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你吃了吗》 第1节 本书由 人间四月天 整理 =============== 今天你吃了吗 作者:元月月半 文案 韭菜盒子 油泼面 清蒸排骨 香椿卷 荠菜饺子 锅包饭 香酥蛇段 地三鲜 你,今天吃了吗?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爽文 打脸 重生 主角:杜三钮,卫若怀 ┃ 配角:大妮,二丫,卫丞相,小麦 ┃ 其它:家长理短,柴米油盐 作品简评: 酒店经理遭遇车祸身亡,魂穿到千年前,该地物产丰富,可美食匮乏。杜三妞为了她的身心健康找机会下厨,把前世见过听过吃过的美食一一试着做出来。然而满足了口腹之欲,也引来新邻居卫若怀的窥视。文中美食不断,男主卫若怀腹黑的掉渣,为了娶和他家门不当户不对的杜三妞,使用各种阴谋阳谋,坑爹坑娘坑弟弟妹妹毫不手软。卫若怀的弟弟妹妹为了吃到女主杜三妞做的美食,每天斗智斗勇,把杜、卫两家搅得鸡飞狗跳,欢乐不断,热闹的不行。 =============== 第1章 韭菜盒子 立春过后,江南气温慢慢回暖,蜷缩一冬的野草迫不及待冒出头,雪里红、马兰头之流也跟著疯长,唯恐稍稍慢一点别人就把它们遗忘了。 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厨房里随之传出一声尖细的咆哮:“老娘让你去割把韭菜,杜三钮,你是不是把韭菜吃完了才来家?!” “嚎嚎什么玩意。”包著头巾的妇人没好气的答道。转眼,围著粗布围裙的中年女人拿著擀面杖走出来,“大嫂,是你啊。”见她身后空空如也,笑呵呵招呼道,“吃了吗?”仿佛刚才的吼声是幻觉。 来人清楚她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还吃呢。”瞥到她手上雪白雪白的面粉,眉心不自觉一跳,想到自个为何而来,抬手抓住她胳膊,“你家三钮又和人家干起来了,快去。” “哦,和谁啊?”妇人丝毫不著急,随口问一句就转身,“等我擀好面皮再去。” 来人眼前一黑,“村东头的二寡妇。你使劲擀吧。”说著,放开她打算走人。 “谁?”丁春花猛地转身,“他娘的!”抬手推她嫂子一把,“帮我看著火。”拎著擀面杖往外跑。 对方被她推得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子想跟上去,脚步一顿,钻进厨房,锅底下的劈柴红红火火,偶尔伴著霹里啪啦的声音。 村西头路中央的孩童嬉闹著,突然看到个分外熟悉的身影风一般掠过,总角少年们相视一眼,“走,看热闹去。” “再说一句试试。”绑著乌溜溜大黑辫子,身著青葱色襦裙的少女一手叉腰一手拿著镰刀,居高临下,指著瘫坐在旁边地上的老妇人。 童子们定睛一看,少女脚下还踩个人,那双小脚不偏不倚正好踩在男人下三寸,上面半寸的地方,“…娘啊,三钮姑姑好——牛逼!” 丁春花转手把擀面杖塞给说话的小子,“给你奶奶拿著。”闲庭信步般走过去,明知故问:“干嘛呢?干嘛呢?二寡妇,你家四喜这是怎么了,什么地方不好躺,偏偏躺在我们家三钮脚下。” 老妇人浑身一僵,甭说说话,顿时一动不敢动。少女鄙视她一眼——怂货。扭脸道:“娘,你来干么,饭做好了?” “还敢说,让你割把韭菜也能跟人家撕起来,能耐狠啊。”丁春花使劲戳戳她的脑门,“赶紧把脚给我松开,十来岁的大姑娘怎么不知道羞。回家,等你的韭菜下锅呢。” 杜家村的老少爷们集体——卧槽!都什么时候了还尽想著吃,村长揉著脑门走出来:“三钮娘,四喜娘的手被三钮划破,四喜还被她追的把脚给崴了。” “所以呢?”丁春花瞪眼,“先不讲别的,娘俩打不过三钮一个小姑娘还好意思告状向你。”说著瞥地上两人一眼,两人恨不得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小泼妇搞不定又来个老的……丁春花懒得跟他们一般见识,“又因为什么?” 三钮走到她娘身边,冲二寡妇翻个白眼,解释道:“我见咱家地里的韭菜少了,割好韭菜回来问大家伙儿,有没有看见谁割过。小麦跟我说是二寡妇。我找到她,她不承认,还骂小麦是没有娘的野种,有人生没人教,乱嚼舌根。 “小麦气得眼泪汪汪,我看不过去跟她刀刀两句,四喜个少脑子的一蹦三跳指著我的鼻子说我欺负他娘。我不欺负给他看看,岂不是让他白白数落一顿。” 三钮一家是村里辈分最高的,三钮的辈分在村里排第三,二寡妇得喊她一声姑姑,村长按说也得叫三钮的母亲婶子,怎奈婶婶平时泼辣,为人豁达,不拘小节,只要不直呼其名,喊什么都无所谓。 村长比三钮的父母大十多岁,看著三钮的爹长大,不太好意思喊婶也不敢把话说太重:“三钮娘,三钮妹妹拿著镰刀乱舞,人家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你看,这事…” 丁春花撇撇嘴,“我看,活该。不知道跟你们说多少次,我们家三钮信奉那什么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不留根。”爬起来的四喜浑身一哆嗦,反射性捂住裤裆,又听到:“一个个当我胡说八道呢。闺女比个小子厉害又不是什么得脸的事,要不是为你们著想,打死我也不到处嚷嚷。” “得得,怪我成了吧。”村长无语:“是我没把你的话传达下去。不对啊,四喜今儿不是在县里干活,怎么在家?” 四喜心中一突,怕村长再问,颠著脚一瘸一拐往家跑。二寡妇抬腿跟上去,三钮往她面前一站,封住她的去路,“韭菜呢?” “一把韭菜,算啦。”村长知道丁春花不在乎,便充当和事佬。谁知他话音落下丁春花不屑地冲他哼他一眼,顿时想捂脸…他这个村长越来越没威信,“要不,让她回头还你?” “我们是那么小气的人吗?”三钮呵一声,“小麦的娘明明是生他难产去的,用自个的命换儿子的命,二寡妇不说跟人家学学怎么当娘,还败坏人家。二寡妇,你咋不怕我堂嫂半夜里来找你聊天,就谈谈为什么骂她儿子。” “你,你别胡说。”杜家村的百姓靠天吃饭,不信世上有鬼之人也敬鬼神。而且十里八乡每年都会出那么一两起老大夫无法解释的事,连深信人定胜天的皇帝老儿有时也怕鬼怪,何况寻常百姓。 三钮来到亓国十多年,非常清楚这点,把玩著腰间的编织挂绳,悠闲自得,“胡说的是你,别以为鬼在那个世界就好糊弄。我跟你讲啊,鬼不用吃喝拉撒睡,不用干活,每天最大的事是到处飘。被她看见小麦双眼通红,你烧香拜佛求爷爷告奶奶也没用。” 一股凉风拂过,跑的满身汗水的三钮舒服的长舒一口气,抬头一看二寡妇脸色煞白。杜家小钮刚想问,你咋了?余光看到她母亲搂著身边的小孩,小孩一脸怕怕,福至心灵,晒然一笑:“瞧见没,还觉得我胡说吗?天可是快黑了,据说晚上阴气最重,二侄媳妇,希望我明天还能见到完好的你。”说完转过身,刚迈出的步子又收回来,众人跟著心一提,就看著三钮回过头又说:“不过,也甭担心,四喜他爹不会看著你被别的鬼欺负去。” 二寡妇顿时觉得脚底生寒,惊恐的瞪大双眼,“……你你,你滚,滚滚。”挥舞著胳膊,三钮下意识后退两步,二寡妇拔腿就跑,边跑边扯著喉咙叫,“滚开,滚开…”仿佛真有鬼跟著。 少年们见此,潜意识认为所谓的鬼也跟著走了,“三钮姑姑,你说的是真的吗?可我爷爷说世上没有鬼,是人心作祟。” “你爷爷说得对,人死如灯灭。”三钮从小麦怀中拿过韭菜,“而且鬼不可怕,可怕的是人。” “我知道,我知道,我娘也说过,鬼吓人吓晕人,人吓人吓死人。” 杜三钮深表赞同:“是呀。” “那你刚才是吓唬二寡妇了?可,可是风又是怎么回事?”少年很好奇。 “这儿是路口呀,大侄子,一会儿就有一阵刮风。”三钮低下头,指著自个的刘海,“瞧见没,我的头发又动了,二寡妇做了亏心事,怕鬼啊。” “对,对头,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三钮姑姑,你懂好多啊。”少年们崇拜道。杜三钮配合他扬起下巴,“那当然。” 丁春花抬手按下她那高昂的小脑袋,“晚上还吃不吃?!废话那么多。” “吃,吃,身体是生活的本钱。小麦,走,今儿上姑姑家吃去。”镰刀和韭菜都给她娘,牵著六岁的小孩,冲围著她的孩儿们说:“你们去给小麦的爷爷奶奶讲一声。” “我们这就去。”三钮比这群孩子大两三岁,却什么都懂,杜家村的小孩别提多崇拜她,有时候他们爹娘的话都没三钮说的有用。 丁春花听到,忍不住叹气,“你是个女娃,不是猴王。” “是女猴王。”小麦脱口而出。丁春花斜眼看他,“你天天跟著三钮疯吧,早晚也得变成小猴子。” 小孩眨巴著丹凤眼,“那我长大会变成美猴王吗?” “小猴子长大是大猴子。”丁春花打击他,谁知小麦吸吸鼻子,正想开口,三钮朝他脑袋一巴掌:“跟你说多少次,不准吃鼻涕,擤出来。” “脏。”小孩反射性护著脑袋,反应过来又去摸鼻子。 三钮揪著他的小耳朵,“吸进肚子里看不见就不脏?杜小麦,你这是自欺欺人,和二寡妇有什么区别。” “根本不一样。”小孩梗著脖子道:“我奶奶说,二寡妇的丈夫给人家盖房子的时候摔断腿,不能干活挣钱,二寡妇天天骂他无能、吃闲饭的,咋不去死,四喜的爹受够她,就如她所愿喝老鼠药死了。二寡妇做贼心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可以打我,但是不能拿我跟她比。” “哟,半年私塾没白上。”三钮当真惊讶。 “那当然。”小麦得意地笑道:“你上三年私塾就会讲故事,我爹说供我上十年,考上秀才继续读书,将来我一定比你厉害。”话锋一转,“唐僧把孙悟空赶走后,白骨精是不是把唐僧吃掉,西天取经的故事也完了?”仰著头问。 “没到西天,没取到经书怎么叫西天取经?”三钮面带嘲讽,“这样还想比我厉害?看来你得再努力点啊,杜小麦。”缓口气,“别忘了孙悟空头上有个紧箍咒,唐僧被妖怪捉走,他一念紧箍咒,孙悟空疼的受不了就得回来救他。” 杜三钮说完,小麦那双丹凤眼瞪得滴流圆,“猴哥好可怜啊。” “可怜也是他自找的。刚认识唐僧几天,唐僧给他个破帽子,那个没见识的就当成宝戴头上,紧箍咒不套他套谁。”三钮不同情他。 “唐僧是他师傅。”小麦见他喜欢的猴哥被鄙视,老大不高兴。三钮嗤一声,“你和二娃还是一个太奶奶,从小一起长大呢,他偷偷捉弄过你多少次?” 小孩一噎,丁春花瞪闺女一眼,三钮撇撇嘴:“好啦,别难过,姑姑给你讲西天取经的故事,是想告诉小麦,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干什么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小麦猛地抬起头,看似不敢置信,“所以,三姑姑特意给我编的故事?” “…想的挺美。”三钮轻轻拽著他的头发,“是你小子太好骗,别人给你块饼,你就把对方当成好人,比猴哥还傻,我才给你讲的。” 小麦好失望,余光看到丁春花手里的韭菜,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的小孩又好奇的问:“三奶奶,你们家炒韭菜吃?” “不,做韭菜盒子。”丁春花说著,推开半开的木门。 第2章 油泼面 李月季听到动静,从厨房里伸出头,“这么快,四喜和二寡妇没事吧?” “他们能有什么事。”三钮舀瓢凉水又舀瓢热水,“小麦,过来,洗脸洗手。伯娘,我家的韭菜长起来了,想吃和二伯娘去地里割,万一过些日子遇上倒春寒,那些韭菜不吃也得冻坏。” “行,明儿我们就去。”李月季凑著热水洗洗手,“锅里的馒头差不多了,柴火著完就好了。”说著,擦擦手往外走。 李月季是三钮的亲大伯娘,不是外人,丁春花也没跟她嫂子客气。小麦这小子见人走远,跑过去关上门就往厨房里钻,“姑,我帮你洗菜。” “老实坐好。”三钮指著锅门前的凳子。小孩喜欢玩水,眼巴巴盯著三钮。见她不为所动,趁她不注意扮个鬼脸,又拿起烧火棍,“奶奶,现在做韭菜盒子么?我烧火。” 农家灶台上总共有三口锅,最里面的锅正在蒸馒头,位于外面的锅比它小一号,平日里用来炒菜,靠近烟囱的位置,有口比盛菜的盆稍稍大一点的锅,但是没灶眼。无论使用两口大锅中的哪一个,往小锅里添满水,等饭菜做好,这口小锅里的水都会变得温热,热水刚好用来洗手刷碗。 “等会再烧。”三钮说。 三钮前世是孤儿,因先天性心脏病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好在她运气没差的像扫把星,所在的孤儿院被个善心的神豪注意到,不但支付她上学的学费还帮她付了医药费。 后来三钮大学毕业,通过自个的努力,未满三十岁便成为五星级酒店餐饮部经理。而三钮的病小时候错过最佳治疗时机,她便没指望自个能活到七老八十。工作赚的钱除去汇到孤儿院的,剩下那部分全被她用来节假日出游,一个人的小日子过得比很多健健康康的人还潇洒。 也许她太潇洒,上帝看不下去,没有因病死掉,旅游归来回城的路上碰到连环车祸。这么一撞,把三钮撞回古代,投身农家。 三钮前世便比别人惜命,今生能跑能跳能哭能闹就更加惜命。生怕别人看出她特别,进而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出生后装的和正常婴儿没两样。 第2节 再怎么演,三钮骨子里依然是个成年人。谁知就因她很少哭闹,丁春花一度怀疑她是个傻缺。三钮对此很无语,不能太出挑,枪打出头鸟。又不能太乖,到底要她怎样么。 今天闹一场明天歇一场?在这种循环中三钮慢慢长大,被母亲抱出屋。发现她家不但有桌椅板凳有曲辕犁,还用粗纸擦屁股??又得知当今姓亓,三钮懵逼,她到底穿越到了个什么鬼地方?! 四岁那年,三钮实在无法忍受她的无知,便撒泼打滚闹著上私塾。三钮的爹是个疼孩子的,何况三钮遗传了夫妻俩所有优点,玉雪可爱,她瘪瘪小嘴,她爹都想跟著哭一场…没办法,把她送进村里人集资开办的私塾里。 第一天上课,好奇宝宝便从夫子那儿弄清,西晋灭亡那会儿有个亓姓青年横空出世,用短短十年时间统一华夏,定都幽州,皇帝所在的皇城又称京城。 京城?! 迄今已过将近百年,亓家天下传至第五代,吏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听到这些,结合杜家村乃至广灵县的百姓做饭做菜不是蒸就是用清水煮,偶尔来个麻油炒菜和烤肉,可下层百姓的手艺有限,调料及其单一,于三钮来说难吃的没法下嘴。 生产力和百姓的生活质量严重不符,三钮还有什么不明白,那位姓亓的绝对是个穿越者,搞不好是个醉心研究,不讲究吃喝拉撒的技术宅。 三钮不是没想过进厨房做饭,改善生活。怎奈家有两个小姐姐,一个比她大十岁,一个比她大八岁,还有对勤劳的父母,用不著她。 五岁那年终于逮著机会——一个人偷偷摸摸做饭,结果饭没做好,烧火时不小心点著锅门前的柴火,她一著急,用脚踩,火嗖一下烧到她的衣服,从此以后,厨房于三钮是个禁地。 有时候三钮故意闹著饭菜不好吃,丁春花会来一句,“家里的钱都拿去给你买笔墨纸砚,不吃?那赶明用你买笔的钱买好吃的。”即便三钮知道她实际没花多少钱,想到村里那么多女娃就她一个进学堂,从此再也没闹过。 前年年底杜大妮嫁人,等到去年三月底四月初家里忙著插秧,杜二丫一个人又烧锅又做饭,见小妹很想帮忙,迫于自个的警告只敢搁门口站著,看著怪可怜的。二丫便教她烧火,后来又指点她做饭。 三钮慢慢的“自作聪明”研究出用猪油炒各种蔬菜,杜家的厨房不但对她全面开放,偶尔嫌她娘做饭难吃,丁春花也不再指著她额头说她挑嘴,小姐的身子丫环的命。 韭菜盒子,便是三钮提出来的“新花样”,丁春花并不知道怎么做。 去年十一月底,三钮用稻草给她家韭菜搭个窝,又因冬天没下雪,开春后别人家的韭菜在土里趴著,她家韭菜能下锅,别提惹来多少人眼热。 偏偏村里人见三钮给韭菜盖房子,不说帮忙,期间还没少嘲讽她,如今想找三钮要点韭菜改善伙食,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不过,总有脸皮厚到不要脸的,比如村东头的二寡妇。 三钮洗净韭菜,甩甩上面的水便递给她娘,“切的越细越好。”从坛子里摸出三个鸡蛋,“小麦,烧火。” “韭菜炒鸡蛋?!”小麦猛地站起来,咧嘴笑道:“我最喜欢,奶奶说三姑姑做的炒菜最最好吃,全村独一份。” “可惜不是。”三钮笑眯眯接道。小麦脸上的笑容僵住,心里知道他三姑说一不二,仍忍不住游说,“我敢保证,那什么韭菜盒子没韭菜炒鸡蛋好吃,做坏了可就浪费三个鸡蛋。” “嗯,你这么认为…”三钮说:“那待会儿你吃馒头,我们吃这种不好吃的韭菜盒子。”杜小麦眨眨眼,想了想,“我,我没这样讲。” “再不烧火可真没得吃。”三钮说完。土生土长的农家娃儿动作利索的从大锅底下抽根正在燃烧的劈柴把炒菜锅底下的柴点著,对此,三钮绝不承认她挺羡慕。 待锅里的猪油融化,响起霹里啪啦的声音,三钮把打散的鸡蛋倒进锅里,炒至蛋液凝固立即把鸡蛋盛出来备用,趁著锅热油热,把切碎的韭菜倒进去,“小麦,别烧了。”煸炒两下,随后倒入鸡蛋,洒上盐和三钮自制的花椒粉,用锅铲炒拌均匀,韭菜盒子的馅料完成。 面是蒸包子馒头剩下的发面,丁春花早已擀出十多个成人巴掌大的圆面皮,放上馅料,两边对折成半月状,三钮在锅里点一点油,小麦再次烧火,开始煎韭菜盒子。 韭菜可以生吃,鸡蛋是熟的,面皮被丁春花擀的特别薄,两面煎呈金黄色,亓国第一个韭菜盒子诞生了。 小麦见他姑盛出来,忍不住咽口口水,“好香啊。” “香吧。”三钮对自个的手艺很满意。别看用料简单,调料没放什么鸡精、味精,可鸡蛋是土鸡蛋,油是自家杀的猪油,韭菜是连农家肥也没用,开春后的第一茬韭菜,面更是她和她娘一起磨出来的。纯手工零污染,三钮把韭菜盒子切两半,给她娘一半给小麦一半,“尝尝。” “你吃。”小麦的爹在三钮舅舅家的粮食铺子里做事,两家又是没出五服的亲戚,丁春花和三钮很疼这个没娘的孩子。 小麦馋的流口水,还是使劲忍住,无论三钮怎么让他吃,小孩咬紧牙关,直到第二个出锅他才伸手接。 三钮摇头失笑。 韭菜吃多了烧心,三钮不敢让他吃太多。见小孩没吃饱,给他盛半碗面疙瘩汤,吃的肚儿圆,才把他送回家。 三钮从小麦奶奶家里出来,看到她爹和她二姐拎著大包小包踏月而归,“怎么这么晚,二姐夫没送你们?” “瞎说什么。”杜发财瞪一眼口无遮拦的小闺女,“送我们到村口,他和你二姐又没成亲,大晚上的来家里像什么样。做好饭了吧?” 三钮说:“早做好了,我和娘以为你们今天不回来了。” 今儿是正月二十,离杜二丫成亲的日子还有九天,杜发财这辈子只有仨闺女,老大嫁给开酒楼的,临到老二,二丫相中长相一般,身高最多一米七的赵存良。 丁春花很不满意,二丫有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大姐嫁给卖吃食的,我嫁给开布店的,婆家宽裕,日后才能照顾你们。” 三钮听到这话很不高兴,“当我是死的?!” “你?”二丫上下打量她一番,“比个小子还能耐,谁敢娶你。”顿了顿,“搞不好以后还得爹娘养你。” “看不起人。”三钮嘴上这样讲,心里挺担心。上辈子无父无母没人逼婚,这辈子有爹有娘,不为别的,为了不让她爹娘被左邻右舍说道,她也得找个男人嫁掉。 那么问题来了。 三钮上辈子没结婚除了身体原因,还有便是她太独立,个性比爷们还爷们。如今来到三从四德的古代,虽说因亓国开国皇帝是个穿越人士的原因,民风开放,然而百姓某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哪是他一个人能改变的。 为了自个的将来考虑,二丫订婚后,三钮重新捡起她最讨厌的针线活,得空便利用有限的食材和调料研究吃食。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长得又不丢人,她想,将来一定能顺利嫁人。 “不回来住哪儿啊。”杜发财顺嘴接一句。 杜小钮说:“大姐家啊。姐夫敢给你甩脸子,赶明来给二姐添箱,不给他饭吃。” 杜大妮去年九月生个闺女,她婆婆盼望的长孙没能如期而至,面上没表示不满,心里不高兴那是一定的。大妮做月子的时候,丁春花放下家中所有事,得空就去县里看闺女,恐怕她留下月子病。 “嗤,瞧你厉害的。”二丫嘴上这样讲,脸上乐开花,“我和爹回来的时候从姐夫店门口过,他特意和爹说二十四来咱家。” “你没回,等他来我做面条给他吃?”三钮问。 杜发财揉揉小闺女的发顶,“别调皮,你姐夫哪次来不给你带一堆吃的玩的。听说又让大妮给你做套衣服,还不够你的。” 去年杜大妮出满月那天,三钮和她娘一起去的。进城后三钮和她娘分开,丁春花去闺女家,杜小钮去菜市场买鱼。随后拐去同在县城的舅舅家,借用她大舅家的厨房做一锅鲫鱼炖豆腐,盛一盆端到大妮婆家,没进门就嚷嚷:“大姐,我没钱给你和外甥女买东西,只能给你做碗鱼汤,不准嫌弃。” 大妮哪能喝一盆,一碗饱了,剩下全推给陪她一起吃月子餐的丈夫段守义。段家是开饭庄的,段守义没指望妻妹做的鱼汤多好喝。可是,等他一口入喉,不禁睁大眼,“小妹,你,这是你做的?” “想知道我怎么做的?”三钮没等他问出口,便说:“对我大姐好点,我哪天心情好了就告诉你。” “……合著你故意的。”段守义哭笑不得,“不过,你猜错了,我不想知道。” 三钮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 今年春节,段守义带著媳妇闺女来拜年,三钮亲自下厨。那时已是隆冬,在没有大棚蔬菜,辣椒等物还没入华夏的情况下,三钮做出酸菜鱼、糖醋鱼、豆瓣鱼和家常红烧鱼,每种味道都不同,杜大妮边吃边笑,段守义边吃边想哭,“钮啊,这个糖醋鱼怪好吃呢。” 三钮笑眯眯的看著他,“好吃你多吃点,回家可就吃不到咯。”说完,放下筷子,“娘,我饱了。”起身出去找朋友玩。撇下段守义对著她的背影一个劲的直叹气。 二丫一想起姐夫在他们家小钮面前伏低做小的样子就想笑,压低声音问:“回头你做什么给他吃?” “油泼面。”三钮握紧小拳头,“馋不死他也得让他吃成大胖子,胖成猪看哪个小妖精愿意跟他。” “你想的也忒多了。”二丫满头黑线,“姐夫和大姐感情很好,就算大姐连生三个闺女,姐夫也不会嫌弃大姐。” 三钮瞥她一眼,“没想到你比大姐还单纯。段守义不敢,他娘呢。”二丫一噎,三钮继续,“只要他管我要菜谱,这辈子都甭想离开大姐。” “你怎么这么有把握?”二丫不是瞧不起她妹妹,这小钮满打满算才十岁,“等段家的店开大了,他还能听你的?” “段家生意做的越大,羡慕嫉妒恨他们家的人也会越来越多。”三钮道:“我知道他们家酒肆的菜怎么做,只要他敢有外心,二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晓得不?” 作者有话要说:  二丫:……可怕 第3章 清蒸排骨 二丫大惊失色,“杜婕,别乱来。” “不准喊我杜婕。”三钮很生气。 想当年丁春花意外怀上第三个孩子,村里老人谁见著都说她肚子里的是个小子,喜得杜发财请村学里的夫子给他儿子起名字。 有道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可能有多大。 瓜熟蒂落那日,丁春花生个大胖闺女,杜家杰瞬间变成杜雨婕,别提杜家四口多难过。可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三钮一点点张开,悬胆鼻、柳叶眉,鹅蛋脸、杏核眼,配上樱桃小口一点点,甭说杜家村,整个广灵县也没这么精致的女娃。 杜三钮未满周岁,就有不少人家表示想跟杜家结亲。这些人无一不是县里的富户,有的通过三钮的舅舅递话,有的人本来便认识丁春花,一时间,不知惹来多少闲言碎语。 杜发财不巧听见别人滴咕三钮不是他的种,呵呵一笑:“你们说三钮哪儿不像我?” 三钮肤色白皙,和她爹一样,眼睛像她娘,却遗传到她爹的双眼皮,鼻子像她爹,脸蛋又像她娘,嘴型像她娘,偏偏一嘴小米牙分外齐整,不像她娘有几颗龅牙……小钮窝在她爹怀里,脑袋枕在她爹肩膀上,两张完全不同的脸,看起来意外相似。 杜家村的八婆们懵逼了,肿么回事? 等三钮落单,她们再盯著三钮瞅,还是觉得这小钮不像爹不像娘。当丁春花或者杜发财其中一人领著她出来,又像两人的孩子。 村里的老人最后给出答案,三钮像她早逝的外婆和早逝的爷爷——隔代遗传。杜发财闻言嗤笑,明明是他闺女聪明,在娘胎里便知道挑爹娘好看的地方长。 事实上,三钮没让他爹失望,三年私塾结束,村学里的老夫子见著杜发财就替他可惜三钮是个女儿家。这么一说就远了,三钮上学第一天跟她爹说:“我要改名字。” “为什么?”杜发财不懂啊。 三钮解释:“雨婕乍一听像遇劫,不好,不好。”杜发财仔细一想,很不好:“那你想改成什么样,要不咱们先去问问夫子?” “不用那么麻烦,把雨去掉。”三钮奶声奶气道。 三钮的名字本是夫子起的,杜发财很尊敬他,见三钮只去掉中间一个字,杜发财便同意了。可“杜婕”这名字,三钮也不怎么喜欢,比起她娘给起的贱名,她还是更喜欢后者,毕竟杜婕和渡劫差不多呀。 “你发誓别乱来,我就不喊你的大名。”二丫说。 三钮哼一声,跑起来追上她爹,“爹,二姐嫌弃我,说我连个荷包都不会绣,注定嫁不出去。” “杜二丫!” “杜三钮!” 两人异口同声,三钮拉著她爹的衣袖,“爹,别生气,她过几天就嫁人了,我让著她,你也别骂她,给准新娘留点脸面。” “三钮真乖。”杜发财走的快,二丫和三钮只顾得说话,不知不觉落后他一大截,导致杜发财没听到她们在聊什么,“二丫,你做的饭不如三钮好吃,我和你娘嫌弃过你吗?” 杜二丫气乐了,冲著月亮翻个白眼,敷衍道:“我,我错了,再也不说她。” “你你什么态度?!”杜发财不满意,“咱们家三钮才十岁,你十岁的时候甭说做饭,和面都不会。” 自打去年夏天,三钮做的饭得到全家人认可,原本在家的地位就不如三钮的二丫越来越不受爹娘待见。全村人都说三钮像捡来的,偏偏她这个和她爹有七分像的人最像个捡来的孩子,“那您说怎么办?给她斟茶认错。” “不用,大姐给我做一套衣服,你也给我做一套。”三钮顺嘴接到,二丫嗤一声,“杜三钮,过来,让我看看你的小脸是不是又白了。” 三钮的回答是抱著她爹的胳膊,“爹,看到了吧,我昨儿还说二姐回门那天的宴席我掌勺,她就这么待我,真是我亲姐。” “杜二丫!”杜发财很失望,高声怒喊。二丫吓得打个寒襟,刚想服软,“等会儿,你刚才说什么?你掌勺,我怎么不知道?!” “天天天不亮就跟著赵存良去建康府,你知道什么?”杜发财瞪她一眼,冲三钮道:“咱回家,不就一套衣服么,明儿爹去县里买布,让你大姐给你做。” “爹……”杜二丫见他说走就走,气得跺脚,到家找到她娘,问三钮那话什么意思。 丁春花说:“三钮让你爹找人家做六张圆桌和二十四条板凳,听她的意思,等你成亲后,让我跟她一快去给别人做宴席。” “她?”二丫瞪大眼,比划著,“比灶台高这么一丢丢,谁家办红白喜事找她做饭。” 丁春花往堂屋里看一眼,笑了笑:“她教县里的木匠做什么桌面会动的桌子,木匠家免费给她做,随她怎么折腾,又不用家里的钱。”顿了顿,“不过,我觉得三钮说的事能成。” 一桌酒席冷盘热盘至少得十多个菜,在只有时令蔬菜可用的情况下,很考验乡间厨师的手艺,特别是冬季。偏偏亓国百姓在做饭一事上没比三国、西晋时期的百姓长进到哪儿去,还热衷于蒸、煮和烤。 没吃过三钮炒的菜之前,丁春花觉得大女婿家的厨师做的饭菜不错。自打去年三钮央求她爹买块无人问津的肥猪肉,用猪油做一盆简简单单的醋溜白菜,丁春花再去大女婿家,能不在他家吃饭就不在。 “娘,你说实话。”二丫的表情很严肃,“三钮不告诉大姐夫那什么糖醋鱼、酸菜鱼怎么做,是不是留著我回门那天一鸣惊人,打出她会做很多菜的名声?!” 第3节 “呵,二丫居然知道一鸣惊人。”三钮调侃的声音突然传进来。二丫回头一看,小丫头片子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你属鬼的啊,走路没声。” “不,我属牛。”三钮冲她吐吐舌头,“娘,给我点钱,明天和爹一起去窑厂拉我早些日子订的碟子碗。” “你真打算到处去给别人做宴?!”二丫扭脸看向她娘:“为什么这事我也不知道?” 三钮说:“谁让找你的那天你不等我起床,就跟未来二姐夫去县里。”说著,踮起脚拍拍她姐的肩膀,“别难过,别生气,爹说,等我长大给我招个女婿,我就是他和娘的半个儿子,你是嫁出去的姑娘,不找你商量很正常。” “没羞没躁的臭丫头,也不看看你多大。”二丫剜了她一眼,“娘,你送她上学就够惹眼了,还同意她出去给别人做宴,以后可真没人敢娶她。” “我们家三钮长得俊,不愁嫁。”丁春花乃商户女,没嫁给杜发财之前,天天帮她爹看铺子,只要行得正坐得端,丁春花没觉著有什么不好,“你也跑一天了,洗洗睡吧。” “娘,我今天跟你睡。”杜家村这边有高山,白天不明显,到了晚上,三钮觉得山边的温度起码得比离他们只有六七里路的广灵县低三四度。 杜二丫抬手拽住她的辫子,“跟我睡。” “二姐,你死心吧,我不会告诉你油泼面怎么做的。”三钮意有所指的说。果然,二丫不再问三钮,她的回门宴三钮打算做什么菜来招呼宾客。 翌日,三钮和他爹推著板车去窑厂的路上,碰到窑厂的人来给她送餐具。三钮见六套餐具当中,鱼碟、汤盆比她想象的白亮、精致,非常满意,很痛快的从麻袋里掏出钱袋子,“万一这种鱼形碟子摔坏了,你们还能单独帮我烧一个吗?” 送餐具的中年男子接过一吊钱,也就是五百文,“东家说收你一半。”剩下一吊还给杜发财,“不瞒你们说,小姑娘,你订的鱼形碟子和带著荷叶边的汤碗,我们这次烧很多,东家打算卖去建康府。我是窑厂的管事,东家让我过来便是想跟你说,如果你同意,这六套用具,无论是碟子、勺子或者碗破损了,拿著碎片,我们免费给你换新的,一直到你不再用这套用具为止。” 杜三钮真想问,如果我不同意呢?话到嘴边,“替我谢谢你们东家。这里离我家还有段路,麻烦你们帮我送到家。” “应该的。”中年话音落下,推著板车的青年直起腰。 甫一进杜家村,两人就被村南头的孩子们围住,“三姑奶奶,他们是去你们家的?” “三姑姑,这车里装的什么啊?” 小孩子们七嘴八舌,三钮笑吟吟道:“碟子、碗、盆,过几天我二姐回门用,那天都来我家吃饭啊。” “不用你讲啦,我们都去。”小孩子们说出来,想一下,“不过,我们不吃白食,三姑姑,要洗菜你喊我们啊。” “好。”三钮眼角堆满笑意,两位送餐具的男子相视一眼,等看到杜三钮家五间大瓦房,只比路东面的七间两进院子差一点点,“大哥,你家这房子盖的真不错。”不禁赞叹。 “我这辈子就挣这处房子。”杜发财见他眼睛往对面瞅,“那是卫家老宅。” “卫家?”中年管事不明白。 杜发财道:“对,咱们亓国最有名的卫相爷了。” “我天,你,你是卫相爷的邻居,这……”惊喜来的太突然,中年管事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以前听别人说卫相是咱们广灵县的人,我还纳闷广灵县没有姓卫的大户,没想到居然在杜家村,我的老天爷啊。” “我们杜家老祖宗当年和卫相的太爷爷一起逃荒来到这里,当初这里没有一户人家,南边村口的那座桥也没修,前面是河后面是高山,想去广灵县只能坐船。一晃这么多年过去,要不是每年卫家都派人来修老宅,上坟,甭说你,我也快忘了杜家村还有户姓卫的。” “爹,别说了,你没事人家管事大叔还有事呢,赶紧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这段说辞三钮听腻了,只要有人好奇路对面的大宅院是谁家的,他爹都会拎出来说道一番,明明平日里也不爱说啊。 杜发财嘿嘿笑著把所有用具搬下来,在家稍稍歇一会儿,就说:“我去县里看看桌子好了没。” “晌午别回来,在大姐夫家的酒肆里吃饭,下午让他找辆驴车送你来。”杜发财年过不惑,三钮疼她爹,“大姐夫敢说忙,你就说我二十四后天不在家。” 杜发财好气又好笑,偏偏拿她没法,毕竟闺女为了他好。 正月二十四,大妮来给二丫添箱。本来这事她自个过来就行了,段守义指著昏暗的天空,“今儿天冷,我送你去。万一你冻生病了,咱闺女也得跟著受罪。” 杜大妮性格软绵,温柔贤惠,不好意思拆穿丈夫,“我们买块猪排骨?” “买什么排骨,割二斤羊肉。”杜大妮的婆婆要面子,听到这话,“大冷的天,你们到地方喝点羊肉汤也暖和。” 很早以前,《国语.楚语》中便有记载:“天子食太牢,牛羊豕三牲俱全,诸侯食牛,卿食羊,大夫食豕,士食鱼炙,庶人食菜。”由于古代等级森严,下层百姓餐桌上从未出现过猪肉。 即便后来亓姓人统一华夏,阶级不在那么明显,亓国百姓也很少吃猪肉,除了根深蒂固的等级之外,便是这时期的百姓食猪肉,除了烤、腌、熏、水煮之外,没人知道别的吃法。 慢慢地,没人愿意再食用相比鱼肉的细腻,鸡肉的鲜香,土腥味极重的猪肉,猪的身价也跟著一落千丈。 三钮前世从事餐饮行业,很清楚百姓食猪肉开始于宋朝,最具有代表性的便是苏东坡的东坡肉,兴起于明清。 三钮用猪肉炼油的事没到处说,段守义也不是多嘴的人,以致于他娘也不知道最近大半年酒肆里做菜用的油全特么猪油。 也是如此,在她看来,儿子媳妇拿猪排骨走娘家,实在给她丢脸。 “三钮喜欢吃骨头肉。”大妮得了妹妹交代,在二丫嫁人之前,不能把猪肉的多种吃法说出去,便拿话糊弄她婆婆。 段老夫人一听,反而觉得儿媳妇心向著她,“守义,别听你媳妇的,割两斤羊肉,身上的钱够不够,不够我这里有。”说著,递出荷包。 段守义看她这番作态,便知道老母亲这次不是假客气。到菜市场不但割两斤羊肉,还买十斤排骨。果然,见到三钮,小丫头笑眯了眼。 “你家妹妹啊。”段守义偷偷冲大妮伸出大拇指,“幸亏不是小子。” “姐夫,中午吃面啊。”三钮把肉送进厨房,出来说这么一句,段守义浑身一僵,“她,她她……” “她今天做饭。”大妮按下他的手,“绝对不会亏待自个。” “也对。”段守义并不馋肉,只是想吃三钮做的,经他媳妇提醒:“三钮吃什么我吃什么。”便高声回答:“随便,你做什么我吃什么。” 三钮知道他们今天过来,一早便开始和面,到晌午面也发好了。 丁春花擀面的空挡,三钮把切成块的排骨用温水洗净,放入姜丝、黄酒、酱油、麻油和她自制的白胡椒粉、五香粉以及盐,腌制。等丁春花切好面条,她跑到锅门前,一边烧大锅一边烧炒菜的锅。 两个锅里的水沸腾,大锅上篦子蒸排骨,炒菜锅里煮面条、白菜和自家发的豆芽。 丁春花把面条和菜捞出来沥水,三钮才接手,往面条里倒入厨房里仅有的几样调料,指挥她娘:“你烧火,我来做。” 等锅里的油滚热,丁春花正想问她是不是打算炒面条,便看到三钮舀著热油分别淋在六碗面条上。丁春花心中一抽,“钮啊,你用的是什么油?” “猪油,咱家暂时吃得起。”三钮见锅底还有油,麻利的把早上没炒完的芥菜倒进去,又打两个鸡蛋。等芥菜炒鸡蛋出锅,大锅里的排骨也差不多了。 总共没用半个时辰,清蒸排骨、荠菜炒鸡蛋和油泼面端上桌,杜大妮戳戳丈夫的腰,段守义闻著面香、排骨香,早已乐得见牙不见眼,“钮啊,听说你打算帮别人做宴,那抛头露面能挣几个钱,去我家酒肆,一个月给你一两银子,不用你亲自做,指点我家厨子一二就成,行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喜欢这个故事,请先收藏,作者菌的坑品好好,好好,不信看→→我的专栏 在此谢谢“默白”同学,你真是太客气了,么么~~~回头让三钮给你做一桌菜哈 第4章 蚕豆花 三钮仿佛没听见,夹块排骨闷头啃,那专心致志的小表情,噎的段守义都囔:“我就不该买菜过来。” “说得好像你没吃似的。”三钮瞥一眼他面前的骨头,嫌弃道:“大姐,姐夫今天是不是又没吃早饭?每次来咱家一个人吃的比我和爹娘、二姐加一块都多。” “咳,你姐夫是给你面子。”大妮一本正经道:“要不是你做饭,他的胃口可没这么好。对了,有句话叫什么来著?” “秀色可餐。”段守义顺嘴接道:“冲咱家三钮这张脸,我也能多吃两海碗面条。” “不好意思,每人一碗。”三钮喝口热水,继续说:“我跟你讲,下次再吃这么多,自带米面,我家穷,禁不起你每次敞开肚皮吃。” “小气鬼,我哪次来不带口粮。”段守义咽下面条,冲她抬抬下巴,“不开玩笑,真没了?” 丁春花说:“没有了,三钮说面条现做现吃才好吃,等下回让三钮给你做两碗。” “他又不干活,吃那么多干么。”三钮把菜盆推到他爹娘面前,“你们也别只吃肉,小心吃多上火——便秘。” “杜三钮!”二丫看了看筷子上的排骨,吃也不是放下也不是,“我们正在吃饭,能不能别这么恶心人。” “我又没让你听。”三钮突然想到的,二丫不提也没人会再回味一遍她的话,“娘,吃雪里红。”雪里红便是芥菜,丁春花年底在门口洒一点种子,现在就可以吃了,“大姐,下午走的时候拿点。” “下午可能走不了了。”杜发财突然开口。 三钮猛地抬头,“为什么?”话音落下看到她爹指著她身后,回过头,不禁睁大眼,“下,下雪了?”起身就往外走,米粒大的雪花随之落在她手上,瞬间融化,“什么时候下的,不是打过春了吗?” “年前不冷,我就觉得年后得下雪。”丁春花很淡定,边吃菜边对大妮说:“等不下再回去,闺女晚上见不著你该哭了。钮,回来,雪有什么好看的,赶紧吃饭。” 雪的确没啥好看。三钮前世生活在北方,每到农历十月份必会下雪,鹅毛大雪三不五时地来一场。今生她刚出生那年冬天遇到一场大雪,三钮一度怀疑她这辈子还是在北方,后来才明白,诗人笔下温暖如春的江南,是使用了比喻修辞手法。 三钮回身坐下来,发现一盆排骨见底了,抿抿嘴角,眼睛弯弯,“大姐夫,排骨好吃吧?” “好吃。”段守义忙不迭点头。 去年吃鲫鱼炖豆腐的时候,大半盆吃完了段守义还嘴硬,自打那次起他每次来杜家村,三钮都会亲自下厨,几个月过去段守义几乎没吃到重样的菜。偏偏三钮不告诉他怎么做的,还不许别人讲,段守义别提多后悔了。 三钮说:“其实很好做,放篦子上蒸熟就好了。” “你当他没试过啊。”杜大妮柔柔的笑道:“上次在家吃过回去他就让厨子试著做,结果…”看丈夫一眼,段守义忍不住捂脸,“钮啊,大妮给你做的衣服,是我去买的布。” “你身上有多少钱?”三钮歪著脑袋,不答反问。 段守义刚想问她什么意思,话到嘴边:“有一块银角子,大概半两。”说著话掏出荷包,对上三钮投过来的视线,段守义心中一动,有点不敢相信,“你要?” “三钮!”知女莫若母,丁春花陡然拔高声音,“我看你敢拿你姐夫的钱!?”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三钮梗著脖子道:“娘,别吓唬我。大姐夫可是和咱们隔一层,我告诉他怎么做清蒸排骨,他家厨子立马能做出清蒸鱼,要他半两银子,姐夫,你自个说,多吗?” “不多,不多。”段守义被三钮有意无意吊著半年,算是服了他小姨子。甭说一块银角子,即便三钮张口要一锭银子,段守义也去给她借来,谁让三钮太聪明,胆子大,什么东西都敢往菜里面放呢。 三钮伸手接过荷包,不顾爹娘瞪眼,不看两个姐姐震惊的表情,“还是姐夫上道,等著,我去把方子写下来,买一送一,再送你一种调料,做什么都可以放。” “五香粉?”段守义脱口而出。三钮嗤一声,“美得你。”说完去她房间,拿出笔墨纸砚,不消片刻,堂屋里的五个大人就看到杜小钮拿著一张墨迹未干的纸走进来。 “虾皮调料?”段守义对三钮送的东西感兴趣,第一眼便看到,“不是我以为的那个虾皮吧?” “就是你认为的那样。”三钮说:“别看东西便宜不起眼。”丁春花去年十个铜板买五斤,“把虾皮炒熟磨成粉,下面条的时候放一点,味道美著呢。” “是不是这东西?”二丫跑到厨房里端出瓦罐,倒出一点,白花花的粉和门外的飘雪有一拼, 三钮点头:“对啊,每次做面条吃你都放一勺进去,快被你给吃完了。回头让二姐夫送十斤鲜虾皮过来,不送以后你们走娘家,我们不管饭。” 二丫抬手朝她脑袋上一巴掌,段守义憋著笑,终于有人跟他做伴了,“当真有三钮说的这么好?”心中将信将疑。 二丫说:“这东西只能提鲜,旁的没什么用处。” “就这一点足够了。”段守义从小在酒肆里长大,别看他是个少东家,朝廷规定商人三代以内直系亲属不能参加科举考试,段守义很小便明白将来得接管家业,所以对酒肆里的事格外上心。非常明白,一个鲜字对菜来说多么重要 三钮笑道:“姐夫,还可以放冬菇进去。”顿了顿,“我够仗义吧?” “仗义!”段守义不吝伸出大拇指。三钮的眼睛登时弯成月牙儿,“下次多带点钱,我告诉你五香粉的方子,得了我的方子,明年你们能把酒楼开到建康府。” “三钮。”杜发财眉头紧皱,“吃饱了回屋里睡觉去,哪那么多废话。” “嘿嘿,我不说了。”三钮心里明白的很,她爹再怎么生气也不会打她骂她,最多数落她几句,“爹,刚吃过饭不能睡,娘,咱家蒸馒头那天泡的蚕豆呢?” 广灵县虽说地处江南,当地百姓主食大米,又因此地能种植小麦,杜家人也喜欢吃面食。蚕豆便是去年夏天和小麦一起收上来的。三钮和她娘抬著麦粒去村长家磨面的时候发现还有半袋蚕豆,等磨好面回来,就让她娘泡一瓢。 “你终于想起来了。”二丫说:“若不是这两天冷,都该发芽了。” 三钮瞥她一眼,不想搭理凡事掐尖,嘴巴不饶人的二丫,“娘,在哪儿呢?” “厨房里案板底下。”丁春花不像二丫,看什么事只看表面,以她对三钮的了解,这钮绝对又想到吃蚕豆的花样。丁春花私下里没少跟杜发财滴咕,“三钮上辈子绝对是厨娘。” “爹,帮我烧火。”三钮故意忽视她二姐,二丫表情微妙,拉著大妮的胳膊,“大姐,走,去我房里。”杜大妮的第一反应是看她丈夫。 段守义微微点头,二丫拉著她姐就走。三钮冲著二丫的背影翻个白眼,等两人走远,“一到快吃好饭就跑,自从她定亲,我就没见过二姐刷过碗。” “她没定亲我也没见过她刷碗。”以前大钮没嫁人,刷锅洗碗全是大妮干,杜大妮嫁人后,不赶上农忙,家里的活就被丁春花承包了。三钮是个伪儿童,有时候想帮她娘做事,丁春花也让她出去找别人玩去。也是如此,三钮明白,她娘只是嘴上抱怨两句。 第4节 有这么一位好母亲,三钮很幸福同时也很惜福,只是二丫那理所当然的做派,三钮不喜,“那我待会儿做好蚕豆不给她吃。” “怎么做?”段守义的动作比杜发财快,挤到锅门前,“我烧火,爹,你坐板凳上歇歇。” 三钮知道他想偷师也不戳破,接过丁春花洗干净的蚕豆,用细纱布吸干上面的水渍,摊开放在通风口,往炒菜锅里倒半锅菜油。 丁春花神情猛变,“三钮,你,你炸蚕豆?” “娘,炸蚕豆给爹下酒。”三钮慢悠悠来一句,丁春花闭上嘴。 没能给杜发财生个儿子,丁春花总觉得对不起他,即便杜发财从未埋怨过她。在丁春花提到儿子的话题时,杜发财还宽慰她,“咱家三钮一个顶人家两个小子。”然而他越是这样说,丁春花心里的愧疚越甚。 三钮也试著劝过她娘,可是丁春花所处的时代,纵然三钮说得口干舌燥,也没卵用。掐准她娘这点心理,丁春花再心疼油也不会阻拦她。 泡过大料水的干蚕豆滚入热油锅,屋里的四人就闻得到一股浓郁的香味,“这是蚕豆?”段守义站起来,三钮慌忙把锅盖盖上,“别离这么近,溅你一脸油。” 段守义反射性捂住脸,又忍不住说:“我记得蚕豆不是这个味。” “蚕豆泡软之后,重新换盆清水,往水里加入盐、香叶、花椒、□□、八角和桂皮,再泡上一两天,等蚕豆入味,再用油炸,就是现在这个味了。”三钮说著一顿,“姐夫,在你家酒楼里,这么一碟少说也能卖二十文吧。” “二十文?”三人震惊。 三钮道:“我打个比方,以咱们——” “有人在家吗?”从门口传来的声音打断三钮的话,“谁呀。” 杜发财道:“我去看看。” “我去吧。”三钮指著锅,“娘,盛出来,爹,你尝尝,比你那些下酒菜都香。”边说边往外走,拉开大门:“你——” “我——” 两人异口同声,三钮笑了笑,率先道:“你先说。” “你,你先说。”来人对上三钮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想到他的目的有些赧然。三钮立刻就发现了,见少年穿著黑色斗篷,头发上落满雪花,鼻头通红,显然在室外呆很久了,“请问,你找谁?” “啊?我,我是卫若怀,不对,我不找谁,我是,是隔壁刚搬来的,你家有,有扫帚吗?” 作者有话要说:  三钮:噫,小结巴。 第5章 清炒山药 卫若怀?三钮愣了愣,杜家村有这号人? 正当卫若怀以为他会被拒绝时,就见面前的姑娘猛地睁大眼,“你是卫相的孙子吧?”肯定的问,“回来上坟?今年来的好早啊。”感慨一句,就从旁边拿一把扫帚,“还要别的么,铁掀——” “火镰——”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三钮不禁想笑,见他鼻头上的红晕飞快爬上脸颊,抿抿嘴,善解人意道:“是不是扫雪,烧水?” “对对对。”活了十一年,第一次管陌生人借家家户户必备的东西,卫若怀当真不好意思。三钮看出来了,然而她不是那种不开眼的人,“铁锹在那边,你自个拿,我去给你拿火镰。” “谢,谢谢你。”卫若怀连忙道谢。三钮摆摆手,“不客气,大家都是邻居。” “谁呀?”厨房里三人眼里只有蚕豆花,见三钮拿著火镰往外跑,丁春花顺口问一句。 “隔壁的。”三钮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丁春花还想继续问,就听到三钮不知对谁说:“给你,需要什么尽管过来拿。” 卫若怀微微摇头,“不,不用了,谢谢你。” “都说了别客气。”三钮说著,想把门关上,抬眼看到少年笨拙的拖著铁掀和扫帚,干脆把两扇门全打开。走到屋里就被丁春花追问,“你伯娘?” “不是。”三钮家的房子坐北朝南,西边住著她二伯,南边和东面都是条路,路南住的是她大伯,而路东边便是卫家,不怪她娘这般问,“卫家来人了,正在打扫屋子,管咱家借扫帚,看样是是卫相的孙子。” 卫家每年春节前或清明后都会打发人来上坟,修葺风吹雨淋破损的老宅,杜发财听到这话,“你看错了吧,是卫家的下人。” “里面穿锦袍,外面罩斗篷,不是卫丞相的孙子也是他亲戚。”三钮对除了家人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关心,见她爹捏刚出锅的蚕豆花,“先尝个味,晾凉更好吃。姐夫,少吃点,我得给大伯和二伯送点。” “下次再送,给我装点,回去让我爹尝尝,看看能不能搁店里卖。”段守义话音落下,杜发财接道:“总共就没多少,想卖回去自个弄。三钮,去给卫相他们家送点。” 刚跨进大门的一老一少猛地停住脚步,相视一眼,转身便想回去,却听到脆脆的女声说:“给他们送什么,人家从京城来,什么好东西没吃过。” “他们吃是他们的,我们送是我们的。”杜发财为人处事极其讲究,“大冷的天,你刚才也不知道叫人家进屋喝口热茶。谁都像你一样,老邻居还怎么处。” 三钮不禁腹诽,前世门对门住好几年的人,连彼此长什么样都不清楚,日子不照样过,“那等他再来,我就叫他进屋喝茶。” “你是不是觉得我说——” “爹…”段守义打断他的话,“三钮没招呼他,估计是因为不认识他。不过,话说回来,都快出正月了,离清明还有一个半月,卫家人怎么这时候回来,往年也这样?”装作很好奇的样子。 “不这样。”丁春花说著,一顿,“别是出什么事了。” “不可能。”杜发财陡然拔高声音,像被人踩到尾巴,“卫相的大儿子和二儿子都在朝为官,闺女嫁给皇长子,太子的嫡亲哥哥,谁家出事他们家都不会出事。” “嗤!”三钮轻哼一声。杜发财不禁皱眉,“你笑什么?” 三钮捏个蚕豆花“咔擦、咔擦”的吃著,边说:“笑你比小麦那小子还天真,他都知道站得越高摔得越狠。”见她爹一脸不忿,“不说别人,说我姐夫,他媳妇姓杜,假如他家的厨子也姓杜,掌柜和跑堂小二也姓杜,你觉得我姐夫心里会怎么想?是不是老觉得咱们杜家想霸占他的家业?” “我可从没这样想过。”段守义下意识看向丈人,杜发财眉头紧皱,段守义心里咯噔一下,“三钮,你,你别乱讲。” “我没乱讲。”三钮道:“你现在没这么想,是因为除了我姐,你家没有第二个姓杜的人。”顿了顿,“不过,皇帝家可不是这样。卫相官至太子太傅,除了儿女都有出息,听学堂里的夫子说,他亲家也不简单,大儿媳妇是前礼部尚书之女,儿媳妇的妹妹是三品将军夫人,皇帝一眼望去,不是姓卫的就是姓卫的姻亲。爹,换成你……”三钮点到为止。 “皇帝是明君。”杜发财动摇了,情感上不信,在他看来,从杜家村出去的卫相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 三钮不喜欢谈论政治,见他爹死鸭子嘴硬,忍不住叹气,“既如此,那我问你,皇帝身边有小人吗?”杜发财脸色微变,三钮翻个白眼,“咱们离京城两千里路,你都听说过朝中哪个大臣不好,你觉得皇帝老爷会不知道?” “照你的意思,皇上他老人家知道谁是佞臣,那他为什么还把人留在身边?”段守义这会儿真好奇。 三钮脱口道:“留著用呗。”话音落下,院中一老一少心中一紧,丁春花瞪大眼,“小人能有什么用?” “很好用。”三钮说:“比如有大臣居功自傲,不把皇帝放在眼里,皇帝老爷想处置他,可又因为他身上有大功劳。以莫须有的罪名治他,一来会让朝臣寒心,二来会引起百姓议论,这时候就可以拎出身边的佞臣。 “皇帝把他看不顺眼的人处置后,来一句受小人蛊惑,谁能说什么?最多说句,皇上一时不察。还有,皇帝身边留著佞臣,佞臣爱搬弄是非,有他们在皇帝身边,朝中大臣就不会□□逸,每天做事战战兢兢,认认真真,恐怕一著不慎,把柄落到小人手里,继而传到皇帝耳朵里,他们的官帽不保。” “我懂了,制衡。”段守义上过几年私塾,“所以,卫家真出事了?” 院子里的两人支起耳朵。三钮耸耸肩,“应该没有。刚才来借东西的人和我差不多大,发髻上的簪子看起来像骨制,身上穿著带毛的斗篷,脚上是双皮皂靴,打眼一看没啥特别的,可他斗篷的毛,我总感觉是狐狸毛,靴子像鹿皮。” “你才见过几个。”杜发财一听老邻居家没事,脸上再次浮现出笑意,然而他一想三钮刚才说的话,“钮啊,你觉得卫相,他,你想到的,他也能想到吧?” “我想到的大多数当官的都能想到,就看舍不舍得。”三钮看向段守义。段守义这次没等她胡说,“让我关上酒肆回乡种田,我舍不得。” “你…”杜发财转向他,段守义抬手把面前的蚕豆递出去,“爹,吃,再不吃我全带回家。” “天还没黑就开始做梦。”三钮伸手夺走,“娘,锁柜子里。大姐夫,申时了,你还不回去?” 段守义见外面还在下,“你早点做饭,我和你姐吃过晚饭再走。” “祖父…”少年拽一下老者身上的斗篷,老者活动一下站的有点酸麻的脚,往后退几步,轻咳一声,“有人在吗?” “谁?”杜发财伸头一看,见是个半头白发的老者站在门口,忙擦擦手迎上去,“你找谁,我去给你喊。” 老人微微一笑,“找你啊,杜家三小子。” “我?”杜发财脸上尽是疑惑,“您认识我?” “你小时候说,等你长大也要像我一样当官老爷,忘了?”老人笑问。 杜发财不禁挠头,“我说过?” “说过,说过。”丁春花听到动静也走出去,见他身边跟著个少年,身上穿著的就是黑色斗篷,福至心灵,“您,您是卫相爷?” “相爷?”杜发财下意识重复道,等他说出口,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人谁,“您,您老怎么回来了,您,你不当官——” “爹,外面正下雪,有话进屋里说。”三钮心中一突,恐怕她爹太实诚,三言两语把亲闺女卖了。却不知,她说的那些话被人家听个完整,偏偏还被她说对了。 卫相的老伴去年夏天去世,按照朝廷规定他的两个儿子得回乡。但是皇帝没放人,卫相趁机请辞,皇帝只是象征性说句挽留的话。谨慎一辈子的卫太傅见此还有什么不懂,于是把大儿子和二儿子家的长子带来,明曰替父守孝。 实则,伴君如伴虎,即便他日儿女在京城出了什么事,卫家后继还有人。 卫相见从厨房里出来个小姑娘,心想,说话的人应该是她。没想到乡野之中,还有如此明白的姑娘。然而等小姑娘走近,卫相脸上那标准式微笑不自觉抽一下,“这是你闺女?!” “是不是不像?”尽管卫相掩饰,杜发财还是从他那震惊的语气中听出来,“这孩子会长,专挑我和她娘好看的地方。三钮,叫人。” “卫爷爷,卫小哥,进屋吧。”三钮非常懂事的说:“我去给你们倒茶。” 一老一小相视一眼,暗笑不已,面上不显,“不用,不用。三小子,我来找你还有个事。” “你说。”杜发财一边把人往屋里请,一边说。 “我们家有米有油有锅有灶,就是没有干的柴火。我见你家门口有个麦秸垛,想管你借点,赶明雪停了就让家里的小子上县里买了还你。”卫相真是为柴火而来,只是没想到还有意外“惊喜”。 杜发财爽朗一笑:“我当什么事,尽管弄去烧,家里就是柴多。”说著突然想到,“您,您是不是还没吃晌午饭?” 卫相刚想说吃了,就听到“咕”一声,循声看去,只见他家大孙子满脸通红,喃喃道:“祖父……” 卫相满头黑线,卫若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三钮反应极快,“爹,我去给小哥哥做点吃的?” “对对,做那什么,羊肉,我记得咱家有羊肉。”杜发财说,“还在吧?” “在,姐夫上午拿来的。”三钮特意说这话是想告诉爷孙俩,她家肉新鲜著呢,“卫小哥吃山药吗?” “你家还有山药?”卫相喜欢。 杜发财说:“窖起来的。钮,做羊肉炖山药。” “再炒个两菜。”一直没能插上话的段守义提醒岳父一家。 三钮一想,只做个汤的确不像样,“娘,你去拔点蒜苗,留著炒山药。我去洗菜,爹…”冲他递个眼色。 第6章 羊肉汤 杜发财没懂,三钮使劲冲厨房的方向呶呶嘴,杜发财猛地反应过来,“瞧我这脑袋,相爷,您们坐,三钮娘,去跟相爷家的人讲一声,相爷在咱家用饭,咱家的柴火他们随便烧。”边说边往朝厨房走。 三钮找羊肉,丁春花拔蒜苗,转眼间堂屋里只剩下段守义,卫相和他孙子卫若怀,段守义简直哭笑不得,“卫大人,您喝茶,我爹娘就这样。” “你是小三家的大儿子?”人精中的人精对杜发财的热情接受良好,和孙子坐下就去端茶杯。 段守义笑道:“我是杜家的半子。”话音落下,杜发财一手端著蚕豆花一手拿著两副筷子走进来,见段守义正给自个续水,放下东西朝他胳膊上一巴掌。 “爹,你怎么越来越像三钮,一口茶而已。”段守义很委屈,他堂堂个大活人居然不抵一碗茶。 杜发财瞪他一眼,卫若怀下意识拉住卫相的衣服,卫相看出段守义并没有不快,看了看白瓷碗中浅碧色、清可见底的水,若有所思道:“这茶水瞧著和咱们以前喝的很不一样,是什么茶?” 卫相上一次来杜家村是二十多年前,他父亲去世时,那个时候杜发财正努力赚娶妻的钱,甭说喝茶,连茶铺也不敢进去。然而一心想招待好邻居兼童年偶像的杜发财浑然没发现他的话有什么不对,“清茶,里面加点桂花。相爷,卫小哥,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我们家三钮一会儿就做好饭。”把蚕豆花推到他面前。 爷孙两人相视一眼,蚕豆花,加桂花的茶?都是什么跟什么,能喝能吃么?卫相人老成精,心生怀疑,面上不显。可是卫若怀,即便比同龄人早慧,毕竟只有十一岁,还未学会管理自个的表情。 “真的很好吃。”杜发财见他迟疑,下意识想伸手捏个吃给他们看,手伸到一半,意识到眼前的人是来自京城的卫相,不是土生土长的乡亲,“守义,给我拿双筷子。” 第5节 “别,我信,信你。”卫相猜到他的意图,拿起筷子夹一个,“咔擦”一声,又酥又脆?卫相僵住,“祖父?”盯著他的卫若怀很担忧,怎么还真吃了啊。 卫相的回答是夹起蚕豆塞进嘴里,杜发财顿时咧嘴笑道:“我说的没错吧。” “没……”卫相咽下嘴里的蚕豆,迫不及待的端起清茶,押一口,茶叶的清香,桂花的浓郁,混合著残留的蚕豆的醇香,顷刻间在嘴里荡开,卫相无法用语言形容,于是再次夹起蚕豆喝口茶。 “祖父?”急坏的卫若怀避开杜发财和段守义的视线,在他胳膊上掐一下,好吃不好吃给句痛快话,他还饿著肚子呢。 “哎呀,你干么?!”卫相胳膊一痛,蚕豆滚到地上,扭头对上孙子好奇的小眼神,卫相老脸一红,把大孙子给忘了,“吃吧,挺好吃的。三小子,蚕豆也是你们家自个做的?” “对,刚做好。”杜发财拿张凳子在他面前坐下,就听到三钮在厨房里喊,“爹,过来帮我烧火。” “喊你二姐。”杜发财还没显摆完他家的好吃的,哪能离开。 三钮冲著柜子里的腊肉翻个白眼,真是亲爹,“大姐和二姐在咱我娘洗蚕豆的时候出去了,你又忘了啊。” 杜发财浑身一僵,抹一把脸,“那什么,她俩又没告诉我。守义,烧火去。” 卫相张了张嘴,想说,他们吃蚕豆就行。让一个大老爷们烧火不像样,就看到段守义站起来,脸上没有半分不愿。刚刚回到老家的爷孙恋不约而同地看对方一眼,无声地问彼此,这里是杜家村? 有奇怪的茶,奇怪的蚕豆,怎么连人也很奇怪?不是卫相见识少,而是他活了一辈子,没见过男人进厨房。当然,军队里的伙夫,家中的下人除外。 “吃呀。”杜发财见一老一少停下筷子,拎起砂壶给他们添满杯子。滚热的香气飘出来,卫相爷顾不得奇怪眼前的种种不同,“这里面有茶叶?它,它怎么没飘出来?” “哦,茶叶在沙袋里面。”杜发财第一次喝到清茶时也很好奇,以己度人,于是掀开盖子,举到爷孙二人面前,两人便看到壶中央飘著一个婴儿巴掌大的白纱袋。 “好巧的心思。”卫相不吝赞叹。杜发财与有荣焉道:“都是我那三闺女弄的,她啊,就喜欢摆弄写吃吃喝喝喝。” “三钮?”卫相不由自主地想到之前听到的话,“用油炸蚕豆也是她想出来的?” “对。”杜发财没想过向他隐瞒,“三钮会的花样可多了,我觉得她上辈子就是个厨子。” “即便是厨子,那也是御厨级别的。”如果之前没听到三钮那番话,卫相一定会认为杜发财夸张,而现在么,“我还没吃过蒜苗炒山药呢,可得好好尝尝。” “必须得尝尝。”卫相非但没拿出官老爷的派头,还一直笑眯眯的,杜发财又在自个家里,不知不觉就忘了对方是太子的老师,下意识把他当成乡邻,夸起三钮做的菜,饶是三钮前世练就厚颜无耻,听到堂屋里不断传来的笑声,依然忍不住脸红。 “爹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听到她爹说她第一次做饭差点把自个烧死,气恼道:“娘,你去看看。” 丁春花正在洗蒜苗,头也没抬,“你爹又没说错。”捞出蒜苗准备洗山药。 “等等,把皮削掉再洗。”之前三钮让段守义帮她割两斤腊肉,此刻正垫著脚看锅里的腊肉煮到什么程度了。看到她娘的动作,慌忙拦住。 “削皮?”丁春花拿著刀的手一抖,“山药滑的跟泥鳅似的,我怎么削?” 三钮说:“用布包著呗。”以往他们家煮山药都是连著皮一块,然而炒山药却不能,“对了,娘,卫相家就他和卫若怀两个主子回来么?我之前看一眼,门口好几辆马车呢。” “听说还有个小孙子,来的路上睡著了。”丁春花说著,顿了顿,“我们待会儿要不要给他留饭?” “留什么啊,等做好饭你问问卫大人。”三钮说到做饭,忙扔下勺子,“姐夫,快去把羊肉拿来,我差点忘了,羊肉得提前炖上,炖不烂他吃不动。”冲堂屋那边呶呶嘴。 段守义也猛地想到,卫相两鬓发白,已不再年轻,“大锅里你煮肉,小锅待会儿炒菜,搁哪儿炖?” “堂屋里烧水的炉子。”昨儿突然降温,三钮就让他爹把烧炭的炉子点著放在堂屋里,一来屋里不冷,二来炉子上温著水,洗手洗菜洗脸都可以用。 大妮和二丫婆家都有钱,不需要杜发财帮衬,小闺女年龄又小,杜发财又不用存娶儿媳的钱,三钮一说,他不但把炉子点著,昨儿下午特意去县里买一篓子炭。回来的路上遇到李月季,自然免不了被她念刀不会过日子。 杜发财笑笑,心里却想,有钱不花难道留著带去那世上。 段守义岿然不动,“娘,你去搬炉子,我去的话爹又得说我。刚才想喝口茶,他都不舍得。” “我也不舍得。”三钮道:“我就没见过三天两头来老丈人家蹭饭的,姐夫,你见过吗?”不等他开口,“嫌弃你都活该,要不是卫相过来,信不信爹现在就赶你回家。” “你告诉我红烧肉、糖醋鱼,地锅鸡怎么做的,我绝对不会得空就来。”段守义和大妮成亲也就一年多,搁在别的人家,他还是个新女婿。 怎奈这厮从小便知道察言观色,后来在帮著他父亲买菜、结账、招呼客人中,早就练就一副铜脸铁皮。而和大妮成亲前,杜家见到的段守义,一直是个腼腆、老实稳重的小伙子。 可是,当三钮做出比他家厨子还好吃的饭菜,在询问做法时,三钮不理他还怼他,段守义便撕掉那张伪装。因此,杜发财不止一次担心,二女婿也是表里不一的家伙。 “姐夫,做人不能贪得无厌。”三钮用筷子戳一下腊肉,见差不多了,就让她娘捞出来。在她娘切山药的空挡,三钮开始洗羊肉。等她娘切羊肉的时候,三钮说:“姐夫,看清楚步骤,不准再说我小气。” “我看著呢。”段守义添把柴火就站起来。锅一直热著的缘故,三钮挖块猪油放进去,不消片刻,锅里开始冒青烟。 随后三钮把葱花、生姜放进去煸炒,炒出香味倒入山药片,翻炒至锅干,加自家酿的黄酒,盐和虾皮味精,待锅里半,点一点醋,放入成段的蒜苗。等蒜苗颜色变深,三钮立马让开,“娘,盛出来吧。” “这就好了?”总共没用一碗茶的工夫,“熟了没?”段守义怀疑。 三钮不答反说:“你可以吃别的。” “可是他不舍得。”丁春花把切好的羊肉递给闺女,“接下来呢,切腊肉?”去年这个时候,丁春花把三钮当成厨房杀手,也不过半年,她就沦为三钮的手下。 丁春花有时候觉得,如果不是三钮太矮,做饭得垫著脚才能看清锅里的饭菜,不准进厨房的人会变成她。 “嗯,切成薄片。”段守义虽然不乐意,还是去堂屋把炉子拎来,三钮把炖羊肉的砂锅放炉子上,“姐夫,看著点,锅开了喊我。” “你干嘛去?”段守义见她往外走。 三钮说:“除了喊我那两个不归家的姐,我能干嘛去。”说完往外走。到门口碰见个比她矮半头的小子,见对方穿著白色斗篷,到处张望,便出声道:“卫二公子么?你爷爷和你大哥都在我家。”指向自家大门。 “你,你好漂亮啊。”小孩眨巴著大眼,三两步走到她面前,不伦不类的作揖,“姑娘,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三钮:.... 第7章 香菇包子 “卧槽!”三钮一个趔趄,暗骂一声,抬眼看到小孩清澈的眼睛里纯纯的欣赏,顿时又想笑:“谢谢你的喜欢。” “姑娘,你还没说叫什么名字。”胖乎乎的小孩直勾勾盯著她,执著地要答案。三钮扶额,“你爷爷喊你呢。” “嘎?”小孩愣了愣神,“我祖父?什么时候啊,我怎么没听见?” “就在刚才,从我家传出来的。”三钮再次指著她家大门。小孩估计怕卫相,见她说得煞有介事,反射性转身,脚刚刚抬起来又顿住,“这儿是你家啊?姑娘。” “对。”三钮话音落下。小孩面上一喜,不待他开口三钮又说:“看看卫大人找你什么事。” “哦,好。”小孩想到祖父,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不敢继续墨迹又不想和漂亮姑娘分开,“姑娘,你干什么去啊?快去快回,我在你家等你。” 三钮无语,这位真是卫家的孩子?怎么和小结巴卫若怀一点儿不像,“好,我一会儿就回来。” 卫相和卫若怀喝著茶吃著蚕豆花,偶尔和杜发财聊两句,不知不觉碟子见底,正想掩饰一番,他们不是吃货。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老狐狸很自然放下筷子,卫若怀顺势起身,“若愉,你醒啦?”满眼惊喜,小子来得真是时候。 “大哥在这儿干么?”卫若愉对三钮的话有丝怀疑,总觉得她敷衍自个,当真见爷爷在人家屋里,又觉得他眼光好,姑娘人漂亮心也善良。怕他祖父问,“我刚才喊你怎么不应?”小孩张嘴就说:“你和大哥出来也不叫我,吓得我以为你们回京城了呢。” 卫相并不知道二孙子被三钮忽悠,见他一脸控诉,老脸再次红了,张嘴说:“来吃蚕豆花。”扭头一看,卫若怀替祖父尴尬。 杜发财反而未察觉到,“啊?没了,我再去盛点。”说著拿起碟子。 “伯父,不用了。”卫若怀拦住,“你家快做好饭了。” “也对,那我们等著吃饭。”杜发财长得精明,人其实忒实在,丁春花当初便看中他这点。听到卫若怀的话,不但坐回去还继续说:“三钮也说过油的蚕豆吃多上火,吃饭时——” “三钮是谁啊?”卫若愉突然打断他的话,“刚才出去的漂亮姑娘?” “若愉!” “卫若愉!” 卫相和卫若怀异口同声,杜发财心里一咯噔,“怎么,怎么了?” “没事。”卫相见他吓到,很不好意思的说:“这小子有个臭毛病,见著好看的人走不动,甭管男女。”说著,瞪小孩一眼,“再让我看见你乱缠人,赶明儿送你回京城。” “祖父!”卫若愉大惊失色,“我又没缠人,你不能不讲道理啊。” 卫若愉最怕的人是他爹,他爹是半个武将,发怒揍起人来卫家所有人都拦不住。卫相当初问卫若愉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回老家,很担心五岁的卫若愉离不开父母。谁知这小子恨不得放炮竹庆祝,卫相道:“三钮是你姐姐,和若兮一样。” “什么?”小孩再次变脸,卫若兮乃他堂姐,卫若怀的妹妹,“那,那她岂不是不能当我的娘子?” “咳咳……”杜发财被口水呛到,卫若怀朝弟弟脑门上一巴掌,卫相忙对杜发财说:“老三,你别紧张,我这个孙子对谁都只有片刻的热度。” 卫相准备在老家养老,即便他有心隐瞒卫若愉的秉性,时间长了也隐瞒不了,倒不如和盘托出,“其实不光人,猫猫狗狗好看的他也喜欢。” “祖父,我什么时候要娶猫猫狗狗了”小孩炸毛,“你这样讲以后谁还愿意嫁给我?” “刚才不是说想娶我,怎么还有别人啊。”三钮回来就听到这句,打趣道:“一会儿工夫又喜欢上别人啦,幸好我没当真。” 卫若怀反射性抬头,一看她眼中尽是促狭,静静地围观他堂弟小脸变得通红,吭吭赤赤道:“不是的,我也没喜欢别人。”然而一想到他在京城干的那些丰功伟绩,下意识看向他堂哥,不准说出去。 卫若怀刚想开口,就听到:“三钮,羊肉锅开了。” “啊,好,我这就来。”三钮边走边说:“爹,舀热水洗手,咱们这就吃饭。”到厨房里把羊肉汤上面的浮沫撇掉,放入姜、小葱、山药,对段守义说:“姐夫,炖羊肉的时候也可以加山查、枸杞,最好再放点黄酒进去。” “这样就成了?”亓国人吃羊肉多是烤,冬天的时候和姜一起炖,虽然羊腥味重,可羊肉汤喝著暖和啊。 三钮说:“对,黄酒去腥,而且黄酒的香味浓,用来做菜能增香。” “那做鱼做肉的时候是不是都能放?”段守义问。 三钮点头,“可以,素菜别放,放了味道怪怪的。”说著,又放一勺虾皮味精进去。杜大妮看到不禁砸舌,“钮做饭真讲究。” “大姐做衣服也讲究。”农家宴客女人不上桌,所以三钮对两个姐姐回来家不去堂屋反而挤在厨房里也不意外,“二姐,烧火,我炒腊肉。姐夫,你把山药和馒头送堂屋里去吧。” “等会儿,我看你怎么炒。”段守义为了偷师,坐在锅门前一动不动。三钮送给他个白眼,“和炒山药差不多。”三钮出去喊两个姐姐来家吃饭的时候,丁春花已把锅刷干净,大锅里也放上她早几天蒸的馒头和包子。 三钮把腊肉倒入滚烫的锅里,煸炒至腊肉透明,加入酱油、盐、胡椒粉,段守义指著她道:“哪一样了,你炒山药的时就没放酱油。” “山药放酱油能吃吗?”三钮瞥他一眼,“亏你是开酒肆的,白色清爽的山药变成乌漆墨黑,给我钱我也不吃。” 段守义一噎,“你,你……” “别你了。”大妮把馒头筐给他,“她上好几年私塾,夫子都夸她是状元之才,你能说得过她啊。” “我,我是说不过她。”段守义哼唧一声,“可是我也没这小钮说的那么差劲吧。” “不差劲,不差劲。”杜大妮连哄带推,把人推出厨房,扭脸就冲三钮说:“给你姐夫留点面子。个姑娘家别太强势,没男人喜欢妻子比她高一头。” “离我嫁人还早呢。”三钮弱弱地回一句,大妮见此又觉得她说得太重,“钮啊,你就算改不了,以后在自个相公面前,也别表现的比他知道的多,比他聪明。” “那当然。”三钮上辈子可不是白活的,把腊肉盛出来递给她娘,丁春花送到堂屋里,回来便看到案板上多一碟山药和腊肉。杜小钮递给她娘一双筷子,“咱们也吃吧。” “羊肉汤什么时候能好?”丁春花问。 三钮说:“咱们吃差不多的时候。对了,娘,去我屋里拿碗和勺子。”定做的餐具和桌子都在三钮屋里。三钮对卫相虽没她爹热情,也知道和卫相家处好,县太爷见到他爹也会给三分面子。所以,贡献出自个也没用一次的餐具,三钮没半分不舍。 再说堂屋里的五人,卫相坐主位,杜发财坐东,卫若怀兄弟俩坐在西,段守义坐在南边背对著门,接过丈母娘送来的腊肉,直接放到卫相面前,“大人,时间短,三钮只做两个菜,羊肉汤还没好,您别嫌弃。” “叫什么大人。”眼前的两道菜卫相没吃过,即便迫切想尝尝,依然表现的真把蒜苗炒山药和腊肉当成最普通的农家菜,“我和你爷爷同辈,就喊我爷爷吧。” 卫相这样讲,段守义却不能这样喊,“老爷子,您是吃包子还是吃馒头?包子里面包的是荠菜、猪油渣和冬菇。” 馒头谁没吃过,卫相道:“给我个包子。”卫若怀最了解他祖父,也跟著说:“给我包子。” 段守义干脆端起馍筐让他们自个拿,“待会儿再喝汤。” 卫相抬不由得多看他一眼,不懂他为什么又说一句,难道包子不怎么样?等卫相咬一口包子,登时觉得自个小人了。 第6节 冬菇味重,被荠菜分去只剩下鲜香,加了猪油渣的馅料既不油腻又不寡淡,而包子皮是杂粮,据卫相目测,麦面多豆面少,面皮吃起来不像纯豆面散也不像白面那般紧实,很是松软。 “好吃。”卫若愉是个直接的娃儿,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不喜欢,“杜伯父,你家包子真好吃,虽然看起来黄不拉几有点丑。” “咳…”杜发财听他的形容哭笑不得,“别只吃包子,这个山药也好吃,相爷,你能吃吗?” “杜家村可没什么相爷,喊叔。”卫相道:“别看我头发都白了,告诉你,我一口牙没掉一个。” “这样啊。”段守义起身去厨房端羊肉汤。等卫家爷孙三个喝完没有几多腥味的羊肉汤,卫若愉已经对三钮不感兴趣,“祖父,明天还来杜伯父家吃饭。” 卫相真想点头,卫若怀说:“明天我们自个做。” “咦,你说话不结巴?”和丁春花一起收拾餐桌的三钮惊讶道。 “不,不结巴。”卫若怀的说一出口,脸刷一下红了,急切道:“我,我,我真的,不结巴。” 第8章 萝卜饼 三钮很想笑,又觉得不厚道,便说:“嗯,我知道,你不结巴。”可她眼中的笑意…卫若怀恨不得钻桌子缝里去。 卫相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起身道:“谢谢你们,今天的菜很好吃。”顿了顿,“赶明儿能不能让我家的厨子跟你们学学。”话对杜发财说,眼睛看向杜三钮,显然卫相比两个孙儿清楚,别看杜家一屋子大人,当家人其实是个小丫头。 “当然可以。不过,我家吃饭晚。”农村人起得早,卯时天蒙蒙亮就起来,丁春花和杜发财也不例外。自打从去年夏天杜家做饭的人变成三钮,夫妻两个不舍得小闺女起那么早做饭,他俩打扫好猪圈牛圈,把牲口喂好,到地里锄一歇草,才回来喊三钮起床。 “没事,天气冷我起得也晚。”卫相话音落下,卫若愉撇撇嘴,一个月前还卯时就去上朝的是他啊?为了能吃到美味的饭菜,直率的卫小少爷难得没背后捅刀。 三钮一家把卫家爷孙送出去,便看到卫家大宅门口围满人。粗粗一看,杜家村在家的老少爷们皆在,小麦踩著稻草钩织成的木屐跑过来,吓得三钮迎上去,“慢点,别摔著。” “不会的。”小孩冲三钮嘿嘿笑著,偷偷瞄她身后的三人一眼,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说:“三姑姑,那个老头是太子爷的师傅?” “对,另外两个是他孙子,你得喊叔叔。”卫家的辈分并不是随著杜家村,三钮想到她爹喊卫相叔,干脆依著她家的辈分算。 小麦在三钮面前可调皮了,对上穿著皂靴、华丽斗篷的卫家兄弟,小孩心中陡然生出一股自卑,尽管他从不知什么是自卑。 卫若怀见小孩裹足不前,轻轻推一把堂弟,卫若愉接到大哥的指令,走过去,“咦,你怎么穿草鞋?”卫若怀眉心一跳,又听到,“不怕冻脚吗?” “不冻脚。”三钮道:“鞋里面垫著麦秸,小麦还穿著袜子。”鞋底下有五公分高的鞋跟,下雪的时候穿再好不过。” “看起来挺好玩的样子。”卫若愉盯著小麦的脚上的木屐,“就是有点丑。我能试试吗?” “嘎?”杜小麦傻眼,抬头看向他三姑,希望三钮给他解释,什么情况?三钮道:“小麦的鞋你穿著大,回头让你家下人给你做一双。” “嗯,得做好看点。”卫若愉的表情太过认真,以致于他们回到家卫若怀就问弟弟:“你真穿那个什么草木屐?”相比堂弟逃一般离京,卫若怀对老家生活没半分向往。 卫相和卫若怀说一番他的打算,少年不想和同窗好友分开,不愿远离父母弟妹,不舍京城的繁华,还是跟随祖父来到建康府广灵县杜家村。然而卫若怀做梦也没想到,进村第一天会碰到个比郡主表妹美的姑娘,吃到在京城酒楼里也吃不到的美味。 卫若怀心中的诸多不愿,经过一顿饭只剩下对父母家人的想念。不过有祖父和堂弟在身边,这份思念又少许多,只是草木屐,卫家大公子暂时不能接受。 “三钮姐姐说暖和,那木屐一定很舒服。”卫若愉顿了顿,又说:“大哥,明天起早点,让厨娘去跟三钮姐姐学做饭,我可不想吃蒸肉、水煮菜。我听杜小麦讲,三钮姐姐会做好多好吃的,她那么美又那么厉害,祖父为什么不同意我娶她,娶到咱家,天天都能吃到好吃的。” “三钮是你姐姐。”卫若怀脸色一拉,小孩嗤笑一声,“当我是一岁的若恒啊。我们和杜家不同姓,又不是亲戚,我怎么就不能娶她为妻啦。”亓国开国皇帝规定,三代以内直系亲属不得通婚,卫若愉虽弄不清都有哪些人,但绝对不包括杜三钮。 卫若怀噎住,“反正,祖父说不能就不能,不怕祖父把你送回京城,你尽管试试。” 隔著门光明正大偷听的卫相暗笑不已,过一会儿,等两个孙子扯到别处,他才高声喊:“天都快黑了,你俩怎么还不洗洗睡觉?今天坐一天马车不累。” “洗,我们这就去洗脚,洗脸。”卫若怀伸手剥掉斗篷,喊下人进来伺候。 杜大妮和段守义两人走后,杜发财锁上院门,“三钮,二十九下午赵家来送聘礼,咱做什么给他们吃?” 广灵县娶亲的风俗是正日前一天下午,男方把聘礼送到女方家中,路途遥远的留饭,路途近的人家放下聘礼喝碗茶水便回去。正日后一天,新婚夫妇回门,中午和女方家的宾客一块吃宴。 杜家村离广灵县不足七里,丁春花的意思不留饭,三钮没同意。起初两家商定聘礼时,杜发财又不指望嫁女发横财,便对媒人说随便赵家拿多少,只是额外要一头整猪。 媒人听到杜家的要求直皱眉,家境好的人娶亲拿牛羊肉,家境不好的也会拿半只羊,只是猪肉,她当二十多年没媒人,从未见过送聘礼那日送猪肉的。然而杜家嫁女,主动权在女方,媒人心中不解,还是把话传到赵家。 三钮不答反问:“来多少人?” 家具、棉被这些东西杜家出,赵家来人只送些酒肉菜和银钱,有杜大妮嫁人在前,“一桌人差不多了。”那会儿没要猪肉,杜发财想著这次起码得多两个送猪肉的人,“准备十二三个人的饭。” 三妮点点头表示知道,催爹娘去休息,回到自个屋里就开始拟菜单。 翌日,杜家刚开门,丁春花见门口站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你是?你是卫家的厨娘吧,怎么称呼?” “我夫家姓钱,喊我钱娘子。”来人被主子撵来跟乡野村妇学做饭,万分不愿,好在她知道自己是个下人,看到丁春花非但没敢露出鄙视,见她扫雪,拿起一旁的铁掀帮她锄雪。 “不用,不用,我自个来就行。”老话说的好,相爷府的丫鬟配七品官,丁春花一听她是管家娘子,哪敢让她动手。然而她却不知道,卫若怀就在一路之隔的卫家院里站著,钱娘子可不得好好表现么。 三钮昨晚将近亥时睡下,可也比她前世一熬到半夜来的早。听到院里的说话声,睁开眼的三钮在被窝磨磨蹭蹭,直到她娘问她爹:“早上吃什么,我先把菜洗好。”三钮才穿著棉衣爬起来梳头。 “娘,洗两个萝卜做萝卜饼。”三钮的声音从东面传出,钱娘子张嘴想问什么是萝卜饼,就看到从里面走出个姑娘,“这是你三闺女?”钱娘子来之前,她家大少爷特意交代,对杜三钮放尊重点。钱娘子心中一凛,她是瞧不起乡下人,可又没表现出来,大少爷怎么发现的? “不是,是我二闺女,二丫,去烧火,煮几个鸡蛋。”丁春花舀盆热水,“钱家嫂子,你先坐。”端著盆去最东面的房间里。 随著丁春花再次端著水盆出来,她身后跟著个小姑娘,刘海湿漉漉的,小脸雪白,显然刚洗过脸。钱娘子下意识看向面容只能称之为清秀的杜二丫,“那是你妹妹?” 二丫不雅的翻个白眼,“是,不是从草地里捡来的。”钱娘子尴尬地笑了笑,“我,我不是这意思。” “知道你什么意思,反正又不是你一个人这样讲。”二丫已从最初的羡慕嫉妒到如今的麻木,淘一碗小米倒进锅里,一边烧大锅煮米一边烧小锅煮鸡蛋。 等丁春花切好萝卜丝,三钮拿出胡椒粉,“婶子,胡椒树山上就有,村里人每年都会上山采胡椒拿去县里卖,你找村里人买点,比县里便宜。用小石磨磨成粉,放萝卜丝里面。”舀瓢面粉倒盛萝卜丝的盆里,接著打俩鸡蛋,添盐和一把干虾米,倒水搅拌成糊状,小锅里的鸡蛋也差不多熟了。 丁春花捞出鸡蛋刷净锅,钱娘子便看到她往锅里放油。待锅里的油冒青烟,三钮点著脚尖,用盛稀饭色勺子舀两勺萝卜丝面糊放进去,勺背摊匀,煎至两面金黄,浓郁的香味不讲道理的钻进钱娘子鼻子里,钱娘子不禁咽口口水,“真香。” “油煎的东西都香。”三钮笑了笑,并没有把她当成多贵重的人,像和村里人话家常,“猪油煎东西最好吃,不过书上说这东西不能多吃,最好还是用麻油。” “书上说的?”钱娘子以为自个听错了。二丫接道:“我妹妹上过几年私塾,她将来又不考秀才,书上的字都认识就不去了。” “几年就全都认识了?”钱娘子不信,盯著杜三钮恨不得把她看出个花来。 每当这时二丫总是最高兴的,与有荣焉道:“三年。我家三钮可聪明了,脑袋比她的脸会长。” “二丫。”丁春花哭笑不得,“怎么说话呢。去喊你爹来家吃饭,又不知跑哪儿跟人家唠咳去了。”拿碗盛三个鸡蛋,又用碟子装两块刚出锅的萝卜丝饼,“钱嫂子,我也不留你,带回去给相爷尝尝,我们中午早点做饭,你再来跟我们家三钮学。” “行,给你们添麻烦了。”钱娘子还以为送给她的,心里可高兴了,一听给主人家的,又忍不住咽口口水。到家就让她闺女洗萝卜、煮粥。 卫家来到杜家村的第一顿早饭便是小米粥陪萝卜饼,简单的甚至简陋,卫家爷孙三人吃的特别开心。卫若愉又一次忍不住追问,“祖父,我为什么不能娶三钮姐姐为妻?” 啪塔! 卫若怀手里的勺子无情地掉在地上,“食不言寝不语,卫若愉,你学的规矩呢?!” 第9章 四喜丸子 卫若愉不禁打个哆嗦,“我,我,人生大事重要还是规矩重要?规矩规矩,天天规矩,大哥,你再规矩不离口,信不信,我成亲了你还没人要。” “若愉!”卫相放下筷子,“好好和你大哥说话,三钮比你大五岁,她及笄你才十来岁,怎么娶他,要娶也是你大哥娶。” 卫若怀生气的脸一红,喃喃道:“祖父,你,你不能这样讲,有损人家姑娘名声。” “我知道。这里就我们仨,我才这样说。”卫相瞥一眼低著头数米粒的大孙子,眼中闪过一丝坏笑,“再说了,也是话赶话说出来的。听说三钮那姑娘识文断字,人长得俊俏,又有一手好厨艺,说不定早定亲了。” “也,也是呢。”卫若怀浑身一僵,若不是卫相盯著他,还真发现不了。 卫若愉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定亲了啊。那算了,小爷我可做不来强取豪夺的事儿。”三下五除二喝完粥,见天空放晴,“祖父,我今天能不能去找杜小麦玩儿?” “去吧,休息一天,明天开始跟你大哥读书。”卫相以前的确是皇子的师傅,教两个孙子绰绰有余,卫若愉一听这话,哀叹一声,就喊守在门口的小厮,“去把我屋里的糖拿过来。” “待会儿你自个去。”卫相说:“村里的孩子都没有小厮,若愉,你真想跟杜小麦玩,就别显摆家里的事。” “祖父放心,若愉有分寸。”卫若愉的外祖父是个小官,家里的下人满打满算三个,每次去外祖父家里,他爹娘都会叮嘱他一番,饭菜不合口味也不准表现出来。 “若怀要不要出去逛逛?”卫相见大孙子往外看。 卫若怀正想说去,一想到那个漂亮的巧姑娘可能定亲了,不知为何总感觉胸口闷闷的,摇头道:“我的书还没收拾,不去了。”起身向他祖父告辞,就去书房收拾东西。 昨儿一场大雪,到天黑也不见停,村长的儿子挨家挨户通知今儿学堂不开课。杜小麦吃过饭就往三钮家跑,到门口和卫若愉撞个正著。 两小孩一个六岁一个五岁,卫若愉身上没有世家子的优越感,杜小麦性格活泼,又因对方比他小,有意无意的让著他,不大会儿,两小孩就成了好朋友。 三钮拎著小篮子,手里拿个小锄头往外走,两小孩跟上去:“三钮姐姐,你干嘛去啊?”卫若愉问。 “去山上采冬菇,你俩别跟著我。”三钮说:“小麦,带若愉去村里玩。” 从她家往西北走大概一里路,越过麦田便是一座高山。山不高,但连绵数十里,至于山多宽,三钮并不清楚,反正她投胎到杜家村十来年,从没见有人从山那边翻过来,也没听说山上有人住。也导致山里的物产丰富,板栗树、金桂树、野杨梅树,反正种类很多,长势茂密,正应了那句靠山吃山。 “我也能帮你采。”卫若愉说完,小麦就朝正在剁小青菜喂鸡的丁春花喊:“三奶奶,给我个薅锄。” “三钮一会儿就回来。”丁春花说:“你俩小,路上有泥不好走,在家等著。” 杜小麦说:“路上又没化冻,哪来的泥。三奶奶懒得动弹就直说,我自个去拿。若愉,等我啊。”说著,拔腿往三钮家放农具的屋里跑。 三钮忍不住叹气,真想抓过杜小麦揍一顿,“若愉,你这身衣服不适合,真想跟我一块上山,回去换身短打,我在这儿等著你。” 卫若愉身著曲裾,的确不适合爬山,回到家他才知道衣柜里没有短打,气得小孩朝丫鬟吼:“要这么多衣服有什么用?!” 小丫鬟想说短打都是穷人家穿的衣服,话到嘴边,“少爷,要不你穿骑马装?” “也行。”卫若愉想一下,换上一身帅气的骑马装。 今天虽说出太阳了,温度不高,山上的蛇继续冬眠,动物也都窝在窝里没出来,即便如此三钮也不敢带两个孩子往山上去。 三小只在山脚下,用薅锄拨开地上的雪,找三篮冬菇便打道回府。走在回去的路上卫若愉忍不住问:“三钮姐姐,冬菇也可以炒著吃?” “冬菇和小鸡一起炖好吃。”三钮说:“过几天我们家有事,让钱娘子来跟我学,这几天先学几个简单的菜,等她上手了,就会自个做了。” 几天看起来很长,对三钮来说也就几顿饭的工夫。 正月二十九,地面还没晒干,天空又阴了下来。晌午饭后,和乡邻熟悉起来的卫相穿著大氅坐在三钮家堂屋里,喝著清茶,吃著三钮炒的花生,和村长聊天。 下午赵家的人会来送聘礼,按照村里的规矩,家里遇上红白喜事得把村里德高望重的人请过去。杜大妮成亲那会儿杜家请的是村学里的夫子,临到杜二丫变成了卫相。而村长过来是办事的,总不能让杜发财亲自出来招呼未来亲家。 一屋子老头聊得热烈,突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卫相下意识往厨房方向看,“三钮在厨房里?” 村长接著问:“三钮准备做什么吃?” 去年农忙时村长有幸吃过三钮送到地里给她爹娘的饭菜,从此以后,杜家村的人都学会用猪油炒菜。他们怕猪肉涨价,一个村长七八十户,三四百口人,默契十足的瞒下猪油炒菜一事。三钮早几天跟二寡妇闹得不痛快,二寡妇也没把这事往外说。 三钮算是对杜家村的人无语了,要不要这么极品。 “她让我昨儿去县里买十斤猪肉,又杀两只公鸡,应该是做肉和鸡。”杜发财从不关心闺女做什么,反正都好吃。 “那我们有口福的。”来客不走,村长和三钮的大伯二伯就得留下来陪客,“相爷晚上也别回去,三钮的手艺特别好,她做的菜我觉得你在京城也没吃过。” “我知道。”卫相也很期待,但是他却站起来,“我回家换身衣服。”身披大氅,走起来来摇摇晃晃实在不庄重。 村长也发现他这身衣服的确不适合晚上吃酒,“你慢点。” “知道,知道。”卫相到家换上爽利的衣服,就让管家去喊他婆娘,“三钮开始做饭了,你过去帮帮忙。” 第7节 “啊,老奴这就去。”钱娘子拿起围裙就往三钮家去。到她家见三钮正在洗菜,上去夺走她的盆,“我来,你先歇著吧。” 送聘礼的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到了,二丫也就没出来晃悠。三钮的两个堂嫂家里的孩子小离不开人,这会儿厨房里只有丁春花和两个妯娌以及三钮。三钮的大伯娘和面,二伯娘剁肉,丁春花正洗小鸡,钱娘子的到来著实让三钮松一口气。 三钮问:“娘,四个大菜两个小菜一个汤够不够?每样盛两盆。” “差不多了,能吃多少。”丁春花说著,顿了顿,“要不你多做点,不够再添,反正不能显得咱们家多小气似的。” 钱娘子的嘴动了动,心想四个菜够干嘛的。不过,她谨记自个是来学做菜的,话在喉咙里过一遍,还是没说出来。 冬天天黑的快,三钮估摸著赵家的人撑不过四点,谁知刚过未时,小麦拉著他的新朋友卫若愉跑进来,“三钮姐姐,赵家来人了,拉两头猪一头羊。” “两头猪?”四大一小异口同声。 卫若愉不明白他们干么这么激动,“对呀,那猪可大了,小麦的爷爷说得有两百多斤。” 亓国人养猪没有猪饲料,两百多斤的猪少说得养一年,“娘,你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丁春花擦擦手脱掉围裙走出去,见村长正跟赵家来的人说话。瞧著对方的穿著,应该是主事的。等两人说完,丁春花使唤小麦去喊他。 “他们觉得一头猪拿不出手,就拉来两头。”村长过来解释,“反正一头猪值不了几个钱,拉都拉来了,就放心收下吧。大不了回门那天,让三钮多做几个菜,这个给你。”递给她一个崭新的荷包,“赵家的聘银。” 丁春花摸摸,像是两锭银子。揣著荷包直接去二丫屋里,见到她就说:“咱家前年才盖的房子,我和你爹手上没几个钱,这个你拿著。”抽出一锭银子,“到赵家了想吃什么买什么让赵存良给你买,二两银子你自个收著。” “我不要。”家具被褥全是爹娘置办的,二丫虽不清楚用了多少钱,但是比她大姐出嫁时多,“你收起来留著用。过些天插秧的时候我没法回来,你和爹请两个人帮帮忙。” “我们没钱也用不著你的钱。”丁春花说:“三钮从你姐夫那儿弄了不少,足够咱家一年用的了。后天你回门,等村里人吃过三钮做的饭,名声出去,我们就去帮别人做宴。三钮早算好,一百文一顿喜宴,用咱家的桌椅和碟子碗,一桌十文,去掉你两个伯娘的,我们一次能赚一百二十文。” “她一个小姑娘家。”二丫皱眉。 丁春花笑道:“怕什么,卫相搁咱家坐著,就算他日太子爷来了,表面上也得对你爹客客气气的。好了,我得帮钮做饭去了。”银子塞她手里,剩下那二两银锭子,到厨房转手给了三钮。 三钮正往肉馅里加调料,又往里加切碎的葱花、生姜,“钱婶子,我管现在做的菜叫肉丸,待会儿加上鸡蛋搅拌均匀,裹上藕粉,用热油炸炸到表皮金黄,捞出来在搁锅里像炒菜一样炖一会儿,这道菜就成了。” “这么简单?”钱娘子跟在三钮身后好几天,知道这丫头真会做饭,可每次三钮开始做饭时,钱娘子总觉得会很麻烦,结果一次比一次简单。 三钮一边调勾欠用的藕粉水,一边说:“是你想的太复杂了,比如这道丸子,肉剁碎加调料,上油锅炸,炸好后捞出来就著热油锅炖。比蒸的肉香,也没烤的肉油腻,相爷一定非常喜欢。”说到这里,三钮一顿,“二伯娘,你是不是把肉剁完了?” “你说猪肉用来做菜,我就全剁了。”三钮的二伯娘是个典型的以夫为天的女子,三钮的二伯让她过来帮忙,她就非常听话的,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句废话也没有。 “……那可是十斤肉。”三钮不禁扶额,“我说怎么一大盆。”盛肉的盆是用来和面的瓷盆,甭说赵家来十四五个人,再来四五个也够吃的,“那就全炸了吧。钱婶子,回头带点给你们家公子尝尝。” 第10章 地锅鸡 钱娘子大喜,上次萝卜饼得了主子好一顿夸,而这几天得益于跟三钮学做菜,她在厨房里俨然成了说一不二的存在,“那我替我们家大少爷谢谢三钮姑娘。接下来做什么?” 三钮个子矮,丁春花接替炸肉丸的工作,待大半盆肉丸陆续捞出锅,三钮递给她娘一汤盆生花生和泡足两天的蚕豆。花生、蚕豆易熟,出锅后在上面撒上碾碎的细盐和椒盐,三钮就和钱娘子说,“这两样晾干了才好吃。娘,先放柜子里。” “三钮姐姐,饭做好啦?”卫若愉的小脑袋出现在厨房门口。 这小子和他堂哥的性格截然不同,卫若怀想知道三钮今儿做什么吃,急的坐立难安依然搁书房里趴著,即便半天没看进去一个字。 卫若愉吃过晌午饭跟他祖父来到三钮家,听小麦说赵家的人来到三钮才做饭,之前便在外面和村里的孩子玩。这会儿就搁院里打转,眼睛一直盯著厨房。 三钮在杜家村生活十来年,第一次见到脸皮厚到不知道什么叫矜持的孩子,装一小碗花生米和蚕豆花递给他,“洗手再吃。” “早洗干净啦。”双手举到三钮面前停顿片刻,接过碗就朝外面跑,边跑边喊:“小麦,快来,尝尝三钮姐姐给我的好吃的。” 三钮愣了愣神,居然不吃独食,“钱婶子,你们家二少爷在京城也这样?” “在京城可不是。”钱娘子与有荣焉道:“说句不夸张的话,除了皇宫和王爷府邸,京城就数我们家的饭菜最好吃。”说完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过,那也是在我们没吃到三钮你做的菜之前。” “你可别夸她了。”丁春花笑道:“菜和鸡都洗干净了,你来炒。” 农家来贵客时才舍得把养了许久的公鸡杀掉,三钮家的生活比大多数村民好,可是今年过春节丁春花也没舍得宰鸡,或者说根本没想过。 三钮眼馋她家的大公鸡好久了,终于等到它,“娘,我说你来做。先把八角、花椒和姜片爆香,倒入鸡肉,等等,咱家的鸡太大,两只鸡得分两次炒。” “我知道,一次炒太多不入味。”丁春花干惯了活,手上动作麻利,鸡肉变色就倒入黄酒,煸炒至水干,在三钮的指点下放入冬菇、木耳、盐、酱油等物,末了倒半锅水,盖上锅开始炖鸡。 农家土鸡熟的慢,起码得炖半小时。三钮便让她大伯娘擀面饼。锅里的水差不多干了,再次倒一碗水进去继续炖鸡肉,同时在锅边上贴死面饼。 待锅里的水再次炖干,鸡肉才炖烂,而后下锅的面饼也熟了。 地锅鸡这道菜最美味的不是鸡,而是沿锅边贴的面饼。薄薄的面饼沾有鸡汤,又有面粉的醇香和死面饼的嚼劲,随著鸡肉起锅,面饼被盛到碟子里,三钮忍不住咽口口水。 丁春花夹一块鸡腿肉给三钮,三钮动了动嘴,想说:我要吃面饼。见她娘一脸不解的看著她,三钮张开嘴。 丁春花转身把菜盆放大锅里的篦子上。锅里温著水,锅底下有火,这样一来,开饭的时候鸡肉才不会冷掉。 两只鸡做了四盆鸡肉,全部出锅后,三钮抬头对钱娘子说:“婶子,这次你来。” “我呢?”李月季站不住了,“过几天咱们一块去给别人做宴,总不能让你娘一个人做。” “等会,少不了你和二伯娘。”三钮说著,余光撇到门口又多出个小脑袋,回头一看,哭笑不得,“吃完了?” “完了。但是,但是不是我一人吃,我大哥也吃了。”卫若愉递出碗,扶著门框,踮起脚尖往锅里瞅,“现在做什么好吃的?” “和小麦玩去,做好喊你。”三钮对拿自个不当外人的卫二公子毫无办法。谁知卫若愉摇摇头,“我不喜欢玩,我在这里给你帮忙。” “咳……”三钮好险被口水呛过去,很是无语,“我家厨房小,再多个人我得出去,是你出去还是我出去?” 卫若愉勾著头往里面看,见最里面全是柴火,外面是案板柜子等物,想了想,“我不跑远,你喊一声我就能听见。” “知道,知道。”三钮算是服了他了。 油炸过的肉丸子里面没熟,得搁锅里炖两刻钟。三钮瞧著差不多就让钱娘子盛出来,同时给她解释,过油后为什么不能直接吃。 两盆肉丸放到篦子上,篦子上面没有空隙,可是还剩将近两菜盆肉丸,丁春花不禁皱眉,“能不能放两天?” “估计不行。”没有冰箱,而这几天温度低也没低破零度,三钮怕没熟透的肉丸变味,干脆道:“全炖了。” 炖好之后,半盆留给钱娘子,另外一盆三钮的两个伯娘分去,剩下那半盆留著她们自个晚上吃。 两份大菜做好之后,掌勺的人换成李月季,等醋溜大白菜和蒜蓉小青菜出锅,三钮的二伯娘做今晚的汤——香菇豆腐汤。 豆腐是管村里人买的,香菇是三钮昨儿又去山脚下采的。这个汤很清爽,自然也很素,丁春花想了想说:“再做个鸡蛋汤?” “不用。”三钮说:“若愉,去告诉村长可以吃饭了,回来你在厨房里吃?” “好啊。”卫若愉年龄小,性子好,卫相又特别交代,村里和京城不一样,只有长幼没有“尊卑”,所以只要有吃的,吃食是三钮做的,他不挑吃饭的地方,“对了,我大哥呢?” “二少爷别担心,老奴这就回去给大少爷做饭。”钱娘子手里还端著肉丸,故意拿高点不让卫若愉看见,就怕他跟回去,仗著卫相不在跟前,放开量的只吃肉。 卫若愉听到这话小眉毛一挑,“那多麻烦,你去喊我大哥过来吃。” 钱娘子苦笑,总算知道三钮为何一见他们家二公子就很无奈,“大少爷在家看书,老太爷布置的功课可能还没完成,要不,二少爷跟我一块回去喊大少爷。” “不不不……”卫若愉听到“功课”二字,反射性摇头,话说出口猛地想到,他的功课还没做,顿时慌了,“三钮姐姐,咱快吃饭吧,吃了我得回家写字。” “现在知道急了。”三钮连连摇头,“去喊小麦,你俩先吃。” 杜小麦告别羡慕嫉妒他能在三钮家吃饭的小伙伴们,和卫若愉手拉手钻进厨房的同时,赵家来的人和卫相他们也入座了。 堂屋里的两张餐桌、餐具包括盛菜的盘子,都是三钮订做的那批。丁春花端著花生米和蚕豆花刚进堂屋,卫相不禁轻呼,“四方形的碟子?!” “对,我们特意找窑厂的人烧制的。”丁春花笑道:“相爷,您多吃点。发财,去拿酒。” 杜发财张嘴想说喝赵家送来的酒,丁春花一瞪眼,他不得不起身去三钮的房间? 去年秋,金桂飘香,三钮见村里大人小孩又开始在打桂花,就拉著二丫去凑热闹。桂花树枝繁叶茂,没觉著就打多了。可是喝茶得喝到什么时候?半篮子桂花呢。 前世经历过地沟油,毒奶粉,激/素鸡,三钮来到亓国,看见别人用青菜喂鸡都舍不得——零污染,纯天然,何况是桂花。 三钮翻来覆去思索半宿,第二天又拉著二丫打桂花。 喝不完干么还打?因为做桂花酒之前得把鲜桂花制成桂花露,三钮夜里想起她家有白酒,打算把所有的白酒都做成桂花酒。 杜发财当时别提心疼,然而三钮执意要弄什么桂花酒,谁劝都不听。武力威胁?三钮立马接一句,她不做饭了。在酒和肚皮之间,杜发财很怂的选择了不喝酒也不能饿肚子。 谁知,三钮没让他失望。每天晌午吃饭,杜发财都会倒上一小杯桂花酒,边喝边念刀得省著点喝,离金桂开花还有大半年云云。 三钮把白酒用完,家里没再买,杜发财怕侄子发现他的好酒,便把酒藏在三钮屋里。丁春花叫他去那拿酒,那只能是桂花酒。数著还有四坛,每坛只有五斤,杜发财毫不犹豫找个小酒坛,倒大约二斤桂花酒出去。 丁春花见此,登时满头黑线,“喝了再让三钮给你做。” “没有鲜桂花拿什么做。”杜发财哼一声,“就这些,爱喝喝,不爱喝正好,我收起来。” “你就小气吧。”丁春花到厨房里就说:“以后不准再给你爹做什么桂花酒。”看他还喝不喝。 三钮心想,她真不做,等到八月份被念刀的人一准是她,“娘,快把肉送过去吧。”除了花生米和蚕豆,无论荤素、面饼,每样都两份,等所有菜端上桌,把圆桌摆的满满当当,看起来特别丰盛。 卫相是所有人中身份最高的,他率先夹一个大肉丸子放到面前的白瓷碗中,其他人才伸筷子。赵家来的人第一次吃到味道极好,比县里迎宾楼做的菜还要好的菜,不禁问:“你们从哪儿请的厨子?” “自家做的,尝尝怎么样。”村长招呼道:“好吃就多吃点。” “好吃。”卫相突然开口,“这个肉丸就适合我这种牙口不好的。” 杜发财下意识用公筷又帮他夹一个,放他碗里,一想,不对啊,卫相早两天不是说他牙口好,吃嘛嘛香? “祖父今儿又不来家吃饭?”卫若怀在屋里坐不住,便披著斗篷站在回廊下,见钱娘子一个人回来,颇有些急切地问,“若愉呢?” “二公子已经吃上了。”钱娘子说:“大少爷,你且等等,老奴这就去做饭。” “他一个小孩子家家……”卫若怀眉头紧皱,“祖父怎么——” “二少爷没跟杜家的客人一块吃。”钱娘子道:“他和三钮姑娘在厨房里吃,还有三钮的娘、姐姐,哎,大少爷,你干么去?”钱娘子见他大步流星往外走,忙喊:“别走远,待会儿就回来吃饭。” 第11章 红烧猪肚 卫若怀闷头走到大门外,扭脸便看见路西面的杜家以及门口停著的两架驴车。前一刻还在车上玩耍的孩子们,此刻已消失殆尽,只剩下两头驴在吃草?卫若怀陡然冷静下来,身体像被突然定住,无论多么想过去,愣是迈不出脚。 “咦,大哥,站门口干么?等我啊。”卫若愉揉著圆鼓鼓的小肚子,从三钮家晃悠悠走出来,“嗝”一声,“吃得好饱啊。大哥,你吃了么?” “还记得我是你哥。”卫若怀一开口一股酸味,心里咯噔一下,他这是怎么了?对上堂弟“你发什么神经”的眼神,卫若怀顿了顿,假装淡定,“祖父帮杜伯父陪客,在他家吃饭,你去他们家干么?!” “我也帮忙招呼客人。”卫若愉理直气壮地说:“赵家来的人不知道把聘礼卸搁哪儿,还是我告诉他们呢。大哥,我猜你还没吃钱娘子带来家的肉丸子,比我在京城吃的任何一种肉都好吃。”说著,舔舔嘴角。 卫若怀一看他那动作,顿时觉得他简直吃饱了撑得,居然羡慕堂弟和三钮一起吃饭。就这么个吃货有什么好羡慕的,他可不是吃货,“你没发现衣裳有点紧吗?若愉。” “不,是有点紧。”卫若愉今儿穿的是下人赶制出来的童子服,摸著腰带,“我的肚子好像有点大噢。” “嗤,大?快成圆的了。”卫若怀幸灾乐祸道:“再吃下去,等咱们回京城二叔和二婶估计都认不出你来。” “咱们什么时候回京城?”卫若愉虽说巴不得离他爹越远越好,而他毕竟年岁小,十天半个月还好,时间长了,小孩也知道想爹娘。 卫若怀说:“八月十五或者春节,反正我们回去也得赶在节前或者节后。” “为什么啊?”卫若愉不懂,“祖父说回乡安葬祖母,祖母的骨灰前天不已经葬到祖坟里了么?” 第8节 说起火葬,亓国开国皇帝最初提倡火葬时百姓情绪十分激愤,但是他颁布诏令,死者家属前往官府登记火葬,其家中的两亩地十年之内不用交税。 一亩地一年交六十斤粮,两亩地一百二十斤。在亓国开国皇帝统一华夏之前,百姓还是粗耕粗种,年景好的时候一亩地能收获两三百斤小麦或者大米。 诏令一出,不差钱的门阀士族不同意,架不住百姓欣喜,毕竟死的人一了百了,活著的人还得继续生活。又因火葬不是强制性的,文武百官上表皇帝收回成命,却连个站得住脚的理由也找不到。眼见闹腾几天无果,文臣武将也就歇了心思 熟料皇帝记著呢。哪位臣公的家人去世时选择火葬,丁忧期满,皇帝便召谁回朝。谁家阴奉阳违或者干脆不为,那将永远在乡下待著。 百年过去,亓国从上到下都习惯了火葬。卫若怀听到堂弟的问话,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祖父把他们带在身边是为了他俩好。 太子聪慧、仁厚,乃皇后嫡子,外家给力,皇帝信任,地位看起来固若金汤。可是太子的六七个兄弟一个比一个有才,偏偏皇后早逝,如今宫中最受宠的贵妃的长子又是素有贤王之称的二皇子。太子稍稍大意便可能被“贤王”拉下马,一旦太子有闪失,太子/党一员的卫家首当其冲被清算。 这只是远忧,近愁便像三钮说的,等皇帝开始忌惮卫家,卫家离灭族的日子也不远了。为了多活几年,卫相打定主意不会再踏进京城半步。卫若怀想爹娘也得忍著,毕竟卫家的将来是他和弟弟们的,老人家所忧所思皆为他们。 “祖父年龄大,禁不起来回奔波,他留在杜家村颐养天年,顺带陪陪祖母。”卫若怀说:“你若想回去那我告诉祖父,清明过后就送你回去,我留下来陪他。” “我,我哪有这样讲么。”卫若愉瘪瘪嘴,“不准告诉祖父,我,我才没要回京城,我…我还等著吃三钮姐姐做的好吃的呢。” 卫若怀浑身一僵,登时不知道该愤怒还是该揍他一顿,“三钮和咱们家没关系,别整天不拿自己当外人。” “呵,祖父早几天刚说,三钮是我姐姐。”扬起下巴,卫若愉很得意道:“后天二丫姐姐回门,三钮姐姐让我去她家吃,还说给我做酸酸甜甜的肉。大哥,我跟你讲,别在祖父面前告我的状,我分你点尝尝。” “不稀罕,钱娘子会跟三钮学。”卫若怀转身回去,小孩一见他哥不入套,顿时急了,“大哥,大哥,不止这个,还有很多很多噢。” 卫若怀的回答是猛地停下脚步,“闭嘴,写功课去。” “啊!”卫若愉猝不及防,一下撞在他身上,脑袋懵懵的,晃晃头,反应过来他哥说什么,大惊失色,像火烧著屁股一般往书房里跑。 卫若怀看著小孩的背影,轻哼一声,急匆匆向厨房走去。 正月三十上午,巳时,二丫哭哭啼啼,很是不舍得告别父母坐上花轿,丁春花抹掉眼角的泪就喊杜发财收拾猪和羊。 杜家嫁女没有乱七八糟的要求,赵家将心比心,送来的聘礼也特别实在。布匹和酒除外,两头猪和一只羊的肚子都没扒开。 昨天晚上送走赵家的人,收拾好桌子刷洗好已将近戌时。二丫得早早起来开脸化妆,丁春花找块纱布把猪羊盖上,一家人就早早地睡了。 三钮跟在她身后说:“把猪和羊抬门口粪坑旁边。若愉,我记得你家院里有水井,还有水吗?” 村里有两口井,一口在村子的西南,一口在村东头,村里人吃水就去这处挑水。卫家早年自己打口井,可他们家上次用水是去年清明。 钱娘子道:“可以用,三钮要挑水?叫我家小子给你挑。” “不不不,我们自个挑。”三钮往周围看了看,“四喜。” “三,三姑奶奶。”四喜正想溜,一听到她的声音,心脏猛缩,缓缓转过身,期期艾艾道:“我,我得去县里干活。” “天快晌午了,谁还要你。”三钮瞪他一眼,“赶紧滚过来。” 村里谁家办事,没出三服的亲戚抽得出空都会过去帮忙,而出服的人家一支会使唤一两个人过问问,要不要帮忙。 村长和四喜家一支,他儿子和三钮爹一样是泥瓦匠,今儿和村里人一块去上工。其中包括四喜的三个兄长,因为他们都成家了,得赚钱养家。 早上村长过来的时候路过四喜家门口就把他喊来,一来确实没什么闲人,二来四喜早些天惹怒三钮,过去帮忙做事,三钮看在他勤快的份上,二寡妇那个不省事的再惹到三钮,村长也好和稀泥。 四喜“嗖”一下跑过来,卫若愉“噗嗤”大乐,“三钮姐姐,他好怕你啊。” “是他做了亏心事。”三钮说:“挑水。” “噢,好。”四喜的爹死的时候他十一岁,那时他三观已定,虽然有个不著调的娘,只要二寡妇不在跟前瞎嚷嚷,四喜还是个懂事、老实的好后生。 三钮前世混到经理级别,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她便是清楚这一点,上次才放四喜走,独独拦下二寡妇吓唬她,“大伯,你把猪下水放这个盆里。”指著一旁的大木盆。 “你要猪下水干么?”围观群众·卫相上下打量她一番,“别告诉猪下水也能吃?” 三钮呵呵一笑,“我爹说可以吃。” “你这丫头。”杜发财无奈地看她一眼,“我们春节杀了一头猪,下水没扔,虽然味道不怎么样,的确可以吃。” “什么东西?”卫若愉一听到吃,三两步跑过来,“三钮姐姐,现在做饭?” “你才吃过早饭。”卫相满头黑线,朝他小脑袋上拍一巴掌,“回家看书去,吃饭的时候我叫人喊你。” 卫若愉一动不动,直勾勾盯著三钮。 三钮不由自主地想到第一次见到他,那时以为这小子是个小色/鬼,谁知是个小吃货,“今儿的饭得过午时,若愉饿了就让钱娘子先给你做点吃的垫垫。” “不饿,不饿,我的肚子留给三钮姐姐。”卫若愉连连摇头,“祖父,我走啦。”说著话跑两步,又不放心的停下,“三钮姐姐,别忘了啊。” “不能。”三钮哭笑不得。 卫相倍感丢人,“我这个小孙子啊。” “挺好的。”三钮说:“和你大孙子,一个安静,一个活泼,有他们在跟前,不太闹腾您也不寂寞。” “说起若怀啊。”卫相捋著胡须,又烦恼又欣慰,“哪哪儿都好,就是太安静,我真怕他将来变得古板不知变通。” “怎么会呢。”三钮见过卫若怀几次,没说上几句话,她也发现卫若怀很腼腆。一想到卫老头官至太傅还能全身而退,这样的人怎么不用心教导承担家族重任的长孙,“我觉得可能是卫小哥刚到这儿,跟我们不熟,不知道该怎么交流。” 卫相捋胡须的手轻颤一下,混吨的双眼精光一闪,叹气道:“这你可猜错了,我们还在京城时,他下学就回家,休沐日也在家里,有段时间大家都怀疑我那个孙子是个女娃。” “女娃?”听老相爷说话的众人瞪大眼,“卫小哥白白净净,是很俊俏,怎么看也不像女娃啊。” 卫若怀的妹妹比他小两岁,两人长得差不多,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六岁之前整个人胖乎乎,小脸红彤彤的像个散财童子,一度被外人怀疑他是个女娃,然而那时卫若怀还没去国子监上学。 卫相说得半真半假,“话是这样讲,可是男孩子没他那么安静的。”顿了顿,突然转向三钮,“回头你家插秧,要若怀去给你们帮忙。” “这可使不得。”众人吓一跳。 “使得,使得。”卫相说:“若怀如果能考中进士,将来做官,为任一方,总不能连麦苗和稻谷也分不清,你们说是不是?” “也是哦。”乡亲们一想,竟然没法反驳。可是一想到一品大员的孙子下田,众人又忍不住皱眉。三钮看著想笑:“不认识就去看看呗。” “对,看看就好。”杜发财接到,“四喜挑水回来了,三钮,让开点。” 三钮说:“爹,让四喜帮你洗,” 四喜不懂,“干干净净的,洗什么?” “洗猪的肠子肚子心肺肝。”三钮话音落下,四喜手里的扁担噗通掉在地上,惊叫道:“洗什么玩意?” 三钮浑然不受影响,“你帮忙,我教你怎么做著吃。” “让我家厨娘帮你。”卫相指著钱娘子,“去,好好跟三钮学学。” “我,我洗。”四喜一见开口的人是卫老,直觉猪下水当真能做出美味。又想到猪油做菜是三钮搞出来的,蹭一下蹲到杜发财身边,边摆弄猪大肠边问:“这玩意能做什么?” “干煸大肠、爆炒猪肝、红烧猪肚,你想怎么吃都成。”三钮说著,转向嫌猪下水脏躲到一旁的亲戚邻居们,似笑非笑地问:“你们想学吗?” 作者有话要说:  泥萌想学吗?? 第12章 猪肝汤 众人哭笑不得,“想学。”于是撸起袖子,挑水的,冲洗猪肠的,跟著杜发财揉洗猪肺的……卫若怀和堂弟看书看得眼睛酸胀便出门呼吸口新鲜空气,见卫若愉拔腿往西面跑,卫若怀忍不住叹气,扭脸看到这热火朝天的景象,不禁愣了愣,“邓乙,村里办喜事都这么热闹?”问身边的小厮。 “农家人口少又没仆人,一家人忙不过来。谁家有什么事,不需要主人家去喊,大家就会自发过来帮忙。”邓乙往西面瞅一眼,“但也不会白忙活,他们中午留下来吃饭。” 那么多人三钮得做多少?卫若怀打眼一瞧,除了三钮和她爹娘,十一个人加上旁边他家两个光明正大蹭饭的,不足两桌,“还好,还好。” “什么还好?”邓乙奇怪。 卫若怀倏然一滞,他,他怎么给说出来了,“……没什么,我的意思幸好杜伯父人缘不错。” “公子这话说对了。”邓乙小声说:“您昨儿数落二公子不拿自个当外人,天天在杜家吃饭。其实,杜家巴不得老太爷和二公子天天在他们家呢。公子可知村里人办红白喜事的时候为什么请德高望重之人?”没等他回答:“就拿杜二丫来说,明天赵家的人看到老太爷在堂屋里坐著,吃饭的时候都不好意思吧唧嘴。日后二丫若是和相公吵嘴,她婆婆想责怪二丫,只要一想到二丫回门宴上有咱家老太爷前太子太傅,表面上也会向著二丫。” “所以老话常说低门娶妇,就是因为新妇好拿捏?”卫若怀问。 邓乙无语,瞧这话说的,“大少爷啊,哪家婆婆都不喜欢儿媳妇高她一头。说不能说,管不能管,偶尔做错事也不能给她立规矩,还得像教自家闺女一样,耐心教导她,兴许还会被嫌弃。反之,儿媳妇不懂事,婆婆想怎么调/教怎么调/教,不用顾忌亲家。” 卫若怀眉头一皱,邓乙又说:“不过小门小户出来的姑娘见识有限,不懂规矩礼仪,人而且情往来容易闹出笑话,有别的选择,大家还是更喜欢门当户对。” 卫若怀下意识看向三钮,继而想到他和祖父偷听到的那番话,试探道:“有没有那种出身低微,见多识广的姑娘?” “那种啊。”邓乙歪著脑袋想了想,“应该有,不过奴才还没见过。” “窦太后,卫皇后不算?”邓乙比卫若怀八岁,以前待在他父亲身边,时常跟他父亲一起出入衙门,卫若怀有不懂的地方,不好请教长辈总是先问他。 邓乙轻笑一声,“窦太后识大体就不会宠溺幼子,企图让景帝立弟弟为太子。历来皇位只有父传子,何曾见过兄传弟,再说了,景帝又不是没儿子。至于卫皇后,她大气,果断点,直接和太子里应外合反了,太子也不会沦落到自杀的地步。” 卫若怀又忍不住朝西面瞄一眼,想了想,“咱们也过去看看,猪下水怎么做吃的。” “小的也想知道。”邓乙说:“奴才也跟著老爷读过不少书,见过不少人,从未听说猪肠子那么脏的玩意还能入口。” “那是因为你见识浅薄。”三钮听到这句话,扭头看他一眼,对上卫若怀视线,笑著招呼:“卫小哥晌午也在我家吃吧。” “不……”卫若怀反射性摇头,头甩出去又后悔,“我,我没,帮…帮你干活。” 三钮一愣,这小子也太诚实了吧,不由得多看他一眼,见他一脸认真,抿嘴掩住笑,故意道:“若愉也没帮我干活欸。” “他,我,我……”卫若怀心想:若愉脸皮厚,当著那么多人,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却不知该说什么,一时憋得脸通红,下意识看向他祖父。 卫相不禁扶额,这小子,“三钮逗你呢。” “什么?”卫若怀以为没听清,抬眼看清三钮眼中的促狭,脸一下子红了。正在洗菜的众人“噗嗤”大笑,纷纷道:“卫老,我们信了。”信什么?当然是他说卫若怀像个女孩子。 卫若怀恨不得化身成蚂蚁,自然没发现他们话中有话。倒是邓乙,见前一刻还侃侃而谈的大少爷瞬间变成结巴,心中纳罕,便趁著众人不注意,偷偷问:“少爷刚才怎么了?” “我又不会干活,你说我该怎么回答三钮?”卫若怀不答反问。 邓乙认真思考,他好像也不知道该,就说:“待会儿你别跟村里人聊农活,聊他们不知道的。比如大皇子什么样,皇上什么样,太子什么样,他们就全听你说了。” “也对哦。”卫若怀恍然大悟,他不知该怎么跟三钮搭话,可以说京城的风土人情啊。再次看向三钮,卫若怀满脸雀跃,多了几分期待。 三钮听大伯母抱怨猪肠子贼难洗,扔给狗吃狗都嫌弃,忍不住叹气:“伯娘,你可别瞧不起这些猪下水,它们也能补身体。” “怎么个补法?”卫老对此很感兴趣, 三钮说:“比如猪肝,长在猪身上是造血的,人吃了,特别女人,女人……”说著,看了看众人,突然犹豫起来。 卫相更加想知道,“女人怎么了?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话音落下,三钮点头,卫相原本只有三分好奇,顿时变成十二分,“直接说,咱们不笑你。” “对,钮儿,说吧。”无论什么时候,人们总是对漂亮的姑娘格外宽容,何况三钮又要教他们做好吃的。 三钮自然是无所谓,她是怕说出来周围这圈老古董觉得她轻浮。在卫相期待的眼神下,三钮故作为难道:“女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不舒服——” “三钮!”丁春花陡然拔高声音,“说什么呢?个小姑娘家懂什么,回屋去。” “你这是做什么?!”卫老道:“三钮,继续,别管你娘。她什么都不懂,京城还有专门给人看病的女大夫,照她这样讲,人家一句话也说不得,怎么看病。” “嗯,我听相爷的。”三钮甜甜一笑,卫老也忍不住跟她笑了,“女人来葵水时如果肚子痛,第一天吃猪肝汤,往后再吃个两三次,能缓解酸痛症状,第四次不吃,肚子也不会再疼了。”见她娘和伯娘都停下下来,心中好笑,“但是,对宫寒的人没用,那种得看大夫喝药调理。” “钮,你说真的?”村长的婆娘猛地站起来。三钮吓一跳,“嫂子,你不舒服?” 丁春花刚刚还觉得她闺女懂好多,一听这话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嫂子快六十岁的人了。” 第9节 “哦,所以呢?”三钮当然知道她娘什么意思,谁叫她如今是个十岁的小丫头呢。 丁春花叹气,“她没了,以后都没了。” 三钮猛地睁大眼,“那嫂子这么激动干嘛?猪肝汤不能让你来葵水。”此话一出,觉得不好意思的汉子们登时满头黑线,见小丫头很认真,又觉得好笑。 村长的婆娘被她弄个大红脸,“不是我,是你大侄子家的丫头,每次都像要了她命,我们觉得那不是病,也没带她去县里看大夫。” “那就试试猪肝汤,有用的。”三钮很肯定,卫相挑眉,“你试过?” “不可能!”丁春花开口。 三钮笑道:“娘,我也没说是我啊。是二姐,她有次不舒服,爹,你忘了,我让你买过三次猪肝。我把猪肝切成块,用姜丝和麻油炒好,倒水煮成汤,连盐都没放哄她说那是你给她买的药让她喝,她还说那个药好吃。” 众人齐刷刷看向杜发财,杜发财不禁后退两步,“好像是,是去年九月份,那时候大妮快生了,我和你娘担心你大姐,后来又赶上收稻子,一忙就忘了问你要猪肝干么。” “真的啊?!”村长的婆娘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钮,这幅猪肝给我。” 三钮扶额,“你孙女来葵水了?”对方一想,顿时不好意思,“没,没呢。” “我以为这么巧呢。”李月季瞥她一眼,“三钮,那猪肝里面连点调料都没有,不难喝吗?” “是呀,是呀,喝了不会吐吗?”有人问,“我闻著这个味都不舒服。” 三钮心想:你们现在生活水平好了,往前推一百年,甭说猪肝,猪毛都见不著,“坐月子的时候必须这样吃,平时炒著吃也行,少放点调料。” “那还好。”说话的人又用水冲一遍猪肝,“三钮,做这个给咱们尝尝。” 三钮见他们把猪下水和羊杂洗的差不多又去帮自家洗菜,“行啊。娘,帮我烧火。” “若怀,你去。”卫相道:“三钮,炒菜的时候好好跟他说说葱姜蒜,花椒八角胡椒怎么生成的,省得他以为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猪肝汤,作者菌亲试过,做法和三钮说的一样 第13章 糖醋里脊 他哪有这么笨?卫若怀动了动嘴巴正想辩解,卫老挑眉,“看什么看,你告诉我葱什么时候开花?”憨小子,给你创造机会不知道把握,活该被若愉嘲讽——没人要。 卫若怀呼吸一窒,这他哪知道。 “不知道还不快去。”卫老无声地说著,一个劲冲他使眼色。卫若怀犯难,“我…不会烧火。” 卫老踉跄了一下,不会正好让三钮教你啊。想他一把年纪,为何还要操心小辈的事,卫老叹气,“若愉,教你哥烧火。” “他会?”卫若怀陡然瞪大眼。 卫若愉正跟几个四五岁的孩子滴咕猪身上哪里好吃,忙得很,乍一听到他哥的质疑,“我当然会,谁像你这么笨啊。走,我教你。”小手一挥,率先往三钮家里去。卫若怀表示怀疑,卫老一瞪眼,他下意识跟上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三钮看了看两人的背影又看看身边的老头,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卫小哥他——” “那小子太内向。”卫老打断她的话,杜小钮太聪明,卫老可不敢给她留时间深想,“以前在京城人家不找他玩,他能在家待一天不出来。来到这儿周围没有熟悉的人,倒真如了他的愿。” 老太爷说谁呢?邓乙心下纳罕,他家少爷最懂劳逸结合,什么时候成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书呆子?他怎么不知道。 卫老说他不知道他就不知道,余光撇到邓乙脸上的疑惑,抬抬手,“家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哦,好。”邓乙点点头,更觉得老太爷要搞事,可是一想到老太爷十分中意三钮做的饭,被坑的应该不是杜家,所以,是他家大少爷?! 卫若愉之前不会烧火,架不住他有个好朋友杜小麦,两小孩这两天得空就踩著饭点往三钮家里跑,有次赶巧了,小麦帮三钮烧火,卫若愉瞧著好玩就让小麦教他。 三钮虽说已来到亓国十年,她去的最远的地方是建康府,没见过主事的官员,从未对谁行过跪拜之礼,有时候就会忘记她所处的是个封建等级森严的社会。也是如此,卫家二少爷要帮她烧火,三钮坦然接受。 丁春花和杜发财先前也把卫若愉当成尊贵的人儿,谁叫卫相想同乡邻们和睦相处,故意放下架子,渐渐地杜家村的人就把卫若愉当成普通的小孩子,小麦能烧火,他自然也可以。 在卫若怀不信任的眼神下,卫若愉点柴生火,“大哥,看著柴火别掉了,灶里的柴少你就放点进去,保持火别断。” “知道了”被个小孩教导,卫若怀好想捂脸,偷偷瞟三钮一眼,见她正在切猪肝,暗松一口,“你,你准备做猪肝汤吗?” 三钮一愣,左右看了看,见厨房里只有他们仨,“嗯,不是,猪肝汤是女人家不舒服的时候喝的,我打算炒猪肝。” “那一定很好吃。”卫若愉正想出去玩,一听这话,干脆搬个小板凳在他哥身边坐下。 “小麦跟你说的吧。”杜三钮十分肯定,见小孩点头,“小麦在村东头的村学里上课,若愉待会儿去叫他过来吃饭。” 小麦的爷爷和杜发财同一个祖父,正在外面帮三钮家垒明天做菜用的灶,小麦的奶奶在洗菜,小麦的爹在县里做事,而小麦的爷爷奶奶早已和其他儿子分家,跟著没有媳妇的二儿子生活。那么,小麦的午饭只能在杜家解决。不明真相的两兄弟异口同声地说,“你真好。” “噗……”三钮猛地想到初来乍到的自己。农村人平时吃饭喜欢端著碗出去跟邻居凑在一块,边聊边吃。三钮起初不习惯,然而有一次有个人去吃喜酒,回来时主人家送他们一块羊肉,那时天热肉不能久搁,晚上做饭就把肉煮了。 对方见著三钮出来就喊:“钮,过来,大哥给你块肉吃。”紧接著,三钮的二伯塞给她一块饼,三钮的大伯娘招呼,“今儿咱家做的鸡蛋汤,过来我喂你。” 三钮现在依然记得,她当时懵了,村里人都这么客气?事实证明,不是每个村民都村里的孩子都这么热情,关键得看脸。 小孩去亲戚家蹭饭倒是正常现象。三钮小时候赶上农忙,丁春花会把她送到大伯家,有时候晚上吃过饭丁春花他们还得去地里抢收,三钮便跟她堂嫂睡下,经常第二天醒来已回到自个家。 再比如三钮的几个堂哥,家里做饭晚,他们又赶著出去,就会来三钮家吃饭。慢慢的,三钮也就不再大惊小怪。见两兄弟疑惑她笑什么,三钮就跟他们解释一番,末了又说:“家里不来客人,不赶上逢年过节,村里人没那么讲究。” “难怪杜小麦天天来你家吃饭。”卫若愉明白了,“三钮姐姐,我以后也能天天来你家吃饭?你放心,我不吃白食,等你家插秧,我们去给你帮忙。” 三钮心想,你家的下人不少,可是没有一个人会插秧,“行啊,我先谢谢若愉了。”说著话见锅热了,三钮倒入麻油炒猪肝。 鲜猪肝看起来很很血腥,到锅里就变色,不大一会儿就煸炒出香味,卫若愉不禁吞了吞口水。卫大少组织半晌语言,觉得自个能说利索,便问:“我能把你说的猪肝汤的做法写给我娘吗?” “你娘?”三钮一想,我去,正三名大员的夫人,搁在她前世生活的年代,差不多是部级干部的老婆,“行啊,只怕你娘不喜欢。” “我会说是祖父找的土方子。”卫若怀心想:傻逼才只写一个菜。香菇包子、萝卜饼,肉丸子、地锅鸡,他娘吃著好吃,自然会相信猪肝可食。不过这话他不会跟三钮讲,“我爹和我娘特别怕我祖父。” “我爹娘也怕。”卫若愉不甘堂哥一人个说:“什么时候去京城玩,三钮姐姐,我请你住我家,在我家吃饭。” “若愉,你真好。”三钮笑弯了眼,“等我哪天去,一定先去你家。” 卫若怀双眼一亮,“那你什么时候去?”颇有些迫切地问。 “猪肝好了。”三钮觉得她这辈子都不会去,不想拿话搪塞两兄弟,干脆岔开话题,“若愉,帮我烧大锅,我把菜放里面温著。”说著倒入一瓢水,放上篦子,“卫小哥,麻烦你去帮我拿猪肚,再让我娘切块里脊肉。” “哦,好。”卫若怀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很失望,见三钮又忙著刷刚才用的锅,暗暗觉得下次再问。 丁春花怕她切到手,跟著卫若怀一块进来。她一来,卫若怀倒是不好再问。 三钮自然不知道她已被卫大少盯上,想起之前对卫若愉说,改天给他做酸酸甜甜的肉,便让她娘把肉切成条,用盐、姜丝、胡椒粉、鸡蛋腌一刻钟,裹上藕粉倒入热油锅里炸。出锅后锅里留点油,倒入醋、糖和藕粉水熬制浓稠,三钮再倒入金黄的里脊肉翻炒,等锅快干的时候就盛出来。 三钮抬眼看到卫若愉正在擦口水,卫若怀虽然没有,可眼尖的三钮发现他的喉咙动了,顿时哭笑不得,“还有几个菜没炒,现在不能吃。” “没,没关系,我我还不饿。”卫若怀还不容易治好的结巴又犯了。 三钮这次知道,他一紧张就这样。也没打趣他,在丁春花的帮助下,快速炒几盆菜,吃得卫家两兄弟回到家就对钱娘子说糖醋里脊的做法,命令她好好学,心里却惦记著晚上还去三钮家蹭饭。 谁知没到晚上,下午申时左右,正在画画的两兄弟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放下毛笔就往外面跑,见杜家家门口围满人,卫若愉睁大眼,“三钮姐姐在干么?” 三钮没干什么,只是在临时搭建的灶上煮一大砂锅大料水,然后把猪尾巴,猪蹄、踢掉猪脑后剁开的猪头扔进去,速度快的众人拦都没拦住。 村长等人想著猪头本来打算喂狗,心里怕三钮把东西煮坏了,也不觉得心疼了。然而他们还没搭好凉棚,就闻到断断续续从砂锅里溢出来的香味,味道越来越浓,不大会儿,留守在家的村妇、老人以及孩童都被吸引过来。 卫家兄弟走近,听到几个小孩追著三钮问,“里面真是猪头吗?三钮姑姑,我帮你烧火,你给我点尝尝呗?” “去帮我捡柴火,等熟了就给你们吃。”三钮不是个小气的人,但她也不是圣母,才不会惯得这些孩子把她当成冤大头。 “这些还不够?”四喜看了看劈开的木头,小声滴咕,“你能用多少啊。” “好好劈柴,废话忒多。”三钮瞪他一眼。四喜浑身一颤,不由自主地想到之前差点被心狠的杜三钮给废了。虽说也是他活该,不分青红皂白。 作者有话要说:  wuli三钮不是这么小气、记仇的人,猜猜她打算干么? 第14章 卤猪肉 丁春花伸手揪住三钮的耳朵拧半圈,卫若怀倒抽一口凉气,就看到丁春花很生气地说:“小姑娘家家的,说话能不能柔和点?能不能?” “能,能。”丁春花的手劲重,她自个觉得没用多大力气,三钮疼的眼泪快出来了。四喜见此,慌忙过来,“三姑奶奶还小,长大就懂事了。” 丁春花的手一僵,登时好气又好笑,“她吼的不是你?”教训自家闺女,她这是为了谁。 “是,可是我知道三姑奶奶顺嘴说的,没往心里去。”四喜那天跑回家,后来被归家的大哥教训一顿,严令不准再跟他娘一起胡闹。三钮若是有个亲哥哥,就他冲和他娘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四喜怎么也得挨一顿揍才能了事。 四喜后来想了想也觉得他那天过分,最过分的还有他娘,偷韭菜不承认,还搁他面前颠倒黑白。尽管不好意思,今天村长喊他,四喜还是去县里向东家请两天假。 店家认识大妮和二丫的婆家人,不但没为难四喜,还跟他说不扣他工钱。不扣钱?二寡妇知道四喜给三钮家帮忙也就没跑过来瞎嚷嚷。 三钮给他个赞赏眼神,从她娘手下逃走就去拿特制的长筷子,掀开砂锅盖往里戳戳,见筷子很容易就穿过猪耳朵,“帮我剥头蒜。” “在哪儿?”卫若怀这次没等他祖父开口,机灵地走过去。 三钮下意识看卫老一眼,见老爷子正跟村长聊天,“厨房柜子里,顺便帮我把醋和葱拿过来。对了,再拿个碟子和几双筷子。” “我去。”卫若愉听到“筷子”两个字,直觉可以吃,拔腿就跑。等卫若怀顾及形象的走到厨房,卫若愉已找全三钮要的东西正往外走,“若愉,你拿不动,给我。” “别想。”卫若愉护犊子一般抱著就跑,边跑边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先吃上好吃的。” 卫大少一个趔趄,顿时弄死他的心都有。那货绝不是他堂弟,他堂弟也绝不是个见到美食,连亲哥都不信任的家伙。 “咦,怎么是你?”三钮接过东西下意识往院里看了看,见卫若怀木著一张脸,挺吓人,“你大哥怎么了?” 卫若愉回头看一眼,不屑道:“他啊,想多吃点,被我看穿了还不高兴。”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想吃你们家天天都能吃上,就是剃猪毛的时候麻烦。”三钮也没多想,“娘,把里面的肉全捞出来,剩下的那个猪头放进去。” 临时搭建的凉棚下不但有灶还有被洗刷干净的两米长门板充当案板,丁春花端生猪的时候又瞧见两盘猪脑,“这玩意还做不做?” “做,必须做。”三妮敢保证,只要她摇头,她娘立马说:“今天不做明天就臭了,给狗吃吧。” 春节时家里杀头猪,杜发财被三钮逼著把猪脑弄出来,三钮做好,一家四口就她自个吃,二丫看见反胃,被三钮嘲讽,“没有享福的命。这不吃那不吃,比我小时候还挑嘴,幸好现在不是荒年,否则……”没等她说完,二丫站起来要撕她的嘴。 三钮端起猪脑就冲屋里走,“娘,猪头肉切片凉拌就好。卫小哥,帮我添把火。” “哦,好。”卫若怀一听,喜笑颜开。三钮不禁挑眉,严重怀疑刚才那个像被人欠几百万,苦大仇深的人是她的错觉。如果不是,那,卫家大少可真反复无常。 无论好坏,三钮觉得都和她没关系。两个猪脑上的血线已被三钮用竹签挑掉,洗干净后猪脑倒入菜碗中,加油、盐、料酒和姜片放到篦子上蒸,“锅开就好。”说著,走到门口喊,“四喜,过来。” “有事您吩咐。”四喜手里拿著半截猪尾巴,人没到跟前就说:“这个真好吃,你怎么不早点做啊。” “早些时候我娘不准我进厨房。”三钮一直觉得她是个幸运儿。爹娘有点重男轻女,随著三钮出生,他们上了年纪,知道此生不会有儿子,非但没抱怨还特别疼三钮。 村里有二寡妇那种脸皮八丈厚的人,但没有大奸大恶之人。得益于村里出个太子太傅,村里人都很注重孩子的教育,无论有钱没钱,在村长提出办村学的时候,大家都掏出点钱支持。 除了女孩子,杜家村三十岁以下的男人没有不识字的。村民识文断字,素质跟著上去,别的村整天鸡毛蒜皮的事不断,杜家村却很少,一个月也就那么一两起。 今生能投胎到杜家,三钮逢年过节没少跟著她娘一起给老天爷上香。有时候闲下来,三钮也想过怎么才能让村里人富起来。怎奈亓国地广人稀,开国皇帝怕没人耕地,即便他是位穿越人士,依然重农抑商。 商人每年所赚的一半银钱交给朝廷,直属亲属三代以内不准参加科考,商户转为农户后一代才准参加科举。 三钮从段守义那儿听说这项规定,很好奇,便问:“有没有改户籍的?” 第10节 “没人敢。”段守义说。亓国户籍管理严格,事情一旦败露,不但当事人会被严惩,当地官员也会受到牵连。 三钮知道后就歇了怂恿村民行商的心思,然而她心里还想帮住村里人。行商一事行不通,三钮便把主意打到餐桌上。 丰富百姓的餐桌,像他们村所产的豆腐,山上的竹笋、蘑菇等物就好卖出去。可是怎么把东西卖出去?三钮思索好久,给别人做喜,把做法推广出去。 打定主意,三钮找人定桌子定餐具。这样做,一来能赚点钱填补家用,二来宴席不是每天都有,她和她娘也不至于太忙。 三钮见他吃得满面油光,笑著问:“猪尾巴好吃吧?四喜。” “好吃,好吃。”四喜忙不迭点头。三钮微微一笑,“你觉得拿出去卖怎么样?” “卖?”卫若怀开口,“你想行商?” 三钮说:“我们搁菜市场卖东西,不在县里开店就算不上商户。像走街串巷的货郎,他们就不是。” 蔬菜瓜果成熟季,村民吃不完也会去县里的菜市场兜售,只交点摊位费就好了。四喜在县里做事对这点很了解,“我太奶奶说你想帮人家做宴,还有时间去县里买猪头肉?” “不是我,是你。”三钮话音一落,卫若怀瞪大眼,四喜一脸不敢置信,指著自个,“我?我没听错吧?” “没有。”三钮道:“猪毛难清理,让你娘帮你弄,你三五天去一次县里。日后有固定客源就让他们来咱们村里拉,或者直接买给县里的大商户。” “等等,姑奶奶,别告诉我,你是故意给我娘找点活干?”四喜总觉得他碰到事情真相。 谁知三钮真点头,“不错。你娘今天跟这个吵,明天跟那个刀刀,要不是看她年龄大,我早揍她一顿过了。” “过会儿我把卤肉需要的调料写给你,你去县里买。”三钮说:“记住,卤水两三次换一次,否则时间长了人吃著不舒服。” “我,我还没答应呢。”四喜拔高声音,“怎么又擅自做决定?!” 三钮说:“因为是你长辈。猪场、猪肚都能用卤水卤制,但是不能放在一个锅里,不然猪头肉上会沾上肠子的臭味。”说著一顿,“算了,我给你写在纸上。”四喜上两年学,三钮也不担心他看不懂。 卫若怀倒是真看不懂,等四喜出去他就问:“听若愉说你和他娘吵过?” “对,我没吃亏。”三钮说:“村里人低头不见抬头见,闹太僵总归不好,而且二寡妇那人,仗著四喜的爹死了,整天叫著孤儿寡母,谁说她一句她就说人家看她好欺负。给她找点事,她好我们大家也好。” “你如果卖猪头肉应该比你给别人做饭赚钱吧?”卫若怀很肯定的问。 三钮笑了笑,“我家的钱够用就好。是不是奇怪我什么时候不把这事交给我两个伯父?他们不擅给人家打交道,小麦的奶奶年龄大,哪天小麦的爷爷忙不开,她也没法把猪头肉拉到县里卖。虽说二寡妇不像样,她干起活来一个抵小麦的奶奶两个。四喜不把县里的活辞掉,她也能自个做。” “其实还是那个四喜的家境是村里最不好的吧?”卫若怀全凭猜测,见三钮睁大眼,便知道他猜对了,“人有钱,手里宽裕,二寡妇也不会再干偷韭菜拔蒜苗那种小事,对不对?” “……你不呆啊?”三钮眨了眨眼睛。 卫若怀拧眉,“我做过很呆的事?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第15章 红烧蹄髈 杜三钮张了张嘴想说:你爷爷说的,不止一次。话到嘴巴惊觉有挑拨之嫌,“和若愉相比啊。” “若愉那个猴儿,你拿我跟他比?”卫若怀一脸的不敢置信。 “嗯……”三钮有些发窘,她能说卫若愉那样才正常么。十来岁的少年整日端著范儿,说好听点谦谦君子,说俗气点就是个小老头,“我觉得若愉挺好的。” “你喜欢,喜欢若愉那样的?”卫若怀意有所指的说。三钮正想著待会儿做什么,浑然没听出来,“喜欢啊,活泼又可爱。” 可爱么?卫若怀眉头一挑,试探道:“和杜小麦一样?” “对啊。”三钮想都没想。卫若怀眼底的喜色一闪而过,长舒了一口气,“可以吃了吧?” 三钮微楞,好险没反应过来,少年你跳跃的太快看了,“还得再烧会儿。”掀开锅盖把馒头放在竹篦子上,就对他说:“我先出去了。” 卫若怀自然不想,可是他心眼再多毕竟只是个十一岁的少年。来杜家村之前从不知道喜欢是什么,看到杜三钮的第一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期然浮现在脑海里,之前却连才子佳人的画本都没看过…泡钮技能为零,卫若怀眼巴巴看著厨房里只剩下他一人。 三钮到外面让他爹把猪身上的肋条肉切下来,排骨和蹄髈剔出来扔进另一个注满清水的砂锅里,水沸腾后氽一会儿,出了血水就把肉捞出来。 “你又准备做什么吃?”村长等人围上来。 “红烧肉。”三钮其实想说东坡肉。等她娘把肋条肉全切成五指宽的方块,之前砂锅里的水倒掉,三钮在砂锅里放个竹架,后铺上姜片,葱段,再把猪肉码在上面。 由于肉多,明天回门宴上等著用,三钮仗著大家都没吃过红烧肉,也没做多么精细,干脆一层姜片、葱段一层肉,直到铺有半砂锅,才让她娘倒入黄酒和酱油,趁著她娘不注意扔块饴糖进去,“小火焖一个时辰,捞出来把蹄髈放进去,一样焖一个时辰。” “不用放盐吗?”杜发财问,“这些肥膘和这堆猪腿肉呢?” “不用,酱油里有了。肥膘留著炼油,猪腿肉留著明儿炒著吃。”三钮说著话又让她娘割一大块猪肉,回自家厨房里炒。 晚上吃饭的人总共有两桌,三钮先做一锅竹笋炖肉,盛出来之后又做一锅萝卜炖排骨,烧火的人一直是卫若怀。等排骨炖烂,卫若怀站起来,三钮才发现他的脸被灶火熏的通红,顿时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没事。”卫若怀无所谓地摇摇头,起身拍拍身上的草木灰尘,“我明天中午还来帮你烧火。” “你还烧上瘾了啊?”三钮哭笑不得,“不用啦。我堂哥他们明儿不去上工,他们会过来帮忙。” 卫若怀脸上闪过一丝失望,稍纵即逝,“这样啊。那算了,不过,有什么事就让若愉喊我。” “谢谢,有事就去找你。”三钮笑著舀瓢热水,“洗洗手,我们出去吃饭。” 院里放两张桌子,每张桌子上面四盆炖肉一碟凉拌猪头肉和一碟猪脑,众人坐下后要么吃肉要么吃排骨,连猪耳朵都有人吃就是没人碰猪脑。 三钮无语,“吃什么补什么,若愉,吃啊。” “你吃吧。”卫若愉是个小吃货不假,如果他不知道那盘东西是什么,见被郑重的放在正中央,他早站在凳子上自个夹。 “卫老,这个真不错。”三钮一家、村长、三钮的两个伯父和卫家爷孙三人同坐一桌,三钮见他爹娘对猪脑视而不见,又游说卫若怀,“卫小哥,我不骗你。” “额…”卫若怀听到她突然喊自个,好险咬到舌头,抬眼见三钮双眼亮亮地看著他,卫家大少爷下意识看他祖父,卫老夹快猪头肉,认真地研究一会儿,老神在在道:“这个倒是挺好吃,就是毛太多了。” 三钮简直气乐了,没吃饭之前一个个张嘴三钮闭嘴钮儿叫的比谁都热情,这会儿却一个比一个会 装聋作哑,“你们不吃我吃,以后都别想我告诉你们猪脑怎么做。” “我吃,我吃。”四喜还等著她的卤肉方子,“三姑奶奶别生气,他们不吃我吃。”四喜的声音从旁边桌上传来。 卫若怀皱眉,怎么哪儿都有他,“三钮,我也吃。”拿起碗里的勺子舀一勺就往嘴里塞。预料中的恶心反胃没出现,像猪大肠那种怪味也没有,“咦,和豆腐差不多。”卫若怀不禁睁大眼,又看了看盘子里的东西。 “豆腐?”三钮道:“豆腐有这个好吃?” 卫若怀又舀一勺仔细品品,“豆腐味寡淡,不如猪脑。” “那当然了。”三钮顺嘴道,“猪脑有什么了,瞧你们一个个吓得。听说南方有个地方,那里的人特喜欢生吃猴脑。” “生吃?”见卫若怀又舀一勺子,卫老按捺不住,刚拿起勺子听到三钮的话“啪塔”掉在桌子上,“生的怎么吃?” “生的没法吃。”三钮说:“我说的生,是把活生生的猴子脑袋砸开取猴脑。” “天呐!”众人倒抽一口凉气,“那还是人吗?” 当然不是!三钮说:“谁知道呢。我也是在书上看到的,也许是很多年前打仗那会儿没东西吃,人也没办法。” “饿得再厉害也得先把猴子杀死。”卫老眉头紧皱,“那和茹毛饮血的远古人有什么区别。” “祖父,三钮的意思人家都敢生吃猴脑,你还怕这个么。”卫若怀舀一勺子放在卫老碗里,“尝尝,三钮洗这个东西洗了半个多时辰。” 卫老抬头看孙子一眼,卫若怀给他个拜托的眼神,卫老扒拉到嘴里,舌头一动,猪脑就钻进喉咙里,如卫若怀所说,毫无腥臭喂,比豆腐要香,“三钮儿,把那个端我面前来。” “嗳,你吃。”三钮看她爹娘一眼,让你们不吃,便宜外人了吧,“老爷子,这东西大补,吃一碟相当于吃二十斤猪肉,您可不能贪嘴啊。” “你这丫头,劝我们吃的是你,拦著我的又是你,那我到底是吃还是不吃啊?”卫老佯装生气。三钮没法说胆固醇高,索性笑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话可是老夫子说的。” “三姑姑说错了。”杜小麦突然开口,“是食物越精细越好。” “谁跟你说的?”三钮道:“老夫子在世时家里条件并不好,有时候还需要弟子接济,冲这点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 “哦,那你说是什么意思?”卫老放下勺子,饶有兴趣的问。 三钮说:“我之前也和小麦一样,自从跟夫子学了《论语》,了解到圣人所传播的思想,应该是不能因食物精细就敞开肚皮吃。”其实是她在美食杂志上看到的,结合孔子那时期百姓的烹饪水平,等级制度,和孔子的生活背景,三钮觉得杂志上的解释更准确。 “也是。”卫老比三钮更了解春秋史,孔夫子是个讲究的人,但不是挑嘴的人,若不是三钮说起,他真没想到那句话还能这样理解……转向三钮,试探道:“村学里的夫子和你这样讲过,还是你自个想到的?”卫老潜意识希望是后者。 “他没讲过。”天空暗下来,三钮没发现卫老眼中的复杂,又说:“我读书不是为了考状元,只要他每天教的字我都认识,他就不管了。卫老,菜快凉了,咱先吃饭。” “好好好。”卫老一个劲的点头。吃罢也没在杜家停留,带著两个孙子回到家就赶卫若愉去睡觉,“若怀,跟我去书房。” 卫若愉这小孩误以为祖父考校堂哥功课,跑的比兔子还快。卫老见此不住地摇头,“你喜欢三钮那丫头?”非常肯定地问。 卫若怀关门的手一顿,顿时觉得脚底生寒,“祖父……”说出这两个字,脸不知不觉已变得煞白煞白,“我,我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卡死我了 第16章 鸡蛋饼 卫老轻笑一声,传到卫若怀耳朵里像极了怒极反笑,心里咯噔一下,慌忙说:“我真不喜欢三钮,祖父。” “你既然不喜欢,那以后少往人家姑娘面凑。”卫老抬抬手打断他的话,却不想想是谁逮著机会就不动声色的把孙子往外推。 卫若怀的脑袋嗡一声,身体轻晃,晕黄的烛火照的他面色如土。 卫太傅心生不忍,索性说:“我再问你一遍,真不喜欢杜三钮?” “我…”话到喉咙眼里,卫若怀又生生给咽了回去,满眼希冀地望著他祖父,却没发现卫太傅虽然面无表情,脸上不见丝毫怒气,“我,我喜欢她就能和她定亲?我打听过,三钮没定亲。” “这你不该问我,你母亲希望你娶个和咱们家门当户对的。”卫太傅只在乎孙媳妇贤不贤惠,他很满意三钮,识大体,拎得清,小小年纪见解独到,之所以没直白的跟卫若怀说支持他,便是顾及他心性不定,日后再反悔。 卫若怀敛下眼皮,含含糊糊的说:“您以前也说过,卫家男儿不需要靠妻族。” “我是说过。”卫若怀猛地抬起头,脸色大喜,卫太傅继续道:“将来你那些从小一起长大的同窗好友都娶个高门嫡女,唯有你的妻是乡野村妇,你忍受得了他们异样的目光?你母亲若是不喜欢三钮,你妹妹若是鄙视三钮,你会怎么做?” 卫若怀面露迟疑,“我,没想过。” “唉,好好想想,端午回去一趟,想好了就让你二叔给你物色个武师傅,以后跟我常住在村里,直到你成年参加科考。改变心意了也提前给我写封信,我们搬去建康府。”卫太傅顿了顿,“太子地位稳固,皇上就不会动卫家,我不出建康地界,他老人家也会睁一眼闭一只眼。” “我,我听你的,祖父。”卫若怀满心欢喜的进来,踌躇满志的出去。望著昏暗的天空,卫若怀长叹一口气。他想等日后考取功名,在他母亲那儿帮三钮赚足好感再向杜家提亲……回头看了看书房,卫若怀第二天没再去杜家。 杜三钮连著几天早上出门就能看见卫若怀,突然不见他真有点不习惯,“若愉,你大哥还没起床?” “早起来啦,在家背书。”卫若愉坐在凉棚下,一手托著小下巴一手往灶里添柴,“三钮姐,我不想吃肉了。” “噗,咱不吃肉。”三钮家的两张锅都被移到凉棚下的灶上,他们家也只能在大门外做早饭,“鸡蛋灌饼,小米粥。” “这个好。”卫若愉见三钮把夹著鸡蛋和韭菜的面饼放进锅里煎,高兴的同时不忘冲著他家高声喊,“钱娘子,快点过来学。” 卫若怀的双眼刷一下转向窗外,卫太傅暗暗摇头,直到钱娘子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消失在门口,卫若怀才再次看手中的书,可他一字也看不进去。 卫太傅见他心不在焉,也没提醒他,由著他发呆,自我调节。他早晚得面临皇帝的猜忌和同僚的倾轧,如果连这么点小事也搞不定,卫太傅再中意三钮这个孙媳妇,也不会向杜家提亲,白白害了人家姑娘。 卫若怀自然不知道他祖父的用心良苦,门外时不时传来堂弟的笑声,三钮的说话声,卫若怀愈加心烦意乱,拿著书去西北面的山脚下。 丁春花刷好碗筷,家里就来客人了。随著三钮的姑姑、姨娘的到来,三钮两个舅舅和舅娘也到了。三钮拎著砂壶上前招呼,被她大舅娘一把搂到怀里,“我怎么觉著钮儿又漂亮了?”说话时看向三钮的姑姑。 杜菱笑道:“可不是,这丫头一天一个样,长大了可怎么办哟。” 第11节 “愁什么,广灵县找不到配得上咱家钮的,就去建康府。”三钮的大舅显然跟三钮想的不一样,三钮前世相貌平平贵在气质,气质也是后来手上有钱堆出来的。以致于今生无论别人怎么夸她漂亮,对前世印象太深的三钮都不觉得她有多好看。在二丫奚落她将来难嫁出去时,三钮打算回头帮人家做宴席时,瞅瞅有没有老实巴交又愿意入赘的好后生,拐一个和她一起照顾爹娘。 “舅舅喝茶,我出去看看。”三钮自然不会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毕竟她才十岁,“今儿我做菜,回头给我个意见,不足的地方我再改。” “那我们可得好好尝尝。”丁秋实的话一出口,杜菱想劝解的话咽了下去。三钮看到她大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权当没看见,到门口被段守义拦个正著,“钮,过来,咱俩好好聊聊。” “打算聊多少钱的?”三钮笑吟吟地问。 段守义一噎,“提钱多伤感情,咱俩谁跟谁啊。”抬手把闺女递给大妮就去抓三钮的小胳膊。三钮朝他手背上一巴掌,“男女授受不亲。” “呵,你是女人么?个小丫头片子。”段守义白她一眼,从怀里拿出个荷包,“三两银子,五香粉方子,够诚意吧?” 谁知三钮伸出食指举到他面前晃了晃,“吃过晌午饭再谈,我二姐和二姐夫快到了。” 赵存良家里开布店,段守义倒不怕三钮一个方子卖两家,“成。”往前走一步,想了想又退回来,“钮啊,肥水不流外人田,价钱还可以再商量。” “丢不丢人啊你。”三钮瞥他一眼,“大姐,舅舅他们来了。”话音落下,段守义就被大妮拽屋里拜见长辈。 杜发财走到三钮身边,低声说:“不准敲诈你姐夫。” “我姐夫姓段,还是个生意人。”三钮道:“你和我娘两个加一起也没他心眼子多,有这个闲工夫还是多操心操心我二姐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巳时已过,按理新婚夫妇该来了,“我去看看。”杜发财说著话往东南走去。三个闺女,大妮老实,三钮聪慧,二丫看著老实,听她说话也是个聪明的,然而杜发财清楚二丫只有小聪明,端的是怕她到了婆家聪明反被聪明误。 事实上,他们想多了。 赵家的人前天来送聘礼,比照之前大妮赵家得拿几斤牛肉。当他们得知杜发财要猪肉,即便知道丁春花的娘家也在县里,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村妇,心里多少有点看轻杜家。好在赵家也想顺顺利利把儿媳妇接到家,便送两头猪一头羊。 可让赵家做梦也没想到辞官回乡的卫太傅,被亓国百姓尊称相爷的人是杜家村一员,还和杜发财家关系不错……赵存良不清楚他爹娘的小心思,昨儿来接二丫时非常坦然。回到家被他爹娘堵著问,“有没有看到传说中的相爷?” 赵存良回一句见到了。赵家老两口当晚就去县衙打听,最近有没有人来报备杀牛。大晚上的,打听到也来不及买啊,这不,今儿早上二丫还没起来,赵存良的爹就去买牛肉。 等他回来巳时已过半,二丫不知内情,见回门礼多一块将近二十斤的牛肉,心中欢喜,嘴上说:“我爹娘人好说话,拿一半就行了。” “买都买了,拿去吧。”二丫的婆婆帮她把回门礼搬上驴车,心想:你爹娘好打发,你妹妹可不是省油灯,以为我们没打听过你家的事? 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二丫的回门礼比当初大妮的多了三成。三钮看到她二姐夫送到灶台上的牛肉,眼珠一转,喊来段守义,“这才叫诚意。”指著篮子里的牛肉,“大姐夫,学著点。” 段守义下意识去找赵存良,然而新女婿正在屋里聆听长辈教诲,段守义暗骂一声,就你会做人。抬头挤出一丝笑,“钮啊,我爹娘说了,等我们家的店做大就跟我分家,县里的店留给我和你姐,他们去建康府再开一家。” 段守义有个姐姐和弟弟,姐姐早已嫁人,弟弟十四岁,作为长子本来就是他继承家业。三钮心底嗤笑一声,“刚才那三两银子是你的私房钱?” “我哪有这么多私房钱。”段守义像被人踩著尾巴,“我爹给的。”他从三钮这儿带走的炸蚕豆、清蒸排骨和炒山药已成了食客必点的菜。要不是碍于杜家忙著办二丫的婚事,他早被他爹赶过来找三钮买食谱。 三钮一听,“我知道了,今天绝不会让你空手而归。” 二丫和赵存良来到,村长瞅一圈见杜家的亲戚都到了,便喊过来帮忙的后生们,“把桌子抬出来,半个时辰后开饭。” “钮,先做什么?”三钮的两个伯娘和三个堂嫂在灶头上帮忙。 三钮问:“红烧肉和排骨还热吗?” “热著呢。”排骨和木耳、香菇一块炖满满一大砂锅,此刻就放在三钮家的厨房里。 凉棚下只有两口锅,三钮打眼扫一圈,瞬间决定一口锅做油炸花生米、蚕豆、香菇和裹著面粉的白菜,另一口锅炒草头、山药、生菜和香菇炖豆腐,这样一来就有八个菜。三钮总共准备了十六个碟子,四个汤。于是剩下八个全是荤菜,分别是凉拌猪头肉、凉拌猪脚,糖醋里脊、红烧肉,笋块烧肉、炖排骨,椒盐小羊排和红烧蹄髈。 等八个荤菜出锅,三钮往席间扫一圈,见很多人眼巴巴望著碟子里的菜,手揉著肚子,抿嘴笑了笑,出去就把四个汤改成两个,鲫鱼汤和羊肉汤出锅,三钮就喊:“若愉,小麦,过来,咱们也吃饭。” “我去喊大哥。”卫若愉答一声就往家跑。 第17章 五香肉干 卫若怀一想到母亲和妹妹有可能看不起三钮,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卫若愉见他大哥心里想去却墨迹个没完,误以为他又瞎矜持,“再不去可就没得吃了啊。” “祖父让你来喊我?”卫若怀不是注重口腹之欲的人,何况钱娘子被三钮教的不错,已会做很多菜,他在家也能吃上。 卫若愉翻个小白眼,心想:不是祖父叫你就不去啊,“是三钮姐。真不去?”说著,作势丢下他。 “我,去!”三钮两个字瞬间击垮卫若怀心中坚持——想清楚之前不去三钮面前刷存在。 三钮家来六桌客人,但是她准备八桌菜。借来她大伯和二伯家的大方桌,来帮忙办事的男人一桌,女人们坐一桌,桌上的菜比客人吃的要丰盛。 四喜发现多道蒜苗炒大肠和爆炒羊杂,得寸进尺,“三姑奶奶,我瞧著案板底下还有块牛肉,咱做点尝尝呗?” “先把你嘴里的吃完。”李月季瞪他一眼,就说:“别搭理他,三钮,这么多菜咱们都吃不完了。” “我知道。”三钮一边啃著排骨一边问:“县里卖猪肉的都是什么时候杀猪?” 李月季说:“想把家里的肉卖了?” “不卖,猪肉和牛肉留著我做好吃的。”三钮说:“四喜,吃过饭去县里看看,能碰巧就把屠夫家的猪肉、猪蹄和下水全买来,我家那一锅卤水你带回去,还能用一次。” “四喜买那些东西吃?”李月季诧异道:“这两天你还没吃够?少吃点,留著钱把家里的房子修修,回头我给你介绍个媳妇。” 四喜的脸刷一下红了,不敢说上次从县里提前跑回来便是来家相看,人家对他很满意,提到他娘,女方的爹娘立马反悔,“我才十五岁,再过几年,不急。” “先定下来,等你十七八岁再成亲。”李月季说:“真到十七八岁再相看就晚了。” 三钮一听这话忍不住头疼,怎么哪个时代都有吃饱了没事干的七大姑八大姨婶子大娘,天天盯著人家的婚事,“大伯娘,你这话我不同意,将来四喜家盖上五间大瓦房,一进大院子,他二十岁也有一把小姑娘哭著喊著要嫁给他。 “再说了,四喜不丑又识字,到时候给他找个离这边远的,成亲之前别让他娘出来瞎滴咕,啥事都没有。瞧我,说著又说远了,我是想让四喜卖猪头肉。你和二伯娘愿意干,我就不教四喜怎么做。” 四喜脸色一变,正待开口,卫若怀拽一下他,四喜扭头正想问,你干么?却听到李月季说:“我才不搞那个,刮猪毛快累死我了。回头跟你一起帮别人做喜宴,天天能吃到好吃的,活还轻松。”顿了顿,“我觉得这活也不适合四喜他一个男孩子干,适合二寡妇。累得她天天直不起腰,看她还动不动就和别人吵架。” 四喜满头黑线,他娘到底有多么不受待见啊,“我去买,待会儿就去。” 三钮也是哭笑不得,“我二姐家的驴车在这儿,你用车拉卤水。”想跟他说猪头肉的定价,瞧著周围那么多人,便决定晚上去四喜家一趟。 午饭后送走远路的亲戚和新婚夫妇,三钮的舅舅、舅娘和两个伯娘帮忙收拾桌子,三钮也没小气,每家割二斤羊肉和五斤猪肉,用油纸包好,“带回去,剩菜就不给你们啦。” “我不要生肉。”李月季说:“还有剩的红烧肉,给我一碗。” “也给我一碗。”三钮的舅娘说:“再给我拿点炸蚕豆和花生,回去给我那几个孙子吃。”交通不便,一半人家无论去哪儿都得靠走,今儿来吃饭的便全是大人,小孩没有一个。 三钮见两人真没跟她客气,很爽快,“行啊。娘,你去装,我和舅舅有点事说。” “和我?”三钮的二舅丁丰收指著自个。三钮点头,“五香粉方子,我大姐夫给我三两银子我没卖,二舅,给我三两银子,就卖给你。” “我天,三两?”李月季猛地睁大眼,段守义急了,“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三钮睨了他一眼,“我说什么?自始至终都是你在说。大姐夫,别嫌我讲话难听,虽然你娶了我姐,有句老话说得好,男人能信,母猪上树。你觉得你和我舅相比,我是和你亲还是和我舅亲?” 段守义一噎,“你,我,我是你外甥女的亲爹。” “那又怎样?媳妇厌了可以再娶,想要孩子可以再生,舅舅只有两个。”三钮此言一出,偌大的院里忽然寂静,李月季拽一下丁春花的衣服,你不管管?! 丁春花拍拍大嫂的手,别担心,三钮有分寸。 一时间,段守义被她气得出气多进气少,“你巴不得我和你大姐合离,对不对?杜三钮。” “不对。”三钮脱口而出,“我就事论事。古往今来不知有多少男人功成名就时,许别人花前月下。我姐出身乡野,谁能保证你日后不会休掉生不出儿子的槽糠之妻。既然世间没得两全法,我留一手有什么不对?你敢说没自己的小心思,想独占五香粉方子,不准我卖给别人。姐夫,只要你敢点头,我把配方免费送你。” 段守义一噎,对上她那似笑非笑的双眼,福至心灵,“你故意的,我怎么说都不对。” 三钮轻笑一声,算他反应快。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把五香粉配方给段守义,故意拿这事吊著他,便是想找机会敲打段守义。她大姐老实、温顺,从来报喜不报忧。这里是封建等级森严,重男轻女是正常现象的时代,三钮不信,段守义的娘没数落过她大姐。 其实无论段家二老怎么嫌弃大妮生不出儿子,只要段守义像她爹杜发财一样硬气,没儿子就把女儿当半子,三钮也不会动不动怼他。然而据三钮观察,段守义并不如她爹豁达。 “东西是我的,我想怎样就怎样。”三钮仗著年龄小才敢这么无赖的讲,过两年说这番话那就是不懂事的表现,到段守义耳力也会适得其反,“你是我大姐的男人,和我可没半文钱关系。今天晌午的一桌菜,给我一头驴一辆板车,我把所有的做法都写给你。” “三钮!”杜发财不禁皱眉,“和敲诈有什么区别?” “有啊。”三钮说的理直气壮,“爹,咱家日子宽裕,日后大姐过得不愉快想和大姐夫合离,也不怕回到娘家没饭吃。爹,咱们是大姐和二姐的依靠。我上学时父子就说过,无欲则刚。俗气点就是大姐不图段家的钱财,只图夫家的日子和大姐夫这个人,便不会因为舍不得钱而委屈自个。” 段守义气乐了,“合著我给你驴和板车,就为了大妮能和我痛痛快快合离?杜三钮,小小年纪精成这样,就不怕没男人敢娶你?” “不敢娶我那是他太怂,我才不要嫁给怂货。”三钮翻个白眼,“一句话,给不给?” 段守义算一下,这笔买卖长远看不吃亏,他刚才也是震惊杜三钮狮子大开口,“整天担心我对大妮不好,二丫呢?” “二姐会藏私房钱,我大姐有点憨。”三钮话一出,大妮苦笑,众人也是无语,“二姐夫没你这么多心眼。他知道我家的饭好吃就没问我怎么做,谁像你,我炸蚕豆都盯著不放。” “那是因为赵家卖布。”段守义说。 三钮嗤之以鼻,“别不承认,二姐夫的脸皮没你厚。还有,我说累了,诚心呢,一手交东西一手交食谱,也可以让你爹过来和我谈。二舅,三两银子。” 丁丰收开杂货铺,针头线脑少不了,腌菜腊肉也有很多,卖五香粉倒是比段守义合适,“我没带那么多银子。” “没关系。”三钮此话一出,段守义想调头走人,没这么区别对待的,谁知他的脚还没抬起来,又听到,“什么时候给我钱,我什么时候再给你写配方。” “三钮!”丁春花简直想捂脸。三钮毫不心虚和羞愧,“二舅和大姐夫一样都是亲戚,我得一视同仁。” “呵呵……”段守义简直想给她鼓掌,“我严重怀疑你投错胎了。” 三钮深表赞同,“你说得对,我觉得我投胎那会儿阎王爷睡著了,不然……”上下打量他一番,“哪用得著这么麻烦,敢欺负我姐,立马揍的你不知道家门朝哪儿。可惜,是个女孩,二舅,别生气啊,我得给我爹娘存养老的钱。” “家里有地,我们能花多少啊。”杜发财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三钮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你有银子不一样,钱能使鬼推磨啊。大伯,二伯,你们也得存点。以后堂嫂不耐烦伺候你,使唤村里的小子去县里给你们买吃的,馋死他们,让他们敢给你们甩脸子。” “说这么多就这句对了。”李月季说:“我是得多存点钱。” “你少说两句吧。”丁春花一看两个嫂子不像开玩笑,“三钮,去找人玩去,这里用不著你。” 三钮说:“爹,把我留的猪肉和牛肉搬屋里去,我明儿做好吃的。” “什么?”杜发财顺嘴问。 三钮冲段守义呵呵一笑,“五香肉干哟,非常美味哦。明天要是来巧了,做法免费教你。” 作者有话要说:  没收藏,不开森/(ㄒoㄒ)/~~ 第18章 炒年糕 段守义仰天长叹,“杜三钮啊杜三钮,仗著我有求于你是不是,信不信我不要了。” “要不要是你的事,不用告诉我。”三钮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反正我得给我爹娘存养老钱,大不了卖给别人呗。” “你!”段守义咬牙切齿,指著她,“我要和你断绝来往。”三钮紧跟著冲他翻个白眼,扭头就说:“大姐,瞧见了没——咦,我姐呢?”回头看另一边,同样空无一人。不单单是她,“我爹娘呢?” “不是在——”段守义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旁边也没人,抬眼看了看三钮,什么情况?三钮哼一声,“我爹娘嫌你小气,出去了。” “你大姐嫌你抠门,回屋了。”段守义说著话往堂屋里去,三钮往门口走,经过段守义身边,三钮使劲朝他脚上踩一下,拔腿就跑。 段守义痛的“哎呦”一声,“给我站住,死丫头。”颠著脚就去追。 “傻瓜才站住。”三钮冲他扮个鬼脸,加大步伐,边跑边喊:“爹,娘,大姐夫要揍我,快来啊。” 段守义踉跄了一下,出门看到岳父拿著刀,岳母拿著擀面杖看著他,心里一突,下意识后退两步,“你们别听她瞎嚷嚷,没有的事。天儿不早了,大妮,咱们回去吧。” 第12节 “等等,给你们割块羊肉。”赵家拿的羊去掉羊杂还有三四十斤重,三钮为了把猪肉的做法推广出去,这几天一直在做和猪肉有关的吃食,羊肉只用掉羊排和一条羊腿。 三钮不准她爹娘再动猪肉和牛肉,丁春花便打算把剩下的羊肉给几家亲戚分分。段守义一见岳丈拿刀砍羊腿,登时不害怕了,“给我们一半就够了。” “你还想要多少?”三钮趴在她娘身后,“我大舅和二舅,大伯和二伯还等著呢。” 段守义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你,闭嘴。” “三钮,别逗你姐夫了。”杜大妮拎著一包干菜出来,蹙眉道:“娘,家里什么都有,羊肉就算了,我见灶台上有泡发的木耳、香菇、黄花菜,对了,还有竹笋,给我们吧。” 丁春花想了想,“也行。”菜捞出来沥干水放篮子里。段守义趁三钮去给卫家送红烧肉的时候,把剩下的蚕豆和花生米倒走一半,等三钮回来,段守义和杜大妮已出村。 三钮不知真相,第二天段守义过来看到三钮笑眯眯的打招呼,浑然不见昨日怒气滔天的样子,三钮鄙视他一眼,要钱不要骨气的家伙,“驴和板车呢?” “我爹去买了。”段守义回去后把三钮的要求一说,他娘当即气得跳起来嚷嚷:“都是亲戚意思意思就成了,个小姑娘家,要驴和板车留她吃?!” “不留著吃。留著拉庄稼,拉著她们去帮别人做宴席。”段守义不受他娘影响,继续道:“三钮说她得赚我岳父岳母的养老钱,你和爹不同意的话,她不把食谱卖给别人也成,等她爹娘老了,我和大妮出一份养老钱。” 段家二老蔫了。听说三钮又要免费教他做肉干,天没亮段守义就被老娘喊起来。 三钮自然不知道段家的事,一听她姐夫这样说,十分满意,“那先做肉干,帮我烧火。”使唤起段守义毫不客气。 猪肉已被丁春花全部剁成肉沫,所以三钮先做猪肉脯。往肉里加入胡椒粉、盐、黄酒、酱油和碾碎的饴糖后,顺著一个方向使劲搅拌,不过这活被三钮推给段守义。 段守义今天过来的目的便是学做肉干,见三钮让他亲自上手,段守义很高兴,然而一会儿他就笑不出来——搅肉搅的手疼。 三钮可不管那么多,纱布包住一团猪肉,用小小的擀面杖擀成薄薄一片,待铁锅烧的烫热烫热,把肉片放到锅里烤干。待锅冷却,再次烧热锅,同样灶里不留柴,继续烤肉片的另一面。 “这么麻烦?”段守义直皱眉,“不能像摊鸡蛋饼那样做?” “不行。”三钮心想:有微波炉哪用得著这么麻烦,“肉片太薄,灶底下留火,肉一下子熟了,那就不是肉干而是炒肉。” 三钮也是第一次这样做,也不知道能不能成,怕肉粘锅,她特意在锅里擦一层猪油。果然,多了层油,待肉烤干,猪肉片两面变成金黄。江南多雨,肉片必须放在干燥的地方,时常拿出来通风,不然最多五天就会生霉菌。 段守义听著三钮的提醒,又忍不住皱眉,“那我卖多少合适?”还有一句他没说,万一不好卖,再发霉了,岂不是亏大发了。 “至少得卖出成本价的一倍,你要是能卖出三倍也行。”三钮也不知道县里消费情况,“对了,姐夫,成本是包括肉、调料和人工费。” 段守义点点头,“我知道。你歇歇,叫娘过来做。” “娘在门口煮牛肉呢。”外面临时砌的灶还没推倒,丁春花便用砂锅煮牛肉。三钮身矮腿短,烤肉片时必须垫著脚,稚嫩的小脸上写满认真,段守义瞧著她这么懂事又忍不住心疼,苦于他连锅铲都不会用,只能看著他们家三钮颤颤巍巍像踩高跷似的干活。 好在三钮家的锅大,一次可以做好几张肉干,一个时辰后,回门宴剩下的生猪肉就被她做完。此时五香牛肉也出锅,丁春花怕耽误三钮的事,直接端著砂锅找她,“倒出来?” “对,切成肉片。”三钮把做好的猪肉干分寸四份,一份给段守义,一份自家留著,一份给她大伯和二伯,另一份么,自然是孝敬东面的卫老爷子。 卫太傅虽说辞官回乡,可他的儿子还都是朝中大臣,在广灵县乃至建康府,无论遇到什么事,报出卫老的名号,那绝对没人轻举妄动。 三钮清楚这一点,心疼她的劳动成果,也毫不犹豫的连烤熟的牛肉干一起送过去。 卫若愉正在看他哥和他祖父两个下棋,听到三钮的声音欢呼一声就往外跑,“我闻到香味了,三钮姐。”看到她端著小筐子,登时笑眯了眼。 “三钮来了啊,又做的什么好吃的?”卫老见大孙子的心跟著跑到外面,干脆说:“下午继续。” 卫若怀跟著他身后也眼巴巴望著三钮,三钮没看出他看的是人而不是吃食,笑道:“肉干,这东西累牙,适合卫小哥和若愉吃,卫老您吃的时候注意点。” “没事,我的牙比你们小孩好。”卫老伸手就拿一块牛肉干,放在鼻子边嗅嗅,“闻著不错。” “吃著更香。”见钱娘子过来,三钮就把筐子交给她,“今儿是二月二,我娘说待会儿煎年糕,我先走了啊。” “对哦,二月二,煎年糕,细些火,慢点烧,别把老公公的胡须烧著了。你不说我都忘了,钱娘子,咱家做年糕了没?”卫老忙问。 “年年糕?那是什么?”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钱娘子从未吃过,隐约听说过,“用什么做,我这就去。” “来不及了。”三钮道:“糯米和稻米泡水之后上锅蒸,蒸熟后倒在石捣臼里用春头进行春捣,又叫臼打,待石捣里的面被打的黏糊便可取出来。”三钮说:“你们家如果想做,现在就得去泡米,两天后上锅蒸……不过啊,年糕好吃难消化,可以蒸沾糖或者熟豆面吃,风干的年糕泡软切片,和青菜或者蒜苗一炒著起吃,能当饭也能当菜。” “三钮姐姐,别讲了。”卫若愉忍不住舔舔嘴角,“我现在就想吃那什么年糕。“ “那去我家吃。”三钮笑道:“我爹早上起来就开始打年糕,这会儿应该可以吃了,卫小哥,你去吗?” 第19章 大蒜炒糕 卫若怀下意识看向他祖父,卫老想笑:“出去透透气吧。” “是,祖父,我待会儿就回来。”卫若怀在京城的时候和朋友们出外玩耍,偶尔遇到美丽的姑娘,静静地听著朋友谈论,心里默默地描画他理想中的妻子。贤惠、漂亮、明理,在卫若怀看来三钮刚好符合。可他一想到京城的亲朋好友们,又忍不住犹豫,一时变得不像他自己。 卫老自然不晓得,怕卫若怀把自个逼得太紧,他也说过,“人生大事,是得谨慎考虑。不过你和三钮都还小,不著急。” 少年一想,祖父说得对,然而却苦了他自个。想见三钮又怕三钮也喜欢上他,他日后再辜负三钮。不见她,卫若怀又忍不住……短短两天,卫若怀觉得他至少得老七岁。 三钮接道:“很快,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卫若怀抿抿嘴掩下喜色跟上三钮,谁知三钮到家就给卫若怀拿年糕,递给他的时候再次交代:“别吃太多,不消化。” 卫若怀接过来,站著不动。三钮不解,“还有事?” “没,没,谢谢。”这就赶他走啊?不多说两句么,卫若怀好失望,“我想问,那个四喜有没有听你的话制卤肉?” 三钮说:“我今天上午忙半天没顾得去他家,等一下过去看看。” “那你去,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虽然回来没几天,在县里也能说上话。”卫若怀把最后一句说得格外重,三钮起先没明白,等把人送出去才后知后觉,卫若怀这是要帮他们撑腰啊。 猪肉脯和牛肉干做好,段守义就拿著三钮写的食谱,拎著丈母娘给他收拾的大包小包骑著驴回家。三钮的爹娘便去地里看看麦地里有没有草,有草得赶紧锄,不然过些天育稻苗,忙起来可就没时间了。三钮瞧著她家的牛猪鸡鸭鹅或爬或蹲著打盹,想了想,锁上门往村东头。 二寡妇正在院里拔猪毛,见她过来,没好气的说:“四喜不在家,没人帮你干活。” “我不找他。”三钮搬个小凳子坐在她身边,歪著脑袋打量二寡妇,“四喜的爹找你聊天了么?” “啊!”二寡妇一激动,镊子一下子戳到手上,“你,你滚,我家不欢迎你。”顾不上手指可能流血,指著大门赶三钮。 三钮也觉得自个够坏的,“行,我走。”非常痛快,二寡妇松了一口气,没等这口气出来,就听到,“我下午再过来。”回答她的是二寡妇“扑通”把门关上。 “胆小鬼。”三钮撇撇嘴,抬眼看到四喜的二嫂似笑非笑的打量她,三钮脸一热,欲盖弥彰道:“看著你婆婆把猪下水洗干净,四喜不在家,我回头教你怎么卤。” “谢谢三姑奶奶。”瞧著婆婆家的房门紧闭,“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我才懒得搭理她。”三钮垫著脚摸摸她怀里的小孩的脸蛋,“要不是看在四喜兄弟几个勤快,我家有什么事随叫随到,我才不过来。”还有一点三钮没说,她家没有兄弟,平时多帮一下村里人,万一将来遇到什么事,赶巧她几个堂哥不在家,也能找到帮忙的人。 “我就说三姑奶奶最大气。”对方见她没记恨之前的事,招呼道:“快晌午了,去家里吃饭吧?” “不,我得回去给我爹娘做饭。”三钮说著猛地想到,“你去村长家,叫他通知村里的人多买点猪肉,估计要不多久猪肉就得涨价。” “涨价?”四喜的二嫂不明白,“你听谁说的?卫老太爷还是你大姐夫?” 三钮不答反问:“四喜买两个猪头两幅下水多少钱?” “好像没要五十文,四喜早上还念刀,这么便宜卖多少一斤合适呢。”对方说。 三钮道:“我记得生猪肉好像是六文,那就先卖十二文,有人嫌贵也别降价,一斤送他二两。卖的时候暗示自己全天下只有你家会做猪头肉,别心虚,别怂,买的人也就当真值这么多钱。咱们村的人都知道用猪肉炖菜炼油,我姐夫的酒肆里也推出清蒸排骨,猪肉紧俏,供不应求自然涨价。” “那,那照你这样说,我们是不是多养几头猪?” 三钮眼中一亮,果然不能小瞧古人,赞赏道:“聪明,我家的六头小猪仔,再过三四个月就能出圈了。” “难怪去年你家一下养那么多,等四喜他们回来,就让他们去买猪仔。”对方说著就拐个弯,“我去村长家里,三姑奶奶。” “去吧,去吧。”三钮摆摆手,等她下午再去四喜家,二寡妇已不在院里,问四喜的大嫂才知道,那婆娘也跟著别人一块去县里屯猪肉和猪仔。 杜家村识字的男人多,他们的妻女在其耳儒目染下也比别的村的妇女觉悟高,得了村长的话,一群村妇吃过晌午饭组团去买猪和猪肉,走出杜家村就四下散开。 黄昏时分,大多数村民家里都多两三头猪仔和几十斤肥猪肉,因为分开行动,愣是没人察觉到。三钮得知后简直哭笑不得,也再次告诫自个不能小瞧古人。 端著碗在门口吃饭的时候,听大人们再次谈论起猪肉价,三钮不期然想到猪油一事,“咱们村的媳妇都不告诉她们娘家或者嫁出去的闺女吗?” “说是要说的。不过,我估计那群婆娘也就顺带的说那么一两句,不会说得很清楚。”李月季说完,出来消食的卫老听到,“还有什么讲究?” “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啊。”李月季说的理所当然,“不是谁都像咱家,闺女儿子一样养。大多数媳妇在家当闺女都受气,可是等她们当娘又开始不疼闺女,母女感情不亲,闺女和娘两条心,能提醒一句就不错了。” “嗳,人啊,时间一长就变成自己讨厌的人。”卫老叹口气,“如果都能想得开,你们村也就不会只有三钮一个姑娘上学。” “老爷子,您这是连我一块捎带上了。”李月季不禁苦笑。 谁知卫老点点头,“难道你不是?” 李月季一噎,三钮噗嗤笑了,喷一地大米。卫老扭头一看,“咦,丫头,你碗里是什么?” “炒饭。也就是鸡蛋饼切碎和切成丁的腊肉,竹笋、葱和米饭一块炒,熟了放点酱油,就变成现在花红柳绿的样子。”三钮指著面前的一清二白,“这里是大蒜炒糕,先炒年糕,然后倒入黄酒,待锅里的黄酒快干了,就放蒜苗和调料,想吃软的再放点水。我家厨房里还有,要不我帮你盛一点?” “不用,晌午吃点年糕现在还没消化。。”卫老说著转向两个孙子,“你俩呢?” 卫若愉摸摸圆鼓鼓的小肚子,言不由衷道:“我还可以再吃点。”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怀:吃货! 第20章 炸酱面 卫若怀出其不意在堂弟肚子上按一下,卫若愉难受的哼唧一声,卫若怀坏笑著问,“还能再吃多少?” 小孩的脸刷一下红了,抬起胳膊就要打他,卫若怀连连后退几步,小孩抬腿去追,然而吃的太饱,绕著卫老跑两圈就累得一屁股坐在石墩上喘粗气。 三钮哭笑不得,“你们家晚上做什么吃的?”更想问卫若愉吃了多少。 “晌午的年糕没消化,晚上又喝两碗汤。”卫老说著,不禁感慨,“年糕这东西真抵饿。” “纯米臼打出的,比米饭管饱也正常。”三钮说:“我们家一般把年糕当菜,胃口不好的人从不吃。”顿了顿,看向卫若愉,“他年龄小,肠道弱,是我没想到。” “不怪你,我们也没信你。”卫若怀怕三钮自责,接道:“不试过谁都认为自个是对的。” “你这么一说我想到了。”三钮立马把碗筷给她娘,“我去四喜家一趟。” “大晚上的,不怕二寡妇趁著天黑没人看见揍你一顿。”丁春花说。三钮笑道:“她敢打我早打了,可不会等到现在。” “让若怀陪你一起去。”卫老突然开口,卫若怀乍一听到脸上一喜,眼巴巴看著三钮恐怕她拒绝。三钮哪敢啊,她娘盯著呢。 杜家村不大,从西头到东头也就一碗面的工夫,卫若怀墨迹一会儿,刚想问三钮去四喜家干么,四喜家已近在咫尺,再逛一圈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四喜听到声音及时开门。 三钮进去就看见二寡妇瞪著眼,大概瞧见她身后的卫若怀,扭身回自个屋,连声招呼都不打,搞得四喜别提多尴尬。 三钮反倒习惯了,“明儿我和你们一起去,也别到处找摊位,就在猪肉铺旁边。” “和卖猪肉的一起?”四喜瞪大眼,惊叫道:“三姑奶奶,咱比人家的肉贵一倍,猪头和猪下水还是管人家买的,你就不怕咱们出不了县城?” “不怕,他们还得招呼你下次再来。”三钮一锤定音,“就这么说,我回家了。” “唉,等等,不行啊。”四喜上去拦住她,卫若怀眉头紧皱,“有我在,有什么好怕的。” 三钮猛地停下脚步,“你?”上下打量他一番,“你的意思和我们一起去?” “额……”卫若怀被她看得莫名心虚,“我,我是想著县里的人知道你认识我们,像那些巡查的衙役,地痞流氓就不敢欺负你,何况你们第一次去卖东西,你年龄又这么小。” 第13节 “你考虑的真全面,谢谢你啊。”三钮不是没想过打卫家的名,可是卫家对她小老百姓来说有点高不可攀,卫老爷子看起来和蔼可亲,若是厌恶别人这样做,她和她爹娘可承受不起卫家的怒火,“你祖父同意?” “能帮到乡邻,我祖父乐意之极。”卫若怀非常肯定,心里惴惴不安。果然,回到家和卫老说起这事,卫老半晌没吭声。 卫若怀硬著头皮说:“祖父,我虽然还没想好日后怎么应付母亲她们,可,可我后来又想了想,不能放著三钮不管,她现在又去县里,万一被慧眼识珠的人看见,再对她死缠烂打……” “我有说不让你去?”卫老不雅的翻个白眼,“瞧你小子急的。我也希望你将来的妻子贤惠懂事识大体,妻贤夫兴旺,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就你懂,我不懂么。” “那你同意了?祖父。”不待卫老开口他就往外走,“我去找明天去县里的衣服。”话音落下,人已出了书房。 卫老看著敞开的门,气笑了,“邓乙,过来。” “老太爷?”邓乙见他家少爷出去不关门,误以为他还会再回来,于是继续守在门口,“有什么事您吩咐。” “明天用我们家的马车送三钮去县里。”卫老说。 邓乙弯著的腰猛地挺直,“老,老太爷,小的没想错,少,少爷真看上杜家那三钮?那小丫头有什么好?您老这是同意了?!” “那小丫头有什么不好?”卫老不答反问。 邓乙一噎,“她,她是个农女啊。” “以咱家现在的情况,娶个农女,信不信皇帝亲自赐婚。”卫老这些日子远离朝堂,渐渐地能在旁观者的位置上看问题,再次确定他趁著老妻病逝辞官回乡的决定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 “不至于吧。”邓乙不普通的下人也是下人,眼界限定了他的思想,觉得卫老的功劳没高到震主,自然不信卫家会被皇帝发落。 卫老的门生遍布全国各地,六部衙门,不至于?只是那些人暂时身份不显,待日后成长起来,卫老想脱身就晚了,“让你去就去,哪么多废话。” “是,小的这就去通知。”邓乙浑身一僵,惊觉越逾,忙出去交代。 卫老回乡共带四房下人,一房钱家管灶房买卖和全宅的饭菜,一房邓家贴身服侍主子,一房管理牲口平时打算庭院,还有一房是护卫。三个主子四房下人看起来不少,其实也是京城卫家大宅的一大半下人。 卫老走之前告知两个儿子要低调,哥俩愣是没敢再外聘工人,只用余下三房家生子。 有卫若怀跟著,四喜在猪肉铺旁边叫卖猪头肉、猪下水,屠夫那是怒不敢言,误以为三钮他们是有钱人家的穷亲戚。 三钮借用他家锅灶时,屠夫气得肚子疼还是领著她进了厨房。 得知三钮来县里的丁丰收慌忙赶过来,那时三钮正端著香气四溢的猪肝和猪大肠出来,“二舅,来尝尝。” “这是要和你姐夫打擂台啊。”丁丰收打趣她。 三钮撇嘴,“我闲的啊。”见街坊四邻以及周围买东西的行人驻足往这边看,三钮高声说:“我家的猪头肉和猪下水一斤都只要十二文,十二文能做一碟菜,你们不买我也告诉大家怎么做。”随后就介绍两道菜的做法,却不教他们如何清洗猪下水。末了还说:“猪头肉切片、切条,浇上蒜瓣水就可以吃,味道怎么样,大家先尝尝。” 丁丰收这时也看到四喜手里端个盘子,盘子里显然是凉拌猪头肉,肉上面还有很多小竹签,丁丰收没吃过,但他相信外甥女的手艺,插一块塞嘴里,“咦,还有脆骨?” “二舅吃到了猪耳朵。”三钮解释。 “哎,这不是北面杂货店的丁二老板?她是你外甥女?怎么没听你说过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外甥女?” “太漂亮,怕你们把我姐的门槛踏破。”丁丰收笑眯眯道:“大家尝尝,尝尝不要钱,不好吃不买也没关系。”余光瞟到屠夫脸黑得吓人,忙拽三钮一下。 三钮接道:“大家嫌贵就买猪肉,回去把切成块的猪肉放在热锅里,别添水,煎出油,无论和什么菜放在一起炒都好吃。当然,大家如果想菜更有味,明儿去我二舅家买五香粉。” “为什么不是今天?”有人问。 三钮信口胡诌:“二舅家的五香粉被我姐夫段守义买走了,暂时还没有。”段家酒肆用的五香粉全是段守义在他丈母娘家拿的。 “段家?我知道,他们酒肆最近的菜特别好吃,原来是用了五香粉,丁二老板,你可得给我留点。”家里不差钱的人忙说。 丁丰收本来还担心没人买五香粉,一听这话乐得见牙不见眼,“好好好,一定,一定。” “那给我称两斤猪肉。” “对,给我割点,我回去做点尝尝,真像这小姑娘说的,明儿也去买五香粉。” 三钮急了,“你们不买点这个?到家就可以吃,这里面不但有五香粉,还有很多很贵的香料,我们洗猪肠就洗了一天,可费工夫。” “猪肠子就算了,给我来一斤猪头肉。”屠夫家的邻居问著挺香,想著他离屠夫这么近,真好吃明儿就管他家买猪头。 其他人不知内情,见人家吃过就买,刚才试吃的人想著熟肉十二文不算太贵,也都嚷嚷著买点尝尝。 四喜一听就去管屠夫借称,屠夫这次没小气,眼瞅著案板上的猪肉越来越少,还教四喜怎么用称。 虽说猪肠不好卖,但也有人不惧猪肠的怪味,最后剩下一斤多没卖完,丁丰收直接说:“给我,去我家吃晌午饭。” “行吗?”三钮看向卫若怀。 卫若怀当然没意见,故作矜持的问:“晌午吃什么?” “回家晚了我娘该著急了,吃面吧,做面快。”三钮到二舅家,她二舅娘去和面,三钮掏出一张纸,丁丰收递出一个荷包,“咦,两个配方?钮啊,你怎么给我两个?” “你是我舅啊,买一送一。”三钮笑嘻嘻道:“八角、花椒、肉桂、白芝、丁香味道淡,桂皮、八角、小茴香、香菜籽和花椒味道重,有浓有淡才好卖啊。” “就你会说。”三钮的二舅娘本来还觉得小丫头心黑,一听两个,打心眼里高兴,“面好了,接下来呢?” “擀面皮切面条,咱中午吃炸酱面。”三钮一说,众人大喜,“又有好吃的!” 第21章 炒地木耳 杜三钮满头黑线:“面算什么好吃的。” “面不算,你做的面算。”丁丰收以前听大妮、二丫说三钮做饭很好吃,还说她什么玩意都敢做著吃,丁丰收当两个外甥女夸张。去年中秋和今年春节丁春花一家来送节礼,晌午饭是丁春花掌勺,味道比之他家的饭菜那是非常好。 即便这样,丁丰收依然不信她做饭的手艺见长是跟三钮学的。然而二丫的回门宴上的一桌菜,丁丰收彻彻底底知道什么叫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难吃别怪我啊。”三钮把丑化说在前头,毕竟众口难调。她十分喜欢面食,为此特意研究过,一天三顿,三钮能连做一个月不重样,“对了,二舅,我好像见你买猪肉了。” 丁丰收说:“买了,屠夫最后剩点肋条肉和排骨,你做还是你舅娘做?” “我来吧,一会儿就好。”三钮冲四喜使个眼色,又冲卫若怀的方向呶呶嘴,机灵的四喜忙对他说:“卫少爷,要不要去街上转转?” 卫若怀在人家店铺里坐著挺不自在,虽然身边有邓乙陪著,“行,你带路。” 昨天晚上卫若怀说“试过”,三钮联想到“试吃”,于是今天带点五香粉借用屠夫家的厨房做猪肝,剩下那点还在她身上刚好晌午做饭用,“二舅娘,先把猪肉剁碎,哪里有卖豆干的?我去买。” “我去吧。”三钮的表嫂放下手里的葱,擦擦手起身出去。等她回来,葱和讲已洗净切碎,三钮的舅娘剁肉时,她把面擀、切成面条,“煮面条吗?” 三钮点点头,“把另一个锅也点著,表嫂。舅娘,你炒肉沫。肉沫炒变色放蒜、姜和切成丁的豆干,之后再放豆酱。” 冬天蔬菜少,七八月份蔬菜成熟季,每家每户都会晒或者腌菜,趁著天气好也会做豆酱留著冬天吃。三钮家就还有一缸豆酱没动,估计可以吃到再次做豆酱的时候。 三钮家的亲戚都知道她做饭好吃,她二舅娘也不敢让她动手,原因三钮太小,手上没力,万一小不小心油溅到脸上……被成为总指挥的三钮垫著脚往锅里瞅,闻到香味就说:“再放点黄酒和酱油、盐和一点点五香粉。” “这就成了?也太简单了,我去喊卫少爷过来吃饭。” 三钮扭脸一看,原来是她二舅,“还差点,没有油。二舅娘,炸点葱花,倒酱里面拌匀,等苗条捞出来直接放面上。炸酱面最重要的就是这酱,只要酱最好了,面一定好吃。” 可不是么,正宗手擀面。 煮面的时候放点油进去,面并没有黏在一起。三钮怕面凉,把排骨倒锅里过水去浮沫,之后直接清炖。 丁丰收喊来卫若怀,院子里全是排骨香,但是面有点冷了,好在酱还热著,三钮笑著说:“今儿让你们尝尝凉炸酱面。” “和热的有什么不同?”卫若怀问。 三钮信口胡诌,“比热的更有味。”其他人不知道内情,听到这话还当真了,丁丰收边吃边评价,味道如何如何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吃的是人间美味。 杜三钮简直不能再待下去,吃过饭就坐卫家的马车走了,当然屠夫又把他家的猪头和猪下水卖给四喜。 四喜干劲很足,“三姑奶奶,明天你还去?” “明天不去,你也别去,后天去。”三钮见他疑惑,“再好吃的东西天天吃也会腻,你明天老老实实去上工,回头让你两个嫂子去,别人若问昨天怎么没来,你就说做猪头特别麻烦,没做好。人家花十二文钱也觉得值。” “你,你这不是欺骗吗?”四喜不赞同,三钮朝他肩膀上一巴掌,“懂什么,这叫善意的谎言,是让买东西的人心里好受点,吃的舒服点。” “合著你还是为了人家著想。”四喜白她一眼。 三钮瞪眼道:“随便你,反正我又不指望猪头肉赚钱。过几天自个去县里买大料,我二舅家有的就去他家,没有的再去别人家。” “当然,必须的。”四喜虽然不赞同三钮的说法,还是按照她说的做,第二天没去卖,而是去做事。 广灵县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四喜刚到就被老板追问,“是不是不想干了?”四喜想点头,一想到三钮说买猪头这事交给三个嫂子,赚来的钱分五成,他和他娘各占一成,“不是,我娘和嫂子做,她们不知道怎么卖,叫我跟过去照看一下。” 谁知老板话锋一转,“今儿搁哪儿卖?” 四喜不知他这是何意,就拿三钮的话忽悠他。果然,他不再追问。四喜回到家就去找三钮,问他老板什么意思。 “当然是想吃,明儿去上工,你送他一斤,然后请半个时辰的假去教你大嫂和二嫂卖猪头肉。”三钮想一下,“卖东西的时候眼睛要活,别为一文两文的跟人家刀刀,比如二十一文,收二十,二十四文,就说,‘你买的多,再送你一点。’钱照样收那么多,记住了吗?” “记住了,记住了。”四喜说著话,看了看她欲言又止。三钮当作没看见,直接说:“那就回去吧,你娘还等著你吃饭呢。” “嗳,三姑奶奶,等等。”四喜见她转身,顿时慌了,“我,我嫂子若是在县里遇到点什么事,能不能去找你两个姐姐?” “我大姐算了,你找她也没什么用,找我二姐。”杜二丫十二岁之前没少跟村里的孩子打架,有次她带三钮出去玩,村里的小子抢三钮手里的糖,三钮还没反应过来,怎么有这种小孩?二丫把人家揍的哭爹喊娘。 对方爹娘找到杜家,三钮以为二丫会害怕,谁知她把人家堵在门口,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人家骂,“手贱的是你儿子,我们家三钮差点被你儿子吓掉魂,我都没找你,你们倒好意思来了,三钮可是比你儿子小两岁,要不要脸?要不要脸?!以为我没有哥哥老杜家就没人了……”扯开喉咙就喊大伯、二伯,堂哥。最后丁春花两口子都没露面,二丫就把欺负上门的人搞定。 从此三钮也学会,只有她有理,那就不客气——以暴制暴。 四喜比二丫小三岁,自然清楚二丫的丰功伟绩。再次卤还猪头肉和下水,四喜背著他娘,送给三钮半块猪肝。丁春花不愿意要,三钮伸手接过来。 四喜出去,丁春花就指著三钮的额头说:“我们家什么没有?你做的牛肉干还没吃完,要他们家的猪肝干么?” “我帮四喜,不收他的东西他心不安啊。”三钮抬手递给她娘,“炒了给我爹吃。” “你干嘛去?”丁春花见她拎起小篮子,“天快黑了,别上山。” “在河边逛逛。”今天中午,三钮和她娘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发现河岸上,草地里有很多地木耳,一直想去捡,被她娘拘著在家学做衣服。 “三钮姐姐,我和你一起去。”卫若愉出来放风,抬眼瞧见不远处的三钮,拔腿就追。卫若怀见此,嘴里嚷嚷著,“若愉,干嘛去?回来。”脚下动作不比他堂弟慢。等追到三钮跟前,卫若怀仿佛突然忘记之前的话。 三钮哪知道十来岁的孩子有这么心眼,即便她知道古人早熟,也没料到十一岁就想著娶老婆,见两兄弟对她手里的东西好奇,“这个是长在地上的木耳,又称地皮菜。据说有清热明目、收敛益气功效,我倒是没觉著。今天阴天,地木耳多,等天放晴它就缩地里。捡的多,晒干后和木耳一样存放,吃的时候用温水泡开。” “怎么吃?”卫若愉只好奇这点。 三钮笑道:“炒鸡蛋,绰水凉拌,或者和排骨一起炖啊。” “那你今晚做吗?”卫若愉再问,卫若怀眼巴巴看著她,看得三钮想捂脸,这两兄弟在京城都过的什么日子么。 作者有话要说:  地木耳炒鸡蛋超级超级好吃,洗的时候也特别特别麻烦,里面裹的泥土和草超级多 第22章 千层饼 “今天太晚,明天做。”三钮顿了顿,“叫钱娘子过来跟我学,你们家人多,没事就可以去河边或者山脚下捡这个,地木耳看似不起眼,也算山珍之一。” “我们多捡点回去。”卫若愉说著话“扑通”双膝跪地,只顾得盯著三钮瞅的卫若怀吓一跳,“怎么了?”慌忙扶著他。 谁知小孩指著脚下,“好,好多。” 第14节 卫若怀顺著他的手指看清楚,抬手朝他脑门上一巴掌,“地木耳长在地上,地上当然到处都是。我以为你遇到什么东西,吓死我了。” “我还以为若愉饿得腿发软了呢。”三钮见他没事,松一口气就调侃他。小孩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期期艾艾地说:“可以,可以吃嗯。” “山里到处都是。”三钮笑道:“吃的重要,你更重要,让你哥看看膝盖有没有变青?” 卫若怀一想得掀开弟弟的裤子,咳一声,“回去再看。” 地木耳这东西村里人知道可以吃——煮汤,但是洗的时候太麻烦,为一碗地木耳汤,主妇们得洗至少七八次,挑一次水不够洗这玩意,不是饥荒年,山上的木耳随处可见,真没人吃地木耳。 三钮说:“那也行,捡够明天早晨吃一顿的咱们就回去。” 卫家两兄弟虽说没干过农活,无人问津的地木耳块头大,拾捡也简单,不足半个时辰,三人就回家了。此时天空已暗下来,卫若怀刚到三钮家门口,邓乙就喊他俩回去吃饭。 “等等,若怀,我做了千层面,给你一块。”丁春花见三钮捡半篮子地木耳,暗瞪他一眼,有人帮你可真不知道客气。 “不用,我们回去吃。”卫若怀连连摆手。丁春花伸手拉住慢他一步的若愉,“一块饼,又不是什么精贵的东西。” 千层饼对从京城来的卫家哥俩不精贵,可对老百姓来说精贵著呢。 杜家村大多数村民吃面是连带麦麸一块,三钮小时候也这样吃,有次麦麸拉的她嗓子痛,哭著闹著再也不吃带有麦麸的面饼。丁春花气得要揍她,嫌她娇贵,杜发财反而依她,麦麸干脆用来喂牛。 亓国百姓杀牛得向官府报备,但百姓可以自由买卖牛。三钮家的小牛犊吃了麦麸长得快,牵去牛行能卖个好价钱,丁春花看到有利可图也不再唠刀三钮。 卫若愉下意识看他哥一眼,见他不说话,麻溜的跟丁春花溜进厨房,“这个金黄色的就是千层饼吗?看起来很香的样子。” “你吃什么都香。”三钮舀盆水,“先洗洗手再拿。”看一眼小孩肥都都的手,“你是不是胖了?若愉。” “才不是,我只是身上的肉比较多而已。”卫若愉擦擦手拿块饼就跑,三钮伸手拉住他的衣袖,“等等,我告诉你这个怎么做,赶明儿让钱娘子做给你吃。” “明天早上你再做,让她来学。”卫若愉暂时不想跟三钮说话,居然说他胖,哪里胖?明明是富态,不会说话的丫头。 钱娘子恨不得拜三钮为师,怎奈三钮不收徒,一听三钮又要掌勺,和之前那次一样天蒙蒙亮就起来去隔壁。不同上次被卫老命令来,这次是甘心情愿过来。 三钮年岁小,和面、切菜,只要丁春花不忙,那是万万不让她动手。而千层面最重要的是面筋道有嚼劲,面活好醒上一刻钟是必须的。 趁著这个空档,丁春花把洗净的葱切碎,有淘洗半碗芝麻炒熟备用。待时间到,丁春花掐一块婴儿拳头大的面团擀成皮,把芝麻和葱花均匀摊在上面,之后把面皮折成团,用擀面杖再次擀薄,“放在锅里煎至两面金黄就好了。” “那地木耳炒鸡蛋呢?”钱娘子见案板上还有一大块面,估计丁春花准备把一天的饼全部做好。杜家什么时候吃饭都行,她家还有三个主子空著肚子。 “和韭菜炒鸡蛋一样。”丁春花若有所思道:“我觉得一般的菜都可以这样炒,味道好坏主要和调料的多少有关。” 三钮忙说:“娘,别乱讲,山药炒软了就不好吃。别的不说,鸡蛋加黄酒和不加酒炒就是两个味。鸭蛋一定得加黄酒,不然太腥。” “得,你懂,我不讲行了吧。”丁春花瞪她一眼,盛出千层饼之后继续擀下一个。 钱娘子见此尴尬地笑了笑,三钮倒是没觉得她有说错。前世她身为餐饮部经理不止一次被大厨教育,做菜是一门艺术,“钱婶子,你没事的时候可以多琢磨一下,别做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一般都没事。” “什么叫稀奇古怪?”钱娘子忙问。 三钮说:“南瓜和羊肉啦,梨和鸭肉来,木耳和白萝卜,大蒜和狗肉,菠菜和豆腐,蜂蜜和葱,蘑菇和驴肉,鸡肉和菊花啊。” “你倒是真能想。”丁春花道:“除了你自个,谁还会这么吃。” “我随口一说,你们随便一听,不行啊。”三钮白她娘一眼,钱娘子见娘俩又刀刀起来,笑了笑向她们告辞。 惊蛰过后,南方进入多雨季节,又没到育苗的时候,三钮得空就拎著她的小篮子去河边去山前,不是找木耳就是采蘑菇。然而由于她认识的可食的东西多,每次三钮出家门,身后都会跟著长长一串,有几次卫若怀碰到,别提多羡慕了。 二月十四中午,西北面的山上升起白雾,每当这时即便天上挂著太阳,乡民们也知道快下雨了。三钮想趁著这个时节多采些香菇和木耳,待天晴晒干,留著夏天吃。 夏天天气热,段守义拿十两银子买三钮一个食谱,三钮也不进厨房教他,实在是动一下都能热出一身汗。所以,三钮一手拎著蓑衣一手拎著篮子继续她前几日的工作。 熟料三钮刚找到三个蘑菇,就听到有人喊,“快回来,三姑奶奶,快来,死人了。” 三钮扔下手中的东西拔腿就往村里跑,速度快的一度让三钮后来怀疑她前世是短跑冠军,而不是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谁死了?” “还没死,在四喜家里,你快去,村长叫我来喊你。”传话的小孩脸色煞白。 三钮摸摸他的脑袋,“别怕,有你三姑奶奶在,阎王爷来拘人也得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第23章 吃相难看 卫若怀踉跄一下,姑娘,口气这么大好么?一想到四喜家的闹剧,甩甩脑袋走过去,“我听别人讲有人上午买四喜的猪头肉,回去吃了肚子痛,那个人的家人就把他抬到四喜家,嚷嚷著四喜的嫂子卖毒猪肉给他,意图毒死他。但是别人吃了都没事,只有他有事,村长怀疑他想故意讹诈,叫你赶紧过去看看。” 三钮交代过四喜每次只卖两个猪头和两幅下水,而且每隔一天去卖一次,到目前为止已有六次,中间从未出过纰漏。昨天卤肉用的卤水是三钮看著四喜的二嫂调配的,一直放在四喜那边,村里又没来外人,纵然二寡妇心黑也不会丧心病狂的往卤水里乱加东西。 前前后后思索一通,三钮心里有谱了。赶到四喜家门口还没进去就看到院里全是人,村长发现三钮,大喜:“快过来。” 杜家村的男女老少立马让开一条道,三钮越往里走看得越清楚,二寡妇和三个儿媳妇被村里的汉子们护在身后,倒是没受伤。 五个原本怒瞪著二寡妇等人的男子转过头,在他面前,躺著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男人脸色煞白,双手捂住腹部,不断的呻/吟,“就是他了?”三钮说。 “你是谁?”最为年长的男人高声问。 三钮板起小脸,故作老成,“甭管我是谁,他不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可就真没命了,两个选择,一是你们看著他死,我们赔钱,第二是先救好他,该赔多少我们赔多少。” “我没钱。”二寡妇突然开口。 “你给我闭嘴!”村长头一次遇到人命关天的事,又慌又怕,派人找三钮的时候顺带去卫家向卫老讨主意。卫老没来,村长看见三钮和卫若怀一起进来,莫名心安,顿时腰板直了,底气足了,“让他们说。” “别以为有卫老在,我们就——” “这是我们姓杜的事,和卫老没关系,你别往卫老身上扯,有事说事。”三钮打断他的话,很不耐烦道:“他那么难受,你们还磨磨唧唧,我有理由怀疑你们故意的。” “放屁,你才故意的!”对面的人勃然大怒。 村长下意识挡在三钮面前,“还想不想救人?不救我们现在就去请县令大老爷,问问他该怎么判。” “对,去请县令。” “请县令,叫县令定夺。” 杜家村的村民本来很害怕,三钮那么一说,又见五人好像真不顾地上人的死活,察觉出不对,潜意识认为他们心怀鬼胎,脸上的心虚顿时变成愤怒。 “你,你们别以为人多我们就怕你们。”年长的男子色厉内荏。 “可别这样讲,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怎么著你们了呢。”三钮冷笑连连,“我估计他撑不久了。” “个小丫头片子别胡说。”对方低头一看,见弟弟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水,心里一咯噔。三钮瞅准他变脸,“来个人,抠他的喉咙,让他把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 村民们下意识后退一步,三钮扶额,“又不让你们杀人,也不是要你们的命,瞧你们一个个怂的。哎,那个大叔,要不你来。” 对面五人浑身一僵,四喜的大伯突然站出来,“三钮姑,怎么做?你说。” 外人在场,杜家村的村民极其懂规矩,该叫什么叫什么。三钮使唤二寡妇打盆水,四喜的大伯洗干净手,在三钮的指点下,半抱起地上的男人,众人反射性瞪大眼,抠喉咙能催吐? 谁知疑惑刚刚浮现在脑海里,众人听话“喔”一声,地上多出一堆污秽,三钮反射性捂住鼻子,抬头一瞧,除了四喜的大伯,其他人的动作和她一模一样,不禁想笑。然而现在不是笑的时候,忍住恶心,三钮走过去。 对方几人见她盯著呕吐物,也跟著看过去,“小丫头,瞧见了没?肉还没消化,现在没什么说的了吧?” “不用你说,我眼神好著呢,脆骨还在,我们又没赖账。”三钮正仔细辨认还有没有别的东西。 “等一下,三姑奶奶,你说什么?猪头肉上没脆骨。”四喜的大嫂突然出口。 三钮吓一跳,浑然没发现始作俑者的脸色更白,可是卫若怀看见了,在三钮耳边低语一句,三钮的脑袋顿时有点乱,“猪脸上没有,猪耳朵有啊。”提醒她想清楚再说。 “可是我们没卖给他猪耳朵。”四喜的二嫂开口,“今天刚到县里,四个猪耳朵和一副大肠就被你姐夫买走,据他说有客人点名要吃。” “所以?”三钮盯著神色僵硬的男人,“你吃四喜家的猪头肉还吃了别人家的猪耳朵?凭什么认定杜家的东西有问题。”说著话猛地拔高声音,“村长,去牵我家的驴车,找县令大人主持公道。” “好,我这就去。”村长意识到他们有备而来,见对方把晌午吃的东西吐掉没之前难受,也不怕他死在路上,说完就往外走。 “杜,杜村长,你,你且等等。”对面年长的男子突然开口,众人齐刷刷看过去,他吓得后退一步,看了看三钮,又看了看村长,“这点小事,哪能用得著麻烦县令大老爷。”一副希望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神情。 “人命关天没有小事。”三钮不让村长开口,他口才捉急,“你们在谁那儿买的猪耳朵,告诉我,你们怕他,我们可不怕。” “没,没买过。”事到如今,六人说话都开始结巴,依然强撑。三钮嗤笑:“不讲我们可以没钱赔给你,谁知你们是不是吃猪耳朵吃的。” “就是吃猪耳朵吃的,还想赖上我们,信不信老娘让你们走著进来横著出去。”二寡妇突然窜出来。三钮无语,却赞同她的话,“不错,今天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 “你,你们仗势欺人!”五人大怒。 三钮笑,“欺负的就是你们,有种咱们去县里。”五人一噎,三钮再接再厉,“他的样子可不好了,你们赶紧老实交代吧,否则有什么后遗症,可是和我们没关系。” “对,我去拿笔墨,让他写个保证书。”不知谁突然来一句,三钮简直想给他鼓掌。见六人眼神闪烁,犹豫不决,也不催他们,留给他们时间考虑利弊。 大约一碗饭的工夫,家里有事的村民准备离开,对方最为年长的人说:“我们家的。” “什么玩意?!”众人大惊,走到门口的人踉跄一下,京城来的卫大少爷瞬间变脸,三钮诧异道:“吃了你们自个做的猪耳朵?你们往猪耳朵里加了什么?” “和你们的一样。”对方脱口而出。三钮接到:“不可能。你知道我们里面放了什么?” “知道,花椒、茴香、火参——” “火参?谁跟你说我们猪头肉里放那玩意?”三钮面色古怪地看向他。对方被他看得莫名心虚,“我,我们见那个四喜买了。” “那是治便秘的泻药,四喜是不是吃好的东西吃多了,这几天便秘?”三钮问二寡妇。二寡妇下意识摇摇头,“我没注意,不过,他早两天在茅房里蹲的好像有点长。”” “那就对了。”三钮简直想笑,“你们买的时候不问问?” 碰巧看见四喜买那几样,他们跟著要一份,心里别提多虚,哪敢多问,“我们,我——” “你们诬赖我们,看在大家都不容易的份上,这事算了。”三钮话音落下,二寡妇瞪大眼,三钮瞥她一眼,她顿时不敢吭声,“村长,这位大叔不舒服,你送他们回去,我和你一起牵驴。”却对卫若怀使个眼色,看住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三钮想干啥? 第24章 汆鱼片 眼尖的村民瞧见三钮的小动作,等村长驾著驴车过来,立马跟上去,名曰保护村长,其实他们不信得理不饶人的杜三钮突然这么好说话。 果然,村长一到对方村里,就很大声的把对方为什么不舒服的事和盘托出,之后又非常欣慰的说杜家村的村民不计较,还特意找辆驴车送他。 跟去的几人可不信村长能想到这些,十有八/九是牵驴的时候三钮告诉他的,回来就连说带比划,“我觉得咱们村没有比三钮更坏的丫头了,她这样一搞,那几人在他们村的名声算是彻底坏了。” 三钮听说后,道:“不然呢?坏的就是咱们村,卖有毒的猪头肉,以后哪家还敢把闺女嫁到咱们村。” 村里人也意识到这点,嘴上调侃心里对她佩服的不得了。后来有什么事都先去找三钮讨主意,明明卫老就住在她隔壁。 傍晚,四喜和他三个哥哥回到家听说到此事,端著从晌午买回来的猪头里剔出的猪脑送到三钮家,“给我三太爷吃,不是给你的。”不等丁春花拒绝,四喜的大哥又说:“还有条水蛇,回来的路上在别人地头上碰见的,老二说你会整吃的,三姑奶奶不要,我们就扔了。” 夏天蛇多,村民偶尔也会捉两条菜花蛇打牙祭,扔了?才怪。三钮没揭穿他,让她爹接过来,杜发财笑道:“二月份看见蛇可是好兆头,真给我们?” “有三姑奶奶在,哪天都是好兆头。”四喜脱口而出。三钮白他一眼,“少恭维我,回去告诉你娘看好卤汤,再出这样的事我可不管了。” “知道,知道,我们一定看好。”四喜一想到有人来家闹,心脏就砰砰跳个不停,“我们回去了。” “回吧。”三钮摆摆手,“对了,等一下,后天去县里卖猪头肉的时候,记得买两根猪大骨。” “你要?两根够吗?”四喜忙问。 第15节 三钮叹气,“我要猪骨头用得著你买啊。买了放卤汤里,别忘记先绰水。豆皮、豆干也可以卤了卖,回头让你嫂子试试。” “买回去怎么吃?”四喜忙问。 “凉拌啊。”三钮说:“价格比新鲜的贵一倍就行了。” “这么多?!”丁春花惊呼:“杜三钮,个心黑的丫头,你——” “停停停,柴火不要钱,人工费不算,调料不算吗?”三钮掰著手指头数,丁春花一噎,杜发财想笑,“别说了,四喜,听她的。” 四喜连连点头,等他们走后杜发财就收拾菜花蛇,由于他们家早就做好饭了,便把蛇放进水里冰著,以防明天变味。 翌日一早,三钮起来就听到喜鹊在枝头喳喳的叫个不停,三钮仰起头,“谁家要办喜事?” “可能咱们南边的。”丁春花一边喂牛一边说:“早些时候听说说他们家这个月娶儿媳妇,也许就是这几天。” 对方和三钮不同姓,办喜事的时候除非人手不够用才会找姓杜的,三钮一听洗洗脸漱漱口钻进厨房,“娘,我吃过饭还去山上啊。” “别往里去,哪天想去叫上你爹。”丁春花虽然疼三钮,农家孩子五六岁就会打猪草、做饭、喂你,所以三钮出去找个野菜什么的,两口子从不拦著。 谁知刚吃完早饭,门口多了一辆驴车,三钮出去一看,“你们来干么?” “小气鬼,我们带东西呢。”二丫一听这话气乐了,真把自个当成小子了,“过来拿,不会吃你家东西。” 杜三钮走近一看,驴车里不但有她大姐和外甥女,还有一条大鲤鱼和一小包白米,连连点头。啪塔一声,二丫的手从她脑门上移开,不好意思的笑笑,“没忍住。” “我家不欢迎你!”三钮捂著脑袋就往屋里跑,看笑话的段守义慌忙拦住,“二丫和你闹著玩呢,给你这个。”说著从大妮身边拿个荷包,“银簪子。” “不需要。”三钮气鼓鼓的瞪著他,丁春花出来就看到这一幕,误以为三钮又勒索段守义,“可别再惯著她,你们是不知道,昨天……别人都冷眼看著,就她个小丫头片子,天不怕地不怕,敢扣人家的喉咙催吐,再由著她,她能上天。” “娘,我什么都没做,就说两句话。”三钮一看大姐、二姐齐齐地瞪眼,不期然想到当初她偷偷做饭烧著自个,两人对她严防死守,严加看管的那段艰辛岁月。 丁春花讥笑,“你就没想过万一是真的呢?” “那就赔钱呗。”三钮说:“但是没有万一,别人都没事。他们出了事不先看大夫先来四喜家,说明什么?心里藏著坏呗。” “得,我说不过你。”丁春花点点她的脑门,“不是要出去吗?” 三钮伸手夺走银簪,就跑去屋里拎篮子。段守义一愣,看著她的背影,不可思议道:“那小丫头不是说不要?” “她说你就信啊。”二丫白他一眼,“娘,家里什么时候育苗?” “晴天再说。你爹怕天气又转冷,稻苗出来全给冻死了。”丁春花看到又是鱼又是米的,“下次别买了,家里还没你们一口吃的么。” “可不是我买的。”二丫道:“大姐夫指著咱家钮儿做好吃的呢。” 丁春花一听,满头黑线,“还惦记红烧鱼呢?” “我们自个做出了红烧鱼。”大妮说:“他想知道糖醋鱼怎么做,店里的厨子一直没研究出来。” “你怎么把实话给说了。”段守义下意识往四周看,见不远处三钮跟村里的丫头们讲话,松了一口气。 可是让段守义没想到,三钮没打算做糖醋鱼。 三钮归家时特意拐到村里卖豆腐的人家。三钮印象中豆腐是在宋朝时期大规模登上百姓餐桌,虽然汉武帝时就有豆腐此物。 事实上她没记错,之前村里人要么水煮豆腐要么水煮豆皮,捞出来拌些麻油。三钮用小葱煎一次豆腐,她两个伯娘看到后也有样学样,没过多久,杜家村人人都会煎炒豆腐。 在挑嘴的三钮的“异想天开”下,豆干、豆芽也出现在餐桌上。卖豆制品的人家听三钮要豆芽和豆腐,给装两菜盆,“拿回家吃吧。” “给你钱。”三钮接过来,递给她四个铜板,对方脸色大变,“这就没意思了啊,下次再这样别来我家买豆腐。” 三钮张嘴接道:“那以后你家剩豆腐,也别往我们家送。” “你,反正我不要。”说著话就把三钮往外推。三钮哭笑不得,想一下,“我们家今儿做鱼炖豆腐,你家男人卖豆腐的时候跟人家说,先把鱼搁锅里煎一会儿,然后倒水,放入盐、姜和葱、豆腐一起炖,开锅就行。” 对方一顿,“那豆芽呢?” “老厨子才会做,一般人做的四不像,我姐夫家的厨子会,但是没法教你。”三钮抱歉道。 “那算了。现在可以把钱收起来了吧?” 三钮扶额,“下次让我娘来,看你还敢不敢把她往外推。” 第25章 酸辣鱼片 丁春花去买豆腐,对方照样不收钱。 为何? 三钮曾和段守义口头约定,她不定时地教给段家食谱,段家酒肆所需的蔬菜瓜果由杜家村提供。段守义犹豫不决,三钮又讲,“我们每天早上派人送到你家。” 段守义当即拍板同意,获益最大的当属村里卖豆腐的。 豆腐可是好东西,一年四季随时可做,豆腐做老了当老豆腐卖,不小心做嫩便当成嫩豆腐,卖不完不舍得扔,搁发霉放臭了,正好当成臭豆腐乳出售。 会不会没人买?这几样交到三钮手里都能做出美味,比如那臭烘烘的豆腐,杜家村的村民亲眼见她把豆腐往油锅里一扔,出锅后闻著多臭吃著就有多香。 别提卖豆腐的这家多羡慕丁春花,生两个儿子也不抵她一个闺女。买豆腐送三钮提供的简易食谱,为豆腐打开销路,对方自然不收三钮的豆腐钱。 丁春花看到豆芽和豆腐根本没问多少钱,“晌午你做饭还是我做?” “我说,你做。”三钮问:“鱼杀了没?” “早好了,在厨房里放著。”段守义说著走到厨房门口,“我帮你烧火。” 二丫轻笑,“姐夫不用帮忙烧火,这小钮收下你们的簪子,不敢不告诉你糖醋鱼怎么做。” “谁跟你说我做糖醋鱼?”三钮睨了二丫一眼,又自作聪明,“我打算一鱼三吃。娘,咱现在做饭,你去喊钱钱娘子过来搭把手。” 钱娘子来了,后面还跟个小尾巴——卫若愉。 昨天村里出事,卫老怕出现纷争的时候碰著卫若愉,便把他拘在家中。然而卫若愉对三钮那是一日不见,甚是想念她做的饭,这不一看见丁春花来喊人,他忙不迭地跟过来。 段守义买鱼的时候碰见买猪肉的赵存良,连襟俩交谈两句,得知彼此都打算今天去丈母娘家,段守义便买一条足足有七八斤重的鲤鱼,赵存良买十斤猪肉。 三钮看到又胖一圈的卫若愉就想笑,“我家今天不做新吃食。” “我吃过啦。”卫若愉三两步钻进厨房里,“三钮姐,我帮你烧火,回头你随便……”四下里看了看,“给我碗鱼汤喝就好了,我不挑。” “知道你不挑。”三钮心想:挑食也不能三五天胖一圈,“你不是吃过了?” “喝汤不算吃饭啦。”卫若愉说得理直气壮,三钮不住地摇头,“娘,先剁掉鱼头和鱼尾,然后把鱼肉削成片,就像削萝卜片。” “鱼肉这么滑溜,我怎么削?”丁春花皱眉,“整天想点子吃,早知道你这么会吃,说什么我和你爹也不送你上学堂。你说说,到底在哪儿看到这么多吃的。” “书上可没有。”三钮前世的经理不是白当的,上忽悠领导下忽悠下属,对付她娘那是眼皮都不带眨一下,“我会举一反三。” 丁春花哼哼道:“我可不知道什么举起一个反三个,万一削到我的手,咱家一天三顿的饭全由你做。” “娘,我来吧。”杜大妮把孩子递给二丫,“帮我抱会儿。”说著话就去洗手,“你出去吧,吃饭的时候喊你。” “对,娘,我们都在这儿,用不著你。”二丫说话直,“要是闲不下来,你抱她出去玩去。”递出刚到手的孩子。 丁春花指著她的脑门,“懒货。”还是把孩子接过来,毕竟她不知道待会儿三钮做什么怪东西,可不能熏著呛著孩子。 杜大妮也没削过鱼片,鱼片切的薄厚不匀,三钮捻起一块瞧瞧,“这样就行,剩下的鱼骨头别扔,和鱼头放在一块炖豆腐。” 卫若愉帮忙烧火,三钮把煎好的鱼头放砂锅里搁小火炉上面慢炖。随后让倚在门边等著吃的二丫泡木耳和蘑菇,打算做个凉拌木耳和蒜炒蘑菇。这两个菜好做,被三钮放在最后,今天的重头戏是酸菜鱼和汆鱼片。 三钮家里咸菜和酸菜多,没有辣椒有茱萸啊。对,就是那个遍插茱萸少一人的茱萸。 茱萸果味辛辣,在辣椒入华夏之前,茱萸一直是华夏人民餐桌上不可或缺的调味品。广灵县的人不喜辣,而俗话说一咸三分味,一辣到十成,偶尔没有胃口,茱萸就派上用场。 杜大妮切洗三钮所需的葱姜蒜时,三钮腌鱼片,待她把葱姜、酸菜等物放入锅里煸炒,后添水煮开,鱼片也腌的差不多。一半鱼片倒入锅里,等鱼肉变色立刻盛出来,然后油炒茱萸果酱,等闻到辣味,三钮把辣油舀出放酸菜鱼上面。 段守义见她把鱼和酸菜一块煮,眉头就没松开过,这会儿看到她真准备吃酸菜煮的鱼,“钮啊,这玩意闻著一点也不香。” “不好吃,但是下饭。”三钮本来就不指望她做的每一道菜都有人捧场,大锅里烧著米粥,篦子上有馒头,锅里面热,便指挥她大姐把酸菜鱼放里面去。 三钮怕锅里的酸味影响到汆鱼片的后感,等大妮刷干净锅,烧水绰白菜和豆芽,这两样出锅后盛在盘里备用。之后往锅里倒入水、料酒、姜和盐,锅开放鱼片,汆熟即捞出放在白菜和豆芽上面。 段守义又不懂了,“这不是和刚才差不多吗?干么分两次。” “差的多好不好。”三钮说著在鱼肉上淋酱油、葱丝、花椒和茱萸果酱。等她再次把锅刷干净,就舀一勺猪油放锅里,二丫惊呼一声,钱娘子瞪大眼,“你,这又是干么?鱼都熟了,还炸鱼?” “不,你们待会儿就知道。”三钮看著猪油慢慢融化,直到锅上方冒青烟,快速舀出热油浇在鱼片上。 众人听到“刺啦”一声,卫若愉猛地站起来,“好香!”茱萸和花椒的辛辣,鱼肉的鲜香刺激著卫若愉的味蕾,忍不住吞口口水,“三钮姐,这个好香啊。”又说一遍,恐怕怕她没听见。 作者有话要说:  口水出来了o(╯□╰)o 第26章 蛇肉汤 杜三钮笑睨了他一眼,“晌午在我们家吃,可好?” “好好好。”卫若愉头点如捣蒜,浑然忘记谁之前说他吃过饭来的。 三钮转向段守义,“大姐夫,一样吗?” “咳,看起来差不多。”段守义左顾右看,就是不看杜三钮,“再说了,我又没吃过,一样不一样还不都是你说的算。” “三钮姐的大姐夫,你其实想先尝尝吧。”卫若愉突然开口,一副别想骗我的神情,段守义脸色爆红,三钮立马伸出大拇指,小孩十分得意,谁知一开口就是,“可以吃了吗?” 三钮哭笑不得,“等等,再弄两个菜。” 凉拌木耳和蒜炒冬菇对钱娘子来说都没什么难度,她之前已听三钮提过两句,用心一琢磨就能做出来,关键是,“二少爷,咱家没鱼。”卫相不喜欢吃全是刺的东西,炸至酥脆的鱼除外。 “明天上县里买呗。”卫若愉应得干脆,钱娘子静静地看著他,小孩蹙眉,“不想去啊?就让四喜的嫂子给我们捎,反正她们明天还得去县里卖猪头肉。” “老太爷……”钱娘子顿时哭笑不得,只能提醒他,别光惦记著人家锅里的,也想想自个家里的人。 卫若愉恍然大悟,“知道了,我会和祖父说,你照办就是。”回到家就向卫老显摆,三钮一条鱼做出三种吃法,对三钮的佩服简直,“我怎么就没早出生几年呢。” “关于这个问题,你可以写信问二婶。”卫若怀即便知道堂弟小孩心性,喜欢三钮全赖她会做好吃的,可是三不五时地听他提起,依然很不开心。 “才不呢。”卫若愉还没吃糊涂,“我娘听见得揍人,大哥,你甭想陷害我。对了,祖父,我爹有没有给我写信?”今天上午有差役往家里送东西,当时卫若愉正在练习画画技巧,没敢丢下笔。后来丁春花来找钱娘子,卫若愉一激动就把这事给忘了。 “没有。就问问你有没有听话。”卫老说:“我给你爹回信,让他们尽管放心,你比在京城的时候重了十斤。” “祖父!”卫若愉大叫起来,“怎么可以这样讲?!你得说杜家村水土养人,不是我贪吃,而且也没胖那么多,最多两三斤。” “邓乙,去给二少爷拿面镜子。”卫若怀一开口,卫若愉的小拳头就落到他身上。然而一个十一岁一个五岁,武力悬殊,卫若愉只能看著双手被桎梏,气得干跳脚。 与此同时,原本吃过午饭该回家的人就坐在三钮家的厨房里不动弹,三钮无语,“帮我烧火?” “好!”段守义立马找火镰拿柴火,“晌午的时候为什么不做?” 三钮刚想问什么玩意,顺著他的视线看到盆里的蛇肉,“那玩意至少得炖一个半时辰,你等得了,我二姐夫也等不了。” 第16节 “对对对。”赵存良见三钮端一盆鱼肉段,误以为她又做好吃的,正奇怪不是刚吃过饭么?怎么又做。一听那是蛇肉,立马闪出厨房,站在门口说:“大姐夫,我家还有事,我和二丫先走了啊。” 段家这段时间可以说是日进斗金,段守义他爹给三钮买驴车的时候自家也置办一辆,还给板车安个棚,便是今天段守义他们坐的这辆。而赵存良要先走,那只能用两条腿,段守义怪不好意思的,“等我一会儿,我看三钮怎么做的咱们就回去。” 蛇肉绰水去浮沫,三钮用蛇油爆炒生姜,随后下蛇肉,待肉稍稍变色,倒入黄酒,随手把之前没用完的木耳倒进去,煸炒两下盛出来放入砂锅内,注满水小火慢炖。 杜三钮前世算不上老饕,却是个十足的吃货,蛇肉汤滋补养颜,她前世冬天的时候没少做,以致于做蛇肉汤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动作特别干脆利落。指著墙角处的砂锅,“时间到了放点枸杞子进去,蛇肉汤就好了。蛇肉有缓解疲劳之功效,但是小孩少食,而且吃蛇肉的时候除了饭和馒头,别吃其他的。” “为什么?”段守义皱眉。 三钮说:“和蛇肉相克的东西多,比如猪肉、大蒜、酱油、醋这些东西。” “难怪你只放点姜、盐和胡椒,其他的东西一概没放。”段守义恍然大悟,“我记下来了。三钮啊,糖醋鱼…你看,你都教我这么多,也不差那一个是不是。” “三钮早把做法写给我了。”杜大妮从荷包里拿出一张纸,“在这儿呢,你现在起来回家我就给你。” “好,走走。”段守义抱过丈母娘怀里的闺女就往外走,坐上驴车,一手护著孩子一手拿食谱。 丁春花忍不住叹气,难怪三钮喜欢逗他,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稳重,“回去再看,别冻著孩子。” “知道。”段守义不知从哪儿摸出一件披风,直接把孩子裹在怀里,丁春花不禁扶额,干脆来个眼不见为净,关门回屋。 谁知她还没到堂屋里,门再次响起,“去看看是不是你大姐夫又忘记什么东西。” “有大姐跟著他,不会忘的。”三钮这样讲还是去开门,一见是南边姓姜的人家,忙招呼道:“姜大嫂有事?我娘在屋里,娘,快出来。” 来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一身短打上面好几个补丁,站在三钮面前莫名觉得局促,“不,我不找三婶子,我找你。” 三钮仿佛没发现她很紧张,侧开身,笑容可掬道:“找我啊,进来说,外面风大。” “哎,好。”对方见三钮这么客气,忽然放松下来。 丁春花扔下铁掀,从猪圈里出来就使唤三钮,“倒水去。” “不用,我不渴。”妇人连连摆手。 三钮主动开口,“姜大嫂找我什么事,能帮的我一定帮。” 妇人面色一喜,“是这样的,我家五小子过几天成亲,想请你帮我们做一顿宴。我知道价格,八桌以内一百文,这是钱。”说著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就往三钮手里塞,恐怕慢一点就被她拒绝。 第27章 老醋花生 丁春花反射性拦下,“她嫂子,你这是干么?有事说事。” “对啊,不急。”三钮心中有些疑惑,面上不显,“等我帮你家做好喜宴,你觉得合适再给我工钱也不晚。” “早晚都一样,我信你。”对方说著话又把钱递过来。 丁春花说:“好吧,我们先收下,你们家有几桌客人,用什么菜,先给三钮说,三钮给你写个菜单,等正事那天也不慌。” 谁知姜家媳妇脸上闪过一丝为难,三钮挑眉,终于要说了?她就觉得事不对,有钱如她姐夫段守义,没见著兔子也不撒鹰,何况姜家并没比四喜家好多少。 “说吧,这里没外人,她爹出去给人家盖房子还没回来,就我娘俩。”丁春花怕她不好意思。 对方笑了笑,:“我知道,我家那口子也跟著三叔他们干活。是,是,我们家里只有山药、冬菇和去年晒的木耳,还有点咸菜和菜干,我想著再买点豆腐,杀一头小猪,不知道够不够?” “六桌客人还是八桌?”三钮不答反问。 “我们没你们家人多,所有的亲戚都算上也就六七桌。”对方顿了顿,很不好意思的看三钮一眼,“二丫妹子回门那天的事我也听村里人说过,我们家恐怕不能用蹄髈,也没那么多肉,能做吗?” 三钮心想:你还知道不好做,“你家有花生?” “有,但是没蚕豆,白菜也被我腌酸菜了。早知道,早知道怎么著也得多窖几棵。” “没事,正事是哪天?”三钮问。 “二十。” 三钮想了想,“那你们前一天下午杀猪,让四喜的嫂子教你们收拾猪头,洗猪下水,第二天上午去买两盆豆腐和豆干,干菜泡上,准备些胡椒、香菜、葱姜蒜。” “三钮妹子,这点东西真能做十几个菜?”对方很担心,“也能让我们家亲戚吃得饱吃得好?” “我没把握的话,不会打肿脸充胖子。”三钮说:“有年糕就把年糕泡软切片,保证给你赚足面子。” “哎,好好好。”对方一改方才皱眉不展,“能不能再说一遍?我记下。” “可以。”三钮慢慢讲一遍,待她走后,丁春花拉著三钮,“姜家和咱家情况不一样,你二姐回门那天,我算了算,一顿饭被你个憨妮子用去一头猪,两百多斤呢。姜家的猪最大那头也就一百多斤,杀死后至多还剩一百斤。” “八十斤不能再多。”三钮说:“去掉下水和猪头、猪血。” “对,宴席得寒酸成什么样。” “八十斤猪肉足够。”三钮说:“不上蹄髈,一桌五斤肉就够用,不是人人都是咱家那群吃货,就说我堂哥,一个人干掉一个蹄髈,有他这么憨吃的么。” “你堂哥……”丁春花想笑又好气,“吃了一顿两顿没吃饭,别说他了,你打算做什么?” “老醋花生、蒜炒年糕、葱煎豆腐、凉拌木耳、蒜炒香菇,素炒山药、素炒豆干、素炒青菜——” “等一下,怎么全是素的?钮啊,也放点肉丝进去。”丁春花掰著手指头帮她数。 三钮说:“娘啊,没听出她那意思么,没有羊肉和牛肉,也不打算杀鸡和买鱼,剩下八个荤菜我只能做,红烧肉、猪肉丸,糖醋里脊,干炸里脊,糖醋排骨、猪肉炖菜干,酸菜炖肉和冬菇焖肉,汤也只能**蛋汤和排骨汤。十六碟子还得荤素交替著上菜,不然人家一看姜家连个鸡都不舍得,满桌猪肉,挑剔些的客人一准不高兴。” “不是还有猪头肉和猪下水,猪肝和猪血?” 三钮耸耸肩,“我估计姜家会把猪头和下水卖给四喜,至于猪血和猪蹄,杀猪的那天晚上可能会被做成杀猪菜招待帮忙办事的人。” “不会吧?”二丫成亲那会儿,三钮家的杀猪菜那是猪头肉随便吃,红烧肉敞开了吃。 三钮笑了笑,“不信你过两天去看看。” 二月十九下午姜家杀猪,丁春花真跑去现场围观,见姜婆子把猪头和猪下水收到屋里,只留一盆猪血和四个蹄子,简直无语,“以后这种事别接。”回到家就和三钮说,“太小气了。也就你脑子好使,换个人也没本事用那么一点东西做一桌菜。” “他们也不想。”三钮说:“再给姜婆子一次机会,她绝对不生那么多孩子。而且,娘,她又没少咱一个铜板,人家抠也是抠自个家。” 丁春花一想也是,索性不管了,反正明天有什么她们做什么,“对了,钮,老醋花生是不是醋和花生?” 谁知三钮一改常态,“我也不知道,我又没偷偷做过。”看一眼西边的天空,见时间还早,“娘,咱剥花生试试。” “试试?”丁春花惊叫,“你不知道怎么做的干么还算在菜单上,明天做油炸花生米,就这么说定了。” “娘,不试试永远不知道。”三钮指著自个的脑袋,“你不信我也该信这里。” 丁春花哭笑不得,“那不是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做的老醋花生味道和超市卖的差好多 第28章 炸里脊 杜三钮无辜的眨了眨眼,转身去粮食屋里翻找花生。 花生对生长条件要求不高,而且干花生秧又可以喂牲口。三钮一家喜欢吃花生,丁春花去年便在山边的地头上种半亩,收了大概有三百多斤。整个冬天煮著吃,炸花生米,二丫回门那天用去许多,到如今还剩百十斤。不过,种子只需十来斤,丁春花倒没反对三钮拿花生瞎折腾。 孰料杜三钮正在剥花生,卫若愉那小子又摸了过来,三钮对他佩服至极,“你属什么的?怎么我家一做好吃的你就知道。” “又要做什么?”小孩三两步蹦到三钮身边,双眼亮晶晶的,三钮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先剥花生。” 卫若愉立马搬个小凳子做到三钮对面。这么机灵的小孩,骨子里藏著一个老阿姨的杜三钮真心喜欢,“你怎么出来了?卫老布置的功课做完了。” “祖父让我歇歇。”卫若愉剥出两个花生仁先往自个嘴里塞一个,“不好吃。”皱著眉头嫌弃道。 “生花生当然不好吃。”三钮说:“剥多点用四喜家的卤水煮煮。” “三钮姐,你家为何不做猪头肉?”卫若愉面上好奇,心里想著三钮若是卖猪下水,他天天都能吃到。 “我们家没那么多人。”丁春花突然开口,恐怕三钮直白的说,懒得洗猪下水,“三钮她爹去上工,连帮我们挑水的人都没有。” “去我家洗,不用挑水。”卫若愉脱口而出。丁春花笑了,心想:一次两次可以,天天这么干卫老还不得烦死,“谢谢若愉,已经有人请三钮做宴席了。” “啊?我怎么不知道,谁呀?”卫若愉很吃惊,好像这事必须经过他同意。 三钮道:“南边姜家,若愉,你明天别去,他们家情况不好。” “嗯,我才不去呢。”他又不是个吃货,对方也不是他三钮姐。 三钮笑笑,摸摸他的脑袋,“待会儿你端点给卫老和卫小哥尝尝。” 卫若愉别看人小,胖乎乎的,手速却不慢,认真起来剥花生的速度和丁春花又一拼,一大两小,半个时辰剥出两菜盆花生仁。 丁春花去四喜家,卫若愉帮三钮烧火,三钮先炒花生,炒出香味盛出冷凉备用,然后就著热锅,倒入一碗醋,放半块蔗糖,待锅开醋热糖化,倒入酱油,熬制粘稠状。由于此时花生米还没冷凉,不甚酥脆,三钮便去门口的菜园子里摘点香菜和生菜,洗净切丝备用。 “若愉,尝尝花生酥了没。”三钮往花生里加入碎盐、虾米搅拌匀,端到小孩面前。小孩也不客气,“可以了,三钮姐,这明明就是花生米。”居然还想骗他。 三钮笑了笑,因老醋花生必须得现吃现做,杜发财还没回家,所以三钮倒出一碗花生米,剩下大半盆放柜子里,往碗里倒入部分老醋和菜丝,拌匀后递给卫若愉一个勺子。 小孩将信将疑的舀一勺,咯蹦一下,瞪大双眼,“酸酸甜甜的?!” “还是花生米么?”三钮笑眯眯地问。 卫若愉的回答是又舀一勺塞嘴里,小嘴巴鼓鼓囊囊像个小仓鼠,三钮不期然想到第一次在他们家吃饭的卫老和卫若怀。 丁春花回来家就看到两个小孩坐在案板边,你一勺我一勺,碗里的花生只剩一层底,“那些都叫你俩吃完了?!”惊讶道。 三钮抬手一指,“都在那儿,我们又不是吃货。” 丁春花打开柜子一看,“还不是吃货?怎么好意思说呢。”别以为她不知道总共有多少花生米。看到灶台上多出一碟菜丝和大半碗酱料,再瞅瞅三钮正在吃的东西,丁春花明白了,那什么老醋花生又被吃货做出来。 卫若愉端一碗老醋花生和卤花生回家,照例被卫老念刀一番,依然没等卫若愉说:“不好意思的话,我自个吃。”卫若怀递给卫相一双筷子,而他自己手上的却是勺子。 卫老生生气乐了,真是他的好孙子,“钱娘子下午炖只公鸡,回头给三钮送半只。” 两碗花生换半只鸡,卫若愉一点也不心疼,“祖父,三钮的娘说,我们吃什么买什么太费钱,建议我们自个养鸡养鸭养鹅,再种点菜。” 卫家在杜家村有四亩族田,田里葬著卫老的爹娘祖辈,可耕种的有一亩多,之前卫老没回来,田地荒废著村里人也不敢贪小便宜偷种他家的地,毕竟对方是卫太傅。 卫老想了想,“你去和钱娘子说,不懂的地方问三钮的爹娘。” “那你们吃慢点,给我留点。”卫若愉不放心的交代,卫老真想给他一巴掌,“我们又不是吃货。” 卫若怀抬起头,看到他祖父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由自主地想到另一张和他相似的脸,“祖父,您说,我爹娘若是收到我的信,会不会一气之下过来?”吃货二字,让卫若怀终于意识到,吃事可大可小。 卫老的手一顿,“你回信上写的什么?” “食谱。”卫若怀吐出两个字,卫老好险被花生呛到,不可置信的看向大孙子,“别,别告诉全是食谱?” “不是,四页,只有三页是食谱。”必须得留一张纸描述祖父和堂弟若愉多么喜欢他写的那些菜。 “只有?!”卫老深吸一口气,不敢想象,他那古板的大儿子看到信那一刻会气什么样。 无论什么样,日子总得过。翌日早上,丁春花难得没允许闺女懒床,“快点起来,红烧肉得提前做。” 第17节 “钮还没起来?”李月季和二弟妹拿著围裙,走进来。 “没有。”丁春花朝著三钮的房间又喊一嗓子,“饭菜在锅里,我和你伯娘先过去,帮你配菜。” “好。”三钮揉著眼睛走出来,洗洗脸刷刷牙,慢条斯理的吃完,才慢吞吞地晃出去。 路上碰见去上学的小孩,那些孩子离多远就给三钮打招呼,有几个大孩子甚至说:“三姑奶奶,等我成亲,也请你帮忙做喜宴。” “你娘可是指望你考上秀才呢。”三钮此话一出,说话的孩子下意识往四周看看,见没有他家近亲,松了一口气也不敢再调侃三钮。 姜家这顿宴席,红烧肉最麻烦,三钮所需的材料他们已准备好,到了姜家,三钮就开始做红烧肉。随著肉味出来,巳时已过半。 三钮想到午时开席,立马指挥她娘炒花生,指挥她大伯娘切肉剁排骨,烧火的自然是姜家的两个儿媳妇。 村长看到三钮四人开始做菜,便走过来,也没避讳两个姜家人,“钮啊,她们家准备六桌菜,我估计得有七桌多客人,分量做足点。” 姜家媳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三钮姑,让你作难了。” “这点事难不住我的。”二丫回门那天,因三钮的姑姑和姨娘离得远,来的就是他们老两口,家中小辈一个没来。三钮的舅舅家得开店做生意,来的人也是老两口,小孩子也没带过来嫌闹哄。然而姜家不是,三钮过来就看到,老头小孩妇女小媳妇,院子里站的满满的,按照三钮一桌十个人算,至少得八桌。 三钮做素菜的时候,每个碟子上堆得高高的,做炖肉得时候,每个菜碗都被三钮用勺子压实在,肉不太够?肉底下全放木耳冬菇,甭管里子好不好看,反正面上好看。 姜家两个媳妇看著三钮摆盘,也忍不住乐了,“三姑的心思真巧。” “但愿这么多够吃的。”临时搭建的棚在院子外面,等上到第十二个冬菇焖肉,还剩下炸里脊、红烧肉、素炒山药和蒜炒年糕时,三钮喊姜家的小孩,“去叫村长,偷偷的啊。” “我正准备找你。”村长过来就说:“大妹子,还剩几个菜?我觉得不太够吃。” “还有四个,桌上的碟子干净么?”三钮忙问。 “别提了,上去就没有,我们那桌都是男人还好点,女人小孩那桌,啧,我觉得菜有点危险,侄媳妇,你们家馒头在哪儿,赶紧上馒头,和炒年糕。”村长想都没想就吩咐姜家两个媳妇。 三钮摇头,“不行,上汤才能上主食,是咱们这边办事的规矩。” “那等你上汤上馒头的时候,若是碟子里全干干净净的,咱们脸上可不好看。”村长提醒她。 第29章 香椿炒蛋 三钮表情未变, 可当她发现泡发的木耳等物全部用光,年糕和山药也被她娘和二伯娘炒好,三钮傻眼了,“不加菜真不行?”满心期待的望著村长。 杜家村无论谁家办事都会请村长主事,别看他胆子比三钮小。但他办事认真仔细,为人公允,在村里极有威望。今天这场喜宴姜家交给他, 村长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姜家在亲戚面前丢脸, “你们家还有东西能做著吃?” “有青菜,**蛋汤剩下的。”姜家二媳妇指著不远处的一盆青菜。三钮看过去, 皱眉,“不行,看著多, 炒好不够六碟, 豆腐还有吗?” “有。”姜家大儿媳妇弯腰从案板下拉出一个盆,“我娘怕不够用,特意多买点。”其实是豆腐便宜,也可以用黄豆换, 姜婆子存个心眼,明明三钮跟她说七八斤, 她硬是换二十斤, 便希望三钮做菜的时候多放豆腐、山药这些不值钱的东西,少上点肉。 “那就好。”三钮此话一出,村长提著的心一下落到实处, 其他人不知道三钮准备干么,愣是觉得她能完美解决此事,“有没有葱?没有找别人借点,切一盆,炒鸡蛋用。” 姜家二媳妇脚步一顿,回过头,期期艾艾道:“三,三姑,没…没有鸡蛋了。” “什么?”三钮陡然拔高声音,终于无法淡定。 村长吓一跳,“干嘛呢?小点声,想让亲戚邻居都知道咱们准备的菜不够吃。没鸡蛋,有没有鸭蛋,有就赶紧去拿,鹅蛋行吗?”最后一句问三钮。 三钮没好气的说,“只要是蛋就成。”指著等上菜的姜家青年们,“先端年糕和山药。” 村长忙问:“有什么讲究?” “这两样饱腹。”人家办事一桌坐十来个人,姜家办喜事一桌大人小孩将近二十人,村长也是个能人,居然能安排了,“缓一会儿再上青菜肉沫炖豆腐。”肉沫是做猪肉丸剩下的,三钮交代她娘,“全放进去,算个荤菜。” “然后呢?上炒鸭蛋?”李月季问。 三钮教她二伯娘,“炒鸭蛋的时候别忘放黄酒。”黄酒自家酿造,今天宴席上客人喝的也是黄酒,鸭蛋放黄酒去腥,“不然呢?总不能上红烧肉。”里脊之前已做好,浇些酱料,三钮就让人端出去。 果然,宾客们吃过年糕和爽口的山药,看到炸至金黄的里脊肉,想多吃点,吃了一两块愣是吃不下去。 村长时刻留意著各桌动态,见小孩子吃饱已跑出去玩,大人也放慢夹菜的动作,暗自满意。便是此时,肉沫豆腐和小葱炒蛋端上来,本来看上菜速度慢下来的宾客们以为该上汤了,见此不禁惊呼,“还有菜?” “今天多少个菜?” 杜村长答:“十八,待会儿还有汤。” “这么多?!”众人大惊,新娘家来的陪嫁下意识看了看姜婆子,他们是知道姜家什么情况,喜宴居然准备这么丰盛?? 宾客们忍不住七嘴八舌的议论,今天的菜是他们这么多年吃过味道最好的喜宴,粗瓷菜盆盛放的红烧肉出现在桌子正中心,声音戛然而止,还有?村长适时站起来,“菜上完了,馒头端上来,可以上汤了。” 鸡蛋汤提前煮好的,村长话音落下,六盆汤就盛出来,随之便是排骨汤。等一碟馒头上桌,本来空空荡荡,干干净净的桌面又被摆满,看起来煞是丰盛。 直到宾客起身,豆腐、鸡蛋、红烧肉还剩下一大半,鸡蛋汤无人问津,排骨汤只剩排骨?是的,汤没了,炸里脊的功劳。 里脊好吃,那是在人空腹的情况下。吃得八分饱再吃里脊一定会觉得油腻,油腻就想喝汤,鸡蛋汤不是首选,加香菜和醋,有点酸又清爽的排骨汤便被瓜分干净。 亓国百姓生活安定,也没到家家户户有驴车、牛车代步的地步,九成百姓出行还是靠两条腿。饭后,离得远的宾客便向主人家告辞,姜婆子和她男人见亲戚对今天的饭菜很满意,心下大安。等远房亲戚全部送走,姜婆子才对她娘家人、小姑子说:“桌上剩的排骨和红烧肉,你们带回去点。” “不了。跟我们说说这些肉怎么做,吃著和酒肆里卖的差不多,我们回去自个做。” 姜婆子脸上的笑容一僵,“那可不成。” “我们又不是外人。” 姜婆子苦笑,今天若不是三钮,她家这场喜宴甭想善了,“做饭的人是小段老板的丈母娘和小姨子,你说,我问她们能说么。” “迎宾酒肆的段老板?”屋里的众人齐刷刷看过来,姜婆子心中一颤,“是,是呢。” “原来是请她们做的,难怪呢。多少钱?”众人打消念头,心里又有别的想法。 “我们本村的人,一百文一顿,外村的一百二十文,八桌以上,多一桌收十文。”二丫的回门宴后,三钮就把价格公布出来,本来大家觉得多,可三钮说一顿宴席得四个人。村里人一算,忙活一天才二十五文,又觉得便宜,于是就给三钮出主意,到外村要贵点,多照顾照顾自个村的人。 托了三钮的福,姜婆子家的猪肉和猪下水全卖给四喜家,四喜给她四十文,要是搁一个月前,最多二十文。所以姜婆子才主动帮三钮说:“你们谁家办事,找我们村的三钮准没错。”当著娘家兄弟,姜婆子压低声音,“今天这桌菜,除了我们杀的猪,总共就用这些。”伸出两根手指。 “二两银子?” 姜婆子身子一晃,好大口气,“两百文。” “多少?!”众人大惊,“你,你可别骗我,那么多菜。” “盐、糖、醋、酱花点钱,八角、茴香那些东西是我们家去年在山上采的——不用钱,豆腐便宜,冬菇现在山上还有,你们不信就自个算。”姜婆子此话一出,众人掰著手指,两百文?真有可能。 “……算上猪和给杜家的工钱也就一两银子?”谁家娶媳妇,一场喜宴下来不用三五两银子,宴席简直没法看,一两?天方夜谭。 可是,姜婆子点头,“对的。” “我的老天爷啊,难怪段家和赵家那么有钱,非娶杜家的闺女,杜家这娘俩真有本事。” 姜婆子与有荣焉,“这话让你说对了,我们村的三钮是全村最聪明的姑娘,夫子都说了,她若是个男儿,我们村十年后又会多个状元郎。” 杜家村只出过一个状元,那就是住在三钮对面的卫老。众人听到这话倒是无法反驳,有先例在啊。更何况现如今杜家村的男孩子都识字,“那你帮我问问,我们村她去不去?”姜婆子的小姑子突然开口。 姜婆子眉头紧皱,上下打量她一番,“你闺女可是才十五岁。” “想什么呢,我婆家侄子,下个月初二,他们家情况和你家差不多。” “这……”别看姜婆子说的时候那么得意,自家知道自家的事。吃饭的时候村长出去很长时间,姜婆子担心就找她大儿媳妇,儿媳妇都跟她说了,灶台上连点青菜都没剩下,“我们家六桌客用一两,你们那边的亲戚若是多,三钮有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帮忙省钱。” “就是怕客多,才赶在下月初,家家户户都得育苗翻地,谁有工夫来走亲戚。大嫂,你去问问。” 姜婆子不乐意,能省下钱那是皆大欢喜,若是不能?届时她里外不是人。小姑子可以拒绝,杜三钮不能得罪,因为远亲不如近邻。 比如四喜之前遇到的事,家里兄弟再多,亲戚再多,都不在跟前,要不是三钮和村里人出面,搞不好四喜一家这辈子都难翻身,“你们那边没有专门做宴的厨子?” “有,可是和杜家的人没法比,嫂子,去问问,我婆家嫂子准备了三两银子呢。” “早说呢。”姜婆子一听钱宽裕,转身就走。 三钮她们正在吃饭,姜婆子见三钮喝鸡蛋汤,扭头喊三儿媳妇,“去把桌上的红烧肉端来给三钮妹子吃。” “不用了,这汤是骨头汤做的,挺好的。”三钮说:“收拾菜的时候别把汤给倒了。” 姜婆子瞬间忘记所来何事,“难怪总觉得你做的鸡蛋汤也比旁人做的好喝,上午煮一锅大骨头就为了做这个汤?” “是呀。”三钮笑笑,“听村长说大家很满意,我们也回去啦。”放下碗就站起来。 “等等。” 姜婆子一回头,见是她小姑子,不禁扶额,“三钮,是这样的……”连忙把之前的事和盘托出,末了不顾小姑子的眼色,又说:“你们家有没有时间,没时间就算了。” “大嫂!” “娘……” 丁春花开口,“我们过几天育苗,初二倒是没事,她家有哪些菜,来跟三钮讲一声,三钮写个菜单,差什么再去买,你们看这样成吗?” “成,成啊。” “等一下。”三钮打断她的话,“得付十文定钱,万一你们找别人,我娘和我伯娘就全忙活了。” “这是应该的。”姜婆子抢先开口,“你们家的牲口还没喂,我就不留你了。”拽著她小姑子,不准她开口。待三钮走远,姜婆子才松开她,“想说什么?收下定钱,三钮初二那天有事也得去你们那儿。” “对哦,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姜婆子心想:你能想到贪小便宜,“今天咱家来的客回去一说,指不定多少人找三钮呢。” 这话倒是实话,第二天就有人来找三钮,不过被三钮推了。她两个伯娘年近半百,过几天又得育苗,可禁不起折腾。 话说回来,三钮回到家给两个伯娘一人二十文,两人今天又是切又是剁,累得不轻,也没推辞。傍晚杜发财回到家听说六十文进账,还没饿著家里的牲口,笑道:“我以后在家看家,你们出去做事。” “瞧把你美得。”丁春花白他一眼,“我和钮今天累了,做的面疙瘩打鸡蛋,没炒菜,就这样吃,成吗?” “那怎么成。”杜发财此话一出,迎来两双瞪视,吓得他忙说:“柜子里还有花生米,钮,我烧火,你再做点那什么老醋,不费事吧?” “不费事。” 三钮一家三口正在吃晚饭,听到一阵敲门声,“谁呀?这么晚了过来。” “估计是你姜嫂子。”农家办红白喜事的时候还有个潜/规则。无论多么抠门小气的人家,收拾好剩菜总会分送给左右邻居。 一来天热菜不能久放,二来给大家伙打牙祭。即便家里条件好的,也不会嫌弃别人送来的剩菜,即便自个不吃也不会倒掉,大不了喂牲口。 三钮前世虽说是孤儿,但她从未在农村生活过,别看她这么会吃,让她割麦收稻她差点割著自个,第一次锄草的时候麦苗和野草一起锄掉。以致于她对农村很多规矩不熟悉,甚至无法接受,就像现在,她打开门见到来人真是姜婆子,忍不住叹气。 没人比她更清楚,姜婆子家的喜宴过后只剩下几根大骨头,其他菜全被三钮用光,案板上连块姜都不剩。然而她却端著两根大骨头,“留著你们自个吃啊。” “我们家还有几盆红烧肉呢。”姜婆子颇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知道你们不稀罕这点,可是你一定得收下。” 话都说到这份上,三钮哪敢不收,“进来坐。”接过她手上的盆。 “不了,不了,家里还有事,盆我明天再拿。”姜婆子心中自有打算,说完话转身就走。三钮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人已消失在夜色中...三钮看了看手中的东西,看了看她爹娘,满脸不解,“这,这又是什么情况?” “估计家里真有事。”丁春花虽比多数村妇有见识,可她并没多数心眼。三钮喜欢这样的爹娘,他们家有她一个心眼多的就够了。不过,三钮并没有等姜婆子上门。 翌日一早,三钮又拎小篮子出去,站在院子里装作锻炼身体,其实时刻注意著隔壁的卫若怀看到,很自然的出去和她来个巧遇,“又上山采蘑菇?” “不,早几天见香椿芽出来了,我去摘香椿芽。”三钮自然不会多想。 第18节 卫若怀反射性回头看一眼,见祖父和吃货堂弟不在,“香椿芽是什么?”装作很好奇的问,“我可以和你一起去看看吗?” “行啊,回头多摘点,让钱娘子给你做香椿炒蛋或者香椿卷。”三钮想一下,“要不要再拿个篮子?” 卫若怀耷拉下眼皮,开口道:“我家没有,算了。” 第30章 蛋炒饭 “那我们走吧。”三钮误认为卫家还没来得及置办篮子、筐子这类小物件, 走到山边,特意指著远处的毛竹,“叫你家下人砍几根回去,村里的老人都会编。” “嗯,我记下了。”卫若怀郑重地点了点头,心里想著怎么才能把篮子全藏起来。 三钮余光瞥到他脸上的表情,扑赤乐了, “你笑什么?”卫若怀下意识低头瞅瞅衣服, 见上面很干净,手摸到脸上, “有脏东西?” “没,没有。”杜三钮见他这样更想笑,轻咳一声, 压下亟待出口的笑声, 没话找话,“今天没功课?” 卫若怀不信的看她一眼,见她没有说的打算,“每隔几天祖父就会让我休息半天。” “若愉, 你哥呢?”卫老去书房里找本书,回来就看到院里空无一人。 扶著护院的手慢慢从小马驹上滑下来的小孩冲西北方翻个白眼, “和三钮姐一起走了, 我喊他还装没听见。”说著跑到卫老跟前,仰起头大声说:“你没有觉得大哥自从来到这里像变了个人?祖父,他天天念刀我别去给三钮姐添麻烦, 自个还让三钮姐带他上山玩,他,大哥就是只准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祖父,你必须得好好管管他。” 卫老点头,佯怒道:“太不像样,回来我罚他写五篇字。” “这还差不多。”卫若愉哼一声,又喊护院教他骑马,浑然忘记他们每天的功课包括五篇字。 再说卫若怀,存在和三钮单独相处好好培养感情的心思,怎奈他并没有和姑娘家独处过,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或者怎么说才能讨她们欢心。以致于一路下来,基本上是三钮说,他答,偶尔装白痴的问两个问题。没什么进展,倒也和往常一样没引起三钮怀疑,还帮三钮摘一篮子香椿芽。 昨天半夜下一场小雨,今天早上多日不见的太阳终于露出头,也没能把香椿芽上的水珠全部蒸发。三钮回到家淘洗一遍香椿芽就倒入锅里绰水,而烧火的人正是卫若怀。 丁春花从外面回来,路过厨房里看到一个烧火一个做事,两人有说有笑,莫名地像一对小夫妻?丁春花心中一颤,慌忙摇摇头甩去这么不靠谱的想法,“你们在干么?” “绰香椿芽。”三钮扭脸道:“娘干么去呢?来家也不见你,门也不关。” “去地里看看,咱下午育苗。”丁春花瞅瞅自家闺女又看了看卫若怀,见两个孩子神色坦然,没有被抓包的窘迫或心虚,再次确定自个老糊涂,孩子才多大点,哪懂什么情情爱爱,“中午吃这个?” “哪能吃饱。”三钮一听她娘下午得干活,便打算做香椿炒蛋当菜,随即教卫若怀香椿饼的做法,等卫若怀回家的时候分给他一半香椿芽。烧火的人也变成丁春花,“三钮,你也大了,别再像以前一样整天跟小子们混在一起。” “怎么啦?又有人说闲话,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亓国男女大防不严,可也有不少老古董见不得女孩和男孩一块玩。 “没人说什么。”丁春花可不敢说她自个胡思乱想吓著自己,卫若怀是谁,京城大少爷,哪是他们这等人家高攀得起的,“你十岁了。” “我才十岁啊娘。”前世她早熟,这个年龄也不知道谈恋爱,“离我嫁人至少还有八年,你想的可真远。”说著淘一碗米。 丁春花一看她这动作,“等等,现在就做饭?” “咱做蛋炒饭,米饭凉了才好做,先蒸放在那儿。”三钮盖上锅就去她房间里拿绣了一个月还没完工的绣帕。 丁春花瞧见顿时满头黑线,“指望你做衣服人得冻死。” “大哥真是回回都不空手。”卫若愉气堂哥出去浪不带他,听到他和钱娘子说的话,心里的怒意消了,却还忍不住说:“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吃成什么样了。” “反正没你胖。”卫若怀也感觉到他比在京城的时候胖了,所以每天早上起来和护院一起锻炼。 与此同时,另一边被亲娘嘲讽的三钮一怒之下滚去她房间,边走边说:“我今天就把它搞定。”愿望很美好,却赶不上变化,她刚动两下针,就听到姜婆子喊,“婶子,三钮妹子呢?” “三钮,出来。”丁春花见灶里有木头,估摸著烧完能蒸熟米,便搬几个板凳坐在院里。 “什么事?”三钮拉著脸出来,看到姜婆子身边还有和她差不多大的妇女,“这是王家洼的王嫂子,也是我小姑子的婆家嫂子,她想找你们做喜宴。” “哦,那有什么要求?”三钮一听来生意了,抬脚去堂屋里倒两杯热水。 “不用,不用,我们不渴。”来人下意识舔了舔嘴角。三钮瞧见也当作没看见,笑容和煦,道:“现在不渴,一会儿说多了就渴了,先拿著。” “哈哈…瞧瞧我三钮妹子多会说话。”姜婆子恭维道。 丁春花笑说:“可别再夸她,你们每天夸她一遍,再过些日子她都不知道自个姓什么了。” 卫公子如果能听见一准答:“姓卫。”可惜他正应付挤兑他的小吃货堂弟。 “娘,人家过来有正事。”三钮转向姜婆子,姜婆子戳一下王婆子胳膊,对方忙说:“是这样的,三钮姑娘,我家里有白菜,没有山药,也有点木耳、冬菇这些干货,但是不多,我该买些什么?” 三钮问了她家几桌客人,然后才说:“向你们村里人买些干货吧。还有,你是打算自个杀猪还是买人家的?” “家里倒是有头一百多斤的,姜嫂子说够了。”王婆子心里很忐忑。 王家的二儿媳妇娘家穷,成亲那会儿对方不敢提太多要求,因为不但穷汉难讨媳妇,家里穷的姑娘家也不好嫁,谁都不想摊上穷亲戚,所以姜家准备的宴席也就稍稍过得去,不是多好,也花了二两多银子。 “是够了,猪头肉和下水,不打算卖的话也能做两碟菜。”三钮提醒她。谁知王婆子摇摇头,“我们那边的地不如你们这边好,我家的地又多,没时间摆弄猪下水,打算卖掉。” 三钮一听这话,下意识看姜婆子,姜婆子早已低下头。三钮心底嗤笑一声,“也行。”这时蔬菜还没上市,得知她家又没有年糕,便说:“你回去就去地头河边捡些地木耳,洗净晾干等下月初二用,初二前一天摘些香椿芽,一定得看清楚,不能是臭椿芽。” “这个我知道。”王婆子以前家里穷,吃过香椿芽,“还有呢?” “多备些鸡蛋。”此话一出,姜婆子想到昨儿的事,老脸一红,终于没法继续装死,“婶子,我家的盆呢?” “对了,我给你拿。”等丁春花从堂屋里出来,就见两人站起来,“说好了?” “好了。”三钮收下十个铜板,交代王婆子多准备些调料,就去厨房看看米怎么样。见米熟了,盛出来放在案板上,晾凉也到了饭点。 三钮炒鸡蛋的时候也喜欢放点黄酒,待鸡蛋炒半熟立马倒入米饭,快速翻炒,一来这样不粘锅,二来受热均匀。待炒出香味,放入葱花、盐、虾米味精和白胡椒粉,又翻炒两遍就盛出锅,总共用时不足五分钟,对丁春花来说一眨眼,“熟了?” “米饭本身是熟的。”从米饭下锅到盛出来,三钮几乎没停顿的炒,等米饭出锅,丁春花就看到米饭粒粒金黄,偶尔有一点白是蛋白,一点绿是葱花,还没吃,她就闻到诱人的香味,又和肉香和菜香不一样。 成年人每日可食两个鸡蛋,三钮做蛋炒饭的时候用两个,不顾她娘隐隐有流口水的趋势,又打两个鸡蛋,“娘,烧火,炒香椿芽。” “好吧。”丁春花恋恋不舍。等她看见三钮盛出香椿芽,就端著一大海碗蛋炒饭往外走,“干嘛去?不吃菜了。” 丁春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这些够我吃的。”到门外,果然,她大嫂和二嫂都端著碗坐在旁边的大槐树下,“你们快看看,三钮做的蛋炒饭。” “看什么看,又不给我们吃。”李月季可不给她面子,丁春花就想显摆她闺女能干,让所有人都知道,娶了她家三钮不亏,“我教你做。” 李月季冷哼一声,“我们家人那么多,你觉得一顿得吃多少?” 丁春花一噎,他们一家三口,即便顿顿吃肉也吃不多少,两个嫂子家却不一样,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一人一个鸡蛋一顿也得下去七八个,“嘿嘿,偶尔一次还是没关系的。” 没关系? 收到儿子的来信,卫炳文气得暴跳如雷,把全家人喊到跟前,指著信纸,“从出京城那天开始算,到今天满打满算才走一个月,你们看看,上面三十多道吃食,我说不让若怀回老家,父亲非带他走,等他回来得变成什么样。” “大不了胖的和若愉一样。”卫炳武有个小胖墩儿子,反而不像兄长那般生气,还有心情喊来厨娘,“去试试你们大少爷写的食谱,是不是真像老太爷信上形容的那般美味。” “老二。”卫炳文一翻白眼差点气昏过去,转身去书房给他爹写信。 信件抵达广灵县那天,杜三钮家热闹极了,丁春花拿著扫帚正把一个胖胖的,穿红戴绿的妇人往外撵。 隔著一条路,笑不露齿的卫小哥乐得见牙不见眼,嘴里不断滴咕著,“活该,活该。” “别高兴太早。”卫老说:“三钮去王家洼做一次宴,引来一个媒婆,离她及笄可是还有六年。” 卫若怀脸上的笑顿时消失殆尽,这次是媒婆不会讲话,显摆男方家境多好多好,还说对方能看上三钮是她的福气,杜家和对方相比高攀了云云,惹丁春花不快。下次若来个能说会道,眼珠子活泛的,卫小哥不敢想象,“祖父,你给我父亲写信。” 卫老刚想开口,看著远处来个差役,直奔他家这边,“不用了,还是你自己和你父亲讲吧。” “什么?”卫若怀话音落下,骑著马的差役来到跟前,下马作揖,“卫大人,京城的卫大人来信了。” 卫若怀心中一凛,先卫老一步接过信,拆开就看到他爹命令他和若愉回去,“祖父?这是父亲的字?” “你爹的字你问我?”卫老嗤笑。 “你是他爹。”卫若怀脱口而出,卫老一噎,“回不回去随便你,别忘记我之前和你说的话。” 卫若怀哪能忘,今天早上还在犹豫,媒婆的到来让卫若怀瞬间下定决心,偏偏他爹来了封言简意赅,连信封上也布满怒气的信。 父亲气什么,卫若怀自然知道,以他父亲的秉性,最希望看到的是他请教和功课有关的问题,而不是,而不是连他自个写好都不敢看第二遍的食谱,怕控制不住自个,放下毛笔一顿狂吃。 “真回去啊?祖父。”卫若怀敢这么挑战他爹的极限,仗的就是他爹不在跟前。 卫老幸灾乐祸道:“你可以不回去。”顿了顿,没等卫若怀露出喜色,就听到,“那等你父亲亲自来杜家村捉你。” “我,可是,我这时候怎么能回去。”冲三钮家的方向呶呶嘴。 卫老反问:“你在这儿又有什么用?去杜家提亲,还是觉得你长得俊,不会被三钮的娘撵出来。” “不至于吧?”卫若怀心中一突。 卫老收起笑容,“你娘不太能同意你娶农家女,可三钮娘估计也不会同意她嫁进高门。” “那怎么办?”卫若怀脸色骤变。 作者有话要说:  杜三钮:凉拌! 第31章 石板烤饼 卫老哪知道。他不止一次在杜发财跟前说, 三钮这姑娘长得好,聪明又能干,未来女婿可得好好相看,杜发财对他的话那叫一个言听计从……可媒婆赶在杜发财不在家的时候上门,幸亏来的是个二货,万一?那就没什么万一了。 即使他卫家权势滔天,也不敢做强抢民女的事, 这是太平年代, 不是昏君当道,不辨是非的时期。 “祖父…”卫若怀见他沉默下来, “你也没对策?” 卫老抬眼看到大孙子对失望,仿佛他这个前太子太傅是混上去的,老头儿嘴角一弯, “毛还么长齐就惦记著娶妻的人是你, 不是我,我想那么多干么。”说完背著手往屋里去。 “大哥,怎么啦?”看完热闹回来的卫若愉见他大哥变得更呆了,“我爹来信了?”伸手夺走。 放在以往卫若怀不朝他脑袋上一巴掌, 也得把信抢回来,这次居然放任卫若愉念出声, “大哥, 大哥,回去还回来么?” “当然回来。”卫若怀瞬间清醒。 小孩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随即喊仆人收拾行李回京城。 “著什么急, 慢慢收拾。”卫若怀话音落下,卫若愉扭过脸,一副“你敢不听大伯的话?胆子肥了啊”不可思议的眼神,卫公子脸色爆红,“咳,祖父。” “哎,对哦。”小孩猛地惊醒,“我们走了祖父怎么办?” “我们再陪祖父几天,到京城就回来。”卫若怀掐指算了算,“耽误不了几天。”关键他也耽误不起。 遇到正经事,卫若愉听哥哥的话,“什么时候动身?” “看天气。”卫老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连著晴四五天了,我估摸著过两天又得下雨,等下次天晴你们再走,路上不会淋著。” “听祖父的。”正合卫若怀心意。 谁知卫老只预料到开头,第二天晚上下起大雨,到第三天晌午太阳露出半张脸,傍晚又下起浙沥沥的小雨。三钮对杜家村的花花草草都喜欢,最讨厌阴不阴晴不晴的天气,因为有时候能反反复复半个月。结果,这次没半月,也阴十来天。 天气再次放晴,已到三月十五,卫若怀坐在在廊檐下,看著仆人把衣服、柜子、书籍全搬到外面晾晒,“晚上不会再下吧?” “不会。”卫老特意问过村里懂江南天气的老人,“明天晾晒一天路,你俩后天回去,让钱娘子给你们做些东西路上吃。” “叫三钮姐做,祖父。”卫若愉放下手中毛笔,恐怕卫老没听见,又说:“钱娘子做的不好吃。” 第19节 卫老瞪他一眼,“不好吃你还每天吃。” “那是没得选择么。我要猪肉脯,牛肉粒,还有老醋花生,装坛子里能吃到我到京城。”卫若愉掰著手指数,“不行,得吃到我回来。” “三钮可不是我们家的厨子。”卫若怀心里也想吃,但她不舍得累著三钮。 卫若愉道:“我当然知道,等做好送给三钮姐一些。”说著站起来,“就这么愉快的决定啦,我去找三钮姐。” 杜三钮和她娘把屋里的东西拿出来晾晒,就去山上挖一堆竹笋,煮好切片放到竹筛子上晒。卫若愉去的时候三钮正在切竹笋,小孩转一圈瞧瞧没什么好吃的,回到三钮身边,“晒干的竹笋怎么吃?” “留著夏天和秋天炖著吃。”山上有大片毛竹,杜家村的人却很少挖笋,盖因春笋适合浓油赤酱,和五花肉一起炖最美味。然而家里不来客人,村里没几家舍得三不五时地去买肉,这就便宜了三钮。 说起吃,卫若愉想起他来的目的,把话一说,三钮想都没想就点头同意,“我们接个事,二十号,刚刚好不耽误。明天叫钱娘子早点去县里,在你家做还是我家?” “我家厨房大,可以做好多好吃的。”小孩边说边递给三钮一个笋,指著丁春花刚从锅里捞出来的芥菜,“这个呢?也能炖著吃。” “对,冬天炖最好。”三钮家的房子有廊檐,菜晒干挂在廊檐下,不用担心发霉淋雨,放好几个月也没问题,“娘,我记得家里好像还有梅干菜?” “有不少,我打算再做些。”三钮家的梅干菜是用雪里蕻做的,她家屋后面种不少,年后一直没赶上好天气,丁春花便没动手。 三钮放心了,她家还有的吃。于是,第二天早上去卫家提醒钱娘子和面,等钱娘子从县里回来,面也醒的差不多,三钮端著一菜盆梅干菜前往卫家。 梅干菜切碎加葱花、虾皮、调味料和剁成馅的五花肉,包裹在面团中擀成饼,放炉中烤熟。怎奈亓国上下都没有烧饼炉子,临时做个又是在没必要,三钮便刷块薄薄的石板。 “你准备用石板烤饼?”三钮过来时身后跟个丁春花,丁春花搬著一块石板,卫若怀起初以为石板是烤肉用的。 三钮点点头,在饼上刷一层麻油,放到烧制烫热的石板上,三钮心里并不像她表现的这般胸有成竹,从容不迫。因为她之前只听说过石板烤饼,并没见过,更不用说做。 手生,导致两个饼看起来烤熟了,围观的几人只能闻到淡淡的面香,也没有如三钮期待的那般,饼发起来,而是像个死面饼,丁春花很担心,“可以吃吗?” 三钮不知道,便夹起一个,顾不得烫手,掰开一半,猪肉和梅干菜的香味扑面而来,三钮大喜,“成了?” 卫若愉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好香啊。看起来好丑。”肉香混合著乌黑,瞧著没一点食欲的梅干菜,意外的想咽口水,“我替你尝尝,三钮姐。” “你能尝出熟没熟?”三钮瞥他一眼,咬一口,众人跟著睁大眼,她嘴巴刚动,杜小麦就问,“怎么样?可以吃吧。”不待她开口,转向卫若愉,“我们两个吃一个?” 卫若愉瞅三钮一眼,拿起一个分小麦一半,刚送到嘴边却听到三钮说:“我忘了,钱婶子,去找点芝麻,洒饼上烤著更好吃。” 杜小麦的动作一顿,吃?怕待会儿的饼更好吃,他肚子没空。不吃?饼都碰到他的嘴唇了……往四周一看,毫不迟疑地饼分给丁春花一半,“三奶奶,给你点尝尝。” “真乖。”丁春花很高兴。卫若愉有样学样,分给他堂哥一半,卫若怀真不想接他。然而三钮在跟前,他得给三钮留个爱护幼弟的好印象。 梅干菜饼是卫家哥俩路上的干粮,起先做的不好,等掌握火候,一个比一个好,卫老赶紧让钱娘子收起来,恐怕到明天就没了。随后三钮开始做猪肉脯和牛肉干,做好之后天都快黑了,借著月光,三钮做一小坛老醋和花生米。 杜发财早已归家,丁春花得回去给他做饭,卫若怀送慢一步的三钮出去,便能看到杜家的大门。可是卫少爷不想和她这么快分开,“你有没有什么想要买的,我从京城回来的时候给你带来。” 三钮仔细想了想,“没有,谢谢你啊。” “不客气,我们一走,祖父在家可能会很寞,你平时没事的时候能不能多往我家来几趟?”最好来的次数多了,把他家当成自个家。 杜三钮做梦也想不到,她觉得呆呆的少年有那么多小心思,“别担心,我们会帮你照顾好卫老,天不早啦,回去吧,明天还得赶路。” 卫若怀的嘴巴动了动,想说:早上起不来就晚点回去。见杜三钮什么都不懂的直往她家去,卫少爷颓废的叹了一口气,进门吓一跳,“祖父?你,站在门后面干么?” “我刚想出去溜溜弯,你突然进来了,我还没说你。”卫老嫌弃的看他一眼,“送个人也能送半天,卫少爷,出息点。” “站著说话不腰疼,我睡觉去了。”卫若怀轻哼一声,不待他祖父反应过来,麻溜跑到自个房间里。 翌日早上,三钮还没起床,卫若怀两个就出发了,从广灵县到京城有千里路,他们走官道,路况比较好,如果骑马正常情况下五天能到达京城。 卫若愉堪堪五岁,吃的壮身体好也不能像大人一样赶路,等卫若怀一行到京城,时间已到了三月二十九。京城和他走时一模一样,一身银装。不同的是那时是雪,如今是柳絮。 “大哥,古人说近乡情怯,我怎么就没这感觉呢。”卫若愉掀开车帘勾著头往外看。 卫若怀撇嘴,“杜家村才是你家乡。”说著,瞧见旁边有卖簪子的,“邓乙,停车,我下去看看。” “碰见熟人了?”邓乙很肯定得问。卫若怀“嗯”一声,下了马车买两根簪,掏钱的时候手一顿,转个身挡住卫若愉和仆人的视线,又拿两根让老板分开抱起来。 与此同时,又一次去外村做喜宴的三钮回来,丁春花停好驴车,下来发现门口坐一个人,下意识抓住李月季的胳膊,“这人谁啊?” “我哪知道。”李月季有点老花眼,揉揉眼睛,走近两步,打量一番见她真不认识,“哎,你谁呀?坐在人家门口干么?” 地上的人猛地惊醒,显然刚才睡著了,“你是杜家三婶子?”说著话就站起来,瞧见她身后还有个小姑娘,“你就是三钮吧,海,我是孙家集的人,想找你帮我家做饭,我弟弟下个月初四成亲。” “等一下,孙家集?”丁春花掏掏耳朵,“我没听错吧,那儿离这里二十里路。” “是的,是的。”对方笑道:“我给你们一百五十文,去吗?”随即拿出一荷包,“这是二十文定钱。” 三钮很好奇,“离这么远你怎么知道?” “去县里买东西听别人讲的,我也在迎宾酒肆吃过饭。”对方倒出铜板递给丁春花。 丁春花看了看三钮,三钮微微颔首,对面的中年男子脸上的讶异一闪而过又恢复正常,快的任凭三钮身体里住个成年灵魂也没注意到,。 “去屋里坐吧。”三钮打开门,侧身请他进来。 谁知男人摇摇头,“不了,我得回家了。” “那喝点水再走。”杜三钮说著冲她娘递个眼色,丁春花去倒水,男人却之不恭,随她进来。丁春花不但端一杯水还拿两个包子,“凉的,行吗?” 男人慌忙站起来,“婶子太客气了,我,我…” “别我了,吃吧。我们村没饭店,别说你晌午吃过了。”丁春花说著把包子和碗塞他手里,“吃完再走。” “终于到家了。”卫若愉欢呼一声,从马车里跳下来就去拍门。 此时正是饭点,卫炳文听到砰砰的声音,眉头紧皱,“谁这么没礼貌,看看去。”对身边的丫鬟说完,他自个站起来,“算了,我过去。” 卫大老爷这几天跟个神经病似的,卫炳武也不敢招惹他,皆因早该回来的卫若怀到现在不见影。对于敢无视他哥命令的大侄子,卫家二老爷对他报以诚挚问候:保重!然而被他问候的卫公子正数落他儿子,“这么急干么,不能等一会儿。” “我饿啦”卫若愉理直气壮,见门开出一条缝,甩开他的胳膊就往里钻,“哎呀,谁呀?” 卫炳文没好气道:“你大伯。” “大伯?” “父亲?” 小哥俩异口同声:“你怎么变成这样?!” 第32章 片儿川 卫炳文拉著脸, 神情严肃,“我变成什么样?你俩倒是说说看。”卫若怀看天看地看门就是不看他爹。卫若愉反射性躲到堂哥身后,圆溜溜的小眼睛瞄到大伯身后的亲爹,又忍不住蹭一下窜出来,“大伯你脸肿啦。咦,父亲,你的脸怎么也肿啦?”待人走近, 小孩不禁睁大眼。 卫炳武踉跄了一下, “胡说什么?!”裸/露在外的古铜色肌肤瞬间变成酒红。卫若愉唬一跳,可是一见父亲大人像换了个头, 关心瞬间压下害怕,“你,你生病啦, 父亲, 到底什么病,看大夫了没,大夫怎么说?”连声询问,满脸焦急。 卫炳武猛地抬起胳膊, 卫若怀伸手把堂弟拉到身后,忙说:“叔父没病, 我想大概是京城水土养人, 发福了。” “胖啦?”卫若愉差点惊掉双下巴,下意识看看自个的小肚子,又看看他爹和大伯, “怎么比我胖的还多,我的老天爷啊,我和大哥走后你们做什么吃的,是不是故意等我们走——” 卫若怀转身捂住他的嘴巴,小吃货,说话怎么不过脑子,“许你胖不许叔父胖啊。父亲,我们有点累,先回房了。”拽著卫若愉的胳膊就往里去。卫炳文冷冷道:“你俩不饿?” “不饿。”卫若愉脱口而出,卫若怀心里咯噔一下,顿时想甩开不会看脸色的堂弟,先逃为妙。怎奈父亲大人口气不佳,卫少爷有贼心没贼胆,硬著头皮说:“家里正在吃饭么?若愉,我们去喝点汤。” 卫若愉吃一路干粮,虽说中间有驿站,吃惯三钮做的菜,小孩儿一路上没胖反而比在杜家村的时候瘦一点,“好啊。” “父亲,您先走。”卫若怀拉著堂弟的胳膊。 卫炳文哼一声,转身往屋里去。卫炳武一边瞅著兄长一边压低声音问:“我真胖很多?” “也没有,不过是脸肥了一圈。”卫若怀话音落下,卫炳文脚步一顿,吓得卫少爷捂住嘴巴,直到他爹走远才敢说:“叔父,我爹,这是怎么吃的?” “还不是你小子寄来的食谱。”卫炳武的脾气和他儿子差不多,不如兄长闷骚,“当天我叫厨房做你说的红烧肉,你父亲我那个好大哥不屑,谁知尝一口就停不下来,这些天三两天头叫厨房做红烧肉。” “我父亲?”卫若怀艰难地问,“他?” 卫炳武连连摆手,“说错了,说错了,你父亲即便馋的想死也不会主动开口。可是厨房里隔两天没做红烧肉,他就说自个没食欲,被你气饱了。起先我们真以为他生气,后来大嫂听大哥念刀两句,才猜出他想吃肉。托他的福,如今京城卖猪肉的屠夫都认识我们家的厨子。” 卫若怀满头黑线,“好吃也不能多吃啊。短短一个月,你们胖一圈,少说得有十斤,这样不健康,身体负担重啊。” “可不是,最近跑几步就觉得喘,这两天都吃清淡的。”卫炳武说著,一个劲的叹气,“吃惯红烧肉,里脊肉再吃素菜嘴巴没味啊。” 卫若怀当初写食谱时就憋著坏,试图把全家人的嘴巴养叼,然而……不提也罢,“今天晌午做什么吃的?” “水煮芥菜和炒豆腐。”京城气温比广灵县低五六度,那边的早芥菜、雪里红老了,京城的刚刚好,三钮提过两地气温差异,“唉,我先去厨房一趟,若愉——” “我和你一起。”卫若愉来的路上可担心回去被他爹念刀,结果——喜人,小孩儿心情倍爽,“大哥,叫厨房做个青菜豆腐汤,和冬菇笋干汤。” 卫若怀想了想,去马车里拿从丁丰收店里买的五香粉和胡椒粉,青菜、豆腐这些东西卫家厨房常备,两个汤都是素菜,易熟,一刻钟,汤出锅,哥俩去正房。看到门口站著两位身材丰满的妇人,不作他想,“我母亲和你母亲。” “我现在最想知道若兮姐姐有没有胖成球。”小孩儿见家中不再只有他一个胖子,别提多开心,好想和他三钮姐姐分享,都是她的功劳。 卫若怀小声滴咕,“难怪她们不去厨房找我们,若兮估计胖的不好意思见人。” “我觉得是。”卫若愉点点头。然而等他俩走进中堂,哥俩相视一眼,“若兮姐姐没吃胖?!”肿么可能有人能抵抗美食的诱/惑。 “是不是很失望?”身著鹅黄齐胸襦裙的少女笑吟吟问:“小若愉,是不是你让大哥写的食谱,故意让我们都吃成大胖子和你作伴?” 卫若愉刚想否认,见她信誓旦旦的样子,“小人之心,我不想和你说话。”一点儿也没三钮姐大度,“母亲,孩儿吃到好吃的东西就想到你和爹,想到你们吃不到,孩儿好难过。”说著,眨巴眨巴眼睛,试图挤出两滴眼泪。 自家儿子什么德行,卫炳武最清楚,这小子只有实在吃不下去的时候才会想到爹娘,“坐下说。你们在路上吃了?” “差点忘了。”卫若愉猛地站起来,“邓乙,邓乙,去把我马车里的食盒拎过来。” 五个人驾两辆车,卫家兄弟和一个护院坐一辆,邓乙和另一个护院拉著一车从南边买的特产,邓乙卸下货,正准备问他,食盒放哪儿。一听这话,邓乙拎著食盒放到板凳上。 卫若愉粗暴的掀掉盒盖,见识到来自杜家村的美食,屋里几人不约而同地看过来,食盒中躺著两个大大的油纸袋,“什么东西?”卫炳武拿起来,倒出一看,“肉干?” “五香牛肉干,闻著香,吃著有嚼劲,越吃越想吃。孩儿可喜欢了,一直没舍得吃,留著你和大伯。”卫若愉一脸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卫若怀真不想拆穿他,“你吃完一袋了。” “说得好像你没吃一样。”小孩登时炸毛。 卫炳文淡淡地扫两人一眼,“你们还在孝期,张嘴肉闭嘴肉,成何体统。” “伯父,你脸上的肉是吃萝卜白菜吃出来的么?”卫若愉怕祖父怕亲爹,有他爹在跟前,只要他爹没发火他就不怕整日里虎著脸的伯父,因为他爹不止一次帮他怼伯父,“朝廷可没规定孝期不准吃肉,别以为我小就不知道。” “话怎么这么多。”卫若怀感觉到周围一冷,盛碗汤递给若愉,“喝汤。母亲,这个汤也不错,没放猪油,是麻油,吃著不胖。” “我还担心你到老家不习惯。”卫大夫人悬了两个月的心放回肚子里,“别只想著吃,功课呢?” 卫若愉瞬间老实,功课二字堪比紧箍咒。卫若怀从容不迫,“祖父闲下来每天没什么事,就盯著我和若愉。村里清净,没人打扰我们,若愉比在京城的时候进步还快。” “是的呢。”小孩连忙点头,“伯母,我们吃饭吧。祖父说,端午之前回去就行,我和大哥得在家呆好多天呢。” “不行。”卫炳文突然开口,“在家里谁教你们?过几天就回去,回去少吃点,可别过几年回来变成个大胖子。” “对,届时可没人愿意嫁给你,大哥。”卫若兮幸灾乐祸道:“还有你,若愉。” 谁知小孩嗤之以鼻,“谁稀罕京城贵女。”卫若怀一听直觉不好,没等他开口又听到,“母亲,你把我早生出五年,我这次就给你带个儿媳妇回来。” “什么?小子,再说一遍!”卫炳武拔高声音。 卫若愉打个哆嗦,继而一想,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跟你讲啊,父亲,杜家村有个好漂亮好漂亮的小姐姐,会做好多好多吃的,就是大哥写给你们的那些食谱。祖父还夸她是个女状元,可惜比我大五岁。”突然哀叹一声,“也不知道将来会便宜哪个混蛋,我的三钮姐姐啊。爹,都怪你,干么不和娘早点成亲。” 第20节 “我?”卫炳武傻眼,“和,和我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你,你这孩子才多大点,知道什么。” “什么都知道。”卫若愉说:“三钮姐姐如果来我们家,唉,不说了,说起来就难受。” 卫若兮噗嗤乐了,“怎么个难受法,给我讲讲。”小孩转身给她屁股,朝向他母亲,卫二夫人抬手把胖墩儿子抱怀里,小孩往他娘怀里一歪,闭上眼睛发出鼻鼾声。 “睡著了?”一屋子人正笑他,没听到小孩反驳,看过去才发现不对头。 卫二夫人摸摸儿子的小脑袋瓜,“坐十来天的车,也该累了。若怀,没少惹你生气吧。” “若愉挺乖的。”卫若怀喝一碗汤便站起来,“父亲,另一个纸包里是猪肉脯,味道也不错,祖父最喜欢了。我,我去歇歇?” “等等,若怀,三钮是何人?”卫大夫人叫住他。卫小哥心中一凛,“邻居,和我们家的宅子隔一条路。” 卫二夫人接到:“若愉刚才说的……” “人家已经定亲了。”卫若怀说出这话仿佛谈论陌生的人,“若愉喜欢她做的吃食,不是她那个人。” “所以,爱屋及乌咯。”卫若兮开口。谁知卫少爷摇摇头,“对方论仪态不如郡主表妹,却比郡主表妹美五分。而且,美而不艳,娇而不作。” 屋里一静,几人齐刷刷看过来,吓得卫小哥心中一突,连忙回想刚才说的话。 “比我如何?”卫若兮接连听到弟弟哥哥盛赞一个乡野丫头,心里非常不高兴。然而卫若怀却说:“除了家世,你不上。” “呵,大侄子,你这评价有点太高啊。”旁观的卫炳武坐不住了,“她是天仙下凡呢?居然敢和我们家若兮比。” 卫小哥再次没眼色的说:“她识文断字,明理懂事——” “等等,我没听错,识字?”卫炳文最喜欢喜欢读书的人。 卫若怀了解他双亲就像了解他自个,“上过几年学,祖父考校过她,虽长在山野,却如那凌霄花,祖父对她甚是满意。” “听你这样说,那姑娘假如没定亲,还真同意若愉,不对,把她许给你?”卫炳武想了想说。卫若怀忍住心中喜悦,蹙眉道:“叔父怎么会这样想,祖父从未讲过类似的话。” “那还不是人家已定亲。”卫二夫人便是出自耕读之家,她家和卫家差三个档次,所以对于父亲的异想天开,卫炳武毫不怀疑。 卫若怀摇头,“二叔切莫再这样讲。祖父的确说过——” “说过什么?反正我不同意你娶她。”卫若兮突然开口,惹来她娘一记警告,“若怀,说完。” “祖父希望我娶个小门小户的。”仗著老爷子不在跟前,卫若怀信口胡诌,一点心理压力也没有,“又担心小门小户的姑娘眼皮浅,毕竟二婶只有一个。” “啧,若怀出去一趟嘴巴又甜了。”卫二夫人笑眯了眼,“父亲担心的有道理,太子今年十六,听我父兄的意思,皇上已开始给他物色太子妃,瞄准的都是和咱们家差不多的人家,将来太子成婚,其他皇子按耐不住,我们家只会更加显眼。” “谁说不是呢。”卫大夫人头疼,“京城这些人家没几家干净的,一旦出点什么事准会牵扯不清,小门小户也不好找。”说著看向卫若怀,“苦了我儿,若像若愉这么大,等你成年也该尘埃落定,那时为娘也不用这么愁。” “车到山前必有路。”卫炳文喝两碗汤,才缓缓开口,“若怀才十一岁,晚成婚几年也没关系。” “到二十岁也只有九年。”卫大夫人说:“皇上正值春秋鼎盛,兴许太子还得再当十年太子。” “休要胡说。”卫炳文下意识朝外看,见丫鬟小厮离得远,“别扯到皇上和太子身上。” “行,不讲。”卫大夫人起身,“若怀,娘送你回房。” “卫小哥该到家了吧。”丁春花算著时间,“钮啊,你说孙家集那家人说起一百五十文眼都不眨,干么不请你姐夫店里的厨子帮他做菜,说出去还有面子。” 三钮正在学和面,“管他呢,我们做好饭就回来。” “我总觉得那人,不是人傻钱多,就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丁春花说到这里突然站起来,“不行,我得去问问相爷。” 三钮想一下,“问问也好,别忘了叫相爷来我们家吃饭。” “做油泼面?” “不,片儿川,油泼面太麻烦啦。”三钮想念前世西湖边的面条,只吃过一次,回去试著做总不对味,不知是她的食材有问题还是火候。一听她娘教她和面,三钮又想起那道处处难寻,唯有去江南的面食。 与此同时,睡一觉的卫若愉睁开眼就看到床边有个人,“大哥?在我房间干么?” “给你说个事,若兮闹著母亲请三钮来咱家当厨子,我说三钮定亲了来不了,她才死心。你千万别说漏嘴,否则你三钮姐得离乡背井,变成下人。”卫若怀吓唬他,“她可是不讲道理的。” “若兮姐太不像样。”小孩皱眉,“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三钮姐,不让若兮姐得逞。” 卫若怀想了想,“也别全隐瞒,该说还是要说的。” “真真假假,让若兮姐辨不出真假。”小孩拍著胸口,“你就瞧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最是腹黑卫若怀 第33章 火烘泥鳅 卫若怀当真把此事交给他, 下午就出门找朋友。小若愉也没辜负堂兄的信任,在母亲和伯母旁敲侧击地打听杜三钮的情况时,把三钮夸的天花乱坠,末了总不忘来一句,可惜杜三钮是别人家的,可恨的是他至今都没见过那人是黑是白。 卫家两位夫人对三钮好奇的不得了,卫若兮更是问:“你和大哥什么时候回去?若愉, 带上我。” “不方便。”卫若愉心中一紧, 脱口而出。 卫若兮愣了愣,“什么, 什么叫不方便?” “我和大哥,祖父都是男人,个姑娘家家和我们住一起啊。男女七岁不同席, 老家没有多余的房子。”卫若愉误认为她还没死心。 卫家大小姐气乐了, “你五岁,卫若愉。” “那又怎么样,我是货真价实的男人。”五岁大的卫若愉不懂谦让女孩子,何况此女子刁蛮任性, 居然异想天开让杜三钮离开爹娘来她家当厨子,简直岂有此理。 “你, 你……”卫若兮气得跺著脚向母亲告状。却被卫大夫人好一番教训, “嫉妒一个农女,卫若兮,你能不能出息点。” 卫若兮自然矢口否认, 怎奈卫大夫人根本不听她诡辩。卫若怀回到家听说此事,出乎所有人意料,“妹妹是不是想祖父?母亲,让她去吧,多安排几个人照顾他。”话音落下,卫若愉就拽著他往外走,“大哥,你太让我失望了。” 卫若怀心想,我的目的是让你圆“三钮定亲”的慌,谁管若兮去不去杜家村。以后让你失望的地方会越来越多,“若兮已经记住三钮,我们全家都阻止她,她会记恨三钮。”坑自家妹子,卫公子的眼皮不带眨。 “若兮姐怎么这么小气。”小孩被他堂哥洗脑一番,把有点小娇蛮的小姐姐当成蛮横,浑然忘记九岁的小姑娘,第一次亲耳听到兄长弟弟夸赞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同性,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伯母不会同意。” “同意也没事,三钮不会吃亏。”卫若怀一副为她好的说:“其实啊,我怕若兮吃亏,你想想三钮怎么对付去四喜家闹事的人。” 卫若愉不禁打个寒颤,一想对方是对他很好的三钮姐,张嘴道:“让她去,让若兮姐长点教训,叫她连伯母的话都不听。” 卫公子笑了笑,没点头也反对。 话说回来,丁春花向卫老讨主意,卫老都不知道孙家集在南在北,更没见过来找三钮的那个男人,纵然他是太子太傅也没办法,便说:“回头让家里的小厮陪你们走一趟。” 有他这句话,丁春花像吃了定心丸,“三钮今天做片儿川,您老去我们家吃吧。” 两个孙子去京城,下人又不会陪他,每到饭点就只有卫老一人,以前没觉得,如今倒真有点空虚寂寞冷,“哟,三钮儿又做新吃食,那我可得去尝尝。” 三钮正在切面条,见卫老过来忙招呼道:“一会儿就好。” “不急,不急。”老大人没去堂屋等吃,而是干脆搬张椅坐在厨房门边。见小丫头往生猪肉片里倒入胡椒粉、黄酒和淀粉抓匀,又去切洗净的竹笋和雪菜,随后看到丁春花坐在灶门前生火,三钮爆香姜片,先后放入肉、雪菜和竹笋,煸炒几下加盐、酱油和虾米味精,倒水烧开,放面条,动作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做饭的又是个漂亮的小丫头,若不是地方不对,卫老真以为她在作画,“好了?” 三钮道:“对,第一次做,可能不太好吃。” “那也比钱娘子做的好。”卫老能急流勇退辞官回乡,其心性可见一斑,即便今日只有一碗面,老大人脸上也没有半分不快。 三钮仔细看了看,见老人家双目含笑,从柜子里拿出她早就做好的两小碟凉菜,虾米拌豆腐和凉拌木耳,木耳里添了醋,卫老吃了这道菜,胃口大好,直呼,“春花,再去帮我盛碗面。幸好我不和你们一家,照著三钮的手艺,天天米面我也得吃成个大胖子。” 丁春花笑道:“她啊,也就这点本事。” 便是这点本事,等三钮和她娘、两个伯娘架著驴车去孙家集时,到了那儿见办喜事的人家准备了鸡鱼肉蛋,还有带鱼和海参,丁春花只听过,从未见过后两样,担忧道:“你会做吗?”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长得,没有我不会的。”三钮口气很大,惹来她娘一记白眼,她耸耸肩,压低声音对卫家派来的小厮说:“去四周转转。”而孙家集是个小集市,由于离海近,附近有个小码头,这边的百姓生活明显比杜家村的村民好。三钮见孙家准备这么多东西,也没怀疑。 “老太爷和我说了,三钮姑娘放心,我这就去打听打听这家什么来头。”他牵著驴车走远,主人家都在办事,误认为他把驴拴到远处,也没在意。这么一忽视,倒真把他给忘了,幸亏三钮还记得吃饭的时候喊他。 三钮仗著亓国百姓厨艺有限,做带鱼的时候直接油炸,海参干脆葱爆,其他菜怎么简单怎么来,除了一道被她做出名的红烧肉,没法简化。然而即便这样,她这顿喜宴也受到宾客的盛赞。 丁春花接过主人家付的余款拉著三钮回就走,出了孙家集才说:“那个老太婆看我的眼神不对劲啊,直勾勾盯著我,三钮,发现没?” “我看到了。”三钮转向陪卫家小厮,“打听出什么了?” 谁知小厮未语先笑,笑够了才说:“你们家早些天不是来个媒婆么,我觉得就是这家人请去的。” “什么玩意?!”李月季好险从驴车上掉下来,丁春花慌忙扶住她,“大嫂,坐稳,又不是给你说亲,激动个什么劲哟。” “不不,不对啊,他们家今天娶亲。”李月季提醒。 卫家小厮说:“这家有两个闺女四个儿子,那天去找三钮的是孙家大闺女女婿,今天娶亲的是第二个儿子,媒婆讲的估计是第四个儿子,在广灵县书院里读书。” “那天媒婆刚说给三钮说亲,我就拒绝了,然后她说我没见识什么的,我居然忘了问是哪家叫她来的,早知道,早知道——” “娘,你若是知道,他们今天绝对不会请我们。”三钮说著,自己反而想不通了,“我娘都拒绝他们家了,干么还找我们做喜宴?” “估计想知道三钮姑娘你是何方神圣。”卫家小厮笑说:“听孙家的左右邻居讲,他们想给第四个儿子找个好亲家,高门大户看不上他家,大字不识的姑娘他们看不上,挑来挑去便挑到你身上。” “他们想的倒好,也不想想我们看不看得上他家。”李月季嗤笑。 三钮摇头,“不对,村里没有识文断字的姑娘,广灵县可不一定。他们离广灵县比离这边近一半,广灵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不信他们连个年龄适合的姑娘都找不到。” “难道孙家有什么别的目的?”卫家小厮心中一凛,“要不,我再偷偷回去打听打听,你们在前面路口等我。” 三钮抬头道:“不用。”一看他脸色焦急,福至心灵,“我懂了。” “什么?”四人齐声问。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三钮指著小厮,对方一愣,就听到,“你家老太爷啊。” “对哦。”小厮一拍脑门,“孙家,孙家这叫什么来著?” “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我家和你家的关系也。”三钮一说,丁春花明白了,“他娘的,这么深的心思,幸好我把那个媒人赶跑了。” 杜发财回到家,听说娘家几个今天遇到的事,翌日早上,端著碗出去吃饭碰到入乡随俗的卫老,就忍不住跟他念刀,“叔啊,你说说,现在的人怎么那么多心思啊。就算我家和你家处的好,可是跟他孙家有什么关系。” 卫老已听昨儿去孙家集的小厮说了事情经过,“不需要有关系,老夫指点你未来女婿一二,他到外面自称老夫的学生,这就够了。老三啊,你也别生气,谁家供个读书人都不容易。听我的话,等三钮及笄再给定亲也不迟。”顿了顿,“不用担心好后生被人挑走,是三钮的缘分跑也泡不掉。” “叔啊,你可不知道,我们以前担心三钮嫁不出去,都做好给她招赘的准备。”杜发财叹气,从二丫出嫁到现在才两个月,就这么多糟心事,“回头我和她娘说,下次做喜宴不带她去,我看还有没有那么多事。” 卫老不想打击他,为了自家大孙子,“你家三钮能干的名声已经出去,藏也晚了。不如该怎样还怎样,三钮跟去做喜宴也长点见识,以后别人也不敢轻易骗她。” 杜发财一琢磨,是这个理。 卫炳文怕儿子和侄子在家呆太长时间耽误功课,四月初五就赶两小儿回老家,卫若兮闹著要去,不出卫若怀所料,任凭他说再多好话,母亲就是不同意若兮去杜家村。 卫若兮滴咕这个家里就大哥对她好,被卫夫人拘在房里学规矩,卫若愉幸灾乐的祸登上马车,就说:“这次该不惦记三钮姐了。” “没工夫了。”卫若怀心想,为了三钮以后在家里立足,我也必须得对你好。带著这种心情,哥俩十天赶到杜家村,刚到村口,卫若愉见小孩朝田里去,“干么呢?” “咦,若愉回来啦?今天大家插秧,在田里逮好多泥鳅,三钮姐姐说做火烘泥鳅,我们去帮忙捉泥鳅。”农忙的时候村学也跟著放假,小麦带著一伙小孩子,穿著草鞋,见卫若愉从车上下来,“你去不去?去的话得去换衣服换鞋。” “去,去啊,给我留点,别捉完啦。”卫若愉提著衣摆就往家跑。 卫若怀见此也跟著下车,他倒是想直接找三钮,但是一想到怀里的两根簪子,想一下,还是先回家,万一捉泥鳅的时候掉了,那就尴尬了。 “这位小哥,请问这里是杜三钮家吗?” 卫若怀正想著多日不见三钮,不知她有没有又变漂亮,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一看对方耳边戴朵鲜艳的挑花,眉头一皱,“是,你也是媒婆?” 第21节 对方一愣,“我也是?还有谁?” “之前来过一个,被三钮的娘拿扫帚赶走了。”卫若怀说。 “为,为什么?”来人不禁打个哆嗦。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猜卫小哥会怎么回答 第34章 粉蒸肉 卫若怀心想:就不告诉你, “杜三钮快定亲了,你给别人说媒前都不事先打听清楚么?”装作很困惑,余光往四周看看,见几个阿公阿婆离这边远,暗松一口气。 “定了?定的哪家?”媒婆惊讶道:“我怎么没听说过,谁介绍的?”娘的,居然截胡她的生意。 “我说快了, 但是还没有。”卫若怀不等她开口, 又说:“是我祖父介绍的,建康府姓李的人家, 具体哪家我不甚清楚,毕竟人家姑娘家的亲事。好像因为三钮年龄小,两家打算等她大点再过纳礼。” “你祖父?”媒人打量他一番, 总感觉少年人说话太夸张, 建康府姓李家境像样的人家,她倒是知道一个,知府大人的岳家。 卫若怀微微颔首,“是的, 我祖父姓卫。” “卫,卫太傅?!”媒婆心里一咯噔, 老天爷啊, 被她猜中了?! 孙家第一次请的媒婆真不靠谱,这次请的真的很靠谱,来之前把杜家村有多少户都打听清楚, 自然知道卫太傅在杜家村。而卫若怀今天穿著青色曲裾,外披白纱袍,气度和村里少年截然不同,媒婆见此已信七分。 “这人谁啊?卫小哥。”见卫若怀一直和个妇女聊天,闲著没事的几个老头老太太慢吞吞走过来。 卫若怀道:“来给三钮说亲的。” “还敢过来?!”眼神不甚好使的老头儿努力睁大眼,“不怕再被三钮的娘打。” “不不不,您认错了,我不是上一个。”一人说不信,两人说,三人在旁,媒婆不得不深信,顿时觉得站在杜三钮家门口都危险,下意识往南走两步,“我也是好心。” “好心个屁,三钮——” “三钮其实真不需要你说亲。”卫若怀怕老头儿说出实话,打断他的话,“她家稻田地在南边,要不要我帮你找她娘回来。” “不用,不用了,我还有事,她们既然不在家那就算了。”找回来干么,拿著扫帚把她揍一顿么,媒婆说完就匆匆向几人告辞,仿佛后面有毒蛇追她。 卫若怀心底嗤笑一声,嘴上嫌弃道:“这都是哪儿来的媒婆,一点诚意也没有。” “对,都他娘的什么玩意,我们三钮才几岁,就这么丧心病狂的想把她娶回去,还是不是个人。”几个老头义愤填膺。 卫若怀脸色一红,“咳,三钮太好了。”好想捂上耳朵,“下次村里再来陌生人,你们问清楚再让她进村。” “卫小哥放心吧,下次我们连问都不问就把她打出去。”几个老头家的蔬菜就是卖给段家,虽说换不了几个钱,好歹够一家人平日里吃油吃盐。所以这些人比谁都希望三钮晚些定亲,多想几个发财的门路,惠及全村人。 卫若怀心中诧异,但他装乖装惯了,故作为难道:“这不太好吧,祖父万一知道一定很生气。” “我们不告诉相爷。卫小哥这是刚回来?还没回家吧,赶紧回去歇歇,这么远的路,真够累得。” 卫若怀笑道:“还好,坐在马车里不累。之前答应祖父,三钮家插秧我去帮忙,你们聊,我回家换身衣服。”说完抬脚往家去。 几个老阿公老阿婆看著卫若怀的背影,不禁感慨,“卫小哥将来绝对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 “是呀,是呀,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居然还记得那事。”等他们见卫若怀真换上短打,穿著粗布鞋出来,拄著拐杖跟过去。 卫若愉的动作快,卫若怀到三钮家的地头上,卫家二公子已变成泥娃娃,“你是捉泥鳅还是在泥水里洗澡?”卫若怀皱眉道。 “你准备一直就这么看著?大哥。”小孩不答反问。卫若怀一噎,看了看泥水沟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三钮,卫小哥犹豫不决。下还是不下,是个很大的问题。 卫若愉却一点都不懂他的纠结,或者懂,小孩装不懂,“大哥,我看啊,你还是快回家歇著吧。” “我又不累,歇什么。”卫若怀见听到声音的三钮往这边看,抬腿走进泥潭。 卫老不忍直视,拎著装泥鳅的筐子就往三钮那边去,“怎么收拾,我叫钱娘子先收拾出来,等会儿你直接做。” “去头去内脏,洗干净后用葱姜胡椒粉、黄酒和盐腌。”三钮说:“卫小哥他们若是饿了,我晚上再做,今天不能按时吃饭了。” “没关系,三钮,我和若愉不饿。”卫若怀高声答,卫若愉紧随其后,“三钮姐,我可想你做的好吃的了。” “我也想。”杜小麦说:“三钮姑姑,这几天我在你家吃,我帮你插秧。嗯,烧火也行。” 三钮哭笑不得,“知道了,捉泥鳅的时候别碰到秧苗。” “放心啦。”一众孩子异口同声。 杜发财三兄弟早已分家,而这次没等杜发财开口他们就先帮三钮家插秧,一来三钮家地少人少,二来这些日子托三钮的福,她两个伯娘不但分不少钱,人也胖了一圈。 俗话说人多力量大,一群孩子捉的泥鳅,钱娘子花半个时辰才搞好。刚腌上泥鳅,三钮一家就从地里回来,杜发财对两个兄长侄子侄媳妇们说:“今天都去我家吃,三钮,多做点好吃的。” “我来做。”三钮的大堂嫂开口,一家大人哪能让个孩子做饭,“晌午吃米饭还是馒头?” 丁春花道:“昨儿蒸一锅馒头,钮,教你嫂子炒菜。”四月份青菜老了,小葱开花,年前种的蒜苗吃著柴,吃春笋的季节也过去,三钮有理由怀疑,她娘今天不进厨房是因为不知道该做什么。 事实上,也是。每年这时候,总得吃点生菜、咸菜对付几天。三钮夸口没有她不会做的,丁春花撇下十岁的闺女去和两个嫂子聊天没一丝惭愧。 因家里活忙,杜发财昨儿特意去县里买个猪腿回来。如同三钮所料广灵县的猪肉贵了一点,好在猪肉的多种吃法没普及开,猪肉价普通老百姓还能接受得了。 三钮进厨房先把猪肉切成薄片,整整切一菜盆才用调料腌。农家土猪肉粗味重,必须浓油赤酱,否则掩盖不了那个味道。 猪肉腌上,三钮一边教她堂嫂做蒜蓉生菜和笋干炖肉,一边在厨房门口用两块石头和之前帮卫若怀哥俩做烤饼的薄板搭起个简易灶。 生火烧热薄板,三钮站在门口喊钱娘子把泥鳅端来。 钱娘子出来了,生火还跟著一串小孩,三钮扫一眼,有七八个。她从来不知道自个人缘这么好,“过来一个帮我烧火。” “我我我……”杜小麦闪出来,“我会烧这个石板。” 杜三钮用纱布包著筷子做个简易的刷子,往石板上刷一层油,然后又往泥鳅上刷一层,随后把泥鳅放在烫热的石板上,一群孩子们眼睁睁看著泥鳅发出浓郁的香味,跟著吞口口水。 开春后第一次吃烤泥鳅,三钮烤熟一个好想自个先尝尝。然而这么多小孩在跟前,“都不准吃,我烤完咱们一块吃。” “好!”大家都一样,一群小孩眼巴巴盯著三钮,见她把熟泥鳅夹了放盘子里,立马往石板上放一个。 三钮朝他手背上一巴掌,“洗手了没?” “我洗了,我帮你。”卫若怀不知何时到的,手里拿根筷子,见三钮微微颔首,挤到三钮身边。一个刷油一个翻泥鳅,有他帮忙,三钮的几个嫂子做好笋干炖肉,两人也把泥鳅烤好。 三钮把泥鳅一分为三,自家一份,卫家一份,小孩子们一份。由于泥鳅多,一群小孩自个一分,每人相当于三个,吃一个就问,“三钮姑,我们能拿回家吗?” “给你们吃的就是你们的。”三钮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小孩子们高兴的欢呼一声,回到家就让爹娘给做火烘泥鳅。 泥鳅来自田里或河边,烤泥鳅的油又是猪油,每家倒也都能吃得起。看到爹娘点头,杜家村的小孩对三钮的喜爱又上升到一个新高度,卫小哥压力好大。 可是,杜三钮不会因为他就停止做美食。 腌的猪肉入味后,三钮往里面添杂粮粉拌匀,把肉片卷起来放到铺上豆皮的碗里,然后上锅蒸。由于猪肉多,整整蒸了两大碗,三钮拨给卫若愉一小碗,“第一次做,不好吃不准嫌弃。” “三钮姐做的什么都好吃。”卫若愉的嘴巴甜的像抹了蜂蜜,三钮很受用,等他回家时又给他一碗笋干炖肉。 小孩端著两个碗,拎著纱布包的泥鳅,还没进门就嚷嚷,“钱娘子,别炒菜啦,热两个馒头做个汤。” “真不客气。”早早回家的卫若怀羡慕的撇撇嘴,第二天瞅著三钮落单,立马把簪子送出去。 杜三钮看著眼前突然多出的蝴蝶和蜻蜓簪,愣了愣,“干么送给我?” “不,不是我送你。”卫若怀紧张的手心里全是汗,怕三钮拒绝,可是看她这样拒绝的可能性很大,“我在京城的时候陪母亲和妹妹去逛街,其实帮她们拎东西,妹妹买簪子的时候母亲想到你,说多亏你照顾祖父,就买两个。你若是不要,等我回家还得带回去,母亲见到估计会很生气。”说完,卫若怀额头上全是汗水,他自个没发现,三钮看著挺不好意思,搞得好像她故意为难卫若怀一样。 “行,我收下,下次别让伯母买了。”三钮伸手接过去,细看之下,两根银簪真的很精致,蜻蜓的翅膀薄如蝉翼,“不便宜吧?” “我母亲买的多,打包价。”卫若怀说起这个倒是不紧张,早已熟能生巧。然而他却不知被他忽悠回去的媒婆到孙家集逮著孙家二老狂喷一顿,说孙家差点害了她,和知府家抢人?她还不想死。 翌日,广灵县的媒婆们问她昨天的单成了没?自诩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媒婆很不好意思,但是一想到涉及到知府夫人娘家,又得瑟起来,不是她无能,是敌人太强大。 杜家村的村民插好秧,杜大妮和杜二丫联袂而来,刚下驴车就问,“娘,三钮什么时候定的亲?” “三钮哪定亲了?”李月季接道。 见杜家来客,刚想回家的卫老脚步一顿,“三钮定的哪家?” “卫老爷子也不知道?”栓好毛驴的段守义踉跄了一下,“难道杜家村还有第二个三钮?” 卫老挑眉,“我该知道?” “是呀,说你帮三钮介绍的什么建康府李家,还是没定下来是因为三钮现在小,传的有鼻子有眼,难道是谣传?”段守义本来早几天就要过来,丁春花叫往段家送菜的村民捎话,插秧不需要两个女婿。 段守义和赵存良便没来,来了丈母娘还得忙著给他们做吃的喝的。 卫老心中冷笑,卫若怀个小混蛋,难怪特意跟他说又来个媒婆给三钮说亲。故作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早几天有个媒婆,好像是那个孙家找来的。”不是也得是,“我便跟她说三钮定了,别瞎忙活。这么点小事,我忘了跟你们讲。” “孙家还敢请人来?”丁春花柳眉倒竖,大妮和二丫不解,“哪个孙家?” 丁春花把之前的事一说,段守义就接道:“娘,孙家那次请你们去,估计想看看三钮,看了满意所以才再次请人过来。” “我知道。”丁春花此时还有什么不明白,“卫叔,谢谢你,下次她再过来,你别说了,喊我,看我不打死她。” 卫老苦笑,“现在大家都知道你家三钮快定亲了,你不生气啊。” “那您老真给三钮介绍个呗。”段守义接的飞快,卫老神色一僵。 作者有话要说:  卫老:卫若怀,滚出来! 第35章 肉沫豌豆 杜发财呵斥道:“胡说什么, 守义。”卫老替三钮出头,他怎么还赖上人家。 “可算不上胡说。”卫老笑呵呵道:“三钮做点花生都给我送去,吃她那么多东西,给她说媒也是应当的。再说了,我们讲再多都没用,得看三钮中意什么样的。” 丁春花道:“她整天只知道吃吃吃,问她也等于白问。” “三钮娘, 话不能这样说, 陪三钮过一辈子的人是她未来相公。”卫老说到这里真不好意思讲下去,“合适的不一定适合。”比如他家小混蛋, 看著不合适就很适合,“所以,我还是觉得现在谈论这些为时过早。” “可不是, 那么点的孩子看到的也是表面。”杜发财十分支持他卫叔的话, 终于松口,“以后三钮的事别再提了,等她及笄再说。” “该这样。”卫老暗喜,“对了, 三钮呢?” 丁春花叹气道:“上个月做什么桃花酒,据她说时间差不多了, 今天一闲下来, 就蹲在屋里摆弄她做的酒。还说如果能做成,拉去建康府卖。” “去什么建康府,那么远。”话音落下, 段守义就往屋里跑,速度快的只留下一片残影。众人瞠目结舌,杜大妮好想抱著孩子回家,“娘,他,他——” “习惯了。”丁春花说:“进屋看看。”看向卫老。 卫老完全没意见,他每天最大的事便是教两个孙儿。由于太闲,村学的夫子和广灵县书院院长就请他去授课,卫老毕竟上了年纪,便答应每月去两次,每次一个时辰。即便这样,整日里也闲得发慌。 杜三钮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房门口全是人,“都知道了啊。” “成了没?”段守义跑得快,半道上想起三钮十岁,进她的闺房不像样,便站在门外勾著头往里瞅。 “爹,拿个酒壶来。”三钮定做的六套碟子勺子碗和酒杯,至今只用过一次,二丫回门那天。幸亏没花多少钱,否则三钮的耳朵得被她娘念出茧子。 第22节 杜发财说:“用碗喝。” “桃花酒放在冷水里冰一下味道比较好。”三钮前世喝过几次桃花酒,因听说其“美容养颜独一树”便留意过桃花酒的做法,除此她还看过桃花枸杞酒和桃花蜂蜜酒的做法。 去年杜三钮被允许进出厨房时桃花花期已过,秋天做桂花酒的时候才想到桃花、杏花、梨花皆可入酒。不同于上次用白酒,三钮这次选用米酒,米酒度数低,她娘和她两个姐姐也可以喝。 每年开春,村民们都会酿米酒和黄酒,家境富裕的多酿一些,家境不好的也会酿点留著日后款待客人。杜三钮家的米酒便是自个酿的,当初酿酒的时候因为酿的多,四喜等人过来帮忙,还在村里轰动一时。这次没人再嘲讽三钮败家,而是问:“你家三口人,做这么多什么时候能喝完?” 三钮说:“我想做桃花酒,不知道能不能成,一次多做些米酒备用。”此话一出,杜家村的老少爷们动了心思,“成的话能拿去卖吗?” “可以。”三钮一点头,村民就说:“要多少桃花,我们帮你。” 桃花酒最好是野桃花,三钮没客气。所以,别看她又是梨花又是杏花的,整个酿造过程,杜发财和丁春花真没帮多少忙,活都被热心的村民包揽了。 有桂花酒在前,杜发财对他闺女莫名自信,立马拿来两个酒壶,等三钮打好酒就迫不及待地闻闻,“没有桃花味啊。” “桃花香味本来就淡,放的也不多。”泡在酒里将近一月,即便是浓郁的桂花,味道也会变淡,“爹,晌午吃什么?” “我买了猪肉。”一直没存在感的赵存良突然开口,众人齐刷刷看过去,杜家二女婿头皮一麻,“怎么,怎么啦?” 三钮心中诧异,大姐温柔贤惠不还嘴,大姐夫的嘴巴能去说相声,二姐话多,二姐夫却闷不吭声,来到她家叫干活干活叫吃什么吃什么,“没事,那晌午就做猪肉。” “哦,猪肉还在车上,我去拿。”赵存良说著话就往外走。 “大姐夫,去帮忙。”杜三钮开口。段守义眼里只有酒,听到这话很不乐意,“只有一点东西,他能拿完。” 三钮淡淡瞥他一眼,“是吗?” “当然不是。”段守义心中一凛。杜二丫噗嗤乐了,“大姐夫天天仗著你二姐夫好欺负时不时地调侃他,下次再说你二姐夫,我就来接你。” “别,我可没那么多时间。”三钮见两个姐夫当真只拿了猪肉和一条鱼,便开始思考晌午做什么吃。 四月下旬,细想之下可以吃的东西也有不少。主要是杜家村靠河靠山,可耕地不多,直接导致村民们把村里能栽种东西的地方全栽上植物。 河边地头种豌豆蚕豆、黄花菜、韭菜蒜苗,屋前屋后撒上野菜,像家里养了鸡鸭鹅的人家,院里不能种菜便种桃树、杏树,虽然这两样山上也有,可上山不方便,据说山上还有野猪。 杜三钮家也不例外,院里有颗十来年的桃树,门口有两颗杏树,还都长在粪坑旁边。每年杏黄时,三钮就给她家的粪坑盖上茅草编的大被子,以防杏掉坑里去。 “娘,你去摘点蚕豆和豌豆。”三钮说。 丁春花皱眉,“还没熟呢。” “我知道。”三钮说:“炒著吃。” 家里的蚕豆和豌豆都是成熟之后煮著吃,丁春花看她一眼,“你每天能不能想点别的,上次你大姐教你绣的东西绣好了没?” 三钮脸色一僵,杜大妮瞪眼,“多久了还没好?!” “我,我忙忘了。”三钮尴尬地笑了笑,“家里忙啊。” “现在稻苗也下地了,不到收稻都没事,该不忙了吧。”大妮接到。门口传来敲门声,“三钮在家吗?” 杜三钮大喜,“来生意了。”抬脚就往外跑。丁春花拦住,“我去,你,洗猪肉去。” “咳……”卫老笑呛著了,“三钮啊,去吧,我喊钱娘子来跟你学,我家也种了蚕豆和豌豆。” “好吧。”老大人发话,三钮只能不甘不愿地转去厨房。大妮把孩子交给段守义,和二丫跟过去。 三钮先把猪肉切片腌上,等她爹洗好鱼,也把鱼腌上。大妮、二丫、丁春花和钱娘子也剥一菜盆蚕豆粒和豌豆粒。于是三钮就先炒蚕豆,蚕豆炒至九成熟,才下切成段的韭菜,煸炒出味就盛出来,因为杜家没人喜欢吃炒的像草一般的韭菜。 锅刷干净,倒油放姜煸炒,接著倒肉沫、放黄酒和酱油,把肉沫炒变色就把豌豆倒进去,又放一点茱萸果,快出锅时洒一点盐和虾米味精,便有了两道菜。 自家人吃饭没那多讲究,三钮把剩下的猪肉炒好之后做个鱼汤。三菜一汤出锅,钱娘子都不想回家,可卫老拿著一壶桃花酒走了,钱娘子叹气,“春花你真是好福气,有这么几个能干的闺女。” “钱婶子有所不知,我娘怀我的时候想打掉呢。”三钮开口道:“要不是村里的老人忽悠她怀个小子,这世上可没什么三钮。” “打掉?”钱娘子愣了愣,见丁春花很不好意思,“那什么,我得去做饭了。” “还记著呢。”她一走,丁春花就把小闺女拉到跟前,“娘都说了,娘那时候年龄大,不敢生,不是怕你是个姑娘。” 杜三钮当然知道事实如何,“嗯,所以我不生气。” “不生气你还说。”二丫瞪她一眼,“娘,吃饭吧,吃了我们回去,今天为了这丫头,我和大姐来的急,也没和我婆婆和她婆婆细说,回去晚了该著急了。” “你俩啊。”丁春花一听,又忍不住叹气,“都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稳重。三钮,去喊你爹把你做的桌子搬出来。” 七个人加一个半岁的孩子,小方桌做不下,三钮走出厨房就看到,“爹都弄好了,就等咱们的菜呢。”端著菜走进去,见桌上放六个酒杯,“爹,我的呢?” “你也喝啊?”杜发财皱眉,“你又没喝过米酒,别回头喝醉了。” 三钮说:“喝醉就在家睡觉。” 杜发财只能起身去找酒杯,等所有人入座,他才把酒壶从水桶里拿出来,“来来来,大家走一个。”然而没等三钮端起酒杯,杜发财已放下酒杯,“啧,味道爽口,喝著还有点甜甜的,和米酒的味道一点也不一样,虽然没桃花味。钮啊,你是不是放糖了?” “酒里还能放糖?”打算细细品的段守义一口闷掉,“别说,还真有。” 杜三钮看了看她娘,丁春花已经知道三钮有时候做菜,趁她不注意就放点糖进去,“说吧,我不揍你。” “大堂哥给我一罐子蜂蜜。”三钮顿了顿,“我,我用完了。” “什么?!”丁春花霍然起身,“个败家玩意,那可够咱们家吃一年的——” “好了,好了,正吃著饭呢。”杜发财打断她的话,“钮也说了,回头把酒拉去建康府卖,卖来的钱你想买多少蜂蜜买不到。就算买不到,我去山里找蜂窝,行了吧。” “你,你就可劲的惯吧。”丁春花气得一下坐下,段守义忙说:“娘,别生气,我包了。” 三钮嗤笑一声,“天天想美事。大姐夫,我这次不要你的银子,酒放在你家酒肆里卖,卖的钱分你两成,价格随你定。” 段守义想一下,“行,就这么说定了,吃过饭咱就写个文书。” “放心,你赖账我也不会赖账。”三钮嘴上这样讲,还是写给他。赵存良在一旁看著直瞪眼,“姐夫和三钮这是……” “已经不是第一次。”二丫悄声说:“一个钻营,一个精明,别说吃饭,他俩闲聊天也能谈成合作。” “真厉害!”赵存良伸出大拇指,不怪段家酒楼的生意越来越好。 与此同时,喝到三钮酿的桃花酒,卫老也发出感慨,卫二公子刚张嘴,卫若怀就说:“别想,三钮比你大五岁。” “我还没说,大哥就知道我说什么。”卫若愉好气哦。 卫若怀道:“你除了想娶三钮还能说什么。”顿了顿,“祖父,三钮做多少桃花酒?” “杏花、梨花和桃花每样十坛,每坛五斤。当初做的时候,三钮他爹到处买米,你忘了?”卫老说:“问这干嘛?” 卫若怀说:“好东西当然得分享给父母。” 作者有话要说:  .....我自己都觉得卫小哥好坏。 第36章 红枣粽 卫老瞅著他, “别太过分,小心你父亲一气之下杀来杜家村。” “大伯为什么生气?”单纯的卫若愉不解。 卫若怀道:“三钮家的酒太少,再给祖父留点,送去京城六坛不够他们喝的。嫌我送的少,就生气呗。” “伯父好不知足。”卫若愉撇嘴道:“杏花桃花可难得了,又不是天天有,你写信告诉他省著点喝。” 卫若怀当真点头, 饭后就去找三钮。 杜三钮收他两根银簪, 拿给她姐看,杜大妮直说两根簪子至少值五两银子。这点钱对卫家来说可能只是卫若怀的零花钱, 却是杜家一年的生活费。杜三钮当然不要卫若怀的酒钱,从屋里搬一坛桃花酒递给他,“你如果执意要给我钱, 以后也别来我家吃东西, 去县里我大姐夫的酒肆里吃吧。” 卫若怀苦笑,“我不是要一坛,是九坛。” “你,你要那么多干嘛?再好的东西也不能多喝。”三钮吓一跳, “我家只有十坛。” “每样三坛,我寄去京城。”卫若怀说:“先前我祖父拿的那壶酒不给你钱, 这九坛你必须按照市价卖给我, 否则……”耸耸肩,让她看著办。 杜三钮已和他姐夫讲好,一半拿去卖。大妮和二丫走的时候又拉走两坛桃花酒, 除去拆封的那坛子,“我只有两坛桃花酒啦。” “那就给我两坛,四坛杏花酒,三坛梨花酒,成吗?”卫若怀满心期待。三钮挠头,不行也得行啊。不用想也知道,桃花酒是送给卫家两位夫人,单看那两根簪子,她也不能小气,“你去喊人来搬吧。” “先说好多少钱,不然你的酒再稀奇我也不要。”卫若怀掏出一荷包,倒出好几个银元宝作势全给三钮。丁春花忙拦住,“用不著,用不著这么多。” 卫若怀根本不信,“婶子,酒不是你酿的,你知道本钱多少?”丁春花一噎,她真不清楚。 三钮叹气道:“一坛算你五百文,九坛给我四两银子。”不等他开口又说:“四喜卖猪头肉,买一斤还送二两呢。” 一两银子能换一千文,她既然这么说,卫若怀给她两个银锭子。三钮接过来就给她娘,“家里的米都被我用了,让我爹再去买些。”最近天天吃面,三钮不想念米饭也得为她爹娘考虑,“端午节快到了,买些糯米和干红枣,到时候咱们做枣粽子。” “行,我记下了。卫小哥,我帮你搬回去。”丁春花说。 卫若怀摇头,“婶子搬出来放在院里,我去喊邓乙他们来拉,直接送去县里的驿站,路上走快点,端午之前能到京城。” “过节的时候卫大人刚好能喝到。”三钮一听,不禁佩服卫若怀,小小年纪行事果断又干脆。 卫若怀笑了笑,很不好意思,“我不在跟前,能为我爹娘做的也只有这些。” 丁春花看著卫若怀跟著马车去县里,“卫小哥真是个好后生,懂事,孝顺,堂堂一个大少爷来咱们村里住,也没听他抱怨过,每天在家里看书习字,也不见他和村里的姑娘、小子瞎扯,将来一准能考上状元。” “再好也跟我们没关系,娘,上午小麦的奶奶找你干么?”三钮问。 丁春花说:“小麦的外婆的侄子这个月月底成亲,托小麦的奶奶来问我们有没有时间。我答应了,她给十文定钱,又说那家准备了鲤鱼、猪肉和羊肉,有干货,只是素菜得你想法子。” “生菜、豌豆、蚕豆,对了,交白可以吃了吧?”三钮说著一顿,“娘,我记得你开春的时候好像在麦地头上种南瓜和冬瓜,不可以吃吗?” “昨儿下地看了,还小。等等,到月底估计能摘了吃。”丁春花这么一算,放心了,南瓜丝瓜这种东西,家家户户都种,不需要问,“我去小麦家一趟,他外婆还等我回话呢。” 三钮关上大门,转身回她房间里写菜谱,写好之后就拿起一直未完工的绣品。由于下午没人打扰她,三钮努力让自个静下心来,太阳落山之前终于搞定。比她做一桌菜还累,三钮再次体会到古代女人不易。 “少爷,给大老爷和二老爷准备两坛酒,夫人和二夫人只有一坛桃花酒,她们不会有意见么?”邓乙亲眼见到京城四位主子胖了一圈,毫不怀疑她们能因为酒打起来。 卫若怀从马车上下来,“还记得三钮和四喜说的饥渴营销?这点也适合用在我爹娘身上,吃不饱她们才惦记,惦记才会对三钮更好奇,更加稀罕三钮。” “所以…你故意的?”邓乙睁大眼,不敢置信。 卫若怀耸肩,“胡说什么,我孝顺爹娘还有错了。再说,三钮家只有这么多酒,我也是没办法。”邓乙呵呵呵,三钮家的酒不多,可是只要他开口,段守义绝对不会和他争。 那又怎样呢?在他爹娘改变态度之前,卫若怀会坚定不移地执行他制定好的路线——不遗余力地帮三钮刷存在刷好感。 丁春花回到家见三钮歪在床上看书,第二天就教她纳鞋底。三钮瞅著自个白嫩的小手,好想说:“娘,家里不差钱,买鞋穿呗。”然而这个想法她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想。 村里像三钮这么大姑娘,做衣服做鞋手到擒来,唯有三钮连针都不会用。丁春花别提多著急,可是牛不吃草强按头也没用,等她好不容易答应学针线活,杜大妮立马来教三钮绣花。 手上戴著顶针,半天下来三钮还能把自个的手磨出个水泡来,丁春花算是服了她,“你啊,以后得嫁个有钱人,稍微穷一点的,不饿死也得被人家打死。” “干么打我?”三钮纳闷。丁春花说:“连双鞋都不会做,买?谁家有这么多钱,经得起你三不五时地买衣服买鞋。” 卫家! 卫家五月初五上午收到从广灵县寄来的东西,休沐在家的卫炳文是拒绝接收的,怎奈他低估了心中欲/望。没容他考虑好,嘴巴已吩咐下人,“送我书房里。” “等等,卫大人,这里面有卫二爷的一份。”差役听到他的话忙提醒。 第23节 说曹操曹操到,卫炳武从隔壁角门里出来。卫家哥俩住一处,平日里各过各的,又因老父亲还在,孩子们都小,两家之间连道院墙都没有。差役敲门时,卫炳武隐约听到杜家村,顿时坐不住,“什么东西?好吃的。”十分肯定。 “看起来是酒。东西送到,也没有破碎,两位卫大人,小的告辞。”差役抱拳作揖道。 卫炳武冲门边的小厮使个眼色,对方掏出荷包,“麻烦你们还亲自送来,下次讲一声,我们去取。” “不麻烦,不麻烦。”车上还有没送完的东西,对方收下赏钱,可不敢再耽搁下去。而卫炳文等差役一走,就对弟弟说:“京城好酒多的是,你不要吧?” 卫炳武早已看穿兄长的真面目,“若怀的一片心意,我不喜欢也得收下。哟,还有封信,我看看。” “不……”卫炳文张了张嘴,一个字还没说出来,手快的卫二爷已把信封撕开,粗粗一看,“扑赤”大乐,“父亲建议若怀十七八岁的时候参加考试,等过了春闱差不多二十来岁,皇上刚好任用他。我觉得,我觉得你儿子现在就可以出师。” “什么玩意?”卫炳文伸手夺过信,打眼一看,“六坛酒分四个人?他真想得出。这么小气的人绝不是我儿子。” “得了吧,我儿子都给我算好了,每天一两,刚好喝到金桂飘香。”卫炳武指著信纸最后面那排和整张信格格不入的狗爬字,“这孩子居然会写这么多字,不错,不错。” “若愉已经五岁了。”卫炳文好气又好笑,气的是他儿子走了也不让家里安生,乐的是来岁的孩子就一肚子坏水,不愧是卫家的长子嫡孙。 卫炳武的回答冲小厮招招手,“每样一坛,送我书房里。” “问过我们么?”卫家两位夫人见他们相公一直在门口站著,很好奇便过来看看,一下子就瞄到信纸上的内容,“若怀既然说是花泡的酒,那就是女人喝的。来人,送我房里去。”卫大夫人率先开口,二夫人紧随其后。 管家简直无语,“爷,夫人,大家都在看呢。”小声提醒。 卫炳文一抬头,不知何时不远处多了一群人,老脸一红,转身回放,酒?没人敢少他的。 事实上,卫大夫人进屋就让丫鬟倒一杯桃花酒,闻著和寻常米酒没什么区别,谁知喝到嘴里,甜而不腻,清爽可口,像夏日饮品又有点淡淡酒香,反正这个味,参加过宫宴的卫夫人没喝过。 本来只打算要一坛桃花酒,等卫炳文从书房里出来,属于他的那两坛不但被拆开还被他家夫人倒走一半,名曰儿子孝敬的,不能厚此薄彼。 卫大人抱走仅剩下的三分之一,回到书房就给他儿子写信,“全部寄来。” 端午佳节,一大早杜家村就弥漫著粽子香,而村民的口头禅也从“吃了吗?”变成“你家做的是甜粽还是肉粽?” 杜三钮家做的红枣粽。早前一天泡上糯米和去年剩下的干苇叶,昨天下午三钮和她娘两个包半天,戌时开始蒸,灶里填满木柴,一家三口便去睡了。 端午当天,卯时醒来,灶里的火灭了,但是锅里的水没凉,粽子里面烫热,刚好当早饭吃。 卫若怀第一次在乡下过节,见家家户户门上挂著艾草或菖蒲,小孩手上戴著花花的绳子,见面就比谁的五色绳好看,忍不住回家问:“祖父,我和若愉的呢?” “在这儿。”钱娘子早已备好,“老奴今天和三钮一家去县里买些菜,少爷去吗?” 卫若怀当然想去,然而他来老家是守孝,不是吃喝玩乐,在村里怎么玩,村民都不会说什么。到县里被有心人看到,如今自然不会有人乱讲,日后他万一犯点什么错,这就是黑点。 卫老见他还没昏了头,便交代钱娘子,“多买点。” 钱娘子买了鸡鱼肉蛋。而买鱼的时候见三钮盯著旁边卖蟹的,小声提醒她,“现在不是吃蟹的时节,七八月的蟹才好。” “五月蟹正肥。”三钮说:“这是海蟹,不信你掂掂。”可她却不等钱娘子开口就让挑六个放在草便的背篓里,“这是黄鳝么?怎么卖?” “姑娘打算怎么吃?”买东西的人认识段守义,并不认识杜三钮,但是知道段家小老板有个妻妹特别漂亮,名叫三钮,听和他一起的妇人喊她,“做的好吃的话,黄鳝不要钱。” “好不好吃不都是你说了算。”三钮笑道。 卖蟹的人噎住,“黄鳝送你。” “谢谢。”三钮毫不客气的收下,接著就说:“黄鳝处理干净,姜蒜切片用猪油爆香,下黄鳝炒,最后倒酱油和黄酒,稍稍撒一点盐,肉熟了就可以出锅。” “这么简单?”对方不信。 三钮耸肩,“不信我做了给你尝尝。” 第37章 清蒸螃蟹 今天是端午, 小商贩的生意比较好,但不包括卖海蟹、黄鳝这类海鲜河鲜的,一来会做的人少,二来没多少肉。三钮见他还剩不少,“去迎宾酒肆,这些东西卖给我大姐夫。” “真的?!”对方大喜,“你还买别的东西吗?” 三钮看了看自个的小篮子, “够了。等我一下, 我把东西送给我娘。” 丁春花正在别处买盐和三钮特意交代的海带,听到她说去段家酒楼也没多想, “我们在城门口等你。” “好。”三钮挥挥手,钱娘子把东西交给她闺女,“你去找三钮她娘, 我和三钮过去。”主要是跟她学怎么做黄鳝和螃蟹。 段守义听到三钮的来意, 叫他爹掏钱买下所有海产,三钮满头黑线,“我只会做黄鳝和螃蟹。” “你觉得我信么。”段守义拎著东西就去厨房,把所有人召集到身边, “这是我妹妹,她要你们干么你们干么。”话音刚落, 大厨师立马让出自己的位子, 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少东家拿来的食谱皆出自他妻妹之手。 离饭点还有将近一个时辰,三钮也不著急, 何况她姐夫这么给面子。三钮便一边教钱娘子调姜汁一边对刷蟹的大厨师说:“螃蟹清蒸最好,红烧螃蟹和红烧鱼的做法相似,不过螃蟹性寒,孕妇不可吃,常人吃的时候最好配上黄酒,能祛除螃蟹里面的寒。” “这么多讲究?”段家的厨子蒸过螃蟹,从来都是配白酒,至于姜汁,他也未制过。 杜三钮点头,指著其他海鲜,一一给他讲该怎么做。见黄鳝处理好,三钮戴上围裙,挽起袖子,段守义十分机灵的搬个草墩放到灶台边。三钮站在草墩上,真想给太有眼色的大姐夫一脚,她矮她知道,用得著这么夸张么,她可以踮起脚啊。 洗净的黄鳝切成二指长鳝段,三钮按照之前所说的那样做黄鳝。随著黄鳝入锅爆炒,厨房里弥漫著浓郁的香味,肉还没熟,众人就忍不住吞口水。卖海产的男人更是不由自主地走到三钮身边,目不转睛的盯著她那翻动锅铲的手,迫切希望第一个吃到黄鳝。 “给我个盘子。”黄鳝炒好,三钮也没拿乔,毕竟这里不是她家,想怎么逗亲人怎么逗,“大家都拿筷子尝尝,好不好吃,盐大盐小直接讲。” “好吃。”三钮最后放了点茱萸进去,吃起来有淡淡的辣味,明明刚吃过饭,段守义却想说,“给我碗米饭。” 杜三钮顿时满头黑线,“大姐夫,你慢慢吃,我们回家了。” “等等,三钮姑娘。”买海产的男人突然喊住她,“我若是捕到不认识的鱼,你能不能教我怎么做。你放心,不要你白做,我送你两斤。” “……不用。”三钮哭笑不得,“你不认识的鱼就把它放回大海,如果是认识的却不知道怎么做著好吃,那就去杜家村找我。” “行,谢谢三钮姑娘。”对方真诚道谢。三钮反而不好意思,想了想,“我姐夫酒肆里每天都需要海鲜河鲜,你来县里买东西的时候,能不能先送我姐夫这儿来?” “啊,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对方下意识看段守义。小段老板朝三钮脑门上一巴掌,“就你精怪。赶紧回去吧,娘该等急了。” 丁春花坐卫家的马车来县里,驾车的人是钱娘子的儿子,如果不是钱娘子的儿女在跟前,丁春花立马拐去二丫家,非得叫三钮一顿好找不可。 就在丁春花等得不耐烦,杜家小钮终于出现在她娘视线里,“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大过节的,不回家去哪儿啊。”三钮爬上马车,“娘,姐夫给我的鱼。” 丁春花眉头一皱,“不是你买的?想吃鱼叫你爹下网捉去,要他的干么,回头你大姐的婆婆知道了又得说落她。” “大姐夫的爹也在场,他同意了。”三钮说:“本来县里有三家酒肆,现在只剩下两家,据说另一家的生意也不怎么好,县里的生意被大姐夫一家做了,甭说送我一条,送我三条带鱼也是应该的。况且,这个只是条螺蛳青。” “是青鱼么?”钱娘子问。 三钮嗯一声,见她还盯著自个,顿时想笑,“做青鱼没什么花样,和豆腐一块炖即可。吃起来有点像炒的猪肉,但是比猪肉味道好。这条青鱼得有六七斤,给你们切一半。” “不不不…”钱娘子连连摇头,“明天我再来买。” “天热我家一顿吃不完。”丁春花还惦记著卫若怀买酒给钱的事,不管钱娘子怎么拒绝,等鱼杀好,丁春花给卫家送一半。 卫若愉扒著米饭吃著鱼还不误他滴咕,“三钮姐真好。” “我们如果不姓卫,三钮那个精怪的丫头才不会三天两头往家里送东西。”卫老道:“小若愉,不要真以为你三钮姐这么善良。” “祖父说她别有所图?看中的是咱们家在朝中的地位。”卫若愉话音落下,卫老就看大孙子。谁知卫若怀一点儿也不恼,“祖父喜欢三钮不就是喜欢她这一点。”从未求过卫家办什么事,往他家送东西偏偏每次都是顺水推舟。 卫老很不想承认,三钮真是个老好人,他还才不会一次又一次帮大孙子,“我喜欢不重要,关键啊,得你爹娘喜欢。” 卫若怀一噎,卫若愉不解,“伯父伯母干么得喜欢三钮姐。”小孩看了看他祖父又看了看他大哥,突然,睁大眼,“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大哥,你也想娶三——呜呜呜,放开我,让我讲——” “闭嘴!”卫若怀低声呵斥,“你想所有人都听见是不是?” 卫若愉张嘴朝他手上咬一口,卫若怀痛的“哎呦”一声,慌忙松开他,小孩儿扔下筷子,仰起小脑袋,异常愤怒道:“不准我去找三钮姐玩,不准我娶她,不准这个不准那个,原来你是怕三钮姐喜欢上。小人,卑鄙,你,我看错你了,大哥,不对,你再也不是我大哥,我要告诉三钮姐。” “站住!”卫老开口,卫若愉的身子一僵,“祖父,我也是你孙子,你偏心。” “我偏心就不带你来。”卫老瞪著他说:“你和三钮本就不合适。”何况你小子喜欢三钮做的食物多过她这个人,“可是三钮这么能干的姑娘,我又不想便宜外人,便支持你大哥追求三钮。” “嗤,你指望他?”不是他看不起大哥,“见到三钮姐除了问人家吃了没,就是问人家干嘛去,你还让如指望我呢。” “是,你在三钮面前特别会讨巧卖乖。”卫若怀被说中,心中恼怒,“所以三钮一直把你当成小弟弟。” 卫若愉一噎,又不能说他也把三钮当成大姐姐,“不想我说也行,以后不准再拦著我找三钮姐玩。” “行。”卫老做主,饭后就把卫若愉拎进书房,早两天的功课先检查一遍,随后拿出卫若怀的字和他的字对比,也不批评他,就问:“这两张字放到三钮面前,你觉得她会选谁?” 小孩蔫了,看向他大哥的目光简直像看仇人。 卫家发生的一切三钮都不知道,她从县里回来,又多几道海鲜的段家酒楼生意比端午节前更好,而红烧黄鳝等菜品出自三钮之手的消息不知怎么传了出去,也传到段家的对手王家。 王家当家人仔细一回想,段家的生意可不就是娶了杜家女之后一点点好起来,到现在一发不可收拾么。瞧著自家几个孩子年龄大了,王家想到他堂叔的闺女婆家小姑子是县令夫人,五月初十那天,拎著很多东西去拜访县令。 卫太傅人在广灵县,县令特别老实,平日里连百姓一文钱的东西也不敢收,王家打著走亲戚的名头,县令倒没法把人往外推。 王家最近没有办喜事的,他的亲戚去找三钮,杜三钮一定不会出来,所以就建议县令夫人,“你就说喜欢杜三钮做的吃的,请她过来一趟。届时我把我家的厨子派过来,等我家的生意起死回生……”余下的话他没明说,县令夫人也懂。 县令的俸禄不少,但是指望他养活一家人却有些捉襟见肘。县令夫人让自家下人去外面开几间铺子赚些家用。这种事有点头脑的官员都干,包括卫家。 所以,拿王家酒肆的分成,县令夫人毫无压力,“这个月十七刚好我的生日。” “需要什么食材您派人说一声,回头我送来。”王家当家人接到。 县令夫人笑了笑,“当然不能普通。” 五月十一,芒种,稻田里的水稻郁郁青青,西北面靠近山边的麦子快熟了。杜发财和村里的年轻人也不再出去做工,钱重要粮食更重要。 磨镰刀,休整放麦子的场地等等,为接下来的收割做准备。三钮和村里的小孩也没闲著,遍拾麦穗的篓子,编防晒的草帽,卫若怀这几天得空就去三钮家,“等割小麦的时候让邓乙他们帮你。” “卫小哥,你别总说割小麦割小麦,我瘆得慌。”放学归来,路过三钮家的杜小麦浑身打个哆嗦。 “每年一次,还没习惯呢。”小麦又叫杜明华,他更喜欢人家小麦小麦的喊他,可每到收麦子的时候,杜小麦就开始纠正大家喊他明华,然而喊习惯的村里人根本不搭理他,他还被他爹说:“矫情。” 杜小麦一屁股坐在三钮身边,“忍不住代入啊。三姑姑,昨天听我奶奶说又有人给我爹说媒,你能不能去我家说一声,就说我不想要娘。” “你爹才二十五岁,这辈子还没过一半,你想看著你爹孤孤单单一个人?”三钮捏住他的小脸,“杜小麦,良心何安?” 小孩烦躁的拍掉她的手,“我也不想看到我爹变成老光棍,可是媒婆介绍的人不但是个寡妇,还有个比我大两岁的闺女,万一她以后再生一个,我爹眼里哪还有我。” “啧,想的真远。”三钮说:“别担心,你爹若是再娶,我去你家做饭,趁机给那个女人下绝孕药。” 小麦吓一跳,卫若怀猛地抬起头,见三钮一脸正经,一时弄不清她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就在这时三钮突然挑了挑眉。“觉得我特狠是不是?” “不,不是。”杜小麦下意识摇头,“三姑姑为我好。” 三钮却看向卫若怀,她自个也不知为何,想知道卫若怀怎么看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心狠?一个腹黑! 第38章 蒸槐花 卫若怀喃喃道:“断人子嗣这事, 三钮,我觉得有损阴德。”怕她生气又忙说:“这世上凡事都有个因果循环,小麦他爹的事还没定下来,我们可以想别的法子,比如把事搅黄。” 第24节 “对啊,对啊,三姑姑, 你那么聪明, 一定能想到更好的办法对不对?” 杜三钮道:“不对。” 小麦一噎,转向卫若怀, 她不按套路来,换你。 “既然不对,那就按照我说的办。”卫若怀道:“你现在回去打听一下媒婆给你爹介绍的人是哪个村的, 小麦, 我叫邓乙过去看看。” “你的小厮啊。那多麻烦。”杜小麦很不好意思,没等卫公子开口他又说:“谢谢你,我这就去。” 卫少爷顿时哭笑不得,扭脸见三钮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卫小哥轻咳一声,“我知道, 你不是那么狠心的人。” “你不知道, 我是。”杜三钮前世生活在和平年代,虽说是个孤儿,年幼时没少被欺负, 但是给别人下绝孕药这种事再借给她个胆子她也不敢干。然而,三钮就说了。 卫若怀扶额,“嗯,你心狠,不过这事用不著你出面,等我消息啊。”说完起身就走。 丁春花左手一篮雪白的槐花,右手拽著几根树枝迎面走来,见卫若怀面容严肃,招呼一声,“回家啊,卫小哥。”到三钮跟前就问,“他怎么了?你又逗人家?”非常肯定得问。 “哪有。给他讲个鬼故事,没想到他胆子太小。”三钮也不是故意那样说,她经常忽悠她爹娘,信口胡扯惯了,就把“绝孕药”三个字给说出来。当著杜小麦的面又不好承认自个怂,于是将错就错。卫若怀若是因此疏远她,三钮虽然可惜少了个金大腿,也不会强求,“娘,我们晚上吃槐花?” “明天估计有雨,不吃也不能煮了晒干放起来,做吧。”丁春花看了看天空,“也该下了。” 麦穗饱满,但是麦粒还没熟透,这个时候下场雨麦粒不会发芽。等天晴,晒几天晾干地,也差不多可以割麦子了。 庄稼人最怕麦穗金黄的时候来一场大雨,那样的话这半年就全忙乎了。 三钮前世没吃过槐花,第一次吃蒸花槐,有点甜有淡淡的香味,三钮一下就爱上了。槐花过水晒干,和别的菜一块炖又是另一番风味。 丁春花一说做,三钮放下手中的活儿,拎著篮子就去厨房。把槐花洗干净,沥水,和杂粮面一块拌匀,竹篦子上铺快粗布,槐花摊在上面烧火蒸,蒸熟后或炒或者只见倒点热油浇在上面。 大晚上的,三钮不想吃太油腻的,便热化一点猪油浇在上面,一家三口每人一大碗,端到外面又碰到卫若愉。小孩知道堂兄喜欢三钮,这次见著她没再问做什么吃的,而是说:“大哥怎么了?三钮姐知道么,他从外面回去就变得像谁都欠他几百万两一样。” “他大概在思考人生,没事的。”三钮话锋一转,“若愉,来吃我刚做的好吃的,保证你以前没吃过。” 此话一出,小孩儿瞬间把兄长抛到脑后。 卫若怀想到三钮居然那么狠心,别提多么失望。可是一想到他替三钮辩解时,三钮又勇敢承认,又觉得她不做作。思来想去,整个人纠结极了。 翌日一早,听到卫若愉吩咐他的小厮去采槐花,又提到三钮用槐花做吃的,卫若怀瞬间决定,三钮狠又怎样,起码她孝顺,对自个爹娘亲人不狠。又那么会过日子,日后万一,万一卫家遭逢不测,三钮也能撑起这个家。 随后吩咐邓乙去帮杜小麦打听他爹的事。邓乙也知道,不是他家公子烂好心,只因三钮和杜小麦关系好,他不去,那去的人有可能变成杜三钮。 邓乙到村口就遇到个人在问“你知道会做饭的那个杜三钮住哪儿吗?”听到这话邓乙立马回来,刚进院里就嚷嚷,“少爷,又有人来给三钮说媒了。” 卫若怀一下坐起来,“这些媒婆怎么跟杂草似的,大火也烧不尽。行了,我去看看。”到外面见对方正在敲门,卫若怀跟过去。 “卫小哥有事?”三钮的爹娘不在家,见他过来很稀奇,居然没被自个吓到,又见他身边多一人,“你们家来人啦。” “不是,我不认识。你们有事先聊,我等会也没事。”卫若怀不等三钮开口,熟门熟路的进屋搬三个凳子。来人不知他是何人,见他对三钮家这么熟悉,还当是三钮没出三服的亲戚呢。 于是就把来意说明,三钮和卫若怀吓一跳,“县太爷的夫人找我做生日宴?没搞错吧。” “没有,还请三钮姑娘五月十七那天早早去县里准备。”来人说:“我们知道你的规矩,外出做事一次一百二十文,钱我已带来,那天你和你娘一起去就行了,我们家有很多下人。” “行,我们知道了。”卫若怀见三钮不动,伸手替她接下钱。来人也没怀疑,只当三钮太激动,说声告诉就转身回去了。 他都走很远了,三钮的脑袋还有点懵懵的,“你怎么就把钱收下了?!” “县太爷的夫人请你,你敢拒绝,或者你能拒绝吗?”卫若怀道:“除非以后不在杜家村。”正好跟他一起去京城,“再说了,那天我和你一起去,纵然县太爷万般挑剔,有我在他也得给我忍著。”这口气,听得三钮简直了。 可是杜三钮又不得不承认,卫若怀一点也没夸张。卫老被世人尊称相爷,相爷府的丫鬟也能配七品官,何况卫家未来的掌门人。搞不好县令见著他还得行下官之礼。 十七号早上,邓乙驾著马车,卫若怀坐在车外,三钮和她娘坐在车里面,乍一到知县家门口,守门的小厮误以为来客了。 杜三钮自报家门,小厮还有点不信。看了看杜三钮身上的短打又看了看卫若怀身上华丽的曲裾,总感觉两人不是一路的,“这位公子,你找我家太爷何事?”先招呼卫若怀。 “我是卫若怀,听说今天是贵府夫人的好日子,若怀不请自来,烦请你去通禀一声。”卫若怀说著,打开他那用来装逼的折扇,邓乙从马车里拿出个小盒子。 小厮很犹豫,可他又怕眼前这位极其有风度的公子真是个贵人,一边喊人带三钮去厨房一边亲自去找他家主子。 县太爷听说来人和杜三钮一起,张嘴就说:“打发他走。等等,你说他叫什么来著,卫若怀?我的老天爷,可别是我想的那样。”起身就往外跑,众人不解,哪样?如此慌张。 跟著出去就看到县太爷正向个少年行礼,卫若怀随手把折扇插在腰间的玉带上,双手托起他的胳膊,“大人严重了,若怀今日过来仅代表个人,和我祖父、父亲无关。” “下官知道,下官知道,太傅大人还好吧?”县令大人装作很惶恐的问。 卫若怀说:“杜家村山美水美人和善,祖父在那边住的很开心。早前你的人去找杜三钮,若怀和三钮是邻居,不巧听到此事,今日便随她一起过来,还望大人莫怪。” “不会的,不会的,下官想请公子,可是,毕竟是贱内的生日。”杜家村的卫家并没有女主人,所以县令想趁机跟卫家套近乎,也不好意思登门。 县令只顾得高兴,随后出来的县令夫人心中一凛,杜三钮的邻居?载著杜三钮一起来,说明什么?杜三钮和卫家关系非常好……趁著她相公和卫若怀寒暄,县令夫人偷偷溜出去。 卫若怀从进门就注意著她,见此心中暗乐。果然,县令夫人出去的第一句话就是,“交代厨房,不要为难杜三钮,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管家见到三钮就说:“今天是夫人的四十整寿,请很多贵客,你若把今天的宴席做好了,自有你的好处。”做不好,至少得脱层皮。 丁春花听出来,顿时吓得一哆嗦。三钮忙攥住她娘的胳膊,不卑不亢道:“管家大人放心,三钮一定让贵客满意。只是,这么多菜,我和我娘两人…”点到为止。 管家挑了挑眉,“那就好。你们,好好配合三钮。”指著厨房里几人就去复命。可是没等来夫人的夸赞,还被说落赶紧去给杜三钮道歉,他娘的,管家真想撂挑子不敢。同时也知道杜家小丫头为何那般镇静。 丁春花听到出去一趟回来的管家就说:“夫人念三钮姑娘年幼,做她拿手菜便可。” “谢谢夫人体谅。”三钮抢在她娘之前开口,随之又说:“管家大人,这里油烟重,做好之后让人通知你可行?” “可以,可以,你慢慢做,不著急。”管家话音落下,除了三钮其他人皆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丁春花心里更不安,想了想,便问县令家的厨娘,“哪里可以洗手,我们洗洗手。”却拉著三钮往外走,想找个没人的地方问问三钮怎么回事。 对方一愣,猛然惊醒,“啊,你们坐,我去给你打水,还有什么事,你,您尽管吩咐。” “那你们先把菜洗好,肉切成条,鱼洗干净。”三钮当真吩咐起来,丁春花使劲拽她的胳膊,示意她赶紧闭嘴。三钮仿佛不知,直到所有人都忙起来,她才低声说:“卫小哥见著县令老爷了。” 丁春花不解,“所以?” “县令畏惧卫家的权势。”三钮说出来,一直悬在半空的心也跟著落到实处。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怀:我终于不是打酱油的了 第39章 宫爆兔丁 丁春花的腰板瞬间挺得笔直, “欺软怕硬的货。” “娘,少说两句,赶紧做饭。”三钮自认她从未得罪过县令家的人,即便是两个姐夫,和县令夫人的娘家也没多少交集,可是管家之前的话分明故意刁难她。 不是杜三钮看不起自个,她在十里八乡有名, 县令夫人也不会请她来做饭, 毕竟迎宾酒肆的厨子也不差,县令夫人实在没必要舍近求远。 杜三钮百般不解, 可是周围除了她娘没有一个她熟悉的人,想了又想,她干脆亲自掌勺。 卫若怀起先也没多想, 因为在他眼中三钮除了家世, 不比京城贵女差,知县夫人能找到三钮说明她很有眼光。 来时路过迎宾酒肆,丁春花指著门匾说:“大妮的家就在这里。”卫公子猛地意识到,县令夫人如果请迎宾酒肆的厨子做饭, 给段守义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拒绝啊。 随著县令步入中堂,卫若怀见其他客人还没到, 同县令寒暄时直接就说:“杜三钮做饭的手艺特别好, 大人怎么知道,她的名声已传到县里?” 县令哪知道什么杜三钮,他去迎宾酒肆吃过饭, 在他夫人说请杜三钮的时候,县令建议借用段家的厨师,“我夫人说迎宾酒肆的菜都是杜三钮琢磨出来的,不过,下官总觉得她有点夸张。”县令很想相信他夫人,然而京城来的卫大少在这儿,他不敢把话说得太满。 谁知卫若怀接到,“你夫人说的很对,我祖父也十分喜欢杜三钮的饭菜,经常命我家厨娘去跟她学。” “太傅大人也喜欢?”县令不自觉坐直身体。 卫若怀微微颔首,“不过有一点你夫人说错了,迎宾酒肆的饭菜是三钮和段家厨师一块研究出来的。杜三钮喜欢吃,段家厨师刀工好,懂得也不少,两个喜欢吃的人碰到一块,你懂得。” “懂,懂,我就说么,杜三钮堪堪十岁,哪会做那么多菜。”县令对卫若怀的话深信不疑。 卫若怀挑眉,这个县令太好忽悠?不管是真是假,卫公子都不会放过他,谁让他家找上三钮。 整个吃饭过程中,每吃一道菜,卫公子总是评论一番,吃到熟悉的味道,他还把卫老扯进来。县令以及他请来的客人有心和卫若怀交好,便顺著他的话说。 有时卫若怀还没来得及开口,吃到美味的宾客就开始问:“卫老喜欢这道菜吗?” 没用多久,卫若怀便打听清楚,县令对三钮知之甚少,今天这场生辰宴的主导者是县令夫人。由于亓国风俗是男女不同席,县令夫人并不知道卫若怀和县令聊得什么。出了县令家的大门,登上马车卫若怀就问:“你之前见过县令夫人吗?三钮。” 三钮摇头,“我不认识,待会儿问问我姐夫。” 段守义自然没见过,可是听三钮说完事情经过,又说如果不是卫若怀跟她去,她甭想全须全尾的出来,段守义眉头紧皱,“有卫小哥在县令夫人不敢动你,你也别乱来,我先找人打听打听。娘,快收麦子了,最近别接活了。” “我们知道。”丁春花可算明白什么叫树大招风,整个五月都没允许三钮往县里来。 三钮也知道,这次赶巧了,卫若怀同她一起去。下次,下下次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县令夫人若是铁定为难她到底,她再不小心点,早晚会作到她手里。 麦子还没熟透,三钮每天没多少活,边等她姐夫的消息边帮杜小麦想办法。 邓乙早已打听清楚,媒婆给小麦的爹介绍的寡妇没什么缺点,他们想从对方身上下手,有点难。然而小麦听到对方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依然不同意对方和他爹的事,“她有个闺女,以后到我家一定会偏疼她闺女,假如我和她闺女拌嘴,她也不会向著我,即便不是我的错。” “你小子想的可真多,坚决不同意这桩婚事就是了,哪那么多理由。”三钮拧眉道:“我去和你爹讲。” 卫若怀试探道:“他能听你的?”个小姑娘家家的。 杜三钮已想出办法:“结果如何只有试过才知道。小麦,你爹在家?” “在家,在家,你舅舅给我爹放好些天假,让他来家收麦。”小麦拎著书包站起来,“三姑姑,我和你一起。” “你在这里等我。”三钮想了想,“我就和你爹说你很生气,不想来家吃饭了,看你爹什么反应。” 小麦大喜,“这个好,我就知道三姑姑有很多办法,你居然还骗我下什么绝孕药。” “我没骗你,当时我是那么想的。”杜三钮说著看一眼卫若怀,卫公子面不改色,异常坦然,任凭她打量。三钮心中讶异,不愧是京城来的,见多识广。 三钮到小麦家中自然不会讲杜小麦对他娶个有孩子的寡妇有很大意见,而是问:“大哥,将来你孩子、她孩子和你们的孩子打架,你站哪边?” 杜家鹏当即懵了,“哪有那么多孩子?” “你二十五岁,不是四十五,以后有几个孩子谁也说不准,包括你自个。”三钮道:“如果你想清楚,给我们家小麦立个字据,万一你偏疼小的,亏待小麦——” “等等,还没影的事,你想的忒远了,三钮妹子。而且小麦什么时候成你家的?”杜家鹏哭笑不得。 三钮说:“我娘喜欢小麦,听说你快成亲了,正琢磨著让小麦当我干儿子,或者直接过继到我们家。当然,你还是小麦的爹,我伯娘还是小麦的奶奶,这点永远不会变。” “好你个杜三钮,我说你怎么对小麦这么好,合著惦记上我儿子。”杜家鹏佯装生气道。 三钮耸肩,“那又怎样,你和我家断绝来往啊。反正我来就想问你这一个问题,问完我也回去了。对了,小麦今天在我家吃饭,晚了就不回来了。” “你…我家又不是没吃的。”跟上三钮,把他那个贪吃不要亲爹的儿子捉回来。 杜小麦见他爹一脸怒色,直觉往卫若怀身后躲,卫公子立马就说:“你别打他,有话好好说,小麦还小。” “我,我什么时候要打他?”杜家鹏简直无语,他就想吓唬吓唬有事不找爹找外人的臭小子。 卫若怀不信,“真不打他?” “当然!”杜家鹏铿锵有力道。卫若怀拎出小孩,“小麦,别怕,你爹保证不打你,他如果食言,你回头告诉我。” 杜小麦连忙点头,“好好——” 第25节 杜家鹏伸手抱起儿子,朝他屁股上一巴掌,“臭小子,能耐很了,靠山不少啊。” “你说过不打我的。”杜小麦瘪瘪嘴,他爹立马接道:“这叫打?这是爱抚。” “噗,哥,快别逗了。”三钮笑喷,“反正我刚才和你说的是真的,你别不当回事。”顿了顿,“我娘就在屋里。” “我们家做好饭了,得回家吃饭。”杜家鹏抱著儿子逃一般遁走,恐怕慢一点丁春花就从屋里出来,和他商量过继的事。 过继在乡下很长见,哪家没有儿子便会过继个同族的小辈养老送终。杜家村的小子不少,但是杜家村没有穷到吃不上饭的村民,所以,没人会把儿子过继出去。 怎奈小麦特殊,他有一个伯伯两个叔叔,传宗接代不需要他和他爹。再说了,他爹再娶,生个孩子的可能性有九成,小麦在家里就显得多余。 丁春花真提出过继,当爹的不同意,难保儿子会同意,毕竟小麦和三钮关系真好,而丁春花和杜发财也真疼他。 翌日,杜家鹏就去找媒人,直接说他家几个兄弟不同意寡妇带著孩子进门。即便寡妇不带孩子,他爹娘又说,成亲三年之内不能生孩子,等小麦大一点他们再生孩子。 前一个理由还好,后一个?媒人自个都没法接受,可一想人家孩子才六岁,又能说得通。小麦他爹又说这两条是他的底线,媒人只能眼看著这桩婚事黄了。 杜小麦的事搞定,村里真到收割小麦的时候。段守义没打听出县令夫人为什么找上三钮,可他的对头最近推出了几道和段家酒肆相似的菜。 段守义自然不会怀疑三钮泄露出去,便顺著这根线查,结果查到对方和县令夫人有拐著弯的亲戚,段守义便找到三钮,“你在县太爷家做饭的时候,有没有人跟你学?” 杜三钮仔细回想一番,“有个妇人问过我几句,我以为是县令家的人,也没当回事就告诉她了。” “说得多吗?”段守义忙问。 三钮道:“当时我忙著做菜,哪有工夫跟她说那么多。”何况那时她心里正惦记著县令夫人为什么为难她。 “我明白了。”段守义道:“县令家的管家说的那番话不是为难你,主要目的是想你尽可能多做几个花样出来,最好是我家没卖过的。” 三钮乐了,“我都没告诉过你,会在外面乱做。就算做也是尽可能简化,人人吃一遍都会做的。” “你,行!”段守义算是服了,亏他还担心的跟什么似得。 卫若怀也是服了,同时也佩服自个眼光好,心中更加坚定娶三钮为妻。在给他爹写回信时,决口不提酒,除了向他爹请教学问,就是给他讲百姓多么辛苦,为了抢收小麦,连天加夜干活,就差没明说他爹不知人间疾苦,居然还闹著喝酒。 卫炳文收到信,气得想骂人。卫炳武拿过来扫一眼,顿时乐喷,“大侄子长歪了啊,大哥。” “他就没正过。”卫炳文以前也觉得他家儿子不错,懂礼明事,勤奋好学,世家子弟的陋习在他身上全无。然而上次那几张食谱让卫炳文彻底认清了儿子的真面目,这次,“我们中秋节去杜家村。” “皇上同意?”卫炳武怀疑。 卫家哥俩还在孝期,平时不上朝,直接去部里做事,遇到什么事他们也是让下属出面,毕竟身上有孝,所以,若是想请假,“我就跟皇上说担心父亲,看看他过得怎么样,别报喜不报忧。” 远在千里外的卫若怀打个寒颤,卫若愉忙问:“大哥怎么了?是不是兔子咬著你了?给我拿著。” “你拿跑了怎么办。”卫若怀不给他,“我没事,走,回去叫三钮给我们做宫爆兔丁。” 村里人忙著收割麦子,卫家哥俩没事干,外面热火朝天的,他俩定力好也在屋里坐不住,干脆拿著书本坐到麦场边帮村里人看麦子,主要是看著鸟兽别来祸害麦子。 卫若怀见小麦手里拿著长长的竹竿,很好奇,“真有鸟来吃麦粒?” “当然,可多了,一会儿没看见就有一群。”杜小麦说:“卫小哥,你帮我看著,我回家拿个筛子,咱们捉麻雀。”结果麻雀没捉到,套个灰兔子。 作者有话要说:  卫炳文:吃吧,吃吧,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第40章 葱油饼 五月份堪称收获的季节, 熟的不单单是麦子,还有红彤彤的大桃子,黄橙橙的麦黄杏,酸甜可口的杨梅,放在以往这些果子根本等不到熟透就被小孩祸祸干净。 三钮说桃花、杏花可泡酒,果子也能酿酒。杜家村的小孩们一听酒可换钱,不但自个不祸害, 还不准家中长辈吃。可是山里的野果没法入口, 奈子、葡萄之流最早也得到七月份才能成熟,他们就把主意打到别处。 大人在地里割麦, 老人在家做饭,喂牲口,年龄稍大的小孩去地里拾掉落的麦穗, 年龄较小的孩子, 比如杜小麦,必须在麦场看麦子。 看麦场看似清闲,其实是非常无聊的活儿,未脱离的麦穗不用太在意, 之前打出来的麦粒,每隔一段时间就得起来用木掀翻一遍, 晒干储存起来才不易发霉。 杜小麦算著时间翻麦粒已经够烦, 鸟雀跟著凑热闹,田鼠出来晃悠,就连野兔子也当他好欺负。乍一看到从麦场中央蹿过的兔子, 杜小麦想都没想抬手把筛子扔出去,卫若怀紧跟著用长长的竹竿按住筛子,活捉一直灰兔子。 卫若怀捡起来就问,“兔子怎么吃好吃?” “三钮姑姑做过,辣辣的,可好吃了。”小麦话音落下。卫若愉舔舔嘴角,“小麦,这里的兔子多吗?” 杜小麦想了想,“很多,田间,山上到处都是,但是兔子机灵不好捉。卫小哥手里的不算,我觉得这兔子可能遇到事了,慌不择路才往我们这边跑。咳,管这么多干么,卫小哥,你家有没有人会杀兔子?没有就给我,让我爹杀。” “你爹在地里。”卫若怀道:“不就是剥皮,叫我家管家弄,洗好送三钮家里,我们中午在三钮家吃。”顺便忙三钮烧火,顺便和三钮聊天。 三钮家的麦子已脱粒,就在麦场晒著,她娘和他爹上午帮他二伯割麦,下午帮她大伯干活,他们两家比三钮家的地多。午饭便由三钮的两个堂嫂做,而她,因为是老杜家最漂亮,最聪明的闺女,三钮的伯父和堂哥们坚决不许她下地干活。 杜三钮骨子里是位成年女性,于是在杜小麦帮她看麦场的时候,三钮回自个家做饭,打算给长辈们加餐。 钱娘子拎著兔子来的时候,三钮正擀葱油饼,宽大的案板上已摆六个碟子大的面饼。 卫若愉一下挤开他哥,“三钮姐,我帮你烧火,烧菜锅煎饼,对不对?” “厨房里热,你出去吧,我自个弄。”今天天气特别好,太阳也特别大,三钮估计得有三十二三度,很怕娇弱的卫二少中暑。 卫若愉抹掉额头上的汗水,“我帮你,做快点,否则中暑的人就是你啦。” 杜三钮抬头冲卫若怀使个眼色,希望他管一下卫若愉,谁知卫小哥却说:“放心吧,三钮,若愉刚喝一碗冰饮。” “中暑不准怪我。”三钮巴不得有人帮忙,见此立马掀开锅盖舀一块猪油放进去,待锅热了就开始煎饼。 杜家三钮最小,她几个堂姐早已出嫁,三个堂哥其中两个成亲,大伯家的老三比她大六岁还未说亲,三钮和面的时候算著人数特意多和一些,结果只做十六个,还剩一小块面,“若愉,给你做个巴掌大的葱油饼好不好?” “三钮姐姐做什么我都吃。”卫若愉想也没想,“做好了咱们炒兔子,管家说这只兔子有五斤,你一半,我们一半。” 杜三钮前世没做过兔子,但她做过宫爆鸡丁,这次也比照宫爆鸡丁的做法,茱萸代替辣椒,花椒和胡椒这些东西家中常备……待兔子出锅,卫家小哥俩不约而同地咽口口水,三钮终于能理直气壮道:“以前没怎么做过,尝尝盐味怎么样。”递给他俩一双筷子。 “没有盐也好吃。”卫若怀终于先堂弟一步说出恭维的话,卫若愉白他一眼,扭脸就对三钮说:“小麦还等著我们。” “你端一碗给小麦送去,卫小哥,你端一碗和卫老俩吃?”三钮问。 卫若怀没任何意见,“要不要我帮你送地里去?”指著馍篮、菜盆和装满绿豆汤的砂壶。 “不用,我能拿完,你们快回家吧,厨房里这么热衣服都汗湿啦。”三钮一说,卫若怀低头一看里衣若隐若现,顿时满脸通红,“有事就去麦场找我。”说完端著碗拿著两个饼就往外走。 三钮想笑,“你堂哥在京城的时候是不是都不敢和姑娘讲话?” 卫若愉真想昧著良心说,他特别会和姑娘家唠,那样一来他三钮姐势必会讨厌堂哥,“是呀,是呀,比我若兮姐姐还像个大家闺秀。”顿了顿,话锋一转,“三钮姐,我们什么时候酿酒啊。”他爹已背著他大伯偷偷连著写两封信问他,到底还有没有杏花酒啦。 “把麦收进家。”酒重要,粮食更重要。而今年老天爷给广灵县的百姓饭吃,五月中旬下场雨,直到六月初,杜家村的土地上连个麦穗都没有了,才再次下雨。 此时轻轻碰一下杏树,杏子就像落叶一样纷纷下落,桃树上的桃子更是裂开了嘴。三钮叫村长召集全村男女老少在大麦场开会,主要讲果子酿酒的事。 三钮说她之前没做过,而酿果子酒需要很多糖,糖又是精贵的玩意,村长说完,一半村民不在乎糖的贵贱,一半村民不舍得却更不舍得能卖钱的果子酒,村长一时没法。 杜三钮说,“杨梅直接泡在烧酒里面,你们想泡多少泡多少。大家每家派一人,桃和杏酒各做两坛,同意的话我们就在这儿做。当然,想多做些的自己回去私下里做,但是我希望大家别把做法说出去。等酒成了,我去找我大姐夫,让他给咱们找销路。” 众人一听大喜,连连说:“不会的,不会的。” 杜家村的人是早年逃荒到此,除了特别在意钱也特别懂生存,他们有赚钱的法子绝对不会和外人分享,即便是闺女、娘家过得不好,宁愿出钱补贴。 有猪油炒菜在前,三钮相信他们比自个还自私,这话主要是讲给杜家村的新媳妇听的。既然大家没意见,等天再次放晴,杜家村的村民开始做果子酒。 村里别看只有七八十户人家,架不住人口多,五百多口齐上阵,下午半天就做好了,还帮三钮家把所有的桃子和杏全做了。 方法是三钮提出的,她想做些大家根本不多问。三钮之前又说她没做过果子酒,村里人也知道,段家酒肆去年根本没卖过果子酒,相信她,也就不敢学她一次弄这么多——每样十坛,杨梅酒更是泡了十五坛。 村民见卫家两位小少爷也跟著做,“你俩做了喝还是拿去卖?” “卖啊,赚个零花钱。”卫若怀脱口而出,村民们都露出不信的眼神,“开玩笑,做了给我爹送去。” “京城的卫大人?!”村长的话音落下,就有村民开口,“卫小哥,我家的桃子特别好,水多味甜,我去给你摘些。” “我去摘些杏子。” 卫若怀也没拒绝,这些桃树杏树都不需要村民花多少工夫打理,而这个时节果子泛滥,拿去县里也换不了几个钱。可是这样一来苦了等著吃果子的孩子们。 他们忍了好多天,结果全便宜卫若怀,卫小哥有点不好意思,“我们去捉泥鳅,上山逮野鸡?” “泥鳅都被他们祸害干净了。”大人们不准孩子下水,他们倒好,全跑去稻田里捉泥鳅,捉了自己洗干净,去三钮家接石板,几个孩子围著火堆烤泥鳅。 一个农忙过后,大人瘦了好几斤,天天没闲著的孩子倒是胖了不少,一时也不知该怪爱吃的三钮把村里的小孩教坏,还是该谢谢她,一个个学的都那么会吃。 “山上有野猪。”村民提醒卫若怀。 卫小哥笑道:“我家几个护院会功夫,能碰到野猪最好,捉回来我们加餐。” 村民一听这话,便不再拦著他,隔天,卫家哥俩带著一群孩子浩浩荡荡上山,卫家的几个护院和小厮守在孩子外围,而村民们也开始耕地。 野猪没遇到,打了三只野鸡,捉了两窝兔子,捡了好几筐子蘑菇,下山后众小孩平分,还剩下一只约莫四斤的兔子。卫若愉开口就说:“给三钮姐。三钮姐常念刀吃水不忘挖井人,她教我们做兔子,我们也不能忘了他。” “就你会说。”卫若怀忍不住怀疑,他家若愉前世是不是说书的。 卫若愉扬起小脑袋,“因为我心里有三钮姐。” “我们心里也有。” 杜三钮正在家里和她外甥女玩耍,卫若怀进来见三钮小心翼翼的护著小孩学走路,忍不住笑了,“你姐夫可真是个有福的人。” “说我么?我怎么啦?”段守义从屋里出来。卫若怀晃晃手里的兔子,“山上捉的。” “呵,这可是好东西,谢谢啊,卫小哥。”接过来就说:“娘,给我把刀。回头我把兔子皮拿走硝好再送来。” 卫若怀问:“你会硝皮子?” “我不会,我叔叔会,怎么啦?”段守义不解。 卫若怀说:“我家的也给你?” “小事一桩。”段守义浑不在意的说。见他闺女在院里,便拎著兔子去外面——剥皮。 与此同时,皇帝念著卫太傅人老识趣,很痛快的给卫炳文哥俩八月份一个月的假期,当著文武百官说,回去好好陪陪卫太傅。 哥俩回到家就开始查黄历,几时出发合适。一见还剩六十天,从皇宫一直持续到家的好心情瞬间消失。本来想给老父写封信提前讲一声,时间太难熬,不痛快的哥俩默契十足的忘记此事。 第41章 干煸知了 麦子入仓后开始种黄豆, 按道理不需要耕地。然而杜家村的旱地靠近山边,土地硬,小麦割掉之后不犁地,麦根会紧紧扒著土地,根本没法播种。 赶在再一次下雨,杜家村的村民才开始种豆,栽棉花。 卫若怀见村民再次忙起来, 三钮家三天两头做肉吃, 三钮依然慢慢瘦下来,别提多心疼, “豆子种下去就该没事了吧?” “再过半个多月收稻。”三钮接道。 卫若怀僵住,“这么,这么快?” 杜三钮说:“这次熟的是早稻, 不好吃, 村里人种早稻主要是为了交税。家里常吃的是晚稻,晚稻生长的时候是一年中太阳最烈的时候,而且下半年少雨,每天被太阳使劲晒, 打出来的米才香。” 第26节 “米香是因为太阳晒的?三钮姐。”卫若愉很怀疑,就差没说她胡说八道。 岂料杜家三钮微微颔首, “别不信, 听说在亓国的西北地区有一种瓜,甜如蜜,那边的葡萄也比我们的甜, 就是因为当地干旱少雨日头足。”” “有没有甜如蜜的瓜我不知道,西域葡萄酒有名倒是真的。”卫若怀说:“从张骞出使西域带葡萄入中原已过去几百年,这几百年间我却没听说过中原哪里有美味的葡萄酒。”顿了顿,“你家有个葡萄架,今年能收很多葡萄吧?你会用葡萄酿酒?” “会啊。”三钮道:“葡萄酿酒特别简单,我家的葡萄树去年结的葡萄除了我们吃的都被我娘送人了。”葡萄树是三钮四岁时栽的,而葡萄三年挂果,去年葡萄树才爬满架,结出一串串葡萄来。 去年秋天,三钮把家里的鸡鸭鹅的翅膀剪掉,葡萄树根茎用草包裹住,就把鸡鸭鹅赶到葡萄架下面居住。冬天天冷便在葡萄架上铺一层茅草,以致于鸡鸭鹅拉撒皆在葡萄架下,今年的葡萄树明显更茂盛。而有葱葱郁郁的葡萄架遮挡,鸡屎臭味都淡去几分。 卫若怀说:“回头我买些葡萄,你帮我酿酒?” “小事一桩,到时候再说。”三钮正在摊晒艾草,“这个晒干了装荷包里可以祛蚊,你要不要?” “我要。”卫若愉道:“你帮我做个荷包。” “也帮我做个。”卫若怀不甘其后。三钮想说:你家现成的丫鬟。话到嘴边,“我做的不好看。” 卫家哥俩不嫌弃,“不好看有特色。” 三钮无言以对。第二天开始动针线,可把丁春花稀奇一阵,不住地说:“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杜三钮干脆端著针线盒去找村里的小姐妹玩耍,在她两个荷包做好后,村里人开始编或者补麻袋,过些日子装稻谷用。挑拣稻种,秧苗,收下早稻后也不耽误种晚稻。反正在卫若怀眼里,进了五月,杜家村的人就没闲过。 以前觉得在村里住很舒服,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看花开花落,望云卷云舒。直到麦穗金黄,卫若怀可算深刻体会到,杜三钮常常挂在嘴边的“粒粒皆辛苦”。 于是,卫若怀得空就和家里的护院上山,捉野鸡,套兔子,杜家村的人很少往山上去,结果养的山上的动物胆特肥,见著人也不躲,便便宜了卫若怀。 卫若怀若是买块猪肉送到三钮家,杜三钮绝对不要,但是野鸡、兔子,三钮不好拒绝。卫老又在旁边说:“我家俩小子不知道吃了你家多少东西,一点野物,你也要跟我生分?!” 以致于连著几天没收到卫家送来的东西,丁春花竟然有些不习惯。晌午做饭的时候便跟三钮念刀:“卫小哥这几天忙什么呢?” “卫小哥和卫老去建康府了,卫老说他每天在家看书,跟闭门造车似的,就让他和书院里的学生多交流交流。”三钮说。 丁春花不禁感叹:“老爷子想的真周到。” 说曹操曹操到。卫若愉拎著两个盒子,“三钮姐,三钮姐,我们买的点心,拿给你尝尝。”还没进门就嚷嚷。 “谢谢若愉。”三钮已打定主意,来日帮卫家多酿些葡萄酒,反正他们有钱买葡萄和糖,收下礼物倒是毫无心理压力。 卫若愉却没离开,“三钮姐,我家的护院捉了两条菜花蛇,你去教钱娘子怎么做好不好?” “在哪儿捉的?”杜三钮被他突然转移话题弄的一愣,“不是刚回来?” 卫若愉拍拍小胸口,“你不知,吓死我啦。来的路上我想撒尿就去野地里,谁知一低头看到个蛇脑袋,差点吓掉魂。” “咳,夏天蛇多,墙边地头都能看到,不过大多都没有毒,别拍。”三钮拍拍他的肩膀,“走,我这就和你过去。”饭做的差不多,丁春花接过三钮手里的东西,也没拦著他。 杜三钮到卫家见蛇皮已掉:“蛇是个好东西,村里人馋了就去水田那边晃一圈,总能捉到条蛇打牙祭。这两条蛇一个炖了,一个做香酥蛇段吧。” “怎么做?”钱娘子忙问。 三钮说:“蛇段在开水里煮一会儿去浮沫,然后放到大料水里煮软,沥水,倒油锅里炸至金黄。” “不用加油盐酱么?” 杜三钮摇头,“倒点醋把砂糖融化,浇在蛇段上面,还可以切点菜放上面,黄黄绿绿的好看。”末了又道:“你们可别因为我的话天天去捉蛇啊。” “好东西吃再多也会吃腻。”卫老笑吟吟道。 三钮登时放心了,“若愉,今晚我带你去捉知了猴,明天我们做干煸知了猴,吃著比蛇肉还好吃。” “真的?!”卫若愉大喜,“需要准备什么?”大有现在就捉的节奏。三钮好笑:“拿著盆,拿根捞鱼的网兜就行了。” 干煸知了是村里孩子的零食,知了这东西今天捉明天还有,杜家村又到处都是树,孩子们虽然天天捉,三钮和卫家兄弟晚上倒也有不少收获。 杜三钮虽说不在意她娘的嘱咐,也知道自个十岁不适合整天和男孩子混在一起,便在自家做好,给卫家兄弟送过去。 卫若愉第一次吃知了猴,不太敢伸筷子,可他一犹豫,卫若怀就吃下去三四个,吓得小孩顾不过来知了猴长相吓人,边吃边滴咕,“我明天就给大伯写信,你天天欺负我,没有一点兄弟爱。” “写啊。”卫若怀根本不怕,“只要你不烦叔父又问你还有没有果酒。” 卫若愉一噎,上次他父亲来信,小若愉回信时说:“村里人都在忙,没有人有时间酿酒。”他爹消停一段时间。如今是七月中旬,村里人真正地闲下来,即便他爹分不清韭麦,也知道离秋收还得很多天。 “他又不是没喝过好酒,干嘛盯著果酒不放啊。”卫若愉奇了怪了。卫大少笑道:“酒?我觉得他们把果酒当成冰饮来喝了。” “什么?那得多少才够他们喝的。”卫若愉瞪大眼。 卫若怀道:“正常。果酒放井里冰半天,你也说凉凉的,甜甜的,很是爽口,何况他们。”这点倒是让卫小哥猜对了,远在京城的两位卫大人真把果酒当成饮料来著。 卫炳文看著日历本越来越薄,心情跟著越来越好,八月的第一天,早上卯时就起床,喊他夫人赶紧收拾。 卫夫人是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一辈子去的最远的地方是京城郊外的庄子。之前她和她儿子一样对杜家村没半分向往。在卫老偶尔提到老家时,她还在心里滴咕老爷子好日子过烦了。如今却是迫切希望早点到那个神奇的村落,尝尝那里神奇的美食。 与此同时,三钮家的青葡萄也变紫了。和村里人一块把之前酿的果酒送去段家酒楼时,一路上到处都是卖葡萄的。 村民拿到可观的酒钱,手头也松了。临去时拉著满满一车东西,回来也是拉一车。卫若怀在树荫下乘凉,远远看去还以为段守义不要三钮的酒,正想跟堂弟说:“段家小老板出息了。”待三钮走近,卫大少扭脸就冲著家门的方向喊:“邓乙,把车弄出来,我们也去买葡萄。” “快晌午了,哪儿去。”卫老瞪他一眼,“明天早上再去。”当天下午,卫小哥只能看著三钮和村里人欢欢喜喜的做葡萄酒。 为了和三钮独处,卫小哥可谓是煞费苦心,第二日把县里的葡萄全包了,卫家大少是个吃货的名声也传遍整个广灵县。 杜三钮也忍不住问:“你很喜欢吃葡萄?卫小哥。” 卫若怀心想,我喜欢我洗葡萄,你捏碎葡萄做的酒,更喜欢我们俩一起干活。可是这话能说么?不能!便装作不好意思的“嗯”一声,耳尖微微泛红——欺骗三钮,羞愧所致。 三钮当他害羞,想了想,“葡萄干也好吃,卫小哥既然这么喜欢,派人再买点,不过做葡萄干比做葡萄酒麻烦。” “没事,钱娘子他们闲著也是闲著。”卫若怀心想,只要你待在我家,天天做葡萄都没关系。然而就在做出十斤葡萄干的时候,杜家村村口出现两辆豪华马车。 三钮拎著老南瓜正往家去,见此驻足观望,只见从车里下来个中年男子,冲著路边的小孩、大人作揖,“请问卫家怎么走?” “你是何人?”村中老人一脸警惕,小孩子们机灵挡住去路。 作者有话要说:  我也是无语了 第42章 南瓜饼 卫炳文面色发窘。想当年他不过十来岁的小儿, 送病逝的祖父回来受到乡邻热情款待。如今已是三品大员,却被拒之村外,“我是卫家长子。” “卫老的大儿子?”村民上下打量他,眼中尽是怀疑,“你长得不像卫老。” 卫炳文扶额,“我像我母亲。” “可是,可是卫小哥也不像你。”话音落下, 马车里传出“扑赤”一声, 盖过三钮的笑声。三钮见没人注意到她,慌忙遁走。看到卫家小哥俩还坐在路边的槐树下写字, 抿著嘴,蹑手蹑脚走过去。 卫若怀猛地抬头,“干么去了?”三钮猝不及防, 吓得一哆嗦, “你,你怎么知道是我?!” “不知道。”卫若怀道:“这边除了你也没别人。” 杜三钮四下里一看,果然,村里的大人包括她娘都在不远处编箩筐, 待在这边大概是怕影响到卫若怀,“你长得像母亲吧?卫小哥。”非常肯定得问。 卫若怀一愣, 她话题跳跃太快,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等等,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不像父亲啊。”三钮说出来,小若愉也抬起头, 脸上尽是不可思议,三钮笑道:“你爹娘就在村口。”指向南边,“若愉的爹娘好像也来了。” “不可能!?卫若怀霍然起身,三钮耸肩,“不骗你,我回家啦。” “三钮——”声音戛然而止,卫若怀看著越来越近,越来越熟悉的马车,浑身僵住,喃喃道:“若愉,我没做梦吧。” 卫若愉使劲揉揉眼,娘啊,马车更近了,小孩反射性迎上去,临到跟前突然停住,“父亲?”车窗打开,露出个小脑袋,小孩咧著嘴,流出哈喇子,挥著小胳膊,“哥哥,哥哥……” “若忱?我的天啊,你怎么也来啦。”卫若愉简直不敢相信,他那两岁的弟弟,猫嫌狗厌,皮的上天的小魔王也到了,“别告诉我若兮姐姐也在?” “小若愉,知道你想姐姐。”卫若兮从前面马车上跳下来,紧接著,卫炳文抱著小儿子,扶著夫人出来。爱凑热闹的村民一见卫家门口这么多人,不由自主地围上来,“你们是若愉和卫小哥的爹娘?” “是的,谢谢大家照顾我父亲。”卫炳文三十出头坐到吏部侍郎,家世重要,本身的能力也很重要。性格有些古板却不是不知变通的人,否则卫老也不可能放心回乡。 “哎呀,卫大人客气啦,我们才没照顾卫老呢。”村民们很不好意思,面对仪表不凡,端庄尊贵的两对男女,村民们好紧张,“都是他照顾我们。” “咳,父亲,母亲,累了吧。”卫若怀插嘴道:“若愉,赶紧去叫丫鬟收拾屋子。”扭脸又说:“我们先进去。” “进去吧,进去吧,那么远的路,早该累了。”丁春花自觉她和卫家人处的挺近,率先答卫若怀的话。 卫大少微微点头,眼神示意他爹娘,赶紧进屋。然而刚进门,卫大少就迫不及待问:“来之前为什么不提前写封信,房间都没收拾,你们今晚就睡院里。” “卫若怀,你是在和谁说话?”卫炳文拉长脸,非常不高兴。 “和你,有意见?有也给我憋著。”卫老乍一听村里的孩子们说他儿子儿媳来了,根本不信,不过也是赶紧回家,到门口听到这么一句,“若愉,若怀,你俩过来,让他们自个收拾。” 卫炳文浑身一僵,卫炳武头皮发麻,“父亲……” “哟,不容易啊,卫大人还知道我是你爹?”老爷子脸色骤变,“既然知道我是你爹,写封信提前知会一声有多难,能不能累死你?!” “父亲。” “祖父。”卫若兮被她母亲一把推出来,“祖父,若兮好想你啊,等不及啦,就直接过来了。” 卫老四个孙子一个孙女,见小孙女在太阳下晒得脸通红,瞪两个儿子和媳妇一眼,“先去若愉和若怀屋里。” “我们不累。”卫炳文道:“圣上给我们一个月假回来陪你过中秋,时间宽松,我们走的慢,昨晚还在建康府歇一晚。”马车里有两个小孩,他们想走也走不快。至于在建康府,走得匆忙,便停下来给老人小孩买些礼物。 这话卫炳文不会讲,他夫人更不会说,三个小孩不知真相。卫老一听这话脸色缓和许多,便吩咐,“钱娘子,去村里买只鸡,做饭吧。” “是,老太爷。”钱娘子出门右转,直接去三钮家,询问她晌午该做什么。 杜三钮满头黑线,“你家主子的口味,你问我?卫老叫你买鸡,做个小鸡炖蘑菇,拌个木耳,再炒几个素菜。至于你家小少爷,做两碗鸡蛋羹不就好啦。” “大小姐呢?”钱娘子知道他家大少爷给大老爷寄食谱的事,嘴上说向三钮请教,其实想让三钮教她没做过的菜,好好表现一番。 三钮哪知对方那么多小心思,心里还想著她都不晓得卫若兮是黑是白,“我家中午做南瓜饼,等你快做好饭,叫你闺女来端一碟。” “哎,好,我就知道三钮姑娘有主意。”钱娘子立马掏出钱,“那你家公鸡卖给我一只吧。” “不行。”三钮果断拒绝,“我家还有两只公鸡。” “公鸡打鸣一只足够。”钱娘子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娘又买二十只小鸡。” 丁春花正在削南瓜皮,听到这话乐了,“早知道就不喊你跟我一块去买小鸡。”顿了顿,“三钮,卖给她,不卖她能磨你一个晌午。” 钱娘子呵呵装傻,三钮好怀念半年前初到杜家村,和她说话都带敬语的钱娘子。至于眼前这人,三钮不想认识她。可是答应送她一碟南瓜饼,在她走后三钮就开始烧火,把整个南瓜切块蒸了。 南瓜蒸熟后拌糯米饭揉成面团,然后把面团分成大小差不多的面块,裹上糖,直接用手按压成鸡蛋大小的小圆饼,放在油锅里煎至两面金黄。 本来啊,三钮打算做南瓜粥和南瓜饼,钱娘子一来,只能做南瓜饼,否则送给卫家一碟她和她娘得饿肚子。然而南瓜饼并不能当主食,三钮想了想,干脆做凉面。 钱娘子的闺女来端南瓜饼时,三钮正坐在桃树下吃凉面,对方瞧见立马问,“这个面条怎么做?三钮。” “面煮熟捞出来放在井凉水里冰,用姜末、蒜、盐和酱油调些料汁浇上,然后放点麻油,绰过的豆芽,拌匀即可。”三钮笑问:“你来问我怎么做凉面的?” “哎呀,忘了!”姑娘一拍脑门,三钮指著厨房,“在案板上。” 对方端著碟子就走,进门的时候特意靠著墙根遛进厨房。钱娘子对三钮做的东西很有信心,尝都没尝就对闺女说:“赶紧喊人来端菜。” 第27节 三素一荤一个汤,一个点心——南瓜饼,和一盆蒸蛋,对于卫炳文哥俩来说,这几个菜堪称简陋。老父亲没意见,卫炳文哥俩当然不敢吭声。 半年后的团圆饭,这里又是乡下,规矩少,还只有一张饭桌,卫家两位夫人便被允许和卫老同坐。卫老端起米粥就夹一个南瓜饼,卫炳文和夫人相视一眼,手中的筷子也伸向金黄的饼。 南瓜饼一入口,外面酥里嫩,最里面又特甜,两人吃完就夹,低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饼,干干净净的碟子亮的简直能当镜子用。 三钮算著卫家人数,码十块饼在碟子里。待两个儿子媳妇各夹一块,卫老就知道三钮怎么想的。为什么不是钱娘子?因为卫老很清楚钱娘子不会做南瓜饼。于是,卫老快速夹走第二块,卫若怀哥俩紧随其后。 卫炳文看著他儿子,提醒道:“若怀……” “父亲,食不言寝不语,您一直这么教导孩儿。”卫大少说完,咬一口南瓜饼。卫若愉嘴里还有鸡肉,发现他爹盯著他面前的小碟子,朝碟子里的南瓜饼上涂点口水,继续啃手里的鸡腿儿。 卫炳武生生气乐了,“丢不丢人,不就是一块饼么。” “没你丢人,惦记孩子的零食。”卫老瞪他一眼。卫若兮满脸不解,“不就是油煎的糜面饼,至于么,又不是什么好东西。” “谁说是糜面?”卫若怀挑眉,“南瓜饼,你见过糜面这么黏糊?”剩下一半举到妹妹眼前,一晃而过。。 卫若兮只来得及看到他的饼糯糯的,饼里面好像还有糖液,再想看清楚点,一抬眼,饼进卫若怀嘴里。卫若兮简直无语,“你真幼稚,大哥。” “我年龄也不大。”卫若怀不气不恼,喝完白米粥,又吃两块肉,“祖父,我吃饱了。” “祖父,我也饱了。”卫若愉跟著放下碗。 卫老淡淡地撇他俩一眼,“出去凉快吧。”亓国人懂硝石制冰,卫家饭厅里放盆冰,但是一顿饭吃好,人依然汗流浃背。外面就不一样,凉风习习,今天若不是爹娘过来,卫若怀就端著碗出去吃了。 “你想去找三钮姐吧?大哥。”卫若愉走出大门就问。 卫若怀的小心思已经被堂弟知道,他也没再诡辩,“难道你不想知道三钮家还有没有南瓜饼?” “当然想。”小孩脱口而出,一门之隔的卫若兮一趔趄,好险撞到门上。抓住门框稳住身体,就听到她大哥说:“那还等什么。”脚步声越来越远。 卫若兮小心翼翼探出脑袋,就见哥哥弟弟去了隔壁,想了想,卫若兮跟上去。 三钮正在院里剁青菜喂鸡,看到他俩不作它想,“南瓜饼在厨房柜子里,给我爹留几块。”杜发财出去帮别人盖房子,三钮的意思是别去干了,这么累。 杜发财才四十来岁,让他闲在家里他可闲不住。好在八月份的天热归热,太阳没有七月份毒辣,三钮倒也不担心他爹中暑,毕竟中午最热的时候也不干活。 “当然。”卫若怀拿出一半,和堂弟两个坐在三钮旁边,问过她怎么做又问:“你家还有南瓜吗?” “地里面有。老南瓜嫩南瓜都有。”三钮说:“嫩南瓜切丝炒著吃也特别好吃,我有时候都直接当饭吃。” 卫若兮在门口趴著,见他们聊这么无聊的话,正想转身回去却听到,“你妹妹是不是特别喜欢吃南瓜饼?” 卫小哥一愣,看了看饼又看了看堂弟,后知后觉,“别告诉我那一碟饼是送给若兮的?” “是呀,钱娘子想给你妹妹做个改样的,我见有南瓜顺手就做了南瓜饼。”三钮说完,发现哥俩脸色不对,“她,她不喜欢。”居然有小姑娘能拒绝油炸甜食?! “咳,都被我爹娘和叔父婶婶吃完了。”卫若怀说完,卫若愉瞪大眼,卫若兮居然一点儿也不意外,却忍不住冷哼一声。 三钮反射往外看,“谁在外面?” “是我。”卫若兮从旁边半开的门进来,决定不讨厌叫三钮的女子,她很有眼色,知道做好吃的讨好自己。 卫若怀霍然起身,“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么?” “你可以来我不行啊。”卫若兮是个真真正正的娇娇女,家里又只有她一个女孩子,和长兄说话那真是有什么说什么。 三钮放下刀,跟著起身,“可以,可以,我去给你搬板凳。”抬起头说。 “不用,你——”卫若兮看清三钮的脸,像突然被人掐住喉咙,“你,你好漂亮。”水汪汪的大眼,皮肤白里透红,抿嘴浅笑,脸颊两个酒窝若隐若现,卫家大小姐不想承认她嫉妒,不就是个农女么。见她身上穿著青葱色短打,正想酸一番,连襦裙都没有。却发现对方腰间有个丑陋的荷包,同样的荷包,哥哥弟弟腰间也有,此时就在腰间挂著。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兮:什么情况?! 第43章 蟹黄汤包 杜三钮笑了笑, “谢谢,你也很漂亮。” 放在以往卫若兮绝对会接一句,“算你有眼光。”对上杜三钮浅笑嫣然的模样,卫家大小姐愣是说不出来,总感觉人家就是跟她客套客套。然而不回话又显得没礼貌,“我要告诉父亲,你俩背著他偷吃。”生硬的转移话题怼哥哥弟弟。 卫大少笑道:“祖父知道。” 卫若兮一噎, 小脸骤然变得异常难看。三钮挑眉, 见卫若愉淡定的吃南瓜饼,便猜到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于是去屋里给她倒杯水, 想了想,又端一碟葡萄干出来。 白瓷碟子只有成年男人巴掌大,三钮倒也不心疼, 放到桃花树下的石桌上, “卫小姐,这边凉快,来这儿坐吧。” 卫若兮在家有点蛮横,幸好卫夫人对儿女的教育很用心, 在外面卫大小姐一直是位知书达理的贵女。至于刚才失态,纯是被她蔫坏的兄长气的, “谢谢。”仪态万千地坐下。 卫若愉撇嘴, 好假。还是三钮姐最好,真实不做作。看清碟子里的东西,眼珠一转, “这是什么?”假装不知,“我尝尝。”伸手抓走一半。 “我看看。”卫若怀过来。有南瓜饼在前,卫若兮下意识护住碟子,“哥,你的饼还没吃完。” 卫若怀故意逗逗她,却因端著碟子比若愉慢一步。此时三钮还如何不懂俩坏小子故意的,可怜卫大小姐频频上钩。 “这东西能吃吗?”卫若兮随口一句,说出来一顿,“难吃我也得尝尝。”恐怕慢一点她大哥再来句,不吃给我。她没这么傻,“咦,酸酸甜甜的?” 杜三钮身体里住个成年人灵魂,不会跟个九岁小姑娘计较,“葡萄干,京城应该有卖。” “没有。”卫若兮足不出户,卫若怀以前在国子监上学,每天得外出,对比外面事物较为了解,“听八皇子说宫中有葡萄干,不过,都是地方上进贡给皇上的。” “我们吃的是贡品?”三钮脱口道。卫若怀乐了,“葡萄干是我们自个做的,哪来的贡品。而且你以前也说中原的葡萄不如西北地区的甜,有那边进贡葡萄干,皇上才不管我们吃什么。” 卫若兮捏葡萄干的手一顿,“自个做的?说明我们家也有。”抬眼盯著她哥,卫若怀却对三钮说:“下午干么去?” 杜三钮想笑,“再去地里摘几个南瓜。” “我和你一块去,走吧。”卫若怀把碟子递给若愉。卫若兮三下五除二把葡萄干全塞嘴里,拦住,“别想溜,不说我去问祖父。” 卫大少浑身一僵,“说也可以,但是不准告诉父亲和叔父。” “那得看你的表现。”卫若兮终于占上风,开始拿乔。卫若愉给她一块饼,“尝尝吧,你不讲,三钮姐还给你做这个吃。” 卫若兮下意识看三钮,三钮头也不回的捧著切碎的菜喂鸡,看起来是没注意到她。卫若兮接过来,直到她吧唧完三钮才转过身,卫家大小姐愣没意识到不对,喂鸡何需如此麻烦,直接把菜扔鸡圈里就行啦。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卫若怀也没提醒她,“葡萄干在祖父房间里,总共做六斤,祖父两斤,我和若愉一斤,给你们留三斤,你看著分吧。” 卫若愉轻咳一声压下笑,三钮不住地摇头,她以前到底有多傻,居然认为卫若怀呆。十斤到嘴里变六斤,哄骗的人还是他至亲。 “那我要一斤,若忱他俩一斤,剩下一斤给父亲和叔父。”卫若兮一想,杜三钮看在祖父、兄弟的面上做的南瓜饼被四位长辈瓜分,噘著嘴,“带上我。” “不去吃葡萄干?”卫若怀诧异。卫若兮道:“刚才吃了。”有外人在,她不好意思说等父母都去歇息的时候再偷吃。 三钮心里直叹气,“我们走吧。” 路上碰到村里的小孩,看见卫若兮裹足不前,三钮一喊,小孩子们跟上去,纷纷问,“干么去啊?三姑奶奶。” “摘南瓜炒著吃,晚上叫你娘做,就说我说的。”三钮顿了顿,“你家的桂花树开了没?” “开啦,开啦,三姑奶奶要做桂花酒?”村里大人不许孩子喝酒,即便听说三钮做的果酒很好喝,他们也不眼馋,更想知道只能用来蒸著吃煮著吃的南瓜怎么炒。 三钮到她家地头上,摘两个黄皮老南瓜,两个绿皮嫩南瓜,和卫若怀两个人抬著筐子,带著一群孩子回去的时候告诉他们做法。 当天晚上杜家村十户有八户炒南瓜吃。饭前村里的主妇念刀小杜三钮整日里就知道吃,偏偏还吃不胖,忒气人了。饭后,没等家里其他人开口,碗筷往锅台上一放,“我再去地里摘几个南瓜。” 卫若兮吃了南瓜饼,尝过葡萄干,以致于对清炒南瓜丝也产生莫大兴趣。果然,清爽可口的南瓜丝没让她失望。然而卫大小姐并没忘记,趁父母不注意溜到卫老房间里,看到放桌上有个白瓷罐子和她哥描述的一模一样。 “干么呢?若兮。”卫老的声音突然传进来。卫若兮浑身一哆嗦,“祖,祖父,你不是吃去了么?”怎么回来啦。 “忘记拿扇子。”卫家房前屋后种著艾草,卫老身上带著艾草荷包,可是蚊子饿极了也不要命。卫老到门口就感觉被蚊子盯上,“还没说来我屋里干么,别说找我。” 卫老从未向小辈发过火,卫若兮头皮发麻,还是说:“想吃葡萄干。” “若愉那个小吃货说的吧。”卫老见她低著头,“过来,我给你抓一把,慢慢吃,家里也没多少。” 卫若兮伸出双手等著接,“再做呗,葡萄还没下市。” “太麻烦。”卫老说:“早些天做葡萄干,钱娘子他们差点中暑,尝尝味就成了。听说你下午去找杜家三钮玩,喜欢她?” “谁喜欢她。”卫若兮捧著葡萄干就走。卫老看著大孙女的背影失笑摇头,不喜欢倒是直接否认啊。 京城离广灵县太远,卫炳文昨儿到时已是八月十三,明天八月十五,今天一早村里人结伴去县里买东西。过完中秋又到收黄豆的时候,麦子种下就得收水稻。税收已经交了,下半年收获多少东西都是村民自个的。 杜家村村民今年的生活比去年好很多,单单跟著三钮做的四坛酒足够他们一年嚼头,何况杨梅酒还没卖。生活宽裕,到县里就想著买买买。 邓乙架著马车,驮著钱娘子、杜三钮和他的三位小主子直奔菜市场。三钮从马车里下来,买海产渔民就喊:“三钮姑娘,这里。” 渔船出海危险,渔民们因三钮会吃,生意好了不少,别提对三钮热情。然而杜三钮从不白要他们的东西。吃人家拿命获得的海鲜会折寿的,“这是我们村大户的孙子,他家来很多人,你们把贵的好的海鲜拿上来,价格随便。”指著卫若怀说,卫大少居然还很配合她点点头。 “哪能随便,三钮姑娘的朋友,便宜一点啦。”渔民纷纷围上来,“三钮姑娘,我家螃蟹个头足,都是母蟹,明儿过节,要不要来点?” “迎宾酒肆的生意怎么样?”三钮突然发问,卫若兮看看她家人又看看三钮,见他们不吭声,心里有好多疑问只能忍著。 “你姐夫家没有生意不好的时候,别看明天八月十五,听说位子在三天前就全被订出去。” 杜三钮笑道:“我家三口人,吃不了多少螃蟹,把卖剩的螃蟹送我姐夫家,顺便跟他说到我家一趟,逾时不候。” “好好好。”海鲜图的是鲜,卖不完只能自家吃,可是渔民地少税不比有土地的百姓少,他们指望著卖了海产买粮,杜三钮这番话一出,几个年龄大人,眼眶微红,“谢谢你,三钮姑娘。” 杜三钮摇头,“谢什么,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给我称二十个螃蟹,必须按照你们今天的市价来算。” “买这么多?”卫若愉惊讶。 三钮笑道:“有用,你们打算买几只?” “六十。”卫若怀开口,“钱娘子,另外再挑十只公蟹,回去你们炒年糕吃。” 钱娘子大喜,螃蟹在京城可是精贵的东西,更何况年糕全是用雪白的糯米做的,“谢谢少爷,老奴这就去。” “螃蟹还能炒年糕?”从旁经过的人看到钱娘子的表情,停下脚步。 三钮开口就教他们如何炒,不舍得买螃蟹的人也打算买两个公蟹回去试试。而渔民们一见这样,连忙问:“三钮姑娘明天还来吗?” “来不来都行,有事?”三钮问。卫若怀笑道:“他们把你当活招牌了。” 三钮微楞,“这,哪有这么夸张。见有人停下来就主动跟他们讲买回去怎么吃。有的人不是不舍得,也不是没钱,除了吃不上饭的人家。偶尔买一次海产还是能承受得起,我觉得大多数情况是嫌海产腥,做不好。” “这样啊。”众渔民恍然大悟。 三钮道:“不能和你们聊啦,我们得早点回去。”随后,喊钱娘子他们去买肉。青菜,家里有。 卫若兮又听有人叫杜三钮,拉住若愉的胳膊,“她不是个小农女么,怎么大家都认识她?” “喊她的人是杜家村的村民,看见没,她们摊位前有很多人在买东西,那些都是三钮教她们做的。”卫若愉嘴上骂他大哥卑鄙,其实很想他哥娶三钮,那样一来就有吃不完的美食,而且不用顾忌三钮是杜家人,不好意思天天麻烦她。 卫若兮不信,“有这么好?” “三钮不做猪头猪下水的生意,教别人很正常啊。”卫若愉道:“她们也姓杜,五十年前和三钮家是一家,又没便宜外人。咦,三钮姐买猪肉,怎么还又买点肉皮?走,快过去看看。” 钱娘子从京城来,按道理见过大世面,然而让她做一桌菜真能把她难得不轻。明天又是中秋,家宴容不得出差,干脆跟三钮学,三钮买什么她买什么。 杜三钮看著想笑,“你们家人多,买不买鸡?” “鸡和豆腐去村里买。”卫若怀发话,钱娘子又买几条鱼,一行人打道回府。 第28节 停下马车,机灵的邓乙就帮三钮拎东西,三钮却喊:“钱娘子,我现在就做饭,你来帮忙。” “她——”卫若愉抬手捂住堂姐的嘴巴,“多看别说,晌午还能吃到好吃的。” 卫若兮朝他手背上拍一巴掌,“男女授受不亲。你给我等著,居然帮外人。” “嗤,我五岁,还是你亲弟弟。”卫若愉白她一眼,“找祖父告状祖父也不搭理你,等著就等著,谁怕你啊。大哥,我帮三钮姐烧火。”说著就爬下马车。 今天多云,天气看起来不好,但是在厨房里也热,卫若怀这次非常痛快的让给堂弟,“烧大锅,三钮蒸螃蟹。” 卫若愉说:“螃蟹性凉,三钮姐,别蒸那么多。” “没事,蒸好做包子,这种天气,放一夜没事。再说了,怕变味就放你家水井里,若愉还能不准我放?”三钮笑问。 小孩连连摇头,“随便你放多少东西。可是,可是螃蟹怎么做包子啊。” 三钮把肉皮切下来,过水后,用纱布包著调料包煮肉皮,水变黏糊,三钮盛出来,“钱娘子,麻烦放你家井里冰著。” 井下阴冷,三钮估计晌午饭后,猪皮冻就差不多成了。所以她留三只螃蟹准备炒年糕,至于卫若愉烧火蒸熟的螃蟹,三钮就放在锅里,也没拿出来。 钱娘子见此,有样学样,这天中午,卫家主仆吃得全是螃蟹炒年糕,至于厨房里还有一锅螃蟹,卫家三个小孩默契十足额谁也没告诉。 晌午饭后,得了三钮交代,钱娘子端著五十只螃蟹去找三钮。进门就看到三钮在桃树下坐著,面前一堆螃蟹壳,“这是干么?” 杜三钮道:“挑蟹黄,晚上做蟹黄汤包,刚好明天吃。”顿了顿,“娘,大姐夫家里可能忙,你剁好肉馅,把我写的食谱给他送去。” “好。”丁春花在家没事,去县里权当闲逛。 卫若兮瞧瞧三钮又瞧瞧厨房里忙碌的人,“钱娘子,我们家是不是也得剁肉馅?” 第44章 鲫鱼汤 “肉馅?”钱娘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见她家大小姐盯著三钮,恍然大悟。她跟著三钮蒸螃蟹,做猪皮冻,“剁肉馅用在哪儿?” 杜三钮说:“只用蟹黄,一百只螃蟹也不够一顿吃。和蟹黄拌在一起包包子。”刚吃过晌午饭丁春花就和面,三钮想起来忙问:“你家的面呢?” “和好了。”钱娘子想了想,说:“我回家一趟?” “这里不用你帮忙, 皮冻还待一段时间呢。”三钮余光看到卫若怀拿起碟子边的细竹签, 大有帮她挑蟹黄的节奏,“你家还有五十只蟹。”提醒道。 卫若愉说:“我家的丫鬟也多。” 午饭后卫炳文哥俩和父亲出去转转, 看看乡间风光。卫家两位夫人和村里人不熟,不知该怎么和他们交流,就带著俩小孩在院里坐著, 卫若恒和若忱两小只面前各有一小碟葡萄干, 妯娌二人很自然把话题扯到杜三钮身上。 昨日南瓜饼,今天蟹炒年糕,食物不精贵,在杜三钮之前从未有人想起这么吃。大夫人不禁感慨, “难怪若愉想娶那个杜三钮为妻。” 二夫人点头:“我叫小丫鬟打听过,隔壁那丫头和若怀说的一样, 上过几年学, 聪明能干,据说长相也出挑。可惜生在农村,若生在我们这般人家……” 大夫人接道:“事实真如此, 那就是皇妃的命。” “母亲,渴。”葡萄干好吃,然而太干。卫若忱晃悠著回到母亲身边,二夫人忙喊丫鬟倒水,然而没人应。大夫人往周围一看,空无一人,“都干么去了?” 卫若恒抬起小手,“那儿。”指著厨房的方向,“跑了。” 小孩一岁半,说话磕磕绊绊,也能听懂母亲的意思。大夫人抱起他看弟妹一眼,二夫人牵著若忱跟上去,走近厨房就听到熙熙攘攘热闹的堪比庙会。 “你们在做什么?”大夫人拔高声音,众人吓一跳,钱娘子慌忙走出来,“夫人,老奴请她们帮忙挑蟹黄,晚上做蟹黄汤包。” 妯娌二人相视一眼,又是个没听说过的,为了不显得自个无知,便绕过包子,“需要这么多人?”丫鬟小厮六七个。 钱娘子道:“五十只蟹,老奴待会儿还得做肉馅。” “那你们忙吧。”大夫人转身回去,就问:“若怀他们呢?你有没有看到?” “小若愉吃饭的时候念刀一句三钮,想必在隔壁。”二夫人和她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五六年,如何不知她怎么想的,“我们去看看,到地方就说找杜三钮的娘,多亏她家照顾两个孩子。” 大夫人抿嘴一笑,两人立马去三钮家。 三钮听到敲门声,“卫小姐---” “叫什么卫小姐,喊她若兮。”卫若怀道:“开门去。” 卫若兮岿然不动,“你们怎么不去。” “没瞧见我们在忙啊。”托卫大少的福,若愉现如今对他堂姐感官十分不好,吃他三钮姐的葡萄干,都不说帮著挑蟹黄——真懒,“你不去就回家吧。” “真以为我想待在这儿。”卫若兮霍然起身。其实想待到杜三钮做好蟹黄包,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三钮做的一定会比钱娘子的好吃,不过她才不会讲。“母亲,婶娘,你们来干么?”卫若兮打开门,吓一跳。 杜三钮放下竹签走过去,“两位夫人找我娘吗?我娘刚去县里,得半个时辰才能回来。” 大夫人眨了眨眼,面前标致的小姑娘依然没消失,“你就是三钮吧?”人都是视觉系动物,骨子里看不上小农女,面对杜三钮挑不出一丝瑕疵的小脸,大夫人笑得像弥勒佛,“不找你娘,找你。听说你打算做什么蟹黄包,我们来看看。” “啊?”三钮睁大眼,什么个情况。 卫若怀接到:“母亲,那你们快进来,站在门口不像样。”扭脸就喊:“若愉,给婶娘搬凳子。” 杜三钮家里什么都不多,就数凳子多,好几十张。妯娌二人进来,若愉就搬两个凳子放在石墩不远处,两人坐下才发现不对,她们是客不假,怎么儿子和侄子比三钮这个主人还像主人?! 其实还是有区别。杜三钮回屋把桌子搬出来,倒两碗水,去鸡圈那边摘两串半红的葡萄,“我家只有这些,别嫌弃。”谦恭道。 大夫人可不是来吃东西的,“你忙,我们看著,跟你学点,回头到京城偶尔也能自个做。” 杜三钮不知高门大户的夫人会不会做饭,反正她娘要求她必须得会做饭,所以也没多想。有卫家哥俩帮忙,一刻钟过后,三钮就把全部的蟹黄挑出来。卫若愉指著蟹腿,当著母亲的面颇不好意思,“三钮姐姐……” “你家也有,回你家吃。”三钮此话一出,两位夫人变脸,卫若兮正想开口又听到,“现在吃也成,我给你调碗姜汁,但是等你回家不准再吃了。” 卫若愉瞬间蔫了,不死心道:“你说蟹肉性凉,女人不能多吃,我是男孩子啊。” “你也是小孩子。”杜三钮非常果断把蟹腿收起来放柜子里。怕放到晚上蟹腿变味,又在盛蟹肉的碟子下放盆凉水,冰著蟹腿。随后把蟹黄倒入猪肉馅里,“帮我去把放在你家的皮冻拿来,我给你做皮冻吃。” “好。”卫若愉顿时眉开眼笑,二夫人简直想捂眼,“若愉,看看你肚子上的肉。”小声说。 卫若愉低头一瞧,“是挺多的。”谁知话锋一转,“我现在小,得再多吃点,等以后这些肉就变成骨头啦,长得比大哥还高。” 多年以后,人高马大一点儿也不像南方汉子的卫若怀比卫若愉矮半头,导致卫若愉想起来就说,可得谢谢他三钮姐,把他养的比同龄人胖,他才能长这么高。 言归正传。八月份已入秋,山边百姓晚上睡觉得盖上薄薄的被子,然而中午依然很热。丁春花和的面发的快,三钮调好馅料,把成型的猪皮冻切成半指长小块备用,发面已好。 杜三钮开始擀面皮,卫家两位夫人不好意思再坐著围观,便说:“那个,三钮,我们帮你包包子?” “不用啦。”三钮没想到三品大员的夫人这么和善,“做蟹黄汤包最好是现吃现做,包子皮中间厚边缘薄,包的时候先放馅,然后再放一小块皮冻,等包子出锅,一咬里面全是浓浓的汤,配上蟹黄和猪肉,可好吃了。不过——” 卫若愉的口水还没吞下去,一听这话差点呛到,“三钮姐姐,别卖关子,一次讲完。” 杜三钮道:“蟹放到明天不新鲜,所以我才想著今天做。包子放一夜,明天再热一遍,皮就不能做太薄,否则汤会洒。” “也会影响口感吧。”自打母亲进来,一直装透明人的卫大少这才开口。 三钮点头,“明天中午想按时吃上包子,那得天刚亮就去县里买蟹,为一顿饭,太辛苦,不如哪天有空去就饭馆里吃。” 两位卫夫人以为她会说不值得,没想到是饭馆,“县里饭馆有卖这个的?” “迎宾酒肆。”卫若兮开口,“其实就是她姐夫家里,做法还是她教的。” 杜三钮笑了笑,“我姐夫家会做这个,我想吃就能吃到,以后也不用自个动手啊。” “对对对,便宜他人方便自己。”卫若愉跟在她身边时间长了,三钮为人处世的态度倒被他学去三分,也不是有心,属于潜移默化,“母亲,我们去杜四喜家买点卤肉,我猜你一定没吃过。” “我猜你一定天天吃。”二夫人点著他的脑门。 卫若怀说:“他天天吃的是鱼。南边有条大河,村里人晓得猪肉好吃便不再天天去捉鱼。我们买个渔网,渔网扔到河里一夜就能捉不少鱼,钱娘子便炖鱼汤,他啊,每次都喝两大碗。” “说得好像你少吃一样。”卫若愉气恼。 三钮和村里人讲炖猪肉好吃也不能多吃,想天天吃还是吃鱼,村里人一笑而已,他们三五天吃一顿就了不得了,哪能天天吃。 倒是卫家有这条件,卫老很相信三钮,便让家里的几个护院去网鱼。卫家祖孙三人和善,捉的多了,给三钮送去一点,一老两小又吃不完,就便宜下人。 钱娘子用同样的做法做,和主人家吃的一样,不需要卫老吩咐,他们就自个去捉鱼。幸好此地水产丰富,杜家村前面的大河又是活水,每逢下雨天河面上密密麻麻全是鱼,否者真禁不起他们这个吃法。 “今天收网了么?”三钮问。 卫若怀说:“收了,一大盆一斤上的鲫鱼。”自打杜家村的村民能吃上饭,就没怎么吃过一斤下的小鱼,即便捉到,只要鱼没半死不活的,他们就把鱼放到河里。这一点倒不是三钮说的,三钮第一次知道时也很诧异,“回头给你几条,你们明天做著吃。” “大哥,还有螺蛳呢。”卫若愉忙提醒,“三钮姐,邓乙他们早几天去河边摸的螺蛳,好几天了,还能不能吃啊?” “可以啊。”三钮擀一堆包子皮,就开始包包子,“让钱娘子用剪刀把螺蛳屁股剪掉,在水里使劲洗几遍,然后用茱萸爆炒。”顿了顿,“你家有鲫鱼,又有包子,还惦记螺蛳,若愉,你吃得完么?” 卫若愉呼吸一窒,两位卫夫人噗嗤乐了,她们算是看明白,三钮不是说话太直,而是和儿子关系好,有什么讲什么,不藏著掖著,即便她们在跟前。 三钮听到笑声,脸一热,不自觉放低声音,“让钱娘子做鱼汤,鱼汤锅里贴些面饼,就著鱼汤吃。”正好回头也少吃点蟹黄包。 卫若兮问:“是不是像地锅鸡那样?”京城卫家做地锅鸡,卫若兮怕吃得像她爹那样脸都变了,刚开始只饼不吃肉,却发现饼比肉好吃。 三钮笑道:“鱼肉可是比鸡肉汤好喝多了。”特别做鱼汤的时候鱼先用猪油炒一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晚了,让大家久等了,不好意思啊(捂脸) 第45章 凉拌皮冻 卫若兮告诉自己, 她不是吃货,不是吃货,没忍住,吞口口水,“母亲,我们今晚做鲫鱼汤喝好不好?”好想吃带著汤汁的面饼啊。 大夫人见三钮包的包子像婴儿拳头那么大,钱娘子有样学样, 她家的包子估计大不到哪儿去。又得留些明天中秋节吃, 显然只吃包子都不够家里几个男人吃,是得再做些, “你去跟钱娘子说。” “好。”卫若兮转身想跑,大夫人轻咳一声,卫家大小姐蹑手蹑脚慢慢吞吞出去。 再说杜三钮, 前世没动手做过包子, 如今熟练了,说著聊著不知不觉中包满满一案板包子,卫若愉个小机灵鬼,立马到灶前, “烧大锅?三钮姐。” “对的。”三钮买猪肉时特意买根大骨头,和切成条的猪皮一块炖满满一瓷盆, 把所有面包完才用去三分之一。于是三钮切三分之一码在盘子上, 剥头蒜,切点姜末,倒点酱油, 掐几根香菜切碎,放碗里拌匀浇在皮冻上,“若愉去吃吧,我烧火。” “你,没放盐。”两位夫人站在厨房里,家里忙翻天了她们也不说回去看看。 杜三钮说:“煮猪皮的时候放盐了,而且酱油本身也有盐。我调馅料的时候也没放盐。” “对对,我想起来了。”二夫人道:“我还以为你娘弄好了。” 三钮笑道:“我娘剁猪肉的时候什么都没放。” “母亲,祖父让我给她四条鱼,说今天吃两天,明天吃两条。”卫若兮拎著竹编的篓子,到厨房里就把鱼往地上一丢,“臭死啦。”嫌弃道。 “臭你还要吃鱼汤。”卫若愉瞥她一眼。熟门熟路拿两双筷子,给同一个战壕里的长兄一双,三钮有心提醒他俩,长者在。 卫若怀却说:“母亲,你们不吃吧?”非常肯定。 两位夫人从进门表现的很接地气,然而在三钮指著厨房里的板凳请她们坐下时,两人连连摇头。卫若怀便知道他娘和婶娘还是有些放不下架子,掐准这点,喊堂弟:“我们去外面石桌上吃。” “渴了堂屋里有开水。”三钮对卫家两位夫人所知不多,看的便不如卫若怀仔细。 卫若怀谨记三钮已“定亲”,尽管不把自个当外人,依然话不多,只说俩字:“谢谢。”就问卫若兮吃不吃。 第29节 卫若兮下意识看她母亲,胖了一圈的大夫人倒是想摇头,可她最没立场,“吃吧,回头让钱娘子再给,再给三钮送一碗这个猪皮冻。” “吃饭了?”丁春花推门进来,刚好看到卫若兮拿双筷子,小姑娘的脸刷一下红了。三钮听到声音走出来:“包包子剩下的,凉拌给若愉尝尝。” “我说你怎么这么快,咦……”一看厨房里又出来俩女人,登时傻眼。从昨天回来就没出门的卫家两位夫人怎么在她家。丁春花想行礼,毕竟两人是三品诰命夫人,一时又想像和普通邻居那样同她们打招呼,别提多纠结了。 大夫人笑道:“这里没外人,你喊我,喊我若兮的娘就行了。” “那哪成啊。大夫人,您们这是……” “父亲说三钮经常给他做好吃的,我们过来学学。”二夫人话音落下,卫若愉就瞥他母亲一眼。二夫人趁著丁春花拎东西进厨房,狠狠瞪儿子一眼,别捣乱,吃你的皮冻。 “娘,姐夫给你的什么?”灶里有火,三钮又回到锅门前。 丁春花倒在水盆里,“花蛤,让你炒著吃。” “那明天可有的吃了。”三钮个姑娘家没法学别人去河边摸螺蛳,又不好指使她那帮侄子侄孙,当著卫家两位夫人也不好意思管卫若怀要,心里正可惜呢。 丁春花一看案板边有几条鱼,立马知道又是卫家送的,暗暗摇头,就问,“怎么光吃菜,馒头呢?” “家里没几个馒头。”三钮说:“发面也被我用完了,娘,你明天得再和面。” “我那可是一盆。”丁春花瞠目结舌,“你蒸多少包子?” 三钮指著冒烟的锅,“里面一篦子,案板上还有,而且我擀的包子皮厚。” “婶子,我们不吃馒头。”卫若怀踢堂弟一脚,卫若愉继续说:“我家的包子快好了,家里待会儿还做鲫鱼锅贴。” “那就好。”丁春花说著,去屋里到三碗热水。卫若怀的母亲见丁春花神情自若地放下水就去杀鱼,脸上没一丝谄媚,冲弟妹使个眼色。 二夫人没话找话,“这个花蛤怎么吃?三钮,明天早上让钱娘子再买点,我们家人多。” 杜三钮毫不怀疑,大的小的老的十来口人“和茱萸果一块炒,或者清炒。对了,若愉的弟弟不能吃,不消化。” “我知道,他这两天吃鸡蛋羹。”二夫人道:“可我瞧著那俩小子也吃腻了,你会做小孩吃的东西?” “给他们做些青菜饼或者豆沙包,我那个外孙女就特别喜欢。”三钮还没开口,丁春花一股脑儿全说了。 二夫人这次仔细观察她的神色,果然,人家表现的很自然。 两位夫人在京城,三不五时地就能碰到见缝插针巴结她们的人。再一想这儿是杜家村,丁春花也没见过多大世面,估计没那么多心眼,两位夫人倒是坦然了,“豆沙包怎么做?” 杜三钮说:“红豆泡发蒸软,加点糖在锅里炒,炒黏糊盛出来,像包包子一样把豆沙包起来,放锅里蒸熟即可。青菜饼简单,用青菜汁加鸡蛋和面,然后做成小饼,麻油煎,或者把蔬菜切碎,加面粉搅成糊状,倒入锅里煎。” “这个我也会。”卫若愉喝半碗水,打个饱嗝,索性站起来,“我吃过三钮姐做的煎饼,钱娘子也会。” “老奴在这儿。”卫家丫鬟小厮多,卫若兮刚交代,那边就把鱼收拾好。钱娘子见及三位爷都回来了,就过来喊两位夫人,听卫若愉提到她,“二少爷有什么吩咐?” “给若忱他俩做些菜饼。”卫若愉开口接到。 钱娘子听话听到一半,见此就说:“是,老奴这就去。” “等等。”二夫人哭笑不得,“你来干么呢?” “对了。”钱娘子猛地想到,“瞧我这脑袋,小少爷要吃蟹黄包,老奴不敢给他吃。” “我们回去看看。”两人来时把儿子丢到厨房里,两小孩听说有好吃的,他们娘走了也不闹腾。如今包子做好不给她吃,二夫人一想到她那皮上天的儿子,不禁头疼,“若愉,哄弟弟出去玩,让钱娘子给她做点菜饼。” 卫若怀倒是站起来,拿著原本放在石桌上的葡萄,“三钮,这个我拿走了啊。” “拿去吧,我家最不缺葡萄。”今年葡萄树结的多,做葡萄干和葡萄酒用的葡萄都是在别处买的。丁春花知道果酒能换钱,这次不但不阻止闺女折腾,还喊杜发财留在家中帮忙。 转瞬间,热热闹闹的院里只剩下三钮和她娘两人,等卫家一众出去,三钮立马关上门,去厨房里掀锅盖,拾包子,“我还以为我们家的包子要保不住了呢。” “瞧你那小心眼样,可别让你爹听见。”以杜发财对卫家人的崇拜,特别是卫老,丁春花毫不怀疑,只要卫老开口,他能把所有包子送过去。 杜三钮呵呵装傻,“我和钱娘子一块做,她那边还有很多人,谁知道居然比我还慢。” “别说他们了,给我尝尝。”丁春花开口,三钮拿个碗拿双筷子,“里面的汤很多,你慢点,别烫著。” 与此同时,一墙之隔,二夫人的胸前一滩水,桌子上洒的到处都是。大夫人见此,手一顿,慌忙放下刚刚夹起的包子,“这个杜三钮,怎么不告诉我们包子里这么多汤。” “这也能怪到三钮?!”卫老很不高兴,“蟹黄汤包,蟹黄汤包,你俩只想著吃,连名字都忘记了。” “父亲,儿媳先出去一趟。”二夫人苦笑著站起来。 卫老微微颔首。等她换身衣服回来,一盘包子只剩下一个,卫二夫人看向他相公,卫炳武一想到自下肚四个,脸色微红,“父亲?” “若怀他们还没吃呢。”卫老道:“想吃等明天。没吃饱等著吃鱼。” 老爷子发话,吃得慢,只吃三个包子的卫炳文也不敢偷吃,毕竟家里老的小的都住一个大院里,瞒不了,“明天再做些。” 卫老没吭声,卫炳文就当他默认了,第二天早上钱娘子去县里,三钮让钱娘子帮她买五只大螃蟹,五斤小螃蟹。 钱娘子误以为三钮买大蟹留著晚上蒸著吃,小螃蟹晌午炒著吃,然而并不是。 杜三钮家里南瓜多,她蒸南瓜,直接在锅里把南瓜捣碎,在家过节的杜发财以为晌午吃南瓜饭,却见她闺女把放凉的南瓜糊舀到面盆里用来和面。 每天饭前都要去三钮家扫一圈的小胖墩卫若愉,见三钮做了馒头发黄,眉心一跳,“三钮姐,你家没有白面吃啦?”没等三钮开口,又说,“怎么不告诉我啊。等著,我回家给你拿面去。” 杜三钮哭笑不得,“谢谢若愉。三钮姐姐家不如你家,但是白面还是能吃得起的。”掰一半馒头,“尝尝。” 卫若愉将信将疑接过来,“咦,是白面?不是豆面馍?” “当然啦。”三钮想了想,拿个碟子给他装五个,“你们兄妹五个一人一个。” “若忱和若恒不吃,三个就好啦。”卫若愉很懂事,虽然很喜欢来三钮家蹭吃的,每次吃完了一定回家找些吃的送来。 三钮不要,他就说以后不来了。三钮心里也乐意看到小孩这么懂事,所以对卫若愉特别好,“拿去吧,这种馒头只能放两天。” “那好吧。”卫若愉嘴上这样讲,到家就叫钱娘子送来一盆螺蛳。 卫家昨晚吃的是清炒南瓜丝、蟹黄包、鲫鱼汤和青菜。早上吃的是豆沙包,煎鸡蛋和豆腐脑,这样的早饭和晚饭卫若兮在京城时基本吃过。又见小堂弟从隔壁端来东西,卫若兮没等他开口拿一个,咬一口,就说:“祖父,你叫杜三钮跟我们回京城吧。” 卫若怀的手一抖,“你说什么?卫若兮,再说一遍!”脸色骤然。 卫若兮心脏一缩,下意识躲到卫老身后,小眼睛到处瞅,娘啊,爹啊,你们哪儿去了呀,大哥要杀人,快来啊。 第46章 醉螃蟹 卫老叹气, “若怀,妹妹小不懂事。”说著给卫若愉使个眼色,小孩拉著他的胳膊,“大哥,我们去找若忱和若恒,他俩一定又在睡懒觉。” 卫若怀冷哼一声,朝卫老身后瞪一眼。刚露出头的卫若兮又吓得往里一缩, “祖父, 我说杜三钮,又没说他。” “三钮的两个姐姐已出嫁, 她爹娘没有儿子,只剩三钮那姑娘在身边,你叫三钮去京城, 有没有想过她爹娘的感受。”卫老到:“为了口腹之欲, 把人家好好一个家拆散,若兮,你母亲平时这样教你?” “祖,祖父, 不是的。”对比兄长的震怒,卫若兮更害怕祖父露出失望的表情, “若兮没想那么多。她, 她为什么没有兄弟?” 卫老呼吸一窒,这话该怎么说,卫若怀, 个臭小子赶紧过来忽悠你妹妹。 “祖父…”卫若兮又喊一声。 卫老嗯一声,想了想:“以前杜家村的人穷,孩子生多养不起啊。等三钮家的生活好了,她爹娘又想生一个,便是三钮。三钮打小聪明,她爹送她去学堂,家里的钱给她买了笔墨纸砚,就养不起第二个。如今养得起,她娘年龄大又不适合再生孩子。” “原来如此。”卫若兮道:“三钮好可怜,以后在婆家受欺负,连个帮她出头的兄弟都没有。” “咳…”卫老差点被自个的口水呛死,这丫头,整日里瞎想什么,“以后莫再说三钮去京城的话。我们来这里半年多,杜家很照顾我们。别怪你大哥,三钮对他们特别好。” “我看到了,蒸个馒头都给若愉,搞得她是若愉的姐姐一样。”卫若兮都著嘴,忿忿道。 卫老暗暗摇头,“以后说话多想想。我记得你们来的时候带不少东西,挑一样给三钮送去,顺便问问她南瓜馒头怎么做,叫钱娘子晚上做。” “好,我这就去。”卫若兮直接拿一包没开封的甜饼。 甜饼的原身是胡饼,也就是馕。甜饼比馕小且薄,做时加芝麻、糖或者蜂蜜,刚出锅时甜又脆。店家卖时用油纸包著,以防潮湿。这东西冬天吃挺好,七八月份天气热,甭说小孩子不喜欢,大人吃了也觉得噎人。 卫炳文在建康府买四包,每包有八张饼,卫若怀哥俩看都不看。卫若兮却拿著甜饼在她哥面前晃悠一圈,嘴里还说:“我去给杜三钮道歉。” 卫若怀真想给她一巴掌,拿自个不吃的东西送人,她真干得出来。幸好卫若愉一直拉著他,“大哥,祖父过来啦。” “还生气呢?想让你爹娘看出来是不是?”卫老可怕小辈之间闹别扭,再记到心里去。 卫若怀下意识摇头,“三钮在母亲眼中只是个会做饭的小姑娘,一旦牵扯到我,三钮立马会变成毒蛇猛兽。”顿了顿,“甭说我,若愉也会受到牵连。”不准他和三钮来往。 卫老眼中精光一闪,这小子倒是看得清楚,“知道就好,若兮不懂,你慢慢教,别动不动摆脸色吓唬她。” “我才没吓唬她,她本来就不懂事。”自家妹子什么德行,卫若怀很清楚。之前预料到卫若兮可能会由著性子来,然而今天乍一听到,卫若怀真是又气又怒。 卫老笑了笑:“你是她哥,有责任也有义务教她。好了,这事不准再提,若愉,馒头放厨房里,回头给你母亲和伯母尝尝。” “我知道,祖父。”别看卫若愉胖乎乎的,小家伙机灵著呢,论情商,卫若怀真不如他,“必须得说是三钮姐姐做的。” “真乖。”卫老揉揉他的小脑袋,“下午不用做功课,开不开心?” 卫若愉大喜,“开心!”今天村学里也放假,把碟子放屋里,卫若愉就去找他好朋友杜小麦商量著吃过午饭去找三钮玩儿。 杜三钮听说卫若兮的来意,干脆去自个房间里把南瓜馒头的做法写出来。 卫若兮以前便知道三钮识字,可是看到泛黄的粗纸上遒媚秀逸的小楷,张了张嘴,想问这是你写的,纸上的墨迹还没干。 “怎么啦?”三钮见她盯著自个,“我脸上有脏东西。” “没,没有,我回家了,谢谢你。”卫若兮到家就找她娘,“母亲,你看,杜三钮写的字。” 卫夫人在房里歇著,“小声点,若恒在睡觉,把他吵醒吃饭的时候又该闹。她的字怎么了?有什么问题不成。” “她,她写得比我好。”卫若兮好不想承认,容貌被个乡下丫头比下去,厨艺被比下去,连字都不如人家。 卫夫人轻笑一声,随意瞟一眼,猛地坐直,“真是她写的?!”生长在礼部侍郎家中,卫夫人的学识、规矩那都是一等一的。 “对啊。”卫若兮皱著眉说:“以前听大哥讲,我还以为他们夸张。什么识文断字,居然是真的。”越说声音越小。 卫夫人看著心疼。她是怕闺女长成刁蛮任性的大小姐,可也不希望她自卑,“你的女红比她好,杜三钮练一辈子都不如你。” “对哦。”卫若兮猛地抬起头,“母亲,你说我绣个荷包送给杜三钮怎么样? 卫夫人忍著笑,“挺好,要不要我帮你画样?” “不用,我自个画。”卫若兮瞬间精神起来。 中秋节的重头戏在晚上,然而有三钮这个好邻居,卫家晌午饭的菜不多却很够味。小鸡炖蘑菇加鲫鱼锅贴,爆炒螺蛳配冬瓜排骨汤,凉拌黄瓜和红烧茄子,有荤有素,鸡鱼肉俱全,每人一碗大白米饭两个蟹黄汤包。 放下筷子,卫家大的小的老的立马站起来,坐著挤得肚子疼啊。本来打算去找杜小麦的卫若愉,半躺在床上,哼哼唧唧道:“大哥,给我揉揉。” 卫炳文他们突然而至,卫老没时间修理空余的房子。而又赶著中秋节,卫老不好意思找人来修房子,卫若愉就和卫若怀挤一张床凑合几天,把他的房间腾出来给他爹娘。 卫若怀朝他肚子上一巴掌,“谁让你吃这么多。” “好像你吃的比我少一样。”小孩儿很生气,“你再这样对我,小心我以后都不帮你。” 卫若怀晃一下脑袋,“随便。”顿了顿,“不过,你大伯要是知道我喜欢三钮,你觉得我是会被带回京城呢,还是会被弄去建康府,和三钮两地相隔?” 卫若愉一噎,“…算你狠。”说了,又觉得不痛快,“我给你讲,等三钮姐进门,我就告诉她你老早以前就惦记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三钮有次戴的簪子只有京城有卖,我一眼就认出和你给若兮姐买的两根样式差不多。哼,居然还骗三钮姐说,那是伯母给的。” 第30节 卫若怀猛地坐起来,“小子,这几天盯紧三钮,见她戴簪子,想办法给她拿掉藏起来。” “怎么谢我?”卫若愉瞬间乐了。 “不嫌你胖,不嫌你睡觉不老实,像个小猪一样乱拱。三钮给我们好吃的,让你先吃,吃不下我再吃。”卫若怀见他还不吭声,“差不多得了啊。” 小孩白他一眼,“一点诚意也没有,就这还想娶三钮姐,嗤!” “我没诚意?三钮会做好吃的就够了。”卫若怀说得干脆。 三钮忍不住揉耳朵,“谁在说我啊,两个耳朵都发烫。” “估计是你姐夫。”今天杜发财没去干活,帮闺女刷洗小螃蟹,“昨天晚上我回来的时候从段家酒肆门口路过,店里大亮,全都是人。你姐夫他爹看见我慌忙跑出来,比见到财神爷还热情,丫头,就因为那个蟹黄包?” “除了那个还能有什么。”丁春花说:“二丫赶在这时候怀孕也不能吃。赵家卖布,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这次要是能生个小子就好了。” 杜三钮心里想著只要孝顺,儿子女儿都一样。可是这里不是她前世生活的世界,女人生个男孩确实比生个女孩受婆家重视,“先开花后结果也好,别想那么多了,娘。爹,螃蟹洗好给我。” “你不是说螃蟹清蒸最好,调这么调料干么?”杜发财见她弄一盆乌漆墨黑的酱油、醋,又往里面加花椒、桂平、八角等物,忍不住直皱眉。他这闺女也不知是真聪明还是憨大胆,什么东西都敢往肚里吃。 三钮笑了笑,“腌螃蟹。爹,若兮送来的拼,你明天上工时拿著吃。” “盖房子的人家晌午管饭,不用。”杜发财一见闺女想著他,登时又觉得自个吃饱了闲得,居然觉得她闺女傻,“你腌的这个蟹,可别让若愉看到。” “什么不让我知道?”卫若愉拉著杜小麦蹦蹦跳跳进来。 杜发财眼前一黑,这孩子怎么有点阴魂不散,“没什么,没什么。” “我都看见了,还想瞒著我。”卫若愉三两步跑到三钮身边,“又做什么好吃的?螃蟹,还是活的,这怎么吃啊?!” “谁给你说这可以吃。”三钮知道她做的醉蟹没问题,然而她爹娘见都没见过,自然不敢贸贸然送给卫老尝鲜,怎么也得自个吃过再送给他。 卫若愉的小眼睛往她上瞟,嘴里说:“反正我就知道。三钮姐,你的漂亮簪子呢?” “收起来了。”三钮做饭的时候怕头发熏的都是油烟味,总是用头巾包上头发,上次差点把蝴蝶的翅膀弄掉,她就不舍得再戴了。 第47章 清炖桃胶 卫若愉聪明, 可他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临出门前卫若怀反复交代,不能让三钮看出来。一见三钮没戴簪子,小孩终究没忍住,问了。 三钮忙著往坛子里倒黄酒,没发现卫若愉神色不对,“难得休息怎么不出去玩?” “我们喜欢和三钮姐待在一块。”卫若愉的嘴巴像抹了蜜。 杜三钮笑道:“说得再好听腌的蟹也不给你吃。小麦也别想,你俩太小。”坛子封好, 放到水盆里冰著, 又问:“真没事?没事就和我一块去打桂花。” “现在?”卫若愉仿佛没听清,“八月十五欸。” “这天一会儿出太阳一会儿没有, 万一明天来场大雨,今年的桂花酒就没了。”三钮话音落下,杜发财道:“我和你们去, 三钮娘, 赶紧找块布。” 桂花瓣小,打桂花时要么小孩子站在树上使劲摇晃,要么拿长长的竹竿敲,无论怎么著, 都得有三四个人扯开一块布等著接飘落的桂花。 杜三钮说:“不急,今天没雨。”快下雨的时候山上会升起白雾, 而位于杜家村西北面的山上此刻万里无云。杜发财自是知道, 一想他的桂花酒三个月前就没了,必须得赶紧。 半山腰有几棵老桂花树,村里人见杜发财一家上山, 纷纷拿著东西跟上去,杜三钮眉心不自觉一跳。等走出村,走到山脚下,三钮突然停下来,卫若愉下意识拉住她。 杜三钮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担心,转身道:“大家别跟著我们了,这次不教大家做桂花酒。” “什么?”村民们大惊,手里的竹竿差点砸到三钮脸上。 杜三钮笑问:“我为什么要教大家?” “你,这,你以前都教我们。”话说出来突然觉得不对味,却想不出哪儿不对。三钮不介意告诉他们,“我没有收大家的拜师礼吧?也没管大家要过东西吧。既如此那我教不教大家做桂花酒是不是都属于我自个人的事,和你们没关系。” “三钮!”丁春花扬声制止她说下去,杜发财抬手拉住她,“钮啊,我和你娘先去打桂花。”冲两小孩使个眼色,卫若愉不动,低声对小麦说:“你去帮忙,我保护三钮姐。” 杜小麦扭头看了看他,卫若愉道:“我姓卫。”此言一出,杜小麦意识到有他在,村里人再生气也不敢对他三姑动手。 村民都晓得三钮主意正,也没拦著丁春花两口子,“你的意思要拜师礼?”众人看她的眼神瞬间变了。 “不是。”再次出乎所有人预料,三钮否认的非常干脆。村里年轻人假如是跟非亲非故的人学木匠活,不但要送礼,刚开始一段时间还没工钱可拿,“桂花酒的方子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大姐夫,大伯他们。等我成亲,还指望著卖桂花酒养孩子呢。” “嘎?!”杜三钮的话犹如平地一声惊雷,炸的卫若愉外焦里嫩。成亲,孩子?他大侄子吗??村妇们更是个个呆若木鸡,任凭她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因为这个。 三钮仿佛还嫌不够,“我爹娘没儿子,我连绣花都不会,只能卖酒补贴家里啊。而且,我爹和我娘能帮忙酿酒,我未来相公才不敢给我甩脸子。” 卫若愉张了张嘴,想说:你嫁给我大哥,谁敢给你脸色看我揍他。 随杜三钮过来的老的少的没卫若愉那么多顾虑,直接嚷嚷开:“你这么厉害谁敢欺负你?!” “我厉害不全是你们教的么。”三钮眼尖瞧见二寡妇在人群最后面,“四喜的娘,觉得我说得对么?”似笑非笑地扫众人一眼。一半村民下意识低下头躲过她的打量。 杜三钮心中嗤笑,去年之前村里的女人可没少在背后念刀她娘生不出儿子。自打她跟大家伙说如何用猪油炒菜,类似嘲讽才慢慢减少。 今年村里人又跟著杜三钮酿果酒,再也没人毫无顾忌的说杜发财绝户了。一见村里人那理所当然的样子,暗暗警告自个不准当圣母的杜三钮忽然意识到,她快把自己搞成冤大头了,“若愉,我们走吧。” “三钮……”人群中的姜婆子突然开口。 三钮看她一眼,“无论杏花酒还是桃花酒都是我琢磨出来的,对了,还有葡萄酒,这些还不够你卖钱补贴家里的吗?” 姜婆子一噎,老脸涨得通红。 杜家村的男人除了四喜、杜家鹏这类能说会道的在县里做事,其他人都去给别人盖房子。果酒是村里的女人孩子弄的,男人几乎没搭把手。而“我琢磨出来”几个字三钮咬的格外重,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大半女人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有一小部分,像二寡妇,心里希望三钮改变主意,愣是不敢跟她胡搅蛮缠,谁也不知道杜家三钮明天又会想到什么赚钱的法子——可不能把人得罪死。 卫若愉见有好些人越走越慢,离他们越来越远,忍不住担心,“三钮姐姐,你不教那些女人做桂花酒,那她们会不会把其他果酒的做法说出去?” “小若愉啊,在村里住大半年怎么还这么不了解她们什么德行。”三钮想起杜家村的男女老少就想笑,“我不教,她们会把做法捂得更严实,毕竟只有杏子、桃子、梨花和葡萄酒四样果酒。而且你有所不知,这座山二十多年前发生过山体滑落,瞧见这边的麦地没,是不是明显特别高?这就是当年山上的土滑下来的。 “据说埋了不少庄稼,大家都说是山神发怒了。村里的秀才给你祖父写信询问那到底怎么回事,朝廷派人过来查看说是村民过度砍树造成山上的土松了。 “从此以后村里每年都会在山脚下栽树,谁上山砍树都得先跟村长讲一声。杜家村这么大一点地方,除了山周围和田地,空余的地方全栽上杏、桃、梨树,每年也见不了多少果子。让那些钻钱眼里的人买果子做酒,她们才不舍得呢。” “原来如此。”小孩儿长舒一口气,“我好担心她们乱讲,搞得广灵县的人都会做果酒,你家的果酒没法卖。” “我还有大姐夫啊。”杜三钮牵著他的手,“走慢点,山上草深。若愉有没有听说过一通百通?就是一件事弄明白,百件事自然而然全明白。我现在会做很多菜,也会做好几样果酒,做得多了很容易琢磨出新花样,真不担心酿果酒的法子泄露出去,导致我没法赚钱,信不信?” “信!”卫若愉对三钮莫名自信,杜三钮却笑了,这话说得她自个都不信好不好。 然而单纯的卫若愉估计做梦也想不到,他三钮姐这么多心眼。为了帮三钮在长辈面前刷好感度,到家绘声绘色的把山边发生的一切讲给长辈们听。 由于小若愉年龄小,除了卫老和卫若怀,没人会想到他故意的。卫炳文很惊讶,“这小丫头好懂人心。” “她了解村里的人。”卫老道:“三钮当初要教四喜做卤肉,跟开玩笑似的随口说说。四喜一边不信一边还是老老实话帮她家干活,谁知三钮真会。当然了,三钮最后也没食言。其实她是用行动告诉大家,杜三钮不是个烂好人。” “这么大的孩子,难道不希望别人赞她善良大度?”大夫人比她相公还要诧异。 卫若怀的嘴巴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讲。就听他祖父又说:“三钮不在乎名声,看得清楚,或者说更现实。” “才不是呢。”卫若愉被他堂哥掐一下,急吼吼道:“你以前说三钮姐通透,祖父。” “对,若愉说得对。”卫老笑笑,“不能把别人惯得贪得无厌,我十五六岁才懂的道理,三钮十岁就已把握住这个度,嗳,可惜姓杜。” 其实也可以姓卫。卫若怀多么想大吼一声,话到嘴边,“祖父,要不要提前跟三钮讲一声,多酿点桂花酒,卖给我们几坛?” “要的,父亲。”卫炳文在京城馋果酒馋的流口水,来到老家,在父亲面前,卫老不主动提,卫家兄弟憋得抓心挠肺也不敢讲,端的是怕老父一个不高兴,来了句,合著你们告假来老家意在果酒?! 卫老道:“桂花入酒太麻烦,不能像桃花、杏花直接泡,把村里的桂花都弄回去也做不了多少。等你们回去又不能做好,你要什么要。”说著瞪他一眼,“若愉,你们下午一直打桂花?” “对。哎,不对。”卫若愉忙说:“回来后三钮姐给我和小麦俩一个馒头,还有一碟蚕豆花,可好吃了。三钮姐说等她家的醉蟹入味了,我俩可以吃一只。” “什么蟹?”卫炳武忙问。 卫若愉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好吃的。祖父,什么时候开饭啊,我饿了。” “你,你不是才吃过?” “半个馒头不顶饿。”卫若愉的小眼睛瞟向他大哥。卫若怀念他帮三钮刷好感,“若愉正长身体,容易饿。” “你也饿了吧。”卫炳武肯定道:“晌午是不是比我吃得还多?” 卫老接到:“常人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我还觉得若怀吃得少了呢。若兮,喊钱娘子摆饭,我们今晚在院里吃。” 今天是八月十五,虽然白天多云,到晚上月亮没学著太阳那么调皮。老老实实出来把杜家村照的恍如白昼。三钮怕桃树下有虫,和她爹娘在厨房门口吃饭,她刚好背对著门,一抬眼就能看到不远处的那棵大桃树,想到就说:“娘,听说桃胶也可以吃。” 丁春花的手一抖,筷子啪塔掉在地上,“够了!” “真的,娘,我在书上看过,西汉时有人写了本书,里面便记载桃胶不但可以吃还可以入药,不信赶明儿去县里问大夫。”三钮信誓旦旦的样子,连大夫都搬出来。 杜发财满头黑线,他闺女亲上辈子到底是做什么的,“你今天搁山脚下说的那对话,听你二伯母的意思,很多人都不高兴。” “有的人啊,十次里九次对她好一次不好那就是不好,我不可能做什么都想著他们,跟咱们家非亲非故凭什么,以后不高兴的时候多著呢。”三钮说的浑不在意。门口的一大一小相视一眼,再次为杜三钮的通透而讶异。一想著为何而来,大的冲小的呶呶嘴,三钮家的门被拍响了。 杜三钮打开门一看,“若兮,大夫人?您有何事?” 卫夫人说:“家里做些饼,拿来给你尝尝。”皎洁的月光照在洁白的瓷盘上,三钮看到六个圆圆的,月饼? 丁春花不会做月饼,三钮前世没做过也没关注过,她孤家寡人一个,又找不到同她团聚的人。来到古代十年,杜发财买过一次“月饼”,在三钮看来就是面团,误认为月饼还没出现。 岂料卫家的厨娘会做,不愧是京城来的。三钮忙接过来,“谢谢,来屋里坐。” “不了。”卫夫人一想到她出来的时候若怀正在倒果酒,一刻也待不住,“盘子明天再给我们。” 三钮点点头,“好。”第二天不但送去个盘子,还送一碗炖好的桃胶。 作者有话要说:  卫家人:又是好吃的??? 第48章 面筋汤 前世经历造就三钮说做就做, 毫不拖延的性格。晚上和她娘说起桃胶可以吃,这里既没有空气污染,也无需担忧化肥农药,吃过早饭她就拎著瓷盆出去。 西北面的山上有片杂乱的野桃树,结的桃子酸又涩,以致于村里人用桃子酿酒时也没人想起山上的桃。三钮知道野桃树还是以前听她大姐提过,家里的大桃树来自山间。 以往三钮一出门总能听到有人喊她, 不是问她“吃了吗”, 就是问她“去哪儿玩”,不出一刻钟身后准多出一串小孩子。 今儿, 周围的孩子见著她裹足不前,大人看到她眼神躲躲闪闪,三钮早就预料到, 心中无悲亦无喜, “二伯娘,和我一起上山呗。” 李月季接道:“你娘在家,找你二伯娘干么?” “大伯娘又不陪我走一趟,问这么多干么。”三钮冲对面正在打扫牛棚的人撇撇嘴, 继续缠她二伯娘。段荷花嘴笨,哪里招架得住她可劲纠缠, 又不想看小丫头太得意, “只有我们俩?那我可不敢上山。” “不到里面去。”三钮望著山上起雾,顿了顿,“最多半个时辰。” “这还差不多。”话音落下, 手里多一个盆,段荷花顿时哭笑不得,点著她的额头无奈道:“整日里就想著吃。”然而当她看到三钮弄什么东西吃,脸色瞬间煞白,话也说不利索。 杜三钮哭笑不得,“又不让你吃,瞧你吓得,二伯娘你胆子忒小了。” “这是桃树汁,不是木耳,不是蜂蜜,你疯了?!”段荷花陡然拔高声音,惊叫道。三钮吓一跳,“你,小声点,惊醒山里的野猪,明年的今天就是我俩的忌日。” 第31节 谁知段荷花开口说:“正好,省得哪天你把自个毒死,你爹娘都不知道你怎么死的。” “二伯娘……”三钮苦笑:“书上有记载,连做法都有,不信改天带你去县里书店里看看。” “真当我不识字?不识字也有常识。我活大半辈子就没听说有人吃桃树的汁,我爹娘小时候,有人饿得错把毒草当野菜吃,也没人吃桃树皮上的东西。”段荷花说著一激动,手里的盆一歪,杜三钮慌忙扶住,“掉了,掉了,端好。” “掉完正好,省得你吃吃吃。”对方嘴上这样讲,一见三钮这么紧张,还是弯腰捡起来,不由分说,拽住他的胳膊,“跟我回家。” “不行啊,眼看著下雨了,雨水一泡全坏啦。”三钮指著面前的几棵老桃树,“伯娘,咱们全都弄回去,好不好吗?” 段荷花不是厉害的人,却被三钮逼得板著脸,严肃道:“不好!” “那你走吧,我自个弄。”杜三钮三两下爬上树。段荷花下意识往周围看,见没别人松了一口气。可是一见她十来岁的大姑娘爬树比猴儿还利索,又憋得胸口疼,“你这丫头怎么就不听劝。” 杜三钮也想听,解释的话都说了还是不信,她也很难,“帮我摘桃胶,回去做好我先给鸡鸭尝尝,它们吃著没事我再吃,可行?” “那,行吧。”段荷花一听便知她打定主意,再劝也是浪费口舌,难怪丁春花在家没什么要紧的事也不陪她闺女上山,实在太气人了。 洗脸盆大的瓷盆,三钮和段荷花两人摘大半盆桃胶,回到村里,远远就瞧见三三两两坐在树下干活的男女老少往她这边看。杜三钮故作不知,从她们面前路过,神情自若地和买豆腐的那家媳妇婆子打招呼,“家里还有豆皮没?” “有啊。三姑什么时候要,我这就去给你拿。”年轻媳妇想都没想,把针线筐子递给身边的婆婆,起身打算回家。 杜三钮道:“晚上用,有的话我现在和你一块去。” “你先回家吧,我回头给你送过去。”对方说著推三钮一下。三钮笑了笑,“那行,我在家等你。”冲众人笑了笑,随她二伯娘走远才说:“瞧见没,这才是有良心的人。自从我告诉他们豆腐和臭豆腐的做法,我去买豆腐,人家从来不收钱。偶尔一次接下钱,不出两天一准拐著弯还回来。” “唉,要我说你以后少显摆,不教她们什么事也没有。”段荷花这人话不多,平日里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不跟著掺和,喜欢瞎琢磨。昨天下午拾柴火的时候听村里的几个长舌妇说起三钮,想到半夜才睡著,主要担心对三钮影响不好。 杜三钮无所谓道:“我又不是真金白银,做事周全也有人不满意,整天担心那么多日子还要不要过啦。”抬眼见她娘在门口的树下坐著,伸手接过盆,“去和我娘唠咳吧,这个我自己端回家。” 段荷花亲手把黏糊糊的桃胶一点点从树上剥下来,一想到三钮要拿桃胶做吃的,打个寒颤,半分兴趣也没有。就连李月季问起,段荷花也是一句,“她瞎折腾。”把人打发了。 卫炳文一行来时用掉十二天,他必须赶在九月初一前到京城,于是便同卫老说:“我们十八早上回去,父亲。” “这么快?!”卫若兮心中一紧,“父亲,路上走快点,我们,我们再多陪祖父几天。” 卫老暗自好笑,“走太快若忱受不了。再说,有若怀和若愉在这儿,你还担心祖父没人陪么。放心,过些天收庄稼,村里比京城的庙会还热闹呢。” 卫若兮呼吸一滞,她明明不是这意思,“大哥,若愉,下次再见不知道又要到什么时候。”所以,赶紧说不舍得我走,赶紧啊。 卫若怀也不知有没有看出来,“我们正月十五回京城,五个月,没多久。” 谁要听这个啦。卫若兮急的干瞪眼,卫大少干脆抱著小弟玩耍。 可把卫若兮气得不轻,只得继续求救,“母亲,你昨天说特别喜欢这里,那让父亲和叔父早点回去。你不用去部里报道,也不用上朝,我们再过几天。” “我不回去谁照顾你父亲?”卫炳文的祖辈亲身经历过饿死人的事,在他祖父健在时,家里有钱买地买粮也不纳妾。临到卫老,年轻时在朝中势单力薄,怕被人抓到把柄也不敢乱来。等到卫炳文这一代,又因丈人是礼部尚书极重规矩,直接导致卫老这支的男丁无人纳妾养小,可谓是京城贵圈的一股清流。 卫若兮难住了,“父亲,你都这么大的人,就不能照顾好自个吗?” “不能。”卫炳文也想多待几天,然而皇上给他一月假期已是天大恩赐,要怪只能怪老家离京城太远,“你也别净想著在这儿玩,我和你叔把人带走,谁保护你们回去?” 卫若兮张了张嘴,想说叫老家的护院送她们,一想那几人是保护哥哥弟弟和祖父的,“要不这样,母亲,等大哥年后回京城,我再和他一块回去。” “想得挺美。”窝在母亲身边的卫若愉突然开口,“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想偷懒。字写的还不如三钮姐,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啊。” 卫若兮脱口道:“写的差劲也比你好。” “我五岁,你九岁,不知羞。”在自个脸上比划一番,小孩儿跳下板凳,“母亲,我去找三钮姐,请她把这几天做的菜都写出来,你带上。” “真乖,去吧。”二夫人满脸欣慰,“等等……”从手腕上褪下个银镯子,“把这送给三钮,谢谢她把我儿子养成小猪。” “母亲,人家才不是小猪。”卫若愉的脸“刷”一下红了,夺走镯子就跑。二夫人登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卫若愉跑出家门还隐隐能听到母亲那堪称张狂的笑声。 杜三钮把桃胶泡上,就把桂花倒在簸箕里。卫若愉到的时候,三钮盯著桂花挑拣里面的脏东西,眼睛又酸又涩,忍不住使劲眨了眨眼,发现面前多出的银镯子依然没消失,不禁问:“你还戴这个?若愉。” “谁戴啊。”卫若愉嫌弃的塞给她,“我母亲送你的。对了,三钮姐,父亲他们后天回去,后天能做好桂花酒吗?” 三钮摇头道:“明天最多做出桂花露,桂花酒得好几天。你家不是有多葡萄酒,虽然现在还不能喝,让他们带上呗。” “不行。”卫若愉顶著圆乎乎的小脸,唉声叹气道:“你可不知道,家里的桃酒和杏酒被我大伯知道后,名曰祖父年龄大不能多饮酒,就给祖父留两坛。本来啊,我们还想告诉他家里有葡萄酒,见他这么贪心,就不敢说了。” “那你还问我?”三钮心想,你也是够矛盾的。 谁知小孩自有他一番道理,“我大伯那人好面子,东西如果是别人给我父亲的,大伯喜欢也不好意思管我父亲多要。” “桂花酒没有,醉蟹倒是有三斤。”三钮原打算给卫家一碗尝尝味,怎料计划赶不上变换,卫二夫人居然让若愉送给她个银镯子。 镯子上缠绕著一支活灵活现的荷花,看起来分外精致。等三钮接过来才发现镯子很圆滑,不用想,这手感,一准是因为卫二夫人常戴。所以,三钮也没推辞。毕竟对亓国百姓来说是件贵重物品,对卫家来说,也就是个饰品。 “看看我说什么来著,就是好吃的。”卫若愉大喜,却做著不动,“三钮姐,我帮你挑桂花里的脏东西。” 杜三钮估摸著这会儿最多八点半,卫家可能刚吃过饭,“行啊。等弄好这个,给你做好吃的。” “又有好吃的?”一向贪吃的小孩突然犹豫了,三钮见他神色不对,“怎么了这是?不喜欢我做的东西啦?” 小孩摇摇头,“才不是呢,母亲说我是小猪。” “噗,你母亲逗你呢。”三钮指著腿上的镯子,“她真嫌你吃的胖,才不会送我这个。可她却让你送来的,就是暗示我以后多给你做些好吃的。” 卫若愉将信将疑,三钮使劲点点头,小孩儿索性不管。 杜三钮要做的吃食很简单,面和好醒一会儿,往面盆里加水,把面团放进去使劲揉。揉出面筋后,三钮和卫若愉说:“烧小锅。”便出去掐几棵葱,洗块姜,待锅热后倒油,炒面筋。 面筋炒好盛出来,三钮把面盆里的水舀入锅内,水舀去四分之三时便可看到盆地有一层厚厚的面糊,三钮停下来,改往大锅里添一瓢清水。随后丢一把筷子进去,又在筷子上放个干净的碟子。卫若愉猛地站起来,“三钮姐姐,你傻啦,怎么煮碟子?” “煮给你吃。”三钮笑眯眯的说,卫若愉撇嘴,“我来烧火,你忙别的。” 杜三钮很怀疑,“成吗?” “必须可以。”半年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卫家二少爷,如今一个人可以烧两个灶,小孩都忍不住佩服自己。 于是三钮去洗点生菜和香菜,等菜洗好,小锅里的面水沸腾了。三钮把面筋切块放锅里,又打三个鸡蛋,加点青菜、盐和虾皮味精,热腾腾的面筋汤算完成。 大锅此时发出咕咕咕的声音,三钮拿纱布擦干碟子上面的水汽,便往滚烫的碟子里添一勺面糊,摊匀,瞬间,面糊变成一层薄薄的面皮。 用铁碟子做面皮更方便,然而三钮忘记订做那东西,只能煮碟子烫面皮,虽然麻烦,好在初步成功。 亲眼看到这一切的小孩使劲睁大眼,“好神奇啊!” “神奇的还在后面呢。”所有面糊做完得九张碟子大的面皮,杜三钮把面皮切成小拇指宽的长条,加香菜,生菜、捣碎的蒜瓣,麻油、酱油、醋和盐拌匀,两大海碗凉面出现在三钮家的灶房里。 丁春花估摸著三钮该做好饭,进来却看到卫若愉坐在案板边呼啦啦喝面汤吃荷包蛋,三钮正往外夹螃蟹,直到菜碗满满的放不下,她才停下来。 不用想,一准是给隔壁送去。 “这玩意能吃吗?”不是丁春花小气,是三钮研究出的新花样,她没尝过不太敢给卫老吃,恐怕把老人家吃出毛病。 杜三钮点头,“当然。娘,给我留一碗面皮。”指著灶台上的一盆面皮,“直接吃就成。若愉,喝好了你端面皮,我端著蟹去你家。” “他一个小孩子哪能端这么大的碗,你端著。”丁春花张嘴就说。 卫若愉抿嘴笑道:“可以的,婶子,我回去啦。”说完和三钮出去。独留丁春花盯著面皮,夹一点点,尝一小口,一吃味道不错,给三钮留半碗。 卫家一众说著笑著调侃卫若愉一去不回,只有卫若怀心不在焉。等家人吃到三钮送来的醉蟹和面皮正开心的时候,卫若怀道:“母亲,你不送给三钮个礼物么?” 卫夫人一愣,见儿子瞄不远处的妯娌,恍然大悟,“瞧我,本来还想著呢,一吃东西全给忘了。去叫丫鬟给你找个金镯子给三钮送去,她知道是哪一个。” 卫若怀的母亲乃卫家长子媳,出身也比二夫人好,二夫人一出手就是贴身戴的镯子,她必须得比弟妹送去的礼物好一些。 卫若怀到他爹娘房门口,丫鬟坐在门口坐针线活,一见他过来,忙起身问:“少爷何事?夫人不在这儿。” “我知道,母亲让我来拿个镯子。”卫若怀神情自若地推开门,顿了顿,“她告诉我是哪个了。” 小丫鬟不疑有他,“在柜子里,打开就能看到夫人的首饰盒。” 作者有话要说:  卫小哥说谎的技术溜溜溜 第49章 豆皮春卷 卫夫人的首饰盒是个长宽一尺的多宝盒, 外形看起来更像个四方小柜子,上面有锁眼,但是没上锁,大概对家里的下人极放心。 这样一来倒是方便卫若怀,不用叫小丫鬟来开锁。 卫若怀打开多宝盒,只见最上面一层是耳钉耳环、各色戒指,第二层是金银镯子和发簪, 第三层的每个东西都用白绸缎包裹著。卫若怀毫不犹豫拿起最外面的, 拆开白绸缎,白玉镯子跃入眼前, 谁知卫若怀又放了回去。挑挑拣拣,小丫鬟在门口忍不住问,“少爷, 找到了没?” “找到了。”卫若怀看著手中款式老旧的一对金镯子, 拿走一个,剩下那个仔细用绸缎包裹好,塞到第三层最里面。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雨,雨滴又急又密, 卫若怀怕迟则生变,去厨房拿装面皮和螃蟹的两个盆, 穿著蓑衣去三钮家。 开门的是三钮, 卫若怀把两个盛菜盆递给她,很随意的问了句,“你娘不在家?” “在她屋里, 有事?”杜三钮答。 卫若怀摇摇头,“以为你自个在家。”随即掏出镯子,“这是我母亲给你的。” 三钮一见金镯子,下意识想拒绝,然而话没说出口,卫若怀又道:“婶娘送你的是银镯子,母亲比她有钱便送你金镯子,可惜不是当下时兴款。”顿了顿,颇为不好意思,“其实这东西是很早以前的,我母亲好久不戴了。” “那,替我谢谢大夫人。”杜三钮一听这话倒不再拒绝。送走卫若怀,她刚刚回屋里躺下,卖豆腐的那家人用送来四斤豆皮,三钮给她钱,来人死活只要一半。 杜三钮怕她最后连那一半都不要,把剩下的钱收起来,给她用盛豆皮的大碗装四只小螃蟹,“直接吃就成,但是不能给孩子吃。” 年轻媳妇一脸喜色,“谢谢三姑,我走了。”等不及回家炫耀。三钮见此无奈地笑了笑。天快黑时,三钮才再次走进厨房。 泡上一天的新鲜桃胶隔水炖最好,可是三钮打算做好给卫家送去一些,干脆把炉子点著,直接倒在砂锅里炖。 桃胶这东西吃个味就成,所以三钮只炖她摘的桃胶的三分之一,本来没觉得多少,倒砂锅里才发现居然有大半锅。 杜发财未时就回来了,三钮弄桃胶的时候他蹲在厨房里喝面筋汤,边喝还边说:“钮,我们明天还做这个吃。” “明天下雨就做。”下雨天杜发财不出去做事。 杜发财嗯一声又盛一碗,三钮不得不提醒他,“昨儿过节买的猪肉没吃,我晚上做了吃,你别吃太饱。” 家里有鲫鱼,有段守义送的花蛤,有蟹黄包,杜发财去县里买的两斤猪肉便一直被放在柜子里。虽然用盐腌著,三钮也不敢久放,“大姐家里特别忙吗?”连中秋节礼都忘了。 杜发财道:“今天下午从段家路过,本来想进去歇歇,等雨停再回来,你可不知道,里面全是人,那时候又不是饭点,也不知道都在他店里做什么。” 那时的确过了饭点,但是饭点的时候很多人吃不上又不甘心回去,有的人甚至慕名从邻县赶过来,就只能等先来的客人吃好走人。 杜发财这个每天都有果酒好菜的人自然无法理解。三钮本不是多事之人,段家没出什么不好的事,她就去切肉剁馅。 放葱姜调料的馅料调制好,把一张豆皮一分为四,三钮把馅料放到四四方方的豆皮上卷起里,接口处用面糊黏上,看起来很像个春卷。 听到她爹娘问她做的又是个什么玩意时,三钮便说:“在书上看到的,有个地方的人喜欢做春卷,不过外面的皮多是用鸡蛋皮,我们家又没那么多鸡蛋,所以我用豆皮代替。” 随后把豆皮春卷放热油锅里炸,炸至金黄捞出来。 三钮惦记著卫家,调馅料时放了很多很多葱,别看只有两斤肉,最后做尖尖两碟,这次没容三钮开口,丁春花说:“我给卫叔送去。” “去吧,去吧。”豆皮春卷是个什么鬼,杜发财不知道,豆皮加猪肉都是经常吃的东西,两人倒不怕卫老吃出问题来。 卫炳文他们即将回京,卫老也没再拘著卫若怀哥俩习字背书,一家人坐在客厅里闲聊天。丁春花到时,卫老正/念刀葡萄干不经吃,没感觉就没了。一见丁春花端来的东西,老人家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夸赞三钮的话像不要钱似的一句接一句,还不带重样。 第32节 丁春花听著都不好意思,“卫叔,三钮他爹说这雨下得有点不正常,怕过一夜葡萄被雨淋掉,打算把葡萄架上熟的葡萄全摘下来,你们要么?可能有点酸。” “没事,酸点开胃。”卫老当即就喊两个下人随丁春花去摘葡萄。 三钮家的葡萄架不大,怎奈有两颗葡萄树,只有一半葡萄熟了却摘三大箩筐。 丁春花留下一筐,给两个妯娌,剩下的全让卫家的下人抬回去。葡萄这东西不能久放,到家里如几个下人预料的那样,卫老大手一挥,另一框赏给下人。 卫家的下人别提多高兴,在京城,想吃葡萄,有时有钱也难买到,何况没钱。心里感激主人家,更想感谢三钮一家,自从来到杜家村,他们吃到好多京城达官贵人也吃不到的好东西。 桃胶炖上一个时辰最好,由于她炖的晚,等一部分桃胶送到卫家,卫家已吃过晚饭,又因为东西是三钮送来的,吃不下也想尝两口。不过,卫老在喝之前对三钮说:“雨越下越大,现在还刮起风来,三钮,明天再做什么好吃的,千万别往这边送了。” 杜三钮抹掉额头上的雨水,灯光昏暗,她没看到卫若怀满脸心疼,笑道:“那我等雨停了再送来。” “好好。若怀,送送三钮,别摔倒了。”卫老发话,卫若怀穿著蓑衣,提著灯笼随三钮出去。 走到门口卫若怀道:“我母亲和婶娘送你的东西,你记得放好。镯子上有母亲和婶娘的字,是订做镯子时刻下的,哪天我和我祖父若是不在杜家村,有人找你麻烦,你就拿出镯子赔礼道歉,但是千万别忘记提醒对方镯子上的字。” 杜三钮的脚一顿,“谢谢。”刚收下镯子时三钮没发现,下午一个人在房里把玩看到上面有很小的字,三钮便有预感,想找个机会还回去。听卫若怀这么一讲,三钮突然想到,古代人做一块砖头都会在砖头上记下自个的名字,据说为了责任到人,镯子上有刻字倒也正常。 卫若怀道:“该说谢谢的是我们。等我父亲出孝,他邀请同僚来家中做客,他的同僚一旦吃到我们吃的那些菜,准乐得找不著北。足够母亲和婶娘在她们那个圈子里显摆许久。” 杜三钮乐了,“你说得太夸张了,也不是人人都爱吃。” “话是这样说,可饭菜每个人都必须吃。若兮之前还叫著饭吃七分饱即可,现在才呢,每天吃的扶著墙出去。”卫若怀顿瞧见丁春花出来,“回去吧,我给你照著路。” 八月份的雨水打在身上已有点凉,三钮怕感冒也没敢再和他聊下去,回家洗个热水澡,睡觉前又忍不住拿出金银手镯把玩一番,心里却想著这两样值多少钱。 惦著重量,至少有一两,这个分量,日后遇到麻烦卖了也能保命,便放在柜子的深处,谁也没告诉。不是三钮和她爹娘藏心眼,而是想著万一哪天卫家遇到事,她就把两个镯子埋起来,省得给自家惹祸。 卫老所料不差,第二天风和雨更大了,三钮从堂屋到厨房,头发就全淋湿了。她小时候经历过台风,忍不住问,“娘,风这边大,会不会把渔船刮走?” “不会的,最多吹翻。”丁春花认识县里几个卖海产的渔民,也知道她闺女担心什么,“靠海吃饭的人比我们懂,估计昨天下午就从船上下来回家去了。” “那还好 。”三钮放心下来。 卫家父子却开始担忧,“渔民的房子会不会被吹倒?”卫炳武问他哥。 卫老接到,“赶明儿雨停了我过去看看,皇上问起你们,就说怕时间来不及,走的匆忙不知道具体情况。等我亲自看过之后写信告诉你们。” “广灵县这边有山有河离海近,能撑个五六年别刮大风,这里又是个江南富足之乡。”卫炳文说著,“我们晚走两天,父亲,我和二弟骑马先走,若兮她们坐马车慢慢走。” 卫老想了想,“也行。你们毕竟在这边,海边的渔民没事还好,一旦遇到事,少不了有人拿此事做文章。”然而没等卫老亲自去县里,三钮家迎来两个人。 八月十八早上,雨停,风也没了,天空露出半个太阳,三钮正把桃胶拿出来晾晒,见进来俩人。这两人丁春花见过两次,三钮倒是和他们很熟,年长的叫大海,年轻的叫大船,是渔家两兄弟,三十出头的年纪,年轻的那个还挑两个箩筐。 丁春花和杜发财去地里看豆子有没有被风全部吹倒,三钮招呼他们进来就说:“等一会儿,我这就去找爹娘。” “三钮姑娘,昨儿刮大风下大雨,海边全是鱼虾和海菜,我们捡一些给你送过来。”怕她不要,“太多了,卖也卖不完,我们既然送到,就回去了。” 三钮勾头一看,鱼虾螃蟹什么东西玩意都有。海边离这里至少有四五十里路,这两人估计天蒙蒙亮就起来了,想了想,“别急,我做点饭给你们吃,吃好再回去。” 两兄弟亲这么急吼吼过来,其实是有点事向杜三钮请教。可是一想人家小姑娘帮他们颇多,又不好意思开口,弟弟看哥哥一眼,犹犹豫豫,“那也行。” 谁知没等三钮杀鱼,又听到啪塔啪塔的声音,“今天什么日子?” “好日子。”段守义拎著大包小包,杜大妮抱著孩子进来。段守义一看院里的两个人,“哟,又捉到什么好玩意让三钮做给你吃?” “你们是卖鱼的?”卫若愉不知从哪儿窜出来。段守义唬一跳,“不然呢?” 卫若愉呼吸一窒,面色发窘,“以为又是给三钮姐说亲的。”大哥真不靠谱,看见著陌生人来三钮家就当是“媒婆”,瞎紧张什么啊。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怀:要娶媳妇的不是你 第50章 鱼丸汤 卫若怀本著宁可看错, 绝不放过的原则,卫若愉哪能想得到。见两个男人不是来给杜三钮说亲,小孩的注意力瞬到箩筐里,“好多大虾啊,三钮姐又能做好多好多好吃的。” “若愉想吃什么尽管说,让三钮给你做。”段守义不拿自个当外人。然而他低估了卫若愉,小孩无所谓地说:“随便。三钮姐做的馒头我也喜欢。” “那我中午做馒头, 记得来我家吃啊。”三钮故意逗他。丁春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三钮,四喜哥几个网不少鱼, 我们要鲤鱼还是要鲢鱼?” 东汉末年战火纷飞,三国晋朝内忧外患不断,百姓死的死伤的伤, 以致如今总人口还没有东汉初年多。地广人稀, 又因这些年边关没大战,内无暴/乱,得以休养生息的广灵县物产丰富。没到“瓢舀鱼”的地步,下暴雨时稻田里能捉到鱼倒是真事。 杜家村村民随便在河流分流处刨个缺口, 放张网眼大的网兜,两个时辰便能堵到一网大鱼。 丁春花和杜发财到田里, 见几个侄子拿著渔网, 便说:“多捉些。”四喜隔著两亩地喊,“三爷,我这里有。” 四喜的老板给他放两天假, 又因昨儿狂风暴雨一直没停,他家前天下午做的猪头肉没法去卖,便自家分分吃掉一半,今天也没法去卖了——量太少,一家人倒是闲下来。 天蒙蒙亮,四喜听到外面没有雨也没风,就把三个哥哥喊起来和他一块去捉鱼。广灵县最不缺鱼,除非家里来重要客人需大鱼上桌,否则没人去县里买鱼,也导致生活越来越好的村民捉到鱼就留著自个打牙祭。 “我要鲈鱼,有吗?”杜三钮出去说。 四喜笑道:“三姑奶奶要,没有我也得去给捉啊。”弯腰在木桶里翻翻找找,“有两条,不大。” “够了。”三钮道“娘,家里来客了,和爹赶紧来家吧。” “来客?”四喜想一下,又翻出一条大草鱼,“再给你一条。” 杜三钮接过来,进屋见大海和大船两兄弟还在院里站著,“姐夫,你们去屋里坐,我收拾收拾做饭。”看卫若愉一眼,低声说:“你先回家,我做好了给你留点,晌午饭后来找我。” 卫若愉这次才不是冲著她家的美味佳肴,一听这话,麻溜跑回家。背著他母亲和伯母,把卫若怀拉到角落里,“下次看清楚,别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让我去。”说著还“哼”一声。 卫若怀才不会说他看得很清楚,为了掌握三钮身边所有动向才让卫若愉走一趟,“我那儿还有点葡萄干,分你。” 卫家做出十斤葡萄干时,爷孙三人就分了。卫老五斤,两兄弟各一半。卫炳文他们来的这几天吃的葡萄干一直是卫老的。两兄弟的私藏没拿出来,卫老就装不知道,实在是两儿子和儿媳太能吃,把葡萄干当饭,数落他们几次也不听。 美味吃多了卫若怀哥俩倒不在乎葡萄干,于是两人便准备送给若兮、若恒和若忱半斤,用油纸包好,等他们走的时候再拿出来,算是临别惊喜。 “不稀罕。”小若愉转过身就偷笑,才不告诉他三钮姐又做好吃的呢。 杜三钮前世得以善心人资助,病情控制住,后来又上大学,有个体面工作,出车祸死了还能回到到古代,这让三钮更惜福,知道感恩,尽力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别看杜三钮没问大海两兄弟,家里受灾严重么?看到他们带来的东西,就想好怎么不动声色的帮助海边的渔民。 丁春花问:“晌午做什么吃?” “鱼丸。”三钮从大海带来的箩筐里找出几条青鱼,“娘,把鱼身上的刺剔掉,不好弄就把鱼切成片,骨刺留下来。” “这种鱼刺少,好剔。”杜发财帮忙杀鱼,丁春花在厨房里翻翻找找,“醉蟹被我们吃完了,豆腐皮和猪肉也没了——” “娘,我拿菜呢,在案板底下。”三钮的蟹黄包很受县里那帮有钱老爷夫人喜欢,段家人这几天差点忙晕过去。早饭后段守义对他爹娘说,去杜家村送节礼,他娘一下给五两银子,大手一挥,“随便买。” 段守义转手给杜大妮三两,留二两买菜买肉。 黄瓜茄子不需要买,杜家也不缺青菜,段守义便买五斤羊肉,八斤猪肉,又买两条大鱼,盐和调料买一大包。至于县里卖的熟食和油炸物,段守义自个都看不上,自然不会买来忽悠三钮。 家里的鱼太多,杜发财听闺女的话,全部杀了洗了,用盐腌上放在院里晾晒,只留青鱼让三钮做饭。 做鱼丸很费工夫,青鱼刺少好剔出肉,但是把鱼肉剁成肉泥,加藕粉、调料搅成糊,以前搅过猪肉馅的段守义仍然累得胳膊酸痛,却不忘确定:“钮要做鱼丸,鱼丸怎么吃?”还有一句没说,他怎么没想到把鱼肉做成丸子呢。 “红烧。”鱼头和鱼骨被三钮放在大锅里炖,小锅里倒半锅清水,等水烧开,三钮丢一块鱼肉进去,圆圆的鱼肉入水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白白嫩嫩的丸子。 段守义睁大眼,“鱼肉真能做出丸子?!” “那当然。”杜三钮顿了顿,“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我做不出的。”等所有鱼肉做完,三钮便捞出来鱼丸,一部分放到大锅里,加香菜和调料,一道鱼丸汤瞬间完成。 浓浓的鱼汤做底,配上白嫩的丸子,青翠的香菜,正是色香味俱全。段守义忍不住说:“可以吃饭了吧?” “够你自个吃的么?”正在烧火的丁春花瞪他一眼,“钮,再做两个。” 三钮洗一大把葱,葱叶用来做汤,留下的葱白准备做葱爆羊肉,随后又做个海带炖排骨、红烧鱼丸、红烧茄子,凉拌黄瓜和蒜蓉生菜,每样都满满一盆,“娘,我再做个海菜蛋汤,这么多够吃吗?” “够了。”大海和大船两兄弟来杜家主要找三钮,杜发财便让妻女和他们这些男人一块吃饭。大海两兄弟一直想找三钮聊聊,怎奈三钮没出过厨房,一见她坐下吃饭,两兄弟就起身感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丁春花招呼道:“坐下,先吃饭。”指著段守义和杜大妮,“这是我闺女,女婿,你们不来晌午也得做菜。而且你面前的鱼丸汤,和排骨里的海带,海菜蛋汤里的菜都是你们带来的。” 丁春花所说的海菜就是紫菜,三钮不知道渔家怎么称呼紫菜,怕露馅就跟她娘说那是海菜。 大海两兄弟来找三钮,其实是愁家里海产太多一时卖不完,请她给出个主意。然而一听丁春花说的话,两兄弟相视一眼,饭后就问三钮怎么做鱼丸。 第二日,广灵县鱼摊旁边多个卖鱼丸和日后专门卖海菜的摊子。 话说回来,段守义对鱼丸感兴趣,当即就说:“大海,明儿早上给我们家送一百斤青鱼。” 渔家的鱼如果卖不完,一律风干,虽然不用担心鱼臭,但是能及时换成钱,大海和大船两兄弟得了段守义的话,立马起身回家。 杜家一家人终于能聊点家常。 丁春花借著外孙女犯困的由头把杜大妮喊她屋里去,到屋里还没把困得睁不开眼的小孩放床上,就问:“你婆婆有没有催你生孩子?听我的,别这么著急,过两年。我当初就是太著急生二丫,你和二丫中间隔的时间太短,才又生个闺女。” 杜大妮满头黑线,心想:您这都是什么歪理啊。三钮比她小十来岁,不照样是个女娃,“我知道,娘,家里生意越来越好,我婆婆的意思把两边的店盘下来,他们每天忙得顾不得吃饭,才管我生不生。现在不生最好,我若是怀了,他们得愁死。”没人照顾孕妇和孩子。 “那就好,二丫那丫头最近怎么样?”丁春花忙问。 “她还没满四个月,她婆婆的意思等月份大些再让二丫过来。”杜大妮说:“昨天下大雨,我们店里闲,他们店里没人,特意去找我一说声。” “来不来都没事”。丁春花道:“等哪天阴天,他们店里人少,我去看她。”杜二丫和赵存良住店铺的后院里,天气好的时候,前面布店里全是买布的人。丁春花上次给段守义送醉蟹的方子,特意拐到二丫那边,见店里有客人便没进去。 “收了黄豆再说。”杜大妮顿了顿,“娘,家里还有钱吗?” “有啊。”丁春花一愣,意识到她什么意思,笑道:“我们和你可不一样,吃个青菜叶都得用钱买。前面河里,后面山上,除了买猪肉和盐需要上县里,平时用不著钱。 “说起这个我就想笑,早两天你那妹妹去山里弄一盆桃胶,回来就做了吃。你二伯娘想起来就说她疯了,疯了,什么玩意都吃。” “真吃了?吃了没事吧?”杜大妮吓一跳。 丁春花笑道:“在县里书店里看到的,书上有。昨儿下大雨,我不让她出去,怕风刮掉的树枝砸到她,那丫头除了做饭的时候,一直在屋里趴著。我算是看出来了,惜命著呢。” “噗,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她小时候烧火烧著自个的衣服,还差点把厨房点著,我不准她进厨房,她当真吓得不敢再往灶门前去。”杜大妮笑道,“可能就是怕烧死自个。” 杜三钮正在和段守义讲做鱼丸需要注意事项,若是知道她姐这么吐槽她,一准撂挑子不干。见卫若愉过来,三钮抛下她姐夫,拉著小孩,“鱼丸都快凉了。” “若兮姐盯著我,我跑不出来啊。”卫若愉的小脸皱成包子,“祖父和我爹,还有大伯去海边啦,他们说如果那里受灾不严重,明天就回京城。钱娘子正在家里做猪肉脯,我娘和伯娘什么都不会居然上去帮忙,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们想吃,还不准我离太近。” “你大哥呢?她们不说你大哥吗?”三钮随口问。 卫若愉道:“大哥精明著呢,在屋里做功课,其实算著时间,等祖父布置的功课完成,猪肉脯也差不多做好,他一出去就能吃到。伯娘见他这么乖,也会给他很多。” 杜三钮想笑:“那你怎么不做功课?” “因为我得来找你啊。”小孩说得理所当然。能说会道的杜三钮竟无言以对。 第51章 油焖大虾 杜三钮端出一直放在锅里保温的鱼丸, “我做的时候特别仔细,里面没有刺,放心吃吧。”说著话递给卫若愉个勺子。 每次在三钮这里吃到好东西,卫若愉回家都会显摆,接著让钱娘子做,所以对自己吃独食一事,卫若愉毫无心理压力, 反正哥哥姐姐弟弟早晚能吃到。 第33节 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形容卫若愉最为合适。他自认为晌午少吃点的小动作没人发现, 到家被卫若怀堵个正著,“说, 又在三钮家吃什么?” 卫若愉心中一凛,“你,你跟踪我?!” “你牙缝里有点绿。”卫若怀眉头一挑, 居然被他猜中了, “还不速速招来?!” 卫若愉呼吸一窒,“什么都瞒不过你。”恼怒道:“鱼丸,不过三钮姐说只有刺少的鱼才能做鱼丸,而且若恒那么小的小孩不适合吃, 里面有点鱼刺也不晓得。所以就叫我去吃。” “我比你更适合。”卫若怀提醒他。小孩儿笑了笑,“好啊。下次三钮姐姐做好吃的, 我喊你一块去。” 卫若怀一噎, 他若是个小孩得天天去。可是他快有丁春花高,脸皮又没有堂弟厚,“吃吧, 吃吧,过年宰了。” “你才是猪。”卫若愉登时炸毛,“别以为你能把三钮姐娶来家,我就得让著你,我告诉——唔唔……” “嚷嚷什么,想叫所有人听见是不是?!”卫若怀忙捂住他的嘴巴,下意识往四周看,不禁庆幸他娘也是个贪吃的,还在厨房里呆著。 卫若愉使劲掰掉他的手,“之前说过什么,要我提醒你吗?大哥,不嘲笑我,不嘲笑我,你的记性遇到和三钮姐有关的事自动消失吗?” “纯属被你给气的。”卫若怀倒打一把,卫若愉算是服了他,“你,不愧是大哥。”伸出大拇指,“说不过你,我躲。以后再有人来给三钮姐说亲,看我还帮不帮你打听消息,”怕卫若怀一怒之下揍人,小孩说完忙不迭朝厨房里跑去,却没看到身后的卫若怀失笑摇头。 大海两兄弟走后,杜三钮便开始收拾他们送来的东西。紫菜洗干净,海带煮熟晾晒,蛤蜊倒盐水里吐泥,却有个人一直在旁边盯著她,“天快黑了,姐夫,你们还不走,回头能看见路?” “我们离得近,两刻钟就到家。”杜三钮晌午做的一桌菜,段守义尤其爱鱼丸汤、紫菜蛋汤,他只会吃不会做,怕到家忘掉,索性拿出三钮的笔墨记下来,偶尔还得问三钮两句。不等三钮表现出不耐烦,就对杜发财说:“爹,我去四喜家买点猪头肉和猪下水,晚上吃。” 这话都说出来了,杜发财道:“钮,早点做饭。” 鱼肉虾肉易消化,蛋白质含量高,杜大妮的闺女也可以吃,于是,三钮蒸鲈鱼,炒蛤蜊,又做个油焖大虾,把晌午剩的菜和汤热热,加一盆卤肉,没用半个时辰,一桌菜好了。 隔壁飘来浓浓肉香,卫若怀终于找到机会,端一碟热腾腾的猪肉脯给三钮送去。 最近一段时间伙食太好,发福的不止卫家人,杜发财天天干活都快出现双下巴。一见猪肉脯,杜发财不禁叹气,“今年吃的好东西比我前半辈子都多。” 卫若怀笑道:“以后日子只会越来越好,杜三叔,可得早点习惯啊。” “嗯,给我一块尝尝。”杜发财走过去,捏住肉片一角,“不错,比三钮做的好吃。” “钱娘子做过好几次,熟能生巧而已。”卫若怀想多留一会儿,然而见三钮家在院里摆饭,“碟子先放你这儿,我明天再来取。” “等一下,卫小哥,听三钮说你爹娘明天回去?”丁春花叫住他。 卫若怀道:“这次大风对这边造成的影响不严重,父亲看过之后说不需要朝廷派兵救援,县里就能解决好,他的意思明儿天一亮就走。” “那,你爹娘要不要带些东西回去?”丁春花试探道。卫若怀愣了愣,没明白,“还带什么?” “土仪。”段守义提醒,“送给你父亲在京城的至交好友啊,他们应该知道你父亲回老家。” 卫若怀张了张嘴,想说他父亲已经拉几十坛果酒回去,转而一想父亲小气的只给祖父留两坛,指望他拿那些酒送人门也没有,“海产干货么?可是现在去买也来不及啊。” “也对,天都快黑了。”丁春花仔细一想,“我家的梅干菜,京城有卖吗?可以做饼,也可以和肉一块炖。” “这倒是没有。”卫若怀说:“我回家问问。”然而一问问出事了。 卫炳文为了把他爹的酒拉走,特意叫下人买两辆车,反正护院、小厮都会驾车,多两辆车也不费事。加上行李,四辆马车满满的。这还不算卫炳文和卫炳武他们坐的车,也就没想著带别的东西。 经卫若怀提醒,吃过梅菜烧肉的卫炳文连忙说:“要要要,三钮家有多少?” “最多一坛。或者,父亲想要三五坛?”卫若怀不等他开口,“谁家没事做这么多梅干菜。” 卫炳文心梗,“为父在你心中就是这么贪得无厌的人?若怀,你对为父误会颇深呢。” “是吗?没觉著。”卫若怀话音落下,客厅里响起一阵爆笑。卫若兮捂住小嘴道:“大哥,我想吃南瓜丝、南瓜饼,你去管三钮要两个南瓜留路上吃,好不好?” 卫若怀道:“南瓜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天南地北到处都有的卖。” “我们路上在驿站里住一夜就走,特意去集市上买多麻烦啊。”卫若兮皱眉眉头说:“大哥,你去问问啊,三钮说过她家南瓜可多了,还有黄瓜。” 卫若怀不耐,“在京城也没见你吃过,要那么多东西有地方放吗?我就问你。” “可以放我们马车里啊。”卫若兮道:“父亲和叔父骑马,我和母亲、若恒挤挤也没事哒。大哥,等等,我不白要杜三钮的东西。”跑到房里拿出两个荷包,“差点忘记,你给三钮吧。” 卫若怀见荷包上的蝴蝶很稚嫩,便猜到是妹妹自个画的花样,毕竟他家丫鬟的针线活不会粗糙到线头都露出来,“算你有良心,那我再为你,还有你们跑一趟吧。” 杜三钮见他过来,差点以为自个眼花了,“来拿碟子?” 卫若怀轻笑,“都跟你说明天,我哪有这么神经病。”递出两个荷包,“我妹送给你的,谢谢你做的好吃的。”顿了顿,“她自个不好意思来。” “替我谢谢若兮。”杜三钮忙接过。 卫若怀还想明天再来一趟,不等她再开口,改说家里人想带些什么东西回去,绝口不提碟子。段守义一听南瓜,好险笑裂,“卫小哥,那么大的京城连点南瓜都没有?!” “有啊。只是以前没人炒著吃过。”卫若怀说:“我父亲赶时间,路上没法停下来去集市上买菜。” “那可真辛苦。”丁春花一听他这话,放下筷子就去搬梅干菜坛子,之后又打算去摘南瓜,卫若怀忙拦住,“你们先吃饭,饭后我和你一块去。” 卫若怀一走,杜大妮伸手夺过荷包看了又看,“还真像是小姑娘绣的。三钮,看看人家若兮,再看看你,你还比人家大一岁。人家做什么像什么,你呢,蝴蝶像个毛毛虫。” “蝴蝶本来就是毛毛虫变的。”杜三钮脱口而出,啪塔一声,额头上挨一巴掌,杜大妮怒道,“还有理了?!” 杜三钮下意识捂住脑袋,“没……”两个荷包上的图案,一个是蝶恋花,另一个是蜻蜓立在荷叶上,三钮没看出哪点像小孩的手笔,不过她大姐说是,应该没跑。 卫若兮平时表现并不是很喜欢她,有时说的话也不甚好听,三钮念她年幼,看在卫老和卫若愉的面子上也不跟她计较。可是手里荷包证明,那丫头其实傲娇?或者刀子嘴豆腐心?得到这个答案,杜三钮哭笑不得。 在卫若怀同丁春花一起去摘南瓜时,三钮去找钱娘子,见著她便问,“你明天打算做些什么留你家主子们路上吃?” “葱油饼啊。怎么了?”钱娘子问。 杜三钮说:“和盆面,寅时去喊我,我来教你做些久放的面食。” “那么早?”钱娘子一惊,继而想到三钮平时都是睡到天大亮才起来,又很感动。等她回去,钱娘子就说给几位主子听。 卫若怀的母亲不禁感慨,“真是个好姑娘。” 好姑娘杜三钮听到钱娘子拍她家门,一边念刀著自个给自己找罪受,一边眯著眼穿衣、洗漱。到卫家才发现院里灯火通明,主子下人全起来了。 卫若愉看到三钮先打个哈欠,才晃悠著胖乎乎的身子过来,努力睁大眼,“三钮姐,我帮你。” “瞧你困得。”杜三钮也忍不住打个哈欠,拍拍脸让自己清醒点,“有钱娘子她们帮忙,去找你母亲吧,她待会儿就回京城了。” 小孩一听这话,终归舍不得母亲,难得听话的同三钮挥挥手。 杜三钮要做的是撒子,即发面盘成条,远看就像一条细长的蛇盘在盆里,然后杜三钮拉起手指粗的面条,拉成平时吃的面条那么细,扭成类似麻花状,放到油锅里炸,炸至金黄捞出来,放到密封性好的袋子里,半年也没事。 刚出锅的撒子香、酥、脆,钱娘子和面的时候三钮叫她放些芝麻进去。卫家几位主子吃到撒子,直说:“钱娘子,别做葱油饼了。” 杜三钮教卫家的丫鬟一会儿,小丫鬟就接替她的事。于是杜三钮和面,用死面做些烙馍。其实她想做水烙馍,但是水烙馍要在篦子上蒸,而且薄的透亮不顶饿,便觉得做比水烙馍厚两层的烙干馍。 烙干馍并不是干的,之所以这么叫,是做的时候不放油盐,在锅里干烙。而且做烙馍最好用鏊子,然而卫家没有,三钮家也没想起来置办,便用炒菜的小锅做。 在钱娘子等人做撒子时,三钮同卫家的小丫鬟用小锅做三十张烙馍,等她做好,撒子也全部炸好。杜三钮强忍著困意,做个油焖茄子,对钱娘子说:“茄子放到烙馍上面,卷著吃即可。路上不想吃驿站的饭,自个随便炒个南瓜丝,卷著吃也成。” 钱娘子见她的脑袋一晃一晃,“我知道了,三钮姑娘,赶紧回家睡一会吧。” 杜三钮嗯一声,去院里同正在吃饭的卫家人打声招呼。一向在孩子面前装矜贵的卫炳文停下筷子道:“三钮,谢谢你。” “卫大人客气啦,我没做什么,撒子和烙馍是你家人做的。”杜三钮见很是郑重,颇为不好意思,毕竟无论是撒子还是烙馍,都不是她原创,她只不过借花献佛而已。 此时天已亮,卫家一众见小姑娘的脸色微微泛红,很是诧异杜家村泼辣出名的杜三钮脸皮这么薄,“快回去吧,我瞧你都快站不住了。”卫若怀的母亲开口。 杜三钮到家就去睡觉,一觉睡到接近晌午。毕竟她这具身体只有十岁,起得早又干一会儿活,撑不住太正常了。 卫炳文一行的离开,并没在杜家村引起多大轰动,按照村里人算的,他们十七就该回去了,因一场大雨拖到十九。 按照卫炳文来时速度,最后两天他和卫炳武得快马加鞭先行一步,才能赶在九月初一前抵达京城。有撒子和能放两天的烙馍,卫炳文哥俩到京城穿上朝服,按之前那般束腰,却发现腰带有些紧,“我又胖了?”见到卫炳武就问。 卫二爷算是半个武将,在老家时,每天早上都会和护院切磋两招,卫炳文是纯纯的文臣,饭后就往椅子上一瘫,拿著书消磨时间,“你胖不是很正常?大嫂给我们两包撒子,你一包吃完,我还剩一半呢。”上下打量他一番,“挺好,都吃到身上,也没浪费。” “滚蛋!”卫炳文哭笑不得,却忍不住松松腰带。 与此同时,百里外的驿站里,估摸著下午就能到家的卫家两位夫人早早起来梳洗打扮,务必以最好的状态抵达京城。 小丫鬟算著老夫人走一年多了,便拿出金簪金戒指,询问她主子,“夫人,您看戴哪个?” 卫若怀的母亲刚想说,你看著办,余光瞟到多宝盒里的东西,猛地睁大眼,“等等,这个镯子为什么在这里?若怀没送给杜三钮?” 小丫鬟一愣,“少爷什么三钮?” “在老家的时候,我让若怀找你拿个金镯子送给杜三钮,他没找你?”卫夫人说著,不禁皱眉。 小丫鬟更加不解,“少爷送了啊。但是少爷说你告诉他是哪个镯子,少爷自己拿的,没问奴婢啊。” “你确定?”卫夫人不知为何,有种不好的预感。 多宝盒里的每样首饰都是卫夫人亲自放进去的,搭配她带去老家的衣服,第三层贵重的首饰,她不放心留在京城也就带了过来。但是卫夫人下意识翻找上两层,见什么都没少,“不可能啊。你亲眼看见若怀拿著东西出去了?” 小丫鬟仔细又认真回想一番,“奴婢当时坐在门口给小少爷做衣服,少爷翻找很长时间,奴婢要去帮忙的时候,少爷说他找到了。对了,出去的时候盒子都没关好。” 第52章 糯米藕 卫夫人立马把所有首饰拿出来, 转瞬间,梳妆台上多出一堆白绸缎,彩石、玉石、镶嵌金手镯皆在,独独那对老旧的金手镯少了一只,卫夫人简直气乐。 见著卫炳文第一句话便是,“瞧瞧你儿子干的好事。”抬手把孤零零的金手镯扔出去。卫炳文慌忙接住,仔细瞅了瞅, “给我这个干么?不喜欢就叫人送去融了, 或者赏给下人。” 卫夫人踉跄了一下,深吸一口气, “这是我的陪嫁。你儿子把另一只送给杜三钮了。” “送就送呗。”卫炳文道:“三钮那姑娘不错,弟妹不也送给她个自己喜好的银镯子。” “当初我俩成亲那会儿,我家看著不错, 可是说好听点叫清贵, 说难听就是穷酸。我娘没钱给我置办首饰又怕被你们看轻,就打算把以前买的地卖掉。这事后来不知怎么传到先皇耳朵里,太皇太后便赏给我一对金手镯,还特意刻上我的字, 为此没少惹伯母和婶娘滴咕。”卫夫人话音落下。 卫炳文手一抖,“别告诉我是这对?若怀知道, 不, 我都没听你提过,他也不可能知道。估计是见手镯款式老旧,才拿了送给三钮。” 卫夫人冷哼, “不要给你儿子找理由,我们家老太太还在的时候,没少在几个孩子跟前显摆太皇太后多么看重我们家,这事他记得比我都清楚。何况手镯被我用布包著,他卫若怀只要不是个傻的,就能看出来手镯对我来说多重要。” “可,可是若怀都送出去了,总不能要回来。”卫炳文眉头紧皱,“太皇太后已走五六年,服侍她老人家的人,除了放出宫的,剩下全在太子东宫里。离太子娶妻还得几年,东宫也没个女主人,没人会记起你。” “真没听出来还是跟我装傻?”关起门来,卫夫人不怕丫鬟小厮看见她泼辣的一面,“现在的问题是你儿子明知手镯贵重,还把它送给三钮。他藏的什么心思,我在老家没发现,如今也看出来了。” “哪有那么严重。杜三钮已经定亲,若怀没这么不知分寸。”卫炳文忍不住替儿子辩解。 卫夫人嗤笑,“他是我生出的,什么德行我比你清楚。杜三钮是定亲了,杜三钮没定亲现在就不是送镯子,而是送聘礼。” “三钮挺好的,若怀真看上她说明儿子有眼光。”卫炳文此言一出,卫夫人眼前一黑,头嗡嗡作响,“我没说她不好。”十岁大的孩子,天不亮起来帮他们做路上吃的东西,卫夫人十分感动,可是,“问题是三钮已定亲,你儿子,你儿子——” “别我儿子,儿子是你生的。”卫炳文道:“有父亲在,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干强抢民女之事。” 卫夫人一想,也对,“等等,杜三钮在外名声不好听,泼辣,跋扈,你说若怀要是派人刻意到和三钮定亲的那家人附近散布这些不好的消息,对方会不会和三钮退亲?” “你……你想太多。”卫炳文满头黑线,“不说若怀十一岁,即便他十八岁,也想不出这么阴损的招。” 谁知卫夫人摇头,“搁在以往我自然信他,可是他能干出把太皇太后赏赐的东西送给三钮,再干出什么事我都不意外。” “照你这样说,我现在就给父亲写信。”卫炳文一顿,“你去隔壁一趟,让二弟把三钮写给我们的食谱抄录一份,明天一早送去皇宫。” “皇宫?”卫夫人微楞。 第34节 卫炳文道:“不知道哪个多嘴的,说我们家厨子特别会做好吃的,一头猪能做出十个八个不重样的菜,皇上昨天上午见到我就问,我脸上的肉是不是吃猪肉吃的。我说不是,是吃米面,他老人家不信。对了,果酒的事别告诉任何人,离明年桃花杏花开还有大半年呢。” “快别想著吃喝了,赶紧给父亲写信。”卫夫人催促。 信件抵达杜家村时,村里老的少的都在属于杜家村的河段上采莲蓬。荷花早已凋谢,半数莲蓬已老。村里的女人采鲜嫩的莲蓬,杜三钮却只要老的。 村民们自然知道三钮要老莲蓬有用,但是没听说她拿去卖,估计留著自己吃。早先又出桂花酒那事,村里人如今见三钮依然有点别扭,倒也没因这点小事缠上她刨根究底。 “老的莲子怎么吃,煮粥吗?三钮姐。”卫若愉帮忙剥莲子,卫若怀盯著她。 杜三钮亚历山大,“莲子粥。村里人都会做,只不过莲心苦,做的时候得先用温水泡一个时辰,太麻烦,大家都不喜欢弄。如果能挖几节藕就好了。” “村长说十月份再挖藕。”卫若怀道:“要不我叫邓乙带人去县里看看?” “耽误事吗?”三妮问。 卫若怀道:“我不出去的时候他们就闲著。”说完,走到门口喊隔壁自家的小厮。 有的人为了抢藕市,藕种下去的早,邓乙到县里没费多少工夫就拉几十斤藕回来,同时怀里还揣著一封京城里的信。 卫若怀接了信冲邓乙一挥手,“藕送三钮家去。”就拆开信。一看内容,卫少爷乐了,笑眯眯的去找卫老教他怎么给京城回信。 卫老好想逮著他揍一顿。却在给儿子的回信中写道:“晚了。收到你的信后我不敢置信,便令管家查探一番,对方已准备和杜三钮退亲。想我天天把若怀拘在身边,万万没想到他能干出这等缺德事,看我怎么修理那小子。” 卫炳文收到父亲令人寄来的快件,京城已步入深秋,本来秋高气爽的时节,卫炳文的心情却是很沉重,比三伏天还要烦闷,“父亲也没说让若怀回来,到底是怎么个意思啊。” “还有一张,看完。”卫夫人说。 第二张信上卫老又点名,卫若怀那小子拧巴,如果一味阻止他,估计会加重他的逆反心理,所以他老人家决定,没事时就带卫若怀去建康府,多见见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末了还给卫炳文出主意,等年后卫若怀回去,他们以若兮的名义请京城的大家闺秀们来家里坐坐。 卫夫人不看好:“京城和若怀差不多大的小姑娘,就没有比杜三钮漂亮的,若怀能看上才有鬼。” “这个重颜的小混蛋。”卫炳文不禁扶额,顿了顿,又说:“如果不按父亲说的办,又不让若怀回来,那万一若怀执迷不悟怎么办?” “若怀才十一,我们就警告他,没考中进士前不能成亲,拖到他二十来岁,我就不信杜三钮等他这么久。”卫夫人道:“在老家那段时间,杜三钮和我们讲话不卑不亢,说明权势对那姑娘来讲没多大吸引力。她自个又能赚钱,若怀在她面前唯一优势也没有。你儿子估计到现在还是一厢情愿,搞不好三钮过几天又定亲了。他能阻止一个,不能阻止两个三个四个,让他折腾去。” “夫人说得对。”卫炳文道:“即便三钮被他的执迷不悟打动,杜发财两口子也不可能让三钮等他到二十出头。他若是真能把杜三钮折腾进卫家,我,我——” “你届时不同意也得同意。”卫夫人说了就心塞,“这叫什么事哟。都怪杜三钮那张脸惹的祸,一个农家女不长得灰头土脸,比京城高门嫡女还出挑,幸亏是在乡野,要是在京城……” “一准是个祸水红颜。”卫炳文接到,卫夫人呼吸一窒,半晌憋出一句,“我总有个不好的预感。” 至于是什么,卫夫人一想就头疼,没说出来。和她夫妻多年的卫炳文瞧她那纠结的样子,多少猜出来点。 话说回来,邓乙拉著藕回来时,三钮正在炖莲子汤。看见藕只留下六七斤,剩下的全让邓乙拉回去,还不忘嘱咐:“喊钱娘子来,我现在就用藕做菜。” 黄豆已收进家,晚稻还没熟,杜家村的村民又能歇上几天。前些日子太累,丁春花和杜发财也想吃点好的,吃点改味的,就没阻止杜三钮折腾。 杜三钮见此,决定做个醋溜藕片,炸藕合,和糯米藕。反正藕这东西吃不坏,还有“女不离藕”之说。前两个简单,独独糯米藕麻烦。 洗净的藕接近藕节处切开,然后浸泡过糯米塞到藕眼里,用筷子压实,盖上之前切掉的那片藕,用竹签固定住,放入蔗糖,红枣和枸杞加水煮。 糯米藕煮好,三钮又把蔗糖融化,加干桂花,然后把藕切片码盘,浇上蔗糖桂花水,一道又甜又糯的糯米藕完成,杜三钮喊卫家爷孙过来尝鲜。 卫家老少非常喜欢,不喜甜食的杜发财也忍不住说:“糯米藕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费糖了。” “那过两天去我家吃,隔断时间再来你家,咱们这样替换著吃,不费糖。”卫老开口,卫若怀哥俩连连点头, 杜发财笑了,“卫叔可真能想。不过,藕这东西过段时间就没了,我们想这样吃也吃不了几次。” “新鲜的藕没了,还有藕粉呢。”卫老也就这么一说。每次段守义过来都会给杜家拎一包盐、糖,杜家哪需要他变著法接济。 卫家爷孙心情舒畅的回到家,卫老和卫若愉就冲卫若怀挤眉弄眼。第二日,邓乙拿著信去驿站,七天后,京城卫家大门被差役敲响。 卫炳文看到信封上写著“父亲大人亲启”六个字,直觉告诉他,不要接,不能看,权当没收到。 作者有话要说:  知子莫若父啊 第53章 板栗烧鸡 怎奈人都有好奇心, 即便卫炳文已有预感,还是忍不住拆开信。不出所料,开头两句客气话,下面全和吃食有关。单单青鱼和藕的做法就有十来种,偏偏这两样东西到菜市上就能买到。 以往卫夫人看到儿子的信,除了觉得儿子蔫坏——故意拿美食诱惑他们,便是觉得儿子孝顺, 吃到好吃的立马写信送来。如今见纸上左一个杜三钮右一个杜三钮, 再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卫夫人觉得她也可以辞去卫若怀的亲娘一职, “别给他回信,我们就装不知道。”随后,喊下人去买青鱼和藕, 晌午吃鱼丸汤和醋溜藕片。 卫炳文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角, 道:“你儿子的心眼比我还多,十天没收到回信,信不信我们半个月后就会收到父亲的问候?” 卫夫人一噎,登时觉得心口闷疼, “父亲也不管他,一点点就这么坏, 长大还了得。” “父亲巴不得家里出个蔫坏的。”卫炳文说:“若怀他, 他心眼多却没做过什么缺德事,父亲就算见他做事不周全,最多提醒他两句, 才不舍得重罚,把把他那点小聪明给罚没了。” “破坏杜三钮的亲事还不叫缺德?”卫夫人冷笑连连,“怎么才叫缺德?你说。” 卫炳文无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呐。再说了,杜三钮长得好,脑袋聪明拎得清,除了家世太差,配若怀也没什么不好。我们家现在这样,又不需要若怀娶个高门嫡女锦上添花,真若能成——” “你以后得吃的走不动。”卫夫人没好气道:“别的我不管,只要杜三钮不同意,若怀不准用强。” 随著皇子们一个个长大出宫建府,有真才实学的皇子越来越不安分,除了太子嫡系,朝中大臣就没人能躲得过他们的关心。 卫炳文因为妹妹嫁给太子的嫡亲哥哥,被打上太子的烙印,没人来拉拢他,可是一想到每次大朝会都像打一场硬仗,说句话也会被同僚分析来分析去就头疼,“我知道,一定转告父亲看紧若怀。把这个食谱,连同杜三钮写的,还有之前若怀寄来的,整理好抄三份,一份送给皇上,一份送去太子东宫和妹妹那儿去。 “改天请同僚和他们夫人来我们家赏菊吃蟹,明儿我就派人去乡下买菊花,届时务必准备十个碟子八个碗,让他们吃得扶著墙出去。但是,夫人,切记,千万不能告诉菜是谁琢磨出来的。” 卫夫人道:“我晓得。万一真让若怀那个小坏蛋得手,再说出三钮。” “对。”卫炳文说著话,又忍不住叹气,“别人也是当父母的,我们也是,为什么别人家就没这么多糟心事儿子才十一,就得考虑未来儿媳妇的事……我还没到不惑之年,可是给我的感觉却是到了娶儿媳的年纪。” “说得好像就你一个人犯愁。”卫夫人怕的不是儿媳妇是个农女,而是怕儿子自以为是,把三钮惹毛了,拆人姻缘的事被爆出来,朝中大臣借此弹核卫炳文,全家跟著吃挂落。 卫炳文再次叹气,“不讲这个,我们做两手准备。这些天别闲著,你瞅瞅哪家姑娘和三钮像,无论性格还是容貌,反正只要像就行,等若怀年后回来,以若兮的名义把她们请过来。” 卫若怀估计做梦也想不到,他只是耍点小心思,此后多年父母都把他当成诡计多端之人。然而同卫炳文夫妇所料的不一样,卫若怀清楚他年少,说出来的话难以让别人信服,即便他知道自己对三钮多么认真。 所以在三钮跟前卫若怀一直充当单纯的邻居,偶尔不经意间来点暧昧。没等三钮察觉不对,那点暧昧就消失殆尽。 也是如此,精明的杜三钮没发现她身边有头虎视眈眈的狼。一如既往,做点新花样就送到隔壁给卫若怀尝尝。 等卫家爷孙再次收到京城来信,广灵县已遍地金黄。杜家村的村民一边抢收一边组织村民守在稻田附近。 卫若愉不懂了,“为什么啊?祖父。” 卫老道:“怕野猪下山祸害。这时候山上半数草枯了,野猪饿了就摸下山。” “那我们冬天怎么没见过?”卫若怀更加不解,“野猪下山祸害不该是冬天或者开春的时候吗?” 卫老说:“冬天山下只有麦苗,村子外/围的人家里还都有狼狗,野猪以前估计没讨到好,冬天才不敢出现。春天山上的草鲜嫩,夏天吃的东西多,只剩秋天,山上吃的变少,山下可吃的变多。” “听说大野猪比熊瞎子还厉害,村里人能把野猪赶跑吗?”卫若怀忙问,“我们要不要派几个人去帮忙?” “他们有对付野猪的经验。”卫老正说著,见杜发财扛著铁叉,丁春花拎著铁锹往西北方向跑,心中一凛,“不会这么巧吧?”忙喊来护院,拿上家伙随他过去。 走近,卫老看到一部分村民手里拿著火把,他们对面有十来头大小不一的野猪,冲著火把哼唧,显然是不甘心,没到稻田地里就得回山上去。 杜家村的村民才不管这么多,等全村的汉子们都到了,卫老还没开口,就见村长一声令下,开始围剿野猪。 每个拿著火把的男人身边都跟著一个拿著铁叉或者铁掀的年轻汉子,卫若怀紧紧拉住堂弟,发现三钮在身边,想了想,拉住她的手,“别怕,我家护院的功夫很厉害。” 杜三钮想说:我不怕,你放开我。 谁知卫若怀拉的更紧。村民边用火把靠近野猪边拿著铁叉朝野猪身上捅。就在三五个男人举起手中铁叉同时砸向野猪时,卫若怀一紧张,把杜三钮拽到自个身后。 杜三钮盯著他的后脑勺一阵无语,她又不是弱不禁风,至于么? 可是发现卫若怀眼里浓浓的担忧,杜三钮只能老老实话被他攥住。只有卫若愉趁两人没注意,看一眼紧紧握住的手,偷偷撇嘴。 野猪凶悍,抵不过杜家村人多势众又有对付它们的经验,十来头野猪下山,最后只有三四头大野猪跑掉,七八头已死或者半死不活的野猪身上全是一个一个铁窟窿,血流的到处都是,看起来分外吓人。 杜三钮小时候也见过野猪,不过,最多时也就两三头。大概那时山上的野猪少,这两年发展起来一下这么多同时下山。若是之前嫌卫若怀瞎紧张,这会儿当真害怕,被卫若怀握住的手不禁回握他,“我们回去吧。” 村里的小孩不被允许靠太近,等野猪一被拿下,小孩子们就撒欢的往野猪跟前跑,根本没人注意到三钮的不同寻常。 卫若怀巴不得和三钮独处,“嗯,回去,若愉,你呢?” “我当然和你们一起啦。”卫若愉很没眼色的抓住三钮的另一只手,“三钮姐,野猪肉怎么做好吃?” 三钮面色一僵,“都那样了,你还吃得下去?”血肉模糊,多看一眼都想吐。 卫若怀反道:“怎么吃不下去?一想想那群畜生来祸害我们的庄稼,我现在就想叫钱娘子割一块肉回家炖。” “也是哦。”杜三钮一听这话,面色好多了,“不过我今天还是不想吃。” 卫若怀挑眉,钱娘子以前说闲话的时候讲三钮厉害,拿著镰刀把四喜逼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看三钮现在这样,原来她并不如平时表现的那般坚强啊。 心中这么想,此后每当杜三钮遇到点什么事,卫若怀总是到三钮面前刷存在感,反复强调,“谁敢欺负你,告诉我,我和若愉帮你对付他。” 每次说话都捎带上卫若愉,以致于三钮遇到点芝麻大的事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卫家两兄弟,最先跃如脑海的自然是亲口关心她的卫若怀。 那时三钮还没发现不对,总觉得卫若怀真是个好孩子,对卫家兄弟更好,俨然把他们俩当成家人的节奏。 杜发财和丁春花两个粗心大意的,又因平时和卫家来往密切,愣是没察觉到,一向只对自家人十分好的三钮,对和他们没任何血缘关系的卫家哥俩比对杜小麦还好。 话说回来,野猪被赶走后,村民们估计野猪得很长一段时间不敢下山,或者下山也只敢半夜里行动,反正村里半数人家都养著大狗,不怕野猪打击报复。 翌日,把一半野猪肉拉到县里卖掉,卖的钱全部换成趁手的铁器,第三天村民就拿著这些铁器,上山捡板栗。 野生板栗味道不错,但是个头很小,除了真喜欢吃的人,没人乐意去捡。而这个特别喜欢中就有杜三钮和李月季,上山前就和三钮商量板栗怎么做。三钮想著板栗烧鸡,然而她开口却说做栗子糕。 做栗子糕时只需加糖、糯米粉和栗子,前两样家里都有,不需要再去县里买东西。喜得一向觉得三钮被宠坏的李月季难得支持三钮,下山时还要帮三钮被背篓。然而她年龄大了,三钮勒的肩膀疼也不会叫她帮忙。 卫若怀看书之余出来放风,听晒稻谷的丁春花说三钮去山上,卫若怀回到家就喊护院随他一起到山上去。由于太著急,差点忘了拿盛板栗的背篓。 走到半山腰,看到三钮扶著树一步一步慢慢往下移动,卫若怀脸色大变,邓乙忙拉住他,“少爷,少爷,你只是三钮的邻居,邻居而已。” 卫若怀扭脸瞪他一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担忧,淡定地往三钮走去,然而紧紧握著的拳头泄露了他此刻多么紧张。 作者有话要说:  我记得谁信誓旦旦地说:镯子是传个儿媳的,谁呢,谁呢? 第54章 炒栗子 杜三钮一见最不该出现在山上的人突然来到她跟前, 下意识眨了眨眼,“你怎么来啦?” “听说山上的野栗子可以做很多好吃的。”卫若怀随口胡诌,“钱娘子和她闺女去县里买东西还没回来,我刚好出来走走,想著到哪儿去都是去,就过来了。”指著邓乙手里的箩筐。 “卫小哥也想捡栗子?”李月季好奇。 卫若怀“嗯”一声,“既然山上不缺栗子, 我捡些回去也省得三钮做好往我家送。”长野桃树的那片地在三钮家西北方向, 栗子树在东南方向,这边卫若怀没来过, 三钮想了想,“我的倒给你,我再去捡。” “那怎么行。”卫若怀忙说:“要是让祖父知道, 非揍我一顿不可。不如这样, 邓乙帮你把栗子背回去,你告诉我栗子树具体在哪儿?” 杜三钮眼中的卫若怀是个少年,即便他的身高快赶上杜发财,因此三钮想都没想, “大伯娘,回去告诉我娘一声, 我晚点回家。” 第35节 杜家和卫家的差距好比云与泥, 李月季白天睡觉也不敢做卫若怀中意杜三钮的梦。见卫若怀还带两个护院,身后各背一张弓,“知道了, 别搁山上耽误时间长。”根本不担心卫若怀会存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丁春花看著卫若怀一行往山上去,听到她大嫂的话更不会多想,非但如此,还用粗布包住手把栗子外面的毛壳去掉,等著三钮回来家收拾。 山上的栗子早已成熟,之前杜家村的村民忙著收黄豆,犁地,种小麦,在晚稻成熟之前是能歇上几天,然而现在又不是吃不上饭的年代,栗子树又长在高处,村民也就懒得上山捡栗子。 卫若怀知道山上物产丰富,比如他家经常吃的山菌,除了刚来那几天,再也没管别人买过。当他看到满地皆是栗子,不少栗子已坏掉,“怎么这么多?!” “没人要啊。村里的男人出去做事,老人没法上山,那些懒女人嫌麻烦,宁愿不吃也不捡。对了,卫小哥,栗子不去掉外壳能放一两个月,叫你家的人多捡点回去?”三钮小心试探,“你家房子多,摊在地上不会发霉。” 卫若怀瞅她一眼,杜三钮那期待的小眼神瞬间变得枯井无波,卫大少心中暗乐,故作矜持,微微颔首,“行啊。都听到了没?” “少爷,我们记下来,回去就喊人过来。”其中一人瞅著同伴继续说:“他在这边保护你们,我去里面看看?少爷。” “别走远,最多两刻钟就回来。”卫若怀担心杜三钮,随便拿个箩筐就跑过来。箩筐看起来不小,半米高,架不住三个人同时捡栗子往框里扔,两刻钟没到箩筐就满了。 一直守著他俩的护院立马扯开嗓子喊同伴,谁知他们又等一刻钟,另一个护院才回来。卫若怀面色不愉,眼瞅著即将喷火,熟悉他的护院举起手里的东西。 “野鸡?”卫若怀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殆尽。杜三钮在他身边,简直服气,比唱戏的变脸还快,“不是野鸡,是竹鸡。他另一个手里拎的是狍子。等等,你往上面去了?” “没有。”护院道:“我刚往里走几步,啪塔一下,手背上多出一滩鸟屎,谁知等我抬头一看居然是这玩意。也不知道是村里人不常上山,还是这东西胆子肥,我拿下弓它还站在树枝上不动弹,直到箭射出去它才知道飞。 “可是它的翅膀一扑打,箭被扫出去砸到这只傻狍子。本来我不想捉,狍子肉味重不好吃,一想三钮姑娘有办法,又补一箭,拽根藤条把狍子绑起来,就去追拉我手上屎的这只鸡。刚捉到它就隐隐听到你们喊我。” “那你怎么不立刻回来?”卫若怀问。 护院道:“我大概是闯到鸡窝里,捉了一只周围还是三四只。这种鸡个不大,做好还不够二少爷自个吃的,所以又打两只。” 杜三钮此时才看到,每只住鸡身上都有血迹,不由自主地又想到早两天血肉模糊的野猪群,心中一颤,“我们,快回去吧,晌午了。” “对,回去杀杀洗洗,晌午不耽误吃。”卫若怀话音落下,另一护院背起箩筐。 卫家两名护院打小习武,身体不知比卫若怀强多少倍,两人背著栗子,拎著狍子,下山时居然比卫若怀和杜三钮走的快。 “别著急,”卫小哥伸手扶住三钮,杜三钮下意识想甩开他,又听到卫若怀滴咕,“真是上山容易下山难,来的时候也没见路有多陡。” 杜三钮自动带入,卫若怀怕摔倒。于是不再挣扎,由著他攥住自个的胳膊。 卫若怀最懂适可而止,到山脚下立马松开三钮,像掩饰自个的窘迫,问:“栗子怎么吃?” 杜三钮道:“放锅里炒著吃。我回家就做,你们到家先把鸡洗好,待会儿我去教钱娘子怎么做。” “好。”卫若怀三钮门口过都没停顿,直接回家。 剥掉毛壳的板栗洗干净,用刀在板栗外皮上化个小口,倒入锅里用水煮一刻钟,捞出来备用。倒麻油化糖,锅里的油糖烧至起白泡,把板栗倒入锅里翻炒至板栗熟,便可盛出来。 去年这时候杜大妮生了,一家人担心大妮,也就忘了山上还有板栗这东西。今年家里条件比去年好很多,有油不缺糖,三钮折腾起来丁春花一般情况下不心疼。 丁春花以前也吃过水煮的板栗,第一次吃炒板栗,又忍不住说:“钮啊,我猜你上辈子一定是个厨子。” 三钮心想,厨子?亓国的厨子也没有大吃货国的孩子会吃,“也许吧。娘,我给伯娘送点。” 炒板栗现炒好吃,三钮总共炒四大海碗生板栗,板栗炒熟之后自然比之前多。丁春花见有三碗一盆,从盆里倒一小碗出来,剩下的放在柜子里,“这些留给你爹吃,剩下的你送过去吧,我做饭。” 杜三钮瞥她一眼,给两个伯娘送板栗的时候,放下碗就抓一把自个吃,嘴里说:“伯娘,像这样直接剥掉壳就可以吃了。” 段荷花和李月季两人也没多想,只是李月季一听板栗这么香是用油和糖炒出来的,立马问,“栗子糕怎么做?”炒板栗太浪费,太浪费东西了。 杜三钮和她说一遍,等送板栗到卫家时,钱娘子不但洗好鸡,连鸡肉都剁好,就等著下锅炒。三钮先教她如何把板栗的皮去掉,“炒竹鸡就和炒家里的鸡一样,鸡肉倒锅里翻炒变色就把板栗倒进去炖,鸡肉炖入味便可出锅。” “那这只傻狍子呢?”钱娘子犯头疼。 三钮说:“狍子的肉得放水里泡,反复换水泡去血水,放调料腌,像腌野猪肉那样,然后加藕粉或者山药粉拌匀,倒油锅里炸,炸至金黄出锅就没那么重的味了。” “照你这样说晌午吃不到了?”卫老接道。 杜三钮瞥一眼他手里的板栗,“您老还能吃得下去么?” 卫老呵呵一笑,“的确吃不了那么多。”然而老人家却不知吃不了那么多还使劲吃的人大有人在。 京城百官早就听说卫炳文家的厨子极会做吃食,也看到卫炳文兄弟俩胖了一圈又一圈,收到卫炳文赏菊的请柬的达官贵人们,下朝后立马回家换衣服,依然没成为第一个抵达卫府的人。 大皇子是皇子当中最清闲的人,卫炳文前脚进家门,他后脚带著王妃到了,那时卫炳文刚刚换下官服,都没来得及出门迎接他。 这位主子是个不拘小节的人,见到卫炳文直呼,“大舅哥,赶紧把你家好吃的端上来,本王中午就喝一碗粥。” 卫炳文暗暗摇头,立马令下人端出撒子,亲自给他倒一杯果酒,“厨房还没做好饭,您,您少吃点。” “知道,知道。”大皇子浑不在意的挥挥手,“忙你的去吧,王妃和本王不是外人,不用你招呼。” 卫炳文心想,我是不想招呼你,可站在门两侧的侍卫,那是太子的人,我不把你招呼好,明天 就得回老家种田,“下官令人送去的食谱您收到了么?” “早收到了。”王妃见自家王爷只顾得吃喝,“太子早几天叫王爷去东宫一趟,大哥,不出三日,京城就会多一座酒楼,卖你给的那些吃食。” 卫炳文早就料到。大皇子和太子长得有五分像,其他地方一点也不一样。大皇子一根肠子通到底,太子的心眼所有皇子和皇女加一块也没他多。 当初皇后不顾年龄大,拼命再生个孩子,便是希望生个七巧玲珑心的皇子,护著她那心实到对皇位虎视眈眈的二皇子都不好意思算计的大皇子。 事实上,皇后如愿了,也因生下七皇子后身体大不如前,撑到七皇子三岁就撒手离开。 那时太皇太后还在,便把七皇子带到身边教养。七皇子九岁被立太子,十一岁时太皇太后离世。 太皇太后下葬当日,数十位官员因对老太后不敬,而被皇帝罚跪在冰天雪地里,有人甚至因此落下每逢阴天下雨膝盖就痛的毛病。而那次在皇帝面前多嘴的人便是太子。 后来,太子惩罚身边不懂规矩的奴才,被御史台参,太子小小年纪心狠毒辣。皇帝刚把太子叫到跟前,大皇子也到了。 皇帝自然知道有人通风报信,便晾著大皇子。然而大皇子却忍不住,想到就问:“小弟犯了什么错?父皇。” 皇帝平日里极喜欢为人实在的大儿子,毕竟又是他第一个孩子,便说:“他打死个奴才。” “一个奴才而已。”大皇睁大眼,“这点事也值得您过问,小弟是太子,打杀个奴才是很大的事么?” 皇帝一噎,自然不算,可是,“他是太子,国之储君——” “还不是有人在您面前告状。”大皇子不耐听他唠刀,自小便是,是皇帝惯得也是太子故意纵容,以致于这位主儿活的很肆意,“儿臣听说,那个参小弟的御史就是上次因小弟被你罚跪的大臣中的一个人的亲家。儿臣觉得他就是想公报私仇,你居然连查都不查就罚小弟。”说著一顿,上前拉起太子,“小弟起来,你又没错。” 二十出头的大皇子轻轻一用力就把十来岁的小太子拽起来,小太子抿著嘴,由著兄长和皇帝胡搅蛮缠。 皇帝气个仰倒,又不能怪太子,大皇子敢在他面前这么放肆,是他咎由自取,“谁告诉你的?” “我大舅哥。”大皇子反手把卫炳文卖了。 太子的外家和太皇太后的娘家都是武将,而卫家是文臣,当初皇帝和卫家结亲,便是想给两个儿子找个帮手,结果砸到了自个的脚,皇帝顿时气得胃疼。可还没等皇帝开口,大皇子又说:“我大舅哥说,上次您罚的那些人都在背后说过儿臣的坏话,小弟叫你罚他们根本没有一点错,他们不但对太皇太后不敬,还敢议论儿臣,儿臣觉得你罚的太轻了,搁著我——” “你想怎样?把他们全杀了?!”皇帝不知道后面还有这么一出,看太子的眼神瞬间变得很是欣慰。然而大皇子看不出来,继续说:“杀他们太轻了,怎么也得让他们再跪四个时辰。” “滚滚滚。”四个时辰?甭说腿,人也废了。 翌日,参太子的御史就被皇帝削去官职,自此再也没人敢惹太子,恐怕他趁著太皇太后忌日再来一出。毕竟当年皇帝能顺利登基,离不开太皇太后背后支持。 卫炳文忙问:“太子爷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小弟说,你家再有什么好吃的,直接把食谱送到酒楼里去。”大皇子开口,卫炳文第二天就给儿子写信,命他立马把食谱送来。 卫若怀接到信,给京城的好友去一封信,问其京城最近有什么新鲜事。估摸著信件快到京城,卫若怀才给他父亲回信。 第55章 猪肉粉条 给好友的信中卫若怀更想问, 他父亲抽风呢还是抽风呢?算著时间母亲该发现镯子少一个,非但没责问,还让他找三钮要食谱? 如此不同寻常,卫若怀只得小心翼翼旁敲侧击。而给他父亲的回信卫若怀也很谨慎,只写栗子糕、糖炒栗子和板栗烧鸡三种吃法,送四箱栗子托驿站的差役送往京城。 卫炳文收到栗子,立刻把其中三箱送到御膳房、太子东宫和大皇子府中。 这个时候卫若怀也收到好友的信, 京中多出一座酒楼, 酒楼上下三层,自开业那日起, 每天人满为患,日进斗金也不为过。可怕的是酒楼背后的主人居然是实心眼的大皇子,既卫若怀的姑父。 卫若怀很了解他, 大皇子若有那份能耐, 皇后三十多岁了也不会想著再生一个,皇帝也不会对大皇子放养。所以,酒楼真正的主人只有一个——太子。 翌日,卫若怀到三钮家中, 直言:“有个亲戚在我家吃过饭就打算在京城开家酒楼,他想向你讨几个特别的食谱。”说到这里, 卫若怀很不好意思的抿抿嘴, “不会白要你的食谱。” “你家亲戚?”杜三钮很诧异,不禁眨了眨眼睛,“哪位大人?” 卫若怀笑了笑, “什么都瞒不过你。我姑父。” “姑父?”杜三钮跟著重复一句,意识到对方是谁,猛地睁大眼,“皇,皇子?”见他点头,又是一惊,“他开酒楼?!”说出口忙往四周看了看,见周围没人,“大皇子很穷?他不是太子的哥哥吗?” “皇子俸禄挺多,但是只够维持日常开支。”卫若怀道:“我们家在京城也有很多土地和几间铺面,不过我家是把铺面租出去,靠收租。不然凭我父亲那点俸禄,果酒他也喝不起。” “原来如此。”杜三钮恍然大悟,“那我明天给你成么?” “不急。”卫若怀道:“之前给我父亲的食谱足够酒楼里卖到年底。” 今天是十月二十五,蔬菜瓜果早已下市,京城已下过一场小雪,没什么蔬菜可吃,卫若怀怕三钮为难,故意这样讲。 杜三钮一心想和卫家交好,因和卫家关系密切,不但她家,就连在县里的两个姐夫都受益。起码卫老好生生活著的时候,县令乃至知府都不会故意找两个姐夫麻烦,更甭说县里的地皮无赖了。 当天晚上,三钮就做了山药饼和山药糕送到卫家。 卫若怀吃到之后不再像之前那样叫钱娘子跟她学,而是亲自问三钮如何做这两种糕点,做的时候需要注意什么,糕点和什么食物相克等等。 杜三钮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个时节京城可以吃的蔬菜瓜果不多,莲藕、花生、白菜、萝卜、荸荠、山药这几样而已,莲藕和花生的吃法,杜三钮早已做过好多种,如今她只能把主意打到刚刚收上来的荸荠和山药上面。 短短五天,杜三钮用荸荠和山药分别做出十来种吃食。然而她却不知,卫若怀越过他父亲,直接写信给大皇子,信中提到这些吃食是杜三钮和段家酒肆的厨子一起研究出来的。 大皇子收到信后,立马去找太子。太子早已猜到卫家送来的食谱不是出自卫家厨师,毕竟卫炳文兄弟俩吃胖是在卫老回到老家之后。可食谱的原主人是个小丫头,太子没料到。 “小弟,我们把那个杜三钮召来京城吧?”大皇子想到就说。 太子眼中闪过一丝古怪,“别想。父皇若是知道孤为了口腹之欲拆人家庭,父皇会对孤很失望。” 大皇子心中一紧,忙说:“不能让父皇失望,这话当我没讲过。” “嗯,我也没听见。”太子此话一出,大皇子使劲点点头,可一听太子吩咐东宫大总管,“酒楼每四天推出一样新菜。” 大皇子的脑袋僵住,“为什么?” “细水长流。”太子道:“大哥,酒楼的事你别管,我会安排好。” 大皇子实心眼但是不傻,他家小弟才十六岁,每天不但得跟在父皇身边学习,还得应付那群没事也能蹦跶几下的兄弟,自然不想他还分心管酒楼的事,便大包大揽道:“你别管才对,酒楼交给我。” “行啊,有不懂的地方问我。”等他出去,太子照样吩咐下去,小事由著大皇子,大事必须先来禀告他。 自从七年前七皇子被立为太子,皇帝怕把大皇子的心养大,明知他对庶务不敢兴趣,还把人往卫炳文身边塞。卫炳文希望妹夫出息点,便逮著机会教他如何处理事情。 大皇子逍遥自在二十多年,哪是卫炳文一朝一夕能教好的。偏偏卫炳文在正事上极为较真,一个问题反复强调数十次也不嫌烦,生生逼得大皇子一状告到皇帝跟前,说卫炳文故意刁难他。 皇帝装作什么为难的样子,说:“那怎么办,你都成家了,总得立业。要不你每天学一点,慢慢来,朕告诉卫爱卿,不准为难你。” “这个好。”大皇子根本不喜欢处理伤脑子的事。得了他皇帝老爹这番话,七年过去,吏部的事他只懂个皮毛。 第36节 卫炳文若是还不知道皇帝故意为之,那真是个棒槌。 太子手下的人一部分来来自皇后,一部分来自太皇太后,很清楚如今的大皇子对主子没有一点威胁,而大皇子又是皇后的亲儿子,酒楼里管事的人见著大皇子当真把他成主子尊敬,遇到点小事就向他请教。 大皇子很开心,导致对酒楼格外用心,没事就出去逛逛找找食材,然后写信问大侄子他找到的那玩意该怎么吃,这可忙坏了杜三钮。 杜三钮怕她爹娘担心,便说:“姐夫的酒楼要扩建,我得多给他们准备几个新鲜的吃食。”于是三天两头把她所知的菜做一遍,丁春花和杜发财也没怀疑。 其实,杜三钮直接写食谱就可以,然而她怕哪天爹娘想起来问:“那些东西你都没做过,怎么知道可以吃?”就麻烦了。 春节来临之际,正在抽条的卫小哥因此胖了一圈。 卫若愉那小孩,经常帮三钮试吃,吃的太胖导致每天天刚蒙蒙亮就被卫若怀拉起来,和卫若怀一起跟著师傅学武。 “三钮姐姐,大哥可烦人啦。”腊月二十四是南方小年,卫老给两个孙子放假到年初二,小孩叫上杜小麦躲到三钮家里。 杜三钮拿著细筛筛绿豆面,听到这话失笑摇头,“小麦想学些强身健体的功夫都没人教,你可别不知足了。” 村里人没胆请卫老给他们孩子当老师,倒是盯上卫家的武师傅。三钮不教村里人做桂花酒的事可没过去多久,卫老不想变成下一个“杜三钮”,于是在和杜发财聊天时,故意说武师傅是他儿子卫炳文高价请来的。 杜发财能藏住话,然而武师傅这事他不觉得有什么好瞒。村里人想通过和卫家关系极好的杜发财把孩子送到卫家学武时,杜发财非常实诚,把之前在卫老那儿听到的和盘托出。 卫老都说高价了,村民根本不敢想象那个价格得有多高。便打消了念头,就怕武师傅管他们要拜师礼。 杜三钮不知的这事,卫若愉也不知道,便问:“小麦,你想学武啊?” 杜小麦的爷爷和杜发财聊过,在家也和他奶奶说过,小孩连连摇头,“不,奶奶说你家的武师傅可贵了。” 三钮一愣,想了想,“那不如让若愉教你,就在我家,我们关上门,不让武师傅看到?” “这样也行?”杜小麦瞪大眼。 卫若愉这段时间天天被他大哥训,能不回家就不回家,正想著在三钮家里没事干,一听这话,撸起袖子,“来,我现在就教你。” “小麦没学过,若愉,得从头开始啊。”杜三钮忙说。 卫若愉点点头,“放心吧,三钮姐,我知道。”说著就把门关上,想了想又不放心,干脆推上门闩。 杜三钮顿时满头黑线。 话说回来,杜三钮把荸荠和山药的吃法送给卫若怀,卫若怀替三钮向大皇子要份谢礼,点名不要金银,太俗。大皇子人实在,想到这段时间银子像流水般往家进,干脆去库房里翻出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石,叫皇宫里的调雕刻师给她雕一对手镯。 杜三钮受之有愧啊,总觉得拿别人的东西为自个谋暴利,这几天一直在琢磨吃食。怎奈大冬天里吃食有限,她倒是想到暖锅子,然而她不知道那玩意该怎么做啊。不得已,杜三钮早几天得空就往县里跑,瞧瞧有没有什么新食材。 食材没找到,晌午在她大舅家吃饭时看到了青小豆,既,绿豆。 绿豆的吃食,杜三钮只知道绿豆汤和绿豆粉丝。她做过很多次面皮,绿豆粉皮倒是难不倒她。于是三钮把她舅家的绿豆都买下来,足足有百斤,吓得丁家两兄弟去找杜大妮。 杜大妮喜欢拿针线活吓唬三钮,丁家兄弟知道大妮能降住她,结果大妮没找到,段守义来了。不但来了还帮三钮付钱,后又让跑堂小二送三钮回来。这下可把丁家兄弟气得不轻,跺著脚大吼,“使劲惯,早晚得惯出个祖宗来。” 段守义心想,不用等以后,杜三钮现在就是他们家的活祖宗,还是会生钱的那种。可是这话段守义不敢讲,怕两个舅舅逮著他胖揍一顿。 丁春花得知绿豆是段守义付的钱,第二天就倒十斤绿豆去磨粉。她走后三钮跟她爹小声滴咕,“我娘这次可真舍得。” “那当然,又不是我们家花钱买的。”冬天早上上冻,下午天黑的早,进了腊月杜家村的男人们就不再出去做事。杜发财说完就跟上去。 石磨磨出的面粉太粗,杜三钮怕大皇子嫌弃,便用筛子筛出细粉用来做绿豆粉条。 不知内情的丁春花和杜发财两个帮忙,等杜小麦和卫若愉俩玩一身汗,三钮也做出一碟子粉丝,“若愉,去喊你祖父和你大哥,今天在我们家吃猪肉炖粉条。” “好勒。”卫若愉披著他的小斗篷,和杜小麦两个摇摇晃晃往家跑。 小年啊,自家鸡鱼肉蛋都备了,卫老很好不好意思去别人家吃。没等他开口拒绝,卫若怀道:“若愉,叫钱娘子割两斤猪肉,剁半个小鸡,你们先拿三钮家里去。” “你还真不拿自个当外人。”卫老无语。 卫若怀耸耸肩,“早晚是一家人,您老可真矫情。” 作者有话要说:  卫老:因为我没你脸皮厚 第56章 酸辣粉 卫老冷笑, “你是不矫情。当然,也许你根本不知道矫情是什么。” “那又不能吃,我不知道怎么啦。”卫若怀抬脚往外走,卫老真想朝他屁股上一脚,不要脸的玩意,揍死算了,省得天天气他。 卫若怀猛地回过头, 卫老一脸警惕又心虚, “看我干么?” “问你去不去,不去我叫三钮少做些。”卫若怀说著上下打量他一番。卫老简直醉了, “三钮姓杜,没冠上你的姓。叫她少做点,说你胖还喘上了。” 卫若怀瞥他一眼, 淡淡道:“我不和你吵, 父亲叫我来照顾你,不是来欺负你。”说完,大步流星往外走。 卫老愣住,待反应过来, 外面哪还有大孙子的影子。 杜三钮为了做粉丝,特意到县里打铁铺定做三个铁筛子, 一个帖筛子上面的孔比针眼稍稍大一点, 一个有细面条那么大,一个像宽面条。亓国的刀具需要报备,杜三钮说她定做的铁筛子是用来做饭, 铁匠见铁筛子也没法伤人,只是在账本上记录下来,倒也没去县衙报备,搞得人尽皆知。 卫若愉回家喊人时三钮做出一碟细粉丝,等卫若愉回来,她做出一碟粗粉丝,卫老慢吞吞到时,她正从锅里捞粉条。 “这东西凉拌著吃?”卫老好奇地问。 杜三钮摇头,“煮著吃。” 十斤绿豆粉可以做出五斤粉丝,三钮做约莫两斤粗细粉丝,三斤粉条,做好后摊开放到屋外面晾著,就开始炖排骨。 猪肉价格上涨一点,生猪也跟著贵了,但是大骨头这玩意却没涨价。每次去县里买猪肉,三钮总喜欢买大骨头。 屠夫认识三钮,他如今每天至少能卖掉两头猪,全是托了杜三钮的福。每次杜三钮去买猪肉,猪肉钱招收,大骨头从不收钱。 杜三钮知道这一点,即便想多买点大腿骨,也只要两根。排骨炖熟后,杜三钮开始做猪肉炖绿豆粉条时,炉子上煮的大腿骨也煮出味。 这时三钮叫她娘看著炖粉条的锅,她去捞两根酸黄瓜和一颗酸菜,洗干净后把黄瓜、酸菜切成粒备用。 在猪肉炖粉条捞出来之后,锅刷干净,三钮炒点花生,然后又凑著油锅炒两勺茱萸果酱。随后把粗粉条和生菜一起倒骨头汤内,捞出来之后在上面撒上花生、香菜,黄瓜和酸菜粒,最后淋上红彤彤的茱萸油和醋,一碗红里透著黄,黄下卧著绿的酸辣粉出锅。 卫老被酸菜味刺激的吞一口口水,就叫卫若怀端碗、端菜。等他把三碗酸辣粉端到堂屋里,杜三钮又用最后那斤细粉丝做四小碗酸辣粉,这次放的茱萸少,是给他们四个吃的。 杜小麦本来是得回家吃饭,而三钮做排骨时丁春花去小麦家里一趟,告诉小麦他爹,今天三钮做个新鲜的吃食,小麦不回来了。 杜小麦他爹猛地想到三钮以前要认小麦当干儿子,便对丁春花说:“我家今天做了小鸡,麻烦婶子给小麦说吃一点就回来,我给他留俩大鸡腿。” 丁春花哪知道自家闺女那么会吓唬人,到家给小麦一讲,小孩可高兴了,然而吃到有点辣,有点酸的粉丝,喝著骨头熬出的汤,杜小麦摸著圆鼓鼓的肚子,眼睛一个劲往桌子中央的排骨和猪肉粉条上瞄,“三钮姑姑,我,我,你给我爹说,我太困,吃著吃著睡著了,叫他给我留著鸡腿,我睡醒再回家吃好不好?” “咳……”杜三钮看著眨著大眼的小孩,好险被粉条呛死,“你家数你最小,今天吃不下,你爹也会给你留著。” “不,你不知道的。”杜小麦很苦恼,“我爹若是知道我吃撑了还惦记家里的鸡腿儿,一定说我贪得无厌,然后自个吃掉。” 杜三钮好想说:既然知道干么还吃这么多?话到嘴边,嗯,她做的东西好吃,小麦捧场,“行,反正我得再去地里摘点生菜。晌午吃得油水重,晚上吃清淡点。路过你家的时候替你说。” 杜小麦顿时乐得咧嘴笑道:“三姑姑,我还能再吃一块排骨。” “你已经吃三块。”丁春花指著他面前的骨头,“把汤喝完,到我屋里睡觉去。”顿了顿,“你三姑说汤比肉补。” 杜小麦一听这话,端起碗把最后两口汤喝完,转向卫若愉。 卫家小二少一向吃菜只吃肉,但是今儿三钮给他盛半碗粉丝汤半碗生菜,小孩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为了以后还能来三钮家里吃饭,全程苦著脸吃下去,汤留下来。虽然酸辣粉的汤比粉丝好吃,可他就是不想喝。 杜三钮也觉得小孩太胖,只要卫若愉抬头往排骨上看,三钮立马给他夹点茶树菇和粉条放他碗里。小孩好想糊她一脸粉丝,然而兄长就在身边,小孩很没胆呐。一见杜小麦看他,卫若愉放下碗就说:“走吧,我们俩一块去。” 卫若怀指著碗,“汤喝完。” “我吃饱了。”卫若愉道,“吃饱还叫我吃,大哥,你是疼我还是故意刁难我?” “嗯,既然吃饱,那想必你晚上也不饿了。”卫若怀知道小孩的饭量,半碗汤绝对能喝完。杜小麦打算歇一会儿,回家吃鸡腿。他这个堂弟估计也打算睡醒了,可劲吃排骨。 卫若愉一听,整个人不好了,鼓著腮帮子,“我要写信告诉大伯,你虐待我,不准我吃晚饭。” “行啊。”卫若怀道:“别忘记顺便告诉叔父一声,你比小麦小一岁,但是比人家重十五斤。” “你…你你,我又没称过,你知道我多重?我自个都不清楚,你就这样胡说八道,大哥,信不信我——” 卫若怀心中一凛,慌忙打断他的话,“我信你多重没用,年初三回京,你确定这么短的时间能瘦到和叔父走时一样?” 卫若愉一噎,端起碗三两口喝完,拉著杜小麦气休休回卫家。 杜三钮第一次看到小孩如此生气,不禁担心,“没事么?” “没事。”卫若怀道:“若愉知道我为他好。他再吃下去,对身体不好。”说完,顿了顿,“三钮,把粉丝的做法写给我吧。” “好啊。”杜三钮扭脸便说:“娘,我写好你回头给大姐夫送一份。” 谁知丁春花说:“等我有时间再送。” 在杜大妮头胎生个闺女时,丁春花很怕杜大妮像她,连生三个闺女。以前见三钮向段守义要钱,丁春花还觉得小闺女不懂事。 如今看到段家的酒肆扩建的比之前大一倍,怕段守义有钱了有二心,不但觉得三钮管他要的钱少了,还偷偷跟杜发财说,不能给段家太多食谱。于是,丁春花就揽下给段守义送食谱的事。 杜三钮无所谓,“随便你。”和卫若怀去她房间里,她说,卫若怀写。 卫若怀发现三钮停下来,抬头看到她犹豫不决的样子,忙问:“怎么了?有问题。” “绿豆粉其实可以单独卖,我,我觉得你姑父把这事交给京城百姓来做比较好。”三钮更想说,大皇子凭她给的食谱赚不少钱,就把这点小钱让出去吧。 卫若怀点点头,“做粉丝的确麻烦,不过,你别担心,大皇子出宫建府时皇上给他一处庄子,庄子上有四五百口人,能做够他酒楼里用的粉丝。” “这样啊。”三钮道:“庄子上的人是大皇子的奴才?” “不是。”卫若怀说:“平民百姓。税不交给朝他交给大皇子,村长也不受朝廷管辖,听大皇子的。”说到这里,卫若怀突然意识到他和三钮之间的差别。 杜三钮很聪明,可她去过最远地方是建康府,平日里接触到的人不是百姓就是贩夫走卒,便打定主意,日后每天给她讲一些京城里的事。 京城对杜三钮来说很遥远,潜意识里认为自个这辈子都不会去京城。然而人都有好奇心,何况回到古代的三钮,她对皇帝长什么样不感兴趣,却很喜欢听京城里的事,就当听别人的故事。 每当卫若怀和她说起京城里的事,三钮都听得很认真。不过她也没忘记正事。 丁春花腊月二十七去县里买过年的东西,依然没有把粉丝的做法交给段守义,精明的三钮猜出不对就去找她爹。杜发财有什么事都不瞒三钮,当然,如果三钮不问他也不会主动对孩子讲。 杜三钮了解到丁春花的担忧,便说:“大姐生出儿子,我们再把粉丝的做法交给段家。”反正京城离这边远,交通、通讯都不发达,等京城的粉丝传到广灵县,估计她大姐两个孩子都生出来了。 杜发财问:“那我们家的粉丝怎么办?”杜三钮又做一些粉丝留著过年吃。而且杜三钮买绿豆是段守义付的钱,他来送节礼一定会问绿豆哪儿去。 杜三钮想了想,“做绿豆面,反正姐夫也没吃过凉皮。” 做面皮太麻烦,段守义能吃,杜大妮的饭量和丁春花差不多,他们过来时三钮从未想过做面皮,都是什么简单做什么。 段守义约赵存良来送节礼那天,卫家哥俩启程回京。马车里除了两人的书本和衣物,全是撒子和烙馍。后面一辆马车里是粉丝和两坛葡萄酒,至于两名护院和他俩的小厮,坐在外面轮换著驾车。 路上,邓乙闲著没事,靠在车厢上和他家公子聊天,“我们只带两坛葡萄酒,送给谁啊?”反正他不认为是送给京城的两位老爷,否则两位老爷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家里有葡萄酒。 “送给大皇子。”这里没外人,卫若怀也没瞒著,“如果能借此见到太子,那就更好了。” 正在吃南瓜子的小孩猛地坐直,“你找太子干么?” 卫若怀微微一笑,故意逗他,“请他为我和三钮赐婚啊。” 第37节 卫若愉脸色大变,“你,你敢!三钮姐都不知道你心悦她。我给你讲,把三钮姐惹生气了,我,我不认你这个大哥。” “小若愉,能耐了啊。”卫若怀揪住他的耳朵,“怎么,想跟三钮姓杜?我警告你,趁早死了这个心。” “别想岔开话题,你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卫若愉急急道:“我听祖父说,三钮姐吃软不吃硬。你贸然请太子赐婚,会,会,那个词叫什么来著,邓乙。” “适得其反。”邓乙说。 卫若愉说:“对。大哥,可得想清楚啊,就算太子给你们赐婚,你们也得过五六年才能成亲。而且,你越过大伯和大伯母,最后受罪的是三钮姐。” 第57章 蚂蚁上树 卫若怀想到父亲写给祖父的信中反复提到, 请祖父看住他,不准他再坏三钮的亲事等等。很想告诉堂弟,他假如用“赐婚”的手段把三钮娶到家,他母亲得把三钮供起来。 中间这些事说起来话长,卫若怀懒得给小堂弟解释,“瞧你吓得。我见太子是想告诉他做粉丝的人叫杜三钮,三钮在他跟前挂上号, 日后你伯母才不敢对三钮太过分。”这个日后自然指万一母亲知道真相。 “这样啊。”卫若愉恍然大悟, “不对,哥, 你连伯母都算计?!” 卫卫若怀皱眉,“怎么能叫算计,充其量是善意的谎言。” “嗯, 你说是就是, 反正我看清你了。”卫若愉戴上帽子,裹上斗篷,掀开车帘,“邓乙, 去车厢里坐,我们俩换换。” 邓乙和另一个护院捂的只露双眼睛, 嗡嗡道:“二少爷快回去, 外面冷。” “不行,再不出来透透气,我会忍不住揍大哥。”卫若愉戴著三钮给他做的棉手套, 双手使劲拍了拍,恶狠狠瞪著卫若怀。 卫若怀伸手把小屁孩拉到身边,笑道:“杜家和我们家差距太大,若想你三钮姐在我们家过得舒心,我必须得这样做。而且三钮现在只想嫁给和杜家门当户的人,即便她很中意我,但凡你大伯或者大伯母表现出一丝厌恶,三钮都会选择另嫁他人。何况三钮对我的喜欢又不是女人喜欢男人那种。” “你还知道啊。”卫若愉故作惊讶。卫若怀咧嘴笑了笑。卫若愉白他一眼,眼神能杀人,卫若怀少说得死了千百次。 卫若怀捏捏堂弟的小胖脸,“肥水不流外人田,懂么?” “不懂,我才五岁。”六岁生日已过两个月的小孩扭头望著纱窗外。但是到京城卫若怀说先去大皇子府邸拜访,小孩没点头也没拒绝。见著王妃扬起笑脸,给她拜个晚年。 王妃带小侄子回内院,客厅留给王爷和她大侄子谈事情。 卫若怀当真称得上学以致用,只是卫老教的和他在书本上学到的内容暂时没机会用到外人身上,全用在了自家人身上。 他叫邓乙、两个护院把葡萄酒和粉丝搬进来,就说:“这些东西全是杜三钮做的,葡萄酒可以喝,不过酿好的时间太短,味道和西域进贡的葡萄酒没法比。” “这个杜三钮真厉害。”大皇子接过写著粉丝、粉条吃法的册子,粗略翻看一眼,“我叫小弟把杜三钮召来京城,小弟还不同意,被老二他们弄去可就麻烦大了。” 卫若怀心里一咯噔,他居然忘记二皇子等人,忙问:“他们知道杜三钮的存在?” 大皇子摇摇头,“暂时不知道。”顿了顿,“食谱从你家流出的事瞒不住,而且你家之前没什么食谱,你父亲回一趟老家带来的,我都能想到,何况二弟。” 卫若怀眉头紧皱,有些失态,“杜三钮十一岁,年龄这么小。大皇子,您可得想想办法,千万不能叫二皇子的人找上三钮。” “十一?”大皇子不禁瞪大眼,“这,这也太小了吧。” 卫若怀点头,“她属牛,我属鼠,刚好比我小一岁。她爹娘是普通农夫,和二皇子硬碰如以卵击石。对了,杜三钮的姐夫在广灵县开个小酒肆,酒肆里也卖这些东西,但是不卖绿豆粉丝。父亲给我去信让杜三钮琢磨些新鲜吃食,她就没告诉她姐夫粉丝的做法。” 大皇子一听这话,心中有些触动,“我和小弟商量商量。你和若愉赶紧回家吧,这么久没见过父母。” 卫若怀哥俩到家时,大皇子也到达东宫。太子在詹事府尚未回来,管事姑姑便把大皇子请去书房,大皇子拿起笔把蚂蚁上树的做法抄下来,递给伺候的宫女,“晌午做这个。” “是,王爷。”东宫的宫女太监把大皇子当成半个主子,很是尊重他。等太子回来,暖阁里已摆上饭菜。太子见饭菜冒著丝丝热气,赶忙脱掉大氅,洗漱好就冲著左右服侍的宫女太监们,挥手“下去,我和皇兄有事商议。” “小弟怎知我找你有事?”大皇子给他倒一杯葡萄酒,“若怀那小子送来的,据他讲是杜三钮做的,尝尝味道如何。” “明天十五宫中有家宴,左右你得进宫,如果是小事你还会再跑一趟吗?”太子肯定得问。见餐桌中央有一碟没见过的吃食,“那是什么?” “青小豆做成的粉丝,和肉沫、黄豆酱,骨头汤一块炖,还有个很有趣的名字,叫蚂蚁上树。”大皇子用公筷给他夹一点,“粉丝我派人送去御膳房一份,但是没告诉御厨这种吃法,只给他们讲猪肉炖粉条和酸辣粉的做法。若怀送来两坛葡萄酒我留一坛,不给父皇?” “不给。宫里好酒多的他都喝不完。”太子道:“大哥,说正事。” “对哦,差点忘了。”大皇子把他的担忧和从卫若怀那里听到的一字不漏说出来,才问太子该怎么办。 太子不关心杜三钮如何,但是卫家和杜三钮家的关系,以及卫老就在杜家村,让太子不得不好好想想,“等等,卫若怀为什么告诉你他属鼠,杜三钮属牛?” “话赶话说出来的。”大皇子想都没想就说。太子微微摇头,“他可以说杜三钮比他小一岁,而且小一岁这话根本不用讲,我们都知道卫若怀多大。” “若怀比较关心杜三钮吧。”大皇子和卫家女成亲时卫若怀还是个奶娃娃,大皇子见到卫若怀就想到他家小弟小时候。他家小弟自从母后去世就不准他抱,大皇子好一阵惆怅,因此到卫家一见著卫若怀他就抱著不松手。对于自个看著长大的孩子,大皇子从未想过怀疑什么。 太子自幼失怙,虽有太皇太后护著,可太皇太后年龄大了,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久而久之养成太子习惯走一步算三步,在外人面前说话做事总会多思考几遍。 “也许吧。父皇假如随便问问你酒楼的生意,你就随便说说。二哥、三哥他们想分一杯羹,你就告诉父皇你没钱用,让他拨给你一笔钱,或者让他们出。反正不能便宜了他们。” “为什么不直接拒绝?”大皇子问。 太子道:“父皇希望我们兄弟和和睦睦,我们要和和睦睦给他看。”说到这里,太子冷笑一声,“但是和睦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们不讲了,小弟,吃饭。”大皇子已懂人事时太子才出生,皇后去世后,大皇子俨然把太子当成儿子疼,见他不开心,心中暗暗决定,以后遇到事就去烦父皇,父皇不帮他,他就管父皇要养家的银子。然而他却不知,他走后太子派人去了广灵县。 卫炳文怕儿子落下太多功课,虽然卫若怀此人极其自律,来的路上也在看书,可是小哥俩依然只在家呆五天就被卫炳文赶回老家。 今年杜家村比往年热闹些,因段家酒肆越来越出名,生意越来越好,需要的瓜果蔬菜越来越多,村民的收入也比往年多一些。 正月里是个好日子,卫若怀走的这个月,杜三钮和她娘帮别人做七次喜宴。由于杜三钮从不接离她家超过三十里的生意,一个月七次也不算累。 村里人摘点青菜或者捡点蘑菇往段家送,三钮没跟著凑热闹。她也上山捡蘑菇,不过捡回来除了当天吃的,剩下的不是晒干就是用来做蘑菇酱。 自打杜三钮知道京城的王爷用她的食谱开酒楼,做出的蘑菇酱也没在段守义面前显摆。正月十六来送元宵节节礼,段守义问三钮,“最近没做什么好吃的?” “排骨,鱼不是好吃的?”杜三钮故作不知,“大姐夫想吃龙肝凤髓不成?” “别胡说。”段守义唬一跳。皇帝又称真龙天子,吃龙肝?他还想多活几年,“我是说,你吃白菜猪肉不腻歪吗?” “谁说我们一加餐就吃猪肉?”杜三钮一脸怪异,“我们都是吃鱼虾蟹。偶尔才买一斤五花肉炖菜。大姐夫,你别打听了,我会的都交给你了,除非有新食材。再不济你家加个早饭,卖豆浆油条包子稀饭,年糕饺子等物。” “不卖,麻烦还赚不了几个钱。”段守义拒绝的很干脆,“没有菜,那面呢?” 杜三钮简直无语了,“炒面?” “怎么做?”段守义忙问。杜三钮准备好的馒头只能收起来,晌午炒几个菜,做一锅炒面。等段守义回到家,炒面第二天就变成酒肆的主食之一。 太子派来的人到广灵县第一天的第一顿吃的便是炒面。面里加了肉丝、豆芽、春笋、豆干和一点生菜,本该简单的面食看起来比菜还要丰富。来人在段家连吃三天,弄清楚段家酒肆卖的菜和口味后,才化成本地人的样子,挤到一群老头老太太身边,引广灵县的百姓说段家酒肆的事。 段家发家是在段守义娶杜大妮之后,说起段家就绕不开杜大妮,说到杜大妮自然而然会说起帮人家做喜宴的杜三钮。 来人便是清楚这一点,一天就把杜三钮家的事打听个六七成。再详细一点,只能到杜家村。然而他刚进村就被村民盯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的文,得闲去捧个人场~~~ 用的小天使看这里: 用电脑的小天使看这里: 第58章 心太软 太子派来的人到杜家村时才正月二十一, 卫若怀兄弟俩刚出京城。 暗卫乃东宫暗卫,五感十分敏锐,发现从他身边经过的村民皆一脸警惕,很是纳闷,瞅瞅身上的衣服,摸摸脸,衣服不邋遢不华丽, 脸上也没写“坏人”二字, 便向正在劈木头的老头走去:“大爷,杜三妞家怎么走?” “你找三妞干么?”老头掂着手里的斧头, 没好气道:“给你们说过多少次,我们村的三妞还小,等她及笄再说。” 暗卫愣了愣, 我又不娶杜三妞, 等她及笄干么?猛地想到之前在县里探听到的,恍然大悟,而心中更加不解,杜三妞嫁不嫁人和这些村民有什么关系, “不是,我想找杜三妞帮我家做酒宴。” “做饭?那你不早说。”老头放下斧头, “找三妞做饭你可算找对人了。”不等人家再问, 把三妞会做的吃食和盘托出,末了还道:“别看现在青菜只有生菜能吃,黄瓜茄子还没种下地, 只要你家有豆腐豆芽豆皮,山药萝卜白菜,我们村的三妞就能给你做出十个碟子八个碗。” “这么厉害?”暗卫故作惊讶,“以前听别人说的时候,我还当他们夸大。大爷,三妞家怎么走?” 老头指向北:“顺着这条路走到四岔路口,路西边有处门朝南的五间大院子,那就是她家,到跟前就能看到。” “谢谢大爷。”暗卫下意识抬起脚,一步没迈出去,落在他身上警惕的眼神没有了,消失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杜家村的村民对三妞不教他们做桂花酒颇有微词,然而心里又比谁都清楚杜三妞没那个义务。事情过去四五个月,期间村里的女人三天两头往段家送菜送蘑菇送干货,段守义从未刁难过他们,菜摊子上卖多少钱一斤,段守义就按那个价格收。时间一长,脸皮薄的村民开始不好意思,恢复以往离三妞很远就同她打招呼。 杜三妞去年这时候对她们什么样,如今还是什么样,仿佛中间几个月的冷淡没发生过。为此丁春花还特意问,“你的脾气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我脾气很差劲?”杜三妞盯着她娘。 丁春花道:“不差。哪次你大姐夫过来,你不把他堵的说不出话。” 杜三妞呵呵一笑,“娘,你没听说过么,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没有爱。他们是死是活,搭理我不搭理我,跟我没有一文钱的关系。我生什么气啊,又不是吃饱了撑得。” “合着你整天同人家说说笑笑,根本没把人家放在眼里?”丁春花震惊道。杜三妞耸耸肩,“我人不大,心更小,想把他们放在心里也装不下啊。”顿了顿,“娘,可别难为我了。” 丁春花心梗,“我,我几时为难你?” “刚刚啊。”杜三妞理直气壮,“你不嫌我冷心冷肺么?我啊,就是这样。” “……谁管你怎么样。”丁春花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诉自个,这是她亲闺女,亲闺女,别管对外人怎么样,起码心里有爹娘。 杜三妞见她娘并没有因她过激言论而失望,心里可高兴了,一高兴第二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就说:“爹,娘,我晌午做心太软。 丁春花乍一听到,踉跄一下,好险摔在桌子上。杜发财不知内情,扶住丁春花就说:“她又不是吃人心,瞧你紧张的。” “我,她,她故意的。”丁春花指着杜三妞的额头,小丫头片子,她昨儿说一句就记到现在,可真记仇。 杜三妞一见她娘这样,噗嗤乐了,“心太软其实是糯米红枣,就是把红枣核去掉,枣切开一点,里面塞入糯米面,在糖水里煮。娘,想哪儿去了。” “糯米红枣?就糯米红枣,非得说什么心太软,还敢说不是故意的?”丁春花瞪她一眼,杜发财忙放下碗,“我把牛牵出去,你们慢慢吃。”说着就往外走,恐怕慢一点被丁春花叫住帮腔。 暗卫到杜三妞家门口,便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正在扫地,不用想,一准是杜三妞的爹。来时他都打听清楚了,杜家村里大部分男人都会盖房子,而如今天气冷,村里的泥瓦匠们只能继续闲着。于是他开门见山点明来意。 杜发财听他口音不像广灵县人,不答反问,“后生家哪里的?” “属于建康府管辖,离广灵县不远,四十多里路。”暗卫早就想好说辞。杜发财一听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太远了,三妞不去。” “你不是在家么,和你闺女一块去啊。”暗卫直言道。 杜发财摇头,“我是可以去,但是我家妞说了,不能开这个先例。小伙子,不好意思,叫你白跑一趟。” “大叔,别急着拒绝啊。”暗卫道:“要不叫你闺女出来,你问问她。” 不用叫,三妞听到门口的说话声,丁春花就说:“我刷锅洗碗,你出去看看是谁找你爹。” 杜发财是个老好人,比如好不容易闲一天,别人瞅准了喊他去帮忙,他连个不字都不说。为此丁春花没少唠叨他,“累得轻。” 杜三妞也知道她爹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毛病,匆忙出去,一见是个陌生人,放心下来。暗卫却愣住,“你,你是杜三妞?” 暗卫来之前太子交代,摸清杜家和段家的情况,最好见杜三妞一面,这任务队暗卫来说小意思。可他做梦也没想到,乡下妹子长得比当朝几个公主还出挑。 “是我。”杜三妞早已习惯这种打量。想到对方离得远,周围别说马,连根驴毛也没有,“这位大哥怎么来的?” 暗卫心中一激灵,好心细的丫头,“雇了匹马,栓在村口,三妞姑娘有事?” “没。”三妞一听这话,摇摇头,“怕大哥走着过来的,想让我爹送你回去呢。” 第38节 暗卫也没计较她话里的真假,“不用了。”笑着说:“是我没打听清楚。我……”余光瞥到东面的门开了一扇,忙说:“我还得去别处看看。”说完转身就走。 卫老出来只看到个背影,“谁呀?” “来找三妞做饭的人。”杜发财说。 卫老往南看了看,“三妞丫头越来越出名了,这是这个月推掉的第几个月了?” “卫叔怎么知道我们推了?”杜发财十分好奇。 卫老道:“你们若是接下人家的生意,怎么也得叫他进屋喝碗水吧。” “对哦,我都没请他进屋坐坐。”杜发财懊恼道:“人家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实在是太失礼了。” “爹,人家的马还搁村口拴着呢。”三妞此言一出,卫老撩起眼皮,“他骑马过来的?” “有问题么?”三妞见他神色不对,心里一慌。 卫老皱眉道:“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既然以马代步,说明他家不是乡绅富户,也是官家之人,有这个条件去你姐夫酒肆里借个厨子得了,怎么还找到你这儿。” “啊?卫叔误会了。”杜发财道:“他的马是雇的。” 卫老说:“这就更不对。马除了私马就是官马,能养得起马的人可不舍得把马租给别人。而马市是由马政管理,只准买卖不租赁,他从哪儿雇的马。”说着一顿,高喊:“来人,赶紧去村口看看。” “是,老太爷。”卫老年龄大,无论去哪儿都有个小厮远远跟着他。见他和三妞说话,便没往跟前凑。因大门敞开着,小厮在门口站在,把三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卫老话音落下,小厮拔腿往外跑,到村口哪还有什么陌生人,只在桥边的地上看到几个马蹄印,忙回来禀告他主子。 卫老拧眉,“三妞最近没得罪什么人吧?不对,三妞天天在家,发财,去段家问问。” 杜发财想说:哪有那么严重。可是一想到上次县太爷的夫人因段家找上三妞,一刻也不敢耽搁。 段家生意好的段守义和他爹恨不得一个人掰成两个用,哪记得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听明杜发财的来意,段守义觉得那人是冲三妞去的,也不敢掉以轻心,整日里让几个跑堂小二瞅着,一有不对立马通知他。 正月过完,段守义依然没发现什么特殊客人,开始和杜大妮念叨他岳父杞人忧天。谁知,二月初二,龙抬头这天,卫若怀到家的第三天,迎宾酒肆迎来三位气度不凡的客人。 段守义亲自招呼,小二哥一会儿上茶一会儿上小菜,结果,三人除了夸段家的菜好吃就是吃。没探听到有用信息,段守义第二天带着妻女去杜家村。 此时,杜三妞正在卫家跟卫若怀学画画。 这事还得从早些天前说起。 卫若怀在得知卫若愉偷教杜小麦武功时,从京城回来就带来很多笔墨纸砚,到家便又借他的口要教三妞学画。 杜三妞一直没有自个再世投胎成为小孩的自觉,拿成年人的心态看待卫若怀,便没意识到她跟卫若怀学东西有什么不对。所以,在卫若愉说:“三妞姐,你天天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 杜三妞想都没想就点头同意了。不过,她说自带笔墨纸砚,卫若怀很是爽快的同意。 卫若愉不懂了,“大哥,你教三妞姐学画画,不是希望她欠你很多,最后只能以身相许吗?” “我是那么卑鄙的人吗?”卫若怀白他一眼,“靠这种阴暗手段得到的感情,我才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愉:说得你好像很光明正大。 第59章 拔丝鸡蛋 卫若愉一边鄙视他哥一边又忍不住请他解惑:“那你是怎么想的?哥。” “你说三钮如果有著和她外貌匹配的才华、见识, 还能看得上乡下汉子么?”卫若怀不等他回答,又说:“即便三钮不在意这些外在东西,能接受妻子样样比自个强的男人可不多。“ “所以?”卫若愉心惊的同时暗暗佩服,“你要把三钮姐教成才女?” 卫若怀抬了抬下巴,“必须的,琴棋书画皆通。三钮现在十一岁,离她及笄还有五年, 足够了。”顺便和三钮培养培养感情, 让杜三钮习惯他在身边。 “既然你都打算好,为什么还往太子面前凑?”卫若愉搞不懂他大哥。卫若怀说:“日后我若和三钮成亲时, 太子随便送一份薄礼,京城还有谁敢看不起三钮。” 卫若愉震惊,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他的哥, “你, 你好可怕!” “以后别跟我作对。”卫若怀捏捏堂弟的小胖脸,“哥就不会拿这些对付你。” 卫若愉嗤笑一声,“少威胁我。我跟你讲,大哥, 我若不高兴,三钮姐一定会知道为什么。你说三钮姐如果知道你的真面目……” 卫若怀一噎:“最好祈祷三钮永远向著你。”卫若愉二话不说, 去找三钮刷存在感。 言归正传, 段守义到杜家把店里来三个不同寻常的客人告诉杜发财,杜发财立马去找卫老,当时卫若怀也在旁边, 便跟著祖父来到杜家。 卫老仔细询问那三人的体貌特征,摇了摇头,断不出他们出身,又问:“你确定他们不是广灵县人?” 段守义点头,“跑堂小二上菜时无意中听到他们说几句官话,很标准,没有一点地方口音。我怀疑是从京城来的。 “京城?”卫老疑惑,“京城的人来这穷乡僻壤干么?” 卫若怀脸色骤变,忙把大皇子的担忧和盘托出:“对方可能是二皇子派的人,即便不是,也和京城那些皇子脱不了关系。”随后又把大皇子的酒楼日进斗金的事详细说出来,“那些皇子整日里不干正事,净想著怎么拉拢朝中大臣,再多银子也不够他们这样挥霍。” “这事怎么不早说?!”卫老瞪他一眼,“听出来是谁吗?” 卫若怀老老实实地摇头:“不知道。我认识的人都和我差不多大,不可能是他们。祖父,是不是其他皇子,也不一定就是二皇子。” 卫老道:“皇上的几个儿子我都熟悉。” “那,那到底是谁?”段守义一听说牵扯到皇子,脸色白得吓人。 卫若怀拍拍他的肩膀,“别慌。不是皇子本人就没事。有我祖父在这儿,其他人不敢轻易动你。不过你最好看紧厨房,别叫人钻了空子。” “对,姐夫,但凡有一个人在你店里吃饭吃出问题,你的店就不用开了。”杜三钮和做买卖的人接触多了才知道古人很有契约精神。 即便没有文书,口头约定的事也极少有人反悔。同理,商家在意自己的信誉,而客人对以次充好,滥竽充数的容忍度也很低。 “这点我知道。”段守义已不是第一次遇到眼红他家生意,想了想,“卫老,如果遇到我不能得罪的人,能不能麻烦您老过去一趟?” “守义!”杜发财开口。 卫老笑道:“有何不可。说起来这事和我们也有关系,若不是我那两个儿子到皇子跟前显摆,大皇子哪会开什么酒楼。” 杜三钮笑了笑,卫老可以这样讲,他们却不能顺著他的话往下接:“老爷子,今儿在我们家吃吧,我姐夫带来好多菜。有鱼有虾有肉。” “谢谢三钮姐。”卫若愉率先开口。 杜三钮抬头看了看太阳,估摸著有十一点,“那你来帮我烧火。” “好啊。”卫家二少上去拉住三钮的手,拽著她去厨房。杜三钮路过她姐身边,摸摸外甥女的小脸,“巧巧吃什么,姨姨给你做。” 小丫头一岁半,说话不甚利索,嘴巴动了动,半晌吐出俩字:“蛋羹。” “好。”杜三钮蒸两碗鸡蛋羹。 丁春花把鱼虾洗净,肉切片的切片,切段的切段,又洗些葱姜蒜放在案板上备用,就出去和卫老他们聊天。 农家人做饭实在,没那么多花样,杜三钮做三盆鱼虾肉,又做三盆生菜、山药、白菜,和馒头一块放在大锅里温著,见卫若愉站起来,“还差一道菜。” “六个啦,太多我们吃不完。”卫若愉和三钮认识久了,也学会不剩饭的好习惯。 杜三钮道:“不算菜,只能算是小点心。”说话间打四个鸡蛋,加藕粉和水,搅成糊状,倒油锅里摊成鸡蛋皮。随后又打个鸡蛋加藕粉搅成糊状备用。 鸡蛋皮切成三角块,裹上糊放到热油锅里炸,炸膨胀立即捞出来沥油,等所有鸡蛋皮炸好,杜三钮把锅里的油舀出来,锅刷干净后,倒入水和蔗糖。 糖熬出白泡,乃至浅黄色,三钮倒入炸好的鸡蛋皮,快速翻匀,在盘子底抹上点猪油,以防糖黏在盘子上,一道拔丝鸡蛋便可上桌。 这是杜三钮做的最麻烦的一道吃食。丁春花虽然怀疑她闺女做的东西,但见卫若愉连吃两块,也没说不舒服,便夹一块,不禁皱起眉头,“我天,怎么这么甜?!还这么多油。” “油炸的东西当然有油。”杜三钮掰一点馒头夹著鸡蛋皮,“这样吃就不腻了。” “就你会吃。”丁春花是受不了这个甜度,“若愉,少吃点,吃菜。” 卫若愉比年前瘦一些,他也不想每天被他大哥盯著,一听这话,筷子伸向生菜、山药。饭后段守义拿著拔丝鸡蛋的做法立即回家安排看守厨房的人。 卫若怀却拿著拔丝山药、拔丝鸡蛋去给大皇子写信。 大皇子收到信后,一刻也没耽搁,前往东宫告诉太子。太子手下有不少人,其中一些还是皇帝派过去帮他理事的。 别看皇帝宠二皇子的母妃,但在大事上拎得清,只要太子被脑抽的逼宫,太子之位固若金汤。于是,太子就派皇帝按在他身边的两个人前往广灵县查看。 两人走之前偷偷去见了皇帝,皇帝得知有人眼红大皇子的酒楼,意图把位于广灵县迎宾酒肆的厨子绑来和大皇子打擂台,顿时大怒。 皇帝是不会往别的儿子身上想,在他看来儿子们个顶个的好,才不会干断兄长财路的事。何况无论哪个儿子出宫建府,他都给了一笔不菲的安家银。所以令两人即刻出发,务必彻查清楚。 其实太子并不知那三人有没有找段家的厨子,只是依照这个推测。而且太子清楚两人一定会向皇帝禀告,交代他们时也没把话说满,只说有可能,派他们前去查看也是未雨绸缪。 事实上三人的确找到段家的大厨子,许之重金。可惜迎宾酒肆的厨师清楚自个几斤几两,到京城没有杜三钮在身边,他要不了多久便会现出原形。酒肆里推不出新花样,因为亲戚关系,段守义不会说他无能,只会去烦杜三钮。 到京城人生地不熟,就算比在段家赚得多得多,他也得有那个命花才行。何况在广灵县,有卫家罩著,只要他和段家的人不作死,这辈子衣食无忧妥妥的。所以无论三人怎么劝说,段家的厨子就是不同意。 广灵县算是卫家地盘,卫家和太子同气连枝,怕惊动太子,三人尽管恼怒也不敢用强。以致于到了八月份,段守义的迎宾酒肆也没出什么纰漏,反倒是一向安分的五皇子莫名其妙被皇帝训斥一番,禁足一个月。 卫炳文给儿子写信的时候没有提到这事,卫若怀不知道,便一心扑在三钮和学业上面。卫老已经告诉卫若怀,两年后下场试试。 杜三钮听说卫若怀要教他弹琴,很不好意思,“会不会影响你看书?” “死读书没用的。”卫若怀浑不在意道:“劳逸结合效率才高。再说了,只是参加童试,没什么难度。祖父的意思过几年参加乡试。等我二十岁再参加会试。” “乡试和会试为什么不一次考?”杜三钮问。 卫若怀说:“父亲的意思等我再大点,一旦高中便能外放。” “去外地做官?”在一旁充当隐形人的卫若愉猛地开口。 卫若怀微微颔首,“叔父和父亲都在朝中,我如果不申请外放,皇上估计会把我扔到藏书阁里看管书籍,直到太子登基,任命新臣。” “原来如此。”杜三钮懂了,“等你在外面历练几年,再干出点政绩,太子顺利登基后,一定会调你回京,然后重用你?” 卫若怀微微一笑,没有否认也没有说,届时他会争取来广灵县。 杜三钮哪知道他这么深的心思,尽管她娘不止一次告诉她少和同龄男性往来,然而她仗著自家和卫家门不当户不对,卫家人绝对看不上她,三天两头去卫家向卫若怀请教画画技巧和对前世的她来说分外陌生的琴技。 卫若怀乐见其成,教三钮东西时总不忘以讲故事的口吻和她说一些礼仪。比如谁谁见著谁不需要跪拜,扑通跪在地上,沦为京城笑柄等等。 每当这时候,卫若愉总是走得远远的,恐怕自个忍不住揭穿他哥,京城才没这么多二货,不就怕日后三钮姐不懂规矩闹出笑话么。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忙,请大家担待些,月半坑品,绝对不断更! 第60章 叫花鸡 卫若怀不是一般的怕杜三钮出糗, 受委屈。在他决定此生非她不娶时,便把日后两人可能遇到的情况罗列出来。首当其冲是横在他们之间的门第问题。 如今卫若怀敢保证, 他爹娘不会反对卫家和杜家结亲。外人的看法卫若怀不在意, 可他必须得为三钮考虑, 于是就越过他爹直接和大皇子联系。便是希望有朝一日,皇家能出来个人力挺三钮。 大皇子的酒楼不但赚足银子, 还把安分老实的五皇子暴露人前,凭这一点, 卫若怀相信太子会把功劳记在三钮身上。 这些都解决,卫若怀开始不动声色的在杜三钮面前刷存在, 抖机灵。然而卫若愉却忍不住打击太过得意的人:“等三钮姐及笄,万一不想嫁给你怎么办大哥。” 第39节 卫若怀一想, 倒是有这个可能。 杜三钮不讨厌他,这点他可以肯定。其次他和三钮一块长大, 彼此熟悉, 而卫家男人甭说妾室,连通房都没有,卫若怀不信杜三钮将来舍弃他,选择嫁给个陌生男人。 有道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卫若怀深思熟虑过后,决定把三钮教的普通百姓高攀不起。将来不需要三钮开口拒绝, 那些男人就望而却步。 越想越觉得完美, 卫若怀便开始实施。 卫老看出来以后,连著几个晚上梦中吓醒。十二岁的少年,心机深成这样, 还是不是人,是不是人?! 卫若怀不知他祖父这样看他,知道的话不介意说:“人生大事,必须认真对待,考虑周全,万无一失。” 话说回来,八月下旬卫若怀和卫若愉回京城一趟,回来给三钮带来一把琴,直言王妃送给她的,谢谢她的食谱。 前有羊脂玉手镯,杜三钮前世不识五线谱,今生不通音律,看不出琴好坏,便觉得琴不如玉手镯贵重,所以听卫若怀这么一讲,也没推辞。收下之后问题来了,不会弹啊。 卫若愉站出来,“祖父教我的时候,你和我一块学,我们也有个伴。” 琴棋书画卫老皆懂,杜三钮想著卫老教两个也是教,教三个也是教,便点头同意了。何况她有时候得出去给人家做喜宴,有时候得忙自家事,麻烦卫老的次数也没多少。 即便这样,杜三钮也知道能跟前太子太傅学东西,乃是她两世修来的福气。除了很珍惜学习的机会,便是想著怎么感谢卫老。 卫家什么都不缺,三钮唯有琢磨些吃食孝敬卫老。卫若怀看到别提多羡慕,为了给三钮买琴,他多年的零花钱用完不算,还管若愉借一点,到头来她居然只记得祖父……卫若怀真想大声告诉她真相。然而时机未到,卫若怀只能继续潜伏。 岂不知丁春花有很大意见,不止一次说:“你有那个闲时间,把你的针线好好练练。” “娘,我不喜欢呢。”杜三钮自打得了琴,每天忙完家务活就抱著琴在桃树下练习,叮叮铮铮,从不成调,丁春花一听就头疼。 怎奈丁春花又不舍得说重话,何况琴还是京城王爷送的,便说:“你主意正,我和你爹管不了你,但是你得告诉我们将来想嫁个什么样的人。” “和我们家差不多呗。”杜三钮脱口而出。 丁春花扶额,“那你的琴啊,笔和纸啊,以后全得收起来。就算比我们家好很多,像你大姐夫他们家,也没有姑娘学这些东西。” 此言一出,杜三钮眉头微蹙,“我又不用他们家的钱买笔墨纸砚,又不占用干活的时间,凭什么不能再碰这些东西?!” 丁春花什么也没讲,过两天,九月二十三,和她一块去县里看望二丫和大妮的时候,把三钮留下来照看怀孕两个月的杜大妮。名曰家里的晚稻快熟了,离不开人,她又不放心大妮,所以只能让三钮在段家住到杜大妮胎稳。 段家如今在县里可以说是排的上号的富户,而这都是托了三钮的福。杜大妮的婆婆对三钮住到她家那是欢迎至极,不但请个人专门照顾杜大妮,还什么活都不让三钮做。 可是当三钮拿著从书店里租来的画本边看边教她外甥女识字时,老太太总忍不住念刀,“巧巧那丫头会写自个的名字就好了,三钮啊,你自个玩,别管她。” 杜三钮乍一听到这话好险和她干起来,幸好她还记得人家是巧巧的亲祖母,于是就和她大姐说,不能听老太婆的。结果被杜大妮说:“我婆婆说得对,巧巧以后又不考状元,又不出来做事,学那么多有什么用。等她长大点,我会教她,不用你操心。” “大姐,读书可以使人明白事理啊。”杜三钮忙说。 杜大妮横她一眼,“你的意思我不懂事咯?” “没没没,我没这意思。”杜三钮摆手又摇头,心里却想著,明明是当闺女的,思想怎么比她娘丁春花还落后。本来打算住一个月,结果杜大妮刚满三月,三钮住十来天就要回家。 段守义的娘强留她,三钮道:“我从没和爹娘分开这么久,想回家看看。” 段家人都晓得三钮在杜家是个宝,她这一讲,段守义也觉得是真的,当天下午带上一堆吃的用的把三钮送回去。 到家就和她娘说她大姐迂腐,比酸秀才还古板,越活越回去。 丁春花下意识往外看了看,见没人从她家门口路,瞪她一眼,“怎么说话呢,那是你大姐。”还有一句丁春花没说,要是让村学里的夫子听到,可了不得。 “我又没说错。”三钮道:“娘,你可不知道,有我这个免费师傅在,大姐都不想巧巧跟我识字,我还没说教巧巧画画,她又说我作。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闺女什么都不懂,以后被别人骗了还得给人家数银子,你信不信?” “我信,但是我知道没人骗她。”丁春花说:“你大姐怕她家再出个杜三钮。” “杜三钮怎么了?能赚钱能养家,家务活一把抓,她要真能养出个我来,那是他们段家的福气。”杜三钮瞬间炸毛。 丁春花笑了笑,“要我给你算算这半年你买笔墨纸砚花了多银子,你大姐得绣多少副绣品才能赚那么多么” 杜三钮一噎,吭赤半晌,“那花的都是我自个赚的。” “这话你不用和我讲,和你未来的相公说去。”丁春花一摆手,示意她可以跪安了。 杜三钮瞥她娘一眼,转身去了隔壁。 十月初,凉风习习,卫家哥俩不再在树下练武习字,而是搬回到书房里。卫老见三钮进来,便说:“歇会儿吧,天也不早了。” 平时都是太阳快落山时休息,今儿提前有两刻钟,卫若愉放下毛笔就拉住三钮的胳膊,“你怎么突然回来啦?三钮姐,段家的人欺负你了,是不是?” “没有。”余光看到卫老出去,杜三钮才说:“别提了。我以前就知道大姐那人脑袋顽固不化,可是没想到连她闺女跟我识字都有意见。也不想想段家越来越有钱,巧巧将来一准嫁到和段家差不多的人家里,有可能还会是当家主母,堂堂一个主母字都不识几个,像话么?!” “不像话。”卫若愉说完,同卫若怀递个眼色,接下来该怎么说? 卫大少轻咳一声,“听你的意思,你大姐以后会教小巧巧看账本,只是不想她在这方面浪费太多精力,学好持家才最重要。” “人情来往那些事,等她嫁到夫家,她婆婆自然会教她。再说,一家有一家的规矩,她在娘家学的那一套,搞不好还会和婆家的规矩冲突呢。”杜三钮越想越生气,无知,无知,她大姐太无知了。 卫若怀挑了挑眉,“你说得对,但是这也不能怪你大姐。她生活的地方决定了她只会这样想。像在京城,那些大家闺秀不用操心生计,不用自个洗衣做饭,每天才有大把时间学别的东西。何况,巧巧乃商人之女,又不可能嫁到权贵之家,段家也不指望她参加选秀,一跃龙门——” “等等,选秀?”杜三钮瞪大眼。 卫若怀点头:“是呀,三年一次,明年就是大选年。下次是你十五岁的时候。年满十六岁未婚姑娘都可以参加选秀,等再过三年你十八岁的时候也可以报名参加,只要初选通过就能去京城。”顿了顿,“不过,商人之女没资格参加选秀。” “我们家巧巧才不参加呢,皇上都成了老头子,还选秀。”杜三钮嫌弃的不要不要。 “噗!”卫若愉笑喷,见她看过来,“三钮姐不会认为选秀就伺候皇上吧?才不是呢。也可以进宫当女官。一不小心被指给未婚的皇子,起码也是个庶妃,一生富贵无忧也。” “这样啊。”杜三钮确实不知。 卫若怀道:“是的。上次选秀皇上自己就没留人,除了指给几位皇子的秀女,和填充出宫的宫女,其余秀女都遣回原籍。” “明年估计会给太子选妃,下次该是八皇子。”卫若怀说:“五品以上官员之女必须参加选秀,如果不想女儿家进宫,在其十六岁前订亲,官家也不会强迫的。” “你姑母,现在的大皇子妃,参加过选秀?”杜三钮见他这么懂,忙问。 卫若怀点头,“她参加选秀前,皇上就找过我祖父通过气,选秀结束后赐婚的圣旨就到了。不过,由于得准备嫁妆,他们一年后才成亲。” “那也挺好的,反正和我没关系。”三钮搞清楚自家外甥女这辈子没机会进官宦之家,也明白她大姐为什么不在意闺女的学识,“该做饭了,我回去啦。”刚出门却被钱娘子拦住。 “有事?”三钮问。 钱娘子说:“等一下,三钮姑娘,我家小子捉了几只野鸡,你再玩会儿,我退好鸡毛你拿回去。” “小鸡?野鸡的年龄大么?”三钮想了想问。 钱娘子说:“不大,感觉也就一年的鸡。” “那叫你家小子去摘些荷叶,我们做烤鸡。”三钮心里想的却是叫花鸡。谁知话音落下,卫若愉就说:“我去。”说完就往外跑,吓得三钮忙拦住他,“老实在家呆著,没有大人跟著不准去河边。”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愉:人家想吃啊,好久没吃到了。 对了,我决定把文名改成《今天你吃了吗》,大家看文时别奇怪《今天你吃了吗》是什么鬼东西,《女主她每天都在吃》跑哪儿去了 第61章 蒜蓉南瓜 卫若愉唬一跳, 他认识三钮一年多,从未见过她变脸:“我,我不下水。” “那也不能去。”三伏天里村里的小孩们背著大人跑去河里玩水,岂不知水面上烫热水下冰凉,有个孩子受不了冷水脚抽筋,被一群孩子合力拉上来的时候脸色煞白,晚一点就可能没命。当是三钮就在不远处乘凉, 亲眼见到那孩子魂不附体的样子, 好几天没回过神。 卫若愉偷偷瞟一眼他哥,帮帮忙啦。卫若怀开口道:“烤鸡怎么做?三钮。” 杜三钮先看小孩一眼, 卫若愉忙说:“我哪儿也不去,就在家等吃。” “去找些松树枝。”村里人做饭烧的柴除了稻杆麦秸,便是树枝。村里规定不准上山砍树, 村民便经常到山边扫树叶, 砍影响树生长的乱枝。松树枝这东西三钮隐约记得她家柴火堆里有,“你家有吗?” “有的,有的,我叫人去找, 然后呢?”钱娘子胡乱点头,没有也叫家里的小子们上山找去。 杜三钮说:“生姜切丝, 洗些香菜、香叶, 泡些蘑菇,再和些面。”顿了顿,“剩下的等你给鸡退好毛再说。” 卫家下人多, 一刻钟没到就把所有东西搞好,四只野鸡也干干净净的放在盆里,等著三钮过来。 杜三钮调一大碗由黄酒、酱油、糖、盐和姜丝组成的酱汁,伙同香菜、香菇和姜丝塞进鸡肚子,用竹签封上,就听到“噗嗤”一声。 “谁呀?笑什么。”杜三钮疑惑不解。 卫若愉捂著小嘴巴,眼睛完成月牙儿:“我看到这只鸡想到了大哥,噗…实在没忍住,不是故意笑你,三钮姐。” “你大哥怎么啦?”三钮更加不懂,却不妨碍她把鸡放在洗干净的荷叶上面。用荷叶包好鸡,再用面糊上,乍一看就像个椭圆形的面块。 卫若愉跑到三钮身边,离他哥很远才说:“肚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 “咳…”三钮想到很多,独独没想到这个,一见卫若怀变脸,本打算岔开话题的三钮道:“你是不是想说你哥腹中黑?”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小孩怕卫若怀揍他,第一时间拉紧三钮的胳膊,“蔫坏蔫坏,一肚子坏水。” 三钮抿抿嘴,忍住笑,“既然这样,你用芝麻包形容他更合适。而且啊,鸡肚子里面可不是坏水,这是可以改变鸡肉味的好料。” “黑芝麻包么?”小孩眨了眨眼,没等三钮回答,就冲著钱娘子嚷嚷,“我明天要吃芝麻包,黑芝——” 卫若怀上去提起小孩,“信不信我揍得你起不来,让你看得见吃不著?!” “祖父,祖父,救命啊。”小孩弄不清真假,卫若怀的巴掌还没落下,他就扯开喉咙叫,“三钮姐,三钮姐,快来啊……” 杜三钮瞥兄弟俩一眼,见卫若怀扬起巴掌轻轻放下,还只打小孩肉多的地方——屁股。便在地上支起建议的灶,灶上面不是放的锅,是把铁叉。最后把四只鸡放在铁叉上,点著树枝和松枝小火慢烤。 烤将近一个时辰,月亮都出来了,面从白到黄再到发黑,杜三钮才说:“可以了。” 丁春花和杜发财一直不见三钮回来,做好饭就来卫家找她,见她做什么烤鸡,干脆等著她做好一家三口再回去吃饭。 卫家下人拎著灯笼站在一旁,忙问,“然后呢?” “去找个锤子,拿四个盘子。”杜三钮砸开十分结实的面团,一股鸡肉香扑面而来,卫老砸舌,“冲著这个,再等一个时辰我也愿意。” 卫若愉三两步走过去,“三钮姐,接下来交给我,你歇著。”只见小孩拎起锤子,噗噗记下,地上多出一堆面块,钱娘子赶紧把鸡捡起来,不忘递给丁春花一碟,“说好给你们的。” 丁春花也没客气,“现在可以走了吧?也不知道你怎么这么会吃。” 杜三钮心中一凛,“其实我是无意间看到的,忘了哪个话本上写的有个叫花子偷人家的鸡,把鸡弄死之后,懒省事,干脆扒掉肚子里的赃物也不去毛,直接裹上泥搁火堆烤。这样不但快,做的时候香味不会溢出去,做好之后砸开泥就吃,等丢鸡的人发现,他早就吃完了。” “所以你就拿鸡试著做?”丁春花瞠目结舌。 杜三钮说:“反正野鸡是从山上打来的,又不用钱买。再说,做不熟就放锅里炖,做熟了以后我们又多一道吃食,两不耽误啊。” “好一个两不耽误。”卫老抚掌大笑,“有些事,你只想不做,永远不知道能不能成。去做了,即便不成功心里也没什么遗憾,对不对?”眼睛瞟向卫若怀。 卫若怀信誓旦旦说:“我相信苍天不负有心人。” “钱娘子,再抄几个菜,吃饭。”卫老没打击到大孙子,好不高兴。 杜家三口不知内情,丁春花想一下,便说:“烧个汤吧。把我家的馒头和菜端来,不然等钱娘子做好,这些鸡也该凉了。” 卫家爷孙晚上的菜最多一个肉,于是卫老把另外两只鸡赏给下人,端著鸡和两个孙子去饭厅等丁春花他们过来。 杜家今儿做的是配上我家做的稀饭和蒜蓉南瓜。 江南的冬天来得晚,如今京城已下雪,广灵县却没有一丝冷意,蔬菜瓜果依然坚/挺著。丁春花下午摘一个嫩南瓜,切一半晒干,另一半去皮切块,然后和蒜末一块翻炒。如果没有卫家的鸡肉,杜家的晚上的菜便是一盆南瓜。 第40节 对于每顿至少两菜一汤的卫老来说,杜家的糙米粥、南瓜、馒头堪称简陋。卫家爷在乡间生活久了,知道晚上吃这点正常,对此接受的很坦然,卫老甚至还拿出葡萄酒,给三个孩子倒一点,名曰庆祝三钮又做个新菜。 三钮低声问卫若怀,“什么时候给大皇子写信,我把具体做法给你?” “年后再说。”卫若怀道:“大皇子酒楼里的那些厨子是几个御厨的儿子,他们拿到你给的食谱加上后来自己个琢磨的,听我朋友说,他们不但做过全猪宴、全鸡宴,还做过山药宴、白菜宴和豆腐豆皮宴。半年不给他们食谱,对酒楼的生意也没什么影响。” “他们真厉害。”三钮佩服,这才是真正的厨师。哪像段家的厨子,只能说是个会做饭的人。 卫若怀微微颔首。卫若愉很有意见,“大哥,我们俩换换,你和三钮姐好好聊。” 三个大人猛地停下筷子,齐刷刷看过来,“聊什么”丁春花开口。 卫若怀眉心一跳,“问三钮平时都看什么话本打发时间。我借来看看,说不定也能找到找到几个新鲜吃食。” “你连黄酒和酱油都分不清,别把你自个毒死就好了。”卫老没好气道:“你以为人人都是三钮呢。” “卫叔,可别这样夸她。”丁春花替三钮脸红,“这丫头下次再瞎琢磨东西,我若是拦住她,她一准拿你的话堵我。” 卫老笑道:“三钮丫头聪明,你们不该拘著她。不是我说,脑袋越用越灵活,将来三钮成亲,凭著她琢磨的吃食,一辈子也能衣食无忧。”顿了顿,“三钮,下次再琢磨出什么费时间费工夫的东西,别往外送了。” “我也没往外送啊。”杜三钮知道卫老为她好,笑了笑,“大姐夫给我银子,京城里的人给我镯子,我听说一个镯子都得好几百两,何况一对。” 卫老捋著胡须道:“不过是他们赚的九牛一毛。” 杜三钮道:“不给他们?这些食谱在我手里也是废纸一堆。” 亓国民风开放,也远远没到女子抛头露面做生意的程度。杜三钮前世孤单一人,今生有爹有娘,按照她自个所想,陪她爹娘过一辈得了。 丁春花和杜发财希望她嫁个好人家,杜三钮也不想看到爹娘被流言所扰,便从未想过自个开酒楼。再说了,强权社会,士农工商,商排在最末,一旦生意惹人眼,被欺负的有没有命活著还得两说。 杜三钮想得清楚,后来刚和段家结亲,就决定食谱卖给段守义。其他的管理经营啊,营销模式啊,三钮一个字没讲,即便这样仍然引来县令夫人,幸好卫家在。 虽然不想承认,当初若不是卫若怀跟著…三钮现在想起来,依然忍不住心悸。 至于帮别人做喜宴,杜三钮答应过爹娘,等她十四岁就不再出去。丁春花这才由著她折腾,否则,她只能在梦里做她想做的事。 卫老听到三钮的话呵呵笑道:“聪明的小丫头。” “可不是。”丁春花道:“拿自个琢磨出来的东西卖,亏她好意思。” “娘,那是我想出来的,不卖总不能白送。”三钮其实更想说,卫老夸她聪明不是这意思,话到嘴边,意识到解释起来很麻烦,干脆说:“我做菜的时候浪费的菜,就算不用钱买,洗菜挑水不累人啊。” “累人,三钮收的只是辛苦钱。”卫若怀眼皮一跳,顿时明白下一步该怎么做。 什么都不知道的杜三钮连连点头,“听到了没,下次我再管姐夫要钱,你们可不准拦著我。迎宾酒肆姓段,可不是大姐一个人的,不准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泥萌猜卫若怀想干么? 第62章 鸡蛋糕 丁春花的嘴巴动了动, 想反驳,段守义的爹娘年富力强, 迎宾酒肆还是他们两口子当家。何况段守义还有个弟弟, 长子继承家业, 分到他手里的最多不过六成。甭管迎宾酒肆现在每天有多少银子入账。 杜三钮见她娘语塞,见好就收, “娘,我们回去吧。”站起来又说:“鸡骨头别丢, 晒干砸碎喂鸡,鸡不会下软皮子蛋。” “咳…”卫若愉差点被鸡骨头卡到,很无语的说:“怎么连这都懂,三钮姐。” 杜三钮笑道:“不是我懂, 是我们老百姓都懂,不懂的只有你们城里人。” “你这话真别扭。”活该被他哥算计,“别我们, 你人还在我们家呢。” “开玩笑啦。”杜三钮很想揉揉小孩的脑袋,怕卫二少爷生气, 改捏他的小脸, “准许你明天早上和我一起去摘荷叶, 采菱角。” “当真?!”小孩猛地抓住她的胳膊。 三钮点头,“早点睡啊。” 谁知她一走, 卫二少就嚷嚷著丫鬟铺床,伺候他洗澡。寅时刚过,小孩就爬起来, 被年龄大觉少的卫老堵个正著,“背书去。” “祖父?”卫若愉可怜巴巴看著他。杜三钮离开多日,没人敢带精贵的小少爷疯玩,卫若愉这段时间可闷坏啦。 卫老不为所动,“三钮还没起来。你若是不想背书,叫钱明陪你一起绕著村子跑两圈。” 卫若愉睡得早精神好,果断选择动起来。 出了一身汗,回到家洗个澡,换上短打便去三钮家报道。杜三钮刚从床上爬起来,见他过来,非常亲热地说:“来帮我烧火。” “做什么吃?”小孩跑的有些饿。 小米养脾,小米粥那是肯定的,杜三钮在厨房里转一圈,青菜没了,有两节鲜藕,她姐夫给的,“做个鸡蛋糕,炒个藕片。” “不用这么麻烦啦。”卫若愉道:“我也喜欢吃水煮鸡蛋。” “是我想吃啊。”杜三钮忍著笑,“若愉不想一次烧两个锅吗?” 卫若愉连连摇头。于是三钮淘米切藕,在煮米粥和丁春花炒藕片的时候,三钮打五个鸡蛋,蛋清和蛋黄分离后,使劲把蛋清打发。 条件所限,没有打蛋器,等杜三钮往打发的蛋清里加面粉、蛋黄和油的时候,丁春花都把炒藕片的锅刷干净了,“还没好?” “早呢。”杜三钮十多年没做过鸡蛋糕,总感觉忘了什么,无意中往外一瞅,见他爹正在剁草喂牛,拿个盆出去,“爹,帮我挤点牛奶呗。” 去年开春三钮家只有一头母牛,后来她和她娘赚了钱,今年夏天又添一头牛留著耕地,原来那头牛专门留著生小牛卖钱。 黄牛奶少,杜发财可宝贵他的牛,一听三钮要牛奶简直像要他的血,“早没了。” “那我自个挤牛奶。”杜三钮以前只知牛而不知奶,来到亓国十来年,她早已清楚牛产仔后半个月奶都不多,但其后两个月的奶足够一头小牛吃的。而她家的牛八月份生的,没有才怪。 说话间走近牛棚,吓得杜发财扔下砍刀,惊叫道:“我来,我来,你可真是我亲闺女,天不怕地不怕,挤牛奶是个姑娘家干的活么?离远点,挤好给你送厨房里去。” “多点啊。”杜三钮还得继续搅蛋糊。丁春花见她进来,瞪她一眼,端著盆,“我去河里洗衣,做好叫我。” 杜三钮接道:“给你留著。” 洗衣本是三钮的活儿。因杜大妮和杜二丫十一岁来葵水,杜三钮眼瞅著快十二岁,葵水迟迟不来,丁春花就不敢让她碰寒凉的东西,何况已是深秋,天气也凉了。 杜三钮再一次感受到来自母亲的疼爱,心下十分感动,不顾她爹的怒视,把牛奶倒鸡蛋糊里,在热锅里刷一层猪油,把搅好的蛋糕液分两次倒入锅内,每次烤一刻钟,夹杂著鸡蛋、牛奶和猪油香的蛋糕引得小若愉又一次忍不住吞口口水。 杜三钮把两块蛋糕切成四块,给她娘留一块,给她爹送一块,剩下那个她和若愉分。 谁知小孩接过去放在鼻尖嗅嗅,开口道:“三钮姐,我不在你家喝粥啦。”捧著蛋糕跑到家,掰一半给他祖父,剩下他巴掌大点的蛋糕又给他卫若怀一些,小孩往嘴里塞:“祖父,好吃吧?” “嗯,去叫钱娘子做。”卫老嘴上说牙口好,其实满口牙早掉一半了。 三钮打蛋清时用的时间长,蛋糕发的好,卫老吃的蛋糕比白面馒头还软,喜得一向故作矜持的老人说:“以后我们家每天早上都吃这个。” “不行啊。”卫若愉说:“做起来可麻烦了,三钮姐搅鸡蛋搅的手疼。” “那,那算了。”卫老说:“三五天吃一次。就这么决定了。”说完顿了顿,“嗳,你不是跟三钮去摘荷叶了么?” 卫若愉一拍脑门,“差点忘了。钱明,钱明,赶紧把粥端来,我得吃好去找三钮姐。大哥,你去吗?”说著话还冲他挤眉弄眼。 “不去。”卫若怀真想给他一巴掌。明知离他下场考试时间满打满算只剩下一年半,他课业紧张,还故意撩拨他。 卫若愉嘿嘿笑道:“那我和三钮姐玩去啦,回头给你留一个菱角的。”话音落下,人躲到卫老身后。卫若怀哭笑不得。 杜家村的村民极有意思,无论看到三钮做什么都往跟前凑,听说她采荷叶做荷叶包鸡,纷纷过去帮忙。没等三钮说出道谢的话,这些人把采的荷叶全给卫若愉,生生把三钮气乐了。 搞得卫若愉很不好意思,“一天吃一只,到明年这时候也用不完啊。” “那就做荷叶粥。”三钮低声给他说,“荷叶丢在锅里煮出荷叶水,然后把荷叶撇掉,留下水用来煮米,就是荷叶粥。听说荷叶有清泻解热之功效,我们不告诉他们。” “对。”卫若愉点头,“居然觉得你家不舍得吃鸡。”杜家舍不得,不是还要他家么,当他家人是死的啊。 杜三钮一听这话笑了,顿时觉得自个有些孩子气。 荷叶摘的快,只是菱角麻烦。菱角生长于浅水区,沼泽处,杜家村的村民没人知道河滩上的菱角哪儿来的。反正三十年前,每年深秋沿河居住的村民都会拿著木盆采菱角。摘回来之后一边吃一边把多余的菱角做成菱角粉,保存久一些。 自从各村的生活越来越好,采菱角的人越来越少,实在是采菱角太辛苦。人坐在木盆里,采菱角时得半趴著,从水底捞出来直接丢到盆里。 杜三钮第一次跟她娘一块去采菱角,就想骂写“采红菱”那首歌的人。 不熟练的人采菱角,稍稍分神盆就会翻,继而栽进泥水里。甭说菱角摘了放盆里把衣服鞋子全都沾湿,手上身上全特么泥,这时候谁还管身边的人是谁,只想采好回家梳洗。 卫若愉也当采菱角很好玩,然而等三钮和她娘分别坐到盆里开始采潜伏在水底的菱角时,急急道:“三钮姐,采够我们晌午吃的就好了,你快回来吧。” 三钮戴著她自制的兔皮手套,干活不利索却不会伤到手:“好。”心里却想摘一点衣服得搞脏,摘半盆也是脏,于是和她娘两人各摘半盆。回去时还是别人帮丁春花抬回去的。 卫若愉也不嫌三钮身上脏,拉著她胳膊,“明天让下人去。” 杜三钮失笑,想说:那是你家的下人。余光瞥到小孩满脸心疼,“有付出才有收获。而且自个摘的菱角吃起来才香。” “欺负我不懂啊。”小孩不跟他废话,回到家告诉他哥,三钮采菱角多辛苦。 翌日,卫家大少带著两男两女直奔村东头四喜家,叫四喜的嫂子教他家仆人采菱角。 自从卫老来到杜家村,虽从未帮村里人谋福利,但是因为有他,县太爷也不敢欺负杜家村的人。时间短村民没感觉,然而将近两年,出去做事的村民很清楚卫老来之前和来之后外人对他们的态度。 四喜的几个嫂子感觉尤为明显,有次在县里遇到个不给钱想吃卤肉的无赖,屠夫帮她们把那人弄去县衙,县令走个过堂就把人关半个月。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她们是县令家的亲戚,岂不知四喜家往上数四代都是平头老百姓。 二寡妇一听:“教什么啊,卫小哥要多少菱角,让我家几个媳妇去摘。” “几个嫂子得做猪头肉。”卫若怀道:“哪能耽误你们做事,把他们教会,我们随吃随摘。” “菱角都老了。”二寡妇也就客套一句,顺势说:“这几天再不摘,过些日子可没法吃。” 卫若怀若有所思道:“嗯,那我们多采点。”结果把杜家村河段上九成的菱角摘了回去。 第二天,卫家的仆人无论男女全都在洗菱角,弄菱角粉。本打算再摘些菱角的杜三钮看到隔壁热火朝天的景象,傻眼了。 “你们弄这么多菱角干么?”杜三钮非常好奇。 卫若怀十分坦然,“给我父亲和叔父一些,再给姑母和姨母、舅舅、外祖父一些,还有若愉的祖父和姨母、舅舅。”说著一顿,“我总觉得这些还不太够。” 杜三钮往周围看一眼,目之所及处全是菱角,顿时眼晕,“过几天挖藕,不够的话,用藕粉代替吧。”弱弱道。 第63章 炸馒头片 卫若怀叹气, “菱角看起来不少,谁知一捣碎没多少。也只能再买了。” 杜三钮暗暗翻个白眼, 你还想怎样?菱角都快被你采绝种了。不过这话也就在心里想想, “其实勾欠, 做凉皮啊,用绿豆粉最好。” “这样啊。那明天叫人去买绿豆。”卫若怀非常认真的点头。 杜三钮一脑门黑线, 她想听的不是这些呀,“这里也有人种葛根。葛根你大概不知道, 东汉时期有个人写的书里面记载了葛根的功效,具体内容我不太记得,只记得一句,北人参南葛根。可以像藕粉一样冲泡著喝, 而且葛根粉和藕粉比菱角粉更适合送人。”所以,放过菱角吧,她明年还想吃呢。 “谢谢三钮。”卫若怀满心感动, 就是不说“早知道我就不摘菱角”的话,“那我回头在送去京城的节礼中加一份藕粉和葛根粉, 外祖父他们收到想必非常高兴。” 杜三钮不禁扶额, 顿时觉得心好累, “卫小哥,像你今天这种采法, 连著两年河滩上的菱角就绝收了。如果没人种。” “不会啊。”卫若怀道:“三钮,你放心,他们采菱角的时候我一直在旁边看著他们漏掉不少。”事实上四人采菱角时卫若怀反复强调, “稍微留点种够村里人明年打牙祭的就好了。” 第41节 “如果三钮姑娘要做菱角粉,没有菱角可怎么办?”当时一丫鬟这么问。 卫家大少想都没想,“我给她买。”话音落下,四人不约而同地“嗤”一声——阴险! 如今再听他这样忽悠杜三钮,卫家的老老小小男男女女都忍不住同情三钮,上辈子到底做了多少缺德事,今生才会被他们家这位主儿缠上啊。 卫若怀把话说到这份上,杜三钮哪能揪著不放,何况她又不想下水查看水底下是否还有菱角。于是回自个家做她未完成的菱角糕。 杜三钮前天采菱角回来,累得腰酸手疼,午饭都是丁春花做的。昨天把菱角洗干净,和她娘两人又把菱角捣碎,等滤出菱角粉,娘俩累得往椅子上一瘫,晌午饭凑合著吃点,晚饭直接喝面疙瘩汤。 杜发财见院子里晒不少菱角粉,非但没嫌弃晚饭,还说:“菱角放个三五天又不会坏,你们这么著急干嘛啊。” “趁著天气好一次收拾出来省事了。”丁春花这么说,杜三钮自然没意见。然而她不过上午歇半天,出来隔壁就变天了。 杜三钮有气无力地回到家,就同她娘滴咕:“卫小哥把属于全村的野菱角全摘他家去,居然没人出来说他做事不地道。娘,卫老给村里银子了?” “卫老不知道。”丁春花边补麻袋边说:“你早上吃过饭在屋里睡觉,我之前去隔壁挑水的时候见井旁边放两大盆菱角,还以为谁送的。没等我问,卫老就说他大孙子今儿跟犯了病似的,一早就带人去采菱角。”顿了顿,“至于村里那些事多的人,不知多想攀上卫家,可惜卫老对谁都一样。菱角也不是他们种下的,他们若是知道卫小哥想要菱角,指不定得自个摘了送过去。” 杜三钮猛地想到前天上午摘荷叶时,村里某些人的德行,可不是么,“娘,帮我烧火。”调好加大米粉、糖、油和枸杞的菱角糊,三钮就把菱角糊倒入抹了猪油的碟子里,整整四碟子,放到锅里蒸。 丁春花没吃过菱角糕,见此放下手中的活,“你干么去?” 杜三钮去卫家的时候看一眼太阳,十一点的样子,如今快正午了:“做饭啊。”大锅里蒸著菱角糕,三钮便去地里摘两个茄子,回来却不是做油焖茄子。而是把三个皮开裂的馒头切成片,放到蛋液种浸泡片刻,再放到油锅里炸。炸至金黄的馒头片盛出来,杜三钮凑著油锅做油焖茄子,最后用开水泡两碗紫菜虾米汤。 丁春花见她闺女一个月才给段家三四个食谱,误以为闺女想不出新吃食,尝到菱角糕和香、酥脆的馒头片,又开始担心照著这个吃法,她早晚得比卫若愉还胖。 事实上,不是杜三钮不想把食谱卖给他姐夫,而是卫若怀说,京城王爷没有的食谱别拿出来给段家。如果杜三钮上辈子听到这句话,一准对卫若怀嗤之以鼻孔,当自个是谁呢。 怎奈她今生所在的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封建社会。杜三钮不想给她和段家招惹麻烦,便听卫若怀的话。 早两天听卫若怀说叫花鸡的做法年后再给京城,三钮背著爹娘偷偷找过卫若怀一次,问他为什么。 卫若怀的回答是:“给大皇子一个你才尽的假象啊。”顿了顿又说:“你现在十一岁,京城的皇子除了稀罕你的食谱不会想些别的。可是若你一直为大皇子提供食谱,等你到十五六岁可以参加选秀的年龄,你觉得京城的皇子会放过你么?” 杜三钮当时脸色煞白,下意识攥住卫若怀的胳膊,不安道:“我不想去京城。” “有我,别怕。”卫若怀写的“拿下杜三钮”计划书里详细记著每一步,自然不会漏掉眼红杜三钮才能的人,“以后做什么新鲜吃食,把做法写给我,我瞧著哪个最简单就给大皇子哪个。你给段家的食谱照著我的来。如果你信我的话。” 杜三钮没有理由怀疑卫若怀会害她。再说了,她一个平头老百姓,除了些吃食又没卫若怀惦记的东西。换句话说,卫若怀真想留著食谱自个用,当初就不会由著卫炳文把食谱送给大皇子,怎么也得昧下八成。 “好,我听你的。”杜三钮答应下来,饭后端著三块菱角糕和馒头片去卫家。卫家还没吃饭,钱娘子正在做饭,卫老看到她碗里的东西,捏一块菱角糕和馒头片就指著书房,“那俩小子在屋里。” 卫若愉跪在椅子上,趴在桌子上看他哥写写画画,听到脚步声扭头一看来人就往下跳。吓得三钮慌忙接住她,“东西又不会跑。” “我也不会摔倒。”卫若愉点著脚尖往碗里瞅,“别看我胖,胖也是个利落的胖子。三钮姐,这个是鸡蛋糕吗?” “不是,馒头片,吃的时候用手在下面接著,别掉一地渣滓。”三钮看到卫若怀放下笔,便说:“卫小哥,你的笔借我一下,我把两个做法也写给你。” 卫若怀微微颔首,一边吃馒头片一边看她写,见馒头片的做法就是裹上鸡蛋液在油锅里炸,出锅后洒一点细盐,“对,就这样,以后多琢磨些特别简单的吃食,留著我拿去交差。” “噗…大皇子知道你这么多心眼吗?”杜三钮好笑道。 卫若怀说:“他不会怀疑我。太子倒是有可能,但是太子爷日理万机,可没时间过问大皇子酒楼里卖米饭还是卖馒头。” “你心里有底便好。”食谱虽说是卫家捅出去的,而开始没多久卫若怀就想好怎么给她善后,三钮的心肠再冷也忍不住感动,自然不希望卫家因她被太子斥责。可她却不知道,年后卫若怀回到京城,并没有把叫花鸡的做法给大皇子,只告诉他卤鸡的做法,还说是杜家村做卤肉的那家琢磨出来的。 春节时四喜的大嫂刘氏往三钮家送卤好的猪头和猪下水,同丁春花聊她们的生意时,说:“现在加了两个猪头和两幅下水还是不够卖,想请两个人专门洗猪头洗猪下水,我婆婆不准。还说我们想多卖些就自个洗,一想想每天得多两缸水,我的肩膀就疼。” 杜三钮瞅她一眼,见她的精神的确没去年好,不禁皱眉,“那你们怎么不买些鸡鸭,鸡鸭的毛好退,做卤鸡卤鸭啊。” 谁知刘氏听到这话连连摇头:“别提了。去年我弟妹就这样说,我们鸡鸭各做一个,到县里问得人不少,却没人买。最后还是县太爷家的厨娘买去了,我们只收个本钱。” “正常。猪下水才几文钱,鸡鸭那么多贵,谁都不舍得吃。”丁春花说完,就见她闺女白她一眼,顿时想拎过来给她一巴掌,“不要看,看我也不杀鸡给你吃。想吃?叫你大姐夫给你买去。” 杜三钮撇撇嘴,“鸡圈里的小鸡可都是我养大的。你不给杀待会儿叫我爹杀,就杀那只四五年的老草鸡,炖汤喝。” “你敢!?”丁春花陡然拔高声音。 刘氏吓得一哆嗦,忙拉住她,“您别生气,三姑奶奶还小,我家几个孩子比她还贪嘴。三姑奶奶,我家有老草鸡,赶明儿到年三十我杀一只,你去我家喝鸡汤。” “不喝。”杜三钮说:“我就那么一说,瞧我娘急的,人不如鸡,我今儿算是知道了。”不等她开口,躲到在一旁看笑话的杜发财身后,“爹,我说的对吧?” 杜发财好笑:“又气你娘,再过三个月你可就满十二了。” “离我十六还早呢。”杜三钮拉著她爹的胳膊,看著她娘,“好啦,好啦,不吃你的鸡。”接著对刘氏说:“今儿二十六,离三十还有几天,你若信我,今天下午就做五六只小公鸡,明天担去县里卖的时候把鸡腿、鸡头、鸡爪、鸡翅切下来按个卖,鸡胸肉切块论斤卖。” “按个?论斤?”刘氏双眼一亮,猛拍大腿,“我们怎么就没想到。人家不舍得买整只鸡,一个鸡腿或者两个鸡翅,甭说县里的人,我们村的人也舍得买回去给孩子吃。三姑奶奶,您,您这脑袋可怎么长的啊。” “她脑袋里全是吃的。”丁春花没好气道:“听说你闺女去年就能绣出个荷包,我记得那丫头还没满七岁吧。我家这个,这么大的人绣蝴蝶像毛毛虫,叫她绣个荷花,卫家的若愉给她画好花样,她也能拿绣成梅花,我是想破脑袋也不想出荷花和梅花有什么关系。” “都是花啊。”杜三钮脱口而出。 丁春花怒道:“你给我闭嘴。” 刘氏噗嗤笑道:“三姑奶奶长得好,聪明又会做饭,不会做绣活就不会做。我家那小子整日里滴咕什么人无完人,老天爷嫉妒聪明的人,有缺点挺好的。” 杜三钮心里很意外,如果她没记错刘氏并不识字,当初嫁到杜家村,二寡妇没少嫌刘氏娘家穷的吃不上,“三个时候有个周郎,年纪轻轻就死了,就是因为人太完美,老天爷嫉妒他。”说著眼中闪过一丝坏笑,“娘一定不知道周郎是谁,就是小乔的相公。” 丁春花心想,她还真不知道。等看到闺女脸上的坏笑,“死丫头,我省吃俭用送你去学堂,就为了你今儿取笑我是不是?”说著就要揍她。 杜发财下意识把闺女拉到身后,丁春花登时气得跺脚。 刘氏哭笑不得,这一家三口怎么比他们一大家子还热闹啊,“三太奶奶,是您先说三姑奶奶的。还不许人家回话啊。” “娘,听到没。”杜三钮还嫌她娘气得轻,“以后别再逼著我学这个学那个,从明天开始存等我成亲后买衣服和鞋的钱。” 刘氏禁不住“咳”一声,一脑门黑线,“三姑奶奶,你不但得存自个的,还得存以后给孩子买衣服买鞋的钱。” “你,你到底站在谁那边?”杜三钮佯装生气。刘氏笑了笑,“我说的也是实话。” 杜三钮气哼哼道:“看我下次还教不教你做卤菜。” “三姑奶奶从不记仇,我是知道的。”刘氏信誓旦旦说:“明天一早你就会忘了今儿的事,我才不担心呢。” 丁春花好笑:“以前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出去卖两年猪肉,了不得啊。下次我们村再和别的村吵架,就派你去,一个抵五百只鸭子。” “啊?”刘氏这次没法接,“什么意思?” 杜发财笑道:“这丫头说她娘能唠刀,瓜瓜瓜个不停,吵得人脑门疼,就像五百只鸭子同时叫。”说话间把他自个藏在身后的人又拉出来。 杜三钮一脸无辜,刘氏失笑摇头。回到家把三钮的话对两个弟媳妇说一遍,两人从自个家里各逮两只小公鸡送到刘氏那儿,连著刘氏自个杀的两只,一块卤好拿去县里卖。 钱娘子带著几个小子去县里买过节用的菜,见刘氏卖卤鸡,就买了四个鸡腿,卫若怀吃了之后直接去问三钮,是不是她的主意。 杜三钮很诧异,“你怎么知道是我?” “刘氏做个去你家了。”卫若怀说:“卤鸡的做法和卤肉一样么?” 杜三钮心中感叹卫若怀心细如发,边说:“差不多。问这个干么,你家也做?” “做两只,回去路上吃。”卫若怀和若愉一年回去两次,分别是正月和八月份。有时候村里人还会托卫若怀捎一些稀罕物件,唯独三钮从未叫他帮忙带东西,搞得卫若怀想送给她什么只能以大皇子或者王妃的名义。 就在卫若怀和卫若愉到达京城时,杜家村发生件震惊全村的事。杜家村东南,姜婆子东边一户人家送闺女选秀,这可在近二十年没出过秀女的杜家村掀起轩然大波。卫老被叫去劝说,三钮也被村长拉过去。 杜三钮就不明白了,“我过去有什么用?”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亲亲~~~ 第64章 麦虾面 村长打量她一番:“你去比卫老还有用。”心里却想著, 那姑娘见著你就该不好意思去报名。 丁春花怕陈家的人闹起来波及到她闺女, 放下手里的活跟上去。刚到姜婆子门口就见东面全是人, 丁春花便过去问姜婆子, “陈家那两口子怎么想的,家里又不是吃不上。” 秀女被选中后,县里会给秀女的家人二两银子,不少家境困难的人就给闺女报名, 反正不需要报名费, 一旦选中不但能解燃眉之急,入宫后还有月钱可拿。 听起来很诱人,然而朝廷规定宫女二十五后方可申请离宫, 那时候出来除非在宫里当上女官, 手中有人脉,否则普通宫女可不好嫁人。所以家境过得去的人家不舍得把闺女送去京城。当然, 指望飞上枝头变凤凰,那就得另说了。 姜婆子摇摇头,“哪是陈家两口子的主意, 陈萱那丫头闹著要报名,她爹娘拦住不让去, 这才刀刀起来。” 杜三钮来的路上听村长说完事情经过,眉头紧锁。她认识陈萱, 但不熟。比她大三岁,今年十五岁。虽然朝廷规定的选秀年龄是十六到十八岁,由于选秀周期长, 地方上便有个潜/规则,年满十五岁的女子皆可报名。等到京城,即便没到十六岁,也差不了多少。 陈萱再过半年及笄,她这个年龄去报名刚好合适。 杜三钮第一次听到陈萱的名字时别提多羡慕,名字真好听。哪像她,杜婕,杜婕,一听就不知道得有多少灾难等著她。 等她去村学上学,听夫子解释萱草既是黄花菜,陈萱之所以叫这个名,因为她娘摘黄花菜的时候生的她,一度搞得杜三钮见到陈萱就想笑,对陈萱的印象也格外深,虽然两人私下里没来往。 这会儿见她披头散发站在院子里,脸上还有个巴掌印,三钮戳戳村长的胳膊,轻声说:“我在外面等著。”随即退到门外。 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村长也不想理陈家的事,怎奈陈萱的奶奶找到村长。村长一听和选秀有关,从家里出来就去找卫老。 两人走进去村长就说:“萱丫头,卫老来了,叫他跟你说说选秀的事。” 陈萱脸上的怒气一收,转向卫老,“我知道你也是来劝我不要参选,这样的话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你就说宫里的情况吧。” 卫老心底嗤笑,好大的脸,真把自个当成人物了:“我没想劝你。”此言一出,周围寂静,连陈萱本人也禁不住失态,卫老淡淡地瞥她一眼,“我和你非亲非故,你想做什么我这老头子可管不著。 “既然村长说了,那我就讲讲我知道的。像你一没家世,二没才艺的姑娘入宫后只能当粗使宫女,什么叫粗使,就是打水扫地,什么活累干什么。”顿了顿,“当然也有机会见到皇上。可是当今年龄大了,即便宠幸宫女也不会再升她分位。” “我才不想见到皇上。”陈萱张口反驳。 卫老心中一动:“想进东宫?”终于仔细看了看陈萱,“以你这幅相貌,根本进不去。”余光看到周围人脸色骤变,“太子并非重欲之人,却很喜欢养眼的东西,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相貌一等一的好。而且东宫不养无用之人,你可以说说有什么才能让太子破格选你?” 陈萱心梗,“我,我女红好。” “太子的衣服皆是由少府所制,不需要东宫宫女做。”卫老道:“还有没有?没有的话,即便你能进宫也是粗使宫女的命,自个好好想想吧。” 陈萱面色晦暗,哪还有刚刚只要爹娘同意,她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嚣张劲。动了动嘴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反观卫老,把实际情况告诉陈萱就打算回去。 陈萱一见他抬脚,顿时急了,“是不是只有长得像杜三钮那样才有机会当皇妃?” “什么?!”卫老一个趔趄,村长打个激灵,反应过来,忙扶著卫老,转向陈萱,“现在说你的事,扯上三钮干么?人家三钮可没报名参选。” “那是因为杜三钮的年龄没到,再过三年,你以为她不会参加选秀?”陈萱又变得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卫老好气又好笑:“你自个想被贵人看中,就认为所有姑娘家都和你一样?简直可笑。我还就告诉你,杜三钮不会参选。” “嗤,别以为我不知道。”陈萱说:“她爹娘对外说什么等及笄再给她定亲,还不是为了等她十五岁好去给她报名。而且她家和你家关系那么好,你又是太子的老师,随便写封信,杜三钮就能被选到东宫。她又那么聪明,不能成为太子妃,侧妃却跑不了。” “你还真看得起我。”杜三钮在门口听一会儿,慢悠悠走进来,“可你别忘了,三年后我也没满十五岁。” 陈萱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杜三钮看个正著,顺嘴道:“你不会也想请卫老帮你给太子写封信吧?”话音落下,众人不敢置信的看向陈萱,谁知却见她脸色煞白,“我说中了?”三钮震惊不已,她怎么有这种想法,在今天之前卫老估计都不知道杜家村有陈萱这号人,“可惜你爹娘比你看得清,连你爹娘这关都没过去,自个也没想到吧。” “你,你闭嘴!”陈萱急切道:“我才没想过,真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杜三钮轻笑一声,“你是和我不一样,我想招个上门女婿,你却想著怎么给别人做小。其实啊,真想成为人上人,我告诉你,打扮漂亮点多去县太爷家门口逛逛,或者去建康府的知府家,据我所知他们都有适龄未婚的儿子,正室没你的份,小妾绝对可以。也省得到皇宫见不著皇上,进不去东宫。” “你…”陈萱浑身颤抖。 杜三钮却不会给她留面子,嗤笑一声,凉凉道:“觉得我恶毒,说话难听?其实我也不想,可你除了皮肤白点眼睛大点,又没什么优点。就说身高,我十二岁快有你高,鼻子不如你姐挺,嘴巴比你娘嘴大,我是不知道谁给你的信心进宫就能被贵人看中?你以为贵人眼瞎? 第42节 “他们吃腻山珍海味,偶尔想尝尝清粥小菜,那也是想想。真给他们一碗糙米饭,我保证他们吃一口就会吐。” “噗嗤……”不知谁笑一声,其他人也跟著笑出声来。 杜三钮白陈萱一眼,转身就走。 卫老摇摇头,村长叹一口气,都走到姜婆子家门口还能听到陈萱嚎啕大哭的声音。丁春花点点闺女的额头,“就你话多。” “是她先惹的我。”杜三钮说:“我不反驳,大家还以为我想报名呢。” 卫老微微颔首,“可不是。三钮娘,三钮今天这么一说,陈萱你丫头估计也断了被皇子看上的心,虽然被三钮打击的挺可怜。” “就怕她真像三钮说的那样跑去县里堵县太爷家的公子。”丁春花忧心忡忡,总有个不好的预感。 杜三钮皱眉,“不会吧?” “难说。”丁春花道:“陈萱能拎得清也不会想著参加选秀。两个哥哥早就成亲,她姐也定亲了,家里不愁吃穿,会做饭会绣花,相貌过得去,这样的姑娘可不愁嫁。这话她娘估计没少说,可还一门心思的想报名参选,不是昏了头是什么。” “管她呢,只要别惹到我,我就装看不见。”杜三钮浑不在意。回到家就钻进厨房里做午饭。然而被陈萱膈应一出,杜三钮没什么胃口。 怎奈她爹娘得吃饭,便洗些青菜、冬菇和春笋,后两样切条放在锅里和姜丝一块炒,随后把前些把早两天正月十五剩下的高汤倒进去煮。 丁春花烧火的时候,杜三钮搅一菜盆浓稠的面糊,用锅铲边缘把面糊一条条铲入锅内,细短的面糊遇到沸腾的高汤瞬间凝固,远看像一只大虾。最后加生菜和葱花,麦虾面就成了。 杜发财心想:这不是面疙瘩么。他吃到嘴里,他所谓的面疙瘩很有嚼劲,不亚于面条,用筷子夹的时候也不像面疙瘩一坨一坨,“钮啊,你觉得我和娘去县里支个摊子卖面条怎么样?” “不怎么样。”杜三钮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杜发财道:“你做了这个,也做过凉面、炒面、油泼面、炸酱面,还有绿豆面,我觉得能成。” “你和我大姐夫说说去。”杜三钮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杜发财一噎,段守义那厮宁愿出钱养他,也不想看到他去县里卖面条,“我,我又抢不走他的生意。” 杜三钮说:“我也没讲什么啊,娘,对不对?” “饭也堵不住你爷俩的嘴。”丁春花瞪他俩一眼,“钮,以后少往村东头去。在家闲得慌就,就去隔壁管卫小哥借些书来看。” “噗,娘,瞧你吓的,我和她们玩也不会犯抽。”杜三钮的几个小姐妹要么帮家里干活,要么带弟弟妹妹,再不济也得跟著家中长辈学针线活,才没工夫和她一块出去疯。 “反正不许去。”丁春花心想,一次两次不在意,若是有人存了心天天在你耳边说,会不会抽谁都不能保证。 卫若怀从京城回来五天,每天杜三钮都来他家,也没见丁春花过来找人,很是纳闷,“和你娘吵架了?” 杜三钮忍著笑说:“我娘突然发现你家最安全。” “什么意思?”卫若怀哥俩一脸懵逼,卫老正翻看琴谱,漫不经心地把陈家发生的事给两个孙子说一遍。 卫若愉的小眼睛瞪得滴流圆,连忙问:“那她最后有没有去报名?” “没有。”卫老道:“大概被三钮数落醒了。村长说她娘这些天到处托人找媒婆给她闺女说亲,打算等她及笄就把她嫁出去。” “活该!”卫若愉一顿,“不过,谁要是娶了她也够倒霉的。” 杜三钮失笑摇头,“所以,你以后成亲,可得打听清楚对方的秉性。” 谁知小孩脸一红,三钮挑眉,不会吧,屁大点的孩子真有喜欢的人了,就见卫家二少含羞带怯的看她一眼,杜三钮浑身激灵。 “人家最想娶的是三钮姐啦。”小孩话音落下,又“嗷”一声,杜三钮抬头一瞅,卫若怀慢吞吞收回巴掌。 作者有话要说:  噗....写到这里我自个笑了 第65章 油炸鸡蛋 杜三钮哭笑不得, “打他干么?若愉跟我开玩笑呢。” “他可不小了。”卫若怀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便是指这么大年龄的人要懂得避嫌, 若愉七岁了, 这么大嘴上还没个把门的。”说完, 又瞪他一眼。 “六岁半。”卫若愉揉著脑袋,撇撇嘴,“我以后考不中进士就怪你。” 卫若怀嗤笑:“三钮比你大五岁怪不怪我?” 小孩儿一噎,歪著头不屑地睨他一眼, 别以为他不知道为什么挨揍。扭头就对三钮说:“我们去那边, 不和他一块。”指著对面的书桌,示意三钮去那里。 杜三钮摇摇头,收起琴, “天不早了, 我回去。” “你们也歇会儿吧。”卫老大手一挥,卫若愉拉著三钮的胳膊对卫若怀挥挥手:“你不要跟来, 我们不欢迎你。” 卫若怀嗤笑一声,同他俩走到门外,但是没往三钮家去。关系再好的两人也没有时刻黏一起的道理。何况丁春花难得对杜三钮去他家学琴学画没意见, 卫若怀可不想刺激她。 二月初,山边的傍晚有些冷。卫若怀在门口站一会儿便发现了, 回家拿件斗篷披上,沿著大路缓缓走著, 活动活动僵硬半天的筋骨。 此时无论外出做什么的都归家了,孩子在路边嬉闹,男人们三三两两或蹲或站在门口聊天, 女人们要不洗菜摘菜,见到卫若怀远远地就打招呼,“卫小哥吃了吗?” “刚做。”卫若怀已习惯太阳落山吃饭,天黑下来就回房休息。人家这么热情,卫若怀便顺口问:“做什么吃?” “荠菜饺子。”声音从卫若怀另一边传来,“钱娘子也挖一些荠菜,你家估计也是吃荠菜饺子。” 卫若怀愣了愣,一时没想起来荠菜长什么样,笑道:“那感情好,好久没吃过了。”恐怕回头在三钮面前闹笑话,逛到家就去厨房看看荠菜到底什么模样。 钱娘子还以为他特别喜欢,开口道:“村里那些女人实在太厉害了,我和她们一起挖荠菜,我才挖半篮子她们就挖一篮子了。要不是那个陈萱给我一些,只能等明天再挖些才够包饺子。” “陈萱?”今天是卫若怀第二次听说此人,“看来脑袋清醒的时候,做事还像样。” “可不是么。”钱娘子一脸希嘘,“要不是那天我亲眼看到她那‘谁敢拦著我去县里报名,我就跟谁拼命’的架势,真不敢相信她们是一个人。” 卫若怀才不关心陈萱是好是坏,“我去看看三钮家做什么吃的。” “去吧,去吧。”钱娘子的儿子经常跟卫若愉身边打杂,卫若愉从未刻意瞒著,只要三钮不在跟前,逮著机会就怼他哥。时间久了,卫家的仆人都知道大少爷看上杜三钮,老爷夫人和老太爷好像还乐见其成。卫家的仆人如今对杜三钮客气里夹杂著尊敬,只有三钮没发现他们的转变。 卫若怀到时,杜三钮正在搅鸡蛋,卫若愉烧火,丁春花从厨房里往外端东西,卫若怀勾头一看,“你们这么快就做好饭了?” “煮粥热馒头,炒个生菜,一会儿的工夫。”杜发财洗洗手问:“卫小哥在我们家吃吗?” “钱娘子正在包荠菜饺子,还想看看你们若是没做,给你们送点呢。”卫若怀顿了顿,“炒鸡蛋么?” 杜三钮微微摇头,又搅一会儿蛋液,见热油锅里冒青烟:“若愉,你出去,离远点。”卫若愉知道她要炸鸡蛋,拉著兄长站到门口。紧接著两人就听见刺啦一声。 卫若愉踮起脚尖,看到杜三钮拿著漏勺从滚烫的油锅里捞出一块金黄色像蜘蛛网一样蓬松的东西,放在白净的盘子上,然后又往上面撒一些,不禁睁大眼,“这是鸡蛋?” 搅至泛白的鸡蛋液遇到热油,瞬间膨胀,炸的时间短里面软趴趴的,时间长吃到嘴里泛苦。别看这一眨眼的工夫,三钮不知浪费多少鸡蛋才炸成今日这样,从里到外黄得发亮。 “对。”杜三钮点点头,拿五双筷子,端著盘子放石桌上,招呼四人,“趁热吃,凉了特别难吃。” 卫若愉迫不及待的夹一块,谁知太用力,啪塔一下,鸡蛋掉在石桌上,小孩儿下意识用手按一下,一下子碎成渣渣,“好酥啊。”抬头一脸崇拜的看著三钮,“你怎么能这么厉害?!” “你俩差五岁。”卫若怀没头没尾接一句。 杜发财和丁春花齐齐看过来,“什么意思?” “因为他下一句就会说要娶三钮。”卫若怀瞥她一眼,“婶子你可不知道,他第一次见三钮,就是两年前他五岁那会儿,打那以后只要在你家吃到好吃的,回到家就一定会和祖父说一遍。我们听的耳朵快起茧子了。” “噗,若愉这么喜欢三钮啊。”在两人眼中卫若愉就是个奶娃娃,两人非但没多想,还打趣道:“让钱娘子多练几回,她比三钮做的还好吃,你要不要娶她啊?” 小孩浑身一僵,一脸怕怕,“婶子,别想吓唬我,我不是吓大的。” “行行行。”丁春花笑道:“别看她炸的鸡蛋又香又脆又酥,你可不知道她第一次炸的时候,恐怕油溅到身上,把鸡蛋倒锅里就跑出来,等她拿著漏勺捞的时候,锅里的鸡蛋全都变成黑色。对了,这是第几次做了?” 这种炸好的鸡蛋里油特别多,从初夏到初秋都不适合吃,冬天冷得快,三钮懒得做,也就深秋和初春时节想起来便做一次,伸出两个指头,“八次。你俩有口福,这次做的最好。” 也是浪费不少鸡蛋,丁春花对闺女会吃一事从未怀疑过。 想当初三钮说吃饺子,丁春花不知怎么做,就说了一句,“你来弄。”于是杜三钮自信满满去和面,面太软加一点面粉,加了又太硬,她就添一些水。等丁春花奇怪她和点面怎么用那么长时间,到厨房里一块,满满一盆,三钮鼻子脸上全是面粉,见她娘家进来,还埋怨道:“这面不好,和不到一块去。” 最后,饺子是吃了,同时也多出一锅死面馍。 那次杜三钮可没演。她以前很会吃,但是很少亲自动手做。一来工作忙,二来饺子馒头到处都有卖成品的,用不著做。再说了,她一个人,稍稍做多一点都得剩下。 “是我有福气。”卫若愉道:“大哥不来找我,他吃不上。” 卫若怀心下好笑,面上连连点头,“是是是,你有福。福娃,鸡蛋吃好了,可以回家了吧?” 杜三钮掰块馒头给他,“吃这个垫垫肚子,否则腻的你待会儿吃不下饺子。” “谢谢三钮姐。”卫若愉的一半馒头又掰给他哥一半,动作自然到不能再自然。等哥俩出去,丁春花才说:“若愉是个好孩子。” “可不是,别管平日里卫小哥经常训他,有什么吃的都不忘给卫小哥一点。”杜三钮说著话,不禁感慨,“还是卫老教的好。” 卫老注重孩子的品性,而不是一味让他们死读书读死书。在卫老看来,懂得再多却不懂为人处世,也没什么卵用。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卫老就会带哥俩出去逛逛。不出建康府,就在这四周。有时候爬山有时候看海,有时候去闹市,有时候去庙里。不拘地点,哪儿没去过就去哪儿。 “那当然,我卫叔可是太子的师傅。”杜发财开口。 丁春花扭脸对三钮说:“我明儿去县里看看你二姐,她家小子早几天生病,你去不去?” “不去。”杜二丫没和她婆婆分家,杜三钮一去看她,二丫的婆婆就拉著三钮要给三钮说亲。杜三钮想起来就头疼,“她若是问起我,你就说我,说我在家练绣活。” 丁春花嗤笑一声,“我说你在家睡觉都比说你做活可信。” “反正,反正我是不去。”杜三钮的态度非常坚决。 丁春花也没逼她,不过有些话她还是忍不住想说:“钮啊,你到底中意什么样的,有什么要求没给娘说说,我也好给你留意著。现在不定,先打听打听对方为人怎么样。否则等你及笄,想一下找到合适的人,也不可能啊。” “对,钮,你娘这话说得对。”杜发财舍不得小闺女嫁太远,然而想在这十里八乡找个配得上他闺女的后生真有点困难。 陈萱的那番话也让杜三钮意识到离她定亲最少四年,最多六年。她两个姐姐十八岁成亲,在杜家村已算是大龄姑娘。就算爹娘想多留她几年,也不会留她到二十岁。 “家里情况不能比我们家差。”杜三钮说:“他爹娘也不能太会过日子,否则——” “否则你嫁过去,就算花你自个的钱买吃的用的,也得天天吵架。”丁春花说:“这点你尽管放心,娘知道,然后呢?” 杜三钮说:“不能比大姐夫和二姐夫矮和丑。” “这,这可不容易。”段守义像她娘,长得浓眉大眼,身高比杜发财高半头,赵存良不高,那五官也是端正。 杜三钮的眼珠一转,“还有四五年,不急。” 丁春花和杜发财一想,也对。等第二天到赵家,把三钮的要求和杜二丫一说,杜二丫噗嗤笑了,“那鬼丫头故意的,您怎么还当真了?” 丁春花愣住,“不是啊。” “她连对方是黑是白,识不识字,会不会手艺都没讲,不是应付你和我爹还能有什么。”杜二丫道:“下午你回去问清楚,只要她把你问的条件说出来,那丫头的亲事我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杜三钮:救命啊!!! 第66章 韭菜盖饭 丁春花将信将疑, 抱著问问看的态度, 追著杜三钮一顿盘问。杜三钮没认真考虑过, 丁春花目光灼灼盯著她, 杜三钮一时语塞。 别提丁春花多失望,指著她的额:“你可长点心吧。将来好人家都被别人挑完,你……”本想说“你就等著当老姑娘”话到喉咙眼里意识到闺女巴不得守著他老两口过一辈子,“我随便找个人把你嫁了。” 第43节 杜三钮知道她娘故意吓她:“行啊。我成亲后过得不顺心, 天天回来闹你和我爹。” “你…”丁春花气得拧眉, “别以为是和你开玩笑。” “我也没和你开玩笑。”杜三钮深刻体会到“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你不欢迎我,我爹一定希望我天天住娘家。” 丁春花抬手朝她背上一巴掌, “割把韭菜去。” 二月初可食的菜不多, 荠菜、生菜、芥菜和香菜,杜家三口吃腻了。韭菜也不过巴掌高, 杜三钮割掉也不觉得可惜,种它就是为了把它吃掉。 谁知她回来的时候到村口就见钱娘子手里也拿一把韭菜,据她所知, 卫家四天前刚做过一次韭菜饼,“你家的韭菜怎么长这么快?!” “三钮姑娘?”钱娘子听到声音停下来, 回头,“哪是我们家的。我去地里摘些葱, 打算做小葱炒鸡蛋,去的时候碰见春兰,那丫头给我一把韭菜。” “她?”见钱娘子点头, 杜三钮倍感疑惑。春兰比她大两岁,也是杜家村为数不多几个姓杜,且和杜三钮家没任何关系的人之一。在她印象中杜春兰此人抠抠搜搜,别人管她借一根棉线她能亲自找到人家家里要回来。青黄不接的时候给钱娘子一把韭菜?开什么玩笑。 钱娘子察言观色的功夫了得,“有什么不对?” “非常不对。”杜三钮把她所知的杜春兰同钱娘子一说,钱娘子试探道:“难道那个杜春兰家里有事求老太爷帮忙?” “我不知道。”三钮把猜测说出来还是看在卫家三位主子的面上,“你去问卫老,吃人家最短,拿人家的手软,以后别乱收东西。” 钱娘子当然听未来少夫人的话,到家把这事一个字不落讲给主子听。卫老纳闷,“难道那丫头也想过几年参加选秀,请我写推荐信?” 卫若怀摇头,“我觉得不是。若愉,去问问三钮陈萱的为人。” “关陈萱什么事?”卫老疑惑不解。 钱娘子看了看两个主子,弱弱地说:“昨儿陈萱给老奴一把荠菜。” 卫老面露惊讶,钱娘子头皮一紧,“三钮家种的茄子、南瓜、黄瓜也给我们,老奴就没多想。今儿也是碰到三钮说杜春兰抠门,老奴才觉得不对。”” “你呀你。我们家又不是买不起菜。地里也种不少,少吃一顿青菜怎么了。”卫老说著话站起来“若愉,去吧。” 杜三钮对陈萱不了解啊。杜春兰此人太小气,村里很多人都晓得,三钮才知道。然而卫若愉满眼希冀的望著她,杜三钮顿时头大,“在家等著,我去问问。”说完去找小姐妹打听。因她和杜小鱼关系好,平时没少帮对方出馊主意,于是直接把陈萱干的事说出来,末了又问,“她想干么?” 杜小鱼面色古怪,杜三钮朝她胳膊上掐一下,“说话,看我干么?” “都赖你啊。”杜小鱼说:“你天天忙著大事,这些天没和我们一起行动,我从我堂姐那儿听说,因为你的提醒,陈萱,陈萱——” “陈萱怎么了?”杜三钮忙问。 杜小鱼咽口口水,艰难道:“她可能看上卫小哥啦。” “什么鬼?!”杜三钮大惊失色,“人家,人家卫小哥还是个孩子,她脑袋被驴踢了?发什么神经。” “孩子!?”杜小鱼尖叫道。三钮三不五时地往卫家跑,她们以为三妮存著嫁给卫若怀的心思,虽然想劝她侯门深似海,可一想三钮的主意正,便没敢劝说。再看她现在这样,显然都误会三钮了,杜小鱼心虚又羞愧,“村里像卫小哥这么大的后生都开始物色媳妇,专等著过两年定下来,再过个一两年顺顺当当娶进家。” “可,可是他十三啊。”杜三钮拧眉道:“陈萱比他大两岁。” “我娘比我爹大三岁。”杜小鱼说:“那又怎样?女大三抱金砖,何况是两岁。再说了,陈萱估计也晓得卫小哥不会娶她,给卫小哥做小,年龄大小有什么关系啊。” “…你说得好对。”杜三钮无言以对。可是一想到天天在自个面前晃悠的半大小子被人惦记,“别告诉我杜春兰也是那么想的。”见她不明白,忙把杜春兰干的事说出来。 杜小鱼瞠目结舌,“她,她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黑得像炭,浓眉大眼长得比卫小哥还像个男人,居然,居然……”实在说不下去,点著三钮的额头,“看看你干的好事。” “我就那么随口一说,哪能想到她们当真了,还一门心思的想当卫小哥的小妾。”杜三钮一想到有人,还不止一个人想给卫若怀生猴子,总觉得有些玄幻。 杜小鱼叹气,“我也没想到。你别担心,卫小哥看惯了你,才看不上她们。” “我,我……”杜三钮下意识想反驳,话到嘴边,“我是比她们顺眼点。” “个不要脸的。”杜小鱼捏住让她羡慕又嫉妒的脸,“老实交代,真不喜欢卫小哥?不讲实话,以后听到什么好玩的事都不告诉你。” 杜三钮吞口口水,面对双手叉腰,虎视眈眈盯著她的小鱼儿,“我是挺喜欢卫小哥,还有若愉,但是,但是此喜欢不是彼喜欢啊。我从未想过卫小哥到了定亲的年龄。” “早两年就有人给你说亲,你没想过?”杜小鱼显然不信,“你告诉我,我不告诉别人。” 杜三钮扶额,叹气:“真没有啊。” 在今天之前杜三钮一直以老阿姨的眼光看卫若怀哥俩。若不是杜小鱼这么一说,她心里依然把卫家哥俩当成晚辈,没意识她比卫若怀还小一岁。 “其实可以想。”杜小鱼说话时像探子接头,往四周看了看,见别人离她俩很远,压低声音说:“你聪明漂亮,认识字会做饭,鬼点子多,保不齐卫家脑袋一抽就同意了。”越说杜小鱼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卫老也挺喜欢你。”她居然把卫家老太爷给忘了。 杜三钮无语,什么叫脑抽?别说她没想过,她想过,不对,不对,这事连假设也不能想,“卫家的门槛高,我可高攀不起。” “我知道啊。”杜小鱼说:“试试又没什么。你经常去卫家,偷偷的来。以卫小哥的人品,他即便拒绝你也不会到处说,你也不会少一块肉。” “要去你去。”杜三钮好后悔来找她。 杜小鱼笑眯眯道:“自然是我去。” 杜三钮一噎,转身就走。 “别急啊。像我刚才说的,卫小哥看你这张脸看习惯了,你看卫小哥也看习惯了,还能看得上别的后生?”感觉到三钮浑身一颤,杜小鱼眼中精光一闪,郑重其事地说:“我现在问你个严肃的问题,你能保证嫁进和你家条件差不多的人家里,就能过得顺心如意?” “未来的事谁知道。”杜三钮回过神,“就算我眼瞎找个渣,合离也容易。” 杜小鱼踉跄了一下,咬牙切齿道:“还没定亲就想著离?你干脆别嫁了。” “我想啊。我娘不同意。”杜三钮脱口而出。 “还敢想。”杜小鱼是小麦的堂姐,仗著比三钮大一岁,根本不拿她当长辈,“我告诉你,这事想都别想。至于卫家,我帮你试试。” “别乱来,卫家真不行。”杜三钮慌忙攥住她的胳膊,仿佛一松手杜小鱼就会跑到卫家。 杜小鱼朝她手背一巴掌,“松开,又不是现在去。别以为就你聪明,我知道怎么试他。再说,我也不是为你。”杜三钮心里一咯噔,刚想问为了谁,“你和卫小哥真成了,以我们俩的关系,我也会跟著水涨船高。” 杜三钮眼前一黑,“你,你敢去,我以后再也不找你玩。” “又不以你的名义。”杜小鱼道:“我想好了,问卫小哥在不在乎妻子的出身,他若是反问我,问急了我就把陈萱扔出来。”说著冲三钮挑了挑眉,“聪明吧。” “我得回家做饭。”杜三钮不想再跟她说话。 杜小鱼看著她的背影眨了眨眼,总感觉她有些落荒而逃。一想三钮的个性,又觉得不可能。于是归结为她的确眼花了。 事实上并没有。 杜三钮不知如何应付她。拦著?显然杜小鱼不打算听她的。不拦著,好像又有点支持她的意味,只能三十六计,先逃为妙。 “问清楚了么?” 杜三钮抬起头对上卫若愉亮亮的眼睛,一想刚才杜小鱼出的馊主意,莫名不想他知道有人看上卫若怀,“春兰和陈萱大概,可能,好像看上你家人脉。” “所以?”小孩儿不懂。 杜三钮说:“给你们打好关系,请你祖父给她们介绍个好男人。” “嘎?”卫若愉想过千万种可能,独独没想到这一点,“还没死心?” “不是。你祖父认识的人多。甭管是县太爷还是知府都敬重他。”杜三钮说著话微楞,莫名觉得她真相了,“我之前在陈萱家里说过,当县太爷公子的小妾也比参加选秀好。” 卫若愉似懂非懂,想著祖父和兄长还等著他,“谢谢三钮姐。”跑两步又回来端著碗,“我吃完再送来。” 杜三钮定睛一看,原来是腊肉炒韭菜盖浇饭。大概见她一直没回来,她娘盛给卫若愉吃的。菜明明是她炒的,杜三钮却没胃口,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所以,饭吃一半就去找杜小鱼,拿出长辈的款命令她不准往卫若怀跟前凑。 杜小鱼连连点头,杜三钮不放心,可一时也没有办法。 再说卫若怀,得知两人存著请他祖父给说亲的心思,便抛开不管。连著两天没见杜三钮,卫若怀像往常一样晃悠到三钮家里,还没进门就说:“我以为你去县里了呢。” “你来干么?”杜三钮脱口而出,见卫若怀疑惑,意识到她太紧张,忙说:“不,我的意思你找我有事?” 卫若怀暗暗回想早几天有没有惹三钮不快,不动声色说:“一直不见你过来,我们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没有。”杜三钮摇了摇头,又说:“我的手指有些疼,想歇两天忘记告诉你们。”该死的杜小鱼,都是她胡说八道,没有事也被她整出事了。 卫若怀从未见过三钮这般失态,慌张,好像故意隐瞒什么,“没事就好,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说完就走,却没回家,而是去找去山上捡柴火的钱娘子,叫她找丁春花打听打听,杜家出了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的支持,鞠躬!!! 第67章 麻辣豆腐 无需卫若怀多言,钱娘子便知他意在杜三钮。和丁春花闲聊时, 钱娘子装作不经意:“怎么不见三钮出来玩, 又跟绣活较劲呢?” “她要是能这么想, 想吃什么我给她买什么。”丁春花说起闺女的针线活就暴躁。 钱娘子丝毫不受影响,笑问:“那她在家干嘛?我们家二少爷以为三钮有事, 想找她玩都不好意思, 恐怕耽误她的正事。” “她一天到晚能有什么正事。”丁春花也很纳闷,听钱娘子问起便顺嘴说:“这几天也不知怎么了, 前天切菜差点切到手, 早上炒菜盐还放多了, 我问是不是病了,她说没有。要不, 让若愉帮我问问?” 钱娘子苦笑, 我们知道哪还用得著问你, “行, 回去就和二少爷说。”一副“全交给我”的样子, 到家把丁春花说的话一字不漏讲给卫若怀听,不忘请最会卖乖讨喜的卫若愉出面。 事关卫若怀,杜三钮信口胡诌, “没大事, 就是心里烦躁,大概天气突然变热的缘故,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过几天就好了。” 卫若愉见她整个人蔫蔫的, 倒是信了她的话,见著卫若怀就说:“最近别去烦我三钮姐,她想静静。” 卫若怀又不能捉住杜三钮问:“谁欺负你了?谁惹你不开心,快告诉我,我教训他。”只能等她慢慢调节过来,然而等待的过程简直是煎熬。 有时候快忍耐不住,卫若怀便安慰自个,以后步入仕途,无力的事会多不胜数,权当提前历练,习惯就好。 谁知没等他习惯,杜小鱼找上他,也不是特意找卫若怀。 卫若怀每天傍晚雷打不动沿著河岸、绕著村子走两圈,起初村里人背后调侃大少爷事逼儿。后来得知他经常在书桌前一坐半天,早上练骑射,下午琴棋书一样不落,对比自家孩子除了背书还是背书,顿时羞愧又佩服。以致于后来见著卫若怀更加热络。 除了三钮一家,杜家村的村民对卫若怀来说只是熟悉的陌生人,无论村民客气还是热情,卫若怀的态度始终如一,别人笑呵呵招呼他,他就和人家多聊两句。 又一次傍晚出去散步,卫若怀走倒河边听到杜小鱼问:“吃了吗?卫小哥。” 卫若怀笑道:“还没有,家里正在做。”见其拎著一篮荠菜,顺口说:“做荠菜饺子?” “荠菜炒鸡蛋。”杜小鱼本想多说两句,谁知卫若怀“嗯”一声,说了句“挺好吃的。”抬脚就走。 杜小鱼顿时急了,“听说陈萱又往你家送东西啦?” 卫若怀眉心一跳,“听谁说的?没有的事。”非但如此,钱娘子还找个机会还陈萱半篮荠菜,给杜春兰一把韭菜。 杜小鱼一凛,尴尬地笑了笑,“那,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她不会还没死心,想著卫老帮她写信吧。” “初选报名已经结束,她后悔也来不及。”卫若怀眉头微皱,这姑娘年龄不大怎如此八婆?想著她和三钮好像很要好,便耐著性子回答。 杜小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她就是想嫁到县太爷家,请你祖父出面帮忙牵线。”其实更想说陈萱看上卫若怀,怕把卫大少气走,继而把人得罪狠了,杜小鱼的嘴巴动了动,愣是没敢实话实说。 卫若怀已从杜三钮那儿得知陈萱的目的,淡淡道:“大概吧。” “那你觉得县太爷家的少爷能看上她么?”杜小鱼一脸好奇地问。 卫若怀非常干脆的说:“不可能。” “我想也是。”杜小鱼接道:“像你们这样的大少爷,将来都得娶个大家闺秀。即便纳妾也得是识文断字的人,对吧?” 卫若怀真想立刻走人,去告诉杜三钮,以后离这个杜小鱼远点,不会讲话还没眼色,“也许吧。”冷冷的抛出三个字,转身离开。 谁知杜小鱼继续眼瞎,快步跟上去,关切道:“你呢?卫小哥,你将来也会娶个不熟悉的大家闺秀吗?”此话一出,卫若怀停住脚步。盖因杜三钮经常去找她玩,卫若怀怕她乱讲,十分严肃地说:“我将来的妻子一定是我钟意的。” 第44节 杜小鱼当真惊讶,好大口气,“你们京城人不是最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吗?” “我是在京城出生长大,但我也是杜家村的人。”卫若怀面色不虞,什么叫“你们京城人”,“还有,小鱼姑娘,我父母亲看中的不是门当户对,而是我过得顺不顺心。”顿了顿,“家和万事兴,想来你也不能够理解。” 杜小鱼一噎,她又不是智障。吞下亟待出口的咒骂,深吸一口气:“那就是说,你将来娶个什么样的人都有可能?”眼底精光一闪,话锋突转,“那你觉得我们家三钮怎么样?” “嘎?”卫小哥脑袋里的一根弦“铮”一下断开,努力不让自个失态,“三钮叫你问我?” 杜小鱼神色僵住,一想到三钮知道后得多么生气,忙说:“不是,不是,和她没关系。我只是好奇,陈萱那样的都好意思往县太爷家里钻,像三钮那么漂亮又能干的,有没有资格当县太爷的儿媳妇?” 没资格。卫若怀好想大声告诉她,话到嘴边:“我的看法不重要。重要是三钮怎么想,据我所知,三钮对县太爷家的少爷没兴趣。” 你知道的好多,杜小鱼心里翻个白眼,“卫小哥,假如你是县太爷家的少爷,会娶三钮吗?” 卫若怀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杜小鱼心脏一缩,头皮发麻,就听到冷得掉渣的声音:“你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和三钮挺合适。”杜小鱼一秃噜嘴,说出来就朝自个嘴巴上一巴掌,“哎,卫,卫小哥,你别走,等等,你去哪儿啊?你不能去找三钮,三钮——” “闭嘴!”卫若怀猛地停下来,杜小鱼“扑通”一下撞在他后背上,卫若怀踉跄了一下,吓得杜小鱼往后一跳,仿佛卫若怀是毒蛇猛兽,“对,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对不起。”卫若怀冷冷地看著她,“只要你老实交代,谁叫你问的,知道些什么,否则我不介意找三钮问清楚。” “别……”杜小鱼真是怕了他。早知道卫家大少爷这么难缠,说什么也不多嘴。然而事到如今,她只能老老实实地说:“和别人没关系。是陈萱和杜春兰两个臭不要脸的,也不看看自个几斤几两,就敢肖想,肖想县令家的人。如果他俩都能成,三钮和你也不是没可能,不是么?”越说声音越低。 卫若怀顿时哭笑不得,心想:你早说么,“明年二月份我得参加童试,没时间考虑这些,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哎,我知道。”童试总共有三场,分别在当年二月、四月和八月份,第三场是院试,头名被称为案首,三场都过的学子便是俗称的秀才。杜小麦暂时的人生目标是秀才,所以杜小鱼比较了解,“你那么厉害,童试对你来说没难度啦,这事可以想想。明年三钮就十三岁啦。” “你还真是三钮的好朋友。”卫若怀说完再次抬脚走人。 杜小鱼抱著篮子跟上去,“那你到底喜不喜欢三钮?想不想娶她?” “我和三钮的事,和你没关系。”卫若怀扭脸瞪她一眼,杜小鱼浑身一僵,反应过来,卫若怀已进村。所以,到底什么意思么。 不管怎样,卫大少对她问的问题不反感,这点杜小鱼倒是可以确定,那,那她就当卫若怀喜欢。 杜三钮端著豆腐回来,见卫若怀在她家门口站著,心中一突,惊觉自个反应太过,暗骂一声胡说八道的杜小鱼,信步走过去:“卫小哥怎么不进去?” “若愉说你想清静清静,怕打扰到你。”卫若怀为她著想的说。 杜三钮莫名心虚,这话是她忽悠卫若愉的,这人怎么还当真了:“进来坐吧。” “好。”卫若怀慢慢地磨蹭,等三钮到他身边,两人才一块进去,“做小葱拌豆腐吗?” “不是。麻辣豆腐。”三钮说:“家里还有些茱萸果酱,再不吃就放坏了。”顿了顿,“准备的怎么样,离明年考试还剩不到一年。”还有句她没说,好好看书,可别被些乱七八糟的事影响,否则,她就摊手大事了。 杜小鱼故意隐瞒她同三钮讲的话,卫若怀道:“别担心,我准备好了。” “那就准备充分些。”杜三钮苦于不好直接问,杜小鱼有没有找过你。卫若怀怕打草惊蛇,一时,两人沉默下来。 好在到厨房,杜三钮吁一口气,就下逐客令,“我得做饭了。” “嗯,祖父喜欢吃味道重点的东西,我看看你怎么做,回去告诉钱娘子。”卫若怀一脸坦荡。放在以往杜三钮不会多想,被杜小鱼一番“建议”搞得心神不宁的人不禁抬起眼皮,却只看到对方的下巴。想看到对方的表情,杜三钮惊觉她得抬起头?卫大少何时变这么高?想当初卫若怀只比她高一巴掌。 卫若怀见她的表情变来变去,“钱娘子会做麻辣豆腐?” “不会。”杜三钮暗暗告诫自个,别自作多情,卫若怀什么样的才女美女没见过,才不会为了多和她单独待会儿故意这样讲。何况卫老的确喜欢重油重盐的食物。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怀:你没想多 第68章 油旋儿 卫若怀暗叹, 好险。不禁庆幸他把杜三钮教钱娘子做的点心、菜和汤全部记下来,“我帮你烧火?” “不用啦。”杜三钮扫卫若怀一眼, 见其坦坦荡荡, 眼底一片赤诚,“我去买豆腐的时候你家烟囱就不再冒烟, 想来已做好饭。” 卫若怀立马接道:“那我回家吃饭去了。”说完就往外走,没半分留恋。杜三钮拍拍脑袋,瞎想什么呢。 翌日早上, 再碰见卫若怀, 杜三钮也不再躲躲闪闪,三句话没说完就找借口走掉。这次和卫若怀聊好一会儿,直到丁春花喊她, 三钮才回去。 转身离开的人没发现卫若怀盯著她的背影很是复杂。 卫老见大孙子只吃一个包子半碗白米粥, 下意识看了看太阳,不是从南边出来的也不是从西边,“三钮的烦躁、精神不济还会传染?怪厉害呢。” “祖父。”卫若怀一副“别闹”的表情, “三钮差点发现我喜欢她。” “差点?那就是还没意识到。”卫老惊叫,“那姑娘看著精明, 怎么这么迟钝, 都几年了啊。难道我们看错她,小三钮只有小聪明。” “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卫若怀叹气, “祖父,万一她发现了,我该怎么做?请个媒婆去她家提亲, 会不会被三钮的爹娘轰出来啊。” 卫若愉说:“不会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有我陪著你,三钮姐舍不得打你。” “给我闭嘴吧你。”被三钮的反常吓得小心脏颤抖的卫若怀真想给他一扫帚,“祖父,您倒是说话啊,我怎么做才不会被她一口回绝。” 卫老还真不知道,“感情的事讲究个你情我愿,赶在她发现你喜欢她之前让她喜欢上你吧。” “……那还不如直接去她家提亲呢。”话虽这样讲,打这以后卫若怀在杜三钮面前更加小心。 三钮怕口无遮拦的杜小鱼又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乱她心神,便有意避著她。 杜小鱼看出来也不著急,等桃花盛开的时候,村里人又开始泡桃花酒,杜三钮不得不出来摘桃花,杜小鱼逮著她,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不继续躲了?” “不懂你讲什么。”杜三钮目不斜视,手上动作一顿,然后又继续忙活。 杜小鱼说:“村里这两年嫁出去的女人在她们婆家也开始做桃花酒,杏花酒,等桃子、杏熟了,做果酒的人只会更多。幸亏你当时还留著桂花酒没教出去。” 杜三钮一见她说正事,“本来就不难,会酿酒的人稍稍一琢磨就懂。不过,迎宾酒肆优先收村里的酒,别担心。”还有句话三钮没说,她早就料到会这样,便早早把做果酒的法子送给大皇子。 京城有皇子卖果酒,敢跟他抢生意的人也不多。即便有酿酒大户会做果酒,那又如何,交通、通讯皆不发达的年代,也就在当地小打小闹,一个月卖的果酒估计还不如京城一天卖的多。 事实上确实如此。 大皇子实在、不知变通,怎奈他弟有颗七巧玲珑心。得知京城贵女、贵妇们喜欢果酒,当年秋便大批量生产,此时大皇子有个专门酿酒的庄子,酿酒师傅都是从宫中弄来的人。单单技艺就比地方上的酿酒师高,何况有太子背后支持,那个村庄如今俨然成了远近闻名的果酒村。 杜小鱼说那话也不过是想确定段家的态度,听三钮这么一说,又开始说:“我早些天找卫小哥了。” 杜三钮手一抖,桃花纷纷落在地上,“…卫小哥承认他喜欢你?” 杜小鱼翻个白眼,“别想岔开话题。我也不骗你,他虽然说童试在即,不能分心,但是卫小哥并没说你俩不可能。还说他将来的妻子一定得是他喜欢的,无论身份高低,他爹娘都支持?” “你确定真找过他?你瞎编的吧。”杜三钮压下心底的慌乱,眉头紧锁,很是怀疑,“他爹可是三品大员。” “那又怎样。”杜小鱼举起手,“用我的桃花酒发誓,如果有假,我做的桃花酒是酸的。” “这也不能代表什么。”杜三钮想了想,“他将来得回京城,就算你说得对,我也不可能跟著她去京城。” “怎么不可能啦。”杜小鱼说:“担心你爹娘?那就把你爹娘带去呗。卫老现在身体好,等过几年他年龄大了,卫小哥和若愉得回京城做官,卫老照样得去京城养老。他和你爹娘一起,你还怕有人敢欺负你爹娘啊。” 杜三钮见她说得跟真的一样,顿时哭笑不得:“没影的事,你想的忒远了。” “你可以努力让它有影啊。”杜小鱼说:“卫小哥长得好,家境好,家里也没乱七八糟的小妾通房,三钮,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你嫁给卫小哥,以后可真没人敢欺负杜家村的人。” “所以,牺牲我一个,幸福全村人?”杜三钮惊呆了,简直想为她的逻辑鼓掌。 谁知杜小鱼使劲点头,“你真成了三品大员的儿媳妇,信不信,村里某些人得哭著喊著给你爹娘养老。” “行了,别说了。”再让她说下去,三钮敢保证,她一定会忍不住吃窝边草。 杜小鱼见杜三钮炸毛,倏然闭嘴。谁知此后每每见到杜三钮总问她和卫若怀进展到哪一步。偏偏卫若怀在三钮面前规矩的不能再规矩,任凭杜三钮说得口干舌燥,唾沫横飞——卫若怀对她无意。杜小鱼就是不信。 杜三钮头疼不已,威胁道:“再说和你绝交。” 杜小鱼就开始掰著手指数卫若怀的优点,说到最后总不忘来句,“你真不喜欢他?那我自个上了啊。”可惜她不如三钮漂亮、鬼精,卫若怀看不上她。 每当这时杜三钮就会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卫若怀放在杜三钮前世那就是顶级官二代,打著灯笼没处找的高富帅。凭良心说,杜三钮不舍得啊。何况她还不讨厌卫若怀。然而一想到卫若怀和她独处时无比坦荡,堪称君子中的君子,杜三钮就忍不住鄙视她和杜小鱼。 好在离杜三钮十四岁的生日满打满算不足一年半,过完生日她就得遵守和她娘的约定,不再出去帮做喜宴。为了尽早把她娘、两个伯娘锻炼出来,杜三钮不再像之前那般做几次喜宴就歇一段时间,而是来者不拒。忙起来也忘记纠结吃不吃窝边草的事。 不知不觉到了春节,卫若怀和卫若愉哥俩没回京城,杜三钮才记起,二月二,卫若怀得参加童试第一场考试——县试。 童试虽有户籍要求,一来卫老是杜家村人,一来日后卫若怀高中,也算半个广灵县人。所以县里主动给卫若怀开绿色通道。 除卫若怀以外,杜家村还有两位在县里上学的少年也参加童试,到这个时候,卫老也没再顾及,把两个少年叫到跟前,每天给三人开小灶。 考试地点在县里,连考五场,三天时间,考生需在考场里住两夜。杜三钮知道亓国开国是个穿越人士,对于这个年代有科举考试也没感到大惊小怪。 考试期间,每位考生都有个单间。笔墨纸砚由县里提供,吃饭有专人送过来,烛火也有县里提供,所有考生都一样。出恭只需和监考老师或者巡查的衙役说一声,不懂规矩随意走动者,自然会被取消考试资格。 杜三钮忍不住偷偷问卫若愉,“有没有人替考?” “有啊。”卫若愉道:“不过考试期间,拿广灵县来说,凡在当地的秀才皆要去县衙报道,一旦发现不是本人前来,又说不出不来的原因,便会被剥夺功名,落实替考,三代以内不准参加考试。” “这么严格?”杜三钮吓得一哆嗦,“你大哥准备的怎么样?” “我也不晓得。”卫若愉道:“他嫌我小屁孩,什么都不懂。你去问问呗,我也想知道。” 杜三钮尴尬地笑了笑,心想,我不好意思啊。然而没等杜三钮去找卫若怀,卫若怀先来找三钮,“后天去县里,你可以不可以帮我做些能放三天的吃食?” “饭菜不是由县里提供?准你带东西进去?”杜三钮诧异。 卫若怀点点头,“准。但是一般人带东西进去会被检查的衙役没收,我不会。”脸上掩饰不住得意。 杜三钮莫名想到她前世参加高考,别人都有家长陪著,只有她一人孤孤零零,“做些肉夹馍或者烙馍吧,钱娘子也会。” “不行。”卫若怀说:“检查的衙役虽说不会没收我带的东西,但也会检查仔细,万一他们把肉倒掉怎么办。再说烙馍,估计会被他们掰开检查。” “照你这么说,千层饼也不行啊。”酱什么的更不可能,杜三钮不由自主地仔细回想,“对了,我知道一个,但是我没做过,去你家试试。”做不成功,她娘也不会唠刀她浪费粮食。 卫若怀微微一笑,“好啊。”随后跟杜三钮去厨房。 杜三钮要做的是油旋儿。和好面,稍饧片刻,揪成十一个大小均匀的剂子。钱娘子把剂子擀成薄皮,她切些葱花拌入凝结成块的猪油里面,在面皮上抹一层油,之后把面皮卷起来,这样来回四次,最后一次边卷边抻,至面皮特别薄的时候盘成圆形,再压扁。 随后用卫家后来置办的鏊子烤,刷油烤至金黄,用手指按螺旋那面中间位置,便可看到本来只有点纹路的饼一旋一旋,就像个弹簧。 十个剂子只有最后一个才成功,也把卫家上下激动的不轻。面皮薄,对著太阳看透亮,钱娘子也不担心他们家大少爷带的饼会被衙役掰开揉碎了查。 本来对大少爷看上杜三钮个农女颇有微词的下人,被她这手镇住,“你可真厉害。”杜三钮所到之处收下一对又一对星星眼,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在卫家多待。 卫老却喊住她,“三钮,后天我们一块去县里。” 没等三钮拒绝,卫若愉就说:“给大哥加油,三钮姐,去吧。”顿了顿,“等大哥进去,我们去你姐夫家吃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我...昨晚修改一下作者专栏,放个贴/吧链接,**就把我的专栏给屏蔽了,包括所有文,笑cry 第69章 腐乳排骨 卫若怀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杜三钮噗嗤笑道:“你和你哥有仇吧。”他在里面埋头考试, 你在外面大鱼大肉,果然是亲兄弟。 小孩儿抬了抬下巴, “可让你说著了, 我俩就有仇。”不等别人问,便主动说:“欠我的钱还不还。” 第45节 “欠钱不还?这仇不小。”杜三钮笑吟吟转向卫若怀, 无声地问,怎么会欠他的钱。 卫若怀很赧然,“有次回京看到个好东西想买, 钱没带够管他借的。”不提卫若怀都不生气, “拿走我的砚台还不够?你那点银子连个角都买不到。” “谁给你说砚台算还账?”小孩道:“那是利息,利息。” “…个黑心肠的,放高利贷也不用这么多利息。”砚台是卫若怀十岁时他外祖父送的礼物, 外形像个小老虎, 那时卫若愉还小,把它当成玩具。卫若怀不可能给他玩,他就一直惦记。 去年管卫若怀要砚台抵账, 卫若怀知道他真心喜欢,便送给他了。谁知小孩来这么一手:“还不还钱?” “还给你。”卫若怀朝他脸上捏一把, 叫邓乙去他房里拿四两银子给卫若愉。钱到小孩手里他就问:“够在你姐夫酒肆里搓一顿吗?三钮姐。” 杜三钮笑道:“够了, 够了。” 二月初二龙抬头,杜家村所有村民都早早起来, 村长带头,除了出去做事的男人和老人小孩,没要紧事的村民都随著村长一起去县里送三名少年参加考试。 杜三钮瞠目结舌, 抓住杜小鱼的胳膊,“有必要吗?”好吓人啊。 “村里十年前出个举人,打那以后再也没出过秀才,这次有卫老支持,他们俩很有可能考中,谁不想在未来的秀才老爷面前留个好印象。”杜小鱼打量她一眼,“你是不是替卫若怀紧张?” 杜三钮立马甩开她,“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别害羞,我不笑你。”杜小鱼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换成我未来相公参加童试,我也会紧张。” “滚!”杜三钮白她一眼,三两步跑到她大伯娘身边。看了看被众人簇拥在中间的三人,不由自主地想到她前世参加高考,对比三人要考三次,她前世真是太幸运。 百人送行只是开始,等三钮见卫若怀的行李被衙役倒在桌子上,人去旁边的小房间里,忙问:“那又是干么?” “脱光衣服检查啊。”卫若愉道:“有人把讲义写在胸前,有人写在里衣里。”话音刚落,就见衙役揪个成年人出来,紧接著另一衙役把那人的行李往地上一扔,三钮心脏一缩,“被查到了?” “是的。”卫老道:“以前还能背考题碰运气,这几年考题灵活多变,他瞧著得有二十三四,还没考中,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考上。” 杜三钮问:“出题的人是谁?” “我也不清楚。”卫老道:“考试结束才把他们放出来,每年的人都一样。以防题目泄露,开考前两天试题到达各县,就这样每年还都会出现题目泄露的事。” “上面会彻查到底吗?”杜三钮好奇。 卫老道:“皇上英明,自然会严查,这些年比先帝在那会儿好多了。”怕三钮误会,“那时候边关霍乱不断,先帝忙得分/身乏术,难免会有所疏忽。”见卫若怀顺利进去,衙役收到卫若怀递给他们的油旋儿,喜滋滋的吃著,“我们也去迎宾酒肆吧。” “大伯娘,你去吗?”杜三钮高声喊远处的人。 李月季答:“我们去买些东西,直接回家。”村里另外两位少年和卫若怀一起,没怎么遭罪。那两人的父母亲戚见此便和其他人商量买些东西,等考试结束好好给他们补补。钱娘子听到,“老太爷,老奴该买些什么? “买…”杜三钮刚想说鲍鱼啊,做个鲍鱼炖鸡汤,到嘴边意识到她今生还没见过鲍鱼,舌头一伸,“甲鱼吧。” 卫家人齐刷刷看过来,三钮不禁后退一步,强装镇定:“甲鱼补劳伤,净血液,还有很高的药用价值,我,我说错了,还是卫小哥不吃?” “没,若怀吃。”卫老道:“钱娘子,听三钮的。我只是没想到你连这种偏冷的东西也懂。” “因为可以吃啊。”杜三钮脱口而出。卫老失笑摇头,杜三钮暗松一口气,头一次庆幸她投胎到农家。如果是高门大户,人精当中,恐怕只能装傻再装傻。 钱娘子带人走后,卫老带著连个仆人,和卫若愉、杜三钮去迎宾酒肆。今天送考的人不少,还没到饭点,迎宾酒肆就快坐满了。段守义见他们过来,直接带五人去包间,进门就问:“钮,是你自个去厨房做菜,还是叫厨子做?” “我是客,你说呢?”杜三钮说著话站起来,“卫老,若愉,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卫老微微颔首,杜三钮走出去,正在等餐的客人不约而同地看过来,自认为用很低的声音说:“那姑娘是谁?真漂亮。” “小段老板的妻妹,漂亮吧。” 杜三钮脚步一顿,脸上发热,快速钻进厨房。却挡住别人对她的好奇:“漂亮!和小段老板的妻子一点儿也不像。” “歹竹出好笋呗。”说话之人大概是和段家比较熟悉,“十岁,那姑娘十岁时县里的媒婆排队去杜家说亲。” “定亲了啊。”支起耳朵听的众人好生失望。 说话之人摇摇头:“杜家被说亲的人烦得没办法,对外放话说卫老给杜姑娘介绍一个,大家伙儿都歇歇吧。卫老,那可太子爷的老师。打那以后再也没人踩杜家的门槛。去年小段老板说,他丈人不得已才搬出卫老吓唬人,其实这姑娘没定亲。”冲厨房的方向呶呶嘴,“不过,瞧杜姑娘刚才走路那爽利劲,普通人家可娶不起。” “那不普通的呢?杜家有什么要求?” “听小段老板的意思不能是商户,家里不能比杜家穷,不能比小段老板丑和矮——” 问话之人忙打断他,“你且等等,当我没问。” 广灵县的男人普遍不高,单单身高一条就过滤掉一大半人。但有人却很想知道还有什么要求,“杜姑娘身量高挑,想找个个头高的很正常。还继续?” “就这些,具体看人品和他父母的为人。”此言一出,本来大堂里有一半人感兴趣,结果剩不到一成。 厨子见杜三钮进来,下意识让出自个的位子。杜三钮哭笑不得,往四周看一眼,“螃蟹、蛤蜊、大虾各来一份,随便他怎么做。再来个鸡汤,炒两个青菜,暂时就这些吧。” “你们只有三个人。”段守义不怕她吃,怕她浪费,特别是海产,冬天特别贵。 杜三钮点点头,“嗯,我们三个人,五个菜可没法分,在家一个吧。” 段守义一脑门黑线,“容我提醒你盘子多大。”说著指著不远处直径一尺的白瓷盘子。 “我和若愉正长身体。”杜三钮心想不就二十来公分么,“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大姐夫。” “得得得,我说不过你,还要什么?”段守义无语。 大厨子到:“要不再来个排骨?屠夫刚送来的。清蒸还是红烧?三钮姑娘。” 杜三钮想了想,正想说不用了,余光瞥到角落里有一坛腐乳,“这东西是你们自个做的?” “不是,我叔送来的。”段守义虽然没精力经营早餐,但他也没便宜外人,而是教他两个叔叔做。广灵县人和白米粥喜欢放腐乳,自打段家老二和老三卖早餐,段守义家的腐乳就没断过。 杜三钮嗯一声,“那做腐乳排骨吧。” 小厨子立马递给杜三钮一个干净的围裙,杜三钮不禁扶额,“腐乳倒油锅里炒,然后加点水,放排骨炖,最后收汁,这么简单还用做。”说著话挡开围裙,拍拍大厨子的肩膀,“看好你哦。” 卫若愉嫌吃海鲜麻烦,听三钮说有排骨,眼巴巴望著门口,一见小二哥端著红彤彤的排骨进来,小孩下意识拿起筷子,“噗!” 小二哥回头一看,桌子上多出一块排骨,心里一咯噔,“没熟?” “不是,不是。”卫若愉慌忙塞一口米饭,“太咸啦。”脸皱成包子。 杜三钮夹一块,咬一小口,“我天,你们的腐乳是咸的?然后又放了盐,是不是?” 小二哥哪知道,“我,我去厨房问问。三钮姑娘,这菜呢?” 杜三钮道:“今儿是我,以后换成别的客人,你应该非常强硬的说,不好意思,客官,我叫厨房重新做,您若是不想吃这个,那看看别的菜,但是报出的菜名一定得比有问题的菜贵,知道么?” “东家?”小二哥惴惴不安问,“同意吗?” “我待会儿和姐夫说,他听我的。”杜三钮道。 小二哥说:“小的记下了。”直到多年后跑堂小二成长为迎宾酒肆的管事,依然清楚地今天这一幕。 卫老暗暗点头。 到八月份,三次考试顺利结束,卫家接到衙差的喜报,卫若怀不出众人所料,获得本次院试第一名——案首。 翌日,卫老招来卫若怀,“八月二十是三钮的生日,你去买一对手镯,这是银子,当著她爹娘的面送给三钮。” “祖父何意?”卫若怀不安道。 第70章 桂花鸭 卫老道:“你过去就知道。” “好吧。”卫若怀心中已有猜测, 可是让他自个面对杜三钮一家三口,心中多少有点忐忑。幸好还有几天缓冲期。 农历八月二十,杜家村各家各户的黄豆刚刚收进家,不日就得耕地, 种下冬小麦, 杜发财便没出去干活。早饭后, 和丁春花两个在院里晒豆子,三钮忙著挑拣桂花做桂花酒。 卫若怀到时,三人齐刷刷抬起头, “卫小哥怎么不在家休息?”丁春花率先开口,“找三钮有事吗?” “婶子怎么知道我找她啊?”卫若怀攥著荷包的手紧了紧。 丁春花笑道:“你过来十次有八次找她。” 杜三钮的眼皮不自在地跳两下。然而三人都没注意到,特别是卫若怀, 第一次觉得他之前挺有种:“我, 我听说今天是三钮的生日。” “她生日?”丁春花一愣,杜发财掰著手指一算,“可不是么,我都给忘了。钮,今儿想吃什么?爹去县里给你买。” 还别说,杜三钮也忘了, 见她爹说著话就要去换衣服,“不用啦,爹,又不是十六。昨天二姐夫拿的鱼和虾还在水里冰著呢。” 杜发财往厨房里瞄一眼,“也是。”说完又坐回去, 继续挑拣豆子里的烂豆粒,不忘照顾卫若怀,“谢谢你啊,卫小哥,特意过来提醒我们。快坐吧。”指著旁边的石凳。 卫若怀脸色一僵,好生无语,他哪点看出自个是来提醒,“不是,我前天去县里买一对镯子,觉得特别适合三钮。” 亓国人偏爱白玉,广灵县虽说不大,架不住地处江南富裕之地,老百姓有钱,玉器店也有好东西。卫若怀说话间从荷包里到处两个细细的白玉镯,和王妃送给三钮的没得比,但也老值钱。 丁春花一看,急惶惶道:“这可不行,太贵重了。” 有些话,纵然卫若怀的脸皮比城墙厚也不好意思说,可是他一见被拒绝,脱口道:“送给三钮,再贵重的东西都不贵。” “什么?!”杜家三口异口同声。卫若怀下意识后退一步,面色发窘,“你,你们没听错,我就是那个意思。”话说出来,暗吁一口气。 杜发财猛地起身,“等等,卫小哥,你的那意思是哪个意思?可别是我想的那意思。” 谁知卫若怀下意识看三钮一眼,见她目瞪口呆,挂花从指缝间漏掉而不自知,怯怯地点头,“是你们以为的那意思。”不待三人开口,就急切地说:“祖父给我钱叫我买的。” “我卫叔?”杜发财指著自个,惊叫道:“怎么可能!?” 卫若怀轻咳一声,“其实,我母亲也喜欢三钮。” “你母亲?”杜三钮再也无法淡定,走到他面前仰起头,“看清楚,我是谁。” 卫若怀想笑,抿抿嘴,说:“我看得很清楚。”顿了顿,“我母亲以前送你个镯子,那是太皇太后赏给她的,其实是一对,一个给你,一个给若恒将来的妻子。” “什么镯子?”丁春花转向她闺女,“还是太皇太后?我的老天爷啊,我怎么不知道?” 杜三钮也吓一跳,“那事待会儿再说。”此刻终于明白,卫夫人每天戴的首饰都和衣服极配,明明那么讲究的一个人,为何送给她一个老旧的镯子,关键那镯子年轻小媳妇都戴不出去,更遑论她一个未定亲的小姑娘。 卫若怀仿佛嫌刺激不够多,“还记得我送给你的簪子么,买的时候若兮帮忙参谋,她也有两支差不多的。” “我…见过。”因簪子是卫若怀在京城买的,杜三钮当初见到卫若兮戴,也没多想,误认为京城有许多款式差不多的簪子。 “你俩先停一下。”杜发财开口,丁春花附和:“容我们先捋一捋,若怀你中意我们家三钮?卫老不反对,还给钱叫你给我们家钮买礼物,你爹娘也支持,对吗?” “祖父说他写信问过我父亲和母亲,他们没意见。”卫若怀一本正经的说:“我母亲原本打算在京城给我挑个小门小户的妻子,好像是祖父和他们说,不用费劲挑了,身边就有个合适的。”说完不忘看三钮一眼。 杜三钮听到他的话愣了愣,反应过来不知该苦笑还是该感动,“你的意思,我家小门小户,所以卫老叫你过来?” “是的。”卫若怀下意识点头,一想,“不是,不是,是我,我……”面对虎视眈眈的三人,卫若怀低下头,脸色通红。 杜发财和丁春花相视一眼,齐刷刷看杜三钮,无声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杜三钮很无辜,我也想知道好不好。这么一想,突然瞪大眼,不可置信,道:“不会吧?” “什么不会?”丁春花心中一凛,声色俱厉地问:“到底瞒著我和你爹多少事?!” 杜三钮缩了缩肩膀,一想她没做错什么,又立马挺直腰板,“卫小哥送我的镯子,我觉得没必要说,才瞒著你们。” 第46节 丁春花道:“这事揭过,反正那是卫夫人送你的东西,我就问你刚刚说什么‘不会吧’?” 打死也不能说可能是杜小鱼在卫若怀面前胡说八道,卫若怀今天才拿著礼物过来。随著她年龄越来越大,杜三钮不是没想过她未来男人长什么样,然而每次一想,卫若怀这张眉眼间都透著温柔的俊脸就会不期然浮现在脑海里。一度搞得杜三钮不敢正眼看卫若怀,就怕对他的好感上升到喜欢。 卫若怀也想知道,但他见三钮没第一时间拒绝他,趁热打铁,把礼物塞到她手里,不给杜家老两口说话的机会,“我明天就去请媒婆。”说完转身就走。 丁春花张了张嘴,话没出口,人已跑出去,杜三钮见此不妙,就往屋里钻。丁春花伸手抓住她那及腰长发,“站住!说,到底怎么回事?” 杜三钮浑身僵住,缓缓转过身,艰涩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喜欢我啊。” “不会吧,到底是什么意思?”丁春花再次问出口。 杜三钮扶额,“娘,你现在不该担心卫若怀明天真找个媒婆过来说亲,你和我爹该怎么应付吗?” “要嫁人的是你,不是我和你爹,我们管那么多干么。”丁春花目光灼灼,“不说是吧?那我去问卫小哥。” “娘…”杜三钮无力,“去年冬天陈萱定亲的时候又闹一场,你们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那丫头居然不想定亲,还想叫卫老介绍她和县令的公子认识,也不瞧瞧自个什么样。但是和你有什么关系?”丁春花盯著她,不容她胡搅。 杜三钮撇撇嘴,“小鱼说卫老要介绍也首先帮我介绍,我不搭理她,她就一直说个不停,不知怎么还扯到卫小哥身上,又说我俩挺合适……还告诉我她问过卫小哥,卫家不介意我们是平头老百姓。”顿了顿,“我一直没当真,谁能想会这样。爹,娘,我严重怀疑,卫小哥今天会过来,就是小鱼儿在他面前胡说八道。” 丁春花盯著她看了又看,想不出别的理由,暂时接受杜三钮的说法,“你主意正,我和你爹听你的,将来陪你过一辈子的人是他,不是我们。” “那他若是表里不一呢?我吃的盐还没你们吃的米多。”杜三钮知道她娘心里有气,故意这样讲。 丁春花嗤笑,“你居然还好意思怀疑人家?表里不一不是正好配你。” “娘…”杜三钮苦笑。 杜发财拉一下妻子的胳膊,“先别刀刀。三钮,你不喜欢若怀,我现在就去找卫叔。虽说我们两家差太多,好在他也是我和你娘看著长大的。村里不是没有别的姑娘喜欢卫小哥,除了你,我就没见过他和人家多说两句话。” “我,我对他不是特别喜欢,也不讨厌。”杜三钮说的有些底气不足。 丁春花瞪她一眼,杜发财先她一步开口,“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你只管说到底怎么想的,我和你娘没意见。” “我如果答应他,将来卫若怀回京城,你和我娘怎么办?”在爹娘和男人之间,杜三钮只会选前者。 丁春花一听这话,心里好受不少,“卫家那么多下人,还用得著你担心没人照顾我们?” “娘,我们还能不能好好聊天?”杜三钮叹气。 “谁叫你瞒著我和你爹收人家东西。”丁春花白她一眼。杜三钮只能接著。沉默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开口,“卫若怀那人是没得挑,可是我一想到以后和他去京城…” “这点你不用担心。”杜发财说:“他若是敢欺负你,你就回来,我和你娘养你。”亓国有不少合离再嫁的例子,杜家村也出现过,嫁的比之前还好。所以杜发财一点也不担心闺女将来没人要。 杜三钮看了看她爹,又瞅了瞅她娘,试探道:“那我们就等著明天来人?”杜发财微微颔首,丁春花点了点她的脑袋,去打扫屋子。 杜家村的人乍一听到卫小哥喜欢杜家三钮,很是震惊,等看到三钮那张越来越妖孽的脸,又觉得不意外。 卫若怀怕夜长梦多,过定礼的时间直接定在九月初四。聘礼全是卫老亲自置办。这天卫家爷孙三人去杜家的时候,卫老很开心,卫若怀已乐傻,只有卫若愉,见到三钮还拉著脸。 丁春花忙拿出特意去建康府买的糖,“若愉,来吃这个。” “不吃。”小孩儿拉著杜三钮的手,都著嘴,“为什么要嫁给他啊?” “咳…”杜三钮见他满脸不快,想过多种可能,独独没想过小孩吃醋,“我做了特别好吃的桂花鸭,你吃吗?” “别以为这样我就原谅他。”卫若愉说著话,狠狠瞪兄长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杜三钮:我天天给你做好吃的呢? 第71章 脆皮豆腐 卫若怀失笑摇头, 这小孩自打知道他请媒婆过来,就没给过他好脸, “以后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 你的还是你的。但是, 你三钮姐除外。” 卫若愉心中一喜,听到最后一句,瘪瘪嘴, “不稀罕。” “那我们去吃好吃的。”不由分说地拉著他去厨房, 到厨房门口小孩倏然停下来,杜三钮好险笑出声,小家伙怎么这么逗, “我还做了脆皮豆腐, 真不吃?” 卫若愉当然想吃。最近十来天,卫老说要避嫌, 拘著卫若愉不准去杜家, 以致于小孩儿心中的怨气越来越大。凭两样就想收买他,他三钮姐还是一如既往地天真,活该被大哥得逞。 “不是小葱煎豆腐。”杜三钮说:“豆腐里有鸡蛋, 今天是我第一次做,若愉帮我尝尝味道可好?不好吃的话, 我今天会很没面子的。” 卫老三天前告诉杜发财, 过定礼那天请县令过来,中午在杜家用饭。杜发财当时惊得话都说不利索,“只是小定, 不,不必麻烦县令大人。” “订婚哪能是小事。”卫老一锤定音,忙坏了杜三钮。 杜家三口都晓得老人家把县令请来是给他们撑面子,自然不会不知好歹。当天下午,杜发财拿著三钮列的菜单去找段守义,叫他买食材。 段守义乍一听说卫家嫡长孙看上三钮,朝他胳膊上使劲掐一下,痛的龇牙咧嘴,依然觉得是在做梦。第二天还在滴咕,怪事年年有,他小姨子身上特别多。 念刀归念刀,段守义还是放下所有事,去订牛肉,订海鲜河鲜等等,今天一大早天蒙蒙亮就送过来。 早饭后,杜发财杀只公鸡和鸭,杜三钮著手做她平时听见就头疼的桂花鸭。鸭子在砂锅里炖著,她把鸡胸肉切下来备用,剩下的剁成块做小鸡炖蘑菇。 李月季和段荷花两人过来帮忙,她们会做小鸡炖蘑菇、油焖大虾、蟹炒年糕和清蒸鱼。于是三钮炒两个青菜,便开始做脆皮豆腐。 鸡蛋和淀粉一块加水和调料搅拌成浆,切成四方块的豆腐挂上浆放在油锅里炸。县令和杜村长一块来时,厨房里正在炸豆腐。 县太爷闻著那个香味,“今儿迎宾酒肆的大厨掌勺?”低声问村长。 “不是,是三钮那丫头。”村长此话一出,县令踉跄一下,“卫,卫少爷的未婚妻?” 村长一看县太爷变脸,猛地意识到过了今天三钮的身份就不同了,忙说:“三钮那丫头喜欢做饭,卫小哥考试时吃的那个饼,就是三钮为卫小哥琢磨出来的。” “这么厉害?”县令听手下那班衙役聊过,他第二天就去趟迎宾酒肆,吃了又酥又脆又香的油旋儿。他一直认为是段家的厨子做的。 杜村长与有荣焉道:“三钮啊,聪明得很,大人,待会儿开饭您就知道了。” “嗯,那本官就等著。”县令说著话背著手走向堂屋,路过厨房时没忍住,扭头瞟一眼,登时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童试开考之前卫老没离开过杜家村,京城卫家也没派人送信过来。而县令是最先接触到试卷的人之一,他很确定没人向卫老透露过题目。卫若怀获得第一名那全靠自个的本事。 来之前县令大人十分想不通,如此聪慧、前途无量的少年怎么会看上个农女,然而就那么一眼,活了大半辈子的县令也忍不住羡慕,卫公子的运气。 “大人?”村长轻轻碰他一下,“您饿了?” 县令打个激灵,慌忙收回视线,“没。我,我只是好奇锅里炖的什么。” “那我叫三钮早点开饭。”村长没等他开口就钻进厨房。 杜三钮捞出豆腐,便听到卫若愉的声音。和小孩一块到厨房里,杜三钮把剩下的鸡蛋浆倒入锅里,炒黏糊,然后淋炸至金黄的豆腐上,一碟脆皮豆腐便好了。 男人饭量大,无论哪个菜,杜三钮做的分量都特足,从中给卫若愉拨出半碗也看出来少。于是杜三钮又给他夹几块鸡肉、排骨,和一些海鲜河鲜,放在盘子里,“够么?我再给你盛半碗饭?” “我不要吃饭。”卫若愉进来就看到拌著鸡蛋液、馒头屑的里脊,“我要那个。” 杜三钮顺著他的手指便看到等到下油锅的牛柳和鸡柳,失笑道:“好。”之所以有牛柳还要鸡柳,是因为吃饭的人多,三钮怕牛柳不够吃,便做一碟鸡柳充数,放在她家人面前。县令和卫老面前自然是上牛柳。 炸好之后,杜三钮叫她堂兄端著鸡柳上桌,而牛柳放到卫若愉面前,“给你。” 小孩儿看到尖尖一碟牛柳,脸色微红,“我,我吃不了这么多啦。”说著话夹两筷子,“这些就够了。” 杜三钮眼里堆满了笑意,二话不说又给他夹些牛柳,随后才叫人把牛柳端出去。小孩儿见他的盘子满满当当,顿时开心许多。 饭后,卫老送走县令,回来便发现卫若愉心情不错,捏住小孩的脸,“这样才对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小孩拍掉他的手,挤到杜三钮身边,“三钮姐,我大哥若是考不上状元,你就别嫁给他。” “可是我比较喜欢探花啊。”杜三钮故作为难,其实怕给卫若怀压力。 上个月二十一号,媒婆走后,卫若怀两天送她一支簪花,三天送一套襦裙,虽然在此期间没出现过,都是叫钱娘子送过来的,可他一点儿也没消停。 纵然杜三钮迟钝,也感觉到卫若怀不是一般的喜欢她。她前世的恋爱经验虽然少,也晓得卫若怀很在意她的看法。 “为什么?三钮姐,状元比探花好。”卫若愉不懂。卫老也想知道她又会编出个什么样的理由。他至今依然清楚地记得,初到杜家村时听到的那番话。 杜三钮抬头转向卫老,没等他开口就问:“我记得您当年是进士?” 卫老道:“不单单我,若愉的父亲也是进士,只有——” “只有他父亲是探花。”杜三钮看向卫若怀。丁春花瞪她一眼,“那是你公爹,怎么说话呢。” “娘……”杜三钮一脑门黑线,她才十三岁,搁在上辈子刚刚读初一,“我和若怀还,还没成亲呢。” “早晚的事。”卫老笑吟吟道:“你跟著若怀喊父亲、母亲便可。” 可怜的卫大人和卫夫人还不知道多了个儿媳妇。 杜三钮也是无语,便装作很害羞的样子低下头。卫若愉见缝插针,故作无知,道:“三钮姐若是不喜欢,喊大伯和伯母也行。”刚说出来,就感觉到头皮一疼,想都没想抬手就是一巴掌,听到“哎育”一声才转过头,怒道:“活该。” “谁叫你乱说。”卫若怀的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小混蛋,你用足了吃/奶的劲啊。” 小孩抬了抬下巴,“是,你打我啊。” 卫若怀的手指动了动,余光瞥到杜三钮,“我比你大,不跟你一般见识。” “虚伪。”卫若愉不屑地白他一眼,转而继续问三钮为什么。 杜三钮只是想到一句话,“一门三进士,父子双探花,多好啊。” 众人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卫老抚掌大笑,“的确很好,若怀可要好好努力啊。” “还早呢。”卫若怀听到丁春花说“公爹”,才意识忘了什么,回到家就给京城写信,同时送去两坛桂花酒和两坛前年酿的葡萄酒。 酒自然是杜三钮提供。 卫炳文收到信的第一反应就是把酒砸了,没等他动手,卫炳武便说:“大哥不要给我,我不嫌弃。” 卫炳文手上的动作僵住,“…你的意思我嫌弃?哪个眼看到我嫌弃。夫人,收起来。一滴也不给他。” “喝了杜三钮的酒,可就得承认她是你儿媳妇?”卫夫人提醒他。 卫炳文气休休哼一声,“我不承认有用么?父亲叫若怀在那边参加秋闱,会试开始的时候再回来,中间六年,那小子什么时候生个娃,我们也不知道。” “不会的。”卫夫人苦笑,“若怀信上也说院试名次一出来,父亲就叫他找媒婆去杜三钮家说亲,紧接著就是定亲。我们都不在跟前,中间这么短时间也够难为他。” “我倒没看出来。”写信认错还不忘耍心机,可真是他的好儿子。 卫夫人摇了摇头:“若怀心想事成是开心,但这件事归根究底还是父亲拍板,他老人家决定的事哪容得我们置喙。我们该庆幸若怀喜欢那个杜三钮。” “大嫂说得对。”卫炳武接到,“若怀的婚事轮不到我们做主。如果没有杜三钮,父亲给若怀定个他不喜欢,但是很适合我们家的姑娘,就我大侄子那德行,我绝对相信他能把日子过得像一潭死水。这样您就高兴了?大哥。” “我说什么了?”卫炳文瞪他们一眼,“瞧瞧你们多少话。”说完转身就走,走出门又折回来,“酒搬到我书房里。” 卫夫人顿时哭笑不得,等他走远,才带著丫鬟婆子出去,给她那未来的儿媳妇置办衣物。随著礼物抵达杜家村,同来的还有个四十来岁的女人。 卫若怀见到来人惊掉一地下巴,“姨母?您,什么风把您出来了?” “叫杜三钮的风。”来人笑吟吟往周围看了看,“你媳妇儿呢?叫出来我看看。” 卫若愉突然蹦出来,“我去叫。”不等她开口,拔腿就往隔壁跑。 第47节 作者有话要说:  好想知道三钮的反应啊 第72章 松鼠鱼 卫若怀的姨母九月十八日从京城出发, 路上遇两场大雨,走走停停, 十月初四, 也就是今天下午才到杜家村。 宋夫人进村时是申时两刻, 这个时间点村里的男人出去做事还没回来,小孩子们尚未放学,女人们不是在地里锄草便是在家干活, 以致于只有寥寥几人看到宋夫人的马车。见其要往卫家去, 潜意识认为京城卫家又派人给卫老送东西。此种情况,过往三年也出现过几次,村民便没多想。 十月, 对广灵县百姓来讲是真正意义上的收获的季节。山里的坚果落了, 橘子红了,葡萄熟了, 晚稻也终于可以收割。虽说现在时间还没到, 也不远了。 卫若愉到隔壁时,杜三钮正在剪葡萄,见他走近, 随手丢给他一串,“今天怎么这么早?” “家里来客人了。”卫若愉揪个葡萄塞嘴里, “好甜啊。对了, 三钮姐,别剪了,换身衣服随我去见客人。” “我?”食指指向自己, “来的是你家亲戚不成。” “不是我的,是大哥的姨母。”卫若愉话音落下,啪塔一声,一串葡萄掉鸡窝里,卫二少吓一跳,“别慌,三钮姐,不是亲的。” 杜三钮的脸色不是很好:“表姨?” “我大伯母的庶姐。”卫若愉见她满脸疑惑,“大哥的外祖母以前成亲两年还没生出小孩,他们家老太太就给他外祖父纳个贵妾,结果那女人生个女孩儿。又过四年,他外祖母才生个儿子,接著又生俩女儿,长女就是我大伯母。听明白了吧,她不敢给你脸色看。” “没……没明白。”杜三钮摇了摇头。卫若愉不禁皱眉,“怎么就不明白呢?我都说得很清楚啦,她是我大伯母的庶姐。” “所以,和你大伯母的亲姐有什么不同吗?”杜三钮想一下,“或者说她们关系好吗?” 卫若愉拧眉道:“关系不好她也不敢为难你啊。” “你的意思她怕你大伯母?”杜三钮听出一点。卫若愉理所当然的点头,“自然,她又没个兄弟,在婆家受气还指望大哥的舅舅替她出头呢。当初若不是大哥的外祖母仁义,她也别想嫁那么好。” “所以,她相公是做什么的?”杜三钮暂时丢开她没搞明白的事。 卫若愉说:“在少府做事。少府就是皇家的内府,宋夫人负责教宫女和低品级的宫妃规矩、礼仪。我觉得她过来,一定是来教你规矩的。” “若愉猴儿,你知道的太多了。”笑呵呵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杜三钮手里的剪刀“啪”一下掉在地上,惊得围著她的几只鸡纷纷逃散。 杜三钮低头捡起来,直起腰便看到身著白色齐胸襦裙,外罩土黄色褙子,脸若银盘,眼里堆满了笑意的中年妇人不急不慢的向她走来。待人走近,杜三钮便发现对方的鼻子嘴巴和她未来婆婆一模一样,大概爱笑的缘故,眼角鱼尾纹很深,看起来倒像是比她那婆婆大十岁还多,“您,您好。” 宋夫人一愣,看了看杜三钮一眼,莞尔一笑,“你也好。”顿了顿,“准备站在鸡圈里和我聊天?” “啊?不是。”杜三钮忙出来,低头一看鞋上有鸡屎,脸色微红,“若愉,陪宋夫人去堂屋,我换双鞋。堂屋里有茶。”说完就朝她房间里跑。 宋夫人看著她的背影眉头微皱,嘴上说:“我算是明白京城那么多大家闺秀,为什么你都不喜欢。男人啊,无论年龄大小都一个德性。” “姨母…”卫若怀不自在的揉揉鼻头,“我承认看上三钮是始于颜值,但后来是倾于她的才华啊。” “才华?我还没发现。走个路慌里慌张没有一点稳重劲,倒是看出来了。”宋夫人说著话瞥卫若愉一眼,小孩儿反射性挺胸站直。宋夫人轻哼一声,到堂屋里就往四周看,见屋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大方桌上有个砂壶和四个倒放的杯子,朝卫若愉睨了一眼,“还不快倒茶?” “是。姨母,请喝茶。”平日里毛毛糙糙的少年像变了个人,放下砂壶时没发出一丁点响声,这在以往根本不可能,“飘在上面的是桂花,水里还放了点蜂蜜。” “啧,我现在信了,她很会吃。”宋夫人话音落下,杜三钮出现在门口,一时进来也不是,躲走?人家已发现她。 宋夫人抬起头,不禁睁大眼。刚才便知道这丫头颜好,如今换上粉色襦裙,衬得皮肤白里透红,乌溜溜的长辫子也变成垂挂髻,髻两侧各戴一支碎花簪,安安静静站在那儿仿佛仕女图里走出的美人儿……饶是在宫里见惯各色美人,也忍不住和颜悦色道:“进来啊。” “是,姨母。”杜三钮收起大大咧咧一面,规规矩矩走到宋夫人身边听候发落。 卫若怀不禁挑眉,好会装。 宋夫人心中的惊讶并不比卫若怀少。她本打算教杜三钮规矩的时候好好刁难她一番,让她清楚地认识到杜家和卫家的差距,此刻却犹豫了。因为杜三钮美则美,但不媚,非但如此,眉眼间那一抹英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宋夫人,这样的女子吃软不吃硬。 于是,宋夫人装作亲热的拉著杜三钮的手,边往外走边说:“你婆婆托我给你带来不少好东西,在门口的马车上,放到哪儿啊?” 杜三钮浑身一僵,宋夫人怕怕她的手,“别紧张。”卫家小哥俩不约而同地一撇嘴,她哪是紧张,估计是激动的。 事实上,杜三钮一不紧张,二不激动,意外卫夫人居然真像卫若怀说的——对她很满意。见门外真有一辆马车,里面多是衣服鞋子,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喃喃道:“我,其实用不了这么多。” “用得著,用得著。”宋夫人说:“你是我们家若怀的妻子,首先要学会如何打扮。”才怪,最应该学的是规矩。 卫若愉不知内情,想到便说:“姨母,三钮姐不能再打扮了。你可不知道,她和大哥定亲那日,县太爷过来吃饭,总是看我三钮姐。我觉得,若不是他怕祖父,真敢把我三钮姐抢走。” “还有这事?!”宋夫人大惊道。 卫若怀不禁扶额,“别听他胡说,姨母。无论谁多看三钮一眼,他都当人家想和他抢三钮。” “才不是呢。”卫若愉信誓旦旦说:“我没说错。姨母,不信的话我们明天去县里,你就会发现很多人都想和我抢三钮姐。” 宋夫人心想:长成这样搁在京城,早被家族送进宫里伺候贵人,别人多看几眼不很正常么,便说:“你该叫嫂子。” “我叫习惯了,改不掉。”卫若愉才不想叫嫂子,听起来好生分,“姨母,你不累吗?” 宋夫人好想翻个白眼,她从见到杜三钮就一直保持著微笑,这小子怎么还防她像防贼一样,而且她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她来是教杜三钮学规矩。 这话还用明说?她在京城就是干那个的,卫若愉把人“赶走”,就开始和杜三钮描述宋夫人的严厉,杜三钮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容嬷嬷,不禁打个寒颤。 卫若愉倏然住口,“三钮姐,别怕,我保护你。” “不怕。”杜三钮选择卫若怀时就想好日后会遇到的事。家人的态度是其一,如今见她未来婆婆当真接受她,其他问题在杜三钮看来都不是事。 再说了,她刚和卫若怀定亲,卫夫人就请来宫廷女官教她规矩,如此重视她,杜三钮也不会不识好歹的跟宋夫人对著干。然而若是能少受些罪,杜三钮倒是乐意去做些什么,“若愉,去问问村里人今天谁家捉鱼了,要大鱼。” “要鱼干么?”丁春花进来,“门口怎么有辆马车?找我们做饭的,你有没有说最近不接活儿?” 杜三钮道:“不是。”随即把宋夫人过来的事同她娘说一遍,丁春花顿时激动地说:“卫夫人太有心了,娘还担心你日后到京城什么都不懂。对了,宋夫人今儿在我们家吃饭吗?” “我们都在你家吃饭。”卫若愉做主,“我这就去叫钱娘子过来给你搭把手,顺便把家里的菜拿来。三钮姐,你现在就可以做饭了,等宋夫人歇息好,刚好吃饭。” 宋夫人听卫夫人讲过,杜三钮机灵,聪明,然而她怎么也没想到上来就给她整这么大一出。满满当当一桌子,油炸白菜、花生米,油焖茄子、红烧肉、板栗烧鸡,“咦,这个是什么?” “松鼠鱼。”卫若愉抢先道:“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姨母,我三钮姐做三条鱼才做成功,你可得多吃点。我就著松鼠鱼吃饭,能吃两大碗。” 宋夫人道:“小若愉,我没问你。你就是什么菜都不吃,也能吃两大碗白米饭。”宋夫人和家人去过大皇子开的酒楼,那里没有卖桂花鱼的,想来是杜三钮刚研究出来的,瞬间心情又好了许多。 杜三钮见她眼底堆满了笑,心头一松,果然,没有什么是一顿饭搞不定的,一顿饭不行,那就两顿,三顿,无论古今,杜三钮都对“吃人家的嘴软”这句至理名言深信不疑。 所以,翌日早上,杜三钮又做一桌丰富的早餐,穿上宋夫人昨天送来的襦裙、戴上京城今年最流行的簪花,到隔壁喊他们过来吃早饭。 饭后,宋夫人到卫家就对卫若怀说:“我晌午不去杜家吃饭了,别叫你那小媳妇做了。” “姨母,你怕吃胖吧?”卫若愉一副别想骗我的样子,“我可看见了,你在三钮姐家吃饭的时候偷偷揉肚子。其实你不用怕啦,你吃再胖也不会有我伯母胖。” 宋夫人的长相不如卫夫人,但是比卫夫人高半头,穿上平底绣花鞋,隐隐比杜发财还要高。怎奈无论胳膊腿多么细,脸依旧圆乎乎,单单看脸就像个大胖子,真吃胖一圈,宋夫人有理由怀疑她的眼会被肉挤得看不见。 面对卫若愉的打趣,宋夫人微微一笑:“我吃再多也不会胖。”顿了顿,没等他俩开口就说:“从明天开始,我教杜三钮学规矩,我做一遍她做一遍,想来吃再多都会消化掉。” 第73章 水煮肉片 卫若愉心中一慌, 故作镇定:“我没别的意思啊。姨母,我说的都是实话, 你想吃大伯母那么胖真有点困难。” 宋夫人呵呵一笑, “你以为我要故意刁难三钮?告诉你俩, 我在这边呆两个月就回去,你们若是觉得再耽搁下去, 我教的东西杜三钮能全部学会,当我什么也没说。” “别…姨母,当我什么都没说。”卫若愉说完就去书房。卫若怀本来还打算跟杜三钮讲一声,也好让她有心理准备。宋夫人这么一讲, 第二天杜三钮过来时,卫若怀怕看见心疼, 等杜三钮回隔壁才从书房里出来。 宋夫人见大外甥没被美色迷昏了头, 心下十分满意。 丁春花却不满意, 闺女在卫家半天,回来时双腿打颤, 若不是杜三钮嘴巴快, 说她跟著宋夫人学规矩,一通下来宋夫人的衣服都汗湿了, 丁春花当真会找上卫老退婚,“下午还去不去?”心疼的问。 杜三钮摇摇头, “宋夫人说我刚开始学,不能一蹴而就,让我歇半天, 等慢慢习惯了,再一天一天的复习,直到我记清楚见什么人行什么礼说什么话。” “真麻烦。”丁春花不禁摇头,“那我下午去山上捡板栗,你是不去了?” 杜三钮笑道:“你和伯母她们去吧。娘,多捡点木耳蘑菇,等宋夫人回去的时候给她带一些。” “若怀家那么多亲戚,山上的东西都捡回来也不够,改天我去县里叫你姐夫买些。”杜大妮生个儿子,儿女双全在婆家底气足了,丁春花也不怕给段家添麻烦,继而惹来他们不快,使唤起段守义来简直把他当儿子用。 段守义的爹娘在杜卫两家结亲后,就著手准备去建康府开店事宜。有个好亲家,段家二老不怕别人故意刁难,搞得他们在建康府混不下去。于是很大方的把广灵县的酒肆给大儿子,小儿子留下来给大儿子帮忙,等段守义彻底接管酒肆,他弟弟再去建康府。 杜三钮十分清楚段家的变化,也很高兴她娘能想开:“娘,先找村里人买些茄子,我想趁著这几天天气好晒些茄子干。” “行。”冬天菜少,杜家村的村民每年春夏秋三季都会准备大量干货,竹笋、木耳、蘑菇、地衣,咸菜、酸菜以及梅干菜更是每年必备。以致于这些菜全放到盛放粮食的屋里,可以说半屋子粮食半屋菜。 杜家已准备足够多过冬的菜,而宋夫人的到来让丁春花又忙活几天,直到十月初十早上飘起细雨,她才闲下来。杜三钮却雷打不动的每天上午去隔壁报道。期间无论一个行礼的动作重复多少次,她都没半分怨言,让对礼仪规矩格外严格的宋夫人也忍不住和卫老感慨,“您老这个孙媳妇找的好啊。” “那当然。”卫老与有荣焉道:“幸好我下手快,再过一年,三钮她娘天天拿著笤帚往外轰人,杜家的门槛也得被踏破。” 宋夫人摇头失笑,对他的话不予评价,但在接下来教三钮的过程中更加用心。杜三钮不知内情,见此只是更加用心的学。下午休息时也不出去玩,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练习。 杜小鱼连著半个月不见杜三钮,村里收晚稻的时候她也躲在家里,每次上午去找她玩,丁春花总说三钮在隔壁,可把杜小鱼气得不轻——重色轻友的家伙。于是赶个大早,去杜家逮人:“卫少夫人,你这是打算和我们绝交呢?还是觉得我们不配和你玩了?” 杜三钮瞥她一眼,什么也没讲,不急不慢的吃完早饭,才说:“不是想知道我最近都在干么?走,现在告诉你们。” 五个十四五岁的姑娘随穿戴齐整的杜三钮到卫家,宋夫人率先注意到走在最边上的杜三钮,实在太耀眼。听杜三钮说她们来陪她,宋夫人也没多想。然而以杜小鱼为首的五个女孩见小伙伴跟京城来的夫人学规矩,别提多羡慕。嘴上不好意思说跟著学,看的时候暗暗记在心里。一见三钮一个动作重复十几次才被喊过,心中很微妙。 等三钮回去时,刚走出卫家大门,杜小鱼就问:“她是不是故意刁难你?好让你知难而退。” “没有。”杜三钮见她一脸“你别骗我”的神情,失笑道:“宋夫人的要求比较严格,你们难道没有看出她给我做示范时,整个行礼动作行云流水吗?而我做的时候,无论行礼还是受礼都很生硬,不自然。” “没……看出来。”杜小鱼摇摇头。 杜三钮道:“事实上是这样。我还得再学一个多月,没时间跟你们一块玩了。” “就学今天这些?”杜小鱼忙问。 杜三钮说:“差不多吧。比如见到贵人时该穿什么样的衣服,该注意什么,京城各家和卫家的关系,卫家的亲戚有哪些啊。” “你只是嫁给卫若怀,怎么还学这些?”其中一姑娘很是不解。杜三钮叹气:“我也没想到。”才怪,“卫老说卫小哥是卫家嫡长孙,以后会变成卫家的大家长,而我若是什么都不懂……”余下的话没说出口。 杜小鱼五人却忍不住打个寒颤,开口道:“果然卫小哥的妻子不是一般人能干的。”说著话杜小鱼拍拍她的肩膀,“加油,保重!等那个宋夫人走了再来找你玩。” 宋夫人走的那天是腊月初九,刚过完腊八。来时带一车东西,走时也拉一车回去,其中大半车是杜家送的,有茄子干、竹笋干、干木耳、香菇等等,还有些鱼干和两坛杜三钮新酿的葡萄酒。宋夫人见车里塞得满满的,哭笑不得,“我这趟来的可真值。” “那明年再过来。”卫老顺嘴接到。 宋夫人这下真哭笑不得,“明年十月太子成婚,宫里忙我想来也出不来。”顿了顿,“老太爷,太子大婚您回去吗?” “不回去。”卫老道:“我这一回去,皇上还以为太子等不及了呢。你什么时候有空再来一趟,我怕时间长了三钮这丫头忘了。” 宋夫人点了点头,“她和若怀成亲之前,我会再来一趟。”成亲俩字一出,饶是杜三钮多活一辈子也觉得不好意思,卫若怀更是红著脸傻笑。卫若愉见此眉头一皱,朝他胳膊上掐一下,滴咕道:“让你得瑟。” “小混蛋!”卫若怀只觉得胳膊一痛,低头一看,小孩已躲到三钮身后,气得卫若怀指著他说:“有种给我出来。” 卫若愉白他一眼,“你叫我出去就出去,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姨母,我不送你啦,三钮姐,我们去你家,我不想和这种人待在一块儿。” “哪种人?”杜三钮好笑。 小孩瞥兄长一眼,“脸皮八丈厚的人。” “八丈厚也不如你厚。”没有外人在场,卫若怀也没端著,直言道:“姨母,带他回去。” 宋夫人和卫家小二很熟,笑眯眯问:“二少爷有一年没见著你爹娘了吧,我来时你母亲说可想你了,跟我回去吗?” 第48节 “不。”卫若愉当然想回去,可是他一想自个走了,大哥岂不是有机会天天缠著他三钮姐,“我得陪祖父过年。” “你不是不喜欢他么?”杜三钮看卫若怀一眼,“年后你俩得一块回京城。” 卫若愉道:“为了祖父,我忍著。” “噗,谢谢若愉。”卫老何尝不知二孙子的小心思,难为他说得理直气壮,“今天放你一天假,好好玩玩。” “谢谢祖父。”说完拉著三钮就去隔壁。杜三钮这次没忘记向宋夫人行礼,等她微微颔首,杜三钮才转身离开。 宋夫人见无论卫若愉怎么拽杜三钮,她依然不急不慢的往外走,丝毫不受他影响,心下十分满意,不愧是她教出来的。 再说卫若愉,自打杜三钮和卫若怀定亲,本来就不拿自个当外人的小孩儿更加不见外。见杜发财剥冬笋,张嘴就说:“三钮姐,晌午在你家吃饭,就做这个。” “哟,还学会点菜啦。”杜三钮朝小孩脸上捏一下,卫二少慌忙躲开,“我都长大了,你不准再捏我的脸。” “可你昨儿还在你哥面前讲你是小孩呢。”杜三钮满眼疑惑,“难道我记错啦?” 卫若愉脸一红,“那是,那是我故意气他啊。” “终于承认故意气我了。”卫若怀送走宋夫人一行,推门走进来。卫若愉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对,怎么著?” “不怎么著。”卫若怀已长成个大小伙子,自然不会真和堂弟动手,“不过,下次再说我脸皮厚的时候先摸摸自个的脸。” “哼!”卫若愉不屑地瞥他哥一眼,要不是不想便宜外人,他早把卫大少背著他三钮姐干的事说出来了。他给卫公子留面子,这人居然还蹬鼻子上脸,不愧是他们老卫家最不要脸的人,“三钮姐,我想吃啊。” 杜三钮苦笑,“那也不行。”顿了顿,“我娘和一盆发面,晌午得蒸包子,不能只放酸菜和木耳啊。” “那好吧。”卫若愉想一下,就说:“我也喜欢吃竹笋包子。” 杜家三口最喜欢小孩这点,不歪缠。杜发财便说:“家里有肉,叫你三钮姐给你做肉吃。” 昨天腊八,广灵县的百姓很注重这个节日,不但早上熬腊八粥,中午还做一桌好菜。杜发财昨儿去县里买菜,冬天鱼贵,他就没买,买了一大块猪肉回来。排骨吃了,还剩几斤肉。 两家成了亲家,卫老想都没想,就吩咐时刻跟著他的小厮,“把家里的鱼拿过来。” “是。”小厮一点头,就朝隔壁去。 冬天天冷,又没有活儿,杜家吃好早饭都快到巳时,送宋夫人走的时候又耽搁一会儿。等小厮拿鱼回来,杜三钮抬头看了看太阳,居然快晌午了。 丁春花去杀鱼,杜三钮就拉著小孩去厨房,打算做水煮肉片。谁知他俩刚进去,就看到卫若怀老神在在的搁锅门前坐著。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愉大怒:你滚! 第74章 煲仔饭 杜三钮颇为无语地看著卫若怀, 卫公子冲她无辜的眨了眨眼……三钮不禁扶额,以前怎么会认为卫若怀是个克己复礼的谦谦公子呢?她眼瞎成什么样啊。 “烧大锅还是小锅?”卫若怀率先开口。 杜三钮深深叹一口气, 很想问, 是不是觉得定亲后他俩的婚事十拿九稳, 干脆连装都懒得装,“我去问问。”勾头向外看, “祖父,晌午吃馒头吗?馒头好消化。” 卫老笑道:“不用管我,你们想吃什么做什么。” “那哪行。”丁春花道:“做米饭也快,回头谁想吃什么吃什么。三钮他爹, 去把炉子搬厨房里。” 宋夫人今天回去,卫老便让厨房做些饼给宋夫人拿著, 也是如此, 卫家爷孙三人的早饭是豆浆和饼。卫老不想再吃干巴巴的面馍, 而且这个天喝点汤汤水水最舒服,比如羊肉汤。 卫家没买羊肉, 杜家更不可能有, 又不是过春节的时候,所以对卫老来说吃什么都一样。 进了腊月, 杜三钮家就开始烧炉子,主要是把炉子放在堂屋里, 一来吃饭的时候不冷,二来丁春花在屋里做活也不嫌冻手。 杜三钮淘一碗米倒砂锅里蒸,便开始调包子馅。等丁春花和钱娘子两人包包子揉馒头时, 杜三钮就著手做水煮肉片。 先把猪肉切片,放碗里,打个鸡蛋,倒点菱角粉和猪肉片搅匀待用。随后切些白菜,入热油锅里煸炒至白菜发蔫,八成熟左右盛出来。往油锅里加清水,放姜末、酱油、盐、虾米味精和茱萸果酱一起炖煮,水翻滚后加肉片,煮至肉片泛白,舀出盛放白菜的碗里。最后炸点葱花油淋肉片上,一碗水煮肉片就完成了。 屋里几人闻到辣辣的味道,钱娘子忍不住吞口口水,赞叹道:“这个汤配米饭菜最下饭。” 杜三钮笑道:“别急,鱼还没做呢。” 天气冷,虽说没下雪,但早晚上冻导致中午的温度也不高。所以杜三钮也没做清蒸鱼或者红烧鱼这类容易凉的菜,干脆把鱼放锅里煎一下,煮成鱼汤。 此时馒头、包子已上锅蒸,丁春花闲下来就说:“我去摘点生菜,再炒个菜?” 杜三钮点点头,可是等她随钱娘子出去,杜三钮就递给卫若怀一把菜刀,“帮我割点腊肉。” 腊肉挂在屋檐下的房梁上,杜三钮够不到,卫若怀一边接过刀一边说:“两个菜够吃的了。不够吃的话,若愉,你吃包子别吃菜。” “说得真好听。”卫若愉真想朝他脸上吐一口唾沫,“不想去就直说,找什么理由呢。”话音一落,卫若怀割一块腊肉过来。杜三钮想笑,“怎么一点儿也不受激啊。” “我怕他不懂事可劲的憨吃,吃完了你没得吃。”卫若怀瞅瞅冒白烟的大锅又看了看脏兮兮的炒菜锅,见杜三钮转身去洗肉,想了想,拿起丁春花刚刚解掉的围裙,“这锅怎么刷?三钮。” “我的老天爷呢。”丁春花一见卫若怀左手拿水瓢,右手握著高粱穗制的刷子,慌得菜一扔,“给我,给我,你哪能刷锅。”夺走水瓢和刷子就把人外推。 杜三钮回头一看,穿著青色曲裾的卫若怀身上挂个一块黑一块白的围裙,耳朵脸通红,禁不住笑出声,“你饿了?” “没……”卫若怀被他未来丈母娘推到门口,边解围裙边盯著她说:“我就是想给你帮忙。” “那你怎么不问问我还炒不炒菜?”杜三钮心下好笑又感动,“再说了,你们读书人不都信奉什么君子远庖厨吗?” “谁说的?酸秀才才信奉那个。”卫若怀不服:“自古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如果连厨房都没进过,那样的人什么事也干不成。” “就你歪理多。”卫老和杜发财在堂屋里侃大山,听丁春花惊呼一声,两人相视一眼就起身过来。刚好把卫若怀的话听个完整,“若愉,你也出来,别在屋里捣乱。” “我才没捣乱,明明是大哥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卫若愉在卫若怀穿围裙的时候就跑锅面前坐著,没听到杜三钮说“开饭”,小孩托著下巴,坐得稳若泰山。 “腊肉除了炒还能怎么吃,放锅里蒸?”卫若怀随口道。谁知杜三钮点了点头,“猜对啦。”说完就掀开砂锅盖,沿著砂锅边把腊肉放快蒸熟的米饭上面,随后往中间打两个鸡蛋,淋点酱油,放一把生菜在最上面,盖上锅盖继续蒸。 这可看傻了卫老,“三钮啊,你这又做的什么东西?蛋炒饭不是蛋炒饭,菜饭不是菜饭。” “在我们的最南端有个地方,那里的人每天都会吃一顿这种饭,按照那里的说法,这个叫煲仔饭,至于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杜三钮双手一摊,“我也不知。以前的人太懒了,记录当地美食却只写个名字,然后寥寥几笔就完事。我严重怀疑写菜名的人从没进过厨房。如果是我——” “你想怎样?”丁春花早知道她又瞎折腾,说什么也不去摘生菜,“锅里的馒头包子熟了,拿馍篮去。” 杜三钮抬手一指,“在你身后柜子里。”见她娘瞬间变脸,机灵不亚于卫若愉的人立马道:“我端菜。”话音落下就端著鱼汤遁出去。 丁春花瞪著她的背影一阵气结:“这丫头,她,她真以为自个厨神在世,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吃。”掀开砂锅一角,见腊肉里的油浸米饭里,而鸡蛋还是荷包蛋的样子,蛋液一戳就洒,边上还有点点酱油,“这可怎么吃育。”半锅米饭全毁了,别提丁春花多么心疼。 卫若怀安慰道:“既然三钮说南边的人吃过,那这东西一定可以吃,我们先尝尝,实在不能吃就喂狗,反正不会浪费。” “白米饭喂狗?”丁春花陡然拔高声音。 卫若怀吓得往后一退,杜三钮挤到他面前,说:“娘,你不喜欢怪里怪气的米饭,不代表别人不喜欢。若愉?” 卫若愉的嘴巴动了动,想说他也不喜欢,话一出口却是:“婶子,我喜欢吃酱油拌饭。” “那是酱油炒饭。”丁春花提醒他,别乱接茬。 “炒饭里有鸡蛋有酱油有生菜和油,这里也有。”杜三钮说:“炒饭里没有的这里也没有,我又没放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真不知道娘您紧张个什么劲。”说完,封上炉子,找两块湿布,捏著烫热的砂锅去堂屋,到堂屋里把锅往地上一放,就冲厨房喊,“若愉,把勺子和碗拿过来。” 卫若愉下意识看向丁春花,丁春花见卫家爷孙三个都没意见,她也懒得再数落闺女,反正三钮以后折腾的是卫家。 杜三钮用勺子使劲在锅里搅几下,蛋黄搅烂,腊肉、青菜和米饭搅匀,给卫若愉盛半碗,“尝尝,绝对好吃。不过,饭有些油腻,最好先喝点水。” 卫若愉见桌子上放连个杯子,杯子里都有水,想来是他祖父和杜发财俩的,端起主位上的水杯喝两口,就开始吃黄黄绿绿的菜拌饭。卫若怀一直盯著他,“好吃吗?” 小孩儿故意吧唧两下,抿抿嘴:“一般般,不如蛋炒饭。” “那给我吧。”卫若怀心底嗤笑一声,多小年了,这小孩就不会换个说法么,“我不嫌米饭里有你的口水。” “有个屁口水,我才吃一口。”卫若愉真想把碗甩他脸上。只是有人比他更快一步,杜三钮递给卫若怀半碗饭和一双筷子,“喊祖父来吃饭。” 卫老站在院里,一瞧卫若愉那头也不抬的小样,便知道三钮做的拌饭可以吃。于是就劝丁春花:“你以前刚学做饭的时候也浪费过粮食吧?谁都有个过程,别恼了。” “那我也没她浪费的多。”丁春花张嘴想说宋夫人在她家吃的第一顿饭三钮就浪费两条大鱼,话到嘴边意识到人家不辞辛苦过来叫三钮礼仪,便咽了回去。 卫老却没放过她,“所以你没她做的饭好吃。” 丁春花一噎,“…卫叔,不是我数落三钮,她以后到你家,您就这样由著她?” “吃得好才有精力做事。”卫老笑吟吟道:“若怀干出成绩来,皇上一高兴,随便赏点东西也够他们吃个三年五年的。” “得,当我没说。”丁春花端著馒头和包子往桌子上一放,“饭搁桌子上,放在地上像什么样。” “砂锅太热。”杜三钮道:“爹,回头你做几个竹垫子,留著专门垫砂锅。” 丁春花眉头一横,“准备天天吃是不是?” “不是,不是。”杜三钮一说竹垫,倒想起来一件事,“爹,明天我做两个饭团你尝尝,回头觉得好吃,以后你出去做事就拿著饭团,晌午吃饭的时候管人家要碗汤就好了。别吃他们的饭,也不知道干不干净。” “就你干净!”丁春花点著她的脑门,一听要给她相公做吃的,倒是没再说反对的话。 饭团里包些炒熟的腊肉、咸菜和一些生菜,杜发财挺喜欢的。然而三钮觉得不够好。 腊月二十四是南方小年,一大早丁春花就去县里买鱼和肉。等她回来,三钮把肉放起来,只做一条鱼。 丁春花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闺女又要瞎折腾,干脆吃过晌午饭就去隔壁她二嫂家做活。 卫若怀哥俩今儿也有半天假,自打卫若怀和杜三钮定亲,无需再避讳,他得空就往三钮家里跑。虽然连三钮的手也没碰过,但他这天天报道的效果真好,有时候三钮做饭就会不由自主地多做一些,做什么好吃的那一定会留一碗他和卫若愉。 在此之前只有卫若愉有这待遇。卫若怀一边感慨三钮眼里终于有他,一边继续刷存在。哥俩站门口停一会儿不见丁春花的说话声,相视一眼,推门进去。 杜三钮正在厨房里收拾猪肉,看到他们就招手,“来得正好,帮我烧锅。” “晌午没吃?”卫若怀拎开小堂弟,挤到杜三钮身边。卫若愉气得朝他屁股上一巴掌,卫大少岿然不动,小孩儿恨得牙痒痒,“三钮姐,不给他吃。” 杜三钮从善如流,道:“好。” 丁春花去县里时杜三钮特意嘱咐她娘买两斤瘦猪肉,那时她就想著做肉松,怎奈她娘不给她帮忙,幸亏卫若怀和卫若愉过来了,否则把煮熟的肉撕成细条得累的她手酸。 即便有他俩搭把手,等杜三钮炒好肉松,天也快黑了。给卫若怀一半,她自个留一半,“放在饭团里特别好吃,明天再试试,晚上吃干米饭不消化。”说最后一句时看向卫若愉,小孩的脸刷一下红了,都著嘴道:“我才没这么贪吃呢。” 作者有话要说:  嗯,若愉不贪吃 第75章 拔丝鲜桃 杜三钮摇头失笑, 道:“嗯, 贪吃的是你哥。”谁知抬眼竟看到卫若怀正捏著肉松往嘴里塞,“你…” “我以为这东西得像棉花一样, 居然不是。”卫若怀没有一丝窘迫,“三钮,把做法写给我,叫钱娘子做些,留我年后回京的时候带上。对了,你和我一起去吗?” “她去干么?”卫若愉准备嘲讽兄长不要脸, 一见杜三钮看过来,眨了眨眼睛,意识到刚才说的什么, 连忙解释, “不,不是不叫你去, 三钮姐,京城的人若是知道你和大哥一起回家, 他们一准找各种理由上门瞧瞧你是黑是白。” “是不是有三头六臂?”说实话,杜三钮也没准备好, “居然能和卫家大少爷定亲,对不对?” 卫若愉尴尬地笑了笑, 眼珠一转,夺走兄长手里的肉松,拔腿就往外跑, 边跑边说:“我先回家吃饭啦。” 杜三钮不禁扶额,“个小机灵鬼。” 卫若怀四下里一看,岳父岳母的声音不断地从大门外传进来,立马走到三钮面前,近的能听到她的呼吸声:“我,我今年可能得在京城呆到四月份…你,你……” 第49节 “我会照顾好祖父。”杜三钮自认为很善解人意的接道。 卫若怀却忍不住叹气:“我不是这意思。我…”想一下,小心翼翼地拉起她的手,杜三钮浑身一僵。眼睛只顾得往外面瞅著岳父岳母别突然进来的卫若怀没发现,自顾自说:“我会尽快回来。今年会试开考,就是大家常说的春闱,京城到处都是从全国各地赶来的举人,我想和他们多聊聊,也借此了解一下外面的情况。” 杜三钮张嘴想说她知道,一见卫若怀的耳朵红了还不自知,心中一动:“嗯,我会老老实实在家里呆著,哪儿也不去。” 卫若怀的嘴巴动了动,杜三钮盯著他,难道他想听的不是这个? 当然,卫若怀更想跟三钮说:“我会想你的,你别太想我。”怎奈第一次遇到喜欢的姑娘,没怎么出手就顺利定亲……纵然卫若怀的“撩妹计划书”上写有多条撩拨办法,如今因为身份变了,全变成一堆废纸,“那,那我也回隔壁了。”嘴上这样说,却没有松开杜三钮的意思。 门“吱呀”一声,卫若怀转身就跑,杜三钮的手啪塔打在自个腿上,等她反应过来被卫若怀狠狠甩开,门口哪还有卫大少的影子,“爹,娘,做饭吗?” “若怀和若愉怎么了?一个比一个跑得快。”丁春花很是不解。 杜三钮一想刚才被卫若怀拉住,她一动没敢动,暗暗鄙视自个一把,“我做点肉松,他们去和卫老显摆。” “做好啦?”杜发财手里的铁掀往墙边一丢,“我尝尝。” “在柜子里。”三钮怕她娘揪住不放,转身回厨房端肉松。 冬天日头短,感觉没过几天就到了杜三钮来到亓国的第十四个春节。春节后,卫若怀和卫若愉两个像以往一样年初三去京城。 两人走的那天杜三钮没一丝不舍,然而第二天她就觉得不舒服,总感觉少些什么。每到门外就不由自主地往隔壁瞅,她自己没发现,丁春花却忍不住一个劲的冲杜发财使眼色。 杜发财笑了笑,难为闺女终于有点姑娘样,也没故意凑到三钮面前调侃她。 同样觉得生活缺了一半的还有卫家两兄弟,卫若怀是心缺一半,卫若愉是饭量小了一半,幸亏还有肉松。说起肉松,卫若愉有话讲:“大哥,这东西到京城应该比果酒好卖,无论男女老少都可以吃,还好吃。届时你可得替三钮姐多管姑丈要些礼物。” “我没打算把肉松的做法给姑丈。”卫若怀此言一出,卫若愉手里的肉松好险摔下马车,“为,为什么?” 卫若怀道:“等我和你三钮姐成亲,打发两个下人去外面开个店,专门卖些果酒肉松,回头赚了钱你三钮姐想买什么买什么,也不用管母亲要家用。” “也是哦。”卫若愉仔细一想,“她还得养婶子和杜叔,三不五时地管大伯母要钱补贴娘家,大伯母一定不——不对,我们家的下人若是知道一定会在大伯母面前瞎说。” “知道就好。”卫若怀欣慰的笑了笑,“回到京城别乱说,我们赶在进城前把肉松吃完。” 卫若愉看了看手中的小坛子,“难怪你要给祖父留一半,以为你又变孝顺了呢。” “我怎么不孝顺了?”卫若怀伸手揪住小孩的耳朵。身边没有帮手,卫若愉仰著头,装傻道:“我的意思是更孝顺啦。” 卫若怀点了点他的额头,“你要是能把这个聪明劲用在做文章上,何苦每天抓耳挠腮。” “人家才八岁啊。”卫若愉撇撇嘴,“哪能想这么多。何况我三钮姐都说了,我还没开窍,等再长两岁,一开窍就什么都懂了。” 卫若怀白他一眼,“杜小麦的基础可不如你,人家的文章连祖父都说很好,你还想多大开窍?” 小孩儿噎住,他又不能说他不是不会,只是懒得思考,“我是不如你,十一岁就想著娶妻。” “嗤,我这可都是跟你学的。”卫若怀瞥小孩一眼,“若不是你提醒,我才想不起来娶三钮。” “…无赖。”小孩冲他呸一声,卫大少抹一把脸,丝毫不受影响的笑了笑,可把卫若愉恨得牙痒痒,到家就找卫炳文和卫夫人告状,说卫若怀故意等亲事定下来才告诉哦他们。 卫炳文夫妇不是第一次被儿子骗,早已习惯了。卫若愉没能如愿,便打劫卫若怀的零用钱,给杜三钮买一堆礼物。 五月下旬,杜三钮再见到卫家哥俩,不禁揉眼,“你们是不是又长高了?” “对。三钮姐,再过一年我就和你一样高了。你说你,去年那么著急干嘛啊。”卫二少边叹气边递出一包礼物和一包鲜桃。 卫若怀朝他头上敲两下,“你给我适可而止吧。” “又没和你说话。”在京城,卫若愉经常跟他一起出门会友,“三钮姐,你可不知道,他的朋友都不信他定亲了。等明年我们再回京城,你就和我们一块去吧。” 卫若怀眼神一暗,便看著三钮。 杜三钮想她明年也十五岁了,按理是该见见卫家的亲戚:“我听你的。” “我想,等乡试结束。”卫若怀并不希望京城的人太早见到她。究其原因,还是杜三钮太漂亮了。 村里人娶妻先看贤不贤惠,能不能生,容貌次之。这一点虽说和高门子弟选妻标准一样,但仅限于高门中的嫡子。对次子或者庶子没那么高要求。 因大皇子的缘故,京城之中没多少人敢招惹卫家,但不表示没有。皇亲国戚照样不怯卫家,他们家的年轻子弟若是不巧见到杜三钮,届时又免不了一番纷争。 假如卫若怀有功名在身,即便卫家没有大皇子这个后盾,皇亲国戚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跟朝廷命官抢人。所以,卫若怀希望杜三钮第一次出现在京城众人的面前是以他妻子的身份。至于这点,卫若怀并不打算告诉杜三钮,毕竟离他参加春闱还有好几年,省得徒增烦恼。 虽说离杜三钮十四岁生日还有三个多月,和卫若怀定亲的缘故,从去年九月份开始她就不再出去给人家做宴席。 大皇子酒楼里的厨子脑袋灵活,无需卫若怀再往京城送食谱,段守义那边的食谱供应也跟著断了。起初三钮怕她姐夫不高兴,卫若怀见到段守义便说:“三钮已是卫家少夫人,若被别人知道她卖食谱,对她名声不好。” 段守义心想: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可还没等他说出来,卫若怀一句,“你家厨子,跑堂小二,摘菜洗菜的婆子。” “……是我考虑不周。”好在广灵县不大,迎宾酒肆又一家独大,即便没有新鲜吃食推出,也没人在乎,因为每次去吃饭招牌菜都吃不过来。从而导致杜三钮格外闲。 卫若怀便把婚后派人开店铺的事跟杜三钮一讲,杜三钮佩服他想得远,又忍不住鄙视自个还不如一个古代少年。 于是,杜三钮随卫若怀去卫家书房,把他走的这段时间,她琢磨出的食谱写给卫若怀,由他保存。 卫若怀看都没看,把食谱收到书房的盒子里,“婶子没在家,今天在这边吃?”话音落下,杜三钮脸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笑容,“怎么了?” “没事。”杜三钮不想说她娘因不用再给她打下手,升到主厨后近来干劲十足。经常杜三钮出去一趟,回来就听到她堂嫂说:“三婶和我娘出去给人家做喜宴去了,钥匙在我这儿。” 第一次,杜三钮以为她娘财迷转向,后来和她两个伯母闲聊时听出真相,简直哭笑不得。打那以后,丁春花一出去,杜三钮就来隔壁陪卫老吃晌午饭。 “我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杜三钮说话间走到门口,突然又退回来,带上卫若愉给她的桃子。 卫若愉眼珠滴溜一转,“三钮姐,我帮你拎著。” 杜三钮躲开他的手,“不用啦。”顿了顿,“你知道我做什么吗?” “我又不是因为你要做好吃的才帮你。”卫若愉此话一出,卫若怀扑赤笑出声,“到底谁脸皮厚?!”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愉:没你厚 第76章 老鸭汤 杜三钮笑吟吟道:“你俩脸皮都厚。”说完, 施施然往厨房去。 卫若愉恶狠狠瞪兄长一眼, 都怪你,害我被三钮姐说落。忙不迭跟上, 却不好再拉杜三钮的手,毕竟他也九岁了。 杜三钮听到脚步声,扭头瞅了瞅,“你哥没过来?” “从京城带回来好多书,还在马车里没整理。”卫若愉忍不住又看一眼桃子,“我们来的路上经过一处桃园, 有好多人整车整车的买桃子,三钮姐,我猜他们买回去一定是为了做桃子酒。” “这可说不准。”杜三钮道:“也许做桃罐头。” “罐头?那又是什么?我和大哥不在的这段时间你琢磨出来的?”卫若愉连声问:“好吃吗?有没有桃子甜?” 杜三钮笑道:“改天得闲做给你尝尝。”见厨房近在咫尺, 四围一个人也没有, 杜三钮不禁皱眉,“钱娘子, 钱娘子……” “少夫人,我在这儿。”钱娘子拎只鸡从厨房西面走过来, “喊老奴有何吩咐?” 杜三钮不禁扶额,无论说过很多次她和卫若怀还没成亲, 不能喊她少夫人,这人就是不听:“你捉鸡干么?做给你家少爷吃。” “可不是么。”钱娘子一脸心疼, “你看二少爷都瘦的。一定是京城家里的厨子做饭不用心。这是只老母鸡,回头炖好得给大少爷和二少爷好好补补。” “他长个了,瘦下来很正常。”话音一落, 钱娘子就揪鸡脖子上的毛,杜三钮很想叹气,“别杀了,我家有只鸭子得有四五年了,你去捉来杀掉,鸭血、鸭肠都留著,我下午做老鸭汤。” “这…不好吧?”钱娘子看著卫若愉,希望他拿主意。 杜三钮道:“你都喊我少夫人,还有什么不好。”顿了顿,“是个麻花鸭。到鸭圈门口就能看到,这是钥匙。”把腰间的荷包递给她。 卫若愉下意识看过去,“我天!三钮姐,若兮姐送你的荷包……你怎么还在用?!” “又没坏。”杜三钮以前无论去广灵县还是外出给人做喜宴,都是和丁春花一起行动。丁春花怕她注意力不集中,钱袋子被偷走也不知道,便一直自个保管钱袋子。也是近一年,丁春花舍下杜三钮,她才学会出门随手带上荷包,钥匙和银角子装在荷包里。总得来说,没用多长时间,“你看,像新的一样。” “可是,荷包上的花样都过时啦。”卫若愉嫌弃的不要不要,“钱娘子,去告诉邓乙他娘,再给我三钮姐做,做十个——” “多少?!”杜三钮瞪大眼,“做那么多留著吃。两个,钱娘子,别听他的,两个就好。”转头就问:“你的荷包是不是用一次就不用了?” “当然不是。”卫若愉说:“怎么也得用三四次。” 杜三钮踉跄了一下,钱娘子慌忙扶住她,“别激动,别激动,少夫人,二少爷没说完,不同的衣服搭不同的荷包,衣服过季不能穿,荷包自然不能再用。” “等等,若愉,你这几年的衣服呢?”杜三钮突然想到:“扔掉了?” 卫若愉愣了,她的话题怎么跳这么快:“……应该没有吧。”一想这样讲不妥,“钱娘子,去问问邓乙他娘,顺便把爷的衣服找出来。” “是。”钱娘子微微屈膝,直起腰便准备把鸡放鸡圈里去。 杜三钮再次开口:“其他人呢?” “啊?”钱娘子四下里一看,猛地朝脑门上拍一巴掌,“陈萱的男人把她送回来,那几个丫头小子听说之后,就跑去陈家看热闹,老奴现在去找他们?” “一样一样办。”卫若愉说:“先去找邓娘子,然后去喊他们回来,最后去三钮姐家捉鸭子。”说完看向杜三钮,他这样安排对吗? 杜三钮笑了笑:“若愉越来越能干了。烧火,给你做拔丝鲜桃吃。” “好哒。”卫若愉顿时眉开眼笑。钱娘子暗吁一口气,再一次庆幸杜三钮会做好吃的,而且是没人能抵挡住的吃食。 拔丝鲜桃对于杜三钮这个做五年饭菜的人来说非常简单。新鲜的桃子去皮、去桃核,切成块备用,然后把鸡蛋、藕粉和麻油一起调成糊,桃肉挂糊入油锅炸,炸至金黄捞出。杜三钮就开始熬糖,炸好的桃肉挂上糖浆,放在抹了油的盘子上,又甜又脆的拔丝鲜桃便好了。 杜三钮做好拔丝鲜桃时,钱娘子还未回来。她便和卫若愉两个去了书房。 卫老嘴上说自个牙口好,等他看清杜三钮端来的东西却忍不住牙疼,“就做这一个?” “钱娘子已经洗好菜,我不知道她准备做什么,也没问,就做这一个。”杜三钮说完,就感觉到周围空气一滞,“还有个老鸭汤,不过得炖一个时辰,晌午吃不到了。”说起这个,猛然想起,“家里有酸萝卜么?我家没有。” “好像没有。”卫老道:“青菜都可以吃了,又不是夏天没胃口,谁吃那个干吗。” “那我出去问问,炖鸭的时候用得到。”杜三钮说:“拔丝桃子最好得趁热吃,给我留两块就好了。”说完就往外走,都没容卫老开口说:“不急,吃过晌午饭再做。” 事实上,杜三钮之所以这么著急,找酸萝卜是其一,其二是去找她认识的包打听——杜小鱼。陈萱那边到底怎么个情况 杜小鱼此人也是个全才,干活绣花看孩子,糙活能干,细活会干。也是如此,站在比她漂亮许多的杜三钮面前从未感到自卑过。听到三钮的问话,嗤笑一声:“陈萱刚嫁到男方家里就嫌人家穷,当时那家人没多想,毕竟我们村的生活比周围几个村都好。后来陈萱自个说漏了嘴,人家找人一打听,就打听出她想攀高枝。也不想想,她都嫁一次,家境好的人谁要她。做事不如我利索,长得不如你好看,还不如春兰回过日子,嗤!” “你怎么知道她男人那边的事?”饶是杜三钮有心理准备,也没想到她知道这么清楚。 杜小鱼这次没显摆,不答反说:“我算看明白了,嫁人嫁的不单单是那男人,还有他们家。陈萱的婆婆随她儿子过来,都没等陈萱的娘问出了什么事,她就把有的没全他娘的嚷嚷出来。这会儿估计全村人都晓得,陈萱为什么被送回家。” “你娘又没给你定亲,你害怕个什么劲。”杜三钮拍拍她的肩膀,“到时候仔细挑就是。陈萱的男人这是要,合离?” “差不多吧。”杜小鱼摇了摇头,“虽说她婆婆不讲究,可是她男人是个好的。刚成亲那会儿,陈萱三天两头往这边来,每次她男人跟后面都拎著大包小包,从没见他不高兴。唉,自作孽不可活。不说她了,我得回家做饭去。” “你知道谁家有酸萝卜吗?”杜三钮忙问:“我家的吃完了。” 杜小鱼想了想,“我爷爷奶奶家应该有。天天嚷嚷著嘴里没味,喜欢喝粥的时候吃酸萝卜,你去看看。” 杜三钮到杜小麦家里一问,放学归来的杜小麦就去找碗掀坛子。杜三钮却被杜小麦的奶奶拉住,“钮啊,你见识多,伯母向你讨个主意。” “你说。”杜三钮想都没想就应下来。 “有个女人,好像是叫,对了,和你二姐夫一个姓,县南三里的赵招弟。” 杜三钮下意识揉揉耳朵,“赵?招弟?怎么叫这名。” 第50节 “是这个名字。”杜小麦把萝卜递给三钮,“我爹说是去年放出宫的大龄宫女,今年二十六,再过几个月就二十七了,比我爹小两岁。她去县里买粮食的时候听说我爹是个老光棍,就自个托人去找我爹,我爹的意思她如果没毛病,就找媒婆去南边提亲。” “她家什么态度?”杜三钮的脑袋有些转不过弯,东边闹合离,西边要娶亲。 杜小麦说:“我爹说赵招弟的爹原准备把她嫁给县里的富户当贵妾,赵招弟不愿意。她多年不归家,和家里的关系远了,又在宫里待多年,见过大世面,她爹娘也不太敢逼她。” “这样啊。”杜三钮想了想,“既然能被顺利放出宫,说明那个赵招弟在宫里挺安分,或者说很聪明,保全了自个。而她兴匆匆回来家,她爹就要把她嫁出去给人家做小,这事估计也狠狠伤了她的心。和娘家闹僵,离家多年连个朋友都没有,你们家也就成了她唯一依靠。伯娘,这儿媳妇可以。 “小麦,等她嫁进你们家,就算明年生个孩子,你也十岁了。等你考上秀才,那孩子也不过六七岁,屁都不懂,欺负不到你。” “我知道,三姑姑。”杜小麦笑了笑,“所以这次没拦著我爹。” “乖孩子。”杜三钮笑道:“家里正在做饭,有事你们直接去卫家找我。”而她到卫家,出去看热闹的众人的确都回来了,钱娘子已杀好鸭子,厨房里正在烧水,给鸭退毛。 杜三钮进去就见案板上摆许多切好的肉和菜,“怎么不做?”随口问。 “等您呢。”烧火的小丫头道:“大少爷一定特别想吃少夫人做的菜,我们可不敢做。” “……就你知道。”杜三钮的脸刷一下红了,还是系上围裙炒菜。四个菜抄好之后,锅里的米汤也差不多了,但是三钮没用立即去吃饭,而是把洗净的鸭子切块,放在锅里翻炒几下收水汽,随后连同酸萝卜、老姜和花椒一起放在砂锅里,倒入开水炖。 卫家的下人平时都在厨房里用饭,杜三钮交代一句,两个时辰关炉子,便去吃饭了。然而她没料到,一顿饭没吃饭,老鸭就炖出味了,正在吃饭的卫家爷孙不约而同地放下筷子,勾头往厨房的方向看。 作者有话要说:  大热天我感冒了,感冒了,你们敢信么???今天是第三天了,还不见好 第77章 糖醋鲤鱼 杜三钮装作没看见, 匆匆扒拉完碗里的粥,道:“我回家喂牲口去了。” “哦。”卫若怀下意识应一声,反应过来她说什么, 放下筷子, “等等我, 和你一起去。” 杜家的猪吃掺了草或者菜叶子的豆饼、豆渣、麦麸, 而喂熟食又比生食效果好,杜发财便在院里支口锅专门煮猪食。 杜三钮上午割了青草,但是她没打水。卫若怀见缸里有半缸水,估摸著煮好猪食,再给牛和驴喝点, 差不多就见底了, 便拎著水桶拿著扁担出去。可把杜三钮吓得不轻,“你会挑水吗?放在那儿,待会儿我去。” “不会就学啊。”卫若怀说得挺简单,也很容易就打满两桶水,轻轻松松挑起来。然而他双脚一动,扁担不受控制的晃悠几下, 卫若怀心里一慌, 扑通! “少爷?!”邓乙大惊失色,尖叫道:“您, 您没事吧?”慌忙跑过来查看他有没有受伤,“我说什么来著,让小的来, 你非要自个挑——”。 “闭嘴!”卫若怀习武多年,反应够快,一闪身就躲开了,“我没事。”吞口口水,十分想不明白,“它,怎么就掉下来了?”指著原本挂在扁担钩上的水桶。 “没挑稳就掉了呗。”邓乙真想送他一对白眼,而当务之急是,“先把另一个放下。”说著话,绕过他拎住水桶。 卫若怀肩膀上一轻,“干么啊,我得给三钮送过去。” “这一桶水?”邓乙诧异的瞪大眼。卫若怀鄙视他一眼,“谁说一桶。”从井里又打一桶水,指著扁担,“拿著。”一手拎一桶水去三钮家。 杜三钮正在喂牛,扭头看他过来,想问怎么不用扁担?就看到紧跟著他的邓乙一个劲冲自个眨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当作没看见闲置的扁担。 卫若怀碰到一次丁春花和杜发财皆不在家,三钮的堂嫂和堂哥也不在周围晃悠,真的很不容易。所以,他必须抓住机会。不但把水缸注满水,卫若怀还把堆在院里的木头全劈了。 丁春花回来家见厨房的屋檐下堆著一小堆木柴,别提多心疼,“钮啊,娘跟你说过多少次,厨房里没木柴了就烧麦秸,木头等你爹回来在劈开。你现在和以前可不一样,你如今是——” “停!娘,木柴是卫若怀劈开的,和我没关系。”杜三钮之前答应给卫若愉做罐头,卫若怀拎那么多水,劈那么多柴火,用来洗桃做罐头真真再好不过,“我忙著呢。” “卫……隔壁的?”一见她点头,“个死丫头,怎么能叫若怀跳水劈柴,他哪能干这活儿,看你爹回来家怎么收拾你。” 杜三钮才不怕她爹,“若怀自个要做,我拦都拦不住,不信去问邓乙。” 丁春花立马出去找邓乙。甫一进门就被钱娘子拉去厨房,“少夫人做的老鸭汤,我给你们留一盆,你端回去和亲家公喝。对了,用的是你家的老鸭子。我原本说杀只鸡给少爷补补,少夫人非要我杀鸭子。我,我这也没经过你同意。” “什么同意不同意的,一只老鸭子而已。”丁春花一听这话,少了一只下蛋的鸭子也不觉得心疼,“我还没见到若怀,他人呢?” “少爷说他累了,在房里歇息。坐十几天的马车,也就大少爷和二少爷身体好受得住,换我年年来回这样可受不了。”钱娘子说著话递给她一盆鸭汤。 丁春花顿时觉得手有点软,心有些虚。没敢在卫家多耽搁,同钱娘子随便扯两句就回家,到家又使杜三钮送来一只五年的老母鸡。 钱娘子以为丁春花疼女婿,别提多高兴了。知道真相的卫家哥俩也没往“补偿”那方面想,挑水劈柴火而已。 等杜发财回来家,得知卫若怀干的事,对他更加和颜悦色。这一点卫若怀倒是发现了,于是,每逢夫妻俩同时外出,卫若怀就放下功课去隔壁干活。起初杜三钮还劝他两句,后来见他一副“这才多少事”的神情,便不再管他。 卫若怀见缝插针刷存在时,杜家村也发生两件事。合离的女人不愁嫁,可被婆家撵回娘家的女人没人要。陈萱被她爹娘敲打一番,陈家老两口又找村长从中说和,那家人想著娶个媳妇不容易,又把陈萱带回去。 赵招弟在杜家去赵家提亲的一个月后嫁到杜家村。速度快的饶是杜三钮这个见惯了闪婚的人也不禁瞠目结舌,逮著杜小鱼连连问:“怎么这么著急?” “听说我婶子还嫌慢呢。”杜小鱼也不能理解。东边陈家出了个陈萱那种极品,陈家也没逼得闺女赶紧滚蛋,“回头我得问问小叔,赵家是何方妖孽。” “别当著你婶娘的面。”杜三钮也想知道,端的是怕赵家人三不五时地来杜家打秋风。 杜小鱼眉头一挑,“那当然,我又不傻。”一顿,“三钮,我娘这几天正找人给我说亲,怎麽办?我还不想嫁啊。” “不想嫁就和你娘说,我大姐和二姐快十九岁才嫁人。”杜三钮前世没结过婚,工作能力毋庸置疑,但在嫁娶这方面的见识不如杜家村的老人们,“我娘说过,先定下来。不然等你想嫁人再找人说亲,就会发现和你年龄相仿的好后生早被人抢走了。” 杜小鱼细细一想,“你说得对。难怪卫小哥的动作那么快,成绩刚出来就去你家提亲。” “我们在说你。”杜三钮佯装生气,“你再这样我可走了。” “得得得,不说他。你难得抛弃卫小哥来找我玩,我才没这么不识趣。”一见杜三钮作势要走,杜小鱼笑呵呵拉住她:“婶娘想跟我们家的人一起酿葡萄酒,奶奶叫我来问你教不教她。” “教啊。你们现在是一家人。”杜三钮说:“明年小麦得去县里上学,指望你叔那点钱可供不起。” “你,她和你说的一样欸。”杜小鱼道:“我还以为她给自个找理由呢。” 杜三钮说:“拿小麦当借口也正常,但是她说得也事实。反正你奶奶和你叔没分家,卖的葡萄酒叫你爷爷奶奶收著就是。给她留下买菜买肉置办衣服的钱,想来她不会有意见。” “如果她不同意呢?”杜小鱼忙问。 杜三钮耸耸肩,“那就说明她有自个的小心思呗。小麦家这些年存的银钱不能叫她知道。她在宫中这么多年,谁知学了多少阴谋阳谋。”身边好几个人精,杜三钮从不敢小瞧古人。可是任她做梦也没想到,她还是小瞧了赵招弟。 赵招弟嫁到杜家村之前打听过,杜家村的村民都特钻营。然而在得知果酒是杜三钮教给村民的,震惊的同时怂恿杜小鱼去找三钮,她要跟杜三钮学做葡萄酒。 杜小鱼和三钮的关系最好,全村老少爷们都知道,没法推,便把人带了过来。 杜三钮见小鱼很窘迫,又看了看站在她身边一脸坦然,麦肤色,浓眉细眼,膀大腰圆的女人,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能顺利出宫。甭说贵人看不上她,就这幅相貌宫里那些心思龌龊的太监也瞧不上她。 只是这看著安分其实一点也不安分的女人,确实有点难打发。杜三钮想了想,“过三天你再来,我家的葡萄现在还不能摘。” 赵招弟顺著她的视线看去,葡萄架上一半青一半红,“那就去买啊。”说得理所当然。 杜小鱼很想捂脸。三钮不受影响的笑了笑,“我做的葡萄酒留著自家喝,又不拿去卖,这些足够了。” “不卖?”赵招弟一副见鬼的样子,“你怎么想的?你姐夫可是迎宾酒肆的东家,多好的门路。” 杜小鱼的嘴巴动了动,,杜三钮抢先道:“我不缺钱。” 赵招弟一噎。想当初她进宫当粗使丫鬟便是因为家里穷,每年的月钱也托差役送来家,以致于她在宫里十来年,也只存下二十两银子。成亲那会儿花去一些,如今还剩十来两。瞧著不少,也不过是杜家村普通村民一家三年的嚼头。 娘家靠不住,身上只有这点钱,相公还有个十岁大的儿子,赵招弟特别没有安全感。在杜小麦的奶奶提出,卖的酒钱她收著,心里不大乐意的赵招弟也不敢有半分怨言。 杜小鱼家的条件虽说不如三钮家,可她从小到大没受过苦。底下有弟弟妹妹,想买个发簪之类的不如三钮想买就买,她娘偶尔也会给她买一根。自个做的荷包、团扇之类的,拿去县里换的钱,她爹娘也不要。所以杜小鱼不能理解赵招弟,必须赚很多钱,钱少就活下去的想法,“婶娘,等过几天再来。” 赵招弟抬眼看了看三钮,还想劝她改变主意,杜三钮却不想听,“天快黑了,小鱼,你该回家做饭了。” “三钮姐这么早就做饭?”卫若愉见大门没关,大步流星进来,听到她说的话,下意识看了看太阳,“还没到酉时呢。” 杜三钮脸色一黑,她当然知道现在不过四点多,“你跑来干嘛?这个点不该在家看书?” “给你送鱼啊。”这些日子杜三钮一去卫家,被岳父大人夸赞的卫若怀开始明目张胆的缠著她,搞得卫若愉想跟他三钮姐说句话都找不到机会。终于逮到祖父带著兄长外出会友,卫若愉写完卫老布置的功课,拎著家丁刚刚捉上来的鲤鱼过来,“祖父说他明天下午回来,我晚上在你家吃啊。” “说得好像你晌午不是在这边吃的一样。”杜三钮遇到过不少聪明人,也遇到过耍小聪明的人,但是没人试图把他的想法强加到自个身上,偏偏这个赵招弟就是这样的人。从来没显摆自个有个好婆家的杜三钮一把拉过卫若愉,“知道他是谁吗?” 赵招弟有几分眼力劲,见和三钮同高的少年一身锦缎,“卫家小少爷?” “对。”杜三钮道:“他哥是我未婚夫,你觉得我还需要去买葡萄酿酒卖钱吗?” 赵招弟脸色骤变,红了黑黑了白,煞是难看。杜小鱼见此拉著她出了三钮家。徒留卫若愉满脸不解,“什么情况?她找你买葡萄酒?” “不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真不懂她这种性子怎么能在宫里待这么多年。”杜三钮接过鱼,“我娘在地里锄草,你去找她摘几根香菜,回来给你做糖醋鲤鱼吃。” 第78章 回锅肉 卫若愉结合他刚进来时听到的话, 再一细想,便猜出个七七八八,“宫里规矩严, 像赵招弟这类宫女没机会在贵人面前讲话。而她家境又最次, 到宫里谁都敢欺负她, 只要脑袋清醒, 就会安安分分的等到年龄一到被放出宫。 “她能这么快搭上小麦的爹,又这么快嫁过来,说明赵招弟那人还有脑子。不过,她家和你家情况不一样,她爹娘把闺女当赚钱的工具, 就自然认为别人家也差不多。三钮姐, 别气啦,我去地里摘菜,回来我们就做饭。” “去吧。我才懒得跟她生气,只是第一次见这么没眼色的人。”太阳还没落山,杜三钮说出“做饭”的话,稍稍想一下也知她是在下逐客令。 卫若愉走后, 杜三钮去门口的黄瓜架上摘三根黄瓜, 洗干净直接用刀背拍碎,然后切断放到盆里。等卫若愉回来, 便调些蒜汁和切成段的香菜一块淋在黄瓜上。 杜三钮家的麦子刚种下去,草还没长出来。晚稻田里的草也不多,丁春花便和卫若愉一块回来。把少年赶到门口, 她烧火:“若愉,你过两年就可以下场考试了,别动不动往厨房里钻,被外人知道不好看。” “大门一关谁知道啊。”卫若愉浑不在意,见杜三钮拿刀划开鱼背,“说好的糖醋鲤鱼呢?三钮姐,你明明做的是松鼠鱼。又忽悠我不懂。” 杜三钮的手一抖,锋利的大刀好险切著手,“如果做好了不是松鼠鱼,若愉,把你的零用钱全部给我,可好?” “我,我…你那么厉害,我一点头,你改做糖醋鱼怎么办?”卫若愉平时只关注吃,很少问菜名,而他又经常在杜家蹭饭,一时也弄不清杜三钮有没有做过糖醋鱼。 杜三钮瞥他一眼,“真怂。” “少用激将法激我。”卫若愉不上当,“要不要我烧大锅热馒头?” “我来就好。”丁春花边说边冲他摆手,“出去玩去,做好饭我喊你。” 卫若愉好不容易逮到他哥不在的机会,哪舍得离开。干脆搬张凳子,托著下巴坐在门口看他未来大嫂往鱼身上抹绿豆粉和面粉,放在锅里炸至金黄,捞出来待用。然后又把锅里的油舀出来,留一点点油,加葱花、蒜末爆香,倒入糖、醋、黄酒、酱油和清水调好的糖醋汁以及少许绿豆粉收汁,最后把汁舀出来浇在炸好的鱼上。 一道简单的糖醋鲤鱼,杜三钮做的那叫一个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放下勺子就问,“是松鼠鱼吗?” 卫若愉眨巴眨巴眼睛,“粗糙版松鼠鱼。” “你就嘴硬吧。”杜三钮指一下他的额头,“洗手吃饭。” “杜三叔还没回来呢。”卫若愉朝外看一眼,“今儿饭吃的有点太早了。”都怪那个赵招弟,把他三钮姐气得说做饭真做饭了,“再等会儿吧。” “等会儿可就不好吃咯。”丁春花舀半盆温水,给他一片皂角,“我们先吃,等他回来再做。” “要我说,杜叔别去给人家盖房子了。”两人齐刷刷看过来,少年忙说:“三钮姐每年都做些酒卖,婶子你去帮人家做喜宴,家里还有地,赚的银钱足够用,何苦还做那么累的活。” 杜三钮笑道:“我爹可闲不下来。” “那叫他跟婶子一块去给别人做喜宴啊。”卫若愉说:“你两个伯母年龄大了,我见每次出去都是婶子驾车,叫杜叔帮你驾车也好啊。” 丁春花和杜三钮相视一眼,“这好像也行。”杜三钮道:“回头我爹回来家我问问他。” 杜发财不乐意,而丁春花一说她剁肉剁骨头有些力不从心,杜发财就改口说他考虑考虑。这一考虑就到了第二年开春,杜发财还是拒绝了。 谁知倒春寒时丁春花生病,恰好有人来请她做饭,杜发财的意思叫她推了。丁春花觉得小病,没关系,便接了下来。 出发那天,丁春花的病还没痊愈,杜发财不放心就跟她一块去,到办喜事那家人家里,人家见他一个大男人在也没说什么,觉得还很正常。 一顿饭做十几个菜,六个汤,杜发财以前见他闺女做挺简单,然而瞧著妻子做好菜就不停的揉手腕,忍不住心疼,回来家就跟他几个侄子说他不再去盖房子。 第51节 杜三钮趁机又说迎宾酒肆的厨子都是男人。杜发财仔细一想,可不是么。心里那点不自在瞬间消失,高高兴兴的和丁春花一起去给别人做喜宴。 由于他的加入,丁春花和两个嫂嫂也敢接离家较远的活,结果导致杜三钮一年有一半时间在卫家吃晌午饭。 十月初八是卫若愉的生日,这天丁春花和杜发财照例出去,杜三钮等他们一走就去卫家,问卫若愉:“今儿想吃什么,三钮姐都给你做。” “长寿面,蛋糕,红烧肉,还有——” “停!”杜三钮无语,“这么多你吃的完么?蛋糕给你做,长寿面晚上吃,红烧肉少吃,太油腻了。” 卫老年龄大,大夫和杜三钮都建议他饮食清淡,卫老虽说爱吃,但他更想多活几年见到曾孙子,所以这两年很听大夫的话。这样一来,卫若愉和卫若怀两人也只能吃清淡些。 卫若愉平日里不好挑食,但每逢家里做荤菜,他总要吃个够。如今杜三钮发话随他点菜,“你说话不算话!” “你天天看书,难道没看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杜三钮笑道:“我还没及笄,不算大人,又是女人,若愉,你跟我讲道理,傻了吧。” “你…”卫若愉噎的到处找卫若怀,“大哥,你管管她。” 卫若怀接道:“我还指望她早点嫁给我呢。可不敢管,万一惹她不高兴,你陪我一个?” 卫若愉顿时气得仰倒,咬牙切齿道:“你,你能不能出息点?今天我生日!”少年陡然拔高声音,“你们就这样气我?!” “是你太贪心,有蛋糕有面还要肉。”杜三钮白他一眼,“早知道就不问你了,我做什么你吃什么。”没有烤箱,没有打蛋器,做蛋糕的时候很累人很麻烦,杜三钮说完就吩咐厨房准备。 蛋糕蒸好,也快到晌午。杜三钮自然不能做红烧肉,便做了回锅肉。而且回锅肉比红烧肉快多了,只需把肉片放到加了葱段、姜片、花椒和黄酒的冷水里煮,煮到肉变色,撇去浮沫,捞出来冷凉和蒜苗一起倒入锅里爆炒即可。 炒出来的肉肥而不腻,卫若愉尝过之后,又滴咕他三钮姐以前不做。卫若怀真想给他一脚,“有的吃就不错了。” “不就怕累著三钮姐么。”卫若愉白他一眼,“就你知道疼我三钮姐啊。” 卫若怀撸起袖子,卫若愉登时吓得躲到卫老身后,杜三钮不厚道的说:“你是比你哥有出息。” “三钮姐!”少年蹭一下窜出来,卫老伸手拽住他的衣服,笑道:“她激你呢。” 卫若愉的脚一顿,冲两人瞪一眼,“不吃了。”扔下碗筷就走。可是走的时候却不忘端走那一盆蛋糕。 三人无语地笑了笑。卫老叹气道:“本来还想叫他明年下场试试。就这性子……” “若愉明年才十一,再过三年也不晚。”杜三钮隐约记得宋明清那会儿童试一年一次,亓朝的童试却是三年一次,想到开国皇帝可能是位穿越人士,倒也没觉得意外,“小麦明年能下场试试吗?” “我不建议他参加。万一考得不好,难免会失去信心。”可是卫老一想到杜小麦家不太富裕,如果他能早点考中秀才,家里就不需要再交税,一时又拿不定主意,“回头你问问他,把利弊和他说了。” 杜三钮点点头,从卫家出来便去找杜小麦。杜小麦全家对他的要求都不高,十八岁也就是可以说亲之前能考中秀才就行。明年考不中还有好两次机会,所以没一点压力。 早前卫若怀参加童试时卫老就在建康府买一处院子,等到第二年七月底,卫老就带著卫若怀、卫若愉、杜小麦和杜三钮以及两个小厮、婆子前往建康府。 杜三钮原本不想去,丁春花指著她的额头一顿数落,杜三钮只能收拾收拾包袱跟过去,顺便充当厨娘。 由于碰上秋闱,童试最后一场便提前开始,设在八月初,刚好是最热的时候。开考前一天,卫若愉瞧著外面热死个人,不禁庆幸,“幸好我今年不参加考试。小麦,你真倒霉。” “说得好像你下次参加童试不会赶上秋闱一样。”杜三钮煮了一些绿豆汤,送到书房,“别吃凉瓜,不准喝凉水,喝些这个。东西都收拾好了么?” “放心吧。姑父帮我收拾的。”杜小麦一说,杜三钮瞬间变脸。少年装作没看见,“姑父说明天送我去考场。” “我才不关心你怎么去。”杜三钮瞪他一眼,转身出去。 杜小麦心中一慌:“我三姑又生气啦,今天晚上不会又不做饭吧?” 有次杜小麦开玩笑喊卫若怀姑父,卫大少一高兴送给小麦一支笔,还主动指点他文章。打那以后杜小麦就喊他姑父。只是每次被杜三钮听见,一准变脸,接著就不做饭,叫钱娘子做。 钱娘子做的好吃,只是每天就那几样,不像杜三钮,一样的食材她却能做出花样。 卫若怀老神在在,丝毫不担心,“你三姑那人刀子嘴豆腐心,又识大局,你明天考试,她再生气也不会这时候和你置气。” 第79章 鱼香茄盒 杜三钮一个趔趄, 好险摔在门上。 想她本来都走了,一想厨房里没多少菜,就回来找卫若怀和她一起去买菜, 没曾想却听到……杜三钮咬咬牙, 真想装作没来过。可是不得不承认她的确怕小麦误认为她真生气, 继而影响到明天考试。 那就去找钱娘子陪她去买菜? 随著年龄增长, 见的人多了,杜三钮终于意识到她那张脸很惹眼。这个时间点建康府到处是来自江南各地的考生,总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犯浑的。杜三钮不想平白惹是非,要出去晃悠, 只能卫若怀这位三品大员的公子, 王妃的侄子能镇住场子,护她周全。 在门口等片刻,听里面开始讨论别的事,杜三钮才敲门,喊卫若怀,“陪我上街。” “我去。”卫若愉蹿出来, “大哥, 你二十五号得考试,好好在家看书吧。”说完, 非常贴心的关上门。 “咳咳……”杜小麦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情况,然而无论来多少次,总忍不住笑场, “姑父,再不去我三钮姑眼里可只有若愉啦。” “你小子少幸灾乐祸。”卫若怀瞥他一眼,拉开门拽住卫若愉的胳膊,“在家陪小麦,外面那么乱,我没工夫看著你。”仗著比他高一头,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屋里。 卫若愉也知道如果真在街上碰到地皮无赖,他说自个是皇亲国戚,就凭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也没人买账。而他堂哥不一样,一贯会装逼。瞧瞧他三钮姐多聪明的姑娘,至今还不知道他伯父伯母为何会同意她和堂哥的亲事。 可不是么。 和卫若怀自身利益相关的事,就没有他算计不到的。然而和杜三钮一起出去,即便两人已订婚,他依然谨遵礼法,同三钮之间保持两臂宽的距离。 杜三钮所料不差,她一出现在人头攒动的街道上,就引起众人驻足打量,不过一眨眼的工夫,便有那不长眼的人无视卫若怀上前搭讪,询问姑娘家在何处,怎么从未见过云云。 不等杜三钮开口,听出对方口音不是建康府这边的卫若怀便十分装逼的说:“我们刚从京城回来,你没见过也属正常。” 搭话的人愣了愣,“京城?”那里可是一板砖下来砸到三个人,两个朝廷命官一个皇亲国戚的地方,“敢问这位公子贵姓?”收起欣赏的表情,十分郑重地问。 卫若怀手中的折扇一甩,“鄙人姓卫,不才正是卫炳文卫大人的长子,这位是我的未婚妻。” “卫,卫大人?”说话之人心里一咯噔。卫这个姓,二十年前还是个很普通的姓,自从卫老成为太子太傅,江南地界上的学子无人不知卫老是建康府广灵县人。调/逗良家妇女逗到卫老的孙媳妇?此刻就连继续围观的路人都下意识收回视线,装作忙碌的样子,却支起耳朵听卫公子接下来会怎么说。 卫若怀不可能时时陪著杜三钮,卫若愉年龄小不顶事,他同三钮出来便打定主意向世人宣告杜三钮是他的人,不怕死的尽管碰她一下试试。 杜三钮发现停留在她身上,让她感到不舒服的视线消失不见,心中松了一口气,无比庆幸她的未婚夫是卫若怀。换个普通农家汉子,她能做的便是一辈子不来建康府,窝在广灵县那旭旯里不出来。 “是的。请问这位兄台还有什么问题吗?”卫若怀故意装作很疑惑。 对方面色一僵,喃喃道:“没,没,只是觉得您和这位姑娘十分相配。在下,在下想问问这位姑娘家中是否还有未嫁的人姐妹。” “噗!”不知从何处传来一声爆笑。 愣住的两人反应过来,扭头互看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无语。卫若怀已做好怼他的准备,话到嘴边不得不换成,“谢谢。她是家中老幺,兄台恐怕要失望了。” “唉……”对方随口那么一说,自然没想过面前的姑娘真有个姐姐或者妹妹,但是做戏做全套,他还是装作很可惜,“打扰二位了。” “没事,没事。”卫若怀将来要入仕,除非必要,当然是能不得罪人就不得罪人,见其反应这么快,又这么有眼神,便多了一句嘴,“兄台也是本地人?” “不不不,我是吴州人,来此参加乡试的。”对方正想转身走人。 卫若怀眉头一挑,“原来如此,我也是回来参加乡试。”想了想,“说不定你我还能分到同一个考区。”眼底的坏笑一闪而过。 “你?”对方刚想说你也是今年的考生,就看见卫公子身后,原本和他一起过来,听到人家姓卫就悄悄往后退的几个怂货冲他挤眉弄眼,无声地说什么案首,案首……不禁愣了愣,案首和他有什么关系?瞧见卫公子满脸疑惑,突然,福至心灵,不敢置信道:“你,你是上届童试案首?卫,卫——” “卫若怀。你知道我?”卫大少装作很不好意思,杜三钮静静地看著他继续逗已恨不得飞遁的人,可算明白卫若愉为什么总说他坏得冒泡。 何止冒泡,她现在就想把卫若怀脸上的那层伪笑撕掉,“走吧。”拉一下他的衣服。再不走晚上会被套麻袋的。 卫若怀岿然不动,轻轻拍一下三钮的手,“别急。我还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位公子,说不定三年之后我们还会一起去京城参加会试。” 可是,他并不想再遇到卫若怀啊。 三年前童试成绩出来,比他小一岁的的卫若怀是江南地区案首,他被父亲大人整整念刀一个月。昨日从家中出发,临行前他父亲不是鼓励他好好考,而是再次提起卫若怀今年也有可能参加乡试,不知这次成绩如何。 卫若怀就是他的噩梦,早知道这位主儿也这么早来建康府,说什么他也不出来浪。然而千金难买早知道,面对皇上跟前的红人的儿子,来人只能老实交代:“我叫林瀚” “吴州知州是你什么人,令尊?”卫若怀此言一出,身后传来一阵抽气声。 杜三钮回头一瞅,正是之前围在林瀚身边的几人。卫若怀只看三钮的表情便知道他猜中了,“没想到是林家兄弟,林世伯近来可好?” “好好。”林瀚眼前一黑,好险晕倒,他还心存侥幸…卫若怀怎么能如此机警,“卫兄弟,我刚到建康府,行李还未整理,先告辞了。” “行李交给下人好了。”卫若怀睨了一眼他身后的书童,“祖父若是知道我在街上碰到林家兄长,却没请他去家中坐坐,一定会数落我。林兄莫不是想看我被祖父训斥?” “哪有。”酉时的天儿真不热,可是林瀚后背全是汗,额头上更是密密麻麻,“卫老大人也在这里?” “是啊。”卫若怀微笑道:“我们在前面不远处有处宅子。” 林瀚浑身一颤,顿时想死的心都有。明明是京城贵公子,干么穿一身短打,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以为卫若怀空徒有其表,实则身世普通,“不好吧?” “我小时候在京城见过两次林世伯,父亲和世伯关系也不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就这么说定了。”卫若怀不容他再继续找理由,一锤定音道:“家中没菜了,还得劳烦林兄和我们一起先去买菜。” 浑身像被抽干了力气的林瀚猛地瞪大眼,“你去买菜?”一看他身后的小厮手里拎著个菜篮子,真想给自个一巴掌,眼睛呢?! “是呀,有什么不对?”卫若怀反问。 林瀚摇摇头,心里却想说,非常不对,你可是卫家大少爷,大少爷,“那边还有我的几位朋友。”抬手一指,哪还有什么人。 可惜卫若怀已回头看到,身后空空如也,稍稍一想便明白怎么回事,故意皱著眉,“林兄莫不是看不上若怀?” “没,没有。”林瀚真想给他跪下,娘的,这卫大少绝对有毒。 卫若怀佯装开心道:“那我们走吧。”说完率先越过他在前面带路,其实是实在忍不住无声地大笑。 三钮朝他胳膊上掐一下,差不多得了。 怎么可能这么算了。 卫若怀的确见过林瀚的父亲,那时林大人还在翰林院,来卫家向卫老请教学问。卫炳文与对方的关系不错,然而那是十年前的事。 随著林大人外调,两人的关系早就淡成见面点点头,连寒暄的必要都没有的了。只是这林瀚实在大胆。他作为和林大人有两面之缘的故人之子,今儿就好好帮林大人教教儿子,以免日后到京城冲撞到贵人。 卫若怀越想越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好的人,林瀚能碰到他,不得不说,真是他的福气。 林瀚并不这么认为,见卫若怀和菜市场的小贩讨价还价,再次证明自个没看错,卫大人这人真有毒,中毒还不轻。 卫若怀陪三钮去过广灵县,买菜对他来说真不算什么。他虽然想继续教育林瀚,却不会让他看出来。 杜三钮本打算买些葱姜蒜和蔬菜,卫若怀请林瀚回家,便加了鸡鱼肉蛋。等到家,卫若怀把林瀚带去书房继续怼他,杜三钮去做饭。 卫老外出会友,今儿并没有在家,所以杜三钮和卫若怀作为男女主人坐在主位上,招呼林瀚,“这个是松鼠鱼,酸酸甜甜,这个是清蒸排骨,这个是韭菜炒蛋。” “这个是鱼香茄盒,但是并没有鱼肉。”卫若怀道:“都是些家常菜,我家厨娘做的,林兄别嫌弃。” 林瀚只听父亲说过几次,好像想吃这些菜还得预约。到卫大少这里全成了粗茶淡饭?!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怀微微颔首:是的! 第80章 三不粘 卫若怀继续说:“林兄别站著啊, 快坐。”拿起酒壶,“家中只有果酒,林兄若是喝不习惯, 我叫邓乙去买些白酒来。” “贤弟客气了。”林瀚忙说:“果酒就很好。” 第52节 “林兄当这儿是自个家, 喜欢吃什么随便夹。”卫若怀说著话递给他一双公筷。 杜三钮当初为了给人家做喜宴, 特意做六张可转动的圆桌, 段守义见这种桌子用起来方便,请免费帮三钮做桌子的木匠做一批桌子。 随著近几年段家生意越来越红火,迎宾酒肆里用的桌子也传至建康府。林瀚昨天和建康府的好友一碰面,对方就说请他去此地的迎宾酒肆吃饭,交谈中不免提到可以随意转动的圆桌。由于得提前预约, 他们预定的时间是三天后。 林瀚接下筷子, 终于忍不住问:“贤弟家里怎么有这种桌子?不是说只有广灵县的木匠会做?”其实他更想问,卫家的厨子和迎宾酒肆的厨子什么关系。 卫若怀微微一笑:“林兄大概还不晓得,广灵县迎宾酒肆的小段老板是我姐夫,而此地的段老板是我大姐的婆婆。”怕他不明白,特意看三钮一眼。 林瀚恍然大悟,“原来是弟妹的家人, 难怪呢。我可得好好尝尝这个松鼠鱼。” “松鼠鱼酒肆里有卖, 这个鱼香茄盒只有我们家的厨娘会做。”卫若怀用公筷给他夹一个,“据说加了盐、胡椒、葱花等调料的猪肉馅, 放入没切断的两片茄子当中,裹上鸡蛋面糊入油锅炸至金黄,盛出来后淋上料汁, 茄子外酥里嫩,沾了欠汁的猪肉馅更是十分美味。 “他们吃著说有鱼肉的香味,便给起名叫鱼香茄盒。反正我是没吃出来。”卫若怀说著话时瞥一眼卫若愉和杜小麦。 有客人在,两位少年装作羞赧的笑了笑,眼巴巴望著林瀚,快点吃啊,三钮姐/三姑姑终于松口叫钱娘子多做些荤菜,你再不吃,我们可不客气啦。 林瀚并没看出他俩未出口的话,十分矜持的咬一小口,细细品尝一番,才说:“非常不错,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丑不拉几的茄子还可以这样吃。” 两少年不约而同地暗哼一声,你不知道的还多著呢。见林瀚又夹一个茄盒,快等不下去的两人终于被允许拿起筷子,一个瞄准松鼠鱼,一个冲向排骨。 杜三钮忍不住叹气,“先喝口汤,再吃青菜和肉。”林瀚一听,好奇道:“这又有什么讲究?” 在杜三钮做饭的空挡,卫若怀邀林瀚看他写的文章,显摆之际同他聊起今年乡试可能会考到的内容,林瀚只顾得佩服卫若怀懂得多,听他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也就没发现卫若怀的小心思。而这正是卫若怀的目的,不动声色的让别人认清自个几斤几两,别肖想不该想的。结果导致林瀚收起他身为知州公子的优越感,在卫家兄弟面前放低了姿态。 事实上,他也不想。可卫若怀的学问比他好,懂得比他多,就连平时吃的喝的也比他好的不止一星半点,林瀚又不是个棒槌,不放低姿态也雄不起来啊。 “饭前喝点汤暖暖胃,只吃肉不吃青菜会上火。”卫若怀先杜三钮一步回答他,“林兄,你面前的绿豆汤还可解暑。” “贤弟连这些也知道?”林瀚当真吃惊。 卫家出过好几个进士,卫若怀的学问好,林瀚不意外,然而这样的人不但亲自去买菜,连鱼香茄盒怎么做都晓得,他脑袋里到底存了多少东西?! 卫若怀很谦虚的说:“三钮和家里的丫头小子们说话时,我偶尔听到的。林兄若是仔细听伯母讲话,也许懂得比我还多。” “可能吧。”林瀚心想:我母亲懂得还没你多呢。然而这么自黑家人的话万万不能说:“先前贤弟说你们刚从京城回来,是骗我的吧?” “那时见你们好几个人围上来,以为你们不怀好意,就故意吓唬你们。”卫若怀一脸抱歉。而他这样反而搞得林瀚不好意思,“也是为兄鲁莽,贤弟莫自责。” “林兄不怪我就好,不怪我就好。”卫若怀装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招呼道:“吃菜,吃菜。” 林瀚吃得揉著肚子回去。 等他一走,卫若愉和杜小麦就拉住卫若怀,异口同声地说:“你可真厉害,明明是你话里话外的显摆,人家却当你热情好客,大哥/姑父,教教我,怎么办到的。” “与生俱来的本事,你俩学不会。”杜三钮突然开口,卫若怀准备的长篇大论一下子咽了回去,差点噎死过去。 两少年楞了一下,反应过来,扑赤大笑,“对对对,我们学不会。这是大哥/姑父的看家本领。”最后四个字咬得格外重。 “再说一遍!”卫若怀的脸色刷一下红了,不舍得冲杜三钮发脾气,扬起巴掌威胁俩少年。 仗著杜三钮在跟前,两人根本不怕他,冲他做个鬼脸就跑。卫若怀气得瞪眼,“三钮,你看他——三钮?” 杜三钮头也不回的往自个房间去。 翌日,天未亮,杜三钮就起来做油旋儿给杜小麦拿著。小麦自小便和三钮亲近,这次院试他家人没过来,由卫若怀和杜三钮送他去考场,少年非但不觉得失落,抱著一包饼,兴冲冲递给衙役检查,那个开心的小表情,在一堆无比紧张的学子中间格外扎眼。 卫若愉瞥他一眼,“他怎么不怕挨揍呢。” 杜三钮笑道:“若愉,有些人的学问明明很好,但是一到考试就落榜,其实没别的原因,就是紧张。将来你参加童试能像小麦这样,准能考第一名。” “那当然。”卫若愉抬了抬下巴,“咦,衙差干么往这边看?难道小麦的行李有问题?”说著看向他哥。 卫若怀道:“小麦的行李绝对没问题。”话音落下,就见衙差把行李还给从小屋里出来,通过身体检查的杜小麦。 卫若愉吁一口气,“吓我一跳。” “他们估计认出你了。”杜三钮想了想。 卫若怀点点头,“这边的迎宾酒肆不卖油旋儿。除了段家只有我们家会做,消息灵通点的衙差稍稍一想便能猜到小麦是我们家的亲戚。这样也好,考场里巡视的衙差即便不照顾他,也不会刁难他。” 院试有三场考试,连考两天,第一天的第一场考试是在下午进行,第二天考两场。杜三钮算著时间和卫若怀一起出府买菜,回来绕到考场门口,还没到一刻钟就看到杜小麦背著箱笼出来,左顾右盼,瞧见树荫下的两人,忙不迭跑过来。 杜三钮拿著手绢帮他擦擦额头上的汗水,“怎么样?” “我都会写。三姑姑,我一准能考中秀才。”杜小麦说著往四周看了看,附近没人,依然压低声音说:“好些题目姑父都和我讲过。” 杜三钮心里一咯噔,“一模一样?” “怎可能啦,是差不多。”杜小麦崇拜道:“姑父太厉害啦。” 杜三钮却不这么认为,“你怎么知道会考哪些内容?” “我不知道啊。”卫若怀笑眯眯说:“但是我有近三十年各地童试的试题。” 杜三钮脑海里浮现出八个大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原来从这时候就有,不对,“等等,考试结束后试卷不都统一封存起来?” “祖父担任过几次出卷人和阅卷人。”卫若怀道:“每年出题的那些大人都会看历届考试试题,以防出现重复的题目。祖父书房里有就两本书,专门记载著各地区的试题。” “两本书?”杜三钮不敢置信的惊呼道。 卫若怀点点头,“去年父亲又令人送来一本。” “所以,小麦,那些题目你全背下来了?”杜三钮希望他点头又想听他说不。 “姑父帮我画出了重点。”杜小麦道:“姑父今年还能考中解元吧。” “那当然。”杜三钮白他一眼,“他有那么多试卷。”亏得她当初还以为卫若怀很厉害,谁曾想这人居然背试卷。 可是卫若怀却摇摇头,“院试的题目可以死记硬背,乡试不行,除了《论语》、《中庸》、《大学》、《孟子》各一文,还有五言诗一首,经义四首以及策问,这要是出现和人家以前一模一样的,那可就是抄袭。成绩会被取消的。” “这么难?”杜小麦瞠目结舌。 杜三钮侧目,“怎么?你还想著继续背题?” “哪有。”就算有,杜小麦也不敢承认,“我都不知道乡试考什么。”说著,话锋一转,”三姑姑,乡试这么难,姑父若是还能高中解元,你是不是就同意嫁给他啦?” “我,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嫁给他吗?”杜三钮转向卫若怀,严重怀疑他叫小麦问的。 卫若怀一脸无辜,“我可没讲过。对了,小麦该饿了吧,我们赶紧回家叫钱娘子做饭。” “可是,我想吃三姑姑做的啊。”杜小麦收到姑父的眼色,拉著三钮的胳膊,“三姑姑,你可不知道,考场里的饭可难吃了,米粥里只有几粒米,说好的白面馒头其中有一半是豆面,还有啊,菜里面没有一点油,幸亏有你给我准备的油饼。” 杜三钮明知他故意转移话题,一听这话,忍不住心疼。到家就钻进厨房里,叫钱娘子把鸡和鱼炖上,她著手做吃时不粘盘不粘匙不粘牙的三不粘。然而却不知杜小麦被卫若怀拎到书房,“你的话可属实?” 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参加高考的同学们都能像杜小麦一样考个好成绩。 第81章 孔雀开屏 杜小麦的脑袋一点, 就见卫若怀的表情突然变得异常严肃。心中一突, 惴惴不安地问:“有, 有问题?” “和你没关系, 小麦,别担心,大哥不是冲你。”卫若愉说:“你有所不知, 以前出现过家贫的考生在考试期间饿晕,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拉肚子等情况。后来国库充裕,朝廷便规定考试期间考生的饭菜由当地衙门提供。每位考生每顿饭的饭钱是二十文,开考之前发放到各地设有考点的衙门。” “二十文!这么多?”杜小麦还是第一次听说。 卫若怀接道:“按照京城物价, 一海碗白米饭, 一个鸡蛋、一碟有二两猪肉的菜, 和一碗汤或者白开水,足够一个成年人吃饱。” “可是我都没吃饱啊。”杜小麦一说出口,就意识到情况大大不对,试探道:“姑父的意思他们贪/污?” “何止贪, 情况真属实, 至少被昧去八成。”卫若愉伸出两根手指, “这群丧天良的。大哥,要不要告诉祖父?” 卫若怀摇头:“祖父最好不要知道。朝廷选才出了纰漏, 这事我们家不便插手, 你俩也装作不知道。”顿了顿,“玩去吧。我给姑母写封信,由她的口告诉姑父最好。” 杜小麦的脚一顿, 想一想,问:“不会牵扯到皇子吧?”其实他更想说,会不会和太子有关。 “牵扯到皇子也不会扯上大皇子和太子。”卫若怀对太子不是很了解,但卫老不止一次称赞太子是位明主,卫若怀便能肯定,太子爱财也不会动考生的这笔银子。 “那就好。”杜小麦可怕因他多嘴扯出大皇子,皇帝一怒再令下面官员严查,继而连累到卫家,“若愉,我们去看三钮姑姑在干么。” 卫若愉看他哥一眼,卫若怀微微颔首,想他在书房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便同杜小麦一起去厨房。 杜三钮正在搅拌加了绿豆粉、温糖水的鸡蛋黄,两人正想问她是不是摊煎饼,就见她把蛋黄液倒入热油锅里,然后迅速搅动。直到蛋液凝固,慢慢往锅里加热化的猪油,又是一番搅动,把蛋糊炒至金黄不再粘锅方停止。 杜小麦看了看锅里的鸡蛋,又看看来回揉手腕的杜三钮,有些不舍得说她,可两人关系近又玩不来虚头巴脑那一套:“这就是你说的三不粘?明明是加了很多油的鸡蛋羹啊。” “钱娘子,给小麦做一碗鸡蛋羹。”杜三钮也不反驳,张嘴甩出这么一句,杜小麦瞬间蔫了。卫若愉不厚道的笑道:“叫你质疑你三姑,臭小子,欠收拾是不是?!” 杜小麦一撇嘴,还是觉得三钮做的是鸡蛋羹。然而等晚饭吃到他所谓的鸡蛋羹,立马改口,“我们明天晚上还吃这个?三姑姑。” “你什么时候回去?”杜三钮不答反问。 杜小麦一愣,猛地想起,“明天…有时间吗?”这是问卫若怀。 卫若怀道:“邓乙天天都有时间。小麦,我建议你多待几天。一来秋闱结束后县里的书院才开课,二来这边的考生多,明天你和若愉两个去酒肆或茶馆里坐坐,听听人家都聊些什么。” “我来的时候和我爹说好明天回去。”杜小麦犹犹豫豫道。 卫若怀说:“这个简单,叫邓乙明天回去一趟,也顺便拿几件厚衣服,我估计到月底天就该变凉了。” 八月初正值秋老虎,动一下就汗流浃背。等院试成绩出来,杜小麦三场的综合成绩排在本届童试第七名,喜报送到杜家村那日天已开始转凉。却挡住村民们的热情,纷纷到小麦家中,叫他父亲置酒庆贺。 村长晓得小麦这个成绩,回来后一定还会继续读书,便建议大家都拿出点钱来,别叫小麦一家出钱办酒。 村民自然愿意。 当初和和卫若怀一起参加童试的两人都考中秀才,但名次很靠后,两人的年龄又比卫若怀大,那时卫若怀是案首,卫家人都没大肆庆祝,两人的家人想庆贺一番也不好意思。 今年杜小麦堪堪十二岁,名次又这么靠前,冲著小麦和三钮家的关系,卫老绝对会时不时地给小麦开小灶,三年后的乡试未必就没有杜小麦的一席之地。 杜小麦若是真能中举,十五岁的举人老爷?村民一想想就激动,与有荣焉呢。必须得好好庆贺一番。 就在杜家村热火朝天的庆祝村里又多一位小秀才之际,杜小麦也在卫家呆了二十天,再过两天便是秋闱,小麦没再说要回去的话,二十四日上午和杜三钮一起送卫若怀。 秋闱总共三天,和童试时不一样的是秋闱得提前一天入场,所以卫若怀带的东西比三年前多了两成,箱笼里塞得满满当当。 在他顺利通过检查时,东宫太子也核实了大皇子告诉他的事情,真有人胆大包天的动考生的饭钱。不过他没把这事捅到皇帝面前,而是著手下人偷偷查找证据。 考卷收上来之后交由专人抄录,封上籍贯姓名再交予阅卷官员批改。即便监考和阅卷官员都认识卫若怀,因所有试卷的字迹都一样,他们长著火眼金睛也不知哪个是卫若怀的试卷。 也因卫老就在建康府,卫若怀是考生之一,纵有那胆大包天之人也不敢在考题上弄鬼。江南仕子们没听到舞弊的风声,后来成绩出来,不出众人所料卫若怀是江南地区解元,建康府又把卫若怀的试卷贴出来,江南仕子们无不心悦诚服。 不过,那时已是这一年的九月中旬。杜三钮十六岁的生日早已过去。喜报传来之后,卫老就去隔壁和杜发财夫妇商量两个孩子的婚期。 卫家不同于段家和赵家,杜发财便问卫老:“您希望他俩的婚事在这边办还是在京城办?” “我当然希望在这儿。”卫老笑道:“可是若怀的父亲估计没法过来,以我的意思搁京城办,三钮早晚得去京城。也顺便见见人。” “那您老?”丁春花脸色微变,“不过去?” 卫老无所谓地说:“没关系。我天天吃三钮做的菜,还在乎那一杯茶么。”顿了顿,“回头叫若怀买处院子,你们和三钮住那儿,可行?” “这有什么行不行的。”丁春花只在乎闺女将来过得好不好,冲卫若怀能帮她家劈柴挑水,三钮的日子一定会很幸福,她也不在乎这些虚的。 第53节 卫老笑道,“那我就给若怀的父亲写信,叫他请人帮两个孩子算一下日子?” “您做主就好,还能亏待了三钮不成。”杜发财说著一顿,“今天在我家吃饭吧,我去县里买些菜?” 卫老点点头,杜发财就牵著毛驴上广灵县。杜家村离广灵县也就五六里地,刚到午时杜发财就回来了。 卫若怀一见他老丈人拎著大包小包,皱眉道:“杜叔,你买这么多干么?天热不能久放。” “刚进城就碰到你大姐夫,听我说卫叔在我们家吃饭给我的。”杜发财随手把东西递给卫若怀就往屋里去。杜三钮机灵的跑去厨房做饭,把堂屋留给几个长辈。 也许是和卫若怀太熟的缘故,听到两家长辈讨论他们的婚期也没觉得不好意思。 杜三钮见一包海鲜里面窝藏著一条鳊鱼,想了想,便著手做孔雀开屏。这道菜杜三钮从未做过,但她前世去厨房查看时帮大师傅尝过两次菜,也顺嘴问了几句。 当时用的鱼据说是武昌鱼,对杜三钮来说无所谓,做了自家吃,能做出孔雀开屏的样子就成。 鳊鱼杀洗干净,从腹部朝背部均匀地切条,但腹部的位置不能切断,随后抹上胡椒粉腌一刻钟。在这期间杜三钮切些葱姜摆在盘子底部,然后把腌好的鳊鱼摆成孔雀开屏的样子,再摆些红茱萸果和青黄瓜段用来装饰,最后撒点黄酒、盐水放锅里蒸。 丁春花在堂屋里唠咳,卫若怀烧火,卫若愉便给三钮打下手,见鱼真像画本里的孔雀开屏,少年眼直了:“大哥,你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啊?”见卫若怀不解,“你将来不做官,凭三钮姐这手艺也能养活你。” “我可没你这么没出息,还等著三钮养活。”卫若怀不屑地看他一眼。 卫若愉举起拳头就要揍他。杜三钮看似不经意地说:“若愉,螃蟹清蒸还是红烧?”少年一听这话,顾不得他哥,“我喜欢吃清蒸。” 杜三钮快速把六只螃蟹绑好放到锅里,又指了指大虾,“这个呢?” “油焖啦。”卫若愉见杜三钮做什么都先问问他,得意的冲卫若怀挑了挑眉,看见没,我三钮姐还是最疼我。 卫若怀懒得搭理他。晌午饭后,到家就让卫老给京城写信,卫炳文接到信时正忙得脚不沾地,眼底一片乌青,见他儿子居然闲的想娶媳妇,别提多心塞。 于是卫若怀接到的回信不是婚期,而是他父亲一本正经的数落他不思进取,又举例证明杜三钮多么能干,儿子不如媳妇等等。末了还不忘来一遍,大丈夫当先立业后成家。想娶妻?考上进士再说。 “他没病吧?”卫若怀把信翻来覆去看好几遍,是他父亲的字没错,这口吻也像颠倒黑白时的卫大人,“家里出事了?” 卫老耸耸肩,“我天天待在这小山村里,你问我,我问谁。” “那我该怎么和三钮说?”卫若怀头疼。 卫老道:“实话实话。三钮那丫头可不傻。不然,你把信给三钮,叫她自个看。” “就我父亲这抽风一样的口气?”卫若怀连连摇头,“家丑不外扬,算了。给他留点面子。”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出什么事了? 第82章 糖耳朵 卫老失笑道:“三钮还等著你娶她呢。” “您老又不帮我说和, 管这么多干嘛。”卫若怀收起信,想了想,还是选择去找杜三钮。其实他也不想, 可是差役来送信的时候杜三钮看见了。 丁春花见他便问:“定在哪天?” 卫若怀眼前一黑, 果然:“婶子,实不相瞒,父亲嫌我配不上三钮。” “别说笑了。”丁春花道:“我们还得给三钮置办嫁妆呢。” 卫若怀叹气:“真的。”信纸总共有三张, 只给三钮看中间那张, “父亲说三钮会赚钱会酿酒会做饭,而我只会读书,不过考中举人就想著娶她,简直痴人做梦。不信叫她念给你听。”说完把信递给三钮。 丁春花面色古怪, “确定不是你父亲故意找借口拖延?” “不可能!”卫若怀脱口而出,杜三钮侧目,“你怎么这么肯定?” 卫大少不自在地揉揉鼻子, “他喜欢吃你做的饭啊。”顿了顿, “上次我和若愉回去, 他就要给我们两个厨子,叫钱娘子一家回京,我没理他。” “所以, 伯父不同意我们现在成亲?”杜三钮恍然大悟。丁春花跟著点点头, 卫若怀好不想承认,“不会的。可能是我又不知道……” “惹怒他?”杜三钮替他说:“你也蛮厉害的。” 卫若怀摊摊手,有个时不时抽风又小气的爹, 他也很绝望:“婶子,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快找出原因。” “不急。”杜三钮也不想这么早成亲,“别又弄巧成拙,等伯父气消了再说吧。” 丁春花深以为然:“刚好我们也有时间给三钮准备嫁妆。” “对,你姨母还说再过来一趟,她也没来。”杜三钮一出口,卫若怀意识到不对,他每次写信回京,回信里总会夹一张他母亲的信,这次没有? 确定真没有,卫若怀心中一慌,面上不显:“我写信问问叔父到底怎么回事。” 杜三钮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余光瞥到她娘想说话,杜三钮拉一下丁春花的胳膊,等人走了才说:“京城估计出事了,卫大人怕他们担心才这样讲。”毕竟是儿子的人生大事,卫炳文若不同意一早就会反对,不会等到这时候。 事实确实如此。 四月份,皇帝生场大病,大概感觉到自个真老了,开始把太子一脉的官员提上来。在吏部侍郎位子上一待八年的卫炳文调任户部尚书。 户部掌管土地、户籍、赋税、官员俸禄等事务,皇帝把全国的钱袋子交给太子,其他皇子不敢明著跟皇帝对著干,敢给卫炳文穿小鞋。 假如卫炳文把自个折进去,皇帝非但不会责怪坑他的人,还会觉得卫炳文的才能不过尔尔。可想而知,卫炳文在户部有多艰难。在给卫老的信中卫炳文向来报喜不报忧,以致于卫若怀至今还不知道他爹高升了。 林瀚等人知道,在听到卫若怀自报家门时他们才会那么怂。没想到卫若怀确实不知,林瀚又觉得没有说的必要,就这么错过了。 卫若怀说写信问问,其实是问他在京城的好友。 等待的日子对卫若怀来说很漫长,何况家里有可能出事,有时就忍不住烦操。偏偏不能让他祖父知道,导致卫老误会他太沉不住气——只是晚点成亲,又不是婚事告吹了。 十月初十的早上,卫若愉的生日刚过去,卫若怀还没收到京中好友的回信,卫老就吩咐丫鬟婆子:“收拾些行李,我和若怀、若愉出去住一段时间。” 卫若怀也知自个情况不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转身去隔壁向杜三钮告别。 杜三钮听说他们去岭南,小年之前回来。卫老的门生遍布天下,杜三钮倒也不担心:“常听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是该出去看看。什么时候走?我做些吃的你们带著。现在天凉,不用担心吃不完坏掉。” “随便。明天一早。”卫若怀没心情吃,便说:“过几天可能会有封信,先帮我收著。” “好!”杜三钮应下,随即同他一起去隔壁,叫钱娘子和面,下午做撒子。因卫若怀即将远行,杜三钮一家晌午就在卫家吃饭。饭后,卫若愉冲杜三钮眨眨眼,三钮笑吟吟跟著他出去,便问:“做什么?” 卫若愉带杜三钮去他房里,把蜂蜜、麦芽糖等物全给她,“祖父不准我带,大哥也不准我多吃,姐,帮我做成好吃的吧。” 杜三钮点点他的额头,“你正换牙,不能吃这么多糖。”说完就走。 卫若愉伸手拦住她:“我不自己吃。三钮姐,就行行好吧。” 杜三钮瞥他一眼,少年立马装作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杜三钮扑赤乐了,臭小子,居然学会卖萌:“行,给你做糖糕吃。” 糖糕的做法十分简单,面粉里加沸腾的开水,用筷子把面搅成面团,揪成剂子,裹入白糖,用手心按压成圆形,放到油锅里炸至金黄即可。 至于蜂蜜,被杜三钮没收了,但是她又用麦芽糖做一盆糖耳朵,用油纸包好放在卫若愉的行李当中。 卫老见卫若愉车里半车吃的东西,非常无语,他们明明出远门,怎么被他整的像郊游? 卫若愉不知祖父的烦恼,不知兄长的担忧,自然认为这次出去和以往一样,看看风景会会朋友,尝尝各地的特产就回来。 到了陌生的环境,卫若怀身为卫家未来的掌权人,白天绷紧神经应付各种认识不认识的人,晚上照顾老祖父,看住精力充沛的小堂弟,累得沾著枕头就睡,果然暂时忘记京城的事。 不知内情的卫老非常佩服自个,暂时让他和三钮分开果然无比正确。 卫若怀眉宇间的烦躁彻底散去,卫老大手一挥,回家! 到杜家村那日才腊月十九,卫若怀跳下马车就往三钮家去,可他还是慢了一步,进门就听到卫若愉叽叽喳喳和杜三钮臭显摆路上的见闻。 “一边去。”卫若怀伸手拽开他。 杜三钮后退两步:“你的信。”到嘴边的话猛地咽了回去,卫若怀不禁咳嗽几声:“怎么,怎么有两封信?” “上面这封是昨天到的。像你父亲的字迹,但是没有年礼。”杜三钮说。 自从卫老回来,每到腊月京城总会送来几车年货。在三钮和卫若怀订婚后,杜家也会收到一车。而今年再过十天就过年了,信到了年货不见踪影,即便丁春花也知道京城卫家遇到事了。 卫若怀都没等回到家,接过信就拆开。杜三钮紧盯著他,谁知却看到卫若怀先是瞪眼,继而皱眉,末了又苦笑,搞得杜三钮抓心挠肺:“到底怎么回事?” “父亲骂我不孝。”卫若怀说这话时却是笑的。见若愉踮起脚尖,卫若怀朝他脑门上一巴掌,“都是你害的。” “嗤,岂不知你干了什么,又叫我背锅。”卫若愉见此便知道事不大,白他一眼,“三钮姐,我给你买了好多礼物,在外面车里,我们一起去拿。” 还有一封信没看,卫若怀想跟上去也得等一会儿。拆开好友的信,卫若怀可算明白了。 四个月前太子命人查考生饭钱一事时,先叫人查京城、山东等地的童试考场。结果不出预料,也出现考生吃不饱的情况。 童试不同于乡试,童试多是少年,乡试多是青年人,监考衙门不敢在乡试上弄鬼,而参加童试的考生身微力薄闹不起来,若不是遇到直达天听的卫若怀,明年还得继续。 太子拿到证据之后直接呈给皇帝,在皇帝问起科举选才的重地江南时,太子摇摇头,“时间短,儿臣的人还没查到江南。” 皇帝一听,便让太子退下,他派人前去江南查看。 皇帝一插手,地方官员惶恐不安,没要多久就抖出幕后之人三皇子,隐隐还有四皇子的影子。皇帝震怒,人才乃国之根本,他们这举无疑在刨树的根,而坐在树梢上的人正是皇帝。下面稍微一晃,他就有可能摔下来。 病刚刚痊愈的皇帝又一次气病了,便令太子暂理朝政。太子手下能人不少,可没到最后一刻他不会亮出底牌,就导致明面上能用的人不多。其中官职最高的文臣就是卫炳文。 卫炳文忙得,杜三钮的食谱也拯救不了,等到第二年开春,整整瘦两圈。 皇子们等不下去,京城动荡不安,卫炳文不准卫若怀和卫若愉回去,卫若怀和三钮的婚事也耽搁下来。 卫家小二少虽然想爹娘,也只伯父是为了他好。不哭不闹就是缠著杜三钮,卫若怀一瞪眼,少年就瘪瘪嘴,泫然欲泣道:“也不知道父亲和母亲怎么样了。” 十一岁的卫若愉看似不小,在杜三钮眼里他还是个孩子,反观卫若怀只有十八岁,却比杜发财高半头。每当这时被杜三钮训的人总是卫大少:“能不能别欺负他?” 卫若怀百口莫辩,只能说:“好好好,最后一次,没下次。”等三钮看不见,就冲卫若愉挥挥拳头,小子,给我等著。 少年毫不畏惧地挑了挑眉,大哥就会虚张声势,有种打他啊。 卫若怀倒是真想逮著他揍一顿,然而杜三钮把他当亲弟弟,纵然给卫若怀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真揍下去,只能过过嘴瘾。 不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未来弟妹一定很想知道若愉儿时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愉:...我错了 第83章 抹茶蛋糕 天高皇帝远, 无论卫若怀在杜家村怎么作,卫炳文都管不到他。反之,等京城的消息传到杜家村, 天下百姓也都知道了。 卫炳文信中提到京城情况复杂, 消息闭塞的卫若怀便老老实实守著祖父和堂弟过日子,顺便等父亲的指示。而这一等就到了隆冬时节。 腊八过后,广灵县的差役送来一封信, 卫若怀见没有年礼, 信没拆开就知情况不妙。可他做梦也没想到,皇子们太能蹦跶,今天你给我一刀,明天我捅你一拳, 恨不得搞死血脉相连的亲兄弟。老皇帝伤心之余,召见亲信大臣商量退位之事。 卫炳文的意思假如皇帝真能放手,待明年太子登基, 必然会开恩科。卫若怀当务之急所要做的是好好看书, 迎接提前到来的会试。 新帝开恩科的部分原因是替自个选才, 卫若怀还想著高中之后向皇帝求情,准许他来江南任职,贯会钻营的卫大少自然不放过难得的好机会——好好备考。 翌日早上, 卫若怀令邓乙去广灵县驿站送信, 一封给他父亲一封给他姑母,请姑母帮他在城中买一处宅子,直言留杜家人上京时居住。 得益于杜三钮的食谱, 大皇子的酒楼这些年赚得盆满钵满。卫家附近住的都是朝廷命官,在皇宫外围买宅子不现实,于是王妃就在东南商贾百姓居住的地方买一处两进院子,算是送给两人的新婚贺礼。令丫鬟婆子打扫干净,又留两个看门的。 第54节 卫若怀所做的一切杜三钮都不知道。 眼瞅著过完春节杜三钮就迈入十八岁,杜小鱼的孩子都出生了。丁春花也开始著急,和杜发财滴咕:“京城卫大人到底什么意思?不方便进京就让他们俩在这边办呗。这一直拖著,得拖到什么时候。” “隔壁没开口,你要我去问?”杜发财连连摇头,“我闺女又不是嫁不出去没人要。再说了,若怀房里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不需要我们说,他也忍不住。” “你,你说什么荤话呢。”丁春花反应过来,臊的脸通红,“卫叔又不是外人,你跟他说说他又不会嘲笑你,看不起你。” “娘还怕若怀高中后娶别人不成?”冬天冷,杜三钮就坐在她房门口晒太阳,两人自认为声音很低,殊不知被三钮听得一清二楚,“若怀又不是那种一朝得势就抛弃糟糠之妻的人。他虽说这些年不在京城,但之前每年都回去两趟,什么样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没见过。可他还是坚持来我们家提亲,你们啊,把心放肚子里吧。” 丁春花叹气:“你说的这些我哪不晓得。可是,我们家和卫家差太多,你俩只要一日不成亲,我就忍不住跟著担心啊。” “婶子无须担心。”卫若怀到杜家门口隐隐听到院里有人讲话,猛地想到多年前第一次来杜家听到的那些话,他便搁门口站一会儿,直到丁春花拔高声音,他才推门,“我过来就是和你们商量去京城的事。” “现在?”丁春花一惊。 卫若怀笑道:“哪能说走就走。”随便把开恩科的事同三钮一讲,“父亲信上是这么说的,即便皇上不退位,最迟明年中秋节,我们也一块去京城。房子已经买好,婶子,等到京城那处院子就换成三钮的名,你们权当那儿是自个家。” “这,这怎么成?”丁春花心虚又羞愧。 卫若怀道:“当我给三钮的聘礼,三钮,你看呢?” 杜三钮才不跟他客气:“不要白不要。”卫若怀笑了笑,他就喜欢三钮这么不做作。 怎奈计划赶不上变化。年初五县里传来新皇登基的消息,丁春花发慌,忙不迭去找卫老,“是不是要开那什么恩科?我们现在就去京城吗?家里的地怎么办?” 卫老抬抬手:“三钮娘,别急,若怀他爹的信到了再说。地让三钮大伯帮你种著,就算不开恩科,你们到京城也把三钮和若怀的事先办了。说不定你们过两个月就回来了。”卫老想了想,“别带太多行李,东西不够用到京城置办。” 丁春花道:“我知道,卫叔,不会给若怀丢脸的。”到家就把带有补丁的衣服挑出来,撕开留著纳鞋底。第二日,带著三钮去二丫店里。 有道是背靠大树好乘凉。赵存良有卫若怀这么个连襟,甭说同行不敢恶意打压他家布店,县太爷见了他也会停下来寒暄几句。 而且自打段家的生意越做越大,连带赵家的生意也比之前好上许多。 杜二丫的婆婆看店,一听丁春花说扯布给杜三钮做几套衣服带去京城,赵婆子大手一挥,三钮的衣服我包了。 据说京城什么东西都贵,丁春花留著钱到京城用,也没跟她客气:“三钮,快谢谢你伯娘。” “谢谢伯娘。”杜三钮微笑道。 赵婆子看到她脸颊上的小酒窝,心情舒畅:“我以前就和二丫说咱们家三钮有福气,你爹娘的好日子在后面呢。这才几年啊,一眨眼三钮都成官太太了。” “伯娘说笑了,若怀只是举人。”杜三钮佯装羞涩的笑了笑。 赵婆子一边把店里最好的布拿出来一边说:“甭谦虚啦。最近大家都在传老皇帝想退位,新皇帝上台一准开恩科。我娘家小姑子的儿子,最近哪都不去,就窝在房里看书。”顿了顿,“说不定明年这时候见著你,我还真的喊一声官太太。” 丁春花笑笑,没应也没反驳,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万一老皇帝一觉醒来又舍不得那至高无上的帝位,现在想再多也白搭。然而丁春花却不知,太子羽翼丰满,皇帝退位的消息都传到江南,即便皇帝突然变卦,太子也不会答应。 事实上太子也没让全天下翘首盼望著他开恩科的学子没失望。年初六,太子登基为帝,号始元,而这一年也被称为始元元年。 元年二月二,早上,一道今年恩科和明年会试合并在六月二十四号开始的圣旨飞去大江南北。接到消息的全天下举人收拾行囊前往京城。 卫家提前接到消息,早早收拾好了,圣旨一到广灵县,丁春花就把家里鸡鸭卖掉,驴和牛、羊以及田地暂时托给三钮的两个大伯。 二月初九早上,杜家三口去卫家等著卫若怀,丁春花一见卫老坐在马车上,踉跄了一下:“您老也去?” “我当年可不是挂名的太傅,真教过新帝几年。为了面上好看,今上也会叫我回去。”卫老老神在在道:“当年太上皇怕太子按捺不住,召集手下人逼宫,所以我一说回乡,他老人家就准了。谁能想到最后等不及的人会是其他皇子。只能说人算不如天算,一切早注定。” “当初新皇年龄不大等得起,又有强大的外家,他只要老老实实做他的太子,皇位自然是他的。”杜三钮道:“新皇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不懂这个道理,太上皇杞人忧天了。” “太上皇哪能不知道,可是人啊,若能控制住自个别胡思乱想,世上就没作奸犯科之事了。”卫老道:“发财,春花,你们和我坐一辆车,早走点,天黑能赶到驿站。” “等等,祖父,这个你们拿著。”杜三钮手里拎著两个盒子,看起来很像首饰盒。卫老皱眉 :“给我这个干么?” 杜三钮说:“我娘存了几十个鸡蛋,全煮了我们也吃不完,就做些蛋糕。对了,是抹茶蛋糕。” “抹茶?”卫老知道。茶叶做成茶饼保存,用的时候再放在火上烘焙干燥,用石磨碾磨成粉末,“那是用来喝的。” 杜三钮笑嘻嘻道:“米酒也喝的,您老不照样吃过酒酿蛋。”顿了顿,“只是把抹茶加蛋糕里而已。” “祖父不要给我吧。”一年多过去,十二岁的卫若愉已有杜三钮高,大概是有哥哥姐姐疼的缘故,十二岁的卫若怀已开始谋划未来,卫若愉却还保持著小孩心性。 卫老瞪他一眼,“没你不要的,小心又吃成小猪。” 自打抽条,卫若愉就一天比一天瘦,又跟著卫若怀练武修身,谁也想不到精瘦的少年三年前是个小胖墩, 卫若愉正长身体,一天吃五顿还觉得饿,才不担心胖回去,哼哼道:“吃成猪也没事,给我吧。” “若愉,上车,走了。”杜三钮一开口,少年立马抛下卫老往车里钻,卫若怀抬腿朝他屁股上踢一脚,坐最外面去。” “三钮姐,你看他,又欺负我。”卫若愉瘪瘪嘴,大有你不帮我,我就哭给你看。 “我往里面坐。”杜三钮对乱吃飞醋的卫若怀无语,“蛋糕是我早上做的,后面马车里还有一包茶饼,大姐夫给的。你们若是觉得好吃,路上再做。若愉,不准吃太多。” 杜家三口上京,杜二丫和杜大妮不放心,可是孩子小,生意又忙,没法跟过去,没分家的二丫偷偷给她娘二十两银子。段守义给了一百两,全当给三钮添箱。 广灵县离京城远,段守义又送来半车干货,留著他们路上吃,吃不完到京城也无需再买。就这样,五辆马车加上骑著马的护院,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京城。 卫若愉哼哼唧唧道:“做好不就留著给我吃的。”说著话掀开四四方方的食盒,见里面满满当当,四四方方的蛋糕呈翠绿色煞是好看,一手拿一块。 卫若怀伸手把食盒拿走,放到自个身后。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愉:想打架是不是?! 第84章 排骨面 卫若愉“啊”一声, 还没哭出来,杜三钮把食盒递过来,“你又不吃, 逗他干么啊。” “谁说我不吃。”早饭吃得好又饱的卫若怀不喜欢吃零食, 可他看不惯堂弟那护食德行,便故意讲:“若愉,分我一半, 以后准你来我家蹭饭。” 卫若愉呵呵道:“我倒是想, 可你当家么?”冲他背后挑挑眉。卫若怀噎住,他的确不当媳妇儿的家,吞口口水,转身道:“三钮, 回头到京城叫钱娘子一家跟你住,有什么事尽管吩咐他们。想出去逛逛叫钱娘子陪你,或者叫钱明去找我, 千万别一个人出去。” “对对对。”卫若愉一听这话, 顾不得吃蛋糕, “三钮姐,我跟你讲啊,京城不长眼和眼长在头顶上的人可多了。大哥忙著复习功课没时间, 我有啊, 随叫随到。” “滚蛋!”卫若怀朝他脑门上一巴掌,“吃你的蛋糕去。” 杜三钮好笑:“别担心,我哪儿也不去。”京城而已, 她前世又不是没去过。 卫老年龄大了,他们初八早上出发,三月初一才进城。饶是杜三钮骨子里住个成年人灵魂,听到车外人声鼎沸,忍不住掀开一角朝外瞅。 机灵的卫若愉给她介绍:“皇宫坐北朝南,文武百官和六部衙门在皇宫边上,西北是天牢,西南是军营,百姓和店铺在皇宫东面和南边。三钮姐,大哥买的宅子在东南,出门就能买到东西,可方便了。” “费心了。”杜三钮心中一动,这个布局可是和她前世那个紫禁城不一样,但京城又属于古幽州,杜三钮可以确定两者是同一个地方,便问:“京城是我朝第一位皇帝建的吗?” “是呀。太/祖是这里的人,当初在幽州称王时他的府邸就在皇宫那边。”卫若怀说:“以前听祖父说太/祖建城时特意找懂风水的人看过,说此地风水极好。如果站在很高的地方俯瞰,京城四四方方就像个田字。” “那京城的街道是直南直北直东直西啦?”杜三钮若有所思道。 卫若怀点点头,“对。不像广灵县,站在东边看不到西面。”他初到江南,好几次差点被那完完全全的道路弄晕的找不到回去的路。 杜三钮心想:这位怕是懒省事,不但就地建城还直接仿古长安城,倒是会给自个找理由。发现马车慢下来:“快到了吧?” “到了。”卫若怀掀开车帘,随即从马车上跳下来。 快到京城时卫若怀派个护院先行一步,过来通知看房子的人。他扶著卫老进门,就有一对四十多岁的男女迎上来:“卫大人,卫少爷,房间已打扫好,是先在这儿歇歇还是先吃点东西?奴婢去买。”面上很是恭敬,两双眼睛却忍不住来回扫视,传说中的卫少夫人哪儿呢?哪儿呢? 杜三钮在门口,告诉钱娘子等人车上的东西该怎么归置。左右邻居听到声音纷纷走出家门,一见杜三钮的容颜下意识向前走两步,试图八卦一番。可是对上那搬东西往里去的护院们,毫不犹豫的选择偷偷打量。 下人把所有东西搬进去,杜三钮跟著转身,驻足打量她的人们一哄而散,奔走相告,这里来个极漂亮的姑娘,快来围观啊。 杜三钮进去就被两人围住,名面上向她见礼,眼睛却恨不得黏在她身上。卫若怀不满的轻咳一声:“这段时间多亏了你们,回去记得告诉王爷和王妃,我改天去给他们请安。”话音落下,邓乙从怀里掏出两个荷包递给二人。 两人一瞧卫家大少这过河拆桥,开门送客的架势,偷偷撇撇嘴,回到王府就向王妃告状,“卫少爷真真太小气了,奴婢多看一眼卫少夫人他都不乐意。” 王妃摇头失笑:“你也是眼皮子浅的,经常随我进宫,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卫家少夫人那样的。”婆子伺候王妃十多年,她男人又是王府里的小管事,这次被派去帮卫若怀看守房子,足矣证明主子多么看重娘家侄子,说起卫若怀的事也少了一份谨慎多了一分随意,“主子可不知道,奴婢乍一看到卫少夫人,差点晃瞎眼,根本不敢相信她出身乡野。 “先不说规矩如何,单单那张脸能把宫里一半贵人比下去。还有她通身的气派,虽比不上京城贵女,但足够打私下里议论卫少爷脑袋不正常,好好的京城贵女不要,偏偏喜欢上乡野丫头的人的脸。” “哦…”王妃了解自家人,她那侄子眼光极高,王妃心中已有杜三钮不同常人的准备,可身边见过世面的奴才也这样说:“叫若怀带她过来我见见。” 婆子撇撇嘴:“奴婢多瞧一眼他都不高兴,不太可能把人带出来让大家伙儿围观。” “那小子……难怪嫂子说起他的事就头疼。你来的时候他是不是还没回去?”王妃问。 婆子答:“可不是么,还叫钱娘子去买些菜,估计打算在那边吃饭。对了,奴婢差点忘记讲,一说吃什么,二少爷就急吼吼点菜,无论他说什么大少夫人都笑著应允,看起来像是个好相处的。” “那若怀怎么说?”王妃笑问。 婆子未语先笑:“您真该挑个时间去看看,大少爷脸色发黑,奴婢觉得若不是老太爷在旁边,他能逮著二少爷揍一顿。” “父亲身体如何?气色如何?”王妃忙问。 婆子道:“不知是不是老奴看错了,老太爷比之前胖了些。白头发好像多了,但红光满面。从进门一直到奴婢回来,老太爷都禽著淡笑。” “这就好。”王妃真怕失去相儒以沫的妻子又被回乡的父亲承受不住。想了想,“哪天杜三钮去府上,你告诉我一声,我过去见见父亲。” 与此同时,卫老也在问:“打算哪天去府上?三钮。” “祖父,三钮姐刚到,你也容她喘口气。”卫若愉皱眉说:“大伯、伯娘又不会跑,著什么急么。” 卫老嗤笑:“你伯娘也不是毒蛇猛兽,有我在还怕他们欺负你三钮姐不成?就算我老了不顶用,你大哥同意吗?”说著睨了卫若怀一眼。 杜发财和丁春花相视一眼,本来有些担心卫夫人拿出婆婆款给三钮个下马威,一见爷孙三人刀刀起来,便起身道:“我们去歇歇,饭好了喊一声。” “爹,娘,你们去吧。”杜三钮哪知道他们担忧了一路,“祖父,您呢?” 两进院子,下人住厢房,正房有六间,怕杜家的亲戚随杜三钮一起来京城,亲自过来看房的王妃又特意命下人修葺两间厢房,以防到时候卧房不够用。 哪知卫老在杜家村威望太高,有他跟著,杜三钮的伯父堂哥们一点也担心自家姑娘会委屈,在卫老询问他们要不要一起上京城时,杜大伯只问一句,“若怀和三钮以后回来,还在不在这边办喜宴?” 卫老点头:“必须的。” 有他这话,杜三钮的舅舅们也没意见,由于日子没定,他们倒是没提前给三钮添箱。而三钮这里剩这么多房间,甭说卫家爷孙,卫炳文他们过来也足够住的。所以卫老也没强撑著,拄著拐杖回房睡觉去了。 卫炳文这位二品大员一听老父亲来了,扔下公务就往家跑,进门碰到弟弟卫炳武,哥俩头对著头,扶著膝盖大喘粗气。随后整整跑乱的衣服,假装淡定的直奔卫老的院落。 “父亲不在。”坐在廊檐下指点卫若兮看账目的大夫人拔高声音。卫二夫人接道:“不用问了,在三钮那儿,吃过晚饭再回来。” “若怀和若愉也在?”卫炳文满眼复杂,“等等,杜家人住哪儿,驿站?” 说起这个大夫人就一肚子气,“你问我我问谁!” “这…你知道就知道,不知就不知,他回来不回家你尽管去骂他,冲我发什么火。”卫炳文无语。 二夫人摇了摇头,“大哥有所不知。刚才邓家的小子过来传话,我们这才知道若怀早在东边买处宅子,还是托王妃买的,杜家人就住在那儿。” “好小子!”卫炳武佩服,“不愧是我大侄子,想得比你们还周全。”越过父母找上王妃,即便哥嫂不高兴也不敢说半点不是。 “相公,别添火了。”二夫人不赞同道:“我和嫂子刚才正商量著今天去不去杜家。去吧,这又是下午,哪有人下午登门拜访的。若是不去,父亲还在那边。” “不去。”卫炳文道:“他不是能耐么,有种把杜三钮藏一辈子。” 第55节 “大哥,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二夫人可算明白卫若怀的偶尔不著调随谁,“杜家虽说是平头老百姓,一旦两个孩子成亲,无论外人怎么看,他们都是我们家的亲戚。” 大夫人想了想:“若兮,去看若恒回来了没。” “母亲喊我做什么?”卫若恒刚刚放学,听说一向不到天黑不回家的父亲和叔父在母亲院里,衣服没换就过来了。 大夫人说:“你哥来了。” “大哥?”卫若恒瞪大眼,“在哪儿呢?”说著话就准备去卫若怀的院子。 卫若怀去杜家村时他才一岁,因卫若恒年龄小,后来又得上学,和卫若怀独处的时间并不多。每次卫若怀回来,家里的伙食总会翻一番,别提小小的卫若恒多惦记兄长。后来卫若怀连中两元,卫若恒没少在同窗好友面前显摆。哥俩关系见得多么亲近,架不住卫若恒崇拜他。 大夫人一看他兴奋的样子,顿时有种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感觉。然而杜家到了,他们这边没法装不知:“你和若忱一起去见见你们嫂子,告诉你嫂子的爹娘,你父亲还没回来,我正在忙著收拾房间,过两天请他们来家住,哪有住在外面的道理。” 卫若恒也是个机灵鬼,见父亲脸色不愉,偷偷撇撇嘴:“母亲放心,交给我们吧。” 两位少年带著小厮到点心店买两大包东西,又买些肉和菜,直到把大夫人给的银钱用完才掉头去杜家。 自打和卫若怀定亲,三钮到卫家就很少亲自动手做饭。不是她装腔作势,而是每当她切菜,钱娘子就会说:“少夫人,您怎么能做这个。”等等之类的话,杜三钮当时就想,我之前也没少干。 后来见卫家的下人皆一副“你的身份不同以往”的神情,也乐得清闲。继而导致卫若愉一听说杜三钮下厨,高兴的飞起。点一堆菜不说,末了不忘告诉她早上想吃什么。 杜三钮好气又好笑:“你今儿不回家?” “回家和我明天吃什么不冲突。”卫若愉说,“不来这边吃也行,叫钱娘子和我一起回去。” 钱娘子道:“那可不成。老奴走了谁给少夫人做饭。总不能叫亲家夫人烧火,少夫人做饭?要让外人知道,我们家的脸往哪儿搁啊,二少爷。” 卫若愉冲三钮挑眉,“听见了没,三钮姐,明天别忘记做我的饭。” 杜三钮懒得搭理他,回来当天不回家,在家睡一夜又跑来?她可不想没进门就惹人讨厌:“做些抹茶蛋糕留你带回去。没有你哥的份,明天早上不准过来?” 卫若愉想了想,“行吧。”转身冲卫若怀扮个鬼脸,卫若怀四下里一看,见祖父和他丈人丈母娘都还没起来,揪著他的衣服就把人往后院带。 “少夫人…”钱明不安道。 杜三钮穿上围裙,“若怀有分寸。不会把他揍趴下。”难得逮到机会,也不会轻饶他。 卫若恒和堂哥卫若忱到时,见大哥神清气爽,二哥若愉不住地揉屁股,小哥俩相视一眼,情况不对啊。 “你们怎么来了?”卫若怀放下茶杯。 卫若恒打个激灵,三下五除二把父母卖得干干净净,不忘奉上礼物。卫若怀十分满意,微微颔首:“以后再过来就别买点心了,外面卖的不如你嫂子做的好吃。” “大嫂呢?”卫若忱的性格像早年的卫若怀,话不多,但他真老实,而不是像卫若怀那般腹中黑,从进屋就说这么一句。 卫若愉瞅一眼堂哥,卫若怀也看他一眼,卫若愉立刻知道他什么意思,“嫂子在厨房里,走,带你见见什么叫貌如天仙。” “卫若愉!”阴森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卫若愉心中一突,“开玩笑,开玩笑,大哥,三钮姐快做好饭了,你去喊祖父他们起来醒醒困。” 杜三钮之前问过卫老晚上吃什么,卫老说不想吃油腻的,她爹娘说不想吃清淡的,叫她看著做些汤。杜三钮结合自个的喜好,教钱娘子的儿媳妇做抹茶蛋糕时,吩咐钱娘子和面做面条。 这次面条和以往不一样,不是把面擀成皮切面,而是把面团搓成一个个长条,用擀面杖压扁擀成片,末了用擀面杖在中间压一道印,盖上纱布饧著。 饧面的工夫,杜三钮叫钱娘子把绰水的排骨和泡开的木耳、黄花菜、大虾以及调料一块清炒,然后倒入凉水炖。待水沸腾,扯著面片两头,慢慢把面片扯成细长,然后从之前压的印记出掰开丢到锅里。 钱娘子和她儿媳妇看一遍就过去帮忙,因动作不熟练导致面条有长有短有薄有厚,两人顿时满脸羞愧。杜三钮毫不在意地笑了笑:“熟练就好。再说了,自家吃,没那么讲究。” 卫若愉冲俩弟弟挑眉,无声地说:“听见没,嫂子不但人好心也美。” 作者有话要说:  饿了,去吃面 第85章 三鲜馄饨 卫家所有人都晓得二少爷是大少夫人的脑残粉, 包括脑残粉那堪堪三岁的妹妹卫若怡,如果能选择,真不想承认那人是她亲哥。 长大懂事后再也没见过杜三钮的卫若恒和卫若忱对他的话保持怀疑。卫若愉瞥他俩一眼——鱼唇的人类。就扯开嗓子问:“可以吃饭了么?三钮姐。” 这时节没多少可吃的青菜,杜三钮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蒸两条鱼, 炒两盆青菜, 一人一碗面, 够么?”说著话往锅里倒一盆生菜,随即就盛出来。 卫若愉走到灶台边, 见白瓷碗中绿的生菜,黑的木耳, 黄色的黄花菜, 通红的大虾和白色排骨,单单闻到那浓郁的香味,卫若愉就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够了, 够了。”立马喊下人端出去。 两位小少年从未进过厨房,很想进去看看,然而一想到里面的人是他们早已忘记的杜家三钮, 莫名有些心虚, 便立在门口等她出来。 杜三钮体谅丫鬟婆子这一路上没闲著, 够累的。听卫若愉说饭菜够吃的, 也没叫人再做。跟著钱娘子出去,就对上两双直勾勾的眼睛盯著她。杜三钮楞了一下,见他们很是眼熟, 一时没想起来在哪儿见过:“找我?”试探道。 “三钮姐,高个的是若忱,另一个是若恒。”卫若愉端著鱼随后出来,“你不记得了?” “他俩?”杜三钮讶异,“怎么,怎么长这么大了?” 两位少年眨了眨眼睛,不约而同地暗呼一声:嫂子好漂亮。连忙说:“我九岁。” “我十岁。”卫若忱接道:“上次见三钮姐是八年前。” “对哦。时间过得真快,都长成大孩子啦。”杜三钮不禁感慨,“别搁这儿站著了,都回屋,我们吃饭。”扭头又冲厨房里喊一声,再盛两碗面。 突然多出两个半大小子,杜三钮怕面不够吃,令钱娘子装一碟刚出锅的抹茶蛋糕。卫若愉也就对上卫若怀的时候变得斤斤计较,听到这话非但没有不开心,还和两个弟弟解释蛋糕多好吃。 两人知道家里的饭菜都是跟杜三钮学的,这次没再怀疑他话里的真实性,可是也没想到一碗面如此好吃,香喷喷的排骨,鲜嫩的大虾,劲道十足的面条,奶白色的汤汁……最后根本没有碰蛋糕。而锅里的面条,自然连汤都不剩。 卫老休息够了,饭后和四个孙子一块回去。路上卫若愉一个劲后悔早知道就不答应三钮姐,明早不来吃饭。 卫若恒和卫若忱相视一眼。翌日,天蒙蒙亮,两人分别叫书童整理好书包,告知自己的父亲:“我们出去吃。” 小儿子偶尔会跑出去吃早餐,卫炳文不疑有他,虽说外面的味道不比家里好,但是孩子么,总喜欢吃些改味的。 卫炳武挥挥手示意知道:“等等,若忱,昨晚你哥回来的时候拎著个盒子,里面装的什么?” “叔父想知道自个去看呗。”大房和二房只搁一道拱形门,卫若恒和卫若忱的房间都靠墙边,以致于卫若恒走出房门就听见隔壁院里的说话声。只见卫若恒拉著小堂哥的胳膊,“我们快走吧,待会儿还得复习功课。” 卫若忱略心虚的看看他父亲又看看比他小一岁的堂弟,卫若恒冲他眨眨眼,两人出了家门就往东南跑。 钱娘子正在院里扫地,见两位少爷突然而至,唬一跳,“大少爷不在。” “不找大哥,我找大嫂。”卫若恒拿过书童手里的包,“我们先去大哥房里看书,钱娘子,早上在这边吃饭。你,你去和大嫂说一声。” 钱娘子眼前一黑,这叫什么事哟。 三钮昨天睡得早,听到院里说话声就起来了,开门刚好碰到钱娘子,听她说卫若怀的两个弟弟过来,皱眉:“家里没人做饭?” “大老爷和二老爷每天得早早去部里,不可能没人做早饭。”钱娘子比较了解,“这个点,两位爷估计已经吃好了。” 可不是么。卫炳武吃过早饭,本来该去兵部,想了想,转身去大儿子房里。 卫若愉昨晚到家和父母说会儿话,和两个妹妹一个弟弟玩一会儿,洗漱好之后躺在床上已快半夜。 这会儿正呼呼大睡,守在外间的书童要去叫醒他,卫炳武“嘘”一声,抬眼便看到放在大方桌上的盒子,打开一开,眼中一喜,“这个我拎走了,别吵醒他。” 小书童张了张嘴,卫炳武回头一瞪眼,小书童吓得缩著肩膀滚到榻上装睡。 杜三钮无奈地叹口气:“他们几点上课?” “老奴记得大少爷当年是辰时四刻。”钱娘子多年不在京城,也不晓得国子监开课的时间有没有改。 那就是八点多?杜三钮看了看天空,这个点最多五点半,真怀疑他俩晚上有没有睡,“昨天买的肉和虾还有吧?” “有,在井里冰著。”钱娘子说著话就去井边把吊在里面的东西拉出来,“少夫人,大早晨的就浓油赤酱不好吧?” “叫你儿媳妇起来,抓紧时间剁些肉馅,我们吃馄饨,别忘了剥些虾仁,放些香菇、酸笋进去。”杜三钮怕吵著看书的两人,也怕朝著还在睡觉的爹娘,压低声音说完,到厨房就钱娘子的男人磨些茶饼。 “少夫人又做蛋糕?”钱娘子诧异道。 杜三钮说:“我怕他们吃得太早,没到晌午就饿了。” “对对对,您不说老奴都忘记了,以前大少爷去国子监读书,邓乙也会给他送些吃的过去。”钱娘子说完不但把儿媳妇喊起来还把儿子叫起来。 杜三钮昨晚只看到卫若恒临走的时候拿一块抹茶蛋糕,卫若忱看都没看,想一下,又做两个鸡蛋灌饼。 两少年吃著料很足的馄饨,乐迷了眼,直到打个饱嗝才不得不停下筷子。随后,不约而同地站起来拱手:“谢谢嫂子招待,国子监离这里不远,我们晌午可以出来。” 丁春花一脸不解,看向杜发财无声地问:什么意思? 杜三钮哭笑不得,“我待会儿去买菜,你俩不喜欢吃什么?” “我们什么都喜欢吃。”两位少年异口同声。丁春花反应过来,噗嗤乐了,“都是自家人,你们来这里吃饭三钮只会高兴,不用这么拐弯抹角。” “对,直说便可。”杜三钮站起来:“晌午也不用著急。”冲钱娘子递个眼色,不消片刻,两人就听到吧塔吧塔跑步声,走到院里便见钱娘子抱著个方盒子过来,“三少爷,四少爷,里面是些蛋糕和饼,回头留你们饿了再吃。” 两人心中一喜,双眼亮亮地转向杜三钮:“谢谢嫂子。” “快去吧,别迟到了。”杜三钮想摸摸卫若恒的脑袋,意识到他不是皮上天的卫若愉,便改拍拍他俩的肩膀。 “卫若怀!”一声怒吼,吓得卫老趿拉著鞋跑出房间,逢人就问:“出什么事了?” 院里的丫鬟小厮们一脸懵逼,“二少在大夫人那边吃过早饭刚回去,还没有一碗茶的工夫,奴婢就见他火急火燎的往大少爷房间里跑。” “小混蛋,又发什么疯。”卫老年龄大,虽然昨儿歇半天,仍然有些缓不过来,今天起得便有些晚。扶著小厮的胳膊穿好鞋,到卫若怀的小院里就见若愉追著他打,嘴里嚷嚷著:“有种给我站住!” “干么呢?大清早就弄得全家不得安生。”二夫人随后赶来,“若怀,过这边来,我看他敢打你,能耐很了他。” 也不知是气得还是累得,卫若愉脸通红,大夫人瞧他额头上密密麻麻的汗水,拽住卫若怀,垫著脚揪住他的耳朵,“若愉,过来,给我使劲打。这么大的人了,还欺负弟弟,要不要脸?!” “你俩先问问因为什么。”卫老叹气:“别动不动喊打喊杀,他又欺负你了?” 卫若愉气休休道:“他把我的抹茶蛋糕全拿走了,还死不承认。” “闭嘴,别胡说八道!”卫若怀一开口,耳朵一痛,皱著眉道:“母亲,我今天就没往隔壁去。想吃蛋糕我直接找三钮得了,偷拿他的干么。你也不想想,长著脑袋留著看的?!”最后一句冲卫若愉说的。 卫老还以为捅破天了,“就这点事?没了叫三钮再给你做。” “祖父,重点不是这个,是大哥不问而取。”卫若愉想过去给他一脚,一对上柳眉倒竖的母亲,顿时裹足不前。 卫若怀拿掉母亲的手:“我发誓,真没拿你的蛋糕。”指著邓乙,“不信问他。” 邓乙说:“二少爷,大少爷今天起得有些晚,你和二夫人都过来了,他才洗漱好,奴才就睡在外间的榻上。” “听见了没?你屋里的东西丢了不找你那边的人,找到我?卫若愉,你脑袋里装的豆腐。”卫若怀揉著生疼的耳朵,“母亲,弄清楚再动手。” “这么说来蛋糕还能长腿飞了不成?”卫老环视四周,一见若愉身后的书童缩著脑袋,“小邓子,出来。” “老太爷,跟,跟我没关系啊。”邓乙最小的弟弟抬起头,众人就见小孩眼泪汪汪。 卫若愉心中一突,“臭小子,是不是被你吃了?” 小邓子连连摇头,“不是小的,不是……可,可我不能说啊。” “也不能告诉我?”卫老挑眉,一见小家伙犹豫,福至心灵,“是不是被若愉的他爹拿走的?” 小邓子暗送一口气:“小的什么都没讲,是,是老太爷自个猜出来的,和小的没关系。” “怂包!”卫若愉朝他屁股上一脚,“怕他干嘛?在家里面祖父最大,伯娘第二,伯父第二,我母亲第四,他排在第五。” “可,可奴才听房门大哥说,大老爷分走一半啊。”小邓子比卫若愉小一岁,身体不如卫若愉结实,看起来像个十岁的孩子。这会儿缩成一团,众人好气又好笑:“行了,不怪你。” 第56节 “谢谢老太爷。”小邓子破涕为笑,“主子,小的想拦住,可二老爷太吓人啦。” 卫若愉怒其不争:“你呀你。不会把我喊醒啊。” “啊?对哦,小的当时忘了。”邓丁恍然大悟。 众人哭笑不得,可一想到卫家两位爷干的事,又满头黑线。然而卫若怀可没忘记,揪住卫若愉的耳朵,“现在轮到你我了吧。” “伯娘!”卫若愉扯开嗓子,卫若怀下意识松开他。 卫若愉连忙跑到她身后,“母亲,我去找三钮姐。” “给我老老实实在家待著。”二夫人说:“父亲,离恩科还有短时间,还有若怀和三钮的婚事,你们一时半会儿也没法回去,儿媳想把他送国子监去?” 卫老微微颔首:“国子监祭酒也算是我的学生,等我吃好早饭就带他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若愉要是去国子监,会碰到两个弟弟吧 第86章 沙琪玛 卫若愉弱弱地提醒:“我的抹茶蛋糕……”二夫人柳眉一横:“找你父亲要回来?” “哪能啊。”卫若愉苦著脸, 心里在想,以后再有什么好东西都不往家拿,叫三钮姐帮他藏起来。 杜三钮答应卫若恒晌午做他们的饭,钱娘子收拾好厨房, 杜三钮叫上她爹娘同钱娘子一块儿出去。谁知他们刚出门, 卫家两位夫人就过来了。 钱明和他媳妇看家, 一见夫人过来,就要去街上找杜三钮。 大夫人摇头苦笑:“别去了, 也是我们没提前告诉她。”指著马车里的白米白面和几匹绸缎,“这些留著给三钮做衣服, 等她回来, 就说,说我们路过这里,顺便来看看。” “少夫人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会相信的。”钱明提醒道。 二夫人笑道:“初九是我的生日, 你只管告诉她,她懂得。” 钱明将信将疑,等见到杜三钮, 老老实实把两位夫人交代的话叙述一遍, 杜三钮若有所思道:“我知道了。” 丁春花不明白:“你知道什么?” “初九再去卫家。”杜三钮说:“中间还有好几天, 我们也有时间准备。婶娘这样说估计也是提醒我, 不要急,晚些去也没关系。” “那就好。”丁春花放心之余忙问:“我们该送什么?你连套衣服都不会做,要是你的针线活——” “娘, 你和爹去歇歇,万事有我呢。”杜三钮打断他们的话,“再说了,赶明儿若怀过来,我同他讲一声,他自然会帮我们准备礼物。” 丁春花颇为无语:“若怀,若怀,还没嫁给他,就这么不拿自个当外人。” “他乐意帮我做事。”杜三钮抬了抬下巴,丁春花朝她脑门上一巴掌:“做饭去,别耽误若恒他俩上课。” 前世生活压力大,杜三钮只能不间断地工作,今生没什么压力,杜三钮就想做些她感兴趣的事,比如做饭。 杜三钮前世从事餐饮工作,最喜欢看到别人吃到美食时脸上的幸福感。每次客人用餐,她总会带著服务员和厨子过去询问哪道菜需要改进。听到客人提出意见,她会认真记下,听到客人夸赞,她面上谦虚,心里乐开了花。 之前她做前世只听说过或者见过的食物时还有些顾虑,毕竟她家不富裕,做菜的时候还得想著适不适合卖给她姐夫。自从和卫若怀订婚,找到一辈子的饭票,杜三钮开始放飞自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卫若怀回家前把私房钱偷偷交给杜三钮。杜三钮手里有钱心不慌,到菜市场准备大肆购买,丁春花跟后面唠刀她败家,杜三钮来句:“做给若恒他俩吃。” 丁春花倏然住嘴,不过,还是提醒她别买太多,鱼和肉放到第二天就不新鲜了。 杜家住的地方离菜市场很近,杜三钮想了想,买块排骨和一条鱼、两斤大虾,菠菜、生菜以及调料。随后又带著她爹娘在城里转一圈,以致于到家快晌午了。 钱明的媳妇杀鱼剁排骨,钱娘子洗菜剥虾,杜三钮站在门口等著炒菜。 钱娘子余光瞟到她无聊的掰手指,便说:“也不知三少爷和四少爷喜不喜欢吃蛋糕和饼,少夫人,要不要再做些别的,留著他们下午吃?” 杜三钮出去逛一圈,该打听的已打听个七七八八。也知道国子监上午十二点放学,下午两点上课,六点放学,而骑、术课安排在下午,下午的运动量远远比上午大。一听钱娘子的话,她仔细想了想,“要不做沙琪玛吧。” “那又是什么?”钱娘子好奇地问。 杜三钮说:“我也只见过图片。”随后对挑水的钱明说:“去帮我买些东西。”递给他二两银子,就叫他媳妇去隔壁借老面。 等她回来,杜三钮著手和发面。钱娘子见她往面里加鸡蛋,结合刚刚听杜三钮叫她儿子买麦芽糖和蜂蜜等物,笑道:“少夫人,您会做吃食的名声今天下午就得传遍京城。” 杜三钮手一顿:“那不正好么。给你家少爷长脸。” 钱娘子心中打个突:“您,你你知道?” “若怀如今十九,不是九岁,又是江南地区解元,给他说亲的人只多不少。他和我定亲的事,即便你家夫人有心隐瞒,也没法对亲戚朋友隐瞒吧?京城贵女不要,娶个小门小户的农家女,背地里说他的人也不少吧?” 钱娘子尴尬地笑了笑:“那些人无知。” 杜三钮微微颔首,“的确。所以我才不在意他们怎么说。你也不要瞎担心,现在说得多开心,以后脸就多痛。” 不用等以后。 卫若恒和卫若忱一个班,上午两节课,中间可以休息两刻钟。其他人和他们年龄差不多,都是一群正长身体的少年,随著老师一声令下,等在门外的书童纷纷拎著食盒进来。 关系不错的学子之间会互相交换吃食。卫若恒的朋友们一见卫家小厮就围上去,“这次又是什么好吃的?” 卫家两位夫人举办过多次宴会,如今京城人人皆知卫府的饭菜仅次于御膳房。而在国子监读书的卫若恒和卫若忱也因此一天比一天受欢迎,虽然说有一大半是冲著卫家的饭菜。但总比讨厌他们,背地里阴他们好。 如果搁在以往,这小哥俩早早就打开食盒任由好友拿点心。可是今天呢,卫若恒打开食盒,卫若忱护著另一边,两人各拿一个温热的鸡蛋灌饼和两块抹茶蛋糕,食盒里瞬间空一大半。 卫若恒和卫若忱后退两步,“那些送给你们。” 几位少年勾头一看,盒子里只剩四小块绿色的东西,瞬间不乐意,“卫四,我不喜欢绿色,你手里的面饼给我尝尝。” “别做梦了。”卫若忱不太会和别人吵,他俩在一块时一向是卫若恒出头,“我可告诉你们,这是我大嫂做的,我们也是第一次吃,今天谁若是敢抢我的饼,我就和他友尽。” “大嫂?就是,就是那个……” “对,你们口中的乡野农女。”卫若恒亲眼见他嫂子多么美,多么贤惠,也不在乎外人怎么讲,自家人知道自家人的好就行了,“不吃我就叫人收起来了啊。” 其中一位少年隐约听家里长辈提到,卫家的饭菜之所以这么好吃,和卫若怀的未婚妻有关。一听这话,说:“吃!”伸手拿一块,想了想,又拿一块。 其他人一见他这样,下意思去抢剩下两块。结果,两块蛋糕一下碎了。参与者看了看黏在手上的东西,愣住,“这,这是什么?怎么这么软?” “加了抹茶的蛋糕。”卫若忱吃著鸡蛋灌饼说。 “抹茶?不苦吗?”不知谁说一声。 左右开弓吃蛋糕的少年嗡嗡道:“刚吃是有点,但这里面加了糖,两口就感觉不到了。大概因为抹茶有点苦,糖也腻人。卫三,老实说,这是不是你大嫂做的?” 卫若忱老实,如果叫他说谎话他宁愿不讲。点了点头,“是的,大嫂很早起来,亲手给我们做的。” “卫三,卫四,你俩吃什么呢?你祖父和你们二哥来了,在祭酒哪儿,你俩不过去看看。”门口传来一声惊呼,卫若恒三两下解决掉一块蛋糕,把剩下的交给他的书童,“收好。”扭脸就对同窗们说:“不准在我二哥面前乱讲。” 众人一时没明白,见卫若忱也把蛋糕放起来,“你,你怕他知道?” “大哥不舍得嫂子下厨,要是知道累著她,他不数落嫂子,只会逮著我们揍一顿。”卫若恒没少听他母亲讲,卫大少有了媳妇不要爹娘。 “一块蛋糕,太夸张了吧。”他们家姐妹也没这么娇气。 卫若恒说:“一块不夸张。我祖父和二哥,万一还有我父亲母亲要吃,甭说一块,三块四块也不够吃的。”还有句话他没讲,抹茶蛋糕是二哥最喜欢的糕点,若是知道嫂子做给他俩吃,指不定怎么修理他俩。 众人为了以后的零食,点头,“成,我们不讲,但是你嫂子再做什么好吃的,不准吃独食。” 卫若忱挑眉,突然开口:“你之前不还说我大哥瞎眼么?” 教室里忽然寂静,一半少年的脸刷一下红了,喃喃道:“开玩笑,开玩笑,谁叫卫大哥把嫂子藏这么严实。” 卫若恒嗤笑一声,“谁嫂子?” “你的,你的,我们不跟你抢。”只要有好吃的,谁管她是不是山野丫头。 卫若愉问清祭酒弟弟们在哪个班,特意过来看看他们,哪能想到两个小家伙跟他藏心眼。否则他才不会说:“晌午去三钮姐家吃饭吧,母亲她们也在,我和大哥、祖父一块去姑母那边,家里没人。” 两人心中一惊,第二节 课都没认真听。放学的时候看到自家马车,直接冲书童摆手,“你们回家,我们去嫂子家。” 内城安全,晌午路上都是人,两个书童也不怕他们遇到危险,冲他们打个千就驾车回去。 钱明见两人气喘吁吁,强忍著笑,接下他们的书包,边往里走边主动说:“少夫人做了糖醋排骨、清蒸鱼和蒜蓉大虾,就等两位少爷回来。”顿了顿,“这个放大少爷房里?” “去吧。我们去吃饭。”卫若恒摆摆手,就和小堂哥一块去洗漱。到堂屋里,见嫂子的爹娘都在,桌上也摆满了菜,独独不见正主,“我嫂子呢?” 丁春花还以为他俩会先拿筷子,“做什么沙琪玛,留你们下午吃。” “这样……那,我们下午不吃了。”卫若忱眉头紧皱,“别叫嫂子做了,来吃饭吧。” 作者有话要说:  杜三钮:真乖 第87章 五彩面条 卫若恒说:“我去喊嫂子来吃饭。”丁春花张了张嘴,想说:“三钮教会钱娘子就过来, 不用喊她。”少年已跑出去。 卫若恒到厨房一看案板上有几碟面皮, 锅里还有,好奇道:“你们在做什么?大嫂。” 杜三钮的手抖了抖, 回头见他四处打量, 脑袋一嗡,脸上开始往外冒热气……可不敢说她前世只看过面点师傅做一次沙琪玛,具体步骤早忘得七七八八,就特意和满满一盆面。然而那盆面因她掌握不好火候现下已被浪费大半。摆在案板上、灶台上的面块就是因为炸的太嫩或太老的缘故不能用了。 “做沙琪玛啊。”杜三钮故作镇定, “出锅就好了。” 卫若恒走近一些,勾头往锅里瞅瞅:“咦, 不是油?” “糖水。”炸至酥脆的发面面条放入熬好的糖水里搅拌,可根据个人口味随意加些果仁。杜三钮觉得这次差不多,就抓一把干桂花和葡萄干撒锅里。搅拌均匀后,捞出放涂了麻油的盘子上,用另一个抹了油的盘子压平。 卫若恒不禁眨了眨眼睛:“这么大块怎么吃啊?” “冷凉切成块。”杜三钮说著一顿:“你怎么不去吃饭?筷子不够还是没拿碗?” “我, 我来叫你吃饭的。”卫若恒讪讪笑道。 杜三钮擦擦手, 脱掉围裙交代道:“钱娘子,像我刚才那样做, 做好了你们也去吃饭吧。”说完就往外走。 卫若恒下意识跟上去, 刚走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嫂子,那些面皮怎么不倒锅里?” 杜三钮的脚步一顿,神情自若地说:“锅里面一次放不了那么多。别看了,赶紧去吃饭, 吃过饭睡会儿。” “噢噢……”杜三钮在卫若恒心中太完美,少年不疑有他。因听她说沙琪玛要冷凉,吃饭的时候也没特意留著肚子,吃饱后小哥俩去卫若怀房间里看会儿书,睡两刻钟,杜三钮喊他们起来。 卫若忱见杜三钮手里拿著两个四四方方的白纸包,像极了街上卖的点心,猛地想到昨日登门时兄长说的话。居然不是夸张:“嫂子,一包就够了。” “分给你朋友吃。”杜三钮微笑道:“总不能你们吃,让他们看著呗。或者说你俩没朋友?” “才不是!”两人异口同声。 杜三钮笑吟吟把东西递过去,两人相视一眼,瞬间决定藏起来一包。然而他们却忘了笔墨纸砚一直放在箱笼里,下午放学后由来接他们的小厮背著,他俩的书袋里一直都是只放几本书,突然变得鼓鼓囊囊,细心之人一见他俩就发现有问题。 骑术课后有一刻钟的休息时间,老师的休息俩字还没说完,和卫家兄弟交好的少年们再次把两人团团围住,不等他俩说话,拽著他们的胳膊就往教室里去。 “绵甜松软,甜而不腻?”卫老打量著手里的吃食,“还不咯牙,三钮那丫头以前怎么不做?” 第57节 丁春花和杜发财刚吃一口沙琪玛,就叫钱娘子把剩下的包起来给卫老送过去,直言这东西最适合卫老。 钱娘子笑道:“奴才觉得少夫人不舍得。” 卫老皱眉,正想问不舍得什么?一看手里的东西,“她做这个浪费多少东西?” “什么都瞒不过老太爷。”钱娘子恭维道:“七八斤白面,五六斤麻油,一两银子的蜂蜜和糖全部用完了。” 卫老一听这话,来了兴趣:“三钮她娘这次又怎么念刀她?” “亲家夫人和亲家公大概不习惯这边的天气,上午出去逛一圈就受不住,少夫人做沙琪玛的时候他们在屋里睡觉。”钱娘子道:“老奴来之前隐约听他们说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少夫人说他们不是享福的命,一家三口就刀刀起来。” “别说他们,我也不习惯。”北方气候干燥,南方湿润,卫老才回来两天就觉得各种不舒服,何况丁春花和杜发财在那边过了大半辈子,两地语言不一样,“三钮是不是还叫你告诉我,不准多吃?” 钱娘子嘿嘿傻笑:“少夫人说不用她提醒,您老知道。” 卫老撇撇嘴:“既然知道我不能吃这些多油多糖的东西,还叫你送来,故意的吧。” 钱娘子继续装傻,卫老无语,摆摆手:“行了,给我留一点,剩下的给他们送过去吧。”这个他们自然是指卫炳文兄弟俩。 卫若兮一见钱娘子过来,立马放下手里的扇面,霍然起身。大夫人睨了她一眼,“干么去?” “我,我,我想一定是嫂子遇到了什么事,我关心她啊。”卫若兮早已领教过杜三钮做饭的本事。昨天她就想跟两个弟弟一起去看望杜三钮,顺便尝尝她做的饭菜。 怎奈她如今已定亲,被大夫人拘在家里学规矩学管家,无论谁出去浪都不带她,卫若兮抗议?然而要送给婆家亲戚的绣品还没完成一半。每当这时就羡慕杜三钮,又后悔当初在杜家村那段时间没好好跟杜三钮学做菜。假如她也能做出一桌又一桌美味,低头瞅了瞅绣一半的扇面,有多远滚多远。 “大小姐,少夫人一切安好。” 钱娘子走到卫夫人身边,打开食盒:“这是少夫人刚做的沙琪玛,不能多吃,容易发胖。老太爷说给二夫人一半。” 卫夫人听卫若愉念刀他的抹茶蛋糕,就知道杜三钮的厨艺又精进了。虽然瞧著食盒里的东西不如糕点铺子里做的精致,大夫人非但不嫌弃,还有些迫不及待的捏一块:“咦,我以为是脆的,居然是软的?!” “可不是么。”钱娘子与有荣焉道:“刚做的时候老奴也以为是又酥又脆,谁曾想入口即化。”顿了顿,“少夫人知道大少爷的外祖父、祖母年龄大了,便叫老奴过来教府里的厨子做这个,回头好做给亲家老太爷吃。” 大夫人眼神一闪:“她,有心了。若兮,给你婶娘送一半。钱娘子,现在就去厨房吧,早点做好早点回去。” “夫人,一时半会儿做不好。”钱娘子无奈地笑了笑:“这东西用的是发面,还需要蜂蜜和糖,少夫人说加些葡萄干和杏仁之类的更好吃,厨房里有吗?” 卫夫人哪里晓得厨房里有什么,想了想:“需要什么告诉她们,叫她们立刻去买,明天上午过来。对了,上午没事吧?” “没事。”其实教府里的厨子做沙琪玛并不是杜三钮交代的,而是钱娘子自作主张。她晚上还得回去帮杜三钮做饭,自然没法留在府里。 因丁春花盯著杜三钮,三钮不敢私藏,不得不把所有沙琪玛送过来。所以沙琪玛到卫家一分为三,分到大夫人手上的也有不少。卫夫人等钱娘子走后,就叫小丫鬟把婴儿巴掌大的沙琪玛一分为四堆放在三个白瓷碟子里,看起来满满三碟。 随后卫夫人叫小丫鬟把碟子放柜子里去。小丫鬟不懂了:“夫人,切好不就是为了方便吃吗?” “你懂什么。”卫夫人道:“那爷几个若是知道,他们连晚饭都不吃。” “然而等他们吃过晚饭,也没肚子吃这个了。”卫若兮从隔壁回来就听到这句,“母亲,你是怕被他们一次吃完,自个没的吃吧。” 卫夫人瞪她一眼:“我若是真那么想,直接吃完不就得了。” 卫若兮抿抿嘴:“是呀。可是我记得钱娘子刚才走的时候说了,这东西吃多了发胖,一小块沙琪玛相当于三碗米饭。” “绣你的蝴蝶去。”卫夫人面色一拉。 卫若兮耸耸肩,“被我猜中了吧。”一见母上大人看过来,拿起扇面假装忙碌,嘴里不忘小声滴咕,“恼羞成怒,我不跟你计较。” 卫夫人朝她脑门上一巴掌。卫若兮的手一抖,针好险戳到手指上。正想说她母亲,抬头一看,哪还有卫夫人的影子。 卫若恒到家,卫若兮就冲他招招手,指著堂屋里的柜子,“那里有好东西。” “好吃的还是好玩的?”卫若恒忙问。卫若兮老神在在道:“想知道啊?自个看。” 卫若恒立马拉开柜子,“沙琪玛啊,三钮姐给的?” “你怎么知道?”卫若兮希望小弟把沙琪玛祸害干净,谁知这小子看一眼就把柜子关上。 卫若恒心中一突,意识到说漏嘴:“三钮姐住的地方离国子监不远,她下午给我和若忱送一些,我朋友可喜欢了。”还要明天跟他一起去杜家蹭饭,卫若恒想都没想就拒绝。 “这样啊。”卫若兮一计不成,等卫若怀拜亲访友归来故技重施,结果卫大少想的却是,杜三钮喜欢做菜,但一向怕麻烦,没多少耐心,现在居然能安下心来做沙琪玛,可想她得多无聊。偏偏自个得出门会友,拜见和他父亲交好的学士们,没时间陪杜三钮,想了想,转身去隔壁。 卫若兮简直想骂人,说好的见吃走不动呢?她倒是想再接再厉蛊惑她父亲,怎奈卫炳文到家刚好开饭,晚饭过后,卫炳文尝一块,就说:“没有抹茶蛋糕爽口。” 卫夫人喜欢甜食,家里三个男人不感兴趣,卫若兮想吃又怕胖,结果三碟沙琪玛八成落到她肚子里。 卫若愉一听大哥明天送他两个妹妹去陪杜三钮,心下羡慕不已。不过,一想到杜三钮在这边谁也不认识,翌日一早就交代七岁的卫若恬和三岁的卫若怡到杜家要乖乖听话。 两个小姑娘不想去,卫若愉一说会做沙琪玛的嫂子,喜爱甜食的小姑娘特意拿著自个最喜欢的荷包,见到三钮就递给她,小大人的说:“打搅嫂子啦。” 杜三钮哭笑不得:“你俩想多了,我不无聊。” “可不是我。”卫若怀一脸无辜,“是婶娘希望若恬能像你一样贤惠。”顿了顿:“若恬,大哥说得对吗?” 对个鬼哦。在家的时候明明不是这样讲的。小姑娘眨巴著大眼:“是的。嫂嫂,我和若怡想跟你学做蛋糕和沙琪玛。” “好,那我们去厨房。”杜三钮牵著两个小姑子,扭头瞪给她找事的两人一眼,“你们不是忙吗?我不就送你们了。” 卫若怀摸摸鼻子,卫若愉朝他哼一声,都是你出的鬼主意。 两小孩虽说年龄不大,二夫人教的极好,刚开始,杜三钮看得出来,她们对厨房根本不感兴趣,但是等杜三钮用面团捏出几个小动物,又放锅里蒸,两小孩才算开心起来。 不知不觉到了晌午,卫若怡一听嫂嫂问她想吃什么,猛地想到来之前大哥说的,大嫂会做很多好吃的,两小只便毫不客气地点一堆荤菜。 杜三钮无语,可真是若愉的亲妹妹,口味和他一样。然而杜三钮并不打算满足她俩,嘴上说:“好,你们去我房里歇歇,我给你们做。”等她俩出去,立马叫钱娘子洗菠菜、紫苋菜,切老南瓜,磨些黑芝麻。 钱娘子懵逼了,“全是素?少夫人,二小姐和三小姐不喜欢吃芝麻糊,您做这些她俩会掀桌子的。” “谁说我要做那个。”杜三钮道:“做五个颜色的面条,用排骨汤下面条,我不信她俩不吃。” 第88章 蚵仔煎 钱娘子心想,那玩意能吃么?面上故作惊讶道:“五种颜色啊, 怎么做啊?少夫人。” “用煮南瓜、苋菜和菠菜的水和面。”杜三钮说话间, 突然意识到黑芝麻入面必须先炒熟,否则特别难吃。那么看来只能煮芝麻水, “对了, 家里有黑芝麻吗?” “没有。”钱娘子若有所思道:“不过老奴好像懂了。”随即叫她男人去买胡麻,既黑芝麻。至于她,削南瓜皮,她儿媳妇洗菜, 杜三钮舀五碗面粉分别倒入五个瓷盆里。 金灿灿的南瓜煮烂好后,杜三钮把南瓜搅碎吊在井里冰凉。等紫苋菜和菠菜出锅, 南瓜也差不多冰凉。杜三钮便叫钱娘子用浓稠的南瓜汤和面,不消片刻,出现一个金色面团。 钱娘子和她儿媳妇齐动手,她男人烧火,杜三钮从旁指挥, 半个时辰, 黑、黄、紫、绿、白五种颜色的面条在排骨汤里翻滚,锅里沸腾的时候杜三钮又丢些生菜和虾仁进去, 接著便盛出来。 卫若恬和卫若怡两个肚子早已咕咕叫, 想叫嫂子先做些沙琪玛、蛋糕吃,迫于大哥的威严,两小孩不敢太麻烦杜三钮,只能选择喝水垫肚子。 丁春花和杜发财两人在堂屋里陪她们, 见她俩来回摸肚子,别提多心疼。然而闺女说她俩挑食,不准惯著她们,丁春花只能搁心里哀叹一声,可怜见的,摊上这么一个冷心肠的嫂子。 杜三钮若是知道她娘怎么个站著说话不腰疼,一准把两小只丢给她。可惜杜三钮没有顺风耳,辛辛苦苦做一锅彩色面条,因今天有点热,自个反倒没胃口。不过,她还是装作十分欢喜的样子,对卫家小姐妹说:“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肉肉?”卫若恬早已等候多时,钱娘子一把碗放下,她就眼尖的看到排骨,“怎么还有青菜啊,嫂嫂,我可讨厌吃啦。” “我,我也不喜欢。”卫若怡慌忙说。恐怕慢一点杜三钮就逼她吃生菜。 杜三钮早料到,放点生菜进去也没指望她俩吃,“难道没发现么?紫色的面条,你俩以前见过?” 丁春花和杜发财猛地起身,勾头一瞅,“还有绿色?等等,那黑不溜秋的是什么玩意?” “对哦,对哦,还有黄色的欸。”卫若怡像发现新大陆,眼睛瞪得滴流圆,一把手攥著筷子往里翻,“好,好漂亮,真的是面条吗?嫂嫂。”软软的声音,写满好奇的小脸,谁能想到这么可爱的孩子口味极重,嗜爱浓油赤酱。 杜三钮说:“是的,像天上的彩虹一样的面条,为了做这些面条,看看我的手都累红了。”其实是给她娘端碗的时候,碗热烫红的。 两个小姑娘不知,卫若怡立马放下筷子,抓过杜三钮的手:“嫂嫂,若怡给你揉揉,揉揉就不累了。” “嫂嫂…”卫若恬一张嘴,口水差点流出来,忙吞口口水,“做三种颜色就行了,白色和黑色的可以不要的。你,你就不会这么累。” 杜三钮想笑,真是个爱漂亮的小姑娘,面条也挑好看的:“我答应给你们做好吃的啊。若怡,若恬,可得吃完。” “我们一定吃完。”每次吃饭都得丫鬟哄,二夫人吓唬的两小只夹起面条颤颤巍巍往嘴里送。跟著过来的两个丫鬟想上前服侍,两个小姑娘一摆手,“我们长大了,会自个吃。” 两个丫鬟反射性掐自己一下,痛的倒抽一口气,意识到不是做梦,扭头看杜三钮。她却只顾得照看卫若怡,以防胳膊没有筷子长的小孩戳著自个。 与此同时,放学后站在国子监门口的卫若恒和卫若忱也迎来人生第一次重要抉择——去不去杜家蹭饭。 去杜家?必然会穿帮。不去的话,两位少年不乐意去酒楼凑合。然而现实并没有留给他俩太多时间,卫若愉从里面出来,四下里一看:“我们家的马车呢?” 小哥俩相视一眼,能说小厮误认为他们今天继续去杜家就没来接么?不能啊。想了想,卫若恒率先开口:“我们想去姑父的酒楼里吃饭,打发他们回去了。” 太子登基后安郡王大皇子被封安亲王,安王的酒肆在内城最热闹、人气最旺也最繁华地段,和国子监隔一条街,走一刻钟就到。 卫若愉打量他一番,自认为猜到真相:“叫我请客,是不是?” “二哥最好啦。”卫若恒还没来得及想这么多,一听这话,笑嘻嘻道:“我们快去吧,二哥。”一手拉著一个兄长。然而第一天上课的卫若愉没想过出去浪,身上只有半两银角子和几个铜板。于是荷包递给小堂弟,凉凉道:“我倒是想,可是没钱。” 卫若恒愣了愣,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脱口道:“够了,我们少吃点。” 这下换卫若愉傻眼。卫若恒眼底精光一闪,信誓旦旦保证:“如果我俩吃太多,你就把我们留在那儿抵钱。” “不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卫若愉话音一落,卫若恒浑身僵住,卫二少嗤笑一声:“就这么点出息?可惜掌柜的不敢收你俩。”随即往酒楼的方向去。 酒楼坐落于皇宫东面,安王拿下酒楼时希望生意兴旺发达,便起名东兴楼。 卫家的饭菜不比酒楼里差,除非必要卫炳文兄弟俩很少去东兴楼用餐,更不说带孩子去花那个冤枉钱了。结果导致东兴楼的掌柜不认识卫家的少爷们。 跑堂小二哥见三位少年衣著不凡,也只是把他们带到人声鼎沸的二楼大堂,而不是三楼安安静静的包间里。 卫若恒和卫若忱第一次来东兴楼,坐下就忍不住四处打量。 “先点菜。”卫若愉把菜单推给他俩。 卫若忱低头一看:“咦,这个好方便啊。”指著面前的白纸和一旁装订成册的菜单,“要自己写吗?” “您说小的写也成。”顺著跑堂小二的视线,三人便看到筷笼旁边有个快黑炭,接著就听到小二说:“只要把客官的座位号和点餐的号码写在这纸上就行啦。” “说发明的?好方便啊。”卫若恒想到就说:“我猜一定不是王爷。” 小二哥眼皮一跳,心下讶异,这位少年怎么如此肯定。又听到年龄最大的少年说:“王爷若能想出这个,他早十年前就是天下首富啦。” “小二哥,到底是谁?”卫若恒仰头问。 小二哥心想我也想知道你们是何方神圣,居然敢如此瞧不起今上的兄长:“小的不知,客官,点菜么?” 卫若恒脸色微变,怎么点啊,随随便便一个红烧肉都要六十文,红烧鱼更贵:“二哥请客,你来。”说著话把菜单推回去。 三兄弟下午还有课,卫若愉也没再逗他,点个鱼点个肉又点两碟素菜和一碗海鲜汤,一人一碗米饭,等小二哥走后,卫若忱就算出来:“心真黑。三百文,够我们一家吃两天的。” “没见识的小鬼。”旁边桌上的人一听这话,鄙视道:“没钱就不要来这里吃饭,这里吃的是饭么?!” “不是饭是什么?”卫若恒见小堂哥被欺负,立马回呛,“你倒是给我吃出花来啊。” “吃的是人脉。”卫若愉悠悠道:“东兴楼的客人不是达官贵人就是皇亲国戚,随随便便搭上一个,像他这种人得立马回家烧香拜佛。” “你——”对方一噎,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事实。 卫若愉笑道:“我什么?我家不需要,所以我这两个弟弟才不知道。若恒,若忱,以后再遇到这种人给我离远点,不然,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他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噗哈哈哈,你们别看我,我笑点低。”突然开口大笑的人,拿起扇子挡住脸,另一只手慌忙擦掉嘴边的茶水,“不过,这位小兄弟说的也没错。如果这位客人面带笑容,我会当你们认识,关系还不错。” 第58节 “你!”被点名的人脸色通红,嘴巴动了动,半晌憋出一句:“你知道我是谁吗?” “那你又知道他是谁吗?”笑点极低的青年男子指著卫若愉:“他身上的衣服足够你在东兴楼吃三天。据我所知,城中有三位年龄相仿的少爷的人家可不多,而且还都在国子监上学。”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国子监?”卫若忱好奇。 男子说:“离这边最近的学堂便是国子监,算著时间,刚放学你们就过来了。卫少爷,我猜的对吗?” “卫,卫少爷?”小二哥手一抖,红烧肉好险摔在卫若愉身上。 卫若愉起身接过来:“不错。天热不想回去,就来这边吃点。若忱,若恒,吃饭。”拿起筷子夹一块红烧肉,“咳,这什么玩意?” 众人没想到他突然放过挑衅的人,一时没反应过来,见他把肉吐桌子上,又是一愣,“有,有问题?”小二哥心脏紧缩,!”。”” “又咸又甜,还这么腻,你们厨子就这手艺?”卫若愉眉头紧皱。 卫若恒夹起一块,咬一半,剩下一半果断放回去,“真下饭。吃完这碟红烧肉我得喝一壶水,连剩下的菜钱都省了。” “没有这么差劲吧?”周围食客纷纷拿起筷子,没点红烧肉的客人夹别人的尝尝:“还好啊。” 小二哥眼中一喜,可一想到卫家和安王的关系,卫家少爷不可能故意找茬,所以:“卫少爷,小的给你换别的?” “不用了,我们赶时间。”卫若愉并不是故意找茬,等清蒸鱼和素菜上来,虽然鱼有些腥,青菜炒的老,好在还能入口,就著吃两碗米饭下去结账。 掌柜的一听卫家三位公子对饭菜不满意,差点吓尿,哪敢收他的银子。非但如此,还送他一包撒子,留他们下午吃。 在他们走后,掌柜立刻去厨房了解情况。 翌日早上,卫若恒就向他二哥坦白从宽,三兄弟一起背著长兄去杜家蹭饭。 杜三钮听说他们昨天晌午没吃饱,被怪味红烧肉恶心的不行,最近都不想吃猪肉,便和钱娘子一块去买些海鲜。 晌午做的油焖大虾,清蒸小黄鱼、酸菜鱼和蒜蓉生菜,主食是蚵仔煎。然而等卫家哥仨到杜家,菜只剩一半。 卫若愉看了看满嘴油光的卫若恬,和坐在杜三钮怀里嚷嚷著还要吃虾的小妹若怡,严重怀疑卫大少故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怀:真聪明,就是故意的。 第89章 糯米糍粑 杜三钮见三兄弟站在门边不进来, 奇怪道:“不饿啊?” “饿, 饿得能吃下一头牛。”卫若忱一看小妹脸上两块虾皮,嘴角抽搐:“你俩早上没在家吃饭?” “不好吃。”特别讨厌青菜的卫若恬神情自若地咽下丁春花夹给她的小青菜。 看出来了。卫若忱心想, 在家的时候吃点菜叶像要你们的命, 倒是会在嫂嫂面前卖乖:“嫂子,米饭呢?我盛饭。” “没饭。吃吃,吃蚵仔煎。”卫若怡指著面前的盘子,“好好吃哦。”说完挖一勺塞嘴里, 扬起勺子给他看,吃光光啦。 杜三钮想笑:“别乱动弹。若愉, 这东西得现吃现做, 厨房里有调好的木薯粉和绿豆粉, 叫钱娘子给你们做, 一会儿就好。” 的确很快。海蛎煎至八成熟, 倒入面糊摊成圆饼, 等面糊凝固, 打个鸡蛋, 撒上葱花和香菜,煎至鸡蛋完全凝固盛出来, 根据个人口味浇些豆瓣酱或者茱萸酱,三份做好没用一刻钟。 卫若恒低头嗅嗅, 居然闻不到腥味,不禁感慨:“嫂子真会吃。” “杜叔和婶子说三钮姐前世是厨子,还是御厨级的, 我觉得很对。”卫若愉并不急著出去,明明手上端著热气腾腾的蚵仔煎,还继续翻箱倒柜找吃食。 钱娘子不是第一次见他这般作态,七八年过去依然很无语:“二少爷,少夫人给你们准备的点心还没蒸好。”指著墙角冒烟的炉子,“怕耽误晌午做饭,就用炉子蒸红豆,这会儿正在蒸江米。” “又是江米又是红豆,三钮姐准备做什么?”卫若愉掀开锅盖,确实如此。 钱娘子摇头:“老奴也不晓得,这你得去问少夫人。” “算了,反正下午能吃到。”蚵仔煎没开吃就惦记半成品?卫若愉不会让自个看起来像个贪得无厌的人。然而他的两个妹妹却很贪。 杜三钮怕她俩吃海蛎不消化,便只许她俩吃蚵仔煎里的鸡蛋和粉,以及虾肉和鱼肉。怎奈两小只第一次吃油焖大虾和酸菜鱼,酸菜又开胃,以致于卫若愉三个从厨房里回来,姐俩已吃的肚儿圆还叫著:“嫂嫂,没饱欸,可以再吃点吗?” “可以啊。”杜三钮答应得很干脆。卫若愉不赞同的皱了皱眉,张嘴想提醒,杜三钮抬头瞥他一眼,就说:“钱娘子还做了很好吃很好吃的点心,你们要吃几个?” “啊?”两小只睁大眼,杜三钮点了点头,小姐妹俩犹豫不决。想了好一会儿:“嫂嫂,我要洗手,我要睡觉。”睡醒吃多多。 杜三钮抿抿嘴,忍著笑把怀里的小姑娘递给丫鬟带她们去洗漱,随后去房里看著她俩午睡。等两人睡著,卫家三兄弟也去休息时,杜三钮教钱娘子把红豆沙放入蒸熟的江米中,揉成团,压扁,放在麻油里煎至两面金黄,糯米糍粑就成了。 外香里软,寡淡的江米分去红豆沙的甜,卫若愉醒来就吃一个。若不是杜三钮提醒他吃多不消化,他能把杜三钮给他准备的四个饼吃光光。 虽说卫若恒和卫若忱和杜三钮认识时间不久,但她没厚此薄彼,每人准备四个饼,用煞白的纸包裹好放到包里,送他们出去。 “少爷,行行好吧……”打头的卫若愉被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堵个正著。 杜三钮三两步走过去,一见对方手里拿个带缺口的白瓷碗,身上衣服干干净净连个补丁也没有,诧异不已,古代乞丐的画风这么清奇?想一下:“你要钱还是要吃的?” “吃的。”少年脱口而出。杜三钮顿时确定他是真穷,扭头就说:“若愉,把你的糍粑给他。” “三钮姐……”卫若愉不舍得啊。 杜三钮一瞪眼,他立马拿出来放少年碗里。少年面色微红,眼里闪著晶莹,杜三钮心里有些堵,莫名想到前世被父母遗弃的自己,“若恒,若忱——” “给你。”没等她说完,少年面前多出两包东西,“不,不用了,这些够,够了。” “李家小子,你家还有姐姐妹妹呢。”趴在门边围观的妇人突然开口。杜三钮循声看过去,挑眉道:“你认识他?” 妇人神色坦然:“认识。是我叫他在门口守著的。”四人脸色骤变,妇人继续道:“我知道你是卫家未过门的少夫人,这三位是卫家的少爷。我不是故意打听,卫大人家的婆子送两位小姐过来的时候,街坊认出来了。” “原来如此。”杜三钮扭头冲里面喊:“钱明,带他去找大少爷。” 少年和妇人皆一愣:“你都不问什么事?!” “我问有用吗?”杜三钮说著话打量她一番,“看你的穿著你家应该挺富裕,又这么热心,不说接济他,却让他来堵我们,可见他家不单单因为家贫吃不上饭吧?” “那他还能有什么事?”卫若恒好奇。 杜三钮直言道:“你得罪了什么人?” 少年愣了愣,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妇人,妇人说:“这孩子打小没爹,上个月她娘出去帮人家说媒,拉车的驴不知怎么惊了,他娘从车上摔下来头磕在石头上就这么去了。虽说剩下他们姐弟三个,但家里有驴有房日子也能过得去。可是他那杀千刀的婶子要把他姐姐妹妹卖去王府,把他家的驴车、锅碗瓢盆、柴米油盐全弄走,还扬言他姐姐妹妹不去王府就饿死他们。” “岂有此理!”卫若忱大怒。 杜三钮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似笑非笑的看著隔壁的妇人:“还不说实话?” 妇人正想说,我说的是真的,一对上她那乌黑的眸子,心中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说:“他婶子的娘家妹子是王府庶妃。” “哪位王爷?”杜三钮又问。 妇人头皮发麻,“是,是……” “二王爷还是三王爷?”杜三钮此言一出,少年下意识后退两步,“卫少夫人,谢谢你,不用了。” “等等,我嫂嫂又没说不帮你。”卫若愉喊住他,冲弄鬼的妇人道:“还不说?!” “是,二王爷,贤王殿下。”妇人说完就退到屋里,“我,我只知道这些,帮不帮随便你们,和我没关系。” 当今册封兄弟时只改诚郡王的号,封他为贤亲王,除了故意膈应最能蹦跶的二皇子之外,也有间接提醒世人,二皇子能干,不一定就得当皇帝,还可以为贤王。 当初的二皇子如今顶著贤王的称号,杜三钮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变得谨小慎微。根本无需来找她,直接找到贤王府,贤王绝对会严惩打著他的名号恃强凌弱奴才。 杜三钮叹了口气:“钱明。” 钱明拱手,道:“是,少夫人。小的这就带他去见大少爷。” “等等,先随他一起去把东西送回家。”杜三钮说完,转过身对卫若愉三个说:“厨房里还有,你们在这儿等著,我这就去拿。” “别去了,三钮姐,时间来不及了,少吃一次又饿不死。”卫若愉道:“等我们放学回来再吃。” “卫少夫人,我,我们吃不了——” 杜三钮不等他说完,就把她刚才想到的讲给他听。末了又说:“今天碰巧我出来,我若是不出来,你还能在这里等一天不成?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记得借力打力,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实在没办法,再去求人。男儿膝下有黄金啊。” “谢谢卫少夫人,我,我记下了。”少年狠狠点点头,钱明拍拍他的肩,“走了。少夫人进去吧,两位小姐该醒了。” 卫若怡点菜的时候嘴巴比跑堂小二哥的嘴巴还利索,然而昨天晌午睡醒了不见杜三钮,羊一声,哭一刻钟,杜三钮才把她哄好。 杜三钮当时就想把她俩送回去。然而卫若怡顶著红彤彤的眼睛,二夫人见著指不定怎么想呢。都是卫若怀,没事给她找一堆事。 卫若怀打个喷嚏,卫若怀的舅舅忙问:“受凉了?” “不是。”卫若怀道:“大概是三钮想了。舅舅,时间不早,我回去了。”家里的厨子学会做沙琪玛,卫夫人就说今天回娘家。卫若怀一想他回来还没到外祖父家去过,便陪卫夫人一同过来。 卫夫人的娘家白家在皇宫东北面,和卫家是两个极点,白舅舅也没留他们,交代车夫路上走慢点就转身回去,然而越过大门,脚踝一转,直奔厨房。 卫若怀见钱明和一个陌生小子等在门口,“母亲,你先进去。” “三钮找你有事?如果难办就去户部找你父亲。”卫夫人见钱明身边的少年眼眶泛红,心中泛起疑惑,卫若恒那小子又闯祸了? 卫若怀也是这么想的,张嘴就问:“若恒欺负他了?” 钱明哭笑不得:“四少爷没这么调皮。”接著就把事情和盘托出,包括杜三钮的那番猜测,卫若怀微微颔首:“我去贤王府一趟,你是和我一起去还是回家等消息?” “我,我和卫少爷一起。”即便有杜三钮那番话,少年也惧怕贤王。皇上没把他关起来,还让他坐镇刑部,可见人家还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著筋。 卫若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嗯。我们现在去三钮那儿。”这话是对车夫说的。 钱明忙说:“少夫人说这事您看著办。” “我知道。”卫若怀说:“打狗还得看主人,何况涉及到贤王的妾室,这事必须得知会王爷一声,去王府拜访总不能空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愉:所以呢? 第90章 云吞面 很有道理。于是, 两人搭坐卫若怀的马车回去。 杜三钮歪在床上给她小姑子讲故事, 隐约听院里说什么给三钮讲一声,等她安抚好卫若恬和卫若怡出来, 院里只剩她娘和钱娘子两人, 一个纳鞋底,一个洗衣服:“谁来了?我怎么听著像若怀。” “是大少爷。把糍粑全拿走了,说是要送人。”钱娘子答:“估计和李家小子的事有关。” “送人怎么不去点心铺子买。”杜三钮一想等卫若愉回来糍粑全没了,就忍不住头疼, “离若愉放学还有多久?” 钱娘子看了看日头,“一个半时辰。” “那你快别洗衣服了。赶紧淘米做糍粑, 千万不能讲之前做的被若怀拿去了。”杜三钮说完就回房忽悠卫家小姐妹, 送走她俩后, 和丁春花出去买菜。 本来啊, 杜三钮不打算做卫若愉三个的饭, 但是今天的事毕竟是她拦下的, 也是她叫钱明带人去找卫大少。因她临时起意, 很多摊位都收起来了, 以致于杜三钮和她娘走一条街才买齐做晚饭的食材。 杜三钮前世吃过多次云吞面,尤其喜爱荞面粉和面粉和面擀制的馄饨皮。然而一碗看似简单的云吞面做起来十分费时。 煮面和馄饨的汤, 最好用骨棒汤或者鸡汤。而这两样家里没有,买只鸡回来宰杀又实在太麻烦, 于是她买两根骨棒。 收拾好的新鲜虾仁切碎,放入剁好的猪肉馅里,加上各种调料搅拌均匀, 杜三钮包馄饨,丁春花擀面条,钱娘子和她儿媳妇两个熬红豆蒸江米准备做糍粑。 第59节 云吞面做好,糍粑还没出锅,这时卫家哥仨放学了。杜三钮听到声音忙迎出去:“快去洗洗,我们这就吃饭,今天给你们做个好吃的。” 三人还没走到厨房,就被她赶到堂屋里。 “面条和馄饨?”卫若恒咧嘴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嫂子,你也太会省事啦。” “先尝尝再评价。”杜三钮信心满满,别看她没试吃,但她敢保证比前世吃的好吃。自个做的用料足是其一,无论虾仁还是猪肉,都是纯天然零污染,更不用说汤还是熬了一个时辰的骨头汤。 “咦,嫂嫂,馄饨里加虾仁?”卫若忱乍一吃到还以为是错觉。 杜三钮笑道:“不错。吃出面皮和以往有什么不同么?” “以前你偷工减料。”卫若愉脱口而出,杜三钮朝他脑袋上一巴掌:“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又没问你。” “好吃!”卫若恒忙说,卫若忱跟著点头。 杜发财接道:“三娘和她娘两个人做一个时辰,就这么点,能不好吃吗。” “这么久?”仨人不约而同地放下筷子。杜三钮无奈地看她爹一眼:“说这个干么。”发现他的碗见底,“锅里还有,爹,再去给你盛一碗。” “不行。”丁春花突然开口,“才来几天,你爹就胖了一圈。” “我倒是想吃饱了去干活呢。”杜发财说:“我和老钱打听了,附近有盖房子的。” 丁春花无语:“活该三钮说你不是享福的命。” “等等,你们先别刀刀,杜叔,家里没钱了?”卫若愉说著话翻出兜里的荷包,“三钮姐,这里有二两银子——” “这孩子,不好好吃饭干么呢。”丁春花忙把荷包塞他手里,“你杜叔闲不住。家里有钱,几百两呢。而且这几天吃的米面油盐都是你们母亲送来的,足够吃到月底。” 卫家两位夫人上门不是送银钱,而是以他们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为由送来一堆东西,这一点让丁春花极为满意,所以也没矫情。 今天三钮要给几个小的做云吞面,丁春花嘴上嫌麻烦,但是买肉挑虾子的时候比杜三钮还认真。 杜发财老脸微红:“我真是随口说说,你这孩子也忒实在了。”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若愉。”丁春花喝掉碗里的汤,“碗给我,我给你盛面去。” “刚刚还嫌我吃得多。”杜发财小声滴咕,丁春花一瞪眼,他立马乖乖交出碗。 卫若恒和卫若忱看傻了眼,等她走远就问:“婶子真厉害。杜叔,在你们家是不是婶子最大?” “不,三妮。”杜发财此言一出,两位少年下意识挺直腰板。杜三钮顿时哭笑不得,“爹,别胡说。” 杜发财耸耸肩,两个小的相视一眼,到底什么意思?厉害呢还是不厉害呢?卫若愉没听到,否则不介意告诉他们,嫂子厉害,而且还是不动声色那种。 回去的路上卫若愉发现纸包里的糯米糍粑温热,起初以为他刚吃过饭,身上热的缘故。后来快到家纸包依然是热的,卫若愉不用想也猜出这是刚出锅的缘故。 聪明如他可不会直接问送他们回去的钱明原先的的糍粑哪去了。于是旁敲侧击,得知卫若怀拿糍粑当礼物送贤王,想都没想,问:“全部?!” 钱明诧异不已:“二少爷怎么知道不是全部?” “他是我哥,亲的。”卫若愉心想:他去杜家蹭顿饭,卫大少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贤王和卫家的关系可不好,他那抠门又小气的醋坛子兄长若是有这么大方,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显然今天并不是。卫若愉便问:“还剩多少?” “九块。送去贤王府十二块。”钱明道:“大少爷说不能只拿一样,就去点心铺子买三封,付钱的时候问掌柜要几张纸包糍粑,一起凑够四种。还剩下的那些被大少爷带回府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卫若愉嗤笑一声。卫若恒眼珠一动,“所以呢?” “看我的。”卫若愉掂著手里的点心,到家门口就叫驾车的小厮拐去后门,从后门把点心带进去。 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卫若愉已想好看在三钮姐特意为他做云吞面的份上轻饶大哥,逗逗他即可。怎奈进门时踉跄了一下,卫若恒和卫若忱反射性捂住耳朵,然后才问:“若怡那丫头哭什么?” 卫若怀把糍粑拿走,杜三钮怕卫家小姐妹闹著要吃,没法立马变出来,趁著姐俩还没想起来,哄她俩回去。 小姐俩一想回到家得面对严肃的母亲,卫若怡的眼睛眨啊眨,闪出泪花。 杜三钮头皮发麻。 昨天午睡醒来没见到她,卫若怡愣是哭两刻钟,中间不带停顿的:“我得去菜市场买明天的菜,那里人多,而且还脏,臭烘烘的,没法带你们去。” 卫若怡瘪瘪嘴,想说,不吃。可是油焖大虾、酸菜鱼好好吃:“嫂嫂,明天见。” “真乖。”杜三钮一手抱著卫若怡一手牵著卫若恬,“回到家好好吃饭,假如被我知道你们不吃饭,那我明天可就不做肉咯。” “我们才不挑食呢。”卫若恬说:“母亲说我可好养啦。”卫若怡紧随其后,十分认真地说:“若恬也不挑。” 杜三钮笑而不语。二夫人听丫鬟讲她俩在杜家如何如果听话,挑食的毛病都改好了,却当真了。 卫老回来后,卫炳武一家便在大房这边陪父亲用餐。卫若怡是全家最小,厨房做饭前请示大夫人,大夫人便派人去隔壁问若怡想吃什么。 二夫人十分欣慰的说:“我们若怡不挑食。” 卫家的晚饭一向清淡,没人特别要求,那就是青菜肉末粥,馒头或者包子和几盘青菜。卫若怡一看满桌绿油油的,小脸皱成包子。 偏偏二夫人给她盛半碗粥,夹两筷子青菜,卫若怡白嫩嫩的小脸瞬间黑如炭。 大夫人面对著她,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冲弟妹咳一声,呶呶嘴,示意她看看若怡怎么了。 卫若怡暂时还没忘记杜三钮说的话——不乖没肉吃。便拿著汤勺在碗里使劲搅,见全是米粒大的肉沫,沾著米粥的汤勺伸向面前的菜,继续刚才的动作,试图搅出一块肉肉。 卫家餐桌上虽然不讲究食不言,但绝不许小辈乱搅菜。卫二夫人板著脸训卫若怡:“再挑没得吃。” “不吃就不吃。”小姑娘气性大,勺子一摔,“我去嫂嫂家吃。” “站住!”二夫人拔高声音。卫若怡吓得一哆嗦,余光瞟到绿油油的青菜,爬下椅子,“我不吃还不行啊?” “不吃也坐著。”二夫人指著身边的椅子,冲小丫鬟道:“把她抱过来。” “你,你不讲理。”卫若怡气休休瞪著她母亲。 二夫人嗤笑:“行,我讲理。来人,把三小姐房里的蛋糕都拿到我房里去。” 卫若怡挑食,卫家三不五时地就会来这么一出,其他人早就习惯了,淡定的该吃吃该喝喝。每次都是以卫若怡乖乖吃饭告终。然而,卫若怡尖叫一声,其他人猝不及防,吓得手一抖,菜、粥撒的到处都是。没容他们叫丫鬟过来收拾,卫若怡就开始嚎啕大哭,边哭边喊嫂嫂。 二夫人气乐了。 三兄弟进去就看到这么一幕,其他人一脸无语,卫若怡揉著眼抹泪。卫若愉叹著气:“不吃饭吃糍粑,你嫂嫂叫我带给你的。” 哭声戛然而止,卫若怡一看哥哥没骗她,抹掉眼泪,带著哭腔说:“嫂嫂最好了。二哥,送我去去嫂嫂家吧。” “没玩没了是吧?”卫若怀突然开口:“我数三声,再让我看到你脸上有眼泪,这辈子都甭想见到你嫂嫂。” 作者有话要说:  连著三天加班,今天正常上班,老板都不好意思了,说晚上请我们一组人吃饭。可是一想到下周也许还要加班就想辞职。然而看看后台受益,每天几十块钱,勉强裹住温饱——秒怂! 第91章 豆浆油条 卫若怡吸吸鼻子, 瘪著嘴巴,泪眼婆娑地看向长兄。卫若怀不为所动, 缓缓道:“一, 二——” “等等, 等等呀。”卫若怡抬胳膊用衣袖擦眼泪。二夫人一脑门黑线,扯出她衣襟边的手绢:“成何体统。” 卫若怡堪堪三岁, 哪管什么体统不体统:“大哥……”仰头让他看清楚,“我没哭, 没哭。” 卫若怀面无表情:“没哭就回去吃饭。” 小姑娘充耳不闻,低下头掰扯包著糍粑的纸。卫若怀无奈地摇了摇头:“若愉, 去喊三钮,让她好好看看若怡在家什么德行。” “不准!”卫若怡猛地抬起头, 一瞅二哥不见了,“羊”一声, 迈著小短腿跑到卫若怀身边, 拎起小拳头就朝他腿上砸。 卫若怀拽住她的胳膊,厉声道:“别怪我没提醒你,卫若怡,你嫂嫂和我最要好,把我的腿打坏了, 她不给你做好吃的, 还得逮著你揍一顿。” 卫若怡的胳膊僵住,将信将疑,“…骗子!” “不信问祖父。”卫若怀说。 卫老没想到小丫头谁都不怕, 居然怕多年不在家的卫若怀,心有畏惧以后才不会长歪。卫老这次选择站大孙子:“是的。三钮和你哥的关系就像你父亲母亲。” “每天睡觉都在一块吗?”七岁的卫若恬已懂事,虽然不喜欢吃青菜,也知道母亲逼她吃素是为她好。所以没跟妹妹一块闹,一直静静旁观,“嫂嫂为什么不住大哥那边?”这也是她一直不明白的地方。 饭厅里忽然寂静,卫若怡追问:“为什么?”却不等众人回答,撇下卫若怀转身往外走,边走还边晃悠著脑袋说:“我去接嫂嫂。” 卫老叹气道:“你嫂嫂和你大哥还没成亲。” “没成亲?”这点卫若恬晓得,“我们不能叫嫂嫂啊。” “我喜欢,你有意见?”卫若恒突然开口,卫若恬便看到他旁边的二哥似笑非笑,大有她敢点头就不准她去杜家,“嫂嫂好听,我也喜欢。” “见风使舵的小丫头。”卫若怀瞥她一眼,“若怡,回来,你嫂嫂睡觉了。” “这么早?”卫若怡表示怀疑。卫若怀脸不红心不跳:“她明天得早早起来给你二哥他们做早饭。” 卫若怡知道睡得晚早上起不来,便说:“母亲,我去睡觉啦,明天去嫂嫂家吃早饭。” “等等,大哥怎么知道?”卫若恒忙问。 卫炳文大悟:“所以你们这几天起那么早就是为了去三钮那边吃早饭?”他还当几个孩子终于懂事了,知道用功了。 “你二哥告诉我的。”卫若怀睨了他一眼,“别想否认,你的嘴巴刁。东兴楼的菜都不合你口味,我想不出京城哪家早点值得你一早跑出去吃。”说到这儿话锋一转,“卫若怡,回来吃饭,别叫我说第四次。” 正打算偷偷溜走额小姑娘脸色发苦:“人家不喜欢吃啊。” 卫若怀目光灼灼盯著她,小丫头硬著头皮吞下半碗粥,卫若怀指著她面前的菜,淡淡道:“还有。”小丫头想哭,可是为了明天的早饭……咽下最后一片菜叶,立马叫丫鬟抱她回去睡觉,恐怕慢一点又被大哥逮住吃“苦药”。 二夫人回头瞅一眼小闺女的背影:“若恬,妹妹在杜家也这样?” “嫂嫂喜欢听话的小孩。”卫若恬说:“我们第一天过去嫂嫂就说,乖小孩有肉吃。然后她就给我们做很多很多好吃的。” “大哥,大嫂,离恩科开考还有三个多月,你们看是不是先把若怀和三钮的事办了?我听若愉说,三钮家里有田地还有牲口,他俩早点成亲,三钮的爹娘也能早点回去。” “婶娘,我妻子不是厨娘。”卫若怀很突兀地来一句。 二夫人噎住,“我,我又没说什么。”然而这话她自个都不信,“我们家这么多人,哪用得著你媳妇亲自动手。” “你知道就好。”卫若怀转向他父亲。 卫炳文性子古板,以前在吏部听到同僚说笑,即便想融入其中也不知道该讲些什么不尴尬。自从卫家的饭菜在京城出名,每当小厮去给他送饭,不需要他开口,同僚就围上来和他闲侃。 起初卫炳文还有些烦,后来有一次部里遇到点事,某位和他关系一般的同僚提点他几句,末了很随意的问:“卫大人晌午吃什么?” “糖醋里脊,红烧小羊排。”卫炳文自认为没什么好隐瞒。反正等家人来送饭大家都会知道。熟料对方说:“糖醋里脊好,开胃。”说完晃悠悠走了。 对方走远,卫炳文后知后觉,难道这位老大人想吃我的糖醋里脊?心里觉得不可思议,吃饭的时候卫炳文注意到对方在他旁边,便试探道:“要不要来点?” “谢谢卫大人。” 卫炳文一听这话以为对方不吃,便想著怎么劝说,谁知话还没到喉咙,面前就多一双筷子。抬头见其他同僚也往这边瞅,卫炳文又客气一句,然而没人跟他客气。 那天中午卫炳文吃得很饱,肚子里全是米饭。不过结果喜人。部里若是遇到需要大家共同决定的事,只要和站队无关,和他不同阵营的官员都会支持他。 卫炳文不想承认他的同僚是吃货,事实摆在眼前。卫炳文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和同僚打好关系很简单,一顿饭而已。 第60节 早几天杜三钮做的抹茶蛋糕,卫炳文得了几块,拿到户部就被哄抢。今天同僚又问他家什么时候再做蛋糕,卫炳文不好说蛋糕是未过门的儿媳妇做的,只能胡乱应付:“过几天。” 杜三钮能早点进门,他想吃什么只需吩咐厨房,厨子不会做自然会去找杜三钮,根本无需他这个公爹出面。卫炳文便说:“我请钦天监的大人核算过日子,一个是五月初六,一个是九月份,七月份也有一个,不过我觉得那时候天气太热不适合,若怀,你看呢?” “五月初六来得及吗?母亲。”卫若怀之前想的也是四五月份,不过,那是明年会试结束的时候。 大夫人说:“你和三钮刚定亲我就开始准备你成亲用的东西,你那院子去年也翻新过,只要你不觉得时间赶,我们没意见。” “我生日的时候请咱们家的亲戚过来,届时我带著侄媳妇认认人,晚上也别叫他们回去了,和亲家说说成亲的日期,过几天挑个好时间,若怀就去提亲。怎么样?”二夫人忙问。 大夫人没好气道:“我娶儿媳妇,不是你。” “嘿嘿,若怀是我侄子,半个儿子,他的亲事我才著急啊。”二夫人脸色微红,卫炳武摇头失笑:“若愉,你们晌午也在三钮那儿吃饭?” 卫若愉点点头,卫若怀戳戳他的脑门,“今天若怡不闹这一出,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们?” “告诉你什么?三钮姐给我做的糯米糍粑都被你拿去,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大伯,大哥房里有一包糍粑。”卫若愉忙说:“可好吃了,外酥里内,甜而不腻。” 众人齐刷刷看过来,卫若怀脸色不变,“我那的糍粑凉了,不好吃,若恒和若忱手里的估计还热著呢。” 卫若恒瞪大眼,诧异道:“你,你怎么又知道?大哥。” “因为他不是人啊。”卫若愉凉凉道。一见母亲不赞同的瞪眼,卫二少摸摸鼻子,“现在离他拿走糍粑也就两个多时辰,稍稍一算就知道我们的糍粑是刚做好的。” 卫若恒和卫若忱不甘不愿地把东西贡献出去,路过卫若怀时忍不住滴咕:“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大哥,真不想和你一家。” “没有我也没有这些东西。”卫若怀起身伸个懒腰,“明早记得告诉三钮,我晌午去她那边吃饭。” “还有我。”卫炳文脱口而出,意识到说错了:“我的意思她做好给我送过去。不对,不对,夫人,你派人过去拿。” “父亲,我妻子,你儿媳妇不是厨娘。”卫若怀道:“偶尔一次我权当没看见,你们若是天天叫三钮做饭,我不介意告诉三钮你们最讨厌什么。” “他们有讨厌的东西?”大夫人嗤笑一声。卫若兮见机道:“母亲,我不去,我在家陪你。” 谁知大夫人开口却是:“你大哥的婚事定下来,改天我就派人请你婆婆过来商量你的婚期,争取今年把你的事也办了。在你成亲之前,我不求你像你嫂子一样什么玩意都能做成菜,起码得给我做十个碟子八个碗。” “你,你这有点太为难人啦。”卫若兮苦著脸说:“我不会用刀啊。” “你会用嘴说,用嘴巴尝尝味道。”卫若愉说:“伯娘,三钮姐得照看若怡和若恬,没时间教若兮姐,我建议叫钱娘子教她。” “你什么意思?卫若愉。”卫若兮大怒:“看不起我啊?” 卫若愉摇头:“我只是怕你太笨,不但累著我三钮姐,还把她给气得吃不下饭。” “别刀刀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至于教若兮做饭,等三钮进门再说。”卫老一锤定音:“小的老的都去人家蹭饭,也就三钮的爹娘好脾气,三钮没个兄弟,没人把你们往外撵。”说到这里瞪一眼两个儿子。 卫炳武摇头又摆手:“我没叫侄媳妇给我准备晌午饭。” “你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而已。”卫老道:“若怀,扶我起来。” 卫老久坐起身时头晕,看大夫也没看出因为什么,杜三钮便建议他起来的时候别著急,慢慢来。众人不疑有他,卫若怀也没多想。送卫老到卧房便打算离开,卫老叫住卫若怀:“我床边的柜子里有个盒子,你拿出来。” 卫若怀见柜子上挂著个锁,但是没上锁,动作有些粗鲁的拿出来,很是随意的放到祖父身边,盒子里发出咣当一声:“里面是什么?”卫若怀吓一跳,不可能是很贵重的东西吧? 卫老笑了笑,打开盒子,卫若怀傻眼,满满一盒子白玉,“……祖父,您,这些东西您,您连个锁都不上?!” “又没人敢偷。”卫老拿出白玉,卫若怀这才发现白绸缎下面还有一叠银票,“您老什么意思?” 卫老道:“若恒将来的妻子的身份只会比三钮高,假如她给三钮脸色看,你把他俩赶出去也好,自个出去住也好,手里有钱才硬气。 “别说不要。若怀,人心都是偏的,我最疼你,也喜欢三钮那丫头,何况也是我支持你娶三钮,总不能叫人家闺女跟著你受苦。你不想要这些东西,回头给三钮,就说我作为他们家的老邻居给她添箱。” “祖父……”卫若怀硬咽道:“我是长子,父母母亲不会亏了我。” “我知道。但是三钮不是他们满意的儿媳妇。如今虽好,以后呢?你想去出去历练几年,可是等你回京城若恒也娶了妻,那时候你母亲还会待三钮像如今这样?常言道远亲不如近邻,何况亲儿子。一个多年不在家,一个承欢膝下,换作我也会疼在身边的那个,就像你。” “若愉呢?”卫若怀问。 卫老笑道:“那小子为了三钮都敢数落比他大好几岁的若兮,我是不担心他以后和你们生分,即便将来成家了。三钮是个护犊子的,她不会看著若愉作难的。” “孙儿知道了。”卫若怀说著话,跪下给卫老磕个头,然后才抱著盒子回去。 翌日早上,他和卫若愉三个到杜家,杜三钮听到他们的声音就想赶人。只是卫若怀先一步拉她回房,给她一张百两的银票,“留你买首饰,回头给二婶挑一对银手镯,她喜欢银饰。初九早上我来接你们,婶子和杜叔待在祖父那边,等开饭的时候再出来,成吗?” “我说不行你会把银票拿回去?”杜三钮没好气道:“若愉说我今天得做好多菜是什么意思?别告诉我你们全家都过来。” “哪能啊。”卫若怀揉揉鼻子:“朋友晌午请客,我没时间。”实则是他请客,告诉好友们他成亲的日子,“是父亲和叔父。你,你做些不好吃的,他们明天就不叫你做菜了。” “我在你眼中就是乱糟蹋东西的人?”杜三钮挑眉。 卫若怀说:“当然不是。”可是你今天诚心想吵架,我看出来了,“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不敢有意见。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不吃早饭?”杜三钮一著急,拉住他的胳膊。卫若怀浑身一震,“我,我回家吃,吃过饭得帮婶娘送请柬。” 杜三钮想问是不是去安王府,外面传来卫若愉的声音,只能去厨房教钱娘子煮豆浆。 卫若愉跟著后面稀奇道:“钱娘子连豆浆都不会煮,真厉害。” “二少爷别嘲讽老奴,豆浆煮不好就粘锅,还是你喜欢喝那样的?”钱娘子问。 卫若愉噎住,干脆闭上嘴等著吃。 早饭是油条和豆浆,茶叶蛋和包子,配上从杜家村带啦的咸菜,哥三个吃得揉肚子。杜发财见此好奇又无语:“你们家的饭到底有多难吃?” “不难吃。肉包子和粥,可是架不住天天喝。”卫若愉打个饱嗝,“三钮姐,晌午烧几个青菜就好了,我们今天想吃清淡点。” 作者有话要说:  杜三钮:这都是什么孩子?!一个比一个坏 第92章 小酥肉 丁春花关心道:“还不能吃肉?三钮, 想个办法, 他们几个正长身体,食不得肉可不行。” 三人笑得一脸古怪,娘亲是从哪儿看出他们还在为东兴楼的红烧肉膈应啊。杜三钮心里直叹气, 这么天真可怎么办:“知道啦。你们仨,吃完就赶快去吧。”自然不忘给他们包几根油条。 杜三钮前世是北方人,两天不吃面食就觉得浑身无力。油条是她最爱的早餐之一,然而炸油条太费油,之前她想做却舍不得。 来到京城, 厨房里面和油堆成山, 杜三钮没了顾虑, 送走卫若愉三个就派钱娘子去给卫家送油条。回来的时候不出三钮所料,卫若怡姐俩也跟过来。 卫若怀说做难吃些, 卫若愉提议清淡,杜三钮可不敢跟他俩胡闹。卫炳文、卫炳武叫家人把晌午饭送到部里,杜三钮不用想也晓得两人不可能吃独食。 两位卫大人丢脸对三钮没任何好处, 于是和钱娘子去街上买几条鱼,几斤猪肉和排骨。 午时未到, 给卫炳文和卫炳武送饭的下人就拎著食盒过来。当时钱娘子正在做糖醋鱼, 杜三钮怕她太慢耽误两位卫大人用餐, 接过围裙, 十分麻利的做好腐乳排骨和小酥肉,又炒个苋菜。 由于每道菜的分量足,杜三钮把四个菜一分为三, 两小份送出去,一大份留著他们吃。 卫家兄妹五个看到三荤一素别提多开心。正换牙的卫若恒和卫若忱嫌鱼刺多麻烦,牙齿松动又不好啃排骨,吃起小酥肉来头也不抬。 小酥肉做起来也不费事。腌制好的肉片裹上绿豆粉和蛋液炸至金黄,捞出来和葱段爆炒,收汁即可。 炸过的肉片香酥,绿豆粉和蛋液的缘故,肉片嫩滑又爽口,因杜三钮选用的是精瘦肉,爆炒之后也不会觉得油腻。 一盆小酥肉,杜家三口几乎没吃,卫若愉发现时盆里只剩些汤汁,想提醒吃货们悠著点,就见卫若恒端起菜盆把汤浇在米饭上…卫若愉一脑门黑线:“能不能别这么丢人?” “嫂嫂又不是外人。”卫若恒理直气壮。不经意间看到杜三钮盯著他,少年的脸刷一下通红,下意识夹两筷子苋菜。再转头看,杜三钮埋头吃饭,仿佛刚才那幕是他的错觉。 卫若愉无语地翻个白眼,晚上回到家就同长辈们说。卫若恒羞得要打他,然而没容他动手,大夫人就说:“明天回来家吃饭,还有你俩,不准再去缠三钮。” “为什么啊?”卫若恬率先问。 二夫人的生日快到了,杜三钮得跟宋夫人学规矩,自然没法再做饭和照顾孩子。 卫家的少爷小姐们不乐意也没法,杜三钮第一次以卫若怀未婚妻的身份亮相在人前,容不得出半点差错。 三月初九,天蒙蒙亮,宋夫人来到杜家,早饭后帮助杜三钮换上青翠色交领上襦,白色绣花下裙,给她梳个垂鬟分肖髻,戴上和襦裙同色的点翠发簪,化上淡妆,看起来很素雅。然而杜三钮长相明艳,配上她那张脸,清纯不失寡淡,简单不失大气。既不会喧宾夺主,又不容别人忽视。 宋夫人十分满意:“你们去吧,二夫人的生日宴是家宴,我就不去了。” 杜三钮和爹娘坐上卫家派来的马车。卫若怡得知杜家三口今日过来,饭都没好好吃,就站在门口等她,一见丁春花出来就嚷嚷:“我嫂嫂呢?” “在这儿。”杜三钮扶著她娘的胳膊下来。 卫若怡猛地睁大眼:“好漂亮啊!嫂嫂,嫂嫂,我带你去找大哥。” 杜三钮平时不施粉黛,乌黑的秀发简简单单束在脑后,除了穿短打还是短打,对了,偶尔还围著围裙。幸亏她颜色好,否则凭她那身装扮,卫若恬才不跟她玩。 由于出发得较早,此时卫家的亲戚还没到。卫二夫人见卫若恬拉著杜三钮的手往隔壁去,不禁扶额,“你伯娘和祖父都在这儿,往哪儿去?” “大哥啊。”卫若愉理所应当,“母亲你说嫂嫂今晚不回去,我得带嫂嫂认认路。” 众人懵逼,大夫人反应过来就问:“谁跟你说三钮住若怀那儿?”顿了顿,“亲家,没有的事,别听著丫头乱讲。” “你们说的。嫂嫂和大哥就像你和大伯,你们都住在一起,嫂嫂为什么不能跟大哥住?”卫若怡一脸“别以为我小就骗我”的神情,杜家三口哭笑不得,丁春花说:“他俩还没成亲?” “成亲和住在一起有什么关系?”卫若怡好奇。 二夫人无力:“你还小,长大就知道了。” “母亲,你怎么总用这句话敷衍我啊。”卫若怡好嫌弃,瞥她一眼,就仰起头对三钮说:“嫂嫂今天跟我睡好不好?” 杜三钮没整明白怎么就住下了,但是当著卫家两位夫人,周围还有一群下人的面,点点头:“好啊。” 卫若怡顿时眉开眼笑,卫老摇了摇头:“若怡,带三钮去你房里,发财,春花,走,去我那边。” 大夫人闻言跟上去。 安王妃今儿会过来,二夫人便留下招呼宾客。 丁春花听卫老说起两个孩子的婚期,又听大夫人说家里都准备好了,想都没想就点头。杜发财跟著说:“五月初六正好,不耽误我们回去收稻子。” 卫老好气又好笑:“你的稻子重要还是三钮成亲重要?” 杜发财一噎,大夫人打圆场:“亲家,你们先坐,我出去帮弟妹招呼客人。” “忙去吧,我们不用招呼。”丁春花暗暗松了一气,无比庆幸不需要她出去应付。 大夫人和卫若怀之前这样商量著安排,也是怕两人不自在,虽然今天没外人。不过,她见丁春花和杜发财从进门就目不斜视,脸上有惊讶但是没有贪婪羡慕之色,心下十分满意,脸上的笑容真实许多。 大夫人作为卫炳文的贤内助,一向会在外人面前装和气,杜家三口倒也没发现她前后态度有所转变。 收到请柬的人都晓得今天杜三钮会过来,巳时刚过,两家近亲都来了。 安王妃身份最尊贵,她不开口没人敢造次。直到她说:“怎么不见三钮那丫头?”卫二夫人的娘家人才说:“大少姐,你那未来嫂嫂呢,叫出来我们看看。” “若恬,去喊大嫂。”卫若兮笑嘻嘻道:“我那嫂嫂面皮薄,还望婶婶伯娘们嘴下留情啊。” “瞧瞧这丫头,还没进门就护上了,你哥晓得么?”卫若愉的舅母打趣。 卫若愉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知道啊。”说著话往四周看一眼,故意装作压低声音却很大声说:“舅娘可不知道,我早上还没起来,大哥就交代我们保护好嫂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嫂嫂是他的眼珠子呢,真没见过这样的。” 赵夫人面色僵住,眼神闪烁,严重怀疑大外甥故意讲给她听的。可是她只和小姑子说过,想把闺女说嫁给卫家大少爷,大外甥不可能知道啊。 偏偏卫若愉知道。 第61节 其实也不是二夫人故意告诉儿子。而是二夫人得知杜三钮很疼卫若愉,又见卫若愉在杜家村多年,非但没染上一堆陋习,还比以前懂事,感激杜三钮,和卫若愉闲聊天时说了一句:“三钮那丫头比你表姐贤惠。” 卫若愉好奇母亲这话什么意思,一追问,便出来了。 “没看出来啊,若怀还是个疼媳妇的。”安王妃插嘴,赵夫人顺势跟著笑道:“确实没想到。” 卫若愉说:“那是我嫂嫂值得啊。”话音落下,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众人下意识转向外面,只见卫若怡跑进来,“王妃姑姑,若怡给你请安。” “这丫头,就是嘴巴甜。”王妃笑著冲她招招手:“我看看,若怡是不是胖了?” 卫若兮说:“可不是么,见我大嫂做的东西好吃,每天不吃撑都停嘴。照著她这个吃法,赶明儿得比若愉小时候还胖。” “我招你惹你了?若兮姐。”卫若愉皱眉:“我那是健康,不叫胖。” “嗯,是富态。我说错了。”话音落下,卫若兮余光瞟到一个衣角,想一下就迎上去,“嫂嫂。” 此言一出,一屋子太太们停住聊天,就看到卫若兮身边多出一个身量高挑,明艳动人的女子,安王妃心中讶异,而没等她开口,卫若兮拉著三钮的胳膊:“嫂嫂,这是姑母。” 杜三钮低下头微微下蹲,“民女杜婕见过王妃。” 王妃愣了一下,蓦然想到她的乳名叫三钮,笑吟吟起身,托著三钮的双手:“你这丫头真真忒多礼,又不是外人。快站好让我好好瞧瞧,若怀上辈子做了多少好事啊,这么漂亮的姑娘也能被他找到。” 杜三钮装作害羞的样子抿抿嘴,梨涡乍现。安王妃眼中精光一闪,难怪大侄子那么上心,我若是男人,碰到这么动人的丫头,也得想办法弄到手:“来来,坐我身边来,我可得好好洗洗眼睛。” “姑母的意思我丑了?”卫若兮装作不开心。 安王妃笑道:“好有自知之明。” “姑母!”卫若兮不依。 王妃一脸无辜,“这话可是你自个说的,和我无关。”卫若兮很漂亮,只是五官不如杜三钮精致又大气,所以王妃才会当著这么多人的面打趣她。 卫若兮本身就是个颜控,杜三钮又是她未来的嫂嫂,看似生气,见之前话里话外瞧不上杜三钮的太太们止不住打量她,心底嗤笑一声,装作委屈道:“姑母就当我好欺负。” “啧,咱们卫家的大小姐谁敢欺负?反正我是不敢。”安王妃冲她挥著手:“去去去,问问厨房什么时候开饭,本宫饿了。” 第93章 九转大肠 卫若兮意味深长地上下打量她一番, 再吃你会胖成若怡的。安王妃一瞪眼, 卫若兮收起视线:“姑母,诸位婶婶伯娘,若兮先告退了。” “民女去端些点心, 您先吃点垫垫?”杜三钮突然开口。 安王妃笑容可掬道:“什么民女不民女的,和若恬一样便是,喊姑母。我可不吃点心,早就听若怀说今天的菜单是你拟的,我得留著肚子吃菜。” “若怀那小子又去找你了?”大夫人进门便听到这句。她和安王妃自小认识, 说话也就随意许多。杜三很自然地起身站到一旁, 大夫人心下满意, 坐在她的位子上:“去厨房看看,差不多了我们就吃饭。” “嫂嫂, 我带你去。”倚在安王妃腿边卫若怡一下蹦到她面前,杜三钮唬一跳:“小心点。” 小姑娘摆摆手:“没事,没事, 摔倒又不痛。”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走。 “等等。”杜三钮虽然不习惯,依然记得向大夫人已经安王妃行礼。大夫人见此道:“去吧, 自家人哪那么多礼。” 杜三钮乖巧的“嗯”一声, 猝不防及, 被卫若恬拽的踩在裙摆上踉跄了一下, 二夫人心脏紧缩,“若怡,再调皮晌午没饭吃。” 卫若怡脱口道:“我吃菜。” “噗嗤!”安王妃笑喷, 二夫人气得肚子痛,“滚滚滚。”卫若怡扮个鬼脸,仗著今天有客人,二夫人不会当著人家的面训她,晃著杜三钮的胳膊蹦蹦跳跳出去。 前天卫若怀去安王府拿房契过户到杜三钮名下,安王妃调侃他堂堂的卫家大少居然是个妻奴,卫大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信誓旦旦地说:“你见了三钮也会喜欢。” 安王妃道:“我可没磨镜倾向。” “姑母想多了。”随即卫若怀与有荣焉的说出卫二夫人生日宴的菜单是杜三钮拟定的,说完直勾勾盯著安王妃。 安王妃很不想承认她对此不感兴趣,然而东兴楼的招牌菜之一——红烧肉,刚刚被卫若愉嫌弃,她倒是想知道杜三钮做的菜有多好吃。 话说回来,随著杜三钮和卫若怡出去,一屋子贵妇人们相互交换个眼神,都看见彼此眼中吃惊——卫家人对杜家女极满意?! 卫大夫人使唤杜三钮去厨房时口气相当不客气,看起来很不满,然而婆婆差遣儿妇,乃正常不过的事……杜三钮也很意外大夫人不拿她当客。 到厨房里见红烧肉、卤鸡、酱排骨在炉子上温著,花生米和蚕豆花放在通风处,杜三钮各捏一粒塞卫若怡嘴里,“香不香?” 卫若怡伸出胳膊,杜三钮下意识抱起她,卫三小姐坐在她胳膊上终于能看到案板上、灶台上的东西,露出一排小米牙,居高临下指著一物,道:“钱娘子,我帮你尝尝味道如何。” 钱娘子恭敬道:“谢谢三小姐。不过,这个香酥牛柳老奴做过不下十次,就不麻烦三小姐了。” “不知好歹。”卫若怡都著嘴。 钱娘子无所谓地笑了笑:“少夫人,快到正午了,上菜吗?” 外面关于杜三钮出身低微和卫若怀脑抽的风言风语不断,卫家人经常被亲戚追著问真相,所以就把本该在晚上的生日宴挪到晌午,请亲戚们过来庆贺一番是其次,主要借此把杜三钮介绍给众人,再借她们的口传出去,堵住悠悠众口。 二夫人不介意好好的生日宴变成“认亲大会”,杜三钮很感激。对今天的宴席也格外上心,不但亲自拟定菜单,还盯著钱娘子把不熟练的菜多做几遍。 钱娘子没有十成把握,也有九成信心,客人们会满意今天的席面。 杜三钮微微颔首,招来个小丫鬟:“去通知夫人。” 亓朝男女大防不严重,卫若怀的舅舅和姨丈今天也过来了,想看看未来外甥媳妇到底是何方妖孽。而因为他们的到来,餐桌不得不摆在三开间的花厅里,男左女右各两桌,长辈一桌,晚辈一桌,中间隔著一道屏风。 卫府的下人们一早就收拾好,小丫鬟回来的路上,大夫人和二夫人带著亲戚前往花厅。杜三钮交代好丫鬟小厮怎么上菜,就抱著卫若怡回去。 由于今天是二夫人的好日子,她便挨著最尊贵的安王妃,旁边是大夫人,大夫人旁边是丁春花,再左边是卫若怀的亲姨母。 二夫人的姐妹、娘家嫂子坐在丁春花等人对面。杜三钮进门看到这么一幕,不禁佩服她未来婆婆考虑周到。 卫若兮起身迎上去:“嫂嫂,快坐下吧。我喂若怡吃饭。”冲小堂妹伸出手。 “我不想跟坐。”卫若怡抱住杜三钮的脖子,“我要和嫂嫂在一块。”瞅到香酥牛柳,忙说:“嫂嫂,我们坐那边。” “不准调皮,若怡。”二夫人拔高声音。 卫若怡脆声说道:“放心吧,母亲,我不挑食。” “别管她,菜凉就不好吃了。”大夫人乍一闻到诱人的香味,就觉得肚里的馋虫开始不老实,恐怕肚子不给面子的叫起来,眼神询问王妃。 安王妃夹一点离她最近的金色泛红的条形物,其他人跟著动筷子,“咦,这是什么肉?好嫩啊。” “牛肉啊。”卫若愉的声音从屏风另一边传来,“姑母,你今天该叫上世子和小郡主,我嫂子亲自指点厨子做菜的机会可不多。” “就你话多。”卫炳武呵斥道:“菜堵不住你的嘴?!” 卫若愉撇撇嘴,“吃完啦。” 卫老等人扭头一看,那边和这边一样是四个碟子,不同的是这边三素一荤还剩一半,那边的碟子锃亮。 “你们属猪的?”前后一盏茶的工夫,卫若愉的舅舅无语,“难怪常听人说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妹夫,你们家若是搁在一起吃饭,是不是得蒸一桶米饭?” “我们才不是饭桶。”卫若愉, 安王妃笑道:“现在叫人去接他们还来及得吗?” “厨房里有腌制好,没用完的牛肉,王妃娘娘若是不嫌弃,老奴这就收起来,回头您带走。”钱娘子跟著上菜丫鬟小厮一起过来,听到这番话走过去请示。 安王妃摆摆手:“肉就算啦,你跟我回府住几天得了。就怕大嫂不舍得。” 大夫人心里格外受用,见赵家人羡慕不已,笑道:“她现在住在三钮那边,您得问问三钮。” 杜三钮手一僵,放下筷子,心中哀叹,坐这么远也能躺枪:“姑母看得上钱娘子是她的荣幸,反正菜也齐了,钱娘子,你回去收拾衣物吧。” “是,老奴告退。”钱娘子出了花厅就恨不得蹦起来,哼!看看以后谁还敢滴咕他们老钱家没出息,府里这么多主子,偏偏跟著乡野来的少夫人。 安王妃诧异:“做好了?侄媳妇,你准备几道菜?” “我知道,我知道。”卫若恬道:“十六个碟子八个汤,姑母,您可得慢点吃,好吃的还在后面呢。” “别告诉我就是这个?”王妃指著突然多出的菜,一道酱排骨她认识,另外一道还没吃就味道有一股怪味。 卫若恬捂嘴偷笑:“闻著臭吃著香,姑母且试试看,就像臭豆腐。” “这可不是臭豆腐,先告诉我是什么。”安王妃说著话,摆手道:“放中间。” 丫鬟小厮上菜时不约而同地把菜放到王妃面前,她尝过之后再有身后伺候的丫鬟搁中间。至于回头再想吃,自有丫鬟布菜。 卫若恬道:“我说您就不吃了。” “当真好吃?”王妃很怕踩到坑。 “不信我也该相信我嫂嫂啊。”卫若兮接道:“这道菜做起来可麻烦了,一个人得忙活一个时辰。” 安王妃将信将疑夹一块,二夫人立马跟上,见赵夫人也伸筷子,忙说:“这是猪大肠,嫂子,我记得你不吃。” “什么玩意?”安王妃的手一抖,啪塔一声,九转大肠掉在桌子上。 屏风另一边,卫老神情自若地夹一块,卫若怀的姨丈见此,瞅准一小块,做好不好吃就吞下去的准备:“咦,不臭?” “当然不臭。”卫若愉道:“大肠洗干净之后切段,倒开水里煮熟,捞出来再入油锅炸,炸至金黄,再放葱姜蒜、黄酒、胡椒粉等物爆炒。若兮姐说一个时辰说少了。” “若愉知道怎么做的?”众人惊奇,卫炳武也不禁停下筷子。 “四嫂以前做过。”卫若愉说:“但是太麻烦,我们也不经常吃。杜家村有个卖卤肉的,想吃的时候就去他家买卤肠。我嫂嫂晓得母亲爱吃,特意叫钱娘子做的。” “做给我的?”二夫人诧异不已,“谢谢三钮,费心了。”扭脸又说:“亲家母,你今天可不能回去,明天晌午我们还吃这个。” “婶娘,钱娘子不在,想吃得等她回来。”卫若兮突然提醒。 二夫人脸色一拉,佯装生气,“就你知道心疼三钮?府里这么多人,她动动嘴就成了。” “那厨房里的人该说,少夫人动动嘴,他们跑断腿,累断手。”卫若兮说:“亲家婶子就算今天不回去,嫂嫂也是住我那边。想吃就叫若愉把方子写出来,你的人单独做去。” “大嫂,你就不管管,这么厉害的丫头,小心你婆婆知道了给你立规矩。”二夫人瞪她一眼。 大夫人嗤笑:“放心吧,谁的儿媳妇谁知道疼。” 作者有话要说:  二夫人:....... 第94章 白斩鸡 二夫人噎的想找水喝, 众人也歇了请杜三钮教她们家丫鬟婆子做饭的心思, 开始专攻没吃过没见过没听说过的美味。 江南人喜鱼虾,口味清淡,京城人好肉食, 更爱浓油赤酱,然而如果满桌皆是重油重盐的菜,吃到最后客人只会觉得腻歪恶心。 杜三钮拟菜单时煞费苦心,上菜时也格外走心,连著两道荤菜, 接下来的菜一定清淡爽口。等桌上摆满菜, 每道菜只吃两下的安王妃不知不觉七分饱了, 索性放下筷子等著喝汤。 安王妃一看最先上的是鱼汤,特别失望。而吃太多肉的大夫人很开心, 鱼汤清淡啊。便叫丫鬟盛半碗,谁知喝到嘴里,“酸的?” “放了醋。”卫若愉的声音再次响起。二夫人奇了怪了, “怎么没你不知道的?” 卫若愉说:“除了白斩鸡,我都吃过。” 第62节 三月初的京城, 青菜特少, 又不如杜家村物产丰富, 山上海边随处都能摸到可以吃的东西。偏偏又得做十几个菜让席面看起来丰盛, 所以在最初准备时杜三钮就想好每桌两道整鸡、鱼以及多个肉菜。 白斩鸡是鸡放在葱姜等调料的水里炖熟之后,刷层麻油,冷凉切块配上蒜汁作为冷菜先上, 后面还有卤鸡和鸡丁等菜。卫家的亲戚除了惊叹鸡的吃法多样,就是佩服杜三钮心灵手巧。如今听卫若愉这么说,卫炳武也忍不住酸他,“难怪吃这么胖。” “说话要摸著良心啊。”卫老在场,卫若愉不憷他父亲,难得有机会怼他,说话自然不客气。谁叫父亲以前时不时地嘲讽他胖成球:“我身上没有一点赘肉,哪里胖?说我之前先看看你自己吧。对了,你看不见自己看大伯也一样。” 卫炳文苦笑:“我可没说你。若愉。还有,我得提醒你,给你做美味佳肴的人是我们家的人。” “三钮姐姓杜。”卫若愉眨了眨眼睛:“说这话问过您旁边的杜叔吗?” 卫炳文一噎,杜发财挺无语,让他怎么回答:“吃菜,吃菜。若愉,我们这边的白斩鸡没怎么吃,端过去你们吃。”说话时看向卫老。 邻桌除了卫若怀,都是些半大小子,有卫若怀堂叔的儿子,还有卫若愉姨母的儿子,七八个少年,也不怪菜上来就被他们吃光光。 卫老看了看卫若愉的姨丈和舅舅,无声地询问他们。 其实这几人早就想这样干,怕卫家人觉得他们没吃过好东西小家子气,一直没好意思。现在听卫老这样讲,立马叫小厮把没动过的肘子送过去。 少年们最初很矜持,架不住卫家兄弟几个像狼一样,稍稍慢一点菜就被他们几个吃没了。一通下来脸皮变厚,见著肘子扭脸对邻桌的长辈们咧嘴笑道:“谢谢。” 杜三钮在屏风这边哭笑不得,冲丫鬟招招手,待饭后众人辞行时,卫家的丫鬟小厮拿著四四方方油纸包排成排站在廊檐下。 众人疑惑不解,唯有安王妃眼中一亮。之前听安王滴咕卫若怀去贤王府拎著点心,来他安王府就空著手云云。 安王妃一边说若怀不跟他见外,一边派人去打听卫若怀送的什么。后来得知贤王府的奴才到处找一种叫糯米糍粑的点心,然而遍寻不到,便猜到出自杜三钮,“里面是什么?” 小丫鬟道:“回王妃娘娘,奴婢手里的是排骨,他手里的是牛柳,她手里的是鸡块。” “熟的?”安王妃肯定得问。小丫鬟微微点头,就听到:“三钮有心了,你们收起来吧。”冲著两侧的两个婆子和丫鬟抬抬手。 卫家的丫鬟小厮猛地瞪大眼,就见四人笑吟吟走过来:“奴婢替我们家世子爷、郡主谢谢少夫人。” “不是——”小丫鬟下意识开口。 杜三钮心惊肉跳,慌忙打断:“王妃姑母不嫌弃就好。”颇为不好意思道,“都是些之前没用完的肉,搁油锅里过一遍。” “又不是我们吃剩下的。”安王妃浑不在意,“父亲,嫂嫂,你们留步,我回去了。”说完带著一众奴才登上马车。 赵夫人小声道:“王妃她——” “就你话多。”赵老太太打断儿媳妇,转身对闺女说:“家里还有些事,我们也回去了。”说完,老太太带著赵家人鱼贯而出。 坐上驴车,赵夫人终究没忍住:“那些东西明明是少夫人送给大家的,我是不信王妃不知道。” “知道又如何,母亲还能要回来不成?”赵家小公子说:“裴家太太的脸色都变了,最后不还是什么都没说。” 卫若怀的姨母裴夫人何止变脸。卫老在旁边的时候她还忍著,等卫老和杜发财、丁春花去他院里,裴夫人怒气腾腾,问:“安王妃她在家时也这么横?” “一点吃的东西。”大夫人拉著她去自个那边,边走边说:“回头钱娘子从王府出来,就叫她去你们家住几天。” “这可是你说的。”裴夫人得了这话,怒气渐消,不忘交代身后的杜三钮,“外甥媳妇,下次再做什么东西,别全拿出来。” “她年龄小,哪能想这么多。”大夫人拦下话茬:“若兮,带你嫂嫂去你房间。”顿了顿,“饭前和你爹娘说过,在家住两天,看看若怀那院里哪儿还需改。” 杜三钮微微俯身,同她们行了礼才跟卫若兮走。 裴夫人看了看杜三钮的背影,叹气道:“你这儿媳妇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家世……” “人无完人。”大夫人如今也看开了,“家世相貌才学样样出挑,也轮不到我们若怀。再说,王妃今天对她的态度你也看见了,开口就让三钮喊她姑母,又把三钮准备的东西一股脑儿全拿走,她和我也没这么不客气过。” “王妃……”裴夫人不想说,一说就来气。 大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又何必呢。她直接说全要了,你还敢拒绝不成。” 给裴夫人十个胆子她也不敢从安王妃手中夺食。别看安王只是个闲散王爷,每日里走狗遛鸟,混吃等死。架不住命好,有个当皇帝的亲弟弟,偏巧今上又是个护犊子的。 杜三钮在卫家住到十二号,期间大夫人叫针线婆子给杜家三口量身裁衣,又商量好去杜家提亲的时间,吃过晌午饭就派人把他们送回去。 不明所以的小丫鬟滴咕:“这么著急干嘛?外面还下著雨。” “三小姐睡著了。”年老的婆子冲著隔壁呶呶嘴:“被那魔星知道,少夫人今天可就走不掉了。” “那正好。”小丫鬟欣喜,“少夫人住下的头一天吃鸡蛋灌饼,第二天吃汤面炸糕,今天是油条、香菇豆渣包子,好想知道明天早上吃什么。” “吃吃吃,信不信少夫人在府里住上十天你得胖一圈?!”婆子点著她的脑袋。小丫鬟捂著头,一想自个变成肥婆,“那算了。等等,少夫人怎么没变胖?” “因为我们觉得非常好吃的东西,在她看来只是寻常之物,自然能控制住。”婆子望著半开的大门:“也不知道少夫人那脑袋怎么长的,怎么就这么会吃呢。” 与此同时,刚刚吃过晌午饭,打著饱嗝的安王也很纳闷:“明明看起来一样的菜,为什么钱娘子做的就是比东兴楼的厨子做的好吃?” “因为钱娘子是杜三钮调/教出来的。”安王妃不等他开口又说:“别想把厨子送去杜家,杜三钮现在可是若怀的未婚妻,不是个农家丫头。” “我又没说什么。”安王撇嘴,“你想得真多。”然而第二天就去户部找卫炳文,直言东兴楼能有今天多亏了杜三钮和卫若怀,等他俩成亲那天,喜宴东兴楼包了。 卫炳文感动不已:“谢谢王爷。”到家就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大家。卫若怀面色古怪,见父母母亲很开心,就没说他的怀疑。 五月初三早上,杜三钮听到敲门声心下纳罕,自打卫家过来提亲,卫若愉等人就被卫老告诫不准过来蹭饭,到底是谁呢? 杜三钮满腹疑虑,打开大门,猛地瞪大眼:“大姐?二姐,二姐夫?你们怎么来了?” “又漂亮了。”杜大妮朝她脸上捏一把,笑著说:“上个月收到你的信,你姐夫就叫我过来。可是家里那么多事走不开,后来我婆婆知道了,便把几个小的接去建康府,叫我和二丫一起来。你二姐夫担心路上不安全,便送我们过来。” “怎么不请几个护卫?”杜三钮问。 杜大妮说:“怕他们心怀鬼胎。我们走的官道,又带两个小厮和车夫,没事的。” 杜三钮往外面看了看,见马车旁边有几个人,心下大安:“快进来。马车直接赶进来,院子里有空。”说完又喊:“爹,娘,快看谁来了。” 丁春花正想说:“咋咋呼呼成何体统。”一看来人,“我的天哪,你们怎么也不提前来封信,吃饭了么?等等,这么早,赶了一夜路?” “没有。”杜大妮一见母亲变脸,忙说:“昨天进城的时候天黑了,这边的巷口长得一样,找不清你们住哪儿,我们就在客栈住下,今天一早出来问人,才知道你们和我们住的客栈就隔一个路口。”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成亲 第95章 甜甜蜜蜜 丁春花道:“甭说你们, 我在这片住了好几个月, 一不仔细就走错道。刚好正做饭,三钮,带你姐去歇歇, 吃饭的时候叫你们。”说完,从旁边角门绕去厨房。 杜大妮三人去拿行李,杜三钮跟著说:“大姐住我隔壁,二姐,你和姐夫住东厢房。随你们一起来的这四位兄弟住在前院可行?” “怎么都行。”三人异口同声, 拎著大包小包, 不忘交代车夫、小厮, 先把车里的东西卸下来,吃过饭再收拾。 杜三钮前面引路到, 大妮和二丫拾阶而上,发现正北面的墙壁并没有和两侧的墙壁连在一起,空有两人宽, 又见三钮往里去,赵存良驻足, 低声说:“问问小妹这是不是卧室?是的话我就不进去了。” “大姐, 二姐, 姐夫, 怎么停下?”杜三钮绕过墙壁,惊觉身后没人,回来便看到几人站在门边, 不住地往四周打量。 “去……”杜大妮正想说去哪儿,猛地忆起她刚才说的话和丁春花消失的地方:“等等,后面还有房子?” “两进院子,当然啦。”杜三钮说:“我给大姐夫的信里说过啊,这处宅子还是王妃娘娘送我的。” 杜大妮恍然大悟:“难怪呢。我还奇怪怎么没瞧见你说的前院,原来这里便是。你姐夫别提了,他说你在京城好得很,无需我担心。我识字不多,听他那样说也就懒得看信。” “现在晓得识字少的坏处啦?想当初我教姐儿认字,你婆婆说我闲得无聊,你不说不帮忙,还跟你婆婆一块嫌弃我。”杜三钮打量她一番,“后悔了吧?晚了,想找免费的老师再也没了。” “这话你可说错了。”杜二丫道:“你和爹娘走后没多久,大姐夫就把小麦忽悠住他家,偶尔帮他理理账,教教哥儿认字,每月给小麦一百文,还包他吃住。” 杜三钮的脸色微变,目光灼灼盯著杜大妮:“真的?” “嗳,钮啊,先别恼,是这样,书院里年轻的夫子为了参加这几十年才有一次的恩科,都请假回家温习功课,老院长不好拒绝就同意他们的请求,结果书院里只剩四个老师。 “小麦不得不暂时放假,那孩子不说回家歇著,居然在舅舅的铺子门口摆张桌子帮别人代写书信。你姐夫看见著实不像样,偏偏舅舅和小麦他爹还觉得十分光荣……你姐夫劝不了,索性叫小麦住我们家。一来他住在县里,也可以随时向老院长请教学问,二来村里人都知道小麦和咱们家要好,他这么干不是给若怀丢人吗。” 杜三钮说:“小麦没偷没抢,用所学换取银钱,哪里丢人?大姐,少听姐夫胡诌。他摆明把小麦当成吉祥物,可别不信我,不说小麦长得多讨喜,凭他是广灵县近几十年最年轻的秀才,这一点就够了。” “不会吧?”杜大妮不信。可是一想到自家那口子钻营的德行,又觉得很有可能。 杜三钮叹了口气,转移话题:“房间没收拾,你得和二姐自个收拾。被子在柜子里,干干净净的。” “行,我知道了,忙你的去吧。”杜大妮到屋里,想象的雕梁画柱不存在,透过半开的窗户还能看到院子中央的青石板路右边种著生菜、葱蒜等物,左边是蚕豆、豌豆,顿时有种回到杜家村的感觉。 杜二丫也同样如此,和京城格格不入的别扭感,因院子里的规划,屋里简单的摆设消失殆尽。饭后就要三钮和她一起出去逛逛。 再过两天杜三钮就嫁人了,身为准新娘不老老实实在家呆著?丁春花很不客气的逮著多日不见的二闺女喷一顿,数落她不懂事。 杜大妮和赵存良连连点头,娘说的对。不过,还是趁著丁春花没注意喊上二丫去街上。杜大妮如今手里有钱,这次进京,段守义给她两百两银票。瞧著妹妹自个准备的嫁妆不多,从未有过默契的姐俩到街上直奔首饰店。 杜大妮挑金簪玉镯,二丫不如大姐宽裕,给三钮买两支点翠珍珠步摇和两个银手镯。两人回去后拿出在建康府买的六匹云锦,和首饰一块送给三钮,权当给她添箱。 两个姐姐的心意,杜三钮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转眼到五月初六,卯时未到,卫家请的全福婆婆就过来,给杜三钮开脸。 不知是杜三钮以前太闹心,丁春花整日里愁著她嫁不出去,还是和卫家定亲的时间太久,听到全福婆婆一边给杜三钮梳头一边念著:“一梳,梳到头,二梳,梳到尾……”反正,丁春花是没有当初大妮和二丫出嫁时的不舍。 杜发财站在外面廊檐下,居然闲得指挥卫家迎亲的人抬嫁妆。有那看热闹的人瞧见杜发财和丁春花这番做派,心里纳闷,难道这位即将嫁进卫家的姑娘是捡来的不成? 杜三钮也是个极品,穿上大红色牡丹喜袍,盖上红盖头的前一刻还笑嘻嘻的,盖上之后,又说:“大姐,我只吃俩鸡蛋,感觉不顶饿,你再去给我拿俩。” “忍著!”杜大妮低吼她一声,眼睛往周围看了看,见媒婆,全福婆婆都在外间,“不是不给你吃,我是怕你回头忍不住想上厕所。” “才不会呢。”杜三钮都囔一句,杜大妮扭身走开,权当没听见。 杜三钮前世那会儿,南方的婚礼的重头戏是晚上,北方是中午,大概亓朝那位开国皇帝前世是北方人,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的缘故,如今亓朝南北方的婚礼流程差不多,都是午时拜堂,晌午宴客。 卫若怀身为户部尚书卫炳文的嫡子,安亲王妃的亲侄子,他的婚礼没引起全程城关注,也有三分之一的百姓围观。 大夫人向来好面子,知道亲家没钱,便选在晚上分几次往杜家送东西。拔步床,黄梨花木的全套桌椅,乌木衣柜等等,反正今天来接亲人的就看到杜家小院里摆的满满的,比他们家嫁女还丰厚的嫁妆。 随著一阵炮竹声响,锣鼓开道,八人大轿出了巷口。轿子前面是长长的迎亲队,后面也有?反正嫁妆队伍看不到头。 十里红妆?夸张,也不是太夸张。等著看卫家笑话的人大怒:“谁说杜家没钱?那张拔步床能在城中买一处院子好不好?!” “杜家真没钱,总感觉是卫家置办的。”有人接道。 有人又问:“不是说卫夫人对这个儿媳妇不满意,不满意上赶著倒贴?!” “这……”杜家的十里红妆让城中大多数人懵逼。然而他们却不知道,杜发财和丁春花也懵著,“没多少东西啊?”听钱明说起嫁妆的长度,要不是碍于嫁女的人是他们,两人早跑出去围观。 杜二丫仗著别人不认识她,站在巷口踮起脚,勾著头看一会儿:“娘,我听说了,人家闺女出嫁要么用车拉,要么用担著挑嫁妆,卫家迎亲的人全用手拿,本来一人能抱两三匹布,我仔细一看才发现,每个人手里都只拿一匹布,还不并排走。” “绝对是若愉的主意。”丁春花想都没想。 卫若愉揉揉耳朵:“谁说我啦?难道是三钮姐。” “想得美。”站在院里等媳妇的卫若怀紧张的手心冒汗,不忘警告堂弟:“从今天开始,必须,只能叫嫂子。” “小气鬼。”卫若愉撇撇嘴,就看到一个小邓丁跑进来:“是不是到了?” “是,不是……” 卫若愉朝他背上怕两下:“先别大喘气,到底是不是?” “大少爷,您的主意绝了。”难怪要管亲朋好友借人,“前头的嫁妆待会儿就到,后头的嫁妆才出杜家,现在街坊四邻都在讨论少夫人的嫁妆。” 第63节 “那你有没有说,其中一箱子是安王妃送的?”卫若怀为了今天的接亲,找至交好友讨论好几天,同时也承诺,等他成亲后,把钱娘子借给他们几天,教他们家的厨子做饭。 “啊?小的一激动给忘了,小的这就去。”邓丁说完,就吧塔吧塔往外跑。蹿到人群中指指点点:“我二舅娘的婆家小姑子的婆家侄子在卫府当差,听说安王妃也去给卫家少夫人添箱,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安王妃?”四周人大惊:“怎么可能?!” “咦,快看那人抱的是不是素绫?!”不知谁惊呼一声,众人下意识瞪大眼,阳光照耀下布面亮的刺眼,无需手触,也知其定是无比光滑。 素绫是贡品之一,有钱的商户能弄到也不敢大张旗鼓穿出来,杜家却敢亮出来,那素绫绝对是和卫家关系最亲近的安王妃送的。 小邓丁想说:并不是。素绫是裴家太太送的,据说是皇后娘娘赏的。不过无论来自谁,大少爷的目的达到,邓丁立马回去禀告。 一身大红色喜袍衬的卫若怀张英气十足的脸好似傅了粉,听到亲朋好友的调侃,卫若怀充耳不闻,站在门边岿然不动,直勾勾盯著大门。锣鼓声骤停,卫若怀下意识跑出去,看到娇子缓缓放下来,不待媒婆开口,他就上前踢轿门。 满院子宾客瞠目结舌,卫大夫人好想捂著脸躲走。然而待会儿得拜堂……大夫人仰天长叹一口,回到堂屋里坐著等候新人到来。 拜堂仪式结束后,卫若怀牵著杜三钮回新房,身后跟著一串,年老的太太,年轻的夫人,云英未嫁的小姐们,和一直怀疑卫若怀眼瘸的少爷们。 卫若怀难得没吃醋,到了新房,接过喜秤,干脆利落的挑起盖头。 杜三钮两辈子第一次嫁人,说不紧张是假的。不过,她早已想好怎么和卫若怀打招呼,缓缓抬起头,猛地瞪大眼,众人跟著倒抽一口凉气,肤如凝脂,领如蝤蛴,芙蓉如面柳如眉居然不是古人杜撰出来的。 卫若怀移在杜三钮面前,挡住众人的打量,柔声说:“别害怕,他们都是咱们家亲戚。”接著便为她一一介绍。 杜三钮起身,微微弯下腰同众人见礼,二尾点翠凤冠两边垂下的点翠步摇随著她晃动,众人再次确定,眼前美丽不可方物的人是活的。 卫若怀立马说:“看都看了,出去吧。” “别这么小气么。”安王世子最不怕他,虽然比卫若怀小好几岁,笑眯眯的走到杜三钮另一侧,“表嫂我还没世子妃呢。” 杜三钮哭笑不得,“嗯,改日我同姑母说说。” 世子噎住,翻个白眼,直言道:“表嫂,你家还有没有——” “世子爷,开席了。”卫若愉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传进来:“王爷在找你呢。” “告诉父王,我现在还不饿。”安王世子想都没想。 卫若愉的嘴角一弯:“那行吧。”顿了顿,冲小郡主招招手,“我们去吃饭,听说今天有甜甜蜜蜜,红红火火,欢欢喜喜和圆圆满满。” “那是什么啊?”小郡主一听吃的,跑到二表哥身边。 卫若愉心想,当然是夹心喜糖,枣泥蛋糕,用莲子拼出喜字的松糕和糯米糍粑,但没有一样适合饭前吃:“钱娘子早几天刚研究出来的好吃的。”卫若怀信口胡诌,说起慌来快赶上卫若怀。 作者有话要说:  饿了.... 第96章 佛跳墙 小郡主不疑有他, 顺势拉住身旁的卫若恬, 奶声奶气道:“姐姐,我们去吃好吃的吧。” “好啊。”卫若恬想的是嫂嫂已经和大哥拜堂,从今日起就是卫家的人, 跑不掉。便喊:“若怡, 我们吃好饭再来找嫂嫂玩儿。” 化了靓妆的杜三钮像换了个人, 卫若怡挤在人缝里眼巴巴盯著熟悉又陌生的人, 想过去却又不敢,听到姐姐的话立马出去,到门口就问:“新娘子是嫂嫂吗?” “是啊。”卫若恬一手拉著一个妹妹,“怎么啦?” 卫若怡皱著小眉头,看起来很苦恼:“好奇怪哦, 感觉不是嫂嫂欸。二哥……”卫若愉微微颔首, 小姑娘轻轻拍拍胸口, 很是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 卫若愉忍不住暗笑, 这丫头……回头看了看, 见众人鱼贯而出, 两个丫鬟、婆子守著新房的门, 悬在半空的心也落到实处。 卫家的亲戚朋友众多, 若是只在卫炳文院里摆宴席,那绝对坐不下。所以女客便被安排到隔壁卫炳武院里,男客留在这边吃酒。 卫若愉领著三个妹妹到前院,宾客已入座。他把几个妹妹送到母亲身边, 转身往厨房的方向去。然而离厨房还有两步的时候,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的安王拽住他,“大侄子,咱爷俩聊聊。” “聊什么?”卫若愉一脸警惕。 安王笑得像个弥勒佛:“听说今天有十荤十素十个汤,寓意十全十美。菜单和菜的做法都是你写的,那单子呢?” “没有。”卫若愉非常干脆。 安王搂著他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不说也行。告诉我为什么一样的红烧肉,钱娘子做的就是比我家厨子做的好吃。那个奴才,我问她有什么技巧,她居然敢说没有。”说到最后安王咬牙切齿。 “真想知道?”安王连连点头,卫若愉道:“你家厨子笨!” 安王面色微变,卫若愉掰开他的胳膊,安王下意识拉住他,“小子,少激我。不老实交代,咱俩谁都别想去吃饭。” “你…你堂堂一个亲王。”卫若愉无语。 安王眨了眨眼睛,很不要脸的说:“那又怎样呢。今天是你三钮姐的好日子,娶亲的人是你哥,可不是我兄弟。” 卫若愉多想给他一脚:“我,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你见识太少。”安亲王隐隐听到厨房里传出“上菜”等字眼,没心情再同他胡扯,解下腰间的玉佩递到卫若愉眼前。 卫若愉愣了愣,安亲王皱眉道:“不够?” “够了,够了,足够了。”卫若愉只想逗逗他,根本没想要他的东西,“在钱娘子那儿,我去拿。”随即就喊钱娘子。 安王见钱明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长臂一伸抢过来,翻开就看到上面记载著“酱油一汤勺,盐三钱”等字眼,瞬间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以前的食谱上是“盐少许,油少许”,这个少许到底是多少,除了杜三钮谁也不清楚。 东兴楼的厨子拿到食谱后,便按照自个猜测的做。可是有的菜必须清淡,有的菜里放糖只是提味,因他们之前从未吃过食谱上的菜,就造成糖多的菜放的糖少,盐少的菜放的盐多,非但没意识到菜的味道不对,还觉得自个做的无比正确。 钱娘子跟著杜三钮来到京城,安王吃到原汁原味的红烧肉、糖醋鱼,当即命令府里的厨子跟钱娘子学。怎奈钱娘子斗大的字不识一个,王府的厨子向她请教时,她只知道每道菜怎么做,却说不出个为什么。安王便误认为钱娘子故意的。 安王倒是想找卫若怀理论,可他自认为没卫若怀狡猾,为了不被坑太惨,一听派来卫家的厨子说卫若愉写了本菜单,就瞄准他。果然,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二十菜十个汤都在这里?”卫若愉点头,安亲王笑道:“这才对嘛。早该这样了。” 钱明说:“王爷有所不知,为了确定每道菜具体用多少调料,二少爷忙活了四五天。” “为了我那酒楼?”安亲王眼中闪烁著感动,却听到卫若愉说:“三钮姐叫我写的,否则…我又没任何好处。” 安亲王心中微动,“这个情我记下了。”顿了顿,“说起来,你父亲也去我那酒楼吃过饭,本王可不信他没发现酒楼里的饭菜不对。”安王别有深意的说。 卫若愉摊摊手,很光棍:“我这就不知道了。他们骗你,你找他们算账去。要不是我上次懒得回家,我三钮姐现在也不知道你的厨子把她琢磨出来的美味佳肴糟蹋的像猪食。” “二少爷,必须得上菜了。”钱娘子说:“先上甜甜蜜蜜这四道点心吗?” 卫若愉说:“点心和两个素菜一起上,然后每道菜之间搁一杯茶的工夫端上来。对了,上菜的时候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向大家透露下面还有多少道菜。” “奴婢记下了。王爷,您和二少爷也快过去坐吧。”两位爷杵在厨房门口,成何体统啊。 安王点了点头,拉著卫若愉的胳膊:“大侄子,哪几道菜最好吃?”翻开册子。 卫若愉得了他的玉佩,心里有些虚。安王不找他,饭后他照样会把册子给王妃。便很老实说:“我最喜欢糖醋里脊、松鼠鱼,酱排骨、酸菜鱼和油焖大虾。今天都有,只是上的有些晚。对了,最后一道十全十美,姑丈,别怪我不提醒你,一定要吃。” “为什么?”安王好奇。 卫若愉说:“东兴楼的伙计昨儿把菜送过来,我就拿著菜单去找嫂嫂,她见里面有海参、鲍鱼等物,就把其中一道蒸茄盒划掉,然后加上十全十美。别看菜单上写著笨鸡、排骨、鲍鱼、海参、猪蹄、猪肚、羊肘、火腿、干贝、香菇这么多东西一块炖,就觉得是大锅乱炖,其实不是。昨天下午厨子做过,祖父晚上都吃撑了。” “这么好吃?”安王不信。 卫若愉昨天也不信,“高汤炖三个时辰。早上刚吃过饭厨房就开始收拾,别的不说,这么长时间鸡肉都炖化了,不吃肉只喝汤也值得啊。” 安王将信将疑,等菜上来,他也不多吃,每道菜只夹两下。卫若怀的姨丈裴大人心下奇怪:“不合口味?”心里却想,王爷的口味真怪,这些菜明明比东兴楼的菜好吃的不止一倍。 安王并不清楚压轴的十全十美的分量多少,见他老岳父卫老也是浅尝辄止,无论别人怎么打量,他依旧我行我素。 上菜的小厮说道:“最后一道,十全十美。” 安王别提有多失望,没闻到香味。接著又看到上菜的小厮把成年男子两个巴掌大的炖盅放到他面前,安王意兴阑珊,连打开的欲/望都没有。然而他是桌子最尊贵的客人,他不开口别人即便想吃,也不敢上去掀开盖子。 安王有气无力地说:“打开,给诸位大人都盛点。” 小厮说:“是!”拿起大勺子,掀开盖子,安王猛地瞪大眼,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这,这……”卫若愉那个小滑头没骗他?! “怎么了?王爷。”小厮关切道。安王二话不说,递出面前的碗,“盛满。” 小厮还误认为他先前不开心是因为等待的时间太长,也没多想。只有卫老明白为什么:“也给我盛满。听说里面的肉炖的很烂,正好适合我这牙口不好的人。” 炖盅看似很不小,但是它矮啊。又只盛到八分满,两人满满一碗,愣是下去三分之一。其他人只得小半碗,裴大人不满意:“就这么点?厨房里还有吗?”虽然他的腰带已松到最大程度。 小厮眼中一动,“还剩一点点。不过,小的出来时碰见大少爷,大少爷说给少夫人拿些吃的,厨房里只有这个汤。” 众人一听,唉叹一声,裴大人气休休道:“他倒是疼媳妇。”也没说再加一份十全十美的话。 事实上厨房里还有很多。如果说菜不够吃,那厨房一定会再上两个汤,好事成双啊。然而桌上好多菜都没动,单单再加一份十全十美?卫府的丫鬟小厮不用去请示当家主母也知道不行。否则,十全十美可就不美了。 有一点小厮没说错。卫若怀敬了一圈酒,便趁著宾客吃开了没人注意他,去厨房给杜三钮端吃的。不过,那是还没开始上汤的时候。 卫若兮一直在新房里陪三钮,肚子饿得咕咕叫就喝点水先垫著。杜三钮叫她出去吃饭,卫若兮笑眯眯说:“我减肥。” 杜三钮知道她怕自个无聊,便喊外面的丫鬟去找卫若怀。 卫若兮见他哥端著一个炖盅进来,眉头皱的能夹死蚊子:“端什么汤啊,米饭、点心、馒头,随便来点什么不成?!” “没见识的丫头,以后休要说认识我。”卫若怀放下炖盅,“三钮,快去洗洗手。” “等等,嫂嫂。我帮你把冠拿掉。”卫若兮忙说。 卫若怀一把拉开他,“我在这儿哪用得著你。” 杜三钮抿嘴笑了笑,卫若怀的眼睛发直,心跳砰砰砰,仿佛要跳出来,低下头,轻轻吻上肖想已久的红唇。 “啊呀!好香啊,这什么玩意?!” 一阵惊呼,卫若怀浑身僵住,心脏骤停,脸色发黑:“卫若兮!” 第97章 龙凤呈祥 卫若兮吓得咯噔一跳, “怎,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下意识往周围看, 就是没看见卫若怀的脸黑如铁。 杜三钮推他一下:“出去吧,省得大家吃过饭找不到你。” 卫若怀哼哼两声,不甘不愿,走到门口又回头瞪妹妹一眼。卫若兮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又惹到他?” 杜三钮眼睁著胡诌:“一碗汤而已, 瞧把你给激动的。你哥估计是嫌你大惊小怪,多年来的规矩礼仪白学了。” “想说我眼皮子浅直说, 用不著拐弯抹角。”卫若兮冲门外白一眼, 忿忿道:“他是不激动,吃饱喝足。可怜我饿著肚子执行他交代的任务,还不落好。” 杜三钮敛下眼皮,忽略脸上的温度, 问:“这个汤你昨天应该喝过啊。” “我吃过?”卫若兮仔细闻闻,拿起托盘上的勺子舀半碗, “咦,真的差不多。”她怕夜里长肉,昨晚只喝两口汤,早知道这么好喝…为了身材, 她照样不多喝。 “应该一样的。”杜三钮道:“所以,若怀他……”剩下的话不用说, 卫若兮也承认这次的确是她大惊小怪了。 自认为理亏,卫若兮选择闷头喝汤,把昨晚的都补回来。 再说卫若怀, 被杜三钮赶出去的时候,外面正在上汤。汤汁鲜美,宾客难得无视新郎官。 卫若怀无所事事,溜达到厨房,见还有半坛十全十美汤,招来钱明盛两炖盅:“给杜家送去。” 第64节 钱明愣了愣,反射性追问:“你说什么?大少爷。”一见卫若怀瞪眼,心里一哆嗦,“容小的提醒你,您一个时辰前才把少夫人娶进门,现在给亲家老爷送吃的,就不怕小的被打出来?纵然这个十全十美汤美味,也没这样扎心的。” “让你去就去,哪来这么废话。”卫若怀横眉道:“到杜家只管说不小心做多了,老太爷和大老爷、大夫人喝撑了,来的亲戚想向咱家讨这个汤,你娘不舍得,就差你偷偷送来。” “得了,您连理由都给小的找好了。”转眼间还变成他娘,他不去真对不起“十全十美”,“还有什么,小的一块带去。” “东兴楼送来的鲍鱼还有吗?有的话也一块送去,我岳母若是不晓得怎么做,回头叫上你娘。反正有三钮在也用不到她,直接住在杜家也成。”卫若怀把厨房里的人打发出去,挑挑拣拣,收拾一包,钱明架著马车从后门出去。 丁春花几人吃晚饭的时候,不见三钮才觉得难受,只是难受刚刚持续一刻钟,丁春花酝酿的泪水还没出来,就听到拍门声。 街坊四邻都晓得她家今天嫁女,谁这么没眼色啊。 杜大妮和杜二丫也跟著她娘出来,一看是钱明,顿时大惊失色:“出,出什么事了?” 钱明见丁春花脸色煞白,不禁腹诽,大少爷闲得蛋疼瞎折腾。慌忙说明来意:“亲家夫人,您且听我说完,我娘使我过来的时候大少爷知道,他也怕少夫人一出门子,你们吃不好。对了,这盒里是我娘收拾好的海产,留你们炖著吃。”说完跨进后院,把布包著的盒子放在桌上,见杜家的饭菜还冒著烟,“真巧,刚刚好,十全十美汤还热著。” “这,这都叫什么事哟。”丁春花一脑门黑线。 “海,您可不知道,单单我听说的就有不下十人问咱家还有没有十全汤。偏偏那一个个吃得腰带都没法系,还惦记著汤,不用想也知道留著走的时候带回去。你们若不吃,可就便宜了外人。” “你吃了?要不我去拿副碗筷一起吃?”丁春花说著话就出去。 钱明连连摆手:“安亲王舍得,昨天单单母鸡就令人拉来几十只。我先前上菜的时候瞄一眼,好多整鸡整鱼都没动。来的时候和我娘说了,等会儿收碟子把没动过的鸡鱼单收著,留我回去吃,只吃鸡腿。” “别贫了。知道你们府上忙,快回去吧。”丁春花笑著赶人。 钱娘子在安王府做菜的事不知怎么走漏出去,这段时间满京城富贵人家轮著请她过去住上几天。主人家赏的银钱比他们一家五六口人这辈子赚的还多。钱家人念著三钮的好,钱明空著肚子跑一趟也不曾有半分埋怨。 杜大妮看著热腾腾,香喷喷的十全十美汤,好气又好笑:“卫若怀他什么意思,我们家是吃不上还是喝不上?不就几个鲍鱼,他——” “大姐,你还别说,这汤真好喝。难为若怀这么忙还想著爹娘。”赵存良也想笑卫若怀神经病,哪有成亲当日往丈母娘家送吃的。也幸好两家离得近,允许他瞎折腾。 “一盅汤就把你给收买了?”杜大妮鄙视他一眼,余光瞥到她爹把另一个炖盅打开,不禁扶额:“若叫外人看见,还以为咱们饿了三年呢。” 杜发财道:“若怀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我清楚。家里做些好吃的也能想到我和你娘,这点就比你们强。” “爹,我可没说妹夫。”赵存良嗡嗡道:“媳妇,别看了,你也吃,凉了就不好喝了。” 杜二丫狠狠瞪了他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赶紧吃,吃好去卫家看看,我就不信那些达官贵人做得出连吃带拿的事。” “如果钱明胡说呢?”赵存良小心翼翼地问。 杜二丫冷哼一声:“明天好好收拾他一顿。”说到这里,“多吃点,明天给我使劲揍他。” 赵存良心脏紧缩,连喝两碗汤,米饭都没来及得吃完,就被杜二丫赶出去。 裴大人听卫府的小厮说厨房里没有十全十美汤,安亲王一万个不信。他身份贵重,不好在外面久留,吃过饭就得回去,在安王妃同卫家人辞行时,他带著两个小厮钻到厨房里。 卫家一众亲戚送王妃到门外,发现王爷不在,卫炳文正想派小厮去找,扭头看见安亲王笑眯眯过来。待他走近,众人便瞧见两个小厮手里各拎著一个白色圆形包裹,轮廓像极了炖盅。 裴大人惊呼一声:“不是说没有了?” “刚刚做的。”安亲王一挥折扇,两个王府护卫把四个圆包放到王府的马车里。 裴大人信他才怪,二话不说,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跑。卫若怀的舅舅紧随其后,卫炳文的表弟侄子们立马去追,边跑边喊:“给我留点,裴大人。” 厨房准备了大小两种规格炖盅,如果菜不够吃,届时就上大炖盅,菜吃不完,就用小一号的炖盅盛放。在做十全十美汤时,自然是按照大炖盅的容量来做。 卫家今天有客二十桌,除了吃掉的,还能盛十一二炖盅。可惜安亲王和他的王妃一样贪心,导致慢一步的宾客连一滴也没捞到。 瞧著案板上有鸡柳,炸好未做的排骨,有那机灵的少年,找个干净的碗舀一碗就跑出去:“姑爷爷,明天给你送来。” 卫炳文能说什么:“若愉,去拿两张白纸来,用纸包著。” “谢谢姑爷爷。”少年喜笑颜开。大夫人很想捂脸,这么个丢脸的玩意,绝对不是她堂哥的孙子。 赵存良仗著卫炳文等人没见过他,光明正大的从卫府门口穿过,便看到每个同他告辞的人,手里都拎点东西,一时好后悔没把二丫拉来。 杜三钮听卫若兮说起外面的盛况,目瞪口呆:“他们就不嫌那些东西是剩下的?” “桌子还没收拾,厨房里剩的东西没人动过,干干净净,嫌弃什么啊。”卫若兮道:“又不是从酒桌上端下去的。” 杜三钮摆摆手:“别说了,我不想听。” “噗,嫂子,这是好事啊。”卫若兮走到她身边坐下,亲昵的拉著她的手:“我的事定在十月份,听母亲的意思,如果大哥高中,他会争取外放,万一他得提前去赴任,你能不能等我,等我——” “好。”杜三钮突然开口。 卫若兮大喜,猛地抬头:“谢谢嫂子。对了,差点忘了说,厨房问你晚上吃什么。” “你,你刚才不是说桌子还没收拾?”杜三钮眼直了,卫家人上辈子都是吃货不成? 卫若兮道:“嫂嫂有所不知,我们那些堂叔,堂哥,还有大哥的好友们,晚上会继续在咱们家用饭,厨房说必须得早点洗菜,否则来不及。” “等等,排骨什么的不都被拿走了?”杜三钮皱眉:“明知道晚上还得宴客,怎么不阻止?” “母亲说晌午大油大肉吃腻了,晚上改清淡点。”卫若兮挺不好意思,普天之下大概只有他们家叫新娘子置办席面。 杜三钮突然有种进了狼窝的感觉。 “你想啊,嫂嫂,如果饭菜好吃,大哥的朋友们只顾得吃菜,没人同他喝酒,你们今晚才能,嘿嘿嘿。”卫若兮笑得一脸猥琐。 杜三钮满头黑线,可她确实不想伺候酒鬼,“去拿笔墨纸砚。” “这里就有。”卫若兮一边翻找一遍说:“大哥的书房被母亲做主改成我大侄子的房间,他常看的书都在这边。 杜三钮跟过去,发现红绸缎下面是个桌子,不是她之前误认为的柜子。 “嫂子,龙凤汤是什么?”卫若兮盯著她的字。 杜三钮说:“在南方这道汤叫龙凤呈祥,由鸡肉和蛇做出的汤。但是办喜事的人喜欢用鲤鱼代替蛇,因为鲤鱼又有送子和跃龙门的美好寓意。” 卫若兮深以为然,“嗯,不错。晚上喝下这个汤,说不定明年的今天就能吃到我大侄子的满月酒。嫂嫂,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作者有话要说:  跟你们讲件很重要的事噢,文文快完结啦 第98章 子孙饼 杜三钮的脸刷一下通红, 手不自在的抖了抖,“别乱讲。” “嗯, 那就生个小侄女,像嫂嫂一样漂亮。”卫若兮歪著头笑著打趣她,“咦,鱼上面怎么多出一点?” “哪儿呢?”杜三钮顺著她的手指, 看到“鱼”字的腹中有个黑点,想来是刚才手抖不小心滴在上面的墨, “我重新写。”说著, 把纸抽掉。 卫若兮伸手按住,“不用了。咱家的厨子都不识字,少不了得我念给她听,我知道什么意思就成。” 杜三钮不疑有他, 又写几道素菜,交代她叫厨房里多做些鱼虾。卫若兮点点头, 出了新房拐到她母亲那边,还没进门就笑著说:“母亲,明年这时候你就能抱上大孙子了。” 大夫人手里的山查水“咣当”洒在地上,瓷杯摔得七零八碎, “三钮,三钮有了?” 卫若兮的脚步一顿,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陡然拔高声音。 “你刚说的。”大夫人道。 “啊?”卫若兮反应过来,连连摆手,“不, 不是……”这误会闹得哟。忙把她和杜三钮的谈话复述一遍,末了指著鲤鱼的鱼字,“你看这一点,正好是鱼中有子。还有,嫂子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上去的,可不就是天意。” 大夫人不禁扶额,叹气道:“我以为她和你哥……” “想也不可能啊。”卫若兮说:“你又不是没见我哥上午那德行,活像几辈子没娶过媳妇。如果早把肉吃进肚里,他会这么著急才怪。好了,不跟说了,我去厨房。” “等等,做些子孙饼,用韭菜鸡蛋代替芝麻。回头给你嫂子送饭时,送一碗龙凤汤和两个子孙饼。”大夫人嘴上不讲,看到和她相差无几的妇人要么得了外孙,要么得了孙子孙女,偶尔闲下来也挺羡慕。 卫若兮抿嘴笑道:“韭菜子孙饼?亏您想得出。不过,这个饼最应该大哥吃。”不待大夫人瞪眼,卫若兮快速遁走。 龙凤汤是先把小母鸡煮到鸡肉能用筷子戳烂,捞出鸡和象征著早生贵子的红枣,剩下的清汤用来煮鱼。待鱼煮熟,连汤一块盛出,最后把鸡肉撕成条,红枣切成条摆在鲤鱼上面。 这道菜由东兴楼的厨子完成,在摆盘这方面十个钱娘子也不如他们,等成品出来,到真有龙凤呈祥的样子。整个过程却不如做子孙饼麻烦,这一点,来卫家帮忙做菜的东兴楼的厨子真没想到。 子孙饼是先把糯米面和成团,揪出大小均匀的剂子,然后把调好的韭菜鸡蛋馅料包进去,搓成圆团,压扁,放在油锅里煎到一面呈盘云花状,再煎另一面。 待所有的饼出锅,杜三钮写的六个素菜也跟著完成。东兴楼的两个厨子诧异不己,“为什么一到你们家,做菜就变得特简单?” “因为我之前根本不会做菜,主子怎么交代我就怎么做。”卫家的厨娘孙婆子说:“我见你们做菜的时候总想添点加点什么,磨磨唧唧,明摆著不相信我们少夫人的菜谱。那你们干么还过来跟咱们学,直接同王爷说,自个能做出好吃的饭菜啊。” 两个厨子的脸颊发烫,尴尬地笑了笑:“是不是该叫人上菜了?” “少夫人的那份给我。”卫若兮算著时间过来,把汤和饼给杜三钮送去,就说:“我不陪你啦,嫂嫂,今晚这顿无论如何我得出去尝尝。” 杜三钮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再说了,门口有丫鬟婆子,我有事就喊她们。” 卫若兮一想,也对,“那我叫大哥早点回来,不会让你等太久的。”说完就开门出去。 杜三钮张了张嘴,想说她不介意,等多久都没关系,最好到明天早上。然而卫若怀不同意,他等这一天等了八年,拉著好友之一,也是卫若兮的未婚夫帮他挡酒。对方不但不敢拒绝,看著他往新房跑,也不敢提醒埋头大吃的众友人。他和卫若兮还没成亲,虽说日子已定下来,卫大少有心捣乱的话,婚期能拖到明年十月。 不过,卫若怀还没跑到新房,众人就发现他遁了。卫若愉趁机出主意:“我们去闹洞房?” 卫若恒接道:“不去,回来菜就凉了,我还等著喝龙凤汤,吃蒜蓉扇贝呢。” 龙凤汤?众人相视一眼,没吃过更没听说过欸。去闹洞房还是等著喝汤吃什么扇贝?公子少爷们想了一眨眼的工夫,果断坐好继续吃菜等汤。却没发现卫若愉和两个弟弟相互眨了眨眼。 卫若怀虽然交代几个弟弟想办法拖住他的朋友,但是也没完全放心,进院就把丫鬟婆子赶出去守门,一旦有情况就大声呼喊。 卫家的丫鬟婆子没见到杜三钮之前对她很是佩服,能做出那么多好吃的。见到她之后瞬间变成脑残粉,在聊起杜三钮的出身,多数说她投胎的时候阎王爷打了个盹,才错投到山野人家。而不像之前佩服杜三钮的同时又替卫大少感到可惜。 守在新房门口的丫鬟婆子一听卫若怀的话,十分严肃道:“放心吧少爷,就算要拼去性命,奴婢们也会把他们拦在门外。” “别,我可不想见血。”卫若怀吓一跳,“喊二少爷他们过来就行了。” “哦,奴婢记下了。”几人有气无力地说完,卫若怀掏掏耳朵,什么情况情况?怎么看起来像是很失望?**一刻值千金,卫若怀心中犯滴咕,也没多想。进去看杜三钮坐在床边,大红的喜袍已脱掉,穿著白色里衣坐在床边看书。眼底喜悦一闪而过,拱手走过去:“让娘子久等了,罪过,罪过。” 杜三钮听到心脏扑通一声,下意识放下打发时间却没看进去一个字的话本,缓缓起身,抬头对上卫若怀眼中的促狭,握著拳头就要揍捶他。 卫若怀张开手指包住她的拳头,另一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往怀里一带,杜三钮猝不及防,反射性抱住他,头顶传来一阵低笑:“娘子等不及了?别慌,为夫这就满足你。” “我,我不是…唔……”声音被卫若怀悉数吞进肚里。不知何时,杜三钮感到丝丝冷意,回过神就见她身上干干净净,卫若怀身上也只剩下亵裤,“脱衣服的手法挺熟练啊。” “为夫偷偷练了许久,娘子满意否?”卫若怀褪掉最后一丝障碍,轻啄两下杜三钮的唇瓣,“听说刚开始有点疼,为了咱儿子,娘子且忍忍。实在疼的话,等那小子出来,你多揍他几下。” 杜三钮一脑门黑线,还以为会说别的,果然,不该对卫少爷抱任何希望。 隐隐听到有人喊:“大少爷,少夫人,起了吗?”杜三钮睁开酸涩的眼睛,猛地睁大眼,“卫若怀,个混蛋!” 卫若怀无意识搂紧怀里的人,“别闹,媳妇儿。” 杜三钮感觉到体内的东西慢慢变大,朝他腰间使劲拧一把,卫若怀瞬间清醒,“谋杀亲夫啊!你,你你——” “谋杀的人是你,一夜,一夜。”杜三钮气乐了,“出来!” 卫若怀愣了愣,正想问谁出来?下半身一动,猛地记起,昨夜太累没退出来,在他媳妇儿那里住半宿……难怪三钮的脸像烧起来一样,“昨晚见你很喜欢,得得得,不是你,是我很喜欢,别恼,我出来还不成么。”说著话,坐起身胡乱抓件衣服披上,才问:“谁呀?” “少爷,洗漱吗?”小丫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巳时两刻了。” “什么时候?”杜三钮没听清,然而勾头往外一看,外面亮得扎眼,显然太阳出来了,“怎么这么晚?快起来,娘等不到我们该著急了。”说著推卫若怀一把,好险被她推下床。 第65节 “少夫人别急。”丫鬟听到里面的声音,“夫人已使人告诉亲家母,你和少爷晚点过去。” 杜三钮捂住脸,嗡嗡道:“都怪你。” “父亲,母亲是过来人,他们不会怪你。”卫若怀等丫鬟放好热水,抱起她去洗漱。话虽这样讲,吃饭的时候也没墨迹,喝碗粥,拿著包子,边吃边去给家中长辈敬茶。 杜三钮刚刚接过二夫人递来镯子,大夫人就说:“回门礼我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快去吧。”杜三钮又想捂脸,太丢人啦。此刻也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家选择隔天回娘家。 午时已到,眼瞅著过了两刻,丁春花听到马蹄声,可算松了一口气,“这两个孩子也太胡闹了。”说著话打开门,一见卫若怀抱著三钮下来,顿时后悔开门的动作太快,“进来吧,就等你俩吃饭了。” 小夫妻可不敢说嘴里还有包子味,而丁春花是什么人,一见两人喝半碗汤,吃几块鱼肉就不再动筷子,叹著气,把杜三钮叫到她房里,关上门就说:“老实交代,你俩今天什么时候起来的?” “第一次么,难免有些失态。”杜三钮捂著脸说:“以后不会了。” 丁春花见她这样,顿时不舍得再数落她,“娘是过来人,娘也懂。但是,钮啊,离恩科开考还有一个多月,你不能只顾著现在,还得多想想将来。” “娘,我知道,我会和若怀说的。”杜三钮回去的路上就和卫若怀说起恩科的事。 卫若怀伸出三个指头。 三天后,大夫人正想找儿媳妇聊聊,发现儿媳妇起得比她还早。大夫人下意识看了看太阳,东方一片霞光,显然太阳出来的前兆,“怎么不多睡会儿?” “若怀起来看书,我想给他做些好吃的。”其实杜三钮怕在屋里待著打扰卫若怀做文章,“母亲想吃什么?” “嫂嫂,我想吃鸡丝馄饨,听若愉说可好吃了。”卫若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和你一起去做?” 杜三钮下意识看向大夫人,大夫人笑道:“去吧。好好跟你嫂子学学,我不求你能做出——” “母亲,三天两头来一遍,不累吗?”卫若兮打断她的话:“有嫂子在,我做不出一桌酒席,也能学会十几个菜。而且,嫂子叫若愉写的食谱,连用几粒八角都记得清清楚楚,别担心啦,小心老得快。”说完,拉著杜三钮就跑。 大夫人气得哟,转身去找卫炳文告状,卫大老爷一听小气的大儿子终于允许儿媳妇下厨,立马吩咐守在门外的小厮,“去厨房讲一声,我晌午想吃油旋儿。” “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什么?”大夫人气结。 昨天杜大妮和杜二丫来卫家同三钮告辞,杜发财和丁春花就和卫老说他们也想回去。卫老说等恩科结束他也回杜家村。 杜发财两口子便继续住下,照旧是钱娘子一家陪二人。由于钱娘子在杜家那边,卫家的饭菜一直是孙婆子做。吃过杜三钮和钱娘子的饭菜,再吃孙婆子做的,卫家一众总感觉味道不对。 卫炳文点点头:“知道啊。儿媳妇下厨,今天的早饭一定特别好吃。好久没吃过鸡蛋饼,来人,告诉少夫人一声,给我做两个鸡蛋饼,一个饼两个鸡蛋,多放点葱。” 大夫人气休休道:“四个鸡蛋?小心吃出毛病。” “夫人啊,若兮气你,你反过来攻击我,不丈夫啊。”卫炳文道:“何况是你天天念刀若兮多跟儿媳妇学学,如今如愿了,你又不高兴。” 大夫人捂著心口,好一会儿,怒道:“我根本不是气这个。” 卫炳文抹掉脸上的唾沫,望著夫人杀气腾腾的背影,“那她起什么?女人的心思,真难猜。” “不难猜,她气姐姐说她老啊。”卫若恒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父亲,你最近是不是冷落了母亲?”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说清,是正文。这一篇,我打算写些番外 第99章 土豆牛腩 卫炳文语塞, 好像不是最近,是近几年, 确切点说从升任户部尚书开始。可是他也没办法,部里忙的恨不得一个人掰开俩来用,“若恒,你觉得为父该怎么做?” “我哪知道。”卫若恒摊手:“多陪陪母亲终归好的。” 事实呢, 卫炳文真抽不出时间来。下午回来的时候绕到首饰店选两支簪子。大夫人看到发簪就埋怨卫炳文不会买东西。卫炳文想说不喜欢可以换,就看到夫人坐到镜子前……打这以后, 夫人说自己老, 卫炳文也会违心的心说:“老什么啊,和儿媳妇站一块,你俩就像姐俩。”每当这时,大夫人总会嗔道:“老不休。” 卫炳文仰天长叹:“总好过你心口不一。”不过, 这话他只敢暗暗腹诽。 话说回来,卫若怀老老实实地备考, 不再整日里粘著杜三钮不放,杜三钮就发现她变成了米虫。饭有人做,衣有人洗,每日早晚连洗脸水和洗澡水也有丫鬟备好。 起初杜三钮乐得哼著小调, 咸鱼翻身。然而这样的日子过个四五天,她就觉得浑身上下哪儿都不舒服。一句话, 闲得发慌。 于是,杜三钮拿著针线盒去跟卫若兮学女红。卫若兮奇怪:“嫂子想做什么?衣服吗?我叫丫鬟去喊针线婆子过来。” “不是。”杜三钮道:“我想给你哥做把扇子。” 卫若兮不期然想到多年前兄长用的丑不拉几的荷包,心里一哆嗦:“嫂子, 我觉得比起扇子,大哥更想吃到你做的好吃的。” 杜三钮面色古怪,试探道:“确定不是你想吃?” 卫若兮的呼吸一窒,好想直接讲,你做的东西太丑,大哥戴出去很丢脸。即便卫大少不在意,可是她很在意——嫂子肤白貌美贤惠能干的人设会崩的。 “不信去问大哥。”卫若兮说:“我想吃也不会拿这事跟你开玩笑。”顿了顿,装作很失望,“没想到,我在嫂子眼中竟是这样的人。” 杜三钮顿时慌了神,“我,我不是……”一见卫若兮脸上挂著难过。杜三钮吓一跳,“别,别哭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和你开个玩笑,也是好奇你想吃什么。” 卫若兮见她吓得手足无措,怕再把人给吓得魂不附体,大哥回头揍人,便说:“可是我没和你说笑。” 杜三钮心想:我知道。你们卫家就是吃货之家,“是是是,那你觉得你大哥想吃什么?” “我哪知道。”卫若兮沉吟片刻,“吃点新鲜的吧。” 杜三钮张了张嘴,想再次问,你真没假公济私?话到嘴边变成,“今天忙不忙?不忙我们一块去买菜。” “好啊。”卫若兮脱口而出。 杜三钮见她的高兴不像作假:“我回房换件衣服。”在卫家杜三钮一直穿著齐胸襦裙,这衣服对她来说很麻烦,好在不需要她做事,平时动动嘴就行。 卫若兮没定亲前,三天两头和小姐妹一起去街上逛逛,偶尔还会牵著马出去跑一圈。定亲后被大夫人拘在家中,卫若兮一而再再而三表示她快疯了,大夫人充耳不闻,其实更怕她出去瞎逛相中了别的男子。没定亲之前卫若兮如果遇到中意人,卫家同官媒讲一声,官媒自会去男方家中给对方介绍对象。 大夫人见做事稳重的儿媳妇和卫若兮一起,两人又带两个丫鬟和婆子,便叫身边的大丫鬟给杜三钮拿十两银子。 杜三钮也没推脱,接下荷包直奔东市。 东市位于卫家东北方向,北半段是牲畜市场,南边是菜市场。从城中间的路一直往东,杜三钮刚听到小贩的咬喝声,马车就停了下来。因想著做新鲜的吃食,杜三钮到菜摊子跟前就问有没有什么不常见的食材。 小贩反问:“这位夫人,什么样的才算不常见的?” “你们不知道名字,或者也不知道该怎么吃的。”卫若兮接道。 小贩一看卫若兮那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笑了:“我们不知道怎么吃,这位小姐知道?”就差没明说,你们故意为难我吧。 卫若兮嘴角一勾,“我是不知,但是我嫂子知道。”余光瞟到周围的人停下脚步,扭脸往这边看,缓缓道:“知道她是谁吗?她可是卫家大少奶奶。” “你们是卫家人?”身后传来一声惊呼。杜三钮回头一看,是个小丫头,“你是?” 小丫头忙不迭跑过来,“夫人不认识我,但是我知道你。我姓李,家里还有个这么高的哥哥。”说著踮起脚比划,“我们家住南边,就在你娘家东边。” “哦,我知道了。”杜三钮恍然大悟,“你婶婶有没有把你家的钱还给你们?” “给了,给了,多亏大少爷。”小丫头说著话冲杜三钮行了礼,又回头说:“真姐儿,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帮我们家的大善人。” “什么意思?丫头。”先前搭话的小贩满脸不解。 小丫头快言快语把之前的事讲一遍,“要不是少夫人叫哥哥去找大少爷,我们仨说不定已经见阎王啦。”大概现在日子顺心,恶人得到惩罚,小丫头说起往事没有一丝难过,“我知道哪里有卖稀罕物的。” 杜三钮瞧著她也就五六岁的光景,“你不在家待著,来这儿干么?” “她姐姐做的团扇、纳的鞋底搁这边卖。”小贩说著,又问:“你的东西卖完了?” 小丫头摆摆手:“没有,真姐儿自会帮我卖。” 杜三钮见不远处比她略大一点的小姑娘腼腆的点点头,眉头微皱:“你姐姐呢?怎么叫你俩出来,也不跟个大人?” “大家都是街坊,我们若是遇到事,喊一声大家都会帮我们。”小丫头笑嘻嘻道:“少夫人,你放心吧。现在去吗?” 杜三钮微微颔首,小丫头咧嘴一笑,蹦蹦跳跳跑到前面带路。 七拐八抹,大概过了一刻钟,杜三钮听到小丫鬟喊:“大眼,大眼,来客人来,赶紧出来接客。” “噗!”卫若兮笑喷,慌忙捂住嘴巴,“那丫头家里以前做什么的?” “她娘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官媒。”杜三钮当初揽事的时候,叫钱娘子出去打听过,“她姐姐如今也是官府在册的媒婆。” “难怪嘴巴这么利索,也不怕人。”说话间一行六人到门口,见是个包著头巾的中年汉子,“不是我们这边的人。” 杜三钮一眼就看出来了,“西域人。” “少夫人怎么知道?我都还没说呢。”小丫头耳朵尖,惊讶道。 “我嫂子无所不知。”卫若兮与有荣焉,顿了顿,“以前听别人说城中有西域人,一直没见过,原来你们住这儿啊。” “不多,十几户。”中年汉子没有半点家乡口音,“夫人是要我们那儿的布料还是葡萄干、葡萄酒?” “葡萄酒家里有,给我称五斤葡萄干吧。”杜三钮抬脚走进去,两个丫鬟和婆子留在门口,“咦,这是什么?”看清随意仍在桌子上的东西,不禁睁大眼。 “哦,是地蛋。”中年汉子说,“这东西能放很久,我们回来的路上收的。烤著吃煮著吃都成,比带著粮食赶路方便。京城人嫌没有味又不顶饿,不喜欢。” 杜三钮扭头看了看卫若兮,卫大小姐居然还点点头,“你也知道?” “家里以前买过,里面还有硬块。”卫若兮说:“京城人很少种这玩意,据说价格挺高,就没再买过。” 杜三钮一时不该作何反应,“你当初吃到的可能是发了芽的。” “少夫人好厉害啊。”小丫头从中年汉子身后蹿出来,崇拜道:“当初叔叔婶婶把我们家的粮食都拿走的时候,大眼偷偷给我们送过地蛋,有个发了芽,可难吃啦。 ” “所以我才说我嫂子无所不知啊。”卫若兮又问:“我们买吗?” “十斤?”杜三钮看向中年汉子。 汉子点点头,“少夫人请稍等。”去后院拿个袋子,等他回来,他媳妇已给杜三钮称好葡萄干。杜三钮抓满满一把递给小丫头:“吃吧。” “谢谢少夫人。”小丫头却没有接,“大眼经常给我葡萄干吃,我不想吃了。少夫人,你车里有没有白白的饼啊。” “你说的是糯米糍粑吧?”见她点头,杜三钮笑道:“没有。明天我们还来买菜,你在今天那地方等我们,回头给你带两块。” “谢谢少夫人。”冲三钮不伦不类的行个礼,又说:“少夫人以后若是想买稀罕的玩意,就来找大眼,大眼卖的比外面的客商便宜。” 中年汉子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杜三钮微微颔首,“谢谢。小丫头,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李小妹。”小丫头挺直胸膛道:“少夫人家有没有弟弟?说媒可以找我大姐,我大姐给人家说媒从不两边隐,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童叟无欺。” “好。”杜三钮摇头失笑,见卫若兮接下零散的铜板,“回去吧。” 李小妹冲中年汉子挥挥手,再次跑到前带路,卫若兮压低声音问:“嫂子,这地蛋子怎么吃啊?” “买块牛肉炖著吃。”杜三说。 “牛肉?!”卫若兮惊呼出声,一见前面的小丫头停下来回头看,又忙低声说:“先买几斤猪肉试试。” 杜三钮笑睨了她一眼:“育,知道过日子啦。” 第100章 土豆饼 第66节 卫若兮的脸刷一下红了, “我没说笑。嫂嫂,牛肉六十文一斤, 牛肋条肉得七八十文,咱们家那么多人至少得五斤肉。做得好吃的话没事,万一浪费掉,母亲不说什么, 父亲也会很生气。” 经过几代人积累,卫家家资颇丰, 奴仆众多, 然而总得算起来一个主子身边才堪堪三人。这么说吧,如果卫家的主子们同时单独出去,只带个丫鬟带和驾车的车夫,那家里只会剩几个看门的和厨娘。 卫炳文堂堂二品大员, 卫老又是今上的老师,家中这么点人, 搁在贵圈里简直称得上简朴。不过,也导致卫家的少爷小姐们好美食华服,却没养出奢侈浪费的性子。 比如卫若愉,当初在杜家村见村民很会过日子, 从没表现得像见鬼了一样。 杜三钮信口胡诌道:“我很早以前在书上看到过地蛋,一直没见有人吃, 还以为是写话本的人杜撰出来的,实在没想到京城有。” “一直有啊。”卫若兮说:“我隐约记得三四岁的时候吃过一次,后来一次是前年。” “没吃拉肚子吧?”杜三钮问。 “哪能啊。”卫若兮说:“听母亲说有些地方的人把这东西当粮食吃, 无论怎么吃也不会吃出毛病来。” 杜三钮微微摇头:“这话就错了。”冲李小妹招招手:“以后可不准吃发芽的地蛋。你们吃著没事,一来是当初吃的少,再者觉得不好吃就不吃了。若是吃上满满一碗,你这小丫头可真就见阎王去咯。” “谢谢少夫人提醒,以后不吃啦。”小丫头笑嘻嘻道:“刚才听大小姐说牛肉,少夫人要买牛肉吗?我知道哪家的肉最新鲜,称最公道。” 杜三钮不答反问:“牛肉有不新鲜的吗?” 李小妹一噎,猛地想到京城达官贵人遍地,牛肉却不常有,顿时尴尬地小脸通红。杜三钮揉揉她的发顶,知道她是想感谢自个:“去找那个真姐儿吧,我们知道哪里有卖牛肉的。”说完还是给她抓一大把葡萄干。看著她跑到摆摊的地方,又冲这边挥挥胳膊,杜三钮一行才去买牛肉。 回到家杜三钮没有去见婆婆,而是拐去厨房。卫若兮怕母亲追问买的什么,名曰跟杜三钮学做地蛋,也钻进厨房里。 听著杜三钮吩咐孙婆子把洗净的牛肉切块,加甘蔗糖、酱油、香叶、桂皮、八角等物,冷水下锅炖。稍后才叫小丫鬟削地蛋皮:“不一起炖吗?”卫若兮很好奇。 杜三钮说:“地蛋熟得快,牛肉炖半个时辰再放锅里也不晚。”说著,往四周看了看,“瘦猪肉和蒜苗一块炒,再炒个青菜。分量足些,喊婶婶过来吃。” 卫若怀成亲后,卫炳武一家就不再来这边蹭饭。不过,倒也没拘著卫若兮兄妹三个,结果导致每到饭点二房那边只剩两位主子。 二夫人一听小丫鬟说:“少夫人说晌午饭别做了,过去吃。” “好的。又给你们少夫人添麻烦了。”说完这句还挺不好意思,心里想著,终于等到光明正大蹭饭的机会。立马换下累赘麻烦的衣服,穿得利利索索找嫂子聊天。 大夫人一见她过来,都没容她开口就问:“若怀媳妇在东市买的什么?” “不知道。”二夫人浑不在意,“嫂子,若兮成亲的日子合计好了,那边有没有说哪天下定,我也好有些准备。” “七月初八,恩科结束后。”大夫人说起这个,不禁揉揉额角,“为了若怀能安心备考,我差一点就成为自个嫌弃的恶婆婆。”见她不明白,就把之前的打算说给她听。 二夫人先是一愣,继而满头挂满黑线,“侄媳妇又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哪需要你提点。我还听若愉说若怀原本打算会试结束再成亲,没料到计划赶不上变化,皇上今年开恩科。” “想得挺美。”大夫人第一次听说,还是从弟妹口中,口气有些酸,“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人生四大喜事被他占去一半,倒是不怕把一辈子的好运一次全用完了。” “哪有你这样说自己儿子的。”二夫人无语,“改日带侄媳妇去庙里添个香油钱就是了。说起来,今天侄媳妇掌勺,真好奇她又做什么好吃的。” 钱明一家是卫家的家生子,钱娘子最近在京城贵人跟前很得脸,连带大夫人这个主人也沾了不少光。想著钱娘子如今这么能干,全赖儿媳妇调/教,眼角不自觉地带上几分喜色:“她亲自掌勺的时候,从未叫我们失望过。” “嫂子,三个菜怎么吃啊?”卫若兮皱眉,“而且这个地蛋炖牛肉只能说是半汤半菜。” 杜三钮老神在在,“放心吧,饿不著你。”随即吩咐丫鬟继续削地蛋皮,直到十斤地蛋去掉一半,她才喊停。接著杜三钮亲自上手切地蛋,一半切成快,一半切成条,切出来就放在水里,同时不忘告诉孙婆子,“放水里地蛋就不会变色。” “地蛋块炖牛肉,这个做什么?”卫若兮要是没吃过地蛋,只会静静地看著杜三钮做。偏偏她吃过,味道不美,心里就更加好奇,她嫂嫂是不是真有一双化腐朽为神奇的巧手。 地蛋条一分为二,杜三钮说:“孙婆子,先往这里面加些面粉,像煎南瓜饼那样做,会吗?” “少夫人看著老奴做吗?”见她点头,孙婆子瞬间信息十足,“老奴会。” 卫若兮无语,狗腿的奴才。 杜三钮笑了笑,盯著她煎熟土豆饼,就过去炒酸辣土豆丝。然而卫若兮一见地蛋条里裹著黏糊糊的茱萸果酱,“能吃吗?”很是怀疑。 “你觉得呢?”杜三钮笑吟吟看著她,卫若兮瞥她一眼,去正房询问母亲何时开饭。 大夫人瞧了瞧日头,估摸著卫若愉三个还得过会儿,使唤小厮先去给卫炳文和卫炳武两兄弟送饭。 杜三钮一见菜少了三分之一,忙叫丫鬟把剩下的土豆全削了,和孙婆子齐动手,做个拔丝土豆和土豆炖猪肉。刚做好,厨房外传来卫若愉的说话声。 杜三钮脱下围裙就喊他过来帮忙端菜。 大夫人见小儿子把浓油赤酱的炖肉放在老太爷面前,不感兴趣的扭头等接下来的菜。然而一见四碟两菜盆,只有一碟青菜,其他五个菜里都有金黄色的东西,大夫人随口问:“这是做的南瓜宴?” 卫若兮看了看杜三钮,见嫂子低眉垂眼,仿佛没听见,抿抿嘴,“母亲先尝尝。” 卫若怀碰一下妻子的胳膊,杜三钮冲土豆炖猪肉和土豆饼的方向呶呶嘴,卫若愉快狠准连夹两块饼和半碗肉,面前的小碗瞬间堆成小山。 二夫人忍不住捂脸:“桌上这么多菜,还能不够你吃的?” “把我这边的端过去。”两盆土豆炖牛肉都放在卫老跟前,而小辈坐在末位,卫老便叫小丫鬟端过去一盆,“不就是地蛋炖肉么,想吃的话叫厨房天天做。” “地蛋?!”卫若怀吃著脆脆的饼,正想问面饼里裹的什么?南瓜没这么脆,听卫老一说:“这里面也是?” 杜三钮微微颔首,“煮软的地蛋吃起来糯糯的,适合祖父。母亲,你面前的是酸辣地蛋丝,挺开胃的。” “地蛋居然能做这么多好吃的?”二夫人瞧著一桌子才,不敢置信。 杜三钮眉头微皱,怎么所有人都知道地蛋,“是呀。我们那边没有种的,京城这边种的多么?” “没多少。据说这东西原本是客商从西南地区带回来的,城里有钱人不耐吃,穷的买不起,没过多久市面上就少了。对了,侄媳妇在哪儿买的?”二夫人问。 杜三钮说:“西域人手里。母亲,咱们家有地吗?” “想种这个?”大夫人说:“回头我叫人去城外看看,你想种几亩?” “不用几亩,种一亩,一半留咱们吃一半留种,叫我爹娘带回家种下去,来年收了卖给我大姐夫。”杜三钮说著一顿,“要不我们多种些,卖给东兴楼?” 大夫人噗嗤笑了,“听你的,种四亩。反正小麦快熟了,收上来就种这个。” 杜三钮只知道吃,并不清楚一亩地能收多少土豆。等到十月份,卫若兮出嫁的前几天,城外庄子上的农夫来报,四亩地收了一万多斤土豆,堆在地里堆成小山,大夫人愁得想哭又想笑。 京城百姓也是第一次知道没味道长得又难看的地蛋子的产量如此之高。不过,这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卫家有自个的庄子,大夫人吩咐下去,杜三钮就撂开不管。而在她带著几个小姑子埋头研究土豆的吃法时,恩科如期而至。 卫若怀不出众人所料,再次考得第一名。连中三元,京城百姓见之皆称为状元郎,吓得卫若怀躲在家里不敢出去,直到殿试开考。 殿试结束后,阅卷官员之前得了皇帝吩咐,把言之无物,匠气十足的文章筛选出来,选出二十文他们认为最优秀的试卷呈给帝王,由他亲阅。 皇帝随意翻了翻,“哪个是卫若怀的?” “在最后。”主考大臣一见皇帝挑眉,不缓不慢道:“他年龄最小,未及弱冠,又是卫大人之子,臣等一致认为放在最后最为合适。” 皇帝撩起眼皮看他们一眼,不咸不淡的问:“哦,那诸位觉得点谁为状元最合适?” “这,这,臣等听皇上的。”众人一听皇上口气不对,心里咯噔一下,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为何突然不快。便安慰自己,君心难测。 作者有话要说:  为何? 第101章 百尺竿头 皇帝心中冷哼, 抽出最底下的卷子,粗粗看一遍, 提起朱笔,“剩下的名次你们填。”笔一扔,冷冷地说。 众大臣头皮发麻:“是!”心中止不住怀疑,卫大人的长子和皇上私交甚笃? 非也! 殿试由礼部、翰林院、督察院诸位大臣执行受卷、弥封、收掌、印卷, 皇帝填榜。由于参加殿试的贡士多,皇帝不可能, 也没时间一一亲阅, 众大臣便商议取前二十名由皇上钦点。 卫若怀乃会试头名,试卷被压在最后,还说因为他年龄小,资历不够。皇帝听到这个理由想笑, 二十份试卷,轮到卫若怀的时候他估计都没心情看了。 也不知卫炳文怎么得罪这帮人, 被逼得想出个这么荒诞的理由。 皇帝从安亲王处了解到卫若怀此人精明腹黑,便打算重用他,也就没想把他抬得太高。何况卫炳文向他暗示,卫若怀希望外放历练几年。 这一点倒与皇帝不谋而合。有如此通透的臣子, 是朝廷之幸,帝王之福。然而他看中的栋梁之才被这么对待, 年轻气盛的帝王确实很生气,虽然面上看不出。 众大臣在皇帝紧迫盯人的视线下,颤巍巍匆忙忙填完剩下榜单。卫府众人也在讨论卫若怀会获得殿试第几名。 大多数人猜第三, 盖因近几十年来每届殿试选出的状元都是老成持重之人,而探花郎一届比一届俊俏,集中起来能办个选美大赛。 今天是殿试发榜之日,国子监全体师生放假。卫若愉哥几个在家等消息,见两个弟弟言之凿凿说长兄一定是探花郎,便故意道:“我猜不是。要不要赌一把?” “怎么赌?”卫若恒好奇。 卫若愉笑道:“输赢皆双倍,敢不敢?” “有何不敢。”卫若恒说:“等著,我去拿银子。”迅速跑回房间拿个荷包,往桌子上一放:“押一两!” “噗!”大夫人喷出一口茶,二夫人手中的糕点啪塔掉在地上,卫若兮的棋子咣当一声,砸乱一盘还未分出胜负的棋面,“卫若恒!” 卫若恒满脸无辜,“一两很多了,我一个月的零用钱。” “押不押?买定离手,不得反悔。伯娘,给我们做个见证。”卫若愉瞅准大夫人,大夫人不答反问:“先告诉我你的答案。” “我的答案是除了探花皆有可能。” 卫若恒伸手拿走荷包,“不公平,必须说个具体数字。” “三少爷,别说了。”邓乙突然跑进来,“送喜报的官人快到门口了。” 卫老猛地起身,“这么快?按说得到晌午。” “小的也不知。”邓乙话音落下,外面传来恭喜声。卫若怀高中状元,卫家一众脸上一喜,继而想到之前卫若恒的话,眉宇间闪过一丝担忧,卫老就喊小厮放爆竹。 无论因为什么卫若怀终归是皇帝钦点的状元郎,他们愁眉不展相当对皇帝不满。而同样奇怪的卫若怀走出金銮殿,和同科进士到达聚贤苑,骑著宫人早已准备好的高头大马开始游街。 卫若怀一身常服打头出现在京城百姓面前,街道两侧的围观百姓下意识揉揉眼,见第一位的依然是位俊美青年,“没搞错吧?状元怎么不是老头子?” 状元郎也想知道,皇帝是不是没睡醒,搞得他毫无准备。看到东兴楼窗户上趴著的几人,状元郎肃穆的神情软下来。 “嫂嫂,大哥看到我们啦。”靠在杜三钮怀里的卫若恬激动得乱跳。 杜三钮捂著躁/动不安的小心脏,喜不自胜,“是的。”见进士们走远,杜三钮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我们回家吧。” “在这儿吃。”安王摇著折扇:“若怀待会儿得参加琼林宴,不知闹到什么时候,你们回去也见不著他。” 卫若愉挡在杜三钮前面:“姑父想叫我大嫂帮你尝尝菜吧。何必找她,我留下来就成。” “小子,一边玩去,大人说话插什么嘴。”安亲王佯怒。 卫若愉很是可惜地摇了摇头,“有眼不识金镶玉啊。想当初,我还在杜家村时,我大嫂她做的哪道菜不是叫我先尝尝。” 安亲王走向杜三钮的脚步一顿,扭头看看又回过头看了看杜三钮,新晋状元娘子微微颔首。安王道:“想必你们家中还有事,我就不留你们了。”说著话冲卫老点点头,拎著卫若愉的衣领,“走,姑丈带你玩儿去。” 丫鬟小厮刚把饭菜端上来,门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众人认为是过路人,谁知朝外一看:“若怀?你,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回来了?” “吃好饭不回来干嘛去?”卫若怀奇怪。 卫老语塞,换卫炳文问:“当初为父参加琼林宴,闹到快天黑,你这前后还不知一个时辰?” “哦,参加琼林宴的大人匆匆吃点酒菜就走了,他们一走,大家就散了。”卫若怀看了看桌子上的菜,不如琼林宴上丰富,“我先回房了。” 第67节 速度太快,动作干脆又利落,留下卫老和两个儿子面面相觑,“什么情况?” 主持琼林宴的大臣和阅卷官员是同一批,这班人精惹得皇帝不开心又猜不出君心,哪有心情和进士们周旋。 原本认为自己是状元的中年男子变成榜眼,年轻俊美的探花郎换成个两鬓泛白的老者,两人心中别提多复杂。年龄又足矣当卫若怀的父辈,一甲三名自是没什么共同语言。 在场的京城子弟和江南士子们跟卫若怀不熟,其他地区的进士不认识卫若怀,林瀚倒是能跟状元郎聊起来,但他并不想让大家知道他与卫若怀相熟,父辈们以前关系还不错。结果没多少人找卫若怀攀谈。 卫若怀乐得轻松,吃饱喝足向众人告辞,还不忘跟林瀚客气一句,“有空来家里玩儿。” 林瀚眼前一黑,没容他睁开眼就被江南地区的士子们团团围住,“你认识状元郎?他怎么还叫你去他家?” 林瀚一个头两个大,万分后悔参加恩科。可惜他却不知这只是开始,否则他不介意倾尽家产去寻后悔药。 皇帝见林瀚与卫若怀年龄相仿,五天后,随著榜眼和探花进入翰林院,卫若怀前往广灵县担任县令的旨意也下来,同时林瀚任县丞,最迟七月底到任。 卫若兮的婚期定在十月初十,她希望杜三钮等她成亲后再走。卫若怀万般不愿,拖到七月十八不能再拖下去,不得不带著岳父岳母去广灵县。 出发前一天上午,大夫人到儿子房里,见该收拾的东西杜三钮已收拾好,便令三钮去做些寓意好的菜。 杜三钮眉头紧锁,这日子没法过了。以前做什么吃什么,到后来学会点菜,如今她婆婆居然连菜名都懒得说,叫她自个想。 “有问题吗?”大夫人见儿媳妇不动弹,“最多三个月你就能见著若怀。” 杜三钮的嘴巴动了动,想说,才不是不舍得卫若怀,话到嘴边,“相公想吃什么?” “我随便。”卫若怀善解人意道:“厨房有什么做什么。” “好,我知道了。”杜三钮唉声叹气的把卫若愉等人喊去厨房,又叫孙婆子守在门外:“你们知道一路顺风怎么做?” “我知道鸿运当头和霸王别姬。”卫若愉一脸坏笑的说:“要不就做霸王别姬?” 苦思冥想的卫若忱猛地抬头,异口同声地问:“霸王别姬是什么?” “王八和鸡。” 杜三钮满心无力。从古到今,无论什么人,出门远行都希望一路顺风,杜三钮理解她婆婆。然而理解归理解,可她上辈子不是厨子:“别闹。去找东兴楼的厨子,问问他们有没有做过。” “也不一定非做那种,嫂子,先说说你知道的菜,就算名字不叫那个,回头上菜的时候我们也给它安上好听的名字。”卫若忱为人实在,见她犯愁,“只要是伯娘没吃过的就成。” 杜三钮一想,也对,“厨房里有什么?” 孙婆子道:“奴婢早上买了虾、海参和八爪鱼,渔民今早打捞上来的。夫人说今天亲家母和亲家公也过来,叫老奴多买些,都在水桶里养著。” “若愉,年糕和这几样一块炒的话,起个什么名比较好?”杜三钮问。 卫若愉只关心:“炒出来的东西能吃吗?” “这几样不相克,年糕是米做的,好不好吃我是不知道,反正不会吃出毛病来。”杜三钮心想,大不了少做点,大家分著吃,吃得少的话,有问题也没大碍。 “年糕,我们可以说年年高。海参,海参……” “二哥,高升怎么样?”卫若恒说著一顿,“不行,往海里升,那不就是降了?” 杜三钮扭头看了看还有没有别的食材,“对了,加个荷包蛋,荷包蛋就像初升的太阳。” “这个好。”卫若愉道:“不过,叫什么名字呢?” 卫若忱灵机一动,“高升加高升,百尺竿头。比起一路顺风,我想伯娘一定希望大哥更进一步。” “那就做海参炒年糕,加个荷包蛋。”杜三钮一锤定音,“孙婆子,所有肉做成红烧,虾也一样,看起来喜庆。对了,上菜的时候把海参年糕放到父亲和母亲面前。” “噗!嫂子,你学坏了。”卫若兮忍俊不禁,以父亲和母亲的属性,估计轮不到大哥吃。 杜三钮一脸无辜:“不知道你说什么。” 第102章 咖喱饭 卫若兮轻笑一声, 就去喊先前被赶出去的丫鬟婆子进来洗菜。 菜收拾干净,杜三钮系上围裙, 先炒鱿鱼和海参, 然后倒入虾,最后把事先搁锅里煮软的年糕倒进去, 待年糕炒入味就盛出来。 卫若愉不禁吞口口水:“盛点给我尝尝,嫂子。” “案板上有包子,饿了就去吃。”杜三钮切些生菜洒在年糕上面增色,随后又煎两个荷包蛋搭上面。 本来几人都不看好的海参炒年糕,被她一修饰,金黄的鸡蛋,绿葱葱的生菜, 白嫩的年糕,通红的大虾和有些泛紫的鱿鱼混在一起, 时时刻刻警告自己不可多吃, 保持身材的卫若兮也忍不住,“嫂嫂, 不如咱们先试试味道怎么样?” “不怎么样。”杜三钮说完,把海参年糕放到柜子里, 天气热, 无需担心一会儿就变凉,同时也挡住一双双饿狼般的视线,“想吃叫孙婆子做,我做的时候她一直在旁边看著。”话音落下, 走到厨房门口的树荫下乘凉。 小丫鬟机灵的跟上去,边给她扇扇子边问:“少夫人,奴婢去看看夫人在什么地方?” “不用看,坐在廊檐下乘凉。”杜三钮在这个时空生活十八载,有时甚至忘记比人家多活一辈子。然而每到三伏天,她就对前世的记忆格外清晰,特别是关于冷气。 拭干额角的汗水,杜三钮往门边移两步,见卫家姐弟几个还围在灶台边,很是纳闷:“你们就不嫌热吗?” 卫若兮的额角上密密麻麻的汗水,却说:“比去年好多了。嫂子嫌热就先回去吧。母亲也没说必须你亲手做。” 杜三钮心想,的确没说。但是她若真回去,婆婆一准不高兴。卫若怀明天远行,即便装也得装作特别关心,“回去也没事。相公这会儿估计在书房和父亲聊天。” 卫若怀正在和卫老聊天。卫若兮十月份成亲,卫老便等长孙女的婚礼结束,再带杜三钮和卫若愉回老家。 卫老回来许久,今上什么也没讲,按理大可不必回去。在青山绿水间待久了,接触到的人也特别简单,卫老这次回到京城竟然各种不习惯。特别是和以前的同僚聊天时,对方三句话不离朝政,卫老不说光听也很累。 卫若怀拜托卫老照顾杜三钮,看著他母亲别为难他媳妇。卫老听到这话乐了:“你母亲到如今还以为你破坏了三钮的婚事,想起三钮的好就觉得咱家对不起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卫若怀一噎,“我,我这不是怕三钮和母亲闲聊时,万一说到她之前的事……” “早知现在,当初何必扯那么大谎。”卫老鄙视他一眼,“行了,别在我跟前装孝子贤孙,看著累得慌。去问问你媳妇什么时候吃饭。” “我媳妇又不是厨娘,她不知道。”卫若怀说著一顿,“还有,我走后不准三天两头的使唤三钮做饭。” “知道,知道。”卫老不耐烦地摆手,“你明天走,后天就请太医来给我看病,顺便给三钮瞧瞧,然后叫他写几个调养身体的方子。你母亲做梦都想孙子,一听给三钮养身体,绝对不舍得她再跑去做饭。” 卫若怀伸出大拇指,“姜还是老的辣。”卫老嗤一声,趿拉著拖鞋晃悠出去,恰巧碰到杜三钮端著年糕往饭厅去:“丫鬟婆子呢?” “菜多,他们一次端不完。”杜三钮见爹娘分别坐在公婆两侧,她婆婆还拉著母亲聊天,因天热而生出的烦躁顿时消失殆尽。原本想把年糕放在公婆面前,临了搁在卫若怀跟前,不忘说:“母亲,这道菜叫百尺竿头。” “百尺竿头?”大夫人余光瞟到儿媳妇端著一碟彩色的菜过来,正准备拿筷子,儿媳妇拐个弯……心里不开心,便松开丁春花的手。一听儿媳妇的话,喜笑颜开,“这个好。若怀,多吃点,你媳妇做的。对了,为什么叫百尺竿头?” “我来说,我来说。”卫若愉端的四喜丸子还未放下,就急吼吼给长辈们解释。看起来很积极,其实担心他三钮姐不会编瞎话。 大夫人听卫若愉说完,脸上乐开了花,非常热情的招呼杜三钮,“赶快坐下。忙这么久该饿了吧?若怀,给你媳妇夹菜。” 卫若怀在母亲面前从不帮杜三钮夹菜,自顾自地吃完就起身走人。起初杜三钮很不开心,但她自认为心理年龄比卫若怀大,便没同他计较。 有次大夫人回娘家,卫炳文在户部没回来,当天中午孙婆子做的油焖大虾,卫若怀不顾虾油腻腻的给她剥虾壳,杜三钮很是吃惊。碍于卫老和卫若兮他们也在,杜三钮便没问为什么。 饭后卫若兮拉著她去玩,这么一耽搁,杜三钮忘记问。后来又有几次,杜三钮终于意识到,卫若怀某些时候的冷淡,只是做给他父母看。一时间,杜三钮心中五味杂陈。 “不用,不用,我自个夹。”杜三钮嘴上这么说,还是等长辈们夹第二下的时候才动筷子。 丁春花见小闺女这么懂事,心下大安,却又觉得心酸。 “娘,你也吃啊。”卫若怀不好当著父母的面疼媳妇,却可以孝顺丈母娘,“三钮做的年糕不错,我给您盛点?” “别别别,我吃年糕不消化。”丁春花对上卫若怀关切的双眸,暗叹一声,嫌自个心思重。 卫若怀可想不到丁春花那么多感慨,“那就吃虾,特别新鲜。母亲,你吃年糕吗?” 大夫人似真似假道:“终于想起我了。” 卫若怀笑嘻嘻道:“刚才见你正吃螃蟹,忙著呢。母亲,我和祖父商量一下,只带钱明和邓乙两家去赴任,等以后人手不够再去买,您觉得呢?” 大夫人想了想,“也行。回头我再给你拿些盘缠。” “吃饭,吃饭。”卫老一见大孙子想开口,连忙开口,傻小子,想让两房人全知道自个偷偷补贴他不成。 卫若怀收到祖父一记警告,埋头吃饭。杜三钮扭头恰巧看到这一幕,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问他怎么回事。 “以后就知道了。”卫若怀趴在她身上,“娘子若是不累,咱们继续。” 翌日,两府人都去送卫若怀,独独不见杜三钮。大夫人面色不愉,卫若怀低声说:“她累了。” 大夫人扭脸一看儿子双耳通红,顿时想捂脸。发现丁春花和杜发财不住地往院里瞅,揉揉额角,磨蹭过去,“亲家母,三钮昨晚给若怀收拾东西,睡得晚,让她多睡会儿。” 丁春花想说昨天上午不就收拾好了,见女婿耷拉著脑袋,老脸一红,拽著杜发财登上回家的车。 卫老倒是没糊弄卫若怀,当天下午就派人去请不当值的太医。 太医得了卫老交代,十分郑重地给杜三钮开几个药膳方子,亲手交给大夫人。大夫人立马派人去抓药买食材。 甭说使唤杜三钮做饭,见她去厨房做点心,大夫人也能念刀半天。杜三钮每天被拘在院里吃了睡睡了吃,卫若怀差不多到广灵县的时候,她整个人胖了四斤。 不得已,杜三钮叫丫鬟守著门,偷偷在房里练普拉提。小丫鬟趴在门缝里瞧见,心里滴咕少夫人瞎折腾,回到自个房里却忍不住学她。然而一刻钟没到,小丫鬟满头汗水,吓得去找杜三钮,“少夫人,你练得那叫什么功?怎么那么累人?” 杜三钮先是一愣,反应过来,笑道:“吃了不怕胖的功夫。”小丫鬟不疑有他,因为确实出很多汗,“奴婢也能跟你一起练吗?” “可以啊。”杜三钮答应的十分爽快。结果,两府的小丫鬟得知大少夫人会一种吃了不怕胖的功夫,得空就去跟她学。 有卫若兮打掩护,大夫人并没有发现。不过,卫若兮帮她也有条件,天天央求杜三钮研究几个新鲜的菜,留到她回门那天做给亲戚朋友吃。 京城食材有限,杜三钮纵然是巧妇也无能为力,何况她上辈子是职业女性。 “我们去大眼那里看看?”卫若兮不死心,“大眼的老乡上个月回来,一准带来很多咱们这边没有的东西。”顿了顿,“嫂子,你若跟我去,我教你做衣服。” 九月中旬,天气变冷,家里每个人都添两套厚衣服,杜三钮有三套,其中一套正是小姑子卫若兮做的。 杜三钮给她婆婆请按时,见婆婆给公公做衣服,回到自个的小院里就想给卫若怀做衣服,可是她不会。又不好意思向身边的丫鬟婆子请教,一听卫若兮的话,心中暗喜,不动声色地说:“好吧。” 西域人大眼见杜三钮过来,把老乡运来的东西摆出来。杜三钮忍不住打个喷嚏,“什么东西味道这么呛?” “做菜的调料。”大眼说。 卫若兮一听,“大嫂!” “得得得,我知道了。”杜三钮捂著鼻子正要过去,余光撇到身边的东西,猛地睁大眼,“这是什么?” “小茴香籽啊。”卫若兮扭头一看,“咱家院里就有,嫂子没看到?” “我,我看见小茴香了。”杜三钮不想承认,“可是没想到小茴香籽也能当调料。”话音落下,听到一声轻笑,卫若兮循声看去,大眼的婆娘? 包著头巾的妇人忙说:“大小姐说错了,这是孜然,比茴香籽小一点,我们烤肉的时候喜欢用这个。” “有什么区别吗?茴香籽也能炖肉。”卫若兮不解。 “回家试试不就知道了。”杜三钮问:“能给我称半斤吗?” 妇人说:“几十斤呢,足够少夫人的。”说著话就去找秤。 杜三钮发现了孜然,不由自主地认真起来。等她和卫若兮回去时,买了一大包调料,又拐去街上卖香料的铺子。 卫若兮直勾勾盯著她,“嫂子,你买这么多还买,我们得吃到明年这个时候。”小心回到家母亲数落你。 第68节 “用到年底就不错了。”杜三钮正回想咖喱粉怎么做,没发现她话里有话。到家就吩咐孙婆子把她买的调料干炒熟,又交代她们把调料磨成粉。 卫若兮见孙婆子往调料粉里加糯米粉,下意识往周围看,见母亲没过来,偷偷吩咐小丫鬟去门口守著,以防她母亲过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嫂子的新菜失败。 杜三钮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心下好笑,真想告诉她,只做个咖喱饭,其他的照旧。不过,难得见她这么紧张,便由著她误会。 与此同时,得知儿媳妇今日出门,卫夫人早早坐在饭厅外的抄手游廊下。看到丫鬟端著碟子鱼贯而入,卫夫人还十分矜持的等儿媳妇请她,才起身去屋里。 第103章 炸土豆条 大夫人打眼一瞧, 蒜蓉生菜、清炒南瓜丝?葱爆猪肉片?这都是什么跟什么:“你们去东市就买这些?”说好的新菜呢? “我们没买菜,这些是孙婆子买的。”杜三钮奇怪:“母亲听谁讲的?我们就买了点调料。”说话间把一碟咖喱饭放到卫老面前。 大夫人眉头微皱:“怎么把饭和菜搁一起?” 杜三钮前世几年的职场生涯可不是白混的, 不看婆婆的表情也察觉到她不高兴, 可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她为何不快,难道更年期到了, “母亲,这个是调料饭,不叫菜和饭。今天是我第一次做,若是不好吃,祖父,您老人家得等我走了再偷偷倒掉喂狗啊。” “咳!熟了没?既然熟了,不好吃我也会吃完。谁叫调料饭是我孙媳妇做的呢。”说到这里, 卫老叹了一口气,“两个月啊, 终于又吃上我孙媳妇亲手做的饭, 下次不知得到什么时候,我可得好好珍惜。” “父亲怪我不许三钮做饭了?”大夫人意识到误会儿媳妇, 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就被卫老的话弄的满头挂满黑线。 “伯娘, 您不吃, 我吃。”卫若愉和两个弟弟先后进来,手上的水都没擦就往饭厅里钻。 今日不冷不热,微风和煦,二夫人带著两个闺女回娘家, 卫若愉哥俩名正言顺地过来蹭饭过。虽然二夫人在家的时候他们也没少过来蹭吃蹭喝,终归不好敞开肚皮吃。 “你的在那边。”卫若兮揪住他的耳朵把人拽过去,“母亲,裹著鸡肉的调料和米饭拌均匀,用勺子舀,可好吃了。” 大夫人拿起筷子的手僵住,“你吃过?” “帮嫂嫂尝尝味道。”卫若兮忙说:“只吃一小口。你和祖父都没吃,我可不敢先吃。”拉著杜三钮坐下,“你若是喜欢,回头我再派人去买些调料。我们今天买的调料看起来多,磨成粉才一罐子。” 大夫人的眼神闪了闪,很怀疑黄不拉几的调料会不会吃坏肚子。 杜三钮余光瞥到婆婆不动勺子,装作没看见,自己吃自己的。而大夫人见一家老小都埋头吃调料饭,试探的舀半汤匙,“这,这什么味啊?” “调料味啊。”卫若兮道:“姜黄、豆蔻、丁香、八角、桂皮十来种呢。单单把这些调料炒熟磨成粉,孙婆子她们好几个人忙乎一个多时辰。祖父,您觉得怎么样?” “实在不怎么样。”卫老道:“不过,勉强还能接受。” “您老可别勉强。”卫若愉塞一口调料饭,咽下去又说:“嫂子,看样子伯娘和祖父都不喜欢,那些调料给我吧,我和若忱喜欢吃。你和若兮姐想吃的时候,提前跟我母亲讲一声,叫她多做些。” “谁说我不喜欢?”大夫人一听这话,不乐意,“想吃自己买调料自己磨去。别整天尽想些美事。对了,媳妇儿,给你父亲送饭了吗?” “咳,母亲,您现在才想到父亲是不是有些晚了。”卫若恒好险呛到。大夫人瞪他一眼,绝不承认先前只顾得猜儿媳妇做什么吃,把她相公忘得个干净彻底。 杜三钮抿抿嘴,忍下笑:“送过去了。我没敢送调料饭,怕父亲不喜欢,只吃菜又吃不饱。” “你考虑的很周到。”大夫人说到这儿,猛地想到,“父亲,安亲王那边……” 卫老放下勺子,喝口紫菜汤,“等若兮成亲后再说。若怀和三钮已成家,将来还有孩子要养,回头我找安亲王聊聊,不管多少得给点表示,不能再白送他食谱。” 杜三钮心想,安亲王真没白拿她的食谱。远的不说,她和卫若怀成亲那日,王妃派人送来一套嵌红宝石金头面足矣买下她姐夫的迎宾酒肆。如果不是她提供食谱,纵然卫若怀去求安王妃给她撑面子,王妃也不会一出手就是一套首饰 “必须的。”大夫人深以为然,“等王妃来给若兮添箱,我也同她聊聊。” 杜三钮一听这话,低下头和碟里的米饭奋斗,一副全凭长辈做主的样子。实则,杜三钮不好意思,再一想到她拿出的食谱都是别人的劳动成果,更加心虚。 永远不会知道真相的卫老和大夫人相视一眼,误认为杜三钮乖巧听话,便想著回头多敲安亲王一笔。 卫老和大夫人真受不了咖喱味,杜三钮就想把咖喱粉送给二夫人一半,另一半寄给卫若怀。然而卫若兮不同意,直言留著她回门那天做菜。 没办法,杜三钮又吩咐丫鬟去买些调料回来,磨五斤咖喱粉,三斤给卫若怀送去。 卫若怀一上来便是广灵县县令,很多东西都不懂,好在身边有个衙内林瀚,两人磕磕绊绊,摸索一个多月,庶务终于上手。 忙起来,卫若怀没时间想媳妇。这刚刚闲下来,杜三钮的东西到了。卫若怀拿著杜三钮亲手做的衣服,看到信上写她多么无聊,又显摆她搞出的调料粉,卫若怀心里钝钝的痛。 卫若怀和杜三钮成亲后,卫若怀忙著备考,小夫妻也只有晚上休息的时候能说几句体己的话。 高中状元之后,卫若怀又忙著跟卫炳文学习官场禁忌,接人待物等事宜,就更加没时间和杜三钮相处。掰手指算著最迟再过一个月就能见到妻子,卫若怀长叹一口气,骑马回杜家村。 在杜发财那边用了晚饭,直接在三钮房里歇息。翌日,收拾好心情才给杜三钮回信。 一来一回,杜三钮收到他的信已是十月初二下午。杜三钮拿著信回到房中,正想拆开,房门被拍的砰砰响,吓得她忙把信藏到枕头下,“有事?若兮。” “不得了啦。”卫若兮拽著她的胳膊,风一般往正房跑,边跑边解释,“你前脚走,后脚城外庄子上的管事就到了,他,他说四亩地收一万多斤地蛋——” “多少?!”杜三钮踉跄了一下。 卫若兮脚步一顿,“你,你不知道?一亩地将近四千斤,亲手把地蛋刨出来的农夫快吓疯了。” “我不知道啊。”杜三钮定了定神,“确定么?” 卫若兮使劲点点头,“管事的说他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高产的东西。母亲听到差点晕过去,派人去找父亲,又叫我来喊你,问你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我也不知道啊。”杜三钮只知道吃,“要不派人去找西域人大眼,地蛋是他提供的。” “对对对。”卫若兮连连点头,随即喊腿脚利索的小厮骑著马去接大眼。 等待过程中,卫老来回地踱步,一见卫炳文回来:“先别问,咱们出城一趟,路上我再跟你讲。”等大眼过来,就坐上马车随卫家一众出城。 看到堆成小山的地蛋,天南地北到处跑的西域人大眼惊到了,“怎么这么多?!” “是不是因为这里的地适合种地蛋?”杜三钮想了一路,弱弱地说。 大眼心中一动,走到地里,片刻,向卫炳文道:“小民知道为什么了。卫大人,小民收地蛋的地方土地贫瘠,一亩地最多收一千多斤地蛋,你家这土地之前应该是种小麦的,地里连根草也看不到,种这快地的人勤快……您再看这里,还有牛粪,一亩地能见这么多地蛋,小民觉得挺正常。” “可是,也太多了吧?”卫炳文下意识寻找父亲。只见老父亲手中各拿一个地蛋,“有问题?” 卫老摇了摇头,“没有。不过这一个至少有一斤。老大,看这个…”指著地蛋秧,“看样子一颗秧上面像有三个地蛋。” “老太爷,大颗的地蛋秧上面有四个,有的还有五个呢。”庄头忙过来说:“地头上还有一些没刨出来。您看?” “老大媳妇儿,若怀媳妇,若兮,你们先回去。”卫老想一下,“再派个人去请安亲王。” 杜三钮一听,便知道接下来和她没什么关系。 两天后,一万多斤地蛋变成三千斤拉到卫家,杜三钮叫卫若恒去打听,才知道那些地蛋被管农事的官员拉走了。 卫若兮的婚期越来越近,大夫人把席面交给杜三钮,杜三钮便吩咐厨房比照她和卫若怀成亲那日置办。 孙婆子等人诧异不已,大少爷乃卫家嫡长孙,大小姐怎么能和他比?何况回门宴的客人也比五个月前少一半。然而当家主母这段时间就知道吃吃吃,厨房里的事全权交给少夫人,孙婆子心里犯滴咕,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去买菜。 杜三钮带著一干丫鬟婆子试菜,也就没精力去管别的事。 卫家这几天因地蛋一事出尽了风头,又因当初种地蛋只是为了吃,从未刻意隐瞒,外人一查就查出地蛋是卫家少夫人吩咐种的。 卫若兮回门当日,卫家的亲戚一见大夫人就连说恭喜,恭喜她得了能干的儿媳妇。 大夫人谦虚地笑了笑,直言小辈们闹著玩,没想到下面的人当真,用心伺候,一亩地才见那么多地蛋。潜意思,可不是卫家故意隐瞒地蛋的产量,故意闹那么大动静。 这些官夫人暗暗撇嘴,正想说些什么却听到,“夫人,少夫人问你可以开饭了么?” “可以。”大夫人笑容可掬,道:“大家入座吧。”主位做的自然是卫若兮的姑姑安亲王妃,祖母和舅娘、姨娘。 安亲王妃见还有人滴滴咕咕,轻咳一声,“今天有那个地蛋吗?”此言一出,花厅里安安静静。 大夫人起身答道:“我还真不知,都是若怀的媳妇置办的。我去看看?” “王妃娘娘,有地蛋。”小丫鬟适时出现,“这个是炸地蛋条,沾著您面前的酱汁吃。他手里端的是醋溜地蛋丝,待会儿还有地蛋饼和地蛋炖小鸡。” “啧,你家少夫人这是仗著家里地蛋多,给我们做地蛋宴不成?”安王妃故作嫌弃道,“也忒会过日子了吧。” “可不是吗。”小丫鬟道:“才二十个菜十个汤,奴婢也觉得有点少。王妃娘娘您别气,奴婢这就叫厨房再添几个。” 安亲王妃一噎,当初她的回门宴也不过十二个菜六个汤。大夫人见她的表情变来变去,点点小丫鬟的额头,“就你话多,去喊少夫人过来吃饭。” “少夫人回房换衣服去了,待会儿就来。”小丫鬟抿嘴笑了笑,就跑出去端菜。 杜三钮一出现,众人齐刷刷看向她,吓得杜三钮下意识躲到她婆婆身边。大夫人拉著儿媳妇的手,笑著打趣道,“瞧你这点出息。” 杜三钮一见婆婆笑出鱼尾纹,偷偷撇撇嘴,冲对面的新媳妇使个眼色。卫若兮指了指菜,又画个圈,杜三钮立马明白,她婆婆又收到一圈羡慕嫉妒。 作者有话要说:  月底了 第104章 双皮奶 大夫人瞟到儿媳妇和闺女的小动作, 挑了挑眉,什么话也没讲。但是, 当咖喱牛肉端上来, 大夫人精神一振,“尝尝这个。”碟子还没放稳当, 她就用公筷给安王妃夹一块牛肉。 速度快的安王妃看到碗里多出的牛肉,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又是我没吃过的?” 大夫人点了点头,扭脸问杜三钮,“除了这个还有什么?” 杜三钮抬头一看隔壁桌的客人也跟著放下筷子,齐刷刷往这边看,很是无力:“今天没有包子馒头,主食是调料饭。具体的我也讲不清楚, 等会儿姑母就知道了。” 安亲王妃摸摸六分饱的肚子,不自觉放缓夹菜的动作。其他人有样学样, 待最后一个菜, 也就是拌均匀的咖喱饭端上来,满桌子菜有一半没动过。 杜三钮倍感头痛, 不禁揉揉额角。 二夫人忙问:“怎么啦?这几天累著了吧。” “没事。”杜三钮心底划过一股暖流,使劲眨了眨眼睛, 打起精神, “有点渴。婶娘,我出去看看什么时候上汤。”到外面把守在门口的两个丫鬟喊到一边,低声交代:“上汤的时候得撤盘子,告诉他们端没动过的菜, 比如整鸡、整鱼,留著你们回头吃。” 两个丫鬟顿时喜不自胜,屈膝道:“谢谢少夫人,奴婢去告诉大家。”说完就跑。杜三钮忙拉住她们:“且等等,双皮奶放在鱼丸汤之前上。” 鱼丸汤又称丸子汤,喝下丸子汤也就表示宴席结束了。两人意识到杜三钮说什么,孙婆子的小闺女向前一步,有些希冀有些忐忑地问:“您不是交代我娘,双皮奶第二个上?少夫人。” 卫若兮的回门宴没有东兴楼的主厨帮忙,钱娘子也随卫若怀去了广灵县,只有孙婆子一个掌勺的,杜三钮叫她琢磨十个汤出来,孙婆子快为难哭了。 杜三钮以前在老家没少帮别人做喜宴,然而那时用一个鸡做三个汤也没人有意见,到这里可不行。于是去西域人大眼那里找些新鲜玩意,谁知甫一进门就看到他婆娘在喝牛奶。杜三钮向她打听,才知道城外有卖鲜牛奶的。 京城人不喜欢喝牛奶,嫌味道腥。大眼一家老小很喜欢,每天都去买牛奶。杜三钮问清路线,出了大眼家就去牛场,订几十斤牛肉和几十斤新鲜牛奶,叮嘱他们初十早上送到卫家。 今天的汤除了油炸鱼块汤、海鲜蘑菇汤、紫菜胡辣汤、排骨萝卜汤、清炖老鸭汤、羊肉汤、鱼丸汤,还有个双皮奶、牛肉粉丝汤和牛筋汤。 牛筋是养肉牛的那家人送的,据说因为卫府买的东西多。 在杜三钮眼中牛筋相当于胶原蛋白,她可不舍得用牛筋招呼宾客,便交代厨房牛筋放到倒数第二,牛筋少放点,海带多放些。反正吃到最后宾客也没胃口,才不在乎汤里面是些什么玩意。 杜三钮嫁到卫家后,卫家的主子、奴才都胖了一圈。几个月过去,所有下人不知不居中成了大少夫人的脑残粉。她说一没人说二,她说喝汤没人敢做菜。 杜三钮看到她这样,心下好笑:“我记得今天做一百五十碗?” 小丫鬟连连点头:“是的,是的。盛双皮奶的碗还是奴婢和奴婢的大哥去东兴楼借的。本来一百三十碗就够了,少夫人您说那个叫什么有备无患。” “客人若是不喝,我做主,全赏你们。”杜三钮话音落下,两个丫鬟欢呼一声,意识到客人在不远处的花厅里,忙捂住嘴巴,“少夫人,快回去吧,奴婢知道该怎么做。” 杜三钮嫁到卫家不少时日,婆婆的脾气没摸清楚,也有所了解。卫家大夫人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前一刻艳阳高照,下一刻就有可能阴云密布,好在她不开心的时候也是一个人生闷气,不作践下人,也不给她立规矩。否则,她才不伺候。 第69节 然而一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杜三钮叹气,回到座位上,低声同二夫人说:“婶娘,还有个甜点,你和母亲说一声。” 二夫人另一边正好是大夫人,只见她拍拍大夫人的腿,随后放下筷子,大夫人收到信号就对王妃说:“莫不是忘了还有汤?” “大嫂,这个饭好好吃。”咖喱饭入口,倒是把安王妃打回原形,“若怀媳妇,做出这么好吃的饭今儿才端出来,可不厚道啊。” “姑母,这个饭我知道,嫂子早几天才想出来的。”卫若兮接过话茬,“为了今天这顿饭,我大嫂走遍京城大街小巷,幸好大哥不在家,否则,你我都别想吃到。”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若怀了?”安王妃一万个不信。一道屏风之隔的卫老冷不丁咳嗽一声,安王妃倏然闭上嘴巴。 安王爷瞥一眼老岳父,很是无语,他家王妃又没说什么,至于这么护犊子么。 大夫人好后悔多嘴,早知道就不提醒她。然而即便有她的提醒,随著又酸又辣又清淡的各种汤轮番登场,轮到双皮奶,九成宾客吃得直不起腰。 女客这边还好点,毕竟一屋子官太太,一个比一个能装。男客那边,安王爷干脆半躺在椅子上,见小厮端上来一个小儿巴掌大的碗,都没看清楚里面是什么,就烦躁地挥著手:“端下去,别放在这儿恶心我。” “王爷!”卫炳文表情骤变,声音冷得掉冰渣。 安亲王打个激灵,“我,我没别的意思,大舅哥,您听我说……”指著喉咙,“饭都到这儿了,你们居然还继续上汤。我想吃吃不下去,不吃又忍不住,可不得先吐了再吃。” “王爷,还能再恶心点么?”安王妃一手举著勺子一手捂著嘴巴。杜三钮看著都替她累得慌,“姑母,要不就尝一口,吃个味?” “这个主意好。”安亲王冲小厮摆摆手,“给我。”舀一勺子,“咳,这,这,若怀他媳妇,你存心的是不是?” 杜三钮自然不理他,只对婆婆说:“这个叫双皮奶,吃起来香甜清淡,里面是牛奶和鸡蛋,上面的笑脸是葡萄干拼成的,今天上午刚做出来,所以没来及得告诉母亲。” 大夫人深深看她一眼,信你才怪。 众宾客也觉得她故意的,否者怎么偏偏放到最后,大家连一滴水都吃不下去的时候端上来。 杜三钮漫不经心地往四周看一眼,她就是故意的,怎么啦?许你们在背后议论我的出身,不许我由著性子来一次?再说了,婆婆大人之前可是不止一次提醒,后面有靓汤。一个个像八辈子没吃过饭,怪谁啊。 安亲王想怪杜三钮,卫炳文一瞪眼,安亲王吓得遁走,晃悠到外面就冲王府护卫招手,“去把卫家厨房里的双皮奶全端我们府上去。” “主子,您还没吃饱?”护卫长瞅了瞅他那大如簸箕的肚子,艰涩道。 “我吃了,世子和小郡主还没吃呢。为人父母怎么能只顾得自个,赶紧去。”安王想把他那一窝儿子闺女全带来,但是卫若怀成亲那会儿他们没来,王妃怕杜三钮看到多想,就没带小辈过来。 护卫者无言以对,再次变成土匪,把厨房洗劫一空。卫府的丫鬟小厮又气又怒还不敢吭声,幸好桌上剩不少没动过的双皮奶聊以慰藉。 送走最后一个娘家人,大夫人进院里就冲身边的大丫鬟喊,“去把少夫人给我叫过来。” “干么呢?”卫炳文皱眉:“听了半天恭维话,还没够你的?” “她,她,那丫头做出新点心居然藏著掖著。”大夫人想想就来气,“简直岂有此理!” 卫炳文冷哼,“这事得找你儿子去,三钮跟他学的。你别瞪眼,自个好好想想,他若不娶三钮,儿媳妇不来京城,你这辈子甭说吃双皮奶,估计还把味不正的松鼠鱼当成宝呢。” “你……”大夫人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卫炳文不禁扶额,“是不是把调料粉的事给忘了?” “调料粉什么事?”大夫人说到这里,朝自个脑门上一拍,“夭寿啊!我把正事忘了。对了,你是不是也忘了?” “你以为我是你。”卫炳文鄙视她一眼,“王爷做了亏心事,早早躲在马车里,我没机会同他讲。” “那现在怎么办?儿媳妇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后天走。若愉也和国子监那边说好,从明天开始就不再去上课。”大夫人登时急的团团转。 卫炳文等她转累了,才说:“你明天去王府一趟。” “不去。”大夫人想都没想,“这么一去搞得像我们上赶著求她一样。” 卫炳文说:“那你先给儿媳妇一笔钱,就说是卖调料粉的。反正儿媳妇也没反对把方子卖给王爷,想来她也不心疼。那丫头聪明,搞不好过几天又想出一个来。” “可惜我吃上了。”大夫人一想到从后天开始,家里的饭菜再次变得千篇一律,“后天要是下雨就好了,最好连下十天半个月。” “我看连著下一年更好。”大夫人连连点头,卫炳文眼前一黑,“还想早点抱孙子吗?” 大夫人瞬间蔫了。为了杜三钮能顺利出城,早点和她儿子团聚,早点生出大孙子,天不亮就把杜三钮喊起来,等卫若怡姐俩蹦蹦跳跳找来人,杜三钮和卫老一行已登上南下的客船。 作者有话要说:  就问你们,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第105章 猪肉烧麦 卫老的身子骨不如早两年, 这次南下卫炳文建议父亲走水路, 省得路上颠簸。卫老还惦记著曾孙子, 想多活几年,便听从儿子安排。 杜三钮出发那天,卫炳文给儿子去一封信。卫若怀早早在县里买好一处三进院子,房子位于县衙隔壁。收到父亲的来信就吩咐下人打扫院落, 而他照旧每日骑马回杜家村。直到十月底,估摸著媳妇不日便可到达,才在县里住下。 十一月初二, 下午酉时两刻, 卫若怀像以往一样和县丞林瀚信步出来, 猛地僵住,“不认识啦?”杜三钮笑吟吟迎上去。 “你你, 你……你们几时到的?怎么不派人来提前说一声, 我也好去接你。”卫若怀抬起手,意识到他这是在衙门外:“我们快回家吧。祖父呢?” “祖父和若愉回杜家村啦。”两人不约而同地直奔卧房, 关上房门卫若怀再无顾忌,紧紧抱住多日不见的妻子,一看她的脸,面色微变, “怎么还瘦了?母亲又把你当成厨娘?父亲给我的信中居然提都不提——” “没有。”杜三钮打断他的话, “你这样,若愉他们几个也这样。每天晌午吃饭都得先问问谁做的,听说是孙婆子才继续吃。一旦听说是我, 就跟母亲好一番理论。” “你是我八抬大轿娶进门的,又不是母亲从人牙子手里买来的。”卫若怀撇撇嘴。杜三钮好笑,“给你讲个故事吧。若兮有个小姐妹,去年年初嫁人,九月份孩子满百天的时候若兮去看她,整个人精神萎靡,脸色蜡黄,一点也不像刚生过孩子的人。” “生病了?” 杜三钮朝他腰间拧一把,“听我说完。若兮说她生个姑娘,她婆婆一心盼著大孙子,一见是个丫头片子别提多生气。刚出月子就一天三顿伺候她婆婆,端茶倒水,盛饭夹菜,俨然把她当成丫鬟使唤。好生生的一个人被折磨的,见若兮要回去,拉著不叫她走。若兮说她得空就去看看她,这才松手。” “别担心,你若生个闺女,我们就不回京城,什么时候生了儿子什么时候再回去。”卫若怀信誓旦旦保证,揽著杜三钮的胳膊紧了紧。 杜三钮想说,我不是这意思。见他这般紧张,笑道:“如果我像我娘连生三个丫头片子呢?” “我们在外面呆到母亲年龄大到没精力折腾再回去。”卫若怀想都没想。杜三钮噗嗤乐了,“嗯,记住你今天的话啊。不过我还没说完。从你走后母亲就把厨房里的事交给我,偶尔叫我做顿饭,从未叫我给她夹菜啊什么的。” “给她做饭就不错了,还想怎样。”想他当初为了能吃到媳妇儿做的饭,绞尽脑汁想各种不要脸的理由。卫若怀现在想起来就忍不住佩服当初的自己,脸皮真厚。 杜三钮摇头失笑:“早些天若兮的回门宴,母亲推给我,这里只有咱们俩,我给你说实话,刚开始我可生气,可后悔嫁给你了。” “不准。”卫若怀低头在她嘴巴上咬一口。 杜三钮不客气的推开他的脑袋,“还让不让我说?” “说说说。”卫若怀心里很不想,这时候应该把缺了几个月的亲密交流补回来。但又怕媳妇儿真受委屈,“我不再打断你的话。” 杜三钮深深的看他一眼,“母亲把客人的名单给我让我安排座位,我哪会儿安排。好在那时候若兮还在家,我一边问她谁是谁一边安排。不知道母亲从哪儿得知我写好了,立马派人来取。等到第二天又派人把名单送回来,我翻开一看里面改了好几处,又找人打听才知道那几人表面上关系不错,私下里有些不小的矛盾。对比若兮的小姐妹,母亲明明就是锻炼我。” “她可以和你直接讲啊。”卫若怀不懂内宅的事,还是觉得母亲把他媳妇当成厨娘。却不知道京城没有几个新媳妇能像杜三钮这样,嫁进门就被婆婆委以重任。 卫若兮的回门宴,京城贵妇人来了三分之一,杜三钮在船上的那段时间回想起来,真不知该说她婆婆被饭糊了脑袋,还是生来就这么大胆,“那样的话,我如果遇到不懂的地方一定会先想到问母亲,而不是自个解决困难。如果我们在京城,这样做没关系。但是我们在广灵县,我娘又不懂,大姐和二姐也帮不上什么忙。哪天你请同僚来家里吃饭,我闹出笑话来,你就不会这样说了。”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谢谢她。”卫若怀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可别被母亲给骗了。我看啊,她把若兮的回门宴交给你,纯属是她不知道该做哪些菜。至于把厨房交给你管,就是为了吃到好吃的,顺便让你练练手。” “果然知母莫若子,我都没想到。”卫若怀正想说那当然,一看到她眼中的促狭,“好啊。敢打趣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邓婆子听到房中隐隐传来的声音,冲钱明的婆娘低声说:“过半个时辰再做饭,做些清淡点。” “婶子,他们……”钱明家的指了指卧房。邓乙的娘点点头,“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就该有小主子了。” 钱明家的忙问:“是不是得买人?” “估计过两天就得去建康府看看,那边城大,无家可归,没爹没娘吃不上饭的人多,咱们也好挑。”邓婆子边和她往厨房方向去,边说:“到时候你可就是管家娘子了。” “我什么都不懂,只会做饭。”还是嫁给钱明之后,婆婆手把手教的。 邓婆子拍拍她的手:“这一点就成了。你们家照顾少夫人的爹娘好几个月,以后啊,少夫人不会亏待你们家钱明的。” “我家那个斗大的字不识一个。少夫人要用,也是用我那小叔子。”钱明家的谦虚的笑了笑。邓婆子瞥她一眼,“别瞒我了,你的两个小叔子整日里惦记著脱籍单过呢。也就少爷身边没多少可用的人,一旦少夫人腾出手来调/教几个,不用你婆婆求到少夫人跟前,少爷也会打发他们出去。” 钱明家的尴尬地笑了笑。 她本是卫家庄子上的小管事的闺女,从小见惯贵人为难附近的普通百姓,很能理解爹娘做梦都想到主子身边伺候的心思。她爹只是个小管事,官差见著都客客气气,若是在主子身边做事,那岂不是官老爷见著也得客客气气的? 在京城卫家大宅待几天,钱明的媳妇看出来事实上确实如此。所以很不能理解小叔子为什么一心想著脱离卫家,获得自由身又如何,就一定能获得自由?好在婆婆没少念刀下辈子继续伺候少夫人,钱明家的虽然尴尬,心里没多少惶恐。 小别胜新婚,留给卫若怀和杜三钮的时间并不多。卫老当初答应丁家人,在村里办回门宴。 卫若怀和杜三钮带著一众奴仆,拎著大包小包见到杜发财便同他说办两天流水线,第一天晌午宴请亲戚朋友,接下来请村里人吃饭。 丁春花不同意,杜三钮掏出两张银票往她娘面前一放,“我婆婆给我,专门留著请客,够吗?” 两百两?甭说两天,三天也足够。村里东西便宜,虽然已进十一月,但广灵县这边不到腊月不上冻,难降雪。京城已被冰雪覆盖,这边因天气暖和,还能买到很多青菜。 “我和你爹不在家的这段时间,你大伯他们驾著我们的驴车去帮人家做饭,也帮人家做过两次流水席,你们若是决定了,这事交给他们就成。”丁春花说。 杜三钮点头,“我们决定了。”其实她才不舍得。 前天晚上,卫若怀给他一箱金银,杜三钮问他里面有没有别人孝敬的,卫若怀哪想过这些,两口子算了半夜,算出那箱子银钱至少有一半是别人送的。 偏偏卫老一直没事,京城也没有关于他贪/污的流言。杜三钮猜,那些钱大概是卫老帮助了什么人,人家后来感谢他的。虽然这样,杜三钮还是觉得钱有些烫手。 这个猜测杜三钮没同卫若怀说起,但心里存著早点把这些钱花出去的心思。 流水席过后,杜三钮和卫若怀回广灵县。卫若愉倒是想跟著,但是他明年得参加童试,卫老便把他拘在身边看书做文章。 回到县里的第三天,杜三钮带著邓婆子和钱明家的,以及四个穿著常服的官差去建康府。等到傍晚,县衙隔壁的卫府里多了三男三女,头发枯黄,瘦瘦弱弱,年龄最大不过十四岁,卫若怀看到他媳妇买的人,头疼不已,“他们能干么?” “我,小的力气大,能挑水。”其中最矮的少年猛地蹿出来,恐怕男主人把他送走。 杜三钮拉著卫若怀的胳膊晃啊晃,晃得卫若怀心中荡漾,才说:“他们都是好孩子。而且,人是我买的,你有意见,忍著。”说完,转身回房。卫若怀忙不迭跟上。 三男三女一脸懵逼,什么情况? 邓婆子笑道:“在这个家里,当家的人是夫人,不是大人,你们只管伺候好夫人,大人自然不会赶你们走。” “真的吗?”少男少女们不太信。 翌日,六人远远瞧见男主人吃著晶莹透亮的猪肉烧麦,喝了他们早上磨的豆浆,没有再和夫人说送他们走的话,心下大安。 待卫大人出去,六人就从角落里蹿出来,卯足了劲在杜三钮面前献殷勤。一会儿倒水,一会儿要给她捶腿,杜三钮摆摆手叫他们下去,一个个露出惶恐不安的表情,气得杜三钮想去隔壁揍卫若怀一顿,都是他干的好事。便说:“我买你们可不是叫你们伺候我,暂时跟著邓乙和他媳妇学规矩学识字,明年这个时候必须学会看账本。” “夫人打算让他们管铺子?”邓婆子忙问。 杜三钮摇摇头,“比铺面重要多了,告诉你儿子,用点心。还有你家那几个小子,明年我都有用。对了,大人不知道,要是让我听见谁在若怀面前瞎咧咧……” “不会的,不会的,奴婢这就交代下去。”邓婆子面上惶恐。心里想著得赶紧告诉大家,少夫人终于要单干了。 第106章 鸳鸯酥 杜三钮从未想过单干, 一来她不想忙得脚不沾地, 二来她想要个孩子。杜小鱼不过比她大一岁, 如今已是两个孩子的娘。陈萱刚成亲那会儿不好好过日子,现在孩子也会跑了。 卫若怀处处为她考虑,杜三钮不想听到大家议论,县令大人的妻子中看不中用, 是个不下蛋的母鸡。杜三钮小时候听够了这些话,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卫若怀再经历一遍。虽然卫若怀本人可能并不在乎。 至于买来的六人做什么,怎么做, 杜三钮心里也已有打算。 腊八傍晚, 夫妻俩回到杜家村的卫家, 晚上杜发财和丁春花过来吃饭,一家人闲聊时杜发财问卫若怀衙门里忙不忙, 杜三钮接道:“不忙。他有时候一整天都没什么事。” 第70节 “你知道啊?”杜发财没好气地瞥她一眼。 卫若怀点了点头:“一些鸡毛蒜皮的事, 林瀚就能处理好,我这个县令跟个摆设似的。”一闲下来他就忍不住怀疑, 真像父亲说的,皇上打算重用他? 当然! 皇帝倒是想把他弄到贫穷地区,然而卫若怀未及弱冠,从小到大顺风顺水又没经历过什么挫折, 怕他到了贫困地把自己为难的一蹶不振。 广灵县地处江南, 风调雨顺,物产丰富,百姓安居乐业, 偶尔出点事卫若怀不知该怎么决断,也有卫老帮他。 待他积累些经验,再把他调到别处。那时的卫若怀如果还不能解决当地所面临的问题,皇帝自然会舍弃这位状元郎,转而培养他人。 皇帝的用心良苦,卫若怀无从知晓。他这会儿闲得唉声叹气,杜三钮很自然地说:“没事就找点事做呗。” 卫若怀眼中一亮,“你想到什么?” “天气冷了,带些米油盐、棉衣棉被看望贫困户啊。”杜三钮说完,卫若怀叹了口气,“我已经吩咐下面的人统计了。” 杜三钮愣了愣,“已经去了啊。”卫若怀点点头:“我和二姐夫说好了,棉衣棉被按照成本价给我们,后天去拿。” “这样啊。”杜三钮不由得又看他一眼,卫若怀下意识摸摸脸:“怎么啦?” 杜三钮说:“没事。”然而饭后小夫妻俩回到自己房里,她又忍不住问:“县衙有钱吗?” 卫若怀莞尔一笑:“我就知道你有事,晚饭都比平常少用一半。先说说问这个干么?” “我们这次不是做船回来的么。本来直接在咱们这边靠岸就行了,但是没有码头,我们又拐到建康府,从建康府坐车回来,麻烦死了。”杜三钮说到这里眼巴巴望著她。 卫若怀有点明白了,却不敢相信,“你的意思是咱们自己修建个码头?”说著,不禁瞪大眼。 “不行吗?”杜三钮问。 建康府并不靠海,那边有个很大的河,不知道哪一年的知府把内河和海打通,又在河边修个很大的码头,过往船只便拐到内河休息。 广灵县县城离海边有二十多里,但是广灵县的八成的村落都靠著海,如果在这边修个码头,渔民都不需要把渔网拉上来,拖著渔网直接去码头卖海货就行了。 “按道理可行。”广灵县到处是山,最不缺木材和石头,“但是修好了也没人过来啊。”这才是最大问题。 “如果有吸引过往客商必须过来的东西呢?”杜三钮话音刚落,卫若怀接道:“果子酒!” 杜三钮点点头,“不止这一样。祖父说把调料粉方子给安亲王时,安亲王承诺不外传。我们可以做了卖,反正他又不做调料生意。调料粉、五香粉,还有我们这边的山珍,以及最新鲜的海味。够不够?” 卫若怀仔细琢磨一番,“还有你拉来的地蛋。广灵县比北方暖和,这边的地蛋收获了,那边才开始种,这点我们也占了先机。不过,照你这样说,我们得在码头边盖些房子,县里可没这么多钱。” “码头属于县里,房子么,咱们自己先买地盖几间,叫邓乙他们管理,就卖我说的这些东西。等大家看到有船靠岸,不用你们出面,附近渔民就会去兜售自家的东西。一旦有人气,县里的商户自然会买地盖铺子,到时候县里来个拍卖,价高者得地建房,修码头的钱自然也就收——唔,干么?”杜三钮下意识推开不等她说完就耍流氓的人。 卫若怀环住杜三钮的腰,不禁感慨:“幸亏你嫁给了我。” “我若嫁给别人呢?”杜三钮不懂他又犯什么病。 卫若怀望著房梁叹了一气,“可就没我的出头之日了。”顿了顿,“我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夜深了,我们休息吧。” “等等,我还没洗脚。” “我不嫌你臭。”卫若怀拦腰抱起她。杜三钮朝他胳膊上一巴掌,“洗脸,洗脸,你想让我变成黄脸婆是不是?” “媳妇儿……能不能别这么会破坏气氛?!”卫若怀好心累。 杜三钮才不管他,开门喊丫鬟进来伺候。 卫若怀觉得杜三钮说的事十分可行,虽然过程麻烦,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见效果。但是吃过早饭,留三钮在家陪几位老人唠咳,他就骑著马去县里。 林瀚正在吃早饭,听到小厮说卫若怀已到大门外,扔下包子,拎著大氅就跑过去,“出了什么事?” “建功立业,惠及乡民的大事。”卫若怀并不知道他今日偷懒,转身就往县衙方向去。林瀚偷偷揉揉饥肠滚滚的肚子,无力地跟上去。 听到卫若怀说起建码头,林瀚立马扔给他一个账本堵住他的嘴,“大人您大手一挥,现在账面上只剩两百二十五两三文。”不等他开口又说:“这笔钱你甭想动,明年春耕遇到点什么事,要是没钱,我就带人去你家搬东西填补。” “可是码头……” 林瀚摆摆手:“你前面那位在的时候没修,上上任县令也没修,是他们没想到还是他们傻,放著政绩不要留给你?” “听我说完。”卫若怀道:“他们估计也想。但是那时候广灵县可没有吸引外来客商的东西。今时不同往日,广灵县的特产只在码头兜售,过往客商要买我们的东西必须去码头。 “他们第一次来,或许驾著马车,来到一看我们的码头也能停靠大船,码头边有客栈有酒肆,下次一定会停在我们这边,就算不进城,只要他们下了船,就甭想只买一样东西就回去。” 林瀚看他一眼,“你先说都有什么?” 卫若怀把杜三钮同他说的那些,润色一番讲给林瀚听。林瀚一听地蛋、调料饭,想起京城友人写给他的信中提到卫家少夫人想种点地蛋吃,结果种出一万多斤,连皇上都惊动了。看向卫若怀的眼神瞬间变得古怪起来。 卫若怀不明所以:“这么多东西还不成?” “成,成。但是没钱。”林瀚好气哦。亲生父母没得选择,他就不说什么了,千挑万选的媳妇儿还不如卫若怀家的山野农女,“县里只能拿出五十两。”绝不承认他羡慕嫉妒,有那么点故意的。 “这么点钱只够打地基的。”卫若怀好后悔闲著没事瞎折腾。偏偏油米面盐已买好,只待赵家的棉衣棉被明天就完工,想退也没法退。 林瀚眼珠一转,“要不你我添些?” “不行。那和拿钱买政绩有什么区别?”卫若怀想也没想就拒绝。突然听到“咕咕”两声,顿时笑开了,往椅子上一坐,“不给是吧?那我们谁都别出去。来人,把大门关上。” “大人,无需关门,小的们守在门外,林大人出不去。”话音落下,一干当值的衙差鱼贯而出,把大门堵得严严实实。 林瀚登时气得出气多进气少,“你,你——” “别急,别急,有话慢慢说。”卫若怀也怕把人气出个好歹,“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你我可是新科进士,总能想出办法来。” “哦,那先说说你有什么办法?”林瀚问。 卫若怀面色一僵,“我,我暂时还没想到。” 林瀚淡淡地瞥他一眼,“也不是没办法,就是不知道可不可行。” “继续。” “募捐。”林瀚吐出两个字,卫若怀猛一拍桌子,“我知道了。来人,跟我出去一趟,带上笔墨纸砚。” “等等,我还没说完。”林瀚忙拽住他。卫若怀拨掉胳膊上的手:“林大人回家吃饭去吧。本官知道该怎么做,你说得未必适合广灵县。” “行,我去吃饭。”林瀚心想:我看你能玩出个什么花来。 卫若怀带人沿街统计有多少商户,其实是看看这些商户的生意怎么样。寒冬腊月天,那家店里还有客人,卫大人就把对方的店名记下。 店铺老板不知道小卫大人搞什么鬼,当晚,广灵县的大商户齐聚段守义的酒肆里,纷纷叫他去打听打听。 段守义今天也瞧见妹夫和一班衙役在迎宾酒肆门口站很长时间,尽管心里有点打鼓,却一派从容:“大家稍安勿躁,我觉得没什么坏事。天不早了,大家先回去,我明儿去一趟杜家村问问我那妹妹。” 杜家三女在广灵县的名声并不低于卫若怀,除了相貌出挑,还有段家和丁家富裕起来也都和她有关。众人一听这话,便散了。 翌日,杜大妮带著几个孩子回到娘家扑了个空。 原来啊,昨晚卫若怀回来后和杜三钮说起募捐一事,杜三钮打量他半晌,要不是从小认识他,真怀疑多活一辈子的那个人是卫若怀。 卫若怀不知真相,很得瑟,“是不是觉得你相公特别厉害?” “需要我做什么?”杜三钮似笑非笑。卫若怀瞬间收起翘起来的尾巴,“到县里再跟你讲,今天跑了一天,累得腿疼。”说著话歪在床上。 杜三钮误认为他又等著自个安慰,故意晾他一晾。谁知杜三钮发个呆,却听到鼻鼾声。轻轻把卫若怀身上的斗篷抽掉,一夜无话。 杜大妮去卫家找妹妹的时候,杜三钮带著钱娘子和两个小丫鬟正买东西。卫若怀窝在书房里写请柬,请广灵县的商户们赏梅。 卫若怀这处宅子里根本没有梅花,而且他定下的时间还是晚上。三岁童子也知道卫大人另有深意,至于是不是鸿门宴,且看他的两个连襟。 赵存良和段守义出发去卫府,收到邀请函的众人紧随其后。 卫府院子里灯火通明,等所有人到齐,卫若怀吩咐邓乙关上门。厚重的木门“吱呀”一声,众人心里咯噔一下。 有那和林瀚相熟的商户冲他打个眼色,林瀚摊摊手,他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想知道卫大人搞什么鬼。 卫若怀漫不经心地扫众人一眼,“别站著,都做吧。钱明,去告诉夫人,可以上菜了。” “好勒!”钱明的爹娘和弟弟、弟妹在村里,钱明和他媳妇跟在卫若怀身边,他媳妇做饭,钱明平时就帮主子跑跑腿。一听这话,麻溜的跑开了。 众人只觉得一眨眼的工夫,钱明的声音再次响起,“夫人说,菜还没入味,请大家先吃点点心点点。这个叫鸳鸯酥,这个心形的是红豆山药糕,刚刚出锅。”说著话把手里两盘点心放到卫若怀面前。 商户代表加上林瀚和卫若怀两人,总共两桌,二十四人。桌子是当年杜三钮订做的,因为用的次数少之又少,现在还像新的一样。 “大家尝尝,这点心我还没吃过。”说话间加一个形似鸳鸯的面食。 钱明回到厨房大概一碗茶的工夫,又端来两样东西,炸地蛋条和由猪油、面、咖喱粉做的咖喱炸包。 本来不太敢动筷子的众人,一见这两样,不敢再犹豫。因为再犹豫下去,盘子里就没了。 四个“点心”过后,是酸辣地蛋丝,咖喱鸡块,同时,小丫鬟给每位客人倒慢慢一杯,小卫大人的亲家母酿的桂花酒。 待第六个才孜然羊排端上来,卫若怀不轻不重地放下筷子。也不知是他有意还是无意,筷子刚巧放在碟子边,发出“啪”一声。 众人夹菜的动作一顿,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不知道吃什么,才这么晚更新..... 第107章 芙蓉鱼卷 卫若怀已吃个半饱, 估摸著接下来还有不少菜, 便停下来歇歇,顺便和众人聊聊:“大家觉得今天的菜如何?” 众人下意识看向段守义。 “你们看我干么?”段守义反射性去找卫若怀,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 表情僵住, 咳咳两声, “我觉得很不错,特别是那个调料炸包,和这个羊排, 我从未吃过。”要不是碍于有外人在, 段守义早钻进厨房里看个究竟。 “姐夫想不想知道羊排上撒的是何种调料?调料炸包用的又是何种调料?”卫若怀不等他开口又说:“还有地蛋,姐夫感兴趣吗?” 段守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却不得不承认他问到自己心坎里,“大人知道哪儿有卖?” “广灵县的码头上。”卫若怀说出这话,众人愣住,好半晌, 赵存良试探道:“我们这边的码头?这里什么时候有的码头?”妹夫莫不是吃糊涂了。 卫若怀笑道:“现在没有, 过些天就有了。”见众人不解,“县里打算在海边建个码头。” “所以呢?”段守义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 小卫大人缓缓道:“方便过往客商靠岸休息,想来各位的生意也会跟著更上一层楼。姐夫,您说是不是?” 众人心里咯噔一下,果然,宴无好宴。 段守义只听到脑袋里嗡一声,眼冒金星, 使劲咬咬下唇,艰涩道:“多少?” 难怪媳妇儿以前喜欢和大姐夫做生意,聪明人,不需要多说,他也喜欢。卫若怀伸出一根指头,段守义心里一哆嗦,故意说:“一百?”卫若怀微微颔首,段守义瞬间活过来,“我身上没带那么多,明儿叫人给你送过来。” “不用这么麻烦。小赵子。”卫若怀冲厨房方向喊一声,矮矮瘦瘦像个猴子的少年麻溜的跑过来,“老爷叫小的啥事?” 卫若怀不禁扶额,“说了多少次,不准喊老爷。” 小赵子低下头,装作没听见。卫若怀真想给他一脚,可这孩子是他媳妇跑去建康府买来的,揍他媳妇的人?天寒地冻的,卫大人不想孤孤单单睡客房,“去迎宾酒肆取一百两。” “是。”小赵子转身就跑。 第71节 卫若怀睨了他二姐夫一眼,“你呢?你们呢?” “大人,您可不知道,我家是小本生意。”其中一位中年汉子站起来,哭丧著脸说:“可不比得段老板家大业大。” “是呀,是呀,大人,我们都是小本生意。”众人跟著附和。卫若怀脸上的笑意隐去,赵存良跟著打个寒颤,咽口口水,“妹夫,那什么,我爹娘管著铺子,我也拿不出那么多银钱来。” 众人一听这话齐刷刷看向卫若怀,就看他怎么应对。卫若怀问:“那你能拿出多少?” “最多八十两。”赵存良话音落下,众人瞪大了眼,好后悔没捂住他的嘴巴。 卫若怀阴雨转晴,赵存良清楚地感觉到周围空气一松。正想舒一口气,又听到,“我替乡民们谢谢二姐夫。”顿了顿,“各位想必也知道赵家的店是布店,过往客商下了船,或吃饭或住店,或者买些土仪,几乎没人去买衣服。但是,为了乡亲们富裕起来,各家各户都能多点进项,我二姐夫还是拿出八十两。”说完,目光灼灼盯著在坐的众人。 赵存良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没这么大义啊。他把全部家当拿出来,那是怕他若不支持妹夫,回到家会被媳妇儿撵去守铺子。 一时间,偌大的院里静的只能听见段守义啃羊排的声音。众人默默地看他一眼,段守义抬头笑了笑,“再不吃就凉了。” 吃得下去吗? 吃得进去! 段守义本以为得大出血,谁知还没有他媳妇去京城的时候他花的多,要不是怕被群殴,段守义真想说:“县令妹夫,我再给你一百两。” “小民最近进了些新货,铺子里没有多少闲钱,只能拿出七十两。”就在众人相互观望的时候,卫若怀左侧的桌上站起一人。 卫若怀眯著眼,见其双鬓发白,有五十出头,“你是?” “小民是姚记木材店的东家。”男子说著话,不由自主地看一眼桌子。 “我知道了。”卫若怀福至心灵,“这几张桌子是你做的吧?” “是的,是的。”姚老板连连点头,“多亏了大人的夫人,小民的店才能起死回生。” “大人的夫人?”其中一人不解。 姚老板说:“杜家村的杜家三女。” “等一下,她父亲是不是叫杜发财?”年轻人来之前得了长辈交代,别出头,随大流。刚才见只有段守义和赵存良两个掏钱,便闷不吭声的观望。一听姚老板的话,“我出一百两。”说话间直接从荷包里掏出三张银票。 邓乙过去接过来,卫若怀微微颔首,邓乙放下银票转身去书房。 卫若怀问:“你也认识我夫人?” “大人面前的鱼形盘子便是我家窑厂烧制的。”年轻人往卫若怀这边看一眼,又说:“小民若是没看错的话,您面前的碟子是新的。今天可能是第一次用。” “这,我也不清楚。”卫若怀确实不知,“这些是我们今天早上从村里拉来的。” 年轻人道:“那就对了。三个月前,有个杜家村的村民拿个破损的鱼形碟子,到我们店里要免费换新的,小民当时在店里,误以为他是来闹事的。当时掌柜也在,他拦下小民,问清来人的姓名便给他一个新碟子。” “那人是我岳父杜发财?”段守义问。年轻人微微颔首, 卫若怀便问:“姐夫知道这事?” “知道。那是在你过来之前的事。”段守义说著,很不好意思的轻咳一声,“其实那个碟子是我家小子调皮摔碎的。” “大少爷,这些东西放在哪儿?”邓乙的声音由远及近,等他走到卫若怀身边,众人就看到他手里拿著笔墨纸砚。 卫若怀叫两个伺候的小厮搬张桌子过来,“诸位出了多少钱,我会一一写在上面,回头临在石碑上。码头建成之后,石碑就立在码头旁边,诸位意下如何?” “这……”众人做梦也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我,我出五十两。”其他人正犹豫的时候,姚老板身边的中年人直接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金裸子:“只多不少,多了也算五十两。” “这位老板尽管放心,县里不会昧下你们的钱,哪怕一文。”林瀚站起身,“厨房里还有很多菜还未上来,诸位大概也饿了,我去催催。” 众人起先不敢动筷子,等他们发现卫府的菜居然比迎宾酒肆的菜还要好吃时,卫若怀放下筷子。这会儿一听林瀚的话,肚子里的馋虫动了起来。 如今见县里最富裕的几户都掏出钱,他们不舍得也只能认捐。又因为卫若怀说会把他们的名字刻在石碑上,一个比一个爱面子的人,最少的也掏出五十两,其他人六十七十不等。 待所有人重新入座,掐准时间的林瀚回来,手里还端著一个像花一样的盘子,放到卫若怀面前:“芙蓉鱼卷。接下来还有酸辣汤,鱼丸汤等等。段老板,这桌菜在你店里得多少钱?” 段守义猝不防及,好险被羊骨头卡到,“咳,不多,五两吧。” “嗤!”卫若怀白他一眼,“大姐夫,被你吃掉的半碟子羊排,搁在京城要一两。还有,容我提醒你,羊排上面的调料来自西域。” “噗!”段守义嘴里的水喷出来,看了看面前的一堆羊骨头,“你,你别吓我。” 卫若怀嫌弃的地看他一眼,“调料炸包里的调料,其实是十几种香料混在一起,别看是面做的,放在安亲王的东兴楼里,二两银子也有人吃。” “咱们卫大人够有诚意吧。”林瀚笑眯眯的打量众人。 众人一见他们桌上的芙蓉鱼卷也上来,哪还顾得搭理他,能吃多少是多少,最好吃回刚才捐出去的钱。 待六坛桂花酒也喝完,众人起身告辞时,卫若怀说出日后拍卖码头边的地皮一事,“届时会公开拍卖,别人和你们竞价时,只要你们出的价格过了县里的低价,那块地皮就属于你们,无论其他人叫多高的价格。” 众人眼底精光一闪,心里最后那点不自在也消失殆尽,纷纷道:“大人日后若用得上小民,尽管吩咐。” 待最后一个人走远,林瀚伸出大拇指,“打一棒子给几个枣,牛!” “佩服吧?”林瀚点点头,卫若怀笑道:“这就是为什么你是县丞,我是县令,你是三甲十名,而我是状元。” 林瀚仗著周围没人,大胆的鄙视他一眼,立马跑走。 卫若怀望著他的背影摇头失笑。回到院里见杜三钮指挥一众丫鬟婆子收拾桌子:“你吃了吗?” “钱筹够了吗?”两人异口同声。杜三钮扑赤乐了,“我哪能饿著自己,邓乙的娘陪我吃的。钱够了?” “够了。”卫若怀揽著她的腰,“先进屋吧。年轻把需要的材料买好,等年后修码头的匠人过来就能开工。届时还得麻烦夫人带领乡亲们多酿些果子酒,多准备些干货。” “准备吃的东西是我的强项,你放心吧。”杜三钮脱掉斗篷,“到时候盖的店铺放在谁名下?” 作者有话要说:  哎妈呀,又迟到了(捂脸 第108章 暖锅子 卫若怀道:“当然是你名下。”话音落下, 看到杜三钮很是意外的样子, 正想问怎么了?话到嘴边意识到她什么意思,好气又好笑,“又瞎想什么呢。” “没有啊。”杜三钮有些心虚, 但是她才不会承认又拿前世的眼光看待现在的男人, “我以为你会把那些铺子放在儿子名下。” “儿子?”卫若怀一愣, 扑赤笑道:“你想的也忒远了点,影还没呢。”顿了顿,“既然娘子这么著急, 那为夫再努力努力。”眼底精光一闪, 作势要抱起她。 杜三钮反射性躲开,“不行,不行,我今天好累啊。” “那就明天。”今天两人早早起来,他来县衙,杜三钮去买菜, 接著就和丫鬟婆子在厨房里试菜。期间卫若怀进去过两次, 每次都见杜三钮拿著笔记调料,忙得顾不上同他说句话,顿时心疼又感动。听她这么说,卫若怀也不忍心再闹她。 翌日早上,杜三钮还在懒床,卫若怀给京城去一封信,请他父亲找几个会建码头的匠人。信发出去, 卫若怀和林瀚去相对贫穷的村落找修码头的杂工,顺便在那边买石头和木材。 卫家人口简单,卫若怀出去,府里便只剩杜三钮一个主子。杜三钮的女红不行,唯一拿得出手的便是厨艺,然而今天中午卫若怀不回来,她一个人不过是一碗饭,根本做不著。于是,吩咐钱明套车送她去杜家村,路过打铁铺子,叫铁匠给她做个铜锅子。 钱明勾头瞅瞅杜三钮递给铁匠的图纸:“锅中间有个东西挡著,这种锅能做多点饭啊?少夫人。”还有一句没说,铜制的,老贵了。 杜三钮可不知钱明正一个劲的替她心疼钱,到了杜家村直接拐去娘家。 有个县令女婿,杜发财终于不再出去帮别人建房子,闲得浑身难受,也只是编些箩筐托天天去县里的四喜帮他拿去卖。 四喜起初以为杜发财手头紧,暗暗埋怨卫若怀不尽心,老丈人家里揭不开锅都不知道。岂料这个想法刚在脑袋里过一遍,就见杜发财递给他一串铜板,“下午回来的时候顺便帮我称两斤排骨。” “……好。”四喜控制又控制,伸手接钱的时候手才没抖的像筛子。 杜三钮进屋看到她娘纳鞋底,他爹编篮子,墙边篮子筐子已堆成小山,不禁扶额,“你们就不能歇两天?编这么多卖给谁。” “卖不出去就送人。”杜发财撩起眼皮看她一下,“你姐夫早几天还说店里装碟子的筐子坏了,你走的时候给他带几个。” “叫他自个买去。出门就有卖的,非得要你编的,毛病。”杜三钮脱下白色织锦缎面斗篷递给身后的小丫鬟,哈了一口气,到丁春花身边,看清她手中的东西,眼前一黑,“这又是谁的鞋?” “我大外孙的。” 杜三钮立刻就道是她二姐家的小子,“他们家开布店的,绣娘养了好几个,哪用得著你做。” “我乐意。”丁春花咬断线,抬头瞥她一眼,见闺女满脸的不快,凉凉道:“你若是能生个孩子,我和你爹去帮你带孩子,想做这些也没时间。” “我去隔壁看看祖父。”杜三钮转身就走,“晌午去那边吃饭。”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呢。”丁春花见她要跑,起身抓她。 杜三钮身体一转,绕过身后的丫鬟。小丫鬟春燕挡住丁春花,“老夫人,您别追了,大人和夫人说过孩子的事,明年这个时候你们二老准能抱上大孙子。” “当真?”杜发财扔下篮子。 小丫鬟下意识回头找主子,哪还有杜三钮的影子,“是呀,是呀。昨天大人搁府里宴客,钱婶子问夫人喝不喝黄酒暖暖身子,夫人说不能喝,搞不好孩子已经在肚子里了。” “这就好,这就好。”丁春花长吁一口气,“去告诉三钮,我和她爹待会儿过去。” 小丫鬟俯了俯身,抱著斗篷到隔壁却没见到她主子,一问门房,才知道她主子出了杜家往东去了。 东面和杜家交好的人,除了村长便是四喜兄弟几个。小丫鬟春燕初到杜三钮身边,邓婆子就把杜家的情况跟她说一遍。 虽说被杜三钮买回来许久,但春燕并没有来过几次杜家村,便向路人打听杜四喜家怎么走。 村民一看她怀里的东西,了然:“我带你去吧。三钮的丫鬟吧?以前没见过你,新来的?” “是的。”春燕家里有五个女孩儿,她是老四,她娘想再拼一胎生个儿子,便把九岁的春燕托给人牙子。她爹不知听谁说签死契给的钱多,便签了死契。春燕被杜三钮挑回卫府,听和她一起的女孩儿说起,才知道她爹娘这么狠心。 从此以后没了家,春燕难过的低声抽噎,同屋的两个女孩儿安慰许久,直到小姑娘实在太困才停止哭泣。 昨天晚上几个小丫鬟上菜的时候听客人们说,县里名声赫赫的迎宾酒肆的饭菜不如卫府,再想想她们如今跟著钱明家的学做饭,将来无论嫁到哪儿,凭那手厨艺在婆家都不会被看低。直到这时候,三个丫头才意识到她们遇到个厚道主子。 春燕打心眼里感激女主人,昨晚睡前还暗暗发誓一定照顾好主子。看见四喜的家,对带她来的村民说声谢谢就往里跑。见杜三钮站在院子里,踮起脚要给她披上。 杜三钮哭笑不得,“我自己来。四喜,那事就这么说了,回头你去县里找若怀。” “我知道了,三姑奶奶。”说著话,四喜送杜三钮出去。 春燕来卫家时日不多,规矩学的差不多,但性子还没沉下来。瞅瞅她主人,看看身后越来越远的杜四喜,欲言又止。 杜三钮余光瞟到,心下好笑,“想说什么?” “少夫人找他做什么?”春燕好奇,“说不定奴婢也能做。” 杜三钮拍拍小丫头的脑袋:“你会做卤肉?” 春燕一噎,抬头看到杜三钮眼里的笑意,小脸一红,“奴婢,奴婢会学。” “嗯,那你可得好好学。”杜三钮没在意。因钱娘子早上先她一步回来,便说:“现在去帮钱娘子烧火。” “是!”春燕下意识转身,走两步,突然脚步一顿,“夫人,您,您不要敷衍奴婢。” 杜三钮张了张嘴,正想问我敷衍你什么?小丫鬟跑的飞快,仿佛后面有人追她。顿时乐不可支。 “嫂子笑什么呢?”卫若愉远远看到她扶著腰,“有了?” “有,有什么?”顺著他的视线,顿时满头黑线,“不认真看书,每天瞎琢磨什么呢。祖父在哪儿,我找他有点事。” 卫若愉顿时好失望,“在书房里。你找祖父什么事?” 第72节 “天大的好事。”杜三钮并不想瞒卫若愉,同他一起见到卫老便说:“祖父,我想买块地盖几间房,冬天和春天请人做酸笋、腌辣白菜、咸菜和酸菜,夏天和秋天酿果酒,做些方便吃的面食,由谁出面,在哪里买地建房比较好?” “等等,等等。”她一进来说这么多,卫老没反应过来,“没钱用了?”不该啊。他给若怀的那笔钱,小夫妻俩别瞎祸祸,够他们用半辈子的。 “不是啊。”杜三钮说著,突然想到卫若怀打算建码头的事,老人家还不知道。忙把这事告诉他,包括已筹集到建码头的善款。 不单单卫老,这下连卫若愉也惊到了,“什么时候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连声质问。 “早两天。”杜三钮话音落下,两人瞪大眼,卫老不敢置信道:“他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你怎么也不拦著点。”卫老说著,披著黑色大氅往外走,边走边喊,“钱明,钱明,快去备车,我去县里。” “祖父,若怀和林县丞一起给贫困户送过冬的物资去了,这会儿指不定在哪犄角旭旯里。”杜三钮忙拦住他,说卫若怀想什么是什么,您老不也一样,也不看看自个多大年龄了。 卫老脚步一顿,“不是说过几天再去,怎么这么突然?三钮,你可得跟我说实话,否则这个年你俩就在县里过。” “祖父——” 卫老一瞪眼,“若愉你闭嘴!三钮,说!” 杜三钮不得已,和盘托出,见老人脸上怒气稍缓,暗暗松一口气:“离码头建成还得些日子,我再琢磨些吃食,不怕没有客上门。祖父……” 卫老深深看她一眼,坐回椅子上,仰天长叹,“你们大了,我是管不了了。以后啊,再想做什么事就去做,别来问我。” “祖父。”卫若愉拽著他的衣袖,“无论嫂子在哪儿建房子收竹笋做酸笋,届时村里人都会可劲的砍笋换钱。不消半个月,山上的笋一定会被砍绝。你老就是不关心大哥和嫂子,也得替山上的竹子考虑考虑啊。” 卫老哼笑一声,“若愉啊若愉,亏你五岁就跟在她身边。你嫂子敢说出这种话,那绝对有了万全之策。向我请教,说得好听。不过是看我年龄大,家里建房没有越过长辈的道理。” 杜三钮尴尬地笑了笑,“真没有。” “我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卫老心想,我第一天认识你就知道你什么德行,还想在我面前装,“还不老实交代?!” 卫若愉看了看祖父,又看了看他三钮姐,“真的?” “……我想请祖父出面,山上的东西由村里统一管理,每次砍多少竹笋也由村民共同决定,卖给我换来多少钱,全村按户平均分。” 卫老挑了挑眉,“若愉,听到了没?”不等二孙子开口,“还有呢?” “暂时还没想到。毕竟码头一时半会儿建不好,今年冬天和明年春天是赶不上了,最早也得明年冬天。但是,房子一定要盖,不然果酒没地方放。” “行了,这事你不用管,交给若愉。”卫老大手一挥,杜三钮心脏一缩,“若愉明年得参加童试。” “若愉,耽误你考试吗?”卫老问。 “没事的。”卫若愉连连摇头,“我看过历年来的试题,童试对我来说没什么难度。” 杜三钮听他这么说还是不太放心,晚上见著卫若怀便把他身边的邓乙要过来帮卫若愉跑腿。 在卫若愉上午看书,下午到处找地方的时候,卫若怀和杜三钮的年礼送到京城,卫老也收到两个儿子和儿媳妇送来的年礼。 腊月二十四,南方小年这一天,忙碌半个月卫若怀可算抽出时间陪杜三钮回到村里。 卫老一见大半个月不露头的长孙,不期然又想到他背著自己干的好事,顿时怒上心头,“还知道回来!?” “我和三钮给你定做的铜锅子好了。”卫若怀答非所问,“春燕,去问问钱娘子厨房里有没有骨头汤?” “有的,有的。”卫若怀如今不再只是卫家少爷,而是一方父母官,他回来,家里一众奴仆都不约而同地出来迎接他。钱娘子的腿脚不如小年轻利索,等她赶到,前面早没了空位。 钱娘子从人缝里挤出来,接过铜锅子就听到,“用开水烫几遍,然后把少夫人先前吩咐你准备的肉片、鱼、莲藕、山药、生菜等物端客厅里去。” “还没下锅做呢。”钱娘子忙提醒。 杜三钮抬抬手,三个半大小子钻出来,“钱婶子,夫人都告诉我们了,我们知道该怎么做,咱们去厨房。” 卫若怀接道:“祖父,三钮又研究出的新吃法,您不想尝尝?” “不想!”卫老瞪他一眼,背著手转身就走。杜发财和丁春花指著两人,看你们干的好事!忙跟上去劝老人家,别跟不懂事的小辈一般见识。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晚上更新,白天更隔壁的《外长的爱情》 第109章 咖喱鱼蛋 子孙有出息,卫老高兴还来不及, 哪会真生气。卫老气的不过是卫若怀做事冒失, 建码头这么大的事居然只考虑一晚上。卫老只要想起来, 心里就堵得慌。 事已至此,卫老也只能看在新吃食的份上,暂时原谅大孙子。 其实, 卫若怀和杜三钮已用铜锅吃过两次火锅。卫若怀见铜锅子方便干净,便吩咐邓乙再去定制一个。铁匠那时才知道,先前给他图纸的人是县令夫人。前去卫府送锅的时候, 连带遗忘在他那儿的图纸也一块还回去。 杜三钮如今有了钱, 无需再靠卖前世的东西养自己,说遗忘倒不如说故意把图纸丢在那儿。看到铁匠把图纸送回来, 杜三钮亦不会怪他多事:“图纸我用不到, 你若喜欢便留著吧。” “这,这怎么成?”铁匠虽然没搞清那怪模怪样的铜锅用来做什么,但是县令夫人定做一个又做一个, 绝对有用。 杜三钮笑道:“不过一张纸而已。”想了想, “这样吧, 我告诉你铜锅怎么用,你给迎宾酒肆免费做十个。” “十个?!”铁匠陡然拔高声音, 意识到此地是卫府,他居然大声喧哗,吓得打个哆嗦。 杜三钮看到这一幕不落忍,便喊春燕去拿些青菜, 端水,再捡几块炭。随后杜三钮把炭填到铜锅腹中,往锅里添些水,把青菜放进去,“明白了?” 铁匠眼中一亮,喜不自胜,“明白,明白,小民这就回去做铜锅。”放在迎宾酒肆里一宣传,广灵县的富户都会来找他做铜锅。届时甭说免费给迎宾酒肆做十个,就算做二十个铜锅他也有得赚。 段守义这些年对杜家以及杜三钮如何,杜三钮一直记在心里。段守义收到十个铜锅和杜三钮派人送来的用法以及汤料配方,忍不住和杜大妮反复念刀,“可算没白疼那丫头。” 言归正传,围著铜锅涮羊肉的卫老撑得瘫在椅子上,也没力气再同卫若怀生气。 因临近年关,广灵县比平时热闹,鸡毛蒜皮的事也比往常多。由于林瀚携妻儿回家过年去了,卫若怀吃过饭便得回县里,以防出了什么事,当值的衙役找不到主事的人。 丁春花急著抱孙子,杜三钮要在家住几天,也被她赶回去。而这一走,小夫妻到二十九晚上才回来,同时带来半车年货。 年三十上午,卫、杜两家男女老少,主子仆人都换上新衣服,卫若怀和卫若愉哥俩贴春联,杜三钮吩咐小赵子把所有下人都喊去厨房。 卫若愉好奇,“嫂子准备做多少菜?” “还能做多少,够咱们一家吃的就好了。”卫若怀低头瞧见他指著小邓丁的背影,“就算做二十个碟子十个碗也不需要他帮忙。” 然而,这次他猜错了。 卫家今年杀头猪又杀只羊,丁春花分别从两个妯娌那儿买四只鸭子和四个公鸡,宰了洗干净拎到卫家。谁知她忘记告诉钱娘子,钱娘子二十九上午去县里买年货的时候又买几个鸡鸭,连带卫若怀带来的,今天厨房里堆满肉和菜。 留两只鸡、鸭清炖,杜三钮做主把其他鸡鸭、猪头、猪脚、猪下水全卤了。然而又不能放在一个锅里,便叫邓丁、小赵子这些年龄不大的孩子烧火,邓乙、钱明等成年人剁肉、劈柴,钱娘子、邓婆子她们洗菜、卤花生,炸蚕豆等等。 院里热火朝天,卫老看著高兴又嫌闹哄,便和杜发财夫妻俩去屋里闲聊,顺便等著吃好的。不过,卫老没想的是,吃过晌午饭东西还没收拾好。 天色渐暗,门板搭建的简易案板上放满生的熟的菜和肉,不明真相的人见到一准认为这家要办喜事。 杜三钮看到这么多东西也犯愁,便喊来卫若愉:“喜欢吃什么?”指著那一案板菜。 卫若愉咽口口水,“想吃什么都给做?”见她点头,“那我要吃松鼠鱼,芙蓉鱼卷、油焖大虾、还有这个猪耳朵,凉拌的。” “把二少爷说的东西端厨房里去。”杜三钮话音落下,钱明麻利的端走鱼、虾和猪耳朵。小赵子此刻回来向杜三钮禀告卫老、卫若怀、丁春花和杜发财想吃的东西。杜三钮照例喊人把小赵子说的端走,半扇猪肉在案板上格外醒目。杜三钮想一下,说:“钱明,把肉切开你们分了。” “我们?”钱明诧异,指著自己。 杜三钮说:“想红烧还是想爆炒,你们随便做,做好端自己屋里吃去。”此言一出,钱娘子乐得见牙不见眼,可以跟家人单独过年了。 春燕快哭了。 杜三钮余光瞥到,吩咐钱娘子做饭的时候多做一份,春燕、小赵子他们六个一起过。 翌日,大年初一,卫家一众仆人人人得了个红包,里面是两个小小的银裸子,重不足半两,值不了几个钱。但是做工精致,而且每个人的还都不一样。 卫家众仆人私下里拿出来一对比,便知主人家用心了。礼轻情意重,便是如此。 年后,建作坊的地址选出来,在杜家村和广灵县中间,与杜家村一河之隔,靠近山边的地方。五亩山石地,杜三钮按照良田价格买下来。之后,卫若愉拿著杜三钮画的平面图,坐在山边,一边看书一边看著工匠建房。 杜三钮本想请杜家村的村民建房,怎奈他们年前接个活,年后开工。别人的定钱都付了,杜三钮只能找别人。 这边叮叮当当打地基的时候,广灵县东南十七里的海边也忙个不停。 县里建码头非但没从百姓身上集钱,百姓过去干活还有钱拿。每十天发一次钱,广灵县百姓确定这一点是真的,纷纷去报名。 人多力量大。杜三钮的作坊还没落成,码头就完工了。码头完工之后,卫若怀从京城请的匠人回去之前,县衙公布出募捐到的善款还剩多少。 关于这一点是林瀚和卫若怀商量后决定的,剩下那些钱全部用来铺路,不够的话县里再加点。林瀚建议用青石砖或者青石板,卫若怀不同意,要买最最便宜的石子。 卫若怀是县令,他决定的事林县丞不服也得憋著。 七月中旬,除了深山里的村落,广灵县村村通上石子路。村民们再也不担心阴天下雨没法出门,有几个会搞事的村长敲锣打鼓给卫若怀送上一快匾额。 卫若怀哭笑不得,收下匾额后却没放他们离开,叫衙役去仓库搬两袋地蛋放在大门外,招呼街坊四邻,路过的百姓到这边来。 县衙大门前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热闹声传到卫府,把杜三钮惊出来,卫若怀才说:“这东西叫地蛋,一亩地能见几千斤,蒸著吃煮著吃都行。也可以像绿豆提取出地蛋粉做粉丝。这个月二十号,码头边的杜家杂货铺开始卖地蛋,感兴趣的人可以去买几十斤试试。” “现在不卖?”不知谁问一句。 卫若怀摇了摇头,“还有一些地蛋没刨出来,等所有地蛋收上来再卖。” “那我们二十号一定去。”送匾额的几个村长异口同声。心里却想著,即便这个地蛋价格贵,看在卫大人上任后就为大家做两件实事——建码头和修路,也得支持他。 担心老丈人家的两万多斤地蛋卖不出去的卫若怀连说:“谢谢,谢谢。”却不知道杜发财已卖出去一半。 杜发财家的几亩旱地今年全种上地蛋,村民都说他疯了。地蛋收获的时候,杜四喜兄弟几个,杜三钮的几个堂哥,还有卫家的下人纷纷去地里帮忙,其他村民就站在马路牙子上看热闹。然而眼瞅著十几个大男人刨半天,愣是没刨一半。偏偏地里堆成小山,杜家村的村民吓到了。 村长拉著杜发财就问:“你地里种的什么玩意?” “我也不清楚。”杜发财摇了摇头,“三钮叫我种的。” “三钮?”村长一听是三钮的主意,“给我留一百斤,回头我搁地头上试试。” “给我两百斤。等等,多少钱一斤?” 杜发财依然摇头,“三钮说拉到码头上卖?” “三钮的意思卖给过往客商,那怎么行。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三叔,三钮妹子年轻不知事,可不能听他的。” “是啊。”四喜放下锄头,边喝水边说:“三姑奶奶一向喜欢随著性子来,幸好平时有县令大人看著。” 县令大人四个字一出,看热闹的众人打个哆嗦,意识到杜发财如今不再是他们随便打趣的,也不嚷嚷著买地蛋,而是跑回家拿锄头帮杜发财收地蛋。 男人前面收,女人后面拿著称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地蛋全部刨出来,女人们称完最后一筐地蛋,险些晕过去。然而正因为没昏倒,无论杜发财怎么说,三钮交代他,地蛋得拉到码头边卖,杜家村的村民就是不同意。 二寡妇这个无赖干脆就坐在杜发财大门口,这次没人数落她,纷纷赞她干得漂亮。不得已,杜发财去问卫若愉,“地蛋多少钱一斤?” 卫若愉很清楚,随著种地蛋的人越来越多,地蛋会越来越便宜,便没有敢说高价,恐怕以后地蛋不值钱,村民埋怨他们,“一文钱一斤。” 杜家村的村民有钱,一听这话,你两百斤,他三百斤。又听小邓丁滴滴咕咕说地蛋怎么做好吃,二寡妇高声嚷嚷,“我们要一千斤。” 杜四喜帮忙称地蛋,手一哆嗦,好想一甩秤砣把他娘砸晕。三姑奶奶特意吩咐把地蛋拉去码头一定是另有用处,他娘跟著闹事还不够,还要买这么多? “娘,我们吃不完。”杜四喜忙提醒,“地蛋不是粮食,不顶饿。” “那就当菜吃,咱们家又不是吃不起。”二寡妇这么说,众人一想,很对。有那人口多的,又多买一些。买好之后就拉著小邓丁,问他地蛋的做法。 等月亮出来,杜家的地蛋还剩下一半。 卫若怀和杜三钮回到村里,听说村民干到好事,哭笑不得,却也没追究,毕竟还剩一万多斤地蛋。 第73节 此时,卫若怀自己掏钱在码头旁边建的五间门面已落成。等装修好,地蛋拉去码头,喜报也传到杜家村,卫若愉童试的成绩是第三名。 卫若愉挺满意,杜三钮总觉得是她害得卫若愉和案首失之交臂。心里过意不去,杜三钮特意吩咐钱明去买海鲜,她去给卫若愉烧一顿他喜欢的海鲜宴。 回去的路上杜三钮同卫若怀闲聊,“码头现在可以用了,有客商从咱们这边靠岸吗?” 卫若怀最近也在为这件事犯愁,“还没有。” 杜三钮见他眉头深皱,试探道:“是不是因为大家都不知道?” “是啊。”卫若怀说:“林瀚一直建议我派几个人去建康府那边的码头上拉客,可,可我们又不是做那什么的。” 杜三钮轻咳一声,忍著笑,“我觉得林瀚的主意挺好。”卫若怀猛地抬起头,一副你说什么鬼的样子,杜三钮又想笑:“且听我说完。不是你派人出面拉客,而是我们把广灵县吸引人的地方写出来,最好请个画手画出来。商人重利,一见有利可图,不需要我们许之好处,他们回去的时候也会拐到我们这边看看。” “对哦。”卫若怀仔细一想,抱著杜三钮,吧唧一下在她脸上啃一口,“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马车停下,没等杜三钮下来,他就跑到书房里。 卫若愉从院里出来,好险和他装个满怀,“大哥怎么啦?” “疯了。”杜三钮拐去厨房,“若愉,调料鱼蛋吃吗?” “吃。”卫若愉已从先一步回来的钱明那里得知真相,心里又感动又好笑,“嫂子,别真整十个碟子八个碗,做五六个就好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不用你交代。”杜三钮围上围裙,便吩咐钱明家的,“你收拾虾,我片鱼肉。” “是。”钱明家的忙把鲈鱼端过来。 “呕……”杜三钮下意识扔下菜刀,捂著嘴巴就往外面跑。 第110章 豆腐煲 “怎么了?夫人。”一屋子丫鬟婆子忙不迭跟出去。 杜三钮摆摆手, “没事。大概做车颠的, 有些反胃。”说话间深吸一口气, “倒点水, 我漱漱口。” 钱娘子看地上并没有呕吐物, 可是少夫人刚才的反应又不小,钱娘子很是疑惑, 突然想到什么,猛地瞪大眼,“莫不是有了?少夫人。” “有了?”杜三钮下意识摸摸肚子。 钱娘子点头,“对, 对对,一定是有了!钱明, 钱明, 快去请大夫。”边扯著喉咙喊,边扶著她的胳膊,“少夫人,先, 先回房, 小心点, 看著脚下。” “等等!”杜三钮按住她的胳膊。 邓婆子说:“有什么事先坐下再说。少夫人, 鱼蛋就交给奴婢们吧。孩子当紧,二少爷一定不会怪你出尔反尔。” 正说著,卫若愉出现在角门处,钱明从他面前嗖一下跑过去, 卫若愉见著直皱眉,“都多大岁数的人了,还没点稳重劲。大哥,你真该把他们送到京城,请府里的管家帮忙调/教一番。” “你不是要去看你嫂子做饭,还不进去。”卫若怀说著话来到门边,抬眼看到邓婆子和钱娘子一左一右小心翼翼的托著他媳妇儿,心中一凛,“怎么了这是?”一个箭步,钱娘子慌忙拦下即将撞过来的人,“大少爷别急,没事。不对,也不是没事,是好事,少夫人有了。” “有了?!”卫若愉惊叫道,“你的意思我嫂子肚子里有个孩子?”睁大眼上下打量她一番,试图看清她肚里的孩子长什么样。 脑袋有点懵的杜三钮瞬间清醒过来,额头挂满黑线,“就算有,也没到三个月,你能看出什么来?还有你们,我不是瓷做的,走两步摔不碎。” “那该小心也得小心。”钱娘子道:“特别是头三个月。对了,大少爷,奴婢还没来得及告诉老太爷,和隔壁亲家。” “等一下。”杜三钮忙说:“先看大夫,确定了再告诉他们,省得空欢喜一场。” “对,听少夫人的。”最近大半年,卫若怀隔三差五就收到京城的来信,起初他挺高兴,然而每次展信便问他媳妇怀上没?卫若怀忍不住怀疑,如果他们在京城,母亲绝对能干出盯著他和三钮行/房的事。 不管基于什么样的原因,反正卫家上下共同的期望便是女主人早点怀上孩子。钱明一听说杜三钮可能有了,比当初他媳妇怀孕时还兴奋。 由于太激动,马车跑的飞快他还觉得慢。结果车里的老大夫差点被颠散架,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来杜家村。然而等他看到门匾上写著卫府俩字,一个激灵,不用钱明催促,迈开步伐往里跑。不出所料,果然在屋里看到小卫大人。 老大夫赶忙行礼,然而刚放下药箱,人就被拽到县令夫人跟前,“别墨迹,快点给我嫂子诊脉。” “是是是。”老大夫很生气,一听对方说的话,瞬间猜到这人是卫府二少爷,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深吸一口气,坐到杜三钮对面。 卫若怀下意识睁大眼睛,支起耳朵,恐怕漏掉一丝一毫。在卫若怀看来有一辈子之久,不过一碗茶的工夫,老大夫移开手,卫若怀忙问:“有没有?” 老大夫拱手道:“恭喜大人。夫人——” “来人!”卫若怀打断他的话,杜三钮朝他腰间拧一下,“听大夫讲完。” 卫若怀痛得哎呦一声,忙说:“对,有什么需要注意的?要不要开几幅安胎药?多久了?” 老大夫暗暗叹息,原来年轻有为的状元郎也是个俗人,“夫人的身体很好,不需要安胎药,但是不足俩月,夫人平时还是得多注意些。大人这里有笔墨吗?我把注意事项写下来。” “有的,我带你去。”卫若愉抬起胳膊,老大夫吓得打个哆嗦,“二少爷前面带路,我会自己走。” 卫若愉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老大夫,“得勒。走吧。” 老大夫一走,卫若怀挥退所有下人,杜三钮一看他这架势,慌忙起身,“大夫说了我没事,你若也把我当成瓷器,我就真有事了。”边说边往后退。 卫若怀慌忙说:“别退了,我没想干什么。只是想问你饿不饿,钱娘子刚才说你闻不得腥,想吃什么我吩咐厨房去做。” “天气热,我没胃口。”杜三钮说著一顿,“那些海鲜做了吧,你们吃,给我煮一碗白米粥。” 卫若怀说:“再炒两个青菜?用麻油。”杜三钮脑袋里浮现出两盘绿油油的小青菜,“好,再弄个拍黄瓜。” “我知道了,你在屋里坐著,哪儿也不准去,我去去就来?”卫若怀盯著她,大有敢不听话就把人抱回卧室的打算。 杜三钮立马回来坐好。 卫若怀一见她这般乖,出去的时候特意把门窗全部打开,恐怕她热著,又喊闲得数蚂蚁的两个小丫鬟给她扇扇子。 杜三钮肚里揣著两家长辈期盼已久的孩子,又是前世今生第一个孩子,她也不敢大意。然而当看到她爹娘和卫老联袂而来,直觉告诉杜三钮赶快撤。 岂料刚刚站起来,丁春花进来抬手把她按下,“快坐好。怀了孩子都不知道,还两边跑,万一有个闪失——” “咳!”杜发财打断她的话。 丁春花张嘴就想说,干么?意识到刚才说什么,“呸呸”两声,懊恼道:“瞧我这张嘴哟。” 杜三钮忍不住叹气:“娘,你以前还说二姐出生前一天你还在地里干活。我肚子里的也是个孩子,哪就这么脆弱,站也不能站。” “你的肚子和我的肚子能一样么?”丁春花瞪著她,“你二姐那是丫头片子,你这是卫家的长孙,矜贵著呢。” “春花,别给三钮压力。”卫老说:“小子、闺女我都喜欢,若怀他爹娘敢有意见也得给我憋著。你也再别唠刀,听钱明说三钮不舒服,容她清净清净。” “……好。”丁春花一见卫老发话,在闺女旁边坐下。忍住不说,却忍不住来回打量三钮的肚子。甭说杜三钮本人,卫老在旁边都被她给看的头皮发麻,忙叫丫鬟扶著三钮回房休息。 钱娘子亲自煮一砂锅米粥,炒两个青菜拍个黄瓜,又自作主张做一份香菇豆腐煲,怕杜三钮嫌油腻,盛出来之后一点点把油花撇掉。 吃饭的时候,卫若怀陪杜三钮在两人房间里吃孕妇餐,而卫老四人在堂屋里吃海鲜宴。 有人陪著,杜三钮的胃口挺好,一碟黄瓜吃掉一半,又吃一碗米饭,喝一碗豆腐煲。饭后,得了老大夫交代的卫若怀扶著杜三钮绕著村子逛两圈,把她送回去才去县里。 长辈们都住在村里,卫若怀便不准杜三钮去县里养胎。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无论刮风下雨,忙到多晚,卫若怀都赶回村歇息。可是,杜三钮却静不下心。 卫若怀和林瀚连天加夜忙八天,画出一百多份图文并茂的小广告,挑出几个特别机灵的衙役换上常服,骑马去周围的县城以及建康府的码头边发小广告。 小广告发出去当天,广灵县码头边的杜家杂货店开张,旁边还开了一家卤肉铺子,铺子的主人正是杜四喜。 两年前,杜四喜在县里买一间铺子,后半间做卤肉,前半间支个摊子。别看小小一间铺面,如今四喜三个哥哥都盖上青砖大瓦房,而四喜当初的一间铺面变成两间不说,还在县里买一处宅子。 虽然如此,四喜和他妻子依然经常回村住。 杜三钮找他的那日,四喜刚从县里回来,板凳还没做热。听三钮希望他去码头边卖卤肉,四喜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杜四喜料定刚开始没客人,就告诉几个嫂子,别在县里做卤肉,去码头拉他和他妻子的卤肉搁县里卖。 四喜的几个嫂子念著三钮的好,也不嫌麻烦,每日往返码头和广灵县。而码头边的卤肉铺子里,只是面上留几块卤肉,有人来买,就卖。没有人买,晚上带回去给全家加餐。 四喜的对面是杜三钮的表哥,开了一家早点铺子,卖包子、油饼等物,每日做的也不多。当初三钮承诺房子免费给他们用一年,一年后或交租或者自己盖,随便他们。 两家人一想,非但不会吃亏,还帮了卫若怀的忙,便安心守在码头边。 小广告发出去一个多月,杜三钮怀孕满四个月的时候,胎稳了,杜三钮立刻央求卫若怀陪她去码头上看看。 卫若怀拧不过她,只能送她过去,谁叫孕妇最大呢。 杜三钮还没闻到海腥味就看到码头边乌压压一片,不禁睁大眼,“那里全都是人?” “别怀疑,是的。”卫若怀和林瀚画小广告的时候,只是希望有人知道广灵县有个码头,谁曾想广告发出去五天,邓乙就来报,放在店里的六坛酸菜和十坛果酒和三百斤地蛋全卖光了。 如果有人一个月前告诉卫若怀,不出一个月,码头会别广灵县县城还热闹,他一定会说对方异想天开,然而事实确实如此。 杜三钮和卫若怀两人下车,就听到有人说:“卫大人,早啊。” “卫大人又过来啦?这位是您夫人吗?” 卫若怀冲对方笑了笑,“是的。吃早饭了吗?” “还没,正准备去丁家包子铺吃点。”对方说著,顿了顿,“卫大人,问你个事,那个可以炖地蛋的调料粉,什么时候能到货?” “那个啊,还得个把月。调料粉里的香料有一半来自西域,你若是嫌做菜没味,去县里买些五香粉将就一下。”卫若怀建议,顺便帮丁家的铺子打个广告。 对方摆摆手,“味不对,不好吃,小民还是等调料粉吧。”说话间冲卫若怀抱了抱拳,转身走进包子铺。 码头边的地皮还没拍卖,除了卫若怀之前盖的房子,四周空地上到处是临时搭建的凉棚,有卖羊肉汤的,有卖紫菜汤,海鲜汤和鱼丸的,也有卖凉茶和干货的。 杜三钮四下里看一遍,“天越来越冷,该建房子了。” “这你就别操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你安心养咱儿子。”卫若怀扶著她,“去咱家的杂货铺子里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真不知道吃什么了.... 第111章 卤煮火烧 杜家杂货铺子前面围满了人, 杜三钮怕来来往往的人碰著她的肚子, 摇了摇头, 拉著卫若怀绕过卤肉摊子, 站在四喜的铺子里, 勾著头往外瞅,“他们干么呢?” 杜四喜的妻子一边切卤肉一边解释:“还不是邓乙的婆娘干的好事。这几天买地蛋的客人越来越多, 咱们七月份种下去的地蛋还得半个多月才能收,她怕卖断货,搞了个什么每人只能买十斤的规定。人家客人解释买回去留著吃,不拿出去卖, 她也不听。这不,船老板把他们家的船工、下人全派过来排队买地蛋。这下可好, 我估计等不到天黑, 你家的地蛋就能卖完。” “她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杜三钮说。 四喜家的连连点头,“可不是么。我们现在最当紧的是赚钱吗?不是!是赶紧把广灵县码头的名气打出去。换做我,别人买多少我卖多少。也就是别的地方暂时没有地蛋这东西,如果建康府也有, 凭邓乙家的这么一搞, 人家下次绝对不往这边来。再说了, 地蛋又不是什么稀罕物, 卖完就没东西卖了。我可听春燕那几个丫头说,三姑奶奶作坊里的葡萄酒堆成山了。” “哪有那么夸张。”杜三钮笑道:“那些酒还没到时间,味道不怎么样,现在拉出来卖, 客人还当我们坑他们呢。” “您这么一说也对,不能只顾著眼前。” “老板娘,别聊了,我的卤肉好了没?等著下酒呢。”中年男人见她越切越慢,大有停下来的架势,忍不住提醒。 “好了,好了。”四喜家的连忙把切好的猪肉头放盆里,浇些酱汁,撒些葱花拌匀之后,又切一截猪大肠,不等人家开口,“送给你尝尝,不要钱。” “谢谢啦。”中年男人并不喜欢吃猪大肠,见她这么热心,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便说:“你刚才的那番话说得不错。卫大人,不如叫她帮你看店,我瞧著她比较会做生意。” 四喜家的咧嘴笑道:“这位客官,您有所不知,我这间店铺也是卫大人的,他免费借给我们用。而且我家做卤肉的手艺,也是大人的夫人教的,免费哦。” 男人顺著她的视线看向卫若怀身边身形圆润的少妇,眼神一闪,“卫夫人教你做卤肉?”总感觉不可思议,不由得又看杜三钮一眼,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做饭的人啊。 第74节 四喜家的说:“不错,还有对面的包子铺。您来得晚大概不晓得,之前做包子、油饼的女人和我年龄差不多,她是大人家的厨娘。” 中年男子回头看了又看,恍然大悟道:“我之前还奇怪,你们卖的东西不一样,关系倒是挺好,盖房子的时候还都商量好盖一样的,连楼上贴的窗花也一样,合著这左右五间店都是大人您盖的?” “不是我,是我家里出钱盖的。等你年后再过来,这边就会多出两排房子,那些才是商户自己盖的。”卫若怀指著西面那一片空地。 中年男人冲他抱了抱拳,“在下佩服。冲卫大人您这么为当地百姓著想,就算日后别的地方也有卖卤肉和地蛋的,在下也来你们这边买。” “那我替我家那几个不懂事的奴才谢谢你。”卫若怀抱拳,郑重道。 “不客气,不客气。”中年男子反倒不好意思。 在他走后,杜三钮拉著卫若怀朝里走,估摸著来买卤肉的客人听不见她讲话,才说:“邓乙的婆娘的心是好的,但是她那抠抠搜搜的性子不适合待在店里。” “我知道,回头我就跟邓乙说,钱娘子年龄大了,腿脚不方便,叫他媳妇陪钱娘子去买菜,以她这性子,一年下来估计能省不少钱。”卫若怀说到这儿,自己忍不住笑了,“四喜,帮我喊一下小赵子,说三钮找他过来说话。” “好的。”四喜放下捞肉的大铁勺,去隔壁喊人。 邓乙一听说卫若怀来了,忙跟著跑过来。一见主子面无表情,心里一咯噔,惴惴不安地问:“您知道了?” “你说呢?”卫若怀板著脸,佯装生气往里面走。 房子刚盖的时候就盖了后院,前面招揽客人,后院留著自己住。从外面看五间铺面是分开的,但是只要进了后院边会发现五间院子直通的,中间没有一道院墙。 如果此刻有人盯著杂货铺子和卤肉摊子,便能发现,邓乙和卫若怀并没有从四喜这边出来,等他们再出现时,已站在杂货铺子的柜台后面。 邓乙的妻子定下的规矩,卫若怀尽管不同意,也没干朝令夕改的事。而是吩咐邓乙把所有地蛋搬出来,又让他写一块“地蛋已售完,请半个月后再来”的牌子。等地蛋卖完,就把牌子放在门口。同时立一块“明日售桂花酒”的牌子。 排到最后没买到地蛋的客商十分失望,一见有桂花酒,脸上的失望瞬间变成欣喜,连忙问:“可以提前预定吗?” 邓乙看向主子,卫若怀微微颔首,邓乙便说:“可以。不过喝酒伤身,为了你的身体著想,也为了我们不牵上官司,只能卖给你五坛,你不要想著再叫家仆来买,停在这里船不多,每个船老板我们都认识。” 对方的小心思被他直白地说出来也不尴尬:“因为地蛋吃再多都没事,所以你们刚才任由我们买了一次又一次?” 邓乙心想,当然不是。只是没等他想好怎么应对主子就来了。然而不能直说,也不能不答,“第二茬地蛋有十万斤,价格比现在便宜,不让你们买那么多,是怕回头掉价,你们觉得买亏大了。” “这才多少钱啊。掌柜的想的忒多了。”对方摆摆手,把五坛桂花酒的定钱给他,就去斜对面的包子铺买包子。 卫若怀睨了邓乙一眼,“这不是挺会说的么?” “小的刚想到的。”要不是船老板不约而同地派家仆买地蛋,邓乙到现在还会认为他妻子说的方法很好。 卫若怀嗤一声,“下次碰到类似的事去隔壁找四喜,他卖了近十年卤肉,遇到的事比你见过的都多。” “大人,夫人找你。”小赵子突然跑进来。 “我这就过去。”关于邓乙妻子的安排,卫若怀先前在院里已同邓乙聊过,也没什么要嘱咐的,跟著小赵子去了隔壁,“怎么了?”没到跟前就急急地问 “我没事。”杜三钮微微摇头,“是我看对面有不少人吃馒头就咸菜,突然想到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你那作坊里不全都是酒吗?还有空地方?”杜三钮的作坊一直由卫家的账房先生的儿子打理,账房先生一家是家生子,卫若怀对他们放心,又加上他忙著衙门和码头上的事,分/身乏术,结果从作坊投入使用到现在一个月过去,只去过一次。 杜三钮说:“没有。但是把酒搬到这边,库房就清理出来了。离冬笋上来还得一个多月,这段时间我们做冬菇豆瓣酱,怎么样?” “不怎么样。”卫若怀一见她变脸,忙问:“岳父岳母种的地蛋收上来放哪儿去?” 杜三钮刚想说放她家,一想她娘家那一间粮食房可放不下近两万斤土豆。四喜夫妻勾头一看杜三钮眉头紧锁,背著她冲卫若怀伸出大拇指,还是你有办法。 卫若怀见不得媳妇作难,揽著她的腰,叹息道:“平时不是挺聪明的么,怎么这会儿犯起傻了。记得你跟我说过地蛋也能做粉丝,下半年种地蛋的人又多,地蛋没有原来值钱,咱们不如把一半地蛋做成粉丝,放铺子里卖。” “对哦。”杜三钮一拍脑袋,“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难道人家说的一孕傻三年,从现在开始?那以后可怎么整啊。”不禁犯愁。 “有我呢。”卫若怀满头挂满黑线,“至于豆瓣酱,等明年儿子出生后再做也不迟。反正你不讲,别人也不晓得具体该怎么做。” “是呀,是呀。”杜四喜跟著附和。“晌午在这边吃吗?三姑奶奶。” 杜三钮下意识看对面,见她表哥、表嫂忙得团团转,“你去那边讲一声,我们在四喜这边吃饭。”推一把卫若怀。 卫若怀点了点头。 谁知他一离开,杜三钮就和四喜的妻子去后院,吩咐她洗菜、切菜,自己翻出人家的围裙系在腰上。 四喜家的吓得心肝儿颤,好险切到手,“快放下,快放下,三姑奶奶,您好不容易来一次,怎么能让你做饭,我来做。” “你不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杜三钮躲开她的手,见角落里有一盆洗好还未卤的猪下水,“帮我切点小肠、猪肺和猪肚。对了,有没有豆腐和猪肉?” “有。”四喜家的下意识回答,说出来又想给自个一巴掌,嘴巴怎么就这么快呢,直接说没有,她三姑奶奶不就不做了么。 “三钮要做什么?”卫若怀进来便看到四喜家的一脸懊恼。 四喜家的一听声音,心中一喜,“大人,快劝劝她,我说了三姑奶奶不听。” “没事的。大夫同我说过,适量运动对孕妇的身体好。”卫若怀心想,不准她做饭,她不开心,不开心就没胃口,她不吃饭,他儿子就得跟著挨饿,怎么算都不如由著她。 “听到了吧?”杜三钮冲她挑了挑眉,“亏你还生过两个孩子,连这点都不懂。对了,刚才你问我什么来著?” 卫若怀忍不住叹气,“做什么吃?” “卤煮火烧。”杜三钮说出来,猛地想到,“好像得用很长时间?” “那你现在饿吗?”卫若怀关心道。 杜三钮摇了摇头,他立马说:“那就做卤煮火烧,反正我也不饿。”心里对开始闹饥荒的肚子说声抱歉。 第112章 老爆三 杜三钮却当真了, 一边挥手示意卫若怀出去等著, 一边翻找她需要的调料。 卫若怀同意她做菜已是最大让步, 一听杜三钮不准他待在厨房里, 立马说:“出去也行, 你和我一起。” “你,你怎么这样子?你又不会做菜。”杜三钮瞪眼, 卫若怀“嗯”一声,那又怎样呢?岿然不动。 杜三钮气结,挺著个大肚子是没法把他给怎么著,只能任由他盯著自己做饭。 而杜三钮原本以为被他这么一搞, 她做好了也没胃口,岂料今天胃口大开, 除了菜, 连吃两大碗白米饭。 卫若怀一看她又把碗递给旁边候著的小丫鬟秋水,吓得忙说:“没饭了。” 正想起身盛饭的杜四喜一僵,还没搞清怎么回事,嘴上已说:“三姑奶奶没吃饱?我去对面给你拿几个包子?” 杜三钮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 “不用。我吃得差不多了。” 卫若怀三下五除二扒完碗里的饭, “我们去海边看看, 顺便消消食?”恐怕慢一点, 杜三钮又要再来一碗米饭,撑著自己又撑著孩子。 铺子离海边有两百米,夜深人静的时候在这边都能听到海浪的声音。杜三钮前世生活在北方内陆地区,很少能见到海。 今生虽说出生在江南沿海岸, 但是在建码头之前她还真没见过大海。一听卫若怀这么一说,拿过披风,对丫鬟小厮说:“你们自己玩去吧,我和大人逛逛就回来。” 十月中旬,天已转凉,卫若怀怕她吹感冒,到海边还没一刻钟就提醒她回去。杜三还想再待会儿,一见卫若怀盯著她的肚子,朝肚子上轻轻一巴掌,“都是你啦。以后若是不孝顺,我就把你塞回去。” 卫若怀面色微僵,张了张嘴,想提醒她孩子小,听不懂。即便能听懂,将来也没办法把他塞回去。然而直到他俩回家,卫若怀都没敢真讲出来。盖因现在卫、杜两家,三钮最大,一旦把她惹生气,他会遭到全家讨伐。 回到村里杜三钮继续吃了睡,睡醒了到作坊里逛一圈再继续吃的养胎生活。卫若怀则马不停蹄地前往县衙,和林瀚商量拍卖地皮一事。 因码头在海边,不知何时就会来一场大风把所有房屋吹倒,除了广灵县当地早已习惯大风的商户,想招外地商户在此开店并不容易。 林瀚建议比照宣传码头的方式把拍卖地皮的消息放出去。而广灵县码头边的空地远远比建康府那边多得多,卫若怀有心搞大,就必须得想办法吸引更多的外来商户。 两人商量半个时辰,卫若怀吩咐当值的衙役把主簿、典史等人找来写宣传单。宣传单最上面是码头的简易平面图,图下面上除了介绍码头边的地皮廉价,石子路直通到县里,周边物产丰富以外,还详细记载著广灵县每十一二年才有一场飓风。上一次飓风正好是去年七月份。 十多个人齐动笔,到第二天下午酉时一刻就写出两百多份宣传单。卫若怀和林瀚两人仔仔细细检查两遍,见没有什么遗漏,就交给林瀚保管。 第二天早上,卫若怀还在杜家村陪杜三钮用饭,上次发小广告的衙役再次出发。 八天后,广灵县码头边的地皮正式对外拍卖,每位商户最多只能买三间,每间四米宽二十五米长的地皮。 起初并没有这个规定,卫若怀从最先到达拍卖地点的段守义那儿得知,今天来了五六十位商户代表,其中一半是外来商户。 卫若怀怕外来的土财主振臂一呼,买下一半地皮,只能临时加上这一条。担心银子不够,竞争不过别人的杜四喜乐开了花,没等外来商户代表抗议,他就扯开喉咙问:“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开始。”卫若怀顺势回答,维持秩序的衙役敲响铜锣。 一番竞价,最终有三十四位商户成功拍到自己满意的地皮。其中包括段守义、赵存良、杜三钮的两个舅舅以及杜四喜。卫若怀见自家亲戚都面带微笑,而卖出去这么多地皮也大大超出他的预期,就把善后的事交给林瀚,他回家看媳妇,顺便把结果告诉她,免得她跟著忧心。 “母亲,你只做小侄子的衣服,万一嫂子生个大美钮呢?”卫若恒见他母亲收拾的小衣服全是男娃穿的,忍不住吐槽。 “胡说什么!”大夫人收拾行李的手僵住,“呸呸呸!赶紧吐掉,你嫂子怀的一定是个小子。” “甭管是小子还是闺女,离过年还有两个月呢,你这么早去干嘛?”卫炳文揉著额角,“若兮也大著肚子,再过三个月就生了,要我说,等若兮生了孩子,你再去看儿媳妇也不晚。” “就是,就是。”卫若恒连连点头,“去就去呗,还不带我去。” 大夫人回头瞪他一眼,“你去干嘛?你二哥天天忙著帮你嫂子建作坊,还考了第三。你呢?再一天到晚想著吃想著玩,就不想著看书,三年后你得考倒数第三。” “那也不错,起码是秀才了。”兄弟间卫若恒排第四,上面有几个能干的哥哥,没有子承父业的压力,无论大夫人怎么念刀,卫若恒在班里的成绩始终在中游徘徊。 大夫人一听这话脑门就痛,本来见相公和儿子都劝她别著急,打算晚些天再走,瞬间决定尽快出发。 十一月初七,早上,卫若怀照例扶著杜三钮出去消食,谁知一打开门,就看见一个十分熟悉的人。 “大人,您的家书。”驿站的差役双手奉上一封信,“昨天夜里到的。” “下次不用这么著急。”卫若怀接过来,“京城如果有急事,会直接发到县衙。”说话间冲里面招招手,钱明麻溜的炮回屋拿个荷包出来递给差役。 经常给卫家送信的差役下意识伸手,手伸到一半意识到卫若怀如今是他的大老板,连忙摆摆手,“小的还有事。”不待卫若怀开口,骑马就走。 卫若怀摇头失笑,一看信上的内容,笑容瞬间僵住。 “怎么了?”杜三钮推他一下,“京城不会真出事了吧?” 卫若怀抬手把信递给她,“京城没事,你我有事。” 杜三钮更加不解,然而低头一看,脸色骤变,“我的娘啊。” “你娘来了。”卫若怀抬手一指,丁春花正好从隔壁出来,手里还端著个碗,隐约听到“娘”字,“若怀喊我?” “不是。”卫若怀摇了摇头,“我母亲要来了。” “啊?”丁春花一惊,“怎么这个时候过来?天寒地冻的,多遭罪啊。” 卫若怀心想:你不会想知道为什么,“父亲忙得抽不出时间,便叫母亲替他来看看祖父。父亲信上说同来的还有个老太医,来给祖父检查身体。” 这一点卫若怀倒是没想到,不过,他总觉得太医是冲他媳妇来的。 杜三钮也有这个感觉,虽然信中只有寥寥几笔提到她婆婆。然而前世新闻越短,事情越大的经验告诉杜三钮,必须去请建康府名气最大,名声最好的大夫来给她检查。 卫若怀觉得没必要,但是见他媳妇晌午比平时少用一碗饭,第二天上午,建康府的大夫就被小卫大人请到杜家村。 听大夫说她和孩子都很好,杜三钮才算把心放回肚子里。然而只顾得开心的小夫妻没注意到,大夫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杜三钮不怕婆婆来到念刀没照顾好她孙子,心情格外地好,喊来钱娘子,“去县里买菜的时候多买些羊肉,咱们晌午煮羊肉汤喝。” 羊肉比猪肉贵一倍,卫家的下人伙食挺好,每顿都有一个荤菜,但羊肉却不经常吃。有时候两个月才会吃一次。 第75节 邓乙家的听到这话心中一喜,正想说买肉烧汤不如买羊骨头,却听到钱娘子说:“少夫人,羊肉吃了上火,奴婢们不吃也没关系。老奴多买些鱼和虾,听说多吃鱼虾,生出的孩子白白嫩嫩的。” “我娘怀我的时候吃杂面青菜,我不也长得白白嫩嫩。”杜三钮自打怀了孩子,脾气就有点犯轴,“叫你去就去,有好吃的也不知道吃。” “老奴的牙不好,吃不动。”涉及到小主子,钱娘子可不怕惹怒女主人,“大少爷也不喜欢喝羊肉汤。” “你!”杜三钮一顿,突然想到一道藏在记忆深处的菜,老爆三,便说:“行,不喝羊肉汤。那你买个羊心,买块羊肝,买个羊腰,我炒著吃,总行了吧? ” “这……”钱娘子迟疑。 杜三钮嗤笑一声,“这样也不行?那我干脆什么都不吃,只喝水好了。” “行!”钱娘子把她要的东西买回来之后,就背著她去隔壁请丁春花和杜发财,见著两人便说:“少夫人今天做个新吃食,请你们两位过去吃饭。” 自从杜三钮在村里养胎,两家人经常在一处吃饭,丁春花也没多想。看到钱娘子把一碟她没见过的菜放到面前,丁春花就招呼杜发财,“她爹,快尝尝,闺女亲手做的。” 卫若愉一听他嫂子下厨,使劲夹一筷子,卫若怀瞪他媳妇一眼,回头再给你算账,又不听话!紧接著也夹一筷子,等轮到杜三钮,盘子里是剩下几块羊肝和些许葱段和蒜瓣。 作者有话要说:  相信么?这么一点我写了将近四个小时....憋死我了 第113章 鱼颙肉丝 杜三钮想哭, 怎奈全家人都忙著讨论她做的老爆三, 她爹杜发财还嫌做的太少, 根本没人注意到她有多难过, 顿时哭也哭不出眼泪来。 而杜三钮不再闻到腥味就吐, 钱娘子就把鱼汤放到她面前,同来的还有一碟油焖大虾。 “我给你剥。”卫若怀一见杜三钮伸手, 以为她想吃虾,其实杜三钮只是想喊小丫鬟把虾端远点,她今天想吃的从来都不是虾。 卫若怀不知内情,剥个大虾又沾点酱汁放到她碟子里,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他的一番心意, 杜三钮咬咬牙, 暗暗瞪钱娘子一眼,你给我等著。然而没等她找钱娘子算账,饭后倒是被卫若怀拉到卧房里好一番数落。 卫若怀下午要去码头查看施工情况,傍晚就回来, 即便这样都不忘交代家里的丫鬟小厮, 看住少夫人别往厨房去。 杜三钮气得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钱娘子乐得恨不得奔走相告。 就在码头边的房子一天比一天高的时候, 卫家大夫人离杜家村也一天比一天近。终于在十一月二十一号上午,杜三钮睡梦中听到了婆婆大人的声音。 迷迷瞪瞪睁开眼,杜三钮下意识揉了揉眼,面前的人依然在, “母亲?您,您什么时候到的?”说著,连忙爬起来。 大夫人双手按住她,“听邓婆子说你每天这个时辰都得睡会儿,继续睡吧,不用管我。” “我,我睡好了。”杜三钮不想离开温暖的被窝,依然挣扎著坐起来,“再睡晚上就睡不著了。” 卫夫人一听这话,便说:“既然这样,我去请老太医过来给你看看。”说完,转身就走。杜三钮望著她的背影愣了愣,意识到婆婆说的什么,忙掀开被子去梳洗。 之前请大夫看过,杜三钮心里莫名有点不安却并不紧张,走到堂屋里便坐到婆婆身边。一见老太医过来,立马伸出手腕。 老太医的手轻轻搭在她手腕上,刚开始杜三钮还能悠闲地打量给她看诊的大夫,眼皮耷拉下来,依然能看出老大夫的眼睛不小,鼻梁高挺,方块脸,年轻的时候估计得不少姑娘喜欢……然而随著时间越来越长,杜三钮心中越来越不安。 “换另一只手。”就在杜三钮想问她有什么问题时,老太爷淡淡地开口。杜三钮心中一突,好险站起来。没有第一时间吓得起身,是因有人先一步按著她的肩膀起来,“怎么回事啊?太医,若怀信上说孩子很好啊。” “孩子没事,卫夫人,先别著急。”老大夫老神在在道:“卫少夫人,你放松,放松,是孩子太调皮,在同老夫躲猫猫。” “我还没五个月,孩子就会动了?”杜三钮诧异,传说中的胎动,她可是等很久了。 老大夫点点头,“按理说你是能感觉到动静。不过,看少夫人的样子是一直没感觉,想来是太挤的缘故。” “太挤?”大夫人不解,忽然心中一动,“太医,太医,您的意思是我这儿媳妇怀的是双胎?”说著,不敢置信的睁大眼,“怎么可能啊。我们家从未出现过双胎。儿媳妇,你们家有?” 杜三钮隐隐听别人说过,双胎有遗传:“没有。太医,您确定吗?”不禁问。 太医移开手,捋著胡须笑道:“难道你没发现,你的肚子像人家六七个月的吗?” “这,这不是我吃的吗?我比没怀孕之前胖了二十斤呢。”杜三钮不可思议的看了看肚子,“没想到,没想到居然有两个?不会把我的肚皮撑破吧?” “快别胡说。”大夫人一听这话,心里的激动荡然无存,“听说双胎易早产,根本等不到足月。别人还说七个月就出来了。” “那岂不是一月底?”杜三钮掐指一算,“还有两个多月?这么短的时间,孩子能长好吗?” “孩子小一点倒是好。”老太爷说:“我现在就怕这俩小家伙待到足月再出来。”通常妇人生一个孩子就累去半条命,更何况两个。 太医一说,大夫人也意识到问题关键,冲小丫鬟抬抬手:“去把少夫人怀双胎的消息告诉老太爷和隔壁亲家,对了,再告诉若愉帮我写一封信给大老爷,就说我等少夫人生完孩子再回去。” “是!”小丫鬟一走,大夫人又说:“太医,麻烦您给我这儿媳开个食谱。若怀媳妇,以后白天可不能再睡觉,犯困就出去——” “听说三钮怀的是双胎?亲家。”丁春花急切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夫人一扭头,她人到了跟前。 “别急,别急,亲家,太医说孩子没事,我也正同若怀媳妇说,以后多动动,可不能再这么胖下去了。”大夫人怕她莽莽撞撞胖到大孙子,忙拦住她。 丁春花一听孩子好好的,发软的双腿顿时有了力气,“亲家说得对,她是不能再吃下去。你可不知道,每顿三大碗米饭,一桌子菜,我和她爹一天也吃不下这么多。” 大夫人下意识看向她,杜三钮忙说:“没有一桌,两碟。” “胡说。上次做一条鱼,一盘虾被你自己吃完不算,又吃大半盆猪肉炖地蛋和两碗米饭,末了还说自己没吃饱,你还想吃多少?”丁春花一瞪眼,杜三钮瞬间怂了。 这吃的,也太多了吧?老太医张了张嘴,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少夫人平时也吃这么多?” “只多不少。”丁春花说著,又觉得当著外人的面这么数落她闺女不好,毕竟三钮还是县令娘子,“我以前还奇怪,她吃这么多怎么就胖一圈,合著肚子里是两个娃。” “是呀。”杜三钮没好气的看她一眼,“是不是很吃惊,很兴奋,突然发现我特别厉害,一次来个双黄蛋?” “是的,突然发现我闺女特别厉害。但是,从今天开始,你的饭照样得减去一半。”丁春花生三钮的时候,就是因为怀孕的时候吃太多,三钮跟著她吃的胖,发动当天,可把丁春花给折腾的,发誓再也不生了。 杜发财在院子里从天黑坐到天亮,听到孩子的哭声还跟做梦似的。明明已快到深秋,他身上的衣服就跟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也是那以后再不说再拼一把的事。万一将来孩子生出来,孩子的娘没了,他一个人带著四个孩子……只要一想到那日子,杜发财就觉得还是不生的好。 “娘!”杜三钮脸色大变,“我一个人吃三个人的。” 丁春花点点头,杜三钮一喜,就听到:“我是你娘,你敢不听我的?!” 大夫人额头挂满黑线,“亲家,没这么严重。咱们先听听太医的?” “对哦。”丁春花反应过来,就转向太医。 老太医摇头失笑,“卫夫人,麻烦你带我去书房,老夫给少夫人写个食单,保管您们两家来年顺顺利利得两个大孙子。”走到门口和卫老碰个正著。 杜三钮抢先道:“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就是一个变成了两个。” “我看出来了。”卫老见做梦都想著孙子的儿媳妇满眼笑意,丁春花虽然有些紧张,却没有惶恐不安,“派人去告诉若怀了吗?” “啊?忘了。”大夫人忙喊人去县里找卫若怀。 卫若怀一听杜三钮怀两个,扔下公文,穿著宝蓝色官服直奔杜家村,不明真相的行人纷纷驻足,交头接耳,“小卫大人这是怎么了?” “莫不是卫夫人生了?”不知谁来一句。慢一步的小厮从县衙里出来,就听到“县令夫人已经生个小少爷”的话。 小厮气得好想骂人,这帮碎嘴的八婆,“别乱讲,我们家夫人才没生。”一声怒吼,挤在县衙门口瞎滴咕的百姓顿时作鸟兽散。然而他一离开,县里又传出县令夫人不好的消息。 吓得杜大妮和杜二丫扔下铺子、孩子驾车前去杜家村。不过,那时已是第二日下午。 卫若怀盯著杜三钮的肚子满脸不可思议,想碰又不敢碰,畏畏缩缩和早上简直判若两人。 杜三钮额头挂满黑线,很无力地说:“不就是怀上两个孩子么,又不是揣个爆竹,你一点就炸了。”说著话,趁其不备,拿著他的手往肚子上拍一下,“看,什么事都没有。”说完还耸了耸肩。 “三钮!” “三钮!” 两声怒吼,杜三钮一哆嗦,吓得躲到卫若怀身后。 “你给我出来!”丁春花指著她。 杜三钮紧紧抓住卫若怀的胳膊,“孩子半天没见著他父亲,想得慌了。”朝卫若怀胳膊上拧一把,卫若怀下意识点头,“是的,是的,我也想孩子了。” “那我们回房吧。”杜三钮顺嘴接到。 卫若怀顶著两位母亲的怒视,艰涩道:“好,好吧。” “少夫人,等一下,晌午吃什么?”钱娘子找了一圈找不到她,谁知她却躲在书房里。推开书房的门,“咦?夫人也在,老太爷,二少爷,大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做个清蒸鱼,再做个糖醋排骨,还有个——” “鱼和肉选一样。”丁春花立马打断她的话。 钱娘子买菜刚回来,还不知发生什么事,“鱼不能和糖醋排骨一起吃吗?”她怎么不知道。 “可以。”婆婆和亲娘都不在跟前的时候,就是钱娘子盯著她吃饭,杜三钮可不想叫她知道为什么,“孩子又想吃鱼又想吃肉,怎么办?” “那你告诉你肚子里的孩子,忍著!”关乎著日后生产顺不顺利,丁春花的态度十分强硬。 钱娘子此时也发现书房里的气氛不对,试探道:“那奴婢是做鱼还是做肉?” “有猪肉吗?”杜三钮又问。 钱娘子点了点头,“那你去做鱼香肉丝,再炒两个素菜,这样总行了吧?”杜三钮看向她娘。 作者有话要说:  不给吃,这日子过得哟.... 第114章 芝麻糊 丁春花想了一下, 才点头:“行,那就做鱼香肉丝。买的鱼留著晚上做。” 钱娘子下意识看向大夫人, 卫若怀的母亲微微颔首,钱娘子行了礼,转身出去就拉著门外候著的丫鬟,又指了指书房。 大夫人的丫鬟趴在她耳朵低声说两句,钱娘子猛地睁大眼, 转向书房的方向又惊又喜。等回到厨房, 钱娘子就把所有闲著没事的丫鬟小子喊过来,削地蛋、山药、莲藕皮, 洗生菜、菠菜和小青菜。 不消半个时辰, 丫鬟就过来禀报,“饭好了。” 一屋子人都只顾得研究杜三钮那神奇的肚子,也没意识到厨房今天做饭格外快。到堂屋里老太医和杜发财分别坐在卫老两侧。杜三钮作为辈分最小又是个妇人,便坐末尾。 最先上来的是两碟鱼香肉丝,一碟毫无疑问的放在卫老面前, 另一碟,没等端菜的丫鬟询问,大夫人就冲杜三钮的方向指一下。 鱼香肉丝上来便是地蛋丝炒鸡蛋,莲藕肉糜,清炒山药, 蒜蓉生菜、清炒青菜、排骨汤和鸡蛋菠菜汤。 人口多,钱娘子怕不够吃,每样两碟, 大圆桌上瞬间摆的满满当当,杜三钮乐开了花,丁春花的脸色骤变,大夫人轻轻拍拍她的胳膊,桌子上的确没有鱼。 丁春花盯著埋头大吃的闺女,一阵懊恼,还不如让她如愿呢。还有这钱娘子是怎么回事,平时不是最紧张三钮肚子里的孩子吗? 钱娘子不准杜三钮吃上火,有伤身体的东西,但是在她看来孕妇每天吃饱吃好,生产的时候才有力气,所以她并不赞同杜三钮节食。何况怀著两个孩子,又不是一个。按照她想的,伙食加倍才对。 杜三钮咽下最后一根青菜,忍不住打个嗝,卫若怀很是无语,“又不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差不多就好了,干么非得吃的打嗝。” “吃饱了,娘才知道我真正的饭量啊。”杜三钮放下碗,又忍不住“嗝”一声,大夫人好气又好笑,“行行行,我们知道了,晚上做鱼、肉,你还和以前一样吃,成吗?” 杜三钮挑了挑眉,早该这样。她又不是个傻的,不知道孩子养太大不好生么,“成啊。”按著桌子站起来,卫若怀立马扔下碗筷,“我扶你出去走走” 杜三钮“嗯”一声,出了大门直接拐去隔壁,“去我屋里躺会儿,撑死我了,走不动,等我歇会儿再去逛逛。” 第76节 “你说你,四碗饭,比平时多吃了一倍,图什么啊。”卫若怀无奈地把人拉到怀里,半搂著她走。 杜三钮顺势把重心放到他身上,“为了我的鱼啊,肉啊。”躺在高高的枕头上,舒服的吁一口气,拍拍身边的位置,“你也上来歇歇。母亲今天刚到,我娘估计得和她说会话。祖父可能还会请太医给我爹看看身体,他们没这么快回来。” “我就不睡了,上午回来的匆忙,县里还有些事等著我去处理。”卫若怀弯腰脱掉她的鞋,又拉过被子给她盖上。 杜三钮一听,“那你快去吧,别在这儿陪我了。” “半个时辰还是有的。”卫若怀见床头柜上散著几本话本。随便抽出一本,歪在床边,“眯一会儿吧,待会儿我喊你。” “好吧。”其实杜三钮吃得太饱,饭堵在喉咙里极不舒服,也就不想说话,见卫若怀当真没有走的打算,便闭上眼。 正如杜三钮所预料的,丁春花和杜发财在卫家待到杜三钮醒来后出去逛一圈,又送卫若怀出门的时候,老两口才回家。 两人一走,老太医去歇息,卫老和卫若愉去书房,院里顿时只剩下婆媳二人。杜三钮不会跟婆婆相处,没等大夫人开口就率先说:“母亲,您坐十几天的车想必也累了,我就不打扰您啦。”说完,眼巴巴望著她。 大夫人张了张嘴,扫到她那圆鼓鼓的肚子,“可不是么,我这老胳膊老腿差点散架了。” “那儿媳告退。”杜三钮立马扶著丫鬟的手离开。动作快的差点让大夫人误以为她没怀孕,“我,我有这么可怕?”不敢置信的指著自己。 “您当然不可怕。”大夫人的贴身丫鬟笑道:“但是你令少夫人节食倒是挺可怕的。咱家少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道,一贯会吃,懂吃,您不让她吃,岂不是要她的命么。” “我,我还不是为她好啊。”大夫人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翻个白眼,“再说,她娘也叫她少吃点。” “所以少夫人没跟著她母亲去隔壁啊。”大丫鬟道:“您吃饭的时候奴婢也找府里的小丫头打听一下,少爷和少夫人回来这一年多可没闲著。”随后把码头和作坊的事跟她详细讲一遍,末了又说:“出了村就能看到少夫人的作坊,虽然现在作坊里只有从村里找的八个妇人在做事,听府里的小丫头说那是因为少夫人怀了小少爷,没精力打理的缘故。等明年这时候,少夫人的作坊做起来,估计比咱们京城庄子上一年见的还多。” 大夫人哼笑一声:“不用尽捡好听的说。只要和吃的有关,你不说我也知道她亏不了。”朝杜三钮离开的方向看一眼,“既然那作坊离得这么近,陪我过去看看吧。” 大丫鬟一点也不意外,冲远处的小丫鬟摆摆手,早有准备的小丫鬟立马送来一见斗篷。 大夫人余光撇到贴身丫鬟手里瞬间多出的东西,愣了愣,“好啊。学会给我下套了?!” “哪能啊。奴婢知道您只是表面上对少夫人严厉,其实很关心她。”大丫鬟说著话给她披上斗篷。 “就你知道的多。”大夫人嗤一声,抬脚往外走。 大丫鬟跟在身后耸了耸肩,撇撇嘴,心想:奴婢知道的多还不是您告诉奴婢的?没出京城就念刀您儿媳的作坊什么样,奴婢今天不说,您明天也会找个机会去瞅瞅。 到地方,大夫人见院里井井有条,八个妇人包著头巾,穿著围裙正在做地蛋粉,又去仓库里看看,见堆满各种果酒,满意的点点头,出了作坊就直奔码头而去。 杜三钮的身子越发笨重,时常感到精力不济。加上上午睡到一半她婆婆就来了,晌午吃饭的时候又和亲娘、婆婆斗智斗勇,回到屋里歪在床上一会儿便又睡了过去。 在她酣睡的同时,大夫人把儿子和儿媳一年多的成果巡视一遍。看到杜家杂货铺子里人来人往,本想指点儿媳妇的大夫人也打消这个念头。回头村里,一心一意照顾她那未出世的孙子。 大夫人先前只准备一个孙子的衣服,现在多一个,便吩咐丫鬟去建康府买些上好布料,比照之前的衣服、鞋子、尿布等物再办一份。 卫炳文收到夫人的信,一见写到等儿媳妇生产后再回来,眉头紧皱,再看到儿媳妇怀的双胎,立马扔下信喊来小厮去告诉卫若兮。 卫若兮乍一听说母亲不畏严寒的去杜家村,虽然理解在母亲眼里孙儿比外孙重要,心里还是有些不痛快。如今听到娘家来人说她嫂子怀的双黄蛋,卫若兮哪还顾得不开心,挺著大肚子吩咐下人套车,送她去街上给两个侄子买礼物。 卫若兮的礼物送到杜家村那日正是北方小年,杜三钮看到那一车小物件,再一想到她婆婆这些日子置办的,替她未出生的儿子感到头疼——每天换一套,一岁之前也换不完。 所以,在杜大妮和杜二丫年初三来送节礼时,杜三钮十分严肃的告诉她们,不要给她儿子买东西。可惜很少听说过双胞胎的赵存良和段守义直接当做没听见,回到县里就叫二丫和大妮去给三钮的孩子买礼物。 卫若兮送什么他们就送什么。 杜大妮和杜二丫心里高兴自家男人对自家妹妹好,却不得不提醒跟著瞎激动的人,人家卫家女送的很多东西,广灵县乃至建康府根本没有卖的。 相隔一条街的赵存良和段守义不约而同地呆愣一下,接著就说:“那送我们有的。”结果从年初四开始,两家的小厮三天两头往杜家村送件小衣服,送点新鲜鱼肉等等,一直到正月十四上午才消停。 正月十五是元宵节,去年这时候杜三钮和卫若怀还出去玩玩,如今只能老老实实坐在屋里吃汤圆,还是杜三钮看著别人吃。 汤圆是糯米做的,怕杜三钮晚上吃著不消化,再反胃,大夫人便叫厨房给她做些加了核桃的芝麻糊。 自打妊娠反应消失,杜三钮的胃口就一天比一天好。一听说听她晚上吃芝麻糊,瞬间变脸:“母亲,厨房做多少芝麻糊?” “足够你吃的。”大夫人说:“今天管饱。” 杜三钮一噎,“……菜呢?” “菜也管饱,但是不能吃猪肉和糯米粉做的点心。”大夫人说。 那还好。杜三钮心下满意,面上不自觉带出一丝笑意,“啊!” “怎么了?”卫若怀老远听到一声惊呼,风一般跑进来,一看他媳妇捂著肚子,“这两个小子又调皮了。”说著,轻轻拍拍杜三钮的肚子,“你俩乖乖的,再闹腾小心我揍人啊。” “不是!”杜三钮下意识抓住肚子上的大手,“不是,不是的。” “不是他俩踢你?”卫若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儿子,爹误会你们了,爹向你们道歉,下次你俩再踢你娘,爹就装作没看见。” 第115章 姜汁调蛋 杜三钮使劲朝他手上拧一把, 卫若怀痛的哎呀一声,大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快:“若怀媳妇, 你,你额头上怎么这么多汗?”再一看她脸色煞白,大夫人猛地推开挡在面前的儿子,“快,快来人, 三钮要生了, 快来人啊!” “生了?!”卫若怀被母亲推的一个趔趄,刚刚稳住身子, 一听母亲的话, 身体一颤,直直地向杜三钮倒去。 卫若愉“啪塔”扔下盛满汤圆的碗,连忙扶著兄长,“嫂子生了?!怎么,怎么这么快?”下意识去找孩子。 大夫人使出浑身力气拉起杜三钮, 粗暴的踢开当著路的两人,“快去喊人!” “哦噢,喊人,喊人……”卫若怀同手同脚,慌里慌张往外跑, 到门边和卫老撞个满怀,老人家抬手朝他脸上一巴掌,“慌什么!邓婆子, 把若怀他娘准备的东西送产房里去,钱明,钱明,去请稳婆。邓丁,去隔壁说一声。邓乙家的,帮夫人把少夫人扶去产房。” 卫老不慌不忙地发号施令,乍一听少夫人发动,乱作一团的主子仆人瞬间有了主心骨,有条不紊地各忙各的。 卫若怀下意识跟上去,卫老攥住他的胳膊,“女人生孩子你去干么?给我老老实实在这坐著。”指著堂屋里的椅子。 卫若怀张口想说不,嘴巴一动,脸上火辣辣的痛,“我,祖父,我站著成吗?” “站好!”早已做好杜三钮早产的准备,卫老此刻真不担心,何况老太医就住在他那院里。对了,太医,“若愉,去请太医。” “老夫在这儿呢。”老太医的独子早年干了件蠢事,是卫老从中周旋,不但使他免于牢狱之灾,还保住了官职。 老太医两年前致仕后,在家中养养花养养鸟。大夫人不相信这边的大夫,在杜三钮怀孕的消息传到京城,她就去老太医家拜访,请她随自己走一趟,自然是以给卫老看病的名义。 老太医一家很感激卫老当初伸出援手,恰巧他在家又没什么大事要事便同大夫人过来了。大夫人希望待到杜三钮生产,老太医的家人得知新科状元郎的妻子怀的是双胎,不但没有不高兴,还托驿站送来一份薄礼。 话说回来,大夫人把杜三钮扶到早已准备好的产房,一边令丫鬟把厨房里的两个炭火炉子拎来,一边吩咐小厮去烧水。刚把窗户关上,厚重的窗帘放下,丁春花推门进来,看到大夫人正在给杜三钮脱棉衣,“我来吧,亲家,你歇歇。” 大夫人擦擦额头上的汗水,“行,我出去看看。若怀媳妇,别害怕,稳婆待会儿就到,太医也在门口。” 杜三钮刚刚看到卫若怀整个人吓傻了,肚子一抽一抽的痛也强忍著没叫出来,恐怕孩子没生出来,先把孩子爹给吓出个好歹,“我,没事,母亲,别担心。” “不担心,不担心。”说不担心是假,她怀的是两个,不是一个。大夫人给她擦擦额头上的汗,递给丁春花一块干净的纱布。“实在忍不住就叫若怀媳妇咬住这个。”随后就去看看稳婆怎么还不到。 今天是元宵节,稳婆在家过节,钱明驾著马车到她家就把人接来。回来的时候马车跑得飞快,车里的稳婆颠的直抽气,没叫钱明慢点,还恨不得长出翅膀飞过去。给知县夫人接生啊,足够她吹一整年的。 到了卫家,稳婆直奔最热闹的地方,果然,走到门边听到低低的呻/吟声。拎著东西进去换上干净的衣服,洗漱一番才去里间给三钮检查。 “是不是还得会儿?”丁春花生过三个孩子,没给孕妇接生过也有些经验。 稳婆点点头,“羊水还没破,早呢。夫人吃饭了么?” “正准备吃呢,突然发动了。”丁春花一说,“对了,是不是先让她吃些东西,好有力气。” “是的。”稳婆话音一落,丁春花就去喊小丫鬟端些易消化的东西。 “怎么还吃上了?”卫老只顾得看住六神无主的卫若怀别去添乱,没注意到卫若愉。卫若愉坐在廊檐下见小丫鬟端来一碗芝麻糊,霍然起身,“嫂子还能吃这个?” “这个不行。”大夫人连连摆手,“叫厨房赶紧煮些粥,再杀个鸡,煮些鸡汤留著少夫人后半夜吃。” “我去杀鸡。”杜发财也在门口守著,“我家有老母鸡,给三钮做个老母鸡汤。” “娘,我不想吃。”外面说话的声音大,杜三钮听到连连摇头,“若怀没事吧?” “若怀没事。”大夫人把门关上,回她,“正在念刀著你肚子里的两个小子太墨迹,等他们出来非得揍他们一顿,瞧把你给折腾的。” 杜三钮一听这话就头疼,“万一是两个丫头怎么办?” 大夫人呼吸一窒,“丫头就丫头,先开花后结果。何况人家一个,咱们这是双生花,放眼整个广灵县能有几个双胞胎这么会挑日子,刚好赶在元宵节。”顿了顿,“渴吗?我给端点水去。” “好。”杜三钮弄不清她婆婆是不是安慰她,不过心里好受多了。 大夫人走到外间,忍不住叹了口气,倒杯温开水端进去,丁春花忙扶起她,“少喝点,润润喉咙。” “啊!” 卫若怀浑身一僵,“三钮!”忙不迭跑出去。 “慢点,慢点。”卫老赶紧跟上,一见若愉趴在门口,“快拦住你哥,若愉,别叫他进去。” 卫若愉下意识抱住卫若怀,“我好像听到什么羊水破了。” “那就快了,那就快了。”卫老扶著柱子,不住地喘著粗气。 “您坐,卫老。”老太医把椅子让给他,转身又喊小厮再搬几张椅子,“少夫人的身子骨好,孩子又不大,没事的。” 卫若怀并没因此放松下来,卫若愉的胳膊被他攥的一抽一抽的痛,看见椅子忙把他按在椅子上,自己靠著椅子站著。 不知过了多久,房间里传来“哇哇”哭声,卫若怀猛地惊醒,“恭喜卫大人,是个小少爷,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激动不已的卫若怀又一屁股坐回去。大概一刻钟,产房门再次打开,卫若愉忙问:“是不是个女孩?” “长得挺秀气,但是,不是。”稳婆笑著说:“也是个小少爷,恭喜卫老大人,恭喜卫大人,双喜临门。” “两个都是臭小子?”卫若愉有些失望,“对了,我嫂子呢?” “卫夫人没事。只是太累了。太医,大夫人请您进去给少夫人看看。”稳婆打开半扇门,只见眼前一花,“大人?” “你进来干吗?”大夫人唬一跳,丁春花忙推他,“出去,快出去,你,怎么跑进来了。” 卫若怀绕过丈母娘,“孩子都已经出来了,还有什么好避讳的。”三两步蹿到床边。杜三钮听到声音,撩起眼皮,有气无力地说:“我很累,别跟我说话。”说著,再次闭上眼。 卫若怀亲眼见到媳妇只是累,而不是去掉半条命,身子一软,整个人瘫在床边。 大夫人扭头看到这一幕,嫌弃道:“亏你还是广灵县的父母官,就这么点出息?”放下幔帐,拽著他的胳膊,“若愉,进来把你哥扶他屋里去。” 子时一刻,离第二天还剩两刻钟,从杜三钮发动疼到现在已过去三个时辰,这段时间卫若怀的精神一直紧绷著,如今杜三钮顺利生下两个孩子,放松下来,歪倒在床上就进入梦乡。 卫若愉气得真想一巴掌拍醒他,不过看在兄长这么紧张他三钮姐的份上,卫若愉拽掉他的鞋又给他盖两床杯子。 翌日,被热醒的卫若怀睁开眼就寻杜三钮,一见床上只有他一人,趿拉著鞋就往外跑,“少夫人呢?” “少夫人还在产房啊。”丫鬟不解,“怎么了?” “产房?”卫若怀一个激灵,瞬间清醒,昨天夜里杜三钮给他生两个孩子,好像都是臭小子。想到这里就往产房跑,咣当一声,推开门看到杜三钮端著碗,“你已经能吃饭了?” “我只是生孩子,不是生病。”杜三钮见他的头发、衣服乱糟糟的,“怎么还穿昨晚的衣服?” 卫若怀低头一看,“啊?忘了。”却没说回去洗脸换衣服,直直地走到床边,“吃的什么?” “姜汁调蛋,你吃吗?”杜三钮递给他。 卫若怀摇了摇头,“你吃吧,我不饿。”话音落下,咕咕一声,小卫大人的脸刷一下红了。 第77节 杜三钮不厚道的笑了:“别装了,昨晚为了这俩下子,全家人都没吃饭。母亲她们这会儿在堂屋里吃饭,你快去吧。” “我待会儿再去。”卫若怀这才想起儿子,勾头瞅了瞅三钮身边的孩子,“哪个是老大,哪个是老二?” 杜三钮说:“左边眉毛上有颗痣的是老大,右边眉毛有痣的是老二。母亲和娘说大的像你,小的随我,还说他俩根本不像双胞胎。反正我没看出哪里像,都一样,像个红猴子。” “我也没看出来。”卫若怀下意识伸手戳戳,啪塔!手背上挨一巴掌。 “别碰他俩,你没洗手。”杜三钮说:“我没事,你快去洗洗,吃饭去吧。” 一大早就挨揍的卫若怀终于乖乖听媳妇的话,回房洗漱。然而等他到客厅,卫老和杜发财早已吃饱了,大夫人正和丁春花聊两个孩子的名字,卫若怀道:“大名你们随便起,乳名叫团团和圆圆。” “什么鬼哟。”卫若愉嫌弃一笔。 卫若怀挑眉,“昨天是元宵节,三钮没吃上汤圆,他俩才出来,不叫团团和圆圆叫什么?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卫若愉:....我竟无言以对 第116章 钵仔糕 卫若愉一噎:“……水饺, 馄饨。” “形状不一样,他俩可是双胞胎。”卫若怀接的飞快。卫若愉脱口道:“那就叫元宵和汤圆。” “怎么尽是吃的?”卫老和大夫人等人只顾琢磨孩子的大名, 根本没想过孩子的乳名。一听卫若愉起的名字, 卫老直皱眉,“还不如团团圆圆,听著也喜庆。” “可不是么。”卫若怀连连点头,“水饺、汤圆你自己留著吧。若愉,我儿子的名字就不劳你费心了。” “我是他俩的叔叔, 怎么能叫费心呢。”卫若愉说著,顿了顿, “大哥, 你给他俩起个这么随便的名字, 嫂子知道吗?” 卫若怀的呼吸一窒, “知道, 当然知道。” “是吗?那我去告诉嫂子,大侄子叫团团圆圆。”卫若愉不信他。卫若怀下意识伸手,只勾住卫若愉的衣角, 他轻轻一用力, 就扯开牵绊,直奔产房而去。 正月十六, 河面上还结著厚厚的冰。怕冻著孩子也怕杜三钮受凉, 昨天夜里孩子出生后,大夫人吩咐丫鬟婆子换下脏的被子和床罩,便叫三钮歇在产房里。等过两天, 她的身体恢复些再搬回去。 卫若怀霍然起身,大夫人适时开口:“团团和圆圆的奶娘快到了,随我一起去看看。” “奶,奶娘?不是,你请奶娘干么?三钮说她自己喂孩子。”卫若怀道:“我儿子不吃其他人的奶。” “容我提醒你,你有两个儿子。”大夫人一字一顿,“不怕累著你媳妇,不怕团团、圆圆饿得瘦瘦弱弱,行啊。” 卫若怀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居然把奶水不够吃的事给忘了,还忘得这么彻底,“衙门里还有点事,我去县里了。”到门外就喊小厮备车。 大夫人赤一声,没提醒刚刚派人去接早早定好的奶娘,至少得一个时辰才能到。转而和丁春花说:“若怀的妹妹也快生了,我过几天得回去,三钮这里就拜托给亲家了。” “放心吧,我会帮俩孩子照顾好团团和圆圆。”丁春花说到外孙的名字,“真就叫团团圆圆吗?” “若愉去问了,先看三钮怎么说。”大夫人听别人讲过,小孩起个贱名好养活,但她不信邪。对于儿子张口就来的乳名,大夫人不满意,她的双胞胎孙子值得更好的,“三钮如果也同意,那就叫团团、圆圆。”一旦孩子的娘不同意,大夫人便拿这话堵卫若怀。然而见卫若愉蔫头蔫脑的进来,“不会吧?”大夫人不敢相信。 “是的。”卫若愉有气无力地往椅子上一瘫,“嫂子说挺好,名字挺应景,可见大哥费心了。他费心个鬼,明明懒省事。” “你说的都对。那又怎么样?”去而复返的人突然出现在门口,卫若愉唬一跳,“你,你怎么又回来啦?” 卫若怀朝他脑门上一巴掌,径直走到大夫人面前:“母亲,回去的时候带些地蛋粉丝吗?我叫邓乙留点。” “粉丝?要要要,还有那个葡萄酒给我装一车,对了,再给太医准备些。”大夫人顿时不关心孙儿叫什么,连忙说。 卫若怀不禁扶额,好后悔回来,“一车得喝到什么时候?地蛋粉丝和葡萄酒总共一车。您和太医回到京城的时候再分。”不待她开口,“我这就去安排。” “他,他……”大夫人指著儿子的背影,“这么点东西够干嘛的?” 丁春花一副“那是你儿子,我怎么知道”的表情,心想:一车还不够,你还想要多少。幸好女婿不是个愚孝的,否则,否则也不能把他给怎么著,毕竟孩子都生了,而且还是两个……想到孩子,丁春花搁堂屋里坐不住,和她亲家打声招呼就去看孩子。但是丁春花一进屋就问:“你婆婆请两个奶娘的事知道吗?” 杜三钮说:“知道。白天我喂他俩,晚上奶娘照顾他们。” “那还好。平时孩子醒著叫丫鬟婆子帮你照顾,别交给奶娘。”丁春花不喜欢奶娘这种生物,总觉得孩子天天吃别人的奶,将来就会和亲娘生分。 杜三钮知道她娘想什么,“娘,我的孩子我自己照顾,平时也只叫丫鬟搭把手。”说著话往外面瞅一眼,见没人过来,压低声音道:“我婆婆的意思奶娘比我有经验,孩子交给她们,我在旁边看著就好了,你可别说漏嘴。这几天先应付一下她,等她回去,我就把奶娘打发远远的,两个孩子饿了再叫她们过来。” “就该这样。”丁春花满意地点点头,“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之前还怕你嫌麻烦,把孩子推给奶娘。行了,我得回家喂牲口,有什么事就吩咐小丫鬟去喊我。” 杜三钮前世没少听别人说,做好月子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丁春花一走,她就盖上被子,搂著两个小家伙闭目养神。此后每天也是自己吃饱了就喂孩子,孩子喂饱后,她和孩子一起睡,一直持续到二月二十。 这时杜三钮也收到京城的来信,卫若兮生个闺女。不过,并不需要杜三钮替她担心。卫炳文乃皇帝面前的红人,卫若怀又是皇帝看重的新人,甭说卫若兮成亲一年就为夫家生个娇小姐,即便她三年无所出,她夫家明面上也不敢又一丝怠慢她。 杜三钮出月子的第二天,带著丫鬟婆子去建康府给外甥女准备百天礼。其实她原本想送些酒和粉丝,怎奈卫若怀太没用,最终也没拦住他母亲。 库房里的葡萄酒被大夫人拉走一半。在杜三钮坐月子期间又卖掉一些,等她到作坊里一看,还剩十来坛。 二话不说,杜三钮立马吩咐钱明把葡萄酒拉回家。然而除了留种,和自家吃的,其余的地蛋已被全部做成粉丝卖出去。钱明把酒拉走,作坊顿时变得空空荡荡。 有两个孩子要养,偏偏卫若怀那点俸禄不够他自己用的。啃老不符合杜三钮的人设,于是到了建康府,杜三钮给卫若兮的闺女买好礼物,就去买此地最好的豆瓣酱和甜面酱,准备回去做香菇肉酱。 “少夫人,亲家夫人不是会做吗?听说村里人也会做。”其实邓乙家的更想说,买别人做好的不划算。 杜三钮说:“我娘是会做。不过我听说这边做的好吃,多买几坛回去试试,看看到底哪边的好。”因不放心团团和圆圆,买好东西,一行人买些饼留著路上吃,也没在建康府吃晌午饭就驾车回来。 即便这样等她回到家也快申时。 一听到“哇哇”的声音,杜三钮直接从马车上跳下来就往内院跑,一看廊檐下的人,“你怎么在这儿?” “你先哄哄他俩。”卫若怀像一见她媳妇,真想痛哭流涕,对她三拜九叩。但是当务之急是赶紧把俩孩子递给她,“也不知道他俩是商量好的还是天生就这么默契,上午不见你,两个都没哭,也没闹。晌午吃过饭还没看见你,团团午睡醒来就开始哭,他刚哭两声,圆圆也跟著哭。中间哭饿了,奶娘喂他们的时候不哭,一吃饱又继续哭。 “祖父和若愉被他俩哭得头疼,就去隔壁把娘和爹找过来,谁知这俩臭小子哭得更大声。没办法,若愉去县里找我。我抱著,他俩倒是不扯开喉咙干嚎,却默默地流泪,那委屈的哟,搞得好像是我故意把你藏起来一样。”一见俩孩子到三钮怀里,扒著她的衣服吭吭赤赤抹眼泪,顿时气得朝团团、圆圆屁股上一巴掌,“这才多大的孩子,就这么有心机?!” “有心机也是跟你学的。”卫若愉一听说他三钮姐回来,料想大侄子不哭了,立马扯掉耳朵里的棉球跑过来围观大侄子神奇的变脸术。 卫若怀揉著发酸的胳膊,“我像他俩这么小的时候可没这么多心机。” “是,你比他俩大点就有了。不然怎么能娶到我三钮姐呢。”卫若愉话音落下,卫若怀心里一咯噔,“胡说什么。” “什么意思?”杜三钮之前并没在意,抬头一看卫若怀的眼睛眨的像抽筋,扭头问卫若愉,“他娶我,耍心机?”明明只有几个字,她怎么就是有点听不太明白呢。 “没有,没有。”卫若怀连忙说:“哪有什么心计,我才不是那种人。” “你不是。”卫若怀一喜,杜三钮又说:“但是我更相信若愉不会骗我,对吧?若愉。” 卫若愉连连点头,“那当然啦。除了我母亲,对我最好,也最关心我的女人就是三钮姐。三钮姐,我告诉你啊,想当初我们刚来到村里,就是你十岁那年——” “若愉!”卫若怀陡然拔高声音。杜三钮瞪他一眼,卫若怀顿时压低声音,“团团和圆圆好不容易才安静会儿,你不把他俩吵醒不开心是不是?” 杜三钮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相公,你若是能把我绑在腰带上,走到哪儿带到哪儿,那你不想叫我知道的秘密,我永远也不会知道。” “其实吧,真没什么事。”卫若怀说著话,脑门一抽一抽的痛,“要我咱们回房,我慢慢讲给你听?” 杜三钮深深看他一眼,就在卫大人以为可行,听到他媳妇说:“可惜,你错过了坦白的最佳时机。若愉,继续说,说完我去给你做钵仔糕,我可从未做过噢。” 第117章 锅巴肉片 卫若愉说:“大哥, 你会做嫂子说的钵仔糕吗?不会啊。那不好意思啦,这也不能怪我, 对吧。”谁叫你只会吃不会做呢。 卫若怀看懂他的潜意思, 眼前一黑,“我去书房。”故意慢吞吞地往外走,希望他媳妇看在他很不高兴的份上改变主意。 杜三钮装作没看见他磨叽,催道:“快说吧。若愉。”卫若怀踉跄了一下,加快步伐, 迅速逃离现场。 卫若愉看一眼兄长狼狈的背影:“你先答应我,不生大哥的气, 我才告诉你。” “听你这么一说, 我一定会生气。”杜三钮一顿, “可是生气又能怎么办呢?我娘家就在隔壁, 算想躲回娘家也不好躲啊。” “我就知道你刚才是故意逗大哥, 亏得他还紧张的跟什么似的。”卫若愉看穿一切的笑道。 杜三钮摇了摇头,“他紧张不是因为做了亏心事,而是太在意我的态度。如果他不在意我, 我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他也不怕的。” 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狗粮,卫若愉顿时想掉头走人。然而那什么钵仔糕还等著他, 他不能让钵仔糕失望啊。 为了让钵仔糕早见天日, 卫若愉在心里对长兄说声抱歉,就把卫若怀何时喜欢上杜三钮,为了防止她和别人定亲, 如何忽悠媒婆,后来又如何请卫老配合他一起忽悠卫炳文夫妇的事和盘托出。 杜三钮听的目瞪口呆,喃喃道:“你说的和我认识的是一个人吗?” “别怀疑。如果不是因为你,我也不知道大哥有那么多心眼。”卫若愉现在想起卫若怀以前干的事,心里依然很复杂,“心眼多不可怕,可怕还被他用到正地方,是不是突然觉得他很吓人?” 杜三钮连连点头,“何止吓人,简直渗人啊。” “咳,这话是你说的啊。”卫若愉怕回头被揍连忙撇清。虽然这样做并没不能改变他不被揍,但是为了钵仔糕,他拼了,“伯娘走的时候送你一盒首饰,其中一个金镯子,你看到没?” “金镯子怎么了?东西都在我房里,还没来得及看。”杜三钮作为舅娘,又是卫家长媳,这几天一直在琢磨送什么东西给卫若兮的闺女,卫若怀这个大舅舅才不会丢脸。忽然心中一动,“你哥很早以前送给我个金手镯,说是母亲送的,和你说的那个是一对?”怎么可能啊。 卫若愉点头,“的确是一对。已逝的太皇太后送给伯娘的。大哥偷出来一只送给你,可把伯娘气得不轻,我听母亲说的。” “……帮我抱著团团、圆圆,我去看看。”杜三钮把俩孩子递给他,卫若愉慌忙接住。 团团和圆圆出生时一个六斤一两一个五斤八两,一个多月过去,好吃好喝的俩小孩真应了他们的名字又团又圆。 卫若愉差点没抱住,跟著杜三钮去她和卫若怀的卧室,见她打开多宝盒,“应该在那个白绸布里。” “我知道。”他刚才用了“偷”字,想来金手镯意义不凡。而这一小盒首饰只有一个东西用绸布包著,其他的都是很随意放在小隔层里。 杜三钮拆开上好的绸布,老旧的金手指跃入眼前,“母亲把这个给我,是原谅你大哥了?” “应该吧。”卫若怀的声音突然响起。 杜三钮浑身一震,回头一看,只见他局促不安地站在门槛外,“你,都知道了?” “是啊。”杜三钮放下金镯子,“你觉得我此刻应该生气呢还是应该高兴,你为了让我冠上你的姓,费劲心机,连孙子兵法都用上。” 卫若怀一听这话,心中一喜,他媳妇如果真生气绝对不跟他废话,“你该高兴。” “大哥你脸皮真厚。”卫若愉看不下去了。 卫若怀白他一眼,“你懂个什么。如果不是我用心,能有团团和圆圆么。”说到这里,三两步走到杜三钮身边,“媳妇儿,看在咱家两个窝窝头都变成白面包子的份上,你就别跟我计较了,行吗?” “行啊。”卫若怀心中一喜,杜三钮似笑非笑道:“从今天起,你睡客房。” “噗!”卫若愉下意识想捂嘴,砰一下碰到团团的脑门,杜三钮循声望去,卫若怀大惊失色,反射性夺过团团往杜三钮怀里一塞。 小团团睁开眼,动了动嘴巴正准备给他爹哭个看,一见是娘,委屈的趴在她怀里,闭上眼又睡了过去。 卫若怀大松一口气,指著卫若愉,低声道:“要你有什么用啊,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又不是我的孩子。”卫若愉把圆圆还给他转身就走,到了门口,“嫂子,我的钵仔糕。” 杜三钮见两个孩子都眯上眼,“你先抱著,等他俩睡熟了再放床上去。” “你干嘛去?”卫若怀好想说他胳膊酸疼,比参加一天会试还累,“刚回来,先歇歇。” 杜三钮轻哼一声,“我倒是想歇一会儿。然而因为某人干的好事,我现在不得不去做饭。想我一堂堂县令夫人还得亲自做羹汤,要你有什么用啊。”说完,抬脚出去。 卫若怀动了动嘴巴,愣是没敢叫住杜三钮。低头看了看窝在他怀里的俩小子,“你俩可真幸福。吃了睡睡了吃,快赶上小猪了。”话音一落,圆圆动一下,卫若怀忙闭上嘴巴,抱著他俩坐在床边,直到团团、圆圆睡熟。 第78节 二月底的天还有些凉,晚饭喝些热汤最好,比如羊肉汤。然而卫若愉要吃钵仔糕,又是杜三钮亲口应下的,她到厨房里便一边教杜三钮一边教钱明家的做钵仔糕,一边吩咐小丫鬟蒸米饭。 钱娘子忙问:“老奴呢?少夫人,你别把老奴给忘了。” “你做胡辣汤。”杜三钮说。 钱娘子一愣,“不是吃米饭吗?”难道她随著手脚不利索,耳朵也不好使了。 “米饭留著做锅巴。”杜三钮并没有过多解释,而是等米饭蒸熟之后,给牙口不好的卫老留一碗饭,其余的米饭全做成锅巴。 杜三钮系上围裙,把三分之一锅巴和猪肉一起炒,做一道锅巴肉片,又炒个醋溜白菜,做个鱼汤,晚饭齐活了。 卫老听到二孙子“咔擦、咔擦”的吃著锅巴很是羡慕,一想到他的牙齿快掉光了,脸上的黯然一闪而过。 杜三钮给卫若怀拿锅巴的时候不巧看个正著,便悄悄招来小丫鬟,吩咐她再去盛一碗胡辣汤。随后把油炸锅巴掰碎放到胡辣汤里,“祖父,喝点汤吧。” “给我的?”卫老看到杜三钮的动作,准备跟她学,虽说味道和单吃锅巴没得比,好在有的吃。一见面前多出一碗铺满金黄色锅巴的汤,卫老愣住。 杜三钮说:“厨房里没米饭了,只有胡辣汤。也没做馒头和包子,祖父,您喝这个凑合一下,行吗?” 非常行! 卫老推开面前湿软刚好的米饭,端起胡辣汤喝一口,“还是这个好,暖胃。” “若愉说你们晌午吃的面,我还怕你晚上不想再吃面食呢。”这句倒是实话。若不是杜三钮下午回来的路上塞了一肚子饼,晚上看见干饭就没胃口,已经准备做鱼汤了,她就不会再叫钱明家的做胡辣汤。 卫老笑道:“我不挑。以后啊,你们想吃什么做什么,不用管我。我喜欢吃呢就多吃点,不喜欢吃呢下顿多吃点。” “好。”杜三钮最喜欢老人家这点,尽可能不给小辈添麻烦。所以她嘴上应的干脆,却不忘告诉钱娘子以后做饭做两样,谁想啃馒头啃馒头,谁想吃米饭就吃米饭。 卫若怀的母亲回京之前给杜三钮留下一房人,或者说她来杜家村之前特意挑一房下人,带来照顾两个孩子。 卫家老宅多出一房下人,开支虽然大了,因人手多,杜三钮倒是有很多闲时间,把外甥女的百天礼送出去,她就去作坊试验香菇肉酱。 团团和圆圆这两个默契十足的鬼小子,一眼见不到母亲就开启双重奏,吵得所有人都想把他俩的嘴巴缝上。然而没人敢,只能去请作坊找杜三钮。 后来杜三钮发现只要两个孩子看得见她,无论自己做什么俩小的都自己玩自己的,便带著两个小的去作坊。 有丫鬟婆子照顾,还有奶娘守著,杜三钮不担心儿子跟著她出连受委屈,便一心扑在作坊里。她把香菇肉酱做出来,采用流水线方式批量生产香菇肉酱的时候,广灵县的杏花和桃花也先后开了。 杜三钮就派人去收花瓣,回来泡酒。 其实十里八乡的百姓也可以自己做杏花酒、桃花酒,但最近几年果酒越来越多,自己做不但浪费工夫还卖不了几个钱。杜三钮派下去的人一出现,多数百姓还是选择把花瓣卖给她的人,省事又省心。 花瓣收上来,作坊里就暂停做香菇肉酱,开始做酒。 因她请的是杜家村的妇人,农忙时杜三钮不等她们请假就主动放假,惹得八位本来担心请假三钮会不高兴的妇人在村口碰到丁春花,不约而同地走上前寒暄。然而三句话没说完,就开始说:“你家三钮做事干脆又果断,将来一准是个做大事的人。” “她现在姓卫。”丁春花真不想显摆,闺女将来很可能是诰命夫人。 八人呼吸一滞,尴尬地笑了笑,“这离得太近,总感觉三钮还跟没成亲一样。” “她已是两个孩子的娘。”丁春花说:“你们别见一见著我就夸她,夸再多她也不会给你们涨工钱。” “咱们才不是为了工钱,事实如此。”杜小麦的继母突然开口,“作坊里还有五六十坛肉酱,听说不够三钮妹子的铺子五天卖的,就这样她还给我们放十天假,换做我,我是不舍得。” 丁春花眼皮一跳,“她那个小铺子一天能卖十几天坛肉酱?我记得一坛肉酱五斤重。” “三钮妹子的铺子可不小,连著三间呢。”赵招弟说:“要不是借给四喜那小子两间,五大间连在一起可气派了。”倏然一顿,“婶子不会不知道铺子里一天卖多少东西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发家致富看三钮 第118章 口水鸡 丁春花说:“我知道啊。上上个月我去看过,四喜忙翻天, 她的杂货铺子里冷冷清清的只有两个客人, 其中一个还是大妮派去买调料粉的跑堂小二。” “那就是你没去巧。而且她和四喜的客人也不一样, 去杂货铺买东西的多是来往客商。四喜卖的是卤肉, 没有船靠岸也会有十里八乡的人光顾。” “按照你这么一说, 她倒不如卖卤肉了。”丁春花说。 赵招弟好笑道:“合著您老还真不知道。三钮妹子一次卖出去的东西,足足够人家四喜和他婆娘忙活一个月的。有次我随卫家的管事送香菇肉酱,东西还没卸下来就被刚下船的客商搬走了。您那天若是在铺子里等著, 还真见不到客人。因为什么您知道吗?因为铺子里没货。” “你没骗我?”丁春花将信将疑, “三钮做的那个酱, 有这么受欢迎?” 赵招弟点了点头, “听说县里也有人学著做香菇肉酱, 做好了拉到码头边叫卖,结果只卖两天就卖不下去了。大家宁愿等三钮妹子的酱, 也不愿意买别家的凑合。” “你不会也试过吧。”丁春花脱口而出。 赵招弟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没有,没有, 我天天在作坊里做事, 哪有那个闲时间。不说了,三婶子, 今天小麦从建康府回来, 我得回去帮忙做饭去了。” 杜小麦准备参加明年的乡试, 今年年初他爹就把他送去建康府的大书院,不让他再搁县里的书院里混日子。 书院每个月月底给学生放四天假,而杜小麦无论刮风下雨都会回来。这不又到月底, 今天的天气又特别好,不出意外,最多再过半个时辰杜小麦就会回来。 丁春花不疑有他,和其他人打声招呼,拎著南瓜到家门口习惯往隔壁瞅一眼,“你怎么又把他俩抱起来了?” “屋里热,团团和圆圆不愿意待在屋里。”卫家院里也有葡萄架,自从进了六月,每天下午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卫家一众总能在葡萄架下面找到团团和圆圆。 “抱习惯了他俩就不愿意躺下,天天叫你抱著玩。”丁春花说:“现在你没事,等你有事的时候呢?我看你怎么办。” “我有事时候有丫鬟啊。”杜三钮说著,回头就喊,“赵雨,过来看著团团和圆圆,我去厨房里看看。” “是,少夫人。”赵雨正是大夫人当初留下的那房人家的闺女,杜三钮喊她,春燕三人也跟著过来。 春燕和小赵子六人本来该在铺子里,但是杜三钮作坊里的货不多,往后十天也出不了货,铺子里不忙,她便吩咐钱明去把他们接回来,留邓乙和他二弟邓丙两个看铺子。 杜三钮冲她娘呶呶嘴,瞧见么,我什么都没有,就是不缺人手。丁春花瞪她一眼,提著南瓜就回家。然而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杜三钮傻眼了。 本该吃了睡睡了吃的团团和圆圆已习惯睁开眼就出去玩,晚饭的时候,团团和圆圆不饿也不困更不愿意躺下,由于他俩一离开杜三钮就闹,奶娘只能抱著他俩站在杜三钮身后。 起初,团团和圆圆只是静静地看著爹娘吃饭,不巧看到埋头大吃的卫若愉,团团、圆圆下意识跟著吧唧嘴巴。吧唧两下觉得没意思,咿咿呀呀的叫他娘抱。 杜三钮只能抱一个,便把另一个递给卫若怀。两小只一上桌,闻到香味,看见什么抓什么。 卫若怀捉住圆圆的右手,小家伙有伸出左手。偏偏圆圆五个多月大,卫若怀不敢用力,一下没拉住,圆圆打翻一碗汤。卫若怀唬一跳,差点把儿子扔出去。 杜三钮跟著站起来,团团的小腿蹬翻面前的碟子。一阵霹里啪啦,卫老放下筷子,卫若愉扔下碗过来帮忙,全家都没吃安生。 卫若怀气得朝儿子屁股上一巴掌,两小只大概意识到闯祸了,没等第二巴掌落下,羊一声,卫家再次响起二重奏。 卫老一见曾孙流眼泪,心疼极了,“他俩才多大?知道个什么,你就揍他。你小时候比他还皮,你父亲揍过你吗?” “祖父,这种事不能惯著,不然以后我们都甭想吃个安生饭。”卫若怀转手把儿子递给奶娘,“带他回房。” “哇啊!”圆圆一声尖叫,卫若愉伸手夺过来,“不哭,不哭,叔叔抱,圆圆不哭啊。” 杜三钮下意识看团团,小家伙默默地流眼泪,看起来比圆圆还要伤心还要难过,叹了口气,“给我吧。我带他们去睡觉。相公,你和若愉陪祖父再吃点,叫厨房给我留些汤就好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卫若怀说著话时下意识看向卫老。 卫老瞪眼,“看我干么?是你把你儿子弄哭的,你不去哄还指望我给你哄好。” 卫若怀一听这话,接过团团跟上杜三钮的步伐。而杜三钮同时也意识到,在照顾不讲道理的婴儿方面,她的确不如她娘。 怎奈习惯已养成,想扭过来?那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天天都会听到团团、圆圆的哭声。杜三钮一想到那种情况,头皮发麻。 翌日卫若怀去县衙后,杜三钮窝在书房里画三张图交给钱明,“告诉姚记木材店的东家,按照图纸做,每样两个,快点,我急著用。” 姚老板早年遇到个坎,导致木材店差点开不下去,是那会转动的圆桌子让他的店起死回生。姚老板一直惦记著杜三钮的恩情,接到钱明的图,他亲自盯著木匠赶工,第二天下午就把杜三钮要的六样东西做好了。 姚老板亲自驾车送到杜家村。杜三钮仔细检查一遍,就喊:“春燕,去找管家拿——” “不用了,夫人。”姚老板打断她的话,“我今天过来是想问您,我那店里能不能卖这几样东西?” “可以啊。”杜三钮想都没有想。姚老板的呼吸一窒,“夫人,这几样远远比您当初做的转桌受欢迎。” 杜三钮心想,受欢迎也不是我发明出来的,“我知道。这种高高的椅子,有孩子的人家估计都想买一个给孩子,还有这个会动的小推车以及这个小吊床。但是这几样东西别的木匠一看就会,好卖也只能赚一两次钱。” “夫人说得对。我如果每样做两百个,然后一次性全拿出来卖,可就不一样了。”姚老板说。 杜三钮笑道:“那就再给我做四个,就当买我的图纸的钱了。” 姚老板点头应下。然而五天后,团团和圆圆躺在吊床上玩的时候,姚老板派人送来八张椅子,八辆婴儿推车和八个吊床。 卫老一见满院子都是,吓一跳,“怎么又买这么多?”能赚钱也不是这么个用法。 “别人送的,不要钱。”杜三钮跟他解释一遍,卫老不禁感慨,“这个姚老板倒是个实在人。” “也许吧。”杜三钮并不关心姚老板是好是奸,她愁的也是这么多床、椅、推车怎么办,“祖父,送给若兮四个呢?” “随便你。”卫老说著一顿,“晚几天,等姚老板做一批出来再送去京城。” 杜三钮点头,“这我知道。现在就送去京城,估计等不到姚老板卖这个,京城就有人卖了。” “是呀。”卫老看一眼晃晃悠悠的两个胖小子,“他俩这下开心了。” 杜三钮顺著他的视线看去,“可不是。听奶娘说昨天夜里团团醒来晃悠一下,发现床不动,立马就哭。怕吵醒咱们,奶娘忙把他放回到吊床上,这小子一觉睡到天蒙蒙亮,中间都没醒来要吃。” “聪明成这样,长大可够你和若怀头疼的。”卫老有点幸灾乐祸。 “有什么好头疼,不听话就揍,揍到他俩听话为止。”卫若怀大步流星地进来,对上圆圆的笑脸,弯腰就要抱起他。 杜三钮伸手拦住,“洗澡换衣服去。一身臭汗,别抱儿子。” “你们是不臭,哪儿凉快往哪儿去。”卫若怀瞥她一眼。 “大少爷这可说错了,两个小少爷有了新玩具是不再闹著要跟少夫人,少夫人这几天可没闲著。”春燕不知从哪儿蹿出来,快言快语道:“大少爷若是觉得带孩子轻松,那你明天和少夫人换换。” “我——”卫若怀想说,我可以照顾孩子,你的少夫人可不会处理公务。猛地想到他家夫人识文断字,倏然住口,“我一句话,瞧瞧你多少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把夫人怎么著了呢。” 春燕道:“谁叫你说话不中听,又不是奴婢。” “牙尖嘴利的小丫头,都是,都是跟钱娘子学的。”卫若怀本来想说杜三钮,话到嘴边,捡软柿子捏。 “老奴可没说过少爷。”一到饭点,钱娘子准时在杜三钮周围出没,“老奴本来还想问大少爷晚上想吃什么,看来您并不需要老奴。” “不需要。”卫若怀说:“我又不挑食,你随便做。” “那老奴就把口水鸡改成素鸡好了。”钱娘子说的比他还干脆。谁知卫若怀微微一笑,“行啊,只要你那做好的鸡放到明天不臭,我是没关系。”说完,抬脚回房。 钱娘子一愣,“少,少夫人告诉少爷我炖了鸡?” “我没说,你家少爷知道口水鸡怎么做。”杜三钮说,“现在差不多酉时两刻,你如果现在开始杀鸡,天黑之前咱们甭想吃上饭,你家少爷一想,就能猜到鸡已经炖好了。” 第119章 糯米排骨 钱娘子面色僵住:“他,他堂堂知县不关心朝廷大事, 百姓收成, 居然研究起吃食。少夫人, 您可得好好说说大少爷, 不能这般不务正业。” “咳, 我回头就说他,你去做饭吧。”杜三钮为化解老忠仆的尴尬,忍著笑说:“若愉想吃糯米排骨, 还记得怎么做吗?” 第79节 钱娘子下意识回想, “先腌排骨, 然后裹上糯米放锅里蒸, 出锅后淋上欠汁?” “对的。”杜三钮微微颔首, “小赵子,去帮钱娘子烧火。排骨还有剩余的话, 叫钱娘子做给你们吃。对了,还有那炖鸡的鸡汤, 留你们煮面条。” “谢谢少夫人。”小赵子一喜, 三两步跳到钱娘子身边,钱娘子瞥他一眼, 跳脱的少年下意识双腿并拢, 抬头站直。 “噗……小赵子真怂。”春燕等人顿时笑喷。杜三钮也忍不住笑了笑, 随后派人去喊钱明。 自从杜三钮的作坊里开始做香菇肉酱,卫家就多养两头驴,钱明的爹每天要做的事便是喂饱马和驴之后, 架著驴车往杂货铺子里送货。 钱明体谅他爹辛苦,早上割草喂牲口,下午去送货。这不,随卫若怀从县里回来就去后院帮他爹拌草料。 一听杜三钮找钱明,钱父埋怨道:“都说了不用你做,非得沾一手草料,赶紧洗洗,去看看少夫人找你有什么事。” “天快黑了,有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急。”钱明拍拍身上的草屑,“听娘说老二和老三的房子和地整好了,什么时候搬出去?” 钱老汉道:“上午搬出去了。本来你娘想喊你回来,我没让。少爷身边离不开人,何况他们离这边又不远。” 钱明眼中的黯然一闪而过,“嗯”一声,“我去前院了。” 钱家是家生子儿,钱明的两个弟弟想脱去奴籍可不是只给赎身银子就行。主人家如果不同意,即便知府大人出面也没什么卵用。 杜三钮清楚存了这个心思的奴才强留下来日后也没法用,看在钱娘子的面子上没要赎身银子,就叫卫若怀给钱家老二和老三办户口。 杜三钮松口的时候,钱娘子就想在村里买两块地,怎奈杜家村的村民富裕。有那急著用钱的,找四喜,找杜发财或者村长,都能解决燃眉之急。田地又是老百姓的根,自然没有人卖。 不得已,钱娘子只能去别处瞅瞅。最后在县南十五里,离杜家村将近二十里地的一个村里买到十亩地。随后又买两块地基,等房子建好,钱娘子和她老伴儿存了一辈子的钱也用去七七八八。 钱明的媳妇知道后,笑了笑,什么也没说。等钱明随卫若怀去县衙,关上门就对儿女说:“你们二叔和三叔就是俩大傻逼,还有你们婶子,往后见著她们给我绕道走。” 两个孩子一个三岁一个两岁,听得一脸懵逼。可是见娘一副“敢不听话就不要他俩”的样子,还是乖巧的点点头。等钱明回来,俩小孩趁著他们娘去做饭,拽著他爹问为什么。 钱明哪知道。 爹娘的钱用在二弟和三弟身上,身为儿子没法说,她那个作为儿媳妇的也装不知道,不该装贤惠的时候装贤惠,才是真傻好不好。居然好意思嫌弃别人。 话说回来,杜三钮见钱明过来,就说:“从明天开始你去作坊里跟邓管事做事,邓管事的年龄大管不了几年,以后作坊交给你管。” 钱明愣了愣,偷偷朝自己大腿上掐一下,娘啊,真疼,不是做梦,“小的吗?”指著自己,还是不敢相信他听到的。 杜三钮点点头,“是的。你识字不多,好好跟邓管事学,可别叫我失望啊。” “不不……”钱明张口结舌,想说自己不行,对上少夫人那双信任的眼睛,脑袋一热,“小的一定不会让少夫人失望。” “回去准备准备吧。”杜三钮挥挥手。钱明回到他那个小家里,整个人还晕乎乎的。 “坏啦,爹也变成傻逼啦。”稚嫩的童音惊呼一声,“妹,快去喊娘,爹被二叔和三叔传染啦。傻逼真是病,比疫病还厉害欸。” 钱明猛地惊醒,“爹没事。”忙拦住一儿一女。因儿子的童言童语,也想到两个弟弟要想生活过得去,务必得出去找事做,。即便有幸做到掌柜,到头来还是得看别人脸色。而作坊里的管事和铺子里的掌柜差不多,他那俩弟弟却不可能一上来就是管事的。最聪明的人居然是他媳妇?! “邓乙和邓丙被你要去,钱明你又要走,媳妇儿,你那小作坊用得著这么多人吗?算上春燕、小赵子他们六个,和作坊里的女工,快赶上县衙里的人了。”吃晚饭的时候,卫若怀挥退丫鬟婆子就问杜三钮。 团团和圆圆坐在属于他俩的儿童椅上,顺著卫若怀的扭头看向杜三钮,母亲,快说,我们也好想知道呢。 杜三钮眨了眨眼睛,“我没告诉过你吗?我把作坊旁边的十亩山地也买下来了。” “什么?”卫老一惊,手里的勺子啪塔掉在碗里,“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也没听你爹娘说起。” “我爹娘又不知道。”杜三钮仿佛没发现她的话多么惊人,“这个月月初。等到十月份,晚稻收上来,大家都闲了就动工建房。” 此话一出,堂屋里忽然寂静。好半晌,卫若愉竖起大拇指,“你可真厉害。古有花木兰,今有我嫂子。我算见识到了什么叫巾帼不让须眉。大哥,你前世做了多少好事啊?” “别贫。”卫若怀想了一下,“除了做香菇肉酱,你还准备做什么?” 杜三钮微微一笑:“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呢,我试著做的东西还没成,能成了之后再告诉你。” “没成你就买地建房?”卫若怀不禁瞪大双目,“万一不成呢?” 杜三钮浑不在意,“不成就留著养猪、养羊、养牛、养鸡好了。反正房子建好,不会闲置著,你们放心吧。” “我们就是对你太放心了。”卫若怀深深看她一眼。 杜三钮冲他抬了抬下巴,无声地问:“所以呢?把我休了?”卫若怀看懂她的意思,狠狠瞪她一眼,吃过饭再说。 晚饭过后,杜三钮吩咐奶娘把团团和圆圆放她房里。团团和圆圆俩小子最近恋上晃晃悠悠的吊床,就算跟著奶娘一屋,他们也是自己睡。 奶娘听到杜三钮的话没废话,也不担心,反正有了吊床对两个小孩来说就有了一切。然而卫若怀进屋一看床边多出的两张小床,瞬间不淡定:“他们怎么在这儿?” “团团和圆圆说他们来保护我。”杜三钮抬手一指,卫若怀这才发现两个儿子在床上,吊床上空空如也。 卫若怀眉头一皱,“别闹了,把他们送回去。” “谁闹了。”杜三钮故意说:“你嫌弃我们就去客房睡,反正今天晚上团团和圆圆跟著我睡。” 卫若怀可不想去冷冷清清的客房,无力地坐在床边,“你就不怕半夜睡著了压到他俩?” “不怕。”杜三钮打定主意,“还有啊,你别想趁著我睡著,把他俩抱回吊床上。” 卫若怀一听这话,顿时歇了和妻子深入交流的心思,“行,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但是有一句话我还是得说,下次买地买什么的必须先告诉我再行动。” “当然,您是一家之主,我哪能越过你啊。”杜三钮见她暂时安全,躺下来搂著两个儿子讨好地笑道。 卫若怀白她一眼,“这会儿知道我是主了?” “一直都知道啊。”杜三钮道:“你天天忙著民生大事,我这一点小事不好意思耽误你宝贵的时间啊。” “你可别贫了。”卫若怀多年以前就见识过杜三钮的嘴皮子多么利索,“这里没外人,说说,你那还没做成的东西是什么。” “变蛋。”杜三钮说。 “变蛋?”卫若怀重复道:“变了色的鸡蛋吗?不就是咸鸡蛋么?还搞得这么神秘。” “当然不是。”杜三钮不悦的瞥他一眼,“反正我一两句解释不清楚,下个月八月十五你就知道了。” “还要这么久?”卫若怀说著一顿,“春燕那丫头说你些天没闲著,就在弄那个变了色的鸡蛋?” 杜三钮点了点下巴,不好意思跟他说,自己上个月就开始做,第一次做了五十个,每种配方十个,但是都没做成,这个月不得不继续做。 “我跟你说啊,等那个变蛋做好,和嫩豆腐一块凉调著吃,可好吃了。”其实杜三钮只吃过松花蛋拌豆腐,但是她不会做松花蛋。而鸡蛋做皮蛋的方法简单,杜三钮前世听说,隐隐还有点印象。这次还不行,再试一次估计就差不多了,所以杜三钮才敢把她的小工厂扩大两辈。 第120章 皮蛋粥 卫若怀低头盯著她看,试图看出她话里的真假。杜三钮无语:“还能骗你不成?就算我骗你, 有在吃食方面骗过你吗?” “这倒没有。”卫若怀想一下说。 “那不就得了。”杜三钮拉下他, “睡觉, 睡觉, 难得今天天气不燥热。最近我都没怎么睡好, 这个夏天什么时候才能过去啊。” 卫若怀在她身边躺下,带著笑意说:“你就知足吧,这里比京城好多了。无论白天多热, 临到晚上热气都会散去, 也不需要大量冰块降热。” “也是。”杜三钮的头靠著卫若怀的肩膀, 胳膊护著两个孩子, 想著她和卫若怀成亲的那一年夏天, 杜三钮竟然想不出当时怎么熬过去的,“明年什么时候回京述职?” “四月份。”卫若怀沉思片刻, “我和祖父聊过明年的事,祖父的意思但凭皇上做主。我想求皇上容我再在这边呆三年。” “为什么啊?”杜三钮不懂, “自从码头修好, 外来客商一天比一天多,乡民们攒的东西都能卖出去一些, 日子远比一年前好了不知道多少。凭这一点皇上也该嘉奖你?” 卫若怀“嗯”一声, 表示知道:“祖父和你爹娘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 说句你或许不爱听的话,我们把他们带在身边也照顾不了几年。我想咱们尽可能多陪陪他们,等日后去别的地方就送祖父回京, 岳父岳母由大姐和二姐照顾。” 杜三钮大囧,亏得她还以为京城又出什么事了,“……你想的忒远了。我爹五十来岁,祖父才六十出头,他们又没生过大病,说不定还能看到团团和圆圆娶妻生子呢。” “我也想啊。”卫若怀说:“但是常人道人生七十古来稀,我们总得做最坏打算。” 杜三钮心中一惊,猛地想到古代人寿命不长,她爷爷奶奶没活过六十岁,而她姥姥和姥爷也是六十出头去的,村里六十五岁以上的老人屈指可数,“你说得对,我听你的。不过,如果皇上不同意——” “我自然不会违背圣意。”卫若怀搂著她的肩膀,“这些事你就别操心啦。母亲希望你带著团团、圆圆和我一起回京,明年开春你就得把铺子和作坊里的事情安排好。咱们一去快则月余,慢则仨月。万一皇上不许,我们就得直接从京城转去别的地方。” 杜三钮说:“铺子交给邓乙,作坊里有钱明,没什么问题。”何况她爹娘在这边,一早一晚还能看著点,“若愉呢?他是随我们回去还是在这边参加乡试?” “若愉性子跳脱,到京城有若恒、若忱和他一起玩,估计就没心思做文章。祖父的意思和我当初一样。”卫若怀说著,打个哈欠,“睡吧,时辰不早了。” 一夜无话。 翌日一早,杜三钮去隔壁找她爹商量扩建作坊的事。丁春花一听她又买十亩地,抬手就要揍她,然而没等丁春花碰到人,杜三钮身边跳出俩丫鬟来。登时把丁春花气得牙痒痒,也只能罢手。 话说回来,杜三钮原本打算十月动土,然而卫若怀的一番话让杜三钮意识到她极有可能等不到新作坊投入使用,走上正轨就得去京城。 在杜三钮同杜发财说起她的担忧后,杜发财点了点头,“你想的对,十月份的确有些晚。不下雪还好说,进了十一月一旦下起雪,明年开春能建好就不错了,别说用了。” “那么,爹,作坊的事就交给你了。材料和上次一样,这是钱,你拿著,不够再找我要。”团团和圆圆太小,杜三钮可不敢带他俩去工地。 两小孩离不开娘,这一点杜发财也知道。而杜发财如今就在家看著几亩地,每天闲得到处找人侃大山,这不,连想都没想就应下,可算有点事做了。 杜三钮一回隔壁,杜发财就挨家挨户找人手。杜家村里十个汉子有七个会盖房,他转一圈就把人找好了。下午,驾著驴车带著两个侄子去买建房用的材料。 木材、青砖等物买齐时,杜三钮做的十小坛变蛋也开封了。她怕这次又不行,特意趁著卫老和卫若愉以及卫若怀都不在家的时候拆封。 坛子上面有编号,杜三钮用的是阿拉伯数字,配方是纯汉字,丫鬟小厮看不懂阿拉伯数字,就算把方子给他们,他们也不知道哪个配方对应的是哪个。所以,杜三钮也不担心有那二心的下人趁著她不在家的时候,提前配方偷走卖给别人。 拆到最后,万幸有两坛是好的,杜三钮不用再试验一次。小赵子等人把坏的鸡蛋扔到粪坑里,回来就问:“夫人,接下来呢?” 杜三钮说:“春燕,你们去村里买鸡蛋,能买多少买多少,小赵子,你们去帮春燕拎鸡蛋。喊上钱娘子跟你们一块,别买能孵小鸡的那种蛋。” “是,奴婢这就去。”春燕不但喊上钱娘子,还把钱明的媳妇喊上。 卫老傍晚回到家就看到,继满院子椅子、吊床和小推车之后,他们家的院子里又堆满鸡蛋。不过,这次卫老却问:“什么时候吃饭?” “钱娘子刚做,得等一会儿。”春燕等人去买鸡蛋的时候,杜三钮又派人把钱明找来,买做变蛋需要的碱、石灰等物。 杜三钮绕著鸡蛋堆看了两圈,见什么都不缺,便喊人过来把东西搬到空房间里,明天做变蛋。 随后杜三钮去厨房洗十个变蛋,四个变蛋煮粥,六个变蛋切开摆成一碟,淋上酱汁和切碎的嫩豆腐,一碟皮蛋拌豆腐就成了。 待钱娘子炒好菜,粥煮粘稠,皮蛋拌豆腐就放到卫老和杜发财中间,“您们不是好奇我又瞎折腾什么么,诺,就是那个。” “嫂子腌的鸡蛋?”卫若愉很好奇,碍于卫老和杜发财都没伸筷子,他就算急的心里痒痒,也不敢先尝。 杜三钮说:“对的。但是比盐腌的鸡蛋好吃,而且不咸还没有腥味。祖父,您尝尝看,放时间长就不好吃了。” “我咬得动吗?”卫老用筷子戳一下,发现有些硬,很是怀疑。 杜三钮笑道:“这只有你吃过才知道。” 卫老见她又卖关子,嗤一声,夹一块最小的,“咦,外面这个透明的有点硬,里面这个黄色的好吃,好像还有汁。” “那不是汁,是蛋液。透明的其实就是荷包蛋的蛋白,比荷包蛋好吃吧?祖父,我若是做这个卖,成吗?”杜三钮问。 卫若愉抢答:“成!绝对成。嫂子,我觉得比你的香菇肉酱和调料粉好买。” “我也是这么觉得。”杜三钮得意的抬了抬下巴,又说:“厨房里还有十个,下次吃至少得等到半个月以后。” “这么久?”卫若怀夹变蛋的手一顿。 杜三钮点点头,“腌咸鸡蛋也得这么久。” 第80节 “那我们明天晚上还吃这个,一次吃完,我们一块等到中秋节过后?”卫若愉看向杜三钮,杜三想笑:“我觉得行,就是不知祖父意下如何?” “说得好像我要吃独食一样。”卫老瞪她一眼,“听若愉的吧。若怀媳妇,我觉得你今天买的鸡蛋有可能不太够。” “是的。我已经吩咐钱明,明天带著小赵子他们去外村收鸡蛋。”杜三钮说:“日后作坊建好移到那边做,暂时先搁在家里做?”说著话看向卫老。 卫老笑道:“以后这事就不用问我了。听管家的意思家里现在吃的用的都是你赚的,以后家里的大小事都由你做主。” “这怎么成?”丁春花不赞同,“她懂个什么啊。” 卫老抬抬手,“别急么,她拿不定主意的事还有我呢。对了,这粥里面是什么?我起初以为是鸡蛋,不是吧?” “是变蛋。”杜三钮说:“听说还可以和鱼一起煮。” “嫂子懂的可真多。”卫若愉心生佩服。杜三钮心中一凛,笑道:“你若是知道变蛋怎么来的,就不会这样说了。” “怎么来的?”卫若愉忙问。 卫若怀道:“吃饭。吃好饭再叫三钮给你解释。相信我,她如果先说,我估计你可能就吃不下去。” “吃完了啊。”卫若愉指著干干净净的碟子。 杜三钮不禁扶额,“说是某个地方有个富户,为其母造棺材一口,备用,怕潮湿生虫就把石灰、草木灰等物放入棺材里。次年,其母病逝,打开棺材,见里面有许多鸡蛋,富户大怒,把鸡蛋扔出去。但是——” “但是鸡蛋里面不是蛋液而是出来个变蛋,对吧?”卫若愉接道。 杜三钮点点头,“有那胆大好奇之人便捡起来尝尝,一吃很是鲜美,该地的人便争相做这个。” “那怎么没有卖的?”卫若愉不出杜三钮所料,问出问题关键。杜三钮也已想好怎么忽悠,“我觉得书上说的那个地方应该是在大亓的最南端,听说那里特别潮湿。 “你想啊,富户的母亲次年病逝,不就表示置办棺材的时候其母已经生病?换成咱们这边,这么短的时间,棺材不会生虫,也就没有放石灰的必要。对吧?”说完,杜三钮不禁佩服自己,太特么能扯了。 卫若愉仔细一想,“对的。嫂子,你在哪本书上看到的?我也去找来看看。” 第121章 鲜虾肉泥 杜三钮脑袋里“嗡”一声,鬼知道在哪儿看到的, “忘了。”十分坦荡。 “忘了?怎么能?嫂子, 你都记得怎么做变蛋, 怎么会忘记呢?”卫若愉不信, “你就告诉我吧, 我不告诉别人,没人能抢咱家生意。” “书又不能吃,她忘了不正常么。”卫若怀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卫若愉张了张嘴, 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毕竟嫂子可是连兄长的生日都能忘记, 不记得从哪本书上看到的, 真的很正常。 “我又不是吃货。”堵住了卫若愉的嘴巴, 给她解了围, 可杜三钮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嗯,我知道。”卫若怀赞同的点点头, “你比吃货厉害。他们除了吃就是吃,你还会做。”别有深意地看卫若愉一眼。 卫若愉好想打人, 原以为他还在气嫂子疏忽大意, 合著在这儿等著他,“我是只会吃, 那又怎样?你别让嫂子做给我吃啊。” 卫若怀张嘴就说:“媳妇儿, 从明天开始你别去厨房。” “行。上个月母亲写信来说团团、圆圆可以吃点粥之类的东西, 比如鱼肉粥,回头你给他俩做。”杜三钮说:“反正我嫌厨房里热。” “噗!”卫若愉大乐,“这个好, 这个好,大哥,我看好你噢。” “滚蛋。”卫若怀瞪他一眼,起身往外走。卫若愉下意识收起笑,站起来,杜三钮开口道:“坐下吃你的饭。” “可是,可是大哥生气了啊。”卫若愉看看漆黑的外面又看了看杜三钮,“大哥的粥还没喝呢,他只吃几口变蛋。” “团团和圆圆哭了,可能是醒来没见到你嫂子。他看俩孩子去了。”这个二孙子平时的机灵劲也被他吃了不成,“你没听见他俩哭?”卫老问。 “睡醒了?”卫若愉侧耳细听,“咦,好像是有哭声,大哥的耳朵真灵。” “不是他的耳朵灵,是哭的是他儿子。”卫老瞥他一眼,“再给我盛碗粥。” 卫若愉不好意思的冲杜三钮笑了笑:“待会儿大哥把他俩抱来,嫂子,我帮你照顾团团和圆圆。” “团团,圆圆,听到你二叔的话了吧。”卫若怀的声音由远及近,卫若愉一扭脸,卫若怀跨过高高的门槛,“给你。” 卫若愉顿时眼:“你,你怎么这么快?” “你应当说房子怎么这么小。”卫若怀鄙视他一眼,把两个孩子放在儿童椅上,“他俩可以吃这个粥吗?” “不行。”杜三钮说:“粥里有调料。对了,明天你就给他俩做鲜虾肉泥吧。做的时候记得把虾皮剥净,虾肉要蒸熟、蒸烂饭,放点盐和麻油就成了,其他的一律别放。” “……你说真的?”卫若怀目瞪口张地望著她,看起来像极了二傻子。 杜三钮一本正经道,“我什么时候跟你开过玩笑啊。”扭头看向而儿子,“团团,圆圆,明天就能吃到爹爹亲手做的饭,开不开心啊?” “开心,开心,非常开心。”卫若愉抢先替大侄子回答。 啪! 卫若怀一巴掌名拍在他脑门上,转而对杜三钮说:“媳妇儿,听我给你讲,我从未做过饭,咱儿子以前也只喝过米汤,就我这手艺,万一把他俩吃出个好歹,心疼的不还是你么?对,还有我。” “咳!” “你给我闭嘴。”卫若怀扭脸怒瞪一眼幸灾乐祸的卫若愉一眼,转过头瞬间切换成温柔中带点讨好,“你说是不是?” 杜三钮点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卫若怀心中一喜,“没关系,我教你。” “教我?”那不还是得他做,“等等,你看著我做?”卫若怀一见她点头,喜笑颜开,“这个好,有你在我就放心了,我明天下午早点回来。” “祖父,我也老大不小的了,什么时候也给我定门亲事。”卫若愉冷不丁开口。所有人齐刷刷看过来,看得卫二少后背一寒,“我说错了么?我已经十四啦,十四,大哥和嫂子当初也差不多是这时候定亲。” “你不是号称要找个和你嫂子一样贤惠的吗?”卫老挑起松弛的眼皮,“我可没这本事。” 卫若愉脸上一热,“我三钮姐是世上最贤惠的人,哪有人能和她一样。祖父,你帮我找个差不多的就成,我不挑。” “这样还叫不挑?”卫若怀乐了,“你可别难为祖父了。” “我没跟你说话。”卫若愉白他一眼,“再插嘴,我,我以后就不成亲,住你家去。等我老了,就叫团团和圆圆给我养老。” “瞧把你给美的。”卫若怀嗤一声,“媳妇儿,吃好了没?吃好了我们回房给团团、圆圆洗澡,然后我们一家四口睡觉。”说著,得意的看卫若愉一眼。 “真够幼稚。”卫若愉鄙视他,“你什么时候能不炫耀你儿子和我三钮姐?” “我是皇上钦点的状元。”卫若怀道:“大三/元和小三元。这点行吗?” 卫若愉:“……我不认识你。” “噗!”丁春花实在忍不住,“卫叔,我和三钮她爹明晚还来你家吃饭啊。” “婶子!”卫若愉好心累,“不带这样的。” “再不吃你的粥就凉了。”卫老提醒他,“若怀,你们吃了好就回去歇著吧,我可不希望被饭呛死。” 卫若怀得意的脸色一僵,说好也不是,说不好也不是,默默地一手抱起一个儿子,“团团和圆圆尿了,我去给他俩换尿布。”不待卫老开口,抱著就走。 杜三钮无奈地跟上,不忘拿两个包子给没怎么吃饭的卫若怀吃。 翌日上午,杜三钮把签死契的下人和卫家家生子儿召到跟前。这班人的生死掌握在杜三钮手里,除非有人用性命威胁他们,否则他们不敢把变蛋的配方透露出去。 卫家地方有限,没法让下人们分开做变蛋,杜三钮又对他们放心,便把人聚集到后院,教他们做变蛋,而守著后院门是赵家老两口。 大夫人把赵家一房人的卖身契杜三钮,杜三钮不怀疑赵家的忠心,但是很怀疑他们至今还把大夫人当成主子,而她是只是主子的儿媳妇。 杜三钮以赵家老两口年龄大,搬不动石灰等物为由把人支出去,赵雨和她嫂子照顾团团和圆圆,赵雨的两个兄长被钱明带去作坊里帮忙,赵家人也没意识到杜三钮防著他们。 八月二十,变蛋成。 杜三钮留一坛,六坛送到京城,二十三坛送往码头。每坛有一百个晾干的变蛋,然而还没到九月二十,京城又来信了。三张信纸密密麻麻写的满满的,精简出来就一句话,有没有变蛋?再来十坛。 杜三钮气笑了:“母亲真当我是贩卖变蛋的。” “别恼。看我的。”卫若怀提笔,发挥状元郎的才能,洋洋洒洒五张信,然而归根到底就五个字——没钱买鸡蛋。 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单单牲口就有六张嘴等著吃,而且全都指望著杜三钮的作坊和杂货铺。做出的变蛋都送去京城,他们吃什么?不是想吃吗,拿银子换。 大夫人接到信也是气得哭笑不得,偏偏没法反驳。卫若怀的俸禄不多,杜家没几个钱帮衬他这两点是真的,杜三钮从京城回去的时候,大夫人又很清楚她身上有多少银子。 卫若怀说得理直气壮,大夫人也估摸出儿媳和儿子身上没多钱,无法反驳,可是她又对亲戚朋友承诺,不日就有变蛋,要多少有多少,只得命人送去一千两银子。 九月底,京城卫家来人时,杜三钮的作坊还没建成,只能继续窝在后院做变蛋。过来送银子的人是京城卫家账房管事的长子,可以说他是除了账房管事以及贴身丫鬟,大夫人最为信任的人。然而他一看后院到处都是鸡蛋、石灰等物,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心中很是复杂。 待他回到京城,大夫人问起变蛋的事,他想都没想,就说大少爷如何可怜,少夫人做变蛋如何不容易,听得大夫人讨厌他话里的自己,太可恶了,把儿子和儿媳妇当成什么人了。 但是人呢,都不会承认自己很过分,在卫若兮和安王妃派人来拉变蛋时,大夫人就跟两家的奴才说,变蛋需要三十六道工序,三十三天才能成。 卫若兮捏著小小的变蛋,总感觉吃的是哥嫂的汗水。刚刚进腊月就令人送来一车吃的用的,杜三钮接到很是诧异,“王妃和若兮去年的年礼都是和咱家的一起送来的,今年怎么单独送?咱们要不要回礼?” 卫若怀说:“不用。”拜他那比任何人都会显摆的母亲所赐,京城达官贵人无人不知广灵县有变蛋,而且做工极其复杂,特别耗时。卫若怀收到好友小心翼翼地询问他还有没有变蛋的信,不用想都知道是他母亲搞的鬼。 不但忽悠别人,还忽悠他妹妹和姑母,以致于两人心怀愧疚,送来足够团团和圆圆穿到三岁的衣服、玩到五岁的玩具以及他们家六口人吃到明年正月十五的熏肉、干货。 作者有话要说:  团团圆圆的第一顿饭 第122章 猪肚汤 杜三钮是个会过日子的人,和她前世无依无靠, 学生时代吃点饭都要算计有关, 也和今生爹娘有关。 丁春花和杜发财没儿子养老, 赚到钱就存起来, 得闲的时候就算将来不能动弹, 请大夫吃药找人伺候得花多少钱。以致于前世和今生,杜三钮都深刻体会到钱的重要性。一听卫若怀说不用回礼,能省下一大笔钱, 杜三钮乐得去给团团和圆圆拿新玩具, 逗他俩玩。反正卫若兮和安王妃若因此不高兴, 也有卫若怀帮她顶著。 隆冬时节, 地处江南的广灵县不出意外地迎来一场不大也不小的降雪, 热热闹闹的码头归为平静。腊月初八早上,邓乙起床后关好门窗, 把铺子里仅剩的几坛变蛋和香菇肉酱送到迎宾酒肆二店里。 二店的掌柜原本是县里迎宾酒肆里的掌柜,这边的酒肆一开张, 就被段守义派过来。他跟在段守义身边时日不短, 多少了解一点杜三钮的秉性,看到邓乙送来的东西, 主动道:“如果有人买我就帮你们卖, 没有人的话算我们买的?” 一年多来, 邓乙见识到当家夫人赚钱手腕和管家能力,不意外他会这样讲,但是今天, “不用啦。我们少夫人说,多谢贵店多年对她的支持,这些几坛东西送你们。” “当真?”掌柜的表示怀疑。上个月去杜家杂货铺买一坛变蛋,这位连一个铜板都不让,有这么大方? “你若不信,那现在把钱结给我。”邓乙伸出手。 掌柜扭头就冲小二哥喊:“搬到后厨,回头东家过来就说是卫夫人赏给咱们的。” “好勒。”冬天客人极少,跑堂小二坐在火炉边昏昏欲睡,听到掌柜的话,精神大振,“邓大哥,替咱们谢谢夫人。” 邓乙张了张嘴,想说那是送给他们东家段守义的,一见小二的嘴巴咧到耳朵边,“好的,我会和夫人说的。”似真似假的看向掌柜。 掌柜仗著他在段守义跟前有两分面子,不躲不闪,任凭他打量。 邓乙轻笑一声。但是回到杜家村并没有立即告诉杜三钮,而是趁她心情极好时向她汇报这件事。杜三钮今年赚了许多钱,财大气粗,“去后院搬五坛变蛋,再去作坊里搬五坛香菇肉酱,你们几家分了吧。” 邓乙愣了愣。反应过来,大喜:“谢谢少夫人,小的这就去。”打个揖,转身就往后院跑,人还没到后院就喊钱邓丙和他一起去搬东西。 “少夫人,奴婢们的呢?”春燕问。 卫家五房下人皆是家生子,而除了这五姓人家,便只剩杜三钮当初买回来的春燕、小赵子等六人。于是杜三钮就说:“你们也有。但是你先告诉我是每人给你们一份还是一人一份?” 第81节 春燕一时嘴快,根本没想过真有后续,顿时语塞,“奴婢,奴婢去问问春兰姐姐。” “去吧。”杜三钮抬抬手,随后吩咐赵雨和她大嫂把团团和圆圆包抱回房。直到团团和圆圆睡一觉醒来,还不见春燕回来,赵雨试探道:“奴婢过去看看?” 杜三钮倚在床边拿著拨浪鼓逗俩儿子,懒洋洋地说:“不用了,一准被春兰那丫头骂哭,不好意思出来了。你回头叫邓乙再跑一趟,搬六坛变蛋、香菇肉酱,一份送去村长家,一份送去村学的夫子家,三份分别送到我娘、大伯和二伯家,最后一份给春兰他们几个。你若好奇,和邓乙一起亲自送过去也行。” 赵雨听闻这话下意识看她一眼,然而只看到她的背部,想了想,“这么冷的天,奴婢才懒得去看那热闹呢。” 杜三钮撇撇嘴,戳戳儿子的小脸,忽然想到什么,手一顿,“去看看大少爷回来了吗?” “是。”赵雨应一声。杜三钮跟著转过身一看,屋里哪还有什么赵雨,只剩下天空刚刚飘起的小雨。 钱娘子进来,下意识往外瞅,“这个赵雨,跑那么快干嘛?地上到处湿漉漉的,也不怕一不小心摔倒。” 杜三钮一下坐起来,“大概见什么心心仪之人吧。” “赵雨那丫头有意中人?”钱娘子瞪大眼,没等杜三钮开口,又自顾自说:“老奴还以为她看上咱家大少爷。但凡少爷一出现她那小眼睛就乱窜,老奴还没想好怎么告诉夫人,她又看上别人?现在的丫头啊,心思可真活泛。对了,少夫人,那丫头看上谁?您偷偷告诉老奴,老奴不乱讲。” 杜三钮的嘴巴一动,钱娘子跟著支起耳朵,“是,是谁不能告诉你,关乎她的名节。” “嘎?”钱娘子傻眼,耳朵都清空了就给她听这个,“少夫人,老奴跟在您身边没有十年也有八载,赵雨那丫头可还不足一年呢。” “话是这样说的。但是,我还是不能告诉你。”杜三钮的态度很坚决,“我只能说就是咱们家的人,至于是谁,你自己发现吧。” “家里的?”钱娘子掰手指一算,“除了小邓丁没有合适的啊。不对,赵雨比小邓丁大四岁,不可能,不可能是他。夫人,你莫不是诳奴婢吧?” “夫人诳你什么?”卫若怀解下蓑衣,钱娘子很自然地接过来,出去递给走到门外自动止步的钱明。 钱娘子回来道:“没什么,问少夫人做什么吃。” “晌午吃什么?”卫若怀问。 杜三钮心底嗤笑一声,这老奴才的脑袋转的可真快,“和排骨、咸菜一起炖的猪肚汤。四喜家里每天都不缺猪肚,我叫钱娘子去找二寡妇买。钱娘子的意思小年晌午吃猪肚,是不是在逗她。” “只是小年,又不是除夕。”卫若怀道:“这么冷的天喝点热汤暖暖正好。夫人叫你去你就去,哪就那么多话。” “是!老奴这就去。”钱娘子过来也是向杜三钮请示晌午吃什么,这样正好。只是越过门槛,看了看右边的儿子,左边的赵雨,忍不住皱眉。这丫头莫不是看上她儿子?不可能。然而到四喜家里听到杜四喜恭维道,钱明越来越能干,以后不能再喊钱明,得喊钱管事云云。钱娘子心中一凛,不会是真的吧? 钱娘子回来把猪肚扔给儿媳妇,拜托春草帮她拖住赵雨,见著杜三钮就“扑通”跪下,“求您告诉老奴,少夫人,那该死的丫头是不是瞧上钱明了?” 杜三钮眨了眨眼,什么鬼哟? 钱娘子误以为她还在顾忌赵雨的名节,偷偷朝自己腿上掐一把,坐在一旁逗儿子的卫若怀不禁打个寒颤,真狠。 “少夫人,老奴的二儿子和三儿子是没良心的,有了媳妇不要爹娘,老奴可是指望钱明和他媳妇给老奴养老呢。看在老奴这把年纪的份上,您就可怜可怜老奴,跟老奴说句实话吧。”说著,钱娘子鼻涕眼泪横流。 杜三钮抬手拍了拍额头,以她对赵雨的了解,那丫头一准会跟在邓乙身后去给春兰六个送变蛋,顺便打听一下春燕有没有哭。 钱娘子心里有了猜测,届时看到赵雨和邓乙说话,回头她再给赵雨和邓乙创造几次机会,钱娘子绝对得起疑。而钱娘子看出苗头,一定会选择第一时间告诉和钱家关系比较近的邓家人。 邓乙的媳妇牙尖嘴利,邓婆子的嘴巴利索,婆媳二人联手,轻则把赵雨嫁出去,重则她顺势把赵家人还给她婆婆,怎么想都两全其美。然而,生活永远在计划之外啊。 “赵雨看上钱明?”卫若怀见他媳妇一脸无语,忍不住同情她,“你怎么会这么想?她就算看上邓乙也不会瞧上钱明啊。我说实话,钱娘子你也别不服气,论相貌,论管事能力,你家钱明哪点比得上邓乙?” “不,不是啊?”钱娘子看了看卫若怀又看了看杜三钮,老脸一红,“不,不是吗?老奴也觉得不是,可是……”可是什么呢。钱娘子去找钱明,问他跟著卫若怀回房的路上有没有碰到别人。 “有啊,邓乙啊。他告诉我咱家分了一坛变蛋和香菇肉酱。对了,还有赵雨,他俩站在廊檐下聊天,怎么啦?娘。”钱明问。 钱娘子想给她儿子一巴掌。然而在这之前是跑到杜三钮那边请罪,除了说她误会少夫人云云,就是把钱明跟她说的话叙述一遍。末了不忘提醒她,“少夫人,赵雨那丫头不安分,您还是尽早处理的好。不然,外人该当咱家没规矩。”还有一句钱娘子没说,万一赵雨瞎了眼真缠上她儿子,搞得她家鸡犬不宁可怎么办哟。想象一下就头疼。 杜三钮意外地挑了挑眉,中间出那么大乌龙,还能让她如愿?真是老天爷都站在自己这边,故作担忧道:“我也想啊。可是赵家是母亲的人,至于怎么处理,等我年后回去问过母亲吧。” 钱娘子一听,“少夫人考虑的极是,是老奴想得不够周到。不过,少夫人您也不必担心,老奴帮您看中那丫头。” “行,赵雨那丫头交给你。”杜三钮十分郑重,“有什么事立马向我禀报。” 钱娘子使劲点点头。然而她一走,杜三钮就出去喊被她支开的春燕,“请大少爷过来一趟。” 临近年关,百姓都在著手准备过年的东西。平时脾气冲的,一想著大过节的,也收敛一些。最近又赶上下雪下雨,百姓不出来乱串,衙门里倒是比平时清闲。 南方湿冷,衙门里不忙,卫若怀用过晌午饭也懒得去县里,就窝在书房里陪卫老下棋。一听三钮喊他,揪过卫若愉,“替我下两盘。”起身离开。 第123章 今天没饭 岂料卫若怀甫一进门, 脚边就多出俩小脑袋,仔细一看, 俩儿子五体投地, 顿时乐了:“这种迎接方式我喜欢,下次继续啊。” 走路不稳当,摔倒的团团和圆圆瘪瘪小嘴正准备扯开喉咙干嚎,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看清来人, 默契十足的伸出双手要抱抱。 卫若怀弯下腰,这才注意到地板上铺有厚厚的灰兔毛皮毯, 难怪他媳妇不紧张。把两个孩子抱起来, 褪掉脚上的皂靴走进去:“找我来什么事?” “不是什么大事。”杜三钮说:“只是突然想起来, 倘若赵雨那丫头真不安分,我能做主把她嫁出去吗?”顿了顿, “赵家是母亲给咱们的人。” 卫若怀掂著怀里的俩胖儿子, 浑不在意道:“一个下人而已,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日后母亲如果问起来, 我自会同她解释。” “那我就听你的?”杜三钮再三确定。 卫若怀不禁莞尔:“你说错了, 不是你听我的, 是我听你的。夫人莫不是忘记,祖父说过家里的大小事都由你决定。” “没有。”杜三钮接道:“不过,祖父说的是这里,又不包括京城来的人。” 卫若怀颇为无语:“你看这样可行,年后见到母亲我把所有的事都揽到我身上?”杜三钮使劲点了头, 卫若怀黑线,“还都没影呢,瞧你紧张的,一个奴才还能翻了天不成。” “就是,就是。”站在门外的春燕突然开口。杜三钮回头一瞅,“你知道什么?别跟著瞎起哄。” “奴婢什么都知道。”小春燕得意的歪著脑袋,“赵雨不好好做事,夫人你要把她卖给别人做媳妇啊。” “夫人我不是牙婆,到哪儿找买家去?”杜三钮瞥她一眼,“我说把她嫁出去真的。别一听风就想到雨。还有,今天的事不准往外说,要让我发现你乱嚼舌根,下次把你也卖掉。” 春燕下意识捂住嘴巴连连摇头,一见杜三钮抬抬手,立马跑到门外守著。 杜三钮和两个孩子不出屋的时候就留春燕一人在身边伺候。一来春燕忠心,二来春燕年龄小,从山村的家里出来就被杜三钮买到身边,没见过什么世面。就算听到她给团团和圆圆讲的故事,而升起疑惑,杜三钮随便一句话也能把春燕唬住,省得她绞尽脑汁找理由。 今天也不例外,杜三钮和卫若怀房里只有春燕一个。小丫头听到杜三钮的警告,非但没有害怕,眼中还隐隐带有兴奋——夫人和她一样不喜欢赵雨欸。 赵雨自打出生便待在繁华的京城,极其不愿跟著爹娘兄嫂留在杜家村照顾杜三钮。可是当家主母发话,赵雨心中纵然有一万个不愿意,也得尽心尽力伺候卫家少夫人。而她日常除了在杜三钮身边伺候,便窝在自己房里。偶尔出来,也只和邓乙、钱明这些以前在京城卫家做事的人聊几句,见著春燕六人从不主动打招呼。 春燕便觉得赵雨比夫人的派头大,在没有旁人的时候就把她的发现告诉杜三钮。杜三钮当她小孩心性,没在意。不过也因为春燕的话,杜三钮就多留意赵雨一眼。谁知却发现赵雨盯上了卫若怀。 起初杜三钮还怕自己搞错,观察两个月,确定不知何时赵雨真对卫若怀起了心思。杜三钮就开始琢磨怎么把赵雨嫁出去。 至于为什么不是卖?因为赵家是大夫人送给杜三钮的下人,她才不会因为一个赵雨而惹得婆婆大人生气。 杜三钮想好,就开始琢磨用什么理由。赵雨没满十七岁,这个年龄的姑娘搁在村里也不算大龄剩女。 不好用赵雨年龄大的由头把她嫁出去,那还能用什么呢?托了没有个兄弟的福,从小杜三钮便听到很多戳心窝的流言,深刻清楚流言也能杀人,于是她就准备用流言除掉赵雨。 对付赵雨之前,还得了解此人。所以杜三钮先找春燕聊赵雨,后来又趁著教钱娘子给两个儿子做饭的时候,和她聊家里这些下人,主要为了把话题引到赵家人以及赵雨身上。然而让杜三钮没想到的是,钱娘子和邓婆子比较聊得来,非常不喜欢赵家人,特别是赵雨。 杜三钮没嫁进卫家之前,邓婆子一管著卫家内宅吃穿用地以及人情来往,她的几个儿子也都是卫家兄弟的书童,全家个个识文断字。 反观钱娘子,只能做些劳力的杂活,和赵家人一样,目不识丁。按理说,钱娘子该和赵家人谈得来,和邓家有点隔阂啊。 事实上,真不是。杜三钮便把主意打到邓家和钱家身上,因为两家关系好,无论谁家有点事,另一家都不会坐壁旁观。但真实施起来,杜三钮又忍不住纠结该坑谁。错了,是该让谁和赵雨传绯闻。 偏偏在杜三钮最后一次试探赵雨的时候,钱娘子闯进来。杜三钮便顺水推舟,借钱娘子的口传出邓乙和赵雨的绯闻。 谁知钱娘子想太多,还差点坏了她的事,幸好最后又拨乱反正。 钱娘子这个传话筒,盯梢的已就位,卫若怀又答应替她应付婆婆大人,杜三钮开始行动。谁知正月十五还没过,邓婆子就从钱娘子口中听到,“小心赵雨,那丫头不安分”的话。 元宵节上午,杜三钮和卫若怀一人抱著一个小胖墩,准备带俩孩子去县里。刚出房门,就被钱明请去堂屋。 原来啊,邓婆子并没有按照杜三钮的计划进行。 邓婆子同样希望家和万事兴,自然不允许儿子乱来。就把邓乙喊到身边问他和赵雨到底怎么回事,邓乙一脸懵逼。邓婆子就没再问下去。隔天找到赵雨的娘,说是给赵雨找了门好亲事。 赵雨不想嫁给山野汉子,一见她娘好像也很满意,就急吼吼的呛邓婆子多管闲事。 邓婆子本就不喜欢赵雨,而她给赵雨介绍的不是旁人,杜家村的后生,识文断字,在县里的木材店当个小管事。她好心给赵雨留著脸,赵雨不要脸。 邓婆子气急了就说她想攀高枝。赵雨心虚,脸刷一下白了红红了白,这一下她娘也看出不对,便追问她看上谁了。 卫老曾有言这个家杜三钮说了算,赵雨怕当家主母把她卖出去,不敢说心悦大少爷,咬紧牙关什么也不讲。 赵雨她娘一著急就捶她两下。邓婆子下意识拉住,赵雨她娘扭脸一看,猛地想到,“你知道,对不对?” 邓婆子哪敢承认。她儿媳妇牙尖嘴利的,回头得知赵雨看上邓乙,就算邓乙没有二心,她儿媳妇也会闹得鸡飞狗跳。 邓婆子强装淡定道:“我哪知道。我只是奇怪那么好的后生你家赵雨都看不上,是不是想嫁去县里,随口那么一说。” 赵雨一愣,没想到邓婆子心里这么想的。而赵雨的娘见她愣住,误认为邓婆子猜对了,又揪住她一顿捶。闹腾的声音太大,被卫老听到了。 杜三钮去堂屋的路上搞清楚经过,心里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把赵家赶出去,省得夜长梦多。所以,到堂屋里就派春燕去她房里拿赵家的卖身契。 赵雨的爹娘一听这话顿时急的给她磕头,杜三钮立马喊丫鬟婆子把人扶起来,淡淡道:“你们想岔了,我□□燕拿契是把卖身契还给你们。我还不缺你们那几个赎身银子,这样也不愿意?” 赵家人齐齐抬起头,很是不理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杜三钮要的就是快刀斩乱麻,真等赵家人掰扯清楚,届时就是她这位当家夫人容不得人。 “那你们说,我该怎么处置赵雨?”杜三钮把问题抛给赵家人。 赵雨的爹娘在京城呆大半辈子,听到见到的都是当家夫人打杀不听话的奴才,何时见过主人家问奴才的意见啊。恐怕磨叽下去,惹怒杜三钮,继而导致赵雨被杜三钮随意发卖出去,连忙接下卖身契。 赵家人去收拾行李的时候,卫老挥退所有奴仆,让卫若愉站在门口看著,目光灼灼盯著杜三钮。 杜三钮头皮一麻,十分乖觉的承认,“什么都瞒不过祖父,是我想把他们赶走。” “什么?”卫若怀正给儿子擦口水,一听这话差点戳到儿子的眼睛。 “你还好意思问什么?”杜三钮瞪他一眼,“若不是你处处惹桃花,我至于做这个坏人吗?” “大哥?”卫若愉一惊,联想到刚才听到的,以及赵雨随她爹娘出去的时候往他这边看,他身边好像只有一个人,“赵雨喜欢的人是你?” “若怀?”卫老不禁瞪大双眼,“孙媳妇,你没搞错吧?怎么可能是若怀?” 杜三钮的手段简单粗暴,卫老再一看她急著把赵家人赶出去就知道今天这出和她脱不了关系。可卫老想过很多种可能,独独没想到是因为这点。 “怎么可能?”卫若怀道:“你们别乱讲,赵雨喜欢的人明明是邓乙。”卫老和卫若愉齐刷刷看过来,卫若怀忙说:“我听,我听钱娘子说过。” “是我误导钱娘子那样讲的。”杜三钮道:“再过三个月你就得回京述职,这个节骨眼闹出乱子来,若传到有心人耳朵里,甭说皇上,父亲也会对你失望吧?” 卫若怀一噎,“可,可是我,我根本没那意思,能出什么乱子啊。”媳妇儿太不信任他了。 杜三钮道:“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没有,架不住赵雨有。万一哪天你惹我生气,我把你撵去客房,她半夜摸到你床上呢?” 卫若怀打个哆嗦,卫若愉连连点头,“嫂子说得对,很有可能。倒时候就算大哥睡得不省人事,别人也当他和赵雨成了好事。” “你给我闭嘴。”卫若怀拔高声音。 团团和圆圆一哆嗦,“哇”一声,卫若怀的脑袋一抽一抽的痛,“好了,好了,别哭啦,是爹的错,你娘说得对,你们二叔说的也对,成了吧?别哭啦。” “团团,圆圆,我们出去玩。”杜三钮白他一眼,凑到跟前。 两小只一听出去,哭声戛然而止。卫老看得叹为观止:“你们赶紧带他俩去吧,再不去就晌午了。还有,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若怀,以后注意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