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跑江湖打打酱油》 第一章 小蛮(一) 小蛮十岁的时候,亲娘死了。 她胡搅蛮缠了三年多,临死的时候还含恨带怨,扯着小蛮细瘦的手腕,说:“你爹和那个贱人……我做鬼也不放过他们!小蛮,你就记着你爹是个畜生!” 她死不瞑目,带着狰狞的表情被埋进土里。那天又是打雷又是下雨,有经验的老人说这种天气最容易发生尸变,于是小蛮的爹便又掏了十两白银,皱着眉让人用铜链子把棺材锁了一道又一道,塞进坑里。 没几天,很久很久没回家的爹就带着二娘回来了。二娘并不是娘嘴里的狐媚子,相反,她来的时候穿着白色衫子,鼻子旁一颗殷红的美人痣,笑起来甜甜的。 她已经怀孕八个多月了,捂着肚子,又忌惮,又试探,看着小蛮。 爹淡淡说道:“小蛮,过来见过你二娘。你娘死了,以后二娘就是你亲娘,要孝敬她,知道吗?” 他说得那样轻松,好像吩咐晚上吃南瓜而不是吃黄瓜那样。南瓜和黄瓜可以随便换,亲娘可以随便换吗? 可以,小蛮对自己说。 然后她笑嘻嘻地走过去,像个被雨淋湿的小鸽子,轻轻依偎进二娘的怀里,,软软地叫了一声:“娘,你好漂亮。” 那一声娘叫得二娘心尖上的肉都在颤,赶紧弯腰抱住她,慈爱万分。爹也想不到这样顺利,忍不住展开笑颜,疼爱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道:“你娘薄命,小蛮不要怪爹爹。”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天真地看过去,细声说道:“娘很凶……也不如这个娘漂亮……小蛮喜欢这个娘……爹爹,你以后也不会走了吧?小蛮也很喜欢爹。” 童言无忌,果然让两个大人笑得出了声。 这样,不是很轻松吗?小蛮垂下眼睫,紧紧抱着二娘,似是舍不得放手。 做人为什么要棱角分明?那样太累了。讨好别人是多么容易的事情,随便说着貌似真诚的恭维话,大家既开心又幸福。 **** 小蛮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又开始下雨,淅淅沥沥,把窗台都打湿了一大片。每到下雨天,她都会梦见六年前的往事。娘临死时暴突的双眼、二娘鼻子旁温柔的美人痣、爹爹嘴角惬意的笑容——历历分明,像刻在脑子里,居然忘不了。 她懒洋洋地起身关窗户,房门突然被人大力推开,蹬蹬的脚步声冲过来,紧跟着一个小肉球撞在她背上,孩童软绵绵的声音叫她:“小蛮姐姐!快让我躲一下!娘真讨厌,逼着我吃鱼。” 小蛮关上窗户,慢吞吞转身蹲下,在小家伙的头顶轻轻一敲,嗔道:“不许挑食!你不是说以后长大了要娶我吗?要是长不高,我才不要你。” 俊秀的小男孩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像委屈的小狗。这就是二娘的儿子大米了,很奇怪,这小子不粘他娘,最粘的反而是小蛮。 二娘端着饭碗光光上楼,一面骂:“大米!快点把饭吃完!不吃完今天就不许去武馆!” 大米吓得躲在小蛮后面,揪着她的衣服不放手。小蛮笑嘻嘻地把饭碗接过来,柔声道:“娘,我来喂弟弟,你别操心啦!前两天还风寒呢,快去休息,别再冻坏了身子。” 二娘叹道:“我没什么,小蛮,你可别太宠他。这死小子,成天就会粘着你姐姐!” 小蛮笑道:“我可爱弟弟粘着我呢,对不对,大米?来,咱们先吃饭,吃完了姐姐再陪你去武馆玩。” 大米撅嘴道:“我不爱吃鱼!好多刺!” 小蛮用勺子舀了一勺鱼肉,小心将刺全部剔去,再裹了一些饭,送到他嘴里,轻道:“来,把刺剔掉了——怎么样?好吃吗?” 大米乖乖点头,他对小蛮反正是百依百顺的,大概她喂他吃石头,他也觉得比他娘喂的佳肴好吃。好容易把这位小祖宗喂饱,小蛮端着饭碗下去洗,二娘在后面望着阴沉沉的天,说道:“我看这雨一时半会不会停,今儿就别带大米去武馆了吧?小心路上崴了脚。那孩子成日只管淘气,你别总顺着他。” 小蛮笑道:“没事啦,娘你放心。我自己也想去武馆呢,前些日子答应给武馆师父结的络子也打好了,得给他们送过去。” 二娘“哎”了一声,还想再说什么,忽听外面有客人来了,她赶紧擦手出去招待,一面道:“晚上记得回来吃饭啊!别迟了,今天有你最喜欢的鳗鱼。” 小蛮他爹原本是个酸儒,可惜屡试不中,无奈之下只得弃文从商,开了一家小饭馆。这边陲之地,时常有远行客,因此生意居然不赖,生计上也再也不用发愁,温饱是绰绰有余的。 小蛮拿了伞,提着一个小包裹,正要出门,回头见大米趴在门帘子那儿偷偷朝饭馆正厅看。她过去轻轻拍了他一下,小声道:“有你这样偷看客人的道理吗?” 大米冲她摆了摆手,低声道:“你来看,这几天来的客人打扮都好奇怪。” 小蛮好奇地隔着门帘缝隙看过去,只见正厅那里坐着几人,果然打扮古怪,衣着光鲜,但风尘仆仆,每个人头上都戴着一顶湿淋淋的乌帽,低垂着头,帽子遮去了大半的脸,也不像其他客人那样恣意交谈,他们很安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小蛮的眼珠滴溜溜地在他们身上转圈,最后看到他们腰间佩戴的武器,便道:“可能这就是他们说的江湖侠客吧。真是古怪的很。” 大米见她感兴趣,便急着卖弄,抢着说道:“不止他们啦!前几天就有好多带刀枪的人来咱们店里,把娘吓个半死。” 小蛮放下门帘子,转身就走:“你还去不去武馆?不去的话我可一个人去了哦。”大米赶紧追上来抓住她的袖子,两人一起出了门。 大雨不但没有停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眼看就成了暴雨。 小蛮拉着大米躲在伞下,却没什么用,风刮着雨水,把他俩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她不由暗悔应当带蓑衣斗笠出来,油纸伞在暴风雨的天气里不仅没用,反而是个累赘。 忽听前面传来一阵激烈的马蹄声,她抬头一看,却见白茫茫的雨帘后,一人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横冲直撞地朝他们冲过来。她下意识地飞快闪身到一旁,谁知那马还没跑到眼前,上面的人却狠狠摔了下来,在地上跌个狗吃屎,半天都爬不起来。 骏马长嘶一声,停在了路边。大米见那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有些害怕:“姐……他不会死了吧?” 小蛮“嗯”了一声,随口道:“死就死了吧,和咱们也没关系。别管他。” 大米瞠目结舌,大概是想不到平时温柔可亲的姐姐居然会说这种话。他看看那黑衣人,想过去看,又怕他死了,犹豫之下,见小蛮走了老远,他赶紧追上去,抓住她湿淋淋的衣角不松手。 两人走过那黑衣人身边,忽见他动了一下,像诈尸一样,上半身猛颤,吓得大米尖叫一声,猴子一样钻进小蛮的怀里。 “救……救救我……”那人浑身都是血,颤巍巍地说着。 小蛮装作没听见,抓着大米飞快朝前走。大米却赖着不肯走,急道:“姐!他没死呢!你……你以前不是说要乐于助人吗?” 这小崽子!小蛮有些光火,她糊弄人的话也能相信?那黑衣人缓了一口气上来,轻道:“姑娘……请帮我……一个忙。” 无奈之下,她只得柔声道:“这位大哥,你流了许多血,我替你去叫个大夫吧?” 那人喘了几声,才道:“不……不用。姑娘替我传个话,他日,若有个……身配三把长剑的年轻男子来这里,你替我问问他……是不是叫泽秀。若是他……你……你替我带个话给他……” 小蛮见他缠缠杂杂说了半天还没说道重点上,不由好生不耐烦,随口道:“梧桐镇每天来那么多人,我怎能分得清,难道要我一个个去问吗?” 那人低声道:“不会……认错。只有他……会配三把剑……”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块带血的金子,死死捏着,小蛮一看金子,眼睛顿时亮了,急忙道:“大哥你只管说吧,我一定帮你把话带到!” 她心中自有较量:反正这人也快死了,她带不带话他都不会知道,但金子可不能不拿!这等天下掉金子的好事,抓住一个就绝不能放过! 那人正要说话,见小蛮眼珠子骨碌碌直转,满脸的鬼灵精怪,突生警觉,只捏着金子不放,沉声道:“姑娘若没有诚意……还请……离去!不敢劳烦!” 她眼珠子又转了两下,才笑道:“带话的事嘛,大哥也别急。我先去镇上帮你找个大夫吧,只是我身上没钱,抓不起药。”说来说去,目光就是不离开那块金子。 那人冷笑一声,将金子塞回去,挣扎两下,从泥泞中爬起,似是打算上马离去。 看样子她太急,把人给吓走了。可惜了一块大好金子,还没摸一摸就又飞走了。小蛮可惜地看着他的背影,拉着大米的手,转身就走。 那人突然在后面问道:“姑娘今年贵庚?” 小蛮一愣,笑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话音刚落,只觉那人闪电般冲过来,抬手在她胸前就拍了一掌!她吓得僵住,不会吧!不就是多看了金子两眼嘛!至于杀人灭口? 那人拍完,飞身上马,驰骋而去,一面道:“小小年纪,恁多心眼!这一掌给你个教训!” 小蛮和大米两人傻在那里,被大雨淋了个透。好久之后,小蛮才想起摸了摸被拍的地方,那里有些发麻,解开衣襟一看,不红不肿,完好无损。她一时竟不知是松口气还是大骂那人是疯子。 “姐……没事吧?”大米看上去快哭了。 小蛮摇了摇头,低头一看,却见那人方才躺着的地方凝了一滩血,血泊中静静躺着一只玉白色的玲珑小角。 她眼睛又是一亮,赶紧捡起来,用雨水洗干净了,放在手里把玩。那玩意有拇指大小,表面光滑,形状弯曲如钩,甚是玲珑精致,用指甲叩叩,有点像玉,估计能卖个好价钱。 这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跑了金子,来了玉石。哈哈~~赚了! 她把那根小角朝怀里一揣,拉起大米的手笑道:“走吧,耽误了这些时候,可别叫钱师父等急了。” 大米嗅了嗅鼻子,怯生生答应一声,过了一会才问:“姐,刚才那人……是不是坏蛋?他打你。” “是呀,他是个大坏蛋,咱们不理他。”她心不在焉地答着,满脑子都想着那小角能卖多少钱的事情,开心的很。 ************* 上传新文了~亲们请多支持,谢谢,鞠躬。 第二章 小蛮(二) 上传新书啦~~~~ 亲们多多支持~~ *************** 梧桐镇位于边陲之地,与关外风沙环肆的气候不同,这个小镇子四面都是山,是难得的绿洲一样的宝地。镇上的人自给自足,日子过的也不算赖。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时常有关外盗贼前来掳掠,不过这种事情自从镇上多了个武馆之后,就灭绝了。很多人传说开创武馆的钱师父以前是叱咤江湖的风云人物,身怀绝技,当年他一人单挑关外***盗,眉头也不皱一下,没两下就把那些大盗打得哭爹叫娘,屁滚尿流地滚回关外再也不敢来犯。 当然,传说终究是传说,钱师父怎么把***盗赶走的英姿,小蛮是没见过。她只知道钱师父是个贪财又有点好色的老鬼,充满了铜臭猥琐的气息,连他的名字都一股铜臭——钱自来。 他开了个武馆,放话出来,每年二两银子,或者同等价值的粮食和别的东西,他可以教导镇子上的孩子学习防身的功夫。镇子上的大人们仰慕他赶走大盗的英姿,有钱的纷纷把自家孩子朝那里送,没钱的也时常做吃穿的送过去,因此钱自来这老鬼的日子过得十分逍遥。 小蛮和大米来到武馆的时候,里面传来一阵阵呼喝之声,想来是弟子们正在练功。大米可喜欢看钱老头教弟子功夫了,成天嚷嚷着长大一点要来学武功,他一溜烟跑了进去,都没来得及让门人通报一下,好在门人都熟悉她姐弟俩,只对小蛮笑了笑。 “铲子大哥!”大米兴奋地在里面大叫,小蛮探头进去看,就见一个年轻男子裸着上身站在角落里擦汗,大米依恋地抱着他的大腿,用一种看英雄的眼神艳慕地看着他。铲子笑吟吟地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忽然左右看看,问道:“你姐姐呢?” 大米人小鬼大,贼忒兮兮地笑道:“铲子大哥每次第一句话都是问我姐姐,你喜欢她吧?” 铲子顿时涨红了脸,脸上众多油汪汪的疙瘩也跟着红起来。 铲子本名并不叫铲子,因为他娘生他前夜梦到一把铁铲,于是他就有了个铲子的小名。今年十八岁的铲子,喜欢小蛮已经是人尽皆知的秘密了,只有他一个人还以为旁人都不知道,可怜兮兮地守着那点小心思。 小蛮咳了一声,娉娉婷婷地走过来,铲子的脸更红了,手足无措,结结巴巴地说道:“小小小蛮!你你你来了!” 小蛮露出一个标准甜美笑容,柔声道:“铲子大哥,家弟调皮的很,打扰了你练功,真是过意不去。” “哪哪哪哪哪里!没没没有的事!我我我可喜喜喜欢大米了!”他哈哈傻笑,抬起蒲扇大的手,在大米脑袋上重重揉着,疼得他一个劲皱脸。 铲子大哥一见到姐姐就像变了个人,平时的沉稳憨厚全没了,像个傻子似的,难怪姐姐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大米撇了撇嘴角,回头见隔壁有男孩子在练石锁,忍不住跑过去抱起最小的一个石锁,可惜人小力微,抱了一下就掉在了地上,咣当一声巨响。 后院那里传来一阵咳嗽声,紧跟着一个粗哑的声音叫道:“哪家的小鬼又跑来碍事?弄坏了什么,就让你爹娘来赔!”说着,一个须发银白的老者从后面走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一根半旧烟斗,青烟袅袅。 大米才不怕他,回头躲在小蛮身后,叫了一声:“钱师父!我和姐姐来给你送络子啦!” 钱自来的脸色果然由阴转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藏在银色的眉毛后面,屁颠颠地走过来,搓手道:“哎呀哎呀,原来是小蛮!下雨天的,还麻烦你跑这么远。我让铲子去你家里拿也一样嘛!看看……唉,身上都湿了……” 他的眼睛贼溜溜地在小蛮身上打转,她不由自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面上却笑道:“也没什么麻烦的,铲子大哥还要练功,怎么好意思让他跑腿,我正好没事做,大米也喜欢来看各位大哥练功。”说罢打开湿漉漉的小包裹,里面是各色络子,“钱师父,这是你要的五彩络子和红黑络子,你看看,合意吗?” 钱自来笑得合不拢嘴:“满意满意!小蛮天生一双巧手,钱师父当然相信你的手艺!来,进去坐,这里都是臭小子,可别熏坏了你姐弟俩。” 大米转着眼珠子,突然说道:“不要啦,我想留在这里看哥哥们练功!钱师父,明年我也来这里和你学功夫,好不好?” “好好!你要是能吃苦,钱师父自然欢迎。那,小蛮,你弟弟留这儿玩,我们进去坐一会吧。钱师父泡新茶给你喝。” 坐你个大头鬼!小蛮很想把伞戳到他色迷迷的脸上,勉强笑道:“不用了,我怎么好意思打扰钱师父清修。家弟留在外面我也不放心,我陪着他,绝不让他在这里添乱,您放心。” 钱自来只能可惜地咂着嘴,又回后院了。 “姐,这钱师父真好色啊。”大米神秘兮兮地说着,小蛮眉头一皱,道:“你从哪里学的这种混账话!”大米撅嘴道:“爹娘在背后说的嘛!说他看到年轻女孩子就见色起意,虽然身怀绝技,人品却不怎么的……” 哼哼……小蛮没说话,一个有色心没色胆的老头而已,她要应付还不是轻轻松松。 “小小小蛮!”铲子又在后面发出无意识的傻笑,大米对他做了个鬼脸,自己跑旁边玩了。小蛮在心里叹一口气,回头笑颜如花,温柔地说道:“铲子大哥,最近练功很辛苦吧?很久没见你去我家吃饭了,我爹昨天还念叨着呢。今晚有空吗?去我家吃饭吧!” 铲子支支唔唔说不上来,旁边早有其他看热闹的师兄弟笑道:“他去!当然要去!小蛮啊,你不来的时候,铲子练功都没精打采,被师父不知道骂了多少回!晚上睡觉说梦话都是在叫小蛮小蛮!” 铲子不等他们说完,脸早已成了一块红布,还是破破烂烂的那种。 “你们……别、别乱说!”他粗鲁地吼着,回头急急解释:“小蛮,你别听他们、瞎起哄!” 小蛮柔声道:“铲子大哥,你放心,我可不会生气。咱们是好朋友嘛,永远是好朋友。” 永远是好朋友永远是好朋友永远是好朋友!!! 铲子觉得自己被这几句话打入了无间地狱,不得翻身。这种拒绝方式也太俗套了吧!他在心中悲愤地大吼。 “晚上去不去我家吃饭呀?”佳人薄嗔轻笑,瞬间就化解了他的郁闷,神魂又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去去去……当然去!走!咱们马上就走!”他掉脸就走,结果一头撞上墙,“砰”地一声,掉下老大一块油灰,周围爆发出一阵大笑。 没事吧……小蛮有点怜悯地看着他捂着鼻子痛得脸色发青的样子。 “我……我没事。”铲子喃喃说着,一把抹干鼻血,为了女人流血的男人,就是英雄!“小蛮,我为你流血了……小蛮你知道吗?男人只会为心爱的女人流血流泪。下次,我还会为你流泪的……”他感性地回头,却见佳人早就走到别的地方找大米了。 他现在就想流泪。铲子吸了吸鼻子,越发觉得自己是傻蛋。 结果他还是屁颠屁颠地跟着小蛮他们,去她家吃晚饭了。 钱师父长吁短叹地把小蛮送到门口,恨不得拉着她柔软的小手,老泪纵横,求她多来几次。 正絮絮叨叨着,忽听街上传来一阵驼铃之声,叮叮当当,甚是清脆好听。钱自来眼神微微一变,探头出去望,却见街拐角那里走过一个骆驼队,十几头高大的骆驼横贯而过,每头骆驼背上都坐着一人,统一穿着象牙白的袍子,头上扣着玄色纱帽,将大半个脸都遮去。 小蛮“啊”了一声,说道:“这不是下午来咱们饭馆的客人嘛!原来这么气派!好多骆驼!”他们住在边陲之地,关外骆驼众多,早就看习惯了,故而并没人大惊小怪。 钱自来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什么?你家客人?哦哦……嗯,都是些江湖人物罢了,这么嚣张,告诉你爹娘,别得罪他们。” 大米奇道:“钱师父,你认识他们?” 钱自来没回答,静静看着骆驼队走远了,才道:“回去吧,天色晚了,别在外面乱跑,记得我的话。” 他破天荒第一次没吃小蛮的豆腐,转身进去关上了门。 大米又撅起嘴巴:“钱师父怎么不理我!认识江湖侠客有什么了不起的!” 铲子笑道:“师父他老人家可不是这个意思,大米,你别误会他。这些人看上去气势非凡,一定是什么江湖大派的人物,能不得罪就最好别得罪。师父也是为你们好。” 江湖大派吗?小蛮望着渐渐消失在街头的骆驼队,突然想起先前那个浑身是血的疯子,他还打了自己一掌,想来那人也是江湖里的了。江湖,江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她摸了摸衣服里的那个玲珑小角,一面思索着到底怎么把这玩意脱手卖出去,一面应付着铲子的傻话,慢慢走回家。 第三章 小蛮(三) 之后几天都过得十分平静,什么江湖大派,雨幕中的黑衣人,都被小蛮丢在了脑后。 这天爹又采货归来,二娘和大米围着他转,一个絮絮叨叨嘘寒问暖,一个蹦蹦跳跳管他要吃的。小蛮站在屋里铜镜前,看着镜中那个少女,突然嘴角朝两旁一勾,露出一个标准的甜美笑容——不对,好像还不够热情,再来。她用手推了推嘴角,露出六颗洁白整齐的牙——很好,就是这样! 她带着这个甜美天真的笑容,慢慢下楼,对那笑呵呵的中年男子柔声道:“爹!您可算回来了,我们一直都挂念着呢。路上奔波,一定很累吧?” 老爹拍着她的肩膀,笑道:“我这个女儿,怪不得都说她好,方圆百里,哪家的姑娘也没她懂事。”二娘连连称是,大米也骄傲地一个劲点头。他指着桌上堆着的东西,道:“来,乖小蛮,爹给你带了江南时下最新的布料,你看看喜欢不!” 她过去一打量,果然是上好的绸缎,用手摸上去,细腻的感觉和粗布麻布完全不同。布料大多是娇嫩的颜色,小女孩儿才能用的,小蛮回头看到二娘眼里的艳慕,便和和气气地说道:“爹,我看这翠绿呀,最衬娘的肤色了。还有这桃红,她皮肤白,穿着才亮。” 说着将那布料放在二娘面前比划,又道:“娘每天在家里忙,好几年都没新衣啦。她若打扮打扮,咱们出去,人家可不都说我和她是姐妹?” 这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二娘在她脑袋上一揉,笑嗔:“这死丫头!这么嫩的颜色,娘怎么穿出去!”“哎,怎么不能穿了?”小蛮勾住她的胳膊,笑得甜丝丝,“娘你是没打扮,打扮一下,保准好看!” 这话说得二娘眼角的皱纹都笑开了花。其实她已经老了,才六年而已,那个鼻子旁带着美人痣的温柔少妇就被岁月蹉跎成了壮实的妇女,适合她的颜色只有灰扑扑,做一只灰蛾子。 但,为什么要说实话呢?讨好的语言说起来那么容易,同样要耗费心力去恨、去说狠话,为什么不把心思放在讨好人身上呢?人们都爱听好听的,并且主观地认定好听话就是真话。 她也爱说好听话,这简直就像天生赐给她的一种可怕潜能,她知道怎么去讨好别人,就像知道怎么喝水一样,甚至不用废脑筋去想。 有时候在说着一些口是心非的话语时,她会想到自己的亲娘,然后她会感到一阵可惜——她若是知道怎样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大概也不会死的那么凄凉了。 那天晚上又开始下雨,豆大的雨点击在窗户上,砰砰响。 小蛮又开始做梦,六年前只有她们母女相依为命,她老爹不要她娘,说她脑子有问题,于是一出门就是三年多。 不可否认,她娘脑子确实有点问题,好像做什么都满怀着愤懑,全天下的人都对不起她,常常歇斯底里,不是骂就是打,闹完之后又会哭得像个小孩儿。 那会真是穷啊,家徒四壁,一到晚上黑漆漆阴冷冷,她娘照例躺在床上哭骂,她就蹲在床下听着发呆,听着她声音细下去了,喘气粗了上来,然后她的手像钩子一样抓住她。 “小蛮,你要记着,你爹是个畜生!” 她默默点头——这种时候,点头也就是最好的安慰了。其实一直到她长到十四五岁,才知道她亲娘以前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出门上香的时候被匪徒掳走,大概是打算敲诈勒索一番,结果家里人根本不屑一顾,于是她就被丢在了梧桐镇,被她爹救了起来。 戏曲里不是总有英雄救美人的套路吗?为什么放到她家人身上就完全走了味,英雄是个狗熊,美人是个疯子。总之她嫁过来心不甘情不愿,千金小姐的脾气总也改不掉。 再美的女人,脑子有问题的话,时间久了男人也会厌烦。所以他出去找了二娘,千金小姐的尊严被二娘的存在刺得千疮百孔,她更加有问题了。 恍惚梦境中,她只觉自己蹲在床下,冷冷看着床上苟延残喘的女人。她亲娘以前应当是个大美人,又娇又甜,可惜现在和骷髅架子也差不了多少。小蛮的手腕被五根手指死死箍着,疼的很,但她懒得叫唤。 床上那女人哼哼唧唧半天,突然跳了起来,一拳一拳砸在她心口,厉声叫骂。小蛮被锤得心口发麻,剧痛无比,骇得转身想逃,可手腕被她捉住,一丝一毫也挣扎不得。惊惶之下低头朝那手指上咬去,牙齿咯噔一声——她满身冷汗地醒过来,原来也不过是个梦。 小蛮只觉心口那块真的在发麻,火辣辣的疼,好像被人用力锤过碾过,她只当是她娘的冤魂过来找她哭诉,吓得赶紧点了烛火,跑到铜镜前解开衣襟。 胸口皮肤上很诡异地现出一块青紫来,有拳头大小,呈火焰形,像画上去的,可无论她怎么搓揉,那颜色都丝毫不褪。她试着按了按,不疼不痒,也不像是青肿,先前心口上那种麻麻的感觉很快就没了,但这块火焰的痕迹却留了下来。 真的是冤魂来找她!小蛮吓得脸色煞白,跌回床上,赶紧用被子包住自己。窗外风雨肆虐,狂风拍在窗户上光光响,可不像有人在外面敲窗户么!光光光,那声音还在敲,跟着外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老板!开门呀!” 有客人?!这一叫倒是把她的魂给叫回来了,她定定神,转头去看更漏,四更不到,还没到做生意的时候呢。她悄悄打开窗户,朝下看,只见许多骆驼站在饭馆门口,正是那天在街角看到的什么江湖大派人士。 她爹和二娘披着衣服出去陪笑:“客官,大晚上的,小店不开门。您几位还是请天亮了再来吧?” “废话少说!快快上热的酒菜来!”一个白衣人上前一步,抽出半截刀,亮煞煞地,吓得老爹和二娘脸色也煞白。 后面过来另一个白衣人,拉住同伴的手,一面笑道:“抱歉,他年纪轻,不懂规矩,老板别见怪。你看这么大的雨,我们也没个躲雨的地方,就当做一次好事,让我们避一避雨,老板可否通融?” 她爹和二娘这会哪里还敢说个不字,颤颤巍巍地迎了客人进来。饭馆本来就小,他们一来就是二十多个,挤得满满。她爹忙着陪笑,二娘赶紧砌了热茶出来,诡异的是这么一帮子人,居然一言不发,只默默坐着。 她爹只得壮着胆子笑问:“客官要吃点喝点什么?” 一个白衣人张口道:“你这里有樱桃鸭子么?” 两人长大了嘴,还是二娘反应快,陪笑:“抱歉了,客官,这个……没有。” 那人哼了一声,甚是不屑。方才解围的白衣人便温言道:“这里是小地方,哪里来那么多讲究!老板给我们一人一碗阳春面,再切点卤牛肉便可。” 两人赶紧到厨房去忙了,二娘见小蛮从楼上下来,赶紧朝她打手势:“别过来!快上楼!”小蛮摇了摇头,低声道:“我来帮忙。上次在武馆,钱师父说这帮人是什么江湖大派的人,不可得罪。” 她爹脸都绿了,偏生柴火怎么也点不着,急得他手腕一直抖。小蛮取了火折子点上,回头端了一壶开水,道:“我去给他们倒茶。” 江湖也好,江海也好,反正都是人,是人就容易对付。 她笑颜如花地过去给他们斟茶,一面取了四个火盆子,将炭火烧得极旺,笑道:“客官衣服都湿了,大冷天的,可别染了风寒。火盆子若不够,我再去拿。” 那白衣人笑道:“有劳姑娘费心了。店里可有醪酒?这茶水虽然热,却总没酒来得舒坦。” “有酒有酒!有汾酒、烧酒,还有咱们自家酿的村醪,加了药材进去,不知客官想点什么?” 那白衣人想了想,还未说话,旁边一人便低声道:“连竹叶青都没有,太破旧了!”他朝那人横了一眼,那人立即闭嘴不说话。他笑道:“常听人说村醪不输给其他名家酿酒,咱们人多,你就上一坛子吧!” 小蛮答应着,笑眯眯地转身去拿酒,只听那白衣人低声道:“咱们此行是为了寻找苍崖城小主,你莫要逞口舌之凶误了正事!要吃喝,回去有的你享受!下回再这样冒失,我就和金员外说个清楚!” 苍崖城?金员外?什么东西?小蛮一头雾水,员外地主的,难不成他们是给地主家做长工的? 她取了酒和牛肉,一碗一碗给他们斟,忽听那白衣人“咦”了一声,说道:“姑娘脖子上的东西倒很有意思!” 她低头一看,却见一直挂在衣服里的玲珑小角不知何时跑了出来,悬在那里直晃荡,于是抬手将它塞回去,一面道:“是一个行脚商人卖的货,我见长得精致,就买了过来。” 话未说完,手腕突然被那人握住,小蛮吃了一惊,暗暗挣扎,那手却像铁钳一样,纹丝不动。那白衣人盯着小角看了半天,皱眉似在苦苦思索,周围的白衣人也停止了喝酒吃菜的动作,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第四章 小主(一) 多写了一章,、qΒ5。c0m/第二更。 后来的事,连衣已经记不清楚了。 夜色暗沉,火光迷离,她只觉背后一阵冷一阵热,心里似是有一种不顾一切要把自己贡献出去的力量。 干草透过铺在地上的衣服,扎在**的皮肤上,又痛又痒。火点是急促拨动的琴弦,上下跳跃,很急很快,在她身上每一处徘徊。 远处像是有一种被撕裂的笛声,凄楚缠绵,好似一只小手抓住了她的心脏。那是幸福到了痛楚,还是只因为是痛楚,她已经分不清。她被人捧在手里,翻卷、折叠、舒展,像一块新布料到了经验老道的裁缝手里,熟练地裁剪对折,做成一件美丽的衣服。 包裹住他,包裹。那光滑的肌肤,还有涔涔的汗水。 凄冷的月色透过洞口,倾泻进来,洒在她妖娆的长发上。发上多了一只手,伸进去按住她雪白的颈项,然后另一层漆黑的长发铺了上来,被她的手拨乱,连铺在地上的干草也乱了。 很乱,乱到洞口有一个人影闪过都没被人发现。那条漆黑的影子孤零零在月下站了很久,靠在外面的石头上,缓缓吐出一口气,白雾笼罩住他湿润晶莹的眼睛,将一切奥妙都掩盖住。她的睫毛湿漉漉,分不出是汗水还是泪水。耶律情不自禁将她抱起来,低头去吻她的睫毛。连衣闭上眼,抬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她是在飞升还是在堕落,自己也不知道。 那一片凄楚的笛声,似乎送入了小蛮的睡梦里。 她从未听过这种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缓缓撕裂开一样,带着一种决然地味道。她被惊醒,推开覆在身上的皮毛。侧耳仔细去听,远处果然有人在吹笛。有着羌笛的缠绵凄冷,不似普通竹笛地清越悠扬,像是天神在细细吟唱,又像龙在沉沉呼啸。 那曲调如此优美,小蛮不由自主趴在窗前仔细去听。细细听了一阕,只觉耳熟,正要继续听下去,笛声忽然一转,又绕回上一阕,从头开始吹。 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 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 小蛮脑中犹如电光火石一般,迅速想起了李十三。他当日在醉月楼就是吹得这一阕玉楼春。李十三是谁?耶律文觉的儿子。耶律文觉是谁?要杀她地那个天刹十方。 她暗暗心惊,也有些怀疑,犹豫半晌。终于大胆推开窗子去看。 外面院子黑黝黝的,只见雪光莹莹。不远处是天权的院落。他的小楼上灯火通明,隐约有人倚在栏前吹笛。 想不到天权公子居然有这种雅兴。在沉寂的雪夜里独自吹笛,还吹得满腔幽怨,笛声凄楚。好像这种喜欢穿白衣,有洁癖,冰块一样地贵公子都爱玩这么高雅的东西。 小蛮把窗户关上,懒得理会。可是那笛声居然不停,幽幽地吹了很久很久,她听得心烦意乱,怎么也睡不着,只得光脚穿上大毡靴,披了一条貂皮披风,冲到楼下大叫:“夜很深了知不知道?你可以明天白天吹,吹一整天都没事。…电脑站” 楼上那个白衣公子果然缓缓放下手里的笛子,过一会,低声道:“你来的正好,听说你擅长琵琶,可愿为我弹这一曲玉楼春?” 小蛮摆摆手:“明天再说吧,我也不是很擅长琵琶。” 她打了个呵欠,安静下来之后,果然就困了。她转身要走,忽听身后有一些动静,不由回头一看,却见他不知何时从楼上跳了下来,站定在自己身后。 “请。”他好像根本没听到拒绝,直接对她做个请的手势,一面推开了屋门。 小蛮实在没办法,要掉头就走吧,好像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人家又救了她,不能太不给主人面子。她只得踯躅着走进屋子。她还是第一次进天权的院落,院前果然种了许多梅树,屋子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地上铺着一层雪白的羊毛地毯,屋子四角放着火盆子,火光艳艳,温暖如春。 她低头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毡靴,这还是七福借给她地,好像踩进去很不好。可是她里面又没穿鞋,在男人面前光着脚,是很没礼仪的事情。正在犹豫,天权早已走了进去,递了一双雪白的鞋子给她,好像是狐皮地,上面还缀着三颗小小的珍珠。 她穿好鞋走进去,天权关上门,走到后室,不一会便端了茶出来:“没什么好地可以招待,不要介意。”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端出来地茶具和茶点都十分精致,小蛮刚好饿了,抓起一块就吃,揭开盖子咕咚喝了一口,忽见他定定看着自己,不由奇道:“怎么了?” 天权淡淡撇开眼睛,道:“这是松枝上的雪水泡地顾渚紫笋茶。” 是……这样吗?她就觉得香醇一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而且茶好像就是用来解渴的,没必要那么讲究吧……小蛮又喝了一大口,为自己的恶俗感到悲哀。 天权好像也是准备睡觉却睡不着的样子,头发都披了下来,身上薄薄地一件夹袍,领口松开,耳钉在火光中闪闪发亮,看上去有一种异样的妩媚。小蛮对他的美色视而不见,坐了一会,吃了两块糕点,喝了一杯热茶,屋子里暖烘烘的,她身上披着狐皮披风,有点热,干脆脱了下来。 天权立即起身,走到内室,过一会拿了一件白色外衣并一把琵琶走了出来。 “给,穿上。”他把衣服递给她,却不看她。 小蛮低头看看自己。她又不是没穿衣服,身上的袍子连脚都能遮住,脖子也包的严严实实。他做什么好像自己没穿衣服闯进男人屋子里的表情? 没办法,她只好道谢接过来穿上。天权把手里的琵琶递给她。轻道:“只不知合不合你地手。” 小蛮摸了摸,这是用红木做的琵琶,凤枕是象牙制成,似乎被人用过很多次,象牙有一种柔和的光泽。琴头雕着如意凤尾纹。嵌着一块碧绿地翡翠,十分精致,绝对不亚于李十三那把紫檀琵琶。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她叹了一口气。 “那我弹了,其实我弹得并不是很好,别介意。” 她抱着琵琶,试了试音,果然珠翠清丽。手指一拨,正是玉楼春的调子。 果然如她自己所说,她地琵琶弹得并不是很好。虽然她生了一双好耳朵,但自己弹却不出众,几个音都是平平。好在这琵琶音质极脆,多了一些爽利。听起来倒也有别致的味道。 天权静静听着。火光映在他面上,忽明忽灭。他双目深邃,不知想些什么。 一直到了下阙,那调子陡然拔高,紧跟着又落下,从此忽高忽低,越高越险,越低越细微,时而高山磅礴,时而凤啼细细,她手指微微将弦一绞,音颤不发,竟有一丝刚烈倔强的味道流露出来。 天权眉毛轻轻一动,握紧了自己的手。 弹、挑、抡、扫、抹、扣,那音在她手里犹如渐渐沸腾的水,跳地令人坐立不安,一刻也不能安稳。天权终于再也坐不住,缓缓起身,抽出腰间的笛子,放在嘴边幽幽吹了起来。 凄楚的调子顿时将她音中的刚烈味道压下去一些,小蛮微微一顿,不由抬头去看他。 他手里拿的却不是普通的笛子,微微呈弧形,其色莹白,居然是玉做的,每一个按孔上都雕着各类花纹,下面缀着松绿色的流苏,十分华丽。 整个下阙奏完,他却不停,返回去从头开始继续吹,小蛮只得也跟着回去。听着那高音在琵琶中艰险紧绷,笛音却能紧紧跟上,犹如延绵不绝的雾气,越高越是绷紧,一刻是如履平地,另一刻却惟恐蹦断了摔落。 小蛮背上忽然打了个冷颤,手里一乱,调子顿时弹不下去,琵琶也险些丢在地上。她手忙脚乱地一把抓住,抬头匆匆一笑:“抱歉,没抓稳。” 天权放下笛子,走到她身边,突然握住她地手腕,手指搭在上面,细细等了一会,才道:“是我抱歉,忘了收敛功力,只怕是用内力伤了你,好在没什么大碍。” 汗,吹个笛子而已,又不是杀人,难道还要耗内力在里面吗? 小蛮摸摸自己,好像确实没什么不对劲的,稍稍放下心来。只听他又道:“你的琵琶……太倔强,且十分冷厉。以后不可如此,对自己不好。” 如果不是她倔强地用高音来缠斗,死活不肯认输,他也不会情不自禁用上内力。对一个丝毫不会武功地人来说,这种作法无异于以卵击石。 小蛮只觉这话耳熟,好像她以前也说过同样的话给别人。她耸了耸肩膀,见他手里那个笛子很古怪别致,不由说道:“你地笛子能给我看看吗?” 天权把笛子递给她:“这叫尺八,管长一尺八寸,因而得名。音质和普通笛子不一样。” 小蛮拿在手里把玩一阵,放在嘴边正要吹,突然想起这人有洁癖,赶紧又放下来,他却道:“吹吹看,只是别被音质吓一跳。” 她果然吹了一下,尺八发出刺耳粗嘎地声音,她登时被吓了一跳,赶紧还给他:“难为你会吹。” 又坐了一会,小蛮呵欠打个不断,终于忍不住起身:“我去睡觉了,困死我。” 天权没有阻拦,送她到门边换毡靴,她光着一双脚,脚趾洁白可爱,整张脚掌纤细端丽,只露出来一下子,就被塞进了毡靴里。天权低声道:“你……今年多大?” 好古怪的问题。小蛮莫名其妙看着他:“整十六岁,虚十七。” 他点了点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再不说话。 小蛮跑回自己地院落,把冰冷的身体塞进温暖的皮毛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回想起他古怪的言行,只觉捉摸不透。 她翻了个身,轻轻拍了拍心口,用手小心捂住,轻道:“泽秀你别生气,我只是和他说说话而已。除了你,我谁也不会再看啦。” 心口那里变得很暖和,像是有人抱住她一样。 外面冰天雪地,严寒彻骨,她心里却有春光明媚,勃勃生机。 她将整个春天锁在了心里,幸福地沉沉睡去。 小蛮走了之后,天权独自一人倚在窗边,想了很久很久,都是一些忘不掉的久远的事情,今晚不知为何,被勾了出来。 起风了,卷起他的长发。他微微一动,低头望向楼下,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个黑色的身影,见他望过来,他便将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几声口哨,三长两短。 天权慢慢点头,那人立即纵身一跳,跃上高楼,轻轻站在栏杆上。 “不归山已经准备放出真小主昭告天下,公子这里准备的如何了?”那人低声问着。 天权淡道:“计划改变了,事情与这个女孩无关,我不打算放她出去。” 那人一愣:“怎么说?” “没必要重复一遍,你耳朵没坏。” 那人沉默片刻,才道:“公子爷不是原先计划将那丫头接来这里,好生安抚,令她放下警惕,乖乖为你效命么?如今不归山终于要有所行动,我们等得就是这刻,公子爷怎么突然反悔了?莫非是那丫头不肯听从于你?” 天权眼睫微微一颤,轻道:“你如今怎么变得这样多嘴?” 那人果然有些畏惧,拱手行礼,道:“既然如此,那我回去与其他人商量一下其余对策。只是公子爷这样的作法,难免任性。” 天权没说话,半晌,才道:“回去告诉他们……事情与她无关,不要再找她的麻烦。” 那人道:“明白了,告辞。” 像来的时候一样,他跃下高楼,突然就消失了。 风渐渐大了起来,天权反而将窗户推开更大,撑在窗边,静静站了很久。 关于尺八,稍稍说两句。这乐器是隋唐以来的宫廷乐器,宋代也有用,直到元代开始汉文化断层才渐渐被箫和笛取代。所以尺八不是日本的东西,是咱们国家的好东西。 再介绍一下,想知道尺八的音质,推荐京田诚一的专辑《宙.》,相当不错。 笛子系列的,还有一个ronkorb,龙笛这个专辑里有一首《东大寺》,意境很美。 最新全本:、、、、、、、、、、 第五章 小主(二) 小蛮回到家的时候,二娘已经在忙着洗菜切菜了,看到她便笑得暧mei,道:“回来啦?早饭还给你在锅里留着呢。这孩子,和爹娘还害什么羞……” 小蛮脸色苍白,抽泣着,扑进她怀里,凄声道:“娘!我该怎么办?我的心都要碎了!” 二娘吓了一大跳,赶紧揽住她的肩膀细细询问。小蛮抽抽泣泣,委委屈屈,喃喃道:“我……我刚才出门,在市集上看到了铲子哥,就和他打招呼,可他根本不理我,只和陈家二姑娘亲亲热热地说话,眼角也不瞅我一下。我就问他,你怎么不理我?铲子哥说,你以后不要来武馆找我了,陈二姑娘会不高兴的,她是我的亲亲宝贝,我可不想让她有什么误会。” 二娘听了之后勃然大怒,咬牙切齿地说道:“赵家孩子怎么这样混账!狼心狗肺的东西!他把咱家的姑娘当作什么了?!” 小蛮她爹在楼上算账,听到动静赶紧跑下来问发生了什么事,二娘怒道:“孩他爹,赵家和陈家联合起来欺负咱家姑娘呢!你快过来给咱闺女主持公道!” 小蛮晓得她爹比二娘要聪明一点,这谎话必须得编圆了,于是又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听他这样说,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那陈二姑娘就鼻孔朝天叫我快滚,我就走了。谁想过一会铲子哥自己追了上来,拉着我的手给我道歉,说那陈二姑娘的家在镇子上有点势力,他才不喜欢她,但她一直缠着自己,也不好甩开。他还说刚才的话都是乱说的,让我别往心里去,他心里只有我一个……回头我问他,那你到底打算怎么办?铲子哥说,他爹的意思是要和陈家结亲,但他自己想娶我,于是要我委屈了,给他做妾,他会宠我一辈子……” 话还没说完,她爹就气得差点把厨房砸了,厉声道:“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咱家的女儿就给他做妾?!咱家女儿哪点输给陈家那只猪?!太看不起人了!小蛮,这种人你以后别理他!爹一定给你做主,找个大户人家,风风光光把你嫁过去做正室!” 嗯,那你就慢慢找吧。小蛮偷偷做了个鬼脸。 两位老人家还气得絮絮叨叨,二娘怪她老爹没本事,连累女儿也被人嫌弃,她老爹无话可说,只能过来安慰哭哭啼啼的小蛮,柔声道:“好孩子,别难过。爹一定帮你张罗个更好的人家,大不了你就一辈子不嫁了,在家里陪着爹娘!咱们虽然是小人家,可也不能让人家放脚底下踩。” 小蛮赶紧安慰两位老人家,省得他们怒火攻心跑去找陈家赵家理论,那她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结果他俩气了一天,但双方长辈都没见过面,提亲的事连个影子都没有,他们也不好找上门闹,只得长吁短叹,连带着大米都不敢大声说话。 小蛮因为“心痛苦得快碎了”,在自己房间痛快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天都黑了,二娘小心翼翼过来找她吃饭,生怕伤害她“敏感脆弱”的小心肝。 下楼一看,满桌子都是她喜欢吃的菜,大米嘴馋,偷偷用手去抓鳗鱼吃,被他娘一巴掌打下去:“没规矩!你姐还没吃呢!” 老爹给她装了饭,脸上还带着泪痕,柔声道:“孩子,多吃点,多吃饭才有精神。” 她胡乱点了点头,抬手去夹菜,忽然发现菜上一片殷红之色,不由一愣,定睛再看,却见自己的袖子不知何时断开,落在饭桌上,胳膊已经被血浸透了,丝丝缕缕地落下来。 什么时候受了伤?为什么不疼?这两个问题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四面的窗户和门突然被风刮开,剧烈的风雨灌进来,烛火“卒”地一下灭了。 大米发出一声泣吟,紧跟着被人死死捂住了嘴。阴暗的屋子里,除了呼啸的风雨声,还夹杂着古怪的“飒飒”之声,像是什么东西在飞速甩动。 小蛮喃喃叫了一声:“爹?”话音刚落,忽觉身上一紧,似是被什么极细极硬的线捆住,刚好卡在她胳膊的伤口上,痛得她尖声大叫,紧跟着整个人被那东西扯得凌空飞起,狠狠撞进一个人怀里。那人掐住她的脖子,粗嘎地说道:“捉住了!身上带着角,果然是苍崖城小主!” 又是苍崖城小主!小蛮张口想反驳,可那人卡着脖子,几乎要透不过气,哪里还能说话。 对面又传来几声口哨声,另一人道:“怎么办,堂主交代了要怎么处理?” 卡着她脖子的那人沉声道:“活捉回去!” “这家人怎么办?” “全杀了!” 小蛮被他抓着头发,粗鲁地提到门外,痛得眼泪汪汪。忽听那人闷声一声,腥热的血泼了她一脸,那人的手一松,她滚到了地上。她赶紧试着挣扎,谁知身上捆的居然是钢丝,越挣越紧,卡得她身上一道道血痕。 她疼得眼前金星乱蹦,风雨夜里,黑漆漆地什么也看不清,前面传来喝呼声,钢丝抖动的嗡嗡声,可她什么也看不见,不知过了多久,屋里终于重新点亮了烛火,她这才发觉周围不知何时站了许多白衣人,正是骑骆驼的那帮人。 老沙拿着蜡烛走到她面前,用匕首割开她身上的钢丝,一面说道:“小主如今可相信我的话了?你这样的身份,流落民间只会带来危险。若是今晚我们没有及时赶来,后果如何你明白吗?” 小蛮抿紧了嘴唇,半晌,才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不是什么小主。这个小角是一个黑衣人掉下来的,我捡起来当挂坠,事情就是这样。” 可惜这小狐狸平时撒谎太多,这会说正经话谁也不相信,老沙笑着把她扶进屋子,她家人畏畏缩缩地蹲在角落里,见到她浑身是血的样子,都是一颤。 一群白衣人呼啦啦跟了进来,把他们几个围在中间。大米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二娘赶紧捂住他的嘴,浑身像筛糠一样的抖。 老沙摆了摆手:“不用怕……都请坐,来,坐。” 二娘和小蛮她爹颤巍巍地蹭着凳子坐下来。 老沙温言道:“老板,我一见你这女儿,便觉得欢喜,想认她做个干女儿,你看成不?” 她老爹脸色惨绿,压根就没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忙不迭地点头。老沙手一招,立即有两个白衣人端着两只檀木箱子够过来,轻轻揭开,众人都觉眼前一花,原来两只箱子里满满地装得都是白银! 二娘他们从未见过这么多银子,眼睛都看直了。 老沙说道:“这些算是见面礼。我打算带干女儿去西域玩一趟,不知二老同不同意?” 什么干女儿!他摆明了是要花钱买她!小蛮又惊又怒。 她爹看着银子,脸皮子都在抖,心神恍惚,隔了半天,才轻声问道:“大……大爷,方才……究竟是……” “哦,不过是匪徒罢了,我们已经全部料理干净,回头官府要查,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老沙指着门外堆积的三四个尸体,使了个眼色,立即有几个白衣人出去扛着尸体走远了。 她爹颤声道:“这……大爷……这么多银子……我们小户人家……哪里敢……” 老沙笑道:“老板不用客气,早些年我大女儿病逝了,那天见着你家姑娘容貌谈吐与我那大女儿有八九分相似,便觉得特别投缘。不要说区区三百两白银,便是三千两,我也毫不在乎。” 二娘和爹的脸被银子映得闪闪发亮,他们的眼睛也在闪闪发亮。爹忍不住抬手去摸——三百两白银啊,他们这些小户人家,一辈子或许也看不到的横财。他颤抖着摸了半天,终于结结巴巴地说道:“小蛮……你……难得这位大爷喜欢你,你……你就和他去……” 小蛮淡道:“爹是要三百两银子将我卖了吗?” 她爹喃喃道:“什么卖……卖不卖的,这大爷不过是……”不过是什么呢?其实答案他很清楚,他们就是来买人的,身怀巨款,用钱财砸得他们这些穷人头晕眼花。 大米挣开二娘的手,大哭道:“你们要把姐姐卖掉?!我不干!我要姐姐留下!” 他尖利的童声哭得人心烦意乱,二娘作势要打,他却哭得更厉害了。她爹眼怔怔地看着那些银子,突然下定决心似的,狠狠把眼睛闭上,低声道:“你们走!我不卖女儿!” 老沙没想到他居然会拒绝,当即笑道:“莫非是见面礼太轻……来人,再送一千两银子过来!” 她爹大声道:“你送十万两过来,我也不卖女儿!快走!” 二娘也点头道:“千金万银,也不如一家乐呵呵地过日子。你们快走!卖女儿换来的钱,花着不会良心不安么?!” 老沙一时倒迷茫了。 小蛮突然咬了咬牙,大声道:“我跟你走!” 顿了顿,又道:“钱给我就好!” 于是所有人都被她震撼了。 第六章 小主(三) 今天有事要出门,所以两章连更就不分开了,一起放上来。这是第一更。 哇哈哈哈哈,亲爱的们,今天是我生日,祝我生日快乐吧。。。又老了一岁。。奔走。。 ********************** 小蛮在很短的时间里,盘算了无数个念头。 首先,这是一个荒谬的错误,她并不是什么小主,但既然已经产生了误会,那就只有将计就计。老沙愿意出一千三百两白银来买她,气都不喘一下,足以证明那什么不归山是个出手大方豪气十足的主。看这个架势,她就是要一万两,他们也不会拒绝。 其次,很显然,她如果不跟着老沙他们走,以后一定会有更多人来追杀所谓的“小主”,她可不想莫名其妙死掉。别看现在家里父慈子孝一派和睦,他们真要发现源头出在她身上,只怕眼皮也不眨一下就会把她赶走。 世上绝无可信任之人,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与其最后他们来伤害她,不如她先出手。 虽说前途渺茫,不归山到底要拿她这个“小主”怎么办,她也不知道,看起来他们似乎并没伤害她的意思。目前最关键的是,先把一笔横财收进自己的腰包是正经! 如果他们发现她不是小主……呃,那到时候再逃跑就是了!有钱她还怕没办法生活? 老沙咳了两声,小声道:“小主,这钱……是给这两位好心人的。你既到了不归山,还愁吃穿钱财吗?” 小蛮淡道:“给他们的是一回事,给我是另外一回事。一口价三千两银子,不给我,我才不会和你们走。” 她爹小心翼翼地问道:“小蛮?你是吓糊涂了?” 她摇了摇头,淡淡说道:“不,我是想,与其以后真被你们用钱卖掉,不如今天就做个了断。银子嘛,给我就好。被卖的是我,我难道一点好处都不拿?” 二娘急道:“爹娘怎么会卖你!你这孩子乱想什么呢?!你爹刚才不过是……没反应过来!” “究竟怎么说?”小蛮打断了她的话,回头直直看着老沙。 老沙沉默半晌,终于一挥手:“给小主三千两银子!” “慢,三千两我可拿不动。麻烦你们替我存到镇上的连锁钱庄里,存两千五百两的大额银票,四百八十两的小额银票,二十两的碎银子。小心,少了一两,我是宁可死了也不会和你们走的。” 老沙连声催促:“还不快去!” 几个白衣人只得急匆匆去镇上找连锁钱庄,这会天都黑了,钱庄早已关门,少不得用点强行的手段逼他们弄出来,最后带着小蛮要求的银票和碎银子赶了回来。 “小主,你清点一下。”老沙把东西推到她面前。 小蛮并不客气,当即细细清点一番,最后一股脑揣进怀里,起身道:“我去收拾一下,马上就可以走。” 说罢转身上楼,二娘他们愣了半天,终于也追上去,小蛮正在一件一件小心叠着衣服,眼睛红通通的,似乎是在哭。 二娘颤声道:“小蛮!你当真要和他们走?你是怪你爹方才的犹豫吗?” 小蛮吸了一口气,揉了揉鼻子,轻道:“爹,娘,说话声音轻点,别让他们听见。你们也看到了……这些人恶霸霸地,我要是不和他们走,这事永远也没完。我也不知为什么他们找上我,要是我继续留下来,根本就是祸水,你们也过不了安生的日子。倒不如我和他们去看看,如果搞清楚我不是那什么小主,估计还会放我回来的。” 她爹哽咽道:“你这傻孩子!怎么能这样做!这些人是江湖上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啊!给他们发现你是假的,你哪里还有命在!爹不许你去!” 小蛮摇了摇头,抽出一千两的银票,塞在二娘手里,柔声道:“那些人想用三百两银子就把我买走,未免太便宜,我给加了十倍。这些钱,你们拿着用,买个大房子,以后给大米娶媳妇。剩下的钱我就留着做应急之用,若天可怜见,我能活着回来,咱们一家人幸福的日子还长着呢。” 二娘含泪把钱塞回去,哽咽道:“爹娘不要你的钱!小蛮,你别去!大不了……大不了一家人死在一处便是了!你不可跟他们走!” 小蛮没说话,硬是把银票塞进大米的怀里。一千两,她已经很大方了,再缠下去,难不成还要她把三千两一起掏出来吗? 她提起轻轻的包袱,里面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小户人家的女儿,没什么花哨的东西可以带,她把墙上挂着的一把旧琵琶摘下,笑道:“我走了。爹,娘,不用为我操心。我一定能回来。” 二娘和爹还有大米一直追到楼下,直到小蛮被人请进一辆华丽的小车里,被驼队拉了很远,他们还舍不得离开。 老沙骑着骆驼走在小车旁,夜风把窗帘吹开,小蛮白皙的脸庞清晰可见。他低笑道:“小主待人真诚,那老板一家人还依依不舍站在门口不肯走呢。” 小蛮没说话。 做任何事都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这是她的原则,千万不要与任何人闹翻,因为说不定以后对方就有可利用的地方。她万一真能逃出来,总还是要回来的,说两句好听的,哄得他们念着自己,以后她还有条退路不是。 不过是福还是祸,眼下暂时不能断定。她摸了摸胸口,里面揣着两千两的银票,荷包里还有二十两碎银子,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心中难免忐忑,抬头去看老沙,他气定神闲,好似三千两白银根本只是九牛一毫的小钱,压根不放在眼里。 “小主可是身上的伤口疼痛?我这里有一些金创药,这里都是男子,不方便替小主医治,要不我马上去叫个婆子来替小主上药?”老沙待她恭恭敬敬。 小蛮笑道:“您老人家何必这么客气,方才不是还说要收我做干女儿的吗?” 老沙有些尴尬,“呃,方才那只是……权宜之计,唐突了小主,我很抱歉。” “三千两的干爹,怎么是唐突呢?”小蛮勾起嘴角,“这一声干爹,我是一定要叫的。您也算是长辈,我们做小辈的,理当尊敬些。” 她真是一只小狐狸呀……老沙默默拉着骆驼后退。叫了他干爹,那么以后于情于理,他都必须要对她多加照顾。 他听说过很多苍崖城的传说,这一族是武林中神圣的存在,因其血统纯正古老,故而举凡祭司、预言、酬神、诅咒……这些神秘莫测的东西,他们是最擅长的。当然,世上本无鬼神,江湖上的日子,都是舔着刀尖来闯,谁会相信这些怪力乱神?因而苍崖城也一直为武林所忌讳。 人总是恐惧那些莫名的事物,只因无法确切掌握在手中。 苍崖城最奇特之处在于他们的小主。苍崖城的小主必定是由女子来担任,出生时胸口便生有苍蓝火印胎记,以稚龙之角为信物系在身上。小主都活不过四十岁,必是从族中挑选最英勇的战士为其婚配,生下的头胎必定是女孩,这女孩便是下一任小主。等上一任小主满了四十岁归天之后,新的小主便继位。 小主具有能召唤神龙的能力,当然,召唤神龙有什么用,除了苍崖城的人,谁也不知道。至于神龙又是什么样,是否真为天上的龙,更是不为人知。 苍崖城的秘密实在太多,觊觎的人也越来越多,两年前,臭名昭著的天刹十方率先透露出消息,苍崖城已遭遇灭顶之灾,除了一个小主之外,其余的人不分老幼,全部死了。消息一传出来,武林为之震撼,最后经查证,竟然是真的。一时间谣言纷纷,最大的传闻是天刹十方忌讳苍崖城的能力,将其灭族了。 这样一来,剩下的那个苍崖城小主就成了武林中人人欲得之的宝物,武林中几乎是倾巢出动来搜寻那个小主。他们不归山在武林中专门主持公道,这件事自然是要管上一管的,好巧不巧,终于让他们在边陲的梧桐镇找到了小主。 传说中,苍崖城的小主从一出生就被保护得极好,完全不解世事,一派天真烂漫。老沙也没想到,找到的这个“小主”居然是个狡猾透顶的小狐狸,如果她身上没有稚龙之角,谁也不会相信她是小主。 老沙给的金创药还真管用,涂上去之后那种火辣辣的疼立即消失了。方才那帮人不知是干嘛的,居然用钢丝来捆她,害她身上一道道都是血痕,胳膊还被勒出很深的口子,流了好多血。 老沙见她上完药,便吩咐人送了些精致糕点过来,外加一壶清香扑鼻的好茶,小蛮正好饿了,毫不客气,大快朵颐。老沙见她虽然吃得香,但姿态还是在的,确实不像小户人家的女子,便笑道:“不知点心合不合小主的口味?” 小蛮抬眼看着他,柔声道:“干爹未免太见外,如今还叫我小主吗?” 老沙只觉浑身一个冷战,只得顺了她的意思:“……小蛮。” 她嫣然一笑,继续低头吃东西。当然,这些姿态是她亲娘教给她的,从小无论是做什么,亲娘对她的要求都特别严格,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姿态自然是极妙的。老沙并不知她的底细,故而以为还是苍崖城的教育有方,让她露了马脚。 驼队在雨夜中慢行,悄无声息,很快就出了梧桐镇,朝关外行去。 小蛮吃饱喝足,渐渐感到困倦,抱着锦缎织成的枕头,快要睡着。忽听远方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驼队立即停了下来,隐约听见老沙在外面吩咐着什么。 小蛮一下惊醒过来,第一件事是赶紧摸摸银票还在不在,第二件事才是揭开窗帘,轻轻问道:“什么事?遇到强盗了吗?” 老沙微笑道:“小蛮不用担心,不过是几个荒野蛮子罢了。” 第七章 出关(一) 今天第二更~ 厚脸皮仗着生日要推荐收藏,用票票砸我吧砸我吧~就当是疼我了~继续奔走。 ***************** 车外很快传来喧嚣声,数十个身穿夜行衣的人纵马冲入驼队之中,身法之快,倒也出乎老沙的预料。眼看驼队要被他们冲散,他立即叫道:“将马车围起来!” 呼啦啦,五六匹骆驼将马车围了个结结实实。其余人面对黑衣人的包围圈,纷纷抽出刀剑,准备大干一场。谁知那些黑衣人却并不攻上,只将驼队团团围住,里面突然有人大叫一声:“小蛮!你在里面吗?” 那声音小蛮很熟悉,不由揭开帘子朝外看。老沙急道:“不要看!” 话音刚落,只听“嗖”地一声,有人点了一枚冷烟火高高抛起,一时间四下里大亮,光芒刺人眼。小蛮急忙捂住眼睛,被刺得泪水直流。 恍惚中,似乎是有人朝自己这里冲过来,身形犹如鬼魅,抬手朝肩上一搭,老沙立即出手格开,那人反脚将他跨下骆驼踢得一个趔趄,另一手撕开帘子,就要将小蛮扯出来。老沙当即跳下骆驼,两人拆了十几招,动作快若闪电。 冷烟火的光渐渐暗了下去,两人打斗的动作陡然停下,戒备地站着,需要一点时间来让眼睛适应再次降临的黑暗。 老沙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突然笑道:“阁下好俊的身手,莫非是二十年前叱咤塞北的‘爱财如命’钱自来先生?” 小蛮正在揉刺痛的眼睛,一听钱自来三个字,赶紧探头出去看。不会吧!是武馆里那个色迷迷的老头?怎么又成什么叱咤塞北的人物了?还取个爱财如命的绰号,果然是本性啊!不过改成“爱色如命”应当更合适些。 那人身形佝偻,一双色迷迷的勾魂眼藏在如银的眉毛后面,看着就不像好东西,果然是钱自来老师父。他嘿嘿笑了两声:“老头子已经是快入土的人了,难为你们这些后辈还记着咱的名号。” 外面的黑衣人叫了起来:“师父!小蛮她……” 小蛮这回终于听明白这是谁的声音了,铲子大哥!乖乖不得了,原来黑衣人都是武馆里的人呀!专门为了救她来的吗? 钱自来哼了一声,似是对铲子这种情痴的性子很是不屑,他慢悠悠地说道:“骆驼、象牙长衣、玄色帽——你们是不归山的人。听闻不归山一向是武林中的泰山北斗,最喜欢主持公道维护秩序,都是一等一的好汉子。老头子我,也是佩服的紧哪!” 老沙笑道:“钱老谬赞了。” 钱自来又道:“那,光明正大的不归山,把镇上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大张旗鼓地掳走,是要做什么呀?可否告诉老头子?” 老沙早知道他有此一问,早已在心中做好答案,当即便道:“钱老言重了,我不过是与小蛮投缘,认了她做干女儿,带她去西域玩两天而已。” “嘿,玩两天?干女儿?有要花三千两银子买来的干女儿吗?” 老沙没有说话。他在盘算这一关怎么过,爱财如命钱自来二十年前是个厉害角色,如今也不过是龟缩在边陲之地的糟老头罢了。他们要过,当然不难,只是武林前辈的面子不好驳,不归山一向孤立世外,不与人发生冲突,要平安无事地闯过去,还真成了个难题。 钱自来见他不说话,便又道:“老头子虽然退出武林纷争,不问世事,不过一朝身在江湖,就不能全身而退,苍崖城的事,我早已知道了。小蛮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她从小到大都在大伙眼皮子底下,你随便找个镇上的人问问都清楚。认错人不要紧,老头子担心的是你们恼羞成怒杀人灭口。” 老沙淡道:“晚辈不知钱老说的是什么,苍崖城一事不归山虽然也出手,但意不在抢夺小主,何况我等这次出游为的是另外一件事,与苍崖城无关。小蛮乃是我认的干女儿,不信的话,不妨让她出来与各位说几句。” 这只狡猾的老狐狸,扯到她头上来了。三千两白银,果然不是白拿的。 小蛮正考虑怎么说,老沙已经在外面叫了:“小蛮,出来和各位道别吧?这些爷们都十分关心你呐!你不和他们说两句话?” 她想了想,利落地揭开帘子探头出来,彼时又有人点了冷烟火,光芒大作,她白皙娇美的脸庞清晰可见。 小蛮长得有九分像她的亲娘,娇慵楚楚,双眉微蹙,两只眼睛便似要滴出水来一般,看上去十分的无辜,千分的可怜,万分的天真——从小到大,被她这种容貌骗过去的人数也数不清,包括她爹和二娘,还有镇子上那些人。 铲子隔了老远见到她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心都要碎了。他认定小蛮是娇弱无助的公主,被人骗走,他就是那夜闯皇宫的侠客,要将佳人夺回来! 小蛮柔声道:“钱师父,谢谢您一直关心照顾小蛮。这位真的是我干爹,我跟着他去西域玩两天便回来啦,你们不用担心。” 钱自来眉头一皱,铲子早就喊了起来:“小小小小蛮!你别别别听那人的话!他是是是骗你呐!你去了西域,可再也回不来了!”他一见到小蛮就口吃,然而到底心急,说到后面还是流畅起来了。 小蛮嫣然一笑,“铲子大哥,你真的不用担心。干爹怎么会害我呢?他答应带我去玩,还给了我爹银子,我感谢他还来不及。干爹一定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她天真无比地望向老沙,他心中暗骂一句小狐狸,只得点头微笑称是。让她说话也罢了,她偏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以后她若是真的不能回来,岂不是让不归山与这帮人结仇么?小丫头心眼太坏! 铲子急个半死,恨不得把她抢过来,好好敲醒她那颗天真的脑袋。倒是钱自来看出了点端倪,摆手不再让他说下去,只沉声道:“小蛮,你爱玩,可别把自己的命给玩没了。” 小蛮淡淡一笑,眉间顿现凄楚,轻道:“钱师父,你对我真好。我怎么会玩呢?其实,只要爹娘他们过得好,我……我怎么样也无所谓的。” 她避重就轻,把过错都推到她家人身上。本来镇上人对小蛮她爹抛妻弃子到外面另娶的行为就不屑一顾,这里民风朴实,最见不得这等事,暗地里也不知嚼了多少舌头,连带着对小蛮也多了一份怜惜。她这样说,听在旁人耳里,无非是她家人贪图那三千两银子。 钱自来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老沙笑道:“钱老,我这干女儿还小,不太会说话,得罪了您老人家,可别往心里去。” 钱自来冷道:“才认了几个时辰的干女儿,就以爹自称喽?这事我不插手也行,但小蛮从小到大都是在这梧桐镇子上长大的,你若是抓错了人,我可很替你担心呀,沙老弟!” 老沙神色不动,还是笑:“多谢钱老挂心,那……贵弟子们……?” 钱自来转身便走,把手一挥:“都回去!” 铲子一听就急了,“师父!小蛮是被他们抢走……” “住嘴!蠢货!”钱自来一声吼,吓得他后面半截话吞了回去。 “小蛮,要乖乖的。你是好孩子,知道吗?”钱自来说完,叹了一口气,终于带着弟子们离开了。 他一个外人,也不好插嘴人家的家务事,既然是她爹决定的事,那也是这孩子苦命,除了一声叹息,他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老沙见他们走远,便指挥着驼队重新排好队伍,继续前行。一回头,见两个白衣人守在自己不远的地方,他沉思片刻,招了招手,待那两人过来,便低声道:“你们回梧桐镇,化个妆,再打探一下这丫头的来历,速速回报。” 那两人答应一声,当即弃了骆驼,掉头回梧桐镇。 钱自来的话让老沙起了疑心。按说稚龙之角当世只有一个,他绝不会看错,可难免会存在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以假乱真。此事马虎不得,若是认错了小主,他这错就犯得大了,连带着这丫头,也不能留下。 他心中杀意顿现,转头望了一眼大车,小蛮正从里面探头出来,雪白清秀的一张小脸,笑得犹如春花绽放,纯真可爱之极。他有一瞬间的心软,然而想到她小小年纪,却恁地古灵精怪,花样百出,更兼冷酷无情,心中又不喜起来。 大雨渐渐停了,乌云自天顶消散,露出一弯银钩似的月亮。 前面便是玉门关,出了关,便是西域。唐代王之涣有诗曰: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西域之地的苍凉荒芜,令人感慨万千。 小蛮静静望着月光下静默如铁的玉门关,谁也不知她心里究竟想着什么。 过了这道关,她的命运或许就此不同了吧?茫茫前路,明知一切都是假的,她还是往前走了。 在前面等着她的,究竟是什么呢? 第八章 出关(二) 出了玉门关,行了不到三天,便进入无边无际的大漠。 无论是怎样结实精致的车,在沙漠里都脆弱得不堪一击,小蛮被迫换骑一头高大的骆驼,从头到脚都被斗篷包起来,防止炽烈的阳光灼伤她。 沙漠里的风景千年如一日,几乎没有任何变化。放眼望去,是起伏连迭的沙丘,金色的沙一直铺到了天尽头。 小蛮曾听过路的商人说过,别看沙漠平时里那么文静安详,像个未出阁的大姑娘,一旦发起疯,那可比最悍的婆娘还要癫狂,巨大的沙暴一昼夜就可以让整个沙漠地形发生剧烈变化,若是在沙漠里迷了路,有骆驼还有一丝生存的希望,倘若是单独一人步行,那是非死不可的。 她本来还想记着路线,回头人家发现自己是假的,她也好照着路线逃回来。眼下看起来,是不太可能了。让她单枪匹马穿越沙漠,还不如一刀被人杀了痛快。 此时正值正午,小蛮被太阳烤的浑身发软,头昏眼花,地面上的沙粒好像都沸腾了起来,热气一股股蒸上来,她热得眼前都起了红雾,看什么都不清楚。 只好伸手去捞骆驼身上挂着的水袋,仰头喝上一口,水都是滚烫的。她有些支持不住,在骆驼上摇摇晃晃,眼看是要跌下来了。一旁的老沙赶紧过去扶住她,低声道:“还有两里路便可以休息了。坚持一下。” 她拍了拍滚烫的脸,努力打点精神。老沙扯开水袋,对着她头顶浇下去,连浇了两袋,她才觉得回过神来,俯在骆驼背上不动了。 这孩子一路过来,竟没叫一声苦,倒有点让老沙刮目相看。他原以为按她的性子,必然诸多为难要求,谁想居然这么安静。其实他不知道,小蛮不是不想说话,她只是被太阳烤得说不出来而已。 驼队又行了近两里路,前面的沙地上终于出现一座小小的木棚子,棚子下有一口井,应当就是他们说的什么休息的地方了。 老沙将小蛮抱到木棚子里,立即有人送来井里早已冰着的瓜果,不停有人在周围的沙地上撒水散热气。 小蛮咬了一口冰凉的甜瓜,终于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眼看外面热气腾腾的沙漠,她只觉腿软,回头问道:“什么时候才能到?” 老沙笑了笑,“不急,先在这里等几个人,估计是快到了,来了之后咱们再说。” 小蛮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过不是现在就动身赶路就是万幸了,她真是一点都不想再爬上臭烘烘的骆驼背,颠了一天,她的腰都快散架了。 四下里突然起了一阵风,沙粒被吹得拂起一层金浪,像海上的波浪。小蛮从来没见过海,听人说那里是比所有湖泊加在一起还要大的大湖,无边无际,蔚蓝的海水和天际连在一起,令人心旷神怡。沙漠里的浪也十分美丽,只不过那是一种没有生命的、接近死亡的美。 小蛮正看得发呆,突然有两个人走进棚子,低头对老沙说了一句什么。他点了点头,起身道:“我去去就来。” 一直走到外面,那两人突然跪下,低声道:“属下们去梧桐镇细细打探过,这姑娘果然不是苍崖城小主。真实身份乃是镇上一家饭馆老板的女儿,那老板先时抛妻弃子离开镇子三年多,原配死后才赶了回来为她收尸,随后开始做起饭馆生意。这姑娘确实是他的女儿没错。” 老沙心中一沉,心知此事干系极大,认错了苍崖城小主还在小事,最关键是稚龙之角居然在小蛮身上,看来这里面肯定有人捣鬼,分散开他们的注意力,将真正的小主不知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那两人见他不说话,自己也不敢说话。他们大张旗鼓地接了小蛮离开梧桐镇,江湖上一定已经传遍了苍崖城小主就落在不归山的谣言,这会突然发现是个假的,不说于不归山的名声有何损,这其中的利益牵扯,责任义务,不归山必须一力承担下来,等于白白被人耍了一道,吃了个巨大的闷亏。 老沙沉吟良久,才道:“此事须得怪我,不够谨慎。若先时便让你们打听一番,也不会犯这种错了。如此说来,那姑娘委实是个普通人?” 那两人道:“说起来,倒也不算普通人。那姑娘的亲娘是苏州郭先生的三小姐,十七年前出门上香为歹人挟持,索要一万两黄金,郭先生没答应。那伙歹人便将她丢在玉门关附近,被那姑娘的爹救起,成就了一段姻缘。” 老沙有点震惊:“郭先生?可是郭宇胜郭先生?” “没错,正是那位郭先生。” 老沙皱眉不语。那郭宇胜乃是苏杭一代相当有名的豪富,与寻常商人不同,此人精通诗词,喜好风花雪月,乃是个大大有名的雅人,更兼豪爽好客,犹喜与江湖侠客结交,倾心相待,在江湖上也有着不小的好名声。原来小蛮居然是他的外孙女,倒也难怪她举止与小户人家女子不同,她娘便是个真正的千金小姐了……只是郭先生看起来并不像爱财如命的人,当年怎会为了一万金舍弃女儿的性命? “沙先生?”那两人见他迟迟不说话,不由唤了一声。眼下如何解决这桩尴尬事才是最重要的。 老沙定了定神,低声道:“此事须得保守秘密,都把嘴巴守好,谁也不许说出去!” 他回头,小蛮还在棚子里坐着,手里抓着一块甜瓜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彼时他也想不到什么别的,只觉是这只小狐狸骗了自己,尽管先前她一直说自己不是小主,但他只当是推脱之词,没想到当真是个西贝货! 他心中杀机顿现——都是她,害得他沙某人纵横一生最后栽在一个小丫头手上,此恨不除,何以为人? “你们带着驼队先走,我随后就到。”老沙淡淡说着。 那两人见到他冷若玄冰的目光,便知道他要开杀戒了。当下谁也不敢多言,默默绕到后面,随便找了个借口,将驼队带着,远远走开。 小蛮还在啃着甜瓜,见老沙走了回来,神色有异,脸色发白,便道:“干爹你老人家可要保重身体,沙漠里没大夫,真要病了,可不得了。” 那一声干爹听在老沙耳朵里,真是说不出的讽刺。他冷笑一声,坐了下来,淡道:“小蛮身份不简单啊,我草莽之人,哪里来的福分做你干爹。” 小蛮听他话里的意思有些不对,不由停下吃甜瓜的动作,眼珠骨碌碌转着,在他脸上不停打量。 她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很少见到这么小年纪,又这么鬼灵精的人了。若放在平时,他必定舍不得杀了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你娘亲是苏杭一带某位豪富的千金,我竟是刚刚晓得,难怪看你举止和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同。” 小蛮立时明白他终于醒悟过来自己不是真正的小主,大概是钱老头的话让他起了疑心,这几天派人调查自己来着。啧啧,该死的钱老头,平时又色又讨厌就罢了,眼下不是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吗? 两人谁也不说话,棚子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中。 不知过了多久,小蛮才轻轻笑道:“干爹是要杀了我,去除这个耻辱吗?” 老沙森然道:“不要叫这两个字!” 他打算一刀刺穿她的心口,给她个没有痛苦的死亡。 手指刚刚扣上刀柄,忽听身后传来踏沙之声,方才走开的驼队竟又走了回来。他再凶悍,也不好当众杀人,只得按捺怒火,转身冷道:“怎么又回来了?!” 一个低沉柔和的声音说道:“沙先生,金员外怕你们路上遇到危险,让我来接。” 老沙脸色顿时变了,眼怔怔地看着一匹纯白的骆驼缓缓越过沙丘,行到棚子前,在驼铃叮叮当当的响声中,一个全身裹着黑色斗篷的男子下了驼背,走了进来。 他一直走到小蛮身边,坐了下来,将头上的斗篷揭下,低头看她。小蛮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有些僵住。 外面的太阳简直是耀眼生花,不过再来一千颗也不及这男子来的耀眼。他大约只有二十岁上下,长发犹如丝缎一般束起一绺在脑后,其余的全部垂在肩上。 小蛮从来也没见过如此俊美优雅的男人。他的双眸极黑,像一潭幽深的水,静静凝视着她的时候,里面也没有一丝波澜。 冷漠,他的目光是如此冷漠,偏偏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大概……书上说的什么贵公子,豪门少爷,便是这种类型的了。这般高贵、清俊、冷漠、有礼、矜持……小蛮突然觉得自己看他的时间太长了,便淡淡移开目光。 不管这人是谁,来得倒正是时候,再迟一点,她难免就要命丧荒漠了。 那人看了她一会,才道:“这位一定就是苍崖城的小主了,在下不归山天权,唐突之处,还请小主莫怪。” 他的礼节没有办法去挑剔,然而还是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冷气,坐在他身边,好像热气腾腾的沙漠也没那么可怕了。 小蛮未置可否,她这个小主是假的,刚被戳穿呢。她没回答,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老沙赶紧陪笑道:“怎么是公子爷来接我们!这……如何担当得起!” 天权没回答,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淡淡说道:“走吧,金员外还等着呢。” 一个小小的蜡球滚进他掌心,老沙心中微微一动,趁着众人不注意,用手指捏碎了,里面却是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字。他匆匆看了一遍,冷汗满身,又是喜又是惊又是后怕,竟半晌做声不得。 第九章 出关(三) 今天两更~~第一更~ ********************** “小蛮,咱们走了。”老沙笑嘻嘻地对小蛮说着,好像刚才他根本没打算把刀子捅进她心口,而是打算给她摘朵花似的。 小蛮皮笑肉不笑地低声道:“干爹是不打算杀我了?” 老沙瞪圆了眼睛,奇道:“小蛮说得是什么啊!干爹怎么会要杀你!天太热,你只怕是身子不舒服自己乱想吧?” 靠,这人真是老奸巨猾!小蛮在肚子里骂他无耻的同时,也忍不住有些佩服。说到变脸和装傻的本事,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眼下情况很有些扑朔迷离,对方应当已经知道自己是假的了,可那个叫天权的贵公子一来,也不知怎么的居然就放过了她。事情到底怎么发展?小蛮看了天权一眼,他已经披上了斗篷,翻身跃上白色骆驼的背,身手矫健。 真是个美男子,若是到梧桐镇走一圈,只怕镇子上那些天天为铲子尖叫的女孩子都会昏倒。 只可惜,他的目光太冷了。 似是感觉到了小蛮的目光,他回头望过来,小蛮竟有点不敢与他的眼神接触。太过美丽的事物,很容易让人畏惧。 老沙把小蛮抱上骆驼,驼铃幽幽响起,驼队继续朝沙漠深处行去。 小蛮在骆驼上颠了一天,浑身的骨头都疼,偏偏自从天权来了之后,驼队走得只有比先前还快,眼看着火红的太阳沉入遥远的沙漠尽头,一线墨蓝缓缓在天际铺开,夜幕降临了。但很显然天权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他的白骆驼走得又快又稳,远远在前面带路,黑色斗篷随风飒飒响着。 小蛮好几次想张口让驼队停下,她又饿又累,白天这里热得要死,晚上又冷得要死,她快撑到极限了。 又不知过了多久,夜色已然完全笼罩沙漠。胯下的骆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小蛮也跟着晃来晃去,昏昏沉沉,突然一个惊觉赶紧扯住缰绳,这才避免摔下去跌个狗吃屎。 倒是老沙看她实在是不行了,便赔着笑脸和天权商量:“那小姑娘只是普通人,体力不行,再这样赶路下去,只怕没到不归山她便要病了。公子爷,要不先休息一会吧?” 天权看了看夜空,沉吟道:“最好是不要,我怕这两天会有沙暴,咱们还是尽快赶路。小主若是累了,你把她带过来和我同乘一骑,好让她睡觉。” 话音刚落,忽听远方传来如泣如诉的呜咽声,小蛮从未听过这么可怕的声音,脸色微变,颤声道:“有鬼!” 天权命众人将火把熄灭,只见远处星星点点许多惨绿的光芒,一闪一闪,鬼火一般,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也不知有多少。他淡道:“是沙漠里的狼群。” 而且看起来还是很庞大的一个群体。 沙漠里的狼凶狠狡诈,往往趁夜偷袭过往商旅,几乎没有失败过,只因它们是群体来袭,分工合作,一些在明处攻击,另一些就躲在暗处把去路堵死。这些狼早已习惯火把的光芒,故而竟然丝毫不惧火光,发出威胁的嚎声。 眼看那些鬼火般的狼眼越靠越近,显然是打算将整个驼队包围起来。除了天权胯下的白骆驼还站着之外,其余的骆驼一听到狼嚎便吓得腿软,全部跪在沙地里不动弹了。 小蛮从驼背上跌下来,颤声道:“是狼!是狼!” 天权瞥了她一眼,似是对她的聒噪感到反感。他吩咐道:“点两枚冷烟火,看能不能把它们吓跑。” 小蛮嘀咕道:“冷烟火能吓跑狼吗?都杀了岂不是更省事。” 她只不过是自己咕哝,按理说旁人根本不会听到,谁知天权突然冷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这些狼也不过是为了生存而忙,为何这般歹毒要将它们赶尽杀绝?” 小蛮到底还是脸皮嫩了点,被他这样一个人物冲了两句,居然有些脸红,又羞又愧又怒,一时竟说不出一个字来。她随口的一句气话,被他拿出来正大光明的指责,是个人都会受不了。 她吸了好几口气,才把那股羞愤的感觉给压下去,正要微笑着将这句话的效力四两拨千斤拨回去,人家却早就不理她了。 两枚冷烟火高高抛向天空,霎时间,方圆数里亮若白昼。周围果然密密麻麻全是狼,有大有小,有胖有瘦,一见到冷烟火的亮光,吓得一个个掉头就跑。其中有一只体型特别大的黑狼,站在最高的沙丘上,嗷嗷叫了几声,躁动的狼群顿时平静下来。 那一定就是狼王了。 天权从骆驼身上取下长弓,搭了一根铁箭,想了想,抬手将箭头折断。他的箭尖对准了狼王的腰腹处,双手一拉,那一面长弓顿时饱满如月,“嗖”地一声锐响,那被折了箭头的箭流星一般窜了出去,正中狼王的腰腹。 它吓了好大一跳,低头看看跌在地上的箭,看看自己没受伤的腰腹,转头再看看远处那手拿长弓的英武男子,心知人家是存心相让,不想伤害它们。 沙漠里的狼虽然凶狠,却也识得好歹,聪明的很,人家既然相让,它们自然也不好下手,当即长嚎数声,狼群流水一般撤离了包围,这一场混乱,消弭于无形。 老沙带头第一个鼓掌喝彩,后面的白衣人也慌忙跟着,一叠声的“公子爷箭法如神”,“公子爷宅心仁厚”,就差叫嚷“公子爷万岁万岁万万岁”了。 肉麻!小蛮不屑地撇了撇嘴角,先时对天权升起的一丝丝好感,顿时化为虚无。再怎么样的美男子,出言不逊,高傲刻薄,都不会讨人喜欢的,更何况小蛮最讨厌这种板起脸说大道理的人。 天权收了弓箭,吩咐众人吆喝骆驼上路,突然回头对小蛮伸出手:“上来吧。” 什么意思?小蛮立即充满了戒备,面上却不好意思地笑道:“不……不太好吧?我怎敢和公子爷同乘一匹骆驼。” 天权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小蛮只觉整个身体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吓得僵住,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他身前,他的胳膊绕过她的身体,牵住缰绳,双腿一蹬,清叱:“起!” 骆驼晃晃悠悠继续赶路,小蛮浑身如石头般僵硬,不敢靠上他身体半点,竟比先前还累上几十倍。 好在这人沉默寡言,一个字也不说,万一还找她说话,那才真叫生不如死。 又走了很久,骆驼还在晃啊晃,像小时候娘的摇篮,漫天的繁星一起旋转着落下来,小蛮终于撑到了极限,恍惚中靠在一个温暖的物事上,渐渐睡去。 小蛮是被刺目的阳光晒醒的,那绺讨厌的日光总在她眼皮子上打转,逼得她不得不醒过来。 她似乎枕着什么温暖的物事,带着一股好闻的男子的气息,耳边还传来稳重的心跳声。小蛮迷迷糊糊地抬头,见到一个弧线完美的下巴,上面冒出了一点青黑的胡渣。再往上,是微抿的双唇、笔直的鼻梁。 阳光照在他脸上,他耳朵那里有什么东西闪闪发亮,仔细一看,原来他两只耳上都打了耳洞,塞着明珠的耳环。只有女人才会打耳洞,男人怎么会打耳洞还戴耳环?虽然好笑,可……还真的很配他,他面容清俊,这双明珠耳环令他看上去有一种独特的妩媚——男人特有的妩媚。 “醒了吗?”胸膛突然震动起来,这清贵的公子低声开口了,冷若地下九层泉水的目光扫到她脸上。 小蛮一下子从迷离的梦境惊醒过来,刷地一下坐直身体,赶紧摸了摸头发,整整衣服,生怕自己有什么失仪的地方,紧跟着才略带尴尬地笑道:“抱歉,我竟然睡着了。公子爷莫怪。” 他没答话,只淡道:“把斗篷穿上,阳光很毒。中午咱们就能到不归山了。” 手下送来一袋水和几块干饼,权当早饭了。 小蛮一边小心翼翼地吃着,一面暗自想这人某些方面倒不坏,他对所有女子都是这样照顾爱护的吗?还是只因为她是什么小主? 不知又走了多久,沙漠中突然出现一条宽敞的河流,老沙看到河流,心中难抑激动,急忙招呼驼队带骆驼过去饮水。 小蛮终于能从骆驼上下来,她的屁股快被颠烂了。 老沙给她送了一些新鲜的水,道:“沿着这条河一直走,不出两个时辰,就能到不归山了。” 小蛮点了点头,故作天真好奇地问道:“干爹,不归山是什么样子的?那里也全是沙子吗?” 老沙笑道:“当然没有沙子!那是沙漠的边缘了,是一大块绿洲,有山有水,富饶的很。” 小蛮赶紧符合时机地拍马屁:“不归山可真是沙漠里的一块宝地呀,为什么要叫不归山?” 老沙正要说话,天权突然淡道:“出发吧,不要浪费时间。” 老沙不敢忤逆他,赶紧赶着骆驼们继续走。小蛮终于可以骑回自己的骆驼,不用和天权在一匹骆驼上挤了。虽然他是个养眼的美男子,但她也受够了此人的冰块脸。 小蛮生平第一不喜跟她一样虚伪的人,第二不喜跩到天上去的人,第三不喜摆着铁板脸,怎么都难以讨好的人。 最讨厌的三个里面,天权就占了两个位置,这也算难得了。 小蛮饶有趣味地看着天权的背影,盘算着怎么使出浑身解数把他那张冰块脸给砸破。嗳呀呀,她就不信,收拾不了这个天权。 第十章 不归山(一) 今天第二更送上。 ************ 若不是亲眼见到,打死小蛮都不会相信沙漠里会有那么大的绿洲,而且不单有绿洲……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城镇!镇子被一条河一分为二,两边都是人来人往,热闹的很。远远地还能看见一顶顶帐篷,有大有小。 小蛮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异域风情,看得有些发怔。对面迤逦走来一群年轻女子,扎着许多辫子,头上蒙着面纱,衣服也拖拖拉拉和她见过的完全不同。面纱后都生得一双漂亮棕色眸子,顾盼多情,每个人都头顶着一个瓦罐,里面装的是清水,一见驼队过来,她们便嘻嘻哈哈地让路,大眼睛一直往天权身上送过去,热情大方。 一见到小蛮,她们又开始笑,棕色的眸子一个劲在她身上打转,从脸看到脚,唧唧咕咕也不知说些什么,都是她听不懂的。 老沙见小蛮莫名其妙,便笑道:“她们是西域人,说的是方言,都在夸小蛮漂亮。” 小蛮急忙对她们露出个友好的笑容,要不怎么说她的容貌给她带来许多优势呢,那些女孩子一齐围上来,叽里咕噜也不知说些什么,摸手的摸手,捏腿的捏腿,小蛮被弄得浑身发毛,脸上友好的笑快挂不住了。 老沙大声喊了一句什么,那些女孩子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掉脸就跑,头也不敢回。 小蛮并不知道,不归山在这一代名声极大,当地人见他们会武功,行事神秘低调,更兼财力雄厚,都以为是天上的仙人,谁也不敢冒犯。方才他们进城,身上都穿着斗篷,没来得及脱下,若在平常,见到他们的玄色帽与象牙白的袍子,便都要避让的。 她笑道:“干爹何必凶那些女孩子,怪可怜的。” 老沙没来得及说话,倒是天权又开口了:“咱们去前面打个尖,下午再回不归山。” 驼队停在一个大帐篷前,早有蒙着面纱的女子迎出来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跟着递上一封信。天权见到那封皮,眉头不由一皱,抽出信纸,上面好像只写了几个字,他匆匆看了一遍,随手就扯碎了,帐篷里吊着一个小铁锅,里面热腾腾煮的也不知是啥,下面烧着木炭。他把碎片丢进火里,找了一个小案,席地而坐。 老沙凑过去低声道:“公子爷,可是江湖上有什么不长眼的东西要来找您的麻烦?” 天权淡道:“不是,一个熟人而已。过几日会来不归山,为了苍崖城小主的事。”他朝小蛮那里看了一眼,目光冰冷。小蛮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面上还要摆出若无其事的微笑,如坐针毡是什么滋味,她算明白了。 有女子过来问了一句什么,天权并没回答,只问小蛮:“小主喜欢吃什么?” 小蛮柔声道:“我什么都无所谓,还请公子爷随意。” 如果没看错,这男人眼里好像闪过一丝恶意的笑?小蛮突然警惕起来,虽然不晓得为什么,这人对她的印象很不好,这让一向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她感到有些挫败。难道她在这方面还是太嫩了?看来以后得多学习…… 等菜端上来,她才知道他为啥要笑。 羊肉羊肉羊肉……全是羊肉!和中原的做法还不同,一端上来满帐篷都是膻味,熏得她脸色发绿,根本不知怎么下手。 老沙扯下一截烤羊腿递给她,“小蛮,这羊羔肉很难得,烤得也刚到火候。你尝尝。” 她腿肚子都在打抖,只得皮笑肉不笑地接过来,凑近一闻,熏得险些晕过去。她硬是憋住呼吸咬了一口,嫩确实是嫩,可为啥没味道?没放盐吗?她再也吃不下去,眼见伙计又送上来一碗雪白的东西,她端起来喝了一口,又被另一股怪味冲得差点吐出来。 扎着长辫子的女伙计笑吟吟地和她说了几句生涩的中原话:“酸奶,对美丽,有好处。漂亮的姑娘,更漂亮。” 小蛮连连点头,惨痛地抬头看其他人,都吃得很香很习惯。 特立独行不是她的习惯,于是她大口吃肉,大口喝酸奶,一直笑,笑得脸都僵了,一面还要夸好吃。她突然痛恨起自己的个性,做嘛非要讨好别人,搞得自己惨兮兮。 结果她嘴里的膻味一下午都没消掉,天权后来看了她一眼,好像带了些怜悯。也不知是怜悯她吃不惯西域的美食,还是怜悯她非要八面玲珑的性格。 小蛮告诉自己,天权是个混蛋,她讨厌他到底。所以,她如果不能把他捧得不知道自己是谁,她就不叫小蛮! 下午赶路的时候,小蛮特地驱着骆驼和天权并肩走,笑吟吟地问他:“天权公子,你年纪轻轻却很厉害呢。你是中原人吗?” 天权淡道:“多谢小主,天权的身世不足为外人道。” 一句话就把她堵了回去。她偏不信邪,在小蛮眼里,没有钻不透的铁板,哪怕只有一丝小缝,她也能钻过去,奉承到人家心尖尖上。 “公子爷今年贵庚?” “……” “我见公子爷使得一手好箭法,当真可以算得上是百步穿杨。真教人佩服。” “……多谢。” “谢什么呀,我说的是实话。其实呀,箭法妙算不得上乘,难得的是有那么大的本领,还宅心仁厚。我见你用折了的箭头去射狼王,心里真是佩服的不得了。大概公子爷这样的人才能算得上大家口中的侠客吧?我真是长见识了。” 她一口气说了一串,终于见到他清澈眸子里的一丝笑意,她顿时狂喜,正要再接再厉,忽听他回头吩咐:“给小主送一袋水来。她说了这许多,一定口渴了。” 后面那些白衣人憋笑憋得几乎内伤,赶紧给小蛮送了水。她死死捏住皮袋,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水袋砸在他高傲的脑袋上。 挫败!她还从未遇过这种彻底的挫败!这男人根本对她不屑一顾,像猫耍耗子一样看着她玩。很好玩吧?!娘的,她还就卯上了!看谁毅力强! 她又笑吟吟地过去,柔声道:“公子爷不用那么客气,总叫我小主。我叫小蛮,你就这样叫我罢啦!” 他仿佛没听见一样,美丽的眸子直直看着前方,没有一个角落是留给她的。 小蛮突然有些心惊,心惊于自己的浮躁激动。她是怎么了?若放在从前,对这种铁板似的人物,她根本不会费劲搭理,就算再怎么长袖善舞的人,也会遭遇冷脸,见好就收是她这种人最擅长的。 她干嘛和这样一个人过不去? 只因为他眼里连她一根头发都没放进去? 她顿时觉得意兴阑珊,再也没了和他说话的兴致。 无聊,她不玩了。 小蛮仰头喝水,正打算闲看风景,忽听天权道:“到了。请小主先行。” 她一口水差点呛鼻子里,咳了好几声,勉强下了骆驼,抬头一看,一条山路曲径通幽,密林笼罩,路前摆了一块半旧的石碑,上面漆黑的三个字:不归山。 再把头抬高一点,发现这座山还真不矮啊。她的腿肚子又开始抖,见众人都下了骆驼,不由问道:“是……是用脚走上去吗?” 老沙笑道:“山路崎岖,骆驼适合在沙漠里走,山路可不行了。还麻烦你先走一段,山腰会有车来接。” 结果这一走就走了一个多时辰,小蛮累得气都喘不过来,眼前金星乱蹦,恨不得立马躺地上再也不动弹。 她正打算喊累,忽听前面响起几个脆生生的女声:“属下参见公子爷,小主,沙先生。” 定睛一看,前面站着一排六个白衣女子,头上都戴着玄色帽,不过帽檐更宽,下面垂着黑纱,将脸蒙住。后面还停了一辆小小的马车,小蛮一见到马车就和见到亲人似的,感动得差点哭了。 “金员外在么?”天权淡淡问了一句。 一个白衣女子恭恭敬敬地答道:“回公子爷,金木水火土五位都在。就等着小主大驾光临。” 天权点了点头,回头对小蛮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一起上了马车。正要关上车门,他突然想起什么,又道:“这些天泽秀或许会来,来了就说我不在。” 泽秀?有点熟悉的名字,她在哪儿听过?小蛮靠在软垫上使劲想,居然想不起来。 “小主。”那低柔的声音叫了她好几声,小蛮终于回神,回头看着他,不知他要主动找自己说什么。 天权看了一眼她的袖子,说道:“小主受伤了。” 小蛮顺势低头,只见袖子上血迹斑斑,似乎是被钢丝勒出来的旧伤又发作了。奇怪的是,和开始受伤时一样,她一点也不觉得疼。 揭开袖子,果然是旧伤发作,伤口像孩子的嘴一样翻开,看上去极为可怖。不过最可怖的是,伤成这样,她居然一点都不疼。小蛮赶紧掏出手绢把血擦掉,正要取金创药,忽听天权说道:“给我看看。” 他不由分说,抓过她的手腕,细细打量伤口,手指在伤口上一按,问道:“疼吗?” 小蛮摇了摇头。 他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又看了半晌,才从怀里取出一个紫色小瓶子,倒出一些白色粉末撒在伤口周围,用她的手绢包好。 “三天内伤口不要碰水,三天后如果还流血,务必告诉我。” 小蛮见他一本正经,忽然想起以前镇上茶馆里说书人说的那些江湖奇闻,什么毒药暗器,乱七八糟什么都有。她脸色大变,急道:“我……我是不是中了毒?” 不要吧!这么凄凉的事不要发生在她身上吧!出师未捷身先死,她啥都没做,莫名其妙就被毒药毒死了? 天权淡道:“不是毒,小主不用担心。” 真的哦?她很怀疑地看着他。 天权再也没有说话,也不再看她,好像车厢里根本没有她这个人一样。 小蛮不得不打心眼里佩服他装死的本事。 算他狠。 第十一章 不归山(二) 小蛮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这些天确实难为她了,受惊吓,过沙漠,再受惊吓,简直比她十六年生活中所有精彩片段加起来还要刺激。 马车突然停下,她小小一惊,立即醒了过来,耳边听得天权在低声吩咐着什么,似是叫人不要吵醒她,于是那些白衣女子上来轻手轻脚地把小蛮抱下马车,大气也不敢出。 小蛮干脆装睡到底,眯着眼睛看他们到底搞什么。隐约只觉过了大门,一路房屋都华美异常。 这里是建在山顶的一座巨大的高楼,小蛮不敢仰头看有多高,生怕让别人发现自己是醒着的。她一面放松全身,发出香甜的鼻息,一面把眼皮稍稍抬起那么一丝丝,谁知进了正厅,一眼望过去全都是人,一色的象牙白长衫,玄色帽。 她赶紧把眼睛闭上,不敢再看。 天权在前面和人说话,声音很低,什么也听不清。这么多人,居然一点声音也没有,令人心中发憷。 小蛮被抱进了一个房间,放在一张幽香扑鼻又柔软的床上。脚步声渐渐远去,过了好一会,屋里都没半点声音,她倏地睁开眼,眼珠子飞快转一圈,把屋子里的情况看了一遍。 可以肯定,她先前猜不归山财力雄厚是很正确的,这屋子的华美精致她从来就没见过,也想象不出来,到处都是香喷喷,似乎有一种耀目的光芒散发出来——一种叫做“我如此有钱”的光芒。 小蛮悄悄跳下床,左右看看,确定屋里没人,于是冲到书架旁,把嵌在烛台上的明珠一颗颗都抠下来,使劲朝怀里揣。 这下她要大发了,两千两白银,加上这么多明珠宝石,看守的人又不在,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她此时不逃,难道还等到人家发现她是假小主的时候再逃吗? 小蛮把怀里揣了个满,按住襟口,生怕这些宝石明珠掉出来,跟着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先仔细听听——嗯,没声音。她快乐地拉开大门,却见门口站着四个白衣女子,一动不动地看着自己。 她浑身一颤,再也按不住襟口,只听叮叮当当,乒乒乓乓几声,她怀里的宝石明珠散了一地。 四个白衣女子默默看着地上那些东西,再抬头看看小蛮,她脸色忽青忽白,最后摸着脑袋露出一个甜美的笑,柔声道:“嗳呀,这是哪里?我是得了梦游离魂症吗?” 于是她被四个女子牢牢押在中间,任凭她怎么叫嚷解释都没用,一路将她送到了另一间大厅里。大厅里有许多人,粗粗看一圈,老沙不在,倒是天权站在其中,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这一路颠簸流离,委屈了小主。如今精神可好些了吗?” 大厅里摆了一圈五把大椅子,足可以躺两个人上去。每只椅子上都坐了一个人,装束与这里一贯的象牙白玄色帽大为不同,有的金光灿灿贵气十足,像个暴发户商贾;有的布衣深帻,分明是个隐居山野的教书老先生。 而说话的那人好像是个女的,坐在倒数第三把椅子上,身上裹着名贵的绫罗绸缎,面覆黛紫色轻纱,看不清容貌,只觉其人声音柔和婉转,十分动听。 小蛮“嗯”了一声,随口答道:“挺好的。” 话刚说完,那椅子上的五人同时起身,对她拱手行礼,齐声道:“不归山恭迎苍崖城小主,唐突之处,还请小主莫怪。” 这一下,厅中所有人都朝她恭敬地弯腰,齐声道:“参见小主!” 小蛮被这种声势吼得目瞪口呆,她何曾见过这种场面,两腿没发软都算是极好的了。回头忽见天权也在向自己鞠躬的行列里,她心中突然大乐。哈哈~这鼻孔翘到天上去的冰块脸,他也不得不臣服于自己了! 心中一乐,紧张的感觉也消失了大半,她赶紧笑道:“各位太客气了,小蛮如何受的起。” 居中的那位布衣老者挥手道:“小主请坐。” 她瞅了瞅,旁边只有一把大椅子是空着的,上面还铺了精致的软垫,估计应当是给她坐的。她试着坐了一下,没人发表反对意见,这才安心地坐了上去。 居中的那布衣老者又道:“我等还未做自我介绍,这里是不归山,相信小主早已听过不归山的名号。” 小蛮见他顿了一下,好像是等自己接话,于是赶紧从善如流地笑道:“是呀,不归山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门派,专门做好事,当好人。我很佩服呢。” 好像下面有人在笑,布衣老者淡淡扫了一眼,全部都安静下来。他又道:“在下年纪痴长,武林中人称木先生的,便是区区在下了。” 他说完,旁边的一位笑容可掬,颇有将帅气质的中年男子便接着道:“在下水将军。” 依次介绍下来,那面无表情,容貌有点刻薄之色的五旬男子是火大夫,蒙着紫纱的女子是土老板,而那个衣着光鲜,留着两撇小胡子,像个暴发户一样的人,便是金员外了。 这伙人十分古怪,什么将军大夫,老板先生都出来了,最后还加上个员外。是唱大戏吗? 小蛮只听过金员外的名号,老沙和天权都提过,她那会还以为真是个员外,而老沙和天权是他家的长工狗腿。原来这员外居然是武林大派里的一个领袖人物,真是出人意料。 她扯着脸皮子笑,一个个久仰过来。好容易五个人都久仰遍了,旁边突然又走出七个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都仪表堂堂,气质不凡。天权也是其中一个,七人齐声道:“北斗七使见过小主。” 北斗……七屎?小蛮赶紧咬住嘴唇,防止自己笑出来。 既然是北斗七使,那名字自然是从天枢到摇光,一一排列。她终于明白天权为啥要叫天权了,她还一直以为是“天泉”。 除了天权,天玑和摇光,其他四位都是年长者。天玑是一个标准的美少年,唇红齿白,器宇轩昂,双目孕有侠气,看起来神采飞扬。摇光则是唯一一个女子,且没有戴面纱,眉眼倒是有丝妩媚之色,只可惜怎么看怎么像吃不饱穿不暖的孩子,面黄肌瘦,没精打采。 小蛮一个个打过招呼,头都快点僵了。 好容易木先生又开口道:“苍崖城一事,在武林中引起轩然大波,我等皆痛惜不已。想那天刹十方近年作恶多端,实为江湖大耻,奈何他们行踪诡秘,武艺高强,寻常正道人士纵然恨之入骨,却一时也没办法将之铲除。谁想他们居然能做出屠尽苍崖城的滔天大罪,幸好小主这一血脉得以保存,否则我们有何面目在百年之后去见上任小主?” 小蛮被他半白半文的话说得头昏脑胀,压根不晓得他到底指什么。上任小主,那又是什么玩意? 土老板柔声道:“小主,你还记得两年前的事吗?或许回忆起来会令你痛苦,但为了早日解决苍崖城的迷案,还请小主告知灭族的凶手到底是谁。” 她怎么会知道凶手是谁?!小蛮心念飞速转动,突然想到什么,便道:“我……我不记得了。很乱,没看清……” 记不得是最好的推脱借口,她得意地笑。 厅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喧哗,那五个人低声商量着什么,过了一会,土老板才道:“小主一路颠簸,想来是累了。来人,送小主去沐浴休息。晚上开祭坛,召唤苍崖孤魂。” 什么叫开祭坛,召唤苍崖孤魂?让她做法事吗? 小蛮泡在大浴池里,左右想不明白。她哪里会做什么法事!坏了,说不定这祭坛一开,她是假小主的真相就要曝光!但,老沙不是早知道她是假的了吗?难道还没来得及告诉上面的? 哎,这些事想起来真让人头大。还是赶紧装些值钱的东西,从这里逃出去是要紧。什么武林啊,苍崖城啊,不归山啊,她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带着钱,找个繁华的城镇买下一套豪宅,做地主婆,没事去街上看看美男子才是人过的日子。 她哗啦一下从水里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走,旁边就涌过来一群白衣女子,齐声问道:“小主要更衣吗?” 她吓得又坐了回去:“没……没事。” 看守得这么严密,她除非是马上化成灰,不然怎么逃啊。 她郁闷地玩着水面上的五彩花瓣。有钱人的日子,就是不一样,洗个澡都不用木桶,直接用池子上,泡澡的水也不用普通的,人家直接上药汤,碧蓝碧蓝的色泽,上面撒一层花瓣,异香扑鼻。池子四面用轻纱笼罩,墙上点缀着夜明珠,四角各有一个龙头,大约是设了什么机关,嘴里喷出热腾腾的药汤。 小蛮多想把龙眼上嵌的黑珍珠抠下来啊,还有墙上那些夜明珠……不说多的,带出去两颗,她这辈子就衣食不愁了。 哀怨地看着浴池边站得满满的白衣女子,她也只能在肚子里想想了。 用手舀水往身上泼,突然,她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低头一看,坏了!她忘了天权吩咐过,伤口三天内不能碰水来着!如今系在她伤口上的手帕早就被水冲没了,伤口周围微微缩起,药粉也早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她用手按了按,不疼不痒,也没流血。 应该没事吧……她暗暗想着,药汤大概对她的伤口也有好处。她从小也没过过娇贵的日子,反正有了伤口,只要不疼不流血,那就没什么毛病。 天权又说她没中毒,那更不会有大事了。 她终于从池子里站起来,捂着身子不给那些女子靠近,自己擦干身上换了衣服,再找出干净的手绢把伤口按原样包好——嘿嘿,天权要是问起来,她就说这条胳膊她没洗。 至于马上要做的什么法事嘛……要是没成功,她就说、就说——她累了,力气使不出来,过两天再说。能拖着就拖着,她就不信没办法逃出去! 第十二章 不归山(三) 洗完澡,小蛮被着实好好打扮了一番,头上乱七八糟盘了不知多少髻子,光是嵌着珍珠的金簪子就有十几根,压得她脖子快断了。 铜镜里映出少女娇美的容貌——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像生长在边陲之地的小家姑娘,反而有着江南女子的甜美娇俏。那一双眼,仿佛随时都会滴出水来,万分惹人怜爱。当然,前提是没摸透她的彪悍本性。 小蛮怔怔看着铜镜,眼皮都不眨一下。旁边一个白衣女子柔声道:“小主打扮起来,真是漂亮,令人羡慕。” “是啊,真漂亮。” 她快流出口水了,直勾勾看着头发上插得那些亮闪闪的簪子,恨不得抬手拔下来几根揣怀里。这些发簪……给她用了,是不是就等于送给她了?小蛮看得十分陶醉。 突然有人敲门,这些白衣女子赶紧过去开门,小蛮趁机拔下两根嵌着最大珍珠的发簪,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塞进衣服里。她可以发誓,就算江湖第一高手来和她比速度,也绝对比不过。 来的人是天权那冰块脸,来接她去正厅开祭坛来着。 小蛮挂着最甜蜜的笑容,做贼心虚的把手放在他手里,衷心期盼没人发现她的小动作。 天权带着她绕过长长的回廊,回廊建在楼外,下面便是陡峭的悬崖,浓厚的雾气盖住那千万丈的深渊,发白的月光铺在其上,倒映了满目的清辉。 “小主。”天权欲言又止。 “……”小蛮也是欲言又止,欲语还羞。 “簪子……掉出来了。”天权盯着她的袖口,里面果然露出一截金簪子,上面一颗拇指大小的珍珠,对她发出嘲弄的光芒。 既然已经被识破,小蛮干脆不慌不忙地把珍珠拢回去,极自然地说道:“压着我脖子疼,于是摘了两根。” 天权“嗯”了一声,淡道:“这是南海深处打捞上来的稀世珍品,配以千足金打造而成的发簪,市价大约有五千金。五千金,在黑市可以买到小主这样年纪的女孩子五百人。” 小蛮故意装作听不懂,纯洁无比地看着他。 “小主是贵客,不如将发簪交给我保管,万一少了什么,小主也说不清。” 她好想哭啊,含着眼泪,万分不舍,把赃物交到他手里。 这人太黑心了,分赃分一半应当也够了,他居然全部都要走!连个零头都不给她! “小主的伤口可有沾水?” 他怎么说个没完了,没见她正郁闷着嘛! “没沾水,好好包着呢。”小蛮没精打采地亮出胳膊给他看,果然纹丝未动。 “受伤的不是右手吗?” 他淡淡一句话,小蛮赶紧扒开袖子——果然!换衣服的时候她嫌手帕碍事,摘了下来,结果包回去的时候弄错手了! “我想……让伤口透透气也挺好的。啊哈哈……”她笑得十分自然。 天权抿唇不语,她也不敢说话,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世上为什么要有这么讨厌的人呢?小蛮觉得气闷之极。要不屑,你就专心的不屑嘛,还要动不动来挑她的刺,真是那个什么忍不可忍的! “我说……”他突然低低开口了,小蛮微抬头,只见他双眸背着光,却比最亮的星子还要亮,那光芒,直刺人心,凛冽无情。 “你不要想耍什么花样,最好安分点。” 小蛮只觉肩上被他轻轻一推,撞在什么东西上,“吱呀”一声,门开了。 大厅里灯火通明,他的面容清晰可见,一贯的清俊冷淡,那种直逼人心的寒意仿佛只是她方才的一个幻觉。 小蛮缓缓走了几步,心中砰砰乱跳,还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看着他。 “小主。”木先生走了过来,“祭坛已经准备好,请小主登坛。” 她这才猛地回神,顾不得再管天权的威胁,转头一看,只见大厅正中建着一座白玉祭坛,祭坛周围是一池清水,如今上面已经供奉了新鲜的牛羊猪三牲,无数根粗长的儿臂白蜡烛被点亮,滋滋响着,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她。 到了这个时候,她再说自己是个赝品,估计人家立即就会杀了她,以雪此辱。 没办法了,只有走一步算一步,赌她的运气吧! 小蛮深深吸了一口气,慢吞吞上了祭坛,祭坛上三颗血淋淋的脑袋,其中那颗猪头可笑地长大着嘴,乌溜溜的眼珠子瞪着她,令人毛骨悚然。 要怎么做? 她背上的冷汗涔涔而下,周围没有半点声音,众人的目光快要把她刺得千疮百孔。 真郁闷啊,她到底要怎么做? 她第一次紧张得手腕都在发抖。 土老板突然开口,柔声提醒她:“小主,吉时快过了,你还不跪下祈祷?” 这一句话提醒了她,小蛮“噗通”一声跪在水边,双手合什,装作虔诚念祷文的样子。一边胡乱在嘴里念着百家姓,一边眯着眼睛看大厅上众人的反应。 念了半天,她都快把百家姓从头到尾翻过来掉过去念烂了,突然,水面起了动静,清澈见底的池水里,仿佛有一双手在缓缓搅动,缓缓泛起涟漪,渐渐地,涟漪越来越大,水面简直像沸腾一样翻滚起来。 小蛮被这种景象彻底震住了! 不会吧?一个赝品也能做法事?她方才念的可是百家姓啊!过路神仙难道连百家姓也承认?! 此等时刻轮不到她胡思乱想,只听水中“轰”地一声,好似炸开一样,一道白浪嗖地一下窜起,那情形,就像一条蛟龙突然出水。 小蛮正跪在水边,来不及躲闪,被这股水浪形成的白龙扑了个正着,顿时全身湿透,发簪叮叮当当掉了一地,狼狈不堪。好在大厅里没人注意她了,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那条飞舞而起的水龙身上。 那条龙窜了大约有丈余高,在空中又碎开,哗啦啦下雨一样落在池中,又把她重新淋了个湿透。 不知何处突然吹来一股阴风,大厅中烛火顿时熄灭大片,暗若深夜。众人忙着惊叹,小蛮顾不得浑身湿透,忙着去捡那些簪子,塞进湿漉漉的怀里,刚塞完,只见池中晃荡的清水开始泛出银白色的光芒,像是里面藏了一轮明月。 她几乎看呆住了,却见水面涟漪不断,渐渐地,似有无数画面浮现出来,先是一座古老神秘的城镇,人人都笑容满面,紧跟着画面就变成了烈火焚城,许多黑衣人涌进城内,烧杀掠夺。 这些黑衣人背后都纹了一把弯刀形状的花纹,有红有白,行动之间,犹如飓风肆虐,将整个城镇杀得片甲不留。 “天刹十方!”厅中有人惊呼。 水上的画面一瞬间散开,光芒也敛去,水面渐渐平静下来,清澈依旧,仿佛刚才那些古怪的动静从未发生过。 很快有人点亮烛火,将小蛮从祭坛上扶了下来——她身上的衣服太厚太重,一吸了水就和几十床棉被一样,她不是不想动,而是根本动不得。 “小主,苍崖城的冤魂已为你点明了真凶。果然是天刹十方做的好事!”说话的人是水将军,虽然他一直在笑,显得很和蔼,但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比火大夫还凶。 小蛮什么也没说,其实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今晚发生的事情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本来是以为最后祭坛里啥动静也没出现,她被众人群殴下台。没想到啊,没想到——世上怎么会有这种奇迹? 难不成……她还真是什么苍崖城的小主? 这个念头很快被她判断为荒谬,今晚的事,只有三个字能形容:见鬼了。 小蛮被人领着下去换衣服,扒下一层层厚重的华美礼服,她突然想起簪子还都在衣服里,赶紧抓着襟口叫那些白衣女子出去。 本来众人还都怀疑她不是真正的小主,还有点不服。见到如今的景象,谁还会怀疑?当即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她在湿漉漉的衣服里掏啊掏,终于掏出了那些金光灿灿的簪子,欢喜得赶紧塞进自己带来的小包裹里,用衣服一层层包好,一边包还一边贼忒兮兮地左右看,生怕有人偷窥。 如今她整副身家都在这里了,两千两白银,外加六根金光灿灿嵌着大珍珠的发簪。天底下什么事情,都不如发财来得快活满足。小蛮趁着那些白衣女子避开,四处打量这间屋子,又抠下了铜镜上的两颗明珠。 小蛮喜滋滋地在镜子前换干净衣服,忽见胸口上又浮现出苍蓝火焰的痕迹。 上回这东西就冒出来一次,她以为是她娘的鬼魂来纠缠,吓个半死,结果第二天莫名其妙就消失了,于是她也没当真。 今天它又冒出来了。 小蛮用手去摸,不疼不痒,没有任何异状。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换了衣服回到大厅,火大夫正在说话:“……国仇家恨,灭族之灾,不可不报。小主若有什么需要的,我们力所能及,自然倾力相助。” 小蛮顿时腿软了。 他们是打算叫她报仇? 木先生,土老板一起走过来,语重心长地叹道:“小主,此仇不报,苍崖城数千冤魂在地下也不会安眠。那天刹十方虽然凶恶,小主又是孤身一个女子,但不归山与苍崖城有数代渊源,绝不会坐视不理,小主如有差遣,我等自当相助。” 小蛮皮笑肉不笑,忙道:“多谢诸位!这个仇……不共、那个……不共戴天!我是非报不可的……只是我……什么都不会……” 水将军道:“小主不必担心,方才我们正在谈此事,关于如何光复苍崖城,报了灭族之仇,首先得寻找五方之角……” 小蛮眼见这个趋势,他们是要长篇大论一番了,肚里不由大叫倒霉。 一直都笑呵呵的金员外突然说道:“我说列位,报仇的事应当由小主自己决定。她赶了这些天的路,还没休息一下,不如让她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说此事也行。” 众人一听,觉得有道理,便安抚了小蛮几句,很快便让人带着她下去休息了。 明天再决定吗? 不,她才不会等到明天。她现在就要跑路喽。 小蛮在床上躺了很久,直到外面没了一点声音,这才轻手轻脚提着包裹推开窗,偷偷跳了出去。 什么深仇大恨,恩怨情仇,和她是没有半点关系。 还是带着钱,跑出去买栋豪宅,享受有钱人的生活才是正经。 ********************************* 不好意思,帮十四代发文章,忘记今晚还有一更。对不起啊,可别把帐算到十四头上。都是我的错。 第十三章 泽秀(一) 黄昏时分,暮色四合,敦煌猛虎坊前行人匆匆,沿着影壁长廊过去,花娘们莺莺燕燕招揽客人的声音传了很远。 坊里的丽华院此时正是开门做生意的好时辰,龟奴们早早点了灯笼,老bao噘着一张血盆大口,笑得开花馒头一般,只顾推搡着妓女们到外面拉客。 这丽华院生意向来顶好,不出一会,楼上下都满了,觥筹交错,妓女们清脆的笑声,脂粉气酒气汗臭,一切都是胡天胡地乱七八糟。 不出一会,忽听一人大声笑道:“贩私盐的算什么英雄好汉!走在刀子上,官府一个不高兴,杀他个全家满堂红!那眼光利索些,有些肝胆的好汉,谁去做这等勾当!我说小红药啊,你也太没眼光,看上谁不好,偏看上那贩私盐的!岂不是太没眼光了?” 众人闻说,不由纷纷为之侧目。原来这丽华院向来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莫说贩私盐的,就连江洋大盗,榜上的通缉犯,真要搜也能搜出来一两个,只因老板有些后台,当地官府照应着,不在院里闹事,故而倒没出过什么乱子。他这样一吼,分明是故意卖弄,一时间众人都朝那边看去,只见墙角苏绣屏风下坐着一个青年男子,约莫三十岁出头,生得油头粉面,一双暴突的金鱼眼贼溜溜地在站在他对面的那个妓女身上打转,手里拽着人家,死活不让走。 这种场面常来窑子的人早就见怪不怪,有那些没脸没皮的嫖客,硬是看上院里某个花娘,死缠烂打,死乞白赖也要弄上手。通常来说,妓女是不能挑客的,但偶尔有那些颜色出众的妓女,被人花大价钱包下,那其他嫖客没有那般财大气粗,便只得犯干瘾,偶尔喝高了,见到心仪的妓女拉着耍赖也有,眼下这人很显然就是其中一个。 被他扯住的那个妓女果然生得白净俏丽,被他这般撕扯,面上微有怒色,一时忍着不发作,只急道:“何苦来!快放开!王大爷待会就要过来的!让他看见了,你不是自找苦吃!” 那人“呸”了一声,金鱼眼红通通的,显然是酒意上头,叫道:“哪门子的大爷!老子会怕他?!一个贩私盐的,什么东西,敢和老子叫板。小红药,老子就看上你了,你今儿非得服侍老子不可!” 那小红药只得隐忍笑道:“我说爷,你要当真爱我,何必用这等粗陋的法子。红药我人就在这里,你要抱要亲,那也随你。不过来逛窑子的,总也得有个规矩,没钱的客人,难道还要我们去喝西北风不成?” 那人哧地笑道:“谈钱那也太俗了,咱们文雅人,不谈钱财,只谈风月。你们这些妓女biao子,不是爱文人雅士吗?苏小小,谭小玉……人家也没成天钱啊财啊挂嘴上。你看看,我不是比那什么王大爷赵大爷风liu倜傥多了?咱们追求真爱,我爱你,你也爱我,这才叫圆满嘛!” 说着硬是将她拉扯过来,张手就要抱住。众人见他如此不堪,又是笑又是摇头,谁去管他。忽听角落里有人低声一笑,慢悠悠说道:“没钱也敢谈风月,脸皮之厚,当真少见。” 那人正对着小红药上下其手,听得有人嘲讽自己,便怒道:“哪个不长眼的胡扯?!不瞅瞅老子是谁!有种的出来!” 角落里那人不为所动,只是轻笑,声音低沉魅惑,“俗话说,花钱买乐子,关键在花钱买三个字。你没钱还要乐子,只怕回头人家只会给你一顿脚丫子。” 那金鱼眼勃然大怒,用力在桌上一拍,放在桌角的茶壶登时摔在了地上,咣当一声碎了,小红药早已趁机跑远,躲在楼梯口朝这里张望。那人怒道:“报上名来!你哪条道上的?” 角落里那人浑身都藏在屏风的阴影下,只露出一只手来,手指修长,大拇指上套着一只金灿灿的扳指,被他转来转去的玩弄,越发显得那双手优雅而且从容。 “让别人报上名来之前,不是应当自报名号吗?你方才吹嘘自己走遍江湖,只有你不认识的人,没有不认识你的人——抱歉,我就不认得你。你是谁呀?” 四下里传出闷闷的笑声,金鱼眼紫涨了脸,突然狠狠一笑,道:“今天就说出来,你且好好听着,省得吓破了你的胆子!不归山你可听说过?” 众人一听不归山三个字,顿时嗡地一声闹开了,紧跟着突然又安静下来,厅里沉寂得十分诡异。角落里那人玩转扳指的动作停了一下,跟着“嗯”了一声,“不归山的名气,那可是大的很呀。” 金鱼眼冷笑道:“算你识货,老子就是不归山的人!” 那人像是有些意外,哦了一声,“那倒是得罪了。还请问你是不归山哪一部门下?系何色彩带?执何种令牌?” 金鱼眼登时憋住,顿了半天,才道:“老子是北斗七使之一!你还不快滚?要逼得老子发怒不成?” 那人笑道:“这更奇怪了,我听说北斗七使里只有三个年轻人,其余的大多年过四旬。你这样年轻,莫非是三个年轻人里的一位?是摇光?天玑?还是天权?” 金鱼眼哪里能回答的出来,听这人说话,俨然是个知情的,他这回班门弄斧可算出糗到家了,当即咕哝道:“为什么要告诉你!什么玩意……老子懒得理你!”说罢掉脸就要出门,连酒钱也打算一并赖掉。 谁知走了一半,忽觉眼前一花,先前坐在角落里玩弄黄金扳指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面前,浑身裹着一幅藏青大氅,连脑袋都裹住,只露出一双精光湛然的眼睛,眼角斜斜飞挑,眼波荡漾,带着桃花般的艳色,像深情款款,又像轻佻嘲讽,风骚之极。 他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通体漆黑的长剑,比寻常的剑器长了一尺有余,寒意渗人,就那样轻轻巧巧搁在金鱼眼的脖子上,那只戴着扳指的优雅的手在剑柄上慢悠悠地点着,带着闲庭喝茶一般的悠闲,仿佛他手里拿的不是剑而是精致珐琅茶杯,正犹豫着是喝西湖龙井,还是来一点铁观音。 金鱼眼还在色厉内荏,颤声道:“你……你要做什么?不归山……岂是好惹的?快……快放开!” 桃花眼微微一眯,深情似水,“你说自己是不归山的,可有什么证据?” 金鱼眼暴突了半晌,突然叫道:“怎……怎么没有!咱们前些日子才找到苍崖城小主……” 那人惊道:“找到苍崖城小主了?!” 这话问得急了,宝剑顿时贴上金鱼眼的脖子,吓得他两腿打颤,连声道:“好汉饶命!我……我可不是什么不归山的人!在下、在下只是一介草民,手无缚鸡之力,不过随口说说……卖弄而已……饶命啊!” 那人笑道:“算你老实。你不肯说自己是谁,不如我来替你说。你叫李福光,兰州人,做贩马的生意,可惜没什么眼光,没两年就赔了本钱。你寡嫂见你可怜,便收留你在家,谁知你起了不轨之心,强bao不成便杀人灭口,并吞了寡嫂的家产,出门在逃。如何,李福光,我说的对不对?” 李福光只吓得软在地上,一个劲哆嗦。那人揭开大氅,将宝剑收回,腰间隐约挂着三把剑,李福光只觉心头一震,登时想起了他的身份,颤声道:“你……你是泽秀!” 只有泽秀才会身配三把宝剑,只有泽秀能抓到官府怎么也抓不到的通缉犯,只有泽秀无门无派,在江湖恣意独身闯荡,毫不畏惧,偏偏没人来找他的麻烦。 泽秀笑道:“贩马的,果然有些见识。你杀人便要偿命,和我去官府吧,我好领了赏银。” 说罢取出绳子将他捆住,提了便走,老bao见他走到门口,急得追上去,只是软声叫唤:“大爷……大爷……喝酒吃菜的银子……”忽觉一个东西抛了过来,她本能地抬手一接,沉甸甸地,却是五两银子。 “两个人的,其余算作赏钱。”话音一落,泽秀人已飘然而去,走过街角。 “喂,你说苍崖城小主已经找到,可是实话?”走了一半,他突然发问。 李福光垂头丧气地说道:“不敢有假……我、我也是前日听一个不归山的人说的。不归山找到了苍崖城的小主,接去了派中保护……” 泽秀嗯了一声,将他送到官府,领了两百两赏银,自去镇上买了两匹骆驼,骑马牵着骆驼,朝玉门关外行去。 找到了苍崖城的小主,此事关系十分重大,他必须要去不归山问个清楚才行。上回他给天权写信,原是想请不归山出面寻找小主,没想到他们不声不响,闷声发大财,竟然早已行动了。 嘿,难不成,不归山也想沾点苍崖城的光吗?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腰后的皮囊里取出纸墨,舌尖舔了舔笔尖,写了一行字,忽又犹豫了一下,将那张纸撕碎了扔出去——还是不要事先告诉他们好了,他自己去看。 第十四章 泽秀(二) 黄沙滚滚,像没有生命的浪潮,在脚下翻滚,在周身奔腾,在头顶呼啸。 小蛮此时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也看不见天空大地,入目的只有恶魔般肆虐的沙暴。看样子他们说的没错,别看沙漠平时文静得像个千金小姐,一旦发起疯比疯婆子还厉害。眼下,这疯婆子是要她的命呢。 不归山要她报仇,沙漠要她的命,两相比较起来,小蛮悔得肠子都发青,早知道就不要一时头脑发热偷偷逃出来,折腾了大半夜,沙漠里的地形状况她完全不清楚,身边没有骆驼,更没带水,只有等死的份了。 好奇怪,她明明记得朝这里走应当有一块绿洲,还有帐篷呢,怎么走着走着就感觉越走越远? 怀里满满塞着珍珠宝石黄金,沉甸甸的,硌着她还疼,腰都直不起来。在沙漠里,带着这些东西完全是个大累赘,小蛮被风沙吹得半死不活,几次犹豫着想把它们丢了,临到关头又舍不得——她现在唯一拥有的,也只有这些金灿灿华美的值钱物事了。 远方的黄沙像长大了嘴的狂兽,嘶啦啦咬上来,打了她满身的沙。 小蛮一个趔趄,险些要摔倒。 她知道自己不能摔倒,如果栽在这里,不出一会她就会被黄沙活埋,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被风卷起的沙像刀子一样割在她脸上,疼得都麻木了,她的眼睛也早已被沙子迷住,睁都睁不开。 在这种时刻,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往事。 沙子打在身上真疼啊,像滴水成冰的寒冬腊月,她衣着单薄,被丢在门外,浑身皮肤都要裂开一样的疼。 她没有哭叫,默默缩在地上,近乎贪婪地凝望着屋里暖洋洋的灯光,仿佛那样她就会感到一点温暖。远处来了一个人影,瞅见她,立即露出一脸不耐,一脚踹开房门,厉声道:“这么小的孩子,这么冷的天气,你把她丢在外面,是要冻死她吗?!” 屋里的女人暴跳起来,像一只野兽,两人扭打嘶吼在一处,她的声音因为长期喊叫,早已变得沙哑粗嘎,断断续续,像一把粗粝的刀:“你有良心!你的良心都被狐媚子给吃了!你也知道孩子小!那是你的种!你不把她带走?让她看看你做了什么丑事!” 屋里两个人滚来滚去,扭来扭去,乱七八糟,没人来管她。 每次都是这样,她都快看腻了,打完之后他俩都会说,都是为了孩子好,好像她是个祸水一样。奇怪,既然是为了她好,怎么不让她先进屋?她冻死了就是为她好? 叹一口气,她是孝顺的好孩子,为了避免以后杀子的罪名背在他俩身上,她还是自己照顾自己来的比较妥当。趁着他俩抓着屋里的东西乱砸,她偷偷摸摸爬回房间,坐在火盆子跟前取暖。 外面的喧嚣闹一阵安静一阵,最后大概是他俩都打的没力气了,连说话都有气无力。一个人突然走进来,往她床头放了一卷上好丝绸料子,外加几串包好的冰糖葫芦,抱着她亲亲额头,说道:“爹走了,你要好好的,回头爹再来看你。” 她没说话,只是夺命似的抢过冰糖葫芦,塞进嘴里——她快两天没吃饭了,饿得眼前发黑。 等一串糖葫芦吃完,屋里已经没人了。女人在外面淅淅沥沥地哭着,她突然意识到一种不好的事情,悄悄摸出去,只见到爹走远的背影。 他走了,三年多都没回来,直到她娘死了。 头顶突然有黄沙像巨掌一样拍下,小蛮被一掌拍在地上,姿势无比丑陋,像只苟延残喘的蟑螂,四肢瘫开,脖子还在使劲朝前伸,身上的金银珠宝压得她气也喘不过来,她还在妄想着逃离沙漠,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做富婆。 很显然,那是主角才有的命运,她这个冒牌主角,一个跑龙套的,是看不到那天了。 远处似乎又有一个身影缓缓行来,被风沙遮去了大半的容貌。她想起那个下雪的天气,她爹来了又走了,用一卷丝绸,三根糖葫芦,就算作对她的疼爱。 小蛮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力气,猛然从沙里窜起,抱住一条腿,毛茸茸的,张嘴就咬,头顶传来一声痛嘶,还有一个男人惊讶的叫声,紧跟着她被一根脚掌吧嗒一下踹上,眼前一黑,痛快地晕了过去。 ***** 泽秀没想到自己这么倒霉,难得进一次沙漠,就遇到了沙暴。好在他事先带了两头骆驼,这次的沙暴也不算大,勉强前行,寻找避风处。 谁知半路又杀出程咬金,正是匆忙赶路的时候,沙里突然窜出一个妖怪来,抱着他骆驼的腿就啃了一口,骆驼受惊,一脚将那东西踢了好远,泽秀险些被颠下驼背。 他赶紧喝呼住惊惶的骆驼,扶剑走过去低头一看,却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妖怪,而是一个浑身被沙覆盖的女孩子,在她身下,珍珠宝石散了一沙地,亮晶晶的,一下子就被风沙掩埋了。 泽秀急忙将她抱起来,顾不得那些宝贝,这种时候,救人要紧。 好在风沙渐渐小了下去,周围地形虽然发生了变化,但骆驼认识路,不紧不慢地前行,很快便来到了附近的一块小小绿洲。 泽秀取了水,替那少女洗脸,谁知那张脏兮兮的脸洗干净之后却是白皙小巧,两弯似蹙非蹙的秀眉,一万分的楚楚可怜。她被骆驼一脚踢在膀子上,骨头断了,看这个情形,就算立即接骨,一场发烧是难免的了。 泽秀当机立断扯了她的上衣,救人事大,谁还管男女之防,何况他向来也不是这种拘礼的俗人。谁知脱了上衣,只见她粉嫩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饰物,用红绳系得结结实实,分明是一根半透明的不知什么材料制成的玲珑小角。 泽秀心中大惊,飞快解下那小角放在手里仔细看——稚龙之角!不会有错,绝对是真正的稚龙之角!他还有点将信将疑,将她的中衣襟口扯开,果然见到她胸前雪白皮肤上的一块藏青色火焰状胎记。 是她!果真是她!全武林都在觊觎的苍崖城小主! 泽秀震惊极了,使劲揪住她的脸,左右上下每个角度都不放过——这个瘦不拉叽脏兮兮还会啃骆驼腿的丫头就是苍崖城小主? 那女孩似是被他粗鲁的动作给弄痛了,突然皱眉骂了一句:“混账王八蛋!”气势汹汹。 泽秀不禁哑然失笑,将稚龙之角挂回去,自取了板子绷带替她正骨。 苍崖城小主明明是被不归山救走了,却如何突然出现在大漠中?嗯,他想起当时散落在她身下的众多金银珠宝,当即下了结论:她不相信不归山,所以偷了珠宝逃了出来。必然是不归山有什么举动触怒了她,否则她独身一个年轻女孩子,怎么会不顾性命之忧只身穿越沙漠? 看来他这一趟是来对了,不归山啊不归山,可算露出狐狸尾巴了。 小蛮醒过来的时候,只觉浑身疼得像要散架。她第一件事便是去摸胸口,她的银票,珠宝,全副家当都在那里呢。 谁知一摸之下是空的,这一惊非同小可,她猛然跳起来,尖叫道:“我的钱呢?!” 紧跟着又是一声尖叫,原来是触动到了断臂伤处,痛得浑身发抖,一头栽了回去。 旁边突然伸出一双手扶住她,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在头顶响起:“不要乱动!否则以后胳膊一个长一个短,可别怪人。” 小蛮痛心疾首地抓住他,眼泪汪汪,哽咽道:“我的钱……” 话未说完,只见那男人递上来一个小荷包,塞得满满,打开一看,果然两千两银票好好的在里面躺着,外加她从镜子上抠下的两颗夜明珠,一个子儿也没少。 小蛮松了一口气,突然又提气叫道:“我的珍珠呢?黄金呢?” 那男人不耐烦地吼道:“啰嗦!命都快没了,还要什么黄金!” 小蛮被他一吼,这才发觉面前多了个人,勉强忍住心中悲愤,打量一番,却见他满脸络腮胡子,头发乱七八糟,衣服也乱七八糟,身材高大,目露凶光,端的是凶神恶煞。 她怯生生地说道:“大……大叔,谢谢你救了我……” 泽秀脸色一变,“你叫我什么?!” 小蛮急道:“大……大爷!”不对?那再换:“大伯?”还是不对,“老爷?” 泽秀长出一口气,冷道:“省了这些俗套礼节,你方才突然从沙里窜出来咬住骆驼脚,被它踢断了胳膊,须得静养两日。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不用挂心,安心休息便是。” 这话说得好跩,分明是有钱人的口吻。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你倒是身外一个来看看。小蛮伤心地背过去掩面垂泪。 这时她才稍稍回过神来,沙暴已经过去了,他们如今身在一个小小的绿洲里,对面一潭清水,几株高大的白杨树。她身下铺着一张大氅,盖着自己的衣服——自己的衣服?!她又是一惊,她什么时候被脱得只剩下肚兜了?! 这一动弹又牵扯到骨折的右手,疼得她冷汗涔涔。她的右手大约是得罪老天爷了,不是破皮伤肉就是骨折,什么倒霉事都来。小蛮又一次抹去伤心的眼泪。 泽秀坐在她身边,取了火石点火,一面说道:“你胳膊断了,为了接骨只好脱你衣服,不用激动。我问你,你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沙漠里?” 小蛮吞了一口口水,怯生生打量他,直觉这种情况下装可怜最好,于是颤声道:“我……我被一群坏人抓走,也不知要拿我怎样,我是趁夜偷偷逃出来的。大叔,您是好心人,救了我,您的恩情我一辈子也不忘,来生我一定给您做牛做马报答您。” 她玩了个狡猾,起誓起到来生了,反正来生的事谁也说不清楚,给他做牛做马也无大碍。 泽秀皱眉道:“不要叫大叔!” 那……叫什么?这人看上去得有三四十岁了,胡子拉渣的,不叫大叔难道叫帅哥? 他点了火,烧了一锅开水,这才道:“我叫泽秀,你叫我的名字便好。”说罢回头,桃花眼熠熠生辉,风骚入骨,小蛮竟看得呆了。 第十五章 泽秀(三) 到了下半夜,小蛮果然开始发烧。 只是她发起烧来,和别人还不同,烧得越烫越有精神,两只眼睛亮得和灯笼似的——这是泽秀的原话。眼睛虽然亮,她却不多话,安安静静地坐在火堆旁。 沙漠的深夜是很冷的,大约还加上发烧的缘故,小蛮只觉十分冷,冷得彻骨。她近乎贪婪地盯着熊熊火光,那种奇异的神情,令人诧异。 泽秀递给她两块干饼:“吃点东西,早些睡觉。明天咱们还要上路。” 小蛮接过来,却不吃,轻轻说道:“大叔,你要带我去哪儿?” 泽秀已经懒得提醒她不要叫自己大叔了,他扯了饼子泡在水里,跟着却皱了皱眉头,显然他对这种简陋的食物毫无兴趣,勉强吃了一口,便再也吃不下,道:“回不归山,你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吧?” 小蛮手腕一颤,饼子一下掉在了地上,她喉头发紧,低声道:“你……”她想问你怎么知道,但转念一想此人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必然是什么都知道的了,这话问来也没意义。她虽然烧得脑壳子疼,却没烧傻。 “你是不归山的人?” 泽秀哧了一声,对她的猜测嗤之以鼻,“你别问那么多,他们既然欺辱你这个苍崖城小主,这个公道我自然要讨回来。” 小蛮的嘴唇轻轻一触,也不知绕了多少主意,最后低声道:“大叔,我不想回去。” 她并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但看他行事极为潇洒利索,说一不二,想必就是钱师父嘴里说的那些江湖豪侠之类的了。如果能说动他将自己带得远远的,安顿在别的地方,那是再好不过。 泽秀道:“你不用上去,在下面等着就好。” 小蛮只得用怀柔政策,哀声恳求:“大叔,求求你啦。我真的不想回去……您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随便把我放在哪里都可以,就是别回不归山。” 谁知道这家伙软硬不吃,挑眉道:“哦,你偷了他们那么多珠宝,所以心虚?” 小蛮不防他一下子点中自己的软肋,脸色顿时绿了。他怎么知道那些珠宝是不归山的? 泽秀似是猜到了她的疑问,冷冷笑道:“那些珍珠宝石都不是纯圆形,上面打磨出无数个棱面,只有以不归山的奢华才会多此一举,别处再也看不到的。” 小蛮又愧又惊,一时竟想不到个完美的话题来转移。 泽秀又道:“何况你身份敏感,无论去哪里都不能自保。不归山说到底,倒是你最终可去的唯一地方,至少他们打着维护正义的旗子,明里不敢拿你如何。” 小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实在不知怎么办才好,只得尽数坦白:“大叔,我看你人这样侠义又热心,索性都告诉你吧,我不是什么苍崖城小主,我家在梧桐镇,我叫小蛮……” 话未说完,忽觉眼前一花,脑子里嗡地一声,再也撑不住,往后仰倒。泽秀赶紧扶住她,奇道:“你刚才说什么?” 小蛮只觉脑子里像有千万只蜜蜂在嗡嗡乱叫,眼前阵阵发黑,所有声音感觉都离她越来越远,她喃喃道:“我……我叫小蛮,我不是……小主。”说到这里,终于晕死过去。 这下她要倒大霉了,一时没忍住,把真相吐露出来。这个人一定会把她送回不归山处置,偷东西,假冒小主,她的罪名可真够重的。房地财产也好,美男家丁也好,通通都浮云了。她要被人捆在高高的木架子上,点火来烧。小风嗖嗖的吹,火苗一个劲往上窜,她孤苦无依地靠在木架子上大喊大叫,下面一群人拍手叫好,哈哈大笑。 小蛮在噩梦里纠结了好久,突然大叫一声,从地上跳了起来,天色已然大亮,骨折的右胳膊传来阵阵剧烈的疼痛。啊啊,她没被放在木架子上烧吗?她还活着?小蛮惊魂未定,摸了摸手脚脸蛋,还好,都还在,而且烧好像也退下去了。 沙地上被蒸出一股股热气,远方的景色都被蒸腾得隐隐约约。小蛮扯下盖在身上的衣服,这才发觉不知何时身上的衣服都穿好了,想来是那个大叔帮忙的,他真是个好人,虽然嘴巴坏了点。他人呢? 水潭边蹲着一个人,早已穿戴整齐,一身的黑,背后还拖着一条又粗又长的辫子,直垂到地上。小蛮又狗腿又感激地叫了一声:“大叔!” 这声大叔是她出生以来叫得最甜的一次,那人慢慢回头,阳光直接照在他面上,小蛮脸上狗腿的笑容顿时僵住。 这个人,有一双勾魂夺魄的桃花眼,仿佛饱含了深情款款,又好像随时会淡淡地讥诮你一番。这种既轻佻又风骚的眼睛,长在一个男人脸上是很可怕的,人们会不由自主将他划分到红颜祸水那一块去。而事实上,他也确实有祸水的本钱——小蛮听见自己下巴脱臼的声音,她本能地用手去扶。 那少年摸了摸光洁的下巴,起身走了过来,勾起嘴角,道:“说了我不是大叔。”他那一笑都带着深情又轻佻的味道,勾人魂魄。小蛮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手足无措。啊啊啊啊,世上居然有这种容貌的男人!她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天权来了,如果说天权是那种清贵公子的俊美,这个人就是典型的浪荡妖媚人物!比如戏子啊,**啊,或者祸国殃民的美人啊这种类型的。 她突然又意识到自己盯着看了太长时间,只得赶紧移开目光,惊疑不定,“大……大叔?” 泽秀走过来,将毯子大氅什么的胡乱收拾起来塞进骆驼背上的行囊里,道:“我叫泽秀,叫我名字就可以。” 小蛮见他行动的时候,腰上挂了三把长剑,心头突然有一个念头闪过——好奇怪,她怎么好像对三把剑和泽秀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在什么地方听过吗? 那双桃花眼又开始对她施展媚术,眯得像只猫,眼睛的主人说话却很有些不耐烦,粗鲁的很:“别发呆!快上骆驼!咱们要在天黑之前赶去不归山。” 小蛮哦了一声,突然低声道:“你……你别这样看人!好怪啊!” 桃花眼毫无自觉,眯得更厉害了,“废话什么!快过来!” 小蛮赶紧摇头:“不!我不去不归山!” 泽秀拧起眉头:“不去也得去!” “我说了不去!你怎么不讲道理!”小蛮急了,这人要把她往火坑里推,她哪里还顾得什么八面玲珑,没破口大骂都算客气了。 泽秀翻身跳上骆驼背,轻叱一声,那骆驼没头没脸地朝她这里冲了过来。小蛮吓得尖声大叫,掉脸就跑,一面喊道:“我不想去啊!你这个人妖!**!快滚开!我不去!” 话未说完,只觉背心被人一把抓住,登时两脚腾空飞了起来,屁股狠狠砸在骆驼背上,痛得她龇牙咧嘴。泽秀阴恻恻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你刚才骂了什么?” 这回被人瓮中捉鳖,她再也横不起来,怯生生地回头看着他俊美的容颜,继续扮可怜,含着眼泪道:“我什么也没骂……我是说,好心的大叔,求您别把我带去不归山。昨天不是把真相都和你说了……” “你昨天说什么了?”她昏过去的时候是有说过话,但声音太小了,他根本没听见。 小蛮吞了一口口水,难不成,他没听见? “我……我是说,我偷偷拿了他们的珠宝,再回去,他们一定会打我骂我的……” 这个秘密还是不要随便说出来比较好,她不要被人放在木架子上当作烧鸡来烤啊。 “这个你不用担心,那点珠宝不归山也不会放在眼里。”泽秀突然冷笑一声,“你方才骂得倒是很好听啊,怎么不继续骂了?” 小蛮天真烂漫地看着他,那种纯洁的眼神,连白痴都会被她感动的。偏偏她遇到的这个人软硬不吃,是个蒸不烂、煮不熟、槌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对她无辜的脸蛋毫无兴趣,冷道:“装模作样!矫揉造作!苍崖城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小蛮竭力忍住面部表情的抽搐,还试图从他铜墙铁壁里找出一道缝隙钻进去,“大叔,你救了我的命,我怎么会骂你呢?你一定是听错了。你待我这样好,帮我正骨,我发烧你还照顾了我一夜,我感激你一辈子,来世一定做牛做马……” “苍崖城小主怎么会学得这一口油腔滑调?你家大人没教过你怎么做小主,怎么做淑女吗?你看上去简直像个小流氓,言语无味之极。” 小蛮吸了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平静,冷静,不要生气。反正他骂的是苍崖城小主,不是她小蛮,丢人的也是小主,不是她…… “靠这么近做什么!朝前挪!就你这种身板,也好意思勾引男人。” 小蛮回头对他温柔一笑,犹如百合花悄悄绽放,十分的纯洁,千分的柔俏,万分的天真,声音也甜美无比:“就你这种**长相,还以为会有女人来勾引吗?” 第十六章 再回不归山(一) 小蛮从出生到现在十六年,从来没有恶毒地骂过一个人。不与任何人交恶一直是她的原则,因为说不定以后哪天就会要别人来帮忙,现在逞一时之气,以后便要后悔。 可是这个原则遇到泽秀之后,再也撑不住了。 此人言语之恶毒,态度之嚣张,生平罕见。想来能把石头也给气裂的,说的就是他这样的人了。 把小蛮惹怒的下场是很悲惨的,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能骂出什么恶毒的话来,十六年的憋气,一旦要爆发,神仙也会逃走,省得被骂得满身狗血。 泽秀笑了两声,呆子也能听出他笑声中凛冽的怒气,偏偏小蛮假装听不出来,依旧轻言软语,“也难怪你留了胡子扮大叔,就你这样的容貌走到街上,那岂不是要天灾人祸?男人们看到你的脸就要走不动路,女人们看到就要晕过去,你一进城呀,所有人都围过来,大家一起叫:来呀来呀!来看人妖**大叔呀!好稀奇,好漂亮,世上居然有人能长成这样,祸水狐狸精是啥样,咱们今天算开眼界喽!” 她知道他不喜欢被人叫大叔,偏偏要叫上好几声。其实他一点也不老,留着胡子看不清容貌,所以叫他大叔。刮了胡子露出真容,看上去也就二十岁上下,分明是个少年。 泽秀这回不笑了,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桃花眼里的冷光,令人毛骨悚然。 小蛮本能地又朝前面挪了挪,离他远一点。同样是共乘一骑,上回和天权的就情意绵绵,暧mei丛生,这次偏偏杀气十足,冰冷僵硬,半点暧mei也找不到。 “还有什么说辞?”他冷冷问着。 小蛮突然有点心虚,吞了一口口水,喃喃道:“没……没有了。” 泽秀道:“若不是看你是苍崖城小主,我早已将你这个出言不逊的女人斩于剑下了。” 跩什么?!再说了,分明是他先挑衅的!真不是男人! 小蛮憋不住又道:“真侠士又岂会和小女子计较!看你就不像好东西,专门和女人较劲!杀女人很光荣很侠义吗?也只有你这种……” 话未说完,忽觉背心又被人提起来,呼啦一下,她凌空飞了起来,这回是狠狠摔在沙地上,跌了个狗吃屎。小蛮气急败坏,艰难地爬起来,吐出嘴里的沙子,破口大骂起来:“混账王八蛋!你这个人妖!不男不女!狐狸眼!你去死吧!” 头顶突然响起凌厉的风声,跟着她脸上被劲风擦过,一阵生疼,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却是他扬高了马鞭狠狠抽下来,正抽在她脚边,沙子飞起来,一下子被风卷走。 “你再说一遍。”他举着马鞭,指着她的鼻尖,桃花眼里光芒比钢刀还锐利。 小蛮伸长了脖子,豁出命去吼道:“不男不女!**!戏子!” 泽秀冷笑一声,小蛮紧紧闭着眼睛,只等他把鞭子抽下来,谁知等了半天没半点动静,悄悄把眼睛眯成一条缝,却见他早已自己骑着骆驼走远了。 小蛮登时急了,他是要把她一个人再丢在沙漠里!她急忙追上去,一面叫道:“喂!喂!你别走啊!算我说错了行不行?快回来呀!别丢下我!” 泽秀把鞭子在骆驼身上轻轻一抽,登时跑了老远,他回头恶意地对她挥了挥手,冷笑道:“你是圣洁的苍崖城小主,餐风饮露,日行千里,我哪里配与小主同行!你请一个人走吧!只是要小心点,沙漠里晚上会遇到狼,还没光复家族,小主千万不要被狼给吃了。” 说完一阵风跑走了,小蛮拼了命去追,深一脚浅一脚的,却哪里能追上骆驼。她跑得气喘吁吁,头顶日头正毒,沙漠里简直像个大蒸笼,没一会就出了一身汗,口渴难耐。她心中暗暗惊骇,如果再这样追下去,就算不被狼吃了,也会被晒得干枯渴死! “什么侠客,根本是欺负弱小的王八蛋!”她气得口不择言,踢着沙子往回走。好在他们没走多远,那片小绿洲还在,有水就不会死人。谁怕谁!她就在这里耗着!就不行没有别的路人经过这里带她走! 她抱着膝盖坐在白杨树下,饿了就狠狠灌一肚子水,干瞪着眼,只盼远处突然出现一个商队之类的,这样她就自由了。 可惜从早瞪到晚,不要说人,就连蚂蚁也没来一只。小蛮饿得头昏眼花,再喝水也没用了,而且天色渐暗,沙漠又凉了下来,到了夜间,能冻死人。她衣着单薄,加上昨天刚发烧,胳膊又骨折了,渐渐便有些支撑不住,好几次都眯着眼睛歪歪倒倒,要睡过去。 在沙漠的夜间,不盖着毯子吃点东西睡觉,很容易就会死人。小蛮狠狠用指甲掐着腿上的肉,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睡着,不过很快她就发现,更糟糕的情况出现了。 远方传来鬼哭一般幽幽咽咽的吼声,有了上次的经验,她一下便知道是沙漠里的狼群出现了。战战兢兢地抬起身体去看,只见远处荧荧点点全是鬼火一般闪烁的狼眼。她吓得赶紧缩回去,用力扒着沙子,打算扒个洞钻进去躲起来。 可惜她没有野兽爪子扒沙的能力,等狼群跑到跟前,她挖的坑还只能塞进去一条腿。一只通体发灰的巨狼跳上沙丘,两只眼亮闪闪地,四处打量,不知在找什么。小蛮全身藏在白杨树后面,生怕被它们发觉了。 那只巨狼看到潭水,便回头鬼哭狼嚎起来,原来它们是在找水源。不一会,大批的狼群席卷而来,带头的是一匹体型更加巨大的黑狼,小蛮一眼就看出它是上次袭击驼队的狼王,被天权用折了箭头的铁箭打中腰腹,立即识时务地撤退。这次可没有天权这个神射手来救命了,小蛮在树后缩成一团,心里暗暗叫苦,也不知把泽秀诅咒了多少遍。 好在狼群并没发现她,也可能是刚吃饱了东西,不打算把这个瘦叽叽的丫头拿来当作晚饭。群狼喝饱了水,三三两两地散开,看样子竟是打算在这里盘踞了。 小蛮只顾着盯着狼王看,只要它不行动,其他狼就不会对自己如何,她十分笃定这一点。 突然,她觉得脖子上被什么冰凉湿润的东西碰了碰,本能地反手去抹,谁知一抹之下却是毛茸茸的,她唬了一跳,赶紧回头,只见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一条小灰狼,正怀疑地看着她,鼻子动来动去,很显然,它在确认她是不是可以吃。 小蛮吓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浑身都僵住,眼见它凑过来仔细地闻自己,她喃喃道:“我……我不好吃的……别、别吃我!” 那头小灰狼看了她半天,十分怀疑,最后把獠牙一龇,看样子是打算咬一口试试。小蛮吓得抓起一把沙子就抛出去,尖叫起来,“死变态!死不男不女!我做鬼也不放过你!” 那条小狼被她吓了一跳,见她转身就跑,于是立即追上去,发出刺耳的嚎叫,小蛮不要命地跑过沙丘,只见对面星星点点全是狼眼,自己被狼群包围了。那条巨大的狼王跑在最前面,纵身而起,显然是要来扑她。 她回忆起以前在镇子上听过路商贾说的那些被狼吃掉的可怜人,十分惨不忍睹。她绝望地拔下头上的簪子,决定先自我痛快了断,至少不要被狼给咬死。 沙丘上突然高高跃起一个更大的黑影,狼王正扑在半空,发觉旁边有人过来,居然在空中利索地一个翻身,落在了地上,躲过那人的一击。谁知它快,那人更快,一下兔起鹘落,贴着地面就势一滚,剑光乍闪,只听“卒”地一声,狼王哀嚎起来,那一剑刚好在它后腿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群狼见狼王受挫,纷纷扑上相助,那人身形犹如鬼魅一般,手中双剑翻飞,快若闪电,小蛮在极度惊恐的情况下,根本看不清他是怎样动作的,只觉那黑影犹如巨大的黑蝴蝶一般,翩跹潇洒,剑光划过之处,血迹纷飞。 那只巨大的狼王见势不好,便掉头来扑小蛮。她两腿一软,跪坐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人反腿一踢,正中狼王的肋间,只听“咔嚓”几声,肋骨尽数被他踢断。狼王惨呼一声,扑倒在地,被他一剑痛快削去脑袋,鲜血飙了一地。 群狼见狼王被杀,吓得再也不敢上前,夹着尾巴呜呜咽咽,很快就跑走了。 小蛮惊魂未定,又见到那断了脑袋的狼尸,手足一下子全软了,瘫在那里不能动弹。 那人将两柄长剑一甩,抖落血迹,收回腰间剑鞘,冷道:“这些畜牲,也不知吃了多少过往旅人,今日给它们一个教训。” 小蛮眼怔怔地看着他走上前来,月光映在他面上,正是一双多情妖娆的桃花眼。他面上的表情隐约含着恶意的嘲讽,冷冷看着她,突然伸出手,道:“起来吧。真没用,几只狼就把你吓软了。” 小蛮没有回答,也没有伸手,只是怔怔看着他。 突然,她哇地一声痛哭出来,泽秀这才真是被她吓住了,有些手足无措,只得弯腰将她扶起来,谁知她死死扯住他的袖子,手足并用,又踹又打,大哭道:“你……你怎么才来!死**,不男不女的……混账王八蛋!我恨死你了……” 他心中突然一软,拉开大氅将她裹起来,拦腰一抱,走到水塘边,点了火堆,低头再看,她死死抓着他的襟口不肯松手,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水,可是人却已经累极睡晕过去了。 第十七章 再回不归山(二) 十四回家啦~~今天第一更~第二更晚上七点半放送~ **************** 果然那天夜里小蛮又开始发烧。 她是属于那种越烧越精神的类型,两眼瞪得溜圆,就是不肯好好睡觉,隔一会叫一声:“哎,那谁谁,我要喝水。” “哎,那谁谁,火不够旺,我冷。” “那谁,把你的剑拿远一点,看着真吓人。” “喂,那谁……” “你够了没?”泽秀忍了大半夜,终于忍不住了。 小蛮咳了几声,满脸痛楚之色,似是咳得力气都没了,眼里水汪汪的,颤声道:“是谁……把我一个弱女子丢在荒漠……我好命苦,总是被人欺负,还不如一头撞死好。” 泽秀只觉头上青筋乱蹦,闭眼忍耐道:“你要什么?” 小蛮可怜兮兮地说道:“我饿了。饿了一整天加一个晚上,再加上被那些狼追赶,都是某人……” “不用多说。”泽秀急忙打断她的话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扯碎几块干饼泡在开水里,丢到她面前,“吃!” 她对那东西不屑一顾,继续吊着嗓子唱哭戏:“我要吃阳春面,卤牛肉,烧鹅。” “沙漠里哪里有这些东西!”泽秀漂亮的眉毛拧了起来,见她又要借题发挥,便把碗一拽:“不吃就算!饿不死的。” 小蛮急忙把碗抢过来:“我就勉强接受你的好意吧!” 她吃了几块泡软的干饼,酸不酸咸不咸,一股怪味,埋怨道:“好好的饼放在混账王八蛋身上也变臭了……” 话未说完,只觉他伸手过来,小蛮警觉道:“你要做什么?!打弱女子不算好汉……” 额头上突然一暖,却是他的手轻轻罩了上来。她不由抬头望过去,只觉温暖的火光映在那双桃花眼里。这个人,原来是长这样的,这样的额头,这样的鼻子,这样的嘴。看上去像个坏蛋,风骚又高傲,但他的表情却是完全的刚硬,没有半点柔媚气。那双桃花眼很有欺骗性,其实他既不妖娆也不多情,反而像块臭石头。 “退烧了。吃完东西就睡觉,不许多话,明天要赶路。”泽秀把手缩回去,见她盯着自己看,纤瘦的身体缩成一团,看起来像只发呆的小狗狗,有几丝憨厚。不过这种外表也只有拿去骗骗陌生人,泽秀深深体会了此人的彪悍本性,用野猫来形容都算谦虚。 小蛮见他要走开,急忙叫道:“哎,哎!那谁谁……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泽秀自己铺了毯子,装作没听见,闭目养神去了。 耳边听得她娇脆的声音还在絮絮叨叨:“小气死了!说到底是谁先对不起谁?就会和弱女子斗气,不算英雄好汉。你以为戴三把剑就是英雄?就你这样,挎上一百把最好的宝剑,都没人会叫你一声大侠。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心眼太小啦。” 不管她说什么,他通通当作没听见,下定决心把她塞回不归山,从此任她自生自灭。如此彪悍的小主,就算要死,老天也不敢领教的。 恍惚中,也不知她唧唧呱呱说了多少,泽秀觉得自己快睡着了,突然,周围安静下来,只有风吹着沙粒的飒飒声,她再也不说话了。泽秀反而渐渐清醒,有些不习惯,正要回头看她是不是又开始发烧,忽听背后那只小狐狸咯咯一笑,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的名字了。泽秀,对不对?泽秀。” 他的名字用这样甜美的声音说出来,都带着一丝柔媚。 泽秀睁开眼,又闭上,自始至终,再也没说过一个字。 ***** 回到不归山的时候,小蛮以为自己这次死定了,谁知众人见了她像见到宝贝一样,众星捧月地迎过来。一干穿着白衣服的侍女抹着眼泪说她瘦了憔悴了,还断了一只胳膊,那伤心难过的神态,像看到一只可爱的小动物受伤一样,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气魄。 于是她被推进去,一番忙乱,过了好久才被打扮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送到大厅,泽秀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和金木水火土五位闲聊。 小蛮怯生生地走过去,盘算着怎么开口才好,蒙着紫纱的土老板早早便对她挥手:“小主快请过来。不归山招待不周,让您受委屈了。天可怜见,幸好在沙漠里遇到了泽秀先生,没有遭遇危险,否则我等有何脸面去九泉之下见上任小主!” 人家既然这么会做人,给足了她面子,把她半夜携巨款潜逃的坏事都赖在自己头上,小蛮也就不好意思拆人家的台,含羞带愧地说道:“诸位的热情,小蛮十分感激。只是国仇……那什么……国仇家恨未报,我心中一直挂念着,想到自己的族人惨死,自己却锦衣玉食,心里不安。”说罢还举袖擦擦眼泪,做出一番伤痛欲绝的模样来。 水将军叹道:“小主何必多心。说来也怪我们五个太心急,逼着小主想起那些伤心事,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小主一直被养在深闺,对先代的事情大约并不了解,其实不归山与苍崖城渊源久长……对了,这位泽秀先生,与苍崖城也十分有交情,这次真的要多谢泽秀先生,若不是先生,不归山颜面何存?” 五人同时起身,对泽秀拱手行礼道谢。 泽秀摆手道:“列位不必多礼,我不过是凑巧遇见而已。将小主送回,也只是想请教诸位,偌大的不归山,武林上也是赫赫有名,人人交口称赞,怎会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逼得半夜逃离。” 他也好意思说她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当初把她一个人撇在荒漠里遭遇狼群的混账是谁?小蛮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泽秀装作没看见。 金员外笑呵呵地说道:“泽秀先生问得有道理,想来是不归山待客不周,不知何处得罪了小主。还恳请小主示下。” 他软绵绵的四两拨千斤,把矛头拨到小蛮身上了。 她用袖子蒙住脸,呜呜哭道:“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辜负了叔叔伯伯们的热情。” 土老板只得安抚道:“小主不要难过。算了,此事也休要再提,人平安回来就好。对了,方才说到不归山与苍崖城的渊源,小主大约不知道,上上任小主,就是你的外婆,曾为不归山亲自算了一卦。当时不归山遭遇一场大祸害,多亏由那位小主指点,方顺利避过劫难,自此不归山上下对苍崖城感激不尽。这次苍崖城遭遇灭顶之灾,不归山自当倾尽全力相助,小主有任何难事,但说无妨,只要我们能办到,义不容辞。” 她有什么难事?她的难事就是她根本不是什么狗屁小主!如果她说要他们放她回去,买田买地做富婆,养一群美男子做家丁,不晓得他们还会不会说什么义不容辞? 小蛮做出沉吟的样子,没有说话。 金员外又开始呵呵笑:“小主年纪小小,却十分有自己的主意,我们不要乱提意见,倒不如听她自己说。苍崖城的仇,在小主来说是非报不可的,但牵扯到臭名昭著的天刹十方,此事极为不易,倘若此时就与天刹十方撕破脸皮,对我方倒是大大的不利。这伙强人行踪不定,不归山却有迹可循,敌暗我明,不是良策。还须得想个更好的法子才是。” 这个金员外是最可恶的人,嘴上的话句句都十分客气谦让,实则字字都在逼她表态。好奇怪,就算苍崖城被灭族,那也是苍崖城的事,他们一群不相干的非要跳出来叫嚣着报仇,真是莫名其妙。 泽秀突然“哦”了一声,道:“已经确定是天刹十方做的?” 土老板将当日小蛮在祭坛上作法还原灭族景象的事情说了一遍,泽秀冷笑道:“怪力乱神之事,如何能相信。天刹十方一伙人亦正亦邪,和苍崖城素来没有结仇,有什么理由过来灭族?” 水将军道:“泽秀先生此言差矣,这伙强人灭门掳掠的事情还做的少吗?做恶事又何须理由,邪魔外道正是于理难容,特立独行。” 泽秀微微一笑,桃花眼里水波荡漾,低声道:“只怕特立独行是没有的,有人别有用心才是正经。” 火大夫脾气暴躁,当即跳起来叫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我们造假?苍崖城小主也在这里,你且问她去!休要在这里危言耸听,胡搅蛮缠!” 泽秀冷笑道:“只怕这个小主也不是真的吧!” 小蛮忍不住浑身一颤,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打翻了。只听他又道:“苍崖城是什么地方!诸位前辈难道以为只有不归山与苍崖城交好?这丫头分明行为低俗,言语无味,岂会是苍崖城小主!否则让她当场占上一卦,看看她到底是不是真的小主!” 坏了,这人肯定是专门来坏她好事的煞星!小蛮顾不得生气,左右看看,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瞅个空隙再溜出去保命是要紧。 忽听门口一个清冷低柔的声音说道:“天底下还会有第二个稚龙之角,苍火之印吗?” 小蛮趁机装作捡东西的模样,刺溜一下钻到了椅子背后面,蹑手蹑脚地爬到柱子那里,缩在后面悄悄拿眼看,只见一个身穿象牙白的袍子,头戴玄色帽的男子走了进来,面容俊美,气质清贵,可不是那个讨厌鬼天权! 第十八章 再回不归山(三) 第二更送到~提前一点,呵呵~ ************* “哦哦,我们的公子爷来了。”泽秀露出一个恶意的笑,“我还以为你打算缩在后面,天荒地老呢。怎么,怕我找你算金陵刘十八一家三十二口灭门之账?” 天权淡淡看了他一眼,道:“别来无恙,你倒是一点也没变。” 嗯,两大美男子同时出现了,很好很养眼,而且看起来似乎有点宿仇。快打起来呀,闹起来呀,小蛮恨铁不成钢地在心里诅咒,这样她就可以趁乱跑走了。 “你也没变,有公子爷在的地方,难怪不归山一年四季都是凉飕飕。” 很好!这句挑衅很强大!快开战吧! “过奖了。” 冰块脸根本不吃这套。看不出这人修养还挺好,不会发火的吗? “真是凉飕飕的过招,一点也不够看。”小蛮低声抱怨着,忽听耳边一人轻声道:“天权才不会为了这种挑衅发火,你个外来的小丫头,哪里知道。” “原来如此。那他什么时候会生气?”小蛮虚心请教。 那个声音不怀好意地笑道:“我看他待会就要发火,因为你两次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 小蛮一脸崇拜地回头,想看看是哪个高人给她如此高的评价,入目却是一双黑宝石般熠熠生辉的眸子。很漂亮的眼睛,笑起来弯弯的,像个月牙儿,睫毛又浓又密,扇子一样忽闪忽闪。只是那眼神并不怎么漂亮,狡猾狡猾的,像看不听话的野猫一样看着她。 啊啊!小蛮惊得跳起来,掉脸就想跑。是北斗七屎里面的一个人!叫啥来着的?那个神采飞扬,看她的时候鼻孔朝天的少年! 那少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丝毫不懂怜香惜玉,硬是扭了过来,小蛮差点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声。 “真是不听话,动不动就要逃跑。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不归山拿你怎么了呢。” 那少年捂住她的嘴,硬是把尖叫声给扼杀在襁褓里。他有一张新雪般白皙秀丽的脸庞,看上去无比纯善,无比真挚,可是做出来的事却十分狠辣,小蛮只觉手腕快要被他给扭断了。 身后又响起一个声音,很有点责备的意味:“天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小主!太粗鲁了!” 好心人啊!小蛮激动得泪流满面,使劲扭过头去看,原来是那个文文弱弱的,叫做摇光的女孩子。她走过来将小蛮扶起,轻轻在她左手上按摩了一阵,疼痛渐褪。摇光皱眉道:“小主,你别和他一般见识。他今天得罪了你,我一定告诉金员外,狠狠处罚他。” 小蛮吸着鼻子,正要说话,天玑便笑道:“什么小主!看她的寒酸样,咱们不归山随便拉出个女孩子都比她像小主。她能当小主,我还大主呢!” 他说话那轻狂样,还带着一些不可一世的稚气,分明只是个不懂事的小鬼。小蛮摸了摸还带着余痛的手腕,怒不可遏,此仇不报,她小蛮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你还说!”摇光眉头皱得更深了。 天玑似乎对她有些忌讳,只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笑了两声。 “我一定把这事和金员外说!你就等着被关禁闭吧!”摇光不依不饶,拉着小蛮就要去金员外那里评理,吓得她赶紧低声道:“我没事!姑娘,我想这位公子也不是有意的,我过来捡簪子,他大约以为我是要逃走,所以发生了一点误会。真的没关系!先前我任性偷偷溜走,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心里已经十分过意不去啦!这次再闹起来,我还怎么自处?” 她越说到后来越顺溜,简直连自己都感动了,好像那是绝对赤诚的真心话一样。 这两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年轻人顿时被打动了。天玑摸了摸鼻子,慢吞吞问道:“你……真的是来捡簪子哦?” 小蛮从袖子里抽出一根珍珠簪子,是她刚才拔下来准备充私的,这会正好派上用场。 天玑有点尴尬,新雪般白皙的漂亮脸庞顿时红了,嗫嚅道:“真是这样……那……我误会了……抱……抱……” “抱歉你都不会说吗?”摇光狠狠瞪着他,眼里还有泪光,“你看看人家小主!你也和她差不多大,怎么就一个天一个地!你长了这么大,真是白活了!” 天玑啧了两声,道:“抱歉就抱歉,再说了,小主都说不怪我了,你嚷嚷什么。女人就是麻烦,认着死理,得理不饶人……” 小蛮趁着他俩辩论的功夫,飞快转头朝正厅那里看,天权还在和泽秀为了真假小主的事情在激烈争执,一个说稚龙之角当世只有一个,苍火之印更是有力的证明,另一个说后面有人捣鬼,两个东西都不是真的,争执中还夹杂着打圆场的金员外,冷笑的水将军,跟着起哄的火大夫,说软话的土老板,默不作声的木先生。 她转头过来,柔声道:“两位,我方才茶水喝得多了一些,能告诉我解手的地方在哪儿吗?” 摇光亲热地拉着她的手,“小主,我带你去。省得你迷路。” 哎,逃跑的勾当,怎么还能让她跟着,那岂不是前功尽弃!小蛮正要找个法子回绝,忽听一直默不作声的木先生开口道:“天玑,摇光,你们俩在后面鬼鬼祟祟的闹什么?这里有客呢!不成体统,还不快出来!” 天助我也!小蛮掉脸就要走,谁知天权突然说道:“小主,是是非非,还请您自己来说。”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她身上。小蛮刚伸了一条腿要跑出去,这会只得恨恨地缩回来。这个天权肯定是上辈子和她结仇的混账!从认识他开始,这人就没办过一件好事,处处针对她,威胁她,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他肯定不晓得。 她拢着袖子,楚楚可怜地转身望着众人,眼泪都快出来了,颤声道:“公子爷……要我怎么说?”分明是一付不堪忍受刺激的样子。 可惜她忘了,天权和泽秀两人,谁都不吃她那一套。 “装什么可怜!说不出来就痛快点!承认你是被他们收买的!” “你只需将自己身为苍崖城小主的事情说出来便好,至于那些质疑,大可不必顾忌。” 这就是俗话说的,她遇到命中魔星了,还是两颗。 她清了清嗓子,摸了摸头发,再折折袖子,跟着又玩玩衣带,火大夫忍不住说道:“小主……” “那什么……先告诉我解手的地方在哪里好吗?”小蛮打断他的话头,笑得甜蜜蜜,“刚才茶水喝得太多了,真是不好意思呀……” 泽秀冷笑一声,不说话了,一付看好戏的样子。 天权淡道:“方才小主并没喝茶。” “……是我吃坏了肚子!” “你也没吃东西。” “我肚子痛呀!” “……” 他终于无话可说。小蛮带着胜利的笑容,转身便走。 只听他冷冷的声音在身后说道:“小主三番两次逃避,是何用意?莫非真如泽秀先生说的那样,你并不是真正的小主,乃是被人派来混淆视听的奸细?” 这个罪名太大了!小蛮硬生生刹住脚步。开什么玩笑!按道理说,老沙都知道她是假小主了,他们都是一伙的,其他人却个个装作不知道,还非把她往小主的台子上推!如今出事了又把责任朝她头上赖,奸细都出来了! 好啊,索性把一切都说开,撕破脸皮也顾不得了。 她回头厉声道:“我本来也……” 话未说完,只听“嗖”地一声锐响,一道寒光直朝她面门劈过来,小蛮吓傻了,只觉胸前被什么东西擦过,又麻又痛,她怔怔地抬头望向天权。这清俊的贵公子,他的血果然是冰渣做成的,毫不留情,用长弓瞄准了她。 擦过她胸口的那根铁箭射进身后的柱子里,发出铮然的嗡鸣——是来真的! 水将军急道:“天权!不得冲动!” 天权淡道:“你到底是不是真的小主?说。” 小蛮浑身都僵直不能动弹,不能说话,只能怔怔看着他。 她把一切都看太轻了,以为自己可以轻易玩转人心,所有人都会信任她,喜欢她,其实世上总有那么一块铁壁是她钻不过去的,比如泽秀,比如这个人。 他的眼神那样冷,没有一丝波澜,这样看着她,就像在看一只猫,或者一只狗——根本没有往心里去,无论她是作怪也罢,讨好也罢,演戏也罢,在他眼里通通都是屁。 她从这个人眼里读到了自己的卑微和渺小。 胸前凉凉的,她下意识低头,却见衣服被铁箭擦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脖子上挂着的那只玲珑小角发出冰冷的光芒,像是在嘲笑她。她胸前的肌肤露出一大块,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上面雪白粉嫩,不要说什么苍火之印,连一颗美人痣都没有。 她抱住身体,蹲了下去。 众人发出喟叹声,苍火之印果然不在她身上! 泽秀哈哈一笑,抬眼见天权手指搭在弓弦上,眼底犹如薄冰一般阴冷,俨然是要下杀手了。 又是“嗖”地一声,利箭直直射向小蛮的脑袋。她动也不动,好像根本不知道有一根箭往自己这里飞来,她会毙命于此。 人影突然一花,只听“叮”地一下,有人用剑将铁箭挥落,正是泽秀,他站在小蛮身前,握着巨大的黑剑,冷笑道:“不必杀人灭口吧。”说罢反手将小蛮拽了起来,脱下身上的披风,朝她肩上一丢,“穿好,这事少不得要好好问问你。” 小蛮被他拉起来,肩上的披风也顺势滑落,胸口那一块雪白的肌肤又暴露出来,众目睽睽之下,那一片雪白突然现出一片淡淡的蓝色,紧跟着慢慢变深,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那块众人熟悉的苍蓝色火焰胎记就这样冒了出来。 第十九章 五方之角(一) 票票啊票票啊~~~打滚~~ ************** 大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盯着小蛮胸口突然冒出来的那团火焰胎记,连方才跩得一塌糊涂的泽秀也呆了。 “苍火之印,是真的……”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厅里嗡地一下喧嚣开,紧跟着又安静下来,气氛诡异之极。 小蛮突然呵呵笑了起来,气定神闲地把滑在地上的披风捡起重新系好,懒懒说道:“公子爷好快的箭,不过下次射箭之前先看清楚一些。我可不是猫狗,更不是狼王,一不小心射错了人,被杀也就罢了,倒让公子爷愧疚上小小一段时间,我这般卑微的人,哪里承受得起。” 她抬起头来,脸色如常,笑吟吟地,似是对方才一番惊变毫不放在心上。泽秀都禁不住暗暗佩服她的镇定,有些刮目相看。 天权静静看着她,没说话。一直在旁边装木头人的木先生突然开口了:“天权,你太放肆。若是伤了小主分毫,你让不归山要如何为你的鲁莽负责?” 天权丢下弓箭,单膝跪地,低声道:“天权知错。” 木先生淡道:“不要和我说,去和小主赔礼。你得罪的人难道是我们吗?” 天权反身转向小蛮,正要开口,却听她笑道:“哎哟~这个我可当不起!”他一愣,却见她抓着披风施施然让开,对他的单膝下跪毫不在意,只管笑嘻嘻地抓着摇光向她问路。 不归山的贵公子,诚心道歉,却被置若罔闻,这种待遇,前所未有。摇光和天玑都很是尴尬,讪讪地,想要提醒小蛮,但见她若无其事的样子,又说不出口。 木先生道:“你道歉的诚意呢?” 天权一言不发,双膝跪地,定定看着小蛮。她没有回头,只笑道:“公子爷何必如此大礼,我承担不起。至于我这个小主到底是不是真的,头顶三尺有青天,明明白白放在这里,谁要质疑,我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再次玩个狡猾,不明说自己不是小主,也不说自己是,总之以后谁要追究,她还可以抵赖。是谁说的,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何况她是小蛮? 天权默然,耳边只听她笑了一声,竟飘然而去。 摇光看看他,再看看小蛮,最后跺了跺脚,道:“我……去和小主求情!”掉脸就跑。 天玑嘟哝道:“她器量也太小了吧!只是个误会嘛!天权都跪下了,她还要怎么样?做小主的,怎么能这样,所以说,女人就是麻烦……” 土老板瞪了他一眼,天玑这才不甘不愿地闭上嘴。木先生淡道:“请泽秀先生移步一叙,来人,设宴居贤斋。” 泽秀也不客气,拱手道:“方才得罪了,叨扰莫怪。” 天玑赶紧悄悄扯住土老板的袖子,求她和木先生求情,让天权快点起来,谁知被木先生看到了,冷道:“小主一日不肯原谅你,你便不许动。” 天玑急得抓耳挠腮,眼见众人都出去了,他只得低声道:“天权,你等着,我一定把那丫头捉来给你出气。” 天权摇头道:“不要节外生枝,你也去吧,别呆在这里。” 天玑叹了一口气,只得慢慢走出去,道:“我再去求求木先生。” 天权没有说话,正厅里只剩他一个人,空荡荡地,悄无声息。他静静跪在那里,连眉毛尖也不动一下。日头渐渐西落,他的影子慢慢被拉长,像一根钝了头的针,杵在方砖上。 这种时候,他的心里,到底想着什么呢? 小蛮当然不知道,她根本是故意避开的,有意识让他跪到地老天荒。摇光过来求情的时候,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她大人有大量,千万要饶了天权这次。可惜小蛮既不是宰相,更不是大人,她是睚眦必报的小女子。孔子说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很不幸地,她既是女子,又是个小人。 没人知道不归山的贵公子受辱会多么难堪。 可是更没人想过,她被那一箭擦过胸膛,衣衫破裂在大庭广众之下,又被人用性命来胁迫——那种时刻,她想着什么呢?反正肯定不会是喝茶赏花的悠闲。 所以她笑嘻嘻地回房间数钱去了,这种休闲活动是小蛮毕生最爱。无论她多么沮丧痛苦,只要打开荷包,一枚一枚数着里面日益增多的铜钱,她的心情就会豁然开朗。 她眼下的心情就变得极好,因为荷包里装着的不再是铜板,而是货真价实的两千两银票,外加她又顺过来的许多明珠宝石。 做有钱人的感觉,实在是一个字——爽! 小蛮哼着歌,把荷包塞进最里面的小衣里,那里有个暗袋,她自己偷偷改造的,把钱财贴身放着,贴着心口,完全属于她,只属于她一个人的。这样她才能放心。 门外有人叫她:“小主,木先生有请,白竹亭赴宴。” “知道了。”她一脸明媚地打开门,却见泽秀斜斜倚在门帘上,低头侧脸,挺直的鼻梁与修长的睫毛可算一大美景。旁边的传令侍女勉强笑道:“泽秀先生也一同吧……” 泽秀笑道:“你先去,我带着小主随后就到。安心,不会把她抢走的。” 侍女犹犹豫豫地走远了,小蛮露齿一笑,悠然道:“你不叫我小流氓了?” 泽秀抹了抹下巴,身上还带着一丝酒气,在寒冷的黄昏,竟让人觉得有些温暖。 “你确实是个小流氓,不过既然身份是苍崖城小主,这点礼节还是要有的。” 小蛮哈哈笑起来,朝前走去,一面语含讥诮:“怎么又承认我是小主了,下午在厅里扬言我是奸细,恨不得要置我于死地的人是谁?” “喂喂,要杀你的人是我吗?”泽秀抱着胳膊跟在后面,眉头拧了起来,“我也是为你好。小主的身份岂能轻易认定,若不让所有人信服,日后你光复家族,便有千难万险。更何况,不归山怀着怎样的心思,至少我该弄清楚,眼下至少明白他们没说谎,更没玩噱头。你如果真是小主,又何必斤斤计较这些。” 小蛮停了下来,泽秀警觉地瞪着她的背影,冷道:“干嘛?又要骂人?” 面前正好种了一株花树,粉嘟嘟的花苞在月光下像冰雪凝成,分外可爱。小蛮抬手,扯下一截花枝,轻道:“为我好。谁要你们自以为是的为我好,我有说过想要吗?世上强加人意的事情,未免太多了些。” 说罢,竟揉碎了那粉嫩的花苞,汁液碎屑落在脚下,被她轻轻踩过。 银月如霜,少女纤纤玉手摘下琼花玉蕊,本是多么赏心悦目的场景,不经意却变作了残忍冷酷。 泽秀突然觉得心惊,那种心惊转瞬间就化作了厌恶,他冷冷说道:“我只说一句话,你爱听不听。不要和不归山结仇,特别是天权这个人。你自己知道怎么做。” 说罢转身想走,却听小蛮淡道:“他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泽秀忍不住想反击,他真是受够这个讨厌的女人了,谁知迟了一步,一向喜欢玩潇洒的他,这次被人玩了个潇洒,她先一步转身离开,远远将他撇开。泽秀愣了半晌,只气得脑门青筋乱蹦。他要赶紧离开不归山,再和她待下去,他迟早会被怒气憋死。 结果小蛮还是痛快地吃了一顿美食,又痛快地洗了个澡,完全把泽秀的警告丢在脑后。其间泽秀不知用那双可怕的桃花眼瞪了她多少次,通通被她装作没看见。 这帮人,总觉得自己很行,可以随意操控别人,总该让他们知道,世上会有人不鸟他们那一套的,就像他们不鸟自己那一套一样。 ***** 月光如水,正厅里还是那么安静,没有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凑过来当炮灰。 天权虽然遭遇这种侮辱,但他毕竟是不归山上层贵公子,权势仍在。 通常来说,有权有势的人暂时倒霉的时候,都会希望世上没人发现,没人记得,这样以后他们还会保留着曾经的面子跟架子。这里的人深深明白这个道理,纷纷装作不知道,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忘记不归山还有个正厅的存在,连一只麻雀也不敢随便进来触霉头。 不过眼下似乎有个不长脑子的家伙正往这里过来,脚步声隔了老远都能听见。 天权没有动,他一直维持着跪下的姿势,连头发都没乱上一丝。但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不吃不喝跪上一下午外加大半夜,看上去都会有那么一些憔悴。他唇上有些干裂,可一双眼还是幽深如夜空,捉摸不到任何情绪。 一双精致的绣花鞋出现在高高的门槛上,鞋子的主人穿着米白绣银花的百褶裙,很是雅致。可惜她的动作并不怎么雅观,按照最基本的礼仪,任何房间的门槛都是不可以踩的,那是大不敬。 这双脚就毫不客气地踩在门槛上,纤细的足尖微微朝下,极是俏皮。但她显然不打算进来,只站在门槛上笑吟吟地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相当享受。 她不说话,天权也不说话,好像打算把她当作空气。但这种相对的沉默,很快会因为一个人忍不住而破功。 破功的人当然不会是她,于是天权开口了,低声道:“不要踩着门槛,很没礼貌。” 小蛮玩着袖子上的流苏,笑道:“应当说,不要用箭指着别人,更不应当在大庭广众之下划破女孩子的衣服。这些通通都是没礼貌到极致的行为。” 天权没说话。 小蛮也不在意,还是笑:“据说你应当和我道歉来着,不过看你的样子,是没有这个打算的。我脑子很清醒,压根不指望你的道歉。可是就这样让你起来,我又会不甘心,你说该怎么办呢?” 天权沉默片刻,才道:“如果小主希望我道歉,那我……” 话未说完,只听头顶一阵劲风刮过,以他的身手,要避开是易如反掌,可他定在那里不动,只听“啪”地一声,他左颊上结结实实吃了一耳光。 小蛮摸着左手,轻道:“倒把我的手打疼了。只是便宜了你,平身就是,三叩九拜的大礼,我一福薄之人承受不来,你无非是折我寿罢了。” 天权摸了摸发热的左脸,唇角有一丝血迹,她下手十分狠。他缓缓站了起来,目光晶亮,定定低头看着她。 小蛮后退了一步,讥诮地笑了起来,“你的血也不是冰渣么。没事的话,我走了。” 她掉脸就跑,完全是小人得志之后不敢逗留的势头。 天权抹去唇角的血迹,静静在厅中站了很久,双手慢慢结成拳头,最后,抬手在一个放着吊兰的红木架子上轻轻一拍,无声无息地走出大厅。 走后没有多久,只听“咔嚓”一个轻微的碎裂声,那红木的架子静悄悄裂开了一道缝,一片片碎在地上。 第二十章 五方之角(二) 今天连着两更,这是第一更。 ************************** 身为主角,哪怕是冒充的,也必须面对你将要面临的命运。 比如说,你要报那个血海深仇,要光复你被灭门的家族,从此以后见人杀人见佛杀佛,满世界乱跑就为了凑齐同盟,做一番伟大又狗血的事业——虽然那和你根本屁的关系都没有。 小蛮笑得一脸和谐,聚精会神地听着水将军给他们讲解如何光复苍崖城,报血海深仇的过程。 “江湖上的人提到天刹十方,大多会皱一皱眉头,身为邪魔外道,他们不得人心也是显而易见的。不说那些暗地里做的阴损事,单是西安符金刀一门、开封府碧水门、福建龙城一族——这些正道人士无缘无故被一夜灭门的惨案,足以令人动容。如今苍崖城一事,更是令江湖各派正道义愤填膺。小主身为苍崖城仅剩之血脉,初入江湖,便能获得众多庇荫,实乃万幸,只要小主振臂一呼,武林人士必然纷纷相助,光复苍崖城,指日可待。” 振臂一呼就万人响应,她是皇帝老子吗?这帮老爷子,活了大把年纪,怎么还如此天真,没有利益的事情,人家干嘛要帮你。再说了,报仇和光复真有那么容易,他们不归山早就可以一力承担了,不是说不归山对苍崖城感恩戴德吗?还要让她一个弱女子出去跑江湖,根本是拿人当白痴耍。 小蛮忍住打呵欠的yu望,换了刚痊愈的右手撑住下巴,继续听。 “报仇一事确然有难度,那天刹十方臭名昭著,江湖中虽然人人痛恨,但不可否认他们确实实力强劲,小主纵然能够集结同盟,为免伤亡过多,还是要想个更好的法子。” 小蛮开始用手指在桌上乱点,旁边的泽秀悄悄在下面踢了她一脚,嘴上却说道:“到底是不是天刹十方做的,还不能断定,不归山何必将这个罪名强行安在人家头上?” 水将军没理他,倒是土老板又来打圆场,笑道:“泽秀先生莫非不相信苍崖城的招魂法术?当日小主开坛召集苍崖亡魂,重现灭族景象,不归山从上到下都看得清清楚楚。那群黑衣人个个背后都有红白十字弯刀,正是天刹十方的标志。小主一直被养在深闺,江湖上的事情,她半点也不清楚,灭族之时也是被族中勇士竭尽全力送了出来,她能编造出这种事情吗?” 养在深闺的淑女会是这种德性吗? 算了,他不想在天刹十方的事情上继续纠缠,是是非非,没必要光听不归山的说辞,改日他自去江湖上打探。 水将军见没人再提出异议,于是继续说道:“我们这几年明里暗里探访多时,得知天刹十方最近在收集传说中的五方之角,那是苍崖城先辈分别安置在五方的圣器,用以镇压邪灵,具有十分霸道的力量。虽然不知天刹十方要收集了来有何用,但小主身份特殊,必定知晓五方之角的功用与埋藏地点,不如先他们一步收集齐五方之角,将这原本属于苍崖城的力量握在手中。”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迷信古怪的事情,谁知道邪灵是什么东西?谁也没见过神仙鬼怪,这些根本是胡编乱造出来的怪力乱神,居然有人煞有其事地当作一件事来讲。 小蛮想笑,可是突然想起曾经在祭坛上发生的古怪事情,一时又笑不出来了。 她可是“亲眼”见到怪力乱神的景象。 苍崖城果真是神秘莫测,掌握了普通人永远也不能了解的古怪力量,难怪树大招风,一朝被灭。 这样说起来,五方之角还真有那么点门道。小蛮一时沉吟未决,却听土老板笑道:“这种邪灵圣器的说法,听来虽觉荒谬可笑,但毕竟是苍崖城的遗物。实际上,邪灵也未必是真有其事,苍崖城历经上百年的辉煌,囤积的宝藏自然数不胜数,五方之角应当是找到苍崖城宝藏的关键,那天刹十方花费人力去寻找,倒也正常。” 宝藏两个字立即让小蛮精神一振,钱是永远不会嫌多的,如果她能找到五方之角,说不定真能挖到宝藏,那她岂不是大发了?先不管真正的苍崖城小主在那里,总之现在她是众人眼里的小主,宝藏是苍崖城的,就等于是她一个人的——狗屎运啊!这等好事如何能放过?! 她两眼发光,登时就要接下这个任务。 “我们也仅仅是听说过五方之角的存在,还请问小主,那究竟是何等物事,埋在何处?” 水将军的问题让小蛮呆了一下。 呃,这个嘛……她怎么会知道。 “五方之角的事我只听人提过一次,据说那是本族最大的秘密,须得待我成年之后再告诉我。可惜……我还未成年,家族就被……”小蛮抹了抹伤心的眼泪,说得煞有其事,“所以我也和各位一样,并不清楚。” 周围响起一阵阵遗憾的喟叹声,金员外笑呵呵地说道:“小主不必难过,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这找寻五方之角的行动,不归山必定倾力相助,定要赶在天刹十方之前将它们夺回。” 笑呵呵的老坏蛋,只会说空话!小蛮最讨厌他,紧闭着嘴不说话。 一直做高深莫测状的木先生开口了,这老头子要么不说话当哑巴,要说话必然就是下结论,人人都听他的,“天权,天玑,摇光三人下山辅佐小主寻找五方之角。老沙那一组的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在前方打探情报,一部分在后接应。势必要赶在天刹十方之前找到五方之角。” 不会吧!让那个冰块脸跟着她下山?!小蛮的脸顿时垮了,回头偷偷看一眼天权,他面无表情,只答了个是,跟着又道:“晚辈愿在前替小主探路,倘若遇到天刹十方,沙先生他们只怕抵挡不住,还需我照应着。” 大善!看起来冰块脸也不愿意跟她一起行动,他射了她一箭,她回了他一耳光,两个人越扯越深,路上一个不好他要报复回来,没有金木水火土五人在旁边护着,摇光天玑两人又听他的话,她岂不是要倒大霉。 木先生点头道:“也好。让老沙进来。” 说罢,回头和颜悦色地对小蛮说道:“小主,这一去虽有众人相护,但风险仍是极大。按理说,我五人应当下山相助……” 话未说完,金员外又笑道:“小主年纪虽然小,志气却不小。此事她必然心有决定,我们五个老人家,何必跟着煞风景,乱出主意,倒给她添麻烦。” 所以说,这个金员外是最讨厌的,真是一点也没说错。 小蛮假惺惺地笑道:“是啊,苍崖城的事总不好劳烦各位这样全力相助,你们肯帮我,我就已经感激不尽了。” 土老板柔声道:“小主只是一个稚龄少女,此一去江湖便是旦夕福祸,危险太大。不如找寻五方之角的事就交给天权他们,小主留在不归山,由我们照顾,岂不是更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那宝藏岂不是要被不归山吞并!虽说宝藏本来也不是她的,但岂有快到手的东西被别人抢走的道理。 “土老板这话虽然是关爱小主,但也难免小觑了她。更何况,此去一行,找寻五方之角纵然重要,但寻求同盟光复苍崖城也不能耽误。我们出面总是名不正言不顺,难免遭人口实,还是要小主亲自出面才好。” 金员外又开始发表他令人厌恶的言论,不过这次,小蛮连连点头,生怕对方一个转念,让自己留在不归山,那宝藏就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了。 木先生沉吟半晌,突然道:“来人,将库中乙卯编号的物事取来。” 立即有人答应着去了,不出片刻,有两人分别捧着一只檀木盒子献上。木先生取过一个较小的,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块羊脂白玉雕琢出的饰物,像是老鹰,又像夜叉,约有半个巴掌大,说不出是个什么怪模样。 他将那块玉捧起,原来是挂在脖子上的挂坠,下面垂着长长的绞丝金链。玉下面垫着一块破破烂烂的布,展开一看,却见红红蓝蓝画得乱七八糟,像是一块地图。 “小主,这块玉饰便是当年小主的外婆送给不归山的一件宝物,雕得是苍崖城中供奉的东方之神,有趋吉避凶的功效,如今物归原主,小主带着它上路吧。这块地图,是上上代小主遗落在本派的物事,前段时间整理仓库才被发现,可惜苍崖城物是人非,今日也一并交还给小主,兴许能有一些用处。” 小蛮接过玉饰,只觉触手温润,她也不懂玉的价值如何,但直觉这是个无价之宝,一时不由口水泛滥,心里朵朵花开。 又发了又发了!幸好她逃跑不成功,遇到了泽秀,若不回来这一趟,岂能得到宝藏的喜讯,又怎么拿到这么一块绝世好玉?可见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果然是有点道理的。 木先生将那块地图交给她,只见上面画得乱七八糟,也不知到底是什么东西,还用细细的朱砂笔在上面标上甲子,乙丑等等标记,猛然一看像地图,仔细一看,根本是信手涂鸦,不知所云。 这东西看上去好像一点也不值钱,小蛮不屑一顾,随手塞进怀里,回头就打算当作破布扔掉,谁知木先生又道:“这块地图玄机奥妙,我等实在无法参透,曾经请了高人前来探索,大抵是苍崖城中的秘术,将中原大地划分为许多块,与寻常地图完全不同,自成一派。我斗胆猜想,或许是与五方之角有关,交给小主,当然再合适不过。” 要不怎么说大家都忌讳着苍崖城,他们果然是一群莫名其妙的人,画个地图也和人家不同,神秘兮兮地,不知捣什么鬼。 不过既然有可能是宝藏地图,那留着总没错。 木先生又将另一人手上稍长些的匣子打开,小蛮以为又是什么宝贝,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里面躺着一把通体赤红的弯刀,鎏金的刀鞘,上面用大小不一的绿色宝石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红绿相间,简直夺目之极。 木先生取出那把弯刀,它大约有一尺来长,可算短刀了。轻轻将刀抽出来,刀身澄澈犹如秋水,上面刻着水波一样的花纹。土老板取出一块紫色方巾放在上面,轻轻一吹,那块薄软的纱巾竟然一分为二。连泽秀也忍不住赞叹:“好刀!” 木先生将这通体赤绯的弯刀交给小蛮,道:“江湖奸险,小主留着这把刀,做防身之用。” 小蛮手腕都快抖起来,天啊,一下子得到这么多宝贝,老天实在是太厚爱她了!她激动的差点掩面哭泣——这人啊,运气要一来,挡都挡不住。从今往后,她再也不是穷鬼小蛮,要改名,叫富婆小蛮了。 “刀……有名字吗?”她记得以前在茶馆听说书,江湖大侠身上的武器都得有个漂亮名字,好吧,她虽然不是什么大侠,但这种宝贝刀肯定得有个名字,这才威风气派。 “有,它叫赤霞。” 话音刚落,只见走进来几个人,打头的正是天玑和摇光两人,显然他们是得到指令了,要护送她去找五方之角,两人都换上了轻便衣装,除下标志性的不归山服饰。 小蛮眼睛尖,早就看到两人身后还缩着一人,正是把她带过来的老沙,他显然不希望小蛮发现自己,躲在天玑后面,低着头,一副心虚的样子。 这个人,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小主,不管他有没有把这事说出去,总之不能让他逃了干系。 “干爹!”小蛮欢喜之极,脆生生地叫了他一声,“干爹!您总算来看小蛮了!” 娇脆的声音在屋里回荡,回荡,回荡…… 所有人都看着他。 老沙心里苦得像黄连,只能呵呵笑道:“小蛮,干爹也一直想着你,见你大好,干爹心中十分欣慰。” 第二十一章 五方之角(三) 今天连着两更,这是第二更。 啊啊啊啊~~要推荐~~美女姐姐们快来砸我呀~~ *************** 基本上,老沙确定自己已经和小蛮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了,她要是搞点什么妖蛾子,金木水火土肯定第一个找他算账,谁让他是人家“干爹”——还是三千两银子买来的干爹,破了财外加惹了一身麻烦。 如果他早知道小蛮绝对不会放过自己,打死他也不会把她带到不归山来。 世人大多以貌取人,小蛮的外貌太容易迷惑人,起初他还真以为这是个纯洁天真的小姑娘,结果事实上恰恰相反,他吃亏吃大了。 筵席结束之后,他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拉着小蛮说悄悄话:“你既然已经答应下来,就要好好去做,明白吗?别整出什么麻烦,那三千两银子可不能白拿。俗话说的好,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这点做人的道理我想你这么聪明的孩子应当明白。” 小蛮笑道:“干爹你老人家真会说话,把这事当作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了。” 老沙眉头一挑:“莫非不是这样吗?” “你老真够胆大包天的。”小蛮笑,“不知是你拿那些老爷子当白痴耍,还是你们整个不归山拿我当白痴耍。” 老沙四处看看,确定没人,这才放低了声音,道:“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也是为你自己好。你纵然聪明伶俐,但毕竟只是个小女孩儿,江湖奸险你半点也不懂,要杀你这样的女娃娃,简直易如反掌。你又想留着命,又要拿钱享福,总得学乖些,好事总不能让你一人占了,别人都是白痴不成?” 小蛮淡道:“干爹你说了那么多,无非是让我乖乖做事少说话罢了。我看,是整个不归山拿我当炮灰呢,个个还煞有其事的。” 老沙急得皱眉,“还在胡扯!” 小蛮嘻嘻笑了起来,“说着玩而已,我既然是小主,这些事当然是本分,干爹我这样说对不对?” 老沙叹了一口气:“你这样的性子,聪明太过外露,迟早要倒大霉。罢罢,事到如今也无法,你好好去做就是。” 小蛮对他的告诫根本是没往心上去,她竖起五根白皙纤细的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什么意思?”老沙莫名其妙。 小蛮眨了眨眼睛,“五千两银子啊!这么困难的事情,三千两怎么够,起码也要五千两。你也知道江湖奸险,我半点武功也不会,被人追杀只有掉命的份,那些个北斗七屎个个看我不顺眼,路上未必真会照应我,不多给钱,就太不厚道了。” 不厚道的根本是你!老沙拿她真是没办法,打也不能打,骂也不能骂,这可是在不归山呢!他只得敷衍道:“好好,现在手头没那么多银子,回头有了一定给你。” 小蛮怎么可能吃他这一套,笑道:“什么时候才有?可别空吊着我胃口,我没什么耐性的。” 老沙恨不得把她掐死,脸色铁青,勉强道:“你先下山去,两个月之内,银子一定送到你手上。” 小蛮这才稍稍有些满意。嗯,两个月,既然这样,就先玩两个月吧,等银子到手了,她再开始给他们“干活”,做买卖的,可不能亏本,不是么? “那我去收拾东西了,这一路就麻烦干爹你老人家在后面照应着。我年纪小,什么也不懂,干爹要多教导才是。” 她格格笑着,心满意足地走远了。 ***** 现在,光复家族、寻求同盟、报仇雪恨等一系列苦差事就落到了她的头上,这就是做主角的悲惨命运啊。小蛮叹了一口气,自觉十分命苦。 此刻她身在一辆华美精致的大车里,周围都是柔软香喷喷的垫子,饿了想吃东西,随手一拉,车壁上的抽屉就开了,里面糕点酒水一一齐全。要是困了,倒头就可以睡,随便什么形状都毫不费劲。 她这辈子几乎就没这么舒服过。心里甚至有些飘飘然:这样的差事多来点,其实也不坏嘛。 悠哉悠哉地揭开严实的窗帘,结果她立即被扑面而来的风雪给打得七荤八素,手忙脚乱地合上窗帘,只听车外天玑哈哈笑道:“没用!这点小风雪都受不了!” 小蛮没生气,悄悄把窗帘揭开一条缝,那小风夹着雪花刮在脸上,还真有点毛骨悚然。外面是白茫茫一片,淡灰色像晕开的水墨,勾勒在银白色上,原来是遥远起伏的山峦。她说道:“咱们走了有快半个月了吧?我记得现在刚到三月,应当是春天呀,怎么这里还下雪?” 在前面赶马车的摇光戴着白狐帽子,鼻子冻得红通通,倒多了些俏皮,她扶着帽子,道:“关外都是这种恶劣天气啦,要到五六月才会放晴化雪,十月不到又要开始下雪。” “咱们要往哪里去啊?” “眼下正绕过金山(注:即今天的阿尔泰山),要去契丹人的地方。天权他们探了情报,说有天刹十方的人在太白山(注:即今天的长白山)附近活动,说不定五方之角之一就在那里。何况顺路经过和林,有旧识呢,小主要结交同盟,不能不去。” 小蛮懒懒躺回去,慢悠悠说道:“契丹人的地方,怎么会有同盟,你们不归山认识的人可真够怪异的。” 摇光赶紧摇头:“不是呀!常老先生才不是契丹人!他是宋人!只不过……没住在中原罢了。” “常老先生?” “是呀,他是武林中德高望重的前辈呢,是前任栖霞派掌门,和不归山交情深厚。如果由他出面帮助小主号召,一定事半功倍。” 摇光说得一本正经,隔着车壁,她没见到小蛮懒洋洋的模样,很显然,她根本没听进去。 反正她只是答应老沙不随便乱说,尽量努力做好这事,但至于最后结果如何,谁也不知道,她随便耍耍,就是不成功,他们也没理由怪她,要怪就怪那些不肯帮她的所谓同盟。 哎,还是买块地,盖个大房子,过她的富婆日子是要紧。 不知过了多少天,小蛮都快在车上闷出蛆来了,这一日车子终于驶进一座城池,想来应当就是他们说的和林了。 小蛮穿上貂皮大氅,头戴狐皮帽子,小小一张脸几乎淹没在厚重的衣服里,莹润白皙,十分可爱。她倚在马车上,长长舒了一口气,白雾立即笼罩了她的脸,睫毛湿漉漉的,叹道:“好冷!我还以为自己很耐冻了,没想到这里这么冷。” 摇光收拾着车厢里的杂物,听她抱怨,便好脾气地笑道:“小主没有内力在身上,又那么瘦弱,真是难为你了。回头让旅馆点上热热的火盆子,坐一会就不冷啦。” 正说着,却见天玑从拐角绕了过来,据说他们北斗七使之间有自己秘密的通信方式,他这会就是去找天权的记号呢。 天玑年纪不大,应当也只有十五六岁,瘦瘦长长的个子,有一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味道,加上他长得唇红齿白,十分俊美,更兼服饰华贵,这极北的苦寒之地,个个都是彪形大汉,甚少见到这种类型的美少年,一路上过来,不知有多少人偷偷盯着他看,眼珠子死活舍不得离开。 天玑毫不在意,手里捏着薄薄一块树皮,走到跟前晃了晃:“天权早就到了,在东街和济客栈等咱们。” 摇光听说,赶紧牵着马车要走,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东街在什么地方?” 天玑把手一摊,笑得无赖:“我怎么知道。你去问呀。” 摇光瞪他一眼:“我早知道你出来就是这种惫懒德性!木先生他们根本不该派你出来!一路上你什么事都不做,只会偷懒!你等着,我一定把这事告诉金员外!” 天玑道:“哪个偷懒了?本来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这些事就是女人做的嘛!哪有男人做这些事的道理!我出来只是给小蛮做护卫,保护她的安危,又不是做老妈子!你就会告状,除了告状就没别的专长,以后就叫你告状王好了。” 摇光忍不住还要骂他,他俩在一起,三天两头就要斗嘴,每次都是天玑挑头,偏偏他伶牙俐齿,摇光老实憨厚,往往被他气得暴跳如雷。 小蛮咳了一声,慢悠悠说道:“别吵嘛,别人都看着呢,你们不是一直提醒我这一路要低调低调?” 摇光赶紧回头,果然见周围渐渐有人围过来看热闹,吓得赶紧牵着马车朝前走,天玑笑嘻嘻地跟在后面,又道:“别气啦,就算我错了,好不好?你本来就长得难看,再苦着脸,更难看,对着你这种脸,让我怎么吃饭?” 摇光气得一个劲踢着地上的积雪,一个字也不说。天玑搓搓手,“好啦,我去问路,你们等着。” 说罢他还真的端着一张可爱笑脸去问路了,摆摊子的契丹老太婆一见他便欢喜得要笑,恨不得用手揉他两下,没两下就问到了具体地址。天玑得意洋洋地过来,笑道:“问到啦。怎么样,还说我不做事?” 摇光余怒未消,冷道:“我管你!不做就不做!反正也和我无关。” 天玑使出浑身解数,又是鬼脸又是笑话,最后终于把她逗得露出笑脸来,咬牙道:“回头让天权看看你的样子!小主还在这里呢,让她笑话咱们!” 小蛮赶紧摇头:“没事,没事。你们继续,当我不存在好了。” 呃,青年男女,青梅竹马,一路同行,干chai烈火……那个,可以理解。 街角那里突然有一个黑衣人一晃而过,小蛮一愣,只觉十分熟悉。那身材,垂到腰下的粗长辫子——难道是泽秀?他难道也跟来了这里? 她不由想起当时在不归山,商定好了具体下山的日子之后,泽秀就先离开了不归山,和来的时候一样,连个招呼都不打。这人倒是潇洒狂妄的很,偏偏不归山还挺在乎他,一切礼节到位,似乎不想得罪他。 这个人,是不是来头不小?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双多情轻佻的桃花眼,他虽然粗鲁又野蛮,但仔细回想起来,倒还真没做出什么真正粗鲁的事情。记得吃饭的时候,他的姿态丝毫不输给天权,压根是两个豪门公子的德性。 有意思,江湖浪人,豪门贵公子,泽秀啊泽秀,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呢? (角之卷完) 关于本文的更新规律 新文发了,为了不出现赶文太快引起的情节脱节,更新规律如下:每周一三五一章更新,二四六和周日都是两章更新。更新一章,时间是在下午两点半,如果更新两章,则是下午两点半一章,晚上7点半一章。一般来说,都是在这个时间。。。除非我不在家喊朋友帮忙更,否则都是这个时间段。 不过,话虽然是这样说,如果我写的快,还是会一天两章的。 那什么,好歹我的速度也算比较有保障,有琉璃美人煞在前,坑品也很有保障,而且绝不后妈。 ^_^赶着为自己说好话,就是为了让大家跳坑,哇哈哈哈哈,居心不良啊。 嗯,喜欢新文这个调调的同学请多多支持,旧朋友新朋友,都十分欢迎。 十四化身为勤劳的小蜜蜂,每天更新,绝不偷懒。 以上~鞠躬~ 本文的更新规律之二 9月24日起,没有双更了,改为每日更新一章,每章在4000字以上。 更新时间依然是下午2点到2点半之间。以上。 《跑跑江湖打打酱油》本文的更新规律之二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上架了,随便说点什么 嗯,不是第一次上架了,这本继续是包月,不过现在女频包月作品也可以单订着看,对包月和vip单订用户来说都是很方便的。 酱油这个文大家都说女主不讨喜,估计是觉得不够善良,太贪财,不太容易有代入感。 喜欢的会很喜欢,不喜欢的一眼也不想看。 其实对我来说,写不同的女孩子是一种很有趣的尝试,觉得比写任何美男都来得有意思,因为年轻的女孩子是受到上帝宠爱的人,年轻又漂亮,还单纯,像水晶一样,嗯,特指十几岁的,上了20一般来说就不是少女而是小女人了,过了25应当就是成熟的女人,每个阶段都有不同风味,但还是十几岁的女孩子最可爱(汗,我不是怪叔叔……)。 写每个鲜活的女孩子对我来说都是享受,写到她们不同的遭遇,不同的性格,不同的爱情,觉得好像是目睹一场成长似的,我总是对这种感觉乐此不彼。 后来有人说,你应当对男主有爱才对啊,来看言情的读者怎么可能对个女人yy。 好冤枉,我对男主也很有爱的……真的很有爱,但男人对女人来说始终是一种陌生的生物,女人对男人来说也是,隔着一层纱,不可能那么完整的了解,所以两种爱是不同的。 女写手写的男人往往是心目中的好男人,女孩子喜欢的大多是自己幻想中的好男人形象,所以才有男人来看言情,觉得现在很多文里的男人像小受,不像真正的男人。 女人要求的是百分百的浪漫爱情,对方眼里只有自己,对别人一眼也看不进去,不过我个人认为,面对诱惑坐怀不乱的男人几乎是不存在的,就算不动身体,心也要动上一动的,哈哈。如果写上一个这样的男人,对美女都要心动上那么一下,甚至身体偶尔也要动上一下,不会谈情说爱,成天和一帮大老爷们研究国家大事,没事谈谈女人的身材,好像……我估计女读者会一致唾弃他,要求换男主。 言情,始终都是完成女性对爱情梦想的一个道具,所以写得美好梦幻一些是无罪的。 不离题了,也不废话了,就说到这里吧。 祝大家看文开心。 关于“他很好”和“我想要” 这个标题好暧mei啊好暧mei,哈哈哈。 嗯,文章已经进行到了一半,我又来废话一通了。 关于连衣,有点话想说。有的亲看她会觉得恨铁不成钢,根古那么好乃不喜欢,乃非要喜欢耶律璟那个孽障,乃太没眼光了,乃简直是个天下无双的nc。 爱情这种东西真是没有办法用谁好谁不好来说,连衣和耶律璟这两个角色,很复杂,我第一次尝试写这种人,前面有亲说狐七也很单纯啊,但狐七的单纯和连衣的不同。连衣是很缺乏被爱和爱的一个人,所以谁对她好一点,她就会感动的半死。但对她好并不等于她就会喜欢,她是个把“他很好”和“我想要”分的很清楚的人。 耶律璟是根本分不清楚什么她很好我想要的,他是全都想要,但又全都不想要。 有时候想起金庸的小说,那一句“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我偏偏不喜欢”感动了很多人。连衣大约也是这样的吧,她要的是喜欢,然后全身心付出,至于得到什么,她不在乎。正如有的人喜欢被爱,有的人喜欢去爱别人。 小蛮是个不相信自己会被爱的人,所以她也拒绝去爱别人。不过她一旦爱上了,就不得了,可她偏偏没有连衣分的那么清楚,真正要有别人对她很好很好,她虽然理智上会断然拒绝,但潜意识还是会被感动的。 写这些感情的纠葛,确实很有意思。 很早以前,从我开始写文的时候,就有人说我不擅长写情的东西,文里总是东拉西扯一大堆,写很多个人物,写很多个稀奇古怪的情节,用来弥补不擅长描写人物性格与爱情的缺点。 对于言情来说,这两个缺点简直是致命的。 所以我有将近一年时间没写东西,专门看文,我觉得自己应当可以写出好的感情,至少可以感动人,产生一些些的共鸣。人物的性格塑造,真的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有人觉得很小白,有人觉得很真实,于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样的。 我不知道文里的感情是否让亲们有了一些共鸣,产生一点点感动,如果真的做到了,我真的很欣慰,如果还没做到,我会再磨练磨练。(当然绝对不是去找人谈恋爱的磨练,哈哈) 我会加重文里的感情戏份,毕竟越是缺乏什么就越要好好弥补。 也希望亲们多提出我的缺点,我好改正,我不怕砖头,有批评才有进步,对不对?^_^ 嗯,关于“他很好”和“我想要”就废话到这里。 同学们看文开心就好,我写的也会很开心。 虎MM写的小番外 虎mm写了个很有意思的番外,放上来大家同喜~^_^ xxxxxxxxx 一间一眼就让人觉得肯定是在酝酿着什么阴谋的小屋里,昏暗的8w小灯泡时明时暗,仿佛在暗示着屋里人们矛盾的心。 十四十四带着养女小蛮同学已经在这里几天没有出门了,她俩实在无法决定小蛮到底应该许配哪户人家:是泽秀同学呢还是天权同学呢? 一个是超级富豪的未来继承人,一个是有皇室血统的翩翩贵公子;一个是桃花眼大叔,无数有恋父情结小mm发花痴的对象;一个是冰山帅哥,让许多母爱泛滥的jjmm们心仪不已;一个风liu倜傥,一个清雅俊秀。 这道选择题可是难坏了这母女俩,两人用头想完了用膝盖想,用膝盖想完了用拇指想,想得脑浆流了一地还是没得出个结果来,这可如何是好?!(画外音:娱乐八卦记者:十四十四,你号称既是泽秀的亲妈,也是天权的亲妈,那么你是否和泽秀与天权的父亲存在3p关系?你本人是否支持养女小蛮也和泽秀与天权发生类似的3p关系?。。。此人被十四十四一掌pia飞回火星老家去,据说至今还未返回地球。) 还是地球上那件邪恶小屋里,小蛮灵感突发:“我们就用那个经典的妈妈和女友同时落水而你只能救其中一个的问题来考验他们,看看谁才是我值得托付终生的对象吧!”两只狐狸眯着眼睛,彼此点点头,露出了狡猾的笑容。“泽秀这孩子比较直爽,我们先从软柿子开始捏,嘿嘿嘿。。。” 就在两人兴高采烈的要冲出屋外的时候,小蛮突然被十四十四拉住了:“嗯。。。我有一点点小的担心。。。嗯。。。就是他那3把从不离身的大剑。。。”母女俩脑海中浮现出以下场景:“泽秀~~,好儿子,妈妈坚持不了多久啦~~”“野蛮大叔,再不救我以后就没人给你做饭啦!”深不可测的湖中心,两位美女在水面浮浮沉沉,同时向岸边的泽秀发出求救的呼喊。 泽秀毫不犹豫的跳入水中,向两人落水的方向奋力游去。只见他左青龙右白虎老牛在腰间,不好意思错了,应该是左春歌右龙吟碎雪在腰间,坠着3个把超级秤坨,艰难的向湖中心靠近再靠近,又黑又粗的大辫子随着他时起时落头时隐时现。 路人甲:一?刚才看着明明只有2个落水,怎么一下子又多出来一个?路人乙:我看最后掉进去的那个八成要先挂掉,你看他那架势,马上就要挂了。路人丙:我也赌最后跳下去的那个男的最先挂,开始掉下去的那两个mm明显是装的。 就这样,泽秀在众人的纷纷议论中还是慢慢的接近了两位美女,就在他要沉底的一瞬间,准确无比的一手抓住一个mm,于是乎,3人同时沉底了。 湖面上浮起一串串气泡,那是十四十四和小蛮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的话语--十四十四:“放开我!有时候一个人死总好过2个人一起死!!”小蛮:“放开我!我会把你那一份也好好活下去的~”想到这里,十四十四满脸黑线,小蛮眼前无数乌鸦飞过。两人同时叹了一口气,唉,还是算了,自己的小命更重要。泽秀这孩子太较真,真的碰到了这事的话。。。两人不敢再想下去。 “要不,还是先去天权那里吧?他考虑事情一向周到。” 就这样,小蛮在夜里敲开了天权宿舍的大门。 门缓缓的开了,天权显然没有料到小蛮会这么晚过来看他,他已经换上了就寝的衣服,仍是一身他一向喜爱的白衣。那是一套崭新的白色纯棉三重保暖内衣,在屋里透出的灯光的映衬下,使他的身材看上去是那样的--窝窝包包。。。即使如此,小蛮还是忍不住在心中暗想:人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三重保暖内衣都能穿得这样帅。 进了屋,小蛮直接切入主题。她用一双黑琉璃一般含水的眼看着天权,轻声的问到:“天权,嗯,那个,我有一个很重要很重要的问题想要问你:如果有天我和你妈十四十四一起掉到水里了,可你只能救一个人,你会救谁呢?” 天权低下头,看着小蛮,他半湿的长发滑落在肩上,流露出一种异样的妖艳。白玉一般修长的手指按住了小蛮的嘴唇,轻轻的在上面抚mo着,仿佛要阻止着小蛮继续说出这让他想想心就痛得要裂开的假设,天籁般好听的声音从他漂亮的嘴唇中缓缓吐出:“我。。。不会游泳。。。所以。。。你们俩千万不要掉进水里哦~” 外面传来咚的一声,听起来好像是什么重物掉到了青石地板上。。。 画外音:十四粉丝甲:一?那个号称青铜圣斗士小宇宙全年爆发的十四十四这几天怎么停更了?十四粉丝乙:听说是前几天头直接撞地上了,现在医院里躺着呢,对书友谎称说是去新疆了。十四十四:唉,当妈难,当亲妈更难,当两个帅锅的亲妈是难上加难啊~~~ 抱歉 对不起,没来得及通知大家。我祖母去世了,乱成一锅粥,暂时无法写文。 真的很抱歉,请大家11月10日之后再来看。十四留。 《跑跑江湖打打酱油》抱歉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泽秀番外——幽明 (此为十八禁番外之泽秀篇,送给诸位狼女,天权的媚华篇番外明天或者后天更新。对了,今天11月11日,是光棍节,祝所有还是单身的亲们光棍节快乐。。也是单身的十四凄惨爬走……) ************ 他的母亲生得很美。 不是普通意义上的美女,而是红颜祸水祸国殃民的绝色美人。 当然,这只是从别人处听说来的罢了。他并没有亲眼见识过那种美,只因从他记事起,印象里的母亲只是蜷缩在笼子里的那个疯子。 据说他父亲当年为了得到她,颇费了一番功夫,硬是将她原本的好姻缘破坏,锁在自己掌心。 她风光了好一阵,直到他的满月宴上遇到那个看相的神棍。 如今她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缩在笼子里,大约是快要死了。 泽秀隔着铁栏杆静静看着她,窗外的秋雨淅淅沥沥,令人心烦意乱。 守门的下人一声声催他:“泽秀少爷,快出来吧!教老爷知道,又要责罚你!唉,这地方不是你应当来的……” 他好像没有听到,只是伸手轻轻握住铁栏杆,慢慢蹲了下来。 “娘。”他低低唤了一声。 笼子里的那个破布般的身体动了一下,花白粘腻的头发下,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真的像个野兽,没有任何神智,也没有任何情绪,只是纯粹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似是不满意他打扰了自己的清闲,突然暴起,埋在头发下的脸早已皱褶丛生,脏得一塌糊涂。 她扑向他,可惜隔着铁笼子,没办法把他扑倒,只能徒劳地从缝隙里伸出双手,十根漆黑的指甲恶狠狠地抓向他。 泽秀没有动,只是静静看着,隔了很久,才道:“要我将你带出去么?我救你出府。” 她没有回答,放声大叫起来,像是狼嚎。 看门的下人们慌不迭地进来扯着他:“快走!老爷听见了咱们都没命!” 泽秀起身走到门口,回头看了最后一眼,她在笼子里扑腾跳跃翻滚,疯得不可救药。 门在身后重重合上,她凄厉的吼声也断开,一切重新陷入死寂。小厮讨好地举伞在旁边等他。泽秀静静望着一地枯黄的叶片,雨水打在上面扑簌作响。 他摇了摇头,示意众人不要跟着自己,然后冒雨缓缓离开这个小院落。 从此他不喜欢下雨天,也不喜欢秋天。因为那总会让他想起很多不愉快的事,像一个洞,他会往下掉。 秋雨很冷,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不过这点寒意对一个习武之人来说算不得什么。 泽秀只是慢慢走着,不知要去哪里。 园子里枯黄的枯黄,碧绿的碧绿,诸般美景一晃眼就过。他走到另一个华丽的院落里。 门口守着两个人,见到他有点尴尬,老远就冲他打手势做口型:“别过来!老爷正忙!” 泽秀原本并不打算过去,可见到有人阻拦,他还偏偏就要过去了。那两个下人急得不知怎么办,只得一边一个上来挟住他要往外带。泽秀轻飘飘地就闪开,点住两人的穴道令他们动弹不得,脚底踩碎一片银杏叶。 他犹如鬼魅一般闪身进了院落。 屋门和窗户都关得很紧,可是里面的声音他听得清清楚楚,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方圆几丈的细微声音都瞒不过他。 只是这次的声音令他有些微愕,真真是从未听过的。 有个女人在抽泣呻吟。不是受伤痛苦的那种,正好相反,她很是快活,既痛楚又快乐。一声声软语呼唤,令他耳底顿时热了。 泽秀停在窗前,像是怔住,不知该不该推开窗子。 除了那呻吟,还有其他古怪的声响,噼噼啪啪,床脚擦在地上吱吱呀呀,喘息声浓冽厚重。 他伸出的手指蜷缩回来,犹豫了一下,隐约觉得不对。 他转身便走,忽听窗户上一阵响动,有人从里面一脚把窗户踢开了。一刹那,所有被关在屋里的响声在耳畔放大数千倍。 泽秀猛然回身,见到了两个赤裸纠缠的人。 有一个很年轻稚嫩的少女,全身莹白如玉,藤蔓一般缠在一个男子壮硕的身体上。像是不甘,又像是在引诱,她双腿缠在那人腰上,长发从窗口里探了出来,被雨淋湿,缓缓摇曳。 她一刻也无法安静,纤细的身体上下盘旋,瑟瑟发抖。那个男子似乎并不怎么怜爱她,动作极为粗鲁,像是将她折断一般,她痛苦地哎了一声,迤逦绵长。 忽然发现后面有人,她脸色一白,尖叫了起来,一下便缩在那个男人身后,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惶恐地看着雨中一身漆黑的少年。 泽秀面无表情,与窗前的男人对视半晌。 雨水顺着他妖娆俊秀的脸庞朝下滑落,途经浓密的睫毛,微微一颤,像一颗泪水掉下来。 很美。 少女眼神有些发直。 “滚。”窗前那个高大的男子冷冷说了一个字。 泽秀没有看他,他定定看着那个娇羞的小少女,她大约只有十三四岁,像一只可怜的小白兔。为他直视的眼神感到害羞,脸一下子红了,与方才情yu勃发的红截然不同。 他看了一会,低声道:“把我母亲放出来,我要带她走。” 那个男人淡道:“不可能,她死是黎家的鬼。” “没有什么不可能,你放了她,我与她再也不会踏足此地半步。” 男子还是那么冷淡,像高高在上的神祗:“我不会再说第三遍,给我滚。” 泽秀笑了,漂亮的唇角嘲讽地勾了那么一下,湿漉漉的睫毛扬起。他定定看着那个害羞的少女,柔声道:“你要搞清楚,我不是哀求。” 像是在对她说情话一般,她脸红得越发无边无际。 “哦?你胆子不小。”男子冷冷一哼。 下一刻,这俊美的少年突然就落在了身边,他一惊,后脖子被五根冰冷的手指捏住,浑身动弹不得。 “我很想就这样把你捏死。”泽秀提着他的后脖子,慢悠悠地说着,慢悠悠地把浑身僵硬的男子提着拽着到床边,床上一片凌乱,有血有水迹,“不过捏死你真的会弄脏我的手。放心,我无论怎么愤怒,也不会做出弑父的事情,为你这种人背上罪名,岂非大不值。” 男子僵硬地被他按在床上,冷冷看着他:“你习武。” 泽秀未置可否。 “笼子钥匙给我。”他不与这个人废话。 男子笑了,轻蔑地:“你可以把我弄死,不过钥匙却是做梦。” 泽秀眉头微微一跳,低声道:“我不把你弄死,却可以让你半死不活。”他的手缓缓卡在他脖子上,五指慢慢收紧。 男子的脸色顿时发青,慢慢地变成了紫色,他居然硬气的很,哼也不哼一声,一动不动。 后面的小少女惊叫一声,扑过来趴在泽秀背上,使劲拽他的手。他一把拽住她纤细的手腕,回头从上到下将她赤裸的身体打量一番,忽而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轻道:“是要我gan你吗?” 她吓得脸色惨白,在地上缩成一团。 泽秀缓缓站了起来,解开衣扣,一件一件把湿透的衣服脱下。他穿的不多,外衣中衣一去,便是赤裸的上身了。 十五岁的少年,身体尚未成型,然而习武却让他肌理分明,身体瘦削结实。水珠从他坚实的肩膀滑落,一直滑到胸前。他身上有一只狰狞的麒麟,刚刚纹好,还有血迹沾染其上。 少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眼见他把裤子也脱了,朝自己走过来,她不由开始瑟瑟发抖。 “是你乖乖过来,还是让我过去?” 他坐在太师椅上,冷冷问着。 她哽咽了一声,犹如逃命一般,站起来扑了过去,投入他冰冷的怀抱。 泽秀抓住她的肩膀,又一次从上看到下,第一次见到女人的身体,一切都是好奇,一切都不明白。他的手抚上她娇嫩的脸庞,缓缓往下滑,滑过小鹿一样的眼,滑过因为恐惧而颤抖的唇,顺着脖子,肩膀,然后握住她小巧的胸脯。 她抖了一下,双眼水汪汪,有些哀怨地看着他。这个少年生了一双妖娆的眼,美得惊人,可她却觉得此人像一把没有刀鞘的利刃,冷郁锐利。 没有感情,他缓缓揉捏着那两团绵柔,带着探索的好奇,还有一丝隐忍的怒意,然后往下,握住纤细的腰身,将她一抱,跨坐在自己腿上。 她腿间还留着方才欢爱的痕迹,有血有浑浊的液体。泽秀微微蹙起眉头,带了一丝稚气,用手拨开稀疏的毛发,看个清楚。 少女又是一抖,软绵绵地要倚在他身上,忽觉他抬头看了自己一眼,目光犹如冷电一般,她又吓得僵住,伸出的手停在那里,动也不动。 他看了很久,也摸了很久,少女被他弄得浑身发软,忍不住低头去看,他身下某个物事早已昂然抬头,狰狞无比,她第三次颤了一下,竟带了一丝恐惧,微微闭上眼,像是等待着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被这个少年推开,两腿发软地坐在地上。抬头再看,他已经打开箱子取出干爽的衣物一件一件穿好,好像他根本没有冲动,只是因为好奇而研究女人的裸体一样。 穿好衣服,泽秀走到门边,回头看了一眼瘫在床上无法动弹的男子,低声道:“我还会再来。” 说罢再看一眼那少女,她早已泪流满面。 他这一走,她必然是活不成了,老爷一向凶狠暴戾,不知要怎么处死她。 泽秀吸了一口气,又道:“让她活着,若是死了,我便让你做一个太监。” 秋天的雨冰凉,很快又将他淋湿,那一股汹涌的情yu火焰也慢慢熄灭。 泽秀走了很久很久,秋去冬来,他来到了一个边陲之地的小镇子。镇子上只有一家饭馆,一个窑子。他来到镇子上的时候,天黑了,窑姐们守在巷子口拉客。红红绿绿,映着大雪很是漂亮。 那一堆莺红柳绿里,有一个身材纤瘦的少女,眉目灵动,挂着媚笑,忽而对上他的眼,露出一丝惊艳的神情。 泽秀转身朝她走了过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朝巷子里走。 老bao追着在后面不知说些什么,他抛出一锭银子,成功地堵住了她的聒噪。 他在窑子里鬼混了十几天,女人来者不拒,纤瘦的,丰满的,漂亮的,丑陋的。 有人对他身上的麒麟很感兴趣,他却从不让人碰。这个漂亮又妖媚的少年,总是做出与他外表不相符的事情,他zuo爱的时候又凶又狠,粗鲁之极,换着各种姿势,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 或者,与其说他是在zuo爱,不如说是在发泄。 发泄无边无际的怒火。 最后他还是离开了,一个人走在大雪纷飞的街道上。 路过一个破旧的茅屋,发现门口蹲着一个小孩,应当是个女孩,又瘦又小。她抱着胳膊缩在地上,像一个球。明明冷得浑身发抖,却一声不吭。 泽秀不由自主走过去,低头看着她,也不说话。 她慢慢抬头,脸上脏兮兮的,眼神却并不狼狈,相反,她目光很亮,亮得十分诡异,毫不客气地打量他一番。 “有事?”她问,老气横秋的,一点也不像个六七岁的小丫头。 泽秀淡道:“怎么不进屋,不冷么?” 小姑娘像看白痴一样看他:“我要是能进去早进去了,没看见我家门锁着?” 泽秀透过窗户扫了一眼,门是从里面插上的,显然屋里有人,却不放她进去。他抬手就要去推门,小姑娘瞪着他:“你要干嘛?” “开门让你进去。” 她鄙夷地扯了扯嘴角:“多谢,你要是想帮我,还不如给我点银子,我好买吃的。” 泽秀想了想,从袖子里取出钱袋,掏出碎银子递给她,她果然笑了,眉头一挑,隐约能看出婉约动人的轮廓。 “多谢了,好心大哥。”她接过银子,哆嗦着搓了搓手,起身到街对面买了几块烧饼,用纸包好,从窗口塞了进去。 泽秀奇道:“怎么还帮屋里的人买?她不是不让你进去么?” 她冷笑道:“废话,让她饿死了我有什么好处?”她咬住烧饼,噎得够呛,使劲往下咽,终于吞了大半块,长长舒了一口气。 泽秀觉得她很有趣,明明是个小孩,说话却蛮有道理的,他弯腰帮她把身上的落雪拍掉,扯下脖子上的狐皮围巾将她裹起来,低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狡黠地一笑:“钱给我了,就是我的,知道我的名字,是打算问我要回来吗?” 他摇了摇头:“钱是身外之物,我向来不看重。” 她脸色很古怪,轻道:“你好跩啊,钱是身外之物……你没过过穷日子吧?”说完上下再看看他,摇头道:“看你的样子就是富家公子,吃饱了没事撑着自寻烦恼的那种。” 泽秀哭笑不得,在她头上摸了摸,低声道:“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 她没说话,但很明显是不屑一顾的神情。 “你的名字。”他又说。 她笑了笑:“既然你是有钱人,那名字告诉你也无妨,我叫小蛮。” 嗯,小蛮小蛮,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名字倒是不错。 泽秀转身要走,忽听小蛮在后面叫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他想了想,摇摇头,没说话便走了。 有人吃不饱穿不暖,日日挣扎在生死线上,在他们眼里,除了生存以外的所有烦恼都是风花雪月自找的。 可是,难道只有颠沛流离才可以叫做痛苦? 泽秀离开了这个小镇子,他想了很多,偶尔想起那个小姑娘,会觉得心里舒服一些。他的烦恼在她眼里屁都不是,她的烦恼在他身上,也是从未经历过。 然而没有区别,都是烦恼。 他开始抓捕通缉犯人,自己赚钱,再也不用家族里一文钱。 过了半年,再次回到府上,他母亲已经死了。 他父亲请了许多高手,守在自己院落外面,很显然,上次的事情对他来说是个很大的惊吓。他向来小心谨慎,自己的命和自己的家产永远是第一位。 泽秀没有费什么力就撂倒了那些高手,再一次进入他的院落。 这一次,他很礼貌地敲门,来开门的正是上次的那个小少女。她一见到他,第一件事不是惊叫,而是脸红,羞得不敢抬头。 泽秀笑了一声,轻佻地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走进去,父亲却不在。 “他人呢?” 少女微微颤抖,低声道:“老爷……出门了,要到年前才能回来呢。” 泽秀点了点头,转身走到门口,抓住大门,像是要出去带上门一样。少女微微松了一口气,心里像是失落,又像是庆幸,谁知他将门一关,反身一把抱住她。 “要我gan你么?”他问得十分粗俗。 她抖得像是风中落叶一样,细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抬头去看他妖娆轻佻的双眼,只觉整个人都要醉了。 泽秀扯烂她的衣服,毫不客气,直截了当,如他所说:**。 她缩在他怀里,像一只无处可逃的小兔子,叫唤起来绵软甜润,隐约带着哭声。 忽然整个上身弹跳起来,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狂乱地亲吻着,颤声道:“你……你带我走呀……好不好?救救我……” 泽秀替她换上衣服,如她所愿,将她带出了这个吃人的府邸,安置在遥远的另一个城市。过了一年,她嫁给了当地一个豪绅做了妾,不到半年,被正妻折磨死了。 到最后她还是摆脱不了被人玩弄的悲惨命运。这个世界上,依靠谁都没有用,只能变成强者,依靠自己,才不会被人吃。 对这些只能依附男子的菟丝花一般的女人,他只有怜惜喟叹,譬如他的母亲,譬如这个犹如白兔般的少女。偶尔想起那个小镇上的小姑娘,他已经忘了她的名字和长相,却觉得她很有意思,如果能再次遇到,说不定能聊得来。 xxxxxxxxx 窗外雨声霏霏,泽秀从悠远的梦境中醒来,屋内幽香阵阵,十分安静,他一时分辨不出此地何地,此时何时。 窗前有人在细细绣花,针穿透绸布的声音嘶嘶啦啦,令人心安。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转头去看,就见小蛮低头伏在案上。 见他醒了,她也不回头,低声道:“下雨天很讨厌,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放晴。” 泽秀托着下巴靠在床头,想了很久,突然说道:“我好像很久以前见过你。” 小蛮莫名其妙转头看他:“什么?” 他笑了起来,“嗯,我是说,很久以前,我见过你,在梧桐镇。我还给你钱,你买了烧饼吃。” 小蛮瞪着他:“你发烧了吧?说什么胡话呢。” 泽秀靠在床头朝她招手:“过来过来,让我看看你。” 小蛮丢了绷子走过去,被他一把抓住胳膊,踉跄着扑进他怀里,惊叫一声。泽秀握住她纤细的腰身,捧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左右上下看,一面笑:“长大了不少。” 小蛮使劲去推,急道:“这人疯了!睡了一下午被魇住了不成?!” 泽秀捧住她的脸,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咬了一口,轻笑:“小蛮,幸好是你。” 她挣扎了半天也没用,只得由着他轻一下重一下在嘴唇上咬着,一面含糊不清地说道:“不早了,要吃饭么?” 他浓厚地嗯了一声,拆开她头上的簪子,将她揉进怀里。 “先吃你……” 他好像还没从梦境里脱身,动作又粗鲁又直接,扣子解不开直接用撕的,刺啦一下便把她身上薄软的春衫给扯烂了。 在床上对待女人,他不懂什么叫做温柔,经常连衣服也不脱,纯粹发泄。 荒唐的生活在二十岁的时候结束。有时候他会想,自己以后会不会喜欢上什么女人,会喜欢什么样的,丰满的?还是瘦削的?年纪大一些的?还是年少的?她到底是温柔还是泼辣,柔弱还是坚强。 他想不出是什么样,偶尔会觉得温柔的女人不错,至少会顺从他的强势。 身下这个柔软的身体好像在反抗,他压住她的手,不防她狡猾地挣脱,抱住自己的脖子,细细的喘息流淌在耳边,轻轻地,颤抖地,说了一句:“你……轻点……” 泽秀突然反应过来这个女孩子是小蛮,他一下子惊醒似的,低头去看,却见她衣服都被扯烂了,白皙的身体被他压着,大概是被吓坏了,眼里还有泪,怔怔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糟糕的情况……他在强x她? 泽秀吐出一口气,懊恼地闭上眼,隔了一会,忽然将她抱起来跨坐在自己腿上,安抚似的摩挲着她细腻的后背。 到最后,他爱上的女人并不温柔,相反,他却学会了什么叫做温柔。怕弄疼她,怕手劲太大抓伤她,怕动作剧烈让她痛苦。 小蛮浑身发抖,低声道:“我不要了……不要了……让我下去……”显然她被吓得不轻,第一反应先撤退比较保险。 泽秀轻轻搂住她的腰,低声道:“抱歉,吓到你了。” 他吻了吻她的脸颊,将她的头发拨去一旁,张口han住她小巧的耳珠,细密舔舐。 她是不同的。泽秀要的不是菟丝花一般的女子,依附他,离开他便活不下去,只有等死。他的爱人,要坚强,两个人不需要成天腻在一起,他可以放心离开她,不用担心她会被人欺辱,实际上,能压垮小蛮的人几乎不存在,他很清楚。 他的动作无比轻柔,将她放倒,一点一点去吻她。像是第一次见到女人裸体的那个时候,她的一切对自己来说都是新奇的,无论多少次,都不腻。 青铜小鼎里青烟袅袅,屋里幽香四溢,却压不过她身上的香气。泽秀将脸埋在她浓密的长发里,忽而一挺身,身下的少女倒抽一口气,一下子抱紧了他。 黑暗里,他肌肤上汗水奔腾,顺着分明结实的肌理流淌下来,身体紧紧贴着,没有缝隙,到最后就分不清究竟是谁的汗。他这样缓缓摇曳,不为发泄,也不为追求身体上的快感,像是去感受她一样,一点一点,细密而且严实,每一寸都不放过。 他在她脸上脖子上胸前近乎狂乱地亲吻,两人的唇像是不知所措地寻找了半天,最后胶合在一处。她的身体滚烫而且紧窒,微微瑟缩着,却不甘示弱,用手拨乱他的长发,爱抚着他胸口和背上那只凶狠的麒麟。 他心里那种不知名的愤怒渐渐就平息了,忽然将她捞得坐起来,将脸贴在她胸口,两人的每一寸都紧紧贴合交错,心跳乱的没有章法,谁也不去管。 “小蛮,你爱我吗?”他没有动,只是紧紧抱着她。 她将他的头发顺到背后,环住他的脖子,低头在他额上吻了一下。 “全天下我最爱你。” 泽秀微微一笑,两人不知是谁起的头,又开始动作,隐约有狂肆的迹象,床上两只枕头,一只掉在地上,一只半搭在床沿眼看也要掉下去,被子早就缩在了墙角,可是谁也不去管。 对方的身体,这个人,这颗心,是第一重要的,需要给予最高的关注。 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小蛮纤柔的身体突然开始颤抖抽搐,像是承受不住一般,朝后仰倒。他顺势压了下去,在最绚烂的时候,贴住她瑟缩的唇,低声道:“……全天下,我只爱你。” 天权番外——媚华 (天权的番外送上~~~呃,勉强可以算n18的吧……勉强。番外到此就结束了,有人让我写个3p的番外,这个这个……有点困难啊,于是放弃这个想法。番外这种又纠结又郁闷的文字,让我想起写妖娆乱的时候,也是很郁闷,不晓得发什么神经,就下笔了。还是阳光甜蜜的东西写着轻松,真的。我喜欢小bt点的东西,过于bt的只有敬谢不敏了。。偶尔阴暗一下,情趣~大家也来情趣一下吧……囧) ********************** 暮色四合。风卷着大朵的乌云,四面八方吞没上来。 一切都暗了。 细细的雪粒子打在棉纸糊的窗户上,噼噼啪啪,清脆动听,配合着窗前那人的琴声,竟生出一股缠mian的味道来。 白衣胜雪,乌发蜿蜒。他垂着头,细细撩拨琴弦,修长光洁的手指,好像爱抚情人的肌肤那般,又轻,又柔,不动声色地诱惑。 烛火跳跃在他秀长浓密的睫毛上,一时分不出究竟是睫毛在颤抖,还是火光明灭。 这是一曲凤求凰,柔靡万端,犹如春水一般缠绕上来。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很多年前,依稀也曾听过有人这样引吭高歌,声音清亮婉转,在深宫大院里徘徊。 秋天的银杏树是一种璀璨的黄,风一刮过,那些扇片似的叶子就哗啦啦地落下。树下偶尔有小宫娥嬉笑舞蹈,腰身盘旋如柳。 只可惜,他记不清那种繁华了。 他只记得自己的名字,钱明熹,字见玉。那时候,他还不叫天权。 小时候总喜欢在长长的回廊里穿梭,凭着轻快的风刷过宽大的袖袍,好像那样就多出一双翅膀来,他能飞起。 飞到回廊尽头,那里走出一个绛纱裙的艳影,唤了他一声:见玉。 “噌”——琴弦突然断了一根,流水般的曲调顿时杂开,无法继续。 天权将擦伤的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吹了一口,睫毛忽而一颤,禁不住回头望向床头层叠的水墨纱帐,里面的人还没醒过来。她不会一点武功,身体也不强健,花海的后劲便要强很多,只怕要到明天才能醒。 他忍不住要走过去看她一眼,不知为何,又停住。 有人与他说过,不可以让任何人成为自己的弱点,因为这样就永远成不了强者。做人,紧要的便是“无情”二字。谁也不可以喜欢,最好连自己也不要喜欢。你是一粒沙,是一块树皮,没有感情,没有想法。 然而到最后,他还是一个人,有血肉,有情绪,有——想要的人。 身上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血色从白衣里渗透出来。那是师父给他的惩罚,荆棘鞭抽的他皮开肉绽,几乎要了半条命下去。 那个冷酷似铁的老者,在收回鞭子的时候冷冷说道:一是为你的胆大妄为,与我背道而驰;二是为你让我失望,到头来,你还是个懦夫,放不下那个丫头。 他大约是说对了一半,他放不下的不光是她,还有一些谁也不明白的东西,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是什么。 父亲说,人在茧子里缩得久了,便惧怕探头出去。 他也是在惧怕,一面惶恐着,一面希冀着。 琴弦已断,是弹不起来了。天权静静坐了一会,取了一支笔,在宣纸上凝神良久,写下一个名字:佩娘。 他三岁的时候,她十五,初初进宫,嫁给他的曾祖做嫔妃。从第一次侍寝之后,便夜夜以泪洗面。 他很小,并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现在明白了女人的那种隐痛,曾祖已经很老了,什么也给不了她,她求不得,怨不得。 好在他们都不算大,她将精力转到了教导他诗文上,直到五岁请了师傅,之前两年的识字断文全靠她手把手来教。 他记不得自己的母亲长着何种面容,却一直记得佩娘。她有弯弯的眉毛,如水的双眸,笑起来双颊有微微的梨涡,很是娇甜。一生气就会在他身上轻轻一打,嗔道:小笨蛋,这个字写了多少遍,还不认识吗? 佩娘佩娘,他曾多么喜欢她,当作母亲,姐姐,长辈那样的敬爱。 一直以为就要这样幸福一辈子。 后来吴越国没有了,他们被秘密送到回鹘的一个大别院。至今他还记得门上那把比常人大腿还粗的铜锁,上面长满了铜绿。它将所有晦涩幽暗都锁在厚重的门后,不为人知,他们出不去,别人进不来。 长到十四岁的时候,他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佩娘的抚mo不再令他感到欢畅,她温柔的眼波反复出现在梦里,变得妖异妩媚。 某个夏日两人对弈,她只裹了一层薄纱,火一般的红色,映着纱后雪嫩的肌肤,比针还要尖锐,刺在他眼底。 那一场棋,他下得心不在焉,不由自主要往她丰满的胸口看去。那一道深深的沟,把三魂溜魄吸走大半,剩下的就成了行尸走肉。 拈着棋子的手突然被她握住,她弯下腰来,那两抹雪白更刺眼,好像有一种淡淡的嘲讽味道。她柔声道:“怎么不出子?你在看什么?” 他突然无比心惊,急急垂下眼,将手慢慢抽回来。 当晚他便做了chun梦,离奇古怪,早上醒来的时候,偷偷将裤子扔了。 佩娘对他的不自在似乎很享受,她的衣服一件比一件少,说话靠得越来越近。这犹如柳枝新绿似的清俊少年,她要摘下,一点一点磨蹭他,眼睁睁看着他为难,迷惑,隐忍,抗拒。 到了十五岁上,他的身材抽的越发高了,总喜欢敞着宽松的领口,头发任由它们垂散,坐在高高的假山上望着远方。院子里许多年少的年老的丫鬟仆妇们,望着他清俊的容貌便要脸红微笑。他像穿着长袍的白云,俊逸秀雅,可望不可及。 这样悠闲的时光其实不多,因为佩娘一刻也离不开他。往往他在假山上坐了一会,便有丫鬟们气喘吁吁地跑来找他,带着哭腔求他赶紧去佩娘那里。她会发很大的脾气,将丫鬟们脸上挖出许多血痕,稍有些姿色的便通通赶出去,她们恐惧着她。 于是他只有一次次顺着她的意思,赶到她小小的院落里,面对她似嗔似喜的泪水和笑容,柔语安抚她。 终于有一次与她闹了矛盾,是她要赶走自己身边一个叫做福兰的小侍女,她生了一双漂亮的眼睛,顾盼生姿,天真活泼,大有娉婷之态。他很喜欢这个妹妹似的侍女,因为只有她不会在他面前拘束不自在,笑吟吟地和他聊天。 出事的时候,他正倚在树上半睡半醒,树下丫鬟们凄厉的哭腔惊到了他,等赶到佩娘那里的时候,福兰的双眼已经被挖了出来,满脸是血,晕死在地上。 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色阴沉。佩娘哭得十分委屈,捂着脸喃喃道:“这个小侍女冒犯我,她有什么好,比我好么?” 他还是没说话,只是将福兰送出府,请人医治,可惜她年纪稚嫩,撑不到三天便死了。 他足有大半个月没去找佩娘,由着她闹腾,将年轻的丫鬟们全部赶出去,下人们受不了她,走的走跑的跑,剩下的也是战战兢兢。他不去管她,只觉这个世界越来越疯狂,他竟看不懂。 或许他明白佩娘想要的是什么,隐约知道一些。但不敢去想,更不愿意接受。 也可能他甚至在心里也在期盼着一些更加疯狂的事情发生,深宅大院的日子太可怕,凝固在那里,他们就是一群带着气的死人,一池没有涟漪的死水。 他带着一丝恶意的希冀,等着某些事情的发生,眼睁睁看着一些美好的东西破坏在眼前,那是一种下流又至高无上的快感。 最后,他真的等来了。 一个月之后,佩娘终于忍不住,在夜半时分独身来到了他的房间。 他正在沐浴,浴池很大,水汽氤氲,他的长发像盛开的黑色莲花,在水面上迤逦绽放。晶莹的水珠在昏暗的光线里折射出暧mei的光彩,贴着他白皙的肌肤,从胸膛滑到了小腹。他没有动,双目幽深,定定看着站在池边的艳影。 她慢慢蹲下,居然嘤嘤哭了起来,颤声道:“你一定恨死我了,你恨我,对不对?我只是受不了,真的受不了……见玉,只有我们俩好不好?求求你……” 他没有动,也没说话,只是静静看她,眼眸幽暗的似是要将一切光线都吸进去。 “你对我说话,随便说一句什么都可以,别不理我,见玉,我求求你……” 她满脸都是泪水,那样楚楚可怜。 他喉头微微一动,声音沙哑:“你……知道我在做什么吗?” 佩娘怔了一下,看着少年结实修长的胴体,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缓缓游到她脚边,带着无限的爱怜,捧起她垂在水边的一绺绛纱裙角,低声道:“这个时候,你闯进来,是要做什么?” 她退了一步,因为看到了少年明显的身体变化。像是要逃,然而只退了一步,突然停下。 浴室里没有声音,过了很久,她突然抬手脱下身上的衣服,绛纱的红,闪了一下便落在地上,珍珠的簪子,掉在水里叮咚作响。她的身体丰满玲珑,红的白的黑的,突然变得那样鲜明。 她跳下浴池,蛇一般缠绕上来,不放开。 他似是有些迟疑地,缓慢地抬起双手,最后一把抓住她的肩膀,猛然揉进身体。她的肌肤每一寸都紧贴着,蠕动着,浴池的水像是要烧起来一般。 他是最滚烫炽烈的火焰,总也不得要领,究竟要怎样发泄才好。 佩娘柔顺地贴着他,摩挲着他,引导着他,双腿用力缠上他结实的腰身,要将他吸纳进体内。他紧紧抓着她滑腻的肩膀,停了一下,一颗水珠从下巴上滑落,被她一口咬住,用舌尖舔舐上去。 他这样鲁莽又放肆地挺进她体内,那个瞬间两人都是猛然一颤,对望了很久很久,直到她柔腻地唤一声:见玉。 于是开始横冲直撞,他什么也不懂,只有顺着本能去做。浴池里的水哗啦啦剧烈响着,溅了一地,她肆无忌惮地叫嚷着,大约是因为无比的痛楚,指甲在他身上刮拉出无数血痕。痛得她差点要疯了。 一下子就结束了,他气喘难定,伏在她柔软的身体上,只觉无比空虚无比茫然。 她的手臂缠上来,一点一点吻着他的脸,最后落在他唇上。他脸色一白,猛然甩开她,冲到门外张口就吐,险些把苦胆也吐出来。 当美好的东西真正被自己砸碎的时候,他才知道一切都无法挽回。 没有办法挽回。 他学会了怎样去挑逗,用他修长美丽的手指,一点一点,带着诱惑地,在白腻的肌肤上游走。女人的身体如此柔软如此脆弱,从凸起到凹陷,每一处要怎样爱抚,他都知道。 佩娘喜欢直截了当,甚至粗鲁的对待,他却偏不,要去诱惑她,挑逗她,总也不满足她。 拨开她浓密的毛发,他要她醉生梦死在自己的指尖,一阵紧一阵松,一会轻点一会揉捏,每次她便会发出类似抽泣的呻吟,抓紧他的手腕,求他给的更多一些。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在状态之外地,冷眼旁观的第三者,没有一丝感情和冲动,无声地看着她怎么辗转反侧,呻吟哭泣。 她是在欢喜?她喜欢这样?在她眼里,自己的作用就是一个男人,一个器官,可以满足她就好?她的要求这样简单,他不是一个人,她养大他的目的,就是为了那个器官,她就是想他**而已,往死里干。 起初他也兴在其中,与她颠鸾倒凤,被翻红浪,什么顾忌都没有。性是很美妙,令人忘却一切烦恼,在一个女人身上便可以找到九重天上的喜悦。 到了后来,他却开始厌恶,不止厌恶她,也厌恶自己,连带厌恶这个疯狂阴郁的世界。 佩娘和父亲死了之后,他一把火烧了这个深深的院落,望着冲天的火光,有一种要流泪的冲动。 他虽然活着,却已经死了。红的火光黑的烟雾,深沉焦枯的大院,像是一只沉重的茧,把他从头包裹到脚,他要窒息在里面。 他跟着师父走了,成为他的傀儡,言听计从,活得像个尸体。 师父经常夸他,为他那种疏离世外的冷酷,这是成大事的料,他谁也不爱,甚至连自己也不爱,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样的。 师父凶狠又暴戾,慈祥又和蔼,无法用语言具体描述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他是个比这世界还要疯狂的人。 如今,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抗他,势必要引来更大的惩罚。 他怕的并不是惩罚,只是恐惧不知名的未来。他缩在茧子里太久了,盼望着出去,也不敢出去。在这个灰暗的世界,有谁能够活得潇洒自如,利索干脆,像风一样无所畏惧? 有些绚烂注定不属于他,他去渴求的下场,是死。 天权站了起来。 夜已经很深了,雪粒子变成了大片的雪花,簌簌地落在窗台上。他打开一扇窗,定定看着远方暗沉的天空。冰凉的风灌进来,拂起长发,也将水墨纱帐掀起了波浪。 帐子里的人发出一个嗯的声音,大约是觉得冷,天权怔了一会,才想起她是谁,自己在做什么。 他关上窗户,走到床边揭开帐子,锦绣的被褥上躺着一个赤裸的少女,她蜷缩成一团,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长发披在枕头上,肌肤犹如玉一样白皙。 小蛮。 他无声地吐出这个名字。好像只要念上一声,就会多一些勇气。他羡慕她,嫉妒她,也爱慕她,想把这个人困死在自己的掌心,还想干脆远远逃离开,不要靠近,不能靠近。 杀死她杀死她,这样她便不会像风一样从袖袍间逃逸,把他甩落在很远。 像是受了蛊惑一般,他倚着床边坐下来,修长光洁的手指沿着她纤细的背部缓缓划下。 她呼吸甜蜜,不知做了什么好梦,口角含笑。他的指尖沿着那一截一截稍稍凸起的脊椎又划了回来,停在她肩头,五指张开。 想抱紧她,想干脆就此扼杀她。 他握住她脆弱的脖子,爱抚似的,双眼贪婪地看着她,好像马上整个世界都要死去,他的时间不多,要怎样爱她才好,亲吻她哪一个地方才会不遗憾。 他的手渐渐收紧,将她抱起来,背靠在自己怀里。 手指沿着光滑饱满的额头,到小巧的鼻尖,停在她柔软的嘴唇上。 他垂下头,吻向这片娇嫩芬芳,很快便又撤离。 他的神情复杂之极,狠毒狰狞温柔爱怜交错而过,杀了她,还是杀了自己。他收紧双臂,恨不能把她揉进身体里。有妖娆的藤蔓从心底钻出,纠缠着,情不自禁,在她面颊上亲了一下。 小蛮。 他转头望向窗户,窗外雪片的影子忽闪,无法捉摸。 天,快亮了。 《十三春》一文已经出版上市 《十三春》一文已经出版上市,正式改名为《我和猫妖有个约会》,由沈阳出版社出版发行,定价28.8元。 各地新华书店都有货,当当、卓越、淘宝也可以买到,而且貌似比市面价还便宜。 感兴趣的亲请多支持。 《跑跑江湖打打酱油》《十三春》一文已经出版上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跑跑江湖打打酱油》已经上市。 《跑跑江湖打打酱油》上下两册已经上市,由珠海出版社出版,定价48元。 当当淘宝卓越均有销售,比市面价便宜,希望亲们多支持! 《跑跑江湖打打酱油》《跑跑江湖打打酱油》已经上市。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章 连衣(一) 今天继续连续两更,这是第一更。 ************************* 和林一向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辽人,宋人,回鹘,西夏,甚至蒙古、女真人都乱七八糟混在一起。国家之间有政治问题,十分复杂,牵扯到劳苦大众之中,问题突然就变得简单了,总的来说就是我看你不顺眼,你看我觉得很烦,最后扯上大义的旗子,吵架打架都是家常便饭。 据说,单身旅客商人经过这里,都要花钱请个有身手的护卫,否则很容易出事。当然,这并不代表大批的商旅就很安全,杀人越货的匪徒数不胜数,心情好的时候,你上点贿赂,勉强能保命过去,遇到人家心情不好,对不起,命也要,钱也要。 和济客栈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就是一个大型护卫挑选交易场所。楼下有个巨大无比的大厅,天一亮就人来人往,交易双方互相挑选,谈定了便交钱走人,那些做护卫的人常常自嘲是做皮肉生意的,人家交钱,他们给人,比他妈biao子还热情彻底。 现在,天权坐在角落里喝茶,用的是自己带出来的白瓷茶杯。 前面早已说过,他是个贵公子,而且是十分贵的那种贵公子,所以有洁癖也是很正常的,但洁癖到连坐垫、被子枕头、筷子食具等出门都要带上,如果自己忘了带,宁可不在外面吃饭睡觉,就未免不正常了。 此刻他在偏僻角落里,手里端着自己常用的白瓷茶杯,杯里装着自己带出来的天山泉水,水里泡着自己带出来的上等顾渚紫笋茶,桌上铺着自己带出来的锦缎布,椅子上垫着自己带出来的青缎绣花半旧软垫——伙计们在周围走了又走,看了又看,谁也不好意思过去招呼他要吃点什么。 大厅里闹哄哄的,有人喝酒吃菜,有人豪谈阔论,更多的是那些挑选已经等待被挑的商旅护卫们。 突然,客栈门前一阵喧嚣,紧跟着又安静下来,天权不经意抬头一看,却见门外呼啦啦涌进一群头戴狐皮帽的契丹人,个个凶猛无比,推搡挤压,瞬间就占了大块地方。这里毕竟是辽地,他们这般嚣张,别人也敢怒不敢言,只能暗地痛骂:契丹狗! 不一会,一阵清脆的马蹄声传来,眨眼间,一个身穿轻便猎装,长靴轻裘的少年公子便走了进来。大约是骑马纵驰了很久,他额上有些细汗,风尘仆仆,然而人人都觉眼前一亮,心中忍不住便要赞叹一声:好一个公子爷! 他一进来便脱了裘皮和帽子,里面是一袭鸦青长褂,衣襟上绣着斑斓蝴蝶,映得星目剑眉,十分俊挺,眉宇间更有一股匪气,一种妖气,极为炫目。 “上茶来。”他随口吩咐了一声,说得是契丹话。 那些契丹护卫推开厅中拥挤的众人,硬是为他开出一条路,其中一人见到天权坐着的角落最安静,也最干净,立即上前一拍桌子:“让开!” 天权低头去吹茶面上的热气,恍若不闻,长睫淡淡垂下,看不见表情。 那侍卫咣地一下抽出刀来,对着他的脑袋就砍了下去,谁知那刀钉在他脑袋旁尺余的地方,无论如何也砍不下去了,定睛一看,却见他用两根修长的手指轻轻夹住刀身,似是丝毫不费力气。 那人有些被震住,想要往回抽刀,还是抽不出来,用得劲大了,只见天权的手腕微微一转,掌中也不知藏了什么东西,精光一闪,只听那刀“咔”地一声,硬生生断成两截。 天权夹着那一截断刀,抬眼往那少年公子面上轻轻一扫,那位公子瞥见他如冰似雪的容貌,禁不住倒抽一口气。不防他突然将断刀掷来,冷道:“滚。”寒光一亮,那公子倒也镇定,居然一动不动,在众多契丹侍卫的呵呼声中,那截断刀险险贴着他的左颊,钉在了木头柱子上,入木三分,还在微微打颤。 众人此时望向天权的眼神已经不止是好奇,简直变成了崇拜。在契丹人的地方对契丹人大不敬,这是说书故事里英雄人物才有的行径!这人绝对是个英雄! 不过他们现在更好奇那位契丹公子会有什么反应,唰地一下,视线全部集中在他身上。 契丹公子盯着天权看了一会,眼睛慢慢眯了起来,脸上似是微微一红,倒背着手走过去,侍卫急忙替他拉开天权对面的那条椅子,铺上干净的皮毛。他坐下,张口便道:“你叫什么名字?” 天权还是恍若未闻,眉毛尖都不动一下。契丹公子抽出一条花手帕,擦了擦嘴,狭长的眼滴溜溜在天权脸上打转,那种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侍卫们送上美酒羊羔,用金刀切成小块,用盘子盛了,放在桌上。契丹公子推到天权面前,又亲自斟了一杯酒递上去:“我请你。” 他的南话说得并不是很好听,但语速极快,十分流利。天权自顾自低头喝茶,对他送来的美酒肥羊看也不看。契丹公子用金刀插了一块羊肉,柔声道:“我听说南人里也有慷慨悲壮之士,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和咱们契丹人一样。阁下身手这样精巧,本以为是条好汉,我敬你,你却不敢受,未免令人失望。” 天权冷道:“脏。” 契丹公子不怒反喜,蠢蠢欲动,想在他俊美的脸上摸那么一把,却有点不敢。他眯眼笑道:“我脏不脏,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众人嗡地一声,爆发了。 搞什么!原来是玩男人的!没劲,没劲之极。 天权骤然抬头,定定看着他。契丹公子撑着下巴,用刀在软绵绵的羊肉上一下一下地戳着,眉眼间带着一些挑衅的挑逗,低声道:“我叫述律。你呢?” 羊肉被戳得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天权目中突然流露出一丝寒意,耳边还听得此人声音魅惑,说着不知轻重的话:“你再不说话,我便将这客栈里的南人都杀了,你说一句,我便放过一个人。” 一旁的侍卫见他忘形,只得低声提醒:“千岁爷,这里不是上京。” 述律笑吟吟地盯着天权,右手却一抬,那把金刀毫无声息地朝那人头上插去,好在那侍卫躲得快,否则当即便要死在这里,饶是这样,耳朵还是被切开了一块,鲜血直冒。众侍卫知道此人喜怒无常,脾气极为暴躁恶劣,更视人命如草芥,一时不爽杀个人简直比吃豆子还容易,他们服侍起来都是提心吊胆,当即齐刷刷跪了一地,谁也不敢吭声。 述律含着温柔多情的笑,将那染血的金刀继续插进羊肉里,挑了一块送进嘴里,眼睛纠结在天权脸上,就是不离开。 眼看这里的场面是僵持住了,忽听门外一阵清脆的银铃声,叮叮当当,众人不由自主朝门口看去,却见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女孩子慢悠悠走了进来。她腰上挂着一只小小的银铃,用红绳拴着,故而走动的时候叮叮当当乱响。 有些喧闹的客栈突然安静下来,人人都望着她。 天下居然有这样的美女!所有人心中在那一瞬间都想着同样的事情,只怕把和林所有稍微有点姿色的少女加在一起,也不如她一根手指头来的妩媚。 女孩子对大厅里的风云乱涌半点也没发觉,叮叮当当走过来,用白嫩的小手擦擦衣服,吞了口口水,朝伙计伸出一根手指,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要……一碗阳春面,加个卤蛋。”回头摸摸自己的荷包,倒出来一看,只有两块铜板,脸上一苦,道:“只要阳春面,卤蛋不要了。” 那声音娇滴滴的,像一只小黄莺,柳叶一样的眉毛那么一皱,简直娇憨不可方物。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看着她,谁也不想把视线移开。伙计神魂颠倒地端了面上来,加了三个卤蛋,连钱也不收,直接塞进她手里。 女孩子端碗掉头过来找位子,人人都自动让开,她手指头泡在汤里,烫得直皱眉头,抬头一见天权那里空着,当即快步朝那里走去,咣地一声把碗重重放在上面,烫得直跳。 一个契丹侍卫上来要把她赶走,述律横了他一眼,那人吓得继续垂头装哑巴。 女孩子抱歉地朝两人笑笑:“不好意思哈,人太多,让我挤挤,一下就好。” 说完,坐下,抄起盐罐,呼啦一下,倒了半罐子。 仿佛是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她含愧笑道:“蜀人,喜欢辛味的。” 天权看看桌上的调味罐子,盐罐旁边分明摆着一个小陶碗,上面贴着红色宣纸:花椒粉。 女孩子搅了搅面汤,低头一顿大嚼,脸色突然一变,一口吐出,神情极为疑惑,抓起那个盐罐,放在眼前,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看清上面写着“盐”。 她精致漂亮的小脸又垮了下来,述律忍不住嘻嘻笑了出来,低声道:“姑娘眼睛不好使?” 她脸上一红,像上好的玉石里透出一层红晕,述律的眼睛又直了。 “一直都是这样,要凑很近才能看清,最近越发坏了……看东西很吃力……”她似是对自己出了个大丑感到无地自容。 身上最后两个铜板也花了,没钱,她肯定要饿肚子。述律正趣味十足地盯着她漂亮的脸,忽见她站了起来,下定了决心似的,在身上擦擦手,豪情万千地朝厅中的木柱子大步迈去,对着柱子张口问道:“劳驾一下,您老需要护卫吗?” *************** 注:辣椒是明末清初传入中国的,以前大多是用花椒,茱萸,大料等调味品。本来小说是娱乐性的,可以不在乎这些,不过后来想想,这种错误最好表犯,毕竟是常识性的。所以把辣椒粉换成了花椒粉,呵呵。 第二章 连衣(二) 勤劳的十四又多写了一章。\\。qΒ5。c0m// 今天索性三更吧们满意否? 这是第三更。 其实情况比耶律颓显说得还要糟糕,那个栈道根本不能叫建了一半,只能是小半,因为依附着悬崖边上建造,卡在一块凸出的山岩上,那块山岩长满了青苔,下面猛然凹进去,一点可以踩脚的地方都没有,下方就是深的看不见底的深渊,光看一眼都觉得毛骨悚然。 耶律颓显殷切地看着泽秀,问道:“这位英雄,您可有方法……” 泽秀看了半天,也觉心惊胆战,摇了摇头:“轻身功夫我不擅长,只怕帮不上什么忙。这非得找齐十几个单独修炼轻身功夫的人,先攀上山岩顶部,系好绳索,才可以建造。看那石头上那么多青苔,就可知山猿都不敢轻易靠近。” 耶律颓显急得脸色发白,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带他们下山在军营里暂住一晚。 小蛮一直没有说话,她显然心情不好,沉着脸,躺在那里一个劲玩弄左耳上的耳钉。 是他,不是他。她心里很乱,紧紧闭着眼,立即浮现出那个一身白衣的清雅身影,他怀里有淡淡的麝香味道,握着她的手写他的名字。这样一个人,怎会下手如此狠辣。 其实若放在以前,那些人的生死和她也没任何关系,说不准她还会拍手称赞,这个计谋很妙。但是,连衣在里面。他应当知道她有多重视喜爱这个女孩子。怎么能轻飘飘地离开,好像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那些都是世人的误解。 心里那个消失了很久的邪恶声音又开始抬头:那。如果他把连衣和耶律也带出来了,你就觉得很满足?不在乎其他人地生死了?其实。带不带出来也一样,这些人和你也是没任何关系。你真心待连衣,她却一直骗你,这种人你让她去死就好了,管她做什么?耶律当不当皇帝。能不能出来,更不是你要烦恼的。那些在不归山帮你说话的群雄,他们是谁?叫什么名字?跟你有屁地关系啊,死不死还不是和掐只蚂蚁似的。他谁也不带,只对你爱若珍宝,难道不好吗?一个女人能得到地最大虚荣就是这种极端专一的爱了,他给你这样的爱,岂不是比泽秀那个死人要好的多?你管他是不是坏人,要做什么坏事。他只对你一个人好,那就够了。 小蛮只觉心里乱得一塌糊涂,扯着脑门子一跳一跳的疼。.电脑站她再也睡不下去。翻身猛然坐起。泽秀拽住她地胳膊:“去哪里?” “我……头疼,睡不着。出去透透气。” 泽秀揽住她的腰将她扯回来。抬手在她头顶轻轻按摩,一面轻道:“是这里疼?还是这里?” 他的手劲很适中。按着生疼的脑门,果然舒服多了。小蛮缩在他怀里,抓住他的袖子,低声道:“泽秀,真的没办法救他们了吗?连衣……也在里面,会不会早就死了?” 泽秀沉吟半晌,道:“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我明早一个人先潜进去看看,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还是有一半把握过去的。” “那……如果他们都死了?”她简直不敢想象,两个月,两个月没东西吃没水喝,那里面的人会死成什么样? “不会死,里面有粮草。” 其实这也是他搞不懂天权的地方,既然要困死这些人,为什么不撤走粮草,傻瓜都知道,拖上两个月不回去,各派都不会无动于衷,迟早会怀疑到他头上。他得意一时,最后也还是要倒霉。 小蛮在他地按摩下终于睡着了,发出平稳的鼻息。泽秀轻轻把她放下,盖好大氅,正要闭目假寐一会,忽听外面风声不对,似是有大批人马朝山上走来。他立即睁开眼睛,提剑下床,小蛮被他惊醒了,轻道:“怎么了?” “有人来了。”他走到军帐门口,揭开帘子,果然见到山脚下一行火把缓缓移动。 辽兵立即被惊动了,排列成行挡在路上,吆喝着让他们赶紧离开。过了一会,打头缓缓行来一人,白衣黑马,眉目如画,正是天权。众人见到他如冰似雪的容貌,都不由倒抽一口气。 泽秀定定看着他,那一个瞬间,他立即明白这贵公子是要做什么了。很好,他果然聪明,一石二鸟,不单要铲除不归山,还要为自己赢得好名声! 小蛮也是倒抽一口气,揭开帐子就要跑出去,泽秀一把拽住她:“别动!” 天权跳下马背,缓缓走了过来,拢袖道:“得知栈道修复困难,吾等特来相助,争取早日解救被困地群雄与王爷。” 小蛮完全被他搞糊涂了。 这次天权带来的人居然全是江湖各大帮派地首要人物,百来号人被困不归山,各自地门派怎会不急,去的就算不是掌门,也都是二把手或者重要人物。他居然在这段时间里召集了群雄,上山拯救被困地人。 众人立即被请进耶律颓显的帐内商谈修建栈道的事情,小蛮坐在军帐里,使劲咬手指,坐立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站了起来,低声道:“我明白了。” 泽秀抬眼去看她。 她淡道:“他自编自演,一会做凶手,一会做英雄泽秀笑了笑:“那怎么办,你的英雄称号要让给他了?” “我才不让。”她揭开帘子,“我才是真正要做大英雄的人!” 她走到门外,只见那群人被耶律颓显满脸笑开花地请进各个新搭起的军帐里休憩。天权留在最后,拱手道:“还有件事要禀告王爷,烧毁栈道。将群雄困在山上的凶手已经找到。他们为自己开了一条暗道逃了出来,被在下擒住。该如何处置,还请王爷定夺。” 耶律颓显惊道:“哦?!此话当真?快带上来让本将提审!” 那些江湖人士立即骂骂咧咧地推来四个脏兮兮的人。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干净地,小蛮很吃力地看了半天。才吃惊地认出是金木水火四位。天权是哪里来的本事,居然能把他们从悬崖的高楼里挖出来! 天权淡道:“在下曾是不归山一员,因为不堪忍受他们如此残忍地行径,故而愤然离开。那条暗道在下知道是在山脚下,若从暗道进去。岂不是比修建栈道来得省时?” 耶律颓显果然大喜,粗粗将金木水火四位审问了一遍,他们也不知被怎样折磨过,根本都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点头。最后被众人推出,就地斩首,血流了一地。 小蛮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她曾以为自己说谎变脸的功夫天下第一,绝没人能胜得过她。后来遇到了不归山地金木水火土,晓得了人上有人,她被人卖了还得帮着数钱。可是金木水火土在天权面前。又成了被宰了也无话可说的人。 这人的面容比冰雪还要洁净美丽,气质高雅如兰。可是他的心真正是黑暗到底。 她不自禁地感到一股寒意。退了一步,缩回军帐里。再也不想看。 泽秀扶住她的肩膀,低声道:“他们从暗道进去,山谷里地势复杂,大半夜地也没办法过去,只有等明天一早天亮。你着急也没用,不如养足了精神好好想对策。” 小蛮低头看着他腰上挎着的三把宝剑,突生一个主意:“你的剑,能插进岩石里吗?” 他一愣,登时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不由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只有你这鬼灵精才能想到的主意!一定要争做大英雄吗?摔下去怎么办?” “那就一起死吧。”她毫不犹豫。 泽秀有些被震撼,他知道这个女孩子心里有一股烈性,但想不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蛮定定看着他:“不想一起死?” 他笑了笑:“好啊,一起死。” 小蛮咬住嘴唇,张开双手去抱他,忽听帐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然后那个低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小蛮。” 她浑身一僵,急忙转头,只见天权揭开帘子,慢慢走了进来。见到泽秀,他并不吃惊,只是微微一笑。 “你过得不错,我安心多了。”他柔声说着,“若是累了,随时可以回来,我永远等着你。” 小蛮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泽秀淡道:“多谢,不过不劳你费心。” 天权对小蛮笑了笑,黑色的眸子里宝光流转,说不出地温柔:“你瘦了,要多吃饭,知道吗?” 小蛮垂下头,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 他笑若春风,在她头上摸了摸:“乖,早些休息吧。” 他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看着泽秀,半晌,才淡道:“你做下不可弥补的错事,在你离开的时候,还记得女真部落,你说过什么话吗?如今我还记得,你最好也记得。失信地人,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得回来。” 他走了出去,泽秀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小蛮踌躇了半晌,突然一把揭开帘子跑了出去。他的背影映着月色,犹如月下谪仙。她叫道:“天权!” 他慢慢转身,看了她很久很久,才道:“小蛮,不要做我地敌人,不要逼我将你当作敌人。” 她地心一沉,眼怔怔地看着他走远了。 最新全本:、、、、、、、、、、 第三章 连衣(三) 述律半天没说话,有侍卫要过去接过夜明珠,却被小蛮一掩,挑眉道:“等等,找钱拿来先。这玩意可比三百两银子值钱多了,便宜也不是这么占的。” 他还是不说话,隔了半晌,轻轻一咳,花手帕在嘴边擦了擦,低声道:“罢了,走吧。” 侍卫们还有些迟疑,回头见主子快步出门上马,这才赶紧跟上,眨眼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小蛮咧嘴笑道:“谁是穷光蛋?谁有穷酸相?三百两银子也敢在我面前卖弄!”她得意洋洋地捏着夜明珠,在手上滚来滚去。 摇光崇拜地看着她,连声道:“小主果然厉害!真是宅心仁厚!我们起初都被你骗了呢!没想到不用花钱就能把他难住,你真是太聪明了!” 小蛮被捧得差点飞天上去,毫不羞愧地接受了赞美,压根没去想刚才她心如铁石的想法。小蛮可以被人骂两面派,也可以被人说奸险狡诈,唯独不能忍受怀里带着大笔钱财还要被人鄙夷穷酸相。她做够了穷人,最恨别人说她看上去像个穷光蛋,她现在已经不是穷人了,应该叫她富婆小蛮。 那女孩子走过来倒地就拜,连声道:“多谢恩人!” 摇光急忙把她扶起来,见到她的容貌,只觉满目艳光,居然不敢多看,柔声道:“没事啦,你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跑这里来给别人当护卫?” 女孩说道:“我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为什么女的就不可以给人当护卫?我很能干的,也能吃苦。对了,是恩人们帮了我,以后我一辈子跟着你们,保护你们,绝不离开半步!” 她说得倒是慷慨激昂,可是,谁也没见过这样漂亮的护卫,漂亮得……应当被人养在深闺里,做千金小姐,而不是在外面抛头露面给人当护卫。 “其实我真的很能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不愿雇佣我,不相信我,有的好心人宁可给我大把银子,说要照顾我,也不肯雇我做护卫,真是很奇怪。” 她说得十分娇憨。 小蛮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里还玩着夜明珠,笑道:“我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肯雇你。” 那女孩一脸迷茫地看着她,小蛮道:“因为你看上去傻乎乎的,像只小狗,不像护卫。” 摇光噗地笑了出来,回头看看那少女,虽然漂亮,却木头木脑,果然是呆呆的,小蛮还真没说错。 那少女恍然大悟状,跟着摸了摸脸,叹道:“真的傻吗?” 小蛮朝她勾勾手指:“过来过来。” 她立即扑了上去,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小蛮,其实什么也看不清。 “爪子给我。”小蛮伸出手,她乖乖地把手放上去。 “好乖。”她摸了摸她的脑袋,“你叫什么名字?” “连衣,”少女答道,“我叫连衣,连锁的连,衣服的衣。” 小蛮点了点头:“很好,连衣,你以后就是我的狗……不,我的人了。你不是要报答我吗?我就雇你做贴身护卫,一步也不许离开。” 连衣感动得五体投地,抱着她的袖子就不撒手了,连声道:“我很能干!真的很能干!主子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小蛮摸了摸她的脑袋,像安抚一只激动的小狗狗,手里的夜明珠一个不小心掉在桌上,骨碌碌朝下滚去,她赶紧去捞,谁知有一只手比她更快,轻轻拈起来,同样放在掌心滚了一圈。 小蛮抬头一看,那只手的主人居然是讨厌的天权,她翻了个白眼,冷道:“还我。” 天权看了看那颗夜明珠,用手一搓,隐约能感觉到上面无数打磨出的棱角,淡道:“这是嵌在铜镜上的明珠,市价三百两黄金。” 小蛮陡然升出一股不好的预感,奇怪,这话很熟悉,好像以前在哪儿听过,也有个人跟她说过,什么东西市价多少,然后把她身上打捞过来的珠宝全没收走了。 “那、那又怎么样?”她装傻。 天权冷峻的面上突然露出一丝笑意,简直像破冰融雪一般,令人窒息。 他将夜明珠放进小蛮手里,道:“不怎么,小主心地善良,足智多谋,天权心中惭愧。” 啊啊啊啊啊!硬的不行,他开始来怀柔政策了!肯定没安什么好心眼!小蛮警惕地偷偷瞪着他,一面把失而复得的宝贝夜明珠使劲朝袖子里塞,生怕掉出来。 蹲在她脚边的连衣,肚子里突然叽咕一声,众人一愣,都望过去,连衣愣愣地摸了摸肚子,低声道:“饿了,好饿。” 天权温言道:“叫吃的吧,待会还要赶路去郊外,找常老先生。” ***** 本来天权在前面探路,他们三人乐得在后面慢悠悠地走。反正天玑贪玩,小蛮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摇光擅长活浆糊。自从天权加入之后,赶路的效率嗖嗖往上窜,插科打诨的事情几乎就没发生过。 赶到常老先生的白杨庄时,天刚刚黑,庄子里灯火通明,不知在办什么筵席,鞭炮劈劈啪啪乱响,烟火炫目。 天权从马背上跳下,却见庄子前一条石板大道被扫得干干净净,积雪都堆在两旁,每隔三步便立着一座灯台,上挂羊角灯,将一条路照得通明清晰。他上前和守在门前的家丁询问情况,小蛮他们趁机从车里爬出来透气。 “哗,不会是要结婚吧?咱们来的是时候,说不准还能喝上一杯喜酒。”小蛮靠在马车上,紧紧抓住身上的裘皮大氅,冷得一个劲打颤,一说话白气就团团聚起。 一旁的连衣只穿着一件半旧的粗布衣服,左看看右看看,好像根本就没感到凛冽的寒风。 “连衣。”小蛮随口唤了一声,连衣急忙答个“是”,转过来瞪圆了眼睛看她。 “好乖好乖。”摸摸她的脑袋,“你不冷吗?” 连衣摇了摇头,拍拍胸脯:“我很能干的!” ……和能干好像没什么联系吧? “你既然要做护卫,身手一定很不错吧?用什么武器呢?” 这个是小蛮最好奇的。其实她雇了连衣来做贴身护卫,也有别的念头,她不能指望不归山这些人来护着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必须培养自己的人,最好还是身手很好的那种。当然啦,小蛮自己也不知道什么叫身手很好,不过总不能白白在别人面前露一回富不是? 连衣在破衣服里掏啊掏,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一把生锈的镰刀,举到小蛮面前,“就是这个。虽然锈了,不过磨一磨还是能用,我用了十年啦,很顺手!” 呃,有人会用镰刀打架吗?小蛮看着她雪白的脸,突然觉得此人很不可靠。看样子她还得再等机会,找其他身手好的人来做护卫。 “连衣,你做我的护卫,每个月的工钱……”她是想砍砍价,一个月二两银子虽然不多,但她还是会肉疼。 连衣眼睛瞪得圆圆的,“主子怎么谈工钱啊!你是我恩人,我不会问你要工钱的,说了保护你一辈子就是一辈子,以后我绝不会离开你半步。” 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便宜事!小蛮感动得热泪盈眶,死死抓着她柔软的小手,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很好!你真是个好人!” 天玑过来凑热闹,白了小蛮一眼,“人家是老实人,你别欺负她。”回头冲连衣一龇牙,“她不给你工钱,你就衣食住行都管她要,别让这黑心丫头占了便宜。” 连衣赶紧摇头:“主子是恩人!我不会麻烦她的!” 天玑见她一派天真的样子,不由叹了一口气:“傻乎乎的,真不知你怎么活到现在。” 小蛮笑道:“她傻不傻,可不劳你操心。她现在是我的人了。” 天玑漂亮的嘴唇一瘪,咕哝道:“真是没半点小主的样子,现在我都忍不住要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小主了。” 正说着,天权已经返身走了过来,道:“常老先生的儿子今日大婚,咱们来的不是时候。” 稳重的摇光微微蹙眉,道:“这可怎么办,人家办喜事,咱们却来说这些刀光剑影的事情,而且,还没准备贺礼……” 小蛮眉头一挑:“那就走吧!等他儿子再生儿子,再带着贺礼来找他也一样。” 天权淡淡瞥了她一眼,转身对天玑说道:“红白喜事,我不太擅长应付,你去。” 天玑把手一摊:“我去是没问题呀,可贺礼呢?” 所有人的眼光齐刷刷落在小蛮身上,害她想装作没看见都不行,抱着胳膊退了两步,道:“干……干嘛?事先说明,我可没钱!我又不认识什么长先生短先生,他儿子结婚,和我可没任何关系!” 天玑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两只手,提了起来,笑道:“乖乖交出来吧!小富婆!”他回头让摇光从她怀里找荷包,那孩子是个本分憨厚的人,战战兢兢上来,双手合十,低声道:“得罪了,小主,以后一定还给你!” 小蛮急得两脚乱蹬,奈何比力气她死活都比不过这些人,摇光飞快从她怀里取出荷包,闭眼捏了一颗珠子出来,足有龙眼大小,竟是十分名贵的粉色珍珠。天玑“哦”地赞叹了一声,“不错嘛!好东西不少!给我看看!” 他一把抢过荷包,乱翻一通,一面怪叫:“天啊!这是客房里嵌在墙上的明珠!这是铜镜上的珍珠!这是浴池龙头上的眼珠!你……你搜刮了这么多!” 小蛮赶紧去抢,天玑灵活地闪开,笑道:“都是咱们不归山的东西,你这个小贼,居然占为己有!这会可都得物归原主。” 天权在旁边装作没看到,低低咳了一声,小蛮又是尴尬又是郁闷,回头瞥见连衣在旁边发呆,急道:“你发什么呆!护卫是你这样当的吗?你要保护的人只有我一个好不好!” 天玑嘻嘻笑道:“叫她也没用啦,你看她那个样子,哪里会功夫……” 话未说完,忽觉手上一空,他猛然一愣,却见原本稳稳捏在手里的荷包此刻落在了连衣手上,她恭恭敬敬地把荷包递给小蛮,“主子,你的东西!” 小蛮十分满意,一面心疼地把荷包塞回去,一面拍着连衣的脑袋:“做得好!回头我赏你。” “你怎么做到的?!”天玑怪叫起来,只觉不可思议。她的动作居然那么快! 连衣很好心地解释:“哦,是这样,我抬手,从你手里拿了荷包,然后再递给主子。” 不、不是这种意思吧……天玑只觉一团乱麻扑面而来,不得不放弃与她说话,这两个女孩,都是一个货色的怪异。算了,反正贺礼也拿到了,这些东西以后再算账也不迟。 第四章 白杨庄(一) 隔日双更,今天更两章,此为第一更。 ************** 天权将贺礼递给门人,等了一会,只听里面一人笑道:“佳客来了!怎么也不事先知会一声老朽!不曾远迎,失礼失礼。” 那声音甚是洪亮,中气十足,小蛮定睛望去,只见一伙人簇拥着一个头发花白,身材健硕的老者走了出来。那老头儿胡子果然很长,都快垂到腰带上了,难怪要叫长先生……小蛮眨巴眨巴眼睛,乖巧地站在摇光后面,一言不发。 天玑笑吟吟地上前拱手行礼,道:“不知常老先生庄子上办喜事,仓促之下,不及备的好礼,叨扰莫怪。” 看不出这小子,平时毛躁得像只猴子,嘴上还挺会说话。难怪天权说红白喜事要他上阵应付,这种嘴脸的活,冰块脸确实不合适,还是天玑这种讨喜又乖巧的样子最好。 常老头笑眯了眼睛,过来一通打量,拍着天玑的肩膀笑道:“你是……天玑!不过两三年没见,居然长得这么大了!出落成男子汉了!” 天玑不好意思地笑笑,常老头一见到天权,便急忙过去上下看看,一面说道:“天权公子也来了!怎么不让门人早些通报!快,进去!唔,这是摇光丫头!果然女大十八变……这两位是……?” 小蛮见他朝自己看过来,便微微一笑,甜丝丝地叫了一声:“见过常老先生。” 他一愣,天权低声道:“苍崖城。” 常老先生恍然大悟,一双眼死死在小蛮脸上盯着看了一会,“咦”了一声,却没再说话,只是请众人进了庄子。 人家办喜事,肯定没时间来讨论什么武林大事,他们被安置在大厅一个角落里,自己喝酒吃菜。过了一会,大概是新娘子接过来了,在礼堂里拜了天地,送进洞房,新郎便被人拖过来一一敬酒。 小蛮见那新郎是个三十岁上下的青年人,倒也长得颇为英气,只是今天是他的大喜日子,此人面上居然一丝喜气也没有,一群人给他敬酒,他也不说话,仰头就喝,痛快的要命。 “奇怪,常老先生的儿子年纪也不小了,这会才娶妻吗?”摇光感到很奇怪。 天玑低声道:“今天人家大喜,这些话咱们悄悄说,让人听见了可不好。这是他第三次娶老婆啦,前面两个老婆,都是娶过来不到第三年就死了,对外说是病死的,不过里面很有些名堂,谣言不断呢。” “什么什么谣言?”小蛮对这些小道消息特别有兴趣,眼睛登时亮了。 天权突然皱眉道:“别人的私事,不要乱说。以讹传讹的太多了。” 小蛮才不听他的,抓着天玑的袖子使劲摇:“别理他!事情就是让人说的,你快说呀!” 天玑本来也是个不安分的人,当即说道:“这事好多说法呢,最普遍的一种就是说常老先生的儿子练一种功夫,用自己老婆拿来试功,结果把人给杀了。还有一种说法就是他……嗯,那个……不行,所以老婆出去偷人,被他知道了所以杀了。” “哦哦!”小蛮八卦的心情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杀人灭口呀!那这个新娶的老婆可要倒霉了。” 天玑比她还八卦,挤眉弄眼地,低声道:“可不是,以前也有人说过呢,说他这样子娶多少个老婆也没用。方圆百里知情的人都不愿把自家女儿嫁过来,这次不晓得常老先生花了多少银子买了这么个儿媳妇,咱们算算,三年不到,这新娘子肯定也要死。” 天权冷冷唤了一声:“天玑。” 他急忙闭嘴,嘀咕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反正总不会是空穴来风。” 摇光这个活浆糊的赶紧来打圆场:“诶,诶!你们看,来参加婚宴的人不少呢!那个是不是金银刀周先生啊?” 天权道:“常老先生在江湖上甚有名望,婚宴上来一些著名的江湖豪杰,也不算罕事。不过,这里龙蛇混杂,天玑,管好自己的嘴巴,少说多看,不要给不归山抹黑,别忘了咱们来这里的目的。” 他话虽然是对天玑说的,眼睛却看着小蛮,充满了警告意味。 小蛮把脑袋别过去:关我屁事,我不过来江湖打酱油而已。 不过打酱油也是一门学问,如何打得好,打得呱呱叫,打得不让人家发现你,这个需要不断从实践中寻找真理。小蛮深深体会到,这世界上,做什么都不容易啊。 好容易挨到夜深人静,宾客们一一散去,新郎也回洞房和新娘子春xiao一刻值千金去了,常老先生才将他们几个请入自己的书房,详谈此事。 “如此说来,苍崖城的小主是金木水火土五位倾力找到的了?” 常老先生神情出乎意料的严肃,从小蛮进门起,他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的脸,与其说这话是问天权的,倒不如说是来问小蛮。她被看得浑身发毛,心中只觉不好,却不知是什么缘由,只得勉强维持笑容。 天权点了点头,将老沙如何在梧桐镇找到她,期间有人来劫持等等经过简略说了一遍。 常老先生淡道:“哦,小姑娘,事实确实如此吗?” 小蛮转了转眼珠,斟酌着说道:“嗯,天权公子说的……基本没错。” 基本没错,这四个字也是大有玩味,可以说是全盘赞同,也可以说有一部分不赞同,总之只看对方怎么接话。 谁知这老头子突然改了话题:“昔日老朽曾有幸得到邀约,去苍崖城一览,上代小主十分热情大方,更兼博学多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无所不通,老朽自恃才富五车,也不得不拜服。” 嗯嗯?这话里的味儿,好像就那么的不对劲呢?小蛮的心思绕了又绕,他是不是变着法子损她不学无术,胸无点墨,不是苍崖城小主? “上代小主某日夜观星象,感慨苍崖城他日必有大祸临头,全族无一人可以幸免。老朽闻之心生恻然,询问可有避祸之法,上代小主说,苍崖中自有一个移星换斗的秘术,只能保得一人周全,如今看来,保下来的,正是这一代的小主。” 天权接口道:“常老先生说的没错。苍崖城被天刹十方所灭,仅剩小主一人幸存,此等血海深仇不可不报,但倾尽不归山所有财力人力,只怕也无法光复半个苍崖城。小主不辞冰雪,以弱质闺阁之躯长途跋涉,乃是诚心向江湖有识之士求援,常老先生在武林中德高望重,素来与苍崖城交好,不归山也曾沐常老恩德,我们此行,正是请求常老相助,为武林正名,惩奸除恶,光复苍崖城。” 常老先生笑了笑,倒是很随和:“苍崖城的事,老朽自然义不容辞,不过你们不归山也太过自谦,凭你们的背景,何必还要寻求我们这些糟老头子呢。” 天玑抢着笑道:“正所谓孤掌难鸣,何况苍崖城被灭,说起来是他一族的事情,与他人无关,然而唇亡齿寒的道理古人也明白。天刹十方作恶多端,今日能朝苍崖城下手,明日便会对不归山下手,与其武林中人人自危,倒不如团结一致。常老爷子,我年纪不大,见识也浅薄,您老可别笑话我。” 常老先生呵呵笑了起来,摸摸他长长的胡须,淡道:“你口才好的很啊,哪里浅薄了?不归山倒是很会囤积人才,几年而已,一个黄毛小子就能出口成章了,老朽佩服的很。” 嘴里说着佩服,语气却阴阳怪气的,这个老头子,真让人不舒服。小蛮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茶杯,忍住打呵欠的yu望。唉,好无聊,快点结束让她睡觉去吧。 “小姑娘,老朽斗胆请问,当日上代小主说的移星换斗的法子,究竟是什么?这个问题困扰了老朽许多年,今日还请你赐教。” 小蛮猛然怔住,杯子在手里转了又转,想了一会,才犹豫着说道:“苍崖城里秘术众多,我也不知老爷子问的是什么……” 常老先生温言道:“譬如荧惑守心这类的异常天象,往往预示着大祸临头。却不知苍崖城有甚观星术,有别的名字也未可知。” 老天啊,怎么会和她讨论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真是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抬头看看天权,他装哑巴,看看天玑,他皱着眉头不知想些什么,摇光一如既往的微笑,连衣依旧发呆,通通靠不住,还是靠她自己好了。 “大概就是荧惑守心之类的吧,听我母亲说过,就是荧惑什么的,太久了,我记不得。” 靠她自己,那就是敷衍,随口敷衍过去。再有才的东西,她是说不出来的。 常老先生把手一放,突然冷笑一声:“你们不归山,好大的胆子,拿着一个假小主到处招摇撞骗,是何道理!” 第五章 白杨庄(二) 隔日双更,今天两更,此为第二更。 ************************* 众人都是大吃一惊,摇光急道:“常老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 常老先生冷道:“其一,荧惑守心专指皇族纠纷,与尔等平民无干;其二,苍崖城观星术自成体系,与寻常观星术不甚通,更无荧惑守心的说法;其三,老朽四年前又去苍崖城造访过一次,与小主有过一面之缘,其年齿虽幼,却已是亭亭玉立,锦心绣口,面容与这位大不相同。” 坏了坏了,这下坏了。小蛮仿佛听见荷包里银子和宝石们离开自己的脚步声。出师不利啊,为什么没人告诉她这人见过真正的小主?这回出丑出大了,明天江湖上所有人都会知道她是个冒牌货,她要被群殴,拖出去暴打,然后放在火上烤! 她下意识地捂着胸口就想往外跑,刚一动作,脚还没迈出去呢,只觉手腕被人死死扣住,她痛得惨叫一声,要断了要断了!常老先生扣住她的手腕,厉声道:“你是何人?!冒充小主是什么目的?!速速招来!” 话未说完,忽觉背后一道厉风袭来,他急忙一偏身让过,手里一松,人居然被抢走了。连衣把镰刀放腰上一插,双手抱住小蛮,一纵身跳上了墙角的茶几上,小蛮疼得脸都绿了,捂着手腕,断断续续地说道:“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手断了没?” 连衣捧着她的手腕揉了揉,道:“主子,手没断,没事的。” 小蛮抱着她不松手,连声道:“那老头儿要杀我,你快挡着挡着!” 连衣轻轻将她放在茶几上,抽出镰刀,足尖一点,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姿势甚是美妙,只可惜,手里拿着的不是神兵利器,而是一把破烂镰刀。小蛮抖霍霍地从怀里掏出木先生送她的赤霞刀,丢过去:“用这个……赏给你了!” 连衣如获至宝,抓着赤霞舍不得离开眼睛,突然眼眶一红,哽咽道:“主子……你待我真好,连衣……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刀。” 小蛮急道:“这些话以后再说!好东西多着呐!快!别让那老头过来!” 连衣抽出赤霞,众人只觉一道秋水横贯眼前,矫若游龙,为她利落地耍了几下,最后缓缓收势,横刀在胸,说道:“谁也不许伤害主子!” 常老先生原本扣住小蛮,不意人被瞬间抢走,心中已经十分惊讶,还以为是天权他们动手了,谁知居然是这个娇滴滴美若天仙的小姑娘出的手,又见她换了一把赤霞刀,姿势十分美妙,俨然是个身手极好的练家子,只是以他的眼力,居然看不出师出何门,不由问道:“你师父是谁?” 连衣一本正经地答道:“师父就是师父,你问的很奇怪。”她现在正经是小蛮的狗腿子,小蛮讨厌谁,她就跟着讨厌谁,老头得罪了小蛮,她对他也没什么好气。若有最佳狗腿子评选,连衣一定会勇夺第一名。 “你……”常老先生皱了皱眉头,天权打断他的话,冷道:“常老先生不问清楚缘由,便贸然出手,倘若伤到了小主,又当如何!” 常老先生冷笑道:“事到如今,还在信口雌黄!她怎会是苍崖城小主!我只当你们不归山也被骗,如今看来,竟是蛇鼠一窝,打着苍崖城的旗号招摇撞骗,安的是什么心?!” 天权淡道:“世上只有一枚稚龙之角,一个苍火之印,她若不是小主,天下便没有小主。若说奇怪,常老先生的言行岂不是更奇怪,尚未问清,便匆匆动手,莫不是与天刹十方暗地来往,试图杀人灭口?” 看不出来啊,这冰块脸平时很少说话,一开口就能把人噎死,果然那老头子被他气得脸色惨绿,连声道:“荒唐!荒唐!太放肆了!” 天玑还在火上浇油:“没错!一上来胡乱问两句就一口咬定人是假的,不归山有阴谋,我看你才有阴谋咧!方才我看来参加婚宴的人里面,有几个衣服后面绣着十字弯刀的花纹,说不定就是天刹十方的人,你暗地和天刹十方交往,真是晚节不保!” 其实他压根没看见什么十字弯刀花纹,不过既然天权开始发难,他肯定要跟着走,和连衣一样,他是天权的狗腿子。 常老先生气得不轻,再也不与他们啰嗦,厉声高叫道:“来人!来人!” 小蛮抱住连衣的脑袋,低声道:“老头子卑鄙无耻,一个人打不过咱们,要叫帮手了!” 连衣蹙眉道:“那……主子要怎么办?我听你的。” “还是快点逃走是要紧。”小蛮弯腰就要跳上她的背,趁机逃跑,谁知门外传来一阵喧哗,一群家丁惊慌失措地冲进来,连声道:“老爷!老爷……少爷他……” 常老爷子一听是自己儿子的事,登时也慌了,把真假小主的事情丢在脑后,急道:“什么事?不要慌!” 一个家丁出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少爷进了洞房,咱们本来说想过去闹一闹,谁知听见少爷在里面很惊惶地叫嚷,我们还当……是闺房情趣,倒也没敢过去,谁知越听越不对劲,少爷开始叫救命了,我们吓得急忙冲进去,就见少爷昏倒在床上,新娘子……不见了!” 常老先生顾不得再问,掉脸就走,把天权他们几个撇在书房里,完全丢在脑后。 众人没想到节外生枝,出现这种事情,都呆了半天,摇光愣愣地开口:“咱们……要不要、呃,也过去看看?” 天玑拍了拍手,冷笑道:“看吧,我方才说什么了?这桩婚事果然有鬼,不过这次不是老婆死了,而是新娘子失踪。这庄子里,诡异的事情多着呢!” 天权看了他一眼,淡道:“不要废话,去看看。” 天玑巴不得看热闹,拉着摇光就跑,天权跟到门口,突然回头看了看小蛮,见她脸色还有些发绿,大约是手腕痛得厉害,便低声道:“没事吧?” “死不了!”小蛮没好气地说着。切,这会假惺惺地来问她,刚才她被人抓住的时候,他们几个做什么了?还说要保护她呢!果然是放屁!幸好她有先见之明,雇了个连衣。 天权轻道:“这次委屈你了,不过下次遇到同样的事,最好少说话。” 小蛮讥诮道:“是呀,下次我闭嘴当哑巴,乖乖由你们摆布,你们就满意了!” 天权眉头一挑,似是犹豫了一下,才道:“你……” 那话最后没能问出来,他转身便走,一面道:“你是真正的小主,清者自清,也不必对别人的质疑发怒。毕竟这种事情,并没那么轻松。” 小蛮哼了一声,没搭理他。连衣回头问道:“主子,咱们也要跟着去吗?” 小蛮眼珠一转,摇头道:“不,别跟着去。连衣,我问你,你只听我的话,是不是?” 连衣点了点头。 “别人的话……你都不会听,对不对?” 还是点头。 小蛮摸了摸她的脑袋,“好孩子。你对我这样好,我一定记着你的恩情。咱们俩别跟着他们走,都没什么好事。你腿脚快,背着我,咱们从庄子后门出去,走得越远越好。” 连衣犹豫了一下,“可是……天权公子是好人……他会生气的。” 小蛮吸了一口气,笑道:“你放心,咱们不是要甩开他们,不过是玩个游戏罢了。咱们先走,看他们能不能追上,你说好玩不?” 连衣点头道:“好玩,主子你总有这么多有趣的念头。” 小蛮跳上她的背,勾住脖子,笑道:“那还不快走?” 连衣赶紧答应一声,推开窗子就跳了出去。 嘿嘿,官兵捉强盗的游戏,真是有趣,不过问题是如果这个强盗存心跑得无声无息,腿脚飞快,官兵们还能不能捉到? 小蛮伏在连衣背上,周围的景色呼啸而过,她跑得极快,忽上忽下,好像背上负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颗小石子,丝毫不觉吃力。回头看着越来越远的白杨庄,小蛮面上不由浮现出一丝笑容。 这下可要告别这莫名其妙的江湖了,什么小主,苍崖城,以后通通和她没关系。她本来就是个路人甲,以后还是继续做路人甲,只不过,前面要加上两个字——富豪路人甲,就当作来江湖一趟的利息吧。 小蛮得意了没多久,连衣跑着跑着,突然说道:“主子,后面有人在追,功夫很好。” 不会吧~天权他们追的也太快了!小蛮急忙回头,入目的只有黑黝黝的森林,惨白的积雪,半个人影也见不到。 “哪里有人!我怎么看不到?”小蛮看了半天,确定不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连衣道:“隔了挺远,你没功夫所以看不见。那人很厉害……很厉害!比连衣还厉害!连衣一定打不过他!” 小蛮登时急了:“那怎么办?!这游戏还没开始呢就被人抓到了,多没意思啊!” 连衣摇了摇头:“不是天权公子他们,是个陌生人!啊……他过来了!” 话音刚落,小蛮只觉整个人往下一沉,连衣居然从树上坠了下来,刚落地,只听脑后一缕细风袭来,带着森森寒意,小蛮脖子后出了一片鸡皮疙瘩,陡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连衣将她轻轻抛在雪地里,反手抽出赤霞刀,“喀”地一声,打落一柄激射过来的巨大黑剑。 乌云从天顶散开,一团银盘似的月亮高高现在空中,方圆百里霎时清晰无比。头顶又有风声飒飒,小蛮本能地抬头,只见一人自树顶高高纵身而起,身后的大氅像一双漆黑的翅膀,瞬间张开。 像是捕食的夜枭,他的动作快狠准,嗖地一下落下,足尖弓起,直点连衣面门。连衣抬手一格,只觉此人劲道极强,赤霞刀险些被他踢飞,不得不倒退数步。 那人冷冷笑道:“倒有些本事!不愧是天刹十方!” 咦咦?这声音…… 小蛮眯着眼睛去看,只觉此人越看越眼熟,那黑色的大氅,粗长的辫子,胡子拉渣的下巴——忽然转过头来,月色印在他眼底,电光火石一般,令人惊艳。 “啊啊!大……大叔!”小蛮突然叫了起来。 那人动作顿时停了下来,猛然回头,正是一双多情轻佻的桃花眼。 第六章 白杨庄(三) “是你!”泽秀也十分惊讶,忽又回头看看连衣,此时才看清她艳如桃李的面容,更是吃惊。 “你怎么会在这里!”泽秀走过去,一把将小蛮从地上拉起来。 小蛮拍拍屁股上的雪,一边想一边说道:“嗯,我们……是来白杨庄,找那个什么常老爷子。” 泽秀冷笑道:“果然还是走这种俗套,找同盟,结合众人的力量去对付天刹十方。真让人失望!” 是吧是吧,俗套死了!小蛮跟着在肚子里骂,回头看看,天权他们应当还没发觉她逃走了。再抬头看看泽秀,倒霉的是遇到了这人,计划不如变化啊,她只怕又逃不掉。 “她是谁?”泽秀朝连衣翘了翘下巴,眼神有些赞赏,“年纪小小,又是个女子,身手倒不坏。” 小蛮咳了一声,朝连衣招手:“过来过来,我介绍一下。” 连衣乖乖走过来,此刻已经确定这胡子拉渣的大叔不是坏人,于是收刀弯腰鞠躬:“冒犯了大叔,连衣很抱歉!” 泽秀神情复杂,憋了半天才道:“不要叫大叔!”说罢狠狠瞪了小蛮一眼,“你只会捣鬼!” 小蛮哈哈笑了起来,“连衣,来,这位是泽秀,泽秀大叔。这位是连衣,我的贴身护卫。” 连衣毕恭毕敬:“大叔好!” 泽秀恨了一声,弯腰捡起先前投掷过来的黑剑,往腰上一挎,叉腰道:“请了个身手不错的贴身护卫,这种深夜却带着侍卫来这种地方,让我猜猜,你又顺了不归山什么金银财宝,打算跑路?” 果然一猜就中!小蛮干笑两声,“说什么呢!你看我是那种人吗?我们只是在……嗯,散步而已!” 泽秀哧地一笑,懒得拆穿这种无聊的谎言,“天权他们应当还没追上来,你要跑路,现在就可以。” 小蛮奇道:“呃?你怎么……不拦我吗?”大家都叫嚣着报仇报仇,光复光复的,这人倒是出乎意料的冷静。 泽秀垂下眼睫看着她小巧的脸庞,讥笑道:“我做什么要拦你?你又不是东西,自己长着脚呢,想走想留,本来就是你自己决定。上回是要确定你的身份,所以带你回不归山,这次我可懒得管你了,爱走就走。” 他拍拍剑上的残雪,转身便走。 小蛮反手抓住他的袖子,仰头问道:“可是……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听你说什么天刹十方的……你也是来为苍崖城报仇的吗?” 泽秀把袖子捞回来,厌恶地拍了拍,“别乱碰!苍崖城和我是有点交情,不过也没到为它报仇的地步。我一人行走江湖,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需要什么理由!” 小蛮一时倒被他这种潇洒的态度打动了,有些羡慕,低声道:“像你这样生活,大概才能称得上幸福吧。” 泽秀淡道:“人人都为生计奔波,谈什么幸福!你的人生也是自己的,没必要被谁摆布,从来也没谁规定一定要报仇,相比较报仇,我想苍崖城牺牲的列位更希望你过得自在。” 这个人……呃,小蛮居然觉得十分感动,天啊,这个可恶的**不男不女的,居然能说出这种话!简直、简直那个叫什么的?士别三日定当刮目相看? 泽秀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道:“要走就快走,这里不太安生。白杨庄那老头子害了不少人,天刹十方最近要过来找麻烦,嘿嘿,只怕整个庄子清扫一空也是有的。” 小蛮微微一惊:“老头子——是说常老爷子?他不是好人?” 泽秀点了点头,“人不可貌相,江湖上徒有虚名的人大把抓,他也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你们找他做同盟……呵呵,不归山不是故意的,就是犯傻了。” 原来如此!那老头那么凶,看着就不像好人,原来真是坏蛋! 小蛮还想问常老爷子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泽秀突然眉头一皱,低声道:“噤声!有东西过来了!” 连衣纵身过来,一把将小蛮抱住,和泽秀一起跳上最近的那棵白杨树。泽秀赞道:“果然好身手!和谁学的功夫?” 连衣摇了摇头:“师父就是师父,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话音一落,只听雪地里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几乎是眨眼的功夫,一个凤冠霞帔的女子便轻飘飘走了过来。泽秀眉头一皱,怎会是新娘? 耳旁一热,小蛮贴了上来,问他:“你先前以为我和连衣是天刹十方的人,是不是以为他们会掳走新娘?” 黑暗里,她口齿中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幽香,泽秀欲要急忙避开,却又怕动作过大惊了下面那人,只得稍稍偏过脑袋,她的睫毛又浓又长,下面藏着犹如野狐狸般晶亮狡猾的光芒,简直要一直刺到心里去。他猛然握紧宝剑,未置可否,事实上也是忘了她究竟要问什么。 新娘走了几步,突然停在树下,抬手轻轻在树干上拍了两下,泽秀眉头皱得更深了,小蛮又低声道:“她发现咱们了吗?”泽秀猛然抬手捂住她的嘴,不顾她惊惶的反抗,提着她的背心就跳了下去。 那新娘显然一点也不吃惊,她的脸雪白雪白的,白的简直像死人,但眉目甚是姣好,只看不出年纪。她手上十根指甲,每根都有三寸来长,涂着红色蔻丹,配上那一身凤冠霞帔,一张惨白的脸,怎么看怎么恐怖。 小蛮刚刚惊惶的心情在看到她之后瞬间变成了恐怖,揪住泽秀衣襟的动作也改为巴住他的脖子,两脚乱蹬,使劲朝上爬爬爬。 “鬼!女鬼!”她叫得惨绝人寰。 泽秀不耐烦地把她拽下来,朝后面的连衣身上一丢,冷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鬼!” 那女子呵呵笑了两声,声音十分甜美,“我说呢,大名鼎鼎的泽秀先生怎会这么快就暴露自己的痕迹,原来身边带着一个累赘。” 泽秀淡道:“失礼了。原来是天刹十方里的红姑子。” 红姑子点头道:“常老头做了不少恶事,恶贯满盈,应得报应。我想,以泽秀先生的开明,应当不至于来阻拦。” 泽秀摊开手:“这个我不管,但人家庄子里从老到小都要杀,这是什么道理?我倒看不惯了。” 红姑子呵呵笑道:“斩草除根,泽秀先生没听过吗?” 泽秀没说话,两人僵持在那里,谁也不动一下。 小蛮紧张地抓紧连衣的袖子,低声道:“他们……是打算开打了吗?谁会赢?” 连衣轻道:“我也不知道,他们都比我厉害。不过,主子,你不是要和天权公子他们玩游戏吗?这会还不走,来得及吗?” “他们不会这么快就追来吧!” “……好像已经追过来了。” 小蛮猛地跳起来,“那还不快走!” 连衣急忙要将她背在背上,谁知那个红衣女人突然发难,绣花鞋那么一踢,大片的积雪打了上来,连衣一把将小蛮推dao在地,自己就地一滚,勉强让过去。只听脑后风声锐利,她趴在地上回头一看,却见两道身影,一红一黑纠缠在一起,动作快若闪电,瞬间就拆了十几招。 “还不带着她走!”泽秀的声音。 连衣点点头,把摔得七荤八素的小蛮抱起来,正要走,那红影又拦了上来,当头无声无息地一掌,拍向自己的胸口。连衣只得再次退后,她没信心能打过这个女人。 “这位就是传说中苍崖城的小主吧?呵呵,泽秀先生何必这样小气,难道我会吃了她不成?”红姑子声音娇滴滴的,在这寂静的雪夜里,却无缘无故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泽秀没说话,天刹十方的人果然厉害,一个女人能与他拆这样久的招,还有闲工夫对付连衣,可见她也没使出全力。远方杂乱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不欲久留,虚晃一招,回身抓起小蛮就要走。 那红姑子还真是如影随形,和他卯上了,一击被他避过,她干脆朝小蛮头上打去,带着个累赘,泽秀的身手自然不如先前灵活,抓住小蛮的衣襟要将她送出去躲过红姑子的手掌,谁知她中途变卦,那一掌突然转向,砰地一声拍在他左胳膊上。 泽秀浑身一震,再也抓不住小蛮,身后已经传来白杨庄诸人的喝呼声,他匆忙中不知抓住了什么东西,来不及丢出,足尖一点,急速逃离这里,眨眼就逃了老远。 小蛮狠狠摔在雪地上,她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好像是这只手把她抓过去,那个手又抢过来,最后谁也没抢到,她摔在了地上。 连衣急忙将她护在身后,那红姑子伸爪来抓,长长的指甲,寒光乱窜,连衣自知躲不过去,紧紧闭上双目等死。忽听林中“嗖”地一声锐响,红姑子的手急急让开,然而还是躲得慢了,一根铁箭擦着她的袖子射过来,正中白杨树,深深钉了进去。 她捂着断开的袖子,停在那里,半晌,慢悠悠地转身,只见林中匆匆跑来数人,正是常老爷子和天权他们。 小蛮一看到天权那张冰块脸,心里就是一沉。 坏了,她又没能逃掉。 混江湖的日子,只怕是没个头了。 心里一激愤,只觉脑袋里昏昏沉沉地,眼前突然一黑,晕了过去。 第七章 真假小主(一) 第一更。 *************** “是新娘子!”有家丁惊慌失措地叫了起来。 这凄冷月夜,一个凤冠霞帔的女子孤零零地出现在树林里,委实令人惊异。天玑低声道:“她好像有点邪门。” 天权抿着唇,半晌,才道:“是天刹十方的人,她叫红姑子。” 天刹十方!众人一听这四个字,都是大吃一惊。 常老爷子抖着嗓子,颤声道:“你……你将我儿……” 红姑子笑吟吟地转过来,施施然行了个万福,柔声道:“公公,媳妇给您见礼了。您老花了五十两银子从山里偏僻人家买来的媳妇,怎么也不看看清楚。莫非觉得小户人家的女儿,可以随意处置,不怕她闹事么?” 哦哦,原来这媳妇是常老爷子花了五十两买回来的!他家儿媳妇总是出事,附近好人家都不愿把女儿嫁过来,想来他也只有出钱让人去山沟里买了。只是,怎么新娘子会变成天刹十方的人? 常老爷子脸色此刻叫一个精彩,忽红忽绿,一忽儿又变成了惨白,比积雪还白。 “你……你们天刹十方……邪魔外道……谁给你们的权力做这种事……”他好像连说话的中气都没了,断断续续,精神恍惚。 情况好像有点诡异,摇光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回头问天权:“我们……是不是应当帮忙?” 天权摇了摇头,“静观其变。” 其实最腹黑的是这个人。 红姑子把手捂在嘴上,轻轻咳了一声,道:“失礼了。”紧跟着后退两步,从袖子里抽出一个卷轴来,展开,缓缓念道:“常怀礼,敦煌人,庚子年壬午月辛卯日生,年五十八……” 还没念完,只听“卒”地一声,有东西朝她面门扎来,红姑子腰身犹如细柳,陡然往后一仰,再站直时,嘴里已叼中一枚玄铁打造的镖针,两行细细银牙咬住正中,丹唇微启,笑得妖异。 她扑地一下将镖针吐在地上,柔声道:“常怀礼,你忘了你去山里提亲时,那个晚上,你对我说的甜言蜜语了?” 甜……甜言蜜语?!众人哗然了,个个都回头去看常老爷子,有的惊诧有的不信有的鄙夷。他的脸现在已经涨成了紫茄子,嘴唇蠕动着,喃喃道:“别……别说了……” 红姑子忽然正了神色,一洗先前轻佻模样,冷道:“常怀礼,你荒淫好色,专喜处女,一生中害了两百八十一个如花似玉的少女。你狡猾之极,知道家中有背景的女子都不可碰,每次都假借出门云游为名,去外地采撷美貌处女,先时甜言蜜语,若有不从,便用强。被辱女子痛不欲生,大多轻生了断。及至你辞去栖霞派掌门人位置,隐退到白杨庄,因见儿媳貌美,便做下不顾人伦的丑事,你儿子不能人道,只能忍辱偷生,最后竟与你同流合污,专门替你去外地挑选处女送进庄子供你一消淫性。你的两任儿媳,加上那些被你儿子骗进来的女子,都不堪侮辱而轻生,尸体被你们点火焚烧,撒灰于白杨林里。我问你,这些事,你承不承认?” 常老爷子脸色忽青忽白,突然厉声喝道:“妖女妖言惑众!岂可听她一派胡言!将她拿下!今日为武林除害!” 那些家丁个个神情犹豫,动了两步,居然没人上前。 常老爷子惊慌失措,回头抓住天玑的衣服,吼道:“上啊!你们不是要找天刹十方报仇吗?!小主呢?小主在哪儿?!她不是苦心积虑要光复苍崖城……” 这老头子疯了!天玑又惊又怒,一把卡住他的脖子,使劲去捂嘴。天权急道:“放开他!”天玑不由一愣,本能地松开手,忽听林中卒卒数声,眼前密密麻麻的银光闪烁,仔细一看竟然是细若牛毛的银针,没头没脑地扎了过来。 天权一手提着摇光,一手抓过天玑,纵身疾退一射之地。天玑背上中了数枚银针,又痛又痒,禁不住大叫起来。天权抬手在他背上一拍,竟将那几根针拍的嵌了进去。摇光惊道:“天权!你做什么?” 天权淡道:“只有如此才能救他,若要拔出来,针上的毒立即行遍全身,神仙也救不得了。红姑子是行药大家,针上一半毒一半却是解药,拍进去,隔了三日再取出,方无碍。” 天玑捂着后背,叫苦连连:“还要忍三天!天刹十方果真不是好东西!他们清算白杨庄,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摇光替他轻轻拍着伤处,替他止痒,一面轻道:“只中了几枚,就难受成这样,常老爷子他们可不知变成什么样呢……小主她……” 提到小主,三人悚然一惊,她去哪里了?! 天权急道:“不好!”匆忙赶回去,却见红姑子长袖一扬,又是数十枚细若牛毛的银针抛出来,全部打在常老爷子身上,他大吼一声,扑倒在地,身边全是中了针痛苦呻吟的家丁。而方才小蛮和连衣坐着的地方,除了一摊乱七八糟的积雪,已经半个人影也没了。 他心中又惊又怒,正要厉声喝问红姑子,那常老爷子突然挺身而起,扑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膝盖,凄声道:“杀了她!你们不归山……要找同盟……我……我全部答应就是……杀了她!” 天权弯腰扶住他,定定看着,常老爷子心中狂喜,然而口中已经不能说话,含含糊糊发着古怪的音。天权垂下眼睫,扶住他的后背,似是低头听他说什么,常老爷子突然暴睁两眼,手指在地上乱抓乱刨,最后死死卡住他的手腕,喉中吐出最后一口气,竟然就这样死了。 天权轻道:“常老爷子,常老爷子?” 说罢将手从他背心移开,缓缓起身,冷冷望向红姑子。她格格笑了起来,轻声道:“杀他的人,可不是我。” 天权淡道:“她人呢?” “什么她?哪个她?”红姑子装傻。 天权一言不发,从背上摘下通体银白的神武弓。那神武弓是用极特殊的材质打造而成,足有四尺来长,比寻常女子还要高上那么一些。 红姑子一看他亮出神武弓,便摆手笑道:“开不得玩笑的家伙!那两个孩子早已趁乱跑啦,你还是那么不得人心。” 天权将神武弓重新挎回去,拱了拱手,转身便走,后面天玑和摇光追了上来,一见红姑子,都是神情复杂。 “她要干什么?”天玑背上还是又痛又痒,对这个讨厌的女人也是恨之入骨。 “与我们无关,快去找小主。” 天权踏雪疾步而去,两人也只得追上去。没跑几步,忽见前方远处白杨庄的方向火光冲天,半边天空都映红了,隐约还有悲惨的号哭声传来。摇光不由打了个寒颤,轻声道:“他们放火了!好残忍,庄子里许多人都是无辜的。” 天权淡道:“天刹十方行事一向如此,红姑子在这里扰乱视线,庄子里必然还潜伏了两到三名天刹十方的人,将庄中老小杀遍,放火焚烧。咱们只有三人出来,现在还未到与他们作对的时候,暂且避开,不可惹麻烦。” 摇光叹道:“一面惩凶,一面又做下更大的恶事,简直是魔鬼。” 天权沉默半晌,低声道:“江湖里,人人都是魔鬼。” 再也没人说话了,只有冲天的火光,盘旋跳跃,直冲上天,炙黑与橙红交错,无声无息。白杨林中风声呜咽,像是女子的哭泣,幽幽嘤嘤,最终一切,都被埋藏在深深的白雪下,丑陋的,美好的,再不为人知。 ****** 小蛮醒过来的时候,只看见半边被烧红的天空,她伏在连衣的背上,摇摇晃晃。 “着火了!”她大叫一声,猛然坐起来,险些摔下去。 连衣赶紧抱紧一点,道:“主子,你总算醒了。我还以为你被打伤了呢。” 小蛮长舒一口气,警惕地看看四周,还是白杨林,不过周围半个人也没有,她奇道:“天权他们呢?” 连衣轻道:“主子不是要玩游戏吗?不让他们先找到咱们,所以我趁乱把你带走了。” 小蛮喜得抱着她的脑袋一顿揉,“做得好做得好!果然是我的好连衣!” 连衣脸上一红,很是喜不自禁,主子夸她了!她第一次被人这样直白的夸奖,欢喜的紧。 “白杨庄着火了吗?”小蛮望着远方烧红的天空,低声问着。 连衣点了点头,“好像是常老爷子不是好人,天刹十方过来惩奸除恶,不知怎么的,还杀光了白杨庄的人,放火烧了人家庄子。” “杀人放火……怎么也谈不上惩奸除恶吧?”小蛮抹了抹冷汗,不晓得这孩子脑子是什么构造的。 连衣“哦”了一声,“反正我也不懂,总之死了很多人。主子,这个游戏你要玩到什么时候呀?” 小蛮眨了眨眼,想了一会,才道:“嗯……总之你别问,朝前跑就是,他们若找到了,游戏就结束,找不到,就继续玩下去。” 连衣乖乖地答应了。小蛮摸摸她的脑袋,唉,她肯定是上辈子做了太多好事,老天这辈子赏她这么一个好孩子,又忠心又听话又不贪财,身手还那么好。 “大冷天的,你就穿这么件破布衣服,人家看到了,还说我这主子怎么亏待你呢。回头咱们去了有人烟的镇子上,给你买几件好看的衣服,你长这么漂亮,应当打扮打扮。” 说完摸摸她挂在腰间的赤霞刀,笑道:“好人要配好刀,好刀要配好衣服,咱们虽是女孩子,但也不能输给那些臭男人。回头再买两匹马,咱们也鲜衣怒马,快意恩仇去。” 连衣感动得鼻子酸溜溜,突然大哭起来,小蛮吓了一跳,从她背上跳下来,连声问:“怎么了?你不喜欢骑马?那咱们改骑骆驼去,又稳又大,虽然臭了点……” 连衣摇头哭道:“不……不是!主子对我这么好……我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好!主子……我、我太感动了!” 呃,其实也没什么啦……小蛮抓了抓脸皮,她说这些好听话大半是随口而出,根本没往心里去,效用不过是收买人心罢了。可遇到连衣这样单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好孩子,感动得都哭了,她都忍不住觉得自己很伟大,好像真做了什么德高望重的事情似的。 “主子真是天下第一好人。” 小蛮的脸皮子忍不住红了,她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好啦好啦,别哭了。快走吧,也不知你以前过的什么日子,这样就把你给感动得哭了。” 连衣揉了揉眼睛,轻道:“什……什么意思?” 小蛮回头一笑,眼睛弯弯的,像只小狐狸:“我是说,以后还有更好的。连衣,你跟着我,没错的。” 第八章 真假小主(二) 第二更。 新文好像没什么人看,两更没什么动力呢,叹气。。 ******************** 连衣抹着眼泪,自出娘胎以来,她大概就没这么感动过,话都不会说了。 小蛮笑道:“傻孩子,鼻涕都出来了,快擦擦。”说罢举起连衣的袖子,替她擦鼻涕眼泪。 连衣小声道:“我不是孩子了,肯定比主子还大呢。” “哦?我今年十六岁了,看上去可能比较小吧,其实不算小了。” 连衣道:“我十七岁,比主子大一岁。” 小蛮在她鼻子上一刮,嘻嘻笑道:“大一岁也不算大,你这傻乎乎的样子,还没我弟弟大米聪明呢。” 连衣艳慕地看着她,“主子还有弟弟,连衣从小到大只有一个人。” “哦,那你是独生女了?功夫也是家人教你的吗?”小蛮随口问道。 连衣脸上一黯,叹了一口气,轻道:“我一生下来就被丢弃啦,是师父把我养大的,一直住在山里,教我功夫。师父后来病死了,我只好出来自己找路子生活。我明明很厉害的,当保镖护卫都没问题,可是山下那些人谁也不理我,不是要出钱照顾我,就是想娶我做老婆小妾,后来听说和林这里商旅众多,大概能找到事情做,所以我才来,没想到就遇到了主子你,是连衣的福气呢。” 小蛮拍了拍她的肩膀,温言道:“也是我的福气。” 没想到这孩子又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小蛮叹了一口气,以前她装可怜卖可爱,哭哭啼啼,居然没人不耐烦,也算是她的运气。她被连衣哭得烦死了,恨不得一巴掌下去,一切都安静了。 正手忙脚乱的时候,忽听后面传来踏雪而行的脚步声,两人都是一僵,回头望去,却见月夜下缓缓行来一行人,统一穿着象牙白长袍,头戴玄色帽,身下骑着漆黑的骏马,悄无声息地立在那里。 小蛮一见这种打扮,便要发抖。不归山的人! “主子,是坏人吗?”连衣见她神色不对,赶紧问。 小蛮不知该摇头还是点头,他们人太多,连衣肯定打不过他们,不如先看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打算。她轻道:“你别动,护着我就行。这些家伙难缠的很。” 正说着,却见一白衣人骑马上前,道:“小主,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是老沙的声音。 小蛮一瞬间松了一口气,遇到熟人了,她这才安心,走过去笑道:“原来是干爹,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呢,吓了一跳。” 老沙跳下马背,面无表情,淡道:“你几次三番跑走,是什么居心?” 咦?好像来头不对啊……小蛮眨了眨眼睛,柔声道:“我没有跑走呀,可是白杨庄子烧起来了,我总不能留在那块,所以和连衣逃命来着,这会走散了,正等着天权公子他们呢。” 老沙冷道:“你走的时候,庄子并没烧起来。不要以为你多了个侍卫,就可以为所欲为。” 小蛮猛然一惊:“你们派人跟踪我!” 老沙道:“寻求同盟,光复苍崖城是多么重要的事情,岂能真正放心交给你这等不学无术之人。” 小蛮吸了一口气,“没错,我是不学无术之人,可是将我推到浪尖风口的是谁?既要我做事,又要冷嘲热讽,世上还有这种道理?” 老沙冷笑道:“那三千两银子,还有众多宝石明珠,岂是白白给你的?还是你以为不归山已经昏庸到家里少了什么都不知道吗?” 小蛮见他提到银子,灵光便是一动,笑道:“你老人家别急,这些难听话说起来多伤感情。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给的钱若是到位了,我还能不尽心做事?” 老沙面上神色稍霁,朝她勾勾手,“到这里来说。” 他转身走远,小蛮犹豫了一下,连衣低声道:“主子,我跟着你吧。” 小蛮把心一横,咬牙道:“不用,你在这里等着。时间久了我还不出来,你就冲过来救人。” 连衣点了点头,把赤霞拔出攥在手上,浑身戒备。 小蛮跟着老沙走到树后僻静之处,上下仔细打量一番,见他神色没什么异样,便大着胆子道:“干爹何苦来吓我,说那些子难听话,我心里现在还难受的紧呢。” 老沙嘿嘿笑道:“你嘴里从来就没一句实话,早就说过,你这种过于聪明外露的性格,迟早给你带来大祸。你把人心看得太简单了,天下人独你聪明,别人都是白痴不成?” “干爹的教诲,小蛮会一直记在心上。”她很没诚意地应了一句,这才伸出手,“干爹答应我的银子呢?” 老沙冷笑道:“白杨庄的事情没成,你的惫懒是一大缘故,根本没有当作一回事,一眼就被人看出破绽。你想凭着小聪明行走江湖,人人响应,趁早打消这种念头!事情没办成,你还想要银子?” 小蛮把手一摊:“你老也知道缘故,何苦来找我茬!我本来就不是小主,你们非要推着捧着把我往架子上赶,假的怎么也变不了真的。” 老沙脸色一变,厉声道:“先前交代你的话全忘了吗?!” 小蛮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只听他又道:“银子你是不要想了!先时我发现找错人,本想将你杀了灭口,谁知金木水火土五位另有打算,才留的你一条小命在!你自负聪明,居然看不出自己的命在谁手里?还敢与不归山讨价还价!” 小蛮勉强一笑,只觉两条腿不由自主在打颤。其实老沙有些话说的真没错,她确实把一切看得太轻松了,她算什么东西?没财没势没背景,用什么东西和人家谈条件呢?她仗的,不过是一点小聪明罢了。 可是,不服气,真的不服气。 为什么平白无故,她要被利用。 如果卑贱的人没有自己的人生,那她也不想做别人的傀儡。 “你们另谋高就吧,我……无法胜任小主的位子。小角还给你……苍火印什么的,那不过是个误会,你们另外找人画一下。不归山反正财大气粗,没什么办不到的,应当不至于为难我一个小女子。” 她有一半真可怜,一半扮可怜,眼泪汪汪的,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 老沙叹道:“这一套很好玩吗?你要不干,也可以。银子和珠宝通通吐出来,我保证不归山不找你任何麻烦。” 小蛮捂住胸口,一付不堪刺激的模样,颤声道:“你们好没人性!一点血汗钱你们也要剥夺走!” 老沙冷道:“不归山从来不会怜惜无用之人。你把顺走的珠宝银子一个子儿不少,全部交出来,我说到做到,立即放你走,苍崖城的事,从此与你无关。” 小蛮急了,三千两银子她分了一千两给爹和二娘他们,顺出来的珠宝也有一部分失落在沙漠里,她哪里有本事全找回来还他们!再说她吃了这么多苦头,到头来一个子儿也没得到,这笔账为免太不划算! 这会她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到头来,她还是被钱财给栓死在这里,动弹不得。 老沙又道:“既然不想还,那以后就要好好做事。金木水火土看中你,也是因为你聪明伶俐能言善辩,在江湖中交涉由你去,比真正的小主出面要好的多。何况,你身上的印记也是一种因缘巧合,老天注定你要当这一回小主,何必多想。” 小蛮沉默了很久,轻道:“这个印是当时我遇到一个骑黑马的人,言语不和,他拍了我一掌,印记隔了两天就冒了出来,我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只小角,也是他遗留下来的,我本想拿着去卖钱,谁知没来得及脱手你们就找上来了。” 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摸脖子上的小角,谁知摸了个空,心中不由大惊,再仔细摸摸,果然那个稚龙之角不见了! 老沙见她神色有异,不由问道:“怎么了?” 她勉强定神。这事最好别叫他知道,否则还不知要给她找什么麻烦。小蛮摇了摇头,脸色苍白,低声道:“没什么……我是想那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老沙说道:“你既然为不归山办事,那这些便不需瞒你。实话告诉你,真正的小主早已被不归山找到收容起来,只是她生来身体娇弱,一派天真,于世事完全不解,光复苍崖城的大事她也不怎么放在心上,何况此事处于江湖风口浪尖,怎能让她一个闺阁贵小姐出门历险。所以误打误撞,才找了你,你应当感谢金木水火土五位的仁慈,否则你的小命在沙漠里就已不保。” 小蛮怔怔笑了几声。 这算什么,果然真正的主角被人好好供着,她一个跑龙套的,不过是个替代品。 她到底算什么呢? “至于你胸口的苍火之印,委实让我们惊喜。后来问了小主,她说那是苍崖城中的秘术,毕竟苍崖城小主是全天下觊觎的人,凭着稚龙之角和苍火之印便能判断是不是真正的小主,所以苍崖城被灭的时候,她脖子上的稚龙之角被族里勇士带走,好教别人不能认得她的真实身份。那一掌,原名为苍火掌,中了掌的人,伤处会浮现苍火之印,三年后方能消退。那人打你的时候,没用内力,否则你三年后必然要死。我想,他知道江湖上最近人人在寻找小主,所以才用了这等釜底抽薪的法子,故意拍你一掌,再留下稚龙之角,让矛头指到你身上,好令他们有时间从容安置。” 小蛮的脸色此刻才叫真正的苍白,微一踉跄,倒退了几步,扶着白杨树,喃喃道:“从那一天……遇到那个人开始……就是阴谋?无缘无故,让我做替罪羊?” 老沙淡道:“也是你的运气,旁人想做小主还做不成。你这样也没什么不好,钱财多的是,去任何地方别人都是礼遇有加,只要你不说,谁也不知你的真正身份。何况苍崖城是什么地方,不归山又是什么地方,江湖上多少人想为了咱们去死,还得排队,你得到这种殊荣,就算死了也是福气。” 小蛮干笑了几声,低声道:“我凭什么要为你们去死?难道我当真命贱?我闲的慌?” 话音一落,忽觉脖子上一凉,老沙的剑抵在了上面。她一惊,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老沙冷冷说道:“世上总有高贵之人,也总有卑贱之人,你应当乖乖认命。今日将最大的秘密告诉给你,你他日泄露出去半句,这柄剑立即就会割断你的脖子。不要以为叫两声干爹,便可以为所欲为,不归山岂能容你这等黄口小儿恣意玩耍。” 小蛮怔怔看了他许久,突然低声道:“不对。你们肯定打着别的主意,小主既然不愿光复苍崖城,更不愿报仇,你们为什么暗地里背道而驰?是有私心,对不对?” 老沙一时词穷,倏地目露凶光,手里的剑往前送去。 她要死了! 小蛮心中一凉,也不知是恨自己嘴快,还是恨这帮人穷凶极恶。 她居然不觉得伤心,只是心灰意冷,或许还有些木然。 活到现在十六年,她体会过什么呢?是深深的爱过,还是深深的被爱过? 不,什么也没有。 曾经她有的是虚伪的笑脸,如今她有的,只有那些不属于她的金银财宝。 啊啊,她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 “老沙。”旁边突然有人开口说话了,老沙猛然一怔,急忙把剑缩回来,转身一看,却见天权长身玉立,淡淡看着自己。 “公子爷!”老沙有一瞬间的慌神,“我只是……我和小主说……她又逃跑……” 他简直语无伦次。 “走,下次不许做这种事。” 天权的声音比风声还要轻,却像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人心。 老沙急急收剑回鞘,向他恭恭敬敬地行礼,道:“无论如何,这一路还是要劳烦公子爷费心了。” 他转身飞快走开,像逃命一样。 天权缓缓走到小蛮面前,她垂着脑袋,瘦弱的肩膀,纤细的身量,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夜风吹散开一样。 “在哭?”他低声问。 “不……没有。”她扬起脑袋,果然脸上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她的眼神有一种说不出的晶亮诡异,像一团迷雾,摸不着底。 “我是在想,人他妈要是命贱,还真是没办法。” 她爆了一句脏话,哈哈一笑,拍了拍胸口没被抢走的金银珠宝,望向远方不见尽头的白杨林,谁也不知她究竟在想什么。 第九章 真假小主(三) “老沙!”天玑和摇光这会才赶来,一见到老沙,两人都和见到钱包一样眼睛发亮。 老沙毕恭毕敬地行礼:“见过天玑公子,摇光姑娘。” 天玑扑上来,抓着他的手一顿摇,连声问道:“带钱了没?我们最近是囊中羞涩啊。” 老沙会意地点头,转身朝那群白衣人拍了拍手,道:“把东西拿过来。” 小蛮从他身边走过,一声不吭,连衣喜滋滋地跑过来,脸上都笑开花了:“主子果然没事!你怎么不早说他们和天权公子是一起的呀,害我担心半天。这下可被天权公子他们找到了,游戏是不是算咱们输了?” 臭小娘,输了你还笑那么开心做什么!小蛮百无聊赖,一屁股坐在雪地上,靠着一棵白杨树,慢悠悠地说道:“是呀,我输得一塌糊涂,输得不能再输了。所幸还留着一条贱命,真是老天无眼,改明儿去庙里拜拜,让菩萨早点把我这个祸害带走才好。” 连衣听不懂她话里的深奥含义,瞪圆了一双妙目,不知所以。 老沙这次来屁点事都没有,原来就是送钱的,搞那么正经,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看他那副狗腿样,笑得跟开花馒头似的,小蛮都替他觉得丢人。 “公子爷,补给都差不多了,那属下便告退。行动还是和先前计划一样,属下这组的人马分给公子爷一半,随您在前方探路?” 老沙问的小心翼翼,刚才那事好像惹得天权不开心,他也是如履薄冰,生怕再次得罪他。 天权淡道:“摇光,你还未单独一人行走过江湖,这次就由你带着半组人在前面探路。万事要小心。” 他并没有嘱咐很多,摇光素来稳重小心,不像天玑那么毛躁莽撞,事情交给她还是放心的。 摇光点了点头,纵身上马,对老沙一抱拳,道:“沙先生,您的人我先带走了。” 老沙急忙笑道:“姑娘客气!请!” 他毕竟精于世故,天权要留下,摆明了是不给他机会再威胁小蛮。他只是不明白,公子爷怎么会把这事看得如此严重,小蛮的脾性只怕他压根不清楚,这小家伙软硬都不吃,非得玩狠的,刀子架上脖子,她才会乖乖听话。他这么做,虽然难看了点,却也是为了不归山考虑,公子爷心里岂有不明白的。 他心中惴惴,天权毕竟位置高于他,这揣摩上意总是一门学问,他还得再学学,搞清楚公子爷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白杨庄一场闹剧结束,什么好处都没赚到,反而亲眼目睹了一桩天刹十方杀人放火的惨事,江湖啊江湖,你到底还藏着多少可怕又惊心动魄的事情?今天是白杨庄被烧光,明天会不会轮到她被人杀光? 小蛮想到自己被那红衣女鬼绑在架子上,用长指甲刮肉的景象,不由猛地打了个寒颤。 不!这绝不是自己吓自己!说不定真有这么一天!不归山和苍崖城两边联合起来算计她一个可怜的孩子,什么祸事她顶着,什么好事他们收着,她就是一跑腿的替死鬼!再在这江湖中跑上一段时间,打酱油就要变成被人打了。 她猛然抱住脑袋,使劲朝车壁上撞,发出砰砰的声音。 策马走在马车外的连衣赶紧揭开帘子,“主子,你怎么了?” 小蛮捂着发麻的额头,两眼无神,低声道:“没什么……我想看看自己脑袋有多硬,能不能扛住大刀割下来。” 连衣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轻道:“主子真会开玩笑,就算石头做的脑袋,也架不住大刀来砍啊。” 小蛮长叹一声,仰面狠狠躺下去,默默看着车顶,喃喃道:“别和我说话,让我安静一会。” 连衣只得放下帘子。隔了一会,马车驶出了白杨林,上了官道。天边微微泛出晨曦的蓝光,一轮鸭蛋黄似的大太阳缓缓升起,连衣到底还是不放心,悄悄揭开帘子去看,却见小蛮蜷缩在车厢的角落里,早已睡熟了,嘴里喃喃地,不知说着什么梦话。 连衣松了一口气,正要放下帘子,小蛮突然翻了个身,继续熟睡,先前紧皱的眉头好像皱得更厉害了。连衣摸了摸脑袋,主子到底想着什么呢?眉头一直没松开过,难道是有什么难过事吗?她猜不透,对连衣来说,小蛮的心比九曲玲珑窍还要复杂。 一路往东行,不日便来到了上京,这是辽人的都城,辽人近年来相当猖狂,都城的规模气势自然不同寻常,城门关口的盘查也十分严厉,对宋人尤其苛刻,故而做生意的商人通常身上会装着西夏甚至回鹘的文书,再说两句西夏话,这样可以蒙混过关。 到了上京,为避免惹人注目,小蛮他们只能弃车改为步行,几匹骏马也去了鞍辔,另外又从马贩子手里多买了几匹马,四个人匆匆装扮成乡下人来城里贩马的模样。这样还不够,最绝的是天权居然有西夏的文书,说着一口半生不熟的西夏契丹话,四个人居然十分顺利地过关进入了上京。 “那文书幸好你还没丢掉,否则今天还真进不来。”进了城,天玑立即放松下来,伸伸懒腰,笑嘻嘻地说着。 天权笑了笑,没答话,只将文书放回怀中。 连衣看他的眼神已经从先前的敬畏变成了闪闪动人的敬佩,连声道:“天权公子居然会说西夏话!契丹话也会说!好厉害啊!” 天玑不等天权回答,便抢着笑道:“他会的还多着呢!你们不晓得,天权本来还是……” “别废话。”天权打断他兴冲冲的话头,牵着马四处看看,又道:“先找家客栈安顿下来,等摇光的消息再说。” 天玑自知失言,赶紧用其他话打混过去:“是啊!快找个店家打水洗脸,我脸上涂了那么多泥,快憋死了!” 他们为了混进上京,扮成马贩子风尘仆仆臭烘烘的样子,特地在脸上涂了尘土,包上头巾,换上旧衣裳,每个人看上去都老了十来岁,不要说守门的兵将,只怕老沙从身边走过也会认不出来。 其中小蛮扮的最像,她身材瘦弱,个子娇小,走路轻飘飘的,扮一个小老太婆简直惟妙惟肖。天玑牵着马走过去,在她肩上一拍,没大没小地笑道:“果然天生一付穷酸相,扮穷人可比咱们像多了!” 出乎意料,小蛮并没像以前一样反唇相讥,她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着严肃的人生哲理,都快变成圣人了,天玑的嘲笑她压根就没听进去,只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继续埋头苦思。 天玑莫名其妙地放开她,回头低声问连衣:“她吃错什么药了?” 连衣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总之这几天主子很怪,时常一个人发笑,要么就是发呆,呆一会又会抱着脑袋使劲撞墙,撞完之后会突然发笑……她就这么奇怪地循环着这些无聊的举措,时间久了,还真像被鬼附身。 还是准备点黑狗血好了,听说那东西最有灵,驱邪圣物。主子万一真是被鬼附身了,那岂不是祸事,她还没好好报答过主子的恩情呢! 到了客栈之后,为了掩人耳目,他们只得扮作两对夫妻,分别要了房间,天玑进了房间第一件事就是打水洗脸,连衣心事重重地下楼问人要黑狗血,好心的契丹老板足给了她一桶,拿来洗澡都绝对够用。 她战战兢兢地提着上楼,悄悄把房门打开一道缝,朝里面看,小蛮也不洗脸也不换衣服,坐在床沿继续发呆,时不时还用手敲敲脑袋,喃喃自语几句,跟着又呵呵笑起来,笑得连衣毛骨悚然。 事不宜迟,现在就行动!不然魔障越入越深,主子可没救了! 她一咬牙,猛然踹开房门,小蛮吃了一惊,抬头见是连衣,皱了皱眉头,摆手示意她出去玩,别来烦自己。 连衣一言不发,提起水桶,呼啦一下,泼了小蛮一身。 小蛮一个激灵,猛然从床上蹦起来,身上又粘又腥,难受得要命。她抹了一把脸,低头一看,居然是狗血,一时竟忘了叫,只呆在那里。 连衣颤巍巍地看着她,见她半天不说话,心里更是没底,轻声道:“主子?” 她还是默不作声,呆呆站在那里。 不承望一桶狗血反而把她泼得更呆了,连衣退了两步,张口便要大哭,忽见小蛮两手一拍,道:“原来如此!”她抹了抹脸上的狗血,慢吞吞朝门口走去,经过连衣身边,在她肩膀上拍了拍,道:“做得好,连衣。” 连衣一头雾水,眼怔怔地看着她带着满身狗血推门下楼,让小二送热水上来,小二看她的眼神就和看到鬼一样,眼珠子险些掉出来。 “发生了什么事?”天权和天玑就住在隔壁房间,听见这里吵吵嚷嚷,赶紧过来看。 小蛮正抹着脸上的狗血慢吞吞上楼,两人一见她的模样,都是一呆。天玑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指着她的鼻尖,笑得一个劲打颤,“你……天啊……你怎么……成这个鬼样子了!” 天权捂着嘴,显然也在憋笑,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小蛮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毫不在意,赫然露齿一笑,脸是红的,牙是白的,对比十分鲜明:“麻烦二位避让一下,我要沐浴。” 天玑顿时觉得浑身发冷。 第十章 如果你是卑贱的(一) 连衣心事重重地蹲在房门口,使劲玩着自己的手指头。突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小蛮浑身上下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笑吟吟地走出来。她赶紧起身,含着眼泪,抖着嗓子道:“主……主子……你真的没事了?” 小蛮眯着眼睛,弯弯的,像两轮小月亮,唇边隐约泛出梨涡来,笑得十分甜蜜。 “我很好,从没这么好。” 连衣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使劲抹了抹眼泪,吸吸鼻子,这才露出一个笑容,喜道:“主子真的没事了!你真是快把连衣吓死了。” 小蛮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进屋吧,我去叫人送热水,你也洗个澡,这一路风尘仆仆,也该洗个干净了。” 连衣一个劲点头,乖乖地进屋了。 小蛮下楼让人送热水,小二看她的眼神比看到鬼还可怕,眼珠子掉出来又缩回去。 “店家!送点吃的上来!”旁边的房门突然打开,天玑的脑袋探了出来,一看到小蛮,他脸上就是一僵,勉强问道:“你……你没事了吧?你们两个,闹得也太厉害……” 小蛮娉娉婷婷地走过来,对着他一福,柔声道:“给公子爷们添麻烦了,小蛮心中十分过意不去。” 天玑打了个寒颤,颤声道:“你不是烧坏脑子了吧?!怎么……这样说话!” 小蛮轻声道:“如今回想前事,发现自己太过鲁莽,做了许多错事,也得罪了许多人。今日起,小蛮一定改过自新,争取早日报答不归山的大恩大德。” 嗯,这还像点人话。 天玑摆了摆手:“以前的事也没什么啦!只要你以后别再疑神疑鬼,动不动就逃跑,搞得我们不归山要吃人似的……话再说回来,你怎么突然……” 难道那一桶狗血真的有用? 小蛮但笑不语,对他又是一福,柔声道:“不打扰公子爷用餐了,小蛮告退。” 天玑手忙脚乱地拱手还礼,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走回自己房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摸了摸脑袋,一头雾水。 ***** 夜凉如水,远处隐约传来呼啸的风声,树影刻在窗户上,摇摇晃晃,像无数鬼魅张牙舞爪,要往这里扑过来。 连衣在床脚上和衣而睡,早已睡熟了,发出香甜的鼻息。 小蛮倒了一杯冷茶,倚在窗边,时不时啜上一小口,不知想些什么。 隔壁客房的窗户突然被人推开,她睫毛微微一动,过了一会,只听那低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夜深了,为什么不睡。” 小蛮推开窗,凉风扑面而来,卷起她的长发。她轻道:“让公子爷挂心了,我想着之前的事情,越发觉得自己荒唐,如今后悔不已。日后必然尽心做事,报答你们的恩情。” 天权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窗台上,足尖踩着细细的窗棂,白色长袍飒飒作响,仿佛随时会摔下去,但其实小蛮很清楚,他就算站在悬崖边上,也比普通人隔着栏杆要安全得多。 他披着头发,耳上两颗明珠耳钉,闪闪发亮,为他清俊的面容添了一些男子独有的妩媚气息。 小蛮抬头静静看着他,他的长发几乎要拂在面上,带着丝丝凉意。 “我会约束老沙,再也不会有那种事发生。”他低声说着,声音像天顶快要散开的云,轻柔不可触摸。 小蛮惶恐地垂下眼睫,颤声道:“公子爷千万别这么说,都是我的错,和干爹没关系的。他说的都是十分正确的道理,是我以前蠢,没能体悟罢了。” 天权没说话,隔了一会,将腰一弯,轻飘飘坐在了窗沿上。 “梧桐镇……我以前去过一次,风土人情都不错的。” 他突然提到她的家乡,小蛮心中猛然一震,竟不知是什么滋味纷纷袭上,是懊悔还是愤恨,她也分不清。一直以来,她的追求都很简单直接,要做个有钱人。这却是最难圆满的梦想。 “纵然你百般不愿,但已经卷入这一场江湖风波,逃避总不是办法。待事情圆满完成之后,我必定保你全身回到家乡,不伤分毫。所以,别再胡闹,江湖上的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容易。你的命对别人来说无足轻重,可是对自己来说却是最重要的,你不爱惜,谁还会替你在乎吗?” 小蛮急忙点头:“我……我都明白的。现在已经明白了……” 天权沉默了,半晌,才道:“其实,我起初并不知……”说到这里,却断开了,修长的眉毛微微一皱,又道:“以后我自会约束不归山那里,不叫他们来胁迫。你自己……也要保重。” 他起身要走,忽听身后那娇脆的声音轻道:“公子爷对每个女子都是这般关怀吗?其实,我知道公子爷讨厌我,可是虽然讨厌,你还是过来安抚我了。小蛮心中十分感激。” 天权回头看了她一眼,起初遇到她,此人满身都像长了刺,一眼就能看透,仗着一些小聪明,以为天下无敌,说讨厌,那真是讨厌。今晚她的刺突然全部收敛了,再也看不透,只剩一个人站在那里,纤瘦的肩膀,小巧的脸庞。原来她是长了这样一付眉,这样一双眼。 他突然想起一些久远的往事来,扶住窗框,低声道:“我现在并没有……讨厌……” 小蛮对他一福,柔声道:“谢谢公子爷的开导,我心中舒服多了。夜已深,公子爷早些休息吧。” 天权点了点头,道:“你也早些休息。” 一语未了,人已经回到隔壁房间。 小蛮轻轻关上窗户,发出的声响终于惊动了连衣,她急忙起身,揉着眼睛去摸刀,嘴里还含糊叫着:“主子?” 小蛮轻轻按住她的动作,低声道:“没事,我喝水而已。你睡吧。” 连衣翻了个身,握住她的手,轻道:“主子,你心中有什么不快活的事?” 小蛮笑道:“我哪里有不快活,不是和以前一样么?” 连衣摇了摇头,“说不上来,你笑起来……和前几天不一样。” 小蛮脱了外衣,上chuang裹住被子,道:“前几天我很傻很天真,以后要很强很暴力了。” 连衣格格笑了几声,“主子总喜欢说这些有趣话。” 一时无话,各自沉沉睡去。 ***** 第二天小蛮就信守承诺,带着连衣上街帮她买好看的衣服。 上京是辽人都城,纵然繁华热闹,但毕竟是未开化之地,与宋都不能相比,店铺里的衣裳大多做工粗糙,加上此地苦寒,多用皮毛缝制,就连连衣这样的美人儿穿着,看上去都像狗熊,半点美感也没了。 小蛮拉着她几乎跑遍了大半个上京城,总算找到一家卖丝绸的店。 “敛芳斋。”小蛮抬头,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着店头上挂着的匾额,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连衣见这店面宽敞明亮,门前一条街都铺着清一色的石板路,与其他泥土地不可同日而语,店前还放着两尊大理石的狮子,足有两人高,栩栩如生,店内三彩花瓶里插着绚丽的孔雀尾,里面不染微尘,一匹匹彩缎丝绸高高悬起,像无数张华丽的帐子,一看就知道气势非凡。 她当惯穷鬼,一见到这种气势便要跌软,悄悄拉着小蛮的袖子,低声道:“主子,这里的东西肯定特别贵,咱们还是去刚才那家买皮毛好了……” 小蛮一言不发,拉着她就进店,连衣急道:“主子!很贵的!” 小蛮笑道:“放心,你家主子钱多的很。再说,这叫他乡遇……那个……遇老乡,是我外祖的店呢,没想到开到辽地来了。” 连衣大吃一惊:“敛芳城的主人是主子的外祖父吗?!” 在外面混的人,没有不知道敛芳城的。它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城,只是对这种家大业大的豪商之尊称,敛芳城是郭宇胜的家业,郭宇胜是江南苏州的皇商,丝绸钱庄生意几乎由他垄断,加上他为人并没有商贾特有的猥琐斤斤计较的气息,反而豪爽好客,专喜与江湖豪侠结交,所以人人敬他,称他为敛芳城主人。他开的丝绸店,统一字号敛芳斋。 小蛮点了点头,她亲娘是郭宇胜的第三个女儿,以前娘活着的时候,心情好了会与她说很多自己做千金小姐时的事情。那种繁华奢侈,是小小的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大概从那会开始,就埋下了她爱慕虚荣的性格因素吧。 “不过我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我。”她笑了笑,“我和我娘,都是被人抛弃的可怜孩子。” 连衣咬住手指,犹豫地看着她。 小蛮不由分说,拽着她进店,立即有两个穿着绫罗绸缎的白面少年迎了上来。俗话说,店大欺客,但在敛芳斋这种情况基本是不会发生的,哪怕你穿的像个乞丐,只要能掏出银子,店里的掌柜也会把你当作皇帝一样捧起来。 “两位姑娘想要什么料子?” 小蛮把连衣往前面一推,道:“麻烦二位为这位姑娘选几匹合适的花样料子。” 那两个少年一见到连衣的艳光绝色,都纷纷垂头,拱手道:“有的有的,请稍候!” 言毕将二人请入内上座,过一会,一个年约半百的老嬷嬷端茶奉上,一见到连衣便移不开眼睛,小心陪笑道:“这是哪家的小姐,居然生得这副好样貌!” 连衣被夸得满脸通红,不由垂头不语,那老嬷嬷又看了看小蛮,赞道:“想是东京或是应天府的皇亲国戚吧?连小丫鬟都生得这么俊俏。” 小蛮咳了一声,没说话。连衣腾地一下站起,急道:“她……她是我主子!可不是什么丫鬟!你、你别乱说!” 老嬷嬷吓了一跳,两眼死瞅着两人看了一通,一面尴尬地道歉,一面退出去,嘴里还咕哝着:“哪有丫鬟长得比小姐还俊的道理!第一次见识……” “主子,你别生气!咱们不在这里买衣服就是了!”连衣转身就要走。 小蛮笑嘻嘻地拉住她,“别急,和一个老太婆计较什么。你生得俊,是给我脸上增光呢。坐下坐下,回头买了布料,我替你裁衣,我的手艺很不错哦。” 连衣又开始眼泪汪汪,鼻头红红的,哽咽道:“主子,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小蛮摸摸她的脑袋,正要说话,忽听店里一阵喧哗,两人探头出去一看,却见店里许多人笑吟吟地迎出一个锦袍老者,一个个毕恭毕敬,显然对这老者十分敬畏。 第十一章 如果你是卑贱的(二) t.t 感动,谢谢亲们,今天三更,作为礼物。 这是第三更。 ******************* “是老板?”连衣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不确定地问着。 小蛮没说话,只听里面有人叫了他一声:“郭先生。”她心中一惊,不由死死朝那个老头子看去,只觉这人须发花白,精神矍铄。面容与她和她娘都不怎么像。 会不会是外祖? 又有人说道:“年关刚过,难得郭老亲自来这么个苦寒地方视察。其实郭老不必亲身前来,让大公子或是二公子代为视察也是一样,这两位公子如今也是能干的紧啊。” 那老者倒十分和气,抚着胡须笑道:“老骨头更应当出门走走,否则真要烂在家里。何况老夫早就想来领略一下塞外辽阔风光,倒也不虚此行。” 说着一行人朝这里行来,小蛮急忙拉着连衣起身回避,谁想迟了一步,与那老者撞了个正着。小蛮赶紧后退数步,垂头道:“冒犯了老先生。” 那老者摇头笑道:“不妨事,倒是老夫打扰了两位小姐,过意不去。二位是来买料子的吗?” 小蛮答了个是,望向连衣:“想为我的一个姐妹做几件漂亮衣裳。” 小蛮抬头的时候,老者似乎有些发愣,盯着看了一会,不确定的样子,跟着又展眉笑道:“辽地苦寒,丝绸只怕不能御寒,不如买上几匹缎料,可以做罩衫,也可外面穿皮毛,更可做夹衫。店中刚好新进了一些上好缎料……去拿给两位姑娘看。” 说罢朝两人微微点头致意,背着双手走进了内室。 立即有人捧了许多缎料上来给连衣挑选,她哪里识得这些东西,眼睛都看花了,求救似的拽了拽小蛮的袖子,却见她怔怔望着内室微微摇晃的帘子,不知想些什么。 “主子,那位……是您的外祖吗?就是郭宇胜先生?”买好了料子,连衣怀里捧着好几匹缎料,出门小声问她。 小蛮怔了一会,笑道:“其实,我也不清楚,或许不是吧。” 唉,她的外祖,抛弃她亲娘的外祖。他过的日子用锦衣玉食来形容都显得谦虚,在他喝着几千两银子一两的好茶,穿着几十两黄金一尺的丝绸布料衣裳的时候,她和她娘在为了下顿没有饭而烦恼。 他会不会知道,他的女儿早已死在饥寒交迫里,死在绝望里。 世上的事是如此不公平,像老沙说的,注定你卑贱,就算你先前锦衣玉食,后来也会变得猪狗不如。 卑贱的生命,就是用来践踏的。 清脆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小蛮还沉浸在回忆里,半点也不曾发觉。连衣一把丢了布料,抄起她的腰身,纵身跳到街边,刚落地,数匹骏马便擦着衣裳飞驰而过,如入无人之境,左右行人纷纷避让,惊叫连连。 连衣放下小蛮,捡起几颗石头,一把掷出,愤怒地叫道:“市集里怎能这样骑马!撞到人怎么办!” 石头砸在骏马屁股上,痛得它们嘶叫起来,顿时颠下好几个人,个个头戴狐皮帽,正是当日在和林和济客栈遇到的那几个契丹武士。 打头骑着黑色骏马那人听到声响急忙勒住缰绳,回头望过来,厉声道:“好大的胆子!谁敢阻拦!” 他说的是契丹话,连衣一个字也听不懂,小蛮拉了拉她的衣服,低声道:“是上次那个人。咱们快走。” 连衣看不清那人的容貌,但他的声音却是能听出的,不由一阵心虚——她还欠着人家三百两银子的珠花没还呢。她低头捡起布料,拉着小蛮就要跑。 谁知那人策马缓缓追了上来,一看到小蛮便是一愣,再看到连衣,突然露出一个笑容,从怀中取出花手帕擦了擦嘴,柔声道:“原来是两位姑娘,你们怎么来上京了?既然来上京,怎么不去找我呢?” 连衣低着头不说话,小蛮笑道:“我们又不知道你是谁,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为什么要找你?” 那人道:“我不是说过自己的名字吗?我叫述律。至于我是做什么的……你们这就去我家做客,不就知道了吗?” 小蛮上下打量他一番,他今日穿着宝蓝长褂,袖子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牡丹花,长靴骏马,头上还戴着华贵的狐皮帽子,身上不知熏了什么香气,越发显得面如冠玉,眼凝秋水,委实是个上佳的贵公子。 “你看上去就是那种有钱人,说不定还是什么王公贵族,我们是平民,哪里敢高攀。” 她故意说的十分客气,这种人最喜欢听奉承了,怎么肉麻都不怕,她投其所好,果然捧得他笑了起来,从马上跳下,走到面前,见到连衣怀里的高级缎料,他又道:“你也不穷啊,上次的夜明珠,令我记忆犹新。” 小蛮柔声道:“我可不会白白占你便宜,公子如果能有找钱出来,夜明珠立即就归公子所有。” 述律本待一笑了之,他本来就是大富大贵之人,区区三百两如何会看在眼里,待见到连衣微垂的脸,容光绝艳,他忽又想起那个白衣磊落,如冰似雪的一张脸来,不由问道:“那个白衣公子呢?你们没有一起?” 小蛮揣摩着他指的白衣公子应当不是天玑,那天在客栈,他是坐在天权身边的,那一定是指他了。奇怪,问天权做什么。 “他在客栈,你们认识?” 述律笑而不答,用花手帕擦了擦嘴,轻道:“也好,你们跟我去府上取了找钱。晚上请那位白衣公子……你们一起来府上,我做东摆宴。” 一旁的侍卫听到这里,才急急附耳与他说道:“王爷,如今上京情势不佳,耶律察割蠢蠢欲动,此等时刻,还是收敛些比较好。这些人说不定就是奸细,如何能轻易请到王爷府去。” 述律笑而不答,根本没放在心上。 小蛮却摇头道:“我们本来也不熟,去你府上做什么。你又不肯说自己是做什么的,谁要跟你去。” 述律见她言语娇俏可喜,与寻常女子大为不同,不由趣味十足,低声道:“我若说了,只怕你会吓一跳。” 小蛮眼珠一转,笑道:“我怎么会吓一跳,莫非你是做强盗的?” 述律哈哈大笑,正要再逗她两下,忽听后面传来一阵铜铃之声,一个黑衣人骑着马毫不客气地闯了过来,停在小蛮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小蛮眼睛都看直了,那人穿着黑色大氅,这回他把下巴上的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粗长的辫子垂在肩膀前,低下头来,桃花眼熠熠生辉,不是泽秀是谁? 泽秀没好气地看了她一会,突然一抬手,把一个东西丢在她怀里:“还你,掉了东西也不急的吗?” 小蛮抓起来一看,正是遗失的稚龙之角,她又惊又喜,急忙起身道:“你……怎么会在你那里?” 泽秀道:“那天晚上走得匆忙,过了很久才发现这玩意在我身上。想着你们应当是往上京这里来,所以一路追上。好了,物归原主,我也要走了。告辞。” 小蛮见他左手有些不对劲,横在胸前用绷带拴住,不由拉住他的大氅,问道:“你的胳膊怎么了?” 泽秀一把扯回大氅,厌恶地拍拍:“说了别乱碰!那晚是谁做了累赘!否则我的手如何会断!” 小蛮在他面前不知怎么的,就是客气不起来,当即笑道:“你真没用,一巴掌也能把手骨拍断,下次别再吹嘘自己厉害啦。” 泽秀回头瞪了她一眼,罩在头上的斗篷耷拉下来,露出一整张脸来,桃花眼似要滴出春水来一样,述律不过随意瞥了一眼,突然如遭雷击,怔怔地瞪着泽秀的脸,像是走火入魔似的。 泽秀忽然发现旁边这花团锦簇的小子眼勾勾盯着自己,那眼神让人不爽之极,当下眉头一皱,摞起袖子想揍人,忽然见到他腰间挂着的玉牌,心中不由一动。这是契丹王族的东西,这变态的小子可能是皇族人,最好不要动他。 想到这里,他只得把手放回去,冷笑一声就要走人,忽听述律抖着嗓子道:“等……等等。别走!你别走!” 泽秀装作没听见,策马走得更快,谁知述律竟然追了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衣服,泽秀猛然回头,他却像是怕冒犯似的,急忙丢开手,轻道:“别走……你……你叫什么名字?你不是凡人吗?是不是山上的仙人……” 小蛮在心中干咳一声,原来这家伙喜欢男人,难怪那眼神怪怪的,还要问起天权。忽又想起他调戏连衣,看起来他是男女通吃的类型,十足的变态。 泽秀被他拉扯得烦躁之极,恨不得一拳上去把他脑袋打个开花。述律纠缠了半天,突然抱着他的腿跪了下去,颤声道:“好兄弟,别走!我……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天仙绝色的人!就当怜惜我吧,别走!” 情态如此不堪,连小蛮都觉得臊的慌,不想再看。 泽秀恼怒到了极点,居然露出一个笑容,道:“你待如何?” 第十二章 如果你是卑贱的(三) 呃,今天只有一章。\。0m\ 看看啥时候我再爆发爆发来个三更吧。。今天爆发不动了。 小蛮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生气,有说有笑的,完全不见阴霾了。 吃完饭她就拿出地图研究:“泽秀,咱们什么时候去开封府啊?老住在客栈,我的腿都痒了。” 他吃着葡萄,一口吐出葡萄皮,道:“明天就可以走。对了,兰芝斋的唐夫人托人送了东西给你,不去看看吗?” 她赶紧跳起来:“什么东西?会不会是银票?” 他哭笑不得,抬手敲了她一下:“财迷心窍!人家怎么可能给你送银票!” 她笑嘻嘻地跑到自己的客房,果然床上放着一个包裹,解开一看,却是几件崭新的衣服,都是上等的丝绸裁剪而成。她小心翼翼举起来,静静看着,轻道:“很漂亮,真是谢谢她了。” 泽秀倚在门上,静静看着她。 他的小姑娘,其实变了。就算还是那么活蹦乱跳,可是她眼底不再是没心没肺的勇往直前,而是沉淀了一些清愁忧郁。这样的神情令她一夜之间长大了,小孩子的感觉越来越少,越来越像个真正的少女。 有时候午夜梦回,他会忍不住去她房间看她,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搂着她睡觉,毫不顾忌地亲她,笑她。他不敢,因为太容易动情,会伤害到她。 然而这样的忧郁却不是他带给她的。 泽秀走过去。从后面搂住她,下巴放在她肩膀上,低声道:“小蛮。那天晚上我说成亲的事,不是玩笑。” 她手上的衣服一下子就掉在床上。脸上烧了起来,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只觉浑身抖地厉害,心中一阵狂喜一阵迷惘。 泽秀将她身体扳过来,低头静静看着她。她的眸子深邃如梦,从来也未曾有过如此情潮。像是要将人吞没一般。他轻道:“嫁给我。” 她垂下头,耳朵都红了,看着自己局促不安的脚尖,过了片刻,脸色却慢慢变白:“我……想想。” “不想吗?”他似乎是笑了一下,极苦涩。 小蛮急急抬头,眼神忧郁:“不是。我只是……我不知道……做妻子是怎么样地,我还没做好准备……” 他看了她很久,几乎要被她如梦的眼睛吞噬。良久,他才慢慢放手,低声道:“好。我等你。一辈子也可以。” 他慢慢走了出去,合上门。 这句话曾有另一个人对她说过。小蛮骤然捂住耳朵。只觉自己要被狂风巨浪拉扯成碎片。 过了一会,忽听他地房门被关上。…脚步声似是要下楼。小蛮一个惊颤,他要走?! 她急忙追上去,果然见他穿着大氅挎着剑要走,她颤声道:“你去哪里?” 他回头一笑:“手痒,去赚点赏金。你在这里等我,很快就回来。” 小蛮跑下楼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带我去好不好?” 他上下看看她,露出鄙夷的神情:“你?你除了添麻烦还有什么擅长的。” 小蛮抓住他的袖子一顿摇:“求求你啦,带我去嘛。” 他抽出手:“免谈,乖乖等在客栈。” 小蛮轻轻叫了一声:“泽秀。” 他回头,见她神情忧郁,满脸哀求地神色,心中顿时软了,回手抓住她的手,低声道:“给我惹麻烦绝不放过你!” 她顿时笑开了:“你别小看人嘛!” 他似笑非笑,显然一点不相信她能帮上什么忙。 既然揭了榜,那么第一步就是去一些地方探听消息。泽秀带她去了妓院。 小蛮始终觉着自己已经去过一次妓院了,在她心里兰芝斋就是一个大窑子,估计唐夫人要知道她是这样的想法,肯定会吐着血不远千里赶来把送给她的衣服全部收回,然后再狠狠揍她一顿。 谁知这次去的妓院却有些不同,妓女们都屏息凝神,不敢出声,因为大厅正中一张桌子上正在赌牌九。一共四个人,个个杀气腾腾,一群人围在旁边看,谁也不敢出声。 泽秀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不由拉着她的手走近一些,一面吩咐:“绝对不许乱跑,知道吗?” 小蛮无比真诚地点了点头。 忽听那四人中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了,声音虽然低沉,却还带着少年腔:“一局定胜负,我胜了,便要把吴老七的下落告诉我!” 吴老七?那不是榜上通缉的人名吗?这个人也是吃赏金的?等等,这个不是最重要地,重要的是----这声音好熟悉啊! 她努力把脑袋从人群里塞进去,就见说话那个少年穿着貂皮大氅,打扮得很是华贵,但那张脸……天啊!居然是根古!小蛮吃了一惊,却听另一人说道:“不错,若是你输了,便要倒赔一百两白银。嘿,看你这样就是个雏儿,居然也学人家吃官府赏金,毛都没长齐呢,看你年纪小,老哥我提点你一句,这次也算了,线索不是这样问的。” 根古根本不理他,淡道:“开始吧?” 那人道:“你先开。” 根古也不废话,直接摇骰子,一开,却是四个五点,一对梅花。那人抄起骰子道:“一局定胜负!开了!”他摇了两下,抛在桌上,开出来居然是四个一点,根古脸色顿时变白了。那人嘿嘿笑道:“小兄弟,你输了。其余两人还要掷吗?” 他立即起身,丢给那人一叠银票:“我输了,不必多说。” 那人捏着钱。笑得满脸开花,连声叫:“划算划算!从天而降一百两!这笔生意做地好!谁还要来赌线索。老子一律奉陪。”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娇脆的声音笑道:“好啊,我来和你赌。” 那声音很好听,众人不由望过去,就见一个纤瘦娇小地少女笑吟吟地走了过去。正是小蛮。泽秀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要去拦却已经迟了。根古见到小蛮,点了点头,转身就走,显然不愿意和他们相认。 小蛮也不去理他,笑嘻嘻地玩着骰子,道:“咱们也来玩赌线索地游戏。我赢了呢,你就把吴老七地下落告诉我,我输了。就给你银子,怎么样?” 那人看她是个娇滴滴地小姑娘,好像也不是窑子里的妓女。不由生出一些爱怜地心来:“你一个小姑娘,有多少银子?” 小蛮转了转眼珠:“我是没什么钱啦。所以要大叔多担待一些。我只有十两银子,大叔愿意和我赌吗?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放在桌上。那人笑道:“你一个小女孩儿家,十两银子也不容易。我们赌五两好了,别说我们占你便宜。” 她甜甜一笑:“大叔,你真是好人。” 那人笑了笑:“你先开还是我先开?” “大叔先吧,我还不太懂这个。” 他听她说不太懂,又笑了,然而还是摇了摇骰子,手下相让,掷出一对四六来。 其余两人也相让,一个掷出铜锤,一个掷了一双长三。 轮到小蛮了,她把骰子拿起来,对着手吹了一口气,轻道:“骰子骰子要保佑我,可别输了。” 说完啪地一下就丢了出去,骰子连滚都没滚,落在桌上,这回轮到那人把眼珠子瞪出来,居然是至尊宝通杀!小蛮一颗一颗数着:“两个二点,一个四点,一个一点,是不是很大地牌啊?” 那人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得朝她勾勾手:“我输了,你过来,我告诉你吴老七在哪里。” 小蛮笑嘻嘻地把耳朵凑过去,他说了一会,她连连点头,最后回头对他一笑:“大叔你真是好人,谢谢你。” 那人摆了摆手,一脸无奈。 小蛮得意洋洋地走出妓院,把十两银子塞回荷包,笑道:“原来掷骰子也不难嘛。” 泽秀简直无话可说,想起她又能喝酒,还能打架,这会连赌钱都会了,果然是潜力无限。 出来之后没找到根古,他们只得按照那人提供的线索,找去不远的柳槐村。吴老七就住在那里。泽秀和小蛮赶过去的时候,他正和一群人在屋子里喝酒。 泽秀把好乖好乖拴在远远的一棵树上,回头很严厉地嘱咐小蛮:“不许过来!不许说话!如果让我发现你又犯错,我回去把你屁股打烂了!” 小蛮没被吓到,反而哧地一声笑了出来:“泽秀你好像我爹哦。” 他哼了一声:“我有你这种女儿迟早要头疼而死。” 他提剑走到吴老七地屋门口,抬脚一踹,木门咣当一下碎在地上,里面的人立即惊跳起来,惶恐地看着他。他从怀里抽出榜单,对照着一个一个看过来,最后定在一个彪形大汉身上,微微一笑:“就是你了,吴老七,跟我去衙门吧。” 他转身要逃,泽秀一把抽出春歌就去拦截,不防他身边的那几人纷纷上来阻拦,出手甚有法度,竟然不弱。泽秀有些意外,闪身而过,道:“窝藏犯人也是不小的罪名啊!” 那几人也不说话,招招狠辣攻击上来,泽秀懒得和他们纠缠,纵身一跳,正落在要从后门逃走的吴老七身前,春歌架上了他的脖子,他身手倒也灵活,立即朝后退,扑地一下以手撑地,抬脚往他手腕那里提去。 小蛮坐在地上,远远地看泽秀的黑色大氅腾挪跳跃,犹如一只黑色的大蝴蝶。 他打架的时候很好看,出手快,狠,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他脸上好像还带了一丝笑意,桃花眼有着与平日截然不同地光彩,他是喜欢这种生活的,恣意又奔放。 小蛮不由满心感慨,一时觉得他光彩熠熠,移不开眼睛。 有风吹过,泽秀纵身而起,大氅高高扬了起来,小蛮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身体,一下子懵在那里。 她想起那个黑夜,血的衣,亮地眼,还有熊熊大火。他的袖子也是这样高高扬起,像一双飞不动地孱弱翅膀。 那一个瞬间,她突然就明白了那个蝶蛹是什么意思。 破茧而出,蝴蝶在冬天破茧而出。 他说:每个人生来身上都带着茧子。有地人缩在茧子里过一辈子,有的人却可以破茧而出。 他撕开了自己地束缚,终于得到了心灵的自由吗? 小蛮从袖子里摸出那个蝶蛹,捏在手里,眼前一片模糊。 过了很久,她才张开手,让风把残破的蝶蛹吹走。 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都会被风慢慢吹走。 最新全本:、、、、、、、、、、 第十三章 分散(一) 第二更。 今天有点事要早出门,所以早点更新。^_^ ***************** 耶律镶华年纪不大,却十分老成,抱拳老气横秋地说道:“王爷,上京现在很乱,我们还是快些离开为好。” 述律朝泽秀那里瞥了一眼,甚是不舍,突然说道:“我们与这位英雄同路吧,他武艺高强,本王有他在身边,心里舒坦。” 泽秀恨得牙痒痒,只想在他脸上再揍两拳,冷道:“你是耶律璟?” 方才听耶律颓显的口气,这人是太宗长子,又是大辽寿安王,想必是耶律璟无疑了。素日闻他昏庸无道之行,多为笑谈,没想到有朝一日他惹到自己身上来。 耶律镶华眼睛一瞪,喝道:“大胆!王爷的名讳岂是你能直呼的!” 见到这少年一本正经的模样,泽秀反而笑了起来,抬手欲往那少年头上拍去,耶律镶华警惕地看着他,捏紧手里的长矛,只要他敢妄动,他就要暴起。 谁想他动作极快,等头上一轻,耶律镶华心中也是一沉——头盔被他摘了,紧跟着那只大手像摸小狗一样,使劲摸他脑袋,把他的头发揉乱。耶律镶华呆了一下,手里突然被人塞了个东西,低头一看,正是自己的头盔,再抬头时,泽秀已经走远了,摆手道:“走了!祝你们大业有成,后会有期。” 耶律璟万般不舍地追上去,死乞白赖,抓住他的大氅,急道:“好兄弟!好兄弟不要走啊!若有你在,大业又算的什么!” 泽秀当头给他一脚,将他踢个趔趄,耶律镶华提着长矛上去就刺,泽秀哈哈一笑,闪身让过,耶律镶华只觉肩上被人轻轻拂过,上半身登时动弹不得,僵在那里。 “小鬼而已。”泽秀又在他头上揉了两下,一脚把缠过来的耶律璟踢飞,紧跟着人却跃上高墙,朝小蛮那里摆了摆手:“你们也快走!” “好兄弟!好兄弟!”耶律璟叫得犹如杀猪一般,没命地追了几步,奈何全身都是伤,实在疼得受不得,脚下一软,扑倒在地上。 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耶律璟努力把下巴抬高,也只能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一双绣花鞋和绛红的裙摆。 “喂,你要做皇帝是不是?”头顶有个娇脆的声音轻轻问他。 耶律璟努力翻了个身,仰面朝上,大口喘着气。天空太亮,他看不清这少女的脸,只觉她一双眼晶亮,比星子还亮。他软软地笑了笑,道:“谁爱做皇帝谁做去,和我没关系。” 小蛮蹲了下来,捧住他的脑袋,说道:“你家臣子非要你做皇帝呢。当了皇帝,手里就有大权了,想做什么都可以。” 耶律璟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小蛮轻道:“你很喜欢泽秀,对不对?想和他同行,对不对?” 耶律璟脸上登时一亮,急道:“他原来叫泽秀!好姑娘,你若能帮我,我真是死了也甘愿!你要什么,尽管说!” 小蛮嘻嘻一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亮闪闪的。 “那我们来做个交易好了。” *********** 耶律璟撑着地,勉强直起身子,只这么个动作,便疼得他哭爹喊娘,天知道他方才哪里来的力气还去缠着泽秀。 刚被解开穴道的耶律镶华忠心耿耿地过来扶他,却被他一掌挥开:“你回你父亲那里去。把我方才交代你的话告诉他,不要耽误了。” 耶律镶华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可是……保护王爷更重要。” 耶律璟急道:“你快些回去才是对我忠心!快去快去!” 耶律镶华只得慢吞吞走了几步,耶律璟使劲摆手:“快走啊!要是迟了,我拿你是问!” 耶律镶华这才转身飞快跑走。 耶律璟松了一口气,抬头望向小蛮,笑了一声,喃喃道:“遂了你的心愿,如今该遂了我的吧?” 小蛮对连衣招了招手:“连衣,你去扶着他,咱们以后要一起走了。他……嗯,他就是我的侍卫二号。” 连衣撅嘴道:“主子,他不是好人!” 小蛮笑道:“世上好人坏人谁分那么清楚,他难道就没做过好事?好人就没做过坏事?乖,你听我的,带着他,总没坏处。” 连衣无法,只得将耶律璟伏在背上,回头忽见一个小小少年还站在那里,正是耶律颓显留下的小儿子耶律根古,她朝他挥了挥手:“你也一起吧?一个小孩儿在这乱七八糟的地方,很危险。” 耶律根古哦了一声,斯斯文文地走过来,见到连衣的容光,面上突然一红,不由自主垂下头来,隔一会,才抬头微微一笑,亲昵地叫道:“姐姐,我叫根古。” 连衣点了点头,学着小蛮的样子,摸摸他的脑袋,“我叫连衣。你要保护这个……王爷吧?以后咱们一起了。” 根古嗯了一声,主动过去握住她的手。其实他已经不算孩子了,契丹少年长得早,十三四岁看上去已经和宋人十七八差不多,他个头和连衣差不了几寸,不过生得极是秀气,唇红齿白的,倒不粗糙,一双上挑的丹凤眼,微微含笑。 连衣有些窘迫,毕竟这少年已经不小了,却孩子似的拉着她的手。低头再看他,却见他笑得天真烂漫,毫无他样,俨然是将她当作真正的姐姐来看,连衣不由安下心来,回给他一个笑容。 反正是个小孩子,她心想,没什么大不了。 小蛮早已一个人跑在前面,回头朝他们招手:“快点啊!别让人发现了!” 连衣赶紧跑了两步,忽听根古笑道:“姐姐,你还是把这个累赘丢了吧,反正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连衣一愣,怔怔说道:“可是……主子要我带着他……”她情急之下居然忘了,据说这个少年是被他父亲派来保护耶律璟的,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怎么也不该由他来说。 根古笑了笑,柔声道:“你要是不丢,麻烦就要来了。” 什么意思?连衣呆了一下,忽听周围脚步声凌乱,像是有大批人马聚集过来,她大吃一惊,急道:“主子!好像是兵马找来了!” 话音刚落,只听头顶嗖嗖数声,十几根矢羽箭像下雨一样朝这里落下。连衣急急纵身后退,又叫:“主子!”定睛再看,小蛮扑倒在地,生死未卜,她急得头发都要竖起来,奈何头顶羽箭越落越急,简直是黑压压一片,像是算准了耶律璟藏身在这个巷子里一般。 她只得背着耶律璟闪身躲进旁边更小的巷子里,根古跟在她身边,紧紧拽着她的手,低声道:“把他丢掉,不然一个也逃不走。” 连衣摇了摇头,主子的吩咐,她不能不听!就是死她也要把这个人保护好! 根古叹了一口气,道:“好死脑筋的姐姐。好吧,我帮你把你主子救过来。你要怎么谢我呢。” 他抬手在她唇上轻轻一划,丹凤眼眯起笑了一声,闪身冲了出去。他身材纤瘦,在箭林中飞快穿梭,比猫还要敏捷,眨眼就跑到了小蛮身边,刚弯腰将她抱起,忽听头顶有风声响动,他一把将小蛮拽起挡在身上,一面抬头望去,却见一角黑衣大氅飒飒作响,紧跟着小蛮被人一把抓起,那人厉声道:“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快走!” 根古一呆,只觉那人将自己抄腰勾了起来,像提了两袋米似的,轻飘飘地上了屋顶,他挣了一下,叫道:“姐姐还在下面!” 泽秀皱眉道:“什么姐姐!”然而还是停在屋檐上,朝下看,原本连衣站着的那个地方早已没人了,他说道:“是那个小丫头?她身手好的很,想来是先逃了。这会来不及找,先逃命是正经。” 他动作极快,几下闪过屋檐,落在地上,外面正栓了两匹马,他把根古往马背上一放,自己抱着小蛮上了另一匹,拔出靴子里的匕首在两只马屁股上轻轻一扎,两匹可怜的马顿时像疯了一样飞快往前奔跑,根古死死抓着缰绳,生怕被马颠下来。 不知跑了多久,眼看天色快要发暗,两匹马也是跑得精疲力竭,渐渐慢了下来。泽秀见这里荒山野岭,没有人烟,便抱着小蛮跳下马背,走到树下仔细一看,她背上中了一只羽箭,鲜血染透了衣裳,早已晕死过去,脸色煞白。 “让你们快走,怎么还留在那里!” 泽秀气恼地吼了一句,若不是他发现不对劲,试着回去看看情况,这丫头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 没奈何,继续前一次的遭遇,剥衣服洗伤口。他剥了一半,忽见根古两眼亮闪闪地看着这里,眉头便是一皱,冷道:“转过脸去!” 根古笑道:“叔叔,我可以帮忙的。” 泽秀瞪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小鬼少来耍花招,契丹的小鬼成人早,叔叔两个字,你收回去。另外,脸,转过去。” 根古见他不吃这招,只得不甘不愿地背了身子,再也不说话。 第十四章 分散(二) 有点事,今天只有一章,明天两更补回来。 ************************************ 小蛮觉得自己好像看到自己死去的亲娘了。 她坐在床沿,捂着脸痛哭流涕,床下坐着一个六七岁的小丫头,百无聊赖地玩着地上的泥巴。 “小蛮,你爹那畜牲被外面的狐狸精迷走了,不要你了。你以后不许再叫他爹,看到他记得朝他吐口水。” 小小蛮乖乖地点头,抬眼笑得甜蜜蜜:“知道了,世上只有娘最好。” 结果她娘一时开心,给她做了一顿好吃的。 晚上她爹不知为啥回来了,小小蛮开开心心甜甜蜜蜜的一声爹,换来了三四串糖葫芦和好几件新衣服,还被带出去看花灯,吃糖人儿,牛肉面。 回头她爹走了,她娘给她一顿嘴巴子,打得她在床上躺了三天。 “你天生就是个贱胚!” 这话说得倒也不错,她天生目光短浅,懒得考虑很远很远以后的事情,别人拿出什么绚丽多彩的东西来,她肯定是第一个被诱惑的,只要眼下过得痛快就好,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结果就是她吃的苦比人家也多一些,但得到的东西也多一些。 只是不长久。 好的东西都是短暂的,像三四月的樱花,极盛极艳,眨眼就没了。在它们还存在着,美丽着的时候,尽可能去拥有,这是她的人生。 有什么东西是可以长长久久被拥有,永远也不会凋谢的,她不知道。 或许,是亮闪闪的白银黄金,它们不会说话,却能换来好东西。所以她要当个有钱人。 耳边好像有人在说话,背上某个地方疼得让人冒冷汗,一抽一抽的,牵扯着右手某处,也是钻心的疼。后来有人在疼痛的地方涂了一层东西,不但没止疼,反而更疼了。 小蛮咬牙切齿地醒过来,脆弱地叹道:“什么破药,到底有没有效果啊!”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没效果你早挂了,还能抱怨?” 小蛮趴在草堆上,脖子酸的要命,又不敢动,生怕把伤口碰得更疼,只得一点点把下巴朝前面蹭,舒缓一下。 一双手伸到她腋下,小心把她抬了起来,小蛮的脑袋也跟着仰过来,入目便是一张脸,上面长满了乱七八糟的络腮胡子,只有一双桃花眼依旧熠熠生辉。她叹道:“难看死了。” 泽秀皱眉道:“你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他一只手托住她,另一手取了水袋来,递到她唇边:“喝点水,你昏了三四天,总算把小命捡了回来。” 小蛮闭着眼,缓缓喝了两口,只觉后背像被火在烧一样,右手腕那里也不知为何,痛得厉害,两相夹击下,她的心反而渐渐安静下来。 “连衣呢?耶律璟呢?”她问,耶律璟可不能丢,那可是个活生生的下任皇帝。 “当时有叛军追上,都走散了。不用担心,那个叫连衣的丫头身手不错,肯定没事,她会找过来的。” 她肩上的衣服掉了下来,露出里面的宝蓝色抹胸,泽秀急忙替她拽上去,不敢低头看。 “男女……授受不亲,你第二次剥我衣服。”她笑得很没正经。 泽秀懒得理她,将水袋丢到一旁,道:“你的伤很严重,但还不致命,致命的是这里——”他抓起她的右手,轻轻晃了一下,上面厚厚地缠着一层纱布,隐约还有血色渗透出来。“这里的伤应当用残忍来形容,伤口陈旧,还这么严重,你以前都不觉得疼吗?” 小蛮皱着眉头去看,他不碰还好,一碰手腕就像被人砍了一刀似的,疼得她背后开始缩紧,牵扯着箭伤,真是痛得无边无际。 她都快忘记这里的伤了,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那会她还在梧桐镇当乖女儿,一天有人来挟持她,用钢丝勒破了她的手,当场流血不止,后来老沙给她一些金创药,血倒是不流了,伤口也不疼,但就是不见好,平日里像个孩子的嘴微微合着,怎么搓揉也没感觉,所以她渐渐就忘了这个伤口,谁想这会突然又开始疼起来。 “伤口越来越深,再不好好治疗,你的右手就要报废。” 奇怪的是,一旦伤口开始流血,用什么药都无法止住,若是平常的伤口,流上一会也就自己停了,再上点药,好好包扎起来,不进水,最多一个月也可以痊愈。她的手腕却不停的流血,几乎流满了一茶杯的量,在他好容易强行包扎之后,又奇迹般地停了下来。 小蛮喘了几声,道:“以前从没疼过,就是偶尔会流血,离开不归山之后就再也没犯过,所以我几乎忘了这伤。天权曾帮我看过,他说不是毒。” 泽秀扯开绷带,皱眉看了看伤口,那一圈皮肉卷了起来,微微泛出淡淡的褐色,他用手轻轻一碰,小蛮就疼得一颤。 “他说不是毒就不是?”他将染了血水的手指放在鼻子前轻轻一嗅,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是百日血竭。” 那是什么东西?小蛮见他神色不对,也跟着紧张起来。 泽秀擦了擦手,道:“是毒,不过不是毒死人,一般来说涂在武器上,造成伤口百日内不停流血,令人失血过多而死。但你这个有点不同,还用了别的东西混在里面,所以你不觉得疼,也不会每天流血。想来下毒的人是想用这个控制住你。” 小蛮脸色一白,“不归山!” 下毒的或许不是他们,但他们给了两次金创药,一次是老沙给的,一次是天权给的,所以她的伤口才不疼了却长不好,时不时疼上一下,流一碗血,他们是打算用这个控制住她!如果她不听话,就没有解药,她就会流血而死!因为平时不疼不痒,所以她不会在乎——好阴毒! 泽秀眉头紧紧皱着,却没说话,又看了一会伤口,用绷带系回去,起身走到外面。小蛮这时才发现他们身处一个小小的山洞里,地上铺满了柔软干燥的草,还垫了一层皮毛和大氅,难怪躺着一点都不难受。 山洞口点着火堆,上面架着一口铁锅,里面不知煮着什么东西,香气偶尔飘进洞里,令人口水泛滥。铁锅前蹲着一个少年,眉清目秀,生着一双上挑的丹凤眼,看上去文静又秀气,好像就是耶律颓显的小儿子,名字叫什么来着的……根古? 他好像心情不太好,脸黑黑地,用勺子在锅里胡乱搅着,突然回头对着身后叫道:“为什么非叫我来做饭!大人欺负小孩子,欺负弱者!” 泽秀从后面捧着粗粗一捆干树枝走了过来,披头散发外加满脸胡渣,看上去很有些凶神恶煞,他冷笑道:“既然知道自己是弱者,那就注定被强者欺负,啰嗦个屁。在我这里,每个人都要干活,想吃白食,你大可以滚蛋。” 根古瘪着嘴巴,十分委屈,好像快哭了,“那她不是吃白食的吗?”他指向山洞里的小蛮,理直气壮。 泽秀把干树枝丢在地上,拍拍手:“她受伤了,另当别论。” 根古眼眶里打转的委屈泪水突然就消失了,问道:“那我也去受个伤,是不是就不用做事了?” 泽秀冲他摇了摇手指:“没那么便宜,你要拖了后腿,老子就把你丢在山里不管。” 根古毫无办法,只得坐回去继续搅汤,嘀咕道:“重色轻友,见色忘义。” 泽秀在后面轻轻踢了他一脚,“看你那点德性!是不是男人?也好意思和女人比!你怎么不去和女人比生孩子?” 根古突然就不生气了,笑嘻嘻地点头道:“泽秀大哥说的有道理,是我太不懂事啦。”他从摊了一地的包袱里取了三只木碗,先盛了一碗汤,里面满满地堆上野山鸡肉和菌菇,恭恭敬敬地送到泽秀面前,“大哥,请吃饭。” 泽秀接过来,却不吃,先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露出一个微笑来,跟着反手把汤倒在地上,“我不吃加料的汤。”他把碗丢到根古脸上,起身道:“别耍花样,再搞鬼,今天你就别吃饭了。” 根古脸色一白,低声道:“你能闻出来!” 泽秀冷笑道:“你那点蒙汗药只好去骗骗洞里的小丫头,遇到江湖老手,手也给你打断了。” 根古这才无话可说,甜甜笑了两下,没事人似的继续回去搅汤。 泽秀取了水袋,倒了一碗水,走进山洞,从靴筒里拔出匕首,开始刮胡子,一面道:“以后你跟着我,不要离开。” 小蛮眼睛一下子瞪得溜圆,“你是和我说?” “废话。” 小蛮喜得赶紧要起身,一牵动伤口,疼得又摔了回去,嘴里却喜道:“你肯跟着我,保护我了?” 没有镜子,泽秀只能摸索着刮胡子,很不流利,一面皱眉道:“是你跟着我。反正你也不想报仇的吧?以后我带着你,不要再和不归山的人接触了。”话音一落,匕首就在下巴上刮了一刀,血珠子飞快地冒了出来。他啧了一声,用袖子随便一抹。 小蛮招招手:“过来过来,我来替你刮。” 泽秀抓着匕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匕首给你?做梦!” “我手艺很好的嘛!你们怎么不相信呢?”小蛮还在招手,“就当是报答你的恩情,你救了我那么多次,我怎么好意思。还有啊,我的右手好像不疼了,你放心就是。” 泽秀还真把匕首交给她,双手一托,让她坐了起来。小蛮摸了摸他满脸的胡渣,笑道:“我以前帮羊剃过毛,虽然它们的毛没你的硬。安心,绝对让你满意。” 泽秀作势要揍她,小蛮一点也不怕,只是呵呵笑。 “你身为苍崖城小主,锦衣玉食,怎么会帮羊剃毛?” 泽秀觉得很奇怪。 小蛮愣了一下,干笑道:“呃……这个……偶尔也会玩玩嘛,难道一天到晚就坐那里发呆当千金小姐?” 泽秀似笑非笑:“你从头到脚,连骨头缝里也看不到一点千金小姐的样子。” 小蛮没理他,只专心地给他刮胡子。 别说,她的动作还真的很熟练,小心地一点点用匕首把青黑的胡渣子刮掉,力道刚刚好。泽秀只觉她一双手柔软滑腻,在脸上摸来摸去,竟令人心驰神摇。他不由自主望着她的脸,就近在咫尺,两片睫毛微微颤抖,弯弯的眉毛,鼻子小巧刚好合适,下面的嘴巴也是小小的,粉红色——其实她长得真不错,如果脾性不那么彪悍,就更好了。 正看得出神,那两片嘴唇忽然动了起来,露出里面细细的银牙,她轻道:“跟着你我当然很高兴,以后再也没人会欺负我。可是我中了那个什么毒,不去找不归山的人,岂不是要死?” 泽秀只觉面上痒痒的,是她的口气喷在上面,吐气如兰。他心里好像也痒了起来,有些心不在焉,低声道:“还不清楚是不是他们下的毒,目前不能断言……总之,我会替你找人解毒,你不用担心。” 小蛮停下动作,幽幽看着他的脸,半晌,才道:“你……你对我其实很好的。” 泽秀猛然回神,面上一红,啐道:“你是苍崖城小主,苍崖城仅剩的一息血脉……我无所谓好不好,只是做应当做的事情罢了。” 小蛮笑了笑,低声道:“嗯,是啊,因为我是苍崖城小主。” 她再也不说话,替他将胡渣刮了个干净,这才笑道:“好啦,你自己摸摸。” 泽秀用手一摸,果然下巴上光滑如昔,便将她轻轻放回去,起身道:“多谢了。” 小蛮眼怔怔地看着他走到山洞外面,盛了一碗汤端进来,拿着勺子要喂自己,不由突然说道:“我想过了,仇可以不报,可是五方之角一定要找齐。不能让天刹十方把宝藏抢走,那是我的……是苍崖城的东西。” 她其实是舍不得宝藏。唉,狗改不了吃屎,要她眼睁睁看着宝藏却不能挖,那简直是生不如死的折磨。 泽秀点头道:“我也有这个意思,先把五方之角找齐了再说。对了,五方之角藏在什么地方?” 小蛮摇头:“不知道,没人和我说过。” 泽秀叹了一口气,“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这个小主到底怎么当的,难道真是个冒牌货?” 小蛮没说话,隔了一会,才道:“我外衣有个口袋,里面放着地图,和五方之角有关,你可以拿来,咱们一起研究研究。” 泽秀果然去翻她的外衣,呼啦啦一下掏出几颗明珠宝石来,小蛮急道:“不是那个!别碰那个!” 泽秀嗤笑道:“爱财如命!”说着掏出地图,展开一看,却见上面乱七八糟画着各种颜色的线,交杂混乱在一起,像一团乱麻,看得人头昏脑胀。 第十五章 分散(三) 今天两更,第一更。 *************** 小蛮看了一眼就想丢出去,打死她也不能看懂这种乱七八糟的地图。泽秀把地图展开平铺在地上,细细看上一遍,才道:“原来如此,虽然乱,却是乱中有序。上面各色线条虽然多,数来数去,却只有黑红青银四色,正是五行之色。” 小蛮一窍不通,为了避免自己说漏嘴,她一心一意装哑巴,装作专心的模样去看那地图,却见上面每条线上面隔着一段距离便写上两个字,无非是天干地支的排列,甲子乙丑之类。 泽秀坐在她身边,低声道:“苍崖城一向以北为尊,甲子之数自然是从北方开始了。子属北方阳水,其色为黑。咱们从黑线的甲子开始算起,九九归元,数九个数,看看在哪里。” 小蛮伸出手指点在黑线上,一点点往下划动,最后定在壬申的位置上,刚好在那个点上与红线有相交。泽秀从怀里取出一只毛笔,蘸了碗里的水,在那个点上轻轻画个圈,谁知墨水一下子就渗透了进去,将周围晕染的一塌糊涂。 小蛮叫了一声,急急忙忙提起地图轻轻吹着上面的墨迹,只盼它快些干。地图照着山洞口的亮处,那块被墨水渲染的地方居然变成了透明的,上面隐约有另一层图画,线条斑驳。 两人都是一愣,原来这地图下面还藏了一层地图!非得用墨水在上面一泼,才能现出原形。不归山在无意的情况下得到了这张地图,必然严密研究过,偏偏谁也没想过用墨水涂上一遍,所以这么简单的秘密居然没人发现。 小蛮急道:“你有墨水吗?快倒上去!” 泽秀摇头道:“别急,只怕有蹊跷,咱们还是先分出五方之角各自藏在什么地方,拓下这张图,再说用墨水泼。” 两人又飞快地顺着四色线,各自模拟出五方之角的藏身之地,用毛笔画出圈来。小蛮听他一直说什么“阳水”,“阳木”的,不由随口道:“我听说东西都有阴阳之分,怎么你说的都是阳性的?没有阴性的吗?” 泽秀倒是一呆,他还真没想到这么简单的问题,只是照这样说来,四方各有阴阳相对了,阳的地方放着五方之角,阴的地方放着什么呢? “我看啊,或许苍崖城……呃,我的先代族人根本没有把宝藏放在一处,一般人想到宝藏都会以为是一坨大宝山堆在那里,有可能族人是把它们分开放呢?省得一次就被人全偷走。你说对不对?” 小蛮是信口胡说,没想到泽秀居然点了点头:“有道理,不愧是苍崖城小主,你家的宝贝,你最清楚。” 厚脸皮如她,都觉得心虚,咳了一声,催着他赶紧把阴性的什么火啊水啊标出来,又拓了一张地图下来,这才细细往原版地图上涂了一层墨水。等墨水干透,两人一起将地图举起来,对着洞口光亮处望去,却发现隐藏在里面的地图并没有任何玄机——简单点来说,一般比较喜欢装模作样的小户人家会花钱买上一幅地图,贴在墙上,表示自己关心国家大事,墨水泼上去之后,藏在下面的地图就是这种类型的。 “这算什么,还保存的这么严密,根本是随处可见的东西嘛。”小蛮有些泄气。 泽秀摇了摇头:“不能这么说,方才咱们已经标出了五方之角的藏身之处,对照着这张地图,才可知道具体在什么方位。” 他把地图放下,掏出匕首,在五方之角存放的四个地方各扎了一个小孔,再抬起来照着看,果然一目了然,北方的角正坐落在太白山附近,南方的角在福建武夷山附近,东方的正落在苏杭一带,西方的却在西域回鹘那里。 小蛮一听西方的角在回鹘附近,登时白了脸,犹豫着说道:“我……不想去西边。” 开什么玩笑,不归山就在那个地方,她跑去找五方之角,不是自投罗网么,何况她还和耶律璟有那么一个契约,不归山的人要找到她,肯定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这辈子她是不会过去的。 泽秀道:“你家的东西,你说了算。以后莫要哭闹说东西落入别人手里就行了。” 小蛮没说话,忽听他低声道:“只是有些奇怪……” 什么奇怪?她好奇地看着他,泽秀指着地图道:“五方之角应当有五个,怎么地图上只标了四个?连那各色乱线也只有四种颜色,分明少了一个。” 小蛮笑道:“东西南北的都有了,剩下那个自然在中间,这也要奇怪?” 泽秀讥诮道:“是啊,你真聪明,自己看看中间那块有多大,一寸一寸去找,一辈子找不死你。” 小蛮将信将疑地一把抢过地图,瞪圆眼睛看了半天,终于颓然放弃,叹道:“算了,回头再努力研究一下这地图。咱们先从其他三个比较稳妥的地方找起。哎呀哎呀,说了这么久,汤都冷了,你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让我吃饭?” 泽秀只得拿起勺子喂她喝汤,小蛮一边喝汤一边骨碌碌转着眼珠打量他,他的大氅脱掉了,露出里面的长衫,胸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一条拇指粗细的黄金链子,以小蛮爱财如命的眼光来看,那绝对是真金,最可怕的是拇指那么粗的链子下面居然还挂着半个巴掌大的羊脂白玉,经过小蛮无数遍的目光扫射,十分确定那是真玉,还是极为名贵的那种。 想不到哇想不到,这家伙居然也是个有钱人!平常跑江湖的大虾小虾哪里能这么奢侈?! 靠得再近一点,要把真金白玉好好看个够,忽然嗅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带着丝丝清凉的味道,小蛮十分确定自己没有挂香囊的奢侈习惯,抬头仔细看,才发现他脖子上不光挂着金链子和羊脂白玉,还有一个小小的银片,银片上嵌着一粒比泪珠也大不了多少的透明石头,脖子一动,那石头就散发出绚丽的五彩光芒,璀璨之极。除此之外,还系着一条红绳,下面挂着一个丝绸锦囊,带着清凉的好闻味道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那就是传说中的香囊。 小蛮像鹅儿似的伸长脖子,想看个仔细,不防头顶被人轻轻拍了一掌:“你眼神很不老实,瞎看什么呢?” 小蛮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在研究某个装作穷光蛋的有钱人,你说,有钱难道不是很幸福的事情吗?怎么会有人愿意出来风吹日晒做穷鬼?” 泽秀把胸口的衣服拉上一些,遮住那些名贵的挂饰,听她这样说,不由冷笑一声,隔了一会,才低声道:“谁告诉你,有钱人就等于幸福,照这样说,皇帝老子岂不是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难道不是这样吗?小蛮想不通。 泽秀端着空碗起身,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黑的可怕,他走了两步,突然停下,又道:“你应当知道,世上总有用钱买不到的东西,而往往那些会是你最想要的。” 又是这种跩到天上去的话,小蛮背过去擦擦伤心自卑的眼泪,叹道:“这道理太深奥,我不明白,你总得让我先成为有钱人再说吧。” 泽秀讥诮地看着她:“你过去和如今都是身怀万贯的财女,何必装模作样。”说完走了出去,不知忙什么去了。 小蛮呆呆趴在皮毛上,想到他刚才的话:世上总有用钱买不到的东西,而往往那些会是你最想要的。 世上有什么是用钱买不到的呢?是美食,还是名贵的衣服,还是众人艳慕崇拜的眼神? 只是想到这句话,心中却会无端酸楚起来,世上有些美丽又薄弱的东西注定你得不到,无论你是有钱还是没钱,在它们消逝之后,没有的还是没有。若做了有钱人,至少可以安抚自己:我拥有黄金白银,它们永远也不会消逝,真真正正属于我,只属于我一个人。 ***** 连衣背着破布一样的耶律璟在山林里足足转了好几天,转到后来,她还没什么事,耶律璟已经脸色发绿地揪着她的头发,虚弱道:“我要解手、吃东西、睡觉。” 连衣奇道:“你好厉害!这三件事能一起做吗?” 耶律璟已经说不出话来,恨不得一口咬上她白嫩的脖子——当然,绝不是调情的那种咬。 走到一块平坦些的地方,连衣终于把他放到地上,耶律璟连解裤带的力气都没有了,抬头见她呆呆站在旁边,不由露出一个标准流氓的笑容:“你不去找吃的,难道想看我小便吗?” 连衣脸上猛然一红,这才体悟过来,赶紧转身走了,过一会回来的时候,手上已经提满了东西,包括干树枝树叶,两只剃毛洗好去内脏的野鸡,一皮袋山泉。 耶律璟虚弱无力地靠在树下,看着她取了火石点火,然后把野鸡放上去烤,动作十分熟练,不由赞道:“你还是来给我做侍卫吧,我家那一群狗腿子没一个有你能干。” 连衣摇了摇头:“我是主子的护卫,要照顾她一辈子。” 耶律璟笑道:“两个女人怎么搞,她又瘦巴巴的,你俩没xing福的。” 连衣急道:“我很幸福啊!怎么没幸福呢?你才没幸福!” 耶律璟只是笑,眼睛在她脸上胸口前大腿上瞄来瞄去,连衣被他看得坐立不安,更认定他是个坏人,不免埋怨主子非要带着他一起走。 等野鸡烤好,大嚼一顿之后,他就不光是看了,俗话说饱暖思*,他直接去抓她的手,柔声道:“说真的,如果身边有你这样一个花容月貌又能干又忠心的侍卫在身边,就算让我当一千年皇帝,也不换。” 连衣赶紧把手抽回来,离他远远的,低声道:“没人能做一千年皇帝,再说,我是主子的人,不是你的侍卫。” 耶律璟摇了摇手指:“话别说这么死,如今这世道乱的很,像我这样英俊贴心又温柔的好男人已经不多了。以后你会知道,必然后悔今天说这话。” 连衣懒得和他啰嗦,眼看天色暗了下来,她加了几根树枝进火堆,拨了拨,让火烧得更旺,跟着朝地上一躺,也不说用衣服垫着或者盖着,就这样露天睡了。耶律璟走过去推了推她:“怎么能这样睡,天气多冷啊,仔细明早起来咳嗽。” 连衣道:“我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我有功夫,没关系的。” 耶律璟道:“有功夫你也还是女孩子,落下病根是后悔一辈子的事。” 说罢脱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和外衣,一张给她垫在身下,一张罩在她身上,掖紧一点,笑问:“如何,是不是舒服点?” 他一双黑眸在火光映射下有如春水一般,连衣只觉心脏猛跳起来,不敢再看,低头装睡,没过一会,忽觉有人在摸她,她猛然睁眼,正对上他毫不尴尬十分自得的笑容:“我是看看这样是不是够暖和。”他理直气壮。 连衣推开衣服,纵身就要跳上树,耶律璟急忙扯住她:“好好,我绝不碰你一下就是了,快睡吧。” 连衣只得再睡回去,她一向浅眠,特别这会又是在郊外,虽说火光能吓走野兽,但山林里的强盗就不能避过了。睡了一会,只听到耶律璟也窸窸窣窣地睡下,鼻息渐沉,她悄悄起身去看,他的外衣和披风都给了她,没有取暖的东西,只靠在火堆边上,缩成一小团睡得正香。 会冷的人明明是他,为什么还要把衣服给她呢? 连衣正要把衣服还回去,忽见一个火点蹦上他的头发,呼啦一下就烧了起来,她唬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抄起水袋就浇下去,耶律璟哎哟一声跳了起来,捂着被烧得七零八落还湿漉漉的脑袋,茫然地看着她。 第十六章 挺进太白山(一) 第二更。 ****************** “烧、烧起来了!刚才……”连衣结结巴巴地给他解释方才的危险事情,耶律璟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头发,一摸就是大把烧焦的头发掉下来,他脸色一苦:“这可难看死了,以后。”他把脑袋一低,拨了拨,问道:“是不是要成秃子?” 连衣赶紧摇头,“没……没有啊!头发还很多的!比羊背上的毛还多!”想了想,又补一句:“比秃子多好多毛呢!” 耶律璟无力地看着她,这种说法只会让人更担心罢了,她是个傻子吗? 林中风大,一阵凉风吹了过来,耶律璟头发上湿漉漉的,不觉打了个大喷嚏,顿时一阵寒颤。连衣把披风递给他,“你披上吧,不然生病的人肯定是你。” 耶律璟展开披风,披上她的肩头,见她要反对,便嘿嘿笑着伸出一根手指,道:“听话。你是女孩子,让一个女孩子赤身**在山林里过夜,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连衣涨红了脸,她什么时候赤身**了?! 耶律璟替她把披风系好,又道:“契丹人没那么娇弱,在外打猎还不知要露营多少次。你只管睡,不用管别的。” 连衣只得继续躺回去睡觉,第二天早上起来,不出所料,此人发烧了。可见没有能力还要逞强装英雄,最后只能吃苦头。 连衣喂他喝了一点水,耶律璟满头冷汗,还在装:“我很好,马上就可以起来赶路,保准走得比骡子还快。” 连衣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动,替他擦了擦汗,柔声道:“我背你回去吧,找你那个臣子,不然一直发烧,会死人的。” 耶律璟死活抓住她的手,急道:“别!不能回去!” 连衣奇道:“他是你臣子,又一心一意要拥你做皇帝,对你很好,你跟着我们每天吃那么多苦,何必呢?” 耶律璟额上冷汗涔涔而下,颤声道:“我不要做皇帝,好容易出来了。你不知道……我的父亲叔辈当皇帝的,几乎没有好下场,没过上一天舒心的日子,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根本不是人过的日子,到了最后也不能留给世人瞻仰,反而被有野心的人刺死……我不想做皇帝,你听到没有?” 他死死拽着她的手,把她捏得生疼,连衣只得点头,将他轻轻负在背上,低声道:“我去找个有人烟的地方,找大夫帮你看病。” 他再也不说话,只是大口喘气,热气喷在她脖子上,烫得可怕。连衣心中惊颤,也不知是害怕他病死了,还是怕他贴的这样近,近的……像要挤入心脏里一样。 这是一个不想做皇帝的人,他叫耶律璟,他男女通吃,好色荒淫,暴戾昏庸,但他却可以为了照顾一个女孩子,宁可自己生病。 主子说的对,好人也会做坏事,坏人也会做好事,所以,好人坏人,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 ***** 小蛮不愧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伤口愈合能力只有壁虎能和她媲美,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她背上的箭伤就结了疤,没事自己爬起来走动走动是没问题的。 人闲久了就会找点事情来做,某日清晨,她照例起来散步,活络筋骨,出了山洞就见根古拿着大刀劈柴。 这孩子是耶律颓显的儿子,他老爹就盼着耶律璟做皇帝,将他们兄弟俩派过来给耶律璟做亲信侍卫,结果他哥哥因为某事回去了,只留下他一个人,阴差阳错之下,他没能去服侍耶律璟,倒跑来给他们劈柴做饭了。 多可怜的孩子啊。小蛮感慨地吸了吸鼻子,从锅里捞点昨天的残羹塞嘴里吃。 “你不是吃就是睡,这样会变成肥猪哦,姐姐。”根古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带着少年的稚气,天真无比,可惜话说的太难听了。 小蛮毫无愧色地回头,天真无邪地看着他,嘻嘻笑道:“肥了正好让你来背我呀,小孩子要多历练才能长大。” 根古放下劈柴的大刀,坐在树桩上擦汗,丹凤眼黑黝黝的,别说,单看他的样貌,还真是个标准美少年,就是给人感觉怪怪的,难不成这孩子和耶律璟一样,是个变态? “喂,那个满脸胡子的大叔是不是你姘头?”果然,问的话都那么变态。 小蛮瞪圆了眼睛,似笑非笑:“你嫉妒呀?是嫉妒他还是嫉妒我?” 根古看了她一眼,把大刀朝地上一插,淡道:“那个大叔去打猎了,一时半会回不来。你不觉得自己应该礼貌一点吗?我这里可是有凶器,我个子也比你高,身材也比你壮。” 小蛮继续笑眯眯,柔声道:“你要对我好一点,不然连衣会讨厌你的。” 根古猛然一呆,脸上突然一红,瞪着她不说话。 小蛮又捞了一勺鸡肉吃,慢悠悠地说道:“连衣是个好孩子啊,和某个小屁孩不一样,她又热心又厉害又善良,对主子还十分忠心。万一哪天——我们是说假定,你也知道,女人总有这些那些的怪异行为,万一哪天她主子一个不高兴,和她说某人十分讨厌,这可怎么办。” 根古恨得牙痒痒,低声道:“你怎么知道……” 小蛮摇了摇手指:“我知道什么?我什么也不知道呀,我不知道某人甜甜地叫姐姐,也不知道某人抓了人家的手就不肯放开,看到人家就脸红,晚上做梦还会念着……” “好了,算你赢。你想怎么办吧。”根古气急败坏地投降。 小蛮下巴指了指锅子:“做饭,干活,尽心伺候。说不定哪天连衣就会发现你是个男子汉,芳心暗许呢。” 根古被她气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抖着手腕一言不发,起身继续劈柴,使劲劈,狠命劈,要把它们劈烂。 小蛮贼忒兮兮地坐在树桩上,笑道:“喂,连衣很漂亮吧,是不是?” 根古决定不与她说话,小辫子被人狠狠抓住的感觉很不妙,至少他以前很少尝到这种味道。 小蛮就认定他了,缠着不放:“你觉得她哪里漂亮?我觉得她的眼睛最漂亮,亮亮的,黑白分明,像两颗黑葡萄。还有还有,她的皮肤也白,比天上的云还白。” 根古冷冷说道:“她的心最漂亮,单纯热情,和某个尖酸刻薄奸险狡诈的女人完全不同。” 小蛮一拍手:“正解!也难怪你这种小屁孩也知道对她一见钟情。” 根古闭上眼:“我不是小屁孩,我今年十四岁了,阿姨!” 不防头顶突然被人摸了摸,他猛然睁开眼,就见小蛮一双眼像狐狸似的,闪闪发亮,她笑道:“我家连衣那么好,所以要最好的男人来配她。你如果喜欢她,就应当争取做个好男人。而一个好男人呢,对女人一定是客客气气斯斯文文,照顾有加的。” 不知为什么,说到这个的时候,她突然想起了冰块脸天权。他对女孩子一直都很照顾,哪怕是讨厌的人,也会自觉地伸出援手。他应当就是好男人了吧? 啊呸呸,小蛮赶紧甩掉这个荒谬的想法。他射了她一箭,她打了他一耳光,事情才没过去多久,这笔账,只怕算不清。他是个屁的好男人。好男人大概……是泽秀那样?她不由自主想起他黑着脸冲自己大吼的样子,还把她一个人丢在沙漠里被狼咬——也绝不是好男人。 “总而言之,好男人绝对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射破女孩子衣服、言语含刺、冰块脸、动不动就冷嘲热讽、把她一个人丢在沙漠里的混账们。” 她一口气下了这个结论。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泽秀那冷嘲热讽的腔调开始了:“哦,那好女人是什么样的呢?” 小蛮飞快转身,毫不羞愧:“当然是我这样的,聪明友善,天真无邪,从不害人专门帮人。” 泽秀丢下手里打来的野兔和大雁,用汗巾子擦了擦汗,讥笑道:“嗯,好女人就是绝不贪财如命、狂妄自大、自吹自擂、多疑狡猾、成天给别人找麻烦天生是个累赘——除了这些以外,都是好女人。” 小蛮竖起大拇指:“说的真好,那是谁呀?” 泽秀白了她一眼,回头去看根古,皱眉道:“一早上你就劈了这么点柴?” 根古一刀劈断一根柴,冷道:“你应当去问某个恬不知耻的姐姐,她成天闲的慌,专门打岔。” 泽秀接过他手里的刀:“我来劈,你去整理猎物。” 根古气呼呼地走了,泽秀叹道:“你怎么把他弄成这样?” 小蛮无辜地耸了耸肩膀:“我怎么知道。对了,我的伤都好啦,什么时候可以出发去太白山?” 泽秀一口气劈了一堆柴,道:“等你的伤全好了才能走。” “已经好了呀,手上和背上都不怎么疼了。” “只是表面愈合,禁不得长途跋涉。不过你要是不顾惜自己的命,我也不在乎,马上就可以走。” 小蛮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命还是最重要,宝藏再吸引人,还是不如命来得值钱。 她百无聊赖地转身走回山洞,忽听不远处根古突然喊了起来:“姐姐!是你!” 她莫名其妙地回头,只见根古笑成了开花馒头,拉着一个人走了过来。那人身上脏兮兮的,背上好像还负了一个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她吃惊地看了半天,才看出那是连衣和耶律璟两人。 “连衣!”她赶紧跑过去,正要问他们这些天在哪里鬼混,却见连衣把耶律璟放下来,带着哭腔哀求道:“主子!泽秀大叔!快来看看他吧!他是不是要死了?” 第十七章 挺进太白山(二) 第一更。 *********** 事实证明,色鬼流氓的生命力要比平常人强很多。尽管耶律璟烧得满脸惨白口吐白沫四肢抽筋,他还是坚强地挺了过来。 泽秀身边带了不少药丸,喂他吃下之后很快就平静下来,躺在皮毛上累极睡去。 小蛮感慨又羡慕地看着泽秀摊在地上的包袱,那里面简直是个百宝箱,什么都能掏出来,锅子木碗药材武器衣服披风应有尽有。行走江湖的大虾们是不是都这样? 小连衣这次被吓得不轻,来了之后主子也不叫,泽秀也不谢,脸色惨白地蹲在角落里,可怜兮兮地看着昏睡过去的耶律璟,时不时伸个手指头戳戳他,不确定他是睡过去还是死了。 “你就别动他了,他不会有事的。”小蛮坐到她身边,拿了个木梳子替她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梳理整齐。 连衣点了点头,低声道:“都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他。” 这……情况也变得太快了,短短几天工夫,连衣就被这变态打动了? 小蛮拍了拍她的肩膀,道:“这些天你们也在山林里晃荡?怎么不早点来找我?” 连衣揉了揉眼睛:“我不知道主子在哪里,这次能找到也是巧合。幸好找到你们了,不然他要是死了,我会愧疚一辈子。” 小蛮笑道:“有什么好愧疚的,是他自愿的嘛。和你没关系。” 连衣摇了摇头,轻声道:“可是我心里会难过,我的心是肉做的嘛。” 她的意思莫非是指自己的心是石头做的?小蛮郁闷地摸着心口走出去透气,就见根古笑吟吟视若无睹地端着一碗汤擦身而过,走到连衣面前,和温顺的绵羊似的,柔声道:“姐姐,你吃点东西吧。” 连衣看到他就红了眼睛,哽咽道:“根古弟弟,我没能照顾好你家王爷。你要怪我了吧。” 根古笑道:“那种混账死了才好,姐姐你的身体最重要,不要管他了。我怎么可能怪你。” 这孩子真是…… 晚上连衣和根古出去觅食,这孩子平时绝对是能偷懒就偷懒的类型,连衣一来顿时化身为勤劳好男人,事事亲历亲为,蚂蚁都没他勤劳。谁说红颜的作用就是祸水,这枚红颜压根就是春水。 泽秀用手探着耶律璟的额头,他的烧退了好些,只是嘴唇都烧得脱皮了,他蘸了点水涂在上面,不防耶律璟突然睁开眼,怔怔地看着他。 “醒了?”泽秀没好气地问着。 耶律璟像失魂一样看着他,眼睛里渐渐聚集了泪水,在眼眶里转啊转,转啊转…… “好兄弟!”他抖霍霍地叫了一声,一把抱住他的胳膊,整个人巴上去,“我们是在奈何桥上了?你追随我而来?我不是在做梦吧?” 泽秀一拳揍上他的鼻梁,打了个开花,他哼也没哼一声,又晕了过去。 “神经病。”泽秀冷嗤一声,转头皱眉望向小蛮:“他怎么会和连衣在一起?你让他跟着同行?” 小蛮心虚地笑了两声,赶紧转移话题:“连衣他们出去这么久还没回来,别是遇到危险了吧。” 泽秀瞪了她一眼:“你又搞什么鬼!” 小蛮只得说道:“没有啦,你看,他身边只有一个小屁孩做护卫,那小屁孩对他也不忠心,这人又没什么功夫,一个人在外面多可怜啊。跟着咱们走不是挺好么,与人为善也是一件功德……” 她会这么好心? 泽秀坐在地上,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要小心,他是将来要做皇帝的人,和寻常有钱人完全不同,与江湖人士更是不同。得到好处的同时,你付出的代价也要更大。如果抱着占小便宜钻空子的想法,趁早把他打发走,不然后悔也来不及。” 这些道理她怎么会不懂。小蛮摸了摸脸蛋,低声道:“你心里觉得喜欢占小便宜的人就不分青红皂白,看到便宜就想占吗?你什么也不知道。” 泽秀默然。 过了一会连衣他们觅食回来了,小蛮笑吟吟地朝她招手:“连衣,过来过来。” 连衣放下猎物,先过去看了看耶律璟,这才跑过来,“主子,什么事?” 小蛮从自己的包裹里抽出一件花布衣衫,在她身上比了比,笑道:“上回咱们买的高级布料都弄掉啦,我看你身上的衣服太旧,就拿自己的衣裳改大了一些,先试着穿穿吧。回头到了市集上,咱们再买料子做新衣。” 连衣两只眼睛又红了,像只小兔子。 小蛮又道:“虽然是我的旧衣服,但其实没穿几次,你别嫌弃。而且尺寸也改大了些,你应当能穿下。” 连衣赶紧摇头:“我……我才不嫌弃!主子对我这么好,还帮我做衣服……” 小蛮抽出两三件衣服,一股脑塞给她:“喏,都是你的。快去试试,让我看看。” 连衣抱着衣服跑到外面,隔了一会走进来,众人眼前都是一亮。俗话说人要衣装,此话果然不假,就算她天仙绝色到破衣烂衫都十分夺目,但正经换上干净衣裙,到底还是不同。 连衣有些局促地捏着碎花长裙,低声道:“怎……怎么样,能看吗?” 根古第一个称赞起来:“姐姐好漂亮,什么衣服到了姐姐身上都合适。同样是衣服,你穿起来就是比某个恶女人好看多啦!” 连衣红着脸小声道:“多谢主子,我好喜欢,比什么华贵的料子都喜欢。” 小蛮笑眯眯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你喜欢就好,我的心嘛,也是肉做的,看不得自己的人穿的像个叫花。至于其他无关紧要的人,脱guang了我也不会看的。” 根古出去打猎,热的满身是汗,正脱了上衣拿袖子扇风,晓得她是反讽自己,只冷笑一声。轮到斗嘴舌、耍狡诈,他是玩不过这个女人,干脆不说话了。 小蛮又把泽秀平时穿的衣裳和大氅取出,折叠的整整齐齐,笑道:“衣服都洗干净也补好了,只不知道合不合你的意。” 泽秀接过来,倒是出乎意料,点头道:“真是多谢了,有劳。” 他行走江湖,向来不拘小节,纵然身上银子不缺,却往往不在乎这些小事,衣服上破洞磨损很多,现在展开一看,破的地方都小心用线缝好,实在缝不起来的,便用同色布做了补丁,针脚密密麻麻,显然手艺十分好。 “你的针线活很不赖啊。”他不免赞叹一番,委实想不到苍崖城的小主居然连针线活都会做。 小蛮笑了一声:“那当然,我可不是只会占小便宜的人,偶尔也会做点贡献。” 就是说话还是这么阴阳怪气。泽秀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果然人无完人。 根古起身一个人走到外面去,反正这恶女人是不会给自己做什么东西的,搞不好还要嘲笑一番,索性眼不见为净。 不防她在后面招手叫他:“那个小鬼,过来过来。” 他回头警惕地瞪着她:“做什么?” 小蛮丢给他一个小包袱:“你什么东西也没带,连换洗衣服也没有,身上那件皮毛都臭死了。这些拿去。” 根古真的没想到她居然真的帮自己准备了东西,不由神情复杂,慢慢打开包袱,里面是泽秀的一些旧衣服,还有一串用各色珠线打成的坠子。 “那些衣服是破的不能补了,所以我改小一点,给你穿。你别嫌弃,回头去了市集上可以买新的,旧的随你扔。那个坠子是闲来无聊打的,给你玩吧。” 根古抓起那根坠子,仔细看了看,低声道:“手艺拙劣之极。” 说着却笑了起来,捧着衣服出去换上,那坠子就挂在腰上,时不时玩两下,显然喜欢的很。唉唉,口是心非的小鬼啊。 小蛮见众人都换上洗好的干净衣服,个个精神焕发,不由拍手笑道:“这样才好。咱们行走江湖,要干干净净的才行,脏兮兮的就不是大侠了,而是乞丐……” 话未说完,脸色突然一白,身子不由自主朝旁边栽倒,泽秀一步抢上前揽住她,低头一看,她的右手腕那里鲜血汩汩而出,瞬间就染透了袖子,手背上的青筋像发疯一样的跳动,看起来极为恐怖。 他抬手疾点她胳膊上数个穴道,然而半点用也没有,血势稍稍止住,紧跟着又倾泻出来。小蛮颤声道:“好痛!快……斩了它,一了百了!” 泽秀皱眉不语,急急取出绷带将她的手腕上方死死缠住,总算稍稍止住一些,然而她手背上的青筋像活了一样,在皮肤下攒动跳跃扭曲,小蛮疼得满头冷汗,突然张嘴一口咬住他的胳膊。 连衣吓得泪水一泻万里,冲上来手忙脚乱,也不知该做什么,只是哭着叫她的名字。根古取出绷带,将她的两只手掌死死包裹住,倾泻而出的鲜血奇迹般地停了下来。泽秀急忙取出药膏抹上去,一面问他:“这是什么法子?” 根古正色道:“以前跟着爹爹打仗,途中遇到过江湖人仇视契丹人的,用了这种青龙蛊来害人,只要用布条死死将两手缚住就不会流血。” 泽秀皱眉道:“青龙蛊?不是百日血竭么?” 根古摇头道:“不是。百日血竭是百日内每天固定一个时辰流血,直到全身血流干而死。你看她的手背上,青筋乱跳,平时伤口不疼,就和没事人一样,这个叫做青龙蛊,发作起来的剧痛会让人恨不得一死了之,每发作一次,血就流的比上次多一倍,若没有引子来缓解,不到百天就要死人的。” 说话间,小蛮已经痛得晕死过去,齿关微微松开,嘴边满是咬出来的血——泽秀的血。 泽秀轻轻将她放在地上,取了大氅替她盖好,自己按了一下胳膊上的伤口,道:“蛊术我还真不太了解。可有治疗的法子?” 根古摇了摇头:“谁下的蛊就去找谁,这东西和生病中毒都不同,若非下蛊者或者精通此术的人,对这个都是束手无策。要小心,前几次发作用布条系住双手还能止血,到后面就止不住了。” 连衣哭得满脸鼻涕泪水,握着小蛮的手连话也说不出来,恨不得自己带她去死。泽秀沉吟半晌,才道:“等不得了,明早就出发去太白山。我有个长辈……或许有办法对付。” 第十八章 挺进太白山(三) 第二更。 ************** 隔天一早众人就改装一番,扮成契丹平民,这样过关口的时候方便一些。 小蛮痛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起来又奇迹般地生龙活虎,得知自己中的不是毒而是蛊术之后,她就一声不吭了。耶律璟发烧还没好,须得找个人来背他,但连衣背了小蛮,剩下的根古和泽秀谁也不愿理他,根古甚至恶毒地说道:“就把他丢在山里好了,带着也是个累赘。” 连衣可怜兮兮地看了看泽秀,他故意把脑袋别过去装作没看见,她只得望向根古,根古摸了摸鼻子,低声道:“好……好吧,我来背。” 这就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泽秀见小蛮木然无语地靠在连衣背上,因为流了许多血,脸色十分苍白。她背后还背着自己的包袱,好大一坨,更显得她十分瘦小,像个孩子。从以前他就很奇怪了,看她平时也没什么多余的换洗衣服,胭脂水粉之类女孩子特有的更是空空如也,那包袱里不知装了什么那么大。 他过去用手叩了叩,发出空空的响声,好像是块木头。 小蛮抬头静静看着他,也不说话。泽秀不由低声道:“不用担心,再厉害的蛊也有破解方法,总会治好的。” 出乎意料,她这次没分辨,只是乖乖点头,跟着将背上的包袱递给他:“你拿着,很重。” 唉,原来不过是借机撒娇。泽秀接过包袱,却见里面露出一截黑漆漆的木头来,却是一把很旧的琵琶,上面还断了一根弦。 “你带着这东西做什么?”他伸指在琵琶上勾了一下,发出珠玉般的声音,不由赞道:“音色倒是好!” 小蛮沉默了很久,才道:“是我娘的遗物。” “上代小主的?”难怪,琵琶看上去古朴陈旧,音色却出人意料的清亮,“苍崖城的好东西真是多。” 小蛮今天很明显没什么谈兴,嗯了两声就趴在连衣背上装死,隔一会,才低声道:“不要总说苍崖城苍崖城,它们已经不在了。” 泽秀怔了一下,“抱歉,我无意让你想起这些。” 小蛮摇了摇头,轻道:“你从来没叫过我的名字,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小蛮。”他回答的很流利。 小蛮突然一笑,露出一些甜蜜的味道,答应了一声。 泽秀心中一跳,也跟着微微一笑,后面要说的话,却忘了。 ****** 不日来到一座都城,街上甚是繁华,小蛮早已恢复了往日精神,坐在马背上抱着连衣的腰,上下左右乱看,一面和她小声嘀咕着:“看,那边有丝绸店,回头咱们去那里买料子。看那个摊子,是不是卖簪子的?” 连衣只能模模糊糊看个大概,满口胡乱答应着,忽然叹道:“主子,我的眼睛好像越来越差了。你离我这么近我才能看清你的脸,稍微远一些都是一团迷雾。我以后会不会变成瞎子啊?” 小蛮随口应道:“回头找个大夫替你看看吧,或许扎个针就能好。” 说话间,忽见泽秀策马走向一个告示牌,上面贴着几张通缉悬赏的犯人画像,他看了一会,抬手揭下其中一张,往怀里一揣,回头道:“先去找客栈,过两天继续赶路。” 连衣小声道:“主子,泽秀大叔是捕快吗?” 小蛮摇了摇头,泽秀到底是做什么的,从什么地方来,身份如何,她完全不清楚,他也从来不说。说到玩神秘,他比冰块脸天权还玩得彻底。 到了客栈之后,耶律璟死活不满意:“这种破地方怎么能住人。连个养金鱼的池子都没有,屋子里也没熏香,床铺上还不知有多少臭虫,走走,换个地方!” 连衣犹豫道:“可是……你已经换了三家了,这里是城里最好的客栈了……” 泽秀冷笑道:“少和他废话。不满意自己去住外面,就算要住,也请自己掏钱,这里可没人替他出钱。” 耶律璟笑道:“好兄弟,你也忒无情。这样吧,如果晚上共你一间房,就是山洞茅屋,我也能住得。” 泽秀提起拳头又要打,他吓得赶紧缩到连衣背后,抓着她的肩膀,对着她的脖子吹气:“小连衣要保护我啊。” 连衣赶紧从袖子里掏出几枚铜板:“我、我来吧!” 笑容满面的掌柜见到那几枚铜板,笑容顿时僵在那里,干笑道:“客官,这点钱,只够买几杯茶水。” 连衣伤心欲绝地摸着自己可怜的荷包,它干瘪瘪的,一点气势都没有。 根古叹了一口气,从袖子里取出一锭碎银子丢在桌上:“来四间干净的上房,若是有臭虫老鼠,我们就拆了你的破店。” 掌柜赶紧屁颠颠地带着他们上楼,吩咐小二赶紧送热水热茶。 泽秀送小蛮他们进屋,突然道:“你们就在客栈里住几天,没事别往外乱跑。我有点事要去办,多则三天,少则一天,必然能赶回。” 说完转身就走,小蛮急忙追上去,急道:“等……泽秀,你是去抓那些罪犯来换赏金吗?” 泽秀点了点头。小蛮低声道:“那些罪犯,都是杀人越货的强徒,什么都能做。你……一个人不要紧?” 泽秀笑道:“不用担心。你们只管在这里安心住着。对了,最近不归山那里有点奇怪,好久都没听到他们的消息了,本来前后都能遇到老沙他们的人,最近却半个也没看见,有点诡异,你们要小心。根古那孩子机灵心细,关键时刻听他的没错。” 小蛮心虚地点了点头,他们不在,和她逃不了干系。 泽秀也不废话,转身就走了出去。连衣凑过来问道:“泽秀大叔是专门吃官府赏金的大侠啊。我听说要做这样的人,非得有很大的本事外加很大的人脉才行,那些赏银我看了都眼红,都是上百成千的。他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 小蛮笑道:“你还叫他大叔?” 连衣愣了一下:“主子不是说让我叫他大叔……” 小蛮笑得弯了腰,连连点头:“好,好,你不用改口,以后只叫他大叔就行了。” 说话间伙计已经送了热水上来,两人各自梳洗一番,换上干净的衣裙,刚推开门,就见耶律璟笑嘻嘻地站在门口,抬手欲敲门。 “你做什么?”小蛮见到他,便抱起了胳膊,似笑非笑:“你的好兄弟出去抓坏蛋了,你不乖乖等着他?” 耶律璟嘻嘻笑道:“在他回来之前,咱们一起出去玩些耍子。我知道这里有家酒楼不错的,有上好酒水鱼羊。” 小蛮点头道:“原来如此,人在跟前你就专心,人不在跟前你就朝三暮四。” 耶律璟急道:“好姑娘!话可不是这么说!我是专程来请你们去喝酒的呀。” 连衣悄悄拉了拉小蛮的袖子,这孩子,对这色鬼流氓也太客气了。小蛮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也好,走吧。回头别和我哭穷,说没钱。” 耶律璟拍了拍胸口:“你放心,这次绝不让你们花一个子儿。” 纨绔子弟就是纨绔子弟,正事不会做,享乐的事情倒是十分精通,那酒楼还真是相当不错,上下二楼,二楼上雅座却不通俗套用纱帐隔开,而是用青竹削成一条条的小篱笆,疏密有致,契丹人尚武,上面挂着各色武器,倒也别致。 上了酒来,却是南方才有的桂花酿,再上了菜,全是南方菜,有的是小蛮认识吃过的,有的是见也没见过的。她亲娘是苏州人,活着的时候心情好会下厨做一顿佳肴给她吃,都是苏州菜。 “难得,这地方居然有江南菜。”小蛮吃了一筷子松鼠桂鱼,味道竟然十分纯正,忍不住赞了一声。连衣更是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头也不抬,埋头猛吃。 根古见她称赞松鼠桂鱼,不由也尝了一筷子,漂亮的眉毛紧跟着拧了起来:“怎么是甜的?好怪的味道。” 耶律璟笑道:“苏州菜就是甜味居多,你一个小孩儿哪里知道这些江南菜的精致处。” 小蛮吃东西有限,每样东西尝两口就放下了,只是端着杯子一口一口喝酒。 耶律璟又道:“这家店的老板只做江南菜,据说是得自他母亲的真传。按说他这种手艺,就是去苏州开店,也必然大赚,他却偏偏要留在这北方苦寒之地,每次进货还困难无比,大家都觉得奇怪。有人就去问他,你既然是宋人,为什么要留在辽地?他的回答才有意思,他说我母亲在这里等一个人等了一辈子,也没等到,所以我也要留下替她等着他。” 连衣听得入神,忍不住叹道:“她一定是等心爱的人,居然等了一辈子。” 小蛮淡道:“那叫犯傻,别人心里若是有你,你不用等他也会来,若没有你,等死了他也不会知道。何苦自找罪受。” 连衣轻声道:“可是,她喜欢呀,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小蛮笑道:“那更傻了,什么人值得去这样喜欢?” 连衣无话可说,耶律璟在下面悄悄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小连衣,别和那种无情的主子说话,她什么也不懂。作为一个女人,能为自己心爱的人牺牲,那才是幸福,成天睚眦必报,算计来算计去,那叫空虚。” 小蛮耳朵尖,偏偏听见了,不由说道:“什么叫为了爱人牺牲就是幸福?哪里幸福?依我说,女人喜欢那种自怨自艾的情绪才是真的,整天琢磨他爱不爱我,什么都不要了。最后倒霉的人也不会是对方,只是自己吃苦头罢了,临死还要觉得感天动地,自己十分伟大,那根本是傻子。” 她这话的声音说得高了,坐在对面雅座里的一个青衣客人动了动,似是朝这里看了一眼。耶律璟摆手道:“罢,不说这些煞风景的。回头你嫁人了,我看你还说不说这种话。” 正说着,忽听楼下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弹琵琶声音,众人不由探头下去看,却见一个穿着粗布衣服的少女坐在楼下,怀抱一只琵琶,边弹边唱。少女皮肤洁白莹润,虽无十分姿容,倒也有几分动人的地方。 可惜这里契丹人居多,大多为了果腹而来,谁理会她咿咿呀呀唱些什么东西,她唱了一首,居然没人听,更不用提赏钱了。 耶律璟突然拍了拍手,朗声道:“那个姑娘,上来弹奏如何?” 她露出一丝欣喜之色,果然施施然上了楼,走到面前,微微一福,也不说话,拉了一张椅子过来,手指拨动,发出行云流水般的声音。耶律璟不由赞道:“好,唐代有个诗人叫白居易,他写了一首诗,里面有两句: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这位姑娘倒尽得四句的真谛呀。” 说着就不老实起来,和她挤眉弄眼,眉目传情。 那姑娘掩面轻轻笑,忽听小蛮说道:“不对,方才的调子弹错了。你弹的是玉蝴蝶吧?下阙那里连续四个音,你没弹准。” 那姑娘不由愣住,面上一红,低声道:“奴家自幼学习琵琶,怎会弹错……” 小蛮伸手在那弦上拨了两下,将她方才弹错的音拨了出来,道:“应当是这样。就算为了混饭吃,你至少也别把曲子弹错呀。” 那姑娘气呼呼地走了,连耶律璟的赏银也不要,他叹道:“你这会又充什么教书先生,大家出来找个开心而已。” 小蛮本来想告诉他,以前她娘教她琵琶的时候,不要说错连续四个音,只要错一个,晚上就没饭吃了,所以养成她这种吹毛求疵的本事,话还没说出来,忽见隔壁那个青衣客人走了出来,来到跟前拱手一揖,声音低沉:“原来姑娘竟是一个雅人,鄙人先前失礼冒犯,还请不要见怪。” 说罢抬头,却是剑眉星目,满身斯文书卷气的一个年轻儒生。 第十九章 团扇子(一) 小蛮看到他的容貌,有些发怔。 这人看上去很有点眼熟,倒像在哪里见过一样,他显然也有同样的感觉,看看小蛮,再看看连衣,怔忡之后随即露出笑容:“唐突了,鄙人上李下连鱼,小字十三。” 居然有人叫鲢鱼!居然有人的字叫十三! 根古已经憋不住笑出了声,连衣捂着嘴巴瞪圆了眼睛,小蛮倒是一本正经,起身一福:“见过李公子,我们过于喧哗,扰了您的雅兴,万分过意不去。” 话未说完,耶律璟却奇道:“这不是老板吗?你不在下面坐着,居然上来自己喝酒,倒是会享受。” 众人又是哗然,原来他就是传说中的酒楼老板,简直年轻的不像话。李十三笑了笑,连衣早拖了一张椅子过来给他坐,他道了谢坐下,这才道:“惭愧,这个时辰客人较少,所以忙里偷闲上来休息一下,不想遇到了诸位。方才我听这位姑娘谈论琵琶曲,才知是同好之人,故而匆忙上前问候,打扰了各位谈话的雅兴,过意不去的是我才对。” 小蛮阴差阳错之下出来跑江湖,遇到的男人不是天权那种冰块脸就是泽秀那种惯于冷嘲热讽的家伙,要么就是不归山那帮视人命如蚂蚁的狂人,再不就是耶律璟这种色鬼流氓,根古这般狂妄的小屁孩,眼前这人气质清华,谈吐雅致,斯文温和,不由令人胸中大畅——畅过之后就不知该说什么了,基本上这种谦谦君子如玉的人物,只会让人自惭形秽。 她只得干笑两声,“也……谈不上什么同好,我学过一些琵琶而已。倒是李公子年纪轻轻就将一个大酒楼经营的有声有色,佩服佩服。” 难道他们就要这样互相吹捧,直到天荒地老? 李十三笑道:“我自幼也学习了一些琵琶技巧,只是资质愚鲁,未尝领会精妙之处。如今见姑娘有一双慧耳,能从万千音律中识别细微谬错,不由十分仰慕。不知姑娘能否拨冗指点一番?” 小蛮很爽快地答应了:“好啊,没问题。不过我也不是很懂,如果犯错了,你不要笑话。” 李十三急忙去里面雅间取了一张琵琶,通体紫黑,云纹遍布,小蛮一眼就看出是紫檀做成的,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有钱人就是有钱人,琵琶也要用紫檀的。 他取了弹片,细细拨动几下,这紫檀琵琶声音极为浓烈,空空作响,竟有烈音在其中,与寻常琵琶不可同日而语。紧跟着好似抛落珠玉一般,琤琤淙淙,却是一首玉楼春。 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 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 这是钱惟演的词,向来婉转凄迷,想不到他一上来就弹这种哀伤的曲子,众人都有些不知所措。紫檀琵琶本来就有烈音,弹到下阙更是可裂金石,那声音好似砸碎玉玲珑,碾断金如意,小蛮背上的寒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忍不住双手交叠,只觉鸡皮疙瘩无穷无尽地冒出来,心中突突乱跳。 李十三忽然朗声唱道:“情怀渐觉成衰晚,鸾镜朱颜惊暗换。昔日多病厌芳尊,今日芳尊惟恐浅。” 唱完他自己也露出戚容,良久才缓缓放下琵琶,苦笑道:“雅客在此,本不该作此哀曲,奈何昔日家母时常弹奏此曲,早已铭记心中。” 小蛮低声道:“这个琵琶音太烈,应当换一个。我娘说过,乐律这种东西最能潜移默化,将心中喜怒哀乐放大百倍。倘若心中难受,还时常弹这种烈音,只怕对……嗯,对身体不好。” 李十三倒很是惊讶她能说出这番话,于是笑道:“姑娘说得是,常作哀曲,与性命有碍。所以家母早些年便过世了,我开了这家酒楼,所做的都是她平日常做的菜,无非感怀母恩罢了。” “你娘是苏州人?” 李十三摇头:“我母亲是女真人。父亲是契丹人。” 耶律璟插嘴道:“你不是宋人吗?我上回听人说你是宋人。” 李十三笑道:“不,只因我姓李,又会做江南菜,所以大多数人便误认我是宋人。” 奇怪,既然他爹娘都不是江南人,怎么专门做苏州菜?小蛮没敢问出口,耶律璟说他娘等一个人等了一辈子,说不定指的不是他爹,而是另一个男人,有可能他娘喜欢的那人是江南人,所以一天到晚做菜弹曲子怀念他。 哪晓得这个人自己全抖了出来:“家父年幼时喜欢云游四海,与我母婚成之后第二年便离家出走,在江南一代徘徊数年之久,恋上一个江南富家女子。我母知晓后便追随而去,谁知那江南女子一日忽然失踪,遍寻不着,家父也因此倍受打击,孑然而去,再也没有回过家。家母回到家中,日日研究江南风俗菜色,日日盼着家父回来,然而这个愿望终是成空了。我开这酒楼,也是有替她等待家父的意思,只盼家父哪天云游回来,进入酒楼吃到这菜,能想起些什么,也算圆了母亲一生的盼望。” 连衣忍不住泪流满面,哽咽道:“你母亲好痴情……你父亲怎么能这样。” 李十三笑道:“世间事不遂人心的太多,看不开的人更多,归根到底,只是无缘罢了。” 耶律璟一拍桌子:“本……我最见不得这等事!老板,你把你父亲的名讳告诉我,我帮你找!就不信找不到他!抛妻弃子这种行为,也亏他做得出来!” 李十三道:“家父也是为情所困,何况我母早已过世,我如今也衣食不愁,陈年旧事也没有计较的必要。不过还是要感谢耶律公子一番好意,看各位的装扮想必是行走江湖之人,还烦请留意一下,家父名讳上李下文觉,因为时常行走宋地,所以将本姓耶律二字改为李字,本名是耶律文觉。” 连衣手腕突然一颤,手里的酒杯咣当一声砸在地上,吓了众人一跳。根古低声道:“姐姐,你喝多了吗?”说着握住她的手,只觉她手掌冰冷,掌心满是冷汗,不由也是一呆。 她勉强一笑,低声道:“对……对不起,我没抓稳。” 她神态惊惶,像一只小兔子,突然又问道:“李……李公子,你今年多大了?” 李十三虽觉她问得奇怪,却还是含笑答道:“虚岁二十三,痴长数岁,却一事无成,惭愧。” 连衣木木地点了点头,“哦”了一声,跟着就不说话了。 耶律璟看看她,再看看李十三,突然咦了一下,道:“你们看,他俩的鼻子是不是长得很像?” 他不说还好,说了之后还真的越看越象,不光鼻子,连眼睛都像的很,只是连衣轮廓柔和细腻,李十三则深邃粗犷一些。小蛮奇道:“哇,真的好像!你们两不会是失落的什么兄妹之类的吧?对了,你叫鲢鱼,她叫连衣,连名字都很像呢!连衣,你一直说自己是孤儿,说不定这下能找到父母的线索呢!” 难怪她之前觉得李十三像一个人,眼熟的很,原来是像连衣。 李十三也颇为吃惊,急忙起身道:“敢问连衣姑娘,尊父母现在何处?” 连衣脸色苍白,急急摇头:“我、我不知道!我生下来就被抛弃了,是个孤儿……” 话未说完,却听耶律璟又叫道:“小蛮,你和这老板也像啊!你们的嘴巴长得一模一样!” 这回轮到小蛮吓了一跳,和李十三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两人的嘴还真的生得十分像,上唇微微上翘,带着一点俏皮的味道,下唇丰润嫣红,唇形十分漂亮。 她急忙摆手:“怎么可能!我可是有爹有娘的人!再说了,世上人长得相似的多着呢,你也太牵强附会,个个都有关联不成?” 李十三叹道:“小蛮姑娘说得也对,世上千万人,总有相貌相似者,是我想太多了。也罢,不说这些陈年伤心事,天色不早,诸位请在这里用晚饭,我下厨去做几道菜,算作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不要推辞。” 说罢他果然下楼,过了不多时,便送上数道精美菜色,鳝糊樱桃汁肉之类,他又上楼来极力劝饮,绝口不提先前的事情,只谈一些各地风土人情。诸人都喝得大醉,连衣也恢复了正常,多喝了几杯,面上嫣红粉嫩,像三月桃花一样。 及至打烊时分,李十三才依依不舍地将众人送下楼,看看连衣,再看看小蛮,柔声道:“我自觉与两位姑娘十分投缘,于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二位是否会怪我唐突。” 小蛮看他的神情就隐约猜到他要做什么,这个人又有钱,脾气又好,长得还好看,做菜也是一流,身世嘛……是有点古怪,说不定还真和她跟连衣有点什么联系,他也是因为想到这个,才会有这个要求吧? 她笑道:“我也有个请求,我一见到鲢鱼大哥就觉得亲切,不如我们三人结为兄妹如何?” 李十三又惊又喜,“我正有此意!” 连衣喝多了,也没什么反对意见,她一向只听小蛮的话。于是三人排了年岁,李十三年纪最长,连衣其次,小蛮最小,当即撮土为香,跪下拜了黄天厚土,义结金兰。 结拜之后,李十三的态度更加亲密,拍了拍小蛮的肩膀,柔声道:“大哥有家业所累,不能随二妹三妹行走江湖,甚为遗憾。所喜三妹年纪小小,却聪敏伶俐,应当不至于吃苦。大哥只在这里扫榻以候,两位妹妹若是闲时,不要忘了来看看大哥。” 小蛮见他如此亲厚温柔,当真像是自己有了一个大哥似的,心中也有些感动,不由拉着他走到僻静处,低声道:“大哥,实不相瞒,我行走江湖也是迫不得已,一直来也在找一个妥善的安身之处,只是苦于身无分文,无法置资购买房屋……” 话未说完,李十三便道:“三妹何须苦恼,愚兄虽不敢称家财万贯,但置办田地的钱财还是有的。” 小蛮摇头道:“我不是和大哥要钱,何况就算有钱买了房产,总不能坐吃山空。我有个打算,只怕大哥不愿,所以不敢讲出来……” 李十三笑道:“三妹太生分客气,既然已经是兄妹,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呢?你说就是了,我能做到,一定尽力而为。” 小蛮也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我看大哥在这里办个酒楼,生意真是不错,很想投资与你一起做生意,只是手头紧张,一时没有闲钱。大哥能否先算我一份,他日我手头不紧张,必然尽数补上。” 李十三很是惊喜:“这有什么,大哥求之不得!你有兴趣一起来做酒楼生意,那再好不过。” 小蛮道:“那好,我现在没钱给你,所以也不用字据什么的。大哥先算我出资一千两,以后我若是能活着回来,必然将这一千两补给大哥。若是不幸没能留命回来,大哥也没有什么损失。” 李十三蹙眉叹道:“不知三妹究竟所遇何事,小小年纪,怎能说这等不祥之语。” 小蛮只是一笑,低声道:“大哥的恩情,他日我必然重重相报。天色已晚,不再叨扰,改日有机会再来看大哥,告辞了。” 她笑吟吟地和连衣一直走到路口,回头见他还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看着他们,心中也有些感慨,轻道:“我如果真有一个大哥,能有他一半好,也不会让我落到……”话说到这里就打住,不再往下说。 连衣心事重重,直到回到客栈都再也没说一个字,粗粗梳洗一下,就上chuang睡着了。小蛮过去替她盖好被子,见她脸上红红的,浑身酒气,知道是喝多了,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连衣“嗯”了一声,像小狗一样抱住她的胳膊,蹭啊蹭。 小蛮忍不住就要恶作剧,伸手去捏她的鼻子,刚捏下去,忽听窗户吱呀一声被风吹开了,凉风灌进来,因为喝酒泛热的身子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急忙转身去关窗,谁知窗台上坐了一人,一身白衣,乌发如丝,耳上耳钉闪闪发亮,双眸深邃,静静看着自己。她这一惊非同小可,险些尖叫出声,那一瞬间从惊吓到惊骇再到惊惶,最后居然憋出一个笑来,低声道:“你、是你。你们已经找来了这里。” 那人正是有些日子没见的天权,如今再见,倒把她先前的那些新仇旧恨都勾了出来,本来和连衣他们谈谈笑笑耍耍闹闹,都快忘记这些事了。她几乎是本能地武装起自己来,浑身僵硬,定定地盯着他。 天权低声道:“跟着泽秀也好,至少他必然能护得你妥当。” 小蛮没说话。 天权温言道:“前几日赶路匆忙,你手腕上的伤未来得及替你看,如今愈合的如何了?让我看看。” 小蛮急急后退了一步,把手死命背在后面,脸色苍白,整张脸上似乎只剩下一双漆黑的眼睛,像惊惶的小兽那样。 第二十章 团扇子(二) “小主。” 他的声音轻的像风在微微吹,温柔的像刚刚绽放的一朵花。 “把你的手给我看看。” 小蛮没来由的感到一阵毛骨悚然,慢慢退到床边,抬手使劲去推连衣,急道:“连衣!快醒醒!” 话未说完,连衣刚嗯了一声,脑后突然一阵风动,一根修长的手指点上了她的穴道,连衣脑袋一歪,继续呼呼大睡,这下打雷闪电杀人放火都惊不到她了。 小蛮头发都要竖起来,浑身僵住,张口欲要喊叫,想起泽秀不在这里,耶律璟是个绣花枕头,根古还只是个孩子,什么忙也帮不上。 得,最后还是要靠她自己。 她慢慢转身,盯着天权,他已经站在了面前,看上去好像没什么恶意,但好像也没什么善意,她心中乱七八糟一团乱,只得说道:“你……是你说的跟着泽秀挺好,现在……现在是要干什么?” 天权淡道:“我是来看你的伤口,把手给我。” 小蛮把手藏在背后,颤声道:“伤口……没事!不用你看,一切都很好,没有任何异常。” 天权轻轻叹了一口气,“看来你自己已经知道了。” “我……我什么也不知道。知道什么?”她装傻。 天权懒得和她纠缠,低声道:“青龙蛊虽然厉害,但中蛊初期只要用引子,还是可以拖延发作时间。这次由于上京叛乱出乎意料,没来得及给你引子,想必途中你已经发作过。如果再不用引子,再过两天还会发作,比前一次还要厉害数倍。” 小蛮沉默了,半晌,忽然冷道:“这算什么,高高在上的仁慈吗?我是不是还要三叩九拜,谢主隆恩?” 天权还是不理她,继续说道:“若是想解开青龙蛊,须得找下蛊之人,或者精通此术的人。不能拖延,否则下个月引子也没用了。” 小蛮低声道:“下蛊的人不是你们吗?何必假惺惺说这些。” 天权没说话,过一会,才道:“蛊不是我种的,起初我也并不知道……” “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是天下无双独一无二的大善人!专门做好事做好人从来不做坏事!天下居然有你这样无辜却饱含冤情的人!” 小蛮忍不住爆发了,极其讥诮讽刺之能事。 天权轻声道:“口舌之争没有必要,先用引子拖延发作时间为上。这段时间尽早找到精通此术的人,将蛊虫取出。” 小蛮冷笑道:“干嘛要取出?取出来,好让我继续做冒充的小主为你们卖命?不归山其实完全没必要这样,又是刀子又是蛊虫,抢命一样。一会这个来唱红脸,一会又是那个来唱白脸,把人当猴子耍呢!你们抓住一条狗,想吃它的肉,难道也要作态一番,表现出自己怜悯大义的精神?!” 天权定定看着她,半晌,突然轻声道:“别人说你是狗,你就真的是狗?” 小蛮勃然大怒,抬手便往他面上拍去,“啪”地一声,她又打了他一巴掌,这回打得比上次还重,他的嘴角登时破了,细细一行鲜血滑了下来。 被打的人一脸平静,打人的那个却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眼眶慢慢红了。她豁出命来憋住眼泪,咬牙低声道:“你没立场说这句话!” 天权缓缓抹去那行血迹,低声道:“谁也不会是狗,你也不会是。” 小蛮扬手又要打,却被他一把抓住,她登时慌了,急道:“你要做什么?!” 他一言不发,飞快拆下绷带,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上去,又重新包好,这才说道:“三日内伤口不要见水。三十日之内不会再发作,这期间我替你找人取出蛊虫,你放心就是。” 小蛮冷笑道:“我怎么敢放心,把命交给豺狼,我是傻子吗?” 天权突然微微一笑,道:“确实是傻子,明明害怕的要死,还在逞强。你怀疑我继续给你投毒下蛊,对不对?” 小蛮被他说中心事,只得装作没听见,那一巴掌打下去之后,她好像也硬不起来了,方才无边无际突然袭上的委屈愤怒,似乎渐渐平息了下去。其实她有这个时间来生气打人,不如多想点有益的事。 “我并不通蛊术。”他细细包着绷带,一面轻声道:“下蛊的人是谁我并不知道,眼下去查只怕也来不及,何况老沙他们最近不知去向,连摇光也没有任何音讯,天玑担心她,朝前追过去了。我只有一个人在这里,所以……你不用害怕。” 他温柔起来很温柔,对女孩子彬彬有礼,斯斯文文,连一句重话也不说。可是小蛮知道他冷下脸是什么样的,他眼里谁也没有,昔日拿着弓箭瞄准她的时候,那个眼神,令人毛骨悚然。 “活该他们没音讯,哪天若是整个不归山都不知去向,那才是天开眼。”她说得似是而非,似笑非笑。 天权没理会她的挑衅,将绷带包好,说道:“我知道泽秀要带你去太白山找他的长辈来看你,那人确实精通这些奇术。我会和你们一起去。” 小蛮倒抽一口气,他也要一起?!好吧,虽然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肯定是甩不掉这人了,但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是让人非常不爽,非常非常不爽。 “不然老沙若追上来,不见我,只怕又会为难你。何况五方之角应当也在太白山那一带,此事至关重要,不能让天刹十方抢了先机。” 小蛮一声不吭,低头装死。 天权放开她的手,退了两步,走到窗前。夜风将他的长发吹拂摇晃,他抱着胳膊,那姿态犹如月下的谪仙,美妙,却冷酷。 “夜深了,我要休息,你可以出去吗?”她终于忍不住下了逐客令。 天权忽然转过头来,目光灼灼,“耶律文觉是天刹十方之一,他儿子的话,不可全信。” 小蛮不由一呆,突然又反应过来:“你偷听我们说话!” 天权摇头道:“抱歉,我是无意中听见的。那李连鱼年纪轻轻,却能将生意做的有声有色,本身就不是普通人。他父亲又是天刹十方之一,他与你们义结金兰想必另有目的,你应当小心。” “是吗?那还要多谢你提醒。请问你可以出去了吗?我很困,想睡觉。” 小蛮不想和他多做纠缠,再次逐客。 天权终于点了点头,走到床边,在连衣身上轻轻一点,她“啊”了一声,茫然地睁开眼,见到天权登时又惊又喜,跳起来急道:“天权公子!你们终于来了!” 天权淡道:“保护好你主子,另外你自己……也要小心。” 他推门走了出去,将门轻轻合上。 连衣有些懵懂地摸了摸脑袋,走到小蛮身边,奇道:“好奇怪,我之前怎么没听见天权公子的声音?以前不会这样的。” 小蛮冷道:“你听不到的东西多着呢,谁让咱们没那些手段。” 连衣看着她的脸,小心翼翼地说道:“主子,你是不是又不快活了?是怪我喝多了吗?我下次一定不喝酒了,你别生气。” 小蛮露出一个笑容,拉着她的坐到床边,低声道:“连衣,只有咱们俩是同一国的,没人喜欢,没人在乎,从小爹娘也不管。没权没势,什么也没有。” “主子?”连衣一头雾水。 小蛮笑了笑,轻道:“没事。我是又一次发现,人无论怎么活着,都很累。” ****** 小蛮是被外面走廊上的喧嚣声吵醒的,好像是有人在嚷嚷着什么。 她推开被子揉着眼睛下床,喃喃道:“连衣,外面吵什么啊?把他们都打走。” 说了一声,没人理她,她这才抬头四处打量,房里空空的,只有她一个人,而走廊上的喧嚣声,正是耶律璟嚷嚷出来的。 她只呆了一下,立即明白他是发现天权了。这只流氓老色鬼,真是见一个爱一个,先前为了连衣巧言令色,后来为了泽秀神魂颠倒,这会见到天权又旧情复燃了。 门被人推开,连衣有些惊惶地跑进来,见到小蛮起来了,急忙跑过来:“主子!你去劝劝他们吧!我实在没办法!” 小蛮才不管,慢吞吞地梳洗了,又绾了头发,披上衣服,最后才和心急如火的连衣推门出去,一眼就见到耶律璟拽着天权的袖子不松手,他脸上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说不出的可怜可笑,但就是不松手,像个大尾巴缠在天权身后,又是哭又是叫:“好兄弟!难得在这里又遇到了你,咱们分明是有缘!你何苦这般冷淡!” 天权眉毛也不动一下,抬脚将他踢了个趔趄,转身便要下楼,耶律璟滚了几圈,爬起来继续缠着他,抖霍霍地说道:“别走!好兄弟,我再也不犯你,说到做到。你莫走!我请你吃饭,绝不再碰你一根指头儿!” 话未说完脸上又被揍了一拳,鼻子登时开花,捂着脸又是疼又是叫,还一个劲的舍不得,还要去追。 连衣急得都快哭了,赶紧跑过去扶住他,“你……你还好吧?” 耶律璟见到她和见到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抓住,急道:“小连衣!好连衣!快帮我拦住他!否则我真要死了!” 连衣低声道:“我……你、你要欺负天权公子,我不帮你。你以后别做这事了吧,怎么被打成这样……他们又不喜欢你,你干嘛还缠着……” 耶律璟捂着流血的鼻子,叹道:“那我还是死了的好!” “那请你赶快去死,不要丢人现眼。”根古从后面冒了出来,一把抓住连衣的手,笑吟吟地,硬是把她拉开,一面又道:“姐姐,你不用劝他。狗改不了吃屎,他迟早要死在这个上头,你何苦为他操心。” 耶律璟急忙连滚带爬地追上来,连衣到底不忍,伸手扶住他,耶律璟趁机抱住她的腰,叹道:“罢了,小连衣说得对,他们都不喜欢我,我何苦缠着他们。连衣这样好的女孩子,我以后只对你一人好,别人再也不瞅了。” 连衣脸上一红,正要说话,小蛮笑吟吟地走过来,道:“这话你说了无数遍,我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也不用你这么辛苦,我家连衣不劳你喜欢,你还是去喜欢天权和泽秀这些男人吧,他们拳打脚踢比较适合你。” 说着领了连衣下楼,见天权照例桌上铺着彩缎,椅子上铺着锦褥,桌上一应茶具碗筷都用着自己的,小二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不知如何下手。 她转身就走,一面道:“咱们坐这里。” 连衣早就小跑步去找天权了,耶律璟更不用说,屁颠颠地跟在后面,一会忙着拽连衣的手,一会忙着偷看天权,根古是连衣在哪里他就在哪里,小蛮一个人在角落里站了半天,只得咬牙过去。 “天权公子也来了,泽秀大叔很快也要回来,咱们这下人就齐了。对了,天玑公子怎么不在?”连衣问得一派天真。 天权淡道:“他到前面去追摇光,在太白山应当可以见到他们。” 正说话间,门口突然进来两三个家丁样的人物,捧着漆木的食盒直直走过来,躬身道:“小蛮姑娘,我家主子特地做了早点,请各位品尝。” 小蛮愣了一下,“你家主子?” “醉月楼的李先生。” 哦哦!是李十三! 小蛮笑道:“多谢,有劳你们送来,替我谢谢大哥。” 那些家丁打开食盒,里面却是几个更小的食盒拼凑而成,数了数,一共六份。他们在每人面前放了一个小食盒,打开一看,里面整齐排列的都是新鲜江南点心,颜色艳丽,香气扑鼻。 一个家丁又道:“李先生还特地交代,知道天权先生素来喜洁,食盒是洗了十几遍的,第一次用,点心也都是用极干净的糯米粉,化开的水也是过滤了十几遍的井水,天权先生若还是不放心,便拿去随便给乞丐猫狗吧。” 小蛮不由吃了一惊,李鲢鱼怎么会知道天权也在这里?看看那食盒,一共六分,连泽秀的都算进去了。他对他们的情况,竟然如此了若指掌!她不由想起昨天晚上天权的话,他说李鲢鱼的父亲耶律文觉是天刹十方之一,他说的话不可尽信,现在看来,还真有点道理,一个酒楼老板要对江湖的事情这么了解,不但认识天权泽秀,知道他们跟着一起,连天权有洁癖都知道,这也太诡异了。 仔细回想一下当初与他结拜,幸好她没说什么出格的话,否则还真要傻傻被人蒙在鼓里。他要结拜,应当是冲着连衣去的,他俩长得特别像,小蛮她不过是个陪衬罢了。 唉,江湖啊,谁也不能信,谁会有真心。 她想起那晚还为他的亲厚感动,说要出资与他一起做生意,不由好笑。 她果然还是太嫩了。 天权点了点头,十分客气:“多谢李先生,请替我回复,近日诸事缠身,不能拜访,改日一定登门道谢。” 说罢从怀里取出几锭银子,分给那些家丁,这帮人俨然训练有素,称谢接过,并无惊喜之态,转身便走了。 耶律璟这傻子还在赞叹:“想不到那个老板倒是殷勤!莫非看上我了?” 天权没理他,只淡道:“先不要吃。”他取出银针,将盒里的点心一一试探过,确认无毒,这才道:“没问题,只是不要多吃。” 耶律璟和连衣哪里记得他的告诫,眨眼就把糕点吃了大半,不亦乐乎。 根古对这个新来的大哥哥很戒备,看了他一会,才道:“你也要一起去太白山?” 天权也没搭理他,连衣只得过来打圆场:“天权公子人很好的,咱们以后一起同行,很……很好的。” 根古笑道:“你只会说很好很好,谁都是很好。真是傻姐姐。” “泽秀的那个长辈有个外号,叫团扇子,向来隐居太白山脚下,极少出世。虽然身怀绝技,却脾气古怪,放话出来有生之年只医治美人,无论男女,无论善恶,只要是美人,他便不收报酬倾力相救。所以,这一去要求他治你,只怕还有些困难。” 天权的话还是淡淡的,小蛮先听着还愣愣的,听到后来却勃然大怒。敢情他的意思自己不是美人人家不会搭理她就是了,话里藏刀,阴险毒辣! 后面突然响起一个略带狂意的声音:“我不在,你果然来了。来便来了,还要背后论人是非,你这个贵公子做的不厚道。” 说着小蛮肩上一重,却是一双大掌拍了下来。是泽秀!她惊喜万分地回头,果然见到那双熟悉的桃花眼。 泽秀微微眯起眼睛,咧嘴一笑,露出一行白牙,道:“不过我承认,要他来治这丫头,确实困难重重。” 第二十一章 团扇子(三) 团扇子这个名号的由来很简单,因为他喜欢收集团扇,从圆的到扁的,从方的到乱七八糟形状的,全部都是出自名家之手,做工精巧绝伦。 此人脾气古怪,自己为自己起了一个极其华丽的称号:天外飞仙云上真人人间无双起死回生圣手罗汉,雷倒了大片江湖英雄好汉,最后有人依据他的喜好给起了个团扇子的外号,这才得到公认。 他的怪癖说上三天三夜只怕也说不完,最有名的当然就是美人理论。 只有美人才有资格被他医治,当然,还不能是一般的美人,标准当然是他自己定的。为此他还特地为美人容貌打分定级。最上等的美人来看病,他不但不收钱,治好了还要好茶好饭好屋子招待一段时间,最后给人家丰盛的盘缠笑眯眯地送出去。其他勉强达到标准的美人,自然是要收费了,具体收多少钱,也是由他定。 总而言之,他的本事有多大,他这个人就有多怪。 这简直是江湖的一个恶俗定律,这些隐士高人必然是有起死回生的本事,脾气也必定古怪到极致。小蛮以前在茶馆里听说书,都不知听了多少遍,耳朵都长毛了,在连衣他们忧心忡忡的时候,她毫不在意,还在冷嘲热讽:“真正有本事的人干嘛非要跩那么高,为老百姓服务才是正经事。一天到晚端着架子,还以怪癖为荣,我看他也未必真是有本事的人。就算有点本事,那么跩,也只会让人看不起。” 谁也没理会她的长篇大论,泽秀甚至恶意地说道:“连衣,为了你主子着想,你先砍自己一刀。那人肯定求着来救你,你到时候再提出要求,要救你先得救你主子,我看这事才能成。” 连衣眼睛一亮,急道:“泽秀大叔怎么不早说!” 她抽出赤霞刀就要砍自己,低头看了半天,急道:“要砍哪里?是不是必须得是重伤才行?那我把膀子砍断吧!” 慌得根古赶紧拦住她,小蛮抱住她的胳膊抢过赤霞刀,皱眉道:“他胡说八道你也相信,再说我也不要你砍手来救我。我跟你们说,不用担心,泽秀既然能说出带咱们去找他,他肯定有办法对付那人的怪癖,咱们根本不用插手的。” 泽秀笑道:“偏你狡猾,这次却说错了,我还真对那个人没办法。他如果不肯救你,神仙也没办法。” “你不是说他是你一个长辈吗?小辈有事求他,他还拿架子,这算什么长辈。” 泽秀摇了摇头,他这一天加一个晚上肯定是风尘仆仆地赶去赶回,回来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立即带着他们启程去太白山,下巴上青黑一片,胡渣又冒了出来,衣服上多了许多泥泞破洞,偏放在他身上就不显得狼狈。 小蛮忍不住低声道:“说起来这么快就赶路,真是辛苦你了……坏蛋抓到了没?” 泽秀从怀里掏出一锭大银子,丢给她,小蛮手忙脚乱地接住,果然是一锭十两重的雪花白银。他笑道:“肥赚一笔,那几个江洋大盗比猪还蠢,一天就净赚四百两纹银。” 他的钱来的真快。小蛮羡慕又眼红地摸了摸银子,还是还给他了:“拿去,用命换来的钱,你也不容易。” 唉,话虽然这么说,她怀里那些钱不也是用命换来的么……钱来的都不容易啊。 泽秀不接,挑眉笑道:“你的了,是酬金,多谢你帮我洗衣浆补,以后还要劳烦你。” “那我不客气了。”她眉开眼笑地把银子塞怀里,抬头对他笑得甜丝丝。 泽秀突然从马背上凑过来,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动作并不怎么优雅,上下左右把她的脸别过来别过去,看了半天。小蛮浑身发毛,瞪着他:“你干嘛?” 泽秀看了一会,才轻轻笑道:“把脸洗洗干净,换上新衣,也不会没有希望。” 她只觉有人在胸口上轻轻打了一拳,一颗心猛然跳动起来,面上登时通红,一把推开他,垂头低声道:“我本来……反正……也不是什么美人……” 泽秀哈哈大笑起来。小蛮心中突突乱跳,靠在连衣背上,突然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道:“连衣,你说……我该怎么打扮?” 连衣不假思索:“主子不用打扮都是天仙绝色,团扇子要是不肯救你,我就用刀砍他。” 小蛮笑道:“你砍他有什么用,砍死了还是没人救我呀。” 连衣眼睛一红,想到没人来救主子,忍不住哽咽道:“那我砍死自己!” 呃,这孩子…… 泽秀拍了拍连衣的肩膀,道:“你不用担心,与其难受还不如去求求天权公子,他有一双妙手,一双慧眼,怎样打扮找他没错。” 咦咦?真的吗?那个冰块脸?!小蛮不可思议地瞪着天权,他远远策马走在前面,白色长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长发犹如丝绸般,全身上下都是那么干净清爽,简直不像是赶路,而是骑马出来踏青的豪门公子。 她想起当日在沙漠里他来接他们,一人骑着白骆驼,驼铃清脆,简直像黄沙里的一朵白牡丹。为什么别人赶路都是狼狈不堪浑身臭烘烘,只有他永远这么干净清爽,一丝不乱?说不定还真有点邪门。 仿佛是感觉到小蛮看自己的眼神,他突然回头,小蛮赶紧别开脸,过了一会,只觉他策马靠了过来,声音低柔清澈:“其实江湖传闻大多夸大,他未必真是那等冷血无情之人,现在烦恼过多也无用,只等见到他再说。” 他说得也没错,现在就是烦恼死了,她也不可能摇身一变成为绝世佳人,不如闭上眼睡觉,天大的事,醒过来再说。 ***** 团扇子就住在太白山脚下,不知道的人叫那里团扇庄园。 其实那里既没有庄也没有园,只有几间瓦屋,还是附近的居民们看他一天到晚住在漏水的茅草屋里怪可怜的,才帮他盖了瓦屋。 小蛮老远就见到那几间墙上爬满了青藤薜荔的瓦屋,别人的房子都是清清爽爽,独他的满眼绿色,杂乱不堪。屋前有一圈篱笆,种着红黄蓝紫各色草木,一个穿着青灰色袍子的人正提着花壶,一点点浇水,背影看上去甚是瘦小,大概比连衣高不了多少,满头黑发也不束,尽数披在背后,甚是不羁。 泽秀跳下马背,快步走上前,正要开口说话,那人却连身子也不回,低声道:“你只有在有事的时候才会过来看看我,很没良心的小鬼。” 说罢丢下花壶,掉过脸来。先前听了那么多团扇子的传闻,小蛮还以为一定是个白胡子老头儿,高傲清贵,正眼也不看人一下,谁知这人也不过就四旬左右,额上有细细的皱纹,面容并不出众,双目隐约含笑,光看其容貌,倒是个很和蔼的中年人。 泽秀笑道:“你老人家不欢喜别人没事来扰清净,我也不过是顺从你的意思而已。我若当真时常来,只怕你也要将我赶走。” 团扇子笑了笑,将诸人一一打量一番,目光平和,并没有任何盛气凌人的意思,小蛮的心不由稍稍放了一半下来,果然如天权所说,江湖上的传闻夸大了许多,这人看上去一点也不怪啊,还挺和气的。 “这人生病,须得收费十两金。”他指着耶律璟,说得毫不客气。 泽秀摇头道:“不是他。” “这小孩儿也得收十两金。” “也不是他。” 团扇子看了看连衣,目光渐渐变得十分柔和,道:“这姑娘看病,分文不收。而且……看着眼善,你父母是谁?” 连衣急道:“我不知道,一出生就被他们抛弃了。团扇子老先生,我主子得了很厉害的病,求您帮她看看,您一定要……” 团扇子没理她,掉头去看天权,笑道:“不归山的天权公子,贵人来了。你若看病,我分文不收,还要请你多住几日。” 天权抱拳道:“多谢先生美意,不过看病者不是在下。” 团扇子的目光终于落在小蛮身上,她清楚听到自己心里咯噔一声,其他人也不由提起了心,不知这个怪人要说出什么话来。 团扇子看了半日,才道:“这小姑娘似乎是中了蛊,我不通这些,通了也不会看她。你们另请高明。” 小蛮很想晕过去。 泽秀道:“你是觉得她不够漂亮,不够资格让你看?” 团扇子摆手道:“自家人,不来这套。这孩子有些古怪,救她未必有好事,我不想惹麻烦。” 这是什么狗屁理由?这能叫理由吗? 小蛮很想大哭一场。 连衣已经憋不住痛哭出声,哭得像个小孩儿,鼻涕眼泪流了满脸她也不擦一下。耶律璟攥着花手帕,手忙脚乱地替她擦脸,一面小声安抚。根古皱着眉头道:“这不叫理由。见死不救不是丈夫行径。朝廷仗势欺人叫做暴政,大夫仗着自己有医术不肯救人,就叫装模作样。你不肯救人,索性连医术也别学,痛快做你的山林野人去,既学了,又挑三拣四,岂不是让人看不起!” 他这番话说得很不客气,团扇子居然没生气,笑呵呵地说道:“小鬼说得对,医者自当悬壶济世,但我偏偏不救,你奈我何?” “你……”根古要爆发了,泽秀瞪了他一眼,打断他的话:“二叔,当真不能挽回?” 团扇子啧啧叹道:“多少年了,你居然在这会叫我一声二叔。丫头是你什么人?为她来求我。” 泽秀沉默了一会,才道:“她身世特殊,是苍崖城小主。” 团扇子不说话了,眼睛滴溜溜又在小蛮身上转了转,好似要看破皮肉一直看到脑子内脏里去。看完却笑着摇了摇头,轻道:“不像,不像。” 泽秀轻道:“二叔……” 话未说完就被他打断:“你叫一万声二叔也没用。一来她不合我标准,二来她不是生病,是中蛊,三来她看着十分古怪,救她我必然要有大麻烦。抬走抬走,我这里免谈。” 说罢转身便走,进屋将门一关,再也不出来了。 根古大怒道:“这死老头!我去把他揪出来!”说罢抽出大刀就要上前砍门。 泽秀拽住他:“歇住,这里是什么地方,容你乱来。” 他把根古提着丢给连衣,道:“先在附近住着吧,我总会求的他同意。” 小蛮低声道:“还是算了吧,他不肯救,天底下还没人能救?何苦求他,搞得大家不快活。” 泽秀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天权突然道:“只是等不得,再找其他人,也不知他们肯不肯救,何况只有一个月时间。倒不如住下,这位前辈虽如此说话,却未说死,不要轻易放弃。” 泽秀牵着马朝后走去,道:“走,找个安静的民居,借几间屋子。我只不信磨不动这老货!”他心中显然藏着火,说得很不客气。 这次出师不利,众人心情都很低落,连耶律璟都不敢大声说话了,生怕飞来拳脚打得自己满堂开花。 小蛮走到泽秀身边,轻道:“泽秀,他是你亲二叔?” 他冷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小蛮被他一呛,顿时摸着鼻子想走,才走一步,却被他提着领子揪了回来,道:“你不用担心,我必然能保你平安。” 她心中感动,低声道:“你真的对我很好……宝藏找到后,我一定分你一半。” 对她这种爱财如命的人来说,肯说出这种话已经是绝对的掏心窝子的诚意了。 泽秀眨了眨眼睛,抬手就要打她脑袋,忽然不知想起什么,手却慢慢放了下去,冷声一笑,一言不发,牵着马径自朝前走去。 (宝之卷完) 第一章 团扇庄园(一) 周五,今天更两章。这是第二更。 ************ 最后他们还是找了一家民居借宿。 泽秀黑着脸把马拴好,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走了。连衣抹着眼泪,怯生生看着他怒气冲天的背影,道:“泽秀大叔在生气?他会不会和他二叔吵起来……” 小蛮叹了一口气,好像他生气不是为了他二叔耶……难道她刚才说分他一半宝藏,让他生气了?难道他不想对半分,要独吞? 晚上村民老夫妻送来几碗阳春面,外加自己做的小菜,一群人围着炉火吃面条,气氛沉闷之极,只能听到刺溜刺溜吃面条的声音,没一个人说话,耶律璟瞪圆了眼睛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他很聪明地选择闭嘴。 小蛮吃了两口,心事重重地放下碗,转头低声问连衣:“连衣,如果……我是说如果啦,有个人救了你的命好几次,你会怎么报答他?” 连衣回答的毫不犹豫:“给他做牛做马。” 小蛮低头看看自己瘦巴巴的身体和胳膊,做牛做马……这个这个,好像太难为她了,做做针线活,洗衣服做饭什么的她还能干。 根古耳朵尖,听到之后说:“如果是我,我肯定也救他几次,作为报答。” 她去救泽秀?好像……不会有这个可能性啊。 耶律璟吃不下这么粗粝的食物,放下碗用花手帕擦擦嘴,说道:“如果是我,就带他回家,好酒好菜养着,美女美男供着,不让他吃苦。” 好酒好菜不难,美女美男……她脑海里浮现出自己一副老bao的样子,满脸堆笑地朝泽秀介绍这个那个,不由出了一身冷汗。她觉得如果自己这样报答泽秀,那被当成沙包来打的人就不是耶律璟而是她了。 只有天权没说话了,小蛮殷切地望着他,只盼他能说点豁然开朗的意见。 天权看了看她,淡道:“依小主的性子,会怎么报答?” 小蛮支吾了一会,才道:“我嘛……这个……肯定是给他钱了,我有的钱分他一半……不够意思吗?” 天权低声道:“他救你,难道只是为了要你的报答和钱吗?” 小蛮心中一动,想到泽秀临走时的那个冷笑,那个眼神,她竟有些害怕,自己也不知怕什么。 天权放下碗,将筷子整整齐齐放在旁边,起身道:“侠义之道,救人也不需要理由。” 是……这样吗?原来只是侠义之道……? 他这句话让小蛮失落了一个晚上,在炕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早上她做了一个又甜蜜又失落的梦。 很多时候她都是在奢望罢了,她会告诉自己,不可以奢望那些美好的东西,因为你注定得不到它们,得到了也会飞快地失去。 一个人到底要怎么生活,才能心如止水,无怨无悔。 她站在岸的这一边,遥望对岸的斑斓美景。 跨出那一步的代价如此大,令人胆怯。 她娘说得没错,她注定永远也得不到幸福,她这一生,都会活在谎言和欺骗里,连自己都会忘记是谁。 起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小蛮睁开眼,只觉浑身很累很累,连一根手指都不想抬起来。 连衣和根古拆完了一套剑,跑进来轻手轻脚地擦汗,见到小蛮在炕上瞪圆了眼睛,急忙跑过来,“主子,你醒了?我还帮你留着馒头。” 小蛮盯着她汗水涔涔的脸看了半天,才轻道:“泽秀来了吗?” 连衣摇了摇头,脸色一苦。 小蛮推开被子,叹了一口气,道:“连衣,我好像没睡好,浑身没力气,你帮我梳头好吗?” 连衣“啊”了一声,瞪圆了眼睛,怯生生地说道:“主子……连衣……不会梳头……” 小蛮一愣,这才想起这孩子的发髻平时都是自己帮她弄的,她好像确实一窍不通。她只得披了衣服自己起来梳洗,抓着梳子勉强把头发绾上去,可是手上没劲,怎么也绾不紧,簪子一插进去就掉下来。 她气恼地丢了梳子,趴在桌上发呆。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连衣轻轻叫了一声:“天权公子。” 小蛮急忙要回头,忽觉一双手轻轻按在她肩上:“别动。”他的手摸上额头,带着一些凉意,还有一股淡淡的麝香。 “发烧了。”他很快下了结论,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了一粒丸药递到她面前:“用水吞服,小心不要咬碎,很苦。” 连衣急忙端来茶水,小蛮将信将疑地吞下药丸。难怪她头重脚轻浑身无力,原来是生病了,想当年她被雨水淋湿也不会生病,如今只一夜没睡好就不行了。难道生病也和人的心情有关吗? 正想着,天权突然在后面拿着梳子仔细梳她的头发,动作十分轻缓。小蛮奇道:“你做什么?” “绾头发。泽秀已经来了,咱们去见团扇子先生。” 原来他已经来了,怎么不进来找她?小蛮急忙起身道:“我自己来。” 天权将她按回去:“别动,快好了。连衣,去拿外衣,替她穿好鞋子。” 说着,他手流利地玩弄着那一把好长青丝。小蛮人生得瘦巴巴,却长了一头好头发,又黑又多又亮,青丝在他手里飞舞跳跃,最后一一变得柔顺服帖,攒成花儿,用簪子固定了,将一面铜镜放在她面前,道:“喜欢这个吗?” 小蛮还有些不可置信,瞪着镜子里的自己,显然不是平时她自己盘的那个发式,她为了赶路方便,都会把头发盘的很紧,省得掉下来,他弄得却很松,像一朵黑色蓬松的花,下面垂着丝丝缕缕的长发,更显得她一张心型脸十分娇小玲珑。 “你手艺真不错呀……”小蛮忍不住称赞一声。真看不出来,冰块脸居然有这种手艺。连衣帮她穿好鞋子,套上外衣,她起身朝外走,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天权微微一笑:“你一定帮许多女孩子绾过头发吧?好熟练,谢谢你了。” 天权未置可否,跟着他们走出去,小蛮以为他在收拾东西,回头对他做了个奇丑的鬼脸,不防正对着他,她好生尴尬,掉头拉着连衣的手飞也似的跑出去,隐约听见后面有人在笑,她也懒得去看到底是谁。 跑到门口,果见泽秀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等得十分不耐烦,见到小蛮,他眉头一皱,道:“太阳都快下山了!怎么这种懒法!才起床吗?” 小蛮被吼得掉脸又想跑回去,又被他抓住背心,提到面前,“还要去哪里!走了!你有救了!” 小蛮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急忙回头问道:“真的?你二叔肯救我了?” 泽秀没好气地嗯了一声,他这一夜也不知怎么过的,看上去很是狼狈,才刮没两天的胡渣又从下巴里钻了出来青黑的小头,眼里布满血丝,眼下有着浓厚的黑色,头发也有些乱。 小蛮情不自禁伸手去摸他的脸,手伸到一半,突然惊觉了似的,又缩回来,纠结一会,才低声道:“我又……麻烦你了,谢……谢谢你。” 泽秀哼道:“你也知道自己是个麻烦。谢什么,都可以免了。”转头见人都来齐了,这才一把抓住小蛮的胳膊,大步朝前走去。小蛮被他拽的上气不接下气,急道:“别走那么快啊!” 话未说完,只觉整个人腾云驾雾一般地飞了起来,被他扛在肩膀上,像抡大米似的,大步流星地朝前飞奔,一面道:“咱们先去,别让他们追上。”说着,眼底流露出孩子一样的笑意。 小蛮突然就不挣扎了,安静地趴在他肩上,盯着他倒映在地上的影子看,用手指一点点勾勒:这是他的脑袋,这是他的鼻子,这是他的衣服,他的胳膊,他的手……这个人嘴巴很毒,会说很难听的话,还会把她一个人丢在沙漠里孤立无援。可是他救了她很多次,会为了她的恶作剧大发雷霆。会笑吟吟地给她银子,说那是酬劳,笑的时候眼底有桃花盛开。还会为了救她去求一个人求一整夜。 她闭上眼,合上嘴唇,从心里吐出两个字:泽秀。 这名字仿佛也开出了花来。 重新回到团扇子的瓦屋外,他还是穿着青灰的袍子,披着头发浇水,看到他俩先跑了过来,他只微微点头,下巴朝屋内指了指。 泽秀将小蛮放在地上,拽着她的胳膊走进去。她莫名其妙,奇道:“呃,他人不是在那边吗?咱们去哪儿?” 一直跑进屋子,屋里空空的,只堆着花壶锄头之类的东西,四面墙上空空的,窗户上连个帘子都没有,更不用说床和桌椅,简直简陋的不像人住的地方。 正在张望,后脑突然被人重重一拍,她疼的赶紧捂住,却听泽秀在头顶道:“少乱看,傻子似的。” “很痛你知不知道?!让我来拍你一巴掌试试!”小蛮揉着脑袋,恨得牙痒痒。 泽秀突然摸了摸她的额头,低声道:“脸色不对,果然是发烧了。吃药了吗?” 小蛮点了点头,隔了一会,才犹豫着轻声道:“那个,泽秀……昨天我说的那个……嗯,就是宝藏什么的……” “怎么,舍不得了?”他突然讥诮起来。 小蛮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想说……你、你可以当作没听见那话吗?我其实……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嗯,就是你救了我,所以我要报答你。可是和宝藏没有关系……” 她很少有这种笨嘴笨舌的时候,怎么也说不清楚,急得满头大汗。 泽秀突然一笑,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拍,低声道:“少废话。” 她抬头定定看着他,确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泽秀抱着胳膊靠在墙上,望着外面青葱馥郁的一片绿色,良久,才道:“我都知道,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 小蛮低下头,好像连脚底都开出一朵花似的。 第二章 团扇庄园(二) 周六,继续两更,这是第一更。 *************** 小蛮从没想过,房子是可以建在地下的。 一排三个瓦屋,露在地面上的——好吧,我们姑且把它叫做第一层,那埋在地下的两层,应当怎么叫呢?地下一层,地下二层? 所谓团扇庄园指的原来不是地上那几间破瓦屋,而是地下地道相连错综复杂的建筑,搞得和什么秘密基地一样。 最诡异的是,在地道里七拐八绕走了半天,来到一间屋子里,赫然又有一个团扇子等在其中,见到他们来,黑着脸招手:“小丫头和泽秀过来,其他人在这里等着。” 奇怪啊奇怪,团扇子刚才不是在上面浇花吗?这么快就下来了? 泽秀推了她一下,低声道:“别发愣,这个是真的。” 汗,难道还有假的? 团扇子执着一个烛台,揭开后室的门帘,里面黑黝黝的,也不知藏着什么东西。小蛮胆战心惊地拽着泽秀的衣服,蹭进去,只听团扇子在墙上轻轻一拍,一阵机关轻微的咔咔响声,屋中忽然亮了起来,原来墙上嵌了一圈青铜烛台,也不知连着什么机关,被他一拍就全部点燃了。 后室摆着一张床,后面放着一个大水缸,一个脸盆架子,几把椅子,剩下的就是巨大的橱子,上面密密麻麻许多小抽屉,也不知里面放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泽秀将小蛮按坐在椅子上,自己接过团扇子手里的烛台,轻笑道:“二叔,很多年都没见过你去蛊了,今天要让侄子再开一次眼界。” 团扇子嘿嘿笑了两声,声音却有些涩然:“你这样说……以后不要后悔今日求我救她。” 说罢去铜脸盆那里舀水洗了手,正色过来,坐在小蛮对面,道:“张嘴。” 小蛮乖乖把嘴张开,被他捧着脑袋仔细看了很久,泽秀将烛台凑近,好让他看得更清楚。他别过来别过去看了半天,最后还伸手捏了捏她的舌头,害她差点流口水。 “蛊是从右手种进去的,给我看看。”他很快下了结论,居然说得十分准确,小蛮不由又敬又佩,怎么看看牙口捏捏舌头就能看出蛊在哪里? 右手上的绷带被解开,团扇子盯着伤口看一会,用手将边缘顶起,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那情景看着很恐怖,但小蛮一点也不觉得疼。 “是青龙蛊。”他果然又一次很快地下定论,“外行人才会用这种蛊,没什么大不了,三日之内就可痊愈。” 团扇子起身,取了笔墨,趴在椅子上刷刷写下药方:“自己去那里配药,搓成药丸,一日服三次,再取蝎子三两,熬汤,用汤送下药丸。三日内不可吃一点热食,之后就无碍了。” 蝎子?熬汤?!小蛮立即听见这两个骇人听闻的词,这玩意熬汤能吃吗? 泽秀拿着药方看了一下,显然也有些吃惊:“二叔,这蜈蚣和蟾蜍……” 团扇子眼睛一瞪:“这是去蛊,不是治病!以毒攻毒不知道吗?” 蜈蚣!蟾蜍!她到底要吃下去多少可怕的东西啊?!小蛮很想昏倒,被泽秀提着背心拎出去,丢给连衣,吩咐:“跟着下人去客房等着,我配好药就来。” 下人?下人在哪里?众人都有些茫然,忽听房门被人推开,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走了进来,扎着丫髻,大概也就七八岁,连服饰发式表情身高胖瘦都是一模一样,左边那个老气横秋地说道:“各位客人,请随我们来。” 居然还真的有下人,他们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呢?谁也不知道,这地下的团扇庄园实在太古怪,地道里有门,门里未必是房间,可能是另一个地道,比迷宫还可怕。 众人走了一段,眼前忽地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地下的院子,居然还种着各类花树,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家丁们匆匆忙忙,有的提水有的扫地,有条不紊。顶上的洞壁上打了无数个拳头大小的洞,日光从洞里倾泻而下,像成百上千条光做成的雨。 这幅景色是平时再也想象不到的,有一种说不出的瑰丽,也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 一直到了客房里,小蛮才知道这人为什么叫团扇子,放眼看去——帐子、被褥、窗帘、椅垫,甚至家具和器皿上都有团扇的花纹,或大或小,或红或绿,十分生动可爱。她不由在房中转了一圈,抓起帐子细细打量上面的针线活,凑近一点才发现,这些活计并不是那么细致,小小的团扇很多都绣的歪七扭八,只有远远地乍一看才觉得新奇。 两个双胞胎中大一些的那个急忙道:“粗手粗脚的,别弄坏了,老爷子会骂人的。” 小蛮见他年纪小小,脸蛋和苹果似的红通通,还竭力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来,不由想起自己的弟弟大米,笑吟吟地对他招手:“过来过来。” 那小孩根本不理她,“反正你别乱碰,上次小扇子不小心把老爷子的手炉套烧了个小洞,吓得到现在都没敢给他用呢,老爷子发火的样子很可怕。” 小蛮走过去一把抱起来,放在腿上,揪住他两只丫髻,玩来玩去,笑道:“小屁孩就该奶声奶气,学什么大人。你说的什么手炉套,拿来我看看,说不定能帮你们补好。” 那小孩先时还使劲挣扎,听她这样说不由呆住,急道:“你不是开玩笑?真能补好?佳檀大人的绣工那么好,你能赶上?” 小蛮抓起帐子,笑道:“我是不知道佳檀大人是谁啦,不过如果这种绣工就叫好,我的岂不是十分好?拿来吧,实在不行我给绣个新的,就当报答你们老爷子救命之恩。” 那小孩赶紧从她腿上滑下来,瞪圆了眼睛:“你不是骗我?” 小蛮捏住他的脸上下揉,“我骗你个小屁孩干嘛。小屁孩小屁孩,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使劲推开她,委屈地摸着发红的脸蛋,低声道:“我叫小团子,我弟弟叫小扇子。你、你真能帮我们?那你等着,我去找小扇子。” 说完他掉脸就跑了出去,小蛮想提醒他慢点省得摔倒,追到门口才发现外面是个黑漆漆的地道,吓得又缩了回来。这个什么团扇庄园,简直是个鬼屋迷宫。 所幸屋里该有的都有,屋顶点着一圈蜡烛,亮若白昼,桌子上放着一个金丝盒子,上面也鎏的团扇花纹,打开一看,是几块糕点。小蛮想到自己马上要吃蝎子蜈蚣和蟾蜍做出来的药,顿时毫无食欲,把盖子盖了回去。 没过一会,小团子就带着小扇子进来了,两个人跑得急了,脸上更是红通通的,小扇子怯生生地走过来,从怀里掏出一个藏青色的类似口袋一样的东西,轻道:“就、就是这个,你……能帮忙补好吗?” 小蛮接过来仔细一看,果然是个手炉套,做工也未必精致,料子却十分好,上面绣着各色团扇,在靠近系带的那个地方,有一个小指大小的洞,边缘焦黑,显然是烧出来的。 她笑道:“没问题,当然能补好。不过这个手炉套也不是很精致,你们有多余的布料拿来给我,我做几个更好的给你家老爷子,保准他欢喜的不行。” 小扇子感激地看着她,大眼睛里满是泪水,快要哭了。小蛮忍不住去捏他的脸,嗯,手感真好,像馒头一样。 小团子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帮了我们,我们一定报答你。你叫什么名字?” 小蛮笑了起来,“你们还是小孩儿呢,别废话了,快给我找彩线顶针绷子剪刀这些东西过来,明天晚上再来,东西就好啦。” 两个小孩激动得满脸通红,连连点头,又去取了她要的东西过来,这才依依不舍地走了。一直走到门边,小团子巴着门,红脸轻声道:“你真是个好人,谢谢你。” 这一路过来,她被人叫过小流氓、小狐狸、小坏蛋,就是没人说过她是好人。久违的称呼了,她只有在梧桐镇才会被当作是个好孩子,人人夸赞。 小蛮笑了笑,低头仔细缝补烧坏的手炉套。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跟着门又被推开了,她以为是两个小孩又回来,不由道:“说了别急,明天晚上来取。我就是神仙也没那么快的手脚。” “什么明天?”却是泽秀的声音,她急忙抬头,只见他手里端着一碗颜色诡异的汤,另有一支细颈圆肚的小瓶子,她背后顿时一阵发麻——蝎子蟾蜍蜈蚣来了! 泽秀把东西放在桌上,挑眉同情地看着她,道:“来,吃药吧。” 小蛮很想哭,看着他从瓶子里倒出一颗漆黑的丸子,还冒着热气,弹丸那么大,那是蜈蚣和蟾蜍做的! 她勉强起身走过去,颤巍巍地用手指小心捏住那颗丸子,它散发出的气味也是如此诡异。小蛮发誓,她宁可生吞一头猪,也不想吃这个东西。 “那个……泽秀,这东西……真的有蜈蚣什么的……”她脸色发白,问得有气无力。 泽秀很大方地点头:“有蜈蚣,蟾蜍,还有地龙碎末和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保证味道不会很糟糕,吃吧。” 小蛮背过去擦了擦眼泪,视死如归地把丸子丢嘴里,趁着没呕出来的工夫,端起颜色诡异的蝎子汤就灌。至于味道是苦是甜还是咸,她完全感觉不出来了。 丸子随着汤滚进肚子里,带着一种古怪的腥气,过一会,一团冰冷的凉气蔓延开。小蛮不由打了个哆嗦,捂住嘴坚决不让自己吐出来。 泽秀道:“你中的蛊是阴性的,专门喜欢湿热,所以用药将你身体变凉,它们自然呆不住自己跑出来。对了,衣服也别穿那么多,把外衣脱了,生病也不用管它,晚上睡觉不要盖被子,这几天也不要再吃别的药。” 会死人的吧……小蛮头晕眼花地坐回床上,正要解开衣带,抬头见他还站在旁边,脸上一红,道:“你出去。” 泽秀拿起她手边的活计,看了看,奇道:“怎么做起这个东西来了。” 第三章 团扇庄园(三) 周六,继续两更,这是第二更。 ************** 小蛮将手炉套接过来,道:“是两个小鬼犯了错,怕的要死,正好我住这里也没事,你二叔还帮我去蛊,我就找点事来做喽。他那么喜欢团扇,我绣几个更好的给他,他一开心大概就不会怪你了吧。” 泽秀显然很有兴趣,坐在她身边,看着她手指如飞,细细将彩线补在上面,又娴熟又麻利,他赞道:“果然好手艺,回头也帮我绣个花纹蝴蝶什么的吧。” 小蛮毫不客气:“没问题,一朵花一两银子,钱拿来我就帮你绣,绣个美人儿上去都没问题。” “财迷心窍。”泽秀继续毒舌,突然想起什么,道:“他收藏的团扇都在底下那层放着,从来不拿出来给人看。上回我也是因缘巧合,见到有人送他一把团扇,上面画着仕女拈花,你除了绣团扇形状,会不会将上面的画也绣下来?” 小蛮道:“会啊,不过那个就很复杂了。要先描花样子,这个就要花掉一天功夫,再配色,配针法,笼统全部绣好,就我一个人日夜不停的做,也要花好几天,太费事。这种活可别找我,除非给更多的银子。” 话刚说完,额头上就被人拍了一下,泽秀皱眉道:“你成天就是银子银子,钻钱眼里去了。苍崖城小主就这么缺钱?” 小蛮放下针线,呆呆出了一会神,突然轻道:“你总提苍崖城,如果我不是苍崖城小主,你可能压根都不屑理我吧。” 泽秀愣了一下,却听她又道:“如果我不是苍崖城小主,你要怎么办?打死我,还是把我游街示众?” 他的眉头这会真正拧了起来,道:“这种假设毫无意义,你希望别人怎么回答?绝对不介意?还是什么别的?” 小蛮垂下眼睫,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略显俏皮的上唇抿了起来,这样令她的侧面看起来有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柔弱感。 她低声道:“嗯,是啊,其实没有意义。我怎么会不是苍崖城小主呢,是我自己瞎想罢了。” 屋子里没了声音,只有她拉丝线的嘶嘶声,不知过了多久,泽秀的声音才响起:“我并不是因为你是小主,才……” 她的手慢慢停下,睫毛微微一颤,轻道:“我知道。” 泽秀站了起来,“我也知道你的意思。” 小蛮差点把针线丢在地上,急忙抬头,泽秀微微一笑,道:“你要以身相许吗?这事我可做不得主,你先跟着我回家,见了公婆,排了八字,选了吉日,然后……” 话没说完小蛮就跳了起来,脸涨得通红,指着他的脸,手指一个劲抖,好容易才憋出话来:“你也……太自大了!什么以身相许!你当你是谁!” 泽秀摸着下巴,笑得很恶意:“哦?不是这个意思?莫非只求情分不求姻缘?我无所谓,来者不拒……” 手炉套朝他脑袋上砸过来,他轻松闪过,一把抓住。 小蛮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突然叹了一口气,摇头道:“这人没救了,满脑子只想这些东西。我本来还说帮你做一件新衣服,绣上最好看的花纹,不收你一个子儿,眼下是不可能啦,你继续穿着破衣服吧。” “少来。”泽秀把手炉套丢给她,“转移话题这招我十岁就会了。” 这人简直难缠到了极致,也讨厌到了极致。小蛮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个笑容,道:“是呀,我的心事被你发现了。怎么办,泽秀大叔,我喜欢你喜欢的不行了,求求你成全我的痴心妄想吧。” 泽秀哈哈大笑起来,抓住她的一绺碎发,轻轻理到后面,低声道:“傻孩子。”说完便推门走了出去。 小蛮心跳的都快哭了。 她软软地坐回床上,拿起手炉套,乱缝了几针,再也缝不下去,索性一丢,躺在床上用枕头蒙住脸。 明明是开心的,却很想哭。 这是一种多么可怕的感觉,好像什么也无法确切抓住,却愚蠢地欢喜着。 她好像离对岸越来越近了,眼望着那些明媚*,无比甜蜜,无比惶然。 她知道那些都是短暂的,只要她伸出手去拥抱,它们就会从怀里飞走。美丽的东西都是短暂的,它们用钱买不到,换不来,一点也不稳定。 在梧桐镇的时候,她会问自己:小蛮,你最想要的是什么?她百分百会回答:钱,要做有钱人。 现在她同样问自己:小蛮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她不敢回答,拒绝去想,终于还是慢慢睡着了。 ******* 事实证明,小蛮的绣工让团扇子欣喜若狂,第三天一大早他就如获至宝地捧着两个新做的手炉套屁颠颠过来了,一看到她,他顿时笑成了开花馒头,初相见的傲慢无礼不晓得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好姑娘!这个真是你做的?”他小心翼翼地捏着手炉套,像是生怕弄坏了宝贝似的。 小蛮点了点头,“团扇子先生肯救我,我却没什么好报答的,这点绣工不足挂齿,先生喜欢就行了。” “喜欢喜欢!不会不足挂齿!挂齿极了!”他欢喜的语无伦次,把手炉套往怀里一揣,又问:“除了绣这个,姑娘还会绣别的吗?” 小蛮琢磨着他是想让自己绣真正的团扇,于是点了点头:“花鸟鱼虫仕女都会,亭台楼阁也勉强会一些,只怕入不了先生的法眼。” 团扇子喜道:“那好,你等着!” 他刺溜一下跑得没影了,没过一会就捧着一个檀香木的盒子噌噌进来,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放在床上,慢慢打开,里面放着两把团扇,一把上面什么也没有,雪白一片,一把上面却画着一个华服的仕女,拈花含笑,极致风liu。扇柄用上等紫檀细细雕琢出来,下面坠着环形紫晶,扇面是冰绡绸,果然是精致无比。 “这是别人借我赏玩的仕女拈花团扇,我实在喜欢的紧,奈何别人催着我还回去。姑娘有这种好绣工,可否替我将这副仕女图绣在这把白扇子上呢?” 小蛮将扇子拿过来看了看,见他满脸期盼的样子,便故意笑道:“绣是可以绣,不过……” “不过什么?”团扇子只等她开口要价,千金万银也不在话下。 小蛮说道:“不过我身上蛊虫还没清除,每天还要吃那些蜈蚣蚯蚓弄出来的药丸,喝蝎子汤,身上又发烧,十分乏力,只怕会绣坏了先生的扇子。” 团扇子笑道:“这有何妨,早先如果知道姑娘有这等绣工,我绝不会无礼。”说罢起身,竟对她一揖到底,“在下先前唐突了姑娘,万分过意不去,姑娘大人大量,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小蛮心中大乐,赶紧把他扶起来,道:“先生太客气了,我的性命是先生救的,不要说绣一把扇子,把命还给你也没问题。” 团扇子喜道:“姑娘果然锦心绣口,我侄儿到底眼光不差!来来,请随我来。” 他拉着小蛮的胳膊,什么礼数也忘了,带着她七拐八绕,又回到先前替她诊断的那间屋子,泽秀正在那里取药,见他俩来了,十分惊讶,奇道:“二叔,你们怎么……” 团扇子笑吟吟地,春风满面,过去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侄儿,你有眼光,找了个宝贝啊!快,取长香来!” 怎么回事?泽秀用眼神问小蛮,她挤眉弄眼:你看好戏吧。 长香是加了多种药草的香,与寻常香完全不同。团扇子将门帘放下,屋子四角各点两只长香,又命泽秀去烧热水,提着刚开的热水倒进放在屋子正中的大铜盆里。没一会,屋里就又热又湿又熏人,小蛮捂住鼻子,忍不住要咳嗽。 忽然觉得右手伤处巨痒无比,她急忙隔着绷带要去抓挠,团扇子拿了一个竹筒一双银筷子,道:“不要抓,泽秀,快把绷带解开。” 绷带解开之后,只见伤处皮肉全部翻开,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在突突跳动。小蛮痒的实在受不了,坐立不安,泽秀又去外面提了一壶烧开的热水灌在铜盆里,热气奔腾,恍惚中,只见几道绿色的光从手腕里急窜而出,被团扇子夹菜似的一一夹住,仔细一看,却是三四条丝线粗细的长虫,头尾蠕动了几下,便僵了,团扇子急急把它们塞进竹筒里,用塞子塞好,这才道:“好啦,蛊虫全出来啦。” 在虫子窜出来之后,小蛮立即就感到伤口处剧痛无比,鲜血也流了出来,她咬牙道:“团扇子先生,伤口疼啊!” 团扇子把竹筒塞进一个抽屉,道:“这么重的伤,又拖了这么久,当然会疼。” “可是手疼就没办法做绣工了。” 团扇子登时大急,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最后一跺脚:“你等等!” 他跑出去,又不知找什么东西去了,过一会回来,手里却提着一个藤木药箱,先用干净的布将她伤口上的血擦赶紧,用绳子束住胳膊,让血流变缓,这才取出一个蓝色瓷瓶,倒了一些白色粉末上去,最后取了绷带,一圈圈紧紧包好,道:“直到伤口长好,这只手都不要碰水,每天换两次药,不会疼的那么厉害了。” 泽秀打开门帘,让湿气和烟飘出去,见连衣他们都眼巴巴地在门口看着,便笑道:“没事了,蛊虫已经取出来了。” 众人都松了一大口气,连衣欢天喜地地跑进去,抱住小蛮的脑袋哽咽道:“主子!你不会死了!太好啦!” 小蛮摸了摸她的脑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转身问道:“团扇子先生,你不是说那些蜈蚣什么的药要吃三天才能取出蛊虫吗?这才过了两天呀。” 团扇子神色有些尴尬,他总不好说,因为起初对她看不顺眼,又迫于泽秀使劲相逼,所以故意出这个馊主意来治她。青龙蛊本来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当然,这是对行家而言的,解决的法子也有很多,蝎子汤蜈蚣丸不过是最恶心最费事的一种罢了。 他道:“嗯嗯……这个嘛,那个法子也是一样的……” 小蛮登时明白了,心里把他也不知骂了多少遍,突生一计,笑道:“团扇子先生替我取出蛊虫,实在感激不尽,我今天就开始给您绣扇子。不过右手受伤,到底不比平时,我这个护卫倒是可以帮忙打个下手,不过她眼睛不大好,您将她眼睛治好,绣工就完成的快一倍了。” 团扇子对连衣招了招手,揪住她的眼皮看了半天,连衣疼的眼泪汪汪,又不敢吭声。 “这个好治,每天敷眼三次,一次半个时辰,睡觉的时候也把药敷在眼睛上,加上针灸推拿,一个月就能恢复。” 小蛮微微一笑,起身一福:“那这两个月就要叨扰先生了。” 第四章 仕女拈花(一) 周日,继续两更,这是第一更。 **************** 小蛮一向坚定的认为,只有老鼠和蚯蚓才会住在泥巴里,纵然地下的庄园很舒服很雅致,她还是会担心一个不小心上面的泥土塌下来把她压死。 她把花样子带到外面去描,描了半个月只描了一朵杏花。 团扇子终于忍不住小心提醒她:“姑娘,那个……杏花润色也够了……” 小蛮手腕突然一颤,画笔掉在了地上,她脸色苍白,扶住胸口,满面痛苦神色:“团扇子先生,我对不起你,我真的尽力了,可是……大概是蚯蚓蜈蚣吃了太多,我总觉得头晕眼花,或许余毒还留在身体里……” 团扇子勉强笑道:“姑娘可能是心理作用,那东西没有什么余毒的……” “我没有说谎。”她双眼闪烁着泪光,纯洁无比,“我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梦到我吞下蝎子。一做噩梦我就会睡不好,一睡不好我就浑身无力,一无力我就画不好……” 团扇子默然走开,没过一会,端了一碗冰糖燕窝递给她:“姑娘不用急,慢工出细活,先吃点燕窝养神。” 小蛮感激地看着他,慢吞吞吃了大半碗燕窝,这才拿起画笔继续描描描……又描了一朵杏花,吧嗒一声,画笔又掉在了地上,她脸色发白,满头虚汗,捂着胸口呻吟道:“团扇子先生,我已经尽力了,可是我还是难受……” 团扇子再也不敢去催她了。 其实那个花样子描起来并不困难,画工并不算一流,小蛮的女红功夫,描上一两天也就足够细致了。难得的是画上那种意境,春季妍媚,粉色杏花千枝缭乱,华服的仕女拈花,下颌低垂,隐约含笑。那种含羞带怯,又惊又喜,真正是任何话语也描述不出来的。 小蛮这个上午又描了一朵杏花,之后就盯着那个仕女看,动也不动。 她真美,好像马上就要从画上走下一样。 走下来,华服变成粗布破衣,天仙髻变成蓬头乱发,拿着秃了毛的鸡毛掸子对着她狂抽,声音像粗嘎的老鸦:“我生你有什么用有什么用!比生一块猪肉都没用!猪肉还能吃!” 小蛮苦笑了一声,提起笔去描她的眉眼,背后突然被人一拍,她急忙回头,却见连衣两眼亮晶晶地看着自己,突然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脸上一点,笑道:“这是鼻子这是嘴巴这是眉毛,主子,我能看清楚啦!” 小蛮笑吟吟地起身,就见根古他们都出来了,她笑道:“不错,团扇子先生的医术果然高明,你现在隔这么远能看清我的脸了,是不是远处的东西都能看清?” 连衣眯着眼睛朝远方看了看,摇头道:“远的还是看不清,不过你们的脸我都能看清了,不像以前模模糊糊,好像隔了一层纱。” 小蛮摸了摸她的脑袋:“还有半个月呢,别心急。你既然现在能看见了,就帮我理彩线,把胭脂、松花这些颜色一一分开,别弄乱了。” 耶律璟走过来看她描的花样子,见上面只有几多疏疏拉拉的杏花,不由怪叫起来:“你画了半个多月,就画了几朵花?!” 小蛮眨眨眼睛,一点也不羞愧。 耶律璟又拿起那把仕女拈花团扇,细细打量,啧啧称赞,看了一会,突然有些发怔,看看画,再抬头看看小蛮,好像不相信,继续低头看画。 “咦?这个画……”他还没说完就被小蛮抢过扇子。 “少来捣乱,我今天要把花样子描完,你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小蛮挥手像赶苍蝇似的把耶律璟赶走。 她当然知道耶律璟在疑惑什么,她的脸长得和她死去的亲娘有八分像,而画上那个仕女和她娘也有八分相似,所以仔细看去,会发现小蛮和画上这人有相似之处。 她并不清楚这扇子是谁的,上面的画又是谁画的,画上的女人就算不是她娘,也应当是她娘的亲戚姐妹之类。这样的打扮,这样的气质,只有大家闺秀才有,而她娘,正是江南皇商郭宇胜的三小姐。 原来她也有过这种朦胧青涩岁月,娇嫩的像枝头沾着露水的花苞,从来也不知道饥饿绝望是什么,世界在她眼里只有美好,连叫花子都是可爱的。 小蛮提笔,细细将纷繁缭乱的杏花勾勒出来。她画得很慢,很细致,没有一丝错误。耳边有风声缓慢流过,白杨树簌簌作响,像细细的龙吟。 正午的日头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仿佛连风里都带着香气,一丝丝清凉,令人心神恍惚。 小蛮的手腕突然停住了,有一些害怕,还有些期待,慢慢抬头,正对上泽秀的侧脸。他的睫毛浓密,微微颤动,专注地看着她笔下的花样子。他靠得是这样近,怀里清凉的香气将她整个天地都笼罩起来。 她心中一颤,手里的笔差点掉下去。 那两片浓密的像扇子似的睫毛眨了眨,妖娆的桃花眼望过来,低声道:“怎么不画了?我看着呢。” 她近乎慌乱的低下头,急匆匆地把团扇绸布一包,起身就走,声音散乱:“我……我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打岔。” 逃命似的跑回地下庄园,顾不得回头看一下,连衣好像还叫了一声,她什么也听不清,不想听。 还是这样好,逃回来,一直退回原地,不要奢望不要靠近不要去想,假装一切如常。 这样她还是她自己。 她只要拥有自己可以拥有的就好,不要去奢求别的,装作自己从未盼望过。 从来没有梦想过。 ****** 在团扇绣到一半的时候,团扇庄园来了一个客人。 当时连衣正满脸糊了药摸着墙乱走,根古跟在她身边含笑说话。 天权和泽秀面对面下棋,胜负难分,耶律璟在旁边观棋狂言不君子。 小蛮在给花样子配色,扇子上的杏花与后面隐约的亭台楼阁都已经绣好,只剩下那个拈花仕女。团扇子在旁边看得喜不自禁,抓耳挠腮。 白杨林里突然传来一个人含笑的声音:“团扇子,今天可该把扇子还给我了吧?” 说罢一人从里面背着手踱步而出,众人纷纷停下手里的活转头去看,却见那人穿着普通的布衫子,身材高大,比常人要高出一个头,年约四旬,面容甚是英伟,双目更是灼灼有神,眼神十分锐利,令人想起高空翱翔的鹰。 一见到他,连衣刺溜一下钻到了墙后,根古不明所以地跟了过去。 天权和泽秀都微微一怔,跟着面色如常,继续下棋,耶律璟毫无反应,继续他不君子的行为。 小蛮看了一眼就继续配色。 只有团扇子一看到他脸色就变了,夺手抢过那把画着画的团扇,抱在怀里,急道:“不还!小气鬼,才借来几天?动不动就来催,我还没玩赏够呢!” 那人走过来,笑道:“才几天?都快一年了吧!人还没老,记性却不管用了。今天不管你说什么,扇子都必须得还我。” 他把手伸到团扇子面前,直接管他要。 团扇子抱着扇子蹲了下去,急道:“不还不还!再让我玩赏几天吧!”那无赖的样子连泽秀都觉得丢人,这哪里是江湖上有名的高人,根本是个流氓,借东西的要到家里来了他还厚着脸皮不肯还。 那人拿他也没办法,又是气又是笑,忽见小蛮在那里低头刺绣,绣的正是团扇上的画。她女红又好,配色又美,画到底只是平铺在扇子上的,被她这样一绣,那花那草那人,简直像活了一样。 他也有些吃惊,不由凑过去仔细看,小蛮停下动作,抬头望过去,那人一见她的脸,脸色登时剧变,简直像见了鬼怪一样,猛然退了一步,紧跟着却立即恢复正常,微笑道:“姑娘年纪轻轻,却有一手好绣工。” 这人谁啊,这么不礼貌,她有难看到看一眼就吓得退后吗? 小蛮没说话,只笑了笑。 团扇子还抱着那把团扇,苦着脸蹲在地上絮絮叨叨,就是不肯还,小蛮轻轻拉了拉他的衣服,笑道:“团扇子先生,不用担心了,今晚我就可以把扇子绣好,保准比原来的好看百倍。你借了人家的扇子,还是还了吧。” 说着她把半成品在团扇子面前一亮,光那一大片杏花都用了不同的针法,光影转换间,栩栩如生,仿佛真的在扇子里缓缓飘落随风舞动。团扇子眼睛都看直了,呆呆地把扇子还给那人,像失了魂一样。 那人笑道:“果然,早知道也请姑娘帮我绣一幅,竟比原画还要美丽。不知姑娘芳名为何?” 小蛮见他说话彬彬有礼,并不像刚才那么失态的模样,便答道:“我叫小蛮,我不是专门做绣工的,不过先生如果想要,我可以帮您也绣一把团扇。” 看样子他就是扇子的主人了,要不要问问他扇子上的画是谁画的? 那人道:“岂敢平白劳烦姑娘刺绣,我愿出资买姑娘一幅绣工,将这团扇再绣一把如何?” 她没听错吧?他要出资耶!早知道刺绣能赚钱,她早就该在梧桐镇上摆个摊子,这会说不定都成小富婆了,还跑什么江湖! 她心花怒放,面上少不得装出谦虚的样子来:“先生太客气,区区一幅绣工而已。不过我有个问题,不知先生能否赐教。我见这拈花仕女极美,心中好生仰慕,莫非是先生画上去的?” 那人笑着摇头:“我一介莽夫,哪里有这等丹青妙笔。这把扇子的来历说来也巧,有一年我路过江南苏州,在敛芳城见到了它,郭宇胜先生正打算将它充作普通丝绸品放在店里卖,我见了十分喜欢,他便大方送给了我。这画正是郭先生亲笔所作。” 果然和她娘有关,原来是她外祖画的。看这幅画中情愫暧mei流动,莫非画的不是她娘?以前听娘说过,她长得和自己外婆也有八分像,难道画上的人是她外婆? 唉,这些问题真是越想头越大,算了,反正也和她无关,她娘都死了,外婆只怕也死的不知道去哪里了,外祖更是完全不认识她,这些事她没必要问那么清楚。 小蛮拿起针线,继续干活。 团扇子听这人打算让小蛮再绣一把,他出钱购买,不由笑道:“好你个耶律文觉,还和我充正经,见到好的,也忘掉旧的。” 耶律文觉,耶律文觉……好奇怪,她在哪里听过这名字?为啥这么耳熟? 一直在旁边看天权泽秀下棋的耶律璟乍听到这个名字,不由猛然转身,指着耶律文觉的鼻子,叫道:“原来就是你!耶律文觉!你居然在这里!” *********** ★皇家幼儿园招生启事★ 开放招生,各位朝中的大叔大哥们,把你家的儿子女儿都交给本公主教育吧!保证师资力量雄厚,宰相大人教历史,状元郎教诗书,还有将军大人负责兵法,连女孩子的女工都是太后亲自教导。哪里去找这么牛b的幼儿园?速速报名! 喂喂!你小子把你家哥哥夸得天花乱坠,想给本公主做媒?你才几岁?去去,把三字经抄个一百遍! 哦哦!那是本公主的胭脂!不是颜料!你小子怎么拿去画画了?小小年纪就学会吃胭脂,去去,把军旅拳练个一百套! 那个,宰相大人,党争不是要从娃娃抓起,把你的厚黑学收起来! 那个,太后老佛爷,宫斗不是要从小培养,把你的xxx拿回去吧! 谁敢污染幼儿园的孩子?想我21世纪穿越来的还保护不了他们吗? 爱护我朝花朵,从皇家幼儿园做起! 第五章 仕女拈花(二) . 第一更。 绞断最后一根线头,小蛮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的脖子很酸,背也很痛,眼睛也有点睁不开,累得要命,不过心里很舒畅。 举高手里的扇面子,上面绣着一只工笔孔雀,鲜艳妩媚,栩栩如生。光影变幻间,色泽好像也在变,一忽儿是绿,一忽儿是蓝,一忽儿是金,令人目眩神迷。 小蛮很满意这个绣品,左右上下看了好几遍,确定没什么失误和遗漏的细节,这才推门走了出去找佳檀。团扇子他们住在后面的院子里,隔着一条人工小河,过了桥便可见那里的幽幽青竹。 小蛮本来打算直接把扇面子送过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突然想起佳檀让她绣孔雀是瞒着团扇子的,她这样正大光明地跑去找她,虽然团扇子不会说什么,但佳檀难免难堪。 她立即停下脚步,在桥上犹豫不决。刚好容月提了水桶来河里打水,见她踯躅不前,便笑道:“小蛮姑娘是来找团扇子二爷他们的?可来的不巧了,二爷和二夫人都出门办事呢,只怕十天半个月的都回来不了。” 汗,出去了?小蛮点了点头,道个谢,转身便走。早知道她就不绣那么快,赶命似的,反而把自己累个半死。 容月又道:“对了,雪先生让端慧交代你呢,最近外面乱的很,小蛮没事就别往外跑了。府上人人都忙,等忙过去了。再让泽秀少爷陪你玩。” 一听到泽秀两个字她不由自主有点心虚,随便寒暄了两句就走回自己的院落。 看样子府里确实有什么事在忙,连端慧都很少来了。雪先生他们更是没个影子。至于泽秀……小蛮只觉脸上发烫,情不自禁用手去捂。其实。她也有很多天没见到泽秀了,自从那个晚上之后,他就消失了一样,不晓得忙些什么。 那天早上起来,枕畔床边空空的。半个人也没有,那种滋味真的很不好受,第一次让小蛮体会到了一种别样地失落孤寂。开始的几天见不到他,她想了很多很多,想得心力憔悴。 她实在不喜欢这种感觉,某个人成为她的整个天空,一举一动都对她产生巨大地影响。 所以小蛮开始忙自己的事,因为她不喜欢为了任何人而失去自我地感觉。 如果要说小蛮有什么天赋,熟悉了解她的人一定会说:撒谎骗人、八面玲珑。 但其实她最大的本事。是无论任何环境任何遭遇,遇到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会努力让自己过得快活。好像绝望两个字。永远都与她无缘。 大概是因为在忙,雪先生的府邸里明显空了不少。16k…以前那些随处可见穿红着绿的丫鬟们都不知去了哪里。偶尔有一两个走过,也是匆匆忙忙。头也不抬。 雪先生不见人影,团扇子夫妇也不见人影,泽秀更是不知所踪,连端慧也很少能见。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小蛮心中疑惑,回到自己地院落,正要推门进去,忽见门已经被人打开,半掩在那里。最近不寻常的事情比较多,所以她下意识地警觉起来,在门外犹豫了一下,突然问道:“谁在里面?” 回答她的是一阵脚步声,门呼啦一下被人拽开,入目就是一张脏兮兮的黑色大氅,来人挽着粗长的辫子,桃花眼熠熠生辉,定定看着她。 小蛮一时呆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无意识的声音,跟着猛然垂头,耳朵都红了。 “是……是你啊。”她有一丝的慌乱,绕过他飞快进屋,把手里的扇面子放在桌上。 他跟过来,抓起扇面子眯眼看了一阵,道:“绣的真不错。” 小蛮倒了两杯茶,微微一笑:“那当然,不看是谁绣地。” 泽秀笑了一声,一把从后面抱住她,小蛮只觉耳上一热,他细细吻了上来,一面轻道:“想我了没?” 她顿时软了,急急抓住他的手:“我为什么要想你!” 他拆下她头上的发簪,滚烫地唇落在她脖子上,呢喃:“就因为我是你夫君。” 小蛮淡道:“是么,我还以为你只是说着玩玩。” 她话语里到底透出一丝幽怨苦楚的味道,泽秀不由一愣,轻轻将她扳过来,低头看了半晌,轻道:“抱歉,我不是故意走地。” 小蛮没说话,他肯定是不会知道,那天早上起来看到空荡荡地床,一室的死寂,她茫然地等了一个上午他也没回来,那种滋味究竟是如何地。 泽秀见她的眼睛慢慢红了,像是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慢慢凝聚,被她憋在那处,还撑着装没事的样子,心中不由一酸,慢慢抱住她,摸着她的头发轻道:“对不起,是我不够周到。因为突然有急事,我没忍心叫醒你。” 小蛮别过头,有点尴尬:“好啦……那、那也没什么……” “嗯,今天难得有点空闲,正好补偿一下……”说着他就有点不规矩,小蛮涨红了脸死死拽住他的手:“你就只会想这个?!” 他急切地去解她的衣服,“当然,我是男人啊。” 小蛮扭着身子躲开,使劲捂住鼻子:“你身上臭死了!也脏死了!别碰我!” 泽秀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血迹和泥巴还在,还有汗渍,好像确实又脏又臭。他叹了一口气,只好放开她:“好吧,我乖乖听命。在这里等着我,不许跑。不然抓到了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小蛮狠狠瞪了他一眼,脸上绯红:“你去死啦!” 泽秀去后面浴房洗澡。换下的大氅就放在椅子上,小蛮抓起来看了看。厌恶地皱起眉头,真臭,不晓得他怎么能穿进去的。她把衣服裹成一团,丢在角落里,打算洗洗补补。 忽听他在浴房里大声叫她的名字:“小蛮。帮我拿干净衣服过来。” 她只得拿着衣服,隔着屏风把衣服挂在上面,却听他在后面又叫:“水不够热啊,加点热水。” 此人真当自己是大少爷她是奴婢啊,小蛮在屏风后面冷笑:“你不是大侠吗?冬天用冰雪洗澡都没问题的,不够热也没大问题嘛。” 他笑骂了一句:“死丫头。” 紧跟着水声淋漓,小蛮只觉一只湿漉漉地手抓住自己,一阵天旋地转,她扑通一声掉进了浴池里。像一只落水的猫,惊慌失措,拍着水要往上面爬。 有人从后面抱住她。似乎是比水还要烫的肌肤贴上来,一直熨进衣服里。小蛮只来得及低叫一声:“现在还是白天……”就被他拖了过去。 衣服悠悠荡荡漂在浴池里。不停有涟漪拂动。它们也跟着摇晃。她不自觉地抬手紧紧抓住木浴池地边缘,像是要倾倒下去一般。湿漉漉的长发披满在地上。 他们在互相吞噬,一时分不出胜负。他满面硬硬地胡渣刮在脸上脖子上胸前,又痒又痛,可是这样的感觉很快也被另一种狂潮吞没。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会死,像那天晚上一样,瑟缩着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像是恐惧,也像是不知所措。 她的嘴唇好像被人咬破了,有点疼,一丝一丝牵扯着她的神智。慢慢等浪潮退去,她才感觉出有人在伤口上一下一下轻轻啄吻着。 “胡子……”她喃喃说着,捧住他地脸,“刮胡子。” 他在前几天应当刮过一次,这次新长出来的并不长,但就因为不长,所以刮在皮肤上疼的很。小蛮拿着匕首,很认真地帮他把那些可恶的胡须刮干净。他的手还是不老实,这边摸一下那边揪一把,忽而停在她脖子和胸前密密麻麻的红痕上,慢慢摩挲着,轻道:“疼不疼?” 有些是胡须刮出来的,有些是他亲出来的,还有些是他的指痕。 小蛮摇了摇头,将匕首洗干净又擦干,放在浴池边上,回头一看,她地衣服在水上早漂了老远,够也够不着。 “我要上去。”她有点埋怨地说着。 泽秀笑道:“上去还要和我说吗?” “可我没衣服。” “那么难看的衣服穿了还不如不穿。” 小蛮抬手就打,他笑着闪开,抱住她出了浴池。小蛮尖叫一声,死死巴住他的脖子,急道:“你疯了!快拿衣服!” 有人主动投怀送抱,他绝对不会客气,湿漉漉地上床放下帐子又是一阵胡天胡地。 小蛮快睡着地时候,他好像贴着耳朵在说什么,断断续续的:“……不要出门,最近开封府很乱……在家好好待着……没法陪着你……忙完了我带你去漠北骑马……” 她实在太累了,后面他说了什么,她再也没听见,沉沉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起来,他又不在了。 床头放着一张字条,她打开一看,上面龙飞凤舞写了一行话:半个月之内无法回来,照顾好自己,不要随便出门。泽秀留。 他总算有点进步,走之前知道留张字条了。小蛮笑了笑,倒是觉得神清气爽,起身梳洗一番,忽听门上被人敲了一下,好久不见地端慧在外面说道:“小蛮,我可以进来吗?” 她急忙去开门,却见端慧又是一身男装打扮,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她。 “雪先生他们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我都好久没看到你们地影子了。”小蛮给他倒了一杯茶。 端慧柔声道:“是有点私事要处理,雪先生就怕你在府里待着闷,让我回来陪你。” 小蛮笑了笑,他一旦恢复男装,她好像就不晓得跟他说什么,意识里反复提醒自己他是个男人,而不是穿着女装的娘娘腔。 不过他虽然穿着男装,举止还是和女人没区别,拿着她绣好地扇面子赞了半天,和她讨论了好一会配色针法,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小蛮不是要做生意么?上次去看的地皮你不太满意,这次我在开封有个熟人要卖一个地段极好的房子,他们是打算乔迁去江南住,因屋子有些老旧,所以迟迟不能脱手,小蛮若是想看,我可以介绍一下,价格也可以商量。” 小蛮眼睛登时一亮,嘴上却说道:“房子老旧可怎么办,要开店的话,不太吉利吧。” 端慧笑道:“这有什么,拆了重建也可以。主要是地段极佳,靠着护城河,人来人往的,倘若价格能谈下来,还是你划算。” 小蛮点了点头:“好啊,那就去看看。” 端慧微微一笑。 最新全本:、、、、、、、、、、 第六章 仕女拈花(三) 提前庆祝国庆,今天继续两更大放送~~这是第一更。我是厚道的好十四~ ******* 小蛮一吃惊,嘴里没咬烂的那块饼就卡在了喉咙里,登时噎得透不过气来,捂住脖子使劲打滚。连衣在她胸口揉了好几下都没效果,眼看她白眼都翻了,连衣急得手忙脚乱。 根古突然过来,一把将小蛮翻个身,大刀背在她背心一撞,卡在喉咙里那块杀人饼终于被他撞了出来。 她还活着她还活着!小蛮没命地咳嗽,感激地看着根古,眼泪都咳了出来。 “你能靠得住,母猪都要上树。”根古嫌弃地看着她,将大刀一甩,指向耶律文觉,冷道:“不许过来,否则我就要不客气。” 好帅好帅啊,根古。小蛮两眼满是崇拜的泪光,缩在连衣后面闪闪发亮地看着他。以后她再也不欺负他了,也要连衣对他好点。 耶律文觉朝前走了两步,眼见大刀寒光一闪,毫不留情地朝自己面上劈来,他轻轻一笑:“小鬼而已。” 刀光劈中他的脖子,却不见血光,根古不由一愣,手里一沉,只见几根手指搭在大刀上——他的动作好快! 根古当即放弃武器,抽身后退,谁知他快,耶律文觉更快,耳边只听那人笑道:“聪明,小鬼以后要成大材。”声音是从脑后响起的,根古来不及大惊失色,只觉脖子那里被人轻轻一敲,登时眼前发黑,扑倒在地不省人事。 不好!小蛮起身就想跑,可惜两条腿软的像面条,根本不听自己的话。 连衣轻轻把她朝后一推,自己上前挡住,低声道:“主子,你先走。” 小蛮很想哭,她难道不想先走吗?她的腿不争气啊,给吓软了。一旁熟睡的耶律璟翻了个身,嘴里不知咕哝了一句什么,这人很强,绝对很好很强大,天塌下来也继续睡,杀人抢劫也惊不醒他,以后绝对是个睡王! 耶律文觉并不看连衣,他定定望着小蛮,低声道:“让开。”这话是对连衣说的。 她脸色苍白,手腕一直在抖,显然心中十分害怕,突然低声道:“主子……对我很好,我、我不会让开的,我是她的护卫。” 耶律文觉笑道:“果然是个痴呆。” 连衣露出伤心的表情,轻道:“我确实不聪明,可是我知道谁对我好。” 连衣呀,和他废话什么?快上去砍了他呀!小蛮恨铁不成钢地在肚子里叫嚷,试着站起来,好像两条腿能动了,就是还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她猫腰朝前溜,才跑了几步,就听脑后一阵风声,她吓得不敢回头,刺溜一下钻到树后。 耶律文觉眉毛微微挑起,低头看着连衣挡住自己双手的赤霞刀,刀并未出鞘,她还是有所顾忌。连衣蹙眉,声音颤抖:“请、请你不要伤害主子!” 话音刚落,只觉脖子后被人轻轻一击,她眼前登时发黑,浑身软绵绵地跪了下来,头顶听得他冷道:“碍事,果然是个废物!” 她嘴唇微微一动,想说点什么,可是没来得及说出来,便扑倒在地和根古一样晕死过去。 小蛮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很快很响,像是要从耳朵里蹦出来似的,可是当这个人披着凄清月光站定在自己三步之外时,她反而听不见自己的心跳声了。 心脏好像停止了跳动。 她抬头怔怔望着这个男人,突然说道:“我不是小主,你见到我的时候就应当知道了。” 耶律文觉并不吃惊,点头道:“不错。你娘如今在哪儿,死了吗?” 他、他问的是她娘? 小蛮好像整个人变得迷糊了,极度的恐惧加上极度的疲惫,她的脑子好像也不听自己使唤,嘴里说道:“你问我娘……是郭家三小姐,还是……别的人?” 耶律文觉笑了笑:“你怎么也是个傻子,你娘不是郭家三小姐么?她被强人掳走后,我还去梧桐镇见过她一次,那次你还在她肚子里睡着,难怪什么也不知道。” 小蛮急道:“原来你喜欢的是我娘!” 话出口她就后悔了,缩在树后巴巴看着他,不晓得他有什么反应。 耶律文觉愣了一下,才道:“很久以前的事了,不错,我确实喜欢过她。那时年轻气盛,见到团扇上的女子便神魂颠倒,不想世上真有人与画中人一模一样。可惜你娘福薄命薄,偏偏又心比天高,看不上我这个穷小子,一心想入宫选秀当王妃,将我戏耍一通之后,便为强人掳走了。” 小蛮轻道:“那……画上的女子就是我娘?” 耶律文觉笑道:“画上女子是你外婆,你外祖的第七房小妾,以前是个卖唱的歌女,嫁给你外祖之后还不安分,跟家奴私通,生下一对女孩儿,还非说是你外祖的。你外祖早些年得了一场重病,三十五岁上就没有生育能力了,你外婆怎么可能生下孩子。但此等家丑不能外扬,只得强颜欢笑当作自己的女孩儿来养。你娘幸运些,生下来身体康健,便留在了敛芳城,她妹妹从小多病多难,三岁时就被你外祖拿去送人了。可怜她终日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万千宠爱在一身,却不知道自己其实出身下贱,被强人掳走之后父亲连一万金也不肯出,最后变得疯疯癫癫。” 小蛮瞪着他,半晌,突然道:“出身下贱就不该拒绝你?她要是真正的千金小姐,你被她耍了只怕还要觉得荣幸吧。你既然喜欢过她,她出事了还去找过她,今天就不该说这种话,贬低别人,其实也是贬低你自己。” 耶律文觉森然道:“我去找她,并不是为了救她,只是想看看她落魄的样子,当日她高高在上把别人踩在脚底,我是去欣赏她如今被人踩在脚底的模样。果然快慰之极!你母亲和你外婆都是不知餍足贪得无厌的女人,自以为高贵,玩弄人心,到最后回归本色,原来也不过是个下贱东西。” 小蛮心中大怒,扶着树站起来,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每个人回归本色都是下贱的东西,大家都是从泥巴里出来的,谁是玉和金子做成的吗?你既然喜欢过她,就算她再可恶,你也不应当这样说她!你心中解气了,可是在别人看来,你就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一点也不像个男人!你还是不要喜欢她为好,她不劳你喜欢,更不劳你这么多年了提起来还恨得牙痒痒!” 话未说完,只觉一只手卡住了脖子,她登时无法呼吸,干张着嘴,像一条脱水的鱼,死死瞪着眼,无助地看着他。 耶律文觉露出一丝笑意,道:“你也和你娘她们一样,是个贪得无厌的小鬼。冒充苍崖城的小主?是想得到不属于自己的宝藏吧?听说不归山把五方之角藏匿地点的地图给了你,他们也未必安了什么好心,这招借刀杀人太过拙劣,难为你也肯为他们卖命。” 屁话,难道是她想做小主吗?小蛮只觉胸口渐渐窒闷,气上不来,眼前金星乱蹦,一时难受之极,手脚乱踢乱抓乱挠,却对他一点影响都没有。 她真的会死!这次可不会有人来救她了! “把地图给我,你为不归山卖命,最后也是个死,倒不如在我手上死得痛快些。” 他的手在她怀里掏了半天,屁也没掏出来。 非礼啊啊啊!小蛮两脚乱蹬,痛苦之极。 死天权!死泽秀!这些所谓的同伴都死了不成?为什么没人来救她?到最后她还是一个人凄凄惨惨死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宝藏得不到,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本来也不是她的,她来这里,或许是赌气的成分更多一些。你骗了我,所以我会报复回来,这样大家是互不相欠还是越欠越多,她的脑子已经糊涂了,算不清楚。 闪闪发亮的宝藏最后只变成一双桃花眼,某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她被清凉的香气笼罩,那双眼睫毛如此浓密秀长,掩住了所有风liu妖娆,忽然扬起,令人惊心动魄,呼吸都要停止。 他说:怎么不画了?我看着呢。 是看人还是看画?她一直没有问出口的问题,又甜蜜又辛酸。 小蛮抓住耶律文觉的手,艰难地开口道:“你……不能杀我,不然……我、我就不帮你绣那个……团扇了。” 话一说完,领口就被他松开,小蛮狠狠摔在地上,得了命似的大口喘气,鼻涕眼泪一塌糊涂,咳得几乎要死过去。 耶律文觉蹲在她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半晌,才道:“你……怎么会说这种话。” 他大概是问她为什么不求饶,反而用一把破扇子来威胁他。 小蛮喘了半天,才哑着嗓子低声道:“一把扇子你装在身边那么多年,借人了还不忘可劲要回来……所以,我有理由相信,你还是喜欢我娘的,所以你不会杀我。” 他笑了笑,柔声道:“胡说八道。” 可是他再也没有卡她的脖子,也没有掏她腰包找地图。小蛮整了整衣服,幸好她的荷包和地图都没来得及塞进衣服口袋,全部放在背后包袱里,暂时没被他拿走。 “我会帮你绣一把更好的团扇。”她小心翼翼,完全是商量的语气。 耶律文觉怔了一会,低声道:“画上的人不是她……” “我知道,我知道我娘什么样,我绣她。”她赶紧给了保证。 耶律文觉犹豫着从怀里掏出那把团扇,慢吞吞交给小蛮,她接过——他不松手,使劲拽——还是不松手。 “我并不是对她痴情不忘,只是故人去世,留作纪念罢了。”他严肃地解释。 汗,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别扭死要面子自己折磨自己不够还要折磨别人的无聊男人。他刚才肯定是被她激怒了,然后把她当作她娘,要亲手杀掉。 “我明白我都明白,你只是想留作纪念。”小蛮从他手里把扇子抽过来,塞进怀里,生怕他再抢回去。这扇子就是她活命的法宝了。 耶律文觉点了点头,道:“你绣一把扇子要多长时间?” 小蛮斟酌着,不知他是要快些还是慢些,只得道:“大概……嗯,要绣得好,需要三四个月呢……团扇子那个我没用上全力,你这把,我一定帮你绣个最好的……” 耶律文觉眯眼道:“太长,我等不得。” “我可以赶工……” 小蛮话未说完,只觉他在自己胸口打了一掌,她一愣,突然间胸口好像要裂开一般,喉头一甜,哇一下喷出一团血,眼前阵阵发黑,难受之极。 耶律文觉收掌道:“你这个孩子太狡猾,说的话不能全信。我给你两个月时间,一是绣团扇,二是找到埋在太白山的五方之角,若能完成,两月之后我自然救你,否则你中了我的掌,内脏会寸寸碎裂而死。” 这人好毒!小蛮神情涣散地擦去嘴边的血迹,一言不发。 耶律文觉又道:“你是自愿的也好,被逼的也好,在真正的小主没出来之前,你就是苍崖城小主,全武林的人都盯着你,你躲到天涯海角也躲不开被人追捕的命运。倒不如跟着我,带我去找五方之角,我心中高兴,便不会杀你,你的小命也留住了。” 他将小蛮一把提起,大步朝前走去。小蛮胸口疼的要命,走了两步便摔在地上不能动弹,被他拖着在地上滑了一段,只觉全身皮肤都疼的像裂开一样。 她不被他一掌拍死,就这样拖着只怕也会没命了。小蛮觉得自己这次真正再也逃不掉,这人看着正常,其实是个比耶律璟还变态的家伙,刚才还不如被他掐死,还死的痛快点。 林中起了风,吹起两人的衣带,一轮明月乍然而出,四野雪亮,残叶乱舞,白杨林中发出鬼哭一般的风声。耶律文觉心中有感,不由叹道:“一派肃杀之气,五方之角若是出世,还不知引起多少血腥厮杀!” 话音未落,耳后厉风响起,他一把丢了小蛮,朝旁急让,一只铁箭擦过他的耳朵,飞快钉入前面的白杨树上,入木三分,兀自铮然作响。耶律文觉飞快转身,只见百步之外,天权早已架起神武弓,搭了三根箭,瞄准了自己。 那姿势,那架势,那风,那夜,那残叶……果然很酷很帅。小蛮无力地趴在地上做死狗挣扎,悲哀得只想大吼:这时候就不要摆姿势了!先把她抢走再说呀! 耶律文觉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忽觉头顶有些不对,当即旋身退了三步,树顶闪电般落下一人,抬手捞起小蛮,用大氅一裹,就要纵身而去。耶律文觉急忙要追上,不防身后三箭瞬间射到,他知道神武弓的厉害,也知道天权箭法之准,当即扬起披风,劈断其中两支箭,另一支箭却再也避不开,正中左肩。 天权一箭得手,立即拍开连衣的穴道,沉声道:“带着他快走!” 连衣不晓得是指哪个他,低头见耶律璟就躺在脚边,睡得十分香甜,再也不犹豫,抱起他就跑。 耶律文觉既已受伤,眼见泽秀带着小蛮早已跑得没影了,自己也无心恋战,足尖一点,纵身上树,眨眼就消失在数丈夜色之外,朝泽秀逃走的方向追去。 天权只得收了神武弓,拍醒根古,也遥遥追上去。 第七章 如果喜欢(一) 提前庆祝国庆,今天继续两更大放送,这是第二更~ ******************** 泽秀胳膊夹着小蛮,不敢稍停,一口气跑了四五里路,这才找了一块平坦的地方把小蛮放下休息。小蛮这会早已面无人色,落到地上张口就呕,只差把苦胆都吐出来,吐到后来没有可吐之物,便是咳嗽,直咳得满嘴都是血,这才瘫了一样趴在地上,一根手指也不能动了。 泽秀在她脉搏上凝神搭了一会,皱眉道:“是耶律文觉那老贼的无明掌,所幸伤的不重。” 小蛮瘫在地上,很想流泪,“这个还叫伤的不重……我都吐血了……我从来也没吐过血……肯定是要死了……” 泽秀低声道:“不会死的,有我呢。” 小蛮不由自主吸了一口气,结果胸口又是一阵剧痛,她登时眼泪汪汪,死命抓着泽秀的手,哭道:“你、你听好,我荷包里有两千两银票和一些碎银子,还有一些珍珠宝石,腰上布包里是你二叔给我的一百两黄金。珍珠黄金我是没办法带走了,我们同路一场,你对我诸多照顾,就送给你吧。我要葬在山清水秀的地方,你记得时常过去替我扫扫墓,那两千两银票就当作纸钱烧给我吧,省得我到了阴间还是穷死鬼……” 泽秀哭笑不得,将她一提,背在背上,嘲笑道:“还能说这么多话,看样子一时是死不掉的。” 小蛮哭道:“没良心,你从来也不会说两句好听的……” 泽秀一面慢慢走着,一面笑道:“你想听什么好听的?姑娘的遗愿,我绝对乐意完成。” 背上的女孩子没了声音,像一只小猫,从后面抱紧他的脖子,柔柔软软,可怜兮兮。他心里突然就塌下去一块,被春水泡得酥了,慢慢走了两步,低声道:“你不会死,放心吧。也不会一个人孤零零,我不是陪着你吗?” 她“嗯”了一声,轻道:“泽秀,我胸口疼的厉害。” 唉,又是借机撒娇。 他改背为抱,把她打横抱在身前,没好气地问道:“这样不疼了吧?” 她张手,紧紧抱住他,把脸埋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像一只被雨淋湿羽毛的小鸽子。是在哭?还是在害怕?又或者两者皆是。 她的声音也在抖:“那个人打了我一掌,要我两个月之内再绣一把扇子,还要找到五方之角,如果无法完成,他这一掌就会让我内脏寸寸碎裂而死。我只有两个月的命了,两个月……” 哪有这种事!泽秀抓住她的手,又细细搭了一遍脉搏,跟着又去解她衣服查看伤势,小蛮抓住领口急道:“就算我只有两个月可活,你也不用这会就解我衣服吧?!” 泽秀瞪了她一眼:“我去剥猪皮也不会剥你的衣服!瘦的皮包骨了,谁要看你!” 不由分说扯开她的领口,果然见右边锁骨上有一团鲜红的掌印。他笑道:“他骗你呢,世上没有掌力能持续两个月,这就是普通的无明掌。你若不信,两个月后自然见分晓。” 小蛮急急拉上衣服,“好歹是我的命,我能不在乎吗?万一两个月后真的死了,谁赔给我?你吗?” 泽秀在她额头上一弹,道:“好,咱们打个赌,两个月之后你真的死了,我就赔你一条命,如果没死,你怎么办?” 小蛮呆了一阵:“你说怎么办?难不成把刚得回来的命再赔给你?” 泽秀本来想开玩笑,说如果没死,你就也把命赔给我,做牛做马也不许吭声。但见她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显然受伤不轻,这个玩笑却开不出口,只笑道:“没死的话,你也做一幅绣品给我罢了,绣一个天下无双独一无二的美人,我好挂墙上观赏。” 小蛮格格一笑:“我绣一只天下无双独一无二的母猪给你,让你天天想着剥皮。” 说完又开始咳嗽,再也说不出话来。 被他这样一说,她觉得自己好像也没那么倒霉,不再像刚才那么难受。到底是他的话说得有道理,还是因为说话的人是他,她也不清楚。她只知道,她虽然胸口很疼,浑身痛得像要裂开,比一只土狗还狼狈,可是心里却顺畅起来。 这种荒山野岭的地方,走上两三天也未必能看到人烟,只得再一次过上野人生活,找了个山洞,铺些干草树叶,权当床了。 小蛮先时精神还好,到了捱晚时分就开始发高烧,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恍惚中只觉洞口有人进来出去,一会是她爹的背影消失在风月中,一会是她娘坐在床沿哭泣。最后好像来到了华丽的庭院里,春日正好,某人对那个拈花丽人一见钟情,辗转求之不得,便因爱生恨,做出种种扭曲变态的事,极尽言语讽刺之能事。 晃眼间,那人正是耶律文觉,他披着凄清的月光,似笑非笑,突然抬手拍了她一掌,小蛮轻轻叫了一声,睁开眼,只见黑漆漆的洞壁。她胸口不再窒闷,只是痛得十分厉害。 洞口有风灌进来,夹杂着冰雪,冷得彻骨,她微微一动,只听旁边有人低声道:“醒了?” 小蛮转头,就见泽秀盘腿坐在自己身边,裹着一件大氅,定定看着自己。她轻道:“夜那么深了,你没睡吗?” 泽秀没回答,只笑道:“你睡了两天,觉得好些了吗?” 她点了点头,坐起来,动动胳膊:“好多了,身上也不疼了,就是胸口还疼的厉害,不过比先前好多了。” 说着便要起身,泽秀拉住她的袖子:“你去哪里?” 小蛮脸上一红,声若蚊呐:“去……解手啦,你问那么多干嘛。” 泽秀把手放开,道:“快去快回,我数五十下,你没回来我就出去找你。” “白痴啊!谁会算那么准!”小蛮红着脸瞪他一眼,披上厚厚的狐皮大氅,绕过他,只觉洞口的风呼啦一下拍在身上,她险些站不稳。奇怪,风有这么大吗?回头一看,却见他背后厚厚一层冰霜,像个雪人似的,心下登时明白他一直替自己挡着风雪。 她心中感动,飞快出去解了手,回来正要和他说谢谢,却见泽秀早已躺在大氅上睡着了,背后的雪水化了一地,湿漉漉地。 她睡了两天,他肯定一直没睡照看着她,小蛮蹲在他身边,用手在他脸上晃了两下,一点反应都没有,可见他是累坏了。 她回头见外面风雪越来越猛,洞里的火堆也没什么用,只怕很快会被扑灭。风专门钻山洞,在这里面没火堆睡上一夜,绝对能死人。 好在他俩的包袱都在,泽秀别的不多,大氅最多。小蛮取了绳子,拴在洞口上面,再取两件大氅当作门帘遮住洞口,那两件大氅都是皮毛做成的,十分沉重,风雪果然吹不动。再往火堆里加了一些劈好的柴,让它烧得旺一些。火堆上挂了一只锅子,里面留着一些残汤,小蛮正好饿得肚子咕咕叫,捞了一些来尝——“好难吃。”她一口吐了出来,肯定是泽秀做的,他的手艺和他的嘴巴一样可怕。 所幸这两天他劈了不少柴,还捉了两只雪鸡,洗剥好了堆在角落里。过去一翻,雪鸡下居然滚出三四支手指粗细的野山参来。 这可是比黄金还贵重的好东西,不知他哪里来的狗屎运能挖到。小蛮赶紧捧着木碗去外面舀了一碗雪,化成水去洗野山参,再将锅子里的残汤全倒了,洗干净,放了雪水进去,将两只野山参塞进雪鸡的肚子里,放在火上慢慢熬制。 没有风雪灌进来,加上火堆正旺,山洞里渐渐变得温暖起来。小蛮将干草树叶铺平整,取了两张大毛披风铺上去,过去推了推泽秀:“你上去睡,睡地上会生病的。” 他在睡梦中“嗯”了一声,就地一滚,居然滚了上去,小蛮扯下他身上湿漉漉的大氅,又扯了一条绳子系起来,把湿衣服放在上面晾干。一面又取了各人包袱里的衣服,细细缝补。 于是第二天早上泽秀醒来看到的就是一个井然有序干干净净的山洞,他怀疑自己没睡醒,揉了揉眼睛,四处打量,不敢相信这个温暖又干净的山洞是他们先前躲避风雪的那个破洞。 一阵鸡汤的香味传来,泽秀转头过去,就见小蛮挽着家常髻子,穿着狐皮小袄,用木勺子往碗里舀汤。他有一种错觉,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个娇小玲珑的女孩子能做出这些伟大的事。在他看来,任何会做家务的人都是天才。 “啊,你醒了。”小蛮端着汤,回头看见他眼睛便是一亮。她气色好了很多,不再像先前那样苍白。她笑道:“你真有运气,居然能挖到野山参,知道市价多少吗?和它一样大的黄金也买不到呢!多亏了你的野山参,我精神好多了。” 泽秀吸了一口气,只觉满腔香甜,不由伸手接过鸡汤,笑道:“好丫头,你以后必然是个贤妻良母,谁娶你便是有福了。” 难得他没毒舌,不过小蛮宁可他毒舌。他这句话不知怎么的,听起来令她很不爽,十分不爽。 她转身去翻绳子上的衣服,没说话。 泽秀一面喝汤,一面看她忙碌,她身材娇小,上身又穿着一件束腰小袄,下身着丁香色长裙,越发显得纤腰楚楚,十分惹人怜爱。他笑道:“对了,我想起你名字的典故,唐代白居易家里有两个姬妾,有诗云:樱桃樊素口,杨柳小蛮腰。你这个小蛮可不知比那个小蛮如何。” 小蛮笑了笑,淡道:“是呀,我也只能和姬妾比较比较了,连名字都高贵不起来。” 泽秀一愣,她早已气呼呼地甩开大氅出洞了。 不一会又进来,原来是舀了一碗雪,等化了,弹在衣服上,拉平皱褶。 泽秀三下五除二喝完了汤,自己起身过来再盛一碗,道:“你厨艺也不错啊,真看不出你居然是个宝贝。苍崖城的秘术你一窍不通,倒是家务事做得井井有条。” 小蛮心中一动,冷笑一声,还是没说话。 她不是苍崖城小主,他总有一天会发现这个荒谬的错误,那时候他会深觉丢人,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付出那么多精力。然后他或许会骂她一顿,甚至打她一顿,最后背负这个耻辱走人。 她不愿意发生这种事。 比起做穷人的尴尬,她更怕承受这样的痛苦。 拍完衣服,她又要去洗碗,泽秀抓住她的袖子,将她扯得一个趔趄:“好了好了,不用这样忙。你的伤还没好,活蹦乱跳的,安静去坐一会吧。” 小蛮甩开他的手:“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泽秀心中不快,冷着脸将锅子从火上取下,自己出去洗碗了。进来的时候,却见她抱着膝盖呆呆坐在干草铺上,面前放着一把团扇,正是耶律文觉的那把。她孤零零坐在那里的身影令人感到萧索,泽秀的火气早没了,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把团扇拿起来反复看,笑道:“就是这把了,上面的女子是不是和你有些相似?” 小蛮没说话,呆呆看了半天,又从包袱里取出一块冰绡绸,那是给团扇子描花样的时候剩下的,还可以再做一把团扇。她取出画笔,将绸子和扇子都放在面前,自己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去描那花样。 因为先前描过一次,所以这次熟练多了,她先勾勒仕女的眉眼,手腕微微转动,描得活灵活现。 耳边听到泽秀的呼吸声,她心中顿时一乱,靠着他的半个身体都变得滚烫,耳朵也红了起来。他低声道:“怎么不画了,我看着呢?” 她心里好像被人打了一拳,再也忍不住,转头去看他,正对着他多情妖娆的桃花眼。 要说什么,好像忘了。 她放在心里的,想问他的那个问题,她这会却想不起来了。 泽秀盯着她看了半天,突然微微一笑,在她发红的耳朵上一捏,道:“耳朵这么红,被煮过吗?” 小蛮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你是看人还是看画?” 她清楚地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像是明明害怕,却又无比期待着。 “当然是看人。” 他的回答让她的心跳都停了,不知是惊还是喜。 不过接下来那句话立即让她清醒过来:“花有什么好看的,人才好看。” 原来他听错了,画,花,多么巧合!小蛮呆了半晌,突然“噗”地一声笑起来,把笔一丢,笑得在地上打滚。 她多傻,多傻!幸好他听错了,老天才知道她问出口有多么后悔。 幸好他听错了。 小蛮躺在那里,用手背捂住眼睛,笑得抽筋,眼底一片热辣。 她突然起身,抓起笔,继续描,一面笑吟吟地说道:“我就不画人,专门描杏花给你看。” 泽秀在她脑袋上拍了一掌,他没有笑,只是轻道:“傻孩子。” 于是她只有一直笑下去,笑啊笑。 以前她穷得叮当响,天天盼着做有钱人,也只有这样一个最想要的东西,活得多么轻松快乐。 现在她有很多很多钱,钱是个好东西,可以换来很多很多令人愉快的物事。 可它偏偏换不来自己真正想要的。 她果然是个贪得无厌的人。 顶着苍崖城小主的光辉头盔,正大光明剽窃人家的信任和宝藏,一旦头盔被剥去,其实她就是一只灰扑扑的土狗。 但她就是不说,就是不告诉他真相。 有他在的日子,多么美好,除了有很多很多钱,她还有很多很多快乐。 她露出一丝狡猾的笑容,有点卑鄙有点无奈。 她真不是个好东西,一点也不是。 明明什么也没有,从外面到里面都是个穷光蛋,只能光着手和自己的影子赛跑,可还觉得自己最富有似的。 第八章 如果喜欢(二) 九月最后一天,估计明天就要上架,今天再来两更吧。这是第一更。 *************** 绣一幅画,其实半个月就足够了。 当小蛮绞去最后一个线头的时候,冰绡绸上的那个拈花仕女正对自己微微含笑。 如果细细看,这幅绣品或许没有她给团扇子那把精致,因为彩线不够了,她只能用别的颜色来代替。可是她从心眼里觉得这是自己有生以来绣的最好的一个作品,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 那拈花而笑的仕女活灵活现,尖尖的下巴,看上去又狡黠又不好亲近,半点大家闺秀的娴静温柔都没有,倒像一只野生的小狐狸。但是她现在很幸福,至少看上去很幸福。 她答应了耶律文觉,给他绣一把新的团扇,将她娘绣上去,可是绣到后来,她似乎绣错了人。 这个人,看上去…… 小蛮躺在草铺上,把那块绸布举到眼前,仔细看。 这样子怎么给人?耶律文觉看到肯定会生气,他一生气那只手就要卡上自己的脖子,她的小命肯定保不住。还是不要给他吧,反正见到他总是没好事,她又不是破布,被人拍来拍去,迟早会死掉。 一只手突然抢走了那块绸布,小蛮微微一惊,就见泽秀坐在身边,低头仔细看那个绣品。她不知怎么的特别心虚,赶紧去抢,一面道:“还给我!不许看!” 泽秀才不理她,一只手按住她,一面转身过去看了个仔细,最后微微一笑,将那快绸布塞进怀里:“正好我少一块手绢,以后这东西就是我的了。” 小蛮急得手脚乱蹬,像一只翻不过壳的乌龟,叫道:“我又没说送你!好赖皮!” 泽秀的手指摇了摇:“这么难看的东西,不能流传出去,太丢人。我替你收着就好,嗯,就当你提前帮我绣了一个绝世美人,如何,这笔买卖划算吧?” “你才丢人难看!”小蛮猛然跳起来,踹了他一脚。 泽秀抓住她的脚踝,小蛮一个不稳又摔了下去,在草铺上爬啊爬,要多狼狈就多狼狈。 “一言为定,那绣品是我的了。”泽秀从怀里掏出那块绸布,在她面前一晃,得意洋洋地笑着走了出去。 小蛮慢慢爬起来,抱着膝盖坐在草铺上,又开始发呆。 谁也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或甜蜜或忧伤的心事。 一个人独处无非吃喝拉撒睡,偶尔来点小寂寞伤感,两个人在一起却不是两倍的无聊,反而幻化成无穷无尽的心事,想也想不完。这是多么奇妙的事情。 外面又开始刮风,鬼哭狼嚎一般的,挂在洞口的大氅被吹得一掀一掀,雪粒子从缝隙里钻进来,小蛮打了个寒颤,赶紧过去捂上,忽听外面有人在低声说话,她以为是连衣他们找来了,急忙揭开大氅探头出去看。 耳边听人暴吼一声:“不要出来!” 小蛮猛然一怔,只见一道寒光直射过来,她慌得甩了大氅连退好几步,“扑”地一下,那寒光穿透了大氅,直扎进来,却是一柄铁剑。好在大氅厚实,将力道卸去大半,不然她脸上必然要被扎个窟窿。 是敌人?!不归山还是天刹十方?小蛮定了定神,凑到洞口,听他们说话。 谁知他俩不说了,她只能听到乱七八糟的风声,还有短暂的金属交接的碰撞声,每一声撞击好像都狠狠打在她心上。小蛮捂住胸口,只觉掌心全是汗水。她实在忍不住,悄悄将大氅揭开一个角,朝外瞄去。 大雪下得十分疯狂,好似密密麻麻的鹅毛,地上的白雪被脚印踩得乱七八糟。有两个身影缠斗在一处,忽上忽下,像将要展翅飞起的仙鹤,却带着十分的凌厉。小蛮看不清谁是泽秀,不由又把脑袋探出去看,身量较高的那人突然反手一挥,又是一道寒光射来,另一人急用剑来挡,只听“当”地一声,火花四溅,一个柳叶大小的飞刀摔在地上。 只这一下,泽秀就被对方找到了破绽,那人当胸一脚,正中他的肋骨。泽秀疾退数步,回头厉声道:“回去!不要看!” 小蛮不等他说,早已把脑袋缩回去了。 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只会给他添麻烦。她两手紧紧攥成拳头,放在胸口,只觉全身犹如火烧般,也不知是恐惧还是担忧。 她看清那个人了,是耶律文觉,他原来一直跟在后面,阴魂不散。他是天刹十方的人,武功又那么厉害,万一泽秀打不过他怎么办?她肯定会被杀…… 不,她死也好,活也好,那个以后再想吧。 她不想泽秀死! 如果他死了…… 小蛮闭上眼,不敢想象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最后就只剩下凌厉的风声。小蛮心惊胆战地揭开大氅,雪越下越大了,而原先缠斗的两个身影已经消失,只有一个人躺在雪地上,身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白雪。而在他身下,有触目惊心的大片血迹铺开,像一朵绽放的红花。 小蛮屏住呼吸,慢慢走出去,风雪没头没脸地打上来,她没穿狐皮大氅,只觉那些温柔的雪花像刀子一样刮在身上脸上,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有一种寒意从心里奔腾而起,她缓缓走到那人身边,蹲下,将他脸上的白雪轻轻擦去。 泽秀。 他的脸色苍白,像地上的白雪那样。他动也不动,像是用冰雪雕出来的那样。 小蛮只觉脑子里嗡地一声,顿时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了。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用手去推他,叫他的名字:“泽秀!泽秀!你醒醒啊!” 他还是不动,睫毛上沾了几朵雪花,缓缓化成水,凝聚在眼角那里,像是流不下的眼泪。 小蛮“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揪着他的领口使劲甩:“你死了?!你这个白痴怎么死了!一天到晚夸口自己厉害,结果一个老头子就能把你杀了!你怎么那么没用!” 他真的像死了一样,脸色越来越白,连嘴唇也变成了青色。 小蛮扯开他的领口,抓住他脖子上那一堆值钱的宝贝东西,哭道:“你既然死了,这些东西留着也没用。你我同路一场,你对我向来诸多照顾,这些东西我拿走换钱你一定没意见。你对我的恩情,我死了以后一定好好报答回来。” 他脸色渐渐发青,身子也越来越硬,睫毛上的雪珠已经不再化开,而是凝结成了一颗颗小小的冰粒。 小蛮突然停止了哭声,缓缓低头,地上的白雪早已被鲜血浸透,手按上去,冷的雪,热的血。她受了惊吓似的将手猛然缩回来,跟着却伸到他鼻子下——冰冷的,没有一丝气息。继续往下,按在他心口——心跳微弱的几乎感受不出来。 她一下子跳起来,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山洞里拖。他很重,根本拖不动,可是小蛮不管这些,她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他拖回去,无论如何,她不会让他死。 山洞里依旧温暖如春,小蛮一路把他拖进来,也不知摔了多少次,浑身上下都湿透了,有泥有水。她抬手就去解他衣服,要看看伤口在那里。刚解到腰腹那里,旁边突然伸出两只手握住她的,紧跟着一个声音轻道:“小流氓,你要做什么?” 小蛮猛然转头,就见泽秀睁开眼,戏谑地看着自己,笑得很是不怀好意,露出一排白牙。 “居然趁我不省人事试图非礼,你对我果然有不轨之心。” 他笑吟吟地坐起来,脸色如常,没半点异样。 小蛮突然就哭了,捂住脸,一点声音也没有。 哪怕他跳起来揍她一顿,都完全不要紧,真的不要紧。因为他没有死,活得好好的。 泽秀在雪地里装死的时候,就想到了无数种她会有的反应,比如跳起来打他,破口大骂,或者吓得她晕过去。他实在没有想到,最后她的反应会是这样子哭,像是要把身体里所有的水都哭出来一样。 她只穿着单薄的衣裙,还光着脚,已经冻得又青又紫,裙子上又是泥又是冰,脏兮兮的。她看上去比他还狼狈,简直像个脏兮兮的叫花子。而且,哭得那么厉害,泪水从指缝里一滴滴往下掉。只有小孩子才会这么不要命的哭。 他张开手将她搂在怀里,用大氅裹住她,低声道:“对不起,我只是开个玩笑。” 她的手放了下来,眼睛都哭红了,睫毛湿漉漉的。她用袖子去擦脸,怎么也擦不干净,因为眼泪还在使劲朝下掉。泽秀情不自禁低头去吻她的眼睛,嘴唇触到的地方,先时冰冷,骤然变得火热,似是要急着避开。 他双手一紧,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很久很久也不想放手。 ****** “事情呢,是这样的。” 泽秀换上干净的衣服,坐在草铺上,一本正经地给她讲述经过。 “他一直跟在咱们后面,伺机要下手,不过看你在绣团扇,就没舍得进来,等你把扇子绣完了他才动手。虽然他是天刹十方之一,不过年纪大了,肯定是打不过我的。如果不是你碍事,我早就干掉他了。” 小蛮背对着他坐在火堆旁搅汤,一声不吭。 泽秀只好继续说道:“地上的血自然不是我的,是我断了他一条胳膊,他的断臂流出来的血。如此一来就等于废了他一半功夫,所以你不用担心他再来找你麻烦了。说起来你也真够傻的,如果我真的死了,耶律文觉早就冲进来杀你,哪里还轮的到你把我拖进山洞?一点也不会观察周围环境,真傻。” 小蛮还是不说话,只端了一碗汤过来递给他,自己却靠墙坐着,继续发呆。 泽秀叹道:“是我不对,逗你玩呢。你先时不也说了那些话来气我?咱俩也算扯平了吧?” 她还是不动。 泽秀把碗一放,摊开手:“好了,我随你出气,过来吧。要打要骂要踢要踹,随时欢迎。” 小蛮突然抬头望过来,低声道:“真的随我出气?” “当然。” 她爬起来就踹上去,正中他肩膀,泽秀作势倒下,一把抓住她的脚踝,两人一起滚在草铺上。小蛮揪住他的头发,还忙着又踹又打,泽秀急道:“别扯别扯!好好,我认输。”话刚说完,只觉她抓起自己的胳膊,一口狠狠咬下去。 这回他才真的疼了,嘶地一声,按住她的后脖子,轻轻一掐,她的嘴不由自主张了开来,还带着一丝迷惘惊喜的神情,似乎神识还蒙了一层纱,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双眼亮得可怕。 他看了一会,不由伸手去摸她的脸,手指拂过她湿润的嘴唇,又被她一口咬住。他这次没有呼痛,而是又伸了一根手指进去,捏住她柔软的舌头,轻轻摩挲。 小蛮猛然一惊,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样,涨红了脸,一把推开他,将披散的头发一抓,起身道:“以后再找你算账!” 她急急离开他,从包袱里摸索出簪子将头发重新绾好,结果包袱里面掉出一团破烂的布,正是五方之角的地图。 草铺上的泽秀咳了一声,又是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的伤也差不多了,咱们是时候离开这地方,去找五方之角了吧?” 小蛮嘿的一笑,回头瞪他一眼:“假正经。” 说得他也笑了起来。 ********** 天权和根古在树林里追了一夜,最后不但没追上耶律文觉,还迷路了。根古揉着眼睛,叹道:“那老头子好厉害,被他碰一下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姐姐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 天权四处看了看,一面淡道:“大家虽然不得已分散开,不过最后都会去太白山,朝那个方向走便是。” 根古上下看看他:“我干嘛要听你的,你说的话是圣旨吗?” 天权根本懒得理他,转身就走。 根古在后面叫道:“喂,不是去太白山吗?你往哪里走啊!” 天权还是不理他,不过脚步稍微迟疑了一下,四处看看,不太确定自己走的方向是否正确。 根古得意地笑道:“想去太白山?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带你去。” 天权转身,依然不说话,只冷冷地看着他。 根古退了一步,摆手苦笑道:“你功夫高,我打不过你,再说了,你是大人我是小孩,你要欺负我,我也没办法。” 天权沉声道:“知道就说,不然就闭嘴。” 根古翻身指了指身后:“太白山在那个方向啦。我小时候每年不知要去那里打多少次猎,闭着眼睛都能走。” 天权微微皱眉,不太相信。根古自己往那个方向走了几步,道:“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才没那个功夫骗你,姐姐他们也会去太白山,我可没时间管你。你爱上哪里就上哪里。” 天权无法,只得远远跟在他身后,一前一后,朝太白山行去。 第九章 如果喜欢(三) 九月最后一天,估计明天就要上架,今天再来两更吧。这是第二更。 ******************* 两人赶了快有大半个月的路,只觉天气越来越冷,本来四五月的天气,应当很暖和了,谁知越往前气候越是倒着来,林中渐渐能见冰霜积雪,北风吹过,更是带来一场好大雪,足下了好几天,积雪足没过小腿,行路更是困难。 不过这两人都是生龙活虎之辈,天权内力深厚,根古从小冻大的,大雪天还能光着上身去抓雪兔,这点寒冷他们根本不当一回事。 一日来到一片山林之中,根古突然回头道:“喂,我肚子饿了,要打点东西来吃。事先说明,不会分给你。” 这话他几乎每天都要说几遍,而且他也真的不会分给他一根毛,哪怕抓到了十只兔子,这孩子都有本事全部做成干肉带在身上,绝对不拿出来分。 天权依然装作没听见,他们也算同路这么久的同伴了,他说过的话居然不超过三句,无非是:“闭嘴。”“走吧。”“停下。” 根古先蹲下,细细在树根下寻找雪兔窝,时不时还抓起一把雪嗅嗅,嗅完就一把塞进嘴里当作馒头来吃。平时他一会就能抓到几只肥大的兔子,不过今天好像不太顺,吃雪团都快吃饱了,连根兔毛也没摸到。 他气馁地左右张望,忽听天权淡道:“左边十步的地方。” 根古抿起嘴巴,故意朝右边找去,摸了半天,果然什么都没有。天权又道:“前面七步的地方。” 根古一咬牙,果然按他说的扑上去,只见一团雪白的东西猛然跳起,他没来得及抓住,眼睁睁看它跑远了。根古一把脱了上衣,光着上身,小小年纪,却是精壮无比。他抓起一把雪,搓了搓手,只听天权又道:“右前方十二步。” 根古不等他说完,便箭一般地窜了出去,足尖一点,跳起来一个猛虎落地,再站起来的时候果然抓了一只肥大的雪兔,四肢还在抽动。他哈哈大笑,提着兔子走过来,看看天权,道:“多谢。今天的兔肉我分你大半!” 天权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叫声,紧跟着地面都跟着震颤起来,像是有什么巨大的野兽狂奔过来。两人对看一眼,根古低声道:“这动静,好像是熊。” 两人等了一会,只觉那震撼声越来越近,树顶的积雪被震得簌簌落下。根古抽出大刀,跃跃欲试,天权道:“等等,好像还有人。”话音一落,只见林中仓皇跑来十几人,都穿着简陋的虎皮衣服,手里或拿着猎叉,或提着弓箭,看那打扮,应当是山里的猎户。 他们身上都有血迹,神色惊惶,抬眼见到天权他们,都挥手狂呼,说的却不是中原话,也不是契丹话,叽里咕噜,似是叫他们赶紧躲开。 根古脸色微微一变:“是女真人!” 他迎上去,用女真话问了一通,那些猎户也飞快地回了大段,一人拉起他的手就跑,其他人冲着天权招手,要他快跑。天权没有动,根古回头道:“喂!是一头母熊啊!他们杀了小熊,母熊也受伤了,就开始发疯。咱们上树躲躲吧!” 天权摇了摇头,根古还想再说,忽听后面传来一阵熊吼声,紧跟着一团漆黑巨大的野兽狂奔而来。果然是一头熊,而且大得超乎想象,身上有多处伤口,还瞎了一只眼,状若疯癫地追了过来。 这种发疯的母熊是最可怕的,连根古都有些胆寒,不由自主退了几步。 那只熊嗅到了人味便抓过来,天权还在那里慢慢地架起神武弓,抽出铁箭,眼看熊爪就要拍得他脑袋成碎西瓜,诸人都惊呼出声。 忽听“卒”地一声,他早已拉开弓弦,弦如满月,箭似流星,三箭连发,正中疯熊的心口。疯熊大吼一声,抬爪将铁箭拔出,血和泉水一样喷了出来。天权退了一步,又搭上三根铁箭,拉弦蓄势待发。 根古从后面赶上,提起大刀,纵身跳起,一刀将熊脑袋削去半个,那只熊踉跄几步,扑倒在地,终于还是死了。 那些女真猎户大声欢呼,一群涌上来,围住他两人,叽里咕噜问了许多,还有人抱起根古,连连夸他英勇。天权拱手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那些女真人见他这么厉害还如此谦虚,不由更是敬佩。 根古回头道:“原来你会女真话。” 天权没说话。 一个女真猎户笑道:“以前来往商人还说南人大多手无缚鸡之力,成天只知道风花雪月寻欢作乐,依我看,都是乱说。先时咱们族里来了两个南人,一男一女,女孩子娇滴滴的都比咱们大男人厉害,更不用说今日遇到两位英雄了。” 天权心中一动:“两个南人?那女孩子是不是身材瘦弱娇小,大眼睛尖下巴的?” 那人摇头道:“不是,她看上去好像病恹恹的,不过力气可比咱们大多了。” 不是泽秀和小蛮,听这人的叙述,倒有些像摇光,莫非是天玑和摇光? 女真人热情好客,见他们打死了疯熊,便盛情邀请他们去族里做客。天权心中记挂着天玑和摇光,便带着根古与他们去了部族里。 走了一段山路,果然在山谷里见到了他们的部族,一顶顶帐篷竖在那里,许多人在下面忙忙碌碌,有的刷毛皮,有的晾衣服,小孩子拿着木头做成的简陋武器追着玩闹,情景甚是温馨热闹。 几个猎户抬着死熊冲下去,招呼女人们来收拾,一面将遇到天权和根古的经历说了一遍,族里男女老幼都挤过来看他俩,又是敬佩又是艳慕。 天权正想问那猎户他说的两个南人在哪里,忽听人群里一人大叫道:“天权!” 他一惊,只见一个猎装打扮的年轻男子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笑得合不拢嘴,不是天玑是谁?他叫道:“天啊!我真不敢相信!摇光说你一定会找来这里我还不相信,你真的来了!” 天权也笑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往前追摇光追到了女真族?” 天玑摆手道:“说来话长!都怪那些莫名其妙的契丹……” 话未说完,只听一个女孩子大叫道:“天权!”却是摇光,她激动的眼泪汪汪,扑上来抓住他的手就不肯放开,只是连声道:“你来了!你来了!” 好容易这两人的情绪都平复下来,女真族人早已热情地邀请他们去吃饭喝酒,刚打来的熊已经被剥皮切成大块,放在火上烤。众人大嚼一顿,足喝了两皮袋的烈酒,天玑已经微有醉意,乜着眼睛去看根古,道:“这小鬼是谁?” 根古看也不看他,正好有女真人来拉他去喝酒吃肉,他起身就走。 天权道:“他是……一个契丹人,你们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他现在是小主的护卫之一。” 摇光急道:“小主怎么样?她怎么没和你一起?” “她现在应当和泽秀一起,路上遇到了天刹十方的人,我们被迫分开赶路,想必他们也正往太白山赶来。” 两人一听泽秀也在,不由都默然。 天玑哼了一声,道:“他跟着凑什么热闹!一天到晚自以为正义……” 天权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你方才说什么契丹人,怎么回事?” 天玑怒道:“就是契丹人!我不是朝前追摇光么,结果他们是被一群契丹士兵给困住了,说是什么上面的命令,不许放江湖人乱走,老沙的人给驱散了大半,全部赶回了不归山,不许他们再犯界。我找到摇光之后,一起突破重围,一路逃亡跑到这里,契丹人才不追了。天知道他们发什么病!” 天权听了默不作声,沉吟未决。 摇光叹道:“好在他们没杀人,不然沙先生的人都要被杀光。如今前面后面,咱们不归山的人都被驱散了,只剩下咱们几个。我看这情况有些诡异,好像是专门针对咱们不归山的。” 天玑余怒未消,又说道:“契丹人能有什么好东西!就是仗着自己厉害罢了!你身边居然还带着契丹小鬼,看着就讨厌!” 谁知刚好根古回来了,听他这样说,不由冷笑道:“只有无能的人才会在嘴皮子上讨回公道,玩不过别人,契丹人就都是混蛋,你们都是好人。” 天玑把皮袋一砸,起身就要教训这个出言不逊的小鬼。天权一把拽住他:“你坐下!迁怒在别人身上算什么?” 天玑咬唇不语。 根古冷笑一声,自己切了熊肉大口吃,也不说话了。 天权沉吟道:“咱们先在这里逗留数日,看小主和连衣他们会从这条道走,能会合是再好不过。” 天玑骤然起身道:“我累了,去睡觉!小主来了叫我一声。” 他转身就回了帐篷里,摇光为难地看看他,再看看天权,他道:“你去吧,他向来听你的话。”摇光点了点头,道:“我去劝他。”她看了根古一眼,又犹豫道:“小弟弟,对不起,他脾气就是那样,我替他给你赔个不是。” 根古笑了笑,柔声道:“没关系,我没有放在心上,姐姐太客气了。” 他眼睛笑得弯起来,看上去又纯良又可爱,摇光松了一口气,他真是个好孩子。她对他点了点头,这才走进帐篷去安慰天玑了。 ****** 下了好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林子里到处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小蛮朝天吐了一口气,白雾立即笼罩在她头顶,她鼻子冻得红通通,呆呆看着天空,突然说道:“泽秀,我饿了。” 泽秀讥笑道:“你这个小主当得真是逍遥,出门有人给你做牛做马,还有人帮你做猎户。” 小蛮趴在他背上,瞪圆了眼睛:“可是,是你自己说我脚程太慢,所以你要背着我。我又不会打猎,只好拜托你了呀。” “是是,小主大人请坐,属下马上替你打一头野猪回来。” 泽秀把她往地上一放,揉了揉肩膀,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这才观察四周有没有兔子窝狐狸窝之类的。 小蛮靠在树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头,无意转头一看,突然叫道:“泽秀!快来看!那里好像有帐篷!” 泽秀走过去,果然下面有个山谷,难得一块绿地,密密麻麻竖着不知多少帐篷,还有人在走来走去。他道:“好像是女真的部落,可以下去看看。” 小蛮抓住他的衣服:“我以前听人说,女真人都是野人,吃生肉的,难道我们去吃生肉吗?” 泽秀不由失笑:“谁和你说女真人都是吃生肉的?坐井观天。他们虽然不如宋人开化,但都是淳朴好客的人,比某些狡诈的南人强多了。” 他将小蛮负在背上,朝山谷那里行去。小蛮轻道:“泽秀,你不是宋人吗?” 他没说话,过一会,才道:“问这个干嘛?你是不是还要问八字,问家境,问父母,最后问我娶没娶老婆?” 又来了,每次她想问一点他的事,他就会用这招把她堵得死死的。他从来也不说自己的事,好像也拒绝别人来问。 小蛮打了他一拳,突然笑道:“那,你娶没娶老婆?” 泽秀笑了笑,低声道:“我要是说我娶了呢?” 小蛮差点从他背上栽下来。 缭乱之卷 第十章 宝藏(一) 上架了,今天四更大放送。/。qb5、//这是第一更。 泽秀哈哈大笑起来。 “当真了?伤心了?难过了?”他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小蛮脸色忽红忽白忽绿,抬手狠命揍了他一拳,不过是给他挠痒痒罢了。 泽秀一边笑一边摇头,连声道:“傻孩子,真是个傻孩子。” 小蛮勾住他的脖子,心中一会儿苦涩,一会儿甜蜜,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这样的日子是有尽头的,那现在就将时间无限放长,停在这一点最好。他永远背着她,在白雪皑皑的林野中走着,好像要走到天荒地老一样。 走到半路上,只见前面有个人背着一头野猪,走得十分吃力,地上的雪又滑,他走三步就颠两下,看上去颤巍巍的。 泽秀将小蛮放了下来,走过去也不说话,单手就把野猪接过来扛在背上,那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见泽秀对他微微一笑,道:“我帮你。” 他说的是女真话,那个女真猎户大喜过望,连连道谢。泽秀回头对小蛮哼哼一笑,道:“野猪好像还比你轻一些。” 小蛮一脚踢上去,被他轻松避开,野猪在背上晃啊晃,就是掉不下来。 那个女真人艳慕道:“好厉害的膂力,说起来,咱们部族里也有几个南人,和这位好汉一样厉害。不知你们是不是被神仙眷顾的人,个个都那么勇猛。” 小蛮听不懂他叽里咕噜说些什么。只好望着泽秀,他笑道:“你们部族里有南人吗?说不定是我们的熟识,一定要去见见。” 那女真人大喜道:“当然!好汉一定要去我们那里住几天!如果就此留下。那就最好不过!” 泽秀和他寒暄了几句,便回头道:“可能天权他们也在那里。倒比我们先到了太白山。” 小蛮一惊:“这里就是太白山了?” 泽秀笑道:“当然。太白山可不是你们想象中的小土坡子,或者一座大山,那是一段山脉。你这样地体力,把腿走断了也未必能走完。” 汗,她果然想错了。原来太白山这么大。地图上只花了一个小点一条长线,具体五方之角到底在什么地方,谁也看不出来。难不成真的要一寸一寸的找?根本没有线索地东西,怎么找? 小蛮他们来到女真部族的时候,天权正在帐篷里闭目打坐,摇光和天玑帮忙给猎物剥皮,一群小孩围着根古,要他露两手给他们看看。 根古压根不屑和这些小屁孩一起玩,正被磨得不耐烦。一回头,突然见到小蛮和泽秀两人走了过来,他飞快跑过去。张口就问:“姐姐呢?” 小蛮乍见到他,登时惊喜交加。16k…也忙问道:“连衣呢?” 根古脸色顿时一垮:“什么啊。怎么就你们俩,没劲。”说完转身就走了。头也不回。 小蛮怒道:“这算什么!小屁孩一点都不讨喜!什么叫没劲?!” 泽秀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却见天玑和摇光跑过来拉着小蛮问长问短,他和他俩没话说,提剑往前走去,一抬眼,便见天权倚在一个帐篷上,淡淡看着自己。 “不归山似乎有了麻烦。”他略带讥笑地走过去,一把揭开帘子,反客为主地走进去坐在毯子上。 天权跟着进去,从火堆上取了滚烫地奶酒替他斟了一海,一面淡道:“事情尚未断定,未必是不归山的麻烦。” 泽秀笑道:“少来,路上带着一个将来要做皇帝的人,你心里早就有数了。” 天权吹了吹碗上的热气,一团氤氲。 “那也是小主的自由。” 泽秀点了点头:“她本来就是自由地,轮不到你们不归山给她什么自由。虽然她从来不说,不过逼她用了这招,你们不归山到底怎样亏待过她,明眼人一看就知。” 天权垂下眼睫,轻道:“你又知道什么内情?来兴师问罪?” 泽秀道:“我不问罪,更懒得管你们的内情。总之她以后跟着我,报不报仇,光不光复,她自己决定,外人不准插手。” 天权笑了笑,抬眼道:“你成了内人么?” 泽秀没说话。 天权慢慢放下碗,慢慢说道:“你靠近她,也不过因为她是小主。你陪她来找五方之角,也不过因为你自己有私心。你和不归山,也没有什么区别。她若不是小主,你今天还会这样护着她么?” 泽秀脸色一变,起身道:“不要将别人想的与你们一样卑劣!我行事无愧于心,无论她是不是小主,她以后都是我来护着,谁要动她一下,先来问问我同不同意。” 他揭开帘子便要出去,只听天权在后面轻道:“我会记得你今天的话,你最好也记得。” 泽秀走出帐篷,就见小蛮抱着一头小羊跑来跑去,不知在找谁,小羊羔在她怀里咩咩乱叫,万分可爱可怜。她回头见到泽秀,眼睛登时一亮,噌噌跑过来,笑道:“泽秀!你看,他们送我一只小羊羔!” 他抬手在羊羔身上摸了摸,道:“臭烘烘的,你要养?” 小蛮白他一眼:“羊羔肉嫩啊!我们晚上吃烤羊羔好不好?上次吃的羊羔肉难吃死了,这次我做个绝对好吃的让你尝尝。” 可怜的小羊仿佛预感到了自己悲惨的命运,在她怀里叫得更厉害了。 泽秀觉得自己脸上似乎生出了无数黑线,他叹道:“还是养着吧,臭也无所谓。” 小蛮把小羊羔一丢,拍拍手:“假善良。干脆别吃肉算了,不对,干脆别吃饭算了。米啊菜啊也是一条生命嘛。” 泽秀笑了起来:“你说地也对,歪理一堆。” 那只小羊羔早就跑得没影了。生怕她真的把自己当作晚餐。小蛮拍了拍裙子上地草屑:“这里挺好玩地,牛羊马有好多,就是他们说话叽里咕噜我听不懂。刚才我看他们把肉切成一片一片的,也不做,会不会晚上真地要吃生肉?” 泽秀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睫毛交错,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一拍:“傻孩子,就算他们吃生肉,你不会自己把东西做熟了吃吗?” 小蛮正要说话,忽见摇光远远朝她挥手,她掉脸就跑,一面对他叫道:“晚上一起吃饭呀!你不许乱跑!” 泽秀摆了摆手,忽听身后帘子揭开,天权也走了出来。他掉头就想走。天权突然道:“小主和你在一起开心了很多。” 泽秀冷笑道:“废话,我不像某些人,不拿人当人。” 他走了之后很久。天权都没有动,靠在帐篷上望着远处活蹦乱跳地某人。一时觉得陌生。一时又觉得这样很好。如果没有江湖。没有不归山,没有苍崖城。所有人都只是生活在这片天空下地碌碌男女,这一场相遇相识会不会更加美丽些。 小蛮很快发现自己过虑了,原来女真人果然不吃生肉,他们把肉切成一片一片地,其实是为了做成肉干,方便储存。 有个女真族的大婶见她躲在旁边盯着看,眼巴巴的样子怪可怜的,便送给她几块肉干,小蛮吃地不亦乐乎,嘴里塞得满满的,去找泽秀玩。他们都在前面围着火堆烤熊肉,喝奶酒。 拐个弯,突然发现根古鬼鬼祟祟地提着一只熊掌跑到阴暗的地方,把熊掌往地上一放,跟着就解裤子撒尿。 “你做什么啊?”小蛮突然发问,吓得他差点尿在自己身上,转头涨红脸低吼:“男人解手你也要偷看!色女!” “你算什么男人啊。”小蛮不屑一顾。 根古只得把裤子飞快穿好,用铁钩把被尿浸透的熊掌勾起来,小蛮皱眉退了一步:“好恶心!你……原来你平时就这样吃饭?!” 根古冷笑道:“不许和别人说,不然我把这块熊掌塞你嘴里。” 他作势将熊掌朝她脸上递过去,小蛮吓得掉头就跑,回头再看,他早就坐回去了,一本正经地把那块熊掌放在火上烤着,烤得油脂乱蹦,色泽金黄,极为诱人。 小蛮始终不敢相信他真的要吃带尿的熊掌,她慢吞吞走过去,泽秀正烤着另一只熊掌,见她来了,便取下一块肉塞进她碗里:“你跑哪里去了,吃得满嘴油。来尝尝熊掌。” 小蛮此刻对熊掌产生了无与伦比的反感,把碗塞给他:“不了,谢谢,还是你自己吃吧。” 天玑眼巴巴地看着被人抢走的熊掌,他来迟了一步,熊掌被臭小鬼和泽秀一人抢走一只,他只得吞着口水无奈地看着根古正在烤的熊掌,怎么也舍不得把眼睛移开。 根古突然对他一笑,道:“大哥哥怎么一直盯着我地熊掌看,你想吃吗?” 天玑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割了一大块熊肉塞嘴里,含糊道:“小屁孩的东西,谁想吃。” 摇光踩了他一脚:“你和小孩子斗气,好无聊!” 根古笑道:“姐姐,没关系的,其实我下午吃了不少肉干,这会并不是很想吃,大哥哥喜欢地话,给他好了。” 他不由分说,从熊掌上切了一大块下来,塞给天玑,一面又道:“这位哥哥对契丹人可能有误解,我先前也是太冲动,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契丹人不是都是坏 天玑顿时被感动了,捧着碗闪闪发亮地看着他,颤声道:“你……真的要给我?其实,那天我也是太冲动了……” 根古笑得十分甜蜜,把剩下地熊掌一股脑装进他碗里,柔声道:“我没有放在心上,我说地话大哥哥也别放在心上,吃了熊掌,咱们以后就是好朋友,大哥哥身手那么好,以后要教我打拳。” 天玑感动的连连点头,众目睽睽之下,将那块特制熊掌吃了个干干净净。 根古眯起眼睛,笑得更甜了。 小蛮捂住嘴。恶魔!这孩子一定是恶魔! 根古突然朝她看过来,甜甜一笑,柔声道:“姐姐要不要吃点熊肉?” 小蛮噌地一下跳起来:“我……我吃饱了。去睡觉!” 摇光赶紧笑道:“小主,我听他们说北面林子那里有一块温泉,对身体有好处,部族里很多女人都喜欢去那里泡澡,咱们也去试试好不好?以前只有我一个人,所以没好意思去……” 小蛮奇道:“在外面洗澡?” 她把在座地男人扫了一圈,叹道:“万一有色狼偷看怎么办。” 天玑把盘子一放:“拉倒吧!熊掌都比你们有看头!” 于是他立即被摇光飞腿撂倒,摇光笑吟吟地拉着小蛮,两个女孩子有说有笑地去泡温泉了。 最新全本:、、、、、、、、、、 缭乱之卷 第十一章 宝藏(二) 上架四更放送。这是第二更。 温泉比小蛮想象中要大的多,里面也有许多女真族女子在里面泡着,见小蛮她们来了,都笑吟吟地挥手让她们赶紧下来。 小蛮看看周围积雪的地面,再看看冒着热气泛出诡异色泽的温泉,有些害怕:“那个……摇光,这水颜色好怪啊,我……还是不要……” 话没说完,摇光早就脱了衣服跳下去,舒服得长叹一声,回头使劲朝她招手:“小主,没关系,下来吧!温泉的颜色就是这样啦,对皮肤和身体很有好处的。” 小蛮只得慢吞吞脱了衣服,还不敢脱光,穿着中衣蹭下去,只觉一股药石味扑鼻而来,倒也不是很难闻,而且----真的很暖和。 她舀水洗了洗脸,跟着把头发散开泡进去,细细揉洗。 突然见摇光看着自己,她奇道:“怎么了?不可以洗头吗?” 摇光笑着摇了摇头,轻道:“不是,我是觉得小主很漂亮,如果再胖一点,一定更漂亮。” 她好像确实很瘦,小蛮低头看看自己纤细的胳膊,再看看摇光的,叹一口气,人家的身材才叫纤合度。这种问题她怪不了别人,只能怪她老娘,今天开心了给她做一顿好吃的,明天郁闷了就饿她三天,结果害她现在十六岁了,看上去和十四岁似的。 温泉里热气十足,蒸的她双颊如火,她在水里到处乱走。一刻也闲不住。忽见前面更大的一片温泉里半个人也没有,不由回头对摇光招手:“那边没人,咱们去那里呆着。” 摇光随她走了两步。忽听后面的女真族女人们叫了起来,惊惶地朝她们挥手。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摇光赶紧道:“小主,她们说那块水域里住着神仙,凡人不能过去,不然会倒霉。” “世上哪里来地神仙啊。”小蛮压根不信,探头过去看看。那里阴沉沉的,神仙也不会住在这种地方吧。 她试着朝前游了一段,只觉脚下渐渐触不到湖底,心里也有些害怕,掉头就要回来。 忽觉背后有一股隐约的吸力传来,她不由自主被往后拉去。小蛮心中害怕,可劲扑腾着往回游,可是脚踩不到底,没办法用力。喝了好几口水之后就没了力气,被那股怪力拉扯了过去。 天玑在吃饱喝足之后突然觉得浑身不对劲,他分辨不出这种不对劲来自什么地方。总之他就是坐立不安。 “那两个丫头还没洗好啊,天都这么晚了。我去找她们。”://.! 缭乱之卷 第十二章 宝藏(三) 上架了,四更放送。\\、qВ5、/这是第三更。 问题摆在了眼前,左右各有一扇门,一共两扇,光看外表,完全一模一样,用手叩叩,材质也是一样的玄铁。 要进哪一扇门? 所有人的眼光再次集中在小蛮身上。 她左右看看,指着左边的门:“这个。” 天权迟疑了一下,很明显,这里只有他知道小蛮不是真正的小主,在这种地方,走错一步都会致命,苍崖城的机关相当厉害。 他轻道:“小主……确定吗?” 小蛮点了点头:“确定,一定是这个。” 其实她屁也不通,反正两个门都长得一样,随便进哪个不是进?走错了再出来换门进就是了。 天权无话可说,半晌,才道:“这里或许是某一代小主的墓室,未必是五方之角的藏匿之处,我们一切小心为上,不可触犯墓中主人。” 根古试着去推了推左边的铁门,纹丝不动,用刀去撬,也半天也撬不动,他奇道:“这门开不了,怎么进去啊?” 小蛮眼尖,早就看到门上一个小小的凹印,正与她脖子上的稚龙之角差不多大小,她取下小角,鄙夷地看着根古:“闪开,外行凑什么热闹,让我来。” 她将小角嵌进那个凹槽里,只听门上发出轻微的咔嚓声,紧跟着门后也传来一连串咯噔咯噔的声音,众人都是微微色变----听起来像是机关被开启的声音! 玄铁的大门缓缓开启一道缝,泽秀一把捞过小蛮闪到一旁。根古用刀飞快甩开大门,护紧胸前要害,只怕里面要飞出什么暗器来。谁知里面是亮堂堂地一条过道。洞壁上的青铜烛台都被点燃了,亮闪闪的。不要说机关,连根针都没有。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小蛮笑道:“瞧瞧,我说地没错吧。” 她从门上取下小角,又挂回脖子上。迈步就要第一个走进去。泽秀拉住她:“什么本事都没有还喜欢打头阵,给我回来,走中间。” 天权走在第一个,六个人鱼贯而入,上下左右打量,却见这过道中尽是用巨大的石砖搭成,上面刻着无数古怪地花纹,有时候是人物,有时候是动物。还有各类花草鱼虫。 一直走到尽头,却又是一座大厅,与前一个大厅不同。.手机站ap..这厅里没有石柱,却在四个角落和厅中央各立一座玉石台。每个石台上都刻着两个字。根古走到中间那个玉石台上。看了看。台子上空空如也,他念道:“守中。这是什么意思啊?” 小蛮看了一圈。见其他玉石台上都是空空如也,只有北面那个玉石台上放着一个木盒子,用封条封好。她灵光突然一动,叫道:“其他石台上都写着什么字?” 泽秀绕了一圈,念道:“镇北、伏南、安西、宁东、守中。” 小蛮嘿嘿一笑,指着那个木盒子,说道:“那个就是镇北的五方之角了,相信我,绝对没错。” 真的可以相信她吗?根古很怀疑地看着她,天玑和摇光好像也觉得她很不可靠。天玑说道:“为什么只有北边的台子上有东西,其他四个台子上是空的。如果这个是镇北地五方之角,那应当只有一个台子。” 小蛮摇了摇手指:“笨,以前五方之角还没被埋在五个不同地方的时候,肯定是聚在一起的,用这种类似的台子供起来当作圣物。如今虽然拆开放在不同的地方,可是以前的规矩不能坏嘛。只立一个台子,那不是对其他四方圣物的不敬吗?” 她说的头头是道,摇光点头道:“没错,我相信小主,她是苍崖城小主,懂的肯定比咱们多。相信她没错。” 小蛮哈哈大笑,指着天玑:“你,去把盒子拿过来,五方之角之一就到手了。” 天玑嘀嘀咕咕,不甘不愿地走过去,将盒子捧起,入手却觉十分沉重,低头在看上面地封条,果然写着:镇北之角,他心中不由多信了三分,转头笑道:“果然是五方之角,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神龙之角。” 他走过来,将盒子往地上轻轻一放,众人围在一处,看他轻轻撕开封条,将盒子打开,盒子里垫着一层早已腐坏的绒布,绒布上放着一尊青铜爵,早已铜绿满身,隐约能看出上面雕刻着张牙舞爪地神龙,十分精美。 “这个就是五方之角?不是角呀……”天玑立即失望了。 天权取了一块帕子,将那青铜爵盖住,轻轻拿在手上观察,道:“五方之角并不是真正的角,而是五个苍崖城地圣器,据说是先代小主祭祀神龙时候留下地器皿。如果我没猜错,五个五方之角存放的地方都是一个小主地墓穴,各自祭祀神龙留下的器皿被封为五方之角带入墓穴内陪葬。这位小主祭祀时用的,应当就是这个青铜爵了。” 他把青铜爵放回盒子里,小心盖好,递到小蛮手上:“小主请一定保管好,不可丢失。” 镇北的五方之角既然已经找到,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天玑见这个大厅后面还有两扇门,和先前那个一模一样,不由笑道:“那后面应当就是墓室了吧?所谓的宝藏应当就是墓里的陪葬品了。咱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天权摇头道:“那是先代小主沉睡之处,我们不要去打扰过世之人的清净……” 话没说完,小蛮就两眼发亮地打断了:“好啊,进去看看!”她见天权瞪着自己,不由咳了一声,笑道:“这个。宝藏不能落入天刹十方的手里呀,咱们尽量往外面拿就是了,反正不是咱们用就是别人用。何必便宜外人……” 根古等不及地走到左边那扇门前,道:“废话什么。快开门进去看看。” 小蛮摆手道:“慢,咱们先前走的是左门,这次就走右门,总之,听我的没错。” 她喜滋滋地走到右边门前。就差哼着小曲了,果然这扇门上也有个凹槽,把小角放进去,又是一阵咯噔咯噔的声音。门轻轻打开了,一股阴风扑面而来。小蛮退了一步,不知怎么地,心里突然有些害怕。 泽秀扶住她的肩膀,低声道:“后面未必是宝藏,你忘了地图上阳水**的位置了?并不在一个地方。” 小蛮这才想起那张地图。五方之角和北方宝藏地地方相隔甚远,果然不在一处,那这门后面就只是普通的墓室? 她勉强一笑:“算了。还是别进去了吧。后面好像……怪怪地。” 说话间,根古早已打开了门。和天玑两个一前一后走进去。惊道:“真的是墓室!快来看啊!” 小蛮犹豫了一下,泽秀道:“门既然开了。便进去看看吧。好歹也是你的祖宗,不会害你。” 只怕要害的人就是她,她可不是什么小主啊。 小蛮无奈地跟着他们走进去,只觉眼前一亮,门后是一座巨大的墓室,墙上画满了华美地壁画,色泽极其鲜艳。然而壁画内容极其诡异怪诞,却是一群人跪拜在地,面前盘踞着一条比山还高的大蛇,双眼犹如铜铃一般,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小蛮只觉那条蛇好像是盯着自己看,心中不由一凛。 根古突然低叫一声:“宝藏!” 确实是宝藏,墓室正中放着一座石棺,应当就是先代小主的棺椁了。而在石棺下方和左右,堆着数不清的金银器皿以及各色宝石,铺了一地,珠光宝气的。 根古上前就想捞,却被天权一把抓住,他眉头微微一皱,低声道:“什么味道?” 这墓室里不知何时弥漫着一股古怪的味道。小蛮四处看了看,忽见墓室顶上落下莹莹絮絮的光点,她伸手去捞,却被灼得一痛,赶紧把手缩回来:“是火!下火了!” 话音一落,忽听墓室四周咔咔作响,立在墓室里的那具棺椁陡然下沉,一下子就消失在地下。地面隐约开始震颤,令人站立不稳。 天权变色道:“快出去!是机关!” 他一把拽住小蛮地胳膊,飞快奔出墓室,朝前面的大厅狂奔而去。众人发觉不好,也急忙飞奔而出,根古刚出来,身后那个墓室的门就轰然合拢,而从门里渗透出大片漆黑地油,发出一股刺鼻的味道。 墓室里发出可怕地声响,紧接着,火顺着弥漫而出地油势呼啸而出,墓室的门,坚硬无比地玄铁,像一块被揉烂的布,迅速变形,轰然被炸开,小蛮被震得狠狠摔在地上,再也抓不住天权的手。 慌乱中只觉有人将她拦腰抱起,狂奔出大厅,一切都是乱七八糟,大片大片的石头砸下来,空气里一股硝石和硫磺的刺鼻味道。恍惚中听见有人在喊:“谁没事在墓室下面埋那么多硝石!炼丹也不是这样炼的!” 她顿时恍然,方才墓室里的古怪味道是硝石硫磺雄黄这些东西,以前有人用这些东西炼丹,结果把屋子都给炸坏了,后来人们才知道这些东西不但可以炼丹,还可以杀人。 苍崖城小主,算你狠,整个墓室都是你的炼丹室,人家炼石头,你炼活人。 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砸下来,正中她的脑袋,小蛮登时眼前金星乱蹦,后面依稀有更大的气浪奔腾过来,火铺头盖脸地烧在周围。陡然间,她只觉全身一冷,顿时无法呼吸,似乎是跳进了水里,然后便不省人事了。 最新全本:、、、、、、、、、、 缭乱之卷 第十三章 雪先生(一) 上架了,四更放送。/。/这是第四更。 小蛮醒过来的时候,只觉还是宁可死了好。她浑身都疼,疼的像是骨头都断了一样。 而且还冷,冷的要命,全身皮肤都像冻裂了似的。 她缓缓睁开眼,入目是淡蓝色的天空,她慢慢转头,立即见到泽秀紧闭的双目,他就躺在自己身边,脸色惨白,像是死了一样。 小蛮吓了一跳,急忙起身,身上披着的大氅掉了下来,左腿也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疼的差点哭出来,低头一看,左边小腿肿了老高,似乎是骨头断了。 她顾不得自己的腿,急忙伸手去推泽秀:“泽秀!你醒醒!泽秀!” 他动也不动,这回不是装死了,因为他背上全是血,无数碎石插在上面,小蛮眼泪断线珠子似的掉了下来,伸手在他鼻前一探----还有呼吸。 她立即就不哭了,使劲把眼泪擦干,四处张望,却发现这里不是他们下水的那个温泉,周围荒草漠漠,杳无人烟,旁边是一个小水潭,上面结满了冰。想来那个大厅里的莲花池应当通向不止一个水域,天权他们是被冲到了别的地方,她和泽秀则被冲来了这里。 她将大氅在他和自己的胳膊上打了个死结,然后卯足了力气朝前爬,断腿的地方疼的令人冷汗直冒,她好像忘了疼痛,只是施足了力气朝前爬。 爬了一段,泽秀突然“嗯”了一声。缓缓睁开眼睛,小蛮惊喜交集,急忙回头轻道:“怎么样?你那些药我不知道怎么用。你告诉我怎么用啊!” 他不说话,只是抬手在她面上轻轻一抚。紧跟着又晕了过去。 小蛮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她咬牙忍住,继续往前爬。其实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但不能停在那里不动,否则泽秀真的会死。 又不知爬了多久。远方突然传来一阵银铃声,这个声音小蛮十分熟悉,连衣身上就挂着一个铃铛,走动间会有清脆地响声,她心中一喜,急忙撑起身体朝前看去,谁知远处既没有连衣也没有天权,倒是缓缓行来一行人,清一色粉红衫子。看不出是男是女,这些人抬着一尊粉红色的华丽轿子,身子轻的像没重量似地。轻飘飘地在草上飞。 小蛮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动。他们是谁?!是人是鬼?! 银铃的声音越来越近,小蛮急着要找地方爬过去躲起来。不过还是比不上人家快。一眨眼地功夫,粉红色的轿子就停在了面前。穿着粉红色衣服的都是俊美少年。腰上挂着两枚银铃,难怪走动间叮当响。 少年们面无表情地和小蛮大眼瞪小眼,那眼神像在看一条快要死的狗。小蛮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只得把泽秀抱在怀里,用身体护住。 粉红色的轿帘突然被一双雪白地手揭开了,帘子后露出一张风骚入骨的脸来,黑水晶似的眼睛看看小蛮,眨眨眼,再看看泽秀,然后很好心地问道:“死了没?” :// 那人叹了一口气:“要死也不容易啊。没办法,跟我走吧。” 那些少年顿时来搬他俩,像抬两条死猪,小蛮使劲挣扎,急道:“放开我!你是谁?!” 那个穿着粉红衫子,长了一张狐狸精脸的男人微微一笑,柔声道:“我是雪先生,天刹十方之一。” 小蛮听见血管结冰的声音。 雪先生突然想起什么,很好心地又道:“对了,还是这家伙的三叔。” 小蛮一口气没喘上来,终于撑不住又晕了过去。 左腿很痛很痛很痛。 痛得像断开一样。 小蛮被疼醒过来,睁开眼就见到自己的左腿光溜溜地被雪先生抓在手里,她吓得一口气又没上来,再次晕过去。 然后再醒过来,终于看不到雪先生了,她浑身清爽无比,像是被人用山顶的泉水洗了九九八十一遍,每一寸都痛快的想歌唱。四处看看,这是一间十分…呃,华美、艳丽、风骚……地房间。到处都是粉红色,她就躺在粉红色的海洋里,被褥的料子柔软又光滑,她微微一动,惊悚地发现自己是光着身子,连块布都没穿着。 风把四面地粉红色轻纱吹得乱舞,门突然被人打开,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一个清秀白皙地女孩子端着一个茶盘走了进来,正对上小蛮圆溜溜地大眼睛,吓得她差点把茶盘砸了。 “啊,你……不,姑娘你醒了?”她客客气气地询问。 小蛮瞪着她看了半天,才连珠炮似的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地衣服怎么没了?那个雪先生到底做了什么?” 女孩子----应当是丫鬟之类的,尽量挂着温柔的笑容,轻声道:“这里是雪先生的府上,姑娘的衣服是我换的,帮姑娘擦洗也是我来做的。姑娘的腿断了,雪先生帮你接了骨,只要你别乱动,很快就会痊愈。” 小蛮这才松了一口气,突然又提了一口气:“泽秀呢?他怎么样了?” 丫鬟柔声道:“泽秀少爷受伤很重,不过没有生命危险,只怕要迟几天才能醒来。他醒了,我一定早些告诉姑娘。” 小蛮顿时感动了,闪闪动人看着她:“你真是个好姑娘,我叫小蛮,你别姑娘长姑娘短的,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温柔一笑:“我叫端慧,小蛮真有趣,我可不是姑娘。” 小蛮正端着她送来的参汤喝,顿时一口喷了出来,颤抖地指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端慧微笑道:“我是男的,雪先生府上和店里没有女人,全部都是男人。” 她的清白!被一个男人看光了!小蛮欲哭无泪。 端慧忙道:“小蛮不用怕。我虽然是男人,不过我的心是女人。你把我当作女孩子好了。早知你这样害怕,我便不告诉你真相了。” 不是这个问题。小蛮流着眼泪躺回去,用被子遮住脑袋。 她地清白,她的身体,被一个陌生男人看光了。还是一个男扮女装的变态。 这个雪先生。到底是个怎样地变态啊! 她郁闷地在床上睡了一天一夜,睡得眼前发黑,是饿得发黑。 雪先生再次出现在眼前,他依旧穿着粉红的衫子,笑得犹如春花绽放,一见到小蛮便拍手笑道:“很好,你终于醒了。来吧,咱们出去走走,透透气。身边都是男人。才发现到底是真正地女孩子可爱。” 他吩咐端慧带来女装给她换上,小蛮这次说什么也不肯让端慧碰自己了,自己拉上帐子。在床上换好衣裳,这才艰难地拖着伤腿要挪下床。 雪先生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笑道:“端慧。替姑娘梳发。盘个……嗯,就盘个桃心髻好了。” 说着将她往梳妆台前一放。小蛮顿时在镜子看到了现在的自己。脸色苍白,披头散发,身上还穿着一件极其华丽香喷喷的粉红色女装,她这辈子都没穿过这种华丽到艳丽的女装,这种风格给她穿着一点也不风骚,反而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果然雪先生也不喜欢,皱眉看了半天,道:“端慧,去拿另一套衣服来。” 没一会衣服送了过来,还是粉红色地,但式样简单多了,也合身多了,这次看上去终于清爽俏皮,十分适合她的气质。 端慧在后面给她绾头发,一面笑道:“小蛮真可爱,雪先生说的不错,真正的女孩子怎么都是可爱的。” 汗,不要说的你们好像没见过女人一样好不好? 头发绾好,还擦了点脂粉,果然气色令人眼前一亮,雪先生笑吟吟地看着半天,又把她打横一抱,道:“好了,走吧,我们出去散散步,顺便去店里吃点东西。” 再汗,这人……把她当作人偶吗? 于是,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一个穿着粉红色衣服,漂亮得像狐狸精一样的男人抱着一个浑身粉红色的女孩子,引来地目光和注目已经不是骚动两个字能形容的了。 小蛮这辈子没这样丢人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把用袖子遮住脸,恨不得地上马上裂开一条缝,她好钻进去一辈子不出来。 他走了一段,周围的喧嚣声似乎渐渐安静下来,紧跟着便是一声惊呼:“雪先生来了!” 呼啦啦,一群人围了上来,雪先生长雪先生短,听声音好像都是男人。小蛮悄悄隔着袖子观察周围,发现这里好像是一家酒楼,依然到处都是粉红色,装饰得又风骚又卖弄,好像再说:快来看我啊,快来看我啊。 一个男人突然惊呼道:“是女孩子!雪先生带了一个女孩子来!” 小蛮瞪圆了眼睛,用袖子遮住口鼻,一个个打量过去,果然全是男人,有高有矮,有精壮地也有纤弱的,个个都长得十分俊美,个个都瞪圆了眼睛,像看一只可爱地小动物,新奇又新鲜地看着她。 雪先生把她放到二楼地一个雅座里,笑道:“这是我们店里第一个娇客,你们要好好招待,不可以惹她生气。我还有点事要办,先离开一下,待会就回来。你们拿点东西喂她吃,别饿着她。” 喂……她是狗吗? 果然他走了之后,一群男人围着她坐在雅座里,水果糕点茶水不断,每个人都笑吟吟地看着她,时不时摸摸她的头发衣服,啧啧称赞:“女孩子就是可爱。” 小蛮被摸得浑身发毛,然而实在饿得不行了,抬手就要去拿糕点,早有人拿了糕点递到她嘴边,宠溺地笑道:“张嘴----啊。” 她木然地张嘴,那块又甜又软地糕点就落在了嘴里,好吃的要命。 喂食成功的少年欢喜的双颊发红,其他人顿时争先恐后地拿着水果糕点递到她嘴边。 小蛮木然地一个个吃过来,最后终于撑的什么也吃不下了,有人替她擦干净嘴,她靠在软椅上,终于问出今天的第一句话:“这里是什么地方?” 有人很好心的告诉她:“这里是芷君斋。” 好吧,芷君斋是干什么的呢? 是一个酒楼,但不是普通的酒楼,因为这里没有女人,全是男人,也只接待男客,女客要看日子才放进来一两个。 像小蛮这样年轻可爱的女孩子,是从来不会来这种地方吃饭的,所以他们见到小蛮就像见到宝贝一样,生怕摔坏了吹化了。 小蛮在雅座里被一群男人玩狗狗一样宠了半天,雪先生终于回来了,将她抱到三楼的一个更大的雅间里。 小蛮坐在软椅上,看着他取了白瓷茶杯,小心从一个银罐子里撮出一些茶叶,用水泡了一小杯,然后送到她面前,笑道:“这是上等的顾渚紫笋茶,用去年存下的杏花上的露水泡了,你尝尝,喜不喜欢。” 小蛮端起来喝了一口,果然醇厚甘甜,味道十分美妙。 她放下茶杯,淡道:“雪先生带我来这个地方,其实是有话要和我说吧?我愿意洗耳恭听。” 最新全本:、、、、、、、、、、 缭乱之卷 第十四章 雪先生(二) 上架前三天,每天两更。第一更。 雪先生在她对面坐下,笑弯了眼睛,盯着她看。 小蛮不知他到底是要干什么,只得勉力维持镇定和他对望。 过了一会,他突然垂下眼,轻轻一笑:“我看到泽秀包袱里的青铜爵,看样子你们先将镇北的五方之角找到了。” 他是想要走五方之角吗?那也没必要和她讲吧,反正她人都落在他手里了,不要说五方之角和地图,他马上要伸个指头捏死她,她也没办法。 “把找到五方之角的过程给我说一下吧。”他很友善地提了一个建议。 于是小蛮将怎样掉进温泉的洞里,怎样发现宝藏,怎样进入墓室,怎样又发现墓室下面埋着大量的硝石硫磺,机关一旦启动就会发生爆炸,一一说给他听。 雪先生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眨着眼睛,好容易等她说完,他迫不及待问道:“这样说来,因为你触动了机关,所以下面的硝石硫磺才会烧起来?” 小蛮淡道:“或许吧,因为我不是真正的小主,可能是进门的顺序弄错了,也可能是那些小主不喜欢别人去到她的墓室,谁知道呢。” 雪先生在怀里掏啊掏,掏出那张破破烂烂的地图,摊开,指着上面圈出的八个点,道:“为什么会有八个点?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只找到四个五方之角,中间的那个图上没标出来。泽秀说五方还要分阴阳,阳的地方藏着五方之角,阴的地方放着宝藏。” 雪先生点了点头。把地图折好,递到小蛮手里:“还给你。” 咦?他不拿去吗?他不是天刹十方?天刹十方不是要抢夺五方之角? 小蛮完全糊涂了。 仿佛是看出她地疑惑,雪先生很好心地竖起一根手指:“不是所有天刹十方都喜欢管这些闲事的。有兴趣的人去抢宝藏,没兴趣地人看热闹。很简单。我对苍崖城这种神神秘秘的事情最没兴趣了,找宝藏这种脏活,我这么完美地男人怎么可能去做。” 小蛮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雪先生站了起来,在屋中踱了两步,小蛮的眼睛就随着他左右动。她从来没见过这种类型的男人,说他没善意吧,他却很温柔和气,好像也不想害她。.手机站ap..说他没恶意吧,他的一言一行却让人觉得神秘莫测,有一些些毛骨悚然。 “你没告诉泽秀你不是小主吧。”他这句话让小蛮的心猛然往下一沉。 这是她地一块心病,平时连想都不愿去想。是她骗了他,只因为贪恋这人对自己的好,把本来不属于自己的关爱抢了过来。只是。真的不想放手,她本来什么都没有,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突然从天而降的好运砸昏了她的眼,明知道那不是她的。她还是死死攥在手上。谁来她也不放,比狗还赖皮。 放了手她就什么都没有了。和以前一样,从里到外一个穷光蛋,傻乎乎乐呵呵,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样过日子。 见识过美丽的景色,眼里就再也容不下平庸。 这是她地悲剧。 雪先生走到她身边,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柔声道:“你这个女孩子,长得也不错,又聪明又讨喜,应当有很多男孩子会喜欢你,愿意和你好好过一辈子。这样的日子才是平稳幸福地,何必贪恋不注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呢?” 小蛮没说话。 雪先生抓起她地袖子,轻轻玩着上面地流苏,声音比丝绸还要柔软:“你对泽秀一点也不了解,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他现在年轻,动不动就要往外跑,看什么都新鲜,再大一些知道什么叫做责任,他就会明白人与人之间永远也不可能平等,有严格的阶级划分,这个阶级地人只能和同等阶级的人在一起,越界永远是要受到惩罚的。不止他,你也会受到惩罚。我是他的三叔,没有叔叔愿意自己的侄子被女人伤害,而你迟早会伤害到他,所以,我来了。” 小蛮觉得快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仿佛开个口都是那么困难,比跋山涉水还要艰难上百倍。 “……我不会伤害他。” 雪先生笑道:“那我今天就告诉他你不是小主,你觉得他不会受到伤害吗?” 小蛮的手腕抖了一下,声音颤抖:“他……不会的,他不喜欢我……最多,是觉得没面子罢了……” 雪先生摇了摇头:“泽秀从来不会对女孩子这么用心,连性命也不顾。我总比你了解他。” 真是这样吗?泽秀,他的心像是九曲玲珑做的,无论从哪里看,都看不到底。也许是他藏得太好,也许是她近情情怯。她一面贪恋一面又不敢相信着,然而无论如何,他的好都不该浪费给一个赝品,被欺骗的感觉一定非常糟糕。 “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家族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父亲明天应当就到了。你觉得自己是什么身份,愿意见到这样的场面吗?我不想伤害你,不过早些认清自己的身份是个好事,俗话说,长痛不如短痛。你说呢?” 小蛮愣了半天,突然说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雪先生笑道:“先代的皇商,不过现在不是了。具体做什么的,我也说不清,我离开那个家族已经很久了。大抵上,势力比起你的外祖,有过之而无不及。” 果然是有钱人。而且是狂有钱的那种。 小蛮吸了一口气,不知该说什么。 雪先生将她耳边的碎发挽回去,柔声道:“小小蛮,听话。养好了腿伤,就离开他。江湖上的事情,不适合你。带着银子,回家乡去,找一个朴实的好男人嫁了,好过成天过这种虚幻却抓不到实际的生活。” 这是废话,她如果能离开,早就离开了。还轮的到他来说?这帮有钱人,说话和吃豆子一样容易,她怎么离开,离开到哪里去?只怕她才出去就要被天权抓回来,然后被愤怒的不归山剁成碎末。就算不归山不来找她的麻烦,她是小主的事情武林都知道了,其他人也不知道真假,她能有安稳日子过吗? 雪先生又道:“就算你情我愿,泽秀一定要与你一起,你也不肯离开,你们也过不长久。不要忘了,你们的身份悬殊,你和他长大的环境完全不同,一时的新鲜过去之后,你们就会产生许多矛盾,总有一天他还会离开你。人和人之间最难逾越的就是阶级,你和他不是一个身份的人。” 小蛮终于听得不耐烦,霍地一下站起来,结果触动了断腿,疼的又飞快坐下,厉声道:“不要老是阶级身份的,谁比谁高贵些?!你们比我多长了一个嘴巴还是鼻子?我喜欢他,和阶级没有关系!喜欢也有阶级吗?!” 她指着他的鼻子,又道:“你们很自私!你和那个团扇子自己离开家族,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开心了,爽了,回头又来教训小辈不可以这样不可以那样。你们哪里来的立场说别人?话再说回来,我和泽秀怎么样,是我们的事情,今天我就高兴了,明天被抛弃我也没话可说,你没必要老和我说这些煞风景的话,大话谁不会说?!我还说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呢!今天的有钱人明天就变成和我一样的穷光蛋,你和谁说身份问题去?” 雪先生愣愣地看着她,好像她鼻子上突然长出一朵花似的。 小蛮连珠炮似的骂完,端起杯子灌下去,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觉得爽了。 雪先生突然轻轻拍起手来,笑道:“果然有勇气,说得好,很好。” 跟着却又道:“但你说着是出气了,事实真能改变吗?你们身份悬殊是事实,事实并不会因为你说两句话改变什么。你有勇气说,会有勇气去做吗?” 小蛮瞪着他:“我不知道什么事实,我只知道我每天都要过好眼下。你们说的道理都是道理,可是对我没用。所以你不用费口舌了,想让我伤心退缩,老天爷也办不到。” 雪先生一把将她抱起来,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小小蛮活得坦然放纵,真让人羡慕。难怪我那个暴躁的侄子会看上你。好吧,咱们回去,你俩的事,我力挺到底。” 她好像……莫名其妙被人摆了一道。 到底还是有点心虚,她轻轻拉住他的衣襟,小小声问道:“那个……咳咳,你、你今天真的要告诉他事实吗?迟几天其实也没关系的……” 雪先生眼睛一瞪:“我干嘛要告诉他?这么好玩的事很久都没看到了,我要看好戏到底。” 汗,原来这是一场好戏吗? 下了楼,带着一丝暖意的风吹在脸上,将两人的衣带拂起。 他突然轻声道:“你要对他好一点,因为他是个很可怜的孩子,只能活得像刺猬。” 小蛮仰头去看他妖娆的脸,想问为什么,却问不出口。 因为她突然发现,泽秀和自己其实是一样的,从来也不会把真心话说得顺畅,拒绝任何人的靠近。她有无数个面具,而他,有无数根刺。 最新全本:、、、、、、、、、、 缭乱之卷 第十五章 雪先生(三) 上架前三天每天两更。【】第二更。 最后泽秀的父亲没来来的似乎是宗族里另一个长辈连雪先生都不太能说清他到底是谁。这种本家宗家的分别确实让人头疼。和这个长辈一起来的似乎还有本家几个女性长辈小蛮曾问过雪先生是不是泽秀的母亲他却摇头。 泽秀没有母亲。 这话很奇怪人不可能从石头里蹦出来一个人怎么会没娘呢?雪先生说泽秀的娘在整个家族中属于禁止提起的对象久而久之很多人都忘了以前有过这样一个人物的存在。 据说她脑子有问题成天神叨叨的疑神疑鬼最后展到要把儿子杀了自己再自杀。泽秀他爹没办法只好将她软禁起来在泽秀十五岁那年他娘死了。好像从那时候开始泽秀就常年在外游荡再也不肯回家。 小蛮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同样是死在疯狂里的老娘不由抹了一把同情辛酸的眼泪。 都是苦命的娃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哇…… 这种大户人家族长老大肯定是三妻四妾的连她爹那种穷人都喜欢玩个出轨找二娘更不用说有钱人了。泽秀不是长子好像容貌也长得像他娘很不得他老爹喜欢在三姑六婆的唠叨长舌下他没有变态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雪先生走的时候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你没事地话可以去前面逛逛。泽秀被一群人看着不能来后面你还不能去前面看看他吗?” 小蛮低头看看自己夹着板子的左腿要她带着板子去前面逛逛?怎么逛?他明说让她去找泽秀就对了嘛。这些人就喜欢玩个深沉有话不好好说。 端慧果然给她送来了一副拐杖外加一个轮椅。撺掇着她出去走走:“小蛮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啊。你闷在屋子里对骨头也不好的。你还没去过花园呢我带你去花园看看好吗?” 小蛮正在努力往嘴里塞糕点带了满嘴地碎屑抬头看他:“上次你也说带我去花园结果却是去了下人住的地方。全是男扮女装地丫鬟我眼睛都看花了。” 端慧捂着嘴笑:“雪先生喜欢这个调调大家也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大老爷也是因为受不了他这个德性才宁可他在外面自己混眼不见为净。” 不会吧雪先生也喜欢男人?! 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端慧急忙摇头道:“你可别瞎想雪先生只是兴趣……嗯有点怪异罢了。他是个很好的人。” 哦。只是兴趣有点怪异——那就已经很古怪了好不好。 最后她还是坐在轮椅上被端慧推出去看风景。雪先生好像很有钱的样子府邸很大。虽说屋子里装饰的很妖异但外面一山一石倒是能看出主人地品味。是个大户人家的模样。 一路顺着小石子路过来。扫地的打水的。剪花的抹窗的都是穿红着绿的丫鬟但小蛮很清楚那只是表象啊表象其实他们的本质都是男人! 端慧一面推着她慢慢走一面轻道:“泽秀少爷已经很多年没来这里了以前他和雪先生还有团扇子二爷的感情很好。不过他娘出事之后他就谁也不理了。这次能把泽秀少爷接过来住几天雪先生心里其实很高兴。先前他听说泽秀少爷在团扇子二爷那里住了一段时间嫉妒地饭都吃不下呢。” 这个也要嫉妒他是小孩吗? 小蛮摇了摇头:“他娘出事他为什么要迁怒给自己的二叔三叔?把她关起来的人不是他爹吗?” 端慧叹了一口气低声道:“这事说来话长了。大老爷那个人特别迷信泽秀地娘是他第三房小妾少爷过周岁的时候宾客里刚好有个会看相地说她是狐狸精转世说泽秀少爷是狐狸精地儿子以后要败光大老爷的家产迷惑地他死无葬身之地。…大老爷就信以为真本来打算把他们母子俩赶出去结果当时的二老爷——就是团扇子二爷拼死阻拦说了一串大道理倒也罢了。谁知过了几年传出二老爷和泽秀少爷的娘有私情二老爷一怒之下离开了家族她就被软禁起来很快就疯了。三老爷——就是雪先生那会一天到晚忙着自己的事根本没时间管这些。泽秀少爷懂事之后就求着雪先生和团扇子二爷把他娘放出来结果谁也不愿惹麻烦最后他娘就这么死了。少爷就变了一个人再也不肯回家。说起来连雪先生也奇怪他是从哪里学了一身本事竟然能把耶律文觉的一条胳膊给废了……” 小蛮听得呆了靠在轮椅上一个劲出神。 想起他年少时的叛逆模样才十五岁的少年亲娘死了自己被当作狐狸精的儿子那日子肯定不会很舒服。 端慧停下轮椅笑道:“小蛮给你看个宝贝。这是雪先生的宝贝也是大家的宝贝。” 他小心从袖子里取出一绢白绸宝贝兮兮地捧到小蛮面前还一个劲嘱咐她:“看看就好可别弄乱了也别让雪先生知道。他若觉这东西被我偷偷拿出来给你看一定会骂我的。” 小蛮展开白绸上面原来淡墨轻彩画了一个少年人腰上挎着三把巨大黑剑长披在腰下宽大的领口微微敞开。他探手出去不知是要接住什么眼睫微扬那张脸简直美得惊心动魄眉宇间纠结了一股傲气。一种郁然的冷像一件精致的瓷器又像一把刚刚出鞘的剑锋。锐不可当。 是泽秀。他少年的时候美得像个妖孽难怪他爹深信他是狐狸精地儿子。 小蛮一看就舍不得丢手了。恨不得把它抢过来据为己有。 端慧笑道:“这是八年前雪先生一时兴起酒后画在白绸上的泽秀少爷。他十五岁的时候来过一次把我们府上都给惊住了不敢和他说话也不敢靠近。甚至连他是男是女也不知道。现在地泽秀少爷长大了可是我们谁也忘不掉那年的惊鸿一瞥我这辈子再也没见过这么漂亮地人了。” 是的他太漂亮漂亮的让人想起一些绚烂到了极致就会凋谢的美好生怕惊了他仿佛稍重一些他就会化成烟飘走。 “小蛮喜欢这幅画吧?不过你只能看看可不能拿走雪先生宝贝着呢。”端慧笑得很暧昧。 她笑了笑。把白绸折叠一下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少来什么你偷偷拿出来给我就是雪先生让你转送给我地吧?他的东西你怎么可能偷偷拿走。你们那点小心思……就是盼我从此死心塌地。非他不行。我明白了所以东西我不客气收走了。” 端慧笑道:“小蛮果然聪明。” 过了小桥。拐个弯。却是一片竹林青竹嵬嵬。竹声细细极其幽雅。林中立着一座小亭子里面好像有人在说话。 端慧推着她慢慢走过去就见一个穿着白衫子头披在背上的男子背对着他们坐着天气还挺冷他的衣服却很单薄手里攥着一个犀角小酒杯转来转去就是不喝。他身后站着一个华服女子年约四旬面容艳丽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看上去与泽秀有五分相似。 她皱眉低声道:“就算你不为我想也应当为你爹想想他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不好你还成天在外头跑这次还伤的差点死掉。什么时候咱家的孩子要这样抛头露面做下等贱活了?怨不得你爹不欢喜你是你自甘下贱你大哥二哥三哥他们怎么就不像你这样连你弟弟妹妹也比你强。” 那人手里的杯子终于不转了他稍稍转过脸来轮廓极清俊正是泽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垂睫道:“多谢四娘关爱泽秀心中惶恐。” 四娘?看起来好像是他爹的小妾了怎么长得和泽秀那么像?小蛮一见有八卦可看赶紧挥手让端慧找个地方躲起来拉长了耳朵去听他们说话。 那女子正色道:“轮辈分你不但要叫我四娘还应当叫我姨娘。” 姨娘?哦看来这女人不但是他爹地小妾还是他娘的姐妹。好奇怪姐妹一起给一个男人做妾? 泽秀淡道:“是四娘。” 那女子面上闪过一丝窘容跟着又道:“你一天到晚说心中惶恐我看你只是会耍嘴皮子半点惶恐也看不见。这次你必须跟我回去以后不许在外面乱游荡。你娘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没有子息一向也拿你当作亲子决不能看着你再这么鬼混下去。你爹说了再不回去他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从此断绝关系。” 泽秀笑了笑柔声道:“欢迎之至。” 她登时大怒厉声道:“你少来给我扮这种妖挑样子!你娘就是这么不自重才落得那种下场!你不要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你这次在外面鬼混还带了一个丫头跟着男人到处乱跑的女人能有什么好货色!家里要给你订亲事娶个千金小姐你就当作没听见如今却和一个低贱地丫头搞在一起!老三也不是好东**着夹着不让见她你们一路妖妖挑挑最好小心点!惹得老爷怒一个两个全部撵出去家产一个子也不要想要!” 泽秀放下酒杯起身道:“跟着男人到处乱跑的低贱女人——四娘是在说自己吗?说来说去你担心地就是家产罢了。你放心就算我分得了家产四娘你也可以高枕无忧我照样一个子儿也不会分给你。” 说得好!小蛮握了握拳头决定同仇敌忾讨厌这个口无遮拦地坏女人到底。 那女子气得脸色绿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忽听后面有人笑道:“四夫人泽秀少爷雪先生说你们爱吃梨。特地让奴婢送了新鲜雪梨过来还说雪梨是去火静心的。四夫人火气很大一定要多吃些。” 说着一个娇滴滴做丫鬟打扮地男人就端着果盘送进了亭子里。 四娘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颤声道:“老三居然……胆子不小!” 那个丫鬟柔声道:“雪先生说他也是为了四夫人好女人年纪大了不要紧年纪大还成天上火就糟糕了。” 四娘厉声道:“你这个怪物是在笑话我吗?” 那丫鬟娇柔一笑。捂着脸轻道:“人家不敢人家不是怪物人家叫容月。” 她大概被他那几个人家给恶心住了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小蛮正看到精彩的地方不防端慧突然推了她走出去一面笑道:“四夫人息怒容月最近正在学习怎么做个好女人如果冒犯了夫人千万赎罪则个。” 啊啊啊啊!怎么可以把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她还没看够热闹呢!小蛮坐在轮椅上躲也不是站也不是。眼见众人地眼睛都钉在自己身上她忽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挥手道:“大家好啊。今天天气真好。” 四娘瞪着她看了半天突然走过来。轻道:“你就是那个……” 话未说完。小蛮只觉一个人窜到眼前抓住她的手将她猛然抱起。紧跟着就飞奔而去她连四娘后面说了什么话都没听见。 嗖嗖嗖小风刮在脸上身上凉飕飕小蛮忍不住打了个大喷嚏抱着她一直飞奔地那人终于停了下来把她往水池旁的假山上一放自己却跳上假山高高坐在上面一个字也不说。 小蛮仰头用手遮住阳光吃力地看着他叹道:“你站那么高干嘛?上面空气好吗?” 泽秀没吭声。 小蛮又道:“我这样看你很吃力人家说看太亮地地方久了眼睛会出毛病我的眼睛如果出了毛病一定都是你害的。” 话还没说完只觉他又跳了下来拦腰一抱将她抱上假山顶两人并肩坐在上面吹着冷风。小蛮转头去看他他依然面无表情下巴上有一层隐约冒出的青黑色胡渣头也披着看上去很是落魄。她低声道:“你的伤怎么样了?好了没有?” 他道:“死不掉。” 这算什么冷冰冰硬邦邦地。小蛮鼓起嘴也不说话了只是轻轻按摩着断腿据说这样可以帮助骨头快点痊愈。 头顶听到他问:“腿怎么会断?” 小蛮哦了一声:“可能是在那个墓室里被石头砸的吧。唉最后宝藏没捞到却断了一条腿很不划算。这种生意以后不能做太亏本。而且根古他们也不知道是死是活让人挂心的很呢。” 泽秀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在她脑袋上一拍:“市侩好歹找到了镇北的五方之角难道不算收获?” 那东西卖也不值几个钱放在身上还是极端危险品随时有人来抢算个屁的收获。 她虽然这样想却没敢说出 泽秀心情似乎好了一些身子微微后倾望着下面华美的庭院笑道:“没想到是三叔救了我们。我已经很多年没见到他了此番相见可算是个奇迹。” 小蛮暧昧地一笑她怀里还留着一个宝贝呐他再也不会知道的宝贝。八年前十五岁的泽秀那可是粉嫩嫩娇滴滴水灵的很呀。 假山靠着一棵大树小蛮把腿伸直靠在树上无聊起来从怀里取出珠线开始打花样。 打了一会觉得有人在看自己她一抬头就见泽秀凑过来盯着她手里地珠线看问道:“这东西你是怎么打成各种结的?” 她抽出一根珠线笑道:“很简单你拿着我教你。用另一根珠线在上面绕几下再这么一弯嗯再绕几下……对啦就是这样……不对不对是这样绕你好笨哦。” 她把乱成一团的珠线从泽秀手里抢过来飞快拆开重新结成一个梅花形状然后对他招了招手:“过来过来。” 他只穿着薄薄地白衫子领口微微敞开小蛮看了半天也不知要给他挂在哪里最后只得拴在他手腕上:“这个就送给你玩吧可不要弄坏了不然我会骂人。” 话音刚落便觉得他的手轻轻抚上自己地脸颊掌心有温暖地气息拇指轻轻划过她的鼻子和嘴唇。小蛮抬眼看着他他地眼睛像两颗玄色水晶宝光流转她觉得呼吸都要停了不由自主想躲却被他按住后脖子。 炽热的气息喷在脸上她曾以为他是要吻上来但他并没有只是用脸颊细细贴上来轻轻摩挲像是要记住她的味道一样他的鼻息擦过脸上痒痒的。 小蛮紧紧攥住自己的衣服手心里全是汗心快要跳出喉咙口。他的手抚了过来将她双手分开与她五指交缠。他的唇轻轻印在她脖子上胡渣也蹭了上来小蛮猛然一缩:“好痒……” 他捏住她的下巴抬头看着她轻声道:“别人说什么你都别在意别往心里去。你只要看着我就好就我一个人。” 话说今天现一件很郁闷的事情。 《琉璃美人煞》出现盗版了这文的简体版尚未卖出繁体版刚刚谈定于是我一直很自卑地觉得写的不好所以没人要…… 没想到居然有盗版出现居然还不止一个版本……很吐血很抓狂…… 这种感觉和出了简体的再出盗版完全不同……真让人欲哭无泪……55555 那什么不好意思说让大家不要买盗版毕竟那个真的很便宜。 只好狗血地吼一句:支持正版啊支持正版不要让无量盗版商赚钱……(正版你在哪里?泪奔而去……) 缭乱之卷 第十六章 他这样好(一) 最后一天双更,这是第一更。//.qΒ/ 只看着他一个人----这算不算表白啊? 小蛮觉得自己是飞回屋子的,从头到脚,从脚趾到牙齿都轻飘飘。 她十六年来所得的幸福太少,甚至有些惶恐,只怕这是一场梦。有些好东西不会属于她,她深深相信着,可是今天它们就钻进了怀里,被她抱个满怀,似乎不会再跑掉,于是她就有点不想放手了。 这样不算赖皮吧?是他主动的哦,她接受一下,陶醉一下,没有错吧? 就那么一下下,哪怕很短暂,那也不要紧。 她拄着拐杖飘上楼,见端慧脸色不太好看,一见她来了,便赶紧挥手:“小蛮,悄悄的,别说话,先过来!” 她悄悄走过去,轻道:“怎么了?” 端慧朝房里指了指:“女眷们来了,气势汹汹的,想必是四娘撺掇着他们来的。她们是大老爷那边的人,雪先生不好拦。你要不先别进屋吧?” 他担心地看着她,这孩子看上去纤瘦可怜,只怕四娘喷一口气都能把她吹倒了。他不想看到小蛮心里难受,四娘她们的嘴有多厉害,看泽秀少爷就知道了。 小蛮笑道:“为什么不进?我又不是耗子,到处躲。端慧还想拦,她却已经推门进去了,他只得去后面端了茶水守在门口,只等一个不好自己就进去解围。 屋里果然坐了一圈女眷,珠光宝气。华服丽容,衣服上的熏香味道十分好闻。小蛮笑吟吟地走进去,先飞快扫了一圈。大约来了三四个女人,四娘坐在正中。出乎意料,她们并没有像端慧说的那么气势汹汹,相反,一见她进来,所有人都露出笑容。至少看上去和善大方。 “这位一定就是小蛮姑娘了。”四娘笑吟吟地迎上来,握住她的手,上下打量一番。 小蛮柔声道:“不知道夫人们要来,我来迟了,实在失礼。” 四娘笑道:“方才在亭子里让姑娘看笑话了,泽秀那孩子脾气古怪,我也是一时上火骂了他几句,见着姑娘也没来得及招呼。可恨老三他一直没个人影,我们也不好乱闯。直到今天才问到姑娘的住处,少不得过来和姑娘见见说说话,远来是客。姑娘住地可还好?” 她可真客气温和,和亭子里的那个泼妇简直判若两人。好嘛。变脸功夫。谁不会。 小蛮急忙退了两步,弯身扶着拐杖艰难地万福:“都因为我腿脚不方便。没能去前面拜见各位夫人,还劳驾芳尊过来看我,我怎么过意的去。” 众人笑着扶住她,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了,端慧忐忑不安地过来献茶,见屋子里一团和气,个个都笑吟吟地,他心里也奇怪,. 四娘握着小蛮的手,细细问她年纪出身,小蛮笑道:“我今年十六岁,家里在……”她本来想说梧桐镇,突然发觉不对,赶紧改口:“……在苍崖城。夫人兴许没听过江湖上地事情。” 果然她们都露出茫然的神情,四娘便道:“原来是江湖上飒爽英姿的女侠,果然气度不凡。只是太瘦了,姑娘小小年纪,要注意身体呀。”说罢她回头笑道:“八妹还记得上回来咱们府上玩的于家四小姐吗?那会应当和她是一般大的,两个人站在一起,倒是一对琉璃人 来了来了,小蛮敏感地嗅到了不同地味道。于家四小姐? 被成为八妹的想必就是泽秀他爹的第八房小妾了,老天爷,他到底有多少姬妾啊,这个八妹看上去比小蛮也大不了多少岁,秀眉丹唇,很是漂亮,掩嘴笑道:“是呀,那个四小姐娇滴滴的,见到泽秀脸就红了。泽秀剥了个橘子给她,她也不敢接。那会大夫人还拿他俩开玩笑,说还没成亲就相敬如宾了。他俩就一起闹个大红脸。” 小蛮听得想打呵欠,好无聊啊,这些女人,有话不直说,害她以为有多好玩的事情,没想到藏头露尾的,等得急死个人。 她们开始谈论于家小姐,张家小姐,从眉毛说到衣服,从头发说到裙子,一会是佳偶天成,一会是门当户对,小蛮越听越无聊,正要找个借口出去溜溜,忽听四娘道:“小蛮姑娘是个女侠,也算泽秀的红颜知己了,这孩子年纪不大,脾气不好,也孩子气的很,若是和姑娘闹玩笑重了,姑娘千万别往心里去。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 小蛮乖乖笑道:“好地,四娘放心。” 她起身拄着拐杖,脸色苍白,歉意地笑道:“抱歉,各位,我去解个手。”说完不堪忍受的模样,颤抖地走进内室,隐约能听见她们得意的笑声。小蛮赶紧关上内室地门,扑到床边,一把揭开被子。 床下本来有个夹板,是用来放夜壶之类的杂物,她试了试,自己能躺进去,还很宽敞,于是拄着拐杖走到栏杆那里,那上面刚好放了一盆兰花,她抓起兰花扑一下丢下楼,发出好大地声响,紧跟着把拐杖也丢下去,自己单腿跳回床上,往夹层里一躺,被子一盖,逍遥去也。 这些三姑六婆,最没水平,有话不直接说出来,非要拐了十八个弯,她本来还很期待地,最后越听越无聊,与其听她们说那些没营养的话,她不如自己躲过来睡觉。 她躺了一会,果然听见外面一阵喧嚣,紧跟着门被人一把推开,许多人叫着她地名字,冲到栏杆那里去看。惊慌失措,以为是她想不开跳楼了。 嗯,你们就慢慢找尸体吧。 小蛮打了个呵欠。听着外面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心里有一种恶作剧的痛快。这夹板下又宽敞又暖和。还熏了很好闻的香,她躺了一会,渐渐目饧骨软,真地困了,再也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抱着被子缩成一团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觉得有人在床上乱翻,紧跟着夹层被人一把拉开,小蛮猛然惊醒,抬头一看,只见屋里漆黑一片,一个人执烛站在床边盯着自己看,正是泽秀。她“啊”了一声,打个呵欠。缓缓坐起来,轻道:“怎么是你来了,居然能找到我。” 泽秀把烛台狠狠掼在桌子上。一把将她扯出来,森然道:“你到底在玩什么?!所有人都以为你跳楼自杀了!你居然躲在这里睡觉!” 小蛮哧地一声笑了出来:“我不堪刺激嘛。没脸活在世上了。所以跳楼自杀。” 泽秀瞪着她看了半天,先时怒气冲天。最后却好气又好笑,抬手在她额头上使劲一拍,啪地一声。小蛮痛叫一声,捂住额头,怒目而视:“很痛的你知不知道?!让我打你一下试试!” 泽秀似笑非笑地坐在床上,道:“难怪三叔叫我不要急,他早摸清你这个鬼丫头地脾气了。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会藏在床板下面睡逍遥觉,四娘他们觉着不吉利,刚刚才离开三叔家里。” 小蛮拍手笑道:“走了?那才好!我这一觉睡得值得,把这几尊菩萨给睡回去了。” 泽秀只是笑,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她头顶轻轻拍着,像拍一只不听话的小野猫。 小蛮轻道:“泽秀,你三叔是天刹十方呢。你以前知道地,对不对?” 泽秀点了点头,说道:“天刹十方并不像别人想得那样,是一个严密的江湖帮派之类,比如不归山那种,那是从上到下像个小朝廷,天刹十方一共有十几二十个人,散落各个地方,每个人的喜好,兴趣都不一样,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的,有地人甚至同是天刹十方,却几十年也没见过面,更不认识对方。说得通俗一点,天刹十方就是类似怪人大集合。” 小蛮恍然道:“难怪你在不归山的时候一直袒护天刹十方,你后来怎么没告诉我?” 泽秀笑道:“江湖人一听天刹十方就觉得是无恶不作的坏蛋,因为里面有几个人物专好权术势力,那些背上有红白十字刀花纹的,是里面的几个人物组织起来的,在白杨庄遇到的红姑子还有耶律文觉就是那伙人里面的一个。因为江湖帮派成瘾,一个帮派里的一个人做了坏事,整个组织便都是邪魔外道,要将他们杀人放火地恶事推到天刹十方头上,倒也正常。” 那倒是,如果他早早告诉她雪先生是天刹十方的人,她嘴上不说,心里肯定要怀疑他的目地。不过和雪先生一接触,就会发现他对这些事确实没什么兴趣,他的兴趣大概就是在府上店里养一堆穿女装地男人。 “大家都不认识,各自目地也不同,那天刹十方存在有什么意义?就是叫着好听吗?” 小蛮很好奇。 泽秀笑道:“据说以前吐蕃那里有个宝刹,叫十方,风景绝佳。曾有江湖狂客豪侠团聚在那里,饮酒高谈,更有文人雅士作对吟诗,聚得多了,各自惺惺相惜,便有人题名为天刹十方。名字由此而来,那些人散开之后,遇到合眼的后辈或者朋友,便将天刹十方地名号传给对方,每年都要去十方宝刹相聚。不过年代久远,这个相聚的习俗早已不复存在,倒是天刹十方的名字越来越响亮,成了无恶不作的代称。” 哇,这样说来,天刹十方不但不是坏蛋,反而大多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了。小蛮想到一身粉红的雪先生,突然觉得这深藏的高人其实也并不怎么深藏。 “我并不确定灭了苍崖城的人是不是耶律文觉那伙天刹十方,但这事做的确实有他们的行事风格。你身为小主,一点也不记得了吗?不要被不归山误导才好。” 小蛮咬着嘴唇愣了半天,突然低声道:“泽秀,嗯,有件事我没和你说过……” 要不要告诉他?她不能确定自己说出来后,他会不会勃然大怒,从此转身就走撇下她不管。 她怔怔看了他半天,泽秀忽然伸手抚向她的面颊,轻道:“什么事?说给我听听。” 他突然开了个玩笑:“可别跟我说你不是苍崖城小主,这种玩笑就太大了。” 她心中一惊,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不……怎么会呢……嗯,我是想说,其实我自己并不知道灭族的是不是天刹十方,因为……因为当时我被人蒙着眼睛送出来了,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所以……” 她真真正正对他说谎了,再也不可以找借口说是他被别人蒙在鼓里,这次她是亲口对他说谎。 她只觉心在沉沉地跳动,好像要往下掉,一直掉,她整个人好像也在往下掉。 她或许做了一件大错事。 泽秀只觉她在黑暗里微微发抖,极为可怜可爱,不由去牵她的手,她掌心里满是冷汗。 他低声道:“小蛮?”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盯着桌上跳跃的蜡烛。黑的夜,白的脸,还有比夜还要深邃的眼眸,她看上去像失了魂一样。突然露出一个笑容,嘴角边只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带着一丝俏皮,轻道:“没事。泽秀,上次我见你身上有刺青,没看清,你给我看看好吗?” 最新全本:、、、、、、、、、、 缭乱之卷 第十七章 他这样好(二) 最后一天双更,这是第二更。 最近狂更,更的要断气,暂时缓一缓吧,容我稍稍歇息一下。 明天开始一天一更,每章不低于四千字。 话出口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想,只是想赶紧转移话题,不过看到他脸色有微妙的变化,她才突然惊觉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啊,我……对不起,你可以当我没说。”小蛮涨红了脸,使劲摇手。她绝对不是那个意思!绝对不是!她是很正经的好孩子,虽然她有那么一点点觊觎他的美色,不过打死她也不会说出来的! 泽秀没理她,痛快地解开衣带,跟着是腰带,脱了外衣,露出里面的中衣,肌肤隐约可见。小蛮扑上去揪住他的领口:“不许脱了!不许再脱!” 泽秀抓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不是要看刺青吗?不脱怎么看?” 小蛮只觉脸上快要烧起来,喃喃道:“反正……别脱了。我不要看了,下次……下次再看……” “没有下次,只有这次。” 他缓缓褪下中衣,肌理在烛光幽幽里分外暧昧,胸口上一只狰狞的青黑色麒麟,张开大嘴,双目怒瞪,灼灼地看着她。小蛮捂住眼睛,叫道:“不看不看,你赶紧把衣服穿上!快穿上快穿上!穿好了就赶紧出去!” 泽秀“啧”了一声,一把扯下她的手,将她狠狠拉过来,低头就重重吻上她的唇。 她好像一下子被人狠狠丢上几万里的高空,猛然一个停顿。紧跟着被吸进飓风里,天旋地转。她不被允许逃避,后颈那里被他用力按住。整个人好像要被他揉进身体里一样。像是他的救命稻草,搏尽所有地气力。近乎凶狠。 她会死掉,肯定会死掉。小蛮透不过气来,挣也挣不开,只觉他的手轻轻捏住下巴,她不由自主张开嘴。立时被侵入。 这个吻凶悍到可怕,可是他的手却极温柔,抚着她地脖子,像抚摸一匹极好的绸缎,然后拨开领口,往里面探----往里面探?!小蛮大惊失色,喉咙里发出惊惶地叫声,没命地挣脱开。 “你混蛋!”她委屈得红了眼睛,抬手就要打他耳光。 泽秀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往下拉,按在心口的麒麟上,低声道:“看到了吗?” ://.! 缭乱之卷 第十八章 他这样好(三) 这两天雪先生天天往外跑往往大半夜的都不在家不晓得搞什么鬼。☆☆`思`路`中`文`网`首发手打☆☆小蛮他们想道别见他一面都见不到。 问端慧他鬼鬼祟祟地说最近府上要来一个特别的客人所以雪先生难得这么忙。 “客人?我看是女人吧。”泽秀对这个答案嗤之以鼻。 端慧正在给他们削桃子听了便笑道:“哪里的话雪先生可不是那样的人。”他把桃子用小刀切成梅花一样的形状一片片拆开装在水晶盘子里递给两人又道:“雪先生还吩咐知道两位近日要离开先缓缓等他忙完这阵再走千万不要着急。” 小蛮和泽秀只得在他府上继续住下去。他俩都不是那种安稳吃了睡睡了吃过日子的人在府里养伤也罢了伤好了还要过米虫生活简直是生不如死天天闲的没事做就开始搞破坏。 某日泽秀突奇想要教小蛮练剑。练习的地方就选在后花园的竹林里那里栽种的都是名贵品种的湘妃竹幽雅祥和雪先生向来珍爱。 泽秀提剑在林中一通乱舞他的功夫本是狂放不羁的套路技巧极少一套剑舞下来可怜的湘妃竹也不知被他砍倒多少。他擦了一把汗把大剑丢给小蛮:“记得了吗?” 他耍的那么快就算有武功底子的人也不可能一遍就看会。 小蛮痛快地点了点头:“记得了。” 她嘴里叼着一块糕点左手在身上擦擦勉强提剑。 我砍----砍遍世间魑魅魍魉! 咣当大剑撞在湘妃竹上弹飞出去。刚好落在端茶过来的端慧脚边险些把他脚踝砸断他吓得面无人色。怔怔望着两人。 小蛮跑过来两手抱起大剑打个招呼:“抱歉啊。刚才没抓稳。” 我刺----刺穿天下妖魔鬼怪! 大剑嗖地一下脱手而出擦着端慧的耳朵噼啪一声后面的湘妃竹又断了两根。 “你不是说记得了吗?”泽秀过去捡剑脸色很黑。“根本是乱砍乱刺。” 小蛮正色道:“因为剑太重了换个轻点的可能会好。” 泽秀果然从靴筒里取出匕正要递给她端慧早就脸色白地上前轻道:“还是不要练了吧这片林子会被砍光地。” 两人无辜地回头这才现一整片漂亮的湘妃竹林被砍得七零八落。 练剑事件终于因为小蛮的不懂装懂雪先生地痛哭流涕。泽秀的暴跳如雷而圆满结束。 又某日小蛮突奇想要教泽秀做饭。 “你会武功。刀功肯定是不用说了把这块肉切成肉丝。长不能过两寸。宽不能过半寸。” 小蛮挥着手里地菜刀很有教书先生的严肃认真。 泽秀捏着菜刀。额上滴下几粒汗珠迟迟切不下去。 “切啊!”小蛮毫不留情。 泽秀举刀虎躯一震虎目一瞪虎牙一咬虎吼一声虎爪一抬----劈下去。 案板裂开了灶台塌下去了案板上的肉完好如初地躺在地上。 泽秀把刀一丢:“你来切我来炒菜。” 于是教做饭事件最终结束于厨房被大火焚烧之后。 那凄凉的一夜大火熊熊直扑天际照亮了雪先生黑玉般的双眸也照亮了他满脸地泪水。他终于认识到了惨痛的现实痛定思痛第二天就把两人赶了出去。 “你们这一去又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来三叔这里玩玩。”雪先生送他们走的时候眼睛都哭红了头软软披在肩上衣服松垮垮的简直是伤心欲绝“最好以后永远也不要再来了。” 端慧牵了两匹骏马过来把缰绳递给泽秀柔声笑道:“别介意雪先生就是孩子气说反话呢。以后一定要常来看看我们都在府上等着你们。” 泽秀把包袱系在马背上翻身上马低头看着雪先生突然微微一笑:“三叔你保重。” 雪先生的鼻子都红了拉着小蛮的手轻声道:“泽秀这孩子吃软不吃硬不要总与他对着干他以后也要靠你多多照顾了。小小蛮也要记得回来看叔叔叔叔永远为你准备漂亮的衣服不要忘了叔叔……” 他还没唠叨完小蛮就被泽秀黑着脸拽上了马背。她回头对他们招手心里其实也是依依不舍的。不舍的不止是这些可爱又热情地人还有一切生在这里的美丽事情某个惊惶的夜晚铜镜里少女地脸嫣红如桃花仿佛破茧成蝶那样。 那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和当时地心跳她觉得自己一辈子也忘不掉。 “我们要出辽地过关口会很麻烦从小路上绕比较方便。”泽秀一面策马缓缓前行一面低头看着地图。 小蛮骑在另一匹马上百无聊赖地四处张望突然反应过来猛然回头:“要离开辽地?!去哪里?” 泽秀指着地图上地点:“东南两边的五方之角不在辽地落在大宋范围里想来江宁府和福州那一带应当有五方之角地线索。” 小蛮微微蹙眉良久才低声道:“不能……先别离开辽地好不好?阴水的宝藏还没找到呢。要是落入耶律文觉那伙人手里不是不太好吗?” “这个你不用担心没有镇北的五方之角他们只能望着宝藏兴叹。东边也有阴木的位置照样有宝藏。何况你我只有两个人也搬不动那么多宝藏带在身上还引人注目。并不是好法子。” 小蛮无话可说只得默然不语。 离开辽地的话不归山那伙人就没有任何羁绊。随时可能过来找她算账了。特别是老沙他那柄冷冰冰的刀搁在脖子上地滋味并不怎么妙。割断脖子的滋味更不会美妙。 她正想的出神不防泽秀突然抬手插过肋下将她一把抱起放在自己身前。 “耶律也不能靠一辈子。”他低声地一句话让小蛮大惊失色急忙回头怔怔看着他。 泽秀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也不可能一辈子就缩在辽地不动。该解决地总是要解决。这次有我你不用担心。” 小蛮低声道:“你都知道?” 他笑了笑:“你无缘无故带着他老沙无缘无故被逐不归山的人以往最多在辽地活动如今却毫无动静----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是谁做了手脚。听我的耶律靠不了一辈子他现在是个纨绔子弟不务正业真正当上皇帝之后永远是本朝利益至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你一辈子自古帝王将相是最靠不住的。” 小蛮咬了咬嘴唇轻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帮我一辈子……你也是吗?” 泽秀没说话。只是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良久。才低声道:“不要那么斤斤计较。与人方便自己方便。江湖地事情扯上官府军队会越来越复杂。” 小蛮怔忡了很久很久才轻轻一叹:“你又怎么会知道被人践踏的滋味。” 说完不等泽秀说话她又道:“我明白了会照你说的做。” 泽秀握住她的手放在掌心翻过来低头仔细看。小蛮也跟着低头看着自己的努力伸展开也不及他的手掌大。她的手指纤细可爱泽秀的手上却满是握剑和缰绳磨出来的老茧。 她轻轻用手指去抠他地老茧耳边听他轻道:“别动。” 他抓住她的手心看了半天才笑道:“不用担心你是长命百岁的相命里富贵嫁得贵婿子孙满堂。死不掉地以后好日子等着你呢。” 小蛮也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看相嘛随便看看就晓得了。”他说得和吃豆子一样容易。 小蛮把头搭在额头上四处张望:“贵婿在哪里?哪里有贵婿?我怎么没看到?” 泽秀哈哈大笑张开手紧紧抱住她纤瘦的身体柔声道:“别怕别生气有我呢嗯?” 小蛮握住他地手深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忽然道:“你地胡子戳在脖子上痛死了。快离我远点。” 话音刚落只觉他故意把下巴使劲蹭在脸上脖子上她笑得差点从马上掉下去赶紧抓紧缰绳正要说话忽听前面传来一阵铃铛的声音两人同时抬头就见林子里狂奔而来一个人披头散衣衫也脏兮兮地然而身形纤细甚是动人。 小蛮啊了一声急道:“连衣!” 那少女停了一停抬头不确定似的朝这里看过来终于看清是小蛮她突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不要命似的冲上前一把抱住小蛮哽咽道:“主子!主子!他……他要死了!” 小蛮滚下马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几个月不见她瘦了很多很多肩上骨头都突了出来衣服脏的都看不出颜色了看上去真是比叫花子还狼狈。她柔声道:“慢慢说别急别哭。出什么事了?这几个月你在哪里?” 连衣挂着眼泪哽咽道:“我……等不及了求求主子先去救他!他被几个强盗围起来只怕会没命!” 泽秀一皱眉:“他?是耶律?你不是有功夫么怎么还要逃走?” 连衣猛然一呆飞快抬头尖声道:“是啊!我……我为什么要逃?!是他……他说女孩子不可以动手动脚让我先逃我才……我真傻!我笨死了!” 她掉脸就跑两人急忙追上去没跑多远只听一阵喧嚣声。却是耶律在和三四个盗贼模样的人争执那小样都被揍成猪头了。嘴里还在哭爹喊娘地嚷嚷着:“报上名来本王日后将你们千刀万剐!” 不等他说完。脸上就被狠狠锤了一拳他满嘴的血含糊地叫嚷着什么再也听不清了。 连衣纵身而上三四下就把那伙强人给摆平了躺在地上直哼哼。泽秀走过去一看。笑了起来:“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几个不是榜上通缉有名的大盗么。” 他取出绳子快乐地把他们拴好回头对小蛮摆了摆手:“抱歉我离开一下很快就回来。” 他是要去官府领赏金小蛮知道他的习惯并没阻拦只是牵着马走到连衣身边。她哭哭啼啼地从地上扶起破布一样地耶律哽咽道:“都是我不好……我怎么这么笨每次都是……明明我可以把他们赶走的。” 耶律断了半颗牙。捂着嘴血从指缝里汩汩流出。另一手却在连衣脸上摸了摸。意似安慰。 小蛮看他那个猪头样子心里也有些不忍。低声道:“走先找个地方替他上药吧。” 连衣擦掉眼泪点点头轻轻把耶律背在背上出了林子便是一个小镇子小蛮要了三间房还请了个大夫过来看耶律开了一点药放在下面厨房熬制。 “他身上怎么到处都是伤?你们这几个月过的是什么日子啊。”小蛮简直无话可说大夫说耶律身上不光是这些新伤看起来他以前也受过伤难怪都变成了猪头。 连衣坐在床边用湿布轻轻把耶律脸上地血块擦干净轻声道:“那天晚上耶律文觉来袭我被点了穴道是天权公子救了我让我带着他快走我跑了一夜也不知该往哪里去只能又绕回去可是主子你们都不在了。他……他问我到底要去哪里我说应当是去太白山可是我们都不认得路只能在林子里乱晃每天都是问路找路找到了太白山那里的女真人说有几个南人冒犯了神灵我猜是不是主子你们谁知他、他和女真人一言不合吵了起来他切了人家一个耳朵要被人追杀我只好带着他一路逃出来一逃就是这么久……” 小蛮叹了一口气这个耶律还当自己是做王爷时候地威风呢到处切人耳朵气势汹汹没本事还要成天找麻烦真是活该。 “那这次是怎么回事?” 连衣摇了摇头低声道:“路上遇到了几个大盗要来劫财我们身上都没什么银子他们就开始对我动手动脚。他……他就让我快跑……” “所以你就这样傻乎乎的跑出来了?”小蛮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由自主在她脑袋上使劲揉两下“你怎么会呆到这种地步啊!真是……不敢相信!” 连衣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替他清洗伤口。 门上突然被人敲了两下小蛮跑去开门就见泽秀站在门口额头上汗水涔涔。 “那个人死了没有?”他大步走进来毫不客气地问着本来还想说死了就把他丢出去一看到连衣泪水涟涟的眼睛他只得把后面半截话吞下去。 “这是官府的赏银一共两百两那几个通缉犯算是你抓到地。喏拿去。”泽秀把一个小布包丢给连衣她手忙脚乱地接了打开一看眼睛都直了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谢、谢谢泽秀大叔可是那些人也不算我一个人抓到的你……还是你拿着吧。” 连衣小心翼翼地把布包还给泽秀。 他一摆手:“不用多说收好。”说完在小蛮脑袋上一拍拖着她出门又道:“有个吝啬的主子算你倒霉。” 门被关上了小蛮气急败坏的声音也截断在门后。 连衣把布包小心收好回头坐在床边看着床上那只猪头良久才慢慢伸出一根手指像是怕惊到他一般划过他青肿紫红的脸颊。 所有人都说他不是个好人一无是处男女通吃昏庸无能。 连衣微微抿起唇怔怔看着他一直看到夕阳西落。一绺阳光晒在她左腮上暖融融的她用手按上去摸到了干涸的小血块。是他的手沾上去的。 扑簌簌一阵风吹过惊起树上地鸟拍着翅膀飞了起来。 她猛然心惊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敲中心脏一样一时如痴如醉。 思路中文网,首发手打文字版,新域名新起点!更新更快,所有电子书格式免费下载。 新思路中文网,首发手打文字版。新域名新起点!更新更快,所有电子书格式免费下载。 缭乱之卷 第十九章 流水(一) 。 耶律在床上躺了三天,猪头才慢慢恢复成帅哥。他的坚韧程度大约和他的好色程度一样厉害,一醒过来就不安分,用绷带包成猪蹄一样的手去摸连衣的 “你没事吧?”他轻声问着。 连衣轻轻握住他的色爪,却并不丢开,只是握在手里,她这几天几乎没吃没睡,看上去憔悴之极,见他醒过来,喜不自禁,眼里还含着泪,脸上却早已笑开了花。 “我什么都好,不好的是你。”她喃喃说着,用袖子擦去眼泪。 耶律咧嘴一笑,登时牵动脸上的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 “记得我和你说了什么?女孩子要文雅,不要舞刀弄枪的。遇到这种事,就是男人出头的时候了,不然你把我当作什么?累赘吗?”他逞强,说得一本正经。 连衣脸上一红,慢慢放下他的手,轻道:“你想吃什么吗?我让人去做……对了,主子他们来了,多亏了泽秀大叔身上带着膏药,不然光吃大夫开的药,你没办法好这么快。” 耶律登时狂喜:“好兄弟也来了?!” 他立即就要下床去看他,谁知一动就疼的哭爹喊娘,只得无力地摔回去。连衣急忙起身把小蛮他们叫来,泽秀臭着脸进来看了一眼,掉头就要走,耶律抬手就拦,差点摔床下,连衣急忙扶住他。 他急道:“好兄弟!别走!这次是你救了我。我愿意一辈子跟着你,给你做牛做马!你……你先别走!” 泽秀哪里理他,走两步。忽觉袖子被人轻轻一拽,却是连衣。她一脸哀求地看着他。 他微微眯起眼睛,只得转头,走到床边,一把揭开被子,道:“我看看伤势。换个药。” 耶律急忙要脱裤子,泽秀冷道:“你脱裤子做什么?伤都在上身。” 他哭丧着脸:“好兄弟,我腿疼,你好歹也帮我看看。” 说着就把裤子脱了,露出光溜溜的两条毛腿,小蛮吓得赶紧溜出去,她可不要看男人的**。连衣脸上泛红,却没有离开,只是走到床边柔声问道:“要我帮忙吗?” 泽秀拆开绷带。细细看了伤口,道:“你去拿点干净的绷带来。” 说着,他便取出药盒。抠了药膏摸在耶律身上。那药膏本来是专治皮外伤青肿痛的,一涂上去先会疼得更厉害。耶律躺在床上。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泽秀地脸,只盼他待得久一点。哪里还觉得疼,只恨自己伤口不够多。 一直涂到腰际,泽秀突然停手,挑眉望着他光溜溜的腿间,似怒非怒。耶律抓住他的手,喘息道:“好兄弟,好兄弟……我一见你,便什么也顾不得了。你就当疼我一次,只有一次……” 泽秀一把甩开他地手,冷笑一声,恨得想踹死这个无赖,到底还是忍住怒火,转身便走,哪里管他在后面叫得像杀猪。抬头忽见连衣取了绷带怔怔看着自己,他道:“你替他裹上吧。” 连衣急忙回神,点了点头就要进去,泽秀突然道:“你犯傻也要有个限度,他是什么东西,你还犯傻。” 连衣笑得苍白,连连点头,泽秀没说话,://她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吸吸鼻子,慢慢走到床边,耶律还光着腿,情态极其不堪,见她来了,便赶紧叫道:“小连衣,快过来……我知道只有你最好,这下终于知道了!” 她一把拉高被子把他的腿盖住,握住他地手,低声道:“你不要乱动,伤口会裂开。”她取出绷带替他将上身的伤口全部裹好。 耶律哼哼唧唧,最后突然叹了一口气,在她手上一捏,低声道:“连衣,你对我真好。从来没人待我这样好过。” 连衣苍白的脸上又是一红,垂头嗫嚅着说不出话来。耶律隔着被子将裤子穿好,这才道:“我不会轻慢你,因为我知道你很好。以后我也不会再这样了。” 连衣轻轻一笑,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 小蛮自小生活在边陲之地,所见的最多是沙漠高山冰川,广阔澎湃的黄河还是第一次见到,特别是每到下游,需要有纤夫来拉船,喊着嘹亮地号子,四周流水滟滟,蓝天辽阔,委实令人心胸为之开放。 她最喜欢的地方就是船头,没事就站那里往远处看,弄得船上舵手们都认识她了,只要一提那个大眼睛的小姑娘,谁都知道是指她。 “我们现在应当算在宋地了?”小蛮趴在船头的简陋栏杆上,朝下面看。 泽秀在旁边擦剑,也不抬头,只道:“身子缩回来,不然摔下去可没人救你。现在是在宋地,不过还没上岸。” 小蛮有些感慨,她应当也算半个宋人了,除了会说点官话,这还是第一次来到宋朝的疆土。她从船头抓起一坨吃剩的果核,扑通一声丢在水里,溅起一串水花。 “奇怪,你不是从来没坐过船吗?怎么精神头这样好,一点也不难过。” 泽秀用看野兽的眼神看着她,此人的适应能力绝对天下无双,陆上水里都是那么活蹦乱跳,生病也好,怎么样也好,什么都打不垮她,蔫了没两天就能继续神气活现。相比较之下,连衣和耶律根本不够看,从上船就开始吐,一直吐到现在,两人都是面无人色。 帘子突然被人揭开。连衣扶着舱壁颤巍巍地钻出来,脸色和青菜一样绿,低声道:“主子。泽秀大叔……还有药吗?他说如果再吐,他就要跳水里。还是死了的好。” 泽秀冷道:“那请他赶快跳水,死得洒脱点。” 连衣捂住嘴,呕了好几下,艰难地说道:“可是……我也受不了了……泽秀大叔,什么时候上岸啊?” 泽秀从怀里取了药瓶。递给她:“拿去,难受地时候含两颗。上岸还要两天,再忍忍吧。” 连衣急忙点头,结果这个动作让她忍不住冲到船头大吐特吐,脸色由绿转白,好半天直不起身子。小蛮只得扶着她进船舱,忽听泽秀道:“带话给那个契丹王爷,宋地不比辽地,不想死的话把尾巴好好夹起来。宋人没有喜欢契丹人的。” 过了两天。终于到了德州,泽秀终于发现,这句告诫对耶律来说根本是左耳进右耳出。收敛两个字怎么写,他出生以来就不知道。 前脚才到客栈。他后脚就打扮地无比光鲜。端的是个粉面佳公子,手里还拿了一把折扇。笑吟吟地过来敲小蛮地门。连衣开门见到他这种样子,眼睛都直了。 “小连衣,走,哥哥带你去个好玩地地方。”他腰上挂了一个精致的荷包,轻轻一拍,轻佻无比。 连衣退了一步:“不,不……我还是不去了。你也别乱跑,你是契丹人,他们不喜欢你地。” 耶律笑道:“闲杂人等喜不喜欢我,与我无干,只要我的小连衣喜欢我就行。德州我以前来过,熟的很,你安心,不会走丢了。” 连衣犹豫着朝小蛮那里看了一眼,耶律又道:“好姑娘,你也去,人多才热闹。” 小蛮肚子饿得慌,摇手道:“我不去,你们去玩吧,我找东西吃去。” 耶律揽着连衣的肩膀,走了几步,笑道:“路上把盘缠丢了大半,好在这四个宝贝没丢。看我今天给你们赚个一千两白银回来。” 小蛮一听白银两个字,登时两眼放光,急忙追上去:“去哪里能赚这么多钱?我也去!” 耶律摊开手,手里正是四个精致玲珑的骰子,他把手一握,挑眉笑道:“去赌场,怎么样,有没有胆子一起去?” 小蛮忙不迭地点头:“好啊好啊,走!” 她迫不及待,抓着耶律地袖子就要下楼,正遇上泽秀上楼,一见她两眼放光的样子,便皱眉道:“你又要搞什么?” 她眉开眼笑:“去赌场。耶律说能赚到一千两白银!” 泽秀看了耶律一眼,他笑得十分猥琐:“好兄弟,你也一起吧。不过只怕你不会掷骰子,反而把你的花容月貌给赔了进去。” 泽秀眉头一跳,冷笑一声:“好啊,去就去。” 掷骰子的游戏,小蛮是半点也不会,但是赌场有个好处,只要你愿意败钱进去,管你是男是女是皇帝是乞丐,它都痛快地敞开大门。 耶律熟门熟路,走进去之后“啪”地一声打开折扇,风流倜傥地摇了两下,立即有伙计满脸堆笑地迎上来要招呼,他的手一摆:“不用,我们自己玩,不去楼上。” 小蛮四处看看,这里臭烘烘的,酒臭汗臭口臭一塌糊涂。厅里满满的全是人头,叫嚷声叫骂声叫好声此起彼伏,她头一次来这种地方,也不知该怎么玩,忽见耶律收了折扇,走到一个人不太多的桌子前,笑吟吟地看庄家赢了赌客三十两白银,赌客骂得惊天动地,他突然说道:“好臭的手法,不如回家抱孩子去,还好意思来这里赌钱。” 那一桌地人都回头望过来,并不如何惊异。赌场里更嚣张的人都有,不过一般来说,这种人往往输得最多最惨。那青衣的庄家招手笑道:“这位公子爷可要赌一把?” 耶律取出自己地骰子,丢给对方:“我只用自己的骰子。” 那人点头道:“好,可见是行家。公子请先掷。” 耶律道:“你先。” 那人并不推辞,放了十两银子上去,耶律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押在桌上。庄家合手,手腕转得飞快,甩、抛、顿、转,最后丢在白瓷大碗里,四颗骰子滴溜溜转了半天,最后却是四个幺,桌上人人喝彩:“好个满盘星!” 小蛮一点也看不懂,只觉那人手法十分老练,见桌上大家都叫好,她不由回头问泽秀:“是输了还是赢了?” 他摇头道:“耶律还没掷呢,不过要赢他,非得掷出比满盘星大地点,只怕有些难度。” 那不就等于输了!小蛮不由大急,谁知耶律脸不红心不跳,拿起骰子吹了一口气,微微一笑,手腕一转,便将骰子丢在碗里,四颗骰子跳了半天,第一颗落下,却是红色四点,第二颗还是个四点,第三颗居然还是个四点。桌上众人叫得更响了,对着最后一颗不停旋转地骰子猛喊:“四!四!四!” 小蛮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那颗骰子转了良久,滴溜溜落在碗里,红点朝上,果然还是个四点。庄家脸色有微妙的变化,终于还是将面前地银子放到耶律面前,笑道:“公子果然厉害,这满园春压过了满盘星,可是我输了。” 耶律得意洋洋,接过那十两银子,突然又叹了一口气:“太少,早知道应当押多些,满园春就换来个十两银子,不值啊。” 小蛮还是一头雾水,回头想找泽秀问,他却老早自己带着银子去别的桌子赌钱了。她赶紧跟过去看热闹,那一桌却是赌牌九,摸骨牌,长三梅花叫个不停,泽秀连赢两把,也不过是十几两银子。 她正看得有意思,忽听后面一阵喧嚣,忍不住回头扫了一眼,却见一群人把连衣围住,那情态很是不妙,她急忙要过去,只见耶律突然挤进人群,叫道:“你们赌牌九,又不是出了天牌至尊宝,不过一付铜锤赢了三点,居然也好意思让别人全副身家赔给你。” 众人又是一阵喧哗,只听里面一人冷笑道:“是这位姑娘自己答应的规则,她若输了便把人赔给我,不信你去问问她,我可有一个字说错。” 连衣攥着衣角,咬唇不语。耶律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不用怕,到底怎么回事,你说给我听听。” 她轻声道:“我是看热闹,可是这个大爷非让我陪他赌一把,说我赢了他今天的银子就全给我,我说我没钱不赌,他就说没钱你还有人在啊。然后塞给我骰子非要我赌,我把骰子丢给他,他就说我抛了个三点,跟着自己又掷一副,说铜锤大过我的,就非要拉我跟他回家。” 岂有此理!小蛮护犊心切,冲上去就要理论,泽秀在后面一把抓住她:“你少来,屁也不会就别出头。耶律是个高手,看他怎么解围。” 耶律挑起眉毛,笑道:“你这样根本是耍赖,人家姑娘说了不要赌,你却使诈,果然是卑鄙之极!” 那人将骰子丢在桌上:“你要怎么样?强出头?还是咱们也来赌一把,你赢了姑娘就让给你,你输了,身上银子全归我。” 耶律拿起扇子在手上一拍:“还在使诈!我赢了,姑娘和你的银子都归我,你赢了,东西都是你的,有没有胆子赌一把?” 那人冷笑道:“好,开局。” 最新全本:、、、、、、、、、、 缭乱之卷 第二十章 流水(二) 第二更。/.qΒ5、/ 连衣咬唇轻轻拉着耶律的衣服,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却说不出来。 耶律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不用担心,看我的。” 他摞起袖子,坐在椅子上,拿出骰子晃了晃:“你先我先?” 那人做个请的手势,耶律也不客气,当即将骰子放在手里,指头摩挲一番,忽听那人道:“用自家的骰子,好会使诈。” 他立时将骰子放在桌上:“那用你的骰子也一样。” 那人果然把自己的骰子丢给他,耶律一摸到就觉得手感不对,里面只怕是塞了什么东西。他看了那人一眼,他满脸得意之色,他也不说话,当即轻轻将骰子转了抛在桌上,四颗骰子转了一阵,落得停下,却是四个三点,一副长三。 耶律心中郁闷,此人用作弊的骰子来赌钱,放在平时他早已忍耐不得要发作,但一来这里是宋地,二来他也仗着自己手法厉害,不怕这些鬼蜮伎俩。但如果在这个赌局上输了,丢脸还是小事,一个如花似玉的小连衣就要被他带走,这可不能够。 他见那人拿着骰子就要投,立即开口道:“你不是也用自家的骰子么?这次须得用我的。” 不由分说,把自己的骰子递给那人。 那人脸色一变,又怕别人起疑,只得勉强掷了一把,四颗骰子转了一会落下,居然也是一对长三。 耶律拍手笑道:“好!平局。大约是骰子用着不顺手,不好发挥。咱们换骰子,用各自的。再赌一把,一局定输赢!” 那人立即抢过自己的骰子。叫道:“这次我先!” 说罢也不等耶律说话,早已一把掷下,这次果然掷得好,四个一点满堂红,一双地牌。他面上登时得意之极。呵呵笑了起来,看着耶律,大约早已料定自己是能赢了。 耶律不等他笑完,手起骰子落,在桌上绕圈滚了一周,一颗先停下,是一张鲜红的四点,第二颗紧跟着停下,居然是张一点。那人笑得更欢了。第三颗停下是一张二点,牌面成了二四,最后一颗转了好久还不停。耶律微笑道:“我赌它是二点。” 话音一落,骰子停下。果然是一张二点。丁三配二四。至尊宝通杀。 那人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耶律哈哈大笑,起身道:“痛快!姑娘归我了,你的银子在哪里?” 那人脸色灰白,突然厉声道:“你使诈!你地骰子里塞了东西!” 耶律眉头一皱,忽听后面一个人说道:“劈开看看就知道谁作弊了!”众人一齐回头,却见一个面容俊秀的少年提刀站在那里,他穿着皮毛衣裳,头戴狐皮帽子,居然是做契丹人的打扮,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个白衣公子,面容清俊,:// 小蛮一见到根古先是大喜,再见到天权,登时又苦了脸。根古不等众人做出反应,上前提刀就砍,别看那刀有半个人高,大的吓人,但他用来居然十分轻巧顺手,只听“咔”地一声,耶律地骰子被他劈成了两半,整整齐齐地裂了开来,里面并无任何杂物,正是上等的象牙做成的骰子。 耶律皱眉道:“这颗骰子很贵的,你劈烂了只剩三颗,以后还怎么玩?” 根古冷道:“傻货,我是帮你呢!” 话未说完,对面那人掉脸想走,根古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在他怀里一摸,掏出四枚骰子,丢在桌上,用刀身一拍,只听“咔嚓”数声,四颗骰子一齐裂开,根古捻起其中一颗,冷笑道:“一半是木头,一半是玉石,世上还有这样地骰子吗?到底是谁作弊?” 原来玉石比木头重,这人用东西将两片粘在一起,抛掷的时候就能得心应手。 那人脸色忽白忽青,恶狠狠地瞪着根古,见他做契丹人打扮,心中陡然一惊,尖声道:“是契丹的小鬼!契丹人!他们是契丹人!” 赌场里嗡地一声闹大了,契丹人凶残无比,宋人恨之入骨,一听赌场里有契丹狗,一个个都要冲上来教训他们。根古大吃一惊,掉头想走,但周围人熙熙攘攘挤上来,连转身都困难无比,他一把扯掉自己的帽子,矮着身体要从人群里钻出去,只听耶律叫道:“好不赖皮!赌场里分什么契丹宋人!输了就是输了!” 白痴啊!他在肚子里骂了一句,这不是火上浇油承认自己是契丹人吗? 突然听见连衣说了一句什么,他急忙抬头寻找她的身影,眼见她一把捞起被众人群殴的耶律,掉脸就要跑,他急急叫了一声:“姐姐!” 连衣急忙回头,见到根古,便朝他伸手,根古叫道:“快把那累赘丢了!快丢了!” 连衣使劲摇头,勉力冲过来,一把抓起他的手,纵身而起,越过众人的头顶,眨眼就逃出了赌坊大门。 小蛮被突然暴起的骚乱挤得七荤八素,回头着急地寻找泽秀,然而她身材娇小,满眼望去只是人头攒动,能勉强站着都算不错了,她张口正要叫,忽觉手腕被一只冰冷地手握住,紧跟着,一个女子低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主,你还认得我吗?” 她心中一惊,急忙回头,只看见一袭被紫纱蒙住的脸,她吓得差点跳起来,夺手就要逃,那女子却一把抓住她地头发,将她扯回来,小蛮痛得尖叫一声,忽觉肩上被人一抓,被抓住的头发也被人割断。紧跟着被人抱在怀里,纵身跳上二楼,推窗跳了下去。 “是她是她!不归山找来了!”小蛮吓得魂不附体。死死揪着那人地领口,叫得像杀猪一样。 那人低头轻声道:“小主冷静一点。不要激动。” 咦?这声音,不是泽秀?!她猛然抬头,却见到那人耳上闪亮地耳钉,他长睫低垂,定定看着自己。 小蛮倒抽一口气。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是天权。 小蛮几乎是本能地,抬手就朝他脸上推去,天权一时不防,险些被她抓到眼睛,不由自主松开手,小蛮摔在地上,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就跑。背心又被人一把抓住,她吓得大声尖叫。拳打脚踢。 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压抑怒意地声音:“你搞什么鬼!” 小蛮惊喜交加地回头,果然见到泽秀,他脸上被她抓了许多道血痕。青筋乱蹦,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泽秀一把将她夹在胳膊下。朝天权面上虚晃一招。跟着就拔腿狂奔,眨眼就将他甩在老后面。 小蛮紧紧抱着他地腰。急道:“是不归山!土老板!她来找我算账了!”泽秀没说话,纵身跳起,跃上树顶,回头一看,那一抹紫色的身影远远追了上来,后面还跟着天权。这样来势汹汹,只怕是没办法好好谈话地,只能暂时避开了。他跳下大树,闪身钻进旁边的小巷子里,抄小路赶到渡口旁,刚好一人刚解开绳子,要开船离开。 他一跃而上,低声道:“快开船!什么也不许问!”说着便丢了一锭银子给他。 那人一见那锭银子有十两重,登时喜得眉开眼笑,赶紧将竹竿一撑,小船荡悠悠地离了渡口,顺着水流往下漂去。 小蛮松了一口气,瘫在船板上动弹不得,回想起方才地景象,真是差点把她的胆子给吓破,头皮那里还有一些痛,都是土老板抓的,用那么大力,可见她有多恨她,要是落到她手里,她真的要死翘翘了。 泽秀蹲在她身边,讥诮地看着她,道:“都是自己招来的苦果吧。” 小蛮抬头看着他,很想哭:“这时候就不要说风凉话了好不好?” 泽秀见她头发乱糟糟地,脸上又是汗又是泥,看上去倒是格外可怜,不由抬手替她擦去脸上的灰,笑道:“成泥人了。” 小蛮长长出了一口气,叹道:“老天保佑,各路神仙保佑,她千万不要追上!” 泽秀奇道:“不是应当向神龙求助吗?” 小蛮一呆,急忙改口:“呃,不错……我一急就给忘了,神龙保佑我!” 泽秀在她额头上一弹,正要说话,忽觉有些不对,回头一看,却见岸上一道紫影犹如闪电一般窜过来,沿着岸边飞奔,眼看就要追上这条小船。小蛮吓得呆住,果然神龙是不会庇佑她的! 泽秀急忙回头道:“船家,快些离岸!到河中央去!” 那个船家叹道:“公子,船可不是马车,说怎样就怎样。水流这么急,总要顺着来,不然翻船了怎么办?” 泽秀起身抢过撑杆,努力朝河中央撑去,刚撑了两下,只见那道紫色身影纵身一跳,兔起鹘落,姿势端妙,然而到底差了那么一些,眼看就要落在水里,她突然从怀里抛出一个木盒,轻轻丢在水里,木头比水轻,浮在水上,她足尖在上面轻轻一点,紫色的裙摆像要毁灭一切的梦,悠悠扬扬地落在了小蛮眼前。 事到临头,小蛮反而不像起初那么恐惧。 她只是怔怔地抬头,怔怔地看着紫纱下那张妩媚却冰冷的脸,土老板的眼神像是要把她活剐了一样。 河面上又纵起一道白色身影,正是天权,他稳稳落在泽秀身后,不等他有所反应,立即抽出一把小刀抵在他脖子上。泽秀果然一动也不动,目光灼灼,定定看着土老板。 土老板站在船头,面纱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旁边的船家见势不妙,早已缩在船舱不敢动弹。她低头看着小蛮,突然轻声道:“小丫头,知道我为什么要来找你吧。” 小蛮吸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土老板又道:“你请动了辽兵来困住不归山,胆子确实不小。如今不归山被围得水泄不通,出不来进不去,你是不是以为真的就没人能来去自如了?” 小蛮还是没说话。 因为她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那个瞬间,她好像听见了阴间地牛头马面朝自己走来的声音。 最新全本:、、、、、、、、、、 缭乱之卷 第二十一章 流水(三) 突然发现自己还有最后两章存稿,于是加上一章今天一起发出来。\.//明天开始就木有存稿了,一点都木有了。。叹气。。真的只有一天一更了。。。 第三更。 土老板提起长长的裙摆,姿态美妙地朝前走了两步,小蛮紧紧闭上眼,以为她要来杀自己,谁知胸口的衣服被她一提,她不由自主跟着站了起来。 土老板缓缓把面纱揭开,露出一张雪白秀丽的脸,然而美丽的只有上半部分,她的脸从鼻子往下全部毁了,也不知是烧伤还是什么别的,总之那张脸让小蛮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看。 她声音低柔婉转:“你的胆子真是很大,我先前竟真的没看出,你有这样大的胆子。” 小蛮哆嗦了一下,颤声道:“蝼、蝼蚁也会偷生……我……我凭什么要被你们杀掉……何况又是下蛊,又是刀子,又是用黄金白银来塞我的嘴,你、你们也没必要这样……” 土老板笑了笑,柔声道:“蝼蚁尚且偷生,是因为没人想杀死它,一旦想要杀它,怎样偷生都是不行的,特别是那种自说自话、不肯认清现实的蝼蚁。”她的手缓缓抚上小蛮的脸颊,冰冷的,她又打了个寒颤,只觉她长长的指甲刮过脸颊,剧痛无比。“小丫头。”她还是那么温柔,“你逃到天涯海角也没用,找来皇帝老子护着你也没用,妄想假的变成真的,更是没用……” 小蛮抖了一下。咬了咬唇,看她的神情,不像是恐惧。竟是悲伤害怕的想哭。 如果舍弃自尊有用,如果她地自尊还值那么点钱。她愿意马上跪在这人面前,恳求她一辈子也别说出这个秘密。可是她的自尊已经被三千两白银买走了,那么轻松,白花花的银子就可以买走她全部地希望。 所以她只有脸色苍白地垂下头,无话可说。 土老板神情甜蜜地看着她绝望的模样。突然转身,面向泽秀,柔声道:“泽秀先生,很遗憾,我们都是被这个小骗子给骗了。她不知是哪里派来地奸细,冒充苍崖城小主,将你我都糊弄个够呛。还好我们及早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否则还不知要面临怎样的大祸。如今真正的苍崖城小主已经被不归山解救起来,好好生活在不归山。她对报仇和光复都没有兴趣,和这个小骗子完全不同。你一路与她同行这么久,也护了她这么久。都是白忙活一场,她不是苍崖城小主。” 泽秀的脸色也是煞白。比白纸好不了多少。他沉默良久。忽然道:“荒谬,既然不是小主。你们为什么要给她下蛊,大名鼎鼎地不归山,带一个陌生女孩子回来,难道事先不调查她的身世吗?” 土老板叹了一口气,轻道:“不错,这件事确实是不归山莽撞了。.电脑站只因她身上有稚龙之角和苍火之印,我们起初便以为真是苍崖城小主。不过那蛊并不是不归山下的,当初在梧桐镇迎接她的时候,另有一派江湖人物来抢夺,用钢丝勾破了她的手,想必蛊虫是那时候种下的。老沙急着将小主带回来,没来得及调查他们的身份,想必这小丫头就是他们一伙的,故意设下圈套诱我们信以为真,至于蛊虫,大约就是那些人为了控制她而下的吧。这小丫头言语无赖,举止轻浮,我们怎么看怎么不像真正地小主,可是她寻找五方之角的意思很急切,无奈之下我们只得派出天权三人保护她下山,其实也有暗地监视她的意思,不出所料,她和自己地贴身侍卫有一次说话泄露了口风,被老沙的人听见,老沙带人去找她----就是在白杨庄那里了,结果又被她狡猾逃脱,随后她也不知什么因缘巧合,居然能找到辽兵来围困不归山。试想她如果是真正地小主,又何须心虚至此,分明是怕人泄露了自己地秘密。至于她又是用了什么花言巧语骗得泽秀先生你倾力相助,我也不得而知,先生在江湖上也算年轻俊才,被一个黄毛丫头耍得团团转,岂不是让江湖人嗤笑。我这次突破重围赶来这里,一是要捉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二来,也是给先生提个醒,不要助纣为虐。” 她说谎!完全是一派胡言!小蛮抬头急道:“你胡说!那天晚上老沙明明告诉我是你们不归山有诡计……” 话未说完,忽觉脖子上一紧,土老板地手卡在了上面,小蛮登时透不过气来,痛苦之极地死死抓住她的手,无论如何也掰不开。 “死到临头,你还有那么多话。泽秀先生,你大约是不相信我的,不如我让你看个有趣的东西。” 土老板轻轻揭开小蛮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胸口,她在上面轻轻拍了一掌,果然那块皮肤上慢慢浮现出苍蓝色的火焰印记。土老板笑道:“这个不是苍火之印,真正的苍火之印是不会消失的,而这个假的,只要用药,立即就会消失,再也不会冒出来。” 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些药粉上去,小蛮只觉胸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戳了一刀,痛得浑身冷汗,手指死死抓着她的手腕,泛出青白的色泽。而她胸口那块苍火之印,真的慢慢消失了,无论土老板拍几下,也再也不会出来。 土老板朝天权使了个眼色,天权立即放下手里的小刀,退到一边,垂手不语。 泽秀动也不动,只是定定看着河水,没有说话,更没有看向小蛮。 她被土老板捏在手上,像捏一只快死的狗,难受的四肢抽筋,却怎么也难死掉。 土老板又道:“泽秀先生,这丫头怎么处置。我听你的吩咐。” 泽秀慢慢回过身来,神情冷漠,还是不看她。只是低声道:“随你处置,我不过问。” 小蛮突然就不挣扎了。很奇怪,她现在突然觉得死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土狗是没有幸福之权利的,不管她戴了多么闪亮地头盔,也改变不了她就是一只土狗的本质。 她那点短暂的幸福,就到今天为止了。 至于那很多很多好玩地地方。江南的繁华杏花,落英如雨,深深庭院,漠北地广袤草原,蓝天白云,纵声欢笑,一下子离她很远很远,远的像一种遥不可及的梦。以后就是以后,她没有以后。 土老板抽出身上细细的银剑。正要贯穿她的胸膛,不防脸旁突然有劲风袭来,她大吃一惊。一把丢开奄奄一息地小蛮,举剑去格。谁知那人的力气大的可怕。只听“铿”地一声,她的剑被一切为二。肩上被砍中一剑。 土老板疾退数步,定睛一看,果然是泽秀,他将大氅一扬,卷起小蛮就要跳船。土老板厉声道:“还想逃!”她一手用力按住肩上的伤口,足尖突然一点,整个人像一朵快要绽放的紫花,衣角扫过泽秀的半边身子,他只觉全身一麻----是迷香! 他立时闭住呼吸,到底还是迟了一步,旁边银光一闪,他极勉强地躲过,一根铁箭铮然射中船舱,划破了他的大氅,小蛮落在船板上,被天权一把捞起,扛在肩上。 他还要去抢,然而手脚都已经发软,突然胸口一凉,他心里一片迷茫,低头望去,却是被他劈断的半截银剑,从后面贯穿了胸膛。 土老板一把抽出银剑,鲜血登时从他身上飙射出来。小蛮倒抽一口气,尖声道:“泽秀!” 他僵硬地转过脖子,像是想看她一眼,土老板一脚踢中他地背心,他口中登时喷出鲜血,再也站立不稳,倒头便掉进了湍湍的河水里,只能见到水面迅速红了一大片,紧跟着就没有了半点动静。 小蛮只觉肝胆俱裂,没命地挣扎着从天权身上跳下来,扶着船头想也不想,就要跳下去。 土老板抓着她的头发,硬是将她提过来,厉声道:“贱货!” 她提起半截银剑,又要刺穿她,忽听天权在船头淡道:“土老板,衣服破了。” 她不由一愣,低头看看自己,果然衣服从肩膀那里裂开了一道缝,是被泽秀地剑砍破的,鲜血汩汩流个不停,她丰满地胸脯露出了大半,上面也染满了血。 到底是女人,她本能地去拢领口,忽觉河面上有什么不对,不由转头望去,只见周围不知何时多了十几艘又小又长地渔船,全部蒙上黑布,上面一头一尾都站着两个黑衣人,胸前背后都纹着红白十字刀花纹。 她脸色登时就变了:“天刹十方?!” 天权缓缓走到她面前,将小蛮抱起来,她死命挣扎,还想跳河,天权在她脑后轻轻一按,她顿时不动了,软软地靠在他身上。他柔声道:“土老板,天刹十方的人来了,我们还是先逃走吧。” 话音未落,只听嗖嗖数声,那十几艘小渔船上纷纷跑出黑爪子,勾住了这条船,使劲朝后拉去,那些黑衣人纵身而上,轻飘飘地踩着绳子飞奔过来。 土老板想也不想,按着伤口掉脸就要跳上岸,手腕上突然一暖,却是天权拉住了她地手。 土老板心里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慢慢回头望着他,这个冷漠犹如冰山的男人,面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他的手越握越紧,渐渐竟疼得令人受不了。她微微一动,只觉身上要穴被他飞快点住,登时动弹不得。 她喉中一紧,涩然道:“是你?” 天权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小蛮退到船舱里,那些黑衣的天刹十方冲上船,手起刀落,瞬间将她砍成了碎片,哼也没哼一声就被丢进了河里。 他还是不动,静静抱着昏迷的小蛮,坐在船舱里,白衣胜雪,乌发一丝不乱,双眸幽然如深潭。 黑衣人没有进船舱,而是迅速地回到各自的渔船上,顺着水流很快就漂走不见了踪影。 天权缓缓起身,抱着小蛮走到船头,回头轻声道:“船家,靠岸。” 那个可怜的船家吓得直哆嗦,一个字也不敢说,飞快地把船靠岸,看着他轻飘飘地上岸,像是刚刚赏了一场美丽的风景,一派优雅。忽然,他缓缓回头,目光在那船家身上转了一圈,低声道:“你今天看到了什么?” 那人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什么也没看见!” 天权淡道:“你乘船出去,怎么会什么也没看见。” 那人憋了一头汗,想了半天,登时恍然大悟:“我……我见到一群黑衣人冲上来杀了那个紫衣女人,公子你……你打退了那些人,带了这个姑娘走了……” 天权微微一笑,抛了一锭黄金给他,转身便走:“说得好,不要忘记刚才说的。” (缭乱之卷完) 最新全本:、、、、、、、、、、 鸦杀之卷 第一章 变徵(一) 黑暗中,.qВ5、\\浓黑犹如深夜的大氅,粗长的辫子,大步流星。 小蛮不知为了什么在后面艰难地追赶。 他要抛弃她,舍弃她,无视她,忘记她。 小蛮拼命追赶着,她难得这样固执一次,无论如何,她也要赶上他。 那人突然停下,似是感应到了什么,默默转过头来,一双轻佻妖娆的桃花眼在黑暗里熠熠生辉。一见到她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他眯起眼,笑了起来。 “成泥人了。”他戏谑似的,用袖子去擦她的脸。 小蛮抓住他的袖子,轻轻叫了一声:“泽秀。” “嗯?”他笑吟吟地看着她。 她喉中一阵苦涩,眼泪不由自主就掉了下来,她死死攥着他的手,低声道:“你……你等等我,我马上就来!总之……我马上就来!”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傻孩子。” 小蛮张开手去拥抱他,忽觉抱了个空,她猛然惊醒,遍体冷汗。 此处是何处,此时是何时,她全然不想考虑,眼见外面是一圈朱红精致雕花栏杆,她跳起来就往栏杆那里跑,一把撑在上面翻身便要跳下去。 一只手从后面飞快拉住她的背心,小蛮脚下发软,被他拉的一个踉跄,一头撞在他怀里。她张开嘴,对准舌头咬下去,那人却似早就料到一般,飞快捏住她的下巴,手指在她后颈一点。小蛮又软了下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黑了,小蛮在黑暗中睁开眼。在床上摸索着,终于摸到系帐子的绸带。她狠命一拽,帐子霍拉一下掉了下来。她提着带子,在床柱上摸啊摸,试图找出可以栓的地方,耳边忽听一人低声道:“你做什么?” 她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手里地带子就被人抢走,紧跟着一阵天旋地转,她被人按在床上,掐住颌骨,动弹不得。 她只觉自己是赶不上了,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远,她终于是赶也赶不上。 那只掐住她下巴的手忽然感到豆大的泪水打在上面,仿佛无穷无尽那样。那人顿了顿。低声道:“不要难过,他未必就死了。” 小蛮没有任何反应,那人又轻道:“我请人在河里打捞了一整天。没有捞到尸体,只有一件大氅。以他地身手。应当不会那么容易死。” 小蛮微微一动。那人立即放手,缓缓扯下落在床上地上的帐子。丢去角落,另走去桌边,点亮了烛火。屋内顿时大亮,执烛之人一身白衣,眉目如画,正是天权。 他取出一件湿漉漉还染血地大氅,轻轻走到床边,放在小蛮手旁:“这是捞上来的衣服……” 话音未落,衣服就被她死死抱住,整张脸都埋在里面。 天权在床边坐了一会,忽然伸手按在她肩上,将她轻轻翻过来,她脸色苍白,脸颊上还带着土老板指甲划出来的血痕,两条眉毛微微蹙着,眼角还挂着眼泪,却已经睡着了。 他不由自主想起在沙漠里,这张脸上楚楚可怜的神情。其实一直没有告诉她,她不用装就已经很动人了,而且,真正的楚楚可怜也是装不出来地,她装得很不成功。…电脑站 他看了很久很久,最后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将她眼角的眼泪擦掉。 小蛮大病了一场,半昏半醒很长很长时间,偶尔神智清明一下,会抱着泽秀的大氅,静静望着自己的手。天权好像在赶路,她被安置在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里,窗外的风景每天都在变,有时候是翠绿的柏树,有时候是微微发黄的鹅掌楸。 马车行驶得很慢很稳,她几乎感觉不到移动。每到黄昏时分,他会喂她喝一种味道古怪的药,然后再吃几粒苦得要命地丸子,这样她就可以睡一个安稳觉。 天气越来越冷,很快就下起了大雪,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天权将马车停在路旁,轻轻揭开车帘,小蛮正睡在里面,身体微微蜷缩起来,怀里抱着那件大氅,睡得像个孩子。他将她扶起来,拍了拍她的脸颊,小蛮微微一动,眼睫颤了两下,只觉他的胡渣擦在耳朵上,登时狂喜,反手紧紧抱住他,颤声道:“泽秀!” 天权没说话,只抬手轻轻摸了摸她地头发,她突然又猛地推开他,缩到角落里,捂着脸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 他从怀里取出药,坐在车厢边上,并不进去,只淡道:“吃药吧,马上要到镇州了。” 小蛮很久都没反应,他也不劝,只是倚在车厢边上,静静望着外面苍茫大雪。 这里是一片一望无际地大草原,灰色地天空像一只罩子盖在头顶,风呼啸起来,毫无阻挡。小蛮靠在车壁上,静静听着风声,不知过了多久,才轻道:“这里是漠北?” 这些天她终于开口主动说了一句话,天权心中微微一松,轻道:“是的,外面是草原,想看看吗?” 小蛮慢慢从车厢里探出头,静静望着外面苍茫地草原,雪片像一团团巨大的棉絮,被风扯来扯去,染了一地银白。她看了一会,嘴角忽然露出一丝笑意,轻轻说道:“没有蓝天白云,也没有放马奔驰的人。” “天晴了就会有的。小蛮点了点头,缩回车厢,将药丸拿起来吃了,天权解开腰间的水袋,递给她。她喝了两口,又道:“你是要把我带回不归山吗?土老板呢?” 他沉默了片刻,才道:“不,不去不归山。土老板已经死了。” 死了?小蛮戒备地盯着他。 天权慢悠悠地说道:“天刹十方的人突袭。所以死了。” 小蛮显然一点也不相信他,天权也不在意,只道:“这里是辽地。不归山的人暂时出不来,你不用担心。” 你难道不是不归山的吗?小蛮还是不相信。 天权再也没说话。这些天赶路。纵然他身上还是一尘不染,然而面上到底还是有了风尘之色,下巴上也冒出了青黑地胡渣,小蛮不由自主想起泽秀,他的胡渣怎么也刮不干净。今天刮了,后天就又冒出来。 她心中一酸,却轻轻笑了。 马车继续在草原里缓缓行驶,到了挨晚时分,便见到前面有大片的帐篷,正是草原牧民地居所。牧民们对客人十分热情,将两人请进了最大的帐篷里,点上最旺地火堆,很快就送来了奶茶与羊肉。 小蛮的精神好了许多。慢慢吃着羊肉,突然抬头道:“这里有彩线和针卖吗?” 天权摇了摇头:“这些牧民都是居无定所,很快也要迁徙离开这里。你要的东西。到了镇州才能买到。” “我们去镇州做什么?” 天权顿了顿,轻道:“暂住。我在那里有一处田地。” 小蛮怀疑地看着他。良久,才道:“你为什么要带着我。不是应当把我杀了吗?” 天权淡淡瞥了她一眼:“我为何要杀你?” 小蛮一时语塞。 天权起身,走到帐篷门口,又道:“你也不过是被迫的可怜虫。” 小蛮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抱着膝盖,把泽秀断了半截的大氅披在身上,坐在地上发呆。帐篷里很暖和,火苗烧得极旺,地上铺了两大块毛皮,虽然很粗糙,但阻绝了外面天寒地冻地寒气。 没一会,牧民的一个老女人又送来了两块类似被褥的稍软的皮毛,拉着她的手,疼爱地说了好长一串话,可惜小蛮一个字也听不懂。她也失去了以前装模作样的力气,只是木木看着她。 天权突然又走了进来,与那女人低声交谈了几句,她才笑吟吟地走了出去。他走到小蛮身边,将皮毛铺在地上,道:“她觉得你长得像她孙女小时候,瘦的可怜,所以多送来两张皮毛,怕你夜里冷。” 他将皮毛铺好,自己和衣躺了下来,没一会,好像睡着了,发出低微的鼻息。 小蛮怔怔坐了很久,突然想起什么,伸手入怀,掏了很久才掏出一幅白绸,展开就着火光细细打量。画上的少年冷郁绝美,不知看着远方什么地方,好似在沉思。她地手指划过少年的脸庞,像是不忍触摸,飞快缩回手指,将白绸小心塞回去,这才和衣躺在皮毛上,心中一阵冷一阵热,迷惘到了极致。 天权只觉身边有人瑟瑟发抖,他缓缓睁开眼,转头望过去,就见小蛮缩成一团,皮毛落在她身后,她在梦中冷得无意识地发抖,却丝毫不觉。 他拉起皮毛,盖在她身上,又将火堆拨得旺一些,低头见她还是冷得嘴唇发青,不由伸手将她揽了过来。突然,她伸手抱住他的脖子,轻轻叫了一声:“泽秀……你没死?” 他愣了很久,才缓缓抱紧她,按住她地后脑勺,低声道:“嗯,我在这里。” 她终于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耶律又无辜成了猪头,在客栈里躺着起不来,好在根古及时换下了契丹人的衣服,打扮成普通宋人地模样,否则三个人都要成猪头。 “这些宋人真是奇怪,契丹老百姓又不是军队,他们恨得牙痒痒做什么?在辽地就从没见过哪个宋人这样被敌视过。” 根古脸上到底还是被揍了几拳,嘴角肿了一块,连衣小心给他上药,一面轻道:“我、我也不知道,总之大家都要小 耶律躺在床上,很想哭:“至尊宝通杀啊,银子地味道都没嗅到,反而被人打了一顿。” 根古皱眉道:“得了吧!能活命都不错了!这里又不是大辽,随你胡天胡地。” 耶律怒道:“都是你这个小鬼!若不是你……” 连衣急忙抓住他的手,柔声道:“别骂了,小心伤口疼。总之都是我笨,总是惹麻烦。” 根古叹了一口气:“姐姐你这样地容貌,本来就应当被一个好男人养在金屋里,不让别人看见。你这样行走江湖在外面抛头露面,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找你。” 连衣脸上一红,只听耶律笑道:“这还不简单,小连衣,你就跟着我吧,我养你,以后再也不用过提心吊胆的日子。我造一座金屋给你。” 根古眉毛登时竖了起来,怒道:“你把姐姐当成什么了……” 话未说完,却见连衣红着脸,低头轻道:“不、不要的。这样就很好,我不要什么金屋……” 根古倒抽一口气,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良久,脸色突然一沉,猛然起身推门走了出去。连衣惊愕地看着不停晃动的门,轻道:“我说错话了吗?” 耶律笑了一声,抬手缓缓捏住她的手腕,低声道:“不要理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老子还没吃到嘴呢。” 连衣疑惑地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猛然跳起来:“不好!我忘了主子!” 耶律一把没拉住她,眼看她跑出了门。连衣噌噌跑到楼下,就见根古冷脸管掌柜的要酒,抬头见她下来了,便道:“姐姐要去哪里?” 她急道:“我把主子丢在赌场了!我要去找她!” 根古道:“不用去找了,泽秀大叔跟着他,那个天权公子也在,不会有事的。对了,还有一个紫衣的女人,我们半途上突然遇到了她,据说和小蛮姐姐也是熟识,她总认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人,你就别担心了。” 连衣犹豫道:“可是,他们没回客栈……” “你现在去找也没线索,只能没头苍蝇一样乱逛。何况现在大家脸上都那么难看,要打听也得等消肿再说。” 根古不由分说拉着她坐在椅子上,倒了两碗酒,递给她一碗。 “根古,你说什么紫衣女人?”她印象里小蛮好像并不认识什么紫衣的女人。 根古喝了一口酒,淡道:“我们在太白山找到了五方之角,其实就是什么小主的墓室,里面埋了厉害的机关,险些把我们烧死,好容易逃出来之后,又找不到泽秀大叔他们,天玑和摇光他们去更北的地方找他们,我就和天权到宋地来找,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了那个紫衣女人,神秘兮兮,听声音像是个美人姐姐,不过脸上蒙着纱看不清长什么样。天权好像也认识她,所以我们同行了三天左右,她一路上说的话没超过三句,也没和我说过话,后来我们在赌场见到你们,她也不见啦。” 连衣哦了一声,低头小小喝一口酒,味道并不好。她放下碗,见根古神色淡淡的,似乎并不快活,不由小心翼翼问道:“根古,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其实,我知道你不喜欢耶律……可他的人并不坏,真的不坏……” 根古吸了一口气,突然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姐姐,在你心里,我始终只是个小孩子,对不对?” 连衣怔怔地看着他。 根古笑了笑,脸色渐渐阴郁,良久,又道:“是其他人也罢了,你不能喜欢他,他根本是个畜牲,你喜欢他,一辈子就完蛋了。” 最新全本:、、、、、、、、、、 鸦杀之卷 第二章 变徵(二) 连衣上楼的时候,刚好见到耶律在房门外东张西望,一见她上来了,他便微微一笑,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小连衣,给你看一个有趣的东西。/.qΒ5、/” 连衣缓缓抽出手,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天、天色不早了,明天再看吧。” 耶律毫不在意,拢着袖子轻道:“明天看就迟啦,明天就该放走了。” 说罢牵着她的手,便去推门,连衣急急地又把手抽回来,急道:“不……我不想看了,你也赶紧去休息吧!” 耶律笑了笑,也不说话,只是从袖子里取出一个东西,轻轻举到她面前。却是一只小小的麻雀,在他手里可怜兮兮地发抖,缩着脑袋,豆大的眼睛黑亮有神。 连衣啊了一声,急忙在它头上轻轻摸了摸,低声道:“你怎么捉住的?” 耶律笑道:“我在窗台上撒了一些碎米,这小东西犯馋跑来吃,结果就掉了进来。你喜欢吗?” 连衣点了点头,轻轻把小麻雀接了过来,它一派蔫态,只是装死,连衣摸了两下,才道:“还是放走吧,不能飞多可怜。” 耶律推开房门,道:“走,咱们把它从窗户那里放走,再撒点米粒,看能不能引来更多的麻雀。” 连衣丝毫不觉,点点头就跟着他进屋了,耶律果然取了一些碎米洒在窗台上,将那只麻雀放了上去,它扑啦一下拍着翅膀就飞了,没一会却又飞回来,警惕地看着他俩。颠颠跳过来,赶紧抢了一粒米。 那模样实在可爱的很,连衣不由笑了起来。没过一会。又来了三四只麻雀,在窗台上颠颠的跳。抢米吃,连衣又洒了一把碎米,却将它们吓了一跳,扑簌簌就飞走了。 “啊!别走呀!”连衣轻轻叫了一声,很是遗憾。 耶律哈哈笑道:“你太急了。这些东西很狡猾的,要轻轻放才可以。” 连衣点了点头,将袋子里的碎米轻轻洒在窗台上,突然想起什么,低头轻道:“嗯,那个……你……我、我还没谢谢你在赌场帮我解围,又害你被打,总是给你找麻烦,真是很抱歉。” 耶律柔声道:“这算什么麻烦。小连衣地麻烦,比我的麻烦重要一千倍。别说被打两下,就是用刀子来砍我。我也不会不管的。” 连衣脸上一红,紧跟着又变成了惨白。怔了很久。突然低声道:“你是不是经常说这种话?去……去骗那些男人女人……” 耶律很久都没说话,连衣等得心虚。不由偷偷抬头瞥了他一眼。只觉他半边脸被火烧云地天空映得通红,眼底仿佛也藏着彩霞,定定看着自己,没有表情。 她有些发慌,正要开口道歉,忽听他轻声道:“我对你,从来也没有花言巧语过。或许我以前骗过很多人,不过对你,我一个字都没有骗过。” 连衣只觉呼吸都要停了,心跳却渐渐变得大声,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我……我知道了……” 她地手突然被人轻轻握住,连衣不由一颤,只听他在耳边低声道:“连衣,世上只有你对我最好。为你,我不做什么劳什子的皇帝,咱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过日子,生很多很多孩子……” 连衣骤然抬头,只觉漫天霞光都倒映在此人眼里,无比绚烂,无比深邃,:// 或许她的人生也像火烧云一样,幻彩一般地绚丽,只有短短的一会儿,都是虚假的烟云,之后就要沉入无穷无尽的黑暗里。不过那也不要紧,因为这样的美丽如果不抓住,她自己都会唾弃自己。 耶律顺着她的手腕缓缓抚摸上去,停在她的脸颊上,替她将腮旁的一绺碎发拨开,轻轻叫了一声:“连衣。” 她只觉腮上一热,是他的嘴唇贴了上来。她心中大惊,想要跳开,可是不知为何却又不忍避开,他地手已经缓缓抚到脖子上,唇沿着她的脸颊下滑,在她鼻头上轻轻一吻,低头便要去吻她的唇。 房门突然被人敲了两下,两人都是一震,连衣慌得一把推开他,奔到门口拉开门,根古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冷冷看了她一会,她面上红晕堪比晚霞。他淡道:“下去吃晚饭吧,傻 连衣急忙点了点头,逃命似地跑下楼。 耶律笑吟吟地走到门口,低头看了看根古,他也冷冷看着他。 “如果要对她好,就要对她一个人好。”根古到底年纪小些,忍不住先发话了。 耶律哧地一笑,轻声道:“玩过了可以让给你,成全你的美梦。” 根古神色一变,抬手揪住他地背心,一拳砸在他脸上。耶律跌跌撞撞踉跄好几步,撞在客房地门上,抬手在嘴上一抹,果然出血了。他冷下脸,低声道:“耶律根古,以下犯上是什么罪?不会因为你是小孩就减轻!” 根古一脚踹上他的心口,厉声道:“打死你就没罪了!” 耶律扑倒在地,挣扎了半天才爬起来,二楼客房里地客人们听到动静都跑出来看热闹,见根古出手极狠,不由都惊道:“咦?!那个小孩在揍大人!” 根古骑在他身上,挥拳还要再揍,忽听一阵脚步声急急跑上来,正是连衣,她脸色苍白,不过很显然并不是看到他俩打架而变得苍白的,她一见根古将耶律压在下面暴打,先是一愣,紧跟着赶紧过来拉架,一面急道:“别打!我们……快离开这里!” 根古又朝耶律身上狠狠踹了几脚,他早已动弹不得。被连衣一把抱起背在背上,进屋推开窗户就要跳下去。根古匆匆跟上,急道:“怎么了?!” 连衣脸色发白。不及解释,正要跳下去。忽听门外靴声橐橐,眨眼间就上来了一个黑衣人,身材高大,面容英伟,正是先前在团扇庄园见到的耶律文觉。他一条胳膊被泽秀斩断了。只将袖子和腰带捆在一起。他冷冷看着连衣,隔了一会,突然道:“废物。” 连衣脸色惨白,咬了咬嘴唇,紧紧攥住耶律的袖子。 根古见势不好,急忙挡在她面前,沉声道:“你要做什么?!” 耶律文觉看也不看他,又道:“你主子人呢?” 连衣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可能是被泽秀大叔和天权公子他们带走了吧……” 耶律文觉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天权带走了?” 连衣急道:“你……你不要杀她!她是好人!对我……对我很好!我、我也不想再听你的话了!我不想对不起主子!” 耶律文觉冷笑一声:“自作聪明!泽秀如今已经死了。没人护着那女娃儿,她知道地太多,迟早要死。” 泽秀死了?!所有人都呆住。耶律一口气没喘上,登时放声大哭起来。耶律文觉啧了一声。抬指一弹。也不知射了什么东西打在他身上,他登时没了声音。瘫在连衣背上。 连衣颤声道:“我……我会护着她!天权公子也是!” 耶律文觉又是一声冷笑,却没说话,隔了一会,才道:“你给我把她找回来,带给我。” 连衣猛然摇头:“我不!” 话音刚落却发出一声惨呼,狠狠撞在墙上,肩上的耶律也滑了下来。她咬牙扶住肩上的伤口,那里被他用铁弹珠打了个洞。此人出手之狠辣,令人侧目。 根古挥刀便要上去,却被他一把抓住刀背,反脚正中他地背心,根古扑倒在地,立即晕死过去。 他上前一步,正要把连衣从地上提起来,忽然侧耳去听楼下,眉头一皱,当即转身推窗跳了下去,一面道:“记得带她给我!” 连衣脸色灰白,将按住伤口的手拿下来,上面早已染满了鲜血。她艰难地起身,扶起耶律和根古,只听门外又传来一阵喧嚣,有人在大声嚷嚷:“哪里有人闹事?” 是大宋官府地人!连衣心中吃惊,然而此刻已经躲不得,只见一群官兵冲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连衣眼前一黑,顿时什么也不知道了。 小蛮开始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致志地刺绣。 每当提笔描花样子的时候,一个恍惚,仿佛总是回到某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日光暖洋洋地,白杨树被风吹得飒飒轻响,龙吟细细。 有清凉的香气围住她,她又是欢喜,又是茫然,缓缓抬起头来,总能看到那一对浓密微颤的睫毛,忽然扬起,妖娆地桃花眼定定望着她,像两颗玄色水晶,宝光流转:“怎么不画了?我看着呢。” 小蛮情不自禁,低声问道:“你看画还是看人?” 声音刺破暗室的寂静,她猛然回神,发现面前并没有人。风卷着雪花灌进来,将茜色的窗纱吹得轻轻摇摆。 小蛮怔了很久很久,手里的画笔掉在地上。她趴在小几上,万念俱灭。 她现在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自己的影子蜷缩在脚边,像一团化不开的苦。 天气越来越冷,在连续下了三场大雪之后,小蛮终于将泽秀绣好了。 她将成品高高举起,每一寸都细细打量。 这是他的眉,这是他的眼,这是他地头发,还有三把不离身的剑。绣在白绸上的少年泽秀,目光灼灼,冷郁清秀,仿佛下一刻就会从绸布上走下来,或温柔笑语,或薄怒微讽,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小蛮心中又是得意又是伤感,手指轻轻拂过他地脸颊,最后小心折叠起来,放进最里面的衣服里,贴着心口。 这样他就又活了,永远与她在一起,从此也不会分开。 她起身穿鞋,推开小室地门走了出去,风雪把她貂皮袖子吹得鼓了起来,外面一片白茫茫。 这里是天权在镇州郊外地一处小小庄院,靠着一片小湖泊,十分清幽。替他看守庭院的只有父子三人,父亲大约四十岁往上,目光锐利,寡言少语,两个儿子看上去也绝非等闲之辈。自从把她送来之后,天权就不见了人影,每日打扫送饭都是其中一个小伙子。 小蛮推开门,就见到那个年轻人在用坛子收集松树上地雪,回头见她倚着门边发愣,他也是一呆,想不到平时锁在屋子里不出来的姑娘今天居然主动跑出来。 “天权在哪里?”她轻声问着。 那人愣了一下:“公子爷现在不在这里,出门办事去了,只怕要过些日子才回来。” 小蛮点了点头,见他小心扫去松枝上的浮雪,将中间的白雪用一种类似勺子的东西舀了装进坛子里,不由问道:“请问……你在做什么?” 那人笑道:“公子爷喜欢松枝上的雪水泡茶,今年好大雪,应当可以存上十坛子了。” 他可真讲究,居然要松枝上的雪水,却听那人又道:“公子爷的院落里还种了许多梅花,可惜还未到二月,不然取了梅花上的雪水,更好。” 小蛮此刻心里空落落的,刚刚完成一件对自己来说十分重要的事,见他忙得正欢,不由走过去:“那……我可以帮你吗?”她想找点事情做,不然闷在那里会更难受。 那人和气的很,果然给她取了勺子和坛子,两人在附近的松枝上挑选最白最洁净的雪,小心放进坛子里。 忙了一会,小蛮就知道这人叫三喜,是那个中年管家的大儿子,他弟弟专门负责照料天权的日常,名叫七福。中年管家姓赵,天权平日都叫他赵叔。园子里只有他们三人照应着,其余奴婢丫鬟是半个都没有。 “公子爷喜欢清静,难得回来一次,我们平日里也都不敢去打扰他。”三喜笑起来憨厚的很,让小蛮想到了遥远梧桐镇里的铲子。 “不过我们还是头一次见到公子爷带女孩子进来,爹高兴的很,说他终于开窍了。公子爷今年快二十四啦,平常人这时候孩子都老大了,他还没个动静,爹担心的很。”小蛮干笑两声:“其实……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啦。” 三喜自说自话:“咱家公子爷多好啊,长得俊,功夫也好,也从来不在外面拈花惹草。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小蛮缓缓放下坛子,只觉心口那一块十分暖和。 不是满意不满意的问题。她微微抬起头,因为她心里已经有一个人了,除了他,她谁也不要看,谁也不会要。 虽然他大约不在人世了,但她还是很骄傲,骄傲的露出一丝微笑。 她觉得自己好像又变得很富有,整个世界都在怀里一样。 最新全本:、、、、、、、、、、 鸦杀之卷 第三章 变徵(三) 多写了一章,今天两更。\\。0m\第一更。 天权回来的那天,雪停了。 小蛮正和赵叔父子三人在院子里扫雪,唧唧呱呱又说又笑,半点阴霾也看不到了。 “那照蛮丫头的说法,樱桃汁肉是甜的了?肉是甜的,怎么吃?”出乎意料,赵叔冷漠的外表下,居然是个醉心厨艺的人,听说小蛮会做一点江南菜,就问个不停。 小蛮拿着竹枝大扫帚,小心扫着台阶上的积雪,一面笑道:“江南菜当然是甜味居多,其实樱桃汁肉虽然甜,但味道很不坏,您老做一次就晓得了。” 赵叔连声询问作法,小蛮在做菜上面并没有很高的天赋,不如她娘,做什么什么好吃,而且时隔太久,也记不太清楚,只得胡乱猜测着说了一通,见赵叔煞有其事地点头,她心中也好笑。 三喜笑道:“爹,那今晚咱们能吃到那个什么樱桃汁肉了吧?” 赵叔摇了摇头:“等等,还要再研究研究才能下手。” 七福道:“你都研究了三天,上回小蛮说松鼠鳜鱼,你说没材料做不起来,鳝糊也是没材料,这回樱桃汁肉就是猪肉,材料都有了,你尽管去做就是。好不好吃我们来说。” 赵叔还是摇头,三喜和七福铲了积雪,倒进一个大竹筐里,刚回头,就见天权站在后面,静静看着他们。他俩吃了一惊。急道:“公子爷回来了!” 他默默点头,其实他已经站了好一会,他们只顾着和小蛮说话。一个人也没发觉。他见到小蛮眉飞色舞的样子,好像也不怎么想说话了。只觉看着就好。她与先前颓靡痛苦的样子完全不同,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似乎,还变了不少,面上像要放出光来一样。 他一出现。场面顿时冷了不少,三喜和七福忙着去倒雪,赵叔也变得一本正经,恭恭敬敬地行礼,跟着就走了。小蛮一个人孤零零地扫雪,回头对他微微一笑:“你回来了。” 天权有一瞬间的窘迫,跟着立即点头道:“嗯,我……回来了。” 小蛮将残雪扫了堆在台阶旁边,又脚步轻松地把大扫帚放好。天权默默看着她在偌大地院落里忙乎,纤细的腰身不盈一握,冬日的阳光照在她身上。映得头发软软黄黄,稚嫩可爱。大团白雾从她嘴边呼出。睫毛上也染了一些小水滴。 她放好扫帚。又急急跑回来,站定在他面前。脸和鼻子都是红通通地,开口轻道:“嗯,你终于回来了,谢谢你救了我,这些日子我过得很好。赵叔他们都是好人。” 他不知该怎么接话,他的生命里,从未出现过这种繁琐又温馨地事情,干净利落的天权公子,突然变得很笨拙。他又点了点头,低声道:“那就好。” 小蛮低头玩着衣服带子,白雾在她耳边擦过,她的耳朵也红红的,被阳光照着,像半透明的玛瑙。天权突然很想轻轻摸一摸,这是一种很鲜活奇妙地生命,与他的习惯格格不入,但不知为何,让人觉得有一种寂寞的倔强藏在里面,不自觉地想靠近一些。 “我想我该走了,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她低声说着,“所以,请你送我离开,好不好?” 天权心中微微一惊:“为什么要走?” “因为我不能一直住在这里啊,这里不是我的家。” 天权淡道:“暂时不要走,辽兵已经从不归山撤走,他们在到处找你,天刹十方那里也在找你,你一出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小蛮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怕,请你送我离开,不用远,送到镇州城里就好。…电脑站” 她现在什么也不怕了,谁的威胁,谁的利诱,谁的恐吓,都成了风轻云淡。或许十六年来,她第一次活得如此坦然。 天权无话可说,默默看着她。日光照射在她脸上,眼前的少女身材娇小,只到他地肩膀,却骄傲地挺起脊背,仰着头,永远也不服输。她的目光很坚定,知道自己做什么,要什么。现在他终于明白她面上那一层光是什么了。 “你出去了,也不能回家,你父母会被你连累。” 小蛮笑了笑:“我不回梧桐镇,我只是想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好好生活。他们找我也好,找不到也好,我都不在乎。” 天权再次无话可说。 他慢慢转身,良久,才道:“再缓一缓,不要急。” 小蛮轻轻问道:“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她的死活其实与他没什么关系,完全是两个陌生人。 天权淡道:“因为最近有天刹十方地人在附近活动,送你离开会被发现。” 小蛮点了点头:“对,我不能连累你。那……缓一缓再说吧。” 她轻盈的脚步声去远了,天权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那么久,也没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谎。 屋檐上地积雪落在他肩上,天权轻轻拍掉,又站了一会,才转身离开。 结果晚上赵叔还是试着做了一道樱桃汁肉,甜而且酸,酸得要命,咬一口牙好像就要掉。三喜和七福在厨房没忍住偷吃了一点,结果吃得痛苦极了。 难得公子回来,他们能聚一处吃个饭,他们老爹太会煞风景,这种菜让人怎么吃。 赵叔满脸堆笑,特地用小刀切了一块最大地肉,恭恭敬敬地递给天权:“公子爷请尝尝,这是蛮丫头说的樱桃汁肉,江南菜。不知合不合你地口味。” 天权点了点头。见桌上众人都盯着自己,他便放柔了神色,道:“吃饭吧。吃饭的时候不用讲那么多规矩。” 三喜和七福咬着手指,眼睁睁看他用筷子将那块软绵绵弹性十足地肉夹开。挑了一小块放进嘴里----他好看的眉毛微微一皱,随即松开。 赵叔充满希望地看着他,小声道:“公子爷,好吃吗?” 天权默默点头:“不错。” 赵叔两眼放光,赶紧又切了一块大的给小蛮:“蛮丫头。这菜是你地功劳,快尝尝!” 小蛮笑吟吟地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结果一口气差点卡喉咙里,脸色憋得发青,好容易才把那块肉吞下去。抬头望见赵叔希冀的眼神,她慢慢点头:“好吃。” 赵叔喜滋滋地坐下来,夹着肉往嘴里一塞,跟着一口喷了出来,脸色忽青忽红。半晌说不出话。 三喜叹道:“爹,太酸了。” 赵叔怒道:“偷吃地时候怎么不早说!”七福低声道:“说了不是等于承认偷吃么……” 赵叔脸色发白地起身,一把端起那盘肉。惨然道:“公子爷,菜没做好。都是我的责任。您难得来一次。却……” 天权摆手道:“无妨,还有别的菜。不用计较。” 小蛮见赵叔眼中含泪,显然是一付不能就这么算了的样子,不由起身笑吟吟地夹了一筷子豆芽放进他碗里,柔声道:“赵叔,豆芽可好吃了。” 说着又给七福三喜天权三人每人夹了一筷子,笑道:“第一次做江南菜,当然很难。虽然酸了点,不过很嫩啊。赵叔您别灰心,明天一定做得好吃了。” 说完见七福一个劲朝她挤眉弄眼,下巴朝天权那里指,她登时想起来这人有严重洁癖来着,赵叔用刀给他切肉,刀也和给他们用的不同,这会她用自己用过地筷子给他夹菜,只怕这位贵公子会勃然大怒,再也不吃了。 小蛮小心翼翼地坐回去,看着天权,他果然没吃,只是看着自己碗里的豆芽。她低声道:“那个……对不起,你要是觉得脏,可以倒掉……” 天权恍若未闻,低头继续吃饭,将那豆芽吃的一干二净,一面道:“赵叔坐下吃饭,站着怎么吃?” 小蛮松了一口气,还好,他很给面子。回头见七福和三喜两个挤眉弄眼地,大约意思是说公子从没这样过,可见自己在他心中绝对不一般。 开玩笑吧,他不过是给她面子而已,因为她是女孩子,这人对女孩子向来比较宽容,换了是个男人,只怕他早就变色走人了。 吃完饭,小蛮帮着把盘子撤走,刚起身,怀里突然掉出一块白绸布,七福赶紧捡了起来,贼忒兮兮地笑道:“佳人故意遗落香帕,可见其心叵测。” 小蛮急忙伸手去拿,却被他一让,递给了三喜,挑眉笑道:“不行,掉了就是我家公子的,可不能还给你。” 三喜将那块白绸打开,本想跟着起哄,忽见绸布上并不是花鸟鱼虫,而是一个冷然沉郁的俊秀少年,面目栩栩如生,美得令人窒息。他一呆,低声道:“这是谁?你兄弟吗?” 七福也凑过去看,啧啧称赞。 小蛮飞快将那块白绸抢了过来,小心翼翼折好放进怀里,微微一笑,轻道:“不,是我爱的人。” 她承认得如此洒脱,毫不羞愧,甚至半点心虚也没有。 三喜和七福无言地看着她的背影,再抬眼偷偷去看天权,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俩再也不知该说什么。 黑暗像是打翻了墨盒,浓浓地,一层一层铺开。 连衣在黑暗里半睡半醒,只觉肩上一阵阵抽痛,像是被刀子在搅动一样,她背后出了一层冷汗。然而比疼痛更为可怕的,是依稀有一双手在自己脸上身上摸来摸去。 她勉强睁开眼,只见一线暗红烛光,几个陌生人影贴着自己,解衣服的解衣服。摸身子地摸身子。她心中大骇,勉强叫了几声:“不,不!”却无力动弹。 恍惚中。远方似是有一阵喧嚣,惨叫声。呼叫声此起彼伏,她被人抓起负在背上,一颠一颠的狂奔。肩上有滚烫地液体顺着胳膊流下,她嘴唇微微一动,低声道:“谁?” 那人地头发刮过她的脸颊。被汗水浸透,带着一股甜香与轻微地汗味。他地声音也很低:“我,没事了。” 那声音又像根古,又像耶律,她一时也分辨不出究竟是谁,然而心里终于一安,眼前又是一黑,晕死过去。 此后她一直断断续续地昏迷清醒,看到地画面也是断断续续地。有时候是极深沉的黑夜,有时候是微微明亮的晨曦,有时是一个男人蹲在身边喂汤药。有时又是一人面对长满青苔的洞壁。 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少晨昏。连衣终于清醒过来。 这里是一处干燥地山洞。洞壁上满是干枯的青苔,火光熊熊。很是温暖。连衣微微一动,只觉肩上的伤口也不那么疼了,她缓缓起身,低头一看,肩上包扎的很有些简陋,但伤口并不疼,只是微微发麻。 洞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连衣猛然转头,却见耶律提着两捆枯枝走了进来,见到她醒了,他便扬眉一笑,道:“伤口还疼吗?” 他衣服脏兮兮而且乱七八糟,一点也看不出贵公子的气派,不过脸上倒是干干净净神清气爽。连衣茫然地摇了摇头,怔怔看他走过来坐在自己身边,又道:“以前在外面打猎,被鹞子什么的抓伤很正常,随行大夫常用一种药草捣碎了敷在伤口上,可以镇痛止血,幸好这附近能找到,不然你这伤难好。” 连衣好像还不太敢相信,整个人处于一种极度惊惶后的失落中,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耶律摸了摸她的脸,眼睛笑得像月牙:“没发烧了,你身体不错。如果一直发烧就糟糕,咱们被大宋官府通缉了,大夫也不能请,必须尽快离开宋地。” “为什么?”她喃喃问着。 “因为发现我和根古是契丹人,我还是个王爷。最关键是,为了把你从那些杂碎手里救出来,我们杀了几个大宋的官兵。” 连衣定定看着他:“是你们……救了我?” 耶律微微一笑,抬手把她地脑袋往下轻轻一按,低声道:“别这样看人。不然你说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 连衣四处看看,这里显然是某个郊外山林,月色从洞口倾泻进来,安静得像是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根古呢?”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耶律嗯了一声,抬手揽住她地肩膀,笑道:“别问这么多,先睡一会吧。” “他出事了?”她脸色顿时煞白,“还是被宋兵又抓了回去?” 耶律叹了一口气:“当时我们也被拷在牢房里,好容易劈断了木头栏杆逃出来找你,结果遇到了十几个宋兵,我背着你逃出来,他垫后,结果就分散了。” 连衣起身就要出去,耶律一把拉住她,低声道:“做什么?” “去找根古。”她一点也不犹豫。 耶律面色一沉,冷道:“好容易逃出来,怎能再去送死。就算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没办法和大批地宋军作对。” 连衣急道:“那也不能让他死啊!他还那么小……” 耶律起身道:“好,我和你一起去,我也陪你一起死好了,两条命为他一个人送葬,你高兴吗?” “你不会功夫,不要去!” “很好,你为了他宁可去死,那我算什么?拼命救你出来是救错了,受了伤也是白伤,我竟是个抛弃同伴地恶人了。” 连衣急忙回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他突然上前一步,抬手紧紧抱住她,一面握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腰上放:“这里还有伤,被宋军刺了两刀。我地伤不是伤?根古在你心里,比我重要?还是说,我死了也不要紧?” 他贴着她的耳朵逼问,声音轻的像耳语,目光灼灼看着她。 连衣的嘴唇微微一碰,喃喃道:“不……我不是……” “不是什么?”他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那一张芙蓉面,在火光中清丽难言,不可方物。他轻道:“你如果出了这个山洞,我马上就会死。我不是开玩笑,只要你走,我立即就死。” 最新全本:、、、、、、、、、、 鸦杀之卷 第四章 锁春(一) 多写了一章,、qΒ5。c0m/第二更。 后来的事,连衣已经记不清楚了。 夜色暗沉,火光迷离,她只觉背后一阵冷一阵热,心里似是有一种不顾一切要把自己贡献出去的力量。 干草透过铺在地上的衣服,扎在**的皮肤上,又痛又痒。火点是急促拨动的琴弦,上下跳跃,很急很快,在她身上每一处徘徊。 远处像是有一种被撕裂的笛声,凄楚缠绵,好似一只小手抓住了她的心脏。那是幸福到了痛楚,还是只因为是痛楚,她已经分不清。她被人捧在手里,翻卷、折叠、舒展,像一块新布料到了经验老道的裁缝手里,熟练地裁剪对折,做成一件美丽的衣服。 包裹住他,包裹。那光滑的肌肤,还有涔涔的汗水。 凄冷的月色透过洞口,倾泻进来,洒在她妖娆的长发上。发上多了一只手,伸进去按住她雪白的颈项,然后另一层漆黑的长发铺了上来,被她的手拨乱,连铺在地上的干草也乱了。 很乱,乱到洞口有一个人影闪过都没被人发现。那条漆黑的影子孤零零在月下站了很久,靠在外面的石头上,缓缓吐出一口气,白雾笼罩住他湿润晶莹的眼睛,将一切奥妙都掩盖住。她的睫毛湿漉漉,分不出是汗水还是泪水。耶律情不自禁将她抱起来,低头去吻她的睫毛。连衣闭上眼,抬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 她是在飞升还是在堕落,自己也不知道。 那一片凄楚的笛声,似乎送入了小蛮的睡梦里。 她从未听过这种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缓缓撕裂开一样,带着一种决然地味道。她被惊醒,推开覆在身上的皮毛。侧耳仔细去听,远处果然有人在吹笛。有着羌笛的缠绵凄冷,不似普通竹笛地清越悠扬,像是天神在细细吟唱,又像龙在沉沉呼啸。 那曲调如此优美,小蛮不由自主趴在窗前仔细去听。细细听了一阕,只觉耳熟,正要继续听下去,笛声忽然一转,又绕回上一阕,从头开始吹。 城上风光莺语乱,城下烟波春拍岸。 绿杨芳草几时休,泪眼愁肠先已断。 小蛮脑中犹如电光火石一般,迅速想起了李十三。他当日在醉月楼就是吹得这一阕玉楼春。李十三是谁?耶律文觉的儿子。耶律文觉是谁?要杀她地那个天刹十方。 她暗暗心惊,也有些怀疑,犹豫半晌。终于大胆推开窗子去看。 外面院子黑黝黝的,只见雪光莹莹。不远处是天权的院落。他的小楼上灯火通明,隐约有人倚在栏前吹笛。 想不到天权公子居然有这种雅兴。在沉寂的雪夜里独自吹笛,还吹得满腔幽怨,笛声凄楚。好像这种喜欢穿白衣,有洁癖,冰块一样地贵公子都爱玩这么高雅的东西。 小蛮把窗户关上,懒得理会。可是那笛声居然不停,幽幽地吹了很久很久,她听得心烦意乱,怎么也睡不着,只得光脚穿上大毡靴,披了一条貂皮披风,冲到楼下大叫:“夜很深了知不知道?你可以明天白天吹,吹一整天都没事。…电脑站” 楼上那个白衣公子果然缓缓放下手里的笛子,过一会,低声道:“你来的正好,听说你擅长琵琶,可愿为我弹这一曲玉楼春?” 小蛮摆摆手:“明天再说吧,我也不是很擅长琵琶。” 她打了个呵欠,安静下来之后,果然就困了。她转身要走,忽听身后有一些动静,不由回头一看,却见他不知何时从楼上跳了下来,站定在自己身后。 “请。”他好像根本没听到拒绝,直接对她做个请的手势,一面推开了屋门。 小蛮实在没办法,要掉头就走吧,好像这里是人家的地盘,人家又救了她,不能太不给主人面子。她只得踯躅着走进屋子。她还是第一次进天权的院落,院前果然种了许多梅树,屋子里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地上铺着一层雪白的羊毛地毯,屋子四角放着火盆子,火光艳艳,温暖如春。 她低头看看自己脏兮兮的毡靴,这还是七福借给她地,好像踩进去很不好。可是她里面又没穿鞋,在男人面前光着脚,是很没礼仪的事情。正在犹豫,天权早已走了进去,递了一双雪白的鞋子给她,好像是狐皮地,上面还缀着三颗小小的珍珠。 她穿好鞋走进去,天权关上门,走到后室,不一会便端了茶出来:“没什么好地可以招待,不要介意。”嘴上虽然这么说,但端出来地茶具和茶点都十分精致,小蛮刚好饿了,抓起一块就吃,揭开盖子咕咚喝了一口,忽见他定定看着自己,不由奇道:“怎么了?” 天权淡淡撇开眼睛,道:“这是松枝上的雪水泡地顾渚紫笋茶。” 是……这样吗?她就觉得香醇一点,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而且茶好像就是用来解渴的,没必要那么讲究吧……小蛮又喝了一大口,为自己的恶俗感到悲哀。 天权好像也是准备睡觉却睡不着的样子,头发都披了下来,身上薄薄地一件夹袍,领口松开,耳钉在火光中闪闪发亮,看上去有一种异样的妩媚。小蛮对他的美色视而不见,坐了一会,吃了两块糕点,喝了一杯热茶,屋子里暖烘烘的,她身上披着狐皮披风,有点热,干脆脱了下来。 天权立即起身,走到内室,过一会拿了一件白色外衣并一把琵琶走了出来。 “给,穿上。”他把衣服递给她,却不看她。 小蛮低头看看自己。她又不是没穿衣服,身上的袍子连脚都能遮住,脖子也包的严严实实。他做什么好像自己没穿衣服闯进男人屋子里的表情? 没办法,她只好道谢接过来穿上。天权把手里的琵琶递给她。轻道:“只不知合不合你地手。” 小蛮摸了摸,这是用红木做的琵琶,凤枕是象牙制成,似乎被人用过很多次,象牙有一种柔和的光泽。琴头雕着如意凤尾纹。嵌着一块碧绿地翡翠,十分精致,绝对不亚于李十三那把紫檀琵琶。 有钱人就是不一样啊。她叹了一口气。 “那我弹了,其实我弹得并不是很好,别介意。” 她抱着琵琶,试了试音,果然珠翠清丽。手指一拨,正是玉楼春的调子。 果然如她自己所说,她地琵琶弹得并不是很好。虽然她生了一双好耳朵,但自己弹却不出众,几个音都是平平。好在这琵琶音质极脆,多了一些爽利。听起来倒也有别致的味道。 天权静静听着。火光映在他面上,忽明忽灭。他双目深邃,不知想些什么。 一直到了下阙,那调子陡然拔高,紧跟着又落下,从此忽高忽低,越高越险,越低越细微,时而高山磅礴,时而凤啼细细,她手指微微将弦一绞,音颤不发,竟有一丝刚烈倔强的味道流露出来。 天权眉毛轻轻一动,握紧了自己的手。 弹、挑、抡、扫、抹、扣,那音在她手里犹如渐渐沸腾的水,跳地令人坐立不安,一刻也不能安稳。天权终于再也坐不住,缓缓起身,抽出腰间的笛子,放在嘴边幽幽吹了起来。 凄楚的调子顿时将她音中的刚烈味道压下去一些,小蛮微微一顿,不由抬头去看他。 他手里拿的却不是普通的笛子,微微呈弧形,其色莹白,居然是玉做的,每一个按孔上都雕着各类花纹,下面缀着松绿色的流苏,十分华丽。 整个下阙奏完,他却不停,返回去从头开始继续吹,小蛮只得也跟着回去。听着那高音在琵琶中艰险紧绷,笛音却能紧紧跟上,犹如延绵不绝的雾气,越高越是绷紧,一刻是如履平地,另一刻却惟恐蹦断了摔落。 小蛮背上忽然打了个冷颤,手里一乱,调子顿时弹不下去,琵琶也险些丢在地上。她手忙脚乱地一把抓住,抬头匆匆一笑:“抱歉,没抓稳。” 天权放下笛子,走到她身边,突然握住她地手腕,手指搭在上面,细细等了一会,才道:“是我抱歉,忘了收敛功力,只怕是用内力伤了你,好在没什么大碍。” 汗,吹个笛子而已,又不是杀人,难道还要耗内力在里面吗? 小蛮摸摸自己,好像确实没什么不对劲的,稍稍放下心来。只听他又道:“你的琵琶……太倔强,且十分冷厉。以后不可如此,对自己不好。” 如果不是她倔强地用高音来缠斗,死活不肯认输,他也不会情不自禁用上内力。对一个丝毫不会武功地人来说,这种作法无异于以卵击石。 小蛮只觉这话耳熟,好像她以前也说过同样的话给别人。她耸了耸肩膀,见他手里那个笛子很古怪别致,不由说道:“你地笛子能给我看看吗?” 天权把笛子递给她:“这叫尺八,管长一尺八寸,因而得名。音质和普通笛子不一样。” 小蛮拿在手里把玩一阵,放在嘴边正要吹,突然想起这人有洁癖,赶紧又放下来,他却道:“吹吹看,只是别被音质吓一跳。” 她果然吹了一下,尺八发出刺耳粗嘎地声音,她登时被吓了一跳,赶紧还给他:“难为你会吹。” 又坐了一会,小蛮呵欠打个不断,终于忍不住起身:“我去睡觉了,困死我。” 天权没有阻拦,送她到门边换毡靴,她光着一双脚,脚趾洁白可爱,整张脚掌纤细端丽,只露出来一下子,就被塞进了毡靴里。天权低声道:“你……今年多大?” 好古怪的问题。小蛮莫名其妙看着他:“整十六岁,虚十七。” 他点了点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再不说话。 小蛮跑回自己地院落,把冰冷的身体塞进温暖的皮毛里,长长舒了一口气,回想起他古怪的言行,只觉捉摸不透。 她翻了个身,轻轻拍了拍心口,用手小心捂住,轻道:“泽秀你别生气,我只是和他说说话而已。除了你,我谁也不会再看啦。” 心口那里变得很暖和,像是有人抱住她一样。 外面冰天雪地,严寒彻骨,她心里却有春光明媚,勃勃生机。 她将整个春天锁在了心里,幸福地沉沉睡去。 小蛮走了之后,天权独自一人倚在窗边,想了很久很久,都是一些忘不掉的久远的事情,今晚不知为何,被勾了出来。 起风了,卷起他的长发。他微微一动,低头望向楼下,那里不知何时多出一个黑色的身影,见他望过来,他便将手放在嘴边轻轻吹了几声口哨,三长两短。 天权慢慢点头,那人立即纵身一跳,跃上高楼,轻轻站在栏杆上。 “不归山已经准备放出真小主昭告天下,公子这里准备的如何了?”那人低声问着。 天权淡道:“计划改变了,事情与这个女孩无关,我不打算放她出去。” 那人一愣:“怎么说?” “没必要重复一遍,你耳朵没坏。” 那人沉默片刻,才道:“公子爷不是原先计划将那丫头接来这里,好生安抚,令她放下警惕,乖乖为你效命么?如今不归山终于要有所行动,我们等得就是这刻,公子爷怎么突然反悔了?莫非是那丫头不肯听从于你?” 天权眼睫微微一颤,轻道:“你如今怎么变得这样多嘴?” 那人果然有些畏惧,拱手行礼,道:“既然如此,那我回去与其他人商量一下其余对策。只是公子爷这样的作法,难免任性。” 天权没说话,半晌,才道:“回去告诉他们……事情与她无关,不要再找她的麻烦。” 那人道:“明白了,告辞。” 像来的时候一样,他跃下高楼,突然就消失了。 风渐渐大了起来,天权反而将窗户推开更大,撑在窗边,静静站了很久。 关于尺八,稍稍说两句。这乐器是隋唐以来的宫廷乐器,宋代也有用,直到元代开始汉文化断层才渐渐被箫和笛取代。所以尺八不是日本的东西,是咱们国家的好东西。 再介绍一下,想知道尺八的音质,推荐京田诚一的专辑《宙.》,相当不错。 笛子系列的,还有一个ronkorb,龙笛这个专辑里有一首《东大寺》,意境很美。 最新全本:、、、、、、、、、、 鸦杀之卷 第五章 锁春(二) 我真勤劳啊,自己都佩服自己。\。/又多写了一章,继续两更。 这是第一更。 她的头发乱了,与他的缠在一起,干草碎屑沾了满头。 连衣缓缓从地上爬起来,理了理头发,将衣裳一件一件穿好。虽然昨天晚上脱下的时候很快,甚至她都记不得怎样脱掉的,但到最后,她还是得一件件孤零零地穿回来。 耶律趴在她身旁,一只手还勾着她的腰身,睡得十分香甜。连衣轻轻弯下腰,伸出一根手指,虚沿着他俊美的轮廓,一点一点画下来:额头,鼻梁,眼睛,睫毛,面颊,嘴唇。 她如今再也没有任何犹豫了。 耶律动了一下,翻个身,嘴里咕哝着:“小连衣……”却没有醒,还在沉沉睡着。他向来很能睡,不睡到快中午是不会起来的。 连衣轻手轻脚地爬起来,以手当梳,慢慢梳理着自己的头发。她不会盘髻子,只能扯了一根布条把头发扎起来。 洞外阳光灿烂,今天真是个好天气。连衣缓缓走出洞口,深深吸了一口气,抬手伸了个懒腰,旁边突然闪出一个人,吓了她一跳,急忙回头,却见根古衣服上染满了干涸的血块,脸色苍白,眼下发黑,定定地站在面前。 连衣登时大喜,叫道:“根古!你没事吗?”她跑到他面前,抓起他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喜不自禁。 根古默默看着她,低声道:“姐姐……不。我想叫你连衣,可不可以?” “可以啊。”她眉毛都笑开了,见他没事。管他叫自己什么,就算只叫喂都没关系。 根古面色一沉。目中杀气顿现,沉声道:“那好,连衣,我要做一件事,你不许阻拦。”他提起大刀。绕过她就要进洞。连衣突生一股不好的预感,急忙拦住:“你要做什么?” 根古森然道:“那畜牲玷污了你,我去把他杀了!” 连衣一把抓住他的手:“不可以!不、不关他的事,是我自己愿意地!” 根古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眼里有一抹极致受伤的血红:“你还要护着他!我告诉你,他把我一个人撇下,抢了你就跑。你们亲热的时候,我差点死在宋兵手里!你和他一起地时候,有想过我半点吗?我就是个该为你去死的傻小子?” 连衣脸色煞白。嘴唇微微颤抖,低声道:“对不起,根古……对不起。我只是……我……” “你什么?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傻更蠢地女人!他根本是在玩弄你,你也心甘情愿被玩弄!他根本也没有拿你当作一个正经人来看。你就是他的玩物!玩过就可以随便丢!到时候你哭都来不及!” 他怒吼。一把推开连衣:“让开!我去杀了他!” 连衣抬手在他肩头一按,根古本能地用手挥开。不防她突使奇招,手腕一转抓住他的手肘,朝后一扭。根古大吃一惊,万万想不到她在这种时候用起真功夫来了,身体登时跟着一转,让过力道,足尖照她膝盖上反踢过去。.电脑站.连衣放开他的手,纵身一跳,跟着寒光一闪,赤霞刀稳稳落在他颈项上,抵住不动。 根古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只觉她完全是个陌生人。 连衣抵住他的脖子,低声道:“你不要管我地闲事!要怎样做,我自己知道!我不要别人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来代替我做什么!” 根古突然觉得自己一直看错了她,以为她是个单纯柔弱需要保护的女人,什么也不懂,自己什么都要为她打算好,但事实上根本不是这样。她眼睛瞪的很圆,有一种决绝的味道,很显然他如果再靠近洞口一步,她真的会下手。 根古吸了一口气,低声道:“连衣,你会杀我?为一个畜牲?” 连衣轻声说道:“你并不知道,我现在有了目标,值得全身心去付出气力的目标。他是畜牲也好,皇帝也好,通通没有关系。是我想要,我愿意,心甘情愿。他骗死我,我也不在乎。我这些年都找不到可以把一切付出托付的对象,现在我有了,那是我的事,他怎么样和我没关系。因为我现在不空虚,我一切都很好!” 人活在世上,没有一个追求,是一件可悲地事,至少对她来说是这样。别人追求自己可以得到的东西,她不过是追求一些不可得的,同样是目标,没什么区别。就和终于找到生存地真谛一样,无论好坏,都是自己人生的圆满。 根古眼怔怔地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他地手终于慢慢垂下,大刀咣当一声摔落在地。他地眼泪也跟着摔下来,咬紧牙关不出声。 连衣缓缓放下赤霞刀,低声道:“对不起,根古。我希望你不要再管我的事,拜托。” 他慢慢点了点头,转过身去,定定看着远方枯黄地森林。一群鸟拍着翅膀飞了起来,擦着旭日的光辉,渐渐飞远。 “那我也告诉你。”他弯腰拾起大刀,往腰间一挎,转身平静地看着她:“我也有目标,付出所有东西都要去追求的。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不在乎,不放弃。她一辈子不看我,我就一辈子不走开。这是我的固执,也是你的固执。总而言之,我这辈子只有她一个了!” 他转身便走,再也没有回来。连衣默默看着他的背影,不知为什么,竟不敢去留。 他的话,她好像理解了,又好像没理解。其实,一辈子是很漫长的时间,他们却总是用短短的一个期间去为这么长的时间来定义。并且认真贯彻它,抵死不回头。这样到底是好还是坏,谁也不知道。 连衣在洞口站了很久很久。直到耶律光着上身打着呵欠从里面出来,一把抱住她。张口就咬住她地耳朵,低声道:“你在看什么?是想着我么?” 连衣微微一笑,突然有一种流泪的冲动,她轻道:“我在看一个很好的人。他刚才走过去了。” 耶律微微一笑,勾着她地肩膀将她轻轻带回洞里:“傻货是不值得去看的。还不如看看风景。或者----看看我。小连衣,昨晚你喜欢么?” 连衣喉间发出一声颤抖地呻吟,急忙按住他的手,急道:“别……天亮了……” 耶律轻轻放开她,披上衣服,把头发束起来,道:“咱们回大辽,这里荒山野岭,屁都没有。十分没劲。” 连衣忍不住想起她和根古嘴里的一辈子,情不自禁轻声问道:“耶律,你这辈子最想要的是什么?”他在她脸上轻轻一掐:“叫我述律。那是我的字,我不喜欢听你叫全名。这辈子想要什么我不知道。现在我最想要地就是你。” 他一把将她抱住。掀翻在地,揉碎一朵花。 不知过了多久。洞外似乎传来脚步声,连衣微微一惊,急忙推开耶律,他又趴在她身上睡着了。连衣急急穿上衣服,拿起赤霞,悄悄走到洞口,朝外一看----没有人。她疑惑地四处看看,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正要回洞,后背的要穴不知被何人一下点住,她登时动弹不得。 一个黑影缓缓走进来,身材异常高大,果然是耶律文觉,他冷冷看着连衣,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贱货!居然躲在这里和男人亲热!吩咐你做的事呢?” 一行鲜血从她嘴里缓缓滑下,连衣脸色惨白,怔怔看着他,低声道:“我不会做的!我不会害自己主子!” 耶律文觉冷笑道:“你才和她认识几天,就主子主子叫个不停,和这男人也才认识多久,就跟他上床。说你贱你还真贱,和你娘一个德性。” 连衣颤声道:“这些不关时间长短,我知道谁对我好,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就算你是我爹……我娘她没有错,她只是爱错了男人,可她至少到死都没后悔过,比你背后骂她贱货要好!” 话未说完,她又被打了一巴掌,这次打得重了,她张口吐出一团血水,和着一颗断齿。 耶律文觉森然看着她,轻道:“不要叫我爹,我没有你这种卑贱愚蠢到极致的女儿。你不找你主子也无妨,听说你和这男人跟她感情不错,一路过来,也知道一些情况。你们跟我走也一样。” 他两手一拍,后面立即现出数个黑衣人,熟练地将熟睡的耶律点住要穴,胡乱替他套上衣服,扛在肩上,飞快走出了洞口。连衣还想说话,后脖子那里却被人一砍,她眼前一黑,登时晕死过去。 天权这次回来就没再出去,小蛮每天和赵叔父子扫雪的时候,一回头就能看到他站在窗前的身影。有时候她觉得他好像是在看自己,可有时候又觉得他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某个虚无缥缈地地方。 这个贵公子,心事很多很密,完全猜不透,永远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小蛮对这种高深莫测的人向来有那么点小敬畏,不太敢靠近,奈何七福三喜两个总是撺掇着她去找天权做这个要那个,好像他们很喜欢看她吃瘪的样子,每次都笑得贼忒兮兮,不怀好意。 某天早晨,大雪。小蛮缩着肩膀把赵叔晾在外面风干地肉收回来,忽听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见七福端着一盆热水噌噌跑过来,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七福就把热水盆朝她手里一放:“快!给公子爷送过去!别等水冷了!” 小蛮愣了一下,明显不愿意:“我在收肉干呢!” 七福一把捞起屋檐下地肉干:“我来收,你快去送热水。要是冷了,公子爷会生气地。” 他生不生气关她鸟事啊!小蛮无可奈何,只得端着水走进天权的院落。 他地房门紧紧闭着,小蛮叫了好几声都没人开门,只得粗鲁地一脚把门踹开,脱了鞋子走进去,一面叫:“天权!天权!热水给你送来了!” 还是没人答应她,小蛮只好继续捧着热水上楼,他的卧室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一股梅花的香气,暖融融的。小蛮走进去,把热水朝脸盆架子上一放,搓了搓冰冷的手,回头一看----嗬,他还睡在床上呢!帐子层层叠叠,却只罩了一半,他白皙俊秀的睡颜露在外面,漆黑的长发落在额间,不知做着什么美梦,连她进来都还没醒过来。 “天权。热水送来啦。”她又轻轻叫了一声。 天权终于动了一下,缓缓睁开眼睛,一双黑眸深不见底,竟有一万分的迷惘妩媚。他看了她一眼,突然伸手抱住她的腿,把头靠在上面,喃喃道:“……怎么起这样早……” 小蛮吓得浑身都硬了,伸出一根手指戳戳他的头发:“是我啊!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喂!” 话未说完,只觉一阵天旋地转,她后背一软,跌进了他床里,吓得叫了一声,手忙脚乱地要挣扎起来,后脖子忽然被人一手撑住,他的身体就这样压了下来,重的要命。 小蛮一口气没喘上来,被压得眼前金星乱蹦,只觉他的呼吸炽热,喷在脖子上,嘴唇也跟着轻轻印在她耳下,喃喃道:“说话啊……佩娘……再来一次?” 佩娘?!小蛮总算耳尖听清了这个词,眼看这个人兽性大发,她贞洁不保,一时顾不得想清楚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急得张口就咬,一口咬在他肩膀上,手指跟着乱挠,也不知抓在什么地方,只听他嘶了一声,跟着猛然起身,定定看着她。 “禽兽!”小蛮气得浑身乱战,抬手就要打他。天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有些震惊,更多的是愧疚。他迅速起身,退到床边,低声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小蛮急匆匆地从床上跳起来,把衣领整好,转身就要跑。天权轻道:“抱歉,因为你与我……面容相似,真的很抱歉。” “谁和你面容相似!”小蛮抓起桌子上的毛笔就丢了过去。天权袖子一扬就轻松接住了。她挫败郁闷的无以复加,找不到什么可以报复的,只得掉脸继续往下走。 天权走出房门,又道:“你去哪里?” “你管我!反正我自己一个人走也能走到镇州!”她下定决心一刻也不多呆,立即走人。 眼前突然一花,这人鬼魅一样地出现在眼前,抬手似是要抓她,小蛮吓得尖叫一声,差点跳起来,结果一下没站稳摔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 最新全本:、、、、、、、、、、 鸦杀之卷 第六章 锁春(三) 嗯,我是勤劳的好十四,又多写一章。\\.qВ5、c0m\继续两更。 这是第二更。 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拽了起来,小蛮一把甩开,又跳了老远,脸色煞白:“你不要碰我!” 天权静静站在门边,头发披着,胸口敞开大半,有些无奈,有些懊恼。甚少在冰块脸上看到这种表情,若在平时,小蛮说不定会私下嘲笑一番,可是她现在只想抓烂那张脸。 “是我认错人了,很抱歉。”他低声说着。 “这个借口太拙劣!”小蛮愤怒极了,“我不是什么佩娘!你连自己的老婆都能认错,我替她遗憾!” 这个名字一出口,他脸色登时一白,一个字也不说了。 小蛮又退了一步,怀疑地看着他。突然想起三喜说过,他家公子爷从来不拈花惹草,二十四岁了,还没成家。佩娘很明显不会是他老婆,那一定是他在外面寻欢作乐找的欢场女子了!这人看上去高雅不可侵犯,这个也看不起那个也瞧不上眼,谁知道私底下这么龌龊! 天权沉默了很久,才别过头低声道:“佩娘不是我妻子,她是……她早已死了。” 死了?她还是不相信,小心翼翼躲在椅子后面,抓紧椅背,斟酌着自己有没有力气把椅子提起来扔给他。 天权没有再说话,只是转身一步步上楼。小蛮松开椅背,情不自禁问道:“那……那她是谁?真的……和我很像吗?” 他停了一下,沉声道:“你出去吧。不要想着乱跑,出了大门我必然将你捉回来。” 这是什么话?!小蛮又怒了。 “你看清楚。我不是佩娘,你少来把我当作别人。我不稀罕、也不需要你来同情,我就是我。你要是因为什么别的理由来护着我。大可没那么必要,我不会领你的情。” 她冷冷说着。 天权又停了一下。终于回头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我知道,你是小蛮,我没认错。出去吧。” 他第一次念出她的名字,小蛮又差点跳起来。掉脸就跑,眨眼就跑得没影了。 心口那一块很烫,她紧紧按住,轻轻叫着泽秀地名字。 她突然很想流泪,想赶紧离开这个庄园,她觉得自己一刻也呆不下去。她就是她,一个极普通的、叫做小蛮的女孩。她不是苍崖城小主,也不是佩娘,这世上有没有谁是因为她叫做小蛮。不是别人,而对她真心好呢? 或许她地存在本来就不值钱,只能顶着别人的光辉接受并不真正属于她地东西。 如果泽秀现在出现。.手机站ap..如果他还活着,会不会因为她不是苍崖城小主就不理她。抛弃她就像抛弃一只死狗? 心口那里的灼热似乎慢慢缓解了。变成一万分的温暖。 小蛮终于也跑累了,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喘气。她再一次捂住胸口。 嗯。他不会抛弃她,她知道的。哪怕她真是一只死狗,泽秀也会揉乱她的头发,笑骂:傻孩子。然后拽着她地胳膊,护着她。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他们都明白的。 她长长出了一口气,白雾团团蒸腾而起,四处看看,原来她跑出了那个庄园,来到了外面的小湖旁,湖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但湖中央似乎还有水。 小蛮从地上捡了石头,斜斜丢进去,石头在冰面上跳了几下,最后扑通一声掉进中央,溅起清澈的水花。她跳了起来,弯腰还要再捡石头,突然发觉后面有人,急忙回头,正是天权。他连衣服都没换,头发也没梳,就定定站在后面看着她。 “你要吓死人啊?”她被吓了一跳,这人简直像个背后灵一样,连点声音都没有。 天权看着她清秀的脸,突然苦笑了一声,轻道:“果然还是没哭。我以为,你会哭。”小蛮抱着膝盖坐回去:“我为什么要哭?什么事都要哭,那我活着别的都不做,只要流眼泪就行了。” 他在后面轻轻说道:“嗯,你只会为了泽秀哭。” 小蛮猛然回头,他却没有看她。过了一会,他才道:“我说了,你跑出院子的话,我一定把你抓回去。走,和我回去。” 小蛮没理他,只是静静看着雪中湖泊地美景。他似乎也不是真心要来抓她的,站在她身后,陪她一起看这宁静洁净的雪景。又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进行了一场谁更倔强地沉默大战,天权输了,所以他开口低声道:“你听过吴越国吗?” 小蛮摇了摇头,天权轻道:“那是一个很小的国家,很早就归顺大宋了。我曾祖父曾是吴越国王。佩娘是我曾祖父地一个嫔妃。” 他是皇子?!小蛮终于回头看着他,从上看到下,难怪,他身上那种清贵地气质,不是普通富人家能养出来的。 “那一首玉楼春是我叔祖钱惟演写地,被人编成曲子,时常弹唱。” 怪不得他也会那首玉楼春! 天权的声音很轻,白雾笼罩了他的脸,只有一双眼晶亮莹润:“佩娘入宫的时候只有十五岁,我曾祖父却快六十了,所以她很寂寞痛苦,我很小的时候,经常见到她一个人在哭。那时候宫里很乱,大家都为了降不降宋争论不休,没人管她,也没人管我。我几乎是被她抚养大的,认的字全是她教我的。” “后来我长大了,吴越国也没有了。我们没有降宋,只是被偷偷送到回鹘一个别院里。宫里的财富大部分被我们收藏起来,后来家臣们死的死走地走,别院里的人也越来越少。佩娘越来越喜欢我。如果我离开她一会,她就要死要活。于是我明白了,她再也不把我当作弟弟一样来待。她希望我是她的爱人。” 他说得时候很平静,小蛮却觉得心惊肉跳。忍不住轻道:“别……你别说了,其实我并不想知道……” 天权没理她,又道:“某天夜里,她来引诱我,那年我十五岁。从那天开始。白天她是我地长辈,晚上我是她的爱人。这样地日子过了快两年,我父亲死了,别院里终于没别人了,不过佩娘也因为身体虚弱,没几个月也死了。我便带着宫里的宝藏,烧了别院,在镇州郊外建了这座庄园,后来去了不归山。做了天权。” 小蛮眼怔怔看着他,低声道:“那、那你原来叫什么?” “明熹,钱明熹。字见玉。” 小蛮呆了半天,才低低轻道:“见玉……他答应了一声。微微一笑。小蛮站了起来。拍拍衣服上的冰屑:“嗯,我不怪你了。你一定很喜欢佩娘。你家族的事情。我以前并不知道,很……遗憾。” 天权淡道:“我并不喜欢她,我和她,只是两个寂寞的人彼此慰藉罢了。” 小蛮涨红了脸:“你……你和我说这个干嘛!我不想知道!” 她转身就走,天权缓缓跟在后面,又道:“你和她长得有一些相似,所以,第一次见到你地时候,我很吃惊。” 小蛮眨了眨眼睛:“我一点也没看出你吃惊。”而且还能下狠手用弓箭来射她,此人的心肠血液大约真是冰雪做的。 天权只是微笑。小蛮不由想起初见的时候,他就让自己与他同乘一骑,十分自然,原来不是他对女孩子诸多照顾,只因为她长得像佩娘。 “我并没有把你当作佩娘,早上……只是误会。我很抱歉。” 小蛮回头对他做了个奇丑的鬼脸:“其实你也很嗦!一点也不寡言少语!” 她转身飞奔回庄园,像一只大蝴蝶,轻盈灵活。 天权定定站了好一会,压不住嘴边一抹笑,天地间茫茫大雪下得无穷无尽,可是,那也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有一只蝴蝶在冬天破茧而出,斑斓美丽,翩跹飞舞在眼前。抓住那种美丽,如果可以的话。 身后传来细细的踩雪声,他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又变得冰冷。 来人静静停在他身后,拱手行礼:“公子爷。”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只是眯起了眼睛。 那人又道:“中京一带发现了泽秀地踪影。” 天权眉毛一跳:“当真?” “身挎三把黑剑,吃官府赏金,有九成的可能是他。” 天权将领口微微一束,沉默半晌,才道:“我马上就走。” 换了衣服,出大门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蛮住地那个小小院落。 那翩跹的美丽,他未必能抓得住。不过一定要试试。 他转过头来,马鞭一挥,眼眸犹如薄冰一般。 夜已经深了,外面地大雪还在静静下着。 小蛮缩在帐子里,已经熟睡过去。 她在做一个美梦,在春光明媚地时候,泽秀在前面骑着马,她也骑马跟在后面,两人缓缓行过漠北广袤的大草原,看着远处深绿浅绿,犹如翻滚不休地波浪一般。 泽秀回头叫了她一声,笑了笑,突然策马狂奔而去,她急忙挥起马鞭,催促着坐骑追上去,可是怎么抽也追不上他。他的身影渐渐变作绿豆大小,消失在那一片明媚的绿色里。 小蛮急得大叫他的名字,忽觉有人从后面轻轻抱住了自己,贴着耳朵低声道:“我并不喜欢她,虽然她与你面容相似。但其实我喜欢的人是……” 小蛮骇出一身冷汗,猛然惊醒,满屋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窗外隐约传来阵阵喧嚣,似是有人在打斗。她抹了抹额上的冷汗,先不去想这个古怪的梦。披上貂皮披风,她走到窗边,正要推开看个究竟,忽听外面有人低号一声,紧跟着大片的鲜血溅在窗纸上,她吓得也跟着低叫一声,急忙后退。 外面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好像是三喜的声音:“小蛮!不要出来!快从暗道走!” 暗道?!到底出什么事了?!她手忙脚乱地回头到处找暗道,她怎么晓得暗道在什么地方!这屋子就这么大,她到处乱敲乱砸,搞得满头大汗,也没找到那个狗屁暗道在什么地方。 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无意中抬拳在墙上一砸,只听一阵“咔咔”声,光秃秃的墙壁突然凹进去一块----这就是暗道了!她抓了蜡烛就要冲进去,只听大门被人猛然撞开,大片风雪一股脑灌了进来,烛火粹然而灭。她来不及回头,只觉好几个黑影朝自己冲来,紧跟着后脖子那里被人轻轻砍了一下,她手里的烛台猛然掉在地上,整个人软了下去。 最新全本:、、、、、、、、、、 鸦杀之卷 第七章 未央(一) 继续勤劳,又是两更。\\.// 第一更。 其实她好像已经习惯被人抢来抢去摔来摔去像球一样的生活了。 小蛮醒过来的时候悲哀地发现了这一点,因为她根本不激动,也不疑惑,更没有大叫着救命,就算叫破喉咙,也没有人来救她。 她现在身处一个很狭小的空间里,还在移动,像个马车,不过看不到窗户,也看不到门。车壁上钉着四根拇指粗细的青铜链子,她的手脚都被拴住,悬在车壁上----这滋味自然不会好受,她的手腕快要断的感觉。 喉咙里很干,像要烧起来一样。小蛮低低咳了两声,忽听外面有一些声响,紧跟着光线刺破了这个狭小空间的黑暗,有人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只蜡烛,火光颤巍巍的。 小蛮一看到那人的样子,情不自禁地尖叫起来,恨不得把肚子里的空气全吼出来似的。 那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吓破胆的大吼大叫,笑吟吟地歪着脑袋凑过去。烛火照亮了她惨白的脸,披散下来的漆黑头发,还有指尖足有三寸长的血红指甲。她穿着鲜红的嫁衣,没有凤冠,看上去更是诡异绝伦。 纵然进来的是耶律文觉或者不归山金木水火土中的任何一位,小蛮都不会叫得这么惨。 “鬼啊鬼啊鬼啊----”她叫得都快晕过去了,嗓子也喊破了。 那个红嫁衣的女子将烛台轻轻放在旁边的一个小案上,抱着胳膊娇滴滴地说道:“你尽管叫破喉咙,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小蛮提了一口气,放声大叫:“破喉咙破喉咙----” 那女子撑不住笑了起来。抚掌道:“真是个有趣的女孩儿,你认不得我了吗?” 小蛮嗓子喊哑了,疼得要命。再也叫不出来,只得闭上眼。眯起一条小缝偷偷地打量她,突然一惊,哑着嗓子急道:“红姑子?!” 红姑子笑道:“你果然记得我,白杨庄一别,你似乎变漂亮了。也长大了一些。年轻女孩子就是好啊……”她一面说,一面用尖尖地长指甲在她脸上轻轻划来划去,小蛮只觉毛骨悚然,颤声道:“你……你要怎么样?我……我不是小主你们都知道了……” 红姑子柔声道:“谁管你是不是小主,我来找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蛮很诚恳地摇摇头。 红姑子于是很诚挚地告诉她:“因为你的皮肤我很中意,少年人的皮肤光滑有弹性,剥下来做书皮最好不过了,包枕头也不错。所以我会把你地皮剥下来……” 小蛮很想吓晕过去。.手机站ap..可是她偏偏只能吓个半死不活,却晕不过去。 红姑子呵呵笑出了声,突然抽出一把晶莹的小刀。在她面前一晃,作势去剥她头皮。小蛮脸色发青。忽听“铿铿”两声,却是她把青铜链子地锁用小刀给搅烂了。小蛮狠狠落在地上,跌了个狗吃屎,耳边听得红姑子又道:“你只要乖乖的听话,我就不剥你的皮,还要给你银子,让你做有钱人,衣锦还乡。” 小蛮勉强坐起来,突然摇了摇头:“用钱来诱惑我已经没用啦。” 红姑子的小刀在她面前又是一晃,发出阴森的光芒,作势要去剥她地皮,小蛮急忙正色道:“不过我一向很合作,说吧,什么事?” 虽说她不怕死,但不代表她不怕被剥皮。痛死不说,死了还要做个没皮鬼,太凄凉了点。 红姑子很满意她的态度,把小刀收回袖子里,笑道:“这事不急,慢慢说。你被吊了那么久,没吃饭也没水喝,怪可怜的。在这里待着,别动,我马上回来。” 她转身走了出去,没过一会提着一个水袋和一包干粮进来,递给她:“吃东西。” 小蛮忐忑不安地接过东西,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又拿出小刀来剥自己的皮。红姑子见她眼神闪烁,一直在自己袖子那块看个不停,便细声细气地说道:“只要你合作,我就绝不剥你的皮,一根手指也不碰你。” 小蛮这才放心,僵硬的身体也渐渐软了下来。 只要不剥皮,一切都好说,她很合作的。 她一气喝了半袋水,吃了半块干饼,终于稍稍缓了过来,丢下水袋怯生生地看着红姑子,轻道:“你是天刹十方吧?找我……做什么?是要我找五方之角和宝藏吗?” 红姑子笑吟吟地摇头:“那个以后再说,眼下更重要的事情来啦。我问你,其实你并不想做小主,是不归山逼你做的,对不对?还告诉你要光复家族,报仇雪恨。” 小蛮点了点头。 “这就简单了,眼下我要带你去不归山一趟……” 小蛮脸色一变,惊疑不定,却听她又道:“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天刹十方全力保你平安,绝不让那伙人伤你一根头发。你要做地,就是在天下群雄面前,把自己怎么成为小主的经历,以及不归山如何利用你的事实说出来,如此而已。怎么样,是不是很简单?” 听起来确实很简单----“我说,他们就相信我吗?我什么背景也没有,就是一个普通女孩子罢了。” 红姑子慢悠悠地说道:“小姑娘太妄自菲薄了,你地外祖是郭宇胜先生呢,就算他不认你娘,却不代表他不认你。敛芳城只有不要自家人的份,却从来没有让外人折辱自家人地道理。他现在不知道你是他孙女,一旦知道了,我敢打包票,他绝不会坐视不理。” 她想得也太单纯美好了吧……小蛮反正是不会相信地。 红姑子在小小的空间里转了几圈,突然盘腿坐了下来。正对着小蛮,道:“其实我挺喜欢你这个小姑娘,长得可爱。性子也对我地胃口。这事并不难,你什么都不需要管。只要大胆大声把自己地遭遇说出来就可以了。其余的事情,我们替你解决。” 小蛮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是在沉思,其实她是不敢看红姑子可怕地脸。 “他们会说我们是一伙的,说我是你们派来地奸细。只凭我一个人说话。根本没有力道。最关键苍崖城也偏着不归山,若不是他们,我也……” 红姑子眨了眨眼睛:“你的遭遇确实令人同情,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已经进来了,也只有应付下去。不如我告诉你吧,苍崖城根本不是天刹十方灭族的,天刹十方虽然厉害,却也没那个能力和本事去灭掉苍崖城。更何况,我们之中也只是少数人对这些感兴趣。” 不是天刹十方做的?!小蛮猛然抬头:“我刚去不归山的时候,搞了个祭祀。水面上出现了画面,就是你们灭族地景象。你怎么会说不是你们做的?” “想必那是不归山搞得鬼吧。世上有一种药。叫做曼陀罗,能令人产生幻觉。应用得当,可让对方产生自己想让他看到的幻觉。你大概是不知不觉中被人下了那种药。” 小蛮努力回想当时的事情,她到了不归山并没吃东西,直接被人送去洗澡,然后就去祭祀了。洗澡----那颜色诡异的洗澡水!小蛮一个激灵,登时反应过来了。他们肯定在洗澡水里下药! 红姑子又道:“天刹十方虽然做尽恶事,但自己没做过的也轮不到别人给咱们安在头上。不归山逼你寻找同盟来报仇,意图太明显了,就是要除掉我们,江湖他一家独大。苍崖城的事情,是个天大的误会,这一切我们外人来说难免不可信,到时还要真正的小主自己说出真相。” “误会?”小蛮露出疑惑地神情,“苍崖城也不是好东西,你确定小主会帮你们说话?” 红姑子笑道:“她不用帮我们说话,她只要说出实话就可以了。苍崖城根本不是被外力灭族,是他们自己灭了自己。” 小蛮差点跳起来。 “苍崖城是一伙很神秘的人,掌握普通人无法掌握的力量,能召唤神龙。得到这种力量也让他们要付出代价,每三百年一次循环,苍崖城里地人三百年便要得一种怪病,死绝一次,只有少数人和小主能侥幸逃脱,留下来继续繁衍子孙,恢复苍崖城。再过三百年,又是一次死绝。江湖上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很少,而且也都死地差不多了,我们也是查找了一年多地资料才明白这个道理。” “是怪病?那……不是别人灭族?”小蛮只觉不可思议,世上居然有这种莫测的事情。 红姑子慢条斯理地点了点头:“所以说,这个秘密太超出常理,我们来说,别人只会当作荒谬,需要真正地小主自己来说。我们这次去不归山,除了让你说出真相,也有让小主说出真相的目的。不归山现在已经广发英雄帖,邀请天下门派做客,要将真正的小主请出来,我猜他们肯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把小主控制住,让她听从于自己。不能让他们得逞,幸好天权公子位居不归山要职,否则这事还真不容易办呢。” 天权?小蛮心底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摇了摇头,像是想甩去什么似的。过一会,才道:“你的意思是,天权是天刹十方的人?他一直在不归山做……奸细?” 红姑子呵呵笑了起来,在她光滑的脸上摸了摸,柔声道:“是呀,他一直是天刹十方的人,他很厉害的,位置比我都高呢。不然在德州,你怎么能那么轻易逃脱?” 小蛮只觉整个人都在往下沉,一瞬间顿时想通了所有的事,为什么土老板会死,为什么他要救自己,对自己诸多照顾。原来他是有目的的!他救她,只是为了今天的事! 红姑子见她脸色变幻交错,不由替她理了理头发,轻道:“他是个好男人呀,我一直以为他是个冰块,什么都不能打动他,没想到他宁可我们的计划不完成,也要护着你。若不是这次找个借口把他骗走,我怎么能接到你呢?” 小蛮只觉心脏跳得快要疯了。这诡异的女人凑得太近,从她领口里透出一股甜蜜的香气,令人手脚发软。她不由自主去推,却被她轻轻抓住手腕,小蛮心里一颤,只觉她捏住自己的耳朵,轻轻揉捏,口中的热气喷在自己面上。 “你……你干什么?”她忽觉不好,这人不会真是要来剥自己的皮吧?!说好了不剥的! 红姑子在她面上亲了一口,柔声道:“你说我要做什么?你这样可爱的小姑娘,谁不喜欢?” 小蛮先是迷惘,跟着是惊骇,最后大叫起来,抬手使劲去推她,整个人朝后拼命躲。推搡中,一把按在她胸前----嗯嗯?这手感?她不由自主捏了捏,好像是馒头或者包子!红姑子捏住她的下巴,轻轻笑道:“你摸哪里呢?你这个小流氓。” “你是……你不是女的!”小蛮吓得头发都软了。 最新全本:、、、、、、、、、、 鸦杀之卷 第八章 未央(二) 这么勤劳的十四呀,要奖励滚翻滚荐好少 第二更。/。// 红姑子笑道:“我有说过自己是女人吗?” 小蛮很想马上晕过去,可她的神经好像最近被磨练的很粗糙,怎么也晕不过去。 红姑子在她脸上摸了一把,还想再逗逗她,忽听车壁外面被人敲了三下,他立即放开小蛮,起身推开车门,外面站着一个黑衣人,拱手道:“耶律先生飞鸽传书,在前方三十里处等候。” 红姑子应了一声,回头对小蛮微微一笑:“他动作倒是很快,你的同伴都来啦,再过一会就能见到,你高不高兴呀?” 小蛮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求这人赶紧消失。可他偏偏不消失,关上门又坐回来,拿她吃剩的半个饼吃了起来,又拿她喝过的水袋大口喝水。小蛮毛骨悚然地缩在一边,呼吸都不敢大声了。 红姑子塞了满嘴的饼,模糊不清地说道:“哦,你不用怕,我其实对你这种黄毛丫头一点性趣都没有。只有泽秀和天权那种老男人才会喜欢小姑娘,放心,我不碰你。” 车厢很小很小,他一边吃一边说,碎屑险些喷在小蛮脸上。她用袖子捂住脸,实在忍不住,低声道:“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 红姑子愣了一下,跟着却笑眯了眼睛,点点头,果然再也不说了。 马车又行了一会,突然停下。红姑子起身推开门,光线一下子射进来,小蛮有些不适应。用袖子挡住头,勉强朝外看去。依稀是见到几个身影,其中一个异常高大,朝车厢这里走来,探头进来看她。 “又见面了,小蛮。”那人似乎在笑。可是声音却是冰冷的。 小蛮定睛一看,来人正是耶律文觉,她登时想起他那些变态的举措,浑身都硬了,忽一转念,想起他们现在要自己的帮助,绝不会做什么,登时安心。 “耶律先生,你、你好啊。”小蛮勉强笑了笑。打个招呼。 耶律文觉一条胳膊已经断了,空空的袖管别在腰带里,他冷笑一声。显然对她充满杀意,慢吞吞问道:“扇子绣地如何了?” 小蛮神色突然一黯。别过脑袋。 她想起了泽秀。绣好的扇面子,被他拿走了。当时她中了耶律文觉的掌力。以为自己过两个月就会死,然后他和自己打赌,说绝没有这回事。后来掌力果然没发作,那张扇面子也被他抢走了。 那时候地赌注,是她输了要给他绣一幅绝世美人,让他天天玩赏。可是他没要什么绝世美人,他拿走的那幅,其实……她绣地人是她自己。 小蛮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扇面子送人了。因为你没给我钱。想要我再绣,须得黄金百两。” 耶律文觉大怒,恨不得当场把她给劈死了,忍了半天,只得咬牙转身。.手机站ap.. 小蛮慢慢从车上下来,见对面耶律文觉的马车上也推下两个五花大绑的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连衣和耶律,她大吃一惊,急忙跑过去抱住连衣,惊道:“怎么是你们?!他……那老头有折磨你们吗?” 连衣满眼是泪,嘴唇微微颤抖,本来有一肚子话想告诉她,真正见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良久,才低低叫了一声:“主子。” 耶律叫道:“好姑娘!是你!我那个白衣的好兄弟呢?” 小蛮没来得及说话,红姑子就笑道:“天权公子要过几天呢,咱们先去不归山。” 耶律见到他地容貌,不由倒抽一口凉气,赶紧低头不敢再看。小蛮见他的手都给绑紫了,不由回头道:“你们知道这个人是做什么的?怎么可以这样绑他?快点解开他们!” 红姑子柔声道:“不行呢,你那个美人小护卫武功不错,起了乱子就麻烦了。” 小蛮怒道:“解开!他是大辽的王爷!江湖上的人再厉害,也不能和官府作对吧?!万一让他的部下凑巧看到了,我也没太平日子过!” “王爷?!”红姑子和耶律文觉都震住了。 耶律文觉走过去把耶律上下仔细打量一番,这人虽然长得俊秀贵气,但衣服却破破烂烂。他脖子上挂了一块玉,仔细一看,上面果然印着皇室的花纹。 “你真是王爷?”耶律文觉还是不敢相信。 耶律淡道:“我是寿安王,耶律述律。看你的样子,像是契丹人,连自己的王爷也认不出吗?” 耶律文觉大吃一惊:“你是耶律!杀了耶律察割地人!” 耶律一怔,不由笑道:“哦,颓显已经把耶律察割杀了呀!手脚真快!” 话未说完,耶律文觉早已飞快解开他的绳子,一伙人齐齐半跪下来:“参见圣上!” 耶律不由大乐,哈哈大笑:“起来起来!不用那么多礼,我也不是什么圣上……” 耶律文觉低声道:“耶律颓显将军以圣上的名义,举兵杀了作乱地耶律察割,昭告天下新帝立位。圣上如今是我大辽新帝,臣等罪该万死,冒犯龙体。” 耶律听到这些就烦,把袖子一甩:“闭嘴。我不是皇帝,以后不要再说这些!快,把小连衣的绳子也解了!” 立即有个黑衣人上来,飞快解开连衣地绳子,她握住小蛮地手,还在哭。 耶律文觉又道:“如今颓显将军正在到处寻找……王爷的身影,您怎么会在这里……” “出来跑跑江湖,比困在宫里做皇帝要好。废话少说,眼下咱们要去哪里?我跟着一起。反正也没事做。” 耶律文觉还想劝他,但人说寿安王脾气古怪,一言不合只怕惹得他勃然大怒。反而不太好,心下转念。见他对连衣神态亲热,登时大喜,突生一计,赔笑道:“王爷有这等兴致,自然是臣等地福分。事情是这样的……” 他将小蛮地事情粗粗说了一遍。又道:“只怕我们江湖草莽,说话没人相信,反而害了小蛮姑娘的清誉,如果有王爷做担保人,自然是有分量的多……” 耶律在袖子里抽了半天,好容易抽出一块破破烂烂地花手绢,擦了擦嘴,笑道:“成啊,好姑娘的事。我自然要帮。你借我一个人,我写一封信,送给颓显。让他领兵来助我。” 众人都是大喜,红姑子急忙找来了纸笔。耶律在上面粗粗写了几句。立即有人捧上朱砂,他取下脖子上地玉。蘸了朱砂,一个印按在纸上。 “拿去吧。” 耶律文觉立即吩咐一个黑衣人去送信,回过头来,早已是喜笑颜开,屁颠颠地请他们上车,哪里还敢有半点不敬。眼见连衣也要跟着上去,他一把拉住她,沉声道:“你要好好抓住这人,他马上就要做皇帝,难得他看上你,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你不得惫懒。” 连衣一把挣开他,脸色苍白:“我跟着他,并不因为他是皇帝!你的飞黄腾达,也和我没关系!” 耶律文觉恨不得一掌劈死她,奈何耶律在车里直叫:“小连衣小连衣!快上来呀!” 他推了她一把:“快去!你若不听话,我迟早一掌劈死你!” 连衣慢慢上了马车,立即被耶律一把搂住腰,笑道:“怎样,我算不算福星?因祸得福了。” 连衣勉强笑了一下,没说话。 小蛮见这两人神色亲热的过分,一时倒也没多想,耶律向来是这种性子,连衣又是个好说话的人,于是她道:“你抱着她做什么?快放手!快做皇帝的人了,还这么没大没小地。” 耶律嘻嘻一笑:“做什么劳什子皇帝,我才不做。跟着我的小连衣一起过才好。” 小蛮取笑了他几句。 连衣面上渐渐恢复了光彩,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你是说真的吗?” 耶律笑道:“自然是真的,小连衣不相信我吗?” 连衣笑着摇了摇头:“不,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耶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没说话。 小蛮终于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猛然跳起来,指着他俩,颤声道:“你……你们怎么……” 连衣轻道:“主子,我是他的人了。” 小蛮很想晕过去,而这次她终于如愿以偿,真的晕了。 天权走后第三天,七福追了上来。 当时天权正在路边让马匹吃干草,稍事休息,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正是七福。他浑身都是血,所幸并不是他自己地血,他飞快跑到天权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只是剧烈喘息,一时却说不出话来。 天权心中惊疑,急急抬手在他背心按摩了一阵,低声道:“出什么事了?” 七福大口喘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大事……不好!公子走后当晚……有黑衣人突袭庄子,将小蛮姑娘抢走了!” 调虎离山之计?!天权猛然回头,那个说中京发现泽秀的手下掉脸正要逃跑。他袖中银光一闪,正中那人背心,他惨叫一声,登时扑倒在地,痛苦地打滚。 天权缓缓走过去,一脚将他踢得翻过来,轻轻踩住他的咽喉,声音轻地犹如耳语,只有一个字:“说。” 那人颤声道:“是……耶律先生的主意!需要那个姑娘去不归山!因为他们发了英雄帖,马上就要昭告天下真正地小主!对咱们不利……中京……中京地事也是假的!” 天权点了点头,抬脚在那人太阳穴上一踢,他顿时晕死过去。 他立即转身,解了马,道:“七福,你回去。这匹马给你。” 七福翻身上马,轻声道:“公子爷,小蛮姑娘她……” 天权淡道:“我去不归山,你不用担心。快回去。” 七福点了点头,马鞭一挥,眨眼就跑了老远。 天权牵了另一匹马,正要上去,忽听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他慢慢转身,只见远处缓缓行来一个人,牵着一匹马,身穿黑色大氅,腰挎三把黑剑,满脸络腮胡。他再冷静,此刻也忍不住大吃一惊----泽秀!当真没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人一直走到近前,冷冷看着天权,又看看地上那个黑衣人,他身上有红白十字刀花纹。他一言不发,天权也默默看着他。 “你……是天刹十方地人。”半晌,泽秀开口了。 天权淡道:“你没死。” 泽秀笑了一声:“想杀我,起码要将我的头砍下来,否则小小一剑,就能刺死我?” 天权别过脑袋,良久,轻道:“她……被带去不归山了。” 泽秀没说话,翻身上马,马鞭一挥,忽道:“全天下的英雄都在不归山,何止她一个小小女孩!” 话说完,人已在数丈之外。 天权微微皱眉,抬手想摘肩上的神武弓,不知为何,却又放了下来。过了一会,他也翻身上马,驰骋而去。 最新全本:、、、、、、、、、、 鸦杀之卷 第九章 未央(三) 周末了周末了,十四爆发了。\.qb5.c0m\\今天三更 第一更。 “你怎么可以和他在一起?” 小蛮醒过来之后,只觉天崩地裂,抓着连衣的手,郁闷得像女儿快和人私奔的老爹。 连衣低声道:“他……不好吗?我喜欢他,只有他。” 小蛮又想晕过去,不过这会她也没力气晕了,颤抖着爬起来,推了她一把:“你出去,把他叫进来……我有话问他。” 连衣依依不舍地走出车厢,过了一会,耶律笑吟吟地走了进来,一把抓住小蛮的手,柔声道:“好姑娘,有什么事?” 小蛮狠狠抽回自己的手,张嘴就想骂他,突然想到这人要做皇帝,二来他确实帮了自己不少忙,只得忍住怒火,低声道:“你对连衣是怎么回事?你玩谁都可以,怎么玩到她头上了?” 耶律笑了笑:“我和她……就那么回事,你不是看到了吗?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怎么叫玩?” 小蛮恶狠狠地瞪着他:“好,那我问你,你那些个见到就要死要活的好兄弟算什么?你也喜欢?比起来谁更重要?” 耶律眨了眨眼睛:“都重要,我都是放在心头上疼爱的人。” 啊啊啊!天上降雷劈死这个孽障吧!小蛮一口气没喘上来,使劲咳嗽,指着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耶律起身,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笑道:“你每天活在喜欢里。每一个喜欢都是假的,都是冲着你的权势你的钱来,这时候如果有人问你。喜欢的问题,你要怎么回答?” 小蛮停止了咳嗽。怔怔看着他。 耶律又是一笑:“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可是她对我很好,真地很好,或许我总会喜欢上她吧。但那又怎么样?这东西值得什么呢?有乐子的时候趁早享受,你说对不对?” 小蛮没说话,耶律走了之后。她一直靠在车壁上发呆。 喜欢这种东西值得什么呢?她也不知道值得什么,她只知道生命在这个上面有时候都会变得很轻,有时候,几两银子也比它重。 那么,它到底值得什么? 唉,连衣,这个男人,真不是个好东西,不能招惹呀。 她揭开车帘。见耶律仰头喝水,喝了满脸都是,还把水袋里的水朝连衣身上作势泼过去。她又笑又跳,从没见她这样开心过。 不过。那也没办法。她开心就好。她能说什么呢?各自地缘分吧。 小蛮放下车帘,倒头就睡。再也不管别人的事了。 快到不归山地时候,突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将两辆马车包围的结结实实。16k… 小蛮正和连衣他们在车上说笑,忽听外面有人在高声叫着契丹话,她只能听懂一点点,依稀是在叫耶律,他脸色果然一变,一扭身,缩在连衣身后:“我不在!别答应!” 小蛮揭开车帘看了看,外面里三层外三层全部是契丹士兵,每个人手里都绷着一张长弓,很显然,他们一点也不介意把两辆马车射成刺猬。她一把摔下帘子,回头道:“是你家的人!快出去!不然他们还以为是我们挟持你呢!” 耶律抱着连衣的腰,扭得像颗麻花:“我不去我不去!肯定是来逼我回去做什么狗屁皇帝!” “做皇帝有什么不好?吃香的喝辣地,大把美人给你挑,全天下就你最有钱,你干嘛不做?!”小蛮完全不能理解。 “那么好,让给你就是了。” 她要是能做,还会说这种话吗?小蛮恨不得抬手把他丢出去,忽听外面有人大声叫了一句什么,她急忙俯下身体,急道:“他们要放箭了!” 连衣一把按下耶律的脑袋,只听外面“嗖嗖”声不绝,车壁上一瞬间也不知被插了多少箭,窗帘也飞进许多铁箭,有一根掉在小蛮背上,痛得她龇牙咧嘴,恶狠狠地瞪着耶律:“你快出去!” 他还是摇头:“不要。” 连衣低声道:“你、你去吧,人都找过来了,躲避也不是办法。” 耶律不说话,只是抿紧了嘴唇。连衣又道:“去呀,我……我陪你去。” 耶律一言不发,只是揭开帘子叫了一句,跟着一把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小蛮和连衣跟在后面,那些契丹士兵立即用弓箭对准了他们。 耶律板下脸:“做什么?要用箭杀我吗?都给我放下!” 没人说话,过一会,人群突然分开一条道,一个黑袍中年男子骑马走了过来,一见到耶律立即滚下马,扑上来抱住他的肩膀,又急又气:“王爷!当日的西京刺儿山之约怎么说?!臣下在那里等了您一个多月!” 耶律冷道:“你等我那么久,是要杀我?我让你带兵来助我,你却让人拿弓箭对着我,是什么意思?” 耶律颓显立即挥手:“放下弓!不得惊扰圣驾!” 那些士兵这才齐刷刷地放下弓箭。耶律颓显叹道:“王爷是被这些江湖狂人挟持吗?臣下收到王爷的手信,立即带兵前来解救,他们……” 话未说完,耶律就笑道:“当然不是,他们是我朋友,大家一起跑跑江湖玩玩。这些是你的兵吗?不错啊,真不错,这么多人,还只听你的话。” 耶律颓显脸色登时一变,此人如今身份不同。登基后就是皇帝了,这种玩笑开起来却是不得了的。他立即跪下,凄声道:“臣不敢!” 耶律背着手。笑道:“不敢什么?我让你带兵助我做事,你却让人拿箭来射。看看这马车给弄成什么样了,你是不是觉得我死了比较好?” 耶律颓显慌得满头冷汗,不知该怎么说。 连衣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耶律这才回头看着他,又笑道:“颓显。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用当真。快,起来,你杀了耶律察割,真正是一件大功劳,大辽地子民都感念你地功德。” 耶律颓显颤声道:“不敢!都是王爷德高望重,胆识过人,才能顺利清除叛逆。” 他缓缓起身,又道:“不。如今臣不该再叫王爷,应当叫陛下。陛下请随臣回上京,早日登基称帝。” 耶律眉头一皱:“我早说了不做皇帝!” “不可!此事不可当作儿戏!天下为大。陛下怎可为了私欲痛快置疆土黎民于不顾?!”耶律颓显脸色登时变绿了。 耶律笑道:“我从来也不是做皇帝的料子,比我能干地人多得是。我看颓显你就不错。我只爱打猎游山玩水。再和我地小连衣一起过日子,皇帝这个担子。我挑不起。” “连衣?”耶律颓显抬头,果然见到他抓住一个美貌少女地手,颇为依依不舍。 他立即正色道:“陛下此言差异!登基称帝之后自有后宫佳丽三千,个个血统尊贵,容姿艳美,陛下万金之躯,怎可被一介草莽之女玷污!” “可我就要小连衣,其他女人不如她美。” 耶律颓显看连衣地眼神就像看祸国殃民的妲己一样,厉声道:“陛下!美色误国!身为人君,岂可如此任性!陛下倘若一意孤行,臣宁可死,也要将这红颜祸水斩于剑下!”他一把抽出大刀,凶神恶煞。 耶律被他吓得退了一步,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耶律颓显提刀上前:“杀了这祸水!” 里三层外三层地弓箭手立即举起长弓瞄准了连衣,她脸色煞白,怔怔站在那里,动弹不得。耶律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你杀了她,我还是不愿做皇帝……” 耶律颓显手一挥,立即要吩咐弓箭手射箭,耶律突然叫道:“不要放箭!好!我答应你!” 耶律颓显大喜,掷刀于地,匍匐在地上:“万民之喜!陛下英明!” 耶律怔了一会,道:“不过要等我几天,我要去不归山做点事。你在后面接应,事情了结,我便与你回上京。” 耶律颓显连连答应,立即吩咐解散包围圈,等他们上了马车,这才领兵慢慢跟在后面,片刻不离。 耶律在马车上怔忡了很久,突然道:“咱们一定找个机会逃出去,别再让颓显找到我。” 连衣笑了笑,轻轻点头:“你……你肯护着我,我心里很高兴。” 耶律冷冷望着窗外,一言不发,突然回身一把抱住连衣,狂吻起来,小蛮在旁边看得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得猫腰打开车门,假装看风景。 “你跟我回宫!”他低声,甚至带着一些狂热地说着。 连衣摇了摇头:“我不去,而且……他们又会说我是祸水,然后逼你做不喜欢的事。” 耶律沉着脸道:“我多带几个祸水进去,好兄弟他们我也抓进去,看他们杀不杀的完!” 连衣呆了一下,低头轻轻一笑:“你……你原来并不是……” 耶律抓着头发,怒道:“外面那么多美人!好兄弟地手我还没摸到!为什么要我做什么劳什子的皇帝!” 连衣不知怎么说,只得木然地别开头。 “小连衣,咱们今晚就找个机会逃走吧!不要再等了!”他情绪极其不稳,手舞足蹈。连衣轻道:“不……我要和主子一起去不归山,把事情说清楚,不让人再来欺负她。” 耶律叫道:“好姑娘也跟着我回宫吧!我封你做公主!” 小蛮吓了一跳,急忙回头:“你疯了?公主是说封就封的吗?再说我也不想当什么公主,关在宫里多无聊。” 耶律叫了半天,都是没有任何建设性的意见,终于还是颓然倒在软垫上,呆呆望着车顶出神,过了很久,才长叹一声:“那么多好玩的事,为什么我非得去做皇帝呢?” 连衣摸了摸他的头发,低声道:“你、你要是真不想做皇帝,咱们到了不归山,把主子的事情解决之后,就趁机逃走。我、我会陪着你……陪你一辈子的。” 耶律闭上眼,轻道:“你养我?我什么都不会。” 连衣急道:“好啊!我养你!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那好兄弟他们也在?” “……”连衣又不知该说什么。 耶律突然笑了一声,握住她地手,轻轻叫了一声:“小连衣……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我都知道,很知道。” 再也没人说话了。 连衣静静靠在车壁上,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一句话:夜如何其?夜未央。 再深沉的黑夜,都有变成黎明地时候。 以前她以为自己看不到黎明,可是现在,她看到了未央的尽头,那一丝丝地曙光。 她很想落泪。 最新全本:、、、、、、、、、、 鸦杀之卷 第十章 她她她(一) 第二更。 耶律好说歹说,才让耶律颓显同意在不归山外十里处驻扎等候,又派了亲信的五名士兵跟着他上山,名为保护,实为监视,这次绝对不许他再跑掉。 到了山脚下的时候,所有人脸上都化了妆。小蛮头上戴了一块大头巾,嘴上还贴了一把山羊胡子,红姑子也不知给她擦了什么,脸上变得又黑又干,把她变成一个五十多岁干瘪瘦小的老头子。 小蛮往镜子里一照,吓了一跳,她发誓就算这会她亲娘站在面前,脸贴脸,也绝不会认出她来。 连衣被扮成一个面容普通的少年弟子,耶律文觉扮成最常见的江湖侠客,红姑子去了女装,把脸洗干净,也不知从哪里抓来一把折扇,摇身一变成了翩翩清秀公子。 像他们这种装扮的,每天在路上不遇到五个也能撞到三个,压根不会有人起疑。 只有耶律恢复了华贵的装扮,骑着高头大马,后面五个辽兵明刀晃晃,神气十足。 不归山早早就安排了弟子们在山下接待,每人上前亮出邀帖,然后登记姓名,再安排马车送上山,一个个有条不紊。见到耶律,他把身份一亮,谁也不敢拦他,赶紧派人恭恭敬敬地送他上山去了。 小蛮一行人下了自己的马车,红姑子亮出四张金光闪闪的帖子,小蛮气定神闲地摸着假胡子,立即有人对她抱拳:“x老英雄也来了!啊,还带着贵公子!” 她呵呵笑着。哑着嗓子拱了拱手:“不敢,久仰不归山与苍崖城大名,今日带犬子来开开眼界。”她的犬子就是红姑子了。耶律文觉是护卫,连衣是端茶递水的低辈弟子。 他们立即被安排进一辆马车。稳稳地送上山。 红姑子似笑非笑:“让你这丫头占了便宜,倒要我叫你爹。” 小蛮还在摸着胡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戏台子上那些戏子遇到事情就爱摸胡子思考了,手感确实不错。 “先前和你说地话,到时候怎么上前。怎么说话,你记得了吗?” 红姑子苦口婆心地问着,事关重大,他不能让她出错。 小蛮点了点头,笑道:“你就放心吧,我都知道的。” “那到时候怎么做,你来给我重复一遍。” 小蛮立即把怎么上前揭露身份,怎么说话,.16红姑子倒有些赞赏。笑道:“你记性不错,倒是没说错一个字。就是千万记得,不要过早揭露自己地身份。等我给你暗号再说。” 小蛮笑着点头。谁都来对她指手画脚,要她这样做。那样做。摆布她就像摆布土狗一样。不归山是这样,天刹十方也没什么不同。为了自己的利益,耍她耍地叮当响。迟早要他们知道一点,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鸟他们那一套。 马车很快就到了山顶,不归山建在山顶的峭壁上,巨大且华丽的高楼,令人望而生畏。山顶有一条宽阔的回廊,架空在悬崖上,通往高楼的正门。回廊前站了一排白袍玄色帽地弟子,对来客拱手行礼,领上回廊。 高山俊伟,回廊上流风不断,放眼望去,悬崖峭壁,满眼绿色,脚下云雾缭绕,如梦如幻。小蛮缓缓随着一个白衣弟子朝前走,劲风将众人的衣衫都吹得猎猎作响,袖袍也鼓了起来,当真有一种飘然欲仙的味道。 走了两步,忽听后面有人惊喜地叫道:“天权公子!”她心中一惊,摸着胡子缓缓回头,果然见到那一袭雪白的身影,面无表情地向朝他行礼招呼的不归山弟子们点头示意,目不斜视,朝自己这里走来。 不会吧,他应当是认不出她来才对…… 天权走到他们面前,还未开口说话,只听耶律惊喜地叫了一声:“好兄弟……”三个字还没说完,他袖袍飞快地一抬,一道银光射向他的咽喉,封住了他的哑穴,耶律急得满头大汗,却再也说不出话来,被五个侍卫簇拥着朝前走远了。 汗,对了,他见到耶律,自然就能认出他们来。小蛮抬头看着他冰冷的目光,他却并没看自己,只是定定看着红姑子和耶律文觉,这两人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但还是勉强拱手笑道:“是不归山的天权公子!失礼失礼。” 天权冷冰冰地勾出一抹笑,淡道:“惭愧,只怕不归山招待各位不周。” 说完转身要走,红姑子突然笑问道:“对了,上次托人给公子送地茶叶,公子可还喜欢?今日我又带了一些来,让公子尝鲜。” 这是什么意思?暗语吗?小蛮一头雾水。 天权果然停下,回头道:“味道不错,有劳了。” 红姑子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天权这才转身飞快地走了,眨眼就先进了高楼中。 众人再也不说话,走完了回廊进入高楼中。上次小蛮来的时候只是眯着眼睛,不敢多看,离开的时候也是走地旁门左道,直到今天才是第一次真正从大门进去。进去后是一片极大的院落,像是将山体挖空了一部分造成地,周围一圈高楼,华美难言。 不归山地弟子们领他们去了客房,这次住的客房就简陋多了,白白地墙白白的床,不要说夜明珠,珍珠末也见不到一粒。红姑子在后面低声笑道:“东西公子应当是已经布置下了,只等咱们行动。到时候来个瓮中捉鳖,这些家伙这次要断绝在咱们手里。” 耶律文觉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小蛮拉长了耳朵也听不清楚,不过从前面的话。似乎可以听出他们是有个大阴谋。她走进客房,关上门,长长舒了一口气。扑倒在床上,考虑着到时候怎么说。 正想得出神。忽听房门被人敲了两下,她跳下床去开门,门口赫然站着天权,她唬了一跳。说真的,知道他是天刹十方之后。她简直不晓得要怎么面对他。加上红姑子又说了那些话,她见到这人就觉臊的慌,手忙脚乱。 天权对她一拱手,道:“x老英雄,住得还习惯吧?” 小蛮赶紧拱手回礼:“很好,多谢公子爷挂念着……” 天权朝里面走了一步,小蛮急忙挡住,不给他进来,一面笑道:“那个……舟车劳顿。我累……”话没说完,她被他轻轻一撞,登时倒退了好几步。天权顺势走了进来,把门关上。 小蛮胡乱摸着胡子。左右看。上下看,就是不看他。 天权走到桌边。缓缓坐下,良久,才道:“是我没照顾好你,又让你陷入这种险境。” 小蛮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心中不由一动,慢慢垂下头,低声道:“其实……也没什么,我、我也……” 天权打断她的话,轻道:“不过既然已经来了这里,也只有随机应变了。你到时候看我地眼色,不要擅自行动。特别是……不要贸然靠近真正的小主。” 又来了,这些人怎么总喜欢为她规划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她当真是玩具? 她胡乱点了点头,忽觉手上一暖,却是他握了上来,小蛮吓得一把甩开,背着手退了几步,结结巴巴道:“那个……我累了,天权公子请回吧……” 他并不在意,只是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放在桌上:“吃饭喝茶的时候,把瓶子里地东西倒两滴进去,千万不要忘记。” “是毒药?”她一时嘴快,问了出来。 天权瞥了她一眼:“不是毒,是药。” 他起身走到门边,突然想起什么,道:“我见到了……” 他本想把见到泽秀的事情告诉她,突然又停住,顿了顿,没说话,推门走了出去。 他见到了谁?小蛮一头雾水,怎么不把话说完就走。 她抓起那个小瓶子,拔开塞子轻轻嗅了嗅,有一股淡淡地梅花香,她不由想起他卧房里那股梅花香气,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怔忡了半晌,终于还是打开茶壶盖子,倒了两滴进去,晃了晃,这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 半夜三更,小蛮在硬邦邦的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这里的床太硬,这里的夜太安静,这里的气氛她本能地排斥,加上脸上地化妆不能去掉,紧绷绷的,难受的要命。 门外风声嘶嘶,像极了有人在轻轻走路。小蛮突然翻身起床,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下。 忽觉桌上有什么东西不对,她看了半天,才发现桌上多了一只瓶子,正是天权给她的那瓶药。她记得睡觉的时候是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的,难道它自己长腿跑上了桌子? 小蛮不由觉得一阵毛骨悚然,急忙要点灯,忽听身后一阵风声,似是有人擦身而过,她急忙转身,身后却还是空空如也。 鬼!是鬼!小蛮吓得两腿发软,手腕抖个不停,蜡烛怎么也点不着。 门前又是一阵风声,紧跟着她的大门被风吹开,冷风打在脸上,她手里的火石扑地一下掉在地上,整个人缩在了桌子下面,一个劲念着阿弥陀佛。 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吱地一声,又合上了,小蛮胆战心惊地探了个脑袋出来,想看看究竟,忽见窗上映着一个人影,披头散发,飘来荡去,正是她最怕地女鬼。 小蛮只觉眼前一黑,登时被吓晕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鸦杀之卷 第十一章 她她她(二) 周末三更呀。\\、qb5、。。我写了一晚上。。。眼睛都花了。 这么勤劳的十四啊啊滚满地打滚奖励推荐要推荐票 第三更。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小蛮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睡回了床上,屋子里一切如常,药瓶好好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根本没有动过的痕迹。 难道……是一场噩梦?小蛮摸着脖子,百思不得其解。 她拿起那个瓶子,左右上下的看,再摇摇,突然发现重量变了,变轻了一些。她拔开塞子,朝里面看了看,如果她没记错,睡前应当还剩大半瓶的药液,可是现在只剩小半瓶了。 那果然不是噩梦!小蛮一下跳了起来。那不是鬼!是人!有人来偷这个药! 可是,为什么要偷这个药呢?这又到底是什么药? 她想了很久,一直也没个头绪,直到红姑子他们来敲门,她急忙过去开门,耶律文觉朝她点了点头:“走吧,人都来齐了。苍崖城小主马上就要出来。” 小蛮“哦”了一声:“等等,我梳下头发。”说罢不等他回答,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她飞快取出水袋,灌了一壶冷茶进去,塞进怀里,又取了一块汗巾子挂在腰上,把头顶花白的假发扶正,理了理,再理理嘴下的胡须,确定一切无误。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白衣弟子领着他们绕过大院子,进了正厅,里面摆了十几把椅子。都是给那些有名气的门派之主坐的,其他人。比如小蛮他们冒充地散派侠客,只有站着的份。 正厅里起码有上百号人,却安静无比,个个神情严肃。 连衣紧紧跟在小蛮身后,低声道:“主子。这里好多高手。我们会不会……失败啊?” 小蛮四处看看,笑道:“怕什么,你只管看着就好。” 大厅里四角都安置着青铜香炉,里面不知点了什么香,味道十分好闻。青烟袅袅升起,过了一会,人群里发出轻微的嗡声,小蛮个子矮,看不到。连衣便抱着她地腰将她举高,却见后面走出金木水火四位,以及北斗七使和老沙那些中层干将。天权天玑摇光三人都在其中。面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金木水火四位坐在首座上,旁边还安置了一把椅子。本来应当是土老板坐的。可惜她死了,所以上面铺了黑布。小蛮见他们如丧考妣地样子。心中不由好笑,这些老家伙,被人耍了都不知道。 隔了一会,木先生起身道:“这次不归山广发英雄帖,乃是为了武林中一件大事。…电脑站,三年前苍崖城无端被灭族,仅剩一个小主尚存人间,而经过我们多方调查,终于找到了她,从小主口中,我们得知灭族一事正是恶名昭著的天刹十方所为……” 人群里又是一阵喧哗。木先生继续说道:“此事让我们大为震惊愤怒,土老板是个急性子,立即派人追踪天刹十方中的一人,并亲自追到了德州。然而……正如诸位所见,她没能回来,惨死在天刹十方的爪牙下。” 连衣贴着小蛮的耳朵,轻道:“他在说谎。” 小蛮没说话,这些江湖地老奸巨猾,要他们不说谎,比天塌下来还困难。她突然想到自己,好吧,她也好不到哪里去,谎言大约是他们这种人生存的唯一粮食了。 木先生说完轮到水将军,然后又是火大夫,总之都是痛斥天刹十方无恶不作,罪行累累,应当天诛地灭之类的腔调。最后那个笑呵呵的金员外起身,慢条斯理地说道:“今日不归山在此,说的话如有半点虚假,便让我们被全武林唾弃,死无葬身之地!不过我们也明白,对诸位来说,百闻不如一见,不如让小主出来,亲自与诸位诉说当日的情景。” 真正的小主要出来了!小蛮很好奇她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毕竟她也曾做过一段时间的“小主”。正厅中架着一座祭台,她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肯定是让这小主也搞个什么祭祀,把那个灭族的场景再现出来。 难道他们对厅里百来号人都下了曼陀罗地毒?小蛮直觉不太可能,那么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控制住小主了。小蛮低头道:“连衣,你朝旁边走走,别挨着红姑子他们。” 连衣果然抱着她走了两步,周围挤得全是人,他们一动,很多人都跟着抱怨起来,他们都拉长了脖子等着看传说中的苍崖城小主是什么模样呢。红姑子他们也不好追过来,只得朝她一个劲使眼色。 小蛮让连衣把自己放下来,蹲在地上,取出水袋,把汗巾子浸透了,使劲擦脸。最后抬头:“连衣,恢复原样了吗?” 连衣微微一笑:“脸是恢复啦,可是头上还是白头发呢,好怪!主子你要做什么?” 小蛮慢吞吞地擦着脸,笑道:“嗯,做点有趣地事。” 她透过人潮的缝隙朝外看,只听一阵环佩叮当,一群白衣女弟子簇拥着一个华服少女走了出来。当日她刚来不归山地时候,他们也是这样盛装打扮她,这次是真正地小主,自然更要华丽,她头上插了那么多根黄金簪子,小蛮真怕她的头发都给坠掉了。 人群里又发出一阵喧嚣,小蛮当然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惊讶,因为这个小主头发不是黑色地,而是淡淡的红色,鼻梁很高,眼睛凹进去,与中原人长得一点也不像。她长得并不是非常出色,不是小蛮想象中的绝色美人,可是一低头一抬手间,却有一股大家闺秀的气魄。 这种气质小蛮并不陌生。她娘身上就有,只不过后来贫苦的生活折损了宝石的光芒。 小蛮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她,恨不得看穿皮肉看到骨子里去。 嗯嗯?好像有些不对。她神情不太对,平静地过了头。倒像是呆滞。她嘴里……是不是含着什么? 连衣轻道:“主子,她没你好看!” 小蛮笑了笑,起身拍拍她的肩膀:“连衣,你胆子大不大?” 她一呆:“嗯?” 那个小主已经上了祭台,弯腰跪在了上面。 小蛮低声道:“抱着我。跳上那个台子!” 连衣犹豫了一下:“可是他们还没指示……” “听我的!”她斩钉截铁。 连衣一把抱起她,纵身一跳,在众多惊呼声中落在了祭台上。金木水火四位几乎是立即行动了,上来就要搭住连衣地肩膀。小蛮一把扯下脑袋上的假发,一头青丝瀑布般滑落,她一扬手,大声笑道:“哟!各位,还记得我吗?” 红姑子他们早已惊得手足无措,谁也想不到她胆子这么大。直接跳了上去! 木先生他们一见到她,不由一愣,只有金员外一把抓了上来。厉声喝道:“什么人!胆敢惊扰小主!” 连衣本事没他高,又要护着小蛮。一下被他抓住肩膀。刺啦一声扯破了袖子。 小蛮朗声道:“你急什么?!不能让我说两句话吗?还是说要在大家面前杀人灭 人群里早已发出震天地喧嚣声,金员外也有些犹豫了。四人互相看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台下一个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缓缓起身,笑道:“不如看看这位姑娘有什么好说的,也无伤大雅。或许我们能听到一些更有趣的东西,对不对?” 众人见他面上挂着清秀的胡须,俨然是个白面书生地模样,似乎弱不禁风,然而所有人都知道,此人得罪不起。金员外立即后退两步,淡淡笑道:“既然是敛芳城的元总管发话,那姑娘请说。” 小蛮嘻嘻一笑,扬起脑袋:“不过是几个月没见,你就不认得我了,人老了,记性果然不好。” 金员外只是微微一笑,并没说话。 小蛮并没与他们多说,只是走到小主面前,她还是木然跪着,动也不动。小蛮慢慢弯腰,行了个礼,道:“见过小主……你为什么不说话?嘴里含着什么?” 她抬手去碰她,金员外厉声道:“你要对小主做什么?!” 小蛮不等他叫完,扬手就给了那小主清脆的一巴掌,她被打得摔在地上,嘴里的东西“啵”地一下滚了出来,却是一颗红色的药丸。 小蛮笑道:“我没对她做什么,我是想问,她嘴里含着这颗东西,是做什么?”她抢过那颗珠子,在众人面前举高,天真地问道:“大家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吗?我没读过书,只听过死人才会在嘴里塞东西,不晓得一个大活人也要塞东西呢!” 台下众人早已议论纷纷,个个疑惑不解。 金木水火四位脸色阴晴不定,谁也不说话。敛芳城的元总管欠了欠身体,温言道:“看起来,像是一种药,莫非小主得了什么病不成?” 小蛮转身,低头看着那个小主,她在咳嗽,拼命咳嗽,咳到后来就开始呕吐,吐出一滩粉红色的水,紧跟着突然叫了一声,飞快坐起,茫然地左右看看,低声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众人又是哗然,她果真是被药物控制了! 小蛮上前一步,将她提起来,定定看着她,道:“我问你,你是苍崖城小主,对不对?” 那少女还有些茫然,点了点头,轻道:“这位姑娘……你……” 小蛮放开了她,笑道:“好,那我再问你,是天刹十方灭了你们苍崖城吗?” 这个问题太关键了,红姑子他们都捏了一把汗。小主愣了很久,终于垂下头,慢慢摇了摇:“不……不是。苍崖城灭族,与任何人无关……” 小蛮厉声道:“那你是怎么到不归山来的?!他们逼你做什么?!” 这次不等小主回答,金木水火四位同时行动了,一个要将小主抢走,另三个抬掌要往小蛮头顶拍落,厉声道:“你在妖言惑众!” 小蛮静静看着落下的手掌,动也不动,忽听“卒”地一声,似是有几道暗器激射过来,金木水火四位立即被逼得退了一步。台下众人一齐站了起来,许多人大声道:“要杀人灭口吗?!谁也不许动!等她说完!” 最新全本:、、、、、、、、、、 鸦杀之卷 第十二章 她她她(三) 周日继续三更大放送。(_思.路.中.文.网_新版_0m纯文字) 第一更。 小蛮深深吸了一口气周围喧嚣声那么大她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孤注一掷赌了一把自己也想不到自己有这么大的胆子。 小主惊慌失措地看着周围她显然不能搞清楚究竟生了什么事只有小蛮和她说过话所以她本能地朝她这里靠过来。 小蛮回头对她微微一笑轻轻握住她的手问道:“你是怎么来这里的?” 小主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我一直待在海外一个岛上后来有天突然来了一群人把我掳走有人和我说要我光复家族报仇雪恨我告诉他们没有什么可以报仇的没答应他们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把我弄晕了……直到现在才清醒过来……” 小蛮点了点头:“你知道不归山吗?这里就是不归山。” 小主皱眉想了想:“好像听母亲提起过江湖上的事我还没到知晓的年纪……” 小蛮笑道:“你被人掳出来你的侍卫一定到处找你吧。” 小主还是摇头:“我不知道……应当会找吧。” 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一脸茫然呆蠢的样子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小蛮拍了拍她的肩膀作为安抚转身看着台下朗声道:“我今天在这里说的话保证每一句都是真的。如果我说了半句假话天下英雄见证!要杀要剐我死无葬身之地!” 众人见她小小年纪。生得又楚楚可怜纤瘦娇弱的模样。加上不归山试图控制小主地事情已经败露不由都对她产生了好感众人都道:“姑娘请说!” 小蛮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叫小蛮是梧桐镇人士。母亲早亡父亲和二娘是开饭馆的。有一天我带着弟弟去钱自来老师父的武馆去送络子结果遇到了一个黑衣人……” 有人去过梧桐镇地都叫道:“果然是有个饭馆!难怪觉得姑娘面善!钱自来那老鬼确实在那里开了个武馆!” 小蛮笑了笑正要继续说下去忽听正厅外传来一阵喧嚣一群白衣弟子涌了进来惊惶地叫道:“木先生!金员外!有个人没有请帖却硬是闯了进来!” 话音未落。只听有人高声叫道:“西雅斯!你在这里吗?!” 那个小主突然激动起来转身跑了几步叫道:“利姆拓!利姆拓!我在这里!” 门口的白衣人群嗡地一下被打散。一个黑衣人提着双刀冲了进来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是血。他气喘吁吁地跳上祭台。那个叫西雅斯地小主扑上去就抱住了他激动得满脸是泪。急道:“你来找我了!你还活着!还活着!” 小蛮定定看着那个黑衣男人那个轮廓……好熟悉!在哪里见过? 那个叫利姆拓的男子紧紧抱住西雅斯低头在她额上亲吻了几下然后将她轻轻一推护在身后举起血淋淋的双刀直指金木水火四人厉声道:“你们这群狼心狗肺的不归山!到处编造谎话!陷害别人!还派人来暗算我险些要了我的命!我告诉你们苍崖城就是死也不会被你们摆布!” 下面早已乱糟糟吵个没完小蛮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啊”了一声指着他地鼻尖叫道:“是你!就是你打了我一掌!” 西雅斯怯怯地躲在利姆拓身后动也不动。利姆拓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你……” 小蛮解下脖子上的稚龙之角一晃:“你不记得了?” “稚龙之角!”他俩眼睛都是一亮抬手就要拿。小蛮迅收回来转身对着台下冷冷说道:“我继续说了那天我带着弟弟去给钱师父送络子结果半途上遇到了这个人。一言不合他打了我一掌还丢下这个稚龙之角当晚我胸口就出现了苍火之印!” 利姆拓立即想了起来:“是你!那个小丫头!” 小蛮没理他继续说道:“我承认我贪财那个小角我本来是打算转手卖掉结果没来得及就遇到了不归山前来寻找小主的人。老沙就是你!你不承认吗?”她一手指着后面的老沙他脸色苍白显然也是想不到她有这种勇气。 “就因为这个小角他们就认定我是小主花了三千两银子想把我买走说如果我不跟着走以后麻烦会更多我不想为家人添麻烦只得跟着他们去了。他们说我是小主要照顾我带我回了不归山。然后见到了金木水火土五位告诉我是天刹十方灭了苍崖城我要报仇并且光复家族。” 说到这里她吸了一口气豁出老命去压抑住心里的酸涩悲愤颤声道:“我的确没有什么背景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孩子可是这不代表我就应当被玩弄被利用被人当作蝼蚁!不归山你们利用我这个假小主想达到结成同盟独大武林的妄想可是在白杨庄被常老爷子识破幸好那天天刹十方过来灭门否则这个秘密必然保不住。然后我才明白我是被利用的。苍崖城或许你们很高贵很神秘可是你们也没有资格让我或者任何一个陌生人来替你们承受那些灾难!” 她指着利姆拓地鼻子冷道:“你打了我一掌又故意把小角留下就是为了让别人误以为我是小主好让真正的小主有时间逃脱。你一定很得意自己的计谋很巧妙但是我要告诉你我唾弃你!你是个没用地懦夫!自己的问题不敢承担却把灾难无辜转到别人头上!玩弄别人地命运你们或许很得意可是很抱歉让你们失望了我就算真是个蝼蚁也不会让你们逼死!世上总有比你们更加高贵地人等到有一天别人也像看蝼蚁一样看着你们就好好替我尝尝那种滋味!” 她将小角一把丢在地上再也不看他二人一眼。 “我要说的差不多也说完了因为我不肯合作不归山便要来杀我。可惜我命比较大没能让他们如愿所以我今天还能站在这里还能说话!可能我今天没办法从这里走出去也可能出去了就会死但我还是要说我很自豪!我一点也没有后悔今天做地一切!” 小蛮从怀里取出五方之角的地图又扔到了地上:“这就是天刹十方和不归山两边都想要的五方之角与宝藏地图我还给苍崖城小主另外镇北的五方之角已经被我们取走但现在不在我手里在我一个……同伴那里可是他已经无辜被不归山害死了……” 她说到这里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咬牙硬是忍住哽咽顿了顿又道:“如此一来我再也没什么欠苍崖城的。还有这些钱和珠宝……”她抽出荷包打开哗啦一下倒在地上白花花的银票和一堆珍珠宝石叮叮当当滚了一地“全部还给你们不归山。” 她好像完成了一件重要的事似的把空荷包折叠好放回怀里松了一口气左右看看所有人都怔怔看着自己。只有连衣捂着脸在哭她哈哈一笑耸耸肩膀:“我现在又是一个穷光蛋了。” 台下寂静了很久敛芳城的元总管躬身朝她微微一揖含笑道:“姑娘果然是侠义中人令人汗颜。姑娘放心此刻起姑娘的安危敛芳城自然会保护若有谁敢动姑娘一根寒毛须得问问敛芳城同不同意。无论是天刹十方还是不归山。” 早有人叫着不归山冲上来团团围住他们小蛮一时想不到人潮说上就上她被冲得站不稳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连衣急忙扶住她抬手紧紧抱住她。她在拼命的哭一直哭一直哭眼泪把小蛮的领子都打湿了。 小蛮笑着摸摸她的脑袋:“哭什么傻丫头。这样不是很轻松吗?我们赌赢了。” 连衣哽咽道:“主子我对不起你……其实我给你做护卫并不是真心的……耶律文觉是我……我爹……他安排我到你身边找合适的时机抢夺五方之角……”小蛮吃了一惊:“你说什么?!” 连衣放开她低声道:“可是我不会害你我知道你对我好。你一辈子都是我的主子。” 小蛮还想再说话忽听前面有人哎哟几声软了下来紧跟着众人都哎哟出声纷纷软倒在地连不归山众人也不例外。红姑子和耶律文觉他们本来以为自己也会没事正要上前抢夺五方之角的地图谁知脑中突然一晕两腿一软也跟着扑倒在地心下登时明白了是天权搞的鬼。 他们努力抬头试图在上面找到那一抹孤傲的白影可是那个清冷的贵公子一眼都没往这里看他定定站在角落里冷眼看着厅里百来号人中毒作的景象像一尊冰雪做成的雕像。 思路中文网,首发手打文字版,新域名新起点!更新更快,所有电子书格式免费下载。 新思路中文网,首发手打文字版。新域名新起点!更新更快,所有电子书格式免费下载。 鸦杀之卷 第十三章 鸦杀(一) 第二更。【思.路.中.文.网手打首发】 “怎么回事?”连衣茫然地看着厅里大片大片倒下的人影有些还没作的人试图冲出大厅可是跑到门口便也倒下了。 “是迷药!香炉里……是迷药!”有人叫了一声紧跟着响起的却是更多的身体倒下的声音。 小蛮见周围人都倒下了只有自己站着赶紧也“哎哟”了一声叫道:“我的头好晕!”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连衣吓了一跳急忙扶住她:“主子!你没事吧?都怎么了?!” 话未说完她脸色也是一变噗通一声摔倒在地动弹不得。小蛮吓了一跳急忙推了推她她却一动不动早已晕了过去。不会吧!难道她没吃解药?天权难道没给她解药? 敛芳城的元总管脸色青倒在地上厉声道:“你们不归山!胆子太大!居然在香炉里放迷药!” 不归山众人有苦说不出只得胡乱开骂群雄岂肯示弱一时间正厅里骂声不绝。 不知躺了多久厅里终于没人叫唤了全部晕死过去厅中只剩香炉的香气弥漫幽香沁人心脾。小蛮闭眼装死忽听一阵脚步声细细朝自己走了过来她眯起眼果然见到一双白色的靴子那人弯下腰正要抬手抱她小蛮猛然睁开眼正对他一双黑眸是天权。 他被她吓了一跳脸色一变:“你没晕?” 小蛮一骨碌爬起来左右看看。很壮观大厅里百来号人全部晕死在地上像大片的死尸。 “你不是给了我解药吗?我怎么可能晕。你没给连衣解药吗?她也晕了。”她更莫名其妙。 天权抿紧了唇。没说话。 炉中的香名为十日醉是极厉害的迷药。也是极厉害的毒药不单可以让人昏睡几天不醒就算醒过来也是手脚酥软起码要半年才能恢复功力。期间和普通人没两样。他给小蛮他们地药是不让她中毒手脚酸软但迷药还是要中的她应当和众人一样晕过去而不是现在瞪着两眼看自己。 “走吧。”他淡淡说着将她从地上拉起扶着腰就要抱她。 小蛮急道:“连衣和耶律呢?!一起走啊!” 他还是不说话抬手将她一把抱起不顾她的反抗。朝前走去。 小蛮急得使劲挣扎忽觉他地手按在了后颈上要像以前一样把她弄昏。她急道:“你要做什么?!我不是狗随你弄醒弄昏!” 那只手犹豫了一下小蛮奋力一挣。从他怀里跳下来。掉脸就要去找连衣和耶律。 天权站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到西雅斯身边将她手里的地图抽了出来放进靴子里正要起身忽觉背后有劲风袭来他心中又是一惊手在地上一撑翻身让过一只通体漆黑地大剑擦着他的腿边刺了过去。 他低声道:“泽秀!果然是你!” 地上跃起一个黑衣人头脸都包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炫彩熠熠的桃花眼果然是泽秀。他一击不中立即反手劈了一剑天权只得再次让过这招这电光火石的一瞬他早已窜到小蛮身边将她拦腰一抱纵身跑出了大厅。 天权立即追上远远的只见那一抹黑影跑得极快早已过了回廊他眉头一皱自知是追不上了干脆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大厅里横七竖八都是昏死过去地人。 这样一来武林里必然要起大乱矛头全部指向不归山他们纵然不死元气也是大伤了。 天权转身便走缓缓走过宽阔的回廊突然吹了三声口哨不知从哪里立即出来了四个黑衣人。拱手朝他行礼道:“姑娘被人带走朝山下东面的绿洲跑去。” 他点了点头低声道:“都弄好了?” 黑衣人道:“水中都已下了十日醉所有弟子都晕死过去我们已将他们都送到了高楼中没有一个遗漏。不归山中各条暗道小路也已用铜条钉死无一遗漏。” 天权朝前走了两步淡道:“那还不动手。” 黑衣人立即取出火把用火石点了朝宽阔的回廊上一插呼啦啦四五条巨大的火龙一瞬间窜了起来漂亮的回廊立即被大火吞没。原来他们早就在回廊上签了几道浸过油的绳索火把一点立即就烧起来。这回廊全部用木头做成遇火就着没过一会就烧得焦黑断塌了下去。 暗道被堵小路被封死这条回廊就是不归山唯一通向外界的通道一旦被烧塌里面的人就算插着翅膀也飞不出来了这招叫做瓮中捉鳖不过他并不打算捉那些鳖他打算活活饿死他们。 天权牵了一匹马双腿一夹缓缓朝山下行去。 小蛮被人扛在肩上一颠一颠飞快地跑下山颠得都快吐了。她死死揪住那人地头巾厉声道:“快放我下来!”一面用脚使劲踹他胸口张口去咬他的肩膀。 那人也不理她一直跑到绿洲的河边才将她朝地上一丢小蛮痛得惨叫一声。 屁股屁股!她地屁股!肯定摔碎了! 她痛得龇牙咧嘴半天爬不起来。那人将她放下之后便转过身静静望着远方苍茫的沙漠。 小蛮跳起来定定看着他地背影。 不……等等……这个背影…… 她心中突然被人狠狠一刺猛然一静似乎是停止了跳动紧跟着又开始狂跳。她觉得胸口几乎装不下它它会破体而出。 “你……等等……你转过脸来……让我……看看。”她低低地颤抖着声音说着。 那人并没转身。只是缓缓扯下头巾粗长地辫子滑了下来。 小蛮倒抽一口气。突然反手打了自己一巴掌。她不是做梦!不是做梦!泽秀!天啊!是泽秀!他还活着! 她眼前一片模糊颤声道:“你……你是泽秀对不对?你是泽秀!你没死!” 他还是不动小蛮再也忍不住踉跄着奔过去。从后面用力抱住他的身体哽咽道:“你没死!真地没死!” 泽秀握住她地手缓缓拉开退了一步转过身低头定定看着她半晌低声道:“我没死让你失望了。或许你是希望我死了比较好这样一个傻瓜到死都不知道你的谎言。” 小蛮吸了一口气。艰难地说道:“你……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也不是……” 泽秀摇了摇头淡淡望向天边。打断了她地话:“你今天说了很多精彩的话没人有资格可以利用别人。你这样说别人。也应当这样告诉自己没人应当被你利用。” “我没有利用你!”小蛮急了。 泽秀笑了笑。又转头看着她他地桃花眼还是那么多情妖娆可是里面的光芒并不温柔而是冷冽多刺的充满了嘲讽。 “没有利用我吗?”他反问了一句没有说更多的。 小蛮无话可说。 泽秀低声道:“我应当早些告诉你我最恨别人欺骗我利用我无论他是谁。如果你是男人我现在早已一剑捅死你了。但我不杀女人所以这是我最后一次见你。” 四周突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到诡异好像这个世界上原本就不存在声音这种东西。 鸦杀三千世界鸦杀原来是这样一种可怕到窒息的安静。 小蛮好像听见心里什么东西破碎地声音她在某个可怕的绝望后重新建起的坚固壁垒足以让她充满笑容和勇气活下去的信念它们碎了。 果然现实和虚幻是不同的她自己一厢情愿塑造出一个温柔善解的泽秀来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他们什么都明白的他永远照顾她爱护她让她幸福美满地活下去把春天锁在心里。真正的泽秀浑身都是刺不容许任何伤害欺骗。 他死在最恰当最甜蜜地时候早一步晚一步都没有错。 小蛮低下头用近乎卑微的声音乞求他:“是我错了……求求你原谅我……” 泽秀低声道:“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我有一个过命交情地好兄弟我信任他像起初我信任你一样。不过他也是骗我利用我你知道他的下场是什么吗?” 小蛮捂住嘴没有说话。 他显然也不需要等待她地答案淡道:“我杀了他一剑穿心割了脑袋祭天。不过我不会杀你因为我很欣赏你今天地表现。”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白绸帕子轻轻丢在她脚下转身便走。 小蛮眼怔怔地看着他的背影只觉自己所有地气力也跟着他一起走了。她慢慢蹲下茫然地捡起那张帕子展开上面正是她绣的那幅扇面子那个少女笑得又幸福又悲哀有一种卑微的偷生的喜悦。 旁边有人用墨水龙飞凤舞地写了一行字:象床玉手出新奇。千花万草光凝碧。裁缝衣著春天歌舞飞蝶语黄鹂。 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撕裂开来甚至能从一片可怕的寂静里听见被缓缓撕裂的声音。 她一下子被人从幻梦里抛进荆棘丛生的现实中还不能适应怔怔地无法回神。 不知怔了多久她突然起身轻轻叫了他一声:“泽秀。” 他的脚步微微停了一下没有回头。小蛮从怀里掏出一个帕子那曾是她的至宝是她在悲痛中想象出的另一个他。 她慢慢走过去把那个帕子递给他低声道:“这个给你。你可以还给你三叔就当是我答谢他的礼物。” 她不会乞求了也不要再自欺欺人。他没有死那是世上最好的事他离开她那也是无奈的事。无论哪一件事他都是泽秀是她无法主宰也无法哀求到的一个人。 是的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资格利用别人她被利用了然后再反过来利用别人。 这是她的罪她要自己来承受与旁人无关。 泽秀将帕子展开看了一眼便还给了她:“用不着你烧了吧。告辞。” 小蛮没有接帕子轻飘飘地落在了地上他轻飘飘地走远了再也没有回头。 思路中文网,首发手打文字版,新域名新起点!更新更快,所有电子书格式免费下载。 新思路中文网,首发手打文字版。新域名新起点!更新更快,所有电子书格式免费下载。 鸦杀之卷 第十四章 鸦杀(二) 三更啊又是三更 继续打滚劳的十四要奖励 第三更。【】 天色暗了下来火烧云的天空将一切都映成了红色。 如火如荼的红色。 天权骑马缓缓朝绿洲行来他身上的白衫子也被映成了浅浅的橘色。黄沙在马蹄下簌簌流过他四处缓缓张望着似是在寻找什么。 突然他勒住缰绳翻身跳了下来。 前面站着一个布衣少女披着一头长被风吹得凌乱翻卷。她像个雕像动也不动一下。 天权慢慢走过去有什么东西被风吹得落在了他脚面上。他弯腰捡起展开一看却是一幅绣品上面的少女拈花而笑眉目灵动栩栩如生。绣图旁还被人写了一行字:象床玉手出新奇。千花万草光凝碧。裁缝衣著春天歌舞飞蝶语黄鹂。 他将帕子上的流沙轻轻抖落走到她面前递给她:“你的东西。” 她没动好像没听见他更没有看见他。 她眼怔怔地望着远方某个不知名的地方眸子里像有火在烧或许那是他的错觉那种绝望的光辉只是夕阳落在她眼底而已。 她脚边还丢着一团白绸天权弯腰再捡起来这次上面绣的却是少年时的泽秀。 “不要了吗?”他低声问着。 小蛮终于动了一下低头看着他手上两张白绸干涸的嘴唇微微一动低声道:“烧了吧不要了。” 天权将两张帕子折叠好。放进自己怀里:“那就当送给我了。” 小蛮没说话还是愣愣的既没有哭。也没有闹安静地令人害怕。 天权低声道:“你要去哪里?” 小蛮眨了眨眼睛。淡道:“这里离梧桐镇不远我回家吧。” 天权点了点头突然抬手将她抱了起来往马背上一放自己也纵身而上:“我送你回去。” 小蛮靠在他怀里。静静望着夜幕下一望无际的沙漠没有光芒没有声音这里像是一个死亡的世界。很奇怪上次她来地时候明明觉得沙漠很美很壮观可是现在她一眼也不想多看。 所以她闭上了眼睛。 天权展开披风将她轻轻裹住像一片浓厚的黑夜盖住她。一切都陷入死寂。 这里去梧桐镇确实不远天亮之前就能赶到。玉门关还是老样子淡得几乎看不见地月牙挂在上面。它浓黑沉默的像一只睡着的怪兽。梧桐镇也还是老样子矮矮的房屋。窄窄的街道。最繁华地大街也不过能让四个人并肩行走地上的石板旧的不成样子。 骏马停在一座小小的二楼前。这是新建的一栋小楼门前挂着两盏半旧的红灯笼是个饭馆。 “到了。”他低声说着以为她睡着了轻轻拍拍她。 小蛮答应一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抬头看着面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店面对了这应当是她家的饭馆她爹和二娘拿了一千两银子重建了一番和以前又小又破的模样大为不同只是他二人节省惯了灯笼还舍不得换留着旧地继续用。 她抬脚要进去回头见天权骑在马背上看着自己便道:“谢谢你送我回来你走吧让我家人看见肯定有许多废话。” 天权点了点头:“那……保重告辞。” 他把缰绳一拉清脆的马蹄声踏着石板路很快就去远了。 小蛮在门口站了很久每次抬手要去敲门最后却又放了下来。 她真的要回去吗?就当之前这快一年地时间里什么都没有生过?她还是以前那个贪财的小蛮?每天就过着无聊透顶八面玲珑地生活谁也不得罪谁都喜欢她? 她惊恐地现自己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些人不是他们丢了她而是她自己丢了自己她这样回去了连衣呢?耶律呢?天玑摇光呢?就眼睁睁看着他们死掉? 心底有个邪恶地声音在和她耳语:回去吧回去多好。梧桐镇的单纯日子最适合你周围都是蠢货你轻易就能将他们玩弄在股掌间。连衣?那是谁她根本没把你当作主子她骗了你靠近你是有目地的。耶律?那又是什么东西一个好色昏庸的孽障罢了根本不值得挂心。天玑摇光?那些被迷倒的江湖豪杰们?都是路人甲死不死与你有什么关系?就这样回去吧回去吧……反正到最后你剩下的只有这里江湖不是你的地盘没人要你你一心渴求的人头也不回根本也不在乎你。天权的关爱更是因为要利用你你看利用完了他不是很利索地走了么?这世上没人会要你你也不需要去要他们。从头到底一个人多么好? 小蛮捏紧拳头牙齿深深咬进嘴唇里尝到了一丝腥味。 她猛然转身慢慢离开了自家的饭馆。 夜是这样安静路上没有一个人偶尔有只流浪狗垂头丧气地经过和她一样游魂一样没有地方可去。 她飘飘荡荡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忽然听见有人在说笑。抬头一看正是钱自来开的那个武馆武馆大门紧闭着有人靠着外围的墙根说悄悄话一边说一边笑不用猜都知道是一对偷情的鸳鸯。 小蛮垂头走过去忽听里面有人轻轻问了一声:“谁?” 她没说话下一刻一个黑影就从墙后钻了出来冲到了她面前。这人身材高大壮硕。低头看了她一会突然惊得跳起来! “小蛮?!小蛮!是你?!你怎么一个人……” 是铲子只有他才有这种夸张的腔调。小蛮淡淡看着他油汪汪长满痘子的脸。低声道:“我……” 话没说完她就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游荡?!走!我送你回家!再好好给我说说这些日子你到底遇到了什么!” 小蛮被他扯着踉跄了几步后面突然有个人怯生生地叫了一声:“铲子哥……” 是陈家姑娘的声音原来她和铲子已经这样好了好到三更半夜贴着墙根说悄悄话。 铲子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放开小蛮地手。摸了摸脑袋笑道:“小蛮我有点事你在这里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马上就回来找你!” 他掉头跑了回去小蛮站了一会转身悄无声息地走了。 铲子出来再找的时候漆黑的街道上只剩冷风呼啸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小蛮走出了梧桐镇。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她不想回家。她没有精力再去做一场戏成为众人眼里地好孩子。她很累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会。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轻轻的。又像是故意放重了一些好让她能听见。小蛮淡淡转身入目正是一袭白衫。对上了他漆黑深邃地双眸。他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她低声道:“你没走?” 天权摇了摇头她低低一笑转身朝他走了两步眼前突然一黑软了下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终于能好好睡一会了。 这一睡睡过了黄沙滚滚冰雪漠漠高山巍巍。 她似乎做了许多梦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快乐有的悲哀可是到了后来全部陷入深深深深地沉寂里。 然后小蛮告诉自己:你应当醒过来了。 于是她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顶水墨白绸的帐子挂了一般在玉钩上。天色蒙蒙亮看不出是黄昏还是清晨床边的案上鎏金小香炉里青烟袅袅是青木香甜美幽然。 这个房间她一点也不陌生是天权的原来她睡了这样久久到什么时候被他带回了自己的院落都不知道。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天权不在房里。她推开被子四处看了看然后反手敲了敲床板果然是空的下面也有夹层。 上次她躲在夹层里有人找到了她那一夜她像是破茧而出的蝴蝶毕生难忘。 她打开夹层抱着被子缩了进去。 她不想看到一点光亮那种充满希望的光明此刻让她难堪。只要一点点黑暗让她静静地再躺一会然后她就能睁开眼看清自己了。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有了脚步声来人并没有一点犹豫走到床边很快就揭开了夹层果然见到在里面蜷缩一团的小蛮。她像一只生病地小猫抱着被子两眼无神地看着他。 天权微微一笑:“是在捉迷藏吗?” 他伸手将她连人带被抱了出来放在床上一面又道:“小时候我不听话怕父亲打我也经常躲在这里。” 小蛮没说话他转身端了一碗粥用勺子舀了送到她嘴边柔声道:“吃点东西。” 她很乖地张开嘴一口咬住勺子天权抽了两下没能抽出来不由无奈。 “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他低声说着。 小蛮咬着勺子抬眼看他含含糊糊地说道:“没有……可是太烫了不敢吃。”天权抽出勺子有点尴尬。他这种贵公子从来也没伺候过人粥是刚做好的肯定烫地要命他也不吹吹直接朝人嘴里送。 小蛮从他手里接过碗自己埋头吃了起来。 天权坐在她身后趁这个时机拿着梳子替她梳头松松绾了个髻:“等你身体好一点觉得气闷我便带你去暖和的地方走走。你喜欢江南还是云南?”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我都没去过。” “那先去江南再去云南。你喜欢哪里就在哪里多待一些日子。” 小蛮放下碗轻道:“你对我……很好。” 天权从她手里接过碗放在桌上抽出自己地手绢替她擦嘴小蛮头一偏:“别我知道你有洁癖。” 天权笑了笑:“我不在乎。” 小蛮定定看着他黑白分明地眼睛有一点懒洋洋还有点刚睡醒的茫然像是在问他:为什么? 他只是笑没说话端着碗走了。 鸦杀之卷 第十五章 鸦杀(三) 周末是个好日子啊十四存了点稿子。☆☆z!!~思~路~中~文~网~☆☆ 今天两更。 第一更。 窗外又开始飘起大雪天色暗了下来。 小蛮绾着漂亮的髻穿着狐皮小袄貂皮的白色小鞋子静静坐在床上看上去像一只精致的人偶。 她真的很安静一直也没哭没有说话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生过。 让她吃饭她就乖乖吃饭还和以前一样会说两句笑话让她睡觉她就乖乖盖着被子合上眼睛不问为什么自己要待在这里更不问他何时放她走。 天权在鎏金香炉里放了两块香饼过了一会幽幽的沉水香味道便弥漫了出来。 小蛮轻道:“好香你这里的香真多。” 天权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小蛮嗯了一声过一会突然道:“天权和我说话吧不然闷着很难受。” 他停了一下:“好说什么?” 说什么呢?小蛮想了想说道:“给我说说吴越国的事情吧有什么风俗好玩的。” 天权淡道:“抱歉我不记得了我开始记事起吴越国已经不存在了。” “那……你既然是天刹十方为什么又去不归山做天权公子呢?” 他显然一点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身从墙上摘下古琴柔声道:“不要说这些没意思的话了我弹琴给你听吧。” 小蛮立即点头:“好啊。你真厉害会吹尺八。还会弹琴。” 天权将琴放在案上手指轻抚正是一曲列子御风。中正平和令人心平气和。飘飘然犹若成仙飞起。一曲奏毕他回头望着她。小蛮微微一笑轻道:“你怎么还不弹?” 天权垂下眼睫:“你没听见琴的声音吗?”他的手指拨了一根弦出颤抖凄婉的声音。 小蛮愣了一下赔笑道:“抱歉……我没注意。刚才……刚才没好好听你再弹一遍好吗?” :// 小蛮立即拍手:“弹得好真好听你真厉害。” 天权淡道:“我没弹完。” 她又是尴尬一笑摸了摸自己地脸。低声道:“我……不太懂这些……” 天权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道:“你不是不懂。你是根本没听见琴声对吗?” 小蛮别过头。他说得没错。她的世界不知为何成了一片死寂。除了说话声她什么也听不见。整个世界像是死了一样空虚得可怕。 “你的耳朵大约有些问题我替你看看。”他不由分说将她一把拉起捏住下巴将她脑袋转过去。 小蛮急道:“不!不是!我耳朵很好!” 天权抽出一根银针淡道:“不用怕只是有些疼而已。” 小蛮大吃一惊眼看他捏着自己地耳朵就要用针来扎她吓得尖声叫了起来:“别扎别扎!我耳朵没问题!” 话还没说完耳垂上就是一痛他真的扎下去了! 很疼像是要把她从沉寂中咬醒抓醒地那种疼。小蛮只觉心惊肉跳整个人像是被那种疼一下子抓醒她的麻木迅被扯开好像保护色也被人戳破一样。 她捂住脸哭了起来。 天权抽回银针用绸布吸去她耳朵上的血珠轻道:“疼吗?我应当轻些。” 所有声音都回来了香炉里青烟嘶嘶的声音窗外飒飒的风雪声还有他轻轻地呼吸声远处三喜和七福说笑的声音。 小蛮抹着眼泪可是它们怎么也停不下来她只有一边哭一边苦笑:“我的耳朵一定被你扎烂了……你一定没扎准位置……疼死了……” 真的是耳朵疼吗?她只有……她也只能这样说了。 生活怎么可以这样折磨人不断的被打倒再不断地站起来站的更高。她一直觉得自己可以走到更远的地方这次她站起来了站得很高她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一些重要的东西结果她爬了多高就被拍回去多远。 她被命运玩成了球拍来拍去怎么也停不下来。 人活着就一个字:累。 天权扯下左耳上的耳钉捏着她耳朵上新扎出来地那个洞把耳钉塞了进去在耳后拧成一个死结谁也摘不下它。这个动作完成之后他似乎很满意抬手一把抱住她紧紧搂在怀里低头在她左耳上轻轻一吻低声道:“以后我来照顾你再没有谁能伤害到你。” 小蛮倒抽一口气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良久她才轻道:“我不需要你来同情我觉得我很可怜。” 他摇了摇头:“不要这么说一开始就把自己放在低的位置上觉得别人是同情你。你应当不是这种人。” 小蛮轻轻挣了一下他立即放开她。她低着头摸着耳朵上多出来的耳钉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她喃喃说着。 天权柔声道:“你什么也不用担心更不用怕。来过来坐我弹琴。” 小蛮擦干眼泪点了点头坐在他身边听他弹一曲凤求凰缠绵婉转地调子犹如流水一半明明是温柔的却令人想落泪。 小蛮不由自主将手轻轻放在琴弦上音色顿时一乱她急忙把手缩回来:“抱歉……我是觉得音色真地很美。” 他一把捉住她地手轻轻捏住她的食指扣住一根弦轻笑:“来我教你。琴上共有五音十二律这是宫调。” 他握住她地手一点一点慢慢地将凤求凰一曲弹完。屋里沉水香令人如痴如醉他怀里的淡淡麝香更是让她怔忡。 这样好吗?就这样下去?和这个人一起? 心里那个邪恶的声音又开始探头:为什么不?他是多好的人啊这样的温柔这样的权势你还有什么不满足?泽秀那个死人骄傲的像只孔雀又不要你了你一个人灰溜溜地像只土狗这人却把你当作宝贝为什么不跟着他? 小蛮心中一乱手下的调子顿时也乱了她猛然起身低声道:“我……我要出去走走。” 天权正要披衣陪她下去她却摇头:“别我想一个人走。” 她不等回答自己一个人噌噌跑下楼。天权坐了回去过一会从桌下的暗格里抽出几封信。都是守在不归山的属下传来的有报被困在不归山的诸人试图攀崖逃脱但至今没人成功。 他将信看完放在火盆子里烧成了灰。 不归山高楼里的粮草大约够这些人撑两个月时间已经很长了山下还有辽兵驻扎估计是耶律带来的人。他忘了这个麻烦早知应当先将他带出来否则辽兵牵扯进来麻烦更多。 另外还有个麻烦泽秀。让他逃脱了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他抽出两张纸提笔写了几句话突然轻道:“赵叔。” 窗台上立即落下一个黑影垂手等候指示他将信塞好递给他:“把这个送到镇州城里贵祥客栈三楼天字号房内。去回。” 赵叔答应了一声眨眼便消失了。 天暗了有点冷。天权将领口束好抱着胳膊往楼下看。那个少女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的雪堆里乱画忽跑忽跳忽上忽下没有一下安静。她的脸因为跑步而变得红润两眼似乎也变亮了。 最后她堆了个雪人但那其实并不能被叫做雪人只是上下两堆被她垛在一起。她张开手扑地一下跳上去把雪人给压碎了简直活蹦乱跳到不行。 小蛮就是小蛮她静静坐着永远想不出什么大道理只有动起来她才活得像自己。七福远远地在后面叫她小蛮从雪堆上跳起来朝他欢快地招手七福道:“吃饭啦你去把公子爷也叫上。” 小蛮转身便要上楼抬头忽见天权站在栏杆前看着下面她又开始招手叫道:“天权!吃饭了!” 他很想笑而且他真的笑了。 这翩跹灵动的美丽又纤细又坚韧好像谁都可以摧毁她可是谁都不能真正摧毁她。这美丽会是属于他的。 这样很好这样多好。 思路中文网,首发手打文字版,新域名新起点!更新更快,所有电子书格式免费下载。 新思路中文网,首发手打文字版。新域名新起点!更新更快,所有电子书格式免费下载。 鸦杀之卷 第十六章 出发吧(一) 第二更 勤劳的人是好孩子孩子要奖励 赵叔很快就带了回信过来。 现在江湖上谣言四起,据说不归山试图控制小主的事情已经暴露,为此他们不惜使出绝招,将群雄困在不归山的高楼之中,自己却另辟捷径逃逸在外。 天权将信一合,露出一丝笑意:“做得好。通知守在不归山的人,全部撤走,一个也别留下。另外将封死的暗道打通一条,谁去救人,都别管。” 赵叔答应了一声,又消失在窗外。 天权将回信丢进火盆子里,刚刚烧着,就听窗外有人在轻轻叫他的名字,柔柔脆脆,他心中一软,不由探头出去,见小蛮在下面对他招手,瞪圆了眼睛:“我刚看到赵叔像鬼一样突然消失了!” 他微笑起来:“上来吧,下面很冷。” 小蛮点了点头,突然又歪着脑袋问:“会不会打扰到你?” 他摇了摇头。 很想说,她什么时候都不会打扰到他,无论什么事,哪怕只是说废话,只要她愿意,他都毫不在乎。 房门被人推开了,小蛮夹杂着一团冷气冲起来,脸上冻得红通通。 天权立即回手拨了拨火盆子,那封信已经烧成了灰,随着火苗上下跳跃。 “还是你这里暖和,我住的客房晚上好冷,好几次都冻醒。”小蛮脱下披风,坐在火盆子前烤手。 “那你可以住过来。”天权说得很自然。 小蛮没说话,隔了一会。见他手上抓着一本书,案上还放着纸笔,似乎是在写字。她立即凑过去看。很仔细地辨认:“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嗯。怀……” “君子怀刑,小人怀惠。”天权替她念出来,笑着提起笔,又写了两个字,小蛮看了一会。犹豫道:“好像……是我的名字?” 他点点头:“那这个呢?”他刷刷写了四五个字,小蛮就认得“钱”,“玉”,突然灵光一动,笑道:“这是你的名字,钱……嗯,钱明熹,字见玉,对不对?” 天权笑道:“你认识很多字。不简单。” 小蛮哈哈一笑:“钱和玉我肯定是认识的。” 他又笑又好气,把毛笔递给她:“你来写写。” 小蛮抓着笔愣了半天,不太好意思地抬头轻道:“我认得一些字。但是要我写,真是太困难了。我不会写字。” 天权握住她地手。将她的手指拨正。在纸上慢慢写了一个“米”字。 “横平竖直,撇捺自如。用手腕的力气,别动手指。写字并不困难。”他环着她纤瘦地身体,轻声近乎耳语。怀里有一种淡淡的香气,她地睫毛微微颤抖,挺翘的鼻尖,那样可怜可爱。他很想轻轻吻下去。 小蛮自己提笔写了个米字,虽然不太好看,但横平竖直,倒也端正。她笑吟吟地转头看他:“还能看吗?” 他点了点头。 小蛮在纸上胡乱写着米字,过了一会,突然轻道:“天权,你为什么不给连衣他们解药?他们中毒了,会不会死?” 他似是早想到她会这么问,淡道:“那并不是毒药,只是迷药而已,不会死人。解药只有一瓶,没办法分,只有给你。” 小蛮默然。 过一会,她又道:“那……他们都会醒过来,都会没事?” 天权笑了笑:“当然。为了不让人起疑,我只有用迷药。他们醒来自然会找不归山算账,你的心结也可以解开了。” 她点了点头:“谢谢你,帮了我很多。” “不用谢,我要的也不是感谢。” 小蛮看着他,看了一会,才慢慢低头。 “天权,我要走了。”她低声说了一句。 他有些惊讶:“走?去哪里?” 小蛮笑道:“嗯,就是到处玩玩,看看,天下那么大,我有很多地方都没去过,趁着年轻,多见见世面,省得老了以后走不动。” “我可以陪你一起,单身女子在外总有许多不便……” 他话没说完,小蛮就摇头打断了。她抓住他的袖子,柔声道:“你对我很好,真地很好。不过我这次想一个人出去散心,我不喜欢总是靠着谁来保护我,我觉得我可以。所以,请你别陪着我。” 天权沉默半晌,突然道:“你是要去找泽秀?” 这问题很突兀,也不太符合他一贯温雅稳重的作风,不过小蛮没生气,她摇了摇头:“不,人常说,不能因噎废食,我也不能因为外面有个泽秀就一天到晚缩在家里当乌龟。我有自己要想的事情,也有自己想完善的地方……” 天权握住她的手,很紧:“我等你。” 这个人太好,好的简直不像真实的。小蛮心中感动,低头道:“以前我打过你,对你说了很多难听话,你别放在心上……” 他没说话,只是抬手环住她的身体,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小蛮这次没有避让,低头不语。过了好一会,他突然说道:“出门在外舟车劳顿,银两必不可少,你身上没钱……” 话还没说完,她就贼忒兮兮地掏出两颗宝石,在掌心里滴溜溜打转。宝石上打磨出无数个小小棱面,正是不归山的风格。他一怔,不由好气又好笑:“你还是留了私货?” 小蛮咳了两声:“我无缘无故奔波这么久,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拿他们两颗宝石,就当作酬劳了。我很厚道地。” 他笑了起来,将她放开,看看天色。已经近黄昏了。 “明早再走吧,我替你安排马匹。” 小蛮点了点头。抓住他的袖子摇了两下,轻轻一笑,这才转身走了。 天权靠在窗前,静静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她是一只破茧而出地蝴蝶。拥有绚烂地生命,柔韧之极地美丽。见识到这种美丽地人,都会魂为之夺,他想将它锁起来,锁在身边,但又不忍心折损她。可以将她放远一些,看不见也不要紧,她身上有根绳子,拴在他手上就好。 到最后。她还会是他地。 “来人。”他低低唤了一声,立即有两个黑衣人落在窗台上,垂手待命。 “在后面护着她。不要让她发觉。若有谁要欺辱她,杀无赦。” 那两人答应了一声。立即翻身跳进院子。很快就不见了。 天权深深吸了一口气。天色越来越暗,黑锅一样地天空盖下来。像一只漆黑巨大地茧子,他被困在茧子里,永远也不知道什么叫破茧而出。 小蛮其实蛮后悔管天权借了一匹马,她骑了一天,赶了一天的路,结果差点下不下来,腰和**都疼的要命。 周围是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让她很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方向了。她是要去镇州的,记得那会坐马车,从镇州到天权在郊外的庄园,也不过是半天地功夫,她怎么走了一天还在山里绕? 眼看天色渐渐暗了,指望天黑前赶到镇州城是没什么指望了,小蛮艰难地跳下马,左右看看,寻找可以住宿一晚的山洞。 山林里地势复杂,地上还有积雪,她要小心观察,省得摔下坡子,天色太暗,她渐渐看不清路,只得点了一支火把,谁知她的坐骑大约是没怎么训练过,看到火就害怕,掉头就跑。 小蛮急得赶紧追上去,一把抓住缰绳,她的全副身家都在马身上的包袱里呢! “好马乖马,要听话,来,咱们不怕,往前走……”小蛮耐着性子去哄它,它只是从鼻子里喷气,马蹄在地上不安地擦着,不管她怎么拽都不肯走。 她抱住马头,急道:“你倒是走啊!难道要在这里赖一辈子?这里可没东西给你吃,饿死了我不管啊!” 它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犟着脑袋就是不肯走,小蛮来火了,抓住缰绳就朝前面使劲拽,拖也要拖着它走。 正在僵持,忽听山上传来一阵叫声,大片火光闪闪烁烁,直朝她这里冲了过来。小蛮吓了一跳----山贼?!不会吧,她不会那么衰吧?第一天就遇到山贼?! 她翻身跳上马,一拍马**:“快跑!”说罢将手里的火把一丢,这只马终于听话了,撒开蹄子就跑,没跑两步,后面的呼喊声越来越大,火光一下子冲过来,将她团团围住,小蛮猛然一拉缰绳,坐骑前蹄扬起,差点把她掀翻下去。 山贼!小蛮僵硬地坐在马上,眼怔怔地看着那些抓着火把的人朝自己走来。她紧紧抓住缰绳,勉强笑道:“各位……各位大哥,各位好汉!我……我只是个过路的,身上一个子都没有!那个……还麻烦你们通融一下……” 一个人抓着火把凑了上来,上下打量她一番,见是个瘦伶伶地小丫头,不由叹了一口气,回头高声叫道:“穷鬼一个!没戏!” 声音又软又脆,居然是个女人。 呼啦一下,一群人都围了上来,拿着火把,有高有矮,有胖有瘦,虽然个个都包着头巾,但细眉琼鼻,胸前柔软,居然全部都是女人! 当头那个女人挥了挥手,正要招呼走人,忽听人群里一人叫道:“她有马!还有包裹!身上的衣服也挺好的!” 这话一说,众人地眼光再一次刷刷射向小蛮,她捏住领口,惊恐地看着她们。不会吧?马和包裹被拿走也算了,连衣服都要剥走?! 当头那个女人点头道:“不错!” 她将手里的火把插在雪里,抬手就把小蛮揪了下来,要去脱她地衣服。 小蛮一把抱住她地手,急道:“你们……你们把我也抢走算了!人衣服马包裹都是你们的!” 那女人点头道:“不错!把她也带上去!做个粗活丫头!” 小蛮立即被一群人抬了起来,悠悠荡荡地朝山顶奔去。 (! 鸦杀之卷 第十七章 出发吧(二) 继续两更,这是第一更。 与其说这里是个强盗山寨,不如说是个村子。 小蛮被人七荤八素地抬上山顶,就见满村的人都跑了出来,像过年一样,大呼小叫,这个问:“这次终于捉到肥的了?”那个说:“怎么是个小丫头!不像有钱的样子啊!” 女人女人女人……村子里居然全是女人!连个男人的毛都看不见! 那个打头的女人,估计就是山寨头领,把火把一丢,叹道:“最近大雪封山,很难抓到肥的,这个丫头好歹有马,衣服也能值几两银子。她还自愿跟咱们上来,就当多了个丫鬟吧。” 众人只得把马匹牵走,将上面的包袱拿下来打开一看,里面就几件半旧的衣服,一把破琵琶,还有一些珠线可以打络子,除此之外屁都没有。 小蛮被人放在了地上,还有些惊魂未定,见众人都朝自己身上看过来,大约是看上了她身上那件狐皮大氅,她赶紧大方地脱下来,递给首领:“这个拿去,就当是我的见面礼了。如果要在当铺里当银子,起码要五十两,可别被老板骗了。” 她如此大方,众人立即被感动了,首领拍着她的肩膀,险些将她拍下去半边身体,大声道:“好!你这丫头人不错!我喜欢!来,进屋喝酒!” 她一把揽住小蛮的肩膀,将她拖进了最大的一间屋子里,里面火光明亮,地上铺着一张老虎皮。除此之外倒和普通民居没什么分别。而且可能因为这里住的都是女人,收拾的非常干净,桌子上还放着半幅没绣完地绣品。 女首领一把将那个绣品丢进里屋。把小蛮按坐在椅子上,立即有人端了一张大桌子过来。排了一圈椅子,然后几个年轻女孩子端上酒菜,也不如何丰盛。桌上坐了一圈女人,都是膀大腰圆,比男人也不怎么逊色的。估计就是山贼村里的头领人物。 小蛮被人斟了一杯酒,女首领豪爽大方,在她杯上一碰:“来!多谢你地马和衣服!五十两银子足够咱们全村过一个冬天啦!” 小蛮只得低头喝了一口,酒很辣,她被抢得眼泪都要出来,然而见这些女人们虽然粗鲁,却并没什么恶意,家里也收拾得井井有条,她稍稍放下心。柔声道:“我叫小蛮,诸位……大姐,怎么称呼?” 女首领笑道:“这里是陈家村。16k.电脑站女人们都没什么名字,你叫我陈大姐就行了。从这里下去依次是二姐三姐。一直到十三妹。” 小蛮吃了一筷子咸鱼,和她们闲谈了一阵。渐渐地都放了开来,她也将自己的事情说了一点,说到泽秀丢下绣品转身就走地时候,陈大姐眼睛都红了,吸了一下鼻涕,哽咽道:“居然是个苦命的孩子,你男人太不仗义,下回见了他,一定要大耳刮子刷他,教训他一顿!” 小蛮笑道:“只怕是见不到了,他也不是我男人。” 陈二姐比较温柔,轻道:“有缘肯定是能相见的,女人没有男人的话,一个人总是难过日子,像我们这样,为了生计,只能甩开膀子做山贼。” 小蛮小心翼翼,低声道:“我能问问,为什么村子里没男人吗?” 陈大姐叹了一口气:“因为打仗,男人们全被拉去征兵了。村子里只剩下一些孤儿寡母,难以维持生计,如果不是迫于无奈,我们又怎会去做山贼,你见过女人做山贼的吗?都是被逼地呀!” 小蛮也叹了几声,过了一会,突然道:“你们这样打劫不是办法,一群人冲上去,没有秩序,如果遇上大队的人马,还会遇到危险。而且不是人人都可以打劫的,有时候遇上江湖高手,不但抢不到钱,反而会出人命。做山贼,关键是胆大心细,先选好可以抢的目标,然后安排人数,进退有致,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这样就算没成功,也不至于惹上官府的人来查。” 众女人都听得呆住,陈大姐犹豫道:“那……怎么选目标?” “很简单啊!”小蛮一拍胸脯:“我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不是有钱人,能不能抢到东西。你们的线要放长一点,不要总守着这片山头,朝前走走,一旦发现目标,就赶紧回来通报,这边再做好准备,效率才能上去嘛!” 陈二姐低声道:“那……有钱人的特征是什么?” 小蛮笑道:“看他的神态就知道啦,有钱人总不会是一个人赶路地,身边肯定有护卫,而且因为养尊处优惯了,脖子肯定很直,头仰得很高,气质也和普通人不同。” 她见众人都呆呆看着自己,不由一拍桌子:“算了!我来替你们抢一次!告诉你们应当怎么做山贼!” 做山贼是个体力活,小蛮深刻地发现了这一点。 她现在裹着一条大毛氅,缩着脖子一个劲张望周围,后面几个女山贼不停地问她:“看到有钱人了吗?” 小蛮叹道:“大姐们,有钱人又不是麻雀,一下子出来一群,要有耐心嘛。潜伏很长的时间,然后看准目标,大干一场!起码能过上一年的好日子,值得!” 坐了很久,她冻得手脚发麻,忍不住站起来跳了两下,后面立即有人给她递上一坛子酒:“喝点会暖和。” “谢谢。”她接过坛子喝了一大口,眼看天色要暗了,只怕今天又是无功而返。她正要说收工回山,忽见远处细细走来一行人,约有五六个。牵着好几匹马,每匹马身上都挂着一只大箱子,看上去十分辛苦。 她立即眯起眼睛。挥手让那些女人们停止说笑。 仔细观察一下,她一眼就能看出里面谁是主子。她见识过有钱人地气派,绝不会看错,正中骑着一匹马的老头子肯定就是主子了。这种人通常未必是行商,有可能是朝廷命官告老还乡,带着大批地金银珠宝。绝对很肥。 “来了!,咱们回去!” 小蛮扯下毛氅,掉头就跑,一口气跑回山寨,她迅速安排了一番,将这些女山贼分成好几个小组,每一组都有自己地任务。安排完毕之后,她才道:“做山贼不能做地太绝,所以那些金银珠宝咱们只取一些就好。盗贼也要取之有道,给人家主人留大头,咱们抢小头。否则把人抢光了,官府上来围剿。只有死路一条。还有。记得蒙面,千万不要说话!别让人发现你们是女人!到后面那个山路里干事。不要在自家山脚下!都记得了吗?” 女山贼们一起点头。 小蛮一挥手:“出发吧!” 她也是第一次做山贼,只觉刺激又紧张,跟着陈大姐她们顺着小路跑到后面地山路等候。 没出一会,果然那一行人被前面安排的人马给吓到了,护卫们纷纷去追捕那些到处乱跑地女山贼们,奈何山路复杂,他们不比这些在山里长大的女人,绕了半天便再也找不到,只得颓然而返。 如此这般连续骚扰了三四次,只把那个老头吓得抱着马头,只顾自己朝前逃命。小蛮低声道:“咱们上!” 呼啦啦,陈大姐她们从雪堆里钻了出来,扑向那个孤零零地老头和师爷,他俩早已吓得僵住,被陈二姐一巴掌摔下马来,众人抓起马匹背上的两个箱子就跑,眨眼就跑得没影了。 小蛮掉脸也想跟着跑上去,谁知脚下一滑,扑倒在雪地上,蒙脸的黑布也掉了下来。她匆忙中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师爷正点了火把过来要抓她,她骨碌一下跳起来,掉脸就跑,没跑几步就遇到了过来接她的陈大姐,把她抓起来扛在肩上,跑得比兔子还,那师爷再也追不上。 众人冲回村子里,忙不迭地打开箱子查看战果,果然是大赚一笔,一个箱子里装满了白银,另一个里面则装满了各类珠宝古董字画。 全村人都沸腾了,欢喜得把小蛮抛上抛下,简直把她当作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当晚众人狂饮一番,小蛮心中又高兴又觉得好玩,也多喝了两杯,脑子有点晕晕地,只听陈大姐感慨道:“做山贼也要有这些学问,小蛮妹子,这下我们可学到啦。” 小蛮嘿嘿笑道:“大姐,听我说,这笔做了之后,还是别再做山贼比较好。这些银子足够你们生活的,养些牛羊,总比山贼来的安稳。还有,银子用了也罢,那些字画还是别流传出去,否则会查出源头。” 陈大姐点头道:“妹子说的对,咱们做贼也罢了,可不能让孩子也跟着做贼。” 她揽住小蛮的肩头,很是亲热:“妹子就留在咱们村吧,大姐很是欣赏喜欢你。” 小蛮摇了摇头:“不,我还有事,不能久留。而且我的脸被他们看到了,留下来肯定会有麻烦,还是赶紧离开比较好。” 陈大姐又挽留了几句,见她执意不肯留下,只得让人把她的马牵过来,她的包袱也一样没动栓在上面。 “东西都还给你,妹子,全村人都感激你。以后一定要来看看咱们。” 说着,她又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放了一些珠宝和银子:“这是你的份,这次行动能成功,大部分都是你地功劳,这些钱你拿去,路上做个盘缠。还有,见了你男人,耳刮子就别刷了,要他好好疼你。小蛮点了点头,甜甜一笑:“谢谢大姐。来,咱们喝酒,今晚不醉不归。” 电脑访问: 鸦杀之卷 第十八章 出发吧(三) 第二更。《思路中文网首发》 这大概就应当叫做因祸得福了。 小蛮骑马走在山路上的时候摸了摸怀里的金银珠宝她数过一共是一百两白银外加一些珠宝虽然不如以前那么富有但也不算小数目了。 下山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一直走错了方向镇州应当是朝北去她却一直往东走难怪怎么也出不了山林。 陈大姐很热心一直领着她全村人都出来把山路上的雪给铲到旁边去这样方便马蹄不打滑。直到将她送出这片山林众人才依依不舍地挥手而别。 余下的路并不难走小蛮策马小跑大约花了半天功夫在天黑前赶到了镇州城内。 她要的事情就是去珠宝店将身上的珠宝全部兑换成银子和店主就宝石珍珠的磨损度磨了半天最后那些宝石统统卖掉大约换了千两银票左右。 她又成富婆了不过这次的钱拿着很稳不会再怕它们跑掉。 小蛮心满意足牵着马走向客栈。热心的小二立即过来替她栓进马厩里小蛮得意洋洋进去之后很地要求:“天字号上房一间。” 掌柜的一听是要天字号上房不由从账本里抬头看了她一眼突然一愣不由多看了几眼掌柜的皱眉看她良久才道:“有是有……不过……” 小蛮正要从怀里掏出银子给他忽见他两眼望着自己身后某处似乎在和自己做对比。她立即回头就见客栈门口贴着一张告示。通缉绿林大盗她的脸赫然画在上面!完蛋!那个老头儿果然报官了! 小蛮吃了一惊回头却露出笑容。天真无比:“呀那个大盗长得好像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像我的人呢!” 掌柜地犹豫了一下。似乎也不太相信眼前这个娇滴滴瘦不拉叽的小姑娘能做山贼于是赔笑道:“是呀我看着也奇怪和姑娘还真挺像不过好像没姑娘那么年轻……” 小蛮叹了一口气:“这世道。做什么不好非要做山贼老天保佑官府可别找我的麻烦我可是良家女子和山贼一点关系也没有地。” 掌柜的笑道:“是呀我看姑娘斯斯文文地就不像坏人。姑娘是要天字号房间对吧?” 小蛮交了银子。立即上楼进房间。… 这下她惨了被人挂在榜上通缉是什么事情?!那个掌柜的神情可疑很可能要报官。她不能久留! 小蛮把包袱摊开放在床上挑了半天也不知该扮成什么。 扮成男人吧……她这里没男人的衣服。而且就她这样。扮成男人除非是瞎子否则白痴都能看出是假的。扮成老太太……她头是黑的呀! 小蛮在屋子里一个劲转圈。急得像热锅上地蚂蚁回头见包袱里有一件旧衣服破了几个洞她还没来得及补颜色也灰扑扑的。她灵光一动顿时有了主意。 装扮完毕之后她打开窗户朝下看了看果然有官兵朝这里过来了她抓着窗棂跳下去下面正是马厩她的坐骑在那里悠闲的吃草呢。小蛮摸了摸它的脑袋低声道:“乖我是没办法带着你了你要是真的聪明就在城外等我。” 她解开缰绳取出一根绣花针朝马屁股上一扎那可怜的马痛嘶一声撒开四条蹄子就开始狂奔一下子冲出街道引起惊叫连连。 小蛮提着包袱从小巷子里溜了出去快到大街上的时候她立即弓着腰抓起一根树枝颤巍巍地走了出去。 原来她见到破衣服灵机一动干脆把那衣服在地上蹭得脏兮兮然后换上再把头揉乱脸上涂一些泥灰扮成一个叫花子。叫花子嘛脏兮兮臭烘烘自然没人会怀疑到她头上。 小蛮拄着树枝颤巍巍地走到客栈门口果然下面围了一群人都在看热闹前面有个人说道:“听说这次通缉的山贼是个女孩子呢!真看不出来长得还挺好做花娘也可以啊做什么山贼!” 阿呸!凭什么女人走投无路就要去做妓女?!这些男人地想法真无聊。 另一人道:“人出来了估计是扑了个空。那丫头倒是狡猾。” 小蛮赶紧凑上去:“什么事什么事?抓住江洋大盗了吗?” 那些人见她是个叫花子赶紧闪开:“做什么?!别过来!” 小蛮伸出手哽咽道:“大爷赏点银子吧……行行好……” 那人举起拳头作势要打她赶紧抱头鼠窜跑了一段看看周围没什么异常这才拄着拐杖唱着莲花落一步一步朝城门那里走去。 谁知城里现了江洋大盗的踪影城门那里居然增派了士兵看守进关出关都查的极严每个人地包袱都要打开看甚至要脱下上衣查看是男是女。小蛮只得掉头又走了回来举目四望也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只好继续唱着断断续续的莲花落到处乱走。 拐了个弯前面是正东大道那里有一家镖局据说江湖上还蛮有名地。小蛮慢吞吞地走过去果然见路旁有一家镖局挂着淡蓝旗子门口看门地都很是威武与众不同。她缩在墙角假装休息希望能看到一两个眼熟的人那次去不归山里面百来号江湖人士呢总有认识她地拜托人家送她出城应当还能做到。 她坐了一会。果然见镖局大门打开里面走出两个人其中一人身穿黑色大氅。粗长的辫子拖在身后。她大吃一惊心脏顿时开始激烈跳动。 是泽秀!他怎么会在这里?!她浑身都僵了。生怕他认出自己来缩着脑袋假寐动也不敢动。 她怎么给忘了这人是专门吃官府赏金的呀!他肯定会看到告示万一他要来抓她。那就完蛋了。 泽秀与那人说了两句话拱了拱手转身便走小蛮听见那脚步声是朝着自己这里过来地吓得赶紧垂头玩泥巴。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直到他飞快走了过去连停都没停一下她才舒了一口气。心里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 还好还好他没认出来估计是个人都不会对路边的叫花子感兴趣地。 她又坐了一会。确定泽秀是走远了这才慢吞吞站起来。转身往回走。路过一个包子摊刚出炉的包子白乎乎软绵绵。她只觉肚子里一阵饥荒左右看看趁那个老板给别人装包子抬手抓起两个就跑后面有人在骂在追她毫不在乎仗着自己身体轻跑得快在小巷子里乱钻一阵果然那几人再也找不到她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小蛮嘿嘿偷笑将两只包子拿起来大咬一口烫得眼泪都要出来。她左右看看确定没人这才放心大胆地坐在地上大快朵颐。刚吃完一个包子忽听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她探头一看就见泽秀黑着脸朝她这里走来。 小蛮抓起没吃完地包子掉脸就跑看到一个小巷子刺溜一下就钻了进去在里面七拐八绕回头看看没人追上她这才松了一口气。 “真是要吓死我。”她喃喃说着将包子朝嘴里一塞再也不敢待在这里伸长耳朵去听见他的脚步声朝前面去了她这才掉脸往反方向走。没走两步忽然觉得脚步声就出现在后面她脖子上的寒毛一根根都竖了起来慢慢回头就见泽秀抱着胳膊靠在墙上怒视着她。 她拔腿还想跑背心突然被人一把抓住她“啊”地一叫嘴里的包子险些掉出来赶紧用手接住。 “你这个到处惹麻烦的小鬼!”泽秀骂了一句揪住她地背心就走。 小蛮手忙脚乱拼命挣扎泽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拦腰一提像提猪仔一样把她提在手上。小蛮急道:“我不去官府!我不去!” 他冷道:“谁说要送你去官府!” 不送官府吗?她眼泪汪汪地抬头看着他低声道:“可是据说我值两百两银子呢你真的不送哦?” “少废话!” “真的不送哦?” 泽秀额上青筋乱蹦冷道:“走!去官府!” 小蛮急得吱吱乱叫两腿乱蹬奈何人被他提着根本动弹不得眼见他走了一段突然推开一扇房门把她朝里面使劲一丢然后“砰”地一下关上了门。 小蛮摔在地上却不怎么疼原来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毛皮她骨碌一下爬起来四处看看这里是一间典型的民居不过没什么家具只有窗前放了一个桌案除此之外只有地上铺着的厚厚毛皮。 “你给我解释一下到底做了什么好事。”泽秀脱了靴子站在她对面手指不耐烦地在墙上敲着恶狠狠地瞪着她。 小蛮怯生生看着他捏了捏手里的包子又往嘴里塞。 “不许吃。”他皱眉。 小蛮和没听见一样塞了满嘴包子最后噎得打了个嗝揪着喉咙满脸痛苦。 泽秀怒气冲冲地走到里间给她端了一杯冷茶小蛮接过来一口喝干总算顺了一口气。 “谢谢你……哇差点噎死我。”她摸着胸口十分庆幸。 “现在给我说。”他一把抢过杯子丢在案上毫不客气。 思路中文网,首发手打文字版,新域名新起点!更新更快,所有电子书格式免费下载。 新思路中文网,首发手打文字版。新域名新起点!更新更快,所有电子书格式免费下载。 鸦杀之卷 第十九章 他他他(一) 为这几章的情节纠结死了,起码重写了五遍。。。 好累好累,泪奔走。 第一更。 小蛮盘腿坐在地上,四处张望,哇了一声:“这是你买的屋子啊?什么都没有,怎么住人啊?” 泽秀瞪着她:“不许转移话题。” 小蛮只得摸了摸鼻子,道:“就是……这样那样,我不小心成了山贼……然后被通缉了……” “这样那样是怎么样?” 问那么仔细干嘛?!无奈之下,小蛮只得把怎么遇到陈大姐她们,怎么教她们做山贼大赚一笔的事情说了一遍。 泽秀似笑非笑看着她:“你本事不小,连山贼也能做。知不知道你们抢的人是谁?” “有钱人。”小蛮回答的很认真。 “是告老还乡的南枢密院里的一位大人,你胆子真够大的,连这种人也敢抢。” 有什么区别,反正都是有钱人。小蛮别过脑袋,装作没听见。 “镇州最近查的很紧,你待在这里不许出去,过了这一阵再说。”泽秀说完,穿上靴子便要走。 小蛮奇道:“你真的不会送我去官府哦?” 泽秀定定看着她,淡道:“莫非你以为我会将你送去官府吗?” 小蛮有些尴尬,低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啦……” 泽秀推开门要走,回头见她四处张望,贼忒兮兮,便冷道:“你知道我的手段。如果你敢逃走,被我抓住,这次我绝对送你去官府。” 小蛮本来还存着逃走的念头。被他一说吓得全缩回去了,只得连连点头。 泽秀深深看了她一眼。突然低声道:“你……瘦了。” 说完却将门一关,不知去哪里了。 小蛮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有欢喜,有难受,有尴尬。有难堪。她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泽秀,她曾以为再也见不到他,见到了他也会装作不认识她,可她想错了,他还是帮她了,一个吃官府赏金的人窝藏罪犯……唉,好烦。 她一头倒在软绵绵地皮毛上,抱着脑袋滚来滚去。脑子里天人交战,一个声音让她赶走,一个声音让她留下。最后她终于累了。从怀里掏出银票一张一张数着,数到后来只觉眼皮沉重。胡乱把银票塞回去。闭眼睡着了。 泽秀晚上回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在地上缩成一团睡着地小蛮。她睡觉的时候会像小孩子一样。蜷缩起来,据说这是内心惶恐没有安定感地征兆。他脱了靴子,走到案边,将买回来的牛肉锅贴放在上面,轻轻点亮了烛火。 他靠墙坐着,定定看着她的睡颜,动也不动。天色越来越暗,烛火微微跳动了一下,小蛮翻了个身,耳上有什么东西一亮,他的眉毛顿时一跳。 小蛮是被一阵香味给弄醒的,她迷茫地睁开眼睛,被香味引诱地要流口水,本能地转头望过去,就见泽秀一个人坐在案边,://她一下坐了起来,蹭过去,眼怔怔地看着油汪汪诱人的锅贴,就是不敢伸手去抓。 “去洗手,里间有脸盆。”他淡淡说了一句。 小蛮从善如流,赶紧溜进里间,里面也铺着一半的皮毛,另一半却竖了一张屏风,后面大约是洗澡的地方,很干净。她从水缸里舀了水,把手脸洗干净,这才跑出来,泽秀早已给她拿了一双筷子一只碗。 她咬了一口锅贴,烫得差点跳起来,可是真的很好吃,她一口气吃了三个,便放下了筷子。 “谢谢,我吃饱了。” 他立即皱起眉头:“你是鸡肠子?就吃这么点。” 小蛮也皱起了眉头:“什么叫鸡肠子?猪才会吃那么多,吃饱就行了嘛。” 她拐弯抹角骂他是猪,他也不说话,咬了一颗锅贴走到后面,打开后门,过一会又回来:“热水烧好就可以洗澡,赶紧把那身臭烘烘的衣服换下,脏死了。” 小蛮哦了一声,又缩到墙角,重新把银票拿出来数,然后一张一张分好,装进荷包里。 泽秀道:“这些就是你抢来的钱?” “错,不是抢的。”她立即骄傲地抬头,“是我乐于助人之后,山贼大姐们送我的酬劳。” 他嗤笑一声:“狡辩。” 这里很显然是他暂时安身地地方,极少过来住,很多器皿上都积着灰尘。小蛮从墙上的橱子里抱出被褥,结果惊动了里面的老鼠之类地,嗖嗖一阵乱跑,她吓得将被子一把丢在地上,破棉花顿时散了一地。 这……能睡人吗?小蛮很怀疑。 泽秀洗完澡出来,就见她坐在地上,对着满地的烂棉花发呆。 “啊,忘了告诉你,不要动橱子里地东西,老鼠都做了不知多少窝。”泽秀这才想起这件很重要地事。 他肯定是故意的!小蛮郁闷地看着他。泽秀过来将那团烂棉花一提,厌恶地皱起眉头,捏着鼻子丢到后门外面去了,回来地时候就见她将地上剩余的碎棉花捡干净,轻轻丢到窗户外面去。 柳叶眉一般的新月破云而出,她的头发半湿半干,披在身后,腰身纤细得一折就会断,那背影实在是楚楚动人的。她呆呆看着外面的月亮,突然叹了一口气,回头道:“没被子怎么睡呀,泽秀?” 好像很久都没听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了,他的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别过脑袋,淡道:“就这样睡。” 他把三把大剑抱过来。坐在地上,缓慢又专注地擦着,每一个缝隙都不放过。 小蛮只得跟着坐在皮毛上。好吧,虽然皮毛很软和。但没被子还是会冷吧?他难道以为她也是个皮糙肉厚的男人? 没人说话,屋子里安静得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一点烛火缓缓簇动着,两人的影子被拉长,在墙上晃个不停。小蛮见他专心致志地擦着剑,目光难得这样温柔。忍不住凑过去看,轻道:“你每天都擦它们?” 他“嗯”了一声:“它们不喜欢血腥味,要擦干净。” “……你说得好像它们是活地一样。” 他微微一笑:“自然是活的,而且不比人差。” 是不是真的哦?小蛮怀疑地看着他手里那三把剑,被他擦得光可鉴人,好像随时随地都可以刺破任何坚硬地阻碍。 “它们不会说话,只会杀人呀。你最常用哪把?” 泽秀举起手里那把最宽的长剑,用手指轻轻一弹,它立即发出嗡嗡地响动。 “虽然不会说话。却比人可靠,因为它们不会说谎,更不会花言巧语。玩弄人心。”他淡淡说着,“这把叫做春歌。专杀奸佞作恶之人。” 小蛮心中一沉。惊疑不定,不晓得他是不是话里含刺。 他又举起第二把剑。剑身修长,泛出淡青色的光芒,上面雕琢着古朴的花纹。 “这把叫做龙吟,专杀前来侵犯挑战我的恶人。” 第三把剑只有两指粗细,剑身打造得极其完美,小蛮清楚地在上面看到自己的双眼。宝剑一出,她立即感到迫人地寒意,不由朝后缩了一下。 “这把叫做碎雪。”他用手指爱怜地拂过它的剑身,像在抚摸爱人的肌肤,“它只杀过一个人,十六岁那年,有个人背叛我,耍弄我,它斩下了那人的头颅。” 小蛮吞了一口口水,手心里全是汗,不由万分后悔自己没事找事。 泽秀将剑擦完,装回剑鞘里,提起大氅丢给她:“睡觉吧。”说罢一口吹了烛火。 小蛮惊魂不定,在地上滚来滚去翻来翻去,怎么也睡不着。还是走人比较好吧……她看不透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从以前到现在都是。他真的只是随口说说那些话?不不,小蛮直觉绝对不是那样,他是在吓唬她,威胁她,他恨死她了,说不准他一个不开心,自己的脑袋真的要不保。 只是这么长时间,他们一起跋山涉水,经历那么多事情,他真的忘了吗?完全可以抛弃掉?某个夜晚,她在铜镜里看到的自己,充满了一种要凋谢地美,那样的事情,他也会弃如敝履?他真的可以抛弃她,只因为她什么也不是? 小蛮紧紧咬住手指,拒绝再想下去。她哭了。 全天下地人看她像一只蚂蚁,那也不要紧,她照样可以活得有滋有味,但她不想在这个人面前自卑。她以前奢望不到的美好,就算它走掉了,不属于自己,她也不要重逢地时候被再度看轻。 不能乞求,不能软弱,她还是离开比较好。 夜渐渐深了,他地鼻息轻轻在黑暗里起伏,应当是睡熟了。 小蛮轻手轻脚爬起来,抓起自己的包袱,一步三回头,生怕他醒过来。她走到门边,低头摸着自己地鞋子,汗,她的鞋子被他丢去什么地方了?她正在努力认真的摸,忽听耳后“嗖”地一声,一道寒光擦着她的耳朵重重钉在门上。 她吓得呆住,泽秀缓缓站了起来,走到她身边,弯腰将她一提,提了回来。 小蛮浑身僵硬,被他按倒在地上,手指都不敢动一下。泽秀又走到门边,将剑一拔,慢慢走了回来。她倒抽一口凉气,一把抓住大氅蒙住脑袋。他会砍她的脑袋! 等了半天,没什么动静,她悄悄从大氅里扒开一条缝去看,却见他将剑收回剑鞘,然后抓在手里走过来躺在自己身边。 “我说过,你只要出门一步,我就会将你看做普通的通缉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他淡淡说着,声音里毫无睡意。 小蛮吓得哭了,呆呆趴在地上,从头发到脚尖都不能动。泽秀抓住她的腰带,在手上拧了两下,缠在手腕上,将她拉过来一些,道:“睡觉。” 她会死!肯定会死!小蛮乱七八糟地想着,心跳一阵一阵慢,恨不得马上跳起来告诉他一剑砍了自己,那样还痛些。可是她又舍不得自己的命,她才十六岁,生命中很多美好的东西碰都没碰过。他真的能下手杀她? 她胡思乱想,直到天亮了才累极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她猛然惊醒,一骨碌爬起来,怯生生地四处看看,泽秀好像出去了。她犹豫着走到门边,不知道是不是该壮壮胆子,一把推门跑出去。 谁知低头一看,那把碎雪就卡在门上,冰冷锋利的刀刃就正对着她,摆明了她如果敢出去,他就要用这把剑把她的脑袋砍下来做风铃。 小蛮背过去抹了一把眼泪,泽秀,你太绝了。 碎雪上还卡了一张字条,她小心翼翼地拆下来,打开一看,上面写了一行字:后面是厨房,东西都买来了,晚上回去吃饭。泽秀留。 她把字条丢在地上狠狠踩了好几脚,想象是在踩他,把他踩成猪头。 可想象终归是想象,现实里她还是被压榨的可怜苦工。她梳洗了一番,跑到后门那里一看,果然有个小院子,围墙很高,高的让她又想流泪:除非她想摔死,否则不要想爬围墙逃走。 后院还有几扇门,不过都上了大锁,落满了灰尘,她推开唯一没上锁的房门,里面果然是个厨房,地上堆了许多猪肉白菜之类的东西,还有一只崭新的大锅,油盐酱醋之类也是新买的。 小蛮将这些东西飞分类摆好,忙了半日,炖了一锅猪肉白菜,刚盛进碗里要端出去,抬头忽见厨房门口站着一个人,吓得她差点把碗给砸了。 “不是晚上才回来吗?”她惊魂未定地问着。 泽秀接过她手里的碗碟,转身便走,一面道:“嗯,外面的东西不好吃。” 小蛮本来打算在他碗里倒一些抹布水之类的脏东西,报复一下,结果他这么回来,恶作剧显然是不能做了。她不知怎么的,特别心虚,跟过去干笑道:“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泽秀布好筷子,淡道:“在你把字条当作猪头踩的时候。” 她心虚得要命,端着碗小小吃了几口,突然很庆幸自己没在他碗里倒脏东西,否则他那把剑又要晃啊晃的来割她脖子。 电脑访问: 鸦杀之卷 第二十章 他他他(二) .qВ5、// 在这里住了几天,小蛮渐渐摸透了泽秀的生活规律,他每晚戌时必定就熄灯睡觉,第二天寅时过一刻便起来,出门练功,点卯左右回来继续睡,睡到辰时就提剑出门,中午回来吃饭,下午继续出门,晚上回来吃饭,然后擦他的剑,擦完睡觉。 以前虽然和他同路了那么久,但都是在外面颠簸流离,这还是第一次见识到他日常是怎么过的,果然很好很强大。 今天放在厨房里的是一只鸡,一只活鸡,瞪着两只泪汪汪的眼睛,无助地缩在灶台下面看着小蛮。小蛮叹了一口气,狞笑着走过去,一把揪住它的翅膀,轻道:“可怜的小鸡,抱歉,把你的肉贡献出来吧。” 她将鸡脖子抓住,将上面的毛拔干净,一面柔声细语:“你不要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去怪那个泽秀大叔,是他要吃你。你倒霉长得这么肥,我跟你说啊,他比猪还能吃,看到你肥嘟嘟的样子就要磨牙霍霍。我们都是被压榨的可怜小蚂蚁,不过呢,你是用来吃的,我是用来当佣人的……” 那只鸡早已被她吓晕过去了,动也不动,小蛮细细处理完毕,在瓦罐里放上水,再把光溜溜的鸡洗干净,丢在瓦罐里一起熬。她一面低头切菜,一面低声唱歌:“采桑陌上试春衣。风晴日暖慵无力。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 一阵脚步声从外面传来,她立即闭嘴不唱,抬头一看。却见泽秀回来了,和往日不太一样,脸色有些发白。大氅上湿了一块,他用手按住。倚在门上看她做菜,看了一会,才轻道:“好香。” 小蛮没说话,只是切了一把葱丢进瓦罐里提味。 他低声道:“午饭不用留我的份,你自己吃。酉时记得叫我起来。” 他转身走回屋子。小蛮不由好奇地探头去看,见他脱了大氅和外衣丢在地上,里面雪白的中衣被血染湿一大块。她心中一颤,急忙跑过去,刚好他脱了中衣,肩胛那里被砍了一道足有五寸长的伤,鲜血汩汩地流出来。 他打了清水,用布去洗伤口,可惜位置尴尬。他弄得很吃力,小蛮快步走上去,低声道:“我……我帮你啊。” 他一言不发。把布递给她。小蛮飞快把伤口洗干净,可惜血还是一直涌出来。://低声道:“我说穴位,你替我扎针止血。” 她哪里知道什么穴位。好容易摸索了半天,扎了针,血果然慢慢止住了,再把伤口洗干净,敷上药,用绷带一圈一圈裹好,低头再看他,满脸冷汗,脸色苍白。他往地上一躺,低声道:“好了,没事了。多谢。” 小蛮蹲在他旁边,眼怔怔看着他,怎么也不想走开。 他过的日子太危险,每天都刀光剑影地,不是他砍人家就是人家砍他。他光裸宽阔的后背露在外面,上面全是旧疤,而最显眼的就是正中一道血红地疤,那是被土老板一剑穿透胸膛弄出来的,虽然长好了,可是看上去却分外触目惊心。 她扯过外衣和大氅,盖在他身上,伸手去摸他地额头,果然有点发烧,正要回头找药,忽然手腕被他拽住。小蛮微微一惊,低声道:“你发烧了,要吃药。” 他将她的手放在唇边,掌心贴在脸颊上,口里的热气轻轻喷在上面:“你方才唱的……很好听。原来你也会唱这首歌……” 原来他听见了,小蛮咬了咬嘴唇:“嗯……我会唱。” 他低声道:“你再唱一遍。” 她怔了一会,才开始唱:“轻丝……轻丝。象床玉手出新奇。千花万草光凝碧。裁缝衣著,春天歌舞,飞蝶语黄鹂。春衣。素丝染就已堪悲。尘世昏污无颜色。应同秋扇,从兹永弃,无复奉君时。” 歌声纤细婉转,其声袅袅,仿佛要飞到九霄云外去。她唱完,低头一看,他已经睡着了,还轻轻抓着她的手没有放。 小蛮怔怔看着他浓密地睫毛,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他这样抓着她的手,如此依恋,会不会也像她依恋他那样,从心里纠结出许多茫然的情感? 她将他额上的碎发慢慢拨开,从心里轻轻叫出这个名字:泽秀。 她仿佛又听见凋谢的花朵盛开的声音。 天快暗的时候,泽秀醒了,他起身穿好衣服,提着剑又要出门。 小蛮轻道:“你……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不要出去了……好不好?” 他将剑挎好,低声道:“没事,死不了。” 小蛮一把抓住他的大氅,蹙眉轻道:“你别去……好不好?” 他回头微微一笑:“原来你还会在乎我地死活,多谢了。” 小蛮垂下头,抓着他大氅的手慢慢放了下来。泽秀看了她一会,突然将剑脱下。 “好,我不去了。” 她两眼一亮,登时抬头去看他,不防脑门突然被人一弹:“傻孩子。我饿了,吃饭吧。” 晚上他又开始发烧,小蛮坐在他身边,不敢睡,不停给他换冷巾子盖在额头上。 泽秀拉高大氅盖住身体,低声道:“你不用担心,去睡吧,明早就没事了。” 她摇了摇头,没说话。 泽秀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良久,突然道:“手……你的手给我。” 小蛮沉默半晌,才慢慢把手放在他面上,上面很扎手,是他新长出来地胡须。他握住她的手,按在脸颊上,过了很久很久,小蛮以为他睡着了,他突然低声道:“那天……我回去了,不过你不在,跟着天权走了。” 她地手腕不由一颤。 “所以你知道我在镇州?”她轻轻问着。 “……你一进镇州城我就知道了,一直跟着你。你地胆子也太大了,在榜上通缉是什么事情,你知道轻重吗?” 她垂下头,嘴唇轻轻一碰:“泽秀……你是来找我的吗?” 他没说话,将她地手握紧,放在唇边,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慢慢亲吻过来。 “下次不要做坏事了,看到你的脸出现在通缉告示上,真是我人生三大惊奇之一。” 她不由自主笑了起来,难怪他见到她的时候,脸那么黑。 他转过头,妖娆轻佻的桃花眼瞪着她:“你还笑?” 小蛮看他半张脸都被胡渣给盖住,便轻道:“我帮你刮胡子吧。” 他闭上眼点了点头,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递给她。小蛮端了一盆热水过来,用热毛巾将他的须根捂软,这才一点一点替他刮起来,刮到下巴那里,他突然伸手将她抱起,放在自己肚子上。 小蛮脸上一红:“你干什么?” “刮胡子啊。”他无辜地瞪起桃花眼。 小蛮将他下巴轻轻一推,用匕首小心刮着下面的胡渣,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一面轻道:“你胡子真多,比我老爹的还多,还硬。不过他可喜欢我给他刮胡子了,说我比外面的师傅手艺还好。” 他漫不经心地答应了一声:“那他真是有福了,你手艺确实不错。” 他双手握住她纤细的腰身,小蛮反手一打:“放手!” 他依依不舍地放了开来,低声道:“怎么瘦成这样?用点力腰就要断了。” 她没说话,只是认真替他刮着胡渣,直到摸上去不再扎手。泽秀定定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突然又抬手在她左耳上一摸,将她耳边的头发别在后面,那枚闪烁的耳钉就露了出来。他看了良久,突然拔下拇指上的黄金扳指,然后将自己脖子上的羊脂白玉取下,将那块玉佩塞进怀里,用金链子系住扳指,慢慢套在她脖子上。 “不要弄丢了。”他摩挲着那只扳指,声音很轻。 她嗯了一声,将扳指塞进衣服里,拧干毛巾把他的脸擦干净,这才笑道:“好啦。” 泽秀“哎”了一声:“这就好了?这样快。” 小蛮站了起来,端着水盆,哼哼笑道:“不相信我的手艺?要不是看你发烧,我还能更快呢。” 她把热水倒掉,自己梳洗了一下,回到屋里,他已经闭上眼睛,看上去是睡着了。她一口吹了烛火,正要躺在地上,忽听他说道:“你靠过来一些,把手给我。” 又要手,他是小孩吗?她轻轻躺在他身边,把手递给他,他握住她的手,轻轻放在脸上,在她拇指上一吻,低声道:“做个好梦。” 结果这句话让她一夜都没睡好,正是迷迷糊糊的时候,只觉有人在她手指上轻轻咬着,她嗯了一声,要抽,没抽回来,她喃喃道:“这不是猪蹄啊……想吃的话去买……” 那人哧地一声笑了:“瘦不拉叽,鸡爪还差不多。” 她怒了,一把抽回手,翻个身继续睡,把大氅全部抢过来抱在怀里,缩成一个球。不知过了多久,背后突然觉得很暖和,她好像被人抱在怀里,那人轻轻摸着她的头发,很舒服,像一只被抚摸的猫,于是她又一次睡着了。 最新全本:、、、、、、、、、、 鸦杀之卷 第二十一章 他他他(三) 虽然很纠结,改了很多很多次,我都记不得改了多少次,不过今天还是给我写出三章更新来了。\.qΒ5.\ 同学们,鼓掌,欢呼。。为勤劳的十四 这是第一更。 之后一连三天,泽秀都没出门,专心在家养伤,闲来无事帮忙洗洗碗什么的。他很有做菜的热情,可惜上次把雪先生府上的厨房烧烂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小蛮什么也不敢让他做----开什么玩笑,这里这么小,厨房要是再烧起来,他们肯定要被烧成烤猪。 第四天他出去了一个上午,回来的时候丢给她一句话:“明天就可以出去了,上面的关节都打通,通缉榜已经把你撤下。” 小蛮正在切菜,听他这样说,手里的菜刀咣当一下掉了下来,差点砍到她自己的脚,泽秀一把捞住,暗自出了一身冷汗,这小鬼没一刻可以让人安心。 “你……是你做的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着,还不太敢相信。 泽秀没回答,把菜刀放回去,在她脑袋上一拍:“下次不许再做坏事,不然你的脑袋我真的要砍下来做风铃。” 是他!一定是他做的!小蛮眼怔怔看着他,半晌,才垂下头,难得真诚又害羞地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我总是给你添麻烦……” “你也知道自己是个麻烦。”他哼了一声。 小蛮心中感动,手里无意识地玩着衣带,喃喃道:“我……不会再给你添麻烦的。” 他别过脑袋:“你也没机会了,以后我带着你,不许你一个人再乱跑。” 她很久都没说话。泽秀转过头,却见她眼睛红了,低着头。豆大的眼泪一颗颗滴在手上。他微微蹙眉,忽然抬手将她揽过来。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小蛮哽咽道:“对、对不起……泽秀,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一直都想告诉你实话,可是又怕说了你会不理我,嫌弃我……” 如果注定她要卑微一场。她也只有在这个人面前了。她想他留下来,不要走,只有他可以。 泽秀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柔声道:“傻孩子。” 她哭得快要喘不过气,好久都没这样狠狠哭过了,像是酣畅淋漓地,要把所有愤懑委屈都哭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哭累了,吸了吸鼻子。泽秀胸前湿了一大片,都是她地眼泪,她也实在太能哭了一点。 “我们明天就走。”他搂着她。低声说着。 小蛮默默点头,过一会。…ap..抬头问道:“去哪里呀?” 她眼睛还红红的。鼻音浓厚,看上去可怜兮兮。泽秀替她把脸上擦干净。一面道:“去不归山。” 她有些吃惊:“为什么?” 泽秀沉吟片刻,估计天权是没把实话告诉她,于是道:“去做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他笑了笑,在她脸上轻轻一捏:“问那么多做什么?去了就知道了。我问你,想不想做大英雄?” 呃,大英雄?就她这样的?她做狗熊可能都嫌单薄了。 “跟着我去,我让你做一次大英雄。” 他笑,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走回屋子。 泽秀说得没错,小蛮今天上街,衣着整洁,脸上也没有泥灰,大模大样地走在大道上,没一个人来看她,路过地官兵连眼角都懒得扫一下,提着大刀懒洋洋地巡逻过去。 路过当日她要投宿的客栈,贴在门口地告示早已换掉,变成了龇牙咧嘴凶神恶煞的其他犯人。 “你是怎么做到的?”小蛮很吃惊,也不过就四五天的功夫,居然这么快就撤榜了。 泽秀笑了笑:“别问那么多,总之事情已经过去了。” 这个人神秘兮兮的,总有这么多手段。小蛮也不再问,两人迅速出了城门,果然没人来盘查,又走了半里路,忽听路边草丛里簌簌响动,紧跟着有什么东西喷着气噌噌跑了过来,跑到小蛮面前用脑袋蹭她脸,很有些幽怨。 “啊啊!我地坐骑!”小蛮惊喜交加地抱住它的大脑袋,那匹马水汪汪的眼睛哀怨地看着她,大约是怪她用针扎自己屁股,还无缘无故抛弃它那么多天。 “好乖好乖!你怎么这么乖啊?一直在这里等我吗?”小蛮顿时被感动了,摸着它的脑袋,“我还没给你起名字呢,也不晓得天权以前叫你什么。你这么乖,我就叫你好乖好乖好不好呀?” 有马会叫这种名字吗?它抗议地喷着鼻子,前蹄不爽地在地上蹭来蹭去,小蛮得意洋洋地回头:“泽秀!它多有灵性啊!有了名字还会高兴呢!” 泽秀拍了拍马头:“确实是匹好马,不过你确定它是在为了这个名字高兴?” “怎么不是!”她轻盈地上了马背,朝他伸手:“上来吧,有马就快多了。” 泽秀四处看了看,似是侧耳在听什么,一时没听见她说话,小蛮连说了两遍,他才慢慢点头:“好……” 说罢翻身上马,将马鞭一挥,好乖好乖撒开蹄子就跑。风擦在小蛮脸上,她的眼睛都快睁不开,泽秀用大氅将她裹起来。跑了一段,忽听他说道:“别睁眼,别动。” 小蛮正要问出了什么事,忽听“嗖”地一声锐响,好像有什么东西射出去了。远处树林里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她惊疑不定地闭着眼,轻道:“泽秀?出什么事了?” 他按住她的脑袋。没说话,策马往前跑了一段,突然翻身下马。小蛮急忙要跟着下去,却见他弯腰捡起一把剑。正是龙吟,剑身上血迹斑斑,还未凝固,显然他方才投掷出去扎中了什么人,但被他逃脱了。 “是谁?”小蛮轻轻问着。 泽秀淡道:“没事。一群小喽而已。” 他将龙吟擦干净,塞回剑鞘。从她进镇州他就发觉了,有人一直暗暗跟在她后面,在城里住的那几天,也是每次他出门或者回去都能感觉到有人在暗处监视。方才出城他们更是暴露出杀气,俨然是打算等候时机下手,所以他先下手为强了。 想必是天权安排在她身边监视的人,伸出地爪牙被伤,估计正主很快也会到。 也罢。看看这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泽秀翻身上马,见小蛮还瞪着两眼看自己,便笑道:“嗯。想不到你这小鬼成了香饽饽,到哪里都不安分。” “你才小鬼!”小蛮捶了他一拳。“我哪里像小鬼了?”他鄙夷地在她胸口大腿那里看了几圈:“哪里都像。” 小蛮正要发作。忽觉他又用大氅裹住她,抽起马鞭。好乖好乖又开始狂奔,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从镇州到回鹘不归山并不远,两人很快就赶到了回鹘境内。 小蛮望着一顶顶尖尖的帐篷,不由叹道:“每次来这里都让我毛骨悚然。” 泽秀牵着马在狭窄的街道上漫步,时不时引来漂亮地回鹘姑娘们的回顾微笑,他毫不掩饰自己妖娆多情地桃花眼,一个个看过来,看得人家双颊泛红,微微垂头。 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下,道:“以后不用毛骨悚然了,你很快就要成为大英雄。” 小蛮见他在女人堆里游刃自如,毫不羞愧地样子就不爽,撅嘴道:“喂,你眼睛往哪里看呢?” 他回头笑吟吟地看着她:“看你。” 小蛮抬脚想踹他,奈何人在马背上,好像够不到他,她正要翻身跳下来,忽见泽秀牵着马朝一顶巨大的帐篷走去,帐篷门口站着一个典型地回鹘女子,深目高鼻,盈盈含笑,深情款款地看着他,显然是认识的。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迎上来,替他牵过缰绳,见小蛮坐在上面眼怔怔地看着自己,又笑了:“好可爱地小姑娘,是你妹妹吗?” 泽秀哧地一笑:“我可没这么鬼灵精似的妹妹。” 小蛮从马上跳了下来,好奇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回鹘女子身段很高,几乎要和泽秀差不多了,他们以前是认识的吗? “佳希娜,给我安排一个帐篷。”果然是认识的,看他说得那么不客气,或许交情还很好。 佳希娜将马匹交给其他伙计牵走喂草,听他这样说,不由微微一怔,回头再把小蛮看了几眼,跟着却明了地笑了:“总算有人把你这只鹰留住了。” 泽秀含笑不语,一把扯过到处乱看的小蛮,拖进大帐篷里。里面烧着很旺的火堆,铺着鲜艳的羊毛地毯,他脱下大氅,盘腿坐在地上,佳希娜立即端来两张小几,上面放着奶酒点心之类的东西,小蛮以前尝过这里的东西,印象糟透了,只吃了一口就溜出去玩。 佳希娜坐在泽秀对面,幽幽看着他,叹道:“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找女人。那个晚上你拒绝我,于是我一直想着,你也是这样拒绝别地女人,心里安慰些,今天这个安慰全被你打碎了。” 他淡道:“抱歉,我无意让你难过。” 虽然是抱歉,但一点歉意也没有,简直像只刺猬。她微微一笑,立即换了话题:“这次是来玩?还是抓捕犯人?要住几日?我替你安排最好的帐篷。” 泽秀喝了一口奶酒,眉头皱了起来。不管来这里多少次,他都不习惯这种古怪的味道,简直是要人命地难吃。 “都不是,是为了不归山。” 佳希娜的脸色微微变了,过一会,才道:“很惨,有人将下山地路全部封死,回廊也烧了,那么多人被困在楼里。听说每天都有人试着攀崖逃生,可是悬崖太陡峭,没有一个成功,反而白白丧命了许多好汉……山下好像还有辽兵驻扎,不许任何人上去,听说他们在忙着复建回廊栈道,也不知还要多少时日。” 泽秀点了点头:“明白了。多谢。” 佳希娜温柔地看着他,轻道:“你要上去救人?很危险,没有路可以上去,那些辽兵也不许人靠近地。” 泽秀笑了笑:“我自有办法。” (鸦杀之卷完) 最新全本:、、、、、、、、、、 红蝶之卷 第一章 要做大英雄(一) 第二更。\、qb5、/ 佳希娜出去给他们打扫帐篷了,泽秀将奶酒喝完,揭开帘子走出去,路边有人在卖烤羊肉,小蛮就站在那里看着,那老板见她那么可爱,便送给她几块肉,她吃得满嘴流油,回头见泽秀出来了,便立即招手:“过来呀!这里的烤肉很好吃哟!比我上次吃的好吃多了!” 他走过去,抓起她手里没吃完的肉一口吞下,咬了两口,未置可否地眨了眨眼睛。 “好吃吗?”她问。 “……一般,没你做的好吃。” 小蛮笑道:“你就会吹牛。我跟你说,上次我来,他们的烤羊肉一点味道也没有,只有膻味,光闻味道都想吐,这次却不一样呢。” “回鹘这里也很大,有的地方不吃盐是风俗。这里没那种风俗。” 他抽出手绢,替她把手擦干净,然后挽着她的手在街上慢慢散步。漂亮的回鹘姑娘不停路过身边,朝他们微微含笑,大眼睛像星星一样。她们拖着长辫子,穿着羊皮小靴,手腕上挂着银铃,走起路来叮叮当当响,很是活泼热情。 路边有一个帐篷独独与众不同,别人都是白里透灰的颜色,独它染成了靓丽的红色,上面还挂着丁香色的缎带。泽秀挽着她走过去,还没靠近小蛮就闻到一股香风扑过来,紧跟着一个身影冲上来一把抱住泽秀,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两口,然后激动地叫道:“天啊!天啊!瞧我看到了谁!泽秀!你终于有良心回来看看我了?!” 小蛮吓了一跳,抬头去看。又是一个漂亮的回鹘姑娘,丰满又妖艳,笑颜如花。挽着他的手就不肯放了。泽秀笑道:“是雅芙兰,果然好久不见。” 她恨不得全身都猴在他身上。撅起红唇正要说话,忽然见到旁边的小蛮,不由一愣:“你的女人?” 呃,好直接。 泽秀嗯了一声,雅芙兰立即放开了他地胳膊。赔笑道:“哎呀哎呀,真是不好意思,见到故人太激动了。小姑娘别介意。” 她过来亲热地挽住小蛮的胳膊,柔声道:“我是做珠宝首饰生意的,姑娘来我店里看看,喜欢什么别客气,尽管拿。” 真地可以吗?她可没那么多钱买珠宝。小蛮朝泽秀那里看了一眼,他点了点头:“你去吧,我有点事。.手机站ap..过会来找你。” 小蛮毫不客气地跟着雅芙兰去她帐篷里挑选首饰了。 回鹘女子打扮和中原也不太一样,雅芙兰细心地拿起一个个银器,给她解释什么是耳环。什么是颈饰,什么是套头上的。“泽秀先生是个好人。”小蛮正在挑簪子。忽听她说了这样一句。不由好奇地看着她。 雅芙兰笑道:“你别看我这样,以前也算个横行霸道地强盗。在榜上通缉的时候被他抓住了,要送去官府。我夜里去勾引他,他不为所动,反而问我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出来做强盗。我就一五一十告诉他,我是被我男人卖到了勾栏院里,又受不了那种生活,只好出来做强盗。你相信吗?他居然就放了我,还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在这里好好生活。我这一辈子都感激他,做牛做马也愿意。” 他原来这么好人啊,真没看出来。小蛮摇了摇头,挑了几根簪子,正要付钱,雅芙兰摇头道:“不用给钱,你是泽秀先生的女人,我不可能管你要钱。这些就当作我的礼物吧。” 小蛮捧着一袋沉甸甸的银簪子在路上慢慢走,肩上忽然被人一拍,她还没来得及回头,袋子就被人拿走了。是泽秀,他打开纸袋看了一眼,笑道:“她送你这么多。” 小蛮嘿嘿一笑:“是呀,某人是好好先生,人家感激你一辈子呢。真是艳福不浅地家伙。” 他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嫉妒了?吃醋了?” 小蛮转了转眼珠,笑着摇头,又跑到路边摊看人家烤羊肉,结果豪爽的老板干脆送她一条羊腿,她好像得了什么胜利似的,把羊腿举到他面前:“看,我也能不花钱被人送东西。” 泽秀拍了拍她的脑袋,笑得打跌。 佳希娜果然给他们安排了最好的帐篷,里面一切都是崭新的。小蛮坐在火堆前,抽出小刀一块块切着羊腿,放进骨头做成的小碗里。忽然又闻到一阵香风,是佳希娜进来给他们送奶茶和水果。她笑吟吟把奶茶放在小蛮面前,柔声道:“我知道你们吃不惯这里奶茶的味道,所以放了一些糖,你看看喜不喜欢。” 她地领口开得很低,露出里面丰满的一截胸脯,白腻得让人想咬一口。大家都是女人,凭什么有人蜂腰肥臀,有人就瘦不拉叽?老天太不公平。小蛮自卑地低头,端起奶茶喝了一口,果然味道好多了,她扬眉笑道:“嗯,很好喝,谢谢你。” 佳希娜微微一笑,端着茶盘走了出去,轻道:“天色不早了,两位早些休息吧。” 小蛮塞了满嘴的羊肉,含含糊糊地说道:“她真好看,也好香。” 泽秀微笑不语,吃完饭他又出去了,小蛮吃饱了没事做,想洗澡,这里没水,只能稍稍擦洗一下脸和手脚,躺在地上把泽秀地大氅裹在身上,把雅芙兰送给自己的簪子拿出来一根根把玩,最后慢慢睡着了。 睡到一半,隐约觉得有人进来躺在自己身边,将她头上地簪子拔下,头发散开。她本能地问了一声:“泽秀?”他嗯了一声,慢慢梳理着她地头发,她反手勾住他的脖子,轻道:“你总叫我小鬼。现在我明白啦,我真地是小鬼一只。” 他轻轻笑了,将她抱起来。低头在她脖子上一吻,柔声道:“你也很香。” 然后在她脸上一捏:“你也很好看。” “又香又好看的小鬼一只吗?”她抬头瞪圆了眼睛看他。 泽秀忍俊不禁:“现在太早。等你十八岁地时候再做女人吧。” “难道我现在不是女人?”小蛮莫名其妙,“我难道是男人?” 他憋笑憋得要抽筋,在她脑袋上一拍:“少废话,睡觉。” 明明是他的话太奇怪,就会耍赖。小蛮翻了个身。他替她将大氅裹紧,然后往怀里一抱,两人沉沉睡去。 不归山的情况很不对,小蛮很快也发现了异常地情况。 “以前走到这里都会有下山上山的弟子,今天怎么没人?”她怀疑地四处看,而且周围好安静,简直一点声音都没有,连卖东西地商贩也不见踪影。“会不会是不归山惹怒了群雄,被灭门了?”她胡乱猜测。 泽秀冷笑了一声。没说话。他翻身下马,将小蛮托了下来,抓着她的手牵马上山。刚走了一段,只见前面一块空地站了许多辽兵。在这里安营扎寨。提着明晃晃的刀子走来走去。 “是辽兵!”小蛮更吃惊了,“他们怎么还守在这里?” 难道耶律到现在还没下山?还是说早就带着连衣逃走了? 泽秀还是没说话。只拉着她朝前走,没走两步就被辽兵发现了,呼啦啦一下团团围上,大刀架在面前,毫不客气。 “这里闲杂人等一律不许入内!”为首的一个小头目凶神恶煞地警告着,“速速离开!否则休怪我们手下无情!” 小蛮心中疑惑,见那个小头目有点眼熟,正是当日耶律颓显带人来接耶律的时候,指挥弓箭手拉弓射箭地那个人。她上前一个万福,柔声道:“长官,你不认得我了吗?” 那人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会,似是想起什么,奇道:“呃……你……有点面善……” 小蛮笑道:“您贵人多忘事,当日颓显大人来接寿安王的时候,我也在呢。寿安王与我们一路同行,情谊深厚,如今他可是回去登基做了皇帝?” 那人把额头一拍:“对!就是你!来得正好!快随我去见颓显将军!” 他走过来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小蛮的胳膊,掉脸就走,小蛮急道:“呃,等等,我有个同伴……”他头也不回:“一起来!有话要问你们!” 小蛮被人七荤八素地扯进了一个大帐篷里,泽秀交了佩剑,也跟着进去,就见耶律颓显提着头盔,眉头紧皱,似是有极大的烦恼。他一见到小蛮,立即上来说道:“姑娘怎么逃脱的?!王爷他现在何处?” 小蛮心中疑惑,轻道:“逃脱?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王爷他不是应当回去做皇帝了吗?” 耶律颓显叹了一口气:“他被困在悬崖上那栋高楼里已经快两个月了!我不知姑娘是怎么逃脱的,或许你根本没上去。那上面通向高楼的回廊栈道被人烧了,到今天也没有一个人能出来!只怕是要活活饿死在里面!” 小蛮毕竟聪明,心中已经发觉了不对劲,只怕天权是在骗她。她沉吟半晌,才道:“那……现在修复栈道还来得及吗?” 耶律颓显脸色灰白,摇了摇头:“地势太险要!建了一半便再也过不去了,除非是身轻如燕的人,否则去一个死一个!栈道建到现在,已经死了几十个人,再这样下去,人全死光了也建不成!” 小蛮轻道:“我们……能去看看吗?我这位……朋友,他身怀绝技,或许有些帮助。” 最新全本:、、、、、、、、、、 红蝶之卷 第二章 要做大英雄(二) 勤劳的十四又多写了一章。\\。qΒ5。c0m// 今天索性三更吧们满意否? 这是第三更。 其实情况比耶律颓显说得还要糟糕,那个栈道根本不能叫建了一半,只能是小半,因为依附着悬崖边上建造,卡在一块凸出的山岩上,那块山岩长满了青苔,下面猛然凹进去,一点可以踩脚的地方都没有,下方就是深的看不见底的深渊,光看一眼都觉得毛骨悚然。 耶律颓显殷切地看着泽秀,问道:“这位英雄,您可有方法……” 泽秀看了半天,也觉心惊胆战,摇了摇头:“轻身功夫我不擅长,只怕帮不上什么忙。这非得找齐十几个单独修炼轻身功夫的人,先攀上山岩顶部,系好绳索,才可以建造。看那石头上那么多青苔,就可知山猿都不敢轻易靠近。” 耶律颓显急得脸色发白,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带他们下山在军营里暂住一晚。 小蛮一直没有说话,她显然心情不好,沉着脸,躺在那里一个劲玩弄左耳上的耳钉。 是他,不是他。她心里很乱,紧紧闭着眼,立即浮现出那个一身白衣的清雅身影,他怀里有淡淡的麝香味道,握着她的手写他的名字。这样一个人,怎会下手如此狠辣。 其实若放在以前,那些人的生死和她也没任何关系,说不准她还会拍手称赞,这个计谋很妙。但是,连衣在里面。他应当知道她有多重视喜爱这个女孩子。怎么能轻飘飘地离开,好像他从未做过这样的事,那些都是世人的误解。 心里那个消失了很久的邪恶声音又开始抬头:那。如果他把连衣和耶律也带出来了,你就觉得很满足?不在乎其他人地生死了?其实。带不带出来也一样,这些人和你也是没任何关系。你真心待连衣,她却一直骗你,这种人你让她去死就好了,管她做什么?耶律当不当皇帝。能不能出来,更不是你要烦恼的。那些在不归山帮你说话的群雄,他们是谁?叫什么名字?跟你有屁地关系啊,死不死还不是和掐只蚂蚁似的。他谁也不带,只对你爱若珍宝,难道不好吗?一个女人能得到地最大虚荣就是这种极端专一的爱了,他给你这样的爱,岂不是比泽秀那个死人要好的多?你管他是不是坏人,要做什么坏事。他只对你一个人好,那就够了。 小蛮只觉心里乱得一塌糊涂,扯着脑门子一跳一跳的疼。.电脑站她再也睡不下去。翻身猛然坐起。泽秀拽住她地胳膊:“去哪里?” “我……头疼,睡不着。出去透透气。” 泽秀揽住她的腰将她扯回来。抬手在她头顶轻轻按摩,一面轻道:“是这里疼?还是这里?” 他的手劲很适中。按着生疼的脑门,果然舒服多了。小蛮缩在他怀里,抓住他的袖子,低声道:“泽秀,真的没办法救他们了吗?连衣……也在里面,会不会早就死了?” 泽秀沉吟半晌,道:“也不是完全没办法,我明早一个人先潜进去看看,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还是有一半把握过去的。” “那……如果他们都死了?”她简直不敢想象,两个月,两个月没东西吃没水喝,那里面的人会死成什么样? “不会死,里面有粮草。” 其实这也是他搞不懂天权的地方,既然要困死这些人,为什么不撤走粮草,傻瓜都知道,拖上两个月不回去,各派都不会无动于衷,迟早会怀疑到他头上。他得意一时,最后也还是要倒霉。 小蛮在他地按摩下终于睡着了,发出平稳的鼻息。泽秀轻轻把她放下,盖好大氅,正要闭目假寐一会,忽听外面风声不对,似是有大批人马朝山上走来。他立即睁开眼睛,提剑下床,小蛮被他惊醒了,轻道:“怎么了?” “有人来了。”他走到军帐门口,揭开帘子,果然见到山脚下一行火把缓缓移动。 辽兵立即被惊动了,排列成行挡在路上,吆喝着让他们赶紧离开。过了一会,打头缓缓行来一人,白衣黑马,眉目如画,正是天权。众人见到他如冰似雪的容貌,都不由倒抽一口气。 泽秀定定看着他,那一个瞬间,他立即明白这贵公子是要做什么了。很好,他果然聪明,一石二鸟,不单要铲除不归山,还要为自己赢得好名声! 小蛮也是倒抽一口气,揭开帐子就要跑出去,泽秀一把拽住她:“别动!” 天权跳下马背,缓缓走了过来,拢袖道:“得知栈道修复困难,吾等特来相助,争取早日解救被困地群雄与王爷。” 小蛮完全被他搞糊涂了。 这次天权带来的人居然全是江湖各大帮派地首要人物,百来号人被困不归山,各自地门派怎会不急,去的就算不是掌门,也都是二把手或者重要人物。他居然在这段时间里召集了群雄,上山拯救被困地人。 众人立即被请进耶律颓显的帐内商谈修建栈道的事情,小蛮坐在军帐里,使劲咬手指,坐立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站了起来,低声道:“我明白了。” 泽秀抬眼去看她。 她淡道:“他自编自演,一会做凶手,一会做英雄泽秀笑了笑:“那怎么办,你的英雄称号要让给他了?” “我才不让。”她揭开帘子,“我才是真正要做大英雄的人!” 她走到门外,只见那群人被耶律颓显满脸笑开花地请进各个新搭起的军帐里休憩。天权留在最后,拱手道:“还有件事要禀告王爷,烧毁栈道。将群雄困在山上的凶手已经找到。他们为自己开了一条暗道逃了出来,被在下擒住。该如何处置,还请王爷定夺。” 耶律颓显惊道:“哦?!此话当真?快带上来让本将提审!” 那些江湖人士立即骂骂咧咧地推来四个脏兮兮的人。从头到脚没有一个地方干净地,小蛮很吃力地看了半天。才吃惊地认出是金木水火四位。天权是哪里来的本事,居然能把他们从悬崖的高楼里挖出来! 天权淡道:“在下曾是不归山一员,因为不堪忍受他们如此残忍地行径,故而愤然离开。那条暗道在下知道是在山脚下,若从暗道进去。岂不是比修建栈道来得省时?” 耶律颓显果然大喜,粗粗将金木水火四位审问了一遍,他们也不知被怎样折磨过,根本都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点头。最后被众人推出,就地斩首,血流了一地。 小蛮别过头去,不敢再看。 她曾以为自己说谎变脸的功夫天下第一,绝没人能胜得过她。后来遇到了不归山地金木水火土,晓得了人上有人,她被人卖了还得帮着数钱。可是金木水火土在天权面前。又成了被宰了也无话可说的人。 这人的面容比冰雪还要洁净美丽,气质高雅如兰。可是他的心真正是黑暗到底。 她不自禁地感到一股寒意。退了一步,缩回军帐里。再也不想看。 泽秀扶住她的肩膀,低声道:“他们从暗道进去,山谷里地势复杂,大半夜地也没办法过去,只有等明天一早天亮。你着急也没用,不如养足了精神好好想对策。” 小蛮低头看着他腰上挎着的三把宝剑,突生一个主意:“你的剑,能插进岩石里吗?” 他一愣,登时明白她要说的是什么,不由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只有你这鬼灵精才能想到的主意!一定要争做大英雄吗?摔下去怎么办?” “那就一起死吧。”她毫不犹豫。 泽秀有些被震撼,他知道这个女孩子心里有一股烈性,但想不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小蛮定定看着他:“不想一起死?” 他笑了笑:“好啊,一起死。” 小蛮咬住嘴唇,张开双手去抱他,忽听帐外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然后那个低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小蛮。” 她浑身一僵,急忙转头,只见天权揭开帘子,慢慢走了进来。见到泽秀,他并不吃惊,只是微微一笑。 “你过得不错,我安心多了。”他柔声说着,“若是累了,随时可以回来,我永远等着你。” 小蛮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泽秀淡道:“多谢,不过不劳你费心。” 天权对小蛮笑了笑,黑色的眸子里宝光流转,说不出地温柔:“你瘦了,要多吃饭,知道吗?” 小蛮垂下头,过了很久,才嗯了一声。 他笑若春风,在她头上摸了摸:“乖,早些休息吧。” 他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看着泽秀,半晌,才淡道:“你做下不可弥补的错事,在你离开的时候,还记得女真部落,你说过什么话吗?如今我还记得,你最好也记得。失信地人,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得回来。” 他走了出去,泽秀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小蛮踌躇了半晌,突然一把揭开帘子跑了出去。他的背影映着月色,犹如月下谪仙。她叫道:“天权!” 他慢慢转身,看了她很久很久,才道:“小蛮,不要做我地敌人,不要逼我将你当作敌人。” 她地心一沉,眼怔怔地看着他走远了。 最新全本:、、、、、、、、、、 红蝶之卷 第三章 要做大英雄(三) 继续继续,三更。 第一更。 小蛮回到军帐的时候,泽秀早已和衣背对着她睡了。 她怔了半天,慢慢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过一会,才道:“你……你们在女真部落说了什么?” 他没说话,好像是睡着了。 她呆了好久,突然一脚踹在他背上:“你说话啊!” 泽秀翻个身,恶狠狠地瞪着她:“情话说完了?要不要我避让一下给你们说个够?” “你……”小蛮恨不得把他妖娆的脸给抓破,“简直不可理喻!”她掉脸又要走,泽秀一把扯住:“去哪里?到他的帐篷里?” 小蛮反手就揍,又踢又打:“你这个臭男人!去死吧!” 泽秀脸上吃了她两拳,再也忍不住暴起,一手抓住她两只手腕,一手抓起她的领口,轻轻一掀,她就仰面倒在了床上。小蛮怒道:“你要做什么?!你总是欺负我!什么都要听你的!你发脾气就是对的,我什么都是错!” 泽秀吸了一口气,冷笑一声,一把丢开她,自己翻身朝外躺下了。 小蛮坐起来又打,抬脚在他肩膀上也不知踹了多少下,泽秀反手一把抓住她的足踝,一扯,她不由自主跌在他身上,紧跟着领口又被一拽,她两手不由自主撑在他胸前,低头定定看着他漆黑的双眸。 “别闹。”他低声说了一句。 小蛮哼了一声:“是谁先闹的?只许你发脾气,蛮不讲理!” 他闭上眼,过了一会。才道:“手,手给我。” “不给!”她继续犟。 泽秀睁眼静静看着她,小蛮犟了半天。终于还是慢吞吞把手伸了出来。他握住,放在自己脸颊上。低声道:“不要……把背对着我,看别的男人。” 小蛮心中登时软了,嘴上还硬:“不讲理!你直接把我捆在你胸前就是了!我是个人,又不是玩具。” 他沉默了很久,才点了点头:“对。你不是玩具。”他捏了捏小蛮的手指:“那你以后尽管看吧。” 他闭上眼装睡,按住她地腰不给她走,小蛮挣了半天,忽觉他掌心变得炽热,突然就按在脖子上,烫得她一个惊颤。 “别动。”他的声音有点 小蛮僵在那里,瞪圆了眼睛,连眼睛也不敢动一下。泽秀按着她的脖子,抬头在她脸上吻了两下。然后才道:“算是我错,说话难听。不过你最好记得,你是我地。://” “我……是……你地?”她还有点不能回神,喃喃重复着。 他满意地眯起眼。很高兴地拍拍她的背。将她往旁边一放,两只手掌将她的手握住放在胸前:“睡吧。” 小蛮怔怔看着自己的手:“你……这是什么坏习惯。非要握着人的手才能睡觉?” 他笑了笑:“你不也是喜欢缩成一团睡觉么,坏习惯也不少。” 小蛮犹豫了一下,突然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在他额头上,也不是很烫,不像是发烧地样子,不由轻道:“泽秀,你没发烧吧?你的手,好烫。” 他没回答,只是腾出手盖在她眼睛上:“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这个男人的坏习惯真不少,他不管背对她还是正对她,都要握着她的手,好像这样才能睡得安稳。小蛮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呵欠,本能地缩成一团,忽然想起他说自己睡觉喜欢缩起来,好像确实是这样,如果被子不被她抱在怀里,她就会觉得缺了什么一样。 他翻了个身,把她的手也拽了过去,小蛮睡得七荤八素,不由自主也跟着翻过去,像揉被子一样紧紧把他抱在怀里,觉得无比温暖无比舒心。 不知睡了多久,忽觉鼻子里痒痒的,她不由自主打个大喷嚏,一下子惊醒了,睁眼一看,泽秀正抓着她的一撮头发在她脸上划来划去。他笑道:“好了,起来吧。要做英雄就不能睡懒觉。” 天色已然大亮,小蛮心里一慌,一骨碌爬了起来,把头发胡乱一绾,抄起泽秀给她的毛巾随便擦了擦脸,再喝一口冷茶漱口,穿上小靴子就要走人。 “不用急,他们也是刚下山,咱们从上面走,绝对比他们快。”泽秀递给她一块饼,用水泡开了,看上去一点也不好吃。 “这是什么?”她很怀疑地问着。 “哦,是辽兵送来的早点。”他很好心地解释,“只有一份,所以我让给你吃了。” 小蛮厌恶地皱起眉头,白了他一眼:“骗人!你不喜欢地东西就给我吃!我最讨厌吃这个,快拿开!” 泽秀奸计没能得逞,最后那块大饼被丢在桌上,谁都不屑去吃它。 揭开帘子走了出去,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无比灿烂,也无比的寒冷。小蛮抬头看了看头顶那块天险地大山岩,心里也没底,要是真过不去,可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俩就要死在这里了。 泽秀管耶律颓显要了好几根手臂粗细地硬麻绳,几个人拼命把它们打在一起,结成死疙瘩,忙得满头大汗。耶律颓显奇道:“先生这是要做什么?” 泽秀笑道:“跨过天险。” 耶律颓显不由吃了一惊:“万万不可!如果摔下去怎么得了!天权先生他们已经从山谷暗道中潜进,先生何必非要冒这个大险?” 他淡道:“救人如救火,能快一步就是一步。将军请替我准备一个小车,可以套在绳上滑动地。” 耶律颓显劝了半天,见他不为所动。而且他的计谋也确实快一些,只得点头答应,吩咐手下将小车装在缆绳上。 最后将麻绳分成两股。一股拴在小蛮地腰上,一股拴在泽秀的腰上。他一只手抓着小车,一只手按着佩剑,小蛮猴子一样跳上他地背,双手双脚巴住他不放。两人站在只修了一小半的栈道上,下面云雾缭绕。也不知有多深,看一眼就要腿软。 泽秀低声道:“你怕不怕?” 小蛮摇了摇头。他笑了笑:“那你要抓紧,掉下去就完蛋了。” 她连连点头。泽秀突然把小车一放,反手将她捞到身前,捏住她还没反应过来的下巴,低头就狠狠吻了上去。小蛮吓了一跳,这里那么多辽兵!还是在悬崖上!他发疯了?!可是他吻得那样专注深沉,好像要把所有生命都投注在这个吻里一样,小蛮渐渐透不过气来。喉咙里发出轻微地呻吟,用力去捶他的胸 泽秀一把放开她,依依不舍地在她唇上又咬了一口。低声道:“很好,这样就不遗憾了。” 小蛮又跳回他背上。她还有些茫然。可是低头看看高悬万丈地悬崖,她突然就明白了。她紧紧抱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的头发里,泽秀提了一口气,纵身跳起,她只觉整个身体也跟着腾云驾雾一般飞了起来。 后面的辽兵慢慢放着麻绳,万一他们掉下去,身上的绳子只要不断,还是可以拉回来地。 他这一跳好远,眨眼就跳到了山岩附近,反手飞快抽出春歌,铿地一声扎进山岩里,反身一跳,稳稳站在上面。悬崖上的风扑面而来,两人的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泽秀停了一下,看看周围,笑道:“看啊,这种风景只怕一辈子也见不到的,不看太可惜。” 小蛮抬起头,四处张望,周围全是云雾,偶尔被风吹散开,就是满眼的绿,他们像悬浮在半空的仙人,周围一切都是那么开阔美丽,她不由发出一声赞叹:“真的好漂亮。” “乖孩子。”他笑了起来,她果然不怕。 拔出龙吟,抬手一抛,铿地一声,又插进前面的山岩里,泽秀又是一跳,稳稳落在上面,反手甩出一根绳子,卷住春歌拉了过来。 他们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一个不留神就要粉身碎骨,终于要越过那块山岩的时候,小蛮朝前努力望,果然见悬崖上那个高楼前站了许多人,一见他们这样危险地跳过来,纷纷招手大呼。 果然有人活着!小蛮兴奋得脸都红了,泽秀纵身最后一跳,落在碎雪上,朗声道:“接住车!”他将手里地小车抛了出去,那些人立即张手接住,更有人扯下腰带,用力抛出,一下就卷住了两人的腰,众人轻轻一扯,小蛮只觉再一次腾云驾雾,轻飘飘地落在了高楼前。 “你们就这样过来?!太危险了!”扯下腰带套住他们的那个老头连连摇头,显然还是心有余悸。 泽秀放下小蛮,四处看了看,拱手道:“晚辈泽秀,敢问前辈,此处可有死伤?” 那老头惊道:“哦!你就是那个泽秀!不错!果然英雄出少年!” 小蛮等不得他们絮絮叨叨,跳下来就着急地叫嚷:“连衣!连衣!耶律!你们在哪里?!” 泽秀解下她腰间地麻绳,众人一起合力将两股麻绳拴在殿前的柱子上,再把小车安上去。泽秀这才从怀中掏出一根焰火,点燃了抛向天空,它刺溜一下窜了老高,噼噼啪啪一阵乱响,遥远地山对面顿时隐约传来一阵欢呼声。 听到动静地群雄全部跑出正殿查看究竟,拉着泽秀和小蛮的手也不知怎么感谢,她谁也不管,只是使劲朝里面挤,大叫着连衣和耶律地名字。 忽觉肩上被人轻轻一拍,她急忙回头,立即见到连衣憔悴苍白的脸,她满脸是眼泪,却笑得像一朵盛开的花。“连衣!”小蛮叫了一声,扑上去就抱住她。 连衣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哭,小蛮鼻子酸酸的,替她把乱发拨到耳后,柔声道:“傻丫头,是我来迟啦,如果早知道你们被困在这里,我一定早些来接你。” 连衣哽咽道:“主子……我是坏蛋,不值得……” 小蛮紧紧抱住她的脖子:“什么值不值得!我愿意!我高兴!好在你没事!太好了!” 她突然想起什么,四处张望:“耶律呢?没和你一起?” 连衣轻道:“他身边有侍卫跟着,他又是个王爷,被照顾的很好。” “怎么没和你一起?”小蛮疑惑地看着她。 连衣摇了摇头:“平时都是在一起的,不过刚刚听到动静他就被侍卫护起来啦,现在应当还在正殿里。” (全本) 红蝶之卷 第四章 难道是做错了(一) (书书网提供文字章节)第二更。书.书.网 这边小蛮和连衣在叽叽咕咕说着话那边一群人围着泽秀问个不停显然都是激动个半死。 先前抛出腰带将他俩拉过来的那个老头叹道:“不归山好生狠毒那香炉里放的不光是迷药更是一种名为十日醉的毒药中毒之后半年内和普通人无异半点劲力也不出来。否则以我等的身手如何会被困在此处毫无作用。” 小蛮正拉着连衣走过来听他这样说不由奇道:“可是我看老爷子你方才不像是失去功夫的样子啊?还蛮有力的。” 那老头笑道:“原来是你这个小丫头那天你跳上台子我就说这女娃不简单有胆子有脑子今天你果然又做了一件大事真是不简单。我虽然也中了毒药不过修炼内力数十年能将毒逼出一半稍稍恢复一些劲力。若非十日醉太过霸道方才那一抛应当能将你们拉得更近些。” 小蛮被人夸奖登时喜笑颜开觉得这老头是天下第一好人谁知周围的人也纷纷夸赞她聪明伶俐胆识过人英雄侠义她被捧得都快飞天了笑得差点不认识自己是谁。 原来泽秀说的要做大英雄就是这种。果然感觉很不错被一群人狂殴和被一群人狂吹捧感觉一点都不同天差地别。 “我……我听说金木水火几个自己逃走了这里是有暗道的呀大家怎么不从暗道逃走?” 她才问完立即有人恨道:“别提那四个老贼了!早早有人觉他们私自从暗道逃离。大伙过去才现他们又把暗道给堵死了。真是没想到赫赫有名的不归山居然如此阴险毒辣!令人不齿!” 他们都在痛恨不归山没人怀疑真正的幕后凶手。小蛮愣了一会。拉着连衣的手走进正殿只见里面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正中地就是耶律还是那么衣着光鲜好像根本不是被困了两个月而是玩了两个月似的。他一见到小蛮眼睛就亮了。书.书.网扑上来笑道:“好姑娘!原来是你救我们了!” 小蛮干笑道:“你……还蛮好的和我想象地不太一样。” 耶律柔声道:“这里有饭有水什么都有大家都没功夫也没人抢还很谦让武林前辈就是不同。” 小蛮四周看了看就见角落里还站着两个人正是真正的苍崖城小主和她地护卫利姆拓。两人见到小蛮都很是尴尬利姆拓朝她微微点头似是愧疚外加感激。 依照小蛮以前的性子。就算不冷嘲热讽也要装作不认识的。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对这人的怨恨似乎慢慢消失开。她默默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呼。 她一直是被欺辱被蹂躏被忽略的人对这个世界充满了不信任。可是一直去怨恨。对自己对别人都没什么好处真正让人心服口服地总归还是你真正做了什么而不是逃避了什么。 “奇怪这里怎么没有不归山的弟子?”小蛮看了一圈才现这个奇怪的现象她记得走的时候山上还有很多弟子呢天玑摇光他们也在。 连衣脸色一白半晌才垂头道:“都……死啦。大家都说是不归山的诡计然后金木水火四人又跑掉了他们……就迁怒在年轻弟子身上……好多人都被推下山崖天玑公子还有摇光姑娘……也是。死的好惨……” 小蛮登时觉得全身冷回头看看外面谈笑风生恢复了往日风采的江湖群雄。他们是不是打算默认这事然后全部装作没生过?这里生过一场多么可怕的屠杀一群被困在山里的人怨恨阴毒不顾一切地报复。他们曾是被害地人反过来做凶手完事了通通装作没生过继续做他们的被害人。 不归山这次是彻底的完蛋了。 泽秀走了进来群雄也跟着进来七嘴八舌地问小蛮当日是怎么出去地小蛮沉默了很久她不知道要怎么说说实话那天权就完蛋了说谎话……她也不知该编个怎样的谎话才好。书.书.网她也明白了为什么昨天晚上天权会那样说不要做他地敌人是指不许她说实话吧? 她沉默不言泽秀看了她一会笑了一声那绝不会是很愉快地笑声。 小蛮背上冷汗直冒喃喃道:“我……是天权公子救了我……” “天权?”众人喧哗开了“是不归山的人!他也逃出去了?” 小蛮咬紧牙关万分为难张口正要说话忽听殿后一阵喧哗呼啦啦涌进来大批地人群雄一见登时沸腾了起来这个叫掌门你还活着!那个叫大哥你没事吧?是天权他们他们从暗道里上来了! 她慢慢抬眼就见那个白色的身影缓缓出现在视野里。他的容貌如冰似雪双眸似潭水一般深邃似乎是含着一丝微笑又仿佛下一刻那笑容就会消失变成彻底的冰寒。 他没有看她只是拱手朗声道:“天权特来迎接诸位前辈。” 诸人问清缘由原来竟是他领着各门派上来救人的立即对他抱拳表示感谢。天权微微一笑:“不救了诸位的是泽秀先生和这位姑娘我们到底还是迟了一步。当日在下觉了门派里的异动愤而离开没想到他们竟会使出如此阴毒手段于是立即通知各派马不停蹄赶来不归山在山下擒得了逃出来的金木水火四位已被耶律颓显将军就地正法。暗道在山谷中地势险要崎岖到底还是不如泽秀先生挺身犯险来得快。”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先前的疏离警备顿时消失加上各自派里的要人也赶来了心中更是稳定的多。当下竟谈笑风生起来并不急着从这里离开。 小蛮低声道:“你……你知不知道。天玑和摇光……已经死了?” 天权连睫毛也没颤一下轻道:“毕竟曾有同门之谊我心中自然悲痛然而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做下了滔天地罪行。总是要付出代价。” 小蛮咬住嘴唇没说话。 耶律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突然问道:“你不是说那天是好兄弟救了你吗?怎么救的?你怎么又会和这个桃花眼的好兄弟一起来?” 这问题一出众人都望了过来同样好奇。 小蛮喉中犹如火烧一般眼怔怔地看着天权他终于抬眼望了过来目光深邃。犹如一个迷离地梦。他在问她!问她:你真的要和我为敌吗? 那一瞬间她想到了很多事情被白雪淹没地庭院里温暖的灯火。沉水香幽然的香气他微凉的手指。还有贴在额上的那个吻。他说:我永远等着你。 小蛮猛然闭上眼。再睁开地时候她的声音也漏了出来:“嗯……是天权公子救了我。他……不齿不归山的无耻行径很同情我所以……把我救了出去他……是个好人……我……我后来中了毒他还帮我解毒送我回家……然后……遇到泽秀……” 她简直不晓得自己在说什么东西群雄的喧哗声很快就盖过了她的声音她觉得自己在无限缩小不知道要缩到哪里去。手腕突然一痛是被人狠狠捏住了她涣然抬头正对上泽秀冷冷的桃花眼。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好像已经完全变成了木头人。 最后众人分成两批有的从小车上滑去栈道有的从暗道里走。 有很多人和他们说着感谢的话可是她再也听不到一点声音回到山脚下诸人重见天日获得自由自然是人人欣喜。 泽秀一直牵着她地手走进了军帐里他才把手轻轻松开埋头收拾包袱一个字也没说。 小蛮愣愣站了一会才道:“泽秀我……” 他猛然转身把包袱狠狠丢在地上一把掐住她的肩膀几乎要掐碎她的骨头。 “你很好!果然很好!世上真是没有你不敢做地事!” 他声音极低却极凶狠。小蛮被捏得生疼脸色白怔怔看着他。 泽秀看了她很久才渐渐放松手劲猛地将她揉进怀里轻声道:“为什么总是看他?” 她喃喃道:“我……没有。可是……他真的、我不能……” “那我呢?”他很轻地问着。 “你不一样啊!”她急了“为什么总是提他!我在这里你看不到你就看到他!” 泽秀没说话将她放开外面有人来找他说话那些人要回各自地门派了。小蛮闷在军帐里郁闷极了干脆走出去透气远远地就见那一抹白色身影朝这里走来。她静静看着只觉他越走越近可是他和她地距离却分明越来越远。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小蛮。”他走到了她面前眼睛比什么时候都亮“你等着我很快来接你。” 他地声音无比温柔小蛮不由抬头看着他低声道:“为什么接我?” 天权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突然张手将她揽住小蛮来不及惊呼唇上就是一热被他轻轻吻了一下。那是个蜻蜓点水一般的亲吻一触就放她甚至来不及反应过来。 “你会是我的。”他笑吟吟地说着清凉的袍袖擦过她的脸颊淡淡的麝香味道似乎要留在她身上一样。 他就这样走了很快消失在山路上。书.书.网 红蝶之卷 第五章 难道是做错了(二) 第三更。 有人在用树叶吹着简单的曲调吱吱呀呀却十分清脆。 象床玉手出新奇。千花万草光凝碧。裁缝衣著春天歌舞飞蝶语黄鹂。 小蛮的脚步情不自禁地追随着那曲调走了过去绕过树林就见泽秀靠在树下坐着手里拿着一片树叶在慢慢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他浓密的睫毛上好像镀了一层金轻轻颤抖着。 她轻手轻脚走过去抱着膝盖坐在他身边把脸靠在膝盖上不说话。 他还在吹:素丝染就已堪悲。尘世昏污无颜色。应同秋扇从兹永弃无复奉君时。 小蛮怔怔望着自己的脚尖低声道:“泽秀你和他不同。他出事了我会担心难过可是你出事我会跟你一起的。” 他不吹了却也不说话将树叶放在手上慢慢转。好乖好乖在旁边低头吃草时不时用鼻子在他手上蹭两下讨好地喷气。 小蛮沉默了一会又道:“不过我不是东西我不是谁的。我就是我。” 他还是不说话手里的树叶慢慢转有点轻浮有点蓄势待。 她顿了一下懊恼起来:“你是不是怪我说错话了?我不该骗那些人?我又做了坏事骗了人。” 老天保佑他终于开口了声音淡淡的:“不你做的很对。那种情况。你不顺着他他就要反咬你。和他斗你只有死路一条。” “那你不生气了?”小蛮立即顺竿而上。上房揭瓦歪着脑袋看着他。他抿着唇再次沉默。小蛮讨好又小小地拉了拉他的手捏住他的小指轻轻晃满脸哀求地神色。 她真的越来越会撒娇撒得天衣无缝撒得人心一下子就软了。什么火气愤懑都不出来烟消云散。 泽秀板着脸瞪她可是过一会就撑不住在她额头上一弹:“小鬼。” 小蛮展颜一笑:“我本来就是小鬼。” 她软软地靠在他肩上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声音纤丽清脆。她地手又白又软又细捏着他的衣角慢慢玩着指甲是淡淡地粉色像半透明的小贝壳。她的头很软。很凉擦在脖子上痒痒的还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幽香。她地身体很纤瘦。却并没有弱不胜衣的可怜反而是灵动的。活泼的。裙子下两只脚踢着树叶。把干枯的叶子踩得咯吱咯吱响好像那是件很好玩的事。 她抬头。睫毛上是微微蹙起的眉毛她看上去又天真又无邪外加一万分的楚楚可怜这双眉毛功不可没。睫毛下是漆黑的眼珠她没有看他在看头顶地树刚才跑过去一只松鼠她立即露出感兴趣的样子来。 脸上突然一暖小蛮本能地扬起笑脸望着泽秀他低头定定看着她桃花眼里第一次流露出迷惑的神采暗地无边无际。 “不如我把你真正变成我的吧。”他低声说着“小蛮想不想做真正地女人?” 什么意思?她顿时疑惑了本能地觉着危险稍稍朝后退了一些。 泽秀闭上眼再睁开那种深沉地黑暗却消失了他笑了笑将她从地上拉起:“走吧不归山的事情解决了咱们也没事了我带你去各地走走玩玩。” 小蛮点了点头突然道:“呀我忘了连衣!不晓得她又跑去什么地方了!” 他翻身上马将她抱在身前道:“以后你也用不着她了何必带着她。她有自己地生活日后有缘自然能相见。” 说罢将马鞭一挥好乖好乖慢吞吞地跑了起来。 他曾想过将她真正变成自己的可是那是很自私的想法。只因为赌气或者什么别的就这样幽禁她折损这种天真绚烂的光芒他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你这个小鬼。”他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一股愤懑在她脑门上一拍“什么时候能像个女人?!” 小蛮啊地痛叫一声:“很痛你知不知道?!我拍你一掌试试?!我不是女人难道你是女人啊?” 泽秀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摇头叹息:“你还早还早呢。” 回到佳希娜的帐篷两人都是风尘仆仆洗了个澡就缩在帐篷里打开地图商量下面去哪里玩。 “去江南好不好?我一次都没去过呢。”小蛮很热衷地提建议。 泽秀摇了摇头:“等赶到那里就是夏天了会热死人。不如去开封府比镇州还要繁华你应当没去过这种大城。” “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小蛮躺在地上翘着脚一颗一颗往嘴里丢葡萄干这是刚才佳希娜送给她吃的。 “嗯好玩的你去了就知道。这一路过去可以经过兰州敦煌你家乡梧桐镇也可以去。你这死小鬼出来这么久爹娘会担心的吧?” 他也抓了一把葡萄干塞嘴里。 小蛮愣了一下半晌才道:“不会的吧。或许我走了对他们来说才好更像一家人。” 泽秀也愣了一下没说话。 “嗯……我娘早就死啦死之前我爹离家三年在外面找了二娘我娘大概是被气死的吧。怎么说二娘我弟我爹才更像一家人我呆着总是怪怪的。” 泽秀摸了摸她的脑袋突然问道:“你要去我家看看么?” 小蛮立即想起他家四娘的嘴脸一想就觉得无聊毫无兴趣地摇了摇头:“不去那群女人没事找事。无聊死了。” 泽秀正要说话忽听帐外有人在叫他他立即起身揭开帘子。却见帐前站了三个人居然是苍崖城小主西雅斯和利姆拓。另一个却是敛芳城的元总管。这三个人会凑到一起真是罕见他立即抱拳问候:“原来诸位也在这里休息真是难得。” 利姆拓笑容满面叫了一声:“泽秀!好久不见了!” 泽秀点了点头忽听元总管微笑道:“这次在下能脱离桎梏。多亏泽秀先生仗义相助先生的恩德敛芳城永世不忘。” 泽秀最不耐烦这些客套只得随意敷衍了几句果然他很快就流露出来的真正意思:“那位姑娘是叫小蛮吧?在下有些话想与她说还烦请先生引见一下。” 泽秀正要回头叫她小蛮早就自己凑上来了瞪圆了眼睛看着元总管。突然微微一笑:“元总管你好呀你也住在这里?” 泽秀见他似是有话对小蛮说自己留在这里也不好。见利姆拓和西雅斯地神情大致也猜到他们的意思。他进帐取了一个木盒子。三人去到另一个帐篷里喝酒叙旧。 元总管对小蛮微微一笑:“在下可以进去吗?” 小蛮揭开帐子请他进来从壶里倒了一杯奶茶给他。 元总管道谢接过。却不喝两眼只盯在她脸上看。小蛮被看得浑身毛不由轻道:“元总管有什么事吗?” 他又是一笑低声道:“在下就开门见山了姑娘十分面善不知令堂是否就是敛芳城主人郭先生的千金?” 小蛮吃了一惊犹豫了半天才道:“嗯……是啊。不过……我娘她……不是说并非他地骨肉……” 元总管低声道:“是不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郭先生很在意你这个外孙女听说你在外受苦心中十分难受。” 小蛮没说话。 他又道:“令堂现在何处?” “哦她……早就去世了。” 元总管点了点头喝了一口奶茶轻道:“此次我来不归山也是奉了郭先生地指示。有些东西郭先生要我转交给你。”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双手递给小蛮她疑惑地接过来只觉厚厚的一沓沉甸甸的那手感竟有些像银票。元总管说道:“这里是一万金也就是当年贼人要挟令堂索要的酬金数量。郭先生让我带话给你:并非舍不得一万金只是不愿被人威胁。另外敛芳城也算天下望族郭先生的儿孙都是儒雅风流地人物恕在下直言姑娘你出身贫寒举止粗俗轻浮并没有任何敛芳城的风范。郭先生让我将银子转交给你算了却他的一个遗憾心愿姑娘日后出门在外不要提及敛芳城为好。” 小蛮总算搞懂他的意思了给她一万金算作堵嘴费她不许说自己是郭宇胜的孙女他们根本没有关系。 她捏了捏信封突然笑了一下将信封塞进怀里抬头道:“好我知道了。我不会说的。” 元总管很满意她的合作笑道:“姑娘果然爽快。不过姑娘今日既然已经答应了他日如果再外继续提及此事未免让敛芳城为难……” 小蛮眉头一跳笑道:“你们敛芳城很香吗?苍蝇蜜蜂都想沾边?我要靠它才能活下去?” 元总管脸色一变勉强微笑道:“在下并非此意……” 小蛮挥了挥手:“不用多说我今天已经答应了就不会再提这事。敛芳城是什么地方?我根本听也没听说过。” 元总管只得点了点头又坐了一会这才起身告辞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眼里有些欣赏的神色柔声道:“姑娘若是他日遇到为难的事与敛芳城无关元某愿意相助报答今日救命之恩。” “多谢。”她并不废话。 帘子被人合上小蛮抓着信封呆了半晌慢慢躺在地上似乎并不想拆开数一数。 不知过了多久泽秀走了进来见她呆呆躺在地上抱着膝盖缩成一个球手边还放着一个厚厚地信封不由走过去将她拦腰一抱抱在怀里。 “怎么了?他和你说什么了?” 小蛮哦了一声嘿嘿一笑把那个信封一拍得意洋洋:“一万金泽秀大叔你可不要小瞧我了。如今我不是小富婆你要叫我大富婆!” 泽秀微微一笑低头在她脸上一吻:“你这个死小鬼。” 红蝶之卷 第六章 难道是做错了(三) 来来,我们继续三更,为三更舞蹈吧 .qb5、 “西雅斯他们找你做什么?”小蛮躺在他腿上,头发被拆开,泽秀慢慢用手梳理着。 “来要镇北的五方之角,我给他们了。” 小蛮哦了一声,忽然叹一口气:“咱们拼死拼活找到的东西,那么轻易就给人了。” 泽秀拍了拍她的脸,突然又将她一抱,陪她躺了下来。 “小蛮。”他低低唤了一声。 “什么?”她抬头。 他笑了笑:“还想去江南吗?敛芳城在苏州。” 小蛮眨了眨眼睛:“去,为什么不去?心虚的人又不是我。” 他眉头一跳:“好样的,小鬼。” “你不要老叫我小鬼好不好?”她抗议了,“你这样叫下去,我哪一天才能变成美貌丰满的大美人啊!” 泽秀笑得差点抽筋,忽然抬手轻轻按在她胸口,小蛮一惊,他却立即撤开,低声道:“还早,小的可怜。” 小蛮挥拳就要揍,被他一把按住,挣扎了半天,终于累了,沉沉睡去。 小蛮很快就发现,她和泽秀两人在江湖上真的成名了,走到哪里就有人请吃饭,一个个都是殷勤备至,从回鹘一路晃到兰州,除了住宿山林自己打野味吃,其余只要是在城镇上。他们根本就不用花钱考虑住宿吃饭的问题。 泽秀很不喜欢这样,所以到后来他都是拒绝这些热情的邀约,宁可带着小蛮走山林小路。 “泽秀。你是不是很讨厌热闹的地方?” 黄昏时分,火堆上烤着一只芬芳四溢的野兔。小蛮一面熟练地翻转着兔子,一面问。 他还在旁边埋头擦剑,虽然最近他并没有去捉拿犯人,剑上没有染血,但这个习惯一旦养成就很难改掉。三把剑被他擦得亮闪闪,像刚刚从铸剑炉里淬炼出来地一样。 “为什么这么问?” “哦,因为你总是避开那些要请咱们住宿吃饭的人。是不是不喜欢人多,觉得不习惯?” 他向来一个人行动,走南闯北好像都没有同伴,在一个地方也待不久,常年处于四处游荡的状态。 泽秀把剑塞回剑鞘:“不是不喜欢热闹,只是懒得和那些人打交道。不是一条道上地。” 兔子烤好了,小蛮取出匕首把肉割下来切成一块一块。又道:“你吃官府赏金,总是要和他们打交道的,不然消息都从哪里来?” 他塞了一块兔肉。淡道:“难道天下除了江湖帮派,就没有可以探听消息地地方了吗?” “那怎么探消息?”她很好奇他以前过的都是什么样的日子。.手机站ap. 他愣了一下。露出暧昧的笑容:“妓院。茶馆,客栈。赌场,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地方。” “你去妓院!”小蛮震撼了,上下把他打量一番,好像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男人去妓院不是很平常地事么?”他脸不红心不跳,“女人去妓院才是莫名其妙吧。” 呃,好像有道理,不过……他以前过得究竟是什么日子啊! “你那是什么眼神?”泽秀很不爽地瞪着她。 小蛮垂下头,继续切兔肉:“不,我是觉得……嗯,很神奇。想象不出来你做嫖客的样子。”他身上没有那种风尘气。 “嫖客才会去妓院嫖,我不是嫖客。”这次轮到他惊讶了,“你从哪里去见嫖客?” “哦,梧桐镇也有一个小窑子,连妓院都算不上吧,就是一个破巷子,镇上男人常去。我爹也经常去,有时候还在那里住上几天,我二娘有时候会让我送饭或者钱给他。那里面的女人……呃,怎么说,很怪,不过也有很好的人。有个老太婆看到我就喜欢摸我的脸,要我长大了给她做工,然后每次都被我爹骂,不许我再去送东西。” 他笑了一声:“天底下哪里都有这种事,不过大多老鸨还是不太敢逼良为娼的,和你开玩笑而已。” 小蛮嘿嘿一笑:“有次我去那条破巷子给我爹送钱,见到那些女人怎么献殷勤:大爷啊,我脸上的胭脂红不红?大爷啊,我的腰软不软?然后我爹那傻样,笑死我了。后来有次我二娘换上新衣服,也学那些妓女坐在我爹腿上,和他柔声细语,不但没让他开心,反而大发一通脾气,说她不正经,教坏小孩子。” 泽秀“啧”了一声:“你老爹果然不解风情。” 小蛮笑嘻嘻地切了兔肉给他,歪头道:“大爷,我的兔肉切地好不好啊?” 泽秀噗地一下笑起来,故意板脸道:“隔那么远,靠近些再说。” 小蛮蹭到他身边,一屁股坐在他腿上,把兔肉捧到他面前,很殷勤地问道:“这样好吗?” 他故意不说话,看她怎么办。小蛮脑袋在他脖子上使劲蹭,扭麻花似的:“大爷,吃肉啊!难道我服侍的不好?”泽秀咳了一声,故意在她腰上掐了一把:“不错,服侍地不好,硬邦邦的,换个姑娘过来。” “荒山野岭地,没姑娘可换,你就将就一下吧。”她抓起一块肉送到他嘴边,泽秀张口正要吃,她却丢进自己嘴里:“你不吃我吃。” 泽秀牙痒痒,很想把她地脸捏上几下,忽然听见什么动静,他轻轻把小蛮推开,低声道:“有人来了。” 小蛮转头。果然见到山林里有火光闪烁,像是有许多人朝这里走来。 泽秀将三把剑挎在腰上,起身定定看着那些人。他们的目标显然是这里,冲着他们两人来地。为了避开那些热情的江湖门派。他特地取道山林,没有从兰州城中过,没想到居然还是有人能找过来。这到底是好意还是暗地监视? 火光越来越近,不一会,一群穿红着绿地女孩子们就提着灯笼推着宝马香车走了过来。 全是女的!小蛮有些吃惊。而且每个还都长得不赖,挽着丫髻,长袖委地,温柔含笑。 为首一个少女盈盈上前万福,柔声道:“兰芝斋主人得知泽秀先生与小蛮姑娘途经兰州,特送来邀帖两份,还望二位佳客千万不要推辞。” 泽秀微微蹙眉,不过说的话很客气:“多谢盛情,不过我二人急于赶路。风尘仆仆,只怕有辱兰芝斋地清雅之地,今日便算了。改日必然登门造访。” 那少女好像早就知道他会拒绝,一点都不气馁。还是柔声道:“兰芝斋虽然女子居多。但也知晓侠义二字,两位侠肝义胆。我家主人十分仰慕,渴望与二位一叙。” “不用了。”泽秀懒得扯些客套话,干脆地拒绝。 那少女微微一笑:“泽秀先生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好汉,大概不愿结交女流之辈。” 激将法也没用,泽秀冷冷看着她,就是不说话。 少女见打动不了他,只得望向小蛮,轻道:“泽秀先生身怀绝技,自然不惧严寒酷暑,可是小蛮姑娘身体娇弱,未必能忍受山野苦寒。先生总要为她考虑一下。” 呃,提到她了?事情和她有关吗?兰芝斋兰花楼地,她可是一个半个都没听过啊!小蛮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睛。 泽秀心中不由一动,低头去看小蛮。他为了避免麻烦,所以取道山林,确实没想过她一个小姑娘能不能承受一天到晚在外面露宿。小蛮虽然从不叫苦,但说到底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女孩,也没什么功夫。她的脸因为严寒冻得通红,指尖也泛出青白的色泽,确实怪可怜的。 少女见他有些心动,便说道:“我家主人早已准备好酒宴客房,知道二位有要事在身,不能多留,暂住一夜便走也好,也算我们尽到了地主之谊。” 泽秀终于被她激得点了点头:“也好,盛情难却,多谢兰芝主人。” 他俩被请上宝马香车,一路平稳朝兰州城内驶去。小蛮低声问道:“什么兰芝斋?是做什么地?” 泽秀轻道:“是一群女人,兰州的妓院茶楼,很多都是兰芝斋的生意。我不太记得她们有没有受邀去不归山,总之去看看,如果有恶意,我也有把握全身而退。” 马车走得很快,一个时辰不到,已经停在兰芝斋门口。小蛮抓着泽秀的衣服下车,就见一排年轻女子提着灯笼站在大门前,齐齐弯腰行礼,而正中站着一位华服女子,年约四旬,也不怎么好看,甚至打扮得有些俗气,头上的金钗坠的和鱼刺一样,小蛮真担心她的头发给拉掉下来。 “唐夫人。”泽秀抱拳行礼,这女的肯定就是兰芝斋的主人了。 唐夫人笑吟吟地迎上来,先挽住了小蛮地手,柔声道:“是我唐突了,应当亲自去迎接佳客。这位就是小蛮姑娘了吧?这样单薄的身体,一定很冷吧?快,快请进。” 自从泽秀说她家是开妓院茶楼的,小蛮就自动把唐夫人归类成老鸨,那些提着灯笼地漂亮女孩子就是她手下的妓女,进了这个院子,是不是就代表她来逛妓院啊? 兰芝斋很漂亮,不是那种富丽堂皇地漂亮,而是清雅别致,东一转西一拐,景色就变得不一样。妓院做到这种地步,也不容易了,和梧桐镇地破巷子简直天差地别,有钱人开妓院都搞得不一样。 接下来就是吃饭,唐夫人果然不愧是老鸨,劝酒的本事一流,一杯一杯地敬,小蛮喝到后来都记不得自己叫什么名字了,脸上滚烫地。泽秀在下面也不知掐了她多少次,她终于警觉,眼看唐夫人还要给她灌酒,她赶紧捂住杯子:“我不能喝了,喝醉了失态,反而惊扰了这么清雅的地方。” 唐夫人只得给泽秀敬酒,奈何他比小蛮难缠多了,只喝了两杯,就起身道:“天色不早了,多谢夫人盛情,这杯酒明日再继续吧。” 唐夫人立即吩咐丫鬟们将他们带去客房,小蛮被泽秀扶着,只觉眼前一切都变得模模糊糊,冷风吹在脸上不单不觉得冷,反而舒服的很。她心口跳得厉害,不由用手按住,轻声道:“我第一次喝这么多酒。” 泽秀冷道:“你也知道喝多了,想吐吗?” 她摇了摇头:“还好,就是脑子有点不做主……” “……你还蛮有潜力的。”喝了那么多酒也就有点晕。 丫鬟们领着他们去了客房,有个穿红衣的少女柔声道:“姑娘喝多了,是不是不太舒服?我去替姑娘煮些醒酒汤来。” 泽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子,倒出一粒药丸,硬塞进小蛮嘴里:“给我含着,不许吞也不许咬。” 那药丸苦得要命,小蛮脸色顿时垮了,张嘴想吐出来,被他眼睛一瞪,吓得只好闭嘴。谁知过了一会,头晕却渐渐止住了,她吸了一口气,轻道:“咦,好多了。就是心口还跳得厉害。” “心跳是因为你喝多了,药丸只能让你头不晕。” 他刚说完,那个红衣的丫鬟便端了醒酒汤过来,小蛮吐出药丸子,摇头道:“不用了,我头不晕。” 丫鬟们这才领着二人分别去梳洗。 最新全本:、、、、、、、、、、 红蝶之卷 第七章 花海(一) 第二更。 小蛮回到自己客房的时候脸上还很烫推开门进去却见泽秀不在自己客房呆着反而坐在她这里大刺刺地喝茶。 “你跑我这里干嘛?”小蛮瞪了他一眼“色鬼快回去!” 泽秀嗤笑道:“省省吧黄毛丫头一个。住这里不比住客栈不能让你一人呆着。” 小蛮也倒了一杯茶:“哎确实怪怪的。她那么热情干嘛?好像又不认识咱们。” “江湖上的事情就是这样了。”他笑在床上一拍:“睡你的和你没关系。” 小蛮爬**盖上被子突然把头探出来:“你在这里坐着我怎么睡得着啊。灯还亮着。” “少废话睡你的。”他一口吹了烛火。 小蛮在床上滚来滚去突然又道:“哎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你也上来睡吧。” 泽秀正在喝茶噗地一口喷了出来咳了半天。 “话是这样说的吗?不会说话就闭嘴。”他简直哭笑不得。 “我又没说错。”小蛮拍了拍被子“好啦来睡来睡床挺大呢我让你一半被子就是了。” 泽秀走过去坐在床上却没上去只是靠在床头抱着胳膊假寐:“不许说话了快睡觉。” 小蛮裹着被子翻了个身过一会突然道:“什么东西啊戳着我的背。” 用手一摸。却是他腰上的三把剑。她怪叫:“睡觉你还戴着剑?!” 泽秀叹了一口气:“你到底睡不睡?” 小蛮干脆掉了个头缩在里面:“剑放在床头多吓人啊我才不要靠近。” 被子很厚。还熏了香她的脚探出被子伸在外面。正睡得迷迷糊糊忽觉有人在摸自己的脚一时没想起泽秀在屋子里她吓得急忙一缩:“谁?” 床头一团黑影她花了好久才反应过来是泽秀。不由翻了个身喃喃道:“你要吓死人啊别摸我地脚。” 他没说话。小蛮昏昏沉沉又要睡着他又开始摸她的脚好像那是个很好玩的东西还拿起来放在肚子上左右看。小蛮要缩却缩不回来只得由他去了但他地手指捏在脚上痒痒的有一种异样地感觉。她的瞌睡虫没一会就给捏没了把脚用力一缩爬起来急道:“你让不让我睡啊!” 泽秀拍了拍身边:“你掉头睡过来就是了。” “那你把剑解了。” “不行。” “那我不过去。” “那就把脚给我“……”小蛮简直要抓狂。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劣的男人!她把脚缩回被子里用被子蒙住脑袋躺了回去。没一会。就觉得他的手伸进被子乱摸。在找她的脚小蛮把脚翘在墙上。就是不让他摸到。 黑暗里他以为她将脚缩在了上面继续往上摸小蛮只觉大腿被人一把抓住忍不住一笑急忙要躲:“好痒!” 抓在大腿上地那只手好像知道抓错了有点僵硬但没有拿开。小蛮痒得直笑过了好久他还不拿开她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泽秀?”她轻轻叫了一声。 他嗯了一下终于放手往墙上一摸一把抓住她的脚继续捏在手上玩。 小蛮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坐了起来:“好吧我不睡了随你玩。” 泽秀的脑袋差点撞在床柱上最后叹道:“小蛮不会说话真的不要说。” “我没说错啊!你就是一直在玩我的身体!”一会是手一会是脚她又不是玩具! 他好像僵在那里了动也不动。小蛮问道:“你不玩了?那我可以睡觉了吧?” 她躺回去果然他不再动了但好像在偷偷憋笑憋得内伤小蛮正要说话忽觉他一巴掌拍在被子上笑道:“给我睡觉。这次终于安静了她睡得很香也很沉若不是外面刺耳的尖叫声把她惊醒她一定会做个很好的梦。泽秀立即窜到门边推开一道缝往外看院子里暗沉沉的什么也看不到但是尖叫声连绵不绝都在叫救命。 小蛮推开被子跳下了床急问:“出什么事了?” 他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确定外面的喧嚣声越来越大唐夫人也赶了过来泽秀立即推门走出去小蛮跟在他身后月亮从乌云后露出了脸黑暗地庭院登时大亮地上居然躺满了女人的尸体血流遍地显然是被利器一招毙命的。 小蛮吓得呆住唐夫人手足软地冲过来急问:“到底什么事?!” 丫鬟们都聚集过来有人哭道:“有个黑衣人闯了进来!守夜地姐姐们现了他就大开杀戒!” 唐夫人急道:“人呢?!” 有人轻道:“好像……是窜进了泽秀先生的客房……” 所有人都安静了一起望着泽秀他冷笑一声没说话。这等下流地栽赃手法简直愚蠢到家他懒得说明。 唐夫人冷道:“胡说!泽秀先生怎会做这种事!方才地话是谁说的?” 有个小丫头颤巍巍地站出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没有说假话!确实是窜进了泽秀先生地客房!” 唐夫人怒道:“还胡说!” 后面有丫鬟轻道:“可是夜这么深了泽秀先生还没睡……衣冠整齐还佩剑……” 没人说话了。泽秀冷道:“如此说来就是我半夜突然大开杀戒了?” 唐夫人正要说话。忽听泽秀的房间里传出一些移动桌椅的声响众人立即冲过去将门撞开数道寒光骤然从房中射出。泽秀一把抄起小蛮纵身让过。然而有的丫鬟们躲避不及登时被银色长针贯穿惨呼着倒飞出去。 唐夫人扬起长长的裙摆将长针打飞一面厉声道:“什么人!” 里面没声音有大胆地丫鬟探头进去看。屋子里黑漆漆的似乎是没人。唐夫人吩咐人取了火把朝里面一照果然半个人也没有。这样神出鬼没的莫非当真是鬼? 唐夫人勉强定了定神回头道:“抱歉泽秀先生惊扰了二位地清净我本想好好招待二位……” 泽秀也明白这个女人并不是想陷害自己。当下释然道:“唐夫人太客气。” 她吩咐道:“来人好好将这两位送出去!”说罢又回头道:“实在抱歉只怕是兰芝斋得罪了什么人。惹来杀身之祸为了不连累二位。还是请及早离开吧。” 泽秀摇头道:“此人神出鬼没。只怕不是好对付的。兰芝斋都是女子难免羊入虎口。我现在不能走。” 话音一落忽听庭院地角落里传出一声冷笑泽秀不等他笑完抽出春歌就投掷了过去铿地一声春歌嵌进墙壁里角落里空空如也哪里有人!小蛮忍不住白着脸轻叫:“是鬼!肯定是鬼!” 泽秀白了她一眼走过去将春歌拔出来冷道:“到底是谁装神弄鬼?躲在暗处未免让人鄙视!” 他说完小蛮的房间门口立即响起一个极沙哑的声音:“不怪自己没本事看到却反唇相讥嘿。” 众人第一次听到这人说话大惊失色急忙望过去只见一道黑色的身影犹如闪电一般倏的一下就窜到了庭中微微停了一下依稀可以辨认出他从头到脚都裹在黑色里。唐夫人和泽秀同时攻了上去那人眨眼又不见了当真犹如鬼魅小蛮正替他们捏了一把汗忽听耳边响起那个沙哑地声音:“你跟我走!” 她倒抽一口气背心突然一紧紧跟着一阵天旋地转她好像是被人提了起来嗖地一下就跳上了围墙再嗖地一下跃入黑夜深处泽秀他们简直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小蛮被他急的奔跑跳跃弄得脸色苍白胃里一阵阵翻腾难受得张口想吐她背心被那人提着他的手指抵在上面不知道为什么她说不出话来。也不知他跑了多久终于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一棵树下将小蛮丢在地上。 她在地上爬了半天才爬起来头晕眼花勉强抬头去看那人还是看不到面容除了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他全身都被蒙在黑布里。 他从怀里取出一把匕抓起她的手左右看似是在思考切下她哪根手指小蛮吓得浑身都僵了想说话想大叫但不知为何就是无法说话。 那人最后似乎是看中了她的大拇指扬起匕就要割。忽听遥远的地方突然响起一缕柔音纤细婉转像柔软连绵的丝线团团缠了上来。那人的动作明显一顿眼中露出一丝迷惑地神色抬头四处看不知在找谁。 那一缕柔音渐渐变得响亮起来调子一转突然变得凄楚像是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撕裂开带着一种不可捉摸的空灵像雾气又像风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小蛮从来不知道听曲子也能听出眼花缭乱的感觉这千万般变幻光怪6离像是杂乱无章又仿佛乱中有序。 她心中好像有一只小手在抓不由自主就站了起来朝前面走去。 那人正抬头去听曲调不防她突然起身走动急忙要去抓她耳后突然有利风响起他仗着自己轻功绝佳纵身便跳开谁知那铁箭竟然是四箭连他躲了这边躲不过那边扑地一下两根铁箭扎中了他地肩膀。 他抬手要去拔箭突然像见到鬼一样死死盯着箭矢上的羽毛看像是不敢相信。 肩上地伤口果然开始麻他猛然拔出然而已经迟了流出来地鲜血已经成了黑色。他按住伤口一头栽倒在地上痛苦无比地滚了好几圈最后掏出怀里的匕猛然扎进自己地心口抽了两下便不动了。 ... 红蝶之卷 第八章 花海(二) (书书网提供文字章节)第三更。书.书.网 小蛮被那曲子引诱着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往前走。 眼前万般景色变幻黑夜里骤然透出光来柔和闪烁五彩斑斓。她好像来到了春天的原野满山遍野都开满了鲜花。漫天神佛降临在她面前穿着轻纱的天女们在空中舞蹈极尽妖娆之能事她们撒下大朵大朵的花花瓣轻轻落在她身上又香又甜快要把她淹没。 她被蛊惑被操控完全不能自主一直往前走不知走了多久仿佛来到了光明的深处。 那里有一个年轻男子广袖白袍侧坐着长长的睫毛微颤。他低头吹着尺八手指修长有力。忽而抬眼双眸犹如深夜一般深邃定定看着她然后慢慢伸出手来。 小蛮不由自主握住了他的手紧跟着眼前一黑人事不省。 她觉得自己是躺在一片无边无际的花海里漫天飞舞的都是清香花瓣她身无寸缕躺在花朵上娇嫩的花瓣摩挲着肌肤舒服得令人想叹息。 远处走来一个白衣男子广袖随风飒飒响动他走到她身边长垂在她脸上温柔地看着她。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划过她的脸颊耳朵脖子最后按在她后脖子上。 唇被人吻住。温柔又灵活的舌头不想要吃掉她倒像是引诱她来吃一样。 小蛮抬手抱住他的脖子从喉咙里出一声满足的呻吟:“泽秀……” 花海突然消失了小蛮一下子惊醒。猛然睁开眼睛入目是陌生的水墨纱帐日光从缝隙里透进来。她惊恐地现自己浑身不着寸缕就这样大刺刺地躺在床上。 她险些尖叫出声。一把抢过被子把自己裹个结实四处寻找衣服可是哪里都找不到。 正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忽听有人推门走了进来她缩在墙角。恨不得把脑袋也塞进被子里。 一个人影出现在帐子外然后那个低柔地声音就响了起来:“你醒了?” 是天权的声音! 紧跟着帐子被一双修长的手揭开他清俊地面容出现在眼前。书.书.网小蛮浑身都僵住缩在最里面颤声道:“你……你怎么……”她不知道自己要问什么。是问他怎么弄出那些幻影的还是问他有没有对她做什么。 他穿着家常地袍子屋子里很暖和所以他的领口很松一把青丝也披在胸前。竟有一种与泽秀完全不同的妖娆。 “你忘了我说的话吗?”他笑吟吟地问着坐在床边将帐子挂了起来。 他说什么?好像是说……她是他的。 小蛮瞪着他。良久才道:“是你做地!你杀了兰芝斋那些人!” 他慢慢摇头:“不是我。” “我不管是不是你!放我回去!”她起身想跳起来。突然又想起自己没穿衣服。脸色登时惨白:“你对我做了什么?!我的衣服呢?!” 天权柔声道:“不用怕我什么也没做。只是花海的后劲太强。如果不脱下衣服你会受很重的内伤。” 花海?她刚才做梦确实有见到大片的花海可是花海和后劲有什么联系? 见她怀疑不善地瞪着自己天权便伸出手要去摸她的耳朵小蛮警戒地一缩他立即停下动作轻道:“你耳上的那个耳钉它叫做花海。我将左花海送给了你。” 她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他。 天权又道:“花海是一种很奇特的石头左右花海互相呼应只要其一力召唤便可以让人产生幻觉将对方呼唤到自己身边。” 小蛮看着他半晌才道:“把衣服还给我放我回去!” 他笑了笑起身从旁边的箱子里取出一件夹袍放在她面前:“穿上吧快中午了你想吃什么?我去做。书.书.网” “我要回去!”她大喊。 他好像没听见她地话走到门口说道:“这里是庆州我在这里也有一处院落不过比镇州的小很多所以只有你我二人没有仆役你爱吃什么我来做。” “你没听见我的话吗?!”她怒了。 天权缩紧下颚苦笑道:“你见到我一定要说这些煞风景地?” “我要回去!”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了出来。 天权意味深长地看着她柔声道:“你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 “你算什么救命恩人!都是你搞出来的诡计!我不会再被你骗了!” 天权静静看着她突然转身走了回来坐在床边慢悠悠地说道:“你并不知道自己地小命是悬在半空中。不光是你泽秀也是。被他盯上地人没有能逃脱的我若不救你拇指被人割下你会死得凄惨无比。” “他?”她立即抓住了里面最敏感地一个字。 天权笑了笑:“你不会以为不归山整件事都是我一个人策划出来的吧?” 难道不是吗?小蛮有些吃惊不过仔细想想好像确实不太可能他年纪也不大从哪里来的那么大势力?他在不归山应当也做了很久的天权公子之前做天刹十方一定更年轻那么年轻的人不可能在天刹十方里混的风生水起。他后面肯定还有人。“那个轻功绝伦的叫做黑蝙蝠和红姑子他们差不多是一个级别的人物。他们并不是我的手下否则在镇州的时候你也不会被他们掳走。” “不是你手下也是你同伙!”她说得很不客气。 天权没有生气只是低声道:“不错同伙。要看是什么方面的同伙。利用真假小主地事情绊倒不归山是我们共同的目的可是在后继问题上我们生了很严重地争执。我的师父----还有其他一些人希望就这样将那些人困在不归山。可是我并不认为这是个好主意我们不是一起在不归山救人了么?在这个方面来说。我们也算是同伙。” “谁……谁和你是同伙……”她说得结结巴巴“你救人……也是为了给你自己扬名立威……” 天权笑道:“你们不也扬名立威了么?那天晚上是谁说要做大英雄?” 小蛮脸色一白:“你偷听我们说话!” “抱歉我是无意听见地我也无意让你难堪。” 小蛮咬着唇瞪他。天权轻道:“所以你和泽秀的作为惹恼了我师父这次派黑蝙蝠去兰芝斋本想给你们一个警告不想他太过嗜血先惊动了兰芝斋的人。不过你不用害怕他中了毒已经死了我来护着你你绝不会有事。” “我不要你护。”她打断他的话。“我也不相信你的话照你这样说你也去救人了。你师父第一个要责罚地应当是你才对!” 天权淡淡转头望着窗外良久。方道:“他已经责罚过了。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总之我是不会放你走的。我只能护得了你一个。泽秀的话他们一时还动不了他背后有厉害人物撑腰。最危险的人是你。” “我不要你护着!”她又开始一千零一遍的重复“如果你觉得我在不归山说谎话是为了什么别的那真的很抱歉!我只是……为了谢谢你一直照顾我……所以……我没有别的意思!请你不要误解!我也不是你的!永远也不会是!” 他微微一笑:“你心里感激我我很高兴。好了不说这些煞风景地话你穿衣服吧我去做饭。” 他推门走了出去。小蛮恨恨地穿上夹袍这衣服又薄又软根本不能御寒她系好腰带低头一看床下也没鞋子除非她想光脚踩在雪地上否则不要想逃走。 不过他未免太小觑她如果衣服不能御寒光着脚她就不会跑吗? 小蛮推开窗往外看这里果然是个很小的院落只有两栋瓦屋外面是无边无际的森林。她跳出窗台光脚踩在雪上冻得一个惊颤然而却也顾不得了左右看看确定天权是去做饭了她撒腿就跑眨眼就跑出了院子在树林里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落在身上她抬头一看却见漫天飞舞着片片五彩花瓣醉人地清香顿时包围了她心里那只小手又抓了起来她不由自主转身就要回去。心中突然一个警觉他又要用花海来控制她! 她奋力从幻境中找到一丝力气抬手去扯耳朵上的花海耳钉可是他在耳后打了死结她力气不够扯了两下没扯下来眼看漫天神佛又一次降临天女们开始撒花她再一次陷入幻相不可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她身上又一次光溜溜地躺在挂着水墨纱帐地床上。夹袍就放在她手边她起身穿上第一件事就是抬手去扯耳钉就算他在耳后打了死结她拼着拉破耳垂也要扯下来。 可是她扯了半天耳朵都快拉掉了那耳钉就是取不下来它简直像扎根在耳垂上一样无论她怎么拽就是下不来。正急得浑身大汗屋中突然一亮有人点了烛火。 “没用的你拔不下来。” 天权揭开了帐子淡淡看着她:“它吃你地血已经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了“你骗人!”她怒不可遏冲上去想抓破他清俊的脸天权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我没骗你。左右花海一旦分开戴在不同人的身上就再也取不下来。当然真想取下你可以将左耳割了。” 割了耳朵?!小蛮不由打了个寒颤。 天权放下她的手轻道:“小蛮和我一起真的那么难以忍受吗?” 她一咬牙:“是的!” 他勾起嘴角:“因为我骗了你?还是因为我喜欢你?” 她恨道:“我不要和你在一起!我不喜欢你!” 他没说话过了一会才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一个字也不信!” 他轻笑:“那怎么样你才能相信呢?”书.书.网 红蝶之卷 第九章 花海(三) .qВ5、\\ 嗯,可是也很开心,天权啊天权 第一更。 小蛮被他这种温柔水磨的功夫搞得一肚子火又发不出来,他这样不紧不慢地,搞得好像她是个疯子,只会大吼大叫一样。她吸了一口气,指着窗外:“你用花海来控制我,动不动就让我看到花,那只是幻觉罢了。你有本事真的让外面开出花海来,我就相信你!” 天权低声道:“小蛮,我不是神仙。” “随你!”她躺回床上,用被子蒙住头:“你给我出去!” 过了一会,听见他轻轻关上门的声音,小蛮气恼得无以复加,开窗再跑出去吧,他又要用那个什么花海来对付自己,她的身体这样光溜溜地,全都被他看光了。要取下花海,就得割下耳朵……她凭什么为了一个破耳钉就割自己耳朵?! 她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想到泽秀一定在四处找自己,她心中难受之极。可是真的恨天权吗?她也说不上来,她对这个人的感觉越来越复杂,先是讨厌,后是感动,再然后变成捉摸不透,可是如果要说很讨厌或者恨得要杀了他,那却是绝对没有的。 他对她实在是很好的。 小蛮紧紧闭上眼,只觉外面风声嘶嘶,渐渐的,她还是睡着了。 她好像做了个梦。 她某个面目模糊的外祖嫌她难看,丢给她一万金把她赶出家门。她拿着厚厚的一沓子银票在外面要饭。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后来遇到一位穿黑色大氅腰挎三把剑的大侠,他救了她,并且照顾她。 后来不知怎么地就变成了洞房花烛。大侠替她揭开盖头,捏住她娇羞的下巴。低声道:“所以我说,叫你别看他,你做错了吧?” 她猛然愣住,实在搞不懂洞房花烛和做错了有什么联系。 一个晃眼,大侠突然变成了一个温润如玉的白衣公子。他地双眸犹如黑夜一般深邃,柔声道:“你会是我的。” 他忽然轻轻吹了一口气,新房一瞬间变作了花海,五彩地花瓣纷然坠落,她正要感慨,忽觉面前的人变成了一条银白色的巨蟒,一圈圈温柔地缠绕上来,令她动弹不得,她骇然狂呼。忽听耳边有人道:“所以说,你真的做错了。” 小蛮猛然惊醒,背后冷汗涔涔。转头一看,什么巨蟒洞房都没有。16k…天色已然大亮。她推开被子坐了起来。越想越觉得这梦十分诡异。 她揭开帐子,就见桌上放着一个食盒。揭开一看,里面是做得十分精致的清粥与两碟菜,还冒着热气,显然是刚刚做好地。她不知为什么,叹了一口气,梳洗了一番,还是过来乖乖吃饭。 吃到一半,忽觉什么东西凉凉的落在脖子上面,转头一看,是窗户被风吹开一道缝,雪花从缝隙里透了进来。又下雪了。 她起身去关窗,一眼匆匆望过去,只觉院落里五彩缤纷,什么颜色都有。小蛮吃惊地拽开窗户,却见到了一大片盛开在风雪里的花海!那是一片五彩的花海。庭院里每一棵树,每一根树枝上都开出了花来,风轻轻吹过,那些花朵轻轻摇晃,仿佛马上就要有漫天的花瓣飞舞,幻春降临。 他居然真的让树在冬天开出花来了! 小蛮吃惊得几乎合不拢嘴,忽见院子里有人在动,正是天权。他披着一条貂皮大氅,打着伞,将手里的花轻轻系在树枝上。似是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他微微转头。 她不得不承认,这情景最美的画卷也画不出。大雪纷纷扬扬,扯落棉絮似的落下来,他打着伞,眉眼间有最深沉地心计,也有最可怕的温柔,长睫微扬,忽然就攫住了她的眼睛,轻轻一笑。 那一瞬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小蛮清楚地听见自己如擂的心跳,一阵大过一阵。 他将手里地花举起,柔声道:“送你真正地花海,小蛮,还不相信我吗?” 她不由自主退了一步,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原来那并不是真正的花,而是用彩色地纸折出来的,那么多,他难道折了一夜?然后再一朵朵系在树上? 天权将最后一朵花系上去,打着伞缓缓走到窗前,他有些憔悴,眼里满是血丝,不过笑容还是温润如玉,他轻道:“现在,相信我了吗?” 她会被这种温柔杀死,一点一点,窒息在里面,永世不得翻身。 一阵风吹过,拂起她的头发,有个东西落在她头发上,天权抬手轻轻拈起,原来是一颗蛹。 “是蛾子?”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问了个怪问题。 他看了一会,摇头:“不,是蝴蝶。在这种严寒的天气掉下来,落在雪里只有死路一条了。”他将蝶蛹轻轻放在桌上,柔声道:“留在温暖的地方吧,或许到了春天还能破蛹而出。” “……放在我这里?”她不太能明白这人,到底是温柔还是残忍。 天权微微一笑:“嗯,破蛹而出的时候很漂亮,你也会喜欢的。” 小蛮默默点头,将蝶蛹轻轻捏在手里。回头见他还打伞站在雪地里,她忍不住低声道:“你……你要不要进来?嗯……饭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 他的眼睛亮得有如星辰,将伞一收,柔声道:“好啊,谢谢。” 说着人就从窗户跳了进来,关上窗子脱下大氅,坐在了桌子旁。小蛮默默拨了一碗粥给他,低声道:“我吃过了……你别介意。” 他摇了摇头。拿起她用过的筷子开始吃饭。小蛮捏着那颗蛹,在手心玩来玩去,坐在他身边也不说话。 天权突然说道:“我的父亲曾说过。每个人生来身上都带着茧子。有的人缩在茧子里过一辈子,有的人却可以破茧而出。曾经我不明白他地意思。不过现在明白了。” 小蛮轻声道:“我……不太明白。” 他放下筷子,声音也是一样的轻:“以后会明白的。” 他静静望着屋角地香炉,里面青烟袅袅,想起很久远以前的事情,譬如佩娘。譬如那个深邃寂静只存在于片段回忆里地宫殿,譬如他的父亲。 他年少的时候活得那样放纵,以为那就是斑斓,死寂的院落里,他和一个曾经将她当作长辈来尊敬的女子颠鸾倒凤,什么顾忌都没有。或许他曾以为那种身体上地快乐就是斑斓。谨守着这个秘密,有着偷情一般私密禁忌的快感,又怕人发现,又盼着被人发现。他以为自己翱翔在天空里。无所畏惧。 事情后来还是让父亲知道了,他并没有大发雷霆,那时候他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他躺在床上。眼睛出奇的亮,握住他的手。低声道:见玉。你在作茧自缚。你身上的茧子最厚,最结实。也最大。你注定绚烂不起来,平稳无误地过下去才是你的本分。 他死了,后来佩娘也死了。他一个人面对着空落死寂的庭院,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叫做作茧自缚。 他所以为的斑斓,其实都是丝,更加地将他捆绑起来。 他没有出头之日,美好地风景永远在对岸,只可远观。 可是他现在想去采撷,用一种全然不同的生命。他会有很多,可是他想要的,如果得不到,有地那些就全部变成了浮云一般的存在。 如果他在往黑暗里坠落,就用最后一丝绝望地力量去裹住一些什么,那些可以拯救他,令他飞升。那些璀璨绚烂地事物。 他紧紧握住小蛮的手,紧紧盯着她地眼睛,低声道:“小蛮,不要离开我。” 她垂头,一直没有说话。 她渐渐变得沉默,可以在他看书的时候静坐一整天。或许也是变得温柔了,会在出门扫雪的时候替他系上大氅的带子。 可能他们都在等----等什么,谁也不知道。 午后寂静的犹如死水一般,屋子里很暖和,小蛮趴在案上练米字,渐渐困了,倚在案上睡着,手里的笔也在一寸一寸往下滑。 好像有人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腰,两手很有些不老实,小蛮骤然惊醒,一把抓住,怒道:“你这个色鬼!”她好久都没这样大吼过了,那双手微微一颤,不但不离开,反而圈得更紧,淡淡的麝香气息充斥鼻间,小蛮顿时浑身僵硬。 “天权……放开我。”她低声说着。 他的脸贴在她脖子上,似是含笑:“不放。” 小蛮登时急了,七手八脚地挣扎着,使劲扭:“放开!你混 他的胳膊像铁圈一样,怎么也挣不开,脖子上突然一痒,是他的唇落在上面,他在呢喃:“若是早知道这样能让你恢复精神,我会早些来抱你。” 小蛮急得脸红脖子粗,爪子乱挠,也不知挠在他什么地方,他痛得嘶了一声,手臂一松,小蛮立即跳起来,转身没头没脸地去揍他,一脚踹在他胸口,恨道:“你也是个死色鬼!” 天权一把握住她的足踝,将她**的脚握在手里。她的脚掌纤丽可爱,脚趾雪白的,还在微微扭动。他低头轻轻在脚面上吻了一下,小蛮的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一样,猛然把脚一抽,结果没站稳,踉跄着摔向小案。 天权飞快勾住她的腰,将她带回来,摔在自己身上,她一下子咬到了自己舌头,疼的大叫一声,眼泪都流了出来。 他急忙扶住她的脸:“给我看看,出血了吗?” 她捂着嘴,使劲推他,含糊地叫道:“唔要你汗(不要你看)!你走啦!” 最新全本:、、、、、、、、、、 红蝶之卷 第十章 红蝶(一) 第二更。\\。0m\ 他第一次有哭笑不得的感觉,将她的手腕掰开,捏住下巴,小蛮被迫张开嘴,他看了看,果然是流了点血,不过好在没咬伤舌头。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子,蘸了一些药膏,再从门口把她拽回来,重新强迫她张嘴,将药膏涂在她舌头上。 “一个时辰里不要说话不要喝水,很快就好了。”他一面涂药,一面交代,低头看她两眼水汪汪的,又恼又郁闷地瞪着他,神情实在是很可爱的。他手指上的触感温润滑腻,心中不由微微一荡,竟舍不得把手拿出来。 “拿走啦……”她模糊不清地说着,拿眼使劲剜他。 “嘘,别说话。”他柔声说着,手指不由自主缓缓摩挲着她的舌头。她的脸越来越红,突然闭紧齿关去咬他的手指,谁知他的拇指也伸了进来,细细揉捏。她浑身都有些发软,再也咬不住,抬脚去踹他,刚好踹在他肚子上,他脸色有些微微的变化,没一会,他身上的白衣就被血染湿了一块。 小蛮吓得再也不敢踹,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去推,他抬手一捞,就将她捞进了怀里。 “你下手真狠。”他苦笑,将身上的白衫解开,上面密密麻麻居然全是鞭伤,似乎是刚被打不久,红肿流血,方才被她一踹,血流的更厉害了。 他的手指还留在她嘴里,忽然抽手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小蛮抬手就去抓。然而看到他身上的鞭伤,一时也不知道该抓哪里,只得颓然放手。 天权轻轻笑道:“你也是心疼我地。” 她舌头的伤处沾了药膏之后变得又麻又痒。好像不太听使唤,说话还是含含糊糊:“你说的惩罚。就是这个?你师父打地?” 他没说话,将她轻轻抱起来,抬头看着她,轻道:“小蛮,哪怕只有一点点。你喜欢我吗?” 她没说话,好一会,才勉强把头别过去。 天权静静看了她很久,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很低,也很轻:“喜欢地,是吧?” 她没摇头也没点头。 或许她也说不准对他到底是什么感觉,极复杂。单纯用喜欢或者不喜欢,完全不能描述。 她低声道:“我爱的是泽秀。” 他笑了笑。将她慢慢放下,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了,不要说话了。…ap..一个时辰之后舌头就不会痛。” 他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外面的天空颜色极古怪。暗暗的发红。像干涸地血液,他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快来了……” 什么快来了?她疑惑地看着他。 他定定望着外面:“我是说,快下雪了。”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门被轻轻关上。 小蛮呆呆站了一会,又趴去案上练米字,连着写了好几个,只觉心烦意乱,把笔一丢,推门也走了出去。 天权一个人站在雪地里,不知看着什么,她没穿鞋子,只能站在门口看着他。她有很多话想说,可是又不知怎么说,所以只能默默站在那里。他看着天空,她看着他。 过了很久很久,天都暗了,她的脚也冻得没知觉了,天权才缓缓回头,看着她的脸,面上有一丝奇异的笑,竟然让人觉得有一种极妖异极艳丽的美。他说道:“小蛮,我会甩开那些束缚的。” 然后他大步走了回来,用力抱住她:“只要你看着我。” 他一把抱起她,走进屋子。 她的脚被冻得又红又青,天权将她放在床上,握住她的双脚轻轻呵了一口气。小蛮静静看着他,良久,才道:“天权,我……” 他没有抬头,柔声道:“别说话,不要说。”他握着她的脚,用手心去温暖它们,过一会,低声道:“我很快会送你离开,你不能再待在我这里了。” 为什么?她用眼神问他。他没有回答,直到将她地脚掌捂热,他才起身,将她抱着坐在自己腿上,面对面抵着她的额头:“这样就很好,真的很好。” 天渐渐黑了下来,天边那一抹干涸地红也渐渐褪去色泽,变成了无穷无尽的浓黑。 他打开床头地一个箱子,取出一套衣服,正是她被接来这里地时候穿的,还有她地兔皮靴子。他将衣服放在床上,然后半蹲在她身前,将她身上那件夹袍轻轻脱下。小蛮本能地伸手去挡住身体,他轻柔地握住她的手腕:“别,我替你穿衣服。” 她纤细的身体在最后一抹黄昏的艳光中闪烁,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天权忍不住伸手抱住她,脸贴在她的心口,轻轻唤了一声:“小蛮。” 她怔了很久,最后摸了摸他的头发。 他在她脸上吻了一下,终于还是放开她,一件一件替她将衣服穿好,最后拿起梳子将她的长发梳通,绾了一个很美的发髻。 “好了,走吧。”他微笑,将她从床上拽起来,飞快出门,推开院后柴房的门,一把将柴禾扫开,然后轻轻一拍,下面登时露出一个暗道来,他轻轻推了她一把:“进去躲着,不要出声。明天早上你就可以走了。” 他转身就要走,小蛮急道:“等等!你……你是要做什么?” 天权没说话,他捧住她的脸,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下去。他的唇极热,像是快要融化一般,或许他真的要烧灼起来,成为一团火。她几乎要窒息,最后他的唇落在她左耳的花海上,细微地说道:“我爱你。” 下一刻他就将她推进了暗道里,再一拍,地面一下合拢,再也见不到她的一片衣角。 他将柴禾重新堆好,然后慢慢走了出去,走回屋子,香已冷,灯已灭。他新点了烛火,打开香炉重新丢了香饼进去。然后就静静坐在案前,将她在纸上写的乱七八糟的米字拿起来看,一个个看过来。 最后,他看到了泽秀的名字。 她的字迹并不好看,很有些拙劣,但十分正,所以并不碍眼。 继续往下看,是她自己的名字,小蛮两个字写的又俏皮又好玩。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笑容。 再往下看,有两个字突兀地刺在他眼里,他浑身仿佛都要被刺得一颤。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第一次有要落泪的感觉。 见玉。 他将那张写满乱七八糟字体的纸小心拿起,折叠得整整齐齐,放进了怀里。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夜幕浓厚,又开始下雪,雪花从敞开的窗户灌了进来,他却并没有关窗的意思。 院子里不知何时多了五个黑衣人,和夜色糅合在一起,淡得几乎看不出来。 天权缓缓起身,隔着窗户,低低叫了一声:“师父。” 为首那个黑衣人没有说话,下一刻劲风扑面,一条长鞭犹如黑蛇一般,嗖地一下游到眼前,凶猛地撕咬下他身上的一块皮肉,他的胳膊顿时红了。长鞭并不留情,还在不停抽过来,他身上的白衣几乎被血染红,却还是一动不动。 终于,长鞭收了回去,一个冰冷平板的声音响起:“小丫头呢?” 天权淡道:“走了。” “走了?”音调陡然升高。 他微微一笑:“不错,早就被她逃走了。” “很好,你很好。”那个声音一点喜怒哀乐也没有,像个石头人。 他身后四个黑衣人顿时分开,在院落里各处大肆搜索,连附近的森林也不放过。最后齐齐聚在那人面前,道:“没人。” 那人身形一闪,已然进到房间里,双眼犹如冷电一般,盯着天权。他动了一下,轻道:“师父要喝茶么?弟子这里有松枝上的雪水。” 那人“嗯”了一声:“也好。” 天权转身去烧水,那人袖袍忽然一动,一道银光直朝他后脑袭来。“铿”地一声,银光被神武弓挡下,他将弓拉得饱满,弦上三根铁箭,正对着那人。 那四个黑衣人立即上前用剑抵住他的背心。 那人道:“是你放了她。你又不听我的话。” 天权淡道:“我没必要所有事都听你的。” 那人居然点头:“很好!” 他抬头四处看看,似是在端详这屋子的构造,过了一会,突然吩咐:“去柴房,柴禾下面一定有玄机。” 那四个黑衣人立即答应了一声。 天权动也不动,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那人道:“你的所学都是我交给你的,暗道在哪里,我怎会不知。” 话未说完,忽听“扑通”数声,那四个黑衣人突然扑倒在地,动弹不得。 那人一点也不惊惶,说道:“香炉里的香是千年不醒,很不错。” 天权露出一丝笑容:“都是师父教的,弟子总不算辱没师门。” 那人还是点头:“不错。你杀黑蝙蝠用的是烈火霸,刚好克了他的阴寒路子,所以毒发身亡极快。” 他也还是笑:“师父到底是师父。” 那人淡道:“所以你杀不了我。你会用什么手段,我都能猜出,对我完全没用。” 天权柔声道:“真的吗?”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最新全本:、、、、、、、、、、 红蝶之卷 第十一章 红蝶(二) .qΒ5。c0m 那人还要说话,忽觉全身一麻,他反手一把扶住桌子,居然还有闲心去猜:“……果然不错。千年不醒里还有一味药。我看看……是甜梦香。我果然没猜出,你用两种药和在一起,做成更厉害的药?” 天权低声道:“还有一味,师父猜不出吗?” 那人已然头昏眼花,快要坚持不住,他张开嘴,像是要继续猜下去的样子,突然一道黑光劈了上来,天权手里的神武弓登时被卷走。他身形忽闪,袖中射出数道银针,全部钉在那人身上。 “还有一味,是死煞。”他淡淡解释。 那人奋力拔下一根银针,针尖上的血变成了淡淡的青色,针上果然涂了死煞,这是极厉害的毒药,虽然是他做出来的,但至今未能找到解药。 那人笑了两声:“你真的很好。” 话一说完,便软在了地上,不能动弹。 天权看了他一会,慢慢走到桌边,将烛台拿了起来,轻轻丢在床上,被褥帐子立即被点燃,没一会大火就烧了起来。他靠在窗前,任由大片的雪花打在伤口上,好像也不觉得怎么疼。 慢慢抽开桌上的抽屉,里面什么也没有,只有一颗蝶蛹。他将那颗蛹轻轻捏了起来,放在掌 它在微微跳动,活了。因为屋中温暖,它要提前破茧而出,在冬天成为一只蝴蝶。 或许。终于破茧而出的不光是它,他也是。 父亲说:见玉,你永远也绚烂不起来。注定平稳无误地活下去。 不,不。不再是这样。他分明听见束缚断开的声音,他的整个天空都亮了。 掌心的蛹终于破了一个小洞,那只柔弱美丽地小动物慢慢爬了出来,张开翅膀,缓缓飞起。翅膀分明是斑斓璀璨的,却又仿佛像血一样红。被火光映成了一只血红的蝴蝶。 它颤巍巍地飞了出去,漫天地风雪顿时将它打回来。 它醒来的很不是时候,注定要死。 天权将它捞回来,轻轻抛起,它胡乱飞了一阵,最后冲进火里,瞬间化成了灰烬。.电脑站 他长叹一声,撑在窗上。仰头望着外面漆黑地天空。 忽然听见有人叫他:“天权!” 他一回头,就见到小蛮满脸是灰,脸上水光闪亮。在冲他拼命挥手。 “你快出来!着火了!”小蛮拼命叫着。 她被关在柴房的地道里,摸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出去。又捶又打弄得一阵汗。最后也不知道是碰到了什么地方,上面的暗门终于被她撞开了。她跑出来,看到的却是熊熊大火吞没庄院的景象。 天权满心感慨,撑着窗户跳了出去,轻轻唤道:“小蛮。” “为什么会着火?你身上怎么全是血?”她大声问着,脸上冻得通红。 他只想大笑,也可能是想大哭。他将手里地蛹递给她,柔声道:“送给你。” 小蛮莫名其妙地看着那个破了个洞的蝶蛹:“什么意思?蝴蝶这么早就出来了?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他微微一笑:“拿着就好。” 小蛮只得点点头,把蝶蛹塞进袖子里,过一会,轻声道:“你……去哪里?” 他没说话,只是回头静静望着烈焰中的房屋,火光冲天,红的焰,黑的烟,一直要烧去天顶。暗的夜,血的衣,亮的眼。他的长袖高高扬起,像永远不会褪色地画。 他张开嘴,正要说话,忽听耳后利风劈来,他心中一紧,急忙纵身让过,谁知那条黑鞭像是知道他会躲闪一样,倏地拐弯,长满尖刺的鞭身一下卷住他,将他扯进了焚烧的屋里。 小蛮倒抽一口凉气,冲过去叫道:“天权!天权!” 屋顶烧红地瓦片掉了下来,没有人回答她。她的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冻在脸上,绕着屋子乱跑,就是不想离开,使劲叫着他地名字。 不远处好像还有另外地人叫着她的名字,她没听见,只是眼怔怔地看着熊熊大火,完全呆在那里。 “小蛮!”有人吼着她地名字,冲上来一把抱住她。 她怔怔回头,却是泽秀,他满脸是汗,然而神情又是欢喜又是担心。他一把将她抱起来,急道:“这里着火了,还不快走?!” 她木讷地被他抱着飞奔出失火的院落,突然小声道:“他……他死了?” “谁?天权?”泽秀低头问着。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泽秀见她神情不对,不由低声道:“小蛮?” 她轻道:“嗯,泽秀,你来了。” 然后她再也没说过话,一直到泽秀把她带回客栈。 小蛮,你爱我吗? 有人在问她这个问题。 她想了很久很久,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如果我说爱你,那一定是在骗你;如果我说不爱你,那一定是在骗我自己。 那么,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房门被人推开,脚步声走到床边,跟着一个人坐下,摸着她的额头,低声道:“大夫说你受了惊吓。” 她摇了摇头:“我没事,很好。泽秀,谢谢你来救我。你怎么找到我的?” “那天晚上我追了出去,没多远就见到了黑蝙蝠的尸体。他肩上有两处箭伤,虽然箭被拔了,但将伤口洗净,还是能看出不是普通的弓和箭,只有神武弓才能这样伤人。而且箭上涂了极厉害的毒药,他几乎是立刻就死了。所以我知道是天权救了你。” 她点点头:“嗯……是这样。” 泽秀看了她一会,忽然道:“我回那个院落看过了,屋子里有五具尸体,都烧的……所以看不出谁是天权,我已经把他们都埋了。” 她还是点头:“谢谢你。” 他静静看着她,伸手将她抱起来,揽在怀里:“小蛮,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她低声道:“不,没有……我只是……我累了,想睡一会。” 他点头:“好,我让伙计送热水过来,你好好洗个澡,睡吧。” 小蛮洗完澡,穿好衣服,又躺回床上,闭上眼便看见那一片熊熊燃烧的大火。她好像也被放在火里焚烧一样,耳上的花海变得炽热。她紧紧捂住耳朵,缩成一团,整个人陷入一种深度的茫然里。 肩上一暖,有人的手抚了上来,她一颤,睁眼去看,却见泽秀躺在身边。他静静看着她,抬手去摸她的头发,良久,才柔声道:“什么也不用怕,都过去了。” 她嗯了一声,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埋在他怀里。 泽秀紧紧抱住她,低头在她头发上轻轻吻着,一只手慢慢抚着她的后背,温柔又爱怜。 “是我没照顾好你,是我的错。”他喃喃说着。 她没说话,只是抬头安静地看着他。泽秀将她脸上的头发拨开,柔声道:“我们成亲吧。” 小蛮呆住了,怎么也想不到他突然冒出这句话来。 “这个月就有吉日,我娶你。” “你……你不是总说我是小鬼……”她喃喃地。 他低低笑了:“傻孩子,你已经十六岁了,可以嫁人了。” 她没说话,闭上眼,没一会却睡着了。泽秀静静抱着她,一下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她在睡梦中要翻身,泽秀便将她轻轻放在床上,眼怔怔地看着,最后长叹一声,低头在她脸上一吻,坐起身子靠在墙上,望着窗外纷然大雪的影子,久久不能回神。 ----如果我说爱你,那一定是在骗你;如果我说不爱你,那一定是在骗我自己。 那到底是爱,还是不爱? 小蛮到底爱不爱天权,这个问题大家自己想吧。。 嗯,不过有一点,她自始至终对泽秀都没变心过,她和泽秀之间是更单纯一些的爱情,和天权就很复杂。。。因为太复杂,所以反而无法用更多的语言来清楚的阐述,觉得这样就好了。写太多反而累赘。 对了,希望天权再出来吗?不希望吗?说出来吧。。希望我亲妈还是后妈。。。 ps:书评区本周加精次数到了,没办法加精,下周再加,最近都是空白,没有精华的红印,看着真不爽啊。。。 最新全本:、、、、、、、、、、 红蝶之卷 第十二章 红蝶(三) 呃,今天只有一章。\。0m\ 看看啥时候我再爆发爆发来个三更吧。。今天爆发不动了。 小蛮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生气,有说有笑的,完全不见阴霾了。 吃完饭她就拿出地图研究:“泽秀,咱们什么时候去开封府啊?老住在客栈,我的腿都痒了。” 他吃着葡萄,一口吐出葡萄皮,道:“明天就可以走。对了,兰芝斋的唐夫人托人送了东西给你,不去看看吗?” 她赶紧跳起来:“什么东西?会不会是银票?” 他哭笑不得,抬手敲了她一下:“财迷心窍!人家怎么可能给你送银票!” 她笑嘻嘻地跑到自己的客房,果然床上放着一个包裹,解开一看,却是几件崭新的衣服,都是上等的丝绸裁剪而成。她小心翼翼举起来,静静看着,轻道:“很漂亮,真是谢谢她了。” 泽秀倚在门上,静静看着她。 他的小姑娘,其实变了。就算还是那么活蹦乱跳,可是她眼底不再是没心没肺的勇往直前,而是沉淀了一些清愁忧郁。这样的神情令她一夜之间长大了,小孩子的感觉越来越少,越来越像个真正的少女。 有时候午夜梦回,他会忍不住去她房间看她,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搂着她睡觉,毫不顾忌地亲她,笑她。他不敢,因为太容易动情,会伤害到她。 然而这样的忧郁却不是他带给她的。 泽秀走过去。从后面搂住她,下巴放在她肩膀上,低声道:“小蛮。那天晚上我说成亲的事,不是玩笑。” 她手上的衣服一下子就掉在床上。脸上烧了起来,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只觉浑身抖地厉害,心中一阵狂喜一阵迷惘。 泽秀将她身体扳过来,低头静静看着她。她的眸子深邃如梦,从来也未曾有过如此情潮。像是要将人吞没一般。他轻道:“嫁给我。” 她垂下头,耳朵都红了,看着自己局促不安的脚尖,过了片刻,脸色却慢慢变白:“我……想想。” “不想吗?”他似乎是笑了一下,极苦涩。 小蛮急急抬头,眼神忧郁:“不是。我只是……我不知道……做妻子是怎么样地,我还没做好准备……” 他看了她很久,几乎要被她如梦的眼睛吞噬。良久,他才慢慢放手,低声道:“好。我等你。一辈子也可以。” 他慢慢走了出去,合上门。 这句话曾有另一个人对她说过。小蛮骤然捂住耳朵。只觉自己要被狂风巨浪拉扯成碎片。 过了一会,忽听他地房门被关上。…脚步声似是要下楼。小蛮一个惊颤,他要走?! 她急忙追上去,果然见他穿着大氅挎着剑要走,她颤声道:“你去哪里?” 他回头一笑:“手痒,去赚点赏金。你在这里等我,很快就回来。” 小蛮跑下楼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带我去好不好?” 他上下看看她,露出鄙夷的神情:“你?你除了添麻烦还有什么擅长的。” 小蛮抓住他的袖子一顿摇:“求求你啦,带我去嘛。” 他抽出手:“免谈,乖乖等在客栈。” 小蛮轻轻叫了一声:“泽秀。” 他回头,见她神情忧郁,满脸哀求地神色,心中顿时软了,回手抓住她的手,低声道:“给我惹麻烦绝不放过你!” 她顿时笑开了:“你别小看人嘛!” 他似笑非笑,显然一点不相信她能帮上什么忙。 既然揭了榜,那么第一步就是去一些地方探听消息。泽秀带她去了妓院。 小蛮始终觉着自己已经去过一次妓院了,在她心里兰芝斋就是一个大窑子,估计唐夫人要知道她是这样的想法,肯定会吐着血不远千里赶来把送给她的衣服全部收回,然后再狠狠揍她一顿。 谁知这次去的妓院却有些不同,妓女们都屏息凝神,不敢出声,因为大厅正中一张桌子上正在赌牌九。一共四个人,个个杀气腾腾,一群人围在旁边看,谁也不敢出声。 泽秀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不由拉着她的手走近一些,一面吩咐:“绝对不许乱跑,知道吗?” 小蛮无比真诚地点了点头。 忽听那四人中有一个人开口说话了,声音虽然低沉,却还带着少年腔:“一局定胜负,我胜了,便要把吴老七的下落告诉我!” 吴老七?那不是榜上通缉的人名吗?这个人也是吃赏金的?等等,这个不是最重要地,重要的是----这声音好熟悉啊! 她努力把脑袋从人群里塞进去,就见说话那个少年穿着貂皮大氅,打扮得很是华贵,但那张脸……天啊!居然是根古!小蛮吃了一惊,却听另一人说道:“不错,若是你输了,便要倒赔一百两白银。嘿,看你这样就是个雏儿,居然也学人家吃官府赏金,毛都没长齐呢,看你年纪小,老哥我提点你一句,这次也算了,线索不是这样问的。” 根古根本不理他,淡道:“开始吧?” 那人道:“你先开。” 根古也不废话,直接摇骰子,一开,却是四个五点,一对梅花。那人抄起骰子道:“一局定胜负!开了!”他摇了两下,抛在桌上,开出来居然是四个一点,根古脸色顿时变白了。那人嘿嘿笑道:“小兄弟,你输了。其余两人还要掷吗?” 他立即起身,丢给那人一叠银票:“我输了,不必多说。” 那人捏着钱。笑得满脸开花,连声叫:“划算划算!从天而降一百两!这笔生意做地好!谁还要来赌线索。老子一律奉陪。”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娇脆的声音笑道:“好啊,我来和你赌。” 那声音很好听,众人不由望过去,就见一个纤瘦娇小地少女笑吟吟地走了过去。正是小蛮。泽秀差点把眼珠子给瞪出来,要去拦却已经迟了。根古见到小蛮,点了点头,转身就走,显然不愿意和他们相认。 小蛮也不去理他,笑嘻嘻地玩着骰子,道:“咱们也来玩赌线索地游戏。我赢了呢,你就把吴老七地下落告诉我,我输了。就给你银子,怎么样?” 那人看她是个娇滴滴地小姑娘,好像也不是窑子里的妓女。不由生出一些爱怜地心来:“你一个小姑娘,有多少银子?” 小蛮转了转眼珠:“我是没什么钱啦。所以要大叔多担待一些。我只有十两银子,大叔愿意和我赌吗?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一锭十两重的银子。放在桌上。那人笑道:“你一个小女孩儿家,十两银子也不容易。我们赌五两好了,别说我们占你便宜。” 她甜甜一笑:“大叔,你真是好人。” 那人笑了笑:“你先开还是我先开?” “大叔先吧,我还不太懂这个。” 他听她说不太懂,又笑了,然而还是摇了摇骰子,手下相让,掷出一对四六来。 其余两人也相让,一个掷出铜锤,一个掷了一双长三。 轮到小蛮了,她把骰子拿起来,对着手吹了一口气,轻道:“骰子骰子要保佑我,可别输了。” 说完啪地一下就丢了出去,骰子连滚都没滚,落在桌上,这回轮到那人把眼珠子瞪出来,居然是至尊宝通杀!小蛮一颗一颗数着:“两个二点,一个四点,一个一点,是不是很大地牌啊?” 那人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只得朝她勾勾手:“我输了,你过来,我告诉你吴老七在哪里。” 小蛮笑嘻嘻地把耳朵凑过去,他说了一会,她连连点头,最后回头对他一笑:“大叔你真是好人,谢谢你。” 那人摆了摆手,一脸无奈。 小蛮得意洋洋地走出妓院,把十两银子塞回荷包,笑道:“原来掷骰子也不难嘛。” 泽秀简直无话可说,想起她又能喝酒,还能打架,这会连赌钱都会了,果然是潜力无限。 出来之后没找到根古,他们只得按照那人提供的线索,找去不远的柳槐村。吴老七就住在那里。泽秀和小蛮赶过去的时候,他正和一群人在屋子里喝酒。 泽秀把好乖好乖拴在远远的一棵树上,回头很严厉地嘱咐小蛮:“不许过来!不许说话!如果让我发现你又犯错,我回去把你屁股打烂了!” 小蛮没被吓到,反而哧地一声笑了出来:“泽秀你好像我爹哦。” 他哼了一声:“我有你这种女儿迟早要头疼而死。” 他提剑走到吴老七地屋门口,抬脚一踹,木门咣当一下碎在地上,里面的人立即惊跳起来,惶恐地看着他。他从怀里抽出榜单,对照着一个一个看过来,最后定在一个彪形大汉身上,微微一笑:“就是你了,吴老七,跟我去衙门吧。” 他转身要逃,泽秀一把抽出春歌就去拦截,不防他身边的那几人纷纷上来阻拦,出手甚有法度,竟然不弱。泽秀有些意外,闪身而过,道:“窝藏犯人也是不小的罪名啊!” 那几人也不说话,招招狠辣攻击上来,泽秀懒得和他们纠缠,纵身一跳,正落在要从后门逃走的吴老七身前,春歌架上了他的脖子,他身手倒也灵活,立即朝后退,扑地一下以手撑地,抬脚往他手腕那里提去。 小蛮坐在地上,远远地看泽秀的黑色大氅腾挪跳跃,犹如一只黑色的大蝴蝶。 他打架的时候很好看,出手快,狠,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他脸上好像还带了一丝笑意,桃花眼有着与平日截然不同地光彩,他是喜欢这种生活的,恣意又奔放。 小蛮不由满心感慨,一时觉得他光彩熠熠,移不开眼睛。 有风吹过,泽秀纵身而起,大氅高高扬了起来,小蛮好像被什么东西击中身体,一下子懵在那里。 她想起那个黑夜,血的衣,亮地眼,还有熊熊大火。他的袖子也是这样高高扬起,像一双飞不动地孱弱翅膀。 那一个瞬间,她突然就明白了那个蝶蛹是什么意思。 破茧而出,蝴蝶在冬天破茧而出。 他说:每个人生来身上都带着茧子。有地人缩在茧子里过一辈子,有的人却可以破茧而出。 他撕开了自己地束缚,终于得到了心灵的自由吗? 小蛮从袖子里摸出那个蝶蛹,捏在手里,眼前一片模糊。 过了很久,她才张开手,让风把残破的蝶蛹吹走。 一切都过去了,过去了,都会被风慢慢吹走。 最新全本:、、、、、、、、、、 红蝶之卷 第十三章 说了我等你(一) 嗯爆了。【】我的小宇宙好容易爆啊雅典娜应当喊我去当黄金圣斗士的说…… 今天继续三更。 第一更。 一双靴子走到了她面前小蛮怔怔抬头就见他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站在面前。她大吃一惊在地上爬了好一段距离大叫:“离我远点远点!” 他挑眉站在原地定定看着她突然道:“哭什么?” 她使劲抹了一把脸尖叫道:“被你吓哭的!人头拿开啊!” 他嗤笑一声:“没用的小丫头。” 他取出一个布袋把吴老七的人头装在里面挂在马鞍上抬手将她拉起来知道她怕也就不骑马牵着她的手走回了庆州。 结果小蛮被吓得一天都处于恍惚状态看到红色就反胃什么都吃不下。 泽秀领了赏金回到客栈坐在椅子上慢慢擦剑不时看她一眼目光中充满了怜悯和幸灾乐祸:“下次还要跟我去吗?” 小蛮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伸出一根手指:“去……大概……习惯就好了。” 泽秀面不改色地说道:“那好下次让你见识一下开膛破肚这样接受能力更强一些。” 小蛮脸色惨白明明怕的要死还在犟:“总之……习惯就好。” 泽秀笑话了她几句这才推门走了出去。 他们以前都是同塌而眠的他喜欢握住她的手她喜欢把被子抱在怀里揉成一团。有时候早上起来。他会在她脸上偷两个香或者环住她的腰说些有意思的话。 他以前不会这样顾忌小心离她远远地。像是怕伤害到她一样。 小蛮静静地用被子蒙住头失落得想哭。 一切都单纯如初。那样多好。变的人到底是他还是她难道说再也不回去了?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忽听有人在隔壁窗台上用树叶吹着凄迷的曲调。小蛮心中一动细细听了好一会却是他上次让她唱地那个曲子但好像又不是。 六张机。雕花铺锦半离披。兰房别有留春计。炉添小篆日长一线相对绣工迟。 七张机。春蚕吐尽一生丝。…手机站莫教容易裁罗绮。无端翦破仙鸾彩凤分作两般衣。 八张机。回纹知是阿谁诗。织成一片凄凉意。行行读遍厌厌无语。不忍更寻思。 她静静听着只觉树叶吹出来的虽然音质简陋却凄楚婉转。令人生痴。 忍不住跳下床推开窗户。果然见泽秀坐在他屋子地窗台上。将树叶放在唇间轻轻吹着。见她来了。他也不停还在继续吹。 小蛮轻轻叫了一声:“泽秀……” 他没说话还在慢慢吹着简单却凄楚的调子。 她再也忍不住掉脸就跑跑到隔壁猛然打开他的房门泽秀错愕地看着她冲过来一把抓住自己的领口。 “你到底要怎么样?”她手腕都在抖不知是恐惧还是什么别的。 泽秀还在错愕:“我?你怎么了?” 她开始使劲摇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最后大概是累了颓然松开手蹲在地上抱住膝盖缩成一团。她或许只是想找一些温暖。迫切需要一些证明她什么也没有变天权死或者不死对她没有半点影响她还是从前那个她他也还是从前地泽秀只有两个人永远一起多幸福。 她觉得自己在一直往下掉生与死的分量居然完全不同。那个人一死她就像中了蛊惑一样怎么都忘不掉。这简直成了她的伤碰一下就足以晕厥。她深深爱着面前这个男人要与他同生共死可是已经死去的人却不同他已经死了什么都回不来都成了死灰。 小蛮被人抱了起来泽秀将她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了没事了。我在这里。” 她反手用尽所有的气力抱住他像是生怕被抛弃一样。 泽秀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小蛮我永远不会走。说了我等你我一直就在这里。” 她慢慢抬起头刚才她的动作过猛鼻子磕在他肩膀上鲜血细细地流了出来。泽秀用袖子把血擦干净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拧了一块冷巾子敷在她鼻子上。 小蛮闭着眼躺了一会突然轻道:“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点了点头柔声道:“好。” “那我们去哪里?”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她的睫毛微微颤抖:“我想去人多热闹的地方……” 他笑了笑:“那我带你去开封府那是宋都京城很热闹很繁华。” 她乖乖点头鼻子不流血了她把巾子丢到一边小声道:“泽秀我不想一个人睡。” 他果然脱了外衣上床将她揽到胸前:“我陪你睡。” 她抱着他地脖子低声道:“以后也都陪我吗?” 他柔声道:“好都陪你。” 她终于感到了一丝放松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下来抬头在他长满胡渣的下巴上啄了一下:“我喜欢你。” 他低低笑了一声拍拍她地脑袋。 泽秀说得没错开封府的确热闹又繁华比她见过地所有城市都要大无边无际宽广地街道穿红着绿的行人神态悠闲富足梧桐镇和这里一比简直就是个破窑子。 小蛮看得眼花缭乱什么忧郁都丢到了脑后要不是泽秀一直紧紧跟在她后面估计十个小蛮也能跑丢了。 “这里就是传说中地大相国寺?”小蛮瞪着眼前金碧辉煌的庙宇里面游人如织香火旺盛虔诚还原的烧香的求签的大把大把的抓。殿中如来大约真是用纯金做成的身体闪闪亮周围帷幔彩带简直令人看花了眼还有形态各异的罗汉金身有的狰狞有的悠闲。 寺庙是神圣的地方特别这里是大相国寺泽秀怕她左看右看冲撞了这里的僧人便拉着她的手笑问:“要求签么?” 小蛮果然来了兴趣抓过签筒望着里面精致的竹签笑吟吟地说道:“我求什么呢?” 泽秀干笑道:“女子一般都是问姻缘子息。” 小蛮瞪了他一眼:“我偏不我就要问财运。” 她摇了摇签筒噼里啪啦一阵子好容易才从里面掉出一根签来她瞪着看了半天也不明白上面弯弯曲曲到底写了什么。 找了旁边的僧人解签还要交一两银子。那白眉毛老头看了看签文念道:“抱薪救火皆大燃烧遍三千亦复燃……嗯这是一只下签。女施主是要问什么?” 小蛮听那两句话就不像什么好话吓得不敢问财运了想了半天只得说道:“还是请老师傅给一些建议吧我没有什么特别要问的。” 老僧说道:“女施主做事须得好好想清楚俗话说凡事三思而后行千万不要做下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啊。这抱薪救火的意思是说女施主大约是遇到了难题然而解决的方法并不对倘若继续鲁莽下去只怕会造成不可收拾的局面。还是尽早自省及时抽身为上……” 小蛮一头雾水地离开大相国寺泽秀正牵马在门口等候。他靠在墙上腮上满是青黑的胡渣眼底有浓浓的黑色似乎无比疲惫无比隐忍。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在地上拉了很长孤零零的动也不动。 她心中不知为何突然隐隐作痛。 光彩照人恣意奔放的泽秀应当不是这样的。 她慢慢走过去他浓密的睫毛立即扬了起来桃花眼里幽深似夜对她温柔一笑道:“如何是什么签?” 她故作轻松地挥了挥手:“下签但是老爷子说了一堆我全没听懂。” “你这小鬼。”他笑了“天快黑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跟上去拽住他的袖子连声问:“什么什么地方?” “见我的一个老朋友这个季节他应当留在开封府很久没见了有些想念他。” 他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角他已经很多天没睡好了。 小蛮轻声道:“泽秀你很累吗?” 他扬起一抹笑:“没有方才有扬灰落在了眼里。” 小蛮定定看着他:“你最近怪怪的温柔的让人肉麻。你是怎么了?” 泽秀没说话她又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呀怎么现在这么怪异?” 他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深深看着她低声道:“怪异的人是我吗?” 小蛮突然有些心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大约是她脸色变得很难看泽秀立即过来握住她的手苦笑道:“我是开玩笑的嗯我温柔些不好么?还是说你就喜欢野蛮大叔?” 小蛮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在他手上一掐:“得了吧你温柔个鬼夸你一句就当真了。” 红蝶之卷 第十四章 说了我等你(二) 第十四章??说了我等你(二) 第二更。 泽秀的那个朋友住在很窄很窄的小巷子里,巷子里有很高很高的围墙,似乎连漫天星星都可以挡住。 可他说他那个朋友是观星师,看不到星星的观星师。 巷子深处有一扇很小的漆黑的门,泽秀抬手在上面敲了三下,等了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站着一个如火的男子。 是的,如火,他全身都被裹在火焰一样颜色的长袍里,在黑夜里极为炫目。但他的脸色却苍白的像只鬼,一头长发凌乱地披在身后,漆黑如墨。 他狭长俊秀的眼睛看了看泽秀,再看看小蛮,突然开口说话,声音极为低沉:“我知道你会来,进来吧。” 他转身走回去,一跛一跛的,看上去很累很辛苦,可惜了这样一个昂藏男子,居然是瘸子。泽秀一手牵着小蛮,一手牵着好乖好乖,从小小的门里进去。门后除了一间破茅草屋什么都没有,屋前空地上烧着火堆,上面架着一个小锅,不知煮着些什么,很香,肉香和酒香。 那个男子坐在火堆前,用树枝慢慢拨着,火光映着他的脸,他的眼下有一颗朱砂红的泪痣,神情看上去有些悲苦,似是有满腔幽怨与负担,随时都会流下泪来。小蛮默默坐在比较远的地方,不太敢靠近他。那人递给泽秀一个漆黑的酒袋,低声道:“喝。”泽秀也不推辞,接过来痛快地喝了一半,咂咂嘴。笑道:“好酒。” 那人也不说话,只是低头拨着火堆,气氛就这样凝滞着。他俩好像都不在意,很习惯了。小蛮在旁边无聊的要命。左右看看,最后忍不住小小捂嘴打了个呵欠。 肩上突然被人一把按住,她一惊,头顶传来一个迷惘却极为好听的声音:“你是小空?” 她急忙抬头,却见一个披头散发浑身素白地女子站在后面。她长得极美,像一支婷婷欲放的莲花,然而神情却极迷惘无助,双眼无神,看上去很有那么些不对劲。 小蛮站起来,稍稍避开她的手,低声道:“我、我不是小空……” 那女子无助地看着她:“小空在哪里?” 她怎么晓得小空是谁!这女人不会是个疯子吧?小蛮退了两步,那女子却不理她了,朝火堆旁走去。眼怔怔地看着泽秀,唤了一声:“小空呢?” 泽秀没说话,朝那男子看了一眼。过一会,才轻声道:“她……还是老样子。” 那人喝了一口酒。那女子又开始叫:“小空呢?小空在哪里?!我要小空!” 他一把甩了酒袋。淡道:“我就是小空,我在这里。” 那女子瞪着他:“你不是。骗人。” 小空淡道:“我没骗人,我就是小空。” “你不是!我要小空!” “我是小空!”他站了起来,抓起她地胳膊朝茅草屋走去,“你闹够了吧?!安静点!” 她被丢进屋子,好像又叫了几声,然而再也听不见声音了。小蛮只觉心惊肉跳,泽秀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管,老样子了。” 她点头道:“嗯……你朋友叫小空?那是……他妻子吗?” 泽秀没摇头也没点头,过一会,只淡道:“她是个疯子。” 小空很快回来了,还是那么愁苦地神情,淡道:“跟我来。” 他转身一跛一跛地绕过草房,泽秀拽着小蛮的袖子跟在后面,草房后是一道台阶,直通高高的围墙,上面有个小小的平台。 小空坐在平台上,仰头望天,漫天星子尽收眼底,没有任何阻碍。原来他当真是观星的,在这里观星。 “今夜有人要死。”他突然开口,“和你有关地人。” 泽秀眉头一跳:“谁?” “压在心头那颗巨大的黑星。”他淡淡说着,“他的光芒暗了,天亮之前,一定会陨落。”泽秀沉默了,良久,他才靠坐在墙上,陪他一起仰头看天。 “虽然你早已离开他,但他一直在你心里阴魂不散。天上的星星陨落,你心里的星星却未必会陨落。” 泽秀笑了笑,按住胸膛:“不,早已落了。” 小空又道:“家族的气势,也差不多要结束了。” 泽秀点了点头:“也好,是该结束了。” 小空沉默了很久,突然低声道:“你的星,处于痛苦中。” 他还是笑了笑。 “但你就是你,她也是她,无谓的改变,刻意的伪装,勉强地温柔,全部没有意义。不要被她盖过去,也不要把她盖过去。” 小蛮一个字也没听懂,她虽然很小声地打了个呵欠,但泽秀还是听见了,他道:“你去睡吧。去屋子里。” 屋子里有个疯女人呀!她犹豫了一下,不过出于礼貌,她还是走了下去,进屋一看,那女子已经伏在简陋的竹床上睡着了。屋里很空,只有一张床,小蛮扯了一条椅子,倚在上面,终于还是困得不行,慢慢沉入了梦乡。 泽秀抱着胳膊,望着漫天不知所云的星子,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小空突然动了一下,双手合十,闭眼轻道:“死者已逝,去向往生。泽秀一愣,却见他指着天边某个漆黑地地方,道:“他的光芒消失了,已经死了。” 泽秀深深吸了一口气,默默点头,在怀里摸了一会,取出一块雪白地绢子,系在胳膊上:“无论如何,还是要戴孝。” “你要小心,他是被人谋杀地,黑幕会向你侵袭。” 泽秀轻笑道:“我怕过什么吗?” “那个姑娘。” 泽秀摆了摆手,不想谈论这个事情:“小空,你还是看不见自己和她的星吗?” 小空点了点头:“看见了未必是好事,倘若未来发生什么事都会知道,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泽秀起身伸了个懒腰,笑道:“好了,虽然难得见你一次,可是我乏得厉害,可有床让我睡上一觉?” 他指着平台:“只有这里。” 泽秀苦笑一声,只得躺在台子上,用大氅裹住身体,闭上眼睛正要睡,忽听他又道:“你地难题,去找师父吧。他老人家可以帮助你。” “师父……我怎么知道他现在是在天山还是西湖。” “太华山,带着你的姑娘去找他,你的难题会解开的。” 泽秀没说话。 他师父一生收了多少个弟子,他不知道,他只认识小空。他的弟子之间也互相不接触,甚至不以师兄弟相称,各自传授的本领也不一样。他被传授了剑法,所向披靡,小空则学了观星术,他有一双天生的好眼。 快要睡着的时候,隐约听见小空沉重的脚步声,泽秀闭着眼,低声道:“这么快就要离开开封?” 小空回答了一句什么,他太困了,没听清,跟着便什么也听不见了。 好像有人在轻轻摸他的脸,手指纤细柔软,那感觉实在是很舒服的,他舍不得睁开眼睛醒过来,很想让她就这样摸下去,多睡一会。 可是下巴很快就感觉到了刀刃的锋利冰冷,泽秀几乎是在一瞬间产生了本能反应,睁眼一把抓住那手,扭着她的胳膊,将那人狠狠制服在地上,小蛮痛得尖叫起来:“手手!我的手要断了!” 泽秀有些错愕,急忙放开她,她手边掉下来一个匕首,上面还沾着一些胡须。小蛮委屈地爬起来,揉着快被捏碎的手腕,低声道:“帮你刮胡子而已嘛,用得着这么发狠?” 泽秀哭笑不得,原来刀刃放在下巴上是她在帮他刮胡子。他帮着捏了捏她细瘦的胳膊,轻道:“抱歉,我睡着的时候很警觉。” 小蛮甩了甩胳膊,拿起匕首继续按上去,道:“好啦,我知道你是大侠,不给人靠近的嘛。不过大侠也不能满脸胡子像个大叔,别动啦,快好了。” 泽秀笑了笑,果然乖乖不动等她把胡子刮干净。小蛮在热水盆里洗了洗手和匕首,道:“你的朋友天还没亮就带着……他的妻子走啦,我问他们要去哪里,他也不说话,就是要我们好好保重。多奇怪,我以为这里是他家呢。” “小空没有家,常年在外面飘荡,一年中只有几天会待在这里。这次能见到他,很巧。” 小蛮用毛巾把他的下巴擦干净,笑道:“哦,我们的泽秀大侠不也是一样么?常年游荡,处处是家。” 忽然见他胳膊上拴着白绢子,她一愣:“这是做什么?” 泽秀耸了耸肩膀:“戴孝,可惜没有麻布衣服,正经来说我应当披麻戴孝。” “谁死了?”小蛮惊疑地看着他。 “我父亲。” 汗,他是千里眼还是顺风耳?他父亲死了他在千里之外怎么会知道的。 红蝶之卷 第十五章 说了我等你(三) 第三更。【】 “小空天赋异禀从来不会看错。何况我也早有预感。”泽秀笑了笑“他得罪的人太多了。” 小蛮从来没听他说过自己的事情见他今天好像有谈兴不由撑着下巴趴在旁边等听。 “他是个刚愎自用的人但是又出奇的胆小因为他当家的位置得来太容易他的兄弟都不愿与他争他又是兄弟里的老大所以家业顺理成章由他继承。一个并没有大多才干的人居于高位总是忍不住会惶恐所以他比常人都要多疑也要偏执。” 一方面怀疑自己的能力一方面又自负地认为非我莫属这个是他的悲剧。 “这些年他仗着家大业大也做了不少恶事得罪了许多人。这次不知是谁找他清算总账想必现在那里是一团乱。”大概是争家产的争家产撕破脸的撕破脸吧不过那些也与他无关了。 他摸了摸脸抬头看看天空:“不早了我们走吧。” “去哪里呀?”小蛮奇怪地问着。 他想起昨晚小空的话犹豫了一下终于说道:“去太华山带你见见我师父。” 小蛮立即笑开了:“你师父是什么样的人?以前从没听你提过呢。” 泽秀摸着下巴想了想:“嗯……应当是个好人吧除了有一些令人难以忍受的恶习其他都还不错的。” 恶习?像团扇子喜欢收集团扇雪先生喜欢不男不女的人妖一样的恶习? 他捏了捏她地脸:“最好将你身上值钱的东西看好否则被偷了别和我哭。” 小蛮大惊失色:“他会偷东西?!” 泽秀故意吓她:“没错。还专门喜欢偷你这种小丫头的。” 她七手八脚地取出荷包低头左看右看也不知道该藏在哪里。泽秀哈哈大笑。又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正要起身。小蛮突然拉住他:“等等我看看你地脸。” 她捧住他的脸仔细看了看柔声道:“泽秀你最近都没睡好吧?眼睛下面黑黑地。” 他揉了揉眼角:“没事。我认床而已。” 认床?一个吃官府赏金到处流浪的人会认床? 小蛮不给他走正色道:“别胡说我不要你这种样子赶路。下去屋子里有床今天哪里都不去你给我好好睡觉。” 他摇了摇头:“大白天的睡什么……” 小蛮拖着他的袖子硬是把他拖到屋子里一把将他推在竹床上。泽秀也不反抗。随她折腾突然笑道:“你这是做什么大白天的要非礼良家少男么?” 小蛮扯过大氅盖住他。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怎么不给我非礼么?来。大爷。给我笑一个。” 泽秀瞪了她一眼然而他确实很累。不光是身体上地心里也很累。他躺在竹床上突然翻了个身小蛮就蹲在身边头上淡淡的幽香包裹住了他。他闭上眼低声道:“手给我。” 她早已把手放在他掌中他紧紧握住放在脸旁。 “小蛮你……”他低声说了一句什么却没说下去。 她嗯了一声等了一会却不见他再说了再过一会他出沉沉的鼻息握着她的手睡着了。 这一睡足足过了两天他醒过来的时候只觉饿得头昏眼花躺在床上捂住眼睛喃喃道:“要喝酒要吃肉……” 头顶响起小蛮的声音:“可以不过你先喝点水。你可真能睡。” 他把手移开果然见小蛮端了一碗水坐在床边他就着她的手喝了大半碗清水忽然闻到一阵香气顿时馋虫大动垂涎道:“你做了什么好东西?” 她嘿嘿一笑:“这里有卖兔子肉的所以做了点五香兔肉。这里只有一个小锅子被占了所以红薯泥和花生糕是我去外面买的。还有冰糖熟梨好好吃。” 泽秀差点被自己地口水淹没爬起来就走到锅子旁果然见里面炖着兔肉他连筷子也来不及拿直接用手抓了一块丢嘴里烫得直跳。小蛮取了一个坛子一直在热水里泡着:“给你酒。” 小蛮在他眼里简直就是闪闪亮的观世音菩萨他打开坛子一气喝了大半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好像这会才真正醒过来。 小蛮在旁边啃着红薯泥吃吃的笑:“你睡了两天两夜动都不动我还以为你生病了呢。”她凑过去看看他地脸眼下浓浓的黑色变淡了她用手摸了一下:“以后要好好睡觉不然铁打地身子也支撑不住。” 他笑了笑继续吃肉喝酒忽然嗅到她口中地酒气他眼睛一瞪:“你也喝酒了?” “我为什么不能喝?”小蛮也瞪他。“又没喝多一点点而已嘛。” 他回头一看院子角落里放着一个空的酒坛这也叫喝了一点点?她地眼睛亮得异常他早该看出来这孩子和常人不同烧或者喝多了眼睛是越来越亮精神是越来越好的。 “那个是两天慢慢喝的嘛你睡觉了我又不敢随便出去玩只好喝酒解闷喽。”小蛮一本正经地解释。 泽秀瞪着她凶神恶煞小蛮缩了一下眼睛眨巴眨巴打算一个不对劲就起身逃走。谁知他突然伸手入怀掏出四颗骰子丢在地上。 “以后喝酒要叫我不许一人独美。” 原来他是气这个!小蛮哧地一下笑出来捏起一颗骰子玩道:“你拿骰子干嘛?要和我赌钱吗?” 泽秀伸出一根手指:“不赌钱。赌酒。”他取出两个空碗倒了两碗酒又道:“你一碗我一碗。谁输了就不许喝酒把自己的酒送给赢家喝。玩不玩?” “玩啊。”小蛮一把抓起骰子:“我先来!” 她在手里拨了拨骰子。吹了一口气笑道:“一定是我赢。” 啪地一下骰子落在地上滚都没滚果然又是至尊宝通杀。小蛮欢呼一声。正要拿碗泽秀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摇头道:“啧啧这种作弊法子对我没用。你先在手里排好了次序然后直接放地上要什么牌就是什么牌。只有好心的大叔才会算你赢我是坏心大叔这样不算你让骰子滚起来再说。” 小蛮被他道破自己的作弊法子。脸不红心不跳但肚子里恨得牙痒痒只得拿起来再掷。这一次果然是个烂牌连名号都没有地。 泽秀笑了一声。挑眉道:“那我掷了?你别哭。” 他将骰子在手里晃了晃。手腕一转四颗骰子丢在地上滴溜溜地转了起来。又快又稳:“让你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作弊你还太嫩。” 话音一落骰子停了下来是四个六点一付天牌。小蛮的下巴都快掉了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地酒端走一口喝干。 这人居然是个赌鬼!她震撼了抬手握住他的手从手指到手腕都不放过摸来摸去又羡慕又嫉妒。 “教我好不好?”她两眼亮晶晶如果她学会这招以后还愁没钱吗? 泽秀抓起她地手正要告诉她怎么使力怎么转手腕忽听外面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他眉头一蹙一把将她拽起:“去屋里不要出来。” 小蛮不明所以然而见他神色凝重只得乖乖进屋从木门上的裂缝里朝外看。 高高的围墙上不知何时多了四个黑衣人胸前绣着红白十字刀花纹。天刹十方!小蛮吃了一惊想起天权以前说过天刹十方里有人对他们在不归山的作为很不满所以要来追杀他们莫非是真地? 泽秀抽出龙吟一言不只等他们攻上。 谁知那些人也不动居中的一人突然掏出一个卷轴展开念道:“黎宛豫男时年四十六岁……”还没念完泽秀脸色就变了简直是剧变突然打断那人的话:“不用念了原来是你们杀了他。是灭门吗?” 那黑衣人冷道:“不错此人恶贯满盈早该受此惩罚。族中男女老少共六百八十三人在逃三百二十五人其中不乏身手绝佳之人。但被天刹十方盯上的没人能逃脱。” 泽秀冷笑起来:“所以你们来找我?该不会还有人去找团扇子和雪先生吧?” 那人道:“不错灭门就是如此。不留一点祸根。” 泽秀简直要大笑摇头叹道:“天真。” 话音未落人已跃上墙头那个黑衣人连惊呼都没出来就被斩断了头颅。他提着那人的脑袋回头冷笑道:“虽然不知道你们后面是谁在策划但未免太蠢愚蠢之极。”他将脑袋抛给旁边一个呆住的黑衣人又道:“带话回去早些停手否则后果严重。” 剩下三个人见到他这种身手一招就把人头给斩了都有些骇然。 泽秀低声道:“要灭族却连底细没摸清你们是蠢货吗?有本事就真的去灭小心被灭的人最后成了自己。” 那三人突然抬手只听卒卒几声锐响似是有什么细小的物事朝他射来泽秀抡起龙吟一一挡去正要再追那几人早已扛着同伙地尸跑了。 我是亲妈请重复一万遍我是亲妈。 ps:评论区加精次数又没了……nnd好好的搞什么加精限制白茫茫一片好郁闷啊。 红蝶之卷 第十六章 死煞(一) 好吧,我改名为青铜圣斗士十四,。 注意,是星矢不是星屎,一个字搞错了,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今天继续三更。 第一更。 小蛮推开门走出来,见他剑上还滴着血,吓得又退两步:“你快擦干净!” 泽秀立即将血迹用布抹去,坐下来继续喝酒,一面道:“不用理会,一群做白日梦的蠢货而已。” 小蛮忧心忡忡地走过去,低声道:“泽秀,是天刹十方的人杀了你父亲?还要灭族?” 泽秀冷笑了一声,没说话,过一会,才道:“他们迟早会发现自己的愚蠢。” 小蛮见他胳膊上的白绢松垮垮地,像是随时会掉下来,便走过去替他系好。 “那,他们是不是要盯上你,一定要追杀你?还有你二叔三叔他们?” 泽秀摇了摇头:“不用怕,来的都是喽,没什么手段,连我都对付不了,何况我二叔三叔。” “嗯,你三叔雪先生也是天刹十方呢,他们不晓得知不知道。” 泽秀眯起眼睛:“虽然同是天刹十方,但相差真是十万八千里。”他突然笑了起来,撑着一边脑袋歪头看她,道:“得罪我二叔,大概还不会很惨,要是得罪三叔,这些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见小蛮还是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干脆在她脖子上一揽:“好了,放心吧!来,咱们继续赌酒。我教你怎么使诈。” 他似乎一直在深深的黑暗里移动,怅然若失。不知该往哪里去。偶尔他会望见光明,刺目的光明,同一时刻,他就能感觉到身上每一寸肌肤的痛楚,从皮肤到血管。从肌肉到骨骼,都像被针在扎,痛得令人几欲发狂。 那种疼痛里似乎还藏着火,在烧灼他地神智,所以往往在他见到光明的下一刻,他又会陷入无穷无尽的黑暗里,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他一次又一次地醒来,身上的痛楚也一次比一次轻一些,.他却看不清到底是谁,开口想说话,那人就会阻止:“孩子。不要说话,你中毒很厉害。好好休息。” 于是他很快又昏迷过去。隐隐约约想起一些前事。好像确实中了毒,但体力有限。他想不了那么多。有时候眼前隐约还会浮现一张少女的脸,一会对他虚情假意的笑,一会冲他勃然大怒,一会是痛苦的流泪,一会是温柔忧郁的凝视。最后她总是会被风雪打红了脸,泪水在脸上结冰,张口大叫他地名字。 是的,名字,他的名字是…… 他不能再想下去,终于陷入了深沉的黑暗里。 从开封府到太华山这一路,果然时时遭遇天刹十方的埋伏突袭,小蛮从一开始的紧张害怕,发展到了完全不当作一回事,那些人在泽秀面前脆弱的和纸片一样,没两下不是死就是伤,最后都是逃走了事。可没两天又会卷土而来,其坚韧的生命力和顽强的意志简直令人钦佩,愚蠢地程度也让人感慨。 在小蛮快要习惯每天跳出这么一段追杀戏码的时候,突然有一天,再也没人来追杀了。他们又过上了以前悠哉悠哉行路看风景的日子。 到了华阴之后,太华山就在眼前了。小蛮在街上买了一堆风味小吃,回客栈和泽秀两个人分。 “你说,天刹十方是不是有什么诡计啊?哪有那么蠢地人,明明知道打不过还前仆后继的上?”小蛮塞了满嘴地干枣,手里还在练习着泽秀教她地掷骰子作弊方法,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泽秀蹲在旁边擦剑,一面漫不经心地说道:“谁知道呢,或许真的有什么诡计,先派来一些喽让咱们放松警惕,然后停上那么几天,让咱们以为他们怕了不会再来,大概可怕地在后面等着吧。” 小蛮听说,不由回头道:“什么可怕的?” 他耸耸肩:“嗯,大概就是趁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把你掳走,用鞭子抽的你皮开肉绽之类的吧。” 小蛮把枣核朝他头上砸去:“你去死吧!他们找的是你,用鞭子抽我干什么!” 泽秀挑眉而笑:“你是我的姑娘啊,把你抓走才能让我方寸大乱嘛,戏曲上不是都这样演的?” 小蛮再把骰子丢在他头上:“谁是你的姑娘!臭美!” 泽秀继续擦剑,一面吓唬她:“或许他们抓你也不会用鞭子来抽,有可能用烧红的铁来烫你脸,在你身上刺字,把你头发剃了让你当秃子。嗯……总之一切都有可能。” 小蛮终于忍不住踹了他一脚:“把你捉去!把你的皮剥下来做大鼓!” 她想起红姑子的可怕威胁,顺手拿来用了。 “剥皮?那也剥小丫头的皮啊,光滑细致,是上品,没人会剥男人的皮。” 小蛮知道他故意吓唬她,恨得牙痒痒,这个人讨厌起来一点都不相让,她前阵子真是昏头了才会说他温柔。见鬼,他要是晓得温柔两个字怎么写,她以后就倒着走路! 她转过身去不理他,抽出珠线开始打花样,打了一半,忽然觉得有人爬上床,蹲在她身后看着她,她懒洋洋地说道:“怎么,你又要学这个?没用的啦,你的手除了握剑杀人比较厉害之外,其余什么事都做不好,是个笨蛋。” 他在后面笑,低声道:“谁说的?我还有一件事很擅长。” “什么事?”她回头看着他,一点都不相信。 他拍拍她的脸,只是笑。 故弄玄虚,小蛮瞪了他一眼,背过去继续打花样,没一会就编出一只小麒麟来,拿在手上看了半天,回头把他胸口叮叮当当一大堆东西拿出来看,研究这东西到底挂在哪里比较好。 忽见他脖子上早已有了一截打好的梅花样的珠线,她奇道:“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个?” 泽秀笑道:“你送我的,忘了吗?” 小蛮凝神想了一会,才想起当时在雪先生府上,自己确实随手编了一截挂在他手腕上。她微微一笑,柔声道:“原来你一直戴在身上。这个不好,我给你换一个吧。” 她将脖子上的那截珠线小心解下,换成新打的小麒麟,左右看看,道:“可惜没你身上那只麒麟凶,我可打不出那种气势来。” 她摸了摸那只珠线麒麟,像是在摸他的纹身一般。他爱极她这种小动作,不由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 “你身上的麒麟是什么时候纹上去的?”她轻声问着。 泽秀想了想:“大约是十四五岁的时候吧。” “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凶?” “哦,这样才能吸引女人来看啊。”他开玩笑。小蛮瞪了他一眼,泽秀笑了起来,过一会,才道:“因为那样才能发泄出心里的愤怒吧。” 小蛮怔怔看着他,忽然叹了一口气,别过脑袋轻道:“我也应当纹个花啊鸟啊的在身上,发泄一下我的愤懑。” 泽秀眼睛一亮:“你要纹?我帮你,第一步,先把衣服脱了,告诉我要纹哪里……” “去死啦!”她又脸红了,“你以为我是你这种没节操的混账啊,你的麒麟都不知道被多少女人摸过了,早就不值钱了。我要纹也是让自己丈夫来,比你的值钱多了。” “这个能用值不值钱来衡量吗?”他失笑,然后翻身撑在她脑袋旁边,“你的丈夫除了我,不会是任何人。” 小蛮的心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怔怔看着他的眼睛,喃喃道:“你……你就这么肯定……” 泽秀摸着她的头发,将她额上的覆发拨到后面去,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低声道:“而且,我的麒麟是属于你的,只有你一个人能摸,没有其他任何女人碰过。所以,它也是很值钱的。她的脑子好像被某人的桃花眼烧成了浆糊,不能做出一点反应,只觉他牵引着她的手,贴近胸口那一块炽热的肌肤,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也很有力。 “摸到它了吗?它是你的。” 小蛮不由自主顺着他的心口摸上去,一直摸到肩膀,他倾下身体,让她可以不用费力抬手,然后他的袍子就这样滑了下来,那只麒麟双眼灼灼,凶神恶煞地瞪着她,还是那么狰狞威武。 她看了一会,像是突然惊觉了什么一般,急忙缩手:“我……你、你快穿上衣服!” 最新全本:、、、、、、、、、、 红蝶之卷 第十七章 死煞(二) 第二更。/.qΒ5、/ 她刚才好像是在肚子里骂他毒舌粗鲁,一点不晓得什么叫温柔。 但她发现,她又武断了。 比如她用嬉皮笑脸来掩埋自己刻薄的本性,他就是用毒舌狠辣来假装。他对她其实是很温柔的,无论是深深纠缠的唇还是摩挲的手指,都是极温柔,极眷恋。 小蛮觉得她又要被什么力量吸引进去,不再是飓风,而是温柔的海潮,要把她吞没,埋在最下面。 烛火还在案上簇簇跳跃,窗外的风一阵紧一阵松,还有隔壁客房男人们的说笑声,楼下大厅伙计的招呼声,这些声音突然变得很远,她被困在完全阻绝的铁一般的怀抱里,只能听见自己快要崩溃的心跳。 是颠过来,还是倒过去,这是个难题。她一刻也不能安定,一种极陌生的感觉一下子攫住了她,甚至不需要排斥,本能地就接受,期待一些事情的发生。 纠缠中她的头发被什么东西拉了一下,顿时断了一簇,痛得她嗳哟一声,一下子清醒了大半。手深深探进她衣服里乱摸的那个人好像也惊醒了似的,一动不动。 两人的呼吸紊乱而且急促,干燥得像盛夏的荒漠。 “现在……”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同时惊觉,同时又道:“……你先说。” 小蛮忍不住笑了起来,别过脑袋,脸上还残留着一抹艳红,她低声道:“现在……先、先别。” 泽秀拼尽了所有的意志力,才把手从衣服里抽回来。握住她乱七八糟的领口,忍不住要扯开,最后没拉。只是匆匆理整齐。 “这样的事多来几次,会死人的。”他趴在床上一个劲苦笑。 小蛮咳了两声:“对不起啦……” 泽秀长长出了一口气。起身下床,道:“好了,你睡吧。我回自己客房。” 好像屋里有什么怪兽会吃人一样,他跑得比兔子还快,嗖地一下就出去了。小蛮在床上滚来滚去。长吁短叹,又后悔自己阻止,又庆幸自己阻止,然而到底是后悔多一些,但现在就是借个天大地胆子给她,也不敢再跑去泽秀房里骚扰他。 想必隔壁的泽秀也后悔没有干脆大胆一点。 两人在床上都是辗转反侧,心驰神摇,长吁短叹,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睡着。 第二天早上小蛮忐忑不安地推开房门。探头出去看看,泽秀的房门好像还没开,是不是还没醒?.抬手要敲门,但又不知道见了他该说什么。正在那里一个人纠结。房门突然打开了,两人大眼瞪小眼在门口愣了半天。小蛮啊地一声叫了出来:“我正打算叫你……” 泽秀嗯了一声,道:“走吧,下楼吃饭。早些上路。” 他地态度很自然,很平常,很冷静,小蛮纳闷地跟在他身后,难道这就是历经花丛和一张白纸的区别? 楼下有几个小孩子在玩闹,把一个沙包踢来踢去,泽秀先找了个位置坐下,很自然地问道:“要吃什么?” 小蛮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扑”地一声,沙包砸在他后脑勺上。她顿时一愣。 泽秀被打中后脑勺泽秀被打中后脑勺泽秀被打中后脑勺……请把这句话重复一万遍,然后问问自己,可能吗?小蛮扑哧一下笑了起来,趴在桌上笑得要抽筋。这个死男人,原来是假正经! 泽秀神情尴尬,弯腰捡起沙包,回头恶狠狠地瞪过去:“谁丢的?!” 正要来捡沙包的小孩顿时被他吓的脸色发青,哇地一声哭了起来,沙包也不要了,冲回去叫道:“娘!有个好凶的叔叔!” 泽秀咳了一声,只得把沙包丢给其他吓傻地小孩子,回头见小蛮笑得在桌上抽筋乱滚,眼看要倒下去,他冷道:“笑,你慢慢笑。” 小蛮终于不笑了,使劲揉着笑酸的脸颊,再笑下去她肯定要成面瘫。泽秀瞪着她:“笑够了?” 她小心翼翼点头:“嗯,够了。” “那就赶紧吃饭,吃完了赶紧上路。” “……泽秀,你是不是经常吓哭小孩子啊?” 不回答,就是默认了。 小蛮憋住笑,匆匆吃了早饭,两人骑着好乖好乖,朝南面的太华山行去。 彼时已是早春二月,处处新绿,点点金光,令人心情舒畅。两人也不挥马鞭,也不拉缰绳,放任它在山路上乱走,小蛮曼声唱歌,声音纤丽婉转,令人心旷神怡。 “今日江城春已半,一身犹在,乱山深处,寂寞溪桥畔……” 彼时刚好经过一条小溪,泽秀不由微微皱眉:“不许唱这么凄苦的词。” 小蛮才不理他,继续唱道:“春衫著破谁针线,点点行行泪痕满。落日解鞍芳草岸,花无人戴,酒无人劝,醉也无人管。” 唱到最后三句,泽秀却不说话了,只是若有所思,半晌,才低声道:“好词。” 话音刚落,却听对面树顶一人笑道:“果然好词!好嗓音!” 两人都吃了一惊,最惊讶的应该是泽秀,前面有人,他居然半点都没察觉。 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一个穿着鸦青色衫子的男子从树上跳了下来,年约四旬,眉清目秀,极有文人气质。他上前一步,微微作揖:“在下季莫离,此次来太华山,专为等候二位佳客。” 寂寞离?小蛮因为这个古怪的名字,不由朝那人多看了两眼。只觉他目光平和深邃,然而不知为什么,令人毛骨悚然。泽秀身体微微一僵。淡道:“原来又是天刹十方的列位,一路紧逼。是什么道理?” 季莫离微笑道:“泽秀先生自然是清楚原因地。天刹十方向来不达目的不罢休,先生功夫高强,绝非寻常人所能降伏,连耶律文觉地胳膊都断在先生手下。在下鲁莽,想向先生讨教几招。” 泽秀冷道:“抱歉。恕不奉陪。” 他调转马头要上山,眼前一花,他居然又拦在了马头前,抬手在好乖好乖鼻子上摸了一下,叹道:“好马,真不忍心让它丧命于我手。” 看他地意思,如果他们再打算骑马离开,他就要出手把马打死了。 小蛮心中一慌,泽秀已经跳下马背。道:“小蛮,你先骑马上山。不要留在这里。” 她想拒绝,但想到自己留在这里也是给他当累赘。他那个师父据说是在山顶上,她先上去报信说不准还能帮上忙。当下点了点头。在好乖好乖屁股上一拍,轻叱:“快走!” 好乖好乖果然很乖。立即撒开蹄子狂奔,刚跑了两步,季莫离突然又出现在马头前,好乖好乖受到惊吓,前蹄猛然扬起,发出嘶鸣,小蛮呀了一声,眼看就要从马背上摔下,泽秀一把将她抱住,护在身后。 季莫离笑道:“抱歉,小姑娘不能走。我家先生想见见你,听说你是敛芳城主人的孙女。真是了不得地身世。” 小蛮沉默了一会,突然说道:“我不是,你们弄错了。” 季莫离只当她是狡辩,也不和她说话,朝泽秀伸出一只手:“泽秀先生,请。” 泽秀捏了捏小蛮地手,用极低地声音飞快说道:“我去拦住他,你赶紧骑马上山!” 她默默点头,手心里全是汗水。 泽秀抽出龙吟,慢慢走过去,季莫离双手拢在袖子里,也不动弹。泽秀捏个剑诀,似是要攻上,他果然凝神警戒,不防他地脚在地上一踢,数颗小石子发出锐响,直朝他脸上射来。季莫离急忙闪身躲避,这边小蛮早就爬上好乖好乖的背,狂奔上山了。 他立即要追,龙吟早已喂到眼前,快若闪电。两人一瞬间拆了十几招,龙吟犹如青蛇狂舞,有暴风雨的气势,挥动间连地上的小沙石都可以带动,劲道令人窒息。季莫离有些招架不住,连连笑道:“果然身手一流!不简单!” 他倏地探手入怀,袖袍一扬,数道蓝莹莹地冷光飙射过来。泽秀一眼就看出是喂了毒的铁针,虽然无声无息,但由于过于轻小,被劲风一刮就失了准头,龙吟一挥,它们果然叮叮当当掉了一地,半根也没扎在他身上。 这种暗器在夜间使用,特别是躲在暗处的人用来最可怕,放到大白天两人交手的时候,几乎就没什么效果。季莫离果然渐渐落于下风,但他还是悠闲的很,似乎并不着急,闪身避开龙吟,突然笑嘻嘻地抬头问道:“泽秀先生,你见多识广,可知道在下在江湖上有个什么绰号么?” 泽秀一怔,突然暗叫不好,他的绰号是---- “神佛手季莫离。”他自己把绰号给说了出来,“我想抓的东西,没有抓不到的。” 泽秀急急缩手,然而到底迟了一步,他那一抓当真是惊天动地,快得惊人,泽秀只觉手腕上一紧,果然是被他抓住了,紧跟着微微一痛----他的毒针刺上来了! 他地右手顿时发麻,险些握不住龙吟,季莫离笑道:“此毒名为死煞,目前世间尚无解药可解,泽秀先生要悠着些,再这样动下去,不出一刻就要死人的……” 话未说完,忽见眼前寒光一闪,那股寒气似乎刺进了眼睛里,令人感到一阵刺痛。季莫离有些迷惘,怔怔看着他。泽秀冷笑道:“谁告诉你老子只会右手用剑!”他左手分明拿着碎雪,这把剑快若惊鸿,剑身雪白,竟然连一滴血也没沾上去。 季莫离静静低头,他的右肩连着胳膊,突然就慢慢断了开来,落在地上,伤口处平滑整齐,一时竟没有血流出来。他古怪地笑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一点都不疼,然而下一刻他地脸色就变得惨白,猛然跪倒在地,鲜血犹如泉水一般喷涌出来。 泽秀提剑还想杀他,然而眼前阵阵发黑,他知道这毒药的厉害,再提剑杀他,自己只怕是赶不上小蛮了。他勉强提气,在右胳膊上连点数个要穴,控制毒势,低头再看时,地上只剩一摊血,季莫离却不知逃去了哪里。 最新全本:、、、、、、、、、、 红蝶之卷 第十八章 死煞(三) 第三更。【】 泽秀没精力去管他将碎雪提在手上踉跄着飞快往山上跑。 他好像听说过死煞这种毒药没人知道是谁研究出来这种可怕的毒无药可解中毒之后浑身会像被切割一样的剧痛无比最后凄惨无比的死去。 他大口喘息着低头去看手腕被针刺中的地方冒出一颗黄豆大小的血珠子其色如墨瞬间就凝固在手腕上而不流下来。 他心中阵阵寒在胳膊上划了一刀血缓缓流了出来是淡淡的青红色看样子毒势被穴道封住没有蔓延的那么快。 希望师父还留在太华山没走!否则他今天就要命丧于此! 前面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勉强抬头却见小蛮匆匆跑了下来一见他灰白颓靡的脸色她本来被吓得青的脸色更青了。 “泽秀!”她冲上来扶住他“你怎么了?” 泽秀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你下来做什么?!” 小蛮两眼含泪:“我……我的好乖好乖被鬼偷走了!那只鬼跳来跳去没有一点影子还说如果我不走他就要偷走我身上所有的钱还要把我衣服剥光吊在树上做人肉干……我没办法……” 偷钱也算了剥光衣服吊树上的话她宁可下来被人杀死。 泽秀叹了一口气两腿一软扑倒在地只觉两条腿渐渐麻。不能动弹了他心下骇然急道:“你……快在我胳膊上划一刀!” 小蛮也不知他到底怎么了。吓得手足无措当下白着脸在他胳膊上狠狠划了一道。漆黑的鲜血瞬间就涌出像墨水一样绕着伤口流了一圈眨眼就凝固了。她倒抽一口气:“是毒!” 泽秀只觉那种被活剐的刺痛渐渐开始泛滥他脸色白。头上满是冷汗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厉声道:“你上去!一个人去!被剥光衣服吊在树上也不用怕!” “我不去!”她叫了起来。 “听话!”他已经渐渐没力气说话了“小蛮你、你要听话……” 她急得泪水涔涔突然拽住他地胳膊使劲往山上拽。…电脑站泽秀本来快要痛得晕死过去被她一拖又醒了过来他低声道:“你一个人上去。还有活的希望。不要被天刹十方抓走!” 她不说话只是卯足了劲去拖他。他还在下面絮絮叨叨要她一个人走。小蛮突然狠道:“我不走!最多我陪你一起死!活着我都不怕了。还怕死吗?!” 泽秀嘴唇微微一合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剧痛犹如浪潮一般吞没了他。他晕死过去。 小蛮使出吃奶的劲拖着他她固执起来。连神仙也没办法。 她突然想起那个大火焚烧肆虐地夜晚她在着火的屋子外面无助地绕圈心中像是有无数把刀在切割。那种痛楚毕生难忘。如果在里面地人是泽秀她要怎么办? 眼下他要死了她心中只有大片的空白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只有一个念头救活他!要么就一起死。 她脚下不知踩到什么突然一滑摔倒在地上满脸都是泥灰。她随便用手擦了擦拽起泽秀的胳膊继续往上爬。 身后突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她猛然回头却见季莫离脸色苍白地站在后面他半边身体都被血浸透了右肩往下连着胳膊手都被斩断。他脸上挂着一丝奇异的笑走过来低声道:“他必死无疑。你还是跟我走吧我家先生要见你。” 小蛮恍若未闻还在继续前进。季莫离皱眉道:“我其实是个没耐性地人……” “住嘴。”她打断了他的话回头冷冷看着他:“我也是个没耐性的人。我想你家先生大概不会乐意见一个死人!他死了我绝不独活!” 季莫离有些震住不过下一刻他就立即伸手来抓她小蛮一把抽出泽秀怀里的匕正要狠狠抹脖子忽见他猛然停住伸出一条腿左手长长伸过来他就用这种奇怪的姿势停了下来像一尊雕像。 小蛮愣住了不太明白究竟生了什么事季莫离大概自己也不明白生了什么他只是不能动不能说话。 忽听“扑”地一声极轻微的声响他一个踉跄又能动了急忙回头四处看周围乱石嶙峋树林中叶子刚刚抽出嫩芽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影。他摇了摇头又要继续抓小蛮谁知手伸到一半“扑”地一下他又定在了那里。 不过这次他能说话所以大声道:“何方高人?” 没人理他小蛮还在四处张望忽听头顶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马还给你带他上山去。” 小蛮急忙抬头顶上空空的半个人也没有可是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好乖好乖跑了过来。小蛮欣喜若狂狠命抱起泽秀但她实在是力量有限没本事将他弄上马背后面又有人说道:“居然真地一点功夫都不会。” 话音一落手里的泽秀就轻了不知怎么的就被弄上了马背。这回她总算听清这个声音了就是先前吓唬她要把她衣服剥光了吊树上地那只鬼。她来不及追究这位鬼先生到底是好心还是坏心跳上马背狂奔上山而去。 季莫离好像听见自己额上冷汗滑落的声音不晓得这人要怎么对付自己。 忽听那人道:“你就在这里站上一天一夜吧。为我看门。” 他满身冷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小蛮策马跑上山顶只见周围满是乱石上面还有个小坡子好像有个山洞估计是那只鬼先生地住处。她刚下马喘了一口气正要牵马上去忽听身后地鬼先生又道:“好迟我等了好一会。” 她吓得差点跳起来急忙回头这次终于把鬼先生看了个结结实实。他大概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儿须花白看上去……简直普通地不能再普通就是上街一抓一大把的那种最普通的老头儿。 见小蛮盯着自己看他微微一笑:“上去吧不要你男人活了吗?” 小蛮急忙牵马上坡走进山洞里面甚是宽敞布置的倒像一间屋子。地上铺着一层干草干草上还铺着十分简陋的老虎皮有一个人正阖目躺在上面乌凌乱脸色苍白。 小蛮一看清那人的脸两腿便是一软—— 天权!他没死?! 老头儿跟着走进来把半死不活的泽秀随便丢在地上跟着在怀里一掏取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两排蓝莹莹的铁针正是季莫离用来刺伤泽秀的那个。他不晓得什么时候顺了过来拿在手上反复看沉吟了很久。 “咦?你脸色不对也认识这小伙子?”老头儿忽然抬头看过来。 小蛮怔了半晌才道:“是、是啊。我……认识他。我以为他……死了。是老伯伯您救了他吗?” 老头儿把那盒铁针丢去一边从怀里取出自己的银针一把撕了泽秀的衣服在他心口、额头、丹田三个部位扎了几针一面说道:“嗯……我看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中毒了和一个很厉害的老头子斗了好一会后来又有人来帮那个老头子我看他快死了所以出手相救。他一条小命能不能捡回来还得看天意啊。哦这小子也一样。” 他在泽秀身上踹了一脚很不客气。 小蛮急道:“你做什么!他都快死了你还踢他!” 老头儿笑眯眯地抬眼:“天底下除了我之外没人能踢他了。你知道我是谁?” 小蛮摇了摇头突然灵光一动:“啊你是他师父!” 老头儿笑道:“对了。要人这样提示才能想起来也未必聪明到哪里去不过身上钱倒是蛮多的。”他取出一个荷包小蛮脸色顿时绿了那是她的荷包!什么时候被他偷走的?! 他取出里面的银票翻了翻赞叹道:“你一个小女娃身上装了三四千两的银票当真有钱的很啊。” 她还有更多的放在包袱里没拿出来呢!小蛮没敢说只是赔笑道:“您老人家喜欢就拿去当作是我孝敬您的。那他俩的毒……” “嗯我说了要看天意。”他起身走到山洞后间回头对她招招手:“不用急过来吧。把脸洗洗我看到女孩儿脏兮兮的就烦。” 满地打滚再说我是后妈?!不许再说后妈们见我比我还亲的亲妈吗? 红蝶之卷 第十九章 要活下去(一) 继续爆发,.qb5./ 第一更。 小蛮随便抹了抹脸,不但没干净反而更脏了。老头子也没在意,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鲜红的小果子,一手就劈烂了把汁液挤在碗里,然后又招招手:“过来,有些东西要教你。” 他慢条斯理地走到泽秀身边,把他鼻子粗鲁地一捏,过一会他本能地张开嘴呼吸,他顺势把碗里脏兮兮的汁液一股脑倒进泽秀嘴里,憋得他脸色比死人还难看。 小蛮看得胆战心惊,喃喃道:“老爷子……他真是你徒弟?他不会被你弄死?” “哪那么容易死!”老头儿把碗一丢,蹲在天权面前,低头看看他心口丹田等处的银针,本来应当是莹白色的针体,如今变成了漆黑乌紫的颜色。他用一根手绢包住手,将银针一一拔下,一面说道:“针颜色一旦全变了,半个时辰之内就要赶紧换新的。你过来看,看好了,我只扎一遍,记不得就是你的责任。” 小蛮一头雾水,只得蹲在旁边仔细看了,先从何处扎起,扎几分,怎么转,怎么轻轻使力。最后一根针老头子递给了她:“你来试试,对着那个针眼扎下去。” 她战战兢兢地捏着针,一点一点扎进他的心口穴道处,老头子说道:“很好,就是这样,会了吧?” 他也不等小蛮回答,起身将拔下的毒针丢进一个铜脸盆里,里面的清水一下子就变成了墨一般的黑。 “那个……您莫非是打算以后让我来扎针……”小蛮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后到处走,像只小尾巴。“还是说只要扎针就能解毒?” 老头子戴上斗笠,背起一个破烂篓子,腰上还挂着一条发黄的汗巾子。手里攥着一把脏兮兮地锄头,比农民还像农民。他说道:“扎针就能解毒,那我不成神仙了?那个只是护住他们的要害,留一口气罢了。我去采药,三天之内必回,你记得给他们换针。千万不要误了时辰,否则后果严重。” 说着转身就要走,小蛮一把拉住他的袖子:“有几成把握能救活?”她问得一本正经。 他想了想:“如果只有那个白衣小子一人,估计一成也没有。但如今那死小子也中毒了,倒有七成地把握。.手机站ap..此乃天意也,你乖乖待在洞里,除了我谁来也别开门。” 小蛮朝开敞的洞口看了一眼,为难道:“老爷子,这里没门。” 他嘿嘿一笑:“谁说地?将军就是门。”他吹了一声口哨。叫道:“将军!看着门,不许任何人进来!” 将军?小蛮疑惑地回头,只见一个庞然大物懒懒散散地从厨房里面溜了出来。一身金黑相间的华丽皮毛,额头上赫然一个“王”字。两眼炯炯有神。充满了杀意。它走到小蛮面前,高傲地闻了闻她的裙摆。很不屑,突然张大嘴露出一口獠牙----打了个呵欠。 是老虎!小蛮眼睛一瞪,毫不犹豫地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老头子早走了,入目就是将军高傲的双眼,它蹲在她身边,不怀好意地看着她,从上到下,似乎在打量她身上那几两肉够不够它打一顿牙祭。 小蛮倒抽一口气,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 啪啪啪,有人在用鞭子抽她地大腿,抽得还挺狠,小蛮嗳哟一声睁开眼,立即见到将军雄伟壮阔的后背,它背对着她蹲在地上,尾巴使劲在她腿上拍着,见她醒了又要晕过去,它的尾巴直接抽在她脸上。 “好痛!”小蛮终于被打醒了,见它有些急躁地在泽秀身上嗅着,原来他身上的银针已经全黑了,它是在催促她赶紧换针。 小蛮战战兢兢地用手绢包住毒针一根根拔下,然后按照老头子的手法重新换了新针,将毒针一股脑丢进后面的铜脸盆里。将军颇为赞许地看着她,好像对她现学现用的手艺感到很满意。 然后它伸出自己满是肉垫的大爪子,友好地拍了拍小蛮,她脸色一变,大叫一声,又晕了过去。将军伤自尊地看着自己友好的爪子----它只是想摸摸她而已。 最后一次醒过来,小蛮再也晕不动了,她发现晕倒也是一个体力活,她现在肚子饿得前心贴后背,实在没体力继续。 山洞后面是厨房,锅碗瓢盆都有,肉菜也都有储存。小蛮胡乱做了一些面条,刚吃一口,就看到将军**辣地眼神刺过来。她小心放下碗,送到它面前:“你……你也要吃?老虎不是吃生肉吗?” 将军毫不客气,舌头一卷就把一碗面条给干了,小蛮木然看着空空如也的碗,再看看将军仍然**的眼神,最后用上最大地锅,煮了一整锅面,自己一碗,其余的全部送到将军肚子里。 它显然对她地手艺非常满意,吃饱喝足之后立即丢弃了高傲地架子,娇羞答答地跑过来贴在她腿上,蹭啊蹭。丫大概真以为自己是只猫,小蛮背过去擦擦眼泪,端了两碗水去喂前面两个半死不活的病号。 泽秀脸色灰白,天权嘴唇乌紫,都是颓靡个半死,半点风采也不见了。小蛮蹲在天权面前,看他地时间要长一点。 她真的以为他死了,大火熊熊直扑天际,血衣乌发,他的死凄烈美艳,那个夜晚真是比地狱还要可怕。可是,他还活着,虽然现在和死人也没什么区别,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小蛮看了一会,抬手在他苍白的脸上轻轻抚了一下,低声道:“要活下去。死的再漂亮,也只是死,只有活下去才是精彩。”她握住他的手,将泽秀的手也拉过来握在手里,紧紧抱在怀里。 “你们都要活下去。” 将军煞风景地继续过来撒娇,扑地一下躺在她面前,亮出白乎乎的肚皮,扭来扭去要她摸它。小蛮木然看着它,低声道:“你……真的是老虎吗?” 它高傲的自尊立即被这个漂亮的小姑娘刺伤了,哭哭啼啼地跑到山洞门口,再也不理她。 其后三天,不停有人来洞口骚扰,小蛮懒得出去看,估计就是天刹十方那些人,摸准了老头子不在洞里,还是不肯放弃。结果一个个气势汹汹的来,又魂飞魄散地被将军吓回去,渐渐的便再也没人来骚扰。 中午小蛮又煮了一锅饭外带一锅肉,擦了擦手出来叫:“将军!吃饭了!” 一连叫了两声,将军都没过来,她奇怪地探头出去,就见将军欢天喜地地从洞口窜了下去,呜呜乱叫,小蛮跟着跑出去,就见老头子背着药篓,笑嘻嘻地拍着将军的脑袋,纵身跳在它背上,呼啦啦就跑到了洞口。“好香!”老头一进山洞眼睛就亮了,“做了什么好吃的?”他犯馋的样子和泽秀如出一辙。 小蛮接过沉甸甸的药篓,放进厨房,又给他盛了一大碗饭外加一大碗肉,老头子的眼睛都笑眯了:“好丫头好丫头!会做饭的女人是宝贝呀!” 他大口吃饭大口嚼肉,真看不出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 “药采回来了,亏得现在已经二月,迟些早些都配不到最重要的那几味。丫头要帮我忙,将药材磨碎,晚上我有用。” 他吃完把碗一丢,将药篓子里的东西噼里啪啦倒了一地,有红有黄有绿有紫,有草根有叶子有果子,还有几枚血淋淋的不知什么东西的内脏。然后不知从哪里取来一个大半人高的木桶,磨碎的药材就全部丢进去,烧了滚烫的开水朝里面倒,足足忙了一下午,木桶里的水有大半了,老头才把手一拍:“好了,今天的分量足够了。丫头跟我来,把那两个小子剥光了丢桶里。” 剥……剥光?小蛮眨了眨眼睛,好像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头子一打响指:“害羞个屁啊!明明是大饱眼福的事!” 小蛮垂下头,其实很想告诉他,她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她没好意思露在脸上。 老头子三下五除二把两人的衣服都给剥了,小蛮躲在他身后故作娇羞,把手蒙在眼睛上,指缝张得大大的,使劲用眼睛揩油。 两个人被面对面放在大木桶里,药气和蒸汽一熏,两人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似乎很不舒服。 老头子抽出银针,开始在两人后背上扎,一面说道:“死煞本身是极阴损的毒,令血液凝结变黑,死时痛苦不堪。白衣服的小子呢,内功偏阴柔,所以毒发的情况不会像我家死徒弟那么严重,但若要根愈却是困难。泽秀的武功走阳刚的路子,死煞刚好克住他,否则依他的功力,不至于中毒之后立即不能动弹。他俩能凑到一起,真是天意,互相配合着,或许真的有救。” 什么阴阳小蛮是完全不懂,她蹲在木桶旁边,一会看看这个,此人妖娆轻佻,一会看看那个,此人清俊秀雅。她今天真的是大饱眼福了,饱的不能再饱。不过最后她的眼睛还是定在了泽秀脸上,抬手替他把头发理了理,低声道:“泽秀,你一定会好的。” 最新全本:、、、、、、、、、、 红蝶之卷 第二十章 要活下去(二) 第二更。 木桶里的水很快就变成墨一样的黑还出刺鼻的味道小蛮不停地磨药丢在另一个大铜盆里煮随着老头子的吩咐将烧热的药水往木桶里倒。 换了七次水眼看天要亮了老头子掏出烟袋点燃抽了一口:“好了就到这里。晚上再继续。” 小蛮累瘫在地上呆呆地看着木桶里光溜溜的两人问道:“老爷子不用把他们扶出来?会不会受凉啊。” 他吧嗒吧嗒抽着烟嘴:“不会死人放心吧。” 小蛮答应了一声实在累的不行了闭上眼就昏睡过去。 后面几天一直都是磨药、烧水、换水从他们身体里逼出来的毒越来越少水的颜色变得也越来越清老头子很满意地给他们扎最后一次针道:“过一会估计就能醒过来不过元气是大伤了要好好养一段时间。” 小蛮高兴得简直要晕过去守在木桶边就不肯走人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兴奋得两眼光。老头子在天权的背后扎了最后一针他突然一震哼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小蛮立即扑上去急道:“天权!你醒了?” 他缓缓扬起湿漉漉的睫毛双眼澄澈静静看着她动也不动。小蛮伸手在他脸前使劲晃:“是我呀!是我!你看得见吗?” 他恍若不闻只是怔怔看着她。热气熏得他满脸都湿漉漉的头贴在脸上脸色有一种异样的苍白妩媚。他们晕过去的时候小蛮每天也不知看多少遍他们光溜溜的身体。这会人醒了她却有点不敢看只是对他傻笑:“说话呀?不会还晕着吧?” 他眨了眨眼睛一颗水珠从他睫毛上掉了下来。小蛮不由伸手替他将脸上地湿拨开:“怎么了?老爷子他好像不对劲哦!”话未说完。她指尖上就是一疼居然被他张口咬住了。 她差点跳起来忽听脑袋后面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道:“你是在做什么?” 小蛮又惊又喜地转头果然见到泽秀醒过来了脸色铁青。…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身体不好看她的眼神凶神恶煞地。 “啊!泽秀!”她又叫了一声欢喜得又要扑上去他早就光溜溜地从木桶里站了起来随手取过放在旁边地大氅裹在身上对老头半跪下来:“弟子拜见师父。多谢师父出手相助。” 老头子笑眯眯地抽着烟袋摆手道:“没什么收了你家姑娘的四千两诊费还是我划算。你中毒初愈。不要多说话快去躺着。” 小蛮还要扑过去可是天权咬着她地手指不松口。她急道:“老爷子你快来看看他啊。这是怎么了?” 老头子不甚在意地说道:“没什么。他中毒时间比较长。过几天大概才能完全恢复。你把他拉出来把让他们好好睡一会。” 她去扶?!小蛮已经能感觉到泽秀杀人一样的眼神了。她背后寒毛一根根都竖了起来正不知该怎么办他突然松口然后水声淋漓光溜溜地站了起来跨出木桶。小蛮抢过一条大氅就裹在他身上踮脚勉强围住他的脖子好让他不至于泄露春色。 天权不说话也没表情抓住大氅默默走到虎皮垫子上倒头就睡头湿漉漉的也不管。 小蛮取了两条干毛巾颤巍巍地走过来见泽秀瞪着她她只好嘿嘿一笑:“你……要不要擦擦头呀?” 泽秀抢过毛巾自己擦了起来一面淡道:“你去照顾他不用管我。” 小蛮纠结了半天对他这种脾气实在是没办法只得帮天权把头擦干低头再看他已经睡熟了脸上渐渐恢复了血色。 泽秀狠狠把毛巾丢在地上扑通一声躺下来一声不吭地睡了。 小蛮慢吞吞蹭到他身后小声唤了一下:“泽秀……” 他闭着眼冷道:“我睡了不许说话。” 老头子早就跑到后面躲避这些麻烦这些小儿女的事情最让人头疼。他才不要管。 小蛮纠结啊纠结纠结了半天终于也累得不行了靠在墙上昏昏沉沉地要睡着忽然觉得他翻过身来将她地手小心抓起放在脸旁。她心中一软哧地一下笑了出来他也没说话理所当然地抱着她的胳膊睡着了。 小蛮醒过来的时候泽秀已经不在身边了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身上滑下两条大氅她茫然地看了半天突然现身边另外坐着一个人正是天权。他换上了最普通不过的粗布衣服头披在背后静静靠着洞壁望着洞外变幻的流云。 “天权?”她试着轻轻叫了一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不动也不说话。 小蛮爬到他面前又叫了一声:“天权。” 他终于把望着洞外的眼神拉回来一些放在她脸上不过还是没说话眼神也淡淡的像在看最平凡普通不过的风景。小蛮小声问道:“你好了吗?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为什么不说话?” 他就是不说话看了她一会又把眼睛移向洞外。 小蛮被他搞得急死了拽住他的袖子摇了摇:“你是怎么了?不会被毒傻了吧?那天到底生了什么事你被谁追杀吗?泽秀说院子里有五具尸体都是谁啊?” 他动了一下低头看着她突然伸手摸了摸她地脸小蛮急道:“你别呆啊我的脸有什么好摸的快说话是正经!” “你打算被他摸到什么时候?”冷冰冰地声音又在背后响了起来小蛮只得站起来回头道:“他……怎么回事?” 泽秀抱着胳膊冷冷看着她:“应当我问问你怎么回事。” 小蛮叹了一口气摆摆手:“我……去梳洗。”她认输先躲开是正经。 泽秀不依不饶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洗脸漱口突然说道:“他没什么事师父说可能是中毒太长余毒还留在体内过几天就没事了。” 小蛮连连点头心虚的要命。这个人醋味极大简直到了可怕地地步还别扭地够呛一个不开心就板脸。他刚醒过来她还是不要得罪他比较好。 用巾子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她正要把乱七八糟地头梳梳泽秀突然从后面环住她的腰下巴放在她头顶上低声道:“师父说你好几天没睡急得要死要活。到底是为哪个急?” 她支吾了半天眨了眨眼睛:“两个都急。” 他好像有点生气不动了。小蛮低声道:“是不想骗你啦我再怎么冷血也不能看着一路过来的同伴死在面前吧。而且……你干嘛老和他比?你是小孩吗?” 他在她还有些湿润的脸上捏了一把放开她笑道:“你总有这么多歪理。罢了我去陪师父你自己玩吧。” 他走到后面突然又折回来在她脑门子上一弹:“不许看他。” 这么霸道她非要听他的吗? 小蛮把头梳通绾了个髻走到前面天权还是那个姿势动都没动一下。小蛮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低声道:“饿了吗?还是想喝水?” 他像个木头人一样不动就是不动。小蛮去厨房端了一碗饭递在他手上他也不接倒水给他他连看也不看。明明嘴唇都干得裂开了。 她只得将碗放在他唇边低声道:“喝点水。” 这次他终于动了小小喝了一口小蛮喂了他一碗水然后把饭和菜拌在一起小心喂他吃。 吃了大半碗的样子他摇摇头吃不下了。 “你胃口可比泽秀那只猪小多了。”小蛮感慨了一番用手绢替他擦擦嘴抬头见他定定看着自己双眸里似有宝光流转只是额上乱覆眉看上去不那么利索。 她取出牛角梳坐在他身后开始梳头一面低声道:“天权现在是春天了。你知道吗?蝴蝶是在春天破蛹的。不要总想着很绝望的东西你没死就要好好活下去。以后你的生命就是崭新的重新开始活不比死去要好吗?活着就有希望。” 她替他将头梳好依照他以前的方式束了起来然后凑到前面一看微微一笑:“这样不是好多了么?” 他眼怔怔地看着洞外的景色始终没有说话。 红蝶之卷 第二十一章 要活下去(三) 小蛮松了一口气,取了梳子替天权慢慢梳头,一面说道:“希望你早点好起来,以后也别回天刹十方什么的啦。你做坏事虽然很合适,不过却让人害怕。现在这样多好,安安静静的,不过呢,就是像个木头人。我早就不怪你啦,这次追杀我们的天刹十方我也相信和你没关系。养好身体呢,你就找个地方安静地生活下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再说,天权公子这个名字拿出去。大家都会说是个好人。听我的,骗人很累,圆谎更累。而且以后一定会后悔,我以前老是骗人。不撒谎就浑身难受,现在我再也不会撒谎了,你也要做个坦荡荡的好人。” 第二十一章要活下去(三) 第三更。 结果从此之后,他开始不会吃饭也不会喝水了,曾经能灵巧盘发髻的手连头也不会梳,成天没事就是坐在洞口望着远方慢慢绿起来的春景。 “天权,喝水吧。”细碎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小蛮轻飘飘地蹲在他身边,他没转头,也不抬手,小蛮熟练地把碗送到他唇边,他果然一气喝了大半。 老头子在山洞里抽着烟袋,笑道:“嗯,不错。小丫头以后照顾他就是了。死煞这毒厉害啊,还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泽秀撑着脑袋在地上躺了一会,突然背过身去,埋头睡觉,一声不吭。 老头子踢了他一脚:“少给老子天天睡!出去走走!养身体可不是你这样养!” 他只得爬起来,提剑走出洞口,小蛮立即感到他杀人一样的眼神又烧在背上,吓得动也不敢动,泽秀一言不发走下坡子,开始满山乱绕,眼不见为净。 小蛮松了一口气,取了梳子替天权慢慢梳头,一面说道:“希望你早点好起来,以后也别回天刹十方什么的啦。你做坏事虽然很合适,不过却让人害怕。现在这样多好,安安静静的,不过呢,就是像个木头人。我早就不怪你啦,这次追杀我们的天刹十方我也相信和你没关系。养好身体呢,你就找个地方安静地生活下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再说,天权公子这个名字拿出去。大家都会说是个好人。听我的,骗人很累,圆谎更累。而且以后一定会后悔,我以前老是骗人。不撒谎就浑身难受,现在我再也不会撒谎了,你也要做个坦荡荡的好人。” 天权动也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老头子在后面敲着烟杆笑:“他听不见你说什么,小丫头废话那么多也没用。再说。各人有各人的道理,你才多大,见过什么世面?就去劝他。” 小蛮替他把头发束好,道:“他听不听是他地事,我说不说是我的事,老爷子真会小看人。” 老头子笑呵呵地说道:“我不小看你,出手就是四千两诊金的人,世上也不多地。” 不是她出手,是他偷走的好不好?小蛮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算了,钱财乃身外之物----让她也一次有钱人地腔调吧,只要能救活两个人的命。四千两,四万两又算什么呢? 她端来热水。拧干了巾子给他擦脸。天权半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霞光中微颤。腮边粘着一绺湿漉漉的头发,小蛮不由自主放轻了手劲,看得有些移不开眼。那一双睫毛突然扬了起来,定定看着她,幽深若谷。小蛮咳了一声,故作自然地别开脸,脸上有些发烧。 “……总之……我知道你很聪明啦,肯定对我的话不屑一顾。不过,我觉得你不会是坏蛋,至少,你对我是很好地。” 她抬头对他微微一笑,然后望向远方的春景,轻道:“你对我很好,我都知道的。” 泽秀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一整天都没回来,眼看天都快暗了,小蛮不由暗暗发急,在洞口前踱来踱去。老头子终于抽完了他那袋怎么也抽不完的烟,把烟杆在地上敲敲,起身道:“好了,吃饭吧。” 小蛮急道:“现在吃?可是泽秀还没回来。” 他把眼睛一瞪:“他没回来关我屁事,他不回来就不能吃饭睡觉拉屎了?” 小蛮简直无话可说,站在洞口借着最后一点晚霞的颜色极目张望,希望能看到他漆黑的大氅。衣角突然被人拉了一下,她低头一看,天权正垂眼望着放在他手边的一碗饭,大概是让她喂他。 “等等……好不好?等等……”她心不在焉地说着。 泽秀身上的毒刚刚被解,还很虚弱,一个人跑出去万一遇到了野兽怎么办?又或者遇到死性不改的天刹十方?她心中一团乱,晚霞渐渐也变成了黑色地,他还是不见人影。老头子在里面吃完饭欢喜得一个劲剔牙,压根就没把这当回事。她跺了跺脚,突然转身飞奔下坡子,眨眼就钻进了树林里。 天权默默坐在洞口,望着失去光芒的天空,一言不发。 老头子在后面滋滋剔牙,突然笑道:“我来喂你吧?” 天权回头看了他一眼,袖子一拂,饭碗就掉在了下面。老头子毫不在意,哈哈大笑起来。 小蛮在树林里转了没一会,就见到泽秀漆黑的大氅出现在眼界里,她扑上去就打,差点把他揍趴在地上。 “让你乱跑让你乱跑!” 泽秀怒道:“你够了没有?!这是对病人地态度吗?!” 小蛮这才发现他虚弱得够呛,她第一次能把他压在下面揍半死,只得赶紧跳起来,伸手去扶他,泽秀抓住她的手腕,突然一带,小蛮不由自主摔在地上,然后一个沉重地身体压上来,她顿时被压得眼冒金星。 脸被人狠狠捧住,他地吻有些暴怒在里面,不过很快就变得极温柔,极致眷恋,将所有刺都收了回去。小蛮在神魂颠倒之前赶紧推开他,省得犯下不可挽回的错误。她清清嗓子,故作自然地说道:“你去哪里了?怎么出去一整天?知不知道我们会担心?” 泽秀哼了一声,慢慢站起来:“让地方给你们亲热啊。”他掉脸就走。 小蛮忍不住又踹了他一脚,泽秀一个踉跄,回头黑着脸来抓她,抓到了又是一顿亲吻,吻完了继续说难听话,说完了继续被踢。闹了半天,两人终于累了。他揽住她地肩膀,两人有说有笑地回到山洞。 洞里老头子在给天权喂饭,见他俩回来了。衣服上全是泥,不由暧昧一笑:“徒弟啊。你重伤初愈,有些事情需要节制。实在不行山洞可以让给你,在外面……风吹着受凉了怎么办?” 小蛮涨红了脸要反驳,突然想到什么,抱着胳膊悠然道:“明天不做肉了。我看青菜挺多的……” 他立即笑得像一朵花,馒头花:“徒弟啊,练功也不必急于一时对不对?先休息几天,等手脚灵活有力了再练,知道了不?” 小蛮哼哼地笑着走去了厨房。 半个月之后,泽秀的身体渐渐康复,已经可以使完一套剑法脸不红气不喘了,反观天权,还是老样子。成天没事就坐在洞口发呆,什么也不会做。 某天清晨,泽秀犯馋跑到厨房去找东西吃。揭开锅盖,锅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张破布片。上面写着一行乱七八糟的字:麻烦解决,我走也。把小空揍一顿。他下次再敢透露老子地行踪,我就把他脑袋从脖子上拧下来。 师父就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地消失了,他从来都是行踪诡秘的,以前传授武功也是,三天两头来一趟看他进展,一旦学有所成他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这次能在太华山遇到,真是运气中的运气。 他吃完饭就是去练功,小蛮起来地时候,一出洞口,果然一如既往地见到天权沉默的背影。她已经习惯替他梳头了,取出梳子慢慢打理,又开始絮絮叨叨:“要不我再帮你找个大夫看看吧?你这样地人,如果以后什么都不会,该怎么办呢?让人不能放心啊。” 她喂了水,又取来巾子替他擦脸。朝阳的光芒映在他脸上,小蛮不知自己是敏感还是什么别的,只觉他今天神情异于往日,眼睛出奇的亮,像第一次看到这个世界一样,每一处都不放过。 “天权,你会好起来的。”她笑,将他耳边地发别到后面。手腕上突然一紧,小蛮怔忡地低头,就见他紧紧攥住她的手腕,长睫微颤,然后轻轻在她手指上吻了一下。 她手里的巾子差点掉在地上,猛然起身,他却又不动了,像个木头人,静静坐在洞口,谁也不知他想些什么。 夜已经很深了,山林里很安静,除了一些喜欢夜晚狩猎的动物,基本上陷入香甜的梦境里。 小蛮抱着大氅缩在地上,睡得七荤八素。她的手被泽秀抓在怀里,手指也微微蜷缩,睡得像个孩子。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黑影缓缓走出洞口,无声无息,顺着坡子走了下去。 一直走到半山腰那里,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默默回头,却见泽秀披着头发,没穿外衣,靠在一棵树上看着他。 “我早知道你在装。”他冷冷说着,“你不说话不动弹,是在凝神恢复内功吧?如今功力恢复,是要去哪里?通知你后面的那些走狗么?” 天权淡道:“你对我似乎有许多不满。一个男人过于嫉妒未必是好事。” 泽秀对他的挑衅恍若未闻,低声道:“你若是要回去,麻烦转告一声,谁再要来找麻烦,我就不会客气了。” 天权微微扬起头:“这句话你自己告诉他们吧。” 泽秀略微讥诮地笑了:“当真不回去?决心挺大么。” 天权转身,对他微微一揖:“尊师救命之恩,定然铭记心中不敢相忘,他日必然报答。你我日后有缘,自然也能相遇。告辞。” 他飘然而去,走了一会,忽听泽秀又道:“没有话要我转告她么?” 天权停了一下:“……没有,有话我日后自会亲自与她说。何况,你未必会转告。” 泽秀笑了起来,他也微微一笑,长发被夜风拂起,下一刻,已经消失在夜色之外。 (红蝶之卷完) 第五卷结束了,马上就要开始最后一卷。 在最后一卷开始之前,十四想请个假,因为要去新疆,所以最近几天暂时停更。大家不用来看了,我最早会在10月27日恢复更新,最迟也会在11月1日前恢复的。 放心,我从不留坑,只是这次真地来不及,因为每次都是三更,导致我没存稿,只能暂时停更几天了,等我回来就继续更。 另外,酱油这个文已经签约出版,估计明年可以面世,分为上下两册(暂定),我会做一些修改,让内容更加简练一些,有同学说本文开头有些流水账,所以我会在开头部分做大修。 然后有些没有提到的细节问题,也会补充上去。 喜欢的同学希望多多支持。正式出版地时候我会通知大家。 以上。 祝我一路平安吧嘿,是不是有些厚颜无耻。。爬走。。 锦绣之卷 第一章 爱与妒忌同行(一) 我回来了,拖了几天没更,今天四更表示补偿。 第一更。 阳春三月,风都是暖洋洋的,吹在身上令人昏昏欲睡。 泽秀从铁匠铺出来,手里捏着刚修好的春歌。春歌的剑鞘有些松了,握着不顺手,对他这样一个经常要用剑的人来说,一点点小失误都有可能致命,细节方面尤其需要注意。 巷口有人卖新鲜的花生糕,他下意识地买了一袋。其实他不喜欢吃甜的东西,以前对这些小零食看都不会看一眼,现在看到好吃的买上一袋却成了一种习惯。因为有一个女孩子很喜欢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护城河畔杨柳依依,千万缕绿色柔丝缓缓摇曳。有一个穿着薄软春衫的女孩子倚在护城河栏杆上往下看。她的衣服颜色好像过于鲜艳了,大团大团的绣球花簇在衣服上,就算是刚成婚的少*妇也不会这样打扮,可是穿在她身上很合适。她很瘦,纤细又娇小,衣服下好像是空的一样,随风鼓起作响,连带着垂在背上的黑发也摇晃个不停。 她拿着一截嫩柳枝,拔下柳叶丢河里喂鱼,侧面的轮廓很秀气,小巧的鼻子,还有微微颤抖的长睫毛。 无论如何,在春天里看到这样一个干净俊秀的女孩子,是一种享受。 不光是泽秀,路过的很多男人都这么觉得,所以很快就有两个人过去搭讪了。 “小妹妹,是迷路了吗?”路人甲热情地问着。 她抬起头,笑得很天真:“这位大哥。我在等人。” “等谁呀?” 她笑得特别可爱:“等我大叔,他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可能是走错路了。” 路人乙自告奋勇:“和大哥们走吧,我们帮你找大叔。” 她转过身来。望着他们身后,笑若春风:“好像他已经来了。” 两人同时回头,见到泽秀冷冰冰的桃花眼,还有他腰上挎着的三把长剑,脸色顿时绿了。一个字也没说,摸摸鼻子乖乖走人。 “不是让你别乱和陌生人说话么?”他走过去,把装了花生糕的袋子丢在她手上。 “啊,帮我买地?谢谢啦。”小蛮眼睛顿时亮了,抓起一块就塞嘴里。 “慢点吃,你是饿死鬼投胎啊?”他一贯的毒舌,拽着她宽大袖子朝前走,“找个地方喝点茶,顺便看看通缉榜有没有什么新人出来。” 天权和师父都走了之后。他俩在华山又待了几天,等他的伤完全康复了才走人,回到开封府。…电脑站,好像暂时没有要走地意思。本来泽秀以为天权走了之后小蛮会惊讶什么的。谁想她只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走了也好。这下可以放心了。” 他没问放什么心,她和天权之间地事他不想过问,只是觉得很不爽,非常不爽。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也不清楚,明明是美好又温暖的春天,他却常常感到烦躁,有一句话他老早就想说了,但说出来又怕像上次一样被拒绝,那样是很糟糕的。 不知不觉,变成她拽着他的袖子朝前走,路边刚好有个茶馆,小蛮点了一壶茶,几样糕点,泽秀喝了一口就放下杯子,皱眉道:“这东西也好意思叫西湖龙井,假的不能再假了。” 小蛮笑了起来:“知道你是大少爷,锦衣玉食养大地,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能有好茶给你么,喝着解渴就行了。” 泽秀果然不肯再喝,丢了茶杯靠在墙上,将腰上的皮袋解下来,一口一口喝着酒。 “我挺喜欢这里的,开封府,热闹又大,还繁华。真想以后住这里。”小丫头对开封充满了好感。 泽秀心不在焉,慢吞吞应道:“好啊,你喜欢,咱们就住这儿。住腻了再走。” 小蛮微微一笑,过一会,脸上突然有些发红,低声道:“那个,泽秀……” 话未说完,忽听后面传来琵琶的声音,她一转头,就见一个年约四旬的妇人抱着琵琶站在身后,笑吟吟地看着他二人,柔声道:“两位客官,要点个小曲儿来听听么?” 小蛮正要摇头,泽秀却道:“好啊,你随便唱一段来听听。” 那妇人果然拖了一张椅子过来坐,抱着琵琶就弹了起来,小蛮没听两下就要皱眉头,这人弹得不但不好,简直可以用糟糕之极来形容,这种水平,她怎么好意思出来卖唱的?她忍不住拿眼去看那妇人,她面容十分平凡,额上眼角都有皱纹,然而一双眼却出奇的亮,像暗夜寒星一般,在小蛮脸上扫了一圈便垂下去,她不由有些心惊。 妇人突然开口唱了起来:“红树醉秋色,碧溪弹夜弦。佳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 声音也不怎么动听,很普通,但是小蛮听着她的声音,只觉一阵莫名其妙的心惊,像是一下子全世界只剩下了她地歌声,周围一切喧嚣都沉淀下去。她吐出的每个字都像是千钧重,狠狠砸在她身上,变成了有形的力量,迫着她本能地朝后躲。 一只手突然抓住她地手腕,小蛮浑身一战,却是泽秀的手,她一下子清醒过来,还有些惶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他冷道:“好内力!”话音未落,茶杯已经朝那个妇人身上掷去,她反手抱起琵琶就挡,一面骂道:“臭小子不识好歹!” 泽秀一愣,那妇人趁机掉头就跑,动作极快,眨眼就窜出了茶馆,他跳起来就追。直追了两条街,街上许多人熙来攘往,她跑得特别快。只一下就不晓得去了哪里。泽秀纵身跳上高楼,极目张望。也还是找不到,只得跳下来。 往回走了几步,忽然觉得有人在肩上一搭,功力深厚,他下意识地反手去抓。一拳击上,耳边听得一人笑道:“好小子,连你二叔也打!” 泽秀又惊又喜,急忙转头,果然见团扇子抱着胳膊站在身后冲他笑。 “你也来开封了?那小姑娘呢?没带着她?”他笑吟吟地问着。 泽秀摇摇头,又点点头:“……在茶馆,二叔怎么也会在开封。” 团扇子叹了一口气:“佳檀身体不好,说辽地太冷,想去暖和一些地地方。所以我打算带她去江南。不过刚到开封她就又犯病了,这会在客栈睡着呢,我去替她抓药。” 泽秀心不在焉地说道:“嗯。二婶地身体还是老样子……” “怎么了?”团扇子见他魂不守舍,不由奇怪。“不会是和小丫头吵架了吧?” 泽秀转身往茶馆走去。一面将方才的离奇遭遇说了一遍,团扇子笑道:“是个女子?你这小子风流倜傥。不会是哪里结下地风流债吧?你那个小丫头什么都不会,吃上侠女地一拳一脚可不是好玩的。” 泽秀笑了一声:“哪有的事。只怕是天刹十方又来捣乱。” “开封府外围有你三叔地人守着呢,天刹十方有天大的本事也过不来。” 泽秀一怔:“三叔?” 团扇子微微一笑:“他要来开封开店,成日有人来捣乱可不行。” 泽秀顿时了然:“有人也去找你们地麻烦了?” 团扇子笑道:“能给咱们惹麻烦的人可不多。你那个成天造孽的老爹到最后也不是给他们杀的,只怕是自己被不肖子孙气死的。几个儿子把家产偷偷败了个大半,还瞒着不让你老子晓得,纸到底包不住火,闹出来之后你老子就气病啦,被那一大群妻妾儿孙锁在小院子里,不给找大夫,他们私下商量着分余下地财产,没分完你老爹就死了,跟着天刹十方那伙人进来玩什么灭族,杀了几个下人和宗家的人,上面的人早就躲起来了,哪里轮的到他们来杀。” 泽秀默然无言,当年他老子听信谗言,说什么狐狸精来败家产,谁晓得防来防去,还是被人给败了,不是一只狐狸精,而是一群吸血蝙蝠。 “原来……如此。” 团扇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三叔要来开封府开店,这两天应当就到,回头咱们去吃他喝他的。带上你的小姑娘……嗯,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同行,也该有个名分,趁早把亲事办了吧。” 泽秀提到这个就郁闷,一言不发,惹得团扇子哈哈大笑:“连个小丫头也搞不定,不要叫老子来唾弃你!走!二叔带你去提亲!” 两人回到茶馆,哪里还有小蛮的影子!原先她坐的地方茶杯翻了一个,满地茶水,桌上还有几点刚刚凝固地血,简直是触目惊心。 泽秀脸色铁青,反手一把抓过伙计,厉声道:“这里的人呢?!” 那伙计吓得差点要翻白眼,急道:“那小姑娘……突然流鼻血……后来来了个老太婆,把她扶走了……” 泽秀恨得一把丢开他,掉脸就走。是他大意了!当初就不该追出去!团扇子蹙眉道:“流鼻血,想必是被那卖唱妇人的内力所伤,此事不可耽误,咱们一起去找。” 小蛮醒过来地时候,只觉耳朵里有千万只蜜蜂在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蹦,有点想吐,还浑身无力,难受得要命。 周围黑漆漆的,但不像是郊外山洞,倒像是一个仓库地下室之类地,她躺在面粉堆里,旁边一盏很小地油灯闪烁。 这次抓她的人是谁?她第一个念头是这个。慢慢从面粉堆里坐起来,她还有些昏昏地,忽听后面一个女子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你醒了,我并不知你不会武功,不小心伤到了你,很抱歉。” 小蛮疑惑地转头,却见靠墙端坐着一个妇人,正是先前卖唱的那个。她目光灼灼,犹如寒星一般,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 小蛮咳了一声:“天刹十方?” 她摇摇头。 “不归山余孽?” 还是摇头。 “苍崖城?” 继续摇头。 小蛮吃惊了:“那你是不是抓错人了?我好像不认识你。” 那妇人不答话,只是抓起蜡烛凑近了来看她,从头到脚,一丝一毫也不放过,小蛮被看得浑身发毛,颤声道:“难道是……剥皮?” 妇人看了她一会,突然幽幽一叹,阴森森地说道:“果然是个小美人,比我年轻美貌,我甘拜下风。” 最新全本:、、、、、、、、、、 锦绣之卷 第二章 爱与妒忌同行(二) (书书网提供文字章节)第二更。书.书.网 一片漆黑一个陌生妇人一种诡异的气氛。 小蛮吞了一口口水干笑道:“什么?” 她抓她来这个粮食仓库就为了夸她长得好看?呃这算不算天降殊荣啊? 那妇人凌厉地瞪了她许久突然出一个比哭还难听的笑声伸手入怀像是要掏什么。 她要掏刀子来剥皮!小蛮脸色顿时白了摇手赔笑道:“这位大……”她本来想叫大婶但又怕这个称呼刺激到她只得临时改口----“这位姐姐有话好好说俗话说有缘千里来相会这地方多么幽静气氛多么美妙动刀子动剑的多破坏美感啊?我们能认识……那个也是有缘不如我问问姐姐你芳名啊?我、我叫小蛮……” 妇人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瞪着她慢慢打开小蛮吞了一口口水继续赔笑:“不要这样嘛和气生财对不对?有话……有不痛快的你可以和我说说……” 布包被打开里面是一把团扇小蛮眼尖一眼就看到上面熟悉的配色针法好像是她绣的。她微微一愣妇人已经把团扇丢给了她低声道:“这是你绣的对不对?” 她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扇子上绣了一个拈花仕女低头含笑极致风流。她脑中灵光一动这是她给团扇子绣的扇面子如何会在这个女人手上?看她又恨又气的样子分明是嫉妒。难不成她是误会了什么? 妇人又道:“果然绣的好人美手也巧……我先时还只当是画。见到你就明白世上果然有你的存在。” 小蛮干笑道:“这位姐姐你好像……有些误会我了。” 那妇人摇了摇头:“你不用解释。书.书.网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地女子年纪又那么小一时走上歧途我也不会怪你。只是那个男人……他早已有了妻室何况你们年纪悬殊太大你这样好的女孩子。应当找个年轻的好男人何必把一生蹉跎在他身上?” 小蛮眨了眨眼睛突然说道:“你是团扇子先生地夫人?” 她果然一颤差点跳起来紧跟着大声道:“你别管我是谁!总之你不要再迷惑他!没用的!” 小蛮失笑道:“我?迷惑团扇子?拜托大姐啊他那个样子又老又难看我怎么可能找他!” 妇人怒道:“你说谁又老又难看?!他是世上最好地人!你、你这样诋毁他。…自己的心不痛么?既然不爱他你何必靠近他!玩弄人心是最可恶的!你可知他为你神魂颠倒?” 小蛮浑身一僵:“你可别乱说什么神魂颠倒!”她见那个妇人要哭又忍着。要火又不敢的样子怪可怜的。只得招招手:“来来。我把事情经过给你说一下。” 她口齿伶俐飞快将怎么遇到团扇子。怎么刺绣地缘由说了一遍那妇人果然将信将疑敌意减了大半低声道:“哦这样说来……这、这不是定情的……嗯那个……” 谁要和那个变态老头定情!小蛮光想想都觉得鸡皮疙瘩乱窜赶紧从怀里取出泽秀送给她的黄金扳指:“你不信来看看这个这才是真正的定那个什么的信物。团扇子先生只有你这样善良美貌的姐姐才能消受得起我没那个福气消受也不想消受。” 妇人显然认识那个黄金扳指低声道:“你……你是泽秀那孩子的……” 小蛮大大点头:“对啦他不是年轻的好男人么?姐姐你还要说我没眼光?”她的嘴角勾了起来果然见到那妇人眼中满是窘色虽然面上木然但眼里又愧又羞又恼好像快哭地样子。书.书.网 小蛮笑道:“姐姐你一定是花容月貌的美人何必戴着面具。” 妇人羞愧了半日终于还是从脸上揭下面具原本肥圆的脸顿时变成了秀雅地鹅蛋脸大约有三十多岁要说漂亮却也不怎么出色只是温温婉婉清秀纤柔的小家碧玉看上去十分舒服。大概是因为做了一件级丢脸地事她地举止慌乱倒有一种令人怜爱的味道小蛮比她小那么多都忍不住要去安抚她:“没什么一场误会而已姐姐不用怕我绝不告诉任何人。” 她有些感激握住小蛮地手突然咳了几声嗓音沙哑面色潮红:“是我太冲动了还伤了你……”她忍不住又要哭小蛮只得继续安慰:“没什么没什么不疼不痒我好得很。” 她慢慢恢复了平常神色低声道:“你别叫我姐姐你是泽秀的妻子下午我早该想到了只是一时气血攻心……你应当叫我二婶。” 小蛮笑了笑:“我不是他妻子还没成亲呢。二婶还是留着以后叫吧我叫小蛮姐姐你呢?” 她声若蚊呐:“我叫佳檀……嗯你真的不会告诉他们……” 小蛮笑道:“佳檀姐姐放心我绝对不告诉他们。我就说自己跑过来玩了……对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佳檀正要说话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浑身一僵:“他们那么快就找来了!” 她起身就要跑路走了两步突然回头道:“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能跑就让团扇子骂我一顿好了。” 小蛮奇道:“团扇子先生来开封了?对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佳檀低声道:“是客栈的仓库……我们就住这个客栈他……肯定会骂死我……”说着莹然含泪楚楚可怜。 小蛮见对面有个透气的小窗户急忙招手:“说什么呢!干嘛要他骂你!快!从那里走!快走啦!” 佳檀终于还是犹豫着打开窗子跳了出去一边咳嗽一边轻道:“小蛮妹妹我一定报答你。”说完整个人像蝴蝶一样飘然而去。 小蛮微微一笑好吧她必须要承认这个女人很聪明真的很聪明。 大门一下子被人踹开小蛮刚来得及把那只团扇子塞进怀里还没回头整个人就被拽了过去。 “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泽秀的手在她脸上身上来回搓着确认有没有伤口。 小蛮被搓得哇哇大叫:“好痛好痛!没伤都给你搓伤了!快放开我!” 泽秀惊魂未定张手就把她揉进怀里小蛮差点被勒得背过气去痛苦地从喉咙里出求救的声音。耳边却听得他心脏在急跳动果然真的是吓坏了她心中一酸抬手环住他轻轻拍着。 团扇子点了蜡烛走进来看了看周围道:“小丫头知道是谁拖你过来的么?” 泽秀慢慢放开她小蛮喘了一口气才道:“嗯不知道我刚醒过来。”她说得犹犹豫豫低头一看塞进怀里那个团扇露出一个扇柄来她不着痕迹地给推回去泽秀眼尖一把抽了出来:“什么东西?” 团扇子脸色顿时变了飞快抢过来仔细看了半天。他此刻的脸色变化才叫好看一会绿一会红一会白小蛮忍着笑轻声道:“扇子是我捡到的有什么不对?” 他把扇子粗鲁地塞回去道:“没……没什么……你既然没事就好……嗯估计还受了些内伤手给我看看。” 小蛮这会才觉得浑身软得和棉花似的果然就是他们说得受内伤脑袋里疼个半死。 用内力伤了她还把她当作白痴说两句好话装装可怜就以为她会包庇那个佳檀只怕要后悔死她一定不晓得说好话和装可怜一直都是小蛮的拿手好戏别人想用这个法子来糊弄她基本没可能。 不知道团扇子回去怎么处理是把佳檀骂个半死还是佳檀把他骂个半死这个小蛮就不清楚了。她受的内伤还挺厉害时不时就流鼻血团扇子给开了药吩咐静养休息然后灰着脸上楼再也不理他们了。 泽秀背着她慢慢走回租的民居突然说道:“是二婶?” 小蛮想笑轻道:“我怎么知道我是刚醒啦。” 泽秀晓得她鬼点子最多当下也轻笑道:“说来也是我一时竟没听出那是二婶的声音。她身体虽然不大好但醋劲倒很大。不过说到底还是因为太在乎二叔。” 小蛮点头道:“不错某人的醋劲很大原来是这个缘故。” 泽秀没说话小蛮把脸凑到前面去看他他别过去不给看她笑了起来轻轻叫了一声:“泽秀。” 他淡道:“少废话闭嘴回去就好好睡觉伤养好了才许出门玩。” 小蛮叹了一口气:“你真的……越来越像我爹。”书.书.网 锦绣之卷 第三章 爱与妒忌同行(三) 第三更。 团扇子说得没错小蛮养伤的第三天一辆粉红色的马车堂而皇之地停在了他们租的民居前。小蛮正在午睡被雪先生声势浩大的招呼声给惊醒了睁眼一看就见这风骚艳丽的男人死死缠在泽秀身上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哀嚎:“泽秀乖宝宝让叔叔好好看看你!叔叔好想你们啊想得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你瘦了真让人心疼……” 泽秀一把将他丢下去冷淡地拍拍衣服好像掸掉什么脏东西似的。 小蛮小心翼翼地爬起来低声道:“雪先生你怎么也来开封了?” 雪先生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小小蛮也长大了变漂亮啦。叔叔这次给你准备了更多的好看衣服保证你会喜欢。” 泽秀淡道:“她不会喜欢。” 雪先生叹了一口气:“你们怎么住这么寒碜的地方?快和叔叔走让叔叔把你们养得胖胖的。” 泽秀不等他动手一把先抱起小蛮雪先生只得提着包袱跟在后面上车。小蛮见前面赶车的车夫是个俊秀少年很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是谁倒是那人转头笑道:“小蛮好久不见。” 小蛮“啊”了一声:“端慧!你变成男人了吗?” 他微微一笑:“我本来就是男人这次跟着雪先生出门做男装更方便。” 小蛮心里怪怪的他以前扮成女人她心里障碍还不那么大。想到他帮自己换衣服擦洗什么的也能故意不在乎这会恢复成男人的样子她就很不舒服。脸上不由一红有些说不出话来。 端慧很体谅地不再开口。乖乖驾车。风把窗帘吹起泽秀拉开窗帘让温暖的风灌进来过一会才道:“三叔。你会在开封长住?” 雪先生摸着脸:“差不多吧不过辽地地店也没关那里都是老主顾了。老待在北方干燥苦寒对皮肤不好呀天热了回去天冷了过来。” 你可真能折腾小蛮暗暗想着。 泽秀若有所思放下帘子不再说话。 团扇子和佳檀果然先到了。在偏厅里喝茶闲聊佳檀死活不相信面前穿红着绿的漂亮丫鬟们是男的正逼着容月脱衣服给她看。忽见雪先生他们回来了小蛮也跟在后面。羞得她脸上又泛起红晕。乖乖坐了回去。 “二嫂我这里都是男人。除了你们二位女客就没别地女人只怕是让你失望了。”雪先生说得柔情万千好像多么愧对她似的。 佳檀脸红红地看着他特别无辜。又来了这个女人小蛮在肚子里叹了一口气世上除了自己还真有特别喜欢装模作样地人真没想到。 他们一家子人聚在一起说一些话小蛮没兴趣听借口解手就跑去雪先生的新府邸里玩了。刚赏过一株杏花拐了个弯就见佳檀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她吓了一跳赶紧扬起笑脸:“佳檀姐姐你好呀。你果然是团扇子先生的夫人。” 佳檀含羞带愧地走过来握住她的手轻声道:“你方才往这杏花树下一站一笑果真比刺绣上的还漂亮哩。” 小蛮明知道她肯定不是真心这样说地但被人捧还是很高兴当即笑道:“我怎么能和姐姐比姐姐才是国色天香。” 难道她们会这样互相吹捧一个下午? 佳檀又捧了她一阵她也捧了佳檀一阵大概互相都觉得这样捧下去没什么意思佳檀才从怀里取出一把新的团扇柔声道:“小蛮妹妹女红那么好真让人羡慕。嗯这把扇子你看看……绣一下大约要多久?” 敢情是找她绣扇子的。小蛮接过扇子看了一阵上面是一只工笔的孔雀配色鲜艳华贵极其细腻斟酌了一下于是笑道:“这个可难绣了我本领浅薄绣不出来。” 她才不要做白工。 佳檀低声道:“妹妹太谦虚你的女红只怕外面针织坊也比不上的。你若是肯帮我我感激不尽。” 小蛮想起那会在团扇庄园帐子窗帘上粗陋的团扇刺绣据说是出自这位佳檀大人之手她果然不擅长做这个。而且后来出来扮作卖唱女子也不像琵琶和歌喉都是一塌糊涂(.2.)她除了练武大概什么都不会吧? 她低头看了看那把孔雀扇子其实也不难绣主要是费事罢了。 佳檀见她垂头不语只得又道:“其实……是他……嗯他说如果我不喜欢别人绣扇子以后就让我来绣不管绣的怎么样他都喜欢。可是我……不太擅长只有请妹妹来帮忙……” 小蛮笑了笑:“绣这把扇子少则十日多则两月花费时间太久……” 佳檀立即掏出一个小布包悄悄塞进她手里:“所以只有麻烦妹妹……这是一些心意妹妹绣完了我还有更多心意送上。” 以小蛮对真金白银的敏感程度来说布包一入手她就掂量出来是大约五十两左右地黄金正要嫌少听她说绣完还有便垂头一笑将布包塞进袖子里柔声道:“我一定帮姐姐排忧解难放心吧。一个月之后姐姐再来取。” 佳檀大喜连连道谢心满意足地走了。小蛮坐在长廊下头**如火杏花纷然坠落如火如荼如此美景她和没看到一样只赶着解开布包数了数果然是五十两黄金。 她将黄金全部塞进宽大的春衫袖子里将那把扇子举高看寻思如何配色下针。 泽秀明明知道这丫头绝不会有什么诗情画意的琉璃肠子却还是忍不住放轻了脚步像是怕惊扰这种春天单薄地美丽。 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他知道小蛮不会永远是小丫头乱七八糟地头乱七八糟地衣服虽然可爱却并不美丽。 当她开始美丽的时候潇洒自若地人就不再是他。 她的长裙长袖垂到了地上整个人靠在朱红的栏杆上仰头对光研究那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团扇。真的很美柔和又纤灵仿佛刚才那种市侩的交易和她一辈子也没有交际的那种美。 他慢慢走过去见到她像被惊到一样急忙回头看清是他之后立即露出笑容声音柔脆:“泽秀快过来我今天又进账五十两黄金了。早知道刺绣这么来钱我干脆开一家针织坊好啦。” 她说了什么泽秀很惭愧地没听见他坐在她身后由她背靠在自己肩膀上两脚翘上栏杆鞋子上两团丁香色绒球颤巍巍地可怜又可爱。他情不自禁用手开始替她梳理垂在背后的青丝触手微凉柔软。 她说了一阵得不到回答也停了下来将扇子朝袖子里一塞见他一只手扶在栏杆上便用手指去戳。泽秀去抓她便**着栏杆逃开等他缩回去又去戳他像是勾引他来抓自己似的。 她双颊上有春风般的笑意令人心醉泽秀于是不由自主地陪她玩这个很弱智很无聊的游戏最后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整个人揽进怀里像是被迷惑一般低声道:“小蛮你考虑好没有?愿意嫁给我吗?” 小蛮呆住想了好半天一会脸红一会咬牙就是不说话。 泽秀“啪”地一声捧住她的脸低头道:“快回答。” 她痛得叫了起来一把撑起来怒道:“我才不要嫁给你这种粗鲁的蛮子!一**诚意都没有!” 泽秀拽住她长长的袖子不给她走一拖她又跌了回来。 “你要怎样的诚意?”他问得认真。 “就是……这样那样这些那些总之你太粗鲁我才不嫁。” “这样那样这些那些是怎么样?” 小蛮推开他跳了起来跑了两步回头嫣然一笑春色染上眼角眉梢:“你自己琢磨吧!死大叔。” 他若是能琢磨出来还会问吗?泽秀一个人坐在回廊上冥思苦想想不出一个头绪这些柔丝一般烦恼又快乐的事情实在不适合多想。 他长叹一声撑在栏杆上望着头**纷染如火的杏花只觉平日里的利索劲都没了一会笑一会皱眉一会咬牙。 最后他终于站了起来扶了扶腰上的三把剑决定出门抓几个通缉犯把这些郁闷的事情暂时丢在脑后。 mm提供跑跑江湖打打酱油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mm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锦绣之卷 第四章 香不冷(一) 第四更。\\。qb5、 小蛮开始绣那把扇子,是在泽秀走后第三天。 一连三天没音讯!不回来睡觉不回来吃饭!若不是雪先生他们一个劲保证泽秀绝不会有事,她简直就要抓狂了。 这个男人真的很过分,求婚不遂就在那里耍小心眼,赌气跑出去不回来。她决定不能宠着这种坏习惯,一定要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行为,否则真要被他骑在头上一辈子。 小蛮再也不急着问泽秀今天有没有消息,她摊开冰绡绸,开始描花样子。 描了一半的时候,突然觉得泽秀出去也没什么不好,两个人总不能成天腻在一起,什么也不做。她有她喜欢做的事,泽秀也有自己喜欢的事,委屈她或者委屈他,都是令人不愉快的事情,总是腻在一起,那不叫爱,叫牛皮糖。 她花了五天功夫,才把花样子描好,工笔的孔雀描起来简直是折磨人,配色与针法的配合更是要人命,小蛮暗暗后悔,应当问佳檀多要点订金,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一个月能不能绣的完。 她花了一整天,好容易将孔雀脑袋给绣出来,正要喝口茶休息休息,忽听端慧在门外叫她。她急忙过去开门,却见端慧又扮成了漂亮的女孩子,端着一个小食盒笑吟吟地走进来。 “泽秀少爷快回来啦,这两天应当就到,小蛮可以放心了吧?” 小蛮心中一喜,面上却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回来就回来,特地跑来告诉我做什么。” 端慧也不理她这种小矜持。凑过去看她绣的扇面子,啧啧称赞:“小蛮的女红真好,比外面的针织坊也来得强。上回府上来客人。让容月去订做一双枕套,指明了要绣云纹如意。等了三天,拿回来一看,线头还在上面呢,粗糙地很,配色也不美。” 小蛮端着热茶喝了一口。轻道:“嗯,我也有这个意思,身上的钱买一块地皮应当够了,打点打点,开个针织坊,专门卖这些手工艺的东西,说不准能赚些钱。总比把钱放在那里成天看着强。” 端慧眼睛一亮:“你不早说,我对开封这里还挺熟悉,若是要买地皮。我可以带你去找合适地。” 小蛮放下茶杯,倒是有些心动:“也好……” 春天的夕阳照在身上都令人懒洋洋地,昏昏欲睡。 泽秀骑在马背上。由着它在街上慢慢走,他一时还不太想回去。他早已习惯了恣意奔放的生活。像风一样。随便去哪里都觉得很自在舒适,如今这股风尾巴好像被人揪住。他去哪里都有一个牵挂,其实并不太习惯。 那些又烦恼又快乐的事情,柔丝一样缠住他,不讨厌,好像还有点喜悦,:// 他还不太明白,究竟要怎么样才叫诚意。某个坏心眼的小鬼给他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就算一时丢在脑后,到底还是要捡回来重想。 他仰起头,辫子散了开来,长发随意披在背上,街上有很多人在看他,惊艳地,爱慕的,怔忡的----他并不在意,早已习惯这些眼神了。 他是仗剑天涯的侠客,不是忸怩的贵公子。 但无论是侠客还是贵公子,遇到感情的事情都会一样烦恼。 比如他会想,这么多天一个招呼也没打就跑出去,她会不会担心?会不会发脾气?会不会气得在哭?会不会又想了很多鬼点子来折磨他,就是不肯给他一个答复? 又烦琐又平淡,但是让人流连忘返。 护城河畔的杨柳已经垂下了碧绿的柔枝,随风摇摇晃晃,很像娉婷的女儿身姿,他随意看过来,正要策马让它快些走,河对岸地一个身影突然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那人也骑在马上,不过衣服可就好多了,薄软的春衫,又宽大又鲜艳,上面绣了无数朵大芍药,广袖长裙随风微微晃动,时而鼓起时而飘舞,她整个人看上去也像一朵芍药。 她在低头和走在身边地一个男子说话,长睫微颤,双颊上的笑意比春风要美。浓密地头发突然被风吹起,盖住她地半边脸,那个男子体贴地伸手替她拨开。 泽秀微微眯起眼,停在河岸旁,定定看着他们过桥,然后走过来。 她一直走到很近的地方,才好像突然惊觉了似地,突然回头,立即看到了他,眼睛登时一亮,上下打量一番,却是微微一笑。 “你好脏啊,也好臭。”她笑吟吟地。 泽秀低头看看自己,衣服上有血迹有泥土,确实又脏又臭,但,重点不在这里!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少年男子,冷道:“他是谁?” 她笑得露出一排雪白的牙:“笨蛋,端慧啊端慧,你都看不出来?” 端慧赶紧上前行礼:“见过泽秀少爷。” 哦,原来是他,平日里都扮成女人,他早忘了他其实是个男人,穿上男装竟半点没看出来。 泽秀嗯了一声,淡道:“你们出来乱跑什么?” 小蛮策马朝前走,回头嫣然一笑:“我干嘛要告诉你。” 青丝在她纤细的背部翻卷飘舞,夕阳将她的影子拉了很长,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他眼里,竟有种惊心动魄的感觉。他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无法抑制。 端慧小声道:“小蛮姑娘想买一块地做生意,我陪她出来看。” “生意?”泽秀问得茫然。 “她打算办个针织坊什么的,做点刺绣手工艺的买卖。” 泽秀笑了笑,过一会,轻道:“也好。她喜欢就好。” 小蛮回去之后继续取出针线绣孔雀,发誓今天一定要把上身给绣完。 刚绣了几针,就听见有人敲门。是端慧的声音:“小蛮,雪先生让我送饭来了。” 她答应了一声。手头一时放不下,便道:“麻烦你直接送进来,谢谢。” 门吱呀一声开了,小蛮头也不抬,低声道:“等等啊。我把这一针弄完。” 没人说话,她绣了一会,突然觉得不对,急忙转头,却见泽秀换了干净的薄软春衫撑在旁边看她刺绣。小蛮轻道:“怎么是你。” 他看也不看她,淡道:“为什么不能是我。” 说话还是那么讨厌。小蛮不理他,继续绣,但他在旁边杵着,小蛮总觉得他是在看自己。可是每次抬头都发现他是在专注地看绣品。她终于无法绣下去了,停针转头看他。 “怎么不绣了?我看着呢。”他也转头看着她。 小蛮微微一笑:“你……看人还是看画?” 泽秀眉毛也没动一下,很冷淡地说道:“看画。人有什么好看地,和猴子一样。” 小蛮登时怒了。把绣品一收:“不绣了。我吃饭。” 泽秀从善如流,把食盒放在桌上。端菜出来,拿出两双筷子。小蛮撅嘴道:“干嘛,你也要在我这里吃?” “我为什么不能在你这里吃?” 她气得无话可说,抓起筷子猛扒饭,一颗小肉丸突然落在她碗里,泽秀淡道:“多吃肉,瘦的和皮猴一样。” 她立即夹了一颗蒜头丢他面前:“你才多吃点蒜头,嘴巴太坏了,消消毒。” 她生气的时候很好玩,也很甜,泽秀很想笑,然后他真地笑了。 “不许笑。”小蛮恶狠狠地瞪着他。 泽秀果然不再笑,上下看了看她,突然说道:“这衣服一点也不适合你,难看的要命。” 他回来就是挑刺吗?小蛮愤怒了,把筷子一丢:“我不吃了。” 她跳起来打算把这个死男人狠狠揍一顿,泽秀撑着下巴看她,悠然道:“衣服太难看,所以你还是赶紧脱了吧。” 小蛮呆住,好像不太能理解他说了什么。泽秀很诚恳地点点头:“你没理解错,我就是那个意思,衣服难看地要命,快脱了。要不,我来帮你脱?” 他很好心地抬手去解她的衣带,小蛮突然又跳了起来,掉脸就跑。还没跑到门口,眼前人影一花,他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她。小蛮轻轻叫了一声,挣脱开来,头上的发簪金光一闪,落在地上,满头青丝倾泻而落。 她转身朝屋内跑,面红如火,却是在笑:“你的诚意就是这个?你这个死色鬼,去死啦!” 烛火被人一口吹灭,屋里陷入一片黑暗,小蛮只顾闪躲,不知何时又被他一把抓住揉在怀里。她惊得一跳,只听他低声道:“不错,这就是我的诚意了,你要还是不要,只看你。” “你自己说我是瘦皮猴地!” “我就喜欢瘦皮猴,你有意见?” 她没意见,半点意见也没有。 他去解她的衣服带子,不防她突然一挣,轻飘飘地跑开,回头嫣然一笑:“你这个死色鬼!想得美!” 她推门要出,下一刻却扑进一个炽热的怀抱里。 他抱,她躲;他低头亲,她故意让。绣满芍药花的衫子像羽毛一样轻轻落在地上,退退退,无处可退,一头栽进温柔之乡,一切于她都是新鲜而且陌生。 所幸有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否则明朝怎生见得他。扑簌簌泪点腮边落,急煎煎每每眼难交。温软软可怜亲香玉,紧煞煞红浪滚银涛。小院深沉,帷帐里喧嚣。 喧嚣,锦帐为人拽住,潸然如泪珠掉落,将所有起伏跌宕都藏匿在幽深之中。一把青丝摇曳而出,犹如一支蘸饱了墨的笔,忽而一撇,正是“东风舞困瘦腰肢”,那样一捺,却是“披离满径点胭脂”。 纤细的手指探出来,这样一拧,叫做“娇滴滴鸭绿鸳红”,那边一扭,叫做“颤巍巍雨迹云踪”。 这一笔行书狂草,秀丽图文,又怎是一个妙字可以比得 一夜狂喜。 大家要的船戏来了,够大够豪华吧? 话说,这次出门,玩没玩到,给冻得大病一场,发烧烧得脑子要沸腾。大概是因为烧得沸腾了,所以这几章如果有逻辑错误语言烦琐等等,大家包容一下哈^ 可恨我的相机,到了喀什就坏了,郁闷的想杀人,出门发现手机没电,匆匆忙忙连充电器也没带(有我这样倒霉地旅游者么……) 就吃了一次大盘鸡,辣的我胃疼,眼泪狂飙,晚上就开始发烧,酸奶啊手抓饭啊羊肉啊通通成了浮云。 很郁闷的新疆之旅。同学们,身体是游玩地本钱,出门玩之前一定要锻炼身体呀像我这么衰…… 泪奔而去…… 再奔回来----我言而有信,船了,而且很豪华。谁谁说不豪华的,风声太大,我没听见…… 最新全本:、、、、、、、、、、 锦绣之卷 第五章 香不冷(二) . 第一更。 绞断最后一根线头,小蛮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的脖子很酸,背也很痛,眼睛也有点睁不开,累得要命,不过心里很舒畅。 举高手里的扇面子,上面绣着一只工笔孔雀,鲜艳妩媚,栩栩如生。光影变幻间,色泽好像也在变,一忽儿是绿,一忽儿是蓝,一忽儿是金,令人目眩神迷。 小蛮很满意这个绣品,左右上下看了好几遍,确定没什么失误和遗漏的细节,这才推门走了出去找佳檀。团扇子他们住在后面的院子里,隔着一条人工小河,过了桥便可见那里的幽幽青竹。 小蛮本来打算直接把扇面子送过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突然想起佳檀让她绣孔雀是瞒着团扇子的,她这样正大光明地跑去找她,虽然团扇子不会说什么,但佳檀难免难堪。 她立即停下脚步,在桥上犹豫不决。刚好容月提了水桶来河里打水,见她踯躅不前,便笑道:“小蛮姑娘是来找团扇子二爷他们的?可来的不巧了,二爷和二夫人都出门办事呢,只怕十天半个月的都回来不了。” 汗,出去了?小蛮点了点头,道个谢,转身便走。早知道她就不绣那么快,赶命似的,反而把自己累个半死。 容月又道:“对了,雪先生让端慧交代你呢,最近外面乱的很,小蛮没事就别往外跑了。府上人人都忙,等忙过去了。再让泽秀少爷陪你玩。” 一听到泽秀两个字她不由自主有点心虚,随便寒暄了两句就走回自己的院落。 看样子府里确实有什么事在忙,连端慧都很少来了。雪先生他们更是没个影子。至于泽秀……小蛮只觉脸上发烫,情不自禁用手去捂。其实。她也有很多天没见到泽秀了,自从那个晚上之后,他就消失了一样,不晓得忙些什么。 那天早上起来,枕畔床边空空的。半个人也没有,那种滋味真的很不好受,第一次让小蛮体会到了一种别样地失落孤寂。开始的几天见不到他,她想了很多很多,想得心力憔悴。 她实在不喜欢这种感觉,某个人成为她的整个天空,一举一动都对她产生巨大地影响。 所以小蛮开始忙自己的事,因为她不喜欢为了任何人而失去自我地感觉。 如果要说小蛮有什么天赋,熟悉了解她的人一定会说:撒谎骗人、八面玲珑。 但其实她最大的本事。是无论任何环境任何遭遇,遇到任何事情任何人,都会努力让自己过得快活。好像绝望两个字。永远都与她无缘。 大概是因为在忙,雪先生的府邸里明显空了不少。16k…以前那些随处可见穿红着绿的丫鬟们都不知去了哪里。偶尔有一两个走过,也是匆匆忙忙。头也不抬。 雪先生不见人影,团扇子夫妇也不见人影,泽秀更是不知所踪,连端慧也很少能见。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小蛮心中疑惑,回到自己地院落,正要推门进去,忽见门已经被人打开,半掩在那里。最近不寻常的事情比较多,所以她下意识地警觉起来,在门外犹豫了一下,突然问道:“谁在里面?” 回答她的是一阵脚步声,门呼啦一下被人拽开,入目就是一张脏兮兮的黑色大氅,来人挽着粗长的辫子,桃花眼熠熠生辉,定定看着她。 小蛮一时呆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个无意识的声音,跟着猛然垂头,耳朵都红了。 “是……是你啊。”她有一丝的慌乱,绕过他飞快进屋,把手里的扇面子放在桌上。 他跟过来,抓起扇面子眯眼看了一阵,道:“绣的真不错。” 小蛮倒了两杯茶,微微一笑:“那当然,不看是谁绣地。” 泽秀笑了一声,一把从后面抱住她,小蛮只觉耳上一热,他细细吻了上来,一面轻道:“想我了没?” 她顿时软了,急急抓住他的手:“我为什么要想你!” 他拆下她头上的发簪,滚烫地唇落在她脖子上,呢喃:“就因为我是你夫君。” 小蛮淡道:“是么,我还以为你只是说着玩玩。” 她话语里到底透出一丝幽怨苦楚的味道,泽秀不由一愣,轻轻将她扳过来,低头看了半晌,轻道:“抱歉,我不是故意走地。” 小蛮没说话,他肯定是不会知道,那天早上起来看到空荡荡地床,一室的死寂,她茫然地等了一个上午他也没回来,那种滋味究竟是如何地。 泽秀见她的眼睛慢慢红了,像是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慢慢凝聚,被她憋在那处,还撑着装没事的样子,心中不由一酸,慢慢抱住她,摸着她的头发轻道:“对不起,是我不够周到。因为突然有急事,我没忍心叫醒你。” 小蛮别过头,有点尴尬:“好啦……那、那也没什么……” “嗯,今天难得有点空闲,正好补偿一下……”说着他就有点不规矩,小蛮涨红了脸死死拽住他的手:“你就只会想这个?!” 他急切地去解她的衣服,“当然,我是男人啊。” 小蛮扭着身子躲开,使劲捂住鼻子:“你身上臭死了!也脏死了!别碰我!” 泽秀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血迹和泥巴还在,还有汗渍,好像确实又脏又臭。他叹了一口气,只好放开她:“好吧,我乖乖听命。在这里等着我,不许跑。不然抓到了让你三天下不了床!” 小蛮狠狠瞪了他一眼,脸上绯红:“你去死啦!” 泽秀去后面浴房洗澡。换下的大氅就放在椅子上,小蛮抓起来看了看。厌恶地皱起眉头,真臭,不晓得他怎么能穿进去的。她把衣服裹成一团,丢在角落里,打算洗洗补补。 忽听他在浴房里大声叫她的名字:“小蛮。帮我拿干净衣服过来。” 她只得拿着衣服,隔着屏风把衣服挂在上面,却听他在后面又叫:“水不够热啊,加点热水。” 此人真当自己是大少爷她是奴婢啊,小蛮在屏风后面冷笑:“你不是大侠吗?冬天用冰雪洗澡都没问题的,不够热也没大问题嘛。” 他笑骂了一句:“死丫头。” 紧跟着水声淋漓,小蛮只觉一只湿漉漉地手抓住自己,一阵天旋地转,她扑通一声掉进了浴池里。像一只落水的猫,惊慌失措,拍着水要往上面爬。 有人从后面抱住她。似乎是比水还要烫的肌肤贴上来,一直熨进衣服里。小蛮只来得及低叫一声:“现在还是白天……”就被他拖了过去。 衣服悠悠荡荡漂在浴池里。不停有涟漪拂动。它们也跟着摇晃。她不自觉地抬手紧紧抓住木浴池地边缘,像是要倾倒下去一般。湿漉漉的长发披满在地上。 他们在互相吞噬,一时分不出胜负。他满面硬硬地胡渣刮在脸上脖子上胸前,又痒又痛,可是这样的感觉很快也被另一种狂潮吞没。有那么一刻她以为自己会死,像那天晚上一样,瑟缩着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像是恐惧,也像是不知所措。 她的嘴唇好像被人咬破了,有点疼,一丝一丝牵扯着她的神智。慢慢等浪潮退去,她才感觉出有人在伤口上一下一下轻轻啄吻着。 “胡子……”她喃喃说着,捧住他地脸,“刮胡子。” 他在前几天应当刮过一次,这次新长出来的并不长,但就因为不长,所以刮在皮肤上疼的很。小蛮拿着匕首,很认真地帮他把那些可恶的胡须刮干净。他的手还是不老实,这边摸一下那边揪一把,忽而停在她脖子和胸前密密麻麻的红痕上,慢慢摩挲着,轻道:“疼不疼?” 有些是胡须刮出来的,有些是他亲出来的,还有些是他的指痕。 小蛮摇了摇头,将匕首洗干净又擦干,放在浴池边上,回头一看,她地衣服在水上早漂了老远,够也够不着。 “我要上去。”她有点埋怨地说着。 泽秀笑道:“上去还要和我说吗?” “可我没衣服。” “那么难看的衣服穿了还不如不穿。” 小蛮抬手就打,他笑着闪开,抱住她出了浴池。小蛮尖叫一声,死死巴住他的脖子,急道:“你疯了!快拿衣服!” 有人主动投怀送抱,他绝对不会客气,湿漉漉地上床放下帐子又是一阵胡天胡地。 小蛮快睡着地时候,他好像贴着耳朵在说什么,断断续续的:“……不要出门,最近开封府很乱……在家好好待着……没法陪着你……忙完了我带你去漠北骑马……” 她实在太累了,后面他说了什么,她再也没听见,沉沉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起来,他又不在了。 床头放着一张字条,她打开一看,上面龙飞凤舞写了一行话:半个月之内无法回来,照顾好自己,不要随便出门。泽秀留。 他总算有点进步,走之前知道留张字条了。小蛮笑了笑,倒是觉得神清气爽,起身梳洗一番,忽听门上被人敲了一下,好久不见地端慧在外面说道:“小蛮,我可以进来吗?” 她急忙去开门,却见端慧又是一身男装打扮,在门口笑吟吟地看着她。 “雪先生他们最近是不是很忙啊?我都好久没看到你们地影子了。”小蛮给他倒了一杯茶。 端慧柔声道:“是有点私事要处理,雪先生就怕你在府里待着闷,让我回来陪你。” 小蛮笑了笑,他一旦恢复男装,她好像就不晓得跟他说什么,意识里反复提醒自己他是个男人,而不是穿着女装的娘娘腔。 不过他虽然穿着男装,举止还是和女人没区别,拿着她绣好地扇面子赞了半天,和她讨论了好一会配色针法,才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道:“对了,小蛮不是要做生意么?上次去看的地皮你不太满意,这次我在开封有个熟人要卖一个地段极好的房子,他们是打算乔迁去江南住,因屋子有些老旧,所以迟迟不能脱手,小蛮若是想看,我可以介绍一下,价格也可以商量。” 小蛮眼睛登时一亮,嘴上却说道:“房子老旧可怎么办,要开店的话,不太吉利吧。” 端慧笑道:“这有什么,拆了重建也可以。主要是地段极佳,靠着护城河,人来人往的,倘若价格能谈下来,还是你划算。” 小蛮点了点头:“好啊,那就去看看。” 端慧微微一笑。 最新全本:、、、、、、、、、、 锦绣之卷 第六章 香不冷(三) 第二更。\\.m// 出门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容月,他很惊讶。 “小蛮这是要去哪里啊?”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端慧就笑道:“雪先生吩咐,别让闷着小蛮姑娘,叫我带她出去玩玩呢。” 容月犹豫着点了点头,他怎么不记得雪先生有交代过这句话。不过端慧向来是雪先生的心腹,他说的话不会有假,于是他提醒了一句:“外面……嗯,比较乱,都要小心,早点回来。” 端慧将小蛮扶上马背,轻道:“放心吧。” 春天果然是令人舒畅的季节,护城河畔的杨柳已经垂下了很长的枝子,随风摇舞着。路上时常可见穿着春装出来踏青游玩的少女,长长的袖子像一双双蝴蝶的翅膀,很是灵动。 小蛮在马上骑了一阵,见端慧牵着马在前面走,心里有些愧疚,轻道:“端慧,我还是下马一起走吧。” 他一愣,跟着笑道:“好啊,小蛮喜欢怎么就怎么。” 她跳下马背,和他并肩走在街上,不时问一些那房地的事情,端慧只笑答看了就知道。 走了一会,忽然停在一扇门前,小蛮四处看看,这里果然人来人往,正对着护城河,地势绝佳,她心中顿时喜欢起来,只盼价格能谈低一些。 端慧敲了两下大门,过一会便有仆妇来开门,门口是个宽阔的院子,房屋是古旧的两层,果然破破烂烂。只是似乎没有人住的痕迹。 小蛮正看着,忽听端慧说道:“小蛮觉得如何?” 她点了点头:“还可以,倒是要把这么高的围墙拆了才行。挡光。我觉得五百两黄金就可以打住了,再高了不划算。” 端慧低声道:“只怕你有钱也买不到。须得用别地东西来换。” 小蛮没听清,回头道:“什么?” 端慧微微一笑,柔声道:“不,我是说,小蛮。总算捉到你了。” 她心中一惊,一时未能反应过来,只见他取出一块帕子在面前轻轻一晃,一股浓烈的甜香扑面而来,她脑子里嗡地一声,不由自主软了下去。 小蛮从来没怀疑过端慧,不,或者说她在雪先生府上根本就没有产生过“怀疑”这个念头。 她知道泽秀的家族不简单,至少没有他自己和雪先生说得那么简单。所以雪先生身边地人,她更不可能去怀疑,更何况那人是端慧。 突然想起泽秀说最近开封府很乱。别随便出门,雪先生府上也古里古怪的不见人影。她虽觉得怪异。却没往深处想。如今大概是明白了,他们不知搞了什么行动。…电脑站,转移了视线,其实他们的目标还是自己。 就是不知他们抓了自己是要剁还是要砍,抑或者是因为她的身份----郭宇胜的孙女。 小蛮幽幽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入目是半旧的屋梁,屋里黑漆漆,星星一点地烛火在桌上跳跃,没有声音。 她觉得很热,很闷,脑子里嗡嗡乱响,像是有一万只蜜蜂在纷扰,难受得恨不得剥掉自己一层皮。 一个人影出现在床边,是个少年,头发全部束在后面,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面容清秀,双目犹如暗夜寒星一般。他执着烛台,低头看了看她,低声道:“你醒了。” 小蛮觉得他很熟悉,声音和容貌都熟悉,但大约是迷药还起着作用,一时就是想不起他是谁。 他端了一盆热水过来,拧干了帕子替她擦脸上奔腾的汗水,然后是脖子,肩膀----小蛮突然发觉自己身上没穿衣服,光溜溜地躺在床上。 这个认知让她猛然清醒过来,一把坐起,捞起被子就裹住要害。 “不用怕,一路过来我已经做了无数次。”少年的声音含笑,很温柔。 小蛮的脸都青了,做?!他做什么?! 仔细打量他,她突然失声道:“你是端慧?!你怎么……”好像长得不太一样,他现在看上去……更像一个男人?印象中端慧的下颌是十分柔和的,所以扮起女人来惟妙惟肖,但这个少年的下颌冷厉,犹如刀斧雕琢出来的一般。 端慧淡道:“是不太一样,为了扮成女子,不得不在脸上做些功夫。” 他从腰间皮囊里取出一些肉色地东西,在下巴上摸捏了一阵,再抬头,那个弧度柔美的端慧果然回来了。 小蛮很想晕过去:“你……你是天刹十方的人……雪先生居然不知道……” “观星家族也不是什么都能做到地。”他淡淡一笑,见她又紧张又羞涩,微微发抖,便又道:“你不用怕。如果你是个男人,被迫扮成女人好几年,说话举止行为甚至心里想的都要和女人一样,你会对女人一点兴趣也没有。我只是帮你擦汗而已,什么也没做。” 小蛮长长吐出一口气,略微放松了一些,接过他手里地帕子:“我自己来。” 奇怪,天气也不是很热,她为什么一直流汗?热地要命? “注意不要受凉,这是迷药的后劲,为了不着痕迹把你带到杭州,我让你昏睡了十几天,或许现在会有点难受,不过很快就好了。杭州?!她又震撼了,回头瞪着他。 端慧还是一贯地温柔沉稳:“我家先生在杭州香不冷等你。” 香不冷又是个什么鬼地方……小蛮一肚子疑惑。 她又被人抓了,像球一样,这个抓一下那个抢一下。 要哭吗?不,算了,哭哑了嗓子不划算。还累。 要闹吗?也算了,估计她还没闹呢就会被人打昏,她可是一点功夫都不会。 要郁闷吗?还是算了。她没那个力气郁闷,都被捉来了。如此高明的骗局,她能怎么办,乖乖认栽吧。 端慧递给她一杯茶水,她正好渴的厉害,一口喝干。问道:“现在是在哪里?” “离杭州城五里外的农家。” 小蛮点了点头,把茶杯还给他:“衣服给我,我不喜欢光着身体。” 端慧果然把衣服放在了床上,但不是原来地那套,而是一套粗布的男装,还是最老气普通的那种。她一愣,端慧道:“明天要改装赶路。” 说完走了出去,等她穿好衣服再进来,手里已经端着一碗清粥外加几块胭脂鸭脯。 “你没有哭闹。我有点意外。”小蛮两手无力,端不起饭碗,端慧便一勺一勺慢慢喂她。 她干笑了一下。再怎么胆小没见过世面地人,这一年多被人抓来抓去。这个追杀那个砍手。也习惯了,她也想哭闹。奈何身体不配合,只得作罢。 “先生不会伤害你,所以你不用怕。只要你乖乖听话,香不冷会有许多比泽秀天权更加俊美的男子可以送给你,日子只会好不会坏。” 小蛮差点被呛到:“我……要男人干嘛?!” 他没说话,只是淡淡在她脖子上扫了一眼,上面还留着淡淡地痕迹,是泽秀留下的。 小蛮登时涨红了脸,想骂人,但又不好意思老了脸为这种事吵,少不得把火气压下去。 吃完饭端慧将碗往桌子上一放,自己扯了一把藤椅过来坐在门口,背对着她,淡道:“睡觉吧,明早还要赶路。” 小蛮和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身上的汗也不知把衣服打湿了多少遍,慢慢地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整个人却像脱力了一般,虚弱得一吹就倒。她想喝水,四处看看找不到茶杯,只得说道:“我……渴了,有水吗?” 端慧立即给她拿了一个茶壶过来,喂她喝了几口。 过一会,却听她又开始喊口渴,他只得继续起来喂她,如此这般连续三四次,最后一次她再叫唤,都快三更了。 端慧缓缓起身走过去,低头看了她一会,轻道:“难道我下错了药,将**下给你了吗?很抱歉,你若是难受,我也帮不了你,我对女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你只能自己解决。” 小蛮大怒,厉声道:“你这个变态!我什么时候说是**了!我是要……解手啊!” 端慧只得把她抱到外面,坐在门口等她解手完,虚弱地走回来,他再把她抱到床上,突然道:“我还是有很多法子可以对付你,你若是再叫一次,我便不客气了。” 小蛮又怒又尴尬,在床上缩成一团,她想吗?!还不是那个迷药的作用!一会就渴得要命,喝了一肚子水怎么可能不解手。 她果然不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月上中天,端慧忽然又低声道:“对不起,小蛮,我不该那样说你。你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 小蛮没说话,只觉心中有些酸楚。她又何尝不是真正将他当作过好朋友。她从小到大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朋友,直到阴差阳错被不归山带了出来,遇到许多人和事,有讨厌地,有喜欢的,也有满不在乎的。 端慧就是她很喜欢的一类,温柔又稳重,好像什么事都可以和他商量,他永远都会含笑为你解惑。虽然他是个男人,但如果说她在心里是将连衣当作了自己妹妹,那么端慧在她心里就像是姐姐一样。 可惜这个姐姐到底做不长久,他居然是个卧底。 “我受了先生很大的恩惠,他救我,养育我,教导我,希望我将来能做一个出色的男人。”端慧淡淡说着,“所以他让我去找雪先生,我一点犹豫也没有就答应了。可是我现在变成了这种样子……大约永远也不会是出色的男人。” 如果说没有后悔过,那是不可能的。他无时无刻不在后悔。雪先生府上店里的那些少年,都是真心真意想做女人,可他不是,他是男人,一个男人扭曲了自己去做女人,到头来会变成什么? “我既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我已经是个怪物了。” 小蛮不由翻过身看着他,他背对着她坐在藤椅上,动也不动,像个雕塑。月光撒了一地,青白单薄,他好像要在那种光芒里融化一般。 “但你……还是个人。”她低声说着。 端慧沉默了一会,低声道:“睡吧,明天还要去香不冷。” 好,乃们要直白地,今天的够直白吧。。。。 还不够?再不够的话,就要写成色*情小短篇,会有屏蔽字体地。。。 我是纯洁的好十四,决不能发生这种事。床戏,那是什么?挠头纯洁地飘走。。 最新全本:、、、、、、、、、、 锦绣之卷 第七章 无奈何(一) 第七章??无奈何(一) 继续两更。 第一更。 扮女人果然是端慧的本事,第二天小蛮一睁眼,他已经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最普通的乡下大婶,神态举止声音无一不像,简直是神奇。 小蛮理所当然成了大婶的丈夫,一个标准的乡下老头儿。 端慧挽着她出门,一手卡在她后背要害上,低声道:“不要想耍任何花招,乖乖跟着我走。” 小蛮咳了两声,摸着山羊胡子,被他夹着扶着朝前走。过路的人都用羡慕的眼神看着这对老年的恩爱夫妻,年纪那么大了还如此亲密,怎不叫人感慨。 杭州城很大,也很繁华,但不是小蛮想象中的那种繁华。江南烟波浩渺,春景如画,风里都带着醉人的味道,别有另一番风流气象。 若不是端慧一直把手放在她背心威胁,她真是眼睛都要看花了。 “……那个,娘子啊,走了半日也没喝口水吃点东西,你饿吗?”小蛮肚子里咕咕叫,从出门到现在都一整个上午了,走了那么多路,连口水都没喝,她实在受不了。 端慧微微一笑:“还好,相公再忍忍,马上就到了。” “可我忍不住了……”她嗓子眼干得冒火,看到路边有人在搅浆糊都想抢过来喝一口。 端慧并没答话,拖着她飞快走过大街,朝东一拐,却是一面很高的白色围墙,再走几步便是一扇门。门口站着几个红衣少年,唇红齿白很是漂亮。小蛮顺着那几个少年往上看,在他们头顶上横着一块匾额。上书三个大字:香不冷。 汗,她还以为香不冷是什么机密的地方。居然还挂着匾额。里面轻纱乱舞,脂粉气扑鼻,不是卖胭脂水粉的就是妓院,不过从门口这几个看门的清秀少年来看,估计是妓院地可能性不大。难不成……是男妓院?! 小蛮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浑身僵硬地被端慧拖过去,那几个少年立即笑吟吟地迎上,连声问候:“客官快请进,是想买些什么?” 端慧看了看小蛮,略带羞涩地说道:“相公,可否陪我去看看胭脂水粉?” 哦,原来只是个卖胭脂水粉的店,小蛮松了一口气。…胭脂水粉用地最多的是女人,这店里安排地都是漂亮少年来招呼,倒也算个新奇。只是。这种恶趣味,她怎么那么熟悉? 她点了点头。两人被几个少年请了进去。小蛮正打量着院子里的风景,忽然闻到一阵香风。紧跟着一个低柔的声音响起:“客官是想买些什么?小可愿为做参考。” 她一回头,就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笑吟吟地立在后面,他穿着松松的鹅黄色袍子,看上去又慵懒又妩媚。小蛮正要说话,却听端慧说道:“这里有没有凤仙花淘了四次上地胭脂汁子?” 少年眉头微微一挑,含笑道:“当然有,客官请随我来。” 他领着二人进正厅,过穿廊,绕花厅,眼前一会是珠帘环翠,一会是行礼招呼的美少年,氤氤氲氲的脂粉香气夹杂着春花的香甜,令人陶然欲醉。小蛮正被这巨大的屋子搞得晕头转向,忽然眼前豁然开朗,一个玲珑又雅致的小庭院出现在面前。 带路的少年轻轻一笑,转眼就不知去了哪里,端慧将小蛮放开,突然单膝跪在地上,低声道:“先生,端慧幸不辱命,把人带来了。” 远远的假山上有一座竹亭,里面坐着一个穿着浅紫色袍子的人,长发披肩,看不清容貌,他嗯了一声,说道:“做得好,上来我看看。” 端慧轻声道:“小蛮,先生叫你了,快去。” 没奈何,她只得拢着袖子朝假山那里走,一节一节上了台阶,那人背光而坐,看不太清楚,只觉他黑发披在背后,光看背影倒不觉得难看。她慢慢走进竹亭,亭中安置着一张藤桌,桌上放着一个棋盘,那人修长地手指捏着一颗黑子,正是自己和自己对局,好像遇到了什么难题,正在凝神苦想。 “坐。”他突然开口示意小蛮坐在身边,头也不抬,给她倒了一杯茶。 小蛮干得都快晕过去了,看也不看,端起来就一口喝干,只觉茶味清凉甘甜,一点也不苦涩。那人见她一口气就喝完,倒是笑了起来,又替她斟了一杯,柔声道:“不用急,慢慢喝。” 小蛮只觉这声音很熟悉,此人捏着棋子留一个侧面给她,那侧面也是很熟悉的,忍不住转头仔细看了一眼,刚好那人也转过来看她,两人打了个照面,小蛮手里的杯子哗啦一下歪了,茶水泼了一地。 “雪先生——”她失声叫了出来,只觉全天下最荒谬地事在此刻诞生了! 那微微挑起的眉毛,那风骚狭长地眼睛,那艳丽地容貌!真的是雪先生! 那人淡淡一笑:“我不是雪先生,虽然我们长得很像。” 小蛮惊魂未定,上下盯着他打量,仔仔细细再看一阵,果然又觉得不是雪先生。他看上去比雪先生年纪要大一些,也没那么风骚地媚骨,最关键——雪先生从来不会留胡子,他嫌胡子妨碍了他的如花容貌,而这人的下巴上却略有青黑,更加稳重些。 “你是……”她喃喃地,不知该说什么。 他放下棋子,淡道:“你可以叫我无奈何先生,我是雪先生的哥哥,泽秀真正的三叔。” 小蛮没说话,这人看上去不像是说谎,但既然是雪先生的哥哥,为什么从没人提起过他?无奈何,无奈何,这名字听起来就一股怨气。她不由自主想起一些很狗血很老套的情节,比如他深深地恨着偏心的父母,然后赌气离开家族,开辟自己的新天地…… 无奈何先生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笑道:“嗯,不是你想得那样,在观星家族来说,双生子是非常不吉利的,养到了八岁上我们就一起被送人了。雪先生和团扇子的关系不错,所以走得近一些。我这些年一直在江南闽南一代,从来没回去过,他们既然忌讳提双生子,自然就不会提起我。观星家族总有这许多规矩避讳,让人头疼。” 原来如此,他和雪先生是孪生兄弟,难怪长得那么像。雪先生是天刹十方,他也是天刹十方,只不过一个懒得管闲事,一个好像打着什么主意。 小蛮低头喝了一口茶,打不定主意是自己先开口,还是以静制动等他先说。正犹豫着,忽听他说道:“让端慧带你去客房吧,把脸上的妆给卸了,杭州虽然气候湿润,但这些易容的东西留在脸上很伤皮肤,早点洗掉比较好。” 汗,连腔调和雪先生都很像,果真是双生子的缘故。 端慧领着她又是一阵七拐八绕,不知怎么的就绕进了一个小楼里。小楼有尖尖的屋檐,俏皮地朝上翘着,圆月似的窗户,轻纱在窗前飞舞,很是别致的地方。 “你以后就住这里。”端慧替她推开门,一面又道:“若是无聊可以去前面的院子,先生喜欢你,你看上谁都没关系。” 小蛮涨红了脸,不过她现在脸上全是老头妆,估计也看不出什么表情。 “我不要!”她低声说着。 端慧没说话,只是打了水替她把脸上的妆洗干净,又取来一套女装给她换上,然后将她的头发拆开,细细梳理。小蛮盯着镜子里的他,突然轻道:“你早知道他们是兄弟?” 端慧隔了一会才道:“先生与谁有什么关系,我通通不管。我只管做他吩咐我的事。” 果真比狗还忠心,小蛮闭嘴不说话了。 端慧替她绾好发髻,又取出胭脂水粉细细替她打理,一切弄妥之后才将她扶起来,道:“先生在静墨楼等你。” 又是一阵七拐八绕,路上遇到很多美少年,都朝她看过来,或笑或静,或注视或窃窃私语,搞得她浑身不自在。这个什么狗屁无奈何,为什么不自己过来看她,倒要她巴巴的跑出来,一会去这边一会去那边。一个男人太高傲了,是很不讨喜的。 静墨楼是一栋通体漆黑的小楼,建在大片的桃花林中,一眼就能见到无奈何先生站在二楼窗后提着花壶给窗台上的盆景洒水。 小蛮仰头看着他,忽觉他低头看过来,眼神一亮,像是看到什么可爱的猫猫狗狗一般,跟着露出一抹笑容,手在窗台上一撑就跳了下来。小蛮吓了一跳,疾退一步,不防他抬手揉上她头顶,笑道:“哎呀,这……真是太可爱了,原来长这样可爱。” 无奈何一把将她抱起来,拍拍她的背,捏捏她的脸,饶有趣味。 “走,叔叔带你去吃东西。”端慧立即替他开门,无奈何笑吟吟地抱着小蛮进去了。 锦绣之卷 第八章 无奈何(二) 第二更。,,, 小蛮木然地被他抱进静墨楼,小心放在软凳上,然后他端来两盘小巧的糕点,亲自捡了一块送到她嘴边。 “来,张嘴,啊----” 这人和雪先生一个德性啊……小蛮木然地张开嘴,一口就把糕点吞了下去。唔,又软又香,很好吃。 怕她噎着,无奈何又倒了一杯茶送到她嘴边:“慢慢吃,还有很多。” 他的眼神充满了爱,小蛮被看得毛骨悚然,终于忍不住憋出一句话:“你……抓我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无奈何微微一笑:“想看看扰乱我们计划的大胆姑娘究竟是什么样的。没想到这样可爱,和小猫似的。”他又在她头顶摸来摸去。 小蛮缩着脖子,被他摸得浑身发毛:“你不会……就为了这个缘故,跑去灭族吧?” 无奈何终于把手缩了回来,再喂她一块桂花糕:“尝尝这个,你一定喜欢----灭族是另外一回事,听说我的大哥做了不少恶事,有人怨声载道,我本想杀了他一人就好,谁知他运气倒不错,死在了前面。刚好有人说你与泽秀是一对,所以将计就计,将你请过来。雪先生纵然设下重重防备,不能让我占到什么便宜,不过我早先便在他身边布下端慧这颗棋子,只怕他做梦也想不到。” 小蛮被塞了满嘴点心,一时只忙着嚼,说不出话来。无奈何就着她的杯子喝了一口茶,又轻声道:“相比较和他们斗智。我对你兴趣更大一些。我是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迷惑了我的侄子。他宁可死也要护着你。我也想知道,这个女人又凭什么让我的师弟做出杀师地举动出来。如今我知道了。原来你是这样,呵呵……” 师弟?小蛮很有些摸不着头脑。 无奈何突然抬手,摸上她的左耳朵,上面的耳钉叫做花海。 “他差点把师父杀了,到如今师父还未曾伤愈。大约一辈子也痊愈不了了。”他地声音很低,很轻,但是砸在小蛮心头却像巨大的雷声。她一下子明白过来他说地人是谁,也一下子明白那个被火焚烧的小院里发生过什么。 “那个孩子,心里一直有鬼。”无奈何微微含笑,“我们都是想看看究竟要将他逼到哪一步,他才会崩溃。他们都说他是为了你,不过我却不这么认为,我只是想。你对他的影响太大了,所以他有胆子飞走,这个举动让师父气得发疯。师父一天不能将我们玩弄摆布在手心。他就一天不舒服,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其实我还要谢谢你。” 小蛮没说话。 无奈何起身继续给窗台上的盆景浇水。过了一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柔声道:“小蛮,给我一个信物,能证明你身份地。我有些话要和你外祖说呢,只怕他不信我。” 她悚然一惊,半晌,才低声道:“没有。而且……郭宇胜也不是我外祖。” 无奈何啧啧两声:“要乖,要听话,否则就不讨喜了。” “我没必要讨你欢喜。”这句话让他慢慢转身,静静看着她。小蛮与他对望,淡淡说道:“你抓住我,把我脑袋砍了给他,也没用。因为我不是他孙女,我与他根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无奈何勾起唇角:“不试试怎么知道呢?你倒是提醒我了,如果你硬是不肯交出一些信物,虽然心疼,我也不得不让人剁你一根手指或者耳朵什么的送给你外祖了。” 小蛮脸色顿时白了。 无奈何柔声道:“说这些多煞风景,小蛮这样乖,一定会有信物给我的对不对?” 小蛮脸色苍白,呆了半天,才颓然道:“我……没有。而且,我和他真的没关系!这个想法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到最后也会变成自取其辱。” 无奈何轻轻放下花壶,陡然转身,一把抓起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掌摊开,一根一根手指看过来,长睫微颤:“这样漂亮的小手,真不忍心斩断一根手指。不如索性把整个手掌斩下来……” 小蛮倒抽一口气,眼看他从怀里掏出匕首,说割就割,她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尖叫道:“好好----我找信物给你!” 无奈何笑眯了眼睛,双手缓缓将她的手合上,放在唇边轻轻一吻:“你真乖。” 小蛮浑身是汗,怔怔看着他,又道:“我……给我两天时间,我写个东西给他……放心,不会提到你们,我地东西都在包袱里没带过来,我……也要想想怎么才能让他相信是我……” 无奈何没意见,点了点头,突然一击掌,端慧立即出现在窗台上,他吩咐道:“带小蛮姑娘下去,叫云武他们几个照顾她。” 小蛮惊魂未定地被端慧送回那个小院子,刚进门就见四个少年齐刷刷地站在门口,她一进门就齐刷刷地拱手行礼:“小蛮姑娘。” 她又是一惊,端慧淡道:“这是先生派来照顾你起居饮食的人,缺了什么只管向他们要。” 小蛮见他转身要走,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抓住他,低声道:“你……你去哪里?” 她在这鬼地方唯一熟悉的人只有端慧了,后面那几个男人看她地眼神极其诡异,令人毛骨悚然,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端慧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放柔了声音:“你不用怕,我若是有空,会时常来看你的。” 说罢他飞快走了,小蛮拔腿想追上去,不防后面那几个少年团团围上。姑娘前姑娘后硬是把她扶进了屋子里。 “姑娘请喝茶。”一杯茶放在她面前,端茶地那个人几乎要贴在她身上,抹了浆糊似地。不肯下来。小蛮干笑了两声,缩着让开:“多……多谢……你、你下去吧……” 那少年气呼呼地走了。 “姑娘请更衣。”一双咸猪手在她肩上摸着。要替她脱衣服。 是可忍孰不可忍,小蛮猛然跳了起来:“都出去!没叫唤不许进屋!” 四个少年郁闷地走了出去,屋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小蛮长长舒了一口气,打水把脸上的脂粉洗干净,拆了烦琐地发髻。往床上一躺。 以后要怎么办?真的写个什么信物让无奈何拿去威胁敛芳城?她已经可以预见后果了,敛芳城根本就会置之不理,然后恼羞成怒的无奈何回来把她剁成肉泥…… 不行,她得逃出去,决不能让事情落到这一步。 她猛然从床上坐起来,在墙上敲敲打打,试图找出什么暗道机关之类地,可惜把手都敲疼了也没什么暗道跳出来。守在窗外的那几个少年听到声响,便笑道:“姑娘省省力气吧。不是每个屋子都有机关,让先生知道,只怕要朝你发火。” 小蛮装作没听见。回头一看,对面还有一扇关着地窗户。她悄悄推开。打算看看方不方便夜晚逃脱,谁知窗外守着一个少年。抬头对她嘲讽地一笑:“姑娘要做什么呢?” 她心中大怒,面上却冷笑道:“怎么,我看看风景你也要问?” 欺人太甚!她猛然合上窗户,只得坐回床上继续发呆。门上突然被人敲了两下,一个少年说道:“姑娘,先生让我送些东西给你。” 她答应了一声,果然见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手里捧着一个小箱子走了进来,正是先前给他们带路的那个少年,生着一双妩媚的眼。他将箱子打开,里面却是几件精巧的玩具,九连环之类地,下面则铺着一层细白的小笺,他将东西取出来,柔声道:“先生吩咐了,千万不许闷着姑娘,让我们多陪姑娘说话。这信纸是姑娘要的,写好了告诉我们一声就行,先生不急,姑娘也不用急。” 小蛮点了点头,她哪里来的什么心情玩玩具!只将那东西在手上拨了两下就丢在旁边。抬头见那个少年还留在这里,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笑起来懒洋洋的:“我叫云武。外面守着的是云文,从风,从雨。姑娘有任何需要,叫我们一声就行。” 小蛮还是点头:“那好,你下去吧,没事别进来烦我。” 云武乖巧地答应了个是,转身轻飘飘地走了出去。 不知道泽秀他们晓不晓得她被无奈何抓来了这里,雪先生知不知道无奈何是自己的双生哥哥。她躺在床上想得烦躁不堪,又盼着他们赶紧来救自己,又希望自己能找到法子逃出去,想了很久,她终于累了,闭上眼想歇一会,不知为什么,却沉沉睡去。 恍惚中,好像有人在尖声惨叫,叫声凄厉无比,小蛮猛然睁开眼,屋里屋外已是漆黑一片,一片死寂。她惊疑不定地爬起来,不确定那声尖叫是做梦梦到的还是真实里发生的。 忽然之间,那尖叫又吼了起来,含含糊糊似乎是在骂人,骂了一阵又变成号哭,声音凄厉,令人毛骨悚然。小蛮抖着手腕去点灯,却怎么也摸不到火折子,窗外突然有人轻道:“姑娘,你醒了吗?” 她随口答应了一声,门立即开了,云武走了进来,替她点亮蜡烛,柔声道:“大约是吓着姑娘了,后院那里关了一个疯子,一到晚上就鬼喊鬼叫地,你习惯就好。” 小蛮只得连连点头,被那种惨痛可怕的叫声唬得一愣一愣。 云武又道:“姑娘要吃些东西么?” 好像确实有点饿了,她点了点头,见他转身要走,急忙道:“你……那个……”她现在一点也不想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云武居然是个琉璃肠子,立即明白了,微微一笑,对窗外说道:“你们去给姑娘拿饭来。”说罢他自己却抽了一张凳子,坐在床边,对她又是安抚地一笑。 那眉宇间,隐约有一种令她熟悉的神采,小蛮有点失神,盯着他看了半天,那头发,那样地唇,那样的手……像吗?好像不太像,但神态却时常有那么一瞬间相似。 云武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不由露出一股媚色,悄悄凑过去握住她地手,低声道:“姑娘……” 小蛮一把甩开他地手:“没事别动手动脚的!” 云武并不尴尬,只是淡淡一笑。 真地很像,小蛮觉得自己都快魔症了,可能是因为屋里太暗的缘故,天亮了看他估计就不像了。她下意识地朝他右耳朵那里看去,果然是一片空白,不要说耳钉,连个耳洞都没有。很显然,真的是她的幻觉。 他那样的人,大约早就远远离开这些是非,过自己真正想过的生活了吧。小蛮在肚子里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有没有亲看出一些端倪。。。嗯。。 每次写到最后一卷,都分外累人啊。。。 () 锦绣之卷 第九章 无奈何(三) 第一更。 第二天无奈何先生来了,带着满面和煦的笑容,进门第一句就是:“小蛮昨晚睡得好吗?” 她正在吃早饭,把油条在手上扭来扭去,弄得满手油,淡道:“挺好的,就是有人一直在叫。” 无奈何坐在她对面,笑眯了眼睛,替她把嘴边的油迹擦去,柔声道:“这地方年代久了,时常出现怪声,你习惯就好了。” 小蛮未置可否。无奈何回头看看桌上的信纸,上面白白的,半个字也没有,便道:“小蛮还没想好写什么吗?” 她扬起一抹无助的笑容,低声道:“只是不知道写什么他们才会相信是我,毕竟虽是我外祖,却从未接触过。” 无奈何笑道:“不急……我不会催你。” 嘴上说不催,其实他很急的吧,不然不会这会跑过来看她。 小蛮三口两口把油条塞嘴里,抬头见他又是充满爱的眼神凝视着自己,不由浑身发毛。 “看你吃的满手满脸都是。”他取了布替她擦干净,然后轻轻拽起来,打横抱在怀里,“走,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在园子里看看风景。” 他难道真把她当作猫猫狗狗来宠?小蛮满头黑线地被他抱出屋子,果然听见守在外面那四个少年轻轻的笑声,她又一次恨不得用袖子把脸盖住,钻进地缝里别出来。 过了木桥,对面种满了芍药花,五彩缤纷。幽香四溢,小蛮纵然没心情,也看得目不转睛。无奈何抱着她过桥。忽然将她放下,轻道:“周围都是男人。难得有小蛮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在身边,真是一种享受。” 她只觉这话好像在哪里听过,分外耳熟。 他摘了一朵婷婷欲放的芍药,替她簪在耳边,低头含笑看了半晌。柔声道:“很适合你。” 小蛮不由自主红了脸。这人看上去和雪先生真的是一个模子印出来地,风骚又妖娆,被这种男人凝视,简直比酷刑还可怕,她低头不敢再看。 后面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无奈何头也没回,道:“端慧,什么事?” 果然是端慧,他手里捧着一封火漆封好印的信。…道:“团扇子命人送给雪先生地信,属下已截下。” 无奈何眼睛一亮,笑道:“好孩子。真能干!” 他接过信,慢慢撕开。将信纸展开。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神情突然有点怪。有点茫然,有点迷惘。 “端慧。”他轻轻唤了一声。端慧立即垂手待命。 “这信……确定是给雪先生的吗?” 端慧低声道:“截下地时候是这样说的,或许团扇子他们玩了什么花样也未可知,” 无奈何怔怔地点了点头,将信纸朝袖子里一塞,淡道:“做得好,很好……” 他转身慢慢走了,带着那种迷惘的神情,绕过芍药花海,再也没说一个字。那信上到底说了什么,他这么露出这种神情?小蛮一头雾水。 “小蛮。”端慧突然低低叫了她一声,“想活命的话,就不要随便乱跑。先生最近心情不好。” 她抬头看着他,忽见他瞳仁深处蔓延出一股深刻的痛苦来,像深黑地暗夜,猛然张开爪牙,又飞快缩了回去,不由令人为之悚然。端慧眨了眨眼,对她微微一笑:“知道了吗?你最好记得。” 她莫名其妙地回到自己的院落,只觉这里从里到外都透出一股诡异气来,什么都不太对劲,这个无奈何比雪先生还神叨叨。可是……他们俩长得真像,根本是一模一样,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双生子吗? 以前在梧桐镇,也有一家人生了双胞胎,是一对姐妹,确实长得很像,但倘若仔细看,总有这个或那个不一样的地方,像雪先生和无奈何这样相像的孪生兄弟,实在极为少见。既然是双生子,雪先生他们从一开始就应当知道是谁做出这些事,为什么没人提起? 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个头两个大,干脆不想了。 无奈何派来照顾她的那几个少年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聊天,见她回来了,便媚眼如丝地抛过来,一个个起来便要迎上。她急忙摆手:“别动!就坐那里!都不要过来!” 他们悻悻地坐回去,低声道:“怪道看不上咱们呢,原来是瞅上云武了,真是个有眼光的。” 小蛮没搭腔,推门走进去,果然见那个叫云武的少年就坐在自己床上,低头解着九连环,长发垂在肩下,松垮垮的领口,露出胸前大片肌肤。见她进来了,他抬头微微一笑,将九连环扬起,道:“这东西还挺难解地。” 小蛮僵住,冷道:“谁让你进来的。” 云武靠在床头,柔声道:“没人让我进来,是我逾矩了,姑娘让我滚,我立即就滚出去。”说着便施施然起身。 小蛮有点尴尬:“我没说……让你滚。” 云武笑了一声:“那我便留下,姑娘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小蛮无力地长长出一口气,实在没心力对付这些事,她坐在椅子上,道:“去给我端茶,然后别进来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云武立即提高了声音:“听到了吗?快去给姑娘端茶。” 小蛮瞪他:“我是说让我一人静静。” 云武低头继续玩九连环,柔声道:“我知道,姑娘不喜欢人打扰,我便安安静静,一句话也不会说。” “你……”小蛮简直要吐血,正打算翻脸赶他走,忽见他修长的手指慢慢拆着九连环,那种专注地动作与神情又让她恍惚间想起了一个人。 真的很像,虽然长得完全不一样,这人是个稚嫩少年,他却已经是个昂藏地青年男子。 小蛮又看得入神。像是感觉到她地凝视,云武抬头对她妩媚一笑,低声道:“姑娘,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总是这样看我,却从来不让我碰你,是故意折磨人么?” 小蛮愣了一会,对他挑逗的语言完全无视,突然低声道:“你……是哪里人?” “祖籍杭州。” 果然是江南地男子,大概也只有江南能长出这样的少年了,又妩媚又风流,有别于女人的另一种美丽。 “那,你多大了?” 云武停下动作,抬头歪着脑袋笑吟吟地看着她,轻道:“这个……姑娘要看看才知道多大,对不对?” 小蛮呆了一下,有些反应不过来,见到他捉狭妩媚的眼波才一瞬间明白他开了一个多么无聊透顶的玩笑!她的脸刷地一下红了:“我是问你年纪多大!” 云武很可惜地缩回去:“哦,我今年十六岁了,虚岁十七。” 比她小一点,却恁地流氓!小蛮瞪着他,刚好有人推门进来送茶,她立即逐客:“好了,都给我出去,一个也别留下!” 云武终于走了出去,临走到门口还回头柔声道:“姑娘,晚上吃西湖醋鱼可好?” 她摆了摆手,懒得说话,门终于关上了。 晚上云武果然送来一盘西湖醋鱼,味道还不错,眼看他磨磨蹭蹭还想留下,小蛮这次毫不客气直接叫他滚了。这些少年真不知道无奈何养来是干什么的,没一个正经。不过想想雪先生府上那群男扮女装的丫鬟,还有店里漂亮的少年,也不知道是养来干嘛的,兄弟俩一个怪德性! 到了半夜,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又响了起来,好在她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用被子紧紧捂住耳朵,过了一会,倒也习惯了。渐渐地,她快要睡着,那绵绵不绝的哀嚎像催眠的乐曲似的。突然,“咣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人从楼上丢了什么重物下来,哗啦啦碎了一地,她一下被惊醒,猛然起身。 紧跟着又是一阵砸东西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怒吼着什么,隐约还有劝解的声音。守在门口那几个少年也骚动起来,有人低声道:“先生又要离开了吧另一人也轻道:“差不多,每次都是这样……这一去还不知要多久能回来呢。” 无奈何要离开? 小蛮正要屏息去听,云武的声音突然在窗外响了起来:“姑娘,是不是又吵醒你了?” 她没说话,小心躺了回去,有人笑道:“这么响都没吵醒她,你费心问她做什么?问一千遍她也不会脱衣服让你上。” 云武笑骂了一句什么,后面他们再也没说过无奈何的任何事,小蛮等了半天,外面渐渐没了声音,哀嚎,砸东西,交谈声,都消失了。她在一肚子的疑惑中慢慢沉入梦乡。 (全本) 锦绣之卷 第十章 右花海(一) 第二更。【风云阅读网.】 无奈何真的走了经过一个莫名其妙出各种怪声的夜晚之后他就离开了香不冷。不过看云武他们的神情好像他经常离开他们都是习以为常的模样。 云武给她送早饭的时候笑吟吟地说道:“姑娘先生走之前交代了姑娘请尽快把信物写好他虽然不在香不冷但也不希望姑娘因此生出什么嫌隙的心来才好。” 摆明了是威胁他人虽然走了却留下一帮狗腿子惟命是从。小蛮干巴巴地答应了一声正要低头吃饭抬头见云武磨磨蹭蹭地不肯走站在桌边含笑盯着自己她的脸登时一板:“出去影响我食欲。” 云武懒洋洋地走到门口忽然回头微微一笑:“先生素来不喜欢噪杂之声如今他既然不在香不冷倒没这些顾忌。回头我弹琴给姑娘听好么?” 他说弹琴小蛮却想到了另一个人愣了好久久到云武以为她会拒绝忽听她低声道:“好啊我想听听。” 桌上的清粥冒着丝丝热气不知是不是因为无奈何离开的缘故小蛮觉得这顿早饭吃起来特别香茶水里仿佛都带着一股特殊的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云武果然端了琴进来二话不说手指在弦上轻轻拂过是试音。 小蛮坐在床上静静看着他越看越觉得像。她真的是魔症了根本不是一个人两人长得也没一个地方像。这少年纤细颀长让谁来看都知道还未长成年她怎么就老是疑心呢? 琴音袅袅响起。这曲调她并不陌生是《凤求凰》。婉转妩媚徐徐挑逗有人为她弹过。但有不同那人弹起来的时候轻柔哀雅。这曲子在少年手下却妖性十足每个音都像舌底吐出的挑逗话语。 长睫扬起他漆黑妩媚的眼睛看过来像一朵毒花。 他是在挑逗她。 小蛮猛然起身抬手在墙上用力一拍琴声顿时断开了云武无辜地看着她仿佛不明白生了什么事。小蛮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睁开眼不她不会被迷惑了。他是故意地也好无意的也好。她都不会再弄错。 “不用弹了。你出去吧。” 云武眼睛里顿时朦胧起来氤氲潮湿。烟波浩渺。他咬着唇低声道:“姑娘是我做错了什么?” 小蛮摇了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没心情听了。…出去吧。” 云武只得抱着琴缓缓离开。 小蛮叹了一口气默默坐了良久突然起身悄悄打开后面那扇窗户不出所料这几天她安安分分这扇靠着后院地窗户已经没人守着了。她曾以透气为借口将那扇窗户一直开着在午时这会会有半个时辰左右没人看守在晚上亥时之后也没人看守。 靠人不如靠自己那个无奈何最近离开了正好天时地利她不走才是傻瓜。 无奈何走了之后夜晚出奇的安静连一声呼喝都没有。香不冷地夜晚从来没有这般死寂仿佛连呼吸声都全部停止一般。 小蛮慢吞吞地推开被子穿好衣服鞋子走到床边侧耳去听外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试着叫了两声:“云武?云文?我渴了给我端茶来。” 没人回答她很奇怪这几个少年平日里都守在窗外就是半夜也轻声说笑个不停今天居然没人答应自己。她在窗户上敲了两下又叫了一声:“云武?”跟着悄悄推开窗户外面一地月华半个人影也没有。 小蛮愣了很久一时只是不能明白究竟生了什么事。 风卷着花香扑在面上带着一股缠绵清甜的余味令人心魂俱醉。小蛮慢慢推开门走了出去精致华美的香不冷仿佛笼罩在一层似烟似幻的雾气里一切都像个梦。湿润的花瓣隔着绸缎鞋擦在脚上出哀痛地吱呀声一片死亡般的沉寂。 虽然不知道生了什么事但她还是打算跑路了没人正好是老天相助。她拔腿就跑跑了一半到底不敢从大门出去只得掉头往后院跑去打算找小路悄悄逃出去。 后院那里只有矮矮的几栋瓦屋门上窗前都钉着玄铁条里面黑漆漆的没有灯光没有声音。小蛮想起晚上那些哀嚎声就是从这里传出的不由毛骨悚然一眼也不敢多看转身便走。 忽听屋里有人沉声道:“是月下香那个小崽子来这里了吗?” 小蛮唬了一跳一声也不敢吭放小了步子一点一点往前蹭不出一点声音。 那人突然又道:“有人!过来!” 鬼才过去!她撒腿就跑忽听后面刺啦一声光啷啷像是什么东西抛了出来她腰上一紧被硬邦邦的东西缠住慌乱中用手一扯——冰冷坚硬居然是铁链!小蛮从喉咙里出一个断裂的呻吟还没完全喊出来整个人就被朝后拖去背部狠狠撞在墙上疼的她倒抽一口气眼前金星乱蹦。 一只粗糙冰冷的手从窗后伸出来在她脸上摸了几把小蛮吓得鸡皮疙瘩乱窜颤声道:“鬼……” 后面那人咦了一声:“居然是这个小丫头。” 那只手捏住她地下巴硬是把她的脸别过去小蛮急道:“别拽别拽!脖子要拽断的!”她整个人转了过去正对着黑洞洞地窗户月光正亮所以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屋里那个人。情不自禁倒抽了一口气。 这人脸上就没一块完好的皮肤血红苍白漆黑像是被人打烂了再重新拼在一起一样。虽然可怕。但一双眼却是亮若寒星锐利犹如冷电。静静钉在她脸上。小蛮打了个寒颤心中知道对方不是鬼不晓得是个什么人被无奈何关在这里她低声道:“这位……老爷你、你被人关起来了。要我帮忙开门吗?” 那人不说话只是定定看着她喃喃道:“原来是你嗯是你难怪有月下香地味道。他总是护着你。很好很好。” 小蛮颤声道:“你说什么?什么月下香……” “月下香是一种毒药放在水里或是撒在地上。白天任何异状都没有只有月光一照才能挥毒性令人昏厥。虽是我做地毒药。却从未见效如此快果然是他又改善了。” 小蛮只觉他的手捏住自己下巴不放。酸地要命。不由苦笑道:“这位老爷你……你先放手。有话好好说……你总说他他他到底是谁?” 那人低声道:“嗯他是谁呢?他——是我徒弟。” 他不管小蛮再问什么再也不说话思绪却慢慢浮起想起很久远地事情。 他一生只收了一大一小两个徒弟大弟子身世行为诡异武学上继承了他的所有精华小徒弟聪明绝顶从他能做出比自己所制毒药更厉害地毒之后他就有了忌讳的心。 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徒弟就该所有的事都听自己的他从不觉得这种想法有什么错误。不过这两人似乎很讨厌被他摆布大弟子的身世太诡谲先走一步剩下地小弟子留在身边为他严密束缚不许有一丝异心。 会飞在天空的苍鹰总有一双不羁的眼睛哪怕他用温雅隐藏的很好。他尽可能去打压因为知道他无处可退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下去。他太能干放他走了他会不甘在这个世界上不听他话的就是敌人没有别的灰色地带。 不是没有想过他会反抗只是没想到他反抗得那么激烈。以命相搏这四个字原来是这种意思。在庆州那个烈焰焚烧的小院里他中了死煞将自己的毒血涂在黑龙鞭上作为他的弟子那个人很清楚他会做什么他也完全可以避开逃走但他还是留了下来。然后他明白了这人了无生意或者说是打算用自己一条命赔给他这些年地教导。 他早知道他会挥鞭也早知道他不会放过他他还是留下了。 可惜小弟子还是算错一着没想到院落外围还有他带来安置的两人小丫头被人救走他们自恃斗不过那人只得暂且放过冲进来救人。彼时他二人在火中斗在一处都中了死煞都在死撑。后来房子烧塌了四人一阵乱斗他以为这次一定能把孽徒亲手杀死谁知不知从哪里出来一个怪老头将小弟子救走他自己也因为伤势过重有点吃不消。 他突生一条毒计将一人杀死换了他的衣服让他扮作自己将他地尸投入火中。 这样所有人都会以为自己死了敌明我暗他行动起来更方便。 只是没想到大弟子居然能找到他将他软禁起来…… 那人面上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有自豪有自负有愤怒。他教出来的好弟子!一个个比他还毒辣比他还凶猛!作为师父他心中地高兴只有自己知道。作为对手他地耻辱愤怒也只有自己知道。 小蛮突然安静下来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良久才从嘴里吐出一句话:“你地徒弟是——天权?你是天权的师父?”那人没说话阴沉沉的门后突然有人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声像是受伤的狼像是快断气的野兽。那种凄厉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小蛮背上的寒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要开始改文了亲们给点意见前三卷哪些地方需要修改呀? 谢谢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6.qidia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锦绣之卷 第十一章 右花海(二) 第一更。 那人微微侧过身子,让她看屋里的景象。 屋里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痛苦地扭曲着身体,以各种不可能的姿势扭曲着,很明显他的痛苦无以伦比。 小蛮不由自主开始发抖。 那人淡道:“我的大弟子,还算有良心,用他来替我试药,只可惜他功力太浅,死煞的毒一中,是活不过这几天了。” 正说着,那人从床上翻了下来,黑发披在地上,露出一张惨白扭曲的脸来。小蛮失声道:“是耶律文觉!他没死!” “没死也差不多了。” 小蛮无话可说。这都是什么人啊!耶律文觉不是他们的手下吗?为了解毒居然拿自己手下来试药!这种人是天权的师父,难怪他…… 耶律文觉叫了一阵,终于无力再叫唤下去,瘫在地上晕死过去。 那人用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她,低声道:“他撑不过今晚了,我的死煞还需要人来试药。你这个丫头坏我好事,还拐走我的小弟子,就让你来替我试药吧!” 他捏住她的下巴,突然将她脑袋抬起,张口就朝她咽喉上咬来!他中了死煞,没有完全解毒,全靠自身功力深厚才压下去,时至今日已经浑身是毒了,咬破她的喉咙,唾液沾上去,她必然也要中毒。小蛮吓得肝胆俱裂,大叫一声,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一股力气。一把推开他的脑袋,那一口没咬中,喀地一声咬在玄铁栏杆上。险些把他牙给磕断。 小蛮掉脸就跑,奈何他的铁链拴在腰上。没跑两步又被他拽回去。 月下香的香气越来越浓,那人已经觉得双手在微微发抖,快要拽不住不停挣扎地小蛮。他低声道:“你怎么没中毒?哦,我知道了,他在这里!他一定在这里!把解药给你了!” 小蛮情急之下拔下头上的簪子没头没脸地戳在他脸上手上。那人吃痛,到底抓不住她,小蛮甩开铁链就跑,没跑几步,忽见前面隐约走来一人。她倒抽一口气,那人手里拿着剑!是来抓她的?还是来查看被软禁在此处地人? 她一下僵在那里,慢慢后退了两步。月色极亮,然而香不冷里雾气蒸腾,月下香的毒已经完全释放出来。那人提着长剑。慢慢地,破雾前进,一直走到面前。他有一把好青丝。垂在肩上,身上穿着松垮垮地鹅黄色袍子。双目紧闭。面容妩媚,正是云武。 他分明闭着眼睛。却走得极稳当,好像另有一双眼睛生在额头上似的。…ap..如此情景十分诡异,小蛮屏住呼吸,又退了两步,轻轻叫了一声:“云武?” 他恍若未闻,慢慢走向那扇窗户,窗里的那人骂了一句:“小畜牲!”抛出铁链朝他头顶砸来,小蛮捂住嘴,眼睁睁见到铁链砸在他头上,登时血流披面,他却半点感觉也没有,慢慢伸手抓住铁链,朝外扯来。 那人中了月下香的毒,加上一直勉力压制体内的死煞,手脚已经没什么力气了,被云武缓缓扯到窗前,两人脸对着脸,他地眼睛仍然闭着,动也不动,鲜血从他鼻尖上一颗颗落下来,落在那人脸上,那人的神情又惊骇又疑惑。 “你……你这是……”那人喃喃说着,突然伸手捧住他的脸。 云武嘴唇微微一动,无声地说了几个字。那人似是怔住,定定看着他将手里的剑提高,一点一点,刺到面前。 寒冷的剑锋已经触到了他的眼皮,那人突然想起更加久远的一些事情,他自己都要忘记的。他那时候浑身都是血,差点要被自己打死了,在死地徘徊了一阵,居然漾出一抹笑,轻轻叫了他一声:师父。他的笑容从那时开始,便是虚无地,饱含了祸 他有多恨他? 鲜血像浓黑的墨水,飙射出来,小蛮拼命捂住嘴才能让自己不要叫出声。鲜血慢慢落在地上,像花瓣一样,轻飘飘地,摇摇晃晃,被春风吹起,变成漫天飞舞的鲜红之花。小蛮轻轻吸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在左耳上摸了一下,然后她就听见了一阵虚无飘渺地乐声,像是什么东西被缓缓撕裂开一般,又凄楚又缠绵。 又来了。那个瞬间她脑中突然闪过这个念头,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 漫天飞舞的花瓣为她铺开一条光明大道,遍地地花海,像是要把她吞没到最底下一般。诸天神佛一起出世,天女们像优雅地凤凰,来回旋舞,抛出一片又一片的花朵。她被心里地一只小手抓着拽着,踉跄着朝前走。 走过光影斑驳的树林,走过遍地春花的原野,走过幽静飘渺的山间小道。在光明的深处,有一个广袖峨冠的男子朝她缓缓伸出手来。 小蛮下意识地握住那双冰冷的手,眼前一黑,软倒在他怀里。 一点烛光如豆,窗外细雨霏霏。小蛮在床上翻了个身,不自觉地梦到了小时候的事情。 她那个骨瘦如柴的娘躺在床上,咳得像是要死去一样。忽然抬起头来,双颊上嫣红如火,颤声道:“如今谁也都能将我踩在脚底,谁都把我当成狗,随便可以踢一脚。” 她端了药,静静站在床边,没有说话。 不防她突然抓住她细瘦的胳膊,破烂的瓷碗摔在地上,咣当一声碎了,这是她家最后一个完整的碗。小蛮心疼地看着洒了一地的药水和碎片,明天老娘就没药可吃了,她自己要作死。 “你也看不起我,是不是?”她贴近她的脸,目光是疯狂的。 小蛮慢慢摇了摇头。低声唤了一句:“娘。” 她神情软化下来,突然就泪流满面,死死抓住她的胳膊。捏得剧痛无比。 “我迟早让那些抛弃我地人后悔!迟早要他们后悔!”她喃喃说着,口中热气喷在她面上。竟像烧灼一样。 可惜她最后没让任何人后悔,她自己先后悔够了,然后不甘不愿地死掉。 她不要做这样可悲的人,半辈子生活在痛恨中,就靠着那点怒气生活下去。被抛弃或者被遗忘。那也没什么,世上谁离开谁难道就不能够活下去吗?为什么要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 谁也不会来怜悯。 就算是怜悯,又有什么用?怜悯永远和耻辱同在。 她想起一句话,每个人身上都有茧子。突破了就不会回头,突不破就困死在里面。她娘就这样硬生生被自己困死,永远也不知道抬头看看是什么样。 小蛮静静睁开眼睛,雨声越来越大了,那如豆的烛光就在头顶跳跃,一只新生地蛾子绕着它一直转。舍不得离开。 一只修长的手拈起蛾子扑打地翅膀,轻轻将它丢出窗,然后窗户被人合上。 被子盖在了她赤裸的身体上。那人坐在床边,低头看她。长发垂在她脸上和肩膀上。微凉。 小蛮缓缓抬手握住一绺,低声道:“我以为你开始过上新生活了。” 他微微一笑:“是开始了。我很好。” 她抬眼对上他漆黑的眼睛,看了一会,才道:“那个云武……” “他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他突然低声说着,将经过细细说给她听。 当日他离开太华山之后,便遇到了重伤的云武,他正是被人派来偷袭泽秀他们地那些黑衣人之一,谁也打不过泽秀,反而是被杀的被杀,重伤的重伤。云武虽然没死,但也奄奄一息了。 “从他那里,我知道师兄的目标是你。” 云武他们不过是送来扰乱视线的小棋子,活该要牺牲的。这孩子因此而心灰意冷,更兼天权救了他一命,因此答应他报恩。放月下香,给她解药,都是他做的。 “只是他毕竟年轻,太不稳重,只怕要露出马脚,所以我助了他一把。”他露出一个笑容来,“那个人……终于是死了。” 小蛮想起云武后来提剑杀了他师父的事情,他一直闭着眼睛,看起来真像中邪了一样。她不由低声道:“你……怎么弄的……” 他笑了起来:“说了你也不懂。” ……好啊。 大概是她地表情很可爱,他笑得更大声了,将额头抵在她额上,闭上眼,久久没有说话。 小蛮的声音很低,也很轻:“天权……” 他轻轻抱住她,过了一会,才道:“我现在……真正自由了。” 是指杀了那个人吗?小蛮忍不住抬手拍了拍他的背,有那种可怕地师父,也亏他能活到现在。 天权直起身体,把衣服放在床上:“穿衣服吧,你睡了一天一夜,想必是饿了,要吃点什么?” 小蛮四处看了看,这里好像是个很普通的民居,“这里也是你地院落?”他落脚地地方可真多,令人想起狡兔三窟这个很不雅的成语来。 他笑着摇了摇头:“不是,只是杭州郊外地一处普通民居罢了,我租了下来。” 他推门走了出去,小蛮飞快把衣服穿好,正在穿鞋子,他突然又探头进来,问道:“芙蓉银鱼好不好?” 小蛮点了点头,跟着走了出去,微笑道:“我来帮忙吧。”这人做菜的本事比泽秀高了百倍不止,和他那种笨手笨脚还要帮倒忙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两人一起忙,很快便做好饭菜,端进屋有说有笑地开始吃饭。 “说起来,我还真以为那个云武是你,真的很像。”小蛮想起他的那些神态,不由感慨。 天权只是笑:“你心里有我,看谁都像我。” 小蛮咳了一声,不知怎么反驳。他似是知道她的尴尬,便转换话题,只说这段自己如何生活,说到打算开一个武馆教小孩儿练拳,小蛮不由噗地一下笑了。 “我们镇上有个武馆,开馆子的是个色老头儿。你这个样子,做什么不好,非学他开武馆。” “那等我变成老头儿再开好了。” 小蛮笑个没完。 (全本) 锦绣之卷 第十二章 右花海(三) 第二更。 吃完饭天权去洗碗她留在屋子里到处看忽见小案上放着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那玉白的质地很是眼熟不由过去慢慢打开。 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歪七扭八的米字是她当时在庆州无聊的时候练字写出来的。小蛮手腕一颤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往下看去却是泽秀的名字跟着是她自己的名字。 最后一行是两个字:见玉。 她心中一酸忍不住垂下了头。 “是我带出来的所幸没被火烧了。”他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小蛮不由一抖宣纸轻飘飘地落在案上。 她慢慢回头却不敢抬眼看他只低声叫了一句:“天权。” 他笑了笑将那张纸小心放进怀里柔声道:“你别放在心上也别介意。” 说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等等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从袖中掏出两幅白绸交到她手里:“原本就是你们的东西如今完璧归赵。” 她将两幅白绸展开正是当日泽秀在沙漠里丢给她的那两幅绣品一幅是仕女拈花一幅是少年泽秀每个都是面容栩栩如生十分灵动。她轻道:“你还……留着。“自然这是你的东西。” 小蛮笑了一下将两幅绣品放进怀里忽然左右看看见窗台下有一叠红纸。大约是原本的主人留下剪窗花用的。她嫣然一笑道:“给我取笔墨来我送你一个更好的东西。” 天权不知她要做什么。只得取了笔墨见她生疏地拿着笔。在红纸上写了几个字然后掩上不给他看拿着剪刀坐在床上开始慢慢剪一面道:“可别偷看不然就不送你了。” 话未说完。他已经凑了过来坐在她身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飞快灵活地动着剪刀。 小蛮轻道:“不是说了让你别看吗?”语气中倒没有什么怨怪地意思。 他不说话只是倚在她身边静静看着她下刀如飞红纸的碎片下雪一般缓缓落下。一**烛光如豆将两人的影子拉长印在墙上这一刻他们是在一起地是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剪完了将剪刀放在桌上小心把红纸展开。往他面前一亮面上淡淡露出一个笑靥。…轻道:“喜欢吗?” 那是一张很可爱的剪纸贴图。一个很胖地娃娃梳着朝天辫手里拿着一张春联。上面歪七扭八四个字:明熹见玉。 天权慢慢伸手接过手指轻轻拂过剪纸像是不忍触摸怕稍微用一些劲就会弄坏了似的。他看了很久才缓缓折起来将荷包取出与那张宣纸一起放进去。然后他抬头静静看着她低声道:“你……” 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小蛮很快便用比他更低的声音唤了一声:“见玉。” 他微微一笑只觉情潮不可抑制这一生缘起缘灭从来都不在自己手心掌握她分明在咫尺之间却像隔了整个天涯。若是纵身跳过去真的就要碎成齑粉那样也只能轻轻拂过她的脸颊不能再靠近一些抱得更紧一些。 他抬手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低声道:“……再叫一声。” 她轻道:“见玉。” 他低头在她唇上吻了一下呢喃:“再叫一声……” “见玉。” 他按住她地后脖子深深去吻她剩余的生命里所有的力量无法控制都要倾泻出来。那些前缘这些后尘从此与他无关。他终于飞起却是不能与她同个方向春天的雨暖洋洋的落在翅膀上他却只想落泪。 小蛮脸上被什么打湿了她伸手要去摸他握住她的手腕:“……再叫我一声。” “见玉……”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脸颊“小蛮你要忘了我。”她眼怔怔地看着他放开她然后从靴筒里取出一把晶莹的小刀在右耳上一转鲜血立即滴了下来流了满手。他将一颗沾了血的右花海放在她手上轻轻勾起唇角:“花海……以后是你地了。” 小蛮突然只觉伤心欲绝捏紧那颗右花海眼前一片模糊。 他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捏住她的右耳垂轻轻扎了下去然后将右花海穿过去拧了个死结微微一笑:“这下就完成了。” 小蛮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过了很久她才突然从梦中惊觉了一般喃喃道:“若是……我、我忘不了……” 他将她耳边的一绺垂别到耳后低声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小蛮怔怔地**了**头。她有天一定会理解这句话地意思但不是现在因为她现在自己也想不到会这样伤心好像半边身体都垮了下去一样。有人问过她究竟爱不爱他。这个问题到如今她还是回答不上来。 如果说爱他一定是骗他。如果说不爱一定是在骗自己。 天快亮了雨势渐渐小下去天权起身披上披风头也不回:“我走了应当很快有人来救你。你要小心那个雪先生。” 小蛮跳下床“见玉!”她叫了一声。 天权停了一下低声道:“你保重。日后有缘……或许能再见。” 他飞快地推开门像是怕一种挽留一样逼着自己立即离开眨眼就消失在蒙蒙细雨中。小蛮追到门边。眼怔怔地看着他走远右耳上又痛又涨他的右花海仿佛也在伤心。不安地跳动着。 他一直在自己周围有什么困难。总是他第一个相救。 如果如果早些遇到他……小蛮吐出一口气不她最早遇到地人其实就是他或许这就是缘分了。第一个遇到地是他。在茫茫沙漠里独自骑着白骆驼的贵公子可她爱上地却是身挎三把剑的那个粗鲁大叔。 相忘于江湖吧相忘。 小蛮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春雨打湿了她的肩膀风吹上来凉飕飕地。雨幕中的人影早已去远了。她动了一下垂下头转身回屋。 一阵踏水地脚步声突然又响起小蛮急忙转头却见一人**着春雨。缓缓朝这里行来。 他穿着一件浅紫色的袍子长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双眸狭长深邃。面容风骚妖娆。 小蛮倒抽一口气是无奈何!他是怎么找来的?!无奈何慢慢走过来。一直走进屋子。抹了抹头上的雨水对她一笑:“找到你了。小蛮。” 她手足无措后退了一步喃喃道:“你怎么……” 无奈何笑道:“我走到半路突然不放心又回到香不冷。你果然不听话自己逃出来了还将我师父给杀了。你说要怎么办?” “你师父明明是……被你囚禁……” 无奈何笑得温柔:“可我没打算杀他。” 他四处看了看用鼻子嗅了嗅轻道:“是我师弟把你救出的吧?月下香地味道我认得他人呢?” 小蛮低声道:“他……走了。” 无奈何叹了一口气:“怎么办你这样不听话偏偏还有那么多人护着你真让人为难。你说我要怎么处罚你呢?” 小蛮见他眼光不停在自己手上瞄来瞄去征兆十分不妙急忙把手背到后面喃喃道:“我……你留着我也没用……早告诉你了我不是郭宇胜的孙女……你那么有本事去抓他真正的孙子孙女不好么?” 无奈何叹道:“你真傻这个傻孩子你怎么会不是郭宇胜的孙女呢?你外祖生病的事情根本是假的只是你外婆一直都不喜欢你外祖她死了之后你外祖就开始疑神疑鬼正好那阵子你娘被人掳走那个贼子正是你外婆嫁给你外祖之前的未婚夫放话出来要么给钱要么他就要女儿认祖归宗把他给刺激到了索性就由他去。所以说你真的是郭宇胜的孙女。有你在这里我为什么要甘冒大险从敛芳城找他其他地孙子孙女?” 说穿了就是她头**没有保护伞所以被他们当成球拍来拍去。 小蛮想了想突然说道:“好那我写个信物马上给你。你不许伤害我。” 无奈何摊开手:“你若是早先这么听话我又怎会伤害你?好我答应就是。” 小蛮走到窗边取了一张红纸提笔犹豫了一下飞快写了几个字折好转身走过去。 无奈何靠在墙上一手轻轻揉着额头皱着眉似是有些头疼又像是疲惫。那种姿势与神情小蛮并不陌生。 她心中一动突然轻轻唤了一声:“雪先生。” 他猛然一愣眼神顿时茫然起来怔怔地看着她像是刚才没听清她叫了什么。小蛮壮着胆子又叫了一声:“雪先生?” 他浑身一震跟着露出痛楚的神情一把抱住自己的脑袋咬牙霍霍喉咙里出低沉地呻吟抖得像筛糠一样。 小蛮以为他要疯吓得连退好几步不防他突然起身在脑袋上敲了两下然后左右看看见到小蛮猛地一愣低声道:“小小蛮……” mm提供跑跑江湖打打酱油无弹窗高品质全文字章节在线阅读,高速首发最新章节,文字品质更高,如果觉得mm不错请帮助我们宣传推荐本站,感谢你的支持!你的每次分享和宣传都是我们高速首发的动力! 锦绣之卷 第十三章 双生子(一) 第一更。 他扒了扒满头长左右看看有些疑惑:“这里是?” 小蛮咳了一声将写了字的红纸悄悄塞进袖子里微微一笑:“是杭州。雪先生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雪先生神情十分复杂又是疑惑又是茫然还有一丝狼狈像是接近某种真相的欲盖弥彰不肯承认。然而只有一瞬间他立即恢复了平日的神气居然也笑了一下柔声道:“是啊瞧我这记性明明是带小小蛮出来玩的大约是喝多了居然一时没记起来。” 他走到门口看了看外面密密麻麻的雨幕叹了一口气:“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泽秀与团扇子也不知何时才能找来呢。” 小蛮提着一颗心不晓得他会不会突然翻脸。她方才站在门边细雨将她半边肩膀都打湿了这会只觉凉飕飕的鼻子一痒打了个大喷嚏。 雪先生脱下外衣罩在她身上柔声道:“可别着凉了不然叔叔可没办法向泽秀交代。” 小蛮心中忐忑默默点了点头低头见他外衣上也是水珠滚滚衬得浅紫色变成了暗暗的紫。雪先生皱眉道:“这是什么难看的衣服谁给我准备了这么难看的外衣!是端慧么?” 她坐在椅子上低声道:“端慧……嗯……” 她想起在雪先生府邸的时候他好长时间都没呆在家里那时候以为他有什么事情要办现在才明白。他是跑到杭州来当无奈何了。所以在雪先生的记忆里还不知道端慧是卧底?汗多么奇怪的关系!他一人分饰两角。一个无奈何一个雪先生。端慧从头到尾服侍的也只有他一人。端慧自己肯定是知道地吧?居然也能默不作声陪他玩下去。 小蛮抬头静静看着雪先生他身上那种戾气没了还是平和妖娆的雪先生他这个样子到底是病还是什么别的? 像是现了她地视线。雪先生没回头他站在门边很久才低声道:“我……有时候会记不得生了什么事。但是我并不想知道在这些时间里生了什么所以你不要说。小小蛮你要乖乖的乖乖地……” 小蛮只觉心中漫起一阵寒意见他回头目光灼灼看着自己。她赶紧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笑容表示安抚。 雪先生也笑了一下:“这里似乎是个民居有吃的吗?我饿了。” 小蛮赶紧去厨房把昨天没吃完的饭菜热了一下。端出来给他雪先生挑剔地看了两眼。从鼻子里哼出一股气。类似撒娇他一贯的德性:“剩的饭菜。看上去很糟糕。” 小蛮叹道:“就这个了出门在外雪先生也别那么挑剔。” 他勉强尝了几筷子再也吃不下在屋子里焦躁地踱来踱去看外面地雨还没有停止的意思不由伸手入怀摸出一个漆黑的小小爆竹。他犹豫了一下像是不太认得这到底是什么最后还是试着用火去点。爆竹被雨水打湿了一些点燃之后丢出去扑地一下就灭了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不知是放松还是遗憾。 “再坐一会吧如果人还没来咱们便先走。”他低声说着。 小蛮不知道如何与他相处他单纯作为雪先生或者无奈何她还能随便说话毫无顾忌但她现在只觉心里寒飕飕地一种很诡异的感觉攫住了她。这一路过来她也接触了许多变态人物凶狠如耶律文觉毒辣如不归山那五个但没有哪个人让她感到如此诡异的寒冷。 在她面前的这人一面是鲜花另一面则是锋利的刀锋她永远也不清楚此刻对着她的是花还是刀。花很美刀很快。最重要的此人是泽秀地三叔。 小蛮突然从怀里取出一块白绢含笑道:“雪先生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立即凑过去却见白绢展开上面正是泽秀少年时的模样他眼睛一亮如获至宝地抢过来连声道:“是你绣的?绣地真好!” 小蛮柔声道:“这可是我的宝贝只能给你看看可不能拿走。” 雪先生一笑:“人你都得到了一幅画也这样小气。” 她脸上登时一红似嗔似喜。雪先生将绣品放在手上摩挲着一时倒忘了方才地事轻声道:“这是他十五岁地时候来我府上的事情了他似是为了他娘地事情郁郁不欢从头到尾都没有笑过。他没有开口求我不过看他的眼神我就明白了所以我许诺要帮他。可是后来有事忙等我要插手的时候他母亲早已死了。从此就很久没有见到他。” 他有些感慨。 小蛮低声道:“你……许诺帮他什么?” 雪先生笑道:“我答应把他母亲从府里带出来可惜到底迟了一步。” 小蛮定定看着他声音很轻:“可是端慧告诉我泽秀之前就找过你但你和团扇子忙着自己的事谁也没功夫管他。” 雪先生一愣:“不会啊老二能有什么事情忙成天忙他的团扇罢了。我最多也是忙着开店的事泽秀来找我我怎会置之不理。” 小蛮没搭腔只是突然转了话题:“雪先生端慧有天告诉我说双生子在你们的家族是不吉利的征兆真是这样吗?” 他脸色微微一沉别过脑袋淡道:“无稽之谈。” 她还想说话忽听门口一阵脚步声紧跟着一个人打着伞缓缓走了进来雨水顺着伞沿往下滴伞下赫然是一张清秀的脸正是端慧。他将伞慢慢收好低声道:“先生我找到你了。” 雪先生摆了摆手:“是端慧啊过来坐你和泽秀他们一起来的吗?” 端慧轻轻走过来脸色有些苍白突然露出一抹笑柔声道:“没有是我一个人来的。先生不见了叫我好找。” 雪先生没说话只是用手缓缓摩挲着那张绣品一下一下很轻很小心。 端慧看了一眼道:“这不是先生你为泽秀少爷画的像么我还记得他那次来府上的事情就像昨天刚生过一样。” 雪先生淡道:“不错时间过得很快。” 端慧轻声道:“先生的那个许诺把泽秀少爷和团扇子二爷都吓了一跳呢你不记得了吗?” 雪先生静静抬头静静看着他双眼幽深莫测。 端慧动也不动继续说道:“先生许诺有生之年必然要杀了那个造孽的大老爷如今这个诺言你实现啦难道不高兴么?” 雪先生眉头突然一跳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话。 端慧的声音十分温柔:“先生要回香不冷吗?” 他骤然闭眼神情复杂痛楚。小蛮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估摸着他再睁开眼就变成无奈何了。窗外的春雨一阵大一阵小淅淅沥沥一切都雾蒙蒙地小蛮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也是一阵大一阵小她冷冷看着端慧他却像没见到她一样眉毛尖也不动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雪先生突然疲惫地揉了揉额角低声道:“端慧不许再说这些。” 端慧眼皮一跳声音有些颤抖:“为什么?先生不许我说实话么?” 雪先生淡漠地看着他冷道:“你在期盼什么?他出来?大约要教你失望了。”他站了起来望着窗外过了一会才道:“你走不许再出现我面前。这次我饶了你没有下次。” 端慧轻声道:“先生让我走到哪里去?从头到尾我服侍的只有你一人不是么?” 雪先生冷道:“他不会再出来我不会让他再出来。你走。” 端慧叹道:“先生已经迟了。大老爷死了团扇子二爷他们也被你困住你说了要灭族灭族不仅仅是两个字而已。” 木制的窗台轻轻裂开雪先生的手按在上面犹如铁石一般。 端慧又道:“先生明明知道观星家族从来没有出现过双生子那只是你找的借口罢了……” 他的话断开雪先生猛然回头森然看着他口中只吐出一个字:“走。” 端慧的眼眶慢慢红了他垂下头笑了一下捏着雨伞转身便走。 窗外突然有人说了一句:“老三你在里面?”正是团扇子的声音。 屋内三人同时动容小蛮一下子站了起来另外两人却神色各异动也不动。过了一会雪先生才低低答应了一声:“……是我在。” 团扇子似乎松了一口气道:“没事吧?” 雪先生苦笑了一下:“没事……你呢?” “我很好出来再说屋里那两个小鬼也带出来。” 雪先生定定往窗外看去外面只有两个人影——团扇子泽秀。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滋味复杂翻沉回头看了一眼小蛮她也正看着自己目光中有些焦虑也有些关怀她低声道:“雪先生……你脸色不好看是不舒服吗?” 他没说话又望向端慧他的目光安静而且幽深轻道:“先生要回去吗?” 雪先生长长出了一口气低头揉了揉额角摇了摇头然后大踏步走了出去小蛮跟在他身后端慧动也没动静静站在屋子里。 锦绣之卷 第十四章 双生子(二) 第二更。 团扇子定定看着雪先生,他的衣服和头发都被打湿了,雨水顺着他的下巴落下来,他低声道:“老三,你得跟我走。” 雪先生点了点头,一个字也没说。 泽秀缓缓走了过来,长长的睫毛上湿漉漉的,他先看了一眼小蛮,然后转头望向雪先生,睫毛上的雨水滴下来,像一颗泪。 “三叔,”他低声说着,“得罪了。” 他突然取下腰间的酒囊,仰头喝了一大口,跟着递给他:“要喝点吗?” 雪先生摇头:“不用了,先走吧……” 泽秀嗯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酒,放下酒囊,“噗”地一声,将酒液喷在他脸上。雪先生不由一愣,紧跟着白眼一翻,痛快地栽倒在地。泽秀从怀里取出一副通体火红的手铐脚镣,将他的双手双脚拷起来,然后扛在肩上,走了两步,突然回头:“跟上啊,傻孩子。” 小蛮愣愣地点头,见他伸出空余的那只手,她立即将手递给他,被他紧紧握住。 “还有端慧。”她小声说着。 泽秀没回头,淡道:“不管他,自会有人抓他。” 小蛮回头看了一眼,端慧一个人静静站在门口,像一尊塑像,动也不动。隔着雨幕,她看不清,他的眼神是不是像某天在芍药花海前那么痛苦。那种她永远也不能明白的痛苦。 湖边有一辆马车停在柳下,而沿着湖边的杨柳,站了一排穿着红白相间长袍的人,面上覆纱。看不清容貌。除此之外,这条路上半个行人也没有,村庄里所有房屋地大门都紧闭着。门前守着两个穿红白衣的人,一动不动。 小蛮看到这架势。不由有些发愣,泽秀把她的手一捏:“上车,回去再说。” 马车平稳地朝杭州城驶去,团扇子扶住昏迷不醒地雪先生,低头静静看着他。从头到尾,一个字也没说。 小蛮再也没想到,他们居然是回香不冷,与上次她来这里不同,如今香不冷里外都是穿着红白衣的人,大群大群地来回巡逻,那些俊美地少年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手机站ap..一进门,佳檀就迎了上来,握住小蛮的手。眼眶又红了,低声道:“都是我不好,他让我留下照看小蛮妹妹。那个下午我却临时有事离开了,否则妹妹也不会遭了这场罪……” 小蛮在肚子里叹了一口气。没什么精力来应付她的眼泪。随口对付了几句。泽秀拽着她的手一言不发地往前走,团扇子抱着雪先生去了正厅。里面人影幢幢,晃了一下,大门便被人关上了。 “他……”小蛮犹豫着开口了。 “是族里的大长辈们。不用担心,二叔会处理好。” 小蛮哦了一声,只觉一肚子疑问不知如何开口,泽秀拖着她走得飞快,从后院穿了过去,小蛮匆匆瞥了一眼,只见满地鲜血,玄铁门却已经被人打开了,几个穿着红白衣地人守在那里。 她心中暗暗吃惊,不防他突然一拐,推开一扇门便冲了进去,小蛮被他带的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一头撞进他怀里,被他死死抱住。 泽秀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抱着她,似是方才压抑了太久,平静的表面再也维持不住,小蛮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要被他勒碎。她一动不动,把头靠在他心口,清楚地听见他狂乱的心跳,还有急促的喘息声。 可是他什么也没说。不说也好,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说。 小蛮低声道:“我没事,很好,真的很好。” 他吸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渐渐放松,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还是不说话。 小蛮轻道:“雪先生……是怎么回事?”泽秀沉默了很久,才道:“他身体里有两个人,一个雪先生,一个无奈何,彼此其实知道对方地存在,只是彼此都不愿承认。” “……你们很早就知道这件事?” 泽秀想了想:“我隐约猜到一些,二叔却一直知道。我确定他就是策划灭族的主使,是在他离开开封府的那天晚上。在我十五岁地时候,母亲去世了,我便离开了父亲的那个支脉,独自出来闯荡,遇到了三叔,他神情与往日大不相同,可惜那时我没有反应过来。他听说我母亲惨死地事情,只说了一句:腐败地家族。然后告诉我,迟早会将这些人都杀了,让我等着。后来二叔来了,强行将他带走,我也离开了。这件事我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他来了开封府,那天突然来找我,说自己要离开一段时间……” 那个晚上,回想起来依旧令人悚然。一样的脸,一样地衣服,截然不同的眼神与表情,充满了戾气的锐利,与九年前那个狂言要杀光那些人的雪先生一模一样。 他说:好孩子,三叔没有食言,你看到了吗? 泽秀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只道:“他一离开,我立即去找二叔,他通知了族里的人,我则四处打探三叔的消息。本是让二婶陪着你,没想到她只有一个下午有事没在,端慧便将你带走了。好在你比较机灵,三叔体内那个无奈何……十分凶残,与他平日为人大异,一个不小心便可能丧命。” 小蛮想到被关在后院的他的师父和耶律文觉,不由打了个冷战:“那耶律文觉……” “已经死了。”泽秀摸了摸她的耳朵,“他中了死煞,身上的血全部凝结成墨块,还有一个没有头的尸首,不知是谁,也中了死煞。” 没有头……看样子是云武把那人的脑袋割了带去给天权了。那个老头一辈子收两个弟子,一个精神分裂,将他软禁起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一个处心积虑要把他杀掉。他的命也蛮可悲的。 “端慧说,你们家族里出现双生子是不吉利的征兆,是不是真的?” 泽秀犹豫了一下,“是有这个说法,但并不是世俗理解的意思。”他吸了一口气,低声道:“三叔这样,便是双生子。” 一个人的身体里住着两个人,叫做双生子,并不是说生出双胞胎来就是不吉利。 “我祖母在怀着三叔的期间,族中长老为她看相,直言她怀的是两个孩子。所有人都以为她会生双胞胎,可落草之后只有三叔一人。祖母因为此事郁郁不欢,很早便过世了。他会成双生子,想必此事也是有一定的影响。” 小蛮低头,看着自己在半空悬着的脚,鞋子上一个绒球,颤巍巍的,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为难的很。 “那……你们会怎么对付雪先生?关起来吗?还是杀掉?” 泽秀定定望着窗外,目光深邃:“我们都不会让三叔受到任何伤害的,但前提是他收敛好身体里那个兄弟。” 小蛮没说话,这是他家的事,她不太想插嘴。 泽秀轻道:“你怎么不问我?” 小蛮抬头看着他:“问什么?” 他耸耸肩膀,没搭腔。小蛮笑了一下,抓抓头发:“嗯,我看你好像不爱说这些,所以不问了,而且他们看上去……怪可怕的。”这种森严又戒备的气氛,很容易就让她想到不归山,本能地排斥。 泽秀故意逗她:“什么都不问,不怕我把你卖了或者剁了?” 小蛮眨了眨眼睛:“你要卖要剁早就可以了,干嘛等到今天。再说了,我又不值钱,卖我你不划算。” 泽秀在她下巴上挠着,刚好触到她痒处,舒服得恨不得喵喵叫两声,脑袋在他胸前蹭啊蹭。 “怎么不值钱?你是敛芳城主人的孙女呢。身价万金。”他笑。 小蛮从袖子里掏出那张红纸,上面就写了三个字,是她娘的名字。她被无奈何逼着写信物,实在没办法逃脱,只能写了她娘的名字。 她轻轻将那张红纸撕了,淡道:“我不是他孙女,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泽秀摸了摸她的头发,忽然将她右耳那里的长发撩起,果然见到那颗新戴上去的右花海。他用手指摩挲了半晌,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过了很久,他才轻道:“耳钉……挺适合你。” 小蛮微微一笑,张开手去拥抱他:“我是你的。” 他反手紧紧拥住她,低头在她面上一吻:“我也是你的。”付无良奸商,就要以奸欺诈、以富逼人,以掌控天下奸商为动力,向着大明首富的目标,边摆地摊边前进!十一月pk请多支持 圆子的搞笑本事一流,每次都能让人笑出眼泪来,这次的也不例外哦 喜欢的亲们一定要去支持 (全本) 锦绣之卷 第十五章 双生子(三) 我回来了,很抱歉推迟了那么多天。\\、qВ5、/ 第一更。 这是一片光影斑驳的世界,他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同样的脸,同样的衣服,表情却截然不同。 那人在轻轻的笑,声音像从遥远梦境里传出:“双生子?那你是谁?我是谁?” 呃,这个问题嘛……他怎么晓得呢?突然有一天这人就冒出来了,也不管他要不要,虽说他一向是个很好说话的好男人,但这种行为还是很不厚道啊。 “我们两个,是一体的。” 不不,千万不要这么说。和一个男人一体,想想就要起鸡皮疙瘩,他虽然喜欢漂亮的美少年,但也只是欣赏而已,作为男人的本质,他还是顶喜欢可爱的女人。 他摸了摸下巴,叹了一口气:“你如果是个女人,该多好。” 那人好像沉默了一下,黑线了一下。 “你要做不男不女?” 他顿时无话可说。 “总之,我是你,你是我。我映射了你心里最黑暗最有野心的部分,乖乖承认就是了,搞那么狗血,看的人倒胃口。” 他抓了抓头皮,有点犹豫:“我又不是圣人,难道连想想都不行吗?想归想,做归做,我还想杀了你哩,可能吗?” 那人冷冷一笑:“你能杀,尽管杀。我看你有什么本事杀。” 他只好再叹一口气:“兄弟,做人呢,不要这么极端。难怪你看上去那么老,把我的花容月貌都给糟蹋了。话再说回来,你太没品味了。麻烦你下次出来的时候打扮好看点,行吗?胡子是用来刮的。不是用来看的。” “我没有兴趣做不男不女。” 一句话就把他堵死了。原来他也有毒舌地天分。 光影开始旋转,那人的身影渐渐模糊,他喂了一声:“好啦,别闹了。看看你做了什么事,一个好长辈可不是这样的。欺负小小蛮算什么本事?端慧那孩子也快被你逼成疯子了,你要是总让别人难受,还是别出来地好。” “我高兴,你管我。” “你这是丢我的脸。” “真高兴我们第一次达成共识,我也觉得你丢我地脸。” 他最后一次无奈地叹气:“你这样做人根本是愚蠢的,灭什么族?多累啊,你只管使劲败家不就得了,迟早有一天被你败光,.这点道理都不懂?” 那人顿了一下,冷笑起来:“看着难受的东西,不去捏碎。我怎会痛快!” 光影旋转得更厉害了,他快要沉入黑暗里。看不见那人的身影。他悠哉悠哉叫了一声:“喂。苦大仇深很难看。我再让你一次,没有下次了。” 那人说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黑暗扑地一下盖上来,他睡着了。 有人在说话,声音像闷在瓦罐里,嗡嗡地,听着就倒胃口。他从昏迷中醒来,张开眼慢慢打量四周。 这里是香不冷,厅前围了黑布,几个权高势重的老头子藏在后面不肯露脸,一贯地德性。 声音从黑布后传来,硬邦邦冷冰冰:“此等狼子野心之人,不可留在世上。立即处死吧。” 他暗暗冷笑了一声。 有人按住他的肩膀,声音沉稳缓慢:“杀他就等于杀我。是他下手早,否则迟些日子,我也会忍不住动手把那个成天造孽的大哥给杀了。” 他抬眼去看,身边坐着的那人是团扇子,他的手按在自己肩上,神情平淡。像是知道他醒了,他朝这里望了一眼,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今天他是杀了自己大哥,明日他说你成天造孽要来杀你,你还会这样说?” 团扇子没来得及说话,他突然淡淡开口道:“不错,我本就是打算杀光所有人,男女老幼都不放过,连你们几个讨厌的老头子也不例外。黑布后没有声音,这些老头子身经百战,什么世面没见过,对他的挑衅不屑一顾,和没听见一样。 团扇子突然哈哈一笑:“说得好,虽然狂妄了些。看样子醒来的不是老三,是你。” 无奈何坐直身体,他的手脚被镣铐铐住,动弹不得,不过看上去却没有一丝狼狈,好像只是来这里坐坐,待会就要回家似地。 团扇子又道:“他要杀谁,我都没法子阻止。他不是我的谁,我有什么立场阻止?我三弟被他挟持着呢,难道叫我连自己弟弟也杀?这种事只有你们能做出,我是老实人,做不出来。” 黑布后的声音换了一个人,苍老而且缓慢:“他就是老三,老三也是他,双生子说到底只是个传闻罢了,一个人身体里怎么会有两人?你是做哥哥地,护着他无可厚非,睁眼说瞎话却不好了。他是你兄弟,你大哥就不是你兄弟了?” 团扇子眉毛都没动一下,淡道:“没错,那个大哥我就没把他当作兄弟,哦,抱歉,他连人都算不上。再说了,他也不是被杀,是被人气死的。说到底,是你们太放纵地缘故,由着他胡来,搞得他以为自己是天皇老子。杀妻弑子地事情都能做,我看他也够毒辣。” “他做不做坏事,和老三灭不灭族没有联系。”那个声音根本不为所动,“现在讨论的是,要怎么处罚这个罪人。” 团扇子冷道:“罪人?他是哪门子罪人,我根本都不认识他,你们认识他吗?养过他吗?现在地情况是老三被他挟持,你们既然在乎家族名誉,首要的事情应当是先把老三找来。而不是杀掉他。” 黑布后有人叹了一口气:“老二,他就是老三,你母鸡似的袒护。也该够了吧?” 团扇子哼了一声,回头看看无奈何。他也用一种饶有趣味的眼神看着他。团扇子在他脸上重重一拍,开玩笑:“你也是多大地人了,做事还总要老哥为你擦屁股?丢不丢人。” 说完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总而言之,我活着一日。就一日不许有人来伤害老三。你们有什么怒气冲我来就好,做哥哥的,连弟弟都护不了,倒教小子们笑话。要杀要剐,来来,都过来,我一一领教便是。” 没人说话,黑布后也没任何动静。团扇子扯开领口,左右看看:“来啊来啊。杀不杀?我没耐性的。” 还是没声音,他把领口一合,提起无奈何。笑道:“没人来,那我就要走了。告辞。” 他一脚踢开门。把守在外面那些红白衣地小子们吓了一跳。赶紧退让。 黑布后一人低声道:“你既这样护着,那我们也无话可说。从今日起他不算观星家族的人。他所作所为观星家族不再袒护,福祸自受。” 团扇子哈哈笑了一声:“不敢不敢,谁也不是十几二十岁地毛头小子,不劳你们护着。走了,老人家们多保重身子,江南潮湿,可别湿出什么病来才好。” 他提着无奈何一溜烟走出门,绕过回廊,就见小蛮和泽秀朝这里走来。 泽秀神情复杂,低声道:“二叔,怎么样?” 团扇子“切”了一声:“什么怎么样,老子在这里,他们能怎么样!走,进去说。” 他踢开一扇门,把无奈何朝椅子上狠狠一丢,他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转着眼珠打量眼前三人。团扇子低头倒茶,泽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小蛮眼珠子转得比他还快,然后眨了眨,微微一笑:“是无奈何先生吧?” 他也一笑:“你倒是一眼就能看出来。” 小蛮说道:“眼神不一样,白痴才看不出来。” 团扇子咳了一声,坐在他对面,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淡道:“让老三出来。” 无奈何悠然道:“他睡着呢,一时出不来。” 团扇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抬头道:“果然仔细看看,没有老三漂亮。” 小蛮嘻嘻一笑:“我也是这样说,又老气又古怪,一点风采都没了。” 无奈何脸上一绿,跟着却轻道:“言辞侮辱可不算什么本事,要谈判,总得拿出点诚意。” 团扇子挑眉道:“谈判?”他看看他手脚上的镣铐,又加重语气:“你确定是谈判?” 无奈何淡道:“雪先生还在我手里呢。” 团扇子摸了摸鼻子,顿时无话可说,隔了一会,才叹道:“好吧,谈判就谈判。我要你以后不许搞花样,什么灭族,杀人抓人,威胁敛芳城,都不许再做。” 无奈何低声道:“你索性让我别出来就是了。” “那样就最好!”团扇子吼了一声,见他似笑非笑,只得颓然坐下:“你说吧,你来说。” 无奈何慢悠悠说道:“我要我的香不冷,还给我。” “可以。”团扇子点了点头,泽秀取出笔墨,将这条要求写在纸上。 “杀不杀人,我说了算。最多我不找观星家族和小丫头的麻烦,但作为天刹十方,我有我的原则。” 团扇子皱了皱眉头,无奈何悠然道:“不答应也可以,我无所谓。和雪先生一起死也不错。” 泽秀写了一半,突然抬头道:“你尽管胡乱杀,有我在,只怕你过不了瘾。” 无奈何笑了一声,又道:“把端慧带来,我要他留在我这里。” 小蛮嘴唇微微一动,低声道:“你不会再让他去雪先生那里了?他……他其实……” “废话。”他好像根本不屑回答这个问题,“他是我这里地人。” 最新全本:、、、、、、、、、、 锦绣之卷 第十六章 云卷云舒 第十六章云卷云舒 第二更。 有人在外面敲门,小蛮轻盈地跑去开门,出乎意料,门外居然站着端慧。他脸色有些苍白,看上去也蛮憔悴的,不过双眼却很亮。见到小蛮,他微微一笑,低声道:“小蛮。” 她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得回他一笑,缓缓让开了身子。 端慧走到无奈何身边,半跪下来,轻道:“先生。” 无奈何嗯了一声,“起来,站着。” 端慧慢慢站了起来,无奈何打量他一番,突然笑道:“不错,现在越来越像个男子汉了。” 他笑了笑,低下头,身体微微颤抖,俨然是激动之极。 团扇子拍了拍桌子:“还有什么事?痛快点一次说完!” 无奈何定定看着他,过了一会,才道:“以后我是我,他是他,互不干涉,互不过问。你们也不要再弄错才好。” 泽秀将东西写好,放在他面前:“如何?” 无奈何点了点头,他立即取出小刀,在他手指上划了一道,印在纸上,又道:“你须得签名才行。” 小蛮取来纸墨,无奈何果然龙飞凤舞地签了无奈何三字。虽说他和雪先生是一人,但他俩字迹居然完全不同,雪先生的圆柔优美,他的字体却凌厉斜飞,像是要刺破纸张飞起来一样。 一切都弄妥了,团扇子将那手印一式两份,分开收好,最后扭了扭脖子。掰了掰手指,一脸怒气地走到无奈何面前,道:“这下就算好了。你要是违背这个约定,老子和你没完。” 无奈何嘲讽地一笑。瞥一眼他的拳头,淡道:“好小的拳头。” 话未说完,那一拳就砸在了他鼻梁上,小蛮下意识地护住自己的鼻子。哇,那样一下。鼻梁都要被打断吧? 鲜血从他脸上流下,染湿了前襟,他眨了眨眼,突然眉头一皱,抬头无奈地看着得意洋洋的团扇子,轻道:“二哥,你再怎么恨我,也不用一来就打我吧?” 雪先生出来了,狡猾地无奈何早就潜了下去。又是一场吱吱哇哇的吵闹。 观星家族的人一夜之间就撤离了香不冷。那些俊秀少年又被放了出来,原来他们只是被囚禁,没有人被杀。 小蛮吃完饭就偷偷溜过去数人。那么多漂亮地少年,她眼睛都要看花了。她看到了从风从雨。还有云文。但唯独不见云武的踪影。那个与天权十分相似地少年大概也是走了,寻找自己真正自由的道路去。 她正在感慨。…电脑站.16小辫子突然被人一揪,很有点危险的征兆。她慢慢回头,果然见到泽秀似笑非笑的脸,熠熠生辉的桃花眼眯了起来,柔声问她:“是不是觉得很养眼?” 小蛮赶紧摇头,献媚极了:“他们哪有你养眼!” 他笑着哼哼了一声,“你不是想做美女老板娘,养一堆美少年么?端慧方才说,上回带你在开封府看地那个房子,就送给你了,当作赔偿。” 她眼睛顿时亮了,比星星还亮。泽秀不由失笑,这个女孩子,真的没救,什么东西都没有钱财可以让她如此欣慰,那双贼亮的眼真是光彩熠熠,看上去与所有市侩都没有联系的那种光彩。 他将她抱起来,仰头看她:“做老板娘可以,不许养美少年。” 小蛮阳奉阴违地点点头,无比诚恳。 他拿她实在没办法,只得拽着她耳边的小辫子摇了摇:“咱们走吧,去梧桐镇,看看你爹娘。” 小蛮的脸顿时苦了:“有什么好看的。破房子破镇子。” “一定要看。”他放下她,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 “为什么?”她哀怨极了,突然灵光一闪,“你是打算把我在外面做的坏事都告诉他们?!” 泽秀大笑起来,“你也知道自己做地是坏事?” 小蛮微微一笑,哼了一声:“我就是出来打打酱油而已嘛,江湖上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不怕你说。” 绕过走廊,两人的身影慢慢远了。 “总要让你爹和二娘知道你地夫君长什么样子吧?” 有人嘿地笑了,“长什么样,不就是这么人模狗样的……” “嗯?你说什么?”好像有人发火了。 “哦,我是说,就是这样风流倜傥潇洒英俊风采盖世地大侠。”好狗腿地献媚。 有人嗯哼一声,房门吱呀关上了,再也没声音。 盛夏七月,风里好像都带着金子,阳光大方地从天顶撒落,也不管人们需不需要那么多。 小蛮在客栈马厩里替好乖好乖刷毛洗澡,它舒服得恨不得学将军躺地上打滚亮出肚皮,一个劲喷气,脸在她手上使劲蹭着。 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她头也不回,轻道:“怎样,你二叔信里说什么?” 泽秀手里拿着两张薄软的信纸,一面看一面道:“三叔和无奈何现在变来变去地,今天是雪先生明天是无奈何,搞得人头昏眼花,二叔说看上去他俩都很喜欢这个花样,所以干脆不管他了。” 小蛮笑了起来,雪先生是个调皮的性子,没想到无奈何也这样调皮,他俩果然还是有些共通之处的。 “二婶有了身孕,二叔让咱们明年三月前记得去团扇庄园。” 小蛮笑道:“有小娃儿可以抱了。你二叔……算不算老来得子啊?” 泽秀白了她一眼:“二婶身体不好,这次有了身孕都是小心翼翼的,你以为二叔不想早点抱孩子么?还有,什么你二叔我二叔,真难听。” 小蛮转了转眼珠。只是笑。 她和泽秀去了梧桐镇,见到了老爹和二娘。两位老人家显然想不到小蛮还活着,自然是又惊又喜。然而那种惊喜里到底带着一些尴尬。说到底他们和大米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小蛮不在他们只有过得更好。她再次出现,实在是不太协调的。 大米也没以前那么粘她了,小孩子总是变得很快,今天的新玩具到了明天就会忘掉。 其实,一切都很好。只是很多事情过去就过去,再也回不到以前。 她拨了拨头发,额上地汗让覆发变得潮湿,她的脸被太阳晒得通红,连脖子都红了。 “脸都晒红了,小心脱皮,进去吧。” 泽秀把水泼在好乖好乖身上,它舒服得一个劲喷鼻子,摇头晃脑不知怎么才好。他流利地把好乖好乖刷了个通体舒畅。这才牵着她的手回客栈。 忽听不远处几个歇脚地商贩大声道:“那个穆宗不是好东西,耶律颓显替他打了江山,这会刚当上皇帝没几年。就把人家放着不用。俗话说,伴君如伴虎。这话可有些道理。” 两人都是一愣。互看了一眼。 穆宗是谁他们都很清楚,是指耶律。他最后到底还是回去当了皇帝。他这个皇帝当得很不好,一天到晚打猎睡觉游戏,就是不干正事,最后还得了个“睡王”的称号。 小蛮怔了一会,突然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连衣和根古在哪里,咱们找了这么多地方,也没找着他们,不会真地跟着耶律走了吧?” “不会,那姑娘不是这种人,根古也不是。” 泽秀替小蛮把脸上的汗擦了,牵着她的手继续走,又道:“只怕他们不会在辽地,咱们去宋地找找。” 小蛮轻道:“我知道他们不会在一起,只是我担心连衣,她是个直肠子……” 泽秀低声道:“不会,根古那孩子肯定跟着她。她也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小蛮忍不住瞪他:“你倒是很清楚。” 泽秀笑了一声:“我自然清楚。能在一起是缘分,不能在一起便是无缘,强求不得。她大概比你清楚这点。” 小蛮没说话。 过了一会,她才道:“咱们马上就走吧,去找连衣和根古。” 泽秀还是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到底还是把刚刷干净的好乖好乖牵出来,两人骑在马背上,专找有树荫地地方走,好乖好乖走得很慢,天很热,小蛮又出了一身汗。 她突然靠在他胸前,仰头去看他,道:“好吧,咱们过年之前再找不着他们,就成亲。” 泽秀顿时有一种在马背上竖蜻蜓翻跟头的冲动。 她终于还是痛快答应了,唇边有一抹淡然喜悦的笑,带一丝淡淡的捉弄味道。泽秀追忆这段时间以来不断求婚不断被拒绝的痛苦经历,不由感慨,抬手在她脑门上用力一拍,不等她痛叫,突然伸手紧紧抱住她,好像这炎热的夏天也没什么讨厌的了。 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 到最后,各自都有各自的幸福。 这样就再好不过。 就停在这里吧,网络版结局。 很抱歉我迟了这么多天,因为很多事要忙,回国后第一次去殡仪馆……感慨万千。 生命真的很脆弱,过好眼下地每一天才是我们要做的,等到失去的时候,才不会后悔。 本书会出版,分为上下两册,结局和网络版应当不一样,确切来说,下册应当有很多不同。。嗯。。 等出版地时候再通知大家吧。 另外,作为对迟到更新的补偿,我会放出天权篇和泽秀篇地两个番外到公众章节里,嗯嗯,十八禁地,笑,很久没写这些东西了,难免生疏,写着写着就觉得自己怎么这样变态。。。大概因为我是纯洁的好十四,所以才会有这种反应吧。。。笑。 先放出泽秀篇地,天权的后面跟着,等我再酝酿酝酿,再写个妖娆的十八禁吧。。。 接下来我休息一段时间,争取尽快写新文,一时还没定下到底是现代还是古代的。。等写出来大概就知道了。。。汗,我写文总是这么没谱……尽管鄙视我吧^ 谢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真的非常感谢,我爱你们,世上最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