见叶萤要出门,便笑问道:“大姐姐可是要出门了?” “嗯。”叶萤漫应一声,准备越过她往外走。 叶贞没有想到她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也不问自己来所谓何事,心头压着的火烧得愈发剧烈,她缓了一口气,依旧笑意盈盈,“听闻大姐姐被皇太后下旨甄选夫婿,这等日子,应该是不宜再露面吧。” 言语之间,听似关心,却是讽刺至极。 叶萤挑了挑眉,却是脚步不停,在与叶贞擦肩而过的时候,凉凉地看她一眼,那眼神沉而锋利,看得人心中莫名轻颤,“堂妹是嫉妒吗?” 叶萤说罢也懒得理叶贞脸上是什么表情,径直往外走去,相比于和叶贞插科打诨,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叶贞被戳穿了心思,站在原地忍不住一个劲儿的发抖,一直以为叶萤只是个五大三粗只懂舞刀弄剑的傻蛋,却是料想不到她心思如此清明,言语如此毒辣。 仅凭一句话就猜到她的真实想法。 是的,她的确是嫉妒得发疯,也恨得发疯,早年宫里也是有选举的,甄选各家闺秀进宫,但是她因为年纪太轻,不够格,一直拖到了现在,却是被人不闻不问。 叶氏二房被大房其实打压了很久,叶展叶萤没有回来那还好一些,可他们回来之后整个家都是以他们为中心,二房压根一点儿位置都没有,更遑论提起她的婚事。 “小姐您莫气,被这样的粗人气倒实在是不值得。”站在她身后的大丫鬟挽春上前一步安慰道。 “你懂什么?”叶贞怒骂一句,心中仍旧不爽。 “小姐既然您这么不喜欢大小姐,何不小小的报复她一番?”挽春自小就跟在叶贞身旁,察言观色的能力极强,现在看到自家主子不快,自然是要马上出谋献策一番。 叶贞转了头,倒是来了点兴致,“噢,说说你的看法?” “是,小姐。”挽春立即露出笑容,凑到叶贞的耳畔细细地说了起来。 叶萤在出了院落之后便施展起轻功直奔南面的小树林里,若然你在半空中放眼望去,会看见整座叶府,起码是叶萤所居住的那一片院落里只有墨绿一片,丝毫看不见花色点缀。满眼满眼的绿,虽然壮观,但是看久了其实也会腻的。 她的身姿轻盈,速度极快,长发飘扬在空中,划出一道好看的弧度,转瞬消失不见。 脚下便是茂密的树林,忽而听到一阵脚步声从身后追来,野兽的气息突然而至。 叶萤往后一看,见是雪见,立即唤了一声,“雪见!” “嗷——”雪见低嚎一声,加快了速度,与她同步。 一人一兽走了其实没有多久,便在一片明显与其他树木格格不入的小树林中停下,深深嗅一口,树叶清新的气息飘至鼻端,沁人心脾。 叶萤走至一棵撑天大树之下,伸手用力拍了拍树干,微带感慨,“想不到这些树长得这么大了……” “嗷——”雪见才不管这些有没长大的树,找了块树荫躺了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尾巴。 第27节 叶萤仰头看了看树干之处,果不其然看到那里结着好几个硕大的果子,心头一喜,脚尖一掠跳了上去。 见了这片树林自是十分高兴,早在她远在西域的八年前,便托人带了这些树的种子回来给叶玥,让他为她种植。 这些树名为“乔加树”,长得比普通树木要高大,而且甚喜阳光,结出来的果实大而诱人,是制造一种名为“奶夹”糖果的原料。 乔加树并非是大冶王朝特有的树种,也并非是西域三十六国所有的植物,当初她得到的也只是这种树的种子,除此之外便是一块放入口中会自动融化的名为“奶夹”的糖果。 而给她这些新奇玩意儿的人早已经不在了。 第25章 24.弃子 叶萤再次拍了拍树干,突然脚尖轻掠,掠到树上检查那些长得比想象中还要硕大的果实,她其实并没有亲眼见过“乔加树”结果是怎么样的,只是听他描述过,其他的,全凭想象。 现在亲眼得见,心情自然比平时好了三分,左掠右停之下,几乎将这一小片树林的果实都看了一遍,唔,长势汹涌,可喜可贺。 她觉得累了,在树上寻了个地方躺下,圆月初上,虫鸣低吟,也有萤火点点散落,展于掌心,拂落满身。 在静下来之后,又觉得有点儿烦躁。 久久盯着漆黑树顶,想起过往那一段尘封在心底的日子。 已然很久没有想起那个人了,事实上她并非是一个喜欢回忆过去的人,她的成分复杂,戾气甚重,若然再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之中不能自拔的话,她不知道她会变成什么样子。 是以大多数时候她都强迫自己着眼眼前以及未来,莫要去想太多无谓的事情。 就只是,那人郑重交代她的最后一个任务始终都没有忘记。所以才放弃了自由,归来上京。 香樟树的清香随风而来吹得人昏昏欲睡,想了很久想累了,躺在树上两手枕在脑后都快要睡着了,然就在此时她听见了树林之中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虽不至于进入戒备状态,但是于一瞬,已然完全清醒。 “嗷——” 底下雪见低吼一声,业已进入戒备状态。 她维持着原先的动作不变,那人似乎也察觉出一些什么,突然停下了脚步,站在远处遥遥而望,“叶少将军,是我。” 一声“叶少将军”让叶萤解除了七分戒备,余下三分疑惑横亘心中,正思索着,那人的脚步声继续靠近,雪见直起了腰,龇牙舞爪,一副准备攻击的状态。 叶萤微微挑了眉,雪见极少这样对生人,只要旁人不威胁到她的安全,基本上它不会多作理会。 但是,现在却不然。好像庆元帝和它并非是第一次见面,两人都有些过节。 叶萤猜得没有错,来人正是白慕言,看到雪见这副有着深仇大恨的样子,不由得想起昨晚的事情,被它咬伤的小臂还隐隐作痛,袖子里揣了块肉干,这回主人清醒着,应该会吃吧? 白慕言自然不会自讨无趣从雪见底下经过,他又不是不会轻功,脚尖一点,洁白袍角如虹,转眼便到了叶萤对面的树上。 好巧不巧,一个长得硕大暗褐色的可可果实正搁在他肩侧。 白慕言斜眼睨了那个长得稀奇的果实一眼,伸出指尖碰了碰,问道:“这是……?” 叶萤没有想到白慕言会寻到这里来,好歹这里是整个将军府最最偏僻的地方,如若能寻得到的话,多半是自己那个木头哥哥的功劳。 并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转了话题:“陛下,您怎么来这里了?” 白慕言平静地看她一眼,很配合地回答:“害怕你恨我,所以来安慰下你。” 叶萤一听,禁不住笑了笑,“陛下,您多想了。” 白慕言自然能想到她笑得宽怀,此番来寻她也只是进一步和她商量对策,以及……探探她的红疹子好得怎么样。 前世,他并不知道原来她是那种易损体质。 “叶少将军还真是豁达。”白慕言点了点头,而后将揣在袖中的肉干扔给底下的雪见,看它嗅了嗅,不敢吃,一副要看叶萤意思的模样,逗得白慕言乐了乐,“这反应倒是和冰鞘一般模样。” “陛下,您以前见过雪见?”叶萤示意雪见可以进食,傲娇的雪见得了便宜还要瞪了白慕言一眼,眼中尽是戒备之色。 果然是将昨晚的事情都忘记了。 白慕言心中微叹,脸上却不动声色,“董舒的旨意无法抵抗,甄选夫婿势在必行,你打算怎么办?” “没怎么办,看着凉拌。”叶萤老神在在,丝毫没有被困扰。 “其实如果你亮出我给你的信物,也是能拒绝这一场胡闹的选亲的。”白慕言说这句话的时候眸光始终放在她身上,话语之中似有深意。 “他们还不配。”叶萤摇了摇头,一口拒绝,听得白慕言心中再次悸动,同样意思的问题不同的问法得到相同的答案,还真是想问一问叶萤对他何来的自信。 他是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的,文武百官眼中的傀儡君王,董舒眼中的窝囊废,百姓眼中的平庸君王,自他登基以来,大冶虽谈不上倒退,可毕竟是比先皇时的强盛和富裕差了一大截,若不是神风军这次立下赫赫战功,挫了西域三十六国和魔教的锐气,怕且更是被天下之人鄙夷和看不起。 虽则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也是明白自己在韬光养晦,只是,若然再这样坐以待毙,只会筹谋, 他觉得他离三年后的僵局差不离太多。 最重要的是,他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叶萤为保护他而死,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而不是荣誉。 是以,是时候了,是时候要抗争了。 白慕言这回几乎毫不掩饰眼底的热忱,盛了满腔别人无法理解的复杂心情看向叶萤,黑暗之中,他的眸光意外的铮亮,像盛满了银白月辉,静而波澜不惊,却于这平静的至深处看到隐藏的惊涛骇浪,那么浓烈深刻又复杂纠缠的感情,看得人心头发紧,不明白为什么他会这么矛盾的一面。 叶萤稍微失神,但很快便移开了眸光,自顾自地开始解释:“现在还不是要紧关头,陛下的信物得来不易,自然是要在刀刃上。” “所以,叶少将军的意思是……?”白慕言及时回神,敛掉眼底的情绪,饶有兴致地问道。 “将计就计。”简短道出四字,深意无限。 白慕言刹那明白了她的意思。 微微点了点头,“叶少将军倒是说得对。” 第28节 叶萤话语中的意思不外乎是,任由董舒胡闹,将各方各派的势力都引出来,看看哪些渣滓是不需要的就及时除掉,免得看着碍眼,哪些还算是栋梁之才的,就想一些办法将其纳为己用,以作后备之需。 ……还真是好一出将计就计啊。 白慕言无声笑了笑。心情似乎很愉快。 能和她想到一块去,还真是……默契。 上一世虽然也有这样的破事儿,理论上来说,以比武招亲为手段,实质上是要拉拢或者说是威胁叶萤加入自己的阵营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是董舒这一次也是做得太过明目张胆了,上一世,也只是稍微的阴了她一下,并没有如此大张旗鼓地为她布置一场选亲。 而且,在这件事情上他或许还要感谢董舒,大冶现在的局势并不十分明朗,许多势力都蛰伏于地下,而借助这次选亲的话,或许能加速局势的发展。 毕竟,叶萤是功臣,对她有意思的人总会想着过来抻一腿。 如此一来的话,容殊还真的要加一把劲了。 叶萤在树的另一端久久望着他,望尽他眼底的隐忍又多端的思绪,忽而出声打断他的思绪,“陛下,容殊的话,算是一枚弃子了吧。” 并无任何前后联系的一句话,却成功将白慕言的思绪扯了回来。 白慕言及时回神,看定她,“叶少将军此话何意?” “就是话里的意思。” “殊弟很好。”能护你周全。白慕言深深看她,并不容她拒绝。 他不止一次在想,如果上一世叶萤及时嫁人,能够按照他的计划走,或许就不会有那样悲惨壮烈的结局。虽是臣为君死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他并不认为那真的是天经地义。 他觉得是他害了她。什么忠肝义胆什么万死不辞什么抛头颅洒热血什么马革裹尸……始终都敌不过一个信念—— 只要她平安。 “但他不适合我。”叶萤不明白为什么白慕言在这件事情上如此执着,容殊那种花架子公子,又是满肚子坏水的,老实说,真不太适合她。而且,她也不想将有限的光阴浪费在儿女情长上,她要做的事情还多得很,实在是耗不起。 眼看着白慕言又要纠缠在这个话题上,她主动转了话题,“改良兵器的事情不日便可进行,届时还请陛下行个方便。” “唔。”白慕言轻应了一声,也没有多问她想讨的方便是什么,他这般沉默和心不在焉倒是让叶萤心中疑惑,白慕言见她眉头轻皱,一脸疑惑,不由问道:“叶少将军是怎么了?” “我只是想不到陛下如此信任我罢了。”叶萤倒是不隐瞒,直接坦明意见。 “哈哈。”白慕言大笑一声,扫了眉宇间些微的沉郁,“既然叶少将军这般认为,跟我说说这片奇怪的树林是要做什么用的?” 虽则是叶玥给他指的路,可他还真不知道大冶境内有如此特别的树种。 ……又或者是,这压根不是大冶境内的树种,而是她自西域带回来的。 只是看这些树,起码种了有□□个年头,□□个年头……□□年前……倒是和容殊探回来的消息吻合。 叶萤的身世,或许和上一世的大有不同。 “陛下想知道又有何难?”叶萤这回也不打算隐瞒,白慕言能寻到这里,看到这些树的话定然会问她这些树的来历,与其撒谎欺君,倒不如告诉他。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容殊童鞋~orzzz我都不敢再这里多说话,一说话就掉收……轮榜不容易,我要努力爬! 第26章 25.挑衅 她倒是想得豁达和简单,令白慕言心中微微跳了跳,印象之中,叶萤并非是一个喜欢让别人管她闲事的人,现在她的主动或多或少都让他有点儿受宠若惊。 白慕言并不说话,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等她继续。 叶萤似乎被他这般专注又藏有灼热的目光看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她轻轻移开了眸光,开始说道:“这是我从西域得回来的种子,名为‘乔加树’,它的果实硕大而奇怪,但是能做出一种名为‘奶夹’的美味点心。” “这种点心味道甜而独特,口感不错的同时也可以及时补充体力,如果用在战场上的话……”叶萤这个倒算是大胆的设想,可是别人可能不清楚,但她知道的是短期内奶夹无法量产,这并非是这个时代特有的东西,她心里清楚得很。不然也不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种下这些特别的种子。 私心下,她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这件事情。 白慕言见她神色突然黯淡,仿佛是想起一些不太愉悦的事情,轻言出声转了话锋,“下次给我也尝一尝吧。” 叶萤愣了愣,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眼角滑出一痕笑意,“恐怕要让陛下久等了。” “无妨。”白慕言见她恢复精神,也笑了笑,眼风轻睨,睨到她脖子上红疹子依然没有完全消失下去,张口想要问,可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过于逾越。 是以,也就收了目光。 叶萤其实也触到白慕言的目光,下意识掩了掩自己的衣领,觉得自己今晚穿得是不是太随便了? 两人一时无话,也没有提起去哪里吃点东西,倒是到了后来,林子里蚊虫实在是太多了,到得后来白慕言主动提出邀她到外面逛逛,叶萤看着自己的穿着,再看看白慕言那张脸,还是果断地摇了摇头,不必了。 不算得上是一个很美妙的夜晚,也不算得上是一场很印象深刻的谈话,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倒是有了很微妙的变化。 谈不上很明显,可终归是变化了。 临走之前,白慕言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凝肌露’,尽管用。” 很简单的六个字,让叶萤刹那定在原地,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长满疹子的地方,心潮微微翻涌,喃喃:“师父啊,倒好像是一位明君啊。” ………… 翌日。如常早朝。 每人都春风满脸,好像打了鸡血似的。 第29节 原因无他,关于叶萤选亲今天正式举行,董舒手下的人速度倒是快,一下子便搭好了比武用的舞台,逼着叶萤骑虎难下,不能再出什么幺蛾子。 对于董舒这一无耻的做法,叶萤并不放在心上,照旧肃装上朝,但是今天在朝堂上,她倒是淡定地提出了一个建议,给自己的所谓选亲添上了浓重的一笔。 朝堂之上,她抬步出列,态度一如既往恭谨而凛然,“陛下,关于选亲之事,臣有一些建议,不知陛下能否容臣细禀。” 御座之上,白慕言深深看她,目光沉凝带有轻微的喜悦,可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朕,愿闻其详。” 朝堂上所有大臣看着那抹玄红倩影,脸上、心里同时出现了或多或少的波动,容殊今天也在朝上,本是站在原地昏昏欲睡,朝会实在无聊,以往他好日都不会过来一趟,就是因为叶萤才让他勉为其难地来一趟。 等了这么多天,可等到她的表态了。 容殊瞬间从周公处清醒过来,睁开了他那一双狭长而细致甚至带有魅色的丹凤眼,看向叶萤站着的位置。 外面阳光正好,倾泄至她的肩上,沐浴在她的头顶,磨灭了她一些在沙场上历练所特有的冷淡甚至冷酷的况味,让人几乎移不开目光。 容殊暗暗捏了捏自己的掌心,面前似出现了一丝幻觉,他看见久久没有入梦的那抹浅色倩影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她对他欣然一笑,而后彻底消失了踪影。 散了。 或许过去的一切都应该放下了。放下曾经的年少轻狂,放下曾经的刻骨铭心,放下曾经的……笑靥如花,终日不离她。 叶萤始终挺直了背站在朝堂正中,得了白慕言同意,沉吟片刻,轻咳两声,开始阐明自己的想法,“陛下可能会觉得臣有点儿夸大,但是在武术造诣上,叶帅也曾经说鲜少有人能超越臣,是以臣在想,如果比武甄选的时候没有一人能超越臣的话,那臣岂不是又要待字闺中?” 她的语气虽然很严肃,也没什么玩笑的意味在里面,可满堂文武听了之后还是忍不住会心一笑,神风军虽然让他们忌惮,然现在听见叶萤这样隐带俏皮和惆怅的话语,还是让他们放下了心中的成见,愿闻其详。 白慕言也禁不住莞尔,“所以叶少将军是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法?” “很简单,”叶萤要的就是白慕言这句话,“臣要求的不多,如若在武艺上能胜得过臣一招半式……再答对臣提出的以下三个问题里的其中一个,臣愿意与他携手共进。” “噢——” “想不到她会来这么一招啊……” “也实在是……太太太大胆了吧……” “老夫倒是要看看一界草莽能耍出什么花样……” …… 此言一出,朝堂上各种非议疑惑不屑的声音接踵而至,叶萤站在朝堂中央,几乎都要被这些声音湮灭,可她依旧站得笔直,眼睫垂下,丝毫不受影响。 白慕言倒是没有想到叶萤会提出这样的意见,而且还如此脸不红心不跳地提出来,仿佛是说着另外和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其心之宽,可想而知。 他清了清嗓子,让众人都静下来,下意识往容殊的方向瞥了一眼,做了短暂的眼神交流之后,才启唇说道:“叶少将军但说无妨。” 叶萤微微点了点头,神色不变,开始提出准备好的三个问题,“臣要问的问题其实非常简单——” “一、‘撒马尔罕的金桃’在哪里?是否只是一个传说?” “二、墓地里常常出现的鬼火实质上是什么东西。” “三、琥珀是在哪里又是怎样形成的。” “以上,是臣要提出的三个问题。” 白慕言:“……” 容殊:“……” 满朝文武:“……” ……这都是什么怪问题啊,完全闻所未闻。什么撒……马罕的金桃、墓地鬼火、琥珀怎样形成都是些什么鬼啊。 叶萤话音刚落,不要说满朝文武,甚至是白慕言和容殊都无可避免地呆怔当场,根本不知道该要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叶萤所问出的问题只有第二个或许他们稍微能理解一下的,但是其余两个,诸如什么撒马尔罕、琥珀的形成这些东西他们是一窍不通,甚至是闻所未闻的,让他们回答这些,还真不如让直接不要举行这项比试了。 整座大殿都陷入死寂当中,只有叶萤坦然而立,接受着众人惴惴不安而又无可奈何的目光,早便料到他们会有这样的反应,在她看来,这些并非是什么怪问题,只是他们不懂而已。 白慕言倒是和容殊似有若无地对视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深思—— 叶萤的身世经历看来还真的是有待查证。 在这般死寂的诡异之中,突有一人从文武百官之中走出,向着白慕言拱手一礼,而后问道:“陛下,叶少将军问出的这三个问题臣等从未听过,不知能否允许臣让叶少将军解释一下这三个问题的意思呢?” 叶萤闲闲看向问话之人,不看还好,一看便微微眯起了眼睛,此人不正是前几天那个“好心”告诉她甄选夫婿的瘦鸡文官吗? ……倒是大胆。 她不动声色打量他片刻,那瘦鸡文官触到她的眼神,似有若无地挺直了胸膛,无声反抗。 叶萤默默收回了目光,唇边浮出一抹浅淡笑意,白慕言看到她悄然勾起的愉悦笑容,眼神凉了一分,然,于下一刻便又听到她很轻微地启唇自语:“不知死活。” 于是,他和她一样,唇边也露出一痕笑意,的确是不知死活。 “杨卿家有所疑问也是正常的,”白慕言回神,看向杨士流的方向,“你是宫中典籍,大小文史都要经过你手,算得上是学富五军,但你都不知道的话,那么真的是要叶少将军稍微给点儿提示了,叶少将军,你说是吧?” 后半句话又将话锋转到叶萤身上,叶萤微微抬了下颔,与白慕言对视片刻,目光铮亮,没有丝毫阴翳,就仿佛她永远都只活在骄阳之中,阴影都留给了站在她身后的人。 两人对视也不过一瞬,最终还是叶萤垂了眸光,答道:“臣,遵旨。” 然后便开始娓娓道来,“这三个问题其实都是臣在西域之处所习得的新事物,不熟悉的人可能会觉得难解,但是一旦知道这其中缘故,便是十分简单了。” 叶萤说罢,便又与原先那般,低眉垂眸,不再作声。 ……所以这就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私底下大修了一回,怕被话窜榜=。=叶萤问的三个问题古代都是有的,撒马尔罕的金桃是指一个地方,鬼火什么的大家肯定都懂的啦,最后一个琥珀是怎样形成的,大概古人并不特别清楚~【我猜的=。=~叶萤不是穿越的,这只是一个重生文!!另外,感情戏前期虽然不多,可是都是做铺垫的!!orzz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不要一言都不说就取收吧,本来就只是2位数的收藏,再取消一下的话……我真是没信心继续写了orzz。鞠躬~ 第30节 第27章 26.闹翻 众人没想到她说了个开头,便停在这里不说下去了,不由面面相觑,可看叶萤那般打死也不会再说的倔强模样,众人便知继续问下去也没用,刹那之间觉得神风军还真的是……一块充满了尖利骨头的大肥肉啊,一点儿都不好啃。 白慕言知道叶萤不想再说下去,而他虽然对这三个问题好奇,但更好奇的……还是她在西域的所见所闻,他重活一世,对西域也算是了如指掌,“撒马尔罕的金桃”这种说法倒是有点儿头绪,至于琥珀形成什么的,他真的是毫无头绪,而且之前他还在叶府里看到了那些果实硕大的乔加树。 这当中,谜团还真不少啊。 在叶萤问出三个问题之后,朝堂一直寂寂,沉浸在一种很微妙的情绪之中,对于这些叶萤自然是懒得理会,早早下了朝之后便疾步往宫外走,好像害怕遇到什么麻烦似的。 容殊既然肩负着追妻大任,看见自家“媳妇儿”一个劲儿往外走,自然也是加快脚步走到她身旁,与她并肩而行,手中风骚的桃花扇扇得哗哗作响,“阿萤你走得这么急莫非是心虚?” 叶萤连看都懒得看他,继续往前走,心中想着越早离开皇宫越好,免得惹上什么麻烦。 然,容殊却是不放过她,一直穷追不舍,叶萤自是用了内力行走,看似漫不经心,但一般人是绝对无法跟上她的步伐的,岂料容殊偏偏要和她作对那般,左问问右笑笑,话题始终不离那三个问题。 叶萤仿佛被他问得烦了,干脆停了下来,很认真地看他一眼:“容大公子,你知不知道你像什么?” 容殊难得被叶萤这么认真地看着,“啪”的一声打开了折扇,半遮住如玉容颜,只露出一双潋滟眼睛,“不用说我在你眼中定是风流倜傥貌如潘安天上人间——” “一只臭苍蝇。”叶萤截断了他自恋的话语,狠狠给予他一击,她几乎能看到容殊眼眸深处刹那结起的坚冰以及气恼,正合她意,她忍这个人也算是忍得久了。 唇边扯开了一个谈不上笑的笑,带有几分嘲讽的神色,她靠近容殊,压低声音说道:“我知你只是奉命行事,我知你其实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也知你其实一直沉浸在以前旧情人的世界里走不出来,所以,别再招惹我了,也别再管那劳什子命令了,这让我厌烦。” 说罢,也不看容殊刹那变得冰寒甚至是快要溢出一丝杀气的表情,拂了拂袖径直往宫外走去。 九十九级大理玉石石阶之上,白慕言负手看向那状似闹了别扭的二人,侧头看向站在自己身侧的杨士流,“士流,陪朕走走吧。” “是。” 杨士流适时也收回了目光,眸底却是有深意,叶萤,倒是个比自己想象中要有趣的人。 叶萤出得宫门,本想唤来自己的坐骑直接打马去校场,却不料一长相阴柔似带了三分媚色的太监停在她身前,眼神带了点不怀好意和莫名的嫌弃,“叶少将军请留步,皇太后娘娘有请。” 叶萤停在原地,眼睛再次微眯,宫门就在眼前,宫门之外的世界也在眼前,可她却是知道此时此刻如果说出一个“不”字,会对局势有怎样的影响。 轻吐一口气,敛了眸底的厌恶和不耐,对那名太监点了点头,“烦请公公带路。” 那名太监唤闻喜,听到叶萤肯定的回答像是在意料之中,高傲地回转身,便在前面带路。 叶萤也懒得看他脸色,只是觉得一直捂在衣裳之后的红疹子愈发痕痒起来,再抬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走进了一片满是繁花绽放的宫道之中。 暗自从袖中掏出一颗丹丸吞了,这才觉得身体舒缓了一点儿,以前在西域的时候倒不觉得,现在回到上京,竟觉得这花香给她带来的痕痒如此明显,还真的是大意了。 叶萤一路跟着闻喜身后,踏遍飞花,嗅遍花香,忍住痕痒,终于来到董舒常在的寝宫慈禧宫。 冷冷睨了一眼头顶上的几个大字,只觉这深宫气息瘆人,有一种阴深萦绕周遭,果真是葬送了不知多少人命的地狱深宫。 心中微微一哂,抬步入殿,还未看见董舒的凤颜,便听见一阵幼童的哭喊之声传来,叫声之凄厉委屈简直可以把整个房顶给揭穿。 “母后,孩儿要乳娘!孩儿要奶!奶!奶!” 越过重重纱帐,于满室的金碧辉煌之间看见羊脂白玉长榻之上躺着一名贵妇人,妇人似有若无地看着在她跟前数丈抱着宫女哭泣的小孩,眉眼有点儿冷,眸中更无半点怜惜之心,只懒懒地问了一句,“碧春,小王爷的乳娘还未找到么?” “回太后娘娘,那名乳娘离宫之后便搬离了上京,并未寻到踪影。”碧春是董舒宫里的大宫女,正被这件事给愁了眉头,乍闻董舒问话,语调虽然没有起伏,但已经听出她语气之中的不耐以及无情。 “呵,这么小的一点儿事情都做不了,是想死么?”董舒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看向窗外的烈日微微眯了眼睛,“既然寻不见就不懂派人出京寻找?看不见小王爷想念得紧么?” “是,奴婢遵命。”碧春顺从领命,背上已经出了一层冷汗,半个“不”字不敢说出口,听见殿外有脚步声,抬眸看去,正好看到叶萤走进殿来。 叶萤目不斜视,待走到董舒跟前数丈的时候,看见那名身材干瘪的新任乳娘抱着白慕瑜手足无措的模样,心中不由道出二字——造孽。 目光收回,行了标准一礼,“臣叶萤恭请太后圣安。” “嗯,叶少将军有礼了,”董舒半卧榻上不动,看见叶萤到来也只是掀了眼皮看她一眼,丝毫没有让她平身的意思,只自顾自地继续说:“听闻叶少将军今天大闹朝堂,引起了文武百官的争议对吧?” 消息传得倒是快。 叶萤依旧屈膝站着,虽然并不会让她因承受不住压力也有所难堪,可她偏不想在董舒面前这般低人一等,遂轻启唇齿,“臣身患脚疾,不知太后能否与臣一个方便?” 董舒神色一滞,脸上似有恼怒,她看她良久,看着她低眉顺眼藏拙的模样,心中涌起了一股无名火,“哀家偏不与你方便,叶少将军又待如何?” “如此,那恕臣暂不奉陪了。”清冷话音响起,叶萤一拂衣摆便直起了腰,看也不看董舒一眼便往殿外走去。 董舒看着她疾行而出算得上是目中无人的背影,几乎是要瞪直了眼睛,咬牙切齿道:“好啊,好啊,真是好啊……” 真是好一个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叶萤啊! 董舒彻底怒了,拂了琳琅珍宝满地,鞭了几个宫女太监十数鞭才觉得解气,她喘了几口闷气,眸中恶毒之意渐深,唤来了贴身太监常欢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脸上神色愈发阴柔而似淬毒。 叶萤独自一人出得宫殿,还未走出几步,迎面便撞上一急匆匆往殿里走的人影,两人相撞,先是那人扶住了她,冷梅香气萦绕鼻端,清冽沁人,叶萤定了定神,抬目看去,眯了眯眼,似有不可思议,“是你?” “是我又待如何?”怀中纤细却不失力度的手臂离开,心中竟然微有失落,容殊站直了身躯,细细打量了叶萤一遍,见她没事,就连眉宇间冷清的情绪都好像没有变过,才放下了心,转身往前走。 叶萤并没有想到容殊会去而复返,而且还寻到了这里来,先前他明明被自己气得不轻,转个圜来又好脾气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还真是……好脾气到让她无所适从。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树影斑驳,花香浓郁,弥漫在空气中,嗅得人微醺。 叶萤本就不太舒服,她对花粉过敏,这里又是花粉聚集地,虽然服了止痒的丹丸,可终归是觉得不自在的。 实在是觉得不舒服,好像浑身都在痕痒,愈加加快了速度,超越了容殊的步伐,让那风流佳公子简直是傻了眼,“……就这么不待见我?” 叶萤脚步一顿,分明是听到了这句话,回头觑他一眼,仍旧没有说话,依然疾步往前走,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追着她一般,害得容殊更加哭笑不得。 细细思索,这些年来,好像还真是没有遇到一个女子会这般待他。 待得出了那片花海宫道,萦绕鼻端的花香也没有那么强烈了,叶萤才轻轻松了一口气,摸了摸脖颈,灼热而密集的触感传来,果然又严重了。 第31节 容殊正跟在她身后,本来憋着一口气想和她分道扬镳的,但看见她这个细微的动作,想起她脖颈上的红疹子,还是禁不住停了脚步走到她跟前,问道:“怎么了?” 语气轻柔,十分认真。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是要我用什么方法将你们炸出来……几乎是一条评论都没有……呵呵,点击是假的吧? 第28章 27.善忘 叶萤侧头瞥他一眼,见他微皱眉头,丝毫没有了平日里吊儿郎当自诩风流的模样,脸色也缓了点,“没事。” “……谢谢。” “嗯。” “嗯?”容殊微微眯了眼睛,锐了视线,一度以为自己听错,只因叶萤将“谢谢”二字说得十分小声,若不是这里环境清幽寂静,不一定能够听到她的话语。 叶萤也没太多不自然的表情,只是再瞥他一眼,唇边松了点,“你这副模样倒是没这么讨人厌。” 容殊被她一噎,眨了眨眼睛,这是在赞他赞他还是赞他啊? “董舒找你做什么?”容殊决定转移话题,问她。 之前他是真真切切被叶萤气倒了,但转过头来又看见闻喜带她离开,心中一思索,还是跟了过来。 反正,他与董舒算是知根知底,再避嫌也是没有必要的。却是没有料想到他还未进殿,叶萤便出来了,隐隐听见殿里的动静,稍微想一下便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还真是好家伙! “别提董舒这个蛇蝎妇人,闹心。” 二人已经出得了宫门,叶萤这次没有再和容殊多说话,今天这么一出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她必须要回去加急治疗了,不然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别的症状。 是以,她唤来月啄,翻身上马,扬尘而去,只留下药香一缕让容殊愈发地看不透。 三天之后。为叶萤甄选夫婿的大典终于正式开始。 比武擂台设在堃山书院东面的校场之上,供身怀奇技的各路人马来夺冠,而叶萤在朝堂上所提出的三个问题也张贴于朱红宫门前的皇榜之上,皇族行事之高调,实在是引人侧目。 上京百姓对叶萤的印象都很高,毕竟是立了战功的功臣,身上又自带一股气场,任是一名热血男儿都想靠近了解她身上的一切。 是以,比武擂台在设下的第一天之后,便有不少人前来参战,这其中包括一些招数套路都十分古怪的江湖人士,也包括朝堂里一些养尊处优的贵公子,前者或许是来凑一凑热闹,后者则不一定了。 这厢擂台上斗得如火如荼,那厢真正的当事人却从头至尾没有露过颜面。自那天董舒召见叶萤之后,叶萤于第二天便上了书向白慕言告了假,薄薄的折子上惜字如金,只有寥寥数字:臣体弱,卧病不起,恳请陛下给予臣告假。 白慕言看到纸上铁划银钩的一行字时,莫名想起她脖颈上的红疹子,身侧一直站着叶玥,侧了侧眸,问道:“你小妹当真卧病在床了?” 叶玥还真没有想到白慕言会亲自问他,神色微愕,回想了一下,答道:“近几天小妹总是往冷泉处跑,很可能是真的。” 白慕言再瞥他一眼,这一眼似乎带了鄙夷,一脸“身为哥哥连胞妹的身体状况都不知道”的嫌弃样。 叶玥今天头脑很开窍,瞬间看懂了白慕言的意思,立即请罪道:“臣有罪,恳请陛下处罚。” “处罚倒不必……”白慕言看着他一副恭谨严肃的模样,心中微叹,上一世叶玥的下场也并不好,硬生生死在叶萤面前,被敌人割下了首级,悬于城墙之上,任由秃鹫啄食,死无全尸。 思绪略一回神,他眨了下眼,散去眼里的忧伤,继续问道:“她可是有什么怪疾在身?” “臣……曾经答应过小妹不说的。”叶玥闻得白慕言问这个问题,瞬间为难起来。 “哦?”白慕言倒是十分感兴趣,“为什么?” “小妹好强,不喜欢将弱点暴露在人前。”叶玥略一斟酌,答道。 “你偷偷说,朕善忘。” 叶玥:“……”以为自己听错,抬头一看,正看白慕言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 “陛下……”叶玥突然觉得自己看不懂白慕言,想要张嘴拒绝,可怎么样都开不了口,天子一怒,最快遭殃的其实是他。 心中飞快地权衡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出卖叶萤,“小妹不能长期呆在有花香的地方,不然身上会长红疹子,红疹子虽然不会对身体造成大碍,但奇痒难当,寻常人一般忍受不了。” “朕,倒想不到这个理由。”白慕言心中一滞,仔细回忆了一下前世与叶萤相处的点点滴滴,实在是没有注意到原来她还有如此隐疾。 “小妹爱逞强,臣亦是于家父的信中才得知。”叶玥一不说二不休,既然已经摊开了这个话题了,就一说到底。 “哦?叶帅都在信中和你说一些什么?”白慕言突然觉得这是个深入了解叶萤在西域那边事迹的好机会,遂不动声色地问道。 “不外乎说说小妹如何顽皮又鞭烂他多少来之不易的武器等事。” “你是一直都有和他们通信吗?” “并非是一直,”叶玥想了想,“大概是从臣十三岁左右开始吧。” 十三岁。也即是说十三岁之前叶萤并没有和自己的哥哥有接触,是不得空还是别的原因? “那乔加树也是你十三岁那年种下的?” 不知怎地,白慕言觉得这个问题至关重要,也离真相更接近一步。 “陛下,淑妃娘娘求见。” 门外突然响起常乐的声音,打断了殿内两人的谈话,白慕言微微皱了眉头,自从那晚之后,曾淑妃还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叶玥自然是识趣站在一旁不再答话,白慕言心中不快也只是一瞬,他挥了挥手示意叶玥退下,而后又向门外的常乐道:“传。” “喳——” 常乐闻声而去,心道经过这一遭之后,这后宫恐怕要由曾淑妃一手独大了。 曾淑妃双手捧了一个托盘进至殿内,一眼便看见白慕言坐在案桌之后批阅奏折,柔步走至他身侧,福了一礼,“陛下辛苦了。” 第32节 “嗯。”白慕言从奏折中抬起头来,微笑问道:“淑妃可是有事?” “臣妾没有事就不能来找陛下吗?”曾淑妃媚眼轻转,娇嗔道。 “所以是带了吃食来慰劳朕?”白慕言看着托盘上的青瓷汤盅,挑了挑眉。 “是啊,”曾淑妃心情明显很好,主动为白慕言布置,“陛下,来尝尝臣妾亲手做的血燕银杏甜汤。” 说罢,便递了一支银调羹到白慕言手上。 白慕言接过,漫不经心地搅了搅瓷碗中的甜汤,眉宇轻蹙,似有烦恼。 曾淑妃见他搅拌了这么久都没有要喝的意思,只能问道:“陛下不想喝吗?” “那倒不是,”白慕言轻轻摇了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曾淑妃一眼,看得曾淑妃脸红心跳,似乎是斟酌了一下,“……算了,还是不要拖累你了。” “陛下可有烦恼的事?”曾淑妃眉眼一动,问道。 “也并非是什么大事……” 白慕言欲言又止,眼神一直飘在放在桌子上的那本奏折上,曾淑妃闻言,也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正好看见“兵部”、“中饱私囊”等几个触目惊心的红字,瞬间明白了白慕言在烦恼什么。 “陛下可是在为兵部的事情烦恼?” “……唔。”白慕言若有似无地应了一句,心思始终不在曾淑妃身上。 曾淑妃还真是有点儿恼了,难得见他一次,却是被政事打乱,立即说道:“区区兵部又何须陛下烦心?将此事交给臣妾父亲调查便是了。” “淑妃,慎言。”白慕言刹那转头,将食指压在曾淑妃的红唇上,眼眸微微睁大。 曾淑妃脸上一红,似没有想到白慕言如此紧张自己,顺势偎依在他身上,“能为陛下分忧,臣妾求之不得。” “淑妃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此言一出,殿内的气氛便莫名肃了肃。 虽是短小精炼的一句话,却带着毋庸置疑的严肃和担忧。 曾淑妃抬起头来,便撞入白慕言眼底,那双似乎永远不会有什么感情波动的眼眸正盛着浓浓的忧虑和微的焦灼,曾淑妃心中一甜,随即又是一痛,她知道白慕言担心的是什么,六部之中有五部是董舒掌管的,换言之,这五部的尚书都是太后的党羽,说要撼动叶大根深的兵部,又是谈何容易? 是以,她才从白慕言脸上看到这种无可奈何又担忧的神色,而这担忧的神色又是因为她说了冲动的话语而显露出来的—— 至少,在曾淑妃眼中看来是这样子的,这让她觉得,这些年来在后宫里几乎毫无希望的等待都值得了。 她的目光变得愈发柔和起来,“臣妾知道陛下是在担心臣妾,但既然臣妾都是陛下的人了,”她说到这里脸颊红了红,头埋得低低的,“所以父亲定然是站在陛下这边的……就只希望陛下常来朝阳宫坐坐,以慰臣妾相思之苦。” 白慕言眉目轻闪,虚搂着曾淑妃的手不自觉动了动,眼底尽是鄙夷不屑的神色,他柔声说道:“如此,淑妃今晚便等朕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关于白慕言存在感低的问题=。=主要是因为性格原因,还有蠢作者剧情的设置,容殊的性格本来就是骚包型,所以他的存在感会强很多,可是白慕言是气场上的强=。=另外就是他存在感这么强的话是要找死么orz。等后面吧,你们会体会到他的厉害的了~ 第29章 28.簪花【修】 “真的?”曾淑妃喜形于表,双眼明亮地看着白慕言,丝毫不掩爱慕期待之色。 白慕言也笑了,轻轻点头,而后放开了她,让她站起,“君无戏言。” “如此,臣妾今晚便恭迎陛下了。” “嗯。你且下去歇息吧。” 白慕言轻应一声,便又拎起朱笔埋头在奏折里批阅,时而轻蹙的眉头昭示着他已经忘我。 曾淑妃在门口处看了他好一会儿之后才轻轻将门带上,脸上笑意并未褪去,她吩咐跟在身侧的贴身宫女,“去,替本宫准备笔墨。” 双眼却是看向身后的偌大红墙深宫,眸底有精光一闪而过:等了这么久终于被她等到了。 ………… 就在堃山书院里的招亲盛典举行得如火如荼,朝堂上的局势又起了轻微变化的时候,叶萤却成了一个闲人,真的在叶府里安心休起沐来。 既然陛下都不着急让她上朝,她又何必去凑热闹? 身上的“厌花之症”其实还没好,整个上京的花草是何其多,就算她用了药又小心避过,还是于事无补。倒是冷泉的水真的有点儿治疗功效,让她的病症缓和了不少。 这一天,天朗气清。又是早早起来,先是取了一柄银枪在院子里耍了一番之后才整装出发,往大街之上走去。 说起来,回到上京这么久她都没有好好逛一逛,趁着今天的机会大概能好好领略一下上京的风土人情。 甫一踏出府门,身后便有一条跟屁虫跟上来,叶萤最擅长感受别人的气息,几乎是看都懒得看身后跟来的那人一眼,继续往外面走去。 “萤堂姐,早啊。”跟出来的人并不是谁,正是二房叶文的儿子叶拓。 “嗯。早。”出于礼貌,叶萤还是回望他一眼,答道。 “萤堂姐应该还未用早点吧,我认识有地道吃早点的地方,不如我带你去?”叶拓虽是询问之 语,但下一刻却是趁着叶萤不在意,伸手攥紧她的手腕,往城东而去。 叶萤看着自己被紧攥着的手腕,皱了皱眉头,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任由那个背影瘦弱的少年拉着她往外走。 叶萤其实并没有想到叶拓的力气会这般大,一下子被他拉住往人多的地方走,手劲之大,根本无法让你挣开。 无奈,唯有任由叶拓带她到所谓的“地道小摊”之前吃小馄饨。 “萤堂姐,你先坐下来,我去点好吃的。”叶拓不由分说将叶萤按到凳子上,而后转身和店家打商量。 叶萤坐了下来,习惯性端详周遭,诚如叶拓所说那般,这店家的生意比寻常摊档的生意都要好上一倍,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食物诱人的香味飘散在雾霭之中,勾起人的味蕾。 第33节 寻常市井气息,百姓油盐生活,平凡又安宁,于小打小闹之中度过一天,这好像正是她想要看到的情景。 虽是自小生活在军营之中,但这并不代表她喜欢杀戮和战争,这个朝代或许是需要以暴止暴,可是无辜百姓很应该远离战争。 捍卫国土安全这是她的愿望,也是她长久想做的事情。 “姐姐,送你一朵栀子花。” 低头,看见一个小男孩挎了一篮子的新鲜花朵站在自己身边,小小的手捧着一朵,双眼期待地看着自己。 叶萤微微低头而笑,却是拒绝了他,“姐姐不需要花,但是可以帮你买一朵。” 小男孩红了脸,嗫喏道:“姐姐,我不需要你的银两,我就只需要你收下花。” “嗯?”叶萤今天还算好耐性,提了提尾音疑惑问道。 小男孩首先将花硬塞到叶萤手中,而后踮起脚尖靠近叶萤耳边,飞速又小声地道:“你是叶萤叶将军,娘口里说的巾帼英雄,我喜欢你!长大后要嫁给你!” 说罢,还要贴在叶萤脸上亲了一口,而后提着篮子飞也似地逃窜到人群之中,这期间还要踉跄了一下,撞倒隔壁大娘的摊档。 “……” 叶萤无意识攥着手中的花,呆呆坐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叶拓在不远处将方才的一幕给全部看进眼中,第一次看见自家我行我素的堂姐露出如此困惑和有那么一点儿小高兴的神色,忽而不忍去打搅这一幕。 她坐在简陋的帐篷之下,一线天光从帐篷的罅隙中透下来,落在她指尖间那朵还蕴着露珠的新鲜花朵上,她正低垂着头,唇角微勾,一脸无奈地看着手里的花,明明是那般困惑的神情,可看在别人的眼里却别有一番风情。 她仿佛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旁人进不去,也不忍进去。 “咳。” 终是不忍手中的小馄饨糊了,一手捧了一碗来到叶萤面前,坐下,笑说道:“萤堂姐今天心情好像不错。” 叶萤刹那回神,本想将手中的花放入怀中,却不料被叶拓一把夺了过去,还凑到鼻端嗅了一嗅, “萤堂姐,这花新鲜,替你簪起可好?” 叶萤黑了脸:“我从不簪花。” “凡事总有第一次啊。”叶拓不怕死地道。 “我不需要这样的第一次。”叶萤的语气已经不太好了。 “好吧,还你,”这回叶拓可没有继续纠缠下去,只是眼睛一直盯在叶萤脸上,“有时候我觉得萤堂姐你还是像一个女子会更好一点儿。” 叶萤将花稳当接过,并没有回答叶拓的问题,但这回也没有将花放到怀里,而是别在胸前,一如既往玄红色的窄袖短装骑士服,这般颜色虽然不失严谨端庄,可看上去依然是和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现如今胸前多了一朵栀子花,在无形中为她添了一丝独属于女子的韵味。 仿佛见惯了沙漠的旅人,忽而于炎热的沙子里邂逅一朵盛放的沙漠之花。 催人陶醉。 “叶拓,今天你有何贵干。”叶萤理所当然是忽视叶拓的问题,她要怎样活怎样打扮是她的自由,无需在乎别人的看法,只是,今天这个和自己并不太亲的表弟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主动和她套近乎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她必须要搞明白他在搞什么。 “难道约堂姐出来吃个早饭都不行么?堂姐病太久了,也是时候要出来走走了。”话中别有深意,叶拓拾了两对筷子洗干净之后递给叶萤一双,抬头瞥了她一眼,眼角带笑。 叶萤接过,盛满阳光的眼睛状似研判地看着他,“我的事劝你别管这么多,而且,以你的能力,也是不可能在我身上探察出什么的。” 叶拓的脸色似乎也微微变了变,“萤表姐你怎知我在想什么?” “抱歉,我不知,也不想知道。”叶萤执起筷子就开始吃起馄饨来。 这回轮到叶拓欲言又止了,看她真的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忍不住自顾自地说起来,“萤堂姐,我想从军。” 叶萤顿了顿筷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作声,继续吃。 “萤堂姐,难道你不觉得惊讶吗?”叶拓见她一副毫无反应的模样,不禁急了。 “你想怎样做是你的事情,这是你的人生。”叶萤掏出布帕擦了擦唇,才回应他一句。 “那么你支持我吗?” “我支持你和不支持你有区别吗?”叶萤还真想不明白这等小事还能让他专门找到她头上来了。 “如果你支持我的话,我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和父亲说了。”叶拓眸中涌出激动的光芒。 叶萤:“……” “别拿我作挡箭牌。”叶文一向和叶展不和,虽然在明,大家都相安无事,可二房一直都想掌权,和他们牵扯上一小丁点事情定然会被闹大。 “可你是我堂姐啊!还是上过战场杀敌的!”叶拓丝毫不掩眼底艳羡和崇拜的感情,“叶家男儿本是戎马出身,可我父亲偏要我从文,从文虽然不说不好,但是总觉得这样的人生少了一点儿激情和展望。” 叶萤一直都在静静地听,听得出叶拓并非是一时心血来潮,这才放下筷子,认真看他,“既然想那就去做,叶家不出懦弱的男儿,保家卫国更是叶家男儿该有的职责。” “所以萤堂姐你是支持我了?” “你为什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叶萤皱了皱眉,总觉得这其中的逻辑似有不妥。 “我觉得萤堂姐很帅,坐在马上英姿飒爽的,而且还有人主动献花。”叶拓似乎沉浸在短暂的回忆里,眼神有点儿飘离,可是仍旧不掩眼中的羡慕之情。 叶萤:“……” 这就是他从军的理由? 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从军并非如你所想那般简单。”叶萤还是好心解释了一句,而且以她对叶拓的了解,并不认为他会放弃在堃山书院里的一切,现如今贸然对她说出他的想法,定然有猫腻。 她觑他一眼,“还请君慎重。” 作者有话要说: 白慕言:朕,听说你今天和叶拓一起去吃小馄饨了? 叶萤:是的。 第34节 白慕言:味道如何? 叶萤:味道很不错。 白慕言:……朕,听说你今天被个小屁孩亲了一口? 叶萤:……是的。 白慕言:味道如何? 叶萤:……陛下,您是吃醋了吗? 白慕言默:或许你亲我一口我就不会了。 叶萤:陛下画风突变怎么办?!在线等!急! 这个,叶萤是萤堂姐,不是表姐,但我懒得改了,大家知道就好了哦orzzz。蠢作者有强迫症,看到发表时间变成修改时间总是觉得很别扭…… 第30章 29.逛街【修】 在她眼中,叶氏二房任何一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有点儿不正常的地方,她和她家老爷子在外从征这么多年,叶府的生杀大权理应落在叶文手上才是的,可偏偏叶老夫人抓准一个道理不放,硬是让人丁空虚的大房握紧大权十数年。 二房在这其中所吃的憋不用想,便知道是数之不尽的。 现在叶展回来了,以他们的德性,她敢打包票,他们定然不会知难而退,而是要搞点乱子出来才甘心。 是以,叶拓此时无缘无故接近她,还说出这样的话来,背后定然有阴谋。 “我知道并不简单。”叶拓撇了撇嘴,一脸憧憬地看着她,想要说话但是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所有的话语,所有他看到的情景,或许只能默默烂在心里,一个人怀念。 他本是奉了叶文的命令和叶萤搞好关系,就算二房真的和大房不和,这也不能摆到明面上来,况且叶萤是当朝红人,无论如何,和她打好关系总是应该的。 然而越接触叶萤越让他觉得叶文的确是小肚鸡肠,甚至说得上是自私自利,根本无法让他接受他的那种龌龊利用的思想。 叶萤并不知道的是,每逢她下朝带领侍卫出进宫巡逻上京大街小巷的时候总会经过堃山书院,而叶拓就在堃山书院里上学念书,每每下课看到的一幕都是叶萤身姿笔直高坐在马上,挥遒长鞭身先士卒走在前面的人,阳光打在人的脸上或许过于激烈,他也需要眯紧了眼睛才能从那一线光线之下看到她散扬在风中的玄红衣摆,像一只鸽子,落在了他的心里。 京城有一部分防卫是由她负责的,他也已经好几次看到她舍己救人的风采,那般恣意张扬又不失冷静的个性深深刻在了他的心中,让他产生了一种不自觉想要靠近甚至是崇拜的情绪。 从来都觉得武者是粗鲁、不斯文的,但叶萤的出现改变了他的看法,像她那般冷静、漠然,几乎视周遭风景于无物的人,驰骋沙场又是怎样的一种潇洒飒踏? 几乎是每一天,总会在同一时刻看到她从自己窗前路过,一次两次还只是感到新鲜和震撼,但久而久之,习惯了之后,他就觉得……如果自己也能像她那样就好了,执一柄长剑杀戮战场,将敌人都赶出大冶,这是何等快意舒爽的事情。 然而,他却是从文,懂一点儿皮毛功夫,估计在叶萤手底下走不过三招。 不,以她的性格,怕且还不屑于和自己比试。 叶拓想到这里突然有点儿惆怅,自家老爷子明确给他下了命令让他和叶萤打好关系,好从她身上套取消息,叶萤毕竟是立下战功的人,现在又惹得满朝文武对她大加追捧,这样的人,虽然表面上并没有受到什么皇宠庇护,可定然是庆元帝一方的有力棋子。 叶氏世代忠良,每代都站在皇权一边,而到了这一代自然也不例外。只是,叶文始终生出了别的心思,现在正是举棋不定的时候。 亟需知道白慕言沉寂了五年之久,究竟能不能拿出一些像样的东西和董舒抗衡。 如果不能的话,他想,他大概不会再盲目愚忠。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是每个朝代都适用的普遍真理。 叶萤将一碗小馄饨吃完,再抬头时看见叶拓面前的一动还没有动,忍不住扯了扯唇,“你不饿?” 叶拓刹那回神,呆愣了一下才知道她在说什么,脸上一红,对着她尴尬一笑,才三两口将馄饨吃完。 叶萤趁着他吃馄饨的时候起身结账,叶拓本想扯住她,但是嘴里含了一口馄饨,压根无法出声,这狼狈的一幕还要被叶萤回头撞见,虽然她并没有什么明显的神色变化,但是叶拓心里还在悲哀地想:我美好风流睿智的形象居然就这样被我自己给!毁!了! 叶萤理所当然不知道他想了这么多有的没的,结完账之后又和老板闲谈了几句,才转身回来。 叶拓此时也吃好了,看见叶萤回来,站起身来,问道:“萤堂姐,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叶萤瞥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表弟面皮为什么突然厚了起来,请了她吃馄饨了接下来还要跟着她? “萤堂姐,京城你不熟,我可以为你带路。”叶拓看出叶萤眼里的疑惑和一丝的不耐,但他决定了今天要厚脸皮地跟着她,能有一个近距离接触她的机会,他又怎会放过? 叶萤瞥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她和叶拓一同站在小摊档的帐篷之外,像一个局外人那般将所有过往行人的喜怒哀乐给看在眼里,而后纤指一指,指向上京的某个地方,“闻鑫坊白切街三十三巷第九弄你可曾去过?” 虽然没有明说这句话是问谁的,但是叶拓还是知道叶萤这是在就刚才的问题考他。 绞尽脑汁狠狠思考了一会儿,才气势不足地弱弱说道:“兵器铺子?” 叶萤睨他一眼,意味颇为森寒,叶拓只觉自己的脖颈处好像被一柄长剑凉凉扫过,那种被威胁的感觉甭提有多好了! “那是买卖香料的铺子。”叶萤难得回应了一句,而后当先走出帐篷,往她方才所说的方向走去。 叶拓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看着叶萤永远挺得直而纤瘦的脊背,忽而觉得自家堂姐最喜欢做的还是悄无声息地用各种方式打人的脸。 她不会直接指出你的错处,而是会陈明利弊,又或是直接抛出问题问你,仿佛是断定你不会回答那般,给予你沉痛一击。 这样的对手,总觉得很可怕。 不过,他可不想做她的对手,虽然爹爹叶文还真有这样的想法。 思绪一收,他马上跟了上去,跟在叶萤身旁开始问东问西,“萤堂姐,你去那里是要买香料么?” “嗯。” “是买怎样的香料?女子调制熏香所用的,还是烹调所用?” “烹调?”叶萤就他的问题想了一下,“不,不是烹调。” “那是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叶拓眼花,居然看见叶萤一向无风无浪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的痕迹,简直是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那是……”叶萤想了一下,似乎是想就这个问题想出一个明确的答案来,可想至最后还是放弃,“以后或许你会知道。” “那好吧。”叶拓没有想到叶萤也有纠结的时候,虽然得不到答案,可还是满怀期待,其实吧,萤堂姐还真没有想象中那般难以相处。 第35节 两人继续在街上溜达,只是这次叶萤并非是往闻鑫坊的方向走,甚至是直接不往那个方向去,而是优哉游哉地左逛逛右逛逛,看她的样子,根本不知道她想做什么。 叶拓跟在她身旁,见她总是往兵器铺子里钻,还总是专看不卖,惹得他愈发疑惑。 可在没有看到端倪之前,他还是识趣地没有问话。 终于,在逛了整整一个时辰之后,叶拓站在一家酒楼之前不肯走了,他累得满头大汗,还要不知道叶萤在干什么,说什么都不肯走了。 叶萤看着他这副孱弱的模样,也不说什么,而是看向眼前这家毫不起眼的兵器铺子,这是闻馨坊里最后一家铺子了,如果再寻不到的话,又要重新调查了。 “你去酒楼里等着我。”叶萤随意吩咐一句,又要往兵器铺子里钻。 叶拓想也不想便答应一句“好”,可是在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实在是羸弱,区区一个时辰的路他走了都嫌累,还说什么从军出征? 然而,再回头的时候,已然看不见叶萤的背影,唯有往对面的酒楼走去。 叶萤独自一人进了这最后一家看起来很不显眼,窝在一个小角落里,过往行人走过都可能不会发现的兵器铺子。 铺子的店面很小,光线暗淡,铁锈味和炭烟味很重,地面也不甚干净,整间铺子看起来落魄又潦倒,掌柜的懒洋洋地站在柜台之后,看见有顾客进来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看了实在让人扯火。 叶萤站在铺子中央环顾一周,而后走向兵器架旁开始挑拣兵器。 “客官,这里每一件兵器都出自名家之手,请小心轻放。”掌柜的终于从盹儿里醒来,看见叶萤在随意摆弄兵器,提醒了一句,语气还要颇为高傲,“还有,如果客官只看不买的话,请不要玷污我们店的武器。” 叶萤背对着掌柜的,置若罔闻,她正在摆弄着一柄光可鉴人看上去却极不起眼的长剑,她用指腹沿着剑刃的地方摸过去,剑刃很钝,并没有开封,似乎并无什么杀伤力。 只是,这剑明显和别家的剑有不同的地方。入手轻且极具灵性,即使在黑暗中,仍旧能看到精光沿着剑刃闪过。如店家所说,的确是不同凡响。 心中大概有数,她提剑来到掌柜的之前,温言问道:“这剑出自哪位大师之手?” 第31章 30.驭马【修】 “抱歉,无可奉告,要买就赶紧买,不买就滚蛋。”掌柜的懒得和她多话,语气极之不善。 叶萤面对如此无礼的对待也不恼,她轻举长剑至过胸前,状似随意挽了个起手式的剑花,掌柜的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是莫名感到一股浩瀚的气势迎面扑来,那执剑的女子似一阵冰凉的海浪,挟剑直扑而来,劈向他面前用实木打造的柜台—— 掌柜的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心脏停跳了一拍,本来还害怕她会进一步伤害自己,然,转念一想,店铺里的刀剑所有都是没有开封的,能用这样的剑伤人还真是一个奇迹。 他定了定神,准备要破口大骂起来,叶萤却气定神闲地收回了剑,继续问道:“现在还知道吗?” 掌柜的翕动了一下嘴唇本来想说话,但是他突然定在了那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摸出了一手的血,而自己面前的桌子也“卡啦”一声轰然裂成了两半。 “造孽啊!” 掌柜的颤抖着那只带血的手,看着自己轻易烂掉的沉木桌子,头脑一阵晕眩,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受伤,也不知道自己的桌子为什么烂了,而他记得很清楚的是,叶萤的剑……明明没有碰到他一丝一毫。 “你不说的话,我自己进去找。”叶萤并不想和他多费唇舌,语气还是平白无澜,但听在掌柜耳中简直如夺命追魂的可怕攻击。 “客官啊,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啊。你是要找什么人吗?”掌柜的再也不敢怠慢,诚惶诚恐地道。 “造这柄剑的人。”叶萤停下了脚步,扬了扬手中的剑。 “造这柄剑的人……的人……的人啊……”掌柜的眼光开始飘了,支支吾吾说不出来,叶萤冷笑一声,提剑便往里间走。 “诶诶诶,客官!客官!你们不能往里走!”掌柜的急急忙忙走出来,挡在叶萤面前。 叶萤停住了脚步,出乎意料地,并没有硬闯。 她看定眼前必有隐瞒的店家,再问他一遍,“造这柄剑的人在哪里?” “哎呀,华子,你刚刚怎么杀猪那般在大喊啊?我娘亲好不容易才睡着啊……” 尾音突然断在“啊”字之上,那从里屋里走出的青年男子看见叶萤的时候像看见了鬼那般,立即转身便往内走,叶萤眉眼一凛,一向平直的唇角却似露出了一痕笑意,她长剑一挑,挑住了那青年男子的衣领,岂料那男子狡猾至极,腰身一弯,躲开了她的攻击。 叶萤早有所料,长剑挡在他下一步的动作之上,本想横剑一招将他制服,然那男子突然伸手往怀里抓了一把,叶萤眼眸微闪,知道有诈,立即往后退去—— 甫一动作,前方便传来一阵“轰隆”的爆炸轻响,大阵烟雾散出,迷蒙了人的眼。 “萤堂姐!救命!” 叶萤本想继续往里面追,然,在这紧要关头外面却是传来叶拓惊恐的大叫之声,亦有马匹嘶鸣的声音,叶萤脚步顿住,脑中电念急转,把心一横,还是提剑往外奔出,察看叶拓的状况。 狭窄的小巷弄之中,一片狼藉,瓜棚摊档倒了一地,地上有马匹的脚印,看其踪迹似乎将这里破坏殆尽而后走远,但是最令人惊心动魄的还是有另外一匹骏马从巷弄的尽头而来,身上有缰绳,却无人驾驭,看那癫狂的样子似乎是受了刺激。 而此刻叶拓怀中紧搂了一个年纪仅有五六岁的小童,正在巷弄的中央不知所措。 “叶拓,你起来。” 眼看着那匹骏马快要疾奔至身前,叶萤唯有让叶拓先起来,但是叶拓却是带了哭音对叶萤说道: “萤堂姐,我脚软,站不起来。” ……这甭提有多丢人了。 叶萤:“……” 她转了头不再看叶拓的方向,而是看向骏马疾奔而来的方向,眼中渐有深思的痕迹,仿佛在思考自己以这般距离制服它的可能性有多大。 权衡不过一瞬,也仅是一眨眼的时间,巷弄里惊慌的众人只觉眼前玄影一闪,似是飞燕从悬崖处惊掠而起的英挺身姿,潇洒到极致,又迅捷到极致—— 再眨眼的时候,那抹玄影已然坐在了马背上,紧勒住缰绳制住了骏马的进一步前进。 “嘶——” 骏马受到控制自然是不肯低头,正是狂暴失去理智的时候,哪里会理会马上坐着的人是谁? 前蹄拔地而起,背上一个用力便想将叶萤从它的马背上摔下去,叶萤从容不惊,双脚紧紧蹬住马腹之处的马镫,手上力度并不放松。 第36节 骏马见几个来回都不能将背上之人摔落,心中怒火更盛,前蹄后蹄并用,上下剧烈颠簸起来,卯足了劲要将叶萤折服。 叶萤似乎冷笑了一声,俯下了身子在那马儿的耳边说道:“你斗不过我,再如此调皮的话,小心我阉了你。” 骏马眼眸一瞬大睁,像是真的怕了叶萤的话语,于下一刻居然逐渐静了下来,不敢再造次。 巷弄之中一瞬静了下来。 暗淡光线随着阳光的剪影隐没在一片狼藉之中,仅有那么一缕阳光照到那巷弄中央的一人一马之上。 马上的玄衣少女看上去尽是十八、九岁,一头乌发用一支檀木簪随意挽起,许是因为方才的一番剧烈颠簸,一两缕调皮发丝从她的鬓边滑出,本是庄肃冷静的气质,硬是增添了一丝野性和英美。 少女就这样端坐在马上,姿态无声却慑人,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这其中便包括被吓得脚软的叶拓。 叶拓呆呆地看着马上的少女,那一瞬仿佛不认识眼前的人,明明他才是男儿,理应挺身而出制服这些疯狂的马儿才是的,然而现在角色却是颠倒,他居然让自己的堂姐救了他。 叶萤在马上感受了好一会儿确认身下的马的确是驯服了,这才放下手中的缰绳,准备翻身下马,但,不等她有下一步的动作,身下的马再次受到了惊吓,长嘶一声,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再 次爆发,马蹄一扬,直往前方叶拓的方向而去! 叶萤纤眉一蹙,冥冥之中似乎感受到身后不远处有一双过于明亮的眼睛盯在自己背上,那般锐利不加掩饰的目光盯得人头皮发麻。 她无暇往后察看是何人所为,只能夹紧马腹拉直缰绳阻止骏马如风般向叶拓的方向狂奔而去。 此时骏马仅离叶拓五丈之近,五丈的距离,三个弹指的瞬间,叶萤本想让叶拓起来往旁边撤去,然,在触到他惊慌到六神无主的眼神之后,她放弃了这样的想法,几乎是用尽浑身的力气勒紧了缰绳,强迫骏马停止狂暴的动作。 众人一瞬不瞬地看着叶萤驯马,在看至最后觉得叶拓定然会变成马下亡魂的时候,骏马又是长嘶一声—— 在距离叶拓不足三分之一丈的地方停了下来。 马蹄扬起的灰尘扑到脸上,鼻子很痒,他于一片惊恐呆愣之中看到了少女抿成一线的莹润唇瓣, 她淡淡怜惜地扫了自己一眼,似乎有安慰,也有庆幸,看得叶拓一瞬红了眼眶。 “劳烦各位街坊高抬贵手将我家弟弟抬至安全的地方吧。” 叶萤打马在原地嘀哒,并不忘让巷弄里的百姓帮忙。 方才突发情况,所有事情又仅是发生在一瞬,他们被吓到手脚无措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是现在惊险已过,很应该搭一把手的。 巷弄里的百姓一听,纷纷回过神来前来帮忙,有些眼尖的曾经在闻香酒楼之外看过神风军回京盛事的百姓认出了叶萤,高声喊问:“姑娘,你是不是叶萤叶少将军?!” “看那模样肯定是了!上京还有哪位闺秀像咱们叶少将军那样英姿飒爽,空手制马?” “叶少将军啊,以后来我家吃早点记得告知一声,不仅不用付银两,还吃一送一!” “叶少将军,你以后来我家买菜,买一斤送五斤,保管新鲜!” “嘻,买菜七,你先把你菜上的屎尿洗干净再说这样的大话吧,不然到时真的要吓坏叶将军了。” 众人一哄而笑,气氛于瞬间活跃起来。 叶萤看着这群憨厚朴素的百姓,似乎也笑了笑,别在胸前的栀子花闪出露珠般的光芒,并没有因为方才的剧烈动作而有所凋零。 她在马上端坐了好一会儿,真正察觉这匹狂躁的骏马安静下来了,这才翻身下马,将它拴牢在旁边的木柱上,而后走到叶拓面前察看他的情况。 叶拓此时已然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过神来,被他救下的小童的母亲也从别处找了过来,看到叶拓之后一个劲儿的致谢,感激涕零,倒是令叶拓有点儿不好意思。 叶萤远远地看着并没有上前打搅,一直待那对母子离开之后,她才来到叶拓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第32章 31.颠倒【修】 “萤堂姐……”叶拓一想到刚才自己被吓到脚软的一幕,不知怎地红了脸,连目光都有点儿躲闪。 “嗯。”叶萤漫应一声,倒是没有取笑他的意思,而是问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本来是到对面酒楼去等你的,岂料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有一匹快马从远处疾奔而来,恰好有个小童在路中央,我一时情急便救了他,”叶拓说到这里似乎不太好意思,“原本我是能够将他完美救下的,岂料原来不止一匹疯马跑过来,而是有十数匹,我当时就有点儿傻了,压根缓不过神来,只能向你求救了。” 叶拓说罢,叶萤沉思一瞬,而后说道:“这附近有马场,应该是有人不小心刺激了这些马,让它们逃了出来。” 她说着便开始环顾四周,从依旧一片狼藉,烂菜烂叶撒了一地的窄小巷弄看至前面不远处的一个拐角尽头,而后,她的目光定了下来,定在一堵石墙之处。 隐隐地,她觉得从那最后一匹疯马出现直至现在,那般肆无忌惮带有极强探究性的目光一直粘连在自己的脊背上,盯得你如芒在背,十分之不舒服。 叶萤冷笑一声,而后抬剑往石墙之后疾速而去,如若没有猜错的话,这桩疯马扰民事件的始作俑者就藏在石墙之后! 她的速度极快,身法还非常诡异,前一刻明明还在叶拓面前,下一刻已然到达石墙之前,眼看着就要揪出罪魁祸首,然,偏偏有意外发生,方才在兵器铺子里消失了的青年男子突然出现,他怀抱包袱,正往巷弄的另一头匆匆而去,并没有想到叶萤居然会冥顽不灵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吓得双眸圆睁,满是惊慌之色。 叶萤略一皱眉,长剑一挑挑住了青年男子的衣领,本想进一步制住他的穴道,怎料那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旁边另一名同样是身穿玄色长袍的俊美男子一个劲儿地求救,“大侠好心嘞,我家有老母七十,硬是被这个女魔头抓去兔儿馆做兔儿啊!” 叶萤:“……” 那俊美男子:“……” 两人对望一瞬,均是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之色,所不同的是那玄袍男子扫向叶萤的那一眼带有浓烈的探究兴味。看得人极之不舒服。 那作怪的青年男子要的其实就是这种效果,他见两人怔忪一瞬,一个出其不意将身侧的玄袍男子狠狠推向叶萤的面前,而后迅速往前面逃跑。 玄袍男子似乎没有想到那青年男子这么大胆,杀意于眼底一瞬显现,本想一掌激将过去阻止他的去路,但一想到那人是叶萤的猎物,他倒有点不想让她这般顺利将人抓住了。 于是,也不管那青年男子走远,还要“孱弱不堪”地往叶萤身上倒。 玄袍男子黑压压的影子压到头上来,眼看着那男子快要跑远,叶萤心中已有不耐,她单手一捞,捞住了玄袍男子的窄腰,而后再一个旋转脚尖一点,将他放了下来。 这期间几乎没有看怀里的玄袍男子一眼—— 若然叶萤长个心眼哪怕是低头看一眼的话,都会看到那玄衣男子脸上别样……复杂又恼怒的情绪来,原因无他,想他堂堂一国储君,居然被一个纤瘦少女给肆无忌惮地搂在怀里,而且对方还视他的美色于无物,这不是侮辱他么?! 两人接触不过是一个弹指之间,叶萤将玄袍男子放下,此时巷弄之外突然涌入了一批人,将叶萤与玄袍男子之间的亲密接触给看了个正着—— 第37节 浑身肃杀的玄衣少女紧紧搂住怀里的瘦弱男子,男子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只睁了一双宝蓝色璀璨莫名的眼眸看着头顶的少女,那表情娇羞无限,欲教旁人张大了嘴巴,不知道该要说一些什么来打破这男女位置颠倒的一幕。 自古以来,不是都是英雄救美的吗?为什么到了他们主子这里恰是完完全全地反了过来?! 叶萤放下了他,看也没有再看他一眼,提剑便往刚刚那名男子离开的方向疾奔而去,与此同时,从怀中掏出了一个信号弹,往天空上放去。 少女的身影很快就变成了一个黑点消失在巷弄尽头。 拓跋措站在原地看着那抹逐渐走远没有任何留恋的倩影,眼底浮沉,宝蓝色璀璨双眸似有大河翻涌:叶萤,我倒是记住你了。 ………… 窄小巷弄之中,叶萤一路狂追,那男子不谙武功,但是精通武器制法,以及易容,如若不是他最近放松了戒备,自己又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的话,今天根本不可能找到他的踪迹。 既然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她并不想放过。 至于他的母亲?或是在刚刚那一段简短的时间里被他藏起来了吧? 但是,叶萤并不担心,别人可能奈不了他何,可她却是牢牢抓住了他的把柄,此刻她要做的,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将他亲手抓到手中。 这样,那个计划才有完全实施的可能性。 她并没有盲目追赶,而是在奔出巷口之后细心寻找蛛丝马迹,精准找出方向之后才继续前进。 在追赶了好几个巷口之后,忽而有几名作平民百姓打扮的男子往她的方向聚拢而来,脸上都带有恭敬之色。 “少将军。”为首一名男子低头作揖,向叶萤行礼。 叶萤见是自己的属下找来,漫应一声,“出门在外,不必多礼。” 而后,她便开始简短叙述刚才在兵器铺子里发生的事情。 原来叶萤要找的人名为萧风凭,大冶盐城人士,十分精通武器制作等工艺,为叶萤所见过的难得一见的能手能匠。 然而,此人却为西域魔教所用,在大冶腹地制造奇兵利器,且精通易容,叶萤从西域归来之前一直到现在都在寻找他的踪迹,直至今天,才终于找到他隐藏的地方。 既然能找到萧风凭的所在,叶萤理所当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萧风凭看似是一个小角色,但并不简单,得到他,就相当于得到一个移动兵器库,各种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利器随手拈来,而且……西域魔教怕且也和大冶的朝廷官员有勾结,因为西域建造武器的地方大多数在中原腹地。 若真的是如此的话,庆元帝可有一阵子的忙乱了。 “少将军可有什么计划?” 共有五名由神风军士兵乔装打扮的兵士跟随叶萤而来,当先一名身穿墨绿粗麻布衣,头发高高扎起,面容虽然涂得黝黑,但不掩眼中的灼灼神采。 他向前一步,问叶萤。话语中不乏恭谨之色。 “计划自然是有的。”叶萤淡淡笑了笑,把玩着手中并未开封的长剑,“云拂,你带领三人回闻馨坊寻找萧风凭老母的藏身之处,务必将她毫发未损地带回叶府。”她说至最后转身看向身穿墨绿布衣的男子,眼光深幽,神色凝重。 “是。”云拂自然是不敢怠慢,他是叶萤身旁的副将,跟随叶萤五六年,虽然年纪比叶萤还要大上两岁,可他对她是打心里的畏敬。 “如此,你便去吧。”叶萤一向对云拂放心,略微点了点头,往随意点了两名士兵和自己走,交代了云拂去寻找萧风凭的老母,叶萤自然是要带人去找萧风凭的真正所在。 只是,现在用轻功去追已经是不可能了,骑马才是最便捷的方法。 幸而这几名下属都带有马匹前来和她汇合,选了一匹翻身上马,扬鞭便要出发,却被身后的云拂叫住。 “少将军!” 疑惑地转过头来去,只见那面容涂得黝黑的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懊恼的神色,叶萤认真看他,“何 事?” “你……路上小心。”不知怎地,云拂总觉得自己心绪不宁,明明知道叶萤的本事,可仍旧忍不住于最后一刻叫住了她。 “嗯。”叶萤唇角微勾,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叮嘱一句,“你也是。” 而后再也不停留,扬鞭疾奔。 “少将军,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叶萤一行人奔出十数丈之后,一名士兵在马上问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萧风凭应该是往白虹山的方向去了,要追上他,恐怕要抄近路。”叶萤直视前方,平静答道。 “是。”那名问话的士兵名为德仔,在得到了明确答案之后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叶萤从不打没有准备的仗,在她的手下,只需要听从她的命令便可以了。 山间数匹骏马疾驰,当先一人玄衣白马,马鞍之上斜挎一柄没有刀鞘的剑,那剑在阳光之下闪出炫目的光。 叶萤一行人行进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转入至前往白虹山的森林里,森林树木茂盛,许多灌木丛都长到至一人高,即使是骑在马上也不能轻易看清楚森林里的情景,实在是设立埋伏的好地方。 第33章 32.袭杀 森林中并没有路,叶萤一手牵控马缰,一手执剑斩断周遭过于茂密的树丛,生生斩出一条路来。 跟在她身后的两名下属在看见她手中的那柄并没有开封但一看便知道是制造精良的剑时,并没有太多的讶异之色,事实上,叶萤的武功深不可测,能将一柄生剑运用到这种程度早已经是在他们的意料之内。 是以,那柄剑开封与不开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用的人的武功修为有多高,心里是否有魔障。 就在他们在茂密森林里穿行了好长一段距离之后,叶萤忽而在前面冷喝一声,“德仔、阿海,低头!” 她说得肃然严峻,是在战场上下达命令时才会有的语气,德仔和阿海瞬间紧张起来,头当先低了下来。 “簇簇簇——” 就在他们甫一俯身下去之后,十数枚淬满蓝光的箭矢从他们身旁擦身而过,若然迟了一步,他们现时已然身首异处。 第38节 叶萤在前面疾行的速度不减,只是将剑往上微微提了一下,藉由剑的反光角度来追踪隐在暗处敌人的藏身之处。 ……左边有五个,右边有七个。 箭矢不断激射而来,叶萤沉了目光,对方人多,他们只有三人,若然想要制敌,只能极大隐藏自己的踪迹,而且还要弃马和他们打游击! 暗暗对身后的两名下属做了一个手势,他们都是在军中多年的战友,自然能在极短的时间内看懂叶萤想要做什么。 两人对望一眼,立即默契地往森林里茂密的地方而去,分散行动。 叶萤不惧带了深刻毒素的箭矢,突然改变了骑行路线,反手一剑穿刺至一旁茂密草丛里,精准找到敌人的所在之处,往他喉间一刺,明明是钝到不算是利器的宝剑,却是被丰沛剑气灌注,瞬间 刺穿了敌人的咽喉。 那人大概至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死在她的钝剑之下,而且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能够在偌大茂密森林里找到他的藏身之处。 叶萤毫不留情一剑封喉,本想以同样的手段解决完剩下的人,然而对方从短暂的震惊之中缓过神来,对准她的面门又是一箭! 叶萤抬手一剑将箭打偏,她不再恋战,而是打马往前疾奔而去,试图与他们隔开一段距离。 马蹄之声渐远,他们此行的目的是要刺杀叶萤一人,这里埋藏了十二人,损失了一人,实在是属意料之外的事。 原以为传闻中让敌人闻风丧胆的女修罗有多么厉害和嗜血,但是现在看来,除了逃之外,还有什么别的能耐? 而且,若果她以为逃就能躲开他们刺杀的话,那么实在是太天真了。 更何况,在这片波诡云谲的森林里,他们埋伏了并不止一波人马,这里都想着逃跑,前面有更厉害的等着他们。 叶萤,这次是死定了。 余下埋伏在草丛里的十一名弓箭手并没有立即现身,虽则他们此刻在心中认定叶萤和她的两名下属是草包,可多年来的谨慎沉着让他们有的放矢,是以,他们并不急。 终于,在察觉出叶萤和她的两名下属不会再回来之后,为首的弓箭手头目高举双手往虚空中挥了挥示意他们可以一同撤退,但,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只举至半空还没有完全落下的手突然在半空中停了一瞬,而后快速下降至草丛深处,了无踪迹。 弓箭手首领是单独一人在前面埋伏,离他的手下都有一段距离,现在余下的十名弓箭手目光惶恐,你我互相对望,皆看到他们眼中的不解以及疑惑惊疑之色。 然,并没有太多时间让他们思考太多,便觉脖颈一凉,他们在死前甚至无法闷哼一声,更无法看到埋伏在更暗处暗算他们的是谁。 杀死他们的并不是谁,而是德仔和阿海,这些弓箭手看似聚在一起,但彼此之间还是有一段距离,只要速度快招式狠,下手毫不犹豫,能在转瞬之间都将他们解决。 “一、二、三……十二……”德仔和阿海在草丛里直起了腰,挥了挥手中匕首仍旧温热的鲜血,在清点现场。 德仔数完,不多不少刚好十二具尸首,接下来便是要搜查他们身上的蛛丝马迹以便找到幕后指使人。 这次对方分明是有所筹谋有所威胁,所以才在这片地方埋下第一波的伏击,叶萤起初让他们分散行动,一方面是知道对方想要的仅是她的性命,并不会花费时间对付他们二人。是以他们才夺得先机。 而叶萤留他们在你这里的原因,更多的是要让他们搜索证据,找出是何人所为—— 虽然他们都知道,能通过这些尸首找到幕后之人的机会十分渺茫,可是,神风军一直以来都喜欢在不可能之中寻找可能。 是以,德仔和阿海二话不说,蹲下身来开始搜索。 “嘶——”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爆发出一阵马儿撕心裂肺的叫声,德仔和阿海一惊,猜出叶萤在前面发现了敌人的行踪,而且听声音,对方人数还不少! “去还是留?”德仔拭了拭匕首,突然问道。 “去!”阿海犹豫一瞬,终是答道。 尸首可以待会儿回来检查,可他们的少将军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 这并非是不相信她的表现,相反地,他们极之信任她,不然也不会对她言听计从。 可是上京不比他处,他们容不得半点偏颇。 “哈哈,就知道你放心不下。” 德仔大笑一声,也不骑马,直接在草地里快速潜行,只是他们到达现场之后终究是迟了一步—— 现场一片狼藉,马匹、尸首倒了一地,血腥的浓重之气顿时弥散了一地。 而叶萤…… 映入德仔和阿海眼前的如此梦幻和惊险的一幕,以至于他们在以后一辈子追随叶萤的时光里都无法忘记—— 烈烈狂风,树摇不止,断崖旁边还有十数名围攻叶萤的蒙面黑衣人,他们人数众多,且手中箭矢尽有,对付叶萤一人显得绰绰有余。 断崖对面是另一座陡峭的山,山石嶙峋,直通蓝天,高山杜鹃更是葳蕤了漫山遍野,红得热烈的同时也娇艳得让人不忍靠近。 叶萤仿佛懒得和他们继续周旋下去,居然趁着这些人不在意的时候,扬鞭放缰驱使着身下的枣红骏马往对面的陡峭山坡而去。 两座悬崖凭空目测的话都有四至五丈宽,如此距离,莫要说寻常战马能否跨过,就算是有这个胆子去跳跃还是一个问题。 可叶萤身下的战马自然是非同寻常,面对如此险峻、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距离丝毫不惧,当空长嘶一声,纵身轻松一跃,居然就跨了过去! 如此快如风、疾如电的身影简直是要让在场众人看花了眼,只能微微张开唇瓣、错愕睁大眼睛不知该作什么反应。 “阿海,你说,少将军她一开始说的不会就是这条近路吧?”德仔和阿海在伏在暗处察看情况,看见叶萤如此胆大妄为又胆大妄为得让人挑不出错处的一幕,轻声问道。 “唔,现在听你这么一说,很有可能。”阿海冷静分析道。 他们所在的这一带山林其实都叫白虹山,但是白虹山最高的一座山峰却是名为“通天蜡烛”,其峰陡峭无比,可景色却极美,漫天杜鹃绽放其中,轻易迷刹了别人的眼。 既然萧风凭是想逃的话,“通天蜡烛”确实是一个好去处。 是以,很可能叶萤一开始就是想如此抄近路去截萧风凭。 第39节 这也即是说,从一开始叶萤就没有打算让他们都参加如此危险的追逐游戏,恰逢袭击,更加顺理成章让他们留守原地,殿后。 “奶奶的,少将军分明是小看人嘛。”德仔性格较为直爽,看到那一抹玄红身影消失在山野尽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恨恨骂道。 “与其在这里伤春悲秋,倒不如想一想少将军会不会发病,用不用通知主帅更好吧。”阿海为人较为冷静,冷冷睨了满脸不愤的德仔一眼之后,转身便走。 “对喔!”德仔愣了一下,而后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少将军是最碰不得花的,即使有宓神医的灵丹在……” 两人渐行渐远,着急回去找叶展复命了。 至于叶萤,她自轻松越过两座山谷之间的断崖之后,便顺利着落在一丛高山杜鹃旁边。马儿落地的方向并不宽阔,饶是着落到轻松,可还是诱使一旁的沙石沿着崖边掉了下去,惊了底下正在进行才艺大比拼的一干大家闺秀和公子哥儿。 欢声笑语不断从下面传来,于这聒噪的夏日之中让人顿感清凉。 而叶萤并不知道的是,今天在这通天蜡烛的山脚之下,正是容殊举行一年不知几度“曲水流觞”的地方,而此时此刻一大帮子的人被坠落的沙石迷蒙了眼,忍不住尖叫出声,纷纷往上面看去。 “阿哧——” 第34章 33.过敏 危险的悬崖之上,一朵艳红杜鹃绽放在玄衣女子的鬓边,女子肤色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点儿煞白,更衬得繁花娇红,让她现出了一丝羸弱之感。 这种感觉让人很矛盾,明明是有着矫捷动作的女子,可偏偏被杜鹃衬得弱了下去,还要很不应景地打了一个喷嚏。 “阿哧——” “阿哧——阿哧——” “阿哧——” 叶萤端坐马上摇摇欲坠,仿佛是无法控制那般,她一连打了十几个喷嚏,脚下的沙石不断滚下来,惊了下面众人的眸。 她马匹所站的位置其实十分危险且刁钻,稍不留神便会连人带马滚下悬崖,十分惊险。可马上的女子却毫无所觉。 好不容易等到缓过神来了,叶萤才有时间俯瞰底下的情形—— 不看不知道,一看居然发现自己所在的山岗之上围坐了黑压压的一大群人,大多数以穿着得十分艳丽和俗气的女子为主,仔细看去,还能看见一条清越小溪穿插其中,将她们分为了两拨人,颇有诗意。 她们似乎在玩什么游戏,酒壶瓷器、花铃木鼓等堆了一地,煞有踏青的氛围。 而她的到来好像毁了这般清幽闲适的气氛。 叶萤环扫底下众人一圈,最后目光定在小溪流淌尽头的一抹紫衣风流的人影上,还真是让她意想不到,居然能让她在这里遇到这个冥顽不灵的骚包公子。 在这种情况之下看见叶萤也是让容殊颇感意外,他微微眯了眼睛,将她因打了过多喷嚏从而导致眼睑发红和鼻头发红颇有点小可爱的面容给收进眼中,而后他扬了声音,对她说:“叶少将军也趁着如此好的天气来踏青么?” 叶萤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事实上,她现在非常不好受,她天生对花粉过敏,尤其是在这么大丛的高山杜鹃丛中,花粉洋洋洒洒飘扬在空中,更是让她如坐针毡。 她身姿笔直地端坐在马上,勒了勒马缰,眉眼一锐,看到山岗之下有一处空阔无人又无花的地方,也不理会底下众人诧异惊愕羡慕崇拜甚至是……吃惊的表情,一扬手中缰绳便往她寻好的那处位置一跃而去—— 仿佛是鲤鱼跃龙门,众人不太雅观地张大了嘴巴看着她与头顶上的烈日圆晕重合,而后众人眼前一黑,她居然就这样直直地从几乎有十丈高的山岗上跃了下来。 ……惊心动魄。 无论是参加这次踏青宴会的大家闺秀还是青年才俊都彻底地被叶萤这般明明看似鲁莽和不顾后果的行动,实则上却是思量过密绝无偏颇的行为所折服,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觉得那玄衣女子惊鸿一跃,将他们从梦境带回了现实。 “吁——” 叶萤带着马匹漂亮落地,她从怀中拿出一块饴糖放到越影口中,亲昵地拍了拍它的马背,以示奖励,而后从利落地翻身下马,这期间还是很出其不意地打了个喷嚏。 “阿哧——” 容殊:“……” 他自一泓溪水之前看她,眼中浮沉变幻,似乎感到好奇,这个杀伐果断的女将军居然也有如此类似于迷糊的一面。 容殊隔着茫茫人海看了她很久,忽而觉得这甚不有趣的“曲水流觞”有了点美好的意味。 只是,让他意想不到的是,叶萤居然会出现在这里,想起数日前白慕言心血来潮的突然召见,想起他淡而不容置疑的语气,忽而觉得这里面有猫腻。而且还不止一点儿。 容殊看着她微红的鼻头,不自觉地闪了闪神,脑海里浮现的居然是白慕言数天之前在一丛兰草之前对他说的话,天上烈日依旧炽热,周遭放了好几个冰盆才稍微缓解了一点儿温度。 白慕言那时正拿了柄剪子在一盆兰草前修剪,动作也不见得有多么谨慎,他边剪边说:“我记得上一年的这个时候,你好像很无聊地在一座名为‘通天蜡烛’的山上举行了一个什么斗诗还是斗舞的大会?今年还会举行么?” 他听得他这般随便的语气自然是反驳于他,当即一本正经地说道:“陛下,请容许臣更正您的说法,那不叫‘斗诗还是斗舞的大会’,那叫‘曲水流觞’。” “噢,曲水流觞,”白慕言恍然大悟,笑得高兴,“今年还举行么?” “陛下有兴趣?”他当时微微锐了目光,似有探究。 “我可没空。”白慕言当即拒绝,“不过,那天准许你带着冰鞘去。” 他的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君无戏言。” 难为他高兴一瞬,突然又觉出不妥来,警惕地看着他,“陛下,平常怎样哀求您都不肯答应臣,怎么今天却是这般好说话?” 那时他轻轻睨了他一眼,状似不屑,“若然真认为我有诈的话,你大可以不让冰鞘去。” “……” 三言两语堵了他的话茬,现在想来那般随意至随便的语气其实大有阴谋在里面。 现如今很应该在府里养病的叶萤凭空出现在这里便是最好的说明。 容殊突然觉得很惆怅,被人默默利用了还要后知后觉的滋味并不好受。 第40节 他几乎都可以预料到白慕言和叶萤定然在他背后瞒住了许多事情,这两人之间无形的默契,忽而让他觉得有点儿不安。 稍稍回过神来,视线转回叶萤的脸上,看她脸上的表情,还有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血腥气,他已经猜想她在这之前定然是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所以才从对面的断崖上一跃而来,所以才这般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他面前。 ……更加是坐实了白慕言无端端让他举行“曲水流觞”的真正原因。 心底似有一股闷气涌上来,他暗暗压住,对着叶萤笑了笑,本想招呼她下马坐下喝杯水酒,再套套她的话,然,却不料出现了变故。 “嗷——” 还未等他启唇相询,茂密山林里突然平地一声狮吼,山林震动之声传之而来,众人心中微惊,纷纷往声源处看去,但见一头鬃毛惺忪的狮子从灌木丛深处疾奔而来,那模样儿凶狠得紧。 “不是吧,为什么这里会有一头狮子的?” “这狮子看上去怎么这么像陛下豢养在宫中的那一头的?” “哎呀哎呀,它居然朝容公子的方向跑去啊,不会有事吧?!” …… 溪流两旁议论之声纷纷,每人都睁大双眼看紧那头狮子的动作,生怕它一个不高兴就将容殊这名贵公子给撕了。 岂料,他们想象之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那狮子在狂奔到容殊面前时,漂亮地停下了脚步,甩了甩尾巴,低低嗷呜几声,略带不屑和不耐的模样。 “好冰鞘,你怎么出来了?玩儿完了吗?”容殊丝毫不嫌弃冰鞘的不耐烦和倨傲,伸手顺了顺它脖颈上的鬃毛,那动作像是在顺着一头温驯大猫般自然和从容。 众人微微张大了嘴唇:“……” “嗷——”冰鞘虽然很享受容殊替它顺毛,但在片刻之后还是甩开了容殊的手,而后大嘴往他的手心里一拱,放下了一枚令牌。 入手温热湿润,鼻端充斥的血腥之味更浓,仔细看冰鞘的大嘴,还能看见它的嘴边有一大圈深红黏稠的血液,看它微微眯着眼睛舔嘴唇的样子,让人觉得它仿佛意犹未尽,还想再大干一场。 ……冰鞘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 容殊疑惑一瞬,可不用想,也知道冰鞘在森林深处杀了人,而且数量还不少。 低头看了看手中躺着的令牌,纯金打造、极端奢侈的令牌,一看便知道是大内所用,他翻了翻另一边,正中位置正镌刻了一个“董”字—— 董舒。 脑海中雷霆一现,浮现出皇太后董舒的名字。 仿佛是难以置信那般,他往后挥了挥手,一道黑影不知从何处窜出,半跪在他面前,等待命令。 “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容殊低声吩咐道,语气渐趋严肃。 “是,主子。”黑影一闪,瞬间离开了原地。 冰鞘见现在没它什么事儿了,舔了舔嘴唇之后,朝虚空中嗅了嗅,忽而锐了目光看向叶萤的方向。 叶萤此刻已经将自己的状态从方才的不适中调整过来,她分明也是看到了容殊手中的那块令牌,再看那头雄狮的模样……心中既定的猜测确定了九成,剩下的也只是要向容殊确认罢了。 “嗷嗷——” 冰鞘在看见叶萤之后,大吼数声便平地而起,直往叶萤的方向而去。 它的速度极快,几乎不给叶萤任何反应的机会瞬间跃至她的面前,利爪往她身上一伸,就要将她扑倒。 作者有话要说: 白白:……朕挺尸了这么久终于间接出场了一次了。 叶萤:陛下,您这隐在幕后多好啊,都不知道我打喷嚏打到鼻子都要掉了!阿哧—— 白白:……后妈。 叶萤:对,后妈。 作者:什么?风太大了,我滚边儿去…… 好像自从让你们多看几章之后再收藏之后,你们真的只多看几章,然后没人收藏了orzzz。玻璃心碎一地。其实我要求的不多,收藏100就阔以了哎。还有31章(颠倒)不知为毛这么多人点,你们还真别想多了……感情戏啥子的没这么快就占主导的啦~阅读愉快。 第35章 34.驯兽 叶萤站在原地瞳孔微缩,似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搞懵了,看着那惺忪威猛的狮子上下抖动的鬃毛,叶萤忽而想起雪见,今天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它,实在是让她想念。 众人见她站着一动不动的模样,以为她被吓傻了,就算是久经沙场的战将,面对这样凶猛到可以吓破人肝胆的情况也是束手无策吧。 此刻,就连容殊都暗暗做好准备,如若冰鞘真的要伤害她,他会毫不留情地帮助她。 就在众人以为叶萤绝对逃不过这一劫的时候,她却是动了,明明是静如处子站在原地的纤瘦少女,动作起来姿态利索干脆得像是天际飞掠而过的一痕飞燕,弹指之间,她已然翻身坐在冰鞘的背上,制止了它原本的攻势。 众人再次张大了嘴:“……” 容殊:“……” 谁人也没有想到玄衣少女会如此大胆和狂妄,狂妄到居然连这般在一定程度上比敌人还要凶猛的野兽都能制服,不费吹灰之力。 “你叫什么名字?是想袭击我吗?”叶萤丝毫不怕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冰鞘,在她看来,野兽、动物在许多时候都比人有趣多了,起码它们不会工于心计。 “嗷——”冰鞘低吼一声,似乎有点儿无奈,他们明明在那天晚上见过,怎么眨眼间她就忘记它了? 那晚她的宠物可是伤了它家主子呢,若不是主子让它别计较,它早去找那死白狼的茬了。 狮眼正滴溜溜地转着,思索着怎样使点不痛不痒的心计去报复她,却不料一块肉干突然伸至它的面前,诱哄的声音随之而来,“呐,给你,生人肉兴许味道不错,不过这西域肉干作为甜点也是极好的。” 叶萤此刻已经从冰鞘背上下来,她拿着肉干直接来到它面前,递到它仍旧残留着鲜血的嘴边。 冰鞘愣了愣,以它作为狮子的智慧似乎没有想到剧情是这样发展的,可面对美食,偶尔还是妥协一下吧。 但,它并没有将肉干立即叼走,而是很傲娇地仔细嗅了嗅,待确定这是特级甜点之后,才低哼一声,叼走了肉干。 第41节 一如它的主人那般,闷骚得令人发指。 容殊眼睁睁地看着叶萤仅用一块所谓的西域特级肉干和冰鞘打好了关系,天知道他心中是有多么的窒闷。 除却白慕言之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冰鞘平日是怎样的一副臭脾气,生人勿近那是自然的,像是今天主动冲到别人面前还不是真正发起攻击,这样的事情还算是第一回。而随随便便吃陌生人给它的东西更是令他震惊,想他容殊为了将它收麾旗下用了多少奇珍异宝,但没有一次它是理会自己的,这简直是……! 容殊越想越不想想下去,冰鞘摇头摆尾向叶萤继续索要特级肉干的谄媚样子也让他觉得越来越气愤,正想着出声说话时,方才派出去的暗卫终于回来,俯在耳边开始向他禀报。 容殊细细听着他的报告,原本并不太愉悦的面色变得愈加深沉起来,眸中情绪亦是翻涌不定,仿佛一场被压抑住的暴风雨,静待时机席卷过境。 他悄然捏紧了手中的黄金令牌,正中的“董”字像熔岩那般滚烫了他的手。 最终,他敛好了情绪,将眸底怒色尽数隐藏,而后从座位上从容站起,肃整衣袍之后,缓步走到叶萤面前,摊出捏在掌心里的那枚黄金令牌。 刺目的黄金令牌骤然闯入眼中,比金色更耀眼的是令牌上镌刻着的“董”字。 叶萤面无表情地看着容殊手中的令牌,她看了良久而后才从令牌上移开目光,转至容殊的脸上,她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 她可没有放过方才他和那抹黑影密谈的瞬间。 容殊手掌一收,勾唇一笑,他看着她仍旧目中无人的倨傲模样,突然就不想说他所知道的了, “叶少将军,求人就应该要有求人的模样。” 叶萤却是冷笑一声,“你不说我迟早也会知道。” 神风军里人才辈出,查明这次的埋伏简直是小意思。 容殊似乎也早料想到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她肯随便向别人低头或屈服的话,那就不是叶萤了。 他笑了笑,很明智地换了话题,“少将军还真是不能开玩笑,刚刚你的到来扰了我的宴会,是不是很应该做出一点儿补偿?” 叶萤长睫微微颤了颤,她扫了一眼不远处那一堆密密匝匝的男男女女,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真正目的,没有多作犹豫,便问道:“你想怎么样?” 这回还真是轮到容殊受宠若惊了,瞳孔一瞬紧缩,他难以置信地看向她,“此话当真?” “要我跳舞弹琴就免了,那些我不会。” 叶萤瞥他一眼,径直往前面人群的方向走去,容殊挑了挑眉,跟在她身侧,饶有兴致,“那么少将军是要表演什么呢?” “我会吹奏一曲。”叶萤想了想,决定还是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此时她认定萧风凭就在这堆人里面,但他极擅易容,自己也无法一个个人去辨认和寻找,是以最好的办法是……让这里大部分的女子动起来,让她有足够的时间寻找。 “哦?”容殊并不知道她今天的任务,以为她是遭人追杀,走投无路跳到崖对面,听到她说吹奏一曲,更加有兴趣了,“未知少将军要吹奏什么乐器?” 叶萤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接着说下去,“我有一个要求,就是我吹奏的时候,这里的女子都必须要根据我的节奏去起舞。” 容殊听到这里突然停下了脚步,叶萤走出好几步之后才回身望去,正好看见他带有十足研判的目光。 “怎么?这个要求很难?”叶萤似乎笑了笑,纤眉似乎也弯了弯,“若是如此的话,补偿就不用做了。” “少将军是隐瞒了殊一些什么事情吗?”容殊走近她,俯身在她耳边小声问道。 满是杜鹃花淡香的味道瞬间充斥于鼻端,叶萤下意识后退一步,她这样的举动在容殊眼中看来就是心虚的表现,本想再进一步试探,却听见她微微压低了声音对他说:“我来这里是要找一个人,你这里女眷众多,我怀疑他易容成女子混在人群里。” “原来是如此,”容殊终于听见叶萤说出实话了,“若然你想找人的话,大可以让我排查,邀请的人都在名单之中。” “不,这样做太费事太费时了,”叶萤摇了摇头,拒绝,“我用吹奏一曲的时间就能将他找出来,又何乐而不为?” 容殊这回还真是无话可说了,能用一曲就能将那个人给引诱出来,她吹的究竟是什么曲子? 他不再给出意见,而是默认了他的要求,当先走回主座上,向溪水两旁的宾客宣布道:“方才这位是叶萤叶少将军,她的马不小心惊了,所以从对面崖上跳了过来,惊扰了大家觉得过意不去,是以特地让殊给她一个机会,让她在大家面前吹奏一曲——” 众人一听,脸上似有鄙夷也有不屑,更多的是愤恨,那当然了,人家“曲水流觞”啥的正玩得好好的,突然被你这个女修罗闯入,还要被狮子吓了几惊,怎么样都不爽吧? 若不是碍于容殊的面子,她们早就用眼神杀死叶萤了。 “要让叶少将军献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想请大家配合一点,闻曲起舞……”容殊脸上依然一副漫不经心的风流笑意,皎皎玉人临风而站,身后繁花连绵不断,山高水清云逍遥,紫衣公子宽袖大袍,侃侃而谈,似丹青老手描绘的一幅画,美得令人心醉。 而事实上,也的确是有数名顶级画师坐在席旁,飞速描绘以作记录—— 这算是镇国公公子举行宴会的排场之一,什么都讲究,就连做个记录都这么讲究。 讲究到让叶萤想翻个白眼以示不屑。 “容公子,想要我们闻曲起舞其实也不是不行,”一名粉衫小姐娇声说道:“总起码要给点彩头吧?” “任小姐,稍安勿躁,”容殊眉眼轻转,抛出一个让人惊心动魄的眼神,“彩头自然是有的,这块血玉怎么样?”他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一块血玉来,叶萤定睛一看,眼神闪了闪,正是上次他强行要送给自己的传家之宝。 容殊似有意无意地瞥了叶萤一眼,说不出那是怎样的眼神,可是却令叶萤莫名有点儿烦躁起来,只听见他继续说:“跳得好的一位小姐,将会获得这枚血玉。大家认为这个彩头足吗?” 各家小姐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眼睛几乎都要发出如狼利光,谁人不知道这血玉是容殊的定亲信物,谁人能得到谁就有机会成为镇国公的少夫人! 她们大多数人来这里都是为了容殊,为了获得他的青睐,只要嫁进镇国公府,以后她们一整个家族真的不愁吃穿和前途了—— 当然,前提是容殊必须要在朝廷上有所动作。但是不论容殊在朝中有无作为,镇国公府的影响力就在那里,谁人也无法撼动。 而这一次这个机会,无疑是极好争取到进镇国公府的机会,绝对不能错过! 至于这个什么叶萤吹奏,也随便应和几下就好了,她们还真不必按照她的曲子去起舞。 天知道这个只会杀人、头上连发髻都不多一个的女修罗会吹什么曲子作弄她们呀。 作者有话要说: 冰鞘:一块肉干就想搞掂我?哼,没门! 叶萤:你刚刚不是吃得挺高兴的么? 目测陛下明天出场,不过对手戏的话还要久一点儿……过完这个bug后面对手戏会逐渐多起来~ 第42节 第36章 35.机锋 对于容殊这一次抛出这么大的一个彩头,在场的闺秀自然不会拒绝,容殊对她们的反应尚在意料之中,下意识转头看向叶萤,却没有看见她赞赏的表情,而是心不在焉地轻掩口鼻,仿佛在避让一些什么。 想起她之前在马上无端端连打了十数个喷嚏,禁不住关切问道:“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叶萤放下了手,神色恢复如常,她走到容殊身旁,较为正中、也是视野最开阔的一个位置,从怀中缓缓掏出一件极之罕见、呈流线鱼形的乐器来,认真用布帕擦了擦鱼嘴的地方,就在唇边便开始吹奏起来。 容殊早已让开了好几步让叶萤站在最好的位置上,而他则是寻了另外一个好位置,能将叶萤和两岸人群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 “呜——” 与想象之中不同的清越乐曲之声响彻凌霄,风吹一阵,花开半夏,飒爽花香迎面扑来,溪水两边穿着或艳丽或素净的小姐们纷纷闻曲起舞,原以为叶萤定会吹奏什么“马革裹尸还”、“不醉不回来”的粗豪曲子,但意想不到的是,她的曲子舒缓而特别,又带有异域风情,让人想起的是茫茫沙漠中的绿洲、骆驼、商队…… 一痕清音突兀转折,明明是迥然不同的异域风情,转瞬又变成温婉绰约的小桥流水,喝酒行歌,风流恣意,又逼得她们不得不转换舞姿。 叶萤边吹奏着手中的乐器,边仔细观察这在一方土地中起舞的小姐们,小姐们的舞技自然是赏心悦目的,不过对于这具有西域风情的乐曲她们却甚不熟悉,但这里面唯独有一个身穿深绿曲裾的女子跳得颇为熟稔,叶萤骤然变换了曲调,而后整个人突然脚尖点掠腾空而起,抓住了那个身穿深绿曲裾的女子。 容殊看着她踏水无痕的纤瘦身影,眼中渐显了然之色,看来她找的人就是那位。 还真不知道是谁能让她费这么大的周章去找。 “哎呀,叶少将军,您要对我做什么呀?”那女子被叶萤抓住不明所以,面上尽露惊慌之色,“是不是奴家跳得太差劲了?” 叶萤无情无绪地看着眼前女子的娇容,缓缓吐出一句话,“你母亲已经被我们找到了。” 那女子一听,脸上的惶恐之色瞬间崩溃,他换上一副狰狞愤恨的面容,“叶萤,你抓我就好了,为什么要扯上我的母亲?!她受不起折腾!” 叶萤并没有说话,而是点了他身上的好几处大穴,又回身看了看容殊,容殊会意,命人拿了一根粗麻绳来,递到叶萤面前。 叶萤看着那根粗麻绳,突然有点儿头痛,“容大公子,我不需要绳子,我只是想告诉你,那名真正的小姐是在树林的东南方,长有桂花的地方。” 容殊:“……”他觉得他叶萤面前总会折戟,这一次居然也不例外。 会错了她的意也就算了,为什么也判断不出来那名小姐在何方? 只可惜,他没有机会问叶萤这个问题,因为她的下属已经寻来,押解着那名假的小姐开始往回走。 而他后来,真的在树林的东南方找到了那名小姐的所在。 当然,那位小姐的情况肯定好不了哪里去。 夜凉如水,水映月光,倒映一弯圆月。 月中有一榭,笔直行廊直延伸至湖中央,轻纱薄透飞扬,隐有茶香萦绕,缠枝连纹吉祥灯寂寂燃烧,照亮了水榭中那玄红身影的眸。 男子换下了白天穿着的明黄锦袍,换上平素喜穿的玄红窄袖深衣,头发仍旧一丝不苟地扎起发髻,羊脂白玉冠束紧,明明是温润雅致之色,却透出一股禁欲意味。 白慕言正在大理石桌前仔细端详一幅画,画中画的是一名身穿玄衣的少女,少女手上擎了一件鱼形的独特乐器,看她眉眼微凛,虽然神情专注,可眼神的注意力并不是在演奏之上,而是在面前那一群黑压压的人之上。 据金吾卫的人后来禀报,叶萤成功凭借半首曲子将萧风凭给找了出来,不费一兵一卒。 当时没有亲眼看见这样的情景实在是遗憾。 白慕言微微一笑,轻轻摇了摇头,眼神颇有点眷恋地停留在少女坚定凝注的黑眸上,那般黑白分明,实在惹人沉沦。 “嗷——” 忽而,躺在自己身侧的冰鞘低低“嗷”了一声,心不在焉的模样仿佛在饕餮什么美食。 “听说你今天吃了好东西?”白慕言低头,伸手顺了顺冰鞘脖颈惺忪的毛发。 “嗷——”一片西域肉干而已,不是什么好东西。 冰鞘对白慕言的态度还是极好的,毕竟是它的主人,自然怠慢不行。 “陛下,您今晚还真是有闲情逸致啊。” 还未等白慕言作出回答,水榭之外薄纱闻声而动,有人分花拂叶而来,惊醒了一整个湖的鱼。 白慕言放下了手中的画,抬眸看向缓步靠近的浅紫身影,“今天的比舞大会应该不错吧。” 话语中别有深意。 容殊看见白慕言之后并未见礼,他依然宽袍大袖,双手负在身后,站在白慕言面前,沉默地看了他半晌之后,才问道:“陛下,您是不是早就猜到今天会发生的事情?所以才让冰鞘跟着我……间接性替叶萤扫除阻碍?” “并不算是早猜出。” 白慕言瞥他一眼,察觉容殊今天心情并不佳,这倒也是,被他无端“利用”,以他的心高气傲,自然也是不爽的。 但是他并没有说谎。对于萧风凭会出现在“曲水流觞”之上,对于董舒会派人追杀叶萤,而且还派出了两拨精锐,在他的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上一世并没有出现萧风凭此人,而因着他也对叶萤冷淡,是以在很长的时间里董舒都认为叶萤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草包,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 但是这一世,他却发现局势有了诸多变故,叶萤的许多举动和言行愈发让他看不明白,她似乎懂得许多稀奇新颖的东西,这些东西他闻所未闻,而且她给他提出的计策也是胆大至极,明明是在这个时代无法实现的,她偏偏想要斩断荆棘,走出另外一条截然不同的路来,这等魄力……让他为之侧目。 她像一颗明珠,不同的角度,折射出不同的光泽,夺人眼球。 “所以陛下是早就和叶萤通好了气,让她来通天蜡烛找人?”容殊的眼睛微微眯起,风中带香,明明是很让人赏心悦目的一幕,可他偏偏觉得烦躁,噎不下这口气。 “非也。”白慕言察觉出容殊这回是真的怒了,他回望容殊,唇边笑意也渐渐敛掉,然,他并不急着回答,而是抬手斟了一杯清茶示意他坐下。 事到如今,其实也没有必要隐瞒他所布下的一切局,以及猜测的一切。 只是,让他觉得微妙的是,容殊居然会为了这样的事情而发怒。 第43节 ……还真是不太像他的风格啊。 但是,他知道这是好事,起码他开始真的重视叶萤了。 容殊瞥了一眼,也没有闹别扭,从善如流地坐下,轻呷一口茶之后终于听到白慕言清润沉稳的声音再次传来,“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也只是猜出来而已,猜对了九成。” “那还有一成呢?”容殊早已对白慕言的洞察和城府见怪不怪了,在这一方面来说,他自认是不及他的,虽然心中不爽,可还是乐于听他的剖析。 “我并没有想到她会用这种方法去将萧风凭引出来。”白慕言的眼睛又定在画里出神了,今天派出的全都是宫廷御用画师,画出来的画自然是归白慕言的。 容殊微微一愣,目光也随着白慕言的视线盯在了画上面,看画上少女专注的模样,总让他莫名心旷神怡。 “陛下,您是不是有点儿后悔让我出马了?” “胡说八道。”白慕言回神,轻瞥他一眼,隐带机锋。 轻波缥缈,月上中霄,薄纱曼柔,桌前对视的两人却是寸步不让,机锋深藏。 容殊直视白慕言,虽然慑于他的皇者之威,可他仍旧没有躲避自己的目光,而是一字一顿地对白慕言说道:“陛下,就算你现在让我退出,也来不及了。” 白慕言眸心微微一缩,如此没有前后根据的一句话他却是听明白了,容殊话里既表明了自己的决心,也有警告之意,是警告他,就算你的身份是九五至尊,也无法阻止他对叶萤做任何事—— 如果白慕言真的对叶萤有意思,他也不会放弃。 ……还真是很好的转变。 白慕言心中暗叹,也轻微悸动了一下,像是被猜中最最掩埋的心思那般,莫名漫上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微妙感情。 他既为容殊对叶萤产生了深浓兴趣甚至有争夺的决心而感到高兴,局势一如他所想那般被逐渐往前推动着,而他也没什么觉得不好的,在经过那样的事情之后,唯一能护叶萤安稳的是,让她结束军旅,让她去嫁人,让她去成亲生子,让他在暗中为她布好一切的局,这样,谁也不能伤害她。 第37章 36.上心 白慕言这么一想,微微笑了一笑,那是真正愉悦庆幸的笑容,他很认真地看着容殊,“殊弟,你还真是多想了。” 容殊听得他明确拒绝的话语却笑不出来,他深深端详于他,眸光深暗,“陛下,我不明白的是,你对叶萤的关注超出了我的想象之外,为什么你会对她如此上心?就连画师都要拨出给我用?” 国公府不是没有顶级画师的,可白慕言还是坚持要他的。 白慕言并没有立即作答,而是指了指桌面上一幅画的某个位置,示意容殊过来看,“我为的是他,叶萤只是其次。” “他?”容殊看了一眼白慕言指着的那个人,“萧风凭?” “是。”白慕言并不隐瞒,“叶萤今天正是要去捉拿萧风凭,只不过遇到了董舒的袭击,危机之下用了别的方法出现在你面前罢了。” “……”容殊听着他的解释,突然觉得无语。 叶萤被董舒袭击这是事实,可问题是白慕言为什么会提前知道,还有,他们是不是瞒着他什么事情? 白慕言看着容殊越来郁卒的表情,好笑地摇了摇头,“罢了,告诉你又何妨?” “叶萤向我献策第一条的时候你不是在吗?”白慕言瞥他一眼,开始详细回忆,“她打算从兵部入手,引进先进的兵器,而她手头上已经有一种名为‘钢’的兵器的配方,可是这个方子并不够完善也有漏洞,是以制造出来的钢刃并没有太高的出产率,用来批量生产兵器也不切实可行。” “但要将钢的产量提升的话,办法并非没有,用萧风凭的巧手和聪明的脑筋加以对她手头上方子改良的话,制造出来并不成问题。只是,萧风凭虽则是大冶人士,可他却是西域魔教的走狗,最近不知为什么从魔教里逃出,回到了上京,得知家中老母重病,还要被魔教的人暗中追杀,是以便大隐隐于市,叶萤为了将他找出,也算是费了一番周折。” 容殊听到这里大概明了,可心中还是不太爽利,这君臣二人居然将他给排除在外,还要让他蒙在鼓里,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太好受,“那么董舒又是怎么回事?” “董舒的事情也就是那么一回事,”白慕言说到这里语气也不太好了,“她的为人你最清楚,不外乎是你最近和叶萤走得太近了,她不高兴,所以做些事情提醒你一下罢了。” 语气带了点微微讽刺的意味。 容殊面色微变,仿佛最隐蔽的一面被毫无保留地被暴露在空气中,让他微微有点儿尴尬,他沉了眸光,一字一顿澄清:“莫要再将我和她混为一谈,这样只会使我恶心。” 白慕言似乎冷笑了一声,“是吗?可是她现在就要和你扯上关系。” “若她还是当我是当初的那个我的话,我不会再和她客气。”容殊的语气也变得不好起来,碎光暗藏潋滟双目中,隐现一丝杀机。 “若是这样的话,最好。”白慕言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每逢提起宫中的那个女人,心情总不会太愉悦。 他换了一个话题,语气轻松,甚至带有调侃的意味,“话说为什么短短一月的时间,你就对她有了截然不同的想法了?” 容殊放下茶盏,眉眼深邃,眼神探究,他看到了白慕言微微勾起的笑容,对方一切正常,就连笑容都恰到好处,简直是无可挑剔,他缓缓启唇,语气漫不经心,“仅是觉得我年纪也不小了,也需要成家了。恰是叶萤不错,不,叶萤很好,”仿佛是回想起什么那般,他笑着纠正道:“但凡一个有凡心的人,怕且都会被她的风华所折服吧。” 虽然她常常拒绝自己,也根本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然而,他又何尝认真对待过她? 容殊心中有点儿苦闷地想,能让我屡次吃瘪的人可不多啊,她是其中之一,还是个女子。 那种感觉……还真甭提多微妙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想要像绾绾那般的女子,温柔似水,体贴可人,永远知道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话语,每每看她的笑容总会让人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他想,他是真的眷恋过她的,那般刻骨的爱恋以及与她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不是说忘掉就忘掉的。 然而,现实是,她又是真的死了—— 他亲眼看着她死在他的眼前,最后连尸首都找不到。 那一瞬间,他觉得他的人生真的是变了,崩塌了,也因此,落下了心疾。 但是叶萤的出现,又或者说是白慕言给他的任务改变了他,像叶萤这般有趣的女子确实是很久没有见过了,人生无聊,他愿意浪费时光去探究她。 白慕言并没有出声,一直静静地端详着容殊脸上的表情,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放过,他知道容殊的心结,当初让他接近叶萤也是藏了私心,他想他走出来,不要再沉浸在过去,也不要再为了逃避而掩饰自己。 现如今,看来初见成效。 心中是安慰的,也是释然的,他的好兄弟无论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是以真诚待他,他希望他有一个好的结局。 第44节 “殊弟,看来你是想通了。”白慕言微笑出声,打断了容殊的思绪。 “哼。”容殊回神,冷哼一声,也不否认,“为了你,有时候也要牺牲一下色相。” 依然是没有前后依据的一句话,但白慕言还是刹那听明白了,唇边笑容不变,“所以你是不是要去争取一下桂冠?” “这是自然。”容殊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但是,还不是时候。” 他说着便从怀中掏出今天从冰鞘口中拿到的黄金令牌,递给白慕言,神情愈发郑重:“董舒看来也要动真格了。” 白慕言看着那枚璀璨夺目极其张扬的令牌,抿紧了唇,再出声时,语气讽刺,“还真是高调。” “每次提起这个女人心情总不舒爽,”容殊话锋一转,决定还是丢下董舒的问题,“叶萤今天出现的时候一直在打喷嚏,脖子上的红疹子还没有消,她是不是患了什么病?” “她并不能碰触盛开的花,否则身上会起红疹子。” 白慕言并没有隐瞒容殊这件事情,而是如实道出,只是心中暗惊,叶萤的红疹子还没有消?按理来说,凝肌露并没有如此逊色便是。 “呵,那她今天的所作所为简直是大作死。”容殊似讥似讽,脸上的风流之气全然不见,眉间蕴了隐怒。 白慕言瞥他一眼,状似安慰:“我前段时间给了她凝肌露,你不必担心。” “她那个人才不会稀罕我的担心。” 容殊语声低了下来,似有郁色,白慕言一边睨他眼角一边缓了一口气,心中似有苦涩,看来他真的是对她上心了。 好事……的确是好事。 就在白慕言和容殊在水榭里密谈的时候,叶府东南角一处偏僻的地下暗室中也进行着一场交锋。 风萧条而过,树影婆娑,沿着楼梯滑进暗室的墙壁,倏尔悚然入骨。 暗室潮湿阴冷,偶有蟑螂老鼠窜过,霉酸味深重,环境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一名身穿一套滑稽女子襦裙的男子正站在地牢里破口大骂,骂声之悦耳和粗鲁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 “他~妈的,叶萤你冲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扯上我家老母!” “叶萤你个王八蛋,抓了我过来还不现身?!装什么装啊你!” “叶萤你再不来的话,我就要硬闯禁地了,我萧风凭天不怕地不怕,你奈我不了何的!” “……” 就在他骂了不知道第多少句粗言秽语的时候,暗室的门终于“吱呀”一声从外面被打开,月光立即涉了一地。 一双绣有异域图腾暗纹的玄黑长靴从暗室的光线处踏入,长靴的主人步伐平稳而无声,在这么寂静的氛围之中,几乎连她的呼吸都几不可闻,只能透过她的长靴开始往上看去,依然是纤长消瘦的身姿,腰线狭窄,腰身笔直,没什么……胸部曲线,同样是异域图腾暗纹的窄袖武士服,干净爽利,于无形之中透出一股干练和果敢,一如她这个人那般,永远无情而冷静。 “骂了一个时辰,还没有累吗?” 叶萤缓步走到萧风凭的面前,示意身后的下属扔给他一套衣服,眼睛在他那套滑稽的衣裙上转了转,“穿得不伦不类,有碍观瞻。” 萧风凭接过衣服,回望叶萤一眼,十分不屑,“你不也穿得不伦不类?” 叶萤抿了抿唇,当作没有听到他的讽刺,“你既然被我抓到了,母亲也在我手上,我们应该好好谈一谈合作。” 萧风凭听得她全然理所当然的提议,硬生生被气乐了,“合作?你我之间身份悬殊实力悬殊,又有什么合作可言?” “你既有自知之明,也不用我多说了。”叶萤似乎很满意他这般“识时务”的态度,轻轻点了点头,“只要你好好在叶府里呆着,替我办事,定能真正从魔教逃脱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周六开始有对手戏。他~妈的,陛下您的心思也太微妙了吧?别这么闷骚好吗?哈哈。明天看来就要下新晋了,只有人看没人藏的感觉甭提有多难受了。 第38章 37.真相 萧风凭脸上表情微微滞了滞,以一种极度复杂又茫然的目光看向她,“你什么都知道了?” “嗯。”叶萤轻轻唔了一声,便倚在旁边的一处梁柱旁,双手交叠胸前,低垂了眉眼,不再说一句话。 气氛再次变得死寂下来。 玄衣少女全然不理这方狭小的空间还有其他人在,自顾自地闭目眼神起来。 萧风凭完全傻眼了,并没有想到她是这副不理不睬十分高傲的态度,他恶狠狠地瞪着她,又想破口大骂,然触到牢笼外的光景时,话语又尽数噎进了喉咙里。. 明灭闪烁的一方空间之中,一道铁栅栏阻隔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他被关在牢内,干瞪着眼看着倚在梁柱旁,闭目养神全然不管牢里还有一个他的玄衣少女。 少女似乎颇为疲惫,眉尖轻蹙,光洁侧脸映衬上火苗魅色,反倒让她看起来有点儿苍白,也有点儿憔悴。 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就真的从西域追赶他来到上京了,还要很无赖地抓了他的母亲,逼他不得不就范。 也就是这样一个人……怎么就有这样的一个人? 萧风凭心中十分纠结,也非常想不通,他自问他易容的本领高超,跳的舞也毫无漏洞,怎么就被叶萤识穿呢?若然他当时没有猜错的话,叶萤还在被人暗杀,慌乱之下走投无路才来到通天蜡烛的。 明明是如此机缘巧合的情况,怎么就找到他呢?!实在是让他无语,也不服气。 更让他生气的是,他没有想到叶萤居然真的这般无耻,抓了他病重的老母亲,用以威胁他。 他原以为她不会玩这种手段,也因着对她有信心,是以才独身一人出逃,以引开他们的注意力。 想不到,到最后他还是估计错误,叶萤不止无耻,还无耻得很大方。 他萧风凭自问并非是一个喜欢受人掣肘的人,好不容易从一个狼窝里逃出,他可不想转身又进了另外一个狼窝。 这令他无法接受。 第45节 “阿哧——” 叶萤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掩袖捂唇打了个喷嚏,这喷嚏打得突然,令她眼睛湿漉漉的,鼻尖微红,惺忪姿态冲淡了平时表现出来的冷淡和寡情。 萧风凭看着她,语气不太好,“你是有病的话就离我远一点,我可不想死在这里。” 叶萤倒没有生气,随意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来,直接吞了,才慢悠悠地对他说:“你定然是想知道为什么我能从这么一大堆女子中把你找出来。” “答案其实很简单,”叶萤嗓音微哑,她转头看向他,半边面容沉浸在黑暗中,萧风凭觉得她好像笑了笑,“你是那帮人之中跳得最正规,最西域的。” 萧风凭:“……” 就仅仅因为这个原因? “你在西域呆过,又呆过这么多年,西域的歌舞你自然是熟悉的,虽然当时人很多,可我还是一眼将你认出来了。” 叶萤说得认真,由此至终都是盯着萧风凭的眼睛说的,“至于你的易容嘛,也很不错,可惜花香和别人身上的不一样,虽然我受不了花粉味,可我的鼻子还是很好使的。” “哼,狗鼻子。”萧风凭不想看她令人牙痒痒的笑容,侧过了脸,但不知怎地,觉得脸上有点儿烫。 “至于你母亲,病得有点儿严重,”叶萤说至这里逐渐严肃起来,“而你身上的药物再不解开的话,恐怕不死也会变得残废。” 萧风凭一听,脊背僵了僵,他抓紧铁栅栏,几乎咬牙切齿:“我母亲受不起折腾,你偏要这样吓她……” “或许我可以叫宓渊提前过来。”叶萤并不打算让他继续说下去,一句话下了结论,“作为交换的话,你必须要和我合作。” “什……么?”萧风凭听到“宓渊”这个名字的时候,整个人有点儿懵了,“你说的是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脾气古怪又难侍候但是医术又十分高超的妙手医圣宓渊?” “原来这家伙的名号真的如此长,”叶萤若有所思,“看来他没有骗我。” 萧风凭望了望天花,彻底无语,“……这不是重点好吗?” “重点是,我能请他过来治好你母亲和你身上的病。”叶萤并不想和他多费唇舌,直接抛出自己的条件,“而你要给我的报酬是,必须和我合作,制造兵器。”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骗我。”对于叶萤,萧风凭只知其人,也算是知道她的能耐,这仅仅限于她和魔教对抗的时候,其他的领域,他一概不知。 既然不知道、不了解,也谈不上相信,是以,他对她能够请来宓渊很有疑问。 叶萤一听他这个问题,似乎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抛给萧风凭,“看清楚瓷瓶底部的署名,宓渊这‘神医’最喜欢装模作样,在瓷瓶底刻字,如若你还觉得我在骗你的话,大概我们的合作也不用进行下去了。” 萧风凭一听到她后半句话,立即来了精神,然,还未等他真正高兴起来,又听见叶萤接着说下去,“我会将你的消息卖给魔教,让他们亲手处置你。” 萧风凭面色青了青,他听着她这般风淡云轻的语气,甚至从头至尾都没有变过沉静如水的面色,彻底知道了她的厉害,她并不是在开玩笑,任何事情她都能做得出来。 “宓神医什么时候能来?”萧风凭握紧了手中的瓷瓶,闭了闭眼睛,十分不情愿地问道。 “快则五天,慢则十天。”叶萤似乎笑了笑,对于他的妥协并无意外,萧风凭是聪明人,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情。 “如此,事不宜迟,你我早点儿合作吧。” “明天开始。”叶萤答道,而后瞟了瞟他手中的瓷瓶,语气平静不变,“瓷瓶里的药吃掉,能保你半月无恙。” 说罢,她便从横梁旁直起身来,转身往外走。 萧风凭看着她纤瘦却挺得笔直的背影呆了呆,待等到她出了地牢之后,才摇了摇瓷瓶,果然倒出一颗药丸来,清香的气味扑鼻而来。 他拈起那颗药仔细端详了很久很久,而后才扯起一个古怪苦涩的笑容,将丹丸吞了下去。 ………… 十天之后,堃山书院里为叶萤比武招亲的擂台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擂台其实摆了许多天了,前来应战的能人异士也越来越多,但偏偏没有人能够一胜到底,这也即是说,叶萤的夫婿人选还一直在拖着,没太大的进展。而另一方面,叶萤当初在朝堂上所提出的三个问题,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出,这也即是说,叶萤的夫婿很可能会真的选不出来。 因为,叶萤当初可是抛出了自己的条件,不仅要在武艺上胜她一招半式,也要答对那三个问题上的其中一个,不然,全都扯淡。 而在经过了这么多天的拉锯战之后,终于在比武擂台上有所突破—— 有个异族高人在擂台上比试了三天,三天都高居第一名,几乎独霸了整个擂台。 这般强悍的举动不得不引起朝中众人的注意,须知道的是,这场将军夫婿的甄选不仅仅是擂台上武力的角逐,更是朝廷上两大党派在暗地里的较量。 白慕言既然能向董舒妥协,举行这场所谓的比武招亲,自然是想出了对应之策,多日来也算是势均力敌,没有人打破这样的局面。 然而,在经过这三天之后,第一次这样的局面被打破了。 这样的情况之下,尚在休沐的叶萤理所当然要出面来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如此厉害的,好歹以后可能会成为她夫婿的人啊,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叶萤并没有来,又或者更精确一点儿说,叶萤自在通天蜡烛受了“惊吓”之后,便一直“卧病在床”,没有来早朝。 这第一天不见踪影,那还是能够忍受的。 就只是觉得朝堂少了那抹玄红倩影,有点儿郁郁罢了。 然,连续三天都如此,某将叶萤这白眼狼放在了心上的殊就有点儿不淡定了,但有人还是能沉得住气的。 第四天,叶萤依然告假。 朝廷上已经吵得沸沸扬扬了,因为那位异国壮士已经在擂台上称霸第六天了!别人问他能不能回答出皇榜上那三个问题的其中之一,那位壮士很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很欠揍地回答:“干你屁事。” “……” “殊弟,看来你不得不出马压下场了。” 清暑殿之中,临风听荷,一玄一紫正在榻上手谈,放眼而去是大片盛放的荷花,荷香幽幽,锦鲤闲闲,好不宁静。 那紫衫公子正在沉思下一步该如何落子,突然听见对面那人如此问,拈子的手顿了顿,眼眸虚了虚,似有薄光从中闪过,近乎赌气地说了一句,“她都不担心自己的终身大事,我又何必担心?” 第46节 第39章 38.毒发 白慕言刹那失笑,还真是很久没有见过容殊被一个人气得这般……无奈和别扭,明明在很多天之前就已经不太沉得住气了,现在给他一个好机会,还欲绝还迎,还真是任性啊。 “既然你这么担心,倒不如问问阿玥,看看是怎么回事?”白慕言说着便看向身后一直站着的叶玥,“呐,你来说说看。” 语气温和,却透着不容拒绝。 叶玥噎了噎气,被白慕言和容殊用着称得上探究森严的目光看着,有点儿无措和惶惶,“回陛下,臣也不知小妹最近在做什么,恳请陛下恕罪。” “你身为她的哥哥,就不关心她一下的吗?”容殊看得他这副德性,还真是有点儿来火了。 “这个,这个……”叶玥支支吾吾,眼珠乱转,看得容殊几乎都要站起揍他一顿,可最终还是被白慕言制止,他看向叶玥,语气不变,“你知道什么尽管说,别害怕。” 叶玥瞬间睁大了眼睛,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事那般,他苦了面,心中喃喃:呐,阿萤,不是哥哥想要背叛你的,而是陛下一定要知道的。 他缓了缓思绪,再度启唇,“事实上,臣几乎也有十天没有见到自家小妹了。” 白慕言和容殊心中同时一突,对望了一眼,只听见叶玥继续说道:“臣自然也有想办法和她取得联系,但是她并没有多说,只回了臣两个字‘勿念’。” “呵,还真是很像她的风格。”容殊出声暗讽一句。 白慕言却是皱了皱眉头,继续问道:“将军府附近是否有什么僻静而又适合锻造兵器的地方?” 叶玥一听,立即跪倒在地,头贴地上,“陛下,将军府绝对没有这样的地方。” 说得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须知道,在大冶,私自锻造兵器可是大忌,搞不好还会惹来杀生之祸。 叶氏一家手握兵权,又有着滔天功业,本来便是树大招风,再有这种莫须有的猜测的话,恐怕连被造反不远了。 虽则这句话从白慕言口中说出,可叶玥心中还是惶恐得很。 白慕言见得他如此紧张的模样,敛了敛思绪,上一世并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而他去信给叶萤,也只是得到寥寥数字,不是“勿念”就是“不错”,唯一得到有意义回复的是“进展不错,最近可出山”。 “出山”二字可谓是让人浮想联翩,是功成出山,又抑或是从山中出来? 以叶萤的性格和思考方式,白慕言断定是后者,而以她缜密的思维来看,也定然不会在自己府中去做这种冒险的事情,虽则是为了自己服务,可终归是惹人诟病的。 既然是如此,翻一翻附近的山头大概就能找到她和萧风凭的足迹了,至于这件事,还是交由容大公子来做吧,好让他消消戾气。 白慕言想到此,微微笑了笑,“殊弟,你派人找一找这附近离将军府近的山头,大概就能找到她了。” “陛下,你怎么知道?”容殊有点儿愕住了,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就有线索了? “猜的。”白慕言并不多说,“殊弟,这件事需要暗中进行,且,越快越好。” 容殊眯了眯眼,几乎是用研判的目光看向白慕言,并非是不尊敬白慕言,而是在涉及叶萤的事情上,他总是对白慕言存了一份戒心。 若是这位九五至尊用情起来,他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仅仅是这件事,他便觉得有点儿不爽。 可是除了听从吩咐又无可奈何。 他点了点头,丢了手中棋子,从榻上站起,而后对白慕言说:“陛下,殊会在这几天内将那位‘高人’踢下擂台,也会将叶萤给找出来。” 说罢,便拂了拂袖,行礼告辞。 白慕言坐在榻上久久不动,良久,才又在棋盘上落下一子,“这怕且又是一盘永远都无法完成的棋局了。” “陛下,您是不是在小妹的气?” 叶玥握了握拳头,大胆问道。 “生气?那倒没有……”白慕言半靠在软垫之上,以手覆住自己的眼,只觉得自己的指尖在微微发抖,有剧烈到不真实的疼痛传来,好像四肢百骸都在冰窖之中,但是又感觉到身体的某些部位像被火燃烧,冰火两重天的感受让他喉头微腥,看来又快到月圆之时了。 叶玥见他只说了半句话便没有了下文,抬头一看,看见白慕言唇色不知于何时变得青黑,指尖抖得严重,在阳光的照射之下居然能看见青黑色的血沿着筋脉流向他的指尖,骇人得很。 “陛下!”叶玥也不敢跪着了,立即站起身来,来自他身旁,察看他的情况。 白慕言紧咬牙关,从怀中掏出一瓶药来,然而他的手却是颤抖得厉害,也使不上一丝的力气,待强行把瓶子的活塞打开之后,指尖上的神经突然一痛,整瓶药全都倾洒出来。 “哗啦——” 丹药洒落在地的声音传来,明明是很轻微的声音,却于这处僻静的水榭之中被愈发地放大。 叶玥此时也顾不得什么九五至尊的尊严,伸手取了一颗尚未掉到地上的药,递到白慕言唇边让他吞服。 白慕言早已痛得眼前模糊,看不清任何东西,唇边虽有药香,可他倔强地咬紧唇瓣,不肯说出一个字。 “陛下!别任性!”叶玥也急了,白慕言在白天并不轻易发病,而且以往发病也没有像这次这般来得如此突然,现在他明明痛得厉害却是不肯服药,这是在闹什么别扭?! “滚。” 白慕言抬手打掉叶玥手中的药,却是因为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而重重跌倒在地,棋盘上的黑白棋子当即洒了一地,映上水榭之外炽热的阳光,只让人觉得无端讽刺。 “陛下,请恕臣无礼!” 叶玥再次拾起一颗干净的药丸,强行掰开白慕言的下颔,喂了他一颗药。 他拍了拍白慕言的后背,防止他吐出来。 白慕言吃了药之后愣愣地瘫坐在原地,他的眼神空洞,指尖的青紫尚未褪去,整个人如飘离了灵魂的玉雕,看得人心痛。 也不知是叶玥方才太用力又或是白慕言自身的原因,先前他被雪见咬伤的伤口渗出斑斑血迹,明明不是很深的伤口,此刻却像是缺了堤那般,大股大股地涌出,沾湿了半阙衣袖。 “陛下!”叶玥再次惊呼,几乎是跪倒在白慕言之前,手忙脚乱要为他止血,然而却是怎么样都无法点中他的穴道,又或者是说,他无法帮他止血。 第47节 白慕言仿若未闻,也好像没有察觉出叶玥的不妥,只呆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突然冷笑一声,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山风闷热,郁郁葱葱。鸟兽虫鸣,响彻深山,无一人踪影。 一小队身穿藏青色窄袖飞鱼服的人马在这处深山密林中不住翻找。这处山林看起来其实并不大,但是洞穴奇多,又是险峻至极,翻查亦要格外小心。 就这般孜孜不倦找了数个时辰之后,仍旧没有找到那两人藏身的地方,反倒是捡到几只肥美的兔子,实在是令人郁闷。 时值火烧云的时刻,原本蔚蓝的天空染上了宫墙上的红,如渲染上好的蜀锦,铺陈出别致的天空丽色。 “踢踏踢踏——” 两骑快马突然自山道之中而来,当先一骑紫衣风流,一改平日的宽袍大袖,改了交领窄袖深衣,领口处的暗线夔纹蓦地低调而奢华。 紫衣公子身后的一骑却是神色凝重,眉宇间尽是化不开的忧愁和苦闷,他落后紫衣公子半个身位,待来到山脚之下时,往上仰望这座巍巍山峰,脑海中飞掠而过一抹血色,那人苍白的面容犹在眼前,无法挥抹。 “轰隆——” 突地,山林半山腰起了一声巨响,连带脚下的土地都颤抖震动,山石滚落,大树摇曳,百鸟飞尽,众人于震耳欲聋的震惊之中看到大团黑烟从半山腰的山林中飘散,染黑了瑰丽落霞。 紫衣公子翻身落马,看向那处黑烟的地方眼睛眯了眯,他的下属聂振立即与他汇合,神色凝重地看了一眼那处爆炸的地方,压低声音道:“公子,那处很可能便是叶少将军藏身的地方。” “唔。”容殊点了点头,微蹙的眉宇暗示着他的心情并不太好,一天一夜,白慕言躺在宫中还未醒来,甚至还发起了高热,怎让他心安? 而害至他一睡不起的半个罪魁祸首居然还藏在这处密林里逍遥快活,任凭他如何大度,都咽不下这口气。 仅仅是回答了聂振一个字,容殊便不再说话了,叶玥此时从身后赶上,看着那大团黑烟,语气担忧,“小妹她在搞什么啊?” 炼个兵器能炼到山林被毁的?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请大家多看几章觉得喜欢了再收藏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因为推荐上有然后手一抖就藏了orzzz。【毒发是个好梗。昨晚多谢路人甲童鞋的捉虫~然后我会潜心写作好好存文的,也不管收藏啊那些了。不过!真的希望你们喜欢再收藏,不要藏了又掉orzzz 第40章 39.不行 寂静山林之中,浓烟一直冒出,虽然是背山阴面,不容易被人发现,但是此般情景实在是怪异。 她倒是选了个风凉水冷的好地方,害他们找了大半天。 “呵,你的小妹一向目中无人,今天她就算把半座山峰都炸毁了,我都不会觉得奇怪。”容殊阴阳怪气地回了一句,便一拂袖,往黑烟升起的地方而去,徒留下叶玥在原地握紧了拳头却无可奈何。 “小妹啊小妹,为什么你这次这般糊涂?” 他叹了一声,最终还是跟随着容殊的步伐,寻找叶萤和萧风凭的所在之地。 容殊和叶玥脚步不停,甚至是施展起轻功往半山腰处赶,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虽然心里不满叶萤,可终究是担心她的安危的,尤其是叶玥这个做哥哥的,恐怕是担忧多于责备了。 一行人也不知行了多久,突然听见前方有一男子愤愤不平的怒骂声传来,“他娘的腿,第一百零一次了,居然还不成功?!你给我的配方是不是错的?!” 被问话的是一名身穿玄衣的少女,她和那名男子都自身后那片山林废墟里从容走出,巨大烟雾还在他们身后蔓延,而玄衣女子身旁还跟了一名年轻女子,只是那名女子沉默,一个不经意便会忽略她的存在。 “砰啪——砰啪——” 身后时不时还响起轻微的爆破之声,山石落了一堆,溅到他们脚边,然而他们却好像丝毫不觉,脸上的洁白布巾遮了一张脸,仅余一双眼睛露出,他们自废墟之中缓步走出,口中还一个劲儿地讨论着方才的实验。 叶萤听到萧风凭的质疑,并没有什么表情地看他一眼,“别说废话,你的技术不行就是不行。” “什么……?!我不行?”萧风凭也来火了,几乎是毫不间断地试验了十天,突然被说不行,情绪顿时不好了起来,“你说我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说我不行!” 叶萤斜眼睨他,漆黑双眸隐约透出不屑和好笑,“事实上,你证明了你确实‘不行’。” 萧风凭睁大眼睛,深呼吸一口气彻底无语了。 本想再反驳几句,却是看见身旁叶萤的动作似是僵了僵,唇线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抿得笔直,她突然停下了脚步,视线微抬,看向面前突然出现的一队人。 “小妹,你真的在这里!” 叶玥很多天没有正面看到叶萤了,虽然叶萤也是有回府的,可是两人回府的时间却是错开的,现如今看见叶萤,就算自家妹子再胡闹,也是担心多过责备的。 “你们怎么在这里?”叶萤边说边继续往山下走去,此处的山脉已经被他们弄至疏松,越早离开越好。 容殊看了她和萧风凭一眼,当即冷笑一声,“叶少将军还真是尽职尽责啊。” 叶萤当没有听见他的热嘲冷讽,依然挺直了脊背往山脚下走去,仿佛只要像这样不停下脚步,她就不会感觉到疲惫,也不会感觉到体内涌起的一阵阵不适的感觉。 然而,容殊却是不肯放过她,见她丝毫不理会自己,心中涌起了一股无名火,白慕言因为她而病症发作,现在还卧在床上醒不过来,朝堂之上本就波涛暗涌,董舒也开始有更大的动作,现如今他们的君主生死未卜,这不是雪上加霜么?! 偏偏这人还像没事人那般,冷心冷情,丝毫不把别人放在眼内,这般堪称胡作非为的我行我素……真是不要她的帮助也罢! 容殊越想越生气,以往的深沉隐忍在她眼前都尽化泡沫,他已经不想和她说话了,一个小擒拿手擒住她的肩膀,居然和她对打起来。 叶萤感受到肩膀上力逾千钧的手掌,肩骨一缩,如水蛇般柔软,刹那避开了他的攻击。 容殊只觉她身上的功夫怪异得很,但来不及惊讶,又是一招攻上去,直逼叶萤的面门! 这回叶萤站在原地不避不让,用那双仿佛见惯了这世间一切恩怨情仇的眼睛看向他,平白无澜的目光里一片孤寂。 容殊触到她这般深沉并无什么所谓的目光,不知怎地,心中一扯,手中攻势硬是缓了缓,改为扯掉她脸上蒙着的白布巾。 白布巾之下那张愈发尖削的鹅蛋脸瞬间坦露人前,夕阳愈发地沉落下去,只余一丝橘色暧昧的光穿透过森林照射到众人身上,越过他们的肩膀,滑落至叶萤惨白得无法直视的面容上—— 先前戴着白布巾不觉,现下眼底下的青影和整张毫无血色的素颜彻底暴露在落霞之下,竟让人不忍卒目。 容殊看着她愈发冷冽,但明显没有丝毫精神的面容,攥紧了手中仍旧带着她体温的布巾,禁不住踉跄地后退了一步,眼中光影闪烁,竟不知道该说出什么话来。 第48节 “小妹,你还好吗?”叶玥目光担忧,什么责备怨怒的情绪都尽化烦忧和悔恨,虽然叶萤并没有明确说过,可他很早之前便从叶展那里得知叶萤的身体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她身上的顾忌其实很多,也不易调养,所以也是在很早之前,叶展那房的院落几乎不栽种一株有花的草木。 眼角余光瞥见叶萤交领布衫之下闪过的一丝微红,心中禁不住暗叹,这厌花之症恐怕又深了点吧。 “说吧,宫中出了什么事情,让你们劳师动众来找我。”叶萤略带沙哑的嗓音传来,打破了周遭的死寂。 “小妹,宫中的事情你暂且不用理会,先回家好好歇一歇吧。”叶玥实在不忍心再看见她这副鬼样子,慌忙劝道。 叶萤却不理会他,只看向容殊的方向,似笑非笑地问道:“容大公子,倒不如你来说说?” 容殊动了动唇,也是后悔方才出手这么突然,看叶萤的脸色便知道她的情况很不好,再让她继续奔波进宫探视白慕言的话,恐怕她会撑不下去。 然而叶萤的眼神坚定,大有一种“你不说明情况就别离开”的痞气,真真弄得他进退两难,哭笑不得。 罢了,迟早会知道的,早说和迟说有什么不同? 手中布巾几乎都要被他揉碎,镇定了声音,缓缓陈述:“你进宫一趟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叶萤心中一沉,知道定然是白慕言出了事,所以容殊和自己的木头哥哥才如此紧张。 再也不耽搁,也不管自己的状态不好,脚下生风往山脚下而去。 她一瞬间便将所有人给抛在身后,容殊看着她消失得毫无留恋的背影,心中像是被细针扎了千百次那般,她对他的紧张,怎么看都不像君臣之间的紧张呐。 …… 上弦月,大红宫灯,凤熙宫,宫内灯火通明,掩人耳目。 一抹暗影出现在宫门之前,避过了御林军,长驱直入宫殿之中。 赤黄帷幔重重,安神淡香充斥鼻端,许是叶玥和容殊都疏通了关系,凤熙宫的龙床旁只有沉东一名贴身侍卫站立侍候着,并无他人。 叶萤进来的时候,沉东正帮床上仍旧沉睡不醒的男子换过湿布巾,看这名侍卫眉头微皱的模样儿,心中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起来。 沉东没有想到叶萤一声不吭地进来,转身时毫不预兆地打了个照面,心中涌起一股似喜又怒的情绪,激得他连布巾都差点掉落在地。 一只纤长有力的手接住那快要掉落在地的布巾,抬眸看了他一眼,“小心点。” “叶少将军怎么会来的?”沉东下意识想要接过叶萤手中的布巾,但叶萤手掌一收,拎着布巾再湿了水来到白慕言身旁,先是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他尚在高烧之中,不由皱了皱眉,“降不下去?” 身后的沉东看着她疑惑的侧面,实在是忍不住暗讽了一句,“陛下的身体原本十分均衡的,但前几天被叶少将军的座下猛兽咬了一口,以至于伤口发炎,导致体内……失衡,突然病发,怎么也醒不过来。” “座下猛兽?”叶萤似乎没有听见沉东阴阳怪气的语气,转过身来疑惑问道:“雪见什么时候咬过他?” “呵,少将军记不清也是情有可原,那晚您毕竟喝醉了,当然有权利可以什么都记不清楚。”沉东的语气愈发讽刺,本来是挺佩服叶萤这个人的,但这一切都建立在白慕言没有受到直接或间接伤害的情况之下。他常年跟在白慕言身旁,自然是知道白慕言的身体状况的,莫要说被雪见尖锐甚至带毒的牙齿咬一口,就算是平日里被小刀割了一下,都很有可能引发白慕言身上的不适状况,轻则伤口十天半个月好不起来,重则体内毒素发作,痛不欲生。 作者有话要说: 补更10.29的,真是抱歉,昨天我遇到了电信诈骗,无法更新。大家都要小心,凡是涉及到私人财产都要小心!!不要轻易转出!!晚8点二更,更完今天的。谢谢你们的收藏!!终于有100收了。我会努力的。 第41章 40.逆鳞 现在是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被雪见所咬的伤口迟迟不好,再加之毒素临近发作之时,以至于突然昏厥,药物也毫无作用。 这样的事情不怪叶萤怪谁?怪那头白毛畜生吗?呵,真是可笑可恨! 沉东越想心中越发不爽,现如今朝堂上的局势已然开始激化,文武百官纷纷站队,白慕言固然是有能力,可始终是被董舒掣肘着,今天已经是以身体不适为由而没有上朝,若然明天再不去的话,谁难保会发生什么事情? 远的先不说,单单说今晚,就很有可能会露馅了。 叶萤没有再问下去,而是沉默地抿紧了唇,稍顷,她才问道:“伤在了哪里?” “手臂。”沉东并不愿意告诉她,可是心中却是知道自家主子对她的重视程度,无论是出于何种心情,她都是他的逆鳞。 既然她今晚能够冒着风险来探望白慕言,这也证明她这个人不如她表面那般无情。 叶萤听罢,揭开了盖在白慕言身上的锦被,果然看见他的小臂被绷带缠绕,甚至渗出了血迹。 伤口这样看上去很深,叶萤浅呼吸一口气,解开他的绷带,露出血迹斑驳绷带之下的伤口,血肉翻飞,狰狞发白。 即使涂上了药也于事无补。 眸光闪了闪,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来,先是指着瓶底对沉东示意了一下,“这是宓渊那家伙亲手制的药,并没有毒。” 说罢,也不等沉东回应,便倒了一点儿出来吞进口中。 沉东眼神惊愕:“……” 叶萤动作娴熟,不一会儿便将金疮药洒在白慕言的伤口上,又重新包上了绷带,待这一切都做完之后,又为他换了一块湿巾,而后直起腰来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又从怀中掏出另外一瓶药,这瓶药依然是以白瓷瓶装载,但是瓶底却是饰以金字,写有一个“承”字。 她从瓶子里倒了一颗药出来,又对沉东说道:“这是救命的药丸,虽然不能解掉他身上的毒,但是能缓和。药只有三颗,宓渊给我救命用的,我给陛下用一颗,你必须相信我。” 说罢,也不管沉东是否答应,捏开白慕言的下颔,给他喂了下去,手段的简单粗暴看得沉东直想骂人。 待做完了这一切,叶萤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再看向白慕言的时候,发现他的脸色好像比方才好了不少,这才放下心来,本想交代沉东几句,但是未曾想,下一刻宫外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听声音,来的人至少有两人。 叶萤皱了皱眉,又看向周遭的环境,这里是白慕言入寝的凤熙宫,平日里别的妃嫔都不得进内,也不知是不是要掩人耳目的缘故,这里被重重赤黄帷幔围住,完全阻隔了外面的视线。 但是,帷幔虽好,可现在是夜晚,光照一起来便会将影子投射至帷幔之上,惹人诟病。 而现在叶萤压根是无法光明正大地从寝殿里离开的,跳窗也不是不行,可能够在此时强闯进殿的人,必然不是谁,至少有董舒在。 若然她此时离开的话,白慕言昏迷的事情定然会被她知道。 而且随着脚步声渐近,外面并不止董舒一人,前来的还有曾淑妃! 第49节 叶萤神色不变,心中却起了一丝波澜,抬头一看一直守在白慕言身旁的沉东,以眼神相询:你有什么办法挡住她们? 一个曾淑妃还好说,或者一个董舒还好说,但是这两人一同前来的话,实在是有点儿棘手。 沉东脸色煞白,他是白慕言的暗卫,平日里并不轻易出现在人前,这次是紧急情况,所以他才出现,现在叶萤问他有什么办法……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叶萤一看他的表情便没有再问下去了,移开目光又看了一眼窗户,最终还是暗叹一口气,一个利落翻身翻至龙床之上,坐在白慕言内侧。还未调整好坐姿,便看见烛火映出自己的侧影,投在赤黄帷幔之上,骤眼看高高梳起的马尾还像是女子的剪影,无奈,随手一抽,抽掉头上的发簪,一头青丝瞬间散落下来,如此粗略一看倒不像是女子了。 甫一将发簪抽掉,外面便传来董舒的声音,“皇帝,哀家听闻你因身体不适是以没有上朝?” 董舒就站在外面,一掀帘就能进来的近距离。 叶萤故意压低嗓音,先痛苦轻咳了几声,然后从快速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吞了一颗药下去,待过了一会儿觉得丹丸起效了,才启唇说道:“朕谢母后关心,今天是有点儿不舒服,御医说是感染了风寒,为免不小心将病气过了给母后,还请母后隔帘和朕谈话吧。” 再次出声时,声音倒是微哑,但是出于沉东意外的是,叶萤说出来的话语有七成像白慕言的声音,脑海中掠过数道复杂的思绪,现在他还不懂叶萤想要做些什么的话,那真是瞎了眼睛了。 董舒在外面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她在算计着一些什么,歇了片刻,从继续道:“既然皇帝如此为哀家着想,那哀家就不进来了,今儿曾淑妃也和哀家一同前来,就让淑妃来照顾你好了。” “皇上万安,臣妾实在是太过焦急,是以才如此逾规……”曾淑妃焦急的声音也从外面传来,听得出她是真担心。 但是饶是担心,又得了董舒的命令,可没有得到白慕言的同意之前,她还是在站在原地待命,不敢轻举妄动。 叶萤微微转头,望向沉东:曾淑妃可不可信? 若然可信的话,让她进来倒是没什么,还可以成为白慕言的助力,打消董舒的疑心。 叶萤自问光明磊落,却忽略了人心总是多变,她倒是忘记了自己现在正坐在白慕言的龙床上,这龙床多少女子想摸一下都无法摸到,曾淑妃又是个善妒的,让她进来的话不将叶萤搞死恐怕不罢休! 沉东立即重重地摇了摇头,感情之强烈让叶萤瞬间醒悟过来,是了,她是太大意了,这深宫又有谁可以相信? 就算能够相信,这种情况之下她也不敢贸然冒险。 心思敛了敛,面色也愈发深沉,侧头看了仍旧昏迷的白慕言一眼,再次出声:“淑妃身体娇弱,既然朕厚爱母后,又怎会不怜惜淑妃?还是一并在外面候着,和朕说一会儿话罢了。” 依然是婉拒的话语,曾淑妃在外面脚步动了动,连带满头的朱钗步摇也动了动,映在帷幔上,分外急切。 “可是……”曾淑妃想要说出拒绝的话语,却被董舒一口打断,“淑妃,既然皇帝这样说就候着,让他好好歇歇吧。” 语气听似体贴关怀,却暗含着丝丝狠绝和不屑,叶萤更加不敢掉以轻心,一边揣摩着白慕言面对董舒时会回什么话,一边又要装作感染了风寒的模样,时不时痛苦咳嗽几声,实在是……一个苦活儿啊。 正好说了一会儿话,叶萤便以自己累了为理由开始往外赶客了,却是恰逢外殿传来传膳汤药的声音,叶萤皱了皱眉头,她听得出,来传膳汤药的并不是谁,而是董舒身侧的贴身太监。 心中不由冷笑,怪不得董舒如此淡定,原来她还有后着。 下意识和沉东对望了一眼,那眼神好像在说:怎么连凤熙宫里的守卫都这边弱,硬是让董舒的人占了上风?! 沉东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又何尝不知董舒的人穿□□宫里的每一个角落?就算是叶玥值夜,亦是无法阻挠董舒。 外面捧药侍候的内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叶萤心中也愈发紧张起来,一旦内侍进来,她假装白慕言的事情就会败露,到时候等待着她的,就是灭顶之灾。 ……还真是一时心软呐。 心中越是紧张,脸上越是不动声息,董舒的声音在外面继续响起,“常欢,侍候陛下吃药罢。” “喳——” 常欢低应一声,捧着药就要从外面进来,叶萤也已经做好准备……其实到了这种时候也没什么准备可以做的了……除了被揭发还能怎么样?但她倒是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只要常欢进来,她会毫不犹豫暴起攻击他,连带董舒和曾淑妃也一并攻击,造成刺客进宫的情况。 右手不自觉紧握成拳,眼睛也一瞬不瞬盯向帷幕那里,沉东似乎也明白她的想法,一直贴近墙站着,若然常欢进来,他也会积极配合叶萤的行动! 所有时机都只在一瞬之间,赤黄帷幔被掀开了一个小角,常欢的衣角已经扬起,然,所有的动作都被另一尖细的声音打断,“常欢公公且慢,服侍陛下是咱家的职责,又怎敢劳烦常欢公公代劳?” 说话之人正是常德,白慕言身边的主事太监,外面又起了微些争执和对话,内室的叶萤和沉东则仍旧不敢放松,只要外面一有动静,叶萤仍旧会暴起,攻击他们。 “常德,哀家听闻你今晚似有不妥,今儿哀家开恩,让你去歇着,让常欢来吧。” 董舒略微不耐烦打断他们的对话,无论如何,今晚是必须确认白慕言的情况的,既然他不让她们进去,那么她不介意让她的心腹进去,想来,他身上的毒会随着年纪增长而日渐加深呢,倒不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月的月夜。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是真·对手戏!! 第42章 41.狮吼 叶萤在内室听着常德和常欢争执不休,不由冷笑一声,更加压低了声音,语气不愉,“让常德进来。” “喳,奴婢遵命。” 常德本要时刻守在白慕言身旁的,但是傍晚的时候突然腹痛难搅,迫不得已从凤熙宫中离开,让沉东出来守在白慕言身旁,就想不到这眨眼的功夫董舒和曾淑妃就来了,虽然不知道内室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以常德的经验,自己的主子很有可能还未醒来。 无论如何,都要拖一拖! 幸而叶萤及时出声,止住了常欢的动作,不然常德再怎样挣扎都是无法了。 常德将托盘捧进手里,伸手便想掀开帷幕,然而,手上还未有动作,殿外便有一声震天的狮吼,这一声狮吼非同小可,常德呆进白慕言身旁这么久都没见过冰鞘发这么大的火,也不知是真的被惊吓到还是故意的,托着托盘的手一抖,“彭啦”一声,祭蓝青竹瓷碗里装载着的苦涩药汁全都溅洒至地上,这一吓非同小可,常德摔碗的力度极大,浓汁都有不少飞溅至董舒和曾淑妃的裙角,溅污了不少。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弄脏太后娘娘和淑妃娘娘的衣裳了。”常德立即跪在地上向董舒和曾淑妃求饶,董舒和曾淑妃的脸色明显不好,立即命人出去察看那畜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因着冰鞘的怒吼和常德的失态,外室中所有人都没有留意内室此时发生的事情。 叶萤也被冰鞘那声怒吼惊了半分,心中正思索着下一步该要怎样做的时候,自己的指尖突然被人握了握,眼中微有震动,她缓缓转头往侧望去,果然对上了一双阒黑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双眸子里似乎透着惊喜,也有深深疲惫,瞳仁深处倒映出她此时披散着一头青丝的模样,叶萤看着这双眼睛,看到自己的倒影时,不知怎地,心中一跳,转过头去,用嘴型说出:“你醒了。” 白慕言刚刚醒来尚有点儿模糊,但一看周遭的布置,听到外室的情况,便知道在自己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再一看叶萤的侧面,似晕了一丝红晕,白慕言一愣,当即想通了全部的事情。 第50节 他仍旧躺在床上没有起来,倒是隐匿在一旁的沉东眼中绽放出盛大的光芒,好歹他的主子醒了。 叶萤这时情绪好歹也缓了过来,外室此时也静了静,她并不关心冰鞘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现在是要赶紧请走这两尊大神,不然自己今晚也会有难。 她继续学着白慕言的声调对外面说道:“朕今晚也累了,母后、淑妃你们先回吧,让朕好好歇一歇。” 语气中的确带有深深疲惫,比之前还要累上三分,董舒这回也顾不得再试探白慕言了,先站了起来,交代也没有交代几句,便走出了凤熙宫,听她匆匆的步履,定然是察觉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室仅留下曾淑妃一个人,她孑然立着,清瘦的剪影映在帷幕上,愈发让人觉得她行销立骨。 她站了一会儿,才开声说道:“陛下您好好休息,至于上次臣妾让父亲做的事情,不日便会有答复的了。” 叶萤几乎都能想到曾淑妃在外面站着紧紧咬着下唇一脸委屈的模样,忍不住低头看白慕言一眼,以眼神相询:您家宠妃好像有什么重要信息要和你透露,既然您醒了,是不是很应该见一见她? 那眼神儿居然带着三分生疏。 那一刻白慕言都以为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叶萤打发她走,叶萤眸心缩了缩,心中存了一丝悬疑,但并没有问出口,而是启唇:“好,淑妃今晚辛苦了,回去歇着。” 曾淑妃见自己这回真的无法见到白慕言了,才福了一福,转身离开。 宫殿之中瞬间恢复了平静。 燃了很久的灯芯此刻仿佛也忍不住,发出“噼啪”几声脆响,倒是叶萤和白慕言彻底清醒过来。 叶萤还意识到自己坐在白慕言的床上,头发也凌乱不堪,方才白慕言没有醒来,情况又紧急,自然是不在意自己的形象,此刻见危机解除,自由是向白慕言解释:“陛下,臣也……” “叶少将军先扶我起来吧。”白慕言却截断了叶萤的话语,示意她扶自己起来。 “我……?”叶萤懵了懵,她瞥了沉东一眼,表示疑惑:为什么不让你的暗卫扶你起来? 但终究是没有多问,伸手将白慕言扶了起来,背后垫上柔软背靠,尽量让白慕言坐得舒服点。 叶萤并不太懂医,但她却是知道白慕言身上的毒很严重而且很古怪。 他虽然是醒了,可见不得身体有所恢复。 一番折腾之后,白慕言总算是调整好坐姿了,龙床宽大,他和叶萤并排坐着倒不觉有所局促,可叶萤却已经非常的坐立不安了,见白慕言坐好了,也不管自己头发散乱了,只说了一句“得罪了”,便从白慕言身上翻过,稳稳落到地上。 白慕言看着她脸上窘迫的神色,唇角的笑意怎么样都压不住,前世从未见过叶萤这般无措的模样,她总是以强大无情的一面出现,以至于他好像都没见过她有肃穆之外的一面。 今天得以看见,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叶萤落了地之后先把黑皮软靴穿上,穿上靴子之后才觉得自己有了点底气,本想向白慕言禀报今晚发生的事情的,可这样披散着一头头发总觉得非常不习惯,在宫外还好,在宫中尤其在白慕言面前简直是别扭。 白慕言似乎察觉出她的烦心事,指了指不远处的梳妆台,“叶少将军可以去那里整理好仪容。” 叶萤闭了闭眼,忽而觉得自己十分被动,闷声说了句“谢陛下”之后也不忸怩,直接坐在梳妆台上梳起头来。 凤熙宫一直都没有女主子,虽则有梳妆台,可梳妆奁里除了一柄玉质牙梳之外,并无其他。 叶萤看着这么干净的梳妆奁心中总觉得很不是滋味,帝皇看似地位崇高,可就连真正的枕边人都没有一个。 高不胜寒的状态,又有多少人能接受? 更何况,以白慕言现时的情况根本不是高不胜寒,而是四面受敌,几近孤立无援。 这样的状态才更加糟糕吧? 叶萤刹那愣在那块打磨得光滑精致的水银镜之前,镜面能清晰倒映出她和床上白慕言的身影来,白慕言也不忌讳,侧头看向她,目光如水,里面蕴藏着别样她看不懂的情绪。 “想什么呢?”白慕言身体依然虚弱,沉东捧了杯热茶给他暖胃,茶香缭绕中,能看见他深邃的轮廓陷入水雾中。 叶萤回神,随手执了柄牙梳开始梳发,“在想现如今的局势。” “哦?那又想出个什么来?”白慕言饶有兴致地问道,目光一直追随在叶萤翻飞的手指上,才发现原来她的头发并不长,只是长至半腰,齐平,柔而韧,一如她的性格。 “要做的事情多了去了,”毕竟和白慕言分开了半个月,许多事情都要从头说起,“上次和陛下说的新型兵器的事情,已经有了点眉目了,如无意外,应该再试验十来天就能拿出第一批少量的成品。” 说话间,叶萤已经将一头长发束起,簪上一枚青簪,将牙梳放回原位,而后站起,走回白慕言身旁。 “少将军的效率倒是比我想象中要高。”白慕言微微点头,“可是萧风凭起了大的作用?” 提起萧风凭,叶萤的脸色就有点儿黑了,“那个王八羔子,不听话。” “看来他将你气得不轻呐。”白慕言唇角带笑,唇色依旧苍白。 “所以陛下您是……?”昏黄灯光之下,如此轻松的氛围里,叶萤愈发发现白慕言身体比想象中的更为虚弱,不由担心问道。 她并不知道白慕言具体的状况,只能知道他身上中了罕见的毒,但是说是毒又不像是毒,倒是奇特得很。 白慕言脸上笑容一滞,微微侧了头,“不过是偶染风寒导致的昏迷,并无大碍。” “陛下,您可是当臣是白痴……?”叶萤幽幽出声,语气已然冷了下来。 白慕言背脊僵了僵,仔细品着她话语里的怨念和担心,突然大笑出声,可仍旧倔强:“我没事。” “呵,陛下真没有事的话,就不会只被雪见咬了一口却这么久还没有好,而且伤口还要流血不止,若然陛下真的没有事的话,就不会在吃了‘九转丹’之后,仍然没什么起色,”叶萤说到这里顿了顿,语气渐趋严峻,“陛下,今晚是恰巧臣来探望,急中生智挡住了太后和曾淑妃,若然臣今晚不在,而你又没有万全准备的话,那又该如何?” “眼睁睁让董舒揭穿您身体虚弱的事实吗?眼睁睁让您的宠妃看到您这般病弱的模样吗?” 她的语速急而快,却有理有据,逼得白慕言根本无话可说。 稍顷,白慕言才垂下了眸,指尖无意识地摸着马蹄杯的边缘,轻声说道:“我身上的毒便是董舒下的,今天是突然毒发,加上受了点轻伤,所以才如此。” 叶萤眼眸瞬间大睁,“……” 作者有话要说: 第51节 慢热的感情戏啊~但好歹是在清醒的时候摸到小手了……接下来都是几章对手戏吧~ 第43章 42.责罚 内室寂静,只有灯芯燃烧噼啪发出的声响,更使这过于寂静的氛围呈现出一种诡异而让人窒息的尴尬来,叶萤十分惊讶,不仅在脸上表现出来,就连心中也是这般呈现。 忽而之间觉得自己今晚实在是问得太多了,也没有恪守君臣之间的礼节,如此一想,也顾不得心中的惊讶了,立即单膝跪地,半跪在白慕言身前,低声道:“臣,罪该万死。” 白慕言看着她这副谨小慎微的样子,想起她前世也是这般,在自己面前永远是这般,严肃而毫无情趣可言,可是这么尊敬自己的她,到最后还是落得个如此下场,实在是不知道可笑还是可叹。 “少将军,今天若然凤熙宫没有你,若便没有我了。”风淡云轻的一句话却带着别样的意味。 听在耳边还有些微的暧昧,微微散在夜风之中,不经意发酵出一些别样的感受。 叶萤觉得自己的耳廓有点儿烫,她并没有抬头,而是继续道:“陛下言重了,造成您今天状态,臣也有责任,恳请陛下责罚。” 白慕言紧紧盯着她,眸底情绪愈发深沉,他知道他无法轻易劝说她,她在不经意之中得知了他的秘密,还知道幕后指使人是谁,即使他们是同盟关系,但君臣之间的鸿沟依然在,若然不“责罚”她的话,恐怕她心难安。 居然就是这样一个容不得他人吃亏自己好过的人,是说她傻还是蠢好呐? 他没有再多言,只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玩味,“既然少将军坚持,那么我该罚你什么好呢?” “全凭陛下吩咐。”叶萤皱了皱眉,今晚已经是多次听见白慕言没有用“朕”自称了,是忘记了还是别的原因? 白慕言沉吟良久,终是轻叹一口气,眸光也锐了锐,“那……便罚少将军将头发留长吧。” “陛下……?”叶萤还真是被他说得有点懵了,禁不住抬头看他一眼,正看见他的眼底盛满了笑意,却没有一丝玩笑之色。 “少将军,这里是京城,不是西域,这里没有虎视眈眈的西域三十六国,也没有凶残成仁的魔教,你大可以放松一点儿,做一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白慕言说得认真,也隐带期冀之色,他是希望叶萤能做回自己的,也是希望韶华正好的她,能享受一下身为一名女子应有的乐趣,心中不是只有战争和死亡,她可以拥有更多。 “陛下,请恕臣直言,臣倒是觉得西域虽然凶险,每天过的都是刀尖上舔的生活,可是这热闹上京……其实比西域更危险。” 叶萤略带嘲讽地说出这句话,倒是让白慕言不知道该怎样接下去,听她话中的意思似乎更向往西域戎马荆棘的生活,那也是,以她这般不羁的性格,这奢靡热闹的上京倒是束缚她的自由了。 然,他还是坚持己见,岔开了话题,“是以,你是答应不答应?” 叶萤暗吸一口气,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白慕言总想改变自己,但是碍于白慕言的身体,又因为自己真的以下犯上,接受这样的“惩罚”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索性答应下来,冷声应了个“是”字。 白慕言早知道她会答应,笑了笑,也不知是丹丸起了药效还是别的原因,叶萤觉得他的脸色好像好了不少。 正想着告辞让他好好休息,便听见外殿又传来常德的声音,依然是捧了药让白慕言进食。 白慕言宣了他进来,常德掀开帷幕看见叶萤也在,暗暗吃了一惊,实在是没有想到叶萤是什么时候来的,来这里又是干什么。 行了一礼,便将药捧到白慕言面前,说道:“陛下,请用药。” 白慕言看着那碗黑漆漆饶自冒着热气的汤药,皱了皱眉,“今晚朕好了很多了,这药就下次吧。” “陛下,您这是折煞奴婢啊!”常德说着便急了起来了,事实上他今天一直都守在白慕言身旁,临到了傍晚出去用膳的时候才被董舒设计调走,以至于发生了后面的事情。 常德为人虽然圆滑,但对白慕言的确是忠心的,也知道白慕言的顽疾是怎样来的,这次毒发来势汹汹,他竟然说不吃药,这不是要吓破他的胆吗?! 于是,求救似地看向叶萤,希望她能给出一些劝说。 毕竟这么晚能在凤熙宫……常德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顿时想明白了一些事情,白慕言一直昏迷他是知道的,在董舒来的时候恐怕也是昏迷着的,然而却能思路清晰地阻挡住董舒和曾淑妃的脚步,而叶萤又恰好出现在这里,那说明什么…… 是以,看向叶萤的目光愈发地闪闪发亮充满友善的期待—— 叶萤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又看到白慕言可怜兮兮的眼神,无奈,唯有凑上去前察看了一下常德手中的药,想起宓渊曾经提起过九转丹的禁忌,最终还是出声,“常德公公,陛下已经服过药,如果可以的话,这次这碗药还是算了。” 因为宓渊说过,他的药天上有地下无,服用一颗抵别的十颗,而且在服用了他的丹药之后还吃别的,就是对他医术的一种亵渎,若然让他知道的话,下次还不一定会卖药给你。 虽然叶萤和宓渊算得上是一对欢喜冤家,每次见面不损损对方都觉得对不起自己的,可是对于宓渊的本事,她还是十分信任的。 既然宓渊有言在先,能遵守就尽量不破坏吧。 如此想着,便替白慕言作出了决定。 常德犹自不放心,毕竟是事关白慕言的身体大事,张了几次嘴想要再度劝说,却被白慕言晾在一边,这边一走神,白慕言便提起别的事情了,“常德,朕倒是忘了问你,冰鞘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一醒来他便听见冰鞘的嚎叫声,身为它的主人自然是知道它遇见了大事。 “奴婢方才出去之后好像是看见冰鞘和另外一只不知从哪里来的巨兽斗在一起,但是夜色太暗,太后也不要别人靠近,是以奴婢也无法靠太近察看,但是隐隐地好像听见蛇叫的声音。” “……蛇?”叶萤倒是微微蹙了眉,仿佛是想起了什么那般,可终究是掩掉了情绪没有再说什么。 白慕言见她没有说话,也没有问她,只是暗暗留了个神。 叶萤觉得今晚进宫的时间也是久了点了,白慕言也已醒来,暂无大碍,宓渊那个家伙不日也会到上京,届时再让他来看看白慕言便可以了。 是以她拱手又想告辞,奈何白慕言又牵起了别的话头,“少将军是否知道最近甄选夫婿的情况?” 叶萤皱眉,“不知。” “回鹘世子已然好几天高踞擂台之上,少将军也应该要去关注一下他了。”白慕言说得轻巧,可是视线却一直胶着在叶萤脸上,想要看她有什么反应。 叶萤的神色仍旧淡淡的:“知道了。谢陛下提醒。” 关于这个回鹘世子,叶萤理解不深,回鹘在先帝时期已经归顺了大冶,为表诚意,在白慕言登基的时候将世子送来长住,以陶冶大冶中原的文化,以后好回去教导回的子民,以做到真正的邦交和附属。 说是好听,但是谁清楚这回鹘是不是派一个人来注视大冶的动态,一有什么乱子发生,他们也好趁机作乱啊。 西域之国民风彪悍,绝无什么顺从一说,他们是天养的族群,只信仰天,而非天子。 第52节 这个世子向来低调,倒没有想到这次居然大出风头,倒不知道是他人指使还是自己心甘情愿。 叶萤倒不太担心,拱手就要行礼告辞,白慕言见她由此至终神色都淡淡的,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若然觉得那位世子烦的话,可以让殊弟帮忙。” 叶萤睨他一眼,脸上终于出现一丝裂痕,“陛下,您家殊弟十分傲娇,已经被我得罪了,若然他是个有骨气的,短期内都不可能再为我出头了。” “怎么回事?”白慕言昏迷了一天,在他昏迷之前两人还是好好的,现在只是短短一天的时间便是如此,定然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怎么回事。”叶萤不打算多说,只是唇角的笑容倒是有点儿玩世不恭,她不再多说,告辞之后便直接出了凤熙宫,趁着夜色施展轻功往宫外而去。 白慕言在床上靠了好一会儿,待得茶几乎都要凉透了,才出声说道:“既然来了,怎么不出来见一见?” 回应他的是窗边露出的一抹深紫风流的袍角,容殊的身影自窗后转出,脸上一如既往带笑,但那笑看起来总是比平时的沉郁几分。 “原来你早便知道我在。”容殊也不甚讲究,手肘一曲,撑住窗棂,直接翻窗而进,落在白慕言面前。 白慕言仔细看他一眼,神色似有不屑,“面色这么臭,给谁看呢?” “有么?”容殊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不是笑得挺高兴的吗?” 白慕言不置可否,只问道:“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关心你啊。”容殊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实话。 “少贫。”白慕言笑闹一句,“刚刚叶萤才走了,你其实早就在这里看着,怎么就不出来打个招呼?” “没心情。”容殊提起叶萤就来气,一提袍角坐在太师椅上。 作者有话要说: 搂腰这种这么有实质性进展的事情……可能要迟一点吧,这个月月尾应该就差不多了~陛下简直是不动声色地撩妹…… 第44章 43.等谁 “你们二人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慕言实在是很久没见过容殊这副怒而不言的模样,上一次见到还是在好几年前,今天又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看来叶萤气他气得不轻啊。 “我说陛下,你说这天底下怎么会有她这样的人?!十几天和一个男的在一个鸟不拉屎的山洞里呆着也就算了,好歹有她的侍女跟着还能洗清一点儿嫌疑,但是她就不能珍惜一下自己的身体,不要时时刻刻这么拼吗?!” ……原来真正生气的原因在这里。 白慕言心里大概有数,颇为局促地开声,“既然关心她为什么不直接说出来?在我面前闹别扭有什么意思。” 容殊还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反驳,只能瞪着一双风流的桃花眼蓦然无语。 “陛下,她身上的疹子居然还没有好。” 稍顷,容殊才郁闷道,“今天下午找到她的时候,那个鸟不拉屎的试验地还要爆炸,动静不少,我还要为她搞出来的事情善后,封锁消息免得被董舒发现,你并不知道,我下午见到她的时候她的面色像鬼那样,好像一碰就会倒的那种,但她居然还有精力和萧风凭拌嘴,我……不得不在心里写一个‘服’字。” 白慕言听罢,也沉默着,眼睫低垂,掩掉眼底的心痛和苦涩,半晌才开口道:“方才我问她,她说试验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短期内应该不会再那般奔波的了。” “哼,我才不管她的事情呢。”容殊撇过了头,神情颇为不屑,但是一直绷着的嘴角倒是松了点。 白慕言自然是注意到他的变化,也没有揭穿,只是笑了笑,“既然你这么生气,何不找个人出下气?” 容殊转头,微微眯了眼睛看向白慕言,“陛下你的意思是?” “董舒最近看得我太紧了,是时候让她转移下注意力了。”白慕言漫不经心地说道:“最近比武招亲不是有人风头挺盛的吗,你之前也说过这件事要交给你,所以你尽管放胆去做,出了事情我兜着。” “……”容殊一瞬无语,用一副像是吃了翔的表情看着他,“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情去摘桂冠吗?!” “局势如此,你就先委屈下吧。”白慕言用一副“你小子就乖乖受着”的表情看向他,看得容殊已经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话了。 翌日,卧病在床十余天并未路过面但一直成为上京热话的叶少将军终于优哉游哉养好了病,骑了一匹快马从将军府中飞驰而出。 多日不见的绯闻女主人公突然从将军府中出现,百姓们纷纷放下了手上的活计,向叶萤打招呼。 “少将军,您终于出现了!我家的小馄饨还在等你呢!” “少将军,我老七家的菜也长大了不少了!” “少将军,您的病好了那就好了!” “少将军……” “少将军……” …… 几乎满大街都是此起彼伏少将军的声音,此时正是旭日东升,橘红醉颜之际,整个上京从夜晚中清醒过来,开始了车水马龙的一天。 那高头大马上的女子似没有想到他们如此热情,于马上仓促地转过头来,一张染满了绚丽朝霞的脸庞映入众人眼中,上挑凤眸一如昨日,瑰丽却暗掩锋芒。 她对着他们略一点头,转身,又朝着那巍巍宫城策马而去,时间似乎紧张得很。 堃山书院建在兰亭坊东南角的位置,背靠青山绿水,前院隔了一个偌大中庭便是永远都热闹无边的上京大街。 不得不说堃山书院的建构实在是巧妙,堃山书院并非是大冶历史最悠久的书院,可却是最独特的一处。 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中庭却能隔开内外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堃山书院里面,除非你特别留意,否则你是不会察觉原来你是置身于繁华闹市之中,大千世界就在你手边。 这座卧虎藏龙的书院本就是上京众人的焦点所在,近来又因为叶萤比武招亲的重大事件在这里举行,是以整座书院较以前更加瞩目。 今天却是学院关闭一律不准外出的日子。事实上,因着比武招亲这回事儿,学院的管理更加严格了,并不会武功的学子没什么事情不得到擂台那边凑热闹,否则罚以严刑,重者还会被逐出书院,解除学籍。 原因无他,因为三年一次的科举又快到了,上京但凡能入读堃山书院的学子都有两把刷子的,而他们也因为家世和地位的影响,算是直接由中央选拔,不经过乡试等便能报考贡举,叶拓的父亲叶文正是国子监的章事,算是掌管着每年的生源,自然不能让他们有所损失。 是以,在这种时候几乎每人都在闭关研读,绝对不会有人出来凑这劳什子的热闹。 第53节 而现在,正是书院晨读的时候。 算得上是窗明几净,鸟语花香。 然而,总有一些奇葩不拿自己的前途当回事的学子是例外的。 “叶拓,你又在树上等人啊。”一名穿着朱色深衣的年轻公子站在树下仰头往上望去,果不出所料看见一墨绿色衣角垂到了树干之外,迎风飘扬。 树上一人,姿态闲适地倚在树干之上,远远眺望兰亭大街。 “闻嘉,你就别管我了,回去吧。” 叶拓看也不看树下的闻嘉一眼,随便挥了挥手想要打发他走。 “可是……”闻嘉还想提醒叶拓今天书院里有小测,书院里最严厉的周夫子都……都……不知何时走到他身旁了! 闻嘉欲哭无泪,斜眼看着一直跟在他身侧的周夫子,很想提醒叶拓一句让他赶紧下来,书院里的夫子都知道他最近藏在树上等人的行径了! 其实从很久之前开始,呃,久到什么时候呢,久到……可以从神风军归来的时候说起,他就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每天晨读之后,吃午膳之前都会跳到树上去“歇息”,这段时间更甚,就连晨读都不读了,直接跳到树上等人去了。 至于他在等什么人嘛,这一点他们还真不太清楚。 “叶拓啊,你天天等,到底在等谁啊。”周夫子在树下轻咳一声,拂了拂白须,问道。 叶拓正观察得起劲,自他私下和叶萤出去逛了一圈,差点被马踩死之后,他的爹爹叶文就开始禁他足,勒令不让他走出堃山书院半步。 他爹的“良苦用心”他自然是知道的,事实上,在深入了解叶萤之前,他认为他是能够绝对遵从他老子的意思的,大门大宅内为权而斗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在和叶萤处过一两次之后,他便觉得叶文让他做的这些事情真的是挺没意思,而且很浪费他的时间。而他,也一早产生了想要摆脱叶文束缚的想法。 想他堂堂七尺男儿,又饱读圣贤书,不想着为国效力,却做这种宵小算计的勾当,说出来都笑大别人的嘴巴啊。 况且,说句不太好听的,大伯不在家十几年他都无法将家主之位争取过来,现在大伯回来了,再想从他手上将家主之位取来,那简直是天荒夜谈。 叶家现在由叶展当家其实并没什么不好的,起码叶家内部稳定,不会轻易被人抓到把柄。 然而,他的父亲却是不死心呐。 叶拓其实觉得有点儿烦,也突然有点儿羡慕大伯这般豪爽率直的性格,不像叶文,看似儒雅,可心中总有更多不可告人的心思。 而他也因为他父亲的这一手,以至于他根本无法及时得知外面的消息,而他又一心担心叶萤,谁让她都成十天都没有从堃山书院面前经过了,不仅上朝的时候没有经过,就连下朝也没有! 如果只是一两天的话那倒是没有什么,可是现在却不是呀,已经十天了!连上今天再不出现的话,那就是十一天了! 十一天不上朝的话,叶萤你这是大作死吗?! 叶拓一边忧心忡忡地想着,一边往外认真张望,根本没有将周夫子的话给听进耳朵了,他四处梭巡了良久,终于看见十里长街的尽头,一袭飞扬的玄红衣裳策马疾奔而来,长街的街面极宽,能供两辆马车并驾而行,现在老百姓闻见声音,纷纷转过头来,骤然看见叶萤端坐马上久违的身影,心中都禁不住涌起一股豪情,有个别大胆的老百姓,还冲叶萤的方向放声大问,“叶少将军,您的病好了吗?” “叶少将军,好久没见了!” “叶少将军,您不在,我家的菜都不会长了!” “叶少将军,您会去闯擂台吗……” …… 随着叶萤打马现身,又是一大波善意的问候汹涌而来,她策马的速度极快,也极急,和先前一样,很多时候都只能听见这些百姓所说话语的前面几个字,后面几个字基本上是听不见的。 亦无法抽空回头去看是谁跟她说话,只能频频点头致意,示意他们她已经听见了,谢谢关心。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都是一些铺垫和过度章节,过完这些后面就好很多了~感情戏的确很慢热……我真的错了orzzz。 第45章 44.群情【修】 然而,让叶萤没有想到的是,老百姓的热情实在是过于高涨。 原因无他,十五天之前的惊马事件早已传遍了街坊巷里,虽然人们从一开始关注的是惊马事件的起因,把那个将疯马放出来的王八蛋骂了不止一百遍,可是愈传到后来愈加关注的是叶萤如天神般出现的一幕,许多人听闻经过之后都十分惋惜,当时自己为什么不在场。 若然知道叶少将军会出现在那里的话,他们宁愿做在马蹄之下的那个懦夫! 此刻曾经在马蹄之下的那个懦夫还在树上看得津津有味,堃山书院是建在兰亭坊旁边,可离大街还是有一大段路的,他必须要非常非常认真去眺望,才能看清叶萤的面容。 唔……十天不见,这男人婆堂姐好像又瘦了一点儿,就连本来不那么白皙的面容也变得白了一点儿,可那种白又不是正常的白,而是略带病态的白,如此,更衬得她身上英气十足。 可是……这不是说明她这十天真的病得不轻吗? 叶拓一想到这里就觉得心如刀割,不仅为了叶萤的病,也为了摆在堃山书院里的那个擂台。 谁人高踞第一不好,偏偏是一个异族不得宠的世子高踞第一,而且还没有别的武功高强的人能揍得过他,这样的情况都已经好几天了,再这样下去的话,叶萤岂不是真的要嫁给那个什么……拓跋措? “叶少将军,请接受我的香药包吧,包你药到病除身体再次变得强壮如牛!” 就在叶拓沉思间,大街之上又显现出另外一轮奇景,众女也不知从哪里窜出,个个都手法如神地向叶萤的马上扔香包,许是知道叶萤可能像上次那般不会收她们的香包,她们大部分人居然能将香包精准无比地扔到她的马鞍上,遥遥挂着,迎风招展。 叶萤睨了一眼那些红艳艳的香包,“……” 她觉得自己的鼻子又要痒起来了。 “什么时辰了?” 她突然清喝一声,问道。 “离申时还有一刻!” 人群中有人立即答道。 “所以我离上朝只剩一刻钟的时间了,所以今天老子又要迟到了吗?”叶萤终于忍不住怒吼一句,还真想不明白上个早朝为什么都这么热闹。 “!” “!!” 第54节 “!!!” 随着叶萤的话语说出,拥挤的大街重新变回宽敞,人群纷纷往后退散而去,让出一条路给叶萤。 此时,叶萤正好经过堃山书院,想起叶拓在这里就读,这些天来在家中都没有看见他,随意抬头往侧望去,刚好看到叶拓藏身的那棵树上,本是无意一瞥,却是对上一双明亮带有深深期盼的眼睛,叶萤愣愕一瞬,似乎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叶拓。 然,不等她对他点头致意,叶拓脸上突然现出惊吓的神色,一个翻身从树上掉了下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怒骂之声隐隐约约从书院中传出。 叶萤失声一笑,这小子肯定是翘了课爬树玩儿。 实在是贪玩。 她本想收回目光,却又于另外一棵树对上另外一双深邃如海的眼睛,那双眼睛极美,也深具异域风采,在触到她的视线的时候,居然勾唇一笑,轻轻吐出几个字,“叶萤,很久不见。” …… 叶萤将目光收回。简直是觉得莫名其妙,她并不认识站在树上还大大咧咧向她打招呼的人,又是碍于上朝紧迫的时间,对这个异族之人也没有多想,只是脑海中隐隐闪过一个念头,大概……白慕言口中所说的霸占擂台之主好几天的人就是他吧。 不再多想,继续策马疾驰而去,事实上,从一开始她并没有撒谎,离上朝的确只有那么一刻的时间了。 朱墙宫门气派高筑,澎湃森严的气势迎面扑来,最后一瞬的时间,宫门即将关闭,叶萤策马飞驰,眼睫眨也不眨地便从那只剩下一条狭窄缝隙的宫门处经过,惊险万分。 守门将士都是认得叶萤的,待清楚看见如此大胆闯关的人是叶萤时,起了一额的汗。 待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叶萤早已走远,与此同时,常德公公尖细的声音从殿内响起,“上朝——” 勤政殿中,一众文武百官本已经要跪拜下去,忽而听见殿外依稀传来的马蹄声,紧接着一道比阳光更明亮的玄红身影自门外出现,她仿佛是携了沙漠绿洲的气息而来,浑身清爽凉快,丝毫不让人感觉她是堪堪赶来了朝中,理应一身汗水。 叶萤在门前略肃衣袍,缓步走进大殿之中,找到自己平日上朝的位置站定,和别的官员并没有什么两样。 可她并不知道的是她经已打断了上朝的秩序,众位官员都不知道自己该跪还是不跪,个个都半佝偻着身子,面面相觑。 白慕言端坐在丹壁之上,脸色依旧苍白,但已然比昨晚精神上很多,眼睛有意无意落在叶萤的身上,唇角微勾,示意常德再喊一次。 常德立即会意,禁不住多看了叶萤两眼,想起昨晚在凤熙宫的事情,总感觉陛下对这位叶少将军很不一样。 “上朝——” 常德再唤了一声,文武百官才真正解脱下来,跪拜完之后揉了揉站得发直的膝盖,几乎是一脸哀怨地看向叶萤。 而始作俑者呢,则是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看他们异样埋怨的眼神。 “众位卿家,有事启奏。”每天早朝的例行公事,白慕言开始向台下发问。 “回陛下,臣今日有幸得见多日没有早朝的叶少将军叶萤,想请问叶少将军是不是执行任务去了,又还是真的生病了?” 果不出所料,终于有人找茬了。 白慕言看着底下站出的那位刑部侍郎,并没有作声,倒是有点儿想看叶萤怎样回答的意思。 刑部侍郎杜青是太后董舒那边的人,今天一上朝就前来找茬,定然是董舒授意,这也即是说明叶萤彻底引起了董舒的注意。 叶萤见别人问到自己头上了,也只是冷冷一哂,并无多大的郁色,她回他四个字,“干卿底事。” 干脆利落,毫不留情。 “你!”杜青比叶萤大上起码一轮,在年纪上来说都能做她长辈了,平时被人阿谀惯了,骤然听见如此捂耳的话语,心中顿时大火,双手平举身前向着白慕言的位置揖了一揖,愤然说道:“回陛下,臣奉命终于查明了十几天前发生在闻馨坊内的惊马事件,原是叶少将军不分青红皂白破坏一家兵器店里的兵器,以至于马匹受惊,差点扰乱了坊间秩序,造成不必要的人员伤亡,再鉴于叶少将军多日不上朝,这其中定有什么内情,恳请叶少将军给出一个解释。” 叶萤并无什么情绪地瞥杜青一眼,那刮过他脸上的眼神似一把无形锋锐的刀,“在下还真不知道原来我犯了刑事之罪。” 杜青一听她的话语,略略蹙眉,总觉得叶萤有偷换概念的嫌疑,但是不等他开口辩驳,便听见那名腰身笔直又纤瘦的少女侃侃而谈,仿佛信手拈来,“杜大人,若然下官没有记错的话,上京应该累积了许多穷凶恶极得让人发指的凶案吧?远的不说,就近的来说,闻馨坊五巷第七弄最近不是发生了一桩连环杀人案件?凶手年龄不详、相貌不祥,作案手段更是不祥,闻馨坊的百姓现在都人心惶惶,杜大人您不是很应该抓紧时间去破案吗?” 言下之意即是,上京这么多冤案错案疑案难案你不去调查,偏要在我病后第一天上朝对我说这些?而且还故意扭曲了事实,想陷她于不仁不义之中?真是大的胆子。 杜青脸色铁青,当真应了他名字里暗藏的意思,但是不甘心就此认输,梗直了脖子说道“叶少将军不该将这两者混为一谈,当日闻馨坊场面之混乱几乎无法控制,就连叶文叶大人的儿子都差点葬身马下,又岂能儿戏?” 叶萤冷笑一声,目光如刀在杜青脸上转了一圈,如此拙劣的“移花接木”之术还真不知道是谁教给他的,当天的惊马事件闹得可大可小,她是知道的,但是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天,董舒还拿这些来为难她,分明是……狗口里长不出象牙,献世。 “我想杜大人是不是要再回现场再勘测一遍理顺了所有线索再在朝堂上和我辩驳也不迟?” 这回叶萤也不和他客气了,这十来天本来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昨晚更是因为白慕言毒发的事情让她心情十分之不好,好不容易按照她师父的意愿找到一个可以效力的君上,却是千方百计被人设计陷害,还祭出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就不能带个脑子出来和她聊天吗? 作者有话要说: 被女主搂腰的拓跋世子再次出来。。。咳咳,这是很好的催化剂啦~现在存文到27万左右,每次看回这前面的章节,总觉得画风不太对…… 哦,对了。继上次倒霉的事件之后,我公司好像要把我裁掉,说是不需要我这个岗位了,加班加了一整年,到最后还是连年终奖都无法拿到手,世态炎凉啊~ 第46章 45.对峙 心中冷冷一哂,看向杜青的目光多了几分鄙夷。 “第一,当天的惊马事件并非是由我引起的,而是由附近马场引起的,至于引起的具体原因劳烦杜大人好好去查一查,免得在这里净说瞎话丢人。” “第二,那天我是奉皇命去捉拿一个从魔教中逃出的重犯,该名重犯躲避在兵器铺子里,兵器铺子的主人知情不报,还帮助犯人逃脱,我给他一点儿小教训也很应该吧?” “第三,叶文叶大人的儿子当时为救一名孩童差点被马踩死,你们这些平时很应该在京城里巡逻以维持秩序的士兵却没有及时出现掌控局面,似乎于礼不合吧?” 叶萤虽则被白慕言封为“校尉”,平日里也是负责京城里的巡逻,但是那段时间她都在休沐,她的职责理所当然是要交给他们这些京官管理,此时作为理由来驳斥他,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陛下,臣已经陈情完毕,恳请陛下做下定夺。” 叶萤说罢,也不看杜青越来越铁青的脸色,只面对白慕言,一个拱手便结束了这次的对峙。 白慕言自然是知道董舒千方百计想找叶萤的茬,此时也点了点头,看向杜青的方向,缓缓开口:“杜大人,你有什么要补充的?” 第55节 杜青铁青着脸站在原地,根本无法反驳,叶萤说得句句在理,他也的确没有做到位,又如何反驳? 是以,面对着白慕言问话的时候,只能垂首赔罪,“臣没有尽职,请陛下受罚。” 白慕言沉吟片刻,下了命令:“杜卿家,你确实是办事不力,也拖延了案件的进度,理应被罚,朕罚你三月俸禄,收回良田百亩,而这个案件你也不用继续审了,让容大人来吧。” 一句话将杜青的处罚和案件的延续都说了个清楚明白,杜青袖底之下拳头紧握,为官二十载,还真没有被人这样拂过面子,现在不仅三月俸禄、百亩良田没有了,就连案子也要被容殊接手,杜青看了一眼原本应该站着容殊的空荡荡的位置,终究是噎了一口气,语气生硬地回答:“陛下教训得是,但臣有一个问题,想要叶少将军解释清楚。” 白慕言脸色不变,“准了。” “谢陛下。”杜青谢恩,而后面向叶萤,问道:“敢问叶少将军,你说你抓住了魔教的犯人,但是并没有移交刑部,是将犯人关押在哪里?” “死了。”叶萤说得风淡云轻,几乎没有一丝的情绪起伏,杜青一怒,“胡说八道。” “我有没撒谎,请杜大人先问清楚容大人,再来反驳吧。”叶萤神色依旧不变。 “容大人今天根本没上朝,又如何当面对质?” “杜大人定是没有接触过魔教,西域魔教之所以令人闻风丧胆,有一点很关键的是,入了魔教的人都会被一种□□控制,这种□□在没有触发之前那人是没有异样的,但是一旦触发了,那人就会当场暴毙,不留下任何魔教的线索。”叶萤暗叹一口气,详尽说明了理由,“所以,杜大人还认为那个被我抓到的魔教之人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吗?” 杜青这回彻底无话可说,本想用这个漏洞来堵叶萤的嘴,让白慕言治她个妨碍公务或是知情不报的罪名,但是现在根本无从下手。 什么路都被她堵死了,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他瞥了叶萤一眼,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退回了原地。 白慕言见这件事解决了,并没有立即开声进入下一个议程,而是坐在丹壁上沉沉地看了叶萤一眼,叶萤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待回头看他的时候,他早已移开了视线。 而她并不知道的是,刚刚她所说的一番话引起了他内心深处的惊慌,若然她所说的都是真的话,而之前容殊所得回来的情报也是真的话,那么叶萤……如果真的曾经在魔教生活过,她身上是不是也中了那些毒? 一想到这里,便无可抑制地想起前世之事,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现在所思所想都是徒劳,叶萤在上一世根本就没有在魔教生活过,而这一世却是改变了,是以很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而他所能做的,并不是死命抓住前世之事的先机,而是要更进一步,在抓住先机之时再推断出未来之事的发生,这样才能真正做到未雨绸缪,不被任何人束缚。 思绪收回,白慕言才发现此刻的大殿静得恐怖,文武百官全都低下了头,拿着笏板半天都不敢呼吸一下。 白慕言微微一笑,许是他们都没有想到耍得起大刀的女修罗原来有一张伶牙俐嘴,还句句占理,让人无法反驳。 朝堂上大部分人都是太后董舒的党羽,本来按照董舒的命令他们要轮流在朝堂上狠狠地弹劾她,就连折子都写好了举在手上了,但是杜青首战就铩羽而归,还要败得如此轻易,当真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白慕言坐在丹壁之上由此至终都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殿上百官的窘态,唇边含一抹似有若无的嘲笑,这帮董舒的外戚走狗,窝囊饭袋,专门在鸡蛋里挑骨头,实在是丢人。 “众位卿家还有要事启奏吗?” 歇了一会儿,白慕言还是循例问道。 底下自然一片寂静,没有人敢说话,若是换作平时,换作其他人,早就被他们七嘴八舌弹了个体无完肤,但是叶萤不同,她虽是五品的武官,堪堪能上朝的官位,可是她身上的气场实在是让众人不敢轻易造次,就连和她说话,都觉得很大压力。 听她方才闲来便说的轻松淡定,便知道她定然将他们的把柄都握在手中,再怎么样,都无法撼动她半分。 至少,今天是如此的情况。 “若然众位卿家没有重大的事情要禀报的话,那朕接下来就安排两件事情。”白慕言淡淡出声,声音不大,却能让殿里所有的人都听见,“自上次贡举已然过了三年,朝上许多职位都有所空缺,也是时候要招贤纳士了。” 贡举的事情其实于年初的时候已经提上了议程,只是到了今天才提出来,不提不是因为害怕董舒会在上面动什么手脚,而是白慕言迟迟没有决定监考的人选。 也只是到得前几天,才终于定下了人选。 理所当然是要早一点宣布,然后准备的。 而且恐怕参加乡试的人也比三年前的多了不少了。 朝堂上依然肃然一片,没有人敢在这样关键的时刻窃窃私语讨论,叶萤依旧站在队末,并没什么表情地等待白慕言宣布监考的人选,心中却是在想别的事情。 大冶王朝的贡举制度其实也亟待改进,这一届的贡举,或许是一个契机也说不定。 纵观整个大冶王朝的官员体系,文官居多,已然到了官僚冗杂的地步,又因着人员太多,董舒又一手遮天,底层官员“卖官鬻爵”的情形并不少见,真正的人才往往得不到重用,官位可以随便买卖,仅仅是为了一点小钱而弄坏这个国家的政治体系,弊端于五年十年之后会完全显现出来。 道理都是浅显易懂,然而影响却是深远而重大的,叶萤不禁往白慕言的位置望去,真想知道这次他会怎样清除大冶王朝这颗深藏的毒瘤。 白慕言仿佛触到叶萤的目光,朝她的方向睨了一眼,仍旧端得不动声色,与之对视也只是一瞬,便移开了视线,重新看向底下朝廷百官,“这次秋闱殿试负责监考的就交给国子监的叶卿家,还有大理寺寺监的容大人。” “叶卿家,出列听命……” 因着容殊今早并没有上朝,白慕言只让叶文一人出列,并开始任命,叶萤看着前面那抹端肃的身影,心思却飘到了容殊身上,无可否认,昨天她的确气得他不轻,以至于他今天早上都不来上朝了。 呵,思及至此,忽而又自嘲一笑,自己又是何德何能能把他气得如此厉害?许是受到了白慕言的旨意,去查证某些案件罢了。 然而,不论怎样说,白慕言这次还真是动真格了。 今年的科举定会热闹非常啊。 这边思索着,那边已经宣告完科举一事了,白慕言轻咳一声,继续宣告第二件事。 “叶将军,”白慕言稍歇一会儿,又看向叶展的方向,叶展应声出列,恭谨说道:“微臣在。” “神风军跟随你怕且都有十数年了吧?”白慕言的眼神忽而变得幽远起来,“当初的毛头小子现在应该也变成了硬汉,也有相对一部分的军士需要解甲归田了吧?” 话语像是说得婉转,但所有人一听全都明白,白慕言这是要重新招募神风军的战士,让那些到了退役年纪的战士退出神风军,换一些新血。 叶展虽然是个大老粗,可白慕言话里的意思都表达得如此清楚了,叶展哪有不明白的道理? 他拱手作揖,眉目微凛,“但凭陛下吩咐。” “如此,神风军的事情还是交由你和叶少将军全权负责吧。” 作者有话要说: 借着野良神的梗想了新文,有空的时候会想想大纲,写个悬疑+玄幻现言看看,哈哈,就20来万字试试水。不过这个文肯定不会落下。 第56节 然后晚上这个点的话,我应该刚回到家吃完饭准备更新简历了吧~ 第47章 46.献宝 白慕言点了点头,对于这件事并没有太多的考虑,神风军在一定程度上直属于皇帝,即使叶展十几年没有在朝中,看似中立,谁也拉拢不了,可是从叶萤做出了决定的那一刻起,神风军注定了要与他共同进退。 更何况,叶萤已经进入了董舒的视线之内,再躲、再隐藏都已经不适合了。 既然不能躲不能避,那么只能迎难而上,做好准备才是正道。 视线不自觉再次落在叶萤身上,玄衫少女仍旧无甚情绪地笔直站在队末,表情沉静到愈发想让人一窥究竟。 白慕言再次下了圣旨,这一天的早朝宣布了两件大事,也算是打开了一个开端。 自此,白慕言与董舒之间的较量是真正开始了。 一个早朝就这般像是急雷惊响的气氛之下结束,下朝之后,白慕言特地让叶展父女、叶文三人留下,其他官员可以退朝。 不少官员都感觉出大冶的风向开始微微变了,庆元帝这次是有所行动,想要奋力反击太后董舒一党了。 既然他们都明白这样的道理,一时之间不由得忧心忡忡,思索着自己是否要重新站列,以免错失了先机。 可是以白慕言现在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和势力真的能做到吗? 朝会散了之后,白慕言照例让他们在御书房之中觐见,御书房离勤政殿有一定的距离,大概要走一刻钟的时间才能到。 叶萤本是跟在叶展身侧离开,在和萧风凭秘密研究那精钢所制的武器的日子里,虽然有抽空回叶家看一看,但是大多数时候是和叶展在家的时间错开了,最近又因着身上花粉过敏的旧疾发作,叶展自然是担心得不得了,此刻看到自己的女儿,怎么样都要凑上来看一看的了。 “阿萤,老爷子家里的武器可想念你了。”叶展苦着一张脸,一副“你还不去鞭烂我武器库里的武器的话我就和你搏命”的苦逼脸。 叶萤抿了抿唇,看他良久,忽而觉得自家的爹爹鬓边长出了一根白发,晃得人扎眼,一伸手便帮他拔掉,银丝在手中轻舞,心中唏嘘,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暂时忙完了,今晚一起吃饭吧。” 叶展看着她手中的那根银发,微微怔忪,一连几个“好”字答出,而后便再也忍不住问道:“阿萤,你说爹爹是不是老了?” 叶萤手中似乎一颤,袖手入怀,银丝也随即消失不见,她转头仔细看了自家老爷子一眼,一本正经地说道:“老?唔,是有点儿,这里……这里……皱纹多长了点儿……” 叶老爷子一听,眉头皱起了,一脸忧愁的模样,却听叶萤话锋一转,“但是还是很帅气嘛!” “哈哈——你个兔崽子!”叶展一听,笑了起来,本再想说一些什么,却是看见一抹风流紫影从宫道一侧而来,向叶萤努了努嘴,而后跟上前面叶文的步伐,丢下叶萤了。 叶萤自然也是看到容殊的身影,眯了眯眼睛:呵,她还真不知自家老爷子对自己这般纵容了,居然给她和容殊“制造机会”。 “在和叶将军聊什么?这般高兴?”容殊向来自来熟,仿佛昨天的尴尬从没有发生过那般,走在叶萤身侧,缓声问道。 叶萤回头望他一眼,只觉逆光之中眼前之人脸色略有苍白,眼底也有红丝显现,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昨晚没有睡好吗?” 这算是叶萤示好关心的话语了,容殊心中莫名一喜,忽而觉得这段时间再辛苦也是值得的,按捺住心头的那丝窃喜,不动声色地答道:“唔。最近是有点儿忙。” 叶萤唇似乎掀了掀,想起以后可能发生的事情,颇为语重深长地对他说道:“容大人莫要再操劳过度,以后可能会更忙呐。” 容殊看着她笑得像狐狸般的笑容,有点儿愕住了,还真没想到叶萤会有这样的一面,虚了虚眸,随即从怀中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香盒,“香料你是否能接受?” “什么香?”叶萤虽然对香过敏,但并非是对所有有香味的香都过敏,在某一程度上来说,是只针对花香而言。 其他的熏香或是香料,倒是不排斥。 大冶王朝是一个贸易十分发达的王朝,因是也和西域有往来和通商,是以各式各样的香料都流入其中,权贵女眷都以熏香为雅事,市面上也有各种珍贵香料流行,更何况,香料是能作为药物或食材作用的,更是加大了它的用途。 近日容殊虽然忙得两头不沾地,但是国公府最近倒是有不少新东西,偶或挑选到了这个香盒,想着叶萤近来亦是劳累,怀着不知怎样的心思将香包收入怀中,今天看到她,自然是要献宝的了。 “打开看看。”容殊倒是不忌讳,笑了笑让她直接打开。 “如此神秘?”自然是却之不恭,打开香盒却见一块深绿色的香料静躺其中,一阵清凉的气息迎面扑来。 “这是‘广藿香’?” 容殊听到她准确说出香料的名字,微有惊奇,“你还真是见多识广啊。” 虽然他也并非是第一次见这种香,但在大冶来说,广藿香也是一种鲜为人知的香料,有宁神也有辟邪的效用。 他其实还真不希望在叶萤脸上看到那种极度倦怠但又不愿意停下来的苍白脆弱之感。 虽是语气中带着惊奇,可是眼神却是带着期待,还真害怕她下一句说“不能收”之类的话,把他打入谷底。 “在西域曾经见过这种香。”叶萤仿佛想起了什么那般,唇边都是噙着怀念的笑容,将盒子盖上,对容殊说道:“谢了,你的礼物我收了。”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直直敲在容殊心上,敲出了暖暖细流,不觉得烫,却是沁人心脾。 很早之前他便发现自己“风流倜傥”的做派并不适合叶萤,而所谓的“风流倜傥”也只是他的表面,因为在许多年前,他已经将自己的温柔和耐性尽数给了那个人。 现在倒是不知道该如何用真心对待别人了。 只是,对于叶萤,他是甘愿用心对待的。 两人继续朝前走去,在行至御书房门前之时,叶萤倒是想起什么那般,抬头对他灿烂一笑,“我一向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下次,我也给你个好玩的玩意儿。” 她的笑容突如其来,突然得让他猝不及防,只觉得心中似被电流击中,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反应过来。 待得再次回神的时候,便看见白慕言他们早在御书房里等着他,只是白慕言的脸色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好,似乎有点儿沉郁。 下意识地看叶萤一眼,却见那玄衣少女身姿站得笔直,脸上也恢复了严肃淡然的表情,全然没有了刚刚的活泼。 容殊摸了摸鼻子,大概方才他是看到一些不得了的东西吧。 思绪一收,便进了大殿,施礼之后白慕言赐座,却没有立即发话。 容殊自然是知道早朝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才过来的,这段时间都在明地里暗地里查证案件和布局,又因为白慕言和叶萤的事情害至他早年旧疾发作,早上的时候本想歇一歇,但听闻消息,还是过来了。 第57节 始终是放心不下啊。 自嘲一笑,自己何时变成了这种劳碌命啊。 稍顷,白慕言终于从一大堆奏折中停下了笔,抬起头来,先是梭巡了眼前四人一番,目光在他们身上都停了一瞬。 其中尤以叶文的脸色十分不妥,仿佛是铁青着脸,强行将怒火压进心中,就连神智都像被烧得模糊。 “叶卿家朕看你面色不虞,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先前在朝堂上并非如此,怕且真真有事发生了。 叶文听白慕言提到他,也不敢怠慢,立即从座位上站起,“回陛下,也只是臣家里出了一点儿问题,并无大事。” “哦?”白慕言微微挑眉,不置可否,但也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安抚性地说了一句:“叶卿家是朝廷的栋梁之处,可不能为小事气坏了身体。” 口中是这样说,但是心中早便有数,虽然这一世许多事情都不同了,可是大多数情况下有些事情是无法逆改的。 叶文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家中会有什么大事烦扰到他?定然不是为了姬妾争风吃醋的事情,而他一生之中除了最看中权位,就是一双儿女了。 大概,白慕言瞥了叶萤一眼,刚好看见她和容殊在做眼神交流,心中微微一沉,悄无声息移开了目光,按照时间线上来看,大概出事的是叶拓了。 “谢陛下关心,臣家中并无大碍,恳请陛下继续今天的议事。” “嗯。”白慕言轻应一声,微敛思绪,便开始和他们着手布置这次贡举和神风军招募的事宜,其实他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外乎是告诫他们要认真对待这次的秋闱殿试还有神风军的招募,不要糊弄了事,否则下场会很严重。 作者有话要说: 我承认看到你们的留言我的确是心花怒放orz,新文写了几百字,噗噗。估计会挺好看的,单元剧。 然后广藿香啥子的的确是唐朝的舶来品,很不错的一种香,这香在后面会有大用途。然后嘛,对手戏肯定会有的了。我目前进度是,陛下已经是撩妹技能666666了,所以我差不多要开虐了。请不要大意,我的确是个喜欢写虐文的女神……经病。 第48章 47.雨露 叶文因着之前白慕言的警告,倒是听得十分认真,只是再认真偶或也有思绪飞走的时候,白慕言看他实在是担心,也没有多留他和叶展,待得事情讨论完,立了案了,大方地挥挥手让他和叶展先行告退了。 大殿中仅余他、容殊和叶萤三人。 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白慕言闭了闭眼睛,倚坐在御座之上,从叶萤的角度看去,只觉得他十分疲惫,脸色也没有方才的那般红润了,敢情是动用了内力维持身体平衡了。 他是中了毒的,昨晚替他号脉也是知道他的毒日益已深,非一般药物可以控制,既然是董舒下的手,无论里面有什么不见得光的隐情,那个毒妇也肯定不会让白慕言好过,她就说以白慕言的能力怎么会韬光养晦这么久,原来是还有这层阴毒的原因。 莫名讥讽一笑,却是看见他突然睁开双眼,目光如箭,盯在自己身上,“叶少将军可是知道你家发生了什么?” “他的宝贝儿子的腿今天早上好像在书院里摔断了。”回答的是容殊,这贵公子在说完之后微微一笑,笑得漫不经心。 “哦?原因?”直觉告诉白慕言,这件事情定有内情,搞不好还真和叶萤有关。 他之所以对叶家的事如此关心,是因为上一世叶拓成了董舒那边的人,这人其实颇有鬼才,行事也是心狠手辣,因熟知叶家的一切,又被野心所笼罩,是以……做了不少不得了的大事。 这一世,既然他要保她一生平安,自然是不容有失。 “好像因为某人的缘故吧。”容殊瞄了一眼站在他身侧的叶萤,笑得古怪。 而叶萤看见容殊看她,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当作不知道,反正她并不清楚事实,又何必和容殊起什么口舌之争? 在来的路上,便有一叶府的护卫急匆匆来至叶文身侧对他耳语了一些什么,皇宫之中并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出,但此刻叶家二房定是出了大事,很可能是动用了叶玥的关系,短暂进宫见叶文一面,让他赶快回去处理。 虽然他们的交谈隐蔽,但是以叶萤和容殊的内力想要听个大概又有什么难度? 谈话的内容不外乎是叶拓因着某些原因从堃山书院的树上掉了下来,摔断了腿的同时也引发书院里夫子的愤怒,几乎让他以后都不用来书院了。 叶拓在文学上的造诣容殊自然是知道的,叶萤就算不十分清楚也是有个大概了解的,会让夫子们都大发雷霆的话,那肯定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了。 叶拓是二房唯一的男丁,虽然他娶了好几房侍妾,可是只有原配出了一男一女,其他的,一块烧肉都没有给他生过。 是以,对于叶拓这唯一的男丁,他可是宝贝得很。 现在骤然听见叶拓很可能是因为叶萤的缘故而摔断了腿,心中自然是不爽。 白慕言没有继续问下去,呷了一口茶之后才转了话锋,“殊弟,贪墨案的进展如何? “不容乐观。”容殊听到白慕言问起了正事,收起了脸上的嬉笑之色,也认真起来。 贪墨案其实他很早就开始着手调查了,一直查至今天才有点成效,才掌握到一点儿证据。 这趟浑水实在是太深了,深到……让他都颇为害怕。 叶萤仍旧在一旁静静听着,心中的感受突然变得十分微妙,本来这般秘密的议事她并不适合参与 其中,但是好像经过昨晚之后,事态就变得有点儿微妙了。 ……说不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容殊说罢,白慕言只是看着他,并没有接茬,而是在等他的下文。 “朝中各部势力纵横交错,多是依赖皇太后为生,贪墨一案自我接手以来一直到现在也只能查出冰山一角,除却你我手下掌管的礼部和大理寺之外,其他各部或多或少都有幺蛾子发生,势力牵连之大,实在是难以想象。” 容殊实话实说,眉头越蹙越深。 “但是,让我们动手的契机其实也是有的没错?”白慕言听罢容殊所下的结论之后,冷静分析。 在容殊面前,他并没有什么帝皇的架子,相反地,真的像普通的表兄弟那般,凡事都好好商量。 这次让他调查的贪墨案涉及整个大冶王朝,耗时耗力巨大,而且还要在秘密之下进行,当然是端得严肃。 容殊点了点头,十分郑重地回答,“嗯,是。契机只要你有,就会有。” 第58节 “所以现在能够从哪里下手?”容殊顿了顿,继续问道。 白慕言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有意无意看向叶萤的方向,“不知叶少将军有什么看法?” 叶萤早已寻了个座位坐了下去,事实上御书房也不是一个让人站着议事的地方,现在听见白慕言问她,自然是如实说出心中所想,“臣只想知道陛下现在最看重、最想变革的是哪个部门?” 大冶王朝实行三省六部制,三省之下的六部是这次容殊调查的重点,至于三省……老实说调不调查其实也就那样,反正白慕言是将其牢牢握在手中的。 白慕言想了想,说道:“兵部和吏部。” 其实每个部门都亟需变革,每个部门都积重极深,只是最近他们做的事情都是与兵部和吏部有关,自然要从这两个部门下手。 而且,兵部,白慕言一直都觉得是一个很大的漏洞,军队兵器的打造都是由兵部负责,上一世在对抗董舒的时候他们用的兵器虽然也不算是粗制滥造,然而真正比较起来,却并非是皇家军队所应配备的顶级武器。 这也是他们败阵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 若不说耿耿于怀那是自欺欺人的事情,是以,这一世重来,他接受了她的建议,也从中发现这一世他们的人生轨迹好像都有若有似无的改变。 “既然陛下都有想法,就只需放胆去做便是了。”叶萤微微一笑,唇角似有了点温度,也有了一丝丝惺惺相惜的意味,“神风军正需要整顿,恰好可以试一试新的兵器。” 白慕言昨晚便听她给了他一个较为明确的答复,知道这十几天来她的辛苦有了成效,新型兵器看来不出数天就能制出。 “既是如此,朕便等你的好消息。” 叶萤轻轻点头,再次确定,“如无意外,五天后应该能制出试用的第一批。” “好!”白慕言一听,忍不住抚掌,脸上笑容也愈发飞扬,与以往的寒冷似冰花截然不同。 “但是臣希望在兵部干净之前,制造兵器的事情必须保密。”语气虽然没有大变,但是白慕言和容殊都听出她话语中的顾虑。 叶萤所拿出制造兵器的方子是不出二人的,这等稀罕之物一旦横空出世定会引起多方势力的争夺,到时候不止会在大冶里掀起一场风暴,就连西域甚或是魔教也会觊觎这般先进的东西。 而且,兵部很大程度上是董舒的地方,里面的官员的心肝都是黑的,容殊还没有仔细调查到这个地方,很难保以后会捅出什么乱子。 现在叶萤得了白慕言的命令,这才冒着生命危险先其行造,若然这其中出了什么差错或漏洞的话,很可能叶萤会有性命之忧。 白慕言还顾虑的是,萧风凭此人是否真的可信。上一世在大冶里并没有出现过这个人,虽然叶萤抓住了他的把柄和死穴,可是人性这种东西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心中越想便越觉心惊,仿佛叶萤下一刻就会遇到危险那般,脸色也变得不好起来了。 就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常乐的敲门之声,似乎有点儿急,“陛下,奴婢有急事禀告,请恩准。” 白慕言脸上的愉悦之色突然就沉寂了下去,他敛了敛眉,沉声说道:“说。” “喳——”常乐在门外早已被吓得一头冷汗,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下去,“馨妃娘娘今天突然罹患急病,卧床不起,就连御医都查不出是什么症状……娘娘多日没见陛下,是以想请陛下体恤体恤娘娘。” 此言一出,御书房内三人脸上神色各有不同。 容殊看着白慕言面无表情实则微微不耐的面容,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神色,白慕言后宫妃嫔虽然不多但每个都是有一定分量的,虽然这些妃子并没有为他的政事献出多少效用,可是作用总是在的,这位馨妃是四妃之一,出自丞相之家,白慕言去她那里也算是“勤”的了。 但是馨妃这么闹上门来还是第一次。 容殊不得不怀疑白慕言是有多久没有去“宠幸”这帮妃子,以至于她们饥渴难耐,当先以馨妃为首来发飙。 白慕言听罢常乐的禀报,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常乐你扰政,下去领刑。” “陛下——” 常乐在外面噗通一声跪下,压根没有想到白慕言会发这么大的火,纵然他的语气里并没有什么怒色,可他跟随他这么久,从未领过过重的刑罚。 本以为能借此契机让白慕言去后宫均洒雨露,可是他想错了,身为一个太监,即使是白慕言的贴身太监,也不能逾规做出这种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我在想啊,收藏一直没动,会不会到结束了都是这个收藏量了……或者……会掉得更严重一点儿orz。晋江果然是个锻炼意志的好地方。看了法医秦明网剧,第11集中段女主去相亲那里,那个该死的作家连手都不敢和她握一下,真想男主把她的手给握住啊啊啊啊啊!! 第49章 48.大神 白慕言在御书房内没有再作声,常乐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在门外叩首三遍之后才一步步后退去领罚。 御书房内瞬间变回寂静,也因常乐的缘故,再不复原本讨论商议热烈的气氛。 白慕言重新坐回椅子上,随意端一盏茶细细酌饮,容殊在这种事情上也不好多评说什么,毕竟是白慕言的“家事”,而且他这段时间的确忙得很,贪墨一案牵连甚广,而且涉及朝中根基,实在不容有半点差错。 更何况,现在白慕言又为他下达了新的任务,压根没有让他喘气的余地。 而且吧,某人虽然不一定会领情,但他还是要出手帮她解决堃山书院招亲擂台上的某位异族世子。 不论她嫁谁,总之就不能嫁拓跋措。 遂,在歇了一会儿之后,他便起身行礼告辞,在临走之前还是特地看了叶萤一眼,见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眉梢挑了挑,本想问一些什么,但再次启唇的时候还是叮嘱她道:“广藿香记得用。” 叶萤本是在沉思一些事情,不期然听到容殊的话语声,回神看他一眼,总觉得他眸底藏着些不怀好意。 然,不等她想明白,容殊便拂袖离开了御书房。 御书房中又只剩下白慕言和叶萤二人。 两人都不是多话的人,气氛更显寂静。 稍顷,白慕言才问道:“叶少将军留下来是还有要事要说吗?”已然换了另外一副口吻,如滤过的好酒,醇而甘,少了点冷漠。 “……刚刚的话题还没有说完。”叶萤眉宇之间颇有点不自然,想起这位帝皇还有一名妃子要急着去安慰,作为臣子的其实真不应该阻碍他。 但是今天的机会确实难得,而她所说的事情也比较紧迫,是以也就拖了一下白慕言的“私人时间”了。 第59节 白慕言自然是知道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遂让她继续说下去,“你继续。” “唔。”叶萤理清心中的头绪,开始道:“方才臣已经说过五天之后新型的兵器应该能制成试用的第一批,虽然是极少的数量,也是试制品,但是五天之后如果可以的话,还是想请您来观摩一下。” “叶府的校场?”白慕言自然是不排斥叶萤的建议,更何况她口中所说的新型兵器也是他期待已久的。 “是。”叶萤漫应一声,开始详细道出自己的想法—— “之前给陛下看的是一柄用精钢制成的小刀,冶铁的技术在大冶算是十分成熟,然而钢则不然,纵然在研制兵器方面如天才的萧风凭也花费了好一段时间才将武器研制出来,如果试验过没有问题的话,将会大批量生产。” 叶萤说至这里顿了顿,她锐了目光看向白慕言,语气凝重,“陛下,炼钢的秘诀定然会引人垂涎,如若真的大量生产此等兵器的话,我希望兵部你能尽早收复回来。” 这也是方才她并未说完的话最重要的部分,也是希望白慕言能够做到的。在短期之内。 白慕言迎向她的目光,并没有任何的躲闪,叶萤的确是点出了实质性的问题,这也是他亟需考虑的事情。 “叶少将军说得对,兵部的确是一个问题,”白慕言并不否认,“这也正是有契机能够清除这个毒瘤,但是萧风凭此前是魔教的人,最近魔教内部发生动荡,而既然你有本事查出他在哪里,且将他带了回来,难保魔教那边的势力不会以同样的手段找到他。” “如若萧风凭到时……你当如何?”对于白慕言来说,一切有关于魔教的都是不确定的,而萧风凭在叶萤身边,思及叶萤扑朔迷离的身世,更加地觉得萧风凭危险。 叶萤沉默良久,并没有回答,而是以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向白慕言,那神态像在说:不是还有您这尊大神做我挡箭牌么? 白慕言自然是看懂了她的意思,一时之间不知道应该作出什么回应,还真没有想到她如此信任他。 “就这么相信我吗?”这样的问题本不应该问出口,但是不知是出于虚荣还是补偿的一种心态,终是忍不住。 “臣不相信陛下还能相信谁?”叶萤仿佛觉得他的问题很好笑,好笑到以至于再次忽略了只有他们二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总是弃掉“朕”,而用平凡的“我”。 白慕言刹那移开了自己的双眼,颇有点儿狼狈。似乎是承受不住她如此诚挚的目光,前世一幕幕在眼前,纵然他想忘掉,纵然他在努力挽救努力筹谋,可是那些梦,那些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他没有办法忘记。 御书房内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而又古怪起来,白慕言悄然敛掉眼底的情绪,扯回到刚刚的话题上,“若然因着萧风凭的原因而让你陷入危险的话,我并不会手软。” 叶萤浑身似乎微微震了震,以一种惊讶的目光看向白慕言,本是一句玩笑话,却是想不到白慕言居然会如此重视。 当即谢恩,可还是不放心道:“陛下尽管可以放心臣,萧风凭尚在臣的掌握之中。” 只要一天有宓渊在,一天他母亲的病情还能控制得住的话,魔教什么的根本不在话下。 “嗯。”白慕言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有许多话都不需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说出声来,而且,就算她的身边没有他,那个将她的爱好和忌讳打听得清清楚楚的人也会在她身旁保护她吧? 心头微微有一股酸涩涌上来,深呼吸一口气,仿佛空气中都飘散着广藿香的香气,那是那个人对他的情义,也是她这一生身世的扑朔所在。 阿萤,这一世你究竟有多少事情在瞒着我们? “既然陛下无大事的话,臣暂行告退。”叶萤将最后一口残茶饮尽,便站起拱手行礼。 “嗯。你回吧。”白慕言也没有留她,看她这般急切要走的模样,便想到她定然是害怕耽误自己的时间,所以给他腾出时间和空间好让他去看看馨妃了。 心中自嘲一笑,待她临行到朱漆木门前时又叫住了她,叶萤皱了皱眉,微觉异样,怎么他总喜欢在自己临走之前叫住自己? 转头,“陛下有何吩咐?” “回府之后小心你家二妹。” 二妹?叶贞? 虽然心中有所疑惑,但并没有多问,微一点头便拉开门离开了。 御书房之中重新静了下来,白慕言抚了抚心脏的位置,脸色刹那白了起来,他的情况其实没有大好,愈是临近满月毒发的日子身体状况就愈差,前天的突然昏厥也只是前戏而已。 “……沉东。” 忍住煎熬,还是将沉东叫出,沉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白慕言面前,单膝跪地,语气中不掩担忧,“陛下,您如何?” “老毛病,不碍事。”白慕言决定长话短说,“你派人去看看馨妃是怎么回事,再派人盯紧叶府,有什么事情立即回报。” “是。”沉东是一直守在暗处的,此刻听见白慕言的吩咐,除却馨妃那处外,对于他对叶府的安排倒是微有意外,之前还不觉得白慕言特别关注叶萤,可是最近这段时间还真是愈发让他觉得自家主子是不是有什么“不轨企图”了。 “你先下去,朕歇歇。”白慕言在吩咐完沉东之后,眼前阵阵发黑,再也顾不上说什么,便倚靠在御座之上,闭上了眼睛。 沉东不敢打扰,多年跟随白慕言身边,每每看见他被剧毒折磨心中便不是滋味,找寻拜访过诸多名医,却没有完全根治的办法,很多时候只能以毒治毒,以至于他的身体愈来愈差,毒发也越来越频繁。 再这样下去,就算不用董舒对付,白慕言这边的阵营也…… 而现在唯一能帮助到自家主子的,还当真只有叶萤了。好歹,她是认识宓渊的,江湖上的第一神医,希望名不虚传吧。 叶萤自宫里出来之后,径直骑马回了叶府,甫一回到叶府,还未来得及去探望叶拓,便听见一声狼嚎从身后传来,那声音听上去十分亢奋,非常不正常。 且随着雪见越来越接近于她,更是闻到这空气里愈发浓烈的花香之气,叶展所居住的这片地是不允许种花的,这也即是说,花香是从雪见身上传来。 而且,它正往自己身边靠近! 叶萤略一蹙眉,转身,果真看见雪见撒开了爪子一脸狰狞地向自己冲过来。 它仿佛是控制不了自己,平日里清澈的目光也变得有点儿浑浊,在看见叶萤的时候眼神变得更凶狠了,速度也更快了。 叶萤静静地站在原地不避不让,就这般直直地等着雪见向着自己身上冲撞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会有重要角色~明晚我七点也有个美联的微信语音面试=。=招兼职辅导员的,有点儿紧张,因为要英语啊!哈哈。 第50章 49.宓渊【修】 这样一幕看在路过的家仆眼里都是十分恐怖和惊悚的,本来叶萤在府中养这么一头野兽已经让他们觉得惊恐的了,但是雪见平日里并不出现在他们面前,也仅仅是在后山活动,是以也算得上河水不犯井水,然而今天的情况却是不一样,那大白狼可是来真的啊!它真的是要攻击自己的主子! 第60节 “嗷——” 在冲近叶萤身前两丈的时候,雪见突然止住了脚步,硬生生地止住了,其力度之大以至于花岗岩地面上都被它划出了两条深深的石痕。 它大吼一声,死死盯着眼前的叶萤,仿佛在怪责她怎么不快点儿避开,而要站在这里等着它。 叶萤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仅是唇角掀了掀,眼底尽是信任之色。 “嗷——” 雪见简直是受不了她这般眼神,爪子一划,看准了叶萤身后的某处茂密树丛,又嘶吼了一声,便擦过叶萤的肩往那处树丛攻击而去。 “啊——” 一声尖叫突然从草丛中传出,紧接着是女子恶毒的臭骂声,“白毛畜生滚开!敢伤害本小姐的话,大卸你八十一块,让你永不超生!” ……叶贞? 叶萤侧耳倾听,虽然认出这声音是叶贞的,可并没有立即阻止雪见,待得叶贞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了,才叫住了雪见,“雪见,回来。” 在草丛里被雪见压倒在地的叶贞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简直觉得自己死里逃生了一回,侧头瞪了自己的贴身侍婢一眼,暗声道:“你出的好主意!” 事实上挽春的情况也不比她好太多,雪见可是重点攻击了她,几乎都将她的全身给舔了个遍,最后不知道从她身上顺走了一些什么才停了下来。 此时,树丛之外,叶萤静待原地,看见雪见从草丛中出来了,走至她身前将嘴里叼着的一个香包给甩在了地上,“嗷”的低叫了一声,仿佛是在邀功。 叶萤并没有上前翻看那香包,既然能让雪见嫌弃地甩在地上的定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又思及方才空气里浓郁的香味,她已经能猜想到这件突发事件的前因后果了。 “我的好堂妹,待草丛里不觉得闷热么?” 歇了好一会儿,草丛里才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家中的仆人听见动静早就赶来了,有些觉得事情有点儿被闹大了,慌忙请了各房的夫人来,免得待会儿发生什么事情。 叶萤一直站在庭院正中,迎着初秋的暖阳负手而立,看似随意闲适的模样却莫名给人无限大的压力。 终于,在草丛里的人磨蹭了将近一刻之后,草丛被分开,叶贞蓬头垢面地在挽春的搀扶之下出现在众人眼前,她平时头上总是插满朱钗,叮铃铃地响,此刻头上除了草屑还有一些可疑的银白毛发,看来刚刚在草丛里被雪见欺负得不轻。 “堂妹大中午的在草丛里做什么?”叶萤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目光里却带着探视,锐利,深不可测。 “呵呵,赏……赏花。”叶贞气得浑身发抖,自己都这般狼狈了,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质问,当真不爽! “哦?赏花?”叶萤不置可否,依然是那副淡漠的口吻,“我们大房的院子里从来不种花,莫要说花,就连花骨朵可能都不见一朵,不知堂妹赏何来的花?” 叶贞被她彻底噎住了,只觉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站在那里咬紧下唇辩驳不是,不辩驳也不是,倒是她身旁的贴身侍婢挽春出声辩驳,“小姐想去哪里又不是非得大小姐您同意,小姐也只是路过……” “管家,私自插嘴主人之间的事情,该如何处罚?”叶萤直接打断挽春的话语,问身后的管家。 “奴婢擅议主子之事,理应打三十大板。”管家不敢怠慢,立即答道。 “既是如此,执行家法。”叶萤点了点头,对这样的责罚还算满意,转过头来又望向叶贞,“堂妹应该没什么意见吧?” “小姐,求求您救救奴婢!”挽春害怕了,三十大板下去自此便要残废了,哪里会肯?! 然,叶贞一向心肠歹毒,此刻也是恨挽春出这样恶劣的计谋让她在众人面前丢脸,而且叶萤也没伤成,几乎想也不想,便点了点头,“但凭堂姐吩咐。” 叶萤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瞄着地上那个香包,轻飘飘地说道:“堂妹,地上的香包……” “不是!”叶贞一听到她提起地上的香包,就变脸了,立即想也不想便否认道。 “不是什么?”叶萤看着她这般惊弓之鸟的模样实在是好笑,“我只是想说这香包有毒,轻则致人癫狂神志不清,重则……” “贞儿!你是在做什么!”不等叶萤将话说完,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叶文气急败坏的声音随即传来。 随着叶文过来的其实还有叶萤的生母,叶贞的生母,叶文的几个姨娘,偌大的院落顿时变得狭窄起来。 ……这下她这里还真是热闹了。 叶萤抚了抚额,并不想应付这些人,也不打算计较叶贞的雕虫小技,只是对叶文行了一礼,便将方才未完的话说完:“二叔,我刚刚只是想说这香包有毒,连我的雪见靠近都出现了问题,而恰逢堂妹在草丛里赏花,想让她小心点,到时被误伤了就不好了。至于这香包如何处置,但凭二叔定夺了。” 一番话说得机锋暗藏,虽然没有明说出这次意外的幕后指使人是谁,可是明眼人一眼便能猜出这次意外的前因后果。 就只是叶萤大度,不计较叶贞这般上不了台面的……连计谋都算不上的……她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了。 实在是不想再和他们对话下去,也不想多说一些什么,对自己母亲行了一礼,示意她不用担心之后,便带着雪见离开了院落,径直回房间。 可怜叶大夫人一腔关怀的话语尽数被憋在心里,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离开却无法阻止,心中塞得几乎都要堵住护城河了。 叶萤走回自己的庭院里,本想直接进房间,却在走到房门之前微微顿住了脚步,感受到里面传来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闭了闭眼说道:“宓渊,我知道是你来了,莫要装神弄鬼。” 房间里面并无回应,叶萤在房门之外一时之间也没有动作,只静静地等着,看着房间里的人到底想做些什么。 歇了一会儿,房间里依然没有动静,叶萤暗叹一口气,伸手推开了房门,却不曾料想在她开门的瞬间十数枚银针从内屋破射而出,直取她身体上各处大穴! 叶萤翻了个白眼,动作却毫不模糊,脚尖一掠便往屋顶上躲。 屋里人见她躲闪,似乎冷笑了一声,“不想死的话就不要避,身上过敏这般严重都不去处理下,你是当我死么?!” “处理得了,就不用请你来了。”叶萤下了地,以同样冰冷的语调回答他。 屋里的人似乎没有想到她这回如此实诚,他认识她都有七八年了,知道她从来都是口是心非的主儿,这次这般坦诚倒是让他噎了一下,歇了好一会儿,才语气不甚好地说道:“还不进来?杵在外面等死啊。” 叶萤再度翻了个白眼,这回懒得和这个蛮不讲理的人计较,从屋外走入,倒是听见他随身的药童大大咧咧地出声,“哎呀呀公子你就别对少将军这般凶啦,明明不知道是谁收到了她的信息担心得要命,千里迢迢从雪山之巅赶回来,现在还未见到人,就这般凶悍,把少将军吓走了……” “安谨,你是想死么?”冷冷的语调响起,“新采回来的药草有十数种未明的,你去试试。” “这么大的火你是做什么?”叶萤慢吞吞地走进来,抬眼便看见屋中坐了一名身穿牙白窄袖方领深衣的男子,男子面容白皙,眉目如画却冷淡,仿佛有一种与世隔绝的山中林士的倨傲。 他手里还擎着一杯热茶,面无表情地看着信步走入的叶萤,只觉这歹女子较之半年前分别时更瘦了一点,精神看上去也不是十分足,禁不住嘲讽一句,“还未切你脉就觉得你去掉了半条命,能不发火么?” 叶萤:“……” 叶萤一时之间也无法反驳,只静静地寻了个座位坐了下来,为自己斟了杯热茶。 从来在宓渊面前就是理亏,与其浪费唇舌和他辩驳,倒不如……还是闭嘴吧。 第61节 但是宓渊却不肯放过他,看起来如此风光霁月的一个男子损起人来真的是毫不含糊,一盏茶过后,随手扔给叶萤一个白瓷瓶,“吃了,红疹子都要溃烂了,本来就长得难看,再留疤的话是要污人眼球么?不知所谓。” 叶萤:“……” 其实她很想回一句她是身体上长疹子,谁有事没事来污眼球啊? 但知道宓渊还在气头上,她不想和他起冲突,一声不吭将药倒出就着茶水就要服下。 作者有话要说: 叶萤:反派的智商都不在同一个频道上,突然觉得很忧伤。 某白:是吗?我放几只宠妃给你斗一斗好不好?23333~ 第51章 50.值钱 然,叶萤执茶的动作还未做完,手腕上便是一紧,抬头对上了宓渊的眼睛,似隐含怒火,不由问道:“怎么了?” “还问我怎么了?”宓渊还真是一副要被她气死的模样,但就是僵持着不说出答案,非必要叶萤自己去想。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着小眼,谁也不肯退让,一旁守着的安谨心里憋笑憋得难受,最终出口提醒叶萤,“少将军,服药可不能要茶水吞服哦,不然药效会减半的。” 叶萤一听,真想翻个白眼,“尔等小事,还需要如此劳师动众?” 说着手腕上用力就要震开宓渊的手,分明是不把宓渊平日里的吩咐放在心中。 宓渊一看就来气,眼神也变得危险起来,“莫要告诉我你平日里也是用茶水吞服。” “不,”叶萤想了想,“试过用汤,也试过直接吞服。” 宓渊闭上眼睛恨恨骂了一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吩咐安谨,“安谨,拿我的刀来。” 叶萤一听到“刀”脸色微微变了变,也转身吩咐慧香,“慧香,拿我的水来。记住,要温的白开水。” ……好汉不吃眼前亏,不就是为一杯水妥协而已,有什么难啊? 宓渊见她这次这么服从,也不让安谨拿刀了,脸色也好看了一点儿,此时听见庭院里传来一声狼嚎,叶萤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朝屋外唤了一声,“雪见。” 雪见正在树下纳凉,方才那香料熏得它直想睡觉,此刻听见主人叫唤,自然是第一时间屁颠屁颠来到她的院落之前,静候吩咐。 叶萤将方才的事情简短地告诉了宓渊,说至最后然后问道:“所以,你能看出雪见身上有什么不妥吗?” “你当我是兽医吗?”宓渊毫不客气瞪了她一眼,起身走近雪见,见那毛发雪白的大狼摇着尾巴一副讨好的模样,终是不忍心,让安谨扔了块肉干给它,还要打趣叶萤,“雪见在你身旁又瘦了,真不知怎样喂养的。” 嘴巴上虽然不饶人,但是对雪见的观察却毫不含糊,甚至捏了它一小撮毛发放在鼻端轻嗅,待得心中有了确切的答案之后,又回到叶萤面前,“把你身上的熏香给我看看。” “还真是狗鼻子。”叶萤对他知道自己身上有熏香的事情丝毫不觉得奇怪,嘲讽了一句,还是从善如流,将容殊送她的广藿香递到他手上。 装载广藿香的盒子十分精致,一眼便让人心生喜爱,宓渊看她的眼神顿时奇怪起来了,“男子送你的?” “是又如何?” “回京城这么短的时间当真找到老相好了?”语气莫名尖利起来。 “什么老相好?”叶萤皱了皱眉,“我对男人没兴趣。” “那怎么又收下?”叶萤虽然对花粉、熏香过敏,但是这也是要看类别的,像这种高端寻常百姓无法得到的熏香,她倒是用得舒心。 “值钱。” 两个字直接堵了宓渊继续问下去的欲望,“狗改不了吃屎。” “所以,是这熏香化解了雪见身上的毒素?”叶萤不理会他话语里的刺,说出自己的猜想。 整件事看起来其实非常简单。 叶贞因着某种缘故想要借机报复她,但是她非常没有脑子听从了一个丫头的计谋,惹雪见嗅了或者触碰了带有毒的熏香,让雪见神智失去了常态进而攻击于她。 但今早她收了容殊的广藿香,广藿香一向有辟邪净毒的功效,倒是让她和雪见都躲过了一劫。 也揭穿了叶贞的阴谋。 暂且不论叶贞要害自己的原因,现在的问题是,挽春所拿出的有毒熏香并非是一般的熏香,而像是……她曾经在西域里遇到过的。 她并不相信这么一个丫头能得到如此高级的熏香,而她能得到的原因也只有两个:一是她的身份并不简单,二是有人得知了他们的诡计,暗中将她的熏香给换了。 若然是前者的话,她还真是要好好清查一下叶府里的人员了,若然是后者,那只能说明有可能有西域的人来了这里,要开始报复她了。 叶萤的表情渐趋严肃,宓渊在心中理了一番,也得出了结论,“雪见所中的熏香的确为西域魔教所出,名为‘醉中仙’,仅需微量就能让触碰的人或兽类出现幻觉,继而癫狂而杀人。” “而因着你身上的广藿香,有意无意化解了这场灾难,不然雪见很可能会死。” 宓渊说至最后已经压低了声音,面容的严肃程度和叶萤不相上下。 叶萤身体微微震了震,下意识看向还在庭院中咬着肉干的雪见,心头涌起愤怒。 “阿羽。”她突然在屋中唤了一句,立有一人应答,“少将军。” “去查明这件事。好好替我问清楚挽春。”身上散发的气势让人不寒而栗。 宓渊看她一眼,看来她这回还真是要动真格了。 此刻温开水已经送来,叶萤就着水将药丸吞服,这药丸一如既往难吃,只是这次好像比以前的更苦了。 服过药之后,宓渊便将广藿香退回给叶萤,又很自然而然地伸手替她把脉。 其实每年的这个时候宓渊都会寻叶萤,不论他身在何方,叶萤又身在何方,总是在这初秋季节的到来为她调理身体。 叶萤虽是习武之人,但是早年身体损伤过大,又因为自身的经历,是以她的身体调养起来是十分麻烦的。 往年她的状况其实还好,虽然常年奔波在外,可是好歹是没有这么多破事,今年就算不诊脉,直接观她气色,便觉得她的情况明显恶化了。 第62节 诊脉诊了良久,直诊得整个房间都变成低气压的时候,宓渊收回了手,语气较之之前愈加讽刺,“大将军您是怎么在上京短短的几个月内将自己的身体折腾得离死还差一步的地步的?” “没有吧?我觉得我的状态挺好啊。”叶萤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还敢大胆反驳。 宓渊这一刻杀了她的心都有了,但还是忍住,尽量缓了语气,“你身体的状况不容乐观,旧疾有复发的迹象,且最近思虑过重,还休息不够,你这样的破身体就算不折腾也迟早会出事。” “所以现在不是请了你为我看诊吗?”叶萤闲闲执盏,以手支颐,姿态尚算闲适。 “叶萤,你究竟是真听不懂还是假不懂?!”宓渊自认并非是一个耐心极好的人,在说了这么多话之后她还冥顽不灵,也自然是觉得没有太多必要和她绕圈子。 “我实话和你说,你这次花粉过敏持续太久了,以至于尽数挑起你体内被压抑住的毒素,如若再不静养的话,很可能会……半身不遂。” “就因为这个理由我不得不配合治疗吗?”叶萤沉默了一会儿,才抬眸瞥他一眼。 “是。”宓渊语气不变,却是又毒舌起来,“我可不想我‘第一神医’的名号毁在你一个人手上。” “如果我说‘不’呢?”叶萤毫不在乎地笑了笑,简直是让宓渊忍不住想要打醒她。 可他仍旧收敛了脾气,却是转了另外一个话题,“最近我在淮南一带行医,居然遇到一个魔教的人,”他说到这里似乎冷笑了一声,“你猜我遇到了谁?” “不知。”叶萤蹙眉,仿佛并不想和魔教有过多的牵扯。 “落忻,我遇到了她。”宓渊并不理会她抗拒的情绪,接下去道。 叶萤听着并没有出声,可是眉宇越蹙越深。 “她也从魔教里逃出,成为曾经的魔教七杀之一,也过腻了那种在刀口上过活的日子,要嫁进中原了。” 最后一句无疑晴天霹雳,叶萤缓缓抬眸看去,眼神锐利带着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宓渊冷淡一笑,并不十分在意,“若然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今年也有十八岁了吧?落忻比你大个四岁,也理应要成亲了。” 叶萤沉住一口气,心中震荡,“魔教最近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魔教教规之严无人能及,一旦进了魔教的人至死都不可能离开魔教,不仅因为有噬心虫在体内控制,必须要每两个月吃解药控制,更因为魔教本来就是一个极度没有人性的地方。 要想从那里活着出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萧风凭和落忻都逃出来了,而且魔教的人好像还没有大的动静,那只能证明,魔教里肯定是出了大事。 宓渊看着她这般惊讶的表情,并没有立即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挽袖再煮了一盏茶,漫不经心地问她,“说说你这般倔强不肯停下来医治的原因吧。” 叶萤面露无奈之色,似乎没有想到他如此执着,“这是我自己的意志,与旁人无关。” “可是为了白慕言?”她不说,并不代表他能放过她。 第52章 51.原因 “是,又不是。”叶萤对他说出庆元帝的名讳丝毫不惊讶,宓渊手底下消息灵活,有很多时候都是他提供消息给她,对他知道朝中的事情并不觉得奇怪。 “还真是没有想到你是这般愚忠的人。”宓渊轻笑一声,虽是她给出的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但是好歹是承认了一部分原因了。 “我只不过是履行当年师父留下的承诺而已。”叶萤举了茶盏又呷了一口茶,掩住长睫之下沉郁疼痛的色彩。 宓渊微微愣愕,没有想到她这般做是为了她的师父,她的师父从来都是她人生的一个雷区,轻易不对别人提起,她回京之后对白慕言百般辅助,原来是为了一个承诺? 叶萤瞥他一眼,脸上似有戏谑,“算了,也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说与你听又如何?” “我师父曾经说与我听,他在中原走投无路的时候曾经救过一个少年,当时他的状态很不好,虽是说救下了那个少年,倒不如说经由那个少年的手救下了他。” “我在想,白慕言应该就是我师父当年遇到的那个少年,因为白慕言养了一头狮子,算起时间的话,确是他无疑。师父曾经告诉我,若果我遇到他的话,要好好助他。” “现在回想起来,大概师父早就知道他的身份吧,而且他也有长期关注他的动态。” 叶萤说罢,垂下了眼眸,长睫覆住了眸底的真实思绪,有时候有些承诺一旦许下了,就无法更改。 她的师父其实很少硬性要求她要做一些什么,辅助白慕言这个倒是出乎意料之外,那语气里的认真和严肃让她无法不拿它当一回事。 是以,才会竭尽全力去帮他,而且,她的人生本来就不会太长,何不挑一些有挑战性的事情去做? 而帮一个几近沦落成“傀儡”的君王逐步夺回江山的话,这样的路难道不具备挑战性吗? 是以,她才这般抗拒宓渊提出来的要求。 气氛一时陷入沉寂,每次提起她的师父总会陷入这种怪异的氛围里,宓渊这一刻说不出自己什么样的感受,她的师父早已不在人世,而她却是拿着一个死人的要求当承诺,永远执行下去,真不知是说她愚蠢还是重情重义好。 “这不能作为你拒绝治疗的要求。”宓渊斩钉截铁地否定道。 “魔教内乱全因为神风军。虽不是直接原因,也是间接原因,短期内魔教根本不会有所行动,而你朝堂上的事情我总不相信少了你一个参与会有逆天的变化,你根本不用牺牲自己的健康去帮助白慕言。” “若然他一刻都离不开你的帮助的话,你也可以放弃他了。” 叶萤并没有立即辩驳,却是沉沉地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青衫男子,目光像蕴了一泓月光那般沉重又让人看透底。 过了很久,她才搁下茶盏,缓缓摇头,“我不接受彻底的治疗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莫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口中所谓的治疗是什么,”她突然缓缓笑了笑,笑容如轻羽般淡薄,“你将我治疗完之后,我的确能够继续行走,然而从此我会武功尽失,成为废物一个。所以……” “所以这又如何?”宓渊打断她的话,“没有了武功就是废物?你是太看不起自己了吧?” 以叶萤的体质本来就不应该练武,她虽是出自武将之家,但自小骨骼就比常人幼细,一不小心搁着碰着都会肿个一头半月,莫要看她现在好像一副很强壮的样子,谁知道她在腰间塞了几团布好让自己看起来胖一点儿? 本来在他的细心调理之下,再撑个几年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这歹女子又何曾爱惜过自己的身体?再不治疗的话,恐怕会错过最佳的时机了。 是以,他才这般罕见的坚持。 叶萤也鲜少看他这般坚持的一面,想起自己还有求于他,也不想将两人的关系弄得这般僵,最后抛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你在的这段时间,我接受治疗便是了。” “哼,”宓渊却是冷哼一声,斜睨她,“‘我在的这段时间’,你断定了我会在这里很久吗?” 第63节 “两三个月肯定有的吧?”叶萤听出他话语中的不确定之意,“往年你不是都要停留两三个月才走的吗?今年例外?” “往年你都巴不得我离开,今年却是舍不得?”宓渊嘲讽一笑,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心中的想法,“说罢,想让我治疗的病患在哪里?” “咳,”叶萤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萧风凭落在我手你是知道的,他从魔教逃出,返回中原找他的老/母,恰逢他的老/母生病被我发现,遂好心照料着,而我又实在善良,告诉他们你不日会来,是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是要麻烦你了。” “我有答应你医治他们么?我第一神医是那么随便的人么?”宓渊冷笑一声,眼神冷漠。 “呃,”叶萤的态度继续放缓,好歹是在求人啊,既然求人那肯定要有求人的低姿态啊,“诊金你要多少都记我老子账上,至于你不想随便的话,鸢凤楼的花魁给你又如何?” 宓渊愣了愣,总觉得自己的思维好像跟不上她的跳跃度,过了好一会儿才咬牙切齿地挤出两个字,“……叶萤!” “咳,”叶萤丝毫无惧他的怒火,但是却是打住这个话题不说了,而是转向门外,“阿羽,你回来了?进来说罢。” “是。”阿羽果然就在门外候着,此刻听见叶萤的命令,立即走进来。 时间点掐得刚刚好。叶萤唇角掀了掀,问阿羽,“情况如何?可调查出来了?” “是。属下幸不辱命。”阿羽点了点头,开始禀报调查的细节,“挽春此人的确有大问题。” 叶萤微微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想不到这小小的后院腌臜之事竟然隐含了这么多乾坤。 董舒的手终于要伸到将军府里来么? 阿羽接着说了下去,“挽春并非是太后的人,而是被太后收买,许是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主子您对花粉过敏,特地弄了花粉给挽春,让她借助叶贞之手让雪见发狂,从而祸及主子你。” 大致和叶萤推测的差不多,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有另外的疑问,“宓渊,方才你说那香料是西域独有的,董舒能搞到这香的可能性是多大?” “至多两成。”也即是说这香的不同寻常并非是金银便能取得的。 “那现在她既然有这种香在手,可是说明什么?” “这便说明她背后可能有擅用此香的人。”宓渊一语道出这其中的古怪之处,“‘醉中仙’不同于别的毒香,仅仅是得到了如果不会使用的话,那也发挥不出本来的效果,而你没有发现这般作案手法很熟悉么?” “你的意思是……”叶萤仿佛是刹那想明白了一些什么,再结合西域魔教近日里发生过的事情,几乎是脱口而出:“你的意思是站在董舒背后的人很可能是那个人?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宓渊嗤笑一声,“你可不要忘记了,魔教现如今内乱,就连萧风凭和落忻都出逃了,他逃了又有什么奇怪?” 说得是理所当然,几乎是胸有成竹。 归根到底这也只能说明魔教长期以来的高压太让人受不住了,所以许多人碰上机会就会往外逃。 西域三十六国长期以来信奉一教,这三十六国的国家君王都对教皇言听计从,每年进贡给教皇的奇珍异宝不计其数,为的就是寻求庇护,免遭外敌入侵和邻国吞并。 这近二十年来,西域都维持着一种平衡的状态,只是为了得到奇珍异宝讨好教皇,他们往往对归顺大冶的周边地区烧抢掠夺,无恶不作。 为此叶家老爷子在镇守边疆的十余年里常常打游击,以挫他们的锐气。 前段时间叶萤将西域的六个小国家都收复回来,本来归顺至大冶统治之下的便有两个国家,分别是柔然和回鹘(gu),现在再加上这六个新收复的国家,共有八个国家握在大冶手中。 从政治和统治的角度来看,可想而知,这是对魔教怎样一种巨大和迫切的威胁。 由此也引起了一系列的问题,比如余下三十国心生厌倦和叛逆之心,想要摆脱魔教的控制,自立门户,再则,则是魔教的保护并没有对他们起到作用,只有无休止的纳贡以及绝对的服从,根本没有任何好处可言。 高压之下,完全没有任何自由,精神压力也大,久而久之,自然也产生了叛离之心。 是以,终于在叶萤收复了六个国家之后,余下的三十个国家亦趁着魔教实力被削弱之际,同盟起来抗击魔教。 作者有话要说: 叶萤:所以我是一早就认识你了。 某白:然并卵。你我第一次见面你就当作不认识我。伤心(;′⌒`) 叶萤:我走的是实力派! 某白: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叶萤:…… 我表示我编不下去了orzzz,好歹收藏多了2个人。。。向200收进发的道路实在是充满了荆棘。然后新文的第一个案件我已经想好了,总觉得脑洞可能太大,不知道会不会被喷orzz。对啊,我就是喜欢妖怪orzz。 第53章 52.神棍 魔教虽然早有准备,但是在被附属国偷袭的时候,内部也出现了混乱,教皇虽然没有受伤,可是魔教一时之间也元气大伤。 落忻和萧风凭很可能因此趁乱出逃,而且还极其顺利地逃出西域。 落忻的话叶萤就不知道她的具体情况了,可是萧风凭直到现在,还没有魔教的人找上门来寻他麻烦,这也即是证明,魔教这次还真是遇到了大麻烦。 而站在董舒背后如此迂回想要毒害她的,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 忽而想到白慕言前几天的毒发,虽他体内有陈年积疾,但是从他的脉象来看体内的毒都被控制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爆发了?既是董舒身后有新的人,这是不是应该推断为董舒首先要找白慕言开唰,趁机威胁他? 毕竟白慕言最近的动作是有点儿大了。 她想着想着就入神了,宓渊也不说话,极有默契地坐在她对面,等她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搞明白再说。 稍顷,叶萤终于回神,“若然他真的去了董舒那里,若有机会我想让你把把白慕言的脉。” “不去。” “为什么?”叶萤分明是愣了一下。 “九五至尊我治不起。” “假。”叶萤斜睨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你是怕惹祸上身罢了。就这般对自己没有信心吗?还是说你的医术不行?” “少来激将法,”宓渊毕竟和她相识已久,早已摸清她的脾性,自然是不会上她的当,“你是我师父托付给我的病人,所以我才破例医治,而萧风凭因着还有点儿用,所以我也能去看看他和他家老母,但是你说的那位九五至尊就恕我不能顺从了。” “他中的毒复杂性前所未有,依稀像是以毒压毒,最近一次毒发我把过他的脉,脉象紊乱虚弱但是并没太多生命退化的迹象,原以为你感兴趣所以才让你去看看的。”叶萤一副了然的模样,倒是说出了真正的原因。 见她这般坦诚,宓渊微微堵住的心情好了点,也松了松口风,“如有机会,我又不忙,就姑且给他看看吧。” 叶萤似乎早已知道他会这般回答,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微微笑了笑,便揭过了话题。 两人又谈了一会儿话,倒是后来阿羽问起挽春此人用不用留住,若然不用的话,是不是要斩草除根。 第64节 对于这件事叶萤几乎想也不想,“不用再管她,就算我们不处理她,也自然有人处理她。” 董舒是什么人?在她手下做事失败了的话,能有什么好下场? 挽春的事情揭过之后,宓渊便觉得时候不早,起来便和叶萤告辞,然,还未等他站起,屋外又传来颇大的动静,两人对视一眼,叶萤便示意阿羽出去探察这件事情,阿羽领命,背影消失在黑夜中,而宓渊唯有继续坐下来,和她一同等待。 两人一时无话,宓渊觉着药效应该差不多了,问道:“有没好点儿?” 叶萤掀了掀领口,直接让他看,“有没好点儿?” 暖黄灯光之下,眼前的玄衣女子领口大开,露出大片肌肤而不自知。 因着这“大尺度”的□□,让他得以看清楚她因为过敏所产生的红点,大多数密密麻麻排在她的脖颈处,脖颈之下则是少了很多,零星数颗,衬上瓷白肌肤,居然产生一□□人的味道。 宓渊不是没看过她的身体,长年为她诊病,而她又是个让人不省心的,除了重点部位没看过之外,其他的都看得差不多了。 不过以前都是以医者正经的心态去看待,顶多觉得她那张晒得过分小麦肤色的脸和身上的瓷白不成比例便是了。 但是现在也不知道是灯光作用还是他的心理作用,居然觉得她的脸变白了不少,和脖颈上的对比也不再那么明显了。 帝京还是好吃好住好……生养啊,一下子就把她养白了。 俗语说一白遮三丑,叶萤并不丑,五官可谓是他见过的最精致的,就只是身上的气势太慑人了,见到她的人总是在意她的气场,有些大胆的可能还会往她脸上看一眼,然此人常常一副面瘫的表情,看她的人大概这一生都会落下难以磨灭的印象了吧? “好像好了很多啊,神棍,你的药一如既往的好。”叶萤摸了摸自己脖子的红疙瘩,发觉不痒了,也瞬间褪去了很多,心中一高兴,把私底下对宓渊的称呼给叫了出来。 “原来我在你心目中一直扮演着‘神棍’这般特别的角色。”宓渊“磕”一声放下了茶杯,眯了眼睛看她,眼神危险。 “你是好的‘神棍’,虽然诊金相对太高,但起码还没让我放弃治疗。” ……此等歹女子居然如此认真严肃地回答他这个问题,还顺便损了他一下。 宓渊暗叹一口气,决定收回毒舌本色,也不诊她的脉了,直接对她说道:“恢复得算是不错,我这次给你用的药其实药性很烈,虽然你现在没什么感受,但是接下来的几天你都会觉得自己精力旺盛脾气暴躁,有种很想找人打架的冲动,是以,我建议你接下来可以找一些人发泄发泄。” “发泄完了,你的过敏也算是好了。” “好端端的,我找谁打架去?”叶萤总觉得宓渊的话里有一丝阴谋的意味,平时就算她再胡闹也没有试过这样啊。 “不是有个回鹘的世子吗?”宓渊漫不经心地说道,但仿佛早有预谋。 “哦!原来你在打他的主意。”叶萤挑了挑眉,一脸痞气,“你是看上他了?” “混账。”宓渊啐她一句,“他都快要成为你的未婚夫了,我还看上他?” “哦!原来你是在说这件事,”叶萤了然地点点头,大手一挥,豪气道:“不用担心,自有人帮我解决他。” “你就这般笃定?”宓渊虽然口里说着不想涉足朝政,但是对朝中之事却是了如指掌,“旨意你的那位九五至尊帮你?”不卖了你已经很好了。 “不是。”叶萤并不想多谈论这件事情,虽然董舒是想对付她,借着这次比武招亲的事情敲打敲打她,最好的情况是将她收买笼络,让白慕言失去一个助力,最坏的情况也只能是暂时拿她没办法是了。 董舒从一开始应该将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就是她的势力不足以将她拿下,也可以将白慕言派出的人马或者是其他处于中立的势力给敲打敲打,但是谁人能想到这半路突然杀出个程咬金来,将局面弄至个诡异的状态。 这下可好了,他们怎样窝里斗其实都没有关系,但是叶萤这块肥肉是绝对不能落入外人之口的。 即使回鹘已经是他们的臣属国。 所以叶萤并不担心局势会自己不利,若然容殊真心为白慕言办事的话,无论他是否喜欢自己,他都必定要将拓跋措摆平的。 若然他不出面,那么,就由她亲自出手,将拓跋措摆平吧。 办法其实多得很,完全不用担心。 此时,阿羽又从外面打探回来了,原来是二房不知起了什么争执,原本应该在床上休养的叶拓居然被叶文拖出来跪祠堂了。 “争执的原因查不出?” 叶萤听见这个消息之后也是大吃了一惊,叶文对叶拓的重视程度她也是知道的,叶拓若然真的从大树上掉下来的话,没什么武功的他断腿是肯定的,或许会更严重,总之说什么叶拓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很差,既然很差的话,就算有天大的事情,叶文也不可能这般折磨自己的儿子,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相反。 唯一可能的原因是,叶拓的行为触犯了叶文的底线,而且不肯妥协,逼得叶文不得不惩罚他。 这大半夜的,闹得阖家都知影响隔壁的,真的好吗? “好像是因为叶拓不愿意去考科举,而是要去从军,因而和叶文起了争执。”阿羽去到的时候,叶拓已经在跪祠堂了,她不方便直接出面,只能在暗地里偷听,得出的结论大概如此。 “……我知道了。”叶萤微一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心中却是想果然被容殊那个王八给猜中了。 “主子,动静闹得这么大,用不用去看看?”毕竟阖家都出动了,她呆在这里总不好。 “迟点。”叶萤扔下两个字,又望向宓渊,“时候不早,你先回去休息吧。” 宓渊凝眸看她一眼,想要问些什么,但终究是站起拂了拂袖,沉默地走了出去。 “……主子,怎么我觉得宓神医好像生气了?”阿羽看着宓渊已经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不用管他,”叶萤也觉出方才气氛的不妥,但还是将这件事暂时搁置,转而吩咐阿羽,“你准备一些药,我迟点去看看他。” “是。主子。”说着,转身又消失在黑暗中。 而此时叶萤并不知道的是,叶拓的事情第一时间便传到了皇宫之中,白慕言正在馨妃所在的朝霞宫里探视。 馨妃所谓的急病其实只是突然头晕,借机想要见白慕言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宓渊:认识这样的病人真是前世吾收~ 叶萤:今天双11,你不是单身吗?世子不错的呀。 拓跋措:妈的,双11应该去剁手啊,乱点鸳鸯干嘛! 某白:……朕要去会一会我家“宠妃”。 众人:= =你虐狗! 果然是不能提起“收藏”这两个字,一提起就掉收,生无可恋脸~ 第54章 53.真丝 对于后宫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白慕言从来不放在眼内,重生之前是这样,重生之后亦是。 第65节 他自小信奉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说来可笑,身为一个帝皇,就算是傀儡帝皇,也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可偏偏就受早逝母妃的影响,心中谨守这一堪称信仰的信条,一直活到了现在。 先帝固然有后宫佳丽三千,虽然最爱他的母妃,但是那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在想,既然他母妃无法实现的事情,那么他就帮她实现吧。 无论如何都必须要找到心仪的女子,才会成亲。 是以,这后宫均沾雨露的事情他都交给他的暗卫去做了。 前世他们为了生下子嗣而斗得你死我活,殊不知肚子里的全都不是龙脉,这一世,他看清楚了事实,无论局势如何变化,人心总是不会变的。 既然他们如此觊觎这个冰冷的皇位,就让他们努力去斗又如何? 是以,他今晚破例来到馨妃这里,就是要来看看她是怎样作的。 深宫重重。宫灯明灭。 床榻上的人儿柔弱无骨,温婉且显露媚态,穿得并没有曾淑妃那般暴露,倒是没令他那般讨厌。 衣袍一掠,坐了下来,关切问道:“馨妃可是哪里不舒服了?” 馨妃原名李馨儿,左相李肃的女儿,和曾淑妃一样同为后宫四妃之一,只是因为身体时常病弱,所以并不怎么在人前露面。 左相李肃的势力并没有曾涛如此之大,在朝廷中也算是站在中立的位置,平日里并不怎么出面,但是暗中还是支持白慕言的。 只是,这些所谓的“支持”到了后来都变成他们叛变的有力筹码罢了。 是以,白慕言从不相信他们。 重生之前他不够心狠手辣,重生之后再愚昧无知心善的话,那真的是可以去净房嗅嗅芳香冷静下了。 “陛下,您能来看臣妾,臣妾也没那么惊慌害怕了。”馨妃半倚在床壁上,一双如水秋眸可怜兮兮地看着白慕言,不由让人心生柔情。 白慕言眼神微动,伸手搂了搂她,语气温柔,“馨妃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吗?” “陛下您可能不相信,臣妾这朝霞宫因为地处偏僻,已经接二连三失踪了好几个人了,而且失踪的都是十四五的小宫婢。” “失踪?”脑海中依稀闪过一丝思绪,但仍旧不动声色,“失踪了多久?失踪得很频繁?” “失踪了都有七八天了,每次都会少一两个,臣妾原本一开始以为她们贪玩,可是没有想到都过了这么久,她们依然不见踪影。”馨妃说到这里香肩颤了颤,似乎十分害怕,“本来臣妾命人去寻,却不曾料想有一天夜里看见后花园中有一庞大的怪物穿行而过,硬生生拖走了一名小宫婢,丝毫没有声息。” “是否知道那怪物的模样?”听到这里,白慕言心中也有谱了,那怪物很有可能是那晚和冰鞘纠缠在一起的大蛇。 “臣妾……臣妾在昨晚居然看到它的模样儿,虽然不完全,可是臣妾能断定那是一条大蛇。”馨妃说至这里,已经禁不住攥紧白慕言的前襟了,“陛下,那蛇的模样极度丑陋,且嘴里还叼了半块人肉……” 宫闱深重,红蜡泪千行,馨妃在他怀中肆无忌惮地说着那大蛇如何恐怖的事情,整个人忽而瑟瑟发抖,将他的衣襟也越扯越紧。 白慕言:“……” 他面无表情地听着,但是眉宇却越蹙越紧,待馨妃说至最后,白慕言也终于忍不住了,打断了她的话,“馨儿,你停一停。” “……陛下?”李馨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你把朕的衣襟都攥皱了,此乃真丝,不禁攥。”说着,便将自己可怜的衣襟从李馨儿的手里小心翼翼地扯出来,用手一点点抚平。 李馨儿:“……”为何和自己想象中的剧情并不一样! 而白慕言却像是没有看到她难看的脸色那般,就着方才的话题问道:“按馨儿所说,也即是宫里出了一具像是大蛇一般的怪物,且专吃人肉?” “是的,陛下。” “好的,朕知道了。” 这件事不用说定然和董舒有关,不由想起他病发的那一晚,也是因为冰鞘的缘故董舒才提前离开这里,而据后来沉东的禀报,冰鞘和一尾大蛇搏斗,董舒也在场,然而丝毫没有惊慌之色。 还真是当他是死的了。 白慕言在心中冷笑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馨儿没什么事了吧?” “陛下,臣妾很害怕,心中还在急急地跳着呢。”说着还大胆地举起白慕言的手往她胸前摸去,“若然陛下不信的话,大可以摸摸看。” “馨儿,时辰不早了,早点休息,朕还有公务,今晚就不陪你了。”白慕言用力抽回自己的手,转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可要听话点哦。” 明明是温和煦然的表情,唇角还带了点笑的,可看在李馨儿眼中却让她浑身禁不住抖了一抖,不敢再造次,只能低眉顺眼应了声“是”,便起来恭送白慕言出殿。 甫一出殿,白慕言便皱了皱眉,馨妃的宫殿熏香过于浓郁,且有类似那方面的药效,看来这帮后宫女人还真是迫不及待了。 并没有让宫人跟着,待远离了朝霞宫之后,才缓声在黑暗中说道:“沉东,近段时间安排人去朝霞宫,给点甜头李馨儿,曾淑妃那边也看紧点,莫要出什么岔子了。还有,方才在宫殿里你也听见了?查一查董舒身后藏了什么人。” “是。主子。”沉东如影随影,始终跟在白慕言身侧,此刻听完白慕言的吩咐,便又听见他继续问道:“说吧,可是从宫外来了什么消息。” 沉东愣了愣,没有想到白慕言会知道,不敢怠慢,立即说道:“是叶府那里出了事情,叶拓今天在书院摔断了腿,且也不知和夫子闹了什么矛盾,让书院里的夫子几乎都要放狠话让他不用来上学了。” “叶文应该是得知了这件事情,白天里还没有什么,到了晚上却是罚他跪祠堂。” “叶萤可知道?” “叶少将军自然是知道的,今晚她那边似乎也来了贵客,聊了很久两人才分开。” “贵客?”白慕言皱了皱眉,若有所思,沉东所说的“贵客”,应该就是江湖上人称第一神医的宓渊。 自古以来的神医性格都是很抽风的,这位宓渊也不例外。从不医治达官权贵,却是叶萤的知己好友? 所谓的“知己好友”其实也只是白慕言私底下的推断而已,前世根本没有这号人物,而叶萤的身体一直也没什么大碍,但是这一世好像不一样了。 从种种迹象看来,叶萤的身体并不好,而且前期的身世经历也是有了剧变,不然又怎会认识宓渊这号人物? 怕是有很深的渊源吧? 思及此,眸光不禁深了深,继续不动声色地问了沉东几句,心中始终觉得有些东西哽住,局势并不如他想象中那般明朗,这一世变故太多,他必须要全盘彻底清查。 比如董舒背后新出现的那个人,是必须要掌握的。 不过,虽然出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人物,但是六部的漏洞却没怎么大变,只需要稍加调查就能掌握证据了。 第66节 白慕言的思绪在脑海中转了几回,转到最后忽而出声问沉东:“白慕瑜那边又如何了?原来的奶娘可找到?” “好像找到了。”沉东并不十分确定,“原来的奶娘因为家中小孩患了重病,所以才告假回乡,然而小王爷却哭着吵着只要她一个,是以太后也再次将她找了回来。只是这次这奶娘回来之后好像有点儿不太对劲。” “此话怎说?” 白慕言并非是突然问沉东白慕瑜的事情,而是因为,上一世的这个时候,白慕瑜意外身亡,但是董舒却是没有流露太多的伤感之情,这一点他当时心中是存了疑的,奈何当时实在是分身乏术,根本没有时间查证。 现在既然悲剧还没有发生,他自然是要好好问一问了。 “太后好像命人将那奶娘病重的孩子杀了,然后强行将她带进宫里来,奶娘整个人都变得沉默寡言,甚至是说脑子有点儿变得不正常。” “近段时间,必须要盯紧白慕瑜和他身边的奶娘。” “是。主子。” “如此,今天暂时没有事了,你且下去。” “是。”沉东应答一声,整片树林又恢复了平静。 翌日。 整个朝廷又发生了一件让众人大跌眼镜的事情。 为叶萤选亲之事在朝堂上本已闹得纷纷扬扬,就在回鹘世子拓跋措在擂台上横行霸道了好几天以为这件事情要成定局的时候,一向不怎么理事的镇国公公子容殊大人在沉寂了这么久之后终于表态,很嚣张地对拓跋措下了战书,扬名要拓跋措输得连犊鼻裤都不剩。 作者有话要说: orzzz。无论如何都要坚持!! 第55章 54.闹剧【修】 传闻容殊下战书的时候是这样子的。 两人在大街上狭路相逢,容殊直接扔出一张烫金战书,“拓跋世子,到时系好你的犊鼻裤,免得在擂台上丢人。” 拓跋措却嘻哈一笑,十分欠揍地说道:“抱歉,容大公子,老子从来不穿犊鼻裤,裤子下面是光屁股一个,有种你来揍啊!” 容殊:“……” 就在容殊在大街上被拓跋措无赖耍流氓的时候,叶萤正在叶拓被罚跪的祠堂里探望他。 叶拓受伤的那一晚本来就想去看一看他是怎么回事的了,奈何那天晚上事情闹得太大,她只能远远地看他一眼,连一句话都说不上。 今天她特地一下朝就回家看他,果然清静了不少。 叶文这次还真的是十分心狠,看得出,叶拓真的伤得不轻,右腿都变形了,还要他跪祠堂,似乎不把亲儿子弄残废了,不能算作是他的亲爹。 “吱呀——” “孩儿主意已决,请父亲成全。” 叶拓听见身后的门响了,以为是叶文回来,立即头也不回地说道。 “我不是你父亲,我是你堂姐。”叶萤来到他身前,看着他略带憔悴的面容,平静陈述。 “萤……堂姐,是你?”叶拓猛地抬头看她一眼,脸上尽是讶然又惊喜的表情,可是似乎又想起自己此时狼狈的模样,当即侧过了头,不去看她。 “是我。很不高兴我来?”叶萤看着他别扭的模样,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将手中的药包扔到地上给他,“金疮药之类的里面都有,管饱的丹丸也有,实在撑不住了,吃一颗。” 叶拓被她这番话闹得哭笑不得,心中的羞耻也淡了点,抬头看她,“萤堂姐,你不觉得我很窝囊?”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窝囊。”叶萤想了想,丢出一句话。 “可是,我想做的是……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事情,你不会看不起我?”几乎是试探性地问道,但脸上又充满了期待之色。 叶萤有点儿被他的态度搞模糊了,“我为什么会看不起你?这是你自己做的决定,无人能够阻止,又何必在意别人的看法?” ……可是,可是,我想改变现状全然是因为你啊! 叶拓在心里默默地说,但是嘴里却一字不说,那憋着不说的表情像便秘般难受。 叶萤一看,以为他又想不通了,再次很好心地补充了一句,“如果真的忍不住的话,不要难为自己,出门左转就能解决了,相信二叔知道了也不会责怪你的。”毕竟人生三急不能忍啊。 叶拓:“……”他看起来有这么搞笑么? 叶萤在祠堂里待了一会儿便拍了拍袍角的灰,一副要往外走的样子了。 叶拓一见,立即问道:“萤表姐你要走了?” “嗯,”叶萤点了点头,也不隐瞒,“今天下午堃山书院有比试,好歹我也是当事人之一,去露个脸也是应该的。” “比试?谁要和拓跋措比试?”叶拓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道。 “不出所料,应该是容殊。”叶萤语气轻松,全然没有当事人的紧张感,“这场闹剧闹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要落幕了。” “萤堂姐,你看起来好像完全不担心的样子?” “要比试的又不是我,为何要担心?” 叶拓:“……”你的心还真是宽啊。 “万一他们两人有一人赢了,要……娶你,你就不担心吗?”咬了咬牙,还是问出来。 叶萤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眸光转了转,漫不经心地答道:“莫要忘记了还有三道题目。” 这么刁钻的题目,谁能答出来? 她可谓是完全不担心,从提出那三道古怪题目的那一刻起,她便绝对有信心自己不用违背自己的意愿嫁给任何人。 第67节 就算情况真的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她还有后着,白慕言不是给了她一件信物吗?到时候如果董舒真的逼迫自己的话,使出必杀技便好了。 “萤堂姐,我能不能问问你,你那三道题目是出自哪位名师之手?” 回神,看到叶拓一脸期待的眼神,叶萤的心却是一寸寸冷了下去,她负手走过他身旁,往门外刺眼的阳光看去,低声喃喃:“出这几道题的是我师父,只是他……” 最后几个字实在是说得小声,叶拓并没有内力,即便是卯足了劲也是听不见的。 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叶萤已经丢下一句让他好好休息的话便离开了。 叶拓转头看向身后空荡荡的大门,不由得苦笑一声,叶萤叶萤,我真正想改变的原因是因为你啊。 正午过后,日头正烈,秋风飒爽,各个看台上却是坐满了人,这堃山书院里的一场对决居然将上京三分之一的百姓都引了来,几乎到了一票难求的地步。 容殊素日风流,一直以来又没有任何要婚娶的意思,这次听闻他要为叶萤而战,做了他十来年铁杆粉丝的京城小姐或是姑娘几乎全都来捧场了。 只见各处看台上此起彼伏都是为容殊加油的声音,虽然不想自己心心念念了十余年的心上人娶亲,可是今天的这场比试关乎的不仅仅是容殊个人的终身大事了,更是关乎大冶的面子。 拓跋措是回鹘世子,客居上京,体验上京的繁荣和富庶,而回鹘早已经是大冶的臣属国,自然是没有任何理由输给他们了。 而且,拓跋措最近几天在擂台上连续夺冠,已经深深打了大冶朝廷的脸,此次容殊出战,是没有任何理由继续输下去的了。 容殊是老镇国公的公子,老镇国公早年是以军功功勋出身的,这爵位世袭传承,到了容殊这一代,早已经是根深叶厚,呈现一种深不见底的状态。 也许是在朝堂上玩腻了,老镇国公除了让容殊混个大理寺卿玩一玩,其他的基本上没有让他做。 旁人可能不知道原因,但是容殊身为当事人却是清楚得很,他家老爷子是想他韬光养晦,必要时候再出手。 此刻,正是必要时候,他再不出手,叶萤可真的要被一个无权无势的回鹘世子给抢走了。 站在看台上,环目看了一圈,除却看见皇家看台上该要出现的身影都出现了之外,他最想看见的身影却没有到来。 下意识摸了摸下巴,心底有点儿惆怅,自己都将事情弄得这么大了,而他又是为了她而战,怎么样都应该给点儿面子来捧场吧? 他这般想着,突然听见拓跋措的笑声从擂台的对面传来,两人离得不算近,周遭又是吵闹一片,是以拓跋措所说出的话只有容殊一人才能听见,“容大公子,我其实怎么都想不到是你出来应战,听闻你很是得到皇太后圣宠啊。” 容殊听见“皇太后”这三个字就烦,别人在他面前提起“皇太后”这三个字更是让他烦上加烦。 他和董舒其实并无甚关系,只是早年两家有来往,董舒又比年长数岁,是以自幼便和他亲近。 在董舒还没有变成现在这副丧心病狂的模样儿之前,他还是当她是姐姐的,她和他的关系自然也是十分之好。 但是在董舒进宫数年之后,有一天她突然宣他进宫,告诉他,她对他产生了一些不应该有的感情,董舒那年二十二,而他那时才堪堪十四岁,还未长成的小屁孩一个,她突然告诉他这些事情,不是在吓他吗? 可她偏偏不是在开玩笑,起码在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她表现出来的举动都不是在开玩笑。 宫里有什么赏赐下来,首先就是往镇国公府里送,她倒是好手段,光明正大给他送这么多东西居然没有引起先皇的怀疑,相反地,送得理所当然。 别人可能没有看出不妥,但是他却是懊恼万分,本就没有对董舒产生那些不该有的男女之情,仅仅是当她是姐姐,借着好几次宫宴的机会与她说明白,可她却是变本加厉起来,实在是大有向天下人宣称他是她的所有物那般。 容殊自然是不能容忍这般露骨又不带脑子的行为的,半年之后便瞒着家人出外闯荡江湖,远离朝廷的这些烦心事。 这样倒真的是让董舒消停了一些,一直到他十七岁再回家时,董舒已经变得让他再也不认识了。 有时候,权利和欲望真的会毁了一个人的一切。可她却浑然不觉。 这样不好不坏的关系维持到现在,从董舒的举动看来,好像还没有放过他。 只是,他已经不在意了,就是神烦别人在他面前提起董舒。 冷冷一笑,说出来的话语狠辣嘲讽三分,“以拓跋世子的姿色,只要你愿意,想要得到皇太后的亲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第56章 55.激将 拓跋措听着他这句别有深意的话语,脸上神色渐渐变了,回鹘男儿最看不起娘娘腔,也最听不得别人说他们貌美如女子,且专供贵人玩乐。 几乎是想也不想,心中的火便被挑了起来了,“激将法本世子并不受,有本事擂台上见真章!” 说罢,也不和容殊打招呼,直接一个小擒拿手便向他的面门攻击而去。 容殊见效果终于达到了,这才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身形一个轻盈转动,避开了拓跋措当先一击。 回鹘男子习武都偏向近身搏斗,招式快狠而精准,这样固然容易取胜,然而后继及灵活性却容易不足。 好歹是在西域混过几年的,也曾有幸请兵出战西域,拓跋措这样的套路他是最熟悉不过了。 紧打慢打地打了几个回合,双方都没有讨到什么便宜,只是拓跋措额上却是出了一层薄汗,就连呼吸都有点急促。 “世子这么快就不行了?”容殊姿态闲适,负手身后,笑吟吟地看向他,“用不用给点什么鞭之类的你补一补啊。” “混账!” 拓跋措此人心高气傲,哪里受得容殊这么一激?就算明明知道对方用的是激将法,他还是上当了。 两人在擂台上交锋在一开始的时候都没有用武器,直至后来走了百来个回合之后,拓跋措当先挑了兵器架中的一柄红缨□□,朝着容殊的面门刺了过去。 “有胆色!”容殊微微点头,唇边还牵了一抹笑容,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动作,众人只觉眼前紫影一闪,再回神时,他的手中也多了一柄一模一样的红缨□□,与拓跋措枪对枪地对打了起来。 台下斗得正酣,台上白慕言则是坐在主座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拓跋措的一举一动。 此人乃是回鹘送过来的世子,送来已有一年,这一年里倒是为人低调,并没有惹什么大事,唯一有异的便是上次叶萤在闻馨坊里缉捕萧风凭时,他故意催动叶萤□□原本安静下来的野马,逼得它差点踩死叶拓。 第68节 这一些事情在上一世都是没有发生过的,在白慕言的印象中,拓跋措完全是一个庸庸碌碌的臣属国质子,客居上京三年之后,被他遣送了回去,直至他死之前他都没有见过他。 但是这一世却是不一样,私底下逛马市,还要在暗中冲撞叶萤,现在还要大胆露面挑衅叶萤,这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一起想,不难得到人心有异,回鹘必有异动。 若然这拓跋世子真有什么异心的话,他不介意亲手将他杀死。 “皇帝,看了这么久,你的好臣子好像都没有在场喔,还真是很大的架子啊。”董舒似乎看得百无聊赖,媚眼挑了挑,双目含笑,看向白慕言。 “叶少将军公务繁忙,且,以这样的形式甄选夫婿并非是她所想,母后您是关心过度了。”白慕言对答如流,话中暗含倒刺,董舒被他这么一噎,顿时无话可说。 只是,终究是不死心,“皇帝,你也太帮着叶萤一点儿了吧,到时可不要思虑过度了。” 她手中握有白慕言的死穴,哪会害怕他不从?更何况,现在又有了那人的帮忙,又怎会将白慕言放在眼里? 长久以来,他只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母后不必担心,”白慕言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笑得风光霁月,问出来的话却是尖锐,“听闻母后最近又新收了一名伎人,不知他擅长一些什么?” 董舒面色微变,但声音还是不变,“不过是懂点异域音乐罢了,上不得台面。” “哦?是吗?”白慕言心中冷笑,脸上神色却是疑惑,“朕近日听闻后宫年轻的宫人失踪了不少,又多是在母后附近的宫殿消失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和母后有关呢。” 董舒袖底下的手一紧,眼神已经变得凌厉起来,“皇帝,这事关哀家声誉,若然没有证据的话,就不要胡乱指证。” “母后稍安勿躁,”白慕言丝毫不惧她隐藏的怒意,“刚刚朕不是让母后让新来的伎人表演一番,以让后宫的乐师都认识一下么?” 董舒脸上完美的笑容终于有了丝丝裂痕,她似笑非笑地看向白慕言,心中冷冷地想,这是要逼她身后之人出来的节奏。 这个傀儡皇帝究竟知道了什么?又是谁人让他知道的? 白慕言在宫中有多少心腹,又在哪里安插了心腹她都是知道的,虽则说那人养的兽宠吃了不少人,但是没有她的旨意,谁敢说漏半句? 唯一可能的是……馨妃告诉他的。 近段时间,馨妃那处失踪的宫人最多,而白慕言也曾去过她的宫里,这只能说明是馨妃从中搞的鬼。 后宫里的人也太不安分了一点儿,董舒冷冷地想,口中却婉拒了白慕言的要求,“新来的伎人不善言辞,让他出来演奏岂不是拂了哀家的面子?” 白慕言眼尾挑了挑,唇边冷笑一闪而过,“既是如此,等他训练好了再演奏也不迟。” 这回董舒的笑容真的有点儿挂不住了,完全是没有想到白慕言如此坚持,看来她最近真的是太仁慈了。 本想出声告诫他几句,岂料擂台中响起了不大不小的骚动,原本熙熙攘攘看热闹的人群居然主动让出一条不宽不窄的道路让场外的人进来。 叶萤是骑着一匹毛色黑得发亮的名驹进场的,由于赶得急,发髻微乱,一两缕发丝调皮滑出,为她冷漠的表情增添了一丝不羁。 她仰首看向擂台上停下了比试的两人,皱了皱眉,问道:“我来迟了?比试完了?” “并无。”容殊似乎没有想到叶萤会来,□□一收,笑吟吟地看向她。 “所以,你是要让他赢么?”叶萤看了拓跋措一眼,目光又转回将自己后背空门留给敌方的容殊,挑了挑眉。 “等我一刻钟。”容殊也不废话了,对于叶萤前来观战实在是大喜过望,回身挑起一个枪花便往拓跋措身上招呼而去。 拓跋措见叶萤完全没有和他打招呼的意思,心中虽然不满,但是想起自己要报的“仇”,他还是忍住了,中原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成大事者定必能忍”,他讨好她一番又如何? 遂,边和容殊动手,边从言语上“讨好”叶萤,“叶少将军,你我第二次见面,实在是可喜可贺,你也等我一刻钟,噢,不,一炷香!我定然赢下这个娘娘腔!” “少帅,您认识拓跋世子吗?”叶萤此时早已寻了一处空位坐了下来,看见自己的一帮下属也在,此刻听见拓跋措这般自来熟,其中一人忍不住问道。 “并不。”回鹘早已归顺大冶,近年来也乖顺得很,叶萤根本没有多留意这个臣属国,更遑论认识作为质子的拓跋措了。 “可是他看似和你很熟悉啊,是不是真的和他在哪里见过呢?”这次说话的人是云拂,叶萤在神风军中的副将,口中虽然说着,但是眼睛始终不离擂台上那打得难分难解的两人。 叶萤蹙了蹙眉,再次认真看向拓跋措的眉眼,男子诚然长得高大健壮,是回鹘人特有的体格,但是他的身上并不显肌肉的虬结之感,而是给人一种力量的感觉,让人不容忽视。 更精彩的是他异族深邃的轮廓—— 他如一团耀眼的阳光,走到哪里都有着吸引众人眼球的资本,即使在长相妖冶如容殊面前,也毫不逊色。 犹如却又因这过于锋芒毕露的颜面,让人对他产生一丝戒备,即使他的面容亲切可亲,可是始终是异族,根本无法完全信任他。 他手上的功夫也是极俊的,想起他独霸了擂台好几天,手上倒是有点儿真本事的。 叶萤这般想着,目光不经意移到皇家看台之上,正好瞥见白慕言也在看着她,唇边似是带了一痕浅淡笑意。 叶萤动了动唇,想要见礼,白慕言却及时止住了她,悄悄指了指看台,让她好好看比赛。 叶萤无奈,唯有点点头,目光转回看台之上,台上两人正打得难分难解,速度之快让人看不清他们的动作。 忽而,容殊一个突袭直攻拓跋措下盘,拓跋措回身不及,眼看着就要被容殊刺中,他却是急中生智,硬是将手中□□伸出,腰身利落一扭,避过了要害的位置,与此同时枪尖指向容殊的腹部。 “叮——” 两人的进攻暂停,容殊的枪尖已经指向拓跋措的咽喉,再一点便能取他性命;而拓跋措也不差,凭着最后的力挽狂澜,将枪尖停在他腹部要害的位置,只要他想,容殊也会命丧他手。 “拓跋世子,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容殊冷笑一声,也不作纠缠,当先回身收枪,下意识看了叶萤的方向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拓跋:什么?你居然不记得我?! 叶萤:我必须要记得你? 某白:将军的脸盲必须好好治治。 容殊:等我一刻钟啊喂! 新一周加油吧~男主死不了的啦哈,似乎都没什么人死,不过后面会比较虐就是了。接下来有对手戏吧,快要转风向了~ 第69节 第57章 56.斤两 拓跋措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见是叶萤,又开始语无伦次起来,“叶少将军,方才我那一招俊吧?但是,虽然我的腰软,你也别总是想着要‘英雄救美’,把我当成娇滴滴的美娘子啊。” 叶萤眸光微闪,听着他这句状似并无深意的话,脑海中忽而掠过一幕,是了,她想起来了,那次为了追捕萧风凭,她可是在巷子里救了一个男子的,当时她并无看那人的颜面,现在拓跋措挑明来说,难不成就是在提醒她,他就是那个倒霉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还真是好玩儿了,堂堂一国世子出现在闹市巷弄里,还偏偏是在惊马事件之后出现,说是其中没什么猫腻,她还真不相信了。 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便听见裁判作出决断,“这场比试十分精彩,容大人和拓跋世子打平。” 并不废话,干脆利落。 容殊面无表情地扯了扯唇,手上一振,□□便自动归位。 拓跋措看着他这副憋屈的模样,呵呵一笑,似乎浑不在意,“容大人,想不到你有点儿斤两,但是还不足称!” ……这是什么鬼话?! 容殊赏了他一记白眼,直接下台往叶萤的方向而去,叶萤坐着也不动,只是眼尾瞥到台上董舒的面色十分难看。 终于,他走到了她面前,逆光看着她,脸上轮廓在阴影下尽现,似乎看到了一丝不甘。 叶萤蹙了蹙眉,不明白他为什么有这样的表情,不就是打成平手,并没有输啊。 “阿萤。” 他语气亲昵的唤了她一声,听得叶萤身旁的几名下属脸色瞬间都有点儿变了。 叶萤抬头看他,“不就是平手了吗?不用伤心。” 容殊简直要被她的乐观气笑,伸手弹了弹她的额角,“你啊,总是这般无心无肺。” “所以,你是想对我说一些什么?”叶萤根本无法跟上他的思维,只能说出心中的想法,“你想让我给出那三道题目的答案是没有可能的,你死心吧。” “这次你可是想错了哦,”容殊笑吟吟地看着她,“虽然打成了平手,但我照样可以请旨让陛下替你我赐婚……” 坐在叶萤身旁云拂等几人的脸色变得更黑了,几乎都要抄家伙砍人了。 “容大人,比赛已经结束,你这般和叶少将军说话恐怕不妥。”看台上董舒突然出声打断了容殊的话语,容殊也没有生气,只是深深看了叶萤一眼,便返身回至自己的座位上,等董舒将余下的话说完。 “皇帝,你看,这次容大人和拓跋世子打成平手,叶少将军的婚事该要如何评判?” 白慕言沉吟片刻,终是说道:“朕记得叶少将军在朝堂上曾经出了三道古怪又刁钻的问题,只需要答对其中一题,就能成为叶少将军的夫婿吧?又或者是在叶少将军手中赢下一招半式也可以?” 说至最后视线已经是转向叶萤的方向,很明显是在问她。 叶萤的脸色有点儿臭,眼神也有点儿冷,和白慕言对视一眼:既然你都这样说了,身为臣子的能说一些什么? 白慕言看到她吃瘪的模样忽觉心中阴霾一扫而空,“既然叶少将军没有意见,那么两位可要把握好时机了。” “谢陛下。” “谢陛下。” 容殊和拓跋措同时起身行礼,动作居然十分默契。 人群之中有谁不知多口说了一句:“想不到容大公子和拓跋世子动作这般整齐喔……” “哼。” “哼!” 容殊和拓跋措一听,立即互相冷哼了一声,一个比一个粗暴。 就这样,这场看似并无什么意义的比试在“打平”的结果中落下了帷幕,叶萤接下来便开始着手神风军里士兵的退役与重新招募的事宜。 有些年纪实在大的多年来又患了严重旧疾的,自然要另外给他们安排去处,老兵的退役主要有几项选择,要不领取一大笔慰问金和奖赏解甲归田,要不便是在京中的编制军队中领取一官半职,继续当兵。 这些都是常见的选择,神风军的战士每个曾经从修罗场里出来的勇士,选择前者自然会心有不甘,选择后者倒是能继续在军中一展雄才,而且更重要的是白慕言已经和叶萤暗中达成了协议,将神风军中的人编制至京城的各司军队之中就相当于安插了一大批己方的人马,即使董舒再怎么不爽,也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动神风军的人。 更何况,虽然董舒看叶萤不顺眼,但是一时半刻还是不敢和十万神风军动手的,她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在神风军新征入伍士兵的时候安插己方人马,与他们抗衡。 是以当叶萤接到神风军新招募的名单时,眉头蹙了蹙。 新招募的候选人名单其实分作两份,一份上面的人名寥寥无几,但都是一些贵族子弟,终日游手好闲,另外有一些都是董舒势力的非常不好侍候的大老爷们,怎么样看都让人觉得厌烦。 而另外一份则是平平无奇得多,都是一些从内部京城十五司以及御林军里调遣过来的贫寒子弟,不认真细看也根本看不出这其中的奥妙。 叶萤自然是知道这次神风军招募的重要性的,不仅是董舒插入人手的好机会,也是白慕言布局的好时机,他既然与她达成了联盟,这种事情自然是在双方知情却没有明说的情况下进行的。 对此,叶萤并无异议。 然而,烦恼的时候归烦恼,她还是十分有心情捣鼓面前发酵了好几天的乔加树果实的。 关于乔加树果实制造成美味的甜品甚至是别的美味糕点的方法她也只是从她师父的口中听来,具体怎样操作这次还是第一次。 今晚是神风军老兵退役的盛会,她也有点无心去干涉他们的准备工作,忙了这么久,刚好觑着这丝罅隙研究下师父留下的方法是怎样进行的。 将乔加树的果实掰开,看见里面发酵成深褐色的形状,刚想伸手掰点来试试,便听见身侧传来另外一人的声音。 “在捣鼓什么?” 正是全神贯注的时候,突然被人这般在身旁一喊,吓得她手上一震,果实就要掉落至地上。 “小心。”那人再次出声,可手上动作却是毫不含糊,随便兜了兜,将果实兜回手中,“这是什么?” “陛下,臣……” “诶,皇宫之外就别这么客气了。”来人正是白慕言,他及时止住了叶萤想要请罪的话语,再次问道:“你在捣鼓什么?这果实好像有点儿面熟,是直接食用的?” 说着,也想学着叶萤方才的动作,弄点来吃。 “陛下!”叶萤哪里敢让白慕言吃啊,立即止住了他的动作,“这是发酵过的乔加树果实,还要进一步处理才能食用。” “进一步处理?”白慕言皱了皱眉,“哪里学来的新奇玩意儿?” 还真是对叶萤愈来愈好奇了,前世都没有觉得她有这么多东西瞒着他,怎么这一世却是完全不一样? 第70节 “从西域那里学来的。”叶萤没有多作解释,有些事情的确不适合对他详说。 “那么你打算怎样弄?”白慕言挑了挑眉,将果实递还给她,饶有兴致地问道。 “陛下今天怎么这么得空?”叶萤却是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按理来说,白慕言应该忙得很才是啊。 “叶少将军还真是善忘,”白慕言戏谑一句,“几天前是少将军亲自邀请我前来观看新造的兵器,怎么今天却是忘记了?” “啊?哦!”叶萤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忘记了!还请陛下——” 眼见着君臣生疏的那一套又要出来了,白慕言止住了她的话语,凤眼微睁,不怒而威,“再这般见外,我可要责罚你了。” 叶萤捂住了嘴巴,似乎十分懊恼,但是又很疑惑,为什么白慕言要对她这般客气。 而白慕言将她的疑惑给看在眼里,也没有说什么,在一定程度上,他只是不想她这般疏离他罢了。 君臣之间的等级他早已不在乎了。 “如此,陛下,我们是先去看看新造的兵器?”叶萤歇了一会儿,询问道。 “你不是在制造一些新奇的玩意儿么?先制造好再说吧。”白慕言还真是对她口中所说的甜品十分感兴趣。 “如此,臣……”触到白慕言危险的目光,叶萤下意识改口,“如此,我能不能斗胆请您从旁协助?”事实上,制造这种果实的步骤非常麻烦,如若她一人制造的话,恐怕明天都弄不完。 既然白慕言想吃,那么请他一并帮忙就好了。 “好。”白慕言二话不说,直接答应下来,心中有一丝类似甜蜜又非甜蜜的感觉泅散开来,他一愣,摸了摸心口的位置,自己该不会真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感情戏我自己看着好像都很心急orzz。 第58章 57.说服【修】 “陛下,劳烦您用掌力将这些都裂开。”叶萤并不知道他走神,直接头也不回地说道。 “嗯。好。”白慕言淡定应答一声,开始按照她的吩咐去做。 两人忙前忙后,加了各种西域特有的佐料,最后调配出来的味道把宓渊都给引了过来。 “陛下,味道应该还不错吧?”叶萤拿了个瓷钵装了一小钵给白慕言,自己也捧了一个小钵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乔加饮品是甜的,甜得她几乎都要想回那些在西域里仅有的快乐日子,鼻子忍不住一酸,低下了头。 白慕言察觉出她心绪有异,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伸出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叶萤一惊,立即往后退了一步,几乎连钵里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甜汤都洒了出来。 “叶萤,你捯饬什么这么香?” 两人正僵持间,宓渊从门里拐进来,看到面前那两人对立而站,脸上惊疑不定的表情,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说道:“莫不是你种的乔加树吧?” “咳,”叶萤轻咳一声,移开了目光,看向宓渊,神情还恢复以前的冷漠,“要喝自己装。” 宓渊瞥了白慕言手里的瓷钵一眼,表情有点儿嫉妒,“我做什么都及不上你上级的一句话是吧。” 叶萤瞪他一眼,走到长桌上亲自倒了一钵塞到他手里,“行了吧。” 由于用力过猛,有不少甜汤洒了出来,洒到他的衣袖上。 宓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她,还真是想赏她一个爆栗。 白慕言在一旁看着也没有作声,但是唇边却现出一抹笑意,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 宓渊忍了忍,还是决定忍气吞声,试一试这得之不易的甜品,倒是听见白慕言问道:“这果实是不是还能制成别的?喝了之后其实真如少将军所说那般神清气爽,力气也恢复了不少。” “这一点不瞒您说,这种果实的确可以制造成另外的类似糕点的东西,只是比这饮品更费时间罢了。” “如此,下次你如果再有新品的话,记得留一份给我。”白慕言心情不错,事实上呆在叶萤身旁他的心情都很不错,只是心中愈发好奇叶萤这一世懂得的这些东西究竟是从哪里习得的。 面上不动声色,心中还是动了要彻查她过去的心思,以前觉得可以放任她做自己的事情,但是越和她相处,越觉得她的心太深了,他快要捉摸不透了。 这样,可不太妙啊。 叶萤对于白慕言的要求自然是没有建议,只是还是保守地说道:“我是第一次做这种甜品,糕点的话也没有做过,如果口味不佳,恳请您届时别介意。” 后来甜品的香味害得容殊也过来了,容殊看见屋中白慕言也在,心中瞬间沉了沉,捧着从叶萤处得来的甜品和白慕言走了出去,说是随意在叶府逛逛,说点儿事情。 天色已经微黑,瓷钵里的香味还在持续散发,容殊看向白慕言,语气有点儿酸,“陛下怎么会来这里?” “你这话里酸得……”白慕言打趣一句,眉目掩在夜色中,“此番前来其实是为了叶拓。” “叶拓?”容殊轻呷一口甜汤,独特的甜味在舌尖打转,“陛下是想拉拢他还是……?” “你可知叶拓因何被罚?且因何不愿意认错?” “他想从军,叶文不愿。” “那他是为了谁从军?” “叶……萤。”容殊脱口而出叶萤的名字,面色微变。 “那你觉得以叶拓的资质,从军还是从文合适?” “自然是从文了。”容殊自然是有留意朝中的风向,尤其是贵族子弟的习性和爱好他都有所把握。 叶拓自小就没有习武,现在也有十七了,再去练武自然是没有从文那般有造诣了。 况且,如果叶拓真如白慕言所说那般是为了叶萤才去从军的,那么只能说明一点,叶拓对叶萤有意思,这恰恰是他不能接受的地方。 本来情敌就多,叶萤又是个不开窍的,再弄个叶拓过去,岂不是给自己添堵?他才不干。 “如此,你去劝服他吧。”白慕言最后得了结论,并将这个难题抛给了容殊。 “……” 容殊瞥他一眼,敢情他这位九五至尊的表哥一早就想好了这么做,今天来是引他入局是吧。 第71节 “到了,叶拓就困在这里面,我在外面等你好消息。” 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来到关押叶拓的祠堂之前,白慕言站在檐下,示意容殊进去和叶拓聊聊。 能不能解决上一世的这个祸患,还真是看今晚这一次了。 “陛下,我应该以什么名义和他谈呢?” 白慕言指了指他手中的瓷钵,“可以用这个作为切入点。” “……”容殊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分明是用叶萤为饵,引导叶拓罢了。 忽而觉得自己看不懂白慕言了怎么办? 暗叹了一口气,还是认命地踏上踏级上阶,于夜色之中推开了祠堂的梨花木门,走了进去。 白慕言则是看着天上刚起的弦月,靠在廊柱上闭目养神。 容殊打开了门走进叶拓跪罚的祠堂里,祠堂里几近漆黑一片,只有微弱的亮光从案头上燃起,格外的寂寥。 叶拓正跪在蒲垫上,身姿倒是挺拔,只是靠近他了,能明显嗅到他身上的药味。 一碗浓稠漆黑却又散发着特别的气息的甜汤摆在他面前,循着那人的手往上望去,黑暗之中居然看到容殊的脸容,大吃一惊,也顾不得等级尊卑,“容大公子,你怎么在这里?” 容殊却是在黑暗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受人所托前来劝说。” 叶拓一听他的理由,神色又恢复平静,“容大公子不必多言,拓心意已决。” “老实说,你这么坚定的原因是不是为了你的萤堂姐?你喜欢她?” “……绝!对!没!有!”几乎是脱口而出,然而还是犹豫了一瞬,耳根也因容殊大胆而直白的话语而变得通红。 那是他内心深处最最隐蔽的秘密,你并不想让别人知道。 “很不巧的是,我也喜欢她,无论为了谁,我都必须要劝服你。”容殊倒是没有拆穿他,语气几乎不变,他自是知道顾殊白此番让他前来的用意,“如果你真的是为了叶萤好,劝你敛闭锋芒,静观其变。” “她要辅助的可是陛下,而你爹爹分明不是站在她这一边,你羽翼未丰,又谈何帮助她?” “叶三公子,棋局已经开始了,莫要任性了。” 容殊点到即止,聪明人定会知道他想说什么,叶文在朝中有一定的势力,虽是保持中立,但是谁人也知道他更加偏向于董舒那方,现如今叶展和叶萤又回来了,叶家更是没有他一席之位,如果真想争下这家主之位,恐怕要突出奇招。 叶拓是他唯一的儿子,又怎会让他胡作非为,选定一条完全不利于他们的道路?是以叶拓此举无异于飞蛾扑火,搞不好还会成为一步死棋。 “夜晚天凉,那碗甜汤是你萤堂姐亲手熬制的,费了不少功夫,喝一点,暖胃吧。” 而后,再不停留,径直往外走去。 叶拓依然在黑暗之中跪着,右腿钻心地痛着,鼻端却是好闻的香味,他攥紧了拳头,几乎是从唇齿中挤出一句话来,“……是谁让你来的?” 他自然是明白容殊话里的意思,不外乎是潜于敌方阵营,做一处暗桩罢了。 “你萤堂姐无法劝服你,那人唯有派我出马。”容殊停了停,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 叶拓一下子跪坐在蒲垫上,眼神寂寂,思绪复杂,待得平静下来,捧起放在面前还带有温热的甜汤,一点点地置于唇边品尝,甜而微涩的味道萦于舌尖,一如他现时的心情,快活却疼痛着,以后他很可能只能做一个恶人,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守护着她,虽然不甘心,可是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那位九五至尊给他的计谋。 “唉。萤……堂姐,叶萤。” …… 容殊从祠堂里空手而出,白慕言在廊檐之下看着他,薄唇微勾,等着他靠近,却没有问他结果,而是对他说道:“叶府校场上篝火比试应该差不多要开始了。” 两人相处多年,其实早已默契十足,白慕言不问他自然是相信他,事实上只要是容殊想要做的事情,一般都没有不成功的。 “陛下,今晚你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容殊微笑着和他往叶府的校场上去,语调微扬。 “我是比较期待叶萤口中所说的新兵器。” “筹备了这么久,理应是不错的。”容殊点点头,本想问白慕言是不是还维持初衷,要将叶萤许配给他,然而这话问到嘴边怎么样都问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到了这一步,容殊是败了,哈哈哈。 第59章 58.礼物 他看着白慕言浸在黑暗中几近完美的侧脸,心里无意识地想,若然他这位好表兄真的是有心要和他们一争的话,基本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论心计论城府论耐力等等他都将会是最恐怖的对手,只是目前他的心思并不在这里,他要的也不是叶萤的自由。 是以,他现在还可以放松一段时间,一点点渗透到叶萤的生活里,提前让她对自己动心。 只要得到她一点青睐,哪怕只是一点,其实也就够了。 容殊想着想着,便已经发觉他和白慕言已经来到了叶府的校场附近。 远远地便听见军歌嘹亮,笑声欢欣,一大群汉子正在校场里喝酒吃肉,周遭都围满了篝火,中间空出了一大片空地,周遭画好了白线,三两汉子在圈中比试,斗得不亦乐乎。 叶萤正被一众战士围在一团篝火的中央,手中正捧了不知是酒还是别的什么东西,看她毫不犹豫仰头一饮而尽的豪爽劲儿,便让白慕言想起她在接风宴上醉酒的情景。 微醺的她倒是比平日里柔软了很多,只是今天她喝的应该不是烈酒吧? 正要走上前去和她谈几句,却见她身旁钻出一个碧发蓝眼的男子,二话不说露出一口洁白的牙对她笑了一笑,便夺过她手里的大瓷碗,将余下的液体一饮而尽。 白慕言脸色刹那有点儿沉,站在他身旁的容殊更是冷哼出声,“异族小儿果真蛮横,一点儿礼貌都没有!” 说罢,已经等不及要到叶萤那里和他斗个高下了。 白慕言:“……”情之一字当真令人疯魔么? 却见叶萤看得两人斗酒斗得难舍难分之际,悄然移席来到他身旁,“陛下。” 她微微拱手行了一礼。 白慕言下意识就要止住她,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他都不想看见她对他如此客气。 两人的手刚好触碰,暧昧的电流从肌肤上掣过,白慕言怔了怔,看着她微红的脸颊有点儿出神。 倒是叶萤当先反应过来,轻言扯回他的思绪,“陛下,我有一物想赠送于你。” 第72节 “嗯?”白慕言以为自己听错,疑惑地看着她。 “请……随我来。”说实话,叶萤其实是有点儿别扭的,然而那物事是师父之前千叮万嘱说要给白慕言的,她无法忤逆。 “好。”白慕言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微微一笑,跟着她离开了校场,往兵器库的方向走。 叶家的兵器库其实很大,毕竟是世代为将的,各种奇怪的兵器应有尽有。 倒是不知叶萤带他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叶萤带了白慕言进来之后,并没有急着献宝,而是让白慕言随意观赏了一下,眉宇间有点儿笑意,“陛下,将军府的兵器库还入你的眼吗?” “唔,要听实话吗?”白慕言很认真地观察了一番这琳琅满目的兵器,他记得叶家老爷子嗜兵器如痴,可偏偏叶萤捣蛋,最喜欢破坏她老子的兵器,每逢叶萤不高兴的时候,老爷子的兵器库就要遭殃了。 “当然。”叶萤随意提了一柄银枪甩了几下,猎□□风扑面而来,自有一份英姿。 “自是比不上宫廷里的兵器库的,从数量来说,然而这质量……”白慕言拎了一柄看上去十分普通的长剑,眉宇忽而有点儿冷,“虽然真的不想承认,却是比宫中的好太多。” “所以,陛下,兵部是亟需改革了。”叶萤将□□放下,又带着白慕言来到一长桌之前,这长桌摆设普通,仅有一盏油灯在上面燃着,发出“噼啪”声响,照亮了长桌上放置了的一个长方形的檀木盒。 “陛下平常有趁手的武器吗?”叶萤并没有立即打开檀木盒子,而是问道。 “你又知道我会武功?”白慕言会武的事情并非是所有人都知道,起码为了掩人耳目,他从来不在董舒面前露出一丝一毫他很有内力、武功很高强的样子。 宫中,一向只能以自保为主。 叶萤斜睨他一眼,忽而觉得白慕言问出的问题很不在智商,她从军十数载,他身上有没有功夫一探就知,何用去猜? “好吧,看来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白慕言自嘲一笑,安然接受叶萤投射过来的鄙夷的目光,他重又将目光投到面前的檀木盒子上,“所以叶少将军是给我准备了什么趁手的武器?” “并非是什么奇兵利器,不过是偶或得到的一块好材料,一直没有机会也没有把握锻造而已。” 说着便打开了眼前的木盒,露出里面一柄看上去没什么奇特,但是仔细一看,居然通体透明的宝剑来。 “这是……?”白慕言脸上渐露惊奇和诧异之色,宝剑他是见得多了,然而通体透明且在烛火的照射之下透出锐利蓝光的宝剑他却是第一回见。 禁不住将剑捧起,以为会很沉,然而手中却是轻而无物,让他又是一喜,此等宝物当世不出也。 叶萤在一旁看着一直没有作声,只是细细观察他的眉眼,发现他唇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笑的时候,才问道:“陛下喜欢吗?” 白慕言抬头看着她,一向隐藏情绪的眼底忽而绽露出一丝惊喜和深沉的喜悦,“喜欢……怎么能不喜欢呢?” 然而不知是他是欢喜过度还是这话是对着叶萤说的,居然生生在二人之间生出一丝暧昧的气息。 叶萤微微侧过了头,避开他容光几近绝色且温暖的脸,小声答道:“您喜欢就好。” “唔。”白慕言稍微敛了笑,长指滑上剑身,冰凉的触感立即传来,不由好奇,“这剑是由什么锻造而成?” 叶萤听他问到这个问题,面色有点儿尴尬,“实不相瞒,我也不太清楚这是什么材质所制,即使是萧风凭见多识广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我只知道这是独一无二的一份材料,除却这一份之外,再无法得寻。” 白慕言没有想到叶萤也不知道这剑的材质是什么东西,不由愣了愣,“你也不知道?” “是。陛下如果有所疑虑的话……” “不,我并没有这样的意思,”白慕言立即打断她的话,面上毫不保留呈现出欣喜的神色,“叶少将军送给我的东西,我又怎会去怀疑去嫌弃?” 叶萤沉默地看着他,忽而发现白慕言很擅长把天聊死。 他这般毫无条件地信任自己,根本让她无所适从。 “陛下,这剑并无开封,您需要使用的时候可随时传召萧风凭。” 叶萤断定白慕言短期内不会使用这柄剑,是以如此说道,忽而她又想起一些好玩的事儿,微微笑了笑,“萧风凭此人虽然是个王八,但是在兵器锻造上算得上是鬼才,陛下在此剑开封之日定会有意外之喜。” “此话当真?”白慕言也笑了起来,今天来叶府实在是收获颇丰,不仅说服了叶拓让他暗中归顺,更是得到了叶萤所给的奇兵利器,让他心头一直笼罩着的阴霾都消散了一点儿。 “臣哪敢欺君?”许是这气氛过于热络,叶萤在他面前也没有那般拘谨,而是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声音愉悦。 两人相视而笑,隐有默契弥生,白慕言觉得颇为不可思议,却是听见叶萤在那边相问,“陛下,您的病症可好了一点儿?” “……这问题是要我怎样回答呢?”白慕言语气轻松了一点儿,带了点自嘲的意味,“你把过我的脉,知道我中毒已深,一时半刻是不可能好得起来的。” “……您中毒多久了?”明知道不应该相问,但还是忍不住。虽则说磨得宓渊有空便要替白慕言诊断一番,但是搜集多一点信息回去的话,宓渊应该会更上心一点儿,更何况,在她眼中看来,宓渊定不是一个游手好闲的黄绿大夫,既然有这么强悍的江湖势力,定然要谋划一些什么。 这也只是你我心照不宣罢了。 白慕言沉了沉目光,其实并不大想回答叶萤这个问题,然而,看到她略带着殷切的眼神,还是柔软了心情,“自娘胎便有此毒,上回说是董舒给我下的,其实也只是她控制住我的毒性罢了。” 说得倒是风淡云轻,却是隐藏腥风血雨。 他话中的意思最明确不过,董家在董舒进宫之前早已对他母妃,也即是当时的皇后起了歹念,知道先皇必定不会放弃他让他当太子,是以才这么早就密谋,让他一出生就先天不足,越到后面身体状况就愈加的不济事。 叶萤自然是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董舒之所以能权倾天下,大部分原因由于她的出身,董家是大冶王朝的开国功臣,世代承爵,所拥有的封地财产几近富可敌国,而到了董舒这一代虽然董家人丁单薄,然而却是门生食客遍布,即使董老爷子隐退了,不再露面,董家仍旧抓紧了机会把持着朝政,可谓说白慕言的病是他们最大的筹码。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期榜单好像轮空了……不过有没榜单也是老样子orzzz。然后,新文我终于差不多想好了最终设定了,如无意外应该会很好玩儿吧。哈哈。 第60章 59.回礼 但是,或许一开始是这样的,又或许董家的人想过一旦董舒诞下子嗣,他们便将白慕言除掉,然而董舒不知为何即使极受宠爱也迟迟没有孕兆,直至先皇重病之时才传出她的喜讯。 可惜那时候皇位的继承人早已成为定局,白慕言深得先皇喜欢,无论是在世之时还是弥留之际,都丝毫没有动摇。 因着先皇的决断,所以董家才没有明目张胆除掉白慕言,而且白慕言也并非真的是孤立无援,至起码镇国公容府是永远站在他这一边的,镇国公府的势力与董家的很可能不相伯仲,董家就算再猖狂,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虽然,现在已经做得很过分了,但,尚在白慕言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只要在矛盾激化到董舒要杀自己之时,他有足够的筹谋去抗争便可以了。 现如今,还只是一个开端,他还没有足够的把握。 “我听陛下的意思,好像很不把自己的病症放在心上?”叶萤听出他话中的不以为意,禁不住侧眸看他一眼,似要看出一些什么。 第73节 “叶少将军可是怕我一个不留意就一命呜呼死掉了?” ……居然就这么毫不忌讳便将这样的话说出来。 叶萤眼眸大睁,几乎都要控制不住自己跪下了,但是白慕言却及时止住她的动作,眸光深深,脸上不知何时敛去了笑容,“阿萤,你请放心,在大冶朝堂被肃清之前,我不会允许自己有事。” 他的手掌不知何时扶住了叶萤的手肘,即使隔着层层衣料也能让叶萤感受到他身上传来的坚定和执着。 叶萤忽而不知道该要怎样接话,因为怎样接话都不合适,他这样的话不应该只对她一个说,而是对千千万万大冶子民说,现在他只对自己这般温柔如呓语又如誓言的话语倒是让她觉得无可适从。 白慕言也只是一触即放,似是察觉到两人之间的尴尬,很机智地转换了话题,“萧风凭的病症可是好全了?” “有宓渊在,他想不好也不行。” “魔教的人可会找到他?”毕竟他已经暴露了行踪,即使叶萤在朝堂上说他已经暴毙而亡。 “魔教最近都有大的动乱,暂时不会有事。”回答得倒是笃定,只是并没有太多心思谈论萧风凭,想起自己还欠容殊一个人情,又不知这骚包公子喜欢什么,遂问道:“陛下,您既然和容殊相熟,那是否知道他喜欢一些什么?” “你要送东西给他?”疑问的语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嗯,欠他一个人情,要还。” “他好像来者不拒啊……”白慕言回忆了一下,眼神有点儿飘,印象之中容殊并没有对什么东西有特别明确的喜好啊,唯一特别展现出来的好像是—— “貌美的女子?” 叶萤:“……”有这样的坑死人不填命的表兄真的好么? “咳,开玩笑而已。”白慕言脸色也有点黑,差点就误了自家兄弟的好事,难得叶萤肯主动打探殊弟的事情,他也要给他做个参详才行。 白慕言虽然心中不舒服,但是还是十分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而后才说道:“印象之中,殊弟还是十分喜欢捣鼓一些舶来品的。” “舶来品?”叶萤不期然想起容殊送她的广藿香,“您指的是广藿香一类的东西?” 广藿香并非出产自大冶,而是由西南的附属国进贡而来的,后来这种香得以在大冶湿热的南方一带被人培养种植,成为一种土贡进贡到上京里来了。 香料从来都是达官贵人所必不可少的东西,容殊身份摆明在那里,得到一小份香料也并非是难事。 但是,总没有理由回礼再送香料的吧? 叶萤开始苦思冥想起来,送人东西什么的,还是极少在她手头上发生,说她没什么人缘也好,轻慢了别人也罢,总而言之,送东西给别人还真不是她的强项。 白慕言看她如此上心,也不便打扰,直至过了一炷香之后,她才恍然回神,赫然对上白慕言沉沉的眼神,歉意地笑了笑,“陛下,校场那边应该开始了,咱们也一起去凑凑热闹吧。” “好。”白慕言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跟着她出了库房,边走边问,“可想到送些什么给殊弟?” “还未。”叶萤为难地摇了摇头,“送东西给别人实在不是我的强项。” “如果殊弟得知你这般为他费心的话,定然会很不可思议。”白慕言打趣道。 “陛下,我看起来有这么不堪吗?”叶萤几乎都要赏他个白眼了。 “……是有点儿。” “……!” 两人一路笑笑闹闹到了校场,原本君臣之间的那种无形距离和枷锁倒是淡了一点儿,叶萤面对白慕言的时候也没有那么拘谨和严肃,白慕言不自觉侧头看着她半陷在阴影里的脸颊,恍恍惚惚地想这算不算一个良好的开端? 他是不想她对他这般拘谨和严肃的,重活一世之后,他看到了更多,也想明白了更多,他不想还像前世那般只是利用她,他想好好地去了解她。 校场上非常热闹,篝火四处熊熊燃烧,蒸发的汗味随着微风吹过来,笑声荡在耳中轰隆,隐隐有铁血的气息传来,让人莫名振奋。 “好魄力!”白慕言看着擂台上的盛况,不由赞了一句。 叶萤则是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今天其实不仅是试用新兵器的日子,也是为将要退役的神风军战士举行的践行晚会。 西域一地地大物博,但是他们坚守的岗位其实十分艰苦,很多时候都是席地而坐,围着一个大篝火谈天说地甚至唱歌,摔跤比试是常有的事情,是以他们都十分随意,无论在哪里都有一种随遇而安之感。 将军府的校场很大,站上几千个人不成问题,今天聚在这里的神风军战士也有百来人,个个喝酒击歌,互相比试,以作最后的告别。 现场气氛正热烈,叶萤和白慕言没有立即现身,而是隐在黑暗中看台上的盛况。 从他们的角度能看到整个校场上的动向。 擂台上正在比试着,一名壮汉连续胜了军中的数人,那壮汉叶萤自然认得,正是神风军中有“大力士”之称的蒋武。 蒋武连败了数人,赢得了军中所有人的喝彩,蒋武也十分谦虚,稍微拱了拱手便向台下众人说道:“老子自个儿玩儿没什么乐趣,再来几个人上来一起玩儿吧。” 话音刚落,周遭静了静,蒋武脸上笑意不变,梭巡着台下众人的脸。 忽而,一阵破空之声传来,一袭绛红衣袍凭空而出,落至蒋武面前,来人有深邃如大海的宝蓝色瞳仁,一头与中原子民不一样的亚麻色长发,典型的西域长相,俊美,异域风情浓郁,右耳戴着的纯银耳环在火光中闪烁出耀眼的光,莫名刺眼。 “本世子来会会你。” 来人不是谁,正是回鹘世子拓跋措。 对于此人突然出现在这里,神风军众人都吓了一跳,当初他和容殊单挑他们都是有去看的,毕竟是关乎到自家少帅未来夫婿的问题,不去观战怎么能行? 虽然最后结果双方是打平,可是大家都对花架子的容殊和这个长相过于出色的回鹘世子没什么好感,自家少帅两个都不选的话,那是最好的事情。 然而,今晚明明是神风军内部的告别宴,为毛这毫不相干的回顾世子会出现在这里? 众人表示无法理解。 “怎么了?是不欢迎本世子吗?”拓跋措脸上带笑,周遭气场不怒自威,自有一股不容别人忽视的尊严。 “没有,正有此意。”蒋武将骨头关节捏得劈啪作响,这拓跋措他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胆敢求娶他们少将军的人,且胆敢当场调戏他们少将军的人,自然不会手软。 “那么,请。”拓跋措笑了笑,看到蒋武眼中的挑衅之色时也没有什么大的变化,而是对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说起来拓跋措的中原话还是不错的,礼节也十分到家,但是神风军的战士和西域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即使回鹘已经归顺了大冶,依然对他生出不了什么好感。 是以蒋武打起来十分不要命,几乎花了十成的力气与他搏斗。 拓跋措也是非常认真,脸上虽然挂着淡淡的笑,可是眼底有着执拗。 百来个回合之后,蒋武被他扼住了咽喉,动弹不得。 第74节 “承让。”拓跋措收手,脸上重新挂回笑意。 “……”蒋武并没有说什么,技不如人有什么好说的?而且,与他打了一架之后,倒是对他升起了一股惺惺相惜之色,此人不是草包,而是光明磊落之辈。实在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他下了台,又有另外的兄弟飞身而至,与他缠斗起来。 然而,拓跋措仿佛是要逼出谁人来那般,对阵之时都分外认真,一连几场比试下来,神风军中居然没有一人能赢得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容殊:陛下,您确定您不是在不动声息地撩妹? 陛下:呵呵~ 作者:呵呵呵~ = =|| 第61章 60.衣袖 “拓跋措不简单。”白慕言一直认真观战,末了,淡淡评价了一句。 “嗯,的确有点儿本事。”叶萤目光始终投在看台之上,脸上表情渐趋严肃。 “我觉得他是想逼你上去。”白慕言转头看她,眸光潜定。 叶萤回望他,脸上滑过笑意,“是吗?我也这般认为。但是,”她的视线又回到看台之上,“现在还未到我出场。” 两人对话间,云拂已经飞身上场,一个漂亮的起落落至拓跋措面前,拱手说道:“小将不才,请世子赐教。” “好。你是云拂是吧?萤儿军中最得力的副将。”拓跋措对他微微笑了笑,语气算得上客气。 可他这般客气有礼的话语听在云拂耳边让他瞬间炸了毛,“世子您对咱们家少帅的称呼是不是太过亲密了一点儿?” “萤儿”这般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称呼也只有他敢旁若无人地叫出来的,最令他接受不了的是,叶萤根本就不是那种羸弱之辈,怎地让他这般唤法?这岂不是变相侮辱了他们家少将军吗? 云拂虚了虚眸,语气不太好了,“若然在下在世子手底下走得了两百个回合且不输的话,恳请世子更改尊口,不要再用那样的称呼唤我们的少帅了。她经不起你这般折辱。” “少将军,你的副将也实在是为你着想。”白慕言偏头,淡淡笑意泅开,丝毫不掩调侃之色。 “陛下言重了。” 叶萤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认真观战,台上已经打到难分难解,云拂的本事她是知道的,在拓跋措手下走个几百招是不成问题的,然而她最害怕他沉不住气,一旦事情牵扯到自己,他总是紧张过度,其实也只是一个称呼,他唤她的时候不应他便是了,用不着这般大动干戈。 然而,让他挫一挫拓跋措的锐气也是很不错的。 转眼便是二百招已过,云拂停了手,指尖堪堪搭在拓跋措的命门之上,脸上依然是沉着的表情, “世子,承让了。” “你有点儿本事。”拓跋措在篝火之下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和他的容貌那般耀眼,竟然让云拂眼前闪了闪。 ……这异族世子的确是有点儿姿色。 “所以?”云拂等待他的答案。 “所以,称呼不能变。”他甩开了他的手,直接对着台下说道:“叶少将军,我知道你就在台下观战,上来与我一战吧。” 始终是不甘心,和容殊那样的娘娘腔打成平手,还要没看到叶萤的好脸色,上次的被搂之仇还要未报,怎么样都噎不下这口气。 “陛下,我离开一下。”叶萤见这次怎么样都躲不过了,转头和白慕言先说了一声,脚尖一个点落便来到擂台之上。 “萤儿,你终于肯现身了?”拓跋措眼神一亮,总算是把她逼出来了。 “世子,我和你并不是很熟。”叶萤脸上沉静如水,但是语气不愉,“若然你还对上次的事情怀恨于心的话,我在这里郑重向你道歉。” “诶诶诶,并不止这样,”拓跋措止住了她的话语,眼神殷切,“我是真心想要求娶你的,但是你出的题目都太难了,我没有把握解答。而且吧,上次我和容大公子打成平手,什么目的都没达成,萤儿你之前不是说在你手下能过一招半式,还有答出那三道题目之中一题的话就能迎娶你吗?既然是这样,我先赢你一招半式好了。” 说罢,已经摆好了要和她打斗的动作。 叶萤看着他这般热烈的面容,深觉头痛,还真没有见过人像他这般记仇的,若真的要较真起来,当时还是她不计吃亏救了他呢,现在反倒是她的不对了? 拒绝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到了这般地步,叶萤也不打算避开,既然他对自己抱有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那么,她不介意亲手打破。 松了松口风,“我不和世子近身搏斗,我要与世子比箭。” 当初她是在宫宴中连射五箭,每箭都命中铜钱大小的果子,现在她仍然要用箭来和他比试。 “好。恰好我的箭术也很不错。”拓跋措笑得灿烂,丝毫不惧叶萤的厉害。 “但是我先此声明,”叶萤的态度十分认真,“若然我赢了你,你我之间的事情一笔勾销就好了。” 言下之意,即是不要再纠缠她了,无论是因为前怨还是后恨。 “好。”拓跋措没有多说,胸有成竹。 “既然如此,老规矩,比五箭。五箭都中靶心就好了。”叶萤淡淡说出比试的条件,已然从云拂手中取过弓箭。 “好。那么叶少将军先来。”拓跋措眉眼弯弯,十分有风度。 叶萤瞥他一眼,也没有客气,而是搭好弓箭,还是和之前在宫中宴席时那般一次性搭了五箭在箭弦上,她用的弓是十分重力的弓,弹动力十足,看起来好像不费什么力气便拉开,然而递弓给她的云拂却知道,叶萤所用的是新造的弓,弓柄嵌了部分精钢,较之之前的弓更考验人的力气和技巧。 今晚本来是要试验新造的兵器的,却不料突然杀出一个程咬金来,按照叶萤的意思,应该是不想这么快便把新型兵器显露在这个看起来十分怪异的异族世子之前的吧? 拓跋措瞥了一眼叶萤手中崭新的弓,笑意有点儿深,“少将军这柄弓与众不同。” “嗯,你说得对。”简短回答一句,然后瞄准远处漆黑的箭靶,右手一放,五箭利落往前发出! 众人其实屏住了呼吸,这五箭真正关乎到叶萤的终身大事,虽然信得过自家将军,但还是会紧张的啊! 第75节 “报!” 稍顷,传来士兵的捷报声,“少将军五箭全中箭靶!一箭不落!” “少帅好样的!” “少将军你简直不能太棒了!” “少将军,你太牛了!” …… 众人听见那小士兵的捷报,立即欢呼起来。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来了。 叶萤听到台下此起彼伏的喝彩声,也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她回过头看向拓跋措,“最好的结局也是打成平手,世子,还要比么?” “比。怎么不比?”拓跋措神色不变,甚至脸上还挂着笑意,“只是,如果我和少将军打成平手的话,少将军手上的弓能不能借我一看?” “弓?”叶萤挑了挑眉,看了看手中很有重量的弓,似笑非笑,“世子眼光的确不错。” “所以少将军是答应不答应?” “借你一看还是可以的。”叶萤十分大方。 “好。那便先谢过叶少将军了。”拓跋措不再多言,也和叶萤方才那般五箭搭弓,对准前方十丈之外的箭靶就要激射过去。 “簇簇簇簇——” 破空之声传来,众人也是紧张至极,歇了一会儿,士兵报出结果,“拓跋世子亦是连中五箭!五箭直中靶心!” “……其中一箭还要碰开了少将军的一箭。” 简单来说,无论拓跋措有意还是无意,都有点给叶萤丁点儿下马威的感觉。 众人对拓跋措的印象更加不好了。 整个校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只剩篝火劈啪作响的声音,叶萤转了眸看向他,看到他欠揍的嘴脸,翕动了一下唇瓣,“世子真是好手段。”语气微带讽刺。 “少将军承让了。”拓跋措说着便伸出了手,讨叶萤手中的重弓。 叶萤自然不会抵赖,给他看一下又如何?这弓并非人人都能制造出来,即使看出了端倪,也无法找到证据。 她丢了手中的弓给他,便自顾自地下了擂台,在跃至台下的刹那,腿上突然刺痛了一下,幸而她早有准备,已经安全着地,这才掩饰了过去。 以为隐瞒了所有人,却没有注意到一直将目光放在她身上的白慕言。 悄无声息地走至她身前,强行把了她的脉搏,颇有虚浮的迹象,白慕言目光沉了沉,“少将军是不舒服吗?” “没有……” “莫要在朕面前撒谎。”脉象虚浮都如此明显了,哪会没事儿? 叶萤看着他莫名关切的眼神,忽而不知该如何答话,只能轻叹一声,“臣稍后去宓渊那里看看便是。” “我陪你。”末了,还补充道:“现在就去。” 说罢,便强行牵了她的衣袖往回走,根本不给她任何反抗和拒绝的机会。 叶萤简直是被他给吓呆了,只能任由他牵着离开校场,只是好长一段路之后,白慕言突然停了下来,侧头问她,“少将军,我是迷路了吗?” “没有……”叶萤失声一笑,没有想到心思深沉的白慕言会有如此一面,“陛下不知宓渊住在哪里,又何来迷路一说?” 说着,还是改为牵着白慕言的衣袖,往将军府的东南方而去。 宓渊既然是医者,自是十分注重日常作息的,这个时点恐怕也快要就寝了。 然而,叶萤看着白慕言眼底沉甸甸的关心时,拒绝他的话语怎么样都无法说出口,两人就这般别扭地行了一刻钟,白慕言一直看着她放在自己衣袖上的手,那手并不特别白皙,甚至说是十分粗粝,长期持枪握剑的手又怎会精致到哪里去? 在那么一刻,他真的想反手握紧她的手,带着她斩开这一路荆棘,劈开这混沌世间,获得一片清明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 默,我家的网络真是……orzz,抽得比jj更厉害。 第62章 61.隐怒 果不其然,好不容易逼得叶萤去到宓渊所在的雅苑之前时,里屋一片黑暗,只有风穿过竹叶唰唰作响的声音,分外沉静。 “陛下,这回不是我不想诊治了,而是宓渊的作息习惯太好了,已经睡下了。”叶萤的声音明显愉悦起来,她自然是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的,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少让庆元帝知道吧。 “我去敲门。”白慕言既然寻得了一个机会自然不会放过她,这一世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动,他又怎能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眼睁睁看着她身体不适而置之不理? 就算他不是神医,不懂医术,但起码要知道她的状况啊,这样他心中也有点儿底子。 说罢,也不管叶萤是否同意,径直上前敲响宓渊的门,“请问宓渊神医睡下了没有?” 语气算得上温文尔雅,纾尊降贵了。 叶萤没有想到他为了自己居然能用这般语气去问话,皱了皱眉,也走到他身旁,用力拍了拍门,“宓渊,没死的话就应我一声,不然我直接硬闯了。” 白慕言愣了愣,她这般生猛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里屋发来一阵衣料窸窣的声响,恐怕是宓渊披衣起床,歇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他微带沙哑的声音传来,“大晚上的,吵什么吵。” “吱呀——” 门被打开了,露出宓渊那张沉敛静如水的面容来,他的脸上还微有睡意,头发披散着在身后,看见叶萤和白慕言同时出现的身影,面色有点儿臭,“这么晚过来有何贵干?” “上次不是和你说过让你得空替陛下诊治一番吗?今晚正好有空,那就过来了。”叶萤很轻巧地偷换了概念,却是让站在身侧的白慕言眼底腾起一股隐怒。 宓渊抬眼瞥了白慕言一眼,见他脸色比常人苍白,愈发显得唇色殷红,冷冷说出一句,“扰人清梦,叶萤,你等着。” 话虽这样说,但还是转过了身,进至屋中燃起了灯,示意他们进来。 叶萤丝毫不害怕他,先是抬手示意白慕言进去,白慕言本想瞪她一眼以示警戒,但看到她低垂的眉眼时却怎么样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来。 唯有重重哼了一声,拂了拂袖进至里屋。 叶萤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变化,但是心中还是莫名一松,手心已经出了汗。 她尾随白慕言身后坐下,又好脾气地亲自揽了沏茶的活儿,在主茶座上对宓渊说道:“先把把脉吧,”说完又像想起什么那般,微笑看向白慕言,相询,“陛下,您没意见吧?” 第76节 “少将军既然都这么有心替朕安排好了,我还能有什么意见?”白慕言简直是被她气乐了,可偏偏不能拿她怎么办,她现在可是为了自己啊,又能说一些什么呢? 宓渊扫了他们两人一眼,眸光有点儿沉,心中也有点儿不舒服,“想要我医治他也不是不行,但是诊金很贵。” 这回叶萤倒是不出声了,静等白慕言的回答。 宓渊所说的诊金肯定不是黄金白银一类的东西,定然是要别的“诊金”。 一直以来她都认为宓渊身上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看他一直以来的行事风格也是十分诡异,很多时候他都只是搜集消息,高兴的时候会卖一点儿出去,每逢他卖了消息出去这天下的局势又会变上一变,她在外征战收服西域六国的时候他就帮助过她,只是他从来没有明确说出来,只是默默让她承他的情罢了。 现在既然宓渊要找白慕言要“诊金”,那必定是关乎他身上秘密的事情,虽然很想知道,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二人不可能直接摊牌来说。 白慕言和宓渊对视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宓神医这般信得过我?”一开始他并没有说他付不付得起诊金,而是说要收诊金,这便说明他所提出的要求他是能做到的,就是不知道他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这个傀儡皇帝去做的。 他的身体自然是重视的,前世便是被这副身体里的毒所钳制,不仅让董舒肆无忌惮,更加让他失去了最重要的筹码,他的身体便是他最重要的筹码,不然直至最后又怎会只能靠叶萤力挽狂澜也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是以,不论宓渊所提出的诊金是什么,他都只能接受,他要为自己获得一线生机。 “宓神医所说的诊金,我接受。”说罢,便从腰间解开一块玉佩递至宓渊面前。 宓渊看着那枚玉佩,也不客气,直接收起,唇间有了点儿笑意,“既是如此,把脉吧。” 然而,白慕言却是没有伸出手来,而是摇了摇头,眼风却是瞥向叶萤的,“我的病已经是积重已久,一时半刻看不好,明天你进宫来便好了。” 既然答应了给诊金,那他肯定是要和他仔细相谈,而且他并不想叶萤再深入了解他的病了。 “陛下?”这回轮到叶萤有点儿懵了,见两人都像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不由虚了虚眸,“你们是在我不留意的时候达成了什么同盟了吗?” 白慕言也就冷哼了两声不说话,而宓渊则是直接擒住她的手腕,半是强迫着替她把了脉,不号脉还好,号完脉之后,宓渊的眼神直接变了,就连语气也彻底不好起来。 “简直是不知死活。” “少将军可是有什么事情?”白慕言一听,眼神闪了闪,“方才她在擂台上和拓跋措比试了几箭,下了擂台之后双腿便闪了闪,疑似站立不稳。” ……观察得还真是够彻底的。 宓渊和叶萤在心中都同时暗叹。 叶萤身为当事人心中感觉是十分微妙的,她总觉得白慕言对她的关注似乎已经超出了君臣之间所有的那种关照,方才听他紧张的语气以及无微不至的观察,实在是让她……有点儿吃不消。 而宓渊则是觉得很有危机感,至于这种危机感从哪里来的他也不知道,他又不是喜欢叶萤,怎么会有危机感?不过她的身体的确是每愈下况便是了。而且是以这种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衰弱下去。 方才她定然是用了内力和拓跋措比试,用的肯定是新制的重弓,是以才导致气血不足,经脉受损。 本来她就不适宜练武,硬是练了这么多年没有残废其实已经是奇迹,到了现在这样的阶段,也很应该寻了机会,废掉她的武功,止住她衰弱的趋势了。 然而,她却是不肯。 他又不敢对她下绊子。 再这样下去的话,她是活不过五年。 本能活到皱纹满脸,儿孙满堂,她却是放弃这样的机会。那他还有什么办法? 叶萤无视他的怒气,将手收了回来,推了两杯茶给他们,“吃茶罢。” “哼。气饱了。”宓渊冷哼一声,不理她。 白慕言则是捧着茶,心不在焉,但并没有强迫宓渊说明叶萤的情况,现在不宜说这些,一切都应该等到明天。 是以,三人心思各异地喝了杯中的茶,便各自回去安歇了。 ………… 翌日。朝堂上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不知是拓跋措死心不息还是真的想要求娶叶萤,从来不上御前的他在得了白慕言的同意之后,神采奕奕地站在朝堂之上,接受着众人的各种猜测探视的目光。 叶萤还是差不多最后一个到的,看到拓跋措在这里,也有点儿意外,后者看见她之后倒是主动走过来套近乎,“萤儿,总算等到你来了。” “世子,你真的没有觉得‘萤儿’这般娘娘腔的称呼用在我身上很不合适么?” “可我不想做被搂的那个啊。”拓跋措眨了眨眼睛,装聋扮懵。 “……好吧,我服气了。” 叶萤觉得自己真是无法和这个人继续交谈下去,唯有甩下了他,入列。 不一会儿,常德公公宣布上朝,白慕言从殿后出来,看他的神情,颇有点儿憔悴。 他看见拓跋措已经来了,并没有急着让他出列问他所谓何事,倒是容殊今天十分积极,拿着笏板出列,向白慕言禀报道:“启禀陛下,上次让臣调查的关于闹市惊马的事件已经有了眉目,肇事者今天也正好在朝堂之上。” “哦?容卿家,你且一说。”白慕言正了正色,说道。 岂料不等容殊继续说话,拓跋措便突然出列,对白慕言行了一礼,坦然说道:“容大人所说的闹市惊马的肇事者是指臣。” 他脸上神色坦荡,丝毫没有做错了事而不敢承认的惊惧,想来定然是知道容殊迟早会得知那件事的真相,是以先行出来坦承罢了。 白慕言这回倒是真的来了点兴致了,“拓跋措你如此坦诚,可是有什么难言之忍或是别的什么苦衷?” “当日臣得知西郊有马市,闲来没事便去逛了逛,怎料一匹未被驯服的野马冲破了马厩直冲到闹市去,后来又得见叶少将军的英姿,实在是让臣一见倾心……” “陛下,臣来到上京也已经有五年了,今年也老大不小了,回鹘自然已经归顺了大冶,奉陛下您为天可汗,那么臣娶了叶少将军的话,定然不会亏待她。” “且,他们都三妻四妾,但臣对感情之事忠贞,只要叶少将军一人便可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我终于知道为毛我这个文在jj不受欢迎了~唉。12月1号正式失业,我一定要把英文简历写好才行! 第77节 第63章 62.进贡 几乎众人头顶上都有一长串省略号。 这回鹘世子也实在是厉害,明明是承认错误的,岂料说着说着就窜味儿了。 还真够胆呐。 “世子,你说着说着好像偏题了。”容殊脸色黑得可以,唇角永远春风般的笑容变成了寒冬腊月的冷冽寒风,刺得人简直不敢看他。 拓跋措却是丝毫不怕他,挺了挺胸,上前了几步,更加靠近主座上的白慕言,“陛下,回鹘向来盛产骏马,臣去马市逛并非是有什么别的企图,只是想了解一下,好进贡一些好的马给大冶而已。” 其实总的说来惊马事件并不完全是拓跋措的错,他做得最错的也只是暗算了叶萤当时的那匹马,让那匹马差点踩死人而已。 那时候他不知道是出于怎么样的心理,许是觉得叶萤在马上过于强大,英姿飒爽,所以就试探一番。 直至最后,并没有让他失望。 现在他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便以十匹回鹘所产的优秀马匹来赎罪,其实这是十分难得,也是十分投其所好的举动。 大冶一直对马有一种狂热的爱好,他们视马为龙的化身,力量和祥瑞的存在,且大冶常年征战,疆土辽阔,马,可谓说是一种必须的战略需求,一般西域各国如果进贡骏马上来的话,上位者一般不会拒绝。 同样地,白慕言也不会拒绝。 只是,还是下意识看看叶萤的方向,想要征询她的意见。 叶萤愣了愣神,不明白白慕言为什么要问她的意见,这可是政治、军事需要,和她真的没什么关系。 白慕言看她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唯有收回目光,“既是如此,世子是进贡多少匹马来?” “十匹。皆是世间不出其一的骏马。”拓跋措知道白慕言已然接受了他的进贡,高兴地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哇——” “真大手笔——” “这是一定要把大冶的镇国之宝给娶走的意思吗?” …… 拓跋措此话一出,朝堂上的官员都忍不住议论纷纷。 十匹马听起来是不多,然而如果是世间不出的优良骏马的话那就另当其说。 这是可以作为种马来繁衍结合,改善大冶马种的同时也能孕育新的马种,这是非常了不得的事情。 拓跋措最近最出格的举动便是打擂台,求娶叶萤,且孜孜不倦,这很难不引起他们的联想,十匹马作为聘礼啊! 因为叶萤的婚姻已经是上升到政治的角度,而不再是权贵子女的婚娶了。 “世子这么大手笔可是还有什么提出的附属条件?”白慕言可不相信天上会掉下这么大个馅饼。 “嘻嘻,”拓跋措听见白慕言终于问他了,刮了刮鼻子,“臣其实没什么要求,就只是想跟在叶少将军身边几个月学习观摩一下。” 白慕言眼皮跳了跳,终于正色看向拓跋措,他这一招算得上以退为进,并没有再提联姻之事,而是先讨好大冶朝廷,让他们对他降低戒备了,再步步渗透至叶萤的生活中,让她对他动心。 打得还真是好算盘。 和容殊对视一眼,他的好表弟自然对他摇头,将拓跋措摆在叶萤身旁,不是引狼入室么? 但是白慕言思考的却是更多,重生前他新近收复的西域小国都投到了董舒的旗下,以至于更加雪上加霜,现在既然回鹘示好,他理所当然不能错过,且他还是想监视拓跋措,总觉得此人没这么简单,将他放在显眼的位置最好不过了。 心思走了一遭,白慕言开口询问叶萤的意见,“叶少将军认为如何?” 他不愿意利用她,他愿意听她的意见。 “但听陛下旨意。”叶萤并没有思考太多,直接回复。 “既然如此,世子便跟在叶少将军身旁观摩学习吧。” “陛下,三——” “陛下,这——” “陛下,不——” 白慕言此言一出,立即引起群臣的反对,这其中是有他的阵营的,但大多数是董舒阵营的,董舒自然是不想看见他和西域各国打好关系,尤其是回鹘这种兵力强盛、地理位置又好的小国。 是以纷纷出声反对。 “朕,旨意已决,不必再说。”白慕言沉了语气,脸色也不太好了。 “臣,谢陛下隆恩,定必好好跟着叶少将军!”拓跋措才不管大冶朝堂的混乱,对着白慕言行了尊敬的一礼,然后就站在叶萤身旁了。 叶萤面对着这般貌美且居心不良的异族男子突然觉得很有压力。 接下来的朝会并没有讨论什么大事,白慕言下朝之后便去看拓跋措进贡上来的十匹骏马,而叶萤则是去忙神风军招募的事情,昨晚新收的几张名单还未来得及细看,此刻自然是要认真看看。 不过拓跋措倒是没有跟着她一起去,毕竟是他进贡的马,怎么样都要跟着去讲解一下。 而容殊呢,一下朝便来到她身侧,气场莫名低得很。 叶萤看着一脸郁卒的某人,忍不住说道:“你这是何苦呢?” “哼,你这个死没良心的,又怎会懂我的苦?”容殊瞪她一眼,十足怨气。 “你明明知道陛下的用意,又何必自个儿生闷气?” “我就是这般小气,不让吗?” ……居然生起小孩子脾气来了,叶萤真是服了他。 暗暗翻了个白眼,轻言安慰,“前几天不是说欠你份礼物吗?过几天等着收吧。” “嗯?你居然还记得?!”容殊眼睛一亮,一扫之前的怨气,“我还以为你当时是开玩笑的。” “你既然当我是开玩笑,那我也省了。”叶萤没什么温度地笑了笑,看得容殊想要揍她。 “叶少将军从来一言九鼎,又怎么能这样?”容殊眼神有点儿危险,有一种一言不合就要打架的错觉。 “所以你现在心情好点了么?” 此时二人已经到了宫门之前,叶萤从一个黄门手中牵过了月啄,也不等容殊回答,便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容殊看着她潇洒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太好了,但是心情倒是真的好了起来。 所以,其实这女修罗也是有点儿良心和细心的不是吗? 第78节 叶萤回到将军府之后,便和自家老子汇合,在书房里商议了一整个下午才制定了初步的招募计划,神风军有哪些士兵要退役和调职的,基本上都拟好名单和方案了,接下来就只需要逐步实施便可了。 神风军战士的退役和调职并非是一步到位,而是分了三步,退役和调职的人多达数万人,十万神风军要换掉这么多人,肯定是不可能一次就解决的。 至起码要留下一些有经验的老战士去□□新兵,不然还真是很容易乱套了。 两父女及神风军麾下多名重要将领商议到日落西山,叶萤才卷了文书走出议事的房间,想起叶拓不知有没有作出一个决定,又恰逢看见照顾叶拓的书童在自己身前经过,叫停了他,问他叶拓的状况。 那书童唤叶七,打小跟在叶拓身边,问他是最明白不过的事情。 “拓表弟可是回雅苑歇息了?” 她是看到他捧了满手的汤药,才问的。 “回大小姐的话,是的,二少爷早上已经向二老爷认错,并承诺不再提起从军的事情,二老爷才让他回了房间休息。” “嗯。”叶萤点了点头,“伤得如何?可严重?” “伤口是有点儿发炎,毕竟是拖了这么久没有治疗。”叶七说到这里皱了皱眉,脸有担忧之色。 叶萤想了下也觉得是,叶拓这副倔性子耽误了五天的治疗,不留下后遗症已经很好了。 想了想从袖中拿出一个白瓷瓶,底下刻了个“转”字,交到叶七手中,“替我转给你主子,实在痛不过了可以服一丸。” “多谢大小姐!”叶七欢天喜地地接过了瓷瓶,且连声道谢,脸上丝毫没有怀疑之色,倒是让叶萤愕了愕,叶拓这倒是教了个好书童来。 交代好了叶七,自己就往回走,却是没有注意到在她走后,叶七遇到了刚好前去探望叶拓的叶贞。 叶萤觉得自己并不是十分舒服,许是这真的如宓渊所说那般消耗过度,腿上有点儿疼痛,止痛的药给了叶拓,便寻思着去宓渊那里再取一瓶回来,岂料去到宓渊的住处,他却不在。 就连安谨也不在。 想起昨晚他和白慕言已经达成了某些协议,今天应该是进宫替白慕言诊脉吧。 思及至此,不再停留,回到房间处已经快要华灯初上了,她静静地坐在凳子上,整张脸陷在黑暗之中,仿佛在无声承受着一些什么痛苦,以至于她的手背都凸起青筋。 这是要病发的征兆了。叶萤死命抓住双腿,虽然痛得厉害,但意识始终保持清醒,她身上没有任何药物可以治疗,只能咬紧牙关挺过去,这是她当初选择了这条路必须要承受的结果,不能后悔。 也不能向任何人说起。 只是,倒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这么迅疾…… 终究是忍不住,痛得快要昏厥,却是于晕倒的那一刻看到紧闭的窗户被开启,鬼鬼祟祟地跳进了一个人来。 看他的模样,依稀是……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周。我发现我存稿的速度比不上发文的速度。一周之中周五晚因为坐车2个多小时才能回到家,所以那晚是无法码字的。然后平时是3000字一天,orzz关键是我不止这个文在写,还有别的,所以脑洞啊啊啊啊…… 关于骏马这个梗,大家应该有所耳闻,唐玄宗就喜爱骏马,什么骢之类的,名字也太霸气了。然后我自己也是属马的,所以莫名地……咳,我好像暴露了年龄? 不出所料的话,下星期应该会有吻戏= =,嗯,是的,感情戏要来了orzzz。一大波狗粮向你们靠近~ 第64章 63.马乳 叶萤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床头一盏琉璃孤灯微弱亮着,叶萤觉得眼前还有点儿昏黑,腿上还隐隐作痛着,依旧不舒服,但是却感觉到身侧有人,逆着光影看不清他的样子,唯有问道:“谁?” “萤儿,是我。” “拓跋措?” “萤儿”这么恶心的称呼也只有他才唤得出来,没有想到是他在自己病发时发现了自己,心中沉了沉,硬是撑着要坐起来,拓跋措见她这般动作,立即扶起她,但是嘴里却在埋怨,“刚刚醒来就继续躺一躺,坐起来干什么?” “你是看到了一些什么?”叶萤拨开他的手,尽量平静了语气,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一些异样。 “还能看到什么?”拓跋措毫不忌讳,用同样澄澈的目光与她对视,“不就是你发病吗?” 叶萤的脸色变得非常不好了,几乎都要控制不住扼紧他的咽喉了。 但拓跋措浑所未觉,“可惜不知道你发的什么病,不然也不用看着你疼得昏死过去了。” 末了,还轻轻叹了一口气,颇为惆怅。 “今天看到的事情必须要忘记,不然我不知道我会对你做出一些什么。”叶萤不管他语气里的怅然和担心,直接威胁道,十分狂傲。 拓跋措依旧一脸阳光笑容,“所以萤儿你会将我推倒以示惩罚么?在回鹘这样做也不是不行的……” “你……在想些什么啊……”叶萤揉了揉额头,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不就是过来送拜‘师’礼给你吗?”拓跋措整了整衣袍,大大咧咧地说道。 “拜什么师?” “陛下允许我跟在你的身侧观摩学习,这不就是你们中原人所说的‘拜师学艺’吗?既然你要成为的先生了,自然是要收拜师礼的啦。” “……所以?”叶萤觉得自己跟不上他强大的逻辑。 “所以给你准备了两匹回鹘好马。”顿了顿,继续补充,“和马乳葡萄。” 叶萤听到前面“准备了两匹回鹘好马”心情还是不错的,但是听到后面所说的“马乳葡萄”,再配上拓跋措的略带深意的笑容,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世子,你想得也太下流了吧。” “什么下流啊?”拓跋措不自觉瞥了瞥叶萤平坦的胸部,“就一串葡萄而已,而且你都长这样,我能下流到哪里去?” “葡萄我不要,你拿走。”叶萤完全丧失耐性了。 “葡萄很新鲜,八百里加急快马运过来的,你怎么不要?” ……还在装傻?她忽而觉得很脱力,也不想和他继续说下去了,“罢了,你一并放着,我待会儿拿去喂狗。” 马乳葡萄是西域特有的贡品,贵族士人最喜欢的舶来品之一,但是产量稀少,且不易保存,通常都只能吃到葡萄干或由马乳葡萄酿造而成的果酒,若真的要尝鲜的话,那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但是马乳葡萄其实也象征着女性身上的特征,马乳有好几种颜色,其中的深紫色因为圆润饱满而被西域的人比喻为女子身上的乳/头,象征着美。 可这象征着美的东西在叶萤耳边听来可一点儿都不美好,她也不想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来之不易的葡萄居然在将军府上,这岂不是会惹人诟病?这才不要这么麻烦。 拓跋措听她说得这么过分也没有生气,而是出去了一会儿端来了那盘用冰块冰着的葡萄,放到她面前,“萤儿,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过这拜师礼物我都禀告给陛下听了,他都知道,别人不会说你什么的了。难得今年马乳收成好,赏面吃点吧。” 第79节 “如果嫌剥皮麻烦,那我帮你剥又如何?” 叶萤盯着他,觉得自己像见了鬼,语气愈发冷下来了,“拓跋世子,你这是想干什么。” “对你好啊。然后让你心动,我再娶你啊。”拓跋措觉得自己说得很有理。 “好吧,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不,现在你这副模样我不放心,”拓跋措一口拒绝,“话说萤儿你这里怎么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的?想找个人来问问都无法问。” ……你是从窗子里爬进来的,敢情从一开始就不想被别人发现吧? 叶萤觉得自己已经无法再和他对话下去了,本想下逐客令,但门“吱呀”几声又开了,从外屋进来一抹天蓝身影,脸容映上灯光,却如罩寒冰。 “叶萤,他是怎么回事?” 进来的人并不是谁,而是消失了一整天的宓渊,看到拓跋措这么晚了还在她的房间,周遭气势明显低了低。 拓跋措自然笑笑不说话,等着叶萤解释,叶萤实在心累,随意说道:“路人甲,串门儿的。” 拓跋措:“……” 宓渊:“……” 到了最后,这两人还是杵在叶萤的房间里没有走,倒是慧香尽职送来饭菜,看到叶萤房间里这么热闹,又看到叶萤的脸色都要黑得滴出墨汁来了,唇色却隐隐发白,不由担忧地问宓渊,“宓神医,小姐她没什么事吧?看她的脸色很不对啊,也很没有精神。” 拓跋措耳尖,听到“神医”两个字,立即凑到宓渊面前,“你是神医?” 宓渊甩也不甩他,侧头继续和慧香说话。 但拓跋措却不肯放过他了,扯住他的手臂,想要强行拉她到叶萤床前,让他诊断一下她的病。 宓渊本身是有洁癖的,熟人不小心碰到他还可能会翻脸,更不用说拓跋措这个陌生人? “别碰我。”冷声答话,袖手却是一翻,与拓跋措过了几招,看得站在一旁的慧香眼花缭乱。 叶萤已经无法再理会他们了,从床上坐了起来,捧起一碗饭一边吃一边观战,末了,还要指点他们二人一两句,真是让人很生郁闷。 数十个回合过后,宓渊当先收了手,眼神不善地瞪了叶萤一眼,“活该你病发,帮着外人。” “废话就别多说了,饭菜应该还有,先坐下吃一点吧。今天出去一天不累么?”瞥了瞥他,意有所指。 拓跋措一听叶萤留他们吃饭,也不和宓渊计较了,嘻哈笑了几声便坐到叶萤身旁,拎起筷子就要吃饭。 宓渊仿佛也累了,没有说什么,也坐到桌子旁,拿出自己的专属木箸出来吃饭,一时之间餐桌上只剩下咀嚼的声音,安静得诡异。 待吃完饭了,叶萤又命人送了茶上来消食,拓跋措自用餐以来都没有像两人独处时那般跳脱,到喝好了茶了,他也不啰嗦,直接起身告辞。 倒是出乎叶萤意料之外。 当然不会阻拦他,他走了这是最好不过的事情,只是拓跋措的神情看起来有点儿落寞,看到那盘冰块已经融化了的马乳葡萄便有点儿郁色了,“你,如果真的不想吃的话,就拿去酿酒吧。别放着。” 而后,也不看叶萤的反应,直接出了门,走了。 “叶少将军当真厉害,数天不见,居然惹来一只狂蜂。”宓渊放下了茶杯,恢复毒舌本色。 “不是我引来的好不好。”叶萤捏了捏太阳穴,自醒来之后她一直没有恢复元气,现在更是疲惫。 宓渊其实一早就想把她的脉了,刚刚碍于拓跋措在,他不好下手而已,但对方似乎知道他在忌惮什么,没有多做纠缠就走了,这回鹘世子倒是有点儿意思。 也不再打趣她了,直接问道:“你病发了是不是?” 疑问的语句,肯定的语气。 “嗯。”叶萤并不隐瞒,任由他搭上自己的脉搏诊断,宓渊号了很久之后才继续问道:“身上带的丹药没吃吗?”如果吃了,不至于病发。 “下午遇见叶拓的书童,让他转交给他了。” “混账。”宓渊突然发火,“那是你的救命丹药,你怎能随意给别人?” “叶拓好不容易妥协,伤拖了这么久,没有你的丹药可能会残疾一辈子吧?”不是叶萤心软,而是好歹是一家人,现在也不是内讧的时候,所以才给了他。 更何况,她并不认为一瓶丹药宓渊会拿不出来。 毕竟,有段时间,他的丹药她几乎都是当糖豆那样吃的。 “哼,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心善了,那瓶丹药是专门为你炼制的,你就这么送出去?有没想过我的感受啊。”宓渊一怒之下,终于将心里话说出来。 叶萤听到耳中只听出他的火气,其余的什么一点儿都没听见,“所以我现在受到了惩罚不是?” “你!你还真是气我了!”宓渊睁大双眼,面容几乎都要变得扭曲,怎么他就摊上这个祸害?!不,怎么他的师父会摊上这样的祸害! “宓渊,这是迟早的事情。你尽力了就好。”叶萤伸手摊过那盘马乳葡萄到手边,摁了一小串给宓渊,“给你,别气了,小心气坏身子。” “哼。就只会借花献佛。”口中是嫌弃着,但还是接了过来。不吃白不吃。 “那你想我怎么样呢?”叶萤摊手。 “上次的乔加粉给我点。”她制出来的乔加粉自是珍贵,不让她贡献点出来总觉得心里不平衡。 “……要多少?”叶萤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变化,但心里已经在滴血。 “你有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马乳葡萄,我是很正经的。哈哈。陛下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会有什么心情。。。 第65章 64.称呼 “不多,一斤左右。”后山虽然种了不少乔加树,但真正能制出成品的就只有一斤多一点儿。 上次已经拿了一点儿出来给他们吃,这次宓渊又要搜刮一点儿的话…… 叶萤的脸色已经不太好了。 “给我一半。没得拒绝。” “为什么。” “昨晚不经我同意强迫我诊治白慕言的病症,今天不经我同意私赠丹丸给别人,身为我的病患却不配合我的医疗,你每一条都触犯我的雷区。”宓渊强压着怒火,“要你半斤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叶萤也轻吐一口气出来,本来没觉得自己这般做法过分的,但是现在被他这么一说再一想,又好像是不太厚道。 第80节 “半斤就半斤吧。”她没有再反对,干脆下了决定。 “哼,下不为例。” 脸色才缓和了一点儿,也有心情唤安谨进来让他取新的丹药给叶萤。 丹药交到叶萤手上的时候,千叮万嘱让她不要再那般善良地交给别人了,制药也是要时间的。 叶萤自知理亏,也没有反驳他,而是收进袖里,接受了。 宓渊自是寻思着要离开这里,但叶萤拦住了他,目光专注,“今天你是去了陛下那里吧?” “是又如何?”宓渊微微皱眉。 “你们达成了什么交易我不会去打听,但是他是什么毒,治法你总知道吧?” “为什么?”这回轮到宓渊问她为什么了,为什么这般关心他? “他是我主上,直属头领,我既然已经站在他的阵营,自然是要知道他的身体状况如何。不然我替他打下江山……”最后一截话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却是十分明确的。 宓渊斟酌了好一会儿,才皱了皱眉头,“他中的毒其实很奇怪,自娘胎便有,潜伏期已经有二十余年,每逢月圆之夜会发作,但最近病发得却是愈发频繁,而他……自身好像是靠着‘以毒攻毒’这样最蠢的法子去压制着,再这样继续下去恐怕不妙。” “他可有告诉你这是董舒下的毒?既然是自娘胎带出来的话,应该是董舒的父亲或者她的族人下的毒,毕竟年龄差别在那里,但是后来应该是董舒控制的他的毒,不然他也不会想着‘以毒攻毒’。” 叶萤如是猜测道。 “大概是这样的。”宓渊没有多探讨这个问题,“医治的办法并非没有,可是他体内的毒好像发生了变异,没有药引的话根本无法研制出真正的解药。” “所以?”叶萤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应对的对策你能猜到不是?”宓渊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示意她赶紧将乔加粉给他,夜深了,他呆在她这里不太适合。 叶萤也没有再多问,直接拿出来给他,复有坐回靠椅上,神情疲惫。 眼前的局势好像已经看不太懂了。 但是最混沌不清,也不能放弃,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这一身武功也不知能用到什么时候。 微微浅叹一口气,看竹影摇曳在窗前,大梦不觉。 ………… 经过数天的商议之后,叶展和叶萤终于确定了神风军招募的流程,这次招募三万左右新的兵士去替换退役或调职的,规模可不谓不庞大。 叶萤每天上下朝都来去匆匆,忙到几乎四脚不沾地,身体倒是因为这样的忙碌而暂时掩盖了痛楚,在外人看来并无异样。 但白慕言在此期间却是发了一次病,恰好被叶萤撞见。 那天他们君臣三人包括容殊在内就兵部的改革之事商议了很久,一直至亥时容殊才告辞离开,叶萤本想和容殊一起告辞出宫,但是白慕言还是单独将她留下来。 叶萤自是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端坐不动,以眼神相询。 “少将军,拓跋措最近如何?” “还不错,比预想之中的乖。”说起拓跋措,叶萤紧绷的唇角稍微松了松,甚至露出一点儿笑意。 白慕言一看她这般神情,心中顿觉不妥,“少将军看来真的和拓跋措相处得不错呐。” “陛下说得倒是没错,”叶萤唇边的笑意展露得更多了,“拓跋措最近的确帮轻了我不少的事务,皇太后不是塞了很多纨绔进神风军吗?这些纨绔当中没有几个是听话听训的,拓跋措倒是有点儿治理的才能,指挥手下的人将他们治得帖帖服服,搞不好现在董舒气得七窍生烟呐。” “如此,那么我安置进去的人又如何?”白慕言见她脸上闪过的光无关男女之事,这才稍稍放下了心,笑容也重新挂回脸上,“可合少将军的意?” 那些都是他早年训练的精锐,虽然不是名门出身,但是各有所长,进至叶萤军中,定然会为她助力不少。 “真要我评说吗?”叶萤现在在白慕言面前,已经能自然地不用“臣”之一字了。 “嗯,少将军但说无妨。” “一个词,‘藏拙’。”说得好听点就是“藏拙”,不好听便是“狡猾”、“心机深沉”,不过叶萤肯定不会那么不讨喜,将话说得如此明白。 “听叶少将军的意思,应该还算满意?” “是。”叶萤点了点头。 “如此,我便放心了。” 这话过后,两人一时无言。 白慕言似乎还有话要跟叶萤说,但许是是什么难言之忍,好几次想开口,还是将话压了下来,不知该怎样说。 叶萤微蹙眉头,大致猜到他想说一些什么,唯有自己先开口,“陛下,你可是想说你下一步的计划?” 这算是隐晦的说法,但她相信白慕言能够听懂。 果不其然,白慕言深深看她一眼,说道:“宓渊看来已经和你透露过我的病症了。” “是。” “所以你是否同意我的做法?” 他所说的做法不外乎是向董舒服软,寻求解药,顺便引出控制他体内毒素的人。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不知道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白慕言自认是一个骄傲的人,宁可“以毒攻毒”也不愿意接受董舒施舍的所谓“解药”便足以看出。但是现在的情况却是有所变化,上一世他的确是靠着“以毒攻毒”的法子而强行将毒素压制在体内,虽然是痛苦了一些,可好歹保住了尊严。 但是在生死面前,这样的“尊严”可谓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他已经受够了午夜梦回之时梦魇的骚扰,也不想再看见叶萤为了保护自己而悲惨地死在自己面前,那样的代价他承受不起。 是以,他宁愿现在假意向董舒妥协,获得真正的解药,顺便将真正的下药之人找出来,也不要再拧着,守着自己所谓的“尊严”。 “陛下,恕我直言,其实您不必问我的看法,按照您心中的想法去做便可以了。”叶萤微微蹙眉,觉得白慕言还真是客气,全无上位者的架子,就算他现在让自己去死,她也没有半句说“不”的权利。 这便是上位者的特权,身为臣子,有时候只需要绝对服从便可以了。 “唔。是吗?”白慕言轻轻应答一声,颇有点儿心不在焉,自是知道她想表达的意思,但重活一世之后,他的确……不想再和她以君臣之礼相待。 他想和她做朋友,甚至是知己,就好像自己和容殊之间的关系,但是这些是想也不用想,肯定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然而,他是按捺不住自己,其他任何一切事情都可以隐忍,就唯独这件事情不行。 不然,他又怎会强行让她改掉对自己的称呼?这些都是出自他的一己私心,他重生之后微小的愿望。 他突然站了起来,缓步负手向叶萤的位置走去,唇边擒了一抹古怪的笑意,“少将军可知道为什么我让你改掉对我的称呼?” “臣……我不知。” 叶萤隐隐觉得此刻的白慕言思绪不是很佳,但她还是静坐不动,沉默地看着他。 “那是因为……”他进一步靠近她,高大颀长的身影笼罩在她身上,形成一种绝对包围的姿态,让她无处可逃。 第81节 他沉沉地看着她,眼底只有她一人的影子,明明是她最熟悉的表情和神态,但此刻她却看不出一丝熟悉的感觉,只听见他在她耳边继续说道:“我又何尝不想像他们那般叫你‘阿萤’、‘萤儿’?但我不能,也无法。” “陛下?”叶萤实在是一头雾水,但他话语中的失望和压抑之意她是听得出的,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会有这样的情感,唯有以目相询。 但是白慕言却是一下子跌倒在她身上,双臂不自觉在她身上收紧,那是痛苦的征兆,他手臂上剧烈的颤抖之感泄露了他的心绪,他在强忍着,可是却忍不住,只能抱紧她,就像是抱着最后一根浮木。 “陛下?您究竟怎么了?”叶萤只觉得面前的人很热,浑身都在发烫,但是歇了一会儿又觉得他很冷,身体好像在一刹那结冰,他剧烈地低喘着,始终搂紧叶萤的腰,鼻息粗重,大汗挥洒无尽。 他无法出声回答,只觉得浑身都被蚁噬,筋脉贲张,一半身体如置火山山口,另外一半却如坠寒潭,这一次,他好像感觉到有无数的小虫在他的血脉里蠕动。 毒,是愈加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等到这个毒发play我也是不容易啊~ 第66章 65.选秀 几乎到了他不能抑制的地步,但怀中的女子给了他保留最后一丝清明心思的机会,她身上有淡淡的薄荷香传来,依稀能分辨出那是容殊给她的“广藿香”,广藿香有辟邪的作用,他嗅着好像也有点儿缓和了。 此时,身后一抹黑影似是终于忍不住,现身人前,语气担忧不掩焦灼,“陛下,解药。” 说着,双手奉上一个精致的小瓷瓶。 “不,”白慕言紧咬牙关,“去、找董舒,向她、要药。” 字字句句说得艰难,仿佛是从肺腑之中碾磨过了一圈才吐出来。 沉东一惊,已经顾不上什么,单膝跪地,“陛下三思!” 他从来不向董舒要解药,每次毒发总是强忍着,因为他知道向董舒妥协意味着什么,那是相当于承认自己完完全全沦落为“傀儡”,任人摆布。 是以,沉东才让他三思。 白慕言这些年来的努力他不是看不见的,相反地,他看得清清楚楚,就因为是这样,所以才不想让他之前所做的努力功亏一篑。 “速去、速回。”白慕言始终没有看他,也没有看叶萤,他的脸埋在叶萤的肩膀之后,语气压抑。 “叶少将军,您劝劝陛下!”沉东转向叶萤,语气急切。 “沉东,你还是按照陛下的意思去做吧。”叶萤脸色也有点儿白,白慕言手劲何其之大,几乎都要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 他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这样做,那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现在要做的不是质疑和拒绝,而是支持。 沉东无法,再看了不断颤抖的白慕言一眼,而后一个翻身离开了御书房。 而白慕言待沉东离开之后,沙哑着嗓音对叶萤说道:“叶少将军,请你扶我到榻上吧。然后,你便可以离开了。” “陛下,您真的可以吗?” 叶萤自然是听从白慕言的命令,小心翼翼将他扶到长榻上之后,仍旧没有离开,而是站在榻前担忧地看着他。 不得不说,白慕言发病真的是一次比一次严重,一次比一次频繁,且每次发病面容都变得十分狰狞恐怖,全然没有平日温文尔雅的模样。白慕言自是知道自己发病时候面容的可怖,侧过了头没有看叶萤,“夜已深,你走吧。” 语气低沉而酸涩。 “既是如此,臣告退。”叶萤也不拖沓,行礼之后转身便走。 稍顷,房间之中重回寂静,脚步声和关门声都消失不见,只有更漏滴水的声音缓慢传来,更县周遭空旷得令人心悸。 白慕言抬手遮住了自己的脸,内心煎熬而难堪,并没有想到会在今晚发病,近来发病是愈发频繁,根本毫无规律可循,即使宓渊开了药给他,但由于无法对症下药,而他的底子早已经因为“以毒攻毒”而变得浑浊不堪,想要医治,根本无从下手。 他不愿她看到他这般惨况,起码,不想她在这样的时候看到。 但,却是事与愿违。 宫室之中平静了好一会儿,他也是痛得昏昏沉沉,竭力阻止着痛楚的加深,也在恍恍惚惚地想董舒究竟是改变了他体内毒素的什么部分,为什么会愈加剧烈? 就这般想了一会儿,原本消失了脚步声去而复返,那人好像端了一盆水,热腾腾地冒着蒸汽,身上有广藿香的轻浅味道,让他喧嚣的内心静了静,他忍不住回望过去,对上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待辨认出来人面容时,又刹那转过了头,“你怎么回来了?” “你的暗卫是个挑剔的,我虽然想走,但还是等他回来就好了。”来人正是叶萤,手里捧了一盆热水,搁在旁边的架子上,拧了湿毛巾便要往他额头上擦,但骨子里终究是有“君臣”的成分,“陛下,得罪了。” 而后,也不等白慕言回答,便将热毛巾盖在他的额头上,替他擦汗。 白慕言愈发的狼狈,眼神前所未有的躲闪想要避开她的视线,叶萤专注地替他擦汗,擦了额头又去擦手,她做得颇为熟练,与她的形象丝毫不符。 两人默契地沉默着,白慕言感受到她掌心覆盖在他手背上的温度,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将她的手包裹在掌间,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许是这样能够减轻他心中的一点空虚疲惫之感,又或是……他可能真的…… 白慕言轻叹一口气,始终转过了头,没有看她。 倒是叶萤觉得这般的沉默过于尴尬,“陛下其实不用遮遮掩掩,我是不会介意的。” 白慕言被她噎了噎,“少将军是看错了吧?” 叶萤不揭穿他,拧了毛巾替他擦另外一只手,“陛下,本来我还担心你的病会不会引起我们的计划,但是现在我觉得我之前的想法都是多余的。”他值得她用一生去效忠。 “少将军就对我这般没有信心么?”语气颇有点儿自嘲。 “之前是有点儿没有的,敌人太过强大了。”叶萤点了点头,毫不忌讳。 “……”白慕言简直是要被她的坦诚气得无话可说,当下也不说话了,闭目养神。 叶萤倒是坐到了长榻旁边,时不时拧了毛巾替他擦汗,她不敢贸然点他穴道,只能坐在他身侧陪她,陪他熬过最煎熬的时刻。 也不知过了多久,窗前再次传来响动,沉东从窗外回来,气息急促,停在叶萤和白慕言跟前,先是感激地看了叶萤一眼,而后从怀中拿出董舒给他的“解药”,说道:“陛下。” “留一部分,余下的再给我。” “陛下!”沉东再一次呆住了。董舒何其狡猾,只给他一次的用量,且十分有限,白慕言本来病发就严重,只用一部分的话,根本不足以压制。 这样他去取或不取又有什么区别? 第82节 “沉东,你听陛下的吩咐吧。”叶萤侧头看他,眼神坚定。 “是。”沉东无话可说,唯有按照白慕言的吩咐留了很小的一部分下来,而后再将那包药给白慕言服用。 白慕言服了药之后,气色好了不少,他按了按太阳穴,恢复了点精神,他看向沉东,“董舒她怎样说。” 既然已经向她妥协,那么她定会提出要求。 又或者,根本不用提出任何要求,他已经要听命于她。 性命被人握在手中,又有何话可说? “太后并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便让属下将药拿回给陛下。” “既是如此……”白慕言心中闪过一丝不安,下意识看了叶萤一眼,他可没有忘记神风军始终是一块肥肉,而叶萤赐婚的事情还未完结,他又让容殊接近叶萤,董舒是对容殊…… “少将军,接下来的局势变化很可能……”他说至这里似乎说不下去,眸底丝毫不掩内疚之意,叶萤蹙了蹙眉,并无太大的情绪变化,“陛下理应对自己有信心不是?更何况我曾经说过,任何人都无法主宰我的亲事,是以陛下安心养病便可。” 白慕言没有再说话,只是坐在床榻上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似乎想要将她的模样给完全刻在脑海之中。 这一世,他做得最对的事情大概就是提前和叶萤结成联盟,免除了许多不必要的忧虑。 “既然陛下已无大碍,那么我先行告退,请陛下不必多想,事情总会有转圜的余地。”说罢,便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 如是又过了数天,宫中传来三年一度选秀的消息,朝堂顿时又热闹起来。 叶萤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房间里捣鼓余下无几的乔加粉,虽则说知道乔加粉的制法,但是要成功制作出传说中类似黑色小木块的硬糕点来还真是有点儿难度,今天是她第五次试验了,所剩下的分量只能做出一份来,如果再失败的话,那么要等下一次了。 她尝试制造这种特殊的糕点是为了送给容殊,欠他一个人情,怎么样都要偿还。 但是得知宫中传来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知怎地手上放的蔗糖多了点儿,已经有点儿心不在焉了。 “主子?”消息是阿羽带回来的,没有想到她自家一向镇定的主子会怔忪原地,也愣了一下。 “我没事。”叶萤放下了手上的蔗糖,看着瓷钵里的乔加粉混合物突然就没有了心情。 大冶王朝每三年就会举行一次选秀,这是延续多年的传统,而且距离白慕言第一次选秀也已经过去了四年了,这也即是说白慕言自登基之后便再无选过秀女进宫,这回选秀是在所必行的事情。 九五至尊从来都是后宫充盈、美人如云,白慕言再自律再清冷也肯定会有男子的需求,更何况,选秀从来不单纯的选美,更是权力的角逐,现如今在这个节点里选秀,恐怕并非是白慕言的意思,而是董舒的意思。 看来董舒是真的要出手了。 浅叹了一口气,示意阿羽可以退下,她则是坐了下来,心绪始终不宁。 至于不宁的原因……她并不想去深究。她只想好好理一理自己的思绪。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朕好像错过了一个什么好机会?! 明天去面试,话说东莞也是冷成狗啊,急冻模式不是开玩笑的。但是!南方人是很抗寒的! 然后预告:大致4万字之后才是真正的感情戏……orzzzz、13天的更新量之后,大家慢慢等吧,不要把我冷藏了就好~ 第67章 66.拥抱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萤终于从沉思之中回过神来,现如今其实多想无益,只能见步行步。 更何况,她效忠的人还未沉不住气呢,她又何必自乱阵脚? 重又收拾心绪,在瓷钵中捣鼓起乔加粉来。 要制造这种甜点并非是容易的事情,起码步骤要加入进去的东西就有很多,叶萤也只是在房间里搜集制造甜点的原料,待捣鼓到一定程度了,才捧着一个巨型的食盒往沁芳苑里的小灶间而去。 她给这种甜点取名为“灰格子”。很舶来品的一个名字。 她是欠了容殊的一个人情,但真的不熟悉容殊此人,又从白慕言处打听出他是喜欢舶来品的,上次用乔加冲调的饮料他好像挺喜欢,既是如此,她何不投其所好? 所以才想着用乔加粉制一份灰格子给他。 这一制便是夜幕降临,就连晚饭的时间都错过。 灶间的门虚掩着,没有关严,内室灯光明灭,并不十分光亮,一抹玄影正认真地伏在案台上琢磨着,拎着一点特别的香料皱着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一些什么。 她这般认真专注的模样害得容殊都不好打扰,微微开了门,便听见叶萤头也不回地说道:“是慧香吗?饭菜随便放一放就可以了。” “咔哒——” 饭菜被放下,叶萤继续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可以回去了。” 然而容殊却是没有离开,而是径直来到她的身后,观察她在做什么。 叶萤顿觉身后的气息不对,转过头来,正好对上容殊看过来的眼,两人离得极近,呼吸咫尺可闻,叶萤吓了一跳,瞳孔微缩,但很快便镇定下来,“你……怎么在这里?” “怎么?吓着了?”容殊饶有兴致地看了看案台上的各色器皿和材料,摸了摸下巴,饶有兴致地问道:“这么晚连饭都不吃,在捣鼓一些什么?” “给你的礼物。”叶萤见自己的思路都被打断了,便走到一旁净手,忙活了一天她的确是累了,容殊捧过来的饭菜还热着,勾起了食欲。 “给我的?”容殊眼神一亮,“想不到你还想着。” “不习惯欠人人情。” “我可是心甘情愿给你,”说着还靠近她身旁嗅了嗅,果然有广藿香清新的味道传来,笑了笑,“看来你很喜欢。” “救了我和雪见一命,谢谢。”叶萤真诚道谢,说完之后便执箸开始用膳。 “什么叫‘救了你和雪见一命’?”容殊并不知晓叶贞在背后给叶萤使绊子,诧异道。 “也没什么,一些雕虫小技罢了。”叶萤语气很淡,甚至说得上是毫不在意,简略地将叶贞对她和雪见做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其中当然牵扯到董舒在背后下的黑手,那名名为“挽春”的丫鬟最近也如她所想那般死于非命。 容殊听完之后直皱眉,“董舒还真的是……” 第83节 “犯·贱。”叶萤若无其事地补充道。 “哈哈哈——”容殊一愣,继而大笑,“阿萤你还真是毫不留情啊。” “错,是‘一针见血’。”叶萤说着喝了一口汤,继续说道:“董舒背后有人,她给出的‘醉中仙’来自西域,更可能是出自魔教,不容忽视。” “魔教?”容殊疑惑道。 “是。”叶萤笃定道,末了,看到容殊探究的眼神,补充一句,“是见多识广的宓渊说的。” “阿萤,你没有觉得你刚刚很‘此地无银三百两’么?”容殊唇角含笑,眼底有戏谑之色。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叶萤神色不变,如是答道。 “嗯。多谢你的提醒,有时间我会留意他的。”容殊点了点头,将这件事记入心里。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没有事路过就不能来找你吗?”容殊自顾自地捧了杯茶,神色忽地变得沉郁黯淡,仿佛星辰被太阳照亮的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亮和明朗。 这种感觉让叶萤并不是特别舒服,她皱了皱眉,问道:“你可是遇到了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好歹算是朋友,问候一句也是应该的。 然而,容殊却是低了头,指尖无意识地摸着斗笠杯的边缘,气氛微凝。 叶萤看了他好一会儿,始终是敌不过五脏六腑的尖叫,重新执箸又想继续用膳。 但,还未等她夹一箸菜,便突然被人用力搂入怀中,“砰啪——” 牙箸掉落,鼻端尽是容殊身上苏合香的味道,淡而悲哀的感觉传来,叶萤屏住了呼吸,只能任由他搂着,没有说话。 良久,容殊在她身后闷声问道:“怎么你不推开我?” “见你这么悲伤,借个肩膀你靠靠而已,别多想。”叶萤面无表情地回答。 “你呀……怎么总是这样?”容殊似乎被她的淡定给整无语了,闷声一笑,而后放开了她,可双手还是扶在她的腰上,恋恋不舍。 “你没事了吧?”叶萤无视他话语中无奈和一丝丝很显浅的宠溺,看了看他还在自己腰上的手,“如果没事的话,劳烦你放手。” “还真是无情。”容殊撇了撇嘴,但还是缓慢放开了手,“你最近好像瘦了。” “容殊。”叶萤眯了眯眼,语气有点儿危险。 “好了好了,”容殊后退一步,“只是实话实说而已,这样也要打我吗?” “我想,你是太过自来熟了一点儿。” “阿萤,你是不是常常借肩膀给别人。” “……无聊。”叶萤不理他,拾起牙箸要抹了抹想继续用膳。 但容殊却是不愿意让她逃避,直视她的眼睛,“我能不能吻一吻你?” 叶萤:“……” 她尽量平静语气,“你今晚是抽风了吗?” “如果我说的是真的呢?” “滚。” “哈哈——”忽而大笑起来,“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叶萤看着他,这回彻底不说话了,静静等他缓过劲儿来,才猜测道:“今天是你旧情人忌日?” 容殊瞬间瞪大了眼睛,眼神之中丝毫不掩诧异之色,“你怎么知道?” “猜的。” “我还以为你找人调查了我。” 叶萤一听,嗤声一笑,“你多想了。” “今天的确是绾绾的忌日,都已经四年了。”脸上尽是郁色,还有遮掩不住的怀念。 “既然放不下她,应该对着她的坟头醉一场,醒来第二天就能恢复正常了。” “你怎么这么冷静给出建议?不应该是要吃醋吗?” 叶萤瞥他一眼,十分无奈,“第一,我不擅长吃醋,第二,就算真吃醋,吃一个死人的醋毫无意思。” “……那是你心中没有挂念或者喜欢的人,所以才这般坦荡。”容殊暗叹一声,忽而觉得和叶萤讨论这个问题是一个完全错误的选择。 “没有,那才好。”她说着便加快了吃饭的速度,末了,喝了一杯绿茶,便又重新走回制造灰格子的案台之上,专注地思考起来。 容殊心情的确不太好,也没有心思去打扰她,只喝了一杯又一杯清茶,看着窗外的月亮,心中的惆怅浓烈得化不开来。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叶萤终于停了手,捧着一个油纸包来到容殊身旁,“呐,给你,两清了。” 容殊知道她的脾气,也没有说什么,而是顺从地接过来,“这叫什么?” “‘灰格子’,一种甜品,刚刚尝了点,味道还不错。”叶萤表示还挺满意的。 “如此,那我也试试。”说着就要打开油纸包。 “我建议你还是回去吃吧。”叶萤出声止住了他。 “为什么?有毒?” “滚。不吃拉倒。”说着就要夺回来。 容殊哪会愿意,护着那个油纸包,“我也只是好奇而已。” “这是我第一次弄这种甜品,很久很久之前我曾经吃过一次,味道非常非常之好,那时候我的心情却是非常非常的差,给我这种甜点的人告诉我,吃了这种甜品能让人心情变好,我觉着吧,你可以在你旧情人的坟头前吃。” “大半夜的……在她坟头吃灰格子?还要她看着我吃?好像不太好吧?” “我后悔给你了,你还是还我吧。”叶萤沉默片刻,伸手又想去抢。 容殊立即后退几步,袖手入怀,将那个油纸包护得严严实实,他笑着退到窗户旁边,目光真挚,“谢谢你,阿萤,我走了。” 说罢,深紫衣袍便消失于暗夜之中,倏尔不见。 叶萤轻声失笑,却是跌坐在一张长椅上,喃喃:“为什么……我吃了之后仍旧觉得心情不佳?” 翌日。上朝。 白慕言正式颁布了年末选秀的事宜,与此同时后宫处又传来曾淑妃怀孕的喜讯,朝野之上瞬间热闹起来。 第84节 白慕言对于这样的喜讯并无太大的喜色,只是眼角眉梢还是挂了点点“高兴”的笑意,这点并不真实的笑意看在叶萤眼中分外刺目。 恍恍惚惚地想,看来以后后宫又有得热闹了。 早早地下了朝,打算先回府换套衣裳再去校场训练新征入伍的士兵,因着有拓跋措这位勇士的加入,训练相对来说轻松了一点儿,而拓跋措虽然嘴上没什么忌讳,但总的来说还是一个十分英朗的人。 叶萤对他颇有好感,大有引为知己之意。 然而,待她回到将军府的时候,比她早回来的叶文还有很久没有出现的叶贞等一大家子二房的人杵在门口,眼神不善,好像专门要找她麻烦那般。 叶萤本就心情不好,又懒得应酬,直接问道:“二叔,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容殊:陛下,看,我都能搂她的腰了,比你上道多了! 今天居然有两场面试=。=生无可恋脸。明天还要7点去广州考bec初级。当然是dai考的,赚钱啊赚钱!! 第68章 67.中毒【修】 “阿萤,你老实告诉二叔,五天之前,你是不是交了一个装有药丸的小瓷瓶给叶七?”叶文当先上前一步,质问道。 “是。”叶萤隐隐觉得不妥,但仍旧不动声色。 叶文一听,突然向她行了一个大礼,满脸悲戚之色,“阿萤,求你将解药拿出来,拓儿是哪里得罪了你?为什么你要这样下毒害他?” “二叔,请你说清楚一点儿。” 叶萤没有想到叶文突然向她行礼,来不及阻止,唯有侧身避开,眉头紧蹙。 “爹!你向她行礼做什么?!”不等叶萤回答,叶贞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将叶文扶起,眼神恨恨地瞪着叶萤,“大姐姐,你真的是很狠的心呐,二哥已经病得一塌糊涂了,你还要……还要对他下黑手。究竟我们二房哪里得罪了你?” 叶萤听到这里算是明白了,面色不霁,却没有急着为自己辩驳,“叶拓现在如何?” “你没有必要知道二哥的情况!”叶贞依旧愤愤,扶起叶文之后仍旧口不择言,“谁知道你这种歹毒的人会不会再下毒让他死?” 叶萤听她话中之意便知叶拓并没有生命危险,这才松了松心弦,缓步往叶拓所住的厢房处走去,将一大堆人晾在后面,“你们既然口口声声说我下毒毒害他,不当面对质似乎说不过去吧?” “叶萤!你已经害得我二哥够惨了!还够胆去看他!”叶贞还在叫嚣,说至最后已经来到叶萤身前,神情愤怒。 叶萤冷笑一声,“贞堂妹的火气还真是大,你是掌握了什么证据证明我毒害叶拓?仅凭一瓶丹丸未免太草率了吧?” 叶贞还害怕她不质问自己,现在正中她下怀,立即冷笑道:“二哥当天吃了你的丹丸便开始上吐下泻,一开始还没有发现是你的丹丸有问题,但二哥执意不肯浪费你的一番好意,服用了数天,病情也一天比一天严重,经过大夫反复验检之后,证实是你给的丹丸出了问题,以至于二哥情况不但没有好转,更是不断恶化下去。” “大姐姐,咱们二房一直安纪守份,你又为何如此狠毒,咄咄逼人?” 叶萤看着她这副楚楚可怜的嘴脸,没有再给出任何辩驳,仅听叶贞的一面之词便听出诸多疑点,二房诬陷她下毒,意图毒杀叶拓,是想搞垮二房,夺走他们唯一的一点血脉。 但是,他们大房一向不屑于做这种麻烦事,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如果不是因为老夫人要求,大房还根本不想掌房,这劳什子的长房权力以她那位爹爹的性格早就想抛出去了,只是一直都没有办法而已。 偏偏这叶贞在这里煽风点火,插赃嫁祸,是为了报复她上次的事情?又或是还有另外的隐情? 她可没有忘记上次雪见的事情也有董舒的手笔,既然她分毫无伤,董舒定不会轻易罢休,再次利用叶贞打击报复她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情。 “叶七在哪里?”思及至此,她还是问道。 “你没资格问他在哪里。”叶贞依旧咄咄逼人。 叶萤懒得理她,继续往叶拓所住的厢房处走去。在搞清楚整件事之前,起码要亲自确认一下叶拓的情况才行。 然而叶贞却是铁了心不让叶萤去见叶拓,自己拦在她面前不够,还让一众家仆拦在她身前,神色不善。 叶萤眯了眯眼,脾气也有些不好了,“叶贞,你既然说我毒害叶拓,也好歹让我先看看他的情况再说,这样阻止我是心虚么?” “你胡说八道!谁会再让你这个下毒凶手接近二哥?!” “荒谬。”叶萤见这样的架势,也不打算硬闯,毕竟是一家人,无谓让叶展难做。 她换了方向,往沁芳苑处走去,然而叶贞仍然不依不挠,拦住她,“萤表姐,没有人做了错事还能若无其事地走开的,在你交出解药之前还是好好在暗房里呆着吧。” 说罢,居然让身后的家仆上前抓拿她。 叶萤还真是被她这般愚蠢的做法给逗乐了,她冷冷瞥了她身后的那些家仆一眼,“你确定他们能对付到我?” 尾音微沉,隐有阵前三军杀戮之意。 二房的家仆何从见过这样的气势,立即停在原地,不敢动弹。 更何况,他们心中也有忌惮,叶家始终是大房掌房,得罪叶萤那无异于找死。 “你们怎么都不动?是她下毒毒害你们的二少爷的,不给她一点儿家法怎么能行?”叶贞见叫不动任何人,又返回至叶文身前,“爹,你说一句公道说话吧!二哥还躺在床上不省人事,难道就不应该让她拿出解药吗?” 叶文一听,想起叶拓早上在床上的凄惨模样,在晕倒过去之前还说不关叶萤的事情……但,这又怎么可能不关他的事情?!大夫都说他只剩不够一月的命了,再不逼她交出解药那他真的是要药石无灵了! 思及至此,也顾不得二房和大房之间的关系会如何恶化,他闭了闭眼睛,下令,“来人,将叶萤捉拿至老夫人跟前受审!” 叶萤冷笑一声,早已放弃了和他们争论的心思,现在听叶文这么一说,却是大声喝道:“谁敢再上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 “笃——” 叶萤话音刚落,身后大堂的阶梯之上便传来一玉杖捶地的声音,紧接着叶老夫人颇有威严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做什么?闹得这么大动静,是不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内吗?” 叶老夫人正由身旁的莫嬷嬷搀扶着,看着底下众人的闹剧,神色不愉。 “娘亲,并非是儿子闹事,而是叶萤真的下毒害了拓儿啊!”叶文神色哀痛,几欲要跪下来陈情。 “阿萤,你来说,是否真有此事?”叶老夫人转向叶萤,紧皱了眉问道。 “回祖母,并无此事。”叶萤在叶老夫人面前还是颇为恭敬,又看到自家老母担忧的眼神,还是谨慎回答。 第85节 “你们先到大堂聚合,再说此事。” 说罢,也不看身后众人的脸色,转了身先进了大堂。 叶老夫人身后跟着的一大帮子人包括叶萤在内都进了叶府大堂,大堂正中悬空的位置挂了一块金漆匾额,上面笔力遒劲地写了四个大字,“阖家团圆”,那是叶老夫人年轻时的手笔,可想而知她一辈子的心愿惟愿叶府这个家上下的人一致团结,不要有兄弟阋墙的幺蛾子出现。 然而却是事与愿违,二房近年来也有一些小动作,但从来没有光明正大地针对大房,现在叶展一家人齐齐整整,却是闹出这样的事情,无论是哪边的错,结果都让人心寒。 叶老夫人坐了下来,神色严峻,先是看向叶文,问他,“阿文,你来说,拓哥儿整件事是如何发生的?” “是,阿母。”叶文面对自家老母自然是不敢怠慢,“数日前拓儿向儿子认错,说是不再提从军之事,会好好备考贡举,儿子见他终于醒悟便原谅了他,让他回房疗伤。由于耽搁了治疗,拓儿的伤势还是有点儿严重,但是绝对不到‘残疾’的地步,然而却是服用了叶萤给他的丹丸造成他突然中毒,上吐下泻不止,还被大夫诊断为‘半身不遂’,很可能以后都无法走路。” “儿子一时气不过,但是又心痛拓儿,所以阻住叶萤的去路,前来拦截她,让她给一个说法。怎料她冥顽不改,怎么样都不肯承受错误。” 叶老夫人听完,沉吟片刻,又问叶萤,“萤姐儿,祖母一向放心你,你来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叶萤脸色有点儿冷,周身气势无端迫人,她看了叶文和叶贞一眼,缓缓出声,“当日我的确偶遇叶七,给了他一瓶丹丸,但是那瓶丹丸绝无问题,我也没有想害叶拓的心,就算有,也不会用这般愚蠢的方法。” “逆子,还想狡辩?!”叶文听到她否认,心头怒火涌起,指着叶萤就大骂起来,“阿母,儿子一生就只有一个儿子,平日对他教导虽然严苛,却是真心想要他好,可我没有想到居然他的姐姐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还要不肯承认!” 叶萤冷笑一声,“祖母,这样的对峙真的是毫无意义,唯一一个人证叶七不在,我也无法查看叶拓的情形,什么事情都只凭二叔的一面之词,再这样辩驳下去也得不出任何结论,何不找叶七出来,让他当面作证?” “嗯,萤姐儿言之有理,”叶老夫人点了点头便看向叶文,“叶七在哪里?让他出来一见。” “哼,他被发现之后想要畏罪自杀,现在昏迷不醒。” 叶文说到这里整个人又开始暴躁了,叶贞此时适时出声,说道:“也幸亏及时发现叶七有异,所以保住了哥哥一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你说叶七中毒了?”叶萤蹙了蹙眉,沉吟片刻,终于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容,“这回还真的是好玩儿了。” “阿母,所有的证据都指明是叶萤下毒毒害拓儿,恳求祖母用家法侍候将其关押,逼她拿出解药来医治拓儿!”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就是这帮愚蠢的人类阻慢了朕谈恋爱的步伐……拖出去砍了! 食到苏眉无鱼事,开到荼蘼花事了。 介绍大家听一首歌,吴雨霏的苏眉。苏眉是一种很美味的鱼,不过原本歌名是soulmate,但是大陆好像有限制不让起,起了谐音。但是这个谐音也很美好啊。莫名很match~周末愉快啦。 第69章 68.动机 “关押倒是不必,”叶老夫人一口否决了叶文的做法,语重深长地对他说道:“不论你说我偏心还是年纪大了心软好,我始终不会认为萤姐儿有任何理由去毒害拓哥儿。” “所以你不必多言,我决定给萤姐儿三天的时间去查明真相,找出拓哥儿中毒的真正原因。” “阿母!”叶文脸上显露惊慌之色,“这恐怕不妥啊……” “笃——” “我主意已决,你不必多言,静待结果。” 老夫人玉杖一笃,而后由身旁的莫嬷嬷扶她起来,走到叶萤面前,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萤姐儿,你只管放胆去查,我这个老而不倒是要看看这宅子里有什么幺蛾子发生!” 叶萤感受到自家祖母的关怀,面若冰霜的脸缓了缓,她笑了笑,“谢祖母信任。” “嗯。”叶老夫人不再多言,由莫嬷嬷搀扶着进了后堂。 “哼!”叶文一拂袖,也不看叶萤,径直走出大堂。 叶贞则是狠狠瞪了叶萤一眼,放出毫无意义的狠话,“叶萤,你最好能真正找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不然哥哥有三长两短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说罢,而后跟着叶文跑了出去。 叶萤自然是不理会叶贞所说的话的,心中对这件事其实也有了大致的了解,转身便想出去找宓渊商量一番。 聂氏则是陪在她身旁,并没有展现出担忧的神色,而是在走到分岔路口时,转头拉过叶萤的手,对她说:“母亲一向相信萤姐儿,即使刚刚母亲没有为你做任何辩驳,”她说到这里颇为骄傲地笑了笑,“曾经浴血沙场,又见过那片海阔天空的人又怎会做出这种龌龊愚蠢之事?所以,母亲等你好消息,必须要将这件事查明,顺便将拓哥儿就醒。” 叶萤被自家老母握紧了双手其实是十分不习惯的,但是又不好将手抽回,只能僵站着等她说完。 “自然。”她扯了扯唇,说出二字。 “好了,母亲也不打扰你了,你去忙吧。” 言罢,就放开了叶萤的手,再帮她理了理袍角便带着一众侍婢离开了。 叶萤目送聂氏离开,颇不自然地看了看自己被她握过的右手,纤眉微蹙,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还真没想到你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正沉思间,一男子调侃的低雅嗓音传来,叶萤收袖回身,看向来人,“刚想去找你,你就出现了,当真我肚子里的蛔虫。” “少贫了!”宓渊斜睨她,“就知道找我打趣,平日里让你别乱赠我的药给别人,就是不听,现在可好,尝到甜头了。” 叶萤毫不在意,率先往叶拓所住的萧雅苑走去,“有些事情无论怎样躲都是躲不过的,这次不是你的药,明天就会是张三李四的药,”她顿了顿,回身看向他,目光深沉,“我倒宁愿你的药出了‘问题’。” 宓渊本落后她一步,没有想到她突然停下来,下意识伸手搂紧她的腰,以平衡自己的步伐,“你真是黑心。” 叶萤腰身被制,温热的呼吸从头顶上传来,让她颇不自然地往腰间看宓渊的手,“你不会是想将我打成内伤吧?” “呵,我倒是想。”宓渊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也没什么赧色地将手收回,只是收手的瞬间心中还是不受控制地涌出一丝不舍,“走吧,还在这里废话,证据恐怕都要被人消灭了。” “你这次说得倒是对。”叶萤也没有多在意方才的事情,只是这次倒是等宓渊上来,和她并肩而行。 ………… 就在叶萤和宓渊赶往叶拓居住的庭院查明真相的时候,皇宫之中的御书房里也发生了非同寻常的变化。 第86节 白慕言的目光已经放在那份新呈上来的文书上面很久了,文书之上密密麻麻写了多位待选秀女的名字,其中有一些还重点标记而出,当中深意不言而喻。 “陛下,可是遇到了难题?”容殊就在一旁,与他一起商讨政事,见他自接到董舒送过来的文书之后久久没有动作,不由问道。 “你看看。”白慕言将文书扔了过去,神色颇为不愉。 容殊一看这上面的名单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一目十行看完,皱了皱眉,“你当真要按照董舒的意思去做?” “嗯,暂时是这样的。”白慕言一早便寻机将自己“将计就计”的事情告诉了容殊,容殊自然是反对的,可是当他得知连宓渊都无法确切将他的病症医治好之后,他只能同意。 事实上,不论容殊是否同意,白慕言也只有这样的办法去暂时牵制住董舒。 诚如容殊所经手的“贪墨案”那般,但凡是董舒沾过手的都或多或少地出现受贿、中饱私囊的迹象,董舒的势力已经渗透至朝野深层的土壤之中,仅凭现在的部署是不可能斗赢董舒的。 而董舒也是对他颇为忌惮,不,应该不是忌惮,而是对权利的占有欲,她始终认为只有真正控制住他了,逼他不得不听命于她,她才彻底放心。 反正,真正的解药只有她那里才有,你不好好做“傀儡”皇帝的话,下场只有死。 这场选秀也是她策划的好戏之一。 一般来说,大冶的选秀定在开春,极少定在秋末初冬,秀女个个都穿得臃肿,还怎么品评她们的身材? 但,董舒却是迫不及待要控制白慕言的后宫了。 登基之时的大选,因着国丧,是以并没有选多少个进去,近年来她送给他的不是死的死就是伤的伤,根本没有起到监控他的作用,又恰逢曾淑妃怀了“龙裔”,这次选秀还真是来得及时啊。 白慕言既然接受了董舒所给的“解药”,也就是变相成为她的傀儡,既然是这样,不好好利用一下“傀儡”那是说不过去的事情。 是以,这份名单上重点标注的名字则是提醒白慕言,这些秀女必须要选上。 这般明目张胆的做法还真的是……很讨人厌。 “陛下,这名单上居然有叶贞的名字,”容殊将那份文书扔回给白慕言,声音有点儿冷,“且还是重点标记的,叶氏二房是和董舒勾结上了吗?” 白慕言拾起那份文书,眼神定在叶贞的名字上,“或许。” “看来叶家这次是要乱了。”容殊浅叹一声,便从座位上起来拍了拍袖摆,看他的架势似乎要离开御书房。 白慕言抬目看他一眼,“你要去哪里?” “通风报信啊。”他可不想放弃任何邀功的机会。 “先等等。”白慕言闭了闭眼,提醒道:“今天叶府的消息还未送过来。” “嗯?陛下,您刚刚在说什么?”容殊以为自己听错,再问了一遍。 然,不等白慕言向他详细说明,御书房中一抹暗影突然闪入,带了些许风尘之气,他来到白慕言之前,半跪在地上,“陛下,将军府中有消息传来。” 说着便呈上一小卷竹简。 白慕言接过,示意他可以起来歇息,而后便拆开竹简看了起来。 容殊自然是停下脚步不走了。 白慕言看完之后久久没有说话,眸光暗色又深了几分,容殊见他心不在焉,唯有问道:“将军府可是出了大事?” “你自己看。”仍旧将竹简扔给容殊,恰逢看见底下选秀文书的名单,叶贞的名字尤为刺眼。 “叶拓出了事?叶萤会下毒害他?”容殊看完,忽而大笑,“想出这计谋的还真是愚蠢。” “并非是愚蠢。”白慕言瞥他一眼,“只是想造成叶家大房和二房不和而已。” 而这一切的事情不难联想都是叶贞搞出来的,她定然是和董舒达成了某种协议,不然选秀名单上她的名字也不会被重点标出。 不是她还有谁这般和叶萤有仇,宁愿自己的哥哥受苦,也要诬蔑她? 上一世叶贞这个人他并无什么特别的印象,因为第二次选秀硬是被他拖到几年之后举行,那时候叶贞已经年十七,早早被家人安排了婚事,嫁了出去。 是以,根本不轮到董舒利用她。 但是这一世这选秀却是生生提早了几年进行,按照叶贞的年纪和她所谓的“野心”,为了进宫,成为他的宠妃,和董舒合作,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上面提及叶老夫人给一天的时间叶萤去查明事情的前因后果,你要不要去帮一把?”白慕言理清了心中的线索,变相给容殊制造和叶萤相处的机会。 “陛下可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容殊这回倒是不急着走了,坐回原位,眯了眯眼,道。 “事情真相不是明摆着么?”白慕言用朱笔圈出叶贞本就醒目的名字,“叶贞和董舒有所勾结,上次叶贞的丫鬟挽春不是用了毒香想要害雪见吗?这回倒是变本加厉了。反正你不把董舒放在眼里,去叶府看看也是好的。” 容殊沉默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闭上眼睛笑了笑,“陛下,虽然我知道你是给我制造与叶萤相处的机会,可总觉得你动机不纯啊。” 作者有话要说: orzzz这个文文是很难写,不好把握。但是我好像只能写成这样了,见谅。 第70章 69.不纯 白慕言一滞,“我哪里动机不纯了?”他明明已经很大方了好吗? “总之你给我的感觉……就是很奸诈,就像你养的那头狮子那般,总是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 “所以,你是去还是不去?”白慕言也不计较容殊的“以下犯上”,微笑问道。 “去,难得你给我制造机会,我又怎会不去?”容殊笑着,又再次站起来,整了整衣袍,便从窗前一跳,脚尖点掠,跃过花丛,离开了。 “陛下,用不用属下去查明这一切事情的真相?”容殊去查证是一回事儿,身为白慕言的下属去查证又是另外一回事儿,是以沉东还是主动问道。 “不需要。”白慕言摇了摇头,示意他可以退下,重又拿起朱笔批改案桌上成小山状的文书奏折。 第87节 ………… 叶拓所在的庭院叶萤还是头一次来,萧雅苑离她所住的沁芳苑颇有点儿距离,更何况平日里没什么大事她也不会来。 一是害怕别的庭院里的花,二是平日里实在是太忙,叶拓又总是住在堃山书院的院舍里,实在谈不上拜访。 不过这次过来倒是出乎意料之外,早已服用好厌花症的丹药,奈何来到叶拓的庭院,却是发现只有松树、竹子都各式树木,一朵花都没有看见。 这颇让叶萤惊讶。 叶文既然是喜文,叶拓又是从他的,岂会不在自己的庭院里种上一丛牡丹或芍药,好增添风雅之感? 正疑惑中,倒是听见宓渊不屑的声音传来,“这叶拓倒是好心计。” “什么意思?” 宓渊瞥她一眼,神色颇为复杂,随后唤来一个打扫小厮,指着一处低矮的灌木丛问他,“以前那里种的可是秀馨?” 那小厮惊讶,随即道:“回禀这位公子,是的。” “那为什么后来改种麻叶绣球了?” “主子说是秀馨太香,恐防熏了别人。” 宓渊不再问下去,而是看向叶萤,眼底神色不言而喻:看,又一个拜倒在你的袍角之下了。 叶萤却是懒得理他,“风雅之事各人喜好,你也想得太多了,宓神医。” “你倒是过得逍遥自在,只可惜苦了别的人。” “别的人”三字说得颇有深意,宓渊说完也不等叶萤回答,径直往前方走去,由服侍叶拓另外一名近身书童“叶落”陪同。 叶落是个长得十分俊秀的少年,虽然也从叶文、叶贞口中得知叶萤很有可能是下毒毒害叶拓的凶手,可在看到叶萤的那一刻,仍旧忍不住露出崇拜的目光。 叶萤倒是没有急着去看叶拓的情况,而是先问叶落,“叶七在哪里?” “叶七在东南的一处房间里,请大小姐还有这位……” “他姓‘宓’。” “哦!宓公子随小的来。” 三人不一会儿来到叶七所在的房间,本想推门而进,却是听见里面传来动静,有腥臭之味从里面漫出,十分难闻。 叶萤和宓渊飞快对视一眼,一人推开眼前的门,另一人则是准备好淬毒银针往里面攻击而去! “啊——” 门瞬间被打开,露出里面一条狰狞可怖浑身赤红的大蛇,蛇正盘伏在叶七的头顶,利齿上的毒液滴落在他衣裳上,传来“嘶嘶”的声响。 叶落看到眼前的情景,大吃了一惊,叶萤来不及管他,抽出腰间的软件就要和那大蛇缠斗。 宓渊的银针方才已经刺入大蛇的体内,大蛇虽然皮厚,可还是露出吃痛的神色,低头看了到嘴还未吃到的美食一眼,也不和叶萤战斗,蜿蜒着就要从大开的窗户处出逃。 “嗷——” 一声狼嚎传来,叶萤本想追出,却是听见雪见现身,也就暂且不管那莫名出现的大蛇,回身和宓渊一同查看叶七的情况。 宓渊早便来到叶七的身前把他的脉,叶七还在昏迷之中,毒液并没有滴落在他的脸上,而是滴在他的衣裳之上,但所被毒液沾过的地方都在“吱吱”地冒着泡,可想而知这毒液的腐蚀程度是有多厉害。 “他可有事?”叶萤回身,见叶七面色青黑,不由问宓渊。 宓渊没有回答她,而是伸手点了他几处大穴,又喂给他两颗丹丸,才有空对叶萤说:“我们出现得尚算及时。” 说着,又让被吓傻了的叶落进来替他替换衣服,换下来带有腐蚀性的衣服他留下了一件,其余的让叶落直接烧了。 宓渊进一步检查叶七的身体,而叶萤并没有杵在他面前,而是往窗外而去,看雪见和那蛇的战况。 “呜——” 还未跳出窗外,却是听见乌笛的声音,乌笛之声袅袅娜娜,隐隐带有某种控制之兆。 叶萤心中有数,待跳出窗外查看时,又看见西南方向的屋顶处一黑一紫两抹人影缠斗起来。 那黑影面覆面具,仅露出一双眼睛,许是常年不见阳光,却是看见他露出的双手骨节死白,像死人的骨头,骷髅干枯。 与他对打的并不是谁,而是容殊。 叶萤诧异地看他一眼,倒没有上前帮忙,因为她看得出短短数招之内,容殊已经压制住黑衣男子的攻势。 这厢一狼一蛇斗得正酣,那厢一黑一紫也是战意浓浓,忽而大蛇痛苦地嘶叫一声,雪见随即发来胜利的大吼之声,一阵浓重的血腥之气传来,伴随着腐烂的气息,一块血淋淋的蛇肉正叼在雪见口中,透出一股得意之色。 “雪见,吐掉。” 那蛇至毒,即使蛇肉味美,也不能吃。 “嗷——” 雪见从善如流,将肉吐掉,倨傲地看着受伤的大蛇。 与此同时,黑影看见自己的蛇受伤,恨恨瞪了叶萤一眼,忽而从袖中放出若干毒物,直攻叶萤和容殊的面门。 容殊没有想到对方会来这么一招,眼底异色乍现,恍然想起西域之中有这样专门控制毒物的人,但是看他诡异的手法,又觉得他并非单纯的控蛇之人。 他此举分明是声东击西,迷惑他们,且放出的毒物可不是一两条,而是数十条,而且不全是毒蛇,也有毒蜘蛛毒蜈蚣之流,吓得萧雅苑里的人尖声乱叫,颇不混乱。 “呜——呜——” 那黑影在受伤之际也腾空拿出乌笛吹奏了一晌,大蛇会意,也不恋战,向着叶萤的方向释放出大量毒液,趁着他们不备之际,快速离开了这里,留下了一地蜿蜒的血迹。 而那抹黑影亦是趁机逃走,三两个回落便不见了踪影。 容殊从墙边跳下来来到叶萤跟前,问道:“你可有受伤?” “没有。”叶萤摇了摇头,侧头问他,“你呢?你也没有事吧。” 第88节 容殊鲜少见她露出紧张的模样,觉得新奇,但也是知道并非是开玩笑的时候,遂摇了摇头,说道:“我也没有事。” “若果真的中了毒,不要怕丢脸,直接说出来。”叶萤这才松了口气,“刚刚那黑影的毒非同小可的。” 说罢,来到雪见身边,先是给它喂了几颗红色的丹丸,容殊估摸着那是解毒的丹丸,虽然野兽的承受能力强很多,可毕竟是和那蛇缠斗了这么久,又咬下了对方一大块皮肉,若说寻常的蛇可能肉身无毒,可谁知道这诡异的蛇是什么东西? 是以,还是小心点为妙。 “嗷——” 雪见不情不愿地吞下叶萤喂给它的丹丸,又眼巴巴地蹲在她身前,好像想要她给它点奖励。 “好吧,奖励是吧。”叶萤摸了摸它脖颈的毛,又察它精神无虞,这才稍微放下了心,从怀中掏出一块肉干给它。 “嗷——” 雪见愉悦地低嗷一声,随机便叼了肉干走一旁去了。 “你倒是对雪见上心。”容殊走到她身旁,打趣道。 “你,也服几颗吧。”叶萤转过身来,塞了几颗刚刚给雪见吃的红色丹丸到他手,果不其然看到他惊诧的表情,“这给雪见吃的……” “人也可以吃。”叶萤没好气地睨他一眼,“有时候人还不如野兽呢。” 容殊知道自己惹她不快了,摸了摸鼻子,当着她的面将手中的丹丸都吞进肚子里。 “嘶——” 此时,身后传来一阵“嘶嘶”似是剧烈燃烧的声音,两人惊觉回头,见那一大块血肉模糊的蛇肉正在阳光之下冒出“嘶嘶”熔化的声响,漆黑的毒液不断从蛇肉中冒出,汁液留了一地。 腥臭之气弥漫了整个庭院,恶臭难挡。 “簇——” 一抹蓝影突然从叶七的屋内闪出,也不知他从哪里搞来一些采集的工具,硬是取了个透明的精致器皿蹲在那堆快要消失无踪的蛇肉跟前采取毒液。 叶萤眯了眯眸,自然是知道宓渊此举何意,若然那人真的是来自西域魔教,那么一切的毒物都可能来自那条大蛇体内的毒液,若能取到这原始的毒物,或许许多未解的□□都能找到新的方向。 容殊关注的点倒是宓渊手中那个精致的琉璃瓶,琉璃瓶属于舶来品,虽然时常能在贡品中看见,不过倒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这般暴殄天物,用来装毒液。 作者有话要说: 新的一周加油。 粒爷的新歌《当我在这里》很赞。文物修复什么的也太棒了。 11.29 我去!我昨天居然没调定时…………!!!!晚上再有一更orzz。 第71章 70.不配【修】 “宓神医看来这些年来敛财不少。”容殊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 宓渊正集中精神研究着那一堆鲜肉呢,根本没空理会容殊。 倒是叶萤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都富有到连我欠下的诊金都不想着去收了。” “哈哈——” 容殊当即好心情地大笑出声,恰好宓渊采集完毕,直起身来,又嗅到满园的腥臭之味,这堆新鲜的肉虽然还在腐蚀着,但是在腐蚀的同时也不断释放毒气,想了想还是从怀中拿出一个黑色的小瓷瓶,拔开活塞,往那堆鲜肉上倒了两滴。 “嘶嘶嘶——哧哧哧——” 鲜肉腐蚀的程度更加严重了,宓渊边察看腐蚀的效果,边头也不回地对他们说话,“叶萤,加五厘息。” 他本想继续说下去,但是空气之中不知何时传来一股烧焦的味道,宓渊惊觉不对,也来不及说任何话,第一时间便往叶萤的方向扑将过去! 他的反应奇快,以至于还未等叶萤察觉发生了什么事情的时候,便被他护在怀中往一旁茂盛的草丛处滚去。 而容殊虽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他的反应速度也是极快,在爆炸响起的那一刻也朝着另外一处草丛中躲避而去。 虽然那爆炸来得突然,但幸好三人都躲得及时,叶萤被宓渊护在怀中,自然是毫发无损,可宓渊还是颇为后怕地检查她的身体,待发现她的身体没事时,还是不放心地把她的脉。 最后得到她脉象平稳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容殊全程在旁边看着,将宓渊脸上的惊疑不定到后来的慢慢眉头漫舒服,再到最后的恢复一贯的平静冷淡给看在眼中,甚至连手背在躲闪不及时溅到了毒液也一无所觉。 ……真的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感觉。 容殊自嘲地想,原以为以叶萤这副性子不会招惹太多的狂蜂浪蝶,但种种事实表明,她身上的桃花运也太多了点,自己这朵硬是被催生出来的桃花倒是不知道排到哪里去了。 这漫漫的追妻之路倒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呐。 叶萤早已从宓渊怀中起来,脸上并无什么尴尬的神色,她漠然着一张不近人情的脸,冷声问宓渊,“你没事吧?” “自然是没事。”宓渊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刚刚的举动太过出格,十分有违他神医高冷的身份,从地上起来之后,先是拍打干净身上的灰尘,又为了掩饰自己的不自然,很是欠揍地说道:“你当我是你,明知道有危险还杵在那里,不知道动作?” “是这爆炸来得太突然好不好?”叶萤懒得理他,转头便看见容殊神色不明地站在他们身边,眼尖看到容殊的手背受了伤,皱了皱眉,唤来宓渊,“宓渊,容殊受了伤。” 宓渊本想去检查那爆炸的源头——那堆被腐蚀了一半还会爆炸的蛇肉,但一听见叶萤这般说,也不去检查了,立即折返至容殊身前,翻着他烂了皮肉的手背检查了几下,发现的确有毒液沾在上面,先是点了他的穴道,便示意他先回叶七的屋子,必须要马上割肉包扎。 叶萤一听这般严重,也尾随而进,看向容殊的目光也不禁带了点点担忧。 容殊看到她关切的目光,心头笼罩的阴霾倒是散了一点儿,不想让她看着自己接下来惨痛狼狈的模样,遂睨了宓渊一眼,希望他能够支个借口让叶萤出去。 宓渊接收到他的请求,也没有忸怩,反正他也是要单独和容殊谈一谈的,不若借了这个机会和他聊几句。 “叶萤,你出去看看那堆蛇肉是怎么回事吧。”谁人也没有想到那堆蛇肉不仅会自己腐烂,还在特殊情况之下爆炸,还真是长了他们的知识。 饶是宓渊见多识广,也是第一次见。 叶萤自然是知道宓渊要支开他,事实上,她觉得自己杵在这里也不是一件有效率的事情,看了容殊一眼,见他气色还好,也不多言,转身出门。 第89节 容殊手背的伤其实不是很严重,但是这毒液霸道,还是剜了腐肉为妙。 掏出随身所用的匕首在火上烧了烧,对容殊说明医治的步骤,待说至最后的时候,容殊倒是出声了,他似乎没有耐心和别人转弯抹角了,说得十分直白,“你是喜欢叶萤。” 宓渊几乎都要手一抖,将匕首给抖落在地上了。 稳了稳心神,睨了神情认真的容殊一眼,“这与你无关。” 说着,便手起刀落开始帮他剜肉。 手背上的肉何其薄,且筋脉又多,一不小心很容易伤到根本。 但明知道这种情况,容殊还是很有心情和他聊天,“这当然有关了,自己的未婚妻被人觊觎着,怎会无关?” “阁下还真是厚脸皮。”宓渊头也不回,语气却是嘲讽。 “当然。对于叶萤这种不长心眼的女子,不厚脸皮一点儿怎么行?”腐肉被剜除的瞬间是非常痛的,也不知宓渊是为了报复他还是别的,居然没有给他用麻醉神经的一类药物,任由容殊痛得冷汗频出。 “我劝容大公子还是不要随便损人清誉为好,”腐肉已经割完,宓渊丢开了匕首,开始为他的伤口消毒上药,但嘴上还是不饶人,“你何时与她有婚约我怎么不知?更何况,你曾经有过心爱的女子,估计到现在还未忘却那人,你觉得以叶萤那执拗的性子会接受你吗?” 宓渊一副“你醒醒”的样子看着他,待看到容殊脸色微变的神情时,唇边禁不住露出自得的微笑。 “我早已放下了绾绾。”容殊沉下了脸。 “可是你始终无法忘记她,你仍旧当她是你的妻。即使你们没有正式拜堂。”宓渊说话也愈发刻薄起来,“谁人不知道容大公子当年爱惨了一名江湖女子,在那名女子死了之后还在国公府的后山上专门辟出一大片山坡为她亲自种植了一片樱花林,只因那女子喜欢樱花,你们也是在樱花树下相遇。” “传闻容大公子在女子的墓碑上刻了‘爱妻’二字……” “够了。”容殊脸色骤变,愈发阴沉,他打断了他的话,“你说这么多不外乎是想我放弃而已。” “不。不止这些,”宓渊看着他,字字句句戳心,“我想说的是,你配不上她。” 容殊忽而觉得自己很久不痛的心脏狠狠地痛了一下,痛得他唇色发白,无法说出任何一句话来反驳。 “叶萤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你既然不能给她最好的,请你放手。”宓渊此时已经将他的手背给包扎好了,简单和他交代了几句,便转身出了叶七的屋子,先去看看叶萤看出一些什么端倪来。 容殊觉得自己被人狠狠暴揍了一顿那般,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看向窗外那两抹并排而立的身影时,心中很不是滋味。 过了一会儿,叶萤和宓渊一前一后走进屋中,许是那蛇肉因为爆炸的缘故,宓渊又用了一些秘制的香料去驱散臭味,倒是没有那么难闻了。 两人在进屋的时候还在讨论着蛇肉爆炸等等事情,那当中的默契居然让旁人觉得无法插口。 “这蛇肉为什么会在使用了化尸粉之后突然发生爆炸?你心中可有数?” 叶萤凝重的声音传来,容殊稍微恢复了点精神,给自己斟了杯茶。 “许是那蛇平日里吃的与制造爆炸材料一类的东西有关,又或者这是它本来的特性,单凭那些残骸,无法得出结论。”宓渊推测道。 两人说着已经缓步进了屋,叶萤见容殊并无大碍,对他点了点头,在宓渊去诊治叶七的时候,走到桌面坐下,“还未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你怎么不先问问我的伤势?”容殊已经恢复常态,脸上挂着略带哀怨的笑。 “宓渊如果连你这么一点伤势都处理不妥的话,那真的是枉为神医了。” 话语里竟是对他的无限信任。 因为信任,所以才没有问他伤势如何。 容殊神色复杂地看了宓渊一眼,觉得自己不能再在这样的问题之下纠结下去,遂转到正题上,对她说道:“是陛下让我来的,一月之后的选秀名单已经出来了,你的好堂妹叶贞的名字赫然在内。” 他此番前来的确是要对她说这番重要的消息,后来又是从聂振口中得知叶萤“毒害”叶拓,以谋求大房的稳固,只有一天的时间调查清楚时,觉得自己好像终于能够派上用场,好歹是大理寺卿,查案什么的不在话下。 遂满心喜悦地赶到来,却是没有想到会遇到在墙外埋伏的黑影,那人形迹可疑,且周遭气场诡异,再听见叶七房间里传来响动,那黑影明显愉悦起来的背影,他及时出手,想要将他制住。 这样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说的是其实神医也很不错orzzz过了这个梗就是一大波狗粮来袭了! 第72章 71.拖延 “唔。”叶萤听罢,陷入深思之中。 白慕言特地让容殊带来这个消息,自然不会是这么简单。 叶贞的名字出现在选秀的名单上并不让她觉得惊讶,思及至此,便问道:“她的名字可是有什么端倪?” “被皇太后重点圈据出来。”容殊倒是不隐瞒。 叶萤这回是彻底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是叶贞和董舒勾结,制造这次意外,陷害于我?” “根据目前对线索的掌握,正是。” “还真是不知死活。” 叶萤冷笑一声,此时宓渊也已经将叶七的病情诊治清楚,的确是中了未名的毒,那毒并非是来自中原,而是来自西域,转身与叶萤和容殊说明,两人都陷入沉默之中。 “可有办法医治,让他醒来?”当初她是把丹丸直接给叶七,后来才出了意外,若然叶七醒了,倒是能从中得知一二。 也可能是这样,对方为了毁尸灭迹,所以才让那尾大蛇来杀害他,幸亏他们及时赶到,不然真的死无对证。 宓渊并没有急着下结论,叶萤也没有追问,后来倒是唤来了安谨让他守在叶七身旁,以防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而他们则是来到了叶拓居住的主苑,还未进屋,叶贞的身影便挡在了他们跟前。 “萤表姐,来得倒是快。但是这里不欢迎你。”叶贞咄咄逼人,以前在人前的乖巧俏皮全然不见。 叶萤睨她一眼,她比她高了差不多一个头,手脚纤长看起来特别有力度感,一句话都懒得跟她说,便直接伸手点住了她的穴道,将她拨开在一边。 “叶萤!你无耻!”叶贞气得大叫,姣好的面容十分狰狞。 叶萤理也不理她,直接推开房门,领着宓渊和容殊进了去。 第90节 宓渊走在最后,为人尽是护短,实在是看不得这般泼妇在鬼叫污人耳膜,弹了一颗丹丸到她嘴里,很鄙夷地看她一眼,“再吵,扔你出去。” 叶贞气得牙痒,偏偏浑身动弹不得,只能咿咿呀呀不成调地大骂着,那悲愤的模样实在惹人讨厌。 容殊本就心烦,又因为这个叶贞陷害了叶萤,本来就对她没什么好感,待宓渊进至屋中,他倒是折返而出,一记手刀打在叶贞的后颈,“宓神医还真是怜香惜玉,直接将她打晕不就一了百了么?” 宓渊看着轰然倒地的叶贞:“……” 叶萤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样的表情:“……” 床上的叶拓仍自昏睡着,因是中毒时日已久,面色已经变得青黑,断掉的双腿被夹板固定着,因是拖延了治疗,是以看起来十分严重,两条腿都已经肿胀了起来。 叶萤看着眼前全然不是叶拓的叶拓,皱了皱眉,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变成这般憔悴病弱的模样,一时之间有口气堵在心中。 虽是对二房没什么好印象,但好歹是至亲骨肉,叶拓虽然为人无太大的主见,可并非是心胸歹毒之徒,现在被人害成这样,且很有可能是自家亲妹妹为了笼络董舒所做的事情,这怎教人不心寒? 禁不住唤来阿羽,对她嘱咐道:“盯着叶贞,近日必有异动。” “是。主子。”阿羽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看到叶萤伤神的模样,仍旧忍不住劝道:“主子,保重身体。” “嗯,”叶萤看了阿羽一眼,舒了舒眉,减轻了几分郁色,“我没事。你也要小心点。” “是。主子。”阿羽木讷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松动,仿佛叶萤说出的话有魔力那般,居然让一向面无表情的她展露一抹笑意。 阿羽走后,叶萤的注意力又回到叶拓身上来,宓渊的神情愈发凝重,但隐隐又察觉出他有一点儿狂热在眼底,叶萤鲜少见到他有这样的表情出现,每逢出现这样的表情那就意味着他遇到了以前有挑战性的疑难杂症,所以浑身的医术因子都被调动起来。 宓渊是个怪胎,叶萤很早之前便知道。 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也不打扰他,容殊也没有做声,几杯茶下肚之后却是愈发的安静,容殊忍不住以水代墨在桌子上写道:“为什么叫‘灰格子’?” 模棱两可的一句问话,叶萤倒是看懂了,挑了挑眉,回了句不相干的,“好吃不?” “你先回答我呀。”语气倒是莫名轻快。 “不知道。教我做的人告诉我的。”这可是实话,当时只顾着好吃,全然忘记去问了,后来吃完了,又被他手头上的配方所吸引,更加是忘记了这回事。 “谁教你的?”愈发地感兴趣起来。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叶萤这回倒是不回答了。 “想……更了解你多一点啊,”花言巧语又来了,“从前以为你只会舞刀弄枪,原来我发现自己错了,你懂的东西太多了,很有危机感。” “只是调剂。”叶萤瞥他一眼,淡粉唇角倒是潋滟出一痕笑意,“一味地杀人总会麻木,换点事情去琢磨,活得会有趣点。” “哦?”容殊挑眉回望她,眼中颇有深意。 “嘙——” 两人本想继续对话下去,然而桌子前突然发来一阵突兀响声,宓渊不知何时诊断完叶拓了,一个青花瓷杯就捶在他们二人之间,隔断了他们的“对话”,宓渊的脸色有点儿黑,“我渴了,给我斟杯茶。”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是在吩咐叶萤。 容殊倒是出声帮忙,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二人,想探探叶萤对宓渊是有怎样的想法。 叶萤倒没有说什么,似乎对他的坏脾气见怪不怪,又或者是现在可能有求于人,刚刚宓渊又救过她,是以态度还算不错的,拎了他的茶杯斟了杯热茶给他,三分之二满,不至于溢满让他无法喝。 宓渊似乎对她这般平静的反应很惊讶,倒是收起了些许张狂的冷漠,主动对她说道:“中的毒和叶七一样,但比他的深。” “什么毒可有头绪?” “既然是出自那人之手的,又岂是这般容易有头绪?只是,他习惯以毒虫控人,叶拓的脑部好像有异,必须要配药将虫引出来。” “大概要多久?”她只有三天的时间,是有点儿赶。 “起码三天。”宓渊想了想,才说道。 “既是如此,那我也只能拖延一下时间了。”叶萤托着下巴,想出最后的“拖”字诀。 “你祖母是一定要你在三天之内救醒叶拓?”宓渊当时不在现场,无法得知具体情况。 “也并不是,只是让我找出真凶。”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好办一点儿,先将叶七救醒就好说。” 叶萤听到这里,眼睛有一丝亮光闪过,“你能及时救醒他?” “只能试试,找他试试药,”宓渊倒是说得轻巧,“他中的毒比较轻,不然那蛇也不会急着来吃他了。” “唔。你倒是说得对。”叶萤赞同。 “听你们这般说,现在是需要叶七的供词为你证明清白对吧?”容殊听了这么久总算有点儿眉目,适时插话。 “是。”叶萤没有否认。 “在他醒来之前的这段期间不难保他会再被袭击,稍后我暗中派人保护他吧。”容殊下了决定。 宓渊一听此话,倒是用一种很微妙的表情看着叶萤,似乎叶萤有什么反应会产生什么有趣的事情。 叶萤自然是对他这般微妙的表情视若无睹,有资源不用白不用,更何况他是白慕言派来的,无论怎么样,这件事算是牵扯上皇权了,到时候如果再有人敢捣乱的话,也有点儿抗衡的权力。 是以,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如此就麻烦容大人了。” 还是生疏的称呼。 容殊有点儿不悦,看到宓渊似是奸笑的面容,更是略微气闷。 “就不能不要这么见外吗?”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见。”叶萤抬头看他,眼神真挚。 “……” 容殊觉得自己更加气闷了,宓渊几乎要笑出声来。 几人定好了计划,便各自分头行事了,几人其实都很忙,容殊自不必说,又是暗中查案整人的又要准备临近的贡举,几乎要忙到焦头烂额。 幸而,他可以找白慕言旗下的人商讨,白慕言在朝中其实已经布下了诸多暗棋,先皇在逝世之前也并非真的毫无建树,起码是为他留下了一大批可用的人,只是这些有识之士都藏在暗处,不轻易出头罢了。 第91节 白慕言前世并没有用好这一批人,虽然自己也培养了一批心腹,但是相比于董舒的党羽来说,还是凤毛麟角,不足以抗衡。 这一世他倒是谨慎多了,不到必要时候不会暴露自己的棋子。 不过这次贡举他倒是打算悄无声息立一个人。 这个人并不是谁,而是掌管典籍的闲官杨士流。 容殊待会儿要去找的也是杨士流。 大冶贡举的考卷一般不会太早出题,现在还剩不到两月的时间,倒是要开始思量出什么题目了。 容殊既然接受了贡举这项任务,定然要负责考题的来源,是以待确定叶萤这边没什么大事之后,也不赖着,直接起身告辞。 而叶萤送走了容殊之后,也对宓渊交代了几句,转身便想走了。 她可没有忘记神风军之中还有一大批冥顽不灵的新兵在挑衅,不去监督监督那是不行的。 只是,在她快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宓渊还是叫住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我在这个岗位的最后一天了。终于可以解脱了。 昨天听天籁之声,记住了四首歌,大家也可以听听。 杨宗纬的张士超你把我的钥匙放哪里了;华晨宇的齐天大圣;任柏儒的牡丹亭外;莫文蔚的卷珠帘。每首歌各有特色,简直是!! 第73章 72.暗算 “还有事?”叶萤停下了脚步,以目相询。 宓渊的表情微微有点儿僵硬,似乎有点儿后悔叫住她了,但沉吟片刻还是问道:“你对容殊是什么感觉?” “不错。”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 “……不是问你这个。”与叶萤相识多年,他自然是知道叶萤回答的“不错”是什么意思,不外乎是容殊这个人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然而他想问的并非是这个,而是想问她是否对容殊感兴趣,或者说是有好感。 “不是问这个那是问哪个?” “他不是被那个人指定为你的夫婿吗?你是怎么想的?” 叶萤挑了挑眉,一脸诧异地看着他,“你也会管我这种事情?还真是奇了怪了。” “我这是怕你遇人不淑,多口问你一句!这样都被你良心当狗肺了?”明显的心虚。 “若你要问这个的话,容殊倒是不好不坏,”叶萤没有再盘根问底,而是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但是也仅限于‘不好不坏’而已。” “所以?”不知怎地,他想得到她明确的答复。 “所以我对他不太感兴趣。更何况……”叶萤沉了沉目光,没有再说下去,而是换了话题,“还有事情吗?没有的话,我要去营地练兵了。” “没有了,莫要太操劳。”宓渊自是知道她的未完话语是什么,她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既然活不长命,又何必拖累别人?是以,她并没有对谁有那方面的想法,很多时候只是单纯当他们是朋友是知己,是上级…… 这样只有杀伐和忠诚的人生,过着真的不累吗? 宓渊暗叹一口气,目送着她出门,而后又转回叶拓身前,思考着接下来的治疗方法。 万里晴空。秋高气爽。秋末季节黄叶遍地,灰尘飞扬,秋季的上京颇有一种清素打扮的风味。 叶萤骑马到达神风军营的时候,军营之中正数名士兵正斗得正酣。 拓跋措其实并非每天都来,他旗下有一队护卫,身边共有四名得力助手,这四名得力助手分别名为:风驰、火赫、雷旋、雨彻,都是他从回鹘带过来的亲卫,平日几乎与拓跋措形影不离,现在拓跋措既然接下了叶萤给他的任务,自然是要让自己的四名护卫坐镇,□□□□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了。 叶萤在委托拓跋措之前给了他一份人员名单,那份名单上正写着各方势力人马,既然拓跋措已经明确向自己示好,不论他因为什么,也即是表明他忠于白慕言,而不会倒戈到董舒那边。 既是如此,就姑且先探探他的底好了。 叶萤这边想着,刚进军营,拓跋措便满脸笑容地迎了上来,那异族深邃的轮廓加上宝蓝色的清澈眼眸映得他身后的天空更加高远,简直到了让人挪不开目光的地步。 这回鹘世子的皮囊也实在是太好了点。 叶萤心中这样无意识地想着,却没有注意拓跋措的脸色微微一变,大喝一声,“萤儿,小心!” 甫一说完,叶萤座下的白马便突然痛苦地嘶吟一声,四蹄不停地踢踏,想要将叶萤给狠狠地甩下去! 这样的情景似曾相识,不用想,定是这马受了惊吓,狂躁不安了。 拓跋措十分紧张,看着叶萤淡定自若的面孔明明知道她可以应付得来,但他就是放心不下,几次三番想要帮忙,却是寻不到机会,叶萤在白马发狂的那一刻她其实是感觉到了,虽然很微妙,声音在这吵闹的营地里聊胜于无,可她还是听见有两枚银针入肉的声音。 遭人暗算,这是这匹马受惊的主要原因。 不慌不忙地控好了缰绳,这马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却突然瞧准了某个方向横冲直撞过去,叶萤虚了虚眸没有阻止,她座下的白马名为“雪刺”,是拓跋措强硬塞给她的,本不想收他这份变相的“聘礼”,可偏偏这异族世子放了狠话,“你不要我当场杀了它”,害得那马眼泪汪汪地挣脱了缰绳蹭她的手。 叶萤刹那便心软了,或许她对人的感情淡薄,可是对于动物的感情特别深厚、特别信任,好比如被她宠得无法无天的雪见,又好比如她座下的另外两匹骏马月啄和越影,都是她出生入死的好伙伴。 更何况,大冶因为各个方面的需要,在马匹需求的方面十分上心,应该说是十分迫切,大冶本土的马自然是没有西域甚至是西域以外的地方那么品质优良,又正因为这样,许多国家寻了空子或者是投其所好,用优良种马作为外交、谈判等的手段,只要大冶的上位者收下了他们的马,那便是他们的合作可以继续谈下去,这是一种外交的标志。 现如今既然白慕言收下了拓跋措所贡献的优良马种,这也即是说变相答应了拓跋措提出的要求。 不过他提出的要求倒是不过分,只是跟在叶萤身旁观摩学习而已。 如果他真的想只用几匹种马、一串葡萄来换取叶萤的话,这是纯属扯淡且让大冶朝堂上下诟病的事情。 谁人不知神风军是大冶的护身符?可以说的是,只要有神风军在一天,那么大冶的边境就能安稳一天,区区一些钱财物品就想换走他们的护身符?早了八百辈子吧。 第92节 而拓跋措亦是认为叶萤的价值比几匹马和贡品贵重很多,是以采取的是迂回战术,一点点打入敌人内部,点滴渗透至她的生活之中,最后用“习惯”来俘获她。 拓跋措自认是不比叶萤那头雪白天狼差的猎人,他有足够的耐心能让叶萤投入他的怀抱。 现在那个未来要投入他怀抱的玄衣少女已经任由座下的白马驮着她冲到一个大棚之下,直愣愣地停到一个白脸少年之前了。 “嘶——嘶——” 雪刺愤怒地嘶叫几声,前蹄就想扬起践踏那个白脸少年了。 叶萤勒停了马蹄,冷冷地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那白脸少年明显也吓坏了,撞倒了水壶、兵器好几个,在后退了将近一丈之后,才故作镇定,又十分欠揍地答道:“我是尚国公家的公子,名叫沈途,叶少将军,劳烦你管好你自己的马,莫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吓人好吧!” 说话丝毫不留情面,那些站在沈途侧边的人,尤其是那些一看就知道是养尊处优、肩不能抬手不能提的白嫩公子,定然是董舒穿□□来的明线。 想要在神风军的军营之中分一杯羹,还真是想错了他们的心。 不动声息地扫视了他一眼,叶萤并没有说什么,而是从马上翻身而下,拿出一块饴糖安慰了掌下的骏马之后,才看向沈途,语气平静却气势扑面,“还记得尚国公在年轻的时候也曾上阵杀过敌,当年斩了靺鞨一族八百头颅,救下大冶子民无数,如此军功也实在是令人钦佩,沈途你是孙从祖业,前来参军吗?” 并不等沈途答话,叶萤又打断了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还真是前途无限。” 她瞥了完全静止的擂台一眼,看见拓跋措其中一名名为“雨彻”的护卫站在台上,勾了勾唇,“本将军近日事忙,还没怎么看过你们的训练,陛下既然能够委托拓跋世子协助本将,那自然是证明拓跋世子有一定的实力,既是如此,沈途你就上擂台让本将军看看你的真正实力吧。” 拓跋措:“……” 他看着纷扬沙场之中那个口齿伶俐、阴人的时候顺手拈来那般架势的少女心中好一阵无语,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小看了叶萤,她不仅有勇潇洒,还很有谋略。 这样的人才如果身为男儿身,早已经是大将,岂会仅是四品的将军? 不过幸好她是一个女子,不然这世间的女子怕是要无趣多了。 拓跋措这般想着,决定帮着叶萤去阴人,好在她面前表现表现,多搞点存在感。 是以,他一个眼神向台上的雨彻瞟了瞟,示意他看着来。 雪刺是一匹极有灵气的马,不会无缘无故攻击沈途,它攻击他的原因只有一个,便是这沈途是让它受惊的罪魁祸首,是以想着要报复他了。 既然如此,他又是董舒的走狗,何必手下留情? 不给他一个下马威,还真不知道这里的神风军营是隶属于谁的。 沈途自是空有花架子的,混进来神风军营也不过是奉了自家老爷子的命令,不然他现在都不知道在哪里喝着花酒了。 听见叶萤这般命令,下意识是要反抗的,可叶萤好像看明白他想说一些什么,扯了扯唇,似笑非笑,“我劝沈公子还是不要想着忤逆我的命令为妙,须知道这里是军营,并非是你家的后花园。若然敢反抗我的命令,先领三十大板吧。” 沈途哑口无言,看着那擂台上的雨彻就一阵腿软,雨彻算是他们几人当中最文雅的一个了,可做得拓跋措亲卫的人又哪会有几个是草包? 是以,沈途几乎可以预见自己的下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期榜单居然没轮空,高兴ing~希望陛下在下期换榜单前能出来遛一遛,哈哈。 第74章 73.团战 沈途虽然是世族子弟,家中颇有势力,叶萤倒是觉得他这个称谓有点儿熟悉,但一时半刻想不起在哪里听过他的称谓,也就放置一边先不管了。 新晋的神风军兵士之中有许多平日里都被沈途欺负惯的,现在见他这么生猛敢欺负到叶萤头上来,自是一股脑儿起哄,让他赶紧上擂台“一展所长”。 沈途面对汹涌的群情,站在原地脸色又青又白,根本不知道该要应付。 拓跋措自然是不会放过他的,微勾唇,操着一口半生不白的中原话,银耳环在阳光之下闪烁出刺目的光,“沈途,乃还是赶快上场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对!就是!” “神风军战士没有人是痞种!” “赶紧上场啊,老子的时间很宝贵的!” …… 不用说这些起哄的定然是藏了许多白慕言的人在,而董舒穿□□来的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个 个都在一旁装鹌鹑,往日和沈途交好的都有那么远躲那么远,唯恐殃及池鱼。 “我……”沈途知道自己骑虎难下,僵着一张脸就要上场。 忽而有一长得还算清秀但一看便知是寒门白衣的瘦高少年从人群中出来,走至叶萤面前,对他说道:“叶少将军您好,在下名为高垣,是新进来的士卒,据在下所知,沈公子武功并不非常好,而拓跋世子的护卫却是十分厉害,这可能对沈公子来说有点儿难度,要不由在下来与他切磋切磋,免得伤了和气?” 叶萤对于这么一号突然走出来的人物颇有点儿诧异,但她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看了拓跋措一眼,问道:“拓跋世子没有异议吧?” 拓跋措自然是没有意见的,难得的是一向独断的叶萤会问他的意见,害得拓跋措一个下午都在傻笑,让他的护卫都以为他吃错了药。 雨彻从台上退了下来,退下来的时候恰好是高垣上场,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他打了个眼神,似是警告:如果你敢手下留情的话,我不介意待会儿收拾你! 高垣淡定地回望回去:放心,在下会神不知鬼不觉阴他的。 两人的眼底官司打完,沈途也上来了,不知怎地看着这个长相并不怎么出众甚至有点儿普通的少年,心里总是忐忑难安,他直觉这个名为“高垣”的少年会比雨彻更难搞。 然而现在却是没有任何退缩的余地。 高垣对他笑了笑,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并十分礼貌地对沈途说道:“在下让沈公子三招如何?” 沈途自然是求之不得了,但碍着面子原因,硬是很豪气地摆了摆手,“不用!” “既是如此,那么,得罪了!” 高垣说完,不再废话,右手成拳直攻沈途面门。 “喂喂,你怎么说打就打!本公子还没拿兵器呢!” 但高垣并不理会他,依然朝着他的面门攻击,害得沈途不得不侧身避开,整个过程十分狼狈。 第93节 台上比试正酣,台下叶萤和拓跋措则是找了个位置坐下来观看,云拂等人知道叶萤过来,纷纷过来报道,叶萤和他们见礼之后,便问云拂,“高垣是谁?”新兵太多,她来不及记住全部人的。 “回禀少将军,高垣是从松县过来募军的,家中并无亲属,仅有他一人。” “名单拿来我看看。”叶萤并不认为高垣在这个时候出现是巧合,他身上定然有什么秘密是她所忽略了的。 果然一看名单,她就看出了些许端倪,高垣并非是凭空出现,而是白慕言安□□来的人。 怪不得武功招式如此刁钻。 “啊——啊——痛死我了!高垣你敢……嘶——” “砰啪——” 还未等沈途将话说完,他就被高垣整个人摔下了擂台,直接摔了个狗啃泥。 沈途跌在尘土中动弹不得,只能嗷嗷怪叫,有人上来察看沈途的伤势,发现他整只右手往后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折叠,软哒哒地垂着,好不滑稽。 “高垣,你居然将沈途的手给折断了?!” 没有人想到这毫无背景的高垣会这么大胆,纷纷上前责骂。 高垣本是负手身后,现看到这么多人维护沈途,右手伸出,看向叶萤的位置,平摊开手掌,赫然在阳光之下看见有两枚淬着蓝光的银针在他掌心。 众人一看那几枚银针,立即不敢作声了,叶萤越过人群看向他,等着他的下文。 高垣这才说道:“方才在下记得叶少将军的马匹一进校场就受了惊吓的,而骏马有灵,一个踢踏就来到沈公子之前,自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刚刚在下和沈公子在切磋的时候,不小心接到了他两枚银针,我想这些事情应该不是凑巧的吧?” “所以?”叶萤很淡定地问道。 “所以……”高垣忽而就觉得无话可说,他还能说什么?他都帮她教训他了,直接拗断了他的右手,她还问他“所以”干什么? 主子要他护住的人还真是有点儿趣味。 高垣站在台上并不说完,倒是叶萤终于开声了,“你刚刚下手有点儿重,待会儿来我这里训话。” “……是。”高垣一愣,还是应了下来。 但是,不知怎地,他好像看到叶萤唇边有一抹戏谑的微笑,再去看的时候,台下那帮贵族子弟突然起哄,说他这样对待同门非常不对,吵闹就要集体上场去与高垣切磋。 叶萤自然知道这帮贵族子弟在想什么,今天被这么一个寒门小儿踩在头上,那么他们以后还要在这里混的吗? 答案当然是不行! 是以此刻他们都十分团结要将高垣打到。 高垣也不是孤立无援的,白慕言混进来的人又不止他一个,而且高垣平日里的人缘还是不错的,所以当这帮贵族纨绔起哄的时候,一直在人群里静观其变的寒门都出来声援高垣了。 叶萤见现场越闹越大,依然没什么表情,这帮阶级观念阵营都不相同的新兵能十分友善地相处那还真是见鬼了,既然董舒动作这么大,那么她并不介意给董舒一点儿颜色看看。 叶萤在他们闹得最凶的时候让云拂出面调停了他们,吵闹的大致分为两拨人,不外乎是董舒让他们加入神风军占一席之位的贵族纨绔,还有的便是并不惹人起眼甚至是被这帮贵族子弟视为奴仆的平民寒门。 云拂一个飞身跃上了擂台,示意底下吵闹的两拨人都安静下来,而后便开始按照叶萤的意思向他们传达。 叶萤所说的不外乎一句话:想要打一场?擂台战怎么够?组队夺旗才能见真章。 “……各自组队,每队十人,以‘射杀’对方一半人数以上且拿到那个瞭望台上的旗帜为之赢。” 云拂缓缓将作战取胜的规则说清楚,当然他所说的“射杀对方一半以上人数”并非真的是让他们拼个你死我活,而是用神风军之中改造过木质箭头,在上面涂上有色的涂料,一旦被射中了,就代表身亡罢了。 这是叶萤很早之前提出的一套训练士兵时的改良方案,简单粗暴好用。 他们虽然在神风军待的时间不长,可平日里看到老的神风军战士训练时,便知道“射杀”是什么意思。 平时见他们玩儿得起劲,且团战是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情,所以他们几乎想也不想,便异口同声地答应下来。 叶萤见他们都答应了,且开始热火朝天地分组了,唇角才缓缓绽放出一丝笑意,看得站在她身旁的拓跋措惊悚莫名。 组,很快就分好了,分为红队和蓝队,由于两队都是新兵,且又是第一次玩儿团战训练,是以叶萤十分慷慨地给他们各自配了一名老兵,美其名曰他们的总指挥,跟他们说清楚规则和注意事项,千叮万嘱的是“点到即止”、“不能搞出人命”,他们自然也是点头答应的。 于是,团战开始了,且战况十分激烈,叶萤在看台上吃着茶,时不时处理一两份公务,又时不时和拓跋措闲聊两句,忙得不亦乐乎。 拓跋措大多数时候和她聊西域的风土人情,聊他的家乡,聊他的美食、壮马,琳琅满目的舶来商品,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自说自话,偶或得到叶萤一两句的回应,可聊着聊着心底的思乡之情就被勾出来了。 叶萤瞥他一眼,真的觉得这个回鹘世子有点儿捉摸不透,回鹘早年归附了大冶,一般来说为了表示对中原天可汗的忠诚,都为送来质子作为交换,而回鹘送的是最小的儿子过来。 也即是拓跋措。 质子在中原的作用也仅是上位者的一颗定心丸,平时你只要没什么大动作出格的手段,基本上得到的待遇都是很好的,大冶朝廷居住着的可不止是拓跋措一名异族王子,还有西域他国的,只不过最近拓跋措的风头整劲而已。 “如果世子真的思乡,倒是可以请求陛下,让他放你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回鹘这个国家其实真有点儿复杂,不太好搞。分裂什么的时常有,这么小的国家还搞分裂=。= 今天下午去了面试,一场面试2个小时,初创公司真是不太好搞,轮流3个人分别面试,然后我像只死狗那样回来了。 觉得自己的英语还有待提高,要往死里再练。然后就是专业方面要更厉害一点儿吧~哈哈。 第75章 74.整顿 叶萤边说着便瞥了一眼校场,正好看见高垣弯弓搭箭,射杀了对方一名队员。 再看一眼积分牌,寒门子弟所代表的蓝队已然获取了两分了。 “说得倒是容易……”拓跋措此时出声了,语气还是带着淡淡的惆怅。 “大冶并非是没有试过遣返异族王子回国的事情,在西域的时候我倒是曾经去过回鹘看看,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 拓跋措看着她唇边显露的一点儿真实笑意,也笑了笑,而后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想起上次送她的马乳葡萄,又兴致勃□□来,“萤儿,话说你喜欢西域的葡萄美酒吗?” 叶萤一听到葡萄这两个字,脸色又黑了黑,此时校场上一蓝一红两名队员发生起了争执,两名新兵身上都见了血,事情闹得还有点儿大,远远地虽然听不见他们说什么,但叶萤知道定是出了大事。 看来今天无论如何,董舒都要在这样的事情上做文章了。 第94节 老实说,董舒往神风军里放人,且放的还是这些窝囊废,心中不在意那是没可能的,平日里她虽然看得紧,也知道他们一点儿底细,但非到关键时刻肯定不会动他们,但今天他们倒好,倒是自投罗网了,不给他们一个下马威,还以为神风军是自出自入的地方。 是以,可以说是,才一开始,叶萤就是抱着要整治他们这帮人的心态而来的。 现在,恰好这个机会摆在他们面前。 很快,便有人回来跟她回复,原来是纨绔红队有一人看不过蓝队连连赢分,暗中出阴招,用了真的箭羽去对付蓝队。 幸而红队的基本上都是草包,有伤人的心倒没有伤人的实力,仅仅是造成蓝队一人的皮外伤而已。 但是,事情还远远不止这样。 红队和蓝队当中都有人来到瞭望台之下,红队为了报复蓝队而不择手段,本就不知天高地厚,居然真的掏出暗藏的匕首和蓝队的头头真枪实战打起来,蓝队的头头正是高垣,白慕言亲自安排进来的人,而对方则是国子监监学的孙子孙培。 孙培早几年是有学过几回武的,也不知是因为帮倒霉好友沈途报仇心切又还真的是高垣防水,几招下来居然被孙培攻其不备,刺伤了他的手臂,鲜血汩汩外流,还真是挺严重的。 叶萤这回不得不出面了,就着高垣身份的面子上,她也要亲自调停这件事的。 拓跋措远远地看着现场,倒是没什么表情地笑了笑,叶萤回头看他一眼,便听见他毫不忌讳地说道:“中原人就只知道窝里斗,狗咬狗骨,玩阴的。” “所以?”叶萤这回倒是来了点兴致。 “我们西域和你们不太一样,我们只为荣誉而战。” “也为教皇而战吧?”叶萤想了想,补充道。 西域三十六国崇魔教而生,教皇又是魔教的主脑,残酷无情,想要得到魔教的庇护,三十六国的君王只能讨好巴结好教皇,不然某天自己脖颈上的人头不见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拓跋措似乎被她噎了噎,好半晌才说道:“……你们中原人就是口齿伶俐,萤儿你也是,就欺负我不懂中原话。” “哈哈——”叶萤被他逗笑了,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眸光深黑,“既然知道,那就去学啊。” 拓跋措一愣,似乎被她这个突如其来、毫无征兆的笑容给震了一震,刚想说一些什么的时候,她已经往前面校场上闹事的那处地方走去了。 远远便嗅到鲜血的腥味,温热而淡的味道,夹杂着汗味、青春年少的气息,勾起对热血的向往。 现场闹得越来越凶,军医也早已前来为受伤的士兵包扎,看到叶萤前来,便对她说道:“回禀叶少将军,受伤的士兵都没有大碍。” “唔。”叶萤轻轻应了一声,而后便扫向那两个还在低声争吵的士兵,高垣因为受了伤,正由军医帮他包扎着,垂着眉不知在想什么,倒是另一名和他玩得好的寒门子弟看不过自己的好友被纨绔欺负,和对方争吵起来了。 而刺杀高垣的孙培同样地站在一旁,行凶的匕首早已被扔到了地上,未干的血迹格外刺眼。 叶萤走过去将匕首捡起,目测了一下,“三寸。倒是够狠。” 眸光不动声息地扫向孙培,那有如实质的威慑之力吓得高垣连续后退了几步,不敢看叶萤。 “你叫孙培对吧?”叶萤此刻自然是不会理会他是什么背景的,将匕首扔到他面前,“私藏武器,残害同门,杖责一百,即日执行。” “凭什么!”孙培一听叶萤要杖责他一百,“倏”地一声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她,眼底的倨傲和不屑全部显露,“我是国子监监学的孙子,天下满布他的门生,你凭……” “就凭你现在站在神风军的军营里!就凭我是你的上级!就凭你目无法纪,随意伤人!” 叶萤径直打断了他的话,原本唇角还藏有的一点笑意,直到现在消失无踪。 拓跋措就站在她身侧几步的距离,离她极近,此刻也感受到她身上那股自然而然因为厮杀沙场已久透露出来的威压,莫名压力大。 但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个,他在意的是他再也看不见她的笑,而罪魁祸首就是这个什么“赔钱货”! 狠狠扫了他一眼,孙培本来就被叶萤说得头皮发麻,再被拓跋措这么一瞪,原本强行装出来的气势刹那泄了下去,整个人居然跪倒在地。 叶萤懒得再看他,只静静地吩咐云拂,“今天有份闹事的人,全都杖责五十,包括沈途和孙培在内。” “是。”云拂立即应道,就算叶萤不说,他也是要将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纨绔给整治一顿的。 现在既然得了叶萤的主意,自然是不会对他们手软。 孙培被拖了下去之后,她才继续吩咐让蓝队的人休息,高垣受的伤其实有点儿重,军医止了很久的血才止住,但是甫一动作,伤口又裂开了。 叶萤这才发觉出端倪,再捡起地上的匕首察看,居然被她发现了一丝不妥。 白亮的匕首于阳光的照耀之下泛出点点诡异亮光,竟然是淬了毒的! 立即止住了军医的动作,亲自来到高垣身旁,察看他的伤势。 他们此刻已经在一处干净的营地里,叶萤大致确定了他中的是什么毒之后,才从怀中掏出一瓶金疮药来,递给军医,“林军医,他中了毒,用这个帮他疗伤。” “毒?”林军医也有点儿吃惊了,但手上动作不停,马上为高垣包扎。 “刺得狠,还带毒,国子监监学的好孙子啊。”叶萤嘲讽了一句。 “孙培下的是什么毒?”这回倒是一直沉默着的高垣说话了。 “一种败血的毒,也即是说让你的血一直都止不住,一直流,直至死为止。”说至最后眼神不自觉冷冽下来。 高垣静静地看着面前玄衣少女情绪的变化,心中隐隐有了一丝动静,林军医替他包扎完之后主动退了出去,营帐之内只剩叶萤和高垣二人。 叶萤瞥他一眼,也不废话,直入正题,“你是陛下安排进来的人。” 高垣对于她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并没有太大的惊讶,以她的精明,估计他一出现的时候就猜到了吧? “是。主人让属下誓死追随叶少将军!”说着,单膝跪了下来,行了标准一礼。 叶萤坐在原位没动,淡淡看了他片刻,才说道:“像你这样身份的人在军营里还有几人?” 虽则说白慕言有在名单上透露过他的人手给她,但是估计像高垣这种的不多吧? “不多,还有两人。”高垣也不隐瞒。 “你们其实没有必要守在我身边,”叶萤让他起来,又斟了一杯热茶给他,“进了神风军,就应该想自己是大冶的一份子,时刻以护卫家国为己任,护卫我这种话以后不必再说了,我不需要你们。” 说罢,也不等高垣回话,便站了起来,拂了拂袍角,走了出去。 高垣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地很久很久,久到杯中的茶水都没有了热气了,他才回过神来,扶住了额角,“主子,您让我们效忠的人还真是倔强啊。” 神风军这边闹出的大动静很快就传到了皇宫之中,叶萤在出去之后又给下毒的孙培加了刑罚,再多杖责一百,在他伤好之后再次执行。 第95节 众人只觉得他们的少将军实在是……虐,且非常阴险。 消息传至董舒所在的雍和宫时,董舒正在吃着西域疏勒进贡的樱桃,樱桃鲜嫩多汁,还在白瓷碗上淋上了蔗糖,更加让樱桃的色泽鲜艳剔透,让人食欲大增。 这样的生活无疑是奢侈而享受的,而董舒自是十分享受这种奢华的生活,然,听见神风军那边的情报传来时,还是非常败家地将一大碗淋了蔗糖的樱桃泼倒在地上,甜腻瞬时弥漫了满室。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迟了。 今天下午我自己一人去看了你的名字,实在是太棒了,完成度简直不能太高。 第76章 75.找茬 她养的西域名犬嗅到甜味,立即冲上前去,伸出舌头舔舐,那样子看在董舒眼中,愈发让她觉得窝火,深呼吸一口气,“来人,将那贪婪的蠢狗拖出去剁成肉酱!” 今天正好是常欢当值,暗叹自己倒了八辈子的霉,这西域名犬是当初蕃地的一位王爷专门送给她的,这一年来宝贝得不行,但现在居然要把它拖出去剁成肉酱了? “娘娘又何必大发雷霆?” 就在常欢暗暗心惊的时候,一沉凉冷冽的嗓音从百鸟朝凰牡丹屏风之后传来,董舒听到那人的声音,这才舒了舒眉,但是玉容依旧残余恼怒之色,她侧了头看向来人,看见对方脸色也十分不好,不由打趣道:“怎么?你的计划也失败了?” “黑染它受了伤,需要人肉。”男子轻轻瞥了她一眼,毫不忌讳。 “既然需要人肉,那就放它到宫里随便吃几个便行了。”董舒毫不在意,这样的事情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又何必在意? 她在意的只是,看了看套上了玳瑁描金玲珑甲套,颇为鄙夷地说道:“你不是说你出手就能成功的么?怎么这次却失败了?” 男子并没有做声,只是原本死白的面色变得更加难看,“刚刚不是说你安插在神风军里的人受了伤么?大闹一场如何?” 语气轻描淡写,就像他这个人,像一口深渊古井,黑不见底,无端让人毛骨悚然。 “哀家看你是想为你的宠物报仇罢了。”董舒冷嗤一声,并不反对,“也好,叶萤最近动作也太多了,不整治她一番还真的以为哀家是透明的。” “你的那位容大公子不就当你是透明的么?”男子半是讥讽半是嘲笑道。 “商凌,莫要踩哀家底线。”董舒微微眯了眼睛,玳瑁甲套被攥断了一小节,飞到男子脸上,划过了一条血痕。 商凌缓缓缓缓伸出死白指尖揩过被董舒划过的地方,静静笑了笑,那毫无笑意的笑容绽放在他脸上宛如古井里荡开的一痕涟漪,诡异而又转瞬即逝。 “太后娘娘,莫要忘记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不要用你对待你那帮如狗一般的下属的态度去对待我,不然我也会让你生不如死。” 董舒紧盯着他,描金甲套再次攥得死紧,两人无声对视,周遭服侍的人垂首站着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良久,那妆容精致面容妖娆的女子终于松了松表情,很阴冷地笑了笑,“商凌,既然你知道我们是合作关系,那你也给本宫客气一点儿,拿出一点儿诚意来,莫要天天摆着这张臭脸来恶心本宫。” 商凌冷嗤一声,没有和她再说话,而是转身便离开大殿,态度之倨傲与目中无人让董舒又打翻了好几个价值连城的瓷盘。 早知这魔教走狗没有那么好控制,只是他的师父是她父亲当年请回来下毒给皇后的人,那毒具有延展性和可控制性,这些年来都是靠着控制白慕言体内残留的毒来要挟他。 现在商凌加重了对白慕言的禁锢,她无法得罪他,但是并不代表不能整治他!既然是用毒高手,倒不知被毒毒到是什么滋味。 董舒虽然不喜欢商凌,但这个时候并不能得罪他,而她也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唤过了一名暗卫过来,在他耳边细细说了几句,这才让他退下,便想歇下休息。 然,白慕瑜软软糯糯的声音从宫殿之外传来,带了满心的愉悦。 “母后母后,你在哪里?怎么豆豆这么害怕走出来的?哪个狗奴才又惹怒你了?”白慕瑜童稚的声音从外殿传来,他正被一个丰盈但神情几近漠然的乳娘抱着,双眼都是神彩。 董舒见是自己的儿子,收敛了怒气,摸了摸他的头,又看了抱着他的乳娘一眼,问白慕瑜,“瑜儿今天可玩得高兴?” “嗯嗯,有大奶在,瑜儿什么时候都高兴!”白慕瑜重重一点头,又要埋首奶娘胸前了。 奶娘却是木然地任由那只小手作弄,不喊不叫,脸上了无情绪。 董舒看见她这副模样就觉得晦气,轻悠悠呷了一口茶,看向她,眼线绵长,眼神妩媚,可说出的 话却毒如蛇蝎,“乳娘,哀家亲手替你免除了后患,但看你好像并不怎么高兴?” 乳娘茫然的脸上终于泛起了一丝涟漪,她霍地抬起头来,死死盯着董舒,就是面前这个歹毒妇人让她的人毫不犹豫杀死了自己不到一岁的孩子,强行将她掳掠过来,让她骨肉分离,家庭破碎,就是这个人! 乳娘恨不得杀死董舒,但是脑中理智却在叫嚣着,必须要隐藏起来必须要隐藏起来,决不能让她看出异样。 于是她慢慢地收敛了眼底愤怒的情绪,唇边牵扯出一抹比死更难看的笑,“奴婢也只是‘兴奋’过度,不知该做什么表情而已,请娘娘原谅。以后奴婢不会的了。” “嗯,你懂得就好,在哀家眼皮底下别耍幺蛾子,不然哀家会让你痛不欲生。” “是。”乳娘低下了头,抱紧白慕瑜的手骤然收紧。 经过一下午的整治训话,再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已经是夕阳西下,万里云霞的震撼美景。 然而街上却无人欣赏美景,纷纷围在将军府之外,偶尔低头交头接耳。 现场气氛颇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将军府中已经有人在门前和他们交涉,在薄暮中看身形,依稀是叶玥。 聚在将军府闹事的是一帮贵妇,她们打扮考究精致,衣着无一不华美奢侈,周遭有侍卫持刀把守着,为她们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而这帮贵妇人则在这个包围圈内和叶玥对骂着,说出来的话句句抹黑神风军。 叶萤便是在这个时候回到了将军府的,但她并没有立即现身,而是隐在暗黑一角,端在马上看事态的发展。 “神风军无耻,坑我儿子!让他重伤回府,至今生死未明,让叶萤那个歹毒之人出来,我要好好教训她!” “是!我家大人只有一个儿子,前几天还好好的,今天却是浑身是伤地回来,面目全非!” “让叶萤出来!让叶萤出来!今天若将军府敢包庇她,必定联名上奏陛下,让他惩治她!” “让叶萤出来!让她出来!” “让她滚出来!” …… 第96节 接下来的话越说越难听,叶萤在她们谩骂的时候,数清楚了她们当中有多少人,从她们的话语之中也推测出将军府门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今天神风军闹事的后续事件,还真是……有趣。 今天被她责罚的贵公子们根本没有一人回府,她也没有刻意散播消息,这帮消息闭塞的贵妇人想要在第一时间得知军营里的消息并非异事,除非有人恶意向她们抹黑神风军。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还真是不多,皇太后董舒便是其中之一,还真是报复得快啊。 叶萤冷笑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向身旁的阿羽耳语几句,看着她飞身进入将军府之后,才继续观看战况。 场中闹得越来越酣,那帮贵妇带着的侍卫在面对叶玥滴水不漏的面瘫脸时几乎都要闯入将军府中搜寻她的身影。 然而将军府又岂是好闯的?光是站在叶玥身后岿然不动的十数名侍卫沉肃的气息便让他们望而却步。 人群之中似乎有人终于看不惯她们的盛气凌人,于双方对峙的片刻寂静之中大喊了一声,“既然进了神风军就应该要遵守军规!被打了回家找娘喊苦这算什么兵士?!软蛋子吧!” “就是!” “对!叶少将军一向赏罚分明,定然是她们的儿子犯了事,所以才被责罚!” “肯定是这样!你们这帮无知妇孺不要污蔑叶少将军!” “滚出将军府!” “离将军府远一点儿!” …… 随着第一人说出的一番正直不阿的好话时,紧接着四面八方围观的群众便传来此彼起伏的声讨声,叶萤仍旧隐在暗处不动生息,看着当中那帮贵妇被噎得哑口无言,突然有点儿快意,脑海中不期然闪过白慕言清冷深邃的轮廓,很微妙地,她觉得这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就是他的安排。 因为神风军中也有他的眼线。 高垣既然是他的人,绝对会在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情禀报于他。 或者不用高垣禀报,他的人自然会告知他消息。 原以为他会或多或少责备于她,但现在看来,他还是支持她,只是这样,他就不怕引来董舒更深的报复吗? 叶萤想起他毒发的时候痛不欲生的样子,眉目微蹙,似乎有点儿不忍。 “你们这些刁民吵什么!” “你们这么维护叶萤那个贱人,信不信我们让大人联名上奏朝廷参她一本!” 她们口中所说的“大人”自然是指各自家中的那位。 叶玥一向话不多,面对这般无知妇孺的唇枪舌战,也只是一味在夜色中沉默着,负手身后,如一尊门神似地守在将军府门前。 第77章 76.突袭 看得出,他是十分戒备的,谁知道这帮横蛮贵妇会因为“报仇”心切而对将军府做出一些什么事情? 他可不想家人被伤。 是以在她们前来闹事的时候,早早安排好人手保护将军府。 而在夜色之中,也有十数名气息沉稳几近于无的高手在将军府周遭蛰伏,伺机而动。 那些隐在黑暗中的高手并没有对叶玥发出威胁的气息,相反地,有他们在,倒是让叶玥沉稳了几分。 许是宫中的那位派人来了? 心神一动,他立即敛了敛眉,听了这么久这帮贵妇们所说的话,他终于知道捕捉到她们话语中的“逾规”了,不动声息地出声,沉凉的嗓音之中隐带内力,让围观所有的人都能听见,他似乎是故意的,声声震得这帮离将军府最近的贵妇耳膜刺痛,却不得不听,只听见他极缓极慢极有气势地说:“即使你们是诰命,即使你们是的丈夫是朝廷命官,即使我家阿萤得罪了你们,你们这帮深闺妇孺都没有任何权利让你们身在高位的丈夫随意弹劾另外一位朝廷命官,因为你们不配!” 全场静默一瞬。 话中之意最明显不过,就算你们是陛下赐封的一品诰命,就算你们是天之骄女、别人手中的掌中明珠,也无法越权让你们的夫君因为一己之私而参奏朝廷命官。 这是叶玥话中暗藏的意思,锋锐而隐忍,听起来却是丝毫不避锋芒。 ……倒是一位好兄长。 叶萤笑了笑,身下马蹄踢踏,马鼻里呼出一口白气,似有不耐。 叶萤低身安抚了一下雪刺,给了它一块饴糖,继续静观接下来的环节。 果然,叶玥此言一出,完完全全震慑住了这帮前来闹事的贵妇,但是仍然有人不甘心,大声而徒劳地嚷嚷着,言明要让叶萤无法再在朝堂里立足。 叶萤看着这帮养尊处优贵妇人的嘴脸,唇边挑起一抹玩味的笑,她们其中有的是国子监监学的儿媳,有的是尚国公的妻子,也有工部侍郎的贵妾……骤眼望去,全是董舒在朝中的爪牙党羽,看来接下去的一段时间好玩儿了。 全场似乎再次静了静,叶玥身后的十数名侍卫似乎让出了一条道,让里面的人出来,看他们的姿态,十分恭敬。 叶萤躲藏起来是因为知道不能在这些人之前现身,不然让她们看到始作俑者,只怕事情会愈演愈烈。 这回出来镇场子的人并不是谁,而是年逾七十的叶老夫人,一向疼她爱她、从来不对她严加指责的祖母,她似乎责备地瞪了叶玥一眼,像是在责怪他这帮强硬,可她一眼就看出祖母这样的做派是为了叶玥好,毕竟是一句话就得罪了朝中这么多人,即使有白慕言护着他,今后他的路不一定好走。 “祖母,您怎么出来了?”叶玥恭敬问道,跟在叶老夫人身旁的自然还有叶萤的母亲,还有二房夫人等人,场面一下子变得柔和起来。 然而,剑拔弩张的氛围仍在。 “我这个老太婆再不出来,你这个兔崽子是不是要把各位夫人都得罪光了?” 叶老夫人满头银丝却是中气十足,指责了叶玥几句之后,便转头微笑看向那堆妇人,说出来的话平淡却让人不容忽视,她虽然年老,腿脚也有点儿不便,可是骨子里那种军人的大气端庄从来没有变,每每看向叶萤的时候,也总会想起自己年轻时驰骋沙场,只是她那时是女扮男装罢了。 叶老夫人面容虽然慈祥,说话虽然客气,但她的态度让所有人都毋庸置喙,她转向台下等等各位夫人,对她们说道:“你们所说的事可能是阿萤不对,但是军队之中的事情不是我们可以置喙的,等她回来给你们一个交代。夜已深,你们再聚集在这里也不方便,请各位夫人先行回府吧。” 这帮夫人自然是心有不甘,儿子被人打成这样还不得归家只能待在军营里疗伤,哪知道叶萤那个女魔头会不会给她们的儿子再次下绊子的啊? 然而,诚如叶老夫人所说那般,只要叶萤一天不出来,她们聚集在这里也于事无补,更何况,就像刚刚叶玥所说那般,她们的确是逾越规矩,说出了一些无法收回的话。 虽然她们并不在意,谁不知道当今皇上只是一个并无实权的傀儡皇帝,重要命脉都掌握在董舒手上,即使这个皇帝想要对她们如何,也要问过董舒的。 是以,在闹过一番之后,她们的心情也稍微平静下来一点儿,向叶老夫人尚算礼貌地说了一些话,便打算打道回府了。 第97节 但是,事情却在此时又出现了新的变故! “啊——有蛇啊!” “啊——虫子,有虫子,很可怕的虫子!” “啊——它们咬我了,救命——” 暮色四散,华灯初上,透过将军府高大横梁上的两盏灯笼,但见最外围的围观群众都不约而同地发出惨叫,他们的脚下、肩膀、头顶不知何时出现诸多密密麻麻可怖的虫子,而与此同时,不知何人在人群里高喊一声,“那些虫子是从将军府里出来的!” 此时人群之中已经极度混乱,因着这些不知名属性的虫子出现,被咬的人们纷纷四散逃开,慌乱之中,踩脱了脚下的鞋还是轻的,还有人被推搡在地上,地上匍匐着的虫子一下子钻到他们的鼻腔之中,或是嘴里,在他们的身体里作乱,数之不尽的虫子从四面八方涌来,但是最最让人心惊的,有大批虫子从将军府的后院出现,往街面上涌去,再四散而去,攻击街上的人们,造成将军府是虫子的源头的错觉。 街上吵闹,并没有人听见自不远处传来低沉甚至是需要内力才能听见的埙声,叶萤面沉如水,从角落里现身,并没有立即理会街上混乱的人群,她相信这些事情将军府会处理,而她也不担心她的家人会受到伤害,宓渊在她府里,虫子敢造次?简直是不知死活! 她要做的,是抓住掌控虫子的人,能够在一瞬间让大量的虫子出来作乱,不用想就知道是谁,没有想到的是他竟然如此大胆,下午刚刚折戟,晚上又来找场子! 叶萤内力深厚,自然能听见别人听不见的声音,悄无声息地直往声源而去,虽然对驭虫的具体操作不是十分清楚,可她知道的是,在驭奴这么大批量虫子的时候,不得分心。 那人就隐在灯光之后的一棵大树之上,下午来袭击叶七的大蛇并没有在他身边,许是受了重伤,无法动弹。 却是有许多密密麻麻的虫子蛰伏在他的周围,甚至有一些爬上他的肩头,触觉微动的样子,极尽亲昵。 饶是叶萤不怕这些虫子,都被面前一幕给恶心到了,那些虫子似乎感觉到有异样的气息传来,纷纷作出戒备的动作,一致向着叶萤的方向,高昂嘶叫。 那浑身穿黑的男子依然戴着面具,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只能看见他那双盈满了月光的眼睛死寂无尘,面具底下□□出的一小片肌肤有筋脉肌肉痉挛的凹凸感一闪而过,突兀而可怖。 叶萤不等他向自己看来,便向他的方向射出几枚暗器,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他攻击而去! 黑衫男子闪身一避,避开了叶萤的暗器,双手依然扶着那个埙,在不停歇地吹奏,他还在驭着百虫,不能停下! “不知死活。”叶萤冷嗤一声,伸手就夺他手上的埙,她的动作极快,且并非是直接表现自己的意图,而是先攻击他的下盘,再趁他反应不及的时候,伸手向他的埙劈去—— 奈何,她却是低估了商凌的能耐,就正在她快要得手的时候,一只巨型蜘蛛不知从何处窜出,那蜘蛛足有半人高,成千上万只复眼滴溜溜地看着你,即使在暗处,仍旧被它们盯得发麻。 叶萤只看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唇色有点儿苍白,她并不想被这只巨蛛缠住,立即后退几步,躲避它毫无预兆喷射而出的墨绿毒液。 真是恶心。 叶萤看着喷洒在树干上一瞬发出吱吱声的毒液,头皮有点儿发麻,袖中滑出数枚飞镖,往毒蛛的腹部突袭而去! 与此同时,一直持续着的埙声突然停止了声响,一抹深蓝身影不知何时而至,异族深邃的轮廓在黑暗中忽闪而逝,直攻击向那黑衫男子的面门。 “嘶——” 一枚飞镖终于没入巨蛛的腹部,巨蛛的腹部最是柔软,被拉开的伤口中流出滚烫灼热的绿色毒液,滴洒在树干之上,瞬间将粗壮的树干给消磨殆尽。 叶萤浑身一震,双眼愈发明亮,也不管拓跋措那边的打斗如何,从腰间抽出软剑,直往巨蛛的蛛腿上砍去! 她一下手就用了五成内力,就算巨蛛已经成精,她也有把握将它的腿给斩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咦,新的一周了!!继续努力投简历找工作,哈哈。我好像估计错误了,陛下明天就能出来了!!下榜前能有感情戏~ 哦,关于昨晚收到的一条评论,唔,我承认我是冲动了,心理承受能力好像也不太行?我哥哥说得对,说两句就炸毛,的确是不太对。觉得别人说得对那就听,不对就当耳边风,学什么撕逼?害到我半夜觉得自己真是个傻叉,凌晨2点起来去申请删除作者回复= =,jj果然是个奇葩的地方,自己写的评论还不能删除。 与此同时告诉自己,只要继续坚持写就能进步,永远不要忘记自己写作的初衷。 【你我素不相识,萍水相逢,何必太过介怀别人的看法?要好好反省下自己。】 ok,用在小说上的时间的确太多了~下一本也要做好充分准备才开写~ ps:这是我早上10点30调的定时~ 第78章 77.夜宵(上) “咔擦——” 剑过无痕,一条弯曲破碎的腿从树上掉下,砸落枯叶丛中,发出闷响。 “嘶——” 断掉的蛛腿中喷出毒液,叶萤反应机敏,瞬间避开,跳跃的一瞬,再手起刀落劈向巨蛛的另外一条腿! “嘶——嘶——” 这一次嘶叫得比刚刚更加痛苦,就连认真和黑衫男子对阵的拓跋措都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眼神古怪。 叶萤自是不管,接二连三砍断巨蛛另外五腿,仅余最后一腿想要砍掉的时候,拓跋措返回至她的身旁,制止了她的动作。 “萤儿,够了。” “够?” 叶萤冷笑一声,丝毫不理会拓跋措,手起剑落,砍掉巨蛛的最后一腿。 “嘶嘶嘶——” 最后那巨蛛只能重重跌落在地上,毒液从腹部中直流出来。 “那个人呢?逃了?” 片刻之后,叶萤靠在树干上,双脚忍不住的痉挛,她知道这是运用内力过急过猛的后果,但她不愿意让拓跋措察觉出她的异样,干脆闭目养神。 拓跋措看了看手中被他撕下来的衣袖,这衣袖平平无奇,用的却是出产自西域最好的驼绒面料,触手柔软舒服,且十分保暖,看那人行事乖张,便知道他是魔教的人。 “逃了,狡猾得很,只截取一截衣袖。”顿了顿,“保你清白应该也是够的了。” 叶萤眉头轻蹙,仿佛觉得他这句话微有不妥,但她依然没有睁眼,在缓慢调息体内紊乱的气息, “你怎么在?” 她回来的时候,他是说要去风化街看看的,风化街离将军府有一定的距离,却是赶来了。 “想你便来咯。” 拓跋措大大咧咧地说着,仿佛刚刚肃然沉冷的一面并不存在。 他走至叶萤面前,看着她颤动得特别快特别急的眼睫,一把伸手摸向她的右腿,纤细紧绷的触感传来,让他心中忍不住一漾,然而下一刻又被她腿脚止不住的颤抖给吓倒,“是又严重了吗?” 第98节 “放手。” 清冷不愉的话音传来,下一刻,他脖颈中多了一只手,紧扼住他的咽喉。 拓跋措却毫不在意,“将军袍下死,做鬼也风流。” 而后也不管叶萤同不同意,一把背起了她,往树林外走。 叶萤无奈地趴在他宽阔沉稳的肩上,被他用巧妙的力度给箍紧双腿,仿佛她一挣扎,他就会毫不留情地拧断。 这种像是维护又像是伤害的姿态当真让叶萤哭笑不得,事实上,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那般不堪,然而看着这人陷在黑暗里深黑的轮廓,她还是轻叹了一口气。 “萤儿啊,有时候不要那么逞强啊,我肩膀够宽厚的啊,你就靠着,随便靠。”拓跋措又开始调情了。 叶萤不作声,不过靠在他肩膀上的确是好了很多,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往她腿上缓缓输了点内力,让她缓解了不少。 “刚刚那个黑衫人,你可知道他是什么来头?”歇了一会儿,拓跋措问道,语气凝重。 “你不是早已猜到了么?”拓跋措虽然来了上京五年,但她并不相信他没有时刻掌握西域的动向。 “所以将军府是怎样招惹上他的啊?”不是已经离开了魔教了么?转头又扛上将军府了? “他是投靠了董舒,替她办事。”叶萤说道,末了,又补充,“应该是这样。” 两人边说着便已经出了小树林,街面上的情形已经得以控制,宓渊也已经从将军府中出来,一眼就看见叶萤被拓跋措背着,脸色苍白。 自是知道她的病又犯了,一时有点儿气闷,也不管现场的情况如何了,缓步走至他们面前,瞥了叶萤一眼,对拓跋措说道:“放开她。” 拓跋措瞥了宓渊一眼,更加紧了紧叶萤的膝盖,“她不舒服,背着好一点儿。” “男、女、授、受、不、亲。”宓渊紧盯着他,寸步不让。 “呵,以后我会是她的丈夫,现在提前行使权利,你管得着么?” “我大冶不比你回鹘,没有这样的规定,放她下来,马上。” “我偏不……” “你们两个别吵了,”叶萤被他们吵得心烦,觉着这段路下来自己其实也是调整得差不多了,拍了拍拓跋措的肩膀,“谢谢你,请放我下来。” 语气还算得上客气。 “萤儿,你若真的觉得不舒服的话……” “不,我没事。”语气里尽是坚持。 “那好吧。”拓跋措虽然很想忤逆她的意思,但还是恋恋不舍地将她放了下来。 叶萤活动了一下筋骨,一看周遭,已经是有条不紊地被整理和安排着了,各种爬虫蛇类死了一地,空气之中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独特而让人心安,像是宓渊的味道。 “宓渊,是你控制了场面?”叶萤回头问他。 “当然。”宓渊语气还是淡淡的,杵着一张面瘫脸,“不然明天你还真是十条命都不够用了。” 叶萤微微抿唇笑了笑,此时京兆尹府衙的人也来了善后了,由叶玥陪同。那帮贵妇人早就由自己的家丁搀扶着,逃之夭夭,哪会再留在这个晦气的地方?倒是落得个清静。 叶玥正对京兆尹的姚帆说着话,看到叶萤终于出现,也不让京兆尹过来问她情况,而是当即让她回府,关键时期莫要抛头露脸。 叶萤见他紧皱眉头这般紧张,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而后就进了将军府向叶老夫人说明今天的情况了。 被自家妹子反拍了肩膀的叶玥过了很久一段时间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为毛惹了祸事的妹子会比自己这个旁观者更淡定的呢? 一个时辰之后。 叶萤从叶老夫人的厢房处出来,直往叶拓所在的厢房处走去,宓渊说叶七的毒已经找到办法解开了,而且今晚发生的事情也要好好地商量对策,遂去萧雅苑与他汇合。 拓跋措本来也想跟进来,但被叶玥拒在门外,开玩笑,让这个无端端觊觎着自己妹妹的异族男子进来的话,他还真是不姓叶了。 但是叶玥今晚还真是连连失策,拓跋措不能走正门的话,那他不会翻墙去找叶萤啊? 估摸着时间,又想起叶萤今晚好像都没吃晚饭,还要忙碌了一整天,还特地去给她打包了庆丰楼蟹黄包和虾饺等等驰名小吃,就只差花前月下,两人共度良宵了。 拓跋措本来是在叶萤住的地方等她的,但是坐了好一阵子之后自己的下属禀报自己,叶萤往另一个方向走了!于是赶紧又屁颠屁颠地跟着去,待到达目的地,拉开叶七房门的时候,发现叶七狭小的房间里坐了不止宓渊一个人,而是有三个人,分别宓渊、容殊……还有一个他意想不到的人,庆元帝白慕言。 拓跋措觉得自己今晚和叶萤花前月下、共度良宵的美好计划要泡汤了。 这么多灯盏在这里,要照瞎他的眼睛都可以了,还怎么和叶萤独处? 而且吧,他们一个比一个精明,桌子上已经摆了满满一桌子菜,还有好酒,好茶侍候着,就等正主儿到了。 屋里的氛围很静,三人都相顾无言,白慕言许是政务真的繁忙,在等待的过程中,都已经抽出朱笔在一本奏折上涂涂改改,一副已然忘我的境界了。 叶七的房间其实很小,又狭窄,摆的四方桌只能坐四个人,这四个珍贵的位置都已经被这三尊大神占了三个了,还有一个位置在容殊和白慕言中间的,理所当然肯定要留给叶萤的。 拓跋措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儿心塞,容殊来了也就算了,怎么庆元帝这位九五至尊也来了? 这个时辰,不应该在宫里和他的妃子们风花雪月玩玩酒池肉林吗?更何况他的宠妃曾淑妃不是已经有孕,好歹是他的第一个龙裔,怎么样都要重视几下吧? 许是他的目光过于炽烈,令白慕言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过来,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似有波澜,倒是很冷清地笑了笑,“拓跋世子怎么这么有空?” 拓跋措自然是乐意装傻,“哈哈”两声,答道:“萤儿今天忙了一整个下午,又没吃什么,怕她饿着,所以特地买了夜宵给她。” “哦?‘萤儿’?”白慕言停下来不批改奏折了,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目光虽然平静,甚至不带丝毫威胁和感情色彩,但微微上挑的尾音却像是质问,又像是维护,更加像是勒令禁止。 拓跋措忽而意识到白慕言并非如传言之中那般懦弱无能,只是一个傀儡君王,起码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在面对他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时,被他慑住了。 然而,他并不打算改口,装作若无其事地笑说道:“是呀,陛下,这样唤是有什么不妥么?我记得容大人也唤她作‘阿萤’的。” 一直沉默着的容殊这回终于忍不住了,冷哼了一声,“你唤她‘萤儿’有经过她同意么?” 作者有话要说: 我算了算,星期四能发糖orzzz。这回是真·糖了!!23万了还不发糖我可以去死一死了。。。 叶萤:我天天被未婚妻被未过门妻子,作者啊,你有没有想过我感受啊? 第99节 作者:hi,将军很久没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79章 78.夜宵(下) “同意和不同意这回事儿并不影响我对她的一片赤忱,”拓跋措这回倒是意外认真起来,“你们中原人不是有一句话叫‘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我相信,只要我努力,总有一天会打动她的。” “她不可能看上你的,你死心吧。”容殊几乎都要将手骨捏得卡啦作响,就差给他一拳了。 拓跋措冷嗤一声,面对容殊他还真不用那般客气,“你是想打一架么?恰好陛下也在,让他见证一下。” 被无端端拉下水的白慕言:“……” 但他倒没有当即拒绝拓跋措,而是再看他一眼,目光之中丝毫不掩研判之色,似乎在考察他这个人,他所说出的话,以及他对叶萤的态度,是否真的可信。 拓跋措触到白慕言异样的目光,似乎也猜到他的意图,也任由他看着,腰还要挺直了一点儿,好让他看得清楚一点儿。 白慕言若有所思地看着拓跋措自然不是真的在考虑将叶萤许配给他,而是在作别的重要考量。 或许从容殊的角度来看这件事,理所当然要排除异己,谁曾料会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雄踞擂台这么多天,若不是叶萤早在朝堂上提出三个问题留了一手,恐怕她现在还真的要被拓跋措娶走了。 一想到这里,容殊便觉得暗恨,恨不得再和拓跋措战一场,杀他一个片甲不留。 但站在白慕言的角度来看拓跋措的出现又不同了,前世这个世子在大冶并无什么大的作为,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毫不起眼,以至于后来回鹘内乱他也没有帮得上忙。 可这一世,他分明展露出一国世子该有的气魄和胆识,即使他只是一介质子,没有他的批准永远无法离开上京回到西域故国。 而且,也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是什么,是单纯喜欢叶萤真的想要娶她为妻又或是有更多的原因?他现在还无法探察。 然而,就现在看来,拓跋措是有可能被他收为己用的,他有预感,如果拓跋措这把刀用得好的话,叶萤以后的安全也会有所保障。 即使被董舒逼得走投无路,她也能够投靠拓跋措,向他寻求庇护。 俗话说,狡兔三窟,既然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改变曾经惨烈的结局,那么,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要保证叶萤的平安。 于是,看拓跋措的目光愈发地柔和起来,差点都要把拓跋措看出一身鸡皮疙瘩来了。 “吱呀——”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之际,房间的门再次开启,一袭玄影踏步而至,在第一步就停下了脚步,看到屋里坐着的三个人和站着的一个人时,很明显地愣愕了一下,“今晚怎么这么齐人啊……” 一一扫过屋中的四人,最后还是将目光放在居中那人的脸上,她自是想向白慕言行礼的,可是白慕言却沉了目光看她。 赫然想起白慕言是不喜欢她这般多礼的,遂也只能微挑了唇角,对他笑了笑,便当作行礼了。 “阿萤,奔波了一天,你也该饿了,这是宫内御膳房的吃食,陛下专门让人为你准备的,当然,也有我的功劳,你先别说话了,坐下来吃一点儿再说?” 愈发诡异的气氛之中,倒是容殊首先打破了沉默,拍了拍旁边的空位,示意她坐过来。 叶萤摸了摸肚子,觉着自己也的确是饿了,也不客气,可是临末了坐到白慕言和容殊中间的时候,总觉得……不是那么自在。 拓跋措见表殷勤的大好机会被容殊给抢走了,有点儿气岔,屋里没有凳子,守在外面的雨彻早就为自家主子寻来了一张,拓跋措自然是厚脸皮的,若无其事笑嘻嘻地将自己打包的东西放到叶萤面前,“萤儿,虽然我给你准备的吃食比不上大内皇宫的,不过我记得你最喜欢吃一些小吃的,晚上饿了可以吃一点垫肚子。” 也不知拓跋措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这一声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的“萤儿”听在在场另外三个男子的耳中,还真甭提有多刺耳了。 三人的脸色都不约而同地黑了黑,白慕言和宓渊情绪还比较内敛,但容殊则不同了,本就看拓跋措不顺眼,现在还要听到这样挑衅的话语,脸色真不要说有多好看了。 叶萤夹了一筷子菜,她是饿极了,但也明显感觉到周遭的气氛诡异得太恐怖,她都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吃下去会有身家性命危险,先是将桌面上的几个油纸包推到拓跋措面前,“你应该也饿了,不用管我,一起吃吧。” 这么一句婉拒的话倒是安抚了白慕言、容殊、宓渊三人微妙的心理,拓跋措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哪里不知她话中的含义?但也没多说什么,高兴地回了一句“好啊,萤儿对我最好了”便开了油纸包吃起来了。 饭过一碗,有了六成饱,叶萤还是忍不住问宓渊:“叶七什么时候可以醒来?” 想起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还真的没有想到对方会这般大胆,下午的时候失败了一次还要再来逆袭第二次,然而还是失败了。 还真的是冲动。 “已经找出了他所中的毒,也已经为他施了针用了药,如无意外,明天能够醒来。” 叶萤点了点头,露出一抹笑,“江湖上的人还是有点儿眼光的,‘神医’的名目也真不是白叫的。” “哼,少来讨好我。”虽则不受叶萤这一套,但宓渊一直瘫着的脸还是松了松。 “所以,阿萤,今晚将军府发生的事情是怎么样一个经过?袭击叶七的和捣乱将军府的是同一个人吗?”容殊接过了话茬,他一下午都在藏书阁和杨士流商讨贡举的题目,再得知消息的时候恰好遇到白慕言从御书房出来,也只是简单地从白慕言那里得知了消息,便赶来了。 本来他是自己一个人赶来的,但偏偏白慕言让他等一等,等了大概一刻钟才知道原来他要等的是什么。 好家伙,居然装载了这么多一大份食盒的吃食给叶萤,以为他会让自己带过来给叶萤,却没想到他和自己一起来将军府。 那一刻,真的很想晃着他的肩膀问他:陛下,作甚您要为一个臣子破例这么多次,就连送吃食这种东西都给你做了!那他还怎么“追妻”,打动她的芳心啊! 然而,到最后他幽幽问出口的话却是:“陛下,淑妃娘娘刚刚怀有身孕,您就不陪一陪她?” 白慕言一听,忽而恍然,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殊弟,你这回倒是提醒了我。” 说着就唤来了常德,容殊以为他开窍了,心中一喜,却是听见他吩咐常德,“朕忘了吩咐膳房给淑妃做补品,你待会儿吩咐一句就好了。” 听他的意思,是并不打算去看淑妃了。 容殊:“……”他觉得自己的心碎成了好几瓣,再也拼凑不完整了。 于是,他们得以光明正大地坐在这里等叶萤回来,得以光明正大地看着拓跋措满脸红光转瞬间又变得脸色铁青的模样,看来今晚是破坏了不少人心中的良辰美景啊。 “这件事的真相我也不太清楚,”叶萤轻呷一口茶,“我心中的也只是猜测,让宓渊来说一说经过估计会好一点儿。” 宓渊皱了皱眉,觉得自己今晚说的话好像有点儿多了,可一看叶萤疲惫的侧脸,还是忍了下来,清了清嗓子说道:“下午攻击叶七的和晚上大闹将军府的的确是同一个人,叶萤,我想你应该能猜出那个人是谁了对吧?” “嗯。是的。”叶萤点了点头,没有否认,“曾经西域魔教的四使之一,商凌。” 第100节 “商凌”二字一出,在座众人的脸色都有点儿不太好看了。 尤其是白慕言,脸色白得像一张纸,仿佛听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又或者是这个名字有什么魔咒,搅动了他素来平静的心湖。 宓渊继续说下去:“商凌此人擅用毒,也能操控毒虫毒蛇,今天下午我们不是看到他养的那条大蛇吗?应该是他的宠物之一。” “估计我刚刚在小树林里遇到的巨蛛也是他的宠物之一。”叶萤颇为不屑地笑了笑,目光森寒。 “既然他能驭百虫,想要在将军府里弄出一点儿动静来也不在话下。”宓渊说到这里,目光虚了虚,“叶萤,你知道他是在哪里弄出动静来吗?” “不知道。” “在我所住的院子里,还真是不知死活。” 宓渊和叶萤两人说到这里,事情基本上也是清晰了,商凌与将军府无仇无怨,突然盯上了将军府,再结合皇宫中发生的吃人事件,那只能说明他真的是董舒的人,至于为什么商凌投靠了董舒,恐怕只有白慕言最清楚了。 而叶萤给叶拓的丹丸自然是不可能有毒的,叶七对叶拓忠心耿耿,主仆二人却都中了毒,那能推断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 。=文文存稿是36万字左右,到36万字,已经卡文卡了很久了。当初我为什么要作死选这样的题材?费脑子啊。现在是害怕自己不能好好将布下的线索都用完,还是别的什么了。 看到不好的评论自己也会思考许多,人物设定和身份不符这个我是不服的,容殊从头到尾都是装的,真正厉害的其实不是董舒,而是董舒背后的家族,叶萤虽然是将军,但是她从西域回来的时候将军一职是白慕言强行赐封的,根本就没地位。董舒向来狂妄,连皇帝都不放眼中,又是喜欢容殊的,哪会对叶萤有什么好面色? =。=本来真是不想说太多的,这也是架空的文,一个作者是要考虑很多,可是也不需要考虑太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到极点,那还写什么啊。 今天看了个ted有关建立自信的视频,当一个人被否定多次,打击多次,很可能在他第一次就不能爬起来了,就算能爬起来,再跌个5、6次也就差不多完全完蛋了,写作这条路上我是跌痛了不知道多少次,写这种题材也容易惹人诟病,被人点评指出差的地方还真不止在晋江这里,可是我现在水平真的只在这里,给我再多的建议又有什么用?我根本无法像火箭那样即时进步。 与其闹心,倒不如不听。始终是那句话,只要坚持写就肯定会有进步,不放弃就是最大的肯定。 读者有选择一本书的权利,追下去或是不追,一个动作就可以了,可是作者不是,一本书开了坑,就算跪着也要写完,这才是负责任的表现。 所以吧,作者是比读者辛苦多了,可是还是要坚持。 哦,废话多了,最近还没找到工作,有时间我就上来捉虫吧,把表姐改成堂姐什么的。哎。烦。我们这边都不太重视称呼什么的,所以我也没有在意,但这个问题被提出了这么多次,我还是改掉吧。 第80章 79.表白 那即是有人想要陷害叶萤,董舒视叶萤是眼中钉,她既然不能直接将手伸到将军府,那必定是要在将军府里找人对付叶萤的,而叶贞便是那个不二的选择。 不然,在白慕言收到那份秀女名单的时候,叶贞的名字又怎会被重点圈注? 定然是董舒和叶贞谈好了条件,董舒给予叶贞必定进宫的应允,让叶贞假意毒害自己的哥哥。 只是,大概叶贞真的没有想到董舒是来真的,真的要把自己的哥哥毒死吧。 这样的为了自己利益的蛇蝎女子,实在是可怜可叹可恨。 事情分析到这里,其实也是能找到解决方法了,只需要等叶七醒来说明一切事情的真相,叶萤的嫌疑算是洗清了。 至于叶拓能否醒来,醒来之后又该如何,还真是十分考究的事情。 一瞬间,几人都想了很多,在这件事上,其实拓跋措算得上是一个局外人,本就不用牵扯上这件事情,然而他还是留了下来了,这让白慕言又多看了几眼,看得拓跋措身上的鸡皮疙瘩差点又要起来。 “宓渊,你是用什么草药将那些虫驱除的?” 宓渊看向她,并没有说话,但目光分明带着询问之意:问这个干什么? “给我一点儿。”叶萤说出自己的想法。 宓渊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似乎要问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些草药。 叶萤也不打算隐瞒,继续道:“证据。” 简单两个字,成功让在场几人都挑了挑眉,知道她拿这些草药要做什么了。 这回宓渊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让安谨将驱虫的草药给叶萤一点儿,他对叶萤说道:“今晚我亲自守在这里。” 他要亲自守着叶七,亲自等他醒来。 叶萤似没有想到他会如此上心,颇为讶异和戏谑地看着他,“如此,便麻烦宓神医你了。” “一点都不真心。”宓渊瞥她一眼,眼神嫌弃。 这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密举止倒是让另外围观的几个男子心中都不太好受,尤其是容殊,脸色黑得几乎都不能看了。 只有白慕言静静地看着叶萤微笑的侧脸,认真思索他们二人之间的过往,狠狠压住心潮的起起伏伏和某些说不清道不明快要破土而出的情绪。 后来几人又谈了一点儿今晚发生的事情。然后散场。 白慕言出宫来找她除却心血来潮之外,还有的便是最近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和她一直都没多少时间会面,想趁着今晚好好和她谈一谈。 于是容殊和拓跋措虽然很想跟着,但还是很委婉地被白慕言下了逐客令,由叶萤陪他走一路。 两人都喜欢穿玄色,玄色沉肃的外袍上总会有红线或银丝绣上或简单或复杂的图腾花纹,两人走在还未完全宵禁的街道上,暖黄灯盏映着夜色,有一种孤独的温暖。 仿佛他们都是踽踽独行的旅人,突然碰面,再走到一起,然而,依然孤独。 方才许多人都呆在一处并不令叶萤感觉到有一些什么,可现在静下来了,却是让叶萤觉得十分的不自在,且让她觉得十分别扭。她明明攒了一肚子的话想要问白慕言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让她发现好像每一种疑问每一个问题都无法让她问出口来。 白慕言并不知道她有这样微妙的心理,可走在她的身边,的确没有了以往的闲适和自在,这让他颇有点儿惊讶。 还是揣摩着她的心情先出了声,“叶少将军今天应该没有被吓倒吧?” 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生疏,透着君臣之间的差距,但话语中的关切无法让叶萤忽略。 第101节 “战场上遇到的比今天的事情可要严重多了。”叶萤惜字如金,淡淡解释。 白慕言心中一动,“所以就在战场上认识了宓渊了?” 他其实是十分好奇叶萤是怎样认识宓渊的,总觉得宓渊掌握着叶萤许多不为人知的过往。 “……算是吧。”叶萤含糊答道,似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倒是想起白慕言体内的毒,也不知道治疗得怎么样了,当即很婉转地问道:“陛下,您之前和宓渊达成了协议,让他来治疗您,所以您的病有进展了吗?” 她还记得白慕言吞服从董舒那处得来的解药,留了一小点下来给宓渊做药引之用,倒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死不了人。”白慕言笑了笑,没有多说。 叶萤觉得自己这个问题问得的确好像是逾越了,一时之间也没有再开口,两人继续沉默地走了一路。 明明夜色这般美好,微风微凉但并没有到冷人的地步,可他们就这般相对无言地走着,两人心底都装了沉沉的心事,谁也没有再说一句话。 终于,叶萤觉得这样的气氛过于僵硬和尴尬了,原以为白慕言会有一大堆事情吩咐她做,但现在走了这么久了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主动停下了脚步,向白慕言行了一礼,“陛下,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臣……我先回去了。” 她微垂着头,腰也微微弯着,双手弯曲交叠拱着,夜色之中,骨节分明又分外修长匀瘦。 白慕言在她身前久久地看着她,久久看着她晕上了灯光从而变得有点儿模糊不太真实的侧脸,看着她发顶并不怎么顺滑的墨黑发丝,看着她微微抿紧的红唇……最后还是将目光放回她的双手上,有些事情有些感情有些想法……有些情绪,他觉得自己无法再隐瞒下去了,也觉得自己无法再欺骗自己了,这一刻,他很想覆住她的手,很想牵着她的手,很想牵着她,走一路。 胸腔里发酵酝酿了不知道多久的感情终于再也压抑不住,从前不觉得自己有多么的不舍得,有多么的在意她,自醒来之后他知道自己明确要的是什么,皇权霸业只是筹码,护卫她,使她平安的筹码。 他想要护住她,想要她安稳地过好这一辈子,想要她远离那些刀光剑影,他不想再看见她再为自己受伤,再……然而,却没有料想到自己真的在不知不觉之中动了心。 他并不想这样,可是,此刻,居然没有办法。 他看见她和宓渊那般亲近,知道宓渊参与过她那些鲜为人知的过往,心中居然生出一股子难受和遗憾……甚至还有嫉妒的情绪来,这出现在他身上很不正常,真的很不正常,他多想将这样不应该属于自己的感情给压到心底最底层里去啊。 白慕言看着那双手久久没有动,叶萤都觉得这氛围真的是十分不对劲了,抬眸看向白慕言,却是被他那般深沉郑重的目光看得吓了一跳,试探性地问道:“陛下?如果没有……” “嗒——” 很轻微的一声肌肤触碰的声音从手背上传来,叶萤只觉得有一只干燥又温暖还带着厚厚茧子的手包裹住自己的右手,他执住了她的手,以一种毋庸置疑的力度,坚定而又带有某种旁人难以理解的虔诚,与她十指紧扣。 叶萤看着他们紧紧相握的手,心头巨震,她想用力挣开,她想问明白他是怎么回事,她想……然而想至最后,所有的思绪都被他一句话打破,“夜凉露冷,我有点儿冷,借叶少将军的手来取取暖。” “……”叶萤看着他分外认真严肃的侧脸,心中突然软了软,彻底无话可说。 白慕言此刻其实也是紧张万分,所有的镇定都是装出来的。 虽则说从一开始他就断了她的后路,让她无法拒绝,但毕竟是第一次主动出击,牵她的手,且从一开始她就被他定给了容殊,自己千万次对容殊保证过,没有对叶萤有半分心思,但是,到了现在,他无法再说出那样义正言辞的话。 心中微叹,但还是坚定而有力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去,叶萤自被他握住右手之后就一直处于放空的状态之中,他的亲近来得过于突然,就像是战场上敌方的突袭,搅了她心中一个兵荒马乱。 两人今晚都是穿窄袖束腕的衣袍,低头,就能看到他们二人互相紧握亲密无间的手,她自认自己的手在女子之中算是大的了,然而被他握在掌中,居然这般不堪一击。 诚然他的手掌很宽厚很温暖,但走着走着她居然发现他的掌心微湿,发出一层薄汗。 原来他也是紧张的。叶萤突然觉得心情愉悦起来,白慕言侧头便瞥到微挑的唇角,也忍不住笑道:“笑什么?” “陛下,其实我们这样子算什么?”叶萤扬起他们二人紧紧牵着的手,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她可没有忘记眼前这位九五至尊还有后宫佳丽三千,且近段时间还要选秀,这般敏感的时期,怎么就……来这么一出?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转风向了……orzzz。我能不能说我其实特别回味陛下表白的那句话?“夜凉露冷,我有点儿冷,借叶少将军的手来取取暖。” 陛下:qaq,作者,原来你真的是亲妈!! 第81章 80.热吻 方才她是被他的动作迷糊了神智,但现在神智回来了,一时的刺激也远离了,自然能理智地看待现在的局势。 她承认她骨子里是傲气的,就算真的……心悦他,但也没有到折断自己双翼陪在他身旁的道理。 相比起儿女私情,她觉得在她有限的人生里,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做。 她不愿意沉沦,也……不能沉沦。 但是他是握得那般紧,紧到好像自己是他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紧到好像如果他放开自己的手的话,他会变得生不如死。 这样的认知让叶萤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倒是白慕言牵着她继续朝前走,一件件事情向她说明,“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宫中的许多事情,比如曾淑妃怀孕,比如即将而来的大选,又比如你的好妹妹叶贞也赫然在大选的名单之列,且位置特别醒目,”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似乎有点儿讥嘲,“叶氏一家世代忠良,从来不涉足后宫之事,这也是叶氏一族能取得平安的原因之一,然而现在,却是有人想毁了这样的稳定。” “所以才会有今天下午这一幕大戏,所以叶拓和叶七才会中毒,昏迷不醒,而叶贞,也能作为董舒的棋子得以顺利进入宫中。” “叶少……萤,”末了,他终于改了口,叫她的单字,“这一场深宫大戏、这朝廷中的波谲云诡,你,是否还愿意陪我闯一路?” 说至最后,他牵过了她的手,让她直面着自己。 冉冉长街,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微弱的灯盏透出亮色,孤独而寂静。大街空阔,他们二人就站在长街中央,身后街面广而开阔,竟让人生出一种时空交错的感觉来。 这一刻,叶萤其实很想避开他深情而激越的目光,印象之中,他极少外露自己的情绪,她几乎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就好像是一朵幽昙,你知道它会开花,也期待着它开花时瞬间惊艳,但绝对没有想到它会突然绽放在你面前,将他内心最柔软的一面展露在你面前,丝毫不害怕你会去伤害他。 ……他是全心全意相信自己,浅淡而真切的笑容里没有半丝杂质,纯澈到让她无法开口说出一个字。 “我……”许多的话语都无从说起,她想问他,他们的未来会是怎样?她想问他,他有佳丽三千,怎么就看上了粗鲁的她?她想问他,既然他对自己有意,那么会不会再强行撮合她和容殊在一起? 虽然她并不在意这最后一件事情,但是他们二人感情这般笃厚,她夹在他们之中总不太好吧。 可是这一刻却是什么都问不出,总觉得若然她将这些事情问出口了,今晚难得温馨的气氛就会被她破坏殆尽了。 她不愿意这样子。 第102节 难得看见她出现纠结的情绪,白慕言却是抬手压住了她的唇,还要轻轻摩挲了一下,意似挑逗,眼底笑意不变,“我知道你心中诸多忌讳,也知道你其实并不相信我,但是时间会证明一切。” 叶萤被他的手指撩得痒痒的,这种感觉她十分不适应,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却觉得手中一松,转而被搂紧了腰,叶萤眼眸大睁,几乎都要窒息了呼吸。 此时他们二人靠得极近,白慕言又悄无声息拉着她行至昏暗的角落里,明明灭灭交错的光影打在地上,有一种让人晕眩的暧昧。 白慕言似乎感受到她的紧张,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极之低沉又局促地笑了一笑,这一声笑像一记闷雷炸在叶萤心中,不知怎地就觉得自己的腰软了,几乎手脚都要软下来。 这般不像自己的自己让她微觉懊恼,狠狠咬了咬自己的下唇,试图要清醒一点儿,却是感觉到唇 上一热,龙涎香的气息袭来,那人居然……吻上自己,叶萤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他却是腾出一只手掩住她的眼睛,可唇上的动作丝毫没有落下。 他知道自己在紧紧地咬着下唇,檀口逼得死紧,思索须臾,舌尖竟然毫不忌讳地覆上来,一点点地舔舐着她的贝齿,仿佛想要撬开她的心扉,让他进入。 叶萤从来没有被人亲吻过,白慕言是第一个,本以为她咬紧唇齿,他就会知趣离开,天知道她的心脏现在是跳得多么快?简直是和在战场上死里逃生差不多,不,甚至更为剧烈一点儿。 手底明明有武功,明明可以出击推开他,但是感受到唇上那般耐心又小心翼翼的动作,在指隙缝间看到如玉质般透出光彩的脸庞蔓延上的点点红晕,她又心软了,这么一心软,唇上的动作便一松,那灵舌得了自由,长驱直进,直捣高岭之花的幽秘。 他仿佛是压抑按捺了很久,又仿佛是筹谋等待了很久,如黑夜中蛰伏多时的野兽,一出手就是直逼人心之举,即使她的心房藏得是有多深多不给别人挖掘。 仿佛是吻不够,又仿佛是今晚的夜色太醉,他伸出右手捏住她的下颔,更深地吻了进去,舌齿纠缠之间尽是缠绵令人脸红心跳的低喘声。 叶萤有好几次都想直接推开他,没有预想到平日里看起来这般冷淡的一个人在这种时候居然会这般缠人而热烈激情,每次她想动作,他都好像有所察觉那般抵住她想要推开他的那只手,牢牢抓住,与她十指紧扣。 她自然是不愿再沉沦在这般陌生的情潮中,手底微微用力,便想抽离,重施故技。 然而他的手指却是灵活得像是一尾鱼,一尾不断追逐她身影的一尾鱼,她去哪里,他便跟她去到哪里,根本不给她任何反抗和逃脱的机会。 直至最后,他瞥见了她的脸色变得异常通红,像是羞的,又像是呼吸不畅导致的,心中一愣,瞬间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他微微放开了她,可仍旧紧搂着她的腰,微笑道:“透透气吧。” 叶萤瞥他一眼,突然有点儿气闷,总觉得他的笑容十分促狭,撇过了头不看他,但又觉得腰间那只大手蠢蠢欲动,动作不大,轻轻摩挲着她的腰,异常的灼热,逼得她不得不又回头看他,憋了一口气,“陛下,您可以放手了吗?” “生气了?”白慕言依然笑得风淡云轻,可眼底的促狭却是怎么掩都掩不住,这样双颊微红的她才是十八韶华该有的她,而不应该永远板着一张严肃脸,拒人于千里之外。 “哼。”她轻哼一声,侧过了头,露出的那截颈子光洁如昨,似乎并没有出过那般可怖的红疹子。 白慕言鬼使神差地碰了碰她纤长洁白的脖颈,回到上京几个月之后,他发现她被养白了不少,少了一点儿风霜的磨砺和战场的肃杀,多了一点儿上京少女的白皙和养尊处优,虽然他并不觉得她有享受到哪里去。 叶萤只觉得被他触到的地方都起了一层薄薄的颤栗,想要拂开他的手,也微微蹙了眉,却听到他在问,好像自语,“当时……肯定很痒吧?” “陛……” 余下的话语淹没在咽喉中,因为她感觉到他凉薄的唇贴在她的脖颈上,轻轻吻了吻,吻得不深,却留下很深的余韵。 叶萤浑身刹那僵住,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模模糊糊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些事情,可是怎么想都想不起来。 直至他们分开之后,她回到房间睡下的时候,才想起白慕言的吻技其实很生疏,不像是常常吻人的那种感觉,而且虽然他吻得很深,可是唇瓣却是微微颤抖着,再次泄露了他的紧张。 再怎么样看,都不像一个拥有后宫佳丽三千的帝皇…… 叶萤那晚难得纠结了好一会儿,直到后来,他才告诉她,那是他第一次吻人,他肖想了她很久,做梦的时候会梦见她……然后,余下的话语自然是不言而喻。 可是现在她还是抱着满肚子的疑问,一想起曾淑妃有了身孕,是他的龙裔,就浑身不自在。 明明两人之间隔了一层很厚很厚的纸,她将自己藏得密不透风,几乎不露出一丝痕迹,在任何人面前都没有表现出来,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不要越陷越深。 而他,应该也是和自己一样的吧? 怎么就暴露了呢?而且还暴露得这般彻底。 叶萤深深叹气,白慕言将她这般苦恼的样子看在眼中,松开了她的腰,改为紧紧牵住她的手,力度执拗,不容拒绝。 他看定她的眼睛,漆黑之中似有萤火点燃他的眸,“萤,不论局势如何,不论今后的道路如何,你要记住,我这里,”他说到这里,牵起她的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永远只有你一人,绝无他人。” 叶萤似乎不习惯他这般深邃纯湛的目光,撇开了眼,似乎有点儿自嘲,“陛下,您让臣如何相信您?您的一名宠妃刚刚怀了您的孩子,您之前一直是想将臣婚配给容殊,您一直在推开臣,一直在疏离着臣,您突然来这一出,恕臣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我自己微改了一下。其实我总觉得陛下挑这个时机表白简直是作死。本来感情戏我是打算在30万过后才写的,但是…… 陛下:朕忍不住了,作者亲妈,就不能让朕不等吗?! 作者:好吧,看在你叫我亲妈的份上,我就……冒着被众男配狗带的危险让你……嗯,让你…… 叶萤:qaq,我原以为我被未婚妻什么的已经是极限了,想不到作者你……容我拿把剑把你杀一万遍再说。 第82章 81.心思 白慕言心中一滞。果然。 选择现在这个时机向她表明心意,的确不是好时机。 可是什么时候才是好时机?等到一切都无法挽回他后悔的时候吗? 不。他不能这样。 他宁愿沉不住气,宁愿被她怀疑,被她不信任,他也要一意孤行,在她没有明确心思之前将她俘获。 这一刻,他承认他是自私的,局势依然如乱麻,本不应该牵扯到太多的儿女私情,可是他还是忍不住了。 这一路实在是太孤寂,他一身的孤勇都是因为她。没有了她,前进的动力也会失去一半。 两人之间的气氛依然弥漫着难耐的窒息滞闷,但是白慕言并没有放开她的手,相反地,握得更紧了。 “我不后悔。” 他看定她,轻轻吐出几字。 有那么一刻他真想告诉她,他的一切布局,但是一想到前世那般惨烈的结局,他又直觉让她少知道一点儿为妙,董舒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现在所露出的只是冰山的一个小角,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牵起她的手往将军府里走,叶萤想要挣脱,但仍如之前那般无法挣开, 第103节 “陛下,您能够放开臣吗?”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却是坚定的态度。 “不能。”白慕言直接出声拒绝,态度强硬得让她一时语塞。 ……所以他平时的好态度都是装出来的吗?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白慕言直接牵着她往将军府的方向走,叶萤是不明白了,这样送来送去有什么意思?距离不远,她自己一人回去其实完全没有问题。 只是,在他面前,她根本无法造次。 一瞬,觉得好像找到了克星,还是超级无敌固执的那种。 离将军府的距离不远了,沉默了一路的他才说道:“没有旁人的时候,你不准再叫我陛下。” “这是臣的本分,恕臣无法遵……” “再敢说一个‘不’字……”猝不及防地,他停了下来,眼神灼灼,红唇靠近,意带威胁。 叶萤无奈往后退开一步,她觉得有些事情必须要说清楚,“陛下……” 白慕言瞪她一眼,手指紧了紧。 “白……慕公子……” “叫我慕言,”白慕言见她手足无措的模样,这才牵起一丝笑,但叶萤却是摇了摇头,“不,慕公子亲切一点儿。” “……随你。”总之别叫“陛下”那个生疏的称呼就好了。 “慕公子,恕我直言,您为什么……为什么会看上我这等粗人的呢?” 白慕言默了半晌,旋即又笑开,“自然是粗人好折腾一点儿,也能折腾得久一点儿。” “……什么?”叶萤愣住,表示完全听不明白。 “没什么,以后你就会知道的了。” 说罢继续牵着她往前走,直至到了将军府门前,他才叮嘱她,“明天会是一场恶战,好好歇息。” 而后,才放开她的手,让她进去。 叶萤临进府之前看了他一眼,眼底疑惑十分,似乎有许多话都想问他,但是,到最后还是无言进府,关紧了府门。 白慕言在门外站了很久,直至耳边再也听不见将军府里的脚步声之后,他才转身慢慢走,待走出十来丈之后,终于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唇,缓缓吐出一口腥热的血来。 黏稠的血沿着他的指尖漏下去,滴红了他的衣袖。 “主人!”隐在暗处的沉东此刻终于忍不住,迅捷掠到他身前,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说着,便从袖中掏出一块干净的锦帕,抹了抹唇边的血,又继续往前走。 他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吐血是董舒对他的惩罚,她在他体内种的东西又活了过来,在他的血液中肆虐着,似乎在宣告着,他的性命就握在她的手中,莫要再轻举妄动,也不要妄想着想要掌控这偌大的朝局。 白慕言自嘲一笑,问沉东:“董舒身后那人的身份查清楚了吗?” “回禀主人,属下只查出他名为‘商凌’,是西域魔教的人,但具体来历还未查清楚。” “再查。”对于这新冒出来的人白慕言直觉觉得他很危险,他身上的毒起了变化也只能是出自他的手,西域魔教的人,能耐大得很啊。 赫然想起上一世他已经查出他母妃体内的毒是谁下的,这一世那人却没有再出现过,是在魔教的倾轧中死掉了,又或者是找到了这个商凌作为继承人,继续折磨他? 白慕言没有再想下去,而是擦干唇边的血,一件件事问沉东,比如曾淑妃那边的事情,比如神风军军营里的局势,比如各个世家公爵府里的情况,再远点儿的就比如他藏得很深的家族生意,还有白慕瑜的身世之谜。 很多很多,一件一件,微凉低沉的嗓音始终带着一股哑意,可他并没有停下来,末了,将消息都掌握完毕之后,他才长舒一口气,望向高空中的月华,沉默下来。 沉东其实是知道白慕言刚刚对叶萤做了什么的,虽然早有端倪,可是仍自不可置信,从来没有见过主子有这般外露的情绪,也没有想到他居然在这般局势之下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总觉得眼前的局势又因此复杂了不少,可是身为臣属,他又不能乱问,只能紧皱着眉头跟在白慕言身侧,不再说话。 夜其实已经很深了。 白慕言走了良久,快到宫门暗角的时候,瞥了一眼旁边的沉东,说道:“今晚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陛下,属下不敢。”沉东心中一惊,单膝跪地就要请罪。 “不必跪朕。”白慕言负手身后,让他起来,脸上虽然苍白,但尽是凝重之色,“沉东,你跟随朕都有很多年了,许多时候不必有太多的顾忌,叶少将军的事……或许今后我不会再相让了。” “陛下,您做出这般决定可是因为发现她没死?” 白慕言沉默,自是知道他口中所说的“她”是谁,可他并不打算明说,而是抬头那朗朗清空,灼灼月华,喃喃:“原以为他会是她最好的归宿,可是重生一世之后,却是发现事情并非是如此,那个人如果再次出现在他面前的话,叶萤……” 不,他并不想看见她有任何伤害,而且还是被情所伤,可是想起自己今晚一时冲动对她所做的事情,他又何尝不是在伤害她? 浅叹一口气,几乎是痛至肺腑,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脚尖点掠,飞身返回宫墙之中。 翌日。天气更加地凉了起来。 叶萤几乎又是最后一个到达朝堂之上,眼神虽然依旧淡漠清傲,但眼底下的青影是骗不了人的。 “哼。” “呵呵。” “还敢出现。” …… 众人一见她出现,冷嘲热讽的声音立即传来,他们大多数是董舒的党羽,与昨天军营里犯事的纨绔多有联系,昨天军营以及将军府门前都出了大事,他们会放过自己还真是奇了怪了。 果不其然,极少露面的尚国公沈河,正一脸寒霜地站在队首,一瞥见叶萤到来,立即重重地哼了一声,眼神愤恨。 那倒是的,自己的老来子被她这般折腾,还不得回府养伤,更是连家人一面都无法见,堂堂尚国公活成这样子,想想都觉得窝囊啊。 倒是孙培的爷爷国子监监学孙修,神色如常,看见叶萤一副好无所谓的样子也毫不生气,并不是因为他大度,而是因为他聪明,懂得找自己的下属叶文帮忙,前往神风军打听自己孙子的病况。 孙培本就是攻击高垣的那一个,虽然被打了一百大板非常没面子,可好歹只是皮肉之伤,好好擦药就会没事的了,是以孙修倒不是十分着急。 只是,叶萤总觉得在经过这一次之后,叶家二房很可能真的要分离出去了。 分家什么的,她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但是人心有异,她已经阻止不了了。 倒不知道叶拓醒来之后会有何打算。 第104节 静静地在脑海中走了一圈局势,便听见常德尖锐的嗓音传来:“陛下驾到——” 顿了顿,又说出余下的话语,“皇太后娘娘驾到——” 朝堂中众人心头一跳,俯下身行礼的同时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一丝异样,现在皇太后是完全不忌讳,要全盘掌控朝堂的节奏么? 这……怎么想怎么不是那么一回事啊。 当然,无论他们心中是喜是悲是惊疑还是害怕,这朝照样要上的。 叶萤在见礼之后便直起身来,下意识往白慕言的方向看了一眼。 但见那位身穿明黄朝服的九五至尊也正沉沉地往自己的方向望来,他的脸容颇有点憔悴,好像也是一夜没睡,脸色似乎也比往常更加病态苍白了一点儿,看到叶萤回望过来,微微对她露出一抹笑,那微妙浅淡的笑意让叶萤禁不住抿了抿唇,想起昨晚那个意义不明的吻。 白慕言似乎想到她在想什么,悄然一笑,那笑声明明无声,但看得叶萤依然想打他。 第83章 82.黑白(上) 董舒坐进了帘幕之后,也不等白慕言出声交代这是怎么一回事,便轻启唇齿说明一切,“听闻昨天神风军营和叶将军府前发生了不大不小的骚动,又恰逢皇帝最近要管的事情太多,而哀家既然身为一国之母,在皇帝未立后之前,理应在他身旁好好分担,不知众位卿家是否有异议?” 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理由坐实了她今后要在朝堂上垂帘听政的举动,白慕言神色不变,仿佛这并非是什么大事,仿佛这皇太后荒唐的垂帘听政并非是落实了他彻底沦为傀儡的征兆,他淡淡地看着底下群臣,将他们或疑惑或不可思议或狂喜的眼神都看在眼中,而后垂下了目光,接过话茬,“朕最近身体的确时有不适,先帝在世时亦曾提过若然需要母后帮忙的话,尽管出声,是以,朕也不忌讳了。” “陛下,您三思啊——” “陛下,太后娘娘本应该在后宫主持,这……不妥啊……” “陛下,恳求您收回成名——” “放肆!”董舒看着底下那几个一直忠于先皇、忠于白慕言的老而不,黛眉一凛,生出几分威严来,“难道先帝的旨意你们也想违反?” “臣不敢……但是,陛下,此事非同寻常……” “来人呐,将陈阁老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以示惩戒!” 董舒这回不再留情,直接让护卫进来将年逾六十的陈阁老拖出去,杖刑以示惩罚。 白慕言轻轻蹙眉,还是低声请求道:“母后,陈阁老身居庙堂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先帝在时也是十分重视陈阁老,您看……这次就算了吧?” 众臣一听白慕言那般卑微的语气,心中的天平又倾了倾,这回大冶朝堂的突变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们的帝皇,是真的扛不住,要投诚皇太后了! 所以,他之前的异动和作对,都是玩玩儿过家家的吗?! 叶萤也蹙起了眉头,明知道白慕言并非是真的投诚董舒,可听到他这一贯骄傲的人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放低自己的姿态,总觉得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他不应该卑躬屈膝在任何人之下,就连权倾朝野的皇太后董舒也不行。 可是,现在她无法出列做任何维护他的事情。 董舒听得白慕言这般恭敬的语气,这才轻舒眉睫,“皇帝也是言之有理,既然如此,下不为例!” 话说到最后又严厉起来。 陈阁老由此至终都没有说出一句求饶的话,他是先帝及庆元帝的肱骨之臣,即使白慕言早就命人通知他们,今□□堂上有大的异动,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但是他们既然是誓死忠于他的,又怎会不奋起直谏让他收回成命? 若不这样做的话恐怕董舒会更加起疑吧? 即使这位年轻的帝皇再怎样精明再怎样谨慎,在董舒的眼皮底下谋定策略,定然会有失偏颇,他们既然要护住他,做戏肯定要做全套。 是以,陈阁老丝毫不介意做出头的那个,因为,就算白慕言没有通知他们,他也会凛然而出,死谏于他。 而且,他其实并不担心白慕言会保不住他,董舒再明目张胆狼心狗肺,也不敢杀他,顶多给他一个下马威罢了。 在经过陈阁老的事情之后,朝堂上肃静了不少,尚国公今天有备而来,肃整衣冠,手持笏板与一封明黄奏折出列,向白慕言和董舒行了一礼之后,才说道:“臣今天有事启奏,要弹劾叶将军叶萤!” “臣,亦有事启奏,也要弹劾叶将军叶萤!” “臣,与监学大人一般,也要弹劾叶将军叶萤!” “臣,亦如是!” …… 随着尚国公的出列,朝臣纷纷手持明黄折子呈交给白慕言。 底下巍巍跪了一列,每人都昂着头,神情不岔,疑有愤怒,似乎白慕言今天敢偏袒叶萤的话,他们绝对会群起而攻之,绝不会善罢甘休。 白慕言并没有让他们起来,眼神也几乎没有变过那么一下,叶萤则是站在原地,丝毫不觉得自己头顶上压力千斤重,只是看着这帮乌合之众冷冷一笑,没有说任何话语。 “尚国公,朕记得你是送了你的儿子沈途进神风军营的对吧?”白慕言等他们都跪好了,跪齐了,这才缓缓出声。 “是,臣今天正为犬子的事情而来。”尚国公说到这里又向白慕言行了一个大礼,语声愤懑激昂,开始控诉叶萤的罪行,“陛下您也是知道的,尚国公从军三代,到了臣的这一代只有沈途一名独子,平日里臣疼他爱他都来不及,虽则是进了军营,必定要吃苦,可臣从来没有想过犬子会遭受此等重罪,不仅手伤了有残废的迹象,更是捱了数十军仗,去了半条人命……” “臣敢问,叶少将军是抱着什么居心去责罚臣的犬子?他是犯了什么大错以至于要被你这般折磨?” “若然臣的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臣也不活了!” 尚国公越说越激动,鼻涕眼泪直流,老泪纵横,颇不凄惨。 白慕言坐在主座之上,只等尚国公陈述完了,再问道:“众位卿家可是为了相同的事情而来?” 他一一扫视过去,目光没什么温度,却是有如实质,在他的眼皮注视底下,莫名压力十分大。 这般威压之下,居然没有一人敢作声,缩着脖子,头低着,气氛异常尴尬。 帝皇威严,即便他沦为傀儡,沦为任由董舒摆布的布偶,但在他们面前,他们仍旧是他的臣子,这一点,只要他们身在朝堂中一天,至死都不会改变。 是以,即使他们来势汹汹,可面对白慕言这般无声的震慑,依然觉得惊惧。 董舒在帘幕中侧眸看了白慕言一眼,从头至尾她其实都没有将他放在眼中,即使他现在的态度超出了她的想象之外。 呵,在这样的形势之下还想袒护叶萤么? 只可惜,她不会再让他有这样的机会。 清了清嗓子,她出声,“现如今事情都已经发展成这样,叶少将军不仅在军营中动用私刑,将军府之中还藏有异域蛇虫……”她说至这里,媚眼轻转,落至叶萤脸上,“叶少将军,你还有什么要辩驳的?” “臣并没有滥用私刑,昨晚大街上出现的蛇虫也并非是将军府所出,太后所说的一切都并非是事实。” 第105节 叶萤淡淡拱手,陈明自己的情况。 “朝堂上人证、物证俱在,你现在认罪,哀家还能让刑部的人将你从轻发落,若你还抵死不认的话,那就别怪哀家不饶恕你!”玲珑的话音一变,瞬间变得毒辣凌厉起来,即使隔了一层纱幔,叶萤仍旧能感受到董舒落在她脸上有如实质的目光。 大概,她真的得罪得她不轻了。 她忽而冷笑一声,这一声笑不轻不重,可落在众人耳中莫名觉得惊悚,像是在沙场上掣剑厮杀出一条血路来的女修罗再次现身,他们此等没有经过太多腥风血雨的文人,实在是招架不住。 “太后娘娘您是听信了谁的流言所以才这般铁定地认为我有罪?”叶萤抬眸直视于她,琅琅将昨天的事情道来,“昨天下午臣骑着拓跋世子所赠送的大宛骏马‘雪刺’前往神风军军营,甫一到达,这向来温驯的骏马却突然遭受刺激,往沈途的方向冲击而去,臣好不容易勒紧了马,虽然没有检查沈途的身体,但大宛骏马极有灵性,决不会无缘无故攻击一个无辜的人,果不其然,在沈途与另一名士卒高垣比试的时候,他重施故技,想要用毒针暗算高垣,但被高垣识破,失败。” “这只是叶少将军的片面之词,就算沈途真的暗算高垣,那也不能证明他对你的马做过什么。” 董舒自然是不会让叶萤有任何翻身的余地,“而且,他是尚国公的公子,世袭功勋,大冶明文规定,‘不得随意侮辱、责罚功勋子弟’,叶少将军,你不是在西域待久了,待得野了,不认识字了吧?” 这一番倒是说得过分了一点儿,带有强烈的侮辱性质。 容殊在一旁听得都十分不耐烦了,明眼人一看便知道是董舒所布下的局,是董舒那边的蠢才犯下的错,却要生生咬他们一口,在这样明知真相的情况下还要辩驳,简直是多此一举。 然而,却是没有任何办法。 董舒占尽了先机,即使叶萤今天能够得以脱身,也定然要接受董舒一定的要求,从这样的结果来说的话,这场仗他们打与不打其实都已成定局。 最终吃亏的始终是他们。 一想到董舒肯定会拿叶萤的婚事作为威胁,容殊的心情真是阴霾到可以滴出墨来了,他出列,对董舒说道:“因为此等惊马事件出现过不止一遍,臣为了谨慎起见,让京兆尹姚大人事后又到将军府查了一遍,果不其然从叶少将军的坐骑‘雪刺’的后腿上找到了两枚淬毒银针,与士兵高垣在擂台上与沈途比试时所截下的如出一辙。”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是我前期布下的线索实在是太多了,整合起来很麻烦,然后我不想这么拖拉地写,在保证剧情的情况下很可能会缩减字数,60-70万可能会完结,文文现在存稿37万,一个月存9万,也就是再存3个月就差不多把这本结束了。 然后我是不想再写大长篇了。。。。这种文吃力不讨好,每天码字我都战战兢兢害怕这里不符合逻辑那里不符合逻辑=。=一点儿码字的乐趣都没有了。 然后,后期应该会更偏重于感情戏,然后开始收网了~ 最近也是天天浸淫晋江,看别人的上架文,感觉才真正懂一点儿晋江风格,大家都喜欢谈恋爱啊,哈哈。 第84章 83.黑白(下) 容殊说得算是语气平静,一副秉公办理的模样儿,末了,看见做缩头乌龟的京兆尹,冷嗤一声,“姚大人,劳烦将证物呈上给太后娘娘看一看吧。” “这……”姚帆哪敢得罪朝堂上任何一派的人,连忙打哈哈,“容大人,恕下官难以从命,今天出门太极了,以至于将证物漏在京兆尹府衙了。” “哦?是这样吗?” 疑惑苦恼的尾音微微提起,姚帆已经被吓出了一身冷汗,顺口答道:“是,的确是这样,这回是下官疏忽了。” “那即是的确有其事对吧?”容殊打断了他余下的话语,“在经过姚大人的鉴别之后,沈途出手惊马的银针和他暗算高垣的银针是一模一样的吧?” “下……官,下官……”姚帆已经被吓得腿肚子打寒颤了,董舒虽然没有作声,可他能感受到她锐利的目光,仿佛说错一个字,他的官途不保。 也曾经想过要毁掉容殊口中所说的物证,但是容殊精明似鬼,在他得到结论的那一刻起便以保护物证为名,派了大理寺的人来,这么一来,由大理寺的人严加看守,又如何能出什么差错? 这下可好了,他夹在他们之间,里外不是人了。 “姚大人,这可是牵涉到昨晚将军府惊蛇的事件,你……可要认真想清楚哦。”容殊的语气轻柔,就连眉梢的风情都没有变过,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姚帆却是知道若然自己不好好回答,得罪了这位主儿,他今后的官运一定也会受到影响,权衡局势利弊很久,最后还是忍心地一咬牙,“就算银针一模一样其实也无法证明是沈途刺激了叶少将军的马,毕竟当时军营中这么多人,又如何保证没有其他人对叶少将军使坏?” “姚大人所言有理,”董舒愉悦一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思绪,“无论这件事情如何,叶少将军任由士卒高垣折断沈途的手腕,事后又胡乱杖责功臣子弟,以至于对方卧床不起的行为都严重藐视了我大冶的法纪,哀家认为,皇帝你应该责罚高垣,叶少将军也是难逃罪责!” 简直是颠倒了黑白是非! 她现在是跳过了容殊那一道关卡,直接逼迫白慕言作出决定。 从他低头向她要解药的那一刻起,无论他是否愿意,白慕言都沦为她的傀儡,沦为她权倾大冶实现野心的工具,她不需要顾及他任何的感受与想法,她只需要他服从便可。 现如今,正是让他彻底沦为傀儡的好时机,她并不认为他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朝堂上瞬间静了一静,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叶萤垂下了眼睫并没有看向白慕言的位置,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再怎么挣扎都是徒劳,在他当初作出那样决定的时候,便注定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出现。 他必须要牺牲一些人,牺牲一些正义和公道,来让这个局继续平稳地走下去。 而她,现在就是被牺牲的第一人。虽则不至于到死的地步,可她是知道若然她真的沦陷,真的被董舒得逞,跟随着白慕言的人都会感到心寒。 然而,现在她无法说出任何力挽狂澜的话,如今这个局,是死局,无人能解。 白慕言一直在沉默,现在听见董舒问他,他知道她是在逼迫他牺牲叶萤来完成她的愿望,她今天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庆元帝已经沦为傀儡,已经沦为她的棋子,整个大冶朝堂只能听命于她,违者,死。 早已想过在向她妥协之后,会出现这样的局势,也早已想过叶萤会首当其冲,明明已经做好了准备,也想好了解决的方法,可是为什么到了这一刻他仍旧觉得悲凉,甚或是悲哀? 他说过要护她,要让她远离这样的朝局纷争,让她在自己的羽翼下无忧无虑地翱翔,可是……那一些都变成了空话,他甚至还剥夺了她唯一的自由,她的心的自由,他知道她也是喜欢他的,虽然她从来没有表现过出来,可是她是独自一人想了那么多,独自一人近乎理智冷静地想了那么多,她想到他们的将来,是没有将来。 他,再一次以这样的方式负了她。 同样没有看叶萤的位置,白慕言微微侧头转向董舒的位置,唇角轻扯,“朕记得母后前几天十分钟爱拓跋世子所赠与大冶的十匹骏马,若然母后真的喜欢的话,朕将其中的七匹转赠与母后如何?” “而且,西域诸国近段时间也进贡了一批雪驼绒,以及各式难求的琉璃精品,朕记得,这些都是母后喜欢的事物,朕让礼部将这些都留给母后可好?” 他所说的话都和叶萤所犯的事毫不相干,但是朝堂上这帮人精却是知道庆元帝现在是在用一支精良马队以及西域千金难求的贡品来换叶萤的安好,听起来只是寥寥数语,但是其付出的代价之大远远超出他们所有人的想象。 好马难求,尤其是在这样西域魔教以及诸国环伺的情况之下,而且大冶藩王的势力也逐渐强大,难以控制,谁不知道董舒曾经的旧相好占据南方扬州一带的沃地为王,独大一方? 白慕言现在主动赠与她马,还是七匹之多,这不是在用一支军队来换叶萤的平安么? “陛下,臣有错,愿意受罚。”死寂之中,叶萤突然单膝跪地,清润的声音响遍整个大殿。 随着叶萤主动认罪,朝堂上的气氛更静了。 白慕言看着那袭永远不变的利落玄衫,呼吸骤停,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意和无力从心底蔓延上来,像是宣纸上悄无声息晕开的墨,缓慢而寂静地疼痛着—— 第106节 他在生气,是在气她,也是在气自己的无用。 容殊此刻就站在她的身旁,看着那永远铮铮铁骨,从来不为权势富贵妥协的女子居然就这样义无反顾地弯下腰来,单膝跪着他们共同的敌人,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很想笑—— 她这般的低姿态是在捍卫着另外一个人的威严和地位,她永远都不可能叛变的人,永远都不可能让他受半点伤害不管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伤害的人。 而他自己呢?就好像是个旁观者,永远旁观着他们二人的喜怒哀乐,而让他最最难接受的是他竟然能清晰体会到这二人默契的眼神和深埋心底那份鲜为人知的感情。 容殊突然觉得自己败了。 他在拼命努力着,拼命忘记以前那些不可磨灭或悲伤或甜蜜的事情,就只是为了更加地靠近她,他是真的喜欢她,那样悄无声息发酵的感情……快要淹没了他。 双手攥得死紧,抬眸和白慕言无声对视着,希望他能拿出一点儿威信来抵抗董舒,就算真的只能靠董舒活命,也不能被踩到尊严和底线啊! 白慕言自然是看懂了容殊的眼神,几乎是没有作过多的思量,他便开声,“殊弟,你离叶少将军最近,让她起来。” 朝堂之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啊? 白慕言此言一出,大多数朝官脑海中都不自觉出现这句话,叶萤自然也是想到这样的话,飞快地瞥了白慕言一眼,也不等容殊的手伸来,她身姿笔直地站起,那端得平静无畏的表情和眼神,从头至尾都没有变过。仿佛刚刚吃亏认罪的人并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 “皇帝,叶少将军自己都主动认错,按理来说,你不是需要责罚她么?” “母后,朕记得后宫里最近好像又失踪了不少人,昨天将军府里出现了巨蛇,不知是不是后宫的恶物逃逸了出去?” 白慕言淡笑殷然,语气却咄咄逼人,“朕若然没有记错的话,昨天晚上出现在将军府及大街上的蛇虫是西域特有的,而也是客居将军府里的一名大夫用药物清退了西域的蛇虫,若将军府要害人,又何必多此一举?” “所以,母后,这个案件您是不是也要查清楚一点儿?” “皇帝,哀家刚刚和你谈论的是神风军营的事情,叶少将军既然已经认错,你就不应该先定她的罪,以抚朝臣焦躁的心情吗?” 董舒知道白慕言方才是在威胁她,他是在告诉她,他已经知道了商凌的真正身份,知道了这件事情的真相,若再颠倒黑白下去,他不介意触碰她的底线。 竟然为了一个小小的叶萤而暴露自己的底牌,一个是这样,另外一个也是这样,还真是当她是好拿捏的吗? 实在是噎不下这口气,说话也愈发不客气,“既然皇帝如此偏帮叶少将军,哀家在这里也说一句公道话,那件事也不全是叶少将军的错,她既然让人伤了沈途……哀家记得沈途和叶少将军年龄相当,之前也曾经想过赐婚给叶少将军,这次他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她的话音婉转,媚眼轻转看向容殊的位置,唇间滑开一抹艳至入骨渗毒的微笑,“将叶少将军许配给沈途,也不算是辱没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叶萤:其实我想说的是,我的话还未说完啊啊 啊啊啊啊~ 第85章 84.无耻 “皇帝,你,意下如何?” 白慕言眸心微缩,脱口而出便是一个“不”字,然而有另外一极致张扬的嗓音从殿外传来,与此同时,叶萤也出声了—— “他妈的,谁敢和老子抢媳妇儿?” “回陛下和皇太后娘娘,臣还有话没有说完。” 众人纷纷回头看去,恰好迎着柔和的秋阳看到那身穿藏青猛虎刺绣长袍的异域男子从殿外走来,他的轮廓深邃,狭长的眉眼扫向叶萤,又看了容殊和白慕言一眼,状似冷哼了一声,而后十分马虎地给主座上的人行了一礼,也不等他们问他是怎么一回事,便主动将手中紧握的证词扬开,语气十分挑衅,“不好意思,太后娘娘,叶萤不能嫁给罪人沈途!” “大胆狂徒,朝堂上岂容你儿戏?”董舒黛眉一挑,鎏金玳瑁指套径直指向拓跋措的方向,胸口起伏。 “呵,太后娘娘,若本世子不狂的话,那叶少将军的终身大事岂不是被任意践踏?”拓跋措丝毫不惧董舒,唤来一名内监将手中的证词呈上给白慕言,“回禀陛下,这是沈途的认罪供词,请陛下明鉴!” 白慕言在看到拓跋措出现的这一刻,一直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了下来,暗地里保留了这一手还是十分必要的,一目十行看完了拓跋措呈上来的供词,上面沈途的罪行供认不讳。 他将供词递到董舒面前,董舒已经沉了面色,轻轻飘了一眼,却没有接过。 她这一回倒是沉得住气,冷冷一笑,将供词打落,“皇帝莫要忘记欠着哀家骏马七匹和宝物无数。” 说罢,也不理众人的面色,径直站起身来,拂袖离去。 白慕言看着那张缓慢飘落的纸,渐渐抿紧了唇,此刻自然是没有什么心情再去商议更多的事情,让众人退朝,最后还是让沉东秘密留下叶萤,让她到御书房处等自己。 而容殊这一回还真的是气到什么话都不想说,冷冷看了叶萤一眼,也拂袖离开了。 拓跋措脸上也是少有的凝重之色,走在叶萤身侧欲言又止,直至最后沉东悄然唤她离开,他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愣愕了几下之后,仿佛于瞬间想明白了某些事情,最后也只能嗤笑一声,离开了皇宫。 秋其实已经很深了,树叶凋零,繁花失去了绚烂,叶萤走在宫道上心中是满溢的不属于自己的怅然,可她脸上还是端得滴水不漏,沉默地到了御书房之前,轻轻敲了门,得到里面的人的应答之后,才推门入内。 一进门便看见白慕言站在书架之前,挑挑拣拣几本书,玄黑常服背对着她,愈发显得他的背影颀长,清癯自逸。 “来了?”深沉难辨的一句话从前面传来,他却没有回头。 “是。”心中莫名升起一股忐忑,但仍旧站着。 “来了那就站着,好好反省一下。”依然没有回头,但语调已经起了变化。 “……是。”叶萤深呼吸一口气,模模糊糊地想:果然生气了,可让她再来一遍,她仍旧会这样做。当时她其实还有话没有说完,昨晚她是掌握了证据能证明不是将军府惹的祸,可是他们唇枪舌战说一遭,她根本来不及将话说完。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拓跋措已经来了,这么一场大戏悄然落幕。 所以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她就这样站着,站到光影转移,镂空了窗花,站到屋内沉香一缕变幻了形态,最终消散在虚空中,她才再次听到他说话:“知道自己错哪里了么?” “……”叶萤不答。 “啪——” 白慕言没有听到回应,用力将书放回书架上,转头,来至她身前,再问:“真的不知道么?” 他离她极近,灼热的气息喷至她的脸上,两手抵在她身后的墙上,将她整个人给禁锢在自己的一小片天地间,几乎猩红了眼睛看着她。 那是怎样压抑狂暴的眼神,叶萤知道他在生气,但没有想到他这般生气,可她就是不想认错,也不想屈服在他的愤怒之下,也微微垂了眸,没有看他。 第107节 “呵,叶少将军还真以为自己是英雄是吧?” 白慕言冷笑,字字淬冰,听得叶萤直皱眉头。 “陛下,臣,不值得,而且当时——” 尾音猝然淹没在陌生的唇齿之间,叶萤心跳顿停,整个人似乎震了震,眼前放大的俊颜似带了寒霜,他恶狠狠地吻着她,微凉的双唇像是惩罚性地噬咬着她的唇,他同样睁大眼睛看着自己,将她眼底的错愕羞赧紧张给全部收进眼里,他感受到她的身体微颤,感受到她的焦躁不安,感受到她的反抗,感受到她的手在推拒他的胸膛,然而他却不管,双手捧起她的脸,更深地卷缠进去,“敢推朕……命令……” 叶萤已然抵在他胸膛上的手瞬间停下,她自是听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她不能推开他,他现在吻她是君命,不能抵抗。 ……十分无耻! 好不容易等他将心中的感情尽数宣泄出来,她得了空闲,几乎喘不过气来,却听见他在头顶闷笑,“叶少将军,你怎么这么笨,呼吸也不懂吗?” “……忘记了。”叶萤一愣,侧过了头,落寞了语气,脸颊红若晚霞。 “不要紧,以后机会多得是。” 白慕言闻言,愉悦地笑了几声,却是听得叶萤蹙了眉,后退一步,直视他的眼睛,“陛下,这样并不好。” “怎样不好?朕却觉得这样很好。” “君是君,臣是臣,君臣之礼不可逾。”叶萤拧眉,再一次澄清,“陛下若真恼了臣的话,大可责罚臣。臣不会有半句怨言。” “刚刚的……难道还不算惩罚吗?”语气幽幽,眼神却盯在她的脸上,丝毫不掩炽热。 叶萤霍然无语,抬眸看他半晌,却是发现他们之间的姿势危险得惊人,也暧昧得惊人。 她不知何时被他禁锢在墙上,那只刚刚捧起她的脸的大手也不知何时滑落至她腰间,轻轻摩挲着,力度很轻,却似挑逗。 叶萤沉着一口气,实在是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这样被一个男子调戏,别的男子还好,她还能以武力逼退,可是眼前这位,无论她怎样拒绝,最后理亏的都只能是自己。 这一点,她十分清楚。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能挣扎,不能和他说清楚一切。 “陛下,恳请您放开臣。”她沉着眸,语气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白慕言的气息也没有沉静到哪里去,他俯身看着她,甚至说得上是眼神危险,一如他所豢养的那头惺忪狮子,伺机而动。 “萤,你腰间是不是塞了些什么东西。”直至最后,许是不想逼得她太紧,又许是觉得自己真的气过了头,他放开了她,感受着刚刚手掌上的触感,问道。 叶萤僵了僵,很想抬眸瞪他一眼,但终究是垂眸抿唇,不语。 “哈哈——”相反地,是白慕言愉悦一笑,又伸手掐了掐她的腰,入手的并非是柔软的一团,而是有另外一层厚厚的阻碍,像是棉布之类的东西,“为什么?” “臣太瘦了,这样做看起来胖一点儿。”起码能撑起身上的官袍啊! “你这样做并非是万全之策……” 白慕言说到这里,想起在重生之前,他们逃难的时候,有一晚她不知道他已经醒来,在他面前就着月光宽衣处理伤口,那时候他就觉得她很瘦,明明给人看起来很有存在感,很有分量,让人不知不觉依赖她。 可是在脱下衣裳之后,他居然替她觉得难过,明明是少女的身体却是遍布大大小小无数的伤痕,那是她的战绩那是她曾经活着的存在,那是她为了保卫大冶的证据,她的身体好像从来都不属于她自己,她的意志……也是,仿佛她生来就是为了大冶的安危,为了百姓的平安。 可他,并不想她再做这样的事情,这一世,他想她有一个安稳的未来,善终的结局。 所以,他要更加精细地筹谋和布局,马不停蹄。 “陛下?”叶萤见他神游物外,但始终扯着她腰间的棉絮,不由唤了他一声。 白慕言及时回神,微微一笑,伸出双手在她腰上一围再一握,颇为意味深长地说道:“不盈一握。” 叶萤皱眉,挣开他的手,“臣以后吃胖一点儿便是了。” “还要将头发留长。”白慕言补充道。 叶萤心中一动,总觉得这两者之间颇有深意,想到之前的种种,竟然不知白慕言是什么时候就对她有所不同,好像从她凯旋参加洗尘宴以来,他就一点一滴渗透进她的生活里,虽然不猛烈且十分温和,但不容她忽视。 她忽而觉得白慕言的心思深沉得可怕,想起他对自己那种不应该有的感情,觉得以他的性格定然不会让她轻易逃脱,唯有试探性地问道:“陛下,您之前所给臣的承诺还作数吗?” 第86章 85.过招 白慕言看着她,刹那明白了她在说什么,微微一笑,并没有犹豫,“当然。” “如此,便好。”叶萤松了一口气,也悄无声息远离了白慕言几步。 白慕言将她一切的小动作给看在心里,微叹,即使捷足先登,先下手为强,近水楼台先得月……他仍旧无法轻易踏入她的心扉。 她是将自己防得又多么严密? 只是,他并不急,也不想逼得她太厉害,后宫还不干净,他不想污了她。 “今天像在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可不能再发生了。”白慕言回身走到一张长桌之前坐下,也让叶萤坐到他对面,用眼尾瞄了瞄面前的祭蓝青竹茶具,淡淡吩咐:“上次在你府上品的茶还不错,再给我泡一盏吧。” 叶萤心中一滞,脸上表情微有异样,这算是变相惩罚么? 但还是从善如流:“是。” 茶水之声缓缓传来,白慕言昨晚自将军府回来之后便一直在布局,要从董舒手上获得便宜并不容易,尤其是她一心要置叶萤于死地,就算不要她的命也要让她身败名裂,这样是能重创神风军的事情,又是能让容殊伤心的事情,她何乐而不为? 所以,即使在掌握全盘局势的前提下,他还是极其细致认真地盘查这盘棋之中的漏洞,也想好了要将叶萤保下来所要付出的必要筹码。 直至最后,他还是连夜通知拓跋措去逼问沈途,让他主动招供,如此,即使董舒真的颠倒是非黑白,有了沈途的供词,她也无法太过肆意妄为。 他想了一整晚,恰逢毒发,又是周旋了一个早上,此刻已经是极累,可他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叶萤在他对面的一举一动,小到一个眼风到起盏倒茶的动作,仿佛她是他珍藏的一件珍品,只有这样看着才不会突然消失。 饶是叶萤平日里定力再好,在面对白慕言这般悄无声息又肆无忌惮的进攻时,她还是微微红了脸,手上动作也愈发快起来,白慕言似有所察觉,轻轻一笑,害她的手背溅上了高温茶水,可她却眼眨也不眨地完成了倒茶的动作。 茶,推至白慕言的面前,那双并不特别白皙的手就要收回,他却是伺机而动,一把抓住她的指尖,不理会她的挣脱,一根根攥过去,他挠她的掌心,另一只手摸到她刚刚溅上热水的地方,明知她不会说痛,还是问道:“痛么?” “陛下,您这是太小看臣了吧?又或是将臣看作是您后宫中的娇花?动不动就说痛?” 第108节 白慕言看她半晌,清冷的眸波光潋滟,想笑话她又舍不得,最后只能将她的手往自己的胸口前再攥了攥,让她的手掌抵上他的胸前,“如此,我头痛,你替我按按头吧。” “臣……” “再说‘臣’,再说‘陛下’,可就不止这么一点惩罚了。” “如此,是只要我帮你按摩了,你就不生气了?” 白慕言微笑着看着她,并不答话。 叶萤了然,站起身来来到他身后,伸出手指替他按摩太阳穴,白慕言趁机倚在她的腰间,上半身的力量都以她腰间的力度为支撑,如果她狠心离开,他会狠狠地往后仰去。 叶萤自然是意识到这一点,脊背微僵,似乎想不到他有这么一出,又恍恍惚惚地想,他平日里是不是都对别的宫妃这样子? 帝皇的攻略,要不不动,一动就要一举击中。 叶萤觉得自己有点儿招架不住。可她并没有显露出来。 倒是白慕言出声和她说话,“没有想到你的手艺这么好,可是有跟人学习一番?” “跟宓渊学过一段时间。” 白慕言微阖眼眸,唇间笑意不变,“多次从你口中听到他的名字,就不和我说一说他的来历么?” 其实更想知道的是她在西域被刻意掩埋了的经历。 “陛……慕公子,你不是和宓渊达成了某种协议么?应该十分清楚他的来历了吧?” 这句话算是婉拒了。 她依然不相信我。白慕言心中默默地想,倒是没有再问下去。 离近了看,叶萤才发现白慕言眼下的青影十分之重,且整张脸暴露在眼光之下,有一种几近透明的病态的白,好似一夜不见,他又病弱了许多。 “你昨晚是没有睡好吗?” “嗯,”白慕言倒没有否认,十分稀松平常地说道:“想事情想了一整夜,临近天亮的时候才睡了一会儿,是不太精神。” “……抱歉。”叶萤知道他是为了自己,也知道拓跋措的及时出现并非是偶然,定然是在他的授意下得到了沈途的供词。 白慕言却没有出声,这回是彻底阖上了眸,舒服地靠在她的怀中,享受着美人恩。 叶萤替他按了一刻钟左右,觉得是差不多了,便停了动作,扶正了他的头部,白慕言感受到她的动作,仍然没有睁眼,却是抓紧了她的手,“陪我坐一会儿。” 而后便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叶萤无奈,“慕公子,如若你真的困了的话,还是到榻上歇一歇会更好。” “命令。” 白慕言这回睁开双眼看向她,眼底满布着疲惫的血丝。 叶萤心头暗叹,也不知出于一种怎样的心理,居然不忍心再拒绝他,明明吃亏的是她自己,明明他不止自己一个选择,怎么就只执着于她一人? 被他强行握紧了手坐到他身侧,白慕言微微笑了笑,笑得竟然像个偷了糖吃的孩子,他顺势将头枕到叶萤的腿上,抬眸看着她,容貌清冷却不掩暖意,“我歇一歇,你替我把风。” “……” 叶萤突然有点儿哭笑不得,他也不等她回答,再次阖上双眼,攥住她的一只手十分没有安全感地睡去了。 她看着他的睡颜,心中镜平如水,但点点涟漪还是泛出了水面,她知道,自己有些心绪快要藏不住压不住了。 谁又想到他会这般冲动?谁又想到她真的动了心? 她是没有想到自己真的会有这么一天,像是永远独行,也习惯了独行的人,突然被一个强行闯进来的人缠住,明明不在意他的闯入,也不认为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影响她人生决定的事情,然而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对方占据了主动。 她想不明白的是,后宫中明明有这么多燕瘦环肥,过一段时间宫中也会甄选新的秀女进来,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偏偏要来招惹她。 这一刻,心中虽然有很轻微很浅淡的甜蜜,但更多的是抗拒和拒绝,她想趁自己陷得不深之前,尽早抽身离开。 反正,她也是活不长命的了,又何必搭上另外一个人的担心和关怀? 叶萤将一切都想得很简单,自然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她也觉得没什么好去纠结的了,但低头一看,自己的手还被他紧紧握住,他睡颜平澜,呼吸深沉,眼底下青影遮不住,眉宇之间明明极累,但唇边却显露一丝似有若无的类似满足的笑意。 轻轻移开了目光,仿佛不忍再看,想要将手抽出,但纹丝不动,直至最后唯有放弃,转而观察起他的御书房来。 两人虽然坐在长榻上,背后没有靠垫,但这处吃茶的地方还放了几份类似文书的东西,叶萤身体不便,虽然大腿上枕了个男子,但由于长久以来的风餐露宿倒没有觉得有多大的负担。 既然走不了,也只能看看这几份文书是什么东西,本来只是瞄一眼不会去细看,毕竟是皇上亲自批注的文书,身为臣下去看,并不合适。 但是一看见文书上写着“候选名单”几个字,叶萤就怔住了,几乎是想也不用想便知道这份文书是有关于秀女甄选的,一想到这里就禁不住涌起一丝惆怅,但是叶萤还是很快地转移注意力,随便拿了桌子上另外的书去看。 是一本关于西域的游记,写得还行,觉得自己一时半刻也走不了,唯有就着一只手趴在案桌上慢慢翻看起来。 白慕言仍旧在睡,偶或会翻翻身,可是依然攥住她的手,丝毫不放松,叶萤实在是觉得十分不习惯,尤其是当白慕言翻身到里侧,呼吸都熨帖到她腹部的时候。 这样的近距离接触让她很想不顾一切后果用力推开他,但是一看到他的睡颜又舍不得。 最后,还是只能作罢。 这一觉,一直持续到傍晚日落西山的时候。 叶萤平日里休息其实也不是特别足够,趴在案桌上看书看着看着也累了,居然迷迷糊糊也睡了下来。 待她有意识醒来的时候,才发觉自己怀里一空,腿上也没枕着人,而她已经不在泡茶的案桌旁,而是在一张软榻之上,紫沉香的味道淡淡传来。 身上盖了一张薄毯,周遭昏暗,只有一束光线从外面传来,叶萤这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在御书房里,不……她还在御书房中,只是外面有人对着话,她应该是被白慕言临时转至御书房的暗室里,而他则和到访的人聊着。 作者有话要说: 呃,我今天弄了个预收,嗯,存稿一万字会更那个文,年前都会全职码字了,哈哈。因为工作是不靠谱。然后,我8点有英语课,幸亏赶得及定时orzzz。阅读愉快。 第87章 86.獠牙 第109节 “陛下,您批阅一天的奏折也累了,臣妾特地命人准备了清肝明目的药膳,要不先喝一点儿?” 外面传来温柔的女子之声,这声音叶萤一下子就认出了,是新近怀了龙裔的曾淑妃的声音。 从她的角度只能透过书橱的罅隙看到外面的情形,曾淑妃正正面着她,给背对着她的白慕言端来了一盅汤,脸上洋溢着的微笑幸福而温暖,让人嫉妒。 自然,叶萤并没有到嫉妒的地步,就只是觉得心头微微的不爽,她屏住了呼吸,想要看看平日里清冷的白慕言私底下是怎样和自己的宠妃相处的。 只是,她心中知道的是,无论他的态度如何,是热情熟络还是清冷若初,她都会彻底将自己的心思掩藏起来。 她只愿做黑暗中孤独的行者,不愿意任何人涉足她的人生。 如此不动声色地看着,白慕言仍然背对着她,但他微微含笑的嗓音传来,听在耳边竟然是温柔的,他的手虚搂着曾淑妃的腰,“淑妃明知自己身体不适,怎么就过来看朕?万一不小心动了胎气怎么办?” 曾淑妃嗔他一眼,搅了搅汤膳,放至唇边吹凉了一点儿而后递到他唇边亲自喂他饮用,“臣妾根本没事,昨天晚上太医诊治的时候陛下不是在么?太医的话总没有错的,就只是臣妾肚子里的宝宝好动了一点儿罢了。” 叶萤:“……” 她总算是听得出一点儿不妥了,昨天晚上白慕言一整晚都在将军府,又和她在街上来来回回磨蹭了这么久,回到宫中应该是夜深,而且虽然他没有明说,可是拓跋措的那一手是他留下的,也即是说他昨晚不眠不休地谋划了很久,根本没有时间去曾淑妃那里等太医替她诊治。 也只能说明…… 叶萤似乎不想再想下去,抛开了这个问题,又慢慢躺了下来闭上眼睛收敛了呼吸。 过了一会儿,白慕言含笑的嗓音再次传来,“淑妃,这回你找朕应该不止送汤药这般简单吧?” “陛下,为什么你这么不解风情?”曾淑妃嗔怪道,娇滴滴的嗓音柔媚入骨,但她没有立即进入正题,而是带了点嫉妒,“臣妾听闻陛下今天为了将叶少将军保下来甘愿奉献七匹极品骏马及无数罕见珍宝给太后娘娘,为了一名小小的将军而得罪太后以及尚国公他们的势力,值得吗?” 听到曾淑妃提起自己,明明闭目养神的叶萤不得不再次提起神来,但她仍旧没有闭眼,而是静待着白慕言的回答。 并没有任何期待或者别的感觉,但在听见白慕言的回答时依然忍不住怔忪了一下,他说:“值得。” 他在他的宠妃面前说她“值得”。 这意味着什么? 在曾淑妃眼中可能觉得白慕言已经是强弩之末,不拿捏住一些重要的势力定然和董舒斗不下去了,但在叶萤听来,她却是知道,他这两个字是说给她听的。 并非是她自恋或是自大,也并非是她觉得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有多高多重要,而是他语气里的郑重和毫无犹豫。 她能听出他的真心。 可她并不想要他的真心。 帝皇,本应该没有真心。 他给心掏出来给她这算是什么? 她侧过了头不愿意再听下去。 直至后来,曾淑妃满怀爱意和甜蜜地离开了之后,白慕言静坐了好一会儿,才悄然站起身来,开了书架上的机关,进至密室之中。 殿内的光透了进来,长长的一束打至榻上那人的背影上。 少女背影削瘦却笔直,像一丛青竹中最隽拔的那一根,永远是醒目的,即使是在这样的混沌时刻里。 恍然想起她在月光下站在洞口处拭剑为他守夜的身影,明明是那般疲惫却依然有力无声地伫立着,只为他守住一片天地。 思及至此,禁不住静默一叹,百般思绪在心头,最后还是忍不住理智里的一抹冲动,他缓步走近,躺了下来,机关也随之关闭,满室清幽,只余紫沉香若有似无的气息。 他躺在了她的身侧,很自然而然伸手搂上她的腰,削瘦的人儿入怀,很轻微地瑟缩了一下,带着莫名的抗拒,让白慕言微微有点儿不悦,手上用力更加紧地箍住了她,鼻息呵在她的耳廓,“睡得好不好?” 叶萤已经于黑暗之中睁开了眼睛,隐隐觉得他们二人之间的姿态十分危险和不妥,然而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心思,她终究是没有回答一个字。 白慕言并不在意,只是在她耳边轻轻一笑,“并没有想到你也累极睡着了,淑妃也无端端前来,迫于无奈唯有将你放入密室里,不会怪我吧?” 怀中依然静默一片,没有任何回答。 白慕言耐心十足,不是没有感觉的,他是感觉到怀里倔强的少女被他捂了一会儿捂热了不少,只是仍旧沉默,不愿意说话。 想了想,忽而又低笑出声,似乎带了点局促和跃跃欲试,与他平日里淡漠自持的模样颇为不同,“萤,既然你真的睡着了,那可别怪我情之所至……” 最后几个字已经模糊在叶萤的耳边,灼热的气息随即游走在她的耳廓、耳垂、脖颈一侧,甚至她的颊侧,丝丝缕缕如蜻蜓点水,又似沉香的飘香萦绕在肌肤之上,明明是那般的不明显,却让你 耳红心跳起来。 叶萤定力其实算是十分之好的,原以为白慕言只是浅尝即止不会再做更深的动作,但她却是错了,她并不知道他压抑了多久,也探不出他对自己有多深的念想和执着,她只觉得他的舌尖像是着了火,每处他经过的地方都以燎原之势燃烧着,燃烧着他的理智她的冷静燃烧着他的深沉她的坚持。 幽幽暗室,沉静如水,隐有欲/望的困兽伸出獠牙,当风过境。 叶萤被他抱着吻着已经有点儿支撑不住了,她只知道自己再不阻止他,下一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 如此想着,心中便是一惊,最后的一丝理智回笼,她于黑暗中抓紧了他的手,指尖微凉,不知为何带了丝颤抖,他似乎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停了下来。 事实上,虽然陶醉,但并没有真正地失去了理智,说不出是怎样的心境,就是想逗她,见不得她冷静至此,他想让她疯狂,在他面前疯狂,但是当她略为嫌弃地抓住他的手阻止他的动作时,三分迷乱全然消散,他清醒过来,等着她说话。 寂静的幽室中只余两人细微的呼吸声,叶萤深呼吸几次,似乎在调整自己的情绪,白慕言搂住她,并没有动,稍顷,终是他忍不住,出声,“不装睡了么?” “……陛下,在方才那样的情况之下,臣除了装睡,还能做什么?光明正大偷听吗?”叶萤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坐起来,奈何他却不让,但似乎也感觉到他们这样的姿势实在是不利于谈话,强硬地搂紧她的腰扶着她坐起来。 他的手坚定而有力,滚烫地禁锢在她的腰间,诚如他所说那般,不盈一握,只能任他掌控。 叶萤蹙眉,明显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几回用力想要从他怀中出来,可听见他传来低而压抑的咳嗽声又不忍心,只愤愤地想他肯定是故意的。 “我放你在这里,就是为了让你光明正大地偷听。” ……还真是九五至尊,大言不惭。 叶萤被噎了噎,仍旧嘴硬,“可我不想听,这样于理不合。” “你刚刚是不是嫌弃我了?”白慕言却不接话,而是颇有深意地说起另外一个话题。 “……” 叶萤不答了,沉默。 白慕言太熟悉她了,每逢她这般古怪的沉默,多半是默认。 心中微微一叹,“你嫌弃我是觉得我碰过她们,嫌我脏吗?” “臣不敢。” 第110节 “还真是好一句‘臣不敢’,嘴里说着不敢,心中却在嫌弃我,原来叶少将军也是口是心非的人。”说至最后,灼热恼人的气息已经逼近,丝丝绕绕缠在颈侧,让她觉得极度不舒服。 “陛下,你我真的不合适。选秀即将到来,您想要什么女子没有?” “她们都不是你。”末了,像是妥协那般,“早知你会这般抵触,早知你会和我划清楚河汉界。罢了,这次就随你吧。” 说罢,毫不留恋地放开了她的腰,于黑暗中站起,径直往外面走去。 叶萤还在身后,哽在喉中的淤血终于忍不住,吐在锦帕上,看着猩红的血他又将锦帕收回怀里,待叶萤出来时,他已经恢复如常。 然,叶萤何等精明,看见他红润得不像话的双唇时,压住心中的担忧,平静地道出一句,“陛下您又毒发了?” “你过来。”白慕言不答,只是示意她到他批阅奏折的案桌之前,桌上还放着曾淑妃方才呈上来的药膳,已然没了热气。 作者有话要说: 内容提要那句,我觉得很装逼,哈哈。果然觉得这感情戏画风真是很不对orzzz。哦,对了,周六会上传新文,今天做了封面,屎黄色封面明亮得很,哈哈,话说,为什么晋江的代码这么浪费时间。 第88章 87.沾光 叶萤瞥了一眼,又转移了视线,看向白慕言示意她看的文书,文书上封了新鲜的红蜡,十分正式且机密,还未看上几行,便听见白慕言在旁告诉她,“这是淑妃的爹爹曾涛查证出来的有关于兵部的罪状。” “哦。”叶萤漫应一声,又开始看起来。 白慕言陪她一起站着也不打扰她,只是在一旁执起一支狼毫练字,待她细细看完停下来之后,他经已练了一帖碑帖。 “兵部还真是一个大染缸。”叶萤看完之后,冷冷一笑,侧脸冷冽。 “但现在还未有机会改革。”白慕言放下了笔,浅叹一口气。 “‘机会’这种东西事在人为,反正现下新型的兵器都锻造了一批出来,陛下也不必太过担心。” 叶萤说的倒是实话,兵部的问题虽然多,但是最严重的问题是锻造兵器的材料偷工减料或是换了别的并不适合的材料,且为了交差,又缩短了锻造时间,以至于兵器锻造出来的质量十分糟糕。 且不仅如此,兵器的参差不齐还只是其中一个问题,更为重要的是,士兵身上穿的甲胄戴的头盔都是次得不能再次的,稍微一些攻击过来,都抵挡不住。 战场上,兵器和盔甲就是士兵的生命,朝廷养了这么多兵马,居然有三分之一是这样的情况,这数量可不谓不惊人。 你要问锻造兵器的银两去了哪里?当然是流入了兵部那些酒囊饭袋的小金库里,兵部尚书岳山是董舒的人,早年由董舒的祖父一手提拔上去,官居这么多年,胆子自然也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我自是不担心,”白慕言并不十分在意,“既然曾淑妃沾了我的光怀了身孕,想要坐稳这后宫四妃的宝座,不让她出一点儿力气这怎么行?” 叶萤越听他的谋划越觉得不对劲,他在谈起曾淑妃之时语气疏离且带着漫不经心那也就算了,只是那名宫妃明明是他的宠妃,他也不止一次在众人面前表现出来他对她的重视和宠溺,可是现在听他话里的意思,好像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什么叫“沾了我的光怀了身孕”?难道曾淑妃怀孕不是因为他吗? ……实在是匪夷所思。 叶萤不愿意去深想这个问题,白慕言也只是微微提了一提也没有再说,他既然已经决定了徐徐图之,自然不会逼得她太紧,也不会主动告诉她真相。 反正怀疑猜测的种子已经埋下,就等她想明白或想不明白甚至是得知真相的那一天来问他好了。 他几乎都能预见她那时候错愕又气愤的模样儿了,不,或许没有气愤也说不定,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就连生气的情绪也没有表现过多少次。 末了,这件事不再提及,也到了用膳的时候,白慕言命人将曾淑妃呈上来的药膳端下去倒掉,又执意让叶萤留下来陪他用膳,叶萤自然是不愿意的,想起今天出来了一天,也不知道叶府的情况如何,更重要的是叶拓是否醒来,且她还要向祖母说明一切的真相。 这个当口,又怎么能静下心来坐下用膳? 白慕言看出她的不愿意,净手的时候瞥了她一眼,似是冷笑,“你以为我是居心不良留你下来吗?” ……难道不是?叶萤很想反问一句,但看着白慕言越来越臭的脸色又不噤声了。 “用膳也就一炷香,现在并非是军情告急,你早回去一炷香,难道事情的结果会有改变?” 顿了顿,又说道:“又或是你害怕叶贞会对你不利?” 叶萤:“……” 最后还是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开始用膳。 白慕言见她坐下来了,这才微微笑了笑,安静执箸,吃饭。 用完晚膳之后,叶萤估摸着他是没有什么借口再留她下来了,却不料他说要和自己一起去看看,这一刻,叶萤很想翻个白眼:陛下,您真的很闲吗?明明看您下午挺忙的。 “好了,和你开个玩笑罢了。”白慕言的确是想跟她一起回将军府,但是想到董舒今晚肯定会派人和他谈判条件,他便知道自己走不开。 最后,也只是目送她从另一条近道里离开,消失了身影。 再等他从窗前收回目光的时候,沉东的声音恰好传来,“主子,皇太后有请。” 白慕言微微挑眉,并没有多大的惊讶,“走吧。” ………… 叶萤好不容易回到将军府之后,阿羽便在暗处与她汇合,嗓音寂冷不紧不慢,报告着今天将军府发生的一切。 末了禀报完之后颇为担心地问她,“主人,你今天是去了哪里?”知道她今天不用去军营,按理来说应该很早就回来的便是,却是失踪了一个下午。 “没去哪里。在宫中商讨事情。”她是白慕言下朝之后秘密传召的,走的又是另外通往御书房的秘道,是以曾淑妃才没有发现她的存在。 “哦。”阿羽不再多问了,而是告诉她,“大厅中叶老夫人他们都在等着了,叶七已经醒了,但还是瞒着,没有让他们知道。” “……这是谁的意思?”叶萤忽而觉得想出这样法子的人十分之损,分明是要她打叶文一房的脸罢了。 “主人,你知道的。”阿羽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现出一丝肃然。 “好吧。宓渊的意思,我就该知道。” 叶萤不再多说,让阿羽退下之后,径直去了正堂,果真所有人都在正堂里等着她,气氛颇为剑拔弩张。 叶贞站在叶文身后,一看见她进来,立即冷哼一声,“我还以为萤堂姐畏罪潜逃呢。” 叶萤自然是不理会她的冷嘲热讽,倒是看了自家母亲一眼,今天她那个粗神经的爹爹倒是去了神风军营,而叶玥在禁宫中值夜,大房仅余下她的好母亲坐镇。 第111节 在看到她进来的时候,倒是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脸庞也现出一丝气定神闲。 叶萤对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她不必担心,倒是叶老夫人在主座上一如既往慈祥地看着她,“萤姐儿一天在外面也是辛苦了,可用过晚膳?” “谢谢祖母关心,已经用过了。”叶萤如实答道,对待家里最大的长辈,态度是十分恭敬。 “嗯,”叶老夫人这会是不急着问她叶拓的事情了,先是让叶萤坐下,又关切地让她喝了热茶,暖暖身子之后才问道:“今天在朝堂上的事情我听展儿还有文儿和我说过了,萤姐儿……倒是没有辱没家风。” 叶老夫人给出一句十分之高的评价,叶萤脸上依然淡淡的,但是已经起来向叶老夫人行了一礼,“孙儿在这件事上的确是欠奉了,差点让将军府蒙受不白。” “哼。”一直坐着的叶贞终于忍不住气了,今天叶萤在朝堂上并没有被责罚,董舒已经暗地里派人来找她了,如果在叶拓这件事上还办事不力的话,她可不用想着进宫了! 重重地冷哼了一声,一脸的悲愤和担忧,叶老夫人看见,抬了抬眼看向自己另一个人比花娇的孙女,问道:“贞姐儿,你又当如何?” “祖母,我只是觉得有点儿气不过而已,凭什么他们说是将军府做下的事情,还派人搜查将军府,好像我们将军府有什么龌龊的东西,以前萤姐姐未回来的时候都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可是萤姐姐回来没多久,我们就被人盯上了,总觉得心中有口恶气,噎不下。” 叶萤这回倒是抬眸瞥了她一眼,感觉叶贞今晚好像聪明了不少,连损人也学会拐着弯儿了。果然是即将要进宫的人呐。 “贞姐儿,你说的话也太过了。” 叶老夫人微微蹙眉,仍旧没有责怪叶萤的意思,归根到底,将军府军勋太重,历代又是将门,现在董舒当道,被人盯上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又想起叶贞快要进宫选秀,虽然从一开始并不支持,将军府鲜少让女儿进宫,这不仅是为了自保,更多的是将军府不需要有人在后宫经营,历代皇帝都相信他们的忠诚,让人进宫这分明是心里有鬼的表现。 然而偏偏到了他们这一代,出了个弄文的叶文,二儿子弄文的话,他喜欢的话其实也好了,但是叶贞现在居然要被送进宫,前阵子还打算张罗她的婚事,现在可好了,宫里人一句话,叶家彻底被卷进纷争,无论是朝堂上的还是后宫中的,没有一处可以清静的。 叶老夫人自然是不喜欢这种攀附权势的做法,所以看向叶贞的眼神也没有从前那般和蔼可亲,总觉得这在自己面前长大的孙女一下子变了太多,几乎都要让她不认识了。 “你也是快进后宫侍奉陛下的人,说话注意收敛一点儿,在自家人面前这样说话尚是有失偏颇,更不用说在外面如此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来后面我要想个办法弄死叶贞才行,虽然这个人放着就是个花瓶。 第89章 88.醍醐 “是。祖母教训得是。孙儿受教了。”叶贞倒没有做过多的反驳,只是她的主要目的并非是要叶老夫人责骂叶萤,而是想要叶萤添添堵,也给叶家上下的人留个印象,看,所谓军功赫赫的叶大小姐其实也是个惹祸精,只会给将军府留污点。 “想来萤姐儿也休息够了,”叶老夫人没有再多废话,这么晚还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昨天的事情,重新看向叶萤,“萤姐儿对昨天的事情可有什么解释?” “毒,不是我下的。”叶萤再次澄清,却是看见一直压抑着的叶文右手紧紧攥着,本来端茶的左手“啪”的一声将茶盏放下,眉头紧蹙,表情严肃。 “可有证据了?”叶老夫人继续问道。 “府上新近入住了一位贵客,想来祖母已经得知,”叶萤也不废话,直入正题,“入住的贵客爹爹其实也认识,”她说至这里看了自己的母亲一眼,“我想母亲应该有听父亲说过,那位贵客是父亲当年在西域与之结交,治好了神风军中多名兵士顽疾的柳承神医的徒儿宓渊,母亲,您应该知道吧。” 聂氏看着自家女儿微有狡黠的眼神,心情有点儿微妙,“知道,你爹爹前几天还和宓神医一起吃过饭喝过酒呢。” 叶萤轻轻点了点头,她问这番话的目的其实是让在座所有人都知道,宓渊的来头不仅很大,而且值得信任。 果不其然,叶文除了露出惊讶的神色之外,脸上还少了几分担忧,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还是唯一的,不担心就假了。 只听叶萤继续道:“因是这层关系,我请了宓神医照看叶拓和叶七的顽疾,希望能借他一臂之力来查出真相。现在一天一夜过去了,应该也有结果了。” “祖母,孙儿想请宓神医出来说明一下整件事情。” 这话语里头透着胸有成竹,叶贞看着她那个无论在多大的事情面前依然风淡云轻的堂姐,心中咯噔一声,昨天下午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她亲自守在叶拓的院落里,但是叶萤他们一到来自己也被打晕,爹爹叶文安排的人也无法看管住他们。 而事实上,他们之中的大部分人都被昨天突然出现的蛇虫鼠蚁给吓走了,叶文再次派人甚至是亲自来察看环境的时候,叶拓还没有苏醒,这让人其实又气又怒,但是却毫无办法,后来京兆尹府又来了人调查,将萧雅苑给围了起来,不让任何人进去。 所以直到现在他都根本无法得知萧雅苑中的真实情况,倒不知道宓渊是动用了什么关系得以一直在里面呆着,现在听到叶萤这般自信的一番话,倒是让他心头升起了一丝希望,拓儿应该有机会醒来吧?毕竟无论是宓渊师父还是宓渊本身,在江湖上都是非常有名的,就连他这种正经的京官都知道他的存在,可想而知名气有多大。 思及至此,叶文的脸色倒是好看了很多,不一会儿,宓渊从庭院之外缓步而来,一手背负身后,一手自然垂在身侧,神态凛然清漠,一如既往面对所有人应该有的样子,他的身后还抬了一副担架,担架上躺了一个人,夜色之下一看,居然是叶七,而且还是醒着的叶七。 所有人看见醒着的叶七时,都静了一静。 叶贞更是惊讶得无法说话。 当初给叶七下毒让他昏迷的时候,那个人已经对她说过叶七没有他的解药是无法醒过来,是以她才这般自信地诬蔑叶萤,想不到宓渊居然将叶七给救醒了!那个人是骗了她吗?! 叶贞越想到这里越觉得后怕,叶七对叶拓忠心耿耿,当初董舒和自己作交换筹码的时候,言明假装让叶拓中毒昏迷不醒,并不会要他的性命。 担心叶七知道内情告诉叶萤,是以也将叶七一同毒至,提防他做这样的事情。然而,让她想不到的是就这么轻易便醒来了! 但是,让叶贞庆幸的是,叶拓还未醒过来。不然宓渊不会只带叶七过来,而叶拓依然毫无消息。 并非是不怕董舒骗她,让叶拓真的中毒身亡,可是她对她开出的筹码是,让叶氏二房归顺于她,叶拓是今年贡举状元的大热,董舒既然要叶氏二房听命于她,又岂会真的将叶拓置于死地? 是以她才这般大胆让自己的亲哥哥中毒,以此来陷害叶萤。 叶七被稳稳当当地抬了进来,叶老夫人看向宓渊,一副严峻的模样。 宓渊在对待叶萤的祖母时尚算十分有礼,拱手行了个晚辈礼,“宓渊见过叶老夫人。” 简单介绍过自己之后,便坐到了叶萤的身旁,一副处之泰然的模样。 叶老夫人听见宓渊的名号,又看了叶萤一眼,而后目光又转到了宓渊的身上,仿佛在打量着他,以一种选夫婿的姿态。 也不怪得叶老夫人会用这样的目光打量宓渊,毕竟是叶萤从西域认识的贵客,虽然没从她口中听说多少宓渊的事情,可是年纪大了,总会有这样那样的病痛,每次用叶萤送过来的药,总有奇效。 她猜想定是自家孙女这位朋友的功劳,是以也多看了好几眼。 宓渊任由老夫人打量,反正……他和叶萤也就那么一回事,和她,没有那方面的缘分。 即使吧,他承认自己是喜欢上她。 打量了好一会儿,叶老夫人便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叶七,问道:“叶七,你醒了?身体可还有大碍?思路思维是否清晰?” “回禀老夫人,托了宓神医的福,小的一切安好,就只是醒来没有多久,身体还有点儿虚弱,是以无法见礼,望老夫人见谅。” 第112节 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叶老夫人这才点了点头,“但是你家主子中了毒至今还未醒来,而你身为他的近侍,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说至最后话锋突然凌厉,一双眼睛虽然浑浊,但是却是带着岁月的沉淀,任何诡计谎言都无法逃离她的双眸。 叶七被这样的目光看得背脊徒然一凛,根本不敢造次,而且他也没有打算造次。 细细整理好思路之后,他才平静了思绪,抬头向叶老夫人说道:“并非是大小姐下的毒,那天大小姐给了小的丹丸之后,少爷服用了两天都没有事,直至第三天……” 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叶七字字句句清晰地说道:“第三天少爷服用了之后便突然晕倒,小的当时十分之慌张,害怕少爷会出什么事情,于是匆匆忙忙出去想要找大夫过来察看少爷的情况,然而却没有想到我还未找到大夫,就一阵晕眩袭来,随即便晕了,之后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了。一直到今天。” “那你为什么这般笃定不是大小姐下的药?”问话的人是叶贞,原本以为叶七已经猜到所有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并非是如此。 “二小姐,您说的话小的就不懂了,小的在接过大小姐给的药您就出现在小的面前,要小的把药给您检查,而且拿走了还不止一时半刻的……” 叶七这番话说得非常有技巧,也停顿得十分及时,这话即是说碰过那瓶药的人不止叶萤一个,还有叶贞,而他叶七也因为被下相同的毒,差点到昏迷的地步,从基本上可以排除毒害叶拓的人。 如此,即是说叶萤和叶贞的嫌疑最大了。 而叶七下意识是相信叶萤的,毕竟是叶萤找来宓渊救醒了他。 这样的逻辑道理稍微想一下便明白,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叶萤和叶贞身上。 事到如今,叶贞也不慌张了,冷冷呵斥一声,“我是哥哥的亲妹妹,我有什么理由害他?就算宓神医是大姐姐找来的,这又能证明一些什么?” “我没有害叶拓的动机。”叶萤并不多话,淡淡说明观点,“更何况,别忘记了,昨天是下午有人想杀叶七的,对方先是下毒让他昏迷不醒,后来却是直接来这里想要杀掉他,我看那人对萧雅苑十分熟悉,这能说明什么?萧雅苑或者将军府之中出现细作,泄露了将军府的地形给对方。” “对方出手十分狠辣,且携了一条大蛇前来,当时看到的人不止我一人,还有宓渊、容殊等人,容殊身为大理寺卿,绝没有偏颇任何人的权利,这说明什么?真正要害叶七和叶拓的人并非是我。” 说到这里,叶萤似乎轻蔑地笑了笑,“我没有害叶拓的动机,就算有,也不会用这般愚蠢的方法。” 最后一句话,说到在场所有人似乎都静了静。 从一开始,大家是因为叶萤所给的一瓶药从而怀疑于她,但是却没有想到叶萤真正要杀叶拓的动机是什么?更何况,如果她真的要害叶拓,以她这般高傲的性格,根本不会用这样的方法。 是以,最后这句话由叶萤说出来之后,大家都如醍醐灌顶,被淋了个彻底。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初中同学结婚,是结婚。然后我是第一次参加同学的婚礼,啊,我发小说我很孤僻……qaq,求安慰。 第90章 89.作对 接下来叶萤并没有多说什么,倒是叶贞问起叶拓的情况来,“既然宓神医已经将叶七救醒,那么我哥哥的情况又如何?还在昏迷着吗?” “你以为不够一天的时间真的能将两个人都完全医治好吗?”宓渊鄙夷地看向叶贞,丝毫不给面子。 “如此,恐怕真的要等哥哥醒来之后才能说明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叶贞被讽了一句,脸色微变,但现在却是知道以退为进是最好的方法。 大厅再次安静下来,让人有一种惶恐不安,叶老夫人的目光也沉凝下来,认真思考着方才他们所有人所说的话,最后还是轻叹一声,先问向宓渊,“宓神医,拓哥儿什么时候能醒来?” “这个说不定。”宓渊敛了敛眉,严肃说道。 “……老身希望宓神医接下来能不遗余力将拓哥儿给救醒。”叶老夫人当然是疼惜叶拓的,叶氏一族人丁凋零,仅有两个男丁,是经不起任何折损的。 “这一点不用叶老夫人说明,在下也定必竭尽全力。”宓渊说到这里瞥了叶萤一眼,话语之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如此,宓神医在叶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交代给萤姐儿便好了。” “这是自然。” 宓渊慢悠悠地答道,叶萤总觉得自己背脊凉飕飕的。 “至于拓哥儿中毒昏迷这件事情……唯有等他醒来再作定夺。叶七这段时间你好好将养着,待至回想起什么的时候再来向我们禀报。” “是。”叶七低头应答,神情已经疲惫。 “如此,便散了吧。” 叶老夫人一竖拐杖,便先行站起离开。 于是所有人都散了。 事毕,叶文和叶贞他们二房一家先去叶拓的萧雅苑看望了一番,但见叶拓还悄无声息地睡在床上,心里忍不住一阵难过,宓渊当时也在他们身旁,并非是他自愿和他们呆在一起,只是既然承诺了要将叶拓救醒,是以还是跟来了。 叶文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变成这副样子,心中很不好受,真诚地望向宓渊,又看了一眼自己哭得不成人形的妻子,“宓神医,希望你尽力救治拓儿,多大的代价我都能付出!” 宓渊几乎是面无表情地回望他一眼,“叶二老爷之前不是怀疑是叶萤做的好事么?在下是叶萤带过来的人,难道你信得过?” 说罢,也不看叶文他们一家顿时变得难看的脸色,转身便出了庭院。 叶文愣愕一瞬,第一次被一个年青人如此不留情面地数落,但是有火却是发不出,自己儿子的性命握在别人手上,哪有什么可能再对他说什么狠话? 一家人沉默地在叶文床前站了一会儿便陆续离开了,只留下叶拓一人睡在床上,呼吸尚算平稳。 歇了一会儿,厢房之外有另外一人推门而进,来至叶拓床前,细细察看他的气色。 玄衫少女静静地站在叶拓床前,并没有做任何动作,就只是盯在他的脸上,看得似乎有点儿出神,后来又掀开他身上的锦被察看叶拓腿上的伤势,动作尚算温柔仔细。一开始她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来,但是在想将锦被盖好的时候,不经意摸了摸,发现他的腿好像……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心中一滞,但还是将他的锦被盖上,再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转身离开。 但是,甫一转身走了一步,便发觉自己的衣袖好像被牵住,力度不大,却是让叶萤停了下来,看向身后。 一只手从锦被伸出来牵住叶萤的衣袖,那人眸光如星,虽然面色苍白,可仍旧带着叶萤看不太懂的期待。 “……醒了?” “嗯。”叶拓答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吱呀——” “今天早上。” 随着外面木门的开启,宓渊的声音再次从外面传来。 第113节 叶萤微微蹙眉,看向身后,“你们都瞒住我?” “对不起,萤……堂姐。”叶拓其实很想将“堂姐”两个字去掉,但还是说完。 “倒是不用对我道歉,”叶萤浅叹一口气,随即勾了张凳在他床前坐下来,她看定他的眼睛,“说说,是怎么回事。” “萤堂姐,你能不能不要用这样的目光看着我?怪瘆人的。” 叶萤:“……” 她转过头去看向宓渊,眼风斜飞,明明是十分凌厉,可是因为坐在凳子上的角度,所以看起来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妩媚。 宓渊似乎被这不经意露出来的娇态给醉了醉,若然叶萤愿意的话,她绝对能只靠一颦一簇祸害整个国家。 只可惜,她不是。 也学着她的动作勾了一张凳子坐下,口吻淡淡的,“救醒了他,自然就醒了。” “别说废话。”叶萤翻了个白眼,“说实话。” “呵,”宓渊冷呵一声,瞄向已然从床上坐起来的叶拓,“你问他。是他不让别人知道的。” 于是叶萤的目光再次转向叶拓身上。 叶拓被她这般专注的目光看得并不十分自在,微微红了脸,轻咳一声以作掩饰,“萤堂姐,不让他们知道,是想让他们相信我的确想要与你作对。” “什么意思?”叶萤被他这句话搞得有点儿懵了。 “利用时间差知道吗?”宓渊既然是将叶拓救醒了的人,自然是知道他的计划。 “说清楚。”叶萤不想和他们绕圈子,直接说道。 “……就是,我想与你们‘作对’。”叶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掌心攥紧了锦被。 叶萤这回没说话了,仍旧等待他继续说下去。 “容殊曾经来找过我。”叶拓本来并不想隐瞒叶萤任何事情,也没有想到她会独自一人来看他,而且还摸了他已经好了很久的腿,那一瞬间,觉得自己被她摸过的地方如有电流流过,击得他发麻。 而且他是感受到她的目光的,他一直都在装睡。 是以,直至最后再也忍不住,牵住了她的衣袖。 他的胆子,也只是敢牵她的衣袖而已。 “所以呢?” “虽然他话里的意思是要我假装和你们大房作对,但是我知道并非是他本来的意志,是有人让他过来说服我。”而这个人,不用问,稍微想一想便知道是谁指使他这般做。 “……”叶萤听完他说这番话之后,似乎被震了震,并没有想到那个人居然一下子想了这么多步,想了想,才慎重开声,“容殊什么时候找的你?” 叶拓看着她的眼睛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很微妙地看着叶萤眼底升起的一丝翻涌,心底微有异样。 “我被罚跪祠堂的第三天,神风军士兵在府邸校场里庆功的那一晚。”叶拓绝对没有可能忘记那一晚,不仅是因为容殊所对他说的话,更是因为叶萤亲手制的味道独特又分外暖人心脾的甜汤。 “……居然是这么早的事情?”叶萤有点儿惊讶地看着他,但是思绪已经飘到了深宫之中。 这一刻,还真的想见他一面,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就算董舒真的要挑唆叶家大房二房,可这一步棋也是走得太险了,他就这么有把握让叶拓全然被说服为他所用吗? 须知道,叶文其实是倾向董舒那边的。 谁不喜欢权势?谁不想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叶文既然身任章平知事,负责掌控着国子监里的生源,可谓是掌握了一国未来的栋梁,若能为董舒所用,他的官途自然能升得更高,权势也能更大。 他一辈子都被叶展压在脚下,别人提起叶家的时候,只会记得做大将军的叶展,而忘记了叶家还有一个门生遍布天下的叶文。 这样的滋味,还真不是一般好受。 既然白慕言如此看重神风军,他觉得呆在皇权这边的阵营其实并不能得到什么抒发,毕竟这是董舒的天下,什么皇权都敌不上她的一句施压。 这不,今天庆元帝为了解救叶萤,付出了比叶萤认罪受罚的数倍代价,西域良驹万金难求,而且还是赠送七匹之多,也不论别的珍宝,光是这一点,白慕言在这场仗上就已经输了。 是以,叶文是不打算投在白慕言的旗下。 而这次叶拓的中毒恰好是一个契机,也给了他一个做下选择的理由。 叶拓紧盯着叶萤的眸心,他是能清晰看见她眼中情绪的变化,他从未见过她有这么外露的情绪,那一刻心中居然有点儿不是滋味。 他承认,白慕言的料事如神并非是他能够比拟的,就连这回假装中毒仍旧昏迷的计谋都是白慕言示意宓渊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赚取时间差,先让叶七造成一种模棱两可的事态,再让叶拓及时醒来,或明示或暗示这很可能真的是叶萤做的好事,然而因着苦于没有证据,而叶贞又得以进宫,叶拓肯定会劝说自己的父亲进入董舒的阵营,以便更好地施展才华。 而他只要夺取贡举的状元头衔,便能出入仕途,取得董舒的信任。 这想一想就是一条好的计谋,且不引起任何人注意。 不得不说,白慕言真的是深思熟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文,果然是一点儿都不萌。但还是要尽全力写完。 第91章 90.细作 “萤堂姐,怎么你听见这个消息好像特别惊讶?”叶拓尽量控制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平静问道。 叶萤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定他,问道:“那你是怎样的想法?真的做这所谓的‘细作’吗?” 她说得直白,话语里有着深切的关心。 叶拓苦笑一声,“形势不由人啊。” 董舒都已经盯上他们二房这么久了,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很可能连自保都无法做到,更何况……他想,大概这是最最适合他的做法。 他不想叶萤活得那么累,操心那么多。 “是,我愿意。”叶拓答道,毫无犹豫。 叶萤这回彻底无话可说,太多的感情袭来,让她根本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表情,心底唯一强烈的想法是,她很想马上见到白慕言,站在他面前,好好看他一眼。 对于自己会产生这样冲动的想法,叶萤还真是觉得自己是不是吃错药了,可是深呼吸几遍之后,这样的念头不但没有减弱,相反地,愈发地清晰起来。 第114节 “萤堂姐,你不会是在责怪我吧?”脸色怪难看的。 叶萤转眸,平复思绪,“没有。这是你的决定,我无权干涉。” “如此,以后作为你的‘对手’,请你多多指教。”叶拓灿烂一笑,澄澈的目光之中似乎多出了一些什么。 叶萤接下来也没有在房间里留多久,只是继续关切问了一遍他的双腿,他的身体情况等等,宓渊在旁边都一一作答。 叶拓毕竟尚在病中,不一会儿就躺床上睡着了,叶萤和宓渊将门关上,便往萧雅苑之外走。 夜风愈发地凉起来,叶萤斜睨宓渊一眼,语气十分戏谑,“真没想到他和那位这般熟了。” 都能直接飞鸽传书等等了,还不熟吗? “所以你嫉妒?”宓渊同样斜睨她一眼,非常鄙夷。 “我嫉妒个毛啊?”叶萤在和宓渊相处的时候,总是比较轻松,也有点儿沾染上他的毒舌。 “那你问这么多有意义么?” “就只是好奇一下,不行吗?” “那你是好奇谁呢?” 宓渊虽然不知道叶萤和白慕言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可是最近总觉得叶萤在谈及白慕言的时候,思绪有点儿很微妙的变化。 “没有好奇谁,你们两个都有古怪。” 叶萤绕了个圈子,待说完之后而后停了下来,她停在月光分割庭院的地方,使她的面容半明半暗,看不清晰,唯有唇角的笑意特别明晰和俏丽,不再像是以前那种没什么温度的笑,现在她的笑容能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好了,送你到这里,夜深了,你回去睡觉吧。” “你要出去?”宓渊听得出她话语中的去意,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嗯,出去一趟,确认一下。”叶萤不想多言,且有点儿心不在焉,看得宓渊心中“咯噔”一声,隐隐觉得有什么将要不同了。 “这么晚了,我陪你出去吧。” “……你确定你没吃错药或者发高烧?”叶萤像见鬼似的看他一眼,不掩惊讶。 宓渊的脸不知怎地,有点儿黑。 最后叶萤自然是没有让他跟着去,她可是要去皇宫啊,又不是去踏青,而且这么晚了去见……白慕言,无论是因为什么事情,总有点儿不够光明磊落。 叶萤这边和宓渊道别之后,便趁着夜色来到白慕言休息的凤熙宫,估摸着他应该会在,似乎没有想过他今晚会去哪位妃子的寝宫之中。 待到达凤熙宫的时候,又徒然觉得自己此举好像不妥,叶萤的到来自然是惊扰了保护白慕言的暗卫们,原本还以为对方会派些什么高手来和他们打斗还是别的什么,可是却没想到这走了大概两个时辰的叶少将军又折返回来。 是来找他们的主子么? 这回恐怕是要失望了。 暗卫们看到叶萤的到来都没有作声,只是伏在暗处想要看看她做什么。 而白慕言自她走了之后就去了董舒的宫殿之中商议事情,直到现在还未回来。 叶萤看到凤熙宫仍旧黑着,等了一小会儿就离开了,想了想觉得白慕言可能去了哪位宠妃的宫殿里了,心中虽然不太爽,可既然一场到来,也就去撞撞大运,看看能不能碰到他了。 横竖,有些事情还是要做个了断的。 忽而觉得自己来皇宫简直是一时冲动,也不明白当初那种冲动为什么就出来了,让她颇觉得无所适从。 先是去了曾淑妃的宫殿,这么晚了曾淑妃的寝宫还亮着灯,依稀能听见她愉悦带笑的声音传来,“真的希望皇儿能够平安出生,见见你的父皇和母妃啊。” 叶萤听到这句充满柔情和母爱的话语之后,心底终于有一阵缓慢的疼痛和苦涩蔓延开来,曾淑妃固然是幸福的,可是在她看来,这样的幸福并非是她想要的。 这重重深宫,就连丈夫的一面都难以看见,宫闱寂寞,可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抿了抿唇,原先来的兴致也消散得差不多了,她回身,轻点脚尖,便往宫外走。 但是甫一走了几步,瓦顶之上又出现另外一抹身影,那抹身影似追逐她而来,在迎面看见她之后,反而站在原地不动了,主动等着她靠近。 淡淡龙涎香的味道随着夜风吹入鼻端,即使不看那人的面容,自也是看到他比星辰还要明亮的眼睛。 叶萤自然也是站着不动了,在看到白慕言的那一刻几乎都想要转身点掠脚尖落荒而逃,这么晚了还出现在这里,根本无法解释清楚。 几乎都能想到白慕言接下来带着调笑的声音了。 ……那种被人拿捏的感觉当真不爽。 白慕言静静看她一会儿,才问道:“叶少将军夜闯禁宫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路过消食。” “这圈子也绕得太远了吧?”白慕言的嗓音逐渐含笑,止不住的促狭。 “……吃太饱了。”叶萤继续胡诌,倒是没有了起初君臣之间的那种疏离和尊敬。 “你啊,可是口是心非了?” 下一刻,叶萤便觉自己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之中,带着夜霜的味道,清冽得让她想直接沉沦。 但是一想到曾淑妃寂寞的自语,还是瞬间清醒过来,她想要推开白慕言,但白慕言手劲十分之大,她越是挣扎,他搂在她腰上的手越是紧上几分,像是惩罚性的,搂得她几乎都要喘不过气来,只能伏在他的肩上,低语:“陛下,臣错了。” “嗯?”白慕言听着她生疏的语气,明显不悦,“再说一遍?” 叶萤一滞,觉得鼻端萦绕着的气息冷而冽,像是一张夜深露寒寂寞的网,将她重重网在其中,逃不过那个名为“温柔”的牢笼。 她深呼吸一口气,尽量离白慕言远一点,虽然这样的动作将近徒劳,可她还是自欺欺人地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慌乱,这才低声再次认错:“慕公子,我错了。” “唔。” 白慕言这才点点头,可是并不想放开她,深秋的夜晚其实是极冷的了,叶萤身上一如既往穿得不多,虽然他知道她有内力,可是总觉得不能待薄了她。 转头传来一名暗卫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让他离开之后,才松开了叶萤,问道:“何错之有?” 叶萤暗暗深呼吸一口气,又慢吞吞地看他一眼,“不应该叫你‘陛下’,不应该称呼自己为‘臣’。” 尚算是孺子可教。 “还有呢?”白慕言见她坦诚,这才笑了笑,带着她往凤熙宫的方向走。 两人的脚步其实都极轻,因为他们现在站在一处非常敏感的位置,曾淑妃宫殿的不远处,白慕言实在是不想被曾淑妃这个女人扰了兴致。虽然叶萤从来没有明说,但或多或少也是感受到她不喜欢他的那些“女人”的。 再则想起她曾经说过的十分骄傲的一番话,“非我所思非我所想非我所求”,下意识地,他要换个地方和她赏月光。 虽然在让她知道真相之前,这并不会让她好受多少。 第115节 “还有?”叶萤这回倒是想不出了,待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她被白慕言牵着已经走出很远很远了。 头痛地看着他们相握的手,微微用力想要抽回,可是白慕言虽然像是毫无知觉,可下一刻她觉得自己的手被人攥得更紧了,简直是……动弹不得。 白慕言见她答不出了,这才回头看她一眼,“你今晚折返回来难道不是来找我的吗?怎么又走了?” “……” 她能告诉他那是她一时情绪高涨,想要远远地来看他一眼,并不想让他发现么? 反正叶玥是护卫他安全的大统领,她进出皇宫他们都不会拦着她。 “不说么?” 白慕言微牵唇角,似乎今晚在董舒那里受到的不快都因为手中握着的手而烟消云散,“那等我来猜猜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撩妹技能100分~ 陛下:哼,这么久才放我出来,作者你要找死!! 第92章 91.思念 “……慕公子,我还是说实话好了。”叶萤哪里肯让他猜自己的心思,自己说出来还能掩饰一下,不让他笑话,如果让他猜出来的话,她可真的是……没脸见人了。 “不,你不让我猜,我偏要猜。”白慕言回转身来,十分温柔地看她一眼,而后说道:“你是想念我所以忍不住来看我对吧。” 叶萤从他回望过来之后就一直没有看他,他的目光锐利让她的心思根本无法躲藏,与其和他对视着难受,倒不如扭过头去,不去看他。 但是听到他说出“思念”二字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的耳廓有点儿绷紧。 “好了,你脸皮薄,我就不多说了,免得说我欺负你。”白慕言似乎还轻笑了一声,又转过了头去,对她说道:“下次,无论你是否思念我,都应该是我去找你,而不是你来找我。” “陛下!”情急之下,叶萤还是脱口而出。 白慕言却伸出食指用指腹压住了她的唇,“又不听话了。” 看了看月色,觉得月色还好,就是有点儿冷,本想和她在凤熙宫的屋顶上看风景的,想了想还是让她进至殿内,偌大的宫殿里早已燃好了暖炉,用膳的圆桌上还摆放了一些可口的夜宵。 他让人呈上了热水,亲自拧了热毛巾替叶萤捂手,这过程叶萤理所当然是要拒绝的,可是某九五至尊是必要纾尊降贵,将她的十根手指都擦了个遍,目光认真居然还带了一丝叶萤看不懂的虔诚。 触到那样的目光,她忽而有点儿不想继续看下去,淡淡撇过了头,可是仍旧觉得心中像被一杯暖茶泡着,怎么样也心硬不起来。 让她今晚心血来潮……现在可好了,觉得自己更加的不能自拔了。 她收了收心神,手里的布巾拿开,然后被塞了一个温温的瓷碗,白慕言口吻淡淡的,“吃吧,手擦好了。” 倒是话中有话,言下之意即是不再撩拨你了。 听得叶萤脸上一阵燥热。 接下来还是白慕言先开声,“既然有闲情来找我,应该是叶拓的事情有进展了吧?” 他是丝毫不担心叶贞能为难她,以叶贞的智商,连动她一根手指头也不行。 不然,董舒今晚也不会发那么大的火,而且想要的利益还那么大。 说起这件事,叶萤还是终于忍不住了,放下汤羹,对他说道:“陛下,您实在是不需要这样做。” 白慕言有点儿头疼,动不动就在他面前说君臣那一套真的让他很难做。 他知道他不应该对她动心,不应该打扰她平静的生活,不应该在她的心湖里泛起涟漪,然而就是忍不住,前世今生的感情累积起来,即使被他刻意忽略,可是到头来那般压抑的感情爆发出来居然比他想象中还要吓人。 他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她拴在身边,无时无刻都能看到她。 这样强烈的带有明显占有欲的想法他可不想显露出来,在一日没有明确得知他身上的毒能否解开之前,他都不能动她。 而且,他要给她最好的,给她最想要的。 可是,他觉得她很不听话,当务之急,必须要给她一个十分难忘的惩罚。 白慕言突然抬眸瞥了她一眼,伸出食指对她勾了勾,示意她靠近一点儿,叶萤不明所以,缓缓靠近,但是又十分警惕地离他两个拳头的距离,等着他说话。 “哎。” 轻微的一声叹息自唇间溢出,叶萤觉得自己的脖颈似乎被人温柔包裹住,而后一股大力将她拉到前方,根本不容得她做任何反抗,唇上便落下了一吻。 吻很重,落在唇上很痛,那人似乎觉得还不解恨,在她的下唇狠狠咬了一口,叶萤吃痛想要瞪他,却是看见他含笑的目光,虽然带着责备,可仍旧遮挡不住笑意。 “陛……不,慕公子,对不起。” 尽管这什么“慕公子”的称呼听在耳边仍旧生疏,可白慕言的心情还是十分不错的,他恋恋不舍地放开了她,临离开她的唇时候还伸出舌尖舔了舔,舔走血腥的味道,叶萤简直是受不了他这般若有若无的撩拨,身子下意识往后仰去,心脏急跳。 “慕公子请自重!” “嗯。”白慕言没有再难为她,而是继续问道:“叶拓的情况还好吧?” 或多或少也是猜到一点儿叶萤来找他的原因,定然是因为叶拓告诉了她,他们之间的协议。 是来质问他,又或是别的? 若然真的是质问的话,他觉得他会觉得难过。 “好,腿也好了,毒也被解掉了。”叶萤幽幽看着他,语气不辨喜怒。 “如此,就好。” 白慕言点点头,没有多说话,倒是叶萤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要埋下这步险棋?而且还埋得这么早这么深。” “为了你。” 简单的三个字脱口而出,叶萤觉得自己又不淡定了。 “叶氏二房是一个十分不稳定的因素,既然叶文想要权和力,为什么不给他?” “但是这也……” “你很担心叶拓?” 第116节 “担心是有的,但这不是主要原因。”叶萤皱眉,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 “那是因为?” “……我不想说。” 白慕言看定她须臾,终是松了口,“不想说就算了。” 叶萤这才悄然松了一口气,今晚她其实已经是非常后悔来这里了,简直是五味杂陈,虽然没有看到白慕言去别的妃子的宫殿里过夜,可是在看见曾淑妃那种表情和期待的时候总觉得……好像有一根刺横亘心中,不上不下,很难让她接受。 实在是不想再多说一些,如此出神,倒是忽略了白慕言脸上微微露出的忍耐而又痛苦的表情,近段时日他吐血的次数倒是越来越多了,惯常用的左手……好像也越来越不灵活了,看来董舒是想要彻底控制他,什么谈判得来的“解药”其实都是一个幌子,所以他的进度也要快一点了。 如此想着,叶萤已经将碗里的甜汤都喝完了,觉得自己杵在这里也没什么好说的,但临走之前还是问道:“你今晚是去了哪里?” 白慕言一愣,见她鲜少主动的问话,微微笑了笑,“没有去妃子那里。” 我知道。叶萤撇了撇嘴,然后又听见白慕言接着说:“董舒让我去她那里,让我作出补偿。” “补偿?”这词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的玩意儿。 “是。”白慕言没有否定,还有点儿半开玩笑地对她说:“想不想知道我用了多少筹码将你换回来?” 叶萤的脸色有点儿难看,张了张嘴想要说一些什么,却是什么都说不出,只能呆呆地看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别紧张,”白慕言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尖,“不外乎是一些身外之物罢了。” “那即是什么?”叶萤听他说得越不在意,自然是越想知道,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希望他能给出一个答复。 “还真想知道了?”白慕言突然失笑,刮了刮她的鼻子。 “是。”语气坚定,毫不躲闪。 “也就是……七匹回鹘进贡而来的骏马,单峰驼二十匹,外加一些稀罕的珍宝罢了。” “应该不止吧?”董舒如此贪婪,又是确定了自己“垂帘听政”的身份,又岂会只要白慕言这么一些东西? 事实上,她是猜对了。 董舒要的还有一座所谓的佛塔,外加肥差数个,只是这些他没有告诉叶萤罢了。 光是要新建一座佛塔以当作庆贺她今年的寿辰便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且太过奢侈,而且,这佛塔建好了还真不知是用来做什么用的。 董舒在和他提起这样的条件的时候,心中自然是冷笑的,但是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一一答应,表面功夫做到十足。 修建佛塔倒不是不行,到时他可是要捅个大乱子出来的。 这些事情自然是先不用和叶萤说,免得她自责。 “……所以你以为你在董舒眼中很有价值?”白慕言抬眸瞥她一眼,语带调侃。 叶萤愣了愣,后知后觉听明白了他的话语,耳廓慢慢红了,突然很想伸手打他,可是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小孩子气,遂扭了头不理他。 这样倒有了点十八岁少女的天真烂漫。 白慕言看着她微红的耳廓,好心情地想。 “好了,别气了,和你开玩笑而已。”白慕言拉她的衣袖,想要扳过她的身子来,“你当然是无价的,区区几匹骏马几匹骆驼外加一些俗气的珍宝就能换取你?未免多想了吧。” “慕……公子,我能不能请求你不要再说这些话了?”叶萤颇有点儿无奈,转过头来看他。 “你是对自己没信心吗?” “……不是。” “不是的话,那又何必怕我说这些话?” “……” “好了,沈途他们你明天应该不会再见到了。”白慕言没有打算在刚刚的话题上说太久,许多事情都必须要循序渐进的不是?现在做的只需要在她的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次我要把握一下度,甜就够了,不要腻了orzzz。话说我隔壁也更着现言,个人感觉还不错,要不一起去看看~23333~ 第93章 92.弃子 “好。”叶萤点了点头,自然知道他和董舒讨价还价了,也懒得再问下去,直接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今晚也差不多了。夜已深,还想着回去吗?” 一抬眸就对上白慕言的目光,“慕公子,无论夜多深,我独自一人回家也不会有问题。” “可你在我心目中也是一个会受伤会流泪的人。”他说得坚定,但还是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作停留,而是放开了叶萤的手,让她离开。 叶萤总觉得自己今晚受的刺激实在是太大太大了,根本没想到白慕言是这样的人,简直是情话绵绵说出来都不带重样的。 神风军军营的事情至此已经算是落下了帷幕,最后将军府突然出现的那些蛇虫鼠蚁亦是不了了之,没有人知道真正的源头在这里,只是宫中的小宫婢还是陆续消失不见。 旧人不见,新进来的一批很快把旧人的痕迹给淹没。 而叶拓也是于宓渊的悉心照料下很快就醒来,在他醒来的那一天二房进行了一次秘密谈话,而后在这次谈话之后,二房和大房之间似有若无的对立更加明显了,整个叶府都陷入了一种古怪又微妙的氛围之中。 叶老夫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着自己其实真没多少时日了,可不想看见好好一个叶家因为所谓的权势而分家,但她自知无法改变太多,这样一来二往倒是病倒了。 叶萤因为担心叶老夫人的病情,也在私底下提醒了叶拓好几次,希望他能透露一些善意的信息给叶老夫人听,起码让她不用那么担心。 叶拓自然是按照叶萤的意思去做了。与此同时因为贡举的临近,他也逐渐变得忙碌起来,也以此为借口闭关奋读,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才使叶文也消停了一点儿下来。 也随着贡举的快要临近,最近大冶的边疆重镇西凉出现了许多不大不小的变故,具体表现为西域小国开始杀人夺货,做一些让人难以容忍的事情。 西凉是大冶一个重要的城镇,不仅是买卖进出的关卡,更是各种人口的密集地,可谓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地方。 近来流寇实在是太过猖狂,而且谁知道这帮所谓的流寇会不会是披着狗皮的狼,表面上是毫无章法的流寇,但实际上是由西域的军队控制的? 是以今天在朝会上,白慕言很严肃地提出了这件事情。 冷冷扫了底下文武百官一眼,循例问道:“众位卿家对西凉重镇被施压一事如何看待?” 第117节 “回陛下,最好的做法当然是派人去驱赶那些流寇,以净我大冶国境!” “对,陈大人说得对。” “……” 底下一大群附议的人,微微点了点头,继续问:“那么有哪位卿家愿意请缨前往镇守?” 顿了顿,又扫了叶萤和叶展一眼,“叶帅和叶少将军这次就不必去了,将机会留给别人吧。” “……”叶萤微微抬起想要行礼的手顿在原地,她看了白慕言一眼,终究是握了握拳头,将手放下,继续听他吩咐。 “容朕想想,这件事该由哪位爱卿去会比较好。”白慕言倒是十分认真地在思考,目光一漾一漾的,看起来漫不经心但其实非常有威严。 还未等他的目光再次扫视一圈或等坐在他身旁的董舒继续发话,忽而有一道深蓝身影进殿直接单膝跪下,请旨道:“臣,愿意带兵出征!” 此话一说,众人纷纷向那抹跪着的背影看去,目露惊讶。 “叶统领?”白慕言看向跪在大殿正中的那个人,微微疑惑。 “臣,愿意请旨前往西凉重镇扫除流寇,望陛下成全。”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深入人心。 白慕言却没有立即回答,叶玥前来请旨还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上一世也有过这样西凉被扰的事情,而叶玥也有请旨,只不过被董舒不软不硬地挡了回去,是以没有出征成功。 叶氏一门一直都对皇室忠心耿耿,而叶玥这个只认一个死理的人更是如此,但他一直都身在宫廷之中,对外界的事情没有太多的了解,提前让他出去磨练磨练其实也是好的。 只是,白慕言既然和董舒达成了微妙的“合作”关系,自然要循例征询一下董舒的意见,“不知母后有没有适合的人选?” 董舒自然说是有的,这么好的一份肥差,不去把握还真是浪费了,想了想当即想起自己外家的一名亲戚,早年也曾有上过战场立过功,只是因为一些不必要的原因从而导致他和升官无缘,既然白慕言亲自问到她,那她是理所当然推荐自家的人了。 “伏西将军谢骏有一定的作战经验,考虑到叶大统领并无什么出征的经验,让谢将军带带你那是正常不过的事情。” 白慕言点了点头,倒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让常德拟旨,在让常德拟旨的同时又突然想起如果叶玥走了的话,谁来顶替叶玥大统领的位置? 毕竟,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职位,不能假手于人。 也不等董舒提起,他直接看向叶萤,眼神异常明亮,看得叶萤一阵心虚,却不知道在心虚什么,容殊将他们全程的眼神互动给看在眼中,心底的猜测愈发地坚定,自己这位表兄好像真的是……截了他的胡啊,若是如此当初为什么又劝他放下心防,接纳其他女子? 忽而觉得非常气闷,索性扭了头不再看他们。 这厢容殊自己一人在闹别扭,那厢白慕言自然是不会因为他的心绪变化而有所迟疑的,“既然叶大统领要出征扫除流寇,那么你的职位暂时由令妹叶少将军代劳吧。” 末了,还是循例问了一句,“众位卿家可有异议?” 董舒一党的自然是非常有异议的,可是白慕言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而且宫廷禁防本就是白慕言的精锐,又哪会让别人染指? 是以即使他们心有腹诽即使董舒想要说“不”,也只能碍于这样的事实,不能做得这么明显。 倒是叶萤没有想到白慕言会找到她,让她微微吓了一跳,但是仔细想来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总不能将皇宫里的禁卫军都交给别人,从而连最后的一丝防线都丢失了是吗? 于是从容站出,向着白慕言行了一礼,十分恭谨,“臣,叶萤领命。” 遂,又一件事情尘埃落定。白慕言自然对这件事情非常满意,这样的安排是能够使他一天有好几个时辰能和叶萤独处的,只要和她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甘之如饴。 奈何,他这头如意算盘是打得劈啪作响,那头容殊是真的动了怒火了,下朝之后也不等叶萤和叶玥作进一步的交谈,便强行扯着她的手臂离开了原地,根本不让她做任何反抗的动作。 叶萤实在是觉得莫名其妙,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使了手劲叫停了他,问道:“容大公子,你这是何事。” 语气算得上客气疏离。 叶萤对容殊的印象始终停留在“骚包”两个字上,而现在白慕言又是坦明了他的心意,理所当然,容殊成了一枚弃子。 而且,无论她的决定如何,都不能和他有牵扯。这是十分必要的事情。 是以,叶萤对容殊的态度自然而然冷落下来。 容殊停在原地低头看她,目光几乎咄咄逼人,叶萤直视他的视线,没有任何的犹豫。从一开始,她就没有给他任何希望,相对应地,现在和他说一个明白,也没有任何的心虚。 也没什么好心虚的。 只是,这回她是真切看到他眼底所流露出的悲哀和愤怒,以往的风流掩埋在这两种情绪之下,疼痛得让人发指。 叶萤皱了皱眉,等待他说话。 “你能不能跟我去一个地方。”良久,容殊终于说话,语气沉沉,目光沉沉。 “什么地方?” “你只需要答应我去与不去那就可以了。” “既然如此,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恕不奉陪。”容殊情绪很不稳,虽然不至于害怕他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可是下意识地,她不想和他独处。 言罢,越过了他,径直往前走去。 可是容殊并不打算放过她,他清楚感觉到叶萤已经心有所属,在他自以为苦心经营能赢得她一星半点真心的时候,她的心已经失落在不知哪个地方。 自然是心有不甘,而且觉得非常愤懑,想要冲到白慕言面前问个清楚明白,但他终究是忍住了,君是君,臣是臣,他不能像年少时那样,什么事情都摊开说个明白。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袖手旁观什么都不做,首先还是要从叶萤方面确定,无论如何,他都想挽回一下,再则,还是要找白慕言谈一谈,问他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冬至快乐呀。我决定文文大概在50-55万左右完结,嗯,现在已经存到40万左右了!! 第94章 93.新欢 容殊觉得十分难受,虽然这种感觉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虽说放下了绾绾,可是曾经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恋还在他的骨子里,即使他放下了她,也不可能对另外一个女子全心全意。 然而他是对叶萤投入了十二分的用心。 这比当初和绾绾在一起的时候,更加用心。 是以,即使输了,也要输一个明白。 “叶萤,我只是想确认一下,就这一次。不必多。” 他始终抓住她的手,唇角笑意苦涩,全然没有平日风流调侃的模样。 第118节 叶萤忽而觉得自己有点儿心软,没有想到他真的当这个任务是真的,也没有想到白慕言居然真的…… 她轻叹一口气,“我跟你去便是,何必做出这么苦恼的模样?并不值得。” “萤,你不懂。”容殊虽然听她答应了,但并没有高兴起来,相反地,听到她这种快乐不识愁滋味的语气,更加涩然,“萤,等你真正喜欢一个人,放了十二分心思在她身上的时候,就知道为什么我会这般执着了。” 但是叶萤依然不置可否。 她抿了抿唇,既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否认,只是任由容殊将她带走,离开了禁宫。 他们并不知道的是,甫一离开禁宫,便有人将消息传递给白慕言,禀明了一切。 此时白慕言正和杨士流在一起,时临贡举,自然是要监督一下出题的进度了。 虽则说交给叶文和容殊全权负责,但这并不代表说全部的事情都是他们两个人做完,总需要分配给合适的人去完成。 而杨士流参与其中这件事情白慕言早已知道,甚至说得上是他亲自安排的,只不过杨士流毫无背景,所任职位又是一个闲职,是以他的才华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而已。 这是他苦心经营的其中一枚暗棋,最近容殊既然没什么心情,那么也只能由杨士流禀报了,实质上,这件事情也是杨士流负责。 “主子,刚刚叶少将军和容大公子一同离开了。” 沉东在白慕言面前禀报道,语气十分微妙。 而杨士流听到这样无关紧要的消息之后,神情也是非常微妙,仿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白慕言没什么表情,只是挥挥手让沉东退下,继续和杨士流逛御花园。 “陛下,容公子和叶少将军的进展应该不错吧?都一同离开了。”杨士流为人八卦,忍不住问了一句。 白慕言却微微一笑,说了十分有深意的一段话,“如果,你发现曾经枯萎的一朵花原来并没有枯萎,而你又有了新欢,你会如何选择?” “陛下,这是感情命题对吧?”杨士流一愣,似乎想到了一些事情。 “是啊,感情命题。”白慕言承认自己在叶萤归宿选择的这件事情上做错了,前世本不应该算计叶萤的婚事,这一世更应该在开端的时候阻止,这样就不会有余下的事情。 但是,谁也没有预料到的是,容殊曾经喜欢的女子绾绾,一个早已经死去的人,死去了那么多年的人居然还活着,而且还活得让他十分意外。 他是知道容殊是有多么喜欢绾绾的,当初非卿不娶,尤其在得知她死亡之后更是意志消沉至叶萤出现之前,当初他让他接受任务一方面是想他走出阴影重新来过,再则就是真的是怜惜叶萤。 当然前者是两世都没有变过的想法,后者则是他重生之后的想法。 所以,在这样敏感的时点里他在叶萤面前表明了自己的心意,他并不后悔。 容殊是他的兄弟,是他的挚友,这自然是事实,可这并不代表就要以叶萤的幸福为牺牲,说他自私也好,摇摆不定甚至是乘人之危也罢,他都不后悔那样做。 好吧。其实最大的原因是他根本无法再压抑自己已经满溢心间的感情了。 所以,他让自己任性了一次。而任性的代价则是容殊的喜怒哀乐。 传来了常德,吩咐道:“若然殊弟来找朕的话,无论何时,必须要通知朕。” “喳——” 常德心中微有诧异,可是还是一口答应下来,而后退下。 这回使杨士流更加好奇了,可白慕言并不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作讨论。 只是问他:“叶文最近动静应该挺大的吧?” “是。应该是已经归顺了太后,最近所安□□来的人都是太后那边的了。” 其实不用叶文刻意去安排,董舒也有不少人在国子监里,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当初才兵行险着,将叶拓当先拉拢过来,如此,即使国子监再不是他的,也有他的一片天地。 “那么试题的准备又如何了?” “和容公子商讨得差不多了,不日可以呈上。” “嗯,”白慕言点了点头,“记得在必要时放点风声出去,我们这次来网条大鱼。” 杨士流自然是听明白白慕言话里的意思,眼中禁不住迸发出光芒,答道:“是。” …… 山间两匹快马疾驰,寒风不断往脖颈里倒灌,披风凛冽,划出锐利的弧度,转瞬又离去。 叶萤最后还是拗不过容殊,和他一起去一个地方,待走到半路才知道原来他们要去的是容府的后山,一大片种植满了樱花树的地方。 叶萤隐隐知道容殊要带她来这里干什么,沉了沉眸心没说话,只是在经过一处矮坡的时候看到一大群女眷在踏青,其中的是一个打扮得十分漂亮的少年。 她只是瞥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而容殊现在压根没有心情和他们寒暄,直至他们在一处高坡停下来,马匹再也无法上去的一个点处下了马,徒步上至最高点的时候,容殊才开口说出第一句话,“这里是绾绾的墓地。” “……哦。” “绾绾身前最喜欢樱花,为了祭奠她,我特地在府后辟了一大片地方给她,这也是她的墓碑。” 说着,两人已经停下了脚步,前面草地上杵着一块墓碑,上面正写着“吾妻绾绾之墓”。 叶萤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看得出你很重视她。” 没有明媒正娶却说“吾妻”,还真是……叶萤觉得自己好像无法接受这种做法,即使是情之所至。 “曾经以为我永远都走不出来,但是或许人都会变心,且变得很容易,在遇见更好且不肯为你屈服的时候,你会想着,更加想得到她,无论是什么。” “容公子,你在你亡妻之前这样说不太好吧。” “不,我就是要在她面前说,绾绾当初是为了我而死的,坠崖,尸骨无存,这里只有她的衣冠冢,我连她的尸首都没有找到。” “……”叶萤这回没出声了,继续等他说下去。 “我心中一直对她有十分强烈的感情,像是醉了酒的人总是执着着梦里看花的那些事情,但有一天我忽而释怀了,发现其实并没有那么爱她,放不下她。” 叶萤仍旧没有说话,而是皱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妥。可是思绪太快压根抓不住。 末了,容殊再出声了,“萤,你是否心悦陛下?” “不是。”十分迅速的回答,十分干脆的矢口否认。 但容殊听到之后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这处高坡只有他们二人,有什么话他也不怕说出来,“你否认得这么快,但是眼底却是闪过一丝慌乱以及疑惑的光,虽然很快,但我还是看到了。” 叶萤冷笑,丝毫没有被窥伺到心理的心虚,“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说没有就没有。” “萤,你也是喜欢自欺欺人的人啊。”容殊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说出自己的心底话,“即使陛下心悦你,即使你心悦他,即使你们两人两情心悦,但我还是觉得你不要深陷其中。” 第119节 “你可以不喜欢我,可以以后与我毫无瓜葛,但是,那处深宫真的不适合你。” 这说的是真心话。 白慕言是十分优秀没有错,城府也很深,更难得的是,在董舒这般施压之下,还是能扛住压力将她给完整地保下来,且还将她弄到了自己身边。 这些事情虽然看起来简单,可是做起来却是十分不容易。 白慕言一直以来都活得很苦,他是很清楚的。 簪缨世家自然是权势煊赫,内宅争斗也不断,可容殊是独子,有一亲妹妹,家族关系相对简单很多,而且爹爹一早就把权放给他,是以他活得比寻常世家子弟轻松且欢脱。 然而白慕言并不同,一路以来他的苦他都看在眼里,他虽然始终站在他身侧,但是能帮上忙的时候实在不多。 “先帝与先皇后伉俪情深,即使先帝后宫佳丽三千,但是最心爱的还是先皇后。”仿佛是不受控制那般,容殊说起曾经的往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世子的cp已上线,哈哈。 天!!我明明记得我调了定时的!!!!orzzz,好吧,今天又两更……orzzz。 第95章 94.谈心 “白慕言一出生便被封为太子,他出生的那天瑰霞漫天,那漫天的云彩形成九天蟠龙的形状,非常震撼。是以,他一出生就是帝命。先帝自然也是对他十分宠爱。” “但是,这些也仅仅是外人所道知的事情,却不知道先后在诞下他的时候九死一生,不仅发现自己中了毒,就连白慕言也是。太医不知道用了多少手段才将他体内不知何时中的毒给控制住,而先后为了救他,也不惜以身犯险,试吃各种药方,直至最后,因为体弱,而在他十岁之时死去, 再也无法庇护于他。” “白慕言既然是身为太子,体质又这般弱,从小到大遇到的各种手段的明杀暗杀可谓是数之不尽,五岁那年恰逢他病发,周遭无人照看,被人推进湖中,差点淹死。那年是冬天,碰一碰冷水都会僵硬的那种,他昏迷了足足十天,才醒过来,从此身体更加虚弱。” “再后来,毒发越来越频繁,为了活下来,他也走上了以身试毒的老路,以此来压制体内的毒素,不向敌方低头哪怕半分。” “我曾经不小心撞见他毒发时候的模样,明明那般俊俏充满朝气的一个人却于一瞬间变得狰狞,双眼充血,想要留住最后的一丝理智却是无法……后来他对我说,‘如果我喜欢的人看到我这般模样,你觉得她会怎样想?肯定是害怕得立即走开,再也不想看到我了吧?’” “当时我无语哽咽,身为他的兄弟他的挚友,无法安慰他半句,因为自己也真真切切被他吓倒了。” “可他后来和我说,‘但是不要紧,我才没有那么容易喜欢别人呢。’” “先后一生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先皇没有做到,让他的母后遗憾了一辈子,而他曾经和我说过:‘母后的夙愿父皇没能替她完成,身为儿子的,就替她完成吧。’” “我原以为他能遵守誓言,可是在他登基的那一天,为了对付董舒,他还是纳了所有能纳的妃子,并且……” 说到这里容殊顿了顿,看向叶萤,“曾淑妃怀孕,你是知道的吧?” 人心,总是会变的啊。 容殊所想表达的是这个。 白慕言一生坎坷,无论是前世还是重活一世的今生,在他的岁月痕迹里,始终还是有着这些伤疤,而容殊只是说了这其中的一小部分,剩余的许多内容叶萤其实已经从她的师父口中得知。 她的师父说来是一个思想古怪又新颖的人,当时他掌握着大冶各地的消息,自然皇宫里的消息也不会放过。 那年她刚刚到他身边,其实什么都不知道,师父很吊儿郎当,对她虽然也很好,可是很少告诉她别的事情。 只有一个少年的事情他是常常告诉她的。 说是告诉这也不完全正确,通常都是把得来的密信扔给她看,让她知道远在几千里之后的大冶皇宫有一个叫“白慕言”的人的存在。 自然是不明白师父此举何意,可是每月一封的密信让她掌握了他的部分消息,那年他十七,遭逢大难,被人陷害,幽禁长鸣宫中长达五个月,朝中局势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没有人知道他最后的命运会如何。 虽然最后知道他平安无事出来,但是她知道这件事必然改变了他的人生和性格。 果不其然,后来他真的非常冷酷无情。 虽然现在他和她相处看不出他哪里手段血腥或者是不留情面。然而,一个人并不止他呈现出来的一面,谁知道他费尽心思筹谋的背后牺牲了多少人? 这就是高处不胜寒的可怕。 孤家寡人,枕边人也无法相信,叶萤一瞬觉得,白慕言拥有三千佳丽其实也是理所当然的,他实在是太孤独了。 然而,这并不代表这当中要有她一个。 她承认她是动心了,可这又能怎么样?她相信她自己能克制得住。甚至说是毫不犹豫地斩断情丝。 她的寿命不长了,儿女私情就算得到了又如何?不过是贪一时饕餮,蚀骨上瘾而已。 她可不想化为猛兽。 “容殊,我的寿命其实已经没有几年了。”叶萤笑了笑,并没有多大的悲哀之色。 “你今天对我说这些也只是不想我继续深陷进去,可是像我这种连未来都没有的人,又能奢求一些什么?从一开始我就拒绝你,因为我看出你并非是真心的,甚至说是有点儿鄙夷我这个人,所以我并没有理会你,让你知难而退。” “可是到了现在,怎么好像就适得其反了?你是聪明人,你有自己的抱负和人生,又何必被眼前的一角给困住,蒙蔽了双眼?” “天空很蓝,可你看不见的话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谢谢你今天的劝说,我从来没有沉沦。” 叶萤说罢,没有再看他,而是径直转身离开,往放马的地方走去。 容殊呆呆地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好像是先被一个雷给劈了一下,然后在他麻痹不堪的时候又被一盘冷水浇了个透心凉,深秋的风吹得他都要头脑混沌,脑子里只剩下“我寿命不长了”这几个字,还有眼前她愈发孤清不可触碰的背影。 原来她不是不爱,而是爱而不能。 白慕言,你又可否知道? 叶萤走到他们放马的地方,却发现自己的月啄不见了,心头疑惑,环视四周,听见有一大帮女子在惊恐地叫着“公子公子您下来可不要摔了身子啊!” “快!快去找少主帮忙,小公子都快受伤了!” “哎呀呀,我的小祖宗,您就不要再闹腾了。” 担忧的声音起此彼伏,叶萤眼风一扫,终于看到不远处有一少年打扮的女子骑在月啄身上,看她的模样真的是快要掉下来了。 暗暗头痛,月啄是她的坐骑中最桀骜不驯的一匹,能驯服它的人至今只有她。 就那个少女的小身板? 如此想着,脚尖轻掠,飞身坐到她的身后,少女本来就在惊慌之中,现在突然又多了一个人坐在她身后,立即惊慌大叫,“啊啊啊啊,你是谁啊?!” 第120节 “闭嘴。” 叶萤一手控缰,手背自然而然是要覆在少女的手背上,少女似乎觉得不适,想要挣扎,叶萤皱了皱眉,非常不耐烦,“别动。” 少女似乎感受到她的威慑,真的不敢再挣扎了,老老实实挺直了腰任由叶萤摆布。 “月啄,停下来,我在。”叶萤控马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就是直接叫停月啄,它跟了她这么久,自然是知道她的存在的。 是以一下子就停了下来,原地打着蹄子。 叶萤松了一口气,翻身下马,又对少女说道:“下来。” 少女见得她这般面无表情,有心为难她,“我怕高。” “呵,不下来是吧。”叶萤很没有温度地笑了笑,“月啄,跑。” “嘤——”月啄自然是听得懂叶萤的话的,前蹄一起就要起跑了。 “啊啊啊啊啊,我不敢了,我这就下来。” 而后,十分笨拙地下了马。 容殊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自家妹子头发散乱地站在叶萤面前一副小媳妇儿的模样。 “怎么回事?荇儿,你又闯祸了?” “我才没有!是她的臭马欺负我害我差点受伤好吗?!” “还撒谎?”容殊面对比自己少了几岁的这个妹子,真的是十分头痛。 容殊有一个比他小六岁的妹妹,名为容荇,因为从小体弱,被家里人当作男孩儿供养,一直到今天,长成二八年华的姑娘,仍然每天穿着公子的衣服,在容府里有恃无恐。 不,最近还不止在容府里有恃无恐了,小姑娘长大了,懂得外面花花世界的好了,时常偷偷外出,闯荡繁华上京了。 今天又不知道来了什么心血,居然带着一种仆人来这里踏青赏花,花其实凋零得差不多的了,也不是樱花开放的时间,所以叶萤才敢过来,却没有料到自己的马惹到了这位小祖宗。 按照她的性格是完全不用理会她才是的,也不管容殊教育自家妹子了,牵好自己的马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要上马离开。 她最近可忙着呢,新型兵器的制造和神风军换血的事情还没有完全完成,理所当然是要看着紧一点儿的。 而且萧风凭的病症也到了医治的尾声了,他母亲的病调养得也是不错,是时候和他再谈一谈了。 因为她想起了白慕言好像不止一次对萧风凭起疑心,保险起见,还是再和萧风凭摊牌一次为妙。 然而,偏偏有人存心不让她离开,容荇已经十分不耐烦自家的哥哥了,可是又不敢忤逆自己的哥哥,只攥紧叶萤的缰绳,倔着脖子,“我要她向我道歉!” 叶萤扯了扯唇,看向容殊,目光带有沁人的凉意,看得容殊一阵头皮发麻,他对她使了个眼神,大意是“不用给我面子,该怎样做就怎样做吧”。 这正合了叶萤的意。 作者有话要说: 算是把陛下的身世都写出来了。。我一定要调定定时!!最近在看新版的无人生还小说,对外国人的名字果然没辙,先转战葛亮的北鸢吧~ 第96章 95.令牌 对于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叶萤自然是手腕一震,震开容荇扯住缰绳的手,而后再利落翻身上马扬长而去的同时喷了容荇一脸的草屑。 “啊——我呸!哪里来的粗鲁婆娘!这么没有家教!” “荇儿,她是叶萤,一天前你还极度崇拜的人。”容殊在旁边补了一刀。 容荇:“……” 一瞬之后,“啊啊啊啊啊啊——臭哥哥,你刚刚怎么不告诉我!” ………… 因着西凉重镇军情告急,并没有多少给叶玥留下多少交接工作的时间,掌管着整个皇宫禁卫外加京城数个重要街坊的安全,叶玥的职责其实还是重中之重的。 但是说是掌管着整个皇宫的禁卫,其实也有几个司的兵马是被董舒控制住的,毕竟皇宫这块肥肉不可能由白慕言独享。 虽然董舒很想把整个皇宫都控制起来,可是以叶家强硬的手段,根本无法得逞。 这一次,在她得知白慕言的决定之后,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向白慕言提出要求,佛坛要多建两层,七层之上再加两层,九层。 对此白慕言一口答应,想要与天比高?希望你有看到那一天的机会吧。 五天之后。叶府门前。一大批家眷站在门口为叶玥送行。 叶萤自然也不例外。 事实上,叶萤还亲自骑马一路送自己的哥哥出城,一路上虽然没有说什么话,而且表情非常严肃,可是叶玥还是能感觉到自家妹妹的体贴和关心。 终于,快到出城的地方了,叶玥减慢了马速,转头对叶萤说道:“好了小妹,送得也够远的了。天气冷,你回去吧。” 叶萤也勒了勒马,仍旧没什么表情,想了想才启唇,“如果在西凉那边真遇到你无法解决的事情,可以调遣一部分神风军来帮忙,这是令牌。”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小巧的令牌给叶玥,“这是陛下特准的,收好,别让任何人知道。” 这次回京叶萤是带了五万神风军回京,神风军共有十万,还有五万在边境地方守着,西凉属于边境地区,虽然不是神风军管辖的范围,但离得也不是很远,如果叶玥真的遇到某些无法解决的紧急情况,刚刚的令牌可以救他一命,这也是白慕言主动与她商量给予他的特权。 叶玥看着那枚小巧的檀木令牌眸光微动,袖手一收将令牌接了过来贴身藏好,“小妹,谢谢你。也替我谢谢陛下。” “嗯。”叶萤点了点头,也没更多的话要对他说了,只调转了马头,向他挥了挥手,便策马离开了。 ……莫名地,让人感到一股伤感。 叶玥自然是知道叶萤这般“无情”的举动是因为什么的,那是因为—— 没有告别那就意味着还能见到面。 沙场凶狠,许多时候前一刻道别了的人下一刻就死了,与其如此,还不如不道别,那还有见面的机会呢。 所以他的小妹,和自己同样年纪几乎同时出生的小妹是经历了多少生离死别才能这般风淡云轻地离开? 叶玥不愿意继续想下去,只调转了马头,也挥鞭出发了。 叶萤回到皇宫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为了送叶玥午膳错过了,也不打算去吃一点儿,今天也算是她接手叶玥工作的第一天,自然是要好好适应,面面俱到的了。 “少统领,你可总算回来了,叶大统领今天早上还顺利吧?” 甫一下马,便有人迎了上来,满脸友善的笑容。 第121节 叶萤认得这个人,是叶玥手下的副统领,名为秦泽,平日里和叶玥关系十分之好,是一个信得过的人。 对他点了点头,与他并肩而行,“尚算顺利。”似乎不想多说,只问道:“这个点已经换防了吧?” “是的,这一点少统领不需要担心。” “好。”叶萤点了点头,本想亲自去检查一下,毕竟是新官上任,虽然是叶玥的妹妹,可是皇宫大内不比外面,渣滓事儿估计多得很。 然而,毕竟是这么寒冷的天,中午没有用膳,宓渊给她的药恰好少带了一瓶,是以没走出几步她便觉得自己的腿肚子有点儿打颤了,虽然能在人前若无其事,但总归是疼痛的。 她忍了忍,冷汗出了一整个脊背并不自知,直至常乐前来找她,说陛下要见她,才让她松了一口气。 至于为什么松了一口气?叶萤在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也明显愕了愕,以她现在这样的状态面对白慕言压力不是更大吗? 虽然他对自己已经没有逾规的举动,可是……哎,叶萤暗暗头痛,已经有点儿不想再回想了。 她缓步而来,一步一步走得极稳,但也极慢。 白慕言这次是在藏书阁里召见她,藏书阁共有五层,他站在第三层窗前,不动声色地站着,脸色雪白,眉眼高颀,如远山之士,没有沾染任何世俗的气息,但是那双眼睛里隐隐流动的情意又是那般世俗而压抑。 天地之间仿佛真的只余那抹朝他坚定走来的倩影,步伐沉而不浮。 今日立冬。上京已进入初冬,于此刻迎来了第一场雪。 雪下得并不大,纷纷扬扬从天上落下,落在人的肩上、发簪上转瞬即逝,却是模糊了人的眉眼,与表情。 叶萤后知后觉,抬起头来看雪,目光有点儿钝,似是刚睡醒的孩童,于归家时迷了路,不知所措。 白慕言心中一叹,莫名有点儿心痛,但也有点儿愉悦,愉悦是因为极少看见她露出这般如寻常少女一样的表情,带着点小迷茫,毫无戒备。 心痛则是……没有缘由,这样的情景就是让人看了心痛。 不知是出于怎样的心理,他突然不想站在窗边观赏她的姿容了,藏书阁建地偏僻,且藏的其实都不是重要的书籍,是以鲜有人迹,这恰好给了白慕言机会—— 做坏事的机会。 攀了窗台借力,从藏书阁第三层翩然而至落至叶萤的身前,看到她略微涣散的眼神,微微开阖的下唇落了一瓣雪,红里透白,似是踏雪寻梅的异曲同工之妙,鬼使神差地,他轻轻抬起她的下颔,伸出舌尖舔掉了她下唇来不及融化的雪。 “……陛下?” 接触面积虽然不大,而且白慕言也是见好就收,这般一触一收的速度其实是极快的,他甚至还在同一时间放开了自己抬起她下颔的手,只是站在她身前,仿佛等待已久,什么事情都没有做过。 于是,双脚痛得有点儿难受的叶萤此时此刻也有点儿混沌不清了。 “嗯。”白慕言微微笑了笑,本是十分愉悦,但是一看到她微有颤抖的手,再伸手摸她的腿,便知道不对劲了,“不舒服?” “没有。”叶萤往后退了两步,与他保持距离。 “在我面前无需逞强。”白慕言瞥她一眼,也不管她是否同意,居然弯了弯腰一把抱起了她,抱的姿势还是那种十分亲密的姿态,男子健壮的右臂贴在她的腿窝处,另一手则是紧紧搂着她的肩,不让她动弹。 叶萤在清醒的时候何尝记得自己被人这样当作女子一般对待过?想要挣扎却是触到白慕言警告的眼神,只能泄了气,自以为晓之以理,“慕公子,这里是皇宫。” “言下之意,即是不是皇宫就能这样子吗?”白慕言笑问。 “不是,你知道我的意思的。”叶萤扭过了头,觉得十分无奈,怎么就摊上这样一位……一位九五至尊呢? “我知道你的意思。”白慕言靠近她耳侧低声说道。 叶萤实在是觉得这样的动作这样的神态这样的语气过于暧昧,在这种事情上她承认自己脸皮薄,而且早就下定决心要和他扯清关系,但是为什么现在是越扯越不清呢? 她挣扎着就要下来,嘴里也请求道:“陛……慕公子,还是让我下来吧,我能走能跳。” 白慕言却不管她,继续在她耳边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知道是一回事,怎样去行动又是另一回事了。” 情之所至,如若能控制自己意志的话那真的不叫喜欢了。 也不是想要撩拨她,只是想多给她一点儿温暖和关心。前世没有做到的,忽略了的,这一世他想一一补回来。 或许……三分之一是出于弥补,剩下的就真的是出自真心了。 他可以不强求她的回应,但是不能忍受她不接受自己的关心,或是对自己的疏离。 是以,他还是选择逾规,在茫茫天地之间抱紧她一人。 她是他掌中的宝,怀里的珠。 叶萤听他这般一说全身似乎僵了一下,她不再挣扎了,任由白慕言将她抱进藏书阁,本以为到了里屋他会放下自己,然而还一下子将她抱到三楼刚刚他观赏雪景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这章略甜,平安夜快乐呀~哈哈。 另外:和隔壁日更的现言一样,都改为晚上6点更新,避开8点档高峰期吧。我会好好完结的!! 第97章 96.投食 那个黄花梨木窗的位置,能看到西北偏面的皇宫景色,鳞次栉比的宫楼栋阁,皑皑白雪覆在其上,洗尽铅华。 这般严寒的天气楼里早已升起了地龙,白慕言将窗掩了掩,又命人端来热水,亲自给她擦手。 叶萤实在是不习惯白慕言对她这么好,上一次无法阻止那就算了,可这次真的不能越陷越深了。 她止住了他的动作,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热巾,自己擦起来。 白慕言好笑地看着她,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半蹲了下来,隔着一层衣料替她揉起膝盖来。 叶萤再次僵了僵,双腿也往后缩了一下,白慕言似乎知道她想做什么,手上微微用力擒住她的膝盖,不让她动弹,“别逞强。” “慕公子,你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么?”叶萤反抗无果,唯有死心。 “宓渊和我说过两句你的病症,这么冷的天,穿得也太少了点儿。”白慕言抬眸看她,明明位置比她矮,可目光锐利如电,带着不赞同。 ……所以现在穿衣也要管一管了吗?叶萤心中一动,浮上一丝不应该有的甜蜜,但是同时又很无奈。 “我有内力,不怕冷。” “那也不行。”白慕言斩钉截铁,替她揉了一会儿觉得她暖和起来之后才站起身来到一处柜子前取来一副驼绒护膝,护膝设计得十分精致,薄而讨巧,毛茸茸的,看起来就让人觉得温暖。 “平时戴着,保暖。”说着还不放心,再次蹲下来亲自为她戴上。 第122节 叶萤非常不习惯他这般纾尊降贵为自己做事,几次三番欲言又止,这般犹犹豫豫状似烦恼的模样儿落在白慕言眼中又自有一番风情,不再是高不可攀的高岭之花,而是艳如三月阳春的樱花,翩跹了满肩。 忽而想起他对她的“惩罚”,不知是否有履行,替她戴好护膝之后,站起了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脸的高深莫测。 叶萤被他看得一头雾水,想要问他,但是他手上的动作却比她快一步,一把抽了她发上的青簪,滑落一手的青丝。 “陛下!”叶萤没有想到白慕言有如此恶作剧的一面,鼓起了脸看向他。露出的这般小女儿姿态自己也不自知。 “我是在检查上次‘惩罚’的结果。”白慕言捧起她一缕发丝比了比,发现长了不少,知道她履行了诺言,并没有剪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神情凝重让叶萤哭笑不得。 “那你可满意了?” “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随便剪掉。”白慕言点了点头,末了,又加上一句。 “……这是我的头发,你这样的要求理亏吧?” 白慕言这次却是瞥了她一眼,唇边牵起了一抹笑,却是没有说话。 叶萤偏偏看明白他眼里的意思,他分明在说:你是我的,难道你的头发就不是? ……能看明白这样的眼神实在是太恐怖了,她有点儿承受不住了。 好在白慕言没有再继续下去,而是手指灵活地给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然后又拉着她到了桌旁,摆碗筷,用膳。 “慕公子,你中午没吃?” “吃过了,陪你。”说罢,又亲自给她盛汤,从头至尾十分体贴。 叶萤忽而看不明白他这整个人,又或者说从头至尾好像都没看明白过,为什么他要这般温柔和体贴?他这样是犯规啊。 “先喝汤吧。”侧眸触到叶萤莫名感慨的目光,他不动声色地将汤推到她面前,等她主动将话问出来。 “陛下,您是不是并不信任神风军,所以要……这样做?” “我要怎样做?”白慕言好笑地看向她,将她未完的话说完,“不惜牺牲色相都要将你纳入旗下?” “叶萤啊,有时候我真想将我的心剜出来给你看看,让你对我放心和信任……”毫无意外看到她沉思的表情,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握紧她的手再次作出承诺,“我不需要你牺牲或付出什么,也不是要折断你的羽翼将你放进后宫,我就只是心悦你,想要对你好。” 白慕言说的这些当然是在后宫肃清之前,他不会将她放进去,这简直是污了她的眼。 “……为什么?”叶萤最纠结的点就是在这里了。 “心动就是心动了,还有什么为什么?” “但是我不想接受你这种‘心动’,我本来就没想过要婚娶,就算想过……”她停了停,最后对上他的眸,一字一句打碎他们之间流露的温馨暧昧,“也不会考虑你。” “嗯,我知道。” 出乎意料地,叶萤以为他会生气,因为毕竟是很伤自尊心的,而她也做好了受到惩罚的准备,可还是看见他一脸笑容丝毫没有生气的模样儿,不由得想,刚刚是不是她没有说清楚啊。 “我听得很明白,你不用担心。”白慕言看出她的疑惑,“所以我只是心悦你,想要对你好啊。单方面地,不计报酬地。” 话已经说得这么明白了,可他们的关系还是没有清晰,叶萤忽而觉得心很累,她收回目光,决定还想先填饱自己的肚子,执箸吃饭。 直至一刻钟之后,有人在门外禀报。 白慕言理所当然不想别人打扰他们,难得将她绑到了自己身边,绝对要好好享受。 但是叶萤却表示没有关系,都已经蹭饭吃在偷懒了,再让这位君主不办正事的话,她觉得自己的压力真的很大。 遂,看明白她意图的白慕言轻轻摇了摇头,传召外面的常德进来。 常德一进来先是嗅到一阵饭菜的香味,愣了愣,觉得十分不妥,平日里白慕言最不喜欢在藏书阁里用膳的,说是有味道,影响了书香味,可是今天怎么就…… 一抬眸刚好看到白慕言给叶萤剥虾,还问她点不点蘸料,而那位平时不言苟笑的少将军神色莫名柔软,眼里流露出的光芒虽然有冰俏可真的像是一个真正十八岁含春的少女,看得人心中一漾一漾的。 原来千年玄钢化为绕指柔是这样美好的感觉。 常德觉得自己真是有点儿醉了。 以至于白慕言看了他好几眼都没有反应。 最后还是叶萤使了个眼色给他,示意他赶紧禀报。 常德这才如梦初醒,立即告罪,而后才禀报,“回禀陛下,方才曾淑妃娘娘到御书房处想找陛下,但是奴婢已经让她回去了。” “哦?何事?”白慕言还真是觉得曾淑妃最近太闲了,三天两头去找他,不给点事情她做那是不行的了。 “额……”常德瞥了叶萤一眼,再不知道这位非同小可的话那还真是瞎了眼睛了,白慕言神色却是不变,“说。” “喳——”常德不敢怠慢,“淑妃娘娘在宫中位份最高,甄选秀女的事情也由她打点,今天她主要是想给陛下送仕女图。” ……怪不得刚刚不肯说了。 原来是这个缘故。 可他并不认为叶萤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让他将画卷呈上来之后便让他退下。 常德本想问白慕言要不要去看看淑妃,可是看到他再次沉浸在给叶萤投食的氛围中,只得抿了抿唇,退了出去。 无论这宫中以后的局势如何,里屋的这一位只会荣宠不断,甚至是无人能取代她的地位。 帝王的口味,真的是很难触摸啊。 叶萤这一顿吃得出乎意料的饱,白慕言几轮下来都不知道往她碗里塞了多少佳肴,让她吃不是,不吃也不是,简直是受罪。 可是最后还是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全部都吃干净了。 吃完之后叶萤瞥了瞥放在桌子上的卷轴,站起身来,拱手行礼,但还未说话白慕言便说道:“不留下来和我一起看看吗?” “不……” “外面雪下这么大,还是留下来吧。” “……” 叶萤深呼吸一口气,拒绝道:“陛下,我是你的臣子,护卫你安全的臣子,已经偷了懒了,再这么玩忽职守恐怕……” “朕允许。” 白慕言这回是铁定了心要将她留下来了,虽然是刚刚进了冬天,可是这么冷的天让她在外面把守巡逻,心里总是觉得舍不得。 是啊,他是舍不得啊,以前是没有机会让她好好歇着,但是现在有了,他理所当然是想给她最好的。 更何况,这偌大的皇宫其实都有他的人在,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能第一时间得知,除却董舒那边的消息会滞后一点儿之外,其实并无太大的安全问题。 现在朝局其实还算稳定,他都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还不惜给自己的头上冠上“傀儡”二字,还不能过上两天安心日子的话,那真的是可以再去死一死了。 第123节 他眼神认真,盯着叶萤,一瞬不瞬地,看着看着让人觉得莫名心软。 作者有话要说: 投食技能!圣诞快乐啦。 第98章 97.选秀(上) 叶萤无奈,唯有说道:“这可是你允许的,事后可不能扣我俸禄。” 白慕言这才笑了起来,拉着她的手重新坐到案桌前,又亲自为她置了手炉这才将卷轴取过来,放在两人的面前,一时无话。 叶萤其实真的很不想留下来,她是他的臣下,身为臣子陪皇帝看候选秀女的画像这算是怎么回事?总觉得画风不太对啊。 而且,她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稳住的心情就快要崩塌了,看不见的话就能视若无睹,可是一旦真相残忍地揭露在面前,她不觉得她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嫉妒或是别的。 白慕言似乎能体会到她那种复杂的心情,伸入手炉里握紧她的手,她的手虽然微有薄茧,又是常年抓取兵器,可是暖融融的,柔软得很。 叶萤的手微微一颤,这么狭窄的地方根本无法躲避,只能任由他握着。 歇了一会儿,白慕言才说道:“知道为什么让你陪我一起看吗?” “不知。” “那是因为我想让你知道所有的我。想要让你信任我。” 叶萤忽而想笑,她回转身看向他,“慕公子,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很残忍吗?” “不,并不残忍。”白慕言摇了摇头,否定她的说法,“我并不喜欢她们,她们在我眼中只是棋子,无论是后宫里的还是这些人。” 叶萤听到“棋子”二字还是忍不住蹙了蹙眉,白慕言知道她必然会反感,紧了紧她的手,不让她有机会说出难听的话,“别急着反驳我,你永远是例外,以后事实会证明一切。” 而后他再不说话,慢慢摊开其中一卷卷轴,和她一起看起来。 叶萤的手一直被他握着,这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感觉,脑海里始终萦绕着他的话,她会是例外?会是棋子之中的例外?从他们达成同盟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经沦为了棋子,何谈什么“棋子”之外的例外? 可是眼前是白慕言漫不经心的笑容,叶萤既然觉得自己这次无法躲避了,唯有转了眸,和他一起观看起来。 京城贵女何其多,即使今上没有实权,可是能入帝皇家,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那是非常难得的事情。 是以,在时隔五年之后,这次大选热闹的程度已然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起码,主持这次大选的礼部收贿赂收到手软。 对于这些贵族门阀所给的贿赂白慕言自然来者不拒,本就是民脂民膏搜刮而来,重新充盈国库也是应该的事情。 而且,这也是搜集这些官员或门庭漏子的机会,正好给容殊所在调查的贪墨案一个途径。 第一幅画像是刑部尚书杜青的女儿,小家碧玉的类型,少女看上去不过二八年华,年轻青春,活泼非常,姿色中上。 “如何?”白慕言看了一眼又移开了目光,语气漫不经心。 “……”叶萤不作声,这种事情无法作出判断。更重要的是,她无法作出决定。 “怎么?不敢说吗?” “陛下,这并非是臣的职责所在,根本无法给你提出意见。” “其实这卷轴看不看都一样,董舒早已给我做好了决定,到时候也只能遵从她的命令将人留下来。” “所以这位杜小姐也已经被入选了?”叶萤并不惊讶,白慕言既然接受了“傀儡”的身份,又怎么会拒绝董舒的安排? “当然。”白慕言笑了笑,也没什么温度,翻开下一卷,这一卷上的美人比前一幅更加艳丽,也更加吸人眼球,让人眼前一亮,几乎移不开眼。 这样的美人也是少见,仅仅是肖像上就如此美艳,真人应该会更好看。 叶萤下意识看了白慕言一眼,看见对方情绪并无大的变化,抿了抿唇想要移开目光,但骤然对上白慕言的目光,只听他问道:“怎么了?” “……”叶萤这回就尴尬了,总没可能问他有没有动心吧? “你是想问我有没动心吗?”白慕言笑得狡黠,直接将她的心中所想说出来。 “……”叶萤侧过了头,不看他了。 他却是将自己的手从手炉里伸出来搂了她的肩,将头放在她的肩上,悠悠道:“美则美矣,但是蛇蝎妇人心啊。” 叶萤觉得卷轴上这少女的名字莫名刺眼。 窦氏,是董舒的外家,窦清,画轴上少女的名字,应该是这次选秀里董舒最大的筹码。 只是,叶萤总觉得董舒这次真的是下了血本,以她现在的权势其实根本不用用这么美貌的女子来牵制白慕言。 “你是不是在想我根本不值得?”白慕言笑了笑,将她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叶萤又无法回答,只能看他一眼,眼底带着无奈。 “那是因为董舒还想从我身上得到别的东西。”这也是他上一世隐藏最深的一个筹码。 叶萤心中震动,但是脸上神色不变,也没用问他那是什么,有些事情不能问,也无法问。 “所以……”白慕言只说了两个字,没有再说下去。 两人接下来又看了一部分的卷轴,白慕言始终将头放在她的肩上,翻着翻着突然放下了手,安静了下来,匀长的气息传入她的耳际。 “……陛下?”叶萤轻声唤道,得来的是更加绵长的呼吸声。 “……” 居然就这样睡着了,卷轴上的美人难道就这么催眠么? 她浅叹了一口气,扶了扶额,小心翼翼将白慕言尊贵的头转移到自己的大腿上,看着他深而恬淡的睡颜,又忍不住浅叹了一口气。 “……怎么就睡得这么熟啊?” 转眼便过了一个月。 上京的冬愈发的深了,大雪下了一场又一场,阳光苍白打照在脸上,看似温暖,其实一点儿也不。 叶萤从马上下来,手上戴着的是白慕言一月前硬塞给她的驼绒手套,这手套应该是和膝盖上的护膝是一对的,薄而轻,戴在身上十分温暖。 第124节 从口中呵出了一口白气,秦泽迎了上来,笑着对她道:“少统领早啊,吃早饭了吗?” “嗯。早。吃了。”叶萤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今天是选秀的第一天,各个城门和宫殿都做好准备了吗?” “少统领请放心,东门和南门都已经进驻好兵马了,宫殿的安排也已经准备妥当了,随时准备就绪。” 秦泽做事叶萤还是比较放心的,点了点头,还是亲自抽检了几个地方,确认并没有问题之后,这才去御书房向白慕言禀告。 今天因是选秀,早朝暂停了一天,各个宫门也早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秀女的到来。 白慕言此刻正在御书房里批着奏折,选秀在申时开始,选秀的宫殿定在储秀宫,平日里空着不太用的一座宫殿,离御书房并不远。 历来选秀都是帝后一起同场评选的,白慕言迟迟没有立后,而淑妃又是最高位份的,自然是要到场的。 本来因着曾淑妃怀有身孕不宜操劳,可是以她的性子又怎会放弃这样的机会? 虽然她还年轻,又是圣宠正隆的时刻,并没有必要让自己的外家送来宗族女子讨白慕言的欢心,可是这也是要现场看着,掌握住风吹草动啊。 自然,董舒是后宫之首,更加是要到场点评的,即使白慕言成了傀儡,但他手上还有兵力和容殊的支持,根本不能掉以轻心。 而且,她不废掉他,更加有更重要的因素,所以选秀的时候是白慕言、曾淑妃和董舒必定在场。 叶萤向他禀告完事情之后便想退下,但白慕言还是拦住了她,让她寻个位置坐着,斟杯热茶喝下。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叶萤发现自己是无法拒绝这位九五至尊的好意的,虽然心中不太情愿,可还是从善如流坐了下来吃茶。 白慕言这回倒真的是因为公事而留她下来,微微停了手中的朱笔,看她冻得通红的鼻尖有点儿心痛,“下次出门戴个面罩遮遮脸,看你的样子都要冻坏了。” “哪有这么容易冻坏?”叶萤觉得他大题小做,撇了撇嘴低声说了一句。 她其实也有很小女儿的一面,只是通常在十分相熟的人面前展现罢了。 白慕言分明是听到了她的低语,这回是彻底放下了笔墨来自她面前了,“刚刚说了什么?” “我谨遵吩咐可行了?”叶萤自知理亏,看似非常恭敬地回了一句。 白慕言似乎拿她没有办法,伸出右手刮了刮她的鼻子,才问起正事:“最近宫里可有出现什么异常?” “异常是指?”叶萤抬起眸,神色也变得认真。 白慕言低头迎上她略带戒备的目光,心中微有喟叹,这一个月来她其实对接得特别好,基本对宫中的每处防卫都已经熟悉了,且指出禁宫之中几处薄弱的位置,给他建议。 禁宫的守卫其实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有董舒在的话,再没有大问题也不能掉以轻心,更何况,他愈发发觉董舒最近有所行动了,具体表现为她自己手上的禁卫军变动频繁,且有好几次想直接和他这边的人马换防。 他和她一向河水不犯井水,她管她的雍和宫,从来不会将手伸到他的地盘来。 可是最近却不一样了,自从宫里进了那个人之后,一切都有变化的迹象。 作者有话要说: 嘛,本来后半段选秀那里分第二卷的了,但是觉得分不分也没关系啦。文文最近进入收尾阶段,总觉得……很微妙。 —— 我想,大概要写完这一本,再继续写到第三本才能在晋江站稳一些阵脚。orz总害怕自己江郎才尽怎么办。 —— 然后是前年的时候投了一组色达的照片给一本电子杂志,当时给了20元稿费,嘛,刚刚开张能理解,我也没在意。2年后,稿费涨了,补了380元稿费给我,50元一张照片……这算是我这段时间遇到的最开心的事情了。(闭嘴,你才没这么压抑 第99章 98.选秀(下) 董舒在打什么主意?他自然是清楚得很,越是清楚知道越是不能让她得逞,是以才问起叶萤禁宫里的情况。 “异常是指董舒那边的状况。” “并没有。” “如此,便好。”白慕言也微微露出点笑意,“你可是瞒着我做了些什么事情?” “其实也没什么,”叶萤摊摊手,一脸无辜,“只是将那队‘不小心’换错了防的禁卫军给每人打了五十大板,又在某些角落里洒上了一些宓渊特制的药而已。” 前者是杀鸡儆猴,告诉董舒她的意图他们已经知道了,后者是为了防范董舒手下的那个人,也即是商凌他养的那条大蛇,不要胡乱在宫中走动。 白慕言一听,忍不住失笑,“你啊,胆子真够大的。” “董舒太过欺人太甚了。”叶萤皱眉,不悦。 白慕言抚了抚心口,喉中又有血液的腥味浮上来,叶萤一看,有点儿紧张又有点懊恼,“慕公子,可有大碍?” 说着已经站起身来,伸出右手轻顺他的背了。 白慕言对于叶萤的体贴和关心自然非常受用,事实上,虽然近一月来叶萤的态度有所软化,可她还是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能不进殿不单独面对他那绝对不会主动进来,大多数时候进殿都是为了禀报禁宫里的一些情况,是以他们见面的时间其实并不多。 就好像现在这样,算是他一天之中最享受的时刻了吧? “陛下,如果您想吐的话,尽管吐吧,臣背转过身去就是了。”叶萤觉得他忍得辛苦,非常认真且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白慕言本来能忍住不吐血的,可是被她这么一说,终究是忍不住拿出锦帕往唇上一捂,吐出了一口热血。 血腥之气瞬时弥漫至整个大殿。 叶萤皱紧了眉,立即捧了一杯热茶给他簌口,白慕言接过,喝了一口,眉梢已经染上了笑意, “萤,你有时候的话真的是让我措手不及。” “……”叶萤无视他话中的戏谑,再次变得面无表情。 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问道:“宓渊就找不到方法医治你的病吗?” “其实还……” “叩叩——” “陛下,甄选秀女的时辰已经到了,要出发吗?”毕竟从御书房去储秀宫是要一段时间的,常德尽责前来一问。 “再歇一会儿吧。”白慕言身体并不舒服,刚刚吐了一大口黑血,立即出门的话,恐怕会对身体更加不利。 叶萤听到他这样回答,莫名松了一口气,看来他还是非常惜命的。 第125节 这样想着心情也好起来。 如果就这样不管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情不错的,只可惜,他是帝皇,拥有三千佳丽的帝皇,她站在他身后或是身前,连嫉妒的机会都没有。 本来就不应该有的感情,还是尽力压制住吧。 叶萤深呼吸一口气,不再多想,直接行礼向白慕言告辞。 白慕言这次没有再阻挠,只是在她临走之前塞给了她一包花生糖,并对她说:“天气冷,吃点甜的暖胃。”顿了顿,又微微笑了起来,“如果吃过喜欢的话,再让我给。” 叶萤:“……谢陛下。” ………… 申时,选秀正式开始。 据礼部官员的统计,这次秀女的甄选达到了五百人次,因是数量太多而名额太少,是以被淘汰的几率可会是非常之高。 虽然有不少官员为了让自己的女儿进宫贿赂了礼部官员,但也有相当大一部分官员知道这朝堂基本上是董舒在掌局,是以直接将礼金送到董舒宫内,希望这位年轻的皇太后娘娘能给他们一线希望。 后宫的一个位置如此抢手实在是在白慕言的意料之外,他都已经是“傀儡”了,很可能下一刻就被换掉的,怎么他们就如此孤注一掷? 他是最后一位到场的,曾淑妃和董舒都已经等在殿里了,只有茶盖杯盏的轻响之声,一瞬寂静得很。 白慕言落座主座之上,呷了一口热茶缓了缓神之后,才示意常德选秀可以开始了。 前世自然也是有选秀的,不过人次远没有今天这么多,白慕言自然亦是对这种类似鸿门宴的选秀嗤之以鼻的,只是上一世并没有叶萤时刻伴随在身边,偶或可以调戏,倒是认真看了几眼,然后真的被董舒安□□来的窦清给吸引了眼球—— 生得是他见过的最狐媚的一个女子,不知道这一世又是如何的状况? 毕竟,画像是当不了真的。 “现在,大平五年隆冬吉日里的选秀正式开始,有请第一位秀女梁晶进殿——” 常德开始宣布了,殿外有轻微的喧嚣之声。 白慕言淡淡瞥了台下那名胆怯的贵女之后,和淑妃斟酌了两句之后便开始心不在焉了。 原因无他,从他的位置,其实能通过不远处的窗棂看到殿外的情况,此时雪已经停了,阳光普照,照融了大部分薄透的融雪。 也不知是那处地方风景独到还是别的缘故,她偏偏落在那处地方,用眼尾扫了扫周围似乎挺满意的,这才坐了下来。 并非是偷懒,估计是高处视野广阔,更利于视察情况吧。 只是,白慕言始终觉得她坐在那里会冷,即使她选的地方干燥,可他还是舍不得。 她并不知道他在看她,事实上她坐下来之后并没有什么动作,而是不时四处梭巡着,面容始终严肃、不言苟笑,看上去态度的确端正。 白慕言微微笑了笑,轻扬的弧度刚好落在淑妃的眼中,让她心头一跳,再次问道:“陛下,这位可是留下?” 秀女其实甄选得很快,有些明显家世不符的,只能有机会见今上一面,余下的听天由命,好运的,能进宫当个女官,或者选给哪个豪门贵族,不好运的,也就宣告回家了。 这是第十个,恰是叶萤的堂妹叶贞。 理所当然是要留下来的,不留下来的话哪对得起董舒的精心策划? 可循例还是要问一下董舒的,“母后认为如何?” 董舒轻描淡写看了底下半蹲着的叶贞一眼,却迟迟不让她起来,好像带了某种惩罚的意味,直至端详她很久之后,才说道:“哀家觉得叶家二姑娘还是不错的,可以留下。皇帝你认为如何?” “既然母后说要留下,那就留下吧。”白慕言点了点头没有异议,翻了翻太监呈上来的牌子,又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 秀女的甄选还在继续着,而她正在屋顶上晒着太阳,眼睛似乎眯了眯,露出一种不容易看见的慵懒,她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衣襟,摸出一包花生糖,正是刚刚他给她的。 知道她有时候因为换防或者别的一些突发事件无法按时吃饭,又知道她气血并不是很足,从宓渊那里旁敲侧击几次得知她喜欢吃甜食,花生糖撒上椰丝是一种很不错的甜食,起码他挺喜欢的,虽然普通但胜在滋味好,所以特地让御膳房多做几款不同口味的甜食,独独留了花生糖给她,其他的,为了掩人耳目送到各个宫殿里,算是沾了她的光了。 她的吃相其实尚算是斯文,想来生活在军营里有这样的食相也是不容易,只是白慕言看着她那般慢条斯理的动作倒是想起她身世的端倪来。 她虽然极少在他面前提起她儿时的趣事,但从只言片语之中他还是能揣测到这其中不妥,也让人去西域调查她的身世,但是短期之内还是无法得到消息。 一个人如果有心想要隐瞒自己身世的话,即使他再有能耐,也不能在短时间里得到详尽的消息。 他愿意等,愿意一点点去挖掘,愿意一点点去揭开这一世她身世的不同之处。 又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迎来所安排过来的那位才艺多端的外甥女,窦清。 董舒看见她进来之后,连眼神都亮了亮,美人之美,满室蓬荜生辉。 白慕言不动声色地看着底下的那位,上一世自然是被董舒留了下来,还将后宫搞了个天翻地覆,不过那时候曾淑妃还未怀上身孕,虽然这次大选留下了许多名秀女,但几乎没有一人是她的对手。 所以,上一世,是她独“宠”后宫,甚至还怀了他的“子嗣”。 但是这一世他提前改变了形势,也提前做好了布局,即使窦清真的顺利进宫,想要旁敲侧击问她那样东西藏在哪里,难得他们这么处心积虑,但这一次恐怕要让他们失望了。 他们绝对找不到那所谓的宝物。 或许还是子无虚有是他的父皇用来牵制他们所布下的局。 董舒只是使他沦为“傀儡”除了觉得有些事情不好揭开最后一层面纱之外,那便是在先皇驾崩的时候,早就传出了消息,将皇家的龙玉玺亲手传给了白慕言,龙玉玺是什么样的存在? 比传国碧玺还要高级神秘的存在,有了龙玉玺才能证明你真正得到继承。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天,收藏天天168-169之间,这种滋味=。= 存稿已到42万字,还有8万字大概就完结了,还真是有点儿不舍orz。 第100章 99.侍寝 白慕言在登基的时候并没有让龙玉玺面世,那是因为他是一早就被先皇界定的继承人,从他一出生开始就是太子,即使在那段最艰难的岁月,他仍旧是太子,名衔始终没有变。 第126节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根本不需要用龙玉玺来证明他的身份。 可是如果董舒想要真正□□或是变成女皇的话,没有龙玉玺在手那只能说明她在窃国,朝堂上即使大部分官员都是支持她的,可总有清流砥柱会力挽狂澜,到时候怕是不好收拾。 白慕言并不知道在三年前的那场浩劫之后大冶会是怎样的一种情况,但他却是知道龙玉玺没有被董舒得手,而他自己,几乎也从没有见过。 父皇虽然说了龙玉玺真的存在,可是说得含糊其辞,谁也不知道事实真相,而他也只能假装自己拥有,并且将龙玉玺藏在宫殿的某处地方,不让任何人找到,这才让董舒真正有所顾忌起来。 董舒是不好骗,这也并非是他一手导向的结果,主要是先帝可能一早就预测到后面的可能性,可是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无能为力,是以提前放出消息说是已经将龙玉玺传给了白慕言,完成了最后的传承,这才让董舒并没有过多的怀疑,再加诸他也在这件事上下了多少手段,让董舒信以为真,真的以为龙玉玺到了他的手上,并被他藏了起来。 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不继续装下去那是不可能的事情,而要让自己的计谋不被识穿,唯一的做法是要先董舒一步找到龙玉玺,这才是真正明智的做法。 而且,龙玉玺的作用怕且不止是高于传国碧玺的存在,肯定还有别的重大用途。 只是,这些也只能暂时撇过不谈。 窦清到了最后自然是被留了下来。 接下来也留了几位董舒精挑细选的世家小姐,而后便觉得自己累了,退出了大殿回去歇息了。 这次选秀一共进行了三天,光是看这些秀女其实都眼花缭乱,第一天白慕言是到了场的,不,应该是说第一天早上白慕言是到了场的,但是下午他就不在了,公务繁忙什么的这样的借口用起来不要太好了。 那么谁在场看场?理所当然是视所有秀女为敌的曾淑妃。 也是可怜了曾淑妃,虽然只有两三个月的时间,肚子并不显怀,可是在这样的天气里高高坐在座上孤独地看着,真是别提那种寂寞的感受了。 但是她现在是怀有身孕,白慕言又言明要好好将她供起来,以免胎像不稳,这也即是说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她都不要想着有闺房之乐了。 恰逢遇上了选秀,还不表现表现自己那真是猪油蒙了心了。 不过看白慕言的意思其实是更倾向于让她的丞相爹爹暗中清查兵部的事情,又正值董舒要在皇宫里大兴土木,顺便监管一下工部的事情也是很不错的。 这看似放权,但实则上是推丞相曾涛出去挡刀。曾涛老狐狸一只,自然是明白白慕言想要他做什么的,无可奈何,也无从抵抗,自己女儿甚至整个家族的荣华富贵都拿捏在白慕言手上,你不去做?那好,以后真的是连地位都没有了。 曾涛并不认为白慕言像别人眼中所看到的真正的傀儡一个,不然当年也不会将筹码压在他身上。 现在自己的女儿怀孕了,怀的还是第一胎,搞不好生下来会被封为“太子”,他这个丈人不做点什么也是过意不去。 而且他也不得不做。 遂,兵部最近很是有些小动作发生,有好几名官员因为贪污受贿私卖兵器材料而曾涛革职处置,不过除去的都是小人物,真正的大鱼还隐在幕后,是以董舒并没有放在心上。 白慕言自然是放手让曾涛折腾的,也为了安抚人心,在选秀结束了的那一晚,他破天荒去了曾淑妃那里过夜,曾淑妃自然是想使尽浑身解数来侍候他,甚至连熏香也换了一种,但是白慕言还是拒绝了她,理由当然很美好:身怀龙裔,还想做那种事情?爱妃,保重啊。 白慕言是不可能和她睡在同一张床上的,先是陪了她一会儿,又在她的宫殿里看起文书来,十分道貌岸然,曾淑妃无奈,只能自己一人入睡,到了后半夜迷迷糊糊之间才发现身侧有人躺了进来,紫檀香的气息充盈鼻间,白慕言换了熏香她是知道的,龙涎香并不利于胎儿的成长,所以他换了别的熏香。 整个后宫就只有她有这样的待遇,这样一想,这连日来心中的不舒畅也就完全消散了开去,搂紧了他睡了过去。 最后被选上的秀女且排有位份的共有十人,其中位份最高的又属董舒安排进来的窦清和叶贞无疑。 白慕言将窦清封为正六品的“嫔”,将叶贞封为侧五品的“修仪”,品阶虽然不同,但是待遇还是差不多的。 为了给董舒面子,也放下她的戒心,三天之后,先是翻了窦清的绿头牌,这可让得了消息的叶贞气得砸烂宫殿里的东西,原以为以她的位份她会是最先侍寝的那个,奈何却不是,居然被窦清捷足先登。 实在是一口恶气吞不下去。 可是又无可奈何,人家有才有貌又是董舒的亲外甥,根本无法比拟。 是以,在窦清侍寝的那一天晚上,她生了一晚的闷气,砸了一晚的东西。 说来也是凑巧,窦清侍寝的那天晚上,正是叶萤当值,本想调休,避开这样让人不爽的事情,但不知是白慕言刻意为之还是别的,那晚她只能妥妥地留在宫中值夜。 窦清被洗得干干净净地一路送到白慕言安排的宜春宫里,还是叶萤亲自安排人手护送的,她也跟在长长的护送队伍后面,慢吞吞地走着,看着喜气盈盈的宫殿,实在是提不起什么心情。 她告诫自己,一定不能太在意,太在意你就输了。 可是她在告诫自己的时候,何尝不是已经输了?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只能按住心脏,让自己将那些晦涩的心情埋在心底,永远不挖出给任何人看。 在将窦清平安送进去宜春宫之后,叶萤让一名副将向白慕言禀报,而她则是去安排别的事务。 白慕言看见生面孔的副将前来禀报的时候,放下了手中的朱笔,不动声色地听完,而后才问道:“叶少统领忙别的事情?” 这名副将是个老实憨厚的,不敢怠慢,“是的,本来由臣安排便好,华阳宫这么偏远,又阴冷,少统领最近又有点儿咳嗽,呆在值守休息的宫殿里就好了,却偏偏去了。” 话语中虽然有点儿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切,白慕言侧眸看着这年轻副将皱眉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忽而有点儿嫉妒,又有点儿感慨,看来她和宫里的禁军相处得不错,能时时和她在一起,也是让人嫉妒啊。 挥了挥手让他下去,一直将手头上的公务处理完了,又喝了一盏暖茶,觉得实在是无事可做了,常德也在外面叩门提醒:“陛下,吉时快过了。” “嗯,摆驾。” 白慕言轻声应答,临走前还是怀了一包早上出炉摊冷的花生糖,想起刚刚那名副将说她有些许咳嗽,思索了一会儿还是将另外一包蜜饯带上,然后推开宫门走了。 来到宜春宫的时候已经是亥时,宫殿内的灯火已经降至很暗让人熏熏欲睡的地步,白慕言看着宫殿之外垂挂着的喜庆的大红灯笼,心中一片萧索,他暗叹了一口气,还是拾步上了台阶进殿,直到了床榻之前看到了窦清埋在大红锦被里绝美的面容。 窦清看到白慕言来了,立即羞涩地叫了一声“陛下”,让白慕言眸底涌动了一下。 那是情动的迹象,这让窦清十分满意,可仍旧不动声息地引诱他沉沦,“陛下,您今晚来得也太迟了,都已经是亥时了。” 来得这般迟,你还这般精神,还真是敬业。 白慕言心中暗暗道,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一笑,命人吹灭了宫灯,在床沿旁坐了下来,在黑暗中伸出指尖描摹她的轮廓。 很快,窦清便觉身上热起来,虽然还保留着最后的一丝神智,可已经有点儿分不清现实还是梦境了,也没有看见白慕言眸底的冷笑。 …… 正在情迷之际,窦清也顾不得害羞了,从锦被里伸出藕臂搂住白慕言的脖颈,任由他的吻落在她的脸上、脖颈上、身体上,就好像这样严寒的夜晚也变得暖如初春,让人迷情。 …… 殿内热情如火,火炉的温度不断攀升,而在偏僻的华阳宫却是枯草遍地,残叶枯枝,断壁漏瓦,很不凄惨。 第127节 叶萤来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好守的,天气这么冷,又是荒无人烟,抬头一看,连月亮都被厚重的云层遮住,什么都看不见。 华阳宫是先皇一位妃子的寝宫,但是那名妃子的下场并不好,所以这里也被废弃掉了,鲜少有人来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谢谢小天使的鼓励,没有气馁!!哈哈,就算成绩不好也没关系,下次再进步就是了嘛~ 然后也是因为有你们才会坚持下来,所以会好好努力的啦。 另:昨天早上去了雀巢二面,下午的时候让我今早去体检,可能一月就要上班了,然而作死的我三开。噗。要平衡好才行啊。 第101章 100.沉骨 叶萤生了一堆火,先是练了一套枪法暖和暖和身子,脑海中始终是不平静,平日里不是没见过他去侍寝,怎么今天就这般的不爽和……介意? 实在是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深思,枪法练完了练剑法,剑是新锻造的剑,无论是从韧度精度还是造型来说都非常趁手,不得不说,钢是一样好东西。 练着练着心情就开始平静下来,手腕一翻换了一招,却发现有另外一股既熟悉又不熟悉的气息传来,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另外一人的剑便碰上了她的剑,“叮”一声,在这样寂静的夜晚说不清的颤动。 叶萤看清了来人的面孔,也是吓了一跳,“陛下?” “叫我‘慕公子’。” 来人不是谁,正是很应该在宜春宫和窦清翻云覆雨的白慕言。 实在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想要开口问清楚,但白慕言的攻势已经凌厉起来,招式也毫不含糊,仿佛要试探的实力,又或者是她的身体状况。 叶萤全神贯注和他对打了十来个回合,最后还是白慕言提前收剑,站在她不远处的地方,微微而笑。 只是这笑在叶萤眼中看来不太愉悦便是了。 “你气息不太稳。”白慕言说道。 “你又何尝不是?” 两个身上都不约而同患有疾病的人,气息又会稳到哪里去? “我比你好一点儿。起码不会手抖。” “……冷的。” 话音刚落双手就被人握住放在唇边很细致地呵了又呵,还温柔且用力地搓了搓,给予她温暖。 叶萤实在是承受不住他这般认真又毫无怨言的动作,她看着他剔透的眸子,微微出了神。 白慕言抬头看她一眼,笑问道:“被感动了吗?” “……才没有。” “那……怎样才能感动到你?” 两人的气息逐渐靠近,他的双手不知何时滑落至她的腰间,双臂一收,搂紧了她。 叶萤觉得自己浑身似不受控制地颤了颤,说不出那是怎样的感觉,她只清楚知道自己快要沉沦了,明明想要拼命逃离,可是直至最后还是沉沦。 被人宠着的感觉那自然是最好的,只是看着眼前眉眼精致深邃的男子,她还是很艰难地保留最后一丝理智。 她觉得她今晚是不高兴的,甚至说是愤怒的,在刚刚看见他的那一刻其实很想脱口问他“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一个明明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却是出现在这里,这说明什么?这只能说明他有更多的事情在隐瞒自己,但是现在他是要捅破那一层纸了,很可能会让她失去最后一个拒绝他的筹码。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无力了。 白慕言感受到她情绪细微的变化,不动声色地拉她进殿,又亲自生了火,这才坐到她的身旁,将怀里一直带着的糖果和蜜饯递给她。 叶萤哭笑不得,但还是伸手接过,“我看起来就这么馋嘴吗?” 打开看了看,觉得花生糖还好说,另外的柑橘蜜饯又是怎么回事? 抬眸看向白慕言,白慕言也不隐瞒,“你的副将说你有些咳嗽,柑橘蜜饯化痰止咳。” “……哦。”顿了顿,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他太多话了。” “不多话又怎知你染了风寒?” 听语气还感谢他多话呢! 叶萤的确是有点儿咳嗽,也不客气,拈起一颗蜜饯放到嘴里含着,白慕言在她身旁极近的位置,眼底盈满了笑意,“好吃吗?” “好。”叶萤点了点头。 “那么,我也试试。” “好。”叶萤自然是将那包蜜饯递到白慕言面前,但是却没想到后脑一紧,唇上一热,那人长驱直进,趁着她呆愣之际,舌尖一勾,舔了舔她含在嘴里的蜜饯。 叶萤:“……” 其实也没吻得太深,也没做得太过分,一切都在叶萤能接受的范围之内,但是想要故作镇定那是完全做不了的事情了,她微微用力推开了他,整个人好像都是软的,和这个别有心思的九五至尊独处,简直要命。 白慕言自然是不会放她离开,将她半搂在怀里,听着她逐渐清晰急促的心跳,微微笑了笑,“萤,我今晚很高兴。” “你高兴什么?” “你在吃味啊。” “……谁说的。” “我说的。” 顿了顿,说道:“我说的话从来不需要解释。我说是那就是。” “你这人真是很生霸道。” 叶萤再次推了推他,不想理会他。 白慕言低头看她嫣红的脸颊,微叹,“这样的你才算是二九年华的你。” 叶萤脊背一僵,随即又放松下来,“陛下,你能不能不要再来找我了?” “不能。”掷地有声的两个字,坚定的心意。 要他放弃她,或者视她为无物?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 叶萤一时无话,他都将天聊死了,她还能说什么?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我会在这里吗?” 不是不好奇,而是她觉得自己好奇不起。和有三千佳丽的君王在一起,就算好奇也要变得不好奇。 第128节 微叹一口气,还是十分扫兴地说道:“并不好奇。” “叶少统领,口是心非可不好啊。” 叶萤抿紧了唇,仍旧不说话,白慕言似乎拿她无可奈何,忍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凑近她耳边低声说道:“朕活至今天还是独身一人,除了你,没有任何人。” 不等叶萤反应过来,他又继续说道:“我随时供你‘差遣’。” 最后两个字几乎是咬着叶萤的耳朵说的,暧昧达到了极致,也缠绵到了极致,几乎不让她有任何喘息的机会。 叶萤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是不受控制地加快了,曾经她用他拥有后宫三千佳丽来说服自己拒绝他,那是一个十分强而有力的理由,她也拒绝得安之若贻,但是忽而有一天他告诉她他从来没有过别人,他只有自己。 ……这怎么能让她接受?她又怎么去相信? 她下意识是不相信的,这怎么可能?淑妃都怀有身孕了,皇帝的女人宫中谁敢染指?除非他亲自授意。 但是……哪能拿自己的子嗣开玩笑?这也太大胆太疯狂甚至是太自负了一点儿吧! 叶萤简直不能接受,而白慕言也没有打扰她,只是将下颔盛在她的肩膀上,拎起她一束头发玩儿。 直至炭火不再旺盛,白慕言再加了一回炭之后,叶萤才从震惊状态中回过神来,抬眸,正好看见他满眼笑意地看着自己,似乎在等待她的裁判。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如果他所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只能说明这是他□□计划最隐蔽的一部分,不可能轻易告诉别人。 “因为不想再对你有所隐瞒了。”白慕言握了握她的手,目光有种难言的心痛,“这么冷的天,躲这里干什么?不高兴可以对我说啊。” “陛下,我实在是……”她是何德何能能得他爱护至今?刚刚她是想起他们第一次亲吻的时候,他的动作其实还很生疏,虽然她也好不了哪里去,那时候心中也是存了疑问的,现在她的疑问算是解开了。 “你值得。” 他不让她继续说下去,直接以吻封箴。 在吻至情动的时候,叶萤还是忍不住问道:“那次是你第一次接吻吗?” 白慕言顿了顿,觉得弥漫口腔里的柑橘蜜饯的味儿酸又甜,“是。” 叶萤似乎笑了笑,不说话了。 ………… 翌日,窦清承恩,醒来之后却发现枕边人不在了。 十分疏懒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捏了捏自己的腰,掩了掩唇毫不顾忌地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宫女鱼贯而进,太后董舒、宫中有些地位的妃嫔都赏赐了不少贡品给她,她冷眼看着这些珍贵的贡品,让宫女侍候她沐浴更衣,待会儿还要去各个宫殿行礼致谢呢。 这样的日子啊,才刚刚开始。 另一方面,白慕言下朝归来,进了御书房,昨晚替他去了宜春宫的暗卫正等在御书房里回话。 白慕言的御书房是藏有秘道的,秘道通出宫外,就连董舒也不知道秘道的存在。 整个大冶朝廷虽然遍布了董舒的党羽,她对皇宫也算是十分熟悉,但是有些时候,也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暗卫便是从秘道进来的,等在这里已有多时。 白慕言看到他之后,让他起来回话。 这名暗卫名沉骨,在那一方面曾经受过训练,基本上,有些难以解决的角色都是让他出手。 比如这位太后特地安排进来的红人,窦清。 “说一说昨晚如何。” 气氛其实还算轻松,仅仅是谈论任务,而沉骨也只当作任务来完成,根本没任何旖旎的想法,“她应该是习过媚术。” “媚术?”白慕言这回倒是来了点兴趣了,“仔细说说。” 让他仔细说说倒不是说昨晚的细节,而是说媚术的来历。 沉骨想了想,说道:“应该是来自西域的媚术。此人心思不正,陛下,您要小心。” 沉骨也算是遇到过许多女子,早就做到冷心冷情,窦清貌美,但终究只是任务。 且,任何对白慕言不利的人都被他们视为敌人。 作者有话要说: 真相终于揭开了。小修了一下,改得更合乎情理一点儿,把女主的不喜也写出来了,我感觉摊上白慕言,就算叶萤有多强悍,都只能臣服吧,哈哈。 文文昨天已经100章了,真是很快啊。 第102章 101.按摩 白慕言身边的暗卫其实并不多,但大部分各施己职,执行任务时一般都极少失手,他们有一部分人是先帝特地留给他的,也有相当一部分是他自己培养训练起来的。 沉骨算是当中比较中规中矩必须存在又十分特别的一名暗卫,一般人都不会想着皇帝会把自己后宫的女子视为无物,完完全全将她们当作棋子使用,而且白慕言这种行为其实很难让男子接受,毕竟是自己的女人,再怎么着,都不可能看着自己的下属去这样那样她们,甚至还让她们怀上身孕。 可是白慕言的确够狠,也够险,前世他这样做的时候还有点愧疚,不是对他的“妃子”愧疚,而是对自己的暗卫愧疚,怀上他们的孩子却不能被生下,或者生下来了但最后还是逃不过死亡,这其实是在造孽,他让他的暗卫造孽,那是会折寿的事情。 可是他并无办法,前世举步维艰,每一步棋都走得凶险,哪像这一世这般起码有得喘息几下? 白慕言微微苦笑,敛了敛思绪,继续听沉骨说下去,“陛下早前不是说过太后身后有一名很了不得的伎人吗?且将军府的事情也是他搞出来的,那人来自西域,窦清很可能受他□□过。” “窦清……现在还不足为患,只是听你这么一说,她的手段的确高强,董舒身后那人也有可能是……” 白慕言不太想再说下去,他现在还不能完全肯定商凌是否是当年在他母后身上下毒的人的弟子,宓渊最近也在全力研究他身上所中的毒,董舒给的解药每次都留下了一点儿,可是并非每次的用量和成分都一样,短期之内根本无法研究出来。 如果有机会能将商凌抓住,或许他的毒能解掉也说不定。 只是这样的想法不啻于天方夜谭,现在还真的是想想就好。 白慕言让沉骨自己也要小心点,且嘱咐他不要让窦清怀孕。 一下子这么多人怀有身孕,可没那么好玩儿的。 第129节 沉骨领命离开了,白慕言歇了一会儿,门外又传来常德的声音,说是叶萤在门外求见。 白慕言眉头一舒,直接让她进来,门甫一开启,扑鼻的风雪气息迎面而来,外面大雪骤停,她在禁宫内巡逻了一早上,临近中午禁宫里发生了大事,她无法解决,也不好解决,所以才来求见白慕言。 叶萤一看见白慕言,单独两人的时候也不行礼了,可是称呼还是很难改过来,“陛下”二字在喉咙里转了转,还是说出来:“陛下,臣有要事要禀报。” 白慕言却不问下去,也不让她说,而是先解了她的貂裘,牵过她的手拢在自己手里在火炉上捂了捂,又搓了搓,待她的双手有点儿热度之后,又递给她一杯热茶,动作娴熟得根本不像一位帝皇所应该要做的事情,倒是像寻常人家疼爱小妻子的丈夫那般熨帖。 叶萤被他这般无微不至的照顾弄得有点儿无所适从,自昨晚将许多事情都挑明之后,他几乎是毫不掩饰他对自己的一片真心,那般体贴和周到,真是让她……不太适应。 好像踩到棉花里那般,整个人都轻飘飘的,想要抽离,却又被棉絮缠住了双腿,陷在那纯透的温柔中,不能自拔。 自然是意识到这种心态和情绪的不妙,但是事到如今,她似乎无法阻止那种感觉在心壁、在血液里蔓延。 默默喝了一口茶,尽量保持正经的神色,待白慕言主动开声问她了,她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说明缘由,“曾淑妃和馨妃在梅园里闹了矛盾,曾淑妃被馨妃推了一把差点胎象不稳,现在醒来了,说是要好好教训馨妃一回。” 叶萤平静说明事实,面对这样的戏码,颇有点儿头痛,末了,她补充一句:“矛盾发生的时候窦清也在。” 她斜睨他,仿佛在说“后宫女人多是非就会多,烦都烦死了”。 白慕言并不把那几个女人的争斗给放在心上,不过是窦清的一些手段罢了,董舒既然让窦清进宫,那不搞些事情出来还真不像她的作风,但循例还是要了解一下事态的,懒懒拾了她一缕头发把玩,问道:“曾淑妃可有大碍?” “并无。”叶萤总觉得他过于放松,忍不住伸手想要扯回自己的头发,但却被他一把握住了手,十指紧扣,“所以,她们的事其实不是大事。” “……那也是需要安慰一下她们的吧?” “你……舍得?”白慕言瞥她一眼,顺势将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吻,蜻蜓点水般的吻却令她莫名颤栗,从前并没觉得他这般风骚,为什么最近愈发像换了个人似的? 自然是不会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侧过了头不看他,就这样被他握住手,突然觉得心中一片平静。 白慕言也不逼她,知道她的性格是如此,而且她既然能问出那样的问题,那其实证明她是相信了昨晚自己所说的那番话的,如此,足矣。 手掌一滑,滑到她的膝盖上,一摸摸到她护膝上,心中一暖,替她取了护膝,抬起她的腿放到自己的腿上,开始帮她按摩起来。 叶萤有点儿懵,觉得这样的动作实在是大尺度了一点儿,而且让他这样替自己按摩,实在是很难过自己那关,右腿一动,想要挣脱下来,可他按住了她的膝盖,语气也强硬起来,“别动,岔了穴道就麻烦了。” “……陛下,您其实不需要这样子。” “学了不用可惜。”白慕言再瞥她一眼,看见她眼底似蕴了水光,禁不住刮了刮她的鼻子,“想要报答我的话,吻我一下吧。” “……” 叶萤决定不理会他。 白慕言也乐得自在,时不时拣点话和她说,他其实是从宓渊那里学来的按摩手法,一开始宓渊是不愿意教给他的,因为这按摩的整个流程几乎是要按摩到大腿内侧再往上一点儿特别敏感的地方。 叶萤是女子,而宓渊一向不喜欢别的人过于靠近她,所以非常排斥白慕言时常问起叶萤的病症。 可是两人其实是合作关系,白慕言没旁敲侧击问他叶萤的身世经历已经很好了,而最后宓渊最后始终敌不过白慕言的坚持和无赖,还是将按摩的方法告诉了他,不过他非常吝啬,方法只说了一遍便不再重复了,且还敲诈了白慕言一大笔名贵的药材。 他倒是小看了白慕言,这么复杂的穴道和按摩手法他居然看了一次就牢记在了心里,只是在重复演示的时候问了他几个小问题,完全搞懂了之后便再没问过他了。 此人的心思和记忆真的是深沉得可怖,宓渊自然是察觉到有危险感的,可是对此又没办法,以往叶玥还未离宫那还好说,叶萤和白慕言还有一段距离,可是现在却是不同了,他们君臣两人几乎天天见面,偶或碰上叶萤要守夜更是整晚要呆在王宫里,两人相处的时间几乎是以往的两三倍,想叶萤不沉沦? 宓渊作为一个男子都觉得这个人的用心程度可怕,而叶萤…… 他的担心自然是实现了,白慕言按摩的力度十分均衡,该用力的地方用力,该轻巧的地方也非常轻巧,叶萤只觉得双腿被堵塞了的筋脉都缓和了起来,被冻僵了的血液也开始流通了。 白慕言看着她缓缓放轻松的表情,状似无意提起:“天气太冷了,改日去西郊行宫的温泉里泡一泡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叶萤自然能听出他话中的弦外之意,轻轻瞪了他一眼,“若然真的有机会,那臣到时定会好好守在陛下外面,护卫您的安全。” “哈哈,阿萤你调皮。” 白慕言颇为愉悦地笑了两声,掌心一滑滑到她膝盖之前一点儿的地方,手指在她的穴道上用力开始往她大腿更上方的位置按摩,叶萤愈发觉得身体上有异样的感觉传来,说不清那是怎样的感受,就觉得一股股酥麻从腿上传来,明明对方没有什么不正经的举动和别样的心思,可她还是觉得非常不自在,脸上也微微热了起来。 想要让白慕言停手不用继续按了,可是看着他分外专注认真的模样,又觉得自己这样说是不是太不给他面子了? 然而继续再这样被他不动声息地撩拨,她可真的是要疯了! 白慕言似乎感觉到她的窘迫,在上去了几寸的位置之后还是改变了方向,按摩了右腿之后又以同样的手法按摩她的左腿,直至最后,叶萤觉得自己都要浑身发烫的时候,白慕言终于彻底停止了动作。 但,不等她松一口气,白慕言便将她整个人压在长榻上,炭炉火星燃起,空气中传来“噼啪”声,叶萤于这种慌乱的时刻还是半撑在长榻上,不让自己处于最最的劣势之中,白慕言的呼吸近在咫尺,并不平稳。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都比较甜,后面就……orz。下午要入职,还是赶着定时。 第103章 102.手谈 “……慕公子,你能不能先起来?” 叶萤知道面前形势对自己不利,果断改口,并不让白慕言有任何“惩罚”她的可能。 但白慕言又哪会这么轻易让她如意?温香软玉在怀,虽然隔了一层层厚厚的冬衣摸得并不真切,但他还是能够感受到冬衣之下的柔软和韧性,那种感觉……妙不可言。 他并不想立即放手,起码,现在、这一次,他并不想这么快放手。 “萤,你从一开始就应该推开我。”他就维持着这种危险又极度暧昧的姿态,眼神灼灼地看着她,“就因为你没推开我,任由我按摩,所以才……” 说到这里,倒是顿了顿,闷笑一声,“你这是犯规,光天化日之下这样若无其事地‘挑逗’我,可不是件好事。” “……” 叶萤简直懵了,呆呆地盯着他,简直无法相信刚刚那番不分是非黑白的话是从他口中所出的,但不等她反应过来,白慕言又凑近她,语气悦耳却低沉,“我知道你是无意识,但你这般顺从……须知道,后宫的那些‘宠妃们’都是摆设,实质上……” 最后半句说得正经明媚又忧伤,带有十足的暗示之意,叶萤心跳快了两拍,强作镇定地看着他,“所以……您是不是要先起来冷静一下?” “好。”白慕言也并非想对她做些什么,虽然真的是动情了,可是这般急进又是大白天的,再顾及她这般反应慢半拍的模样,他实在是怕吓着了她。 先是自己起来,而叶萤仍旧保持着一种防御的姿势半撑在长榻上,后知后觉一脸警惕地看着他,让他哭笑不得。 伸手本想拉她一把,却料想不到她自己要起来了,手伸到她面前,她的衣摆一角却被他压着,想要用力根本无法,眼看着又要跌落回去,本能握住白慕言伸过来的手,但白慕言此时已经收回了力度,被她这般用力一握,承力不及,生生被叶萤扯了过去。 第130节 “砰啪——” 非他所愿,但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是整个人跌在她身上,硬是用左手撑住一部分的力度,可视线所及,是一片微微起伏的曲线—— 他正跌在她的胸前。 叶萤:“……” 对于这么奇怪的姿势她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也不管白慕言是否降罪,硬是坐了起来,在终于坐正身体之后,他还要在旁边闷笑,“改日赐你几担木瓜补补。” “……” 叶萤闭了闭眼,自动屏蔽了自己的五感。 “叩叩——” “陛下,容大人求见。” 常德的声音在门外适时响起,解了殿内的莫名紧张的气氛,只是来的人不是那么合适罢了。 白慕言侧头看了叶萤一眼,见她神色尚算平静,斟了一杯暖茶放她手里,才说道:“传。” “喳——” 常德恭应一声,大门随即开启,容殊携了满身雪意进来,一看见叶萤和白慕言并排而坐,皱了皱眉,“阿萤你也在?” 再一看她不知为何嫣红的脸颊,莫名涌起一丝酸意,想要让白慕言将事情说清楚,可是那句话哽在喉中怎么样都问不出。 白慕言自然也不会给机会他在叶萤面前问出,而是让他坐下,又亲自斟了杯茶给他,待他缓过来了,才问道:“可是来说明贡举的事情?” “是。”容殊点了点头,不知出于何种心思又看了叶萤一眼,吐了一口气,这才说道:“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只欠东风。” “好。”白慕言简短说出一字,但唇边已然带了笑意。 叶萤觉得自己再听下去已经不是那么合适,更何况,她在这里禀报得也够久了,当即提出要离开,白慕言也并没有让她继续留下来,只是在她要站起的时候按住了她,从一旁的桌子上取来她的驼绒护膝亲自为她戴上,这才让她离开。 他的动作做得非常自然,也没有任何要炫耀或是挑衅的暗示,就只是一心一意为自己的恋人—— 容殊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心中一痛,曾经他便想过“若然这位九五至尊用起情来,自己不一定是他的对手”,现在看来,果然如此、果然如此啊。 “吱呀——” 门开了又关,叶萤终于离开了,殿内的气氛徒然一变,变得紧绷起来,容殊的神色也愈发严肃起来。 白慕言瞥他一眼,继续刚刚的话题,“吏部这次也应该好好洗洗了。” “等了这么久,也的确应该好好洗洗。”容殊收敛表情,表示同意。 “既是如此,等你好消息。” “这是自然。” 短暂的商议过后,两人又是无话,慢慢啜饮着茶,终于,还是容殊提出建议,“陛下,上次跟你下的棋不是还未下完么?接着下如何?” “好。” 两人其实默契非常,抬步走至棋盘之前坐下,一人执一手棋子,开始慢慢对谈起来,进度倒是十分缓慢。 事实上,他们也不急。 局势到了现在这个阶段,该布局的几乎都布好了,就只等收网罢了。 当然,白慕言也要辛苦去曾淑妃那里走一趟,让她的丞相父亲开始行动了。 毕竟,“龙裔”不是那么好怀的。 容殊思考良久,终于在残局上落下平白无奇的一子,口里问道:“陛下,你这回可是认真的?” 白慕言很快落下一子,也是和容殊那般,非常不起眼的一子,“我这是第一回,也只认真这么一回。” “既然是如此,当初为什么让我出手?”意料之中的答案,手顿了顿,还是放下了第二枚棋子。 “……对不起。” 重生之前他纯粹是利用叶萤,为他所用,重生之后他只是想她远离朝廷纷争得到幸福,而容殊无论在他的前世还是这一世都是最可靠之人,所以他依然没有改变自己的初衷,选择了他。 可是这一世他却是低估了自己,他原以为他能大方无私到接受叶萤和别人成亲生子的程度,但是越是重视在意她,越是无法将她让给其他人,哪怕那个人是容殊。 又因着绾绾这个因素,他最终还是选择争夺,无论是从他的先天条件还是后天努力,他都胜容殊一筹。 更何况,前世叶萤也没有和他在一起,这一世,自然亦是不例外。 所以他才放手将她诱于自己的羽下,然后再也无法放手。 “陛下的这句‘对不起’臣可承受不起。”容殊气结,连称呼都变了。 白慕言不再说话,而是沉默地落下一子,这一子和刚刚他下的第一子遥相呼应,顿时吃了容殊大片棋子。 容殊:“……” 几乎想丢了手中的棋子,觉得旧疾也快要犯了,根本不想再看见白慕言。 最后还是忍不住,直接不下了,捧了手边的茶一饮而尽,但是指尖的颤抖仍旧阻挡不住。 白慕言自然是看出他的异样,皱了皱眉把他的脉,察觉他的脉象异常混乱,给他传了点内力平复体内的不畅,“旧疾发作了?” “是啊,被气的。” “没吃药吗?” “吃了也没用。” “感觉不太像顽疾,若有机会还是让宓渊诊治一番吧。” 白慕言任由他用冷言冷语对待自己,始终是他对不起他,可是在这一点上,他无法也不能更是不打算退让。 就正如他方才所说的前世今生就这么认真一回,哪有可能将她拱手于人? 以前他糊涂,看不清自己的心意,可是现在却不同,他心思清明,目标明确,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将她让出去的了。 “我这是心疾,本来就好不了,现在还要再添新伤……呵。”说至最后已经是冷笑一声,不再说话。 白慕言知道他心情不好,但还是将要说的话全部说完,“我不肯退让的最主要原因是因为我觉察到了自己的心意,但也有别的原因……那是因为你很可能不会全心全意对待她。” “陛下您说得是什么话?”容殊的笑几近残酷,“您说我不能全心全意对待她,那么您呢?坐在您的位置,难道就真的能视三宫六院于无物吗?如果是真的,何必不直接把后宫解散,只纳她一人?” “殊弟,你知道后宫的那些都是假象。我并没有对不起她,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 “你就这么肯定?”容殊眼里充满了怒火,字字句句质问,“你口口声声说是在乎她,不会对不起她,可你心中最在乎最重视的还是这个位置吧?若然不是,又岂会花这么大的力气去布局,又岂会连自己的尊严都牺牲就是要降低董舒的警惕?” “说到底,我们在你眼中都只是棋子,又何来真正的情意?” 第131节 “国不在何以安家?” 白慕言打断他的话,面容也逐渐冷凝起来,“董舒这颗毒瘤无论谁在位都必须要除掉,大冶积重已深,内有董舒专权、藩镇割据,外有西域、魔教之忧,先帝既然能传这个位置给我,无论如何都必须保下这片江山,谁不是谁的棋子?” “你说我当你们都是棋子,那我何况又不是命运的棋子?”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3号就要开始上班了,码字时间会严重压缩,而且也要备考会计,所以今天我终于……把这本文存稿完结了orzzz,松了一口气。后面微虐,算是我自己一直想写的结局。 文文再发一个月左右就能完结了,啊。晋江第一本试水作呀。 新的一年希望大家都开开心心快快乐乐。 第104章 103.情蛊 死过一次的滋味实在是不想再尝试。 而且,他也不想看到他们都走掉,不想看到他们一个个在自己面前死去,那种感觉简直是比死更难受。 容殊久久地看着他,看着他眸底闪动着的某些他看不懂的光,终于,扔了手中的棋子,推散了棋盘,“棋局上的胜负不能平我的不屈,咱们来打一架吧。” 白慕言一愣,没有说什么,只是也扔了手中的棋子站起身来,“今天就什么都不做,陪你去散散心吧。” “后山处刚新辟了一处温泉,虽然没有西郊的好,但去一去寒气也是好的。” “好,就依你的。”反正能打架,别的他并不在乎。 两人既然是从小便是一起长大的,在某些事情上还是默契得可怖的,好比如他们年少时在闹了矛盾之后总会找个机会打一架,以散掉心中的不平。 后来两人责任、地位不同了,这样做的机会其实是越来越少了,而恰逢宓渊今天会来替他复诊,去后山温泉正好成了掩护。 是以两人甫一商量妥当,就打算立即出发了。 临出门时,容殊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停下脚步问白慕言:“刚刚叶萤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情?” 她定然是有正事找他的,不然不会专门过来找他一趟。 “哦,你不说我都忘记了,后宫的女人闹了矛盾,要我去调解呢。” “那你不去一趟?” “估计都在气头上,让她们先歇歇消了气再说吧。”语气十分之无所谓。 容殊看他真是一副毫不紧张的模样,颇为无奈,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真不会负她的吧?”其实就是隐晦地在问白慕言的贞洁问题。 叶萤那种性格的,眼里揉不下一颗沙子的,如果白慕言真和那些女人这样那样过的,无论她有多喜欢他,都不会和他在一起的。这一点,他倒是十分了解。 白慕言哭笑不得,也自知解释没用,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待会儿宓渊会来,你可以问问他。” 容殊摸了摸鼻子不再出声了。 两人轻车出行,后山离皇宫并不远,也没有闹出太大的动静。但是这处皇宫看起来很森严很保密,但他们的一举一动还是很快散播到皇宫的各处,不仅动了胎气的曾淑妃知道了,新近得宠的窦清知道了,受了委屈的馨妃知道了,就连董舒那边也是第一时间得知。 董舒当时正用牛乳洗着手,商凌在她旁边坐着,商谈着一些事情,一听见这样的消息之后,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问道:“当初好像说叶萤在市集里抓到一个叫‘萧风凭’的男子是吧?” 董舒侧眸看他一眼,“尔等小事,我不知道。” “这可不是小事。”商凌唇边的笑容似有嘲讽,“萧风凭你知道是谁吗?魔教鬼才之一,叶萤当时在市集里碰到他绝不可能是偶然。” “所以呢?”董舒倒不是真不记得这回事,毕竟当时是她授意杜青在朝堂上弹劾叶萤的,自然是知道那件事的始末,“难不成真要我找一个死人吗?” “太后娘娘还真是天真,”商凌惨白的脸容上笑容愈发讥讽,“她说他死了你还真相信?” “所以你现在是要哀家去找一个‘死人’?”董舒的语气也愈发不好起来了。 “萧风凭在兵器的冶炼和易容上有着过人的本事,不然叶萤不会花这么大的手笔将他‘弄’死。”商凌也不和她废话,直接挑明真相,“叶萤掌握神风军,最需要的是神兵利器,有了萧风凭简直是如虎添翼,而你可别忘记了你答应过我的条件。” “萧风凭此人我们必定要得!”说至最后,脸上突然凹凸起一条类似虫子形状的东西,仅是出现一瞬又消失不见。 董舒嫌恶地移开了目光,“那你想要怎样做?” “自是将萧风凭抢到手,控制他为我们做事,”商凌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可别忘记了我们还要将那几万军队找出来,彻底毁掉你那个傀儡皇帝的倚仗的。” 董舒这次终于坐正了身子,敛了敛眉,神色也认真起来,“你说的哀家自然记得。” ………… 松树林满是雪的痕迹,这么冷的天气,雪又纷纷扬扬飘洒下来,但是在林间灵活跳跃打斗的两人丝毫没有消停的意思,相反地,越打越起劲。 容殊愈发觉得白慕言的武功已经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一挑,挑向他的手腕,想要震落他的剑,但白慕言却是灵活一避,紧接着长剑直往他身上的要害而去。 容殊似乎笑了笑,“这么久没有对战,倒是愈发看不透你了。” “那你的气消了没有?”白慕言是真的感到抱歉,虽则说不后悔这样做,可还是不想容殊陷入这样的局里。 “我对她的喜欢当然不止这一些,”容殊苦涩一笑,落到了一棵松树上,弹落积雪几许,“但是,愿赌服输,输给你,我心甘情愿。” 白慕言呼吸屏了屏,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坦然,随即又看到他的面容端肃认真起来,“你可别高兴得这么快,若果将来你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我肯定会将她抢回来。” “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有这样的机会。” 两人对视了很久,最后还是忍不住大笑出声,笑声震天。 ………… 宓渊是在白慕言和容殊泡完了温泉之后到的,已经是入幕时分,他来到之后也泡了一回温泉洗去寒气,这才施施然来到白慕言安排的厢房里。 房间里的两人早已坐在长榻之前,手谈起来,看到宓渊进来了,这才停了下来。 “宓神医,泡得还算舒服吧。”白慕言先是寒暄一句。 “凑合。”宓渊全程冷脸,原本平时单独对着白慕言已经让他不爽了,现在还要多加一个容殊,那真不止是闹心那么简单了。 “既然如此,再喝一杯暖茶吧。”这回倒是轮到容殊出声了,推了一杯茶过去给他。 宓渊倒是没有拒绝,呷了一口茶之后便对白慕言说道:“伸手。” 自然是要把他的脉。 白慕言从善如流伸出了右手给他把脉。 第132节 还未把上多久,宓渊便收回了手,冷哼了一声,说出来的话开始不留情面了,“陛下是觉得自己私库多金用之不尽,药材又多所以才这般不怕死,乱动用内力是吧?” 白慕言自知理亏,不作声了,不动声色收回了手,等他下一轮的训话。 这位神医抽风的性格他早就领略过,而且领略了不止一次,多领略几次其实也就习惯了,久而久之还能学上几句金句去刺人呐。 倒是容殊看不惯他这副冷嘲热讽的模样,出声为白慕言辩解,“是我让他动用内力的,有什么不对冲我来吧。” “呵,容大公子是吧?”宓渊眸光冷利,说出的话愈发刺耳,“冲着你来?我是要怎样冲着你来?你又是能怎样医治他?本来他所中的毒难缠又刁钻,什么时候都要小心对待,你居然没什么事都让他动用内力?还怕他的寿命不够短是吧?” “又或者是你自己身上不正常,所以想别人陪你一道不正常?” 宓渊说到这里,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了他一番,脸上颇有点意外,但更多的是幸灾乐祸,“你倒是幸运,身上居然中了蛊。” “而且还在体内留了这么久……” 宓渊本来只是随口一说,但是愈看容殊愈觉得稀奇,这年头中蛊毒的人其实并不多,像他这种中了蛊毒好几年还要于最近突然觉醒的……倒是少之又少。 不由蹙了眉,两指搭上了他的脉搏,细细诊断起来。 白慕言在旁边等着,自然是知道容殊这一世的身世经历即将会发生变化,事实上从得知绾绾“死而复生”的消息之后,他便已经知道容殊这一世注定过得比上一世坎坷。 而他,还要在他心上先砍上一刀。 可是没有办法,说是他自私也好,残忍也罢,甚至是无情,他都一一接受,为的只是纠正之前走错了的棋,以及接下来不能准确预知的命运。 所以,他选择了先行动后告知,先斩后奏,从来快狠准。 容殊心中自然也是不平静,别人可能不知道蛊是什么东西,可他却是清楚得很,而他会中蛊的原因有可能是因为去了西域,被人暗算的原因。 但他不能接受的是,他中蛊了这么久自己既然一无所知,而且这蛊还在他体内一直沉睡着,直至最近才醒来? 他必须要得到一个说法。 宓渊过了很久才收回了手,唇边一抹古怪的笑意,“容大公子恭喜你,你中的可是情蛊之中的子母蛊,子蛊在你体内,而母蛊……大概在下蛊之人的体内吧。” 容殊的脸色一刹那变得苍白,已经说不清心中是怎样的感受,宓渊已经这样明说,那只能表明下蛊的人是他的恋人,还是曾经的、他以为她死掉了的恋人。 ……这又怎么能让他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 哦,我这算是虐容殊了吧。 新的一年,大家都快乐啦。哈哈。 文文大概还有一个月多一点就能完结,希望大家都能继续支持下吧。 第105章 104.意图 容殊大脑空白了好一会儿,什么事情都无法思考,也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去思考,昔日绾绾的音容笑貌还在眼前显现,那般灿烂无邪,那般澄净剔透,怎么就会如宓渊所说那般,给他下蛊呢? 这一定是搞错了。 再次抬起头来看向宓渊,眼神已经接近木然,“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宓渊冷冷一笑,眼底似乎还闪过某种怜悯的意味,但是他还是没有作声解释什么。 他的诊断从来不会错,他不相信那是因为心中有魔。 一直在一旁听着的白慕言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沉痛的成分居然大于惋惜悲伤,他说出一个惊天的消息,一个让他无法接受的消息,“大概在一个多月前,我的暗卫探察到绾绾的行踪,在西凉一带出没,似乎还和西域魔教的人一起行动。” 虽然很不厚道,但也正因为此,才使他下定决心向叶萤表明心迹,不再让她和容殊再有任何的机会。 原本想着绾绾如果真是死了的话,那么容殊的确是一个很好的人选,但是他没有想到绾绾居然没有死,没有死也就算了,还疑似和西域魔教扯上关系,无论容殊是否喜欢她,他都不能让叶萤卷进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怨里。 更何况,他察觉到他根本按捺不住心里澎湃积累的感情了。 是以,才有了“背叛”。 绾绾还没有死的消息比刚刚得知自己中了情蛊的消息还要让人震撼让人大脑发晕,容殊几乎是眼前一黑,一头就要栽落在地上,但还是白慕言及时在他后背输了点内力给他,让他缓一缓神。 容殊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那般,浑身都是松软的,他就这样双手撑住额头,眼眸低垂紧闭着,强迫自己清醒冷静下来,但是这样两个重大的消息像两块大石那般压在他的胸口上,根本不给机会他喘气。 白慕言和宓渊都没有再出声,只沉默地坐在他身旁,等待他接受这样荒唐的事实。 白慕言并非是想落井下石,也并非是想让他对叶萤彻底死心还是别的龌龊念头,只是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一次性得知这样让人心肝俱焚的消息好过分两次让他得知,而且也能够让他看清楚现在的局面,作出有效的判断。 是以,他才在他中了“第一刀”的这个时候再插上“第二刀”。 良久,容殊终于缓过神来,只是脸容在一瞬间憔悴了不少,他现在只想知道一个问题,“绾绾究竟是什么身份?” 只要知道了这个,所有的疑问和背后的阴谋都能揭穿。 “目前来说并没有探察到她确切的身份,但是既然能和魔教扯上关系的,恐怕不简单。”白慕言看他一眼,还是将话完整说完。 宓渊则是点了点头,他的信息网一时半刻也无法得知绾绾的消息,无法提供更多的线索。 容殊没有再作声了,又坐了一会儿便想站起离开。 白慕言理所当然不会让他独自一人回去,他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走到外面被谁埋伏暗杀都无法做出有效反应,而且天气也实在是太冷了,让他留宿在这里一宿还差不多。 他按住了他的肩膀,动作坚定而有力,“殊弟,今晚在这里留宿一晚,明天再离开。” 容殊看出了他眼里的担心和坚持,僵硬地扯了扯唇,但没有说出一个字,便突然大笑起来,“我他妈的还真以为她死了,为她种樱花林,为她立墓碑,守在她坟头三天三夜,每天都过得如同行尸走肉,但他妈的居然告诉我她没有死!她给我下了情蛊!所以我的感情算什么!她又当我是什么!” 白慕言按在他肩膀上的手也紧了紧,眉头越皱越深,心里也越来越难过,无论前世还是这一世,容殊都对她用情至深,只是这一世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绾绾居然对他下了蛊,如果这蛊从他身上消失了的话,他还会喜欢上她么? 如果答案是不,那么容殊还真的是被利用回了彻底。 只是绾绾当时接近他到底是图什么? 权?当时容殊还未继承镇国公之位,在外人看来只是一位张狂又游手好闲的公子,而且当时他年纪还轻,也没有掌握什么机密,所以是想接近容殊……做一个长期的打算? 白慕言越想越觉得这里面关系深得可怖,但容殊面前还是不露声息,只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振作。 第133节 他现在其实很需要一个人静一静,并没有说什么,便看了宓渊一眼,当先起来往外走去,留下一片空间给容殊。 自然是派人守在屋外的,生怕容殊真的是一个冲动独自行动,到时还真是很难预料会出什么事情。 两人走出屋外都没有提灯笼,就这样走在雪地之中,沉默着,气氛格外压抑。 过了也不知多久,宓渊终于从怀里掏出一瓶药递给白慕言,“一天一颗,再敢动用内力的话,大罗神仙都救不了你。” 白慕言微微笑着收下,“素闻宓神医神通广大,是真的不知道她的身份还是假不知道?” 现在又出现了绾绾这样的未知因素,白慕言自然是本能地警惕起来的。 “猜是能猜出,她的身份其实不难猜,”宓渊斜睨他一眼,“你不是一直在监视她么?过段时间总能猜出的。” 所以这算不算认同他?被毒舌神医认同还真是不敢苟同。 白慕言最后也只是笑了笑没有继续这个问题,事实上他也不打算能从宓渊这里得到什么消息,却是转了话题,“对了,你教的按摩手法好像真的有点儿用。” “……你替谁按摩了?”语气一下冷了下来,整个人都十分带有威逼性。 白慕言侧过头来看定他,语气也没什么变化,只是唇边的一点笑容有点儿刺眼,“你觉得还能有谁?” 宓渊不说话了,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语气颇有点儿咬牙切齿,“你就不能放过她?她只是一个人。” “但是因为她是一个人,所以我会格外珍惜她。” “呵,以你这样的状态能护她周全?你明明知道你现在是站在悬崖边上,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何必要拉着她一起去死?” “我已经错过了一次了,这一次不能再错过。”白慕言丝毫不掩锋芒,看着宓渊的眼神也带有很深的期盼。 他知道宓渊对叶萤的重要性,很大程度上叶萤将宓渊引为知己,并没有往那方面去想,但是宓渊是真的护着叶萤,像是医者那般爱护着她,也是真的喜欢着她,所以才事事这么在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这层关系,他想得到宓渊哪怕那么一点儿的认同,让他支持自己。 白慕言是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叶萤对一个人动了心,那就是一辈子的事情,谁人也无法更改。 就如他,他也无法更改自己的意志。 宓渊看着他面前这张明明冷傲如霜生人莫近但眼底又格外炽热真诚的脸,还真是被弄到什么脾气都没了,既然叶萤能让他按摩双腿的话,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在他并不十分知情的情况下她被白慕言攻略了,而且进展颇深。 并不排除以白慕言这种性格的会对叶萤有进一步企图,最最害怕的是叶萤会深陷,而且目前阶段她其实并不能像普通女子那般…… 思及至此,他十分严肃地看了白慕言,眼神丝毫没有躲闪,“我不管你是出于何种目的,如果你真有一点儿爱护她的话,就不要轻易让她出什么意外,她的身体真的很不好,并不能像你那些妃子那样今天滑了胎,明天就能恢复的那种,她的身体其实很脆弱,需要十分精心的调理才能维持着原样。” 白慕言听到他说了这么长的一番话,似乎有点儿惊讶,没有想到宓渊原来都已经想到那里去了,他虽然是想,但是还是要遵循叶萤的意思,更何况,是谁都知道现在局势不稳,哪敢出什么乱子? 只是,他还是非常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一切都会以她的意志为先。” 宓渊冷哼一声,但没有再说什么了,只是淡淡地挥了挥手,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白慕言负手而立,抬头看向天边那并不十分明晰的月亮,心中也似漂浮在明月周遭的那些云层那般浮浮沉沉,落不到实处。 他站了好一会儿,心中还是担忧容殊会出什么事情,最后还是折返回去在他旁边的一个厢房中住下,甫一整顿好,沉东便带来了消息。 理所当然是宫里宫外发生的重大事情,首先听到禀报的是宫里曾淑妃的后续事宜,倒是平息了不少,她的胎象也非常平稳,基本上没什么大事。 董舒那般也没太大的动静,倒是宫外的一些异常不得不引起他的注意。 白慕瑜身边悄无声息存在着的奶娘最近的动作愈发大了起来,她背后好像有什么人撑着她那般,在董舒面前也丝毫不露马脚。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正式上班了!新的挑战,所以明天的章节我也调定时了,哈哈。 我其实还真是挺喜欢神医这个角色的~ 第106章 105.逛宫 居然脸董舒都没有察觉?这不得不让人起疑。 背后势力也是大得让人忌惮。 白慕言思绪一转,问沉东,“可有查出什么蛛丝马迹?” “疑似魔教势力。” “魔教?”默了一瞬,“动乱平复了?” “未知。”沉东答,“短期内应该没这么快平复。” “不过,就算没有平复也照样可以算计别人。”白慕言接口道,轻呷一口热茶,掩住了眼中的思绪。 “上次你是在西凉一带查探到绾绾的下落是吧?”稍顷,他缓缓问出声来。 “是。” “可知她去那里具体做什么?又和谁在一起?” 魔教之人行事飘忽,上次也只是偶或捕捉到她的下落,并不能确定她来中原是做什么。 但是此女心思计谋都太深,不知是自己为之还是还有高人在背后指点,时隔三年死而复生,定然会有更大的阴谋等着他们。 白慕言在绾绾的事情上不敢掉以轻心,就好像他不敢在叶拓的事情上掉以轻心那般,他立即叮嘱沉东缜密追查绾绾的下落,务必第一时间禀报。 与此同时,他也在想,白慕瑜奶娘的事情有可能也是她搞的鬼,董舒身旁那人还没有这么大的能耐也没有动机去这样做。 绾绾的事情暂时揭过之后,沉东又呈上叶玥的消息来,叶玥早已经到了西凉,这几天都在探察敌方的阵营,布置己方的军防,倒是进行得有条不紊。 他身旁的那位将军是董舒那边的人,行动上来定然缚手缚脚,而且他并不认为董舒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不教训教训叶玥。 毕竟她在叶家这里吃了这么多次亏,不讨一点儿回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她始终是低估了,或者说是他留了几手准备来帮助叶玥,而且,兵部的事情拖了这么久,契机就在眼前。 是时候要行动了。 “铺纸,研墨。”思索片刻,终究还是吩咐道。 “是。” 沉东不敢怠慢,立即为他准备好纸笔墨,白慕言蘸墨,修书一封,让沉东封上红蜡带给叶玥。 第134节 叶玥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便是拓跋措的事情了,对于这个拓跋世子,始终是在暗中观察,从他以惊马事件出现到现在,白慕言始终没有对他放松戒备,一方面利用他转移一下董舒的注意力,让他有一个进入大冶朝堂的机会,但是更多的还是觉得放在眼前好及时得知他的动态,就好像叶贞被放入宫中那般,也是为了更好地监视。 毕竟,后宫少她一个不少,多她一个不多。 “禀报一下拓跋措近期的举动。” “拓跋措近来循规蹈矩,每天准时去神风军的军营里报道,和神风军的战士打得也算火热。” “可有异常举动?” “目前来说并无。”沉东注意措辞,“倒是对叶少将军新研制出来的兵器非常感兴趣。常常缠着她研究。” “……”怎么他又嗅到了一丝情敌的味道? “不过叶少将军也不是常常搭理她,因为她的事情非常多,忙不过来。” “嗯,”白慕言默默点头,后一句倒是让他稍微放了下心,转了话锋,“回鹘最近可有动静?” “回鹘的国主好像传出病重的消息。” “密切留意。” “是。” …… 自那天之后,不仅贡举被提上了议程,就连董舒的寿辰也提上了议程。 贡举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再过半月便能开始选拔,这段期间叶拓并没有回堃山书院,而是将自己关在院子里埋头苦读,等待贡举的来临。 叶氏大房与二房彻底陷入了僵局,二房沦落为董舒的一枚棋子,棋局之上又多了一颗似敌似友的棋子,逐渐激化。 董舒今年过的是三十寿辰,因是整寿,又是从白慕言那里得到了这么多好处,是以,无一例外会大肆操办。 之前答应为她修建的佛塔已经开始动工了,无数珍宝往那里运,极尽奢华之意。 白慕言觉得,这也是一个极佳的契机来整治工部。 一切,蓄势待发。 这一天,早朝完毕,安排好了近期的事务之后,白慕言一如既往回到御书房批阅奏折,过去的路上自然跟着叶萤。 屏退了跟随的众人,只有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白慕言也不急,在满是冬雪的路径中慢悠悠地走着,专挑偏僻的路走,让叶萤这个平日也经常巡视宫廷的也叹为观止。 压根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地方。 白慕言毕竟是在皇宫里长大的,皇宫有什么地方他是不知道?只是即使知道得清楚,但还是有些东西无法企及,又或者说并没有遇到合适的机会。 难得独处的机会,白慕言自然会牵她到非常偏僻但风景独到的地方,呃,亲近亲近一番。 直到现在叶萤自然是已经习惯白慕言这种看起来正经无比但是内心其实十分……豪放的君子行为,事实上,不习惯还真不行,和他比厚脸皮和心计无双,根本比不上。 这样的人,隐藏得狐狸还要深,谁能看得见他的真心? 叶萤并没有深想。 而今天也是距离白慕言告知容殊绾绾下落的第五天,自那天之后容殊并没有来上朝,连续五天。 原本改掉了不上朝坏习惯的容大公子好像又有慢慢恢复本性的趋向,叶萤知道他和白慕言之间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因为那晚宓渊从宫中回来之后直到今天都没有好脸色给她看。 实在是,一团乱麻啊。 “在想什么?” 白慕言牵着她的手来到一棵巨大的松树之下,见她心不在焉,拂了拂她肩头的雪问道。 “在想你们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过了一晚之后什么事情都变了一样。” 叶萤毫不回避自己的眼神,抬眸直视他。 “真要听原因吗?”白慕言浅笑,看着她时眸光总像带着水。 “当然。”不然她跟他到这里来干什么?等着被欺负么? “那天我和殊弟坦明了我们的关系,他心中不爽,约了我到皇宫后山打了一架,再后来宓渊也来了,猜测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估计他心中也不太乐意,所以回去对你发脾气吧。” “所以你是坦明了我们之间的什么关系……?”叶萤觉得自己的头有点儿大。 “所以你是不想承认我们之间的那种关系么?”白慕言说着右手已经在她腰上一扶,再微微用力,将她扯近自己的怀中。 掌中纤腰不盈一握,但极具韧性,实在是很难想象这么纤弱的细腰曾经撑起一个朝廷的命运,对抗外敌。 心中愈发怜惜,低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只等待着她说话。 叶萤自认不是什么矫情之辈,但每次面对白慕言毫不掩饰的热情,总是想扔开他的手,转身离去。 实在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感情,也没有被人这般精心对待过,是以,即使过去这么多天了,依然无所适从。 “嗯?不回答是么?”白慕言比她高有大半个头,毫不犹豫地俯身亲她一口,低声呢喃,“所以你还想不想承认。” ……这是变相逼迫的节奏么? 叶萤无奈,只得稍微扯开一点儿距离,切了话题,“那也不至于五天不来上早朝吧?而且你不知道,宓渊真的是一个眼神都不给我,以前我气他气得难受的时候也没有试过这样啊。” 说着说着已经带上了一点儿少女的娇态。 明明是这样英气隽秀的一个人,突然脸上就现上一丝红晕,而且眼波流转出三分恼意三分无奈,真真很惹人怜爱。 鼻息咫尺可闻,白慕言实在是忍不住了,再次将她拉近,一手搂紧她的腰,一手扶住她的后脑,贴上她的唇,渐渐深吻。 …… 长吻毕,叶萤的脸色更红了,白慕言简直拿她没办法,掐了掐她的脸颊,“你怎么总不会呼吸。” 叶萤忍不住瞪他一眼,“找不到机会。” “所以你这是在怪我咯?” “我哪敢……” 而后,余下的话音再次淹没在下一个长吻中,根本不让她再次拒绝。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萤只能气喘吁吁地靠在他的怀中,额头抵在他的胸膛,说怎么都不肯抬头了,倒是白慕言心满意足地顺着她的背,“宓渊他是喜欢你,只是你们都浑然不觉而已。” “……慕公子,你这样的言论也太惊悚了吧?”听到他这么惊雷的一句话,忍不住抬头看他一眼,眼中带有惊讶。 “你和他认识了多久?”轻轻的一句问话,却带有更深层更不为人知的意味。 “也有六年了。”叶萤想了一下才回答。 “十二岁那年吗?”仍旧不动声色。 “是。” 白慕言看着她不说话了,只是眼中带有希冀,希望她能亲口告诉他。 叶萤看着他期待的眼神,突然就有点儿不想隐瞒于他,可是始终是不想这么早告诉他,她的身世经历,她在西域所遭遇的一切。 是以,最后只捡了点不涉及她身世核心的事情给他听。 第135节 白慕言倒是听得认真,冷不防问一句—— 第107章 106.情深 “你腿上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常常痛?” 他只知道她的腿脚不灵活,但是并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腿脚不灵活。问过宓渊,也没有说出重点。这次逮到她,自然是要将心中的疑问问个清楚。 这一世她身上的秘密实在是太多,若然不是性格始终没变,他都怀疑面前这个她是不是他认识的她。 “我的双腿吗?”叶萤的目光有点儿游离,也没有看向白慕言,可白慕言不让她有任何逃避的机会,捏紧她的下颔,让她看向自己,不让她有任何的躲闪和隐瞒。 叶萤被迫看着他,整张莹白的脸庞暴露在他面前,赫然发现她真的白皙了很多,露出真正的芙蓉之色。 这样想着呼吸不禁一紧,喉头涌动,“再不说我可是要再亲你了。” 叶萤懊恼地瞪他一眼,迫不得已开了口,“以前习武时不小心留下的旧疾,到了秋冬季会有些不便而已。” “真的是如此?”白慕言明显不信,“那你的疹子若然只是过敏的话,又怎会这么久都不好?”要知道当初他给她的凝肌露可是有入药的作用的。 但是居然对她毫无用处。 “我体质比较特殊。” 这话半真半假,但是白慕言看着她略有躲闪的目光,终于是不忍心再问下去,每个人都有秘密,既然她不想现在告诉他,那也只能继续等。 等到她愿意告诉自己为止。 可是要让他这么轻易放过她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微微贴近她的唇瓣,“我知道你定然有隐情没有告诉我,这次可以放过你,但是作为惩罚,你必须要亲我一下。” “慕公子,你怎么能如此!” “我怎么了?”凑得倒是越近了,几乎是贴着她的唇,根本不让她有丝毫躲闪。 叶萤看着他近在咫尺带笑的脸庞,觉得自己好像只能真的困在他不知在什么时候设下的温柔牢笼里,无法逃离。 为什么她会喜欢他?喜欢自己的君上,好像是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吧。但是她好像无法阻止这种感情的产生,因为她了解他,十分地了解他。 微微叹了一口气,仰起了头在他唇上飞快亲了一口,而后扭过了头,脸色彻底红了起来。 “不够。” “什……” 剩下的话自然是以吻封箴,撞落了积雪几许。 后来两人不知磨蹭了多久,还是手牵手地回来,叶萤自然是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牵手的,奈何他给出的理由有理有据,一时半刻给不出理由反驳。 他说:“今天我穿了宽袖长袍,牵着你没人能看到。” ……所以今天穿了宽袖是这样的缘故吗? 最后两人回到了御书房门前,看见常德在外候着,白慕言便知道御书房发生了事情,问道:“谁来了?” “回陛下,是叶修仪。” “她来做什么?” “回陛下,奴婢也不知道。”常德的语气有些许迟疑,又下意识看了白慕言身侧的叶萤一眼,看到他们相握的手,眼底不禁一震。 白慕言并没有理会他,也不想叶萤到里面看到叶贞,轻轻放开她的手,让她去休息。 叶萤没什么表情地应了一声,对他行了一个君臣之礼,便离开御书房去巡逻去了。 白慕言目送她的背影远离,心里有点甜有点儿酸,让她变成这样的普通人真是好吗? 微叹一口气,不再多想,推门而进,果然看见叶贞在里面,双手正捧着一杯热茶,妆容精致。 她也看见他进来了,立即放下手中的茶,慌忙站起,行了一礼,“陛下。” “嗯。” 白慕言没来由觉得烦,这样的下午按照平时的话,如果没什么大事要相商的话一般会和叶萤一起度过,禁宫的换防其实根本不需要她亲自去监督,而她也指出了宫中防守的多处漏洞,早已做到滴水不漏,往日里的日子如果她不去军营的话,总是会留下来和他一起处理公务的。 哪会像今天这样,被这样一个外人来打扰。 心情不好,被扫了兴脸色自然也不太好看,白慕言看她一眼,觉得叶贞虽然和叶萤出自同一血统,但两人一点儿都不像,叶萤从来都是内敛的,但她也是张扬的,只是她的张扬不在她的精心修饰之下而已。 而叶贞却是明艳得过分,十六岁的少女是该如此,可他看到她就觉得倒胃口,居然能为了进宫,得到董舒的承诺而算计自己的亲哥哥,这样的女子,好极有限。 还未说上三句话,耐心已经尽失,“你来找朕有事吗?” “臣妾只是觉得多日没见陛下,想念您,所以斗胆来求见。”叶贞低下了头,姿态端庄模样娇羞,所有的一切都拿捏得刚刚好。 “修仪一心只为了见朕,所以连御书房里的规矩都忘记了?”语气仍旧平缓,可是气势却徒然一凛,吓得叶贞抖了一下。 她是得了董舒的警告的,窦清都已经得到了白慕言的宠爱,她可不能落后,必须要让她在五天之内侍寝,不然会受到惩罚。 但是白慕言根本没有传召何人侍寝的想法,起码近段时间是没有的,天气过于严寒,大晚上的让一个宫妃这样等着自己实在是没有意思。 而且白慕言对这种事情也不过于热衷,从以往侍寝的记录就可以看出,他真的是没将心思放在这上面。 更何况,曾淑妃现在已经怀有身孕,而曾涛又为他做了这么多事情,理所当然是要给点儿面子,消停一下的。 所以,他没踏进后宫很多天了。 白慕言连看都懒得看她,直接让她离开,但叶贞不死心,“臣妾听宫人说以前曾淑妃都能来这里见您,难道臣妾就不能吗?” “叶修仪现在是忤逆朕的意思?”白慕言抬眸,终于看她一眼。 叶贞被他这一眼看得胆颤心惊,但愈发迷恋他这种霸道无情,几乎是痴痴地说:“陛下,臣妾只是希望您来臣妾的宫殿里坐一坐,看看臣妾而已,难道这也不行吗?” “看来你的规矩还没有学好,或者根本没有学?”白慕言不再让她说下去,而是唤来常德,“叶修仪的宫规没有学好,让教习嬷嬷再教她一遍。” “而且,以后没朕的吩咐,任何后宫的人不能进御书房求见。” “喳——奴婢遵命。” 常德简直被吓了个半死,白慕言平日极少发火,最近更是柔和了很多,但这样的好日子居然被叶贞给毁了,想杀她的心都有了。 第136节 悄悄挥手想让叶贞跟他出去,但叶贞倔强,觉得今天实在是很没有面子,心中也不服气,站在那里不走,“臣妾究竟哪里做错了?为什么曾淑妃可以来,而臣妾却不能。” 愚蠢的女人! 常德这回也顾不得了,上前直接请走叶贞,这位祖宗是怎样被太后选上进来的,是想将宫中的娘娘都得罪了吗? 事实上,已经得罪了,曾淑妃当时还想来御书房求见白慕言的,但是当天下午就传来这样的消息,简直不要太好玩儿了。 好说歹说将叶贞请走了,出门却远远看见在和御林军某个将领谈话的叶萤,她披了一身白狐裘,身姿挺拔,静立如松,一头黑发扎在身后,好像比刚回来的时候长了不少,更衬得唇红齿白,英气逼人。 叶贞看到叶萤就来气,叶萤恰是朝她看来,唇边抿了抿,没什么表情,叶贞却是在经过她的时候狠狠哼了一声,高傲非常。 常德送走了叶贞,又一路小跑折返回来,对她说道:“叶少统领,您别生气。” 叶萤看着他一脸紧张,好笑道:“我生什么气?” “呃,刚刚叶修仪……” “没事儿,我并不和她计较。” “如此,便好。”常德松了一口气,这宫里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叶萤,他跟随两任君王,白慕言对叶萤是怎样一种心思旁人可能不知道,但他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就连走个路都要牵手的,不是情根深种那是什么? 叶贞怕是没戏了。而且还搞砸了许多人的事情。 第一个不饶她的应该是曾淑妃吧。 这不,消息传出来的时候,曾淑妃连摔了几个青花花瓶,还差点动了胎气。 “叶少统领,方才陛下被叶修仪气得不轻,如果您没什么事的话要不进去看一下陛下?”常德小声对她说,末了还眨了眨眼睛。 叶萤赫然无语,就这么半个时辰就闹得这么僵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心中是这样腹诽,但还是问道。 “叶修仪惹怒了陛下,陛下下了命令让所有的妃嫔都不能到御书房求见。” ……蠢货。 叶萤心中浮出这两个字。 微微抿了抿唇,心中有点儿高兴,但还是不动声息地推开了门,进去。 常德看着她进去了,这才在原地叹了一口气,一时间竟然觉得舒泰无比。 他的主子过得太苦了,有人陪在身边那是好事,至于后宫那些魑魅魍魉?现在气氛正好,还是不要那么扫兴地提起来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机智的我以为今天调了定时,哈哈哈哈哈…… 第108章 107.庸医 叶萤在门外轻轻敲了敲,敲完第一下的时候习惯性地停一下,然后再敲第二、三下。 还未出声请示,便听见白慕言在里面说道:“进来。” 禁不住挑了挑眉,但还是推门而进,一进去便看见他立在书柜之前,手里捧了一本书,一派悠闲。 看来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嘛,又或者是一切都是装的? 叶萤抿了抿唇,很主动地斟了一杯热茶给他,说道:“消消气。” “怎么?连你也懂献殷勤了?”看着她手中的热茶,瞟一眼,目光又转回她的脸上,并不动作。 “是啊,您不高兴,整个后宫都不安宁。” “这,不是你心里、潜意识里想看见的么?” “我……没这么小心眼吧。”叶萤噎了一口气,非常不满地看着他。 “哦?不知当时是谁大言不惭地对我说‘非我所思非我所觅非我所求’这句话的,我至今牢记心中。” 说着便将书放下,执起她另外一只冰凉得不像话的手就着茶杯捂热起来。 叶萤看着包在自己双手外面的那双宽厚的手,低下了头,心中有种并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的甜蜜泅开。 白慕言其实十分喜爱她的双手,柔软却不失力度,所以时时握着,两人并肩走着的时候握着,在御书房里独处的时候握着,她为自己守夜的时候握着,她从外面回来冷了的时候握着,他想给予她温暖,他不想这双手变冷。 “哎,陛下您这么一闹,看来后宫又不得安宁了,更甚者,连将军府也不得安宁了。” “所以你是在怪朕了?” “臣哪敢?” “既然不敢,那你便是幸灾乐祸了。”白慕言伸出一只手刮了刮她的鼻尖,“叶贞来求见我的时候你是不是吃味了?” “她还不够格。”矢口否认。 “那……一丝丝的不爽总是有的吧?”居然目带期待,认真地等待她的回答。 叶萤哭笑不得,低声道:“后宫中谁来找你我不高兴也总是应该的吧。” “……什么?我听不太清楚。”他忽而凑近她,耳廓几乎贴近她的唇瓣,呈一种亲吻的姿态。 叶萤立即往后仰了仰,禁不住嗔道:“你怎么这么无赖!” “哈哈。现在才发现?太迟了。” 室内春意融融,室外,一抹风流的紫影站着,抬手敲门的动作僵住,常德站在他身边,略微尴尬,但还是小声问道:“容大人,用不用奴婢为您通传一声?” 右手放下,语气也冷了起来,“不必了。” 说罢,转身便走,姿态决绝。 常德看着他逐渐走远的落寞背影,轻叹一声,一时无话。 叶贞风波之后,后宫很是安静了一轮。 白慕言每次翻牌都会是叶萤值夜的那天,由她亲自护送着过去,叶贞的宫院短期之内自然是不会去的,这可是气得叶贞够呛的,而董舒好像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自己找来的叶贞原来是个蠢货,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很是冷落了她一段时间。 第137节 连带冷落的还有叶氏二房,因此这段时间叶文是懊恼得不得,生生忍了一团火,天天督促叶拓一定要争气,贡举时高中一个状元回来。 对此,叶拓不置一词,仍旧沉默地看书背书,几乎到了忘我的地步。 但是叶文却是从他的眼底看出了不甘落后的心,那是男儿都应该有的野心。 转眼,还有几天便到贡举的日子了,董舒自那回和白慕言一同上朝确立了她在朝廷上的真正地位之后,以后倒是不常常上朝,但是却是拥有朝中大事的决定权,凡是涉及国计民生的,总需要经过她的同意才能执行,若有些许不顺她意的,那个月的“解药”就会减量,让他生不如死。 白慕言不止一次因为“不顺她意”而被惩罚,虽然是要做傀儡,但是做一个毫不反抗的傀儡其实是不符合他长久以来的性格和经历的,而且这样自暴自弃的伪装也是不必要的。 他这不长的一生经历了这么多党派斗争、生死别离,到了最后一刻也没有放弃这个皇位,现在虽然是因为董舒把持了朝政且要药物囚禁了他,然而并不代表他所有的血性都被磨灭。 董舒不看重他是一回事,而他的表现又是另一回事,总之,傀儡是要当,但是底线也要有,不然不等他找到解药,他还真的要被毒死了。 所以白慕言在贡举举行的三天之前又毒发了一次。 这次恰逢叶萤陪在他的身边,再一次看尽了他发病整个过程的痛苦以及隐忍,那不知道是怎样的一种意志和坚持,黑血是吐了一口又一口,即使拿来了解药也没有用,叶萤看着他的惨状便是知道董舒诚心不让他好受了。 紧紧握住剑柄,忍住要去取她首级的冲动,最后白慕言整个人都汗湿了衣裳,头脑混沌间始终握住她的手。 一丝血凝固在他的唇边,黑红的一滴,苍白的脸色,格外地触目惊心。 “……又吓着你了。”说着放开攥得死紧的手,虚虚一挥,“回去吧,夜深了。” 叶萤站着没有走,这种时候让她走怎么可能?在亲眼目睹他发病的第一次时就没有想着要走,这次又怎么会走? 只是,他实在是汗湿得厉害,看他这副疲惫的模样肯定不会唤人来服侍他,想了想,还是端来一盆热水,又让沉东准备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返回至他床前。 “陛下,睡了吗?”循例问一句。 床榻上的男子没有回答,也没有丝毫动静。 叶萤不再作声了,也不管他有睡没睡,拧干了热毛巾开始为他擦身。 事实上,在她的手刚伸进白慕言腰腹的时候,手腕便被一只冰冷的手扣住,他的语气有点儿哑,目光却意外明亮,“这么大胆了?” “我很坦荡。”叶萤正色,想要将手抽回,却纹丝不动。 看来不正经的人不是她啊。 “为什么不走?”他看着她,似有一种孤寂。 “怕你这样睡着会生病。” “放心,我还没有这么弱。”说着便放开了她的手,示意她离开。 到了这样的时候再坚持好像没有什么意义了,但还是忍不住问道:“还要多久?” “……还不是时候。” “宓渊还没头绪么?” “还没。” “好吧。”叶萤轻叹一声,还是捧来一套干净的衣服,“还是换上吧。” 白慕言看着她,又看了一眼她手里的衣服,最后还是取过,叶萤见他取走了,这才转身离开。毫不留恋。 门“吱呀”一声被关上,白慕言在脱下里衣的那一刻赫然想到他是不是错过了一个绝佳亲密接触的机会了? 不由失声一笑,还真是关心则乱。但是,来日方长。 叶萤很快就回到将军府,然后直奔宓渊所居住的院落。 出乎所料地,他院子的灯光还闪烁着,映在窗前的人影好像不止他一个,有两三个,叶萤脚步一顿,停在他的院子中央,不动了。 安谨守在门外,看见叶萤那一刻也有点惊讶,并没有想到叶萤会在这样的时点来,但很快就调整好表情,扯起一抹笑,“少将军你怎么来了。” 里面的人动作似乎都一顿,一瞬之后,房间里又只剩下宓渊摇曳在窗户上的人影,单薄的,孤独的。 “有客?”叶萤走前几步,问道。 “呃……”安谨并没有想到她问得这么直接,一时之间不知该怎样回答。 “如果有客的话,那我不打扰了。”说完,真的转身就走。 “吱呀——” 宓渊推门而出,右手负在身后,目光看向她的方向,“找我有事?” “是。” 叶萤也不忸怩,直接来到他面前,跟他进屋,安谨也赶紧跟上。 宓渊并没有提客人的事情,开口便问她,“什么事?” 叶萤清了清嗓子,仍然十分直白,“他的毒可找到方法?” “他?”宓渊皱了皱眉,这才恍然,语气有点儿冷,脸色非常臭,“没有。” “庸医。”直接扔出两个字。 “我是庸医的话你早不在这个世上了。” “所以你默认了你是不够用心?”叶萤看着他,唇边冷笑。 宓渊明知道她是激将法,可还是忍不住生气,“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叶萤知道他意有所指,不作声了,只幽幽地看着他,惫懒的神态中莫名带有逼视。 那是她一贯生气的前兆,越是漫不经心越是深得可怕。 宓渊的表情突然就缓了下来,呼吸有点儿痛,语气微酸,“你和他……在一起了?” “是。” ……果然是很叶萤式风格的回答。 宓渊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死掉了一块,这种很不可思议的感觉让他心头骤然一痛,他后悔自己为什么这么冲动问出来,如果不问的话,或许他还能欺骗一下自己。 但是,现在是什么后路都没有了,简短一个字浇灭了他所有的希冀和幻想,自己一直默默守护着的女孩儿莫名其妙被另外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抢去,这口气……怎么样都无法噎下去。 第109章 108.贡举(上) “他不是你的良配。”宓渊说得十分直接,眸光深深带着痛意和不甘。 而他并不知道她认识白慕言的时间比他还早。 第138节 叶萤神情不变,唇角甚至有点儿笑意,“是啊,你说得对,他的确不是我的良配。可是,我却沉沦了,你说该怎么办。” “你一向自律,难道就不能退后?”他仍想劝她出来,不愿意看见她为他而悲伤。 不难遇见的是,白慕言以后肯定会为她带来旁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悲哀,无论是他自身的原因还是身处那个位置的原因,都必定会为叶萤带来沉痛的代价。 他不愿意看见她伤心或难过,他只想她好好活着,活在一片自由的天空之下。 “宓渊,我其实并没有深陷,可我已经无法后退。”她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认真说道。 “为什么?”他有短暂的失神和晕眩。 “可能因为他和我是同类人的关系。”又或者我认识他太久太久了,舍不得他再独自一人下去。 宓渊抿紧了唇不再说话了,也根本无话可说。 心中所有的希望和一些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的念想于此刻全部碎裂,扎得他心口疼痛,再也没有复原的可能。 叶萤觉得口渴,斟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又听见宓渊继续问:“那位容大公子和拓跋世子又如何?他们知道吗?” 宓渊觉得无论她选谁总好过选白慕言,白慕言一手烂牌,既不能给她稳定的生活,又不能给她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除了给她带来无穷无尽的困扰和危险之外,他并不能给她带来什么。 他无法阻止一些什么,但是并不代表容殊和拓跋措不能。 让他们之间产生一些罅隙也是极好的。 “……”宓渊一怔,轻声一笑,他想他已经疯魔了。 “容殊应该已经知道了,至于拓跋措他不常进宫,并不知道。”叶萤在他面前并没有撒谎,也没必要撒谎。 她从来都是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她不会去逃避。 更何况,被人宠着被人记挂着的感觉真的很不赖。 “所以容殊就没什么表现吗?”宓渊是过来人,自然是知道容殊已经喜欢上叶萤,虽然叶萤对他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 但是以容殊的性格不争取一下怎么可能? 噢,是了,他倒是忘记了,那一晚白慕言可是亲口告诉他绾绾活着没有死的下落,而他身上中了子母情蛊,被人控制着,想要摆脱根本就没有办法。 这一刻才清楚意识到白慕言真的是够狠的。 然后,他的心情好不好受。 他对旁人越狠,就表示他对叶萤越重视,他并非是当她是一枚棋子那样利用,他是真心爱护她。 ……好像更加心塞了。 “他们二人就不必提了。”叶萤明显不想提别的不相干的事情,她今晚来是问白慕言的病情的,“他不是每次在发病的时候都留下董舒给他的一些解药给你的吗?一次两次或许你没有办法研制解药,但是次数多了的话不就能研制出来吗?为什么这次拖这么久?” 以叶萤对宓渊的了解,若然他真的要研制出一种毒的解药来,只要用心,不用一个月,甚至是更短时间。 可现在都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月了,仍旧没有什么进展,这说明什么? 要不他不够用心,要不白慕言的毒真的是太难解了。 “我只能得知一部分的成分,其余的无法断定。”宓渊自然能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满,也只是皱了皱眉,没有甩脸色给她看。 “那么现在是要怎样解决?”老实说,叶萤的确是怀疑宓渊会以此威胁白慕言,或者不说威胁,总之抓住他的把柄谋求某些好处,但是他的语气真诚,她倒觉得自己真的小人了。 “最好是能找出控制他体内的毒素的人,不然也只能维持现状,随时病发。” “随时病发?”他倒是说得轻松,殊不知这话语里的波涛汹涌可以让人心神不宁。 “是。” “不是说每月月圆之夜才发病吗?” “别自欺欺人了,叶萤,”宓渊冷笑一声,“今晚并不是月圆之夜他却发病了,难道你在宫里碰见他发病的次数还少吗?” “对方分明是为了彻底控制他,而加大他体内的毒素,又或者是控制了他体内的毒素,让他更加痛苦,为他们所用。” 不得不说,白慕言的确是走了一步险棋,搞不好还会让整个棋局变成一个死局。 但是,根治的办法并非没有,只是他不想告诉叶萤。 如果可以的话,他永远都不会告诉她。 “他中的究竟是什么毒?为什么会这么霸道?”她在魔教都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毒,实在是让她在意得紧。 “具体情况我也无法正确猜出,只是可以肯定的是他的体内定然潜藏着类似蛊虫但又不完全是蛊虫,却是可以自由活动的毒虫。这种情况,即使是我,也没有完全的把握去医治。” “那么,缓解的办法就没有?” “有,但是他没必要用。” 叶萤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外乎是说白慕言既然要伪装病弱,向董舒示好,那么缓解病症定然引起对方嫌疑。 而事实上董舒早已盯上他们这边,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对方都能知道。 所以宓渊隔很长的一段时间才会进宫,每次进宫总会千方百计躲避董舒的眼线。 叶萤不再多问了,今晚前来询问的结果为无果,也让她非常不愉快。 她不再多话,从他的房间出来之后又施展轻功回到白慕言所在的寝宫,这个时候他应该是在凤熙宫入睡了。 到了凤熙宫门前,果然看见沉东从暗处出来,他看见叶萤的出现,也微有惊讶,似乎没有想到她会去而复返,明明离开没有多久啊。 “陛下……睡下了吗?” “半个时辰之前已经入眠。” “睡得可安稳?” “应该还不错。”每次发病过后他总能睡得死沉,所以沉东能够准确回答。 “嗯。好。”叶萤想推门进去看一看他,但是又觉得他好不容易睡着,自己进去定然会打扰他。 在门前踌躇了好一会儿,才向沉东挥了挥手,又运起内力施展轻功向宫外而去。 沉东:“……所以她是来站一站就离开的?” 这么冷的天真的是吃饱了撑着吗? ………… 半月之后,筹备多时的贡举终于拉开了帷幕。 经过重重筛选之后,能进入殿试的不超过三百人,但这也不是一个少的数目了。 这次贡举的考题由容殊、杨士流、叶文联合吏部尚书一起出题,但出题的主力主要还是容殊和杨士流,两人将最终考题呈给白慕言过目之后才最终敲定,存在暗格里封上红印等待贡举的最后一天才公诸于世。 贡举的严格和保密素来是大冶王朝的传统,即使董舒垂帘听政,但按照祖制,也没有资格拆开来看。 是以,最终考题是保密的,只有寥寥几人得知。 现在到了最终的殿试,由白慕言亲自主持,让常德捧出最后的考题,亲自在众多学子里拆蜡解封,宣布最后的考题。 第139节 底下不少人的掌心都紧张到出了汗,但是也有人手里攥紧了一个于进考场前不久得到的小纸团,这都是他们重金买下来的,如果真的押中了题的话,那么高中不会是任何问题! “陛下,考题已经请出来了,有请您亲自开封。” 常德毕恭毕敬,将考题呈自白慕言面前,白慕言伸手接过,先是对底下的学子说了一番话,而后才解开试题的红蜡,让杨士流将试题宣告于众。 杨士流既然是出题的人之一,自然是对考题滚瓜烂熟,接过考题大声念诵说出声:“请诸位用一行业或一具有代表性的事物叙述其对大冶王朝的重要意义,且给出有利建议以及方案。” 考题听起来的确不难,可是考题非常宽泛,且要在短时间内写出深度的话是一件十分之难的事情。 而且以往的考题根本和这题目截然不同,是以许多学子在听见之后都愣了一愣,掌心更加汗水了。 “请各位考生加油作答,作答时长为两个时辰。”杨士流神色自然且坦荡,容殊也没什么大的变化,可是一旁站着的叶文和吏部尚书的表情却不太好了,悄然靠近杨士流,低声问道:“这考题怎么改了?!”声音已经接近气急败坏! 杨士流几乎连看都懒得看吏部尚书的圆脸一眼,将目光转移到台下,眼尖地发现一名考生在案桌之下揉一个纸团,杨士流马上对一名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即上前抓住他,搜出他的纸团呈到杨士流面前。 杨士流将纸团摊平看了一眼,密密麻麻地写了不少字,但是回答的内容却与试题无关,不由冷笑一声,将纸团呈递给容殊看,容殊自然是料到这是怎么回事,随便看了一眼之后又呈给白慕言,白慕言一看纸团的内容之后,脸色剧变——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戏果然不太适合我哈哈哈。 第110章 109.贡举(下) 从头到尾认真地看完纸团的内容之后,白慕言仍旧沉住气,没有立即发怒,却是陆陆续续在考场上抓了不少人,这些人被抓住之后立即被御林军塞住了嘴巴,沉默地不让他们出半句声。 叶萤今天是守在勤政殿之外的,看见有不少学子以一种滑稽的姿态被拖出考场之外,看了一眼面前庄严的大殿,隐隐约约猜到白慕言今天有什么大动作。 她一直知道他在等着什么契机,也一直知道他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必定是雷霆万钧收复失地,换作是刚开始和他达成同盟的时候她自然是非常高兴的,毕竟她的时间并不多,浪费不起,可是现在看到这副光景,她更担心的是他的身体,这病发如此频繁,就连宓渊都没有办法根治,又怎样破局? 浅叹一声,她强迫自己不要多想,上前几步问了押解的御林军是怎么回事,御林军自然是不会多言什么的,但是从他们透露的言辞中不难得知这些被狼狈押解出来失去了考试资格的人正是从不明渠道买了考题在考场上作弊的人。 呵。实在是好笑。 她手下的副将秦泽见状也上前来和叶萤闲聊几句,压低了声音道:“看来又要出大事了。” 叶萤瞥他一眼,眸中并无异样,“这么多天没有下雨,下场雨洗洗也是好的。” 接着不再多话,指挥这些失格学子的后续事宜。 自然是要封锁消息的,勤政殿是白慕言的地盘,今天又是她当值,自然守了个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而在勤政殿中也是处于一种十分紧张的状态里。 白慕言悄无声息地封锁了所有的消息来源,又命沉东往曾涛那边透露消息,示意他可以行动。 毕竟这次贡举出了这么大事,他们不可能事前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泄露考题是大事,而在泄露考题之后是什么?藐视王法,卖官鬻爵。 这种事情在历朝历代都有,可到了他执政,因着有董舒的存在,变得愈发让人憎恨起来。 吏部尚书范源自然是主谋之一,但是真正主事的却不是他。 既然要将吏部彻底改革,不下点重本怎么行? 是以,发生考题泄露事件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封锁消息,不让消息流出到董舒耳中,不然功亏一篑。 白慕言看了一眼殿外,仿佛能看到那抹始终坚定守在殿外的玄影那般,唇角微微掀起一丝笑意。 吏部尚书范源看着这样的场面干着急,这位庆元帝分明是要瞒住皇太后来一个先斩后奏,泄露考题可不是大事啊,这件事涉及的还有自己,不去通知外面的人怎么能行? 考试已经进行了一个多时辰,范源借着自己要出恭的机会终于从殿里逃了出来,走到一处偏僻处和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军士汇合,将手底准备的纸条传了给他,看着他顺利离开之后,他才安心出了恭而后返回至考场里继续监考。 只要消息能平安送出,皇太后保他一命不是问题,毕竟吏部尚书这么大个官位并不好找人啊。 这样一想,他才悄悄放下了心,态度从容。 当考试进行了两个时辰的时候,有人匆匆从殿侧进来来到容殊身旁,悄声在他耳中说了几句话,莫名地看得范源胆颤心惊,容殊自然是没有注意范源的脸色,挥退了那名官员之后,又踱步来到白慕言身旁,在他耳边耳语一番,神情愈发的严肃。 终于两人停止了眼神交流,白慕言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先行离开,容殊才神色匆匆地离开殿中,临走前似乎察觉到范源盯得太紧的目光,神色不明地回头盯了他一眼,看得范源头皮发麻。 容殊离开勤政殿出了殿外,恰好看见换防回来的叶萤,两人见面也没什么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容殊看得她这副这么冷淡的表情,心情愈发郁卒,白慕言将绾绾的事情告诉他之后,他专门让人好好查了查,发现白慕言说得几乎只字不差,绾绾没有死,她在西凉,替魔教做事。 得知这样的消息,仿佛是在寒冬腊月里再被人从头至尾淋了一大盆水,每一根发丝每一个毛孔都结满了冰,冰得他不成人形。 他觉得自己那几年的感情好像都被人欺骗了,以蛊为名,欺骗了他几年的感情,认真想想,认真回忆,自己心心念念所想着的绾绾其实只剩下一个名字,他记不清楚她的模样。 然而,她在他身上种下的蛊却是砰然苏醒,他无法阻挡。 始终是意难平,在和叶萤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侧头对她说道:“天太冷,其实不必要时刻守在外面。” 叶萤却是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勤政殿,“西域比这里更冷。” 言下之意则是她愿意守着,为他守着。 容殊这回算是彻底死心了,从一开始知道绾绾的事情之后其实已经是无心再插足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自己身上都一堆麻烦呢,何必再招惹别人? 现在他最想做的是将身上的情蛊引出来,还他一个健康清白的身躯。 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临走前还是将怀中的手炉塞到叶萤手中让她暖着,根本不让叶萤拒绝。 叶萤揣着他的手炉看着他逐渐远离的背影,忽而觉得这冬天有点儿萧索。 而另一边,武状元的比赛也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大冶因为治下有数个西域国家,而大冶又早已胡人的血统融合,是以这届武状元的选拔中也有异族之人参加。 而其中大热的也要数曾经在叶萤招夫婿的擂台上连霸好几天第一名的回鹘世子拓跋措。 拓跋措既然能和容殊打个平手武功自然是不弱的,再加上真的想在大冶朝堂上闯出一番天地,不,其实不需要有多高的官职,只需要混个一官半职,让大冶朝廷重视一点儿其实也可以了,因为回鹘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局势稳定。 如果自己能得到大冶朝廷的重视,好歹是能给他挣点面子的,他在回鹘那帮如狼似虎的兄弟也不会过于明目张胆地霸占他的位置。 回鹘是要迟早回去的,这一点他清楚得很,是以也在很早之前着手准备,寻找适当的时机踏入大冶的朝廷。 而今天这个就是机会,能让他一展所长的机会。 比武正进行得如火如荼,也热闹非常,拓跋措其实好几次往看台上看去,想要看到有没叶萤的身影,但是比赛到了最后还是没有看到她,他在想他好像真的有很久没有见过她了,实在是太想念了。 第140节 拓跋措并没有让自己拿个第一,而是拿了个第二意思意思一下,拿了第一的不用说肯定白慕言那边安排的人。 这位“傀儡”庆元帝的意图他大概也猜到一点儿,六部肯定是要换新血的,既然打定主意要折腾六部,那么新血肯定是要筹备好,不然到时相形见绌那就糟糕了。 拿了第一的是一个出身于武将世家,但是身世并不十分出挑的清秀少年,年纪看上去在二十左右,神色淡淡的,拓跋措看着他,总觉得他这副满不在乎的模样很像自己认识的某个人,但是具体说是哪个,他又说不清楚。 杨柯看见他看着自己,也就侧头对他笑了笑,笑起来倒是有点儿人气,并不像方才搏斗那般冷血无情。 拓跋措自然是回以他一笑,试探性地问道:“你认不认识一个姓‘宓’的人?” “宓?”杨柯立即摇头,“不认识。” “哦,”拓跋措不再问下去,“那没事了,恭喜你哦。” “承让承让。” ………… 这边武状元的结果出来了,快马加鞭地送到白慕言手中,而现在距离贡举收场只剩不到一炷香,原本□□的气氛更加地让人觉得窒息。 叶拓自然是感觉到周遭气氛的改变,也隐隐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他并没有太大的心绪变化,就连脸上的表情几乎都没有变过,只埋头答题,于最后一炷香里停下了笔,舒了一口气。 而后看向自己的父亲,叶文。 叶文的脸色其实也很不好,当初吏部尚书让他一同参与卖题赚钱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其实也是有所犹豫的,毕竟是董舒授意的,而且叶拓也要考试,让他提前得知考题是一件好事。 然而最后他还是退步了,虽然自己是恋栈权力,但这并不代表要完全丧失良心,而且以叶拓这样的性格,定然是十分不屑去看考题的。 所以最后他还是放弃了。现在看来实属是明哲保身之举。 谁人知道这位看似没什么能耐的九五至尊会出什么杀手锏来镇服他们?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就好像现在,他隐隐觉得朝堂上出了事,容殊的离开定然是要去处理什么大事。 而与此同时,更漏滴落水滴,钟声响起,全部参考的学子停笔站立,等待监考官亲自去收卷。 时隔五年举行的贡举于这时终于完美落寞,但是所有人的心弦于此刻仍旧紧绷着。 作者有话要说: 嘛,今天没破折号了,哈哈。刚刚上完英语课~ 第111章 110.藏拙 他们是这场贡举里幸存下来的考生,但并不代表他们会一直一帆风顺下去,他们之中有许多人自然是有渠道得到所谓的殿试考题的,但是他们并没有抱着投机取巧的心理去买考题。 即使董舒现在一手遮天,就连垂帘听政也明目张胆。 可他们当中有很大一部分人都不相信那位曾经三起三落的九五至尊会任由她胡作非为。 而且他们之中的确是有不少真材实料的,亦正是想趁着这样的机会在这次贡举之中检验一下自己能到什么程度,是以在看见自己旁边的座位空了的时候,心中莫名感慨。 庆元帝,果然是要放大招了。 甚好。 考卷都收集上来之后,白慕言并没有让殿中的人立即离开,而是让他们都坐下,他也坐了下来,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看向台下众人,“朕能在这里看见你们实在是很欣慰。贡举本就是让你们一展所长的途径,而并不是拿着考题来大做文章,肆意践踏朝廷所寄予你们的厚望,”他说着一点点扫到众人的脸上去,目光森然而让人胆寒,他的视线突然就停在吏部尚书范源身上,发起了问:“范大人,你支持吏部这么多年,应该深有感触吧?” 范源早已被白慕言的话吓出了一身汗,站在那里干笑了一下,拱手答道:“陛下说得对,贡举神圣不可侵犯,那些妄想作弊的考生也实在是胆大妄为,理应严惩。” “严惩自然是必要的,但是泄露考题的人也必须要查清楚。” “所以陛下您是打算将这件事给谁去查?”范源小心翼翼地问道。 “已经交代人了,你不必操心。”白慕言说着又沉沉地看了他一眼,目光莫名让人觉得发毛。 范源吞了一口口水,心里还是想着自己有先见之明,白慕言的动作其实算快了,可是他传递消息也非常及时啊,这会儿皇太后应该已经将这件事情处理完了吧? 白慕言并没有留他们太久,而是留下叶文和杨士流下来,商讨审批考卷的事情。 范源落得个清静,随着考生浩浩荡荡出了勤政殿,本想拐个弯儿去董舒的宫殿里报个道领个功的,却是在走出勤政殿没有几步之后,赫然被几名身穿大理寺官服的官员给堵住。 范源吞了吞口水,但仍作镇定,“你们是想要做什么?” “烦请范大人跟我们回去一趟。”其中一名大理寺官员亮出了木牌,示意范源跟他们走一趟。 范源皱眉,直觉出了大事,想要借机去董舒那里寻求庇护,但是大理寺的人又岂是容易招惹的? 沉默地将他押解离开,带离审理了。 几乎从事发到抓拿主脑人员,消息都没有泄露半分。 可谓是做到天衣无缝。 叶拓也从勤政殿中随着人流出来,宫中人非常多,找了很久才找到几乎站到宫门处的叶萤。 心中徒然涌起雀跃之情,就连脚步也轻快起来。他走到了叶萤目前,比她高出半头的身影笼罩在她身前,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叶拓,我知道是你,不用装模作样了。”叶萤转过了身抬头看向他。 “嘻,萤堂姐很久没见。”叶拓摸了摸后脑勺,一副邻家少年郎的模样。 “嗯,是很久没见。”叶萤点头,和他并肩而行,“考完了?” “是啊,考完了。” “可有把握?” “萤堂姐,你这人好生无趣,”叶拓斜睨她一眼,眼神虽然不屑,但语气却是愉悦,“这种时候你应该只字不提贡举的事情,而是请我去喝酒,吃肉,欢呼!” “所以你其实是想蹭顿饭对吧?”叶萤也被他逗笑了。 “是啊,再不吃以后可没有机会了。” “你的毒和你的腿真的没事了?”自那件事解决以来,叶拓一直都处于闭关状态,叶萤不常经过他的院子,仔细回想,这段时间还真没有多少次见到他。 这次既然碰见了,自然是要好好问问。毕竟当初他伤得和病得都不轻。 “有宓渊神医在,想不好也不行吧?”叶拓说着还弯腰敲了敲自己的膝盖,侧头往上朝她望去,笑得一脸灿烂。 第141节 叶萤似乎被他的情绪感染,但想到他选择了这样一条路,还是有点不忍,“你当真想好了?” 此时两人已经走出宫门,往宫外而去了。 叶拓摸摸鼻子,也不装傻,只是十分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语气也严肃起来,“不想好的话又怎会坚定地走下去?” 叶萤心中滞了滞,看着面前这张日渐成熟起来的面孔,随即又笑了笑,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 “加油吧,我的堂弟。” 我的堂弟……叶拓听着这声称呼,莫名觉得她打在身上的这一拳力逾千钧,有一种沉甸甸的被给予厚望,以及心底终于踏实起来。 他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她,为了减轻她的负担,也为了施展自己的才华。 他已经找到了目标。 ………… 后来两人走在去闻香楼的路上又遇见了从竞技场上下来的拓跋措,异族深邃的面孔衬上过分阳光热情的笑容,走在大街上想要不认识他也不行。 拓跋措看见叶拓站在叶萤身旁其实是非常不爽的,他本想单独找她吃饭庆祝的,为了这一顿,就连他的那些个手下都没有带过来,但是最后还是让这小子近水楼台先得月,啧啧,真是失策。 大大咧咧走到叶萤身旁,见她穿得微有单薄,主动解了身上的貂裘就要披到叶萤身上,那厢叶拓见状也将外裘脱下来想要披到叶萤身上,为她御寒。 叶萤看着这两件大裘,颇有点儿哭笑不得。 本想说一句“我不冷”,但是话到了嘴边就听见他们二人抢白。 拓跋措是个烈性的,昂起了头非常倨傲地看向文弱的叶拓,“喂,叶拓你弱鸡似的,拿了这狐裘待会儿生病了怎么办?可又要麻烦到别人了。” “……我不冷。”说这话的时候算得上咬牙切齿。 “呵,你不冷?脸色都青了,快穿回去吧。”说着还要手碰了碰他的衣服。 “我都说了不冷,”叶拓毫不示弱,“你身上一股子味道,据我所知你们一两个月都不洗一次澡,这样有味道的衣服都敢拿来献殷勤?” 拓跋措这回倒真是被他说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他们的确是很久才洗一次澡,但是也没有一两个月这么长时间啊,他爱干净,也就半个月洗一次,西域又不同于中原,淡水也是非常宝贵的存在。 叶拓见自己成功讽刺到他,本想乘胜追击,但是叶萤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都穿上。” 而后也不管他们,径直转身往前走去。 两人面面相觑,摸了摸鼻子,披上大裘。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几人到达闻香楼的时候已经下起了雪,拓跋措早就订好了房间,进了闻香楼之后立即让掌柜引他们去厢房里用膳。 三人坐好之后才真正聊了起来。 武状元选拔的事情和文选的不一样,武力致胜的会马上公布结果,所以叶萤很自然而然问他拿了什么名次。 拓跋措则是故作神秘,嬉笑两声,说道:“你猜?” “第二。” “诶,萤儿,你怎么知道?” “藏拙嘛,谁不懂?”说着又喝了一杯热茶,不得不说,闻香楼的茶叶的确很不一样,喝起来也舒心极了。 拓跋措被她噎了噎,彻底地无话可说,看叶拓在那头闷笑得厉害,有点儿恼羞成怒,碰了碰他的肩膀,“喂,你笑什么笑,我一个异族人既然要给你们一些面子,锋芒太盛难道就不应该藏一藏?” “对对对,没人说你不对啊。”叶拓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但肩膀还是一抖一抖的,看得拓跋措十分来气真想凑他一顿,只听见他继续说道:“看来拓跋世子近段时间学习得十分用心啊,就连‘藏拙’也懂了。” “哼,当然。我师从萤儿,又哪会差到哪里去?” 叶萤看着他,还真是好一阵无语,什么事都扯到她身上来,也实在是太抬举她了。 一顿饭全在两人的斗嘴中度过,叶萤全程看热闹,并不偏帮他们其中的谁。 到了最后,已经到了下午了,叶萤又打包了不少点心和他们告辞。 拓跋措虽然看着她打包了这么多东西觉得非常碍眼,可并不会错过这个献殷勤的机会,本想上前为她提一部分,但叶萤婉拒了他,对他说道:“我下午还是要在宫中巡逻的,你先回去吧。” “刚刚那顿饭你没吃饱么?”拓跋措微微皱眉。 “天冷,饿了的时候吃。” “当真只是因为这样?”并不明显相信。 叶萤不再打算这样毫无意义的对话,提了东西转身便走,拓跋措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不少事情,而之前的猜测也隐隐有了明显的头绪,叶萤不会真的在他的眼皮底子之下和他在一起了吧? 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几乎忍不住脱口而出叫住她,好好问个清楚。 但最后还是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又要上班了,6点45分起床的人生……啊啊啊啊。 第112章 111.用膳 叶萤回到宫中之后还是寻了个时辰将打包好的糕点送到御书房。 这个时辰白慕言一般在御书房里办公,更何况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更是会忙到焦头烂额。 倒是不知道进度如何,是否将背后的主谋都抓了起来。 她提了满手的东西,进了外殿,看到常德正守着,来人看见她进来了,立即迎上前来,“叶少将军,您回来了?” “嗯。我回来了。”叶萤点了点头,示意常德将最上面的一袋生煎包拿下来,“这是给你的,常公公,辛苦了。” “给我的?”常德愣了愣,分明没有想到叶萤会带食物给他,而且她知道自己喜欢生煎包。 “常德公公不是喜欢生煎包么?闻香楼恰好有,给你带了一份。” “叶少将军……”常德感动,她能记得自己一个奴婢的喜好且没有忘记他,给他带回来一份实在是让他受宠若惊。 叶萤却没有想那么多,而是问道:“陛下还在议事吗?” “是的。” “和谁?吃了吗?” 第142节 重点是在后一句。 “贡举结束之后一直商议到现在,还未吃。已经会见了好几波的官员了,里面的动静也越来越大。” 常德说着说着眉头已经皱起,“叶少将军您是来求见陛下的吧?能不能让他先歇歇再继续?” 毕竟不是铁打的,从中午到现在已经两个时辰没有用膳了,不担心才怪。 偏偏不敢让人送膳食进去,怕惹怒了他,到时候可得不偿失了。 “两个时辰还未吃?”叶萤皱了皱眉,表示不满,可现在里面有人在里面,实在是不好送。 唯有先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前去敲门。 “吱呀——” 刚走到门前,门便从里面开了,露出一双黑色鹿皮长靴,深紫的衣摆停下,那人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容殊。 容殊似乎没有想到她在这里,呆愣一瞬之后又笑了起来,“叶少将军来了?”语声不辨喜怒与感情。 叶萤抬头看他,眼角余光瞥向内殿,看见杨士流也在,心里有数,“嗯,是啊,过来禀报。” “禀报?”容殊眼尖,瞥到不远处的桌子上摆了一大堆食物,又看见常德手上拿了一个油纸包, “常公公手上的是什么?闻着像闻香楼里的生煎包。” 常德:“……”容大公子,吃醋不要这么明显好不好?老奴消受不起啊。 “容大人的鼻子真灵,”叶萤也不打算隐瞒,“中午是去了闻香楼那里用膳,味道的确不错。” “所以这些都是给陛下的?”唇边的笑容越发古怪与苦涩,控制不住。 “陛下没有用膳不是么?” “吱呀——” 两人正说着,内殿的门又开了,杨士流从里面出来,先是看了叶萤一眼,满面的不怀好意。 “哟,叶少将军可是买了什么好吃的?我中午也没吃啊。” “糯米鸡一只够吗?”叶萤不是小气之人,说着就拿了一只糯米鸡给他。 “这么大堆食物只给我一只糯米鸡?未免太小气了吧。” “再加一笼小笼包总够了吧?”说着又取出一笼小笼包给他。 杨士流自然不敢再造次了,心想这叶少将军果然和别的宅门小姐不一样,什么都做得光明磊落,让他想要取笑她一番都无法下手。 “如此,我和容大人先走了。”说着又扯了扯容殊,示意他和他一起离开。 毕竟白慕言实在太累了,再不让他休息一下怎么能得? 是以,即使容殊再不想离开,最后还是被杨士流半推半扯扯着离开了。 外殿一下子静了下来。 叶萤重新将东西提回手里,常德哪敢让她全部提着,立即上前帮忙提少一点儿,还替她开了门。 白慕言一直在内殿等她,见她进来了,直接起来迎接,将她手上的东西接了过去。 常德自然是识趣退下。 白慕言看着满桌子的食物,唇边掀起了一丝笑,“叶少将军今天真是大手笔。” “……顺便买的,别误会。”表情有点儿不自然。 “顺便买就买了这么多?”明显不相信。 “你爱吃不吃。”叶萤可没有这么傻让他取笑,自顾自地去烧水煮茶,不理会他了。 可白慕言却是坐到她对面去,笑吟吟地看着她,“这么容易就生气了?” “谁说我生气了?”说着还是将油纸包里的东西取出,摆到他面前,催促道:“快点吃吧,冷了可不好。” “嗯。好。”白慕言不再多言,拿了牙箸开始吃起来。 “味道还可以吧?” “很好。你买的都好。” 叶萤睨他一眼,“陛下,请您正经点。” “中午是和谁去吃了?” “叶拓和拓跋措。” “这两个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叶萤听到这句话颇有点惊讶,“慕公子,想不到你也会说这样的话。” “慕公子也是人啊,难道就不能嫉妒一下?” “……” 叶萤一听,还真是彻底无语起来,“今天的事情可有头绪了?”问的自然是贡举的后续。 “主谋人物已经抓了几个,但是董舒手底下那个真正的话事人还未抓到手,恐怕要多费一些功夫。” “谁是真正的幕后主脑?” 吏部尚书范源也牵涉其中,但是叶文这回倒是看得准,能管得住自己,没有惹一身膻,不然叶拓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而且,他会害了叶拓,也会害了整个叶家的。 “董舒的一个叔叔。” “名字?” “苏敬。” “苏敬?”叶萤皱了皱眉,脑海中似乎想起了这个人,“都一把年纪了,还不消停?” “就一把年纪,所以才不消停。”白慕言冷笑一声,停了筷,一杯热茶适时放在他面前,烟气袅袅。 “消消气。”叶萤看他一眼,安慰道。 白慕言微叹一口气,决定不再讨论这个话题,而是半倚在椅子上,头微微上仰,看着头顶的壁画,揉了揉太阳穴,“萤,我累。” 叶萤捧着茶的双手颤了颤,他暗示得这么明显她再不知道还真是笨到家了。 舒出一口气来到身后,双手轻轻按在他的头上,“这样的力度还合适吗?” “很好。很舒服。”白慕言闭上了眼睛享受,他是真的累了,但是并没有睡着,而是感受着那持枪执剑却又不失温软的手指在他的发间穿梭,细致又温柔。 “萤,你按摩的手法很地道,以前常常帮别人按摩吗?”说着便睁开眼睛看向她。 “老爷子有头痛的毛病,学了伺候他。”叶萤倒没有隐瞒,直接说道。 “既是如此,我可是借了岳父的光。” 叶萤的动作顿了下,再一次觉得白慕言还真是……很能说,她根本无法反驳。 抿了抿唇不再说话,可白慕言却不放过她,“你的耳廓红了,是害羞吗?” “哪有?”下意识想去摸,但却被他握紧了手,语气温柔,“总有一天我会亲口叫他一声岳父的,而且只有一个岳父。” 第143节 一个岳父,一个妻子。 叶萤听明白他话中的深意,心跳得更快,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平复一下心情,但他不放过,直接用力一拉将她扯入怀中,“也总有一天我会和你一起去吃闻香楼。” “所以你这是醋……” 尾音最后只能断在她的喉间,某人又趁机一亲芳泽,根本不让她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 贡举的后续事情直至那天晚上董舒才得知全部消息,可是已经迟了,白慕言除了幕后主脑没有抓住之外,抓了一大批人。 董舒在得知消息之后自然是气了个半死,可是又毫无办法,这帮蠢蛋放着这么大个漏洞不知道堵上,还要给别人抓个正着,想要救他们还真是难过登天。 更何况,他们都被抓进去了,再救他们也是毫无意义了,倒不如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雍和宫中,董舒重重放下手中的茶盏,已经气到面容扭曲,但还是平复了心情,看向商凌,“那帮人已经留不得,要想办法除掉。” 商凌则是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这就是你所‘扶持’的‘傀儡’?也太不听话了一点儿了吧。” “看来给的教训还不够。”董舒的目光怨毒,豆蔻长甲几乎都要被她掐断一节,“敢和我作对,还真是以为自己真有多少能耐。” “当务之急,还是将你那个叔叔藏好,不要让他出现了。”商凌漫不经心,也根本不将这件事放到心上,“被抓的人交给我处理就好了。休养了这么多天不动一动都要生锈了。” “做得干净一点儿。”董舒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开始思索别的事情,这一口怎么样都无法咽下的,他想用自己的性命来麻痹她,以为他真的成为傀儡,却是没有想到他还留有这一手,还真是狠呐。 越想便越气,抬头又对商凌道:“这个月的解药不用研制出来了,既然他能做得出那么我们也不用给他面子。” 商凌并没有说什么,大冶内斗他并不关心,他只关心董舒什么时候能腾空帮他处理魔教那边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忘了定时。。。赶回来更新…… 第113章 112.治病 商凌慢条斯理地呷了一口茶,脸色在炭火的映照下格外苍白,“你们怎样斗我并不管,你让我合作我会帮你,但是魔教的事情你要尽早帮我留意。” 董舒发了一通火火气其实也散得差不多了,拨了拨指尖看向他,“西凉那边的消息你可知道?” “你是说绾绾?”商凌冷笑一声,“知道,你小情人的心肝宝贝,魔教教皇的娇宠,谁不知道?” 董舒觉得“小情人”这三个字特别刺耳,自然知道他在说谁说的什么事,只是听到绾绾的真实身份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讶,“你说什么?教皇的娇宠?她怎么就成了教皇的娇宠?” 商凌高深莫测地笑了笑,“绾绾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如果有可能,杀掉她。她将会是一个巨大的阻碍。” “这一点不用你说,哀家都会找机会除掉她。” “单是除掉她并不够,将她底下的势力都一网打尽这才是真正除掉她的手段。” …… 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 大理寺关押犯人的大牢里,十数名新近被抓回来的犯人突然全部都呕吐泡沫,四肢抽搐,不省人事。 这件事引来了大理寺卿容殊的探察,这十数名犯人都是今天他抓回来的和泄露试题还有卖官鬻爵有关的官员,一下子倒地这么多人,不用说,定然是某人在暗中搞的鬼。 容殊知道事态已经十分严重,连夜进宫觐见白慕言,向他禀明一切情况。 时已过子时,夜已深,每每这个时辰白慕言已经入睡了,但今晚的确心绪不宁,几经折腾之后还是坐了起来,暗中让叶萤进来,陪他品茶。 今晚是又轮到她守夜,每次守夜她都要通宵,只有些许时间才能稍微歇一下。 既然如此,倒不如让她进来陪他一下。 所以容殊前来觐见的时候推开门看见的是这样一副光景:两人相对而坐,品茶吃糕点,寒冬腊月的天硬是让他们坐成了阳春三月的艳阳天。 “……” 容殊突然觉得眼前的一幕非常刺眼,且非常不爽。 重重咳了一声,引起他们的注意,语气微讽,“陛下和叶少统领真是好兴致。” 白慕言放下了杯盏,看向他,“来了?” 容殊看他的表情,微挑了眉,“你知道了?” “是。”点了点头,答道。 “消息传得这么快?”说着已经拂袖坐了下来。 “不,只是我猜的,”白慕言倒是实诚,亲自给他斟了一杯热茶,继续道:“以董舒的性格,被我摆了一道还不挽回一些面子那可是说不过去的事情。” “所以现在下一步要怎样做?”容殊也不客气,捧起热茶喝了一口,“他们虽然死不足惜,可是没有了他们这场大戏就进行不下去了。” “他们现在全死透了?”白慕言来了兴趣,语气轻松。 “还剩一口气。” “那不用急。” “……”容殊忽而看不懂他了,“现在不急,真等他们死了之后才来急?” “那倒不是。”白慕言摇了摇头,真让他们全死光了,他摆这个局也没什么意思了。 “那是怎样?”容殊不想和他打哑谜,接着问道。 白慕言这次则不出声了,而是转头看向叶萤,眉目带笑。 叶萤只能问容殊,“是中了什么毒?御医能不能治?” “中了什么毒还没有结果,御医自然治不了。” 都去了大半条命了,还治什么? 只是他隐隐明白了白慕言的意思,御医治不了,并不代表叶萤府里的那位治不了啊,于是眼神也亮了起来,看向她。 “治几个重要的就好了,不需要全治了。”白慕言适时出声,估计经过这次之后,董舒会对这件事更谨慎,不死几个人让她安心她不会相信的。 更何况,根本不需要这么多人作证。 想了想,又提了几句,“你回去之后威胁他们一番,让他们知道这条命是谁帮他们捡回来的,如果想活下去就必须要听我们的话。” 容殊再次转头看他,目光落在他的脸上,仿佛这个这般厚颜无耻的人自己从来没有见过。 可是叶萤却觉得正常不过,末了还补充了几句:“让宓渊对付他们其实是最好的,他对付这种人有的是手段。” 白慕言:“……”他好像听到了某个惊天秘密。 第144节 容殊:“……”这次果然不需要他出手。 于是,过了很短的一段时间,大理寺的大牢里,某身穿浅蓝长衫拈了根针刺醒牢里某个半死不活的人的时候,语气十分幽森地问了一句,“想不想死?不想死的话接下来就给我说实话。” 那糊里糊涂醒来的官员还未反应过来是什么事情,便看见大牢之外有两个衙役抬着担架将担架上盖了白布的尸体抬出去,那尸体还在白布之下露出了一只肥手,那刚刚醒来的官员认得那只肥手,激灵灵吓了一跳,“大夫,我想活!我想活下去!” 宓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出来的话非常冷酷无情,“你要记住,害到你这个鬼样子的人不是谁,而是皇太后董舒,而现在要救你的是当今圣上,若你以后再敢不从,那我真没有必要救你了。” 救人之前说这么多废话自然不会是宓渊本身的意思,可是某人让他这样说他也只能照做,天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听话啊。 就连这种人都要他出手去救,简直是自贬身价。 那官员并不是谁,正是吏部尚书范源,范源此刻哪敢说半个“不”字,那晚痛得快要死过去的感觉还刺激着神经,自然是不会再造次,立即答道:“是的是的,神医,我定然会合作的,请你救我一命啊!一定要救小的一命啊!” 宓渊嫌弃地看他一眼,“既然如此,这份契约书你签了。” 说着又扬出一张纸给他,白纸黑字说明了条件,范源哪有什么心思去看,粗略看了一眼便按下了手印,然后巴巴地等着宓渊为他施针。 宓渊见自己第一个任务已经完成了,也不废话,直接抛了一颗药到他跟前,并对他说:“这颗药要五千金,吞了之后记得给我。契约你可是签了的,欠我医药费我可不会放过你。” 此时大牢的墙壁暗角,一抹玄影头痛地扶额:怎么她就有这样视财如命非常不正经的朋友呢? “是是是,好好好,神医说多少金就多少金!”范源此刻顾不上这么多了,直接将药一拿再一吞,吞服之后瞬间觉得自己好了很多。 那晚商量的结果是白慕言决定只留这里面的五人进来,其他的全部让他们直接毒发身亡便可,诚如宓渊刚刚所说的那样,他要让他们知道要毒杀他们的是董舒,而他是救了他们一命的人,吏部的事情结束之后,他可以饶他们一命,但是发配边疆诸如此类的惩罚是肯定的。 范源是其中一个被白慕言留下的,此人混了官场这么久,又是董舒那边的,知道的□□肯定不少,所以他暂时不能死。 至于其他几个都是本案至关重要的人物,必须要牢牢把握。 宓渊处理完范源的事情之后便出了大牢,没有走出几步便看见叶萤低头笑得高兴,非常漠然地经过她身边,“就有这么好笑么?” “神医,你的演技真好啊。之前真是小看了你。” “哼,你这话有够讽刺的。” “哪有?我这话是真诚实意的。”可是脸上的笑仍在继续,就连眼眶都溢出了泪水,摇摇欲坠,不肯掉落。 看得宓渊心里痒痒的,很想替她揩掉,但是想到最后却没有。 始终是……介意吧。 他走了出大牢,先是净了净手,又跟叶萤一起出了大理寺的大牢,在一条幽暗的通道里拐了个弯,等着叶萤打开了暗门和他一起进去。 这条密道直通宫里一处僻静的宫殿,白慕言正在那里等着他们。 其实这次算是宓渊主动要见白慕言,这两人见面叶萤一向都不参与其中,是以只目送宓渊进了密道之后,便又退了回来,去料理别的事情了。 局势这几天都在胶着,董舒知道贡举漏题一事之后,一直沉默,什么都没有表态。 只是在暗地里已经处理了好一大批与这个案件有关的,又安插上己方人手,企图要将损失降至最低,而且一天幕后主脑没有出现,一天白慕言都无法奈她何。 更何况她手上还握有他的健康,以他的健康为筹码,她又岂会害怕他的这些小招式? 只是,终究是小看了白慕言,事实上,这次他并没有出手,许多至关重要的事情都是曾涛处理的,而曾涛也对后宫的事情有所耳闻,在奏折上暗地里提了几句让他有空去朝阳宫看看,不要冷落了自家女儿。 那几封奏折白慕言看到的时候还拿给叶萤看,半开玩笑地对她说道:“你是否同意我去看一看曾淑妃?” 叶萤当时站在他身后,背抵墙上,手里随意捧着一本书,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听到他在问,连眼皮都懒得抬,“陛下,您喜欢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orzzz宓神医真是很好玩啊啊啊。 第114章 113.尸体 白慕言看着她一副风淡云轻真真没所谓的模样儿不知是喜是怒,搂过她的腰低声问道:“就这么信任我?嗯?” 叶萤被他搂紧,也不得不抬头看他一眼,似乎暗叹了一声,“慕公子,您的心思我很难懂。” 白慕言理所当然是明白她在说什么,他为了□□,连自己的妃子都舍得“牺牲”,而且还将这些事情毫无保留地告诉叶萤,再怎么说,叶萤都没有什么理由吃醋啊。 而且,吃这些人的醋还真没有必要,因为白慕言已经日渐对她亲近,他对她怎么样,她能够感觉得出,虽然大部分时候她是没有主动响应的,然而这并不代表她不在乎他、不相信他啊。 “那好吧,我去看看她,今晚不是你守夜,你早点回去歇歇。” 说着还摸了摸她的膝盖,“最近腿脚应该好很多了吧?” 叶萤被他摸得痒痒的,想要缩,他却不给,宽厚的掌心包裹在她的膝盖上,似有若无的撩拨。 她感觉得出,瞪他一眼,从他身上跳下来,催促道:“时间不早了,你早去早回吧。” ……还真是对他越来越敷衍了。 但白慕言没有说什么,而是站了起来,整了整衣袖,便往门外去。 还未走出几步,外面传来常德的声音,“陛下,奴婢有急事求见。” “进。” 两人对望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疑惑。 常德应声而入,声音微有颤抖,“回陛下,馨妃娘娘那边出了大事。” “说清楚。” “朝霞宫后面的小树林里被发现了十数具骸骨,有很多还来不及被处理,死相可怖。” “到底是怎么回事?”白慕言隐隐猜出是什么事情,但还是问道。 “具体情况奴婢也无法得知,朝霞宫地处偏僻,那处小树林平常也是没有人去的,但是今天有俩小宫女从那里经过,被骸骨绊倒,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异常。” “通知了容大人了吗?” “已经通知了。”常德的声音仍旧颤抖着,可想而知那情况是多么可怖。 “如此,朕也去看看。”白慕言想了想吩咐道:“你去一趟朝阳宫,告诉淑妃让她好好养胎,朕迟点儿去看她。”样子怎么样都要做做的,毕竟曾涛在帮他办事。 “喳——奴婢遵命。” 常德说完,下意识抬眼看向叶萤,原以为会看到她脸色不愉的一面,但从头至尾她的表情都没什么变化,不由感慨叶少将军真的是城府太深,什么心思都不放在脸上。 朝阳宫去不成,最后只能和叶萤一起前往事发现场看看。 今天下了一场大雪,雪很深,出行都需要由宫人清出一条道来,青石板道路露出,蜿蜒至更深更远的地方,大雪初霁,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第145节 “陛下,请上轿辇。” 六人抬的轿辇已经停在宫门前,常德请他上轿。 白慕言侧头看了叶萤一眼,转头说道:“今天不坐轿了,这速度太慢,去到那里都天黑了。” 常德:“……”所以您是赶着那里去做什么? 而后,也不管这些宫人是什么脸色,径直下了台阶,往朝霞宫的方向走去。 按照平日白慕言断断是没心情走路去朝霞宫的,但今天不一样,有某人陪在身边,怎么样都愿意的。 叶萤无法,只能跟上这任性的帝皇,抛开了后面一干人等。 也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出了御书房之后,步伐便越来越快,动用了内力,无论怎样说后面的人都是无法跟上他们的脚步的。 朝霞宫地处偏僻,又是大冷的天,宫道上根本无人行走,白慕言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突然在一处地方停下来,叶萤也只能跟着停下来,“陛下?” 话音刚落,狐裘之下的手便被他握住,还搓了搓,“还是牵着你的手走有安全感。” “……”叶萤哭笑不得,“还真真以为你要去哪个卧虎藏龙的地方。” “唉,”白慕言夸张地暗叹一口气,斜睨她一眼,眼神有点儿小委屈,“某人不在乎我,那我只能在乎她吧。” 叶萤瞪他一眼,“谁说我不在乎你的。”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他就是要逼她说这句话,在听见的时候飞快地在她唇上啄了一口,而后一本正经地牵着她继续往朝霞宫的方向走。 叶萤压根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愣愣地看着他乌黑的后脑,任由他牵着手往前面走。 白慕言觉得身后出奇的安静,转过头看她,“怎么了?” “……”她看见他眼底的促狭之色,只能侧过头不和他对视。 “哈哈——” 终于,他忍不住笑了出声,声音清亮震落积雪。 叶萤:“……” 最后两人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事发现场,容殊早已带着大理寺的人在清查现场,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多,多到容殊都要忙不过来了。 那处小树林还真的如常德所说那般偏僻至极,寻常人还真找不到。 容殊比他们早来一个时辰,已经命人整理出几具还未来得及腐烂还缺胳膊缺腿的尸体来了,死者全部都是年轻的宫人,身上的衣服是宫女的衣服,大部分没有宫衔,也即是说有许多是打杂宫女。 “殊弟,情况如何?”白慕言观察了一会儿,走到他面前问道。 “死了将近十五人,情况不太好。” “可有什么头绪?” 容殊听他这么一问,抬头看定了他,但是目光最后还是落在叶萤身上,“叶少将军可以过来看看。” 尸体因为被雪封了很久,所以恶臭不是很明显,听着容殊话中有话,她也没有多想,走上前来仔细观察地上的尸体。 不看还好,一看便想起了那天在将军府里发生的怪事,大蛇出没,唾液具有高度腐蚀性。 “商凌?”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三人能听见的程度。 容殊点了点头,“是。” 再多的话在这里并不方便说,这些尸体都涉及董舒手下的那个人,而商凌的确是一个怪异的存在,即使知道了原因,也根本动手处理他们。 “看来它伤得不轻。”叶萤好歹是在西域待过一段时间,知道商凌那条大蛇的特点。 那大蛇有个让人难以接受的特点便是受了伤之后是要吃人肉恢复的,生人肉的年龄越轻越好,有可能因为朝霞宫地势偏僻,而这处小树林又相对阴森,所以才在这里作案。 “陛下,现在该怎么办?”这个案件牵涉得太大,根本不可能放着不管。 恰逢此时身后有宫人焦急的声音传来,口里还劝说着,“娘娘,前面已经被大理寺的大人给封锁了,您还是回去等消息吧,出了事故奴婢们都担当不了啊。” 循着声音,白慕言他们只能回头看去,恰好看见李馨儿穿得花枝招展地出来,看见白慕言之后喜上眉梢,上前来盈盈一礼,“陛下。” 白慕言不动声息地皱了皱眉,但还是说道:“不用多礼。” “谢陛下。” 李馨儿看了看周遭,问道:“陛下,这儿是什么情况?是臣妾的宫婢都死在这里了吗?” “馨儿,你还是先回去等消息,朕也是刚刚到这里来,什么都没有了解清楚。”白慕言实在是懒得和她周旋,直接发了话。 可李馨儿难得见到白慕言,自然是不会这么轻易就离开,“臣妾宫里失踪了这么多人臣妾也担心,陛下也是记得的,上次不是跟您说过臣妾的朝霞宫有不明的东西出没吗?很可能就是它在作祟。” “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般,那你更应该回宫里等消息。” 李馨儿见他不肯松口,皱了皱眉,忽而觉得这清一色的男子之中唯独那抹少女玄影特别碍眼,始终是不甘心,“陛下难道就不吩咐臣妾去做些什么事情吗?” “那你想做些什么?” “比如……”她眼睛转了转,而后踮起脚尖凑近白慕言的耳畔,小声说道:“比如去探探皇太后娘娘的口风。” 其实她虽然说得小声,可容殊和叶萤都是有内力,再小声他们也能听见。 白慕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最近他也算是提拔了不少李相的人,让李馨儿去探探董舒口风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沉默片刻之后,终是点了点头,还十分认真地对她说道:“小心。” 简单两个字说得李馨儿心花怒放,看得叶萤和容殊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李馨儿走了之后,三人又在原地待了一会儿发现没什么好看的之后,便往回走,这样的时刻还真是算最为尴尬的。 白慕言在想着商凌的事情,更多的是在想自己身上的毒怎样才能解开,而容殊则是在想他们两个人刚刚是怎样走过来的,沿途并没有见到轿辇,且积雪这么深,难不成真的是走过来?如果真是这样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 ……猝不及防一口蜂蜜,还是被强灌的,容殊觉得自己很忧伤。 不过他也是担心叶萤的身体了,这么长时间在冰天雪地里走着好像不太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情戏和剧情流一起来?文文好像快要完结了。隔壁的脸盲少女11号居然可以上架了!!orz觉得自己在发梦。要努力啊努力~ 第115章 114.同床 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最后还是忍不住侧头问她:“我记得叶少将军的腿脚好像不是太好,今天走了这么多的路难道就不难受?” 暗暗带有骨头的一句话,锋芒其实是直指白慕言—— 你口口声声说爱她护她,但是却这么不珍惜她的身体。 叶萤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这话里的深意,如实答道:“哦,有内力护体其实不冷,膝盖上也有护膝,很暖;平时……也有人按摩,总的说来,还是可以的。” “……” 第146节 容殊一听,他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更塞了。 非常不可思议地看了白慕言一眼,不用问便知道“有人按摩”这个“有人”是指谁,亲自替一个女子按摩腿脚,以他的地位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让他不得不写一个“服”字。 而与此同时觉得心中好像有一部分死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比不过白慕言的用心。 曾几何时他说过若然白慕言用起情来,任何人都不一定是他的对手,现在他再验证了这一句话,觉得心中的苦涩愈发明显,且以前留下的旧疾也更加疼痛了。 寻了个借口先行出宫,不再和他们走在一起了,叶萤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莫名觉得他落寞。 他与茫茫天地逐渐融为一体,紫色明明是热烈如紫藤花的颜色,可现在在他身上霍然看出另外一种不一样的感觉,总觉得有点儿怪,不适合他吊儿郎当的性格。 “人都走远了,再看……是舍不得他吗?”微微带有酸意的一句话传来,叶萤侧头看他一眼,忍住笑意,“很酸啊。” 白慕言自袖底之下握紧她的手,眉梢也染上笑意,“我的酸意还不是来自你?” “我只是觉得他不太容易罢了。”语气带了三分唏嘘。 白慕言眸光一凝,问道:“你都知道了?” “如果是他旧情人的事情的话,我大概都知道了。”并不隐瞒。 “宓渊告诉你的?” “一半是我自己查的,另一半是宓渊说的。” “你还在时刻关注西域那边的情况?”又或者她还时刻关注魔教的情况吗? 但是后半句终是没有问出来,总觉得还不是时机,问了的话两个人可能都会尴尬。 “对啊,习惯了。”依然没有隐瞒,神情十分坦荡。 白慕言不再就这个话题问下去,有些事情外人无法替他解决,谁知道容殊是不是还受情蛊影响,被绾绾控制?他现在其实更感兴趣的是叶萤对容殊一直以来的看法以及……感觉。 是,他承认他是有点儿不舒服了,也觉得自己以前的做法实在是愚蠢。 “当初我一味将你推到殊弟身边,你可有恼过我?”算是比较婉转的问法了。 叶萤看得他微有紧张的模样,笑了一笑,卖了个关子,“你猜?” “……我猜不出,也不敢猜。” “我对容殊没什么感觉,一直以来都是,一开始觉得他烦,莫名其妙,也是持有别的意图接近我,后来得知你的旨意之后,我觉得更加不必理会了。” 她说到这里,还瞥了他一眼,看他的表情。 果不其然,白慕言愣了愣,看到她狡黠的表情,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为什么?” “我手里有你给的信物啊,还理他干什么?”更何况,她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现在的欢愉其实都是偷来的,她想多留一会儿,贪心地。 白慕言听她这么一说,顿时觉得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最后终于是忍不住搂紧了她的肩,将她拥在怀里,狠狠捏了捏她的鼻子,半是威胁半是强迫地问道:“那你现在是为什么肯理我了?” “慕公子是要听实话吗?”鼻子被捏住,说话都有鼻音了,她还是微微仰起头看他,眼睛里全是细碎的笑意,一派少女的烂漫姿态。 “当然。” “那是你强迫我啊,我不得不从。” “……”恨恨盯了她半晌,终究是忍不住捏着她的鼻子俯身吻了下去。 此时两人已经回到了御书房里,地龙旺盛,整个宫殿都是暖融融的,隐隐有□□。 ………… 朝霞宫的事情发生不久之后,贡举上泄露试题的案件又有新的突破,俗话说一个萝卜一个坑,更何况白慕言掌握了这么多的人证,再让这些人证将自己的同伙给供出来根本不是一件难事。 是以在这件事沉寂了几天,让董舒以为在贡举当天被抓到的官员都死掉之后,大理寺又抓走了一大批人,这时候董舒才觉出不妥,大发雷霆之后,果断了下了两个命令,一是既然曾涛和李相都帮着他,她何不扯他们一起下水,好有难同当?二是采取措施截断远在西凉叶玥他们的后路,一定要让他们死在外面,永远不得踏入帝京哪怕一步。 两个命令自然是暗中发出的,董舒毕竟羽翼遍布朝堂,即使白慕言端了她不少窝点,可是她的势力还在,拖下一大批官员下水并不是难事。 最糟糕的是她不仅将有猫腻的官员拖下水,还将不少的忠良给拉下了水,分明是要给白慕言一个下马威。 于是,于短短数日之内,朝堂上少了一大半的人,冬日冷清,朝堂上更冷清。 白慕言看着空荡荡的朝堂,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心中却在冷笑,董舒的手段还是和前世一样,只会采取这种“连坐”的方法,以为将他的人马给拉下水她就能减少损失么? 也实在是太天真了点。 在朝堂上自然是狠狠斥责了一番各个部门的官员,让容殊和两位丞相于半月之内立即查明一切案件的事实真相,不能有所怠慢。 事实上,有几名先帝留下给他的忠臣都被陷害之列,白慕言知道这些臣子来之不易,前世没有来得及安排他们的位置,这一世无论说是怎么样都不能让他们再出半分危险。 而董舒背后的那位擅用毒虫的商凌似乎是和宓渊扛上了,三天两头让牢房里的囚犯发病,是必要将他们都毒死。 毒死真正的有罪之人白慕言倒是懒得管了,偏偏是许多正直的臣子都在被害之列,逼得他不得不请宓渊出马救治他们。 于是不仅每□□堂上上演一幕又一幕的大戏,就连牢房里也是,明争暗斗,暗涌不断。 要平衡面前的朝局并非是一件易事,而且还不仅要关注朝堂里的事情,朝堂之外的更广袤的天地也需要他的筹谋布局。 是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即使有宓渊定期为他调理,仍旧没有太大的起色。 又是一天子时深夜,御书房通宵明亮,声声咳嗽从里面传出,压抑而带有深深疲倦。 落笔的手突然被人握住,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睛,眉宇间英气十足,可现在却是布满了担心和不瞒,他听见她说:“陛下,夜深了,歇息吧。” 白慕言就着笔回握她的手,“好,再等一等。” “不能等了,夜真的很深了。”叶萤在他面前的态度也罕有地强硬起来,强行执过他的笔让他赶快洗漱入寝。 白慕言看着自己手中的笔被抢走,忍不住拍了拍她的屁股,佯装生气,“你现在是完全不将我放在眼里是吧?都敢忤逆我的意思了。” 叶萤被他拍了一下颇为不自在,伸手抓住他仍想使坏的手,转过头来非常严肃地对他说:“你太劳累了,对身体不好,昨天宓渊都要骂我了。” “他骂你?还真是稀奇。” “那还不是你给害的?” 叶萤拉他的手,想将他扯起来,近段时间他的辛苦和用心她都看在眼里,咳血的次数也多了很多,面容愈发苍白和憔悴,谁知道为了保持现在朝局的平衡以及抵抗董舒给他身体上造成的痛苦用了多少力气? 她什么忙都无法帮上,只能陪在他身边,督促他用膳督促他休息,就好像现在这样。 白慕言任由她将自己扯起来,事实上她也没有用多少力,在起来之后自然是大部分重量都倚在她身上,像一块牛皮糖,只有粘着她才肯前进。 叶萤简直被他的赖皮搞到没脾气,“陛下,今晚并非是我守夜,这个点我是该要回去的了。” “砰啪——” 此时叶萤已经将他扶到了床榻之上,本想从他身上离开,却被他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倒,两人双双跌落床榻之上,呼吸之间鼻息可闻。 白慕言毕竟是男子,正值气血旺盛的男子,天天和她处在一起,能忍到今天其实也很不容易了。 第147节 只是,他还是不想这么快进行到最后一步,就好像这样看着她的窘况其实也是一件让人很愉悦的事情。 叶萤被他压在床榻之上,虽然下面有重重锦被垫住,但这样紧密贴合的姿态还是让她非常不舒服。 她推了推他,轻声道:“累了就睡床上啊。” “我现在不就在床上吗?”说着,鼻息离她更近了。 叶萤真想给他一个白眼,但看着他眼下的青影始终是心软,“夜真的深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陛下你不容易啊!! 我今天才知道我隔壁的现言在12月30号被举报过刷收藏……天!!这也太阴险了吧? 第116章 115.共枕 “对啊,就是夜深了。” “陛下,这样于礼不合。” 知道他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她纠正道。可是始终觉得这样的姿态自己太吃亏,所以右手还是抵在他的胸前,想要借此起来。 但白慕言偏偏不让,好不容易逮到这样一个难得的机会,又怎会让她轻易离开? “陛下,你能不能先起来?”没办法,推不推动,唯有让他自己起来。 “你拉我起来吧,我没有力气了。”说罢,又挺尸在她身上了,真的是整个人压在她的上面,让她根本无法动弹。 叶萤这回真的是翻了个白眼给他,本想说一句“得罪了”直接推开他,可他知道她想做什么那般,放在她腰间的手微一用力搂着她让她移到里面的位置去,而他则是睡到了她身旁,挡住了出去的路。 叶萤:“……” 从来没觉得他这么无赖,怎么今晚就……本性暴露了? 白慕言自然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撑起了头侧身看她,他们现在是在凤熙宫的龙床上,上次叶萤智退董舒的地方,两人的位置几乎和上次的一模一样,所不同的是现在两人都清醒着,也有秋天走到隆冬,他们也走到了一起。 他的眸底都是笑意,仿佛再疲倦都阻挡不住他眼睛里的神采,他点了点她的鼻尖,“萤,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一个了。” “什么?”她被他这样看着不十分自在,也半坐起来,听他说话。 但是白慕言说了一半便不打算再说给她听了,而是重新将她按倒,搂在自己的怀中。 叶萤伏在他的怀中,暗叹了一口气,总觉得这样非常不自在,唯有再问一次,“陛下,你真的确定我在这里过夜会没问题吗?” 他们近段时日的确是走得太近了,虽然禁军统领这个职位是要时刻保护圣上安全,可是毕竟男女有别,更何况朝局最近这么不稳定,她不想他有什么把柄再被董舒抓住。 “这里是凤熙宫,我不会再让这里出任何出错。”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那好吧。”叶萤觉得自己此刻不能承受他眼里的深情,那次董舒突然进来,而是她保护了他的事情让他感触很深吧。 她想着便从他怀里挣扎出来,白慕言搂住她的腰,问道:“还要走吗?” “不,不走了。”她都被他弄得没脾气了,还走什么? “那你起来是要做什么?” “陛下,你是沐浴了,我可是一身臭汗。”更何况,有谁是穿着一身官服入睡的?他不介意,她可介意啊。 白慕言看了她一眼,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确是沐浴更衣了,而她还是满身风霜。 不由失笑,见她不走,心中又是一丝清甜浮涌上来,立即让人将替换的衣服都送了进来,让她去沐浴更衣。 叶萤虽然常年在外征战沙场,可是个人整洁方面还是非常注重的,更何况这里是帝京,不是条件艰辛的西域,她更是注意自己的个人清洁。 是以见白慕言让人准备了衣服,也不忸怩,捧着一套衣服走进了偏殿沐浴。 待沐浴完出来换了干净的衣裳出来,以为白慕言应该会睡着,可是居然看到他倚在床头看书。 叶萤真是拿他没有办法,走到他面前,拿走他的书,“你应该先睡的。” 说着又走到几盏宫灯前将它们一一熄灭,只剩下一两盏。 待这些事情都做完之后她又走回到床边,站在床前不动了。 白慕言在昏暗的灯光之下察她的脸色,见她纤眉微拧,眼神定在床榻内侧不知所措,唇边溢出一声笑,“怎么你也有这么别扭的时候?” 说着已经搂紧她的腰将她带入床榻之内。 叶萤低呼一声,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床上,白慕言的手还放在她的腰间,耳边是他的轻笑声,“你这么细的腰是怎么扛得起大刀的。” 沐浴之后自然是穿着单衣,也不知是他故意的还是无心之举,总之只让宫人准备了单衣给她,是以她的身段展露无遗。 正如宓渊曾经所说那般,她的骨骼比寻常女子都要纤细一点儿,并不是适合练武的身体,可她还是坚持下来。 现在隔着薄薄的一层衣料,他自然是能感受到她腰间的韧度以及尺寸。 当真的是不盈一握。 也正因为是这样的不盈一握又让他想起重生之前那慌乱逃生的五天。 他想,这一世他都是欠她的。 他见不得她受哪怕一丁点的委屈。 “……我有内力。”思索很久,才答道。 白慕言已经将她再次按倒搂在怀里,还非常贴心地为她盖上了好几层的被子,两人在暖融融的被窝里说着悄悄话。 “那是谁教你的武功的?”他的语气不变,丝毫听不出试探之意,“看你的招式和套路并不太像你爹爹的武功套路。” “我师从多人,比较杂。” “哦。”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句,这么空荡荡的一个字让叶萤莫名心惊,抿紧了唇并不打算再回答他这些问题。 幸而白慕言也没有再和她提这件事情,而是说起别的,“再过几天便是除夕,除夕之前帝京是会举办灯会的,而且风化街那里好像也有大的节目。” “风化街?” “嗯,风化街。”白慕言重复一遍,“贡举泄题以及牵扯出来的卖官鬻爵的事情还未完全解决,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证董舒的那位好叔叔,不出点奇招引他出来可不行。” “他好色?” 风化街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鱼龙混杂,林立青楼和勾栏,如果他真喜欢在那里出没,那还真的是好色。 “你怎么说得这么直接?” “你提起风化街那就只能说明他有那方面的倾向。” “那你回来这么久可有去过?” 第148节 “没。” “哦?真是正经。” “那你是微服私访了很多遍么?”她说着抬起头来看着他,不肯放过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十个手指数不完。” “……去那里是干什么?” “你说呢?” 叶萤听得他这么坦白的话语,突然没脾气了,赌气地推了推他的胸膛,想要离他远一点。 “诶,好了好了,开个玩笑也不行吗?”好不容易吃到嘴的肉,自然是不会让她离开自己怀中的。 “这个玩笑不好笑。” “我去那里是为了获取消息。”白慕言这次不打趣了,语气也认真起来。 而叶萤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她半撑起了身子直视他的眼睛,表情也变得严肃,“陛下,人心易变,如果你以后有了更喜欢的人,请第一时间告知我,我会马上离开。” 此言一出,两人都静了静,就连烛火“噼啪”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白慕言不出声,只是看着她模糊的面容良久,才伸手按下她的后脑,就着她唇的轮廓吻上去,叶萤并不愿意,微微往后挣扎,他却是禁锢得她更深,也是吻得她更深了。 后来,他还是将她搂在怀中,向她说起了他母后的事情。 他说:“我母后心中有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愿望,那便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样的愿望听起来其实很愚蠢,可是又有谁能否定这是一个最美好的梦想?可是最后父皇还是无法实现。” “母后永远只将最美好最积极的一面展现在人前,即使我落难被人陷害被人软禁,她始终是坚强乐观面对,为我寻出生机。” “我极少看见她忧郁、忧伤的模样,但有一次我看见她临窗而站,看着头顶的月亮,溢出了一口气。那是极度无奈的表情,看得我很心痛。” “当时我就在想她今生实现不了的愿望,我帮她实现又如何?” “人们都说帝皇无情,我承认我是无情,可在这无情之中还是有一点有情,我愿意将这一点有情全部都给你。” 他说至最后,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姿态虔诚。 他一生只看中了一个人,他愿意为这个人付出一切。 叶萤感受到额上轻柔又坚定的吻,没有再作声,面对这样一个帝皇的表白,她无法拒绝也无法逃避,仿佛心中某个一直漏风修不好的地方现在终于被填上,谈不好这是怎样的感觉,总之感觉就是不差吧。 最后她只能干巴巴地说道:“夜深了,睡吧。” 说完耳侧便传来胸腔微微震动的声音,他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嗯,夜深了,睡吧。” 一夜无梦。 很快便到了白慕言所说的除夕前夕赏灯大会以及风化街□□活动的日子,那一天晚上白慕言早早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务,换上便服微服出巡去了。 出巡自然是秘密出去的,临出宫的时候曾淑妃还要找人询问他后宫各个妃嫔礼品份例的事情,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随着贡举泄题的事情深入调查,后宫其实也出了不少幺蛾子,只是白慕言都没有理会,既然她们喜欢斗那就斗吧,只要不要越过他的界线便可以了。 董舒自然也是被吏部所出现的漏洞给搞到焦头烂额,而且她最近好像还在忙别的事情,根本无暇顾及他。 作者有话要说: 夜深了,睡吧。我也很累了啦。 周五公司年会,天!我的码字时间!这章又是虐狗甜。 话说大家要调休吗?春节假期。 第117章 116.牵手 这恰是白慕言所想要看到的,虽说贡举泄题并不会动摇董舒集团的核心利益,可是毕竟是剪断了她其中的一边羽翼,而且泄题只是一个引子,所牵扯出的是卖官鬻爵的事情。 以钱捐官这种事情并非没有,但是当一个国家以钱捐官成为一种风气的时候,这个国家也离灭亡差不多了。 大冶的许多制度已经僵化,诚如叶萤很早之前所说过的,大冶制度其实亟需改革。 所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能扯出多少龌龊的东西就扯出多少,他并不介意。 至于董舒最近在忙什么? 大概是觉得就连他的性命都掌握其中却是发现根本无法掌控他,而要另外寻求出路来牵制他罢了。 他可没有忘记她的老相好不止容殊一位,还有他在江南腹地的一位叔叔。 董舒,大概是忙着和他打交道吧。 ………… 忙碌了几天,眨眼便到白慕言所说的除夕之前的盛会,这一天白慕言又给了叶萤一套衣服让她换上。 若说她平时穿得偏男装,今天她则是完全穿上男装,窄袖立领,眉宇冷凝,格外有魅力。 白慕言坐在长榻之上,看她换装出来,不禁眼前一亮,笑了笑,说道:“过来。” “这衣服不错,轻便舒适。” “这是男装,难道你没看出来?”白慕言见她对这套衣服赞不绝口也不知道该笑该怒,他拉住了她的手,抬头望她,眼中的深情再不藏匿,“我其实更想看你穿真正的女装,而非男装或是你平时的装束。” 叶萤一愣,赫然想起自己穿的官服好像是改良过的,以前以为是礼部为了迁就她,所以让人这样改的,但是现在听来好像另有隐情? “陛下,你不要告诉我你是特地让人这样做的。” “你指的是哪方面。” “我的官服啊。” “噢,那是我亲自画的图样,喜欢吗?” “……”叶萤忽而觉得无话可说,好像受到了会心一击,说什么都显得矫情。 “你回来之后第一次参加洗尘宴的衣服也是我画的图样,应该还不错。” “……所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她忽而觉得自己看不懂他了。 “秘密。”白慕言突然站起,伸出食指压住她的唇,而后牵住她的手到了梳妆台前,执起了梳妆台前唯一的一柄玉梳,解散她的头发为她梳起头来。 叶萤透过镜子看他,觉得颇为不自然,白慕言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的手很巧,将她的头发梳好之后又很用心地扎了个发髻,自然是男式的发髻,这样看上去更加英气逼人,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唔,好像还差了点东西。”他端详片刻,而后又从一个小柜子里拿出一支眉笔,往她两道纤细的眉上画重好几笔。 “好了。”片刻,他才满意地收起了笔,示意她看看镜子。 叶萤有片刻的僵硬,但是还是按照他的意思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果然……和之前大有不同。 “你这一手是从哪里学来的?”叶萤非常好奇,一般只有江湖人士才会去学这种的吧。 “早年常年征战在外,跟手下的一名暗士学的,这可是保命的手段,助我度过了好几次危难了。” 第149节 叶萤将他的话默默记在心中,以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说出这样的往事,那只能说明他曾经遇到比这更难受的事情。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出发吧。” “今晚还有谁去?” “不出意料,应该很多人。”白慕言边穿上狐裘准备好手炉,边对她说:“但是不要紧,我们可以一路玩过去,让你好好见识一下风化街的魅力。” “……”怎么总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但她并没有问,也是穿好狐裘,伸手拿起手炉跟着白慕言出了皇宫。 皇宫之外的接到巷弄比皇宫之中自然是热闹很多,白慕言牵着她一路逛过去,风化街的喧嚣就在耳边,眼前看见的并非是满眼的青楼,还有从西域而来表演杂耍的技人,吞吐的火焰在头顶飞窜,不断有行人喝彩;也有兜售各种小饰品的商贩,叶萤对这些并没有兴趣,倒是对街头上的小吃比较有兴趣,一路看过去,几乎都要眼花了。 “想吃?”白慕言见她停在一个羊羹的档口,问道。 “嗯,看起来热腾腾的,味道应该很不错。” “那么我去买。” “啊?慕公子,并不需要,我只是随口一说。”叶萤赶忙拉住他的臂弯,阻止了他。 可白慕言已经来到了那个档口之前,向那位上了年纪的老伯买了一碗羊羹,那老伯看了他身后站着的叶萤一眼,点了点头,唇角带了点笑意。 最后白慕言只买了一碗回来,觉得并不烫这才放到叶萤手中,自己也包在她的双手之外。 车水马龙行人如织,没有人为他们停驻,可他们温柔的眉眼已经站成了风景。 实在是过于温馨的一幕,两个人都是作男装打扮,以至于有一对疑似有断袖之癖的男子在路过的时候,小声说道:“你看他们多恩爱,都不畏惧别人的目光。” “你想吃羊羹吧?眼睛都盯在他们手上的羊羹不放了。” “讨厌,知道人家的真实意图还不给我买一碗?” …… 也不知道是不是群众效应,老伯档口前原本特别冷清,现在却莫名多人起来,每人手上都捧一碗羊羹烫手,边走边吃。 “看,我们成就了他们。”白慕言低头温柔看她,几乎都要碰上她的唇瓣。 叶萤微微躲开,“羊羹再不吃就要冷了。” 白慕言知道她害羞了,也不过分让她难堪,而是放开了自己的手,对她说道:“你喂我吧。” “他们都误会我们了,还要继续让他们误会下去吗?” 一个男子喂另一个男子吃东西,这场景想一想都觉得微妙。 “他们并不认识我们。今晚我都没吃东西,已经饿了。” 叶萤从来都对他的要求没有办法,执起那汤羹勺了一口喂到他嘴边,见他吞下了这才问道:“好吃吗?” “你喂的,自然都是好吃的。”顿了顿,盯紧她的唇,“只可惜,尝不到更多的绝色滋味。” “……”叶萤根本不想再理会他。 后来两人吃完了同一碗羊羹,又买了别的小吃,吃得不亦乐乎。 最后吃饱了,终于来到风化街的其中一间名为“青鸾楼”的豪华青楼门前,被胭脂水粉熏了一脸。 “啊哧——” 叶萤掩唇打了个喷嚏,这些胭脂水粉堪比新鲜花粉的威力啊。 “还好么?”白慕言担心问道。 “还好。就是鼻子痒,我们先进去吧。” “嗯,这次是我失误了。”依然是牵住她的手走了进去,不断有姑娘迎上前来,白慕言自然不让她们近身,直接报上一个名号,便由龟奴带上楼。 叶萤隐隐觉得白慕言刚刚报上的名号有点儿熟悉,但是又不好问,唯有跟着他上楼,待到了二楼的时候,突然有人伸手搭到了她的肩膀上,满手的横肉与金戒指,实在是恶心。 本想侧身避开,白慕言却先她一步将她搂紧,远离了那只肥手。 “哎哟,原来是一双断袖,还这么大胆嫌弃小爷,信不信小爷将你们二人都办了?” 叶萤听着面前这满面横肉的中年男子所说的话,已然皱起了眉头,哪里听得到别人说白慕言半句不是? 手中一动就想教训他,但是白慕言却及时止住了她,示意她不要冲动。 在下面招呼客人的老鸨一听楼上起了争执,立即走上楼里来,在双方之间调停,“哎哟,几位公子都是青鸾楼的贵客,就不要伤了和气嘛。” 说着又请着白慕言和叶萤赶紧离开,只留下自己来陪着那位肥男子赔笑脸。 叶萤愈发觉得心中的猜测正确,正想问白慕言,却见白慕言和她在一处厢房前停下,龟奴敲响了门,还对了个暗号,这才让白慕言和叶萤进去。 “……”叶萤瞥他一眼:所以这是有什么幺蛾子么? 白慕言但笑不语,而是牵了她的手一同进去。 内室已经适时燃了宁神的香,让叶萤身上的不适散去了不少,自然是熟悉这药香的味道的,抬眸,果然看见宓渊临窗坐着,手边还擎了一杯热茶。 他听到声响,转身过来,视线先是落在叶萤身上,看见她更显英气的面容时皱了皱眉,似乎不满,再而后看到她和白慕言相握在狐裘之下若隐若现的双手,突然觉得吞进肚子里的茶水都苦了起来。 “……你们两个男子一路这样牵手过来?” “嗯,萤怕冷,牵着就好。”白慕言神色自若,看得宓渊直想揍人。 “不是有手炉么?牵着多么不成体统。” “大冶文风开化,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叶萤默默瞥他一眼,想起这一路上所收到的异样的目光,心情甭提有多么复杂了。 宓渊这回也是无话可说,一口气不上不下,最后只能重新倚回窗边,看好戏的好心情都没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嘛,我是不是有写耽美的?噗。 话说晋江盗文真是很猖獗啊…… 第118章 117.大戏(上) 叶萤在看见宓渊的时候,心中是震惊的,看到他这么淡定地倚回原位,终于忍不住问道:“怎么你在这里?上次说花魁给你的你没有要啊。原来是喜欢现场挑选吗?” 宓渊的脸瞬间变得更黑了,白慕言依然静静地坐下,为她装上一杯热茶,让她捧着,饶有兴致地听他们斗嘴。 仿佛在这种时候叶萤是最放松最肆无忌惮的,他能从中窥觑到她性格中更多鲜为人知的一面。 他享受这种感觉。 许是因为他们二人身份的关系,又多半在皇宫中相处,即使他们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可是他觉得他永远都无法这样和她肆无忌惮开玩笑。 而且,也只有当她真的当宓渊是自己的知己朋友,才能这般放得开。 第150节 如此一想,心中也是释然了。 总有一天,他也会让她肆无忌惮地对待他的。 他听着两人斗嘴斗得差不多了,才出声说道:“为什么你的知己好友在这里?那是因为这里是他的据点。” “……慕公子,你是说真的?” 这回轮到叶萤看着他了。 “嗯哼,我和你做了这么多年朋友,你什么都不知道,实在是奇闻,奇闻。”宓渊讽刺出声。 “谁知道你副业是青楼的幕后老板。”叶萤不服气,顶撞回他。 “所以就让你多点了解我,而不是天天把我点来点去的,不是救这个就是救那个了,而且年末了,该清算清算这一年来你欠我的医药费了。” 宓渊看着他们二人坐在一起非常不舒服,谁都没有想到当初亲手将她推给容殊的那个人居然在短短半年之内收服了她的心,而且还要时刻在他面前秀恩爱,简直是像被人插了不止一两刀了。 “她欠你多少,告诉我,我替她付。”涉及银子问题,白慕言自然是要出声的,她是他的人,不为她花银子为谁花? “呵,慕公子还真是大方,真当叶萤是你家那些婆娘那么好打发么?” 这句话算是非常怼了,明里暗里都透出一种信息:他非常不满意白慕言事事都帮着叶萤,明明是一只自由翱翔于天地间的飞鸟,却偏偏被他折了羽翼,变成了金丝雀。 真是闹心。 “宓神医此言差矣,我并没有为她们花过哪怕一个铜板,她们不配,也不值得。而且,不止宓神医会做生意,我也有点生意在国内,虽说不上日进斗金,可支付你的医药费也是够的。” 白慕言神色不变,语气也称得上平静,对比宓渊的剑拔弩张,他的徐徐陈述不怨不怼,事实上,已经胜了宓渊一筹。 而且他在陈述一个事实,他有自己的私人小金库,并不是从朝廷的赋税中而得,而是自己做生意所得。 这倒是让叶萤再次刮目相看,就连宓渊也若有所思。 虽然很不想承认除却帝皇的身份之外,白慕言作为一个男子,甚至是作为择选夫婿的人选,他都比容殊、拓跋措之流好了不知多少。 他是全心全意对待叶萤的,为了获取他身为叶萤知己好友的认可,甚至不惜亮出了他的底牌,可想而知他对叶萤的重视程度。 越是察觉出这一点心中越是不爽,可是一时之间又无话可说,就只是叶萤看向他,用一种不知怎样的眼神,“慕公子,你还是商人?” 总觉得这样的身份和他非常不搭,一国之主还是商人这种事情实在是有点儿难以置信。 “你怎么以这种眼神看着我?”白慕言注意到她眼神中的微妙了,打趣道。 “我只是没想到……” “那你是怪我没把财政大权交给你掌管吗?” 如果不是有宓渊在,恐怕他还会抬手刮一刮叶萤的鼻尖。但是现在他的语气和神态也是很有效果的,因为他如愿以偿看到宓渊的脸又黑了一层。 让情敌黑脸这种事情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是愿意做的。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叶萤没想到他的话题跳跃得这么快,连忙否定,“你多想了。” “是吗?”白慕言也没有多说什么,而是一笑,“那我们拭目以待。” “哼。”宓渊重重哼了一声,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真是苦到了心尖上。 “吱呀——” 几人的气氛还未缓和,门又被人打开了,这次进来的不是谁,正是容殊。 今晚这么一出好戏不来观看还真是浪费了,所以他还是放下手头上的公务赶了过来。 然而一进门就看到这三人如此奇妙的组合,尤其是宓渊的脸,禁不住打趣道:“宓神医,你今晚是浸了墨么?脸这么黑?” 宓渊抬头瞪他一眼,“有空理会别人,倒不如管管你体内的情蛊,莫要被蛊虫钻空了脑髓,变成活死人了。” 他说得刻薄,也在提醒着容殊一个事实,那便是你为你曾经的老相好付出十成真心,但是人家却回以你十成恶意。 情蛊虽说一时半刻对身体没什么明显的影响,可是一旦苏醒,被人操控,到时候不得不你听令别人,甚至是对方让你死,你也只能接受,无法拒绝。 容殊果然一听他这样说,下意识按了按心脏的位置,曾经以为那里留下了旧疾,可是现在看来是情蛊被种下的地方吧,实在是让人哀伤。 叶萤发现容殊的面色好像也比平时苍白不少,知道肯定是与他中的情蛊有关,遂问道:“容殊,你还好吧?” “还真不太好。”容殊摇了摇头,神色颇为疲惫。 “你身上的情蛊苏醒,能好还真怪了。”宓渊冷笑一声,但还是甩出一个白玉瓶子给他,“一天两粒,连续吃一个月。” “这药丸有什么用?”伸手接过,已经是直接打开活塞倒出两颗往嘴里放,猝不及防听见宓渊幽幽回答,“让情蛊在体内复苏产卵的药丸。” 容殊听了之后当即想抠喉吐出来。 “宓渊,你也太恶心别人了。”而后又转头对容殊说:“他一向如此,即使你体内真长新的蛊了,他也是有办法帮你取出来的。” 容殊听着叶萤安慰的话,突然觉得更恶心了。 白慕言仍旧坐在一旁但笑不语。 最后宓渊还是将实话告诉他,“那是抑制情蛊苏醒的丹丸,绾绾失踪三年现在现身,谁知道她会用什么手段接近你?所以还是保守起见,先将你体内的情蛊给完全冻结,不让它醒来便好。” 容殊早便猜到他给他的药是这样的用途,收入怀中之后连声道谢一番,宓渊却毫不在意,“不用谢我,这丹丸做起来很费时,所以诊费也相对会高出几倍,届时你别赖账行了。” 容殊:“……” 他觉得自己刚刚对他所产生的仅余的一丝好感都消失殆尽了。 四人聊了这么久,楼下也已经是开始热闹起来了。 不,应该是说早就开始热闹起来了。 青鸾楼每年最隆重的盛会是除夕夜之前的花魁选举,极尽各位名妓的才华,每年这个时候一楼看台之前是最热闹的地方,各行各界的人士都会前来观看花魁的选拔,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一票难求。 而今年也是毫不例外,在选拔开始之前,叶萤意外地看到一楼一张并不十分起眼的圆桌上坐了几位异族男子,原本这里出现异族男子那是很寻常的事情,但是让叶萤真正注意到的是,那为首的一名异族男子往他们这里看了好几遍,而且每次目光都带有笑意。 “……”所以谁来告诉她,为什么拓跋措和他的手下会在这里? 而正当叶萤发现了拓跋措他们一行人的时候,容殊也突然对着楼下某个方向冷笑一声,语气讽刺,“还真是大胆妄为。” 这句话隐带怒意,衬得他略微疲惫的面容更加苍白了。 白慕言也循着他的方向望过去,居然在拓跋措隔壁的桌子上坐了两人,虽然离得有点儿远,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那是容殊的妹妹,容荇。 今晚……还真是有好戏看了。 白慕言今晚带叶萤来这里,除却一半出自私心之外,更多的是真的要来这里看一场大戏。 近段时间来他已经掌握了贡举泄露试题从而牵出卖官鬻爵这件事情的主谋的一切动向,董舒的这位叔叔并不在朝为官,而是通过董舒给予的权力从而在幕后作威作福,扰乱朝纲。 自出事之后白慕言派人去抓他,却没有抓到,知道定然是被董舒藏了起来,是以等待时机将他引出,再将他抓起来。 按照目前的情报来看,这位苏敬最喜欢热闹,尤其热爱这种青楼里的热闹,每逢除夕前夕的青鸾楼花魁选拔总会有他的身影,既然如此,他是决定将这件事闹大,让董舒不能随便私下解决。 而且,这位苏敬可是掌握了董舒不少秘密,抓到他不用做别的,只要严刑逼供几下,就能掌握大量的证据,如此,即使董舒再对他不满,他也有相应的筹码握在手中。 第151节 而拓跋措就是安排的人之一,当然,还有迟来的叶拓。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与盗文斗智斗勇……好像有点儿成效了。 一想到明天又要上班,下周六也要上班心里就很painful。 今天连轴上了2小时英语课,说话都不利索了。。。 第119章 118.大戏(下) 既然是要立一个人,自然是要为他制造机会。 白慕言想,除却对叶萤这件事上,一个君王该有的城府和远见他其实都拥有了,虽然聚集在叶萤身旁的男子或多或少都是对她有意思的,她这样的闷性子能招来这么多狂蜂浪蝶也实在是让他意想不到。 不过也是,他白慕言看上的人,又怎会差到哪里去? 最主要的是,在对待感情方面,他和她是有着相同看法的人,一旦认准了一个人,就不会有所背叛,只会拿天长地久作为礼物,捧到她面前。 天长地久啊,他也很想天长地久。 最后一个迟来的人果然是叶拓。 叶拓喜穿青衫,束白玉冠,进来的时候目不斜视,只问带路的龟奴找自己预订的桌子,当然,他并非是自己一人前来,以叶文的性格和将军府的规矩,他是没有机会踏足这样的场所的。 理所当然是接受堃山书院里那些狐朋狗友的邀请,半推半就前来参加这个盛会,毕竟是不用他操任何的心的。 和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三位公子哥儿,其中一位是他的同窗闻嘉,另外两位居然是尚国公家的公子沈途和国子监学的孙子孙培。 叶萤自然也是看到那几位进来的,皱了皱眉,还真是冤家路窄。 这般想着,手心却被人捏了一下,叶萤抬眸,对上白慕言的眉眼,有些许关切和担忧之色。 她有点儿回味,知道他在关切和担忧什么,因为自今晚这一刻叶拓和沈途等人出现起,他是彻底要被卷进朝争之中,将军府并不能幸免于难。 甚至是,很可能会有分家的可能。 祖母最不想看到的是分家的境况,可是如果随着这般政局下去的话,以董舒的能耐和胁迫,定然会让叶家分裂。 叶萤突然有点儿哀伤,她并非是有特别强家族纽带的人,毕竟是自小就流落在外,在军营里打滚长大,再回来时已经成年,能和母亲还有哥哥亲近已经很好了,更遑论叶家其他的人? 可是到了这样的时刻,在她看清楚了局势的这一刻,她忽而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融入了这个家,她舍不得祖母慈祥的笑容和对她毫无条件的信任。 这只是暂时的。 白慕言曾经告诉她。 她当然是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可是时过境迁之后,再恢复原状的东西能和以前的一样吗? 根本没有可能。 可她无法改变这个局面。 只能在心底苦笑,回握他的掌心,示意他不必担心。 这样一来,白慕言觉得更加担忧了。 但是这里人太多,几双眼睛都盯着,根本无法说太多的话让她安心,只得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放。 厢房中霎时弥漫着那种酸臭味久久不散。 人几乎都到齐了,花魁选拔正式开始。 理所当然是常规环节,舞台上各位花魁候选人施展浑身解数吸引底下的客人们,青鸾楼的花魁选拔和别的楼有一个地方不一样,有个环节是有客人参与的,也即是说他们可以评分,且他们的评分是进入最终的计分环节的,直接对花魁选拔的结果产生影响。 这也是为什么每一届花魁选拔都这么热闹和轰动的原因。 什么才艺表演厢房里的众人自然是无心观看的,每个人都是人精,看这种花魁表演还真是浪费时间,观察底下那些客人的动作和神态其实更有趣。 不过来了这里这么久,叶萤好像都不知道谁是苏敬,贡举之中买卖试题的“主谋”。 白慕言仿佛知道她的心思,指了指离叶拓、拓跋措他们都有一段距离的一张桌子上的某个肥胖的中年男子,告诉她,“苏敬就是那个胖子。” “啊?是他?”叶萤眼力何其好,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个胖子是刚刚在她上楼时撞倒她的他。 “嗯,是他。”白慕言点了点头,再次确认。 “……那么这个人是不是不止喜欢女子?”叶萤面无表情地问道,虽然说是疑问的语气,可却是十分笃定。 “此人男女通吃,比殊弟还厉害。”白慕言继续若无其事地回答。 容殊忽而觉得自己躺着也被阴进了深坑里。 自家这位老表在和某人确定了关系之后,不仅天天在他面前秀酸臭味,还要孜孜不倦地毁他的形象,实在是够了! “苏敬是‘真英雄’,我可是装出来的,不能混为一谈。”容殊义正言辞。 “哦,看不出。”叶萤瞥他一眼,唇角有笑意。 容殊觉得自己不仅仅是受到了一万点的攻击,比万箭穿心还要让他难受。 “如果今晚这人落网,大可以告诉他得了梅毒等等难治之症,到时候可以省时省力一点儿。”宓渊一直在看热闹,忽而插口道。 众人默:“……” 再次感受到宁愿得罪小人,不要得罪某神医。 贡举泄题的事情在事发之后,苏敬第一时间就藏了起来,即使白慕言命人封锁了消息,可是苏敬还是本能地感受到危险,是以自己先躲了起来。 之前并没有想到还会牵扯到官外人员涉案,待一切线索都被抽丝剥茧之后,幕后“主谋”才真正显露出来。 那时候董舒早已安排了他的去处,严密封锁他的消息,让他们根本无从下手。 可是白慕言极有耐心,看似已经信了目前的线索和证据,事实上是觑准时机引蛇出动。 一个人自然是有弱点的,苏敬正如调查所得到的那样男女通吃,他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是以,他决定送董舒一份大礼,让她这个新年过得开心一点儿。 花魁选拔已经到了最□□的环节了,也是今天的重头戏,客人都将自己心目中心水的花魁写到纸上然后交给评委计算票数。 容殊自然是一直关注自家妹子的动向,他这个妹子因为家里的骄纵,也有向“男女通吃”那方面进展的动向了,一味以为自己是男子,以后必须要娶个小妹妹回来宠一生。 她这样的性子,实在是……令人头痛。 第152节 因着容荇和拓跋措是隔邻座的关系,两张桌子也靠得极近,容荇一向大胆,这次又是第一次来参加这新奇的玩意儿,看拓跋措那边热闹,也就靠近去看看他选的是谁。 拓跋措起先是觉得这个漂亮的公子和某个人有五分相似,但他今天的任务不是来认人,而是来一本正经地捣乱,所以对于这个漂亮公子的搭讪,他根本不予理会。 越是高冷,对方越是来劲,容荇今天带来的“小厮”又是一个泼辣的,见不得自己的主子被人冷落,在看到拓跋措对容荇爱理不理时,说话的声气难听了起来,“喂,你这人真是好生无礼哦,咱们公子和你说话啊。异族人都像你这样无礼的吗?” 对于别人说他冷淡那还好一点儿,他不会计较,但是提到全部的异族人什么的,拓跋措就不爽了,抬起头来冷冷地看她一眼,只看得那“小厮”打了个寒颤。 “我不认识你家公子,凭什么我要搭理他?”拓跋措的语气微微不耐,“难道我遇到街上的阿猫阿狗,我都要搭理它们一下?” 容荇再天真这回也是听得出他对她的讽刺了,微微涨红了脸,也不会怎样骂人,只是声音大了点,“我……我就只是好奇你写了谁而已,你说话不用这么难听吧?” 她昂起了头,用下巴对着他,整整一副纨绔的模样。 拓跋措懒得理她,可是他们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了众人的注意了,当先出手相助的自然是沈途,沈途和容荇也是有过几面之缘,簪缨之家时有宴会,没有见过的还真不太正常。 最重要的是他之前和拓跋措有过节,一直想要报复回来,讨个场子,所以从桌子上站了起来,来到拓跋措他们面前,先是和容荇打了个招呼,“荇公子,好久没见,想不到你也来这里了。” 容荇不记得他是谁,可是看他好像没有恶意,也顺着他的话说:“很久没见,你也来这里玩儿吗?”一副天真烂漫。 楼上容殊的脸色已经黑得像块炭了,可偏偏不能在这种情况下现身。 “是,如此盛会不来真是可惜了。”沈途客气几句,又转向拓跋措,“拓跋世子,你也不要欺人太甚了,以前就已经仗着自己的身份让我难堪了好几次,这次见面怎么又难为人家一个小公子?” “干你屁事啊。”拓跋措看见沈途就来气,这人差点被他们打残了,且从军营里退了出来了,怎么再见面就这般不知好歹,是哪根筋搭错线了。 “拓跋世子,我劝你的嘴巴放干净一些,这里没有你的叶少将军,谁能包庇你?”沈途冷冷一笑,让出了半个身位,让身后长得十分壮实的护卫站了出来,对峙的气氛十分强烈。 楼上围观的几位群众总觉得楼下的画风朝着他们无法预料的方向进行了。 还真是要命。 宓渊瞥白慕言一眼,“用不用我下去矫正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又有一对官配cp了…… 第120章 119.大戏(真) 白慕言缓缓摇了摇头,看着下面的场景,说道:“他自有分寸。” 这句话是对拓跋措十足的信任,从白慕言口中说出来,总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若说生事的人不是拓跋措这个不知底细的异域男子,白慕言信任他那是可以理解的事情,可是白慕言一向对异族之人多了一层戒备,西域三十六国凶悍且狡猾,不然也不会强制让回鹘的王派一位皇子前来大冶做质子。 不过说起来,回鹘也是大方,直接派下任继承人来大冶当质子,这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这名世子真的不太受宠,二是回鹘国内太乱了,送他出来避难。 而实际的情况是如何?可能真的只有拓跋措自己才知道了。 白慕言这话一出,在座几人都忍不住看向他,就连叶萤都觉得惊奇。 “怎么啦?我刚刚说错了?” “不是……”叶萤斟酌着问法,“就是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得你如此信任而已。” “不,我并非是完全信任他,”白慕言一笑,笑容有点儿狡黠,“我是因为他和我有共同的敌人啊。” 所以才信任。说到底也是叶萤的功劳罢了。以她为纽带,又是不涉及回鹘利益的,拓跋措自然是不会将这件事搞砸的。 果不其然,就在下面越吵越厉害的时候,苏敬捧着自己的大肚子蹭啊蹭的来到了容荇面前,紧紧挨着她站,直看得容殊想要拿个杯子偷袭他。 只听见苏敬义正言辞地出声,“你这个异族之人不懂中原礼仪就不要在这里胡扯乱搅,来人啊,将这个粗人撵出去!来人啊!” 苏敬的嗓门特别大,又因为是点票的时刻,全场几乎鸦雀无声,他这么一喊,立即将青鸾楼里的护卫都给叫了出来,五六个粗壮汉子立即围在他们几人之间,跟来的人有一个是青鸾楼里的管事之类的,看见苏敬这个难缠的主儿,立即赔笑,“苏公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哼,你还晓得叫我一声‘苏公子’,青鸾楼怎么现在什么人都能进来了?还不快将这个碍事的异族之人给赶出去!” 拓跋措这次也是带了自己的贴身护卫来的,风驰和雨彻就坐在他身旁,一听苏敬说话说得这么难听,也顾不上什么了,直接拍案而起,恶狠狠地盯着苏敬,“你他妈的死胖子说什么呢?” 苏敬肯定不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事实上他被他的护卫护得严严实实,一听到风驰这样骂他,还有动手的迹象,连忙躲在自己的贴身护卫之后,但嘴里还是不饶人,“就骂你们啊,西域的走狗,大冶的奴隶!” 众人默:“……” 拓跋措主仆三人的面色变得莫名难看,拳头都握得啪啦作响,看样子是快要忍不住了。 容殊在楼上看着,也是有点儿忍不住了,大冶其实是个包容性极强的朝代,尤其从先皇开始一直到现在,不断融合异域民族,为的就是从血缘上弱化或驯服西域各族骨子里的野性,但偏偏有苏敬这样的人所以才让他们的努力毁于一旦。 “慕,我有点儿手痒了。”容殊握紧了一个茶盏,语气变得很冷。 白慕言将目光收回,转头瞥他一眼,微微笑了笑,“做得干净点。” “自然。”容殊唇瓣微动,手中不知何时多了几枚银针,对准苏敬不远处的沈途就是两枚银针穿射过去,无声却又产生了实质性的影响,沈途左臂一痛,恰是苏敬的一名护卫撞到了他,双重作用下沈途痛得一个激灵,一掌推到护卫身上,且破口大骂:“你奶奶个熊,敢暗算小爷我?谁给你的狗胆子?!” 他这一推力气十分大,孙培听得出他嘴里的怒火,也惊觉事情不对,立即问他,“沈途,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用针刺我!”沈途生平最恨人暗算,可能是叶萤那件事给他的阴影,总之碰到“暗算”二字就要炸毛。 “对,我站在沈公子后面,将那人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叶拓紧蹙眉头,神情也十分严肃,而且义愤填膺。 “但是他无缘无故怎么会暗算你?” 孙培仍然觉得这件事有疑点,可是不等他将这件事情问清楚,现场却突然混乱起来,仅仅是一瞬,双方便开始动起手脚,抡胳膊打人的还是小事,不知哪边的人手居然抡起凳子朝着对方的头上砸过去,那场面……简直不忍直视。 青鸾楼一楼理所当然是彻底混乱起来,都是一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公子哥儿,看见这般情景自然是躲避离开,尖叫声、器皿破裂的声音、叫骂声都混为一团,十分刺人耳膜。 拓跋措的人自然和沈途还有苏敬的人打起来,而且打得还非常不留情面,沈途那边的人为了报复他,自然也是不遗余力,一张凳子抡过来,却是抡错了方向,抡到容荇面前,容荇是个不会武功的,看到这样的情况本来想走的,可是场面这么混乱,她根本无法逃脱,只能停在原地。 眼看着凳子就要抡过来,她避无可避,只能徒劳地将手臂挡在自己面前,楼上容殊看得几乎都要忍不住现身去救自己的小妹,却是被一抹玄影一闪,语气有点儿粗鲁,“喂,你杵在这里干什么啊,等着被人揍吗?赶紧避开啊!” “咔擦——” 英雄救美的人并不是谁,正是拓跋措,他的手臂健壮,直接挡在容荇面前,凳子砸在他身上立马碎了,衬上他格外认真的眉眼,看得容荇都要晕乎乎的。 几人在楼上都看到了这一幕,心情变得都有点儿微妙,容荇的出现本来就是一个意外,没有想到她会卷进事端,且还推波助澜了一番将苏敬给引了出来,其实算是功臣一枚。 奇就奇在在拓跋措救了她之后,她脸上的表情起了一些微小的变化,甚至还脸红,小女儿姿态尽显,实在是惊煞了众人的眼球。 第153节 “看来……好事近了。” 忽而,厢房里不知谁人低声说了一句,声音很低,却是钻进每人的耳朵里,响起惊雷,也心照不宣。 于是,容殊的面色变得更臭了。 这场闹剧持续了其实不是很久,差不多将沈途和苏敬的人马打了个半死,将苏敬打倒在地之后,从外面路过发现事情不太对劲的大理寺的一队巡逻兵立即进来阻止,让事态没有进一步恶化。 以至于后来京兆府的人来了之后,事情已经被控制了,苏敬也被人扶了起来。 大理寺的人自然是不会随便经过的,其中一人看了苏敬好几眼,又拿出一张画像来对照,对照了好几次,表情渐趋严肃,还跟同行的几名大理寺的人一起商量,直看得京兆尹的人胆颤心惊,直至最后其中一位大理寺的人直接来到苏敬面前,将他擒住,“你现在涉及一宗案件,请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什么?”苏敬有点儿懵了,“我涉及了什么案件?” 大理寺的人自然是不会理会他的问话的,押解着他就要离开。 沈途现在也发现有不对劲了,朝堂上的事情他们自然是有所了解的,能够让大理寺的人来调查他的话,想必不会是小事,搞不好还涉及更大的事情,不论怎么样,必须要立即禀报自己的父亲,让他们和皇太后商量。 然而,他们是涉及斗殴事件,即使再有地位,也是要先回去协助调查,而且也不知是拓跋措是有心还是无意,每次打沈途的时候都打到他受了伤的手腕,现在手腕已经肿起来了,异常疼痛。 京兆尹府的人在大理寺的人面前自然是不敢怠慢的,好请慢请地将拓跋措、沈途、叶拓、孙培还有容荇等一行人进了京兆尹府,原以为盘问一番这单案件就能完结,毕竟从表面看来就是普通的斗殴事件,可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在做了例行调查之后,他们之中相继有人出现不舒服的症状,他们分别是沈途、孙培,甚至是拓跋措的其中一名下属雨彻,就连容荇也出现了不适的症状。 京兆尹姚帆立即紧张起来,这里的人一个都不是他能得罪的,可是他们不约而同都出现了不适症状,肯定不是偶尔,而是有人蓄意而为,至于谁是下绊子的人,姚帆扫了他们几人一眼,实在是不好判断。 现在的情况是不能将他们都放回去,只能请大夫来照看,而且还要立即派人去问问大理寺那边的事情,看看那个被抓的中年男子身上是否有不适。 姚帆可不敢怠慢,立即派了人过去问话,问回来的结果却是出乎意料之外,“那边的人并没有任何不适的症状。” 姚帆一听,可是出了一头的冷汗,这实在是……太过恐怖的事情了。 而这边的大夫也诊断出结果,结果也是出乎意料之外,而且非常模棱两可,那就是连大夫都查不出他们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家公司上班压力真是很大,工作永远做不完orzz唉。 第121章 120.中毒 对于手头上的重要“人犯”出了事情这回事姚帆自然是不敢怠慢,这一个大夫查不出来而已,再找大夫过来诊治就好了,但是一连诊断了好几个医生仍旧没找到他们不适的原因,这可是把姚帆急得团团转,几乎到了冒烟的地步。 直至最后,这件事将容殊也惊动了,自己的亲妹妹出了事一晚都没有回家不惊动他那还真是假了。 容殊浑身冷霜过来的时候还请了一位大夫过来,那大夫正是国公府里的专职大夫,事实上是宓渊易容假扮的,俗话说做戏做全套嘛,大夫和容殊一起急匆匆地进了来,也不问姚帆是怎么回事,先让大夫诊断他们的病症,这不诊还好,一诊那大夫就皱了眉,“他们这是中了西域的毒,碰到这种毒的人轻则过敏,重则则会七窍流血而亡。” 话音刚落,沈途的鼻孔就流出血来了,他身边的护卫也好不到哪里去,直接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容殊:“……” 大夫:“……” 姚帆:“……” 沈途自然是被吓得慌了神,立即晕了过去,他的好兄弟孙培扶住了他,觉得自己浑身也痒了起来,用手在手背上一抓,血痕遍布,可怖得很。 “大夫大夫,可有什么办法医治缓和他们的病症啊?!”姚帆早已被吓得六神无主,立即看向宓渊,一个劲儿地哀求。 “别吵。”容殊的语气也凌厉起来,喝止了姚帆之后,还是望向宓渊,“大夫,可有办法救他们?” “西域的毒向来霸道,我不敢贸然行事。” “那可有缓解的办法?” “有是有,”他说着还是将药丸从药箱里掏出来给容殊,“每次吃一粒,一天三次能暂时压抑他们体内的毒。” “好。” 容殊将药分派给他们,分到沈途和孙培那里的时候,孙培却没有马上吃,而是歇了好一会儿,看他们服下没事之后才拿了一颗出来,想要吞服。 然而宓渊却是冷笑一声,走过去一把抢回他的药,语气冷得吓人,也刻薄得吓人,“这药让你服了真是折煞了你的富贵之躯。既看不起,信不过,我拿去喂狗也不给你。” 容殊本来察看自己的小妹是否有事,听到宓渊那边有动静,立即过去察看,看见孙培面色惨白地站在那里,想要辩驳又无法辩驳,只能杵在那里不置一词。 拓跋措看见他的惨状自然是要落井下石的,平日他在军营里没有少膈应他,还拉帮结派想要分裂神风军里的军心,现在看见他这副模样,立即出声讽刺,“大夫你不要生气,他不吃你把所有的给我就好了!他这人身份高嘛,看不起镇国公府的东西也是情有可原的。” 容殊:“……”这话的刺……叶萤平时是怎样教他的中原话的。 拓跋措说着居然走过去和大夫勾肩搭背,大夫脸色微变,想要甩开他,但又害怕自己反应过大影响不好,只能直勾勾地看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恨不得将他的手给剁了! 拓跋措还要笑嘻嘻地在他肩上捏了一把,而后趁着他发呆的时候顺走他手上的药瓶子,笑嘻嘻地说道:“大夫,你真的是大方,镇国公府的人都像你这般大方的对吧,改日我必然带上好酒好菜登门拜访。” 宓渊咬牙切齿:“……” 姚帆害怕这几尊大神在自己的牢笼里多待几瞬都会出事,连夜将案件审好处理好,然后恭恭敬敬给他们给一个个人送走。 本来以为能松一口气的时候,走在最后的容殊突然回过头来对姚帆说道:“今晚这件事情还望姚大人以后被问起来的时候如实相告。” 姚帆心中打了个突,但是仔细一想,便知道容殊话里的意思,立即点头称是,待他真的走了之后背上冷汗已经浸湿了一层又一层,莫名觉得山雨欲来,帝都又会有大事发生了。 容殊等人离开之后,那天晚上过得尚算平静。叶萤在这场闹剧结束之后,亲自将白慕言护送回去,这个护送的结果自然是又要强行留在宫中过夜了。 对此叶萤已经完全拿他没有办法了。 今晚看了这么一场大戏,叶萤只能看懂一半他想做些什么,毕竟下这么大盘棋,定是不止将一个苏敬绳之于法那么简单,肯定还有别的。 所以她虽然不太乐意在宫中留宿,却是很乐意听听他的布局。 现在吏部的改革是在逐步推行了,吏部尚书都撤职了,董舒在吏部的势力也去了大半,但是她提前拉拢了叶文,短期之内吏部职位的查漏补缺,他和她也只能占据半壁江山,并不能说是全赢了。 所以接下来他要马不停蹄地布局,起码要将董舒的联盟给瓦解一部分,而这次苏敬的事件正是契机。 凤熙宫中,白慕言将叶萤在梳妆台前按下,近来这梳妆台还是在暗中里添了很多东西,不过叶萤一样都没有用过罢了。 ……都是白慕言逼她用的而已。 好像那眉笔,不就是他帮自己易了容,把眉画粗了许多吗? 现在他又要按住自己给自己卸妆,不然对皮肤不好……实在是无语! 但是再不情愿,她也没有办法忤逆他的意思,只能坐在梳妆台前,闭上眼睛任由他捣鼓。 第154节 白慕言在对待卸妆这回事上倒是十分认真,用沾了强效温和的清洁液替她卸妆,叶萤全程都是微微仰着头让他为所欲为,直至最后白慕言定着她的下颔不动了,伸手解开她头上的发髻,让她被束了一天的墨发得以解放。 她的头发现在已经生得很长了,又黑又顺的一大束,握在手里几乎让他不愿意放开。 叶萤:“……” 她皱了皱眉睁开眼睛恰好看见白慕言郑重……甚至是说得上沉重的眼神,心中也跟着他的眼神沉了沉,“陛下?” 白慕言当即回神,对她笑了笑,“不知不觉,你的头发已经长了这么多了。” “是啊,打理上来很麻烦。”叶萤也拎了自己一束头发看看,有点儿难为。 “以后你的头发我包揽了。”白慕言笑着回答。 叶萤抬头觑他一眼,想要将自己的头发扯回,“慕公子啊,有些事情不要轻易承诺啊。” “那你是不相信我吗?”又拎了她另一束头发在手上把玩。 叶萤这回却是不说话了。 白慕言却是岔开了另外一个话题,“你回来这么久应该没在大冶的腹地上行走过?” “嗯?”叶萤抬头看他,眼神疑惑。 “改日有机会带你去走走。” “你还打算微服出巡不成?”她这回是真怀疑了。 他却不多说,直接点了点她的鼻子,故作神秘,“以后你就知道了。” 叶萤没有再问下去,而是说了其他的话题,“今晚的事情你是有别的打算吗?”自然是问处理完贡举泄题之外的别的打算。 “这件事你看着就好了,反正不会烧到你头上来,就少操点心。” 说着,又拎起牙梳替她梳发了,每次看着她散发都会想起别的与政事无关的旖旎的事情,会想替她挽什么发髻好看,搭配什么衣服才合适,想着想着又心不在焉起来,他过于温柔的表情看得叶萤浑身不自在。 常常会想这样的温情能持续多久?或许等他腻了其实也好吧。 三四个月的时间还算新鲜,可是时间长了就不会这样的了,她始终觉得每样东西都是有期限的,帝皇对一个人的宠爱也是。 所以,她在看着自己沉沦的时候也始终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 大概是她过于理智罢了。是啊,她从来都是这般理智,从小到大生活的环境造就了她,她不得不每时每刻都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白慕言替她梳完头发之后也回了神,看她眉宇间鲜露的几点忧愁,刹那知道她在烦恼什么,伸手将她眉间的褶皱抚平,他将他的下颔盛在她的肩膀上,双手搂紧她的腰,“知道你定然在想‘这个白慕言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他对自己的好什么时候又会结束’,‘到时候自己又应该怎样全身而退’……你想这些并没有错,我也不会说你一些什么,也更是无法给你做出承诺,可是我还是那句话,我希望你能给我时间证明,我要给你最好的东西,在此之前我不会强迫你做任何事。” 叶萤微微觑了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总觉得他说的话很不可信,说是没有强迫她做任何的事,可是其实最后他都让她“心甘情愿”地去做了。 这让她真的无法再说一些什么。 “怎么我看你的表情好像是更加不相信我了?” “嗯?有吗?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她回头望他,笑意盈盈,有点儿狡黠,但这么一得意忘形她是全然忘记了他们是危险距离,他是一向前就能攫取到的距离。 是以最后非常悲哀的是,她又被占尽了便宜。 红烛蜡泪宫廷深深,几人欢喜几人愁? 作者有话要说: 我决定了,下个文写悬疑!!挑战下自我,然后写完悬疑我真的是要收笔一段时间了!真的要了!!我发誓!! 第122章 121.答案 苏敬的案子由大理寺接手了,再加上原本的吏部尚书等要犯的说辞,这个案子原本应该也破得差不多了。 可是董舒毕竟还留了一手,早在她将苏敬秘密藏起来的时候,她便已经命人将犯罪证据都一起销毁,即使容殊他们将苏敬抓住了,仅有吏部尚书他们的一面之词,也无法定苏敬的罪。 更何况,不知董舒给他带了什么话,无论怎么样,苏敬都不肯认罪。 案情一时之间处于胶着状态。 这个苏敬不在朝堂,和董舒也并非是非常近的亲戚关系,但是他早年对她父亲有恩,是以一直都留在她父亲身边做事,本来操纵试题、“卖官鬻爵”这样的事情轮不到他掌控的,但是跟随她父亲的时日多了,积累的“功劳”多了,自然也是水涨船高,给他掌控了。 可是现在却是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不仅被抓了个正着,还要在那样的地方被抓到,更糟糕的是但凡碰过他的人都中了毒,还是西域的毒,而他和他的人完全没有事。 这说明什么?这只能说明是他下的毒。 容殊最宝贝的小妹容荇昨晚也是去了凑热闹了,拓跋措也去了,更糟糕的是叶拓、沈途他们都去了,这些原本不太相干的人都一并去了,董舒自然不会觉得这件事情是巧合。 他们身上都不约而同中了毒,沈途和孙培的更是严重,今天早上他们的老爷子都直接告到她面前来了,说怎么样都要讨一个说法。 而与此同时,大理寺那边也搜出了苏敬几个仆从里藏有来自西域的毒,可是却没有解药,这回真的是跳入黄河也洗不清了。 苏敬因为死不认罪,所以事情还未牵扯到董舒这里来,而且就算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可能捅到董舒那里去,但是现在多了“中毒”这一条就不一样了。 白慕言既然联合宓渊布下了这样一个局,更深层的目的应该在后面,而他的目的其实也显而易见。 不外乎还是要将商凌引出来,逼他现身。 事情变得愈发复杂起来,案件牵连的人和事也甚广。 尚国公沈河和国子监孙修对他的儿子和他的孙子十分着紧,上次在神风军里闹事,两人受了不重不轻的板子,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又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心中对董舒的不满和埋怨也逐渐多起来。 老实说,虽然现在是董舒手握重权,但是很多情况下他们都只当她是一个有些手段的后宫妇人而已,他们更敬重的是董家退隐多年的董老爷子,他们的儿子孙子每次和她沾上关系,都没有好下场。 一次是这样,两次又是这样,这次更加糟糕,他们二人各自回到家之后就发起了高烧,到现在昏迷不醒,甚至说是危在旦夕,不过来问她是怎么回事,他们二人还真的要去见阎罗王了。 可是董舒却已经分析出利弊,如果现在真的从她手上流出解药,那真的证明苏敬和她有千丝万缕的关系,最这个关键的时刻,即使她不怕白慕言的手段,但也不能在他手上落下把柄,不然会麻烦得很。 商凌坐在她身侧,看着她发了一早上的脾气,终于幽幽说了一句,“你不是很不屑他的吗?怎么不采取行动免除后患?” 董舒皱了皱眉头,瞥她一眼,“如果真能这样做,你当哀家不会去做么?” “听你这般说,是有别的掣肘?” 董舒这回却是没有再说话了,之所以这么忌惮白慕言,不仅因为他有神风军坐镇,还有先帝留下来的龙玉玺,龙玉玺在宫中不知哪个地方,这几年来她都有暗中去查找,可惜没有任何线索。 本来在神风军凯旋而归的时候,她已经布下了计谋要将神风军握在掌中,可是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又有白慕言和容殊的维护,一时半刻根本无法奈他们何。 现在朝堂上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大事,一环接一环,好像早有预谋那般,董舒虽然觉得自己的权力并没有被削弱多少,可是也已经察觉出不妥。 她一直忽略了的对手,以为将他的性命把握在手中,又将朝中大权牢牢握在手上就能万无一失,但是现在再来分析局势,她发现朝堂的局势她并不是很能看得明白。 第155节 一股子后怕涌上心头,董舒忽而觉得坐立不安,看向商凌的眼神也隐隐变了,商凌察觉出她目光有异,也不出声,只是手背上时有虫子游窜而过,看得董舒一阵恶心。 她思索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问道:“你可有能诱人吐出真言的药?” ………… 就在董舒那边后知后觉发现不妥的时候,朝堂上也发生了大事,是关于昨晚青鸾楼那件事情的后续。 叶拓睡了一晚之后,想起了昨晚事情发生的细节,向姚帆说明了一切,昨晚并不知道先动手的人是谁,后来叶拓忆起来了,说是拓跋措手下的一名护卫先动的手打的人,打的还是沈途,碰到的是他有过伤的手腕,还真的是其心可诛。 叶拓这番话还真的是引起了千层浪,事情自然传到了拓跋措那里,拓跋措又是个爆性子的,一听叶拓这样无缘无故污蔑他,也忍不住了,立即带着自己的下属闯入朝堂找白慕言。 今天是皇宫里除夕前祭祀拜天的日子,拓跋措如此来势汹汹地进宫,自然是无法进来的,但偏偏董舒收到了风声,既然现在事情已经这般混乱了,她并不介意将事情搞得更混乱一点儿。 从表面上来看,叶氏二房已经是属于她的阵营的人,与其收拢并不怎么听话的尚国公和国子监学,倒不如培养新的人,叶氏二房倒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反正叶贞已经握在了她的手上,她在宫里过得不好的话,那么叶文一家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这回叶拓倒是急于去表现自己了,贡举过后,他都有主动和京城里的世交子弟打好关系,昨晚也正是因为要陪沈途和孙培前往青鸾楼凑热闹,才特地和闻嘉一起,与沈途他们共处一桌。 他身上没有武功,当时只带了一名家仆前往,事发的时候将因为是站在沈途身旁,倒是将事情看得清清楚楚,一点儿都没有遗漏,但是昨晚的场面过于混乱,而他身上又不适,是以吃了缓解的药物之后便早早回去歇息了,直至今天早上才将全部事情忆起来。 阻拦住拓跋措他们进来的正是叶萤辖下的御林军,太庙里正进行着重要祭祀,又岂能让拓跋措去捣乱? 然而拓跋措却不管不顾,不仅自己带头闹,还让自己的侍卫来闹,全然不顾自己是回鹘世子的身份。 叶萤得到消息,知道他们闹得挺大,怕影响秩序,向白慕言禀明之后便赶到外殿之前,果然看见拓跋措一行人神色十分不愉的模样。 其实拓跋措这一切都是装的,虽然他算是个口无遮拦的人,可是并不喜欢做这种泼妇骂街的行为,若然不是白慕言让他配合他演这场大戏,他懒得趟这趟浑水。 现在看见叶萤出来了,自然是巴巴地看着她过来,嘘寒问暖一番。 叶萤简直是被他们弄得没有脾气,这七拐八绕的,比在战场上打仗还要讲求战略,就算董舒心思再细腻,一时半刻可能都想不到他会这样做。 不止一次觉得白慕言心思深,现在更是觉得。 拓跋措一看见叶萤来了,也不骂街不闹事了,围着她前问一番后问一番,又问她除夕能不能去她家过节,因为他的府上冷清,又没有一个女的,每年都是自己一人在京城里过,过得特别凄凉,今年能不能作为特邀嘉宾到她家去吃顿饭什么的。 这番话说得有多凄凉就有多凄凉,叶萤觉得嘛,守夜就不用了,让他们过来吃几个饺子也是好的,因为神风军之中也是有许多人是不能回家的,每逢除夕都是所有军士聚在一起搞场晚宴,热闹热闹一番。 拓跋措一听她这么轻易就答应下来顿时心花怒放,觉得白慕言给他的这份苦差事也不那么苦了,脸上笑容变得更殷勤了。 不过想起叶玥在外征战还未回来,恐怕今年的年也是可能回不来的,也有点替他担心,毕竟最近他可是得了可靠消息,说是魔教的异动挺大的,许是被大冶重创了一番,元气大伤,现在是急着要找场子了。 所以叶玥在外面定然不会太好过,更何况他身旁还有董舒的人,董舒不趁此机会给他下绊子那简直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拓跋措压低了声音将消息告诉她,还趁机塞了一张纸条到她手心里。 他对她本来就有别样的心思,给了她纸条之后,又笑吟吟十分厚脸皮地问道:“萤儿,作为报答,你是不是应该将当初那三个问题的其中之一的答案告诉我?” 第123章 122.对峙 叶萤瞥他一眼,眼神里带着不可思议,没有想到那件事过去了这么久了,他还记得。 “萤儿,你怎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啊,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你过了这么久都猜不出了,也没有人回答得出,理所当然是作废了。” “你告诉我,我不就能答得出吗?” “……” 叶萤看着他良久,再次觉得此人很厚脸皮,厚脸皮到想让人揍他一拳。 可偏偏这人毫无知觉,仍旧笑嘻嘻地问长问短,叶萤看着他就烦,但是一时半刻又没有办法堵住他的嘴,只能站在他身旁,装作听不见。 好不容易等到太庙的祭祀结束了,白慕言安排在勤政殿里召见他,叶萤终于觉得自己得以解脱,吩咐了自己的下属几句,便离开了。 拓跋措看着她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眼神有点儿怔忪,有些事情虽然没有向她求证过,可是啊,他的直觉却是准得很,她的心里怕是有人了。 浅叹一声,也说不出心里是怎样的感觉,跟着带路的御林军前往勤政殿对质去了。 等所有人都在勤政殿等着的时候,白慕言才姗姗来迟,因着祭祀要穿繁复的冕服,他先换了一套衣服过来,这件事又因为牵扯过大,连太后也过来旁听了。 董舒几乎是跟在白慕言后面来的,她也换了一套衣服,但是不减雍容华贵,依然和从前一般,魅惑妖娆,看得人一如既往很不舒服。 叶拓早已跟在叶文身侧来了,拓跋措和他分站两排,脸上表情十分不屑。 意外地,容殊不知什么原因并不在场的,除他之外,该在场的都在场了,白慕言觉得来的人差不多了,清了清嗓子宣布可以开始。 叶拓当先站了出来,行礼将折子上写的情况简单再说明了一遍,而后看向拓跋措做了最后的总结:“草民原本以为西域男儿都是光明磊落之辈,却是没有想到拓跋世子这么小心眼,借着混乱而对沈公子进行了报复。” 拓跋措听见他这样诬蔑自己,自然是大声反驳,他的脸容本就深邃,虽然平日里大部分还是以阳光的笑容示人,可是敛起笑容的时候总是让人忌惮三分,“你说我先动手那我就是先动手了吗?你说我打了沈途,特地报复他那就是我了吗?这么漏洞百出的证词你都敢呈上去的,你真当别人像你这般武断吗?” 叶拓看着这般情绪激动的他,并不动气,而是继续说道:“当然不止我一人看到,当时和我一起去的还有闻嘉,闻嘉出了名的老实,他当时也是看得一清二楚,”叶拓说着又转向白慕言的方向,话却是对董舒说的,“草民恳请陛下能让闻嘉进殿做一个证。” 白慕言自然是没有异议,点了点头,说道:“传。” 闻嘉不一会儿就上来了。 谁不知道闻嘉是闻业的亲弟弟,而闻业又是容殊的发小,为人的确是老实,也不会惹事生非,那天晚上也是叶拓拉着他一同去青鸾楼看热闹的,多一个人陪同,自己的嫌疑也少一点。 现在闻嘉上来了,看见这么多朝廷大臣集中在殿上,有点儿怯场,但还是恭敬行礼,等候问话。 白慕言对他说:“闻嘉,你将昨晚你所知道的事情都说一遍,莫说半句假话。” “是,草民知道。”闻嘉自然是不敢怠慢,“昨天晚上草民是和叶拓还有沈途、孙培一起去青鸾楼的……先动手打人的的确是拓跋世子,当时草民看得很清楚,而且拓跋世子打人的时候好像还往那位苏敬的仆人里放了个纸包,草民当时看见了还觉得奇怪,为什么拓跋世子会这样做,但是后来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情,草民算是知道他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后半段话虽然说得模糊,但是该听明白的人都听明白了。 沈河和孙修也在场,反应也是最大,一听见这样的重大线索,也不管是真是假,立即出列,呼天抢地,“请陛下明察!臣等的儿子(孙儿)还危在旦夕,绝对要彻查啊!” 白慕言皱了眉没有说话,思索了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闻嘉,你可有证据证明你的所见所闻是真的?” 闻嘉这回倒是有为难了,“当时情况十分混乱,草民并无证据。” 第156节 白慕言对他的回答似乎早有预料,转向拓跋措,“拓跋世子,你有什么要说的。” 拓跋措几乎是要冷笑一声,语气谈不上有多好了,“我没有做过,你们首先冤枉我说我先动手打的人,又说我下毒毒害当时在场的人,那请问我的动机在哪里?好好的,我为什么要这样做?还有啊,有谁有事没事将□□带在身上,嫌自己命长么?” 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是“□□这回事搞不好连自己都会把自己给毒死,哪会无缘无故带身上?而且还是带去多人的地方,他有毛病啊。” 此言一出,众人全都静了一静,不得不承认的是拓跋措说得的确挺有道理的。 “而且昨晚我和我的护卫也是中了毒的,我会为了这些不太熟悉的人而毒自己和我的下属?还真是恕我直言,回鹘男儿不屑于这样做,也从来不会这样做!” 说罢,向白慕言深深鞠了一躬:“恳请陛下明察!” 拓跋措这一番话说得义正言辞,而且有理有据,即使闻嘉人品有保证,现在一时半刻也是无法得出结果。 董舒自然是想将罪名都推到拓跋措身上的,苏敬只要他一天不认罪,而大理寺又搜不出证据来,一天都无法定他罪,她根本无需太担心。 但是昨晚青楼下毒的事情倒没有这么简单了,此事牵扯到多方的势力,若果沈途和孙培无法醒过来的话,沈河和孙修很可能会将这件事捅到她父亲那里,到时候还真是有点儿麻烦了。 是以,当务之急,还是要将这件事处理得妥妥帖帖。 场面正处于胶着状态,她适时出声,“哀家听闻昨晚容大人说出他们所中的毒是出自西域,且非常罕见,寻常人一般都无法寻得到的,苏敬是中原人,而且像拓跋世子所说那般,谁有事没事会将□□带在身上?更何况他是不会武功的,怎么给这么多人下毒?” “母后所言甚是,现在这个案件其实谁也不好定夺,都说不清楚,只有人证却没有物证,实在是……”白慕言说到这里,往殿下看了看,发现容殊还没有来,唯有问常德:“常德,容卿家呢?” “陛下,微臣在!”容殊的声音自殿外响起,他走得很急,几乎是携雪而来,带了满身的寒气,看见白慕言之后立即行了一礼,便拱手禀报:“陛下,臣来迟了,因为之前在朝霞宫的案子有了新的进展,臣去了查证。” “你且说说。”白慕言心中是一喜,虽然脸上不动声色。 而董舒听到“朝霞宫”这几个字却是颤了颤,一方面暗恨商凌做事过于随便,就会给她惹麻烦,一方面又是害怕容殊真的查出了一些什么,让这个案子能破解。 但是无论怎样,现在她都无法阻止了,心中是愈发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些什么,过了这么久的安逸奢华的生活,还真是整个人都放松了警惕,白慕言……这个所谓傀儡,是真的留不得了! “是。”容殊应道:“臣之前在朝霞宫里查出失踪的宫女有好几个是中了毒的,而所对比出来的毒经查证之后和昨晚沈途他们中的毒是一样的,应该是来自于同一人。” 容殊一大早就去了查案,自然是不知道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就算知道,他也只会装作不知道,“而昨晚沈途他们都中了毒,但是苏敬及他的仆从却完全没有事,臣猜测毒是苏敬恼羞成怒下的,而他的毒从哪里来,这恐怕真的要好好再审一遍苏敬了。” “但是不能否认的是,毒的来源很可能是来自皇宫。” “容大人没证眉据,怎么就说毒来自皇宫?而且这几名宫女的死因还不明,容大人不很应该将所有疑点都查清楚再来做对比吗?现在贸然说一些误导人心的话,符合大理寺一贯办事的风么?” 董舒自然听得出这一切的矛头都是指向她的,谁会相信昨晚发生的事情没有几个目的?白慕言倒是下了一盘好棋啊,居然利用中毒这件事情将这毫不相干的两件事情给联结在一起,他这是要彻底和她对着干了。 这一刻,董舒恨不得让白慕言立即毒发,彻底将大冶的江山给握在手中。 “臣目前的确是没有明确的证据,可是小心查证的同时也要大胆联想,臣并不觉得自己所作出的联想有失偏颇。”容殊不软不硬地顶回去,并不等董舒回答,又转头看向白慕言,“陛下,这两个案件现在线索其实还不十分明晰,今天又是发现了这么重大的线索,能否容臣再查证多几天将所有真相给查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想到下一本的第一个案子了……哈哈。 第124章 123.保命 白慕言思考了好一会儿,却没有立即回答容殊的问题,而是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容卿家,你是确定这次他们所中的毒来源于皇宫?” “臣现在并不能给出十分明确的答案,但是根据目前证据显示,有极大的可能性是来自皇宫。”容殊也是斟酌着说辞答话。 “既然是这样,那么从即日起,皇宫里戒严,严查一切可疑的人物。”白慕言当即下了命令,“容卿家,这件事依然由你全权负责,近段时间要辛苦你了。” “皇帝,此举不妥,容大人手上根本就没有真凭实据,皇宫后宫女眷居多,哪能容忍大理寺的人出出入入这么久?”董舒自然是出声反对,谁看不出白慕言是借此机会清查后宫,要将商凌给揪出来? 她自然是不会给他有这样的机会去做的。 “那……按照母后的意思该当如何处理这件事?” “听闻沈途和孙培病发之后还没有醒过来,性命危在旦夕,而容大人府里的大夫却是有缓和之法,何不让容府里的大夫先救人,再进行新的排查?” 是否是真的是拓跋措先动的手,而叶拓和闻嘉的所见所闻是否是真的,等沈途和孙培醒过来自然是一目了然,何不先这样处理? “皇太后娘娘,您有所不知的是,臣府里的大夫脾气非常之怪,昨天晚上他被他们二人气坏了,而且中毒的人也实在是太多了,是以后来多出来的几颗丹丸都给臣的小妹服用了。”容殊的语气算得上不卑不亢,甚至有点儿难为,话里还带着点不软不硬的刺,“而且臣认为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清楚毒的源头,这样才能治本,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只治标。” “陛下,请救一救老臣的儿子(孙子)啊!” “陛下,大夫说如果今晚再没有办法医治,老臣的儿子(孙子)就会过不了今晚啊!” “陛下……” 尚国公沈河和国子监监学孙培听他们说了半天都没有一个明确的结论,终于急了,沉不住气了,也不管董舒怎样想他们了,立即跪倒在大殿之上,白慕言之前苦苦请求。 白慕言心中其实有点儿冷,这两人从先帝时期就一直是董家的爪牙,现在董家虽然是董舒在掌权,但是谁知道董家老爷子什么时候心血来潮看不过眼了又回来干预? 不,他根本不需要露面,随便让人发个话也能改变朝中局势了,若不早占先机,恐怕自己又要棋差一着。 白慕言心里一边琢磨着一边回答这两位,“今天朕派出宫里的太医前去看看,看看结果如何,若然真的没有办法的话,那只能再问问容卿家府里的大夫制造出新的解药需要多长时间。” “回禀陛下,臣昨晚已经问过大夫,制造出新的药至少需要五天。” “时间也实在是太久了,”白慕言点点头,又看向董舒,以商量的口吻对她说:“母后,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还是按照容卿家所说的来做吧,若然母后觉得不放心的话,让叶少统领协助容卿家怎么样?” 董舒听他七绕八拐,最后终于拐到叶萤这里来了,不由冷笑一声,眼神如淬毒,“皇帝一早就想好了,还需要问哀家做什么?” 白慕言还是好脾气地看着她,也不作声。 今□□会还是就这件事情展开了讨论,且找到了解决方案,容殊和叶萤马上执行了命令,将各个宫门严守起来,进行新一轮的排查。 而沈河和孙修在退朝之后还是暗中去见董舒,让董舒给出解药解开沈途和孙培身上的毒。 董舒看着这两个人只觉得心烦,她的确是给过一包□□给苏敬,让他在紧急的时候用,但是她并不认为他在那种情况之下能及时用上,这件事还涉及白慕言的一部分计谋,她自然是不能掉以轻心贸然答应他们。 但一时闹翻那是愚蠢的行为,最近朝堂动荡,她方人马已经损失了不少,都要捅到她父亲那里去了,再不做出一些什么挽救的话,接下来还真的是麻烦了。 董舒暗暗咬紧牙关,一副暗恨之色,从袖中掏出两包药来,分别给了他们一人一包,先让他们回去。 第157节 她自然是要将事情查清楚才好让商凌给解药。 他们二人走后,商凌也从屏风后转出来了,脸色依旧苍白难看,他察觉董舒神色不善,漫不经心地问道:“我亲爱的皇太后娘娘,您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你当初给苏敬的□□,中毒的人会出现什么症状?” “当时不是告诉过太后娘娘么?又问?” “哀家让你说就说。” 商凌这回是真的察觉到她心情不好了,可依然没什么表情变化,“轻则呈现过敏症状,重则昏厥数天,而后七窍流血而死。” 和昨晚镇国公府上那个大夫诊断出来的一模一样。 董舒的脸色更加不好了,苏敬那个蠢才,抛头露脸给人抓个现行不够,现在还要给她出了一个两难的难题。 商凌已经坐了下来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看她一眼,“死人了?” “差不多了。” “用不用我出手帮你将人变得再死一点儿?” “闭上你的乌鸦嘴。” 董舒实在是心烦,现在是无法出手救醒沈途和孙培,因为本来苏敬的身份就敏感,没有官位的人却能做出这种事情,不是有人在幕后站台的话根本就没有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如果她救醒了沈途和孙培,那定然会牵扯出更多的事情,白慕言这次完全是有备而来,她根本不能走错哪怕那么半步。 但是见死不救的话,那她将会失去沈家和孙家的助力,莫要说什么偷偷救这种蠢话,他们二人一旦醒了,是不可能藏得住的,到时候结果和救了的下场是一样。 “看你这么烦恼,将事情说来听听?”商凌见她面色变幻了这么多次,知道她定然遇到了难题了,大冶朝堂一天不消停,他向董舒提出的条件也一天无法实现,是以他现在只能先帮她。 “苏敬用你的药下毒毒了沈途和孙培他们,但是嫌疑人并不止苏敬一人,闻嘉亲眼看见拓跋措将一包药放到了苏敬身上……”董舒将事情说出,说着说着突然眼睛一亮,红唇扯出一丝古怪的笑,她问商凌,“回鹘的局势不是很不明朗吗?或许哀家可以弄得更不明朗一点儿。” 这回商凌没有说话,既然拓跋措也被牵扯到这件事中来,而回鹘国内素来又是分立两派的,拓跋措这个世子做得窝囊,没有了他其实利于他自身目的的达成。 听董舒话里的意思不难理解,她是想将这件事彻底推到拓跋措身上,如此,就算沈途和孙培真的死了,沈家和孙家也不会将这件事责怪到她身上,而且她也能来一个将计就计,陷白慕言于两难之处。 至于苏敬,他实在也没什么用途了,该销毁的证据都已经毁掉了,朝堂也被他们搞到鸡犬不宁,既然贡举已经结束了,结果也会于近期出炉,也只能重新穿插人手到朝堂上。 所以,苏敬至此,也算是一枚弃子了。 弃子的下场,理所当然是要死了。 董舒将目前的朝局顺了一遍之后,并不忘出声提醒商凌,“最近宫里会严查,你和你那条宠物,尤其是你的宠物不要轻易出来了,不然被抓到了,你我都不好过。” “严查?”商凌勾了勾唇,“好,黑染经过一大段时间的休养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上次问你的那种药准备了没有?” 商凌这回没有犹豫,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准备好了。” “好。”董舒伸手接过,露出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容。 ………… 朝会散了之后,容殊和叶萤便忙碌起来,容殊是要比叶萤更忙碌,大理寺和皇宫要两边跑,而且这件事牵涉到太多势力,拓跋措还是被客气地请到了大理寺里,暂时隔离起来。 就连叶拓、闻嘉他们也一并请到大理寺里暂居。 这下大理寺是更加热闹起来了。 拓跋措是个非常不省心的,也不知容殊是有意还是无意,特地将他安排在苏敬隔壁的牢房里,叶拓则是安排在苏敬右边,这也即是说,苏敬被夹在拓跋措和叶拓中间,饱受摧残。 叶拓今早的一席话其实就已经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他是站在董舒那边,所说的话都是有利苏敬的,这会儿进来了,更是对拓跋措冷嘲热讽,极尽文人所能。 拓跋措自然是不理会他的,一味和苏敬说话,他又是口无遮拦的,专拿这次贡举泄题、卖官鬻爵的事情来怼他,一会儿说朝堂上的情况怎么样,董舒听见这些事情的表情,白慕言的态度,下毒事件的后续等等,都在透露一个信息给苏敬:你是弃子了,根本没有用了,还不找出一些证据来保命的话,你必死无疑了。 听得苏敬心中戚戚然。 第125章 124.阁楼 “老苏,我跟你说啊,我和你无仇无怨,你昨晚却要下毒害我们,现在可好了,把我也拖下水了,你还真是了不起。” 拓跋措说话讽刺,虽然脸上还是笑着的,可是声气真的不太好了。 苏敬从头至尾一句话都其实没有反驳,更没有回答,全程都好像死了那般坐在墙的角落里。 他一生都没有娶妻,所以没有妻儿子女可以牵挂的,唯一的就是当年……但是即使吏部的人指证他,只要大理寺的人一天找不到物证,仅凭人证是不足以定他的罪的。 而他的罪证在刚刚出事的时候早已经被董舒给销毁,虽然……他是留了最后一手。 可是不到必要时刻他是不会承认罪状的。 也即是说,他其实是暂时安全的,在董舒肯保他的情况之下。 然而,现在听这个自来熟的拓跋世子说话,他心里还真的没有谱了。 叶拓在旁边听着也终于忍不住插口几句,“拓跋世子,毒是你下的,我和闻嘉都看见了,你现在推诿给别人是什么英雄好汉?” “他妈的,我要害你们的话,我会下毒?直接杀了你们就行了,还要蠢到自己让自己也中毒了?我是哪条筋抽了?” “拓跋世子这么奸诈,谁知道你这是不是苦肉计?待容大人找到更多的证据来时,你可没有命了。” “呵,容大人一向公正严明,我素来行得正站得正,我用得着害怕?还有啊,如果真有证据,我也只是一个杀人未遂被软禁而已,但是老苏可不一样啊,他可是卖官鬻爵的嫌犯,最大主谋啊!万一证据没有被完全销毁而被搜出来的话,可就糟糕了!” “拓跋世子你可是够了!”叶拓突然怒了,吓得已经有点儿神志不清的苏敬有点儿怔忪,“你扯那么大有的没的干什么?又不是你在查案!” 拓跋措:“你他妈的……” …… 最后两人是毫无悬念地对骂起来了,苏敬夹在他们中间,简直觉得是被磨出了耳茧子。 别人可能不知道他们二人为什么对骂,可是他们二人心中却是清楚得很,这些看似没什么用的话,都在动摇苏敬的决心,贡举泄题这个案子到目前为止都不知道是死了多少人的,差点连吏部侍郎都死掉,可见董舒的心狠。 苏敬没有被人抓住那还好说,但现在被抓住了,事情就不是这样说了。 所有的事情都在一念之间,就看苏敬怎样抉择了。 转眼就到了夜晚。 第158节 今晚又到了要被侍寝的日子,白慕言有预感今晚窦清必定会遵循董舒的意愿而有所行动。 叶萤一直忙到晚上才到他这里来禀报今天的情况。 因为是要寻找□□的源头,是以还是先从馨妃的宫殿开始往外排查,馨妃的宫殿里头自然是没什么异样的,后面的树林也重新找过一次了,并没有发现任何异样的地方。 倒是容殊再命人验了一次尸,验出其中有几具尸体上有被蛇咬过的伤口,当即记录下来,以作可能性证据。 至此,不论这两个案件的真相如何,都和那晚袭击将军府的人脱不了干系了。 商凌如果在这个关头敢露面的话,叶萤和容殊定不会放过他。 而事实上,白慕言也一直在找机会将他引出来,但是此人非常惜命,根本无法将他引出。 不过,想了多日的事情没有结果的话,过了今晚或许就能找到突破口了。 绿头牌是在叶萤差不多禀报完事情的时候送上来的,整整齐齐列了三四排,其中窦清和叶贞的名字格外显眼。 叶萤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牌子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虽然知道了白慕言的秘密,可是处于这样的情境下她还是下意识想退下。 自己留在这里多惹人诟病啊。 可是白慕言却不想她离开,他在她面前从来都是坦荡的,即使以前不坦荡,现在也要十分坦荡,更何况,他有预感今晚定会上演一场好戏。 他在窦清和叶贞之间徘徊,似乎在权衡选择哪个会更利于后面事情的进展。 老实说,窦清身上根本没太多可以榨取的利润,董舒当时估计是觉得叶贞太蠢了,难担重任,所以把自己的亲戚都搭进来了,现在叶拓已经明确了自己站在董舒那一边,那么……他推一把又如何? 而且,叶贞没侍过寝。 白慕言在做这个决定的时候,心中还是有点犹豫。虽然叶贞不太厚道,可毕竟是叶拓的妹妹,这样对她,并不十分好。 从前他肯定不会这样想,但是叶拓是叶萤的堂弟,而叶拓肯帮助他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叶萤,是以,他已经间接利用叶萤利用过他一次,在这种可变的情况下,他还是想先听一听叶萤的意见。 “叶拓和他妹妹的关系应该很好吧。”白慕言也不转圜抹角了,直接问道。 叶萤眉目终于有了点儿变化,“陛下为什么要这样问?” “叶贞……她本来是不用被卷入朝廷纷争里,但是现在形势已经发展成这样了,你知道宫里的事情……”他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看向叶萤,等她的看法。 “那陛下你本来的打算是?”叶萤自是明白他在说什么,这种事情……还真不好评说。 “若然按照我原来的思路的话,我是不会管那么多,然而现在是涉及小舅子,还是要问问吧。” ……小舅子?叶萤侧头看他,总觉得这个称呼实在是过于奇特和新鲜,白慕言看她一副迷糊的样子,忍不住提醒道:“就是叶拓啊。” “……”就不让她装装聋当不知道吗? 可是辩驳的话怎么样都说不出来,纠缠在这个问题上的下场只能让他取笑。 是以,叶萤主动忽略了他话中的调笑之意,“陛下是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又或者说是你的目的什么?” 说了半天她还未知道他的目的。 选窦清和选叶贞有什么区别? “算了,还是选叶贞吧,用药就好了。”白慕言到最后还是没有和叶萤说清楚这件事的目的,而是下了最后决定,将她的牌子给翻了过去。 叶萤刹那觉得无语,可是又不好问他什么,见他没有事找自己了,拱手行礼,就要离开。 白慕言却是出声拦住了她,“是恼了吗?” “不敢。”回头再次拱手,头低下。 白慕言看她须臾,沉默地,目光却异常明锐,“欺君可不是一件好事哦。” “……真没有生气。” “既然没有的话,晚上值夜的时候过来小阁楼。” 小阁楼是指那处非常偏僻的藏书阁,白慕言其实并不太常去,今晚竟是心血来潮。 “是。”叶萤没有回头,轻应一声离开了。 白慕言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只觉心中有一口浊气哽住,怎么样都无法吐出。 怔怔一人发了下呆,最后还是唤人进来将牌子取走,还叮嘱常德让叶贞做好准备。 常德听着白慕言别有深意的话,眸光深了深,应答下来,没有问别的问题,直接捧了牌子出去了。 侍寝的时候如约到来。 叶贞听见自己侍寝的时候,心中还是非常兴奋的,得到消息之后不久董舒便派人来了,赏赐了她新的衣物熏香等等,便派有经验的嬷嬷来指导她。 被派来的嬷嬷肯定不会是那么简单的,按照董舒的吩咐交代叶贞要做些什么事情,直听得叶贞有点儿怨念。 可是一转念想这是白慕言主动召她侍寝的,心头又高兴起来,满心欢喜地开始准备,直至晚上侍寝的前一刻都在兴奋。 而就在她“侍寝”的时候,白慕言早已在小阁楼里等着叶萤了。 小阁楼自然是藏在藏书阁的暗处,不为外人所知的,事实上,这也是早年白慕言在不经意间发现的一个地方,一直没什么人知道,而叶萤是唯一一个除他之外知道这里的人。 简直是幽会谈情的好地方。 叶萤自然是不知道白慕言打着这样的心思找她来的,今晚她不用值夜,本来早早就可以回家了,宫中今天安排的排查其实也已经进行得差不多,可谓是轻松了一点儿。 如果不是白慕言让她去找他,估计她今晚回到府里之后会将她老子的东西鞭个透烂好发泄发泄一下。 果然……一旦沾上了感情就有点儿心不由己了。 叶萤暗叹一口气,还是在暗卫的引领下进了小阁楼。 孤灯一盏,密不透风,酒香微微扑鼻,也有佳肴琳琅,发出诱人的香味。 案桌上坐着一人,闲闲倚在软榻上,披在身上的狐裘没有脱,滑落半肩,一身的白,衬上沾有酒液透亮的唇,莫名生出一种旖旎。 叶萤看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可偏偏这悄悄的一眼还是被白慕言发现,微笑着握紧她的手腕,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也只是握着她的手并不做别的,“是不敢看我吗?” “没有。”立即否认。 “那你现在就看着我。” 说着,鼻息已经是咫尺可闻了。 第159节 第126章 125.谈情 叶萤直觉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很危险,她曾经是不止一次想着要离他远一点儿,保持着该有的距离,可是身不由己地、心不由己地,她和他是越靠越近,近到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逃离了。 心中暗叹一声,还是往后面挪了挪,白慕言察觉到她的动作,坐着没有动,待她挪到自认为安全的位置的时候,她才抬起眸,看着他,静默无语。 白慕言看着她这副倔强的模样,心中也是暗叹,他觉得,他做得还远远不够,还不能让她足够信任自己。 从前世他便知道,她不是能随便糊弄的人,他是君,她是臣,在君面前,她只需要听从命令就可以了,可是在家人朋友面前,在她最亲近的人的面前,她是容不得半点欺骗和隐瞒的。 她是真当他是她重要的人,所以才这般一个人生着闷气。 虽然觉得很不厚道,可是被她生着闷气的感觉还是很不赖。 白慕言知道自己过了这一晚之后要加快布局了。 苏敬此人认不认罪其实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他手中握有的那些证据,而这次贡举的前三甲也是需要尽快定下了,因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虽然面前的局势还是像一团乱毛线那样很难理出一个所以然来,可是一想到理清楚局势之后能有一小段的舒心日子,还是觉得心情很不错。 这样想着,唇角就禁不住露出一点儿笑意。 “慕公子,你在笑什么?”叶萤虽然觉得他笑得很好看,但是在这样的情景之下一个人静静地笑着,总觉得很诡异。 “你不叫我‘陛下’了吗?”白慕言正了正色,可是还是维持着好心情,语气很是调侃。 叶萤被他噎了噎,但还是反驳:“在皇宫之中耳目众多,不叫你‘陛下’很容易落人口实啊。更何况,‘陛下’这称呼很好啊,简短易记,又带有尊敬。” “……”白慕言听着她这么有理有据的解释,突然觉得无话可说,过了很久,他才幽幽道:“既然在宫中不好叫,那么以后我给你机会在宫外叫。” “……”为什么她家陛下对一个称呼这么纠结。 叶萤边想着边想到她和白慕言之间的关系维持了这么长的一段时间,董舒那边好像并无发现,心中不由一凛,很婉转地问道:“陛下,你说我们以后是不是应该只谈公务?” “嗯?难道我们有不是谈公务的时候?”白慕言挑了挑眉,语气愈发调侃。 叶萤只能维持着一副厚脸皮继续说下去,“现在不就没有谈公务吗?” “没有吗?”白慕言反问道,眼神有点儿危险。 “……没有。”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段距离。 白慕言看着她一副惊弓之鸟的模样,仍旧坐着没有动,只是脸上促狭的神色是怎样都压不住,他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不等她有所反应,手上用力将她直接抱到自己的大腿上,“等朕来告诉你,什么样才叫‘没有谈公务’。” 叶萤整个人被他圈在怀里,还是坐在这么敏感的一个位置上,顿时觉得非常别扭,想要下来,可白慕言却是揽得愈发紧起来,“我现在不想谈公务,只想谈情。” 叶萤彻底无话可说了,这种时候除了认错还能做什么? 只能侧过了头,对他说道:“我错了,我们还是谈公务吧。” “行。我接受你的道歉。”白慕言点了点头,可还是揽住她不放。 其实她并不重,腰间虽然隔了很多层碍事的衣料,可他还是能感觉到她腰上的韧度,以及她身上肌肤的紧致。这是长期习武所有的结果,还有别的与别的女子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他并不太说得上来。 总之一句话,每次和她有身体上的接触,他都会恋恋,都会沉沦。 就好像现在这样。 “……那你放开我啊。”叶萤歇了好一会儿,以为白慕言会主动放开她,却没有想到她还在他的腿上,这种姿势不要太敏感了好吗。 “谁说抱着就不能谈公务?你想要谈什么,说出来就好了。” “……你无赖。”叶萤自认自己是好脾气的了,可没有想到还是被白慕言的厚脸皮给吓倒了,顿时不悦。 “这次还不是生气?” 白慕言知道她恼了,也没有进一步逗弄她了,从善如流将她放下,却是不让她离自己太远,又是握住她的手,给她好好搓了搓,“别生气了,不然手上都要生小萝卜了。” “我才不会生,你别诅咒我。”叶萤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在他面前,也有点儿外人永远都不可能看见的俏皮露出,仿佛是冰雪消融,枝头被冻结的梅花刹那开放,有一种惊艳。 “好啦好啦,是我错了,”白慕言主动认错,还是将她的手握在手里轻轻捏着来回把玩,“今天下午我是有事瞒着你,只是觉得时机未到,所以并没有告诉你。” “那今天晚上的时机又是到了?”叶萤侧眸问他。 “嗯,算是吧。”他模棱两可地点点头。 “回答得这么勉强,”叶萤蹙眉,“真不想说可以不告诉我。” 白慕言回望她,听着她有点儿怼的语气,好心情笑了笑,“你现在也会对我发脾气了。” 这一句话成功让叶萤再次蹙眉,不由反问道:有吗?应该没有吧? 无论他们还有什么别的关系,君臣之间的关系还是存在的,既然这层关系永远不能变,那么无论怎么样,她都不能对白慕言不敬。 “好了,你能对我发脾气,我其实很高兴。” 伸手抚平她眉间的褶皱,看着她微有自责的模样,心中微叹,忍不住倾身上前吻住她的眼睑,叶萤一惊,下意识往后退,她刚刚在自责着,马上又这般……实在是很难过自己的那关。 然而白慕言却是紧箍住她的后腰,不让她动弹,眼睛要望进她的心底里,“朕现在虽然不能给你一些什么,不能将我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公诸于世,但是,朕、我愿意承担你余生的喜怒哀乐嗔和痴,当然,如果你能‘贪’,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他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笑,“所以,你不必在我面前这般介怀,我不愿意和你有君臣之间的那层隔膜,我不愿意和你有任何的膈应,我希望我们之间是亲密的,毫无罅隙的。” 他说至最后,伸手抚上她的一边脸庞,眼底微有惊讶,“……很烫。” 叶萤这回是真的恼了,伸手想要打他的手,却被白慕言反握住,而后他看向书架之后,对着黑暗说道:“沉骨,出来吧。” 有一抹人影从书架转出,对着白慕言行了一礼,“主子。” “嗯,事情办得如何?”问话的时候手中仍旧是握着叶萤的手,一刻都不舍得放开。 沉骨再次出声的时候忍不住掠过他们之间交握的手,眼神还是古井无波,但是心中还是忍不住默默想:主子宠她是宠到哪一种程度?平日里无论在谁人面前都是极为内敛的,可是现在却是不一样了,这么高调……真的好吗? “回禀主子,已经办好了,她果然问了那几个问题,而属下也已经按照主子的意思回答了。” “好。”白慕言点了点头,“今晚辛苦你了,早点下去歇息吧。” “是。”沉骨再次拱手行礼,多瞥了叶萤一眼,而后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 待沉骨离开了,叶萤才问道:“他是?” “沉骨,我的一名暗卫。” “哦。”轻应一声,以示知道。 第160节 “对于刚刚他说的话,你没有问题要问我吗?” 叶萤斜眼睨他一眼,眼角竟然流露出三分嚣艳,“今晚你让我来不是因为这件事吗?” 白慕言被她这般勾魂摄魄地瞧着,瞬间觉得自己整个人不太好了,明明是想一本正经和她谈公务的,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腹中憋着一团火,怎么样都想发泄出来。 可是看她恢复正常的模样,他还是很艰难地将心中的那团火压回去,任由它熊熊烧着,“你认为董舒掌握着我的性命却一直没有动我,那是因为什么?” “朝中你并非是孤立无援,容殊……镇国公府不像表面上那样看来不管朝政,董舒对他们有所忌惮,这是其一,神风军站在皇权一边,这是其二,还有的……应该是董舒尚未找到合适的机会?” 说起来白慕言的确是命硬,纵观他二十多年不长的人生,在继承大统之前可谓是三起三落,什么样的苦和难都吃过和经历过,在登基之后,即使董舒将他的性命给握在手中,也不敢轻举妄动。 “你说得都对,”白慕言说到这里似乎笑了笑,“当时为了拉拢神风军,我可是做了不少乌龙事,现在想来,的确是有失偏颇。” 叶萤自然是知道他指的什么,微微笑了笑,“但是她没有成功不是吗?” “是。”白慕言也笑了笑,“除却你所说的几点之外,更重要的一点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 第127章 126.元宵(上) 叶萤看定他并没有作声,因为她知道他要说到最重要的利害之处了,这也是今晚他让自己过来的原因。 白慕言也回望她,眸光闪烁,“董舒还有一个忌惮我的原因是我手中有龙玉玺,先皇留下来的龙玉玺。” 龙玉玺极少人知道,但是却是真实存在。 上一世董舒一直以为他手中有龙玉玺,所以一直忌惮着他,没有真正动他,殊不知龙玉玺并不在他手中。在她得知这件事之后,便千方百计找机会要除掉他。 这一世,她仍旧以为龙玉玺在他手中,数次交锋试探都他都挡了过去,但是董舒最近是愈发坐不住了,才弄垮了一个吏部,她就这么紧张,若然再多来几次这样的“灾难”,她可能受得了? 而今晚,董舒定然不会错过叶贞侍寝的机会,要从他口中明确得知龙玉玺的下落。 龙玉玺就在宫中。但是具体在哪里,他其实并不知道。先帝没有交代清楚就去了。留下这么大一个坑给他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龙玉玺?”叶萤皱眉,自然是不知道这等高度的机密,现在白慕言分明是要告诉她这件事。 “是。”白慕言点点头,“能号令十万大军的龙玉玺,直属皇家的精锐。” “那这支军队现在在哪里?”叶萤听见“十万大军”几个字的时候心中忍不住跳了一跳,如果白慕言有了这支军队,神风军受到的关注和压力也会少一点儿。 “龙玉玺并没有找到。”现在他登基时间短董舒并不能怀疑什么,而且龙玉玺不是那么好用的,在得到这类似于兵符一般的龙玉玺之后还要找到军队的接头人,待再三确认之后才能得知那十万大军真正的所在。 他也是以类似的借口来迷惑董舒,让董舒以为他拥有龙玉玺,却找不到使用的方法。 因为这支军队并非是用作寻常国事战争的,而是在皇朝真的陷入绝境的时候才可以使用。 也即是说,不到最后关头,他都不会动用这支听起来虚无缥缈的军队。 而董舒现在是坐立不安了,因为他太不好把握了,在得到龙玉玺之后她定然会除掉自己。 “那是在哪里?”叶萤直觉这件事不简单,再联系白慕言之前所说过的一些模棱两可的话,猜出了事情的部分答案,“董舒也知道龙玉玺?她想和你抢?叶贞今晚过来只是一个幌子?” “差不多是这样吧,”白慕言点了点头,“若我猜得没有错的话,大概是董舒会从商凌那里弄点什么药给叶贞,让她迷惑朕,让朕吐出真言。” 他说到这里轻叹一口气,“窦清她会媚术,一开始选她的话把握还可能会大一点,她也不用费太多的心思,只可惜我选了叶贞,你那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堂妹。” 叶萤:“……”说得也太直接了吧。 “叶贞……在宫中纯粹是要做别人的垫脚石的,进来也是……”白慕言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看到叶萤一副呆愣的样子,笑了笑,“怎么了?是没有想到我说得这么直接吗?” “陛下说得极是。”事到如今,其实叶萤也只能这样回答了。 “哈哈——”白慕言好心情地笑出声来,“刚刚沉骨说了,局应该都差不多布好了。” “下一步应该怎样做?”叶萤倒是挺好奇的,他定然是探出了一些什么才这样布局的吧。 “近段时间留意一下宫,会有异动。” 叶萤敛了敛眉,回望他,看见他眼底笃定的光。 因是最近的朝局实在是太多变化,武状元当初是一下子就比试出来了,除却拓跋措之外都封了实质性的官职,现在拓跋措还在大理寺的牢狱里吃着牢饭,和苏敬相谈甚欢,今天白慕言就在朝上宣布了这次贡举前三甲的名单,分别是叶拓、陈寅、萧忆,叶拓被选为新科状元,为叶氏一门争光。 因为吏部官职空了许多,朝中也有不少的空缺,白慕言分别为他们安排了不同的去处,榜眼陈寅被安排去了刑部,在杜青手下办事,萧忆去了大理寺,让容殊带着,而叶拓则是任了吏部的郎中,并不算太过高级的官职。 只是,他们被安排到了哪里去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三个人为谁所用,被哪方势力所分割。 叶拓被封官的时候还在大理寺里被关着,容殊查了几天其实也查出了一些端倪来了,从拓跋措的府邸里查出一模一样的□□,□□的量不多,但是足够证明一些事情了。 但是宫里的宫女的确是有几个是被毒害的,仵作与太医都一同确认过,和从苏敬手中搜出的毒是一模一样的。 考虑到拓跋措与宫中的宫女无冤无仇,而且也是很长一段时间不进宫一次的,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待得最多是神风军的军营,跟着叶萤学习嘛。 按照宫女出事被推断出的时日,拓跋措根本就不在宫中,而且再怎么扯,都扯不出拓跋措的杀人动机。 反倒是苏敬有更大的悬疑,毕竟是董舒的远房亲戚,所以当容殊不怕死将这层关系当着朝廷上众位官员的面说出来的时候,在后宫得到消息的董舒气得摔坏了好几个茶盏。 案情再次处于胶着状态,只是这次没有那么剑拔弩张了,因为后来苏敬认罪,独自一人认下了一切,而后自尽在狱中,让董舒他们措手不及。 虽然早就要让苏敬死,可是在白慕言的立场是不可能让他死的,然而最后白慕言什么证据都没有得到,苏敬便死在大理寺里,就连带原本有份作案的主谋都被流放,没有一人能够幸免。 拓跋措和叶拓自然是没有事,本来这件事就扯不清,最后苏敬死了皆大欢喜。 只是这两人从今往后就越来越看对方不顺眼罢了。 董舒认为这个案子里白慕言必定有诈,可是对方不显山不露水,根本无法得知具体情况,现下也只能探明龙玉玺的事情,抢占先机。 朝堂之上再次吩咐了平静,先前缺了的官员也一点点地被补回来,只是吏部不再是董舒的天下,而是让陈阁老的一名门生任职,掀起了轩然大波。 白慕言不理这些闲言闲语,事情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再做一些什么掩饰已经没有用了。他筹谋这么多都是为了收复失地,不管董舒对他的威胁是什么,即使她能垂帘听政掌握实权,那又如何?吏部是他整倒的,再怎么样都不可能让她的人任上尚书一职把持吏部。 董舒这段时间可能也被他气到没有脾气了,又或者是在探察龙玉玺的事情,是以安静了好几天。 只是朝堂上平静了,后宫却不太平静,叶贞自从得了隆恩,自家哥哥又成为了状元之后,在后宫中愈发嚣张起来,本来她应该要和窦清连理同枝的,却和窦清作起对来,怀有身孕的曾淑妃自不必说,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几乎每天都在怀疑之中度过,都已经很久没有来找过白慕言了。 不过,白慕言为了掩人耳目,还是一有时间就去给曾淑妃送去补品,自己倒是不常去,五天去一次这样子。 第161节 直至最近宫中又发生了大事,这个年算是过得很不得安生就是了。 神风军回京的交接已经换血其实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是时候要将神风军的新兵派回去驻扎了,叶萤是神风军的少帅,自然是要亲自去送迎的,叶家老爷子辛苦了一辈子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如若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况,白慕言是不想让叶展再来回奔波的了,是以早早地通知了叶萤,让她做好准备年后就要出发领着军队回西域之地驻扎了。 白慕言自然是不愿意放她离开了,途径西域边境可以找叶玥,神风军安置了可以马上回京。 叶萤计划是元宵之后出发,赶在董舒寿辰之前,这也即是说两人温存的时间真的不太多了。 今天是元宵的前一天,白慕言早早将公务处理完,便寻了空和叶萤出宫去参加元宵灯会。大冶因为民风开放,往来物资和商人也特别多,是以元宵灯会也会举行两天。 元宵当天一天,元宵的前一天一天,共两天。 是以,这第一天的灯会也是非常热闹的。 白慕言和叶萤为了掩人耳目,自然是乔装打扮了一番再出来。 只是在准备出门的时候,叶贞前来求见,被白慕言以身体不适为由给挡了回去,只是,在外面守着的叶萤也免不了被她冷嘲热讽了一番。 白慕言在内殿听着,眉头已经逐渐皱了起来。 只是,叶萤倒是沉得住气,根本没怎么理会她,敷衍她一番,便目送她离开了。 目送叶贞离开之后,叶萤等了好一会儿,觉得安全了,这才慢吞吞返身回到内殿想向白慕言禀报,然而甫一进殿便跌入一双温热的臂弯里,抬眸一看,撞进一双如深渊般的眼眸里。 叶萤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的身体被掏空了很多次了orzzz快要累死狗了。 第128章 127.元宵(中) 白慕言看着她呆愣的神情,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鼻尖,“没有感到恶心吧?” “呃,是有点儿。” 白慕言一听,低笑出声,拉着她的手往梳妆台的方向走,“再帮你易下容,我们就走吧。” “……好。” 叶萤最后还是被打扮成翩翩少年郎的模样,跟着白慕言出了宫。 大冶夜市由来已久,有特别热闹的东市,风化街其实就在东市的不远处,是以在这种节日里更显喧哗和繁华。 白慕言和叶萤走在街上,双手自然是紧握着,两人的面容变化都挺大,走在街上若不是特别熟悉的人根本认不出他们是谁。 这正是白慕言所想要的效果。 当叶萤看到镜中截然不同的自己时,几乎是吓了一跳,白慕言的手艺实在是好到不像一个帝皇所应该拥有的,易容技术简直是一流。 而当他看到她惊诧的表情时,好心情地笑了笑,“你的眼神很容易惹人犯罪。” 叶萤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垂下了头没有说话。 白慕言最后还是浅叹一声,拉起她的手就走。 两人一路上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话,都十分有默契地没有谈及几天之后将要面临的别离,也没有谈及朝中的政事,只聊一些有趣的。 白慕言由始至终都没有放弃对叶萤身世的探索,但是无论怎样聊,她六岁至十四岁那段时间的经历总不被提及,无论他怎样旁敲侧击,都没有得到任何明确的答案。 最后白慕言不得不从她身上放弃。 只是,从叶萤口中问不出什么来,并不代表他不能从其他渠道得知消息,问她家老子,他未来丈人那是最便捷不过的事情。 当下撇下了这个话题不说,牵着她的手走了很多地方。 人流越来越多,好不容易走到一个买零嘴的地儿,人少了点,却听见不远处有两个男子在小声说着什么。 “啧,我说你啊,怎么胆子就这么小?既然能出来玩儿,牵个手又有什么的,你看看对面的,都亲密到快要揽肩了,你还害羞个啥?” 准备要揽叶萤肩的白慕言:“……” 快要被白慕言揽到肩的叶萤:“……” “哎呀呀,他们都听见我们在说他们了,快走快走。” 那个不肯被牵手的小哥看见白慕言和叶萤抬眼看过来,立即牵着他家那位的大手屁颠屁颠地走了。 已经揽到肩的白慕言:“……” 已经被揽了肩的叶萤:“……” “……慕公子,我们是太高调了吗?”叶萤禁不住侧眸看他。 “不,是他们脸皮太薄了。”白慕言一脸严肃。 叶萤:“……” 最后白慕言买了一包新鲜出炉的花生糖给叶萤,两人边走边吃,只是白慕言太懒,都让叶萤亲自喂他。 叶萤一开始自然是不愿意的,两个大男人在街里手牵手这样走着已经十分打眼了,还要喂来喂去的,颜面何在啊。 然而最终还是躲不过白慕言的厚脸皮和软磨硬泡,硬是喂了他一路,最后收获不知多少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他们走着走着倒是遇到了熟人,首先遇到的是他们非常意想不到的一对组合:拓跋措和容荇。 拓跋措走在前面,耳垂上戴着的依然是亮瞎你双眼的耳环,其次便是偶尔侧过脸来非常不耐烦的神情:“容大小姐啊,您老跟在本大爷身后是怎么回事啊。” 容荇依然作少年打扮,粉雕玉啄的一张脸,我见犹怜,“这条路又不是你的,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碍你什么了?!” 通常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有别样心思的时候总会说这句话,白慕言和叶萤走在他们身后,将他们的对话给听了一个一干二净,白慕言一直忍着笑,而叶萤则是时不时侧头看他,以眼神相询:你究竟在笑什么? 白慕言凑近她,气息都呵在她耳边,让她痒痒的,“我在笑,拓跋措终于要出局了。” “出局?”叶萤听不明白,只能侧眸看他,耳廓擦着他的唇而过,霓虹之下,更有一股暧昧弥散开来。 叶萤这回终于忍不住想要后退两步,身旁却是有调皮的小孩成群穿过,撞至她身边,不等她反应过来,白慕言便搂着她的腰躲避开去。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气氛是愈加暧昧了。 第162节 叶萤的心脏急跳了一下,察觉周遭看着他们的眼神愈加炽烈和暧昧,脸上一僵,挣脱开他的手,站正了身子,然而白慕言却不管旁人怎么样,握紧她的手继续前进。 前面,拓跋措和容荇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你觉得他们二人相衬吗?”白慕言问道。 “拓跋措这样的性子,和容荇……倒是水火不相容,”叶萤给出中肯的评价,“但是,两人走在一起说不定会抵消也说不定。” “也是,殊弟的这个小妹,倒是不好伺候,”白慕言一笑,似是想起了什么,“前段时间听闻容荇非常缠你?” “……慕公子言重了。”叶萤的语气突然变得很微妙。 “哈哈——我真是多谢那天晚上的那场盛宴。”他指的自然是青鸾楼那天晚上的花魁选拔,拓跋措英雄救美的事情。 叶萤忽而有点儿无语,她终是知道白慕言关注的点在哪里了,“就怕是到时候你的殊弟不同意她嫁过去就是了。” 说起这个话题,白慕言也有点儿慎重了,“回鹘……并不是一个安宁的地方。” 叶萤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继续走,走到猜灯谜的一个摊子里,但是并没有立即猜灯谜,而是先走到礼品区问叶萤有什么是喜欢的,叶萤扫了一眼倒是看中一件乐器,也不忸怩,指了指,“那个吧。” “埙?” “嗯。” “说起来,我记得当时你在通天蜡烛那里用一件很特别的乐器吹奏了一曲,那件乐器是什么?” 当时画师是把她手上吹奏的乐器都完整画下来的,而且因着那件乐器特别还单独画了一幅图下来,可见那件乐器之稀罕。 对于叶萤总会会点奇奇怪怪的东西,他已经见怪不怪了,西域何其之大,她在那里生活了这么久,有些新奇的东西也不奇怪,不过她也是藏得太深了。 白慕言直觉那件名不经传的乐器会关系到她的身世,今天寻得了机会,是以问了她一遍。 “慕公子,你怎么会知道?”这回轮到叶萤惊讶了,因为当时他不在现场,就算有人向他禀报,应该也不会专门提及她手上的那件乐器吧。 “有图有真相。”白慕言倒没有隐瞒,笑着回答,“当时我让画师将情景画了下来。” “嗯?”这回叶萤是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了,但是隐隐约约猜到一些。 “那也即是说,我从很久之前就开始留意你的一举一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俯下了身,探在她的耳边,声音压得很低,莫名听得人心颤。 叶萤被他说得心头一跳,今晚不知是他心情太过愉悦以至于放纵自己的缘故还是他本来就有这样鲜为人知的一面,总之饶是她淡定也被撩拨得不轻。 下意识侧了侧身,远离他几步,虽然手还被牵着,可好歹是拉开了一段距离,她看着他们相握的手,忽而想起了自己的身世,自己在西域所过的那十几年,其中还有不为外人道知的六七年,若然他知道自己曾经有那么一段不光鲜的过往,他会怎样想? 叶萤沉了沉心情,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可是甫一动作便被他发现,不由得抬眸看他一眼,转移了话题,“那次我用的乐器是鱼纹陶埙,算是埙的一种,可是却不同于埙。” “大冶腹地并没有,是西域传来的玩意儿?”白慕言知道她心绪有点儿不宁,可没有拆穿她的情绪。 “嗯,我偶尔所得,西域也不多。”这话半真半假,白慕言心中的存疑是更深了。 可是他并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牵着她的手返回猜灯谜的那个摊档里,问老板:“想要那个埙,要猜中多少个灯谜?” 老板一看是一对风姿隽逸的公子,立即笑道:“公子真是有眼光,那个埙是由名师打造而成,历史悠久。不过要想得到也不多,十个灯谜即可。” “十个是吧?” “是的。” “好。”白慕言点了点头,而后随手往丝绳上扫了十个灯谜下来,看一个便向老板说一个答案,十个灯谜说着都不带歇息的,听得老板暗暗心惊,看得围观的群众目瞪口呆,非常艳羡。 他由始至终都是牵着叶萤的手,打开纸张的时候是和叶萤一起打开的,他的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也不怕让别人知道。 反正他们现在的容貌和原本的大不相同,根本不用害怕给别人发现。 倒是这男风太过袭人罢了。 猜至最后,听得老板几乎要手抖,幸而这位公子只看中一个埙,其他珍奇的玩意儿倒是不喜欢,不然他这里定然是血本无归了。 猜一次灯谜也就十文钱,那个埙肯定不止十文钱,最后老板还是将埙亲自送到了白慕言手中。 第129章 128.元宵(下) 白慕言伸手接过,但是多给了一锭白银老板,老板愣是站在原地没有收,也不肯收,那个埙虽然很有价值,可是自己明买实价,是十文钱就十文钱,怎么能多收客人的钱? 说怎么的都不肯收,倒是惹来白慕言的不快和叶萤的偷笑了。 “笑什么?”白慕言脸色有点儿臭,还是第一次遇到给钱不要钱的老板的。 “没什么,觉得老板童叟无欺罢了。” “那你让他把钱收下吧。” 说着就将白银塞到叶萤手里。 老板看他们二人的感情实在是好,男色也是撩人,最后只能婉拒,“两位公子,我在这里摆摊都摆了十几年了,鲜少有看见你们这么……身姿秀逸的,今天是个好日子,拿着钱去买点零嘴或者去放河灯也好啊,就不用给我了。” 说至最后,老板的耳根居然红了。 “那好吧。”叶萤听老板都这么说了,将银子再次塞到白慕言手里,白慕言却不接,低头看她,“送出去的银子哪有可能收回来?没听老板说吗,去买河灯放去。” 最后老板终于顺利送走了这两尊大神,埙自然也是拿走了,看着他们缓缓离去的身影,老板心头百感交集:爱是能够跨越年龄和性别的,他们再一次证明了男色惑人。 后来白慕言和叶萤逛到了买卖河灯的摊位上,竟然在摊档上看见非常意想不到的三个人:容殊、宓渊和叶拓。 瞬间,白慕言和叶萤都觉得今天是不是选错日子出行了,不然怎么一路行来都遇到熟人? 这三个人就在他们不远处的地方,不知道是偶遇还是约到了一起出来玩儿,总之聚在一起的画风非常不对。 “呵,还真想不到宓神医会选这么幼稚的河灯,都一把年纪了,还选兔子图案的,就不怕别人笑话吗?” “啧,”宓渊看了一眼容殊手中的河灯,“总好过你选个这么娘的河灯,丢人现眼。” “就好像说到你不丢人现眼这样的对吧?” “哎呀,你们两个不要吵了,大过节的,有什么好吵的?”叶拓许是被他们吵得烦了,插嘴了一句。 天知道为什么出个门都会遇到他们两个的,他其实只想好好一个人静一静,买盏河灯放一放而已,就这么倒霉了。 第163节 “你懂什么!” “你不懂!” 这回这两人倒是异口同声回答他了,叶拓被他们二人说得脸上有点儿燥,也发脾气了,“好好好,我不懂,我不跟你们玩儿了,我走!” 说着把河灯的钱付了就离开了。 容殊和宓渊看得目瞪口呆,并不知道叶拓怎么就……这么不禁气被他们气跑了。 当即付了钱,一人提着一盏河灯离开去追叶拓了。 白慕言和叶萤自然是哭笑不得。 “小舅子看来脾气很大嘛。” “什么小舅子!”叶萤脸上有点儿挂不住了,这么含蓄的挑逗她倒是有点儿招架不住。 “哦?所以你是除却我之外还想着别人吗?”他的语气很轻妙,可是却不容忽视。 叶萤这回却是不再答话了,一听就知道是白慕言给她一个坑踩。 “怎么就不说话了?是不好意思说吗?”说着便揽紧了她的腰,用力掐了掐。 叶萤忍不住瞪他一眼,“慕公子请自重,这么大庭广众之下……” “就是大庭广众之下才能逼你说真话。” 叶萤这回真是被他气到没脾气了,白慕言也已经选了两盏花灯携着她重新进入到人流中,可是仍旧是搂住她的腰。 这是逼她一定要回答他问题的节奏啊。 慢慢斟酌过用词,才答道:“你不想着别人的话,我自然不会想着别人。” “还真是霸道。” 叶萤身上一僵,白慕言察觉到她身上一僵,可仍旧不动声色,“可是我喜欢。” “……”这次她撇过了头去不理他。 两人顺着人流往河边走去,但是在人流里意外遇到萧风凭和他的老母,他们两人都走得非常慢,脸上挂着很幸福的笑容,让人看了心生感慨。 然而他们看着他们走过去之后,却发现萧风凭身后不远处跟了一个人,眉眼若带深邃,像是西域里的人。 叶萤当即意识到不妥,下意识看向白慕言,白慕言对她点了点头,而后随手买了两副面具混在人群之后跟在他们身后了。 萧风凭和他的老母走得并不快,那人跟得也是小心翼翼,是以叶萤和白慕言还能有闲心去游玩,又不至于过于显眼。 只是跟到最后,那个人不再跟下去了,而是和另外一个突然从巷子里窜出的人汇合。 叶萤在面具之后和白慕言对视了一眼,看得出他也是想知道谁跟踪萧风凭的。 因为萧风凭其实是一个死人的身份,根本没多少人能注意到他。 然而今晚却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还有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盯上了萧风凭。 前世虽然没有萧风凭这个人物出现,可是这一世萧风凭在改良兵器的事情上出了大力气,又是将军府上的人,无论怎么样都不能出半点出错。 而其实最有可能盯上萧风凭的,不外乎是那么几个人选,看刚刚那个跟踪他们的男子带有西域血统,很可能是董舒背后那个人一手策划的,又或者根本就是董舒的意思。 是以无论如何都不能掉以轻心。 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心照不宣,跟着那两个消失在巷子里的黑衣人离开了。 巷子僻静,几乎是发出一点儿声响就会被人发现,是以他们只能不远不近地跟着,脸上面具并没有脱下。 这条巷子不走不知道,一走才发现是通往风化街的,本来十分僻静,但是走着走着就有三三两两的人出现,在小巷里为所欲为。 叶萤看见这些不宜场面,仍旧没什么表情,倒是白慕言侧头看了她好几眼,看得她侧脸发红。 风化街非常热闹,根本就不知道那两个人要去哪里,但是他们算是谨慎的了,在进入另外一条巷子的时候还往后看了看有没有人跟踪,这下可好了,全部人都靠在墙上这样那样,就只有他们二人明目张胆地跟踪,而这里根本就无处躲藏,再不想办法只能被对方发现,功亏一篑了。 “忍耐下。”白慕言突然转身,搂过了叶萤,将她压在了身后的墙上,半揭开面具快速靠近她,做出亲吻的姿态。 叶萤:“……” 虽则是佯作亲吻的姿态不给对方发现,但是还是时刻注意对方的动向,待对方离开了之后,白慕言终于是忍不住,在她唇上飞快琢了一口,而后也不等她反应过来,拉着她飞快拐过巷口,继续追踪那两个人。 终于,他们在一处暗黑的角落里看到那两抹人影飞上了二楼的窗户上,飞快地钻进了一间房间里。 “现在怎么样?”叶萤问道。 “我们也上去。”白慕言将他们的位置记下,而后拉着她绕到前面去,要了一间和刚刚那间房间旁边的上房。 那两个黑衣人进的正是一家青楼,青楼不算很大,但生意却很好,白慕言进去的时候是搂紧了叶萤的腰的,那老鸨上来一看,看到他们都扎了男子的发髻,并没有问什么,而是直接按照白慕言的要求要了一间上房。 叶萤看着那些人暧昧的眼神,瞬间觉得很头痛。 他这番举动也是太大胆太疯狂了。 “怎么不说话了?” 两人进了房间,白慕言摘下了面具,微笑看她。 “……我无话可说。” “哈哈——好吧,我今晚的确是随性了一点儿。” 他也不说太多的话,直接靠近墙面,仔细倾听隔壁的声音。 房间隔音的效果其实算不上特别好,听到的也不多,白慕言想了想,还是转头对叶萤说道:“我想上去瓦顶那里听一听,看看是什么情况。” “不,要去也是我去。”叶萤直觉不妥,立即阻止他。 “这种事情还是让男子去做比较好。” 白慕言拒绝了她的好意,开了窗户,翻身上了自己的屋顶,探察好之后才慢慢向那边挪动。 叶萤自然是不能干坐在这里等,耳朵贴近了墙那里去听,也正如白慕言所说的那般,根本听不到太多声音,而且也不知道这青楼会不会是谁旗下的势力,万一这房间有别的暗格之类的,白慕言在上面也看不到更多的东西。 只是自然这是涉及萧风凭的人生安全,那的确是不能掉以轻心。 歇了好一会儿白慕言终于从隔壁房间的瓦顶回来,表情较去之前的时候凝重,叶萤并没有多问什么,而是打了个手势:我们走? 白慕言点了点头,戴好了面具和她一起离开了这里。 两人还是以极其亲密的姿态离开了这座青楼,由始至终都没有露过脸,一直走到安全人流多的地方,白慕言才轻启唇齿,“我们再去买两盏河灯去放吧。” “慕公子?”叶萤疑惑。 第164节 “先将灯放了再说。” “……”叶萤突然发现自己好像完全不了解他。 第130章 129.梳发 最后自然是无法反抗,任由白慕言带着她重新买了两盏河灯,然后回到河边,点燃河灯,准备放。 只是,这次他们之前在街上和摊档上遇到的人都聚在这小小的河岸两边了。 依然是拓跋措和容荇一对,容殊、叶拓和宓渊三人一组,再则就是萧风凭和他的母亲,分别站在河岸的不同方向,在看见白慕言和叶萤的时候,瞬间认出了他们。 虽然他们是易了容,可是熟悉他们的人还真是很容易认出他们。 于是,除了容荇和萧风凭的母亲,其他人的脸早就黑了。 偏偏白慕言并没有自觉,扫了那些人一眼,对叶萤说道:“今天也算有缘,遇到这么多人。” 叶萤看着白慕言笑得风淡云轻又格外得意的面容,还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 最后自然是放了河灯,而后各自回家了。 本来叶萤是想和叶拓、宓渊他们一起回家的,可是一想到白慕言今晚还有事情没有告诉她,想了想还是跟着白慕言一起走了。 剩下的人看着他们毫不留恋的背影,简直觉得自己心塞到北海。 稍微寂静了点的街道上,白慕言微笑问她:“还以为你会跟着他们一起走呢,想不到你舍不得我。” “不是舍不得你,”叶萤瞥他一眼,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是是你今晚还没有将你看到的告诉我。” “我看到的?我今晚可是看到很多啊。”他定定地看着她,笑得像偷了腥的猫。 叶萤下意识皱眉,“想不到你是这样的人。” “我是怎样的人?”白慕言挑眉,神色还是不是那么正经。 “……”叶萤这回不作声了。 白慕言觉得也应该适合而止了,才压低声音在她耳侧说道:“现在不方便说那件事,若然你今晚真的要得知的话,那么恐怕要进宫再说。” ……所以这是变相让她进宫陪他吗? “明天听也是可以的,不过我最近有点儿健忘,不知道会忘记多少。” 叶萤:“……” 最后还是跟着他一起回了凤熙宫,白慕言先沐浴更衣,待得叶萤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是捧了书在床上看着了。 殿内灯光不算很充足,昏黄的,地龙很足,赤脚走在地上也不觉得冷,事实上她只穿了一件里衣和中衣,并没有穿太多。 白慕言见她出来却站着不动,微笑看向她,“怎么了?” “看你。” “看我?今晚不是看了一晚了吗?”脸上笑容保持不变,“过来,站太久可要着凉了。” 叶萤看他这么担忧的模样,低下头也笑了,然后也不客气,走到床边,寻了空位就要钻进去。 白慕言却是不放过她,拦住她的腰将她抱到了怀里。 叶萤打他的手,“放手呀。我要进去。” “你今晚可是惹到我了,刚刚为什么笑了?”他低头看她,眸光炽热。 “笑一笑还不让我笑吗?”叶萤也抬头望他,发上男式的发髻还未取下,整张脸容呈现在他的面前,像莹玉,磨去了风沙,异常夺目。 白慕言似乎就被她这么一抹笑容惊艳了时光,紧紧盯着她,而后鬼使神差地缓缓低头吻了下去,叶萤想起刚刚在街上那个暧昧仓促的吻,心跳莫名加速。 “专心。” 白慕言掩上她璀璨的眼睛,似乎皱了皱眉,可还是更深地吻下来。 叶萤被他吻得周身软了软,战场上的强硬与金戈铁马在这个人面前似乎都不堪一击。这一刻,她其实知道他有点儿撑不住了,他的体温滚烫,胸膛变得炽热,可偏偏还是在紧要关头可以再进一步的时候放开了自己,将她搂到怀中,静静地拍她的背。 “慕公子……?” 老实说,他们同床共寝这么多次,没有发生一些什么那还真的是奇迹。叶萤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可好歹是在西域里待了这么多年,早年经历也完全是不一样,是以她知道一个人的欲望,尤其是男子的欲望。 所以才问这么一句,很隐晦的一句。 可是白慕言却是听明白了。 他低头看她,眸光深深,“如果我要,你给么?” 叶萤沉默,这明显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她有她的矜持和骄傲,即使和他在一起,这些都可以抛弃,可是她还是想坚守最后的底线。 白慕言看了她一会儿,最终还是没有进一步的逼问,而是将她的发髻拆散,让她睡到床里边去, “我想给你最好的,现在也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他能忍着。他一直都觉得,他能在天下大平的时候,向所有的子民宣布,她是他今生今世唯一的妻,唯一的皇后,没有人能够取代。 是以,为了她,为了自己,他都要努力活下去,做好所有的筹谋。 他开始给她梳发了。 而后说起今晚在那座青楼里看到的事情。 他做事向来小心,也没有揭了瓦片去看,只是屏息了呼吸,凝注了精神去听。 “屋里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商凌。” 白慕言说出第一句话。 “商凌?又是他?”说起商凌,叶萤还是想起上次龙玉玺的事情,可是并没有问,而是继续听他说下去。 “那两个人是向他禀报萧风凭还有他母亲的事情,还有一些叶府的动向,说得不多,但是从话里听出近来会有大的计划。” “计划?什么计划?” “萧风凭是魔教的人,他在将军府里住下没有被人发现?”白慕言一遍一遍顺着她的发,很有耐心地问道。 “并没有。”叶萤否定,“他一向小心,也是易容高手,就连叶拓也不知道他在将军府里。” “如此,那恐怕是商凌一早就盯上他了。” “他们应该觊觎萧风凭的能力。”叶萤得出结论,除却之外,她还真想不出商凌要得到一些什么。 “近段时间你应该要安排他们离开了。”白慕言赞同了她的说法,毕竟叶萤最近要离京,将军府的局势也变得岌岌可危。 “好,我会的,我会着手安排。”她点了点头,而后转身看他一眼,“那你呢?吏部算是收编到你的麾下,别的几个部门又怎么样?” “放心,我早已经安排好了,就看董舒……或者是她背后的董家接下来是怎样应对了。” 董老爷子这几年都退隐,实则还是时刻留意朝堂的动态,董舒若然掌控不来的话,他定会出面,到时候,或许最大的反角要再次出来了。 而他,已经布好了局,看看他们打算怎样对付他。 白慕言并没有在这上面说太多,也觉得难得为数不多的几次温存,都要在谈政事中被破坏,还真是有点儿不爽。 第165节 是以他不再谈及这个话题了,拉着叶萤让她躺下睡觉。 叶萤知道他的心思也没有说什么,而是任由他吹灭了灯火,睡觉。 ………… 元宵过后,转眼便到了叶萤带领新的神风军回西域的日子。 这支队伍不乏有白慕言的人,也有董舒安□□来的人,可谓是成分复杂,不好带领。 不过经过她和拓跋措的多日□□之后,还算是不敢那么明目张胆违抗他们的命令。 这倒是让叶萤觉得省心了不少。 当天,前来送行的人除了自家老爷子叶展之外,便是容殊亲自来送行,白慕言倒是站在高踞的城墙上,远远地看着她的队伍离开,而后返回宫中,又呕出了一口血。 近段时间他的病情恶化了不少,体内那股子躁动也活跃得可怕,感觉是心脏被无情地绞着,可是又死不去,那种感觉还真的是绝了。 自然知道是董舒搞的鬼,商凌对他体内的毒的操控也是越来越厉害了,简直是要随时要了他的命那般。 但是,他落子的手势始终没有变,在叶萤走后的几天,董舒突然宣布今年的寿辰她不举办了,原因无他,初春冰雪消融,融掉的还有她正在建造着的佛塔。 佛塔本来已经建到第四层,然而就是到了第四层,整座佛塔于一夜之间倾颓而下,压弯了不少雪枝。 董舒对此非常愤怒,礼部的人立即让钦天监卜了一卦更是得出这次佛塔无故坍塌是上天在发怒,至于化解的原因不外乎是潜心沐浴斋戒,不要再建造佛塔了。 董舒偏偏不信邪,又让人修建,但是沙石等材料刚刚运过去,还未开始修建,佛塔的基座却突然散了,再也拼凑不成一个完整的佛塔。 这件事可是惊动了白慕言,白慕言当时卧床不起,病得厉害,虽然早朝并没有中断,可任由谁看他的脸色都看得出他很可能命不久矣,所有人的希望都不放在他身上,除却容殊。 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董舒以及曾淑妃身上,毕竟董舒是皇太后,还育有子嗣,而曾淑妃正怀有龙裔,还有几个月便生产,万一诞下的是皇子呢? 白慕言对于这些事情一概不理,他们斗得越狠越好,只是就董舒佛塔的事情他还是命人着手调查。 不调查不知道,一调查又出了大事。这回朝堂是更加热闹了。 第131章 130.局势 原来佛塔无故倒塌并非是天灾,而是人为。许是因为年末,要增加收入,工部那群老狐狸居然将主意打到董舒的头上来了,掺杂了劣质的沙石和泥土,根本就无法建造佛塔。 工部尚书董优和工部侍郎董秀是董舒的亲戚,平日里贪赃枉法,买卖物资不知做了几许,平时董舒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董舒也是能从中获利。 然而,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们开始避开董舒的一部分监视,联同地方各地负责建造事项的官员开始中饱私囊,层层瞒布,从中获取巨大利益。 按理来说,董优再贪心那也是不可能贪董舒的佛塔的,所以当大理寺的风声走漏出来的时候,董优也被董舒的人抓到宫里某处秘密的宫殿,开始审讯。 董舒心中是非常气的,不利于她的事情一件接一件,现在居然一个小小的工部尚书都敢爬到她的头上,还真是反了不成?! 董优糊里糊涂被带到皇宫里来,首先被董舒暴打了一顿,还是蒙住头拼命暴揍的那种,揍到他几乎连老母都不认得,只剩下半条命之后,才拎开他的头套,命人撒盐上去。 撒盐还不是乱撒的那种,而是在他最深的几处伤口上死命捂盐,捂到他几乎都要晕厥了,才扯住他的头发来到董舒面前,开始正式的审讯。 董优简直觉得自己像是遇到了地狱里的恶魔,平时哪有遇到过这样的毒打?还要明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打你,你却无法反抗无法辩驳,一句话都没有人和你说,那种感觉简直了。 董舒坐在帘幕之后看着他,眼神很利,也很不耐烦,“董大人,这次请你来只要是让你说一说为什么哀家的佛塔会无缘无故倒下的。” “回皇太后娘娘的话,下官也不知道啊,下官绝对没有做出对不起您的事情!” 董优立即矢口否认,天知道哪个王八蛋将建筑材料给换了啊! 他和董舒是站在同一阵线的,害谁都不会害自己的老大好吗? 但是董舒不管,本来她也认为董优不可能这样陷害她,不可能忤逆她的旨意,可能是白慕言从中搞的鬼,毕竟现在吏部的主要职位都被他收编部下,短期之内不可能再将吏部给夺回来,正是形势大好的时候,让谁,都不会放弃一个继续收复失地的机会。 是以,当佛塔被查出来是因为董优调换了材料而导致坍塌的缘故,董舒立即去查清这件事,但是董优做得隐蔽,又是涉及多种途径,根本不能明确查出罪证,而且她也在想是否是白慕言从中使了手段,董优栽在了在这上面。 毕竟佛塔耗费巨大又不是什么有利于民生的工程,白慕言就算破坏了也不会给国库造成太大的损失,相反地,他还能清理工部一番,再次收编势力。 是以这次她调查得非常清楚,却是没有找到白慕言的手笔,而搜集回来的证据还真的是董优和董秀任意妄为,将材料掉包,谋取私利。 而且还不止这一点,淮南一带的水利都被他们蚕吃殆尽,根本没有好的迎合民生的工程,这还是在私底下瞒着董舒做的,还真是贪心到让人发指。 所以,董舒才这么生气,才这么暴怒。 董优本来做事是一个非常谨慎的人,董秀是他的侄子,是他的左膀右臂,和他搭档简直是天衣无缝,短期之内想要掌握到证据还真是不是那么容易。 可是董优无论多么小心谨慎都好,身上总是有弱点的,他非常害怕家里的婆娘,而且每次贪了多少,参与的人员名单他都会记录在册,然后存放到某个地方,不让别人发现。 因是害怕家里的婆娘,他重要的东西全都不往家里放,而是放在外面的销金窟,又或是别邸庄园里,总之就放得格外隐蔽,不给任何人发现。 而这次获取了线索的人还是靠着叶拓帮忙,因为一次偶尔的机会,叶拓和各部的同僚去风化街里饮花酒,遇到了喝醉的董优。董优那晚又被家中的恶婆娘给训了出来,害得他无处可去,来了风化街里饮酒,那里刚好有他的姘头,叶拓在那里偷听了很久,偷听到了不少消息,回来便传讯给了董舒,让董舒去查。 董舒其实对叶拓不算是完全相信,可是那晚不止他一个人去风化街,都是和属于她这一方的人去,想要做手脚的话,有点儿难。 而且他只是给了一条线索她去查,后面的事情完全没有插手,而最后查出来的结果他也算是不知情的。 如此,董舒是对叶拓又放了一层心的,也能逐步将他在吏部里往上提拔。 还有一点的是,叶贞既然进了宫为她所用,叶氏二房已经没有了反抗的余地,除非他们将叶贞当作弃子吧。 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俗话说一损百损,一荣俱荣,叶贞被牺牲了,那么叶氏二房必定会受到严重的影响,是以董舒现阶段是放心叶拓的。 而这一次他也帮了她不少忙,起码董优的罪证是找出来了,这次他无法抵赖。 将所有证据都洒到他面前,董舒都已经是懒得说话了,“董大人,如果你认为哀家冤枉了你的话,看一看你辛苦藏起来的证据,是否有任何需要辩驳的地方!” 董优肿着一只眼睛拾起地上有点儿泛黄的册子来看,上面居然事无巨细记录着他的“作案罪证”,近到最近年前的一宗,远到十年前的也有,这些册子他明明分散来保存的,怎么全部到了董舒手上?! 他惊疑不定,手臂都已经开始颤抖了,拿着一本小册子颤颤巍巍地回话,“这些……怎么在您手上?” “呵,董大人,哀家说你谨慎好还是粗心好,这么重要的证据你居然时刻留着,是要害死我们所有人么?!” 这些罪证如果是自家人藏着那还好说,但如果让白慕言得了去,那怎么办?她岂不是全军覆没?到时候上面的人不压住她,收回她手上的权利那还得了? 董舒得到这些证据的时候简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好在白慕言最近半死不活,而叶萤又远走西域不在他身边,不然让他先一步得到这些证据,她还真的是损失惨重啊。 第166节 “可是……这些只是下官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根本没有想着交给谁啊!而且这上面也没有佛塔偷换材料的记录啊,太后娘娘,下官真的是冤枉的!” “你当然是没看到佛塔的记录,因为记录在哀家手上,”董舒懒得再和他说了,让人将他绑起来重新送出宫外,让他做出一副畏罪死亡的景象,也让人去风化街那里杀了那个姘头,将所有的证据都毁掉,死无对证。 白慕言此时已经是重病在床了,连早朝都无法去上了,真正由董舒去把持朝政。 而丞相曾涛自然是不会让董舒一人独大,李相既然得了白慕言的重用,也是不可能放着权力让他们去抢夺,而自己什么都不做。 是以,自白慕言病倒之后,朝堂上几乎呈三权鼎立的状态。 只是,董舒始终是势力最强劲的一个,而李相和曾涛倒是弱了一点儿,可是这两位一直都是死对头,根本就没想着要一起合作。 工部尚书董优的事情被抖出之后,白慕言被气了个半死,董舒迅速补好了工部尚书和工部侍郎的空缺,根本不让白慕言有半点空子去钻。 消息传回凤熙宫的时候,他急毒攻心,呕了好几口血之后又昏迷了过去,一睡不醒。 董舒得知消息之后,知道有些事情是时候要去做了,上次让叶贞试探白慕言的口风,得知一直藏起来的龙玉玺居然在宫,那处废弃了很久的宫殿,实在是出乎意料之外。 自然是要去寻找的,只是龙玉玺被藏的地方实在是太隐蔽了,非一般人能够进去取出的,而且先帝自然能将龙玉玺传给白慕言,那也即是说不止藏得隐蔽,而且很可能会有各种机关和毒物,毕竟那是大冶王朝最后的救命宝物。 事到如今,白慕言的性命其实也没什么必要留下去了,即使朝堂上有容殊的镇国公府撑着,与他们抗衡,可是只要白慕言一死,他也是失去了倚靠,要么归顺要么被诛,而以董舒的性格,定然不会放过容殊。 至于神风军,董舒勾唇一笑,看向商凌,“叶萤走了也有好几天了,连萧风凭也失踪了,你不行动吗?” “差不多了。”商凌淡淡看她一眼,觉得她话中有话,“怎么?还有事要我帮忙?” 西域最近异动颇多,他也必须要赶在教皇缓过气来之前狠狠挫他们一次了,这需要董舒的帮忙。 “有,我想借你的黑染一用。” “哦?黑染?你用它做什么?”黑染遂然受了重伤,不过在宫中吃了这么多生人肉,也是好了很多,董舒既然要用到它,他不妨听一听所为何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年初一,我还没吃多少就已经滞了,胃不好就是差…… 第132章 131.昏迷 董舒看了他良久,心中还是有存疑,可是一想到龙玉玺并非是得到了就能用的,心中倒是定了定,告诉他实话,“找藏在宫中的一枚玉玺。” “为什么会用到黑染?”商凌并不是好糊弄的,自然详细问她。 “藏得很深,”董舒索性将线索全部告诉他,“黑染不是可以翻地么?而且是毒物之王,有它在,事半功倍。” 商凌冷笑一声,“是什么玉玺这么让你着紧?” “你帮是不帮?”董舒锐了眉眼看他,实话到了喉中最后还是吞了下去,始终是觉得留一丝余地会更好一点儿。 “我说不帮的话,你待如何?” “那哀家就不知道答应过你的协议什么时候能履行了。” “你是在变相威胁我?”商凌突然起身,步步逼近,脸上肌肉痉挛着,不少蛊虫在他脸上飞速移动着,似乎能随着他身上气势的变化而变化。 董舒坐在御座上却不怕他,起初看见他身上的蛊虫她也是非常害怕的,人与这种变态的异物同活,不觉得恶心那真是假了。 可偏偏商凌这种蛊人非常难得,即使是在西域,也是很难找到像是他如此厉害的蛊人,是以董舒才和他合作。 现在看来,的确是获益不少。 商凌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身上阴冷的气势愈发逼人,董舒回望他,望进他无波的眼里,“我并非是威胁你,只是和你说明实情,你帮我的话,不用多久,就能掌控整个西域,若然你不帮的话,并不知道要何年何月。” “好,黑染借你,但是我必须要同在。”商凌看她半晌,终是答应。 董舒脸上不动声色,却是松了一口气,“事不宜迟,今晚就行动。” “这么急?” “是。” 很不容易能探察出龙玉玺的下落,可不能给白慕言占据了先机,必须要抢在他之前将龙玉玺给取出。 商凌听罢并没有说什么,而是退了回去重新坐了下来。 董舒又问道:“白慕言身上的毒进展得如何了?” “怎么?你现在是不放心我又或是……?”商凌听她提起白慕言身上的毒,倒是提起了一点儿兴致,“你想让他现在马上死,也完全没有问题。” “不,现在还不是时候。”董舒扯了扯唇,红唇鲜艳欲滴,眸光冷利,像蛰伏黑暗中最凶猛的黑寡妇,一点点将你毒杀,毫不留情。 “那是要……” 然而,并未等商凌说完,便有内侍在外禀报,脚步匆忙,语气慌张,“回禀太后娘娘,陛下他今朝在凤熙宫突然昏迷,卧床不醒啊!” “什么?!”饶是知道白慕言迟早有这么一天,可她还是忍不住兴奋,但更多的是吃惊,“消息确信?” “奴婢不敢造假。”常欢跪倒在地上,头伏得很低。 “既然这样,哀家也应该要亲自去看看皇帝,听太医是怎样说。”说罢,也不更衣,只是披了件薄裘便在众人的簇拥之下前往凤熙宫“探望”白慕言。 凤熙宫之中已经聚集了不少太医和朝臣,在朝中有点儿地位的都前来探听白慕言的情况,毕竟是一国之君,又岂是儿戏之事? 董舒是在第三个太医摇着头出来的时候到的,看见众人都是一脸死气沉沉的样子,脸上也是一沉,但心中却是冷嗤了一声,仿佛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心中的弦还是紧绷着,她还不放心。 她可是要亲眼看着白慕言在她面前完全失去了意识和呼吸这才安心。 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让他真的归天。 “皇太后娘娘驾到——” 常欢一句话让众人都让出一条道来,先是问了诊治过的几位太医,语气倒是十分急切,“皇帝的情况如何了?最近不是好好的吗?哀家昨天还听说病情有好转,忒地今天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为首的三名太医立即跪下,语气颤抖,“回太后娘娘,臣等没用,无法找出办法让陛下醒来,请太后娘娘恕罪!” “无法醒来?!”董舒吓了一跳,“怎么会无法醒来?皇帝不是只是偶染风寒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臣等……也说不清楚。” “你们这帮都是废物!”董舒气得发抖,张口叫人就要将他们拖下去杖责,嘴里还在下命令,“国不可一日无君,皇帝身体差,幸而之前也有让哀家处理一部分国事,是以从今天开始,在皇帝醒来之前,哀家将全权……” “皇太后娘娘说这话也是为之过早吧?” 第167节 不等董舒将话说完,容殊便拂袖而来,他的步速很快,唇边甚至还噙着一抹笑容,只是那抹笑是冷笑,也是极度不屑之笑,看得董舒真的很不是滋味,然而容殊却不理会她,也不等她说话,直接从袖中拿出白慕言早给他准备好的一道手谕,“陛下自知最近身体不适,为防万一早已经让臣在紧要关头出来辅助社稷江山,处理一部分朝政。” “皇太后娘娘久居深宫,即使手段了得,也不能全面顾及,更何况您也要管理偌大后宫,不让人分担一些,怎么能行?” 语气虽然说不上强硬,可是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由始至终都非常强势,且有理有据,根本不让董舒有任何转圜的地步。 董舒噎住一口气不上不下,容殊却不理会她,收起手谕便往里边走,无论如何都要白慕言一眼才能心安。 凤熙宫内殿,异常冷清,宽大龙床之上孤孤单单睡了一人,那人的脸色已经到了苍白得让人不忍卒目的地步,唇上几乎血色全无,整个人呈现出一股子的死气,的确是病入膏肓之兆。 容殊屏退左右坐了下来,坐到他的身边,就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得他这副行将就木的模样心中是胀得难受,可又没有任何方法改变现在的状况。 唯一能让他醒来的人已经走了,宓渊自然是不会放任叶萤一个人离开的,在她出发的那天也跟她一起走了,只留下几瓶丹药给白慕言。 然而没有了宓渊坐镇,董舒他们更加肆无忌惮,也是觉得可能时机到了,根本不将白慕言放在眼里,又或是之前真的被白慕言气倒了,是以待叶萤走了之后,真的动了真章。 而更糟糕的是,他在暗中得到消息叶玥在一次狙击敌人的战斗当中无缘无故失去了踪迹,直到现在都没有寻回。 神风军远水救不了近火,即使京城中有叶展坐镇,可是主力并不在这里,再加上西域最近异动众多,魔教又有大的动作,根本兼顾不了这么多! 现在的局势看似平稳,其实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时候。 偏偏白慕言在这个时候重病,昏迷不醒,简直是雪上加霜。 容殊越想越觉得政局混沌,前途堪忧,镇国公府虽然有百年根基,但是手上根本没有足够兵力与董舒抗衡。 谁不知道董舒也有筹码在淮南一带?大冶藩王割据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先帝都不敢动的一块腐肉,搁在这里也成为了董舒的后盾,简直是…… 容殊不再想下去,只是喃喃自语,“你睡了倒好,将这个烂摊子留给我,不是很看重叶萤吗?现在你这副鬼模样让她知道的话,真不知道她会怎样想?” “但是无论如何你放心,不到最后一刻,我都不会让董舒完全得逞,将大冶朝廷蚕食殆尽。” “你就好好睡一觉,但是别睡太死了,该要醒来的时候还是醒来吧。” 说罢,还是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给他喂了一颗丹丸,而后站了起来,离开。 由始至终,床上的白慕言都没有半点动静。完全是深度昏沉的状态。 容殊沉着一口气走出内殿,却发现外殿的大臣等早已走光,董舒还在外殿里悠闲吃茶取暖等着她。 实在是不想和她说一些什么,也不想和她有什么交集,容殊几乎是无视她,直接往大殿外走。 董舒哪容得他无视自己,轻启红唇拦住了他,“容大人是看不见哀家么?” 容殊停下了脚步,对她行了一礼。行礼之后,继续往殿外走。 董舒气极,看着他已经长得伟岸可靠的背影,起身直接将他拦住,“你真是很狠的心。” 容殊看着面前这一张艳色至极的脸还真不明白她所说的狠心是指什么。 由始至终他都没有招惹过她,忒地就给他扣了顶帽子? 并不想在凤熙宫里和她吵,用力扯开她的手,“请太后娘娘息怒,也请注意您的言行。” 即使这里屏退了所有的人,他也不想传出什么难听的流言。 说罢也不管董舒的反应,径直离开了大殿往外面走。 白慕言既然昏迷不醒,叶萤又不在,朝中能用的人虽然也有,可是大多数是暗棋,根本不容他将局势完全破坏,是以容殊现在是有一大堆事要安排,不容有失。 而且他也要抢占先机,在董舒将局势完全掌控之前杀一条血路出来。 是以,他慎之又慎。 作者有话要说: 过年就是吃吃吃。 第133章 132.夜袭 但是容殊没有料想到的是宫中有许多事情不容他掌握,而且许多时候他也只是后知后觉,无法给出即时的判断和布置。 就好像今晚在宫中所发生的这件事情,一直到事情发生的第二天他才发现,再给出行动已经迟了。 而当白慕言昏迷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叶萤正在马上赶着路,西域路途遥远,而且最近异动频繁,必须要快马加鞭,她也不敢有半点损失。 然而她本来身体就不好,在上京这段时间里虽然得到了一定的疗养,可总归是没有太大的效用的。 时值中午,神风军很大一部分人在一处驿站里整顿休息,叶萤也去检查一些军需装备,当从上京里八百里加急的信件送达的时候,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收到。 倒是宓渊悄悄截停了来使,将封有红漆的信拆开,一目十行看完,脸色渐渐沉重。 从上京传来的并非是什么好消息,本来就觉得叶萤能暂时离开那里是个极好的契机,因为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是白慕言对她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 而且他也是有私心的,他找到了方法医治白慕言,可是这个方法真的是难以启齿,更甚至是不能给叶萤知道。 不然不知道会引发什么严重的后果。 是以,他决定将一切保密,不能泄露哪怕半个字。 “宓神医,可是有什么消息?”宓渊本想将信毁尸灭迹,可是阿羽突然过来问他,定然是叶萤示意。 手捏在信上顿了顿,他缓缓侧头看向她,脸上波澜不惊,“阿羽,信上的内容不宜让你主子看见,我要……” “宓渊,上京可是有信过来?” 宓渊一句话未说完,叶萤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她的目光已经落至信上,走过来看到宓渊和阿羽都在,觉得他们的表情都怪怪的,“坏消息?” “你自己看。” 宓渊知道无法隐瞒了,干脆将信给她,阿羽在一旁看着,脸色也有点儿白。 叶萤看信的速度也很快,也是一目十行看完,看完之后一瞬无话。 宓渊仔细察她脸色,并没有看出一些什么,不由更加心惊,“叶萤,上京传来的不一定是真的,你知道那位……” “我知道。” 叶萤一口打断他的话,本想继续说下去,可是又有另外一名士卒打扮的男子加入他们的对话,“你们怎么都站在这里?发生什么了?” 说话的人不是谁,正是很久没有出现的萧风凭。 他正一身骑兵的打扮,脸上已经精心易容过,别人并不能轻易认出他的真容。 第168节 上次白慕言曾经提过萧风凭被人盯上,叶萤觉得将他留在将军府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是以让他乔装打扮,跟着自己去西域,起码混在军队里比呆在将军府里好。 至于他的母亲,则是另作安排,有叶展在叶府,护住一名老妇还是没什么大问题的。 萧风凭看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对劲,是以过来问道。 叶萤什么话都没有说,也没有看他,只是将信重新叠好放进袖中,而后转身,走回月啄身旁,继续喂草料。 表情沉静得不能再沉静。 可是站在原地的三人都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息,叶萤她很不妥啊。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萧风凭小声问道。 宓渊睨他一眼,直接走开。 阿羽也没有回答,转身走到叶萤身旁,陪她。 萧风凭:“……” 小半个时辰之后,继续赶路。 一直到晚上,因着上一个城镇与下一个城镇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以至于无法找到住宿的地方,只能就地扎营。 旁边就是一条小河,现在已经是初春,冰雪消融,流水潺潺。 炊事之后,众人累了一天都已睡下,只剩下守夜的士兵把守营地,不敢有失。 大冶朝堂现在这般敏感,他们虽然出了上京,可是总归是董舒一党的眼中钉,根本不能掉以轻心。 是以,即使很累,他们也撑下来了。 叶萤在营帐里也没有睡着,白天里情绪太激动了,以至于晚上病痛发作,腿脚痉挛动弹不得,就连同她的手也有麻痹的迹象。 宓渊正在营帐里替她施针治疗,明明是在初春,春寒料峭的季节,可他还是出了一身汗,眉也紧拧着,嘴里还毫不留情地说道:“你再这样折腾自己,不出三个月可以去见我师父了。” 叶萤忍着痛并没有说话,事实上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脑海中一直想起的是白慕言昏迷的事情,“你是不是已经找出了医治他的方法?” “没有。”宓渊矢口否认。 “没有吗?”叶萤的眼神有些飘,语气也轻飘飘的,“这并不像你的风格,我认识你这么久,从来没见过有你解决不了的病症,而且你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我一看就能看出来。” “哼,既然能看出来又何必问我?” “我需要你的亲口确认。”叶萤的语气也认真起来。 “方法有是有,但是与你无关。”宓渊这回直接拒绝。 “怎么与我无关呢?”叶萤的语气逐渐冷了下来,“你真当我是三岁稚童吗?我是什么体质你知道得一清二楚,我有多少寿元你也知道得一清二楚,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叶萤,你够了。”宓渊突然停下了手,施针的深度多了半分,让叶萤的眉头皱紧,可还是看着他,波澜不惊。 宓渊并没有如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定,眼底早已是惊涛骇浪一片,“我会尽力去救他,而你不必做胡乱的猜测。” “……好。”叶萤知道此时再怎样问他其实都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索性暂时答应下来。 因为她坚信,以后总有机会能让他说出真话,得知真正医治白慕言的方法。 宓渊为她施完针,又拿了几瓶药给她服用,因为要赶路根本无法煎药,所以他早早备好浓缩丹药给她,就是为了预防这种情况。 叶萤知道自己麻烦了宓渊很多,在接过药之后也不忸怩,直接对他说了一声“谢谢”。 宓渊冷哼一声,临出帐篷的时候说道:“真的想谢谢我的话,还是好好注意你自己的身体。” 说罢,也不等叶萤回答,直接出了去。 叶萤捏着手中那几瓶药,暗叹一声,随即熄灯睡觉。 但是,这注定今晚并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不论是远离上京几百里的这里,又或是在深宫之中。 叶萤睡到半夜便发觉营帐外起了些微的行动,有流箭快速穿刷过营地的声音,紧接着是压低的男子之声,其中她有认出有萧风凭的声音。 睡意全无,立即披衣执剑冲出,已经看见某处靠水的营地有火光,更有嘈杂的人声,叶萤立即施展轻功过去,问守卫的士兵,“发生什么事情?” “回叶少将军,有个士兵被强行掳走了!” “何人?掳到哪里?”叶萤隐隐察觉出是董舒混进来的人做的好事,毕竟商凌并不是好惹的,他想捉萧风凭,自然是做好完全的准备。 “对方动作太快,看不清样子,是往下游去了。”士兵快速答道。 “好。”叶萤点了点头,也飞速吩咐,“通知云拂他们做好戒备,不要放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 而后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往士兵所说的方向而去,期间宓渊、高垣他们也来援助她,叶萤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事情简单说了一番,几人便往萧风凭被掳走的方向搜索了。 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慢,追踪了没有多久,远远地便听见萧风凭的大叫声,那抓他的人似乎也知道任由他这样叫下去不妙,塞了块步到他嘴上,扛着他又继续走。 但是已经暴露了行踪了,叶萤在虚空中打了几下手势,示意他们分头行动,而她自然是带着数人直逼萧风凭所在的地方,以防被对方逃脱。 初春的夜晚其实很冷,而她刚刚做完针灸,压根是不能动用任何内力,可是萧风凭在这个时刻是非常重要的存在,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给掳劫而去,是以就算命知道对身体有损伤,她还是动用内力去追赶他。 由于是下游,水草长得繁盛的地方,在追赶的时候,埋伏在暗处的敌人也开始进攻,无数流箭从极其刁钻的角度穿射而来,压根不让叶萤有任何前进的机会。 叶萤冷笑一声,长剑掣出,直接用内力震出一条路来。 流箭当即四散,而萧风凭的身形就在前面,十来丈的距离,很快就能追上。 可是,变故却在此刻产生,萧风凭许是挣扎得太厉害,又或是敌人实在是太粗暴太急进,居然手上一滑,将萧风凭整个人给滚了下去,滚到河下边去。 河水刺骨不止,且流水湍急,转眼就将人淹没。 更何况,萧风凭是旱鸭子。 而那掳掠了萧风凭的黑衣人见形势不妥,也跳进水里,看那架势无论如何都要将他抓走,不容有失。 叶萤心头火起,知道这次不救萧风凭的话就会永远错失机会,再三思量之后,还是跳入河中,追寻他们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早更,因为又要出去一天~ 第134章 133.活着 “疯了!” 宓渊紧随其后,眼睁睁地看着叶萤义无反顾地跳入河中,瞬间消失了身影。 他停在原地,胸口起伏,尽量使自己冷静下来。 事实上,他从遇上了她到现在都没有一刻是冷静的,三番四次为她破例,为她放弃原则,现在看着她这般鲁莽行事,完全不顾自己的身体,甚至不去管神风军,她这是作死么? 又或者是白慕言昏迷的消息对她的影响真是这么大? ………… 冰冷的河水彻骨,叶萤的神经一瞬间清醒过来,她没有时间多想,沿着河道一直追寻而去,萧风凭还在水里拼命挣扎,有人抓住了他拼命往上游,可是溺水的人在某一程度上什么道理不说,慌乱之间只会胡乱动作,胡乱挥手之间把那个黑衣人打得也是够呛的了。 第169节 叶萤抓紧机会,游到萧风凭附近,本想直接解救他,但是身后突然又有新的黑衣人袭击而来,还手持大刀想要砍他们。 叶萤无法,回身踢他一脚,在水中搏斗比平地上要艰难很多,她几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一个黑衣人解决掉,眼看着萧风凭就要沉入水底了,唯有摸向腰间,将早已准备好的软剑摸出,一剑一个。 几乎是一瞬,叶萤终于接住了萧风凭,将他带出水面,萧风凭死里逃生,大口大口呼吸,然而叶萤一人精力是实在是有限,本来按照平时她是可以直接将萧风凭救出河岸的,但是今晚她是刚做完针灸,按理来说是要定期休养起码三天,什么内力都不能动才可以的,可是刚刚她已经破了戒,现在松懈下来已经力竭,只能扯住萧风凭保持在水面上的状态,随波逐流。 ………… 再次醒来的时候,不知道在什么不知名的地方,或许被河水冲出很远,又或许被冲回去,叶萤只觉自己头痛欲裂,浑身乏力,可是还是硬撑着起来想要看一看萧风凭在哪里。 “萧……风凭。” “喂喂喂,你这个男人婆,自己不知道自己,还想起来做什么?!” 萧风凭刚好从门外取来煲好的水,进门就看见叶萤挣扎着想起来,他立即上前扶住她,“你究竟想干什么啊。” “你还活着?”叶萤眼前聚焦不了,只能模糊看到萧风凭的轮廓。 “我不活着难道死了吗?” “你活着那就好。”叶萤松了一口气。 “所以我是对你这么重要么?”重要到为了救我连性命都不要。 萧风凭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她昏迷了都有三天了,三天前她拼尽最后一口气将他救了上岸,然后便晕了过去,高烧不退。 他们身上都湿了,所携带的信号弹都不能用,唯一能用的就是一点碎银,凭着这点碎银他们才得以存活下来,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山村里休养。 可是叶萤的身体真是很不好,发烧烧了三天,直至昨晚才刚刚退烧,现在他不敢到外面的地方去,害怕商凌的人还要追杀他们,这处渔村偏僻,他又找到一处没人住的空屋,这几天他不敢走太远的地方,也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向,现在叶萤醒过来了,他简直是要烧高香了。 “这里是哪里?”叶萤坐了起来喝了一口水,忙不迭问道。 “你慢点喝,慢点喝,这里是一处不知名的渔村,你已经昏迷三天了,病得很重。” “那有没联系到他们。” “……没有。” “是没有办法联系到还是不敢联系?” “不敢,也没有办法。” “这可不行。”叶萤将一口茶喝完,挣扎着就要下地,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再不联系上他们的人,如果消息走漏了的话,那就麻烦了。 “诶诶,你已经三天没吃过东西了,打听消息不差一时半刻,先吃点东西吧。”萧风凭说着又默默将粥装好端到她面前。 叶萤看着那碗热腾腾的粥,又看着他期待的眼神,最后还是捧起来喝了一口,“难吃。” 萧风凭立即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 但是叶萤下一秒又笑了笑,改了口风,“我还以为你会趁这个机会摆脱我。” “啊?为什么啊。” “当初让你替我们办事是很不情愿的,天天被你骂到狗血淋头,现在既然有这样的机会,自然会选择逃走了。” “你这倒是实话,”萧风凭觉得她目光如炬,都快要被她看透了,“但是我走了又能如何?我找不到让我安身立命的地方,倒不如呆在神风军里。” 起码有所庇护,自己的母亲也能平静生活。 “你倒是识趣。孺子可教。”叶萤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待她喝完粥之后,还是下床到外面打听消息,自然是小心翼翼,萧风凭却只能在这里等着她回来,不容有失。 如此又是两个时辰过去,叶萤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得厉害,脚步虚浮到几乎站不稳。 萧风凭看着她这副样子就有点儿心痛,也不问她消息,而是让她歇够了,这才问道:“如何?有打听到一些什么吗?” “萧风凭,我们现在的处境不太好,”叶萤将自己得知的事实告诉他,“这里离去西域主道差了十万九千七的距离,也就是两个地方简直是天南地北,我们想要跟上神风军的大部队已经是不太可能了,而且我们现在被人盯上了,要尽快出这里,走大道去。” “商凌的人还在找着我们?”萧风凭脸色也不太好了。 “商凌为人如何你应该比我清楚,为求目的不择手段,而他现在又是董舒的爪牙,更是肆无忌惮。” “那我们既然要逃难,自然是要走小道啊,走大道的话岂不是很容易被人发现?” “这里通往西域的路都是鱼龙混杂的城镇,你不是精通易容之术么?” “……”萧风凭突然无语,什么都被她想好了,他还能说些什么。 最后两人还是在这处小渔村里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准时出发。 但是甫一上路,让萧风凭颇为苦恼的是,他们身上的盘缠已经用完了,就算想易容也没有银两了。 叶萤瞥他一眼,给了两个字,“淡定。” “没钱怎么淡定呢?” “贪官污吏这么多,抢一家这一路上也就够用了。” 萧风凭目瞪口呆,结结巴巴:“你……不是官吗?官抢官合适吗?”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于是叶萤真的选了一家去抢了。 西域路途遥远,而叶萤虽然说抢一家就够用,但是为了避免惹人嫌疑,她还是没有抢太多。 可是这一路上的消息都入了一个人的耳里了,而她并不自知。 上路了好几天,才找到方法联系神风军的人,但因为实在是相隔了太远路程了,一时半刻压根不上。 现在她的消息可谓是十分闭塞,只能在青楼或市集里打听,原以为她失踪的消息定然被宫中的人知道,可是并没有。 虽然偶尔也有跟踪,但是她现在和萧风凭都扮作男子,面容和之前的完全不一样,且行事谨慎,所以即使有碰到过商凌所派出来的人的跟踪,依然能安全避过。 这一天,他们又到了一个新的市镇,途经一处颇有特色但不大的庙宇,这几天叶萤都察觉到身后有若有若无的跟踪,思索片刻,还是带着萧风凭进了庙宇,打算掩人耳目。 萧风凭这一路上都是听她的,她让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基本上没有任何异议。 但这次却要避进寺庙里,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叶萤没有解释太多,当先上了阶梯,让萧风凭紧随其后。 “怎么回事?”萧风凭逐渐紧张起来,忍不住问道。 “后面有人跟踪。” “不是吧……”说着就想往后望。 “别看,往里走。”叶萤压低声音吩咐,“他们有四人,进去之后我们兵分两路,你尽量往多人的地方走,成功撇除他们再想办法和我汇合。” “啊?我怎样找办法……” 第170节 然而不等他问完,叶萤便已经往内堂里走,顾不上他了。 寺庙里人的确很多,大冶信佛,今天兴许又是碰上什么佛教节日,是以寺庙里人特别多,香火也特别旺盛,萧风凭几乎是瞬间淹没在人群里,不见踪影。 而叶萤则是往偏僻的地方走,虽然身体还是很虚弱,可是对付两个小喽啰还是没有太大问题。 多人的地方容易引起恐慌,到僻静的地方才好解决。 是以到了寺庙的禅院时,她藏到了一棵树上,本想伺机而动,却没有想到在树上看到了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也是来不及留意敌人的动态了,叶萤定睛看了他很久,又用力揉了揉他的脸,终于认出面前的这个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不是谁,而是根本不可能在这里出现的恭亲王白慕瑜。 “小王爷,你怎么在这里?” 饶是叶萤平时淡定,也忍不住问道。 白慕瑜本来躲在这上面避开别人的,可是没想到有人上来了,也学着她压低声音问道:“你又是谁?怎么知道我的身份。” 第135章 134.承让 叶萤看着面前这个脸上特地抹了灰但是双眼又是异常明亮的小屁孩一眼,只觉得他话语中语气之老成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并没有说话,而是看定他,一脸严肃。 白慕瑜被她这般有形实质的眼神看得心颤,毕竟只是个五岁的小屁孩,被看了一眼之后就垂下了头,可是又觉得不甘心,又抬头看她,“你……” 叶萤突然伸出手指压住了他的唇,白慕瑜吓了一跳,不敢作声,于下一刻便听见树下有人声, “逃了?” “估计是。” 而后往四周看了看,想要往树上去察看,但是还没等他们跳树,便有两名僧人带着两名香客往里走,那两名跟踪叶萤的黑衣人为了避嫌,还是低着头暂时离开了。 但是叶萤并没有因此松懈下来,因为她听见那两名香客和僧人之间的对话,话里话外都是要找白慕瑜这个小屁孩的。 然而这两名僧人应该是没有见过白慕瑜,客气回答了几句之后便带他们到外堂了。 一直等这禅院完全静了下来之后,叶萤才压低声音问他,“小王爷,你务必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万一你也是坏人怎么办!” “坏人?你是被谁带出来的,还有谁是坏人。” “乳娘带我出来的,她说外面好玩儿,我没有出过宫,母后又不给,所以我就出来了。” “……真是好骗。” 白慕瑜听得出她话中鄙夷的语气,十分不服,“什么真好骗,我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 “那你是怎样逃出来的。”按照白慕瑜的说法,那应该是乳娘联合外面的人将他抓走,只是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逃出来。 “哼,你刚刚说我好骗,我偏不告诉你。” 叶萤见他不说,也不再问他了,而是在想下面应该要怎样做,能够即时回去大部队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但是她没想到会在这里偶遇白慕瑜,而真正想抓住他的人是谁?她毫无头绪。 看来,是又要重新想过下一步应该要怎样做了。 然,还未等她做出决定,又有两名僧人带着另外两名香客进来,问的问题和前两个人的差不多,都是在找白慕瑜,只是所不同的是,他们并无没什么口音,应该是大冶土生土长的人。 那两名僧人自然又是没有见过白慕瑜,回答了几句之后又走了,禅院重新恢复平静。 叶萤思考片刻,终于开声,“刚刚那两个人你是否认识?” “不认识。”白慕瑜回答得很快。 “小王爷,你现在可是被两批不同的人给盯上了,你的小命堪忧啊,”叶萤毫不避忌,直接说出真相,“我是要走的了,你是自己逃命还是跟我走。” 她给出他的选择,跟着她走自然能捡回一条命,不跟着她的话……不,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白慕瑜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他盯着叶萤的脸容,“我不认识你,怎么跟你走呢?待会儿又掉进狼窝岂不是很冤枉?” “你不需要认识我,只需要相信我不会害你就可以了。”白慕瑜虽然是董舒的儿子,他的存在在一定程度上对白慕言是一种威胁,可是在这种情况之下宫中肯定是出了事,而董舒不可能不知道白慕瑜出了事,这也是说董舒的人肯定会来找他,到时候她还要再思量一下该要怎样走这步棋。 白慕言在宫中是病发昏迷了的,朝党之争定然十分厉害,白慕瑜不在也是一件好事,起码能让董舒不那么肆无忌惮。 叶萤想到这里,觉得连日里埋在心里的阴霾也少了点,她轻叹一口气,不再多想,而是再问白慕瑜一遍,“给你三声的时间做决定,不走的话,我可就离开了。” “三、二……” “跟着你走有奶喝吗?” “你几岁了?” “五岁了。” “我在你五岁的时候都已经在马背上训练了,你还吃奶?你真的是个男的吗?”语气居然更加鄙夷。 白慕瑜撇着嘴不高兴了,一副想哭的模样。 叶萤继续说下去,“你可别想着哭,不跟我走的话,等我先走了你再哭,免得拖累我。” 白慕瑜憋了半天,憋红了一张脸才说道:“你这人真是好生无耻。” “承让承让。” “……” “好了,我不和你废话了,后会无期。”叶萤说着就要跳下树离开了。 但是白慕瑜在最后关头还是拉着她的衣角,“你别走,我不吃奶了,我跟你一起走。” “那先此声明,跟我走你可是会很辛苦的。”叶萤开始和他谈条件了,“你能不能熬得住?不能的话,也不用跟我走了。” 白慕瑜忍不住皱眉,“为什么你规矩这么多,我在宫中的时候从来没人敢命令我。” “那你是走还是不走?我时间宝贵。”叶萤说着又想离开了。 白慕瑜最后只能狠心一咬牙,“好,我跟你走!” 叶萤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提起他的衣领,“好,有胆色。” 而后就带着他跳下了树,去找萧风凭了。 但是出乎所料地,在寺庙里找了一圈,除了找到几个似是而非的标记之外,萧风凭整个人凭空消失不见了。 叶萤的眉渐渐攒了起来,从给出的标记来看,他是被人抓了,往西南方的方向走,而抓他的人还不知道是什么身份的。 第171节 这回麻烦了。 她看着脚边的白慕瑜,脑海中飞速思索着,但最后还是敌不过白慕瑜可怜兮兮的眼神,带他到寺庙的食堂里吃了一碗素面。 白慕瑜自然是十分嫌弃素面的,平日里在宫中吃惯了山珍海味,喝惯了人奶,现在让他吃素面?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本来想耍脾气不吃,可是一看见叶萤带有杀气的眼神,不敢不吃了,窝窝囊囊拿起筷子歪歪扭扭地吃了起来。 叶萤看着他吃饭的姿势就觉得别扭,“他们都把你养成废人了,真是可悲。” “我不是废人!”白慕瑜大声反驳。 “连筷子都不会抓,不是废人是什么?” “以前根本不用本王去做这样的事情,不会很奇怪吗?” “本王?”叶萤冷笑一声,“在宫外你在被人追杀,还敢叫本王?” 白慕瑜虽然年纪小,但是叶萤说得直白,自然是听明白了,十分怨怒地瞪了她一眼,几乎想摔筷子离开了。 叶萤任由他动作,“你走出这里就不用回来了,外面树上已经有人守着,你等着好了。” 白慕瑜动作一顿,叶萤不理会他,也执起筷子开始吃起面来。 她吃得快且香,没有太大嘈杂的声音,可是那脸上微微的满足让人很陶醉,白慕瑜看着她吃面觉得自己的肚子更饿了,也是知道自己的处境不好,不然也不会跟她走。 他因为在那些人那里闹脾气所以饿了很久了,逃出来已经用了他全部的力气,现在这样看着叶萤吃面,简直是越看越香,最后只能磨磨蹭蹭地蹭到叶萤身边,重新坐了下来,叫她,“喂,你教我用筷子吧。” 叶萤瞥他一眼,却不理会他,继续吃。 “喂!我叫你啊,你没听见吗?!” “这里没有人叫‘喂,’”叶萤擦了擦唇,“还有,你现在是请求我帮助你,劳烦有点儿礼貌。” 白慕瑜简直被她搞得没脾气了,整个人蔫了下来,“对不起,请你教教我用筷子。” 叶萤听他认错了,也有礼貌了,这才笑了笑,抓起筷子示范给他看,“这样,你试试。” 白慕瑜并不笨,看一两遍就会了,抓起筷子开始吃面。 叶萤毫不吝啬赞他一句,“你不笨。” “就只是不笨吗?”白慕瑜撇嘴。 “你很聪明。”叶萤改口。 “哼,这才差不多。”唇边露出一抹孩子气的笑。 一刻钟之后,两人都吃完面,叶萤问他饱了没有,白慕瑜很认真地摸了摸肚子,“饱了。” “好,我们走。” 叶萤给了香油钱,带着白慕瑜往西南去,她已经耽搁了小半个时辰了,耽搁不起了。 是以是直接动用内力提着白慕瑜离开。 白慕瑜第一次在半空中飞,倒是大胆,没有大喊大叫,只是时不时欢呼几声,非常好奇。 “我也想在天空里飞,你教我好不好?” 童稚的声音传来,却没有发现带着他飞的那个人现在正是脸色惨白。 “以后让更厉害的人教你。” “啊?你为什么不能教我啊。” 叶萤这次没有说话了,而是加快速度。 很快,两人到了西南,这里有一大片民房,每一处看起来都很普通,根本猜不出萧风凭会被抓去哪里。 但是,猜不出不代表不去猜,叶萤早已经和萧风凭约好,无论处境再艰难,他都要留下哪怕一点儿线索给她。 是以,她很耐心地去找。 而白慕瑜跟在她身侧,虽然不知道她做什么,但也知道这是很重要的事情,自己捡了石头玩儿。 很快,叶萤找到落在一个墙角处的标记,标记指向这里的西北方,一处不大不小的民宅附近。 作者有话要说: 熊孩子啊,哈哈。 第136章 135.重逢 叶萤久久看着萧风凭于匆忙之中做下的那处标记并没有立即行动,而是在思考,她并不认为对方会没有察觉,这一路行来发现得都太容易了,能够抓走萧风凭的定不是普通人,而她一时半刻又想不到会是什么人抓了他。 这一路来跟踪他们的人虽然多且很灵敏,可是也并非是他们的对手,所以她并不认为萧风凭是被他们给抓了。 白慕瑜等得其实已经很不耐烦,只能抓了两颗石头和她一起蹲着,“我们不走吗?怎么还停在这里?” 叶萤瞥他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标记,想了想,还是站起,将标记弄散,而后带着白慕瑜往西北方向的相反方向走去了。 “我们不往西北方向走吗?”白慕瑜以为他们会往那边走,但是却没想到叶萤不按常理出牌。 “你看得懂?”叶萤有点儿错愕。 “那不明摆着的吗?石头尖的一端指向西北方,不是西北方那是什么方向?” “哦,言之有理。”叶萤答完,仍然带着他往东南方走。 “你叫什么名字?”白慕瑜又出声了,童音很软,“我们不是往西北方走吗?” “只要你不叫我‘喂’,其他称呼任你叫,我们不往西北方走,就连你都能看得出来的标志,敌人会这么蠢让我们看见?” 不得不说,是非常考心理战术。 叶萤不再多说,拉着白慕瑜加快步伐往东南方走,一直走到一处十分大的民宅前才停下。 此时已经近黄昏,这家民宅应该是做买卖的,有驮着谷粒的牛车从民宅前离开,而后又关上了门。 叶萤并没有出现在人前,而是等到入夜才夜探这座民宅。 白慕瑜兴许是这几天太累了,一到了这里就睡着了,一睡就睡到叶萤的怀里。 叶萤看着他疲惫的面容,想起这小王爷在宫里的种种劣迹,今天相处下来,觉得董舒真是厉害,能教出这样张扬跋扈的儿子。可是这孩子是极聪明的,也有悟性,如果好好教导,将来也会是大冶的栋梁。 第172节 自然是不可能将他放在树上,也不太忍心弄醒他,她休息了一个多时辰,其实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进府里找个人也不会是难事。 所以带上了他,飞檐过瓦,悄无声息进了民宅里,找最有可能关上萧风凭的地方:柴房。 每处大院大宅的柴房的位置都差不多在一样的位置,是以叶萤十分轻而易举地找到,可是并没有看见有人在。 倒是在檐上往下望,看见一类似管家的男人带着两个侍从,急匆匆地从厨房里出来,口里还在吩咐道:“你们的动作快一点行不行?爷已经在等着了,怠慢了你们脑袋也保不住了。” 叶萤心中一动,从檐上下来,轻步跟在他们身后,一直拐过了很多道檐廊,快要转角到达目的地的时候,突然有数枚飞镖往她面门处袭来。 变故来得突然,她只能急速往后退去,刚一站定一抹黑影便欺身而上,直攻她下盘。 叶萤带着白慕瑜,根本不想和来人过招,现在萧风凭还未找到,又暴露了行踪,实在是不宜久留。 遂,和他过了几招之后,她一个虚晃,便带着白慕瑜跳上了瓦顶,往外逃去。 但是对方分明是有所顾忌,不想让她顺利逃脱,是以于她跳上瓦顶的那一刻也跳了上来,穷追猛打。 叶萤无奈,遇上了这个难缠的黑影,将今晚的计划都打乱,唯有往这处宅院更深的方向而去,但是越往里走越发觉这处宅院别有洞天,明明是正正方方的院子,你也能够将下面的布局一览无遗,可是偏偏是看不透,只感觉陷入了一处光怪陆离的地方,似迷宫却又不似迷宫。 叶萤在上面看得头晕,已经摆脱了身后的黑影,遂跳了下来打算伺机逃走,可是甫一落地,庭院里又有人进来了,听他们的脚步声应该是训练有素的士兵或护卫一类的。 这里是住了什么重要人物? 叶萤不敢分心,又是带着白慕瑜,唯有避开庭院里新进来的人群,往庭院昏暗的地方走,意图避开他们的追查。 奈何,七拐八拐之后是更乱了,她对阵法算不上特别熟悉,如果萧风凭的话稍有几分把握,可是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研究这处古怪的阵法。 唯有沿着走廊继续走,本来一路上都是没有亮灯的房间,但是前面突然有一处房间亮了,于寂静之中她能够听见里面的人在咳嗽。 叶萤本想转身离开,可是刚刚看见的管家模样的人捧着托盘出现了,他敲响了门,而后便进了去,传出来的咳嗽声是更大了,听得人有点儿揪心。 她就站在那里不动了,歇了一会儿又有个侍卫模样的人敲响了门进去,从叶萤的位置看过去,能看见一前一后进去的管家和侍卫都十分恭敬,且严谨。 这里住的并非是普通人。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逃走是最好的办法,可是找不到萧风凭又不甘心,本来来之前她还有疑惑,但是现在她有九成把握萧风凭会在这里。 思前想后还是无法做出决定,此时白慕瑜从他怀里醒来了,这小屁孩一时半刻还没搞懂自己在哪里,平时在宫里睡醒也是有起床气的,现在突然窝在叶萤的薄身板里,还要受苦受累了这么多天,情绪赫然爆发,看见叶萤陌生的面容也不管这里是哪里了,扯开了嗓子就哭。 叶萤千想万想最想不到自己是这样被暴露了身份的,原本在屋子里呆着的侍卫突然冲出,直往叶萤的方向袭来,她的出现惹来了这座庭院里的绝大多数人,要呈一个包围之势将她包围了。 无奈,只能提着白慕瑜往那处厢房里闯,意图劫持这里身份最尊敬的人来谈条件。 她的动作极快,也极干脆利落,基本上是不等他们包围而来,便找到了突破口一下子闯入到厢房里。 厢房里灯火通明,有一玄衫男子背对着她,听见声响也不回头,直接从袖中弹射出几枚暗器来,直取叶萤身上的要穴。 叶萤不敢放下白慕瑜,发现玄衫男子的攻击格外刁钻,只能侧身避开,白慕瑜见没有人来哄他,更加扯了嗓子大哭,“我要母后我要母后!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啊不要!” “闭嘴。”叶萤觉得非常头痛,但是这样一骂他,他哭得更欢了。 但是诡异的是,她已经准备好迎接下一轮攻击了,可是周遭却突然静了下来。 玄衫男子仍旧背对着她,手肘抬起止住了几声咳,叶萤盯着他的背影,莫名觉得他特别熟悉。 终于,玄衫男子转过身来,叶萤原以为她会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可是却没有,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但是她却于这张面容上看到自己熟悉的东西—— 他的眼睛,他的眼神骗不了人。 “……慕公子?”叶萤试探地唤一声。 玄衫男子听到她这一声呼唤是立即走到她面前将她抱了个满怀,而本身还被叶萤拎在怀里的白慕瑜是直接被他扔到一边。 “你怎么在这里?”玄衫男子低沉不掩惊喜的嗓音在耳边炸响,叶萤突然就想流泪,完全是不受控制地,可是她还是闭上眼睛,将泪意强忍回去,反问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白慕言似乎笑了笑,但是没有再说话,而是更加紧地搂紧了叶萤,想要给予她又单薄了不少的身躯以温暖。 后来不少侍卫闯入,因为害怕他发生了什么事情,最后还是让沉东给赶了出去,只是厢房正中那二人紧搂住的身影让他们久久都不能忘怀。 说不出那是怎样的感觉,有时候久别重逢或是意外之喜就是这么简单,明明前一刻担心得要命,只能将所有事情都压在心里不去刻意地想,可是待真的看见本人了,一瞬的情绪都会崩溃,要很用力才能压回去。 白慕言觉得肩膀上有泪意,伸出大手摸了摸她的脸,却是干燥的温软的,捧起她的脸,让她看紧自己,“没哭吗?” 叶萤忍不住瞪他一眼,“为什么要哭?” “感觉啊,你定然是没想到我在这里对不对?” “所以你好应该从实招来。”叶萤稍微平复了心情,也不客气了。 “在说与你听之前不是应该将瑜弟给安排好吗?” 白慕瑜还在哭,不过看见这两名男子突然搂在一起,吓得惊吓地哭,看见他们终于提起他了,直接从地上站起来,打了他们两人的手掌心,“你们都是坏人,敢扔本王!” 白慕言拿这个幼弟无奈,让沉东进来带他下去,而他难得这么戏剧性地与叶萤相遇,自然是好好叙旧。 遂,命人打了热水拿了新衣裳进来,让叶萤先仔细整理一番,洗掉脸上的易容,待一切都做好之后,又捧来了热汤给她食用,这样无微不至的照顾简直是前几天的逃亡生活所不能相比的。 第137章 136.公务 叶萤和白慕言相对而坐,叶萤是累了很久,又是旧疾发作到现在还没有好,现在汤品来了自然是有闲心坐下来吃用了。 白慕言面前也摆了一盅没有被揭开的汤药,即使没有揭开,那股苦涩浓重的味道都能嗅到。 叶萤喝了几口之后突然就不想喝了,白慕言其实一直看着她,看见她停了筷,不由问道:“怎么了?不合口味?” “没有,”叶萤摇摇头,微微敛眉,表情有点儿微妙,“刚刚我在进来之前听见你咳嗽,是又病发了吗?” “偶染风寒而已,不是大事。” 白慕言听她这样说,下意识将药盅推开一点儿,分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说太久,可是叶萤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你还未喝药吧,让我喝汤,你却不喝药,这不公平。” 白慕言失笑,“你的劝说技巧真是很……差。” 叶萤瞪他一眼,问出想问很久的问题,“你不是应该在宫里的吗?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的确在宫里,但是我也必须要出宫一趟,处理一些事务。” 第173节 “皇宫里的你不是你?”叶萤愕然,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 “嘘——”白慕言突然伸出食指压住她的唇,微微笑地看向她,一脸神秘。 叶萤不作声了,眉宇间颇为无奈,“你出了宫,大冶朝堂又当如何?” 一国之君,真能这么任性吗? “殊弟在。”白慕言不以为然。 “……”叶萤突然就不想说话了,继续低头默默喝汤。 白慕言也没有多说什么,以叶萤这样的性格能接受他这般做法还真的是见鬼了,可是有些事情他必须要出宫一趟,不然总是不清不楚。 更何况,朝堂上的布局他已经布置好了,一时半刻不会发生大事。 就算真的发生大事的话……或许更好。 大冶朝堂上太多人心背向、图谋不轨的人了,是时候要好好清洗一遍了。 “你来这里是找萧风凭的吧?下午的时候是我们的人将他请了回来。” “白慕瑜为什么也跟着你出来了?” 白慕瑜因为是秘密失踪的,所以叶萤根本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不是跟着我出来,而是在宫中被掳了,那一天晚上恰好我也要出发,撞见了,追踪了几天将他救出来,但是转眼间他又逃走了,下午的时候你应该有碰见我的人。” “我和萧风凭也被人追踪,进了寺庙里躲避,我是在禅院的树上遇到白慕瑜的,后来看见树下有两拨人问过白慕瑜的下落。” “你知道白慕瑜是被谁抓走的吗?”白慕言听到她这么详细的描述,心中大致有数,下午他的人的确是有找过他们,但是没有找到,倒是遇见了萧风凭,将他给带了回来。 想不到这样和叶萤遇上。 实在是有缘。 “并不知道。我想不出有谁要抓白慕瑜,应该是董舒的仇家或是敌对势力,可是抓走他的动机是什么?” “不用乱猜了,我告诉你好了。”白慕言舍不得她花费心神去想这些事情,伸出手抚了抚她眉间的褶皱,“常常皱着眉都有痕迹了。” 叶萤目光微闪,侧了侧头,躲避开他的触碰,耳尖有点儿红。 “……是害羞了?”指尖定在叶萤的侧间,他轻声问道。 叶萤彻底无话可说,只得转移话题,“你不是要告诉我真相吗?” 白慕言不再逗她,反正来日方长,直接捡了要事给她听,“是魔教的人要抓白慕瑜,更确切一点来说是容殊曾经的未婚妻要抓他。” “绾绾?”这回叶萤还真是吃惊了。 “是。” “为什么?” “绾绾你知道她是魔教的什么人吗?” “以前在西域的时候,没有听过她这个人的名字,但是她既然能让容殊念念不忘,定然有她的手段。” “也不是什么见得光的手段。”白慕言说到这里,内心颇为唏嘘,上一世绾绾并不是这样的角色,她是真的死了,想也没有想到她会是魔教的人,现在还是教皇的左右护法之一,实在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又或许是她上一世也是隐藏的魔教身份,只是真的不那么好运,死在塞外,无法改命。 他倒宁愿她像上一世那样的结局,起码容殊不会这么痛苦,觉得自己爱错了人。 而他,还要在他最艰难的时候捅了他一刀。 但是,即使让他重来一遍,他仍旧会选择这样做。 什么都可以退让,就唯独她不行。 以前他是糊涂了,以为强行赐婚就能护她一生,但是既然她也是心悦他的,那么他没有必要相让。 白慕言心思清明,还是将真相告诉叶萤,“容殊是中了绾绾的情蛊,所以才会倾心于她,如果没有了蛊,谁也不知道结局是怎么样。” “既然是这样,情蛊能否取出?”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很难。” “那如果绾绾利用他身上的情蛊来进一步控制他,大冶朝堂岂不是很危险?” “朝堂上并不止容殊一个,”白慕言话语中带了三分傲气,“大冶朝堂也并非他一人能颠覆,而且,我相信他,无论在什么情况之下都不会做对大冶不利的事情。” “所以绾绾抓走白慕瑜是为了威胁董舒?又还是要逼董舒将商凌给交出来?” “两个目的都有。” “还记得白慕瑜身旁的乳母吗?” “记得。”叶萤点了点头。 “那是白慕瑜身旁的乳母抓走了他,”白慕言继续说道:“当然,并非是凭她一己之力,而是蓄谋已久,白慕瑜是趁着众人不注意而被偷运出宫,刚刚发现的时候还发现他中了毒,看来乳母是对他恨之入骨。” “乳母是和董舒有什么大的仇口吗?” “是,乳母本来已经出宫了的,她有个病重的儿子,按理来说白慕瑜五岁了早应该断奶了,可是被董舒纵坏了,任由他胡作非为。” 白慕言说到这里冷笑几声,“白慕瑜不喜欢新来的乳母,一定要之前的乳母……” 叶萤听到这里还真是有点儿印象,打断他的话,“是当初我刚回京的时候城墙上看到的那个?” “是,是她。”白慕言浅叹了一口气,“乳母本以为能回去照看她的儿子,不肯回宫,董舒便派人将她的儿子杀了,逼她回来。” “……够狠。” “也够不说道理的。” 这些事情其实上一世也有发生过,只是上一世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董舒用了这样野蛮粗暴的手段让人回来。 这一世他是知道了,只是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之后也迟了,没有来得及阻止,但是如果要得知白慕瑜的身世之谜的话,那么乳母是必不可少的角色。 因为上一世白慕瑜不明不白死了之后,董舒并没有觉得有多伤心,当时他便觉得有不妥,这一世既然能有机会搞明白这一切的事情,自然是不会放过。 “那么商凌又是……?” 既然魔教的人的目的不止一个,想要商凌的话,那是得罪了教皇?但仅仅是这样吗? 虽然知道魔教也是蛮不讲理,一言不合就抓人的那种,但是商凌定然是不止做了这些事情。 商凌的身世值得探究。 “商凌是背叛了魔教,投到董舒名下,这本已犯了魔教的大忌,你在西域待了这么久应该清楚其中的潜规则。”白慕言说这句话的时候特地注意观察了叶萤的神色,想从其中看出端倪。 只是,最后还是让他失望了,她的目光波澜不惊,没有任何明显的反应。 “你说得倒是对的,”叶萤点了点头,“魔教的确是不会允许叛徒出现,而且商凌的确是有个肥胆子,我让萧风凭乔装打扮混进神风军里,可是后来还是被商凌的人发现,追了我们很长一段时间,今天才得以逃脱。” “看来商凌是想下一盘大棋啊,”白慕言说到这里,冷笑一声,“就是不知道他够不够这个能耐……咳咳——” 或许是语气过于激动,白慕言又咳嗽起来,他咳得厉害,整个人连腰都弯了下去,手也开始颤抖,面上血色一刹那褪去,苍白得厉害。 第174节 叶萤察觉到他的情况实在是不容乐观,立即走到他旁边为他顺气,但是他并不想让她看见他这般狼狈的模样,硬是转过了身,掏出锦帕吐出了一口黑血。 叶萤看着面前愈发清癯削瘦的男子,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是气是怒,也是痛惜,心痛,根本不想看到他受这样的苦。 她一直站在他身旁,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陪着他,等他平复下来。 终于,一刻钟之后,他才缓过神来,神色疲惫,额头上满是虚汗,像是受过了什么酷刑,死里逃生。 “是不适应这边的气候,其实并无大碍。”白慕言解释道。 叶萤没有接话,只是试了试药的温度,觉得再不喝就要凉了,将盖子揭开,推到他的面前,“先喝药吧,快要凉了。” “好。”白慕言没有多说什么,捧起汤药就往口里灌,汤药极苦,但他还是面不改色地喝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一见面就谈公务。 第138章 137.噩梦 待他喝完之后,叶萤很自觉地奉上蜜饯,白慕言看着她手里的蜜饯,轻声失笑,“有这么苦吗?” “吃一颗吧。”叶萤没有多说,只是语气坚持。 白慕言紧紧盯着她一瞬,终是答道:“好。” 而后便伸手拿了一颗,吃了。 他在她面前发病已经不止一次,他最狼狈的时候都被她看过,可是就算被她看见的次数再多,他都是十分不自在。 谁喜欢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露出懦弱的一面? 他当然也是不喜欢这样子的。 然而没有办法,每次她都能撞见,还真可能是天意。 叶萤返回自己的座位上将热汤喝完,又吃了小菜,酒足饭饱了才问道:“宓渊没有留下治疗的方法给你吗?” 白慕言沉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叶萤回望他,突然暗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好像完全破坏了这次重逢的气氛,明明她是很意外自己能重遇他,也很意外他的身体状况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差,但是为什么到了最后还是以这么僵硬的氛围而结束。 “我吃好了,能不能先去看一看萧风凭?” “可以。” 白慕言点头,并没有拒绝,而是起来和她一起去,但是叶萤却觉得不妥,以他的身份更多是萧风凭过来见他,而不是他去看他。 后来还没有出门,沉东便进来向他禀报,叶萤知道他们定然要商量重要的事情,也没有多说什么,向他行了一礼便离开了。 萧风凭就在另外一个院落里,被人严加把控,看见叶萤大摇大摆地进来简直是吓了一跳,叶萤对他笑笑,打招呼,“很久没见。” “叶萤,你怎么在?是在救我的吗?” “你觉得我像是来救你的吗?”叶萤好笑地看着他。 “啊?什么事情呀?”萧风凭突然靠近她,神秘兮兮地问:“这里究竟是谁的地盘?我们安全了吗?” “是。”叶萤点点头,看他这处厢房虽然布置简陋,但是该有的都有了,又看到他桌子上有饭菜,知道他已经吃过饭了,一切都没什么大问题,最后和他聊了几句,便退了出去,打算回自己的房间歇息。 她的房间就安排在白慕言的旁边,早春的夜晚其实已经还是很凉的,白慕言害怕她受寒,特地为她准备了好几床被子,叶萤觉得时间还足够,先是去沐浴了一番再出来,心中始终是沉甸甸的。 白慕言在宫中的时候尚可以不十分在意他的病症,可是经过这一次她却是真的害怕了,这一次是他的计谋而已,但是下一次呢? 她是真正感觉到他的身体不妥,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而她并不相信宓渊找不到治理他的方法。 心中静了下来,提笔灯下,思索了一会儿以尽量商量的口吻写信给宓渊,自然是先向他报个平安,本来是想直接问他有没有办法医治白慕言的,但是想了想她现在寄信是必须要通过白慕言的,为了避免什么意外,还是先不说这些吧。 信写好了,封了红蜡之后,她也觉得累了,到了外面看了看隔壁白慕言的房间,仍旧人影绰绰,看他们的样子一时半刻是散不了会的,思索片刻,还是回了房间,留了一盏灯和衣入睡。 这算是她出发以来睡得最好的一觉,本以为能一觉睡到天亮,可是她还是高估了自己身体的承受能力,这连日来的奔波以及身上顽疾没有得到有效的调理和治疗,睡至半夜的时候双脚突然抽搐痉挛,她想睁开眼睛,可是却毫无办法,因为她发现自己梦魇了,困在噩梦之中醒不过来。 她是清楚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那段黑暗的过去,无数人的惨叫声,尖针毫不留情刺入体内的声音,各种谩骂打骂声,刀剑入肉的钝痛,每一样每一样都扼得她喘不过气来,她想逃离那里,她想长大杀掉所有看守她的人,然而她却是被折磨得毫无力气,快要成活死人了。 “谁……能救一救我……” “谁……” “萤?叶萤!叶萤!” 耳边有焦急的呼唤,可是她睁不开眼睛,她看到了光源,看到了血腥杀戮之外的美好的东西,然而她却是抓不住,好像彻底陷入了深渊,无法获得救赎。 “萤,你醒醒!” 最后,呼唤她的人迫不得已掐痛了她的手臂,眼前汗水模糊一片,她伸手摸了摸,有咸腥的味道。 “萤,你没事了,你已经没事了。” 叶萤眼前艰难聚焦,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楚自己面前的是谁,正是一脸焦灼担心的白慕言。 他紧紧地盯着自己,仿佛她会随时消失一般。 “我……没事。”她轻喘一口气,想要活动一下双腿,却突然发现双腿动弹不得,浑身僵硬了一下,根本不敢动弹,只能看向白慕言,“夜深了,你也回去睡吧。” “别逞强,在我面前不必逞强。”白慕言掏出锦帕帮她擦了擦额头的虚汗,他的眼神很深,话语很轻,却是毋庸置疑。 叶萤觉得他的目光实在是过于锐利,根本不能与他对视,否则什么秘密都会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白慕言没有再说什么,而是斟了一杯热茶给她暖手,看她喝了下去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萤,你是梦到了……往事吗?” 稍顷,白慕言还是忍不住问道,他想她亲口告诉他,她的过往经历,而不是全凭猜测,或者是逼迫他找人去调查她的最终身世经历。 她身上拥有太多秘密了,已经不同上一世了,他总觉得如果不趁着现在这个机会打开她的心扉,以后可能都没有机会。 所以,他才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揭她伤疤,逼迫她将心房打开。 但是叶萤只是垂下了头一味地沉默,直至最后白慕言知道她不会再说出什么话来了,这才轻叹一口气,取走她的茶杯,让她睡下,而后才离开她的房间。 寂寂长空,万里乌云,星子布满眼前,可他为什么还是觉得心头阴霾,抓不紧一切? 第175节 白慕言走了很久之后,叶萤才从被窝里坐起来,挪动了一下自己的双腿,但是一如自己所料那般,毫无知觉,她的双腿无法动弹半分。 不甘心地捶打了好几下,依然面无表情,可是双眉已经拧在了一起,思索片刻,终于还是从枕头之下拿出所剩下的最后一瓶药,倒出一颗暗红色的药丸吞下,察觉出僵硬的双腿逐渐有了知觉之后,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而在白慕言的房间之中,他也没有睡下,而是铺平了一张宣纸给宓渊写信,大意是他和叶萤已经汇合,但是叶萤的情况很不好,是否有什么方法可以医治她。 信写得不长,但是却是条理清晰分明,直中要点,待信写好之后,封了红蜡,这才觉得心定了一点儿。 忙活了一天,还是要独自一人睡进冰冷的被窝,白慕言觉得他的人生还真的是……只是觉得叶萤还有事瞒着他,他不好逼迫得她很紧。 而且他发病也是太频繁了,如果和她同床的话,估计会让她更担心吧。 相隔不过一墙之间,但是每人都怀了不同的心思,说到底,都只是怕对方知道自己愈发差的身体,而同床异梦。 …… 翌日,白慕言很早就醒来了,昨晚根本没有睡好,叶萤的情况也没有比他好多少,让人准备了早膳,而白慕瑜经过一整晚的休息之后,也打扮整齐出来,看见叶萤变了样子,吓了一跳,瞪大眼睛看她:“你怎么变成女的了?就只是睡了一晚而已。” 白慕言没有见白慕瑜,他的行程还在保密之中,一路出行都是易容,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身份。 叶萤笑了笑摸他的头,“你连我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还跟着我走?不怕我将你卖了吗?” 白慕瑜瞪回她,“我才不怕!哼。” 叶萤没有再理会他,而是让他用膳,她则是到了白慕言的房间,看见他已经易好了容,已经在桌子后处理公务了,不由问道:“白慕瑜如何安置?” “先让他跟着我们,休息几天。” “好,”叶萤点头,并没有异议,“那我和萧风凭今天就出发跟上大部队吧。” 这么一想,就发现昨晚写的那封信简直是没什么大用途。 但是白慕言则是抬头看了她一眼,“昨晚你写的信我已经让人寄出去了。” “嗯?”叶萤疑惑,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神风军那边我已经和宓渊打好了招呼,也和叶玥打过招呼,你迟一点过去也没什么问题。” “……慕公子,您是在开玩笑吧?”叶萤简直是不能接受这样的说法。 “没有开玩笑。”白慕言站了起来,从案桌之后来到她面前,牵着她的手,“我出来的这一路并非是游山玩水,而是为了最后的背水一战,本来我是想将各部收复,但是这终归是治标不治本,与其是继续受制董舒,倒不如另寻他路,将他们从朝堂中彻底拔除。” 叶萤看着他,感受着他手中毋庸置疑的温度,缓缓启唇。 第139章 138.相认 她想说好几次,可是都无法将话说出,虽然不是说神风军里没有了她不行,可是这终归是太过冒险的事情,更何况是萧风凭、白慕瑜都是重点人物,且处境都非常危险,就算白慕言有再大的能耐,都会有让对方发现的嫌疑。 更何况,他将他们都带上路的话,被盯上的就不止是董舒这一拨人了,还有魔教。 这是有极大风险的事情,如果她和萧风凭走了,那还好说,还能分散对方一些注意力,更何况这次她回到神风军也知道哪些人需要清除了,既然白慕言已经下定决心和董舒对抗,那么现在即使是抓破脸皮也没有太大的关系。 所以叶萤思索了很久仍旧是没有答应。 白慕言知道她心中的顾虑,再次启唇,“即使你带着萧风凭离开,我这边依然是有隐患,更何况现在我们的身份和行踪还能掩饰,情况其实没有你所想的那么糟糕。” “你在大冶生活了这么久也只是见过大漠风光和上京风流,别的地儿你是没有见过的吧。” 言下之意,即是亲自带她去见识见识。 叶萤其实被他说得心动,再细细思索一番,只能答应,事实上也只能答应,白慕言这才挽起一抹笑,摸了摸她的鬓发,“这才对呀。” 叶萤看着他的动作,忽而无语。 既然商议好了同行一段,自然是不能以真容出发,白慕言本来便是易容好手,拉着叶萤坐到镜子前为她仔细易了容,他将她易成另外一个女子的容貌,英气不减,又让她换上女装,叶萤看着他命人捧来的衣服,忍不住皱了眉:“还要穿这种?多不方便啊。” 从来都是男装改成的长袍,哪里会穿这种飘飘忽忽还忒不方便的女装? “我们此行是扮作商人,我替你梳的还是妇人发髻,哪有妇人不穿裙装的?” “我可以扮作你的侍卫啊。” 白慕言看着她,突然就不说话了,那眼神看得她说不出拒绝的话,白慕言见她有所妥协这才继续说道:“这处民宅本来就是住了一对经商的夫妇,只是我一人更是容易惹人起疑。” “那你之前不也是一人吗?” 叶萤还是抵触,“而萧风凭易容成别的身份还好说,可是白慕瑜又待如何?” “他们自然是随行。”白慕言知道自己不说清楚她不会妥协,唯有再次放软了语气,“这些事情等我安排就可以了,你不必过于操心。” 叶萤不再说话了,唯有捧过他为她准备的衣裙,往屏风之后而去。 只是,这衣裙确实是累赘,叶萤穿到最后,真的不会穿了,唯有捧着外袍的衣襟出来一脸无奈地看向白慕言,“这衣裳……真的很调皮。” 白慕言看着她穿着这套衣裙之后就移不开眼了,算得上是精心打扮,虽然并非真容,可是身上的气质却是没变,他曾经想过许多遍她穿上女装的模样儿是怎么样,今天一见,觉得他这一着险棋其实是走对了。 不为别的,就为了一睹她的芳容。 叶萤被他这样的目光看得万分不自在,唯有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衣襟一片无奈。 白慕言动了,走到她跟前,先是擢起她的下颔,缓慢地印上她的红唇,口脂入喉还不够,他开始索取更多,天知道他是压抑了多久,从昨天见她便想搂她入怀,却是杂务缠身,今天既然有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 直至最后,还是叶萤推开了他,后退两步,侧过了头,容颜嫣红,鲜艳欲滴。 白慕言轻叹一声,抚上她的脸颊,有千言有万语想要和她说,但是到了最后还是没有再说,只是帮她将衣裳系好,出了门。 待到一切都准备好之后,他们开始出发。 只是这是分了两拨人马一前一后出发,有四辆差不多一模一样的马车,朝不同的方向进发而去,就算敌方有多厉害一时半刻也无法探察出马车上坐的人具体是谁。 白慕言自然是和叶萤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他们去的也是通往西域的路,通往西域的路多是经商之路,热闹非常,白慕言行驶了到了一处小镇处才停了下来,在一处民宅里安顿下来,小半天之后,白慕瑜和萧风凭才出现在他们面前。 几人在屋中用了晚膳,而后便各自去歇息。 叶萤本以为白慕言是有什么安排,可是停在这处小镇上足足三天,这才动身去一处地方。 还是沉东将信息特地传递回来,白慕言思索片刻,才带着叶萤出了门。 第176节 而在上了马车之后,还有一人坐了上来,那人让叶萤意想不到,正是白慕瑜。 白慕瑜一脸不喜地看着叶萤和白慕言,两人都换了装扮,若不是这一路上好吃好住,没有人囚禁着他,对他不利,他肯定又会想办法开溜。 叶萤看见白慕瑜上来了,不明所以,可是并没有问白慕言,因为该知道真相的时候自然是会知道的。 白慕瑜一上来就捧了一件玩具在玩,白慕言倒是没有理会他,而是和叶萤手谈起来。 马车行驶了大概半个时辰,到达一处阴暗无人知晓的小巷才停下,白慕言当先下车,叶萤随后,白慕瑜在最后。 他其实也是易了容,又是被重重护卫掩护着,根本看不清真容。 叶萤见白慕言仍旧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一时之间没有再问,仍旧是跟着他走进漆黑无边的小巷,直来到一处低矮不起眼的民宅之后,才停下来,沉东刚好从里面出来,低声和他禀报里面的情况之后,白慕言才和叶萤一起进去,身后自然跟着白慕瑜。 白慕言由始至终都没有想解释的用意,叶萤也没有多问,一直到了里面之后,看见堂屋里坐了一个年迈的老妇,终于禁不住望向白慕言。 白慕言回望她一眼,示意她稍安勿躁。 离远看那妇人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但是凑近了去看才惊觉这妇人一只眼睛瞎了,往外翻着眼白,一头头发早已变得花白,更让人吃惊的是她没有了双腿,膝盖之下是空荡荡的,这样一副残疾之躯,还是住在这样的屋子里,真的不知道她是怎样活下来的。 白慕瑜进来之后便觉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便想出去,但是白慕言却是叫住了他,让他来到妇人面前站定,让妇人好好看一看他。 “陈嬷嬷,你来看一看他。” 白慕言突然开口说道,这么一个称谓让叶萤心中刹那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陈嬷嬷浑身一震,先是抬起头来看向白慕言,虽是没有看到他的真容,可是他身上迸发出来的气势是非同凡响的,她知道他定然是宫中的某位贵人,现在寻了这位小主子给她相看那是…… 白慕言并没有多说话,而是看着她,再次吩咐,“你仔细看看这位小公子,是不是当年那位?” 陈嬷嬷这次是瞪大了一双浑浊的眼睛,其中瞎了的那只还滴溜溜地转,看着非常瘆人,让白慕瑜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一脸嫌弃。 他这一动,往后看去的时候露出耳背后的一小块梅花胎记,并不明显,可是作为曾经宫里的教习嬷嬷,每一位主子出生的时候身上有什么胎记之类的她都会记得一清二楚,更何况这位小公子是当时她的主子得来不易的宝贝。 “小主子,是你真的是你!”陈嬷嬷最终确认了白慕瑜的身份,忍不住老泪纵横,一把抱住了他,白慕瑜被她抱了个满怀,浑身的别扭,可是白慕言在,叶萤又在,想要抵抗根本无从抵抗,只能任由她搂住,蹭了他满身满怀的鼻涕。 待得后来,陈嬷嬷哭够了,这才放开了白慕瑜,白慕瑜当即躲到叶萤身后,扯住她的衣摆。 “陈嬷嬷,你可真的认清楚了?”白慕言待她的情绪平复下来之后,这才问道。 “是,老奴决定清楚,小公子便是当年主子的儿子,只是刚一出生就被那妖妃夺去,还陷害我们家的主子,害她落了个……那样不堪的下场!” 叶萤听到这里算是懂了,细细思索其中的关节,心中大吓了一跳—— 白慕瑜如果真的不是董舒的儿子的话,那是谁的儿子? 而白慕言又是怎么察觉出来的? 不由侧眸看向白慕言,白慕言给她投以一记安心的眼神,而后吩咐沉东让人继续照看陈嬷嬷,将她接到安全的地方,待吩咐好一切之后,这才重新携着叶萤、白慕瑜离开。 白慕瑜一路上都皱着眉,嫌自己身上的衣服脏,白慕言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让人带他下去换,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觉得上一世想不明白的事情于今天终于想通。 白慕瑜根本就不是董舒的儿子,只是她把持朝政的有力筹码,怪不得他死在外面了,他也没有半点怜惜。 原来是如此,还真的是下得一手好棋啊。 唇边不由溢出一丝冷笑,察觉叶萤一直看着他,转头与她对视:“怎么,想知道吗?” 第140章 139.会师 叶萤看着他,有点儿气闷,“你让我知道一半又隐藏一半的真相,这不是很磨人吗?” 白慕言牵了她的手上车,马车继续往前行走,一直回到别院回到房间安顿下来之后,他才启唇,“白慕瑜并非是董舒的儿子,他是先帝所封的容贵妃拼死所生下的儿子。” 叶萤闻言,知道白慕言接下来是要告诉她一桩皇室里见不得光的丑事了,总觉得以她的身份不应该知道这些,但是刚刚她都已经看到陈嬷嬷,知道她的存在,现在说是不听就显得矫情。 是以安静下来,听他说话。 白慕言没有转圜抹角,而是直接说道:“容太妃自进宫以来并不是特别受宠,进宫十二年一无所出,好不容易于先帝病重之前的一年里被太医诊断出有了喜脉,是与董舒在同一时间被诊断出,只是后来发生了一连串的变故,容太妃被废,所生下的孩子也夭折,自此容太妃便疯了,没多久就逝世了。再后来,过了几天便是董舒的‘儿子’出生。” “那你是怎样察觉到白慕瑜的身世有异的?” 事情听起来虽然普通,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偷龙转凤这种事情不可能做到天衣无缝,可董舒却是做到了,还隐瞒到了今天。 白慕言自然不能说是前世察觉他的身世有异,今生特地来查证,只能捡了点疑点说给她听:“你没有见过容太妃,瑜儿的容貌和她有五分相似,尤其是他的眼睛,典型的丹凤眼,媚而不俗。” 叶萤听他这么一说也忍不住看向他的眼睛了,同样是丹凤眼,眼角处微微向上斜飞,像是烟雨楼台,同样美得很。 “怎么?是终于察觉到你夫君我好看吗?”说着,居然瞟了她一眼,媚态十足。 叶萤禁不住侧过头去,本想装作面无表情不予回应,但他却是黏了过来,搂紧了她,在她耳边低语,“就算我再好看,也不及你一个笑容来得让人回味。” “……这么多花言巧语是向谁学的。” 叶萤这回终于忍不住了,抬头问他。 “跟着殊弟太多了,被他同化了。” “……” “瑜儿的事情算是解决了,董舒是犯了欺君之罪,不论对先皇还是对我,仅是这一项罪名便能将她从太后之位上拉下来,但我要的不仅是这样。” “那你是想……?” 白慕言一笑,低头看得她疑惑的模样,忽而就不想谈正事了,缓缓俯下身去,“……想你。” …… 如是,又过了几天,他们才再次整装出发,这次是到了一个小镇,小镇罕见地以农业为生,因为这是通向西域的路,大多数人都弃农经商,大量土地荒芜,看得人心痛。 白慕言他们一路问问寻寻,终于找到了一处村庄,村庄里的青壮年不多,其中有一个身材特别魁梧的是新任的村长,白慕言下了马车亲自去见村长。 叶萤自然是跟在他身边,这几天萧风凭的马车也跟在他们的身后,但是并没有露面。 第177节 村长看他们来头不小,虽然是秘密来造访,也没什么架子,可还是十分戒备,语气还非常不好。 白慕言并没有太过在意他的态度,而是和他对了几句暗语,村长眼神微变,暗暗打醒了精神,接连说出余下的暗语,居然全部都说对了。 现在,真的只剩最后一项了,那便是出示最后的证据。 “请您出示‘龙玉玺’。”村长神情激动,几乎都要单膝下跪了。 “好。”到了这个地步,白慕言心中其实已经微微舒了一口气,从怀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龙玉玺给村长察看。 村长颤巍着双手接过,放掌心里反复查证,察觉是真的龙玉玺之后,才真正跪了下来,“主子,请接受臣石虎一拜!” 白慕言立即扶起了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是感慨万千,“石将军,这段时间真的是辛苦你了。” “能为大冶王朝服务,不辛苦。” 石虎当即回答,豪气万千。 叶萤站在一旁听着是愈发觉得奇怪了,龙玉玺的事情她是知道,之前有听白慕言提过,但是并不是说这龙玉玺很难被找到吗?而且还被董舒盯上,现在是峰回路转了? 白慕言瞥他一眼,看出她疑惑的神色,并没有立即解答她的问题,而是向石虎说道:“她是神风军的少帅,叶萤将军。” “原来是叶少将军,久仰大名!”石虎立即作了一揖,眼底的欣赏之色毫不掩饰。 接下来便是寒暄一番,石虎既然是这里人,自然是一尽地主之谊招呼他们饮宴,宴席期间,萧风凭也过来了,少不了谈论军队以及兵器的事情。 萧风凭是造兵器的一把好手,而叶萤对兵器的改良也颇有研究,是以席间算得上是相谈甚欢。 龙玉玺所掌控的这支军队名为“龙脊军”,只认龙玉玺。 而龙玉玺只传给皇族后人,之前听白慕言说还不知道龙玉玺在哪里,这会儿就寻出来了? 怀了满肚子的疑问,却是听见他们在谈论兵器的事情了,主要话题转向萧风凭,由白慕言起的头。 “石将军,我来为你引见,”白慕言并没有用敬语,而是直接指向萧风凭,“这位是萧风凭,锻造兵器的好手。” “萧风凭?”石虎一听,大吃一惊,“不是魔教里的人吗?” 这里近西域,而石虎既然身为龙脊军的统帅,自然是知道这些消息的。 “以前是,很久之前也不是了。”叶萤此时出声了,“魔教于大半年前不是有叛乱吗?萧风凭从中逃出,后来进了神风军的麾下,为我们改良岐黄遁甲之术。” “如此?”石虎听到这里才舒了舒眉,但疑虑并没有完全消除,“可有什么改良过的兵器让我一看?” 白慕言向石虎点了点头,便命人将改良过的兵器拿出来给石虎参考。 石虎当即上前察看,拿了件趁手的武器放手里把玩,果然比他兵队里的好得多。 “好刀!”石虎称赞一声。 白慕言转头看向萧风凭,对石虎说道:“萧风凭是顺得过的,龙脊军有哪里能让他帮忙的,尽管出声。” 石虎这才正眼看向萧风凭,眼底有歉意,他走上前去拍了拍萧风凭的肩膀,“兄弟,以后请多多指教。” 萧风凭由此至终有点儿懵,但是现在也是反应过来白慕言要他留在这里,助龙脊军改良兵器了。 下意识看了叶萤一眼,想要听她说几句,但是她向来是听白慕言说话的,现在人这么多也实在是不好说,所以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继续和石虎客气。 宴席完结之后,萧风凭还是单独找了叶萤谈话。 按照白慕言的意思,他是要留在这里一段时间了,以他现在的处境来看,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而萧风凭对此也没有异议。 反正石虎已经消除了对他的疑虑,他也是有真本事的,根本不害怕石虎对他做一些什么。 只是,终归是有些不舍的,不为别的,就只是他们之间相处了这么久,从一开始的剑拔弩张到现在的…… 萧风凭看着她,轻叹一口气,“想不到眨眼就过了这么久了。” “所以你是有什么话对我说?”叶萤觉得解决了萧风凭的人身安全非常满意,语气也轻快起来。 “怎么我觉得你的表情好像是解决了一件大宗货物那样……就真的这么不待见我吗。” “你多想了。”叶萤笑道,“在这里肯定会比外面安全,你就安心留在这里吧。至于你的母亲也不必担心,既然我能答应下来就肯定护她的周全到底。” “倒是你说的,一言为定啊。”说罢,伸出手掌想要和她击掌为盟。 叶萤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掌算是意思意思,那边白慕言已经和石虎商量好了,要去看一看传说中的龙脊军是怎样的一种情形。 叶萤自然是没有异议,跟在白慕言身旁,骑上快马往偏僻的深山走,这处村庄看起来好像没什么特别,但是仔细去看便觉出这里地势险要,且弯道小路特别多,非常不好走。 有好几个地方还设置了类似岐黄八卦阵之类的阵法,更是难走。 几乎是没有了石虎外人根本不可能走到深山之后,而当然村庄里定然不止石虎一人留守。 说来也是巧合,今天正好是换防的日子,轮到石虎回来歇息,恰好看见了白慕言他们。 不然与龙玉玺的主人相认又有另外一番波折。 山路难行,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远远地察觉到一种肃穆庄严的气息,令人不知觉胆寒。 石虎当先进去和龙脊军的军士打招呼,白慕言也派出沉东陪同,直至沉东再次出来禀报里面一切就绪之后,白慕言才缓缓勒马走在前面,一睹龙脊军的威风。 他们藏在大片密林之后,气势不怒而威,如一股凛冽的山风,迎面扑来。 白慕言忍不住侧头看叶萤一眼,唇边掀起了一抹笑,从容笃定。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上班我就紧张和害怕…… 第141章 140.夜探 隐在大片密林之后的是传说之中十万的龙脊军,密密麻麻的一片,全都身穿黑色的铠甲,笔直地站立着,排成好几个大的方阵,山风吹过,肃穆无边。 叶萤眼前一亮,只觉一股肃然肃穆油然而起,她看向旁边的白慕言,毫不吝啬地赞赏:“好气魄。” 石虎在前面听见,也回过头来对白慕言笑道:“主子对龙脊军还满意吧?” “很好。”白慕言点点头,又看了叶萤一眼。 “既然如此,不如现在到龙脊军里看一看?” 第178节 “好。” 白慕言点了点头并没有异议,他们二人已经走到了一片高坡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气势凛然的龙脊军,石虎当先动用内力对下面的军士喊道:“战士们,看一看今天是谁过来了,是你们真正的主子,龙脊军有所依据的幕后人物。大家,给打个招呼!” “陛下万安!龙脊军见过陛下!” “陛下万安!龙脊军见过陛下……” “陛下……” …… 山林高阔,天空深远,浩瀚的回音不断回旋头顶,传至耳膜,只觉得让人豪气万千。 虽然最后要动用到龙脊军,这也是大冶到了不得不改革积弊的地步,但是这并不代表完全是坏的事情,起码白慕言占了先机,找到了可行的办法去压制董舒他们的势力。 白慕言听着底下此起彼伏的回荡之声,一时之间也觉豪气万千、胸怀激越,他下意识握紧叶萤的手,也运起内力对他们说道:“异地贫瘠,久离上京,你们辛苦了!” 接着,便当先策马往低地处奔赴,叶萤、石虎、萧风凭他们紧随其后。 稍顷,到了他们的营帐之前,白慕言先是和叶萤一起检阅了一遍几个方阵,对他们的兵力以及战斗力有了一定的了解之后才对石虎说道:“我们到营帐里谈。” 听他的意思是要和石虎单独谈一谈了。 叶萤和他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便和萧风凭一起去了龙脊军的后方察看他们的兵器锻造情况。 两个时辰之后,萧风凭和龙脊军里的工匠探讨得如火如荼,一副你不采纳我的意见就和你拼命的模样儿,看得叶萤微微笑了起来。 那边白慕言和石虎也将事情商讨好了,石虎一脸凝重,相对来说白慕言则是比他轻松了一点儿,几人打了招呼,天色已黑,实在是不能再久留,最后还是由石虎送了他们回去。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都在赶路,不过说是“赶路”,其实一路上都休闲自在得很,白慕瑜虽然很不喜欢和叶萤混在一起,不过相处下来了,自然是没有那么的排斥。 而因为他们走的路程都是西域的经商重地,沿途都有各色各样的生意买卖,琳琅满目,晃花人的眼。 白慕言正是为了生意而来。 也并不是全是他的生意,也有和宓渊一起合份的生意。 白慕言的生意是他外祖家留下来的,算是外祖家的副业,做得并不大,起码前世他并没有从里面捞到太多的好处,但是这一世却是不一样了,国库空虚已久,董舒又是一个饕餮的,不多储备一些物资怎么行? 是以,是愈发重视起来。 后来又是得知宓渊在背后也是经商的,是以便一并合作,谋取利益,以便更好掌控西域诸国。 宓渊的生意在暗地里其实做得很大,很难想象他这么一个清高的人会对这种俗务如此上心,怪不得总不用叶萤还债。 今天他们经过一个名为“西冷”的小镇,主要是负责一些铁矿生意的,神风军和龙脊军锻造兵器也是需要材料的,恰好可以看看市场行情如何。 再加上今天是这个市镇举行早春祭典的日子,是以更加热闹。 白慕瑜在马车里闷了十多天,已经觉得很无聊了,今天难得看见外面张灯结彩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 但是白慕言和叶萤却是要忙着勘察这里的铁矿等市场,白天根本没有时间和白慕瑜闲逛。 好说歹说,终于说服了他晚上的时候回来和他逛一逛,这才得以脱身。 临出门的时候,他还在赌气,十分可怜。 对此叶萤表示:“慕公子,您的弟弟还真的是被别人纵坏了。” 白慕言无奈一笑,“以后我们生的好好教导不要像他那样的就好。” “……谁要和你生啊。” 终归是在这些话题上脸皮薄,不好说。 白慕言却只是握紧了她的手,不再调笑于她。 这么一天下来收获颇丰,也买了许多小玩意儿给白慕瑜带回去,然而却是此时传来白慕瑜被掳夺的消息,还真是不是什么好消息。 本来白慕瑜的存在被藏得好好的,但是这小子终归是个纨绔,趁着白慕言和叶萤出去了也强行出门,这一路上其实许多都是绾绾的耳目,恰逢绾绾也在这附近,甫一现身,便惊动了绾绾,将白慕瑜给抓了去。 现在白慕言的身份其实尚未败露,对方以为是董舒的人马将他带回去,却料想不到是白慕言的手笔。 当消息传到他们耳中的时候,白慕言和叶萤都沉默了,白慕瑜无论如何是绝对不能留在绾绾手上的,现在也只能去救他。 问题是,是谁救?又是怎样救? 两人回到了旅馆,看到一片狼藉之后,半晌无言。 最后还是叶萤出声:“我们的身份一定不能暴露,但是白慕瑜也一定要救,倒不如继续假装是董舒的人马?” “正有此意。”白慕言对此并没有异议,“而且,如果可以的话还真是想好好会一会这个绾绾。” 白慕言当年可没有机会见她,容殊当她宝贝似的,想见一面也很难,更何况他那时候正经历着一大段风波,都自身难保了还谈什么去关注更多别的? 就只是从容殊的描述中得知绾绾是一个活泼温婉的江湖少女,其他的,没有再深的了解了。 而他当时接近容殊的目的是什么?得到大冶朝堂的第一手情报?又或是别的更深的渊源? 容殊明明爱她至深,而她的第一个目的应该也达到了,为什么到最后却是临阵退缩选择假死? 上一世没有被揭开或是说没有浮现出来的迷局到了这一世好像更加扑朔迷离了。 “沉东是不能再现身的了,避免打草惊蛇,还是由我去吧。”叶萤思索片刻,终是说道。 白慕言看着她忽而无话可说,但是并不放心她一人独自去,另外选了一名暗卫给她暗中跟随,在临行前吩咐道:“无论救不救到白慕瑜都一定要在两个时辰之内回到来。” “我知道了,你不必担心。”叶萤此时已经穿好了夜行服,也改为男子发髻,就连面容也易容成了男子面容,再加上一层□□。 她本就长得英气,走路姿态完全没有女儿之气,这样看起来倒像是完全的男子模样,不会过于惹人嫌疑。 叶萤肃整衣袖,将全部东西都准备好之后向白慕言行了一礼,便和那名暗卫出发了。 “萤。” 临出发的时候白慕言还是忍不住叫住了她,叶萤转身,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里,他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发顶,在她耳边说道:“一切小心,莫要逞强。” 叶萤听见最后四个字颇有点儿哭笑不得,她现在吃了宓渊留下来的保命丹丸之后基本上是看不出大碍的,再熬一段时间应该没有问题,所以今晚的营救行动如果顺利的话不会有什么大事发生。 但是她却是没有料想到今晚她会遇到一个她预想不到的人。 叶萤和白慕言道别之后不再耽搁,直接和暗卫一起去沉东所说的城南的一座宅邸里探查。 第179节 宅邸守卫森严,因是绾绾是魔教中人,所以一切的防御手段都很魔教,是以叶萤三两下手势就解决了外围的守卫,看得跟过来的暗卫沉修一脸惊愕。 这速度太快了有没有? 叶萤没有理会沉修的目光,现在最重要是要争取足够的时间去营救白慕瑜,这座别邸这么大,不抓紧时间去守是不可能的。 遂,解决了外围的暗桩之后,叶萤便和沉修分工,分头去寻找白慕瑜的身影。 沉修自然是没有问题,按照叶萤的要求去搜索西北方向,而叶萤则是去搜寻东南方。 这座宅邸一片灯火通明,非常不好隐藏身形,叶萤为了行动方便,还是打晕了一个仆从,套上他的衣服去行动。 她做这些事情熟门熟路,一点儿都没有芥蒂,这仆从等级应该不低,手里还捧着饭食,倒不知是给谁去送饭的。 为了不使人起疑,唯有也把饭食托在手里,本想借着这个幌子去探察这座府邸,然而却是遇到一个头目,一看她乱逛,立即叫住了她,让她马上送饭去东厢苑。 无奈,叶萤只有拖着手中的饭食摸索着去了东厢苑。 纯粹是误打误撞,倒是真的被她撞来了东厢苑,出乎意料之外这里守卫重重,戒备森严,似是关押了什么犯人。 叶萤一看,心中悬着,脸上还是镇定了神色,走上前去,掏出令牌。 作者有话要说: 文文越来越少人看了……心酸啊。 第142章 141.营救 守卫的人看了叶萤一眼,觉得叶萤实在是眼生得很,恶狠狠地问她:“中午送食物过来的并不是你,你是谁?” “中午送食物过来的病了,主管吩咐小的送过来。”叶萤现在是作男子打扮,刻意压低了嗓音,对他说道。 守卫狐疑地看她一眼,又看了看她托盘里的食物,发现并没什么可疑之处,还是放了她进去。 叶萤微微松了一口气,捧着东西便进去了。 房间并不大,一眼可以看尽,原以为会看见白慕瑜,但是让她意外的是,她竟然看到昔日魔教七杀之一的落忻。 所不同的是,以往艳丽的女子现在大腹便便,看她的肚子应该有七个月了,实在是让她非常意想不到。 据宓渊给她的消息是说她是逃到中原嫁人了,现在看来嫁人……不知道是不是真,可是被人囚禁那就是真的。 落忻一直坐在床上,面容陷在灯光的黑暗一边,满脸倦容,看得出她的精神并不十分好。 叶萤轻声说道:“夫人,吃饭了。” “你放那里,然后出去吧。” “好。” 叶萤没有多做停留,但是在她刹那转身的那一刻,落忻突然转过身来,看紧她,目光灼灼,“你不是这里的人,你是她,你是她!” 她的声音其实压得极低,几乎是用了内力,叶萤已经转过了身,想不到她仅凭她两句话的时间认出了她,但是她不想于此时打草惊蛇,头也不回地说道:“夫人,你认错人了,小的只是送饭的。” 她离开那个地方的时候是十二岁,过了将近七年的时间,早已大有不同,她不可能认得出自己,所以她现在做的只有否认。 “翦童,你别否认了,我认得那是你,你无法逃避。” “翦童”二字一出,叶萤便觉自己浑身震了震,那个名字于她来说是禁忌,是不可被别人触碰的过去,然而现在落忻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她不知道自己需要多大的定力才能忍住不颤抖。 “你要帮我逃出这里,不然我定然会让绾绾过来,活捉你。”落忻残酷出声,“相信他们都知道,你的利用价值比我落忻的大得多。” 叶萤握紧了双拳,知道自己这次是再也隐瞒不下去了,唯有转身,对她说道:“你想让我怎样做。” 一切都以营救白慕瑜为主要目的,她不能让落忻破坏她的计划。 在这里杀了她?也必然引来别人注意,现在只能顺着她的意,看看她想怎么样。 落忻见她终于转过头来,缓缓笑了,“很简单,救我出去那就可以了。” “你既然能被绾绾抓住,那只能证明绾绾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今晚就只有我和另外一个同伴来这里,根本不可能将你救出去。” 叶萤决定对她实话实说,而且她留在这里久也应该要出去了,不然定然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但是不等落忻做出回答,外面便传来“有刺客”的通报声,锣鼓声当即传遍整座别邸,就连外面守着落忻的护卫也闯进来看落忻是不是还在。 当看见她还在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看了叶萤一眼,让她赶紧出来,叶萤不声不响地跟在他们身后,而后在临出门的时候出手将他们打晕,回头看了落忻一眼,“我同伴出事了,我只能将你带出这处宅邸,余下的事情我无法再帮忙,你要跟我走的话就走,不走那我会立即杀了你。” 现在时间紧急,叶萤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万一她离开了之后落忻暴露出她的行踪,必定会连累到白慕言,现在已经打草惊蛇了,倒不如将局势弄得更乱一点儿,分散敌人的注意力。 落忻还是十分赞赏对看她一眼,这个人,始终有着野兽般敏锐的触觉,知道在什么时候做一些什么对自己最有利,她不再多想,直接说道:“我跟你走。” 叶萤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回来搀扶了她离开,因着并不是这里出了事情,而锣鼓声离他们这里还是有一段距离,她能够趁此机会携了落忻就走,再回头营救沉修。 但是她终究是看小了绾绾,在出了门之后,便有一大批护卫前来围攻她们,为首的正是绾绾。 “落忻,想不到你被我秘密关在这里还能找到人营救,实在是少看了你。”绾绾蒙了面纱,声音听起来很软,软到媚,仿佛是融入了某种深邃入骨的媚毒,听得人很不舒服。 叶萤皱了皱眉,她在魔教的时候并没有见过绾绾,大概是一直养在别的地方,她是容殊的爱人,也不知道在容殊面前是什么样的姿态,总之现在这个绾绾让人非常反感。 她不欲与她多言,搂紧落忻的腰就要施展轻功离开,然而绾绾哪会让她们这么容易逃离?立即下令弓箭手放箭,一轮又一轮的箭雨袭来,几近让她们无处可逃。 幸而她们所处的这处空间狭窄,箭矢的施展范畴有限,所以才不至于被乱箭射死。 叶萤也是身经百战的人了,箭矢看起来虽然密集,可是仅凭她的武功和内力阻挡掉全部的箭矢并不是问题,就只是落忻的脸色看起来实在是差得很。 不欲和她们再缠斗下去,叶萤决定强行带着落忻离开,因为看她的样子也熬不了多久,与其在这里耗费时间,倒不如背水一战。 她再次携了落忻的腰跳上墙头,身后是无数箭矢,也有守卫跳上墙头来追截她们了,按照平日,她根本不怕这些攻击,魔教的攻击路数她都烂熟于心,就只是落忻这个孕妇,她实在不敢太过剧烈动作。 然而落忻却在耳边说她没有关系,赶紧逃离这里才是正道。 本来绾绾也要追上来截杀她们,但是有下属告诉她那边的情况有误,白慕瑜真的被人劫走了! 绾绾一看,知道那边的情况严重,只能再调集更多的人来对付叶萤和绾绾,自己只能匆匆往另外一个方向赶,想要截住他们。 这些人的攻击在叶萤眼中看来并非是什么攻击,原本打算趁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绾绾的武功,却是没想到没有这样的机会。 第180节 携着落忻跳下了墙头,她并没有往白慕言所在的地方赶,而是到这处小镇里最热闹的地方去,幸而今晚是举行祭典的时候,街上多人,不然还真的是麻烦了。 叶萤带着她一路狂奔,落忻其实是有点儿受不住这般的颠簸,可是还是强忍住,直至甩开了身后的人逃进一家客栈里之后,才发现落忻的羊水穿了,她捂住肚子死咬着牙,一手握住叶萤的手臂,“孩子……孩子要出生了。” 叶萤闻言,一瞬觉得难为,只能带着她从客栈二楼的暗处潜进去,找了一处房间安置她,而她则是…… 好吧,现在这种情况她也只能束手无策,只能放出暗号让白慕言让人来。 落忻在床上躺着,痛苦□□着,额头上全是汗水,可怖得紧,叶萤此时此刻还真不知道该怎样做,只能走过去问她,“你的肚子多大了?” “八个月了,快九个月。” “所以为什么这么快就生了?!” “……早……早产。” 还难得落忻有心情回答她这个问题。 “那我现在应该怎样做?” “找……稳婆。” “这种情况我找什么稳婆?!” 就在叶萤快要发疯的时候,窗外突然有人来了,第一反应自然认为是敌人,可是过了几招之后才发现那人是白慕言。 简直是吓了叶萤一跳,只能睁大眼睛看他,“慕公子?” “是我,看见你发出的信号我就来了。”白慕言一看床上的落忻,分明也是不明情况,“她是谁?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是落忻,被绾绾抓住,让我救她出来。” 事实上,叶萤虽然迫于无奈,但救落忻是有另外的打算,绾绾为什么会抓住她?而她为什么又怀孕了?当时是嫁给了谁?这些信息自然是对绾绾有利用价值所以才控制她,是以她也勉为其难将她救出来。 想不到将她救出来之后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她是要生了?” “是,能不能找到稳婆什么的?” “现在……先让店家……准备热水和干净的布巾……” 落忻也不管来的人是谁了,只管在稳婆来之前,先将要准备的东西都准备好。 白慕言自然是知道不能明目张胆去找稳婆,弄到热水不是问题,他只能让跟他一起前来的人暗中找个有接生经验的来,而待稳婆被找到的时候,落忻已经痛得抓紧叶萤的手不放了。 白慕言看着她的这副惨况,更心痛的是叶萤被攥得死紧的手臂,连他都不舍得用力握一握,这落忻居然就…… 女子生产男子不宜在屋里,更何况这又不是他的女人,更是不会留在屋里,遂出了窗户,在暗处听下属的禀报。 屋中一瞬只剩下叶萤、落忻和稳婆三个人。 月色正好,但是注定今晚必然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作者有话要说: 峰回路转?哈哈。 第143章 142.恶化 待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叶萤其实想出去的,她留在屋里是怎么回事,可是落忻实在是太痛,又或者是太紧张,一味扯住她的手臂不让她离开,迫不得已之下,唯有坐在床头陪她一起生产。 稳婆掀开她的衣裙检查她的情况,发现羊水已经穿得七七八八,再不生还真是有生命危险,遂让她往外用力,但是落忻因为长期颠簸,早已经瘦成皮包骨,现在还要早产,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屋里咿咿呀呀了将近一个时辰,白慕言在外面也挥斥方遒,淡定指挥暗卫们去引开绾绾的注意力,顺便将白慕瑜给安置好。 眼看着一个时辰过去了,他这边其实也已经弄好了,可是里面仍旧是落忻痛苦的叫声,以及稳婆的鼓励声,叶萤好像一直在沉默着,并没有作声。 白慕言回头看向那幽幽烛火,心里很不是滋味,算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女子生产的场面,这么痛苦的难言实在是……让他措手不及。 “主子,这里的事情既然解决了,倒不如我们也找一处地方歇歇吧,夜露甘寒,站太久不好。” 不知怎敌,白慕言并不想这么快离开,可是在屋顶里站着总不是一个事儿,而是听从沉东的意见往客栈里去,只是口里还继续问道:“沉东,女子生产都这么痛苦么?” “回主子,属下不是很清楚。”沉东愣了一下,才答道。 “罢了,问你不知道也是正常。”沉东没有媳妇儿,知道个甚么。 最后还是找了一处空房,时刻留意着周遭的情况,直至两个时辰之后隔壁房间才消停了。 可是并没有听见那萤儿的啼哭声。 “哎呦,小贵人赶紧哭一声啊!哭一声啊!” 稳婆的声音从隔壁房间响起,听起来意外惊慌。 白慕言:“……” 与此同时叶萤在里面也慌了神,落忻在生产完之后已经晕死了过去,看她毫无血色的侧颜,实在是惹人可怜。 她接过稳婆手中面色死白的早产婴儿,是个男婴,用手按住他的心脉缓缓给他渡了一些真气过去,那婴儿的脸色瞬间有了好转,再一拍他的屁股,这才哭了起来。 叶萤这才松了一口气,将婴儿交到稳婆手上,“处理下吧。” 与此同时敲门声响了,叶萤强撑着晕眩的脑袋去开了门,见门外是白慕言,立即出了门,主动对他说:“她没什么大碍。” 白慕言现在担心的却不是落忻,而是叶萤,因为她的脸色真是很差,碰了碰她满是汗水的额头,“别为了别人这么拼。” 叶萤点了点头,本想说一些别的事情来缓和气氛,但是话未出口,膝盖上突然传来剧痛,竟然痉挛至全身,她强忍住那股这副身体所不能承受的痛意,本想压制下去,却是无法再忍耐下去,一个站立不稳扑倒在白慕言的怀里。 她身上传来颤抖的感觉传染到白慕言身上,白慕言立即搂紧了她,紧张地唤了她一声,却发现没有任何回应。 她已经悄无声息地晕了过去。 沉东看在眼里,也很不是滋味,唯有问道:“主子,用不用让沉岐来?”平日里都是沉岐负责白慕言的身体状况,现在叶萤晕了,理所当然要让他来。 “你去请。”白慕言尽量稳定住自己的心神,“另外,给我准备笔墨,我要告诉宓渊。” “是。” 白慕言将叶萤抱起,轻放到床上,屋里已经升起了炭炉,他怕她身上的汗捂住她,为她脱了外衣,却不曾料想掉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出来,瓷瓶底部刻了一个字,“合”字。 第181节 他攥紧了那个瓶子面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不知道那是怎样的感觉,像掉落了深渊又像突然遭遇了黑暗,看不清周遭的一切,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拔开了瓶盖,却没有看见里面有药,不用说,定然是吞服了。 想到这里,他是更加不知该做什么想法,吞服了药那只能意味着……那只能意味着…… 他不愿意再想下去,无论如何,都要等她起来再确认。 他拧了热毛巾为她擦了汗,不一会儿沉岐来了,坐在一旁替她把脉,除了脉象有点儿紊乱之外并无特别的迹象。 “主子,夫人并无大碍。” “那为什么晕倒?” “许是突然用了太多内力导致,开一服安神的药物服下便可。” “你再诊断清楚一点儿?”白慕言听见这样的结果自然是高兴的,可是服用了带有“合”字的丹药,再怎么正常都可能是假象。 沉岐听得出白慕言话里的担忧,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帮叶萤把脉,此时叶萤已经从短暂的昏迷中清醒过来,看见沉岐居然在,又看到白慕言并不好的面色,不由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主子,依然是之前的结果。” 白慕言听完,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是让沉岐和沉东出去,他想和叶萤好好谈一谈。 叶萤从床上坐起,白慕言斟了一杯热茶给她,而后问她,“感觉如何?” “我刚刚不小心晕倒了?” “是。”并没有隐瞒。 “许是我输了内力给落忻的婴儿才导致的。” 白慕言这次久久看着她并没有说话,而是现出手中的小瓷瓶来,“这是宓渊给你的?” “……是。” “为何服用?”语气已经变得冷硬起来。 “并没有服用,只是觉得瓶子漂亮拿来把玩而已。” 白慕言抿紧了唇没有再说话,而是良久地看着她,目光沉静而深邃,仿佛要看穿她的灵魂,看到她的心里去。 他是重活一世的人了,许多事情看通看透,哪有可能被她所瞒骗? 然而她现在一口咬定没有服过药,他也拿不出证据反驳于她,只能收敛了自己的脾气,转而问道:“你认识落忻?” “……是。”叶萤总觉得这次很可能是纸包不住火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回答。 “什么时候认识的?”白慕言继续问道。 “在西域的时候认识的。” “认识的经过?” “……慕公子,这次我救她也只是因为她对我们是有利用价值的,没有别的意图。” 白慕言看着她眼中稍纵即逝的惊慌,知道这当中肯定是有猫腻,他自然是信任她,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只是现在她露出这样的情绪,只能说她隐瞒了他很大的一件事,这件事大到她无法说出口。 大到让他有所顾忌。 他没有再问下去,因为他们之间的氛围已经很僵硬了,他也不愿意她在这个时候还伤心神来应对他,唯有缓和了语气,今晚看来是要在这里歇息的了,事务也已经处理得差不多,绾绾一时半刻不会查到这里来,他们也不用太担心。 只是宫里的部署是要重新做过了,必须要及时通知容殊。 “今晚就在这里歇歇吧。我毁让人在外守着,你放宽心就好了。” 白慕言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嘱咐她好好休息,而后让沉东安排了另外一个房间休息。 只是,在刚进房间的时候,白慕言便忍不住了,一口鲜血从嘴里呕出来,鲜血黑到已经不忍卒目,而他觉得浑身都处于剧痛之中,好像进了毒蛇窟,成千上万条毒蛇嘶嘶噬咬无孔不入,又像是被无数匹铁骑碾过,他根本无法抑制自己的神经,只能一口又一口呕血,沉岐就在外面候着,听见声音立即进来,看到白慕言浑身铁青,面目狰狞,也顾不了这么多,先点了他的穴道,再给他喂了药,待他完全平静下来,才让沉东进来侍候他。 白慕言神智已经不清,可还是拼着最后一丝理智对他们说道:“别让叶萤知道。” 说罢,便已经晕了过去,没有了意识。 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叶萤在那边厢房里也不好受,许是今晚用的内力真的是太多了,最近虽然一直在优养,可是毕竟是在奔波,而她服用了宓渊给的保命丹丸本来就不应该动用过多的真气,可是她还是违反了规矩。 此刻,她的状况持续恶化,这次她已经没有任何办法来压制体内血气的翻涌。 她浑身颤抖着,尤其是双腿颤抖着严重,以往不会蔓延至上半身的副作用现在也已经蔓延至她的手上了,她记得宓渊说过如果颤抖蔓延至手上的话,那么还真的是会药石无灵了。 本来她是活不过二十三,所以才想着继承师父的遗愿回来辅助白慕言,在上京的这番际遇也算是她人生之中少有的轻松和愉悦吧。 她握紧了双拳,吹灭了烛火,也只能紧咬牙关,任由双腿痉挛,她无法去想任何事情,也无法去想自己应该怎样做,她的时间真是无多了啊。 必须要快了啊。 这一晚,远在西域边境的宓渊收到了白慕言传过来的两封书信,仔细读了几遍之后,心中徒然有不好的预感产生,叶萤虽然没有说什么重点的话语,可是计算时日的话,不仅是白慕言的情况有变,就连她应该也……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几天,坚持更完吧。虽然你们大部分人都不爱我,也没人看,不过还是有始有终吧。 第144章 143.翦童 宓渊大叹一口气,总觉得自己遇上叶萤之后就是操心的命,现在还要搭上一个白慕言,简直是要了他的命。 白慕言的毒不是无药可解,他早已经研制出了配方,就只是迟迟下不了手,只是替他暂时压制住,他在想,如果是白慕言让他根治他的毒的话他可能还能义正言辞地拒绝他,但是如果是叶萤让他这样做的话,他根本无法拒绝。 每每他都会为她破例,实在是很不好玩儿。 现在神风军已经快要到达大部队的营地了,也和叶玥联系上了,只是叶玥那边的情况算不上太好,向他出示了檀木令牌,明天还要调遣神风军去援助他。 更重要的是叶玥身旁那位伏西将军谢骏是董舒那边的人,几乎是什么消息都能传递给董舒,现在朝堂上虽然有容殊和他们抗衡,可是一旦白慕言的踪迹败露,那还真的只能成为死局。 现在想来当初和白慕言合作简直是过于冒险,可是事情都已经进展成这样了,他唯有尽力挽救,但这真的不是什么好力挽狂澜的局。 一时之间只是觉得只要这两人平安无事就好了,他自己身负的深仇大恨报不报也是其次。 弦月苍凉,大漠鹰歌,总有离愁怨。 第二天,叶萤和白慕言都早早醒来,歇了一晚之后叶萤算是稍微有好转,宓渊给她的丹丸的强悍之处在于能持续有效压制住你体内的毒素,即使偶尔一两次压制不住,只要好好休息一晚,熬过那种非人的痛苦就能醒来,这也是叶萤为什么要服用的原因。 她觉得,朝局是否能够反转,成败只此一举。 她梳洗好之后便出了门,出门刚好看见白慕言想要敲她的门,两人相视一瞬,笑了笑,白慕言握住她的手下意识想要把她的脉,叶萤看着他们相握的手,颇为感慨,“慕公子,休息了一整晚,我好了很多了。” 第182节 “嘤嘤嘤——” 白慕言还未答话,隔壁房间便传来婴儿的啼哭声,于这样的清晨格外响亮。 “走,我们去看看他吧。” 白慕言牵起她的手去了隔壁房间,此时落忻也已经醒来了,看见叶萤进来,低叫了一声“翦童”。 她完全是多年的语言习惯,一时半刻改不过来,叶萤听了之后立即对她说:“我叫叶萤,别记错人了。” 语气很淡,淡到漫不经心。 可是一声“翦童”听在白慕言耳边却犹如惊雷。 西域曾经有情报回来,其中有很少一部分是有关于“翦童”的情报,翦童这个人凭空出现,六岁时便从嗜杀大本营中脱颖而出,同期出来的只有三人,可谓是精英之中的精英。 你说六岁的孩童是精英简直是夸张之说,但是熟悉魔教的人都知道,被魔教抓住,想要活命的话,除了在嗜杀大本营里杀出一条生路之外,别无他法。 所以不论说她是不是精英,她能在他们之中活了下来便是奇迹。 但是翦童的身世并没有因为她的脱颖而出而有所改善,她在魔教里消失了好几年,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当时左护法名下的一名得意弟子,杀人不眨眼,且杀人所用的方法极之有艺术,常常是一剑封喉,不多溅一滴鲜血。 但是这位翦童于随后几年之后又消失在众人的眼前,从此魔教之中再无此人。 翦童的身世是一个谜,经历更是一个谜,现在落忻说她是“翦童”,虽然声音很低,可是也足以让他听清楚了。 脑海中瞬间是“嗡”的一声爆炸开来了,一直没能查到叶萤的消息,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这一世是出了这么大的乱子?! 这完全不在他的应对范围里,并不是怀疑叶萤会对大冶朝堂做出什么,他只是觉得即使知道了翦童这个人的存在,可是仍旧悬得很,因为她还是有许多别人不知道的经历。 比如她消失了的那几年是做了什么事情,后来为什么又从魔教里消失了,这些都是他想知道的事情。 但是,他无法得知。 看来,是一定要找个机会仔细问问落忻才行了。更好的是,能和叶展通一席话,让他如实相告。 “孩子的情况如何了?”毕竟是自己亲手接生的,叶萤自然也特别上心。 落忻休息了一晚也已经好了很多,她本来有武功底子,虽然是这段时间长期奔波,但是也总算是将孩子平安生了下来。 昨晚沉岐也帮她看了看孩子,顺带帮她把了脉,给她开了药,只要好好调理一段时间就能恢复正常。 “孩子情况还算不错。”说着便将孩子抱着递给叶萤。 叶萤没有接,只是看了一眼,微笑道:“我手拙,看一看就好了,他没有事就好。” “这回真的是要谢谢你们。”落忻的目光落在白慕言身上,总觉得这位男子虽然做了易容,但还是贵气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白慕言和叶萤逗了一会儿孩子之后便出了门,主要是要讨论后续事宜,落忻既然是绾绾想要抓的人,他们绝对不可能让绾绾得手,而且以目前情况来看,他们必须要尽早撤离这里,不能再留下来。 毕竟绾绾不是傻子,能骗得一时骗不了几天,是以,就算落忻还未完全恢复,他们也要马上离开,再从长计议。 “你可知落忻的孩子是谁的?”白慕言觉得那个孩子是关键,不然绾绾不会抓她。 叶萤摇头,“只知道她从魔教里出逃嫁人,但并不知道她嫁的是谁。”后来她也没有问宓渊这件事情。 “看来有必要问问她是怎么回事了。”让他们白救人这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事情,是以白慕言抓紧一切机会。 “由我来问便可。”叶萤完全同意他的想法,因为她救落忻并不完全出于道义。 “既然如此,我们晚上便离开这里。” “能拖这么久吗?” “能。”白慕言摸了摸她的发,笑了笑,“今天好好休息。” “好。”叶萤不再多问,既然白慕言能拖住绾绾一整天,那么她接下来所做的就是搞明白落忻的事情。 “昨晚休息得还算不错吧。”他牵了她的手进他的房间,又命人将膳食送了进来,现在他们二人只是一对普通的夫妻,不会引人嫌疑。 “还不错,你呢?” “也挺好。” “你觉得落忻的儿子可爱吗?” 叶萤正夹了一个流沙包,一听见白慕言这样问,筷子一滑,包子掉了下来。 “这个问题让你很吃惊吗?” “可爱,是挺可爱的。”叶萤笑了笑,但是笑容有点儿僵,谁不知道白慕言话里的意思是什么? “待到江山将定的那一天,你也帮我生一个吧,不论男女。” 叶萤淡定收回自己的手,但是手指在袖中却止不住的颤抖,她勉强对上白慕言的眼睛,突然就僵住了,一个字都无法说出来,只能定定地看着他,微翕唇瓣,想要说话但是始终是不知道该怎样对他解释。 她用了那颗药之后就意味着断绝了自己一切的生机,就连孕育后代的机会都失去,哪有什么资格再说“好”或“不好”? 这是代价,她甘之如饴。 可是现在看到他期待的眼神,她居然无法将这些话都说给他,没有勇气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是以,她只能选择沉默,只能选择压抑住自己的感情。 白慕言见她神情有异,以为她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要去牵她的手,可叶萤却避开,勉强对他笑了笑,“慕公子,再聊下去东西都要凉了,先吃吧。” “好。”白慕言不好再逼迫她说什么,只能先用膳,只是时不时瞥她一眼,看得叶萤心中愈发沉重。 饭后,叶萤主动去了落忻那里问她,而白慕言则是暂时离开。 落忻此时也已经用完了早膳,看见叶萤进来,知道她终于是要问自己问题了,没有多少的犹豫,她便说道:“你想问什么我都会说。” 叶萤瞥她一眼,觉得她容颜艳丽不及之前,当年的七杀现在沦为他人妇,实在是不知该作何感想。 坐了下来,还是问道:“一个问题,你儿子的父亲是谁。” 落忻苦笑,“早已猜到你会问这个问题,孩子的父亲是淮南王,骗了我的负心汉。”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恨意。 叶萤看到她神情的变化心中忍不住一滞,说不出那是怎样的滋味,唯有继续问道:“为什么你会落入绾绾手中。” “我对绾绾有利用价值,抓住我,无论怎么样对淮南王来说都是一个威胁,我逃难的时候不小心中了她的圈套,一直被圈禁到遇到你为止。”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落忻看着她,突然微微笑了出来,笑容说不出的凄酸,“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不是掌握在你们手中么?还能说一些什么?” “这也是我救你所要付出的代价。”既然她心底通透,她也不必和她拐弯抹角。 叶萤回望她,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 第183节 第145章 144.异动 本来她想直接说出自己的意图,但是转念一想,还是先好好问一问落忻的事情。 “你是自己逃出淮南王的封地还是因为别的缘故?” 淮南王其实并不是谁,而是封地在淮南,拥兵自重的异性王林镇。 董舒和他也是有扯不清也说不尽的联系,一直是朝廷的一颗毒瘤。 只是自林镇继承爵位以来一直都没有什么动作,所以白慕言的手并没有伸到他那里去而已。 现在落忻提起这个人,自然是好好问一问再作出下一步的决定吧,毕竟如果是她自愿去报仇那自然是最好的,不然还真是害怕她在途中变卦坏他们大事。 “我是自己出逃,淮南王想要杀我。” “那他可知你被绾绾抓了?” “并不知。” 她是假死出逃,逃出之后才发现自己怀了孕,一路上十分奔波,再加上绾绾穷追不舍,是以她能平安生产还真不是一件易事。 叶萤不再说话了,淮南王林镇为人十分低调,又是拥兵自重,根本不知他的脾性如何,如何能利用他的弱点作出有效反击? 倒是落忻主动出声:“你们救我定然是有你们的意图,那位公子是你的爱人吗?” “不是。”叶萤矢口否认,又补充道:“我们救你肯定不会白救,但是第二个问题是你多想了。” “翦童,你莫要骗我了,虽然这段时间我并没怎么留意你的事情,可是神风军的名号在大冶谁人不识?昨晚在绾绾那里遇到你也是意外之喜,毕竟几年的时间变化太大了,可我还是认出了你,因为你有些微小的动作并没有变过。” 叶萤垂了眸,任由她说,说到最后,她又兜回姻缘问题上,“那位公子非富即贵,具体身份我不敢去猜,但是他对你是情意满满,一个眼神就能看出了,你是我们那一批里最幸运的人……” “落忻够了,”叶萤暗叹一口气,“话题扯远了,你已经猜到了我想你做什么了对吧。” “是。”落忻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我愿意回去,我要报仇。” “不后悔?”叶萤又问道。 “不后悔。” “你对他已经没有情意了?” 她并不相信说没有感情就没有,即使真是恨到入骨入心。 “说是没有那是假的,但是那又如何?魔教的人最记仇恨,不可能不报仇。” “好。你的儿子由我们照顾,成功之日是你们的团聚之时。” 叶萤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纯粹是认为白慕言这趟出来肯定不止是为了生意这么简单,董舒既然与林镇有联系,而白慕言也要动董舒,这牵一发动全身的,迟早躲不过。 既然如此,还是提前布局吧。 理所当然不会让落忻一个人去,这边和她说好之后肯定要再和白慕言详细商量,让他具体布置后续事宜。 是以她出了门,找到白慕言之后对他说明了和落忻谈论的结果。 白慕言听完前因后果,思索片刻,唤来沉东,让他下去布置了。 “我向落忻提出这样的要求应该没有打乱你的计划?”叶萤还是有些许担心。 白慕言笑着摇了摇头,牵了她的手,“没有,你可知道为什么林镇能在淮南‘安分’这么久?” 大冶本就藩王割据,尤以淮南王声势浩大,但是传到林镇这一代却徒然静了下来,那是因为董舒的父亲退隐到那里去。 “最大的毒蛇在那里窝藏冬眠,你觉得原因是什么?” “原因还能是什么?”叶萤瞥他一眼,“闲时做好布局,真正要动的时候,里应外合,所以董舒才真的能在宫里肆无忌惮。” “是。”白慕言赞赏地看她一眼,“我家萤儿真是聪明。” “少贫了,”叶萤微微侧了头,似是不好意思,“所以我们下一步应该怎样做?” 他们出来的时间其实也不短了,是时候要分道扬镳了。 她还好说,神风军中还有人可以撑着,可是偌大的一个朝堂,哪有可能让一国之君昏迷这么久? 而且,他越迟回去,风险会越大,还是尽早回宫吧。 “也的确是要回去了,宫中最近都已经蠢蠢欲动了,回鹘更是有异动,不回去怕是不行了。” 白慕言暗叹一口气,又看定叶萤了,手握得更紧了。叶萤实在是被他看得不自在,想要抽回手,可是白慕言却不肯放,“都快要离开了,连多握一下手都不给吗?” 叶萤脊背僵了一僵,没有动作了,任由他握着。 ………… 这边他们二人布好了局势,但是雍和宫中,董舒的面色是愈发的难看。 报告的人回来了一波又一波,几乎每一波都是失败的消息,已经是勃然大怒,“都是一群蠢货,连一个小小的萧风凭都找不到,养来何用?!” 其实不仅是萧风凭找不到,就连白慕瑜也凭空失踪,再无踪迹,不知是死是活。如果白慕瑜真的是死在外面的话,她还要花费时间处理他身上留下来的麻烦,实在是难缠的事情。 这接连几天传回来的都是这样的消息,已经是让她心中的怒火憋到顶点了。 商凌就坐在她的附近,看她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去修指甲,冷笑一声并没有作声。 上一个人出去之后,下一波的人又上来禀报了,这次带来的倒是好的消息,说是已经根据董舒给出的龙玉玺找到了龙脊军,龙脊军的统帅石虎虽然认了龙玉玺,可是并没有出示龙脊军的所藏之地,原因是没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来找他,他可不认账。 董舒当时是在华阳宫的一处地道里得到了龙玉玺,这还多得商凌的帮忙,得到龙玉玺之后白慕言便重病昏迷了,后来她拓了印让人去寻石虎,想不到真找到了,既然能找到石虎,而石虎又承认了,这次还真的是万事俱备,连东风都不欠了。 这总算是一件让人高兴的事情。 只是,应该派谁去和石虎洽谈? 董舒思前想后,还是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唯有先将这个问题搁置不说。 这时商凌倒是出声了,“最近庆元帝身上的毒有异,昨晚还发作了一遍,你是不是确认他昏迷了?” 一般来说,处于昏迷的人不可能病发,所以肯定是有哪里搞错了。 董舒微微皱眉,“当初他病重倒下不是你一手设计的吗?怎么现在又算到我头上了?” 商凌一听,面色也不好起来了,“我劝你还是查清楚庆元帝的情况,他的一举一动牵涉到整个局势,你莫要不当一回事。” 董舒对商凌不屑的态度其实非常怀恨在心,心里也在想着要用什么方法去除掉他,这样的人犹如他饲养的那条毒蛇,杀人于无形,绝对不能久留。 但是他说得的确是有道理,白慕言虽然是傀儡,几乎是废物,可是神风军始终是在他手上,京城里的禁军也有五成掌握在他手上,如果真是想倒戈一击的话,也是个麻烦。 默默衡量了一下现在的兵力,即使白慕言有神风军,但只要她能用好西域那颗棋,聊胜于无。 毕竟远水救不了近火。 第184节 “回鹘最近有异动,可是你挑唆的?” “回鹘内部本来就不和,我挑不挑唆迟早会出事。” “既然如此,那西域那边的棋也是可以动起来了。” 董舒微微而笑,转了转手上的金戒指,眼神愈发深狠起来。 两处阵营都在无声角逐,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而白慕言一行人也在不紧不慢之中行进,自救了落忻之后又是过了几天,白慕言一边在暗中安排人送落忻离开,一边安置好这边的事情,比如白慕瑜的安危,又比如大冶朝堂上容殊无法处理的事情。 回鹘异动越来越频繁了,拓跋老王病重,拓跋措已经递了好几次奏折要回去了,这样的大事容殊自然无法做主,只能一边和内阁大臣们“商量”,一边飞鸽传书给白慕言。 白慕言起先还把这封信压住,到了后来知道是差不多时间了,因为他收到消息,近期归顺大冶的几个西域小国都有或多或少的动作,再不动手就会丧失先机了。 每天思虑实在是太多,几乎都到了废寝忘餐的地步,人也愈发消瘦下来,看得叶萤眉头都不知皱了多少回。 今天他们已经行走到快要互相分别的岔道上了,这次分别是短期之内都不会再见面的了。 白慕言口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表情和动作都已经泄露了他内心的想法。 对此,叶萤是愈发想疏离他。 他这次出来走了一圈布了这么大的一个局,回到上京之后就只能意味着最后一场大戏要开始了。 而她现在最重要的是回西域,协助叶玥平定西域的内乱。 她的生命是快要走到终点上了,待她找到宓渊的时候,她会第一时间向他确认,是否可以用那个方法医治白慕言。 留给她的时间真的是不多了。 “慕公子,不必相送,就此告别。”她坐在马上,已经化作男子打扮,向他拱手行了一礼,便往前策马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从这里是真的缩减剧情了……因为当时找到了新工作,手头上文文有三本,根本写不来,又不想停更,所以从这里加快了进度。 第146章 145.迟了 白慕言什么话都没说,在马车上掀开门帘目送她离开,脸上不显山不露水,可是心中是浓浓的不舍。 如果这一次他出行没有遇见她的话,这样的一种思念之情可能还能压制住不会深入骨髓,可是他遇见她了,她毫无怨言地陪他走了一路。 这一路不长,明明知道她身体不舒服,明明知道她大多数时候在强撑着,可他还是没有任何方法揭穿她的谎言。 善意的谎言并不好维持啊。 “主子,我们也离开吧。” “嗯。”白慕言微微点头,看向沉东,“你让人暗中跟着她了吧?” “已经安排了,请主子放心。” “好。我们也回程吧。” 白慕言没有再多问,而是吩咐马车掉头,行进了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他们遇到一处交叉路,马车停了下来。 沉东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主子,左边的路快一点,但比较险峻,右边的就是常规官道。” “快多少?” “大概快两天左右。” “那便走左边吧,越早回去越是能够争取先机。” “好。下属遵命。” 沉东不再多问,驱赶着马车开始往左边的小道上进发。 然而就是这个时候,叶萤的声音突然在后面响起,“速速后退,头顶上有埋伏!” 但是已经迟了! “轰隆——” 白慕言他们现在所处的是一处高悬山谷的底下,两边都是狭窄的小道,而敌方在左右两边的官道上都设了埋伏,这第一轮突如其来的攻击是无数巨石从上面滚下来,官道狭窄,前路被堵死,后路又有追兵。 叶萤这么及时回来相救那是因为她在途中也遇到了埋伏,对方人数众多,用的几乎是同样的方法,可是白慕言留给她的暗卫大概是十分警惕,在她快要越过那处狭隘的时候还是及时停了下来。 可是敌方人数众多,她在那边厮杀了很久,忽而想到自己这边也遇到了危险,那即是说明他们的身份已经败露,不论是谁派人来刺杀他们,白慕言那边也肯定遭受重击。 所以她才急着策马回来,想要占取先机,破除僵局。 但,还是迟了一步。 现在他们可谓是腹背受敌,根本占不了上风。 叶萤在马上疾掠,手上的长剑已经染满鲜血,她杀到白慕言的马车旁边,和他汇合,此时他们知道再躲藏没有任何用处,直接掠上一匹马,从腰间拔出叶萤在很早之前就送给他的那把材质独特的宝剑,一剑一个突围而出。 敌人的数量大概有三百余人,本来还没有这么多,可是他们是早有预谋,看暗杀失败,干脆全部刺客都现身,意图击杀白慕言和叶萤。 面对这么多敌人,自然是要分批对战,右边因为是官道,就算他们这么明目张胆也不敢对他们赶尽杀绝。 是以叶萤和白慕言对望一眼,开始往右边官道杀出一条血路。 而沉东他们则是留在这里殿后。 但是他们这次实在是少看了安排这次刺杀的人的决心,刚刚上了官道便有乱箭激射而来,根本避无可避。 叶萤因着最近动用内力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现在已经是靠着意志强撑着一口气去抗敌,是以在经过一处灌木丛的时候肩膀还是中了一箭,箭上带有剧毒,整条手臂当即麻了起来,几乎连手上的剑都脱手。 白慕言本在前面开路,察觉到身后有异,立即飞身到她的马上,挥鞭策马带她离开。 两人好不容易闯过了箭阵,安静了好一会儿,可是此时此刻这般的安静实在让人生不出什么安心来,白慕言已经渐渐感觉到叶萤身上冰冷下来,一摸她的额头,满手的虚汗。 “萤,忍一忍,忍一忍。”艰难地咽了咽口水,白慕言不敢耽误,无论暗处还有多少敌人,现在最要紧的是逃出这处森林。 但是他们在走到一处平地之后,身下黑马突然受惊不肯再前进一步,白慕言发现,知道前方定然有异,而他们的右手边有湍急瀑布的声音传来,哗哗作响,愈发显得他们所处的这处地方如死般寂静。 敌人定然是躲在暗处,前方定然有陷阱,只有左手边的瀑布是他们唯一的活路。 第185节 白慕言心中煎熬,是对前路未知的恐惧,若然叶萤没有中箭,若然她还是他重生之前的她,他不必这么担忧,他是担心她的身体熬不住。 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搂紧叶萤的腰突然从马上飞身而起,藏在暗处的刺客可能没有想到他会有这样的变故,歇了一会儿才纷纷朝他的方向投掷暗器以及射出箭矢。 就仅仅是这么一瞬的停顿,白慕言已经是带着叶萤跳进了瀑布之中,随着湍急的水流直往下游而去,而就在他们跳进瀑布的那一刹那,身后传来爆炸声,以及马匹的惨叫嘶吼声,不忍卒听。 白慕言抿紧了唇,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对方丧心病狂,在地底下埋了炸药,意图将他们炸死。 那一刻心中闪过庆幸,但也仅仅是庆幸而已,对方如此恨他们入骨,怕是接下来还有一场恶战。 而现在他更担心的是叶萤的病症,因为她早已经在他怀里晕了过去,完全不省人事。 水流湍急,又是初春料峭,寒水彻骨,即使他有内力护体,也是抵挡不住噬人骨髓的冷水,而且这处瀑布实在是太高了,这么掉下去的话不死也残废,在掉进瀑布里的时候,宝剑也同时向水面处伸出,瀑布之后是坚硬的石壁,白慕言本想借力或是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看一看瀑布之后是否隐藏着别的石洞让他们暂时避难。 他可不认为他们已经成功逃脱,敌方既然是必须要置他们于死地,那定然会做好万全的准备,一次刺杀不行可能会进行第二、三次,现在他们的情况实在是过于糟糕,造成失踪的假象那是最好的自保手段。 后来发生的种种事情还是证明了白慕言今天这样的做法是对的,叶萤被他护在怀里,而他们二人几乎都是悬在半空中,仅靠剑上划住石壁的力度来缓冲。 这不知道是需要多大的力气和勇气才能维持到的平衡。 他们不断下落,直至在这瀑布中段的时候,白慕言划住石壁的剑突然划不动了,心中一突,随即又是一喜,这很可能是遇到洞穴或是别的,卡到里某些东西上,划不动了。 幸而瀑布的水流虽然湍急,可是早春的水流其实并没有夏天的多,是以他还是勉强能看见水帘之后的景象。 果然是一处洞穴。 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手臂上一用力带动着身体用力一跃跃至洞中,待站定之后,将剑收回,四处打量这处洞穴,发现这处洞穴极大,而且没有想象中的湿冷,不敢将叶萤留在有水汽的地方太久,他背起了她,开始往这处洞穴的深处走,越走越觉得这处洞穴别有洞天,走至最后居然远离了那处瀑布,来至一处森林里。 白慕言看着这座陌生的森林,皱了皱眉,还是先返回洞穴之中,打算先收拾一些柴枝回来为叶萤生火取暖,她肩上的伤也要处理,不能拖延了。 小半个时辰之后他成功生出了一堆火,也顾不得处理自己身上的湿衣,先是察看叶萤肩上的伤势。 箭上的毒很毒,而且箭头带有倒刺,简直是用了最残酷的手法去刺杀他们。 不敢贸然将她的箭头拔出,只能用匕首小心翼翼割开一些腐肉,一点点将箭头给□□。 饶是他的手法老道,叶萤能忍,可是在箭头拔出的一瞬她还是痛苦地叫出声,眼睛睁开一瞬复又闭上。 白慕言深呼吸一口气,庆幸自己在做太子的时候遇到过各种各样让人措手不及的状况,不至于现在束手无策。 掠了掠她湿漉漉的发,吻了吻她的额,“很快就能好了,再忍一忍。” 叶萤仍旧皱紧眉头,没有丝毫反应。 白慕言接下来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口,箭头刺得过深,许多地方都必须要割除腐肉,这恰恰是他不想预见的事情,可是现在他毫无办法。 先是喂了她吃一颗解毒的药丸,又将她身上的衣服一一脱下,现在根本无法理会什么男女大防,救她才最要紧。 当全部衣服都脱下来的时候,出于本能,她还是浑身打了个寒颤,往他的怀里钻,白慕言摸到肩上浑身的骨头,眸光都深暗了几分,那种感觉实在是不好。 是比前世的时候更要瘦了一点儿啊。 叶萤你是在瞒着我一些什么? 输了一些内力让她平静下来,也给她御寒,而后他开始消毒匕首,准备帮她割除一部分的腐肉,因为箭头是卡在肩膀和后背的一处关节上,是以他是能让她趴在他的肩膀上,而后往她的伤口处动刀。 割除腐肉的过程实在是血腥和煎熬,毒呈紫黑色,再迟一点儿的话,可能会深入骨髓,到时就算有解毒丸也是无法解毒。 幸而还来得及。 第147章 146.围截 白慕言握紧了匕首,没有再多想,只是在下刀的那一刻,叶萤还是痛得模模糊糊清醒过来,顾不得周遭是什么情况,只看到白慕言苍白的侧脸,忍住晕眩和痛楚轻声唤了一句,“陛下?” “萤,你中了剧毒,箭头已经拿出来了,但是毒还残留在肩膀上,必须要帮你割除一些腐肉出来,不然你无法熬到明天。” “……好。”她艰难答出一字,而后没有再作声,只是在刀再次入肉的时候,她还是痛得颤了颤,很轻微的一下,可是白慕言却感受得真切。 他害怕她咬断自己的舌头,是以从衣裳上撕了一块布给她塞口里,叶萤仍然没有说话,咬紧了那块布死不堪声。 白慕言看着她苍白的脊背,无数交叉纵横的伤疤,新的旧的盘桓其上,难看至极但又迷人至极。 他不敢再看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安慰她道:“快了,还有三刀,你忍一忍。” “好。”仍旧是简短的一个字,而后便是尽量放轻的呼吸声。 白慕言不敢再耽搁时间,下刀的动作快了起来,片刻之后终于三刀结束,他来不及松一口气,便将金疮药洒到她的伤口上,再帮她好好包扎。 叶萤实在是浑身无力,身上还是湿的,白慕言并没有将她的衣裳全部脱完,起码留了遮羞布给她,只是再这样裹着,一直闷着并不是一回事。 白慕言想了想,便对她说:“我将架子架高一点儿,用衣裳遮住,你到对面去将……”瞄了瞄她胸前的布条,还是忍不住说出真相,“我说你平时看起来怎么这么平,原来是这个缘故。” “陛下!”叶萤没想到这样的时刻了,他还要想这些不相干的事情,闭了闭眼,“这样方便做事,也是习惯了。” 说罢,不再解释,想要站起身来挪到对面。 老实说,其实白慕言很不愿意让她一个人到对面去烤火的,现在还是初春时节,即使在瀑布深处可以取暖,但是叶萤现在中了这一支毒箭再加上她本来身体就不好,最好是有个人肉暖炉给她时刻靠着,而这个暖炉的最好人选自然是他。 在没有病发之前,他的体温还是和常人一般是暖和的,可是以叶萤这般性格,还是无谓让她别扭而后睡不着觉吧。 但是他突然发现她扶着石壁想要起来好几次都无法成功,白慕言看着她颤抖得几乎是无法站立的双腿,皱了皱眉,再也不想一把抱起了她,把她抱到对面去。 叶萤知道他定然是发生了些什么,可是她没有明说什么,只是低声道了句“谢谢”,便转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白慕言嘱咐了一句好好休息,便告诉她:“我先出去探路,以及找点东西回来吃。” “好。” …… 第186节 他的运气不错,一出去就抓到两只兔子,外面的森林大得很,一时半刻他也无法判明这里是哪里。 这也即是说是继续冒险沿着瀑布往下游走,还是沿着这处森林出去? 这还真是一个有待考究的问题。 暂时先将这个问题搁置不理,他出去的时候是穿了干的单衣的,回来的时候觉得衣服已经烤干了,叶萤的也差不多干了,唤了她一声,却没有任何回应。 白慕言心中一惊,也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了,直接来到她身后,却是发现她紧紧搂着自己的肩膀便睡了过去。 雪白却残损的躯体占满了眼球,碍眼的遮羞布不见了,他发现她还是纤瘦得让人不忍卒目。 白慕言拿了她的衣服抱紧了她,这么大的动作都没有让她醒来,可想而知她是有多累。 他帮她穿好了衣服,又搂紧了她继续烤火,顺便将兔子放在火上烤熟,等她醒来了还能吃。 叶萤这一觉睡到了晚上才醒过来,她被白慕言熨得很温暖,一看身上的衣服也穿好了,愣了愣,才想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现在并非是矫情的时候,她想从他怀里出来,可他却按住了她不让她动弹。 对上了他的眼睛,只听他说:“现在已经是夜深了,冷。先吃点东西吧。” 叶萤没有再多说什么,边吃着兔肉边问他,“现在这里是哪里?” “我也不知道。” “那我们接下来是要……?” “今天下午刺杀我们的人你能猜到是哪一方人马吗?” “看他们的行事作风不像是西域魔教的。” 叶萤说出自己的猜想。 “我觉得更像是淮南王的手笔,或者说是董家的手笔。”白慕言想了想说道。 “你的意思是他们发现了你的布局了?” “很有可能。”白慕言没有否定。 “若是如此的话,我们的处境是非常危险了。” “的确是。” 白慕言点了点头,“今天我到这处森林看了看,很大,并不知会通往何处,但是我们沿瀑布往下去的话,也是九死一生。” “如果从瀑布走的话,我们兴许能争取到时间,但是如果走森林的话……” 一切都是未知之数,搞不好还会出什么幺蛾子。 但是白慕言想了一下午,最后还是说道:“我决定还是走森林。” “为什么?”明明现在摆在面前的最好是选瀑布。 “我还有一支信号弹,用来通知龙脊军的,虽然距离远了一点儿,可是这支信号弹构造独特,能让他们看到不成问题。明天我找一处空阔的地方先释放出信号布置这一处的变动吧。” “好。”叶萤没有异议。 这种情况之下她无法做任何事情,只能好好养伤,不拖他的后腿。 “现在感觉身体还好吗?”白慕言转而问道,他实在是担心,但对于医术,他只懂一些皮毛,根本无法诊出她是什么病症。 更重要的是连沉岐都无法诊出她得了什么病,又何况是他? “没什么大碍,休息一晚之后明天应该能启程。” 她的口吻正常,没有任何让人起疑的地方,可是白慕言看向她的目光突然就静了下来,带着一股子严肃,甚至是君臣的口吻,“叶少统领,事到如今,莫要再想着瞒着我一些什么了,我知道你的身世不同寻常,你很应该和我说一说。” 叶萤皱了皱眉,脑海中飞快分析目前的局势以及白慕言的身体状况,她知道他想知道一些什么,因为她知道她定然是漏洞百出,在他面前瞒不了什么。 可是,她不能说,一个字都不能说。 让所有的秘密烂在她的肚子里,那是最好的结局。 “陛下,事到如今,若然我要对你不利早已经可以下手了,既然你相信我,那就请相信到底吧。” “我本来以为可以对你的异常视若不见,可是我发现我做不到,我已经忍了很多遍了,但是有些事情你必须要和我坦诚。” “现在并非是谈这些事情的时候。” 叶萤的态度非常强硬,几乎是前所未有的强硬,他活了两世从未见过她有这样的一面,是对他没有这样的一面,所以他知道她瞒着她的事情是更严重了。 然而,她不肯告诉他,怎么样问都没有问,只能待局势平定之后再问叶展或是宓渊。 他不再问下去,也不想局势弄得这么僵,叶萤也想静一静,遂出了洞穴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 …… 第二天,两人很早就醒来出发。 走出了他们所在的洞穴好长一段距离之后,叶萤愈发觉得这处森林熟悉,但是还是不是很确定。 直至到了下午,她才真正确定这处森林是通向淮南王封地的必经之处,也即是说他们现在是往淮南王的地盘走! 这是最不利的一条路! “慕公子,你确定我们要继续往前进发?” 叶萤将自己观察的结论告诉白慕言,等待他的裁决。 白慕言停在原地思考了好一会儿,他已经放出了信号弹,在计算着如果他们深入虎穴的话,能釜底抽薪的几率大概有多少。 他想了很久,想到森林的风都变换了方向,才得出最终结论,起码要十天。 也即是说起码要十天,龙脊军才能前来营救他们。 神风军离他们是太远了,龙脊军还好一点儿,因为那一路都是通向西域的商路,他们的军队只要找到捷径就能突袭淮南! 这也是他最初想好的计划,因为董家真正掌权的看似董舒,但其实是董舒的父亲董勤。 要真正将朝堂肃清,最重要的人不是董舒,而是她的父亲还有坐拥兵马的淮南王。 是以,他决定兵行险着。 仿佛又回到重生之前那惨烈的几天,白慕言悄然握紧了拳头,知道这是苍天给他的一个考验,一切回到了终点,一切又好像回到了起点。 只是,这次他一定要握紧所有属于他的东西,决不妥协。 两人做好决定之后继续往前进发,因是叶萤对这里有印象,是以由她带路。当时叶萤进这处森林的时候也只足足走了五天五夜才找到出口,这次他们没有充足的准备,怕是用的时间会更长。 可是,总是事与愿违,又或者是说姜是老的辣,就在他们行走至第三天,走到一处疑似盆地的时候,敌方的军马毫不留情地包围了他们。 第187节 第148章 147.绝路 一开始敌方还是没有露面的,只是在他们走入草丛深处的时候一支利箭才从后方激射而来,对方准头很准,差一分就射中叶萤的脚踝。 但是出入沙场这么多年,敏锐始终是在的,所以在千钧一发之际她还是避开了那支箭矢,而后和白慕言对视一眼,便立即伏低了身子在草丛里快速潜行,但是敌军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而且这处是盆地,地势低矮,他们在低处,敌方在高处,根本无法完全避开。 白慕言隐隐知道他们已经来到了淮南的地界里了,董勤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探察到了他们的存在,知道这里是出森林的必经之地,是以埋伏在这里守株待兔,将他们一举歼灭。 这回是彻底回到了重生之前那几天的噩梦了,更糟糕的是他突然发现自己体内经脉开始逆行,一直被宓渊压制住的毒素全然爆发出来,这回他是真正感觉到有无数的小虫在体内蠕动,在血液里奔腾,那种感觉让他生不如死,只能调动全部的内力去压制。 只是这次毒发比以往的每一次每一次都要来得更猛烈,猛烈得不止一点点,而是三倍不止,痛楚几乎无处不在,所以他根本就无法用内力去抵御任何的痛楚。 “砰啪”一声,逃亡小半个时辰之后他终于忍不住……没有任何办法倒下了,脸上是青筋凸出狰狞至极的表情,叶萤也停了下来,二话不说扶起了他继续往前走,无论怎么样,无论逃到哪里,总比停留在原地任由他们宰割为妙。 白慕言在渐渐的逃亡之中闭上了眼睛,眼前晃荡的始终是叶萤抿紧了唇一言不发的侧脸,他其实感受到她臂弯的颤抖,感受到她行进的速度越来越慢,扶住他的姿势也越来越僵硬。 是啊,她身上也是有不为人知的病症啊,他居然再一次将逃亡的全部重担压在了她身上。 …… 再次醒来是在晚上。 他浑身发冷,感觉自己宛如冰块,兴许她感觉到了,紧紧搂住他,想要给予他温暖,动了动脖子,她有所发现,立即望过来,双眼依然明亮,可是神情极度疲惫。 “慕公子,醒了?” “嗯。” 环顾四周,他们是在一处狭窄的洞穴里,只能看见月亮的一角,没有生火,洞内气温寒冷,已经低至他不能接受的温度,可他还是想调动内力来御寒。 然而一动内息,浑身刺痛,好不容易沉寂下来的毒素又开始涌动。 无奈,只能放弃。 “慕公子,你忍耐一下,他们都在外面埋伏着,不敢生火。” 她的五官很敏锐,和他对话的时候还时刻留意着外面的情况。 他自然是知道她不生火的原因,只是轻声对她说:“宫里的人大概是知道那个我是假扮的了,所以让我毒发。” “现在的情况是前所未有的糟糕。董舒的家族是要和藩王联合起来一起对付我们了。” 他分了好几次才将这短短的两句话说完,说完之后再无力气。 “不要紧,”叶萤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是说通知到龙脊军之后,十天之内他们能做好营救的部署吗?我们只要撑过这几天就好了。” “萤,你知道……”白慕言看着她过于晶亮的眼神,后半句话突然无法说出口,现在的局势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在赌最后一关,各方的配合如何。 成败真的只在这几天里。 “时候不早了,你再歇一歇,我们明天再想办法离开。” “好。” 他没有再多说,只是重新闭上眼睛继续调息。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他们继续逃亡。 经过一晚的调息之后白慕言觉得自己已经好了不少了,起码能够自己行走。 然而敌方是布下了天罗地网,他们甫一出现,乱箭齐发,根本避无可避! 他们的动作已经比昨天迟缓,尤其是叶萤,已经是可以用肉眼看出的行走不便,而敌人不是傻子,知道叶萤的腿脚不便,专攻她的下盘。 是以,并没有第一天的好运气,她小腿上中了一箭。 箭头有毒,迅速麻痹至她的全身,“砰啪”一声她倒了下来,趁着手中还有力气,也不管箭头上是否有倒刺,一把将箭杆给拗断,她对白慕言说:“陛下,你先逃吧,继续往前走就是另外一处森林,虽然不能出去,可是好歹还能延缓一些时日,而我在这里殿后。” “……直至最后关头。” 她口中的意思即是她现在已经是无法行走了,与其成为他的累赘,倒不如让他先离开,这还有一线生机,而她本来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在最后关头,自然不会成为俘虏,而是直接了断自己。 这听起来是现在最好的办法,但是无论出于哪一方面的感情他都不可能同意她的做法。 上一世在最艰难的时刻她没有抛弃自己,带着他逃命逃了五天,这一世……一切皆有可能啊,怎么可能将她扔下来? 白慕言无法接受她这样的想法,二话不说背起了她,体内的毒素已经有继续发作的趋势,可是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压制住,狠狠压制住! …… 又过了一天,逃亡已至第四天,主要狩猎战场从盆地转到了森林,但是他们二人已经变得伤痕累累,敌方许是耐性也被磨够了,昨天放出了话,说是落忻已经将他们的计划全部招供,皇宫里的白慕言已经驾崩,西域动乱,神风军全部投入战斗之中,他们已经没有任何胜算。 这也即是说,现在只要杀了真正的白慕言,那便是董家的天下。 可是真正的白慕言一天不死,他们都不敢全盘推翻这样的局势。 时间,是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东西了。 然而这一天他们二人逃亡也已经到极限,尤其是叶萤,已经虚弱到无法几乎不能行走哪怕半步。 这不是拖累别人,就是要自尽的绝境,但是偏偏白慕言还带着她,叶萤觉得,自己是时候要结束自己的生命了。 再这样下去,真的是想有点尊严地死去也十分困难啊。 这一天,敌人的攻势稍微缓和了一点儿,仍旧是清晨,她找了个借口让白慕言到外面打水给她喝,而后燃起了一片火往洞外扔去。 他们昨晚还是歇息在一处废弃的山洞里,山洞外面就是树木,这样一把火扔出去,火势立即蔓延开来,叶萤要做的是吸引敌军,好让他们认为他们已经撑不住了,造成白慕言和她都死亡的迹象。 但是白慕言还是可以趁这个机会逃走,今天已经是第五天了,只要能突围出这里,再过不久就能等到援军吧? 她知道自己再坚持一下或许就能有一线生机,可是她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已经是活不了多少天的人了,即使能逃出去也是没有任何存活的可能性,与其屈辱地死,倒不如现在有些价值地牺牲。 火光很快引来不远处的敌人,叶萤无法走路,甚至是开始连双手都活动不便,只能一味往后退,往洞穴的深处退去,企图争取更多的时间,她又扔了一把火出洞口,火光凛冽,浓烟四起,能将人熏至窒息。 白慕言就是在这时候发现情况有异的,无数敌人从他身旁经过,他藏在树上,看见他们昨晚藏身的洞口冒起了浓烟,敌人都往那里聚集而去,白慕言心中一惊,瞬间明白叶萤的做法。 那种简直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他管不了那么多,跟在敌军后面,想着应该怎样将她营救出来,即使知道根本就没有任何可能。 第188节 火势越来越大,烟雾也越来越多,整个洞口已经被全部盖住,莫要说找到叶萤的影子,连里面是怎样一个情况都无法看见。 他怎么样都没有想到在这样的境况之下会再多尝试一遍绝望的心情,他始终不相信叶萤就这样死去,就这样毫无价值地死去,他在原地观望,有好几次想要冲进火场中救她,可是他始终没有这样做,因为他这样做除了暴露自己的存在之外又有什么意义? 火势是越来越大了,浓烟将他的眼睛熏得已经完全睁不开了,但他还是倔强地睁着,眼睁睁看着洞穴里的全部东西被烧成灰烬。 唇舌尝到的咸苦让他清醒过来,刹那恍然,她做这样的事情是为自己争取先机,他在这里不动声息地看着有什么用? 毫无用处啊。 将全部的苦涩给压回到胸腔里,他悄无声息跳下了树,打晕了一个落单的士兵,扒了他的衣服穿上,再将他杀掉抛尸,而后混进那群士兵里。 他们已经救起了火,这场火不能延续太久,不然整座森林都会被烧掉,但是这场火已经燃烧了有半个时辰,里面真的是什么东西都无法挽救了。 白慕言胆颤心惊进了洞穴去寻找,却发现除却一些被烧成灰烬的枝叶之外,什么骸骨都没有找到。 第149章 148.终章 心中不知松了一口气还是怎么样的感觉,总之没有找到骸骨那表明她还没有死。 可是他们在洞里搜了很久也没有找到什么密道之类的,这处山洞就只有一处洞口,除非叶萤会遁地,否则根本不可能找不到她的藏身之地。 但是世事就是这么奇怪,就连白慕言环顾这漆黑的山洞时,也没有找到叶萤的踪影。 真的不由生出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仿佛回到了重生之前,她用她的性命换了他的,所以他才得以站在这里,再次获得最后一个机会翻身。 这种感觉真是荒谬,荒谬到让他眼眶酸涩。 跟随着大部队出去,局势于三天之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是谁人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原本已经归顺了董舒家族的龙脊军倒戈一击,暗中联合五万神风军将皇宫和淮南王的封地给包围,落忻假装投诚,可还是在淮南王不备的时候杀死了他,董勤自知计划败露,走投无路,想要暗地里出逃,潜回皇宫和董舒汇合,重整旗鼓,但是于出逃途中被假装投诚的一部分军队给杀死,首级悬挂在淮南城上三天三夜。 皇宫里的情况,商凌于最后时刻察觉出事情有异,知道董家大势已尽,连夜逃回西域,挑起西域各国的战争。 他在皇宫里逗留的主要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离开只是迟早的事情。 董舒被困皇宫,原本归顺于她的左右丞相为了活命,都指证于她,孤立无援。 …… 这所有的事情听起来简单至极,可是做起来却是……少了哪一方的配合那都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董舒当时说要找一个人拿着龙玉玺去见龙脊军的统帅,后来是找了叶拓,因为叶氏一门的命脉都在她手上,叶萤生死未卜,叶玥不知道能不能从西域回来,叶展已经是不成气候了,叶氏不靠她来重振声威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在叶拓出发之前,为了表明自己的忠心还和大房、三房分了家,这样更加得董舒的信任。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顺理成章,但是如果没有了叶拓这一处暗棋,或许事情还会多很多波折。 因为叶拓传递了宫中的诸多信息给龙脊军,也让龙脊军带了信息给神风军,接下来的事情要怎样做还真是要看他们了。 容殊在朝堂之中主要还是和一帮老狐狸抗衡,容殊手中能用的兵力不多,一方面要维持着假白慕言的身份,一方面也要稳固着朝局,可谓是非常吃力不讨好。 而绾绾或许是碰到了什么软钉子,或是要从董舒身上得到什么,拿了情蛊来交换信任,情蛊是能直接控制他的喜怒哀乐的,然而,已经是处于沉睡状态之中。 可是为了降低对方的戒备,他还是装作被情蛊摆布控制的情形,争取到了一定的时间。 四方局势鸣动,只为最后一击。 但是,白慕言怎么样都没有找到叶萤在哪里。 就好像凭空蒸发了一般,一点儿下落都没有。 待局势真正平定下来已经是三个月之后,白慕言还是找到宓渊,问他叶萤在哪里。 直觉告诉他,叶萤在宓渊那里。 旁敲侧击了很久之后,他才问出叶萤的下落。 原来当初真的是被宓渊救了。 再次见到叶萤是在一个晚上。 初夏已经到了,可她还是穿着厚厚的棉衣,非常怕冷的模样。 屋里升起了火龙,异常温暖,温暖到燥热。 宓渊真是好心机,将她安置在他的眼皮底下,可就是不愿意让他找到她。 他想,宓渊对他肯定是生气的,因为他发现这一场大病之后,她不复以往的灵动。 即使休养了这么久。 “叶萤。” 他几乎是不敢唤她的名字,只害怕这是一场梦,好像自那天之后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他在这场大梦里行尸走肉,自以为平定了所有的局势,快要迎来太平盛世。 可是他的梦里没有她。 即使给董家来了一招釜底抽薪又待如何? 即使朝堂已经恢复光明,后宫恢复干净又待如何? 没有她的存在,这一切都是假的。 她正背对着自己,在火炉前烘着手,房间布置得十分淡雅,除了大部分的书籍再没有别的,仿佛没有了他,她仍旧能生活得很自在。 这样的感觉让他很不喜欢,不等她转过头来,直接从她身后搂紧了她,叶萤僵住没有动,也没有转头,仿佛不知道该要怎样面对他。 心里是埋怨的,埋怨宓渊为什么扛不住压力告诉了他,她死不成,还是被宓渊救了出来,可是白慕言身上的毒还是要解的啊。 “是不敢看我还是其他原因?” “没有。” 灼热的气息呵在耳侧,无法,只能转头看他,本想和他解释,但是迎面而来一个吻堵住了她所有的话语。 说不出那是怎样的一个吻,种种复杂的感情犹如大海一般汹涌而来,挟带着冰雪的味道将她铺天盖地给席卷至大海深处,这样过于强烈的感受让她根本无法接受,本想推开他,手上却没有丝毫力气。 白慕言感受到她的抗拒,停了下来,紧盯着她的眼睛,眸光潋滟,“你……” 道出一字之后又突然说不出任何话来,“我真是很想揍你一顿啊,但是又不舍得。” 叶萤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将所有心头的苦涩和决绝都压回到心底,她没有说话,而是用肢体语言来表明她想要做的事情。 她吻上了他,倾尽她全部的力气全部的感情全部的……吻上了他,白慕言惊觉她接下来想做一些什么,仿佛是没有想到那般,心头除了惊喜之外更多的是直觉不妥。 床幔已经被放了下来,他看紧她,问她:“你都好了?” 第189节 叶萤仍旧没有任何言语,只是微垂眼睫侧过了头,脸颊上一抹红晕泄露了她的心绪。 白慕言完全明白过来,他抚摸上她的侧颜,重新吻上她。 一室温暖,夏天仿佛倒退回初春,冰雪消融,笋芽拔节,他真正找到了她。 白慕言在这里待了三天,原本三天之后他要接她进宫进行封后大典,但是她却先他一步做好了一切部署。 前方西域还在和魔教抗衡着,拓跋措早已回到了回鹘,以回鹘为中心与商凌、绾绾一方作出对抗。 魔教完全被他们所掌握,悄无声息地进行着,原来是商凌说出了诱人的条件让绾绾投诚于他,本来魔教在那次动乱之后便已经是伤了元气,后起之秀不足以支撑起整个魔教,而绾绾也实在是过腻了受制于人的生活,是以很快和商凌达成一致意见,攻陷了魔教,成为的魔教教皇,和归顺了大冶的西域诸国抗衡。 西域的战争刻不容缓,不能再拖了。 叶萤离开之前留了一封书信给他,说明自身早已做好的打算,现在大冶朝堂已经平定了,她也很应该回归战场,让西域重新安定下来。 信上写得情真意切铿锵昂然,让人根本忤逆她的意思。 白慕言知道,她是去意已决,强行留她下来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但心中还是非常生气,去了一封信“呵斥”她,但还是在最后让她早点回来,后位一直空悬着啊。 叶萤收到白慕言这封信的时候已经在宓渊秘密安排好的草庐里安定了下来。 宓渊端了一碗药过来给她,问她:“你真的是决定了?” 叶萤端过了药,对他说道:“是。” 而后在他复杂的目光之下将药一饮而尽。 …… 之后的一年里,大冶皇宫里每天傍晚之前铁定收到一封从西域传来的书信,商凌并不好对付,战局开始胶着,但是也因为有叶萤和神风军的存在,所以魔教并没有占据上风。 白慕言每天都望眼欲穿,盼着她早点凯旋而归。 一年之后,白慕言收到宓渊不知从哪里寄来的一瓶丹丸,说是花费了很多时间研制出来的彻底解开他身上毒素的药。 必须要服够一年,才能将他的毒给完全排出来。 此后一年,他每个月的最后一天都会呕出一大碗血,全是黑色的血,真的是要将他体内的陈年毒素给逐渐排出来。 而与此同时,西域也传来大量捷报,商凌和绾绾最后还是无法在持久战中继续抗衡下去,被神风军在一处关隘处突袭,捣了魔教的老巢,而叶萤和拓跋措也亲自追缉他们五天之久,将他们活捉回来。 神风军大获全胜,不日凯旋而归。 就在白慕言认为苦日子真的到头了,却是从神风军中传来一个消息,商凌宁死不降,使计想与神风军同归于尽,但是最后还是被叶萤及时发现,只可惜,叶少将军为了保护军队的部属,身受重伤,不治身亡。 尸骨无存。 白慕言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又呕出一口黑血,这是他最后一个月服用宓渊给他的药物了,原以为明天迎接他的是光明,可是却变成这样。 他并不相信西域传来的信息,商凌已经是手下败将,神风军治军严谨,根本没有可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命容殊监国,自己则是前往西域亲自去找她。 但是寻她三个月,未果。 问遍神风军中所有的人,说出的答案都一致。 叶少将军为与敌抗衡,最后不幸坠崖身亡。 这听起来那么虚假的借口,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偏偏由所有神风军战士的口中说出,就算是问叶玥问拓跋措,同样是一模一样的答案。 年轻的帝皇脸上一下子失去了气息,仍自不肯相信这样的真相。 只终日坐在叶萤曾经待过的营帐里放空。 他总觉得事情哪里开始有漏洞,叶萤不可能以这种悲屈的方式死去,但是现在商凌已经死了,死无对证。 绾绾也已经疯了,根本无法问出一个所以然来。 不对,如果真要找出真相的话,落忻也是魔教中人,叶展是她的父亲,还有时刻跟在她身旁,面容酷似她的侍女…… 白慕言将所有一切看似毫无关联的线索全部都联结在一起,一点点去分析,得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不敢认真去想去相信的结论。 他始终没有忘记落忻曾经叫过她一声“翦童”,始终没有忘记她对魔教内部是怎样的熟悉,始终没有忘记她还有另外一部分的经历是无法查出的。 他不再停留在西域,而是火速返回大冶朝堂,秘密召见了叶展、落忻、萧风凭等人,阿羽并没有找到,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更是让他坐实了心中的猜想。 那样的感觉真是很不好。 他已经没有力气去面对那样的真相了。 最先被问到的是叶展,许是知道这有关乎女儿的部署和打算,他并没有说出任何真相,脸上的憔悴和悲伤的确是骗不了人的,白慕言也知道再这样问下去没有用,让人将落忻带了进来继续问话,萧风凭后来也进来了,落忻也没有说任何事实,只是到了萧风凭这里的时候,白慕言换了一种问法,他将自己的猜测一点点说出来,仔细观察萧风凭脸上的表情变化,甚至乎被安置在帘幕之后的叶展和落忻脸上的表情变化都被记录下来。 待大半个时辰的问话结束之后,白慕言得到了全部的答案。 与他之前猜测的所差无几。 叶萤的确是当时左护法的弟子,曾经魔教中最年轻的七杀之一,只是后来魔教又发生了一次动乱,她的师父生死不明,而她则是被她的师父设计救了出来,送回了神风军的军营之中。 她六岁那一年被魔教的人所掳,直至十二岁被救回去的时候,其实已经奄奄一息,身体底子差到根本活不过二十岁。 后来遇到宓渊师徒,主要是宓渊的师父曾经欠过叶展的人情,又恰好要教导宓渊,所以留在神风军之中将近一年替叶萤调理身体。 长期的魔教生活已经将她的身体掏空,没有人知道她在过去的六年中遇到过什么,偶尔从她发的噩梦里所说的胡话知道她过得定然是无法猜想到的辛苦。 而叶萤始终了六七年,为什么没有被人发现异常?那是因为叶展后来找到一个和她长得极像的侍婢冒充。 那名侍婢就叫“阿羽”。 他让阿羽冒充叶萤在军营里生活,纯粹是为了骗过叶府里的家属,不要让他们太过伤心,而另一方面他也是在尽力寻找叶萤,希望能将她找回来。 只是这个寻找的过程实在是艰难,找了这么多年才将她找回来。 宓渊的师父当时断言若然再迟一步找到她,那么一切真的无法挽回了。 事实上,得到这样的事实真相更加让白慕言生不如死,他看向叶展,问他:“过去一年来,在西域战场上的人并不是她,而是阿羽是吧。” 事到如今,没有什么再好隐瞒的了,叶展如实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