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 第一章:初遇俊朗 秋叶黄黄落满地,屋前飒飒凉风起。唯有小女持扫帚,面容淳朴扎俩辫。身姿麻利似雀儿,蹦蹦跳跳欢愉样。横扫竖铲力不休,利落功夫片刻无。 偏院里小身子终于停下活儿,抬手擦去额间的汗水,瞧这干净的地面,黄雀儿心满意足地提着一大布袋落叶走出去。门外正站着两个小丫鬟,她们嘻嘻闹闹地谈天说地,瞧见人出来后,便停止交谈。 “雀儿,今日多亏你,这是你的。” 黄雀儿两只手都拽着身后的布袋,无法腾出手接过对方的“报酬”,最后机灵地弯腰咬下那白面儿馒头,道谢时还有些口齿不清。 “多谢两位姐姐。” 活儿干完,两位丫鬟也不愿与黄雀儿多说什么,转头就离开回去管事儿那儿交工。本是她们的活儿,却要黄雀儿干了,最后也不是她邀功。 她们步伐轻快,人走远了,黄雀儿放下麻布袋,双手轻拍灰屑,拿起嘴里的馒头欢天喜地吃了起来。小嘴一口一口地咬下,还未吞咽下去接着又是一口,塞得嘴巴鼓鼓囊囊的。没有全部消化完毕,她就要赶紧去干活儿,不然要被管事儿婆毒骂,工钱也会被苛扣。 回去时候,黄雀儿发现好多丫鬟们都不在洗衣房里,唯独地面剩下木桶和一些未晾晒的被子衣服。东张西望好些时候,人影也没找到,这情况像是突然人间蒸发。 并未多想的黄雀儿折好衣袖,脱下布鞋,坐在小板凳上开始搓衣服。时间一点点过去,等人挂好最后一张被单子,晌午的太阳正直立立悬在头顶上。 望一圈这竹竿上飘扬的衣服和被子,黄雀儿心中满是成就感。长吁一口气,擦干净脚和手,穿上布鞋准备去庖房吃午饭,可还没走几步,她就发现被单后面多处一对脚,金丝边雕镂长靴。缓缓地,黄雀儿抬头想寻那人的面貌,但被前面的东西挡着。于是,她开口问道。 “小主儿?” 问了一声,人没有回答,看似不是李府里的少爷。转念想想,那双靴子,穿者必定是非富即贵,黄雀儿见过府中最受宠爱的二少爷所穿戴的衣服物件,皆是上好丝绸繁复手工制成的。 “我迷路了,敢问姑娘能带我出去吗?” 他一出声,黄雀儿突然被吓一跳,原是被这好听的低沉男声惊到。心脏扑通扑通地蹦着,还没等她安抚好,那男人就走了过去,闯入黄雀儿眼里。眉目俊俏,薄唇微扬,眼波传情,可这些都不是黄雀儿认为的,她只是觉得他真好看,就像是天下最好看的人! 有道是俏郎儿误入洗衣房,小女儿献出赤忱心。 陡然一疏忽,黄雀儿知晓不应盯着他,连忙低头弯腰躲开视线,谁知她的肚子突然咕噜咕噜的响起,这引得那男子一阵侃笑。 “这是桂花糖,你拿去吃吧。” “多...多谢公子。” 抬眸观察那双骨节分明的手,不禁又叹道:连手都这么好看。男子看黄雀儿说话结结巴巴的,顿生趣意。 “姑娘收了我的糖果,那可以带我出去了吗?” “可以可以!” 黄雀儿握紧那粒糖纸包住的糖果儿,猛地点头答应,但目光仍不敢看向他。一路上,她带着他走着,一步跟着一步,前头步伐似小兔慌乱紧张,后头步伐似猛虎稳重有序。不知道的,还以为老虎要吃兔子哩! 很快,黄雀儿便把人带到了主院,同时也看见李府上下的人都齐聚在正堂,脸色焦灼。刚走进去,其中的五小姐李媛眼睛精明,一眼看到黄雀儿身后的男人,接着就冲过去。 “表哥,你人去哪儿了?娘亲和爹都急死了!” “别担心,我只是不小心迷路了,幸得这位姑娘带路。” 黄雀儿低着脑袋,不出声。她进府三年,曾听到无数关于五小姐骄横跋扈的传闻,丫鬟挨打都是常事,所以立即溜身。 “小的只是刚好碰见罢了,小姐要是没事,我便下去。” 李媛将眼中的鄙夷掩藏起来,向黄雀儿摆摆手,接着拉走他。黄雀儿心存侥幸,扭头离开,也没发现那个男人的回头一望。 偶然相遇,只当是幻梦一场。之后几日,黄雀儿都在丫鬟堆里窃听到一些事儿,才知晓原来她们那日不在洗衣房里,皆是跑去偷看那人,说得是貌比潘安,甚似仙君。这么一说,她也晓得在议论的是何许人也,可惜黄雀儿并不肖想,听听也作罢,毕竟手头上的活是做也做不完。 缘似天注定,定时必相见。好巧不巧,身为苦力丫鬟的黄雀儿,难得有机会去后花园作陪。在李府,下人皆分三六九等,最底下的就是像她一样,任劳任怨干粗活,工钱少劳累多。以至于如此,她还特意穿上最体面的衣裳,头戴珠釵,小巧却点缀。 来到后花园,那是百花齐放,争奇斗艳,那群芳色彩中伫立着个八角亭,里头坐着得正是李府老爷、夫人、五小姐和那个人。这一看,黄雀儿把头埋得更低,只为不让他看出来,可明明站在最侧边,是丝毫不让人察觉的,却还是意外地被发现。 “把糖果分发下去。” 在交谈当中,李媛一听这莫名其妙的话儿,人便急了起来,拽着手帕说道。 “表哥,你是说要把这些糖发给那些下人?” “东西吃不完,都发下去作奖赏更好。” “可是...! “好了媛儿,识尧只是赏几粒糖而已,你屋中不是还有些许。” 开口责备的是李府的老爷李盛,他为人谦和,对待儿女们极为宠溺,而言语当中含存温柔。 在分发甜食当中,黄雀儿第一次知晓他的名,心底默念着几次,识尧,识尧。盯着掌心里的糖,不像上次的,这次是酥软的糯米红糖芯。因为贫穷,她没法儿经常吃到甜食,唯独偷偷地去庖房吃一些少爷小姐剩下的,那种滋味都没有光明正大的来的喜悦。 心思愈是简单,愈难藏事儿,所以黄雀儿面上的笑容是一览无遗。这不时,手掌心又落入一颗糖,她抬头,迎面似春风拂过,电光石火之间,那股春风立即窜入体内。 “还剩一颗,拿去吃。”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连声道谢倒像是手足无措,脸色泛红,眼睛四望,似只受惊的白玉兔子。赵识尧轻瞄一眼,回神继续与李盛饮茶交谈,看似平静的李媛实则内心翻涛覆涌。 晚间休息,黄雀儿被人喊过去五小姐房里头,在去路上已猜到几分。刚到房门前,里头就穿出阵阵哭声,硬着头皮,这是虎穴也不得不闯啊。 “五小姐。” 黄雀儿刚喊了声,门立刻被打开,伸出一条腿向她踹过去。噗通一声,人儿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只恐黄雀儿闷声忍痛,连忙整理姿势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错哪儿,你知道吗?” “小的不应拿公子的糖,小的要知足!” 李媛手里拿着粗藤条,藤尖儿轻轻移到黄雀儿下巴,挽起她的脸,笑道。 “满脸麻子的人都敢觊觎表哥,你怕是只猫儿?” 渐渐地,李媛俯下身子,凑近了些。 “是能死九次呢?还是爱偷腥呢?” 这会儿,黄雀儿不管不顾地磕头,力度重得似乎要在地上砸出一个洞。李媛双手一叉,脚步轻快悠闲地绕着她转几圈,观赏着她的痛苦。 可人的脑袋哪是能与石头相比的?起起伏伏之间,黄雀儿的额头很快就滲出血来,见她冒血,李媛才浇熄了继续折磨人的念头。 得到宽恕后,黄雀儿昏昏沉沉地走回房里,屋里的丫鬟见着了,眼中满是同情,但只字不敢出。等到周围人都入睡后,黄雀儿独自在院子坐着,一时间有些呆愣,望着夜空的明月,眼泪顿时流出,内心像是倒了好多酸醋,涩得难受,但碍于怕吵醒屋里的人,只好躲在角落处憋着小声啜泣。 哭着哭着,眼泪也流干,手抹去脸上的水泽,还被指腹的茧子磨到眼皮,不慎又流出泪水。恍然之间,黄雀儿看到黑夜中有点点星光,原以为是幻影,仔细一看,殊不知是个荧光蝴蝶,而它像是有意在她面前等待,围着她绕几圈便飞去院外。 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蝴蝶,黄雀儿拍拍屁股站了起来,伫足片刻,竟鬼使神差地追随它。悄然来到后花园,虽然这处不是下人该来的,尤其是在夜晚。 园中隐约处,幽静光辉洒。郎君处花丛,神貌惹人叹。定眼瞧模样,不知妖亦人? 黄雀儿站在假山后,直观那蝴蝶飞去那男人身边,可惜落得个背影,不晓得是何人,而冥冥中他一转身,定睛细看,发现是赵识尧。 说不出是何情绪,眼睛发酸,脑袋忆起五小姐的模样,顿生恐惧,止不住后退的步伐,仓惶逃开。这一逃,赵识尧刚要说出的话全部哽在嘴边。 第二章:避灾挡祸 自那日后,赵识尧便再无机会见到黄雀儿。他整日被李媛缠着绕着,走街串巷地东奔西跑,而不刻意去寻,是因记得那小兔儿像是遇见他,就像遇见吃人精怪般,蹦着两条腿跑得比谁都快,说来还有些气恼。 走到屋外舒心,感受这静谧无比的寂寥长空,赵识尧望着那轮明月,忆起母亲宁妃的最后叮嘱:势必要将她得到。当时的赵识尧虽不作表态在面上,对于此话的缘由也是无法表态,那种愤愤不平的心情,搅乱思绪。 此趟出行,真正目的并不是探望,而是寻找那个能替赵识尧挡灾取邪的人。当他还是个婴孩时,宁妃便请了位道士算命,算得命中有劫数,需得一人心甘情愿地付出生命。赵识尧本不对这事有任何看法,谁死谁活,又关他何事?利益在前,有谁不会扑着求死?但万事都有万一,见到那女孩后,任是铁石心肠也是会动摇几分。 钱财珠宝为条件,自愿自觉将命献出。但见人质心淳朴,心肠颤颤身不愿。日后性命甚堪忧,两条人命两抉择。 青天白日,正在洗刷房里折叠被褥衣物的黄雀儿,看到管事儿婆进院里,扯着嗓子喊道她们去领糖食,可问个明白后,晓得是那表哥赵识尧又来菩萨心肠打赏的。怀揣心事,担心后顾之忧的黄雀儿不紧不慢地收拾好,也不愿与她们凑个热闹。 只是她不晓得那是调虎离山之计。赵识尧借意离开,按照上次的途径去到洗衣房,果不其然,人就那里。瞧见娇小人儿的背影,有些瘦弱却不失坚韧,那直挺挺的后背像是任何风雨都无法压垮她一般。他有种莫名意味,像是那女子是刻意在那儿等待他似的。 “雀儿?” 这名是他询问下人得知的,但初次叫道,担心令她心觉冒犯。声音恍然在耳,黄雀儿不敢回头,像是怕与他眼神接触,那触目惊心的悸动让人无法招架。在人即将走到身边时,她慌不择路地丢下厚重被褥,往晒衣场逃窜起来,下意识的,赵识尧就去追逐她,两人在一排排晾晒衣物当中你追我赶。小女孩儿虽然身材小只,可短腿再怎么灵活都抵不过三步并两步走的男人。 “你跑什么?” 赵识尧终于把人抓到,然后掐住她的腋下提起来,黄雀儿则是整个人被悬空起来,双腿离地仍在空中甩着。这幅模样,可真像被猎人捕抓的笼中兔。人被“劫持”着,这下动弹不得,黄雀儿停止闹腾,因为他的大掌相似触碰到胸脯边,要是再动一分,就会大事不妙。 “公子,可以放我下来吗?” 赵识尧心知这有失礼数,但仍不松手。 “你不躲着我,我便放你下来。” “不躲不躲!” 黄雀儿感觉到脚底板碰到地面后,连忙跪趴在地面上。 “望公子不要气恼,小的会走远的,不碍公子的眼。” 碍眼?赵识尧挑眉不语,黄雀儿接着说。 “小的不应贪吃,要知足,要得懂感恩。” 前前后后说了一堆废话,赵识尧听着有些烦闷,可面上不显色,只是踱步在她跟前走了几回。渐渐地,地面上求饶的人的声音像是小了下去。 “说完了?” 黄雀儿看见那对脚停在自己的左边,下意识认为是要被他踢一脚,眼见脚步微移,她迅速抱着头保护自己,但等待的惩罚并没有降临。她慢慢地打开双手,睁眼看见赵识尧含笑的面孔。 “别怕,我不会打你。” 赵识尧蹲着身子有些不适,于是站起来向黄雀儿伸出手,但畏于身份,她自己爬起来,拍了拍屁股。 “公子要是无事,小的就去干活了。” 赵识尧明白她在故意疏远,于是直接坦白言说。 “我想将你赎走,你觉得如何?” 这话虽是征询意见,可实际不管同意不同意,他都会将人带走。 黄雀儿听这番话,紧张地拽紧衣摆,面露为难之色。她小心地抬头,那小鹿似的双目圆溜溜,黑瞳中倒影出赵识尧那温和的俊容。观察片刻,黄雀儿收回目光,嘴唇抿起,说道。 “公子是要找丫鬟吗?府上其实有许多比小的好的,伺候人也独有一手。” 等人说完,赵识尧没有出声,反而是一直注视着黄雀儿。她的五官普通,脸颊上还有雀斑,身材矮小发皮肤泛黄,两条小辫儿落在胸前。她也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儿。 赵识尧从小东西懂得察言观色,遇见一些事儿,他是把谎言说得顺畅,张口就来。 “你与其他人不同,我需要的是你。” 若是这么说,听者估计是会春心萌动,赵识尧是这么想的,可惜黄雀儿却不是。 “公子想让我去扫落叶提粪桶?” 黄雀儿思前想后,唯独与其他丫鬟不同的就是她这一能力,别人嫌弃恶臭的、辛苦的,她能做。赵识尧本挂在脸上的笑容僵住,认为这女孩儿倒是有些逗趣。 “那些事情不用你去做,有别人去做。” “那公子要我做什么?” “你拜过堂,做过新娘吗?” 黄雀儿愣住,诚实地摇摇头。赵识尧弯下腰,与她脸对脸,距离只有几指。 “要不要试试?” 试试?这事儿能试的吗?黄雀儿觉得脸皮像是被滚水烫过般,头顶也快要冒热气儿出来。 “公子莫要说笑了。” 黄雀儿向后退了两步,只因赵识尧的桃花眼过于迷人,盯得她心脏骤然剧烈跳动。 “我没有说笑。” 这会儿赵识尧伸直腰杆,微微皱起眉毛。看他严肃的样子,黄雀儿更是慌张。 “公子,我只是个小丫鬟,高攀不起的,小的也只是想本本分分的,而且只有五小姐那样的天仙才配得上公子,就像是...就像是...郎才女貌!” 黄雀儿见人没有反应,仍是前刻模样,知晓不应说多,毕竟说多错多。 “好。” 赵识尧说完,人也干干脆脆地离开,不作多言。黄雀儿却在想,好?什么好? 第三章:带人入宫 天造地设本一对,慧眼识得好姻缘。胡话皆是风和雨,左耳进后右耳出,这说的人正是黄雀儿。那件求亲之事过后,黄雀儿只是当晚睡得不踏实,隔日仍是平常心,毫无忧愁。因为她认为,赵识尧打消了那个荒唐念头,无论是捉弄抑或是其他。可就在平常的一日,厄运降临。 李媛吩咐管事儿婆将黄雀儿带到身边,作伺候丫鬟。若是换到其他房,那是好事,但去了李媛的房中,那是遭殃的哩!黄雀儿很快就换过去,领了新衣裳,换了双新鞋,身穿的衣物都是崭新的。刚入其房,三名丫鬟皆是貌美白净,心灵手巧,左右各一个,后边一个,手持篦梳,穿簪戴釵,铜镜照映出好一个美人儿。 黄雀儿走到一旁喊了句小姐,但李媛自顾自地欣赏镜中的美貌,全然忽视。黄雀儿也不恼不怒,静静地猫着腰低着头等待。 洗漱打扮完毕后,李媛走去书架拿出一本书籍,悠悠坐在四角椅上翻阅。一时屋内无声,似乎掉落一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伺奉的丫鬟出去后,黄雀儿本以为能与她们一同离开,却没想到李媛不让走,只留得她站在身边。 李媛端着细指似未开苞的玉白桂花儿,一页一页地翻着纸张,嘴里念念有词。过去半时辰,李媛好像越发不悦,一把将书本合上扔在地上。 “都怪你,长得如此丑陋,弄的本小姐看书的心都没了。” 发泄一通的怨言,最后还不忘骂句“霉祸”。黄雀儿只能闷声受罚,忍得住打骂也受得住踢踹,是因清楚知晓自己与贴身丫鬟都不如,她们都比自己有礼谦态得多。顶着一身伤痕,好不容易到了晚上,黄雀儿昏昏沉沉地拖着身体回到院儿里,贴到床铺就睡着,晚间不经意地翻了个身,就扯到后背的伤,一阵钝钝的酸痛感四散,为了待那疼痛过去,只好僵住身体不动,过了会儿,就找了个好姿势继续睡过去。 连续好几日过去,黄雀儿身上的伤是越来越严重,不慎在一次晕倒中,李媛竟将人直接丢出后门,醒来时已天黑,街上没有灯火,意识混沌地走到药房找大夫,睡到第二日,她又不敢请示病假,怕扣了工钱,连忙赶回去李府,回去后就见府上的人东忙西忙得不知寻找什么,悄悄地走到管事婆后面,问道。 “管事儿,你们在找什么啊?” 听到这一虚弱的一声儿,管事儿婆立即转身,又看到黄雀儿苍白憔悴的脸,几缕头发遮挡住眼睛若隐若现的黑眼圈,这模样是像足了鬼怪,吓得她差点坐在地上。 “我的姑奶奶啊,全府人都在找你啊!你究竟跑去哪儿了啊!” 不一会儿,所有下人们就把黄雀儿带到正堂里,说是有大人在等她。一进去正堂,里面就坐着李府李盛、李媛与赵识尧,看这环境,黄雀儿倍感压力,不知有何祸事又栽在她头上。 “老爷,五小姐,公子。” 李盛慢慢饮着热茶,赵识尧也不急于开口,只是眼神在黄雀儿身上往返来去。等一盏茶咽完,李盛不疾不徐地开口问道。 “你抬起头来。” 黄雀儿抬起头,眼神比昨日清明许多。李媛不再掩饰面上的蔑视,暗骂那副嘴脸容貌真是比身边的丫鬟都不如。而李盛只是觉得疑惑,只觉得这丫鬟是平凡之中的平凡,没有美貌体态,何来赵识尧的赏识?李盛不禁瞥一眼左边坐着的男人,一脸淡然,似乎无过多的情绪。回到正题,李盛接着让下人倒热茶,眼睛盯着水壶里的茶水汩流到杯中。 “你可愿跟尧儿离开?” 黄雀儿踟蹰着,想起种种残忍的处罚,这让她忍不住颤栗起来。不用多加考虑,她咬牙忍着痛楚,把佝偻着的腰直起,咽了咽口水,沙哑的嗓音仍努力发声,想要把接下来所说的都一一道清。 “雀儿感恩公子,这辈子愿为公子做牛做马。” 得到这句承诺,赵识尧是放下心中的大石头,满意地起身向李盛作揖,表示尊敬与感谢,遂然走了出去,黄雀儿也逐步跟上。直接出了李府外,门前停留着一架马车,赵识尧站在一旁掀开轿帘,回头说道。 “上来。” 黄雀儿连忙过去,两人进了轿子,面对面坐着,虽不是狭小的空间,但让她觉得紧张。路途当中,黄雀儿夹紧双腿缩着身子挤到角落处,马车平稳地驶着,令心情平复许多,轻轻地瞄一眼,赵识尧似乎偏着头,隔着纱布望外面的事物,这坦然的样子完全没有在意她。 一路上,黄雀儿都在想着,日后要如何好好地报答赵识尧这个恩人,完全没想过她之后的人生会如何。而在李府,李媛因赵识尧的离开,哭闹不止,李盛解释三番并且安慰无果后,便将人锁在闺房里。其实李盛也不明白赵识尧此次前来的目的,只是身为叔父的身份,也无权利过问皇子的事情。 本有点昏昏欲睡的黄雀儿,感觉到马车停了下来,赵识尧先行掀帘下去,单手撑住帘布,另一只手伸向黄雀儿,只是她还是不敢回握住他,仍是自己跳下马车。人一四望,发现这里竟比李府还要好看,四周假山与花草,似乎是仙境。 傻女不知身何处,睁眼四望句句叹。旁人瞧见必耻笑,乡下人来初入宫。 前来的李顺与身后两名宫女,早已等待多时,他双手互缩进衣袖当中,微弯下腰恭敬地说道。 “殿下。” 赵识尧嗯了一声,眼神却一直在黄雀儿身上,看她对四周都好奇无比的样子,真像是个孩子,可想想确实如此,相对自己,十四岁仍是个孩子。其实除了赵识尧,那细眉吊睛的宦官李顺也悄悄望一眼那个陌生女孩儿。 “殿下,娘娘还等着呢。” 经他人提醒,赵识尧也知晓是时候将人带进去了。 “雀儿,过来。” “是。” 黄雀儿收起玩心,并且意识要方才的不敬。她本该老老实实地跟着,不该东张西望,东摸西摸的。 宁妃的寝宫是皇帝专门派人,从江南赶进京城修建的,只因宁妃的家乡是在江南,便复刻了与之前的居所环境。两名宫女推开门,里头古色古香的瓷器、画册、镂空雕制的桌椅,桌上还有一壶香檀炉烧着。 “娘,儿子来了。” 黄雀儿站在赵识尧身后,隐隐约约嗅到栀子花的小香味。宁妃缓缓从卧房走出来,不似后宫妃嫔的雍容华贵,相反是清婉雅姿,淡绿里衣深绿外袍,金丝线褛穿绕其中,三两金釵珠簪插乌发,莞尔一笑似暖阳。 “尧儿,这就是那位小女?” “正是。” “你过来。” 宁妃招招手,黄雀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 “你抬起头。” 这一对视,黄雀儿觉得眼前的人真的是天仙下凡。宁妃看见黄雀儿并没有如何惊讶,脸上星星点点的雀斑,令她有些挪不开眼睛。 “你想要什么?” 黄雀儿疑惑地望着宁妃,摇摇头。 “金银珠宝地契田地,还是其他?” 没等黄雀儿开口,赵识尧就把她拉到身后,说道。 “你先出去,我一会儿就来。” 人出去后,宫女就把门关上,黄雀儿只好站在门口,望天望地,偶尔回头看几眼。其实不用多想,她也知道这里是皇宫,赵识尧的身份是皇子,只是抓破脑袋都理不清,自己何德何能可以与皇家搭上关系? 第四章:以死相逼 四溢弥漫迷蝶香,白烟冉冉炉中生。如此贵气悠然色,美妇却是无意生。 宁妃单手撑额,神态疲惫。听完赵识尧的几句话,说是要将人娶进府中,成为妻子即是王妃,可凭那姿色家业怎么可能呢?况且这件事儿不能被皇帝知晓。 “你说让她心甘情愿的,给她想要的便可,为何还要搭上自己的姻缘?” “儿子若是不给予承诺,那她以什么身份待在府中?” 赵识尧掀开灰白外衣,坐在凳子上,替宁妃端了杯茶水,不慌不忙地继续说道。 “我不愿负她。” 宁妃听见这句话,立刻盯着赵识尧,他微低眸似乎说得是真心话。 “罢了罢了。” 赵识尧起身,向宁妃作揖,未多说其他的,就推开门出去,而寝宫里传出来的是女人一声声的叹息。 终于离开了皇宫,赵识尧带着黄雀儿回到府中。在后头盲目跟随的黄雀儿,发现这里似乎比李府还要华丽,身边还有一位管家刘伯,面貌上看似和蔼,她第一时间观察刘伯,是因为她以为往后还是要做丫鬟的。 走着走着,赵识尧在前面与刘伯谈论什么,等他们讲完,刘伯点头便往旁边走去,赵识尧直径往前,黄雀儿看看两人,于是跟着刘伯身后,以为要安排她去下人房,谁知赵识尧一转头,就发现人跑去刘伯身后。 “雀儿,跟着我。” 黄雀儿恍然大悟连忙又跑回去,心底暗骂自己的蠢脑瓜子。他们走到一屋前,赵识尧推开门,里面桌椅凳子屏风衣架,所有物品摆设都是专门准备好的。 “这是你的卧房。” 赵识尧以为黄雀儿回喜极而泣,但没想到是一副呆愣模样,她是被眼前事物所惊呆住。 “这是小的...卧房?” “对,你有什么想要的,例如吃的、喝的、用的、穿的、玩的都可以和我说,只要我有,我都给你。” 赵识尧边讲边坐在凳子上,一手执杯底一手拎杯盖,悠然地呷着热茶。黄雀儿吞了吞口水,看看这雅居的环境,又看看赵识尧坦然的样子,似乎不是假话。 “小的其实住在丫鬟屋就好。” “你不喜欢这里?” 赵识尧仍喝着茶,一眼也没看过去。 “不是的!小的很喜欢。” “那不就成了?你以后就住这里,有事可以找刘伯,也可以找我。” 瓷杯盏落在桌面,不磕不碰毫无声响。赵识尧的食指和中指合并,轻敲桌面。 “坐。” “谢公子。” 两人对坐,虽然隔着一步之距,但黄雀儿是紧张得冒汗儿,自身唯唯诺诺的样子并不讨喜,而且身份低微,使她弯下了腰。 “你的腰怎么了?” 赵识尧早在李府使便察觉出异样,现在看仔细,黄雀儿的麻花辫儿早已凌乱,面色憔悴,额间还有汗水。在四次相遇中,她给他的印象是整洁干净的,眼神中透露坚毅。感知不对劲,赵识尧走出门后,隔了一阵子又回来了,身后还有一个丫鬟。 “待会儿大夫来了,你在一旁伺候着。” “是,殿下。” 赵识尧皱起眉头,最后看一眼有些狼狈的黄雀儿,只身在外头等待,丫鬟也关上了房门,可就在两扇门关闭时,从那道缝隙中,她才敢正大光明地看向赵识尧,虽然只有背影。 “小姐先去床上躺着,大夫一会儿就来。” 黄雀儿第一次被人喊作小姐,显得脸色有些窘迫。没过多久大夫来了,给她把脉诊断后,就让她脱下衣服查看,半垮的衣服挂再手肘上,后背的一块块青紫淤痕,卷起裤管,整条腿都有鞭打的血痕。 “多久了?” 大夫是个白须老人,面相慈祥,黄雀儿穿好衣服,答道。 “三四天。” “抓了什么药?” “只是些降退烧的药。” 这一听,大夫有些愠怒。 “为何不吃消炎镇痛的?” 黄雀儿盯着脚尖,捏捏手臂上的酸痛。 “不够钱。” 看这一旁的丫鬟,似乎全然不知事儿,大夫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放下药贴领了钱便离开了。 “小姐,要沐浴吗?” “不用不用!” 黄雀儿连忙摆手拒绝,走去看桌面上摆放的药包,放到鼻尖处轻轻嗅,沁人的药材香味扑鼻而来,似乎还有些提神。 屋外的赵识尧与大夫一同走着交谈,等知晓黄雀儿的病情后有些吃惊,他本想利用李媛施计,没想到她下手如此之重,果然女人的妒心不可小量。送走大夫后,赵识尧转而回去自己的房中,即便有事也只得明日交代,也让黄雀儿安生休息。 次日清晨,是黄雀儿睡得第一个安稳觉。往日这时刻,她都是开始干活,像是洗衣服、扫叶子、洗菜摘菜,就是哪有粗活干,她都要去顶上。可一想,昨日赵识尧还未和她说要做些什么事,于是她自行洗漱完后乖乖地等啊等,终于等到日升鸡鸣时又万分犹豫,若是断然地前去,是否会不合情理呢?黄雀儿在床上发呆,最后还是决定要问个清楚。 刚出门几步,赵识尧就进了院子里,这机会来的凑巧,黄雀儿顿时紧张起来,未曾想到他又会来。 “去哪儿?” “小的是想找殿下。” “进屋里说。” 等赵识尧走在前头,黄雀儿才敢跟在后头走。进了屋,赵识尧坐着,黄雀儿站着,这似乎坐着男人都与女孩儿的身高一样。 “坐吧。” “是。” 赵识尧自主倒了杯茶喝,润润嗓子,郑重地与黄雀儿说道。 “日后,你不必卑躬屈膝,你不是下人,你是我的...” 话未说完,赵识尧先是咳了几声。 “夫人。” 黄雀儿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微微张开嘴巴呈震惊的模样,陡然站起身绕着圆桌转几圈,接着再捏自己的脸颊,坐回位置上后抚平心情后问道。 “殿下是不是说糊话了?” 看黄雀儿方才的怪异行为,赵识尧知晓是把人吓傻了。他呷口热茶,看向她。 “你觉得本王与你这小丫头之间,有什么戏言可讲的吗?” 黄雀儿一下子就扑通地跪在地上,她惊慌地不知该如何劝诫赵识尧,收回那些承诺,是给她是个胆子都不敢得到啊。 “你又跪我作甚?” “小的是无福消受殿下的好意,望殿下收回这些话。” 看她战战兢兢的样子,赵识尧不愿吓她这样,可此刻不说,又何时说呢? “你起来。” 黄雀儿听命行事,低着个头站了起来。 “抬头看我。” 黄雀儿缓缓抬头,猫着个眼看过去,眼神仍有闪躲。 “是本王无样貌、无德才、无学识亦或是无地位?” “都不是。” “那是什么?” “是殿下太好看,小的配不上。” “那本王便划破自己脸。” 黄雀儿还未回神,一声瓷器破裂之声窜入耳中,她立马双手紧抓住赵识尧的右手手腕,大声喊道。 “殿下殿下,别啊别啊!我求求你啦!” 赵识尧心底暗忖:这丫头的手还挺快,只是这嘈杂的哭喊声太刺耳。 “好了好了,别哭了。” 黄雀儿松开手后,抹走眼角的泪水,接着把双手放在背后摩挲着手掌,刚才触摸的热度还在。赵识尧踢开脚边的杯盏碎片,扬扬衣袖坐在凳子上,嘴含淡笑地望着黄雀儿。 雀儿似笨鸟,迷糊飞笼中。脑袋麻豆小,不知狡诈狼。 第五章:独裁喜帖 心机深藏,空有皮囊。交付赤忱,是何下场?菩萨心肠,不得设防。狼子野心,吞食人命。 府上安静宁和,对于无事可做的黄雀儿,是闲闷度日,除了在卧房里发呆就是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数着云朵算着时辰。反观赵识尧因忙于国事,来回往复上朝议事,回到府上之后便进书房施策谋划,一呆便是整日。 静书院中有一屋,屋里亮着烛火,纸窗透亮明黄,黑影伫立在里头,那人是在彻夜掌灯读阅。赵识尧披着件青绿锦衣外衫,淡白亵衣长裤,背靠太师椅赤足踩薄毯,衣裳敞开饱满的胸膛,耳边黑发缕缕滑落至肩,如幅美男阅书图。 赵识尧放下书籍,皱起眉头一手捏着额间,得到片刻的休息后,本是空荡荡的脑袋突然闯入一个小身影。国事繁琐,他竟是忘记了在半月前藏在府中的黄雀儿,不知此刻她在做什么? 黑夜持灯前行,穿过叁椽四院,似海上航行的渡船人,望见陆地时的归心似箭,他是悄然着地,那坐在阶梯上的小姑娘丝毫没有察觉外来客。 黄雀儿借着夜晚光辉,专心致志地裁剪红纸,一拐一歪,就诞生出精致小巧的字帖。还没来得及喜悦半分,她似见仙君下凡,那模样是有些与殿下相似。 “为何不掌灯?” 这般声音,果真是他。黄雀儿一激灵地站起身,黄铜剪子就从膝盖滑落,往地面垂直落下。 “小心!” 黄雀儿被赵识尧惊吓到,下意识向后退去,紧接着台阶绊倒她,使她一屁股坐到地上,不过所幸脚没有受伤。赵识尧连忙过去,放下烛台,像是抱娃儿一般把她举起来,轻拍衣裤。 “有没有受伤?” “没有。” 黄雀儿低头看着赵识尧为她担心,可眼见他眉头皱起,不经意间,她伸出小手欲要抚平。赵识尧一愣即刻回神,大掌抬起握住对方的手,说道。 “屋内不够蜡烛吗?” 黄雀儿摇摇头,肩膀两侧的辫子随着摆动。 “那为何不点灯,是管事儿的不许你用?” “不是的,是因小的惯于如此。” 蜡烛对于奴仆来说,并不是廉价之物。赵识尧知晓黄雀儿仍保留旧时当下人的习惯以及谈吐,他是骂不得又说不得。 赵识尧从地上拿起烛台,定睛一瞧是发现地面上的红纸贴,遂然捡起,可还未看个明白就被黄雀儿抢走,只不过抢走的是一半而已,另一半还在赵识尧手里。根据字形,这不难看出是个“囍”字。 春苑深闺小女房,无人知晓心所向。暗藏心意属君郎,便裁纸张贴花床。都说烛火烧炽热,但比小女差几分。 一轮银月弯弯,虽不如圆月的美满,却仍令人由心畅然。赵识尧心底笑着,他因黄雀儿的示爱暗自欢喜。黄雀儿头一次敢于望向赵识尧,可是没有期望中的展露笑颜。 进屋后,赵识尧点燃蜡盏,坐在剔红玲珑四角凳上,只手撑着侧脸对着黄雀儿说道。 “重新剪一张给本王瞧瞧。” 黄雀儿端坐着,一手拿着剪子一手捏着红纸,眼角眉梢都透露真挚扑拙,这会儿看着迷的可是赵识尧。捻起瓷杯,一口口温水过喉,不知壶里下了什么迷药,竟是让他有几分醉意与悠然,殊不知是黄雀儿把自己的那份春意,无声无息地灌入他体内。 “剪好了?” 赵识尧接过那片“囍”字,令其躺在手掌心上,艳丽姹红的色彩相当夺目。就在赵识尧端详时,黄雀儿就在一旁静静观望,他单衣的领口松垮着,布料隐藏的肉体是蓄力的蓬勃,向上看去,神情似倦似醉。就是那样鲜明的视线,刹那间被捕捉到。四目对视,黄雀儿忘了回避,忘了慌张,全然被赵识尧而篡夺心魄。 黄雀儿曾听过,野外存有山精海怪、花妖树鬼,他们以食人灵魂而活,若是与它们引诱,灵魂定被吞噬啃咬。如今眼前的男人,莫非也是妖物幻化? 赵识尧虽不知黄雀儿心里想着什么,但从她脸上早猜个七八分,便是幅皮囊躯壳蛊惑了她。他一把搂过黄雀儿在怀中,使她吓得六神无主,乱甩着双腿想要下来。 “别动。” 这一令下,黄雀儿果真不敢乱动。赵识尧故意抬起一条腿交迭着,让黄雀儿与他平视,视线移动数次,再次确认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姑娘,那双潋波黑目倒像足鸟雀的灵动。似迷惑般地凑前一吻,浅尝辄止,赵识尧是嗅到药草味,没等他回味出来,黄雀儿即从他怀里跳出来,跑到床榻上蒙着被衾。 床榻上拱起一座了小山,赵识尧也不愿弄塌它,单是拿走一张喜字贴后离开。等周围再无声响,黄雀儿才打开被子大大地呼气,盯着床帘若有所思。 过去几日,黄雀儿一直没有等到赵识尧的到来,她其实是心有疑惑,望得解困。问候刘伯得知,赵识尧是晌午才会回府,于是她前去庖房炖冰糖雪梨,在期间就听到门前偷懒丫鬟的言叁语四。 “听说昨日李家小姐又送来点心呢。” “我晓得我晓得!那点心可是江南之水带过来的,倾心之物,食之入心。” “我曾见过李小姐一面,那面貌真是天姿神态,我是投个十次胎都找不到那副面孔哩!” 她们说笑嬉闹着,黄雀儿的心里多了份怅然。火越烧越旺,蒸笼里的雾气层层飞腾,在朦胧当中,一张俏丽佳人的模样显现出来。 黄雀儿端着漆红四方木盘,盘上放着碗糖水,碗中的汁水似琼浆蜜液,那是她特意熬制的,入口甜味盘旋,果实软烂渗心,不腻不涩。人站在静书院外,犹豫几番就探出眼睛看进去,好在门前没有丫鬟,若是被人知道自己贸贸然地前去,以这种身份定是会给殿下带来不好的名声。 摇了摇门前的铃铛,轻唤声“殿下”,可里面无人回应。推开门闾,走过一排排的书架,架子上摆放着许多书籍,走到最尾,那里摆放着紫檀木书桌,坐着的人就是赵识尧。 在静书院有个规矩,就是不许任何人打扰,若有急事才能摇铃铛。本是有些愠色的赵识尧,看到进来的是黄雀儿,自然是熄灭怒意。 “怎么来了?” “小的煮了糖水,想给殿下尝尝。” 赵识尧走了下去,到了食桌边坐着,黄雀儿摆好碗勺,站在一边看着他食用。赵识尧是不爱吃甜,数数日子,是半年前才吃过,如今也不记得吃得是什么。 瓷器滑动浓稠的一勺,勺中还有枸杞与雪梨,放入嘴中咀嚼几口,那碎烂的果肉入口即化,吞下后还有水果的甜香。 “小的有一些事想问殿下。” “说罢。” 赵识尧的注意力都在那碗糖水里,他是吃了一口还想吃上第二口。 “那日...殿下说的话是何意思?” “哪日?” 赵识尧用勺子搅拌几下,底下很快就冒起来莲子、雪梨块和银耳。 “就是那日在洗衣房,殿下说缺...缺...” 这下赵识尧听懂了,饶有趣味地斜目看着黄雀儿。碗中的粒粒果肉被汤匙搅和得沉沉浮浮,刚冒出来又压下去,这般被人玩弄在股掌间,尽是可怜。 “缺什么?你大声点。” “缺...缺...” 一个字被重复几遍,愣是结结巴巴说不出个完整。等赵识尧把糖水吃到见底了,黄雀儿还是没说个明白。 “糖水很好吃。” 突然的夸赞,让黄雀儿消弥了些心底的窘困。赵识尧撩起外袍,拍拍左大腿,说道。 “坐上来。” 黄雀儿虽是为难,但不敢不从命,只好僵硬地侧坐着,屁股是不敢全力坐下。赵识尧见她如此别扭,大掌一拦,整个人落入自己怀里。 “雀儿。” “嗯?” 黄雀儿的这一声鼻音重,音调高声线细,是那种孩童独有的稚嫩感。赵识尧不禁感叹道。 “果然还是个孩子。” 第六章: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前来到,正逢主人不在家。得意小人嘻嘻笑,暗含坏心与恶肠。筹谋已久歹毒计,誓要将人撒泼气。 半月前,李媛施展招数,是千求万哭地才被李盛放出来,离开牢笼,她自然是要去找罪魁祸首的麻烦。入王府虽需礼数,但仗着是表妹身份,以及懂得打理府中上的关系,下人们自然是喜欢她,每次的照顾,不是送糖果就是糕点,都认为是心善如菩萨心肠,人美如西施容貌。外表甚是会装模作样的人,有谁不喜?有谁不爱? 借着好处,丫鬟告知新来的人住在何地,李媛就晃晃悠悠地走到这偏院,四处观望,无一特别。招摇地推开门,迎面看到黄雀儿在剪着什么纸张。 “来日方长啊。” 黄雀儿见她如见阎罗王,颤巍巍地放下手中事物,向后撤退。但她一退,李媛就进,面目满是得意,想着接下来要如何发泄。 “看来表哥对你很好啊,屋子床榻伙食都是以前没有的啊。” 黄雀儿只觉李媛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就像是回到从前,让人难受作呕。李媛像是在观览着,手指摸着圆桌,碰碰杯壶又踢踢凳脚,脚步往黄雀儿越靠越近。 须臾,李媛停下脚步,拿起桌面上的剪子,咔嚓咔嚓地玩弄起来。黄雀儿眼盯着尖锐的利器,她冷静来下慢慢往门口走去,就在李媛猛然冲向她时,黄雀儿一个转身把人踢到,接着跑了出去。 “刘伯,刘伯!” 人不在府中,唯独能找的就是刘伯。黄雀儿兜兜转转地跑着喊着,希望能到多人的地方,看到有人她就不怕,而后一个不巧就撞到前方重物,在她快要跌倒时,一手被人抓住。 “你怎么又莽莽撞撞的?” 未见人影初闻声。黄雀儿看到赵识尧仍穿着朝服,黑织金丝长袍,银灰丝绸里衣,头戴黄金冠冕,黑发中还插着根黑檀玉簪。此刻赵识尧就是天神下凡打救,黄雀儿不知如何解释,只是拽紧他的衣袖一角。 两人相撞并不是巧合,而是赵识尧在回府后听刘伯说起李媛的到来,猜到她是来报仇的,所以连忙去找黄雀儿。见她不肯说话,赵识尧也不逼问。回过神,李媛也跑了过来,手里还拿着那把剪子,面目狞恶得与平时佯装的玉面菩萨判然不同。 “表妹为何拿着剪子跑来,是要用来对付本王吗?” 称谓转换,这句话便成了威胁与警告。李媛迅速收起剪刀,抽出袖中帕擦去鬓角汗,莞尔笑道。 “是雀儿这个小蠢蛋不慎落下了这把剪子,我好心捡着罢了。” “多谢表妹好心,雀儿去拿回来吧。” “是。” 黄雀儿弯腰低头,双手奉上像足了奴才。李媛把剪刀放入她的手中,跑去牵起赵识尧手,可还未停留一瞬,赵识尧就把手抽出来,神态略显疲乏。 “让刘伯带表妹你去玩,本王先回屋休息。” 李媛怎会不知这是在赶人,眼眸转动,讪笑道。 “那媛儿不打扰表哥,表哥安心休息。” 没有过多闲话,赵识尧负手走开,黄雀儿跟在其后。李媛绞着手帕,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离开,心底满是不忿与妒忌。 走着走着,赵识尧就把人领到卧房,黄雀儿坐在凳子上,看着他把青白瓷花镂三角香炉点起。 “有没有受伤?” 黄雀儿诚恳地摇头,不一会她嗅到了香味。赵识尧走到黑红木雕屏风后,脱下厚重的朝服,换上舒适轻薄的衣裳。看着人出来,黄雀儿仅凭一眼就肯定,赵识尧是穿什么都好看,官服是威严冷肃,日常是儒雅清冷。 “饿吗?” “小的不饿。” “那...红糖果子我给别人吃罢。” 这一听,黄雀儿似焉了的菜苗,揪着手指头懊悔自己的嘴快。赵识尧难掩笑意,走到她跟前单膝蹲下,伸出两手握成拳头让她猜股。 “哪只手?” “左手。” 赵识尧抿抿嘴,黄雀儿见状又说道。 “右手。” 右手打开,掌心放着三颗小糖果,糯米纸包裹着晶莹宝石,外一层红糖里一层山楂肉,贝齿咬下糖脆外壳紧接着酸甜酥果,嘴里嘎滋嘎滋的咀嚼着,那味道直让人回味无穷。 黄雀儿一脸幸福,仅仅是点糖果都让她喜悦半天,相比之下,那些送去的金银珍珠都没能令赵识尧看到这副可爱面貌。 “牙酸吗?” 黄雀儿老老实实地点头。她是再也不敢嘴快,不然赵识尧铁定继续给她吃。 “喝茶。” “多谢殿下。” 双手接过杯盏,浅口入嘴,茶水不烫,温热下肚最适合解舌苔上的涩味。饮完茶水,黄雀儿放好杯子,鼓起勇气询问道。 “敢问殿下...喜欢我吗?” 赵识尧好像第一次见黄雀儿主动的样子,比起往常的恭顺听从。 “喜欢。” 说谎如呼吸,是简单和自然。赵识尧的神情淡如水,使人看不出异样,黄雀儿信以为真,咧嘴敞笑。她不敢论真假,怕是一场梦幻,可即使是泡影,也想尝一尝这滋味。 “那你喜欢本王吗?” 毋庸置疑,是当然。赵识尧仍想听黄雀儿口头说一次。 “喜欢!” 舍去羞涩,袒露真心,黄雀儿变得胆大,眼神伶俐通透地看着赵识尧。她是如此的坦诚,他却以谎言来诓骗。 喜悦过后,黄雀儿记起某个人,顿时面露难色。赵识尧用食指点了点她的脑瓜子,问道。 “又在想什么呢?” “今日在房里,我无意伤到她,将她推倒在地。” “你因何伤她?” 黄雀儿瘪嘴,眼神闪躲。提起茶壶,往杯盏里倒了杯热茶,递给赵识尧。赵识尧接过,挽挎裤裙坐在她身边。 “是因五小姐与我嬉戏,小的力气大就把人推了。” 赵识尧眼眸低下,看她细胳膊细腿的,可就算是有力气也不会用来对付人身上。 “那你想如何?” “小的想跟着殿下,这样五小姐就不会找我了。” 其实这番话说的矛盾,既然是嬉戏那还有什么躲的?黄雀儿说完话又低下头,怕被人瞧出个破绽。 “好,明日你就跟着我罢。” “多谢殿下,愿殿下福寿安康!” 赵识尧捏捏黄雀儿的脸颊,暗忖道:小机灵鬼。 没出两日,李媛就被人请了回去,缘由说是殿下事务繁忙,无心照料表妹。黄雀儿端茶递水、研墨铺纸、偶尔做一两道膳食给赵识尧,站在一侧看着他就心满意足。 “过几日,我将会去沿江一带,或许半月不回。” “那殿下需带些东西?小的去准备准备。” “日常之物即可。” “小的知道了。” 赵识尧把黄雀儿拉在凳子上,把另一只碗筷推过去。 “一起吃罢。” 黄雀儿拿起筷著,夹着一块儿鸡蛋块入嘴,稍微偏头瞧着赵识尧,他似乎无外乎其他神情。此场面,倒与平常夫妻有几分相似,共饮同餐,携坐相靠。 第七章:险些命殒 沿江位南,海之宽广。其源自平云,水从北麓出。流过汐与潮,为形成大海。 赵识尧出发前,就同刘伯吩咐过照顾黄雀儿。马车离去,黄雀儿眺望着,是不见踪影才肯随人回府。 路途迢迢,穷山绿水。马夫声声喝令,辎车微微摇晃。环境过于动荡,赵识尧无心看书,放下书籍背靠窗边,想起府中小人,不禁展颜一笑,片刻记起母亲的话。此次前行并未带上黄雀儿,是因事态严峻,也心存侥幸得认为一切无事。 到达沿江后,赵识尧便在关口遇到熟人,他身着朴素粗布服饰,一眼扫去毫无金银装饰,五官端正,气质文雅。 “久等了,李常。” “回殿下,即使是等上一日,草民也愿。” 赵识尧与李常相互作揖,闲话不多聊,他们就走在路上聊起贪污赈灾银两之事。 “我来这里近半月,期间是没有一个衙门的人过来,大部分房屋被海水冲毁,田地皆是。” “村民怎么说?” “大部分村民是靠田地禽畜度日,他们说朝廷收税是一月比一月多,若是不交,衙门就会来硬手。” 赵识尧挑眉,问道。 “怎么个硬手?” “打人抢钱,践踏土地,割宰牛羊,捣毁房屋。” 如此做法,与悍匪山贼没什么两样。李常带着赵识尧去到住处,瓦房泥屋,板床冷被,真是穷的家徒四壁,李常还苦笑一番,说这是最好的屋子,其余的都淹成泥浆废土了。赵识尧换了身普通衣裳,布料粗糙,粒粒织物疙瘩摩擦着皮肤,李常刚来时是万般不适应,但见赵识尧却似一如常态。 “走吧,带我去看看田地。” 来到农耕处,黄泥上一片坏死的农作物,一些家禽走兽的尸体在里面。展观四周,几乎所有百姓都是黝黑干瘦,妇孺也需到田地里干活,还有几个娃娃在地里面玩耍,一脸纯真的不知此刻脚踩的正是一家伙食的收入来源。土地乃人之性命,护则生,失则死。 李常看着这些废草烂梗以及子民的贫困,心底是难受万分。他微倾着身子,凑到赵识尧耳边小声说道。 “水中虾米不是大海鲸鱼,那笔拨款是一点点地被抽空,落到沿江是所剩无几。” 赵识尧蹲下来,手捧起一抔软泥,泥土顺着指缝流出,最后只剩一点儿在掌心。天子不知民间事,独唱宫中享本福。百姓水深火热中,荒尸遍野无人知。 离开了那片贫瘠之地,赵识尧与李常走到衙门前,大门紧闭,地上还有草梗烂泥。 “衙门不开,村民又恐于酷刑,只好丢这些东西来发泄报复。” 赵识尧走上去踢开堵在大门前的残渣,问道。 “县官何人,衙役何人?” “知府王仕财出身河西东州镇,衙役陈大与陈二是同族胞弟,乃出身这里。” “从小吃着来自这片土地的哺乳,现在反过割断活路,他们也真是贪婪。” “殿下有何想法?” “他们如今还在里面?” “是的。” “找几个人拿一堆干菜梗过来,绕着衙门后院放一圈。” 李常知道他要做什么,继而跑去田边,给了几个壮丁一些赏钱,他们抱着草梗放到相应的位置,赵识尧火燃棒丢进去,然后看着火越烧越旺。百姓凑着热闹,纷纷前来看戏,拍手叫好说这是为民除害。火烧到墙里,烟雾越发浓厚,熏得让人睁不开眼,里头的人更是。不久,三个缩头乌龟便冲了出来,手持长棒,怒发冲冠。 “谁!是谁!敢烧你们爷爷的房!” “我看你们是活太长了,找死!” 两个衙役充当出头鸟,对着赵识尧他们骂骂咧咧,村民眼见他们仗势欺人,吓得不敢出声,有一些掉头跑走,还有一些是打算来个你死我活。 赵识尧负手站立不语,李常走向前去,从胸口衣襟拿出一块小玉牌,六只龟眼玲珑大,突是瞪着玉牌瞧着,霎时间才领悟眼前那陌生男子是何许人也! “火灭了,进去说。” 两名衙役即刻动身,赵识尧率先进去,王仕财匍匐半腰似老朽,先前的气势荡然无存。寻到一长凳坐着,赵识尧毫无贵族傲慢之态,王仕财见着先是卑微认罚,掀起群裾,双膝着地叩头。 “拜见殿下。” “起来。” “是。” 王仕财仍半伏腰身,老脸皱褶挤出谄笑,问道。 “不知天子屈尊降贵前来此地是因何故?” “听闻这处水淹草粮近数月,为何迟迟不修房建屋、造田种地?” “这...这...是因朝廷下达的官银不够,仅能维持几间房屋而已。” “官银不够?是你贪得太多罢。” 赵识尧清风云淡的语气,倒是唬住了王仕财。天子之心,左右难测,现在是进退两难,王仕财只得说出实情。 “你所言的是到你手上,仅此这些数目?” “正是!正是!望殿下明察!” “那你从村民身上搜刮的钱财也需要明察?” 王仕财陡然一震,哭天抢地得胡作解释。赵识尧是听不下去,直得站起身望这府内逛悠,转了一圈,见人消停了,又继续坐凳上。 “命可留,钱不可。” 赵识尧拍了拍王仕财的肩膀,令他起身。王仕财原以为会以贪污行贿之罪名儿赐死,可没想到竟是警告而已,没等多想,耳边就传来话语。 “若事不成,性命岂不是你一人而已。” “是..是...下官明白。” 王仕财咽了一口唾沫,是周身惧意。方才那一刻,那一句,仿佛是掉进冰窟万丈,若是行差搭错,那一家性命都会岌岌危也。 晚间休息,李常与赵识尧畅饮,四方木桌前摆放酒壶木碗,聊起天外的民间异闻之事、国内的朝廷之事、家中的则是繁琐之事。 “家中五妹如今仍常往府中上?” “偶尔。” 李常放下木碗,嘴角一仰笑道。 “我家妹子心意,殿下早已知晓,望哪天能与皇亲贵族攀援关系,也是不错的啊!” 赵识尧笑笑不语,他与结识李常多年,可没少听他讲一些稀奇古怪的话。李常与赵识尧自幼相识,到了少年,他们因拥有相同的抱负志向而心心相惜,比起表哥的身份,赵识尧更喜于同伴、知己。 “姨母如今在宫中可好?” “甚好。” 李常点点头,捻起一颗花生米丢入嘴里,那口中脆声在这小屋子里显得是十分响亮。 “这里的事...我们下一步还怎么做?” “先救人于水火,之后我自会回朝中上谏禀报,与民部尚书陈贺讨论此事。” 李常喝下半碗酒水,心底是千愁万绪。眼前的这位静王属实是名利淡泊,都说龙有九子,那是各自本领,但唯独赵识尧最不争权夺势,本分为臣地效忠曌国,皇子们施计谋算地向皇帝展示其治理才能,偏偏到了赵识尧这里,他却奔走国内,四处管理些小村小民之事。思索至此,李常吁了口气,赵识尧却抿口小酒,笑道。 “作甚如此愁容?” “我在叹你不该大材小用啊...” 赵识尧理解李常所说的,他也曾几次从别人嘴里听到相似的话。 “快,去给我拿点花生米,这碟都被你吃光了。” “好好好,小的给殿下拿。” 李常嘴里滑稽的语气,显然是已经喝得半醉了。赵识尧端着木碗,烛光下照映出酒中倒影,轻轻一吹,水面荡起一圈波澜。室内安静无比,没有生气,唯有清冷,若是她在就好了。 赵识尧每次想到黄雀儿,便会喜上心头。走到外面,他抬起头望着明月,不知她是否有吃好穿好?而后忆起今日在路上,看到孩童在玩的荡秋千,如若换作是黄雀儿坐在上面欢乐的样子就让人舒心。 悬月当中,一股莫名的怪意怒上心头,就在赵识尧思索间,身边的房屋猛然轰塌,阵阵灰尘白雾飞起,声音过大,吓得有些村民从户牖里探出个头查看。赵识尧坦然失色,整个人像是被钉在地上,脚边滚来几颗小石子,告诉着他方才这一切都是巧合? 李常在回来的路上讶异为何居民半夜不睡觉,倒是起来探头探脑的,是刚到不远处他便明白了。 “殿下,你没事吧!” “无事。” 赵识尧摇摇头,虽是面色如常,但心有神惶。李常望着一堆废墟,心思这是否是人为? 福祸自知,却不为意。天公有眼,算着日子。时候一到,阎王前来。 第八章:肚生鬼胎 秋季风飞,尘土飏飏。都城之中,地广物宽。人人都换上棉布衫,只为抗凉风。不幸的事,黄雀儿是生病了。她往日的身子是耐热抵寒,可如今突发寒症,咳嗽、四肢发酸、头晕的毛病都接踵而来。 “黄小姐,老奴拿来了汤药。” 黄雀儿下床趿鞋,走去开门。门开,是刘伯以及身后的丫鬟。 “刘伯。” “小姐,这是给你的药。” 刘伯向后退一步,丫鬟字向前走去,手里端着木盘,木盘中有一碗深褐色的汤水。 “多谢刘伯。” “小事。这是日后伺候你的丫鬟,蒹葭。” 蒹葭点头示礼,黄雀儿盯着她,心道这丫鬟都长得这么好看,皮肤白皙像是蚌中珠玉,亮丽美润。 “姑娘若无事,那老奴就先告退了。” 在刘伯离去前,黄雀儿再次道谢。进屋后,黄雀儿坐着喝汤药,小嘴汲了一口,顿时被苦味刺激得皱紧眉头,紧接着拿起碗边的话梅,嚼几口吐出核儿。 “小姐,凑着今日是个好天,被褥子我可拿去晾晒会儿?” “可以的。” 黄雀儿率先跑了过去床边,三下五除二地把被子叠好抱给蒹葭。蒹葭一愣,接过被褥说句谢意。 “小姐,日后这些事,下人做就好。” “小事儿,我可以自己做。” 蒹葭看着眼前这个矮自己半个头的女孩儿,脑海突生画面,就像是一只可爱的小麻雀。而后因无事,蒹葭就回到自己丫鬟屋里,其中休息的丫鬟就跑去打听黄雀儿的消息。 “她长得好看吗?” “桂圆眼,黑豆瞳。” “身姿如何?” “矮小黄瘦。” “倒是口齿伶俐?” “不是,是老实本分。” 这下是弄懵了丫鬟们,唯独蒹葭手里往桌面的木盘里抓了点瓜子,坐在凳子上一粒一粒嗑起来。姐妹们都是瞧见她那得意样,是知道之后那位主儿必有难事。 碰巧一日,黄雀儿在屋外阶梯绣荷包,一针一线,专心致志。两条小腿伸直,脚时不时地晃荡。 “小姐,吃饭了。” 蒹葭端着菜盘进院里,盘发里插着一支翠丽绿簪,黄雀儿发现那簪子是与自己镜奁中的有几分相似,可仔细看又不是。心生疑虑,等人走她就去查看,果不其然是少了那支簪子。 府上生贼,贼子胆大。不怕皇天,只怕无钱。 若是被人偷去也就罢,但那是殿下送的,黄雀儿是死命守护。她巧谋一计,就等狐狸上钩。白日趁着洗漱,蒹葭在放置早饭时看见地上的纯白珠链,她谈个头往屏风望去,又低头看手中紧握的东西,然后顺手塞进衣袖里,把它当是老天赏赐,不捡白不捡。 人离开后,黄雀儿急忙跑去找刘伯讲明事情,说是看见蒹葭偷东西。当下,刘伯命了三位小厮跟随,一同前去纠察真相。人赶到屋前,丫鬟都出来排好两队,唯独缺了蒹葭。 “蒹葭呢?” 刘伯负手,语气颇严。小丫鬟低声说道,手一并指向屋后边。 “我刚看到她跑去后面了。” 话音刚落,蒹葭就走了出来,手中都是泥土屑。她连忙跑到刘伯跟前求饶恕罪。 “你到后头做什么去?” “无事...只是闲逛而已。” 刘伯见她神色闪躲,眼疾手快地拔下她发中的簪子,还没等蒹葭反应过来,簪子已被刘伯递了出去。 “小姐,你瞧是这只簪子吗?” 黄雀儿接过,摸了摸那边缘,果然是被人刻意掰断了三条金丝。 “是,不过还有另一支。” 刘伯使出一个眼色,几名小厮上前抓住蒹葭,左右两手钳制住,就像是被渔网捕抓住的螃蟹,动弹不得。原先还大力挣扎的蒹葭,最后也是无力还手,乖乖认罪。屋后的土里埋藏着的还不止黄雀儿的东西,甚至有同屋丫鬟的胭脂盒、镯子和一些碎银。等东西挖出来,一度遭过其手的丫鬟,对蒹葭是怒不可遏,也庆于小偷终被捕获。 盗贼是抓了,只可惜那漂亮簪子。黄雀儿也不等蒹葭是如何发落,人就匆匆出府寻找铸饰铺,望能修复成原来模样。从晌午跑到傍晚,偌大的城中里所有的当铺似乎都去过,对比数家的价钱与工艺,黄雀儿毅然决定选择最贵最好的,只为不毁殿下送的东西。公正叠好纸据再放入荷包里,黄雀儿才放心下来。 回去后,刘伯正巧在院门口等候,黄雀儿小跑着过去,问道。 “刘伯是有何事?” 刘伯的脸上尽是和善与慈祥,黄雀儿看着他就像书先生口中的太白老儿。 “小姐没吃东西吧,老奴让下人端了碗银耳莲子粥和蒜泥白肉来。” “谢谢刘伯。” 黄雀儿想要去端走小厮手里菜盘时,小厮看了眼刘伯,在得到默许后才松手让她拿走。遣走了小厮,刘伯仍站在门槛外。 “刘伯你可以进来。” 刘伯摇头,接着说道。 “小姐若是没有银两在身,可以问老奴拿。” 黄雀儿一愣,随即笑道。 “有钱有钱,我有钱!” “那日后有事便可找老奴。” “我晓得。” 刘伯走后,黄雀儿关上房门,打开自己绣花荷包,里面仅有一张纸和三枚铜钱。整个人摊到在床上,卷起被褥在里面发牢骚。 “又变穷光蛋...” 话分两头,这边的赵识尧与李常已是回都城的路上。他们途径树林便下车歇息,溪水绿波泛起,清澈见底,虾米鱼蟹簇群游过,水质冰凉,只是这番好景色却不得人欢喜。李常装完水,走到赵识尧身边,见他是在思考。 “殿下想什么呢?” 被人一唤,赵识尧回神,看见李常裤管卷起双脚沾水,显然是刚玩完水回来,笑道。 “你还是喜欢游水。” 赵识尧在幼时偶尔会与李常在水池里玩耍,有些入水技巧也还是他教的。李常甩甩脚上的水,坐在地上,望着水面。 “若是不从官,我必定是这林泉山野之中的浪荡游客。日日作诗饮酒,逍遥自在得很哩!” 逍遥自在,何不畅快?赵识尧一直想如此,可他始终走不出那层层厚重的城墙。 “启程吧,尽早回宫。” “好。” 早一日回城中,赵识尧便可早一日见到那个小东西。 皇宫,沁香殿。 “娘娘,有信。” 站在门外的宦官李顺叫到,屋内的宁妃合上书本,回道。 “进来。” 李顺进殿,关上房门,双手恭敬地呈上。宁妃接过,捏开印泥,打开信纸,纸上写道:府中安好,伤寒痊愈。看完后,宁妃将纸丢进青瓷瓯中,点燃火苗,燃烧殆尽。 “李顺,其他人的动向如何?” “回贵妃,皇上似对七皇子和九殿下争权之事是并不过问。” 宁妃缓步走到窗边,推开户牖,轻嗅花香,可花香是无法消除她心中怨恨。皇子夺权,禁忌之事。想着想着,宁妃不禁耻笑自己,耻的是如今的自己不够狠,笑的是从前的自己太愚蠢。 一国之君,万人之上。皇帝居然能视若无睹地旁观着骨肉同胞自相残杀,也是比宁妃毒上百倍。 “李顺,你说要是当初我没有入宫该多好。” 沉默片刻,李顺不予回答。只在一瞬里,他是抬起头看着宁妃的后背,而记忆中有一位女子曾在花园中扑着蝴蝶追逐,她是比蝴蝶还要自由,回望今时,今非昔比。李顺低头说道。 “命已如此。” 此话一出,两人皆不语。虽是脸色察看不出异象,但宁妃的手抓着红木窗,骨节用力,指甲一点一点地往里抠紧。 第九章:痴心妄想 午夜梦回当初,回望青春年少。叹道那时轻狂,最终下场凄凉。 皇宫静谧,天黑下来,多得是一份寒意。殿中安宁,唯独宁妃被噩梦袭扰,意乱神烦。下榻趿鞋,喝杯热茶定神,缓过神后记起梦中的种种,浓情蜜意已变得刺骨锥心。念起远在沿江的赵识尧,心中更是一阵闷疼。皇子百官之中,人人都在抢功领赏,只为留下赫赫功绩加官进爵,可赵识尧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不争不抢不夺,属实百姓皆说的“闲(嫌)王”。不得皇帝宠爱,自己也不争气。 时光飞逝,四季轮转,十年谋划,只差一步。 午夜时分,赵识尧回到府中后,就先去了黄雀儿的院子。进院并没有看到屋内火光,心想是入睡,因而悄悄推开门,脚步放轻走到床边。床上的人儿盖着条小薄被,脸颊泛红。 盯着片刻,赵识尧察觉不对劲,用手背去探她的脸,有些发烫,接着又摸摸她的小手,手指就被人抓住。 “殿下...” 黄雀儿睁小声说道,赵识尧反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为拉了床厚被子。 “冷吗?” 黄雀儿点点头,吸了吸鼻子想要坐起身来,但赵识尧将她按了回床。 “我去找大夫。” 人走后,黄雀儿思绪恍惚,反复捏着手掌心。一盏茶时间,大夫来了进屋为黄雀儿诊治,赵识尧与刘伯便在屋外谈话。 “她的风寒是怎么染上的?” “回殿下,自殿下离开,小姐的身子就开始不适。” 赵识尧负手,撇一眼猫着腰身的刘伯,听他不紧不慢的语气,突然有些气愤,就像是黄雀儿的生死,并不是件大事。赵识尧是第一次心生厌倦,仿佛处于他人掌心之中不能动弹。 “下去吧。” “是。” 黄雀儿喝完汤药,自觉地钻回被窝里。赵识尧见她昏昏欲睡,蹲在床边小声地问道。 “还冷吗?” “不冷了。” 赵识尧问完这一句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黄雀儿,黄雀儿也看着他。 “好好休息。” “小的知道。” 吹熄烛火,视线陡然变黑,屋中只有黄雀儿一人,霎时间觉得冷清。其实她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就连刚才大夫问诊似乎都能当做解闷。 次日梦醒,黄雀儿起身梳妆整理后,坐在走廊阶梯之上等待着。屋外阳光温热,缓缓徐风吹过,微仰起头让热度在脸上扑洒,然后深呼一口气。如今的好光景,可都是殿下给的,黄雀儿是深知的。 金灿夺目图腾,黄龙卷绕石柱。气势昂扬飞腾,利爪尖牙怒瞪。殿中百官肃穆,正前天子端坐。此番景象并非寻常,皇帝一语不发地盯着阶梯前方下,正双膝跪地的十七皇子赵安。 “孤若饶了你,那百姓可会饶了你?” 赵安惶恐地哭着,但无人理会,甚至同情。七尺男儿因一次醉酒,竟骑着马车冲进良田里,捣毁了几亩庄稼,事后更是口不择言地仗势欺人,怒打地主。此事一传,皇帝自然是要严惩。 “罚你照理赔给农民粮食,这法可行?” “赔赔赔!赔十倍!” 似得饶恕般,赵安全愚蠢得是全然听不出皇帝的言外之意。 “荒谬!你可知你的钱都是从百姓身上得来的?欺民,则欺国;辱民,则辱国。罚你充军,期限不定!” 赵安被卫兵拖出去时,与赵识尧擦身而过,那股牢狱中才能有的腐臭味,令他厌恶万分。皇帝面露悲伤,一手扶额摆了摆手。宦官何添朝着满臣说道。 “退朝!” 刚出大门,李常便去脱下官帽走到赵识尧身边。 “咱们换身衣裳去姿雅阁那儿喝上一口?” “好。” 离了朝堂,两人一身轻,似卸了千石包袱。皇帝狡猾,老臣阴险,他们就像是混在一群狼窝里的羚羊。 姿雅阁是一处盛地,来访的外来客是一踏入便挪不开脚。而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人来寻欢处,入窝似入序。妙音绝耳目,淡雅内阁设谈吐芳香味,举止得体态。阁中女子是琴棋书画了得、诗词歌赋说得、巧言靓语捧得,引得客人流连忘返。李常平时热爱饮酒侃诗,日子久了就成了阁里的贵客。繁忙之余,就是藏在这里玩乐。 陈婆子是阁里的管事儿妈妈,犹见贵客入门如金钱入袋,满面欢喜。见迎面走来的人,李常调侃道。 “陈妈如此喜悦,弄得我就像是老妈妈的姘头似的!” “哎哟若是公子,那婆子是修了十辈子的福分哩!” 阁中一楼在座喝酒的客人与姑娘们听到他们的对话,皆是哄堂大笑,赵识尧也是哑然失笑。陈婆子瞧有陌生客,眼睛敏锐地瞄上这么一眼,就知道又是“贵客”。连忙招呼到四楼,李常惯房“桂花间”。 入坐在古色古香小厢房里,细闻屋内还飘着桂花香。下人摆放果盘酒食和阁中特制桂花醪,然后将四扇屏风推走,中间一名女子跪坐着,身侧围绕着是乐师。轻衾薄衫,水袖云裙,笙箫锣鼓敲响,舞步柔中带刚。 待结束后,名为青萝的艺伎便留了下来。李常不急不慢地持着酒壶,倒上两杯清酒,然后问道。 “如何?” “什么如何?” “方才青萝的舞姿还不使你赏心悦目?” 赵识尧端起杯盏,笑道。 “是很好。” 李常略显激动地拍拍桌子,向青萝招手。青萝踱步向前走去,坐在赵识尧一旁的垫子上。三人交谈甚欢,赵识尧与青萝吟诗作对,显得多余的李常则是喝着小酒。几个时辰之后,李常喝得烂醉,不知不觉地爬到青萝腿上睡着了,最后还是赵识尧扛着他下楼。临别之际,青萝在门口相送,缄默目送,远去的缁车消失在闹市里,人潮淹没了她隐藏的依依不舍。 回到王府里,赵识尧洗去一身的酒气,结束一日的疲惫,脑袋泛疼得只想赶快入睡,所以也就忘了他与黄雀儿的约定。黄雀儿也呆傻得在苑里等了一日,从白昼望到黑夜,望眼欲穿地渴望人归来。 赴约之人尚贪欢,企将凡事抛脑后。守约之人欣喜狂,迫不及待笑脸前。日落月升人不见,哪知塌上人熟睡。呆呆傻傻苑中候,痴女终成望夫石。 今夜,黄雀儿是失望至极。之前所积攒下的希望,在此悄然崩塌,过后则是笑自己的痴心妄想,她是不应该肖想的。看看手中的红色茶包,黄雀儿才发现居然忘记绣上姓名,不过又庆幸忘记。 第十章:茶包误落 饮酒过量之后就是昏睡一日,李常夹着被褥侧躺在床上,不理睬门外的吵闹,翻过身继续睡。 “兄长!兄长!你说要带我去看灯火节的!你不许骗人!” 字字句句响亮入耳,咚咚锵锵锣鼓升天。李常逼不得已起身穿衣,刚打开门,李媛就冲了进来,但刚进一会儿就嗅到酒臭味,捏着鼻子跨出门槛。 “若是媛儿不介意,兄长也可带着这身浓味儿出街。” 李常敞开双臂,模样像是想要抱住李媛,这吓得她立即转身逃开。 “兄长慢慢洗,媛儿晚些来。” 见人跑了,李常闻闻自己,随后的脸色是与李媛的相同。连忙脱下外衫取下腰带,走去隔壁的洗漱间清洗。 另说其它,赵识尧正在静书院呆着,双目本是瞧着书本,可脑袋突然浮现一个女子的笑容。霎时,他想起昨日的约定。君子仪态,诚信最重,虽然懊悔但已太迟。 赵识尧在屋内来回踱步,是想着如何补偿给黄雀儿。时机凑巧,今夜正好有一场灯火节,晚上烟火不断,美食游戏繁多,黄雀儿必定喜欢这种热闹景色。带出门时,黄雀儿起初看似是安安分分,但很快就收不住顽闹,东看西瞧地到处玩。 灯红火黄,点燃黑夜。整条街道都是密密麻麻的人潮,吃得玩得看得应有尽有。黄雀儿是第一次来这儿,以往的灯火节,她都因一日的劳累而在屋里呼呼大睡,错过几次之后,也就打消了念头。如今愿望实现,她万分感恩。黄雀儿回头,一眼就望见人群中的赵识尧,眉目柔情,见他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走来,猛然怯意生起。 沾不得,染不得,那样的人不能被自己玷污。黄雀儿的脸上笑意消散,脚步退却,即刻转身躲进汹涌人海之中。 跑着冲着,嘴里喘息着,视线模糊得看不清,直到撞到人跌倒在地,黄雀儿才清醒一些。人从地上爬起来,周围的看客纷纷掩面取笑。她知晓现在是有多狼狈和羞耻,不顾身后男人的叫唤,慌张地冲出人群,以至于那个红色茶包,就这样落入他人手中。 赵识尧区区高贵身份,竟然被人丢下,与其独自赏夜景,倒不如回府休息,就在回去的路上,居然碰见李媛。 “表哥!” 李媛兴奋地跑过去抱住赵识尧的手臂,一直粘着他。赵识尧面色如常,让人看不破虚假。 “你兄长呢?” 赵识尧把手臂从李媛怀中抽出来,张望四周,是没有李常的身影。李媛怨嗔道。 “兄长刚才还与我一起,眼下就突然不见了。” “看样子是你落下了他吧。” “没有的事!” 李媛抬头看着赵识尧,眼神似躲似闪,就是不敢看个全样。身旁的丫鬟聪慧,懂得见机行事。 “不如主子和殿下两人去赏烟花吧,本是形单影只,现在确实双双入对呢。” 赵识尧没有出声,李媛还在一旁别扭。 “媛儿!识尧!” 两人看向声源,发现来的人是李常。见到李常,赵识尧自是轻松许多。李媛向李常抱怨了几句,之后三人便一同观赏烟花。烟花虽美,人却心不在焉;朋友相伴,可是心中寂寞。最后,赵识尧就自行离开。等烟花结束,李媛却看不到赵识尧,遂然问起李常。 “兄长,表哥去哪儿了?” “回去了。” “你怎么不和我说呀!” 李常悠悠地看向李媛,笑道。 “又不干你事。” 随后,李常负手前行,李媛小跑着跟在他身后。望着高大的后背,李媛觉得李常的性格是越发难捉摸。 而那晚的误会,赵识尧与黄雀儿两人皆没说清。一切是照旧,黄雀儿端茶递水,赵识尧似冷淡许多,不像以往,偶尔会聊几句。 “若殿下没有其他吩咐,小的就在外头候着。” 黄雀儿整理好桌面的纸笔,就走了出去。赵识尧一路看着她离开,内心惆怅着。拿起一封信件,撕开蜡印,里面是陈贺的回信。陈贺是朝中老臣,做事谨慎、不谗不媚、十分的恪尽职守。赵识尧也就只与他这样的长辈来往。 看完信,赵识尧是对沿江一事终于放心了。他仍记得那片废土,老牛瘦民,荒田烂地,还有那群不知世事的孩子。 皇位争端,官员们似乎都忙着寻找对的阵营,也就忽视了脚下受难的民众。楚河为界,身在局中,黑子白子又如何?执棋者始终不会是自己。 看似旁观,实则深陷。人权自威,树敌立友。尔虞我诈,生死一瞬。权利相争,如履薄冰。赵识尧以为的自居自清,谁知他早已跳进这趟浑水当中。 赵安充军一事,正好有人替宁妃办了事。赵安骁勇善战,但有勇无谋,旁人的耳边风吹进他耳朵里,酒后闹事犯下大错。不过赵安只是个开头而已,以后会有更多的“赵安”。 “娘娘,静婉前来。” “进来。” 宫女打开门扉,林静婉拎起裙摆,走了进去,然后向宁妃示礼。林静婉是前丞相林的长女,饱读诗书,才智卓学,身份学识都与赵识尧十分相配。 “静婉,过来。” 林静婉长得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一眨一瞥都让人神魂颠倒。她坐在宁妃身边,与之交谈时,让人总会被吸引住。 “静婉真是越长越端正,就怕尧儿配不上哩。” “哪里的话,殿下一表人才,是静婉配不上才对。” 话是如此,但林静婉与赵识尧一样,喜怒不显露于面上,真假不展现于言中。这也是宁妃看中她的地方。 “最近老丞相如何?” “甚好,爹还有问起姨母呢。” “我这里有些异域宝酒,葡萄酿制,难得美味。就赠予你父亲吧。” “多谢姨母。” 面对宁妃,林静婉是从容不迫,不卑不亢,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气质。她一直清楚宁妃的目的,拉拢前臣为靠山,就是想要制造权势和笼络人心。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条路铺好,就是为了赵识尧能好走一些。 “殿下最近可有来宫中?” 宁妃听见林静婉问起人来,不禁笑道。 “若是想见,本宫可以安排。” “只是问候起,并无多生别意。” 林静婉此刻回忆起,初次与赵识尧相遇时的情景。那时年少不懂事,她偏偏要去学人爬树,最后却不敢下来,就在快要摔落地面时,赵识尧出现一把抱住她,将她救下。试问英雄救美,有谁不爱? 直至今时,林静婉仍会回去那片园林当中,去找那棵树,去寻那芳心初动的滋味。 第十一章:再次相遇 茶包丢失,数日方觉。黄雀儿这个糊涂蛋等三天后才发觉东西丢了,趁着晌午休息跑去街市寻找,但怎么可能找得回呢?抱着侥幸,她回到那天摔倒时的地方。 “姑娘找东西吗?” 黄雀儿突然被身后的人吓到,转身一看居然是李府的大少爷李常。 “大少爷?” 李常藏在身后的手捏着一小块红色布料,问道。 “你知道我?” “小的曾在李府当丫鬟。” 李府下人多,李常还真不记得多少下人的样貌。 “公子是否是捡到了小的茶包?” 李常依旧双手负背,神色是让人瞧不出他心中的诡计。 “捡到如何?没捡到又如何?” “捡到的话,恳请公子还来;没捡到的话,那小的也无可奈何。” “那荷包对你来说很重要?” “也不是...那么重要。” 李常见她前一刻高兴,后一刻沮丧的样子,就猜到必定有故事。这三日,他都在这里等待,等的就是她回来,并将物品归还,可眼下却又不想还了。 “东西来历,说来听听?” 黄雀儿只是心急知道茶包的下落,所以只好说出实情。李常听了之后明白了个中缘由,然后脱口而出。 “他对你也不是很上心嘛。” “小的也只是个下人,何谈上心不上心呢。” 李常没有接话,在黄雀儿身边转了几圈,然后说道。 “且在此等小爷回来。” 黄雀儿不敢不从,没过多久,李常就提着黑木盒子,形状长方,不大不小。她打开一看,原来里面全是茶包,颜色各异,款式各式。 “公子这是做什么?” “补偿。东西丢了也有一半责任归我,所以这些全是你的,任选一个送你那心上人,也是可以的。” 黄雀儿抱紧怀中木盒,沉吟道。 “其实我绣的是一点也不值钱吧,丢了也无所谓。” 没等李常听个清楚,黄雀儿就抱着盒子离开。看她失魂落魄的背影,李常觉得有些不忍,看看手中的茶包,放到鼻下嗅了嗅,茶味依旧。 一个欢喜,一个忧愁。两生别意,各分别路。原本不会再相遇的两人,谁知命运弄人。 赵识尧得了宁妃的要求,来到了缘寺拜佛还愿,为报答当初那道士的相助。千阶石梯,绿松薄雾。凉意阵起,冷风拂来。上了半山腰,一座六角红亭供人休憩,陪同之下的黄雀儿坐石凳上,望着远方。 余色光辉倾泻,似佛光照耀。松柏伫立石间,似破石而出。密林翠绿,突生寂寞之意,孤草荒林,是无人踏入。黄雀儿看着身边的赵识尧,能与他并肩同行,是不太合规矩的。 休息片刻,三人继续上山。刘伯与黄雀儿在后面跟着,赵识尧回头看黄雀儿,见她走得困难,因此向她伸出手。 “过来。” 黄雀儿下意识地瞄一眼刘伯,然后说道。 “小的脚利索,殿下在前头且小心行走。” 菩提山上有僧人,僧人脚下有菩提。三人到达寺庙门前,木门敞开,正中放着一个大香炉鼎,鼎中插着香,香烟顶上冒着白烟。此番悠然佛气的场景,众人皆是噤声而行,怕是破坏佛门清净。 进去之后,将近十五尺高的庙堂,前面一尊观音座,两侧守着则是观音童子。佛像面善慈眉,肥厚耳垂,浅笑和目,手捧玉瓶,盘坐莲盆。 黄雀儿一直盯着菩萨的眼睛,那看破万物红尘的慧眼,像是将世间一切的善疾恶态,贪嗔痴念都看作平等。若能拥有那双慧眼,那么便不用被人世情爱所困扰。很快的,一位小和尚接待了他们,赵识尧与刘伯一同前去,黄雀儿就留在庙堂里。 闻着燃香味,四周静谧无比,且不敢到处观望怕扰了寺庙幽静,黄雀儿只好站在小角落等待。须臾,她看见有些人群都往侧堂走去,于是也跟着过去一探究竟。 男男女女成对,形单影只一人。黄雀儿才知道原来侧堂是个姻缘庙,小庙宽窄都不与正堂相比较,可人却多不少。想着既然来了,不如也来参拜。跪在蒲垫上,双手合十虔诚地叩拜,然后拿起竹筒开始抖晃,听着竹签稀落清脆的声音,不一会儿,一根长竹签掉落在地上。她连忙捡起,只看上面写道:飞鸟识途,暂落枝处。冷风寒雨,历经磨难。四季轮回,终得阳春。归巢往常,顺应天地。 这四句八言,黄雀儿是看懂却不能领会,在猜测签子的意思时,一不留神就撞到他人,手中的东西随之掉地。刚要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签,黄雀儿就发现原来是李常。与之对视的一刻,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四肢百骸似被撼动。 “大少爷...” 李常把竹签放回黄雀儿手里,饶有趣味地看着她,只觉之间的奇妙缘分。 “你怎会来此?” 随即,李常又说道。 “莫非是来求与你那心上人的姻缘?” 黄雀儿仍楞在先前的触动,还没回过神来。李常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听闻这庙灵得很,我小妹也来求。” 听着名字,黄雀儿心中咯噔一下,问道。 “是五小姐吗?” 话语刚落,李媛就来了,看到黄雀儿时,眼神中的藐视不再遮掩,李常察觉其中怪异,立即让黄雀儿离开,李媛也就来不及奚落她。 回去之后,黄雀儿只顾着开心,已然把遇见“冤家”的事忘了个干净。着这个凳子坐在窗边,单手撑着脑袋,一直看着手中的签子。虽不懂其意,但她就是欣喜。反复念着那些字句,眼神定定地看着比划勾勒,誓要将它记在心上。 “飞鸟识途,暂落枝处。冷风寒雨,历经磨难。四季轮回,终得阳春。归巢往常,顺应天地。” 另说李常,在马车上时,他一直见李媛在摆弄竹签,实在是惹人心烦。都说求签求心诚,李媛则是求个数量,三翻四次地求签,只为得到上上签,其余的签子都被她全部丢弃。瞧她一脸喜悦,李常悠悠地说道。 “殿下另有良配,小妹还是不要妄想得好。” 这一听,李媛就不乐意地反驳,谁知统统都被李常怼回。恼羞成怒之下,李媛竟开始哭闹不止,李常倒是笑得开心。 第十二章:噩梦侵袭 白雪飞絮飘零,鲜血遍地。猛虎口中生人,残肢断臂。人心歹毒无比,冷眼漠视。子嗣明暗相杀,时刻提防。 初冬来临,都城迎来了第一场雪。赵识尧披着衣裘,掌着灯火去了偏院。半夜未眠,黄雀儿是为了看初雪,谁知看着看着,雪中竟走进来一个美男子。不是坏了好景,而是图添美色。 “殿下!” 黄雀儿踩着棉鞋,鞋印落在地面上,那是朝着赵识尧的方向。她接过蜡盏和纸伞,然后伸直了手撑着伞,才能遮住赵识尧。进屋后,黄雀儿率先倒了杯热茶,接着抖搂几下那轻裘上的白雪,对叠放置一旁。 “雀儿,过来。” 人还没得来点燃暖炉里的黑炭,黄雀儿就丢下火柴走了过去。 “殿下有何吩咐?” 赵识尧望着眼前的小女孩,看看她的嘴巴,鼻子,眉毛,再看看她落在左肩的辫子,还有那编发的红绳结。从她纯净的双眼中,似乎还能见到自己的倒影。澄澈如溪水,炽热如旭日。看。黄雀儿被瞧得羞红了脸,微低着个头,两个手指头不停地抠弄着。她对于赵识尧来说,是越看越好看。 “殿下是做噩梦了吗?” 黄雀儿这么一说,还真猜中了。 赵识尧收敛了笑容,低着眸子,抓住黄雀儿紧张的小手,然后放在手心把玩。 “如果没有皇家身份,普普通通的该多好。” “那不一定呢。” 赵识尧倒是想知道这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想法,于是笑问。 “什么不一定?” “如果殿下不是殿下,那么雀儿就不能遇见现在的殿下了,之前的一切都是成虚无。未来也许是好,也许是坏,可谁又说得准呢?” 这么一说,赵识尧是听出了其他意思。他轻轻一捞,就把黄雀儿抱在怀里。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喜欢的是我这个人,而不是身份亦或是其他虚荣的假象?” 黄雀儿没有犹豫,立即点头肯定。赵识尧被讨得欢心,笑得灿烂。抱着抱着,他的视线逐渐移到窗外,往事骤上心头,眼神中的喜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雪落纷飞,冬季狩猎这类的娱乐之事,是众皇子翘首以盼的。收到消息的李常,马不停蹄地跑去找赵识尧,不过却见他一如既往地饮茶看书,全然不忧愁这件事。 “那便去。” 李常皱眉,坐到赵识尧身边,小声说道。 “七皇子到时也会在。” 一瞬,赵识尧忆起那不堪的往事。合上书本,他看着李常,说道。 “该来的还是会来。” 是看见赵识尧眼中的果断,李常不由地一愣,随后是换了平常的花花肠子心,乐开怀地抓了几粒果盘中的瓜子,剥了壳将瓜子仁丢入嘴中。 “殿下厉害,小人是半分不及殿下的胆量啊!” 他们聊得正欢时,门外的黄雀儿端着酒食进了门,四目对望之时,李常是恍然大悟。他也终于知道李媛念叨的丫鬟是何方神圣,竟是惹得殿下喜爱,从李府“夺走”。 “这姑娘可爱,殿下是哪儿找来的?” “你府上。” “我府上?那...” 李常眼睛一斜,朝着黄雀儿问道。 “你可有好生伺候殿下?” 黄雀儿端着四方木盘,恭敬地答道。 “有的,能伺候殿下是小的修来的福分。” “哎哟,嘴真甜。” 李常刚想要去捏捏黄雀儿的脸,但落地的破裂声打断了他,黄雀儿立刻蹲下身子去拾起一块块杯子碎片。 “捡完东西出去吧。” 赵识尧又拿了个浅杯,倒了一杯酒水。 “是,小的告退。” 见人走了,李常借以尿遁,居然跑去跟着黄雀儿。黄雀儿的耳朵灵敏地听到身后有人跟着,她即刻转身,看到是李常,却也不慌张,眼睛眨巴眨巴地看了一会儿,竟然就走了。 “诶?别走啊!” “大少爷有事?” 黄雀儿虽这么问,但没有想要停下脚步的意思,而李常也无所谓,倒着步子优哉游哉地跟在身边。 “你说的心上人就是殿下吧?” 这时,黄雀儿停下步伐,是毫无避忌地与李常对视,笑道。 “大少爷猜猜?” 李常即刻呆住,刚回过神后,黄雀儿已经离开了。 美妇相靠坐栏,纤细绕指柔情。侧目垂头一笑,惹煞四方看客。 宁妃是不惧寒冷,身边的炉火燃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静谧之中唯独叫嚣的是她的思绪。前段日子,得知赵识尧会参与狩猎之事时,心中甚是担忧。童年时曾遗留下的阴影,一直似梦魇阴魂缠绕着赵识尧,导致之后性情大变,变得不争不抢,不理世事的模样。 愁着愁着,宁妃突然想起赵识尧身边的小女孩,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可让黄雀儿来挡,毕竟她的作用就是如此。是身在府中的黄雀儿,还不知赵识尧的事儿,只是觉得近日心神不宁。等赵识尧将事情道出时,黄雀儿还不慎将筷著掉在地上,脸色惨然。 “你怎么了?” 赵识尧一同蹲下帮忙捡起碗筷,因此他还看到黄雀儿鬓边的汗水。冷天出汗,甚是古怪。 “殿下能不去吗?” 重新放置好物品,黄雀儿皱着眉头抿着小嘴,小脸满是严肃。。 “身体不舒服吗?” 赵识尧把手背贴在黄雀儿的额头上,探测温度。黄雀儿则是拿下他的手,双手握住他的手掌,真挚地问道。 “殿下能不去吗?” 赵识尧反握回黄雀儿的手,笑应。 “届时,我会带你一齐去。” “那会很久吗?” “一日而已。” 黄雀儿望见赵识尧的笑容,才得以消除了顾虑。 人人都在着手准备,为能在皇帝面前大显身手一番,反观七皇子赵逍就兴味索然。 “殿下不去挑选钟爱的武器?” 赵逍翻了几页书,一眼也没瞟过去。赵逍的胞弟赵恒知不讨趣儿,继续擦拭手中宝剑。凌光闪烁,锋利剑刃,反射人像,眼神痴狂。宫中人都知赵恒是个嗜血狂徒,他手中的刀剑都不知沾了多少鲜血。 “兄长,你说这把剑能刺死他吗?” 赵逍这时转了个身子,抬眸看向赵恒。 “你想试试?” “想!” 赵恒兴奋地使了几剑,空中发出“哗哗”的声音。 “到时候有的是机会。” 第十三章:结下梁子 穷奇山峦,迤逦坎坎。冬雪飞花,野禽四窜。几支队伍跟随前路,狩猎者骑着骏马张望着,每一处树林草丛里,都是动物的隐藏处。 黄雀儿穿着红款棉衣黑裤,脚踩着流苏小棉鞋,跟着身边的赵识尧往前走,她身子矮小,混在人马之中,更是瞧不见。 走着走着,支队停下步伐,前头带领的皇帝示意前方有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有只褐斑麋鹿。众人不敢轻举妄动,似乎都在等皇帝出手将它射死,可谁知有只出头鸟当了冲锋。 “去!把那只鹿给我抓过来!” “是。” 赵恒的随从连忙跑过去捡走那只死鹿,而他也全然方才是有多凶险。赵逍暗骂赵恒的愚蠢,心觉皇帝虽是不语,但必定是有几分不痛快。 “恒儿的箭法是比孤的箭法还要精湛啊!” 听着皇帝的赞叹,可每个人都吊起胆子来,生怕犯错事儿。等还在各自揣度时,远处一只鬣毛黑熊冲了出来,只见它快要铺向那随从时,一支利箭驰飞过去,刚好射中黑熊的右掌。而就在黑熊哀哀吼叫之际,赵识尧立即策马飞奔,侧身单臂捞起那险些落入血口之人到马上,回旋往返时,黑熊发了疯地拔出箭,四肢着地冲向他们。骏马不及野熊,没跑多久,就连人带马地摔倒在地。 皇帝见此情形,只是沉默,并不宣令带队去解救,仿佛是个看客人。其余的人,也都是如此。 眼看黑熊即将要上来,赵识尧眼疾手快地抽出马鞍上的佩刀,握紧并刺向黑熊的下巴。一刀穿刺,正中要害。须臾,黑熊的尸体倒下,一切尘埃落定。 “哈哈哈哈!好!不愧是孤的儿子!” 皇帝连声称赞,拍手叫好。看了这场狩猎记,赵恒是不痛快极了,瞧见所有的风头都被占了,妒心怒生,拔箭拉弓,瞄准了远处赶回来的人。 黄雀儿本以为终可以放下心来,谁知她看见赵恒正准备发箭时,就猜到他是不怀好心。情急之下,她合掌用力地拍了一把马屁股,马受到惊吓,后腿一瞪,前身一仰,坐骑上的男人也就掉了下来。 见赵恒倒地,有些人是乐在心底。皇帝让随从扶起赵恒,然后让拉起马缰从他身边走过。此后,这件事儿不止在宫中传开,就连民间也是。孩童之间玩的开心,转着圈圈哼唱:蠢人坏心多,苦头自己食。要是瞧一眼,王八朝天仰。 赵识尧得救,换来是黄雀儿受难。那日被马踹到,胸口是大片淤血,万幸是没伤到骨头肺脏。在屋里休息了几日,期间赵识尧也只得看她几回,问起刘伯说是忙着公事,听起来是得了皇帝重用,她也就默默地为此感到喜悦。 独自趴在窗户边发愣,黄雀儿因胸口突然的疼痛,咳了几声,这却招来了一个人。 “大少爷!” 李常看似惬意不已,大摇大摆地走窗边,问道。 “身体好些没?” “好些了。” “刚才还听你在咳呢,怎么就好些了?” “的确好些了。” 黄雀儿揉揉胸口,面色有些不如从前的红润。李常看她还在揉,调侃道。 “本来就平平无奇,再揉就没有咯!” 李常这个登徒子上门,张嘴就是怪腔调,黄雀儿红了脸,敢怒不敢言。 “且说小爷送你个东西。” “小的不要。” “小爷还没说是什么就说不要?” 黄雀儿总觉得李常是不怀好意,以前在李府,可没少听丫鬟们讲述李常的浪子心性。百户家门紧闭,只怕李家公子偷人。她关上户牖,回到床上准备休息,没想到李常竟从窗户爬了进来,那行为真像是个采花大盗。 李常落到地上后,轻拍衣摆,又是带着观赏般的眼神来来回回地在屋里转悠。碰碰桌子、踢踢凳子、摸摸墙壁,是非要弄出一些声响不可的样子。 “你这地儿还不错,麻雀虽小却是齐全,看来殿下是挺看重你的。” “大少爷言重了。若是没事,还恳请大少爷速速离开,免得以小的身份可是会糟蹋大少爷的名誉。” 黄雀儿掀开被子钻进被窝里,她是相信李常的眼光,断不然会把心思放在自己这种卑贱的下人身上,于是放心睡去。但李常直接把她从被子揪了出来,就像是拎着小鸡崽子。 “起来,给小爷坐好!” 听李常的口气是要发怒,黄雀儿整理了下衣裳,低头坐直在凳子上。她以为李常要让她吃巴掌,没想到是头上戴着是一定小老虎帽儿。红色耳朵毛茸茸,三颗小齿尖尖露,绣花纹路喜庆年,意是寓意好兆头。 “这不是小娃儿才戴的吗?” 黄雀儿取下帽子,放在手中是看又看,不经意发现一根毛线,就小心翼翼地扯断。 “我看这帽子适合你,你就像个小娃儿。” 李常又把帽子戴回给黄雀儿头上,捧着她的脸左摆右摆,最后还感叹道。 “小爷的眼光真好!” 看他红唇白齿那副得意样,黄雀儿心道:难怪不少好闺女都被他骗走。 “可若是你不喜欢,那小爷就拿走了嗷!” 李常说完,手一挥,就摘下帽子。他本还想听些奉承话,转脸一看,黄雀儿那幽怨的样子是太招摇哩! “还你还你!” 帽子被塞到黄雀儿手里,李常也不再看她,开门就走。黄雀儿有些莫名其妙,奇就奇在他走得有些似跑,又有些似逃?人走了,她才想起还没给帽儿钱呢。 话不多言。林府上下是安然之气,静默以待,因为林静婉正与 庸下着棋,屋中看似和谐,实际棋局汹涌。 “爹是如何看待狩猎一事。” 林伏庸侧躺坐,半靠枕,手持棋,眼观局,微微吐气,说道。 “五殿下的才学胆识终是受到陛下的赏识了啊。” 林静婉移了一步棋,继续说道。 “那是好,是坏?” 林伏庸吃了一棋,应道。 “静婉认为是好还是坏?” “静婉不知。五殿下已久不管朝中争斗,各自清闲多年,自是成了散漫性子,那看是对权位没有欲望之心。” “将军!” 林静婉看着林伏庸拿走自己的帅,不禁有些气馁。 “看来女儿是永远也比不了爹的棋技了。” 原以为林伏庸心不在所问题之上,林静婉将棋收好,准备离开时,人却开口。 “狼终究是狼,披着羊皮反而是只饿狼。” 话说完,林伏庸翻个身子躺在塌上,闭眼小憩。林静婉不作打扰,退了出去。一路思索,她都在想着宁妃的合盟之事。 第十四章:针锋相对 自上次赵恒未得逞之事,他便与赵识尧结了梁子。每往上朝,都少不了冷嘲热讽和讥语蔑视。君子淡薄,赵识尧是不会计较纠缠,但事务繁忙,多得应付官员相聚,虚言假语的奉承话说得多,就略显疲态。 休息一日,赵识尧特意在白日去看黄雀儿,免得晚间冷清清,每回都只能看她熟睡的样子。晴天无落雪,黄雀儿就趁着在院子里堆雪人,五花八门,想捏什么就捏什么。 赵识尧瞧瞧躲在黄雀儿背后,见她认真地捏着,有四角桌、三角凳、长梯和一个看似人形的小人。 “你捏的是什么?” 黄雀儿又被身后的人吓到,一手掌扑小雪人身上,全部融成一团,看雪人毁了,她顿时沮丧起来。 “小的在捏殿下的样子。” 赵识尧拉起裤裙,一同蹲下。可刚要伸手去玩,黄雀儿就抓住他的手。 “殿下还是戴着绒套好些,不然会冻疼。” 黄雀儿的指骨上泛红,明显是她冻得疼。赵识尧进了她的屋里,拿走桌面上的帽子,出去给她戴上,然后牵着她的手去自己屋里。穿院过廊,赵识尧回头看一眼黄雀儿,小虎帽儿的两只耳朵摇摇晃晃,就像是真的在动着,仔细看她的眼睛,仍是双瞳剪水,清澈纯净,里面还带着点点迷惑,再添些雀斑,是真像一只迷了路的小斑鹿。 “殿下在看什么?” “你是不是花鹿精成人?” “小的不是花鹿精。” “那是白兔精?” “也不是。” “那是什么妖精?” 黄雀儿砸吧砸吧眼睛,笑道。 “小的是老虎精!” 赵识尧闷声笑,继续说道。 “那老虎精可是要吃我?” “小的吃素,不吃荤。” 两人一来一去地说傻话,刘伯从走廊遇见此情形,心底犹豫不止,不知该不该将事一并禀报出去。 赵识尧的寝屋早已烧着暖炉,小厮捧来了热水,他先把黄雀儿的手放进水里,泡了一会儿,然后替她擦干水渍。动作温柔轻缓,像是对待宝物一般。 “殿下有这样对过其他女孩儿吗?” “有。” 黄雀儿见他熟手,心想也是如此,毕竟凭着身份样貌,必定是许多女儿家攀附。赵识尧牵着她到床边,将她的双手放在自己掌中揉搓。 “小的坐在这里不好。” “这里有暖炉,让你热得快。” 本想说也可把暖炉放到正厅里,但黄雀儿抿了抿嘴不敢随意置噱。可惜赵识尧的小心思没有被她捉摸到,难为他制造机会。 “殿下,小的手已经很暖了。” 黄雀儿的手有些被搓红的痕迹,身边又有暖炉围着,是想不热都不行。刚把手抽回去,接着又被赵识尧扯走。 “还没热。” 这下,黄雀儿终于猜到赵识尧的想法了。她看着他,若有所思。 “殿下。” 赵识尧看过去,发现黄雀儿眼里有化不开的愁绪。她渐渐抬手,食指抚过他的脸庞,顺着轮廓,一直到嘴角。 纵使千言万语,也难开口。自是心知肚明,也难取舍。红尘浮生梦幻,七情六欲禁锢。妄得一双爱侣,简直癫狂梦话。 情到浓时,赵识尧亲吻着黄雀儿。她虽不擅长,但小心回应。尝到甜头,赵识尧贪婪得越发前渴望,五指似欲蛇攀爬逐衣服里,从腰际摸上微微隆起的乳房。一手握实,乳粒娇小,掌心轻轻摩挲,缓缓揉捏。黄雀儿经不得如此挑逗,察觉到身体的异样,害怕得推开他。看到那委屈的样子,赵识尧不舍得下手,继而抱她入怀安慰。 “今日有没有想去哪儿游玩的地方?” 黄雀儿侧脸贴在赵识尧的胸口,揪着手指头,脸色犹豫地说道。 “小的想去玩打陀螺。” “那个用绳子一打,就能转起来的东西?” “是的。” “还有呢?” “小的想吃冰糖葫芦。” “还有呢?” “还有莲子糖、桂花糕、杏仁饼和山楂粒!” 说起甜食,黄雀儿变得激动起来。赵识尧把她的头按回自己胸前,笑道。 “是不是之前没钱去买?” “小的有钱,只是想攒着。” “攒着有何用处?” “买好吃的。” 归根结底,黄雀儿还想着吃。 说到赵恒这里,他显然是有气撒不出。整日磨刀霍霍得扬言要杀人,府中的下人个个是胆战心惊,生怕一不留神脑袋落地。下人只要从屋外经过,都能听见恶毒的咒骂声和瓷器摔落地的声响,那把宝剑是拔出又回鞘。主子生气,遭殃是那些卖命的小厮丫鬟,来来去去已经死了好几个人。 “该死!该死!气煞我也!” 赵恒拎着刀子,四处挥动,势要砍到什么发泄。赵逍得知他的火气,一早就在门外听到动静。 “嚷嚷什么?再怎么砍,你也动不了他。” “兄长!我誓要报仇!还我那坠马之耻!” “看你样子,伤已经好了吧。” 赵恒见赵逍仍在调侃,气上心头,手一甩,将刀子劈向桌角。刀口锋利,重重一削,落下残木。 “想报仇,不晚。” 赵逍捡起地上的桌角木块,放在手中把玩,继续说道。 “你佯装将他送到项山那地儿,那里的土匪可是杀人不眨眼。” “可若是他回来了呢?那岂不是亏大了?” 赵逍一下子把木块扔到赵恒的头上,说道。 “人没死,你就让他死!到时死尸遍地,你想把罪名丢给谁就丢给谁。” 奸人诡计,害人要命。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因此,项山剿匪一事便落到赵识尧头上。赵恒假以突发寒症为理由向皇帝禀报,撤回剿匪事长一职。事发突然,个个人都琢磨点东西,想着这好大喜功的赵恒竟会将此机会拱手让人,都知道项山上的土匪是残暴凶狠、食人饮血,占领四周土地多年,弄得民不聊生。依照赵恒的性子,必定痛快来个血染项山,尸臭熏天。可眼下换作那位静王,不知是否故意而为之,让他上去送死。 此事宫中传开,宁妃自是不会坐以待毙。她焦急地去请求皇帝能收回指令,但人微言轻,皇帝根本不会听从。 “尧儿也是陛下的儿子啊!” “正因为是孤的儿子,所以才让他去。” 遣走那些宫女,唯独皇帝与宁妃在屋檐下。屋内静默,宁妃细数起两人曾相处的日子,似乎 早就忘记是在何年何月了。 “妾告退。” 宁妃不再多言,转身离开。独自走在回廊,脚步顿时停驻,恍然回头望去,是空无一人。来来去去往复数十载,终是过客,只是所幸有些东西仍抓在手里。 第十五章:儿时玩伴 幼时树下一相救,企望续得前缘梦。终得机会寻觅处,难掩悸动心四跃。半掩珠帘窗边晃,下轿落地是美人。 林静婉下了轿子,门前等候着的刘伯连忙上前恭候。互对示礼之后,女子小步踱行,似脚下生出端庄之姿。下人瞧见三分,皆是叹道世间绝世佳人。 “殿下在书院里,望小姐静候。” 林静婉颔首,见人离去,她大胆地走到门前说道。 “红花绿叶白水。” 屋里的人很快传出了回应。 “黄泥青草黑山。” “嬉嬉笑笑打闹。” “前前后后奔跑。” 林静婉抿嘴笑着,继续问道。 “茂林深往清净寺,路人前去要喝水。小尼左捧一碗水,却道等候已多时。水已喝完抱感激,遂问小尼姓与名?” 说到这里,林静婉便等着。不一会儿,门扉打开,赵识尧笑道。 “多年不见,静婉。” “拜见殿下。” 两人寒暄着,就凳坐下。黄雀儿早已将书桌整理完,走去向客人示礼,接着退下。无意间的几眼,黄雀儿是将其描绘在脑海中,她似乎明白何为“天生一对、郎才女姿”。 黄雀儿回想方才,擦肩而过时,她是闻到淡淡的梅花香味。这又是一个好看又好闻的人儿啊。 “作甚丧着个脸?” “大少爷?” 黄雀儿不解,不知为何总是能看到李常。 “怎么?看见小爷很不高兴啊?” “大少爷多虑了,小的遇见大少是心旷神怡、赏心悦目、兴高采烈。” “小爷就这么让你欢喜?” 李常笑吟吟地揪起黄雀儿的小辫子,放在指腹上细捏。黄雀儿左右张望,险着没有下人经过瞧见,脚步向后一退,李常手便落空。 “大少爷没有吩咐,那小的先去干活了。” “小爷来正是找你出去。” 黄雀儿暗忖:怕是没好事。谁知李常是有读心术,能将黄雀儿的心底话看穿。 “啧,小爷不会吃了你,要是人不给带回来,殿下可不把我活剥了?” 连拖带拽的,李常扯着黄雀儿的手腕直奔姿雅阁。到了那儿,老规矩地进桂花间里,望几眼四周,黄雀儿有些害怕,是不知来这烟花之地要作何。踌躇万分时,屏风后面走出一位青衣美女。 “公子,这就是那位小姑娘?” “没错。” 青萝迈着步子,围着黄雀儿环绕一圈。傻兮兮的黄雀儿还叹道,这美女走路不同凡响,竟能有舞动般滋味。 “来,跟我来。” 人走去屏风后,黄雀儿不敢跟去,回头又看见李常的模样,只好扒着脑袋跟过去。捣鼓一番,两人终于出来了,只见黄雀儿是变了个人似的。织白内里棉绒,秀发红簪点缀。朱唇秀眉轻琢,香腮透粉脸侧。巧耳银饰珠垂,黑眸直烁人心。经过特意得梳妆打扮,着实令人眼前一亮。只见李常快速地从拔去黄雀儿头上的红发簪,插上一支乳白琉璃簪。 “公子喜欢不是红色?” 青萝记得李常喜欢红色,那种艳丽斐然的鲜红。 “殿下喜欢白色。” 李常说完,然后走向梳妆台前坐下,打开镜奁,拿出小四方木盒,打开木盖,指头沾点口脂。 “过来。” 青萝见黄雀儿仍杵着,只好轻推她上前,小声道。 “公子叫你呢。” 黄雀儿回神,走到李常面前跪坐着,看着李常低头磨着手中的胭脂膏。青萝识趣儿地退了出去,只留两人。 “张嘴。” 黄雀儿乖乖张嘴,李常见状,笑道。 “张小点,你要吃人啊?” 被人一说,黄雀儿有点窘迫地把嘴合上一些。李常用指腹轻柔点捻,着色又深变浅,婕红变晶粉。 屋内平和,一动一静都异常明显。黄雀儿能感受到面前的男人,他扑来的气息,因贴得过近,她还嗅到了熟稔的茶香味。正疑惑时,李常拿起桌上的手帕,拍去她脸上的粉末,使自然肤色显现。 本是黄皮,就不该装成白嫩质地,况且也没什么不好看。可口是心非的李常总爱夸赞自己,以至于出口的便不是心底所想的。 “瞧一瞧,小爷的功夫可不一般的好!” 黄雀儿看见镜中的人像,是不可思议的神态。 “大少爷真厉害!” 李常伸了伸懒腰,接着躺在软垫上,一手撑着侧脸,看着黄雀儿高兴的样子。 “别傻乐了,认真听小爷说话。殿下不喜甜食,百花之中唯独爱梅,饮酒读诗为乐趣。” 李常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 “进府中的那位小姐是殿下儿时玩伴,前臣林伏庸之女,林静婉。” 黄雀儿扣着手指头,脸色有些犹豫。她是没想到,李常居然会发现她心中所想。 “多谢大少爷。” “喜欢就去争去取,虽然你小小只的,无才无样貌,并且脑袋也不太灵光,但是...但是...” 李常看到黄雀儿投来期望的眼神,是想从自己嘴里听到好话,那他也就如她所愿。 “但是你有你的好。” 没听到称赞之词,黄雀儿努努小嘴。 “拿着。” 黄雀儿接过李常丢来的小木盒,两手捧着它,问道。 “大少爷是其赠予小的?” “不然呢?” “那是为何?” “小爷钱多,没地儿花。” “小的祝大少爷万福!大少爷是佛陀转世,菩萨心肠...” 听不惯奉承话的李常,懒得多言,起身拍拍群裾衣袖,打断黄雀儿的话。 “够了够了,赶紧回府,你可别耽搁小爷的事儿。” “欸!小的知道了!” 黄雀儿高兴,甚至有些狗腿子。他一言一行,都想着如何好生伺候,怕是得罪了这个主儿。 回到王侯府,李常与黄雀儿在门外等待,看似里面人仍在聊着。半个时辰后,屋里的人才出来,男女皆是满脸春色。 “今日交谈甚欢,不必相送。” 林静婉说完并无眼神留恋。相反黄雀儿却是盯着她,身姿清风和煦,如同寒风中的春日。 “雀儿。” “殿下有何吩咐?” 黄雀儿收回视线,走到赵识尧身边。他看着黄雀儿是焕然一新的面孔,笑道。 “你很漂亮。” “多谢殿下夸奖。” “衣裳是哪家店铺出制的?” “是十三巷里的张金蝉制作,小的特意在半月前订制的。” 赵识尧不知为何沉默,黄雀儿咽了咽口水。 “银子若是不够,可问刘伯取些儿。” “多谢殿下。” 李常与赵识尧进屋谈事,黄雀儿便行礼离开。回到寝屋里,她才放心许多。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她是懂得,而李常让她保密之间的事情,所以也只能死憋硬憋。 到另一屋里,李常直接开门见山地说起项山一事,其中谈论起黄雀儿时,李常问道。 “殿下,那里路途凶险,带她一个丫鬟作甚么?就怕她还会拖了后腿,女子在毕竟不如男子,体魄精力都不足...” “她一定要去!” 话被打断,李常噤声。虽不知原因,但从赵识尧眼神中,看得出黄雀儿对于他的重要,是出乎异常的,却不知是好还是坏? 第十六章:刻意为难 乌乌子夜黑风,高悬皎月寒意。簌簌怪声零落,积雪围堆塌下。飘零霜花入户,暖炉烧灼无用。若说人心冷暖,世间难有情怀。 屋内点灯难眠,赵识尧独坐桌前,望着窗外的泠月倍生忧愁。他深知此次前行的危险,若是生死之前,预言应验,黄雀儿定是难逃一死。可终究,她还是被赵识尧带来了。 次日,三人离了客栈,前往项山。翻过山岭越过川河,不远处就看到军队驻扎。等人通报后,首领吴中却迟迟没来。所想几番,是猜到缘由。今日无风无雪,但踩在雪地中,三人脚仍有些发麻。 李常站他们俩身后,他却盯着黄雀儿的发髻,想到她是学得有模有样。替她拢了拢颈边衣绒,接着上前与赵识尧谈话。 “殿下,外面风大,进马车里等吧。” 赵识尧最后看一眼军营里,遂回到马车里。内厢暖炉热气飞腾,里头的炭火烧的正旺。里头热,外头冷,黄雀儿与李常一同在外,眼睛时不时看看军营那处。 “大少爷不进去吗?” 李常摇头,视线仍往前看着。现下,他已经猜到是何回事。吴中刻意怠慢,是为替他主子赵恒泄愤报仇。大雪茫茫,何故折磨人?任是千仇万恨,也不应当此时。 黄雀儿看到李常叹气,不禁把手中的暖手壶递过去。李常靠着车梠,小声道。 “你不冷?” “不冷。” 说不冷时,嘴里的团团白雾飞出。李常也不客气地接过,握在手中。 “给你的玉芝膏怎么没擦?” 黄雀儿摸摸脸上粗糙的地方,这几日寒风凌冽,吹得人是难受。 “擦了点儿,留着想回府用。” 李常心底叹息,脸色却是恶狠狠。 “你不用完,我就把它收回来,到时候你也一丁点儿都别想用!” 一下受人“警告”,黄雀儿立即拿出来胡乱抹在脸上。一块块小疙瘩粘在面上,有些地儿还没涂匀,李常本想伸手替她弄好,但又收回了手。经李常指指点点,黄雀儿才好些擦完。闻到手指上的花香,她也不浪费得抹在手上。 帐外冷风凄凄,蓬中温暖如室。一听蝇蚊怪声,雪天何处飞来? 凑耳细查片刻,原是小人坏得逞! 吴中与几名同僚正欢庆着,小酒微酌,筷著为杆,杯盏为器,敲击敲击,乐声奏起。替主不忿,欲加性格傲气,吴中更是是目中无人。真是内外相对,讽刺不得。 昼长夜短,太阳落得快,圆月越发明亮。几个时辰过去,人终于来了。小兵领命,前去放人,吴中却仍泡在酒壶梦乡里,不省人事。 安排其休息的帐营,是小如麻雀,却又不足肺腑齐全。小兵给了三个馒头后,转身就走,似怕惹火上身。黄雀儿望着手中的馒头,捏了几下,庆幸这还是热乎的。 三人在钻进帐营,各自是无言。因身份尊卑,黄雀儿坐到帐篷口处咬着馒头,李常也一并过去。 “给你。” 黄雀儿看着李常丢给自己馒头,疑惑道。 “小的够吃。” “我要你给殿下吃,来时路途,殿下都没有吃东西。” 没有多想,黄雀儿拿着馒头走到赵识尧身边。 “殿下吃东西。” 赵识尧脸色挂起笑意,接过馒头。 “你够吃吗?” “小的够吃,就让殿下多吃些。” 黄雀儿送完东西,又回到原处儿。 “给大少爷。” 李常见黄雀儿手中一半的馒头,小声说道。 “我不吃。” 黄雀儿偏相固执,也不理睬李常的拒绝,伸出的手一直僵着,誓要塞到他嘴里。可最终无奈,李常还是收下了。 军营当晚,赵识尧始终难以入眠。不是冷风灌体,也不是思绪多端,而是心魔附体。多年的隐忍佯装,使他练就清心寡欲的性子,但此时却是翻腾汹涌。 赵识尧扭头,看着背对自己入睡的黄雀儿,滚烫恨意似将他躯中血液越烧越旺。 本以为下马威也就如此,但谁知那吴中更是嚣张,竟是不允许皇子参与谋事。赵识尧也不恼,与李常独自在营中商讨。 “项山地势贫瘠,山域如驻盆中。山顶之处,便是贼子的窝。拘于前次,他们派兵攻打,以下驱上,根本毫无优势。山里多高树,地里多陷阱,他们即使夜里抹黑都懂得如何出去。” 赵识尧听完李常的话,确实也知如此。想着想着,他记得土匪头子梁志独有一喜好,那就是下棋。 “梁志酷爱下棋,甚至在外宣告寻找相匹敌手,赢者得所愿也,输者脑袋落地。” 李常见赵识尧沉思的样子,不由得想要制止他。 “殿下,那人是吃心挖肉,可不得尽信啊!” “朝廷耗损财力予此,多年都未曾搬得动他们,如若再纠缠个三五载,百姓必有怨声怒气。趁来得及,不如就此了断。” 话虽如此,但事有万一。因看出李常的忧患,赵识尧继续说道。 “是怕本王输?” “殿下机智过人,才高八斗,就算是个十个梁志都无法相敌的哩!” 整理包袱,带好粮食,三人就上了山。刚到山寨前,几个土匪携刀质问。 “你们是何人?” 赵识尧毫不掩饰,指名道姓地叙述其身份。两个守门看将相觑一眼,接着耻笑道。 “原来是天子降临!有失远迎哩!” “本王此前来意,是望与寨中大王梁志一比高下。” 小土匪一听,顿时仰天大笑。 “比试?大王身手了得,手秉大刀,砍下数百皇家人头,你个小儿也敢来捣乱!” 黄雀儿往赵识尧身后躲了躲,她瞧见那俩匪子唾沫飞溅、齿黑臭口、眼神凶恶,已经让胃难受万分。 “比试确实是比试,但是以围棋。” 两个小匪子满心暗喜,想着这人无论输赢了,那都是走不出城寨的,回想起快快人肉入嘴的滋味就已欲罢不能。于是,赵识尧三人就被带进去。 第十七章:带兵营救 都城池中,一如往常,而林府却不是。回廊之上,沉重又杂乱脚步声踏踏地重复着。 “父亲!女儿不能见死不救!” “我不许你去!” 林静婉跟着林伏庸穿过几个廊阶,身后的小厮也是一并跟着。 因年迈腿软的缘故,林伏庸最终走到园林湖上的亭子里休息着,林静婉眼识到位,撤走那些身后的人,小心地坐在他身旁。 父女同坐,各怀心思。眺望远方,林静婉想着赵识尧在那边不知过得如何。 “静婉。” “女儿在。” “你是兄弟姊妹中最为聪慧的,从小不需为父担心。” 林伏庸转过身,面对着林静婉,继续说道。 “我问,你必答。” “女儿知道。” “你可知这事有蹊跷?” “女儿知道。八殿下向来撇政执权,以暴治理,朝廷无不不晓得他是好功之人,这次断然不会轻易将“肥田”拱手让人。” “那你可知宁妃为何允诺你前去?” “是因女儿是宁妃信任的人。” “还有呢?” 林静婉低眸垂睑,沉默了一阵子,说道。 “若是事有暴露,以女儿的身份便能被人拉作替死鬼,而且更是等于同盟。” 说到一半时,林静婉突然抬头,眼神撼勇,似肯定计划都能如愿那样。 “可若是女儿能全身而退,也就意味着殿下能够凯旋而归。” 林伏庸叹了口气,缓缓摇头。 “全身而退?原本我也以为能全身而退,离了朝廷这个旋涡就能安坐家中,但到头来,似乎所有事情都被皇家捏在手里,是千丝万缕缠绕,寸步都动弹不得啊...更何况我在乎的不是哪位殿下能当皇帝,而是为夫的女儿能否安全回来?” 曾经的志在千里,如今也是老骥伏枥,困顿人生,萎缩在这一方小城中。皆说白雪苍凉,试问更比人心? “父亲不问谋略为何?” 林伏庸猛然地一把抓住林静婉的手,神色警惕,将所说的话一字一句地低声念出。 “切记,灾祸不延家,人心不尽信。” 林静婉与林伏庸对视,转眼间,她看出父亲是害怕恐慌。只要能少一人知晓,那便能活一人。 “女儿谨记。” 话说到赵三人单枪匹马,上山与人对峙。呆在项山数日,赵识尧每日早、中、晚必赴约会,连续几日,始终未与梁志分出个高下。 黄雀儿总觉心悸,恐着环境险恶。山寨里的人个个眉目凶恶,令人寒颤,光是不说话,就足够吓破胆子。院子不敢出,她也只能坐在门槛上,一口气一口气地吐出,接着又吹散白雾。 “是觉屋里太热还是外面不冷?” “大少爷?” 黄雀儿见人来,赶紧拍散空中的气团,仿佛要忘记方才那些愚蠢举动。 “与其玩这个,你倒不如放个屁追着玩?” 听见这调侃,黄雀儿把下巴埋进毛绒围脖里,露出半截泛红脸蛋儿,是想掩饰面上的尴尬,嘴里还小声嘟囔着。 “小的可没那么无聊。” 李常提着炭壶,然后放到黄雀儿脚边,一个坐在门右边,一个坐在门左边。其实李常也是无事做,整日呆在屋里,闷得发慌。想起旧时,他可是整日跌入美女软脯,枕靠酒香闺房的人哩! “你听说过项山的来历吗?” “小的不曾。” “那小爷就勉强给你说说。” “其实小的也没多想...” 在看到李常的犀利眼神后,最后一个“听”字是被活生生吞进黄雀儿肚子里。 “想听还是不想听,嗯?” “想听想听!” 李常拍拍裙袍,就像个说书先生那样开始说起过往。 “百年前这里曾是一座荒山废土,山底下的村民因皇亲国戚以及官僚仕族的缘故,他们不断地私自抢占土地建造别墅家院,以驱赶百姓离家,步步逐至项山。山上食物匮乏,野兽猛禽不得存活,只可吃草啃树度日。久而久之,怨恨麻痹良知,村民便下山打猎。” “打猎?那是不是有肉吃了?” 黄雀儿兴奋起,还以为是苦尽甘来。李常刻意把嗓子压低,吊起恐怖氛围。 “的确是有肉吃了,只不过是猎之以活人作肉、剔之以白骨作羹、扒之以皮理作衣。” 黄雀儿听着心惊不已,捏了几下自己的脸。 “不过你放心,他们见你皮包骨的样子,连骨带皮估计煮出来都没几两肉。” 李常这话一说完,黄雀儿好似放心许多,但他又喜欢吓唬人,最后峰回路转地添了几句。 “可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说不定有人就爱吃你这种长不大的豆芽苗。” 紧接着,李常又突如其来地吼了一声,黄雀儿就像是惊弓之鸟般,猛然窜起身来。可没想到她居然左脚绊右脚,一个不留意就朝前扑去,好在李常眼疾手快,马上扶住她。 黄雀儿抬头看向上方,如此近距离,她还看到李常下巴冒出的点点青髯,然后又看见他唇角扬起,笑道。 “老天爷白给你两只脚了,竟是平地也能摔倒。” 然而黄雀儿没有听进李常的话,思绪跑到别处儿去了。 “大少爷,小的这里有小刀子。” 李常松开黄雀儿,顺便整理了衣袖袍子。 “用来作甚?” 李常见黄雀儿指着自己下巴,遂然摸了摸。 “的确该刮了。” 黑白两子,决定生死。纵观全局,预测风雨。赵识尧落下一粒黑子,平局已定。梁志怒瞪恶目,气鼻呼哧哼哼地粗声说道。 “痛快!痛快!” 来回在屋中走动,梁志是激动地恨不得耍几套拳法,以表内心舒畅。数年来,他的棋技是无人能及,来来去去的人都是有进无回的,对输赢也已是索然无味。但眼下突生猛将,还是个难分高下的将士,那是澎湃难抑,情绪高涨。 赵识尧喝完存留半杯的茶水,缓声说道。 “明日再战,赵生告辞。” 等人走后,梁志坐回凳子上,仍回味着此前一战。黑白两子,相靠相依却又彼此敌对,每一步的落子都是如此恰巧合适,这不禁令梁志生疑。赵识尧似乎是在酌情下手?又或是瞧不起对手? 第十八章:以身护犊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赵识尧与梁志所战几日,棋盘之上,较量难分,可皆是各有对策,了解对手半分棋法。李常心有顾虑,这场战事越拖越久,反而越不利。 “殿下,如今所分输赢?” “暂无。” 李常见赵识尧神态自若,似有把握在手。他沉吟一会儿,接着又问。 “那接下来该如何?” “我自由分数。” 赵识尧瞧着茶壶口冒着雾,心想着茶是终于泡好了。 “坐下来,一起喝茶。” 李常着凳,看着茶水倾杯中,让他想起屋中的淮山窑茶。在外风餐露宿,整日大雪覆面的日子久了,自然是想念家乡。 “雀儿!” 赵识尧的呼喊声不大不小,李常以为黄雀儿是听不见的,谁知很快就在门口出现。 “殿下。” “坐着。” 黄雀儿看了下,继而坐在李常身旁的凳子上。 “坐过来这里。” 赵识尧看着黄雀儿,一时间她却是看向李常。见他仍喝着茶,似个无事人,于是也就大着胆子坐到赵识尧身边。 两人相靠而坐,三人之中,李常就是个多余的。喝完茶,他自觉地出去。人一走,黄雀儿就自在多了,她是怕自己给赵识尧带来一些不好的名声。 “不用忧心,他是我多年好友,信得过。” 赵识尧一下就看穿黄雀儿的心思,多言几句以表安抚。 “可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黄雀儿点点头,可即便是富家千金的身份都无法与赵识尧相配,更何况她只是个小贱婢。 “吃橘子。” 赵识尧拿着一小瓣橘子,黄雀儿想着这原来是替她剥的,正要接过时,他却收回手。 “张嘴。” 黄雀儿犹豫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张开嘴巴。咀嚼中,这酸味似乎快冲上脑门了,但她闷声不吭,胡乱地吞进肚子里。 “好吃?” “好吃...好吃...” 赵识尧以为好吃,自己就丢了一块进嘴里,不过半会儿,紧接着脸色难看,皱眉问道。 “这就是你说的好吃?” 黄雀儿看着赵识尧那难以下咽的样子,顿时趣意,捧着肚子咯咯笑。赵识尧看着她笑了许久,心情不怒却喜,两手夹着她腋下,像是抱小孩似的放到腿上,单手捏住她的脸颊,吻了上去。 嘴唇轻叩启,粉舌软尖触。唇瓣双重叠,贝齿缓厮磨。润泽酸味传,滋滋声暧昧。也道是冬雪难敌情中人,热得堪比炉中炭。相离忒是不肯舍,反复交缠不罢休。情到浓时,赵识尧便是着了魔,任是黄雀儿多番推开,却是不愿罢休。唇舌追逐,奈何不过门外事出。 “静王殿下,筵席将至完备,寨主之命,前来同去。” 门内无动静,门外小匪自是离去。幸而及时,黄雀儿终得解救。待呼吸平缓,赵识尧用指腹拭去黄雀儿唇上的水津。想起方才吸吮得狂,眼下这嘴是肿了些。 “渴吗?” “有点儿。” 赵识尧擅自倒杯茶,端起放在嘴边,吹气摊冷。黄雀儿见状,只觉心头似暖阳照冰河,融雪一片天。 待两人出去,李常早已在门口等着。随着路,便走到场地。时间未到,人不坐空,正巧三人入位,满筵热闹。霎时歌舞缭乱,耳炸轰鸣,未能享受其中的李常,更是愁心烦脑。惯得呆在静雅堂室,实在无法体会个中快乐。不同于黄雀儿,她是看得喜庆。 乐声宏亮高涨,舞者肆意畅快,推手阔腿的舞姿更是快活自在。 真是一个见愁,一个见喜,感悟非凡。 娱乐观至,舞者散开。围坐着的匪子神色兴奋,咂舌舔嘴,不知是有多期待美食佳肴。不一会儿,一阵妇孺哀嚎与哭啼声贯穿耳孔。土匪拖着一名女人上来,全身赤裸,蓬头垢面,连同怀中孩子也是如此。 梁志狮声大吼,下面人群立刻噤声。只见刽子手拿着武器,那磨刀锋利,长形弯钩,就像割草镰刀。 “这是作何?” 黄雀儿心惊不止,凑过身子,小声问着李常,却见他秉眉不语。王座上,梁志举杯邀向,说道。 “今日一聚,是庆能与静王相遇,不在刀剑上,却在棋局间,所谓缘分,不过如此罢!” 赵识尧举杯,两人一同喝下烈酒。梁志大手一挥,刽子手手起刀落,女人的头颅咕咚落地。血腥场面令人情绪难抑,土匪们欢呼呐喊,无一不是着急吃人肉。 “大少爷...” 黄雀儿眼前一黑,只听见他们的欢腾声。早在屠杀之前,李常就蒙着她的双眼。但不用多想,那女人必定是死了,因为只剩孩子还在哇哇哭喊。 孩子,那个襁褓中的孩子!黄雀儿唯心一念,扯开眼前的手,跑到舞池间,想要救走那个刀下婴孩。 “是何人如此大胆!” 不知何处传来的声音,这下惊扰了一众土匪,个个龇牙咧嘴地像是想要上前拆了黄雀儿的骨,也拔了她的皮。 梁志被扰了兴致,但因几分薄面,所以并未动怒。平息下周遭怒火,反问赵识尧。 “这丫头不够静王如此识大体,竟坏了寨里规矩,不知静王如何解释啊?” 赵识尧不语,转而盯着跪在雪地中,猫着身子护孩子的黄雀儿。尸体在侧,热辣鲜血淌地,染红一片白,画面是刺眼无比。 黄雀儿已是全身颤抖不止,可她仍抬头望向赵识尧,希望他能救下这个孩子,但不知他为何迟迟不应。对视中,看见怜悯与哀求,赵识尧只好作罢。此次机会,本是用作挟退梁志,让土匪不再吃人喝血,可他又不愿看到黄雀儿眼底悲伤。 “大王曾说以棋局作赌注,赢者为其所愿,不知如今可否当真?” 梁志本是恹恹不已,听这话后,蘧然起性。 “当真!当真!” “昨日一局,大王在第四次落子时,便已定胜负。” 梁志回忆昨日,眼珠子咕噜转动,就想起整盘棋局变化。虽是心有不甘,但的确落败。 “好!放了那个小孩!” 黄雀儿立刻起身抱着孩子逃走,一眼也不敢看地上那具尸体。她只觉鼻中刺疼,像是寒风掺杂着腥甜味。 命令一下 ,土匪们更是扬刀叫嚣。梁志不怒反笑,向着喽啰们说道。 “四人干净,随意吃去!” 话一出,赵识尧大惊,怒道。 “为何出尔反尔!?” “本王是说过放了他,可那也只是放一次,再落入我手里,可没第二次机会啰!” 一群土匪提着刀冲向他们,准备下刀开宰,但其中一个土匪子嘴馋过瘾,说是要风雪冻过,冷风吹晾几日,那肉感滋味才是最好。所以最终,赵识尧被收监,黄雀儿与李常被拖走。 第十九章:雪中牢狱 只身赴寒雪,难抵心中惧。强锁困牢笼,任人宰割烹。哭也无处哭,落泪结冰霜。自知死期到,可怜怀中人。尸身随意撒,雪中冻骷髅。 黄雀儿和李常被抓到山边,俯首见两个吊空木笼门落下,那麻绳延长往上,直挂悬空,被风刮得摇摇欲坠,令人身躯直打颤。匪徒轰推两人入笼内,以铜锁扣紧,等人似畜生待宰,蜷着双腿坐在里头。李常从上往下看去,一群吃人不如骨头的家伙正在激烈言论什么。 “到底如何个吃法!” “煎炒焖炸,选一个哩!” “老子饿得头晕眼花,着紧选个法子!” 个个发言争论,好不热闹!这时,冒出个面黄肌瘦、瞽目浑浊的盲瞎子,他缩着脖子似足沟渠里的臭老鼠。 “我晓得如何做最为好吃!” 众人皆是一脸狐疑,见无人能说出个结果,且由他接续说道。 “前需冷冻腌肉,作锁止血水,刀切则爽快利落,不溢出;后需绳索吊颈,接着往肉上细刮小口,血肉筋脉才有韧劲,之后剁时不费力与气。” 听着是头头是道,匪徒合伙同意后,即算着明日再回来料理。 看着人走后,李常沉着面孔,一言不发。耳边聒噪,婴儿哭啼不止,就似山崩地裂,震耳欲聋。黄雀儿嘴里哼着歌谣,哄哄抱抱,望这娃儿能酣睡梦甜。眼见孩子真的渐渐阖眼,她才小心瞟一眼隔壁的人。 “看什么?” 李常盯着下面的积雪,臆想若是雪层厚实,摔下去也顶多是个半残不废。黄雀儿立即收回视线,小声道。 “小的对不住大少爷。” 李常拉起嘴角,语气内含一丝嘲讽。 “你也知对不住?” 黄雀儿低头不语,猫着腰身似罪人。李常拉下面容,倒是盯着她不动,久久过去,只道出淡漠一句。 “怜悯之心并没有错,要论个对错,那也是错在那些吃人的畜生身上。” 听到这番话,黄雀儿嚎啕大哭,难压酸楚。见状,李常用小指掏掏耳朵,暗想:真是命苦,连死都死不安宁。 “别哭了...” 这不劝还好,一劝更要命,小孩也一并哭闹喊叫,哇哇嗯嗯的声音扰人心烦。想这日后若有人问起这项山上,多出的三个脑袋是何缘故死的,必定无人猜得出其中一个是被吵死的。 山脉巍峨,远眺寂然,即便是哭个百日,都无人知晓荒山白土里,白骨命殒多少数?少顷,黄雀儿抽噎起来,是眼睛朦胧意,鼻尖似红果。 “大少爷为何对小的这么好?” 黄雀儿哄着孩子,也逐渐收声止泪。李常懒意惰心随之而上,目视前方,嘴皮只肯轻微张合。 “闲的。” 岂料声音过小,黄雀儿未能听清,但难免有点惆怅。临死之际,她还望听个真心话,好解慰当下不安。停寂片刻,李常开口说道。 “因为你的年纪正像我家五小妹,见到你,难免怜心大发。” 仔细一想,黄雀儿是觉得有道理。可转念间,她心神晃荡,不知赵识尧是生是死。 “若是小的没来这一趟,或许也不会害了几条人命,连搭殿下也在里头。” 这话似自言自语,李常并未搭话。耳边渐起肃啸声,知是要刮风了。 话说另一头,赵识尧依旧被梁志作贵客,只是仅在对弈之间。梁志好棋,自是不忍下手杀人,又恐日后为无对手,遂然决定囚禁赵识尧,以所需而求。 而赵识尧如今独自在屋内,神色是岿然不动,一丝也不像被先前之事所影响。直至门外脚步离去,他才说道。 “下来。” 话音一落,一个身穿黑衣蒙面男子窜下,几步移到赵识尧跟前,单膝下跪,请求指令。 “事毕?” “回殿下,事毕。” 简单两字,确切答案。而至于何为“事毕”?则是赵识尧吩咐购其毒药,在途中运送食物前往项山时,届时放入毒药,之后剿匪便是易如反掌。死士前来,本是解救三人出逃,但赵识尧不允,偏偏要等到山下军营剿匪之时,伺机杀死吴中。此时仇恨上心头,全然忘记仍在煎熬受苦的另外三人。 “林小姐有封信交付于殿下。” 信封交付,死士便回原位。赵识尧揭开信纸,内只四字写道:望君平安。毋庸置疑,对方来意,他是一清二楚。往日,宁妃曾与赵识尧提起几次,来来去去的言外之意,不过是撮合姻缘。可背后真正目的,可想而知。经次遇难,赵识尧是避无可避。宫中听风窃雨,多少是明白自己母亲的“苦心”,只是他未必心领。 此时,林静婉正在一间破庙里等待。两里之外,人就在那座山上困着,尽管相距路程不远,却恨不得长对飞天翅,让她来个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他们,可肖想也只是肖想。 “货物何时到?” 林静婉已与商老板对策好,将毒药放置食物当中,只差运送入内项山。蹲守在一旁的死士答道。 “回小姐,明日清早。” 明日也正是吴中派兵之时。林静婉也猜到赵识尧为何执意要等。 次日清晨,一阵喧嚣惊醒笼中人,紧接着黄雀儿和李常被拉出笼外。也不知是何缘故,黄雀儿怀里那孩子开始哭啼,由轻至重,放声回响山彻。 “就让老子先把小的给宰了!” 哭声激得匪子发怒,见他上前去抢夺婴儿,但黄雀儿偏偏不让。一个人往身后跑去,谁知脚下竟是倾陡斜坡,而斜坡下方是万丈悬崖。 “给老子过来!” 匪子一吼,黄雀儿害怕地靠后退去。对方步步紧逼,即将逼向危险。她感受到身后的风正由上往上灌入,可想而知若是跳下去,定是粉身碎骨。 “雀儿,回来!” 李常被两个匪子钳制着,无法动弹,他也只能喊黄雀儿不要胡来。黄雀儿摇头,看了一眼襁褓里的孩子,喊道。 “大少爷,我不能让他们吃他!” 像是知道黄雀儿的想法,李常刹那间挣脱出来,立即冲向她。火石霹雳间,黄雀儿果真往下跳,但被李常及时抓住。他趴在雪地上,双手用力抓住黄雀儿。 “快!把他们抓回来!” 在匪徒去捞人时,那个鼠头鼠脑之人又站出来,说是有更好的方法酿制肉食。见他拿出小刀,眯眼瞪鼻嬉笑几声,然后迅速在李常的小腿上刮开一道口子。 “啊!” 黄雀儿看到李常痛苦的面容,知晓是匪徒在作祟。 “大少爷放开我!” “不放!” 紧接着,匪子利落地往下切四伤口,皮肉绽开,艳红渗血。这生血腥香,引得渴血似兽的匪徒跑过去,趴在李常腿边,张嘴吸吮液汁。 黄雀儿看到李常咬牙切齿,似承受巨大痛苦,可她一点儿也看不到上面发生什么。 “大少爷求你了,放手吧!” “不...放。” 黄雀儿不明白李常眼中的坚定,她的脸上已混杂着自己的泪水与他的汗水。真是苦泪咸水扑面,竟分不清是泪是雪? 第二十章:甘愿受罚 顿生情绪千愁,百回多端。霎时命悬一刻,却至死不休。内心暗涌,不知为何?崖边猎狗狂吠,啃食不断。狰狞恐惧神色,仍咬牙不懈。两心具痛,唯有泪花打脸。 且说雪天漫漫,匪子得了消息,说是去吃食,待回头再续。于是他们忙不片刻地抓人上来,塞入笼中。走前几人抢夺婴儿,却恼他哭声不止,心狠如毒蛇的匪子就将他活活掐死。新生儿身娇肉嫩,手骨皆脆,手中还能听到响裂之声。 “虽是肉少量轻,但也足够塞塞牙缝!” 说完,匪徒一行是欢声笑语地离开。风吹骨痛,都吹不过人心凉薄。黄雀儿抓紧笼杆,瞪大双眼,望着他们离去。她咬紧腮帮。下巴颤抖着,怒不可遏却无能为力。 “啊...” 这声呻吟唤回了黄雀儿的神志。幸而土匪鲁莽,黄雀儿与李常没有被分开。她小心翼翼地揭开他的裤管,撕碎多余杂布,袒露出伤口。烂口糜肉,稀碎肉屑粘黏鲜血,乱七八糟的咬口上还有牙印。 匪徒吸血吃肉,似比禽兽还凶残百倍。类把红血当琼浆,吸食无止。黄雀儿不敢多想那又多疼,她脱下外衣包裹住李常腿上的伤口。两人不敢多言。 片刻之后,黄雀儿专心李常的伤口,还不知自己睛在落泪。李常坐着,脸色发白,疲惫不已。他抬手抹去黄雀儿的眼泪,不禁一声叹气。 “止不住..止不住?为什么止不住!?” 黄雀儿自说自话,她因感觉到鲜血已把布料湿透,从而在指缝溢了出来。她说话语无伦次,只是反复询问同一句话。时间流逝,体力渐失,李常连眨眼都十分缓慢,嘴唇轻阖又闭起,最终才道出完整三字。 “抓紧些。” “我抓不紧,我抓不紧!” 黄雀儿气恼自己的无用,眼看着血越冒越多,慌张之外察觉李常似晕厥过去。 “大少爷!大少爷!你不能死,你不能死!” 话一说完,李常便倒在黄雀儿怀里,任她呼喊都无人回应。面对死亡,也只能无措地哭叫,眼睁睁让生命流逝。 哭声悲怆如斯,冰天大雪茫茫。只身坐地唤魂,无人能知悲情。仰天长哀不幸,恨愿一同赴死。 话说那伙匪徒在吃了那些酒肉饭菜,一个个是命殒桌前,能做到刀不沾血、剑不染红也是乐事。赵识尧张腿跨过具具死尸,他们面容朝下居多,有些则是七窍流血,双眼张鼓望天,是有死不瞑目之意。死士在后,勘察是否有残存,若是有,那就是手提刀落。 须臾,赵识尧停下脚步。看到女尸怀里的孩子脸色青白,毫无红润唇色,嘴角还有粒米饭,想必是死矣。只是短暂驻足,赵识尧不悲不喜,继续前进。 很快,吴中携军队突击,上去未杀个片甲不留,反而不明所以。寨门无人看守,进去尸群偏地。正中走来一人,瞧清竟是熟人。可熟悉不熟悉,都阻挡不住赵识尧的刀。 “瞧见静王殿下安然无恙,属下是放下心中大石啊!” 吴中拍心锤胸,好不悲怆。他竟不知赵识尧有这能耐,如今匪徒杀光,自是难与赵恒交代。于是讥狡转向,把风吹到赵识尧身边。但赵识尧根本不受阿谀奉承,吴中的假人假面,他何能不知? 吴中哭完,仍不见赵识尧回应,心下仓惶生惧。只见黑衣死士越聚越多,眼神直盯,似在看猎物般。战场危机,杀意四起,他暗道不妙,立即转身逃走。只可惜两腿不比飞箭快,吴中倒地身亡,连同身后军队也一并围剿。山上哀嚎不断,刀声箭声不停。 来不及观赏这场血腥好戏,赵识尧赶紧跟随死士,来到山边。眼见雪地一滩红,视线往上移去,就看到黄雀儿与李常。 死士上前,快速拉动绳索,笼子缓缓落下。黄雀儿感觉不对劲,一抬头便是熟悉的面孔。 “殿下...” 黄雀儿以为幻觉,嘴里轻声一唤。赵识尧将人抱出来,在她耳边答道。 “是我。” 原来并不是死前虚像。黄雀儿哭了几声,可意识到负伤的李常后,立即喊道。 “大少爷,大少爷快不行了!快救他,快救他!” 黄雀儿慌张急切时,李常已被治疗。他的腿上覆上一层白粉末儿,是专用止血止疼。人依旧晕厥,死士遂将他背起。 “走。” 死士听令,背人下山。黄雀儿见人远去,想要上去跟着时,赵识尧立马抓住她的手,说道。 “他不会有事,你莫要担心。” 黄雀儿听罢,只好收回视线。几人迅速下山,后续一众死士隐藏潜伏,唯有三名显身。只说是步伐快捷,破庙在前。他们终林静婉汇合。 届时,拖出草丛里隐蔽的马车,纷纷上车赶回都城。车内静谧,无人说话。黄雀儿忧心李常伤势,眼睛从未离开他;赵识尧握着黄雀儿的手,靠在软枕上闭眼假寐;林静婉盯着地面一处,似在思索。 “咳咳...” 几声咳嗽,是把黄雀儿吓坏。她把手从赵识尧的手里抽出,坐到李常身边,轻拍他的胸口,接着沾湿手帕,专心地擦拭他的脸。本是干燥的嘴唇,李常不知是否感觉到湿润,嘴巴是抿了抿。见到他的动静,布在黄雀儿脸上的愁容霎时消散开来。 “大少爷是不是渴了?” 黄雀儿以为李常醒了,问了几声都没人回答,知道是没有这么庆幸的。赵识尧见状,不作过多表态,悠悠说道几句。 “他还在休息,莫要惊扰。赶回都城后,李府是有大夫候着,不会有事。” “小的明白...” 黄雀儿坐回位置上,心放下些许。这时,她注意到车上是还有另一人在,只好悄悄挪了身子,离赵识尧远了些。林静婉看在眼里,怎会不知晓?两人之间亲密,不用多想就知道是何关系,但料想不了,赵识尧竟会欢喜相貌平平的女子。 三天之间,马车步驰飞快,断然不敢停歇半分。终于回到家乡,黄雀儿心头大石才放下。车停在李府前,李家老爷李盛早在门口久等多时。当看到儿子李常不省人事的样子,是急切不得。 “快!快!抬进屋里!” 兄弟姊妹、丫鬟小厮围着绕着,一群人都吊着胆子,生怕出事儿。大夫在屋里探诊,隔着道门,无人能看见里面的状况。李盛还期望能听见李常叫一声,起码表示活着。 李媛作为小妹,见自家兄长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娇气不复,是泪洒满面。并且她想知道为何同伴无恙,可李常却受了伤? “敢问表哥,为何兄长如何负此重伤?但你二人却像个无事?” 怒意私起,李媛口不择言,是根本不在意身份。李盛听罢,怒斥李媛。 “媛儿,不许胡闹!若是殿下有何安危,那更是担不起!” 尽管是皇亲国戚,但李盛仍是忌惮,半分不敢忘记身份。赵识尧在未来会争夺太子之位,而那份雄心胆量,是不容小觑。惹怒这样的人,怕是日后生事。 “女儿知错。” 李媛噤声,也只方才失了仪态。赵识尧脸上的神色,令人看不出喜怒。他不出声,更让李盛汗颜。 “是我,是我害大少爷受伤的。” 黄雀儿说完,并解释来龙去脉。当下,李盛皱着眉;李媛是怒不可遏,她指着黄雀儿骂道。 “你就是个倒霉蛋!死前还要拖累人!兄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是死十次都不够!” 说完,李媛似要上前揍人,黄雀儿仍站在原地,闭起眼睛甘愿挨罚。好在李盛手快,将李媛钳制住并带走了。 第二十一章:不复从前 小女郁郁槛栏处,思心翻涌,望不得所念。愿化一缕残魂影,来去自如,行踪无人看。叹道终是痴人梦,心急切切,难以芳香怨。 自回城后,如今已隔四日。黄雀儿推开户牖,面扑着冷风,愁思杂绪散开几许。每当入梦来,总有婴儿哭声回响,朦胧迷幻间,还有捏骨碎裂之声。她是忘不了记那个死婴。 “为何不进屋?” “殿下。” 赵识尧踏着白雪走来,进屋后,率先关紧窗户。见他动作,黄雀儿看似有些惋惜的神情,犹如最后一道透气的窗都被人锁死。前日,黄雀儿欲前往李府看望李常,可赵识尧却三翻四次劝返,以病情危急,暂不适探望而拒绝。 “安神茶喝了么?” “喝了。” “褥子暖和吗?” “暖。” 赵识尧不喜黄雀儿那心事重重的模样,往日里,她都是雀跃欢腾。 “睡得不好?” 黄雀儿点点头,扣着手指头,心情焦虑。赵识尧一把将她抱起放在腿上,宽慰道。 “他自由命数,难逃死劫。” “可我本能救下他!若是我再抱紧些,他就不会被夺走!” “可若是你受伤了,我更是会心疼。” “那孩子呢?” 黄雀儿疑惑,心道性命岂有之分?赵识尧是一脸无谓,笑道。 “你可是比任何人都重要。” 赵识尧只是道出心中所想,并无顾及其他。黄雀儿顿时惶恐不已,听从他这句话,就同于死了多少人都不相干。 “那是我快死了,你也会救我吗?” “会,一定会。” 得到承诺,赵识尧欢喜极了。黄雀儿不知他所想,只一昧诚实。 若是早知实情,不知黄雀儿是否愿意。 正所谓一家有喜,一家有愁。赵恒得知赵识尧凯旋而归,是气得要掀起房顶。不仅是珍宝珠车箩箩,美酒补品数数,连带气势也带了过去。现已数位重官朝臣倾倒一边,各投所信。 赵恒是怒气无处宣泄,满面狠厉。可为兄长的赵逍是冷静许多。两日前,他得知吴中一对士兵与土匪合斗而死,其数同,反得赵识尧三人相安无事,甚怪哉。后查尸身与前数仅一人相差,意味着有逃兵生死不明。 “不急,事有蹊跷。” “有何蹊跷?!不就是那种狗崽子成精,狡猾无比!” “你且歇歇,论我给你说说。匪徒士兵同归于尽不出奇,奇得是那手无寸铁的人竟能逃下刀口,安身自如。说是一人负伤,濒临死亡,我看是诓骗罢了。而前日有人报备说是丢了一逃兵,那人现在不知何处,如果活着,那便可问个清楚。” 赵恒蠢钝,但也是一下被点开。他在屋内踱步,霎时间恍然大悟,怒散气消后,凑脸笑迎地讨好赵逍。 “还是兄长智慧过人,才能有这番考量哩!” 当屋内所剩一人时,黄雀儿是松口气。她说不明是惧意还是其他,只觉赵识尧不如旧日那般,亦或是不从真正了解?不作他想,黄雀儿穿好棉鞋,嫌外披厚重,不便奔走,所滞下。 小人悄然溜走,似雀儿扑腾双翅,左顾右盼。拐弯过巷,硬是走得像百转千回。黄雀儿守在后门,等着李府下人出来。前盼后盼,听到门栓声,她张着眼睛好奇是谁。 “哎哟喂吓死人哩!” 翠儿本是出来丢东西,正巧遇到个故人。 “雀儿?你来这处儿作甚?” “翠儿姐姐安康,妹妹是望来看看大少爷。” “大少爷躺塌修养,不宜见外人。更何况你已被王侯府赎走,不是李府的人,不能随便入内。快走快走!” 所谓见钱人开最好办,苦口婆心惹人烦。黄趣儿晓得即便说多少好话、苦话都是无用,荷包里的银两才是最“打动”人心。 “姐姐见谅,妹妹只想托个眼,看完我就走。” 翠儿看着黄雀儿双手捧上的钱财,说不动心是假的哩!她见无人窥探,赶紧收下藏好。 “只许半个时辰,多一刻都不行!” “晓得晓得,妹妹晓得!” 时间不等人,黄雀儿立即窜进去,人影也见不着。翠儿在外头数完钱,难抑欣喜。可一阵想起方才黄雀儿的衣着服饰,是羡慕不已。她那粉衣罗裙,锦缎绵柔,精细刺绣亮丽,着色搭配上等。以及那双小鞋上的粉软团球,走时摆来摆去,是可爱至极。果真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李府上下,黄雀儿是熟门熟路,可也只敢蹑着手脚,生怕是见到熟人,所幸一路无人发觉。躲在侧边拱门处,她借着假山偷看。门扉被推开,一个丫鬟捧着木盆,悠悠离去。抓紧时机,赶忙溜进去。 屋内唯有一盏蜡烛燃着,纱帘挡闭床榻那边,让人看不清。微光之下,黄雀儿看到模糊影子,李常似躺着,一动不动。 “大少爷...” 黄雀儿细声喊道,眼下环境,就犹如鬼魅幻音。李常立即睁开眼睛,侧着脸想听个仔细。 “大少爷...” 李常确定不是幽魂,黄雀儿真的来了。即刻欲要掀被起身,转念看到左腿,还是断了念想,躺了回去。 “是勾魂使者大人吗?是来取小爷的命吧?” 语毕,还加了几声干咳,真像是个即将归西的人。黄雀儿不好轻举妄动,她站在纱帘外,瞪着双眼玲珑大,惊奇之余还有点怯懦。李常被瞪着心怵,黄雀儿那双眼睛不复水灵,倒像是猫眼发青光。 “哎哟!可怜小爷救下那人竟是刻薄无情,到死也不来瞧我一眼,真是惨哟!” “我来了,我来了!” 听闻,黄雀儿钻了进去,站在床边低着个头。李常见她又在抠手指,骂道。 “别抠了!紧张什么,小爷又不吃人!” 黄雀儿赶紧把手藏到身后,一脸唯唯诺诺的样子。她来这儿,也是等着被咒骂,被吐口水的,谁让自己是个倒霉蛋呢? “大少爷解气了么?” “没有。” “那大少爷不骂么?” “小爷现在病得打紧,再费口舌骂你岂不是折了自己寿命?” “可你明明中气十足的...” 李常重重地咳一声,脸色苍白,倒真像是个半死的人。黄雀儿看到他那副样子,也不敢继续说下去。 “有本事你来躺躺,试着被人啃脚咬肉,脚筋都差点被放嘴里嚼。” 毫无夸大,李常是实话实话。左脚的肉缺了一个个洞,若是再往里咬下去,那腿是废了。在床上不躺个个二十日,估计是好不了的。 “小的知错。” 李常一听,不对劲,太不对劲。只见黄雀儿的双肩颤动,胸口一抖一抖。 “给小爷抬起头来。” 黄雀儿抬头,双唇抿紧,皱起眉头,压着眼皮子不让眼泪淌出,眼神里尽是倔强。反观李常的脸色亦是难看,心知嘴毒,伤人心。而她那副抑制委屈的模样,也剜人心。 李常叹气,语气柔和,朝黄雀儿招招手。 “乖乖过来。” 黄雀儿抹了下眼睛,跪坐在床榻边。李常见她鼻尖粉红,笑道。 “委屈?” 黄雀儿立即否认。 “不委屈。” 知她骗人,李常又问。 “真不委屈?” “小的说了不委屈!” 黄雀儿像是在较真,一字一句着重铿锵。她是罪魁祸首,有何资格哭诉?若不是李常,她早就摔成肉泥烂骨。 李常继续笑看黄雀儿那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心底是高兴得厉害。黄雀儿知晓李常是故意激将,所以有些不满地瞪着他。 “哎哟哎哟,要哭了?” 黄雀儿不知自己眼神毫无威力,顽强之中又带点可怜。她又抹了一把眼睛,说道。 “小的没哭!小的就是没哭!” 此时,李常是心痒难耐。她就像是个小麻雀,虽是毛色浅陋,可眼睛圆溜,肥头胖体,厚实圆墩的一脸乖巧。真想让人抓在手里把玩一番。 第二十二章:厄运验报 男女屋中处,倒是男有情女无意,偏生无情缘。耳闻细细哭声渐小,黄雀儿哭累了,便趴在床边小憩,甚至还打个饱嗝。李常把杯盏放置床头小桌,躺回被窝里。 “大少爷,为何小的觉得殿下好像和以前不太一样?” “有何不一样?” “像是摸不着看不清殿下的性情。” 李常想了想,这也是真话。受伤后苏醒,赵识尧并未坦白项山所发生的事情,士兵匪徒全军覆没的真正原因,他是不敢多想也不敢多问。现在看来,十几年的相处,李常并不是真正了解赵识尧。 “殿下是能人所不能,忍人所不能忍。以殿下的身份,所经历的事都被他藏在心里头,难免会令人误解。而我们皆是他身旁人,都该理解他。” 黄雀儿不应声,像是在思索。过会儿,李常缓缓说道。 “近日可有做噩梦?” 黄雀儿抬头,一脸疑惑。 “大少爷如何知晓?每当午夜梦回时,小的总能听见婴儿悲惨啼哭声。” 说起这事,黄雀儿仍觉得头皮发麻,手脚冰冷。她自认未能救到那个孩子,也有一半罪责。若是当日能抓紧些,抱紧些,说不定他能活下来。 “命有劫数,难逃一死。你又何苦纠结?往前看去,要不是你冒死从刀下救人,他早成刀下魂。能活个半日一日,也该知足了。” 一番宽慰下来,黄雀儿仍是闷闷不乐。李常叹口气,说道。 “等小爷伤势好些,便去庙里请个高僧超渡那小鬼,黄泉路上也好走许多。” “小的能与大少爷一齐去么?” “不许。” “小的就安分守己地跟在大少爷身后,绝不捣乱!” “不许就是不许。” 李常翻了个身,背对着黄雀儿。不听、不闻、不看是好的法子。 沉默之间,突生一阵剧烈咳嗽。 “别以为装病,小爷就会心软。” 黄雀儿并未作答,而是继续咳着,接着一声“噗通”倒地。李常立即转身,看到黄雀儿趴在地上,嘴边一滩血。 双生之命,只可独活。命理联结,百转纠织。与此同时,赵识尧忽有一阵头晕目眩,幸而林静婉在侧挽扶着。 “殿下?” “无事。” 这幅怪异模样,令一旁吴中的妻子梁氏也心生疑惑。早在之前,赵识尧便与林静婉携带钱财,去慰问那些“战死”于项山的士兵,其中首领吴中更为重要。 赵识尧看着梁氏身边的一双儿女,身娇肤嫩,可爱趣致,眼神无悲,似不知父亲已逝世。 “幸得殿下与小姐探望,奴家是无以为报。” 语毕,梁氏捻着帕子拭泪。守灵七日,她一身缟素白衣,手捧灵牌,凄凉的灵堂中唯有孩童嬉语。赵识尧看着两个孩子,围着他转啊绕啊地不停追逐,像足了两只小羔羊。 “吴首领是军队当中难得的英雄,悍勇抗敌,操队有序。只可惜敌人狡猾多端,使得吴将领与数千名士兵命丧项山。失此爱将,本王是痛彻心扉。” “殿下过誉,老爷能知殿下这些话,也是走得畅快些。旧时不曾听老爷提起殿下,奴家只是一介妇孺之辈,原以王不爱众,候不亲民,可竟是奴家肤浅至极,一番错怪。可人分好坏,往日称兄道弟,如今是只言片语也不过问。” 赵识尧一听,知是何氏话中有话,遂套问几句,她便统统说出来。真是坐在家中不问世,尖嘴可比乌鸦吵。见识不如豆粒大,只顾计较长与短。恨生仅有一张嘴,不吐不快心头怨。 说来说去,原来是说那赵恒。昔日时光,吴中与他是喝酒吃肉,作战匹敌无数。说是人走茶凉,但没想到竟是凉的这么快? 那两个孩子不再玩耍,反而是跑到母亲身边。母子三人是万万没想,杀父凶手正在眼前。赵识尧这下是做足功夫,即是涨了民心,又不落下口舌。 返途当中,赵识尧心情大好,林静婉亦是。她是押对了赌注,胜负心愈发涨涌,他是比她想象中更勇、更狠。 马车上,林静婉眉梢唇角含笑,望着窗外的人与物。这条路走了不止一次,赵识尧猜她并不是为这些而笑的。 “最近临近年末,家家户户张罗新年,静婉是为此而喜上心头?” “静婉只是喜殿下所喜。” 赵识尧看见林静婉眼中的深意,不禁笑道。 “难怪母妃如此喜爱你,静婉的确是有过人之处。” 赵识尧与林静婉皆是心知肚明,可谁也不说穿,各占其利。回府之后,未下马车,刘伯便神色焦急地迎来。 “殿下,黄雀儿头偷跑外出,人在李府。李府派人来报,说是突然病倒,现在...” 话未讲全,赵识尧扭头就上马车,朝车夫喊道。 “去李府!” 匆匆赶去,林静婉也一同前行。自上次事故,她早已对黄雀儿产生好奇之心,不晓得这样的平凡女子是如何令赵识尧倾心。 此时的李盛是忧心不已。在得知黄雀儿无故咳血,晕倒在李常房中,他火速大夫请来,是慢了一刻钟都愁得要命。从前曾听宁妃说起赵识尧的命劫,那时只当是歪门邪术,不足当真。可如今似有端倪出现,李盛是不得不当真。要是黄雀儿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坏了自己侄子的大事? 李常坐在床上,眼睛一直看着地上的血渍。李盛在屋里走来走去,接着指着李常骂道。 “日后不许出门,更不许去见黄雀儿!” 李常皱眉,似有不悦地说道。 “儿子与她本无私情,只是...只是心软,瞧她与阿妹年纪相仿,多了一份照顾罢了。” “照顾?你竟然把人照顾屋里来?殿下要是糊涂,定罪于你,你该如何是好?” “殿下是明白事理,分得清真与假的人。” “无论如何,你都不许与黄雀儿有何过多来往。” 话说到这儿,李常知李盛怒火中烧,也不再继续辩驳。 “儿子知道。” 父子之间偃旗息鼓,可谁知门外小厮传道。 “老爷,殿下已将人带走。” 这一听,李盛是放心了,而李常却异常激动。他连忙掀被下床,想要趿鞋出去。 “你做什么!” “我就去看她一眼!” “你以为你斗得过殿下吗?!” 李盛一吼,吓得门口的小厮都心颤颤。李常此时只穿着一只鞋,另一只脚还光着。看着自己滑稽的模样,他的左腿隐隐作痛,最后失重地跌坐回床上。 李盛见到李常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万般不忍。最终,他决定告知一切,好斩断李常的念想。 第二十三章:断舍难离 帝王将相无情,皆抛世间情爱。有人使得仁心术,有人使得鬼魅法。擅者多使诱、欺、恶、霸、赖、毒等歪门,企图得天下为掌中。可终是良法在上,报应不迟。 以命换命,替身者骨肉消逝,精力散失。黄雀儿睁眼时,已然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躺在床上无法动弹,五脏六腑绞痛不断。 “小姐,你醒了?” 黄雀儿只听见门扉推开的声音,头却转不过去。丫鬟妙音端着汤药置桌上,走去瞧床上的人。 “小姐,身子好些么?” 黄雀儿不再纠结身份高低,她如今是连说话的气力都无几分。 “我睡几日了?” 妙音听着那女声气若游丝,继而俯下身子答道。 “五日了。” 五日能活下来,也不是易事。黄雀儿记得最后一刻,她是看到李常惊恐的神情。 “殿下呢?” “殿下早晨入宫,现今未归。” 黄雀儿是在想些什么,视线转移至床帐上。在昏睡中,她是梦回仍在李府的时光,现在那颗银杏树下,等待黄叶飘落下来,砸到脚边。再苦再累,也是自由自在,无病无痛。 “大夫有说我是因何病疾缠身?” 妙音摇头,表示不知。黄雀儿心想:不知病因,是否意味着时日无多? “小姐要不吃点粥水?” 黄雀儿本想起身,可妙音却急切说道。 “小姐莫要乱动!躺着便可。” 黄雀儿皱起眉头,一脸疑惑。 “小姐有所不知,在前几日的进食里,都是殿下一勺一勺地喂下去,就连洗脸擦嘴亦是。殿下今早已吩咐小的要万分照顾小姐,定不能怠慢。” 黄雀儿未出声,沉重地阖上眼皮。她心想,身子动不得,就像是个废人。 妙音端着碗,舀起一羹粥水,然后慢慢地倒入黄雀儿嘴里。一来一回,整整半个时辰。天气寒冷,正逢严冬。屋设摆放着黔黑铜炉,里头烧着炭火,好在碗中的白粥也凉得慢些。 粥吃完,口也漱干净,妙音捏着手帕擦拭黄雀儿嘴角的水渍。而在无意间,她看到黄雀儿眼里的空洞。 “小姐莫要担心,殿下一定会治好小姐的。” 黄雀儿笑了下,轻声问道。 “何时过年?” “再过半月。” 黄雀儿回忆起那红一片红色的街巷。红白之间相应色,入眼更甚九重天。被窝里的小手,稍微动了动五指,她记得红糖果子捏在手里的感觉。 “红糖果子…” 妙音床角换完炭火后,接着十分殷勤地凑过去。 “小的去吩咐庖厨做一些?” 黄雀儿摇头。她想吃的是街边老头叫卖的,更是自己有手有脚地去买。 红砖绿瓦层层雪,青砖碧石浅浅坑。进入皇宫,赵识尧伫立在苑外,等待飘雪。见久久不下,只好进屋里,宁妃也在里头等着他。 “母亲。” 赵识尧作揖,却不坐下来。 “尧儿竟是心急得连凳子也不愿意坐?” 听这语气,赵识尧也不好违抗。宁妃见赵识尧坐下,便把桌面上的一盘糕点推过去。 “还记得小时候你最爱吃花糖。” “多谢母亲。” 赵识尧是不得不拿起一小块儿,吃进嘴里后细细地嚼着。他知道这次是躲避不了宁妃的追问。 “尧儿觉得静婉如何?” 提起此人,赵识尧脑海里浮现那一抹笑。 “大家闺秀,知书达礼。” “你们从小是认识的,自然是熟悉不过。” 赵识尧仍嚼着东西,看似不便作答。接着,宁妃倒了一杯温茶。 “既然互相了解,倒不如牵了这段姻缘?” 赵识尧慢慢地喝下茶水入肚。黄雀儿的事情,刘伯定有把她的状况呈报,眼下严峻时刻,他怎么可能会有多余的心情?更可况,他记得与黄雀儿的承诺。 “母亲难道不知雀儿如今病得严重?此时谈论,不合时宜。” 宁妃怎么会不知黄雀儿对赵识尧的心思,可目前来说,太子之位才更为重要。 “母亲明白,只是希望尧儿不要冷落了静婉,毕竟她才能帮你。项山之事,还不亏了她的及时?” 不理宁妃的劝道,赵识尧毅然离开,不作多留。他心中所念的只有黄雀儿,想着那丫鬟有没有伺候好她。以至于回王侯府后,赵识尧直奔别院。 妙音刚从屋里出来,手里还端着木盘。赵识尧看到碗里还剩一半的粥水和青菜,便接了过来,问道。 “早晨吃了多少?” “回殿下,小姐吃得不多,仅小半碗。” “下去吧。” “是。” 赵识尧进屋后,黄雀儿是静静地躺在床上。回想过去,见到自己来了,她的眼神中总会有雀跃与欣喜。 “雀儿。” 黄雀儿一愣,转个头看过去。她想动起来,但又拖不起沉重的身子。 “别乱动。” 赵识尧说完,坐到床边,把黄雀儿从被窝里抱出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一只手里捧着碗,另一只拿着勺子。 “张嘴。” 黄雀儿缓缓张嘴,勺边沿着下唇倾倒入嘴里。细滑软烂的白米在锅里滚烂,不用多嚼便可吞下。赵识尧的动作温柔,对黄雀儿也是包容。她不想吃了,他就停下来,等想吃了再喂,倒像是在哄顽皮小孩吃饭。直到最后一条青菜,赵识尧用筷子夹着送到黄雀儿嘴边。 “不吃?” 黄雀儿有些为难。她感觉撑的难受,只勉强咬了一口。赵识尧也不逼她,怕真是撑坏小肚子,接着自己吃了下去。 真正吃完饭后,黄雀儿漱完口,就自觉地钻进被窝里。赵识尧见了,笑道。 “吃饱有力气,还会自己钻回去。” 黄雀儿眨了眨眼,眼睛里终于是有精气一些。赵识尧替她掖好被褥,顺便撩了下挡在额间的头发。 “我是不是快死了?” 黄雀儿只露出半个头,所以说话时闷闷的,让人听起来更有可怜的意味。 “你不会死,大夫说是伤风而已。” 还记得上次伤风,黄雀儿躺了三天,而现在更久。比起以前,她可是跌不死、病不坏的。赵识尧虽是这么说,但她心里知道没那么简单。 “若是难受得想哭,便哭出来。” “我不想哭,倒是有点困。” 黄雀儿没有骗人,她是吃累了,难过的情绪也抵不住袭来的困意。 “睡吧。” 赵识尧庆幸黄雀儿是一根筋,多的想不到,少的懒得想;饿了就吃,困了就睡。 李常戏份多了点。 第二十四章:上门求医 病弱人无力,掀睑更费神。日夜昏睡浓,醒时只片刻。企图地上走,两脚似棉花。 新年到临,各家欢天喜地,唯独王侯府清冷。赵识尧吩咐闲人不得靠近黄雀儿所居住的偏院,借意静神修养。丫鬟妙音来得少,除了一日三餐送食,以及安例问候之外,黄雀儿像是“笼中鸟”,哪儿也去不得,谁人也见不了。 荒废的时日里,黄雀儿自己找些乐子。譬如此时,她正听着暖炉里炭火发出几次“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小姐,小的带来了红纸和剪子。” 门外传来妙音的声音,黄雀儿听了一下精神许多,声音也有力些。 “快进来!” 黄雀儿的兴奋是难免的。她不愿做个白吃白住的废人,即使只剩一点力气而已。左想右想之下,她想到了剪窗花。 “小姐何不躺着,待会儿殿下看到又是要轻言责怪的。” 妙音不懂有的吃喝,为何不好好享受?看着黄雀儿脸上露出笑容,感觉是找到乐子。 “我本是在殿下身边做丫鬟的,往日是有手有脚地服伺,还是以力换薪,府里也不养闲人。” “可小姐并不是闲人。” 黄雀儿一听,停下手里的动作。她想起赵识尧所言所行,不禁心生恐惧。不明原因地来到王侯府,说是因情而发,黄雀儿不信。又说是因手脚麻利?那还有几分说得过去。若是人不勤快,那是要揣着饭碗被撵走的份。 “小姐小心手!” 妙音话语刚落,剪子就落到地上。黄雀儿立即把手指含进嘴里,傻笑道。 “突然犯蠢,不该走神的。” 妙音着急着要包扎伤口,黄雀儿却说不必。 “小事而已,莫要惊慌。” “小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殿下可不会像小姐那般…那般…” 从妙音畏畏缩缩的眼神里,黄雀儿心知隐瞒,于是把手伸过去包扎,问道。 “那般如何?” 妙音暗道不妙,不应嘴快。可窃探黄雀儿不似个严厉的人,只好坦白。 “殿下因小姐病恙,气性愈加阴晴不定。前些时日,有位自称“赤脚神医”的江湖术士,说是包治百病,天底下就无人能敌。可殿下神清目慧,一眼就看破了骗子的伎俩。最后将人乱棍打死,还把双脚砍下。” 听到最后,黄雀儿是浑身一颤。还未卖入李府前,她曾活得比畜生还不如。人贩子以鞭打为乐,往她脖子套草绳,赤着双脚,像匹马似的,挨打一下就跑一下。 黄雀儿的脚不禁缩了下,尽管屋内都是暖烘烘的。 那日的言语莽撞,为了抚顺心意,赵识尧只能按照宁妃所言,与林静婉共聚玩乐。 管萧之乐,清神悦目。茶香四溢,四小堂居。都城人有喝茶、品茶的习性,所建茶屋大小各异,味香不一。 经过门口,不必走入,就能闻到清甜。从竹帘缝隙看进去,里面静谧幽暗,点点火光残影。头顶牌匾写道:留香居室。赵识尧熟门熟路,自径带着林静婉走到二楼香间,两座靠窗,雪景映照。 点了一壶茶,赵识尧与林静婉对坐无言,各自饮茶。相对此时,皆是心知肚明,多言显得无礼,静默才是交谈。 一楼的乐器之声,清脆亮丽女声,阵阵传到耳边,音量较小,不显聒噪,更是缓尔悠然。 林静婉望着窗外,忆起一些往事。曾经三人同行结伴,如今只有两人。 “若是赵丰在这里,他一定会唱上两首小曲儿。” 赵识尧没有回答,想起当年的那场雪猎,十一皇子赵丰就是死在他箭下的。飞箭穿喉,一命呜呼。放箭之时,紧张与内疚交织;命中之时,松懈与痛快覆盖。 刻意还是不经意?真相早已随着冬雪掩埋,谁也不会去深究。也难怪赵逍与赵恒轻蔑赵识尧,毕竟面对一个伪君子,不如真小人要来的好。 赵识尧想起死在项山的士兵,又幻想出赵恒怒火冲天的嘴脸,是直让人发笑。他同样望出窗外,说道。 “是啊…真可惜。” 赵丰死得可惜,他曾是皇帝最疼爱的一个儿子。诗经五礼、才学过人、机敏伶俐,从小便有有一颗“仁心,更是认为以“仁”治国才能壮大民生。在众人都以为太子之位是势在囊中时,谁知意外发生,位置又空。 “府上那位姑娘身子可好?” “不太好。” 提起黄雀儿,赵识尧便皱起眉头,一脸愁容。林静婉瞧见,心知是病情严重。 “殿下莫愁,静婉且有一法。听闻神医张相保在都城出没,他是专门治一些,生患顽疾却无力医治的穷苦百姓。若是请他去治,或许有的救?” 赵识尧听后,愁云顿散,急切问道。 “现今人何处?本王亲自拜访。” “正在暨月客栈。” “那劳烦静婉与此同去,本王必定后礼答谢。” 林静婉微微侧头,莞尔一笑。怕是美人腹中计,为夺心上人。 对于赵识尧来说,有得救治黄雀儿属实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他直接闯入黄雀儿的房内,把人惊醒。黄雀儿迷糊睁眼,看着赵识尧面容带笑,向自己走来。难以将他联想成凶恶残忍的刽子手。 “不舒服么?” 赵识尧看黄雀儿没有反应,仍是死气沉沉的。 “为何不说话,舌头让猫儿叼走了?” 黄雀儿把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握住赵识尧的手指,认真说道。 “殿下,我…” “你的手怎么回事?” 话停在嘴边,黄雀儿看到赵识尧脸上,是不复以往温柔神情,心底暗自失落。她害怕这样冷心无情的人。 赵识尧看到黄雀儿食指上的粉末儿,闻起来是药粉的酸涩味。内伤未好,如今又添新伤?顿时气愤不已,正要去教训那个丫鬟时,黄雀儿却喊住他。 “殿下!” 赵识尧立马回头,过去问候。 “是不是哪里疼?” 黄雀儿摇头,然后从枕头底下拿出几张剪纸,呈到赵识尧面前。 “你剪的?” 黄雀儿点点头,解释道。 “这是小的特意剪的,往木窗贴上,才有年味气氛。” 赵识尧接过,轻放在手上端看几番,转头又看见黄雀儿喁喁可爱的模样,叹道。 “很漂亮,我很喜欢。” 黄雀儿想要讨好赵识尧,让他消火,不去怪罪谁。 “殿下莫要恼火,虽然不能下床,但我还是能为殿下做些什么。” 语末,黄雀儿又加了句。 “这是特意为殿下剪的。” 黄雀儿很少说出这样的话,平日更多是沉默凝视,但眼神要比言语来的坦诚。赵识尧喜欢她眼里仅存自己的模样,仿佛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刻的。 “为何不剪个‘喜’字?” 男子问此话,女子应当害羞,这就如同男子向女子恳求婚配。但这次,黄雀儿并不是多么喜悦。 “小的懂得知足,晓得感恩,殿下不必再给多的。” 黄雀儿明白彼此身份悬殊,索求过多,最后也是空欢喜。赵识尧刹那间想到李常,手中的“福”字被捏皱。 “是不敢要,还是不想要?” 赵识尧虽是笑着,但黄雀儿感到压迫,她亦看见他眼中的猜疑。 “殿下多虑,小的只是无福消受。” 少顷,屋内寂静,不安涌动。黄雀儿看向赵识尧,发现他正盯着她,喜怒难测。 作者的话:剧情转折开始,谢谢看官打赏。 第二十五章:四拜堂舍 旧人新人两样看,迷情蒙眼不识心。事事难为自所想,人心深处自难堪。 那日在屋中坦白之后,赵识尧是表面无恙离开。往后几日,黄雀儿询问妙音是否有事,人却否认。 “那术士葬在哪里?” 妙音摆放好小床桌,放置好菜肴与碗筷。 “小的不晓得,但小姐要想知道,我可以去问问姐妹们,她们耳朵灵得很。” 妙音见黄雀儿皱着眉头,若有所思。于是想起前几日因嘴碎,不知是否是吓着她了。 “怪妙音不该与小姐说那些事,鬼魂之说从来都是虚无的。” 黄雀儿忧心不在此处,摇了摇头,有话想说却犹豫不决。妙音机灵,一眼看破。 “小姐若有事,可直言相告。” “能去...去烧点纸钱元宝吗?” “烧给何人?” “术士,那个江湖术士。” 妙音一听,不满地说道。 “小姐,那人就是谋财害命,又何必可怜他?更何况,那个骗子早在先前就害死了许多人。而今,只是现世报罢了。” 天地有法,律己律人。黄雀儿知晓恶有恶报,但生死不能随意由他人定夺,罔视律例,更应是官府定罪,按例惩处。倏忽,她领悟到一事——权高覆法,人命蝼蚁。 “你能帮么?” 虽知如此,但依然秉持本性。黄雀儿眼里渴求,任谁都无法拒绝。 “小姐说便是,大事小事,妙音定当自己的事。” 说完,黄雀儿让妙音去打开衣柜,找一个四方木盒。妙音打开柜门,发现里面衣裳华丽,颜色浅色俏嫩,与黄雀儿的朴素气质相符相衬。可却反复穿三套极简样式,浪费其余的锦绣华服。视线下移,便看到那个木盒。 黄雀儿打开盒子,在里面翻翻看看。妙音瞧那盒子颜色材质廉价,四角木沿破损褪色,相比镜奁里的金笄珠钿,里头稀碎杂物多数,就连小石子也收藏起来。稀奇古怪之中,唯独一支白玉簪子出彩。 “麻烦你了。” 妙音接过黄雀儿递来的一颗银子,另一颗还在她手上。粗略算来,纸钱元宝蜡烛也并不需那么多钱。 “小姐是要吃些什么,小的顺带一点儿回来。” 接着,妙音又小声说道。 “偷偷的,殿下不会知道。” 黄雀儿砸巴几下嘴,觉得缺点甜味。于是,她同样放低声音,好像门外有人偷听似的。 “可以吃糯米条么?” “黑芝麻、红糖还是豆沙的?” “豆沙的!” “小的知道了。” 两个“小偷”打完照应后,相识一笑。等人正走时,黄雀儿突然喊了一声,吓得妙音赶紧跑回去。 “小姐是哪里不舒服?” “那余下的钱,你可以拿走。” “使不得使不得,那是小姐的钱。” 钱能犒劳,亦能封嘴。这道理,黄雀儿还是明白的。 “那随意你买,剩多少都无所谓。” 妙音不再推脱,点头应允。 古有左将军三顾茅庐,今有八皇子四拜堂舍。神医脾性顽固不化,将拜访之人统统拒之门外,访客是旧的去,新的来,数不甚数。 暨月客栈三楼走道上,回形廊道上堆积起林林总总的宝物,是丝毫未动,也知屋里那人不爱钱财。第二次两手空空而来,赵识尧已然了解。 第一次的上门问候,里头毫无反应,显然是生人勿近,熟人莫扰。从西彊进贡的星明珠,也就此无法送出。整日守候,丝毫听不屋里的动静,等再次确认住客时,才知不是空屋无人。 先有前例,后有对策。赵、林两人正坐房对面的休憩间,时刻注意动向。悠悠转时至晌午,仍不见人出来,赵识尧便有些躁动。 “殿下得空来几局猜字谜么?” 听闻这话,赵识尧的注意力转移到林静婉那儿。 “请说。” “堂下无泥不成屋,日夜赶工修缮房。汗洒撒地尽浇地,不巧拙铲断成柴。苦得作工无用处,哭得房顶青瓦掀。” “掌字。施工铲断,只能徒手,哭也不是无道理的。” 赵识尧抿嘴笑,林静婉继续言道。 “旱地无谷。” “雷。” “天降惊雷劈密林,过路木匠捡得财。” “灯。” “还有一字。” 檀木流香沉沉落,拐一弯、过一道。燃尽白头,烟河飘渺。等待片刻仍不回应,林静婉笑道。 “雷劈树,森作林;木匠过林,又是森。” 两人一言一语对答,慢慢消磨时光。遽然,赵识尧看向对面,一个皓首苍髯的老人走了出来,无视门外人,径直走来休憩间,在桌前点了一壶茶与汤面。 些许来访客经不起这番侮辱,陆续愤然离开。林静婉起身想去联络,但赵识尧却依然坐着。 “殿下为何不去?” “食中冒昧交谈,无礼且不尊。” 林静婉疏忽,一时忘了身份,此时身份应是陌生人。得了话语,不去打扰,继而回坐。 面吃完,茶喝完,人也该回房了。张相保一起身,赵识尧与林静婉也一同起身。 “神医久闻大名,不知是否得闲?” 赵识尧向张相保作揖,语气适度,客气显然。只是张相保未多看第二眼,与他们擦身而过。重重的关门声,无疑是将赵识尧他们拒之门外。 屈尊就卑、怡声下气的事,赵识尧做了不少,可今时也有几分不悦。 “神医游历江湖,作惯地上神仙,自是少了礼教,多了傲性。不如该日拜访?” 无从他法,赵识尧只能再次打道回府。 渺渺竹沁冷清,香几燃、睡意浓。暖室一得芳春,心欲缓,神悠然。 夜静深沉,月白落映。林静婉轻推门扉,玄关处脱下绣鞋,踱步入内,林伏庸正坐在画屏展后。 “父亲。” “坐。” 桌面两杯茶水,喝了一小口,温热甘甜。想必林伏勇已等待多时,林静婉也不拐弯抹角。 “殿下已见伯伯。” 林伏庸并未回答,只是点头表知晓。林静婉看了眼四周,笑道。 “父亲喜欢这间茶室么?” “嗯。” 这间竹屋,是林静婉特意派人从泉山砍来的老竹,而制成的。泉山青竹,以竹香更浓、韧劲更好而出名。名气大,价格也不菲。 父女之间,闲聊家事,不经意间谈起纳婚。林府出才女,静婉最为大气识体。因此许多达官贵人之家,说媒请柬送礼,都为其一争。 “女儿心有所属,父亲知晓的。” 林伏庸看遍皇家丑事,心底自是不情愿女儿嫁入皇室。多问一番,也期望她能回心转意。 “已是水到渠成?” “并未。” 明明相互知道底细,却仍未说清,意味着男方是在故意唬弄。女儿如千金,林伏庸有些不满。 “他是犹豫不决,还是情不在此?” “是女儿不愿而已。” 宁妃不仅跟赵识尧提起联姻,与林静婉也说过,只是她暂无这想法。赵识尧与黄雀儿的关系,她是看得通透。他们就像绳子,旁人不懂,若硬是拆除,反而越缠越紧,无法挣脱。到时候她可就成了一个棒打鸳鸯的丑人。 林静婉不咸不淡,身为人父也无庸赘述,相信这件事她是把握在手。 第二十六章:银杏木簪 新年新气象,好运乘冬来。所谓人逢喜事爽,可李常却不以为然。杵着拐杖来到厅堂,本打算透透气,谁知还碰着麻烦事。媒妁老妇正向李盛侃说着画像之人。 “陈府二少,经谋布织商行,文质彬彬,一表人才。” 李常坐他们在一旁,悠悠说道。 “陈航,早年参考学试,暗与考官以利私通,后人揭举,心有不忿,反而还打了别人一顿。” 李盛听后,立即将画像丢到地上。媒人脸色尴尬,赔笑说着。 “大人不满意还有另一些。像是房府,书香世家,长子为人谦和,吃得都是墨水哩!” 看着媒婆夸大言词的丑态,李常笑出了声。 “房是杰,幼时身患怪疾,常年卧榻,足不出户,能拿起的东西也就是纸和笔而已。小妹嫁过去后,既要伺候公婆,又要照顾丈夫。这命可真苦哟!” 一个游说,一个拆穿。这下,媒人是跟李常杠上了。 “刘府次子刘寻,家境殷实,模样俊俏,有不少女子家都投爱于他!” “的确!姿雅阁里的红英、青棉、白葵,这几位头牌见过也都说俊俏不凡!” 李常是看戏不嫌事大,闷在屋里三十天,难得出来与人“聊天”,也真是痛快。 媒人脸皮再厚也被李常剥光,自是不逗留一刻。李盛有气,却不是因媒人欺骗,而是李常那副怡然自得的神色。 “既然能下床行走,说明好了七七八八,不如不如与老夫来看看哪家姑娘适合?” 李盛翻开另一堆画像,开始认真思量。李常听着疑惑,几个兄弟姊妹年龄尚小,根本未到成家的时候。即刻间,他明白了。 “父亲过于着急,儿子心性不定,成家立业还是时候再说为好。” “不早了,也许成了家才好。” 成家是好,好就好在能把李常从黄雀儿那趟浑水里扯出来。届时有妻有儿,心思便不会放在别人身上。李盛依然担心李常会犯傻,作些出格的事。 犹豫之中,李常看见父亲鬓边青丝变白发时,嘴里一字也道不出。本是无缘无份,何必执着?生死面前,然保自身。 “儿子明白,随父亲做主。” 虽是作了决定,但李常并非全心全意,心下郁闷不止。出了厅堂,一瘸一拐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花囿里。站在树下,看这光秃秃的枝丫,更是无任何好心情。 “大少爷,外边冷,要不回屋里头吧?” 丫鬟翠儿劝说着,可见人没反应,知是不愿。 “黄雀儿是不是常来这里?” 突然一问,翠儿愣住神。莫非是发现了她们偷懒? “是的,雀儿总是爱来这里,说是喜欢这树。一有扫叶剪枝的事时,她便自告奋勇,是拦也拦不住。” 翠儿连忙推脱,怕李常听出些什么。 “待会儿替我准备些木头和刻刀,用普通木头即可。” “是。” “你现在就去。” “是。” 话音刚落,翠儿立刻溜之大吉。独自站在雪地里,李常突生感慨:以前为何没注意到黄雀儿?思绪迷蒙间,他眼前似有她的身影。 黄雀儿此时站在李常面前,对着他笑,眼泉横波,笑容憨态。她一笑,他也跟着笑。虚幻假象前,李常像个傻子一样,居然对着空气展颜露齿。 民间热闹,皇宫亦是。宁妃不喜节日,因妃嫔相聚时,总少不了争风吃醋。有道是眼不看为净,她宁愿整日坐在窗前。 刘顺来时,身后还带了礼盒。潜走宫女后,只剩两人。 “屋外冷,娘娘还是离窗边远点吧。” “不冷,倒是难得清净。” 宁妃看到桌面上的剔红圆盘盒,顿时失了兴致。那堆甜食果脯,她向来不爱,只因惠妃爱吃,所以皇帝特意准备,一同分发给后宫。 “你拿去吃吧。” “多谢娘娘。” 每年如此,刘顺是吃得牙疼,但宁妃赏赐的东西,又不舍得分给别人吃。 宁妃静静坐着,刘顺也静静地看着。她习惯了如此,并不着急潜退刘顺。 “李顺,你说他们在耍什么把戏呢?” “小人不知。” 前日得到消息,赵逍与赵恒似在密谋画策着,但其中详细内容又不清晰,只知派了小部分人马行动。 手下的人一直注意他们的动向,宁妃总是提心吊胆,生怕被人抓住一点遗漏。 刘顺是宁妃的人,凡事皇帝有特殊动向,他都会禀告。可最近风平浪静,实在也看不出端倪。一来二去,两个人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除了他们,赵识尧也是思索着,于是找个适当的时日去往李府。 雕刻这门手艺,是手工活儿,初入门路的总会受点伤。连续三日,李常都在夜里掌灯刻木,而眼睛酸涩,手指划伤都是常事。往往易事难做。 “大少爷,静王殿下来了。” 李常一听门外声,随即将那些物件丢进箱子里,地上的木屑也用脚踢散。 “进来吧。” 赵识尧进屋,李常便撑着拐杖走过来。 “腿上好些了么?” “好些了。” 闲话不多说,赵识尧直接坦白来意,与李常共商对策。 “那群人去哪儿?” “西北方。出宫后各自分散,具体位置不详。” 如此隐秘小心,事情定是不简单。李常走到书桌前,从架篮里抽出一管卷纸,然后打开查看。 “殿下,项山位于西北方处。” 重返项山?赵识尧不解。李常见到赵识尧严肃的神色,宽慰道。 “无论何事,都先稳住阵脚,先后再作应对。” 赵识尧庆幸身边有人,无需单打独斗,而今还多了林静婉。 “出生自高门府邸的女子,应送什么礼品为好?” 赵识尧问着李常,因他知道李常是情场浪子,常年游走女人花香里,懂得应比自己多。 李常听出赵识尧所说的女子不是黄雀儿,可若不是她,那事儿就难了。 “从自身来说,珠宝首饰、胭脂水粉和锦绣绸缎;从外在来说,房屋地契、酒楼平房和雕车宝马。” “她不缺这些。” 李常又想了想,笑道。 “以身作礼,她定是喜不自胜哩!” 赵识尧对此不置可否。可见李常坐回凳子上,脸色骤变得忧愁。于是调侃道。 “你又在想哪家的小姐?” “近日是头疼媒婆的那张快嘴,直让我听得心里发怵。” 赵识尧有些惊讶,问道。 “为何如此突如其来?” “估计是想抱孙子了。” 李常不说实话,是怕赵识尧多心。 “成家或许对你来说是好事。” 赵识尧是放下心来,好似终于消除了障碍一样。 “小人有事拜托殿下。” 李常说完,便从收纳箱里找出一支簪子,然后解释道。 “这支簪子是丫鬟翠儿篆刻而成,她说是久日不见黄雀儿,陪感思念。而木簪作新年礼物,以表心意。” 赵识尧接过,看这木质下等,手法工序差劲,顶部也只有银杏叶的轮廓,细节浅少。 “为何银杏叶?” “因为翠儿说是黄雀儿唯独钟情这花,喜爱程度比一般人还要多得多。” 黄雀儿虽是将赵识尧赠予的东西,都一一放好。但实则却不见她穿戴,或是真心喜欢。 “我会转交于她的。” “多谢殿下。” 回府后,赵识尧第一时间就把簪子送给黄雀儿。而黄雀儿收到后是异常开心,仿佛十车珠宝都不及这小簪子。 “我刻了几个日夜,见到你欢喜,也是没有白费。” “多谢殿下!小的很喜欢!” 黄雀儿根本不会怀疑,她急忙把簪子插在头发上,转过头询问。 “好看吗?” “好看。” 赵识尧见到黄雀儿的精气神是回来了,认定撒谎也是无可厚非的。 毒液有话说:因为发现自己写得太屎了,没有资格收费,所以以后会免费。那200币就作为整本书的打赏,跳过那两章也是可以的,都无所谓。然后对那些购买的朋友说声不好意思,浪费了你们的钱。 第二十七章:替人作嫁 闻说李府公子俊,各家女儿派人探。阁里秦女争相访,不禁为此泪湿襟。 李府长子纳婚的消息一出,各府名门相接而来。耳目传言之快,王侯府的人也知晓一二。 “小姐,听说李府大少要成亲了!” 妙音一讲,黄雀儿嘴里的菜差点咽不下去。轻咳几声,喝了一口粥水,缓了一阵。 “李府?” “就是那位与殿下交好的李常,李大公子。” 妙音鲜少遇见府里有客人,李常三四五日便会来,况且长得又俊俏,印象自然深刻。只是那位大少爷对女人的心思百出,也不知哪位小姐能将他的心抓牢。 黄雀儿讶异,可仔细想想也不出奇,毕竟娶妻生子是常事。 “小的还听说媒婆把门槛都踩烂好几个呢。” 妙音一笑,黄雀儿也跟着笑。 “小姐要是吃饱了就好,撑坏胃了不行。” 黄雀儿脸颊鼓起来,而且一嚼一嚼的,就连菜汁也倒进白粥里。妙音心想她以前是不是常常挨饿。 “粮食都是钱买的,农民辛苦耕种的,两样皆是来之不易。而且最近我胃口好,想吃多点。” 妙音是明白为何前段时间,黄雀儿眼里都有惋惜之意,原来是心疼那些剩余饭菜。 “小姐想吃糯米藕吗?” 黄雀儿听见甜食,就像只兔子一样竖起耳朵。 “唐记的红糖糯米藕吗?” “是的,待会儿我可以出去替小姐买一份。” 红糖糯米藕,软绵糯米塞入藕孔里,放入浓稠汤汁煮泡,煮透后切成片状,最后再浇淋上红糖汁。想到这儿,黄雀儿咽了下口水。 “还是算了,甜食伤牙。” 黄雀儿不得不拒绝,因为私房钱不可乱花。不论环境如何,勤俭的习惯总是好的。 “小姐是计算着钱财吗?那小姐大可放心,小的可以去禀报一下刘伯,费用不会算在自己头上。” “不好不好,那不是我的钱,不能花。” “殿下与小姐的关系,哪里还分你我?女人花男人的钱,本是天经地义。” “可我更愿自力更生,自己赚来的钱才花得安心。” “小姐是要懂得享受才好。” 黄雀儿只是点点头,心里却不认同。妙音说得理所当然,想法也是与其他女子相同。从古至今向来是女主内,男主外,像是只有苦命的女人才需要辛勤劳作。 食尽午饭后,本该好好休息,但赵识尧却来了,说是陪同见客。可黄雀儿哪能撑得住皮面?脸色不佳,外加样貌平凡,出去定会丢赵识尧的脸。 “来者之人,你也认识。” 赵识尧一说完,黄雀儿就猜到是李常。 “大少爷?” “没错,他今日来只是叙旧聊天,不谈其他。” 妙音为黄雀儿梳妆打扮一下,另外别上那支木簪。出了房门,黄雀儿深呼吸,感受新生。 赵识尧牵着黄雀儿走着,一步一步缓慢而小心。他本想抱着黄雀儿,可她不肯。妙音他们身后跟着,暗道黄雀儿老实得可爱。 李常未料想黄雀儿会来,进屋时,一眼便注意到那支发簪。三人同坐,唯独黄雀儿安静本分。 他们谈笑风生,兴致上头,李常欲要饮酒,赵识尧便亲自去拿那壶“迷香醪”,这酒还是特意为李常准备的。人走后,黄雀儿才闷闷地说道。 “大少爷不能喝酒。” 李常听见了,却不理睬。自径喝茶,把黄雀儿视作无物。这样的忽冷忽热,好在她已习惯。过一会儿,李常终于开口。 “簪子很好看。” 黄雀儿听见赞赏,不禁笑起来。 “这还是殿下亲手为小的刻制的呢。” 突然,李常看着黄雀儿,发现她消瘦了许多。视线又转移到那根簪子上,说道。 “与你相配,殿下也是用心于你。” 黄雀儿顺势摸了摸发簪,赧然一笑。之后,两人再无交谈。等赵识尧回来后,李常仅仅是小酌几杯。 友人相谈,话语不断。可赵识尧的目的不单纯,一心不止在此。他捏着一块桃酥,送到黄雀儿嘴边。 “吃点心。” 黄雀儿不扭捏,轻轻地咬下去。嘴边的碎屑,赵识尧还替她抹去。刚吃完那一块儿,她便觉头脑发晕。先前想吃的糯米藕,顿时也觉得反胃。 “怪小人左腿不适,下次再与殿下饮酒作伴。” 李常的贸然离开,是救了黄雀儿一命。回屋后,她一头栽进被窝里睡觉。 赵识尧站在门外,先前面容冷峻,片刻后得意地笑起来。他并非与李常作对,而是想要告知对方,黄雀儿是他不能肖想的。 黄雀儿于赵识尧非同小可,乃是命也!夺权之路,惜命非常。欲望胀然,任其生长。仿佛往日恩爱旧情,通通消失殆尽。 寒舍第三访,赵识尧依然等待,从早晨昏坐至傍晚。窗边夜月昏暗,雪逐渐越落越重。 “殿下,我们要不隔日再来?” “再等等。” “是。” 好事多磨,才使人觉来之不易。从而林静婉于赵识尧来说,又是另一番想法。 “殿下,人出来了。” 张相保从屋里出来,直接坐到他们身边。赵识尧原以为是被打动,谁知走来却是败坏逆言。 “草民卑微,穷术贱医,无能为天子效力。皇家医者众多,其术必定是有过之于我。” “神医担得起称号,自是医术高超,无人匹敌。” 张相保摆摆手,示意不必再多说奉承话。 “好话听多了,倒是无趣得很。殿下既然是有求于我,那起码拿出点求人的模样吧?” 赵识尧皱眉,压着心底不快,说道。 “神医请说。”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简说这大功德都抵得过一跪一拜吧?” 平民受天子跪拜,不合于法;男儿膝下黄金无价,不合于礼。 张相保出言不逊,十分猖狂。赵识尧咬紧腮,是在犹豫思考。舍弃尊严,换得一命。那不只是黄雀儿的命,更是自己的命。权衡利弊之下,难以抉择。 林静婉站在一侧,无须多看,便知赵识尧脸色极差。人活于世,腿可断、手可截,唯有尊严不可践踏。 “神医若硬是要跪,那就由小女子代替。” 眼见林静婉就要双膝跪下时,赵识尧立即搀扶住她的手臂。两人相互对视,各有惺惺相惜之意。 “今日使神医烦扰,晚辈日后再拜访。” 接着,赵识尧牵着林静婉走出了暨月客栈。 外面风雪扑面,融雪湿衣。两人牵手,情愫不言而喻。只是刹那间,林静婉似脚底打滑,差点摔落在地,只是好在赵识尧已经扶住她。 “小心点。” “怪我笨拙。” 这次,赵识尧一直紧紧牵着林静婉,丝毫不松手。 第二十八章:突生事变 暖雪炙阳,高照大地。天气连续放晴,街巷里的人终于冒出头来,带着孩子上街玩耍。 黄雀儿一早起身,洗漱干净后便坐着等人。听到敲门声,本以为是赵识尧,谁知是刘伯。 “姑娘不便下来,老奴暂且大声点。” 黄雀儿放下掀被褥的手,钻回被窝里继续躺着。过去一会儿,刘伯说道。 “殿下与林小姐出门游玩,遂不赴约。为不让姑娘白等,老奴特来告知一声。” 赵识尧再次失约,黄雀儿更是失落。望着这晴朗的天气,感觉又不得不错过。 “且怪老奴多言,有一事不知当讲与否。” “刘伯请说。” “姑娘与殿下有缘无份,更何况殿下已有婚配之选,乃前丞相林府长女。他们自幼同习一书,共玩一物,身份地位皆是相匹相配。此番直言,多有得罪。” 刘伯说完,屋里久久没有声响。不是听不清,而是太清晰,字字句句都听到心里去。 “多谢刘伯相告。” 得到回答,刘伯才安心离开。阴差阳错成误会,他人略施小计,好事也变坏事。 此时,赵识尧与林静婉匆匆赶到客栈,为的是最后一次机会。他们匆忙赶去,也是因张相保突改行程,说是继续云游四方,那之后就是潜龙游鱼,一点消息都难找。 而到客栈时,正碰上神医。赵识尧心急如焚,抛开耻辱与身份,他要跪下时,张相保一声呵止。 “慢着!” “医者乃再生父母,若是要跪,晚辈也愿。” “不必了,快带我去见那病患。” 多少等待,如愿以偿。张相保见到黄雀儿,首先打量几番。劝退外人,唯剩医者与病患。 张相保瞧这女子,年龄尚小、姿色一般,与干女儿相比之下,是天差地别。黄雀儿知他是医师,任由对方观察,并不多想。 “脱掉外衣,穿件内里便可。” 黄雀儿应声遵循,走到屏风后,手脚麻利地脱下件件衣裳。 “老先生,我脱完了。” 张相保听闻走进屏风后,眼不正视,唯手摸骨探络,掐肉捏皮。尽管力度不大,但黄雀儿仍觉疼痛,咬牙硬撑。 “你这伤也真是古怪!” 张相保把外衣披到黄雀儿肩上,走到屏风外。 “平时饮食习惯如何?” 黄雀儿一边穿衣,一边回答。 “少盐少糖,少辛少辣,主清淡蔬菜与五谷粥水。” “往日曾有感觉不适,亦或是隐疾?” “若说往日,那倒是从李府开始,便有感应。” 张相保一顿,问道。 “有何不适?” “曾在李府作丫鬟时,便是心悸,偶风寒,又或是头晕眼花。以前磕磕碰碰不少,以为身体无大碍,没想到如今走几步都会喘半天。” “那时在李府时,你吃得喝得可都是如现在一样?” 黄雀儿从屏风后出来,慢慢地走到香几上坐着。 “那时吃得馒头与白粥,少时有主子留下的剩菜剩饭,就会吃上一些。不吃酒,更无不良嗜好。” 说了一通,张相保也未查出个因果。接着,他坐在黄雀儿对面,脸色严肃。 “那是府里有人虐待你?” 黄雀儿听闻后笑出了声,解释道。 “老先生多虑,殿下心善,对待下人都很好,其他人亦是。” 直视一阵,张相保确认黄雀儿眼里,并无因畏惧而隐瞒的神色。 张相保一出来,赵识尧最先上前询问状况,结果如出一辙。林静婉在旁,跟着问起。 “难道世上真无药石可医?” 张相保睨了一眼林静婉,答道。 “有是有,但并非长久之计,病根还需找到才行。” “那请神医劳烦。” 人走后,林静婉与赵识尧一同去看黄雀儿。上回未能瞧清,林静婉这次是能看个清清楚楚。 黄雀儿见到客人,立即起身低头示礼。她知道这是刘伯口中的女子,所以显得有些惊慌失措。 赵识尧赶着黄雀儿回被窝里,最后一眼是看见林静婉对着自己微笑。两人一同走向屋外,膀臂贴近,轻声低语。 黄雀儿说不出什么滋味,以现在这身体,那是更不如别人了。情感从不是开花结果一般,有花便有果,反而更多的则是无果的等待。若是不求结果,她便只想站在一处角落,听他所言、看他所见、感受他所感受的。 过去十日,依照“七日一疗”的医药进食,黄雀儿是真的感觉好些。晚间还曾偷偷下床,捧着手炉坐到窗边看落雪。 吹雪披寒衣,凄风扫孤火。影照满屋是,难比眼前月。望着这月亮,黄雀儿幻想着是否真有神仙在那头,死后亦能成为九重仙人?又或是地底幽魂? 都说世事无常,可黄雀儿还不想死。她还没吃到糯米藕,还没看够那棵银杏树,还没玩过荡秋千。 忽而一阵风拂来,黄雀儿想去找件衣服穿时,就看见一顶喜气洋洋的虎头帽,这是李常送她的。 黄雀儿特意走到烛火前,仔细看帽子的纹路、针线以及颜色。虽不出彩,可她就是想看。回想一下,原来世上不止一个人对自己好。 前夜心结开,隔日又再来。一切看似好起来,可也有猝不及防的时候。妙音火急火燎地跑去找人,边跑边喊。 “小姐不行了!小姐快死了!” 这场面吓得一群下人们大眼瞪小眼,而他们也知道妙音所说的小丫鬟,是被殿下放在心眼子上疼爱。前些时日,就因她生病一事,整个人变得暴躁易怒,甚至还杀了人。由此见得,他们纷纷做自己的事,就怕惹上麻烦。 妙音赶去赵识尧的屋前,推开房门,闯了进去。她跑得喘不过气,直接扑倒在地,手还指着屋外。 “小姐…小姐没气了!” 两人一听,便即可跑了出去,而后妙音休息片刻,也跟了上去。 张相保与几个丫鬟在屋里面,赵识尧在门外候着。只是里面一点声儿都没有,急得他是坐立不安。 除此之外,大门口还来了一堆官兵。刘伯向赵识尧解释,可话还没说完,人就来了。 “受皇帝意旨,特此前来捉拿八皇子!” 赵识尧瞧这场面,依旧耐着性子好声问道。 “不知本王所犯何事?” 可这前因后果都不多说,两个官兵上来押人。铁铐栓手,左右压制,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抓走。 刘伯看人走远了,于是马上派人前去捎口信,一家是李府,一家是林府。 李常得知消息,也顾不得腿伤,随意穿上衣服就要出去。刚走到大门口,李盛就出现。 “常儿!” “父亲不用担心,只是些小事,儿子很快回来!” 李常以为父亲是为了阻止自己,没想到李盛却不是。 “记得去找林府小姐。” 李常一愣,回神应许,然后坐上马车赶去王侯府。 不好意思嗷,最近比较懒,这周估计只有一章了。 第二十九章:替人受难 杀人应杀尽,不留残存命。每夜提心胆,唯恨初大意。 赵逍两兄弟在找到那个士兵后,便是立即反击回去,以滥杀无辜、强权篡位的罪名并告皇帝。皇帝得知后,暗忖有趣。给予两兄弟兵权,命令其将人捉拿归案。 捉到人后,赵恒最先来个大刑伺候。赵识尧被绑在架子上,用赵恒最钟爱的刑具:烙火印。每当听见肉被灼烧得滋滋声,他便兴奋得跳脚。 而虐待的方式不止一种,以八日至限而更换,为的是等伤口愈合得七七八八,接着又用盐水淋湿,其中为完全愈合的细小伤口又会再次裂开、发炎、溃烂。 可事情却让赵恒奇怪,赵识尧身上的伤全部消失,皮肤像是完好无损。任他如何拷打,也不留一丝痕迹。 赵恒将此事告知给赵逍后,反被人嘲笑一番。 “愚蠢至极,凡用术法掩盖都自己的无用。下次以铁片刀刃作鞭,瞧瞧他有几层肉能刮下来!” 赵逍站在笼外,看着赵识尧早已失去平日的仪态,活脱脱把人剥下虚假面孔。 “你知道我为何如此憎恶你么?” 赵识尧闭着眼,嘴里淌着血,不予回答。 “本王是伪君子见得多,可你是无人能及。” 赵恒停手,拿着抹布擦拭皮鞭上的血渍,并把守卫兵撤走。监狱里只剩兄弟三人,有话是可以放开地说。 “赵丰死得惨哩,他是做梦都想不到你会是故意杀了他。” 回忆当时,赵逍年幼,他虽被场面有所惊吓,可更恐怖得是赵识尧的狠毒。 赵逍杀谁,都不会杀同胞,血缘羁绊使他根本下不了手。更何况当时年幼,心智尚稚,反观赵识尧却早有杀心,而后又装作无辜所举,骗得所有人是信以为真。 赵逍虽是不杀同血同宗之人,但赵识尧不同,他只是一个罔视血亲的恶鬼。 现今想想,人性本恶这一词是全然体现在赵识尧身上。随后,赵逍一脸如沐清风得走出监狱。临末,他也不忘提醒赵恒不要把人玩死。 暴雪夜里恶哀嚎,凄声尖叫惨人寰。黑风呼啸,屋里的人影像是鬼怪。 四天四夜里,黄雀儿被身上莫名出现的鞭痕与烧伤,折磨得痛不欲生。李常在门外,一动不动地听着。尖叫一时骤起,一时沉落,就像是要把喉咙喊破。 张相保站在一旁,等待药效发挥。在此之前,他用布条分别困住黄雀儿的四肢,嘴里塞入一块布,防止咬舌。床榻被人扯得嘎吱作响,微微晃动。 张相保怕这床塌了,于是赶紧吩咐丫鬟帮忙。 “去,去外头找几块石头顶住这床脚!” “诶是是是!” 丫鬟听闻后,快步走了出去,不敢耽误一刻。李常进去屋里,张相保正掀开帘罩走出来。他神色怅然,两手还沾着血迹。 “汤药已服下,李公子去看看那位姑娘吧。” 张相保怕这一次不见,下一刻人就没了。李常轻轻地走到床边,看着黄雀儿脸色苍白,视线涣散。 “雀儿,是我。” 轻唤一声,黄雀儿没反应。李常又唤了一声,人终于回神。只见她竟是朝着床顶回答。 “大少爷…” “我在,我在这儿。” 李常慢慢将黄雀儿的脸偏向自己,让她将自己看个清楚。 “我疼…我疼…” “我知道我知道。” 黄雀儿吃了止疼散休息着,可五个时辰之后药效就会消失,身上或许又会多出几处烧伤。 李常终于鼓起勇气掀开被子,入眼得是纱布沾血药粉混杂的躯体。如果亲眼感觉到黄雀儿的呼吸,他会以为这仅仅是一具尸体。 新伤旧伤覆盖交错,就像是有无形的刑具在黄雀儿身上,烙下一个个、一条条恐怖的印子和痕迹。 这几日似掉入火坑一般,黄雀儿怎么样都爬不出来。她睡着了又被疼醒,醒了又被疼晕,反反复复。如此煎熬的过程,也没有捏碎她活下去的希望。 李常解开布条时,他看见黄雀儿手腕脚腕上被磨出血。伤不在他身上,却又像疼在自己身上。 恍惚间,李常听见黄雀儿又说话了。他把耳朵凑到她嘴边,想要听清些。 “我不想死…不想死。” 黄雀儿越说越激动,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她双手揪着李常的衣襟,瞪大双眼,放声叫嚷着。 “大少爷,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黄雀儿张大嘴巴呼吸,像是与阎罗王抢夺生的机会。李常握紧衣襟上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恶声发誓。 “我不会让你死的!” 黄雀儿听到承诺,逐渐安静下来,然后沉沉地睡去。 李常要救人是不假,并且他已与林静婉合作。他们表面看似无动于衷,实际已经开始搜罗证据。 李常打算利用民心作“伪证”。他与赵识尧曾去偏远地区,解决那些朝廷不爱管的闲事,像是土地纠纷、冤假错案、地主暴利等等。都说人多力量大,他们笼络的民心现在是能作用可。只是路途遥远且偏僻,消息散落到各处还需要时间。 目前,在百姓眼中的静王是宅心仁厚,对待子民有着一颗赤子之心。想必得知如此待民如子的人,被冤枉而收监下狱后,定会生起民怨恨、造成动乱,李常就是要造势来为解救赵识尧。 至于事实如何,李常也曾犹豫。可如若放任此事,那不仅是赵识尧死,黄雀儿也会死。那么往日的道义与承诺,都成妄言。 进退两难之下,李常选择恪守诚信。但事情并不会就此结束,他誓要让黄雀儿脱离苦难。 除了他们,身在皇宫里的宁妃也暗中协助。她让部分重权老臣共写一封禀告,交付皇帝。此举无非是上下夹击,让皇帝不得不重审案件。 等到第八日时,林静婉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对赵识尧不利。她起身,掌灯去了父亲的住处。 “父亲,是静婉。” “进来。” 林静婉进屋后,看到林伏庸在看书。 “父亲为何还不睡?” “人老了,睡得少。” 林伏庸知道林静婉有心事。也难怪睡不着,如今赵识尧落在别人手里,估计也是半死不活的。 至于上奏的事,林伏庸是没有参与的,林静婉也没有强求。 “心浮气躁,最为顾忌。你去书架上拿一本《心经》念念。” “是。” 林静婉听从父亲的指令,走到书架前抽出那本书,接着回座阅读。 一晚上的时间,整间屋子里都是乌木沉香的味儿,他们续了好多根,只为缓和心境。 第三十章:杀人帮凶 民怨四起难调,纵有万个方法难解。白纸黑字澄清,谁是谁非竟无人知。 就在第八日的早晨,皇城门外围堆着从五湖四海来的人。官兵人数增多,为其恪守以严防暴动。而这一部分,还并不是所有。他们也是就近前去,更多还有翻山越岭赶来的。 “冤案错判,何罪之有?!” 每个人异口同声地喊着,群情涌动,轰推拥挤。眼看就要发生暴乱,赵恒却突然出现。他朝着人群喊道。 “愚民不识时务,若要硬闯城门,那今日是必有鲜血白流!” 提及性命,人心惶惶。他们面面相觑,各不敢轻举妄动。 林静婉站在远处,看着赵恒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她对身边的侍从低语。 “切记小心,事后立即离开。” “是,小姐。” 侍从穿着一身平民衣裳,直接混进人群里。接着,他大声说道。 “静王殿下还在里头受苦,指不定都快死哩!” 尽管分不清是谁说得这话,但他们又开始吵闹起来。赵恒自视甚高,认为他们低贱如蚁,口吐脏言,心中厌恶至极。他抽出宝剑,指向自己的子民们。 “谁敢冲上来,谁就先死!” 侍卫见时机已到,他用力推挤身边的人,然后佯装是被推上去的模样,一下扑向在赵恒的剑上。 “杀人了杀人了!” 侍从抱着流血的左臂,神色惊恐地向后退去,但也不忘痛声指责。 “是他!他才是滥杀无辜、欺凌百姓的人啊!” 人的眼睛见了红,心中愤恨遽然爆发,这出戏才得以发挥作用。 事毕,林静婉去王侯府,准备与李常商议后续。进府后,等了近一个时辰,人却连影子都没出现。 “李公子呢?” 刘伯恭敬答道。 “公子尚在偏院里照顾黄姑娘。” 救人分轻重缓急,林静婉也不便强迫。至于李常,他是更在意黄雀儿,毕竟黄雀儿身上的伤都是因为赵识尧的缘故。 李常喂完粥水,本想让黄雀儿吃点猪肉糜,可她刚吞下去就吐了出来,脏了自己一身。 丫鬟见状后,急忙帮李常擦拭,但他抹了几下,先问黄雀儿身体如何。 “还想吐吗?” 黄雀儿摇摇头,满脸歉意。 “这不碍事,你好好休息。” 李常看黄雀儿闭眼睡着,之后便换身衣裳去找林静婉。 “林姑娘久等了。” “无妨。” 等待时,林静婉是对李常多有猜测。他对黄雀儿的似乎是有男女之情。 “民众已对赵恒起冲突,那之后还需如何?” “圣旨未下,不可急切。只等皇帝下令重审之时,才好筹谋下一步。” 林静婉细细想着,说道。 “我担心即便是重审,那也难翻案,怕得是审官依旧是他们的人。” “这估计是无可厚非的,皇帝根本不信静王殿下。” 若是相信,那根本不会草草定案,仅凭一人之词便下了死领。 “既然外不能攻,那就以内而推。” 林静婉知道李常有妙计,直言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可用舆论压制,证人因恐惧而改口供,皆是自然是不攻自破。” “那需要派人潜入吗?” 李常摇摇头。 “进不去的,他们定会把人守得死死。虽然人是进不去,但流言蜚语是会随风而散的。” 逃兵钱方此时正如李常所说。几日以来,那些闲言碎嘴总会音绕耳边,像是把假的说成真的。精神逐渐恍惚,他都怀疑自己是否真如他们所说,冤枉好人。 在看到民众反应,皇帝终于决定案件重审。而这时,钱方是慌张不已,生怕被溺死在人言里。 由于舆论造势,赵逍虽是不情愿,但只能把听命行事,当众审判。好在审判官已事先联络,证人证词也是准备妥当,就等作一场大戏。 他以为钱方有男儿气概,不畏人言,可没想到事有突发。 阳春白雪,天气晴朗。除了百双人眼,老天爷亦是看着这场审判。 审判台下官兵重围,栅栏外皆是群众百姓。台上站着赵逍两兄弟、钱方、赵识尧。 钱方低着头,不敢望向赵识尧。他还记得当日,赵识尧挥刀利落,颗颗头颅掉下的画面。 审判官梁富坐在审判台上,正中靠前的位置。他看了一眼赵逍,即可又收回视线,朝着前方说道。 “如今项山一案重审,陛下爱民如子,此事必有交代!” 等群众安静下来,梁富问道。 “钱方,你将你在项山上所见所闻统统复述一次。” “小人知晓。小人前身乃吴中将领所带的分支队伍,那日跟随将领前往项山,可在寨子门前就看到许多土匪尸体,之后进入寨中,静王…静王殿下便持着剑走来。” 钱方惊恐地不敢抬头,场面血腥如噩梦。当时新兵入内,见到同僚个个死去,他只能仓惶逃窜,不愿做那剑下亡魂。 “此事属实?” 梁富转头反问赵识尧。 “荒唐。” 简洁两词,铿锵有力。梁富再问。 “静王殿下有何证人?” “没有。” “物证?” “没有。” 梁富是笑出了声。 “既无人证物证,那殿下是想如何?” 赵识尧戴着镣铐,与梁富对视,大声喊道。 “底下百姓皆是本王的人证物证!” 此话一出,人声鼎沸。梁富眼见形势不对,连忙呵止。 “堂对证,岂能喧哗!殿下若是没有证据,那下官只能按照律法,秉公处理。” 梁富本就想应付百姓,随意过场,可没想到群众反应激烈,竟是开始袭击官员。 站在下面观看的人,当然是不忿不满。他们丢菜丢鸡蛋,更有丢粪便,嘴里一并恶言相向。 “冤枉好人,公道何在!?” 其中也不乏咒骂钱方,说他是收人钱财,利益熏心。 “钱方你如此作为,如何对得住家中老母!” 提及母亲,钱方是泪流满面。不是恐惧,而是羞愧。当初投军入营已有二载,家书信件只得四封。独自背上行囊,就为了争口气,让家中病母骄傲一回,可没想到却变成现今这副模样。 “大人!小人记不得了!小人记不得了!望大人开恩,放过小人!” 钱方此刻毫无斗志,他只想退役返乡,留着性命照顾母亲。但赵逍并不会轻易放过他。 “混账!男儿应当顶天立地,哭哭啼啼像个什么?” 赵逍是恨铁不成钢,只要钱方抵死作证,那么赵识尧不是落个死罪,也会得个活罪。但万万没想到,钱方在这时出了岔子。 梁富眼见情况不对,沉声一道。 “证人钱方混淆证据,特赦一日,明日再审!” 等人群散开,探子回府禀报。在得知这事后,李常是愤然拍案。 因为林静婉不顾他的劝告,故意把钱方老母来影响局势。 “李公子不必大发雷霆,事已至此,不差这么一个人。” “林姑娘是将钱方的母亲摆了出来,众口铄金的后果,就是让她日后难以生存!” 林静婉沉默,她也知不该将人牵涉其中,可一想起赵识尧,她便不再犹豫。 在征伐太子之位的路上,手里刃早已血生锈,杀多一个又有何妨? 等待隔日来临,重审改判,无罪释放。原因是钱方在屋中自缢,死前也不忘写下最后一封家书。 李常在得知此事后,当场痛哭失声。钱方之死,他也是帮凶。之后,他便马不停蹄地赶去宵县,为的是居住在那儿的钱方之母,方氏。 最近家里的猫咪生病,比较忙不开。 第三十一章:作出选择 宵县地小,位域偏远。县里十家镇,末尾小镇有个池湾村。 李常顺着路线,逐个查看才找到方氏的住址。站在门外细看,院落小、大门旧、黄泥堆砌成户,不用进去里面,就能知道这人家是一贫如洗。 紧接着,李常敲门。 “钱方母亲方氏在家与否?” 敲了第一次,里面没有回音,于是又敲了一次。 “钱方母亲方氏在家与否?” 等了一会儿,李常听到有人走来。 “儿啊!我的儿啊!” 方氏打开门喊了一声,然后双手在空中挥着,像是在摸索什么。李常与方氏只差半臂,可她却不知。 方氏双目白障,满头白发,寒背弓腰,皮皱消瘦。李常止住泪水,伸手扶住她。 “母亲,我在这儿。” “儿啊!母亲等你等得好辛苦!” 方氏摸着李常的脸,半晌过后,才念念不舍地拿开手。李常扶着她进院里,看见院内是连口水缸都没有。 “母亲平日喝水是从何取的?” “每当下雪时,便用木盆装着,等雪融了就能饮用。” 走进屋内,环境恶劣得如李常所想。环顾左右,他都没看到柴火,遂然惊奇地问道。 “严冬寒雪,母亲都没有用柴火取暖吗?” “我眼睛看不见,自然是不敢上山砍柴。平日里就躺床上也挺暖和的。”“是儿子不孝。” 只听见一声“噗嗵”,李常跪在地上。方氏虽是看不见,但她能猜到。 “快起来!快起来!母亲没有责怪你,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母亲也无任何要求!” 任是方氏拖拽,李常依然不肯起。 跪天跪地跪父母,这一跪是应该的。李常间接杀了钱方,令他再也无法回到自己母亲身边。 “母亲受苦了,儿子独自遗留母亲在家中,生活困难,饮食拮据,就连一块干柴没有。” “不苦,一点都不苦。” 方氏慢慢蹲下,眼含泪水,笑着说道。 “不苦,一点也不苦,只要你能回来。” 方氏低声念着同一句话,像是在安慰自己。李常怔怔地看着方氏,一言不发。 老妇不知屋外事,枯坐干等已数载。喜见颜开见人归,愚钝不知来者意。儿子身死在外,落得一身臭名,而母亲全然不知,日夜等待将士归来。 李常不但害怕说出真相会伤害方氏,也害怕这血淋淋的事实。面对沉重的打击时,他选择逃避。逃避面对赵识尧时的恐惧,逃避自己杀了人。 情绪过后,李常买来了许多新家私,一一吩咐人摆放好物品,并且找来樵夫,定期送来干柴以便使用。 方氏心疼花钱似流水,一点也不节制。她念了几句,可之后也就任由李常购买添置。儿子孝顺,她也是高兴。 “母亲,今日过后,儿子便会回军营里,望母亲好生照顾自己。” “在战场上要小心刀刃,母亲还想你再次平安回来。” “儿子知道。” 方氏本想挽留,可军令如山,保家卫国之重任是万万不能担待。所以忍着想念,她只道了句多加保重。 分别之时,方氏站在门口想要目送人离去,但在李常的劝阻下才返回屋中。 回到都城里,李常先是去了姿雅阁。青萝出来见客,刚推开门扉,就看到人倒在地上,吓得她赶紧过去看怎么回事儿。 “公子公子?” “青萝。” “公子可把妾身吓坏了!” 青萝怪嗔完,发现李常眼睛红肿,嘴巴干涩。紧接着,她拿了个软垫坐下,让他的头枕在自己腿上,细指小力地按摩他的太阳穴,为此减压。 项山的事闹得沸沸扬扬,青萝也是有听闻几许。她不便细问,于是换了个方式。 “公子在想什么?” “在想以后该如何是好。” 李常在知道项山所发生的事情后,除了震惊也有忌惮。当初许下诺言,与赵识尧同进退共患难,是因为他以为国家会有一名仁君,但没想到并不是。 李常和赵识尧就像是在同一条船上,一人站船尾,一人站船头。前进不可能,后退就落水。帮,则违背良心;不帮,则违背诺言。 青萝见李常凄眉惨目的,完全不像往日的意气风发,于是转机问其他。 “怎么不见上次那位黄姑娘?” 提及黄雀儿,李常遽然睁眼坐起身。其实除了他之外,黄雀儿也是深陷囹圄。 青萝以为李常是在为情所困,宽慰道。 “公子要是喜欢她,那就大方说出来。” 李常苦笑,如今不是喜欢或不喜欢能解决的,这是关乎无生死。 “那我该用什么办法令她不喜欢殿下呢?” 李常躺了回去,青萝是笑出了声。 “日久生情是个好办法。” “她跟随殿下,见面是件难事。” “于现世来说,尊卑贵贱有分,这段姻缘估计难成。与其无名无份,倒不如选个登对的。” 青萝虽是这么想,但不代表黄雀儿是如此。李常摸不透她的心,但较于性命,他认为应该替她做出选择。 赵识尧恢复自由身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黄雀儿。林静婉表面无恙,其实心底早已有些不满。但她知道急不得,不然会坏事。 早晨睡醒,黄雀儿闭着眼睛动了动身体,尽管伤口在隐隐作痛,但她能感受得到近日的转变,身体正在恢复。 “醒了?” “殿下?” 黄雀儿的话说出口,眼睛还慢了一步睁开。赵识尧轻轻吻了她,以作回报。她本想说些什么,可到嘴边却又觉得不适合。 “想吃东西吗?” “想吃。” 赵识尧让门口等待的丫鬟进屋里,然后一一摆好至桌面。黄雀儿精神点儿,所以想要下床吃东西。 “我来喂你吧?” “多谢殿下,还是小的自己来。” 赵识尧看着黄雀儿走向桌前,不禁感叹张相保的医术高超,竟能与天作斗,与地抢夺。若不是他吊着黄雀儿的性命,那么在自己是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你在看什么?” 赵识尧发现黄雀儿时不时地往窗外看,像是在找人似的。 “小的今天想在门口坐会儿,行吗?” 黄雀儿小心翼翼的,生怕赵识尧不许。 “行,但要把棉衣穿上。” “小的知道了。” 黄雀儿高兴得连续吃了两碗白米粥,外加一碟炒青菜。她擦完嘴漱完口,之后便急不可待地跑出去,完全一个孩子样。 林静婉本想去趟王侯府,但碍于身份不便多行,只好呆在家中。 “二小姐,李常公子已在西园。” “知道了。” 林静婉装扮好一身,前去西园。她也好奇李常到底是有什么事,需要私下秘密商谈。 两人见面后相互示礼,李常直接开门见山道出目的。 “林小姐爱慕殿下吧?” 林静婉笑笑不语,李常接着说道。 “可殿下喜欢雀儿,想必林小姐也发觉了。如若我们合作,那黄雀儿便不会成阻碍。” “何来阻碍之说,本是男为未娶女未嫁,各有公平竞争的可能。” “林小姐说的是,但殿下似乎又过于薄情,殿下是不知林小姐在背后作了多少努力,可是殿下眼里全是他人,想想就有些心凉。” “无稽之谈。” 林静婉不悦,是因李常恰恰说中了她的心事。 “林小姐不必恼火,只要你几句话,雀儿就不会是你的绊脚石。” 李常见林静婉面色冷淡,似不想回应。被人看穿,的确是不舒服的一件事。 “若是雀儿嫁为人妇,并且全城知晓,那殿下是再有本领也无能为力。” 林静婉眼神古怪地看着李常,接着笑道。 “李公子是来帮我,还是在帮自己?” “这是合作共赢。” “你说我赢在哪儿?” “雀儿嫁给我,那就是李府的人,凭她保守贞洁的性格,断然是不会再与其他男子有何暧昧关系。不仅如此,全城都知晓雀儿是我妻,那么即便是日后,殿下有什么想法,那也抵不过百姓的口诛笔伐。” “李公子为了她,不惜得罪殿下,更是将我推到风口浪尖,届时我不就成了‘替罪羊’?” “林小姐言重,在下的意思并是用他人之口,借他人之手。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见这婚配之事并不是让人简单说两句的。” 经一点拨,林静婉是明白李常的意思。李常知她在犹豫,于是表示此事可容考虑几番。 第三十二章:欲念成瘾 佳人在侧,盲眼不识,枉得一番情意。良人在前,真心不待,费得一段姻缘。 林静婉得召入宫,此次正是个好机会。宁妃处在宫中,行动不便。而往来书信中得知赵识尧得救,可心总是不安,欲要问个清楚。 两人见面后,先是寒暄几句,接着问起赵识尧的情况。 “殿下正在修养,伤势不重。” 宁妃转念一想,问道。 “那位黄姑娘呢?” “说的可是那个小丫鬟?” “是的,听闻她久病不愈,半死不活?” “若是之前,的确是顽疾缠身,但如今在神医的治疗下逐渐康复。” “好事,好事。” 宁妃听闻后,终于安心。 “殿下对那小丫鬟是生有别意啊。” 林静婉轻飘飘地一句带过,另外起手点燃香炉,嗅着淡香沉木,心情也好了些。 “年少轻狂罢了,他们也成不了。” “两人为生为死,旁人也是难以插足。” “小小丫鬟岂能有静婉之半数?静婉可是放宽心,尧儿自会发现你的好。” 林静婉叹口气,假意忧愁。 “可怕是耽误了殿下而已。” “静婉说来听听?” “前几日李公子是上门与我提亲。” “李公子?是我侄子李常?” “正是!” “荒谬!他怎能斗胆向你讨婚事?” “娘娘息怒,他要讨的并不是我,是那位黄姑娘。” 宁妃一愣,即刻皱眉,声色不悦。 “她怎么还缠上常儿了?” “静婉不知,但静婉看得出李公子对她是有心有意,如若能成全他们,倒是喜事一件。” 与其老老实实的,不如将计就计。那日谈话,林静婉心觉事有漏细,对李常便多了个心眼。她要将事情推回去,既成全一桩美事,乃德性至上;不毁利益,又能全身而退。 宁妃本是放任赵识尧的行径,可得知黄雀儿的心思,认为事情必须做个了断,省的日后生出事端。 林静婉回府时,手里拿着两封信。那是宁妃所写,一封是给赵识尧,一封是给李盛。 李盛在收到信件后,是勃然大怒。李常静静地坐着受骂,见气消了,才开口解释。 “父亲曾说过娶亲之事,那现在儿子有心仪的姑娘了,这就是件好事啊!” 李常爱贫嘴,就是现在,他也要多说几句。 “我说的娶亲,不是让你娶她!凭她那低贱的身份,何德何能进李府的门?” 脏声入耳不堪,无意多坐片刻。李常扬扬衣袖,似明月清风地走了出去,紧接笑意满面地喊道。 “小爷要成亲啦!” 李府上下一阵骚动,人人都说是黄雀儿丫鬟成主子,野鸡变凤凰。 李常是喜上心头,而赵识尧是怒不可遏。欲念如荆棘缠绕,越扯越紧,他根本不甘心放走黄雀儿。 曾经不知情爱,更多是不屑。在遇见黄雀儿后,赵识尧是真正体会到这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混杂着生与死,像是黄雀儿本该为他而活,为他而生。 万事皆有终,过于执着变成疾,日后是害人又害己。 昏梦烂醉,酒香四溢浓荡,拂风不散。白月黑夜,风霜乱打枝头,堪折凄落。 雪中踏出脚印,赵识尧拎着酒壶,步伐紊乱,鬓角额头散落着碎发,全然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雀儿。” 赵识尧用酒壶去敲门,深更半夜里,这声响是有些吓到黄雀儿。她先是听了一阵,才发现门外果真有人。 开门后,黄雀儿闻到酒气。她把人拖到床榻上,自己拿个小板凳在床边坐着。 “殿下是不是进错屋了?” “我是特意找你的。” 赵识尧手搭在床边,酒壶滑落在地面。黄雀儿顺势拾起,欲要放到桌面上,可半步没走开,接着就被人拉到床上。 四目相对,乍见春意。赵识尧吻住黄雀儿,可刚想要继续深入时,她却推开了他。 黄雀儿爬起身来,与赵识尧保持距离,皱起眉头,脸色为难。 “雀儿过来。” 赵识尧耐着性子,向黄雀儿伸出手。她摇摇头,说道。 “殿下以后还是不要做这种事的好。” 赵识尧觉得这话很好笑。他视黄雀儿为所有物,此情此景,就像是圈养多年的爱宠,突然拒绝自己的抚摸。 自尊受挫,怨恨骤起。赵识尧眼中的冷峻,令黄雀儿感到畏惧。 “我让你过来。” 黄雀儿刚往前走了两步,紧接着又退回原地。 “殿下安生休息,小的去别屋睡。” 说完,黄雀儿脚步竟加快起来。现在,她只想要立刻逃出去。 赵识尧知道黄雀儿想跑,他即刻冲过去从后面抱起她。 “殿下放开我!” 黄雀儿整个人悬空起来,两脚不停地往下蹬。还没反抗几下,人就被甩回床上。 “你乖点,好不好?” 赵识尧压在黄雀儿身上,侧着脸亲吻她的脖子。 “不要!殿下不要这样!” 黄雀儿的双手被赵识尧按在两侧,两脚则是被他夹着。无力反抗,她只好大声呼救。 “救命救命!” 夜半深更,雪夜岑寂,谁都听不见黄雀儿的求救。没能喊几声,人很快就安静下来了。赵识尧一手扣住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捂着她的嘴。 与其对视时,黄雀儿看见赵识尧的双眼里的贪婪。 “你是我的,你还不知道吗?” 黄雀儿因恐惧,使心跳得剧烈,呼吸更加急促。见她一动不动,赵识尧就想要拉开她的衣襟。 “唔嗯!” 黄雀儿陡然瞪大双眼,接着发狠地咬了一口,赵识尧吃痛,松开了手。得到解脱后,她连滚带爬地跑向屋外。 往日的伪装,在今夜彻底撕碎。赵识尧的手在流血,但他却不顾伤势,任鲜血一滴一滴地从指尖落至地面。 在这时,赵识尧回忆起黄雀儿天真的笑容,以及眼里的无邪。可如今,他亲手摧毁了一切。 赵识尧顺手捡起地面上的一只女鞋,不禁自嘲。没想到黄雀儿是怕得连鞋子都忘了穿。 李府有喜事并不是人人都高兴,就像李媛是最为不乐意的。除了大吵大闹好几日,那便是整天在李盛耳边游说,弄的人心烦不已。 “父亲!不能让她进李家的门!就算是姑姑说的也不行!” “事情已经定下了,多说无益。” “那我去找兄长!” 即使是耗尽口舌,李媛也说服不了李盛,她也只好转向李常。 “兄长!兄长!” 李常在屋里与服饰老板商量婚服时,敲门声被拍得响亮。与老板示意后,走出门外。 瞧李媛撅嘴皱眉,两手叉腰,毫无仪态礼仪,李常责备道。 “若是绣夫人在此看见你这幅模样,端姿站立可少不了两个时辰。” 绣夫人是调教子女仪容姿态的老师,李媛在她手里可是吃了不少苦。 “兄长消气,媛儿下次不敢了。” 李媛是有气也只能往肚子里憋。重新整理好仪容,她才继续说道。 “兄长娶亲是好事,但以黄雀儿的身份入了李家,会是丢尽颜面的!” 李常听李媛的语气,不由得火气上涨。不止李媛,其他兄弟姊妹亦是。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认为身份有别,就视人如蝼蚁一样践踏。 对于以前的种种,李常不再追究,可等黄雀儿嫁过来后,那就是皇帝老儿,也休想动她一根汗毛、说她一句不对。 “言尽于此。要是再让我听到这些话,媛儿就等着尝尝兄长的巴掌吧。” 李媛听后冷汗直冒。李常一改温和的模样,阴鸷的眼神让她发憷。 李常转身进屋,直接关进房门,继续与老板商量事情,全然冷落站在原地的李媛。 第三十三章:人似物件 都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李常照常赴约,与赵识尧在茶馆相聚。 他们相对而坐,倒是各自坦然,礼数气度一如往常,让人看不出内心真实。 “殿下的伤好些了吗?” “已是痊愈。” 赵识尧用杯盖拨弄茶水,李常则看着桌面,大家似心照不宣。 “雀儿就托你照顾。” “殿下放心,她是我的妻,我不照顾她,还有谁能照顾呢?” 赵识尧心觉好笑。李常这是在说他已经没有资格,插足有关黄雀儿的任何事情。 “她还没嫁过去,那便还是我的人。” 李常心底一沉,表面神情却又无恙。 “她不是物品,她也从来不属于谁的。” 此时,一声清脆响声发出。赵识尧把杯盏重重地磕在桌面上,双目直勾勾地盯着李常。 “你不会明白,她离不开我的。” “到底是她离不开殿下,还是殿下离不开她,这事儿你我都清楚。” 这下,赵识尧是看懂为何李常如此胸有成竹了,反问道。 “那你应该知道她对我有多重要。” “殿下,适可而止吧。索求过多,有害无益。” “索求?你可有问过她是否自愿的?” 李常不再作声。他也知道黄雀儿是自愿的,这一点令人无法反驳。 “日后你可是辛苦了。” 赵识尧说完便起身离去。店小二眼识好,见还剩个客人,于是拎着茶壶过去倒热水。 “公子,可要加水?” 李常点头,店小二连忙倒水。而他的余光瞥见后,是暗道不妙。紧接着,揣着赏钱赶紧退下。 店小二回到打杂处,当其他人问起这赏钱是从哪位客人给的,自己也想去讨个几分时,他却阻止劝道。 “去不得哩!那公子心情不好,我看他气得手背青筋尽起,脸色是黑得比后厨的锅底还糟。你要是胆子肥,过去吃了几拳还不够还药钱!” 李常不知道自己正被人议论着,他脑子只想着那句话。赵识尧说的辛苦,并不是指照顾黄雀儿,而是要忍耐她的心向着别人。 若是李常对黄雀儿无情无义还好说,但他偏偏对她是情有独钟。本以为自己度量海含,其实也不过是个凡人。 在某些时刻,七情六欲还未全抛开,情绪动容之际,也只能强行压抑。 李常出了茶馆,走在路上不停地摇头嗟叹。 “难受啊!难受啊!” 继上次的事,黄雀儿仍是胆战心惊。那天夜里,她跑了出去,躲在 杂物房里休息了一夜。虽然冷得打哆嗦,可她感觉是安全的。过后几 日,赵识尧也没有再来过。 “小姐,我来送饭了。” 黄雀儿知道来的人是妙音,于是把顶在门口的四张凳子拿走。妙音进屋后,看她默默地移着凳子,不禁好奇地说道。 “小姐为何把凳子堵在门口,待会儿殿下要进出,多不方便呀!” 刹那间,黄雀儿手一顿,心情万分复杂。 “什么时候来?” “给小姐抹完药就来。” 吃饭时,妙音第一次抱怨。往日用餐,黄雀儿都是三两下吃干净,可今天却是慢吞吞的,筷子落到菜面前还要犹豫一会儿。 一个时辰过去,妙音终于等到黄雀儿吃完了。她殷勤地捧上茶水漱口、手帕擦手,接着去梳妆台前拿药膏。 “这次药膏抹得慢点儿。” 妙音帮黄雀儿脱衣服,问道。 “是小的弄疼小姐了吗?” “有点儿。” “那小的会注意的。” 妙音一边抹药,一边纳闷。跟着主子久了,她向来有分寸,懂得拿捏轻重,但今日的黄雀儿是非常奇怪。 过了一阵,妙音以为自己想到了原因,开口解释。 “小姐是在担忧出嫁的事情么?那是大可放心,听闻李公子家世显赫,其身份又是与皇室沾边,以后也是衣食无忧。” 倏忽,黄雀儿眼里满是疑惑,抓着妙音的手腕问道。 “出嫁?我要出嫁?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小姐是睡糊涂了么?” 看妙音的神色,黄雀儿知道她没有说假话。 “李公子是殿下的好友,想必是不会亏待小姐的。” 黄雀儿盯着地面,像是在发呆。不久,她低声说道。 “也许是件好事。” “那小姐为何还要叹气?” 这会儿,黄雀儿也不想继续伪装。她似泄了气,肩膀垮下,腰背弯曲,低着个头闷声道。 “我以为只要足坚强,就能活出个人样。谁知到头来,我还是像个物件一样,任人送来送去。” “小姐不要难过,也许是造化弄人,有时也不得不认命。” 黄雀儿一脸惆怅。也许是她太贪心,曾经得到了宠爱,之后老天爷便要连本带利地收回。 如果不曾拥有,结局多坏,都不会难过。 黄雀儿整装完毕,妙音退下后,她就静静地等待着赵识尧。人终于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女子。 “林小姐。” “黄姑娘还是躺着吧,我来这儿,只是为了送点喜礼。” 林静婉把手里的剔红圆形盒,交到黄雀儿手里,接着说道。 “你们慢慢聊,我且在外等候。” 赵识尧看黄雀儿低着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刚要上前走了几步,她就抬起头,眼神警惕。 赵识尧叹了口气,看黄雀儿这幅样子,他也只好站得远一些。 “我今日是来和你说…” “与大少爷的婚事?” 黄雀儿打断了赵识尧的话,继续说道。 “小的会尽快收拾包袱,不耽误事情。” 赵识尧原以为黄雀儿会反抗,甚至哭上一阵,却没想到她是如此心平静和。 “这个决定并非出自我真心,我也是苦衷的!” “小的明白殿下是有苦衷,小的也不会有何怨恨。” “你该恨我的!” 赵识尧直接上去抱住黄雀儿,快得令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你不想离开我,我一定会把你夺回来!” 黄雀儿感觉自己被赵识尧抱得几乎快窒息,她开始拉扯对方的衣服,两脚也不停地踢踹着。 黄雀儿还是知道廉耻荣辱,出嫁前与其他男人苟合不清,即便无人知晓,那她也瞒不过自己的良心。 屋里的大叫,林静婉是听得清清楚楚。她丝毫不犹豫,敲门说道。 “殿下不要忘了时辰,宁妃还在宫里等着。” 赵识尧咬紧牙腮,渐渐松开双臂。黄雀儿马上推开他,跑到桌前,拿起果盘里的小刀,以用自卫。 “你想杀我?” 赵识尧看见刀刃,竟是兴奋起来。像是温顺的小动物,第一次朝他露出利爪。 黄雀儿不说话,两手握紧刀柄,眼神只顾着专注着赵识尧的一举一动。 “你弄伤了我,终究疼得还是你自己。” 赵识尧哼笑几声,整理好着装便走了出去。门一打开,林静婉看一眼黄雀儿手里的刀子,最后默默地转身离开。 赵识尧:“日后辛苦了。” 李常:“日起来一点也不辛苦。” 黄雀儿:“???” 第三十四掌:命运在手 红彩礼聘,奏锣吹鼓。香车宝马跟随,两侧人头窜涌。白雪消融,初春应景。门前轿子掀箔,落地绣鞋娇娘。 傧相替主带客,亲朋戚友各席候坐。李常穿着大红喜袍,眼睛直瞅着大门口。 李盛一众长辈坐在前头,等待新娘走来。只是瞧李常那伸脖子、瞪眼睛的心急模样,李盛暗忖:只是迎娶个小丫鬟,竟费时费力地筹备婚事,而今还心急得像是娶个宝贝似的。 转回目光,只见黄雀儿一身红衣,简式冠发,流珠细釵插在头发里头。不说婚礼上穿金戴银,就论个样貌,在场的客人们都认为她是不受宠的。 李常走向黄雀儿,然后朝她伸出手。黄雀儿眼见,没有丝毫犹豫地回握。 两人携手与宾客行拱手礼,接着夫妻二人对看一眼,弯腰鞠躬。之后便是亲醮子礼。 李盛对这场婚事无话可说,只接过茶水,一饮而尽。李常则是眉开眼笑地说道。 “从今往后,儿子收心敛态,待雀儿从一而终,不离不弃。夫妻之间平等和睦,共处一世。” 李盛虽是不满,可脸色不能轻易表露。 应酬宾客,举杯对饮。舞伎迎音摇摆,衣裙连芳流萤。呼声笑语一片,杯盘酒肉不缺。 筵席结束后,李常醉意上头,眼前恍影不断。下人见状,便 扶着他回婚房,来到那间偏院,院里还有一棵大树。 “夫人,大少爷喝醉了,您先出来接人。” 黄雀儿一听到人来了,慌得急忙过去开门。她看李常只是脸色红润 了些,意识到还是清楚。 “打两桶水来。” 黄雀儿吩咐完下人,然后扶着李常到床上。自己把繁琐厚重的嫁衣脱下,为他倒水端茶。 李常看黄雀儿今日虽是个光鲜亮丽的新娘子,可她熟练地端茶、燃火炉、甚至还细心地关紧窗户,又像变回以前那个李府丫鬟。 李常手掌拍拍被褥,无奈说道。 “乖乖,来小爷身边坐。” 黄雀儿咽了咽口水,然后脚步放轻走了过去,坐在李常旁边。 “你想问什么,都说出来,小爷一一如实相告。” 李常扭脖子伸懒腰,拉伸筋骨。放松过后,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悠哉悠哉地等待。 “大少爷为何要娶我?” “我爱慕你,就像你爱慕殿下一样。” 黄雀儿听得刺耳,李常顺口就说的态度就像是在骗人。 “那大少爷明明知道,却仍要把我娶进门?” 李常不急着回答,先是脱掉靴子,赤脚走到客厅,斟了杯热茶后递给黄雀儿。 “今日你只吃了半碗汤水,待会儿要吃些什么?” 黄雀儿看着李常满不在乎的样子,心底倍感失落。 “小的不饿。” 黄雀儿低着头,双手握着杯子,畏畏缩缩得像极一只傻鹌鹑。李常蹲下身子,与她平视。 “我爱慕你,所以想把你娶进家门,有什么不对么?” “不对,就是不对。大少爷是不会喜欢我的。” 李常知晓黄雀儿心底自卑,而且还是根深蒂固的。 “那你说说我为何不会喜欢你。” “那大少爷先把棉鞋穿上,不要冷着。” 李常穿上鞋后,黄雀儿才缓缓解释道。 “我的身份低贱,与大少爷名门世家不同。吃穿住行、行为礼节和为人处事,根本就是天差地别。我们互不了解,却要强硬结合,大少爷以后会不高兴的。” “我怎么会不高兴?” “我脑袋本来就笨,见得世面又不多,所以嘴巴也笨。还记得那次编发,如若不是大少爷耐性好,小的是折腾一年都不成。” “就因这事儿?” “还不止呢。” 李常捏住黄雀儿的嘴,让她住口。 “够了够了,你的废话真多。现在你把耳朵竖起来,认真听我讲。” 李常的手指轻捏黄雀儿的耳垂,那里敏感得令她立马缩起肩膀,痒侧脸酥麻。虽然不适,但又觉得亲昵,不愿躲开。 “以后每日醒来,我替你梳头编发。你喜欢吃馒头,我就陪你吃馒头。你喜欢那棵银杏树,我们就住在这里,让你每日都能看到。不论你想做什么,或是不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李常初次剖心解肺地表白,不禁让他面红耳赤。 “大少爷你脸红了。” “小爷知道!还不是你把炉子烧得太烫!” 李常死要面子,黄雀儿只能憋着笑意。明明应该是自己脸红羞涩,谁知他却像个毛头小儿,一点也不像传言中的流荡公子。 “大少爷还要娶妾室吗?” “娶什么娶,小爷供着你一个就够了。” 黄雀儿抿嘴笑了笑。即便无爱无欲,能够相敬如宾共度一生,也是足够。她视线落在前头的桌面上,那里有一小盘羊牛肉和一壶酒。 “酒还喝么?” 李常同样望过去,笑道。 “喝,一定要喝。” 亲迎之夕,共牢同食,合卺而酳。分瓢齐饮,分肉齐食,同卑同尊。其真正意义,李常希望黄雀儿真能够理解。 两人沐浴过后,黄雀儿以为两人会同床共枕,没想到李常却抱着被褥枕头到地上。 “大少爷不一起睡么?” “你自己睡,不过你要先泡会儿脚。” 黄雀儿看李常端来一盆水,盆里是黑漆漆的水,闻了闻发现有药草香,手伸进去还能抓到一点草叶子。 “脚快放进去泡着。” 黄雀儿老实照做,卷起裤管把脚伸进桶里。脚底连着许多经络穴位,长期疏通,之后都不易染风寒热症。 李常背对着黄雀儿,躺在地铺上,小憩一阵。可他睡着睡着,突然惊醒,立马向后看。届时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又迅速撇开视线。 李常起身过去探水温,拿着干布擦拭黄雀儿腿上的水渍。 “水不热了,怎么都不叫醒我?” “小的想让大少爷睡会儿。” 在前一刻,黄雀儿还想偷偷去倒水,不惊扰李常休息。她也知李常一整日都在忙,身体肯定非常疲惫。 “以后直接喊我的名字。” “知道。” 李常抓着黄雀儿的双脚,想要擦拭干净,可她的脚躲来躲去,不肯领情。 “别乱动!” “我可以自己擦,这样不合适。” “话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踢出去睡。” 黄雀儿瘪瘪嘴,心觉自己有时被李常捧得上天,飘飘欲仙;有时又摔落地面,叱声批评。 李常一边擦,一边观察黄雀儿的脚。她的脚不漂亮,脚趾还有伤痕,指甲也有缺块儿。 “这里怎么弄伤的?” 黄雀儿看了下李常所指的地方,解释道。 “以前人贩子不给鞋穿,脚就磕在石头上了。” “这儿呢?” “柴火烫到的。” “那这儿呢?” “五小姐不小心把粥水撒落,烫到的。” 李常脸色严肃,认真问道。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么?” “知道,你的妻子。” “还有呢?” 黄雀儿抠着手指头,小声说道。 “李府少夫人。” “就算没有这些身份,你也不能被人欺负。” 李常拉开黄雀儿的手,食指描绘着她的掌心纹路。 “不要紧张,不要害怕。做人要有底气,不能唯唯诺诺地一世。现今来说,你是重活一次。你要挺起胸膛做人,还要学会保护自己。命运掌握在你手上,任何人都不能左右。知道了么,乖乖?” “知道了。” 话是这么说,但李常也不知黄雀儿是否真的听进去。想要改变她的“奴性”,恐怕还需花大量时间与精力。 祝各位五一劳动节快乐。 第三十五章:新制药包 月笼青瓦,檐上沾银光。调风吹起梦无限,遥听桂蟾声,幻音徊耳畔。 倚窗归望,见人颜开笑。似是故人旧如初,回想昔日、百年功德积得一世情缘。 黄雀儿看向窗外,今已晚矣,为何李常还不回来?早晨上朝之后,便再无消息。 在李府半月,李常并没有过多时间陪伴在黄雀儿身边。倒是梳头与泡脚,这两件事,他从不落下。 早出晚归的忙碌,令黄雀儿没有机会见李常。说时迟,那时快,他正巧回来了。 李常进屋关好门,走到屏风后脱下一身朝服衣带。 “吃饭了么?” “还没,想等你回来一起吃。” 黄雀儿听见屏风后窸窸窣窣的声音,于是偷看了几眼。 “最近天下不太平,所以晚了点儿,下次你不必等我。” “晓得了。” 李常换上便服,走到桌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吃下。 “菜不冷,快过来一起吃饭。” 黄雀儿赶忙过去坐下。两人吃着饭,她的眼神还时不时瞄过去。 “有话就说。” 黄雀儿嚼着米饭,暗忖自己的视线该收敛点儿。 “近日看你忙得不可开交,想问问有没有我能分担的。” 李常夹了一块儿糖醋肉到黄雀儿的碗里,说道。 “你就好好地在家里等我回来,其他多余的事,无须担心。” 黄雀儿点点头,然后继续吃饭。其实她是想多看看他而已,可若是说出来,又怕被指责为耽误家国大事。 沐浴之后,两个人分头各自入睡。漆黑夜里,黄雀儿翻身朝向李常,虽然看不清什么,但已是满足。 次日早晨,黄雀儿在半梦半醒之中睁眼。她感觉床下有异动,趴在床边竟是看见下半个身子。愣神间,她惊奇地问道。 “你在找什么?” 李常知道自己把人吵醒了,也只好从爬出来,拍拍衣裳上的灰尘。 “你继续睡,我回来再找。” 说完,李常便出门了。黄雀儿躺回床上,突然没了困意,想着帮他也找找。但东翻西找得到处搜,似乎并没有特殊物品。 天气转温,春季换新被。下人送来晒好的被褥床单,黄雀儿嗅到一股被太阳炙烤的味道。她喜欢这种味道,仿佛是萧瑟过后,万物复苏,新生初长。 在整理衣柜时,一个红色茶包掉落在地。黄雀儿捡起来看了看,瞬间明白前因后果。她嘴角弯弯,笑意满满。这藏藏掖掖的小动作,一点也不像傲气的李常会做的事。 茶包一角稍有磨损,看得出是经常携带。如此喜欢,却又不肯说。某些事情,黄雀儿觉得李常比她更犯傻。 旧的不去,看着膈应。黄雀儿把茶包丢了,打算重新做个新的送给李常。 自从嫁进李府后,黄雀儿还没正式出去见人。她去到裁衣房,管事儿陈姨就在里头裁衣服。 “少夫人好,怎地今日来这儿?” “我想来拿点碎布,做个小茶包。” “是送给大少爷?” “是的。” “哎哟那怎用碎布哩!等我剪一块儿新的给你,那布料还是南合那头送来的,好得不得了!” 黄雀儿在一旁点头应允,听着陈姨天花乱坠地念叨。等待的同时,几个丫鬟也来拿衣物。 “少夫人好。” 她们异口同声地示礼,让黄雀儿好不自在。曾经同为下人,如今却是天差地别。针线布料拿到手后,她迅速离开。 人前不敢言,背后说破嘴。丫鬟们黄雀儿走了,嘴巴就开始喋喋不休。 “听说她本领可大呢,之前还是静王殿下的贴身丫鬟。” “李府上下多少丫鬟,虽不是国色天香,但也比她好看!” “大少爷是将秦楼酒居当家的人,常伴粉蝶之中,又有什么美女没见过?我猜呀,定是那功夫好。” “什么功夫?” 她们聚在一起,其中一个人小声道。 “床上功夫。” 突然,几个女孩儿哈哈大笑。看她们将黄雀儿当成乐子取笑,陈姨听着不是滋味。 “是管事儿的鞭子不疼了,还是吃得太撑了?说闲话的,出去说。” “是哩是哩,咱们多嘴,马上就走,不碍着姨的眼。” 此时裁衣房恢复清净,陈姨向来不喜听八卦,尤其是那些碎嘴之人。 对黄雀儿的印象,陈姨只见过三次。老实憨厚,眼睛水灵,以及脸上的雀斑,看起来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 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陈姨还是较为相信自己眼睛与感受。只是想不到。这姑娘运气好得很,居然碰着大家公子的喜爱,一步登天。 昼夜更替,又是一日。李常今次回家稍早,站在银杏树下观望良久。而黄雀儿像是心灵感应,推开门扉,良人在前。 “今日提早回来了?” 李常看向黄雀儿,温柔一笑。 “事情有所缓解,所以暂且休息一阵。” 黄雀儿走到李常身边,同样抬起头看着。枝桠横叉,青绿小叶。迸发并挤,冉冉而开。想到这儿,不禁叹道。 “今年,我又可以看到满地的银杏叶了。” “不止今年,即使再过五十年,我们也能看到。” 两人相视而笑。李常说的,黄雀儿听懂了。他要和她白头到老,共度余生。 回屋后,李常仍在寻找那个消失的东西。黄雀儿知道他在找什么,但也不开口。瞧见桌面上的小吃,她打开黄纸一看,是两个梅菜肉干包子。 李常走到桌前,喝了口茶水,嘱咐一句。 “嚼细点儿,别像前日那样,撑得一晚睡不着。” 话说完后,接着又去找。黄雀儿咬着包子,看着李常翻这覆那,偶尔皱眉思考,偶尔又喃喃自语。 “别找了,我把茶包丢了。” 李常听着冒火,直径走到黄雀儿面前,语气责怪道。 “你怎能把我东西丢了?” “那不是你的,那是我送给殿下的。” 黄雀儿说得没错,那个茶包的确不是送给他的。李常气得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包子,然后往自己嘴里塞。 “包子也不是你的,是我给自己买的。” 黄雀儿嘟囔一句“小气精”,接着拿出一个崭新的红色茶包,双手奉上。 “这才是小的送给大少爷的。” 李常接过,发现上面还用了金线,绣上自己的姓名。 他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竟是有中药香。 “从哪儿来的人参?” “那是老爷上次吃参汤里剩下的,而且还有嚼过,吐出来后被我捡来了。” 李常霎时一愣,脸色逐渐难看。下一刻,黄雀儿捧腹大笑。笑完后,她解释道。 “那是我在外头的药铺买的,干干净净的。” 李常暗地松了口气,表面又故作倨傲地评价。 “还算是差强人意。” “是是是,大少爷说的是,那包子可以还我了?” “这是小爷赏你的。” 李常把包子还了回去,黄雀儿也不介意,继续吃完剩下的。 第三十六章:超渡亡魂 地府无数凶鬼,身坠烈狱,受苦不断。凡间无处恶人,处事无情,弑人为乐。 问道:人鬼恶极乎?皆是两比相当,在世鬼魅披人皮,行径早以无异般。 黄雀儿半夜起身如厕,却看到地铺上是空的,李常坐在桌前,像是在想事情。 “怎么醒了?” 李常转头看向黄雀儿,神情疲惫。 “做梦了。” “又是那些脏东西?” 黄雀儿走到李常身边,点燃金猊香,然后轻手按摩着他的肩膀。这段时日她是数次听见李常梦里呢喃,说一些令人害怕的话。 “明日我们去趟寺庙,那里会有高僧念经超渡。” “这是好事。清洗污秽,晚间你也睡得好一些。” 与其说是鬼魅作祟,不如说是良心谴责。项山事件本就给李常无穷压力,钱方一死,更是加倍。 死者已逝,生者仍在。想起在宵县的钱母,李常连声叹气。而看见如此惆怅的神色,黄雀儿心里也是难过。 “现在我是知道何为‘两者并联,切身体会’了。” “是何意?” “等我先回来再与你说说。” 黄雀儿先去如厕,回来后又不自觉喝起茶水。李常见状,说道。 “赶快说,不许吊我胃口。” 黄雀儿走到李常的身后,继续为他按摩,开口慢慢道来。 “我与你像是心连心,肉连肉,也不知从哪儿来的能力,能够感受到你所感受的。你难过,我也难过;你睡得好,我也睡得好;你开心,我也开心。” 接着,黄雀儿俯身偏过头,李常稍微一侧,两人的脸靠得近,他清楚地看见她的眼眸。 “还记得我曾向你问起是否需要分担么?” 李常看着黄雀儿说话时,嘴唇一动一动的,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随后答道。 “记得。” 黄雀儿直起身子,说道。 “其实那时我就在想,既然我能体会你的感受,那么我也能分担你的苦楚。” 而在当时,李常并没有想太多,但其实他也有温柔乡,疲乏之时是能受妻子的安抚与柔情。 “怪我,怪我。” 李常把黄雀儿拉到跟前,轻轻地抱了她一阵。 “去睡吧,明日还要早起。” 正厅的蜡烛被吹熄,恢复了黑暗。黄雀儿回到被窝里,回味着先前的感受。比起与人亲吻,她更喜欢这种简单拥抱。 与李常相处时,黄雀儿总能感受到自己是被人尊重的。像是分床而睡、身体接触、言语视线里,无一处不是。 曾以为赵识尧便是命中良人,但没想到是有缘无份。而后遇见李常,那才是真正的天翻地覆。 李常给予黄雀儿一直不敢要的东西,是尊重与自由。他让她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干涉她的想法、不局限她的行为。 因为过往经历,黄雀儿以为自己更向往自由,可事实上,她想要呆在李常身边,帮助他,照顾他。 一整夜,黄雀儿做了个好梦。 春化寒山寺,阳开花满山。金光泛漫圈,晨阳好时光。 一用完早饭,李常和黄雀儿就朝了缘寺出发。上一次还是与赵识尧,这一次却是李常。 他们走向山顶,石梯两侧开满五颜六色的小花,黄雀儿摘了一朵,指头捻住花径,细数上面的花瓣。不一会儿,她向后转身。 “送给你。” 李常看着黄雀儿伸出来的手,笑着接过那朵红色小花。 “真好看。” 黄雀儿见李常接过,脸上笑得更开心了。其实只是普通的野花,一点儿也不漂亮,更没有香味,但李常开心,她也开心。 到达山顶,进入寺庙后,一个小和尚便来迎接。 “施主是李府大公子李常与其妻黄氏吗?” “正是。” 说到这儿,李常便牵起牵起黄雀儿的手。 “住持在屋里等着,施主且随我来。” “多谢。” 跟着小和尚,他们到了一处安静的小庙前,里头摆着一尊似人高的佛像。而佛像正中央前,坐着一位老和尚。从背影瞧去,还是位老和尚。 谓于礼节,李常不敢轻易入内。在外等待一阵后,老和尚才起身,和蔼地说道。 “李施主久等,快入内坐着。” 李常双手作揖,姿态郑重。 “多谢住持。” 住持并膝跪了回去,他的左右两侧各有一个蒲垫,李常和黄雀儿就分头选了各自的位置。不以茶水相待,而是听着木鱼敲击声洗礼。 “李施主再次前来,想必不止一事吧?” “住持慧眼,最近总是作梦,梦里鬼影交织,仿佛扎入沼泽,挣脱不得。” “那你呢?” 黄雀儿一愣,没想到也会被人问起来。接收到李常投过去的眼神,她开口说道。 “亦是如此。” 住持似明了一切,缓缓说道。 “所谓超渡,不仅是亡魂安灵,更是人心抚慰。世间鬼神之论,也不抵口中之言。活人能做的,只能是好好活着,无须再为前事多消磨。” 李常在旁听着,鼓着一口气,问道。 “若是间接害死人呢?” “因果法则,其因不在你,果也不在你。虔诚忏悔后,就是要作出补偿。不在死人身上,而是活人。” 接着,住持又说了句话。 “过度自责,浪费时光与精力,无心度日,实则也是种罪过。” “弟子明白。” 都说人分三六九等,脑子也有分别。黄雀儿听着云里雾里,一脸困顿。 住持扭头,笑着问道。 “你呢?可有听懂?” 这仿佛像是学堂里,夫子提问那些学生一般。黄雀儿摇摇头,是窘迫得可爱。 “不懂。” “不懂也无所谓,只要心性向善,智向开阔,继续做个平凡善良、热爱生活的人。” 交谈结束后,住持留住他们,邀请一起吃斋饭念佛经。寺庙清净,黄雀儿呆在这里,心中的杂念也少了许多。 在回去的路上,黄雀儿拉着李常的手,走在前头,顺便问起方才的谈话。 “住持究竟是何意?” 黄雀儿好奇,也想要求个答案。 “住持的意思,是让你不必过度自责,不应沉浸悔恨,而是要珍惜眼前人,及时弥补错误才是。” 李常解释后,黄雀儿茅塞顿开。 “所以你懂得如何做了吗?” 黄雀儿转头问道。 “懂什么?” “懂得珍惜眼前人,对我好一些。” 黄雀儿只是笑了下,继续牵着李常走着。到山脚下时,她才悠悠答道。 “我会对你越来越好的,就像你对我好一样。” “既然这么乖,说说待会儿要吃什么?” 提起吃的,黄雀儿就兴奋起来,走着路都晃着手摆着腿,连带把李常的手臂也晃了起来。 “我要吃艾草粑粑!” “吃几个?” “吃一个,买两个。” “还有一个要留着?” “不是,给你吃的。” 第三十七章:保护自身 黄雀儿嫁进李府,本就没想着如何养尊处优,做个李府少夫人。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呆在院里,每日等待丈夫归来,但总有人喜欢添堵惹事。 李媛出去与姐妹游玩时,一些富家子弟喜欢左敲右击地问话。问得不是自己,而是黄雀儿。 群嘲围哄羞尽脸,往日情面不复显。李媛禁不住脸皮,只可仓皇而逃。一气之下,她又想要将怒火发泄在黄雀儿身上,李常曾下的警告一并忘之。 晌午时段,黄雀儿正在屋里缝制袜子。霎时门被拍得砰砰作响,她过去开门,直接迎来一盆冷水。 “你个小贱婢,就算十盆洗脚水也冲不走你身上的臭味!只因你,府外多少人耻笑着?李家门面都被你丢光了!” 黄雀儿抹了一把脸,直视着李媛,却又不说话。李媛看见她眼中的冷意,嗤笑道。 “你还敢不服我?若不是李府养着你,你早就被人贩子打死了。” 转念一想,李媛更加恶毒地说道。 “说不定,你的身子早就被人贩子糟蹋百次了吧?兄长可不是捡破鞋的!” 黄雀儿藏在身后的拳头握紧,她是真的想要挥拳出去,揍李媛一顿。但理智让她克制住,告诉自己以暴制暴没有好处。 “我是清清白白的,并不像五小姐所说那样不堪。可如果五小姐硬是要找茬,你也别怪我吹枕边风。” 紧接着,黄雀儿向前走了一步,而李媛依旧挺直腰板,不畏不惧。 “从小到大,我吃得苦、受的罪比你想得要多得多。再苦再难,我也能撑下去,所以你要是挡着我的活路,五小姐最好是自求多福。” 说完,黄雀儿回屋关紧房门。李媛被搁在外头,她仍叫嚣着。 “你少拿兄长压我!兄长最疼我的!” 比起李府门面,李媛此时更气的是黄雀儿的胆量。想起以往,她就像块顽石,任人敲打摔击都不出声。 如今反差之大,李媛势要让黄雀儿不得安宁。 黄雀儿的心绪恢复平静,便接着继续缝袜子。勾线戳针时,一不留神又扎到手指头。方才一事,足以令她左思右想。 言语报复李媛,的确会有一丝爽快,但黄雀儿担心是否会给李常增添麻烦。刚进李家一个月,就引来家庭纷争,她甚至觉得自己果真像个祸害。 等到李常回来后,黄雀儿出门迎接,见他身后还跟着三个木匠。她以为是修理家私,但他们又在银杏树下挖坑打桩,不进屋里。 黄雀儿看李常笑得神神秘秘,于是问道。 “这是作甚?” “今日是你的生辰,想给你做个秋千。” 黄雀儿惊讶万分,她是连自己的生辰都忘了,没想到李常却记得。 “但你怎知我想玩秋千?” “有一次你在说梦话,我无意间听到的。” 黄雀儿狐疑。她与李常的床铺位置稍有距离,那梦话是有多大声才能听见?莫非是偷偷挪到床边,偷看自己?若真是猜想那般,她是有些不满。 “李常。” “嗯?” 李常很是满意自己的这个决定,他洋洋得意地看着木匠施工,完全没发觉谎言被拆穿。 “你是不是跑到我床边偷看我?” 这一问,李常立即紧张起来。他转过身背对着黄雀儿,答道。 “我可是光明正大地看的。” 黄雀儿抿嘴笑,走到李常左手边,而他马上转向右边。 “看几回了?” “一回而已。” 黄雀儿走到李常的右手边,接着他又转向左边。 “难道只有一回?男人大丈夫,还不肯说实话?” “忘了忘了,小爷记性不好,数不清几回!” “数不清,那就是好多回了!没想到李家大少竟是如此迷恋小女子哩!” 这下,换成黄雀儿得意万分。她双手抓住李常的手腕,抬头说道。 “我不喜欢你偷偷摸摸的样子,你想看便明明白白地看。” 话说完,黄雀儿把李常的手放在自己脸旁,蹭了蹭。李常看着她黑眸澄澈,眨巴眨巴得诱人。但以目前关系,他是不愿作些出格的事。 “好,下次不会了。” 工匠动作麻利,半个时辰之后,秋千就制作出来。黄雀儿坐了上去,两手抓着两侧绳子,朝着李常喊道。 “快来快来!” 李常连忙走过去,站在黄雀儿身后,轻轻推着她。 耳鬓垂落几缕发丝,随风而飘。黄雀儿摆着小腿,望着眼前的晴空。 “李常,我与你说件事儿,你不许生气。” “说吧。” “今日五小姐来找我了。” 李常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慢慢地把秋千拉回来。黄雀儿坐在秋千上,等待他的“审问”。 “她有没有伤害你?” “那倒没有,只是泼了一盆水到我身上。” 刚说完,李常便往院外走去,黄雀儿立刻过去拉住他。 “你要去哪儿?” “放开我,我过去揍她一顿。” “我不让你去!” 黄雀儿在后面拖着李常,李常力气大,继续往前走。只待一会儿,身后噗通一声。 “哎哟喂!” 黄雀儿坐在地上,揉着屁股墩喊疼。李常吓得过去将她整个抱起,跑回屋里,把人放到床上,居然还想扒了她的裤子,检查伤势。 “我不疼了,别脱我裤子!” 方才摔倒,都是黄雀儿假装的,但裤子被扒,害羞倒是真的。 “不让我去,那你这仇怎么报?亦或是,你有其他想法?” 黄雀儿整理好衣裤,解释道。 “我不做伤人之事,但她对我不敬,我也有法子整蛊她。” “你想如何?” “她用洗脚水,我就用黑墨水,泼她个乌漆嘛黑!” “为何不用些别的法子?像是禁足三日、板尺掌嘴、又或是给她几个耳光?” 黄雀儿鄙夷这些暴刑,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滥用私刑,以此报复。 “要是我做的比她还狠毒,那我与她无异。” 李常有时还真佩服黄雀儿的心态。当人极度愤怒时,往往都是怨气冲天,所作所为都要狠上几分。这让他想起一句话:冤冤相报何时了。 “你可是比我大度,若换成我,估计我早就剥了她一层皮。” 黄雀儿咧嘴笑笑,说道。 “你们是兄妹,血脉相连,怎能说些这种话?” “就如你所说‘两者并联,切身体会’,你疼,我能不疼么?她蛮横无理久了,自然需要人来整治下。” 讲到这里,李常显然是过于激动。黄雀儿知晓他是担心自己,她握着他的手,安抚道。 “我正也是学着保护自己,以后不再受人欺负,而你要相信我才是。” 终于可以搞搞黄色了。 毒液有话说 因为工作繁忙,之后推迟更新。在这里非常感谢那些收藏书籍的朋友,虽然比不上那些热门书籍,但我也是很用心在写了,谢谢你们愿意花钱投珠珠支持。 以个人而言,希望大家喜欢就多投珠珠和评论,也是想要看到大家都在。在这里愿各位生活愉快。 第三十八章:世俗偏见 生前坏心多,莫叫苦连天。歹人尝恶果,泼得一身黑。金光是凤凰,转眼成乌鸦。 本是安静祥和日,突如一声尖叫似划破天际。李媛全身淋满墨水,坐在地上哭个不停。这时,李常走上去。 “小妹今日可是丑得不行哩!” 李媛抬头怒瞪,哭道。 “兄长因何作出这种歹事来欺负小妹?” “欺负你,是因为你欺负你嫂嫂在先,这盆墨水还是你得了便宜。” “她才不是我嫂嫂!一个下人怎能做我嫂嫂?做李府少夫人?!” 李常无多耐心,随后擅自离去。回屋后,率先将这事告知于黄雀儿。 “她坐在地上哭哭啼啼,模样就像又臭又黑的豆豉,真是笑死小爷!” 黄雀儿没好气地看李常一眼,接着专心手工活。两人靠得近,他伸着脖子看她穿针引线。之后无意间问一句。 “做好了么?” “快了。” 李常点点头,片刻又问。 “送给谁?” “你猜?” “送我的。” 黄雀儿撇过头看向李常一脸得意,微微点头。不经意间,他凑过去,紧接着她身体一颤,皱紧眉头。 李常以为黄雀儿不喜他靠近,即刻拉开距离。但是之后,这事儿似乎不是他所想。 “你怎么了?” 黄雀儿顿住,犹犹豫豫地开口道。 “我的背有点疼。” “怎么会疼?” 眼见隐瞒不了,黄雀儿只好如实相告。 “后背伤口发炎,衣服蹭着疼。” “平日没有擦药么?” “有擦,但是手碰不到,只能胡乱擦几下。” 说完后,黄雀儿下意识地抠着手指,不敢看李常的脸色。她以为他在生气,其实他是怨自己粗心。 “你该和我说的。” 千言万语,唯剩一句。 黄雀儿坐在床上,身上穿着肚兜,露出后背。李常替她清洗伤口,涂抹药膏。 上药时,李常摸着一块块不匀的伤口,心底也是隐隐作痛。作为一个男子,他都心惊胆战,不知黄雀儿是如何撑过来的。 “现在还疼吗?” “一点儿。” “你为何不找下人替你擦?” “我自己能做便不想麻烦他人,而且也怕她们会说闲话。” “说什么闲话?” “怕她们说你打我。” 黄雀儿说得认真,李常倒是笑出了声。要以从前的行径来看,他早已是声名狼藉。这时,他问了句不适宜的话。 “你知道我以前的事吗?” 黄雀儿眼轱辘转了圈,答道。 “知道一些。” “说说看?” 李常想知道他的哪件事落入黄雀儿耳里,而自己对她又是何印象。 “陈家四小姐当初死活不嫁给商行老板,听闻是因你。而后强娶,她又寻死觅活的。某日出街,人就凭空消失了,之后有人说曾看见四小姐与你碰头。” “那日我的确去见她了。” 黄雀儿讶异,转身问道。 “她果真与你有情?” 接着,李常把黄雀儿转了回去,抹上最后一处伤口。 “不是,她是与一书生私奔了。我与她算是有些交情,而我也不忍心拆散姻缘,所以帮了她一把。” 对于“私奔”一词,黄雀儿是听明白了。四小姐早已芳心暗许,所以自然是不愿嫁给他人。 “还有其他事?” “秦楼的婉娘?” 秦楼花魁宣言为情而死,站在阁窗边摇摇欲坠,后来还是下人强行救下才保住一命。 李常叹了口气,解释道。 “露水情缘,只此一次。原以为她懂分寸,谁知她一哭二闹叁上吊,我是见了就怕,所以避而远之。但没料到...事后我也替她赎身,附一些银两,以作赔偿。” 看黄雀儿不出声,李常不禁冒汗。曾经多坦荡,如今就多胆怯。 “可现在我已成家,许多事都要我担着,已然没有多余的心思犯浑做蠢事,你一定要信我。” 黄雀儿穿好衣裳,转过身来。 “我不喜欢揪着过往不放,更何况你已下定决心,斩断过去的千丝万缕,我自然是要信你的。” “那你要说我几句,好解气?” “我不气你,作甚要说你?” “我不信。” “不信便罢。” 黄雀儿绕开李常,坐回凳子上,继续裁着剩下的活儿。不一会儿,新袜子就制成了。 “来试试看。” 黄雀儿蹲下身子,想要脱去李常的鞋子,可他的脚却迅速移开。 “你又不是下人,不必为我做这些事。” 说完,李常去拿袜子,而黄雀儿立即背过手去。 “你不嫌弃我,那我也不嫌弃你。” “你怎知我不嫌弃你?” 话是这么说,但李常还是把脚伸出去,黄雀儿蹲下为他脱鞋换袜,同时说道。 “泡脚的时候,你会为我按摩足底,擦干水渍后端盆倒水,回来又清理地面。一日两日还好说,可近两月,你从未忘记一次。” 黄雀儿拍拍李常的鞋面,接着站了起来。 “试试看?” 李常走了几步,脚又踩了几下,笑道。 “穿着很舒服。” “那就好,下次我再给你做几双。” “为了感谢夫人的辛勤,夫人想吃什么?” 黄雀儿回桌面上收拾针线盒,摇了摇头。 “不吃了,以后我也不吃了。我得有一副大人的模样,总是哇哇喊着吃糖,被人知道多失礼呀!” “你只得十六岁,怎么就不是小孩了?” “年龄是,身份不是。” “其实两个都不是,世俗才是。” 黄雀儿看着李常,觉得他话中有话。 世俗偏见重如山,人心眼界狭如豆。褪去骷骸皮肉里,也是难以卸尘嚣。 李常叹了口气,缓缓走到黄雀儿身边,手指摩挲着她鬓角的一处碎发,说道。 “如果不在乎世人眼光,一切都来的容易且心安。既然我无法打破‘世俗’,唯独自善其身。” 黄雀儿突然红了眼眶,握住脸庞边的手指,真挚问道。 “家大业大,又怎能独善其身?” 站在洪流逐浪里,独善其身不容易。 “我们可以逃离这里,去一处安静无人之地,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地生活。” 此时的李常有些异想天开,黄雀儿也不得不让他认清现实。 “李府一百多口人呢?爹娘呢?兄弟姊妹呢?还有你的远大志向呢?” 黄雀儿捧着李常的脸,哽咽道。 “我不值得你放弃一切,他们比我更需要你。” 李常摇头,说道。 “你说错了。他们有亲人、爱人、好友的陪伴,而你只有我一个。如果连我也不在了,你还剩谁?” 黄雀儿胸口被堵着一团,不上不下,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使得李常再次询问。 “雀儿回答我,你还剩谁?” 黄雀儿咬唇,将答案说出。 “只剩我一个。” 李常抹去黄雀儿眼角的泪水,然后走到门口,一手推开门扉。屋外阳光照入,暖意洋洋。 看着天气晴朗无云,李常向黄雀儿伸手。 “不吃点东西岂不是浪费这好天气?。” 黄雀儿揉了一把脸,迈着步伐,朝李常走去。 忙完了,回来了。莫名其妙把自己写哭了,估计是我泪点太低。 第三十九章:捷足先登 镜奁妆前点绛唇,耳畔两缕俏嫩苏。珠翠泽艳芳菲散,明眸初净如青泉。佳妻幼丽风华韶,其夫见此情难抑。 李常最后轻力抹去多余脂膏,黄雀儿稍微抿了抿嘴巴,问道。 “好看吗?” “相当好看。” 李常让黄雀儿浓重装扮些,是耍了点心计。前几日李府有旧客到访,几车宝物绸缎送来,并且还有一名美丽女子。既然有客到,那新婚妻子当然要令人眼前一亮。 “脂粉是否涂得浓了些?” 黄雀儿许久未出门见人,下意识有些紧张。 “我看看。” 李常掰过黄雀儿的脸,猝不及防地亲了下去。唇瓣交揉,软舌炽融,暧昧啧声不绝耳。 香吻毕后,李常盯着黄雀儿的嘴,悠悠说道。 “这就不浓了。” 黄雀儿回神,立即捂着嘴巴。 “这不白抹了嘛?” “那我再给你抹。” “不必!我觉得颜色正好!” “我觉得不够。快放手,我再给你上点儿。” 两个人嬉笑打闹,时间悄悄流走。此时,门外来人了。 “大少爷,夫人。老爷让小的告诉大少爷,赶紧去西园,莫要蒋小姐等久了!” “知道了!” 答应归答应,准时与否,还得看李大少爷的心情。李常抱着黄雀儿,想要再讨个吻,但她却躲开。 “咱们赶快去吧?不然被老爷会说的。” “不急,他们等个一时半会儿也无谓。” “昨日你才说成亲后就是换了个人,怎么现在食言了?” “亲我一个,我就放手。” “不亲。” “半个也成。” “不成。” “黄雀儿,小爷看你是越来越不怕我,胆子长肥不少啊?” 被李常一说,黄雀儿小声抱怨。 “胆子肥也是你惯的。” 李常牵着黄雀儿的手走去西园,途中还安抚她的心情。 “待会儿不想说话便不说,想吃什么就拿着吃。” “那会不会显得笨拙?” “你本来就笨拙。” 黄雀儿瘪了瘪嘴,说道。 “我不想给你丢脸。” “不必在意这些无用东西,而且小爷认为,娶你进门是我做过最光宗耀祖的事情。” 到了西园,李常不紧不慢地坐到李盛身旁,黄雀儿则坐在他身边。对面的女子则开口说道。 “许久不见,李常。” 李常笑得恭维,客气说道。 “许久不见,蒋小姐。” 李媛在旁,故意嗔道。 “兄长,仅仅过去一年,你与梦儿姐姐竟是如此生分?记得以前,你们可是出双入对哩!” 原以为黄雀儿听后会气愤,但李媛看她仍是愣愣的。 “媛儿是脑袋不小心进了墨水?尽说些胡话。” 提起墨水,李媛就气不打一处来,堵着嘴不再说话。李常暗讽完后,转眼又朝蒋梦儿介绍起黄雀儿。 “这是在下拙荆黄氏。” 黄雀儿乖巧地示礼,然后夫妻二人一同坐下。 早在刚来时,蒋梦儿就观察起黄雀儿。蒋李两家父辈曾约定儿女婚姻,蒋梦儿初初也是愿意,可之后却发现李常心性顽劣,沉醉女色,就此婚约便暂搁了。 比起浪子回头,令蒋梦儿更未料到的是李常的夫人。从父亲口中得知,黄雀儿愿是个小丫鬟,后来不知怎地,是一脚踏入富贵门,成了少夫人。 若是貌若天仙,那蒋梦儿也无多言,但见了黄雀儿后,样貌姿态都是令人大失所望的。 “少夫人是出自何处?” 蒋梦儿一问,在场的都沉寂下来,各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看。黄雀儿看了下李常,答道。 “家乡西南小村。” 蒋梦儿是笑了笑,说道。 “不是你的出生,而是你的府邸背景。” “我...本是一草民,并无背景。” “父母亲呢?” “我是孤儿,不晓得他们的下落。” 蒋梦儿是一脸恍然大悟,不再多问。几句话,就把许多李家人的心情弄坏。 等李盛和蒋梦儿闲聊,场面才显得和谐些。黄雀儿也知自己丢了李家人的脸面,她怯怯地看李常,发现他只手撑着脑袋,满是不耐烦。 “你不要生气,下次我会注意言词的。” 李常疑惑地看着黄雀儿,解释道。 “不是因为你,我是不喜她的话。” “谁的话?” 李常下巴微抬,黄雀儿顺着方向看到蒋梦儿。 “我不在意的。” “我在意。” 黄雀儿偷笑,觉得李常有时孩子气得严重,而且还极其护短。 “莫生气,你吃块甜糕。” 黄雀儿给李常拿了块糕点,李常则张开着嘴。 “你自己拿着吃。” 黄雀儿把糕点塞到李常手里,过后,她便问起糕点的味道。 “甜吗?” 李常没好气地答道。 “苦的。” “怎会是苦的呢?” 黄雀儿讶异,自己拿了块尝尝,味道香甜。 “这明明是甜的啊?” “你不喂我,再甜也是苦的。” “那...我喂你一口。” 黄雀儿拿了块绿春饼,送到李常嘴边。这下,他乐意了。 “好吃吗?” 李常乐呵呵地嚼着。 “好吃极了。” 最后离开西园,李常被李盛要求陪同蒋梦儿,黄雀儿只能看着他们离开。等人走后,李媛便开始耀武扬威。 “你别以为你捷足先登,就真能做人上人。兄长与梦儿姐姐从小订下婚约,相信很快,李家就会有一个真正的少夫人。” 李媛说了一大堆话,黄雀儿将她视为无物,直径离去。 这样的目中无人,李媛可从未受过。随从丫鬟见了,还要火上浇油地激怒她。 “小姐,你看她做了少夫人后,竟是连你都不放在眼里。” 李媛瞪了小丫鬟一眼,小丫鬟怕得不敢在说什么。 回到院子里,黄雀儿坐在秋千上,一晃一晃地消磨时光。有时,她真的希望自己能换一张脸皮,换一副躯壳。 见的人不多,但顶级美色,还有幸遇见过几个。像那位林姑娘、宁妃、以及蒋梦儿。 身段样貌平平无奇,粗鄙姿态蛮力蠢瓜。黄雀儿觉得这十六字充分描述自己。 虽然沮丧自身毫无魅力,但黄雀儿不想因此放弃李常。她对他的喜欢,是与日俱增。 内心独白浮现出来,黄雀儿无比羞涩。 李常刚到院子门口,就看到黄雀儿坐在秋千上,捂着脸还扭动身体,像条毛毛虫。随后,诧异地问道。 “你在跳舞?” 黄雀儿收起手,看到李常后,立马站起来,脸色略显尴尬。 “我...我在...在发呆。” “发呆还需‘蠕动’?” 黄雀儿挠挠脸,干笑不断。李常也不多问,过去抱着她。 “父亲那老糊涂,说要我再娶个妻子。” 黄雀儿早有预料,并不是太惊讶。 “你不说些什么吗?” 李常拉开黄雀儿,期待她接下来的话。 “说什么?” “说你不想我娶别的女子,说你想独占我。” 黄雀儿面露为难。她说不出那种话,但确确实实又是那样想的。 “我不喜欢你和别的女子在一起。” 说完,黄雀儿偷看李常的反应。而他反应当然是喜出望外。 “不过就算你不说,小爷也不会娶别人。娶妾的事,我一早便向父亲表明了。乖乖如此喜欢为夫,令为夫感动不已啊!” 李常一脸得意地走进屋里,从身后看去,黄雀儿还能看出他的飘飘然。 若说黄雀儿是单纯的小羔羊,那李常就是狡猾的狐狸精。 第四十章:午夜惊梦 醉柳花间小巷,香风吹、笙箫飘远路,云雨欢声处。身姿摇曳,窗影交迭,窃耳细听,竟是欢愉事。 疏漏更深夜,寂静处,旖旎春光照梦里,惊得人是难入眠。 黄雀儿陡然从梦中惊醒,坐在床上久久不能回神。渐渐地,她看向地上的位置,李常正睡得好好的。 “假的假的...” 心绪歇息片刻后,接着又想起那个怪梦。黄雀儿梦见自己走入一处秘境,闻风是香,仿佛掉入迷窟里。紧接着走到屋子前,便听见声响,推开门后发现,竟是李常与蒋梦儿在床上颠鸾倒凤。 说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黄雀儿明明非常信任李常,他定不会背叛自己。 这梦没有还好,一有就是惦念着,像魔障似的,饶人心烦。 每日聚会,李家人都与蒋梦儿有说有笑,除了黄雀儿之外。她听不懂那些话题,所以像个局外人。 撇头看看李常,发现他虽不愿融入他们,可偶尔也会说上几句,笑一两声。 “李常,我先回屋了。” 黄雀儿小声说完便走了。李常望着她背影,觉得不对劲。准备起身时,二弟李容抓住了他。 “兄长去哪儿?” “身体抱恙,下次再聚。” 李容听后,反而看了眼远处,渐行渐远的黄雀儿。 “二弟明白。” 李常向蒋梦儿行礼,接着小跑着离开。蒋梦儿见人急切的模样,于是疑惑地问李容。 “他是去作甚?” “兄长身体不适,想回屋休息。” “我看他跑得倒还挺快。” 蒋梦儿看人走了,也无心于闲聊当中。 李常跟着跟着,人就跟丢了。回屋后,也没看到人。黄雀儿其实不知他跟着自己,只想散散心,便顺着后门出去。 来到大街上,四处闲逛。路上孩童追逐打闹,绕着黄雀儿身边跑着。她看着他们转圈圈,笑得欢乐,自己也笑了起来。 等人散了,黄雀儿不禁感慨。不知以后,自己的孩子是否也会像这样,乐此不疲地到处玩耍。 而至今,黄雀儿与李常之间,仅到亲吻。她以为事情会循序渐进地发展,但因那个梦的缘故,像是把一切都打乱了。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周围尽是摊档的叫卖声,就在擦身之时,黄雀儿停下脚步。 “小姑娘,来一个纸风车?” 黄雀儿想起自己的百宝箱里,好像还没有纸风车呢。 “好,麻烦给我一个。” 手里的风车转着,嘴里的豆沙包嚼着。黄雀儿一边吃,一边逛。这走着走着,不经意间就来到姿雅阁。 一个女儿家停在这种地方,一般都是寻欢作乐,可黄雀儿不同,她是有正事来请教。 陈妈见了女稀客,连忙过去招呼。等瞧个清楚后,竟发现是李府少夫人。 “少夫人来这儿作甚呀?” 陈妈心底计算着,李常似乎许久没来此地儿,估摸着并不是“拆楼”的。 “我想找青萝姑娘。” “少夫人来的巧!青萝正好闲着,叁楼左拐便是了!” “多谢陈妈。” 黄雀儿交了银两,同陈妈点了个头,接着屁颠屁颠地拎着小裙跑了上去。 陈妈管事看她还挺急切,难免心有疑虑。为了避免纷争,她偷偷地派人去李府,给李常捎口信。 青萝见到黄雀儿来后,是笑得欢乐。她拍拍身边的软垫,说道。 “黄姑娘,来这儿坐。” 黄雀儿坐到垫子上,一时间不知从何问起。 “黄姑娘有事慢慢说,不急不急。” 黄雀儿憨笑了一下,遂然问道。 “想问...男女之事是如何...如何学的?” “先是有人教导,后是实践。” “那你可知李常喜欢哪种?” 青萝一下皱起眉头,说道。 “我们阁里的规矩,是不许谈论这些,更何况李公子已成家,这些事儿想必你比我清楚。” 黄雀儿叹气。她就是不清楚,所以才来问的。 “黄姑娘看起来苦恼万分,难道是不喜男欢女爱?” 青萝问得直接,黄雀儿挠头搔得别扭紧。 “倒也不是,只是我们还没行房...” “成亲却不行房?!这是为何?” “他没要求过,我以为可以慢慢来。可如今,我却急了。” “是有其他女人?” 黄雀儿摇头,说道。 “他答应我只有我一个,但是老爷想给他纳妾。” 青萝心想,这无非是被人瞧不起。片刻,她问道。 “那你有何想法?” “我想留住他。” “所以你想靠床笫之事,来牵住他?” 黄雀儿点点头,可仍显得忧愁。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是愁眉苦脸的?” “我只是觉得不踏实,我宁愿去端茶递水、洗衣做饭,也不想靠这种事儿去挽留一个男人。” “既然觉得不踏实,那便不做!你也想想为何李公子迟迟不碰你?” 黄雀儿低头看看自己的胸脯,无奈道。 “是我不够吸引他?” “我猜李公子其实是在等你。” “等我?” 青萝刚要说下去时,门就被人一脚踹开。屋内两人均被吓得瞪大眼,看着门口的李常。他二话不说,大步走去,牵起黄雀儿走出雅姿阁。 回到家后,李常手一翻,把门关地砰响。黄雀儿坐在凳子上,委委屈屈的。 不一会儿,李常突然蹲下,抱着黄雀儿的腰身,解释道。 “哎哟喂我真没有去鬼混!整日朝九晚五,除了处理公事之外,我是出都没出过李府大门!” 黄雀儿本是蒙蒙的,听着听着是听明白了。李常以为她是去揪人,所以说一通,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先放开我。” “不放!” 黄雀儿是哭笑不得。 “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去见见青萝而已。” “你去见她作甚?” “就是...问些床上的事儿。” 李常放开黄雀儿,坐着认真问起来。 “你问这事儿是想同我...” 黄雀儿点点头,李常拍拍自己的额头,是全然明白。 “那你该我问!” “我下次不会去问她了。” 提起这事儿,李常是心痒难耐。 “你为何突然想起这个?” “我梦见你与蒋小姐做那事儿,心里膈应得很。” “所以你想用同样的方式?” 黄雀儿不说话,心底憋屈极了。 “我问你,这么做会让你开心吗?” 黄雀儿看一眼李常,接着又撇过头。她受不了他那审视的目光。 “不开心。” “你不开心,所以我也会不开心。这种事情本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何必去强迫自己呢?” 黄雀儿愕然,问道。 “所以是我在强迫你吗?” “当然不是!我可乐意呢!” 黄雀儿脸色似笑非笑,李常缓和下情绪,接着说道。 “如果男不欢,女不爱,这种事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我希望你不会后悔,是全心全意接受我。” 黄雀儿看着李常的脸,像在思考,然后站起来,走到他面前。 “你乐意,我也乐意。” 苦等到现在,终于要开车了,估计明天更新。 第四十一章:洞房花烛(H) 风消影移,云散雨落,惊雷声乍响,盖过点点浅吟。襟衣斯磨索索,相靠喘息喷斥,颈边红花落。 垂发落枕,交融交织,数不清暧昧几重。轻语丝丝传,羞得两腿闭,清朗笑意实难止。 “遮住脸作甚?我不笑便是了。” 逐渐地,黄雀儿松开手,可眼睛不知看向何处才是好。 两人的衣裳都落到地面上,赤裸面对着彼此。只是轻吻肌肤,黄雀儿已是敏感得缩起身子,本能地躲着。 “乖乖不怕,放松。” 李常一喊“乖乖”,黄雀儿倒真是乖乖的。她软下身子一些,任他“为所欲为”。 亲够了肩脖处,李常缓缓向下移去。黄雀儿感觉到胸前的一处乳尖,被人捏住揉搓;另一处被人吸吮舔舐。 “嗯....” 初尝这滋味,着实令人销魂。她双腿夹紧,脚背磨着脚踝,嘴巴微张,漏出可爱呻吟。 李常看着泛红乳尖挺立起,不禁贪心起来。他张大嘴,似要将整个小乳吃嘴里。 “嗯啊...” 黄雀儿的声音大了些,腰背也弯了起来。她抓着李常的肩膀,指缝里还有他散开来的头发。接着,她睁眼向下偷瞄一眼,很快又闭起眼来,脸色愈发红润。 也不知李常是如何吃得像一副“津津有味”的模样,这与平日那闲散浪荡的姿态截然不同。 约过半会儿,李常才松口。乳晕被咬得泛水光泽,另一边的胸部也被玩弄得娇硬。他伸手摸向腿间密处,可门关紧闭,令人焦急不已。 “乖乖,把腿张开。” 黄雀儿闭着眼,腿慢慢地为李常打开。他跪坐在她两腿间,似虔诚的信徒。 从脚部一直抚摸到大腿内侧,李常像是在欣赏着举世珍宝,小心触碰。握住她的脚,轻吻脚背。 “不要...” 黄雀儿缩了下腿,李常又把腿拉了回去。 “为何不要?” “我的脚不好看。” “好看,哪儿都好看。眼睛好看、嘴巴好看、鼻子好看、头发好看、就连伤疤也好看。” 黄雀儿苦笑道。 “我的伤疤遍身都是,才不好看呢。” 李常亲亲她的膝盖。 “在我眼里,你是洁白纯玉,无瑕无疵。” 人无完人,皆是如此。当有人看见你内心的完整时,身体的残缺根本算不了什么。 李常俯下身,亲吻黄雀儿的肚皮,吻得愈轻柔,欲望来得愈强烈,直到密处被开启。 “哈啊...啊...” 黄雀儿骤然吸气,吃惊不已。她试图推开李常,两脚蹬着。 “李常!我不喜欢这样!” 李常这时才抬头,食指中指在穴口外打转。 “是不舒服么?” 黄雀儿不回答,倒是因为太舒服了,才不喜欢那奇怪的感觉。 “如果是因为羞耻,大可不必。这是自然反应,你该好好接受。” “可那感觉太怪异,让我难以控制。” “本来性事就是放松身心的,你无须控制,就这样慢慢沉浸。” 李常说话具有蛊惑力,慢慢地吞噬黄雀儿的理智。 金猊炉中飘烟缕缕升起,帐帏遮掩春光无限。昏昏沉沉,朦朦胧胧,意识不断攀上高峰。 黄雀儿纤瘦的双腿,挎在李常的肩膀上,手指陷入他的黑发当中。她的神情,似夹在着愉悦与忍耐。 李常的舌头在小穴里动着,连同操纵她的快感程度。穴口越发湿润,爱液也从穴口流出,滑落至股尖。 离开穴口,李常的吻又落到腿根间。轻咬下几个粉红印记,作为私有证据。 “难受还是舒服?” 黄雀儿撇着头,喘着气。耳边的呼吸直蹿耳朵里,像非要逼她说出个结果。 “舒服。” “接下来还有更舒服的。” 黄雀儿把腿张得更开,欢迎对方的“闯入”。李常握着阴茎,挑逗性地在穴口不断磨蹭。两人交吻着,舌头互相追逐,还有津液粘乎的声音。 黄雀儿闭着双眼,以至于听觉与触觉更为敏感。当听见自己发出的呻吟,以及身下穴口的热度时,身体都会觉得瘙痒难耐。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何李常迟迟不进入? “李常,你为何还不进来?” “你的身体还不行呢。” 趁着说话时,李常把食指塞入穴口里。 “嗯啊啊...” 一声绵长柔媚的吟叫,可把李常折腾死了。他俯了下去,只敢把前端的一点塞进穴口里,好缓解欲火。 黄雀儿身体不算成熟,穴口窄小且紧致,所以初次体验最为重要。而李常有着足够耐心,只为让她也感到快乐。 穴口已有叁根手指入内搅动,前后缓慢抽动,模仿性器的动作。 前戏做足,时间也花得多。黄雀儿看到李常身上的汗,觉得十分不忍心。 “李常,要不你进来吧。” “再等等。” “李常,我想你进来。” 黄雀儿推开他的手,表示自己的不情愿。 “待会儿要是太痛,你告诉我,我们就不继续。” 黄雀儿点点头。李常拔出前端时,还能见到穴口立即收缩变小一圈。阴茎沾着爱液与精液,看起来滑溜溜,而当进入时,却显得干涩。 李常掰开穴口两瓣小肉,夹紧屁股顶了进去。他看看黄雀儿的脸色,感觉自己正令她痛苦。 “雀儿,很痛吗?” “倒不是很痛,只是太紧张了。” “要是怕,要不我们...” “不许!这事儿哪有前功尽弃的?要是被人听去,是笑死哩!” “这话你说的,待会儿可别怪我。” 黄雀儿既然发话,那李常也不多忍,即刻把露在外面的另一半送了进去。当整根没入时,他舒爽地感叹一声。 “疼不疼?” “不疼。” 黄雀儿是真不觉得多疼,反而还有种满足的滋味。 李常握着黄雀儿的腰肢,开始慢慢抽动。速度虽慢,但深度足够。就在即将拉出整根阴茎时,他又顶了回去,腹部紧贴户门。 “嗯嗯哈啊...” 等待速度加快,黄雀儿的呻吟声跟着涨幅。她也管不得羞耻与否,理智消失地了无踪迹,身体被他人掌控。 “这..太..快了,慢点儿...” 黄雀儿连续喊了几声,李常都没回应,而动作是愈加粗暴。 “乖乖,这事儿可怪不得我,是你让我不需前功尽弃的。” 黄雀儿怪自己一时口快,被人抓了把柄,那也只能任他操弄了。 穴口终是适应了阴茎的尺寸,粉色媚肉翻出又合回,跟着一前一后得煞人眼红。 李常直勾勾地观赏美色,两手握紧黄雀儿的膝盖窝,然后向两边拉开,自己则是一脚跪着,一脚踩着,呈俯冲姿势,连续撞击。 屋内的啪啪声过于响亮,好在外头乌云密布,下着大雨,盖过这羞人的声音。 初次体验结束,李常让黄雀儿趴在自己身上休息。浓白的精液从穴口漏出,阴茎仍插在她体内,不舍得拔出。 肉写得并不是非常香艳,估计俺还是过于羞涩了。接下来几章都是肉,一次并不能满足我。 第四十二章:野游春事(微H) 看似暗雨渐歇,实是云翻复涌。帐帏蒙盖春光,羞帘弱隐动摇。情人紧靠心门,榻上闲情密语。 李常说他的童年趣事,黄雀儿听到他笑时,胸腔的微微震动。 “有趣吗?” “有趣。” “渴吗?” “有点儿。” “桌上有茶水,自己喝去。” 黄雀儿还没想到李常的诡计,她从他身上爬起来,阴茎便从穴口里滑出,引得一阵不适。 休息片刻,黄雀儿下榻拾衣,李常一个翻身,就把衣服抢走。 “衣服脏了,光着身子去喝吧。” 李常看她还在犹豫,于是多说一句。 “这里除了我,没人看得见。” 黄雀儿想想也是,所以自然地走去喝水。李常看着她的后背,像是在欣赏佳画。 烛影摇红,幽深眸底。牵引思绪,层层跌宕。 黄雀儿喝得急切,一杯接着一杯。李常下床,走到她身后抱住她。 “我也想喝。” 黄雀儿倒了杯水,递给李常。只见他一口含入,接着将她整个人转过来,以口渡茶。 两人缠绵悱恻,难舍难分。李常一边亲,一边把黄雀儿抱到桌面上。亲着亲着,她发现自己竟躺在桌面上。 杯子茶壶和烛台都被李常放倒地上,看着黄雀儿略显慌张的眼神,心底莫名的开心。他一笑,她便看穿了他的计谋。 “你故意的!” “衣服本来就脏,更何况穿了又要脱,多此一举。” 李常抬起黄雀儿的双腿,让其夹着自己 腰,俯身插入。 “嗯...” 黄雀儿皱眉,觉得有些疼。第二次并未经过爱抚,所以小穴要紧涩许多。李常还没完全进入,自己也难受。 “我慢点儿,你放松些。” 过了一阵,黄雀儿的身体随着李常慢慢前后动着。目是水盼兰情,口中娇媚含嗔。 就在此时,门口竟是破天荒地有个小厮站着。 “大少爷,少夫人,晚膳是否还需备热?” 黄雀儿与李常两眼对看,才明白今日缠绵至夜晚,是错过了两餐。 小厮见无人回应,于是又说了一次。黄雀儿不敢出声,眼神急切地示意让李常把人叫走,可李常偏偏不肯。 “小爷在屋里!你先说说晚膳吃的是什么?” 小厮不知屋内情况,倒是如实回答,将菜名一字不差地背出。 “金香罗玉笋、九茗清荷、绿苗上汤、紫苏焖蟹······” 黄雀儿听着小厮规规矩矩念菜名,她却一动不敢动,生怕被人听出个异常来。 “大点声儿!小爷听不见!” 小厮把脖子伸长,嘴巴张大,奋力地喊着。李常听着满意,接着对黄雀儿说道。 “声音大了,他听不见屋里的声音。” “我才不同你胡闹!快从我身上起来!” 黄雀儿两腿不听话地乱动,体内的插着的阴茎快要溜出时,李常抓住她的脚踝,不让她动弹。 “你跑哪儿,小爷都把你抓回来。” 打开门,李常在外头是一副面孔;关上门,又是另一幅面孔。骨子里的小孩脾性全部撒在黄雀儿身上,爱整蛊捣蛋,更爱捉弄她。 黄雀儿斗不过李常,只好陪他继续颠鸾倒凤,云雨快活。最后意识清晰,也忘了那个小厮是何时走的。 风消云寂,初晨鸡鸣迎日升。人自昏沉,但听耳边蜜语浓。 黄雀儿半睡半醒着,耳边一阵热气窜入,她睁眼看了看,原来是李常在叫自己。他的一声声“乖乖”,甜得腻人。 “嘴巴不累吗?” “不累,叫千万遍也不累。” 两人聊了会儿,李常才说李盛找两人有要事,待会儿要去躺正堂。听后,黄雀儿不拖沓,起身先伺候李常穿衣。 李常悄悄地观察黄雀儿的一举一动。她的腰板挺直,神态专注,眉目里不再胆怯。一个不经意,快速亲了一口,说道。 “赏你的。” 黄雀儿笑了下,为他抚平衣襟。 二人到正堂后,李常心觉异样。丫鬟不在,唯独李盛坐在正中央的太师椅上,神色严肃。他正回忆近日是否有犯糊涂事儿时,身旁的人一个咕咚就跪在地上。 李常一愣,然后不作多谢也一起跪着。李盛盯着他们,缓缓开口。 “你们也知做错事,这跪得还挺轻巧。” 李常心底嘀咕,也不忘嘴上附和。 “父亲说的是,我们犯糊涂了,望父亲原谅。” “烟花酒楼向来是男人的地盘,新婚妻子竟敢去那处儿揪人,成何体统!” 黄雀儿看一眼李常,低头憋笑。原来是那件事误传到李盛耳朵里,还真以为是夫妻不合。 “父亲听儿子解释,这件事是个误会。我与雀儿只是路过秦楼,无意间看到昔日好友,于是进去聊了会儿。” 李盛瞥一眼李常的样子,就猜到他在说谎。 “此事下不为例,你们可不要再做蠢事,丢了李家的脸面!” 李常看李盛走了,才把黄雀儿扶起,问起方才为何如此机智地下跪认错。 “你早知父亲会因昨日之事生气?” 黄雀儿憨笑几声,解释道。 “我方才是不小心左脚绊右脚给跌倒的...” 李常捏捏黄雀儿的脸蛋儿,笑道。 “就猜到你的小脑瓜装得东西不多。” 春日明媚,野草盎然。太湖翠波绿,翡面镜上行。 群人站在船头,女子笑意悦声,男子闲情颂词,而船屋里的李常不像他们,一个人静静坐着剥花生。 黄雀儿张嘴,李常丢进一颗花生,吃了十几颗,后牙腮都乏了。 “李常,你不去看看风景?” 李常丢了一颗花生进嘴里,嘴皮稍动,爽快俩字。 “不去。” 若不是想带着黄雀儿出来透气,李常可不愿与李媛、蒋梦儿一伙人同行。 虽说路途无聊至极,但李常是个机灵鬼,心中暗有计划。他偷瞄一眼身边的人,接着继续剥花生。 游船登陆,小姐公子们皆是感叹这锦绣河山,自然造化。入了太湖客栈,还未进房休息,李媛就吵着要去炙野肉。 黄雀儿听着有趣,拉拉李常的衣袖,示意也想要一同去玩。只要她一个渴求的眼神,李常是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怎么又会不允许呢? 两个随从动作麻利,很快地拿着木炭和野肉,走到客栈外的树林里。 李媛和蒋梦儿说着话,顺带还会回头望一眼李常。她们光明正大的行径,黄雀儿也不是瞎子。她拉了拉李常的手,抬头说道。 “我们吃吃肉就回去,不呆太久。” “成,那我待会儿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好!” 一伙人围着随从,眼睛盯着木炭,期望火苗能燃燃升大。但过去一阵,火仍是生不起。这种情况,当然是无比扫兴。 李媛在外人面前不好发火,而且还落了面子。正是踌躇之时,黄雀儿走上前,借着一片干草,叁俩下就把火点起。 一群人看着黄雀儿,眼里尽是感谢,除了李媛。只听她悠悠地说着。 “尽管做了假凤凰,那些粗活儿干起来可是顺手哩。” 黄雀儿装作听不到,然后回到李常身边。其他人各看各一眼,心底都是偷笑看李家丑戏。 李常神情冷漠地看着李媛,紧闭双唇,隐忍怒火。此刻,他已经在想如何用家法惩治李媛。 “小爷今日是明白何为不识好歹。” 李常说完,便牵着黄雀儿快速离开。 拖了两个多月,不知道还有没有人… 第四十三章:郊外野合(H) 山路崎岖,垂枝密叶。光斑泛泛,落地成金。飞鸟穿林,碎鸣禽声。 黄雀儿听见鸟儿的叫声,脚底下石沙的摩挲声,还有不远处的浅浅水声。 小河里的水澄净清透,踏入一只脚,惊得小鱼虾米乱窜。黄雀儿提着裤裙,笑着向后说道。 “李常,水好凉快!快来!” 李常恰好脱完鞋袜,朝着黄雀儿走去。她主动握住他的手,问道。 “为何你对这儿熟门熟路?” 每年春日,李常都会同赵识尧一起来这里,那时两人就像亲人。转瞬间,李常挑眉,得意一笑。 “因为小爷聪明。” “臭美!你等着,我去捉鱼给你吃。” 李常放开黄雀儿,看着她弯腰,一脸认真的样子。过后,她又变了神色,看似苦恼。 “照你这抓法,小爷怕是要饿死。” 黄雀儿看着手里的四条小虾米,有些生闷气得放走了它们。 “既然大少爷如此神气,那就给小的抓只大鱼瞧瞧?” 李常撸起袖管,似要大干一场。 “瞧紧些了!” 黄雀儿回到岸边,可就在刚穿完一只鞋子时,一条鱼就被扔到脚边。 她愣住,盯着那条不停翻动扑腾的大鱼。 “你这本领哪儿学来的?” “从一渔夫那儿学的,当时还废我不少时间。” 听到这儿,黄雀儿不淡定了。她快速脱鞋,又跑回河里,扬言要学抓鱼。 “我要学!” “不教。” “我给你银子!” “小爷像是缺钱的主儿?” “那你想要什么?” “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暂且不告诉你。” 黄雀儿这次学聪明了,不即刻答应。李常狡黠,赶紧催促起来。 “得时无怠,时不再来。” “答应答应!” 天生我材必有用,这句话果然正确。黄雀儿比李常学得快,而且是得心应手。 眼看黄雀儿要把一家老小的鱼都要抓起时,李常连忙制止,这才让她死心,把鱼都放回河里。 抓鱼尽兴后,他们坐在岸上烤鱼。一根树枝串起鱼,架在火上烤着,无须调味,单凭鱼肉鲜美,就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鱼肉,碰巧天气最热,太阳正顶着头上,晒得猛烈。李常继续带着黄雀儿,沿着河边走,直至一个神秘洞穴。 拨开缕缕绿萝垂藤,里面水月洞天。洞穴里有一谭水池,池中上方的空洞,打下光柱,照映着整个石洞。 黄雀儿转了一圈,看着石壁上荧光翠绿的波影,摇摇曳曳。来到池边坐下,一手轻微滑动池水,墙壁上的影子跟着晃动。 这里美得隐秘,不禁让她感叹。 “原来神仙的住所是这般如此。” 李常坐到黄雀儿身旁,从水面倒影出两人的面孔。恬静时分,两心相印。双唇贴近,爱意无间。 待软舌潜入,黄雀儿却有点胆怯,小心窥一眼这洞内。 “我们在此举动,不会亵渎仙境?” 李常说是不会。他的手悄悄攀附她的腰上,两指一扯,青罗腰衩即刻松散开来,落到地上。 亲吻热烈,粘湿的声音在洞穴里听得格外清晰。李常将黄雀儿抱到自己腿上坐着,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探入衣衫里。 摸着腰时,他不满足;往下是抚去便摸到细细的耻毛。叁指想要开启门户时,大腿却始终夹紧。 “李常,我们回客栈...” “你是不喜欢这里,还是不喜欢和我做这事儿?” 李常故意为难,黄雀儿一时间回答哪个都不对。 “我只怕有人看到。” “这里荒郊野外,你不想想我带你走多远才来这儿?” 顷刻间,李常不小心说漏嘴。黄雀儿拉紧衣襟,骂道。 “李常!你又耍诡计!” “我哪敢啊...况且这也不是诡计,是乐趣。” “你是一天到晚就想着这事儿!” “我疼爱你,当然想每日干这事儿!而且不仅青天白日,半夜叁更也要!” 李常理直气壮的耍赖,黄雀儿是被气得舌头都捋不直。 “你...你...你个色胚子!” 李常突然赔笑起来,不敢真惹黄雀儿生气。 “夫人息怒,为夫现在涨得难受,此时夫人才是解药哩!” “你自己捣鼓,我可不帮你!” “夫人心好狠。” 黄雀儿起身,离了李常远些,撇过头不去看他。 眼不见,则不乱。耳不听,则不烦。只是那一声声的“夫人”,喊得是心神荡漾。 “别喊了,我又不是聋子。” 黄雀儿仍背着李常,不敢去看他,怕的是自己心软。 “你还说答应我一个愿望,可现在我是愿望落空,伤心不已。” “愿望可不是这么用!而且你总是诓我做这事儿,你若是想要,直说不成?” 李常听得耳朵都要竖起来了,他赶忙爬到黄雀儿身边,凑到耳边,耿直说道。 “我现在想要。” 黄雀儿扭头看李常那亮精光的眼睛,最后慢吞吞地脱衣裳。她心底嘀咕:怎么还给自己挖坑跳呢? 荧光琉璃洞,影颤音妙,爱欲偷合。罗衣内衫尽卸,光落呈金,无价之宝。 两人姿势转变,黄雀儿经过李常一番诱导,放下羞耻,骑在他身上,起起伏伏。 手握纤腰,胯下顶弄。女上男下的姿势吗,令两人交连处看得仔。两瓣嫩肉似小嘴时敞时收,努力地吞吐着巨物。拇指按压阴蒂,向右至左不断打圈,刺激感倍增。 黄雀儿在上方辛苦着,当体力不够,便坐着休息。那细幼的脖子伸直了,头仰着,发扑撒,嘴微张,不停地喘气。 美轮美奂的光洒在她的肉体上,可爱乳尖颤抖得令人疼惜。此时的她如同天女,降临凡间,姿色令人臣服。 正是无比圣洁,才让李常热血喷张。若是被赵识尧知晓,这样的圣洁正骑在自己身上,口里还发出淫欲声,估摸着会气急攻心。 曾几何时,李常竟与赵识尧暗自较量、争斗起来。 “李常,我好累...” 黄雀儿说完,立即趴在李常身上。这样娇柔的一面,李常可不许别人听到一点,看到一丝。 一世独占最为好。 “乖乖累了?可我还憋屈着呢。” 李常两掌捏着黄雀儿的屁股,虽没几两肉,但像面团柔软,捏着好玩。 其实黄雀儿也知晓他的难受,毕竟他一直硬着,还未舒坦得出来一次。 “那我快些,你也快些完事儿。” 李常点点头,等待她的下一步。 黄雀儿抬高屁股,欲要调整位置,而阴茎却从小穴里滑出。她为难地望向李常,可见他一脸无动于衷。 “乖乖,自己的东西自己放回去。” 黄雀儿羞得紧。何为自己的东西自己放回去?这话听得真臊! 她摸上滑溜溜的阴茎时,才知道是如此的火热。而后不敢多看,只想赶紧塞回去。 阴茎顶端圆润偏大,努力顺着往下坐,才仅仅吃入一些。好在李常有足够的耐心,黄雀儿速度极慢得才进入完全。 缓缓地,臀部开始前后摇摆,感受慢潮般的涌动。相比男女之间,李常更爱席卷思绪的快意。 在房事里,一个快性子,一个慢性子,真是相互折磨。 “乖乖,莫要怪我。” 李常抓实黄雀儿的手腕,趁着她向下落时,他便向上撞去。这般下来,肉体碰撞的啪啪声越来越响。 第四十四章:勿废美色(H) 明媚春深日,且听川流不息,潺潺湲湲。忽阵、莺鸟旋惊散,含羞半掩面。 藤蔓千缕落,遮匝秦云事。细听方许,声声娇得尤怜爱,不敢窥视。 黄雀儿泄了两次,已然无力作何动作。眼看速度越快,她猜到李常快要射出,庆幸将要结束。 “哈...啊...” 喟叹一声,李常闭眼感受这一刻的爽快。他不断地灌输浓精,是激得黄雀儿全身发麻。 “乖乖躺我身上休息会儿。” 黄雀儿本想起身拔出,可李常不允许,说是小穴里头舒服。 “你的荤话可真多。” 黄雀儿抱怨了一句,接着便趴在他身上。 “小爷不止对你荤话多,荤事也多。” “你也就只敢在我身上犯浑。” “那是因为夫人心善,耳根子软,舍不得骂我。” 这时,黄雀儿笑捏了下李常的鼻子,笑道。 “骂你,你也不会悔改。” 李常咧嘴讨笑,抓住黄雀儿的手亲了亲。 “夫人不舍得骂我。” 两人继续躺了一会儿,黄雀儿看着洞口,虽有植物挡住,可始终不安心。 “我们快些起身回客栈,莫要被人看出什么。” “回去?回去作甚?” “莫非你还想在这里睡上一晚?” 李常皱眉,心里不痛快。户外场所难得来一趟,况且爱人在旁,没理由不尽兴。 “雀儿,我还想要。” 这会儿,换到黄雀儿皱眉。 “不是说好快些完事儿?” “是没错,可那也只是第一次的完事儿。” “你又抓字眼!” “冤枉哩,是夫人会错意!”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最后还是黄雀儿被降服。她跑又跑不了,骂又骂不过,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每来一回,李常都会换姿势,好比现在。黄雀儿侧身趴着,左腿被他扛在肩上,右腿圈着他的腰。 侧体位的进攻,让黄雀儿体会到不一样的滋味。像是某个隐秘处,即将要被挖掘。 “啊!” 黄雀儿惊叫一声,李常顿时停下动作。她捂住嘴,一脸不可思议。 “是这儿?” 李常往前动了下,黄雀儿闷哼一声。他坏笑着,心想终于是找到那处“神仙地”。 他缓缓插入,有意无意地碰到高潮点,紧接着退到穴口,只剩龟头在里面时,又插进去,与之摩擦。 “嗯..嗯啊...啊...” 黄雀儿像在受折磨,可这不是疼痛,而是快感。她能知道自己的某处,正被人碾磨着,似有似无地擦过。 “雀儿,看着我。” 黄雀儿松开手,嘴巴还记得要抿紧。她看着李常,谁知从他眼底,竟看出一丝疯狂。 转眼间,李常不按先前的柔和,而是激烈突进。黄雀儿难以招架,嘴里只要说不清楚的名字。 “李...李...常...” 她揪着身下的衣裳,弓起身子,小穴偶然地一缩,夹得李常猝不及防。 “乖乖真是欠教训。” 李常吃进黄雀儿的乳头,牙齿刻意咬上一口,然后再张大嘴,在乳晕外也啃上一圈。 平日里本分老实的脸庞,如今是意乱情迷,呻吟声也随着自己而唱。与平时的反差之大,李常内心邪欲愈发扩大。 仅凭胸脯的牙印,他还不满足。在脖子、肩膀、手臂上,都留下吻痕。 黄雀儿对于李常的粗鲁行径,显然无法制止。她仿佛被他控制住,意识跟随他的每一次进出。 “嗯啊...啊...嗯哼...” 阴茎在小穴里撞得极快,咕滋咕滋地发出粘密声。黏在穴口处的精液,每当两人分离时,都会拉出几条银丝。屁股被撞得发红,大腿根部也尽是滑溜溜、透明的爱液。 除了上身作印记,李常还不忘在腿上吮几口。最终,他眯着双眼带笑,看着他的“宝物”。 面对身下的美好女子,李常的占有欲似要炸裂开来。他终于明白那时,为何赵识尧的眼神里会有莫名的敌意。 若是拥有天下至宝,任谁都害怕会被他人抢夺。他也不例外。 李常俯身与黄雀儿脸蹭脸,亲昵道。 “乖乖,我的乖乖。” 不论何种情况,每当黄雀儿在听到李常喊她,她总会给予反应,像是凑过去亲亲他。 “舒服吗?” 黄雀儿闭眼不吭声,李常又问。 “舒服吗?” “舒服...” “那今后还想做这事儿吗?” 李常以为能诱骗黄雀儿掉入陷阱,但没想到她突然睁眼,看着李常好一阵。这下,他有点害怕她生气。 “因为是你,所以才想做这事儿。” 黄雀儿说得真挚且直白,她怎知这种简单的话会让李常心尖一酸。 李常此时有种劫后余生的难言滋味。他庆幸黄雀儿是他的,庆 幸黄雀儿还活着,庆幸黄雀儿的心在自己身上。 真假虚实难辨,梦里判若两人。 吓得惊魂未定,恍身不知何处。 黄雀儿不知身在何处,迷茫间,身上的蓝蝶逐渐消散。她抬头看见李府苑里银杏树,只是它已呈枯枝烂芽,不再绚烂。 树木枯死,姻缘消逝。黄雀儿心有不安,可见到树下那人时,她抑制不住喜悦地朝他奔去。 “李常!” 李常神色古怪,用着扇子抵住黄雀儿的额头,不让她靠近。 “哪来丫鬟?竟敢直呼小爷的名讳?” “我是雀儿啊!你的夫人!” “夫人?” 黄雀儿点头。看她认真的模样,李常笑不可仰。 “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李常用扇子拍拍黄雀儿的脸,轻蔑笑道。 “也许你重新投胎,换一张好脸皮,倒是有一丝丝机会勾引小爷。” 李常的眼里陌生,唯独没有爱意,黄雀儿慌张了。她伸手抓住将要离去的李常,然而却被他一把甩开。 身体向后扑到,遂然掉入两界旋涡。 黄雀儿陡顿睁眼,才知自己正被人背着。她望见天边一片昏黄,发现已是傍晚。 李常背着黄雀儿返回,途中感觉到她在做梦,嘴里喃喃说着。 “李常,我梦见你跑了。” “跑了?跑去哪儿了?” “不知道。而且你还推我。” 说到推她,黄雀儿非常委屈。 “推你?那你该给我一脚,踹得我哇哇叫。” “不仅如此,你嫌弃我,不让我碰你。” “哎哟喂原来我那么坏哩!那我现在让你揣一脚,消消气。” 李常把黄雀儿放下来,背对着她,弯腰露臀。见状,黄雀儿的脚蠢蠢欲动,但还是礼貌问一句。 “我真踹咯?” 李常头也没回。 “踹呗。” 黄雀儿深呼几口气,抬脚蓄力,接着奋力一伸。 “哎哟!!” 噗通一声,李常直接脸朝地倒下,趴姿像个王八。黄雀儿将人扶起后,他还揉揉屁股,感叹道。 “夫人真是好脚力。” 肉文不怎么熟练,但俺会多加努力学习写肉,希望买H章的看官不要太在意,谢谢你们的付费支持。 第四十五章:朝政破败 衾暖帐香,意味绵长。 玉蟾空寒,孤冷独照。 客栈景外静谧,户牖未关,月影偷入,光洁一片。 黄雀儿无意间苏醒,望着窗外明月,不知又是何时。她扭过头看李常,见他是在熟睡。 这时,黄雀儿第一次认真欣赏起李常的样貌。他的眼眉温和,面上轮廓缺乏男子的硬朗,多得是些许阴柔。唇形明显,颜色润泽淡粉。 她轻触李常的下唇,想着这嘴生得比女子还好看,也难怪平日里见他,总是有种似笑非笑的错觉。 遥想旧时,黄雀儿与李常并无交际。除了听到一些别家小姐与他的芳菲事之外,其他还真是一无所知。 忽然间,她突发奇想,走到妆台前捣鼓着什么。 隔日醒来,李常叫随从备水,并无看出随从的怪异脸色。等人 打水回来,自己接过木盆,将门关好。等洗脸时,他竟发现布上沾有红粉色颜料。 怪异之下,他走到妆台前拿起镜子照了照。其实不照还好,一照是气死人。原来昨夜,黄雀儿偷偷给自己擦妆敷粉,难怪那随从眼神是东躲西闪的。 李常本想同样捉弄一下黄雀儿,但见她睡得安逸,哪还舍得弄醒她?顺带的,他抓起她的手嘬了几下。 李常整理完毕后,悄悄出门找李媛,想要拒绝一同出行的事情。李媛知道后,当然是不会同意。 “兄长不可言而无信!蒋姐姐本是满心欢喜想着与兄长好好聚聚,兄长还要坏人兴致。而且,父亲还吩咐过,我们决不能怠慢蒋家大小姐。” 李常撇过头,听得疲倦。李媛又是拿长辈压人,似乎这就是万能法宝。 “你们且等等,我们马上来。” 随后,李常又悄悄地回房,坐到床边,轻声唤着黄雀儿。 “雀儿醒醒,咱们该起床了。” 黄雀儿揉揉眼睛,还伸了个懒腰。 “几时了?” “正午时分。” 黄雀儿一听,似鲤鱼打挺地扑腾起身,下床时连鞋子都来不及穿。 “你为何不早些叫醒我?” “见你睡得香,没忍心。” 她胡乱洗脸,着急坐到镜前梳头。 “嘶...” 因一时着急,黄雀儿还把头发扯断了一些。她揉了下头皮,把木梳递给李常。 “帮我梳。” “行,夫人吩咐,哪敢不做。” 黄雀儿对着镜前抹口脂,眼神不自觉地看向身后。李常以前也经常帮她梳头编发,只是那时她是为了别人。 “看什么看得入迷?” 李常随意抬眸,眼眉是看得黄雀儿失神。 “李常,你长得真好看。” 对于样貌,他自小就颇有意见。 “那昨夜给我画妆,也觉得好看吗?” 想起昨夜的捣蛋,黄雀儿就咯咯笑得开心。 “当然好看!比我涂得还好看!” 太湖之行,本就是李媛借以设计的。李常被她硬生生从黄雀儿身边拉走,与蒋梦儿叁人并排走着。 黄雀儿在他们身后跟着,孤零零得像个走散的小狗。蒋梦儿和李常贴得紧,看似有说有笑。 “来看咯!仙鹤下凡,所遗至宝咯!” 听见摊贩吆喝,黄雀儿一眼就被那只小白鹤所吸引。她拿在手里观摩,是越看越喜欢。 白鹤是由黄泥制成,白身黑翅红喙,单脚鼎立,展翅仰首,欲要成仙飞去。二话不说,黄雀儿将白鹤拿下。等回头想将喜悦传递给李常时,却发现他们没了人影。 看着这四周陌生,形形色色。她叹口气,决定呆在原地等待。 只是一阵子,黄雀儿就看见李常在人群中,神色急切地小跑过来。 “不是让你跟紧些?万一你走丢,到时候你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李常一察觉黄雀儿不见,便即刻往返跑去,一路上东瞄西瞟,就怕错过。 “我知道你会回来找我,我就呆在原地不敢走。” “如果我不会回来找你,你岂不是等到天荒地老?” “我知道你看不见我,你就一定会回来找我。” “哎哟,这话说得倒是不假。” 李常带着黄雀儿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家面店,门口插着一支小红旗,写着:李胡水面。 在等待的时候,黄雀儿问起李媛的事,李常是笑出了声。 “她们在眼前看得我心烦。这四日的告假全浪费在她们身上,害得我没法儿陪你。” 店小二端来一碗水面,黄雀儿先是把面给了李常,遂然问道。 “陪我作甚?” “陪你睡觉。” 黄雀儿起初听不懂,而后看见李常坏笑,才明白是何意思。渐渐地脸蛋泛红,娇嗔道。 “真是胡闹...” 待水面上齐,两人才开动。黄雀儿看这面平平无奇,汤底如清汤,配料只有香葱和花生碎粒,以及一些肉丝。 她将面拌匀,吃上一口后,忽然瞪大双眼,然后连忙喝口汤水,这会儿连嘴巴都闭不紧了。 “苍天!这不会是神仙开的店吧?天底下有如此好吃的面?!” 看见黄雀儿的傻样,李常在旁笑得身体直颤。 她也不管李常,自己把面汤全部吃进肚子里,最后只剩一个空碗。 “好吃吗?” “好吃。” 李常看她打了个饱嗝,就知道她吃得开心。面吃完后,他便讲起水面的奥秘。 “这黄色碎粒不是花生碎,而是炸菜脯。菜脯在油锅里炸了,吃着是又脆又香。而肉丝是用了猪腱肉,口感不棉还有嚼劲。汤底则是老鸡汤炖的,药材放得多,其他调味辅料放得极少。” “你怎知这么多哩?” “这汤面是小爷教的。” 黄雀儿人又傻了。她是没想到李常还有这一手。 “是不是觉得小爷除了身世背景,一无是处?” “当然不是!只是我以为你与其他公子一样,手不沾油,脚不踩泥。” 李常拿出帕子擦嘴,不禁叹气。 “以前我的确是如此,可后来当官几载,见得受难事儿多了,自然会变。每次回到都城,望着一片繁华街市,想得都是水深火热的黎明百姓。朝内破败太多,仿佛怎么补都补不完。” 李常的落寞,黄雀儿看得一清二楚。 “天下之大,我相信是有许多豪杰如你一般,你并不是孤军奋战。老天有眼,必能拨云见日。” 黄雀儿天生乐观积极,李常受她感染,点了点头。 “愿如你所望。” 俺说真的,炸菜脯是真的好吃。 第四十六章:阴暗人性 夜间沐浴过后,李常从屏风后走到妆台前,用干布擦拭头发。他扭头看在床上的黄雀儿,于是唤她过来梳头。 “雀儿,过来。” “诶!来了。” 黄雀儿把小白鹤放到妆台上,李常顺势拿起来看。 “你若想要,我可命人为你打造一个金白鹤。” “我就喜欢这个泥的。” “有金有银不喜欢,居然喜欢土泥巴。全天下人里,属你最笨。” “那不一定,我知道有个人和我一样笨。” 李常扭头看向黄雀儿,问道。 “是谁?” “是你。” “我?那你倒说说我怎么就喜欢泥巴了?” 黄雀儿梳完最后一撮头发,然后把小白鹤从李常手里抢走。等躺回床上,她才回答。 “你要问你自己为何会喜欢我。” 李常沉默了一会儿,而后也跑到床上,躺在她的身边。 “在我眼里你是无价宝,怎能与土泥巴比呢?” “那是在你眼中的我。若是问起外人,蒋家小姐与李府丫鬟相比,谁更金娇肉贵?瞎子都会选择蒋家小姐。” 黄雀儿放下手里的白鹤,认真解释。 “我曾以为我的人生就该像团烂泥,任人践踏,隐忍承受。可是在茫茫人海中,你竟然捧起这坨泥巴,还傻到往自己口袋里揣着。别人给你玉石珍珠,你说不要,你就要这坨泥巴。” 黄雀儿搓搓眼睛,继续说道。 “我也知道外人的看法,所以有时我自己都替你觉得不值。” 李常想起以前的黄雀儿的脑袋是直进直出,绝不多想。现在变多愁善感起来,使得他有些不自在。 黄雀儿爬起身,自己钻到李常的怀里。 “你说说,你是不是比我还笨?” 李常被她的言行举止弄柔了心肠,笑道。 “所谓的稀世珍宝,全因有赏识的人,才得以体现价值。泥巴往大处说能造房砌屋,往小处说可作泥人,供人玩耍,作用无限大。他们不喜欢,我可喜欢呢。” 黄雀儿被逗乐,倒是真觉得泥巴要比金银贵。 “李常,我有事求于你。” “想做就去做。” “你也不问问我是什么事吗?” “你想不出什么大事,小爷不担心。” 黄雀儿嘿嘿笑了两声,接着说道。 “那你是同意我在苑里种瓜果蔬菜吧?” “种菜?你是想靠卖菜来养我?” “若是真要卖菜,那点儿碎钱可养不起你。” “那你要自己吃吗?” “当然!平日无正事可做,倒不如种点菜送去给庖厨,一是新鲜,二是节省。” “等待丈夫归家,难道不是正事吗?” “那只是其中一件正事。” 李常想象到日后一推开门,遍地蔬菜,满墙瓜藤,高门府邸转变成一个农家菜园,那也是挺有趣。 黄雀儿知道李常好说话,可李府里还有位“大人物”在,怕是有点不妥。 “那父亲会不会不欢喜?” “勤俭持家、自食其力、更能削减府内开销,这种好事儿,父亲怎么会不欢喜?” 听李常一说,黄雀儿暂时放下心中大石。 游玩消遣结束,朝内的公事堆积得繁重,李常不仅早朝,每日还要半夜挑灯 补齐。有时,黄雀儿翻身没摸到人,便要睁眼看看,果然发现他还在写写看看。 从卧床这边看去,书桌那边还亮着烛光。只是火光被两侧书本挡住,光芒也此减弱许多。 黄雀儿一直看着李常做事,见他间中时不时揉眼睛,知道定是久对夜光,眼睛刺痛。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又不知说什么好,更怕影响他的思绪。 于是望着望着,她想起外边种的菜。土豆和地瓜长出幼芽和小腾叶,过段时间就能放入土里种植。 日子过得越好,时间是过得越快,快得使人心慌。 黄雀儿近日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发生,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恰巧过了几日,李常突然要离家叁日,去到都城边办公事。临别前,她还特意嘱咐几句。 “你在外可要注意安全,如有争执打斗,是万万不能掺和。” 李常笑笑,看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心底甜得冒泡。 “说是一日不见如隔叁秋,这样算下来,你是要足足想我两年。” 黄雀儿替他款好包袱,嗔道。 “胡扯!你要切记人身安全为重。” “夫人吩咐,应当使命。” 黄雀儿站在李府门前,看着李常钻进马车里,车夫利索挥鞭,一声气音呼出,马儿随之踏起蹄子,嘎达嘎达地驶出。 黄雀儿见人走了,家里呆着也是闷。于是出门逛逛,欲要买点吃的玩的。 大街市集热闹,但她不与他们人挤人,单单地往稀少地儿散着步,丝毫没有发觉身后有人跟踪。 兜兜转转来到一间茶栈,黄雀儿点了碟牛肉,一边吃茶一边看外边的行人。她吃了多久,跟踪者便看了多久。直到她回家,跟踪者才返回,去了王侯府。 王侯府里的人正焦急等待着,坐着不久又起身站着,在屋内来回踱步,脸上透露出狂喜的神色。 “静王殿下,黑风回来了。” 赵识尧眼睛陡然似一亮,连忙传人进来。黑风进屋,禀告方才之事。 “禀告殿下,于半个时辰前李公子驾车离去,其夫人一人则是在茶栈喝茶,接着便回府。” 听见黑风喊的“夫人”,赵识尧眼皮一跳,嘴巴抿得更紧了。 “下去吧。” “是。” 屋里只剩赵识尧一人,他走到书架前,抽出最外的一本书。翻开一看,里面记录得全是某人的日常行为,像是何时用膳、沐浴、入睡等等。而且除了文字,还有画像。 一幅幅的画里,女孩儿荡着秋千,在田地里弯腰醒土,站在门口伸懒腰······而仔细瞧清画中之人,原来是黄雀儿。 赵识尧曾厌恶宁妃派刘伯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但没想到,如今他也成了这种人,而且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黄雀儿看似只身嫁入李家,其实赵识尧那时就送了许多“陪嫁”,一并进入李家作眼线。其目的除了观察黄雀儿,还要盯住李常。他担心日后遭亲友背叛,所以暗地插针。 只怕李常至今仍把赵识尧当做兄弟,还未料到自己也成了他的棋子。 每日为了能止住对黄雀儿的思念,赵识尧不是整日呆在这个秘密屋里,就是翻来覆去地看画像。如果不是这些东西,他怕是熬不过几日,就要发疯。 现今执着成了偏执,一昧地认定那就是属于自己的,而这种感情往往会使人走上歧途。以至于赵识尧认定黄雀儿是为他而生,为他而死。 有过成百上千次的冲动,赵识尧都想要将黄雀儿夺回来,可惜想法只能是想法,宁妃的警告仍犹言在耳:关乎皇位,你不该犯蠢。 赵识尧“啪”得一声把书本合上,放回书架里。想到谋权的肮脏事,他就不愿意再看有关于黄雀儿的任何事物,仿佛是不能染指她的纯洁。 “哈哈哈有趣,有趣!” 赵识尧自说自话,像在嘲笑自己。 逐渐,他的笑容消失,换上了一副阴狠的模样。即便是亲生母亲,他也不能让宁妃控制自己,控制政权。 如果真有两面交锋的情况,那他应该从开始想想,如何蚕食宁妃手里的兵权和人脉。 感谢读者的支持,真的非常感谢。今天一天都在写文,因为想要赶紧振作起来。而我也不喜欢娇气,今天看到前天写得那些话,真的让我超级尴尬,吓得赶紧删了。 我重新修改文风,虽然心理有点不适应,但还是要看你们如何反馈,如果觉得和以前无异,那我就恢复之前的写法;如果觉得看得更爽了,那我就继续努力。 第四十七章:如蛇如蝎 如梦泡影皆虚幻,萦绕耳边犹真言。 深睡臆想恍旧日,双目阴冷似恶鬼。 睡到半夜,黄雀儿被突然吓醒。她警惕地观察着屋内,想从黑暗的四周搜出什么。片刻过去,安静一片,她才确认是安全的。 黄雀儿躺回床上,把薄被拉到下巴,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等情绪平复些,她咽了下口水,回想刚才的梦。 在梦中,无论自己去了哪儿,赵识尧都会出现,即便是与李常在一起,他也会躲在阴暗处,露出一双贪婪的眼睛,盯着自己。而且每一次的距离的靠近,都会使她把他的恐怖眼神看得越发清楚。 想着想着,黄雀儿还是把被子拉到头顶,裹紧整个人。 等到第二天,没想到本人还到家里。黄雀儿坐在正堂里,以她的身份却是坐到最偏的位置上。 老爷李盛正与赵识尧聊着,李媛就像条小鲤鱼,不停地动着尾巴讨好。画面看似和谐美好,可黄雀儿就是不自在。 她低着头,拽着衣角,心底想着都是如何逃走。不知是否因梦的缘故,她总觉得赵识尧的眼神若有若无地投向这边。 “不知弟妹近况可好?” 赵识尧忽略其他人的攀谈,向黄雀儿开口询问。黄雀儿咬咬下唇,微微抬头,但也只敢盯着他的脚面看。 “很好,过得很好。” 李盛呷了口茶,不作声。李媛睨了一眼黄雀儿,笑道。 “嫂嫂过得是很好哩,兄长不知多疼爱嫂嫂呢。瞧瞧前些天时,她还在自家苑里开土种地,估计过几日就要养鸡养鸭,也遂了她本性,作个农妇哩!” 其他兄弟姐妹,以及下人听了都纷纷捂嘴偷笑。只是众人没想到,黄雀儿嘴利索了,竟会反驳起来。 “农妇是靠劳力养活自己,从不依赖父辈所积的财富。自食其力才是女子该有的传统美德。” 黄雀儿一口气说完,直接拿起桌旁的绿豆饼吃起来。一口口咬下去,就像是咬李媛的肉,解气解气! 在场的人都不敢出声,最怕得是李媛会火上浇油,不肯罢休。她头一次在赵识尧面前被人落面子,直接气得她怒指黄雀儿,骂道。 “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和我说话?!” 黄雀儿喝下一口茶,润润嗓子才悠悠答道。 “你的兄长。” 这下是气得李媛口哑哑,一个字也蹦不出来。黄雀儿暗笑,心道李媛会用父辈身份压人,那她也有样学样。 “够了媛儿,今日还是收收你的脾性,莫要在殿下面前失了身份。” 李盛发话,李媛不情愿也不行。 话茬很快翻篇,几人又说起其他事来。二公子李容坐在黄雀儿旁边,从纷争开始到结束,他都暗自窃喜,喜的是黄雀儿取胜。 李常在离开前,层托付李容帮忙照料黄雀儿,就怕有人故意欺负她。现在看来,这位嫂嫂也是不好惹的。 从一开始平平无奇的小丫鬟,到一眼被殿下看中,而后又折返李府,成为李家少夫人。个中是有何秘密?外人不得而知。 众人聊得欢,李容间中附和几句,接着又继续对黄雀儿的故事浮想联翩。 笑闹之中,唯有两人的思绪是抽离在外。赵识尧坐在对面,与黄雀儿成对角。他们的距离隔得远,他可怜得只有眼神能触碰到她,而她竟不给予任何回应。 “不如请弟妹带本王去看看那片菜地长如何?” 李媛听了,不满地嘟囔道。 “破菜地有何好看的...” 这时,李盛不禁有些担心。他知道赵识尧因旁人在场,没有表露什么,可若只剩他们,怕是会出事。李盛望一眼李媛,笑道。 “既然殿下有意去看,那媛儿也一并瞧瞧,顺便感受下农民的艰苦,粮食的不易。” “我才不去呢!那地儿又臭又恶心,刚穿的新鞋都会被弄脏!” 李盛还没发话,赵识尧先抢了话语。 “那表妹在此坐着,本王同弟妹慢慢看。” 说完,赵识尧起身向李盛作揖,走到黄雀儿面前,说道。 “请弟妹领路。” 黄雀儿不知所措,她乞求的眼神投向老爷李盛,但他却是一脸无能为力,扶额叹息。连辈分最高的李盛都挽回不了,那她还能求谁呢? 黄雀儿不得不硬着头皮,带人去院里。一路兜兜转转,她都与赵识尧保持距离,可即使如此,她依然感觉身后像有条毒蛇跟随,不知何时会突然咬她一口。 好在黄雀儿脚程快,到了院里,见到熟悉的环境后,是放心许多。赵识尧绕着菜地一圈,蹲下看了看地瓜苗,说道。 “雀儿在这里修身养性,小日子过得真好啊,是比本王过得还要好。” 说到这里,他抬头,眼神泛冷意,笑容轻蔑。黄雀儿一与他对视,心脏就猛然剧烈跳动,往后退怯一步。这个眼神,她认得这个眼神!原来梦里的都是真的! “殿下说笑了,小女子只是...只是闲来无事而已。” 赵识尧起身,慢慢走向黄雀儿。 “雀儿,你可知我过得不好?” 他身材高大,背光走来时,像有着排山倒海的威胁感覆来。她被恐惧扼住脖子,无法喘息。 直至黄雀儿大喊一声,伸手抵住赵识尧的前进。 “够了!殿下莫要再靠近,更不要越了规矩。” “规矩?如果真有规矩,那我今日根本不会来找你。” 赵识尧立刻捂住黄雀儿的嘴巴,将人抱起往屋内走。黄雀儿第一反应就是想要挣脱,她双脚腾空踢踹,上身不停扭动,嘴里唔唔地大声叫着。 男女之间搏斗,往往力量悬殊。最后一刻,她只手抓紧门边,不让他将自己拖进去,眼里满是泪水地望着院外,期盼着有人能救她,无论是谁都好。 可惜事与愿违,赵识尧把门边上的手扯掉,接着“砰”一声把门关紧。这声音响亮得不仅吓到屋内人,还吓到院外人。 李媛在他们走后,便偷偷地带着丫鬟跟上去,可刚到院外,就听到巨响,着实吓她们一跳。 小丫鬟瞄一眼院内,战战兢兢地问道。 “小姐,里面怕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李媛一直盯着门口,却不见他们出来。等了一会儿,她开始焦急乐。院里安静得诡异,正是越安静,才让人越想越害怕。 就在她犹豫之时,李容忽然从后面出来,看一眼院内无人,就开口询问。 “嫂嫂呢?” 李媛眼神飘忽不定,嘴巴张张阖阖,想说又不说。于是李容又问了一遍,她还是如此。身后的小丫鬟情急之下,开口解释。 “我们来时听见关门声,而少夫人好像和殿下在屋内不知做什么...” 李容的心顿时像掉入了谷底,他立即跑进院里,一脚踹开房门。之后的一幕令他无比震惊。 赵识尧把上身赤裸的黄雀儿压在桌上,而他抬头看向李容时,眼神阴鸷。犹如野兽正在进食,却被打扰的极不痛快。 李容回神,即刻转身关上门。他不能让李媛等人看见这种事,以便府内传言开来,毁了名声。 赵识尧见人闯入,不但没有慌张,还慢悠悠地捡起地上的衣衫,披在黄雀儿的身上。手依旧扣紧她的腰,不肯放人。 “表弟为何要破坏他人兴致?” “殿下注意身份,跨越伦理道德,不是一位明君会做的事。” “你我皆不说,谁又知道呢?” 李容被赵识尧的歪理气得牙痒,他深呼了一口气,说道。 “现在门外站着媛儿和一名丫鬟,如若她们将事传开,那殿下在外的声名就会被玷污,这样会对殿下夺位之路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如今天下人都清楚政势两分,赵识尧锋芒逐现,与赵逍赵恒两兄弟斗得你死我活,他们之间少不了明争暗斗。李容由此笃定,赵识尧不会冲动地破坏大事。 赵识尧盯着李容一阵,然后松开了黄雀儿,接着走到李容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李家真是人才倍出啊。” 之后,门被打开,赵识尧扬扬衣袖,一身正气地潇洒离去。李媛在外等待多时,见人出来,马上欣喜地迎上去。 “表哥和兄长在屋内作甚呢?” “没事,只是闲聊而已。” 赵识尧一走,李媛也跟着走。而在屋内的两人,都不知如何是好。李容把瘫坐在地上的黄雀儿扶起,衣衫一件件地捡起,安慰道。 “嫂嫂不要害怕,兄长明日就回来。” 黄雀儿失神地点点头,一言不发。李容只会解决燃眉之急,之后如何,还得让李常来处理。且他不便停留太久,最后只能悄然离开。 第四十八章:两情难融 衣衫碎片尽落,地面一片狼藉。耳边犹现赵识尧的恶言:你跑不了的,即便是死,你也要死在我手里! 黄雀儿从地上爬起来,神色麻木地走到衣柜里,取出一件衣服重新穿上。无意之间,她看见一件藏蓝色的外衫,这是李常平日里常穿的。 她拿起外衫,扑在脸上,然后大力地很吸一口,还是熟悉的药草香。不一会儿,房内忽有呜呜的哭咽声。 黄雀儿用衣服捂着脸痛哭,双腿发软地直接跪在地上,缩着身子,可手里的衣衫却不肯放下。 此时的她无比狼狈,头发松散,两肩的咬痕还渗着血珠。若是看清面孔,都会被脸颊上的指痕而感到心惊。 哭到最后,黄雀儿侧躺在地上,眼里无神地盯着一处地面。她仿佛仍在先前的恐慌当中,不能抽身。身体被触碰的每一寸,仍残留着赵识尧手上令人作呕的温度。 “呃呕...” 胃部抽动着,止不住地一阵干呕。而一旦闭上眼睛,脑子的暴力画面仿佛全部重新上演。 黄雀儿努力地汲取李常身上的味道,他的熟悉味道让她安心,让她可以净洗去赵识尧留下的余温。 外出第叁日,李常终于回来了。马车即将到达时,他特意探出头来看向门口,可只有管家和丫鬟之外,黄雀儿却不在那儿。下了马车,管家先是上前说道。 “大公子,老爷有事相寻。” “好。” 李常把手里的黄纸包递给丫鬟,并吩咐将其带给少夫人,随后便去找李盛。刚进到房门,他有点意外李容也在此。 “父亲找儿子何事?” 李盛看一眼李容,李容抿抿嘴,开始向李常解释昨日之事。 等话一字不差地讲述完,李容小心地观察李常的脸色,但见李常二话不说,直接冲出门口,李盛见状不妙,喊道。 “抓住大公子!不要让他跑出李家门口!” 下人们一听,纷纷上前擒住发狂的李常,李盛李容出去后,看到李常正被下人钳着四肢,反抗时还要不停地破口大骂,是完全忘了规矩,失了仪态。 “放开我!小爷要Sha了他!!” 四个人死命拽着李常,可他大力地挥动着手脚,还把两个小厮给打晕在地上。接着又来了四个小厮齐齐压制,才把李常拦住。 李常犹如一只原始野兽被伏,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而眼里仍是无尽愤恨。李容因从未见过自己的兄长如此模样,除了惊吓之余,不忘向李盛求情。 “父亲还是把兄长带到屋里谈谈吧。” 李盛没出声,李容便向下人们使了个眼色,他们渐渐松开李常,然后全部退了下去,李容就走去扶起李常,说道。 “进屋里谈。” “不去。” 李盛已经给足面子,可李常却固执得像头牛,这下把他气坏。 “你是要败坏李家的名声吗?!” 李常眼神冷峻,怒目切齿道。 “在父亲眼里,难道我的妻子就没有名声吗?” “她嫁进李家就该知道,这就是她的命!是你执意把她从殿下身边抢走,如今殿下夺回,也是应该的!” 李常立即吼道。 “什么劳什子命,我不信!只要我活着,就没有人能害她!!” 李常嘶吼着,激得太阳穴的青筋暴起,眼里的戾气喷涌而出,昭示着他的一腔怨恨。李盛颤巍巍地抬起手,不可思议地骂道。 “你...你...你简直要反天了!” 李常也知自己与父亲生气是无用处的,他不愿再激怒李盛,只好深吸一口,语气缓和说道。 “求求父亲看清楚,雀儿如今是父亲的媳妇,是儿子的妻子,不是殿下的护身符。如若父亲执迷不悟,那就当做李家少了一个儿子。” 李常转眼就走了,李容还搀扶着李盛,同时作为弟弟与儿子,他真的不知该怎么处理两人关系。 “雀儿!雀儿!” 李常刚到院门口,他就看到黄雀儿坐在阶梯上。黄雀儿见人来了,马上起身拍了拍屁股,展颜一笑。 “叫什么呢,我不是在这里吗?” 李常一看见黄雀儿笑,眼眶便湿润起来。他的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等到他终于走到她面前,她脸上的痕迹一一暴露。 李常怯懦地把手掌虚放在黄雀儿的脸庞边,小心地隔着距离,深怕弄疼她。黄雀儿看他谨慎的样子,叹道。 “我不疼。” 说完,她便把脸凑到他的手掌心上,露出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你怎么会不疼呢?” 黄雀儿看见李常掉出的眼泪,她心疼得帮他拭去泪水,笑道。 “男人大丈夫,怎能轻易落泪呢?” 李常不喜欢黄雀儿转移话题,似有些发火地呵斥。 “我在问你话!” 黄雀儿被他一吼,她也跟着吼回去。 “疼!我当然疼!我不仅疼,我还怕得要死!当时他把我硬生生拖进去,撕烂我的衣衫,不停地亲我的身体,而让我最恶心的,是他说他不会放过我!!” 吼到最后,黄雀儿大哭起来,两手抓紧李常的衣襟,问道。 “我不懂,我不懂!我只想活着而已,难道就这么碍人眼,遭人恨吗?!” 李常一把环抱住黄雀儿,咬紧牙关,答道。 “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那是谁的?” 黄雀儿拉开李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李常撇看她的视线,踌躇片刻,再与她对视。 “对。” 一字掷地铿锵,黄雀儿的心遽然下沉。而后李常理清情绪,便将真相娓娓道来。中途听得她是不敢置信,接着就是庆幸无比。 黄雀儿想通了前因后果,明白了赵识尧的话中别意,也看清了人心险恶。于是,她急忙问道。 “你为我和他作斗,你是有几个胆子?” “一个胆子,可心也只此一个。” 李常把黄雀儿的手放在胸前,说道。 “你不要怕,你不会有事的,我会让你活下去的。” 黄雀儿气急了,说道。 “我活着,你也要活着!今生能碰见你,也不知是积了几辈子的阴德。而我本来就笨,辛辛苦苦积攒的好事全耗你身上了,你不能说没了就没了,那样我不亏大发了!下辈子我还去哪儿找你呀?!” 黄雀儿她一边吸鼻涕,一边诉苦。李常真的被黄雀儿弄得啼笑皆非,心道:我的妻子怎能生得如此可爱? 他用手背抚了抚她的脸,笑道。 “下辈子,我来找你。” 第四十九章:流言蜚语 晨初醒来,李常整理好衣物便要出门。走时,李常在黄雀儿侧脸上落下一吻,但她的僵硬反应令他有些伤心。 “在家里等我回来。” “好。” 黄雀儿站在门口,直至李常走了许久,她也依旧在原地。人走了,屋内便安静下来,而一旦静下来,脑海就会出现恶心画面。 物易改,人易变,可感受不会。崭新的摆设家私换了换,位置摆了又摆,依然会背脊一寒,仿佛他还在。 黄雀儿打开所有的窗户,似要吹散停留在屋内的“气味”。之后,她便去裁衣房找陈姨。 中途经过庖房,黄雀儿先是闻到不一样的香气。凭这香气,她担保定是新菜品。 悄悄靠近门口时,里面的庖厨和下人们各自忙着。烧柴、看火、洗菜、切菜、端盘、一系列功夫看得是眼花缭乱。 其中有人注意到黄雀儿,接着就是一个个轮着喊,就像让全府人都要知道:少夫人来偷吃了。 进去后,黄雀儿对桌面上的精致佳肴十分感兴趣。下人帮忙用花叶点缀,又是浇汁淋汤,她嘴里的唾液都快冒出嘴了。 而正当探究美食时,一个小女娃跑出来,不慎扑到在黄雀儿脚边,她见了赶忙扶起,关心道。 “疼不疼?” 女娃看着黄雀儿,呆呆地摇了摇头。随后,一个中年妇女跑来,抱起女娃,连声向她道歉。 “少夫人对不住了!是我没看好她,少夫人莫要怪莫要恼!” 黄雀儿笑笑,表示无大碍。此时,她注意到女娃手里的黄色糕点,问道。 “这糕点好吃吗?” 女娃点点头,但妇女会错意,以为坏了府内规矩,急忙一巴掌拍掉女娃手里的糕点,那疼得她哭得是惊天动地。 庖厨里的所有人都被这哭声喊停了活儿,皆因他们都在担心不知黄雀儿会如何责罚那母女俩。 黄雀儿没说话,只是走到试菜桌前,拿了一块小白玉兔糕点给女娃,问道。 “你看看这只小白兔多好看?” 女娃见到漂亮物品,便止了泪水。黄雀儿作了个“吃”的动作,女娃咬了一口,大眼睛里还掉出几颗泪,惹人心疼。 黄雀儿擦去她的眼泪,问道。 “还有几个呢,你要吃吗?” 在旁的母亲赶紧道谢,并以“下人不该额外多得”的理由而拒绝。黄雀儿心一沉,曾经作为下人的她,也是知道这条规矩。 她来到试菜桌旁,桌下有个竹框,里面装的全是端不上桌的剩菜。 “端不上桌”这四个字,仅仅指得是颜色不好、外观不佳、味道不顶绝而已。对于这些食物的处理,府内是规定只能丢弃,不能偷食。 这条规矩,看得出人比狗轻贱。狗能吃富人不需要的东西,人却不能。看看,多么讽刺? 黄雀儿从框里随意选了个玉米团团,不顾下人们的阻拦,毅然咬了一口,说道。 “只是面揉的糙了些,但还是很好吃。你们都来拿,想拿多少就多少,我不会责怪你们。” 下人门面面相觑,后来一个两个上去拿了,剩下的人才敢去。眼见竹筐空底,黄雀儿开口道。 “以后庖厨若有剩下干净的饭菜,你们都能带去吃。” 下人们点头应允,黄雀儿又想了想,说道。 “但不可向外售卖,获得钱财。” 她是担心有人将食物兜售出去后,食客若发生意外,怕是会来找李府问责。她可不想好心办坏事。 主子走后,一群下人开始议论起来。 “我瞧少夫人并不像她们说的那样呀?” “哪里晓得哩,说不定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我瞧着少夫人还肯给我们吃的,不像是会红杏出墙的人。” “可是府里都传开哩!说那日有小丫鬟看见二公子和大公子起争执,就连老爷也在场,拳打脚踢得凶狠!” “而且听说四五个下人才把大公子按在地上,不让他去揍二公子。”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全是道听途说,没有一个真话。他们都忘了黄雀儿方才的善意,对于恶评传言,他们似乎更爱说闲话,看衰事。 其实有部分下等人之所以处在底层阶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裁衣房里的陈姨坐在窗前,面前的窗户敞开着。她的眼神时不时朝外看去,就不知少夫人何时会到。且想着,人便来了。 “陈姨,瞧我带了什么来?” 黄雀儿朝屋里走去,手里还端着一迭马蹄糕。陈姨放下针线,过去迎接。 “你是主子,端菜这种事儿还是让下人去做好些。” “无碍。你先尝尝马蹄糕,刚蒸出来的,还热着呢。” 陈姨吃了一小口,和蔼笑道。 “好吃,多谢少夫人。” 黄雀儿把瓷碟放到桌面上,回道。 “陈姨多吃些。” 黄雀儿像往常一样,坐到陈姨旁边。她看着陈姨做手工活儿,有时也会织上一些,学点东西。 陈姨看她认真的样子,又不像是有事儿发生那样。 “少夫人,你觉得二公子和大公子相比,哪个对你更好?” 黄雀儿直接答道。 “肯定是我的丈夫。” 陈姨点点头,又说道。 “大公子贵人多事忙,没法儿常陪伴少夫人,但少夫人要是闲得慌,可以每日都来我这儿,说说话、聊聊天,好打发时间。” 黄雀儿想到陈姨是过来人,说不定有办法解开自己的心结。 “陈姨,我好像有些害怕李常碰我。” 陈姨眼一迷,放下针线,谨慎问道。 “是因为其他男人吗?” 黄雀儿考虑了一会儿,点头。陈姨又问。 “那你喜欢哪个多一些?” “当然是李常!” 陈姨猜测,她是因寂寞而攀错墙,但心底仍是爱着自己的丈夫,便是苦口婆心地安慰一番。 “少夫人要耐得住寂寞,不要蒙了真心,误了缘分。大公子宠爱少夫人的事,是全府都知晓,所以少夫人不要辜负了此心,老老实实地做个贤妻,好日子是不会到头的哩。” 黄雀儿挠挠头,她听得懂后面的话,可却听不懂前面的话。 “陈姨在说什么?什么耐不住寂寞?” “不要怪我直言直语,陈姨就想问你与二公子之间是否有私情?” 黄雀儿听了直接瞪大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我们之间只是叔嫂关系,怎能扯成这样呢?” 陈姨也是恍然大悟,明白自己是把人误会了。她拍拍胸口,放心下来。 “可真把我吓死,还好是假的!少夫人,你和二公子被谣传私通这事儿下人之间都在说,而且说得一个比一个犀利。” 陈姨看着黄雀儿面色不太好,于是噤声,不敢火上浇油。 第五十章:另眼相看 傍晚休息,黄雀儿坐在镜奁前,一动不动。李常放下书本,走了过去,刚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她就似炸雷一般跳开,眼神惊惶。 陡然的防备和警戒心,两人尴尬地杵着,一言不发。黄雀儿又抠起手指,十分内疚地不知如何是好。李常也不再去碰她,说道。 “早点休息。” 在床上,李常第一次背对着黄雀儿,没有拥抱,没有情话。她等了好久,他也依然没有转过来。今夜,两人皆是暗自神伤。 第二日醒来,表面看似照旧,但实际又有什么在变化。就在黄雀儿想清楚该如何解释时,李常先开口坦白。 “我知道你在害怕,可你该知道我是你最亲近的人,是你的爱人、家人。你要相信,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黄雀儿觉得释然,她抱住李常,说道。 “我知道,你不是他,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李常把下巴搭在黄雀儿的头顶上,叹道。 “昨夜故意保持距离,是怕你不舒服,想着让你独自静静,不是在与你斗气。后来实在忍不住转过去看你,没想到你个小没良心的居然睡着了。” 黄雀儿笑了出来,说道。 “谁说我没良心,我还偷偷流了几滴眼泪呢。” 他捧起她的脸,用鼻尖蹭着她的鼻尖。 “哎哟乖乖这么惨呀,让小爷来补偿补偿你。” 可惜他多余的时间揩油,黄雀儿提醒道。 “再不出门,宫门可就要关了。” 李常才想起这事儿,赶忙拿着奏折跑出门,可接着又跑回来,随意亲了黄雀儿几口,然后又小跑着离开。 黄雀儿摸了摸脸上的口水,无奈地笑着。等人走了,她就要办好自己的事。 黄雀儿去到管家何伯的居所,见门是开着,于是在外喊道。 “请问何伯在屋内吗?” 很快,何伯便走了出来,恭迎道。 “请问少夫人有何事?” “最近府内的传言,你可知?” 何伯看了下黄雀儿,犹豫了一会儿,说道。 “少夫人不必担心,老爷还不知这事儿。老奴会尽快私下解决,找出谣言传播者,” “劳烦何伯,但这事儿麻烦你转告父亲一声,我并不想私下解决,因为这不仅关系到我的声誉,更有李家的声誉。” 黄雀儿说完,便离开了。方才的话,足实让何伯对这位少夫人另眼相看。 其实前些时日,何伯就已经把绯闻告知老爷李盛,但李盛选择无视,认为不必小题大做。但谁知黄雀儿硬气,非要来个硬碰硬。 旧仇新怨难解,恩情不再。遥想年少往事,唯一声长叹。 月下独酌寂寞,强咽悲凉。春风入酒沾醉,饮得人憔悴。 半夜醒来,李常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旁边还有酒壶作伴。微风拂来,小吹几缕头发。这般凉爽风,已是无人同享。 往日曾定下“固山河、誓守忠”的承诺,统统被打碎。李常饮下一口酒,啧叹道。 “现无枷锁缠身,果然轻松许多。” 以前,李常念着旧情,幻想着某一日,赵识尧会回头,但没想到的他竟把李常的容忍当懦弱,暴虐大肆,变本加厉。 自从那件事起,李常脑海里就有了杀生的念头。如果赵识尧死了,那么他就再无后顾之忧。 想到这里,李常甩甩头,想把邪恶念头甩出脑外。他不愿自己像赵识尧那般冷血,如若真如此,那黄雀儿定会对自己失望。只是单单想象,他是觉得连都呼吸难受起来。 “怎么还不睡?” 李常回头看见黄雀儿头发披散着,衬着柔和的脸庞,这让他想起天庭上趣致可爱的蟠桃小玉仙。他眯眼微醺,粉唇沾了些清酒泛着光泽,让人看了忍不住想入非非。 “过来,小爷抱会儿。” 李常向黄雀儿伸出手,她握住,即刻被他抱在怀里。正是: 轻轻一揽,仙子入怀。 甜桃酿酒,天庭难买。 黄雀儿似被蛊惑地抚上他的唇,小声说道。 “你喝醉了。” 李常启唇,轻咬了一下她的指尖。 “本来没醉,可见了你,醉意才上心头。” 黄雀儿把手抽走,笑道。 “那你可少碰我,怕你成了醉鬼。” 紧接着,李常似报复地在她脸上狠狠地啵了几口。 “小爷就要碰!而且不仅要碰你,还要...” 话语顿住,他继续在她耳边说道。 “还要插你。” 成亲大半年,黄雀儿已经快习惯了李常爱使坏的小性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动作。隔着棉质白衫睡衣,他捏着她的胸脯,从她的脸一路吻到肩上,而欲要解扣脱衣时,她羞怯地提醒道。 “有人看着呢。” 李常停下手查看,院内并无任何风吹草动的迹象,于是问道。 “在哪儿?” 黄雀儿笑着指了指天上的月亮,李常算是明白了,坏笑道。 “月娥等情郎,懒管人间事。” 他刚要亲下去时,她连忙捂着他的嘴。 “我有事儿要先问问你。” 李常点点头,黄雀儿拉好垂落在臂弯的衣襟,询问道。 “你要对他如何?” “他?哪个他?” “不许装傻,你知道我说的是何人。” 李常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 “如果你们只能活一个,那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这间接的一句话,黄雀儿是听他的意思。她不死,赵识尧就要死。 “我们可以逃走吗?” 李常认为黄雀儿有些异想天开,苦笑道。 “你认为他会放过你吗?” 赵识尧从始至终的一切下作事,黄雀儿已经知道他的欲望是无边际的。假设真的离开,她担心李家会第一个出事。太多人和事的牵连,他们根本无法抽身。 黄雀儿清楚李常不会坐以待毙,然后问道。 “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常想要以吻作答,但黄雀儿不像以前那么好糊弄。 “没有回答我之前,不许亲我!” 话说完,李常一下焉巴了,埋怨一句。 “夫人的心坏得很。” “再坏也不及你半分,赶紧老实交代!” 黄雀儿一凶,李常也只能从实招来。 “我是个没权没势的小官,只能倚靠他人力量作矛与盾。” “谁是你的矛?” “朝中两派人物,一方是赵识尧,另一方是赵恒逍两兄弟。” “你要去找他们商议吗?” “我可没那么傻,送上门的东西永远都是不值钱的,我会让他们来找我的。” “那你的盾呢?” “我的姨母,宁妃。一个女子暗自运筹帷幄多年,对权势的欲望不是说断就能断的,除非...” 黄雀儿立即问道。 “除非什么?” 李常看一眼她,说道。 “除非他够狠,敢把刀放在自己母亲的脖子上。” 弑母之事,黄雀儿听得心惊。李常见她皱眉,即刻转移话题。 “夜深了,想睡夫人。” 黄雀儿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李常而后补充一句。 “我想行房。” “诚实”是李常的优秀品德,料想她是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黄雀儿听后无语,方才聊得好好的,心情怎么说变就变了呢? “你喝了酒,怎么还有精力做这事儿?” 李常打了个酒嗝,傻笑道。 “喝酒助兴,精力翻倍。” 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多个CP,是李媛的,不知道有没有想看的? 第五十一章:美酒佳人(H) 以身作酒碟,细尝饮不倦。 情迷乱人眼,星月窥不见。 黄雀儿的衣衫褪尽,捂着双乳,躺在床上。她看见李常半敞着胸口,黑发洒落遮半脸,脸庞红润,眸子格外清明。她没想到,李常酒后的双眼竟是如此的诱人。 李常看见黄雀儿被自己吸引住的眼神,除了内心的骄傲感,更多的是欲望的蠢蠢欲动。可他偏偏压制住,不紧不慢地继续蛊惑着她。 两人袒露身躯,将彼此的爱意完全呈现。 黄雀儿从李常的脸一路往身下看,瞧见腿间时,她不禁有些期待。李常咧嘴坏笑,他把手伸出帐帏外,拎回一个酒壶,接着晃了晃,说道。 “还有点儿酒,咱们不要浪费它。” 黄雀儿以为他是要饮酒助兴,便想等着他喝完,谁知他却把酒尽数倒在自己的肚子上。 “这是作甚?!” 黄雀儿被这冰凉的酒水浸到,身体的冷意使她缩了缩身子。李常随手将酒壶往床下丢去,然后说道。 “就让小爷来尝尝桃酒是如何味道。” 酒水随着身体的动作而落入叁角丛中,打湿阴毛。两瓣阴唇肉阖紧阖开得动着,犹如张着小嘴,期待着巨物的进入。 李常用嘴覆上,轻啜着柔软的小穴,吮着吮着,他想起儿时吃得打糕。打糕糯白,口感极其相似。 黄雀儿嗯嗯叫着,像在听猫儿叫。她一时跌宕,略有丝微娇喊;一时高亢,带着绵长音调。那声音听得人是心痒难耐。 李常的两指伸进穴口,做着浅浅地抽送。每当指尖平入进去第一节,抽出时会微弯起指头,使指腹与肉壁摩擦。 “哈啊哈啊嗯嗯,,,” 黄雀儿夹紧脚指头,觉得下体有液体流到屁股沟去。相比每次的欢爱,她都能感受身体明显的变化,就像是爱液一次比一次多,身子也越发敏感,变得渴望李常。 李常吃着小穴时,会发出令人臊脸的啧啧水声。他捧起黄雀儿的小臀,慢慢抬起她的腰部。 “啊啊” 黄雀儿全身酥麻,啊啊直叫。他的舌头闯入狭逼的阴道口,灵活且柔软的舌头钻入粉色穴肉里,左右弹动,刺激肉壁。 只是过了一会儿,黄雀儿便高潮了。她躺在床上眯着眼,喘着气,两腿赤条条的打开着,任晶莹的爱液流出,沾得整个阴户都显得油光水滑。 李常将头发向后撩了去,免得挡着眼前春光。他掰开户门,看着粉肉绽开,其中入口仍紧小地闭着。他把中指插入里面搅着打转,似有疑惑说道。 “也不知乖乖这张小嘴怎么长的?是生得又紧又窄,但每回入你,你都吃得完全,一点不剩。看着你的小肚儿发胀,我就怪异的喜欢。” 黄雀儿听见他的话都不知骂些什么,只好扯过被褥一角,遮住红脸,催促道。 “你还进不进来?不进来,我就要睡哩!” “夫人想要,为夫立刻就来,只是” “只是什么?” 李常露出为难的神色,说道。 “只是如果乖乖不自己打开穴口,我可是有点难入。” 黄雀儿一下就阖紧腿,羞赧得将被褥蒙在脸上。李常亲亲她的膝盖,握着阴茎蹭着她的脚,说道。 “乖乖,我难受。” 黄雀儿拉被褥,露出一双眼睛。她看见李常额间冒着汗,那物勃发得奇大且长,铃口还出不断地出精液。 每回装可怜,李常都是百试百灵。很快,黄雀儿再次打开腿,用自己的食指和中指分开瓣肉,也不忘把视线撇一旁。 “进来。” 李常扶着阴茎,在入口处比了一下,说道。 “太小了,进不去。乖乖两只手掰着,我就能进了。” 黄雀儿还没做好心理准备,李常就给她摆好动作。这种“请君享用”的露骨行为,着实煞红了李常的眼眸,扶着阴茎缓缓插入他的“温柔乡”。 龟头成功进入后,黄雀儿也没有松手,以至于她能清楚地知道穴口正扩张着,阴道被实实地填满。李常还将她的手拉到两人连接处,调戏道。 “摸摸看是什么感觉。” 果真,她还摸了下,但之后迅速收手,继续把被褥蒙在脸上。 “遮什么遮,小爷就爱看你欲仙欲死的模样。” 李常扯走黄雀儿唯一的遮挡物,这下她通红的脸都被人瞧得一干二净,而且他还笑道。 “原来是我家的番茄熟透哩!只是看着外头熟透,不知里头有没有熟透?” 话说完,李常便开始了欲的征伐。 室内的啪啪响声连绵不断,肉体碰撞得飞快,身下女子的桃色双乳跟着男人的冲入而晃动着,左边乳晕留下了吻痕,右边的乳粒则被吸吮,是与原本颜色截然不同的艳红。 两人的耻毛上,各自都沾着白色泡沫儿,可想而知速度之快,以及次数之多。 黄雀儿只能抿嘴嗯哼着,声音不能再大。怪她先前叫得多,喉咙是又干又哑。而李常对她仿佛没有尽头,一轮接着一轮,休息好了便又要继续。 “李常,你是要把我弄死在床上才甘心!” 黄雀儿说完,居然还开始啜泣。听见爱人一哭,李常把动作缓下来,凑去亲吻她。 舌头之间相互缠绕,相互挑逗。黄雀儿爱极了这样的吻,虽然她从不说,但她会有样学样地学着,像是啜着李常的舌尖,轻咬他的下唇。 他们吻得忘我,难舍难分地抱在一起,下体彼此连接着彼此。 第二日醒来,黄雀儿都不知昨夜是如何睡着的。她隐约记得李常说要换下人,原因是什么,她也没听清。 黄雀儿洗漱好后,从丫鬟口中得知李常是出门办事,晌午回来。她捶捶后腰,想要去地里看看,谁知这个动作被丫鬟瞧见了,说道。 “夫人好福气,多得大公子疼爱,相信府里很快就有小公子哩!” 黄雀儿突然一怔,她才惊觉,这多次的结合里,李常都是射在里面,而且又浓又多,不知是否真能怀上个孩子?随后,她向丫鬟问道。 “孕前会有何征兆?” 丫鬟歪头想了想,说道。 “月事推迟、嗜睡、喜爱酸甜、还爱发脾气。” 黄雀儿想着近日都是吃好睡好,并无反常,于是笑道。 “大概还没那么快呢。” “那只是日子的长短,少夫人要生个一男半女,在府里的地位才能更加稳固。” 黄雀儿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孩子从来都不是加固感情的工具,只有相爱的两个人,孩子才是最珍贵的。我一直相信他对我的爱,从不怀疑。即使最后是个坏结果,我也不后悔。他让做我一切我想做的事情,告诉我人生是要自己把握的。也许缘分尽了,最终失去他,可我也能够自己坚强地活着。” 丫鬟听不懂这些话,仿佛是井底之蛙,看着井外的蓝天白云,困惑且迷茫。 当今社会女人地位低,需靠攀附男人势力而生存。长期缺乏独立,便会成为只能吸食男人血肉的寄生虫。为此,她们只能以色侍人,以身获利,变得无比卑贱与廉价。 这个形势已是如此悲惨,可仍有自视甚高的人存在。黄雀儿想起李媛,不经叹道。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 免┊费┊看┊书┊就┇上: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第五十二章:克星相遇 日暮降至,黄雀儿等把农活做完,李常仍未归家。此时除了云动风移之外,平时无人光顾的小院里,竟没料到也会有稀客来。 蒋梦儿一人走近,面上柔和带笑,向黄雀儿示礼。黄雀儿擦去手上的泥巴,扯好衣袖,连忙说道。 “李常出去了,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蒋梦儿手指捻帕捂嘴笑了笑,回道。 “我不是来找他的。” 她走到小田边上,看着露土的可爱幼苗,问道。 “这地里种的是什么?” “地瓜。” 蒋梦儿看着旁边的另一块地,又问。 “那这片地呢?” “土豆。” “还需多久才能吃?” “大概六十日。” 蒋梦儿左观右看地瞧上一阵子,接着扭头盯着黄雀儿。要说起以往,黄雀儿被人盯着看,定会内心慌张。可如今不同,她抬头与蒋梦儿平视,莫名的底气十足。 “蒋姑娘是有何事?” “只是来同你聊聊。” “那蒋姑娘进屋里坐。” 蒋梦儿微微摇头,看了一圈院内。 “不必了,我在外头等你就好。” 黄雀儿进屋里,将手洗干净,然后对着镜子梳了下发髻,整理衣着,方走出门。 两个女人相对,早已没了先前的比较。各自沉默片刻,蒋梦儿最先开口。 “之前言语多有得罪,望嫂嫂不要计较。” 黄雀儿摆摆手,笑道。 “无所谓,反正我早就忘了。” 稍后,氛围又沉寂下来,淡淡的一声叹息吐出。黄雀儿看见蒋梦儿秀眉微蹙,不禁问道。 “蒋姑娘在忧愁什么?” 蒋梦儿苦笑,一下子松懈下身躯,抛去平日的端庄姿态,随意盘腿坐在地上。 “我只是羡慕你们。” 黄雀儿也坐到地上,听她继续讲述。 “当初听闻李常不顾家人反对,执意强娶成婚之事,我是一直耿耿于怀。而后又听到一些不实传言,误会了嫂嫂的品性,更是心忖侥幸,天真得以为能插进你和李常之间的关系当中。” 话语停了下来,蒋梦儿又叹一声。 “我心有不甘,不甘的原因是因为我得不到像你们那样纯粹的情感。我也渴望有个意中人,能够满眼尽是我,容不下的别人。可惜命运向来都是父母安排的,女子根本无法为自己做主。今日不嫁张叁,那明日就嫁李四,只要门当户对定下契约,即使是双方是陌生人,也要做一世夫妻。” 黄雀儿对此深有同感,身不由己的滋味真的难受。随后,她开口宽慰。 “蒋姑娘其实不必过于难过,我们各自不同,是你羡慕我有的,我羡慕你有的。我从小四处作奴,吃得了上一顿,吃不了下一顿,饿得时候还要与狗争食。而你从小玉食衣锦,父母疼爱,不像我每日都要担心会不会饿死,或是被主人打死。” 黄雀儿转个视线,看见蒋梦儿欲哭欲泣的样子,赶紧住嘴。 “蒋姑娘不要哭,我不是故意要吓你!” 蒋梦儿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说道。 “你说的对,我们是各有欢喜各有愁,随遇而安才是好。” 蒋梦儿起身,拍了拍裙摆的灰尘,重新恢复先前大家闺秀的姿态,神情婉和地说道。 “待会儿我便打道回府,愿日后嫂嫂一切安好。” 黄雀儿看着蒋梦儿离开,心中有些许感触。不等多回味,他人前脚迈出,李常就后脚踏入,不仅如此,他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壮男人。 “雀儿,我来与你介绍,这位是陈冲,曾在国镖局做镖客。今日起会做你的护卫,保护你的安全。” 黄雀儿抬头观察陈冲的样貌,一条伤疤竖落在左额至耳垂下,剑眉高鼻,双眼炯炯有神。这副模样,令她不禁想起将军的形象。 虽只是轻轻一望,陈冲还是有点惊讶。他原以为能让浪子回头的,必定是位绝色美人。 而陈冲第一眼望去,黄雀儿脸上的雀斑最为明显,还有那双眼睛。他不懂如何形容,只觉这位夫人心思简单,为人淳朴。 黄雀儿朝陈冲微微点头,然后对李常小声问道。 “怎么无缘无故找个护卫?” 李常笑着揽过黄雀儿,一样小声回道。 “我怕李媛那丫头片子来找你麻烦,我不在府里时,有人能为你出气。” 李常眯眼,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黄雀儿是佩服李常的心思,她还是头一次听,竟会有人找打手来欺负自家妹妹的。 “我还有些事儿吩咐,你先回屋里等我。” 李常转身便要走时,忽然拍了两下自己的脑袋,转身回去,从衣袖里掏出一小包四方黄纸递给黄雀儿,解释道。 “买得少,怕你贪吃。” 等人走了,黄雀儿打开黄纸,发现竟是芝麻脆片。早晨曾无意说的一句话,他却记在心里。 两人途经西园时,李常望着平静的湖水面,声沉音低地说道。 “你还记我的要求吗?” “小人记得。” “复述一遍。” “时刻保护夫人安全,必要时以命作挡。” 李常听了这句话,算是心安。赵识尧的闯入,他便开始对周遭的人都提起了十二分警惕。 李府的所有下人,李常早已让管家每到一定时期就换一批新人,无论何人,皆不许靠近小院半步。而内除眼线,还需对外配守,陈冲就是他找的人。 对此,李常发觉自己与赵识尧并无两样。遇到危险时,首先是找人替死,免于祸劫。他看见湖面掀起的涟漪,问道。 “后悔吗?” 陈冲不假思索地答道。 “我欠大公子一命,理应偿还。” 凭看如今世道,李常难免感叹道。 “有情有义的人不多了。” 春风催人醉,碧波掀涟起。他们站在观景亭,各自心静无杂念。唯只这一会儿的安宁,之后的路途又该继续启程。 陈冲的到来,可是坏了李媛的好日子。当她听到李常特意找武夫保护黄雀儿时,她就想去挫挫对方的利气,好让她看看黄雀儿是有多么身娇肉贵! 刚到院外,李媛躲在一旁,偷偷观察起门口驻守的男人。他身材魁梧,全身散发着不威自怒,看着就知是个不好惹的人。可越是如此,她越是不忿。 李媛稍壮了壮胆子,紧接着走进院里,对着陈冲叫嚣道。 “把你家主子叫出来!” 陈冲头动也没动,只是眼轱辘转了一下。李媛是看出方才蔑视的眼神,一气之下,她夺过丫鬟手里的颜料盘,全部泼向陈冲,不仅如此,她还不忘把盘子也扔向他。 陈冲的头挨了一下,但仍闷声不出,身躯不移。李媛不甘,她想要看到的是对方的害怕,亦或是愤怒,可没想到他却是个木头人! 黄雀儿本是在屋里休息,一听到屋外声响,便即刻开门出去。陈冲见到人出来后,稍低着头,言语歉意地解释道。 “打扰夫人休息,望夫人见谅,我且处理好她们。” 李媛一听这话,心底突然怵了起来。陈冲人狠话不多,直接拎着李媛的后颈衣,把她提起,任她挥舞着四肢,喊天喊地也无可奈可。 另外两个丫鬟本想上前阻止,可陈冲一个眼神杀去,是吓得她们动也不敢动。黄雀儿第一次看李媛像只小鸡仔似的傻样,心想这世上还是有人治得了李媛哩! 李媛像只蠢驴,要挨揍。 热┊门┇阅┊读: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第五十三章:已无后路 昔日残影存,新时难割舍。 饱尝香甜味,彻夜不能寐。 床榻凌乱,被褥横肆,四五美人交重入眠,浑然不知男人已苏醒。见他单披锦白长衫,拎着酒壶走到屋外,举杯邀月齐饮。 孤月酒冷,道不出多少寂寥。他的内心躁动烦闷,只因还留恋黄雀儿肌肤的温存。但明明近在眼前,却得不到。这样的嫉妒和不甘,换来的是无尽的纵欲。 身后的门扉打开,一名苗条婀娜的女人赤裸走出,笑容甜蜜地从后抱住赵识尧。而面对美人,他是无动于衷。 “身无衣物,不怕有人窥见?” 美人柔声柔气回道。 “娇玉是殿下的人,谁看便挖掉谁的眼睛。” 赵识尧听这残忍的话,倒是笑了两声。他转身,捏住娇玉的脸颊,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想知道本王为何如此喜爱你吗?” 娇玉的脸虽是被捏地生疼,可她不敢忤逆反抗,依然以笑侍人。 “娇玉不知。” “你与从前的她很相似。” 赵识尧松开手,一并拉开腰上的手,继续喝起酒。娇玉瞧他离自己远了,她立即跟上去,再次抱住他,委屈说道。 “不怪娇玉贪心,求殿下多说说那女子,娇玉定能学到几分,哄得殿下开心。” 赵识尧摇摇头,叹道。 “世间再无人能是她。” 赵识尧闭着眼睛,在脑海里描绘起黄雀儿的脸。她的可爱笑容、清脆笑声、以及望见自己归来时的爱意眼神。 当赵识尧仍沉浸在回忆时,娇玉已将手向前伸去,葱白玉指握住垂起的阴茎,上下撸动几回。这突然的动作让他闷哼一声,紧接着他迅速扔掉酒壶,转身抱起娇玉,大步走向房里。 又是颠鸾凤,苦煞糟糠妻。若说林静婉是糟糠妻,也不为过。赵识尧品性大变,她早有预感,却没料到是如此痛彻心扉。 林静婉独自坐在床边,视线停留在桌面的红妆盒上,丝毫未移。她正想着昨日林伏庸的一番话:事到如今,已无退路。 事到如今,周围树敌太多,难以抽身;已无退路,身在同一条船上的人,落水只有溺死的份。 林静婉摸着剔红镜奁上的纹路,精细上层的雕工,艳色亮丽的漆红。不单单一个盒子,其余的嫁妆都已备好,只等待新娘出嫁。 很快,她便要嫁作他人妻,一人占有赵识尧,再无他人介入。即便有,论手段心计,她多得是。 想到这里,林静婉不禁笑起来,对着镜子,欢喜地试戴一对对耳饰,一扫方才的阴霾。 李媛蛮横记仇,一次次的报仇都被陈冲搅乱,不是被抓个现行,就是被吓跑。一来二去的,她也学聪明了,不再自己去折腾,而是让小厮去执行,她则呆在屋里,并且让四名打手在门外看守。 正当李媛仍美滋滋地吃着雪梨时,门外突有打斗声。她吓得从凳子上跳起来,直接躲到床榻上。 “你们给我死守着!若本小姐有什么冬瓜豆腐,你们可难逃责罚!” 李媛的指令令,两名丫鬟不得不从。她们一步两步走到门边,小心地听着外面的声响。 一阵拳打脚踢声过后,声响渐无,她们便惊道。 “五小姐,外边没声儿,想必是他们打赢哩!” 李媛一听,立即跑下床去看个究竟。门打开后,四名打手纷纷睡在地上,动也不动。她暗道:糟糕! 未等李媛的逃窜,陈冲就跳出来,把她揪进屋里,外边留着两名丫鬟拍门叫喊。 陈冲眼神凶恶地走近李媛,还把手里的棍子挥地“哗哗”声。李媛被他逼退到角落,实在无路可退时,她脸色大变,开始畏畏缩缩地哭起来。 “我不敢犯了,你莫要伤害我,大不了我给你赔不是!” 面对委屈哭泣,陈冲可不是受。他在乡下见过许多这种顽皮小子,嘴皮子说的求饶,第二日照样捣乱,不知分寸。 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他们吃吃棍棒苦头。女子家家不能伤了脸蛋,唯一能揍的就是 门外丫鬟伏门,只听见“啪”的一声,她们惊得瞪大双眼,随后门打开来,陈冲一眼也未瞧她们,直接离开回小院。 她们两步并着一步走,连忙问起发生何事,可李媛哭得凄凉,手还不停地揉着屁股。可想而知,刚才的声音是敲哪儿的。 丫鬟们见小姐哭得惨烈,她们一个去找大夫,一个去找老爷。其实那一棍下去,力度根本不大,所谓的响声,也只是陈冲刻意作出来吓唬人的。 李盛在外等待大夫出来,他的心情倒是平和。陈冲一事,李常早已与他说过。他虽不满意黄雀儿,但见过李常因她发狂的样子,他也不再劝阻。 届时,大夫走出来,与李盛说了两叁句便离开了。李盛猜到李媛并无大碍,她向来爱虚张声势。 李媛一看见李盛,率先是哭诉,然后撒娇。李盛嘴上安慰着,心底则是后悔自己对她娇纵过度。也许李常说得对,他是该让李媛吃吃苦。 一日早晨,管家召集所有下人到正堂,除此之外,还有李家人。 李盛作为一家之主,坐在正堂中间,悠闲地喝着热茶。这样的场面,让许多人心都吊到嗓子眼上,生怕招惹什么坏事。 待茶水喝到一半,管家何伯在旁为李盛斟茶,随后朝下人们说道。 “得老爷下令,近日因下人无故臆测造谣生事,而令有损少夫人的名誉,按照家规,责棒打五十板,外扣月银四两。” 接着,何伯拿出一本账册,分别念出受罚者的名字和刑罚惩戒。这一个字一个字听得下人们,像在用尖棍凿他们的耳朵,疼得哆嗦。 不止下人,李常也听着。他看着黄雀儿眉头皱起,开口慰藉道。 “不必自责,任谁犯了家规,都得受罚。” 黄雀儿瞄一眼李盛,然后对着李常小声道。 “只是我没想到父亲会如此大动干戈。” “你是自家人,父亲当然是帮着你。” 黄雀儿心中一暖,似有被李家人认同的感觉。 一炷香烧完,何伯也念完了,李盛最后发话,提醒着每个人。 “如若府内再有类似事情,那不单单是棍棒责罚而已。” 下人们听了,一同应允道。 “小人明白。” 集聚散后,李媛回了屋,先是摔烂茶壶茶杯,然后愤气地趴在床上。今日作秀,她明白李盛的意图。 李盛不仅要让下人闭嘴,更要让她闭嘴,不然也不会把李家所有人都请出来,坐在那里看戏。 看到黄雀儿越发气势高涨,身边还有个护卫守着,她是想报仇都难上加难! 火┊爆┇文┊章:wоо⒙νiρ﹝Wσó⒙νiρ﹞woo18.vip 中秋节快乐! 额…我太懒了,一直没更新,但过节还是要送上祝福的。 热┆门┆收┇藏:woo18.vip (W oo 1 8 . vi p) 第五十四章:间隙加深(微H) 红墙城外是仇人,圣朝殿前亲手足。 朝堂面上,事务禀毕。众臣退朝,群散离去。赵逍赵恒两兄弟步伐稍慢,走在李常与赵识尧身后。 赵恒望着他们一前一后的距离,小声问道。 “兄长,看来他们果真是关系疏远,情谊破裂。这岂不是个打压的好时机?” 潜藏在李家的细作不止赵识尧一方,甚至也有他的。将近几月的赵逍摇摇头。 “暂定眼观望一阵。” 说是两兄弟,但赵恒的心思粗野,赵逍却是谨慎许多。 以前的赵李俩人可谓是情同手足,但如今是各分陌路,就怕其中是诡计,是骗局。 “钱家老母找到与否?” 赵恒听后,连忙点头。 “找到哩,是一个瞎眼婆子。” “好,且将她候着。” 常言说道坏事不怕做,最怕良心被人握。此后,李常与赵识尧之间的矛盾会愈加深重。 宫墙门下,赵识尧停下脚步,转过身,笑着对李常说道。 “月底初十二王府婚宴,带上雀儿一齐前来饮酒。” 随后他定睛瞧了瞧,却不见李常面色有异,心中不免有点失望。李常低眸,是正眼也不投过去,可嘴里是恭敬有礼。 “李常恭贺殿下。但臣妻近日身体不适,恐不能赴喜宴。” “那便等她康复,日子择日再选,喜宴另日再开。” “殿下婚事为重,不该因臣妻之事耽搁延误。” 赵识尧开怀地笑起来,说道。 “世间无物能及她。” 李常冷着脸,也不着急着离开,倒是等着下句,与赵识尧颇有争锋相对的意味。 城门口旁人眼目多有顾忌,见不是个好地方,赵识尧便邀去酒馆一坐,但李常委婉拒绝。 “家中贤妻迟一时一刻不见臣归返,妇孺之心便起有忧虑,而臣也心有挂碍。” 赵识尧眉尾一挑,脸色似笑非笑。 “真是一对恩爱眷侣。” 见人不肯,赵识尧也不多说,正起脚迈出一步,即刻又停下回头,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 “上次有幸窃尝夫人芳泽,但” 赵识尧露出苦恼模样,接着说道。 “但她不适合浓烈麝香,倒是自然体香诱人得紧。” 等人走后,李常仍站在原地。他咬紧牙关,五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好一会儿,他才觉胸口隐隐作痛。 方才对峙,赵识尧似活生生掐住李常的心脏,疼得他差些跌倒在地。 刚到院里,不见往常的小身影,只见丫鬟驻在门前。李常自发地放缓脚步,丫鬟也小声说道。 “大公子,夫人仍在休憩。” “睡多久了?” “差不多四个时辰。” 李常微微皱起眉头,问道。 “是有何不舒服的地方?” 丫鬟连忙摇头否认,解释道。 “夫人中午还吃了叁个咸鱼包,外加一迭辣白菜。近日天气凉快,不闷不热,是个瞌睡的好节气。” 随后李常摆摆手,丫鬟离去。他轻轻推开门扉,便见着黄雀儿似要转醒。 “吵到你了?” 黄雀儿打了个哈欠,懒懒回道。 “没呢” 李常脱鞋脱衣,叁两下地也上了床。他侧身抱着她,一条腿挤进她的双腿中,手熟练地解开腰身的绳带。轻啜她的颈窝,腿间的大腿前后蹭着,想要激发她的欲望。 “嗯外头丫鬟走了没有?” 黄雀儿抿着嘴,有些警惕地盯着门口看。李常不以为意,咕哝道。 “早走远了。” 人走了,她才敢不压抑声音,但还是不免嗔怨道。 “青天白日的,不能等到晚上再折腾?” 口头说着,身体却诚实。黄雀儿感觉下体逐渐有湿意,于是悄悄地收紧了腿,怕被李常发现。 “躲什么?待会儿还不是被我拆吃腹中,倒不如老实地受着。” 她的衣襟敞开一半,左乳被人抓弄,微凉的指尖按压着乳头使其凹入。乳晕皮薄,内里奶汁尚可,小小胸脯像极白胖肉包。 李常褪去两人的裤子,把勃起的阴茎放到黄雀儿的腿缝,挨着阴户摩擦。被褥将他们的下半身盖着,掩盖春光,但被褥起伏的画面更让人幻想蹁跹。 李常喘出每一口气息,都浓浓热热地洒在黄雀儿的耳边。她能感受到他的情起,是为她而起的。 她的胯部也随着身后人而前后摆动,双腿夹紧,湿润的穴口按摩着阴茎。 “哈啊,哈啊” 黄雀儿听见李常的喘息越发浓重,她便愈加卖力。直到他对着她的穴口射出浓精,她才停下臀摆。 喘息稍过,李常又有起性的意头。仍是盖着被褥,他的身体压向黄雀儿,使她趴在软枕上,下身岔开双腿。他扶着发硬的阴茎抵在穴口,沾着点之间的爱液和精液的混合液,叩启阴唇,挤入进去。 今日的李常格外失去耐心,不像以往柔和缓慢,这次是卯足了劲,直接开疆破土,整根插入到底。 黄雀儿难受得像是喉咙塞了东西,发不出声音。还未缓和过来,身后人就要启程挞伐。 男性力量之大,盆骨发力时,肉体撞击时发出干脆的“啪啪”声。一声未落下,另一声又接着。速度力度猛烈,撞得身下人的小臀发颤发红。 黄雀儿的一只手被李常压着,下身则是被他握紧腰际。这样上下身的禁锢,又要配合他的蛮力冲撞,让她不由得担心他。 “李常。” 微弱的一声,并未将失去理智的李常拉回现实。他在肉穴里横冲直撞,盲目感受肉壁层层迭迭的挤压,穴道黏密地围裹炽热的肉棒。一旦往后退出时,小嘴是不满足地夹住;往前插入时,便又会挤着他出去似的。 欲擒故纵的招数,使得李常欲罢不能。 就在高潮即要来临,李常扣紧黄雀儿的腰,抬起她的臀部,加快速度力度,犹如把她钉在床上的势头,用胯部狠狠地敲下去。 稳固的四角床经不起多次的热烈性爱,床尾随着动作“吱嘎”作响。床帘的流苏在空中小幅度的摆动,两侧帘子一下子落下,铺散开来。遮蔽春色,悄藏吟音。 李常在第二次射出,前端对准紧逼的宫口,喷射注入黄雀儿的体内。而得到精液的浇筑时,她敏感地收缩阴道,接纳对方的馈赠。 等待对方结束,黄雀儿慢慢转过身,小穴里略软的阴茎自然滑出,紧接着白浊流出,穴口像个嘴巴,随着呼吸而张阖,最终落在床单上,形成一滩水渍。 李常从头至尾,看着过程。他把食指中指插入肉穴里,手指打转搅和里面的存留的精液,接着整个指根没入,堵住浓液的溢出。 黄雀儿感觉到今日的李常格外执着性事,显然是古怪。她拉住他的手,语气柔和地问道。 “今日是发生了什么?” 李常一愣,从她那温柔似水的眼睛里,倒映出自己的真实面目。他猛然发觉方才是将愤怒,发泄到她的身上。转眼间,他愧疚万分。 黄雀儿抬手,抚平李常眉头的皱褶,笑道。 “再皱眉头,可要变老头哩!” 李常叹气,说起静王娶妻,需赴婚宴。黄雀儿知道这事儿定是无法拒绝,否则他也不会一脸苦闷。 “去便去呗!我的丈夫是最英勇机智,有你在身旁,我可不怕他!” 黄雀儿骄傲的模样,虽是给了李常不少宽慰,但他仍有一丝挫败。 “那你不会觉得我窝囊吗?” 黄雀儿极力否认,说起李常在项山崖边的事,她仍旧历历在目。而李常所有的不忿,最终在与她的深吻中化解开来。 唉终于更了,年底完结都不知道行不行。 精-彩-收-藏:w oo1 8 . v i p (W oo1 8 . V i p) 第五十五章:避子不孕 府中的下人们闻着一路上的臭味,纷纷稀奇看着两个人提着木桶,走去主人院去。他们是用膝盖想,都知道又是老爷的“掌中宝”在搞事儿!前日放狗咬人,昨日丢土丢石,今日是又换玩法——扔粪泼尿! 李媛的报复心思早已从黄雀儿转移到他身上,后在陆陆续续的失败当中,她对他是“爱恨交织”。 爱,是因府里多了能消遣的人;恨,是因陈冲太有能耐,招数屡试屡败。 “小姐,东西已备好。” 听了这话,李媛连米饭未吃几口,李媛来不及多想,嘴边的饭粒都来不及擦掉,急匆匆就要跑去红树林,而她也不忘吩咐丫鬟。 “快!去和他说,兄长在府外一里的红树林约见。” 正携裙迈步时,她不忘撂下狠话。 “如果到时不见人影,本小姐是要罚你叁日不吃不喝!” 临末,她自信满满地离开,甚至有些意气风发的气势。丫鬟见人走了,嘟起个嘴,埋怨道。 “你可别笑着出去,哭着回来!” 前人埋伏,后人赶赴。李媛早已候着,耐心地蹲在一侧草丛堆里,窥视前方来者。瞧见人来,她那的目光是狡黠得发亮。 “快!就在前头!快!踩下去!” 她嘴里念着,催促着。下一刻,他果真落入陷阱中,整个人困在网绳中,吊在空中。 “啊哈哈哈哈哈!” 李媛高兴地整个人跳起来,拍手叫好。她似胜利者般走到陈冲面前,仰头笑道。 “瞧!你输了!” 一句话的时刻,陈冲从绳子里跳下,落到李媛面前,利索地将手里的小刀收回腰间。 陈冲来得快,去得也快。李媛急急忙忙让随从干活,但陈冲哪会儿让他们得逞?一个潇洒转身跳步,轻松躲过。 “废物!!” 这一声回音四荡,红树林里鸟儿惊飞。李媛吼完,指着陈冲骂道。 “总有一日,我会让你求饶!” 陈冲扯了扯嘴角,让人不知是何意味。他直径走向李媛,再次拎着她的后衣领,将她拖到粪桶去。 “哇啊啊啊!救命!你们快救我!” 当见到陈冲眼里的杀气,两个随从只能眼睁睁看李媛被人塞进粪桶里。就此,李家五小姐落粪坑一事在都城传开。 除了外人笑话,自家人亦是,李常还因这事儿连续笑了几日,黄雀儿倒没他那么幸灾乐祸。 在饭桌上,黄雀儿好奇地向李常地问起绣夫人的事儿。 “李常,绣夫人真有你说如此严厉?” 李常想了想,答道。 “记得前几年,李媛不听话,绣夫人便罚她站了五日。而罚站是指:前脚着地,后跟虚浮。背靠墙壁,臀部贴墙。手持一碗水,走时不能溢。两肩挂秤砣,跑时不能落。直走轻盈脚,飘纱似仙步。为了保持身姿悬浮轻悠,甚至还不能吃饭,只能喝水。” 黄雀儿听后,先是塞了几块酥肉在嘴里。她尝试过挨饿的滋味,那种痛苦是与日俱增的慢性折磨。 “其实这一切的缘由是父亲的愧疚。” 黄雀儿擦干净嘴巴,认真听李常继续说着。 “母亲虽是正妻,但父亲还有另外两名妾氏。当年华老去,韶光不再,容貌更不会长存。母亲便企图利用孩子来挽留父亲的目光,可结果......之后父亲过度溺爱,让媛儿变得乖戾骄横。” 李常用湿帕子擦擦嘴,接着眼神凝重地看向黄雀儿,说道。 “我忘不掉母亲死去前的哭喊,亦忘不掉你受苦时的挣扎,所以我们不要孩子。” 李常说出口的语气虽是平和,但又有一丝不可抗拒的命令。黄雀儿其实不恼也不气,只是有点遗憾。随后,她乖巧答道。 “我听你的。所以先前你都会给我喝一碗汤水,那就是避子汤吗?” 李常点点头。不要孩子没关系,可黄雀儿不喜欢他瞒着她。 “你说过不会瞒我事儿的!” 一看黄雀儿生气,李常立即耷拉着脸,唯唯诺诺。他蹲到地上,臂弯圈着她,整个脸扑入她的肚子上,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 “之前怕你恼火,我只好骗着你。但你不知我内心多么难受,我简直是寝食难安,忧心忡忡,忧郁至极!” 黄雀儿没说什么,只是扯着李常的耳朵,将他与自己拉远,说道。 “今夜莫挨着我睡。” “那我去哪儿睡?!” “我管不着。” 陈冲午饭用完,回去当值时,就看见李常粘着黄雀儿,在地里走来走去。 “大公子,少夫人。” 黄雀儿从地里起身,朝陈冲笑了笑,说道。 “麻烦你了。” “不麻烦。” 接着,陈冲将一把叁寸匕首双手递给黄雀儿。李常见了,问道。 “这匕首是用来对付我的吗?” 黄雀儿歪头,嘴角诡异地勾起。 “你觉得呢?” 李常噤声,生怕惹得她不高兴。陈冲不懂夫妻间的“情趣”,于是替李常解围。 “大公子莫要误会,这把小刀是夫人说是用来防身的。” 黄雀儿拔出匕首,刀锋薄,刀尖锐。银白刀色,黑绳握柄。她见过陈冲的小刀,与这把无差,但更适合女子握把,出力更轻。 黄雀儿买刀防身,李常便知道是用在谁身上的。他舔了舔嘴唇,想看看这把刀插入赵识尧胸膛,是个如何景象。 夜半时分,今日禁宵,路上无人,灯火消黯。 镜奁桌前卸珠玉,捻梳细看是美人。李常只撑住脑袋,看着黄雀儿一下一下地梳头,嘴角笑意显泄得一清二楚。看到他这副样子,黄雀儿不禁转过身,笑问。 “在夫君的过往中,尝过的美人无数,莫非是妾美得竟惹夫君挪不开眼?” 李常摇摇头,故作深沉答道。 “夫人美得在骨不在皮,那股韵味回味悠长哩!” 黄雀儿闻了闻自己,又问。 “韵味?难道是脂粉把我腌入味儿了?” 李常下床,搬了张张凳子坐到黄雀儿身旁,打开桌上的木盒,问道。 “这里头有何宝贝?” 黄雀儿翻找了下,从里头拿出一块小石头,颜色深褐,质地粗糙,不用看几眼都猜到不值钱。 “这个是上次在你带我到河边玩耍时捡的。” 李常继续翻看,其中就找到两张“团”和“圆”字的红色剪纸。黄雀儿看出他的眼神,笑问。 “你也想要这两张“团圆”?” 李常把纸迭好,放了回去,然后嘬一口黄雀儿的唇,眯眼嘻嘻笑。 “我们不会分离,所以无须团圆。” 黄雀儿羞了脸,自顾自不回答,转而收拾木盒。而摸到一支簪子时,她看也没看地把它交给李常,说道。 “把它丢了。” 李常拿在手里,开始端详起来。 “这簪子刻得真丑。” 见黄雀儿没作声,依旧在捣弄她百宝箱的东西。李常右眉挑起,似清风云淡道。 “你不喜欢这支,那我再刻一支给你。” 黄雀儿的手顿住,扭头讶异问道。 “那支木簪是你做的?!” 这时,李常挠挠脸,讪笑道。 “当时不能直面送你,所以想着假手于人。” 误认狼君成郎君,人生是否真如意? 黄雀儿面露可惜地接过簪子,摸着上面杏花蕊瓣。他们之间像是错过太多次,又彼此相遇太多次。 无尽悔意缄言封,百年成魂仍惜叹! 她将簪子送还给他手里,笑道。 “下次,你可要亲自送我。” 还没火就已经凉了。 第五十六章:庙儿巧见 春风似无痕,水面留足迹。 院里空荡荡,只有李媛靠着墙壁受罚。她双肩酸麻,额间冒汗,两只颤抖的手各端一碗水,僵持身板。风拂过时,碗面上的水痕掀起圈纹,她的心便跟着泛起,生怕一滴水溢出来。 院外的送饭丫鬟正躲着看戏,她们瞧见李媛的模样,是以此为乐。本打算让饭菜凉了再送进去时,一个男人的出现,把她们那点小心思全吓跑了。 她们抬头看着眼前威武粗犷的男人,小心问道。 “你有何事?” “午饭。” 她们犹豫片刻,心道对方不好惹,随后奉上菜盘,即刻离开。陈冲端盘走进院里,而李媛瞧清前来的是何人时,她眯着眼紧盯着陈冲,眼神似利刃飞出。直至确定他并非前来挑衅,她才把身上的东西卸下,开门进屋。 陈冲并未入内,而是站在门口。他室内不敢乱瞄,气味不敢乱嗅,体态不敢乱展,生怕引得误会。 正谓:女子闺房不得入,入者皆是登徒子。 李媛坐在凳子上捶肩捏背,可看他仍杵在门口,心情更是火上加油,躁意愈烧愈旺,骂道。 “你是要活活饿死我!” 愤气话是说完,可脸色逐渐转白,还需张着嘴喘息缓和。瞧她这幅惨样,陈冲只好听从。 菜粥放好,李媛拿起勺子,搅了搅粥水。这菜粥水多米少,无盐无糖,吃入嘴里像是喝白水。恰时,一声细微的叹息传到了陈冲的耳朵里。 午膳用毕后,李媛用手帕轻抿着嘴边沾渍。唯独此时,陈冲是第一次见李媛宁静可爱的模样。 倏然,李媛抬头望去,正巧与陈冲碰个对看。他心一惊,心神恍惚。反看李媛并未如何,只觉不妥。要问是何不妥,倒又说不上来。 一黑一白,一正一反。冤家相见,唯独这次意外平静。 陈冲对李媛或多或少心存歉意,只因上次过了火。虽不是满城皆知其人是谁,但仍是有人猜测议论。这种有辱女儿家名声的事,他哪能做得出? “若是吃不饱,我去拿一些饭菜过来。” 李媛身体疲乏,眼皮轻掀,清眸掠过,满不在乎地说道。 “我成如今这样,拜你所赐。” 只因体虚,她已失去斗志,懒再讥讽什么。陈冲收拾完碗筷,遂然离开。 李媛静静地坐着,眼眶瞬间泛酸湿润。谁能想到锦衣玉食的小姐,竟是连饭也不吃饱。 婚事近临,新郎却不觉喜悦。 赵识尧倒在房内,眼下乌青,面色憔悴。衣衫凌乱,碎纸一地。酒壶肆摆,臭气难闻。他已有俩月未收到黄雀儿的消息。仅仅六十日,思念成疾。 李府下人更新极快,细作根本无法接近黄雀儿,唯一晓得是李常还派人将黄雀儿保护起来。 想到此,赵识尧拾起地上的画册,打开来看。可见是:玲珑清目巧心玉,细致眼眉笑意藏。仅仅在画中,黄雀儿才会对他露出笑容。 恍恍惚惚,赵识尧听见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女子面目竟与黄雀儿一致!他似猛兽扑袭过去,将人按倒在地。可待细细瞧着,却又不是。 娇玉忽略赵识尧眼底的失望,双腿夹住他的腰杆,上身一攀而上,擒获住他。 “殿下若想见她,妾有一计。” 慈孤庵里假意借,恰逢戏里生机遇。 每月十五,黄雀儿都以李府的名誉,送出食物衫布给慈孤庵。久而久之,庵中老尼便望见一面这善心人,而她自当前去。 车辇抵达庙庵后,一名老尼身着灰色袍服,头戴圆帽,手持念珠,向他们走去,问道。 “敢问是李家少夫人与否?” 黄雀儿见老尼慈眉善目,是应了那词“相由心生”。 “是的。” “那先跟老尼进来。” 陈冲跟在黄雀儿身后,双目警惕着四周。 黄雀儿刚进院里,一群稚幼儿童蹦跳打闹,好不乐趣。她看见许多孩子身上的衣衫,皆是缝缝补补,颜色布料各不相同。这里,她不禁问道。 “敢问老尼,前会儿送来的衣衫是否还够穿?” 老尼连忙点头,答道。 “衣衫还够,吃食也储着,施主不必担心。” 穿过外院,走在一条石道,侧旁竹竿成栅,小屋数间。老尼将他们带入携客居,室内简洁朴素,桌面上还备上果脯和热茶。 叁人坐着,老尼与黄雀儿逐渐谈起那些孩子的往事。陈冲在中间,时不时听上几句。 “这几年世道突然变迁得极快,许多人家是连口饭都吃不上,何况像少夫人这样的好人更是少之又少。” 黄雀儿看老尼摇头感叹,语气里尽是无奈。她心觉不安,隐隐觉得与李常口中的“朝政”有关。一时间,她忽然想起赵识尧。 “不过今日倒是碰巧,玉夫人亦是像少夫人般捐资赠款,她恰好也来了庵里。” 黄雀儿听了,不由好奇问道。 “她且在何处?” “隔壁小屋。” 只是走到隔壁处,双扉敞开,里头正坐着一位女子。她肤若白玉,发如黑缎。隽秀美色,媚眼传情。 陈冲在江湖行走多年,一瞧便知这女子不平凡。身上尽管如何素雅清冷,也无法掩盖眼神赤裸。 老尼将两人互相介绍,她们对彼此是各有好感。黄雀儿看娇玉生得标志,尤其是那双眼睛。娇玉则是看黄雀儿脸上的麻子趣致得可爱。 她俩像是一见如故,话题热络,聊得不亦乐乎。陈冲不便,只能守在门口。而后傍晚,还是陈冲提醒,黄雀儿才记得回家。 回府后,黄雀儿心急地与李常说起这件事时,是像极了小孩儿第一次交朋友的模样。她一边讲述,一边还围着李常转圈圈。 “...她不仅生得好看,而且说话温声细语,心底又好,你也真该去瞧瞧!” 李常终于是等到黄雀儿说完,他先是与她热吻一番,其余的一点也不想听。 第五十七章:设下圈套 夜长更深,炽情疯长不停消。纯眸漾水,挂不住睫上珠落垂。 春暖花开,青梅辗转变红梅。雨露灌浇,诱得采摘人是尽数撷。 如今的青梅早已熟透,捏破薄皮儿,露出剔红肥嫩果肉,接着汁液流出,美味宜人。 “啊…嗯啊…哈啊…” 榻间此起彼伏的娇喘,正意味着女子的情欲是被人掌控着。细细听着声音从哪儿传?那便是隐秘帐帏里。 黄雀儿挺起胸脯,娇小的俩乳上还有牙印存在。两腿之间,是有人在“服伺”她。 李常的舌头在肉穴里浅入浅出,舌尖灵活地打转。爱液不断溢出,小穴道口更是收缩不停,似要夹住什么。 每回性事,他偏爱让黄雀儿最先感到快乐。因为她不是泄欲工具,而是珍贵至宝。 “嗯啊…!” 直至一声高昂叫声,黄雀儿高潮遍覆全身。她的鼻子上冒着汗水,微张着嘴巴喘气,眼里似盖过一层迷濛雾色。 李常用帕子擦擦嘴,接着随手往地上丢。他看黄雀儿的呆样,忍不住笑出声。 她成如此,还不是被他弄得失了智,丢了神。 黄雀儿听这得意的笑声,是羞赧地捂住李常地嘴巴,说道。 “下回儿,我可不许你这么折腾!” 虽是听不见笑声,可却见李常的凤眼是像弯月。他抓住她的手,顺势吻了起来。 不像从前,黄雀儿不会想要将双手藏着,因为李常说过这辛勤的手很漂亮。 “李常。” 她轻唤一声,他竟再次怦然心动,爱意似熊熊烈火,从未熄灭。 “你快些进来。” 听到黄雀儿催促,李常本该提枪上阵,但他却踟蹰起来,说道。 “这次我不会弄疼你,你莫要怕。” 她揽着他的脖子,诚实说道。 “你照顾我得紧,哪一次我都不疼。” 末了,她抬起一条腿,把人勾前,撅起小臀,用腹部与火热的阴茎摩擦。 李常即刻欲火焚身,咽下一口唾沫。一只手挽起黄雀儿的腿弯与之固定,另一只手握着阴茎,用龟头铃口渗出的精液去沾惹对方的阴蒂。 “嗯…” 黄雀儿抵挡不住诱惑,落入他人圈套。她夹紧又缩紧小穴,渴望他的痛快进入,而不是不停使坏。 倒是黄雀儿高估李常的忍耐,不知随即,他便深刺其中。 “啊……” 两人皆是舒服一叹。 直捣金玉芙蓉乡,壮士也叹难出逃。 难顶,着实难顶。李常的忏悔只值一瞬间,他看着黄雀儿哭哭噎噎,嗯嗯哼哼的模样和声音,怎能不难顶? 若非国家事务缠身,他真有日日与她快活的疯狂念头。 爱与欲交织盘回,身与心结合融汇。上面的脑袋里是满足感炸裂,下面的性器是爽快感溅射。 某一刻,李常刻意弄狠了些,黄雀儿却不让他停下,而是急忙寻找他,与他十指相扣。这种任他肆意妄为的包容,最让人沉醉。 精液快要射出时,李常即刻抽出阴茎,继而往黄雀儿的肚子上射出。 她因好奇而不自觉盯着瞧,阴茎的小孔最先喷射一柱注浓白液体,然后精液仍在流,可速度却是放慢,还有几滴白液顺着龟头往下延去,打湿耻毛。 等黄雀儿看完了,她才发现自己的偷窥早被李常发现了,惊道。 “羞死了羞死了!” 黄雀儿连忙扯过被褥一角,遮捂住面部。接连后半夜,烛火一并陪伴他们到天明。 次日忽而苏醒,黄雀儿睁眼时,感觉眼睛该是肿了。她看见李常恰好穿上官服外袍,那正义凌然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昨夜的人。 “你是怎能如此精神?” 黄雀儿问话,但更像是怨嗔。李常走到她面前,面色精神焕发,说话气力都似更足了些。 “今会儿不喝汤药,热水也已备好,不舒服便去洗洗身子再睡。” 黄雀儿意识朦胧,其实没听清李常在说什么,只当听见“睡”时,才安心阖眼入睡。 西山王母百花盛,不如白梅只独秀。 庵中笑声跌起,孩童围着娇玉兜兜转转,讨要篮中糕点。黄雀儿在一旁看着他们,不禁好奇如此耀眼的女子,会为怎样的男子而折腰。 从相识起,这几日的相处里,娇玉与黄雀儿算得上知己。她们聊起的皆是日常小事,像是如何做糕点、哪家饰铺工艺精妙、哪家衣衫布料实惠、又或是那点儿小秘密。 “下次等学会这双蝶缠,我便教授于姐姐。” 黄雀儿说完,不禁笑着摸了摸发髻。几乎每日早晨,李常都会帮她编发,无一日落下,除非他缠着她腻歪之外。 “多谢妹妹。” 娇玉说完,又叹道。 “这世上是少有男子愿为女子做此事,像是无怨无悔的人是我们,飞蛾扑火的亦是我们。” 黄雀儿看见娇玉的愁容,于是慰解道。 “姐姐莫伤心,此生如若遇不着,怕只是时候未到。” “何为‘时候未到’。” “若是禅道,意为‘功德未满’。我们所遇的人和事,皆是与前世修来的福,又或是造来的孽有关。如果今生未遇到良人,那只能修自身,养自性,积攒功业,静待时机。” 娇玉听后,苦笑一声,说道。 “那今生怕是孽缘。” 黄雀儿眼见开导未果,转间又说道。 “其实妹妹也不懂这其中奥妙,只是听过几次佛经禅道而已,不必信以为真。是孽是福,还不能急早定论。” 娇玉瞧见黄雀儿解释的样子,不免一笑,说道。 “妹妹不必慌张,方才只是一时胡言乱语罢了。妹妹且说说家中趣事儿,姐姐可是爱听。” 絮话休说。王府婚宴如期进行,宾客众多,为数一部分是前朝老臣,一部分为新兵将相。 等待正式入幕,当新郎走出,黄雀儿本能地向李常靠去。莫说她,李常都有些担心赵识尧会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好在一切顺利结束。 本是亲友饮酒共聚,新婚道贺,但李常欲要带人偷溜时,好巧不巧被碰着。 “李常,你作甚如此着急离开,怎么不与本王敬酒?” 李常藏匿起眼中阴狠,面带笑容,转过身去,作揖道歉。 “劳殿下忧烦,只是小臣早于前几日便身体抱恙,在家尚是无大碍,可一旦出了家门口,那是是坐着晕,站着吐。奈何不愿脏了府邸一砖,污了殿下一眼,还扫了众人兴致,望殿下莫要责怪。” 许多人举杯笑闹,多是相识赵李两人的同属僚友,他们听这客套话,不免信了敌派一说:赵李俩人闹翻了。 气氛静下,欢声渐寂。就在此时,赵识尧开口回道。 “若有不适,本王且放你一马,来日再聚,定要你喝上几坛,不醉不罢休!” 有了台阶,李常怎会不下?他也装模作样应付道。 “届时定陪殿下不醉不归!” 旁人眼尖嘴快,迅速举杯欢庆,笑声掩盖他们离去的步伐。人群涌起,黄雀儿的身影被掩过,赵识尧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过了几条街巷,闻到人间烟火气息,黄雀儿才松口气,说道。 “刚才在里头快要憋死我哩!” 李常收回思绪,问道。 “不知一顿蟹黄煲能不能缓解夫人的闷气呢?” 黄雀儿严肃地摇了摇头,答道。 “不行,起码叁顿。” 接着,她主动拖人赶去吃东西。而在他们身后,一个探子跟紧其后,悄悄记录下行程。 第五十八章:自欺欺人 残梦旧影,冷房凄寂,何时人归来? 林静婉执笔写下,墨色在宣纸上晕染开来,一撇一捺间饱含怨念。她忘不掉洞房花烛夜里,赵识尧嘴里喊得那个名字。 那一声声柔情的呼唤千回百转,既是他的告白,也是她的梦魇。 瞬间,案台上的物件摆设全被摔落在地。她咬紧下唇,克制住咆哮的欲望,直至流血也不松口。 原以为作了正妻,成了王妃,赵识尧便会看她一眼,谁知他却变本加厉,无视一切。到头来,终究是她痴心妄想。 “哈哈哈真是荒唐至极” 林静婉又是哭又是笑,自讽嘲笑,泪洒满面。片刻之后,她神色淡然,轻轻抹去泪水,整理发束衣衫,收敛好心中情绪。 自断退路难回头,多少苦痛含泪吞。 门外丫鬟竖起耳朵,悄悄听着屋里头的动静。突然,门扉打开,她们立即藏起好奇之心,说道。 “王妃。” 听到这声称呼,林静婉心安不少。她已打定主意:若要与赵识尧蹉跎一生,那她甘愿奉陪。 好些时日,李府不再鸡飞狗跳,是多亏绣夫人的“功劳”。任谁经过五小姐的院外,他们都会许下愿望,盼着李媛多吃点苦,多受些罪。 转到小院里,陈冲正躲在屋檐上,看见丫鬟站在院外,迟迟不肯进去。这时,他听到屋里的动静。 “老奴并非让小姐挨饿,但擅自偷食并不是件光明的事儿。瞧这如今腰粗一指,肚上浮肉,脖粗脸庞,小姐让老奴如何向老爷交代?” 李媛不出声,自认倒霉。想想昨日的肉包,她是后悔得捶胸顿足。 “虽不知是何人偷献吃食,但从今日起,不食晚膳,午膳也只得一碗白粥。” 李媛一想到连那碟小榨菜也不给吃时,心底委屈极了,反驳道。 “平日吃食已是不够,如今绣夫人还愈加苛刻,哪日我死在床上,也是绣夫人害死哩!” 绣夫人哪儿听得这话,自然气不打一处来,扬起细鞭,就要挥去时,“哐当”一声,屋顶破开大洞,瓦片不偏不倚砸到绣夫人头上,一个壮汉跳了下来。 在外瞧见这场景的丫鬟,还以为是采花贼入室抢民女,哪管得思前想后,张嘴便是大喊。 “要命哩要命哩!采花贼、采花贼登堂入室强抢民女哩!!” 只听声音气势如虹,吓得猫鼠乱窜。 相对外人,屋里的民女李媛是淡定许多。探到绣夫人仍有气息时,她才向陈冲无奈道。 “采花贼作成你这幅惊天动地的模样,也是头一个。” 陈冲神色自如,似毫无一丝畏惧之意。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面上,说道。 “冬瓜条。” 李媛眼里似放着光芒,嘴角扬起,难藏笑意。她打开黄纸,见那冬瓜条四方长形,大有手指长度,白糖霜和粒粒芝麻洒在上面,看着就泛口水。 恰时,门口声音躁动,他们知道是管家带着打手来了。李媛便指了指,说道。 “你也吃一个,且做个饱死鬼,等等好上路。” “” 正堂前,李媛双膝跪着,装得柔弱乞怜;陈冲却是不卑不亢,站在旁边。李盛目怒脸黑,朝陈冲说道。 “本是别院护卫却玩忽职守,擅闯小女闺房,还将绣夫人打伤,你有何解释!” 陈冲无话可说,毕竟这话不假。李媛见人不回应,她倒是替人解释起来。 “父亲息怒,陈护卫只是见女儿有危险,逞着正义之心,出手太快而重伤了绣夫人的皮肉。当时情急,陈护卫也是无计可施,望父亲莫要误会!” 向来自私自利的李媛竟会为下人辩护?在场的人暗自讶异后,皆是认定陈冲和李媛之间有私情。 就在李盛险些将人送去衙门时,恰逢李常回府。刚进正堂,他便看见陈冲背脊笔挺地站着,身上散发倔强刚烈的气势。而在了解事情缘故后,他开口说道。 “父亲是有所不知,绣夫人长期过分控制小妹的衣食住行,以至于小妹时常气虚眼昏,性格更是易怒易躁。每日喝粥度日,连一块儿肉都不许沾,不论环境是否穷苦或富裕,这种日子都不是常人能忍受的。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亲怎能忍心看见小妹活活饿死?” 李常讲完,李盛似在思索着。他走去把李媛扶起,悄悄说道。 “快去哭几下。” 李媛听了点点头,接着一下趴到李盛的腿边,一边哭着一边诉说心底委屈。 主角上演苦肉计,无需旁人多陪衬。于是,李常轻松带人离开。一路上,见四下无人,李常说道。 “快说吧。” 陈冲跟在李常身后,以为是说起李媛的事儿,接着认真解释起来。 “小人与五小姐绝无任何情感瓜葛,更不会” “慢着慢着!” 李常打断陈冲的话,补充道。 “我要问得是那个同我夫人一齐的女子,究竟是何来头?” 陈冲恍然大悟,回道。 “前身是江南知青楼的歌舞伎,后来被人赎身带到都城,但至今还查不出卖者是何人。” 李常摸了摸脸,想到对方定是来头不小,不然也不会藏得如此深。随后,陈冲又添了句。 “如若公子担心,小人可解决了她。” 李常摇摇头,说道。 “我不杀生,何况她算是夫人难得的朋友,若是死了,我怕她会伤心。你只需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莫要伤及夫人就好。” “小人明白。” 稍后,李常遂然问起李媛的事情,陈冲如实答复。听了来龙去脉,李常并不生气,反而开起玩笑。 “你若再年轻个十岁,那我估计会把小妹嫁给你。” 这时,陈冲脑海里浮现出那日李媛安静乖巧的模样。动人娇嫩,绛唇贝齿。肤白黑发,睫毛扑散。可惜花虽美,但不是像他这种人能摘折的。 话休烦絮。黄雀儿一人在屋里焦灼等待,待看李常将人带回来,心底的大石终于放下。经过一番解释,她也明白了什么。 “难怪先前他总是问我,女子通常爱吃什么,又或是什么食物比较不易胖,原来是买给她的。” 听黄雀儿这么说,李常似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她见了,跑去抱住他,笑道。 “今日我在家里陪你。” 李常在书架上选出一本书籍,随意翻了几页,答道。 “怎么不去陪你的娇玉姐姐哩?” 黄雀儿嘿嘿笑了两声,抚摸着他下巴上的浅浅青髯,说道。 “待会儿我帮你剃剃胡须。” “随你。不过留点胡须,是否会好看些?” “不好看不好看!夫君生得好看,才不能让胡须遮住。” 李常合上书,点头应许。 “除此之外,日后亲热也不会扎着你。” 精|彩|收|藏:po18m.v ip | Woo1 8 . V i p 第五十九章:不请自来 大街小巷数不清,东拐西窜找门路。 相似椽间乱人眼,真是知入不知出。 正愁无个指路人 ,忽见一处“怡和庄”。 仅是站在门口处的一阵,里头似有感应,门扉即刻打开。李常瞄了一两眼四周,接着走入进去。 庄里酒香四溢,各处都是黑衣携刀护卫。他们的目光随着李常而移动,眼里防范且冷厉。忽而,一个随从出现,说道。 “李公子,郡王在二楼。” 李常跟随其人,上去二楼。桌前唯独赵逍之外,并无任何护卫。两人以君子之礼相待,互相作揖,随即面对而坐。 赵逍率先开口,开门见山道。 “李公子今日赴约,亦是猜到本王有何目的。本王不作多解释,只问公子是否愿意入我麾下?” 李常挪开桌前的酒,自顾斟一杯茶水,说道。 “郡王高看小人的本事,一无拳脚功夫,二不擅于权术,何故费郡王带如此多护卫守着?” 赵逍听了,哼哼笑道。 “那些人并不是对付公子的,而是公子身后那些静王的细作。” 李常皱眉,心道这细作是像极了害虫,简直是除之不尽。可正因如此,他疑惑道。 “既是这般,郡王为何仍要与小人见面?若是使郡王有性命之忧,那小人真是罪该万死。”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李常假情假意的戏份,赵逍是觉得与赵识尧有几分像。 “本王这次出面,为的是让李公子看出本王的诚心。客套的话语,公子不必再说。” “郡王是知小人与静王的情谊,况且小人蝼蚁贱命,脑如豆大,即便换阵伺主,也是无太大作为。郡王何不直接吩咐小人,若是小人能力之内,那定是竭力相助。” 这两人各自揣着心思,兜着圈子,不肯将企图直面说出,皆是抛砖引玉,妄想对方先坦白。这时,赵逍说道。 “都说明人不做暗事,虚伪小人做的苟且之事,向来是本王最为不耻的,可如今人皮撕开,李公子也是知道静王的真实面目。” 赵逍稍稍顿了顿,眼神仔细地观察李常的神色。可却看他面色如常,冷不作声,赵逍继续说道。 “几日前,本王收到消息,说是静王为了无后顾之忧,竟下令杀害钱家老母,死相着实凄惨!” 这话一出,赵逍果见李常脸色大变。他心底暗笑,语气却义愤道。 “可怜寡母死了儿子还丢了性命,这个仇是不能不报啊!” 李常依然闷声不出,只是全身绷住的情绪快要爆发。顷刻,他利眼怒瞪,沉声问道。 “郡王希望小人如何做?” “” 义和庄外似风平浪静,两个细作正暗自等待。他们算着时间,只要时辰一长,便会立即通报。且在准备出动时,却听屋里一阵争吵,不久,李常摔门而出。之后,他们立马回王府禀报。 赵识尧看着翻着画册,听着手下讲述过程。而后,他问道。 “他期间还说些了什么?” “他一路骂道,嘴里说着‘谋逆不可作’的话,似乎对殿下仍是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赵识尧难免笑出声。他只当李常祸心未满,等到某个时刻,李常绝对会置他于死地。这时他不禁叹道:真是前后虎豹,后有豺狼。 正巧,外头敲门几声,赵识尧合上书册,说道。 “进来。” 门扉一开,但见:仙女破尘而下,兰茵香气扑鼻。细藕臂、苏玉手,身姿慧色,衫如艳柳飘荡。浅脂敷粉,似红梅沾白雪。 属下初见王妃,不识大体,竟望得两眼直瞪。林静婉一眼未看过去,径直走到赵识尧身边,放下一碗汤水,说道。 “殿下,这是安神药,是妾亲自熬制的。” 赵识尧不作答,只是一昧盯着那个出神的属下,问道。 “好看吗?” 手下霎时回神,对上赵识尧的戏谑的眼神时,是吓得扑到在地,连声磕头认罪。 “小人罪该万死!小人罪该万死!” 赵识尧将碗边的勺匙随手丢到地上,说道。 “来人!用勺子把他的眼睛挖去!” “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等屋内无嚎啕声,林静婉的耳朵似在隐隐作痛。赵识尧喝了口药汤,握紧她的手,安慰道。 “方才吓到你了。” 林静婉摇摇头,露出一点笑容,问道。 “待会儿殿下要去拜见母亲吗?” “不是,我是去觐见皇上。” “殿下是要去禀报何事?” “只是商量一点小事儿而已。今日我尚晚些回,你可先睡下,不必等我。” 喝完最后一口汤水,赵识尧起身就走。林静婉摸着手背上的热度,呆坐良久。 父子亲不再,唯有臣与子。 赵识尧站在皇帝面前,整个殿内只有拨浪鼓“咚咚”的声音。听着一阵之后,皇帝问道。 “尧儿,你还记得这个拨浪鼓吗?” “儿臣记得。” “那时你与安儿争夺这个东西,后来你便决定谦让给他。” “是的。” 皇帝手里的拨浪鼓不再奏响,殿内死寂。赵识尧盯着地面,规规矩矩地站着。 “可你明明不喜欢,却也要装作喜欢,然后呈好心礼让于他。尧儿,你这心思从小就太重了。” 赵识尧笑了笑,答道。 “这是儿臣的本性。” “哈哈哈好!本性难改!说说吧,你来是有何事?” “儿臣需要父亲的协助,制衡母妃的权力。” 皇帝早已对宁妃的事儿心知肚明,但仍默不作声,只当她终有一日会疲倦,谁知她势力越发强大,他对此是起了铲除的心思。恰好,时机正逢。 “如若朕不愿呢?” 事已至此,赵识尧直言不讳。 “如若父皇不愿,那且看母妃如何掌控后宫朝政,届时父皇作甚也是无能为力。” “但她得势不是意味着你亦得势?” 赵识尧抬头,直视殿前上的人,说道。 “日后怕成阻碍,唯有尽快清除才好。” 皇帝听罢,连声赞扬。夸他狠厉,夸他无情。也只有这样心性的人,才能踏着鲜血,踩着尸骨,坐上太子之位。 至此,两人共同达成协议。 快完结啰!免|费|首★发:po18yu.v ip | Woo1 8 . V i p 第六十章:物盛极衰 暗夜凉风起,悲愁心絮结。 尽心成全事,喜乐难落果。 夜间,黄雀儿悠悠转醒,扭头看见李常竟是在梦中哭泣。见此状况,她不得不唤醒他。 “李常,李常醒醒。” 李常缓缓睁眼,一会儿过后才意识到什么。他躲进黄雀儿怀里,开始小声啜泣。她知道有些事无需过问,只要张开怀抱,给予他一个停靠休息的地方就好。 过了一阵,李常逐渐气息平缓下来,似睡了过去。黄雀儿抱着他,守着他,整夜未眠。 都城不太平,这人人都知道。李家商行当铺突生状况,兄弟姐妹不得不各自奔走外地解决。而后轮到资金波折,无法周转。 钱收不到,货出不去,短短一个月,府里为节省开支,下人近数辞去一半。 黄雀儿自身没有能力去协助什么,只能到庙里烧香祈福,为李家谋福续财,图个心安。 娇玉和黄雀儿一齐去往庙宇,她们跪在蒲团上,虔诚地叩拜,默念心愿。 下山途中,一路上陆陆续续的人上山,娇玉见状,说道。 “近日庙里是有黄金似的,人都冲着赶上来拜神。” 黄雀儿看着周围密集的人流,赞同道。 “人的确比以往多了许多。不过妹妹大概理解他们的心情。求神佛保佑也是寻求安慰,心里好有些寄托。” 娇玉不解,问道。 “妹妹是遇到什么难事吗?” 不犹豫地,黄雀儿随即答道。 “姐姐担忧了,妹妹只是晚间睡得不太好。” 提起府里的事,黄雀儿不与外人说,只怕会有坏事。即便与她相关,她仅仅说一层表面的,又或是装作忘记。 “今日多谢姐姐陪同,妹妹改日再约姐姐。” 黄雀儿无心思在外玩耍,所以几句借口搪塞过去,娇玉也不作挽留。 马车上,黄雀儿看着坐在对面的陈冲,问道。 “陈冲,你可有听李常说些什么?” “回夫人,小人未听说过。” 黄雀儿叹气,想想也是,陈冲日日守着自己,哪儿能听到些什么? 到府后,黄雀儿明显能感受到不同之处。以往虽是寸步不愿多离小院,人见得也少,但起码不像现在,只剩空寥寥的冷清味。 为此,她决定亲自下厨烹饪,聚齐家人,一起吃饭,帮他们缓解压力。可惜事与愿违,像是霉头凑一堆来,什么事儿都不顺利。 黄雀儿从地里摘菜、洗菜切菜、炒菜摆盘,最后整理清洁,全是一个人自己完成。这背后的辛苦作为,李媛却不领情。 一堆糟心事儿面前,任谁都没有好心情。李媛发泄在饭菜上,挑叁拣四,言语还要怼上几句。 “清汤寡水,菜品不佳,这种东西怎能端上桌来?” 李媛一说完,其余的兄弟姐妹仿佛如临大敌,不敢吭声。而李盛李常父子俩异常默契,他们自顾夹自己的菜,吃着自己的饭。 李常嘴里嚼着肉,正好搜罗到一块肥瘦相间的猪肉,然后将肉夹给黄雀儿。接着,他轻轻说道。 “不吃就滚开。” 下一刻,兄弟姐妹立马动筷,异常积极。反观李媛自然是忍受不得这句话,她站起身来,一手把饭碗挥到地上。 清脆的破裂传开来,只有一地碎片,李媛早已不见。 下人本拿着扫帚准备清理,没想到李常却把米饭一粒粒捡起。他弯着腰,低着头,神情认真,像是将米认作金子般宝贵。随后,黄雀儿也过去跟着他捡米粒。 众人当中,试问有谁见过李常这样卑微的姿态呢?李家的弟妹,总是认为兄长风流倜傥的模样,和对任何事皆是游刃有余的潇洒。为此,他们心中生出一阵悲凉意。 很快,一碗沾着细尘的米饭被重新放回到桌上。李常捻起几粒干净的米,放进嘴里,说道。 “今时不同往日,即便是一粒米也是不可浪费。” 晚间休息时,黄雀儿好不容易哄人早睡,谁知李常还是半夜起来处理公务。她想了想,几乎每到半夜,他都是如此。 李常起身去开门,黄雀儿知道是又有人送信来了。每回收到信件,他的脸色会变得凝重严肃。由此,她才猜测他是在秘密进行着什么。 黄雀儿起身走了过去,坐到李常身旁。她靠着他,一同看着信,嘴里念出两个字。 “君王。” 李常指着那两个字,纠正道。 “是‘郡王’。” 上次摔门而的戏码,并非不合,而是李常刻意演给细作看的。虽然表面是平息的样子,但这并不能让赵识尧放心,更为了从宁妃手中夺权,他自然是连带地打压李家。 若非李家与朝政内部太过牵扯,不然也不会被任钳制成这副模样。想到这个,李常突然觉得太阳穴疼了起来。 “头疼吗?” 黄雀儿关切的模样,李常竟像小孩子瘪起嘴,说道。 “头好疼,想要夫人按摩按摩。” 她喜欢照顾他,喜欢为他奉献,喜欢被他需要。 话说李媛这边,她得知家中近况,便想着将自己的金银饰品典当出去,换取一些余钱补贴。 接连十几个当行,无一家不是压价,更不用说听到李家的人时,甚至是直接拒绝。最终,李媛实在不好再委婉求人,只能咬牙答应。 回去的路上,李媛一直在唉声叹气。丫鬟以为是主子心疼珠宝,于是说道。 “小姐莫要愁眉苦脸,老爷日后一定还会给小姐买更昂贵的饰品!” “我不是愁这些,而是这点儿钱根本帮不上忙。 等到晚上,李媛揣着银子,独自去找李常。可到了院外,她又犹豫地徘徊几番,望着屋里的烛光,不知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你在这里作甚?” 陈冲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是吓得李媛差点失魂。稍后定了神,她撇撇嘴,说道。 “来作送财童子哩。” 陈冲望一眼屋里,似催促道。 “那还不快些进去?” 说完,他还小力推她一下。正是如此,她倒不再别扭,干脆爽快地进去,轻敲一声门,说道。 “兄长睡么了么?是小妹来哩。” 很快,门被打开,李常走了出来。李媛双手递出一个小木盒,解释道。 “这是小妹自己的一点儿私房钱,兄长拿去给兄弟姊妹。” 李常看着李媛的神情,然后接过木盒。他打开盒子,里头银子并不算多。所谓的私房钱,他也猜到是从哪儿来的。 “兄长好生休息,小妹先回屋了。” “媛儿,兄长一定会帮你把东西赎回来。” 李媛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免*费*首*发:win10.men | Woo1 8 . V i p 第六十一章:照阳事变 欲望百般磨,难逃众生中。 善恶一念间,佛道好轮回。 照阳鼠疫大乱,当地民不聊生,人人都喊着苦不堪言。当初病弱祸微,官府却无动于衷,以至于最后瘟疫一夜之间爆发。 少数富裕人家,提前收到风声,是立即收拾包袱,连夜赶路,出城避难。等疾病迅速传染开后,官员才醒悟过来,即刻下令派兵封城,只可惜一切为时已晚。 那一日,照阳城中无尽哭声哀嚎,有为死去亲人的悲恸,也有白白等死的煎熬。 国难当前,幸得众多志向人士纷纷前去救援,无论是大小地方的医师,无一退缩,但是照阳如同饿虎,进去它嘴里的,就没有能活着出来的。 这封城的事儿传开后,百姓只是有口难言,他们心中都唾骂当今朝廷的无用。不仅他们,李常也是。他身在朝廷之中,看着一群老庸腐臣在朝上推卸责任,却不愿想办法解决当下问题,只顾着浪费口舌在无用之处。 稍后提及前去支援的队伍应有谁带领时,方才唇枪舌战的人顿时闭嘴收声,缩头缩脑像极了乌龟。他们人人自危,贪生怕死的有哪个赶去送死? 不论死亡,即便是提及死亡,人们下意识都认为这是晦气的。可若没有前人栽树,何来后人乘凉。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出现,打破僵局。 黄雀儿整日都在府里闲逛,她细数了人数,下人总共二十个。途径西园时,里头花萎树枯,零落一地碎叶,也无人清扫。 当初贵府荣耀,花草长得是生气勃勃,但如今衰败了,花也跟着残败。 这样低迷的状态,一点也没个好彩头。黄雀儿干脆自己拿起扫帚,把地上的落叶一通扫完,顺便打理修剪了花草。 等待收拾结束后,她驼着一大麻袋碎叶往后门走去,仿佛是回到当初还是个小丫鬟的样子。那时,即便她是最底层的劳务丫鬟,平时繁忙之际,无心之余也曾见过眼边李家的繁荣景象。 黄雀儿丢完垃圾,来到银杏园。她坐在秋千上晃呀晃,突然出现李常朝服衣襟尽开,手持官帽,神色匆忙地朝自己跑来,嘴里不停地说着多么想念自己。 她盯着院门口,打了个赌:看看李常是否会来这里找她。不出意料,他真的来了,而且又是一副急急忙忙的样子。 李常回家,还没走进屋里,就知道人不见了,于是提着裤裙,风风火火地跑到银杏园,果真还被他猜中。 “怎么不带上陈冲来?” “想自己走走,所以没让他跟着。” 李常来到黄雀儿身边,随手把官帽丢到地上,为她晃秋千。可她见到帽子落地,却即可捡起来,拍走灰尘,说道。 “带头上的东西怎能随便丢地上呢,这多不吉利啊。” 李常不以为意地回道。 “反正之后我会向朝廷辞官,这帽子如何也不干我事儿。” 黄雀儿手停住,诧异道。 “怎么突然决定辞官了?” “家中近况你也晓得,都城很快就没有李家的容身之,我们何不干脆回老家,远离喧嚣,老老实实地过好我们的小日子。” 这时,黄雀儿好像明白李家发生的所有事,都是有人刻意为之。她歪着头,继续问道。 “你打算何时回老家?” “等我从照阳回来之后。” “照阳?是那个疫灾的照阳吗?” 李常点头,稍微缩起脑袋,小心观察她的神情,担心着她会责骂自己。 “那你何时回来?” “大概四五日。” “四五日” 李常凑到黄雀儿跟前,问道。 “你不气我吧?” 她摇头,无奈道。 “说实话,我的确不愿你去那里。但是我知道你作父母官的,救民于水火之中本就是你的职责,难道我还能拖着你,不让你去?但是你要答应我,你必须整个人好好地回到我身边。” 李常牵起她的手,嘬了几下,许下诺言。 “我一定会回来的。” 这次前去照阳,不仅仅只有李常一个人,还有静王和郡王。李常自告奋勇的目的,其实是为了配合郡王完成刺杀。照阳城里疾病四散,若以染病为由上报朝廷,即便是有纷争议论,但只要人死了,敌派纵使千般能耐也无能为力。 话说李常刚进入照阳城时,即便用布捂着鼻子,那种弥漫的尸臭味仍是窜入鼻子里,简直是令人窒息。所有人的面上蒙着双层布料,全身上下捂得严实,只敢露出一双眼睛。 李常仿佛身处在一座巨大的活死人坟墓里。他看见救援队伍里官兵皆有,但看上去是分成两派。 其中迎面走来一名年长的军官,那盔甲与佩刀相碰时的声音,似乎在提醒李常。军官朝李常作揖,说道。 “李大人,静王殿下在后方的楼里。” “多谢。” 李常跟着军官走进一栋平凡的楼所里,除了门口有人驻守,屋里头也是散布许多护卫。来到一间屋前,官员敲了敲门,说道。 “殿下,李大人来了。” 里面传来回应,官员打开门口,李常遂然走入。只见赵识尧站在窗前,一动不动。 “李常,你觉得这次谁会赢?” 李常两手互揣进衣袖里,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当然是静王殿下。” 赵识尧转过身,看着李常,笑了起来。 “我还以为雀儿也会来。” 李常不吭声,装作没听见。赵识尧没见到李常发火,自是觉得不讨趣儿。他们在屋里讨论其疫情的解决办法,那样子就不像是仇人。 晚间休息时,李常一直坐在凳子上发愣,他的神色时而悲伤时而狠厉,像是在犹豫和果决之间徘徊不断。桌面上放着一小包药粉和一壶酒。如果按照计划,待会儿,他便要用迷药迷晕赵识尧,好让郡王殿下的兵马闯入。 做杀人帮凶,李常是第一次,说镇定自若根本不可能。但论及黄雀儿以及李家的未来,他只能下狠心。 既然决定至此,李常迅速把迷药放入酒中,然后晃了晃,接着拎着酒壶走去赵识尧的房间。 “殿下,是我。” 李常站在门口小声说着,不一会儿,门就被打开。赵识尧见到李常拿着酒,心底或多或少有些惊讶,毕竟两人关系早已破灭。 赵识尧疑心重,他先是问道。 “怎么半夜来找我喝酒?” 李常将酒壶放到桌上,各自倒了两杯,笑道。 “想起以前我们一起喝酒的快乐日子,于是来找你说说心里话。” 赵识尧接过李常递来的酒杯,但却未直接喝下。李常来到窗边,看着明月,最先聊起黄雀儿的事情。 “雀儿或许真不爱我,她的心好似好在殿下身上。” 这一说,赵识尧是欣喜起来,他问道。 “她仍爱慕本王?” 李常转头,眼神可悲地看向赵识尧。 “如若雀儿回到殿下身边,我猜她会高兴的。” 赵识尧根本坐不住,他似欣喜若狂的样子,一脸不可思议地不知说什么好。似趁着他情绪失控,李常朝他举杯,说道。 “这件事处理完,殿下便接回雀儿吧。” 赵识尧听了,怎能不同意?紧接着,他爽快地喝下酒。 免*费*首*发:ṕσ₁₈ṿ.ḉom [Ẅσσ₁₈.νɨ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