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们有约》 第1章 [杨舞外传1]《记得我们有约》 作者:林如是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他是严奇!上清国权倾朝野的卫士将, 后继位为共主的大将军严奇! 不是什么编号六九!不是一具仅供实验的千年尸身! 他是复活了的严奇。 银舞……也将出现吗? 宗将王爷……冷酷的眼神、冰封的声音、慑人的迫意、 肃杀的表情,是他没错! 莫不是──千年前的情爱纠葛要因他的复活再起波澜? 如是宣言(2)——关于“杨舞”二三事及其它(代序)by林如是 提起《杨舞》,感觉好象石器时代以前的事,时光刷地一下子回到一千年前,甚至更久远。我觉得,自己好象也慢慢变成一尊古董。 这次的“外传”,基本上故事是独立的,我改变叙事的方式,使用第三人称。看过《杨舞》及《一千年的最初》的读者,会发现其中一些脉络相连的地方;没看过《杨舞》,而直接看“外传”的,也无所谓,反正高兴就好。你们可以将“外传”当作《杨舞》的续集,也可以将它看作是一个独立的故事。 以往读者的来信,除了《杨舞》,希望我能写《倾国传说》及《把所有的爱留给你》的后续故事,期待多看一些“鬼堂闇”和“连明彦”的故事。对于所谓续集,我虽然并不排斥,但也不想刻意绞尽脑汁陷在同一团漩涡里,我想尽可能尝试一些不同的东西。我个人很喜欢连明彦那样的男子,但我不认为在他未来的十年、二十年里,他会接受新的恋情而忘掉最初深爱的那一个。社会化程度越深,我越觉得“不渝”的感情机率很低,人都是会变的。但是——总有一些少数不会变、例外的人;我以为,连明彦就是那样的人。 所以,与其说我“不愿”写,其实是我不知道该如何写连明彦的故事。 《杨舞》的情况,就稍有不同。时而,我会想起陷入时空扭曲的杨舞,想他们三人在遥远的古代那以后会是怎样情况,并没有很刻意,但会在脑中打转,想到轮回,时空扭曲,甚至古今异同。时日一久,一些思考慢慢成熟,影像在脑海中逐渐成形。二千年,人类基因图谱定序发表后,想到未来人类复制的可能,东想西想,“杨舞外传”的故事自然涌现。 就是言样的情况下,才会写出“外传”。 我总是像这样胡思乱想。想很多,有时候想到头痛,思路打结,还是觉得耿耿于怀。 “外传”故事分为前、后篇。我原想将故事情节浓缩,后来发现那不可能;浓缩后的东西虽然精简,但故事得不到完整的发展,只是对角色的一种亵渎。 写这样的东西,我常常觉得是在自找麻烦。既然觉得自找麻烦,为什么还要写? 没办法,它在脑中一直打转,不写出来会很难过,纠缠个不休。 至于《倾国传说》,有人迷惑我想写怎样的爱情。其实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有一种传说,与爱情共生,也与爱情共灭。如果没有姬宫艳,“殷方”到最后不会形同灭亡。 有一种人,要到快死了,还在疑惑使他不惜赔上一切的功业,最后却崩坏的,究竟是什么?那个“什么”大过一切,甚至他本身欲望的力量。可是,就要死了,他还在疑惑,还要明白不明白的。鬼堂闇的复仇欲望、姬宫艳的富贵美梦,都因为那样崩毁了;到最后他们心中尽管有所了悟,却还要不确定的探问。这是他们性格的悲剧;但也是这样的爱情,才成为传说。 说得这么明白了,再写续集也没什么意思。 也有读者会疑问,我在故事里究竟想表达什么。我总觉得,我想表达、或表达出什么是一回事,读者看到什么就是什么。不过,看到有读者将我一些作品分析得精辟入里,十分贴近我原始的想法,让我常有种不知如何说的感觉。 最近“闭关”久了,走在街上看到那么多人,觉得很新奇。 我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人多的地方,比如庙会、祭典等,要和亲爱的人一起逛才有意思。一个人时我看电影,没目的地到处乱走。我喜欢一个人看电影。一堆朋友一起也是很好,可是,朋友一起总是要约定时间,这个慢一点,那个迟到一些,等来等去的,让人觉得不耐烦又很麻烦。我没有等人的习惯,等了超过十分钟就觉得不耐烦,久了就把人得罪光。 二千年旧历年间,我跑到纽西兰北岛北端,住的是b&b男女混杂的大通间。睡我上铺的是长得像来自法意一带、很俊的年轻男孩;旁边的是一个金发棕眼的男子,他同行的女性则割据他另一边的床铺。睡到半夜乍醒,意识混沌,头一转,看到一个金发的外国人就睡在一旁的床铺,那感觉真是惊骇。跟着,一阵阵的鼾声空袭过来,此起彼落。原来在我睡着时,有两个自助旅行的女孩搬进他们的上铺。 一堆陌生人,距离却那么近,那感觉实在真是吓人得可怕,孤单得不得了。想到了友情这种东西,想到萍聚这种际遇,想到偶然,想到一堆有的没有的。 然后,我觉得自己很无聊,被子一拉,蒙头又睡起来。 一个人,一堆朋友,都是好的。 我想,爱情也是好的,才会有那么多写不完的故事。 ※※※※ 楔子 绵绵密密的乌云吹满天空,笼罩着山顶和下方的树林。山谷风呼呼低吼,夜色暗得连树影都几乎看不清。因为暗,天际好象整个压低,分不清界限。树林旁,那幢飞檐参入林梢的琉璃楼台,晦暗中也只勉强地辨得出轮廓。 楼台不远处,静静躺着一池湖水,碧绿的湖水在闇暗的笼罩下变成墨黑色。风越吹越强,到最后变成怒吼,疯狂地刮着湖面;阵阵波涛翻滚汹涌,从湖心一直打卷推涌起来,波浪拱起如峭壁,愤怒地拍打湖岸,朵朵开了花,碎浪四散,飞溅在湖畔两个人影身上。 那两个人并肩站着,靠得很近,宁静中似乎带着微乱振动的气息。虽然他们并没有互相望着彼此,却让人感觉到他们之间一种紧紧相连的牵系。 右边那个人影,身穿着银袍、束着银色腰带,头上并没有束冠,而仅用一条银色发带系着,带子在乱风中飘扬。他只是那样站着,没有多余的手势动作,浑身却散发出一股威势,隐隐一种肃杀的英气,充满压迫感。 左边那个人,身形窈窕许多,也显得纤弱,看似才十八、九岁的少女,流露着淡淡的女儿气。她穿着一袭大红水袖缝金绣的嫁衫,梳得高耸的发髻插着一只金步摇,发鬓已经凌乱纷散,丝丝拂落脸庞,乱风吹扬,丝发跟着不安地动摇。她微微在喘息,像似刚经历了一番仓卒匆忙。 狂风呼呼吹着,吹翻他们衣服的下摆。树林飒飒作响,夜气森重几分。少女身子轻轻一晃,险些被风吹倒。 “当心!”男子连忙扶住她。 “我没事。”少女低应一声,露出苍白的笑,勉强稳住脚步。 她回头望向远处漫无边际的黑暗,喃喃说:“不知大家是否都平安无事。” “你不必担心,银舞。我手下那些死士,全都身经百战,宫中那些侍卫奈何不了他们的。” “但愿如此。但……唉!”被唤作银舞的少女略微蹙眉,叹了口气。“宫中禁卫森严,处处凶险,一不小心就会——你实在不该为了我轻率冒险闯进宫去的,宗将。”那声“宗将”唤得柔情牵肠。 原雄霸四方,贵为天下共主的藩氏一族宗将,冷峻的脸庞柔情下来,说:“为了你,再大的危险我也不惜。你不知,你一人独自在深宫,我有多担心。当我听说你差点教严太君给鸩杀了时,简直心焦如焚。所幸你安然无恙,否则我非叫严奇那厮偿命不可!”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变得凌厉,咬牙切齿地。“严奇那厮太可恨了,竟让你差点遭遇不测,我绝不会轻易饶了他!” “这又何必呢,宗将。那件事早已经过去了,我也好好没事。再说,严奇也有他的不得已,那件事亦与他无关……” “你对他就是这么心软不舍!”宗将藩口气蓦地一沉,猛然将银舞攫进怀里,剑眉紧蹙,似乎相当不满。“当初若不是你替他求情,我早就斩了他!我处处迁就,甚至把整个随青源都给了他,谁料他居然胆大妄为,毫无自知之明,竟敢跟我争夺你!而你到现在居然还处处回护他!严奇那可恨的家伙,我非杀了他不可!”说到最后,语气变得极是霸道蛮横。 “你讲点理好吗?宗将。”银舞听得不禁又气又好笑。她被宗将藩紧攫在怀中,动弹不得。然而,她却没有挣扎的意思,仅是抬头瞅了他一眼,靠着他胸膛说:“你每次都这么霸道无理,动不动便发怒,那般沉不住气。严奇他救过我,对我有恩情,他若有事,我怎能坐视不管?更何况,很多事,他也是不得已,并非有意为难。” “这么说,倒是我的不是了?”宗将藩放开手,表情绷得紧紧的,还是很不高兴。“难不成他强迫你在宫中,强纳你为妃,也是不得已?” “这事说来话长,况且都已经过去了,何必再提。”银舞靠近些,伸手搂住宗将藩,整个人放心地靠在他身上。“你别再气了,宗将。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此,现在我只盼能远离这一切,和你一起;两个人一起到哪都好,过着平静恬淡的生活。” 第2章 说到最后,她满足似地吐叹出一口气。 宗将藩紧绷的表情柔和起来,伸手围住她,说不出的一股柔情在胸中激荡,声音竟变得有些喑哑:“终于……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 “是啊,终于……”银舞跟着喃喃。 两个人缓缓转身面对阴黑翻腾的湖面,任湖水激溅打湿衣服。宗将藩注视湖面一会儿,回首望望四周,说:“记得当时也是这番的情景,湖水如黑潮般汹涌翻腾不已,你就那样乘着银光,出现在这湖畔……” 说着,他身体忽地颤动一下,慌忙转头寻望银舞,张臂紧抱住她,深怕她消失不见似。 “怎么了?”银舞轻声问。 宗将藩没回答,只是将她拥得更紧些。 那湖水由湖心不断打卷推涌起来,拍落在湖岸,碎浪四溅,一串串水珠飞天四射,像煞一道道激暴的|qi|shu|wang|银光,凶猛地要将他们吞噬似。银光笼罩下,无形的一股威胁环伺,宗将藩甚觉不安,他怕银舞就那样消失在水光中。 银舞沉默地注视那道道银亮的水光,极忽然地问道:“你相信有来世吗?宗将?” 宗将藩怔一下,还来不及回答,银舞便喃喃接着说:“如果有来世,如果我们还能够再相遇,我们还会记得彼此吗?我们能想起这一世的相爱恩情吗?还是就那样忘了呢?在来世,你又会在何方,和什么样的人定下鸳盟呢?” 她抬起头,眼眸写满疑窦不安。 “宗将,”她幽幽地。“如果有来世,你可千万别喝了那孟婆汤,把我给忘了……” “不会的!”宗将藩不假思索,脱口说:“我怎么可能忘了你!”这才是他要说、不安的;他才怕她会忘了他。“我绝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不管来世、再来世,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要和你相守在一起,绝不许任何人从中作梗阻碍!”他越说越激动,口气急切专横又霸道,情绪非常地强烈。 “宗将……” “我等了好久,才总算等到这一天,除了你,我谁也不会要,就算再轮回几次也一样。倒是你,要是严奇又追来,可别又对他不舍心软!” 提起严奇这名字,宗将藩充满柔情的脸庞绷紧一些。说来说去,他就是对这个不满。 银舞却被提醒,忙说:“我们赶紧离开吧!宫中一定派出大批的人马追捕我们,再不走,怕来不及。严奇倒也罢了,但严太后她一定不会轻易放过我们——” 什么太后!宗将藩冷哼一声,极不以为然。他原本贵为天下霸主,向来冷漠傲慢自负;严奇原为他臣子,即使江山易主,但他根本没将严氏势力放在眼里。 “快走吧!”银舞催促着。 强风忽地拔地刮起,吹得她差点跌到湖中。她狼狈地抓住宗将藩的手臂,还来不及站稳,狂浪便拍碎在她脸上,仿佛要将她倾没。 就在这时,自湖心突如卷涌出一股漩涡,如螺旋般飞快袭卷过去,回旋出诡异的深邃,湖水激溅跳射得像是裂开…… “银舞——”狂风中,忽然传荡开一声呼唤。 啊!银舞心中一紧,愕然望向宗将藩。 这声音…… “过来!”宗将藩面无表情,将银舞拉到他身后。 “银舞!”又一声呼唤。严奇单骑追来了。 他在逆风中大喊,呼声焦热急切。 他不断催打着马匹,一路狂奔到湖畔。然而,冲势太猛,几乎收势不及,直到离湖岸两三尺处,才勉强惊险地打住。饶是如此,马骑昂首嘶叫人立,不断在原处纵跳打转,严奇几乎控制不住,好几次险些被摔出到湖里。他不等坐骑平静安定下来,立即跳下马,朝银舞宗将藩两人快步奔了过去。 “银舞——”严奇紧盯着银舞,原本清亮的眼眸布满血丝,声音又热又焦哑,充满焦急。 他头戴金冠,穿着金袍,束着金带,抱上还绣有金色的飞龙,一身共主的装束。但此刻,乱风中,他衣冠凌乱,峻漠的脸布满焦切及痛苦不安。 “你想做什么?”宗将藩神色倏地一沉,上前一步,挡住严奇。 “王爷……我……”严奇语塞。在宗将藩威吓的逼视下,他满腔的焦急全哽在喉中,殷殷地望着银舞。 银舞略略上前一步,站在宗将藩身侧,轻声说:“严奇,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与照护,我真的十分感激。我不希望再带给你任何麻烦,宗将跟我已经决定离开这里——” “不!你不能走!不能离开我——”严奇大叫。 “严奇!”宗将藩大喝说:“你还不死心!还想纠缠到什么时候!银舞是属于我的,你别再痴心妄想!” “不!”严奇连连摇头,扑上前,焦切急迫说:“王爷,求求您!我把江山还给您,求您将银舞——” “住口!”宗将藩一脚踢开他,刷地拔出剑,抵住严奇的咽喉,表情阴狠冷酷,充满杀气,冷得像蛇。“你好大的胆子,严奇!当初我饶你不死,还赐你一门富贵,你居然不知感恩,竟敢得寸进尺,打银舞的主意。你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分,凭你也配!你若敢再多说一个字,存有任何非分之想,便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住手!宗将——”银舞出声阻止。 宗将藩霍然转头,剑眉怒挑,瞪视着银舞。 “你又要袒护他?”他垮下脸,极是不满,口不择言说:“你就对他那么放不下?那我更不能饶了他——”提剑往严奇斩下。 “宗将!”银舞再次阻止,甚至以身挡在剑前。 “你——”宗将藩瞪着她,表情难看极了,提着剑僵持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气冲冲地收回长剑,对严奇哼一声说:“哼!算你走运!” “严奇,”银舞说:“我留下来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只是徒增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们要走了,你自己保重。”她转向宗将藩。“宗将,我们快走吧。” “不!银舞——”严奇又扑上去,拉住银舞,哀求说:“求求你别离开!我会把江山还给王爷、说服太后的!求求你不要——” 银舞只是一劲摇头,轻轻扳开他的手。 “保重了。”她紧跟着宗将藩。 这时,随风传荡来隐隐的人马声响,很快就变得沸腾起来,如同闷雷一般,大地仿佛也震动起来。 追兵来了。 “不好!”银舞口气急了。“宫中的侍卫来了。宗将,我们快走——” “银舞,别走——”严奇跳上前,张开双臂,挡住他们的去路,目光流露出乞怜的神色。 “你还不让开!严奇!”宗将藩怒瞪严奇。 严奇不肯,苦苦哀求:“王爷,我求求您——” “住口!”宗将藩大喝道:“你再不让开,休怪我无情!” “不!我不会让你们走的!” “放肆!你别以为我不敢下手——” 追喝声逼近了。听那声音,不下有数百的人马,情势越来越急迫。 “让开!”宗将藩一把推开严奇,紧牵住银舞,往前奔开。 严奇跌摔到一旁,立刻爬起,顾不得身上的瘀痕,跌撞地追上去,再次张大双臂挡住他们的去路。 “王爷,求求您!银舞……”他死命想阻止。 银舞急声说:“严奇,请你让开吧!” “不必再跟他啰唆!”宗将藩怒不可抑。怒极了,神情反倒冷漠到极点,二话不说,挥剑斩向严奇。“给我滚开!” “宗将——”银舞见状,惊慌地阻止宗将藩。 这一阻拦,使得宗将藩一剑斩偏,锐利的剑锋只划破严奇的衣袖。即便如此,严奇仍然被剑的力道逼跌到地上,宗将藩趁隙牵紧银舞从旁窜过。 然而,为时都已太晚。此刻,追杀的人马轰隆声已然迫近,正面朝他们逼来,一下子就逼近到眼前。 严奇大喜,顾不得从地上爬起,匍匐在地上,扭头呼叫说:“快!快阻止他们,别让他们走了!”不择一切手段想拦阻。 那些卫士听严奇这么呼令,在卫兵将的带领下,立即包围向宗将藩两人,团团将他们围住。 “上王!”严太后和公主严玉堂在卫士将严龙太的护卫下随后赶到,看见严奇匍匐在地的狼狈模样,以为他发生什么事,担心地发出惊叫。 “我没事。”严奇很快爬起身,快步走到宗将藩和银舞身前。 他还来不及开口,严玉堂眼尖,瞥见他衣袖被划破一长条子,尖声叫说:“上王,您受伤了?” 这一叫引起大骚动,严太后连忙趋近欲查看他的伤势。严奇根本忙不及解释,严玉堂便自作主张,发号施令说:“大胆贼子,竟敢杀伤上王!来啊!快将贼子和妖女拿下!” 宗将藩将银舞拉到身旁,紧紧护卫在他身后;手持着长剑,充满肃杀不可轻犯的气息。 “谁敢!”他冷冷扫了那些卫士一眼。冷眸如寒星,让人自然地颤栗。数百名卫士屏息僵立在那里,竟无人敢轻举妄动。 “你们都聋了吗?还不快点将叛贼和妖女拿下!”严玉堂气急败坏,连连下令,把原为天下共主的宗将藩指成叛贼。 “住手!”严奇连忙阻止。“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轻举妄动!” 他转向宗将藩,说:“王爷,天下本就是你的,当着众家卫士面前,我把天下还给您,只求您将银舞——” “住口!”宗将藩毫不犹疑,一口斥绝说:“我不杀你已是绝大的恩赐,你竟胆敢无耻地跟我谈条件,给我滚开!” 严玉堂更是气急败坏,着急说:“上王,你在胡说什么! 第3章 怎可将天下拱手让给贼子!” “这天下本来就是王爷的。”严奇喃喃的。 “太后!”严玉堂转向严太后求援。 “上王,你贵为一国之君,言谈要有分寸,不可轻率。”严太后略微皱眉。她转向宗将藩,说:“王爷,姑念在过去的情分上,你只消留下妖女银舞,我可保你全身而退。” 宗将落哼一声,冷冷说:“如果我不肯呢?” “那就休怪我不留情。”严太后杏眼一睁,蛾眉斜挑,朝四下说:“你们给我听好,谁要能拿下贼人妖女,不论死活,功加三等,本宫将赐他黄金百两,良田百亩,并加封为大将军,统领禁军!” “太后!”严奇大惊失色。太后这令,无疑要宗将藩和银舞的命。 宗将藩冷笑说:“想杀我是吗?那也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能耐!” “谁都不许轻举妄动!”严奇大叫。 太后沉声说:“龙太,你还不快点拿下贼人!” 卫士将严龙太面有难色,来回看着太后和严奇,迟迟无法行动。没有大将军的命令,一干兵士也不敢妄动。 严玉堂见状大叫:“卫兵将,快将贼人拿下。太后有令,倘若拿下贼人,不论死活,加封你为卫士将大将军,掌理大军!” “遵命!”卫兵将大声领旨。转向宗将藩,露出一个狞笑。“宗将王爷,你也听到了,王命难违,恕在下斗胆,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莫再作困兽之斗,尚可保住一命。” “尉炎,不许你胡来!”严奇对卫兵将尉炎大声斥责。 尉炎置若罔闻,挥手说:“来啊,将贼人拿下!” 尉炎手下的卫士纷纷刺杀向宗将藩。严奇身手很快,飞身抢进乱况中,一剑抵开刺向银舞的士兵,一边大叫说:“龙太!保护银舞——” “上王!”太后和严玉堂看严奇闯入混乱的刀阵中,失声大叫:“小心!别伤了上王!” 宗将落紧紧将银舞护卫在身后,连连抵开了尉炎和四、五个兵卫的夹攻,原已散乱的发束,显得更加凌乱;他见人就砍,下手毫不留情,冰冷的剑身即使噬了血,发出的青冷剑气仍像他的眼眸一样地森寒。 但寡不敌众,且为了兼顾银舞,他显得处处掣肘。尉炎看准他的弱点,剑剑朝银舞斩去,宗将藩连忙将银舞拉到左侧,以身体为盾保护她。后背失防,尉炎见机不可失,一剑往他后心刺去。 “小心,宗将!”银舞惊呼。 宗将藩匆忙闪身,虽然避开了要害,右上臂还是被尉炎的利剑划出了一长条的伤口,鲜血喷溅到银舞脸上。 “宗将!”银舞失声叫出来。 “银舞!”严奇见血,以为她受了伤,架开士兵朝她奔去。 宗将藩但见一个人影急奔向银舞,以为是要对银舞不利,抽开正对仗的剑,冒着被杀伤的危险,一剑往来人斩落。待他看清楚是严奇,连忙将剑身偏空,饶是如此,那一剑还是斩伤了严奇的右臂。 严奇闷哼一声,当下血流如注。 情势极为混乱,刀光血影中,原即混淆的局势更为混淆。 阴风呼呼吹吼,暗夜更深,除了围堵在四周的宫中人马所持的火光,就见刀光和血光不停在黑暗中窜跳。 “严奇,你没事吧?”顾念严奇的伤势,混乱中,银舞趋前了一两步,匆忙询问他的情况。 “银舞,快回来——”宗将藩着急大喊,怕银舞遭遇不测。 果然,尉炎见银舞脱离宗将落剑锋的保护笼罩,趁隙斩杀向银舞。 “银舞——”宗将藩被六、七个兵士绊住,急得不得了。 严奇见银舞危险,顾不得伤势,急忙持剑架开尉炎的偷袭。但因右臂被宗将落所伤,尉炎那一剑来势又极其凶猛,长剑竟弹开脱落,跳脱到半空,不偏不倚地掉刺入银舞的背心—— “银舞——”严奇发出一声极凄惶的叫声。 宗将藩扭头一看,看银舞后心中剑,倒在血汩中,脸色大变,一口气斩退那些纠绊的兵士,狂奔到银舞身侧。 “银舞!”他凄声大叫,急忙握住她的手,将她扶在怀里。 “宗将……”银舞喃喃,气若游丝。 事变来得突然,全场变得鸦雀无声,一阵愕然。 “银舞……”严奇更是呆呆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银舞姐姐……”卫士将严龙太也喃喃失了神。 严太后神色严厉地注视一切,尤其是宗将藩的一举一动。悄声下令说:“快派人将上王带过来!” 一名士兵悄悄潜过去,但严奇不肯动,生了根似地失神站在那里,口中喃喃地叫唤着银舞的名字。 “银舞……”宗将藩哀痛地亲吻着银舞。银舞眼睁睁望着他,虽然听得到他的叫唤,但气息越来越弱,嘴唇尽管蠕动,却说不出话来。 宗将藩伤痛极了,抱着银舞跪在地上,似乎在呜咽。就在众人不知他会如何时,他突然抬起头,目光直射着严奇,脸色铁青得可怕。 “是你……”声音由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他慢慢放下银舞,不发一语便突然抓起刀子砍向严奇。 事发突然,严奇无从躲避,也不想躲避,被宗将藩一刀砍破胸膛,伤口由左肩直划到右腰上。 “上王!”严龙太冲出去。 严奇站着不倒,宗将藩挥刀还要砍下,严太后惊慌地大喊:“来啊!快放箭!” “咻”地几声,十数只箭纷纷射向宗将藩。宗将藩身中十数箭,像刺猬一样,满身是血挺站不倒。 “快送上王回宫中!”严太后慌忙地下令。“太医呢?快去找来!” 严龙太连忙将严奇护抬到后方。宗将藩那一刀蓄集了他的哀痛悲愤,下手毫不留情,严奇受伤极重,奄奄一息。 “银舞……”他喃喃地还是叫着银舞。 遭乱箭射杀成蜂窝的宗将藩,拚命撑住了一口气,终究不支倒地。他爬向银舞,爬到她身旁,用尽最后的力气,紧握住她的手,气如游丝说:“银舞,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来世……你一定……要来……我身边……我……我等你——” 阴风狂吹起来,暗黑的湖水翻卷起凶暴的浪潮;浪花滚滚,漫天倾淹向湖岸,将他们淹没入深寂的晦暗中。 ※※※※ 第一章 公元两千,中国,湖南长沙城外西北约二百公里处。 无线电联络过后确定,集团秘书长罗斯林的直升机将于两点抵达;一点五十不到,国际艾尔发集团旗下艾尔发制药公司,中国华中地区支部总负责人麦肯便已毕恭毕敬地在分公司所在预定地的临时停机坪等候。 艾尔发集团为一国际性商业组织,在世界主要地区都布有据点,总部则设在美国科罗拉多州。其下主要机构有“艾尔发生物科技公司”、“艾尔发制药公司”,以及位于总部内的“艾尔发生物基因实验研究所”,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贝塔基因工程公司”。 其中,“艾尔发制药公司”不管在哪方面,都足以和“惠氏”大药厂分庭抗礼,和“惠氏”分属美国本土内两大药厂之一。“艾尔发生物科技公司”更提供多项经费,赞助多所大学实验室及私人研究室,对生物科技和医学方面的研究有极大帮助及贡献。 不过,关于艾尔发集团也有许多不好的传闻。动物实验是其中之一,不过这在各大药厂间已太普遍,对集团的形象并不构成威胁;至于付费的新药临床测试,也不致引来太大的争议。主要是有传言指出,“艾尔发”秘密从事人体活体实验,且于二次大战后,暗中吸收恶名昭彰的日本七三一部队成员,从事进行细菌生化武器的研究。 只不过,因为缺乏具体的证据,这些指控最后都不了了之,也没有人再追究什么。加上“艾尔发”集团的行事相当低调,是以集团本身虽拥有世界百大之内的资本额,但知名度及见光度却不比近年新冒出的那些网络信息新贵。就连他们进军中国,在中国布置这东区最大基地,并于华中地区成立分公司一事,也没引起太大的注意。 这项投资案就开发的规模及投注的资金而言,在“艾尔发”集团只属于c级的层级。但对分公司预定地邻近的中国县市来说,却无疑是项庞大的开发案。它提供的近万名额的就业机会,及因整地、道路开发所促进的现代化,为地方带来了莫大的生机。因此,从湖南省委到长沙市府及预定地所在的区委员会无不卯足劲配合,希望藉此招揽到更多外资的投注。 一切进行得非常顺利,短短几个月,拆迁整地的工作便已臻近完成。“艾尔发”看中的这块地并不在长沙市府开放的开发区内,甚至也已不在长沙市境内,而是邻县边界邻近洞庭湖及长沙一个人口约数万的小城的外围村落。照理,长沙市府并无权过问一切,但因开发案利益庞大,长沙市委员会硬生介入,和当地区委员会达成协议,共同监督参与及合作分享。 整村落的人整个被迁移到距原地约十公里外的地方,重新建立了一个新的村镇。原地方经过一些时日的开整,即日可开始建造工作,却不料工人于日前挖掘到疑似艺品的陶罐,即至前一日,依据挖出的部分情况推测,竟似一座规模不小的陵墓。 整个工程完全停摆。麦肯立刻通知集团中国地区上海总部,上海方面再通知刻在集团远东区总部日本东京的罗斯林。麦肯并且对外封锁消息,甚至对中国当局隐瞒这项发现。 直升机准时在两点抵达。麦肯顶着螺旋桨刮起的逆风上前迎接,教他吃惊且大为意外的,下来的人竟是控制整个集团的希特潘家族的总裁嫡子希恩潘。 第4章 跟在他身后的是罗斯林和一位年纪约六十开外、穿着典型卡其色考古服的学者。 “希……希……”麦肯想开口招呼,但太惊讶了,一连结巴说不出话来。 希恩潘抬抬眼皮扫了他一眼,便大步从他身旁走过。一行人往前走出一段距离后,麦肯还呆在那里,罗斯林皱眉,回头喊他说:“麦肯!” 麦肯这才惊醒,赶紧跟上他们。 “情况怎么样了?”希恩潘开口问。 “啊,嗯……一切都很顺利。我一发现,嗯,就立刻通知上海总部了。”希恩潘没表情的声音,像西伯利亚常年结冻的冰原,寒澈到会令人感到尖刺发痛的地步。麦肯虽不至于发抖,但还是回答得结结巴巴。 希恩潘身高六呎左右,在西方人中体格算是中等而已,但麦肯对他却觉得有说不出的畏惧,打从心底感到颤栗。这并不是因为希恩潘在集团的身分地位的缘故。希恩潘十三岁时,麦肯曾亲眼看见他活活将一只猫解剖折磨至死,那只猫的惨叫声直到今天还一直在他耳边回荡。 而其实不只是他,“艾尔发”集团中有很多的人害怕希特潘家族这个以“冷血”著称的第一继承人。 希特潘家族当年以犯罪起家,杀人越货、贩毒、军火走私买卖等伤天害理的勾当无一不做。虽然已是一百多年前的往事,其家族也已蜕变成美土境内深具名望权势的豪贵,但当年他们那种杀人不眨眼的冷酷血腥,经过时间的沉淀压缩,那罪恶的渊薮,似乎遗传汇殖甚且映现在希恩潘身上。 “中国方面呢?”罗斯林问。 麦肯回道:“我没有对任何人透露这个消息,更严禁工人将消息泄露出去。不过,嗯,您也知道,这里是中国,有什么事传得很快,那些工人也不太牢靠……” “东西在什么地方?”希恩潘冷淡打断麦肯的话。 “就在前面!”麦肯不敢再废话,加快脚步,又不敢超前或和希恩潘并行,刻意将距离拉开一些,落在他侧后两步的地方,伸手比着方向恭敬说:“请跟我来!现场十分凌乱,所以我们盖了一间临时研究所,就在前面。” 现场的确相当混乱,到处是挖掘的痕迹,土石杂物扔放得四处都是。他们正走在陵墓的边缘,往四十公尺外的一间简陋的木棚走去。 “这太神奇了!”那学者看着陵墓的规模,一边走一边赞叹。 “待会还有更神奇的。”麦肯微笑起来。 罗斯林灰蓝的眼珠朝他眨动一下,麦肯立刻收住笑,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到了,就是这里。”说是“研究所”,其实只是木头临时搭盖的棚子。麦肯拉开门,恭敬地让一行人进去。 “哇!”老学家一进木棚,看见堆放了满地的物品,不知是不是太兴奋了,嘴巴张得大大说不出话。 里头四处放满了由陵墓挖掘出来的东西,成堆的陶瓷、俑偶、金器宝石等众多物品看得人眼花撩乱。正中央则搁着一口漆着金身的棺木,漆料多已经斑驳脱落,棺木本身也显得腐朽,覆盖在棺木上的绣被更早已腐烂不堪。看那样子,棺木似乎是直接从挖掘到的地方搬运至此处,尚未整顿处理过,上头出沾满了泥石土块。 “怀特博士,请过来这里。”希恩潘看也不看那些物品一眼,直接走向棺木。 怀特博士立刻跟上去,他俐落地戴上手套,试图打开棺木。 棺木是封死的。 希恩潘冷然回头,冷锐的目光扫向麦肯。 麦肯心脏猛地一悸,被他那一眼冰刺得一阵麻痛寒颤。 希恩潘那双魔鬼的眼睛会杀人,“艾尔发”集团里曾有人这么说过。 希恩潘有一双极冷酷的眼睛,像剑一样锐利,散发出邪肃的杀气。尤其可怕的是,他的眼睛颜色不一,一眼是碧绿,一眼则是黑蓝色。那是魔鬼的眼睛。那对眼睛里从来没有过暖意和笑意,反而充满压迫,更显得无情。很多人怕希恩潘主要是怕那对眼睛。西方人没有人能有像他那么黑的眼珠,也不像他的绿眼珠绿得充满妖气。 不管科技已经多发达进步,不管机率极小的基因突变巧合是多合理的解释,在多数为金发蓝眼的希特潘家族,希恩潘那对颜色不一的眼睛,正就是他魔性的证明。 麦肯就被那样一双眼睛盯着,猛吞口水,期期艾艾回答说:“棺木仍然维持挖掘出来时的状态。我们很小心处理,一发现时即通知上海总部,搬运的时候更是特别谨慎注意,绝没有震动或伤到棺木一丝一毫。我们加员看守,一切等候上头的指示,没敢贸然行动打开棺木,所以上头才会都还沾满泥土。” 希恩潘没说话,收回目光,转向怀特博士。麦肯这才松了一口气。 怀特博士绕了棺木检视一圈,说:“棺木虽然封死,但看这情况,木身已经腐朽,不仅封蜡早已干裂剥落,封棺的钉栓也早枯朽。我想,只要多费些劲应该便能打开。” 怀特博士是研究中国史的专家,同时也是一位杰出的考古人类学家,客座北京大学教授。罗斯林一接到通知,马上就派人将他请来。 他使力想扳开棺盖,棺木却文风不动。 “麦肯!”希恩潘下命令。 “是。”麦肯会意。走到棺木另一端,说:“博士,我来。” 怀特博士说:“还是两个人一起好了。”也不管自己的年纪,依然跃跃欲试,发号施令说:“预备了,麦肯先生。一、二、三——” 吱嘎一声,棺盖应声被抬开,陈年的灰尘随即漫天飞扬,一股腐朽味同时扑袭而来。麦肯反射地掩住口鼻,怀特博士却张大嘴巴,目光发亮,惊叹说:“这实在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 “怎么了?博士?”希恩潘走上前去。 “你看!希恩潘先生。这是不是很神奇!”怀特博士比着棺内。 棺木内躺着一名年轻的男子,穿戴着金袍,束着金冠,袍上清晰可见一飞天舞爪的金龙。他闭着眼,双手交叠在胸前,就像是睡着了。 “这——怎么可能!”罗斯林惊讶不已。依棺木的腐坏程度判断,这名年轻男子应该已经死亡有一段相当的时日。但他的尸身乍看丝毫没有腐坏,皮肤的色泽、弹性感极佳,像是会呼吸,充满活人的气息。 “怎么会!”希恩潘略略皱眉。对于中国人而言,这名年轻男子的五官明显地十分深刻立体。死人是不会有表情的,或者只有一种表情。但这男子一双剑眉斜入鬓发,凝结的神态冷峻,英气十足,有种无以形容的威严。他的样子像是随时会醒来,若不是那朽烂的金袍和腐坏的棺木在在证明提醒,很难令人相信他已经死了。 “博士,”希恩潘说:“你看,这该是经过特别的防腐处理吧?” “嗯,应该吧。”怀特博士的语气并不太确定。“我从事研究这么多年,第一次遇见这种奇特的情况。世界各地出土的木乃伊,不管经过多精良的防腐处理,或保存得多良好,都会有一定程度的毁坏,但看看这个——你看他的样子就像是睡着了,身体组织充满生气,简直跟活人一样——”他摇摇头。“我不知道,这太神奇了!” “依博士看,这人大概死亡多久了?” “光依这个尸体判断,我根本无法确定。不过……”怀特博士环顾周围那些物品,走过去,小心地拿起一个瓷瓶。 那瓷瓶虽然残破,沾附满泥尘,却仍看得出质地非常的精巧。怀特博士小心地擦拭掉泥尘。那瓷瓶极薄,简直如纸,色泽极明净,明净得如同雨过天晴。 “嗯……”怀特博士沉吟许久,喃喃说:“依这釉色、胎骨及那种润净的感觉,可能是北宋‘官窑’。不过……嗯……”“官窑”瓷的美点在于“润”,这个瓷瓶釉色虽润,却更明净如镜。“会是五代‘柴窑’吗?可能吗?嗯……大概吧……” 他不断自言自语,罗斯林皱眉喊他一声,说:“博士!”几乎是对着怀特博士的耳朵在喊。 “啊!”怀特博士这才像清醒,抬头说:“依这个形制、釉色及胎骨看来,我猜想,这可能是五代、北宋之间的成品。不过,这还需要进一步的鉴定才能确定。” “五代北宋?”罗斯林问:“那是多久以前?” “大概一千年前左右吧。” “一千年前?”罗斯林和希恩潘对望了一眼。 “那只是粗估的数值,详细的年代还是得等化验的结果才知道。”怀特博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士边说边拿出小刀和小塑料袋,小心地刮下棺木上一些漆料和木肩。说:“若依照那些陪葬的物品推断,应该是一千年前左右的时候。” “但那怎么可能!”麦肯轻呼起来。“这不表示,这个人死了起码有一千年了!” 死了一千年的人,怎么还可能保持有这样的生气,尸体甚至没有腐化! “我也知道那相当不可思议。不过,中国是个相当神秘的民族,也许他们有什么特殊的方法可保尸体不腐败也说不定……” “不可能的!太离奇了!”麦肯简直无法相信。 希恩潘却说:“这倒有趣了。” 怀特博士弯身仔细检视棺木上模糊了的雕刻及腐烂的绣被。说:“看这雕刻和绣被上的图案,好象是龙的样子……还有,这人身上穿的金黄袍及上头绣的金龙——”他顿一下,“在中国,龙向来是帝王的象征,只有皇帝才能身穿龙袍。而且,黄色是极其尊贵的正色,黄袍其实就等同王袍。” 第5章 他再环顾四周一眼,“加上这些华贵精致的陪葬品,我想,棺木中这个人身分一定不低,可能相当尊贵。” 怀特博士说得相当保守。麦肯听了却相当兴奋,贸然说:“博士,你是说,棺木中这个人可能是个帝王?” 希恩潘眼神动了一下,黑眼珠阴气森森,绿眼珠凉气飕飕。 “我不敢确定。但不管是不是,保存的情况这么良好,足以震惊全世界。这不仅是考古界的一大发现,我相信医学生物界也一定大感兴趣,争相想找出让这名年轻男子保持‘青春’的秘密。这将会是继图坦卡门以来,最轰动的大事——不,可能更轰动。尸身保存得这么完整,简直像活人一样,而且这名男子又年轻又长得极是俊冷英挺,一定会风靡全世界的妇女!” 罗斯林微笑起来,笑得极细微,他确定,这样的事情绝不会发生。“艾尔发”集团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希恩潘先生,”怀特博士说:“贵公司这次是挖到宝了。不过,中国方面——” 话说到一半,棚外匆匆跑进一个人来,是麦肯的副手李维兹。 “麦肯先生……”他在麦肯耳旁窸窣几句。 麦肯转向罗斯林低语。 “他来干什么?”罗斯林皱动一下眉头。 希恩潘表情不动。 罗斯林发号施令说:“李维兹,博士一路辛苦,你带博士去休息,切忌不可怠慢。”转向怀特博士说:“博士,你辛苦了。请先去休息吧。” “我不累。我想先送刚刮下的样品回北京化验。”怀特博士说。 罗斯林说:“我们在上海有极先进精良的设备。我看不如送到上海,博士觉得如何?” 怀特博士有些迟疑。 罗斯林进一步说:“当然,如果博士愿意去上海,我们会很感激欢迎。” 听他这么说,怀特博士点头应允说:“去哪里都一样,只要有完善的设备就可以。” 罗斯林笑起来。对李维兹说:“还不快带博士去休息。” 等他们出了木棚,罗斯林的白长脸立刻凝结起来,面无表情说:“麦肯,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是,我明白。”麦肯恭敬回答。 “听好,”希恩潘说:“我要东西在三日内送达‘贝塔’。其余那些垃圾,那些啰唆的中国人想要,就给他们。记住,这件事不准任何人泄露半个字。任何人。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麦肯脸色一凛。希恩潘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他必须想办法堵住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的嘴,即使是不择手段。 “走吧,罗斯林。”希恩潘掉头走开,不再瞧麦肯一眼。 麦肯赶紧跟出去。 在停机坪,罗斯林临上直升机前,回头冷冷警告麦肯说:“麦肯,这件事非常重要,你可别把事情搞砸了。” “是,我懂!”麦肯屏住气,恭送他们离开。 等直升机飞远了,他才匆匆地移往办公室。 “真的?”办公室里,区委书记听到消息,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这么大的消息,我怎么都没有听说?” “我也是方才知道。”区委副书记说。 “走!现在马上过去!”书记跳脚叫着。 自从开放改革以来,沿海各地一片欣欣向荣。为了吸引外资前来,内陆各省分无不提出更好的条件,给予外商最大的方便及配合。有什么事,因为事关地方繁荣,只要案情不大,对那些违规的厂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不多加追究。但这些外国人实在太乱来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没有通知他! 匆匆赶到开发的现场,“艾尔发”的人员阻挡住他们,让他们在办公室等。等了一会儿,迟迟没有人出现。 区委书记沉着脸说:“这个‘艾尔发’集团到底是什么来头?” 副书记回说:“这个‘艾尔发’集团在世界似乎不是太有名气,但它旗下有许多相关子企业,其中的制药公司听说在美国是和‘惠氏’相抗衡的大药厂,实力相当雄厚。现下这案,就是这制药公司投资兴建的华中分公司和厂房。” “这样啊。”地区书记点点头。 “听说‘桃丽’的研究诞生,也是他们出资赞助的。” “哪个桃丽?” “就是那只复制羊嘛!前些年,一个叫魏尔迈的英国人搞出来的,还造成世界大轰动。” “复制?”区委书记愣了一下。 “对啊,复制。”副书记重重点头,表示他所言不虚。“就是从动物身上取出一个细胞,然后移植到另一个细胞,制造出和原细胞动物一模一样的另一只动物出来。”他简单笼统解释,大概他了解的也就这样。他呼口气,跟着说:“听说,现在要复制人也不是问题了。” “真有这种事?”区委书记大为吃惊。 “我也只是听说。”副书记说:“真要是那样,一定会天下大乱。真搞不懂那些外国人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李维兹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李维兹面带笑容,用不流利的中文说:“麦肯先生正好有事走不开,等一会儿就会过来。不知两位有什么事?突然大驾光临。” 区委书记和副书记相视一眼。副书记开口说:“听说挖到古坟墓了是不是?李维兹先生。” “有这种传言?我怎么不知道!”李维兹吃惊说道。 区委书记不满他的反应,说:“李维兹先生,你们这样做太不够意思了。挖到古坟是中国国家遗产,应该立刻通知我们,你们却瞒着不说。” “绝对没有这回事。如果真挖到了什么,我们一定会通知贵委员会的。” “既然如此,刚刚贵公司人员为什么阻止我们到现场?” “这一定有什么误会。我会告诫底下的人。” 区委书记和副书记再次对望一眼,当然不相信他的话。 这时,麦肯出现在门口。 “抱歉,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他一进办公室,就热诚地微笑道歉,伸手握了握两人。说:“欢迎两位,什么风将两位吹来?” 李维兹转述他们刚刚的谈话。麦肯听了,沉吟一会儿,才说:“我们的确是有发现一些东西,但那些全是些疑似民房砖瓦碗盘的东西,所以我们也没放在心上。不过……” “不过怎样?”副书记问。 麦肯比个手势要他稍安勿躁。起身说:“请两位跟我来。” “麦肯先生!”李维兹不明白他的用意,想阻止。 麦肯阻止他,吩咐说:“李维兹,你吩咐下去,不许闲杂人等到现场来,违者立刻开除。”然后他转向区委书记们。“两位,这边请。” 他领区委书记两人到木棚去。区委书记和副书记看到里头那景象,全都呆了。副书记激动地跑到中央,指着棺木说:“看这是什么?你还骗我们说是民房的破砖瓦!”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你要怎么解释!”区委书记非常不满。 “你先别激动,书记先生。”麦肯说:“这不像你们想的那样,我会解释。” “那就快说啊!” 麦肯走过去,打开棺盖。“两位自己看吧。” 里头是空的。 麦肯说:“我们的确是挖到一座古坟墓没错,但是……”他环身指指四下那些残破的物品。“显然的,这座坟在很久以前就遭盗墓者掠劫过了。看这棺木这么腐朽,我们挖掘出来时,里头就已是空的。” 区委书记青着脸,不怎么被说服。“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立刻通知我们?” “我才要派人专程通知,两位就先来了。” “这是多重大的事!你们怎么可以——” “书记先生,”麦肯打断区委书记,声音坚定有力量,说:“这座坟里根本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我们也了解,这对考古而言是多大的发现。然而,老实说,那也是本公司不愿遇到的情况。消息一旦对外发布,中央必定会介入,本公司势必得另觅他址不可。那么,到目前为止,本公司所投注的时间、资金将化为乌有。如果这座坟有重要的研究价值,那也罢了,但这根本是一座被掠劫一空、连尸体都没有的空坟。我们怎么想,都觉得没理由承担这样无妄的损失。” 区委书记沉着脸,沉默不语。他再次看看四周堆放的那些陪葬物品,表情越加凝重。 麦肯说的的确有理。一座连尸体都没有的空坟能研究什么!至于那些破碎不全的瓶瓶罐罐,在考古学上或许有什么价值,但在文物市场上,完整出土的又多又漂亮,那些残渣根本值不了什么钱。 “但是,这可是我们中国国家遗产。”他抬头盯着麦肯。 麦肯微笑起来,意味深长地看着区委书记和副书记,说:“书记先生,你们给我们一个方便,我们绝不会亏待你们的。”他刻意顿一下,制造一些暧昧的气氛,才接着说:“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价值,我们很乐意还给你们。不过,你们处理起来也会很麻烦,而且消息难免走漏,那不是我们乐意见的。所以,这样好吗?你们给我们一个方便,本公司会负责处理这一切,并且补偿你们这样——”他伸出手指比了比。 五十万美金?区委书记和副书记对看了好几眼。 “听好,是‘你们’喔!”麦肯加重“你们”两字。 气氛沉寂许久。终于,区委书记说:“这事,如果省委那边知道了,或是传到长沙那边——” “你我都不说,不就没人会知道了。”麦肯口气轻巧地打断他的话。 第6章 区委书记和副书记又对望了许久。然后,麦肯笑了起来。 两天后,工地新换了一批工人,原来参与工事的部分工人据说被调到省城,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注意。 工程顺利进行。一直没有任何发现古坟的消息传出来。 ※※※※ 第二章 虽然才刚进入夏天,但北台湾的六月阳光,已经热得教人吃不消。徐少康将车子停妥,下车时下意识地伸手挡一下阳光,随即由停车场直接进入疗养院的大厅。 “请坐,徐先生。”经过柜台的通报,疗养院院长、也是院医师的王院长在办公室接待他。 徐少康安静坐下。虽然有太多的问题想问,他还是耐住性子等着院长说明。 接到疗养院的通知,他立刻就赶来了。这家私人疗养院位于北海岸一处宁谧的地带,依山面海,环境十分清幽。住院的人多是小有资产的人士,身体状况也都不是有什么大恙,说“疗养”倒不如说“休养”。他想不通,失踪了快一年的杨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徐先生,”院长问:“冒昧请问,你和杨小姐是什么关系?我们一直试着想和她家人联络,但她身上没有任何证明文件;这期间她的意识状态也显得相当混乱,无法提供我们任何讯息。直到方才,她似乎清醒了,才告知护士名字和联络人,我们立刻就通知你。” “我是她的朋友。”徐少康简单回答,反问:“你刚刚说,她的意识混乱,请问是什么意思?还有,她怎么会在这里的?” 他原是杨舞的阿姨——但澄的法律顾问,和但澄交往多时,甚至论及婚嫁。不料,一年前但澄赴巴黎走秀,回来时在前往机场的途中发生车祸意外身亡。那当时,杨舞曾短暂失踪数日,他好不容易找到她,她也解释不出所以然。他们将但澄的骨灰洒到海中,他并且帮杨舞处理一些遗产继承等等烦杂的事。没想到,隔不久杨舞便又突然失踪,而他自己也发生一些解释不出的状况。 “是这样的,”院长说:“十天前,在我们院里休养的一位老先生在海边发现她,通知院里。因为她全身都湿了,我们原先还担心她是否溺水,被海水冲上岸。不过,她并没有喝进任何海水。她身上没有任何明显外伤,我们替她做了详细检查,x光和脑部断层扫描显示一切都正常。 “前两天她一直在昏睡,第三天她醒来,却显得相当疲倦的样子,意识昏沉,且不断喃喃呓语,根本无法沟通。这种情况持续了几天,直到两天前,她看起来平静了许多,护士试着和她沟通,但她光看着墙显得呆滞,问她话她也不回答。结果方才,她自己主动找到护士,说她想看海,并且告诉我们她的名字,请我们联络你。” “原来如此……”徐少康点点头。“多亏了贵院的照护帮助。我郑重表示我的感谢。” “哪里,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那么,如果方便,我想等会儿就去办理出院手续,带杨舞离开。”徐少康边说边作势起身。“在那之前,我可以先见见杨舞吗?” “不急,徐先生。”院长比个手势表示还有下文。“有一件事……我想先和你谈谈。” “什么事?”徐少康不禁狐疑。 “我们在替杨小姐做检查时,发现她背部相当心脏的地带,有个相当深的疤痕。杨小姐似乎受过很重的伤。照那痕迹判断,应是刀剑之类锐利的东西所伤。而且疤痕相当新,似乎才愈合不久。” “怎么会……”徐少康惊讶得说不出话。 “我们不知道她究竟发生过什么事,”院长说:“只能尽我们的职责将我们所知的告知徐先生。我们曾试着和她谈,但她自己似乎也不清楚怎么回事。” “你是说她的记忆发生障碍?” “我不是这个意思。杨小姐的精神状况一切正常,刚开始的意识混乱可能是身体极度疲惫所导致。” “那么,为什么——” “我们猜想,她可能是不愿说吧。因为这涉及个人隐私,我们也就没再多问。不过,站在院方的立场,我们有义务将事情告知家属。虽然那不是我们能力所及,但我们希望尽可能做到最好的防范。” “我明白。十分感谢贵院的用心。”徐少康郑重表示谢意。疗养院方面担心杨舞受伤背后有所隐情,怕是不好的影响,委婉地提醒徐少康注意。 “那么,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徐先生可以去看杨小姐了。”疗养院院长含笑站起来。 有一件事他没说,却令他百思不解。虽然对于刀伤治疗方面他不是十分擅长,然而,照杨舞的伤口疤痕位置及组织情况判断,那一刀或剑刺得极深,几乎就到心脏,心脏应该逃不了波及才对。而且,伤口似乎是自然愈合,没有手术缝合的痕迹。如此严重、而且致命的伤,即使马上抢救,情况仍相当危险;但杨舞的伤口不仅没有外科手术缝合的痕迹,恢复情况又良好……这实在令人费解,太不可思议了。 不管他如何思索,除了“不可思议”外,他想不出其它任何可能。 晋江文学城收藏转载小说,mondaisy转载自浪漫一生,kwleigh扫校。 房门开着,电视的声音由敞开的门流泄出去到走廊。杨舞坐在床前,目光望着窗外,并没有在看电视。 徐少康站在门口,轻轻敲了两下门扉。 杨舞闻声回头,他立刻接住她的目光,泛起温热的笑容。 “嗨。”他走进去,语气刻意放得很家常,好象他们昨天才刚见过面。 电视正反复播着美国总统与英国首相透过卫星联机共同举行的记者会,正式宣布破译人类基因密码,并且完成绘制“人类基因图谱”草图。接续一些画面有所谓专家侃侃而谈,表示破译基因密码,将为医疗带来重大突破,癌症、心脏病等与遗传或年老有关的疾病预防治疗指日可期。 杨舞无声回个微笑,笑得沉静。 “没忘了我是谁吧?”徐少康笑笑地,顺手关掉电视,走到她身旁。 疗养院的病房多是一间间单人套房,里头沙发、电视、桌柜齐全,设备新颖舒适,还附有独立的浴厕,不像一般医院病房,倒像是饭店旅馆。 杨舞又无声一笑。说:“不好意思,麻烦你跑一趟。” 她笑得那么无声、空虚又无力。徐少康定定看她一会儿,然后,亲爱地搂了搂她。那如前清亮的眼眸、带点不驯的眉意,及平淡的表情下潜藏的、偶尔会突然冒出的对许些事物的不以为然——是他认识的杨舞没错。 “都收拾好了吗?”他仍用很家常的口气问,不希望让杨舞感到压力。毕竟,她失踪了快一年,一般人早就急问究竟,但他不想给她那样的逼迫压力。 “我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杨舞微微摊了双手,除了她身上穿的那套像是仿唐古风改良的长装外,两袖清风。 徐少康瞄了她衣服一眼,没太在意。但澄原是模特儿,衣柜里有各式各样的服饰,大概杨舞在失踪前拿去穿用。 “那就回家吧。我马上就去办出院手续。” “你不问吗?”杨舞看着地上,垂低的眉眼透着一丝迷茫。 徐少康无声笑一下,说:“不急,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将她牵起来,“走吧,回家吧。” 家?杨舞慢慢抬头,眼底盛满迷惑。然后,她像是忽然清醒,轻轻收回手,无声点头。 她沉默地跟着徐少康。办好手续,走出疗养院后,她忽然说:“回去前,可以先到海边看看吗?我想到海边,但他们不让我去。” “他们”,大概指疗养院的护士及工作人员。 “当然可以。”徐少康一口答应,但问:“不过,我可以问吗?为什么想去海边?”他记得方才疗养院院长曾提及,杨舞意识“清醒”后,开口就说想看海。 “我也不知道。”杨舞摇头,往海边走去。 疗养院离海边不远,走没多久就到。跳映入眼里的,先是连接无垠海天的、时光结界似的海平线,然后一片柔黄的沙滩就展露在眼前。 杨舞急步走着,鞋子很快就淹进了沙。她没理会,走得更快。走到离水约十多步的距离时却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跟在一旁的徐少康问。 杨舞没回答,只是愣愣望着眼前茫茫的海。海面风不大,但时而仍可见翻滚的白浪,潮浪沙沙地推涌上沙滩,看似沉静温柔的波涛里,却带着执着澎湃的呼唤。 “杨舞——”徐少康试着唤她。 杨舞这才转头看他一眼。 徐少康将声音放轻,再次问:“你为什么想看海?” 杨舞还是摇头,转头又望着远方的海浪。 “我也不知道。只是,脑海中一直有着波浪的声音。” “波浪的声音?那是什么?” 杨舞仍然摇头。波浪的声音就是波浪的声音。在她昏沉的时候、混沌不明中,一直有着这般的声音在她耳旁回响。先是狂潮般的怒吼,跟着是拍岸的裂浪声,而后慢慢地,一切渐趋平静,由撩打船窗似的拍浪声转而为一种低语、呢喃甚或叹息的沙沙声。 就像现在这样,潮浪那样唦啊唦地,安静而执着地发出既澎湃却又安详的呼唤声响。 “看着海,你有想起什么吗?”徐少康又问。 杨舞再一次摇头。她的记忆十分死沉,一片空白——或者,一片黑暗。 “回去吧。”徐少康轻轻拥住她肩膀。 他心中有许多疑惑,但他并不急在一时厘清,而且,他觉得现在也不是谈那些问题的时候。 第7章 杨舞被动地跟着他的牵引。 她觉得她好象睡了长长的一觉,但睡得太深太沉了,结果醒来后,除了昏沉,什么也想不起来。 她不知道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想不起来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海边;甚至,她连之前——在记忆这段空白之前——她在做什么都想不起来。 还有,她身上这件衣服——她怎么会穿着这种奇怪的衣服? 她想,徐少康应该会知道一些什么才对。但她其实不想麻烦他的。但澄才发生意外没多久;前些日子,他们才将但澄的骨灰洒在大海里,徐少康的情绪也许还未平复。她觉得,她实在不应该太麻烦他。 不过……杨舞顿下脚步。 “怎么了?”徐少康回头询问。 “没什么。”她摇头。 反正一切慢慢来吧。现下,她的记忆意识太迟钝不清,感官的世界亦混沌不明,没必要急着追问。 她慢慢远离沙滩,身后的浪潮声沙沙地追着。 ※※※※ 第三章 夏天一向是观光的盛季。夏天一到,闻名世界的美国大峡谷区便涌满来自世界各地的观光客,将荒凉死寂的河谷都吵得活了过来。 不过,这离在几百哩处外的丹佛很遥远,离位于丹佛西南约四十哩的“艾尔发”集团总部也很遥远。 丹佛是科罗拉多州的首府,初夏时节,全市已沐浴在一片盎然的绿意中。在“艾尔发”集团总部里工作的工作人员及研究人员,有许多就住在丹佛市区里,每天花费大约二小时的车程时间,来回市区和总部。但有更多的工作人员,阖家或单身,住在离总部约十哩处、位于联络丹佛和总部路上的小镇。 这个小镇其实是由“艾尔发”集团所建立,就像一般大学城一样,住的几乎都是在总部工作或和集团相关的人员。它有自己的餐厅、图书馆、酒吧、电影院、学校和医院等等,各种设施俱全,并不仰赖丹佛,完全是一个自足的社区。 清晨六点,小镇还在睡梦中,一辆日制的本田由小镇外围一家漆成白色的小屋子轻悄地溜出来,慢慢驶向集团总部。 天色渐渐在明亮,即使如此,它仍亮着大灯,一路平稳地往前奔跑,直到达“艾尔发”总部前约一百公尺处、廿四小时守卫的闸门前才慢慢停下来。 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开,露出一张女人的脸。 那女人年约三十岁,棕发褐眼,脸形轮廓看起来像南欧地区、法国一带的白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人。她胸前戴着的识别证写着:g。k。塔娜博士。 “早,塔娜博士。”守卫杰克走出岗哨到车窗旁。时间尚早,他这举动只是小心做个确认。 “早。”塔娜博士抬起眼和他打个照面。 守卫点个头,说:“请稍候,我马上为你开门。” 塔娜博士耐心地等闸门升高,才慢慢地将车子开进去。 “艾尔发”总部本身也就像一所大学一样,由多栋建物组成的建筑群所成。正中央三层楼高,覆盖着帷幕玻璃的大楼,是“艾尔发”集团指挥中心,也是集团的心脏所在。右翼看起来富丽堂皇、和中心等高的圆顶建筑,则是位于总部的“艾尔发”生物基因实验研究所。至于左翼那栋看来毫不起眼的,地上两层、地下三层的方形建物,即是贝塔基因工程公司。指挥中心后方,则是娱乐、休闲及餐厅等地所在。 所有的建筑物都有室内信道相通,指挥中心和“贝塔”研究实验室之间则不管地面、地底皆有信道相连系。 塔娜博士直接将车子开到“贝塔”前的停车场,再由停车场直通建物的通路走到大门,拿出她个人所属的磁卡通行证刷开大门。 “艾尔发”总部门禁森严,所有工作人员都必须配带这样一张磁卡进出,阶层越低,能通行的区域越少。而各种建筑物的磁卡通行证是不兼容的,有事进出必须另外报备申请,只有为数不多的高级研究人员,其通行证才能四处通行。 塔娜博士的通行证,就是属于这种a级的。她是主持“贝塔”研究室野泽博士的副手,是艾尔发的一级研究人员。 进入“贝塔”后,她直接搭乘电梯到位于地下三楼的c区域。c区域是不对外开放的限制区,关卡重重。塔娜博士先以通行证进入c区域,通过两道关卡,再输入密码进入研究室。密码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更换,研究人员一旦被踢出研究核心小组就不得其门而入。 “野泽博士。”研究室的最高负责人野泽博士如一具鬼影似地站在里头,塔娜博士倒不吃惊。 “塔娜,你过来一下。”野泽不动,发出一种尖硬金属似的冰冷声音。 野泽是个杰出的生化科学家,大约五十岁左右,据称是日德混血的后裔。不过,没有人知道他确切的来历。在进“艾尔发”工作之前,不管在生化、医学,或者遗传、分子生物还是动物学等各方面领域,塔娜都不曾听过野泽这号人物。但是,和野泽共事一段时日后,她发现他是个非常聪明而且能力极强的人。尽管他给人一种阴鸷凶戾、不舒坦的感觉,塔娜还是十分认同他的能力。事实也证明,野泽堪称是这一代最优秀的科学家。如果,他们所从事的这些研究成果能够对外公开的话,野泽无疑将成为全世界最受瞩目的人。 “是的,博士。”塔娜走过去。 在她左侧,矗立着一列列可容纳一个成人大小的大型图管柱式的培养皿。每个培养皿底下都有个编号,里头各装了各种奇特形状的物体。那些物体,走近看仔细了,竟然都是发育未全的人体组织——有的没有手脚;有的多长了一个头;有的四肢萎缩成鳍状;有的外部乍看正常,但细部组织却歪斜扭曲。总之,那一个个飘浮在培养皿内的,全是些面目狰狞、恶心恐怖的怪物。 塔娜却看也不看一眼,习以为常地,从容经过那些活生生的狰狞画面,走到野泽身旁。 “你看,这是不是很美?”野泽对着他面前的那管玻璃培养皿喃喃说着,并没有看塔娜。 塔娜没说话。野泽说的那“很美”的东西,根本是一团四肢及各器官都挤缩搓成一团的肉块。塔娜虽然习以为常了,但还不到能像野泽那样,欣赏出其中的“美”的地步。 “算了!你果然还是不行哪。”野泽阴阳怪气地扯动嘴角,转身说:“十七号实验体的细胞转殖情况如何了?” “非常顺利。我们从实验体全身各处取下一百个细胞,置入试管内。到目前为止,那些细胞在营养液里的生长情况都十分良好。”塔娜回答。 塔娜本身是研究分子生物学的专家,精善胚胎学。对于科学的前景怀有一种美好的预想!她深信终有一天,人类会走上复制之路,以无性生殖方式取代女人生殖的痛苦及危险。并且,藉由基因复制的技术,消除遗传及各种疾病带给人类的灾害。 这是她之所以进“艾尔发”的原因。多年下来,研究的成果令人振奋,但由于必然引起的道德及伦理争议,研究室方面迟迟没有对外发布研究成果。 事实上,在魏尔迈的复制羊“桃丽”公诸于世之前,“贝塔”其实就已经研究出比其更惊人的结果。 在魏尔迈之前的人所做的复制,所使用的都是胚胎初期细胞,“桃丽”是第一个以成年细胞复制成功的。但是,魏尔迈的复制还需要一个卵细胞,需要一个子宫发育胚胎;而“贝塔”的研究胚胎已可直接在培养皿中成长,不需要子宫。 甚至,“贝塔”已发展到可以直接迫使细胞重新设定其dna,分化成他们所要的细胞。也就是说,他们可以使体细胞复制成任一个他们所想要的器官比如肝脏、心脏等。只不过,到目前为止,器官的存活率不高,即使移植到人体身上不到几小时便因不明原因死亡。他们仍试图找寻失败原因当中。 而现在,野泽更着手进行一种更大胆的实验。事实上,这项实验他们已经秘密进行了相当的时日,经过不计其数的失败。然而,实验如果能够成功,复制出几百年前的人,甚至让千年前的古人复活再现,将不再是梦想。 这就是塔娜佩服野泽的原因,他简直是天才! “实验体的情况呢?”野泽边问边走向里头另一间实验室。 “情况良好。史文生博士定时做记录。他现在人应该已经在实验室里。”史文生是野泽另一个助手。 两人走进实验室。果然,戴着一副金质眼镜,穿着实验室白袍的史文生,正弯身察看搁置在西面墙平台上的一具玻璃棺。玻璃棺里头仿佛沉睡的,赫然是一个面目清俊冷然的东方男子,裸露的胸膛极明显的有着一道斜杀过半身的伤痕,无疑就是他的致命伤。 “情况怎么样了?史文生。”野泽问。 “啊,博士。”史文生回头,说:“相当好,实验体没有任何腐化的迹象。”谈话间,野泽和塔娜已经走近,站在玻璃棺旁。史文生摇了摇头,说:“真不敢相信,这会是死了有一千年的人。他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充满生气。” “的确十分奇怪。”野泽鹰隼般锐利的眼盯着那个沉睡似的男子说:“但化验的结果不会错。这可是平空掉下来的一个宝,我得好好的利用,里里外外仔细地检查才是。要是能找到原因,说不定长生不老就不是梦。”说到最后,双眼闪着狂野的光芒。 塔娜默默注视着玻璃内那名男子,心中噗跳着,有种怪异的紧绷感,好象他随时会睁开眼睛跟她说话似。 第8章 之前送到“贝塔”的实验体,不管当时防腐处理的情况多良好,都已成干扁枯朽的木乃伊;暴露在空气中后,更加速腐坏。唯独“他”,活生得像会呼吸似。不管怎么,她都很难相信,“他”和之前那些干朽的木乃伊一样,是死了几百几千年的僵尸。她觉得“他”是活的。她从没见过如此俊雅的东方男子,撷取“他”身体组织时,她特别小心翼翼,深怕伤害了“他”。对横杀他胸膛那道狰狞的伤痕,她有种说不出的不忍。 “博士,”史文生翻阅一下手上的资料说:“到目前为止,转植的那些细胞在试管中的情况都相当良好,十分令人期待。之前的实验,完全都失败,但这一次似乎不一样——”他顿一下,跟着说:“博士,你实在太了不起了!和你相比,魏尔迈算什么呢?博士从死体细胞复制它的dna,使细胞活化再生,这项技术实在非常骇人。博士,你是怎么做到的?” 史文生的口气充满了惊羡赞叹,野泽只是阴然、带点得意地笑了两下,并未回答。 “史文生说得没错,”塔娜说:“博士,你真的太了不起了!单就迫使细胞重新设定dna的技术,就足以使博士留名青史,也能嘉惠全人类。博士,你为什么不对外公布研究成果呢?” 从实验体撷取下细胞后,野泽总是一个人在实验室秘密地从事最关键步骤。所以,如何迫使细胞重新设定dna,或者如何使死体细胞活化再生,塔娜和史文生仍无法完全掌握。不过,野泽并未一味藏私,他有计划地、一点一点将技术传授给他们两人——越能掌握控制他们两人,他传授的就越多。 “还不到公布的时候。”野泽不以为然。“器官复制的失败率太高,根本不能算是成功。再则,我的研究是为了强化优秀的基因,那些低等下贱的人根本没有资格享有这个权利!”口吻态度充满了野心家的狂妄偏执。“你们两个听好,人本来就是不平等的,像我们这种优秀的人,本来就高人一等,生来就该主宰这个世界。” “博士说得极是。”史文生深表赞同。 塔娜虽没有附议,但也没有反驳。事实上,她虽然不十分同意野泽的说法,不过,她也觉得,他们跟那些平凡人的确是不一样,至少,不能相提并论。他们是改变世界、带给人类更美好未来的人。 就像玻璃棺内这名东方男子。 她将目光转回到“他”身上。她听说这名男子的身分十分尊贵,可能还是个帝王——“他”就跟他们一样,是领导天下、改变这个世界的不平凡的人。 “好了,你们都回自己的岗位吧。好不容易进行得这么顺利,我不希望有任何差错。”野泽说。 “放心,博士。”史文生谄笑说:“等希恩潘先生回来,我们保证会让他大大吃一惊的!” 野泽瞥他一眼,扯扯嘴角,笑得阴恻恻的。 “那就先证明给我看。”他丢下话,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绣芙蓉2005年1月17日重新整理制作※晋江版本※ “这到底怎么回事?” 在“艾尔发”集团中国地区上海总部里,怀特博士气急败坏地推开阻拦他的人,闯进负责人办公室里,对着正和主管人员交谈的罗斯林跳脚大叫,气氛相当火爆。 “博士。”罗斯林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有什么事吗?” “这到底怎么回事?罗斯林先生。”怀特急躁地质问。“你们请我来,答应提供我一切必要的协助,结果我打电话到华中去,麦肯先生居然跟我说根本没有发控研究这回事,甚至连中国当地地区主委也被蒙在鼓里,并不知道这项大发现!”他逼向罗斯林,激动说:“我要见希恩潘先生!我要当面跟他问清楚!” “别那么激动,博士。先请坐。”罗斯林冷静又从容,口气平淡得可以。他抬眼冷冷往旁一扫,主管人员立刻会意退了出去。然后,罗斯林才从容说:“希恩潘先生不在这里,有什么事跟我说也是一样。” 怀特博士吸一大口气,压制住激动的情绪。“那么,罗斯林先生,请你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罗斯林抬抬眼皮,灰蓝的眼睛麻冷得像玻璃珠。 “就像你听到的那样,博士。”他说:“我们原先的判断错了,那根本只是个毫无价值的寻常坟地,不值得大惊小怪。” “不可能的!”怀特博士提高声调。“根据我的估计,那是起码有一千年以上历史的古坟!” “我说了,根本不是。”罗斯林脸部分离似的,皮肉毫无表情。 “你在说谎!”怀特博士毫不留情地指责说:“那是何等重大的发现!对全人类而言,是何等重要的遗产!你们却企图一手遮天,为了私益,罔顾它的意义!” “‘艾尔发’集团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博士,你真的误会了。” “误会?最好是如此。那么,我请问,罗斯林先生,棺木内那具躯体呢?现在在哪里?我询问当地人员,没有人知道这回事。可是,我当时亲眼看见了,罗斯林先生你也在场,你可没忘记吧?” 听怀特博士这么说,罗斯林抿薄了原就薄淡的嘴唇,沉着脸没说话。 怀特博士进逼一步,更加咄咄逼人,说:“请你听好,罗斯林先生,于情于理及于道德良知,我都不能容许贵集团如此一手遮天。我希望你们在三天内对外公布这项发现,否则,我就召开记者会,对全世界公布你们的罪行!” 这些话形同威胁。罗斯林的脸皮抽动一下,表情仍然没有改变,玻璃珠似冷灰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怀特博士。 “我的话你听清楚了吗?罗斯林先生。”怀特博士说。 “非常清楚,博士。”从罗斯林灰蓝色的眼珠看不出任何表情。 怀特博士暂时休兵息鼓。他想,以“艾尔发”集团在世界的地位,应不致于冒丑闻被揭的危险。他相信他们应该会照他的要求,妥善处理才对。 无论如何,这个发现太惊人了,他绝不会坐视他们为了私利而一手遮天将全世界蒙在鼓里。他会尽一切阻止的。 晋江文学城转载小说,拒绝再从晋江转载,谢谢! 由于台风外围环流的影响,西太平洋区由巴士海峡北端连带整个台湾岛上空,都笼罩在强大且逐渐变得强劲的风雨中。 希恩潘操控着黑色朋驰,以时速六十公里的速度奔驰在岛北端的海岸公路上。风强雨大,呼啸狂吼不停,能见度相当低,但他丝毫没有减缓速度的意思。 他双手掌握着方向盘,盯紧着前方。在几个连续下坡的弯道上,车子几乎失控的离心飞弹起来,他非但没有一丝惊吓,嘴角反而斜勾起来,露出一种令人胆寒心颤的笑容。 进入市区后,风雨似乎变弱,道路的阻碍变多,他不得不减缓车速,眼神变得更加阴沉起来。 前方一个号志灯在风雨中苟延残喘地飘摇着亮起红灯号,他正打算加速穿过时,搁置在座旁的手提电话响了起来。 “是我。”那头传出罗斯林玻璃硬度般的声音。 “什么事?”希恩潘踩足油门闯过红灯。 “你现在人在什么地方?希恩潘先生。” “他们没向你报告吗?” “他们说你不听劝阻,大风雨中跑出饭店。”罗斯林不疾不徐说道。“外头有什么值得花时间的吗?”对希恩潘的态度不似其他人那般畏惧及忌惮,但也不造次。 希恩潘眨一下绿眼睛,答得令人不知所云。“这里人多得跟狗一样,我在想,如果将野泽博士研究出的那些白粉撒一小撮在这里,不知道会是如何情况。” “那一定会很热闹。”罗斯林回得稀松平常,毫不带感情。他停一下,问说:“你想你什么时候能脱得了身?” “至少得等一天。”希恩潘说:“听说这个刮风极强劲,所有的机场全关闭。” 这是他没预期到的。依照原定计划,他在飞抵马尼拉后,和当地政府签定一项医药合作契约,便将直接由当地飞回“艾尔发”美国总部。没想到专机由上海起飞,才进入巴士海峡,原以为可避开的、盘踞在吕宋岛外海上空的热带性低带压,突然增强为轻度台风,且以极快的速度在增强中,朝巴士海峡北方直扑而去。他们飞航的航线在台风预定可能行进的路径上,不得已只好折返,就近迫降在台湾海岛。 “这么说,所有的行程必须延后一天了。”罗斯林说。 “我已经没兴致了。”希恩潘的语气和车窗外的温度一样低冷。“随便找个理由找个人过去。” “我明白。”罗斯林不表任何异议。虽然他在“艾尔发”里的地位和别人不一样,让他得从稍低的角度勉强抬头平视希恩潘,但希恩潘不是那种可以随意反驳或轻犯的人,他不想得罪他。他跟着说:“有一件事要向你报告,希恩潘先生。” “说。” “‘贝塔’那边来通知了。化验结果已经出来,果然如怀特博士推测的,那东西约莫是一千一百年前死的,正负五十年误差,所以约在一千零五十年到一千一百五十年之间。” “听起来似乎很有趣。” “还有更有趣的。他们说那东西由左肩到右腰部有一道极严重的伤痕,看起来是被谋杀的。” “管他是怎么死的,这都无关紧要。”希恩潘冷哼一声。“我问你,转植的情况如何了?” 罗斯林碰一鼻子灰,仍恭敬回答说:“到目前为止,相当良好。” “最好是如此。” 第9章 “不过,”罗斯林顿一下,才说:“我想我们有个麻烦了。” 希恩潘不吭声,等着。 罗斯林口气平铺直叙,说:“亲爱的怀特博士限我们三日内对外发布消息,否则他要自行召开记者会公开一切。” “这可伤脑筋了。”希恩潘的两色眼珠冷冰起来。 “你说该怎么办?希恩潘先生。”罗斯林请示。 “很简单。”希恩潘毫不犹豫,丝毫没有温血动物的暖意。“既然他这么喜欢说话,就让他闭嘴,再也说不了话。” “我明白了。还有一件事,希恩潘先生,你应该已经知道,美英政府联合发布基因图谱草图绘制完成的——” “哼!让那些白痴去出风头吧,”希恩潘打断罗斯林的话,说:“我们只要能够掌握基因研究专利权就行了。”只要能掌握专利权制药,就能带来巨大的利益。 “你说的是。这原就是我们之所以答应和hgp合作,与华盛顿那边达成的协议。”hgp是指美英政府合力资助的“人类基因组工程”计划。事实上,“艾尔发”的研究,遥遥领先hgp甚多,早就完成首阶段人类基因组排序工作。华盛顿方面基于各方面考量,对“艾尔发”施加压力,“艾尔发”低调行事,着眼于实际利益,便和华盛顿方面达成协议,答应和hgp方面合作。 “还有什么事吗?”希恩潘不予置评,口气很明显不打算再谈下去。 “没有。有什么事,我会再向你报报告——对了,稍早尼尔先生曾致电,听说你不在此,要我代为向你致意。” 尼尔·希特潘是希恩潘父亲同父母所出的姊姊唯一的儿子,因此较其他异母所出的希特潘家族成员,在“艾尔发”集团里掌有较高的职权,不但握有“艾尔发生物科技公司”,还是集团对外发言人。 除了尼尔·希特潘之外,希恩潘还有一些堂、表及异母兄弟姊妹。但希恩潘对待他们的态度一样冷淡,喜怒不形于色,没有人知道他心里怎么想。 这会儿,罗斯林提起尼尔·希特潘,他连吭都不吭一声便收掉线,将电话丢到一边。窗外风雨越来越大,车身的稳定度受到强劲的风势和大雨牵制,偶尔会失掉平衡。能见度更低,路上几乎看不到其它行进的车辆及行人,只看得到一片黑暗。 他皱皱眉,稍微减低速度。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冒出一个人影,闯进他的视线中。他虽然紧急煞车,且以距离判断,他如果紧急转向应该还来得及避开;然而,黑暗两旁不知是什么障碍埋伏,撞击力也可能很强,让车子往前煞停对他是最保险、安全的作法。 他表情冷冽,握紧方向盘,车子毫不犹豫地朝那人影笔直地飞撞过去。 晋江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林如是所有! 一觉醒来,满天的艳亮阳光竟变成鬼哭神号的狂风暴雨。杨舞在床上呆坐了许久,才确定她不是在作梦。 从疗养院回到家后,这些天,她一直过得浑浑噩噩的,偶尔还会有昏沉的感觉,断断续续的昏睡。直到这一刻,一觉醒来,初时的呆愣消失殆尽后,她的神智忽然变得清醒无比,肚子也觉得饥饿起来。 她摸黑下床,走到客厅打开电灯。灯光闪了一下,才磨蹭的亮了起来,可是亮得很无力,好似随时会暗灭掉。 “雨怎么下这么大……”她将脸凑近玻璃窗,使劲想看清楚外头的情况。 窗缝隙窜进的湿气和劲风,冰了她一脸。她打个冷颤,觉得更饿了。 橱柜和冰箱都是空的。她找了半天,才在冰箱冷藏柜最下层找到一粒漏网的苹果。想来一定是徐少康帮她张罗的。这几天她浑浑噩噩的吃睡,感官和记忆一片胡涂。 她拿起苹果便啃了起来,一边打开电视。这是这些天来,她第一次碰这些东西,算是恢复从前平常的生活。 萤光幕跳出的是探索科学新知的频道,画面正播出英国学者波曼的访谈。波曼是继史蒂芬·霍金之后,最受瞩目的理论天文物理学家,常有许多精辟的看法。 节目的重点是“时间旅行”。波曼正谈到“虫洞”。“虫洞”是连接两个空间的桥梁,亦即所谓的“时光隧道”。理论上,如以“虫洞”用光速运动进行时间旅行,由于在“虫洞”内空间处于连接状态,所以能在转瞬之间就回到过去或到达未来的某一个时间点上。 那些科学名词和理论概念让人听得一头雾水。杨舞皱个眉,随意变换一个频道。 画面跳换成计算机卫星云图,一旁播报人员正在说明拢聚在台湾岛南端一团浓厚云气的台风行进路线。 “原来是台风……”杨舞这才恍然大悟,为何原本晴灿的艳阳天,一觉醒来却风云变色。 根据电视气象报告,原本为轻度的台风,已转为强烈台风,朝台湾岛直扑而来,预计在午夜过后会由恒春西南方登陆,届时风雨将变得更强。目前,全岛已笼罩在台风暴风半径内,甚至已有伤亡传出。 杨舞屏住气,听着窗外的风雨怒吼声狂暴地呼号。她漫不经心地转换频道,一边啃着苹果。各频道几乎全是有关台风的消息。她心不在焉,播报员叽哩呱啦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声音像水一样从她耳旁流过去,她正想关掉电视,播报员的一段话极突然地闯进她耳朵,就像天线极突然地截收到一段无头无尾的电波。 什么?她猛然站起来,瞪着萤光幕。啃到一半的苹果咚地掉到地上,滚落到墙角。 她没有听错吧? 她慌忙转换频道,越急越不顺遂,按弄了半天,画面才跳到另一个频道。她一连又转了好几个频道,画面中,电视主播正在新闻尾声中说: “以上这一节七月五日x视夜间新闻,谢谢您的收看……” 七月五日?杨舞惊讶得瞪大眼睛,说不出话。 怎么可能!明明已经是十月底了不,十一月了才对——啊!她搞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她抓着头,茫然地瞪着电视萤光幕。但绝不会是七月,怎么会!不可能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哪里不对了? 她反射地抓起电话,又丢下去,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外头风雨更大了。天花板上的灯光一闪一闪,凭添一股诡谲的气氛。 “我一定得弄清楚!”她想也没想,突然转身冲出去,也不管外头强劲的风雨正狂暴吹打。 雨像淹洪水似地倒打在杨舞身上,强风则将她卷摔到电线杆旁。她勉强稳住脚步,漫无目的地跑起来。脚步刚动,从她侧方突然出现刺眼的亮光,她什么也看不清楚,只听见一种极刺耳的磨擦声响,紧跟着一股挟带劲风的冲力朝她冲撞而去,她下意识愣了一下,跟着左肩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撞击到,整个人被撞飞起来。 砰地,她跟着一个被风卷刮起来的铁盖一起掉落在地上,就落在希恩潘鬼影似的朋驰前轮之前。朋驰的车灯刺眼得像两束锐利的光箭;引擎的火没熄,嚣张地咆哮着。 杨舞躺着没动。她的意识还清楚,除了肩膀外,似乎没什么大碍。左肩的剧痛让她一时爬不起来,甚至说不出话。 希恩潘走出驾驶座,脸上毫无表情。 “死了吗?”他伸腿踢踢趴躺在地上的杨舞,好象地上躺着的是只碍路的野猫野狗。 杨舞仍然没动。她在等那阵麻痹的痛楚过去。大风大雨中,她整个人湿得像水袋。 希恩潘敛了敛冷酷的眼神,声音像冰刺一样。 “死了就别碍路。”他又踢了杨舞一脚。 杨舞轻叫一声。 “你这个人——”然后她动一下,慢慢才爬起来,狠狠瞪着希恩潘。清亮的眼睛反射出激潋的水光,充满了气愤。 希恩潘冷冰的回瞪她。杨舞这才看清他的长相;看出他迥异于东方人的冰冷轮廓,和那一双两色不一、闪爆着诡魅感的深沟黑及妖绿的眼睛。 “你怎么可以那样!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就撞死了我!”杨舞气愤极了,在希恩潘的逼视下一点都不退缩。但她想到他大概也听不懂中文,只是恶狠狠地怒瞪着他。 “原来你还活着。”希恩潘毫无愧色,也无抱歉之意。瞳孔缩成一条线,仍紧盯着杨舞。 他很习惯在别人看见他——或者说他那双诡异的眼睛——的同时,从对方身上反看到一种在刹那间产生的“不自觉”的反应。那反应通常很细微的,可能只是一个表情、一个无意义的声音,或者只是下意识的动作,极力表现若无其事遮掩内心的惊骇。 然而,从杨舞身上,他却没看到这种他已经很习惯、而且预期的反应。她只是显得非常气愤,气到目光发狠地狂瞪着他。 老实说,他一点都不喜欢,因为这反而会让他在意。 “既然还没死,就别碍路。”希恩潘冷冷丢下话,转身走回车子。 “等等!”杨舞不假思索叫住他,令人意外地突然说:“告诉我,今天是什么日期?”她原先心思都被这件事揪着,因为意外,一时忘了,忽然地却又袭上她心头。 希恩潘不知是不是听不懂,没理她,伸手打开车门。 “喂——”杨舞反射地抓住他的手。 “滚开。”希恩潘对着她的脸,极侮辱地吐了一口冷气,却是字正腔圆的中文。 杨舞愣住,没预料到这种当面的羞辱。 希恩潘索性甩开她的手,她这才清醒似,开始感到被羞辱的刺痛。她讪讪地退后几步。瞬间一股强劲的风吹扬刮旋,一块招牌随风朝希恩潘的后脑砸过去。 第10章 “小心!”杨舞脱口叫出来。 希恩潘反应很快,闪身避开要害。不过,仍然稍迟一步,招牌还是砸到他的额头。将他砸得头破血流,强劲的冲撞力,更甚至将他撞跌到地上。 “你没事吧?”杨舞反射地跑到他身旁。 希恩潘满脸是血,极是骇人。杨舞伸手去碰,他将她的手挥开。 “别碰我。”踉跄地站起来。满脸的血不断被雨洗清又不断涌出来。 杨舞不禁皱眉,一言不发地搀揽住希恩潘,身上很快就沾满从他身上沾染过去的血,很快地,却就被雨冲刷掉。 ※※※※ 第四章 美国,科罗拉多艾尔发集团总部,贝塔地下实验所。 上午十点,“贝塔”实验室里,一列列的大型圆柱培养皿,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阴气森森。不管什么时候,尽管外头如何艳阳高照,属于高度警戒禁区的地下三层c区域,恒常散发着和研究室主持人野泽一式阴恻的气息。 塔娜和史文生匆匆地往里头走去,无视两旁培养皿内那些蜷曲飘浮的异形生物。培养皿较之前增加许多,每个底下都有编号,从一到一百,而培养皿内的“东西”也较之前更奇形怪状,恶心狰狞至极。 那些带编号的培养皿内的生物体组织,有的呈肉球状态,有的呈人体形状,有的则是多角形成一堆歪七扭八的东西。从那些稍具人类雏形的怪物轮廓,大抵可分辨出培养皿内的是一个属于东方黄种的男性人类体。令人赫然的是,在那些有的脚长在头上或眼睛长在腹部中,甚至无头只有五官分布在四肢,或者多头无四肢的怪物中,有一些竟然是活的!如同编号二七培养皿内那个肉球怪物一样,睁着长在球体中央、占了表面一半体积的无脸及眼皮睫毛的独眼睛瞪着四周,眼球甚至还会转动!更有甚至,那些分辨得出人形轮廓的,长得居然都一模一样! 这景象实在太骇人,令人难以忍受。塔娜强迫自己不被那些狰狞的景象牵引影响,跟着史文生快步走过去。面对那些情景,她其实不是毫无感觉。但这是“必要之恶”,是科学迈向新里程,将人类带往幸福之境必经的“必要的阵痛”。她相信她是对的。就像野泽博士说的,科学不能有妇人之仁。 史文生则完全视若无睹,紧绷着脸急步走过去。 里头存放十七号实验体的实验室里,一名助手正手足无措地站在玻璃棺旁,一脸不知如何是好。 史文生一个箭步抢过去,看见玻璃棺内的景象,脸都绿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对助手跳脚咆哮。 助手惊惶地摇头,连连喃叫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就变这样了!” 塔娜赶到玻璃棺前,看清是怎么回事,脱口惊呼起来。“啊!怎么会这样……” 玻璃棺内原本躺着的那栩栩如生、宛如睡着的冷峻的东方男子,竟变成一堆尘灰,连骨头都风化得不剩。 “这下可好了!”史文生脸色铁青,闷吼着。“实验体无缘无故、莫名其妙地变成一堆灰,而我们连什么原因都不知道!我昨晚检查记录时,明明还好好的!” 塔娜沉默地望着那堆尘灰,心里说不出的惋惜。等史文生咆哮完了,她才问:“现在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都变成这样了。先通知野泽博士再说。”史文生口气坏极了。 “博士!史文生博士——”负责监控培养皿情况的助手,这时忽然进来。 “又怎么了?”史文生和塔娜同时回头。 “我想你们最好过来看看。”助手加重语气。 史文生和塔娜对望一眼。两人匆忙跟着助手出去。 助手指着监控培养皿的计算机屏幕说:“从早上开始,编号六九的培养皿各方面的数据就不断在上升,速度非常惊人。” “我看看!”史文生连忙抢过去,快速按动几个键,目不转睛地盯着计算机画面的资料。 “这太惊人……”塔娜在一旁看了不禁喃喃起来。 史文生丢下计算机,往培养区跑去。塔娜紧跟在他身后,一步不差地紧追着。 “这个是……”映在眼前的景象,让史文生瞠目结舌,呆了。 “这是……”塔娜也张大了嘴,说不出话。 六九号培养皿内,一具分明为东方黄种男性人类体的生物幼体,双手蜷抱在胸前,两脚蜷曲在腹部,睡着了般地飘浮在充满羊水似的培养液中。那冷俊的面容,宛如就是那名风化了的男子的再生。从连结培养皿的计算机终端仪器,可清楚听到、甚至看到心脏跳动的声音及情形。 “成功了……”史文生半举着双手,慢慢走向培养皿,像是要去拥抱它。脸上布满一种过度欣喜而变扭曲的失心表情,笑得错乱呆滞。 “成功了……”他不断喃喃,双手触摸着培养皿,然后,他忽然转身大叫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qisuu.c○m起来:“成功了!快!快!”显得语无伦次。 “太好了!”塔娜说不出的兴奋,吩咐助手说:“快去通知野泽博士!快点!” 从十七号实验体取下转殖的一百个细胞,初时的复制分裂情况皆十分良好,迥异于之前那些实验体细胞在初期便都死亡,或者死体细胞根本无法活化再生的情况。但是,情况跟着就不再那么乐观。胚胎一个个死去;顺利再分化生长的,则变成些恶心狰狞的怪物;少数几个呈人形组织,长至胎儿阶段便因不明原因停止分化而死亡。 六九号分化成胚胎后便呈休眠状态,她原以为实验又告失败,没想到……竟然…… “这太神奇了!”她走近培养皿,仰头望着那如在沉睡的冷峻面容。 这不是在作梦。她仿佛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如同她的心脏般,活生生地在跳动着。 她伸开双手,拥抱住培养皿,连带将培养皿内的男体拥抱在怀中。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林如是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依照委托人的意思草拟好一份协议书后,徐少康传真给对方过目,然后约定时间商讨细节。在离婚率高升的今天,这类的委托案越来越多,多半是因为孩子监护权与赡养费的问题,或者财产的牵扯不清引起的纠纷。他通常劝当事人能谈就尽量谈,省得耗费时间及金钱在官司上面。 他将资料整理好,然后研究另一份委托案的资料。看到一半,他抬起头,想了想,拨了电话给杨舞。 电话声嘟嘟嘟的,像在通话中。他觉得奇怪,挂断电话又重新拨了一次。 “嗨!”有人在敞开的门扉上轻敲两下。 徐少康抬头。他的同事、专长税务的律师胡玉频噙着笑站在门口。 “在忙?”她走进去。 “还好。”徐少康放下电话。所谓“还好”,是说可忙也可不忙。 胡玉频瞄了电话一眼,带点促狭说:“给你那个可爱的杨妹妹热线?” 徐少康笑一下,没否认。胡玉频半年前才加入事务所,有事没事会跟他聊一下,不知不觉他就跟她交往起来。但澄的事他没瞒她,也告诉她有关杨舞的事。 “她怎么了吗?”胡玉频问。上回徐少康接到疗养院的电话,也不管正在开会,丢下会议冲出去的情况,她可记忆犹新。这回他出国才回来,便急着打电话,未免太放心不下。 徐少康摇头,边收拾东西边站起来,草草把东西塞进抽屉,迥异平时的井然有序。 “你要干么?”胡玉频睁大眼睛。 “我过去看看。”徐少康抓起外套和公文包,边说边往门口走去。“这两天我不在国内,刚巧又遇到台风,电话一直打不通,我不放心。” 不放心!胡玉频暗暗摇头。她没见过杨舞,但她觉得,对方又不是小孩子,自己应该会照顾自己,徐少康实在太杞人忧天。 但她没把她的想法说出来,跟上去说:“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你忙你的。” “没关系,反正我也想见见她。”基于各种理由,胡玉频也觉得好奇。徐少康告诉她,杨舞失踪了快一年,却突然出现在疗养院,而且还失忆,听起来还真像三流小说的情节。 胡玉频既然要跟,徐少康也不再反对。他怕发生了什么事,急着赶去,催促说:“那走吧。” “等等!那么急做什么?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准备吧!”胡玉频嗔他一眼。 徐少康暗暗皱眉,说:“那么我在楼下等你——” “放心!”胡玉频打断他的话,将他拽到她办公室。“你的杨妹妹不会跑掉的。你在这里坐一下,我马上好。” 徐少康根本坐不住,但人已被胡玉频拽到她办公室里,只好耐住性子等着。可坐不到三十秒,便催说:“好了吗?可以走了吧?” 胡玉频慢条斯理说:“别急,马上走。”心中却暗暗有种不愉快,对未曾谋面的杨舞本能地起了一种竞争的反感。 不过,几分钟后,坐在徐少康的车子里,胡玉频心中那种不愉快便烟消云散。徐少康会着急不放心,毕竟也是无可厚非,杨舞跟他到底关系匪浅。 只是,她跟徐少康的关系更不一样。她希望徐少康能将她放在第一位。基于女人微妙的心理,她希望徐少康最看重的是她,最在乎的也是她。 这种心理很难解释。她不是小心眼的人,但是…… “如果你也像关心你杨妹妹那样关心我,那就好了。”她开玩笑的口吻打趣说道。 第11章 徐少康看她一眼,没说话。 胡玉频又说:“要是有一天,我也像她那样失踪了,你会不会也这么着急?” “当然。”徐少康笑笑的。他知道她在试探,刻意放松语气说:“但那也得等你失踪了再说。” 胡玉频抿嘴笑起来,睨看着他。徐少康回望她,也笑了笑,然后将车子加速,抢过一个红灯。 请购买正版书籍,台湾万盛出版有限公司的经营运作需要你的支持! 七月七日晴,星期五,庚辰年六月初六,小暑。 国际新闻版上,右下角不怎么引人注意的角落,一则新闻写着: 国际知名中国史专家韩森·怀特博士,六日凌晨在中国上海因车祸意外,送医不治死亡…… 杨舞放下报纸。纸页上的新闻过目即忘,但眼睑却被报页角落上方蝇头小楷的“七月七日”字样塞满,睁眼闭眼看见的全是它。 她找遍了所有她能找得到的信息,每份报纸页上方印的日期全都是一样——七月七日。没错,不是十月,也不是十一月。 她的时间——她存在的时间,平空消失了快一年。 她仰起头,吐了一口闷气。报纸从她的大腿处滑落到地上,显得也很无能为力。 怎么会这样?一年耶!她竟然失踪了快一年,而她却完全想不起这中间的空白!好象她的记忆、她存在的时空,就那样无缘无故平空消失扭曲了。 怎么会这样呢?这种事要问谁…… 后头一阵窸窣。她回头过去。希恩潘赤脚站在客厅,皱着眉,神色阴冷。他头上扎了绷带,脸上显着失血的苍白,然而,他瞪视杨舞的阴狠眼神仍十分的警醒。 “你醒了。”杨舞连忙起身站起来。 “怎么回事?”希恩潘没动,保持一种戒备的姿态。 “你被招牌打中,头部受了伤。”杨舞解释。“当时风雨太大,我找不到车送你到医院,只好将你带回来。我帮你的伤口做了紧急处理,不过,呃,我并不是那么擅长……但你放心,我后来找了医生,医生说你的外伤大致没有问题。不过,最好还是去医院确切的检查。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希恩潘没回答,只是阴冷地看着她,心里像在琢磨什么。 “对了,”杨舞说:“你肚子饿了吧?你昏睡了两天,我正不知该如何让你进食。还好你醒了。喝点稀饭好吗?我不知道你是否吃得惯,但我只有这个——” “不必了。”希恩潘不领情。两日不曾进食,只靠点滴支撑的他,面色尽管苍白,看起来仍相当强悍。 “你还是吃一点吧,要不然——” “我说不必。”希恩潘阴沉着脸,一字一字吐着冷气。“我的衣服呢?”他身上穿的是杨舞临时在超市买的粗布衬衫和半长裤,显得不合身的局促。 “我洗好了,就放在你刚刚出来的房间衣柜里。”杨舞比个手势,说:“对不起,因为你全身都湿透了,所以我……呃,那个……”所以她只好帮他换了衣服。当时情况紧急,且情非得已,她并无意窥伺他的身体,所以也并不觉得羞涩。但在他不友善的瞪视下,她期期艾艾地无法解释出口。 “你们这些人——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感激吗?”希恩潘眼神越阴冷。他整个计划都被延误了。不仅如此,还受了伤。这一切,都是拜这个女孩所赐! “我没有这个意思。”杨舞被他逼得后退一步。她没有邀功的意思,却也没有想到希恩潘会如此不友善。“我也不需要你的感激。算我多此一举,反正你已经醒了,要走随时可以走,我不会死皮赖脸留你的。”说到最后,语气带了一点讽刺。 希恩潘的绿眼珠闪了一下,像猫眼一样收缩起来。 “你也知道自己多事!”他的态度很冷淡不屑。“我的车子呢?还有手提电话?因为你,不知耽误了我多少事。” “我不知道。也许被拖吊走了。”当时情况那么乱,她哪顾得了那么多。 “拖吊走了?什么意思?” 杨舞双手一摊,就是那个意思。 “你可以用我的电话联络,或者,我可以帮你问问看——” “不必了!”希恩潘绷着脸,声音硬得像石头。“你这个白痴!”掉头往房间走去。 “喂!”杨舞忍不住叫说:“你这个人简直不可理喻!那晚你差点撞到我,你丝毫没有歉意不说;我好心救了你,你非但不感激,态度还这么恶劣!你这个人,懂得什么叫礼貌吗?” 希恩潘霍然回头,逼向杨舞,傲慢说:“说来说去,你原来是要我感激。” “我不是……”杨舞微红脸,被希恩潘质疑得嗫嚅起来。“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只是……” 话没说完,门铃响了起来。希恩潘冷冷扫她一眼,随即掉头走进去。杨舞呼口气,才走过去打开门。 “少康——”是徐少康。但看到他身旁的胡玉频,杨舞愣了一下。 “我打了几次电话都没人接,不放心,过来看看。你没事吧?”徐少康说道。 “我很好。”杨舞微微一笑,丢开刚才的不愉快。 “对了,这是我的同事胡玉频小姐。”徐少康轻描淡写介绍胡玉频。 杨舞对胡玉频点个头。 胡玉频堆起笑说:“你好,杨小姐,久仰大名了。不好意思,不请自来。常听少康提起他可爱的杨妹妹,我不禁也想认识。”简单几句话,既玩笑的调侃徐少康,也暗中点出他们不只寻常的关系。 杨舞一下就听出胡玉频的言外之意。她看看徐少康,说:“少康人很好,时常帮助我,我一直很感激。一直给他添麻烦,我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徐少康开口想说什么,胡玉频抢着说:“你不用在意那么多,也别把那些小事放在心上,只要是你的事,少康都很乐意帮忙的。再说,他不关心你,要关心谁啊!是不是啊,少康?” 徐少康有些尴尬,暗暗皱眉。他不理胡玉频的调侃,转开话题,对杨舞说:“这些天身体情况怎么样?还会觉得昏沉吗?” “不会了。不过……”杨舞摇头,下意识顿了一下,欲言又止地,不知该如何说起。 徐少康会错意,以为她顾忌胡玉频。他原本就打算和杨舞私下谈,没想到胡玉频硬要跟来。他没多加考虑,转向胡玉频说:“不好意思,玉频,我有些事想和杨舞谈,请你先回去好吗?” 胡玉频先是愣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 “也好。”她很快说:“我想我在这里大概也妨碍你们谈话了。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虽然徐少康没有那个意思,但她想徐少康还是把她当个外人。 “胡小姐——”杨舞反觉得过意不去。她并没有赶胡玉频离开的意思。 “没关系。”胡玉频摆个手,一副不以为意。 尽管她表现得不在乎,很干脆就走开,杨舞还是有些过意不去。说:“这样好吗?少康,对胡小姐会不会了——” “你不必担心这个。”徐少康打断她的话。“再说,我有些事想和你谈,她不在还是比较好。” 有一会儿杨舞都没说话,她大概知道徐少康要谈什么。 “你最近情况真的都还好?别瞒我。”徐少康说。 “真的没事了,一切都没问题,你不必担心。不过……” “不过怎么样?” 杨舞摇摇头,像是不知怎么说明。犹豫一会儿才说:“你先告诉我,今天是几月几日?” “七月七日。”徐少康目不转睛盯着她。 “是吗?七月七号……”杨舞点点头,喃喃地,颓坐下来,有些失神的模样。“果然没错,是七月七日……” “杨舞——”徐少康开口想说些什么,杨舞蓦然抬头,望着徐少康,没头没脑说: “他们只告诉我,我昏睡了几天,可是我不知道竟然已经过了快一年。怎么会!我怎么——到底怎么回事?少康?” 徐少康屏住气,小心地问:“你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完全想不起来吗?” 杨舞沮丧地摇头。 徐少康走过去,坐在她身旁,口气放缓,说:“办完但澄的后事没多久,你突然就失了踪。我到处找不到你,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直到前些日子,忽然接到疗养院的通知。这一段期间,发生了什么事,你真的完全想不起来吗?” 杨舞蹙蹙眉,还是摇头。“我只记得我们将但澄的骨灰撒到海里,然后——然后——”她心中忽然被什么揪住,闪过一些零碎的光片。慌忙地抓住徐少康的手说:“我有种感觉,我好象曾经有过这样的情形——究竟怎么回事?” 徐少康沉默地看她一会儿。但澄死后,杨舞的确有过短暂的“失忆”情况发生。那时她也是像现在这样,无法解释她生活某段时间的空白落差。事实上,在杨舞刚失踪时,他发现他自己的记忆也有过短暂时日的空白,想不起发生什么事,让他不禁怀疑。不过,他毕竟理性务实,和心理医师谈过之后,他相信是他工作疲累,压力太大所致,便将那件事抛在脑后。 “杨舞,”他试着厘清混乱的思绪,说:“你的背心有个很深的伤痕,医生说,你曾经受过相当严重的伤。这不是小事,你真的一点记忆也没有吗?” “难怪我总觉得背部有种疼痛的感觉。”杨舞苦笑一下,摇头说:“我不知道,我真的——”她摇头又摇头。“只是……” “只是什么?”徐少康追问。 “在我意识昏沉混乱那段期间,耳边一直有着波浪的声响,感觉有股力量在推我,身体觉得很累。 第12章 还有——”她顿一下,皱眉思索。“还有……我觉得好象被卷在什么当中,又好象飘浮着……很难形容。四周的感觉很激烈——” “什么叫‘激烈’?”徐少康插嘴问道。 杨舞摇头,眉头皱得更紧。“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那种感觉。我觉得像被卷在什么当中,却又碰触不到任何东西,不断有种灼亮、缤纷以及鲜艳的激光感混淆杂乱的闪逝过去——不,绵延过去——” “你是说,你看到明亮缤纷的色彩吗?” “不,”杨舞又摇头。“不是看到,而是一种感觉……” 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像某些超自然的经验现象。徐少康想想,企图冲淡凝重的气氛,玩笑说:“听你这么说,倒好象科幻小说或电影里头演的‘时光隧道’,以超光速穿梭在过去和未来——”说到这里,他猛然停住,心中极不防突出一个解释不出为什么的疙瘩。 杨舞觉得更混乱。摆在眼前,有太多的事情无法解释。她莫名其妙地失踪快一年,还有她被发现时身上穿的奇怪的衣服—— “少康——”她开口想提,又犹豫着。 “什么事?”徐少康问。 “没什么。”她想想还是摇头。事情已经够复杂够乱了,她不想将它搅和得更乱。 徐少康拍拍她的肩膀,企图化解她的不安,安慰她说:“既然想不起来,那就算了,别太勉强自己。我想是因为但澄的死带给你太大的冲击。不过,幸好你一切健康平安,别再胡思乱想了。” 杨舞蹙眉说:“我很想相信这个解释,少康。但你知道,这个原因根本不通。这当中一定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她眉头蹙得更紧,时而摇头,思索出一额冷汗。 “杨舞!”徐少康扳住她肩膀,提高声调,说:“算了!你这样折磨自己又何必!把它忘了,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他心中有些疑惑,原希望她能想出什么,毕竟她失踪了快一年。但看她那困扰的模样,他倒宁愿她就这样算了。 “可是……”杨舞眉头更加深锁。她并不想将事情搅和得更乱,只是,她心中无法释怀。 “听我说,杨舞。”徐少康说:“在你失踪不久那段期间,其实我自己也曾有过短暂记忆混乱空白的时刻,老是觉得很累,但每次回想就剧烈头痛。但我相信,我的情形就跟你一样,但澄突然意外死亡带来的冲击太大了,加上工作压力和劳累所致。听我的话,别再胡思乱想了。” “可是——”杨舞还是觉得无法释怀,语气却显得微弱,像在否定什么,摇了摇头。 徐少康静看她一会儿,沉吟许久。 对于杨舞的失踪,他想,杨舞一定跟他一样,心中有许多疑惑。他担心的是,这段期间她不知发生过什么事,怕在不知情下,又会有危险发生。此外,他也担心,一味将这件事淡化,使杨舞将来的生活、甚至精神产生困扰。 “杨舞,”他考虑一会儿后,说:“我认识一位心理医生,专业素养和为人都相当不错,你要不要跟他谈一谈?” “心理医生?”杨舞愕愣一下,显得相当意外。 “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杨舞打断徐少康的解释。“让我考虑一下。” “嗯。”徐少康低眼注视她,带着关切。“如果你不愿意,就别勉强。懂吗?还有,有什么事,你尽量找我,对我不必那么见外。” 杨舞点个头,说:“谢谢你,少康。” 徐少康温和地笑一下,拍拍杨舞的肩膀。杨舞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安静坐着。 生活中有很多事,不尽有合理的解释,然而日子还是要如常的继续。一切只是平淡的继续下去吧。 “喂,是我。”希恩潘将话筒夹在腮旁,一边脱掉身上窄小可笑的粗布衬衫。 “希恩潘先生!”电话那头的人叫起来。“您在哪里?我马上过去接您!” “我在——”希恩潘习惯要下令吩咐,临时顿住。他也不知道他现在所在是哪里。他改口说:“不必了,罗斯林有联络吗?” “罗斯林先生已赶到这里。您两天没有联络,我们紧急通知罗斯林先生,他马上就赶来了。” “他现在人呢?把他找来,我有事跟他谈。” “是。罗斯林先生现在人就在饭店里,我马上去通知他。”那人毕恭毕敬的回答。 希恩潘将话筒丢到一旁,从容换好了衣服,才重新拿起电话。 “喂,希恩潘先生。”电话那头马上传出罗斯林喜怒不形于色的声音。“我是罗斯林。” “你跑到这里来,事情是不是都处理妥当了?”希恩潘不带温情的口气,硬度十足。 “是的。我已经把碍事的东西解决掉了,华中那边也都重新打qi书+奇书-齐书点好了。至于马尼拉那边,我也照你的吩咐,另外派了人过去。” “很好。我不要有任何尾巴留下。” “你放心,我处理得很干净。”罗斯林说:“希恩潘先生,我可以请问,你两天没有联络,是否发生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一点小事。”罗斯林的问题提醒希恩潘有关杨舞的事。他抓起电话座,走到门口。客厅隐约有谈话声。他掩上门,退到窗户边,说:“贝塔那边有联络吗?” “野泽博士有通知,说cz计划有惊人的进展。” “什么惊人的进展?” “他不肯说清楚,但听他的口气,似乎很可期待。” 希恩潘表情不动,听罗斯林又说:“还有,十七号实验体风化成一团灰,他们还在追查是什么原因。” “别管那具实验体了。叫野泽博士把cz计划进一步的进展传送过来。还有,你马上派人准备,等我过去立刻出发回总部。”希恩潘下一连串的指令。 “是的,希恩潘先生。你现在人在哪里?要不要我派人过去接你?” “不必了。我一会儿就到,你快照我的吩咐去做。” 吩咐完事情,希恩潘立刻挂断电话,拨往“艾尔发”总部直通“贝塔”实验室野泽的专线。这个专线只有少数几个最高层人员能使用,是野泽和“艾尔发”高层直接通讯息的管道。 才拨到一半,希恩潘随即想到号码可能外泄,丢下电话。他想,野泽的所谓惊人进展,一定是指计划成功了。只不过,不知道“成功”到怎样的程度。如果只是能够复制出胚胎,在培养皿中成长,那还不够;“贝塔”已经能够迫使细胞重新设定dna,复制出特定、单一器官。问题在于存活率及细胞的分化稳定性。他们尚找不出胚胎及器官莫名死亡的原因,且“贝塔”实验室里已创造出太多不人不类的怪物。 他往门口走去,瞥眼看见临窗桌上一本“时间简史”。他面无表情,盯着封面一会儿,然后扯扯嘴角,抬头打量房间内一眼。房间的陈设相当简单,看不出住的人是男是女。他打开衣柜,随便拨弄那些衣服一会儿,确定了他这两天待的原是杨舞的房间,黑蓝的眼珠像冰晶一般冻结起来。 还没走到客厅,他便听到徐少康和杨舞的谈话声,没人注意到他。徐少康走后,他站在那里盯着杨舞一会儿。杨舞没察觉,背对着他愣愣地坐在那里,像瓷娃娃一样动也不动。 “原来你有不小的毛病。”希恩潘站在原处没动,冷酷的语声冷不防像箭一样射向杨舞。 杨舞猛震一下,惊诧地回头站起来。看见希恩潘,她先还有一丝迷惑,慢慢地,神情泛开,这才想起来。 “你干么偷听别人谈话。”她皱起眉。徐少康忽然过来,情绪一纷扰,她完全忘了希恩潘的事,根本忘记他还在这里。 “你们旁若无人的喧哗,还要怪别人听到你们的谈话?”希恩潘毫不客气,一点都没愧色。“如果不想别人知道,就什么都别说。是你自己话太多了。” “你——”杨舞微胀红了脸。“我怎么知道你会——你——”希恩潘冷酷的神情让她说不下去。 她并不是怕他。只是,面对他那两色不一的眼睛时,她有种快被吸溺过去的感觉。希恩潘说话时,那冷漠的眼神底下偶尔飞快闪过的阴冷狠毒,让她不禁颤寒。然而,他那矿黑如晶石,又闪着钻石蓝意,透绿似宝的眼珠,却有着一种美丽的深邃,宛似深黑中的两颗寒星。 “我怎么了?”希恩潘俯身欺近她。杨舞不禁往后退一步。 “你要走就快走吧!”她困难地开口。 希恩潘不肯放过,又逼近一步,口气阴冷,说:“我想走,自然就会走。你还没回答我的话,我怎么了?” 杨舞不禁又后退一步。她并不知道希恩潘的底细,但本能觉得他这个人带有一股枭雄的霸气,残酷忍毒,而且阴沉些;触怒了他,他很可能不会手下留情,并且不达目的不休,不会有太多的怜悯心。 “我——”杨舞吞口口水。即使如此,她并不真正觉得害怕,只是那压迫的气息,令她不自觉感到窒闷。她强迫自己看着希恩潘说:“你这个人太不讲理,也不懂感激。但我不是要你感激才帮你的。既然你已经没事了,那就快走吧。” 希恩潘瞪着她看一会儿,忽然说:“如果我不想走呢?” “那我就报警——” 话没说完,希恩潘闪电般极快地伸手叉住她的喉咙,俯身靠向她,贴住她耳鬓说:“别惹我,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想惹麻烦吧?” 杨舞惊愕住,睁大眼睛看着他,无法说出话。 “如果我愿意,我很简单就能杀了你,但是……”希恩潘看着她,叉住她咽喉的手慢慢移到她的脸庞和嘴唇及下巴,来回抚摸,忽而俯脸狠狠亲吻住她。 第13章 然后他抬起脸,毫不带感情,说:“你叫什么名字?” “杨舞。”杨舞只觉一股胁迫的力量,她无法反抗,怔怔望着希恩潘,仍然感受到他叉住她咽喉时及亲吻她的恐怖力量。 “很好。”希恩潘瞳孔收缩起来。“听好,杨舞,别惹我,也别跟我作对,那对你没有好处。” 说完这些话,他甩开杨舞,不再多看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出去。 ※※※※ 第五章 “这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在作梦!我们成功了,博士!” “贝塔”实验室里,塔娜跟着站在希恩潘及罗斯林身旁的野泽和史文生,居高临下,隔着强化玻璃,情绪亢奋,甚至雀跃地注视隔离室内那名沉睡的男子。 先前他们已经对他做过详细精密的检查,计算机分析结果显示一切正常。 “得等他醒来才知道。”野泽狭长的阴鸷眼闪着奇异的光芒,透露出蠢动的兴奋。 从十七号实验体取下的,编号六九细胞,转殖分化成胚胎后,便呈休眠状态;而后胚胎活化,以惊人的速度生长,短短几星期内,由胎儿长为成人体,顺利脱离培养皿而独立。六九是他们在几千几万次的试验中,唯一成功长成人类体,并且生存下来的。更骇人的是,他是由抽取死体细胞染色体复制而成的。 但这都不是重点。野泽兴奋得几乎要摩拳擦掌。 重要的是在六九醒来后的情况。 六九脱离自然孕育生命的程序,经由人工科技复制而生,一下子跳开生物体婴幼期及青少年期学习应付生存的知识与技能阶段,直接以成体接触面对这世界,结果,他会变成是一个空有成人体架而内在实为无知无能的婴儿般白痴,还是,他会带着复制自本体脑基因里的所有记忆智能而再生? 这才是最重要的,才是实验成功与否的中心。野泽眯长了眼,几乎迫不及待。 如果只是复制出一个如婴孩般的成人白痴,那完全没意义。他在六九胚胎植入了一些强化及优化脑部的基因,所以六九体内比所有人类都多出许多原本不存在的基因。他迫不及待想看看,六九醒来后,这个身带强化基因的“超人类”,会是怎样的情况。 “听你说实验大有进展,没想到会是这种惊人的结果。”希恩潘嘴角有丝拧笑。“博士,你是怎么办到的?” “我在六九胚胎植入许多强化脑部的基因,但没想到他会成长这么快,实在出乎我意料之外。”野泽说。 “你在胚胎内加入强化基因?”罗斯林皱眉。这样实验就不准确了。他们不知道这是强化基因导致的结果,还是原体细胞的作用。 “六九原本一直呈休眠状态,几乎没有活化的可能,我也只是死马当活马医。”对罗斯林的诘问,野泽面无表情响应。 “你不必担心,罗斯林先生。”史文生插嘴说:“博士是个天才,有他在,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六九的状况,都在博士的掌握之中。” “最好是这样。”罗斯林说:“我们要确切掌握实验的确然性,不希望有任何的差错。” “罗斯林,”希恩潘眼色一沉,说:“你干涉的未免太多。cz计划我交由野泽博士全权负责,你不必太多话。” “是的,希恩潘先生。”罗斯林碰了一鼻子灰,闭紧嘴巴。他是“艾尔发”集团的总秘书长,直接对总裁希特潘负责,希恩潘却丝毫不留情面。 “哈哈。”野泽阴阴地干笑两声,说:“希恩潘先生,你不必指责罗斯林先生,他什么都不懂,只是多给他难堪。” 听野泽这么说,罗斯林脸色不变,灰蓝的眼珠却凝冻起来,更像灰化了的玻璃珠。 野泽口气一顿,表情一转,说:“一切等六九醒来就能知晓了。” “什么意思?”希恩潘问。 野泽说:“六九跳开婴幼期,直接长成成体;不过,培养皿没有提供入世必备的智识和技能。如果只是复制出一个如婴孩般的白痴,那就完全无意义。但如果——”他停顿下来。 但如果是一个带有原体智识记忆和技能的再生体,就有趣了。 “这倒有意思。”希恩潘眼神闪过一抹邪气,阴险笑起来。“你想他什么时候会醒来,博士?” “我也不知道,只能等了——” 野泽话还没说完,塔娜忽然叫起来说:“博士,你看!”伸手指向隔离室内沉睡的男子。她一直目不转睛地注意那名男子,忽而看见他突然动起来,身体左右辗转摇动,甚至嘴里似乎在叫喃什么。因为隔得稍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似乎很痛苦的模样。 “这真有趣,”史文生说:“看那样子,它好象在作恶梦似的。”像观察实验室白老鼠的语气。 他用的是“它”,指东西物品,并没将那男子当作是人。 野泽转头看史文生一眼,露出古怪的笑容,说:“看这情形,不止是肉体,也许连记忆都复制了。”他发出像夜枭啼叫的声音。“来吧,史文生,去看看六九的情况。” 挂在希恩潘嘴角的笑纹,狰狞成条状。他紧紧盯着强化玻璃底下躺着的那名不断挣动的男子,碧绿黑蓝的眼眸抹着阴狠险毒的颜色。 塔娜看得心一悸!她从未见识过希恩潘的冷血,那种种传说纷云,都没有她这不经意一瞥感到的颤悸来得有力量。 她听说希特潘家族的人多半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加蓝眼,希恩潘的黑发及诡异眼色却充满奥匈贵族吸血鬼般的冷森味。他是极有魅力的,但那股魅力却充塞在他阴险毒狠的冷酷里。靠近希恩潘,她觉得甚至可以闻到一股腥膻的血腥味及感觉到镰割般的杀气。 “希恩潘先生,”塔娜收敛不定的心神,问道:“他——我是指六九醒来后,结果会如何?他以后会怎样?” 希恩潘浓烈的欧陆奥匈帝国贵族冷漠气质,和那名男子六九,清俊冷然的东方味截然不同,塔娜却莫名地觉得他们之间某种特质的类似。 但她没有太天真。希恩潘是希恩潘。这一点,身为cz计划的一员,她绝不会忘记或混淆。 “塔娜博士,”希恩潘没抬头,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你说,实验室里的白老鼠结果会怎么样?” 塔娜抿紧嘴,沉默不语。她是再清楚不过,却偏还多事一问。 希恩潘忽然转头看她,竟然朝她微笑起来,说:“辛苦你了,塔娜博士。” 那个笑让人起鸡皮疙瘩。塔娜抿抿嘴,无言地转开目光,木然地望着隔离室里那从一千年前复活再生的男子。 “银舞!银舞——”狂风疾扫,他快马加鞭,在怒吼的狂风中大声呼叫。 快!快!他不断催打着马匹,怕迟了一步,银舞就要远远离开了。 波碧湖在望了…… 啊!那个人—— “王爷!”他拚命哀求着。“宗将王爷,求您别带走银舞——” 宗将藩一剑向他砍来,他退倒在地上……啊!马骑声杂沓,追兵来了。 “快!快拦住他们!”他大声呼叫。 人影幢幢……唔……好乱……局面怎么如此混乱! 银舞呢?他拚命寻找银舞…… “银舞——”他听见宗将藩猛然暴出一声锥心凄厉的呼吼。 他急忙转头。倒在地上的银舞躺在一片血汩中,背心一把剑直穿透出她前胸。 “银舞!”他呆震住,只听见一声极凄惶的叫声,似乎是从他口中发出。 “银舞……”他想过去。宗将藩怨毒的眼神直瞪着他不放。 怎么回事?银舞…… 究竟怎么回事?他只觉得胸口一阵冰凉。他伸手去摸,手掌染满了鲜红的血。 “上王!”他听见很多人惊慌大叫。 “快送上王回宫中!”他觉得茫茫,被一群人抬了起来。 “银舞……”他喃喃呼唤着。 波碧湖浪拍岸声不断,是谁在下令—— “来啊!将妖女……丢入湖中,当湖鱼的饲料……叛贼宗将藩则曝尸荒野,不许任何人收裹……我要叫他们死都不能同一个棺……” 湖水拍岸声不断,阴风飒飒低吼,但声音越去越远,越来越沉寂,到最后只剩下漫漫无际的黑暗,剩下他喃喃的呼唤…… “银舞……”他喃喃的,猛然睁开眼,从上一束强光直射进他双眼。 跟着一个人影罩落,俯逼向他。 “你醒了,六九。”冷酷的眼神、冰封般的声音、慑人的迫意、肃杀的表情。 他呆愣住,喃喃地脱口叫出来:“宗将王爷……” 仅供网友欣赏学习之用,请于下载二十四小时内自行删除。※晋江版本※ 和hgp小组联合发布人类基因图谱草图绘制完成之后,艾尔发生物科技公司及生物基因实验所一时成了大众关注的机构,负责人尼尔·希特潘也成了媒体争相访问的对象。 事实上,对外界来说,“贝塔”位于地下三楼那个研究实验室是不存在的。它是直接对希恩潘负责报告的一个隐形机构;在“艾尔发”对外公布的集团结构编制资料,它只有一个名称而已。“艾尔发”对外公开予学界的赞助或研究计划,都由明处的生物科技公司或生物基因实验所负责主持,而身为其负责人的尼尔·希特潘,自然拥有一定的势力。 然而,对于“贝塔”地下三层的一切活动,尼尔完全无法掌握。 他推开大门,走进“贝塔”,直接搭乘电梯到地下楼层,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自由出入“贝塔”这一点权力,他当然是有的。 第14章 不过,从门口的守卫,到各个楼层的警卫看来,“贝塔”的人力驻守明显增加许多。希恩潘下令,“贝塔”的守卫增加一倍之多,他觉得奇怪,想探个究竟。 一路算是通行无阻,所有人对尼尔都十分客气尊敬,不敢多加盘问。不料,到了c区域,他竟然被守卫阻拦住。 “对不起,尼尔先生,前方是禁区,您不能再过去。”守卫认识他,语气非常客气。 “我不能过去?你再说一遍!”尼尔沉下脸,瞪大他的蓝眼珠。 守卫尽忠职守,重复一次说:“很抱歉,尼尔先生,野泽博士有指示,除了c区域工作人员,任何人都不准进入。您请回吧。” “野泽?”尼尔勃然大怒,咆哮说:“小小一个博士的指示,就想压制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我是尼尔·希特潘!” “我知道,尼尔先生,非常抱歉。但是……”守卫面有难色,为难说:“我只是奉命行事,您还是——” “我不走!谁也别想阻止我!”尼尔大声吼叫,强欲闯入。 “尼尔先生……”守卫连忙制止,又不敢伤害他。 两人拉拉扯扯,引起一阵骚动,有其他守卫过去帮忙,但也不敢对尼尔怎么样,就那样僵持不下。 “什么事这么吵吵闹闹的!”野泽伙同史文生出现在门口,脸色阴沉,阴声地斥责。 “野泽博士……”守卫急忙报告,野泽挥手阻止他开口,他已经看到尼尔。 “尼尔先生,”野泽挥开那些守卫,转向尼尔·希特潘,皮笑肉不笑。“什么风把你吹来,让你大驾光临我的小研究室?” 尼尔拉拉皱乱的西装外衣,哼一声,质问野泽说:“野泽博士,你这是什么意思?居然不准我进去!” “我怎么敢。不过,尼尔先生你应该清楚,这里非相关人员,是一律不准进入的。” “我跟那些人不一样,你马上叫这些守卫让开!”尼尔恼羞成怒,大声咆哮。他到底是“艾尔发”最高层的人员,竟被一个小小的野泽阻挡在外,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恕难照办,尼尔先生。”野泽一双鹰眼阴勾起来。“希恩潘先生有令,c区是最高禁区,没经过他的允许,谁都不准擅自闯入,就是连你也一样,尼尔先生。你若有什么不满,去向希恩潘先生说吧,恕不奉陪了。” 说完这些话,他便转身进去,丢下尼尔狼狈地站在那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又转为恼羞的红焰怒气。 ※※※※ 第六章 “好,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很多的亮光。” “还有呢?” “嗯……很鲜艳的……我不知道怎么说……”杨舞皱眉。 “颜色吗?” “嗯,好象吧。我一直听到潮水的声音。” “潮水?你在海边吗?” “我不知道,四周很暗……啊!怎么这么吵……”杨舞呼吸急促起来。 “别紧张。”低沉稳定有力的声音安抚她。“慢慢地走过去,不会有事。现在,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有人……” 杨舞慢慢走着,脚步很轻,由黑暗走向远处一圈镜头似的光亮。那光围越扩越大,她看到那些光亮原来是一堆火炬燃烧成的。光亮中有一大群装扮成古代士兵的人团团围住什么似。 她慢慢靠近,更近了,看清在那团团包围中有一个人影。那人被乱箭射杀,满身是血挺立着不止向倒下。 没有人注意到她,她走得更近:“啊!”她发现她居然躺在地上,呼吸又急促起来。 “银舞——”那人仰天狂吼一声,那悲愤伤痛的表情、眼神——赫然是那个希恩潘! 啊!杨舞吓一跳,蓦然睁开眼。 “杨舞!”徐少康不放心叫起来。 医师举手阻止他。稳定有力的说:“我数到三声,你就会醒来。一、二、三——” 杨舞再次睁开眼,这一次表情却茫茫,有些疲累。她看看徐少康,眼神带着询问。 徐少康默默走过去,安慰地拍拍她。 杨舞转向医师。“林医师,我刚刚看到的那些,我是说,在接受催眠时看到的那些,都是发生过而我忘记的吧?” 林医师不做正面回答,只是说:“杨小姐,我所做的,是引导你回忆起遗留在潜意识的记忆,但这并没有指定的答案。” 催眠只是诱发记忆的一种手段,但它受争议的是,它也可能制造出假的、事实上不曾发生过的记忆。 “别急,杨舞,”徐少康说:“慢慢来。最重要的是,你要放宽心情。” “我明白。”杨舞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考虑的结果,她答应徐少康,和心理医师谈谈,然后,一番辗转,抱着姑且一试的心理,她接受专业人士的催眠诱导。但她在催眠中所看到的那一切,都曾经发生过吗?怎么会出现希恩潘那个人? 现在,她只觉得更混乱。 也许,还是别再追究那段失落的记忆会比较好。也许,她应该早早回复到正常的生活,不要再去想。 “不必担心,我会在你身旁。”徐少康又拍拍她肩膀,安慰她。 杨舞收起下意识颦蹙的眉,试着微笑起来。 请遵守晋江文学城的各项规则,以支持晋江的维护! 会议当中,徐少康支着下巴,低着头,手指频频敲打着桌面。不断有人发言,但他一直没吭声,不表示出息见。轮到他发言时,他也是草草带过。 “怎么了?”会议结束后,胡玉频移到他身边。“看你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 “你这副模样还‘没什么’,是不是你亲爱的杨妹妹又怎么了?” 徐少康抬头瞄她一眼,答非所问说:“玉频,那天的事很抱歉,突然要你先回来。希望你别介意。” “你放心,我没放在心上。”胡玉频说:“说吧,你一上午魂不守舍、心不在焉,是不是因为你杨妹妹的缘故?到底怎么回事?” 胡玉频口口声声说不在出息,徐少康心知肚明,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疙瘩,不然不会用这种酸溜溜的口气说话。 但他想想,还是把事情告诉她,包括杨舞接受催眠的事。 “催眠?”胡玉频扬扬眉,思索一下,说:“她失踪了快一年,却想不出发生过什么事,这倒也不失一个办法。结果呢?” 徐少康摇头。 “没效?” “倒也不是。只是,催眠那种事可靠吗?”徐少康疑问。“你不觉得那有点匪夷所思?” 胡玉频扯扯嘴角,笑说:“信则灵。不然,你杨妹妹失踪那么久,莫名其妙又出现,对那段期间又毫无记忆,岂不更匪夷所思?” “你说得没错。但——” “她呢?她自己觉得如何?” 徐少康再次摇头,皱眉说:“她似乎打算放弃。” “是吗?”胡玉频说:“这对她或许比较好。要不然——”她顿一下,清清嗓子。“你听过查尔·克拉克这个名字吗?他是心理学博士,对哲学和宗教相当有研究。他在美国倡导‘新思觉’运动,利用催眠方式引导人回溯到前世,以这种‘前世疗法’帮助人省视到自己内心的挣扎和需求,进而释放自己。我有个对这方面有研究的朋友,他可以帮我们安排联络,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试试?” “唔……”徐少康沉吟不语。他对这方面不是很感兴趣,是以对胡玉频提的并不甚了解。 “怎么样?”胡玉频等着。 徐少康想想,对胡玉频的建议终究没反对。“也好。不过,我先和杨舞谈谈。” “我也一起去吧,顺便可以帮她说明。”胡玉频大方地表示要同行,对先前形同被赶走的事似乎真的毫无芥蒂。 “嗯。”徐少康点头。“那等会儿我们一起吃饭,吃完饭一起过去。” “好。我会在我办公室等你。”胡玉频欣然接受徐少康的邀请。她和徐少康之间互动良好,问题出在杨舞。但她想,只要她退一步,还是可以维持美好和谐的关系。 “那么,待会见。”徐少康温柔亲爱地对她笑着摆手。 因为但澄的缘故,他觉得他对杨舞有着责任和义务,但他也不希望让胡玉频感到不愉快。况且,杨舞似乎并不排斥胡玉频,因此他想,让胡玉频知道一切,也多一个人关心杨舞。而胡玉频提出的建议,也不失为可行的办法,就试试看,不行再想别的方法。他只希望杨舞平安顺利就好,那才是最重要的。 镜子中的那个人,眉目冷然、英气逼人,清俊中露显效岸,但神情僵硬而且迷惘,眼神里烙着淡淡的失落感——严奇举手摸摸他的脸庞,锁着铁链的手腕因为碰撞而发出刺耳的声响。 那是他吗?他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照见他自己的容貌。 他看看自己的双手,忽地扯开罩袍察看自己的胸膛——不见了!被宗将藩斩杀的伤痕不见了!他还活着! “这是怎么回事……”他抬起头望着镜子,迷惑不已。 他明明被宗将藩杀伤,性命垂危。而银舞…… “银舞!”想到此,他忽然急慌地大叫起来,往外窜去。被固定在墙上的铁锁链硬生生拉扯回去。 “银舞!”他狂叫,企图挣开铁链。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除了一面清晰无比的明镜外,四周都是墙壁,白茫茫的。 他抬起头。上方覆盖着如琉璃般透明的东西,光亮就从上面渗透下来。极目望去,上头似乎有许多桥梁或梁柱似的东西,颜色灰沉,充满阴森的感觉。 第15章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阴间地府吗?难道他死了?! 不……他扯扯铁链。铁链十分坚固,且如木条般粗大,左右两条嵌在墙壁里,牢牢缚住他的手腕,让他没有太大的活动空间,也使不上太大的力气。 看这情形,他是被人俘虏了。但这会是什么地方? 啊!他脑中一闪——“宗将王爷!”他大叫起来。“您在哪里?我要见宗将王爷!” 他想起他醒来时模糊中曾见过宗将藩。虽然印象相当模糊,但那的确是宗将藩没错! “来人!”他大叫不停。“我要见宗将王爷!来人!” 见到了宗将藩,他就可以知悉银舞的状况。既然他和宗将藩都没死,那银舞她—— “来人啊!快来人!我要见宗将王爷!”他又狂叫起来。 晋江文学城收藏转载小说,mondaisy转载自浪漫一生,kwleigh扫校。 “他到底在嚷叫什么?”镜子另一边,史文生看得不禁皱眉。 从镜子这一边看过去,是透明的玻璃,严奇的一举一动他们看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声音也听得一清二楚。 “你觉得如何?希恩潘先生。”野泽不理史文生,双目发红,紧盯着严奇,声音异常的亢奋。“这是不是非常神奇?六九很显然的带有原体的记忆。他在叫嚷什么呢?啊!我真想知道!我实在等不及了,”他转向希恩潘,表情一敛,那种异常的亢奋消失不见,而带阴森。“可以请你告诉我吗?希恩潘先生。我知道你能使用流利的中文,一定懂的。” 严奇醒转时,冲着希恩潘不知叫了句什么,竟似乎是认知希恩潘的。野泽听不懂中文,而这件事也委实不可能,六九是一千年前存在的人的复制体,不可能认识希恩潘的;但多疑的野泽,身为优秀科学家先于凡俗大众的先知灼见他挖掘科学的底限,追探科学的可能性,更挑战它的“不可能性”。 希恩潘置若罔闻,只是盯着严奇。他当时听得很清楚,他叫他“宗将藩”——就qi书+奇书-齐书像现在他不断叫嚷的一样。 塔娜也好奇地想知道。这段期间,她私下找人恶补中文,勉强学会一些初级简单的会话。 “博士。”一个助手带了一个东方人过来。 野泽看到来人,转头对希恩潘笑说:“希恩潘先生,既然你不肯告诉我,我只好自己去问了。” 希恩潘没阻止,让野泽带着通译进去。 “你们是谁?”严奇一见到他们进去,便大声质问。“宗将王爷呢?我要见王爷!” “他说什么?”野泽连忙问。 翻译一字不漏照译,心中却有些纳闷,觉得严奇用辞甚是奇怪。中国封建制度崩溃已久,没有人会再称呼什么王爷的。不过,美国这地方无奇不有,他也见怪不怪。 “快问他是谁!”野泽催促翻译。 翻译照说。严奇没回答,凝眼扫了众人一眼,才说:“你们究竟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宗将王爷呢?快带我去见王爷!!”扑打向野泽,被铁链扯回去。 翻译吓一跳,跌到地上。连史文生、塔娜也吓了一跳。 野泽说:“你告诉他,只要他乖乖回答我的问题,我就让他见他想见的人。” 听了翻译的说明,严奇默不作声,冷然地盯着野泽,心中琢磨着。隔片刻,他抬头盯住野泽,冷眸如寒星,说:“宗将王爷呢?我要见他——” “你要见我做什么?”翻译还不及说明,希恩潘出乎众人出息料的踏进隔离室。 “宗将王爷!”严奇迅速回头,欲奔向希恩潘,锁链将他钳制住。 希恩潘走近到严奇面前,严奇目不转睛盯着他——那冷漠的神情、令人胆寒的双眸、迫人的气势,甚至那不留情的狠酷——他说不上哪里奇异,但,是他没错!是宗将藩,“宗将王爷!”严奇又叫了一声。 “你最好看清楚,六九,”希恩潘冷酷的声音经过压缩,特别有一种锐利的感觉。“我是你想的那个人吗?” 严奇愣住,仔细盯看希恩潘——“啊!你的眼睛——”虽然有一种他说不出的奇异感觉,但站在他面前的,的确是统御随青源,上清共主的藩氏宗将没错!只是,他的眼睛…… “我的眼睛怎么了?”希恩潘沉下脸。 “你——”严奇忽然退后一步。“你不是宗将王爷……” 可是他那神情、那态度,甚至那逼人的气息,不是宗将藩又会是谁? “王爷,”不会错的,严奇心想希恩潘变色的眼眸或许是治疗过程所引起。“非常万幸您还活着。是您救了我吗?这里究竟是哪里?这些人身着奇异之服,口吐蛮夷之言,分明为化外之民,您怎么会在此?还有,银舞呢——”说到最后,尤其“银舞”名字时,他口气急促起来。 银舞?希恩潘剑眉蹙动一下。这名字他似曾听过——对了,他很快想起杨舞瞪视他的情景。 “没想到你真的带了原体的记忆。六九,你说你原来的身分是什么?”希恩潘开始觉得事情变得十分有趣,就像野泽所亢奋的那样。 “我是严奇啊!王爷,你——”严奇略有丝迷惑,随即甩头说:“银舞呢?她可好?!王爷,我知道您恨我,您要杀要剐随便您!但求求您,请您让我见银舞!” “我是很想答应你,六九;不过,很可惜,根本没银舞这个人。” 听他这么说,严奇面色死灰,哀求说:“求求您,王爷,我只要见银舞一面——” “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野泽听不懂他们的对话,不断催促翻译。翻译亦是满腹狐疑,只能一字字照翻。 塔娜约略听懂一些,十分惊讶。六九是复制体,但却似乎认知希恩潘似。但除非有轮回转生这回事,否则,相差一千年的人怎么牵扯在一块?然而,这样一来,这一切不是太匪夷所思?真有轮回转世这回事吗? “王爷!”严奇不断哀求,几乎要扑向希恩潘。 希恩潘毫不怜悯说:“你似乎还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分’,六九。这也难怪,你怎么可能知道。” 严奇露出一丝绝望,说:“王爷,你当真那么恨我吗?为什么一直那样叫我,而不肯叫我的名字?我是严奇啊!” 希恩潘桀黠笑起来。“你问为什么?听好,我告诉你,因为你是cz计划第六十九个复制实验成体。” 什么意思?严奇茫茫的。 野泽这时插嘴说:“希恩潘先生,你不觉得六九说的事相当有意思吗?他带着原体的记忆,这一点已经无庸置疑。这点不是我所操控的,连我都很以外。如果能够,我真想剖开他的脑袋,好好地、仔细地看个究竟。”他越说越兴奋,像有一头大猎物唾手可得那般,双目闪着红光。 “博士!”塔娜不禁开口。“你不是当真的吧?” 野泽眼白一翻,说:“怎么?你有意见?” “不是太残忍了一点?六九他是人——” “六九不是人!”野泽丝毫不以为然。“这种复制体要多少有多少,是一种资源,完全不能跟我们相提并论。” “可是——” “好了,你别再多嘴。难道你不是抱着这种信念才加入cz计划的?” 话是没错,但是……塔娜同情地望了望严奇。 “希恩潘先生,”野泽对希恩潘说:“可不可以请你将上六九交给我?我想将他的身体剖开来,仔细研究个究竟。” “可以。随你怎么做,只要别将他弄死。到目前为止,六九的成功还算是个意外,必须留住他以保万一。” “我知道,所以我才想剖开他研究——” “博士,”希恩潘眼眸收缩成一条线,利得像刀刃。“我想你还没听懂我的意思。cz计划成功之前,我不希望这唯一的检验体废掉,你懂吧?你的工作是尽可能找出关键成因,完成cz计划,至于你那旺盛的好奇心,可以先让它等一等。” “是,是,我明白。不过,只要不让六九死掉,其他随便我怎么做对吧?” “没错。”希恩潘扫了野泽一眼,转身走出去,丝毫不理严奇的哀求。 “那我……”翻译早吓软了腿。野泽随手一挥,他立即没命的逃出去。 “博士,”塔娜说:“你真的要……” “我想怎么做,还轮不到你来多嘴。”野泽口气阴冷。 塔娜闭嘴不说话。 史文生说:“博士,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希恩潘先生太保守了,坚持不止目让我剖开山六九的脑袋。”野泽的语气有说不出的惋惜。“不过,以后不怕没机会。我们先做个小实验好了。” 史文生和塔娜对视一眼,等野泽继续说下去。 “我在六九胚胎加了强化脑部的基因,他身体内的基因数和我们不一样。我要看看,那些基因是否会发生任何作用。塔娜,此后你每天负责教导灌输他知识和语言;史文生你则跟着我对六九做检验。” “是,博士。”塔娜心里有数,野泽不要她而取史文生跟他一起研究,是因为她对六九起了同情,为他说话。 “还有,”野泽又说:“去把查尔·克拉克找来。” “查尔·克拉克?博士,是那个‘新思觉’运动的克拉克?” “不是他还有谁。” “博士找他要做什么?”史文生和塔娜面面相觑。 “我当然有我的用意。六九复制体带有原体的记忆思绪,这不是很奇妙的事吗?都是卡在希恩潘先生,不然,我就可以剖开六九的脑袋好好瞧一瞧,看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第16章 塔娜抿紧嘴,没有应声。史文生则是干笑两声。 被缚锁在地上的严奇,嘴里喃喃地仍呼叫着银舞两字。 绣芙蓉2005年1月17日重新整理制作※晋江版本※ “贝塔”地下三层实验区发生的一切,完全被隔绝在重重的守卫之后。没有希恩潘的允许,尼尔·希特潘即使贵为“艾尔发”高层人员,也不得其门而入。 “气死我了!”恼羞成怒,他又无法对正主发泄,一回家,重重甩下公文包,砸着杯子出气。 “怎么回事?”尼尔的母亲琼·希特潘闻声从里头出来。 “还不是希恩潘那小子!”尼尔狠狠地说。 “他怎么了?” “希恩潘那小子鬼鬼祟祟的不晓得在进行什么,‘贝塔’守卫严密得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可恶的是,他居然连我都阻挡在外!我耶!尼尔·希特潘!也不想想我的身分!” “真有那回事?!”琼·希特潘不由得皱眉。 琼·希特潘是希恩潘父亲的嫡亲姊姊,在希特潘家族里,握有不小的权力。即使结婚后,她也不肯放弃“希特潘”这个姓。连尼尔都是从母姓。 这一点,希恩潘正好相反。他原名范·希特潘,希恩潘是他中间的姓。他用中间的姓,反而不怎么在出息“希特潘”这个代表权势的姓。当然,他本身就是权势,不管怎么叫,他在希特潘家族内的权力也不会改变。 “哼!”尼尔气愤难平。 “如果真有那回事,范就做得太过分了。” “他根本没将我放在眼里,有什么不敢做的!” “我会找查理谈谈。”查理·希特潘是希恩潘的父亲,掌握整个“艾尔发”集团和希特潘家族的人。 “找希特潘叔父有用吗?希恩潘那臭小子到底是他的亲生儿子。”尼尔疑问。 “我的话他还会听一些。”琼·希特潘说:“你好歹是‘艾尔发’的执行长,范没理由那样对你。” 尼尔思索一会儿,摇头说道:“算了!对希恩潘那小子用明的根本不成,他根本不会买帐。”他顿一下,愤恨说:“那小子,就不要让我抓到他的把柄!否则给我走着瞧!” “你打算怎么对付范?” “我得想想。”尼尔又摇头,脸上因怨气而挤皱的线条,让他漂亮的脸孔稍微扭曲走样。他忿然带几分恶毒说:“希恩潘那家伙长得跟我们完全不一样,我真怀疑,他真的是希特潘叔父的儿子吗?” 琼·希特潘皱眉说:“当年卡洛琳生产时我也在场。可是,生下来的孩子完全不一样。而查理完全不怀疑,还很高兴似,还说什么‘太好了’一类让人听不懂的话。”卡洛琳是希恩潘生母,很早便过世。 “哦?”尼尔扬扬眉。 琼·希特潘又说:“当年查理不知打哪找来一堆科学家,秘密地不知在从事什么实验,他不让人过问。不久,卡洛琳怀孕,生下了范。说起来,‘贝塔’那个实验室还是查理成立的。” “真的?!” “当然。谁晓得他们父子在做些什么!” “妈,你是希特潘叔父唯一同血缘的亲姊姊,他也不告诉你吗?” 琼·希特潘摇头。“我也想知道范究竟在进行些什么;他这样将我们排除在外,万一让他掌握‘艾尔发’,那就糟了。” “我也这么想。”尼尔说:“我们得找人查探,看希恩潘那家伙究立见在故弄些什么玄虚。否则,就怕太迟了!” 琼·希特潘神秘地笑起来,说:“这我早想到了。你不必担心,我早都安排好了。”她转头喊说:“你可以出来了。” 这时,由里头走出一个人。尼尔抬头一看,惊诧地叫起来。 “是你!”他想都没想到。 那人灰蓝的眼珠一转,赫然是“艾尔发”总秘书长,查理·希特潘的左右手罗斯林。 ※※※※ 第七章 加州橘郡,位于洛杉矶东南约五十多公里处,气候温暖,环境幽静,既有大城的便利舒适,却少了喧嚣纷扰。 “新思觉”运动思想领袖查尔·克拉克主持的研究会总部,就位在这个风光明媚的地方。在总部内一间布置得极现代、照明幽谧、却没有一些自创教派宛如神坛般故弄玄虚的气息的会谈室里,克拉克正引导杨舞由深度的催眠中回醒,伴随在一旁的徐少康和胡玉频屏住气息,小心地以防发出干扰的声响。 在克拉克平稳有力且带亲和感觉的声音引导下,杨舞缓缓睁开眼睛。在克拉克的建议下,催眠过程做了录音,不过,徐少康要求不得对外公开。 “你现在觉得如何?杨小姐。”克拉克询问。 “很凌乱。”杨舞用英文简单回答。 “是吗?”克拉克了解似地点点头。“不必担心,也别太急躁。这才刚开始。你只要放松心情,一切交由我,所有的疑难困难很快就会散逸无形。” 徐少康轻轻按了按杨舞的肩膀,表示支持。虽然做了录音,他们在一旁也旁观一切过程,然而杨舞于催眠过程中的谈话相当含糊不清,有许多言不及义或语焉不详的地方,除非置身在她“梦境”里,否则实在不容易拼凑出一个画面。 不过,照杨舞所说,她似乎被一些古代士兵打扮似的人追赶,有人受伤或者死亡。那些人,她全不认得——或许有例外,她在回答克拉克的引导和询问时,显得犹豫,重复了几次代称,却没说出所以然。 “你们暂时会待在此地吧?”克拉克转向徐少康和胡玉频。“这是必须慢慢来的,不能躁进,才不会加重当事人的负担。” “我们明白,克拉克博士。”胡玉频先徐少康开口说:“我们就住在本地的饭店,会待上一段时间。” 克拉克点个头,又说:“希望你们明白,我所做的,对求访者的催眠引导,是希望藉由此方式引出潜藏在当事者潜意识中,对他目前生活或精神产生影响或困扰的根源。这需要极大的耐性。”说着,转向杨舞。“杨小姐,我能做的,只是帮助你引导出遗留在你潜意识的记忆碎片,一切还需要你的配合。你懂我的意思吧?” 克拉克说话速度不快,杨舞勉强听懂,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很好。”克拉克微微一笑,迅速在纸上不知写些什么,然后抬头说:“你们远道而来,为了节省你们的时间花费,并且依杨小姐的情况,在个人精神能量容忍范畴内,我尽可能安排杨小姐的会谈时间。下一次会谈就在三天后,可以吗?” “当然。谢谢。” “那么,二十九号上午十点,请你们再过来。”克拉克说。 等一切安排就绪后,正近中午用餐的时间。离开研究会总部,徐少康提议说:“都已经是用餐的时间了,我们在附近找家餐厅吃饭,然后四处看看再回饭店,怎么样?” “好啊。”胡玉频附和,拿眼角去瞄杨舞。 “不好意思,我有点累,想先回饭店休息。你们去吧。”杨舞微笑婉拒。 胡玉频咬唇看向徐少康。 “杨舞……”徐少康脸色凝重,担心什么似。 杨舞赶紧说:“我没事,你别担心。我只是想睡觉而已。” “这样啊!”徐少康表情松缓下来,这才放心下来。“那么,我们先回饭店再说。” “也好。”杨舞想想,也不推辞。她如果说不用,徐少康一定还是不放心,干脆顺他的意思,省得口舌之争。 虽然觉得有些麻烦,胡玉频心中倒是很高兴少了杨舞这块夹心饼干。从到了美国开始,他们三个人就一直同进同出,现在总算可以松口气。是以,她也没多表意见,能早早把杨舞送回饭店最好。 回到饭店后,杨舞坚持不用徐少康陪伴,自己上了楼。徐少康还好,但对胡玉频,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似乎麻烦了他们太多。她决定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再追寻不出所以然,她决定放弃,把这件事忘了,不再去想它,恢复平常的生活。 她往床上重重一扑,软绵绵的床立刻将她吸陷到里头,将她包围起来。然而,她虽然觉得困倦,却辗转反侧,心思被那些似梦非梦中的影象纠结住。 她又看到了。被乱箭射杀死的那个人,还有一个陌生男子。这次她看清楚了,他们两人都穿了一种怪异的服饰,上头染满了鲜血。 最教她震惊的是,那个满身是箭像刺猬的人,赫然是他——那个人!她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是是那个人没错!他威胁她别惹他的那名异国男子。 他叫她“银舞”,气若游丝地不知说了什么。她听不清楚,周围太混乱了。 她听见克拉克的声音,但她无法回答。她讲不出任何话——啊——杨舞翻个身,以手臂遮住眼。不要再想了,不要再想了……她不断在心里对自己催眠。而后,过了一会儿,她终于昏昏沉沉地睡去。 晋江文学城转载小说,拒绝再从晋江转载,谢谢! 经过两个多星期非人的折磨,复制人“六九严奇”明显变得极是不同。他双颊塌陷,身体变瘦弱;清俊的脸庞常因实验的痛苦而扭曲皱结,身体各处更是大大小小的伤痕遍布,相当骇人。 塔娜抿紧嘴唇,强迫自己不去注意那些伤痕。 野泽简直无所不用其极。除了抽血、淬取严奇的脊髓液,以及采取他的细胞、肌肉甚至器官等各种组织,野泽甚至将他电击,在他身体各处故意造成各种伤口——如烫伤、割伤、刺伤或枪伤,甚至生生将他骨头打断或折断,而不给予治疗,就为了观察他的承受力及组织再生能力。 第17章 更有甚者,野泽不上麻醉,而活生将他解剖,缝合他被撕裂的手掌。每一次,严奇无不痛苦得昏厥过去。 这一切,塔娜都看在眼里,但如野泽说的,为了人类全体的未来,个别的牺牲是必须的。 “早。你今天觉得怎么样?六九。”塔娜把仪器架弄好,丝毫不带感情,她不能让自己同情他。对于研究工作,那是不允许的。 严奇没说话,他甚至连动也不动,根本没抬头看她。 塔娜放了录影带,他们以填鸭的方式,两个多星期以来毫不停歇地,使用文字影像声音等各种媒介,强迫灌输他,从他原体约一千年前的时代以来,到如今的所有世代更迭,及文明与科学的推演进步情形。目的是要了解他比常人多出的强化脑部基因是否会发挥作用。 野泽相信,他所加入的脑部基因是促使复制体六九带原体记忆的原因,甚至也可能是会使他成为“超人类”的关键。 不过,两个多星期以来,严奇完全不理睬她,塔娜根本不确定实验是否产生任何一丝效果。她能说一点生硬的中文,但也只有那么一点,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听得懂她的话。 过了许久,严奇仍紧闭着双眼,理也不理她;脸上表情因痛苦而扭曲着。塔娜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拿了医疗箱走到他身边。 “他们做得实在太过火了。”她动手为严奇消毒敷药。 严奇张开眼,冷然地看着她。 塔娜又用生硬的中文说:“你一定很恨我们吧?这是必然的。我不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她深深明白科学研究实验的吊诡、对多数人类而言也许是福祉的,但对承受痛苦的那些实验对象来说,却宛如恶魔的地狱。 严奇仍然没说话。 “你放心,”塔娜又说:“我会找希恩潘先生的,叫他们适可而止,别再这么折磨你。” 严奇仍然盯着她不动。 “暂时就这样了。”塔娜替严奇敷好药后,边收拾边说:“也许没太大作用,不过,伤口清理消了毒,可以避免再发炎,少受点苦。” 她站起来。“今天就到此为止吧。你好好休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严奇忽然开口。“你们打算将我拘禁到何时?宗将王爷呢?他为何不将我杀了,却要如此折磨我?还有,银舞呢?我母后、王姊她们呢?宗将王爷将她们如何了?” 一连串的问题来得突然,塔娜一时愣住,无法回答。隔了一会儿,她才困难地说:“我不明白你说的宗将王爷,你是指希恩潘先生吗——”她顿一下,吐口气,改口用英语说:“我不是不愿帮助你,但我中文说得词不达意,你又不懂我的语言,我即使想告诉你一切,也是行不通。” 严奇静静盯了她看好一会儿,出乎意料的,忽然用英语说:“说吧。” 塔娜猛震一下,惊讶得张大眼睛盯着严奇。 “你——六九,你能够懂——”她实在惊讶极了,简直不敢相信,才两个多星期的时间,六九已经能够使用一个新语言! 但同时,她心中也复杂极了,犹豫着该不该通知野泽。 “你是怎么办到的?”她颤声问。 “我也不明白,自然就懂了。”严奇摇头。 “那么,你完全都懂我给你的那些讯息吗?”塔娜又问。 “有些懂,有些不是很明白。”严奇皱眉。“你们给我看的听的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宗将王爷曾说我是‘复制实验成体’,那又是什么意思?” 塔娜望他的目光不敢稍离,小心的吸了几口气,调整好呼息后,才慢慢说明一切。然后又说:“所谓复制,就是‘无性生殖’,即从原体取下某个细胞,然后培养制造成一个和原体一模一样的个体。我们在中国内地发现一具千年前但保存情况非常完整的遗体,从那具遗体上取下一百个细胞组织进行这个实验。在此之前,我们从世界各地搜集了十多个实验体,但皆告失败。这次这个实验,意外地有一个成功,那就是你——编号六十九号的胚胎。” “你是说……”严奇脸上露出愕然、不敢置信的表情。“一千年前——你是说我已经死了一千年了?我是从……”他说不下去。 “没错。”塔娜严肃点头。 “这怎么可能!那么,我又是谁?”严奇叫起来。 塔娜非常冷静回答说:“你是你原体的复制体,拥有和原来那个个体相同的基因、外貌,甚至带有和原体相同的记忆,甚至情感。这一点是极大的谜,野泽博士那样对待你,主要也是为了想知道这个成因。” “怎么可能?我明明还活着……”严奇表情扭曲起来。 “我说的都是事实。你的朝代已经不存在了。中国再也没有帝王,没有你说的王爷了。” “不!”严奇不肯相信。“宗将王爷呢?让我见他——” “他不是什么宗将王爷,他是这个计划的负责人范·希恩潘。”塔娜说:“这两个多星期,我灌输给你的那些讯息,全是这一千年来,这整个世界更迭的情况。你应该明白,外面已经是一个很不一样的世界。” 她开始有些不确定,她动摇了信念而告诉他这一切是否正确。一千年的文明进化,他在短短不到三个星期内被迫灌输,冲击不可谓不大。 严奇沉默了很久,才问:“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塔娜迟疑一会儿,说:“我也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那个震惊吧。六九严奇不单只是个复制人,他是个“超人类”。看他活生生在她面前,一言一语、一举一动充满印象;看他无辜受尽折磨、痛苦的模样,无不牵紧她的神经。她对科学的信念和道德人性也无法不起冲突。 “你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塔娜说。 “塔娜——博士,”严奇忽然叫了塔娜的名字,但他顿了一下,显然并不习惯那种称谓。 塔娜回头。 “谢谢你。”严奇望着她,冷然的眼神带了一些暖意。 晋江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林如是所有! “欢迎,克拉克博士。多谢你专程赶来。”野泽眯着眼,半寒暄半打量穿了一袭白长袍的查尔·克拉克。 “哪里,希望我能对贵所有所帮助。”克拉克回得客气。 “艾尔发”派人到他总部,说是有个自称是一千年前的人能说出一千年前的事,克拉克既是提倡“前世疗法”的专家,他们希望借助他的专才。 他对这个案例极感兴趣,便一口答应,让秘书通知其他访求者更改会谈时间,立即跟着“艾尔发”派去的人到科罗拉多来,稍事休息,便和野泽碰面。 “那么,这里请。博士。”野泽不多废话,领着克拉克前往隔离室。 隔离室里,希恩潘、罗斯林、塔娜及史文生已经都先到了。野泽让塔娜先通知希恩潘,他延迟前往纽约的行程赶来,罗斯林便跟着一块过来。 “野泽博士,”罗斯林一看到野泽便说:“希恩潘先生的行程非常紧凑,我希望最好是有重要到足以延缓我们行程的重大进展。” 野泽不理他,直接对希恩潘说:“希恩潘先生,这位是克拉克博士。克拉克博士是催眠疗法的专家,我特地请他来替六九做精神催眠,相信你一定会觉得很有趣。” “催眠?” “没错。我想知道六九脑中究竟储存了什么。” “呃,”克拉克看看手脚皆被锁链禁锢的严奇,说:“精神催眠最重要的是施受双方波长一致。我需要对方的配合,如果对方抗拒的话——” “你放心,博士,六九温驯得像猫一样。”野泽打断他的话。“真要不行的话,我们会给他注射些东西的。所以,你不必担心这一点。” “这样不太好吧。”克拉克显得犹豫。 “不会有问题的。”塔娜望了望严奇,严奇轻轻点头。 “宗将王爷,”严奇对希恩潘说:“我答应接受施法,是希望你能相信我的话。还有,我也希望藉此明了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尽管塔娜告知他一切,他还是认为希恩潘就是宗将藩——或者,他的转世。一切太冲击,他无法一下子接受。 只有塔娜和希恩潘听懂这些话。希恩潘瞳孔缩了缩,对严奇一再的指认置若罔闻。 在克拉克准备的时候,野泽的翻译急忙赶到。严奇依照指示,在塔娜协助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相当合作。塔娜说“他”已经死了,但他明明还活着,他想了解……但了解什么?一切似乎那么朦胧一忙然。 “六九先生……”克拉克呼唤。 “我叫严奇。” 克拉克望了翻译一眼。翻译说明。 “好的。严奇先生,”克拉克温和一笑,改了口。“请你看着我,专心地看着我……” 严奇抬眼注视着他,看着他的瞳孔逐渐扩大,渐渐被吸进那淡棕色的混沌中,很快便堕入一片迷离里。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林如是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催眠结束,让野泽确认他的假设,复制人六九不仅有着原体记忆,在深度催眠、无意识的情况下,还能走入原体潜在的记忆。但他相当失望的是,他仍然无从得知,究竟是什么原因促使胚胎发育生长那般迅速,并且使得复制体除了原体基因外,还完整复制一套原体的精神与情感记忆。 他更想追究的是,带了原体记忆感情的复制体有没有“自我”?还是只是原体的“灵魂”转宿的傀儡? 第18章 或是所有的复制体都会带着原体的意识?抑或六九只是一个意外? 这一切,因为只有六九一个成功的个案,而且尚且不知道实验成功的原因及关键,野泽完全无法追查到答案。他依照复制出六九的程序,利用别的实验体又重新做了一次实验,但完全失败,没有一个胚胎能如六九,在培养皿中顺利分裂成长。 野泽绷着脸,说:“结果,只挖掘出一些没用的东西。” “不,”克拉克却大异于野泽的反应,相当兴奋。“这实在太令人惊奇了!野泽博士。我第一次碰到这么神奇的事!” “哦?怎么个神奇法?”野泽阴恻恻地勾了勾眉。 “我有个信徒,远从台湾来求教。她曾失踪过一段长时间,被发现后却失去那段期间的记忆。经我施以催眠治疗,她说的竟然和我刚刚听到的极为相似。很显然的,严奇先生拥有前世的记忆,这对于他自称是一千年前的人提出了解释。我推测这也许牵涉到轮回转生的问题。” “轮回?”希恩潘皱眉。六九是个复制体,没有轮回这回事。 “是的。至少,我是这么认为。”克拉克说:“我相信我那位信徒和严奇先生在前世一定有所牵连,而且,关系应该不浅。” “你那位信徒呢?现在在哪里?”野泽大感兴趣。 “应该还在橘郡。” “克拉克博士,请你务必说服她前来,费用由我们负担。”野泽兴奋起来。对方是一个有着和复制人六九相同记忆的人,那太有趣了! “我会的。我对这件事也相当感兴趣。对了,那次会谈我做了录音,我马上叫人送过来。” “那太好了!” 克拉克匆匆离开去忙联络安排等事宜。 希恩潘问:“野泽博士,这段期间辛苦你了。发现了什么没有?进展如何?” “检验结果显示,六九身体各部的组织功能,都比寻常人来得高。他的组织再生能力非常好,电荷的承受度也不是一般常人所能及,他的智力更是高于常人两倍。” “听起来,我们好象制造了一个超人。”希恩潘居然阴阴笑起来。 一旁的罗斯林垂着双手站着,眼皮都没眨一下。 “这么说也没错。”野泽皱皱眉。“不过,继续的实验都告失败。我怀疑六九的成功,是因为六九细胞染色体里某部分的基因突变,使得它的遗传密码产生异于常体的结构。如果你能同意,希恩潘先生,这次我想撷取六九的身体细胞从事实验。” “制造复制人的复制人?”罗斯林疑问。 野泽皮笑肉不笑。“没错。” “你打算怎么做就怎么做,博士。”希恩潘说:“我只要结果。那才是最重要的。” “你如此英明,和你共事真是太愉快了,希恩潘先生。你要不要考虑留下你自己的复本?”野泽怂恿起希恩潘。 希恩潘抬抬眼皮。“等计划成功了再说。”吩咐罗斯林说:“纽约那边的事交由你处理,再向我报告。野泽博士——”他转向野泽。“我暂时会留在总部,有任何消息,随时通知我。” “希恩潘先生!”罗斯林忙说:“你不去纽约怎么行!希特潘先生正等着我们。” “就说我临时有重要的事,我会再跟他解释的。” “可是——” “罗斯林,你照我的吩咐去做就行了。这点小事,你应该有能力应付才是。” 希恩潘下了决定就不改变。罗斯林不再争辩,放弃再说服他的企图。 cz计划在复制出六九后,算是往前迈进一大步。但技术性的问题不解决,关键原因迟迟追探不出来,“贝塔”有的也只是一堆异形怪物。然而,相信只要找出六九成功分裂生长的原因,尔后器官单独复制的存活、骨髓液制造,甚至修改人类基因等更进一步的生物、医学方面的挑战,将不再是问题。 这种种,都会为“艾尔发”带来莫大的利益。更重要的,人类的生存方式将会由此改变,而希恩潘和野泽等人,则会成为改变这世界与人类的人。 请购买正版书籍,台湾万盛出版有限公司的经营运作需要你的支持! 我在逆风中狂奔,风声从我耳畔呼啸而过。我不断催打着马匹,一路狂奔到波碧湖畔。我只怕迟了,便再也追不回银舞。 四周很暗,除了风声。啊我看到了……是她!是银舞!她不是一个人,她身旁跟着宗将王爷。 我不顾一切挡住他们。王爷怒瞪着我。我求王爷别带走银舞,我愿意将江山还给他——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克拉克的声音插入严奇呓语般的呢喃。另有一个较小的、翻译的声音。) 我被王爷踢倒在地。王爷想杀我。 (严奇停顿许久。克拉克用稳定有力的声音问:“然后呢?发生了什么事?”) (严奇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银舞要跟着王爷走了。我扑上去,王爷一剑朝我砍来——士兵们追来了。太好了! 不!母后!王姊——母后忧心我,听信王姊的话,欲置王爷于死地,也不肯饶了银舞。 (“母后?”克拉克的声音又响起。但严奇没理他的询问,口气急促,一迳地说下去。)情况非常混乱。我拚命想保护银舞——(“银舞,”严奇忽然大叫起来。)银舞受伤了! 我架开士兵奔过去——爷!王爷提剑向我斩夹——啊!我的手——我的手被王爷砍伤了。王爷浑身是血,似乎也受伤了。 我想命令大家住手,但情况着实大混乱了。 银舞呢?我赶紧寻望银舞。她走到我身边。太好了!她没事。 啊——(严奇的呼吸又急促起来。脸上出现焦急痛苦的神情。)尉炎那厮!他竟敢——竟敢——(“银舞——”严奇忽然发出一声极凄惶的叫声。克拉克连忙说:“别激动。来,慢慢地……慢慢地……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我……我……长剑脱落,刺入银舞背心……银舞…… 我杀了银舞! 我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杀了银舞……王爷抱着银舞,满脸悲愤。 (“啊!”严奇极突然地叫起来,伸手抓住胸口,脸上表情痛苦的扭曲,冷汗直流。克拉克连忙问:“怎么了?你受伤了吗?”)不!母后…… (严奇挣扎地伸出另一只手,喃喃地重复着“不”,似乎想阻止什么。)王爷他……王爷他,浑身都中满了箭。母后杀了他! 别……母后……我想阻止,但我觉浑身冰冷。有人将我抬了起来。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一片昏暗。恍惚中,我依稀听见——(“听见什么?”克拉克问。)是王姊,她下令将银舞丢弃在波碧湖中,将王爷曝尸荒野……(严奇的声音充满痛苦,并且颤抖。说到这里,他狂叫一声,随后低低呜咽起来。) “大家都听清楚了吧?”克拉克按掉录音机的放音键,望了众人一眼。“是上次对严奇先生所做的催眠录音。现在——”他比个手势,取出录音带,拿出另一卷录音带,说:“让我们来听听另一卷有趣的录音带。”他重新按下放音键。 收音机先是传出“嘎嘎”的转带声,然后转出一个略带暗哑的女孩声音,说的是中文。 是她! 听到那声音,希恩潘猛然抬起头。 “怎么了?”克拉克吓一跳,按停录音带。其余的人也觉得奇怪,齐qi书+奇书-齐书望着希恩潘。 “没什么。请继续。”希恩潘比个手势。 克拉克重新按下放音键。 ……我不知道我在哪里…… 录音带重新转动。 四周非常暗,只听到潮水拍打的声音…… (“你一个人吗?”克拉克的声音,随即有个略带磁性的男性声音翻译成中文。) 不……我身旁站了一个人……我看不清他的长相。但奇怪,我并不害怕,反而觉得十分安心。他牵着我……我跟这个人似乎有极深的关系…… (“什么关系?”克拉克的声音又响起。) 我不知道…… 没等翻译,女孩声音便流泄出来,显得迷惑。有些时候,她似乎可以了解克拉克的询问,直接回叙,但她全然说中文,低沉的男声低调地翻译说明。 录音带空转了一小片刻,才又转出暗哑的声音。 有人追来了…… (“什么人?你认识吗?”又是克拉克的声音。) 沉寂了片刻。 啊! 暗哑的声音急促起来。 情况变得非常混乱……有一堆打扮成古代士兵模样的人——啊!追来的人受伤了—— (“你认识那个人吗?”克拉克再次问。) 不…… 这一次,对克拉克的询问有了反应。 我没见过他,但他好象……他叫我—— (“叫你什么?”还是克拉克温和有力的询问。) 我怎么躺在地上……身体好冷……血…… 又是一阵沉寂。 然后一阵呼吸急促的声音。 那个人,他浑身中满箭!啊!是他!是那个人—— (“谁?你认识的人吗?”克拉克不疾不徐,声音依然沉稳有力量。) 是那个人,是他! (“是谁?杨舞,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克拉克又问。) 听到录音带传出“杨舞”两字,希恩潘皱了皱眉。 那个人…… 录音带里,杨舞没理克拉克的询问。而后,语气突然一转,像是对某个人说话,语焉不详。 你……是你!你怎么叫我……我不是……我是——约定? 第19章 什么约定…… 声音到这里断了,剩下录音机空转的嘎嗒声。 克拉克起身关掉录音机,转身面前在场所有的人,说:“不知道各位听出什么了没有?” “那个女孩——她现在人在哪里?”野泽阴鸷的眼闪烁一下,鹰勾鼻挤皱起来。 “我将他们安顿在和我下榻的同一饭店里。他们有三个人。” “你能马上安排他们前来吗?博士。”野泽要求。 “他们才刚到,今天太匆忙了,明天上午我会陪同他们过来。” 野泽微沉着脸,显然是不满意。 史文生自告奋勇说:“博士,要不要我——” “不用了。”野泽马上回绝,说:“对照两卷录音带,那女孩显然就是六九口中的‘银舞’了。是不是?克拉克博士?” “听起来是这样没错。”克拉克点头。“所以我才会说这太神奇了!” “希恩潘先生,”野泽说:“你不觉得如果让六九和这女孩见面,会是很有趣的情况?” “的确是很有意思,就这么办。”希恩潘站起来。“不过,别吓着了对方。我不希望发生任何骚动。” “嗯。”野泽当然了解。cz计划是个秘密,越多人知道这个秘密越麻烦。 “克拉克博士,”希恩潘说:“你需要任何协助,请尽管开口,不必客气。本所要借助你的地方仍非常多。” “这我的荣幸。”克拉克客气地回应。 “那么,恕我先告辞了。” 希恩潘往外头走去。塔娜趁野泽没留出息,跟着溜出去,在一楼出口处追上希恩潘。 “希恩潘先生!”她叫住希恩潘。 希恩潘表情不动,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有事吗?塔娜博士。” 为避免浪费时间,塔娜也不迂回,开门见山说:“希恩潘先生,我觉得野泽博士对六九的试验有些过火了。当然,我是很认同野泽博士的理念,但我认为,我们可以使用更温和的方式,让六九不必承受那么大的痛苦。” 希恩潘微微扬扬眉,说:“我真讶异你会有这种妇人之仁,塔娜博士。你是科学家,应当明白,为了人类的发展,有时是必须有所牺牲的。这是必要的,不必有太多的同情心。” “我明白。可是——” “既然你明白,就别说这些无意义的事。”希恩潘打断她的话。“你是个优秀的科学家,塔娜博士。我会当作我什么都没听到。” 说完,不等塔娜回应,希恩潘便大步走出去。 塔娜站在原地。有片刻,她只是沉默望着希恩潘毫不露温情的背影。而后,她慢慢往后退了一步、两步,倏然转身往里头走去。 ※※※※ 第八章 “我想我们还是回去吧。”一踏进“艾尔发”的大门,徐少康就觉得后悔。他越想越觉得不妥当,不该被克拉克说服而到此地来。 “怎么了?”胡玉频说:“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说要回去?再说,都已经到这里了,现在才说不要,对人家不好意思。” “可是……杨舞……”徐少康转头想询问杨舞的意思。 杨舞处之泰然,说:“胡小姐说得对,反正都已经来到这里了,就当是碰运气吧。”一下定决心后,她反而变得笃定,不再觉得那么茫然。反正日子同样要过,不管探究得到结果与否,她都决定把这件事放到一边,恢复平静的生活。 “克拉克博士。”一楼接待大厅,史文生已经在那里等候。 “史文生博士。”克拉克回个微笑,示意徐少康他们跟着他。 “欢迎!”史文生走向他们。 “史文生博士,”克拉克说:“我来介绍,这位是徐先生、胡小姐,以及杨舞小姐。这是史文生博士。” “幸会。”史文生一一握手寒暄,说:“野泽博士已经在研究室恭候各位大驾,请跟我来。” 他带他们到二楼,一直走到最底端一间大房间。 “博士。”里头一个穿着白袍、背对着他们的人正弯身在检视设备,听见史文生的叫声,转过身来。 那自然是野泽了。他犀利的眼很快扫了每个人一眼,毫不费力地锁定在杨舞身上。 目光和野泽阴鸷的眼神接触那一刹那,杨舞却猛不防有种不舒适感。她试图微笑,笑得却不是那么大方。 “欢迎,我是野泽。” 克拉克又重新介绍徐少康他们一次。而后,野泽说:“相信克拉克博士已经对各位说明过。事实上,本所正在进行一项‘人脑与记忆’的研究计划,藉由最新发展的基因技术,探究人脑细胞所携带的遗传密码讯息如何形成人的记忆与意识的奥秘。我们有最新的设备、最顶尖的研究人员,对于杨小姐的情形即使无法直接帮助,相信也能够提供一些说明。” 听起来好象很复杂,杨舞并不是十分明了,但她并没放在心上。她只希望事情快快结束,追求“真相”的欲望反而没那么强烈了。 “你是说,你们也许能解释杨舞那段记忆消失的原因?”徐少康疑问。 “如果只是解释可能的原因,那就不需要我们了。”野泽微笑说:“任何一位有医学、心理专业背景的人,都能提出一个假设性解释。我们所要做的是,找出促使杨小姐记忆产生不明地带的脑组织部位,给予特殊的诱导刺激,让杨小姐恢复那段失落的记忆。” 听起来简直匪夷所思!徐少康又疑问说:“你们打算怎么做?” “你看到没?这些先进的仪器——”野泽伸手指身后那此看起来很昂贵的仪器。 “此外,我们需要一些杨小姐的血液样本及细胞组织。” 徐少康显得犹豫,仍未被说服。胡玉频说:“少康,野泽博士已经解释那么清楚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 “可是……”徐少康仍犹豫着,看着杨舞。 “不会有事的。”杨舞安抚他。 “那么,”野泽说:“请你们跟着史文生博士先到休息室休息。杨舞小姐则请随我来。” “这怎么行!我们也一起去!”徐少康抗议。 “徐先生,我明白你对此事的关注,但研究人员工作时需要非常专注,不宜受到任何干扰——” “我会很安静的!”徐少康打岔。 真是个麻烦的家伙!野泽眼眸阴阴一闪。 “很抱歉,我无法答应你的要求。”野泽说:“不过,你放心,徐先生。我保证绝不会伤害到杨小姐!况且,克拉克博士也会在场的,他也负责参与这个研究。” “是的,徐先生。”克拉克作保证。“你绝对可以放心。” “少康,”胡玉频觉得徐少康担心太多了。“你应该相信博士他们,一切交给他们。” 但徐少康就是不放心。杨舞心中感激,却也不希望他太担心,刻意用轻松的态度,说:“没关系,少康,我一个人就可以,没问题的。趁这段时间,你可以和胡小姐到这附近逛逛。刚刚过来时,我发现一路的风景都相当漂亮。” “我还是不放心。我跟着,可以帮忙翻译。” “不用了,我可以应付。”一般生活会话,只要不太复杂,杨舞倒还可以应付,况且,野泽等人说话的速度也不快。 “可是——”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杨舞微微一笑。 他们用中文交谈,野泽等人不懂中文,所以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从他们的表情看来,问题应该是解决了。 “史文生博士,”野泽对史文生使个眼色。“徐先生他们就拜托你了。”他转向杨舞,比个手势,说:“杨小姐,请吧。” 银舞死了……跟着宗将藩一起死了…… 不!他不相信——严奇蓦然爆出一声锥心的吼嗥,双掌掩住脸,肩膀抽动着,无声地呜咽起来。 “六九……”塔娜不明白发生什么事。 “滚开!别碰我,”严奇大吼,简直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充满暴戾的气息。 塔娜吓一跳,退开了几步。 先前严奇不管遭受到怎样的对待,情绪或有痛苦或激动,基本上,他都相当温和、克制力非常强。但自从克拉克对他做了催眠之后,他完全变了一个人似,变得像头负伤的野兽,份外的凶残暴戾。他嘶吼、狂叫,叫声中充满绝望感。 “六九怎么了?”野泽带着杨舞和克拉克出现。 “他的情绪很不稳定。”塔娜说。 “再给他的药剂。”野泽下命令。 “可是……”塔娜犹豫着。再增加剂量,她怕严奇受不住,正不知该如何,瞥眼注意到杨舞。 杨舞心中甚是不安,脸上却强作镇定。她没想到野泽会带她到地下楼层。这地方灰扑扑,色调阴沉,一路又关卡重重,给人极不舒坦的感觉。 她注意到塔娜在注视她,扯扯嘴角想笑,终究没有笑成。她小心打量四周,目巴光游移,和正缓缓抬头的严奇视线撞个正着,猛然怔住! “银舞!”严奇却狂叫起来,一古脑儿从地上爬起来,铁链碰撞击地,发出刺耳的响声。 “银舞!真的是你!你——”他狂叫不停,说不出的惊喜,使尽力气拉扯着锁链,一直企图往杨舞方向奔过去。 “你……”杨舞怔望着他。是她催眠境中那个阻拦她、他们,她和另一个人的陌生男子。 “你是谁?”她怔怔问。 “我是严奇啊!银舞!你——”严奇一腔的狂热变成愕然,又转而变伤感。“你又一次忘了我吗?不记得我了……” 又一次? 第20章 什么意思? 杨舞轻轻甩头,甩掉那突袭的思绪。说:“我不叫银舞。你认错人了。” 严奇凄然一笑。“不会错的。或者,你又要自称是‘杨舞’?杨舞也罢,银舞也罢,就是你!当初,你也是这样一身世外的装束……”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目光却极为柔情。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听他叫出她的名字,杨舞不禁心颤一下。 这情况极是戏剧化。野泽虽不清楚他们在交谈什么,也不惊讶,和克拉克互望一眼。 克拉克说:“杨小姐,你见过他吗?我是指在你受催眠时,这个人曾经出现吧?” “我——”杨舞说不出话。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 塔娜暗察这情形,稍一思量,很快便猜明大概。 她有些吃惊。六九的反应显示,克拉克找来的这个女孩似乎与六九心中的“银舞”极为神似接近。但怎么可能!即使真有其人,那个“银舞”远在一千年前的时空中,早就灰飞烟灭。 “杨小姐?”野泽催促着。 “嗯……”杨舞嗫嚅着,不禁望向严奇,忽而注意到牢牢铐住他手脚的锁链。她先前因为怔愕,并未注意。 她蓦然转向野泽等人。 “这是怎么回事?”她开始觉得有些不对。 “杨小姐,你别误会——”克拉克想解释,却解释不出所以然。他一开始就姑息,对严奇的处境并不太关心。 “你们……”杨舞下意识后退一步。“我要走了!!少康他们还在等我——” 她边说边又连连后退几步,心跳急促,神经紧绷着。 “银舞!”严奇焦急地呼叫起来。 杨舞朝出口处不断后退,不防脚下一绊,后背碰撞到一个坚实、既柔又硬的物体,似是人体的感觉。 “希恩潘先生!” “宗将王爷!” 克拉克和严奇同时叫出来。 杨舞反射回头。看见希恩潘,愕然呆住。 “是你!”一刹间,她脑中猛然响起一股空荡像回音的声音,哀叹着—— 银舞,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啊!是那句话!催眠境中,那个浑身中满箭,有着和她眼前这个人相同面貌的人,就是对她说这句话。 她直直瞪着希恩潘,心中惊骇极了。 “你究竟是谁?”甚至无法将视线移开。 “你说呢?”希恩活反问。 “银舞!”严奇挣扎着。“你连宗将王爷也忘了吗?不记得了吗?” “宗将?”杨舞表情茫茫的。 “没错,”希恩潘逼近杨舞一步,围去她的行动自由。“宗将藩。他一直这样叫我。你听过这个名字吗?” “没……有!”杨舞不肯承认。她被逼得后退一步,险些跌倒。 她强迫自己冷静,扫了每个人一眼,大声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究竟是谁?” “是这样的,杨小姐。你听我说——”克拉克连忙解释:“这位严先生有着前世的记忆,而你显然和他的前世有着密切关系。” “前世?”杨舞皱了皱眉。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克拉克。“那跟我怎么会有关系?” “有的!在我个别为你们做催眠时,叙述的是同一件事。” “那怎么可能,”杨舞简直难以相信,但她无法再说下去。不管催眠时所见的是不是真实,他的确出现在她“梦境”中。 野泽发出金属似的笑声,说:“这实在是非常有趣,是不是?杨小姐,请跟我来吧,我还没替你做检验呢。” “不!”杨舞大声拒绝。“我改变主意了。我马上要离开!” “这恐怕由不得你。” 这话近似胁迫。杨舞睁大眼睛,霍然转向克拉克。 克拉克显得意外,皱眉说:“野泽博士,这和我们原本说好的不一样。这件事必须尊重杨小姐的意愿——” “我们当然会尊重她的意思。”野泽打断克拉克的话,逼向杨舞。 “不!”杨舞边退缩边大声说:“你们到底有什么阴谋?为什么找上我?我只是个普通人!” “那就要问你自己。”希恩潘举手挡住野泽。 “银舞!”严奇并命想挣脱铁链,嘶吼着。“王爷,难道你忘了银舞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为了她,你不仅放弃江山,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怎么会忘记她?” “给我闭嘴!”希恩潘一脚将严奇踢翻到地上。 “希恩潘先生!”塔娜脱口叫出来,随即察觉自己的失控,抿紧嘴唇,不再说话。 杨舞不敢置信,张大了眼睛。“你——你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希恩潘冷冷接下口。“不管我想做什么都没有人能阻止。” “你——”杨舞只觉全身突然泛起一阵寒颤。 “野泽博士!”这时忽然有人匆匆跑进来。 野泽眉目一沉,阴声说:“我不是交代过,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许进来?!” “是的,我明白。但情况非常紧急。e-zone发生f4状况!” “什么?”野泽沉下脸。e-zone是专门置放由六九身上取下的特殊细胞培养皿的区域;f4是损坏指数程度最高的状况。“究竟发生什么事?” “我们也不知道。细胞一个个死亡。请你赶快过去!” “一群饭桶!”野泽生气地咆哮。 “你还是快去吧,野泽博士。”希恩潘说。 “没办法了。”野泽看看严奇和杨舞,像有些可惜,掉头随着来人出去。 野泽离开,杨舞顿时松口气,但一接触到希恩潘的自光,心情又紧绷起来。她将视线转向克拉克,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呃,希恩潘先生——”克拉克吞吐着。 “塔娜博士,”希恩潘根本不听他说话,盯着塔娜说:“这里就交给你。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在他高压的逼视下,塔娜不由自主地感到压迫。她勉强维持冷静的表情,扯动嘴角,说:“当然不会,希恩潘先生。你大可以信任我。” “希望如此。” “宗将王爷!”严奇叫说:“你想对银舞如何?难道你打算像对付我一样对付她吗?她是银舞啊!你最爱的女人啊!你真的忘了吗?” 严奇的叫喊惹乱了杨舞的心思。什么银舞!什么前世!她跟希恩潘怎么可能牵扯得上关系! “你反复来反复去,就只会说这些吗?六九。”希恩潘冷眉斜挑。“难道你就只是个死了一千年的人的宿主罢了?真可惜!我还那么期待你拥有自己的意识,发展出自己的意志。但你显然只是个复制品,没有自己的灵魂。” 杨舞听得一头雾水。 严奇反驳叫说:“我是严奇!宗将王爷。我是严奇!”他很清楚塔娜跟他说明过的一切变迁,但那不是一下子就能融入他认知记忆的事情。他是严奇!上清国忠靖伯府的卫士将将军严奇!继宗将王成为上清共主的严奇! “你什么都不是!你不过是死了一千年的人的宿主六九——”希恩潘往前逼近一步,忽然抓住杨舞。 “你干什么?放开我!”杨舞反射挣扎。 希恩潘不理会她的挣扎,跟着又说:“你看清楚!她也不是你说的那个人。你口口声声念着的那个人早在一千年前就死了,我对你是否带着原体的记忆没兴趣,我只想知道成因。复制体如果无法发展出自己的意识只是麻烦,根本没意义!”他用力将杨舞摔向严奇。严奇连忙扶接住她,怕她受到一丝伤害。 “我不知道究竟是何原因,王爷你竟然忘了银舞。”严奇摇头又摇头。“但我死也不会忘。银舞并非凡夫俗胎,她是守护上清之神银龙最忠心守护的天女。上王一族,代代梦想得到她,而王爷你居然忘了!”这实在太讽刺了! “但我——”严奇痴痴望着杨舞,眼神充满怜惜柔情。“就算是过了一千年也罢,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你……银舞……” “我不是……”杨舞呐呐地否认。 严奇根本没在听她的话,目光仍痴痴。“第一次,你为了宗将王爷仰刀自尽;第二次,你依然因为王爷而香消玉损。我以为我这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银舞……” “我说了,我不是——”杨舞拚命否认。 严奇置若罔闻,抬头直视希恩潘说:“(奇*书*网^.^整*理*提*供)银舞身上有个印记,五星辰排列成夜光之钻。这一直是上王一族辨认银龙守护的天女银舞的办法——”他忽然低头对杨舞轻声说:“失礼了——” 杨舞还来不及反应,猛地“咻”一声,严奇飞快撕裂她衣服的下摆,她腰间下后背整个暴露出来。左背处,很明显的,有着五颗呈昂宿星团星芒排列的星辰纹身图案。 “你干什么!”杨舞惊呼出来,急着想遮掩。 “果然真的是你!”严奇一局兴不已。他抬起头。“宗将王爷,你应该记得这个印记吧?” 希恩潘皱紧眉头,瞪着杨舞左背的刺青。突地,一股说不出是什么的印象,极迅速地从脑中滚雪球似朝他正面冲击过去,仿佛还可以听到“砰”一声,爆炸成碎片的声响。 他颤跳一下,好似有个什么要浮上来,要抓又抓不住,想不理它,偏偏又隐隐约约、模模糊糊的在扰乱人,没道理地觉得耿耿于怀,挥之不去。 “希恩潘先生……”克拉克被希恩潘的样子吓一跳。 希恩潘不理他,一言不发抓住杨舞,将她被撕裂的衣服下摆整个撕开。 “你——”杨舞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抱住前胸。 第21章 希恩潘伸手触摸杨舞刺青的裸背,像在确定什么,又仔细瞧了一会儿后,丢开杨舞,冷笑说:“不过是手法拙劣的刺青罢了,什么印记!” 杨舞又惊又怒,没想到会碰上这种荒诞不经的事! “你们这些人实在太过分了!”她企图跑出去。 希恩潘挡住她。 克拉克赶上去,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给杨舞。说:“希恩潘先生,我郑重向你提出抗议。我们是有法律的国家,你已经严重侵犯到杨小姐的人身自由——” “哦?那么,你想怎么样?” “我要对你们提出告诉!”克拉克义正辞严。 “告诉?”希恩潘居然笑起来。“好啊!只要你有那个能耐。” 他哼一声,掉头走出去。立刻,就有几个身穿黑色衣服的彪形大汉闯进来将克拉克和杨舞押出去。 “银舞!”严奇冲上去。冲势极强,因而被强大的拉力反扯回去,重重摔撞到墙上,几乎昏了过去。 “六九——”塔娜惊呼起来。隔离室的电脑自动控制的钛合金门同时关闭起来。 ※※※※ 第九章 “野泽博士?”塔娜走进e-zone,顾目四盼寻找野泽。 e-zone的紧急情况已经解决,研究人员神色仍一片严肃紧张,看样子情况似乎不太乐观。 “塔娜博士。”名研究人员叫住她。 “野泽博士呢?”塔娜问。 “在里面。”研究人员伸手朝里头一指。 塔娜点个头,走进去。 “野泽博——”她出声喊叫,忽然听到窸窣的说话声,不禁闭口,放轻脚步走过去。 “情况怎么样?”是希恩潘的声音。 “不太妙。”野泽回答,阴沉的嗓音带着怒气。“那些人全是一堆饭桶!”听得出来在为e-zone的事发脾气。 “博士,我无意干涉你的研究,但为何在六九成功之后,实验仍然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 “这也是我想知道的。”野泽说:“六九并不是经由卵细胞发育而成,而是体细胞直接经由无性生殖的方式分裂而成。关键点应该是在它分裂成胚胎后的休眠期。由于细胞的dna也处于休眠状态,也许有什么不明物质的加入,细胞重新安排,调整蛋白质,结果实验在算计之外成功。” “说来说去,就是还找不出原因。” “这只是暂时的。”狂妄自大的野泽声音听起来有些狼狈。“只要你肯让我解剖六九——” “解剖了六九,你从哪再复制一个六九?”希恩潘冷冷打断野泽的话。随即便换一种安抚的语调,恩威并施,说:“别急,博士,六九迟早是你的,到时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但在那之前,我们得先充分利用六九。你懂我的意思吧?” 野泽语意不清的咕哝一会儿,终究没说什么。 希恩潘又说:“我不喜欢事情有太多的枝节。好不容易解决了怀特那个麻烦,现在又多出一个克拉克。” 听到这里,塔娜伸手掩住嘴巴,不敢相信她听到的。她从报上得知考古学家怀特在中国车祸丧生,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希恩潘下的手。 “这个你放心,希恩潘先生。我会处理。” “这里可不是中国,处理得不好,只怕到时麻烦更多。”希恩潘毫不带温情。 “从那个女的下手。至于克拉克——” “用药?”野泽问。 “不,用酒。” 塔娜差点叫出声,连忙咬住嘴唇。她慢慢地、小心地退出去,确定没有人注意她,才匆匆离开e-zone。 “怎么回事?怎么会那么久!”徐少康不安地在休息室里来回走来走去。杨舞去得太久了。 “你别紧张,再等一会儿看看。有克拉克博士在,你尽管放心。”胡玉频不以为然。 “怎么放心!都快两个小时了!”徐少康气急地走回沙发坐下,不到两秒又站起来,朝外头走去。“不行!我得过去看看!” “你要去哪里?”胡玉频忙问。 “哪里都好!只要能找到人!”徐少康头也不回大步走出去。 胡玉频皱眉,只好小跑着跟出去。 徐少康简直横冲直撞,只要看到有门,就粗鲁地打开瞧个究竟。但没几个门他打得开。 “可恶!”他用力拍打门出气。 “少康,别这样!”胡玉频劝阻。 “喂!你在这里做什么?”有人经过,出声询问。 徐少康一脸“正好”的表情。 “我在找一位史文生博士。” “史文生博士?”那人狐疑地打量他。“请问你是哪位?” “我叫徐少康。我是跟克拉克博士一起来的。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吗?” 那人还是一脸狐疑,比个手势说:“请你们先到休息室稍等,我去通知人来。” 还要他等!徐少康一言不发,掉头便走。 他等不下去了! 那个史文生什么也没交代,丢下他们,光要他们在那里优等。他再也等不下去了,他马上要见到杨舞! “喂!你不能过去!等等!喂——”那人追上去。 “少康——”胡玉频也追叫着,蓦然被一个人影挡住去路。 那人对她露齿微笑,正是史文生。 仅供网友欣赏学习之用,请于下载二十四小时内自行删除。※晋江版本※ “来人啊!放我出去!”杨舞用力拍打着门,高声叫喊。 外头没有任何动静。隔着厚厚的金属门,根本也听不到任何声响。 她后退几步,放弃再叫喊;而后,慢慢地,一小段时间后,冷静了下来。莫名其妙地被囚禁起来,她本能的感到害怕、恐慌,现在稍稍冷静,倒能冷静思考了。 她首先想到徐少康和胡玉频。她不见了,他们一定会很担心,也不晓得那些人会怎么对付他们。还有克拉克博士,那个奇怪的、叫严奇的男子——想到这里,门忽地打开,希恩潘走了进来。 看见他,杨舞下意识退后一步,质问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将我关在这里,你到底是谁?”随即又使劲甩头,说:“算了!我不管你是谁,也不管是怎么回事,你马上放我走!我要离开这里!” “你既然进来了,就没那么容易出得去。”希恩潘冷笑起来。“恐怕,要请你待上一段时间。不过,别担心,你的衣物都帮你准备好了。” 那态度让人不寒而栗,杨舞不禁起疙瘩。 “你……你想对我怎么样?”她不禁又后退一步。 “你希望我对你怎么样?”希恩潘反问,朝杨舞逼近,一直将杨舞逼到墙角。 杨舞后退无路,只好硬着头皮面对他,瞪着他闪耀着冷光的宝石般的深翠和黑蓝眼珠。 “你究竟是谁?”她觉得喉咙干涩无比。 “希恩潘。”希恩潘紧盯着她。 “希恩潘……”杨舞重复一次,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对她意义不大,但这张脸她闭上眼,有些无力。她见过这张脸!在催眠境中,他叫她“银舞”。 她轻轻甩头,甩开那印象,说:“你们无缘无故将我囚禁起来,总该让我知道为什么吧?” 既然身处最坏的处境了,心里再害怕,她反倒能冷静的询问。 “告诉你也无妨。”希恩潘收回倾逼的姿势,眼眸泛着慑人的寒光。“这里是‘艾尔发’集团总部的隐形机构——‘贝塔’基因研究所。十多年来,远在‘人类基因组工程’计划研究小组成立之前,我们就一直秘密从事一项on计划。也就是复制人类的计划。” 啊!杨舞在心里叫了一声。 “我们在中国找到一具一千年前死亡的人体,成功地以死体细胞复制出和原体一模一样的人来,就是六九。没想到的是,复制体六九竟然然带着原体的记忆,自称是严奇,而你偏巧找上克拉克,有什么前世的记忆,使整件事牵扯在一块。这样,你明白了吧!” 不!杨舞不停摇头。她不明白,什么复制人、什么前世——“你骗我的,对吧?”她觉得喉咙更涩了。 “我骗你做什么?” “如果这是真的,未免太不可思议——” “你亲眼看到了六九,不是吗?”希恩潘打断她的话。 杨舞紧咬着唇,目不转睛地望着希恩潘。希恩潘没理由骗她,但——“如果这是真的,这么重大的秘密——”啊!她惊愕地睁大眼睛。这么大的秘密,她知道了就再也别想离开!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她低低呻吟一声。 希恩潘狞笑起来。“你不是问为什么吗?我只是回答你罢了。” “我什么都没听到。”杨舞连连摇头。 “太迟了。”希恩潘收住笑,再次倾逼向她。 “难不成你们打算像关严奇那样,关我一辈子吗?”杨舞硬逼自己回视他的目光,倔强的表情下,声音隐隐发颤。 “你同情他吗?”希恩潘答非所诘。“最好收起你的同情。他不是人。” “怎么不是!”杨舞反感极了,完全没考虑后果,口不择言,说:“就算他真的是复制人,也是人!只有你们这种人才不是人!” 希恩潘低温的眼神一下子爆升至沸点,喷出熊熊的火焰,一脸凶煞,直扑向杨舞。 “你再说一次——”他几乎整个人逼到杨舞身上。 “你——我——”杨舞困难地回避他吐出的、让人变水泥柱的恶狠气息。她知道逞口舌之快对她自己没好处,却又咽不下那口气,只能狠狠地瞪着希恩潘。 第22章 “我问你,”希恩潘忽然开口,目光中的凶狠没有稍减。“你真的在受催眠时,看见了我吗?” 杨舞没意料到,先是愣了一下,跟着倔强地把脸转开,不说话。 “回答我!”希恩潘硬将她的脸扳向他。 杨舞狠狠瞪着他,两眼瞪出火,仍是不肯回答。 “说!”希恩潘用力扳起她的下巴,声音像刀子一样利。他力道极强,存心要杨舞吃苦头。 “我不知道!”杨舞厌恶他的碰触,叫说:“别碰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她越不要他碰,他偏越要碰!希恩潘索性伸出另一只手紧揽住她的腰。 “你到底说不说?”倾逼的姿态已变成一种威胁。 “你问这个做什么?!”杨舞拚命挣动,却挣不脱,又气又恼,一张脸胀得通红。 “是我在问你。”希恩潘一副独裁者的高高在上。 他将杨舞堵在死角。四处无路可逃,杨舞只好妥协,语无伦次说:“我不知道,那个人全身中满箭,他——我——我不知道他是谁——不是你!他只是长得跟你很——” 希恩潘眼瞳收缩起来。他放开杨舞,思忖什么似地盯着她没目的地望了一会儿,说:“那么,六九呢?他也在吗?” 杨舞困难地吞口口水,挣扎了一会儿,还是点头。 希恩潘又陷入沉默中。空气中充塞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杨舞但觉心跳得忐忑,提防着希恩潘的一举一动。 希恩潘忽然抬头盯住她说:“你背上的刺青是什么时候有的?” 杨舞再次愣一下,不情愿地回答说:“我很小的时候就有了。” “是吗?”希恩潘眸色深沉地闪动一下。 乍看到她身上那纹印时,像流星迎面冲撞而上的冲击印象形成强烈的震荡。说不出为什么,他仿似受了制约,对杨舞觉得耿耿于怀,逐渐产生一种莫名的执着。 事实上,在第一次撞见她时,她愤而瞪视他时,他就无法不在意。他一点都不喜欢她那种直透的眼神,侵透力太强,挥却不去。 “你们到底想将我怎么样?还有少康呢?你对他们怎么了?”杨舞颤声诘问。 初时的害怕、恐慌、不安以及愤怒等等种种复杂混淆的情绪过后,她开始意识到现实,意识到希恩潘势力的可能庞大,不是等闲惹得起的。她觉得这一切就像电影或作梦似,没有一点真实感,荒诞又匪夷所思。 希恩潘扯扯嘴角,剑眉扬得邪酷。“你是我们的研究材料,就和六九一样。至于那两个人,我们用不着,是生是死就要看你的态度——” “卑鄙!”杨舞不假思索,挥手打了希恩潘一耳光。 “你——”希恩潘愤怒地抓住她,脸色胀得青紫,眼眸迸出激烈的火花。一字一字的由齿缝蹦出来说:“你以为你是谁?我要杀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你最好给我安分点!”他用力抓紧,力道十分大,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碎。 “听清楚了没有?”他更加用力,要她求饶。 杨舞偏不。尽管她痛得眼角都渗出泪了,就是不肯吭声。 她这样更加激怒希恩潘。希恩潘一不做二不休,手劲一转,用力一折,将她的手臂硬生扭折。 “啊!”杨舞痛得惨叫起来。虽然骨头没断,但骨折的地方很快就红肿起来。 “听清楚了没有?”希恩潘俯身到她耳畔,再次诘问,一字一字吐着冷气。 “清……楚了……”杨舞痛得难以承受,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上滑而下。 “很好。”希恩潘伸出手指抵接住她的泪水,移到唇边含吮入喉。 “这只是给你一点小教训。”他用另一只手抹掉她另外一边脸庞的湿泪。“记住,这不是你受催眠的幻境,别把它当作办家家酒。” 他的声音坚利而平静,毫无高低起伏。 杨舞早已痛得说不出话,不情愿的泪水盈满眼眶。她努力不让它落下来,希恩潘伸手碰她的脸颊。她撇开脸,落下的泪滴入他手掌。 请遵守晋江文学城的各项规则,以支持晋江的维护! “你们想干什么?”面对着皮笑肉不笑的野泽及史文生,胡玉频沉着诘问,冷静中不改她职业性的强悍。 对方用心算计,隔离她和徐少康,且形同强迫地将她带到地下楼层,她本能地觉得不对,一下子便察觉事情的不单纯,个中必有蹊跷。 “你不必紧张,请你来,只是想跟你聊聊天。”野泽“嘿嘿”笑了两声,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胡玉频没作声。经验告诉她,这种时候,最好让对方先说话,保持沉默掌握筹码。 “我就开门见山的说,”野泽说:“我们的对象是杨舞,与你们两人无涉。如果你们愿意乖乖离去,我保证你们毫发无伤地离开。” “为什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杨舞跟你们有什么关连?克拉克博士呢?”胡玉频满腔疑问。 “你只要回答愿不愿意。” “我必须知道怎么回事!” 野泽皱了皱眉。“杨舞特殊的经验对我方正在研究的计划有相当大的助益,我们希望她能留在此地协助我们。” “就这样?那为何要用形同胁迫的方式——” “胡小姐!”野泽的眼神阴沉下来,表情不耐地打断胡玉频的话。“你不必知道那么多,知道太多对你们没有好处。我以为你是比较明理的,比较好谈;那位徐先生只会搬砖头砸自己的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相信我,你还是什么都别知道的好。” 胡玉频沉默下来,心思快速转动。野泽的出息思很明白,要她明哲保身,什么都别管。 野泽闲闲喝口茶,慢慢放下杯子。 “听说你是个律师,是吧?”他拉长了语调,语尾拖着一股阴气。“那么,你应该是个聪明人。你知道为什么这个国家的律师那么多又长命?”他顿一下。 胡玉频露出不解的表情。 野泽咯咯笑起来,说:“因为律师都是很识时务的。”随即,笑容突然消敛,转换成一脸阴森。“也许,你不在乎自己的安危,但那位徐先生呢?你也不在乎吗?”他越过半个桌面,倾身凑向她,阴鸷的眼牢牢盯住她好一会儿。 片刻,野泽才收回身子,回复原先阴沉的姿态。 “你们不能那么做!这里是有法律的地方!”胡玉频猛然站起来。 “当然,这是有法律的地方。但是,美国这么大,失踪个一两人也不是什么大事,没有人会注意,何况是外国人。” “你们——”野泽明白威胁,胡玉频无言可对,睁眼瞪视一会儿,颓然坐回去。她对自己无端飞来横祸感到生气,更生气自己竟然愚蠢到那样想。 希恩潘差点就折断她的手臂,那还叫留情?对这整件事,于恐惧之外,她有着更深的愤怒。 她被带到的这个房间有好几扇窗,阳光充足。从窗内望出去,她所在的地方应该是二楼。她试着打开窗户,动作不灵活,使出的气力全作用在错误的地方,徒然白费力气,窗户却文风不动。 她抬抬自己的左手臂,无奈地叹口气。医生慎重又谨慎地在她手臂两侧都上了固定板,包扎得紧紧实实的,她只觉左手就像瘫痪了般。 她干巴巴地望着窗外,又叹口气,没注意到胡玉频走进去。 “杨舞。”胡玉频出声叫她。 杨舞很快回头,又惊又喜,同时松了一口气。 “胡小姐!”她快步走向胡玉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他们告诉你的吗?少康呢?”不见徐少康,她有些担心。 “他马上就会过来。”胡玉频轻描淡写带过,扫了她手臂一眼。“你的手怎么了?” “没什么,不小心跌倒。医生已经帮我做了妥善处理。” “这样就好。少康一直放心不下你,你要是稍微有点闪失,他比谁都紧张。” 杨舞尴尬地笑一下,说:“不好意思,少康一直很关心我,我却给你们带来那么多麻烦。” “你如果真的那么想,就不要再跟少康扯上关系。” 什么意思?杨舞反射地抬头看胡玉频;胡玉频抿着嘴,眼神咄咄逼人,也正逼向她。 “呃……”杨舞呐呐地说:“我知道我……嗯,麻烦了少康很多事,但……呃,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别误会,杨舞,我并不是嫉妒少康看重你、对你好。”胡玉频婉转解释。“我跟少康一样,都把你当妹妹看待。但是、为了少康,我不得不对你提出无理的要求。” 杨舞先是有些困惑,随即心中一闪,急忙问:“是不是他们要胁你们什么?” 胡玉频抿着嘴点了点头。 “他们说,你对他们的研究极有帮助,打算将你强留在这里,如果我们干涉的话,他们就要不择手段对付少康。” 啊!杨舞身体晃了晃,倒退一步。 “你知道少康的个性,他绝不会坐视不管的。”胡玉频继续说:“如果你不出面,他一定会追究到底的,根本不会考虑到安全问题。所以,我拜托你!杨舞——”口气越来越急切。“帮我说服少康回去!我知道这样丢下你很自私,但——他们向我保证绝不会伤害你,只是需要你的帮助而已!真的!不然,我也不会——拜托你!杨舞。” “他们果然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少康没事吧?”杨舞担心的事果然发生。 胡玉频摇头。杨舞这才放心,刚要开口,便听见徐少康的叫喊。 “杨舞,”人未到声音先到。 第23章 “杨舞!”胡玉频紧张地喊杨舞一声。杨舞尚未答应她的要求,没有杨舞的口头保证,她不放心。 “你放心。”杨舞承诺。 不一会儿,徐少康便急匆匆出现,还不及寒暄,一眼便注意到杨舞受伤的手臂,劈头便问:“你的手怎么了?”转身生气地质问跟在他后头的史文生:“是怎么回事?杨舞怎么会受伤?” “我没事,这只是一点小骨折,是我自己不小心跌倒。”杨舞连忙解释,拉住徐少康。 “喔。”尽管如此,徐少康还是很不满意,说:“他们这些人没对你怎么样吧?”回头瞪了史文生一眼。 史文生摸摸鼻子,识趣说:“你们慢慢聊,我先出去。”转身退出去。 “没有。”杨舞这才故意轻松反问:“我这么一个大人,他们能对我怎样?” “不管怎样,这地方实在教人生气,我又一直找不到克拉克博士。我看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好了。” 胡玉频听了,着急地对杨舞使眼色。 杨舞说:“少康,我正想跟你说,我觉得在这里对我很有帮助,想在这里多待一阵子,请你跟胡小姐先回台湾好吗?然后拜托你到我家跑一趟,帮我整理一些衣物寄过来。” “你在说什么?你要留在这里?”徐少康皱眉。“这怎么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我不会有事。” 胡玉频帮腔说:“杨舞都这么说了,少康,你要尊重她的决定。毕竟,杨舞自己的感觉最重要,我(奇*书*网^.^整*理*提*供)们要以她的意见为重。” “我知道!”徐少康烦躁地又皱眉,确认问:“你真的想待在这里吗?杨舞。不是因为在意我、怕麻烦我?” “当然不是,相信我。别忘了我还要麻烦你寄衣物给我。”杨舞朗朗笑起来。 徐少康拧眉看她一会儿,才心不甘情不愿答应说:“好吧。”附加但书说:“不过,如果有什么事,你马上通知我,我立刻就会赶过来。” “嗯。”杨舞点头。 就这样,好说歹说,徐少康才总算勉强被说服,不甘不愿地和胡玉频离开“艾尔发”总部。 看着他们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杨舞颓然坐下来。塔娜不防闪身出现,她吓一跳,惊愕地看着她。 “你不必害怕,我只是过来察看你的情形。”塔娜走向她,抬抬她的手臂,确定没什么大碍,说:“你真幸运,骨头居然没有断。被希恩潘先生弄伤的是吧?” 杨舞不明白她的用意,沉默不作声。 塔娜望了她几眼,突然压低声音,说:“你那样做是对的,才不会连累你的朋友。希恩潘并不是一个会悲天悯人的人,为达目的他会不择手段,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杨舞惊讶抬头,没料到塔娜会跟她说这些。 塔娜不等她开口,便又说:“我只是受人之托,过来察看你的情形而已。”然后,像她出现一样突然,匆匆便离开。 ※※※※ 第十章 听见门开启声,神态疲弱、闭着眼的严奇立刻坐直,警醒地睁开双眼,肌肉神经霎时紧绷,目不转睛紧盯着出入口。 出现的是塔娜。严奇神经松弛下来,疲乏地颓靠着墙,英俊的脸经过这些时日非人的折磨,已不再如初时的生气勃勃;不过,因为杨舞出现的原因,他的眼眸闪着流动的光采。 “你见过她了吗?银舞还好吧?”严奇频频追问。 塔娜不忙回答,从她带来的箱子里取出注射器,为严奇注射血清和多重疫苗。然后才说:“前几天见过,她看起来挺好的,你可以不必担心。” 野泽打算对严奇注射疾病细菌,做活体实验,她不忍严奇再受苦,偷偷替他施打疫苗。他不担心自己的事,反倒一直挂念对他认生的杨舞。 “真的?”严奇忐忑不安的心情平息下来,喃喃说:“宗将王爷果然还是对银舞……”他霍然抬头,注视塔娜说:“谢谢你,塔娜博士。” 塔娜表情动一下,随即恢复科学家素有的冷静平淡,说:“你不必谢我。我只是做我该做的。” “虽然你这么说,我还是很感谢。” 塔娜不作声。她对科学的信仰尽管没改变,但最近她不禁怀疑,他们制造了那么多只能活在培养皿内不人不类的怪物,供他们做剩余价值的研究利用,甚至成功复制出六九,对人类也许富有助益,但对那些被操控的“生命”来说,对要承受种种痛苦的实验体来说,这一切却太残忍,宛如人间地狱。 “塔娜博士,”严奇说:“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我想再见银舞一面。” 塔娜暗暗叹气。“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六九。” “拜托你,塔娜博士。” “何必呢,六九。你还不明白吗?都过了一千年了,你也许还是‘你’,但她根本不是你记忆中那个‘银舞’。”塔娜硬着心肠说道。她想,希恩潘对六九冷漠恶意的攻击,在某个方面提出了一个可思的问题。“六九”带着原体的记忆,执着于原体的人生,接续原体“重新的”存在,而“他自己”——复制体本身的存在却被抹灭;这样的“他”,是存在或不存在呢?当真只是希恩潘说的,沦为原体意识灵魂的宿主? “她是的!”严奇反应强烈。“过了一千年也罢,转生也罢,她身上的印记说明了一切。我求你,塔娜博士,让我再见她一面!” “六九……”塔娜不知该如何开口。 “我是严奇!”严奇严正更表他的身分。他是严奇,上清国权倾朝野的卫士将、后继位为共主的大将军严奇!他不是六九,他是复活了的严奇! 塔娜点点头,没表示什么。现在争论意识型态的问题已没什么意义。原体的意识也罢,复制体本身的自我也罢,现在主宰他是什么的,他也只能成为什么,他也只能那样活下去。就像她,也只能——和他一样的——那样的活下去。 “我尽量试试。不过,我不能保证。”塔娜想想说道。 就在这时,出口墙上的通话器警示灯亮起。塔娜微微皱了眉头,并不是那么乐意见到那漾着一丝阴森气息的青绿色莹光。那让她联想到野泽阴鸷的眼神。 晋江文学城收藏转载小说,mondaisy转载自浪漫一生,kwleigh扫校。 “你确定真的有这回事?”c区域第二研究室里,透过高倍的显微镜,野泽正小心取出一卵细胞细胞核中的染色体。听到史文生向他报告的事,霍然抬起头。 “不会有错。”史文生说:“我底下的研究人员亲眼看到,特地向我报告的。” “这种事她居然敢瞒着我!”野泽额上青筋隐暴,怒气微生,横眉说:“马上将她找来!我倒要好好问一问!” 他一直不满塔娜那种妇人之仁的想法,觉得碍事,却没想到,她居然那么大胆,竟敢背叛他! 不一会儿,塔娜过来。看见野泽铁青的脸色,心里有了数,不动声色说:“博士,你找我?” “我问你,塔娜,”野泽开门见山,问她个措手不及。“六九已能使用英语和你交谈,有没有这回事?” “是的,的确没错。”塔娜老实回答。“六九的能力相当惊人,不仅语言,我们灌输给他的其他讯息,他也吸收得十分迅速,甚至,他只看过一遍,就懂得如何拆卸枪枝,操控机械工具,他的能力超乎我们的预想。”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没向我报告?”野泽眼珠开始凝固。 “我正准备向博士报告。”塔娜沉着回答。 “哦?是吗?你不觉得太迟了一点?”野泽双手负在身后,绕到塔娜身侧,说:“从现在起,你就退出这个计划,‘贝塔’不需要你了!” “博士!”塔娜惊愕转身,急忙解释说:“请你别这样!我不是有意隐瞒的,我只是想等到更确定的时候再向你报告,请你相信我!” “你不必再解释。”野泽冷酷说:“现在起,你已不再是cz计划的一员。史文生,塔娜的工作就由你接替。” “是的,博士。” “博士,请你听我解释!听我说——”塔娜叫喊说:“六九他跟我们一样,有感情有思考!我相信如果我们好好对待——” “住口!”野泽横眉打断她的话。“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为了未来,牺牲是必要的,不必有这种妇人之仁。何况,六九并不算是人,他是实验体,实验体不能和人类相提并论!” “博士说的没错。”史文生说:“塔娜博士,你实在太令人失望了。” “就算是实验体也有感情!”塔娜不放弃。“博士,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我们能和六九好好沟通,说不定我们能找出一切的原因。” “没那个必要!”野泽眼皮一吊,露出过多的眼白。“只要解剖了六九,任何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你不能那么做!博士!”塔娜惊叫起来。 史文生也有所顾虑。“话是没错,博士。不过,这样不太好吧?要是希恩潘先生知道,怪罪下来,那该怎么办?” 野泽扯动嘴皮狞笑说:“不会的,希恩潘先生重视结果胜过一切,反正六九迟早是我的,我只是提早动手而已。再说,没有我,cz计划便无法进行,希恩潘先生不会不了解这一点。” “但是……”史文生还是很忌讳希恩潘。 “我已经无法再等下去!先下手为强,到时候希恩潘先生若有什么意见也来不及了!” “博士,不行! 第24章 请你别这么做!”塔娜着急喊叫。 野泽沉下脸说:“你已经不是cz计划的一员了。来人——”高声叫喊守卫。一个高大、穿制服的守卫进去。 “你听好,从现在起,塔娜博士已不属于cz计划研究成员,不准她再靠近这里。现在,送她出去!” 守卫作势架开塔娜,塔娜喊说:“总得给我一点时间收拾东西吧!” 野泽翻翻眼皮,然后挥个手。守卫退开一步,但仍虎视眈眈地监视着塔娜。 野泽吩咐守卫说:“你跟着她过去。记住,别让她离开你的视线。” 塔娜沉默地看了野泽和史文生一眼,不发一语掉头走开。 绣芙蓉2005年1月17日重新整理制作※晋江版本※ 尼尔·希特潘位于丹佛市郊外、环境恬适幽静的大宅邸,六点不到,天色仍是亮的,二楼南面临角落的书房便挂起厚厚的窗帘,遮掩得密密实实,丝毫不透光。 书房里灯火明亮,尼尔坐在大书桌后,两腿跷得老高,他母亲琼和罗斯林则依序坐在侧旁的单人沙发椅上。 罗斯林正仔细说明“贝塔”地下三层从事的活动,尼尔越听眼睛睁得越大,收回双腿,上半身微倾地注视着罗斯林。 “等等!”罗斯林还没说完,他皱着眉,打断罗斯林说:“你是说,希恩潘那家伙已经秘密地成功复制出人了?” “是的。” “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不召开家族会议说明!希特潘叔父知道吗?”尼尔从椅上弹跳起来,几乎是用冲的到罗斯林身前,口气简直气急败坏。 罗斯林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望着尼尔突然逼近而变形扩大有些滑稽的脸,说:“希特潘先生大抵掌握了一切,不过,详细情形只有希恩潘先生了解。野泽博士只听从希恩潘先生一人的命令,所以cz计划等于是希恩潘一人主导。” 提起野泽,尼尔满肚子乌烟瘴气,狠狠说:“希恩潘那家伙实在太目中无人了!”他转向琼·希特潘。“妈,你最好跟希特潘叔父谈谈。” 琼·希特潘说:“我当然会。这种事怎么能任由范胡来!” 尼尔退开几步,对罗斯林比个手势,要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在中国发现一具一千年前的木乃伊,状况良好得简直就跟活人一样。”罗斯林说:“六九是由死体细胞复制而成的。” “你是说,从这具死了一千年的木乃伊?”尼尔问得很怀疑,根本无法相信。 “是的。”罗斯林一本正经,一点都不是在开玩笑。 “这怎么可能!”尼尔俊脸都歪了,和他母亲面面相觑,好半天都恢复不过来。“希恩潘那家伙居然偷偷在干这种事!” 罗斯林跟着又说:“野泽那个人狂妄自大,但的确是个了不起的科学家。不知他怎么办到的,才短短几个礼拜,复制体就长到和原体死亡时的大小,甚至拥有原体的意识记忆。” 尼尔张大嘴巴,怀疑他在听天方夜谭。 “不过,据我得知,不知是何原因,六九似乎是单一成功的例外,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贝塔’正加紧研究六九,想找出关键原因。” 尼尔倒退几步,重重坐在踏脚用的矮凳上,心中快速转过好几个念头。希恩潘在“艾尔发”里的地位已是非比寻常,要是这个所谓的cz计划成功了,那他的地位岂不将更巩固,甚而接掌整个“艾尔发”! 想到这里,尼尔便坐立不安。 “我们绝不能让这个计划成功!”他猛然站起来。“cz计划一旦成功了,那我们就没戏唱了。”“艾尔发”当然要抢先世界其他国家、组织先复制人类成功,但要成功也要由他主导的研究部门成功才行!“罗斯林,那个六九现在在哪里?” “据我了解,应该是在‘贝塔’地下三楼里。” 原来如此!尼尔眉毛拧起来。难怪那个野泽死不肯让他进入c区域。 “好!”他握拳击下手掌。他们不让他进去,他偏要去闯! “我出去一下!”他抓起车钥匙往外走。 “你要去哪里?”琼·希特潘问。 “当然是去阻止希恩潘那小子爬上‘艾尔发’的顶头位子!” “尼尔先生,”罗斯林灰蓝的眼珠缩了缩。“你可别莽撞行事,弄砸了一切。” “你放心,没挤下希恩潘之前,我会很小心的!” 尼尔邪狞一笑,心中又快速盘算起各种念头。 晋江文学城转载小说,拒绝再从晋江转载,谢谢! 由于野泽的命令,守卫一路跟着塔娜跟得紧紧的,她往东他便往东,她拐向西他也拐向西,亦步亦趋,配合得丝毫不差。 “我想上洗手间。”塔娜丢下话,拐进洗手间。 守卫跟着进去。塔娜回头翻个白眼,一脸不敢相信。 “抱歉,博士,我只是奉命行事。”守卫平举双手,耸个肩解释。但他还是退后一步,守在洗手间门口。塔娜慢条斯理地打开洗手台水龙头,低头冲脸。从镜子中,她可以清楚看见,守卫像条警犬似牢牢站在门口监视着里头的一举一动。 “啊!”塔娜忽然叫了一声,抱着肚子蹲下去。 “你怎么了?博士!”守卫立即跑进去。 “我的……”塔娜仍然抱着肚子蹲在地上,说话含糊不清。 “博士!”守卫赶紧跑到她身旁,蹲下身察看。 塔娜忽然拔起身,扬手狠狠往守卫脑后颈用力一击,动作极快,那守卫尚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便应声软倒。接着,塔娜动作更快,将守卫拖进厕所里,拿走他的配枪和通行磁证,再将他反锁在里头。她很小心地确认外头无人后,从容地走出洗手间。在转角处遇到她不认识的工作人员向她打招呼,她还沉着地响应。野泽将她剔除出“贝塔”的禁令尚未传开,她必须抢在那之前行动。她快速赶到隔离室,通过外头一组工作人员,镇定地输入密码并且确认指纹。还好,她的通行权尚未被取消。 “严奇!”门一开,她立即跑向严奇。 “塔娜博士。”严奇发现她的神色不对,连忙问:“怎么了?是不是银舞出了什么事?” “她没事。”塔娜试着扯动锁链确认它的紧实度。必须要快,她怕随时会有人出来。 她拔出枪。 “博士?”严奇惊讶不已。“怎么回事?你怎么——” “没时间解释了!”塔娜说,瞄准锁链。“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迟了就来不及!你安静别动,我要开枪射开锁链。” 她一连开了四枪,分别射开严奇手脚的锁链,再除去严奇手腕和脚踝上的金属铐。 “快点!”塔娜催促着。 严奇尽管满腔疑问,还是按捺住,依照塔娜的指示跟她快速离开隔离室。 “博士!”外头工作小组人员看到塔娜带着严奇出来,全都愕住,睁大眼睛彼此看来看去。“你不能带走六九——” “这是野泽博士的命令。”塔娜打断那人的话说:“博士要我带六九前往第二研究区,他在那里等候。” “可是,我们没有接到通知……”显然,他们还不知道塔娜已被野泽取消资格。 “博士是直接通知我的,你们当然不知道。” “可是……” 塔娜沉下脸。“难道你们不相信我的话?” “不是……”那些人我看你、你看我的,犹豫不定。塔娜是cz计划小组的核心成员,职位比他们高好几阶,且直接参与他们所不能的机密事项,他们实在没理由不相信她说的话。 “还有什么问题吗?”塔娜扫了他们每人一眼,显得威严十足。 “没有。”工作人员噤声,不敢再提出异议。 塔娜“哼”一声,看也不看那几个人,带着严奇从容走出去。 但一到走廊,她的脚步立刻急迫起来,神情也变得十分紧张。 “你要带我去哪里?”严奇小声问。 “跟我走就是。”塔娜也压低声音。 一道一道的关卡,每道关卡之前,塔娜的表情就十分凝重。倘若她的通行权被取消了,警报器就会立刻响起,立刻就会有大批的守卫包围住他们。 还好,野泽也许没料到她会那么快行动,她一切权限都还在。到了最后一道关卡,她才稍微松口气,对严奇解释说:“野泽博士打算杀了你,所以如果你不马上逃走,就只有死路一条。过了这道关卡,就能离开c区域,顺利到地面。到了地面,一切就容易多了。” 原来如此。严奇并没有太惊讶,只是说:“你帮助我逃走,那么,你自己该怎么办?” 塔娜摇个头,不知是说“不必担心”,还是“无所谓”。 “我已经离开‘贝塔’,不属于这里了,所以,你不必替我担心。”她轻轻带过。“快走吧,要是被发现了,就来不及了!” “不行!我不能走!”严奇摇头说:“银舞呢?我要去找她!” “严奇!” “塔娜博士,求求你,银舞呢?” “她不会有事的。” “不行!我必须带她走!”严奇回头跑回去。 “严奇!”塔娜焦急地叫住他。“你知不知道若你被抓住了,后果会怎么样!野泽博士打算活生生将你解剖!快别傻了!快跟我走!” “谢谢你,塔娜博士。但我一定要去带走银舞。你还是一个人赶快逃走吧!” “严奇!”严奇说完又掉头往里头跑去,塔娜再次叫住他。“你知道她人在哪里吗?要怎么找?” “我会一间一间找。” 第25章 “只怕还没找到她,你就先被发现了。”而且,机率非常大。 严奇无声一笑,说:“谢谢你,塔娜博士。你赶快离开这里吧,自己保重!”说完,无声又是一笑。 “严奇!”塔娜又一次叫住他。 严奇回过头。 “你——”塔娜踌躇一会儿,似乎想询问什么,但她摇头说:“算了!你别后悔就好。跟我来吧。”她越过严奇,朝禁区快步潜进去。她原想问,那个“银舞”究竟是哪里好,都已经过了一千年了,他甚至都死过一次了叫,为什么他还是忘不了?从她听到的那卷录音带判断,那“银舞”最终似乎也是死于非命。 但,真的有前世吗? 有什么不可能的!看着严奇,塔娜突然冒出这种想法。 她暗暗甩头。没时间想这些了 “小心!”她听见脚步声,将严奇拉到隐暗处。 他们现在是步步为营,随时都有可能被揭穿或发现。她估计等那守卫一醒来,野泽马上就会知道她帮助严奇逃脱的消息。 严奇问:“塔娜博士,你为什么要冒险救我,还有——” “不为什么,”塔娜打断他的话。“我只是基于自己的良知,希望自己的良心好过一点罢了。” 脚步声远了,消失了。 “走吧!”塔娜低声说:“杨舞先前被移置到地上二楼,现在被拘禁在原处,就在c区里。” “c区?”宛如深宫内院,那么紧张慎重。严奇下意识喃喃说:“宗将王爷他果然还是对银舞痴迷不忘……” 一切会重头再发生一次吗?严奇抿抿唇,身形快了起来。 ※※※※ 第十一章 没有窗的密室,光线极暗,只有四墙反射的冷金属光。希恩潘悄无声息坐在黑暗中,正对着沉睡的杨舞。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习惯这样的黑暗,清晰无比地看清楚睡梦中的杨舞轻轻的一个皱眉或噫动。 他一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很久了,不出一点声响,微蹙着眉注视着杨舞。但他的目光那么专注,简直是凝视。隔着黑暗的浓幕,很难猜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终于,他动了一下。然后,站起身,走到睡着了的杨舞身旁。杨舞侧身躺着,脸庞朝外,右手当枕,左手臂则横垂在侧腹上。固定骨折的木板已经取下,绷带也拆了,看不出有受伤过的痕迹。 杨舞动了一下。连日的惊惶、疲惫,使得她在睡梦中精神仍紧绷,眉间微锁,睡得似乎并不十分安稳。 希恩潘站着不动,以那样的姿态俯视杨舞一会儿。而后,他伸出手碰触杨舞的腰侧,缓缓移到她的后背。 这一碰触,杨舞蓦然睁开眼睛惊醒过来。她反射地惊坐起来,急忙往后挪退,叫说:“你想干什么?”语气惊慌而且不安。 看清是希恩潘后,她心跳得更快。她没忘了他差点就折断了她一只手臂。 “看你的左背。”希恩潘口气十分直截了当。他对她身上那个记号耿耿于怀,想再确认一次。 杨舞耳根猛然红热起来,说不清是因为愤怒还是其它因素。她恶狠狠瞪着他,恨恨说:“凭什么?你这个人还有没有廉耻?” 希恩潘神色丝毫不变,形同威胁说:“是你自己要把衣服脱了,还是要我动手。” “你——”半由愤怒,半缘形势,杨舞话哽住,吐不出口。 “看来你是要我动手。”希恩潘逼过去。 “不要过来!”杨舞大叫。 希恩潘停住没动,等着。 一股屈辱感贯穿杨舞全身,但迫于无奈,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她紧咬住下唇,转身背对希恩潘,脱掉了上衣。 就着四墙的冷金属光,希恩潘很清楚地看见杨舞左背上的五星刺青。他伸出手,又犹豫着——没有,初时那个冲击强烈的印象没有再出现。 “谁替你纹身的?”希恩潘剑眉紧皱下闪着冷波的目光,始终没移开。 杨舞不情愿说:“我父亲。我才出生不久,还不到一岁吧,他就找人替我纹的刺青。”她讨厌透她身上这个刺青了。她父亲曾百般讨好她,还玩笑说什么失散了可当相认的印记。结果,还是只给她带来麻烦。 希恩潘没说话,终是伸手去触摸她的左背。杨舞微微一颤。他手指的冰凉生麻寒,沁透入她心房。 希恩潘的手缓缓移动。突然,他眉头紧皱起来。 “这个——”注意到她背心的伤疤。伤疤在她背部靠近心脏的地方,之前她衣服被严奇撕裂下背部,所以并没人看见那个疤痕。 希恩潘手移到她背心,摸触那疤痕。 “不要碰我!”杨舞惊跳起来,仿佛会痛。 她匆乱穿上衣服,回身瞪着希恩潘。 “那是怎么回事?”希恩潘追问。那个疤痕极深、极原始,原先的伤应该重可致命,但她却依然活生生的。 “我不知道!”杨舞胡乱摇头。“我醒来的时候就有了。” “醒来?”她的话只令希恩潘更加疑窦。 杨舞再次咬唇,神情非常地不情愿。“这是我个人的事,你问这些做什么!” 希恩潘脸色一沉,说:“你最好乖乖回答我的话。” “我如果不说,你是不是又要折断我的手臂了?”杨舞气愤地叫起来。 “你似乎还搞不清自己的处境,”希恩潘跨上连墙的平台,高大的身躯威胁向杨舞。“现在你的性命操之在我手里,要杀要剐都随我高兴。” “难道就没有法治吗?” “法治?”听杨舞如此反诘,希恩潘竟然笑起来。 他那笑容明朗俊逸,一反他多半时的冷漠阴狠,反倒令人毛骨悚然。杨舞打个寒颤,却仍固执地抿紧嘴不肯说。 “快回答我的话。那究竟怎么回事?”希恩潘慢慢逼近她。 杨舞瞪着希恩潘,一寸一寸倒退,一直退到角落,却仍倔强地不肯开口。 “你——”希恩潘伸手攫向她。 杨舞闭紧双眼,以为希恩潘就要折断她另一只手臂。 但好半天没动挣。她觉得奇怪,睁开眼,只见希恩潘正坐在她面前,一腿盘坐,一脚弓起,目不转睛盯着她,冷眸在幽暗中闪烁。 “你想干什么?”杨舞吓一跳。 希恩潘答非所问:“你要我再折断你一只手臂吗?杨舞——” 听他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冰冷地从他口中吐出来,杨舞心脏不防一阵麻痹。他的语调不带一丝威胁,反而平板,压迫的力量却异常的强大。 “我……”杨舞忍不住颤动一下,全身的力气仿佛在刹那间完全消失。 “说!”希恩活用力捏起她的下巴。 “放开我!”疼痛让她的愤怒又生,她用力扳开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口,大声叫说:“我跟你说过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小阿姨过世后,我失踪一段时间——少康是这么说的!反正等我醒来,背心就有这个疤了。我自己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莫名其妙失踪,也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无缘无故丢掉了快一年的时间!我自己也想知道为什么!” “所以你才找上克拉克?”希恩潘问。 杨舞胀红脸瞪着他,但没否认。 希恩潘站起来,转身准备离去。杨舞一愕,脱口叫住他。 “等等!”她挣扎爬起来,叫说:“你们究竟要把我怎样?为什么不让我走?”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你了。你是我们的研究材料,野泽博士很有兴趣。” “野泽?”那个眼神阴沉的家伙!杨舞不安起来。“他想对我做什么?” 希恩潘不发一语,掉头就走。他也不确定野泽下一步打算怎么做。确定了杨舞和六九某部分记忆叠合了又如何?杨舞对整个cz计划并不是不可或缺—— “你等等!回答我——”杨舞高声喊叫。 希恩潘脚步没停。不管野泽打算怎么做,现下情况,他也没意愿放人了。他心中莫名的疙瘩一直挥之不去,一直有种耿耿于怀的感觉,使他越来越在意——他并不喜欢他这纠葛的情绪,其至厌恶,偏偏不禁中又受它驱使。 “希恩潘!”杨舞喊叫出他名字。 希恩潘定住不动。 杨舞自己也惊住了。她自己也不明白她为何会那样,想也不想便喊叫出希恩潘的名字。她有一种无法解释的怪异的感觉,这个名字仿佛是个禁忌。 “你叫我?”希恩潘慢慢回过身,定定看住她。 “我——”杨舞咬咬唇,硬着头皮说:“请你放了我。” “办不到。”希恩潘冷冷吐出口。 杨舞只觉像被掴了个耳光似,脸上热辣辣。这是原在她意料之中,她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会那么傻,开口去求希恩潘。那一刹那,她简直是鬼迷心窍,天真到愚蠢的地步。 “你们到底要将我关到什么时候?”她只怕一辈子要被关在这里,成为实验的白老鼠了。杨舞胀红脸,死命瞪着希恩潘说:“你——我曾经救过你的!” 希恩潘脸色霍然一变,随即冷哼一声,说:“这一套对我没有用。那一回,因为你,耽误了我不少事,我还没跟你算呢,你倒敢跟我讨恩情!” 看来是没希望了。希恩潘如此冷酷无情,不会心软,杨舞颓叹口气,放弃再作困兽之斗。 不管怎样,她救过他总是事实,但他——算了!算她异想天开。 “你想说什么?”希恩潘傲然抬抬下巴,似是看穿她心思。 “没——没什么。”杨舞不想再惹风波。他说得很明白,他不会放了她,她更不会再求。 第26章 她退回角落,不再理希恩潘,只希望希恩潘赶快离开。 希恩潘忽然向前踏一步,撂下警告,说:“你最好别妄想要逃跑。不管你逃到哪里,就算是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将你抓回来,你最好牢牢记住我的话!” 杨舞抬起头,轻笑一声,略带讥嘲说:“那么,如果我逃到了地狱,你也要跟着追进去吗?” “没错。就算是地狱,我也会追去将你抓回来!” “你——”杨舞呆住,怔怔看着希恩潘,说不出话来。 为什么?她想问。 “别忘了我的话。”希恩潘再下警告,身形一动,转身走出去。刮带起的风,波动他衣服的下摆,他昂首大步,宛如走在旋风中。 平静的空气,这般,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晋江文学作品为私人收藏性质,所有作品的版权为原作者林如是所有! “博士,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史文生口气兴奋地询问野泽。对于解剖六九,他也跃跃欲试,不放过这机会。 “就这两天。”野泽头也不抬,检视移植了染色体的细胞情况。复制六九时,他成功地在六九胚胎植入强化脑部的基因;这回他想看看,加入鸟类的基因后,细胞分裂之后会不会长成鸟类的翅膀。 “到时你务必让我当你的助手,博士。”史文生要求。 “嗯。”野泽大刺刺地嗯一声。 “对了,博士,”史文生又说:“那个东方女孩你打算怎么处置?” 野泽抬头瞄他一眼,说:“当然是剖开她的脑袋瞧瞧。她和六九有一段相同的记忆,我要解剖他们的脑,仔细研究比较看看。”口气轻描淡写,一副没什么大不了。 “对喔,我怎么没想到!”史文生拍拍自己的额头。 “我要你准备的东西呢?”野泽问。 “啊,在这里!”史文生指指搁在桌上的培养皿。“你要我准备这个有什么用处,博士?” 在高倍的显微镜下,培养皿内数不清的菌体钻来蠕去,互相吞噬着彼此。 “当然是为了六九。”野泽阴声笑起来,凑近显微镜,说:“你看看这些单细胞生物多纯洁单纯,那么忠于生存的本能,丝毫不会有道德良知的挣扎。”他移开显微镜。“生物都是这样的。当你自己要生存时,就顾不了别人的生存。人类也是这样。” “是的,你说的没错,博士。”史文生附和。 就在这时,先前负责看守塔娜的那守卫跌跌撞撞地跑进去,喘着气叫说:“不好了!博士,塔——塔娜博士她——她——” “怎么回事?”野泽皱眉。 守卫顺口气,急忙报告,说:“塔娜博士趁机将我打昏,还抢走我的——” “什么?”野泽没等他把话说完,立刻抓起电话。 “六九呢?”他大声询问。只见他脸色凝起一层铁灰,重重摔下电话,大声咆哮说:“全是一群饭桶!” “博士?”史文生明白状况不对。 “那个该死的女人,竟敢放走六九!”野泽咒骂起来,鹰隼一般的眼缩狭到跟刀子一样。“立刻通知下去,‘贝塔’进入警戒状态,不准任河人进出!史文生,你马上进入主计算机,取消塔娜的一切职权。他们跑不远的!一定还在c区域里!给我仔细的搜!我要抓活的!听到没有?我要活的!”说到最后,又咆哮起来,一脸狰狞。 “是!” 几乎是立即的,计算机机体控制的警鸣声响了起来,不断在重复进入警戒状态的宣言。安全人员随即一波波出动。 “出了什么事?”野泽联络了希恩潘。希恩潘沉着脸,隐隐有些愠怒。 “是塔娜。她放走了六九。” “她现在人呢?” “跟着六九一起逃了。”野泽说:“不过,他们一定逃不远——” “多久前了?”希恩潘不耐地打断。 野泽看向守卫,守卫吞吞吐吐地:“呃,塔娜博士她打昏了我,我也……嗯,十来分钟吧……” 希恩潘皱紧眉,心中忽然一紧!什么都没交代,极突然地拔腿转身冲出去。 “希恩潘先生!”野泽愣了一愣,守卫大叫。 希恩潘置若罔闻,一路横冲直撞,直冲到囚禁杨舞的地方—— 没有!她不在了! “人呢?”他回头对随后赶来的人员大声咆哮。 没有人敢回答。 “立刻关闭所有的信道!不许任何人出入!听到了没有?”希恩潘愤怒地下了一连串的命令。“马上将人给我找回来!”他重重拍击墙壁,咬牙说:“你居然不听我的警告!你等着,杨舞,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把你抓回来!” 杨舞这一逃,希恩潘心中那原就纠葛得没道理的情绪,执着得更深了。此刻,他心中只有一个意念,就是将杨舞抓回来! 就算是她逃到了地狱,他也绝不会罢手! 任何人不得未经原作者林如是同意将作品用于商业用途,否则后果自负! 为什么?希恩潘那可怕的执着究竟因为什么? 杨舞双手抱住膝盖,蜷蛰在黑暗中,百思不解。她心中有太多的疑惑,已全然纠结在一块。这一切太戏剧性,以致就连她被囚禁在这里,她也没有真实感。 “银舞!”蓦然一声叫喊,严奇和塔娜闯了进去。 杨舞惊跳起来,还来不及反应,严奇一个箭步向前,便将她搂进怀里。 “太好了!你没事,银舞。”他喃喃喊着。 “我们快走吧!”塔娜低声催促。 严奇这才放开手,说:“走吧!银舞,我们马上就能离开这里。” “怎么回事?”杨舞一脸迷惑。 塔娜说:“没时间解释了。你如果想离开这里,就跟我们走——” 话刚说完,警鸣声便呜呜响起来。“全体人员请注意,全区进入警戒状态。六十秒本内,本区信道将封闭;全区各信道则将于五分钟内完全封闭。全体人员请注意……”跟着,信道封口被激活,远远传来安全人员的追赶声,随着呜呜的警鸣声,一波一波传递而来。 “被发现了!”塔娜着急叫说:“动作快!严奇,信道马上就要关闭了!”一边朝外跑去。 “银舞!”严奇迅速牵护住杨舞。“跟紧我!你放心,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一丝伤害!” “我——”这种情况下,杨舞说“是”也不是,拒绝也不是。 “快点!”塔娜回头催促。 廊外空无一人,一行人顺利穿过此区的信道关卡。在他们通过不久后,信道便在他们身后缓缓关闭。 塔娜匆匆说:“贝塔和指挥总部大楼之间,地面与地下都有信道连系,我们只要能顺利逃到地下一层,就能由信道直接逃到总部大楼。那里的警戒没有这么严密。不然,我们就想办法逃到娱乐区去,那里只有少数几名警卫看守——” “小心!”严奇叫一声,急速将塔娜拉回去。转角抢出两名武装人员,正举枪瞄准他们。 严奇大喝一声,一个箭步抢前一踢,踢掉一名安全人员手中的枪,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跟着,他一个侧踢,踢得那名安全人员仰翻后退几步,严奇挥手一掌击到他后脑袋,他便软倒到地上。 “在那里!”更多的人员追赶过来。 “这里!”塔娜挥个手,严奇赶紧抓着杨舞,跟在塔娜身后。 塔娜闪进升降梯,匆匆按了几个钮。但她的指令被否决,计算机不接受她的命令。 “快离开这里!”塔娜抢出升降梯,一边喊叫。 “怎么了?”严奇问。 “他们取消了我的权限,我的指令被否决。” “有人来了!”杨舞听到脚步声。 塔娜四处看看,指向北边信道说:“往这里!” 但迟了,约有四、五名人员朝他们的方向追来。 严奇拉着杨舞,随塔娜就地找掩护。 “在那里!”对方发现他们,朝他们开射好几枪。 “看样子他们似乎想致我们于死地。”塔娜回对方一枪。 “小心!对方有武器!”那些人叫着,顿时散开找掩护,不敢轻举妄动。 杨舞心脏快速跳动,额头逼出了汗,不敢相信活生生的枪战就在她眼前上演。她不敢置信,说:“不会吧!他们真的要杀了我们?” 塔娜瞄她一眼,说:“希恩潘先生是个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人。对他来说,杀一两条人命根本不算什么。何况,野泽博士也不会放过我们。为了自己的野心,为了阻止严奇逃走,他们一定会不择手段。” 严奇咬牙说:“宗将王爷本来就恨我,他想杀我,我一点也不意外。但没想到,他居然连银舞也不放过!” “我不是——”杨舞心中一片混乱,脱口否认。 “喔,你是。”严奇不顾在险境中,深情望着她。“你不要我喊你银舞,我就听你的。那时候你也是这么坚持,坚持要我叫你杨舞,你还记得吗?” 杨舞苦笑摇头。一切都那么混乱!严奇活生生的人就在她面前,希恩潘却告诉她,他是死了一千年的人的复制! 说话当口,对方又连开了几枪,慢慢逼近。塔娜将食指放在嘴唇上,比个噤声的手势,密切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 “快卧下!”严奇喝叫起来,跟着一连串枪声爆开来。 枪声告一段落,严奇低声吩咐杨舞和塔娜说:“你们两个在这里别动!”身形一闪,跃了出去,快得根本令人来不及眨眼。 对方两名最前的人员应声而倒;跟着,另外一人的枪枝被严奇空手夺去,吓得转身逃走。 第27章 “严奇,小心!”塔娜出声警告,开枪击中躲在后头、欲偷袭严奇的警卫人员。 剩下指挥行动的那一人,见手下非死即伤,兽性大发,对着严奇等人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扫射。严奇在地上翻滚,取走倒在地上人员的配枪,丢给塔娜,自己一边极快速地躲到墙后。 “时间不多,严奇,速战速决!”塔娜喊道,对着那人连开数枪。 那人叫一声软倒,似是腿部中了枪,但他仍十分强悍,不断朝塔娜的方向开枪。 “杨舞!”严奇担心杨舞。杨舞虽然不是太胆小的人,但活生生在枪林弹雨的威胁下,她不禁呼吸急促,脸色苍白如纸。 “我没事……”她勉强开口,声音被枪声盖过去。 严奇表情沉着,十分镇静。他经历过无数次的大小战役,回回在阵前冲锋陷阵,无一次不杀得敌阵落花流水。只是,他没想到火药这种东西如此神奇,威力如此强大,比刀剑不知强过多少倍。 他瞄准那人手臂,一枪击中他手腕。那人惨叫一声,枪枝飞了出去。 严奇抢出去,踢掉地上的枪枝,再取走他腰间的连发手枪。塔娜也快步跑过去,用枪抵住那人的脑袋说:“你如果想活命,就乖乖听我的话!” 那人痛苦地点头。塔娜押着他进升降梯说:“你应该知道通行密码吧?快点输入!” “我……”那人意图拖延。 “快点!” 信道那边忽而传来一群人吆喝的杂声,正往塔娜他们的方向而去,人数似乎不少。塔娜紧张起来,打开保险,威胁说:“你再不快点输入密码!我一枪轰掉你的脑袋——” 那人在塔娜胁迫下,只得输入密码。“锵”一声,升降梯的门缓缓关起来。塔娜一把将那人推出梯外。 就在这时,信道那头一大群武装人员追来了。 “他们追来了!”杨舞紧张地回过脸,在即将关闭的升降梯门空隙中,不巧和最前的那人打个照面。 她心中一紧。那人居然是希恩潘! “杨舞!”希恩潘也看见她了。他飞身扑上去,梯门已经即将关闭,他用力去扳,想将它扳开,终是徒劳。 “是他!”杨舞惊呼起来。 “没想到希恩潘先生竟会亲自追赶我们!”塔娜有些惊愕,皱起眉头。 严奇却像在意料中,说:“一定是为了杨舞,王爷才会亲自带人追赶!” “希恩潘先生都亲自出动了,搜捕行动一定会更严密。”塔娜沉吟一下,交给杨舞一把枪。“这个你拿着,以防万一。” “我——”杨舞瞪大眼睛,迟疑着。 “拿着。仔细看好……”塔娜硬把手枪塞给杨舞,并且示范怎么操作。 杨舞不敢置信地看着手中的枪,好象它有千斤重似。严奇不发一语,突然从她手上拿走手枪。杨舞愣了一下,看看塔娜,不知如何是好。 “严奇!”塔娜略有微词。“你在做什么!” “我会保护她的。”严奇打断塔娜的话。这种东西太危险,他不能让杨舞携带在身上。 升降梯顿了一下,已经到了地下一楼。严奇将杨舞拉到身后,全神戒备。不知外头有多少埋伏,他紧紧握住手枪。塔娜望望严奇,见他全心在杨舞身上,眼神浮现一些复杂的表情。 “你要当心,塔娜博士。”严奇忽然转身,低声叮咛塔娜。 塔娜愣一下,草草点头,随即别开脸。 梯门缓缓打开——三个人都不禁屏住气息。 砰砰砰砰砰!严奇连开了好几枪,打退埋伏等待的守卫。 “快点!这边!”塔娜在前领路,杨舞居中,严奇(奇*书*网^.^整*理*提*供)则押后。 三人一边跑,一边不停回头,怕随时有人追上来。 “这个信道通往总部指挥中心。中心是对外来往的机构,不会有太多明目的武装警力,我们只要顺利通过前面的关卡,就有很大的机会逃脱!” “到那道关卡还有多远?”严奇叫问,一边回头开了数枪。后头枪声大作。 追上来了!希恩潘带人追上来了! “就在前面!”塔娜大声回答。 果然,只要再几十公尺就到了! 但信道的闸门正缓缓下降关闭,且还有几名守卫阻挡在那里。 “塔娜博士!”守卫朝他们开枪,塔娜正中其冲!杨舞惊忙将她推开,子弹“咻”地从旁划过,两人双双跌在地上。 前后受夹攻,情况甚为危急。 “杨舞!”严奇大叫。 听见他的叫声,希恩潘忽然举手制止手下开火。这一停顿,塔娜抢到机会,放枪击倒拦在信道出口前的守卫,赶紧爬起身,一边回头叫说:“严奇,快!” 严奇只手扶起杨舞,脚步艰难地跑向闸门。闸门越来越低,再不快点,就过不去了。 “快点——”塔娜先过去了,着急地催促。 严奇拉着杨舞,也快速穿过。不料,跑得太急,杨舞喘不过气,竟在闸门前绊倒,脱离了严奇的牵握。 “杨舞!”严奇大叫,不顾一切要抢回去。 “不行!严奇!”塔娜急忙抓住他。“你不能过去!太危险了!” “放开我!杨舞——”严奇拚命挣扎,但塔娜紧紧将他拉住。 “不行!我们快走!”塔娜拚命将他拉开。 “杨舞!”严奇锥心喊叫,死命不肯走。 杨舞很快爬起来,但希恩潘的手下已经追到离她没几步远而已。 “站住!别动!”那些人持枪喝住她。 杨舞僵住。她看看他们,又看看不断往下降低的闸门。门一旦关闭,她就永远出不去了。而且她看见希恩潘追赶上来了。 惊惶中,她闭闭眼,决心放手一搏,不顾一切转身——“砰”一声,子弹从她耳旁擦过,打在闸门上。 杨舞全身震住,惊骇不已,不敢稍动,缓缓地回头过去,内心翻腾不已。 希恩潘站在那里,手中举着枪,动也不动地看着她。无表情的脸,有一种冷凝的俊美。 杨舞知道,刚刚那只是给她的警告。 她犹豫着,和希恩潘对望了几秒。眼看闸门就将关闭了——她心一狠,一咬牙,身形一矮,滑了过去。 “砰”一声,闸门终于关上。 “杨舞!”严奇喜不自胜将她抱在怀里。 “快点离开这里吧!”没时间嘘寒问暖了,塔娜频频催促。 “很抱歉,拖累了你们。”杨舞有些赧然,要不是因为她,他们两人早就可顺利逃出去了。 想到刚才真是千惊万险!但是——杨舞暗暗皱眉。希恩潘为什么不开枪,却反而放了她? 没时间想那么多了。她丢开那些思绪,跟上严奇,却听见走在前头的塔娜惊呼一声,说:“尼尔先生!” 杨舞连忙抬头。一个金发蓝眼、身材高大的白种男子正站在他们面前,挡住他们的去路。 ※※※※ 第十二章 “怎么可能会到处找不到人!”希恩潘用力拍着桌子,大声咆哮。“给我仔细地搜!一寸一寸的搜!” 他已不是寻常那个神色冷漠、理智冷血阴狠的希恩潘。那样的希恩潘,令人不寒而栗,对他忌惮几分,深怕一不小心得罪就贾祸上身。但是,此刻暴怒脾气完全外显的他,就像一头疯狂失控的野兽,更加的危险。所有的人都第一次见识到他这种“失控”,没有人敢轻易惹他。 “希恩潘先生!”一名安全人员匆匆进去,报告说:“中心和右大楼那边,传来通知说没有任何可疑的人出入,也没有塔娜博士等人的行踪。” “叫他们再确认一次!”希恩潘剑眉斜挑,如剑出鞘。“三个人不可能就这么消失不见的!他们一定还躲在某处!” “希恩潘先生,”野泽说:“你看他们会不会已经逃出去了?” “不可能的!除非……”希恩潘暗忖着,心思一闪,霍然抬头,匆匆命令说:“你们几个跟我过来!” 几名武装人员匆匆跟着他出去,一路横冲直撞开车到总部大门口岗哨。 “希恩潘先生!”守卫杰克看是希恩潘,急忙迎上前。 “我问你,刚才有没有车子通过?” “没……呃,有……” “到底有还是没有?”希恩潘暴喝一声。 杰克被希恩潘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一跳,吞了大口口水,口吃说:“有有……有……” 希恩潘立即沉下脸,揪住他衣领,声音冷冰得跟刀子一样。“我不是交代过,不准任何人进出的吗?” “可……可是……那是尼……尼尔先生……”杰克期期艾艾,吓坏了。 “就算是尼尔也是一样!”希恩潘语更加的冷。 他已经渐渐恢复冷静。冷静的他,虽不若“疯狂失控”时的他那般,有直接致人命的危险,但更加的险毒可怕。 “我……我以为……” “你以为怎样?”希恩潘狠狠甩开他。“尼尔走多久了?” “大概十分钟前。”杰克腿软了起来。 希恩潘冷哼一声。“你最好祈祷我追到人,否则——哼!” 他加足马力,油门一踩到底,车子往前飞冲了出去。 他还以为怎么人会莫名消失,原来是尼尔那家伙在搞鬼!那家伙,跟天借的胆,竟敢惹到他头上! 希恩潘眼神阴鸷起来。敢跟他作对的人,不管是谁,就算是尼尔·希特潘——希特潘家族人,他照样不会放过。 等着吧!杨舞—— 请购买正版书籍,台湾万盛出版有限公司的经营运作需要你的支持! 第28章 “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们,尼尔先生?”通过了岗哨,估计车子驶开到一段安全距离后,塔娜、严奇和杨舞三人才从座位底下钻了出来。 尼尔哈笑一声,说:“因为我高兴。”吹着口哨,继续说:“只要是希恩潘做的事,我都要和他唱反调。那小子在追你们吧?算你们运气好,遇上了我!” 塔娜抿抿嘴,说:“尽管如此,还是多谢你的帮忙。” 尼尔抬头看着后视镜,锁定严奇,大感兴趣说:“你就是六九?”仔细打量严奇几眼。 严奇随口嗯一声,不怎么给面子。 尼尔看严奇那冷漠的神态,有些悻然。要不是那副东方的面孔,瞧严奇那气质、态度,还真又是一个讨人厌的希恩潘! 他把视线转向杨舞。 比起西方女子,黑发黑眼珠的东方女孩一般显得比较清丽,气韵也此较冷。他看这叫杨舞的东方女孩就是如此。但他不觉得她有何特出之处;比较起来,他反而认为一旁的塔娜还要来得成熟吸引人一些。 “你们打算到哪里?”尼尔转向塔娜。 “我们要再商量。”塔娜语带保留,提防着。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主意。 “哈哈!”尼尔笑说:“你是怕我向希恩潘泄露你们的行踪,是不?塔娜博士。”说着,又笑了两声,好象觉得这想法很有意思、很好笑。 塔娜没吭声,任由尼尔自说自笑自答。 尼尔心情似乎不错,也不介意,继续吹他的口哨。 过了一会儿,尼尔突然将车子停在路边说:“好了,就到这里。再下去的话,会拖累到我的。” “这里是哪里?”塔娜愕然看四周。天色早已沉暗,四周是一片的黑。 “别紧张!”尼尔指着右边那似乎一直延伸到天际的草地说:“你们往这个方向一直走去,大概走个十五分钟,就会看到铁路。” “铁路?” “没错,铁路。”尼尔点点头,把他身上的钱,大约数百块美金交给塔娜,说:“大约十五分钟后,有列货车会出发往芝加哥,你们脚步快一点的话,应该可以赶得上。” “严奇!”塔娜立刻跳下车子,招呼严奇和杨舞下车。她对这一带虽不熟,但也不算陌生,尼尔的话很可以采信。 “谢谢你的帮忙,尼尔先生。”塔娜说。 尼尔挥个手。“祝你们一路顺风了!” 三个人离开公路,走进草林,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尼尔轻松吹着口哨,一路兜风。不到十分钟,他便由后视镜看见后头追上来的车灯。他咧开嘴,愉快笑起来。 后面希恩潘的车子很快就追上他,硬将他逼到路边停下。 尼尔摇下车窗,看着对他逼近的希恩潘,嘻皮笑脸说:“是你啊!范。心情这么好,出来兜风!” 希恩潘不发一语,一把便将他揪出车外,往他脸上重重揍了一拳。 “你干什么?”尼尔发出猪嚎般的一声惨叫,立即流下鼻血,沾了他的双手。 “他们往哪里去了?”希恩潘冷冷质问。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尼尔大叫。 “你还想再挨一拳吗?尼尔。”希恩潘威胁。 “我说了,我不知道!”尼尔死不肯承认。“你要是敢再打我的话,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你还不说吗——”希恩潘揪住尼尔。 尼尔哇哇大叫。 “希恩潘先生,”跟着希恩潘前来的一个叫乔顿的人员忽然说:“火车!他们会不会由铁道逃走?” 的确很有可能。希恩潘甩开尼尔,一边走回车子一边下令说:“乔顿,你跟我来。你们两人则护送尼尔回去。记住,没有我允许,不准他踏出那个屋子一步,懂了没有!” “是的,希恩潘先生。”两人齐声答应,一左一右架住尼尔,硬要将他塞进车子里。 尼尔拚命挣扎,回头叫说:“放开我!你不能这样对我,范!我是尼尔·希特潘!是希特潘家族的人!” “管你是谁都一样!”希恩潘头也不回走了。 要赶快!他感觉杨舞越去越远。 “还有多少时间就会发车?”他问,将车子开得飞快。 乔顿看看表。“不到五分钟。” “派人到下个车站拦截。” 乔顿拿出电话,下了一些指令安排。 到了车站,剩下不到一分钟列车就要出发了。那是一列装满货物,开往芝加哥的货车。 “你搜那边——”希恩潘比个手势。掏出枪,自己往车尾的方向追查过去。 没有、没有、没有——一节节的车箱堆满了货物,没有杨舞等人的踪迹。 火车就要开了。 希恩潘不死心。忽然,他看见前方两个黑影站在车箱门缘的严奇,企图将车下的塔娜拉上车箱。 “站住!”他朝两人连开了两枪。 塔娜发出一声惊叫,和严奇双双跌落到地上。 “别动!”希恩潘极快速奔过去,用枪抵住严奇的脑袋,同时取走他的枪,丢得远远的。 严奇的手臂被子弹射伤,血流个不停,他按住伤口,仍止不住汩汩的血流。 “杨舞呢?”希恩潘问,他四顾看不到杨舞。 严奇不肯说。抬头望着希恩潘,恳求说:“王爷,我求你放了我们。”他跟宗将藩一直是君臣的关系,即使他后来即位为共主,却从未曾想过违抗宗将藩。 “你们?”希恩藩冷瞳缩起来。“哼!说得这么亲昵,凭你也配!”一脚将严奇踢到地上,随即又以枪比住他脑袋。“你到底说不说?不说的话,我一枪轰了你!” “你杀了我吧!王爷。”严奇置死生于度外了。 “你以为我不敢?”希恩潘扳动板机。“你这个可怜虫,完全没有自己的意志灵魂,充其量是一具腐烂了一千年的尸体的灵魂宿主!你脑筋到底哪里不对啊?六九,我真该把你交给野泽博士解剖研究才对!”他一字一句充满轻蔑不屑,刺激严奇只是个傀儡,没有自我意识。 “我不是!我是严奇——”严奇被打击得软弱无力,几乎呜咽起来。 “不,你什么也不是,你是复制人六九,一具没有自我灵魂的傀儡!” “太过分了——”塔娜不平叫起来。 “闭嘴!”希恩潘将她一脚又踢翻到地上。 “我就送你上西天吧,六九——”他瞄准严奇。 “住手!”从他身后蓦地响起一声叫喊。 希恩潘缓缓转身过去,只见杨舞脸色发白,双手持着枪,正对准着他。风把她的发丝吹乱,她站在轻风中,眼光闪耀着,双手微微在发颤。 “杨舞……”希恩潘凝神注视着她。“你终于出现了……” 严奇仍然软跪在地上。手臂的伤血流不止,心中的伤破洞更大。 “严奇!你没事吧?”杨舞喊了一声,目光不敢稍离希恩潘,怕一不注意,就被希恩潘反制。但她持着枪的双手不停轻轻在发抖,快似拿不动。那枪正是被希恩潘丢开的那把。 “你这个恶——”塔娜蓦然大叫起来,叫声到一半却夭折,转为一声闷哼,跟着“锵”一声,她手上的枪掉落到地上。 “你若敢再轻举妄动,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希恩潘冷冷掠下警告。 塔娜趁希恩潘不注意时,企图射杀希恩潘,但希恩潘反应更快,一眨眼便打下她的枪。 “塔娜博士!”杨舞慌张叫起来。 “死不了的。”希恩潘言辞毫不留情。 杨舞下意识后退一步,双手仍举着枪对着希恩潘。 列车要开了。 希恩潘稍一分神,塔娜企图捡起枪,希恩潘动作更快,踢起了枪,反手抓住,枪口比住塔娜的太阳穴。 “住手!”杨舞大叫。“快放开她,不然我就——” “不然你就怎么样?开枪吗?要杀了我吗?” 希恩潘退开几步,枪口依旧对着塔娜。 “严奇!”杨舞高声喊着严奇。 严奇慢慢动了一下,然后,缓缓站起来。 杨舞眼神闪出光采。希恩潘看在眼里,表情蓦地一沉,突然举枪朝向严奇—— “不要!”杨舞大叫一声,惊慌失措地,扣动了扳机。 轰然一声,希恩潘身体呈抛物线往后飞了出去。 那一枪,打中了希恩潘胸膛。 杨舞呆住!中枪那一刹那,希恩潘眼前忽忽闪现出一些银光似的碎片。他看见他自己全身中满箭——或者说,和他有着一样面貌的一名男子,全身被乱箭射穿——迎面向他走来。他听见他自己的声音在说——不!是从一个遥远的黑暗空间深处,像回音一样——在叫唤着一个名字…… “严奇!”塔娜踉跄着奔向严奇,扶起他走向列车。 “杨舞……”严奇嘴里喃喃着。 塔娜回头叫说:“杨舞,快点过来!” 杨舞却怔怔地走向希恩潘。 “杨舞!”塔娜又喊了一声。 杨舞仍没听见,一直走到希恩潘身旁,失神地跪在他身侧。 鲜红的血染满了希恩潘的胸膛。杨舞怔怔伸出手,沾满了希恩潘仍带微温的殷红的血。 “希恩潘……”她轻轻叫唤他。 希恩潘眼睛眨动一下,慢慢地睁开。看见杨舞,他挣扎地握住她的手,低低说:“银舞,你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啊!杨舞心中激烈狂荡起来。 幻境中和希恩潘有着同样面貌的那人对她说的话—— “别忘了,银舞……”希恩潘喃喃又呓语着,缓缓闭上了双眼。 别忘了,银舞……别忘了那约定…… 遥远的黑暗空间深处,一直有这回音在回荡。 第29章 他仿佛听见一列列火车远去的轰然声,那声音越去越小,光亮越消越远,终至变成一个点,最后消灭成一片黑暗。 别忘了,银舞…… 到最后,寂暗中,只剩下这个余音在回荡…… -全书完-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