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梅》 第1章 [姑娘当家4]《绛梅》 作者:楼雨晴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isuu.)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内容简介: 奇也怪哉!难不成他褚寻阳今日真是灾星临头? 先是被这丫头赏了尾醋溜鱼,接著还被洒了一身的美酒! 一遇上她,似乎灾难就开始永无止尽的发生在他身上── 为了英雄救美,他简直是过著水深火热的生活啊! 他、他、他他他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嘛! 他承认自己玉树临风是人中龙凤, 但是,就算心中喜欢他也不必陷他至如此境地吧! 更……更可怕的是,他实在不敢相信,他披星戴月、寻寻觅觅的人── 竟然会是这个小丫头? 可是这娃儿既没有倾国倾城的绝艳之姿,更没有高贵迷人的气质, 而他竟被这个灾星拨动了情弦…… 他恋上她的天真无伪、她的善良纯情、她的娇俏明媚, 她不需懂得挑逗勾引的伎俩,只需一记灿烂甜笑,便足以令他意乱情迷…… 楔子 皇宫内苑乾坤殿 “臣,褚寻阳参见吾皇万岁。” 上首的男子连眼也没抬,一身鲜黄亮眼的龙袍,衬出威仪天生的气势。 只见他随手一挥,示意下头的男子一旁随意坐。 褚寻阳不动声色,袖袍一扬,潇洒落座。 良久,谁都没开口,沉寂的一室,静得连气息吐纳都清晰可闻。 怎么回事?皇上召他入宫,必是有要事相谈,为何却迟迟不开口?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而现在,他的直觉正在告诉他:褚寻阳,你完蛋了! 不知又过了多久,直到皇上觉悟到,再这么与他“相看两不厌”下去,极有可能——不,那不叫可能,而是他能肯定,就算坐到地老天荒化为石,褚寻阳仍会是最沉得住气的那个。 这小子太精了!他不开口,褚寻阳哪会笨得自己找死? 看破之后,皇上认命地叹了口气:“爱卿不问问朕,传你进宫,所为何事?” 终于打算说了吗?唉,在劫难逃呀—— 褚寻阳也很认命,自个儿引颈就戮,死得也比较光荣:“皇上若有心事,微臣理当分忧解劳。” “好!就冲着爱卿这句话,朕果然没看错人,文武百官之中,就是褚卿最得朕心。” 褚寻阳愈听,心中不妙的感觉也愈升愈高。 天下没白吃的午餐,没有白上的茅房,是什么事这么大条,居然得劳动吾皇金口,那口气几乎是“巴结”了。 “臣——不敢当。”他答得气虚。如果可以,他还真想把这番美誉让给别人,然后自个儿脚底抹油逃命去。 “爱卿就别谦虚了。朕的确是有件事,由于事关重大,想来想去,能担此重任的,除了爱卿不做第二人想。” 果然! 这一刻,褚寻阳还真是痛恨极了他奇准无比的直觉。 “臣食君俸禄,自当为君解劳,有何要事,皇上但说无妨。”硬起头皮,早死早超生了。 “不急,先听朕说段往事。”掀开袍摆,皇上起身绕过宽大的桌面,褚寻阳起身迎去,只见皇上在窗前停步,迷离的眸光,像是陷入某段回忆中,神情幽忽。 “卿可知刘妃?” “那名清艳绝俗,当年曾专宠于后宫,令皇上无视三千佳丽,独独钟情的刘妃娘娘?她不是红颜薄命,早巳香消玉殒了吗?”他不懂皇上为何突然提起她。 “是的,她是死了,因为思女心切,悒郁憔悴而终。”提到曾深深眷爱的女子,皇上的神情浮现感伤。 “思女心切?”皇上的皇子皇女不在少数,但没听过刘妃曾产下一儿半女呀!莫非……“小公主如今人在何处?” “这就是重点。朕那名苦命的女儿,一出生便宣告夭折了,朕伤心不已,还给她起了个名儿,叫绛梅。一直到前几日,一名宫女染了重病,临死前,受不住良心的谴责,才终于吐露实情。” “难不成——小公主没死?”褚寻阳大胆揣测。 皇上沉重地点了下头:“那名宫女坦承受人指使,谎称女婴体弱,出生不久便已夭折。之后又见婴孩可爱,不忍加害,才会偷偷将孩子抱出宫,并且不知由何处弄来一具刚咽气的死婴尸身。” “也就是说,如今黄土下所埋的,并非小公主?” 褚寻阳敛眉凝思,一一过滤其中疑点,“难道小公主出生时,皇上不曾看过一眼,怎会认不出其中差异?” “甫出生时,朕曾由产婆手中抱过一回,但也只是匆匆一瞥,来不及细瞧便先探视爱妃去了。之后乍闻女儿死讯,朕忙着安抚伤心欲绝的刘妃,刚出生的婴孩又大多生得一个样儿,哪会去注意到其中的差异,没想到——唉,是朕大意了。” “那么,那名女婴,如今身在何处?” “那名宫女将她放人木盆流向江中,不知顺着流水带往何方了。但朕相信,绛梅不会死的!朕的龙女,必能蒙天庇佑,逢凶化吉。 “自从得知绛梅没死后,朕时时刻刻都渴望寻回她,将她抱在怀中好好疼惜,补偿她这十五六年来所受的苦……然而,皇室骨血流落民间,这事非同小可,不能明着来,只能暗中察访,于是,朕便想到了你。你是朕最倚重的人,朕相信以褚爱卿之深谋远虑、智高绝伦,必能寻回朕的宝贝皇女。” 这、这是什么话?他是人耶,又不是神,任他再怎么神通广大,要在人海茫茫中,找回一名失散十六年,甚至不知是死是活的小女娃,谈何容易? 唉,罢、罢、罢!他认了。 “可有任何足以证实身份的特征吗?”强打起精神,死马也只能当活马医了。 “她身上有个绛色的梅花胎记,当初,朕就是无意间瞥见这梅花胎记,才会给她起名绛梅。”,有胎记?嗯,那还好办些,难度小一点点了。 褚寻阳神色稍霁,顺口问:“在哪儿?” “在……在……” 褚寻阳不解地挑眉,不知是不是他多心了,总觉得皇上的表情好心虚,当下,他有了非常不妙的预感——不知——他现在说要辞官归隐、“告老还乡”还来不来得及? “在——大腿内侧。” 褚寻阳当场双腿打滑,差点儿跌个四脚朝天。 不——不会吧?大腿内侧?!这、这要他怎么找啊? 别说看了,就是问一句,都会被人当成登徒子给当街打死。 “皇——皇上,您在开微臣的玩笑吧?”他苦着一张脸,用着阴风惨惨的颤抖语调,企图做垂死的挣扎。 皇上自知强人所难,理亏又歉疚地看着他。 “我想——我知道答案了。”褚寻阳泄气地垂下双肩。 好一个宝贝公主,这胎记还真会挑地方长,真是该死的好极了! 谁教他没事说什么食君俸禄,只好鞠躬尽瘁——死了活该! “除了——”他咬咬牙,不甘愿地吐出那两个令他愤恨的字眼,“胎记——之外,可还有何凭证?” “根据宫女的记忆,她身上穿的,是粉色的小肚兜,外头裹着纯白的小袄袍,里襟绣风,皇室图徽,你应认得的。” 衣服?呵,身外物,人人可得,有个鬼用? “还有这个,你带着。” 由皇上手中接来一卷图轴。画中美人明眸善睐,娇丽绝伦,顾盼之间,风姿绰约,艳绝倾城。 如果他猜得没错—— 第一章 一直到离开了京城,褚寻阳还是摆脱不掉皇上存心耍他的感觉。 他无法不觉得自己是白痴,放着太平日子不过,人海茫茫、漫无头绪地去寻个不知是生是死的小姑娘——不,更正,小公主才十五六岁,应该算个奶娃儿!那他又算什么?奶娘吗? 这要寻得着,别说皇上了,连他都佩服自己的“英明神武”! 忍不住长长地叹了一声。他,褚寻阳,皇上亲封的宁遥侯,官居一品,驰骋沙场,南征北讨多年,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如今,却沦落到当奶娘的地步,这还有天理吗? 早说了要辞官退隐嘛,皇上明知他生性潇洒,无意于功名利禄,才封他个“宁遥侯”,解释得白一点,就是宁愿逍遥的意思,偏偏皇上知道归知道,仍是说什么也不放人。 就说皇上一定是气他动不动就闹辞官,存心整他,肯定是! “侯——” 身旁传来恭敬的叫唤,褚寻阳一抬手,制止了他。 徐观涛自知失言,连忙改口:“少爷。” 褚寻阳这才回他一记“孺子可教也”的眼神:“想说什么?” 这次离京,他只带了名追随他多年的随从。此行是明察暗访嘛,岂可惊动太多人? “属下是想,这小镇挺热闹的,少爷要不要在此停留几日?” 褚寻阳想想,也好,寻人一半也是凭运气的。 沿着大街一路走走逛逛,正想找个地方歇歇脚,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时,眼前正好出现一家客栈,迎风飘扬的布旗上只写了简单的“永康客栈”四字。 他正欲跨人—— “公子请留步。” 褚寻阳停了下来,不怎么确定地回头:“老丈是叫我?” 那是个简陋的算命摊,摊子破旧到风一吹就得四处找木块拼回去的地步。 “是的,公子,要不要算个命呢?”年约六旬的算命仙摇着签筒问道。 第2章 徐观涛在一旁蹙了下眉。侯爷向来最排斥乱力鬼神之说,江湖术士之言,也是从不理会的。 就在他以为侯爷会二话不说地甩袖而去时,褚寻阳耸耸肩:“有何不可?” 就在徐观涛错愕的注视下,他很轻、很轻地在摊子前坐了下来——真的很轻很轻哦!实在是太怕这既不中看,又不中用的木椅经不起摧残,就这么当场垮掉。 反正闲着没事做,再多做桩蠢事又何妨?就当他银子太多,怕压死自己,用来接济一下眼前这个看起来快要饿死的老人家好了。 像是看穿了他的不以为然,那算命仙也没多说什么,笑笑地问:“公子要看相还是测字?” “测字。” 算命仙将纸笔递给了他:“那么,请写下一字。” 褚寻阳凝思了会儿,潇洒挥墨,勾勒出豪迈苍劲的字体。 寻——他的名,也是他此刻正在做的事。 算命仙看了眼,问道:“公子想问什么?姻缘?仕途?还是——”“都不是,是寻人。” “那么,恭喜了。近日之内,公子必可寻获伊人。” 褚寻阳玩味地挑眉:“怎么说?” “您瞧。这‘寻’字由下往上拆解;不正是告诉您,‘寸’步之内,只消开‘口’一问,必可不费‘工’夫地成就一个‘寻’字。” 不愧是江湖术士,反应够快,拗得也够妙。 褚寻阳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要成就‘寻’字,可不单一个‘寸’、‘口’、‘工’便能完成的。” “当然,我还没说完呢。”算命仙在最后一个字上头加了几笔,便成了“伊”,“伊人、伊人,人在尹旁,老朽敢笃定,公子欲寻之人,必然远在天边,近在身旁。” 这下,褚寻阳更是不客气地直接拆招牌:“我人在此,也开口问了你,可身旁只有你和我的随从,你们都不是我要找的人。” “稍安勿躁。公子那‘寸’步尚未跨出呢。”算命仙不气不恼,笑笑地回他。 “我就不信多走两步路会有什么差别!”褚寻阳叹了口气,更加认定自己做了件蠢到极点的事。 没打算多费唇舌和他辩,褚寻阳留下银两便要离开。 “若算得不准,欢迎公子随时前来砸摊子。”正欲跨出步伐,身后传来这么一句话。 算了吧,他不至于没风度到这种程度,算命之举,打一开始便是抱着打发时间听笑话的心态,还不至于当真,转眼就已忘得一千二净了。 他依着原先的打算走进那家客栈,点了几样小菜先填填肚子,一面计划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徐观涛见他始终不发一言,沉不住气地开口道:“少爷,那江湖术土之言,分明是信口开河,不足采信,您千万别——”褚寻阳微愕,戏谑地扬眉:“你以为我信?” “呃?”不然少爷怎么都不说话?不是在思考那算命仙的话吗? “不可否认,那术土有一套——”见属下张口欲言,他笑笑地抬手阻止,接续道,“我是说随机应变的本事有一套,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编出一套理论,而且还说得头头是道,的确不容易。” “少爷不信?”呼,还好、还好!没让人给骗去。 褚寻阳讶然失笑:“我根本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算命嘛,向来是报喜不报忧,不然他赚什么?” “那么少爷如今做何打算?” “向掌柜的要两间上房,咱们在此停留几日,明天一早去拜访此地县官,过滤出年满十五的少女,找找有没有符合条件的,若是没有,再另做打算。” “属下这就去办——” “不急,先吃饱再说。”褚寻阳微笑着将竹筷重新塞回徐观涛手中。 他跟对了主子。徐观涛再一次肯定了这一点。 他本是江湖中人,年少血气方刚,便爱逞凶斗狠,一回受了伤,性命垂危,就在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完了时,他遇上了褚寻阳,并将他由鬼门关中救回。 此后,他便恪尽忠心、肝脑涂地地誓死追随至今。 虽然,褚寻阳一再强调救他是随兴所至,不要他报恩,但他所报的,其实不止救命之恩,还有一分知遇之恩。 之后,褚寻阳的官愈做愈大,待人处事的态度却始终未变,情绪再怎么糟,都不曾盛气凌人、摆脸色给下头的人看,甚至由一些无意的动作之中,都可以感受到他对部属的体恤。 随主子征战沙场数年,徐观涛曾目睹他威仪飒爽的马上英姿,以及破敌时一夫当关的磅礴气势,纵使受了再重的伤,也不曾见他哼过一声,说他是条铁铮铮的硬汉,任谁都不会有意见。 本以为,一名武将本该如此,可后来,无意间瞥见他夜里静坐书房,持卷细读之态,竟是如此地沉静悠然,一身白袍更加衬得他清雅出尘。之后才渐渐发觉,他亦有满腹文采,若去考文官,那么,文状元之位也肯定非他莫属。 如此文武兼修、风华出众的人才,也难怪知人善任的皇上如此器重他,说什么都不让他辞官而去,能为这种人效命,徐观涛着实有着满腹与有荣焉的骄傲。 扣除自身的才干不凡,褚寻阳亦有张出色的俊逸容貌,徐观涛自认已算美男子了,但与眼前的主人一比,再好看的相貌都不算什么了,一直到现在,他都还不曾见过能与俊伟绝伦的褚寻阳一较高下的人。 他的出色,很难用言语形容。俊美,却又不失凛然的男子阳刚气息,所谓的亦狂亦侠亦温文,大概便是如此了吧? 想着、想着,没留意到自己竟又瞧呆了。 感受到强烈的凝注目光,褚寻阳似笑非笑地抬眼望去:“怎么?本王秀色可餐?你不吃东西,光瞧我就会饱了吗?” “呃?属下失敬,冒犯王爷——” 没等他说完,褚寻阳挥挥手:“得了、得了,本王从没拿你当外人看,你也用不着这么拘礼。” 要不是太清楚他这属下的性向,他准会误以为徐观涛有断袖之癖,老是动不动就痴愣愣地看着他,只差没流下口水。 大概是被调侃得无地自容,徐观涛匆匆填饱肚子起身:“属下去问问还有没有空房。” “唉——”褚寻阳还来不及开口,他已一溜烟地跑掉了。 “急什么呀?”褚寻阳摇头叹笑,喃喃自语,“就算来不及吞下嘴里的食物,好歹也清理一下嘴角的饭粒嘛!” 他能体谅徐观涛满嘴食物,已无那颗饭粒的“容身之处”,可就这样抓着筷子、挂着饭粒到处招摇,那也未免失礼了些,他开始慎重考虑,等一下要不要擞清关系,假装他不认识这个人。 才刚站起身,正准备跟上去提醒徐观涛别将他这个当主子的脸丢光了,没想到一转身,都还没来得及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一样不明物体便在忽然之间朝他扑来。他后退一步,稳住跌势,顺着本能抢救倾跌的娇小身子。 一阵头昏眼花后,乔浣儿认命地紧闭着眼,可是等了半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天,就是没等到预期中的疼痛,她疑惑地张开眼——“喝!”眼前怎么多出个“庞然大物”? “没事吧?姑娘?”似乎对她呆愣的表情不感意外,都怪他这张脸太容易“惹祸”了,印象中,第一眼见到他的女人,似乎没有不在他卓绝出众的相貌下失魂的,唉!他也知道长这么俊美很罪过,偏偏——他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呀,真是伤脑筋。 从没这么近距离看过男人,乔浣儿觉得新鲜极了,眨巴着大眼瞧着。 他的眉毛比她粗,但是很好看,如果不是太麻烦了,她其实很想数数看,到底要几根,才能组合成这种恰到好处的浓淡适中;还有眼睛,很深很亮,就像晚上的小水潭一样,丢颗石头下去,还会有波光闪动,她差点就要伸手去戳戳看他的眼睛有没有同样的“效果”——“你做什么?”褚寻阳蹙眉,伸手阻止了她,不晓得自己惊险地避过了失明的危机。 热情女子他是见得不少,可也不曾碰过第一眼就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对他“毛手毛脚”的。 “啊?”乔浣儿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差点干了什么“好事”后,不由得心虚地悄悄吐舌。 唉,她就是有这毛病,太投入于思考某件事情时,行为上就会不知不觉地为自己的揣测做验证,而那些个“验证”,十件有九件都是蠢事——剩下的那一件呢?就不蠢了吗?不,那叫没意义。 见他皱着眉,她赶忙以傻笑粉饰太平:“呵,呵呵!别介意,我不是故意的哦,克制不住自己的行为,我也很困扰耶!” 克制不装非礼”男人的行为?她——她花痴啊?他无法想象,在他之前,还有多少男人曾惨遭她的蹂躏与染指……思及此,想保护自身“贞操”的意念更是坚定了。 奇怪,她都解释过了,怎么他表情还是没多好看哪?乔浣儿娇憨地眨了眨灿灿灵眸:“叹,你——”“姑娘,你还打算在我臂弯里靠多久?”他抢先打断她的话。没办法,再这么和她耗下去,他怀疑,日落西山后他们仍会在这里凝眸相望。 “呃——也对哦!”她偏偏头,傻气地笑了笑,然后像是终于发现了什么,瞪大了眼,直盯着被他握住的右手。 褚寻阳也留意到了,赶忙松手,退开一步,急着解释:“姑娘别误会,在下并无冒犯之意……”乔浣儿根本没听到他吱吱喳喳地说了什么,用力再眨了几下眼,死盯住仍留有他余温的小手——“姑娘,请别想偏了,事情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3章 不是他自恋,实在是他天生命犯桃花,走到哪儿都避不掉红颜劫,次数多到连他都怕了,也难怪他会早作声明,怕她会错了意。 “你、你还想辩解!明明就是你——”乔浣儿小嘴一扁,可怜兮兮地指控。 “我都说我不是故意的了,你可别——”褚寻阳鬓角隐隐抽痛,老天爷!可别又来了,他自身麻烦已经够多了,可不想再添笔桃花债! “不管!这种事怎么可以说一句‘不是故意的’就算了?”愈说愈委屈,眼看已泪儿汪汪。 “那你到底要我怎样嘛!”难不成为了维护自身“贞操”,不小心握了下她的手,就要他负责娶她吗?别笑死人了! “我要你赔我醋溜鱼来!”她仰起小脸嚷道。 “醋……”一不留神,让口水给呛了下,“醋、醋溜鱼?”他在说什么?她又在说什么?褚寻阳思绪一下子接不上来。 “对!”她重重点头,伸长了手,“想赖呀?明明就是你偷去的,赔我醋溜鱼来!” 褚寻阳像看妖怪似地死盯着眼前的小手,怀疑到底精神错乱的人是她还是他。 她磨了他这么久,为的就是一尾醋溜鱼?而他居然还以为……这是哪门子的烂笑话?! “我没偷你的鱼。”用着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口气,他郑重澄清。可怜他褚某人的魅力,居然不及一尾鱼? “骗人!人家的醋溜鱼明明端在手上,怎么会不见了?说,你是什么时候偷吃去的?偷吃也就算了,还连盘子都不留给我,真是太恶劣了……”“我没有!”强忍住想叹气的欲望,他打断那一连串令人哭笑不得的长篇大论,“是你刚才撞到我,不小心打翻的,你没留意吗?” 他以眼神示意她往某个方位瞧去。 果然,地面上正躺着一尾“晚景凄凉”的鱼儿。 “那那那……”乔浣儿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 褚寻阳心想,这女人终于意识到是他伸出援手帮她,懂得感恩了吧? 或者,她是因为误解了他而愧疚得难以成言? 不管是前者或后者,那都无妨,只要别死赖着要他负责就好。 “姑娘别放心上,误会解开就好。”他也预备很宽宏大量地原谅她。 那、那、那的那了半天,终于给她那出下文来了:“那你更不可原谅!吃掉就算了,起码没浪费食物,可是现在……你知不知道外头有多少人饿着肚子没东西吃啊?呜呜呜!都是你害的,我一定会被雷公爷爷打死的啦!” 褚寻阳闭了下眼,命令自己从一数到十,确定自己够冷静,然后才反问她:“难道你认为我应该先抢救食物,任你跌伤?” “本来就是啊!食物可以吃,我又不可以。”她理所当然地回道。何况跌一下又不会怎样,她从小摔到大,早就摔到皮粗肉厚不怕疼了。 “好,那么是我的错,我道歉。”他咬牙挤出话来。 站在一旁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不想她再丢人现眼下去,忍不住开口:“浣儿,你又闯祸了。” 乔浣儿心虚地吐吐粉舌,很可耻地把事情撇得一干二净:“不关人家的事哦,大姐,你听到了,他自己都说是他的错了。” 听听,这是人话吗? “那是人家公子风度好,不和你计较。何况,你没忘记这是你今天砸掉的第十二盘菜吧?”乔织艳不给面子地直接拆她的台。 “人家又不是故意的!”乔浣儿嘟嘴,“是他突然站起来,我又——”她指向闲闲看戏的褚寻阳,忘了另一手还端着温酒,就这样尽数往他身上倒去所有人全傻了眼,而褚寻阳因为太过惊愕,居然没能避开。 不会吧?她她她……刚才没能将那盘醋溜鱼往他身上砸,她觉得很可惜是吗?非得再来这么一手? 不用等雷公爷爷劈她了,她相信,他现在就很愿意直接劈死她! 由他眼中,浣儿读出了这样的讯息。 这一刻,除了傻笑,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果然是天下第一麻烦精——在场所有的人都能证明这点。 女人果然个个麻烦,尤以乔浣儿为最! 褚寻阳盯着胸前的酒渍,闷闷地低咒。 倒不是说他有多介意她将酒往他身上倒,而是——在那之后赶回来的徐观涛看了看情况,很快地说了句:“属下搭救来迟,少爷恕罪。” 他连一个小丫头的“攻击”都要靠随从“搭救”,而凶器只是一瓶酒……真是丢脸到令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若当时面对的是敌人,他早死千百回不止了。 乔、浣、儿——这个名字,是他在不久前知道的,一个令他威仪尽失的名字。 在客栈中所有人同情且习以为常的神情下,客栈的女当家——也就是那个小麻烦精的姐姐——出面代为致歉,并且将他请进了这间上房里来。 他感到不可思议,这两个人真的是姐妹吗?怎么会差那么多?一个是娇艳绝丽,顾盼间风情尽展,应对谈吐更是温雅得宜,玲珑慧心,另一个呢?姿色勉强可评个清秀可人,而性情更是——唉,不提也罢! 一阵乱无章法的敲门声打断了他游走的思绪,褚寻阳前去开门,在见着门外的人后,立刻防备地退开好几步:“你你又想干什么了?” “姐姐说,祸是我闯的,要我自己过来赔罪。” 乔浣儿双手捧着热水盆,噘着小嘴说道。 赔罪是吗?有待商榷。 可让人站在门外又不是他的待客之道,他抿抿唇,想试着再信任她一次:“进来吧!” 马有失蹄嘛,他只要能试着把之前“阵亡”的十一道菜,外加砸向他身上的第十二道……噢,对,还有一壶酒——这些全都当成意外的话,那么,他还是有勇气再冒一次险的……然而,下一刻,他立即为这个蠢到极点的决定,懊悔得连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不晓得她是怎么办到的,反正事情就是发生了! 她才跨出一步——真的只有一步而已唷,整个人就往前仆跌。他要是没良心一点,可以侧身避开,甚至也可以解救那盆水,然后任她去跌个七荤八素,但——唉,少之又少的良心不容许。 他张手一拦,全盘接收了她倾跌的冲撞力,就算接下来她又要指责他“多少地方闹旱灾没水喝,他该先解救那盆可以喝的水,而不是不能喝的她……”诸如此类的话,他也只能认了! 然而这回,他可没那么幸运了,她突如其来的跌势太猛,他一时稳不住身子,竟陪她跌了个晕头转向。 水花溅得满地都是,当肉垫的他几乎撞散了骨头,而压在上头的她……人说祸害遗千年,她都还没活过一千岁,因此,他预估她应该是没事的。 “发……发生什么事了吗?”乔浣儿眨眨眼,望着身下的他,像是也对如今的局面感到不解。 “乔姑娘——”他叹了口气,用相当、相当无力的口吻回道,“我也正准备等你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这究竟该死的是怎么一回事?” “解释?”当下,她果真专注地思考起来,眯着眼努力回想,“我记得——我正要进来时,不小心左脚绊右脚,右脚又绊到门槛,然后……”褚寻阳闭了下眼,只觉无语问苍天。 这么高难度的动作,她也做得出来?他褚寻阳甘拜下风! 一愣一愣地解释完,她将视线移回他脸上:“我说完了,那你呢?你又为什么躺在地上?想睡觉要回床上去,睡地板会着凉的哦……还有,你为什么一副很想哭的样子?谁欺负你了?” 她……不会吧?虽然那只是一瞬间的事,而他也能理解她的反应迟钝到有多么人神共愤的地步,但——她会蠢到不明白他又做了次英雄救美的低能举动? “没有人欺负我。乔姑娘,麻烦你——”“不用客气啦,喊我浣儿就可以了。”她甜甜地回应。 “好。”他不经思考地改口,“浣儿,麻烦你先起来好吗?让人看到会误会的。” “噢。”她乖巧地点头,挣扎着想起身,但偏偏找不到着力点,她抓呀抓地不经意扯着了桌巾,瞬间,桌面上的物品,包括茶壶、茶杯,以及燃烧中的油灯等等大小杂物,全都乒乒乓乓地一倾而落,他不禁看傻了跟——所幸,惊愕归惊愕,反应及行动力仍是十足,褚寻阳搂住她,迅速滚向一旁,虽然还是慢了一点点,但他以身子护住她,所以让瓷杯给砸到头、几乎快痛毙的人,只有倒霉的他,而始作俑者依然很没天理地毫发无伤! 油灯灭了,房内陷入一片黑暗。 褚寻阳瘫在地上,放弃挣扎,他已经泄气得无力再表示任何意见了。 这丫头何止是小麻烦?简直就是名副其实的大灾星! “褚……大哥,你还好吗?”久久听不到一丝声响,她紧张地戳戳他的胸膛,低声喊道。 “托你的福,还没死。”但是若再让她这么搞下去,他就不保证了。 “真的吗?”听不出他的嘲弄,乔浣儿一脸兴奋,迭声道,“可姐姐都说我是生来制造麻烦的耶,你真的有托到我的福吗?” 当然有,托到她的福,差点和阎王套交情去。 褚寻阳叹上长长的一口气,很慎重地询问:“你确定,你是来赔罪的?”不是来谋杀他的? 明知他一身的酒渍,还将油灯往他身上砸……他承认,是有很多人说他是人中龙凤,但,他一点都没有兴趣当只浴火的凤凰啊! 他再也不打算拿身家性命,来和她那颗迷糊到根本只能当装饰用的脑袋赌运气。 第4章 身形一翻,利落起身,摆脱纠缠不清的暧昧状况,她小姑娘迟钝,不晓得要害羞,他一介血气方刚的大男人可禁不住她在他身上磨磨蹭蹭的。 尽管在黑暗中,他仍是有相当的敏锐度,知晓她并未起身,只好朝她伸出手:“要我扶你吗?” 乔浣儿坐起身,双手环抱住曲起的双腿,良久,闷闷地传来一句:“我是不是很笨?” 褚寻阳微愕,答不上话来。 “我知道我很笨,什么事都做不好,所有人都说,我只要不闯祸,对他们来说就是天大的恩赐了,可我是真的很想帮大家的忙呀,我也不晓得,为什么明明很简单的事,到了我手上,就是会搞砸……”是很不可思议,这丫头简直就是闯祸高手、奇葩一株。 纵然心里十分认同,但见她一副伤心到无以复加的模样,实在于心不忍,也不晓得哪根神经搭错线,居然开口安慰她:“也……也没那么糟啦,你只是迷糊了点,只要多留神,就不会有问题了。” “真、真的吗?你是说,我也可以很聪明?”她仰起小脸,寻求保证似地问着。 “应……应该是吧!”褚寻阳昧着良心,僵硬地回道。 “对嘛,我就说我是很聪明的,大家都不信。” 忘了前一刻才难过到快要死掉的情绪,她沾沾自喜地发表高论。 褚寻阳不小心让口水给呛了下:“是……咳、咳!是吗?” “好了,我要回房去睡觉了。”拍拍屁股离去前,又突然回过头来,“对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啊?!”他瞪大眼,赶忙用力摇头,“不、不用了——”“你讨厌我对不对?我就知道——”就着微弱的月光,褚寻阳看清了门边低垂下头的小脸挂满失落的神情,突然冒出头的良知,强烈地鞭笞着他的“铁石心肠”。 “不是这样的,我是说——你如果太忙,就不必麻烦你多走一趟了。”他硬着头皮说出一串违心之论。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水灵大眼再次燃起光彩,“我明天一定会再来看你的!”说完,也不等他回应,便蹦蹦跳跳、开心地离开了。 一等她走远,他又开始后悔得想一拳打昏自己。 他真恨自己,没事干什么如此心软,再任她这么胡搞下去,他这条命要是被她给玩掉了,那也实在不必太惊讶。 揉揉被她撞出的满身酸疼,再回头看了眼一屋子的杂乱,他认命地叹了长长的一口气。 第二章 乔浣儿果然遵守前一夜的承诺,一早醒来梳洗过后,便兴冲冲地找褚寻阳去了。 房内整整齐齐的,却没见着人。 她急急忙忙跑到隔壁房去,也没有!连他的随从也不见了! 这下,乔浣儿可慌了,一路喳呼地嚷嚷着:“姐姐、姐姐、姐姐!不见了,不见了啦——”“什么姐姐不见了,你姐姐好好的在这儿!”刚要出房门的乔织艳,见怪不怪地稳住那道横冲直撞的娇小身子。 “不是,不是啦!”浣儿咽咽口水,小小头颅摇得像波浪鼓似的,“我是说,褚大哥——褚大哥不见了啦!” 乔织艳挑眉斜睇她一眼:“褚大哥?!你们几时变得这么熟了?” “就昨晚嘛,姐姐也知道,浣儿笨笨的,每次都惹祸,可是褚大哥好好哦,他和别人不一样,都不会生浣儿的气,然后……唉呀,这不是重点啦!姐姐,你到底知不知道褚大哥去哪里了?” 咦?她这小妹几时变得这么精明了? 她家的小浣儿,是那种一次只能思考一件事的人,当她专注于某件事时,周遭的一切就会自动自发地由她脑子里摒除,所以要想转移她的注意力,只要扯来另一个话题,之前的那个,就会被她抛到九霄云外去。 可这会儿,她居然还能死惦着褚寻阳的下落,看来她很在乎这件事,比任何事都还要执着。 “我说浣儿,你不觉得你问得很好笑?褚公子只是咱们家的客人,又没欠咱们酒钱饭钱的,他要去哪里,咱们也管不着吧?” “可是、可是……唉呀,人家就是不要他走嘛!” 像只被遗弃的狗儿,浣儿说得委屈兮兮。 难得找到一个和姐姐一样,不会嫌弃她笨手笨脚的人,她都已经准备要对他很好、很好了,他怎么可以一句话都不说就偷偷跑掉? 骗人,褚大哥是大骗子! 乔织艳一向疼惜这个妹子,见她如此,实在也不忍心:“别难过了,浣儿。褚公子并没说不回来呀,你再等等,也许不一会儿就能等到他了。” “真的吗?”心思单纯是浣儿最显著的特质,简单的思考模式,一向分不出哪一句是讽刺,哪一句是夸奖,哪一句又是安慰,听姐姐这么一说,马上一扫阴霾,小脸燃起春阳也为之失色的光彩。 “或……或许吧!”乔织艳牵强地点了一下头。 “那我去门口等他!”话尾一落,人也跑得无影无踪,教乔织艳想捉都来不及。 而这一等,就让浣儿等了一整日。 一大早,褚寻阳与徐观涛先依原定计划,上当地府衙清查年满十五的少女,县官不知他俩来历,态度像防贼似的,没辙,褚寻阳只好亮出身份,随口扯说是代友人寻找失散的妹子,并严令保密,这才得到他要的资料。 这会儿,县官可恭敬得紧,一番研讨后,决定将所有年满十五的少女名列成册,再将有稳婆接生,并且出生记录完整的人一一过滤掉,剩下来的却仍是一长串,教褚寻阳光看就闹头疼。 明察暗访了一整日,名单上又去掉了大半,但,仍是一无所获,名单之中,有一个甚至还是勾栏院的卖身花娘,主仆俩你看我、我看你的,就是谁也打死都不想进妓院一步。 其中,有个名儿倒令他意外——乔浣儿。 她今年也十五了吗? 实在看不出来。他倒觉得这丫头比三岁的奶娃儿更不如。 他甚至连想也没想,完全不列入考虑。 开玩笑,刘妃可是艳绝天下的美人儿呢,这浣儿从头到脚,没一点像的。清清秀秀的小脸,连个“美”字都够不上边,活像个长不大的野丫头,刘妃要真生出了这种女儿,恐怕九泉之下都会悲伤地痛哭。 再回到客栈时,已是日落时分。 “少爷。”徐观涛低喊了声。 “嗯?”褚寻阳仍在思考,心不在焉地漫应一声。 “那个——浣儿姑娘——” “浣儿怎样?”他终于抬眼,顺着徐观涛的视线望去。 “褚大哥!”撑着下巴坐在阶梯上的浣儿也同时发现了他,惊喊了声,雀跃地跳了起来,直往他的方向奔来。 他是习武之人,纵然曾被她“暗算”成功,但依然改变不了他功夫极佳的事实,所以他现在若是想避开,绝对避得掉,可是那一刻,他脑子里所想的却是——依她这冲劲,他若真闪开,这丫头绝对会跌得哭爹喊娘。 就这一犹豫,转眼间,胸怀便多了个黏上来的小家伙。 “少……少爷,这……”徐观涛看傻了眼。他那威仪天生、英伟绝伦的主子,竟当街任个小丫头搂搂抱抱的?他们交情几时进展到这种程度的? 褚寻阳的错愕并不比任何人少:“浣……浣儿,你这是……”“我等你好久、好久了,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无视于他的尴尬,浣儿将脸埋进他的胸壑,闷闷地道。 “那你刚刚——”她就坐在人来人往的客栈门口,眼巴巴地等他? 别说徐观涛惊讶了,连褚寻阳自己都很疑惑,他们的交情有好到这种地步吗? “先进去再说好不好?这样不好看。”他已经留意到大街上无数双投向他们的打量眼光了。 “哪会?昨天晚上我们也是这个样子啊,你又没说不好看。” 此话一出,周遭传来此起彼落的吸气声,当然,也包括了徐观涛活像吞下一大颗卤蛋的拙样。 “少……少爷……” 褚寻阳沉着脸:“闭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 真是一千一万个该死!他就知道遇上这丫头准没好事,这下,只怕所有人全当他是心怀不轨的摧花魔了。 “不对吗?”天真的小浣儿,犹不知自己说了多暧昧、多引人遐思的言语,傻呼呼地偏着头问道。 拉开怀中缠得密密麻麻的小丫头,他尽可能地忽视四周的异样眼光,头也不回地进了客栈。 “褚大哥,褚大哥!”奇怪,他怎么都不理她啊?她有说错什么吗? 浣儿很用力地思考着,摇头晃脑地跟了进去。 “咦?褚公子,你回来啦!浣儿等你一整日了呢!你要再不回来,我们家浣儿今晚恐怕要睡门口了。”一见褚寻阳,柜台边忙碌的乔织艳便立即迎了上来,完全不晓得方才在外头的小插曲。 褚寻阳闻言停下步伐,讶然道:“你是说——她一整天都坐在那儿,没离开过?” “是啊,活像等情郎似的,怎么叫她都不肯进来。要不是胡乱啃了几颗馒头,真怕她饿成人肉干呢。”就连跑堂小二都恕不住嘴痒,插科打诨地戏弄浣儿。 褚寻阳神色复杂地回过头,小浣儿抬眼偷觑了他一下,又很快地垂下头,神情像个受虐小媳妇似的,教他心头难言地抽动了下,怎么样都做不到对她置之不理。 “乔姑娘,麻烦准备几样小菜送进房来。”简单地交代了句,转身正欲迈开步伐,又迟疑地停住,回身朝她伸出了手,“浣儿来。” 愁颜尽扫,乔浣儿欣喜地笑开,嚣张地霸住他整只手臂:“我就知道褚大哥是好人!” 第5章 是啊!所以古有明训: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嘛! 如果可以,他还真不想当这种“好人”呢! 事情演变至此,连他都很疑惑,明明不是在找人吗?怎么找着、找着,竟当起这丫头的老妈子来了? 因为没有浣儿捣乱,饭菜很快地就送进房里来。 看着她大快朵颐,褚寻阳斟酌着适当的字眼,沉吟道:“浣儿,你以后……别再这么做了。” “怎么做?”很不经大脑的本能应和语,并且专注地埋首饭菜中,努力挑出萝卜丝。 “就是等我回来的事。” “为什么?”挑完萝卜丝,改挑笋丝。 褚寻阳摇摇头,不苟同地将她挑出来的食物又重新倒回她碗中,不理会她的抗议,以眼神示意她不许挑食,然后才淡淡地回她:“不然别人会误以为你喜欢我。” “我本来就喜欢你啊!”浣儿回得理所当然,害褚寻阳一口饭差点给喷了出来。 “你——你说什么?!” “不过——”低头看了看碗中的食物,她扁着嘴接续,“现在不怎么喜欢了。” 她就是讨厌吃萝卜嘛,褚大哥还要逼她吃,真坏心。 褚寻阳苦笑一声,原来她的“喜欢”是可以折扣的。 这半大不小的丫头,哪会懂感情这回事呢?她所谓的“喜欢”,也只是单单纯纯对朋友,甚至是亲人式的好感罢了,她都喊他一声大哥了,不是吗?他真是想太多了。 “反正以后别再这么做就是了。我有自己的事要办,没多余的时间陪你,知不知道?” “什么事?我可以帮忙。” 褚寻阳摇头:“你帮不来的。”因为她只会愈“帮”愈“忙”,这种“帮忙”法,他实在难以消受。 “那——”停了下,浣儿小小声地道,“你不可以偷偷跑掉哦!” 褚寻阳愣了下。 她虽然坚决地等了他一天,但,心里其实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再回来吧? 这傻气的行为,令他心怜。 “为什么——舍不得我?”他不懂,他们明明才认识没多久,她这般在乎,是为了什么? “褚大哥从没骂过我笨蛋。”她低低吐出这一句。 简单的几个字,揉得他胸臆泛疼。 表面上大而化之的浣儿,其实一直都很介意别人说的话,是吧?否则,她也不会因为自己什么事都做不好而耿耿于怀了。 他微笑地揉揉她的头:“因为浣儿一点都不笨呀。” 浣儿顺势搂住他的颈子,带点撒娇意味:“也只有褚大哥会这么说。” 这也是她好喜欢、好喜欢他的原因。虽然他有时瞪着她的表情,像是在考虑着要不要干脆把她掐死算了,可是他跟中没有嫌恶,顶多就是很想哭的样子,从不曾怪她,也不曾骂过她。 而且,每次她一闯祸,他还是会保护她。 从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这么包容过呢! 褚寻阳犹豫了下,也伸手揽住她:“我答应你,就算要走,也会记得向你辞行,这样好不好?” “好。”浣儿用力点头,甜甜地笑了。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就是这么微妙,相识不过短短时日,对她,却已有了发自内心的疼惜。 这水水灵灵的女娃儿,拥有人性最原始的纯与真,不懂心机,也没有复杂迂回的心思,无邪天真得宛如白纸一张。 人了夜,褚寻阳辗转难眠,索性坐起身,披上外衣信步走出房门透透气。 今儿个是月圆,晕黄的月洒下朦胧光亮,夜风拂面,也吹来了几许寒意,他拉拢外袍,顺着长廊,走向静寂的庭苑。 这家客栈,说小还真不小呢! 由浣儿口中,他得知乔家两老在六年前便相继去世,留下的这间客栈,便由当时才十四岁的乔织艳接手打理,并身兼照顾幼妹的职责。 一名女流之辈,能将一间默默无闻的小客栈拓展成今日的局面,想来还真是不简单。 而这些日子以来,他也由乡里村民的口中,听闻不少对于乔织艳的赞誉之辞,知晓凭她的貌美绝伦、聪慧不凡,有多少青年才俊巴望将她娶回家;之所以到现在仍名花无主,甚至抛头露面、不辞辛劳地操持家计,为的便是那名令人放心不下的小妹。 他实在无法想象,乔织艳要真嫁了人,浣儿该怎么办?总不能当个活嫁妆陪嫁过去吧?这能看吗? 可若要也为浣儿找个归宿的话……不是他不给面子,而是……有哪个人会那么想不开,敢娶浣儿?娶了她无异是慢性自杀。 不是每个人都如他和乔织艳那般坚强,与其被她给慢慢磨死或气死,他想,任何人都会选择直接挖个洞把自己给埋掉,至少死得比较爽快。 想到这儿,他不由得失笑出声。 这小浣儿真是他打出娘胎以来,所见过迷糊得最不可思议的人了。 例如前两日,她右手握着菜刀来敲他的房门,要不是左手还抓着一尾鱼,他会以为这家客栈是黑店。 于是,他努力让自己忽略她的右手,只盯着她的左手问她:“你抓着鱼做什么?” “要煮。” “原谅我无法提供我的房间给你当灶房。”第一个念头便是:该不会灶房让她给烧了吧? 噢,休想!她休想再染指他的房间,他抵死不从。 “不是。”她摇头。 呼,那还好:“不然呢?你找我做什么?” “我想煮给你吃,所以来问你想吃什么鱼。” 这种事,她绝对不会想到要事先问他。总是要等到下刀时才发现不知从何煮起,然后便拎着尾奄奄—息的鱼儿招摇过市,以致形成现在这副模样几乎是啼笑皆非地,他叹笑道:“那你觉不觉得,你应该先将菜刀放下后才来问我会比较妥当?不然很容易引起人家的误会。”尤其刀上还沾着血水……“好。”说完,一溜烟跑掉了。 “唉——”不是要问他想吃什么鱼吗?不问啦?真没诚意。 他抿抿唇,转身回房。 椅子都还没坐热,不一会儿,敲门声又响了起来,门外的浣儿气喘吁吁,冲着他灿笑:“刀放好了。你要吃什么?” “嗯。”他点了下头,不经意又瞥见她左手的鱼……娘呀!他真想直接昏倒。 “你放了刀,就不会顺便把鱼也给放下?这也要我讲?”她以为拎着一尾苟延残喘的鱼到处晃很好看啊? “噢。”她头一点,再度跑得无影无踪。 接下来,不用等她敲门,他也不回房了,直接就站在房门外等她比较省事,反正她接下来一定还会再跑来问他该怎么煮这尾鱼。 结果,这回他等了半天,却没等到她的人,路过的乔织艳还一脸疑惑地问他站在门边做什么。 他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难不成要他说,他被一个小丫头给耍了? 然而他也知道,浣儿不会戏耍人——呃,或者说,她会因为太迷糊而“不小心”戏耍到别人,但不会“存心”去耍人,这样会比较贴切。 他满心困惑地找上前院,才知道她放好鱼,在回来找他的半途遇到客栈的伙计,两人聊得不亦乐乎,就“很不小心”地忘了找他的事。 最后甚至还傻愣愣地反问他:“找你?我找你做什么?” 天哪,地呀!让他死了吧! 褚寻阳抚额呻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扣除掉当时那泄气到无言以对的心情,事后想想,浣儿真的是迷糊可爱得紧,一些突如其来的举动,总是弄得他哭笑不得。 正想着她呢,耳边便传来她清稚细嫩的嗓音:“喵喵,你在哪里,快出来,别淘气了。” 她正弯着身子不知在找什么,小屁股翘得高高的。 褚寻阳无声无息地来到她身后。 “你在做什么?” “哇!”浣儿惊叫一声,跳了起来。一见是他,这才傻呼呼地拍拍胸口,“吓我一跳。” 娇憨的神态,惹来他一笑,顺手捏了她鼻头一记:“胆小鬼。” “唔!”浣儿挥掉他的手,咿咿唔唔地抗议;“你才是坏心鬼,人家鼻子都够小了,你还乱捏。” “就是太小了,才想捏挺一点呀。”褚寻阳说得全无心虚。不知不觉中,逗弄她已成习惯。 浣儿吐吐粉舌,朝他扮了个俏皮的小鬼脸:“才怪,那叫肿,不是挺。” 褚寻阳闷笑,摆出一脸意外:“原来你分得出来呀?” “什么话?褚大哥是坏人。” 瞧她鼓着两腮、气呼呼的逗趣模样,看得褚寻阳手痒,又想捏人了。 在他动手往她粉嫩嫩的两颊捏去前,浣儿也读出他眼中不怀好意的光芒,很快地捧着小脸退开,满脸的防备。 咦?她怎么突然变精明了? 收起玩心,他正色问:“你半夜不睡觉,在这里晃来晃去做什么?” 更正确地说,她比较像是刚由床铺爬起来——由那一身雪白的中衣襦裙及披泻的长发可以作证。 他叹了口气,扯下外衣往她身上裹,浣儿也大大方方地拉好袍子,分享他残留的体温。 “对哦,差点忘了!快,帮我找喵喵。” 喵喵? 他直觉反应:“猫吗?” 浣儿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像是他说了什么弱智语言。 褚寻阳不解。“难道不是?” 她摇头:“是狗。” 褚寻阳张着嘴,一时间发不出声音来,瞪了她半天才挤奇书-整理-提供下载出话:“……狗?!你帮一只狗取名叫‘喵喵’?!” 第6章 她脑袋有问题啊? “因为它长得很像猫。”浣儿为自己的智商辩解。 “浣儿。”他喊了声——用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口气,“一只狗再怎么样也不可能长得像猫吧?” 他现在怀疑,有问题的不是她的脑袋,而是眼睛。 “它刚生出来的时候真的很像!”她依然努力坚持己见。 褚寻阳突然觉得,大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和她讨论一只狗的长相实在很可笑,于是勉为其难地迁就她:“那你这么刻不容缓地找一只狗——好,我更正,一只很像猫的狗——有事吗?” “我睡到一半,就想起晚上忘了喂它了。” 早习惯了她出人意料的行为,但褚寻阳仍是有种无言以对的感觉。 “那有必要在大半夜吹着冷风,也不加件外衣,就这样一身白衣素裙、披头散发地飘过来、晃过去?” 胆小一点的,恐怕会被她给吓掉魂。 她偏着头,反问:“有什么不对吗?” “当然不对,别人会误会。” “又误会?!”小浣儿不爽了,“你怎么一天到晚都在误会呀!” 那是因为,她一天到晚都在做让人误会的事啊! “回房睡觉去,它一餐不吃不会死。” “不行。喵喵会饿。”瞧她这架式,看来不找到那只狗是不会死心了。 褚寻阳闭了下眼又睁开,无奈地妥协:“好,那我帮你找,这总成了吧?” 就这样,堂堂宁遥侯,又多干下了一桩蠢事——大半夜冒着露水,陪个女娃儿寻找一只“据说”长得很像猫的狗。 这要让朝中那群文武百官知晓,怕不全笑得趴在地上找门牙。 唉,谁教他不忍心见她单薄的小小身躯吹着冷风受罪呢?只要能让她乖乖回温暖的被窝去,要他干下再多蠢事,他都认了。 找着、找着,一声细微的呜咽传来。褚寻阳是习武之人,听力特别敏锐,他循声找去,利落地翻上墙头,这才啼笑皆非地发现——“浣儿,过来。” “褚大哥,爬墙很危险。”她自以为是地训诫。 褚寻阳失笑:“我知道。” “那你下来,我不会跟别人说的。” “那还真是感谢你了。”他轻哼。 她甜甜一笑:“不用客气,我是好人嘛!” 还当真咧? 褚寻阳抿抿唇:“就算我找到了你的喵喵?” “你知道喵喵在哪里?快说、快说!” “你上来不就知道了。”他存心戏弄地丢下一句。 “好。”浣儿连想都没想,当真撩高裙摆就要攀爬——啧!瞧瞧,一大截雪白的嫩腿儿都露出来了,这能看吗? 他矫捷地跃下:“这样比较快。” 说完,健臂往纤腰揽去,纵身一跃,转眼间,两人已置身墙头。 “哇!好厉害,褚大哥,你是怎么办到的?我要学、我要学——”“嘘——”褚寻阳捂住她的嘴,阻止怀中人儿兴奋过度的声浪,“这叫轻功,你学不来的。还有,你的喵喵——”他往墙外某个方位指了指。 “喵——咦?那不是隔壁王婶养的咪咪吗?” “咪咪?”褚寻阳连思考都不必,就能够直接肯定这名字是谁取的了,“又是因为长得像猫?” “不是。因为它呜呜呜的声音像猫。” 很好,再加一条:她不仅脑袋、眼睛有问题,连听力都有! 浣儿不解地扯扯他的衣角:“它们在做什么?姿势——好奇怪。” “你不知道?!”这下头大了。 “难道你知道?” “呃——”褚寻阳愣住,尴尬地无言以对。 “说嘛、说嘛——”浣儿赖着他,硬是要缠出个答案来。 “那个——呃,简单地说,叫交配,也就是——繁衍后代,这样你懂了吗?”一个喵喵,一个咪咪,真是绝配! “就是会生小狗狗吗?”她偏着头思考。 “是埃”他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肯乖乖回去睡觉了吗?它看来并不是很需要你的晚餐。” 饱暖思淫欲,这句话适用于任何有生命的动物上,他倒认为,它根本不必吃太饱。 “好,褚大哥晚安。”忘了正置身墙头,她往前一跨,身子笔直地往下坠——褚寻阳神色一变,反应迅速地捞回她,安稳地落地。 “我的天!浣儿,你想吓死我吗?” 浣儿神情呆滞,眨了眨“发生了什么事”的大眼睛,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像她这种步步惊魂法,褚寻阳根本不敢领教,也不打算再放开她了,直接就抱着她回房。 “好了,迷糊蛋,乖乖地给我闭上眼睡觉。”将她放人柔软的床铺,拍拍她粉嫩的脸蛋,道了声晚安。 正欲离去时,身后传来轻轻细细的嗓音。 “褚大哥,我真的好喜欢你哦!” 开门的手一顿,褚寻阳一笑置之,轻轻阖上了门。 第三章 浣儿很黏人,而被黏的对象当然是——褚寻阳。 时时刻刻,只要有褚寻阳在的地方,经常会看到浣儿以极腻人的姿态绕着他打转,有说有笑,好不亲密。 没有人知道浣儿为何谁都不缠,独独赖他、缠他;也没有人能理解沉稳自律的褚寻阳为何待所有人都沮淡疏离,独独任她赖、任她缠。 这天,褚寻阳刚由外头回来,寻人之事毫无进展,相对的,他的心情也轻松不起来。 他和徐观涛分头进行,现在只希望另外一边能有点收获。 一踏进客栈,他就察觉到气氛不大对劲,往里头走去,几个像是打手的人分别盘踞在周围。那名流里流气的男子,一看就知道是不务正业的纨祷子弟。 “怎么样?考虑好了没?嫁我不错的。瞧,本公子生得一表人才,嫁给我不愁吃又不愁穿的,用不着再辛苦地抛头露面,多好!” 乔织艳蹙起娟细的柳眉:“我说不嫁你听不懂吗?像你这种不学无术的富家子,要真嫁你,我这辈子就毁了!” “你——”磨了半天,男子也火了,耐心彻底告罄,“我好说歹说,你别不买账!本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也不想想,就凭你的家世也配得上本少爷吗?要不是看在你这张脸蛋够艳,身段够媚,销魂起来铁定够味,本公子会花这么多时间在你身上?” 淫秽不堪的言词,令乔织艳忍无可忍。 “请你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至于婚事,我乔织艳就是死,也决不委身于你这种人!” 男子沉下脸:“问你是给你面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管你答不答应,我明天就差人来下聘。 来,先给相公我一个道别的吻吧——” “你——放手!”乔织艳羞愤难抑,挣扎中,毫不犹豫地送出一记巴掌。 “想打我?哼,不自量力。”男子不费吹灰之力地擒住皓腕,反手一甩,过猛的力道令她站立不稳,往后跌去。 预期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落进了一道宽阔的胸怀。 “没事吧?”褚寻阳温声道,伸手稳住她。 观看了好一会儿,他总算弄清事情的始末。 “褚——褚公子。”她惊疑不定地仰首,发现自己正偎靠在他温暖有力的臂弯之中。 那一刻,她竟莫名地感到心安。 她知道,他一定会保护她不受伤害的,那样的神情,像是可以无畏风雨地护卫她……在那双关怀的眸子下,她才发现,在自己佯装出的坚强表象下,其实潜藏着娇柔的小女人本质,她也需要被怜惜、被呵护。 一瞬间的脆弱与悸动,教她不禁泪眼朦胧了。 褚寻阳误以为她是受到太大的惊吓,出言安慰:“别担心,有我在。” “嗯。”她轻点了下头,在双亲离世后,首度容许自己什么都不管,将一切交托给他。 “喂,你这小子还不快给我放手!那可是我的女人,你不要——”嚣张的喳呼声,终止于褚寻阳冷冷地一抬眸。 “你的女人?”他一字字说得特别慢、特别冷,凝沉面容挂着笑,却是让人不寒而栗的那种笑。 “本——本来就是。”该死!这家伙打哪冒出来的?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呀,怎么自己的声音就已经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我可没听见乔姑娘允婚,你倒是说说,你的女人在哪里?” “哼,本少爷看上她是她的福分,她不允也得允!”男子强撑气势,硬是嚷了回去。 褚寻阳寒眸一凛,面色又冷了几分。“就连当今皇上,行事都得依个‘理’字,你倒嚣张啊!光天化日下逼婚,你当这天下没王法了吗!” 男子一时心虚,答不上话来。 光气势便矮上人家一大截,面子一时挂不住,恼羞成怒下,朝左右打手吆喝:“你们杵在那里做什么?还不给我上!” 震慑于褚寻阳的凛然威仪,一群打手你看我、我看你,无奈主人命令已下,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战场上出生入死多少回,褚寻阳从没惧怕过,如今又怎会将这群乌合之众看在眼里? 只见他泰然自若地将乔织艳推往一旁,从容迎战。 雨点般的拳脚朝他飞来,他神色未变,潇洒地回身避过,其身形宛如游龙,一群人居然连他的衣角都碰不着。 顺手捞起一把竹筷,褚寻阳顺势射出,顿时,哀嚎声接连响起。 “还来吗?”捻起另一根竹筷,望向剩下那几名没受伤、迟疑却步的家伙。 “下一回,我要射穿的,会是脑袋!” 他出手一向极有分寸,拿捏在给予教训、却不致命的范围内,但要真惹恼了他,他可就不能保证什么了。 第7章 一群人闻之色变,再也不敢多做停留,急忙连滚带爬地逃命去了。 “等等。”冷不防的一声叫唤,宛如夺命铃,吓得他们腿都软了。 褚寻阳冷讽的眼瞟向桌椅倾毁的凌乱地面:“不必有所表示吗?” “是……是!”前一刻还气焰高涨的男子,此刻只剩面色如土的狼狈,忙不迭地将银两奉上,“乔姑娘,这些银子是赔偿你的损失,还请您大人大量,别计较我先前的冒犯。” “这……” 也不等她回应,放下银两,就赶忙逃命去了。 乔织艳满心感激,抬眼望向身前那张俊伟绝伦、出众不凡的面容,平静二十载的心湖,挑起点点涟漪……“褚公子,今儿个真是多亏有你,否则我还真不晓得如何是好……啊!”绊到了地面上的残木,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小心!”他反手一揽,勾住了柳腰,也解了她的危机。 再度靠回这温暖的胸壑,她发现,心头竟无法自主地眷恋起这样的温柔与安定……绝艳娇容泛起浅浅红霞,迷乱狂悸的心,失了自制。 “谢谢。”她低眉敛眼,含羞带怯地低声道。 “浣儿呢?”发生这种事,浣儿人在哪里? 褚寻阳满心挂念着那个小小可人儿,以致没多留意其他。 “她受了点伤,在房里——”话都还没说完,褚寻阳便松开她,飞快奔了进去。 乔织艳愣愣地瞧着他消失的方向,难以言喻的怅然悄悄在心头泛开——褚寻阳忧心如焚地赶至浣儿房中,却看见她吵吵闹闹的,而跑堂小二正卖力地在安抚她。 “不管,不管,我要出去救姐姐——” “浣儿!” “咦?褚公子,你来得正好,我正拿她没法儿呢!她一向听你的话,这里就交给你了。”跑堂小二如见救星,松了好大一口气,逃命似地赶紧离开。 “褚大哥,快,去帮我救姐姐。”浣儿不由分说,拉了他就跑。 “浣儿。”他轻叹,反手将她拉回。 “连你都不愿意帮姐姐?”她泪儿涟涟地扁起小嘴,眼看豆大的泪珠就要滚下来了。 “不是。”他再叹了一口气,“我已经解决了。” “真的吗?” “你信不过我?” 浣儿连想都没想,很快地用力摇头。她当然相信他,褚大哥是她见过最好、最棒的人了。 “那姐姐现在还好吗?” 褚寻阳眉心一蹙,盯着她额上的伤:“绝对比你好。” “呵……这个……”浣儿傻笑着退开一步,双手遮住额头。 “过来。” “你——不会打我屁股吧?”不能怪她这么想,谁教他端着一张大便脸。 “我说过来。”懒得理会她乱七八糟的想法,褚寻阳坚决地重复,不多浪费一个字。 “呃……我先说好哦,我现在很痛、很痛,你要是一个英雄好汉,就不能很可耻地在这种时候做出欺凌弱小的行为……啊!” 等得不耐烦,褚寻阳直接上前抓人。 “哇,救命啊!褚大哥,你不可以……好啦、好啦,要打屁股让你打,但是要轻轻的哦,不可以打太重,不然我——”“闭嘴!你再鬼吼鬼叫,我就真的打你屁股,而且绝对不会是‘轻轻的’!”褚寻阳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确定她已安静下来,才动手拆开她额上胡乱包扎上去的布。 渗血的伤口,比他想象的还严重。 “怎么弄的?” 他眉心深锁的表情实在很吓人,浣儿咽了咽口水,很怕一个不小心,她的小屁股会遭殃:“因为他们好坏,欺负姐姐,所以——”“所以你这个小笨蛋就忘了秤秤自己几两重,冲上去让人家练拳头?” “他们没有练拳头。”浣儿自认有义务解说当时的状况,一本正经地纠正道。 “他们只有把我推开而已,都是桌子太硬了,害人家撞得好疼。” “好,那是桌子的错,我代它向你道歉。”褚寻阳顺着她的话接口,和她说话,根本不需要动用多余的脑力,愈无厘头愈好沟通。 “那吹吹——”她娇憨地将身子靠向他,像个乞讨大人怜惜的孩子。 褚寻阳不经思考地搂近她,边拭着她额上残留的血渍,一边轻柔地呵着气。 “乖,再忍一下就好了哦。” 抹掉那些市井间随处可见的药膏,改洒上他随身携带的金创药粉,果然不意外地听见宰鸡般地惨叫。 “哇、哇、哇——好疼、好疼!褚大哥,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虽然我第一回见面就将酒往你身上倒,处处惹麻烦,还无数次差点谋杀掉你,但你明明不是会记仇的人嘛,何况事情又没发生……噢,好吧、好吧就算发生了,我也会每年记得给你扫墓上香,你一介男子汉大丈夫,就别计较这么多了嘛……”哼、哼!她也知道她曾差点谋杀掉他?不错嘛! 褚寻阳没好气道:“啧!闭上你的嘴巴,免得别人以为这儿发生了凶杀案。”还扫墓上香咧!就算真有这一天,她也只会烧香烧到把他的墓给烧个精光,任他落个标准的“尸骨无存”,他太了解这小灾星的闯祸功力有多不容小觑,那是“切肤之痛”所换来的认知。 “人家真的好痛嘛。”泪眼汪汪,她说得可怜兮兮。 “好好好,别叫了。”处理完伤口,他由袖口取出一只造型可爱的捏面人递向她,“喏,给你。” “哇!”她又叫了,这回是惊喜,急巴巴地并拢小手,等待他放下。 褚寻阳想了想,又抽回手:“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还有条件?”小脸皱了起来,“褚大哥是小气鬼。” “不要吗?那算了——”他作势起身要走。 “要啦、要啦!”她急急忙忙地拉住他,小小的身子死巴在他身上,怕他真的跑掉。 “那好。”他先将金创药放进她手中,“每天都要上药,知道吗?” “唔。”她胡乱哼应一声。 又不是笨蛋,这药抹起来痛得半死,她才不会自讨苦吃咧! 褚寻阳随便一瞄都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冷不防地加了句但书:“不准左手接过,右手就往窗外丢。这药可是千金难求的,对伤口的愈合极具功效,你敢一天不抹,让我察觉,我再也不理你,不信你试试。” 娘呀!这褚大哥真恐怖,连她在想什么都知道。 浣儿扁扁嘴,心不甘情不愿地接过:“好嘛,好嘛。” 褚大哥比她聪明,她有没有抹药,他一定知道的,她可不敢去冒险惹他生气。 她是很怕痛没错啦,但她更怕褚大哥不理她。 “这才乖。”褚寻阳微微一笑,将捏面人放进她手中。 “谢谢褚大哥。”心思单纯的她,很快地就忘记前一刻的不满,甜甜蜜蜜地仰首亲了他一记。 褚寻阳一震,愕然望向她。 浣儿似乎没将这反射性的举动放在心上,就像吃饭睡觉般的自然,小小身子贴靠着他,径自把玩手中的捏面人。 然而,褚寻阳却再也平静不了。 怔怔然抚着颊边,上头没有残留的胭脂,只有浅浅的余温。浣儿今年也已十五,不算小了,但清秀的小脸儿,不管何时见到,总是脂粉未施,却有其他女子所没有的清甜味儿。 纯真率性的她,并没有绝艳之姿。要论姿色,任何人都会直接叫她到墙角去数蚂蚁;要论性子,更是要人想不摇头叹息都难,她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女性自觉,然而,这再单纯不过的一吻,又为何会教他心旌神动? 见她把玩着他随手送的小东西,那欣喜的甜笑,让他有了娇宠她的满足感,她甚至只是个还要人疼的大孩子而已呀! 也因为这样,在街头见着这小玩意儿时,他直觉地就想到她,上头捏的是只可爱的鸟儿,就像浣儿,一只娇俏可人的小百灵鸟。 愈来愈深浓的惦念与疼宠,使他不由得暗暗自问:他们之间所存在的,究竟是什么? 上回那条鱼没煮成——因为来来回回跑了好几趟,早不晓得被扔到的哪个天涯角落去了,但浣儿可一直惦着这事儿呢! 之后她也曾说过要弄这个、炖那个的,但也没一次成功——关于这一点,褚寻阳完全不感到意外,事实上,要真对她抱以期待,那才真是蠢到了极点。 于是她又说了:“这次一定会成功!” “得了吧!你哪回不是这么说?”褚寻阳完全不给面子,台阶全给拆个精光,并泼上一桶凉飕飕的大冷水,企图浇醒她的白日梦。 “这次是真的啦!”她哇哇大叫。 “我看你就别勉强了,我明白的。”他状似遗憾地摇头叹息。 没能吃到她亲手烹调的食物,他并不惋惜,更正确地说,他还为自己数度的“死里逃生”而庆幸万分,多亏他平日烧香烧得勤,祖先有保佑啊! “什么话啊!我跟你赌,这次一定会成功,不信你等着!”不服气地发下宏愿后,一溜烟就跑得不见人影。 什么嘛,居然斜眼看人!她这次一定要让褚大哥刮目相看! 在厨房忙了一下午,弄得灰头土脸,最让她得意的是,这回很顺利哦,截至目前为止,都没有出任何状况。 呵呵!她就知道,她要是认真起来,还是可以很聪明的,褚大哥要是知道,一定会夸奖她的,她已经等不及要让他品尝她的手艺,看他惊喜的表情了呢! 正得意地想着,肩头让人给拍了下。 “小丫头,在想什么?瞧你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儿。” 第8章 “咦?忠伯。我拜托你的事呢?” 忠伯是这儿的大厨,他手艺很好哦,浣儿所有的做菜本事,全是向他学来的呢! “喏,全在这儿。”忠伯将一包东西递给她。 里头有红枣、当归、枸杞子……等等,全是药膳必备的中药药材,那是他刚由药堂调配回来的。 他忍不住好奇地多问一句:“丫头,你炖药膳,是想给谁调理身子啊?” 浣儿甜甜一笑:“褚大哥最近好忙,不补补身子,会累坏的。” “哟,你倒挺关心他嘛!” “褚大哥对我很好。”小丫头有问必答,完全没留意他脸上带着兴味的戏谑。 “那忠伯对你也很好,怎就不见你说过要炖个什么来给我补身?”啧,不就关怀心上人嘛,拐什么弯儿呢? 如果期待她听出忠伯别有深意的戏弄,那他可能要失望了。 “忠伯也要吗?那我明天再帮你炖,今天好忙,要先弄给褚大哥吃。” “咳——”老脸变了脸色,僵笑着回道,“我想——不必麻烦浣儿了吧?” 瞧瞧,他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浣儿偏偏头:“好怪,褚大哥也这样说耶!你们都对浣儿很好,真的不必客气啊!” 他想,他能够理解褚寻阳的心情。 天地为鉴,他们哪是客气啊!他们只是太清楚生命可贵罢了,谁晓得她那颗迷糊到能看不能用的脑袋,会不会阴错阳差地让他们一餐直接吃到阎王殿去? “浣儿不必费心了,我的身子自己会打理的,瞧,我这不就顺道去药堂抓了药回来了吗?”忠伯僵笑着,企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浣儿这才注意到,他手中果然抓着另一帖药。 “忠伯生病了吗?” “也没什么,最近肠胃不太通,抓帖药来清清肠。唉,人一老,毛病就跟着多了。” “忠伯要保重,浣儿喜欢吃忠伯的醋溜鱼。”她说得太认真,忠伯听得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难不成他的价值仅在一盘醋溜鱼上? “为了浣儿的醋溜鱼,忠伯会保重的。” “好。” 两人又东拉西扯地聊了几句,忠伯才说:“你去忙吧,褚公子还等着你的药膳呢!我待会儿再进来。” 忠伯走后,她顺手拆开桌面上包好的药帖往熬着温火的食盅里倒。呵呵!多么霹雳无敌超完美的膳食啊! 这回褚大哥想不佩服她都不成喽! 第四章 盯着名单中的最后一笔记录,褚寻阳只觉鬓边隐隐生疼。 天哪,勾栏院!瞧瞧皇上给他找了个什么好差事! 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忽略,但是—— 如果这个让他刻意略过的人,真的是绛梅公主呢?毕竟被抱离宫中的她,会有什么样的遭遇谁都说不准,如果她真的有幸大难不死,却又不幸地所遇非人,那么会沦落花街,并不是不可能的。 尤其她的名字—— 若不亲自去证实,又怎能心安? 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竟被逼到不得不进妓院……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恼火地揉掉眼前的纸张,褚寻阳深深吸了口气,在勇气还没消退之前,大步离开房间。 一刻钟后。 “褚——咦?人到哪儿去了?”随后进房的浣儿喃喃自语。 摆下一锅膳食,她好生失望。 真是的,难得她没出半点差错,结果却没人捧常她泄气地坐了下来,撑着下巴,两眼无神地转了转,不经意瞥见地面上的纸团。 “咦?这是什么?”她好奇地捡了起来,摊开大致浏览了一番。 全都是女人的名字耶,下面还有注解……褚大哥就是在忙这个吗? 可是也不对,这些名字全都被划掉了,而且还有她的哦!真奇怪。 最后,她目光定在没被划掉的那一行。 “迎香院——啊!这个我知道,就是东街胡同的那家勾栏院嘛!”她偏头思考,“姐姐说,那是男人才会去的地方,可是好奇怪,那个地方到底哪里好玩?为什么男人全都喜欢去?” 以前她并没有特别想知道,但是现在连褚大哥都去了,她想,褚大哥喜欢的东西,她一定要弄清楚,下回如果不小心惹他生气,她可以陪他玩,就不怕他不理她了。 呵呵,她真是聪明。 说做就做!当下,她立即化心动为行动,出门前还偷偷换了男装,扮成男人的模样,因为姐姐说只有男人才能去嘛,那她这样就可以去了吧? “张公子啊,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人家一下,秋菊可想死你了。” “是吗?你这张小嘴儿真甜,来,让大爷我尝一下。” “啊,您坏死了——” 一道道莺声燕啼传了出来,站在门外的浣儿突然迟疑了起来,心中隐约觉得,这样做好像不太对——正犹豫着该不该进去,迎香院的老鸨眼尖地瞧见了她,赶忙热切地迎上前招呼:“哟,我说这位小哥,既然来了,就进来坐坐嘛!” “呃,我、我是——”来不及说什么,人便让老鸨给拉了进来。 淫声浪语,打情骂俏,满室的春色,教浣儿新奇地瞪大了眼。 哇,每个姐姐都好漂亮哦!皮肤白白嫩嫩,声音又娇又柔,她要是有她们的一半就好了。 “她们穿这么少,不会冷吗?”身上披着薄薄的纱衣,都看到肚兜了,这样不是全被看光光了吗? 老鸨掩嘴发出老母鸡般的笑声:“呵呵,小公子真爱说笑。咱们迎香院的女人,不就是卖肉吗?不然你当这儿的客人是来买什么的?” “卖肉?!”浣儿大惊失色,“不不不,我不吃人肉的。”这是什么鬼地方啊?褚大哥怎么会喜欢来呢?真是搞不懂。 老鸨露出看怪物的眼神,好一会儿才了然道:“这位小哥是头一回来这种地方吧?” “对呀,可是我还是不打算吃人肉。”浣儿慎重地又声明一次。 “那我找个漂亮的姑娘伺候你,保证你会爱死这销魂滋味的。”不等她回话,老鸨旋即扯开嗓门吆喝,“桃红啊,还不快过来伺候。” “来了——”名唤桃红的姑娘扭着丰润妖娆的身躯走了过来。 “哎哟,这位公子哥儿生得可真俏啊!瞧瞧,唇红齿白,俊秀得紧呢!就不晓得成年了没。”她可不想一个不留神,“摧残”了株小幼苗啊! “我成年了。”浣儿认真地回道。 十五及笄后,姐姐说她已经是大姑娘了,谁都不可以再说她是小孩。 “可能发育得晚,身形比较娇小吧!”老|qi|shu|wang|鸨做了一番自我说服。 “那,到我房里去吧,让桃红好生伺候。”她一面说,还一面和老鸨交换了记暧昧的眼神。 这俊娃儿一看便知是童子之身,她桃红可真走运,平白捡了个便宜。 浣儿摇头:“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你有喜欢的姑娘了?”桃红难掩失望。 浣儿又摇头:“我没有喜欢的姑娘。”她喜欢褚大哥,但褚大哥是公子,不是姑娘。 “那——” “我找褚大哥,请问你们知不知道我褚大哥在哪里?” “褚大哥?!”两人异口同声地喊道。这是什么情形? “对。他应该是来这里没错吧?”浣儿很期待地眨巴着大眼,望住两人。 “呃?”迎视她清亮纯真的眼儿,就连见多识广、软硬不吃的老鸨,都狠不下心任那双漾着无邪渴求的明眸失去光彩。 “是有个姓褚的男人来这儿没错。”老鸨干干涩涩地回道。 “那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这——”老鸨为难了,“你知道这事儿——是不太适合有外人打扰的……”“我不会打扰他的,我只是想知道褚大哥在做什么就好了。拜托拜托嘛!”浣儿双手合十,仰着小脸乞求。 “那——那好吧。”老鸨拗不过她,只得勉为其难地吩咐道,“桃红,你带这位小公子去春梅的房间。” 状况演变至此,桃红已无力表示什么了。 明明是一场香艳的桃色交易,最后却沦为带路门僮?真是令人欲哭无泪蔼—偏偏,天真单纯的浣儿犹不识身畔人儿的哀怨,一路聒聒噪噪,问题忒多。 “桃红姐姐,里面有声音耶!”行经一间厢房,声声酥媚撩人的吟叫勾起了小浣儿的好奇心,在桃红制止前,她已抢先一步推开房门。 “呀!”绮罗帐内一双翻云覆雨、交缠赤裸的身躯,同时止住动作,错愕地望着她。 “抱歉、抱歉,两位继续。”桃红连忙将看傻了的浣儿拉出来,迅速地关妥房门。 “他、他们——”被拉着跑的浣儿直指着身后的厢房。 “谁叫你乱来,这下尴尬了吧!”桃红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他、他们——”支支吾吾了半天,总算挤出下文来了,“他们——在交配吗?” 咚!桃红一个不留神,朝门板撞了上去。 交、交配?! “对呀!”因为那个动作和那晚看到的喵喵、咪咪很像,有异曲同工之妙哦! 呵呵,她真的变聪明了,会举一反三了呢! 可是为什么桃红姐姐的表情会这么奇怪? “难道不是?”她大惑不解地眨眨灵眸。 “你要这么说——也是可以啦!”交配?!多怪的词儿,她还是头一回听到有人这么形容这档子事。 而,另一头—— 在桃红被浣儿弄得哭笑不得、无言以对的同时,褚寻阳正浅浅地啜饮着温酒。 第9章 身畔佳人柔情似水、殷勤伺候,他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知道小浣儿现在在做什么?有没有乖乖的?还是正闯祸闯到令人欲哭无泪? 思及那甜美的小小娇娃,唇畔不自觉勾起浅笑。 “褚公子——”一声娇娇媚媚的低唤传来,旋即,偎靠而来的温香娇躯贴上了他的胸怀,褚寻阳下意识地蹙起了眉,本能地感到排斥。 曾几何时,他已习惯了那爱笑、爱撒娇的小小身躯缠腻在怀中的滋味,没有多余的柔媚暗香,只有清清甜甜的阳光朝气,是那么地契合着他,仿佛那娇娇小小的身子,生来便该在他胸怀栖息。 他不着痕迹地移开怀中娇躯,温淡地微笑:“姑娘似乎稍微热情了些。” 春梅娇笑:“公子花钱至此寻欢,买的,不正是这款风情?” “那么姑娘呢?沦落花街,卖弄风情,又是为了何故?” 她抛了记勾挑媚眼:“我说褚公子,咱们迎香院里,每一个姐妹都有自己的故事,若真要说可是说不完的。” “我只想听你的。”褚寻阳不被她放浪轻佻的言行所影响,定定地望住她。 春梅一愕,旋即又笑得风情万种:“要编出一套赚人热泪的故事并不难,问题是,你也未必会信吧?” “你说我就信。”他神色认真地道。 “还有什么?不就身不由己吗?”春梅仍是笑,却隐约掺了丝苦涩味儿。 “褚某愿闻其详。” “我是被养父卖进来的。” 褚寻阳心下一震:“你是养女?” “如果不是养女,生我育我的父亲,会强暴自己的亲生女儿吗?”她耸耸肩,说得满不在乎,眼角却隐约闪动泪光。 褚寻阳敛起眉,不动声色:“关于你的身世,你知道多少?” “一无所知。只确定我是在襁褓时让人捡来,养母死后,养父再无顾忌,糟蹋了我后,还将我卖人青楼。” 不知不觉中,他双拳握得死紧:“那信物呢?可有足以证实身世的线索?例如——胎记?” 褚寻阳小心试探。这一刻,他突然强烈地希望她不是绛梅公主、希望真正的绛梅公主让好人家收养,如今正平安快乐地生活在天涯的某一方,纵然他得为此而三年五载地找下去,他都甘愿! “要什么信物呀!我亲生爹娘都狠得下心抛弃我了,我还认什么亲?” “可是——” “唉呀,别说这些煞风景的话了。公子来此,应该不是为了听我的身世吧?”水媚香躯再度偎上,勾缠的藕臂抚弄他温热的胸膛。 褚寻阳本能地扣住那只软腻小手,如果她真是绛梅公主,那么此刻的冒犯之举可就罪该万死了。 正欲推拒之际,他转念一想,又顿住了。 问题在于,如果不这么做,他如何证实她到底是不是绛梅公主? 她的态度已摆明了并不愿配合,可若不亲眼证实,他难消疑虑。 思及此,他暗暗咬牙,一手改环上纤腰:“我来。” 一旋身,将她压向床铺,他无视她上半身的无尽春光,大掌撩高裙摆,抚上她的大腿——顿时,他翻身跃开。 没有任何的胎痕,大腿雪白无瑕。她——不是绛梅公主! 顺手拢回衣衫,他吁了口气。 也许这样的想法很不该,但这一刻,他只觉如释重负,庆幸她不是他要找的人。 迎视她眸底的错愕,他不甚自在地别开眼,正好瞥见攀靠在窗边的小小身子。 “浣儿?!”他惊讶地喊道,“你怎会在这儿?” 糟糕,被发现了。 缩回伸长的脖子,浣儿吐吐舌,认命地走出来。 “褚大哥,好巧哦,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她摇头晃脑、傻兮兮地笑着,企图粉饰太平。 “少来。”褚寻阳完全不买账,食指朝她小脑袋瓜戳去,“说实话。” “唔。”浣儿两手护着头,“别乱戳啦,变笨了要你负责哦!” 哼哼!早就笨得无药可救了,还有差吗? 他实在不忍心告诉她:你乔浣儿要想变聪明,恐咱得重新投胎才有望,换言之,关于她的智慧,根本就是个不值得讨论的话题。 “浣——儿!”他拉长了尾音,不容她再顾左右而言他,“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知道。姐姐说,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 “知道你还来?!” “人家也想来见识见识嘛!” 见识?!褚寻阳的眉心打了个结:“这种事没什么好见识的,回去!” “不要!”她刚才都看见了,褚大哥和那个女人抱来抱去的,以前,褚大哥都只抱她的。 他—定是想赶走她,让那个女人陪他做那种……就是那种姐姐说男人都很喜欢的事,可是却不让她学,不让她也给他快乐,不公平! 讨厌,心为什么要酸酸的,好像吃了忠伯的醋溜鱼的感觉一样……褚寻阳沉下脸:“不许胡闹,这种地方不是你能来的。”就算来了——也没什么搞头嘛! “骗人!你自己还不是偷偷跑来,就你能来,我就不能来啊!褚大哥是小气鬼!”浣儿扁着小嘴,大声吼了回去。 她……一个大姑娘上妓院,居然还吼得比他更嚣张,这、这、这——真是活见鬼了。 深深吸了口气,他息事宁人地道:“好,咱们各让一步,一起回去,如何?? 浣儿眨眨眼:“真的?” 如果是这样,那就没关系,反正她学不到,那个衣服穿得少少的女人也学不到,这样就不会有机会偷抱她的褚大哥了。 褚寻阳根本不晓得她的小脑袋瓜都在转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转回身走了一步,才发现衣摆让人给揪住了。 他哭笑不得:“放手,浣儿。” “你说要回去的。” 褚寻阳笑叹:“我只是过去说几句话,别孩子气了。” “你说的,就几句话而已哦!不可以再动手动脚。”活像私人领土遭人入侵的小霸王,她慎重地交代着。 “知道了。”要不是太清楚她有多纯稚天真,这会儿他准会以为她在吃醋。 褚寻阳走向春梅,将一张银票放进她手中:“替自己赎身,找个地方重新开始,你才十五岁,未来仍是有无限可能,这个地方不适合你。” “你——”春梅一愕。 褚寻阳不再多言,转身欲走。 就当是替绛梅公主积点阴德好了,愿远方那朵飘零红梅平安喜乐。 “你在找人吧?”身后传来这一句,褚寻阳步伐一顿,不语。 “很遗憾我不是你要找的人……那个女孩真的很幸运,有你为她牵挂执着。” 褚寻阳一笑置之,没作多余的解释,举步迎向等待着他的可人儿。 “走吧,浣儿,我们回家。”连他都没留意,他已不知不觉将有她在的地方视之为“家”。 “好,回家。”浣儿挽住他的手甜甜一笑,趁他不注意时,回头朝春梅扮了个小鬼脸。 想抢她的褚大哥,哼!别说门儿、窗儿了,连老鼠洞都没有哩! 第五章 一前一后回到房中,浣儿始终缩在角落,打死都不敢靠近他。 “浣儿,过来。” “唔。”她用力摇头。才不要,过去一定会被扁。 “浣儿,过来。”褚寻阳又说了一遍。 “褚大哥想打我屁股对不对?不要嘛,我知道我不乖,我下次会听话——”“浣儿!”碰上她,叹息已成习惯,“我几时伤害过你了?” 真不晓得她哪来的念头,老以为他会打她屁股,在她心目中,他就真的这么暴力吗? “好像没有耶!”印象中,他一直是以无尽的包容在看待她所做的每一件蠢事,比所有人都还要疼她、宠她。 这是不是代表,她的小屁股是安全的? “好嘛,我过去就是了。”怕他翻脸,浣儿一副贪生怕死的模样,慢吞吞地挪着小碎步前进。 褚寻阳倒也有耐性,等她慢慢走近,这才探手将她抓入怀中。 “你这捣蛋鬼也知道自己不乖?” “褚大哥也不好!” “嗯?”他挑眉。 “是你自己先去那种地方的。” “你不会忘了自己是女人吧?那种地方可不是女人能去的。”他皱了皱眉,动手卸下她束起的发,任一头乌丝如云瀑般泻下,穿过他修长的十指,回复纯真女儿貌。 他凝视了一会儿,这才满意地微笑,掌心柔柔抚着她一头青丝,感受绸缎一般温软柔滑的触感。 “反正人都回来了,那就别计较了嘛!”浣儿开始祭出撒娇攻势,嫩脸儿像只初生的小狗,直往他胸怀蹭。 “你呀!”他发现,他竟拿这芳龄一十五的小丫头没辙。 留意到她不寻常的举动,他偏头看向靠在他肩上的浣儿:“你做什么?” “编发。” “你编你的发,干么扯我的头发?”瞧她干了什么好事?闲着没事做,居然把脑筋动到他的头发上来。 “好了。”浣儿满意地收手,甜甜地道,“这样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褚寻阳讶然,望住那条融合了他与她的发的辫子,一股说不出来的悸动扣住心房。 “浣儿……”他低抑道,“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结发——为夫妻啊! “浣儿想一直和褚大哥在一起,但是浣儿笨笨的,要是不小心惹褚大哥生气……这样就不怕你跑掉了。” 他该斥她胡闹,或者,也该笑她傻气的,但他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第10章 与她一生相随——他讶异地惊觉,自己并不排斥这样的念头,甚至,心中还涌起了丝丝温柔与甜蜜。 会吗?清纯娇憨的小小丫头,竟扣动了他平静多年的情弦?他之前甚至还只将她当成了半大的孩子罢了……心绪纷纷乱乱,他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别闹了,快解开,我答应你,不会一声不响地丢下你便是。” “你自己说的哦!”如愿挖来他的承诺,浣儿这才甘心解开她亲手系的发辫。 “对了,你还没告诉我,怎会突然跑去迎香院?” 还没审完啊?浣儿苦着小脸:“就说是你不好嘛!人家煮好药膳,却见不到你的人。你要是别乱跑,我就不会去那里找你了。” “药……药膳?”现在重点不是迎香院,而是……他将视线移向桌面,难道天意注定,他今天是在劫难逃? “对呀!”浣儿挣脱他的怀抱,奔向桌前。 “咦?”瞧了瞧,她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怎么了?” 浣儿将皱巴巴的小脸转向他:“有人偷吃。” “不会吧?”其实他想说的是:谁会这么不要命,存心找死? “是真的!” “无妨的。”褚寻阳上前搂了搂她,安慰道,“我不吃也没关系。” 呼!真是万幸,又让他逃过一劫—— “谁说的?这里还有啊!”幸好这食盅有保温的功能,没冷掉。她再度漾开笑容,舀了满满一碗递给他。 “啊?”莫非天要亡他? “快嘛、快嘛!这是我辛苦熬了好久的,尝尝看味道如何。” 盯着手中被硬塞来的碗,他咽了咽口水,艰困地道:“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在熬这个……什么当归枸杞子鸡汤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浣儿偏头想了下:“没有啊!” “认真点想!”攸关性命耶,不认真行吗? 虽然觉得他很哕嗦,连喝个汤都要问东问西的,但她还是很听话地用力回想了一遍,“真的没有嘛——啊!遇到忠伯,聊了一下,这算不算?” “有遇到其他事?”好,这下身家性命的问题,值得再商榷。 只要有其他事曾分散过她的注意力,他这条命就多一分危险。 “你的话我都回答了,你快喝嘛,这是我特地为你做的耶,冷了就不好喝了。” “真——真的要吗?”天可怜见,他不想交年早逝啊! “嗯。”她眨巴着眼,很期待地看着他。 迎视她澄亮的笑颜,成串的话哽在喉中,偏偏没志气地就是说不出口。 也罢,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认了! 为了不让她那朵桀然笑靥黯然失色,他居然拿命去赌。老天爷,他是真的觉得自己疯得很彻底。 咬咬牙,他硬着头皮端起碗,正欲喝下之际——“二姑娘,你回来啦?” 是店里的伙计。褚寻阳停下动作。 “阿财哥,你找我有事吗?” “不是我找你,是忠伯。他问你说,你把他那帖药拿到哪里去了?还有——”伙计瞥了眼桌上的膳食,“你那些中药还在厨房,你到底是加了些什么东西?” “我有啊!”浣儿愣愣地翻动食盅,“看,药全在这儿。” “你想——”褚寻阳有些头皮发麻,干涩而虚弱地挤出声音,“有没有可能,是你加错了?” “咦?”她用力眨了几下眼,“会吗?” “忠伯那帖药,是做什么用的?” “他说是清肠胃。” “那不就是泻药?!”他整个人跳了起来,失态地惊吼出声。 “咳——也可以这么说吧!” “天!”这丫头居然给他灌泻药!褚寻阳扶着头,感到头晕目眩。 “褚大哥,你身体不舒服吗?” 她还有脸问!再舒服的身子,给她一搞都很难舒服得起来。 幸好他还没喝,要不然……老天!他想都不敢想。 今天是泻药,那明天是什么?砒霜?还是鹤顶红? 他这条命早晚会被她玩掉。 “褚公子——”明知在这时候不宜雪上加霜,但伙计阿财仍是硬着头皮说了,“您的随从刚才在找您,之后也不晓得怎么搞的,就一直在跑茅厕,方才我要来时,见他又跑进去了……”没想到阴错阳差,竟让观涛当了他的“替死鬼”?! 下意识地,他瞥向浣儿。 “奇怪,徐大哥是吃坏肚子了吗?”不知是真蠢还是|qi|shu|wang|装蒜,她纳闷地喃喃道。 天!他服了她了。 他闭了下眼,有气无力地道:“建议你自己去问他,如何?” “褚大哥,你很累吗?眼睛都睁不开了……”这回,他连叹气都省了,“拜托,先出去!” “可是……” “出去!让我休息一下,行吗?”他需要一点时间,努力培养对属下的愧疚感。 褚大哥在生气吗?他脸色不大好看耶。 浣儿怯怯地瞄了他一眼,不敢再多问什么。 搞了好久,浣儿那颗永远不晓得转弯的小脑袋,总算弄懂事情的始末了。 但,那时的徐观涛,早已拉到虚脱。 见他被她的无心之过给弄得惨兮兮,浣儿都快愧疚死了,为了表达歉意,这阵子她时时往徐观涛那儿跑。 见着推门而入的她,徐观涛脸色一变,整个人跳了起来。 “你不要过来!”亲身“领教”过后,他简直怕死了这尊小瘟神。 浣儿失望地垂下小脸:“徐大哥还在记恨,对不对?” 惨了,她该不会是预备放声大哭吧? “没有、没有,我一点都不怪你,真的!”他紧张地迭声道。 又不是不清楚侯爷有多宠爱她,简直把她当成了心头宝,她要是有一丁点的不痛快,侯爷都会心疼得半死,他哪敢招惹她? “可是你的表情很难看。”浣儿指控道。 “哪有,你看,我这不是在笑吗?”徐观涛用力地扯开脸部肌肉,贡献出名为“微笑”的东西。 “原来是我误会了。”浣儿笑逐颜开,紧接着递出手中的托盘,“给你,补身用的。” 补身?!徐观涛脸色又变了。 那真的不能怪他,任何人在经过一碗补身汤补到虚脱在床的经历后,都不会有勇气再来这么一回的。 “这、这是、你做的?”很孬种地,声音就是掩不住颤抖。 “不是,是我拜托忠伯帮我弄的。” 呼,那还好。 徐观涛吁了口气,放心地接过。只要不是她亲手烹调,任何人都无所谓。 “不过,你要是想吃我做的,我也可以帮你弄。” 浣儿冷不防又冒出这一句。 “噗——”一口汤喷了出来。 “小心点嘛,真是的。”浣儿还很体贴地替他拍背。 “你——咳、咳!你……”她该不会是认真的吧? “随便说说的啦!上次已经惹褚大哥生气了,我不敢再下厨。”说到这个,口吻竟有些哀怨。 “有吗?”他可不以为疼她疼到不合常理的侯爷会去生她的气。 “有。因为我害你变成这样,褚大哥在怪我。” “这样最好了……”他本来就不希望主子和她太接近,免得哪天一条命就这样被她给玩掉了。 “你说什么?” “啊?”怎么一不小心就讲出心里的话来,“我、我说这样真是太不幸了。” “对呀,我也觉得我好不幸。”浣儿认同地附和。 到底谁比较不幸啊?徐观涛真想昏倒。 “所以我才会想来问你,到底要怎样才能让褚大哥不再生气啊?” 原来她这阵子这么巴结他,是有目的的? “这——我也不知道。” “那,你认识褚大哥比较久,他有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事物。” 想讨好侯爷?哼,想都别想。 “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浣儿皱着小脸,“我倒是知道一个。褚大哥是不是喜欢和女人交配?” “交……交配?”差点被口水呛到。 紧接着,他脸红脖子粗地大嚷:“你胡说什么!” 褚寻阳是他最崇拜的人,可容不得他人诬蔑。 “我才没有胡说,他明明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去迎香院。”浣儿不服气地反驳回去。 “才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反正他是我见过最光风霁月的君子,你少乱说话,破坏我家少爷的名声。” “问问而已嘛,你凶什么凶?”这人脾气真坏,褚大哥就从来不会这样吼她。 “谁教你——” “那你告诉我实话不就得了?” “不要!” “不然我就当褚大哥真的喜欢交配哦!” “你——” “说嘛、说嘛!” “不要、不要!” “你到底说不说啦!” “你到底烦不烦哪?” 一声又一声,绵延不绝的争论由房内传出,看来,这场角力是没那么快落幕了。 由外头回来,褚寻阳第一个念头,便是寻着那可人的小丫头。 “褚公子,您回来啦?我弄了壶冰镇梅子汤,你要不要——”无视于乔织艳柔情似水的殷勤探问,他开口便问:“浣儿呢?” 娇妍丽容上的光彩微微一黯,旋即又牵起一抹笑:“在后院缠着您的随从呢。” 褚寻阳眉心一蹙:“观涛?” “是啊,这两人的感情近来特别好,老见他们腻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她有意无意地说着,一边留神观察他的反应。 第11章 “观涛——和浣儿?”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他竟疏忽了。 是啊!细细回想,这阵子浣儿似乎不再动不动就来缠他,老是不见人影,却没想到,她是找观涛去了。 “我看,就别打扰他们了,让小俩口好好培养感情,也许过不了多久,就有桩喜事传出来了呢。”见他失神,乔织艳主动地伸手握住他。 喜事?!真是活见鬼了!他一点都不觉得那是喜事,他只想杀人! 胸口仿佛压着什么,沉沉闷闷的,这该死的小丫头,居然——居然这么不把他当一回事! 看也不看乔织艳一眼,他一旋身,直奔后院。 被遗落下的乔织艳望着余温犹存的掌心,怔忡黯然——“快说啦!你不说我就一直烦、一直烦,烦到你发疯为止哦!” “乔浣儿,你不要老是跟着我行不行?”至少她有一点说对了:他的确是被她烦到快发疯了。 这乔浣儿真是不死心,一天到晚追问他要如何讨好褚寻阳,要是不想办法让他消气,她就没办法像以前那样赖在他身边打转了。 哼,要他做这种“出卖”主子的事,他徐观涛可办不到。为了侯爷的安危着想,他打死不说! 他宁可浣儿和侯爷保持距离,以免他往后得餐餐“银针试毒”,或者是“以身试毒”来保护主子安危。 “唉,你很小气耶,说一下又不会死。”浣儿硬是不死心,跟前跟后地绕着他打转。 “乔浣儿,你够了吧?拜托你有点女孩家的样子好不好?成天到晚缠着我问交配的事,你羞不羞蔼—”声音卡在喉咙里,忍无可忍地甩头想走之际,正好对上褚寻阳那张阴鸷的脸庞。 “少……少爷。”他呐呐地喊了声。 褚寻阳视而不见地略过他,灼灼黑瞳望向后头的浣儿。 “褚、褚大哥。”她低垂着头,缩在徐观涛身后。 他果然还在生她的气,瞧,脸色有够难看。 这几天,她每天早上一睁开眼,最想见到的人就是他,可是又怕他气还没消,忍耐得好辛苦,可现在……惨了,看这情势,她更不敢去烦他了。 本来她是想,只要当事人原谅了她,褚大哥自然也就不会和她计较了,可问题是,她都已经想办法让徐大哥原谅她了,他却反而更抓狂,真不晓得他在气什么。 褚寻阳瞥了她一眼,目光停留在她揪着徐观涛衣角的小手上,然后眼神极冷、不发一语地转头就走。 “褚——”她想迫上去,又怕更加惹怒他,僵住的步伐为难着,不知该跨出还是收回。 徐观涛也愣住了。 跟着侯爷出生入死了数年,从未见过他这种神情,冷得令人发寒。 他可不认为一锅“补身”药膳,会让向来冷静沉着、鲜少动怒的侯爷气成这样,尤其那郁怒不完全是针对浣儿,甚至包括了他……下意识里,他低头看向褚寻阳目光停留的地方。 不就是浣儿的小手,还有他的衣摆吗?没什么嘛……等等! 一线灵光敲进脑海,徐观涛因突然的领悟而震惊得回不了神。 这怎么可能?他那优秀出色的主子——会看上她?!开什么玩笑!侯爷是那么的英明睿智,眼光怎会长在脚底板下……呃,好啦好啦!他承认,这浣儿姑娘也不是真的那么不可取,她虽迷糊,但迷糊得很可爱;人虽然傻呼呼的,但也傻得很善良,心思直来直往,从不懂算计那一套,待人真诚无欺,这是她最大的优点。 这样的她,其实也给周遭的人带来了不少欢笑,也许,侯爷便是恋上了她清灵无邪、纯真娇憨的气质吧? 那现在——糟糕,侯爷误会了! “你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追过去撤个娇,解释一下!”他真的会被她给害死!要是侯爷真误以为他在和他抢女人,那他可十条长江都不够跳了! 撒娇她会,但——“解释?!呃,噢,好,我知道了!”她似懂非懂地点头,傻愣愣地任他推着走。 第六章 “放精明点,知不知道?”最后一次慎重地交代完,徐观涛敲了下房门,不等她反应便迅速地将她推了进去。 要是徐观涛对她了解得够透彻,将会明白,再怎么交代都是白搭! 瞧,这会儿,她还不是只会傻呼呼地盯着褚寻阳看。 “你进来做什么!”一见是她,褚寻阳立即沉下脸。 看吧,她就说褚大哥很生气,徐观涛还要她过来送死,真坏心。 她吞了吞口水,急忙撇清关系:“是徐大哥要我过来的,他说你在生气,所以——”所以千万不要觉得她不识相,要怪就去怪徐观涛。 门外的徐观涛差点一头往墙上撞去。 这个白痴女人!她到底是来解释,还是火上加油的? 褚寻阳躁怒地打断她:“所以观涛要是不叫你过来,你便压根儿全忘了还有我这个人了吗?” 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自认不够聪明的浣儿,实在参不透其中的玄机,但她至少明白一点:那就是他非常、非常生气。 她很用力地摇头:“我没有忘记啊!浣儿虽然不是很精明,但一直都记得褚大哥,不会忘的。” “看不出你脑袋瓜小小的,惦着的人倒不少。” 他冷哼。 不知死活的浣儿居然还点头附和:“那当然。像姐姐、忠伯、阿财哥、路口卖糖葫芦的顺伯,因为顺伯很好哦,常常请我吃免费的糖葫芦……”手指头扳呀扳的,就连动物都抓来凑数,“还有喵喵、咪咪,说到咪咪就会想到隔壁的王婶……啊,对了,还有徐大哥,最重要的是——”“够了!”褚寻阳光火地拍桌一喝。 本来还想说:最重要的是褚大哥,谁都比不上褚大哥重要。但是让他这么一吼,吓得她不敢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他很愤怒,比看到她和徐观涛打情骂俏更加愤怒! 这算什么?拿一群闲杂人等来和他做比较,在她心目中,他就只是那众多人数中的一名,微不足道,无足轻重? 真是该死!他居然让一名小丫头把自己的情绪搅得一团糟,最可笑的是,她甚至不晓得他在气什么,一派的无辜状! 直到这一刻,他再也无法否认,他是动了情,连他都不敢相信,他会爱上一个全身上下没一丁点女人味、要姿色没姿色、要气质没气质的野丫头! 但是——唉,承认吧!他就是恋上她的无伪、她的纯善、她的娇俏明媚,只要一记粲然甜笑,就足以勾动他全然的柔情。 浣儿被他失控的音量吓到,缩了缩脖子,怯怜怜地望着他。 徐观涛还说什么褚大哥只要一看到她就不会生气了,才怪!他不但更生气,而且好像还想宰了她的样子。 “徐大哥骗人……”不知不觉,便说出了心里的话。 “不要给我满口的徐大哥,要真的这么喜欢他,那就去找他啊,不要来烦我!”开口闭口的徐观涛,就连在他面前都这么念念不忘,她究竟是把他褚寻阳置于何地了? 浣儿被他凶得好委屈,小小声地道:“可是——我比较喜欢你啊!” 褚寻阳抿唇不语,双拳握得死紧。 他多希望她说的是“只”喜欢他,而不是“比较”喜欢,在她心目中,他一直都不是惟一,他所扮演的角色,始终是可替代的。 “反正你喜欢的人随便抓就有一堆,有我没我都无所谓,不是吗?”他生硬道,话中有一丝苦涩。 他的心思太复杂,浣儿不懂。就因为不懂,所以显得好为难。 “褚大哥的意思是,喜欢你就不可以喜欢他们吗?可是,他们都对我很好,浣儿真的没办法不喜欢他们呀……”“够了!乔浣儿,你给我出去,想喜欢谁是你家的事,我一点都不在乎!你听清楚了没有?!”他受够了,愈是看她那张清纯无辜的小脸,就愈让他觉得他所付出的感情是多么的可笑且愚蠢,她根本不懂,也不会珍惜! “褚大哥……不要让浣儿喜欢吗?”她失望地垂下脸蛋,“可是……浣儿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褚大哥……比喜欢任何人都还要多……”声音愈来愈小,再也听不见。 心弦一揪,他狠下心肠将脸别开。 “我管你喜欢我还是讨厌我,我不稀罕!”他不要那种可以有无尽复数的“喜欢”,她到底明不明白? “那……我知道了。” 一直到身后传来关门声,褚寻阳将头抵靠在冰冷的墙上,无力地闭上了眼。 不一会儿,门再度开启,他想也没想地吼道:“我叫你不要来烦我,你听不——观涛?!” “侯爷这么对待她,不怕浣儿姑娘伤心?”徐观涛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冒着被痛宰的危险也要跳出来说句话。 褚寻阳冷冷地挑眉:“怎么,你心疼?” “会心疼的人不是属下吧?”徐观涛别有所指地回道。 褚寻阳神色一僵,咬牙别开脸。 浣儿临去前,那抹深受伤害的表情,深深地印在他的心版上,挥之不去。 他也知道他伤了她,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无法忍受自己所付出的情意,却换来她的无知,也因为无法面对这样的难堪,他选择了逃避她。 “容属下直言,侯爷喜欢浣儿姑娘吧?”徐观涛直言不讳。 褚寻阳脸色一沉:“观涛!注意你的身份!” 他从不以尊卑身份压人,但那并不代表他能容许部属以下犯上,揭他最隐晦的痛处。 也许真是太不知死活,徐观涛居然有勇气说:“侯爷就从不曾用这种态度对待过浣儿姑娘。” 第12章 而他居然到现在才顿悟。 从一开始,侯爷对所有人都是一贯的疏离冷漠,惟独待浣儿例外,容许她赖在他怀中笑闹无状,容许她揭去他凛然威仪的形象,宠她、逗她,那样的纵容疼惜,要说无半分情意,谁信呢? “那是我的事,徐观涛,你管过界了!”让人一语道破心事,褚寻阳备觉愠恼。 “但属下有必要解释。”心知褚寻阳的忍耐已到极限,徐观涛连忙解释,“侯爷误会属下与浣儿姑娘了。她缠着我,只是想打探你的事,了解你的嗜好,好让你开心罢了。她是真的很在乎你,否则依浣儿姑娘大而化之的性格,哪会刻意费神去讨好谁呢?” 褚寻阳浑身一震:“你说什么?浣儿她——”原来他从一开始就误解她了?! “浣儿姑娘对你的用心,属下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她喜欢的人或许多,但却不曾对谁这般认真过,就因为她年纪轻,不懂男女间的复杂情爱,侯爷便恼她吗?这对浣儿姑娘并不公平。” 褚寻阳怔忡失神、无言以对。 是啊!他在做什么呢?明知单纯无忧的她,全然不识何谓情滋味,他何苦为难她? 她在乎他,这是毋庸置疑的事,而他却用残忍的言语,将那个单单纯纯想亲近他的女孩驱离,拧碎她小小的芳心……见她落寞,他又何尝不心疼? 既然爱她,就该包容一切,可他这么做又算什么呢? 她年纪轻,不懂情,那他就教她啊!他真正该做的,是耐心守候她,引导她领略两情相悦的美好,就冲着她那句“喜欢褚大哥比任何人都多”,那不就是一句最有力的承诺了吗? 她那种凌越所有人的喜欢与珍视,便已是明确的情感表达,只怪他当时气昏了头,直往死胡同里钻,居然没能深思。 思及此,他急忙问道:“浣儿人呢?” 徐观涛往某个方向比了比:“朝后院——”话都还没说完,褚寻阳已不见人影。 他现在最想做的,是将她搂进怀中,给她满满的怜惜与珍宠,伴她走过未来的每一个晨昏! 一路寻来,未见浣儿身影,褚寻阳开始急了,正欲扬声喊她,耳畔传来娇娇细细的呢喃,“喵喵,你不要乱动嘛!” 循声望去,才发现那道小小的身子正蜷坐在大树底下,脚边躺着她口中那只“像猫的狗”。 好哇!他为她紧张了个半死,她却悠闲地在这里陪小狗玩,亏他还满心忧虑,怕她被他伤透了心,如今看来,倒是他自作多情了,她根本一点都不难过嘛! 正满心不平衡地在心里抱怨,又听她低低地自言自语道:“喂,我养你这么久了,现在我心情不好,想要你听我说说话,你都办不到啊,没良心的狗狗!和褚大哥一样,只会欺负我!” 愈说愈委屈,牢骚一发不可收拾:“不喜欢我就早讲嘛,害我喜欢你好多、好多了,现在才说不要让我喜欢,那我怎么办哪?” 脚边的狗儿呜呜咽咽,比她更委屈,好似在告诉她:欺负你的人又不是我,怎么对着我开骂呢? “闭嘴,不要叫,我都还没哭,你叫什么!害我这么伤心,让我骂一下会怎样?不要给我喜欢就算了,谁稀罕啊!我讨厌你……唔,也不是真的那么讨厌啦,只有一点点而已,其实你以前对我很好,我还是很喜欢你的,就算你变得对我好坏好坏,我就是喜欢你嘛,呜……我是不是很没志气碍…”愈说愈伤心,她将脸埋进双膝之中,整个人哀怨得无以复加。 “别告诉我,那只狗长得像我,所以你就把它当成我了?” 突然加入的声音吓着了她,整个人惊跳了起来:“你、你、你——”“我怎样?”褚寻阳挑高眉,好整以暇地望住她。 “赖皮鬼!你怎么可以偷听人家讲话!” “谁偷听你讲话了?是你自己讲得那么大声,我想不听都不成。” “你——哇!你是坏人啦,就会欺负我!”委屈兮兮地指控完,豆大的泪珠几乎滚落。 褚寻阳一惊,不敢再闹她,连忙张臂将她搂进怀中拍抚:“好好好,都是我不对,浣儿别哭。” “咦?”悬在眼眶的泪珠忘了落下,她惊疑地仰起头。他好像又变回那个对她很好、很温柔的褚大哥了耶! “怎么了?”他明知故问,笑笑地亲了亲她红通通的鼻头,“小爱哭鬼。” 浣儿也由着他取笑,反正那不是重点。 “你——不气了吗?”她好小心地问着。 “那你呢?气不气我?” 她不假思考地摇头:“我永远都不会气褚大哥的。” “那我们以后谁都不要跟谁怄气,好不好?” “好。”生怕他反悔,浣儿头点得又快又用力,“可是……”怯怯地抬眼觑他,又很快地垂下。 瞧出她的欲言又止,褚寻阳拉了她一同坐在树下,宠溺地圈抱住她:“有话就说啊!” “你不是……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不让我喜欢了吗?” “你不是也说没办法不喜欢我吗?那我就算说不让你喜欢又有什么用?”他笑她、糗她。 是这样吗?浣儿似懂非懂地思考着:“那……我可以也喜欢其他人吗?” “只要你记得把我摆在第一位,不让别人取代。 办得到吗?浣儿。” “嗯。”她舒舒服服地枕在他肩上,“那你也会把我摆在第一位吗?” 褚寻阳拉起她的手,平贴在心口:“我把你摆在这里。” 盯着掌下的胸膛,浣儿满足地笑了:“永远、永远哦!” “嗯,永远、永远。” 稍晚,褚寻阳出来用餐,并且认真思索着接下来的打算。 此处一无所获,寻人之事仍要进行下去,那浣儿呢?她会愿意跟他走吗? 浣儿在此成长,此地有她太熟悉的人、事、物,要她为他抛舍这儿的一切,他深知是为难她了,她肯吗? 也因为不肯定,他迟迟无法开口。 “褚大哥!”正想着她呢,浣儿就端着托盘跑向他,“喏!” 褚寻阳瞟了眼送向他的饭菜,挑眉道:“要我喂你?” 说着,他果真端起碗筷—— “不是啦!因为姐姐身体不舒服,晚上都没吃东西,所以……”褚寻阳懂了。 他淡漠地放下碗筷:“那你该端去她房里,不是端来我面前。” “可是……可是姐姐好像比较想看到你。” 褚寻阳拧起眉。 这小笨蛋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乔织艳的心思已经那么明显了,她还在后头推波助澜,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她想看我,你就让她看?”褚寻阳口气不佳。 他就这么廉价啊?这丫头根本不把他当一回事! “只是送饭而已呀,又不会怎样。”浣儿不懂他表情怎么怪怪的。 “你实在——”他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看来她真看成了单单纯纯的“送饭”,没去深思这背后的涵义。 怎会忘了她是一根肠子通到底,压根儿不会转弯,哪有他们这些曲折复杂的心思呢? “不关我的事,我没必要为任何人的食欲负责。” 他再度声明。 “可是我肚子饿时,你明明——”他不但会逗她、哄她,还会喂她吃呢!现在只是要他替姐姐送个饭而已,他为什么不要? “那也只有你乔小姑娘而已。你以为我很乐意当任何人的老妈子啊!” 浣儿眨眨眼:“你的口气好像很委屈。” “知道就好。”她终于有所觉悟了,真是欣慰。 “那姐姐的晚餐——” 这小妮子真是不死心。褚寻阳随眼一瞥,正好望见对坐神色僵硬的徐观涛。 这可有趣了,每当提到乔织艳,他这随从的表情总是很不自然,难不成……褚寻阳勾起唇角,以眼神向浣儿示意。 “咦?”浣儿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褚大哥的意思,是要徐大哥代劳吗? 好吧,试试看好了,反正褚大哥比她聪明,听他的准没错。 “徐大哥——”浣儿甜甜地喊了声,口气有够献媚,听得徐观涛全身寒毛全竖了起来。 “喂,你——”他很快地跳开一大步。 他真是怕死了这女人了。 古有明训:红颜多祸水,他总算是见识到了。 就算是眼前这个没有祸水条件的小祸水,本质上终归仍是祸水,要不,怎会害得他们主仆一度差点因为她而血刃相见? “少爷——”求救的目光望向褚寻阳,但那毫无江湖道义的主子,居然直接当做没看到,别开脸悠闲地品茗。 “别这样嘛,人家只是要拜托你帮我送饭过去给姐姐而已。” 徐观涛神情有一刹那的窘然,旋即粗声回道:“为什么是我?” “因为我很忙。” “你忙什么?”哼,闲到可以抓苍蝇来玩的人,居然有脸说她忙? “我忙着陪褚大哥。”她说得脸不红、气不喘。 徐观涛一窒,简直哑巴吃黄连。 一旦扯上他主子,他哪敢吭上半声?纵是向天借胆,他也不敢指责她和褚寻阳谈情说爱是不务正业的行为啊! “不要啰嗦了,快去快去。”将托盘塞到他手中,浣儿赶苍蝇似地挥着手。 直到徐观涛认命地端着饭菜走远,褚寻阳轻笑,伸手搂住她:“我现在才发现,原来我的小浣儿也可以很聪明。” “哪、哪里。”她被夸得好害羞,“褚大哥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不要给姐姐送饭?” 第13章 褚寻阳剥着花生,一颗入口,一颗顺手喂她。 反问道:“如果你姐姐也和你一样赖皮,qi書網-奇书我要不要也抱她、哄她?”他边说边留意她的反应。 浣儿垮下脸:“能不能只送饭就好,不要抱她?” 褚寻阳满意地笑了:“浣儿并不希望我把对你的好,分给其他人,是吗?” 浣儿不安地抬眼:“我是不是很小气?” “傻瓜!”他以深深的拥抱,回应了她的问题。 第七章 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褚寻阳对浣儿的眷宠爱怜,以及浣儿那股子依恋亲昵的小女儿娇态,他们是什么样的关系,早已昭然若揭。 见他俩出双入对,形影相偎,乔织艳只觉黯然神伤。 她的落寞太过明显,就连反应迟钝的浣儿都察觉到了。 姐姐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不开心呢?她想了好久,却怎么也想不出来,问褚大哥,他又只会用“脑袋瓜小就安分点,别想太多”来打发她。 讨厌,她脑袋瓜是小,但是装得下很多东西嘛,褚大哥怎么可以把她看得这么扁? 好,既然大家都不告诉她,那她自己去问姐姐,这总行了吧? 可没想到,她到处都找遍了,就是没见着姐姐的人,这姐姐到底跑哪儿去了呢? 算了,既然找不到人,那她去陪褚大哥好了。 她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儿,踩着轻快的步伐往褚寻阳房里去——当敲门声响起时,褚寻阳唇畔勾起笑,心想:这丫头几时变得这么有礼貌了? 记得上回,她冒冒失失地冲进他房里,正好他在更衣,见着赤身露体的他,吓得她尖叫连连,夺门而出。 之后连着三天,只要见着他就脸红得说不出话来,那是他见过她最有闺秀模样的一次。 思及此,浓浓的怜爱溢满心胸,他想也不想便道:“进来吧,小丫头,你再怎么装也不会变成淑女——”看清门边的身影,他微愕,“乔姑娘?!” 乔织艳牵强地一笑:“不是浣儿,你很失望?” 褚寻阳敛去眉间的温柔,换上一贯的幽淡疏离:“乔姑娘说笑了。” “是吗?我以为你眼里除了浣儿,就什么也容不下了。”她轻道,带着淡淡的酸涩。 褚寻阳刻意忽略她眸中的哀怨,顾左右而言他:“那丫头是生来遗祸人间的,连观涛见了都怕,不好生看着,下一刻又不晓得要闹出什么笑话了。”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这是不是表示,她还是有点希望的……“姑娘以为呢?”他模棱两可地虚应过去。 “我——”凭着一股冲动,她脱口道,“前两天,城南的刘家又派人来提亲了!那刘公子一表人才,家世清白,你——你觉得——”褚寻阳低敛着眉,动手倒了杯水:“既是佳婿人选,那褚某就先行恭喜了。” “你——”她盼的,不是这句话啊! 她情急地倾上前:“褚寻阳,你应该知道,其实我——”“先喝口水,冷静一下吧。”似乎是早料到了接下来的发展,他不疾不徐地递上那杯刚倒好的茶。 乔织艳愣愣地看着那杯茶,眷恋着两人指尖相触的余温。 “我喜欢你。”低低地,她仍是道出了口。 褚寻阳神色未变,淡淡地抽回了手。 “姑娘明知我与令妹心意相通,突出此言,难道不觉有欠思量?”他已竭力在避免了,没想到她仍是想不通。 遭他明确的拒绝,乔织艳难忍悲窘:“我到底哪一点不如浣儿?为什么你的选择会是她,不是我?” “情生意动,但凭心念,难以言语诉之。” 见他意念坚定,乔织艳一时受不住难堪,脱口而出:“你会后悔的!浣儿既迷糊又傻气,成天只会闯祸,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绝不会是贤妻良母,要真娶了她,你早晚会感到厌烦——”“浣儿很关心你。”褚寻阳没反驳任何一句,只轻浅地道出这一句。 乔织艳怔住,呐呐无言。 “她相当重视你这惟一的亲人,见你不快乐,便成天想着要如何才能令你开怀展颜,她若知道,你在背后是这么看待她,将会有多么伤心?” 他并没有用激烈的言词怒责她,但这寥寥数语,却听得她深感羞惭。 浣儿是真的把她当成了姐姐在关怀,可是她又做了什么?明知浣儿有多喜欢褚寻阳,她却不顾姐妹情,仅凭自身的私心,便想夺人所爱,她辜负了浣儿的真心相待! 天真无邪的浣儿,从没想过要去夺取什么,就算今天褚寻阳选择的是她,她想,浣儿就算伤心,也会诚心祝福吧? 与浣儿的纯真善良相比,她更加看清了自己的狭陋与自私,褚寻阳的选择并没有错,她是不如浣儿。 仿佛看穿她的心思,褚寻阳神色微缓:“姑娘多心了,你有你的过人之处,想寻个知心伴侣并非难事,放宽心怀,也许你会发现,有缘人其实一直都在你身边。” 乔织艳勉强扯出一抹笑:“多谢安慰。” “是不是安慰,聪慧如你,自当知晓。”说到这儿,脑中自然而然地浮钡他的那个“有缘人”。 一整个上午都没见着她的人,不晓得又到哪儿为非作歹去了。 “乔姑娘请自便,失陪了。”一拉开门,就见着站在外头的徐观涛。 “少爷——” “怎么了?欲言又止的。” “是浣儿姑娘,她——” “她又怎么整你了?”褚寻阳抿抿唇,想让自己看来不那么幸灾乐祸。 “不是。”徐观涛咽了咽口水,“属下想说的是,浣儿姑娘刚刚由这儿跑掉了,可能——”褚寻阳僵住笑:“你说什么?” “属下猜想,她会不会误会了什么——”该死!这哪用得着“猜想”,她那颗小脑袋瓜本就爱胡思乱想,这下要不往牛角尖里钻才有鬼!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树下,同样的人儿,同样的一只狗。 她现在非常需要有人听她倾诉满腔心事——呃,就算是狗也行,反正有听的对象就好,不过显然狗儿并不配合。 她数度抓回想开溜的喵喵,已然极度不爽:“告诉你,我现在心情非常差,你再乱动,我真的会扁你!” “呜——”喵喵被她凶得更加不敢靠近她,努力想逃命。 浣儿来不及抓回它,见它跑远,心情更是沮丧地想哭。 “走就走嘛!你们大家都不喜欢我也没关系,反正反正我不可爱,又不聪明,连一只狗都唾弃我,连我都好讨厌自己,褚大哥又怎么会喜欢我好久、好久……还说要永远和我在一起,褚大哥骗人……”说到最后,她更是伤心得泪儿涟涟,索性将脸埋进双膝之中,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你会后悔的!浣儿既迷糊又傻气,成天只会闯祸,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绝不会是贤妻良母,要真娶了她,你早晚会感到厌烦——脑中再一次浮现姐姐说的话,她很想反驳,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是笨拙,可是她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对褚大哥好,尽量不给他惹麻烦,她一直以为这样就够了,可是听姐姐这样说,她才知道,原来这是不够的,她真的好怕褚大哥像姐姐说的那样,有一天会对她感到厌烦……她现在才知道,原来姐姐的不快乐,是因为她抢走了褚大哥,可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她只是好喜欢、好喜欢褚大哥,想和他在一起而已,可是却害得姐姐好伤心。 她不知道要怎么办,姐姐好漂亮,人又聪明,她根本比不上,褚大哥会不会喜欢姐姐比较多? 那么以后,她是不是就不可以坐在褚大哥腿上,让他抱、让他疼了?因为他以后要抱要疼的,会是姐姐……心,为什么会酸酸的?好疼,好想哭……“呜……褚大哥……”突地,一双温暖双臂环住她,将她带入只属于她的呵怜胸怀。 熟悉的气息,教她错愕地止了哭泣,仰起泪眼:“褚……褚大哥?”他不是在房里陪姐姐吗? “傻浣儿。”他低低叹息,更加圈紧了她。 看惯了她爱笑爱闹的灿灿清颜,无忧、无虑,任何事总能云淡风清地面对,从不晓得,她也会悲伤,而且是为了他……那双仰望着他的眸子水光闪动,颊上犹挂两行清泪。那幽幽的低泣声,拧疼了他的心。 他的小浣儿,终于懂得在乎他,识得情为何物了吗? 心折地低叹一声,他俯下头,吮去嫩颊上的每一道泪痕,洒下绵绵密密的柔情,加重环在她腰际的力道,顺势印上她的唇。 浣儿瞪大了眼,眉睫犹有残泪,却连眨一下眼都没有,惊异地望住他。 褚大哥在亲她! 不像以前亲额头、脸颊,或是其他地方,他亲的是嘴。轻轻的,像风吹过一样,她形容不出这种感觉,温温的、软软的,还有点麻麻的,她觉得头好昏,可是却不讨厌这种感觉。 她忘了该呼吸,本能地闭上眼,将手圈上他颈间,随着他加重的探吮,配合地将唇迎去,任他全然占据檀口。 小丫头生涩得紧,这让褚寻阳胸口盈满了爱怜,一手托住她的后脑,以着全然的珍宠,掠夺着她的甜美与纯真。 这是他要放在掌心呵疼一生的女孩呵!凝望着偎在他怀中,娇颜酡红的人儿,他满足地笑了。 浣儿气息浅促,傻呼呼地看着他。 他都已经不亲她了,可是她的心还是跳得好快,脸热热的——“我没有抹胭脂——”“嗯?”一直在等她顺过气来的褚寻阳,听她突然冒出这一句,不解地挑眉。 第14章 “我问过姐姐为什么男人会亲女人的嘴亲那么久,我亲脸颊、额头,都是一下下而已的。然后姐姐表情就好奇怪!最后才说那些男人在吃女人嘴上的胭脂。”因此,她还曾经想过,褚大哥不亲她的嘴,是不是因为她没有抹胭脂? 可是也不对,她现在还是没有抹啊,为什么他却亲了? 褚寻阳讶然地微张着嘴,而后轻笑出声。 好一个乔织艳,真有她的! 他几乎可以想象乔织艳被妹妹给问得满脸羞红、无言以对的窘状,可这吃胭脂——呵,亏她想得出来。 “不对吗?”不然褚大哥为什么笑她? “要这么说也行啦。”至少这的确会让男人吃掉女人的胭脂。 “那我现在就去向姐姐借胭——”说到一半,她又停住动作,闷闷地坐了回去。 “怎么了?”他不动声色地轻问。 “姐姐现在一定很讨厌我。”她闷闷地道。 “为什么?” “因为姐姐喜欢你!” 她果然全听到了,褚寻阳暗叹一声:“然后呢?” “然后——然后我觉得自己是害姐姐伤心的大坏蛋,可是如果把你让给她,就会变成我伤心,我不想要让,可是……可是姐姐一定会很气我,那……那我……”她一急,便语无伦次起来,好不容易才止住哭泣,这会儿又开始泪眼汪汪。 “那你现在是怎样?想把我当成礼物,打包了送出去吗?”他反问,脸上没太多表情。 “我——”她垂下头,低低地道,“哪用得着我打包,你自己就……”“嗯?”他威胁地拉长了尾音,“乔浣儿,你再说一遍。” “本来就是!你不是觉得姐姐比我好吗?那我就算不肯让,你的心也早就飞向她了!”她咕哝道。 “乔二姑娘,”他喊得很轻、很柔,脸上带着微笑,却是很冷、很没诚意的那种笑,“请问你哪一只耳朵听到我说这些话了?” 恶人无胆就是这样,浣儿被他瞧得心里直发毛,一下子心虚得答不上话来。 “我……我……” “你怎样?说呀,别客气嘛。” 他步步进逼,心儿发慌的浣儿被他这么一激,满腔委屈与不安也同时被逼出来,索性豁了出去,一口气嚷了回去:“说就说,我还怕你啊!大不了就被打屁股而已,反正我已经什么都无所谓了,真正痛的在这里!”她用力指着心口,泪珠一串串地滚落。 “对啦,你是说过把我放在心坎上,但那是在知道姐姐喜欢你之前嘛!姐姐那么漂亮,人又温柔,什么都好,上门求亲的人好多好多,不像我,长得既没姐姐漂亮,人也笨拙,什么事都做不好也就算了,还连点闺秀样都没有,大伙儿都说我是个野丫头,怎么比得上姐姐,我就不信你会不动心!那我就算不想把你让出去又怎样?这里很痛、很痛耶!可是你还会疼我吗?”她一面抹去泪,捂着胸口,说得可怜兮兮的。 忍住想搂她入怀的冲动,他强迫自己板起脸,用和她同样的口气吼回去:“对,你脸蛋是没你姐姐漂亮,气质没她温柔,个性没她体贴,身材也不够好看,还一天到晚闯祸,但是那又怎样?我要的是一个能温暖我的心、能给我快乐欢笑的女人,我就是无法对她动心,我就是只喜欢你,全世界都不认同我的选择也无所谓,只要你对自己有信心就够了,可是你呢?连你都不认同我的眼光,那我的坚持又算什么?你当笑话在看吗?” 浣儿被轰得头昏脑胀,缩着肩膀不敢再吭一声。 哪有人这样的?她吼几句,他真的就回敬她几句,连这种亏都不吃。 “我……哪有那么差劲……”她小小声地反驳。 他说得像是选择她有多委屈似的。 “不然你哪一点值得我骄傲?说来听听。”他双手环胸,不以为然地上下打量她。 “起码我腰是腰、胸是胸,才没有你说得那么惨。” “哦?”尾音上扬,摆明了十分怀疑。 浣儿一时气不过,抓来他的手贴上她胸前。 “怎么样?”她一脸希冀地眨巴着眼等待他的回应。 “嗯——”他沉吟了下,有所感慨地吟起禅诗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 浣儿一愣一愣地听着,好半晌才领悟到他的重点是在暗示后面那两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你——讨厌啦!”她哇哇大叫地跳进他怀中捶打他。 褚寻阳朗声大笑,任她不痛不痒的小拳头落在身上。反正她根本不舍得用力,打疼了他,她可比谁都心疼呢! 张手一揽,大掌顺势贴上她心房,轻轻揉着:“还疼吗?” 她摇头,小脸贴在他颈侧磨蹭:“早就不疼了。” “你呀!又哭又笑的,像个傻瓜。”他戏谑道,轻拧她红通通的鼻头。 浣儿也由着他取笑,小脸直往他胸怀钻:“那褚大哥呢?心也暖了吗?” 褚寻阳沉默了下。 “浣儿,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走?”去哪儿? “我有我的事要办,不能一直留在这儿。拥有浣儿,我的心才会温暖,所以,浣儿愿不愿意陪在我身边,随我到天涯海角?” “可是姐姐——” “那是暂时的,如果你真的舍不下这儿的一切,那么等我将自身的职责做个完善的交代,我们再回到这儿来,看你是要开间小铺子,还是要种种菜、养养狗都好,我一切全依你——”见她沉默不语,他小心翼翼地探问,“好不好?浣儿。” “一……一定要离开吗?” 褚寻阳不忍心见她为难,若她真勉强随他离开,却换来郁郁寡欢,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于是他道:“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就在这里等我好了。” “那——你会去多久?” “也许三年五载,也许更多或更少,要看情况——”不等他说完,浣儿便死搂住他,整个人攀挂在他身上:“不要!我才不要和你分开这么久!” “浣儿?”他讶然。 “不管,我要和你在一起,就算你嫌我麻烦,我还是要跟。” “浣儿。”他又喊。 “不管,不管,反正你说出口了,不准你反悔。” “浣儿——”这回,语气中添了笑意,“我没反悔,我只是要说,你抱太紧,我快没气了。” “啊?”浣儿信以为真,赶紧松开他,小手忙不迭地拍着胸膛替他顺气。 “浣儿,如果你真打定了主意要跟我走,那你有没有想过名分问题?名不正、言不顺的,会遭人非议。” “那怎么办?”她露出伤脑筋的表情。 “夫妻好不好?”他轻道,留神观察她的反应。 “咦?对耶,我怎么没想到?好好好,我们成亲,现在就成亲!” 褚寻阳差点栽倒! 她有必要这么兴奋迫切吗?害他一时搞不清楚到底是谁在向谁求亲。 “浣——浣儿,这事不急。”他哭笑不得。 首先,他得向乔织艳提亲,先定下他和浣儿的名分,这样往后才——脑中思量着一连串繁务琐事,稍稍回神却发现“一拜天地!” 啊?他愣了个十足。 “浣儿!”他低吼。 “快嘛、快拜呀。”她连声催促。 褚寻阳无奈,只得顺了她的意,先拜天地,再往浣儿父母立坟的方位一拜。 “最后,夫妻交拜。”她开开心心地弯身一拜,因为太兴奋,还不小心撞到他的头。 “唔。”她抚着额,笑得傻兮兮的。 褚寻阳见状,怜爱地笑叹,拉下她的小手,轻轻揉着她微微红起的额头:“疼不疼?” “不疼不疼,我好开心呢。” “你呀!”婚姻哪能这般儿戏呢?原本也只是顺着她的玩兴罢了,不过如今看来,她似乎认真得紧。 “就这样成了夫妻,没有宾客祝福,也没有锣鼓花轿、凤冠霞帔,不觉委屈吗?” “我有你啊!”浣儿答得毫不犹豫,“花轿凤冠有什么稀奇的?我的褚大哥才是大家都没有的。” 她神情好骄傲,小手满足地缠上他腰际。 “浣儿——”他动容地低唤,倾身贴上她的唇,“我的小浣儿也是千金难换的至宝啊!” 第八章 夜色已深,褚寻阳宽衣正欲就寝,窗扉让人推了开来,只见一颗小小的头颅探人。 “褚大哥,开门。” “浣儿?”他讶异地挑眉,移动步伐前去开门,“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要跟你睡。”她开心地宣布。 褚寻阳像看怪物似地瞪大眼:“你说什么鬼话!” “才没有,夫妻要一起睡。”她不服气地反驳。 “是没错,可是我们——”那算是一场婚礼吗?他们彼此是很认真,但世俗难以认同啊! “你没有诚意,你根本就不想当我的夫君对不对?” “不是这样的,我——我——”他终于晓得哑巴吃黄莲是什么滋味了。 “那就过来嘛!”动作有够快,不过才一眨眼工夫,她已经四平八稳地躺在床上了,还拍着另一边空着的床位邀请他。 褚寻阳突然感到喉咙干涩,他咽了咽口水,艰困地道:“如果……如果我真的躺上去,你知道……夫妻会做什么事吗?” 做什么?!“就睡觉啊!”小时候她看爹娘也是这样的。 可怜她娘亲早死,姐姐面皮又薄,没人教导她这方面的事,褚寻阳开始犹豫,真的要在今夜教会她吗? 第15章 唉,罢了,她年纪尚轻,这事儿不必急于一时。 认命地躺上她挪出的空位,他揉了揉她嫩呼呼的脸颊:“好了,这样你满意了吧?可以乖乖闭上眼睡觉了吗?” “还要抱抱。” “好,抱抱。”他张臂搂过她,轻轻拍抚,“睡吧,宝贝。” “嗯。”她心满意足地窝进他胸怀。 过了一会儿,她挪了下方位;又过了一会儿,她调整成另一种睡姿;再过一会儿,她摸索着他胸膛上哪一个角度躺起来会比较舒服——褚寻阳不断地深呼吸,她柔软的娇躯在他身上不停地揉揉蹭蹭,弄得他气血翻腾。 不知又过了多久,她已经由他胸膛靠到他肩上,最后几乎是整个身子都巴上去了,但就是一丁点睡意都没有,她只好仰起头:“褚大哥,我睡不着。” “睡不着是吧?”褚寻阳早已“忍无可忍”,咬牙道,“好,我们来做另一件事,保证你累得没力气喊睡不着!” 说完,他旋即翻身覆上她,灼热双唇贴住她的:“唔——”浣儿惊讶地张大眼,褚大哥在亲她,而且一直在脱她的衣服……啊!他手跑进去了,还……惨了,头又开始昏昏的了,但是这一次有点不太一样,她好热,体内像是有簇小小的火苗在烧,蔓延了全身——褚寻阳热切却不失温存地缠吻着她,感觉到她已有感觉,丁香小舌懂得迎合他,与他缠绵共舞。 但她仍是太嫩。两性欢愉的美好,他会一点一滴地教会她。 揭去她身上多余的衣物,他轻巧地爱抚她,她人虽娇小,身材却是出乎他意料地玲珑有致,看来他得收回那句“本来无一物”了,她有!虽然并不完美,但对他来讲,已经够了!他一向很懂得知足感恩。 移开被他吻得红艳欲滴的朱唇,在她失望的咿唔声中,往下游移的唇,吮上了她的肩颈。 浣儿倒吸了口气。这是什么感觉?酥酥麻麻的,浑身都使不上力来了——既然她的衣服都被他给脱光了,她本能地也动手剥除他身上的衣物。 褚寻阳将脸埋在她胸前呻吟。老天!这小女人就不能偶尔矜持些吗?害得他几乎快把持不住自己……窗外,夜正阑珊,月华柔柔淡淡,漫漫长夜,褚寻阳时而温柔、时而狂放,带着她领略绮情瑰丽的情欲滋味——天色未亮,惯于少眠的褚寻阳便已醒来,他静静地凝望着怀中娇娃的甜美睡颜,一股难以言喻的幸福充满胸臆。 这娇俏的人儿已属于他了呵!就在昨夜,他俩成了夫妻,今生永不分离。 他扬起笑,宠溺地亲了亲她的额、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她无忧纯净的脸庞……蝶扑般地拂吻,诉说着满腔珍爱。 浣儿逸出一声细细的轻吟,睁开了眼。意识还尚未清醒,迷迷糊糊中,双手却还能凭着直觉圈住他颈项,主动迎向他的唇。 “嗯……”受不住她的挑逗,褚寻阳热辣激狂地吻住她,大掌顺势往柔滑细致的娇躯抚去——浣儿星眸半垂,沉醉在他所编织的爱欲情潮中。 受过情欲洗礼后的她,退去稚气,多了几分娇媚。 他饥渴地吻遍娇躯,感受到她的轻颤与悸动,他犹不履足地往下探寻——她有一双十分匀称白皙的大腿,柔嫩的触感教他爱上千遍也不厌倦,只不过,一道红色的痕迹破坏了这样的雪白无瑕,却别有一番销魂滋味——等等! 他如遭雷击,震撼地张大了眼,盯住她大腿内侧的那道痕迹。 那是一朵绝艳红梅! “你——”他倒抽了口气,不敢置信地仰头瞪着她。 怎么可能?她身上有胎记!而且还是在大腿内侧、一朵绛色的梅花胎记! 那……那她…… 他闭上了眼,心思纷乱无绪。 巧合吧?这一定是巧合,她不可能会是绛梅公主! 他找着薄弱的理由说服自己,拒绝相信事情竟会这般该死地凑巧到了极点,他要找的人,居然一直在他身边?! 这是什么烂笑话?如果浣儿真是流落民间十五年的皇室骨血,那么他昨晚犯下的,便是死一百次都不够的杀头重罪——他居然替皇上找女儿找到床上去了!老天,老天这玩笑未免开得太大了点。 “褚大哥?”犹沉醉在激情当中的浣儿睁开了眼,星眸春潮流转。 “你不要碰我!”他惊乱地跳下床,匆匆穿回衣物。 他现在是千头万绪!完全不晓得要怎么面对这一团混乱。 他那避之惟恐不及的态度,刺伤了浣儿敏感的芳心,但他却无心顾及太多,急忙问:“你腿上的胎记——是与生俱来的?” 浣儿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但还是乖乖回答了他的问题:“从一出生就有了,小时候很笨,嫌它太丑,一直想洗掉,可是怎么搓都搓不掉,娘告诉我,那叫胎记,洗不掉的,我才放弃——”说到一半,她停了下来。难道褚大哥也嫌它丑吗?不然为什么看到它,表情就突然变得那么难看? 一定是的啦!瞧他都不说话,脸色好吓人,他一定开始嫌弃她了……“很丑对不对?你别看它就好了,褚大哥不要讨厌我——”泫然欲泣的语调,唤回了褚寻阳的神思。 “不是的,浣儿,这胎记很美,我没有讨厌你,我、我——”“那褚大哥还是喜欢我喽?”她仰起泪眼,期盼地问。 “我——”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告诉她,他爱她?! “听话,先把衣服穿上,有件事我们得先弄清楚!” 半个时辰后,褚寻阳找来了乔织艳和徐观涛。 浣儿习惯性地想腻进他怀中,但是一见他凝肃的表情,便立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浣儿,你一旁乖乖坐着。” “好嘛。”他一早就阴阳怪气的,浣儿不敢在这时惹他。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表情看起来很沉重。” 连乔织艳都搞不清楚状况。 “乔姑娘,我希望你坦白告诉我,浣儿——真的是你的亲妹子吗?” “你——”乔织艳千算万算,都算不到他会问这个,顿时无言以对。 “褚大哥,你在说什么,我当然是姐姐的妹妹!” 褚寻阳理都不理哇哇叫的浣儿,犀锐的眸子锁住乔织艳:“是?或者不是?请你老实说,这对我很重要!” “少爷!”徐观涛实在看不过去。这事是人家的私事,就算浣儿不是乔家的骨血,也轮不到他们来管吧? “我能不能请问一下,你问这件事的理由?”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乔织艳很快便恢复正常。 “如果没有错的话……浣儿极有可能是我要找的人。” “少爷?”徐观涛惊叫。浣儿怎么可能会是流落民间的绛梅公主?他打死都不信,少爷肯定是神智不清了,“找不到人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你别因为太过灰心失望,就——”“她腿上确实有梅花胎记!”一语阻断了徐观涛的长篇大论,证明他脑袋正常得很,没因寻人未果而大受刺激,心智错乱。 徐观涛直觉地反问:“少爷怎么知道?”接着,在一记凌厉的瞪视下,他很识相地垂下头,“当我没问。” “浣儿的父母托你寻她吗?” “姐姐!”浣儿跳了起来。姐姐承认了?那——她真的不是乔家的人? 乔织艳拍了拍妹妹的手安抚她,然后才道:“我本以为,可以永远守住这个秘密的,毕竟我们像家人一样,在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有没有血缘关系早就不重要了。没想到,今天会有人来认她,那么,我是不该再瞒下去了,浣儿也有认祖归宗的权利。” 她冷静地起身离开,再一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手中已多了件小小的袄袍,以及一件婴儿肚兜,光看布料及绣功,便知是出于名家之手,价值不菲。 褚寻阳与徐观涛主仆俩对望一眼,飞快取过手中端详。 “娘是在河边洗衣时发现她的,见她玉雪可爱,才会和爹商量,收留了她。爹说,娘是因为洗衣洗出了个女儿,索性将她起名浣儿,那时我才五岁,只记得自己凭空多出了个妹妹,以及母亲在耳边的叮咛,要我好好疼爱她,将她当成自家人。爹娘相继亡故前,将这些东西交给了我,她说光看衣物,便知浣儿身世不凡,若有一天,她想寻亲,这些可以作为凭证。” 没错!这些衣物是来历不凡,纯白的袄袍,里襟内精致的凤纹图腾一是皇室的专属徽记,还有粉色的肚兜……这些都一一佐证了皇上当时所形容的一切,这些他甚至连观涛都没透露过。 再加上浣儿的年龄、身上抹灭不了的胎记,以及乔织艳完全吻合的说词,在在证明了一点:浣儿真的是失落了十五年的皇室龙女! 他无力地跌回椅中,再也无话可反驳。 “褚大哥。”一双小手关切地抚上他难看的脸色,“你的脸好凉哦……”“浣儿,我们刚才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嗯。”爹娘已逝世多年,如今她倒也不会因为惊爆出的身世内幕而有太多的感伤,“我是不是还有另一对爹娘?是他们要你来找我的吗?” 浣儿的接受度出乎他意料地高,看来他是低估了浣儿随遇而安的乐天性格了。 “你还有爹,他很想你,所以,浣儿,我必须带你去见他,你愿意吗?” 浣儿想了下,旋即应允:“好。” 既然她的爹想她,那她就去看看他好了。 她甚至不曾询问爹娘当初为何遗弃她。不愉快的事,她一向不会记在心上,只住好处想,想着那是生她的人、想着那个人也许正在思念着她……这就是浣儿最大的优点:不记仇。 第16章 “姐姐,你要保重哦!” “嗯,一路小心。褚公子,浣儿就交给你了。” “放心、放心啦!有褚大哥在,我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这里——”纤纤小指顶上徐观涛的鼻梁,浣儿凶巴巴地道,“你要照顾好我姐姐哦!要是我回来时,她少了一根寒毛,你就完蛋了!” 自从得知她的身份后,徐观涛就是有十颗脑袋都没胆犯上,只能任她指着鼻子训诫。 他到现在都还是不敢相信,这个野丫头浣儿,身上居然流着尊贵的皇室血统,她全身上下,有哪一点符合画中美人的绝艳风情? 这大概是惟一不符合条件的一点吧! “不晓得是当年的画匠美化了刘妃,还是刘妃忘了多生些美丽给女儿……”他喃喃地咕哝着,未完的话,让耳力一绝的褚寻阳给瞪掉了。 乔织艳苦笑:“浣儿,你就别为难徐公子了。” 怕之前那些地方恶霸再来为难乔织艳,褚寻阳—走,她一个人没个照应,商量之后,才会决定留下徐观涛——不过徐观涛本人倒是十分乐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时候不早了,浣儿,我们该走了。”褚寻阳轻声催促。 “好。”她伸手要牵他,他却不着痕迹地避过。 浣儿失望地扁扁嘴,默默跟了上去。 一直目送着他们的身影远去,乔织艳依依难舍,眼底浮起泪光。 她不像妹妹那般天真,自从褚寻阳说明了浣儿的真实身份后,她qi書網-奇书便已心知肚明,今朝一别,此生怕是再难有相见之日了。 傻呼呼的浣儿,却完全不为自己尊贵显赫的身世而惊异,只当她有一个很了不起的爹,所以她就有很了不起的身份,仅此而已。 她不懂大家为什么要这么震惊,尤其是褚大哥,态度变了好多,不再抱她,也不再亲密地与她说说笑笑,甚至连碰她一下都不肯。 找到爹她是很开心,可是她不要褚大哥变成这样。 她真的想不通,除了多个身份外,她还是他的浣儿,那个爱笑、爱闹、爱向他撒娇的浣儿,难道多了个身份,他就不喜欢她了吗? 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她忍不住开口:“褚大哥,我可不可以不要当这个公主?” “你胡说什么!”褚寻阳低斥。多少人巴望生于显赫的帝王之家都求不来,她有此造化,却这般不懂珍惜? “才没有!我又不一定要当公主,我只要可以当你的娘子就好了。我们已经拜过天地,成了亲,也睡在一起了,不许你赖!” 褚寻阳胸口一热。 是啊,他们是以天地为证,成了亲,也有了夫妻之实,这些是抹杀不了的。 浣儿虽天真,但他相信,她十分清楚在前头等着她的,是什么样的极天富贵,可她却将身份名利看得极轻,只以他为重——说不感动是骗人的,但问题是,她的身份毕竟不同于常人,岂容他任性?原本一场纯纯爱恋,卡进了世俗所规定的差距,以及“欺君之罪”的考量,皇上能不能谅解都还是问题,难保皇上不会将他的居心给想偏了……光是这些,他与她,便已不再是单纯的夫与妻了。 使出最大的自制力,他抿唇不予回应,径自走在前头。 浣儿怄在心里,索性赌气地拿左脚去绊右脚,任身子仆跌在地。 听见身后传来的惨叫声,褚寻阳赶忙绕回去:“怎么了,浣儿?跌伤没有?我看看。” “不要。”浣儿任性地推开他的手,“反正你都已经不喜欢我了,我的死活也不要你管。” 褚寻阳拧起眉,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化成无声地叹息。 他有什么资格训斥她呢?文武百官见了她,都还得跪下见礼,浣儿说得没错,她再怎么样,都轮不到他来管了。 浣儿见他光是皱着眉,面容沉郁,心里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她—定是让他很苦恼了,不然他不会连叹气都不叹出声。 “褚大哥,你别这样,是浣儿不好,你骂我嘛,别生浣儿的气——”她是希望他骂她的,就像以前—样,骂完之后,又会很宠爱地把她抱进怀里,别像现在这样不言不语的啊! “浣儿,你——” 浣儿不由分说,扑进他怀中呜呜咽咽地哭泣:“不要这样嘛,我不喜欢这样,如果浣儿做错什么,你可以说,我会改的,别恼浣儿、别不理浣儿嘛,我好怕你不要我了,那我怎么办?浣儿只想和你在一起蔼—”“浣我—”他该拿这个小东西怎么办? 褚寻阳动容地深拥住她,向疲于挣扎的心投降了:“我从来就没有想过不要你,只是眼前的情况太复杂,我需要一点时间解决。” “真的?”漾着水光的明眸,寻求保证地望住他。 “真的。给我一点时间好吗?我必须想想该怎么向皇上解释。” “那——不可以像之前那样,都不理我哦!” “遵命!我的公主殿下。”他拉起她上下打量,“跌疼没有?要不要我背你?” “好。”她大大方方地伸长了手。 褚寻阳无奈又认命地“贡献”出他的背:“请上‘马’吧!” 罢了,从认识她开始,他就明白——这辈子是注定为她“做牛做马”了! “嘻!”浣儿将脸儿贴靠在他肩上,藏起唇畔甜蜜的笑意。 第九章 在上路前,褚寻阳便已先将喜讯传回宫里。回京之后,褚寻阳本想先做一番梳洗,再送浣儿进宫,没想到皇上竟迫切至此,等不及他们进宫,便先降尊纡贵地上他宁遥府来。 “徼臣参见——” “免了、免了,朕踩在宁遥府的土地上,就没什么尊卑。” 这是皇上赐予褚寻阳的最大恩宠。有一年,辽国犯境,褚寻阳因身染重疾,所以皇上便另派武将应敌,之后却传来我军节节败退、军情告急的消息。 于是,褚寻阳顾不得身子犹虚,主动上金銮殿请命,领兵赴边关,不惜抱病披挂上阵,誓与全军将士同生死、共进退,因此士气大振;再加上有他运筹帷幄,终于打了场漂亮的胜仗。 皇上感念于他的赫赫功迹,不仅加官晋爵,赐下财富无数,甚至颁下“宁遥府内无尊卑”的殊荣,不论是皇亲国戚还是九五之尊,只要进了宁遥府,褚寻阳都可与之平起平坐。 “褚卿,朕的宝贝皇女呢?流落在外头十五年,她必定吃了不少苦,让朕看看她长成了什么样儿——”来不及喝口茶,皇上就急切地向他讨人。 “皇上,您先别急,听微臣好好说。”他将那套袄袍呈上,“当年绛梅公主身上所穿的,是这些衣饰,没错吧?” “对、对!就是这些。” “那就没错了。绛梅公主并没有吃什么苦,收养她的人家姓乔,虽非富贵之家,但都是善良淳朴的好人,他们将绛梅公主视如已出,取名浣儿,将她教养成天真烂漫、善良可爱的好女孩——”“褚大哥、褚大哥——”由远而近的叫唤打断了他的话,厅内两人本能地闻声望去。 “原来你在这里啊!”正想朝他奔去,才发现还有其他人在场,她收回脚,杵在门口却步不前。 “浣儿,快过来。”倒是褚寻阳主动上前去牵她,“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吗?跟前这位便是皇上。” “他就是我爹啊?”浣儿张大眼,兴奋地跳上前端详。 “浣儿,不可无礼。要喊父皇,要行礼问安——”“无妨、无妨!”皇上不以为意,露出了罕见的笑容,化解去平日威严,“你就是朕的绛梅?” “我不是绛梅,我叫浣儿。”还有,她也不是他的,她是褚大哥的。 “若朕执意唤你绛梅呢?”不晓得是不是被她影响,皇上玩心顿起。 果然是一派纯真,瞧她那双灵活生动的大眼睛,说有多可爱就有多可爱呢! “那好吧,让你喊,可是你要记得哦,我是叫浣儿,不是绛梅。” “朕记不住呢!”他存心为难。 “这样蔼—”浣儿好同情地沉吟道,“那没关系,我会常常提醒你。没办法,谁教你跟我一样迷糊,不然就不会把我给弄丢了。” 皇上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这娃儿真是有趣!”被教养成这般天真纯善,也算是福气吧? “对嘛,笑一笑不是比较好看?不要老是板着一张脸,很丑耶!像褚大哥,他是对我最好的人,可是当他摆出硬梆梆的脸色给我看的时候,我还是很怕被打屁股……还有,你笑就笑,不要给我乱取名字,我叫浣儿,不是娃儿,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像是没断奶的小娃娃,知道了吗?” 老天!褚寻阳抚着额,头痛得暗自呻吟。 早要她收敛点,举止别再像以前那么随性,要记住他教的一串宫廷礼节,不可以没大没协…不过如今看来,他这一路上的叮咛全是白搭!她根本……根本就死性难改。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皇上竟完全不计较她冒犯的行止,不但纵容她指着他的鼻子训诫,脸上还挂着疼宠的笑意。 “绛梅,随朕回宫去吧!朕要补偿这十五年来对你的亏欠。” “可是——”虽然爹看起来人很好,但是她比较想和褚大哥在一起呀。 “听话,浣儿。你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褚寻阳也不避开,任她情急地捏住他的衣摆。 他懂她的心情,他也极不愿和她分开,但现在不是时候,皇上刚与失而复得的爱女重逢,总得给他一点时间和浣儿相处,要皇上同意在这时嫁女,想都别想了! 第17章 万一他恼怒起来,将一条“淫辱公主”的罪名扣在他头上,那就什么都别玩了。 因此,在这个时候坦言他和浣儿的事,实非明智之举。 “那——好吧。”浣儿心不甘、情不愿地松手,“那你有空要常去找我玩哦!” “那你要乖乖的,别给大家添麻烦。” “好,成交!” “你们买卖谈完了吗?可以走了吧?”见他俩难分难舍,皇上也没想太多,只当是回京途中,朝夕相处所培养的情谊,要分开难免挂念。 “走吧,不小心把我弄丢的迷糊爹爹。” 对于她不知死活的言论,褚寻阳已经懒得去纠正了,反正皇上又不介意,还开心得很咧,他操什么心? “臣恭送皇上。”随着褚寻阳低沉的嗓音,皇上的开怀朗笑也渐渐飘远——本以为,这一分离,再相见最快也要十天半个月,毕竟浣儿如今的身份不同往昔,哪是想见就能随意见着的呢? 然而,出乎褚寻阳的意料,再一次见着她,是在三天之后。 那一晚,月儿高悬,柔风似蝶轻栖,他正凭窗而立,难以入眠,牵念着宫内的浣儿如今是否安好,有没有乖乖听话?有没有淘气捣蛋、闯祸连连?有没有——偷偷思念着他? 唉,他是真的放心不下她呀! 就在这时,宫内的管事太监行色匆匆地赶来宁遥府——“奉皇上口喻,宣宁遥侯即刻入宫。” “现在?”褚寻阳难掩讶异。 “是的。” 褚寻阳心下一惊,心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否则,皇上不会刻不容缓地在大半夜召他人宫。 一路上,管事太监将事情的经过概略说了一遍。 原来,绛梅公主在入宫的第一天,便莫名其妙地中了毒,幸好宫女们发现得早,这才捡回一条小命。 她昏迷了整整三天,直到刚刚才醒来。 褚寻阳愈听,脸色愈往下沉,恨不能立刻飞奔到浣儿身边。 见着皇上后,来不及行礼,皇上便示意他快进寝宫去看看浣儿。 “她一醒来,就又哭又闹的,直嚷着要找你,连朕的话都听不进去,朕实在是拿她没办法了。” 褚寻阳心口一疼,加快了步伐直入寝宫。 “公主、公主!请你冷静一点,宁遥侯马上就来了……”“骗人、骗人,你们走开啦,我不要你们,我只要我的褚大哥……”“唉,公主,你身体还没好,别下床呀……”“走开,我要去找褚大哥——”“浣儿!” 一群宫女正被她闹得身心俱疲,这声呼唤,神奇地止住她所有的哭闹。 呆怔了一会儿,直到确定眼前的人并非幻影后,她飞快地扑向他,失声痛哭了起来:“呜……褚大哥,我还以为你不理我了……”“浣儿,你小心哪!”接住她虚软的身子,将她抱回床上后,那双死缠在他身上的小手,仍是牢牢地环抱住他。 “浣儿乖,我这不是来了吗?你身体还很虚,别再哭了哦。” “呜呜呜……我好怕,这里的人我又不认识,我不要住在这里好不好?我要和你在一起……”“别怕、别怕,有我在,我不会再让别人欺负你了。”褚寻阳温柔地拍抚她颤动的肩,以无比的耐性抚慰她,“闭上眼,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我会一直陪着你——”“不要!”她的反应出奇激烈,“我一闭上眼,你就会跑掉了对不对?不要、不要,我好怕看不见你,我不要睡觉——”“不会的,浣儿。我会一直陪着你。”被她哭乱了心神,褚寻阳连声安抚。 “那你陪我睡?” 光见她梨花带泪的可怜神态,以及声声惨切的泣语,就够拧疼他的心了,哪还想得了那么多。 “好,我陪你睡。”他脱了鞋,拥着她一道躺进床内,浣儿主动偎了过去,在他胸怀寻着舒适的角度,安心地闭上了眼,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而契合,就像他们已做过千百回。 不晓得过了多久,直到胸前传来平稳的呼吸声,确定她已入睡,褚寻阳侧过头,对上皇上幽沉的神色。 心知是瞒不住了,褚寻阳也很认命,小心翼翼地挪开怀中人儿,拉开她放在他腰际的小手……起身之际,沉睡中的浣儿突然眉头一皱,他赶忙倾身在她唇上印了记轻吻,她这才又舒眉甜笑,沉沉睡去。 自从那晚有了夫妻之实后,她总爱赖在他怀中入睡,但因身份问题令他无法随心所欲,纵是同房同床,他也没再有更进一步的亲密行为。 有时他都怀疑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只要他一离开她,她就会皱着小脸,很快地醒来,最后,他学会了以一记轻吻抚慰她,她才能安然睡去。 确定未惊醒她,褚寻阳这才穿了鞋退离床铺,和皇上两人有默契地放轻步伐,退出了寝房,不忍惊扰她好眠。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浣儿为什么会中毒?” 一停住脚步,褚寻阳劈头便问,对浣儿的心疼与焦虑,早巳令他顾不得尊卑。 他将好好的人交给皇上,皇上却让他见到这样的浣儿,他无法不自责,也无法不恼怒。 是他不好,如果不将她带进宫、如果不是他承诺守护她,却没尽到为人丈夫之责,今天浣儿也不会受苦。她仍会在客栈中、在姐姐的照顾下,过着无忧快乐的日子。 亏浣儿还这么信任他,将一切都交托给他,他是最失败的丈夫,他甚至连他们的关系,都无法坦言告诉天下人。 “显然宫内有人想置她于死地,关于这一点,朕会察明。竟有人胆敢伤害朕的爱女,不论是谁,朕绝不轻饶。”说完,皇上正视他,“褚寻阳,你最好给联一个完整的交代,你和绛梅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事已至此,他也不再回避:“诚如皇上所见,臣与绛梅公主是两情相悦。” “大胆!”皇上重重一喝,“朕要你代为寻女,你居然私底下诱拐朕的皇女?!褚寻阳,你可知罪?” “微臣知罪。然,情之一字,身不由己;臣,不悔。” “你……你……”犯了错不知悔悟,还理直气壮,真是……真是……算了,算了,事情都发生了,绛梅又这般依恋褚寻阳,他能砍了他不成? 泄气地垂下肩,他改问:“你们到什么程度了?” 那同床共枕的画面,他可还记忆犹新呢,但愿别……“微臣不敢欺瞒圣听。我与浣儿——已成夫妻。” “褚寻阳!”皇上怒吼一声,变了脸色,“你好大的胆子,朕的皇女,你也敢乱来!你脑袋还要不要?!” “皇天后土为证,我与浣儿已拜天地,纵使无人认可,终其一生,已视彼此为结发夫妻。我也是在落实了夫实名分后的隔日清晨,才发现她腿上的绛梅印记,然而,木已成舟。皇上若要降罪,臣无话可说。” 这一说,倒令皇上哑口无言。 人说不知者无罪,褚寻阳和自己的老婆欢好,的确不关他的事,他能怪他不小心娶到他的女儿、夺了他女儿的清白吗? 褚寻阳是何等聪明,察觉皇上已有软化之意,又道:“臣原想等浣儿适应了宫内的生活,再将此事禀明皇上,没想到却发生这种事……在真相未察明之前,为了浣儿的安全,臣斗胆恳请皇上让臣带她离开宫内。” “放肆!褚寻阳,你别得寸进尺了!”骗取绛梅的感情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想明目张胆地拐走他的宝贝皇女? “臣唤的,是浣儿,而非绛梅公主,皇上当知此意!”褚寻阳无惧地直视他。 他再也顾不了太多,大不了赌上一条命而已,没有什么会比浣儿的安危与快乐更重要。 他要的,不是皇族中的绛梅公主,而是心系于他的浣儿,谁能阻止? 皇上沉默了。 他当然明白褚寻阳的意思,寻绛梅公主,是为公,为了无愧他所身负的职责;而带走浣儿,是为私,为了不负浣儿深情。 一直都知道,褚寻阳是至情至性的奇男子,绛梅不愧是他的皇女,有眼光。 只是…… “朕好不容易才找回她……” “是皇上的私心重要,还是浣儿的意愿重要?” 敢直言不讳地指陈皇上私心,这褚寻阳还真是古今中外第一人。 “你又岂知她意愿为何?”皇上不服气地强撑面子。 “皇上何妨一问。” 哪用得着问呀,刚才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 皇上泄气地垂下肩。 绛梅的眼里根本只容得下褚寻阳,若再发生之前的情况,他可没把握摆得平。再说,褚寻阳的顾虑也没错,留在宫内,绛梅的安危确实堪虑。 无可奈何下,即使贵为九五之尊,也只得妥协了。 第十章 当浣儿再度醒来时,第一个见到的,便是坐在床畔的褚寻阳。 她眨眨眼,黑溜溜的眸子朝室内转了一圈:“这是什么地方?”好像和她之前住的地方不一样。 “有我的地方。”褚寻阳温柔一笑,深吻住她。 浣儿好喜欢他的回答。 的确,什么地方不重要,有他才是重点。 有了褚寻阳的悉心关照,再加上能如愿待在心爱的人身边,浣儿自然神清气爽,身体复原迅速,很快又能活蹦乱跳了。 这段时间,皇上与褚寻阳也曾商讨着,如何暗中追查浣儿中毒的真相,倒是浣儿自己一点也不在意,只管吃饱睡好让人宠。 这天,皇上又微服出宫,前来探视爱女。也不晓得为什么,这天真率性、说话老是没个遮拦的丫头,反而特别有他的缘,分离了十五年,却完全没有疏离感,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骨肉天性吧! 第18章 “臣极意外——主谋者竟会是皇后娘娘!” 褚寻阳的声音,使得皇上将目光由在一旁堆着糕饼玩的浣儿身上拉回:“这一点,朕倒不意外。其实,在知道那名宫女受人指使,将绛梅抱离宫中时,我就该想到的。当年,我宠幸刘妃,备受冷落的皇后,就已妒恨甚深,今日会怨屋及乌、迫害绛梅,实是意料中事。只怪朕太沉浸在寻获爱女的喜悦中,没去思考太多,才会害得绛梅受苦。” “皇上不必耿耿于怀,浣儿并无怨言。”他的小浣儿,是从不记恨的。 两人同时往同一个方向望去,只见她端了满盘的糕果点心,兴冲冲地跑到褚寻阳面前。 “这个很好吃哦,快,吃吃看。” “浣儿,”褚寻阳哭笑不得,“我和皇上在谈事情——”“先吃嘛!” 拗不过她,褚寻阳只好依言张口,吃下她递到他嘴边的糕点。 “行了吧?你——” “还有这个。”她又抢起另一块。 “我——唔!”冷不防地,她直接将点心往他嘴里送。 “好不好吃?” “好吃。”他敷衍地随口应道,“浣儿,你——”“那再试试这个。” “等一下——唔!”她忙不迭地将食物往他嘴里塞,褚寻阳根本没有说话的空当。 什么情形啊?皇上心理不平衡地瞪大了眼。 他是说过宁遥府内无尊卑,可这也未免“无尊卑”过了头吧? 还有,没看到这里坐着两个人吗?她就只顾着招呼心上人,完全没有父亲的存在,这丫头实在偏心得不像话! “浣儿!”吞下嘴里的食物,在她要喂上另一块时,褚寻阳扣住她的小手,接过她手中的糕饼,回送到她嘴里,“你乖乖听话,到那边去坐着好不好?等我和皇上谈完事情再去陪你。” 他指了个远到没办法骚扰他的角落。 浣儿摇头,抿着小嘴朝他张开双手:“抱抱。” “那——”他退让一步,拍拍他身边的位置,“坐这里,好不好?” 浣儿还是摇头,固执地坚持:“抱抱。”她觊觎的是他的大腿、他的胸膛。 褚寻阳拿她没办法,只得妥协地张开双臂,将她搂了过来,她还自动自发地调整姿势,舒舒服服地霸住他的胸怀。 褚寻阳仰起头,对上皇上心理不平衡的眼神,只能苦笑。 “臣失敬——” 皇上冷哼:“失什么敬?”罪魁祸首可是他女儿呢!“查出下药的宫女,也查出是皇后指使,绛梅已安全无虞,该让她回宫了。”再这么下去,象话吗? “浣儿,你说呢?”褚寻阳低头询问她的意见。 “宫里面很大、很漂亮,可是没有褚大哥。”浣儿依恋地靠在他肩上,很认真地回道。 意思就是,她想赖住褚寻阳,不回去了?! 皇上心里头气闷:“绛梅,不许胡闹。” 挨了骂的浣儿,闷闷地将脸又埋回褚寻阳怀内。 褚寻阳顺着本能动作,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抚她。 沉默了下,才道:“皇上可曾想过,也许浣儿并不适合宫廷生活?” 皇上面色一沉:“你什么意思?” “浣儿的性子,皇上当知一二,荣华富贵不是她要的,宫廷的繁文缛节她qi書網-奇书也学不来——”“朕并没有要她学什么。”他从没有要绛梅去改变什么、学习什么,他只想将女儿留在他身边陪伴她,弥补错失十五年的天伦之乐。 “问题在于,浣儿天真活泼,锦衣玉食给不了她快乐,她真正想要的,是无忧无虑地在阳光下欢笑,将她放入严谨沉闷的深宫之中,只会一寸寸侵蚀掉她的青春明媚,她不会快乐。” 皇上无言了。 他必须承认,褚寻阳说得没错。不管他再怎么偏宠绛梅,很多宫廷规仪并不是他们能随心所欲的,无法让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在重重的约束之下,她的欢颜笑语,也将一点一滴的被剥夺。 寻女,是想补偿她,可他若因一己之私而将她强留在身边,导致她的悒郁寡欢,这算什么补偿呢?他该尊重她的意愿才是——“那么,你打算怎么做?” “我答应过浣儿,等我卸下身上的职责后,会再带她回到她成长的地方,与她携手共度每一个晨昏,纵是粗茶淡饭,也能自得其乐,这才是我与她所追求的幸福,请皇上成全。” 他终于知道绛梅为什么会看上褚寻阳了,这两个人都是异类,全都淡泊名利过了头。 这下他可亏大了,不但赔上爱女,还失去一名朝廷栋梁……真是郁闷得快呕血。 唉,他认了,谁教他无法罔顾女儿终身的幸福,只得由着他们去了。 “褚寻阳,朕把绛梅交给你了!要是让朕知道你亏待了她,当心你项上人头。” 褚寻阳喜出望外,连声道:“臣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喷!赏过他无数奇珍异宝、财富权势,从没见他这么开心过,就连当初封他个宁遥侯时,也没见他露出一丝笑容,没想到单单一个绛梅就办到了。 看来,他珍视绛梅,更甚于世俗名利啊! 目光瞥向话题中的幸福女主角,才发现她正偎着褚寻阳,睡得恬适安详,难怪安分得不得了。 褚寻阳怜爱地一笑,温柔地将她抱起,放入床内,退开之际,才发现她又将两人的发结成辫子了。 他倾身在她眉心柔柔地一吻,低低耳语:“结发夫妻,永不分离,是吗?就依你。” 今生今世,有她的地方,便是他的归处。 离京前,皇上再度微服出宫,为他俩送行。 浣儿将皇上拉到一旁话别,并且不准任何人偷听,包括褚寻阳。 “迷糊爹爹,你也不要太难过,我知道你是真的疼我,其实我也很喜欢你的,只不过这个地方我真的住不习惯……但是没关系,你有空也可以来看我嘛,我和褚大哥一定会好好招待你的。” 浣儿也知道该喊他“父皇”,但她从没这么叫过他。他的皇子、皇女不在少数,从没有人喊过他一声爹,只有她——多么奇特的感觉,备觉温馨啊,或许,她之所以坚持不唤父皇,就是不想让天伦温情,喊成了冰冷单调的名词吧!虽然她喊的是“迷糊爹爹”。 浣儿有她灵慧冰心的一面,那得有心人才能看见的。 “你要开开心心地和褚寻阳过日子,才不枉朕的割爱成全。希望下回再见到你们时,你们已经生了个和你一样可爱的小娃娃了。” 浣儿皱皱小巧可爱的俏鼻:“还早得很咧!褚大哥说我自己就已经是长不大的小娃娃了,他才不要再生一个小小娃娃来逼疯自己。” 要是有人胆敢当着她的面说她是长不大的小娃娃,她肯定和他拼命,可那人是她最爱的褚大哥耶,喜欢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不一样,听起来甜甜的,好窝心哦! “娃儿,回魂了!瞧你一脸陶醉,想到什么了?” “别敲人家的头啦!还有,都说不能叫人家娃儿了。”除了褚大哥外。 哼,偏心的丫头! 还好皇上是早习惯了,要不然肯定会怄死自己。 “偷偷告诉你哦,”浣儿神秘兮兮地附到皇上的耳边,悄声说,“大家都说我迷糊,其实呀,我从第一次看到褚大哥的时候,就知道他会是很疼很疼我的人,所以我才会赖住他不放……迷糊爹爹,你认为我真的迷糊吗?” 迷糊吗?呵呵,她对于自身的幸福,可精明得紧呢! 皇上纵声朗笑,浑厚的笑声直漫上天际。 再度踏上熟悉的城镇,浣儿可兴奋得很,一路上欢声笑语不断。 一直到现在,褚寻阳才想到要问:“浣儿,你那天究竟跟皇上说了什么?怎么皇上笑得那么开心?” 浣儿的唇畔扬起一抹奇特笑意:“不告诉你。” “神秘兮兮的。”褚寻阳也不以为意,牵着她的手闲适地在街上漫步。 直到一声呼唤传来—— “公子请留步。” 褚寻阳回过头去:“老丈是叫我?” 话一出口!他便蹙了下眉——好一幕似曾相识的场景。 那是个算命摊,一样的简陋,一样破旧到风一吹就得四处找木块拼回去,而且还是同样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公子,要不要算个命呢?” 噢,还加上一样的对话! 褚寻阳正欲张口,浣儿已率先坐了下去。 “好阿好啊,褚大哥,我们来算命。”接着,她扯了扯褚寻阳的衣袖,小小声地在他耳畔道,“这个老伯看起来好像快要饿死了,我们就算帮帮他好了。” 褚寻阳闷笑出声。她就连想法,都和当时的他一样呢! “那么姑娘是要看相还是测字?” “测字。”浣儿也回了和他当时一样的答复。 “那么,请写下一字。” 浣儿连想都没想,很认真、很仔细地写下一字。 寻—— 褚寻阳有些惊异,居然也与他当时写的一模一样!” “姑娘想问什么?” 褚寻阳很好奇她的回答,她总不可能也说要寻人吧? “姻缘。” 这可好玩了,同样一个字,问不同的事,他倒要看看这算命仙怎么给他们一个完美的答复。 “容老朽直言。这——是男子之名吗?” 浣儿甜甜一笑:“对,是我好喜欢、好喜欢的人。” “那么,恭喜姑娘了。你与心上人有三世的比翼情缘,今生注定是要当夫妻,一同白头到老的。” 第19章 褚寻阳玩味地挑眉:“你该不会又要说‘寻’字由下往上拆解,正是‘寸’步之内,只消开‘口’一问,必可不费‘工’夫地遇着她的有缘人,或者是伊人就在身旁之类的话吧?” 虽然她的“有缘人”的确是在寸步之内,但这未免太老套了,都不换点新的说词。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算命仙的话确实一语成谶,他当初的确在寸步之内,遇上了欲寻之人,就不知是瞎蒙正着,还是这算命仙真有两下子? “公子,您别不信,瞧——”虽然想说的话被抢去了,不过幸好算命仙还留了一手。 “伊人已在身旁,姑娘连‘寸’步‘工’夫都不需要,只消开‘口’一问便成。正所谓千里姻缘一线牵——”拿掉了“寸”与“工”,在独留的两个分离字体上加了一撇,牵在一块儿,便成了——君! “姑娘,你逃不掉了,这人注定是你的夫君哪!” “谁说要逃了?我很开心这人是我的夫君呢!” 浣儿娇声道,一个不留意,就挂到他身上去了。 褚寻阳错愕了好半晌,而后搂住浣儿,愉快地朗笑出声:“你这条‘姻缘线’牵得可真妙啊!我算是服了你了!”不论是真是假,他再也无话反驳。 “那么,公子不砸摊子了吗?”算命仙突然冒出这—句。 “你还记得我?” “当然。老朽曾鸡婆地看过公子的面相。公子命格奇特,五官端正俊秀,绝非池中之物,乃大富大贵之相,然而,姻缘之气过旺,压过了原本可以飞黄腾达的仕途,所以,很可惜的,公于今生将婚姻幸福,得与所爱之人恩爱至白头,但是富贵之命,将终止于婚姻之后,往后,再无大起大落,却也能平淡、顺遂地度过余生。” “谁说可惜?一点都不可惜啊!”他还求之不得呢! 大方地付了银两,褚寻阳笑笑地揽住浣儿,过他们平淡却顺遂的余生去了——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手机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