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域传说》 第1章 《鬼域传说》 作者:蝶梦了无痕 整理制作并提供下载 正文 第一章孤云堡 深山鸟鸣,空谷兰香。祁连山内人迹罕至,一声响亮的吆喝打破了清晨的寂静:“飞虎扬威——”山道上走过一行人马,正是飞虎镖局的镖车路经此地。 为首的马上是一名中年汉子,这人四十上下的年纪,颌下短须,面皮白净,一手持缰,一手握剑;这人正是飞虎镖局总镖头武水清。这武水清本是少林寺达摩院的俗家弟子,十岁便在少林寺学艺,功夫甚是了得。祖上传下的飞虎镖局在其父时便声名显赫,到了武水清手中更是名扬四海,一来他功夫了得,二来是少林弟子,三是他为人谦逊大方,因此飞虎镖局保的镖倒没出过什么大事。 在他右首的马上是一个二十八九的青年人,生的浓眉大眼,他是武水清的内侄花敏;从师崆峒派掌门纯虚子,剑术上颇得其真传;因父母早亡,艺成后便投靠姑母姑丈。武水清见他年纪轻轻又肯上进,心中甚是欢喜,一向视为己出。 飞虎镖局素日是接镖后均由武水清长子武云次子武彪内侄花敏带领众镖师、趟子手负责压送,而此次却是武水清亲自压镖,这趟镖自是非同一般。原来近日江湖上出现一伙强人,越货却不杀人,这伙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专劫与昆仑派有关的镖。平安镖局的总镖头原是昆仑门下,两个月前在川中平白被人劫去七十万两的红货,金马镖局保了昆仑门下分舵送往总坛的一百多万两白银,在粤北被劫。类似这样的事情已发生数起,一时间人心惶惶,各地镖局接镖时更是小心翼翼,惟恐惹上麻烦。 昆仑派掌门谢静涵十分恼火,多方打听线索,除得知劫镖者一行人不过七八人,或身穿黑衣面戴青铜面具,或身穿白衣白裳面蒙白纱外,其余一概不知。武水清这次接的正是昆仑派嘉峪关分舵向总坛奉送的地租钱粮,前后共装了六大车;武水清原本不愿走这趟镖,念及昆仑少林乃是武林一脉,少不了亲自出马。 镖车才刚转过山坳,便听一阵锣响,四面八方忽的涌上一群人,迎面一个劲装虬髯大汉手持大刀“哈哈”笑道:“哈,弟兄们,咱们今天总算没白等啊!怎样?我说得没错吧!”人群中有人说道:“是啊!黄大哥能掐会算,知道今天要发财,三位爷一定欢喜的紧,说不定会重重的打赏弟兄们。”另一人接口道:“那还得托大哥的福,咱们先谢谢大哥了。”那黄姓汉子仰天大笑,竟全没把武水清等人放在眼里。 武水清借机打量这劲装大汉,这人身材魁梧,十分威猛;这些人大约六七十人。武水清暗暗叫苦。花敏喝道:“你这汉子却待怎样?” 那汉子道:“怎样?咱弟兄手上短银子用,想借上万八千的银子花花。”花敏说道:“咱们都是在江湖上混的人,阁下若是短银子用,在下身边倒是有些盘缠,不如借与阁下零用。” 那汉子笑道:“咱们弟兄人多,你那点盘缠不够咱们分。不如把那几车红货送给咱们。”花敏冷笑道:“阁下好大的口气,你道我们飞虎镖局是干嘛的?由你这般想要什么便双手奉上,那我们不如在家歇着。你又可知道咱们保的是那家的镖?” 武水清一直没做声,他是想瞧瞧花敏怎样处理。听他这么说心中暗暗点头。众镖师、趟子手早将几辆镖车团团围住。 那汉子道:“什么飞虎、飞猫的,管你保的哪家的镖,爷们今天要定了,弟兄们并肩子上啊!” 说罢挥刀直冲上去。武水清花敏飞身下马举剑相迎。当下两边人“乒乒乓乓”打在一处。那汉子功夫倒也不弱,虽不如花敏剑法精湛,一柄大刀也舞得颇有气势,加上又以多打少,花敏反倒处于劣势。武水清也被五六个人围住,正苦苦纠斗,另外三十余人缠住众镖师、趟子手,其余人趁此机会推车的推车,牵马的牵马,不一刻便跑的无影无踪。 那汉子一见得手,大叫道:“弟兄们,扯乎!”说罢这伙山贼四下里一阵乱跑,武水清等人奋力追赶,怎奈道路生疏,转而便一个个垂头丧气,无功而返。 一名镖师道:“总镖头,咱们……咱们可怎么是好?”武水清恨恨道:“没来由冒出这么一伙人,着实可恶!难道真如传说中那样?”花敏沉吟道:“这里是祁连山,听说祁连山现下是孤云堡的地盘,姑丈,依小侄之见,咱们不如去孤云堡走一趟。一来拜山,二来打听些消息,或许这些人是孤云堡的也难说。”武水清道:“祁连山当日有一个孤星寨,这孤云堡是什么来头?” 花敏道:“这孤云堡便是原来的孤星寨。共有三个堡主,大堡主叫尹十三郎,二堡主沈靖亭便是当日孤星寨的寨主,三堡主叫楚连城;听说尹、楚二人原是结义兄弟,二人联手共挑祁连山、贺兰山九寨十七洞大小四十二位黑道高手,夺了孤星寨,改名孤云堡。那九寨十七洞的头领也甘愿臣伏。自打尹十三郎做了头领,约束手下甚严,做了些扶危帮困、劫富济贫的事迹,颇有侠名,只是……只是不知这伙山贼与孤云堡有什么关系。” 一名趟子手道:“花爷,若是这些人于是孤云堡的,咱们去拜山岂不自讨没趣。”花敏摇头道:“不然,那尹十三郎素来名声不错,江湖上有个绰号叫披风夺命鬼见愁,这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惩恶锄奸,令那些邪魔歪道之人甚是头痛。沈靖亭虽也打家劫舍,但颇有义气,武功也不弱,算是正邪之间人物。至于楚连城,我可说不上什么来头。” 另一名趟子手说道:“尹十三郎为人正直,又怎会纵容手下劫咱们的镖?”花敏道:“人有百虑,终有一失。这些人欺上瞒下也有可能,诺大的山寨鱼龙混杂,何况这些人原本就是些黑道中人,劫个镖车什么的也很寻常。” 武水清点头道:“敏儿说的不错。咱们姑且一试,或许讨回镖银也未可知。如果这样也不伤咱们与谢掌门的和气。”众人七嘴八舌,一边议论,一边顺山道直向祁连山内而去。武水清等人并不知孤云堡在什么地方,好在遇到一伙樵夫,多经指点,才找到孤云堡。 那孤云堡坐落在半山腰,庄院雄伟,红色院墙足有两丈多高,青砖碧瓦;朱漆大门上镶有金色铆钉,门两边两只石狮,门上一块蓝底红边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孤云堡”,这几个字写的刚劲中带了几分秀气,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门前一片空地,碎石镶的地面,错落有致。隐隐约约听见不远处的流水声,林间的鸟鸣声。 武水清赞叹道:“好一处幽雅所在。”花敏道:“姑丈,待小侄去叫门。”武水清点了点头。花敏上前敲打大门,不一刻便听大门一声响,出来一个喽丁,那人道:“几位有何贵干?”花敏拱手道:“请兄弟向内通传一声,飞虎镖局武总镖头率属下特来拜山。”那人瞧了一眼花敏随手重重关上大门。 花敏退到武水清身边,不大一会儿那大门“哐啷”一声响,只见从里面出来几个人,为首一个三十出头的青年人,身材高大,五官端正;右后一个与他年龄相仿的青年人,中等个头,眉目清朗。那高个青年拱手道:“在下尹十三郎,沈靖亭,不知武总镖头驾临,有失远迎,请恕罪。” 武水清忙还礼道:“我等来的仓促,倒打扰二位堡主了。”高个青年尹十三郎和那沈靖亭“哈哈”一笑,将武水清等人让入堡中。 院内又是一片空地,用大块天然大理石铺成,靠近院墙处几株参天大树,树下立有几个兵器架子。再往前是一个大厅,厅上一匾,横书三个大字“聚义厅”。尹十三郎将武水清等人让进聚义厅,径自在居中主位上坐了,沈靖亭他左侧位置坐下,右边空着一座,想必是那楚连城的。武水清、花敏等人在客座上坐了,早有人端上茶来。 尹十三郎啜了口茶道:“武总镖头忽然造访,不知有什么指教?”武水清拱手道:“武某今日登门,一来拜访,二来有件事想问个究竟,请两位堡主指点一二。”尹十三郎道:“武总镖头有话只管说,但有在下可以帮忙的,自当效力。”武水清道:“鄙镖局压镖路过贵地,却不知什么人将镖银劫走,此事关系鄙镖局同昆仑派的关系,也关系贵堡声誉,因此……请二位堡主拿个主意。” 尹十三郎与沈靖亭面面相觑,尹十三郎问道:“有这等事?今天都有谁下山了?”厅外进来一个喽丁道:“回大爷:今早三爷下山了,近午时黄胜大哥领了几个弟兄下山了。”尹十三郎道:“黄胜回来没有?”那人答道:“回来了。”尹十三郎道:“叫他来见我。”那人应了一声,不大一会便听脚步声响,从外面进来一个人,正是日间劫镖那虬髯汉子。那人一见武水清微微一怔。便听尹十三郎问道:“武总镖头,可是此人?”武水清道:“正是。”那人侧头看了他眼,向上施礼到:“参见大爷。”尹十三郎喝道:“黄胜,飞虎镖局的镖银是你劫的?”黄胜身子一颤道:“是、是我劫的。”尹十三郎怒道:“谁让你如此胆大妄为?咱们孤云堡的名头可坏在你手上了;来人,将黄胜推出去砍了。”有几个人应声上前按住黄胜。 武水清见状忙道:“尹堡主请息怒。武某只想讨还镖银,不愿伤了贵我的和气。还请堡主收回呈命。”沈靖亭道:“黄兄弟虽然往日于寨子有功,可是规矩不能乱了,况且咱们素日里说得明白,何事可为,何事不可为。”说着挥了挥手,示意将黄胜推出去。花敏起身拱手道:“二位堡主,我等拜山并无恶意,若因此伤了堡中好汉性命,我们倒过意不去了。” 第2章 孤云堡众人多与黄胜交好,闻听此言,无不暗骂:“呸,猫哭耗子,你们不来拜山,我们杀什么人。”尹十三郎道:“这话可说差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飞虎镖局有飞虎镖局的规矩,孤云堡有孤云堡的规矩,再说这种强抢蛮夺之事原本便不是我辈中人当为之事。”花敏给他驳回,只好默不做声地坐在那里。 那黄胜被推出大厅,眼见已没有生还希望。忽听有人叫道:“三爷回来了。”话音刚落,便听马蹄声响,一匹黑马已到了大厅门前,尹十三郎和沈靖亭才刚站起,马上那人已跳下马来,站在厅中,口中道:“大哥、二哥我回来了。” 武水清等人仔细看时,只见来人是一个青衫少年,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身材瘦弱,生的一张瓜子脸,英眉秀眼,唇红齿白,甚是俊俏飘逸;一副书生打扮,虽然做出少年老成的样子,但眉目间依然透露出几分聪明灵俏。手中拎这一个方匣。这少年一进大厅,孤云堡诸人均恭恭敬敬道:“三爷好!”那少年微笑道:“我好的很,我瞧有人可要不好,大哥出什么事了?”声音清脆,着实好听。 尹十三郎道:“三弟,这位是飞虎镖局的武总镖头,武总镖头这是我三弟楚连城。”武水清早已猜出这少年便是楚连城,当下站起拱手道:“原来是三堡主,久仰久仰。”楚连城拱手还礼,“哈哈”一笑道:“武总镖头太客气了,在下才出江湖,名不见经传,总镖头口称久仰,只怕有些言不由衷吧!”说着将手中方匣交给身边一名喽丁。武水清脸色十分尴尬。 楚连城问道:“怎么?黄大哥得罪贵镖局了?”武水清、花敏俱是一怔,无不想:“这楚连城倒也聪明。”尹十三郎将经过略述一遍,楚连城微微一皱眉道:“不就是劫人镖银嘛,我看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这次是他昆仑派的红货,昆仑派近些日子正愁找不出债主,这样一来,这笔烂帐可不记在咱们孤云堡头上,那可不好。黄胜嘛,罪无可恕,不过不知者不怪罪,他若知道是昆仑派的镖银想必说什么也不会劫的。依我看,大哥便饶他一次吧。” 武水清忙道:“是啊,是啊,楚堡主说得甚是,尹堡主,沈堡主还请收回承命。”堡中诸人也跪地求情道:“请大爷、二爷饶黄胜不死。”黄胜本是沈靖亭旧部,沈靖亭自是不肯杀他,见此情景,忙道:“大哥,依我看……”楚连城道:“干嘛这样婆婆妈妈的,大哥,人非圣贤熟能无过,难道错了还不能改吗?你若砍下他的头来,可就长不出来了,那还改什么?难道等来世?”尹十三郎见沈靖亭和楚连城都给黄胜求情,心知这个面子不能不给,只得道:“今日且看大家面子饶他一命,下次再犯定杀不饶。来人将黄胜推进来。” 早有人将黄胜推了进来。尹十三郎喝道:“黄胜,这次瞧在大家面上就饶你一命,下次定要你的狗头。”楚连城道:“还不快谢过武总镖头原宥之恩。”黄胜走到武水清身前施礼道:“小人冲撞武爷,蒙武爷大人大量,原谅小人,小人不胜感激,日后再不敢冒犯贵镖局。”武水清忙还礼道:“黄兄弟太客气了,如此甚好,咱们既往不咎。” 尹十三郎早命人将镖车推出,当下还与武水清,又命人捧出五百两白银,送与武水清等人权作路费。武水清哪里肯收,两下里推让一回,终是拗不过尹十三郎等人,只得收了,当即率花敏等人拜谢尹十三郎兄弟,下山而去。 待送走飞虎镖局诸人后,尹十三郎等人各自落座,楚连城一招手,有人将他适才拿回的方匣捧上,楚连城伸手打开方匣,里面竟是满满的一匣珠宝。楚连城道:“想不到一个小小的玉门关守备竟搜刮了这么多钱财,显见是个贪官。这是他准备贿赂镇国公梅无痕之物,咱们先借来用用。”沈靖亭笑道:“三弟只怕是有借无还吧!”几人一起大笑。楚连城又道:“大哥,二哥,这次燕诚燕老爷子过寿大张旗鼓,不知在搞什么玄虚?”尹十三郎沉吟道:“这燕老爷子颇精医术,在江湖上倒是人人敬仰,这次六十寿诞广下请柬,遍邀天下豪杰雁荡山一聚,定是有事。”沈靖亭道:“不论怎样,咱们也要走一趟才好。”楚连城道:“这话不假,我也只是好奇而已。” 那燕诚世居雁荡山飞燕别居。医术高明,江湖上名头甚响。无论黑白两道人人佩服。大凡是武林中人个个过得是刀头上舔血的日子,难保出什么意外,到那时,自是要求燕诚一施妙手;加上燕诚为人和善,因此人缘甚好。原本江湖上另有一人与燕诚齐名,名叫邵九山。但此人性格古怪,结下许多仇家,因此远离中原,不知是去了鬼域还是南海浮鹰岛。这样一来,原拟找燕诚悔气的人反而不敢下手了。 沈靖亭道:“我看大哥三弟只管去,堡中一切我自会打理。”尹十三郎道:“也好,我与那雁荡书生温若水、燕氏兄弟素有交情,借此机会一并访友。”楚连城微笑道:“原来大哥早有安排。”尹十三郎笑道:“随你怎么说。咱们后日起程就好。” 两天以后,尹十三郎和楚连城备了寿礼,打马下山直奔温州而去。尹十三郎走南闯北见识颇广,每到一处便将当地的风土人情以及黑白两道各有何人讲给他听。一路上,游山玩水好不自在。 这一日,二人到了长安。那长安十分繁华,商铺林立,民风淳朴,二人商议一下,决定先寻个客栈住处,然后休整两日再赶路。 长安城中最好的客栈便是明月楼,前厅是酒楼,后院是客房。尹十三郎要了两间上房,又在前厅择了处临窗的座位坐下,要了酒菜,准备畅饮一番。几杯酒下肚,尹十三郎道:“三弟,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黄胜劫镖这件事你好象并不在意。”楚连城道:“这种事江湖上天天都在发生,我可不是怕他昆仑派,只是现在不想趟这趟混水,难道他昆仑派就没有什么不义之财吗?”尹十三郎微微一怔,说道:“三弟这话什么意思?”楚连城淡淡道:“没什么意思,不瞒你说,我对昆仑派可没什么好感。”尹十三郎又是一怔,问道:“昆仑派是堂堂的名门正派,难道与你结了仇?”楚连城“哼”的一声,冷冷道:“名门正派就都是好人吗?”尹十三郎道:“自然好人多,不然怎么称为名门正派。当然有个别败类也是难免,总不成邪魔歪道都是好人吧。”楚连城道:“那可难说。嗯,大哥,是不是邪魔歪道都是坏人?” 尹十三郎道:“当然。不然怎么叫邪魔歪道。江湖上以少林、武当、崆峒、昆仑是诸名门正派之首,邪魔歪道以鬼域,虎啸山庄名头最响,浮鹰岛,洗剑河谷为辅,他们做事古怪,令人难以揣摩。只是这些年来,洗剑河谷和浮鹰岛的人已极少踏足江湖,倒是鬼域和虎啸山庄颇令人头痛。而且这些人还不同于江湖上那些下几门的黑道帮派,真正算来当称邪魔才最恰当。名门正派行侠仗义,做事光明磊落,为人敬仰。而那些邪魔歪道凶残狠毒,令人不齿,自是人人得而诛之。”楚连城点了点头,轻声道:“人人得而诛之。原来如此。大哥咱们喝酒。”说着举起酒杯,二人一饮而尽。 两人说话时,在角落里坐了个灰衣老者。这老者戴了个斗笠,遮住了大半个脸,只露出几缕灰白胡须。这老者不时偷偷向尹楚二人瞟去,只是楚尹二人正在话头上,谁也没留意。那老者只喝了一壶茶便匆匆出了酒楼。 过了不大工夫,忽听街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人惊呼道:“闪开,马惊了。马惊了。”二人探头向外看去,只见大街上一匹白马正飞驰而来,大街两侧的行人无不惊呼躲闪,那马上坐了一个浅黄衫子的少女。这少女花容失色,双手用力拉扯丝缰,口中兀自道:“沉香,快停下。”身后不远一个青衫人正奋力追赶,显见轻功不弱。 楚连城摇头道:“这当口她的沉香是无论如何停不下来了。”尹十三郎说道:“停不下来是小,会伤到人的。”说话时马已奔近。只听街上的人齐声惊叫,原来,一个八九岁的童子给这惊马骇的呆在街心不知所措;若是给马踏上,自是必死无疑。 尹十三郎和楚连城不加思索纵身跃出窗外,尹十三郎伸手拉住马缰,双臂用力,硬生生将马拽住。马上那少女惊魂未定,那青衫人已追到身边,那人问道:“小萱,有没有事?”与此同时,楚连城伸臂将那童子抱起,轻轻巧巧落在路边。那童子拉这楚连城的左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显是给吓坏了。那浅黄衫子的少女跃下马来,走到他身边柔声道:“小弟弟,有没有伤着你?” 那童子忽然手腕一抖,一柄尖刀直刺向楚连城心口,二人离的甚近,眼见楚连城已无处可躲,楚连城却似有防备,将身子一拧,那尖刀紧贴他右臂划过,接着,便见楚连城左手腕一翻,抓住那童子的手腕,然后飞起一脚,踢在那童子心窝。孰料这一脚下去如泥牛入海,力道被化解的无影无踪,楚连城暗吃一惊,当下不敢大意,拿出十分的小心,抬掌向那童子打去。 那童子也不躲避,抬手臂尖刀刺向楚连城掌心,楚连城化掌为指,在刀背上一弹,将尖刀弹了开来,那童子见机甚快,手中尖刀连刺三刀,分袭楚连城咽喉、胸口、小腹三处。楚连城右手化解他的刀势,左手去拂他的穴道,与此同时,尹十三郎、青衣人和那少女也扑向那童子。街上行人纷纷四下里逃命。 那童子也不着慌,抖擞精神以一敌四,倒也未见落败。楚连城左手用掌法,右手用指法,尹十三郎素日里是使一根链子枪,这会儿身在闹市恐伤了无辜,因此用一双肉掌对敌,那青衫人是一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手中虽然捏了柄长剑,但也只是用剑鞘指指点点,那自是怕伤及无辜。 第3章 那少女可是不加思索,舞动长剑去刺那童子。那少女和青衫人剑招相似,剑法精湛,楚连城冷眼瞧去微“咦”一声,脱口道:“星云剑法!”声音又是吃惊又是恼怒。尹十三郎笑道:“三弟你倒满识货啊,这两位昆仑派的朋友我一会儿给你引见。”楚连城也不答话,右手一摆,那少女手中长剑已到他手中,那少女叫道:“喂,喂,你干嘛抢我的剑?” 说话时楚连城已连出三剑,剑法古怪,招招刺向那童子的要害,真气贯注剑身,剑气暴涨,那童子被避的手忙脚乱,举尖刀一挡,不料“当”的一声,尖刀断为两截,剑气将那童子的右肩刺出一条长口,顿时鲜血长流。那童子见势不好,纵身上房,便欲逃走。才刚上房,忽被一条细索缚住脚腕,接着便被人拉了下来,双脚刚一着地,便觉肋下一麻,跌倒在地,却是被人点了穴道。正是楚连城用细索将他拉下,楚连城瞧也未瞧,回手将长剑掷入那少女手中的剑鞘,那青衫人大声喝彩。 尹十三郎等人围了上来,尹十三郎怒道:“你这恶贼,究竟是什么人让你来害我三弟?”那童子恶狠狠瞪了他一眼,紧闭双唇并不答话。楚连城手腕一抖将细索收入袖中,伸手在他笑腰穴上一点,那童子只觉笑腰穴上麻痒难耐,忍不住要“哈哈”大笑,可是楚连城点穴手法独特,那穴道中仿佛有无数小虫在大口嚼食,着实痛苦难耐,那童子笑上两声又忍不住大声呻吟。那浅黄衫子的少女不忍道:“这位公子,虽然他要害你,可总还是个孩子,不必这样折磨他吧。”楚连城道:“他可不是孩子,善才童子的名头你们总听说过吧。”尹十三郎,青衫人和那少女齐声道:“善才童子?”楚连城点了点头,转向那童子道:“我没猜错吧?”那童子喘息道:“阁下好眼力,你杀了我吧,不要这般折磨我。”楚连城“呸”道:“休想。除非你说出是谁指使你的。” 尹十三郎道:“善才童子素来不肯轻易出手,是什么人出了大价钱要买你的命?!”那善才童子成名甚早,据说十四岁便是名震江湖的杀手,因其天生异相,看上去总是八九岁,所以人称善才童子。此人杀人不眨眼,手段凶狠,而且报酬颇高。那青衫人问道:“这位兄台怎知他是善才童子?”楚连城踢了善才童子一脚道:“八九岁的小孩哪有这么沉的身子,我大叔的孙子正好八九岁,虽然自幼练武,身子可轻的很。他若不使诈,八成我还打不过他呢。想暗算我可没那么容易。” 善才童子呻吟道:“人有……失……失手,是我低估了……你,你快杀了……我,我死也不……不会说的。”楚连城道:“是吗?那你可别怪我!”说着又点了他几处大穴,那善才童子满地唉嚎,但苦于穴道被封动弹不得,面上神情痛苦异常。那少女忍不住又道:“你杀了他好了,这样子太残忍了。”楚连城侧头瞧了她一眼道:“对付这种人,我还有更狠毒的招没用呢,这又算什么。”尹十三郎俯身说道:“我看你还是说出来的好,我三弟一高兴没准儿会放了你。”善才童子咬牙道:“你们太……太小瞧我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楚连城道:“好啊!那你知不知道我用的哪种手法点的你的穴道?”善才童子道:“是内家……重手法。”楚连城点头道:“不错,可是内家重手法分正宗内家手法和玄门左道手法。正宗内家手法有几种解法,可终究算是好解,可玄门左道手法就有些费事。你知道我用的是哪一种吗?”此言一出,不但善才童子表情惊愕,就连尹十三郎等人也是一脸的不解。楚连城又道:“玄门左道手法比较霸道,不过有个特点,就是如果解穴不当,会全身疼痛十八个时辰而死,要不要试试?” 善才童子脸上表情更加痛苦,恨恨道:“你用这……这种手段折磨人……算什么英雄?你就……就算要我死……也休想知…知道是什么人……雇……雇的我!”楚连城点头道:“够硬气,还算是个人物,也罢,杀了你也无用,好,我放了你,不过告诉你雇主,下次要杀我找个高手来,一对一光明正大的来,偷偷摸摸可不是本事。”说着伸手在他身上拍了几下,那善才童子跳起身来,手捂右肩,说道:“今天我杀不了你,日后自有比我厉害的人来对付你。咱们后会有期。”楚连城微笑道:“多谢提醒,后会有期。”说着拱了拱手。 善才童子转身走出几步,忽又回头问道:“楚朋友剑法好得很,不知是哪家门下?”楚连城笑道:“在下剑法得自家传,也没什么厉害的。”善才童子明知他故意不说,只得做罢,转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楚连城依稀看见一个灰衣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心中虽有疑惑,可也并没在意。 尹十三郎拉过那青衫人道:“三弟,我给你引见个朋友,这位是昆仑派的岳荻岳兄弟,嗯,这位是他妹子岳萱姑娘。岳兄弟,这是我义弟楚连城。”尹十三郎此话出口,楚连城脸色大变,秀眉一挑,欲言又止,神情又是悲愤又是怨毒。尹十三郎等人大惑不解,尹十三郎奇道:“三弟,你认得岳兄弟?”楚连城神色一缓,摇头道:“不认得,我认错人了。”当下拱手道:“岳兄好!岳姑娘好!”岳荻岳萱也都还了礼,岳萱道:“你就是武总镖头称赞的,那个丰神如玉的楚连城?”楚连城脸上微红,勉强一笑道:“丰神如玉可不敢当,楚连城倒是如假包换。”尹十三郎道:“相请不如偶遇,岳兄弟咱们喝酒去。” 说着已拉了岳荻迈进明月楼。楚连城和岳萱紧跟其后,岳萱吩咐店小二好生照料她的马,那小二刚才看见他四人围攻善才童子,又惊又怕,这会儿自是战战兢兢,小心谨慎的将马牵进后院马厩。 尹十三郎四人在刚才的位置坐下,令小二重新布菜,再送上一坛好酒。楚连城了解尹十三郎,又将小杯换成大碗。当下拎起酒坛倒了三碗,岳萱叫道:“有趣,有趣。我也用大碗。”楚连城微微一笑,待要满上,岳荻道:“楚兄慢来。萱儿,哪有大姑娘在大厅广众下这般大呼小叫,大碗喝酒的!只许用小杯。”岳萱翘起小嘴道:“只一次还不成吗?”岳荻斩钉截铁道:“不行!”岳萱只得道:“那就小杯好了。”楚连城又是一笑,将酒斟满。 这一坛酒少说也有七八斤,楚连城一手拎起,顺手倒来,不但三只大碗没有洒出一点,连那只小杯也未滴出半滴,杯中酒尚恰到好处的凸出几分。岳荻叫了声“好”,楚连城侧头抱以微笑,将酒坛放在一边。 岳荻冷眼看来,这少年年纪不大,身材瘦弱,看起来倒象个书生,纵然会些功夫,只怕也是些寻常的防身功夫,怎样看也不象是个武林高手。可是就是这个少年轻描淡写的几剑将成名以久的善才童子刺伤,这会儿又露了这一手臂上功夫,想来坐孤云堡三堡主这把交椅不是浪得虚名。他仔细打量这个少年,这少年一张清秀俊美的脸庞,目似朗星,精光内敛,唇红齿白,虽说拼命掩饰,作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但眉目间依然透出几分聪明灵俏。微笑时嘴边一枚浅浅的梨涡。岳荻心中一动,但觉楚连城的样子有些眼熟,不知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见到过。 第二章楚连城 楚连城也借机打量了打量岳家兄妹,那岳荻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生得眉目清朗,稳重大方。那岳萱十六七岁的样子,眉清目秀,秀丽可人。 这时便听尹十三郎道:“来,岳兄弟,咱们干!”岳荻忙端起酒碗,四人一饮而尽。楚连城又一一满上。岳荻赞道:“楚兄好臂力。”楚连城淡淡道:“让岳兄见笑了。小弟这点微末本事实难入岳兄法眼。”不待岳荻说话,尹十三郎却道:“三弟太谦虚了。岳兄弟你有所不知,我这义弟功夫了得,你别以貌取人,小瞧了他。”楚连城嗔道:“大哥你又在胡乱吹嘘。”岳荻笑道:“小瞧倒不敢,楚兄弟心思敏捷,武功定是不弱。”岳萱问道:“是啊!不知楚……楚公子师承谁家?”楚连城道:“在下武功得自家传。”岳荻反问道:“那么令尊是——?”楚连城道:“家父早亡,蒙义父不弃,收为义子,义父原是京中武官,告老还乡后,久居天山一带。说出来岳兄也不认得。”岳荻见状不便再问,楚连城反问道:“不知岳兄是昆仑派哪位前辈门下?”说着端起酒碗。岳荻道:“家父的名讳是上逐下鹿,乃是昆仑派门下,家外祖便是昆仑派掌门。” 楚连城身子一震,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手指微微颤抖,碗中酒也洒出少许。尹十三郎,岳荻兄妹无不愕然,尹十三郎深知这位义弟素日里涵养工夫甚好,也从未见他如此失态过,不由奇道:“怎么?三弟你认得谢掌门?”楚连城勉强笑了笑道:“没想到岳兄是谢掌门的外孙,岳、岳前辈的儿女,想必深得掌门真传,楚某佩服。”话虽如此,但语气却十分酸涩。楚连城又道:“昆仑派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名门正派,小弟仰慕已久,只是无缘相交,今日巧遇,实是三生有幸,我敬二位一杯。来,小弟先干为敬。”说罢一饮而尽。岳荻兄妹也干了一杯,尹十三郎陪了一杯。楚连城又道:“不知谢掌门和岳前辈身子可好?”岳荻拱手道:“谢楚兄关心,家外祖和家父母身体甚健。”楚连城点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尹十三郎满腹狐疑,委实莫名其妙。 尹十三郎道:“岳兄弟不在宫中,怎得也下山来了?”岳荻道:“只因前些日子飞燕别居的燕老前辈差人下书,邀请外祖山下赴宴,外祖俗务缠身,便令小弟下山道贺,小萱闹着要来,外祖只得依她,所以便一道来了。 第4章 没想到巧遇大哥。”尹十三郎笑道:“这可太巧了,我和三弟也为此事下山,咱们正好一道前往。” 四人推杯换盏,用罢酒饭,各自回客栈休息,相约三日后在长安东门外相见,一同赶赴温州。 这一日晌午,到了一处小镇,四人商议一下,决定先在路边小铺内略进饮食,再继续东行,待到了大城镇再行投宿。 四人在小店内坐定,要了饭菜,才吃了几口,岳萱忽然“咦”的一声,几人看时,只见从门外进来一个黑衣人。这黑衣人身材瘦高,一张冰冷的面孔,手中握了柄长剑,那剑足有三尺七寸长,剑鞘不过三指宽,那人看了他四人一眼,最后,目光停留在楚连城脸上,然后径自坐在楚连城对面的桌边坐下。这人一进店中,所有的人都觉出一股阴冷的杀气,原本为数不多的食客也悄悄地溜出小店。 店小二凑上前小声道:“这位爷,您要点什么?”那黑衣人冷冷道:“一壶好茶。”说话时,眼睛直盯着楚连城。岳萱看看黑衣人又看看楚连城,明明这人是冲着他来的,可偏偏这位少爷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依然细嚼慢咽,仿佛压根就没瞧见他。岳萱低声说道:“楚三哥,这人在看你。”楚连城道:“是吗?让他看好了。长得模样不就是让人看的吗!”岳萱急道:“可是,他不怀好意啊!”楚连城耸耸肩,说道:“是吗?我没看出来啊。”岳萱又道:“那他干嘛一直在看你?”楚连城叹气道:“他大概没有见过长得象我这样英俊潇洒的人吧!” 尹十三郎和岳荻一直在低头吃饭,闻听此言,险些喷饭。说话时,楚连城已吃完饭端起茶杯浅啜一口。 那黑衣人一直动也不动的瞧着楚连城,这会儿见他吃完了饭,方冷冷道:“朋友姓楚?”楚连城四下里看了看,才明知故问道:“阁下问我?”那黑衣人脸色铁青,点了点头。楚连城懒洋洋道:“我想是吧。阁下有事?”黑衣人冷冷道:“楚连城?”楚连城微微一笑道:“正是。”黑衣人道:“那就好。我要取你性命。”楚连城漫不经心道:“好啊!阁下有本事的话,就只管拿走好了。”尹十三郎和岳荻知他胸有成竹,倒不担心。岳萱叹道:“有什么好的,我看简直糟糕的紧。” 只听楚连城又道:“这里地方太小,打坏了东西,还得陪人家,咱们找个宽敞的地方。嗯,外面就好,请!”说罢,众人只觉一个人影一晃,再看时,楚连城已站在了店外。岳荻赞道:“好身法。”那黑衣人脸色微微一变,心中也暗自赞叹。随即也到了外面。 两个人面对面站定,那黑衣人手握长剑,身子笔直的站在那里,楚连城背负双手,神情自若。尹十三郎和岳荻兄妹站在路边,注视着事态发展。 黑衣人缓缓拔出长剑,那剑身长三尺七寸,宽一寸。楚连城点了点头道:“好剑。”黑衣人也不答话,对峙良久,黑衣人“唰”的一剑,刺向楚连城心口。这一剑当真是快似闪电。岳萱一声惊呼,眼见剑尖已到了他心口,忽见楚连城右手一抬,长剑已被他的食指和中指牢牢夹住。 那黑衣人一惊,用力拔剑,不料剑身纹丝不动。楚连城微笑道:“顺意剑不过如此而已,嘿。司徒顺意我看你还不配来取我性命。”说着松开手指。那黑衣人一咬牙,挥剑再刺。这次楚连城连闪也懒得闪,那长剑才刚碰到他的衣襟,便断成三截。却是适才楚连城夹住剑时,手指上暗用内力将长剑震断,只是当时并未就断,此刻才显现出来。 岳荻向岳萱解释道:“这人是江湖中的一个杀手,名叫司徒顺意,他手中的剑名叫顺意剑。据说他杀人随心所欲,要价一万两。” 黑衣人司徒顺意大惊失色,再次用断剑刺向楚连城。楚连城叹息道:“我不伤你,你却这般执迷不悟,那也怪不得我了。”说着软绵绵一掌拍了出去,这一掌看似无力,好象随便一闪就可以闪开,可是偏偏又无法躲避,这一掌正打在司徒顺意胸口,司徒顺意重重地跌出老远,“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 尹十三郎忽然觉得楚连城不但是个老江湖,武功也比想象中要好的多。 岳家兄妹看得目瞪口呆。却听那司徒顺意道:“楚朋友果然好功夫,怪不得善才童子伤在你手,佩服!”说着站了起来,拱手道:“在下自不量力,后会有期。”说罢转身欲走。却听楚连城道:“阁下觉得这样走能走得了吗?”司徒顺意回头道:“楚朋友意欲如何?”楚连城笑道:“哎哟,我可不是你的朋友,我只想让阁下传个话给那人,你告诉他,楚某随时随地恭候他来取我人头,也告诉他,楚某有意和他一觉高下。”停了一停又道:“你信不信,我若也当杀手,一定比你的报酬高。我敢和你打赌。” 司徒顺意盯着他瞧了半天,脸上神情古怪之极,仿佛面前站了一个大头鬼一般。然后吐出几个字:“我倒真的建议你去做杀手。”楚连城点点头又道:“顺便问一下,我这颗脑袋值多少银子?”司徒顺意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心想:“世上怎能有这样的人?”口中说道:“值黄金一万两。”楚连城惊异道:“原来我的头这样值钱。抱歉,让你白费力气了。后会有期,慢走,不送。”说罢居然拱手一揖。司徒顺意又摇摇头,又想:“如果这样的人死了岂不可惜!”想着转身而去。 待司徒顺意走后,岳萱拍手道:“利害,利害。楚三哥你好功夫。”楚连城微微一笑道:“是他功夫太差。”岳荻叹道:“或许他的武功太差,可是楚兄弟手上的功夫也着实了得啊!”楚连城笑道:“是吗?哈,承蒙岳兄谬赞,小弟愧不敢当。”岳荻摇头自语道:“谬赞吗?我可不这么看。”尹十三郎拍拍他肩膀道:“有什么好奇怪,以后日子长着呢,我三弟的本事你可还没全见识到。”楚连城道:“大哥,你是不是一刻不赞我,心里难受?少说一句,谁也不会当你是哑巴。”尹十三郎笑道:“瞧,他最不喜欢我赞他。好吧,咱们饭也吃了,人也打发掉了,那就赶路吧!” 四个人离开小镇继续向东,那杀手之事也无人再提。越往东去往雁荡山赴宴的人也越多。其中不乏各大门派的子弟,也有些黑道高手混迹其中。 楚连城对岳家兄妹也日益和善,尹十三郎私下里问他,是不是有些喜欢那个小丫头。不料竟遭白眼。尹十三郎也不着恼,只是笑吟吟的将他和岳萱甩在后面,径自与岳荻并马前行,也不理会他。楚连城佯装不知,自顾自的跟在后面。 这一天,四人沿了官道徐徐东行。但听得身后马蹄声响,他四人忙将坐骑向路边带了带,那几匹马从他们身边驰过,大约有十一二人。其中一人回过头来看了看楚连城,接着便赶到为首那人身边说了句什么,为首那人会头看了看楚连城,也不停步,率众绝尘而去。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又有五六骑从他们身边驰过,马上之人瞧了瞧楚连城,神情甚是古怪,也不停马,继续赶路。岳萱道:“哎哟,我看有麻烦了。” 楚连城微笑道:“是吗?哪儿看出有麻烦?”岳萱道:“你没瞧见那些人在看你吗?”楚连城道:“为什么看我就是麻烦?天天在江湖上行走,难道还能没人看?咦?岳姑娘,刚才那人也看你了几眼,不知是不是想找姑娘切磋武艺啊?!” 尹十三郎在前面听的真切,“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回头说道:“是啊,是啊,小萱,咱是昆仑派响当当的……响当当的昆仑侠女岳萱岳女侠,武功高强,技艺超群,那几个毛贼草寇有何可惧,只管放马过来,一决高低。”岳萱嗔道:“人家好心好意,你们,你们居然这样取笑我,我……我……”岳荻笑道:“傻丫头,尹大哥在逗你玩呢,尹大哥不是说了吗,那几个毛贼草寇有何可惧,尹大哥自会料理。” 楚连城轻笑道:“这几个人可真是毛贼草寇。”岳萱道:“你怎么知道?”楚连城笑而不答。岳荻道:“说你是傻丫头呢,他们两个是干什么的?他们孤云堡是什么地方?”岳萱恍然大悟,敲敲脑袋道:“真笨,他两个不打别人的主意也就不错了,居然还有人敢在老虎嘴里拔牙,想必是活的不耐烦了。” 尹十三郎笑道:“小萱果然聪明。嗯,三弟,你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楚连城道:“你是孤云堡的大爷,我有什么办法?小弟人单力薄,一切唯大哥马首是瞻。愿听差遣,在所不辞。”说话时一脸的认真。岳萱奇道:“咦?怎么你一推干净,又什么也不管了?”楚连城道:“因为他是我大哥。”尹十三郎点头道:“是啊!谁让我是你大哥。” 说话间,又有几批人从他们身边走过,瞧服饰并不是一个门派的,其中有几匹马,马上是三个劲装汉子和两个年轻少妇。就在他们经过楚连城等人时,其中一个少妇赞道:“好骏的马。”另一个少妇赞到:“好俊的后生。”这两句话却是在说楚连城。楚连城胯下一匹黑马,此马身长个大,毛色黑亮,通体上下除四蹄是白色外,再无一根杂毛。这马原是大宛名马和天山一带的野马杂交所生,只因周身俱是黑色,只有四蹄是白色,故名“踏雪”。那楚连城生的眉清目秀,唇红齿白,原本便是女郎般的人物,况且气质悠雅,英气逼人,果是一个英俊的少年书生。 这几人过去后,尚听前一个少妇道:“大哥,我喜欢那匹黑马,你讨来给我。”一个男子说道:“等咱们见了林爷办完事后,我再去讨来给我亲亲的小臻儿。”说着一阵轻笑,声音甚是轻薄。另一个男子道:“五妹怎么转了性了,想来是被大哥迷的神魂颠倒了? 第5章 !”那少妇啐了一口道:“死老四,说不出一句好话来,你没瞧见二姐已经相中人家了嘛。”那男子笑道:“原来五妹是怕二姐着恼,可惜六弟和七妹没跟上,不然一定会劝说二姐的。”这几人一阵大笑,那被称为“二姐”的少妇也不恼,竟回头瞧了楚连城一眼,眼神柔媚之极。说话间,那几人打马扬鞭,绝尘而去。 楚连城眉头微皱,不觉有些恼怒。岳萱“咭”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楚三哥,你,你交桃花运了,那个什么二姐虽说大你几岁,不过模样还算过的去,你可别错过啊!”尹十三郎和岳荻忍俊不禁,险些也笑出声来,只是碍于情面,只得拼命忍住,尹十三郎咳嗽道:“三弟,小萱说的也在理……”楚连城狠狠白了他一眼,道:“我看那女子倒满适合大哥的,小弟无缘消受,不如送与大哥聊表寸心。”岳萱可忍不住,“哈”的一声笑了出来,说道:“先前那黑衣杀手看你,要找你打架,你还说人家赞你生的俊,这会儿有人赞你俊了,你干嘛还要着恼?”楚连城表情尴尬,岳荻忙笑道:“楚兄弟别着恼,小萱和你开个玩笑。尹大哥,你看这些人是什么来头?” 尹十三郎沉吟道:“这些人都是些江南巨盗,看情形是在附近干什么勾当。如果不出所料,那人口中的林爷就是川中巨盗匪首林易同。这人在川中乃至江南一带黑道中名头颇响。只不知他们要怎样。”楚连城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你走你的路,可有人来问你是干什么的?人家岳氏兄妹是名门弟子,咱们两个说来也是祁连山一带的巨盗匪首,不知江南武林是不是有人瞧我们不顺眼?那他们干什么又关我们什么事?” 尹十三郎道:“话虽如此,可是却有区别。咱们又不是见利忘义,谁人也抢,他们可是认钱不认人的,也罢,三弟,你和小萱慢慢走,我和岳兄弟先走一步。一来打听些消息,二来上前面镇上找家客栈。”岳荻点头道:“大哥说的是。如果他们要干什么坏事,我也一定不会袖手旁观。”尹十三郎道:“三弟,你好生照顾小萱,咱们镇上见。” 说着和岳荻一夹马腹,沿官道一路奔驰而去。岳萱欲言有止,眼见他们消失在视线中。自从尹十三郎问过楚连城后,楚连城总是有意无意的躲着岳萱,好在岳萱心地纯真,并无感觉。可尹十三郎故意留下他俩,她还是看的出来的。岳萱偷眼看了看楚连城,却见楚连城依旧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中自觉多心,当下道:“楚三哥,你们孤云堡素日里做好事多还是坏事多?” 楚连城道:“好事坏事原本便没什么大区别。有些事也说不出什么好坏。好比杀人。如果杀了一个寻常百姓,人们会说杀的不对,人家还有妻儿老小,也必会遭人唾骂。可如果杀了一个江洋大盗,人们则说为民除害,杀的好。可是他就没有妻儿老小吗?他做大盗也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或是别的什么。有好比正邪之间。名门正派未必都是好人,邪魔外道也不见得一无是处。” 岳萱怔了一怔,低头不语,沉思良久方点头道:“嗯。楚三哥你说的蛮有道理。”楚连城触动心事,“哼”了一声道:“越是名门正派的人越是令人防不胜防。”岳萱没有听清,问道:“什么防不胜防?”楚连城摇摇头,不再说话。 一时间,二人默不作声,并马缓行。岳萱脸上露着微笑,显见是在想刚才那几人说的话。楚连城一脸的不悦,自是一个人在生闷气。 这时候,便听身后又是一阵马蹄声,楚连城两人并不在意;这条路上已不止一群人这般过去。楚连城听得是两匹马。四马交错时,楚连城瞧见,这是一白一红两匹马。白马上坐了一个白衣青年,那青年二十六七岁的年纪,生的气宇轩昂,容貌不凡,手中捏了柄凉扇。楚连城心中微诧,时下乃是四月天,并不用凉扇,那这人的凉扇就是兵器。放眼武林,用凉扇做兵器的只有一家。楚连城眉头微皱,暗道:“难道是他——令狐云起?”那红马上坐了一个蓝衣青年,约摸三十上下的年纪,身材高大,浓眉大眼颇是威武。 楚连城打量他们的工夫,这两人也在打量他们。那白衣青年笑吟吟的看了看岳萱,又回头看了看楚连城,然后转回头去向那蓝衣青年说了句什么,这两人放声大笑,纵马而去。 岳萱不解道:“楚三哥,这两人好象不怀好意。”楚连城点点头,道:“这两人还是不要招惹的好。嗯,只求他们别再回来。”岳萱奇道:“你认得他们?”楚连城叹道:“是啊,我宁愿不认得他们。”岳萱更是不解,问道:“为什么?你怕他们?你打不过他们?你武功这么好,怎么会打不过他们?再说还有尹大哥和我哥哥。”楚连城表情奇怪的看了看她道:“你怎么那么些为什么?第一:我不是怕他们,是不愿招惹他们。第二:我不是打不过他们,是不想和他们交手。第三:我的武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第四:我为什么要和他们打架?” 岳萱一怔,道:“因为咱们一道东来,总有人找咱们打架,他们两个又不怀好意,所以…”一言未尽,便瞧迎面奔来两匹马,马上之人正是刚才那白衣人和蓝衣人去而复返。楚连城低声说道:“被这人缠上才是真正的麻烦,我来对付他们,你自己多加小心。”说话时,那两人已将马横挡在路中。 那白衣青年一摇凉扇,说道:“这位姑娘面善的紧,不知姑娘尊姓芳名?”瞧他一脸笑嘻嘻的贼忒样子,岳萱这才醒悟到为什么楚连城说不愿招惹他。 便听楚连城说道:“我妹子从未见过阁下,想来兄台认错人了。”白衣青年“哈哈”一笑道:“原来是在下认错人了,有趣有趣。那现在再结识不知晚不晚啊?”岳萱怒道:“你这人忒也无理,我不想和你费话,你快闪开,不要挡住路。”那蓝衣人道:“丫头,我家公子看上你,你可得识相,别惹恼了我家公子。”岳萱啐道:“你们快闪开,不然我可不客气了。”白衣青年笑道:“姑娘手中有剑,一定会两下子,是不是想教训教训我啊!话可说在前头输了,你可得跟我走啊!”岳萱怒极,拔剑在手,纵身越起直刺那白衣青年。 那白衣青年也不慌,纵身下马。手中凉扇轻轻一拨,将岳萱的长剑挡在一边。楚连城见状,不便袖手旁观,当下纵身下马,便欲去帮岳萱。不料那蓝衣人一伸手将他拦住,说道:“这位兄弟何必坏人好事。”楚连城扬眉道:“杜兄最好闪开,楚某脾气不好,你可别自讨没趣。” 那蓝衣人一怔,脱口而出道:“你怎知我姓杜?”楚连城眼见岳萱落了下风,心中一动,生出一个念头:“我曾发誓要杀她全家,如今何不借此人之手先除掉她?”当下淡淡道:“当今武林只有虎啸山庄的人用凉扇做兵器,这位一定是令狐二公子,二公子一向与杜钰秤不离砣,所以阁下自是杜兄无疑。”蓝衣人杜钰鼓掌道:“聪明。只是在下还不知这位兄弟尊姓大名。”楚连城看见岳萱被令狐云起迫的险象环生,心中一个小声音在说:“麒麟,她小时候和你一起玩过的,你不可以这样陷害她。与你有仇的是她爹爹,与她无关。” 想罢,冷冷道:“在下孤云堡楚连城。”说话时忽然出手,一指点向杜钰胸口大穴。杜钰可没料到楚连城会突然间出手,忙不迭的往边上一侧,躲开这一指。楚连城接着变招,连连指向杜钰周身大穴。指法甚是奇特。杜钰赞道:“好指法。”当下抖擞精神,挥掌迎战楚连城。 两人掌来指去,转眼间已过了二三十招。这时便听岳萱一声惊叫,楚连城偷眼看时,却是岳萱被令狐云起打落长剑,拦腰抱住。那岳萱本不是令狐云起的对手,只是令狐云起有意戏弄,所以才打了半天。 耳听岳萱叫道:“楚三哥救我。”楚连城大怒,冲口道:“放下小丫头。”说着抬手变掌,催动内力,打向杜钰。杜钰只觉一股强劲的内力扑面而来,气息不觉为之一窒,手下一顿,便被楚连城站了先机。接着,楚连城已重重一掌打在杜钰心口。那杜钰“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脸上又重重的吃了两记耳光。楚连城飞起一脚将他踢在一边,口中骂道:“找死的东西。为什么不问问你家大公子少爷我是谁,居然活得不耐烦了,敢在老虎头上挠痒。不知死活的奴才。”说话时便听令狐云起笑道:“大舅哥,你妹子和你妹夫先走一步了。” 只见令狐云起已将岳萱横抱马上,夹马腹向前奔去。楚连城不加思索,纵身去追,口中打了个唿哨,那“踏雪”长嘶一声,撒开四蹄一路追了下来。 杜钰倒在地上,却见楚连城紧紧追在令狐云起马后,身形飘逸,似仙子,又更似鬼魅。心中不觉大骇,脱口道:“鬼登天。” 那楚连城紧追不舍,始终与那令狐云起相距丈余。这时“踏雪”已追了上来,楚连城纵身上马,打马扬鞭去追令狐云起。“踏雪”脚力甚好,不大一刻便到了令狐云起马后。楚连城叫道:“令狐云起,快放下我妹子。” 令狐云起笑道:“原来大舅哥认得你妹夫,那好得很啊!咱们可要多亲多近。杜钰被你料理了吗?你功夫不错啊!”他净说些无关紧要的费话,楚连城也不理他,策马上前,伸手拉住令狐云起的马缰,臂上一较力,两匹马一起长嘶,然后又一起定在地上。 令狐云起赞了一声“好臂力”当下收起小觑之心,脸上却依旧一副贼忒样子,说道:“大舅哥有何吩咐啊?”楚连城见那岳萱倒在令狐云起怀中动弹不得,显然是被点了穴道。脸上满是泪水,正无助的看着楚连城。 第6章 楚连城心中懊悔,若不是自己一念之差,岳萱也不会落到这淫贼手中。当下想打定主意:“纵是与虎啸山庄翻脸,也要夺回岳萱。”于是道:“我让你放下她。”令狐云起道:“我若不放呢?”楚连城反问:“不放?”令狐云起道:“不放。”楚连城秀眉一扬,道:“当真不放?”令狐云起点点头。楚连城点头道:“好得很。” 说着令狐云起只觉眼前一花,一件物事扑面而来。令狐云起可没料到这个漂亮小生会说打便打毫无征兆,慌忙越下马来。楚连城不再多说,手腕一抖,那件物事又袭向令狐云起的面门。却是一根细索。令狐云起左手揽了岳萱的腰,右手凉扇一挡,拨开细索。不料楚连城内力之深厚,远比想象中的厉害得多,相触之下令狐云起只觉臂上震得一麻,心中大吃一惊,当下不敢轻敌,打起十分精神去敌楚连城。 楚连城年纪虽轻,但不论是内力还是招式均有过人之处,而且所使武功怪异,招法奇特。令狐云起一手抱了个人一手迎敌,自是不敌。被楚连城逼的手忙脚乱。一个疏忽,被细索击中胸口,心口一痛,松开岳萱。楚连城手一摆,那细索将岳萱缚住,接着往怀里一带,把岳萱抱在怀中。令狐云起正待再战,便听马蹄声响,杜钰叫道:“二公子住手。” 却是杜钰打马赶上,喝住令狐云起。那杜钰翻身下马,在令狐云起耳边低低道:“二公子,这小子有些邪门,他的轻功身法似是鬼登天,不知和鬼域有什么瓜葛。咱们犯不着为了一个丫头和鬼域翻脸,不如就此罢手。”令狐云起闻言一怔,仔细又打量楚连城一番。那楚连城右手揽了岳萱的腰,袍袂撩起,露出腰上悬挂的一枚玉佩来。那玉佩是用纯白羊脂玉精雕而成,图案赫然是一个骷髅头。令狐云起吃了一惊:那骷髅形状的玉佩正是鬼域魔王的信物。难道这小子与鬼域真有瓜葛? 楚连城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腰间,低头看时,却是玉佩露了出来,忙一整袍袂,将玉佩盖住。一并拍开岳萱的穴道,问道:“你还好吧!”岳萱哭道:“他,他欺负我。”楚连城摇头道:“日后再与他算帐。得罪了。”说着,揽了岳萱的腰,纵身上马,回头白了令狐云起和杜钰一眼道:“下次出门带上眼睛,或是打听清楚,别什么人也敢得罪,小心撞见鬼。”说着拨转马头往回走去。 令狐云起与杜钰面面相觑,令狐云起道:“这小子当真是鬼域中人?”杜钰摇头道:“前些日子庄主和大公子回来并没提起鬼域有这么一个人啊。”令狐云起道:“可他那枚玉佩……嗯,咱们不能和鬼域翻脸,这笔帐日后再算。你没事吧?”杜钰摇头道:“还好。这个姓楚的手底下倒有两招。”令狐云起反问:“他姓楚?”杜钰点头道:“孤云堡楚连城。”令狐云起翻身上马,恨恨道:“坏我好事。哼,咱们走吧。”说罢夹马腹,杜钰紧随其后,二人沿官道一路走了下去。 那岳萱坐在马上哽咽道:“谢谢你,楚三哥。”楚连城笑道:“谢什么?你没事就好,擦擦眼泪,别哭了。”岳萱果然擦干眼泪,渐渐停止哭泣。她想了想又道:“楚三哥,你认得那个令狐云起吗?”楚连城道:“不认得,但是我知道,只有他一人用凉扇做兵器。”岳萱点头道:“原来如此。” 不大一会儿,二人已回到刚才遇见令狐云起的地方。沉香还在原地,岳萱跳下马来,将落在地上的长剑拾起,又拍拍沉香的脖颈道:“好沉香,咱们走。”说完,跳上马背,向楚连城道:“咱们走吗?”楚连城耸耸肩道:“走吧,他们还在城里等我们呢。” 二人并马走了一会,岳萱忽然问道:“楚三哥,你适才叫我什么?我听见你叫我三丫头。”楚连城微微一怔,道:“你一定听错了。我叫你小丫头,你怎么会是三丫头?”岳萱低低叹了口气道:“你错了,我小时候是叫三丫头。”楚连城道:“‘你们兄妹二人只有两个,怎么…”岳萱道:“不瞒你说,我原来有个同门师叔伯,他也有女儿,因此我是三丫头。”楚连城心中一动,道:“那你的师伯……?”岳萱有叹了口气道:“十五年前,师伯练功走火入魔,杀妻诛子,他的两房妻子和儿女,都……都死了。” 楚连城忽然怒道:“我不信。我不信。”岳萱不知他为何忽然发怒,愕然道:“楚三哥,你为什么不高兴?我没骗你啊!”楚连城略微摇摇头道:“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杀害自己至亲至爱的人的。”岳萱道:“我听师叔他们私下里说的,这又有什么不会的。”楚连城脸色苍白道:“那你师伯姓字名谁?”岳萱没有注意他的变化说道:“他便是我们昆仑派的前任掌门楚江遥。”楚连城问道:“那他……他怎么样了?”岳萱道:“他走火入魔后,幸亏我外公和我爹爹将他制住。如今养在星宿宫一日三餐俱有人扶侍,他老人家武功尽失,已同费人。唉。楚师伯一世英名,竟这样毁了。” 楚连城心中忽觉难过,忍不住要流下泪来,当下强忍泪水。可面上神情还是忍不住显现几分出来。岳萱奇道:“楚三哥,你……你怎么了?好象不开心啊!”楚连城“哈哈”一笑道:“我没什么。只是听说这么悲惨的事有些不忍。”岳萱点头道:“原来如此。我以为你……”楚连城道:“我好好的。咱们快赶路吧,没准儿大哥他们已经查到眉目,正担心咱们呢。”说着,不待岳萱答话,夹马腹直奔下去。 他心中难过,却不能表露,满腹的怨宥只得借一路狂奔发泄出来。岳萱隐隐约约觉得不对,却又不知何故,只得打马扬鞭,紧随其后。没过多久,二人边到了前面的城镇。 第三章寻宝 楚连城找到尹十三郎留下的标识,径自来到平安客栈。尹十三郎早已定下客房,和岳荻正在饭厅等他二人。楚连城心中郁闷,一坐定便令店小二奉上好酒,拿了大碗,斟上三碗道:“大哥、岳兄,你们一路上一定查出些线索,来咱们先喝一杯。”说着,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尹十三郎和岳荻也陪了一碗。楚连城又一一满上,说道:“嗯,这一路上还没有喝口水,小弟倒真有些渴了。”说完一抬手,又一碗酒下肚。然后也不理会他们,自顾自的又倒满酒。这样连喝了四五碗。 楚连城几碗酒下肚,脸色微微发红,两只眼睛却亮如朗星,愈加显得俊美无比。尹十三郎和岳荻兄妹面面相觑不知所以。岳荻问道:“小萱,你们路上遇见什么事了吗?”岳萱将遇见令狐云起之事大体讲了一遍,却隐去楚江遥一段,只因那楚江遥走火入魔一事乃昆仑派不言之密,纵是自己哥哥,岳萱也不敢让他知道自己不经意泄密之事。心中尚且担心楚连城说出来。好在楚连城只顾喝酒,并没多嘴。 尹十三郎皱眉道:“那令狐世家的人怎么也出来了。”楚连城道:“谁规定他们不许出来?”尹十三郎一顿,道:“我的意思是他们为什么出来。”楚连城道:“嘿,这有什么奇怪。他令狐云起最好先烧烧香,让菩萨保佑他别碰见我。”尹十三郎只道他是为令狐云起轻薄岳萱才生气,当下笑道:“原来如此。你已打退他了该高兴才是,先别喝酒了,尝尝这的饭菜是否可口。”那语气倒十足是在关心自己的小兄弟。 楚连城随便吃了两口道:“你们发现了什么?”尹十三郎道:“果然是林易同在此地有异动。咱们一路上遇上的那些人均是江南一带的绿林人物。他们今晚在城外十里亭聚会,不知有何勾当。”岳荻道:“这些人都是些江洋大盗。咱们今晚就去探个究竟。”尹十三郎看了岳萱一眼道:“那小萱就在客栈里睡觉,咱们……”岳萱嚷道:“不成不成。我不一个人在家。我……我也去。”尹十三郎知她是怕了令狐云起,看了楚连城一眼,尚未开口,楚连城便道:“既然一群江洋大盗在此公干,我这个江洋小盗自然要瞧瞧热闹。”岳荻心中一动,暗想:惭愧,我在这江洋大盗长江洋大盗短的,竟忘记他兄弟也是强盗出身。于是道:“这样好了,我陪小萱在客栈,你们兄弟去吧。” 四个人用过酒菜,只等天黑。楚连城意犹未尽,一个人在客房中自斟自饮。尹十三郎守着岳家兄妹不便多问,只得暗自皱眉,恐他醉酒误事。 起更时分,尹十三郎正欲去邀楚连城动身,便听有人扣门,楚连城的声音道:“大哥,咱们走吗?”尹十三郎开没看时,却见楚连城已穿了夜行衣站在门外。尹十三郎关切道:“三弟,你没事吧?”楚连城耸耸肩道:“你瞧是不是有点醉?”说着扮了个鬼脸。尹十三郎一脸的爱怜,伸手揉揉他头发道:“你这小鬼,害我为你担心。”楚连城吐吐舌尖道:“是,小弟的错。我给你赔礼,咱们走啊!” 说罢已纵身上房。尹十三郎回手关上房门,一纵身落在楚连城身边,二人并肩向城外奔去。 岳荻听他兄弟走远,便到岳萱房中,仔细问及日间所发生的事情。岳萱又讲了一遍,当说道“小丫头”时,岳荻皱眉道:“这个楚连城处处头着古怪。明明武功高强,却不肯说出师承来。嗯,莫非他与咱们是旧识?”一说到旧识,岳萱道:“大哥,你记不记得当初他刚见我们时的情景?你有没有感觉他好象很关心咱们昆仑派?”说着又吞吞吐吐将楚江遥一事也说了出来。 岳荻眉头一跳,道:“他也姓楚,难道……难道他是梦凯?不,不,梦凯已经死了。纵然活着也有二十八岁了。他看起来可只有十八九岁,比你大不了多少。那他会是谁呢?”岳萱张张嘴,欲言又止。岳荻道:“你想到了什么?” 第7章 岳萱道:“不可能的。我想起了梦影。她和我年纪相仿。不过楚连城是尹大哥的义弟,怎么会是梦影呢?” 岳荻想了想道:“当年咱们还小,楚师伯练功走火杀妻诛子,一定是件十分惨烈的事,外公和爹爹不愿大家说起,也不知为什么。我只记得,爹爹带人去找楚大娘,回来说楚大娘和梦影伤势严重,不治而死。连楚二娘和梦凯、梦玉兄妹也下落不明。唉。楚二娘不会武功,梦凯和梦玉也一定……” 说到梦凯兄妹,岳荻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清秀脱俗的面庞来。岳萱道:“如果梦玉姐姐还活着也得有二十三四岁了吧?”岳荻叹了口气道:“我听见角叔他们偷偷说过,她们,她们都死了。有人见梦凯滚下山崖楚二娘去拉他,结果也滚了下去。梦玉拉着楚二娘的衣裙,所以,所以也一起滚了下去。只是没找到尸体。”岳萱道:“我可不明白,为什么外公他们不许说这件事。我记得那时我还哭着要梦影陪我玩,可是爹爹狠狠的责罚了我一顿,以后我也再没敢要过。” 岳荻又叹了口气道:“不论怎样,楚连城肯把你从令狐云起那淫贼手中救下,也算是友非敌,以后多加留神便是了。”他顿了顿又道:“他武功实在是深不可测,我至今也没瞧出他的门派,他要真想有什么歹意。嘿嘿……”言下之意自是说自己不敌。 岳萱道:“回去后要不要告诉爹爹?”岳荻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回去后再说。”岳萱道:“也许是咱们多想了,姓楚也未必和楚师伯有关呢!”岳荻笑道:“你想他和楚师伯有没有关系?他好象挺关心你呢。”岳萱脸上一红,嗔道:“大哥,你,你在胡说什么,我可没看出来。”岳荻笑而不语,拍拍她肩膀,说道:“天不早了,你睡吧。” 说着退出岳萱房间,替她关上房门。岳萱被岳荻说的面红耳赤,心想:哥哥他们就会瞎猜,尹大哥也搞得神秘兮兮的,就好象我们真有什么似的。 这夜月色正好。楚连城和尹十三郎并肩向城外十里亭而去。那时城门已关,二人越上城墙,想下看了看,这城墙足有两丈余高。尹十三郎小声道:“咱们从这里下去。”楚连城点点头,身子飘动,轻飘飘的向下飘去。尹十三郎瞧见他的背影似仙似鬼,飘逸晃动,心中暗赞:三弟的轻身功夫可不错啊。不知他义父是什么人,一个告老的武官竟有这般身手。 便听楚连城的道:“大哥,你倒是下来啊!”尹十三郎向下一纵,飘落下来。身法可不及楚连城好看。二人继续向十里亭奔去。 尹十三郎道:“三弟,我瞧你今天有点不大对。是为令狐云起吗?”楚连城道:“他算什么东西,我才犯不着和他这种人生气。我……我……唉,我在和我自己生气。”两人虽然说着话,可脚下却一点也没慢下来。 尹十三郎奇道:“你和自己生什么气?”楚连城道:“我只恨自己没有用功练武,如果神功练成,我杀了我家的大仇人,就没有那么多的烦恼了。”尹十三郎一怔,半晌方道:“你练武功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吗?”楚连城叹道:“是啊!我练武功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再有,就是找到我妈和哥哥姐姐。只求她们现在好好的活在世上。唉、只恨那仇人心狠手辣,只怕她们……不然,我练什么武功?不报这个血海深仇,我武功再好,又有什么用?”尹十三郎道:“行侠仗义不也挺好吗?” 楚连城沉默不语,过了一会说道:“我没有想过。”他忽然恼怒道:“我就是这个样子,只知道杀人报仇。是他们对不起我们一家,不是我对不起他们。我、我现在这样,哼,全是因为有人害了我全家。” 尹十三郎愕然道:“你全家都给人害了?你可从未说起过。你现在脾气古怪的很,总象个女孩子一样。不知为什么就发脾气。” 楚连城听尹十三郎一番话,当下默不作声,沉默片刻道:“大哥说的是。我一想到父母大仇就有些冲动。大哥你别生我的气。我一想到父母大仇心里便难过,才会一个人喝闷酒,冲你乱发脾气,希望大哥不要见怪。”尹十三郎微笑道:“真是傻话。咱们是兄弟,我怎么会生你的气?”楚连城微微一笑没再做声。 二人又奔出数十里,远远的已看见一片树林,二人相视一点头,落在树上,在树顶跳跃翻腾,向林子中间而去。只见林子中间有一个凉亭,那凉亭里依稀可见一个老者背负双手站在亭中,亭子外围了密密麻麻一群人。二人悄悄伏在靠近亭子的一株大树顶上,静观其变。 便听人群中一人说道:“林爷,你老人家把大家约到这来究竟有什么事你老倒是说啊!?”亭中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大家口口声声是老夫约大家来此相聚,不知有何证据?”说话之人正是林易同。有人嚷道:“林老爷子大家是接到您的信才赶来的,您老怎么不承认了。” 林易同道:“这件事我想是有些误会。不瞒诸位,老夫也是收到一封信,说道今夜要诸位同道在此有要事相商,邀老夫一同前来。” 众人闻言无不议论纷纷。有人道:“是什么人下的书信?”另一人说道:“是存心陷害,还是恶做剧?”又有人道:“哼,谁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卖关子。”言下之意自是针对林易同。 尹十三郎和楚连城伏在树上,四目相视心下茫然。 那林易同道:“看来诸位朋友对老夫甚是不满,嘿。老夫一向独来独往,为何要邀大家前来,这岂是老夫的作风?”有人冷笑道:“林老爷子是信不过大家吧?听说老爷子得了一批红货,是不是怕大家看见了眼热啊?”林易同怒道:“阁下这话是什么意思?”那人道:“没什么意思。听说林老爷子得了件宝贝,好象是什么藏宝图。老爷子何不那出来让大家见识见识,也好开开眼界。” 此言出口,众人无不哗然,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藏宝图?什么藏宝图?”“是不是传说中的那个什么风云世家的遗物?”“许是如此。”林易同微怒,说道:“这位朋友不要信口开河,你有什么证据吗?” 尹、楚二人伏在树顶无人发觉,这会人声鼎沸,楚连城悄声道:“这人说的藏宝图可就是传说中风云世家将要毁灭时而藏的那批宝藏吗?”尹十三郎点点头道:“看样子是了。不知这人说的是真是假。” 便听一人说道:“林爷子太不认实了,咱们当你是前辈,才巴巴的大老远放下手中的活计赶来。林老爷子不肯分些给大家,那出来让咱们见识见识也好啊。”另一人说道:“这么宝贵的东西林老爷子自是不能随身携带,不如林老爷子另说个地方,咱们改日再瞧瞧。”言下之意自是说林易同独吞藏宝图。 林易同正待说话,忽听一个女子的声音笑道:“哎呦,林老爷子有麻烦了吗?让小女子来评评理好不好?”‘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一个妙龄女郎落在亭中。 月光下,只见那女郎年约双十年纪,白衣如雪,秀发如云,眉目俏丽。人群中有人脱口道:“是雪仙子。连姑娘也来了。” 尹十三郎悄声道:“这姑娘许是江南五省的绿林盟主,雪仙子连秋波连姑娘。”楚连城奇道:“这么个娇滴滴的大姑娘是江南五省的绿林盟主?看不出来。”尹十三郎道:“这位连姑娘手使一对金钩统领江南五省大小三十余个绿林帮派,手底下的功夫着实了得,不然凭她一个大姑娘怎么能做绿林盟主?”楚连城点点头没做声。 那人群中有连秋波手下的人,当即已大声叫道:“连盟主,你好啊。您也来了,这可太好了。”连秋波嫣然一笑道:“大家就为这个什么藏宝图而来吗?我也听说了此事,想来瞧瞧热闹。不过大家放心,我可不稀罕这个,前些日子我也得了一份。”人群又是一阵大乱,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连秋波道:“前些日子我也接到这份什么藏宝图,不过我派人四处打听了一下,原来咱们江南一带至少有十余份这样的藏宝图。所以我断定这是假的——既然是一份富可敌国的宝藏,那怎么会有这么多份?那自是有人在作弄大家。这件事我原本不想插手,可诸位朋友在江南聚头,我也只好走一趟了。”一席话出口,众人恍然大悟。有人道:“原来如此。可是什么人戏弄咱们大家呢?”又有人道:“这人的胆子可当真不小啊!咱们可不能容忍。” 林易同道:“连女侠所见甚是。此事老夫也颇多疑问,只是尚未细查而已。幸亏连女侠已查出眉目。”连秋波笑道:“林老爷子,小女子知道此事可疑,现在诸位朋友也都知道此事的蹊跷,我看大家也没必要难为林老爷子了。”人群中有人道:“连女侠说的甚是,林老爷子,在下给你赔礼了,您老人家可莫怪。”另一人道:“是啊,林老爷子大人大量,自是不会和咱们一般见视。” 连秋波向林易同道:“林老爷子,此间事已了,小女子就此告辞了。咱们后会有期。”说罢,裣衽一礼身,身影晃动,飘然而去。 楚连城低声道:“这个连秋波轻身功夫可不错啊!”尹十三郎道:“不然怎么做江南五省的绿林盟主呢!” 人群中有人道:“林老爷子,既然是误会,咱们两不相怪,日后查出幕后之人,咱们再一起诛之以快人心。我等告辞。”说罢,有十余人转身离去。又有一些人起身告辞。那亭子周围已剩下七、八人,其中一人道:“林老爷子,我等有一批金银要送于您老人家,还请您老人家笑纳。不过……”说话的正是日间要讨楚连城宝马的那人。 林易同冷冷道:“是不是还在点子手中啊?” 第8章 那人笑道:“林老爷子法眼如炬,正是如此。”林易同道:“点子是什么人,很扎手吗?连昆山七俊也不敢下手?”那人道:“点子一共有四人,有两个是昆仑派门下,另外一个是个兔相公,还有一个倒有些棘手。”另一个女子的声音道:“那小相公骑了一匹宝马,饶是如此,那马行走间还是有些负重。那小子身材瘦弱,决不会把马压成那样,他身上一定有价值不菲的宝物。”说话的便是那个“小臻儿”。那男子说话甚是不恭,楚连城眉头一皱,手中捏了几片树叶,便欲打出。尹十三郎伸手握住他手腕,轻轻摇摇头,示意他先别动怒。 林易同点点头道:“不错。周姑娘说的有理。”先前那人又道:“林老爷子,我等已查出点子住在城中的平安客栈,天字院的四间,嘿,五两银子一天,饭菜另算。” 楚连城和尹十三郎在树上听的真切,均想:这几人原来是昆山七俊。倒是满费心思啊。 便听林易同道:“贤昆仲打算和老夫怎么分啊?”那人“嘿嘿”一笑道:“咱们二一添做五,林老爷子意下如何?”林易同冷冷一笑,未置可否。那人沉吟片刻又道:“那咱们四六开。”林易同右手中拿了一只长笛,在左手掌心轻轻敲打没有说话。那人咬牙道:“林老爷子想怎么分?”林易同道:“二八分成。”那人道:“林老爷子是不是忒狠了些。咱们昆山上也有千百口人要养活,咱们仰慕林老爷子是前辈,才和林老爷子商议此事,林老爷子……”林易同瞅了瞅他,半晌方道:“那就三七开,再少,老夫可就就此罢手了。” 楚连城在树上听得清楚,心中暗笑:这伙小毛贼太也嚣张,干吗不先问问事主的意思? 那昆山七俊低声商议了片刻,为首那人道:“也罢,咱们就三七分。林老爷子,咱们明日三更平安客栈见。”林易同拱手道:“后会有期,恕不远送。”那昆山七俊也拱拱手,然后便纷纷离去。林易同也不久待,随后迈步走出凉亭,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尹十三郎和楚连城从树上跳下来。尹十三郎道:“原以为他们有什么事情,搞了半天,竟是对咱们使劲了。”楚连城耸耸肩道:“那咱们只有在客栈静侯佳音了。”尹十三郎点头道:“也只得如此了。” 两人折身向回奔去。依旧由城墙上去,返回平安客栈。 那岳荻尚在房中等侯,听得他们回来,便去尹十三郎房中打探。尹十三郎将经过讲了一遍。那岳荻道:“这昆山七俊的胆子倒不小。他们不是在江北一带吗?怎么会到江南来,莫不是也为燕老爷子的寿诞而来?”楚连城道:“必是如此,一道发个顺水小财。”岳荻又道:“他们想得倒满周全。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尹十三郎道:“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没什么好怕。”楚连城“嘿”的一声道:“我瞧着满有趣的。这些人们干吗总是和我们过不去?难道咱们欠他们的?还是他们活的不耐烦了?” 尹十三郎道:“咱们静以待变好了。”岳荻道:“楚兄弟莫恼,小小的昆山七俊有何惧,咱们合力敌他们就是了。”岳荻以为楚连城心存怯意,故此出言安慰。楚连城明白他的意思,当下笑道:“岳兄说的是。莫说昆山七俊,十四俊、二十八俊又有何惧?不过是些跳梁小丑而已。”尹十三郎笑道:“兄弟放心,有三弟在,我瞧再多些也无妨。”岳荻表情有些尴尬,他自然知道尹十三郎兄弟的意思,那自是说:岳荻啊,你以为天下只有你昆仑派武功了得吗?未免太小瞧天下豪杰了。何况楚连城的武功本身便高深莫测,自己是不是他的对手还难说。于是道:“你们两个也一定累了,不如早些休息,天也不早了。”尹十三郎点头道:“岳兄弟说的是。三弟,咱们都早些睡吧。” 楚连城将全身浸泡在热水中,他喜欢让水稍微热些,这样才能完全放松,尤其在这种情况下——有人正准备送上门来。现在他觉得全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已张开,他双眼微闭,享受着这种轻松的感觉。 这时,门外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是个女人,而且决不是岳萱。那脚步声停在门外,楚连城的足尖触到水底一个温润玉滑的东西。门外那人轻轻扣门。楚连城冷冷道:“我洗澡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 不料那人已径自推门进来了。是一个二十八九岁的女子,一副少妇打扮,正是昆山七俊中的什么二姐。这女人脸上带着媚笑,柔声说道:“我也不能打扰吗?”楚连城道:“你也不能。”那女人又道:“难道我生得不够漂亮?”楚连城道:“你最好记住:一,我洗澡的时候,不论男女老少妄入者死。二……”他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种戏弄的笑容,道:“二,象你这样又老又丑的女人我一点胃口也没有。” 那女人一怔,脸上神情又恼又羞,不过转而便恢复常态,向前走了两步道:“我不在乎你怎么说……”楚连城打断她道:“没有廉耻的女人我更讨厌,我现在不想杀你,你最好出去,免得我改变主意。”那女人也不恼,说道:“你不舍得杀我是吗?”说话时又向前走了两步。 楚连城摇头道:“你们不是说三更天来吗?你来得是不是早了点?”那女人媚眼如丝道:“我来找你,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说话时已快到了木桶边。楚连城皱眉道:“你快出去,免得我恼了会杀了你。”那女人走到桶边道:“你——”她向桶里一瞥,忽然惊道:“你……你……你不是……你是……”这就是她最后说的一句话。因为一柄长剑已刺穿她的咽喉。这是一柄温润玉滑的温玉软剑,剑宽二指,剑长三尺二寸四分。出水时发出一种声音,那声音宛若龙吟,清脆悠远。 那女人没有想到楚连城在洗澡时也不放开兵器,所以她死了。 楚连城手掌一挥,那女人的尸体被抛到门外。掌风将房门一并关上。楚连城将剑上的血迹用用水冲掉,又将剑沉在足边,自语道:“我早告诉过你,妄入者死,你为什么不信?你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事,又怎能留你在世上?” 那女人的尸体落地的声音惊动了尹十三郎和岳荻兄妹。三人纷纷推门出来,只见院中地上一个女人的尸体,细瞧时正是那个“二姐”。三人面面相觑,一同转脸向楚连城房门看去。楚连城房门紧闭,楚连城的声音道:“你们不必奇怪,人是我杀的。”话音一落,楚连城已拉开房门走了出来。他一边整理袍袖一边走到院中。 岳萱不解道:“你干吗要杀她?”楚连城耸耸肩道:“我不习惯别人看我洗澡。她执意要看,我警告她,她不听,我只好杀了她了。”尹十三郎、岳荻、岳萱表情古怪的围着他看了又看,不禁相视大笑来。楚连城给他几个笑的有些脸红,说道:“你们干吗这样笑?有什么不妥吗?” 岳萱笑道:“楚三哥,你、你的运气果然比旁人好。”尹十三郎道:“你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她又没……你也犯不着杀了她。”楚连城道:“瞧不出大哥还满惜花怜玉的。这样的卑贱女子留她何用?” 说罢,扬声唤店小二将木桶的水倒掉,又命他将院子里的灯点上,在院中摆了一张圆桌,布好酒菜,单等林易同和昆山七俊。 约摸三更左右,只听屋脊上有人道:“林老爷子,您老的脚程不错啊!”林易同的声音道:“贤昆仲来得可挺早啊。”全然没有将尹十三郎等人放在眼里。 第四章夜斗 尹十三郎道:“林老爷子远道而来,请下来喝一杯。”林易同一怔,显见点子事先得到消息,有所防备。当下只得从屋脊上纵身跃在院中。昆山七俊也纷纷落在院中。其中一人眼尖,瞧见那“二姐”的尸体,惊叫道:“是老二。大哥,他们杀了二姐。”那为首之人一惊,果见那女人倒在地上,已死了多时。不由怒道:“是谁?是谁杀了我二妹?”楚连城冷冷道:“是我!怎么?想报仇?你们不是要分我们身上的细软吗?你不是要讨我的座骑送人吗?想怎么个讨法啊?”为首那人正要发作,却被林易同拦住。 那林易同道:“请教阁下尊姓大名?”尹十三郎道:“在下孤云堡尹十三郎。”林易同“哎呦”一声,道:“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是孤云堡的尹大爷,这位小哥想必是三剑伤了善才童子的楚连城楚三爷了?”楚连城淡淡道:“不敢,正是在下。” 此言一出口,昆山七俊俱是一楞。楚连城三剑伤了善才童子,掌伤司徒顺意之事早已传遍江湖,那楚连城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小子,而善才童子成名颇早,三招败在他手下,那楚连城的功夫可见不俗。诸人也没想到楚连城竟是这样的一个少年。 便听楚连城道:“昆山七俊,王朴、何金苹、梁固、李天传、周臻、魏放、李天华。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大哥你瞧该怎么办?”这一番话出口,不但昆山七俊一惊,连尹十三郎和岳家兄妹也颇感意外。谁也没料到楚连城能一口说出昆山七俊的名字来。尹十三郎定了定神道:“林老爷子,你说怎样?” 林易同沉吟不语,那王朴道:“怎么办?你杀了二妹,我要你偿命。”说着,一对瓷钵般的大拳已带着风声向楚连城面门打来。岳萱一声惊叫,生怕楚连城不敌。 王朴的大拳嘎然而止。只见王朴的右拳正打在楚连城的左掌上。这是一只纤细嫩滑的手掌,手指修长毫无瑕疵,连指甲也修剪的整整齐齐。这只手倒十足的象女人的纤纤素手。这只手要比王朴的手小四分之一,但是这只手牢牢的将王朴的手抓住,接着,王朴就听见一种骨头碎裂的声音。而可怕的是这种声音正是从自己手上传来得。 第9章 楚连城脸上依然带了那种漫不经心的、令女孩子着迷的微笑,仿佛这一切和自己全无关系。王朴发出一声惨叫,整个人被楚连城轻轻一推,便倒在了梁固等人怀里。 林易同脸色微变,干笑两声道:“楚三爷好功夫,怪道善才童子败在你手,不过——”尹十三郎道:“不过我兄弟所带之物最好还是送于林老爷子,是不是?”林易同不语。 李天华怒道:“姓楚的,我们与你素日无仇,虽说要图你的金银,可你干么杀我们二姐?”楚连城淡淡道:“因为她犯了我的忌讳——她在我洗澡的时候闯了进来。”李天华道:“那你也不能杀她啊!”楚连城道:“我警告她,她偏不听。”楚连城笑了笑,又道:“能死在我剑下是她的福气,要知道我可不常用剑杀人,要不是她进来时我还在洗澡,她还没机会死在我的剑下呢。” 林易同“呵呵”笑道:“想不到何二姑娘还有这样的雅兴,怪不得楚三爷会恼。”昆山七俊脸上神情尴尬。尹十三郎道:“我想林老爷子要白跑一趟了,在下要赴雁荡山燕老爷子的寿宴,这寿礼是决计不会送给别人的。”林易同正要开口,岳荻忽然道:“林老爷子,你是非要不可了吗?” 林易同冷笑了两声没有说话,显见是默认了。岳萱抢口道:“那可没那么容易,我们兄妹可不会袖手旁观。你老人家武功高强,可他们几个呢?”林易同看了看昆山七俊,王朴已伤,何金苹已死,剩下五人武功泛泛,而那楚连城的武功又让人摸不到门路。这兄妹二人自是王朴口中的昆仑派弟子,这少女不足为患,她哥哥看上去可有上两手,尹十三郎雄踞祁连山名头之响不逊于雪仙子,自是不能等闲视之。究竟有多大胜算,可一点把握也没有。但眼下骑虎难下,就此罢手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心中又想:他昆山七俊是江湖上三流角色,又怎能和自己相提并论?那楚连城若没有两下子,又怎能做孤云堡的三爷?善才童子又怎能不败在他手上?自己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 想罢,冷笑道:“这位姑娘是威胁老夫吗?”岳荻道:“小孩子家怎敢威胁人?舍妹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林易同转头道:“你们弟兄打算怎么办?”那五人齐声道:“我等决不会和他们善罢甘休。”林易同点点头,道:“那还等什么?”说话时,忽然摆长笛直袭岳萱面门。梁固的五人也扑想尹十三郎和岳荻楚连城。岳荻见林易同向妹子出手恐她吃亏,当下和岳萱联手去敌林易同。 那李天传李天华兄妹去敌楚连城,另外三人去对付尹十三郎。那楚连城边应付李天传边叫道:“大哥,咱们是杀了他们,还是放他们一马?”尹十三郎道:“得饶人处且饶人,给他们点颜色便是了。”楚连城应了一声,手掌翻动,三下五除二的便将他兄妹打翻在地。然后笑吟吟看着尹十三郎等人打斗。尹十三郎手中功夫了得,昆山七俊中所剩的其余三人倒也不足为惧,不过十余招的照面便将他几人拂了穴道踢在一边。 倒是林易同功夫高强,和岳荻兄妹苦苦纠斗。尹十三郎道:“小萱,你闪开。林老爷子,你还不住手吗?”林易同眼见大势已去,当下跳出圈外,叹道:“老夫今日栽在你们手中,嘿嘿……”口气十分苦涩。 尹十三郎道:“林老爷子莫怪,在下等也是逼不得已。您老请便吧。”林易同一顿足,飞身上房,消失在夜色之中。 楚连城拍开那三人穴道,说道:“几位准备住下吗?还是准备让我扔出去?”王朴咬牙道:“咱们走!”说罢,几人相互搀扶,抱了何金苹的尸体纵身上房,径自走了。 楚连城自语般道:“这一路可麻烦死了,我可不想再有人打扰我了。”岳萱接口到:“是啊!是啊!我也不再想有人烦我们。”尹十三郎道:“想不到这几个人这样不堪一击。这样也好,打发了他们几个,咱们是不是也该回房休息了?”四个人回房睡觉不在话下。 次日,尹十三郎等人继续向东,一路之上果然每人打扰。这一日便到了温州城。因为两天后是燕老爷子寿诞,所以城中武林中人甚多,客栈也人满为患,尹十三郎只得随意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拟订第二天前往雁荡山飞燕别居。 当天夜里,四个人早早洗漱完毕各自回房安寝。楚连城睡觉十分警觉,约摸三更多天,他忽然听见屋顶之上有人轻微的走动声。他睁开双眼,这脚步声熟悉之至,正是一路之上跟踪自己的那人。楚连城轻轻下床,藏在门后。房上那人凭借风声跳下房来,刚到门口,楚连城忽的拉开大门,喝道:“你一路上鬼鬼祟祟跟着我,究竟意欲何为?”那人一惊,一转身,纵身上房发足狂奔。楚连城不假思索,紧追其后。他两人一闹,岳荻兄妹和尹十三郎均被惊醒,当下各自出屋一起追赶。尹十三郎令岳萱留在客栈,自己和岳荻前去追楚连城。 二人远远的看见楚连城的身影,便不停脚的去追。可是那人和楚连城的轻功了得,尹十三郎和岳荻竟追赶不上,眼瞧着他们越跑越远,终于不见踪影。二人停步,岳荻叹道:“想不到你这的位义弟轻功如此了得。”尹十三郎苦笑道:“不瞒你说,我也是第一次见他跑得这样快。”岳荻“嘿”的一声说道:“想不到一个告老的武官竟有这样好的武功。”尹十三郎摇头道:“没想到他的轻功要比拳脚功夫还要厉害。哎呦,咱们别中了人家的计,小萱还一个人在客栈呢。”二人回身向客栈而去。 岳萱正一个人在客栈焦躁不安的等候他们的消息。见他们平安归来,倒松了口气,只是不知楚连城怎样。三人商议一下,决定在楚连城房中等待。不知过了多久,岳萱已伏在桌上睡了,尹十三郎和岳荻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门一开,楚连城从外面走了进来。只见他脸色苍白,嘴边还有一丝血迹。尹十三郎忙不迭的将他扶在桌边坐下,岳萱也睁开眼来,惊道:“楚三哥,你受伤了!”楚连城缓缓地点点头,忽然“哇”的一口血吐在地上。尹十三郎问道:“出了什么事?”岳荻已将一碗茶送到楚连城手中。楚连城喝了口茶,才要说话,又吐出一口血来。尹十三郎一皱眉,暗运真气,手掌抵住楚连城背心,便待将内力输入楚连城体内。 楚连城心神略定,身子向前一倾,道:“大哥不可。”尹十三郎奇道:“我给你疗伤,有何不可?”楚连城道:“大哥有所不知,我修习的内功与大哥的不是一路,你好心给我疗伤,只怕于你我都有损害。一会我自己运功疗伤就可以了。” 岳荻道:“那你先疗伤,有什么话一会再说。”楚连城点点头,盘膝坐到床上,手中捏了个法诀开始运功疗伤。大约一碗茶的工夫,他便收功下床。岳荻等人关切道:“你怎么样?”楚连城勉强一笑道:“我没事了。是这样的……” 原来,楚连城和那人到了城外僻静之处,那人停下脚来说道:“想不到你的轻功还是满好的吗!”楚连城借着月光看见,这人中等身材,脸上表情僵硬,显见是戴了人皮面具。他淡淡道:“你跟了我们一路,我不在意也还罢了,你今晚为何还想偷袭我?”那人哈哈笑道:“偷袭?我若杀你易如反掌,我只不过想看个究竟而已。”楚连城问道:“看个究竟?哼。你不是早就打听明白了吗?不是早就买杀手来杀我了吗?你还看什么?”那人一怔,转而笑道:“聪明。不错,是我买杀手杀你,不过,现在我决定要自己杀你。” 话音刚落,手中已多了柄长剑,直刺楚连城心窝。楚连城身子一拧,躲过这一剑。那人第二剑又刺了过来。楚连城向后一翻,躲过第二剑。第三剑又奔着他小腹刺来,楚连城轻轻越起,向后退了丈余。便听“呛”的一声,楚连城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剑。那长剑“嗡嗡”做响,声音好似发自地下的某种异魔的诅咒。那人惊道:“龙吟剑!”楚连城得意道:“不错。你倒挺识货啊!”那人又道:“人说龙吟剑被鬼域魔王夺去,怎么会在你手中?”楚连城道:“你管得着吗?”说着,挺剑便刺。 那人用剑一挡,不料剑尖应声而断。只见楚连城右手持剑,左手捏了个剑诀。那人又是一惊。寻常的剑诀是曲拇指、无名指和小指,直食指和中指。而楚连城的剑诀却是曲拇指、中指和无名指,直食指和小指。那人脱口道:“鬼剑十八式!”楚连城“哈哈”笑道:“正是,正是。阁下果然有些门道。见多识广啊。那我可更要杀你了。” 说话时,手中可没停下,一剑更比一剑快,招招不离那人要害。那人长剑被削断,又不敢用断剑与他龙吟剑相触,被楚连城迫得手忙脚乱。当下一咬牙,弃了断剑,挥掌直取楚连城。他两人均是志在取对方性命,打斗起来也是全力以赴。那人内力深厚,掌风带的楚连城衣袂飞扬。楚连城也不甘示弱,内力灌注剑身,剑身登时生出一层剑芒,“兹兹”作响。那人伸指在楚连城剑上一弹,原拟将他长剑弹飞,不料楚连城长剑只是稍稍一偏,险些刺中那人右臂。 那人心中惊异,暗想:这小子年纪轻轻,怎的内力如此深厚?难道真是鬼域中人?楚连城心想:这人听声音得有五十来岁,不知是何方神圣,要取我性命。呸,什么神圣,是妖魔;我可要小心。 二人打斗了二百余招,未分出胜负输赢来。那人心中暗赞:好身手,他若活着,必是心腹大患。心中念头一转,掌中露出破绽,楚连城见机,唰的一剑,刺入那人肋下。那人不提防,中了一剑。楚连城也没料到会一剑得手,心中一喜,不免有些疏神,那人反应倒快,一掌拍出,重重的打在楚连城心口,楚连城“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连人带剑飞出数米远,跌在地上。 第10章 拿人手捂伤口,向前走了两步,终于伤重倒地。楚连城想上前补上一剑,不料竟提不起真气来,只得坐在地上默运内力调养内息。过了片刻,楚连城觉得气血稍定,慢慢睁开眼来。却见眼前站了一个灰衣人,这人一身灰衣,灰布蒙面,只露出两只眼睛来。瞧身形好似长安城中的那人。楚连城大惊,不假思索的跳起身来一剑刺出。 灰衣人闪身躲过,楚连城第二剑又到,灰衣人又闪在一旁。楚连城第三剑紧随而来。灰衣人伸指在剑身上一弹,楚连城伤重未愈,剑也偏在一旁,灰衣人身形晃动,已将楚连城拨在一边。 灰衣人冷笑道:“想不到果然是鬼域中人。功夫不错啊。小子,你可别怪我心狠手黑。怪就怪你不该投胎在楚家。”说着,手中已多了一把匕首,直刺向楚连城胸口要害。楚连城想闪开,怎奈心口气血翻涌难耐,手足酸软无力,竟躲不开。眼见无生还希望,当下双眼一闭,心中暗想:楚连城啊楚连城,你未免太托大,没将天下人放在眼中,如今可就要死在此地了。 忽听“当”的一声,楚连城睁眼一瞧,却是一个白衣人将那灰衣人的匕首打偏。楚连城喜道:“七叔,你来得正好。这个老贼要杀我。”灰衣人见楚连城来了帮手,不便恋战,当下抱起受伤那人飞身离去。 白衣人也不追赶,扶起楚连城道:“少爷,你怎么样?”楚连城拢了拢头发,道:“七叔,你来得正好,我、我还好。你怎么来了?”白衣人爱怜道:“你这孩子,一点不让人放心。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的小命还有吗?”楚连城一口血吐在地上道:“是了,我以后小心。谢谢七叔。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来的呢。” 那白衣人五十多岁的样子,中等身材,脸上一条长长的刀疤,深夜看来,十分可怖。这白衣人扶楚连城坐在一边,说道:“魔王不放心,要我出来看看你。可巧就遇上这当事。幸亏我追来的是时候,不然,大家都不用回去了——你会害死他们的。” 楚连城坐在地上,不停的喘息,过了半晌方道:“我也没料到会这样,七叔,你瞧这人会是谁?”那白衣人沉吟道:“这人听声音十分苍老,大约有七十上下。他的身法矫健,必是内功深厚,这样的人江湖上可不少。可惜我来晚了,不然可以看见被你刺伤的那人的武功路数。”楚连城冷笑道:“七叔,你说那刺伤我的那人会不会是岳逐鹿?”那白衣人一怔,反问道:“你说是岳逐鹿和谢静涵?”楚连城点头不语。 白衣人又道:“不管怎样你先自行疗伤,我可帮不了你,七叔给你守着。”楚连城点点头,盘膝坐好运功疗伤。 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楚连城收功站起,道:“七叔,我不大碍了。嗯,一路上是不是又有人打我们的主意。”白衣人道:“正是。不过七叔已经替你打发了。”楚连城又道:“七叔,我想我还是先回客栈的好。看看岳家兄妹有何动静。”白衣人点头道:“也好。不过最好是我送你进城。”楚连城吐吐舌尖道:“七叔,你当我连那小小的城墙也跳不上去了吗?”那白衣人满眼的爱怜道:“七叔知道你行,可是你总让七叔放心不下。被人伤成这样,还逞强吗?”楚连城柔声道:“好七叔,我知道您老人家疼我。可是如果让我义兄看见又要多生事端。” 那白衣人忽然神情古怪道:“你这样怕你义兄起疑?是不是……”楚连城娇嗔道:“七叔你瞎说我,我可要恼了。”白衣人呵呵笑道:“好好好,七叔不说就是了。不过你那义兄的绰号可犯了咱们的忌讳。”楚连城耸耸肩道:“别人这样叫他,我又没有见了他就发愁,你愁?”白衣人轻轻敲了他的脑袋道:“你这小鬼,居然开七叔的玩笑,瞧我不打你。好了,你还是快回去吧;不然那个披风夺命鬼见愁要着急了。” 楚连城脸上发热,道:“七叔您老净瞎猜,我可要走了,有什么事我会找您。您多保重。”白衣人也道:“你也多加小心。还有,你可别在岳家兄妹面前露出马脚。”楚连城点点头,转身沿原路而去。 虽说楚连城功力深厚,但毕竟重伤未愈,待他奔回客栈已引动内伤,终于又一口血喷了出来。楚连城将经过大体叙述了一遍,将交手过程轻描淡写的一语带过,也只字未提谢静涵翁婿及白衣人之事,只说不知对方是谁。虽然他强忍对岳家兄妹的怨尤,可是神情间依然有所表露。岳家兄妹不知所以,尹十三郎也不甚明白,忙道:“三弟一定又累又乏,大家也都累了,既然三弟没事,大家还是早些睡吧。”楚连城也点头道:“大哥说的不错,连累大家为我担心实在过意不去,我没事,大家也放心好了。” 岳荻点头道:“说的也是,那楚兄弟好生歇息,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罢拉岳萱出了楚连城房间。岳萱还要说什么,但人已被哥哥拉出房去。在出门的那一瞬间,岳荻清楚的感觉到两道利剑一般的目光从身后射来,令他从内心深处觉得恐惧。他蓦然回头,瞧见尹十三郎挡在楚连城身前,正好遮住了楚连城的目光。 岳荻满腹狐疑的拉岳萱来到岳萱房中,岳萱噘起小嘴道:“大哥,你慌什么,连话都不让我说。”岳荻道:“傻丫头,你瞧不出来他们兄弟有话要说吗?”岳萱道:“我又不会说很多话,难道还会耽搁很久吗?”岳荻摇头道:“你可不可以动动脑子?那个楚连城到处透着古怪。与咱们是友是敌还不知道,但咱们也犯不着去刺探人家。”岳萱奇道:“尹大哥和你不是好朋友吗?”岳荻道:“那不代表他的义弟不古怪。”岳萱摇头道:“我看你们都满古怪,乱七八糟的。”岳荻笑道:“是,我们都古怪,就你好,那你就早点睡吧。”岳萱点点头,不再做声,岳荻拍拍她肩膀,转身出了房间,反手替她关好房门。 待岳荻兄妹出去后,尹十三郎道:“三弟,那蒙面人是……”楚连城恨恨道:“不错,一定是我家的大仇人。这两个老匹夫,有朝一日我一定将他们碎尸万段。”尹十三郎沉吟片刻道:“他们屡次要取你性命,其中一定有阴谋。这事只怕也没那么简单。”楚连城道:“必是他们要陷害爹爹,猜到我的身份才这样斩草除根的。他们跟了咱们一路,可谓用心良苦了。”尹十三郎沉吟半晌道:“跟了咱们一路?果然用心良苦。不管怎样你也累了,我看你还是早些睡吧。嗯,最好是我在这里给你守着,你重伤未愈,万一有什么事我也好替你抵挡一下。”楚连城微微一怔,说道:“不,不,我一个人可以应付。”尹十三郎笑道:“你怎么也婆婆妈妈起来了?你这个样子我可不放心。”楚连城微急道:“不是的,我伤已不大碍了,再说我习惯一个人睡。”尹十三郎侧头道:“我说和你一起睡了吗?我是说在这给你守着。”“可是——”楚连城还想说什么,尹十三郎挥手打断他,一边扶他躺在床上,一边拉过被子给他盖上。楚连城神情古怪,欲言又止,终于没说出来。 尹十三郎替他放下帐子,然后自顾自的坐在了桌边。楚连城和衣而卧,将薄被紧紧裹在身上,透过纱帐,依稀可见尹十三郎坐在桌边自斟自饮。不知过了多久,楚连城终于迷迷糊糊睡去。 待他醒来时,已是次日的正午了。四个人稍做休整,第二天便是燕诚的寿诞,一大早四个人便已到了雁荡山飞燕别居。 尹十三郎和岳荻兄妹与燕诚之子燕归来、燕双飞以及外甥雁荡书生温若水十分熟悉,当下,给楚连城做了引见,燕氏兄弟将尹十三郎等人让到后花园,令人好生招待,他三人径自在大厅忙碌。 尹十三郎和楚连城在凉亭中聊天,岳萱最是不安稳,一刻也不得闲,四处游玩,岳荻恐她惹事,只得紧紧的跟着她。尹十三郎见岳荻兄妹走远,问道:“三弟,你的伤不大碍了吧?”楚连城点头道:“不妨了。”两个人静坐在亭中,并不说话。 垂花门下人影一闪,尹十三郎和楚连城微微一怔,随即看见一个湖水色衣衫的少女手托朱盘,轻盈盈地走了过来。 阳光撒碎在她的身上,她的眉梢发际和衣衫都在光照下闪亮。尹十三郎远远地瞧见她的脸容,当她黑如点漆的眸子向亭子这边溜了一眼时,尹十三郎胸中大震,一颗心不由自主的砰然而跳。这少女有怎样一双清滢如水的眼睛呵! “您二位是尹大爷和楚三爷吗?”少女的声音清脆柔和,带着温软的江南口音。 “啊!”尹十三郎有些失措,忙应道:“正是。” 少女将朱盘放在亭中石桌上,抬起眼帘,向尹十三郎展开一个微笑:“尹大爷,这是我家大公子吩咐奴婢送来的。大公子说,他此刻脱不开身,一会儿就过来和你们叙话。” “哦!”尹十三郎点头道:“好的。” 少女敛衽一礼,慢慢退出亭子。她走到亭边,忽的回头一笑,说道:“那茶水是山泉水沏的,须趁热喝,凉了便没味道了。” 尹十三郎莞尔:“多谢指教。” 夏日的和风夹着菡萏的清香和凉丝丝的水气扑面而来。少女伸手拢了拢秀发,衣袂飞扬。早谢的菟丝花在风中飘荡,有几朵残花从少女身上掠过。 楚连城一直在注视着这少女,他秀眉微轩,忽然开口:“姑娘留步。”那少女转头看他,神情分明在问:“做什么?” 楚连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甚是诧异,但仍含笑答道:“婢子姓水,单名笙,芦笙的笙。” 楚连城点点头,似笑非笑地道:“水姑娘,你的脚可真轻啊!一点儿落花都没沾上。”他的眼光斜睨水笙的双脚。 水笙一怔,随即嫣然道:“楚三爷玩笑了。” 第11章 楚连城叹口气道:“我是最不会同人开玩笑的。倒是你呵,明姑娘,你这玩笑开的可太也惊人了。” 水笙眼珠转了一转,笑吟吟道:“楚三爷,我不明白你的话。” “你看,”楚连城一指垂花门,解释道:“那边有一架菟逸丝,落花满地。如果一个平常丫鬟从上面走来,鞋上必然会沾上花瓣。——菟丝花的花瓣上有极细小的柔刺,粘性很强。而你的鞋上毫无纤尘。还有,菟丝花只要飘在衣上必附着不走,而适才那几朵落花却在你衣襟一掠而过,如经水面之油滑。这种现象只有一个解释:你会武功。而天下能将‘踏雪无痕’的轻功绝技与‘沾衣十八跌’的内功结合的如此巧妙者,自非你明玉姑娘莫属。” 明玉娥眉英挺,淡淡道:“你聪明得紧啊!” 楚连城笑道:“不敢当。”他随手拿起一杯茶,续道“这杯里当然不会山泉沏的雁荡名茶了?” “哦?”明玉反问道“那是什么?” 楚连城道:“八成是明家密传的‘七步断肠红’,是不是?” 明玉“哼”的一声,道:“你知道的不少啊!” 楚连城又笑,道:“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你要杀的人是我,至于我大哥,他要是喝了茶算他活该,要是侥幸没喝,算他走运。对吗?还有,我若死在这里,这笔帐可难免要算在燕家头上,和明大姑娘可没关系。” 明玉没有做声,尹十三郎叹道:“幸亏你机敏,不然,我们可要吃大亏了。”明玉张张口,正要说话,从门外又走进一个少女来。那少女一见明玉脸上神情一变,问道:“尹公子,这位姐姐是谁?”尹十三郎微微一笑道:“这位姑娘是明家的大小姐:明玉明姑娘。”那少女又是一惊,道:“原来明玉姑娘这样年轻貌美啊!”明玉冷冷道:“多谢夸奖。” 那少女抿嘴一笑道:“我说的是真话。尹公子,我家公子要我请二位到‘绿筠轩’用酒,老爷的寿宴已经备好了。”说话时,人已到了亭中。尹十三郎摆手道:“请带路。” 少女转过身向门外走去。路过明玉身边时,楚连城微笑道:“明大小姐要不要一起去啊?”明玉狠狠白了他一眼,转过头去。楚连城微笑不语,二人身体相错时,明玉突然出手,掌中握了柄小巧的匕首,直刺楚连城的肋下。与此同时,那少女也摸出匕首扑向楚连城。 便听楚连城“哈哈”笑道:“你们当我是傻瓜吗?”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明玉和那少女的手已被楚连城握在掌中。楚连城道:“就是瞎子也能看出你们长的是多么的相象。不用说,这位是明珠明二姑娘了?” 尹十三郎叹息道:“三弟,真搞不懂你的脑袋是什么做的。什么事也躲不过你的眼睛。” 明玉姐妹忽然脸色苍白,她们明白,自己决不是楚连城的对手。明珠忍不住闭上双眼道:“你杀了我们吧。”楚连城摇头道:“不,我干吗要杀你们,我和你们素无瓜葛,你们来杀我是不是受人指使?是了,一定是那人出了高价钱。” 明珠“呸”道:“我们姐妹又不是杀手,出什么价钱?”这可出了楚连城意料。他微微一怔。尹十三郎道:“那你们是为何?”明玉叹道:“尹爷不必多问,既然我们杀不了楚连城,那我们也不必活了。”楚连城道:“听说明家一共有三个姐妹,三妹明凤不但人长的美,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堪称才女,只是不会武功。我还听说,明氏三姝素来手足情深,甚至愿效仿娥皇女英,永不分离,如果我杀了你们,你们的三妹明凤怎么办呢?”明家姐妹闻言一怔,又听楚连城道:“你们姐妹难道忍心见小妹无人照料吗?”明玉忽然嫣然一笑道:“楚公子说的是,不过说话也不用一定要抓着我们的手啊?!”楚连城微微一笑松开手。那明家姐妹心意相通,一见他松手,两人已忙不迭的踢出两脚。 第五章比武招亲 不料楚连城又有防备,不待她们踢到,便伸手点了她们的穴道。明家姐妹眼见大势已去,不禁流下泪来。楚连城视若无睹,转头向尹十三郎道:“大哥,你瞧这两位小姐是不是很漂亮啊?”尹十三郎一怔,不知他此话是何用意。楚连城笑嘻嘻道:“不知在这两位小姐脸上刺上两个兰花什么的会不会更漂亮——我可天生会刺青。”说着轻轻的从明珠手中拿过匕首。明家姐妹闻言,神色大变,直骇得花容失色。 尹十三郎也吃了一惊,说道:“三弟你想干什么?”楚连城侧头道:“我想知道那老贼开了什么条件,居然能劳动明家姐妹出手来杀我。”说着,拿着匕首在明家姐妹脸上来回比划。尹十三郎摇头道:“你也太胡闹了,她们自然有苦衷,你又何必苦苦相逼?”楚连城叹道:“唉!大哥,你干吗这样惜花怜玉?我对她们可没兴趣,我只想知道为什么。” 尹十三郎还想说什么,明玉叹了口气道:“你不必逼我们了,我们明家素来与世无争,这次来杀你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三妹明凤落在那人手中,三妹不会武功,他拿小凤要挟我们,我们也是情非得已。”楚连城秀眉一扬,转向尹十三郎说道:“哼,名门正派可都是好人吗?你瞧这就是他们做的事。”说话时伸手解开她两人穴道。 明玉裣衽一礼道:“小女子多谢楚公子不杀之恩。”话虽如此说,可眉目之间依然难掩忧郁。楚连城道:“对不住,明姑娘,不过我想你一定有办法和那人联络,令妹安危你大可放心,你只管去见那人,你告诉他,他的一双儿女在我手上,我可不如我大哥那样好脾气,如果明三姑娘有什么闪失,我就要他们的命。”停了一下又道:“嘿。他们处心积虑的对付我,难道我就是好惹的吗?”言语间甚是忿忿不平。明珠才要说话,便听一个声音道:“是什么人要招惹你?” 进来的正是岳荻兄妹。说话之人便是岳萱。楚连城佯做未闻,没有答话。尹十三郎道:“你楚三哥太惹眼,不管走到哪都有人找他麻烦。谁让他生得太俊,武功又好呢!”楚连城微嗔道:“大哥你在胡说什么。”岳萱嘻嘻一笑道:“尹大哥最不会骗人,他说的一定是真的。”楚连城白了尹十三郎一眼,没有做声。 这时,燕归来走了进来,原来,寿宴已备好,燕归来特地来请他们入座。燕家父子将客人让到“绿筠轩”,吩咐开席。一时间,轩中欢声笑语,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尹十三郎四人和明家姐妹同桌,可巧花敏也来祝寿,当下也坐在一处。明家姐妹坐在尹十三郎左侧,强掩内心忧虑,神情自是有所表露。岳萱奇道:“明姐姐,你们不舒服吗?”明玉还未说话,突听燕双飞的声音道:“尹兄,岳兄,小弟相陪来迟,还望莫怪。” 众人转头看时,见燕双飞从另一席上走了过来。众人笑着给他添了一个座位。岳萱闹着要罚他三杯,燕双飞推托不得,只好喝了,对岳萱道:“小妹子,怎么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这般刁滑。”岳萱朝他吐吐舌尖,笑道:“你才知道吗?可也迟了。”众人都笑了起来。花敏道:“燕二公子,令尊这次做寿听说规模比以往都大的多,不但黑白两道有名人物都来了,还请了不少的少年侠士,恕我冒昧,不知令尊有何用意?“燕双飞一怔,接着微微一笑,笑得有些古怪,却并不答话。岳萱最是性急,伸筷在他手上重重一敲,叫道:“喂,你卖什么关子?快讲啊!”燕双飞“哎呦”一声,缩手不迭,皱眉道:“谋杀亲夫啊!这样狠。”岳萱跳了起来,绕过岳荻和尹十三郎,抬掌向燕双飞打去,双颊晕红,娇嗔道:“死燕子,臭燕子,瞧我不打落你的牙。”众人笑做一团。岳荻拦住岳萱,笑着劝道:“好了,小萱。燕二哥跟你开玩笑的。”燕双飞躲在花敏和楚连城身后,隔桌笑道:“是啊!小妹子最是明白事理的,怎会谋杀亲夫?那自是我说错了。”岳萱顿足叫道:“大哥,你听,你听!放手啊!我非打落他的牙齿不可!”燕双飞见她俏脸涨红,微含怒色,不忍再开她玩笑,于是赔笑道:“小妹子莫恼,我跟你陪个不是,是我的不对。你可千万别生气,气坏了你,你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来找我的麻烦,我可得吃不了兜着走!”岳萱“噗嗤”一笑,叫道:“好,我不生气。那你快说,那是为什么?” 燕双飞皱了皱眉,欲言又止,似乎甚是为难。众人本来对花敏的问话并不在意,但见他这般神气,却也不免好奇。连尹十三郎也忍不住问:“燕兄,究竟是什么事?”燕双飞见众人都盯着自己,偏偏这事又不好就说,不禁红了脸,呐呐地道:“这,这……”楚连城眼珠一转,拍手笑道:“哈,我知道了。二公子,是不是你大喜了?我前些日子听说,燕前辈给你们兄弟两个订了亲,是卧凤楼的两位大姑娘。喂,二公子,二嫂是哪。个?是雪寒仙子呢?还是冰魄玉女?”他一口气说了这一大串,只急得燕双飞不住摇头否认:“不是,不是。你弄错了,不是的。”“不是什么?”岳萱瞪大双眼道:“不是玉生香,那定是玉珊瑚了?”她走过去拍拍燕双飞的肩,这回可没用力,只笑吟吟地道:“别担心,二哥。听说那位二姑娘人又美,性子又温柔,你好大的福气哪!”楚连城马上又斯斯文文地接口道:“正是呢!二公子,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此乃人之常情,你干么脸红?可太也没有丈夫气概了。”燕双飞给他两人闹的啼笑皆非,正在发窘,忽听“啪——啪——啪”三下清脆的掌声响起,然后听到父亲的声音说道:“请各位静一静,听老夫说几句话。” 院中刹时安静静下来。 第12章 燕诚站在园子正中的“冷香亭”内,向众人抱拳为礼,朗声道:“承蒙各位朋友看得起老夫,来赴我这六十寿筵,老夫这里谢过了。”他拢袖一揖,群雄纷纷还礼,七嘴八舌地道:“燕大侠太客气了!”“燕老前辈折杀晚辈了!”“……”燕诚又道:“老夫还有一桩事,也想趁今天了结了,却须大家相助。”群雄纷纷道:“燕大侠有什么事便说好了,只要大伙能帮上忙,说什么助不助的。”“是啊!你老人家交付下来的事,我等便是粉身碎骨也须做好了。”“……”燕诚拈须微笑道:“那是多谢了!可也不用各位粉身碎骨。”他转头对身后侍立的燕归来说了句什么,燕归来回身出了园子。燕诚继续道:“是这样,老夫弱弟早亡,遗下一个侄女,自幼在峨嵋派心如神尼门下学艺,今年已二九。日前从峨嵋归来,老夫意欲借寿诞之期,要她以武会友,比武招亲但凡拳脚上能胜过一招半式的,便择为良婿……”他话未说完,群雄一阵欢笑,都道:“原来是这等事,我等必定尽力。”燕诚在欢笑声中继续说道:“咱们就在这园中比试。凡是三十岁以下男子,不论黑白道,均可比试。可有一样,我这侄女年幼无知,出手不知轻重,还望各位多担待些。”群雄哄然答应。 这时,便见燕归来从园外进来,身后跟了一个紫衣少女。那少女低头走到燕诚面前,叩头施礼。燕诚命她起来给众人施礼。那少女站起身来,一双明澈如水的眸子在众人脸上扫过,抱腕拱手,朗声道:“小女子燕雨尘拜见诸位叔伯兄姐。”声音清脆十分好听。楚连城心念一动,暗道:原来是她。岳萱见这少女生的容貌清秀,清丽可人。悄声向燕双飞道:“燕二哥,我瞧你这妹子生得倒也漂亮,你不如就娶了她,那个玉珊瑚吗,不娶也罢。”燕双飞白了她一眼,佯怒道:“我谁也不娶,就只娶你。”岳萱脸上微红,嗔道:“你,你又胡闹了。”说着转过脸去。燕双飞见她佯嗔诈怒,口角春风,不觉心神一荡,伸手抓了她的手,将嘴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妹子,”岳萱给他抓住手,微微一挣,竟没挣开,那园中诸人都在注意那紫衣少女燕雨尘,谁也没注意他们在做什么。燕双飞道:“妹子,你放心,我终究要娶你做妻子的。”岳萱闻言,又羞又喜,一颗心好象飘到了云端,素日伶牙利齿,这会竟不知如何是好。忽听身后楚连城“哈”的一声笑了出来,岳萱不觉大羞,用力甩开燕双飞,掩面而去。燕双飞一呆,楚连城在他背上一推,笑道:“傻子,还不快追?”燕双飞大悟,大叫一声:“妹子等等。”说着,展开燕家祖传的轻功“紫燕斜飞”从众人头上越过,跳到墙外。众人闻言,不觉面面相觑,委实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燕雨尘扎束停当站在园中树下,身前好大一片空地。燕雨尘朗声道:“那位先来赐教?”话音刚落,便听一人说道:“在下先来讨教燕姑娘几招。”燕诚定睛看时,却是青城派的萧天远。他“哈哈”一笑道:“萧贤侄,手下容情啊!”萧天远微微一笑道:“燕前辈太客气了。”说着话走进圈子,向燕雨尘拱手道:“燕姑娘,在下青城派萧天远见礼了。”燕雨尘盈盈浅笑道:“原来是六环剑萧兄,小妹有礼了。”说着裣衽一礼。萧天远心中一喜,原来她知道自己的名号。当下还礼道:“燕姑娘好。”群雄中有人叫道:“要以武会友比武招亲什么的倒是快动手啊!这般客客气气倒似相敬如宾似的。”这话引来众人一阵哄堂大笑。燕雨尘俏脸微红,心知萧天远是决不会先出手的,便道:“有僭了。”说着,双掌一分,左手一招“分花抚柳”右手一招“峨嵋春晓”。打向萧天远。萧天远忙摆掌相迎,两人打在一处。 尹十三郎看了片刻,向岳荻道:“我看这位萧兄不到四十招一定落败。”岳荻点点头道:“不错。”明珠道:“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输?”尹十三郎答道:“青城派素以剑法闻名,这位萧兄的师父又是青城派的剑术名家柯大师。那他的剑术自然要比掌法见长。”明珠点头不语。这时只见一个年轻公子陪了一个中年美妇走了出来,径直站在燕诚身边。楚连城一见这中年美妇,神情不觉有些诧异,暗想:这妇人是谁?为什么这样眼熟? 他悄悄走到尹十三郎身边,小声问道:“大哥,这个妇人是谁?”尹十三郎道:“她叫燕蓉,是温若水的母亲,燕老前辈的胞妹。那,她身边的便是温若水。” 他们说话时,萧天远已被燕雨尘打倒在地,燕诚笑呵呵的扶起他道:“小女不知轻重,萧贤侄莫怪。”萧天远满脸通红退在一边。在众人的哄笑声中又有一人跳了出来,却是华山派的康则一。二人见礼已毕便打在一处。 楚连城望着燕蓉凝眉沉思,又问道:“那她有没有姐妹什么的?”尹十三郎道:“她有一个胞姐,叫燕芙,她们姐妹在三十多年前并称芙蓉双姝。不过大约在二十七八年前那位燕芙神秘失踪,再没人见到过她。”他们兄弟说话声音甚小,并无人听见,可是这几句话传在楚连城耳中却似惊雷一般。 他眼神不觉有些恍惚起来,思绪仿佛又回到十五年前:岳逐鹿狞笑着说道:“燕芙,不,我该叫你大嫂。我看你还是识相点好。快把那孩子交出来,还有我岳父要的那东西,这样还可以保你不死。”他口中的燕芙,也就是娘了。娘说道:“麒麟已经死了。师叔要的东西是什么?我不明白。”岳逐鹿奸笑道:“大嫂,你干吗这么死心眼?楚师兄心中只有那个蒙着面纱的二嫂,你枉自为他生儿育女,连逃命都带着那贱人的逆种,可人家早就把你的龙儿凤女交出来了。”娘怒道:“你胡说,二妹不会的,她一定早就带着孩子走了。”岳逐鹿笑道:“我干吗骗你?那位二嫂又不会武功。”娘忽然笑了,她说:“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你杀了我吧。麒麟和我相公在阴曹地府还没人照料呢。” 岳逐鹿忽然哈哈大笑,说道:“哈,既然这样,我就成全你,你去找楚江遥那死鬼吧。不过我可不会让你死的太快。”后来我才知道,岳逐鹿这禽兽竟强暴了娘。娘受了这样的侮辱也不肯求饶。岳逐鹿竟拿刀在她身上割了无数小口,在上面撒上药粉,不大的工夫,不知从什么地方跑来几只老鼠,老鼠跳在娘的身上咬她,岳逐鹿解开娘的穴道,娘浑身赤裸的在地上打滚,可是老鼠越来越多,岳逐鹿在狂笑,他说:“燕芙啊燕芙,你很快就会见到你相公和麒麟了。”娘痛的不停的唉叫,她在临死前说的最后的话就是:“岳逐鹿,你不得好死,麒麟一定会给我报仇的,他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我和相公的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龙儿和凤儿平安无事的。”娘就这样死的。岳逐鹿那狗贼以为我已经死了,却不知道我就在那棵树上,他走后,七叔就来了。害我们一家的是爹爹的师叔谢静涵还有岳逐鹿。后来七叔带我到了义父的冰川嘉园,我才算有了新家。从那以后,我忘记了许多从前的事情,回忆总是断断续续的,义父说我年纪太小,又受了惊吓,所以才会这样,可我记得我叫麒麟,燕芙是大娘,爹爹叫楚江遥,可是我妈呢?我妈又叫什么?哥哥姐姐又叫什么?她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妈妈,你现在还好吗?岳逐鹿,你这狗贼,我可以忘记我自己的名字,但我一生一世也不会忘记大娘临死时的悲惨景象,也不会忘记你这禽兽的。 燕蓉显然也觉出有人在看她,顺着目光看去,却是一个英俊少年,这少年的眼神迷朦,带着几分的悲哀,几分的痛苦,还有几分的亲切,燕蓉有些不解,这个少年是谁?为什么这样注视着自己——这样看一个人显然很不礼貌。可这少年又好象在思索什么,他究竟是谁?和燕家又有什么渊源?尽管她有许多的不解,但她还是友好的给这个少年一个微笑。 楚连城蓦然惊醒,正看见燕蓉微笑的,亲切的面孔。他心中一个声音在说:她是娘的妹妹,虽然我不是娘亲生,可是娘用性命换我的平安,她早已和我的亲娘一样,那这位也是我的姨妈了。想着不觉还以微笑。 这时燕雨尘已将康则一打倒在地,康则一满脸羞愧,在众人的哄笑声中退在一旁。这时又听一个声音说道:“燕姑娘,待小生来会会你。”只见一个青衫青年越过众人的头顶,落在燕雨尘面前,这人凉扇轻摇,面上含笑,可不正是令狐云起。 楚连城皱眉道:“大哥,这淫贼便是令狐云起。”岳荻和尹十三郎均是一怔,明珠道:“燕老爷子怎么让这恶贼混了进来?”尹十三郎道:“这人功夫怎样?”楚连城摇头道:“这淫贼功夫好得很。”明玉道:“那燕姑娘岂不要遭殃。”岳荻尹十三郎等人只得相对摇头无可奈何。 场中人影晃动,两人已动起手来。燕雨尘紫衣如花,令狐云起青衣翩然,两个人都是差不多的身法,满台游走,煞是好看。数十招一过,燕雨尘心下烦恼,暗想:这小子气力悠长,招数巧妙,再过几十招,我可要糟糕。哼!这人一双眼睛贼兮兮的,料也不是好人,我可不能败给他。 高手比武,哪能分心,她稍一懈怠,令狐云起立即欺身到她身边,右手径自去点她左胸“乳突穴”。燕雨尘“哎呀”一声,又羞又怒,脸登时涨得通红。总算她变招迅速,当即柳腰一折,避了开来。这下再也不感分神乱想,打起精神认真交手。 场下,明珠皱眉道:“姐姐,令狐云起这小子怎么混进来的?燕老前辈也真是,这种邪派魔头怎能任由他胡来?倘若胜了燕姑娘岂不糟糕?” 第13章 明玉点头道:“是啊!燕姑娘才不过十七八,令狐云起已年近三旬,又是男女有别,体质相差太远,可不明摆着燕姑娘吃亏吗!?”尹十三郎、岳荻只有相对苦笑,爱莫能助。众人都替燕雨尘担心,这时台上形式急转生变。 令狐云起并指如戟,迎风一晃,“指若流萤”连袭燕雨尘肘后“清冷渊”,臂上“曲池”和胸口“膻中”穴。燕雨尘倒踩七星步,飘然退避。令狐云起如影随形,燕雨尘忽的回眸一笑,梨涡隐现,编贝微露,委实明艳不可方物。令狐云起微微一呆,情不自禁的报以微笑。正自神魂飘荡,猛听燕雨尘一声长笑,同时肋下微感酸麻,登时软倒。燕雨尘退开两步,抱拳为礼,笑道:“令狐公子,得罪了!”令狐云起狠狠瞪了她一眼,见她上前欲替自己解穴,突然轻抬右手,“嗖嗖嗖”三枝袖箭飞出,只奔燕雨尘哽嗓咽喉。 这一下猝不提防,众人齐声惊呼,明氏姐妹更是蒙住双眼,不忍目睹。有反应快的已纷纷掏出暗器向那袖箭掷去。却听一枚物事夹着犀利的风声,后发先至,“当啷”一声,再看场上,燕雨尘好好的站在那,正自发楞。众人松了口气,纷纷询问是谁出手救了燕姑娘。燕诚急忙奔到侄女身边,问道:“雨尘,你没事吧?”燕雨尘摇头道:“我没事的伯伯。”说着弯腰拾起一个酒杯,道:“是这个酒杯,不,是这个酒杯的主人救了侄女。”燕诚道:“雨尘放心,伯伯自会把那人找出来。” 令狐云起已被杜钰扶起,退出场来,他只向人群中瞧去。只见人群之中,尹十三郎等人正围着一个青衫少年说长道短。那少年一副笑吟吟的神情,正一脸的得意看着自己,不是楚连城又是何人?令狐云起迈步走到楚连城面前打个哈哈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大舅哥。大舅哥别来无恙?”楚连城白了他一眼道:“令狐兄攀亲戚还是搞明白了再攀,我可不是你的什么大舅哥。” 令狐云起尚待说话,便听一个少女惊喜道:“哎呦,原来是楚恩公。小女子有礼了。”说着一个少女已飞身到楚连城面前,盈盈下拜。正是燕雨尘。燕诚紧跟其后,见此情景,微诧道:“怎么?你们认识?”楚连城已扶起燕雨尘,那燕雨尘道:“伯伯,这位便是侄女的救命恩人楚恩公。”楚连城笑道:“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恩公二字燕姑娘言重了。楚某可不敢当。”燕雨尘微微一笑,转向燕诚道:“伯伯,那日我和师姐在江北一带追杀本门叛徒,误中埋伏,幸亏楚恩公仗义相救才脱险。”燕诚捋须道:“原来如此,那倒多谢了。” 楚连城拱身道:“不敢,只因晚辈也姓楚,也是楚家人。又岂敢以恩公自居。”燕诚心中一动,道:“你也姓楚?”楚连城点头道:“晚辈楚连城。”燕诚道:“既然楚少侠肯出手救雨尘,不知是否愿上场一比?”燕雨尘俏脸微红,小声道:“我是无论如何也打不过楚恩公的。”周围有听见的不觉哄堂大笑,燕雨尘脸更红了。尹十三郎笑道:“是啊!三弟,上去比比。”楚连城面露难色,看了看燕雨尘道:“这个,这个只怕不太好办。”燕诚佯怒道:“怎么?你难道还要老夫把你扔上去吗?”楚连城摇头道:“不,不,燕前辈,晚辈实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尹十三郎奇道:“怎么?三弟,雨尘妹子这样的人物你还不中意吗?”楚连城白了他一眼道:“大哥,你别开玩笑,是我高攀不上燕姑娘。”群豪中有一人笑道:“什么高攀不高攀的,阁下少年英俊,燕姑娘貌美可人,原本便是一对碧人吗!”燕诚捋须微笑,点头不语。楚连城叹气道:“看来晚辈只好实话实说了。家父母早在二十年前就为晚辈指腹为婚,如果晚辈侥幸胜了燕姑娘一招半式,便要娶燕姑娘为妻,那自是有违父母之命,若不娶燕姑娘,大家颜面上都不好看。”众人一齐点头,人群之中又有人道:“那小兄弟何不二美兼收?”楚连城摇头道:“岂有此理。我若有二心,岂不对不住我那未婚妻子。何况对燕姑娘也不公平。”众人闻言,无不点头称是。连燕诚也暗自点头。只有燕雨尘脸色十分难看,又是羞涩,又有些烦恼。 燕诚才要说话,便听一个少女的声音叫道:“是少爷。没错的,是咱们少爷。”众人顺声看去,只见一个黑衣少女正分开人群走了过来,身后还跟了一个身穿黑衣仆从打扮的人。 那黑衣少女一见楚连城便扑在他怀中,放声大哭道:“少爷,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你……你……你还好吗?”楚连城一见这少女便吃了一惊,待见她这样一哭,更是大惊失色。扶了她双肩道:“出什么事了?水妖,家里怎么样了?义父他老人家……你可别吓我。”那少女竟呜咽的说不出话来。楚连城转向那黑衣仆从道:“鬼影子,你快说,出什么事了?” 那黑衣仆从笑道:“公子莫急。没出什么事。是水妖大惊小怪的。”那少女水妖止住哭道:“少爷,这人,”说着,一指令狐云起道:“这人对我无礼。”楚连城转头狠狠瞪了令狐云起一眼,对少女道:“你别哭了。素日里要你好生习武,你总不听,如今吃亏了不是?” 众人这才看清,那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生得肌肤雪白,眼珠微蓝,鼻梁高挑,眉目如画,不似寻常汉家女子。燕雨尘同她一比,竟大失颜色。这少女腰间悬了一把月牙弯刀,刀鞘上镶了一粒拇指肚大小的红宝石,显见是件宝物。 那少女小嘴一噘道:“我当然没有少爷那样的悟性。六爷这样挑剔的人,都夸赞少爷悟性奇高,只要加以时日定能尽得主人衣钵。”楚连城笑道:“你这丫头又在胡说,哪有这样大言不惭的。”顿了一下又说道:“那你也用不着大惊小怪的又哭又闹的吓我啊!”那少女道:“我们听说少爷结下了仇家,还有人买杀手找少爷的晦气,所以才害怕少爷有什么闪失。”楚连城冷笑道:“那些跳梁小丑能耐我何?”说着转向燕诚等人道:“燕前辈见笑了。小丫头没见过世面,您老莫怪。”燕诚抚须而笑,道:“这位姑娘也是爱主心切,我怎么会怪呢。”楚连城振袖一揖道:“多谢燕前辈。嗯,这丫头是晚辈的侍婢,叫水妖。他是家仆鬼影子。”说着指了指那黑衣仆从。 众人均暗暗称奇,都想:“这楚连城的家奴怎么都叫这样奇怪的名字!” 黑衣仆从鬼影子恭身一揖,道:“燕前辈好。”瞧他神情可并没有把燕诚放在心上,燕诚不以为迕,点了点头。鬼影子对楚连城道:“主人有密函要小人面呈公子。”楚连城一伸手,鬼影子将一枚腊丸放在他手心。楚连城手指微一用力,腊丸“波”的一声裂开,楚连城从中取出一张纸来。 站在楚连城周围的人不便围观,但目光却都落在楚连城脸上。只见楚连城面色越来越凝重,眉头也越攒越紧。看罢,他将密函攥成一团,紧紧捏在手心,眼睛盯着手发起呆来。 尹十三郎忍不住问道:“三弟,出什么事了吗?老伯父他……”他见楚连城毫无反应,便没有问下去。只见楚连城手指缝里向外冒出缕缕轻烟,楚连城张开手指,那封密函已化为灰烬,清风吹过,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众人无不骇然,均想:这少年内功怎这样了得? 楚连城眉头一展,向尹十三郎笑道:“我没什么,大哥。——鬼影子,你去转告九叔,说我要几件比较希奇的礼物。”鬼影子点头道:“九爷早有准备,单等公子了。”楚连城“嗯”的一声,又道:“你去吧。”鬼影子拱拱手便欲离去,燕诚忽道:“楚少侠,尊仆远道而来,依老夫之见还是坐下喝杯水酒再走不迟。”楚连城微一迟疑,转而笑道:“也好。晚辈恭敬不如从命了。”那鬼影子向燕诚施礼道:“多谢燕老爷子。” 人群之中忽有人叫道:“你们家事也叙完了,咱们是不是言归正题,说说招亲的事啊。”众人大笑,另有一人笑道:“是啊!如果燕姑娘不嫌呢?” 不待楚连城说话,水妖道:“燕老爷子,这可不是我家少爷看不上燕小姐,是因为,嘻嘻,是因为我家少奶奶不允。”此言一出,群豪无不哄堂大笑。楚连城佯叱道:“水妖,不许胡说。”水妖吐吐舌尖道:“本来嘛。少奶奶吩咐我道‘水妖,我信的过你,你给我瞧好了,你家少爷在外面惹出什么风流故事的话,你只管告诉我。不过,想你们少爷也不……不会的。’”众人分明听出水妖原待说“不敢”,终是顾忌楚连城颜面,才说“不会”。饶是如此,众人还是一阵大笑。 楚连城俊脸微红,面上神情又是尴尬又是好笑,甚是古怪。尹十三郎拍着楚连城肩,笑道:“三弟,想来弟妹定是花样的人物,八成还有一身好武功。”楚连城尴尬之极,连连干咳。水妖抢口道:“这位是尹大爷不是?我们一路上听说过。少爷,尹大爷是您义兄,不是外人。尹大爷,我家少奶奶不但人美,而且武功高强,常和我家少爷在一起比试拳脚。少爷赢了,便,便……”这她可说不下去了。燕诚见她天真烂漫,不通事物,恐她再说下去楚连城须颜面扫地。当即端过一碗茶道:“好,好,这位姑娘远道而来,一定口干舌燥,来来,先喝杯茶。”饶是如此,群雄还是忍不住哄堂大笑。令狐云起冷笑道:“楚兄家中原有娇妻美妾,又何必总坏我好事?”不待楚连城说话,水妖已放下茶杯小声嘟囔道:“我家少爷对女孩子最是温柔,你这恶人对燕小姐下这样的狠手,少爷自是看不惯。”尽管她声音甚小,令狐云起还是听到了,不禁“哈哈”一笑,伸手在她脸上一掐道:“你家少爷对你是不是也很温柔啊?” 第14章 此言一出,群雄无不哗然,均想:令狐云起这人忒也轻薄,楚连城一定会恼的。水妖“啊”的一声惊叫,怒道:“你、你、”楚连城伸手将她拉在身后,与此同时,便听“啪啪”两声,令狐云起脸上已热辣辣的吃了两记耳光。却是尹十三郎忍不住出手打了他两掌。原本以令狐云起的武功可以躲过,但他只提防楚连城,没料到尹十三郎会突然出手,因此打了个毫不提防。令狐云起怒道:“姓尹的,你干吗替这小子强出头?嘿!总不成这小白脸是是你的禁娈吧!?” 这话说的更是无耻下流。群雄无不愕然。这时便听“啪啪”“啪啪”四声脆响,令狐云起脸上又热辣辣吃了四记耳光。这次却是楚连城打的。令狐云起可没料到楚连城会笑眯眯的说打便打,又被楚连城打了个猝不提防。不过楚连城下手可比尹十三郎重的多,令狐云起两颊立即高高肿起,嘴角还渗出一缕鲜血。令狐云起没来由吃了六记耳光,又羞又恼,一张脸忽青忽红,正待发作,却听楚连城身后水妖拍手笑道:“少爷好身手!一出手便打了这恶人四记耳光,回头你一定要教我啊!”群雄闻言不禁放声大笑。 令狐云起怒极反笑道:“好。好小子,我倒小瞧你了。怪道燕家小妞对你青眼有加,别说是她,就连我这个臭男人对你都有几分意思了。”楚连城淡淡一笑道:“是吗?那我可受宠若惊了。”眼见令狐云起出言不逊,楚连城竟一点不恼,脸上还带着微笑。尹十三郎不禁暗赞这位义弟的涵养功夫了得。楚连城停了一下又道:“不知令狐兄今夜有没有空啊?!”令狐云起哈哈笑道:“有,当然有空。楚兄弟相约当然有空,只是不知楚兄弟是邀在下喝杯花酒呢,还是……哈哈,想不到咱们还是同道中人。”说着瞟了水妖一眼,面上神情更是奸淫之至。楚连城微笑,轻叱道:“贼胚。谁和你是同道中人?我约你今晚二更山下相见,一决高下。” 第六章相识 这话楚连城说的不软不硬,可令狐云起听来却充满魔力,更有些神魂颠倒之意,当下忍不住学道:“贼胚,谁和你是同道中人……”此言出口,群雄无不惊愕万分,均想:这令狐云起当真无耻。燕诚强压怒火道:“令狐公子想必是累了,不如坐下喝杯茶。”与此同时,便听又是“啪啪”两声脆响,令狐云起脸上又吃了两记耳光。楚连城微怒道:“你再这般无礼我还送你耳光。”水妖更是鼓掌笑道:“少爷打的好。三老爷见了一定高兴得紧。”令狐云起再也按耐不住,怒道:“楚连城,你也不必太嚣张。我看也不必等到二更了,咱们现在一决高下便可。” 楚连城摇头道:“不,我现在是不会和你动手的。”令狐云起冷笑道:“怎么?你怕了?”楚连城笑道:“怕?笑话,我有什么好怕。你难道还很可怕吗?我没看出来。我不想和你动手是因为今天是燕老前辈的寿诞,我来是讨杯寿酒的,可不是来找人打架的。”令狐云起仰头打个哈哈道:“我也不是来找事的,不过对你可是个例外。”楚连城摇头道:“我说不便是不,什么例外不例外的。不打便是不打。”令狐云起更怒,不由分说挥掌向楚连城面门袭去。楚连城侧身躲过,这一掌落空。 燕诚微怒道:“楚少侠不必拘于礼节,老夫倒也想瞧瞧虎啸山庄的功夫究竟有何过人之处。”群豪之中更有好事之人叫道:“是啊!楚三爷给他点颜色瞧瞧,好叫他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也有人想道:“不知这楚连城武功如何,能不能敌过令狐云起。”尹十三郎关切道:“三弟,你觉如何?”楚连城微微一笑,道:“他吗,嘿嘿,我还真没放在眼里。”令狐云起点头道:“好的很,咱们拳脚上见真章。”说着,轻轻一跃,落在那空场之上。 楚连城向燕诚拱手道:“晚辈失礼了。”燕诚捻须道:“楚少侠只管前去。老夫不怪。”鬼影子劝道:“公子,这不好吧!”楚连城摆手道:“无妨。义父见怪有我呢。这小子实在无礼的很,若在咱们冰川嘉园他早死了几次了。再说,我也只是教训他一下,又不要他的命。”说罢,身子一拧,越过众人落在令狐云起面前。 他身法轻盈,腰身微拧,与其说是轻功身法倒不如说是在花间漫步,甚是好看。尹十三郎微怔,心中一动,隐约觉得有什么事不对。耳畔传来明氏姐妹声音轻轻说道:“你这义弟的身法可满好看啊!”尹十三郎微笑不语。 那楚连城向令狐云起笑道:“令狐兄请啊!”令狐云起也不答话,挥手一招“虎啸深山”,直打楚连城心口。楚连城抬掌接招,四掌相对,两人各退半步,令狐云起笑道:“楚连城,你受伤新愈,也敢和我过招吗?嗯,你中的是昆仑派星云掌法的掌力,这一掌怕有三十年的功力,小子,你真气不纯,我看你还是别自寻其辱了吧。”这番话一出口,众人登时议论起来。 岳荻燕诚等人更是满腑狐疑,岳荻想道:是什么人伤了他?能有三十年掌力的便是外公和爹爹师叔他们,是谁呢?楚连城又怎么得罪他们的呢?燕诚想道:这少年自称是楚家人,难道和芙妹有什么关系?芙妹现在究竟还活着吗?二人想着,目光却不约而同射向尹十三郎身上。尹十三郎耸耸肩,也是一脸的茫然不知。 场上楚连城微笑道:“想不到令狐兄眼光还不错,我倒还真小瞧你了。不错是星云掌法,嗯,那老匹夫受我一剑还能伤我也算有些门道。嘿嘿,星云掌法了不起吗?你瞧我使的如何?”说着手掌一晃,使的正是星云掌法。岳荻心中更是疑惑,暗想:这楚连城究竟什么来头,他怎么会星云掌法?他和我们昆仑派又有什么过结?再向场中看时,却见楚连城使的星云掌法似模似样,倒好象昆仑派的嫡传弟子一般,只怕岳萱也不如他学得精。 这时,那楚连城已然换招,使的赫然是少林寺的拈花指。却见他衣带飘扬神情潇洒,加上他面容俊美,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些大慈大悲之意,但他浑身上下又透出一种说不出的魔意,令人毛骨悚然。那群雄无不议论纷纷,均在揣摸楚连城的师承门派。尹十三郎眉头微皱,暗想:三弟功夫可好得很,我还从未真正见识过,但他究竟和什么人学的武功呢? 令狐云起说道:“这是拈花指。你还会什么功夫?都使出来好了。”楚连城也不答话,果然又换又一套掌法。却是崆峒派的水天掌法。人群中有人“咦”的一声,自是认出了这路掌法。岳荻道:“你这位义弟会的可不少啊。”尹十三郎苦笑不已,没有答话。 转眼间,他二人已斗了百十余招。楚连城也变换数种身法,所用武功无不是各门各派的精髓,燕诚等高手却瞧出他虽使得煞有介事,但终归只是形似而已,对其内功心法并不得要领。饶是如此,也算不易。 令狐云起道:“怎么尽用别人的功夫?倒也让我瞧瞧你的真本事啊。”此言出口尹十三郎等人心中俱是一动,均想:是啊,这楚连城究竟是何方神圣。明珠向明玉道:“这人为什么不肯用自已的真功夫呢?”明玉道:“我又怎么知道。” 楚连城微微一笑,向令狐云起道:“你管我用什么功夫,能杀人的功夫便是好功夫。”说着啪的一声,四掌相对,两人又比开了内力。令狐云起笑道:“你真气不纯,也敢和我比内力吗?未免太也狂妄。”楚连城道:“你又怎知我一定会输给你?”令狐云起道:“那你露一手让我看看。”楚连城不再说话,催动内力,令狐云起只觉一股力道从楚连城掌中传来,绵绵不尽,汩汩而来。 群豪但见楚连城和令狐云起二人周围渐渐出现两个气团,令狐云起身周的气团乃是白色,楚连城身周的气团却是绿色。而那楚连城的脸色也渐渐变绿起来,他原本面容俊美,现下看来,更如玉质一般,连他腰间玉带也隐隐显现绿光。那令狐云起也算是小一辈中的高手,可那楚连城居然和他旗鼓相当。实是不可小瞧。 人群中有人叹道:“这人不知正邪,是正则是武林之幸,是邪则是武林之祸。”另一人则说道:“嘿;我瞧这人的武功可邪气的紧。”水妖白了那人一眼,向鬼影子轻声说了句什么,鬼影子点头不语。 楚连城虽然在和令狐云起斗内力,但耳力甚好,周围的一切俱入耳中,楚连城心中念头急转,想道:义父仇家甚多,我和这小子死缠烂打久了,势必有人看出我的来历,那岂不糟糕,看来我只有用大法取胜了。想到这,忽然向令狐云起灿然一笑。这一笑当真是令日月无光,群星黯淡,说不出的美丽,说不出的动人,眼神更带着说不出的魔力,仿佛要将人魂魄拘走。令狐云起只觉口干舌燥,神魂颠倒,一颗心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内力为之一缓。楚连城等的便是这一刻,当下忽然发力,令狐云起感觉不好,欲待重新发力,却为时已晚,整个人已被震的飞了出去,饶是楚连城手下留情,只是将他震飞,力道使的正好,令狐云起在半空中身子一拧,落在一边。双脚才刚着地,楚连城已欺身近前,右掌轻抬,眼见两记耳光又要打在他脸上;令狐云起更是要颜面无存。 忽听有人叫道:“麟儿莫打,手下留情。”只见一个玄衣人从天而降,伸掌拨开楚连城,挡在令狐云起前面。众人看时,却是一个三十一二岁的落拓青年,这青年较令狐云起年长,眉目间颇有几分相似,一般的清瘦俊美,令狐云起带了几分潇洒气质,这青年则有几分的落魄情怀,比令狐云起又多几分成熟稳重。这人原本一脸的失意,但一见楚连城,眼光立即变的炽热起来,整个人也仿佛焕然一新。 第15章 楚连城见这人出现,眉头皱了一皱,转而微微一笑道:“大公子好!”与此同时,令狐云起面带羞愧道:“大哥你来了!”此言一出,群豪无不哗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杜钰更是上前来躬身施礼。 燕诚向尹十三郎道:“尹贤侄,你认得这人吗?”尹十三郎面色凝重,摇摇头没有说话。水妖道:“这是虎啸山庄的大公子令狐玄黎。”尹十三郎可大吃一惊,心想:三弟怎么会结识令狐世家的人?这令狐玄黎来干什么?岳荻问道:“尹兄,这是怎么回事?”尹十三郎道:“我怎么知道。他……他……”他终于没有说出什么。 那令狐玄黎向楚连城道:“麟儿,他是我弟弟,你总该给虎啸山庄个面子,手下留情,不该这样折辱他。”楚连城白了他一眼,道:“该与不该,我自己省得,用不着你来提醒。他非礼水妖,言语上又敢对我无礼,我教训他还有什么不对吗?”令狐玄黎叹道:“云起做事原是有些任性,但你一定没有告诉他你的身份,不然他无论如何也不敢为难你的。”楚连城冷笑道:“为难我?你问他有这个本事吗!”令狐玄黎连连道:“是是是,我知道他敌不过你,你……你……唉!”他叹了口气,转向令狐云起道:“云起,他是……”楚连城打断他道:“大公子,我的事你最好少管,惹恼了我,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令狐玄黎连声说道:“是是是,我自是不敢惹你生气,唉,我怎么能呢?唉,我怎么会呢?只要你开心,我便……唉!唉!我……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很开心,十分开心。”脸上神情却又黯淡起来。 他语无论次的说了这么许多,直说得众人莫明其妙,不知所云。偏偏楚连城面上微红,略带羞涩,又有几分恼怒,眉头微攒,轻声斥道:“你胡说些什么!”令狐云起表情古怪,说道:“大哥,你疯了吗?你们……你们……”令狐玄黎充耳不闻,一双眼睛直瞧着楚连城,柔声道:“什么时候能再去你的冰湖水阁,喝你煮的好茶?”神情温柔,仿佛是对情人一般。楚连城又白了他一眼,哼道:“你以为冰湖水阁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的吗?”他看了令狐云起一眼,道:“也罢。我今天就卖给你个面子,放他一马,日后他再犯在我手中,我可不饶。” 说罢,身子一晃,已飘落在尹十三郎身边。拱手向燕诚道:“燕前辈,晚辈失礼了。”燕诚脸色阴晴不定,点头道:“楚少侠请稍歇……”一语未尽,令狐玄黎已如影随行跟了过来,燕诚道:“这位是……”令狐玄黎只是瞧着楚连城,竟未听见。燕诚眉头微皱,正待再问,楚连城已开口道:“这位是虎啸山庄的大公子令狐玄黎。”令狐玄黎叹道:“什么大公子,我情愿是你家中的一个属下,连鬼影子也能常常见到你,而我却找了你快一年。我、唉,我真羡慕他。” 众人闻言无不皱眉,暗想:这令狐玄黎难道喜爱男风不成?尹十三郎皱眉道:“三弟,你在搞什么名堂?”楚连城微笑道:“我好好的啊!”令狐玄黎忽然将目光转向尹十三郎,仔细打量良久,问楚连城道:“他就是你义兄?”楚连城点头。令狐玄黎自语道:“他就是你义兄。原来他就是你义兄。”说着,忽然抬手向尹十三郎心口打去。他们离的甚近,他又是悴然出手,尹十三郎豪不提防,欲躲避可来不及了,楚连城素掌一抬,接下这一掌,道:“令狐玄黎,你发什么疯?是不是太过分了,他可是我大哥。”令狐云起已跟上来,说道:“大哥,你这是…嗯,这姓尹的可不是好人,和你这位楚朋友可要好的很。”脸上神情十足的戏谑。 令狐玄黎冷冷道:“是吗?那好啊,尹兄,什么时候讨教几招啊?”这时说话倒正常的很。尹十三郎看看楚连城,淡淡道:“好得很!令狐兄何时有空,尹某随时恭候。”楚连城似笑非笑道:“令狐玄黎,你们哥俩是和我们哥俩耗上了是吗?”令狐玄黎慌恐道:“不不,我可不敢。我……我……”楚连城冷笑道:“你不敢吗?我看你敢的很。好啊!咱们哥四个约个地方好好比划比划,也分个高下出来。”令狐玄黎叹道:“麟儿……”楚连城微恼道:“你不要麟儿麟儿的叫个不停好不好?”看上去楚连城好象并不愿与他多说什么。倒是令狐玄黎对他说的话如奉纶音一般,一迭声的道:“是是是,我不说便是,可是你真的和他这么好吗?一定替他强出头吗?”楚连城呸道:“他是我大哥。嘿!我的事你管的着吗?”令狐玄黎又叹了口气,道:“我总是不能让你高兴,你……你……唉!我……我……”说话更加语无论次起来。楚连城面上微红,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奈,当下不再做声。 令狐云起忽然不怀好意的笑道:“原来大哥也有这种爱好,原本老杜相中了这小子,既是如此,少不得让出来了。”杜钰笑道:“正是,正是。”令狐玄黎表情尴尬,说道:“云起,你、你别乱开玩笑,这位楚兄弟大有来头,你快别胡闹了。”令狐云起哈哈笑道:“是是,大哥的意中人自是与众不同。” 院中众人闻言目光纷纷落在令狐玄黎和楚连城脸上。只见令狐玄黎神情忸怩的看了楚连城一眼没有吱声。楚连城脸涨得通红,双眉倒竖,显然已恼怒之极。他忽然身形一动,向令狐云起脸上打去。令狐玄黎忙伸手去拦,口中说道:“麟儿,他是我兄弟,请你手下留情。”不料楚连城只是虚招,只听“啪啪”两声脆响,杜钰脸上实实的挨了两下。杜钰“哎呦”一声,向后一跃,叫道:“喂,姓楚的,你干吗打我?”楚连城“呸”道:“你们虎啸山庄还有好东西吗?”说着忽的一伸手,从水妖腰间拔出月牙弯刀,直劈过去。杜钰忙低头躲过。孰料这又是虚招,这一刀却向令狐云起砍去。他口中道:“贼胚,这刀名叫割云刀。这可是我义父用三斛明珠十斗黄金外加十二名美女才从波斯胡人手中换来,杀你还不算辱没你吧!这刀法叫割云斩,就是要斩你令狐云起的头。”说话间已劈出六刀。令狐玄黎和鬼影子一同扑上去拦阻,饶是如此楚连城也将令狐云起的束发丝巾削下少许。令狐云起忙不迭的闪身躲避;口中说道:“好小子,好快的刀。”人群更有人大声喝彩。楚连城冷冷道:“我不妨告诉你:我是用右手练剑的,只是偶然才用左手。”言下之意自是说:我左手用刀削能你头巾,右手用剑的话便要你性命。 鬼影子道:“公子息怒;莫伤了和气。”令狐玄黎也道:“麟儿,你快别和他一般见识。”尹十三郎忽道:“三弟,先算了吧;咱们是来拜寿的,可不是来打架的。”楚连城果然住手,向令狐云起和杜钰斥道:“算你们运气,还不快滚,再别让我看见你们。”令狐云起可也不恼,笑嘻嘻道:“好说好说,反正咱们是一家人,回见回见。”说着向杜钰使了个眼色,转身便走。 令狐玄黎道:“麟儿……”楚连城满腹怒火没发出来,忽然怒道:“麟儿麟儿,也是你叫的吗?你也给我滚,以后离我远着点。”令狐玄黎道:“麟儿……”楚连城冷冷道:“还不快滚?信不信我砍下你的头来做碗用?”远远的只听令狐云起说道:“大哥,快走吧;你在这碍事的紧,那位尹兄可是你的麟儿的结拜义兄啊!”话音刚落,一枚暗器夹着风声向他打去。令狐云起“哎呦”一声道:“这小子好快的手法。”说着已出了院门。令狐玄黎瞧了瞧楚连城又瞧了瞧尹十三郎,忽然叹了口气道:“好吧,我走了,麟儿你多保重,咱们京城见。”他顿了顿又道:“我知道,你这人最是无情了。”楚连城冷冷道:“不仅无情,而且无义。”说完将脸转向一边,不再理他。令狐玄黎又叹了口气,身子一纵,飞身出了院子。 燕诚心想:这令狐玄黎实在莫明其妙,这楚连城偏也这般神秘,令人费解。当下正欲说话,忽听一个清朗、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浮鹰岛百合夫人之女玉奴并门下弟子长孙郁风恭贺燕前辈寿比南山。” 此言一出,众人登时静了下来。顺声望去,只见走进四个人来。为首的是一个布衣少年,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他虽然只是随随便便的穿了身粗布衣服,可那神气就象穿的是最好的华服。这人皮肤微黑,透着健康的光泽,自是在海岛上终年给海风吹就的;生的倒也俊朗,嘴角微微上翘,带了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楚连城的脸上总有一种漫不经心的笑容,这少年脸上的笑容却随意可爱,全不似楚连城的温雅秀气,倒是亲切的讨人喜欢。脖颈上系了一只小小的海螺,已磨的发亮了,显见是个心爱之物。在他身后是一个白衣女子,这女子雪衣白裳,白纱蒙面,身材窈窕,虽看不见她的容貌,但她周身上下都透着一种高雅气质,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当真是明如秋水一般。她向周围一扫,众人无不砰然心动,当她的目光从楚连城脸上扫过时,楚连城更是如遇重击,心想:为什么会这样?她是谁?为什么这样熟悉?仿佛千百年前便曾相识?他努力在记忆中搜索着。岳荻同样的身子一震,心中暗想:这人是谁?为什么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白衣女子并没在意,倒是她身后的那个粉罗衫子的少女狠狠的白了他二人一眼,毕竟这样盯着一个女子十分无礼。岳楚二人忙各自敛神静心不再看那少女。在这少女身后左首是一个鹅黄衣衫的少女,较右首那个粉衣少女略微年长,一副淡雅悠然的神气,那粉衣少女却带了几分刁蛮的样子。 这三个女子衣饰光鲜,倒更映衬得那少年不羁随意。 第16章 白衣女子径自走到燕诚面前,忽然双膝跪倒,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燕诚忙伸手相搀,说道:“姑娘缘何多礼?老夫……老夫……”那女子幽幽道:“晚辈玉奴特来给燕……燕前辈拜寿,并无他意。”声音略带闽南口音,温温软软甚是好听。 布衣少年长孙郁风侧身站在楚连城身边,向燕诚道:“燕前辈大寿,晚辈等奉家师之命特来拜贺。不知温夫人可在?”燕诚虽然满腹狐疑,但依然令人将燕蓉请过来。玉奴站在燕蓉身前,注视良久,眼中含泪忽的拜了下来。 楚连城眉头微皱,心想:这玉奴是何许人?与燕前辈又是什么关系?长孙郁风站在楚连城身边忽然鼻端飘来一缕淡淡的幽香,又好似百合花的清香,他不禁有些好奇,侧头找时,这幽香正是从楚连城身上散发出来的。长孙郁风心中暗暗称奇,心想:奇怪?这种香味是师父特有的,这人身上怎么会有?楚连城忽觉有人看他,侧头时正是长孙郁风。四目交对时,他二人没来由的身子俱是一震,好似电击一般。二人神情微变,长孙郁风向他笑了一笑,转过脸去。 这时玉奴已拜过燕蓉,又与温若水燕归来见礼,燕双飞和岳萱早已不知去向,燕雨尘借口身体疲倦早已回房休息,玉奴令那两名少女呈上礼物,又向长孙郁风道:“郁风,咱们走吧。”长孙郁风点头,向燕诚兄妹拱手道:“晚辈等告辞。”说罢又向楚连城一笑,引玉奴向外走去。 那粉衣少女忽然向楚连城道:“请问这位公子尊姓大名?”楚连城微一怔道:“在下孤云堡楚连城。”长孙郁风等四人同时停步,白衣女子道:“你就是楚连城?原来楚连城是这样子。”显是十分失望。楚连城秀眉一扬,道:“姑娘认为在下该是什么样子?”鹅黄衣衫少女道:“我们原以为阁下该是名高大威武的英雄好汉。”她又注解道:“阁下近来名头实在太响。”长孙郁风也颇感意外,但也没说什么。 楚连城哼道:“在下是否高大威武不敢劳诸位操心。”水妖小声补充了一句道:“反正我家少爷又不是你家姑爷。”粉衣少女忽然并指如戟,直袭楚连城双目,口中道:“哼。管你是谁?你这样看我家小姐便不行。”这少女出手倒快,可话音未落手已被楚连城握住。楚连城皱眉道:“看来以后我出门还真得看黄历——为什么人人都寻我的晦气——不论如何,就算在下不该看你家小姐,姑娘也不用挖在下眼睛啊!”那少女怒道:“呸!你这登徒子,放开我。”楚连城又是好笑又是好恼,松开她手摇头道:“我象登徒子?我哪里象登徒子?”他忽然向白衣女子振袖一揖道:“这位姑娘请莫怪,在下实在是无心之举,请姑娘原谅。”不待玉奴答话,便听水妖轻声道:“哎呦,这要传到少奶奶耳中还了得?少爷岂不……”楚连城神情尴尬,挥手打断她。 长孙郁风神情古怪,似笑非笑道:“妙歌,别闹了,你挖不出他眼珠的。”楚连城淡淡一笑道:“长孙兄过奖了。”长孙郁风微微一笑,不知怎的,他忽然对楚连城产生浓厚兴趣来,他细细的打量着楚连城,二人目光相触时,楚连城忽然脸红了,把头转向一边。长孙郁风心中也是一动,隐隐约约觉得有件事好象不大对,这种心动好象不该为了这个人,他也不多说,转身招呼粉衣少女妙歌,出了园子。 楚连城转身向燕诚道:“前辈恕罪。晚辈失礼了。”燕诚倒也洒脱,“哈哈”一笑道:“楚少侠说哪里话?来,既然小女已经累了,这比武招亲之事老夫看来也只得作罢了。哈哈,倒叫诸位朋友见笑了。”群雄心中自是雪亮,知那燕雨尘既遭楚连城回绝自是颜面无光,当下哄然道:“燕前辈说的是啊!只是我等没福气,作不了您老的侄婿了。”燕诚微笑道:“那诸位朋友可要多用酒菜,不然老夫可要过意不去了。”众人又是一阵哄笑,纷纷落座,推杯换盏,大行酒令。 岳荻尹十三郎等人哪有兴致,虽然落座,却只默默不语。 明家姐妹终是好奇,忍不住问道:“楚三爷怎么会认识令狐玄黎?”楚连城看看岳荻和尹十三郎道:“在下的义父善于经商于是认识了令狐不见,所以在下也认得令狐玄黎。”尹十三郎等人明知他在骗人,可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作罢。 那群豪宴罢太阳已然西下,众人向燕诚告辞,成群结党各自回山下客栈。岳萱也辞别燕双飞随兄长一道下山去也。 尹十三郎等人回到客栈时,天色已晚,岳荻兄妹不便多问,各自回房休息不在话下。楚连城令水妖留在自己身边,叮嘱鬼影子几句令他前去联络属下。又命水妖从厨房要两坛好酒,两碟小菜端在自中。 这时忽听尹十三郎扣门道:“三弟,我有事问你。”楚连城笑道:“大哥请进,小弟正备了薄酒在此相侯。” 楚连城向水妖道:“你去吧,我们有话要说。”水妖神情古怪的看了他们一眼,笑嘻嘻的出了房间,反手关上房门。 楚连城笑道:“大哥,你坐。喝酒。”尹十三郎果然坐下,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楚连城替他满上,又道:“我知道大哥有许多不解,大哥但要寻问小弟决无隐瞒。”他顿了一下又道:“但凡小弟说得的,一定实言相告。”说着端起酒碗喝了一口。 尹十三郎点头道:“好!有一事我不明白,你总说你义父是告老的武官,可你的功夫可着实了得,而且你总故意隐瞒武功路数,好象惟恐别人知道你的门派……”楚连城沉吟良久,重重的叹了口气道:“大哥,这件事我可不便说了。我平日里很少用自家武功,确是不愿人知道我的来历。唉!这件事说来话长,不过大哥,有些事不知道更好,知道了反而烦恼。”尹十三郎道:“三弟,咱们结拜得有一年了吧?大哥的为人你知道,你原本不该这样骗我,难道你信不过我?”楚连城摇头道:“不是的大哥。我今日对令狐玄黎说过,我一直当你是我的亲兄长。我不是信不过你,我是信不过我自己。大哥,我的来历你还是不知道的好,因为,你知道的那天便是我离开你和孤云堡的那天。” 尹十三郎可怔住了,还想再问,楚连城又道:“大哥,我有没有问过你的事情?一个人总要有些秘密,只不过我的秘密早晚要给人揭穿,那时不知你会不会……唉!不说也罢。以后的事谁会知道。” 尹十三郎瞪大眼睛看了他半天,忽然笑道:“好!我不再问了。好兄弟,咱们喝酒。”楚连城眼睛亮了,端起酒碗道:“小弟一定奉陪到底。”他脸给烛光映的微微发红,精神也愈发长了。 楚连城早约明玉姐妹来日在温州城最大的酒楼四方居相见。次日一早,尹楚二人携了水妖早早来到四方居,当时天近午时,明玉关心明凤下落,已然在四方居等候。五个人选了一处坐下,要了酒菜。 那楚连城换去青衣,穿了一件白色长衫,益发显得丰神如玉,俊美潇洒。四方居中不乏昨日在飞燕别居贺寿的豪杰,见面之后也不免出声招呼,楚连城脸上还是带着他特有的微笑,颇有些鹤立鸡群的味道。 明玉问道:“怎么没见岳家兄妹?”楚连城抢口道:“他们有事先行了一步。”尹十三郎微怔,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楚连城道:“明姑娘一定知道如何与挟持令妹之人联络吧?”明玉点头,面色忧郁。楚连城又道:“明姑娘只管前去,告诉那人说:他的一对儿女已落在我手中,若要他们活命,便放了明三姑娘。不然我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嘿嘿,我可没有那么好的性子。” 尹十三郎微诧道:“怎么?你……”楚连城微笑不语。明玉眉头微锁,说道:“楚公子,你当真断定那人会放了三妹?”楚连城微笑:“明姑娘放心,你只管照在下说的去做便是。”尹十三郎道:“三弟,你当真将他们……”楚连城秀眉一扬,神情得意道:“我早令人将他们擒住,嘿嘿,那老贼敢伤明三姑娘一根头发,也是不可以。”明珠连连道:“对对。不管那人是谁,他胁迫一个不会武功之人便是不对。” 这时只听一个少女的声音道:“表少爷,听说四方居最出名的菜是红烧鳝段,小姐心情不爽,咱们不如要些菜回去给她。”说话的正是浮鹰岛的妙歌。不用说,长孙郁风便在左近。果然,长孙郁风同妙歌和那鹅黄衣衫的少女从门外走了进来。三人找了一张桌子坐下,长孙郁风眼尖,一眼看见楚连城,不由冲他一笑,没有做声。 楚连城白了他一眼,转向尹十三郎道:“大哥,我义父交代的事我要做,依我看,不如你护送明家姑娘回明家庄园,我用人换回三姑娘后,着人送三姑娘回庄,你看如何?”尹十三郎略一迟疑,楚连城又道:“明姑娘姐妹终是女孩家,大哥送她们回庄好有个照应,那贼人武功好得很。”尹十三郎点头应允。楚连城向明玉道:“二位姑娘,我大哥是个直性情之人,凡事还请姑娘多担待。”明珠笑道:“楚公子可言重了。是我们姐妹叨扰二位了。”明玉更叹道:“我等与二位素昧平生,却要二位为我等分忧,唉。想我姐妹当初还立志要取楚公子性命这实在是……”楚连城微笑道:“明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也是为了我才连累三姑娘。” 几人正自闲谈,忽觉四周一下静了下来,只见从外面进来一个黑衣青年,这人手中握了一柄大刀,生的身材高大,面容清瘦俊朗,表情冷漠,剑眉微皱,周身上下透着一股迫人的杀气。这人张开手中的一副画像,眼睛在厅中诸人面上一一扫过。 长孙郁风心中一动,向鹅黄衣衫的少女轻声嘱咐了两句,那少女点点头起身出去。 第17章 尹十三郎侧头向楚连城看了一眼,暗想:难道又是找你的麻烦?楚连城微笑点头,暗想:可不是吗。麻烦又来了。 章柳元康 那人目光果然停在楚连城身上,四目相对,楚连城心头又是一震,那种奇怪的,似曾相识的,如同见到玉奴时的感觉又浮上心头。他心中暗想:难道我见过他?那我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他? 那人忽然冷冷地问道:“阁下楚连城?”声音冰冷,仿佛是从地狱发出。楚连城点头,反问:“柳元康?” 妙歌惊疑道:“柳元康?表少爷,他就是那个天下要价最高的冷血杀手——铁血郎君柳元康?”长孙郁风反问道:“柳元康难道有两个?” 尹十三郎问道:“三弟,你认得他?”楚连城含笑摇头,道:“不认得。不过我认得他这把刀——天下无双的落玉刀。不过落的不是玉,是人头。”柳元康冷冷道:“你知道的倒不少。不过,我也听说你有一口天下闻名的好剑——龙吟剑。也知道你精通天下最出名的剑法之一——鬼剑十八式。”此言出口,不但楚连城脸上变了颜色,在座之人无不大惊失色。 尹十三郎颤声道:“三弟,他,他,他说的都是真的?”楚连城缓缓站起身道:“不错。龙吟剑是在我手上。鬼剑十八式我倒会两手,不过可说不上精通二字。”座中一名老者厉声道:“那你跟鬼域有什么关系?” 楚连城“哈哈”笑道:“水妖,你告诉这位老先生咱们和鬼域有什么关系!”水妖傲然道:“鬼域魔王是我家少爷的义父,你说我们和鬼域有什么关系?”长孙郁风也感意外,心想:原来他是鬼域中人。明珠喃喃道:“怎么会?他、他仗义救明凤,又怎么会是鬼域魔头?”尹十三郎哑声道:“听说诛仙剑也在鬼域,这可当真?”楚连城心中一凛,道:“他便是我七叔。他老人家现在叫鬼剑,任鬼域十大护法之七,传授我鬼剑十八式的也是他。”座中另有一人叫道:“姓尹的,想不到你竟和鬼域妖人勾结在一起。”楚连城冷冷道:“这你可说错了。我大哥一直蒙在鼓里。”他转向尹十三郎道:“大哥,昨晚我说的好,待我身份被揭穿之日便是咱们兄弟分手之时,从今往后我与孤云堡再无半点瓜葛。诸位如果要找鬼域晦气,也只管找我楚连城,不必为难尹兄。嘿,姓楚的若是皱皱眉,便不是姓楚的。” 这番话说的斩钉截铁大有气概,长孙郁风抚掌叫好道:“有气概!果然有鬼域风范。”楚连城微微抱以微笑,没有说话。 他忽然改了称呼,尹十三郎没来由的一阵心酸,道:“你……你当真与我们再无瓜葛?”楚连城点头道:“不错。请转告二哥,说……说我骗了你们大家,已没脸再回孤云堡。若我七叔与你有什么过结,也只管找我。诸位若想找鬼域报仇,楚某一定奉陪。”尹十三郎道:“难道你……”明玉忽然低声道:“怪道他说尹兄是直性人,楚公子是不想连累你啊!”尹十三郎恍然大悟,这才明白他的深意。 座中又有一人叫道:“楚连城,我兄长便是给鬼域害死的,我今日要给他报仇。”另有几人七嘴八舌道:“不错,我与鬼域有深仇大恨。”“鬼域妖人人人得而诛之。”水妖怒道:“你再妖人妖人的乱喊,看我不斩下你的头来。”楚连城道:“诸位想死也不必急,待我与柳兄事了,再来领教各位高招。” 柳元康一直未做声,这会说道:“你说完了?”楚连城点头,柳元康道:“那就让在下见识一下龙吟剑。”楚连城微笑道:“落玉刀威名远扬,我倒也想瞧瞧。”柳元康冷冷道:“落玉刀是用来杀人的,不是看的。”楚连城道:“那你又怎么知道龙吟剑是看着玩的?难道你没听说过,龙吟剑不饮人血不归匣吗?”柳元康道:“若你输了,龙吟剑未饮人血呢?”楚连城答道:“那我用自己的血祭剑。咱们换个地方如何?”柳元康侧头向窗外望去,目光落在对面屋脊之上。楚连城道:“好地方,就这里了。”说话时,二人同时闪身,一般的快如闪电,已从窗口飞出,落在屋脊之上。 厅中诸人也或在窗口,或在门前,都欲一睹当代第一杀手的武功。那街上百姓可都纷纷逃命,一下子空阔起来。 水妖叫道:“少爷小心。”楚连城点头道:“你放心。若有人暗算我,你就用割云刀杀了他。”水妖道:“少爷放心。水妖省得,你只管杀那柳元康。”柳元康嘿嘿冷笑没有说话。心想:丫头可狂的可以。楚连城叹道:“你年纪尚小,我却要你为我杀人,唉。”他昂起首,向柳元康道:“柳兄请!” 说话时,他脸上那种讨人喜欢的笑容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冷冷的,高傲的面孔。他的脸色在慢慢发绿,周身上下正慢慢的发散着杀气。 明珠奇道:“他的内功好生奇怪。”水妖道:“这便是我家魔王独传的鬼域神功。” 柳元康缓缓拔出刀来,楚连城伸手在腰间一按,只听“呛”的一声,一柄长剑已在手中。只见楚连城手腕一抖,那龙吟剑发出嗡嗡之声,剑芒暴长,足有两寸余长。不但楚连城周身向外透着杀气,连那龙吟剑也在散发着一种妖异的力量,仿佛带着某种邪魔的魔咒。 尹十三郎暗道:原来他是用软剑,原来他的内功这样好。 柳元康楚连城忽然同时出手,打在一处。那屋脊不过三寸来宽,他二人在上面打斗却从容不迫,身法灵巧,招法奇特。尹十三郎想:三弟功夫着实了得,原来往日竟未露山水。长孙郁风想道:这人不愧是鬼域中人,果然有两下子,不知我能胜他几分。妙歌想:这柳元康功夫不坏啊,居然能和鬼域传人不分上下。柳元康想:我倒低估了他,我究竟能有几分把握杀他。楚连城心想:为什么我总有这样的感觉,无论我们谁杀了对方,都会成为一件十分惨烈的事,会令人抱憾终身。 人群中更有人想:我为什么不趁机杀了他,为家人报仇。人群之中果有暗器飞出。水妖一声娇叱,割云刀出鞘,叮叮当当打落暗器。身影晃动,手起刀落,便听一声惨叫,那发暗器之人已死于非命。众人骇然,均想:这丫头小小年纪居然有如此功夫。也有人想:管她如何,这两人今日休想离开温州城。一时间,暗器齐发,打向楚连城。也有一部分打向水妖。 水妖抖擞精神挥刀拨打,倒也化险为夷。不知何时白衣女子玉奴和鹅黄衫子的少女站在了长孙郁风身边,鹅黄衫子的少女问道:“那黑衣人到底是谁?”妙歌道:“他便是大名鼎鼎的柳元康。”那少女“啊”的一声,低声道:“原来柳元康是这么一副样子。”妙歌反问:“什么样子?”那少女道:“潇洒美少年,玉树临风前。”妙歌“咯咯”笑道:“没羞,没羞。小姐,你瞧雅歌好没羞。”玉奴眉头微皱,满眼的疑惑。长孙郁风问道:“有什么不对吗?”玉奴摇头道:“楚连城是鬼域门下?”长孙郁风点头。玉奴喃喃道:“象,实在是象。”长孙郁风问道:“象什么?”玉奴摇头不答,眼睛只注视着柳元康。 忽听水妖“啊”的一声惊叫,却见楚连城一剑刺在柳元康腿上,而柳元康一刀将他右臂砍伤。两个人并无惧色,楚连城剑交左手,二人又打在一处。 鹅黄衣衫的少女雅歌道:“这两个人的功夫可都不坏啊。表少爷,咱们怎么办?”妙歌道:“什么怎么办!楚连城这小贼那样贼兮兮的看咱们小姐,咱们最好帮柳元康。”长孙郁风道:“不。我可觉得着楚连城满有意思,咱们瞧瞧再说。” 忽然,从东南方不知何人打出一枚暗器,那暗器虽然力道十足,可声息甚微,眼见到了楚柳二人近处人们才看清,明家姐妹,妙歌雅歌齐声惊呼,水妖飞身救险已来不及,但见尹十三郎长孙郁风纷纷出手,暗器齐发。尹十三郎的索子枪笔直飞出,加上长孙郁风的暗器一齐打在那暗器之上。不料那暗器“波”的暴开,飞出无数牛毛细针来,将柳元康和楚连城罩住。 尹十三郎怒道:“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说着,人已飞出酒楼直奔东南方发暗器那人之出而去。那人转身便向城外奔去。 水妖惊叫道:“少爷,留神!”只见楚连城右手袍袖一摆,将身边细针拨落。柳元康亦是挥袖拨打细针。可二人同时“哼”的一声从房檐上跌落下来,长孙郁风纵身跃起,将楚连城拦腰抱住。柳元康可没人去救,眼瞧便要落地,只见雅歌手腕一摆,一条黄练将柳元康缚住,她用力一代,柳元康稳稳落在地上。原来楚连城和柳元康拨打暗器时均被细针打伤手掌,那细针之上竟淬了毒。 长孙郁风一边飞快的点了楚连城右臂穴道,一边低声道:“你怎么样?”楚连城脸色苍白,伸手去推长孙郁风,微怒道:“你放开我。”孰料那暗器上的毒药倒也厉害,人竟有些无力,没将他推开。长孙郁风也不放手,摸出一枚丹药递给他道:“吃下去。”楚连城道:“我才不稀罕。难道我们鬼域没有好东西吗?”说话时却不敢停手,默运内力,左手在右臂上一拍,将细针逼出。水妖取出丹药,楚连城正要接过,不料长孙郁风已将丹药塞在他口中。楚连城大怒,正欲吐出,长孙郁风伸手在他背上一击,楚连城内息一滞,吸气时那药丸已下了肚。他怒道:“长孙郁风,你这是什么意思?”长孙郁风微笑道:“我念在大家是邪道一脉好心救你啊!”玉奴道:“郁风,你不要气他了,救人也不能强迫啊。”她向楚连城道:“楚公子,他给你吃的是浮鹰岛的独门灵丹专解百毒。”楚连城不便再发作,向玉奴点头微笑道:“多谢了。” 第18章 他白了长孙郁风一眼,道:“好啊!既然阁下有这种好东西,麻烦你给那位柳兄一粒。” 柳元康已将毒针逼出,冷冷道:“多谢。不敢。”雅歌将丹药奉上,柳元康并不接,却向雅歌道:“多谢。”自是指她用绳索接应自己。雅歌微笑不语。楚连城冷笑道:“你以为我是好心吗?你若死了,岂不可惜——我去找谁祭剑?”柳元康看他良久,拿过丹药吃下。长孙郁风道:“柳兄最好找个地方用内功调息驱毒。”柳元康头也不回纵身上房,向楚连城道:“楚连城,你多小心,咱们后会有期。”说着,飞身离去。 长孙郁风道:“你最好运功疗伤。”楚连城臂上穴道已解当下左手握剑,双目微闭,默运内息化解毒素。 长孙郁风皱眉,心想:这些人都想要你的命,这么随随便便的练功,可不给人可趁之机。人群之中一人叫道:“楚连城,拿命来。”说着,便见一人越过众人,挥刀直取楚连城。水妖割云刀一摆,已将那人拦腰斩断。长孙郁风大声喝彩。伸手向楚连城后心而去。欲助他一臂之力。 水妖叫道:“不要碰他。”可说话时已晚,长孙郁风的手已触着他后心。只见他如遭电击,身子退出数步远。玉奴等人齐声问:“怎么样?”长孙郁风摇头道:“我,我给他震出来的。”水妖解释道:“长孙公子莫怪。少爷的鬼域神功在练功时会有护体神功护体。幸好你内力未全发,不然才有你受的。” 长孙郁风苦笑道:“原来如此。”明珠向明玉道:“他年纪轻轻怎么会练的这么好的功夫。”便听楚连城道:“一个人身负血海深仇时,练功格外勤奋。”只此片刻工夫,他已将毒素尽数化解。他忽然身形急转,已将明玉头上珠钗纳入怀中,同时轻声道:“借你珠钗,还你三妹。” 他握剑在手环顾四周,冷冷道:“诸位哪个要领教龙吟剑的厉害?只管赐招。”长孙郁风道:“你……”楚连城摆手道:“我谢你的灵丹,鬼域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人群之中跃出几人,道:“我们与鬼域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可别怪我们以多欺少。”楚连城忽然仰天长笑,道:“毛贼草寇也自甘送死?”他将水妖和长孙郁风推到檐下,向水妖道:“照顾自己。” 说罢,手腕一抖,龙吟剑“嗡”的一声,已将那几人的头砍下,有躲的快的也给他刺中,那几人负痛,惨叫声不绝于耳。众人无不骇然,均想:好快的剑。有人叫道:“这小子功夫了得,大家一起上。”众人齐应,向楚连城围拢过来。 楚连城忽然笑了,笑的灿烂娇媚,光彩四射。众人无不觉得一阵眩晕,整个魂魄好似被他勾去一般,长孙郁风也觉不妥,心中砰砰的乱跳,直觉四肢无力,神魂颠倒,若楚连城要他现在便死,他也会毫不犹豫,引刀自尽。忽听水妖低低道:“长孙公子,你帮了我家少爷,我也给你提个醒,你别看少爷的脸,尤其是双眼,少爷使的是笑里藏刀拘魂锁魄。” 长孙郁风一下惊醒,心道:他的功夫已然不低,再使这样的大法,这还有大家活的吗? 只听楚连城说道:“你们以为人多便可以取胜吗?你们不是我的对手,何必白白送死?我可不想杀那么多人,不如你们引刀自尽如何?”那些人均是一缓,有人喃喃道:“是啊!他武功出神入化,我又怎么是他的对手?”楚连城微笑道:“是了。我是鬼域魔头,杀人手段毒辣,你若落在我手只怕死的更痛苦。”那人果然点头道:“那我不如自尽更痛快。”说罢果然挥刀向颈间抹去。 明家姐妹看着楚连城,心中想:我是不是也得自刎才好?玉奴和雅歌妙歌站在他身后,虽未看见他脸上的神情,可依然感觉到他发出的妖异内力。楚连城柔声道:“对。这样才好。” 眼见那人的刀一点点向脖子抹去,周围诸人竟无人拦阻,更有另外几人也欲拔刀自刎。忽听有人高声道:“楚家哥儿,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过分?”这一声大喝,众人登时惊醒,立时想到是楚连城弄鬼。当即纷纷骂道:“这妖人着实可恶,险些着了他的道。”“鬼域妖人果然没有好东西。”“呸!他奶奶的。老子差点死在他手上。”“哎呦。是谁救了大家?” 只见人群之中走出一个中年道士。那道士一手握剑一手抚须道:“楚公子果然好功夫,不愧是鬼域魔王的传人。这些人虽说以多欺少,可楚公子也不必要他们的命啊!” 楚连城念头急转,心想:不好。这老道怕是大有来头,居然没被笑里藏刀拘魂锁魄给惑住,只怕有些棘手。脸上却笑嘻嘻道:“这位道爷怎么称呼啊?”那老道道:“贫道武当灵空。”这灵空道长正是武当派掌门灵音的师弟。楚连城道:“原来是灵空道长。失敬失敬。道长所言不对。在下虽说是鬼域中人,但人单势孤,这些朋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这么多人对付我一个,难道要我给他们乱刀分尸吗?”心中却盘算:这下可不好脱身了,水妖那丫头最好先冲出去,在这反而碍手碍脚,她也好先去找七叔九叔。 灵空没有说话,已有人叫道:“管你几个人,鬼域妖人各个该死。”楚连城眉头一皱,人们只觉眼前一花,说话之人又被砍下头来。灵空神情微变,道:“楚公子果然得了鬼域真传,你这样滥杀无辜,老道可要为民除害了。”说着上前一步。 楚连城道:“嘿,挡我者死,这有什么好说?有本事你也杀了我,不过你想杀我只怕也没这么简单。”灵空冷笑道:“好啊,那咱们就比划比划。”楚连城冷冷道:“这有何惧,不就是打架吗?要打架也行,不过我想向道长讨个人情。”灵空道:“请讲。”楚连城道:“有几位朋友与鬼域无关,道长是否先让他们离开?”灵空道:“哪几位?”楚连城一指明家姐妹道:“明家庄园的两位姑娘。”灵空点头。明玉道:“楚公子,你……”楚连城道:“刀剑无眼,伤了两位姑娘可不好。在下说话算话,决不食言。”明珠道:“可是——”楚连城忽然冷冷道:“是不是鬼域和明家也有过结,明姑娘也想指点两招?”明珠连连摇头道:“不是的,你是好人,我不信你是什么魔头。”楚连城眼睛一亮,众人忽然哈哈大笑,有人不干不净道:“明姑娘是不是看上这小白脸了,啊?”明珠怒道:“你胡说,你、你这恶贼,好不要脸。”楚连城叹道:“明姑娘,你们还是走吧,去找我大哥,他会送你们回明家庄园的。”明玉心知楚连城不原拖累她们,一咬牙道:“楚公子保重,我们姐妹会求神佛保佑你平平安安的。”楚连城心中感动,嘴上却哈哈道:“那可多谢了。嘿。我这样的孤魂野鬼神佛会保佑吗?”明家姐妹裣衽一揖,携手走出人群,站在了屋檐下。 楚连城又一指玉奴主仆四人,道:“这四位朋友不是鬼域的人,和鬼域也没关系,道长也让他们走吧。”玉奴等人均感意外,妙歌道:“这人倒也恩怨分明。”长孙郁风摇头道:“你让她们走吧,我帮你好了。” 妙歌奇道:“表少爷,你什么时候和他叙上关系了?”楚连城道:“你赐我良药我感谢你,但鬼域的事用不着外人插手。”长孙郁风微笑道:“在下是想交你这个朋友。”楚连城说道:“我可不敢连累诸位,鬼域的威名也不能坏在我手上。”灵空道:“好。这四位朋友也走吧。”雅歌扶了玉奴道:“楚公子保重,我们小姐见不得那么多死人。这些人以多欺寡难道是英雄所为吗?”妙歌忿忿道:“都说咱们是邪魔歪道,难道他们这样才是名家正派吗?”她见楚连城向灵空讨人情要她们主仆离开,不由心中生出好感,连楚连城先前盯着看她们小姐之过也放过了。玉奴走上前道:“楚公子,大家都是什么邪魔外道,不如我们留下帮你,也好有个照应。” 楚连城微笑道:“多谢姑娘。不过这些都是些亡命之徒,姑娘若为在下有所闪失,亦或是溅上鲜血,岂不有损姑娘的冰雪仙姿。”玉奴忽然笑了,虽然隔了面纱,楚连城依然觉到了一丝温暖。玉奴道:“不如这样吧,郁风留下,你的俏丫头我带走。我们在这反而碍手碍脚。”长孙郁风点头道:“玉奴说的是。”水妖拉了楚连城的衣袖道:“少爷,我要陪你一起。”楚连城柔声道:“水妖妹子,咱们一直情同手足,我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你只管跟她们去,我不会有事的。咱们还要去京城玩呢。”他忽然压低声音道:“你想办法通知七叔,要他老人家来接应我,还有,要他们传下话,说不许为难柳元康。”水妖忽然流下泪来,道:“我,我舍不得你。”楚连城揉揉她头发道:“傻丫头,放心。你不走,我还要分心照顾你。”玉奴道:“你家少爷说的对啊。你叫水妖对吗?水妖妹子,你只管放心,他和郁风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能杀他们的人可不多。”她又转向长孙郁风道:“郁风,你、你也多加小心。”楚连城虽然看不出她脸上的表情,可她露在外面的那双明如秋水般的大眼睛中却满是关切,满是柔情。长孙郁风也柔声道:“你自放心,我省得。” 玉奴转向灵空道:“灵空道长,这丫头年纪还小,小女子用我师兄换她,你觉意下如何?”不待灵空说话,有人叫道:“这丫头刚才杀了我们兄弟,放她不得。” 楚连城冷冷道:“算我头上好了。你要有本事杀了我给你兄弟报仇,只管上来。嘿嘿。各位不是和鬼域有仇吗?好啊!不论鬼域中的哪一位和你们结了梁子,你们都找我姓楚的算帐好了。”有人道:“你大包大揽,说话可算数。”水妖道:“哼。 第19章 少爷是魔王的义子,鬼域的小主人,说话当然算数。你赶快伸过脖子领死吧。”那人怒道:“丫头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想是活腻了。”水妖啐道:“呸,我家少爷若有什么好歹,魔王定不会放过你们这班贼人。” 楚连城向灵空道:“道长放他们五个走,在下一人领教各位高招。”言下之意自是让长孙郁风也莫趟这淌混水。灵空正自沉吟,有人叫道:“浮鹰岛和鬼域都没有好东西,大家也不必将什么江湖道义,一起并肩子上,杀了这几个小贼。”说着众人以将他五人围在中间。 灵空怔了一怔,问道:“原来姑娘是浮鹰岛的人。”玉奴点头道:“不错,道长有何见教?”灵空说道:“不知令师一向可好?”玉奴道:“有劳道长问候,家母好的很。”妙歌哼道:“哼!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吧!”灵空叹道:“想当年令师曾一剑刺入贫道胸膛,险些要了贫道性命,后来贫道曾去浮鹰岛拜访令师,不想令师均赖天险躲过……” 一语未了,便听楚连城“哈”的一声笑了出来,问道:“敢问道长俗家姓名可叫王时?”灵空微怔说道:“正是。”楚连城点头道:“这就是了,”他转向长孙郁风道:“令师当年号称江湖第一美女,追求者甚多;这位灵空道长便是其一,不料惹恼令师险些丢了性命,什么拜访、什么赖天险躲过,说得好听,明明是寻人晦气偏无功而返,这当口拿人家女儿弟子出气,当真丢死人了。”灵空给他说的满面通红无言语以对。玉奴轻声道:“楚公子知道的可不少啊!”楚连城道:“玉奴姑娘,在下可不是诋毁令堂,我是说这牛鼻子无耻。” 长孙郁风环顾四周,心想:在这斗口徒劳无益,让玉奴她们先冲出去才好。想罢,向楚连城说道:“楚兄,看样今天咱们要联手拒敌了。”楚连城侧头瞧了他半晌,说道:“长孙兄打的好算盘,不过我有条件。”长孙郁风抚掌笑道:“楚兄果然是聪明人,好,就依你了。”他二人这时心意相通均想让自己身边的女人先脱身。 楚连城微微一笑,低声向水妖和玉奴主仆说道:“瞧见明家姐妹了没有?待我们一动手,你们便从她们身边冲过去,穿店而走。待我们一脱身再和你们联络。”水妖迟疑道:“可是少爷……”楚连城道:“别可是了,你在这里只会让我缚手缚脚,听话,你可别和她们走散了,你一个人我可不放心。”只听玉奴道:“楚公子只管放心便是。”楚连城冲她微微一笑,转头同长孙郁风互使了个眼色,长孙郁风手腕一抖,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口短剑来,二人同时挥剑刺向灵空。与此同时玉奴水妖四人纵身从明家姐妹身边掠过。人群中冲出数人追将过去。 灵空挥剑抵挡,却听“当”的一声,灵空的剑被龙吟剑削去三寸有余。灵空“啊”的一声退出几步。原来龙吟剑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人群之中立时有人抛出一口宝剑道:“道长,用我这把宝剑。”灵空反手接了,再战楚连城。早有人围上来帮助灵空,长孙郁风短剑一挥拦住众人。 那鬼剑十八式使起来倒也了得,只见楚连城身形飘忽不定,当真似鬼魅一般。那武当派的太极剑法可也不是浪得虚名,灵空虽不以剑法见长,但一路太极剑使出来也气势非凡。二人直打了一百余招未分出上下来。偏偏两个人的招法仍然绵绵不绝,层出不穷。 鬼剑十八式共有十八式,每式有九招,每招又有七十二种变化,使将出来自是威力不同凡响。楚连城自五岁开始练剑,已有十四年的工夫,颇得剑法中的精髓。当年诛仙剑被仇家追杀,逃到鬼域,更名换姓任了鬼域的十大护法之七,名曰鬼剑,那日巧救楚连城回鬼域,次年便教他练剑。楚连城是鬼域魔王的义子,平日里虽是主仆之分,可实有父子之情。鬼剑也是倾囊而授,因此楚连城的剑法也是十分了得。 两人又斗了四五十招,渐渐的已分出高下来,那灵空已然落了下风。长孙郁风心中赞叹:这楚连城倒也厉害,难怪敢口出狂言,那老鬼调教的好儿子。长孙郁风功夫倒也了得,以少敌众也未见败迹。可那些人并不就退,反而围攻上来。 那些原拟等灵空重创楚连城之后再来诛之的人们,见灵空落了下风,便有人叫道:“这小子着实扎手,大家也别讲什么江湖道义,邪魔妖人,人人可诛。大家并肩上啊!”那些人果然一呼就应,纷纷掏出兵器直取楚连城。 长孙郁风抖擞精神,挥短剑迎敌。楚连城也只得分神力敌数人。二人被众人围在中间,互相照应勉力支撑。当下在大街上展开一片混战。 百合夫人当年不但以美貌闻名,而且有一身好功夫,那浮鹰岛赖以天险,雄居海外数十年,网罗了不少黑道的高手和避难之人。长孙郁风乃百合夫人门下大弟子,得自百合夫人亲授,有些功夫还是百合夫人之父所授,那自是不同凡响。与楚连城联手倒也未见落败,反而愈战愈勇。 太阳西斜,天已过了半晌,众人久攻不下,反而死伤者众,连灵空也被楚连城刺伤手臂,那灵空虽然受伤,但依然咬牙与楚连城纠斗不放。幸好楚连城使得是宝剑,将众人的兵器削断不少,那些人倒也不敢近前。楚连城忽然“啊”的一声,不知给何人伤了左腿。长孙郁风一边抵挡,一边关切道:“你要不要紧?”楚连城哼道:“死不了人。”说话间已被人围到中间,众人兵器多有损坏,又奈何不得他,反而死伤者越来越多。又有人叫道:“这姓楚的用的是宝剑大家用暗器招呼他。”众人纷纷掏出暗器,用暗器招呼。 楚连城怒道:“鼠辈暗器伤人算什么好汉。”说着挥剑拨打暗器。他剑招奇特,出手甚快,那些暗器纷纷落地,可小腹露出老大破绽。灵空见机一剑直刺他小腹,楚连城举剑挡去,忽然身后风声竦然,打过数枚透骨钉。 眼瞧这几枚透骨钉他是再也躲不过了;忽的一条人影飞扑过来,“当当当”几声,打落几枚,其中一枚却“噗”的一声打在那人前胸。可不正是长孙郁风。楚连城惊道:“长孙郁风,你要不要紧?”长孙郁风手捂胸口摇头道:“还好。”可胸前衣襟已给鲜血浸透。楚连城怒喝道:“灵空,我处处留情,你却要斩尽杀绝,你怪不得我了。”说着,龙吟剑一挥,身前数人又死于非命。众人全无惧色,更将二人团团围住。 楚连城同长孙郁风背靠背站在人群中,他低声道:“喂,你的轻功如何?”长孙郁风一边用短剑拨开几枚暗器一边说道:“马马乎乎。”楚连城道:“那就好。我说走你便跟我一起走,如果你跟不上我脱不了身,可别怪我。”他忽然一声长啸,低喝道:“走。”然后飞身上房,向城外奔去。长孙郁风不敢怠慢,紧随其后飞奔而走。楚连城见他伤重恐他落单,伸手拉了他。身后灵空等人齐声叫道:“小贼莫走。”说着纷纷展轻功追去。 鬼域的独传轻功名叫鬼登天,鬼域魔王见楚连城身子瘦弱,便将鬼登天略做修改,名曰倩女离魂夜登天。楚连城往日全力施展轻功时,身法快如闪电,连鬼域魔王也常赞他轻功胜过其他功夫。又说他来鬼域之前,就给人打通全身经脉,因此练武时要比常人事半功倍。灵空等人不过是些乌合之众,向灵空这样的高手并不多,能伤楚连城和长孙郁风不过仗着人多而已,这会儿追在前面的也不过十人左右。楚连城身形极快,那长孙郁风虽然伤势极重可给他拉住脚步倒也不慢,楚连城赞道:“轻功不错啊!”长孙郁风勉强笑道:“你是在赞我还是在赞你!”楚连城笑道:“就当赞我好了。” 身后灵空叫道:“小贼,留下命来。”楚连城回头笑道:“有本事就追上来杀了我,干吗废话那么多?”说话间脚下不停,跑的更快了。灵空骇然,心道:这两个小贼小小年纪,功夫如此了得,将来岂不是武林之患。今日无论如何也要他们留下性命。 追逃间这伙人已出了温州城。忽听一声马鸣,一匹黑马从众人身后赶过,正是楚连城的宝马良驹“踏雪”。那踏雪超过众人直向楚连城而去,灵空忽然叫道:“不好。这马是楚连城的。”那几人各掏暗器打马时,脚下一缓,踏雪已到了楚连城身边。楚连城赞道:“好马儿,这下可救了你主子了。”说着,飞身落在马上,长孙郁风稍一迟疑,楚连城道:“蠢材还不上马。”长孙郁风回过神来,纵身也落在马上,伸手搂了楚连城的腰。楚连城一夹马腹,踏雪撒开四蹄,发足狂奔,远远的将灵空等人甩在后面。灵空等人哪有踏雪神勇,虽奋力追赶,可还是眼看着那一骑二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八章惊魂 楚连城见甩了追兵,轻轻带马,踏雪奔驶稍缓,楚连城忽道:“喂,你不用搂得我那么紧了,摔不着你。”刚才只顾逃命,二人倒也没在意,这会危险刚过楚连城居然冒出这样冷冰冰的一句话。长孙郁风奇道:“咦,不搂你难道让我抓马尾巴不成。”说话时更因失血过多而伏在楚连城背上,楚连城“哼”的一声没有说话。又向前走了一会,楚连城道:“我看咱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长孙郁风点头道:“正是。”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转过山坳,远远的看见山脚下有一座破庙。楚连城喜道:“前面有一座破庙,咱们去瞧瞧好不好?”说着,也不用长孙郁风答话,径自打马向破庙而去。离破庙还有丈余,楚连城勒住马,说道:“我过去瞧瞧。”长孙郁风伸头向破庙方向看了看说道:“庙里好象有火光。这样吧,咱们一起去瞧瞧。” 楚连城“哼”的一声没再理他,策马向破庙而。 第20章 那破庙早已年久失修,庙门斜在一旁,里面隐隐有火光。楚连城跳下马来,手中握剑,轻轻一跳落在里面。长孙郁风紧随其后进得庙来,楚连城微咦一声。原来庙里已有一人,那人坐在地上,跟前升了一堆火,正冷冷的看着他。不是别人,正是铁血郎君柳元康。楚连城脱口道:“你怎么会在这?”柳元康反问:“你又怎么会在这?”楚连城秀眉一挑,说道:“你能来这我为什么不能?”说着迈步走了进来。 原来,柳元康从温州城出来,信步走来,正好找到这个破庙,当下运功逼毒。浮鹰岛的驱毒良药果然神奇,那毒针上的毒尽数逼出后,天色已晚,柳元康索性升起火堆,准备露宿一宿。偏巧楚连城和长孙郁风也逃到此处。 楚连城和长孙郁风进得庙来,柳元康一怔,长孙郁风微笑道:“原来是柳兄。”柳元康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算做回答。楚连城皱眉,径自扶长孙郁风坐在火堆旁。 柳元康见他二人满身血迹,心中虽然疑惑不解,可他素不是好事之人,当下只冷冷的看着他俩,并不询问。 楚连城见长孙郁风胸前衣服已被鲜血浸透,眉头微皱,说道:“喂,你伤的如何?”长孙郁风眉头微皱道:“还好。”说着右手解开衣襟,露出前胸来,只见那枚透骨钉深已没羽,想要起出已是不易,总算他运气好打在右边,若是左边这条命定保不住了。楚连城皱眉道:“这班恶贼好狠,居然处处要至你我于死地!”长孙郁风摇摇头道:“正邪自古不两立,也怪不得他们。”楚连城“呸”道:“什么正邪不两立,难道他们自诩正派就是好人吗?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长孙郁风叹口气没再说话。 楚连城咬咬下唇道:“我帮你起出透骨钉,你忍着点。”说着,将龙吟剑放在地下,盘腿坐在他身后,却向柳元康道:“我现在要运功把他体内的暗器逼出,你不是要杀我吗?大可趁机动手。”柳元康微怒,道:“柳某虽是个冷血杀手,但还不至于趁人之危,趁火打劫。”楚连城冷笑:“那就好。嘿,今日已没空和你打斗,柳兄如不介意,咱们改日易地再战。”柳元康淡淡道:“柳某随时奉陪。”楚连城不再理他,从怀中掏出金创药放在一边,然后运内息,将真气运于掌上,“啪”的一下击打在长孙郁风后背,那长孙郁风身子一震,“波”的一声,那透骨钉破胸而出,钉在对面的柱子上,一股血柱喷涌出来。接着楚连城塞入他口中一粒固本培元的丹药。 柳元康忽然站起身向后院走去。 长孙郁风额头冒出汗来,脸上居然还带着他特有的微笑,声音微弱道:“多谢!”说话时,脸色苍白,神情萎顿。 便见那柳元康用一口大香炉从后院打来一炉水重重的放在他们面前。然后一言不发的坐在火堆旁。楚连城取出一方丝帕,正欲用水浸湿,可随即又放入怀中。从衣襟上撕下一片来,仔细擦洗他伤口边的血迹,然后取过金创药,飞快的替他敷上,然后用布包好。 长孙郁风见他如此爱惜那丝帕,不禁问道:“是尊夫人所赠吗?”楚连城哼道:“你管的着吗!废话真多。”长孙郁风好奇道:“你这人真是奇怪,刚才咱们联手时你还好好的,这会难道我欠你什么了?”楚连城道:“算你说对了,我就是这么奇怪。不仅如此,我还要告诉你,天亮之后我便要取你项上人头。”此言出口,长孙郁风和柳元康均是一怔。长孙郁风反问道:“为什么?”楚连城忽然笑了,说道:“因为我要一剑砍下你的头来当碗用。”长孙郁风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的言语恐吓,不觉失笑道:“你们鬼域都用人头当碗吗?”楚连城嘴边噙着微笑不再做声,自顾撸起衣袖,包扎臂上被柳元康砍伤的地方。他的手臂雪白,长孙郁风和柳元康都觉有什么不对,可偏偏又搞不明白。长孙郁风更是给他闹的满头雾水不明所以。 柳元康看着楚连城,心中暗道:为什么我会有一种神奇的感觉,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好象亲人一样的感觉,为什么?正想着,那楚连城已站起身来,伸手拎起香炉向后院走去。 长孙郁风倚在木柱上向柳元康道:“柳兄的伤不大碍了吧!”柳元康道:“多谢,还好。”他竟不愿多说一个字。长孙郁风暗暗摇头,心道:怪人年年有,今天特别多,怎的全让我碰上了。 正想着,忽听后院传来楚连城尖声惊叫,接着是香炉落地的声音。柳元康长孙郁风不加思索向后院窜去,终是柳元康快些一个箭步到了后院。长孙郁风也紧跟着跳了出来。但见楚连城正向里跑来,整个人正好扑在柳元康怀中。长孙郁风这一窜,胸前伤口复又裂开,更是流血不止柳元康皱眉,他知道,象楚连城这样的高手是不应随便给什么吓住的。那又是什么可怕的东西呢?楚连城颤声道:“我……我……那……那东西走了吗?”柳元康问道:“什么?”楚连城指指墙根草丛却不敢回头,也不敢说话。柳元康放开他,楚连城竟给骇的紧紧抓着柳元康衣袖不放。 长孙郁风见此情景也颇是疑惑,他转身缓步进前殿拿了支火把,走到墙根,用树枝拨开草丛,只见草丛中卧了一具尸体。那尸体不知给什么东西咬的面目全非,露出森森白骨,内脏流的到处都是,情景果然可怖。 柳元康道:“你看见的是这具尸体吗?”心中却想:武功这样好还怕这个?长孙郁风含笑道:“尸体吗?有什么好怕?刚才打打杀杀的杀了那么多人也没见你手软啊!”楚连城也不敢回头,问道:“老……老鼠没有了吗?”长孙郁风柳元康闻言,失笑道:“老鼠?你怕老鼠?”柳元康道:“哪有老鼠?”楚连城慢慢松开他道:“没有了?可我……”他回头看了一眼,忽然跑到墙根大口大口的吐了起来。 长孙郁风摇头道:“有些时候我真以为你是女人。”楚连城微怒道:“谁人规定男人就百无一怕?难道你就没有什么害怕的吗?”长孙郁风微笑道:“真是的!我怎么就没什么好怕的呢。你若没事了我可不在这奉陪了。”说话时,柳元康已转身回到庙中,长孙郁风手捂伤口也向庙里走去。但见楚连城“嗖”的一下,从他身边掠过窜到庙中。速度之快直吓了长孙郁风一跳。 三个人回到庙中围坐在火堆旁,一时间谁也没说话。柳元康坐在楚连城对面,向火堆里添了根柴,心想:他刚才扑在我怀中时,为什么我又有那种感觉?好象,好象他是我的手足?可我没有亲人,又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楚连城痴痴的望着火堆发呆,忽然抬起头向柳元康道:“雇你杀我的人在哪里?我想见他!”柳元康微怔,不解。楚连城望着火堆,缓缓道:“那人是我的杀母仇人。十五年前,我娘就是给他追杀,又……也是这般被他用药粉引来老鼠,活活……活活咬死的。”楚连城咬咬下唇,道:“现在他到处追杀我。我知道一定是为了什么,他要杀我灭口,不过我可不怕,我倒想会会他。”说后面这话时,楚连城眼中居然闪动着一种漫不经心。柳元康和长孙郁风听来却有些毛骨悚然。 柳元康冷冷道:“我只是个杀手,并不知道那人是谁,也不会问他是谁,受人钱财与人消灾,其中恩怨我从不过问。这是做杀手的规矩。”楚连城反问:“如果他要你杀你的亲人呢?”柳元康长叹了一声,说道:“我没有亲人。”楚连城站起身道:“好的很,咱们现在就决一生死。”柳元康摇头:“我说过,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趁人之危的。” 楚连城点头赞道:“好汉子。不愧号称天下第一。”他忽然又“哎呦”一声跳了起来,说道:“不好!他既知我的身份,一定会留意我身边的人,那尸首……”说着,拿起一枝火把,走到后院。长孙郁风忍不住好奇,跟了过去。 只见楚连城正举着火把在草丛之间仔细寻找。他俯身从地上拾起一件物事,借着火光看了良久,自语道:“我猜的没错。果然是飞鬼,不知飞鬼怎么会落在那人手中。”他顿了顿又道:“这会想来水妖她们已经脱险了。”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个东西,用手指轻轻一弹,那东西发出尖锐的声音,弹向夜空,这时已是万籁俱寂的夜晚,声音传出甚远。那自是鬼域召集人手之物。楚连城回头向长孙郁风道:“等他们找到这怕是要明天了。” 长孙郁风打了个哈欠,说道:“天也三更多了,你想在外面陪老鼠吗?”楚连城狠狠瞪了他一眼,快步抢在他前面进了庙。 三个人围坐在火堆旁一言不发。柳元康自顾往火堆里加柴;此番这一折腾长孙郁风只觉伤口巨痛,他轻轻呻吟一声靠在木柱上,双目微合;楚连城看了看他,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感动,他想过去看看他,可不知为何却又止住,过了不大工夫长孙郁风发出了轻轻的鼾声,嘴边居然带着一丝微笑,不知是不是在笑楚连城小胆。楚连城一脸凝重的盯着火苗瞧,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长孙郁风睁开眼来,眼前的亮光几乎令他睁不开眼来。一个声音问道:“你醒了?”他这才看清说话的正是楚连城。楚连城已梳洗一新,他的发髻光鲜,眼睛明亮,居然还换了件衣服。长孙郁风动了动身子,却发现身上不知何时盖上一件外衣,想必是楚连城之物,他问道:“我睡了很久了吗?”楚连城点头道:“是啊,天已经大亮了。” 长孙郁风站起身,经过一夜的休整,胸前的伤好象也好了许多,他伸了个懒腰,说道:“坐了一宿还真有些累。咦,柳元康走了吗?”楚连城微笑道:“他早就走了。 第21章 好了,你睡了一夜,现在我要杀了你,你有什么遗言要留下,我可以转告你的玉奴。”长孙郁风这才注意到楚连城手中正在把玩一把精巧的匕首。长孙郁风叹了口气,说道:“你要杀我总得告诉我原因吧。”楚连城想了想道:“我一天不杀人,手就痒痒。还有什么话要留下,快说,等你的玉奴来了我好告诉她。”长孙郁风忽然笑道:“我是不是一定要死?”楚连城点点头。长孙郁风道:“那你昨晚干么为我疗伤?”楚连城眼珠转了转,张了张嘴却又没说出口。长孙郁风叹道:“好吧。麻烦你告诉玉奴,就说以后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的外表,更不要轻易和人联手。” 楚连城脸色微红,道:“废话说完了?”长孙郁风道:“说完了,不过你一定要告诉玉奴。”楚连城微笑道:“你只管放心。”说着,手腕一晃,匕首刺向长孙郁风心窝。长孙郁风不甘就死,摸出短剑拨开匕首。两个人叮叮当当打在一处。其实长孙郁风重伤未愈,原不是楚连城的对手,可楚连城出手似也留有余地,居然也没伤着他。 打得正起劲,就听庙门外有人叫道:“哎呦,不得了,表少爷和楚公子怎么打起来了。”正是妙歌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白衣人纵身跳了进来,一边将而人分开,一边道:“公子,出了什么事?”来人正是鬼剑。玉奴主仆和水妖跟着进得庙来。 二人当下罢手,楚连城恨恨道:“贼小子,今天先寄你人头,总有一天要你死在我手上。”玉奴道:“不知我师弟何处得罪了楚公子,让楚公子如此光火?”楚连城脸又是一红,将话题岔开,道:“在下多谢姑娘照顾水妖。”水妖道:“是啊是啊!若不是和玉姑娘她们在一起,水妖多半要见不着少爷了。”楚连城微笑道:“是吗?我就知道你们不会有事的。”长孙郁风忽然道:“玉奴,有句话我要趁活着告诉你,以后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尤其是看上去满面善,笑起来满讨人喜欢的那种人。”楚连城脸又红了,白了他一眼道:“我说过要你相信吗?昨天夜里我就说天亮要杀你,是你自己不信,怪不得我。哼。我知道,我这样杀你,你心里一定说:早知如此我才不充好人救他。我可把话说清楚,你给我解药,我助你脱险,咱们两不相欠。” 长孙郁风神情古怪,若有所悟道:“我明白了,果然是我得罪你了,这一镖算我白挨了。”楚连城神情也十分古怪,转头道:“七叔,飞鬼给人害死了,我看咱们还是走吧。”鬼剑点头道:“好,那咱们这就起身。”说罢向长孙郁风一拱手,出了破庙。 水妖向雅歌妙歌道:“雅歌姐姐妙歌姐姐我要走了,不知咱们还会不会再见。玉小姐,我走了。”楚连城柔声道:“妹子放心,你如真想见玉奴姑娘她们,将来我一定会想办法的。”玉奴也道:“是啊,水妖妹子,大家都在江湖上行走,没准哪一天就见面了。” 长孙郁风却道:“是啊!早点见面好取我的人头,免得挂心。”楚连城也不理他,向玉奴道:“玉姑娘保重。二位姑娘保重。”他又转向长孙郁风道:“你也保重。”长孙郁风微笑道:“楚兄放心,我自会保管好这颗大好头颅的。”楚连城也不理他,拉了水妖出庙门上马而去。 玉奴向长孙郁风道:“郁风,你究竟闹什么玄虚?”妙歌也道:“是啊!表少爷,他干吗要杀你?”长孙郁风反问道:“难道你们没瞧出他对玉奴满客气?”雅歌奇道:“表少爷,你是说……”长孙郁风道:“对了!他一定对玉奴一见倾心,然后认为我是他的眼中钉,欲拔之而后快。”玉奴笑道:“郁风,你胡说些什么,你得罪了他,怎么往我身上推?”长孙郁风道:“决计不会错了。”玉奴又笑:“好了,我可贫不过你,咱们走吧。那个柳元康不知去了哪里?” 离开了破庙,柳元康沿着官道一直向前走。他的下一站是京城。他的步履轻松,但心情却前所未有古怪;不知为什么,他总在想楚连城。他总觉得楚连城好象和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如果真杀了楚连城,自己一定会后悔,幸好当时没能得手。可是自己真能杀了他吗?他的武功要比想象中高明许多;怪不得善才童子会败北,也怪不得司徒顺意会给他打成重伤。 他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我究竟还杀不杀楚连城?虽说他可能和我有什么关系,可我是杀手,杀手就要为人消灾,可这样的人上哪找去?他的潇洒态度,他的武功都是少有的,嘿;他明明要长孙郁风为我解毒,可嘴上却说要和我比武。我想,我是不是该放弃? 这一日,柳元康来到一所城镇,这城镇虽然不大,倒也十分繁华,街道上张灯结彩,好似有什么喜事一般。柳元康也不理会,径自寻了处酒楼,要了一碗素面,一碟火腿片,一杯凉水。他总为喝酒令人变得松泄迟顿,因此,他只喝井水,刚从井里打上来的井水,冰凉的感觉令他头脑清醒,行动敏捷。才吃第三口面,第二片火腿,他便听到一个声音说道:“店家,我们要打尖,给我们准备一桌饭菜。” 柳元康抬头,只见一个白衣人和水妖拥着一个身穿宝蓝公子氅的美貌少年从外面进来,可不正是楚连城。楚连城一眼瞧见柳元康,不觉笑道:“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柳兄,咱们又见面了。”柳元康面无表情,也不理他。楚连城并不在意,径自在一张桌边坐下,鬼剑、水妖坐在他下手。 店小二早迎上前问道:“几位客官要些什么?”鬼剑道:“只管将你们这里的好菜送上来。”那小二应了一声,转到后堂令厨房预备。掌柜的瞧他们这气派,亲自送上茶来。楚连城问道:“掌柜的,你们这有什么喜事吗?”掌柜的陪笑道:“这位公子想是初到这里,一定还不知道,我们这叫明家集,明家庄园今日有喜事。”楚连城反问:“明家庄园?”掌柜的说道:“看样子公子象个走江湖的人,难道公子没听说过吗?”楚连城道:“我只是不知道明家庄园在这里罢了。你继续说啊!”那掌柜的又道:“前些日子明家三小姐给歹人劫持去了,可昨天已经有人又给送回来了,因此,明家庄园要好好庆祝一下。”楚连城点头道:“原来如此。” 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黑衣人,与柳元康一般的打扮。那人进得店来,也不说话,径自坐在柳元康对面,柳元康眉头微皱,依然低头吃他的面。楚连城心想:原来你也有麻烦。 店小二已将饭菜端上,楚连城等人自去吃饭也不理会。可他忽觉角落里一道目光正冷冷地注视着自己,他侧头看时,只见角落里坐了个陌生的青年男子,那青年男子目光如刀,直盯着他看,好似要发现什么。这青年手边放了细长包袱,似是口长剑。这人也是随随便便的粗布劲装,可不知怎的,楚连城从他身上竟看到了长孙郁风的影子。楚连城微一皱眉,但也未在意。 柳元康自顾吃饭,那黑衣人说道:“老大说,要你无论如何定要取楚连城性命。人家催得紧。”楚连城倒是一怔,心想:这怎么又和我扯上关系了?只见柳元康从怀中掏出一沓银票放在桌上,说道:“银票在这里了。楚连城我不杀了。”这话出口,不但那人一愕,连楚连城自己也颇感意外。 那黑衣人问道:“为什么?”柳元康道:“这可简单极了,我不想杀他。”那人嘿的一声冷笑,说道:“怎么?心软了?堂堂铁血郎君柳元康也会心软吗?要成为一个出色的杀手就要做到六亲不认。心软可不是你的风格。”柳元康剑眉一扬,道:“既然如此,楚连城就在这里,你自己试试好了。”说着,向楚连城看了一眼。楚连城又好气又好恼,向柳元康和那黑衣人点了点头。心中却想:好你个柳元康,明明你讨厌这人,偏把这讨厌的东西扔给我,想借刀杀人吗? 那黑衣人惊疑道:“这小白脸吗?”楚连城点头道:“不错,就是这个小白脸。”那黑衣人冷冷道:“那可好极了。柳元康,老大说了,谁杀了楚连城,这十万两可就是谁的,我可不客气了。”柳元康道:“请便。” 那黑衣人果然走到楚连城桌前道:“楚连城,你可别怪我。”楚连城笑道:“好说。想不到我的头这样值钱。”说着居然冲他展眉一笑,笑得灿烂,笑得鬼异。他问道:“你也是个杀手?”那人点头道:“是。”楚连城又道:“是不是杀手一定要六亲不认?”那人又点头,楚连城道:“那你为什么不干脆自尽,成全柳元康?”那人想了想,道:“是。你说得有理。”说着,拔出匕首,便欲自尽。 楚连城“哈哈”一笑,伸手一拂,已将那人摔到街心,道:“连我的轻轻一笑都抵不住,也配来找我的晦气吗?”那人给他一摔登时回过神来,心中惊骇不已,道:“你,你用的什么妖法?”楚连城笑道:“你真是孤陋寡闻,连鬼域神功都没听说过,还敢到我这来找麻烦,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那人恨恨道:“用这种妖法取胜算什么本事?”楚连城微笑道:“不服气就再来。”说着站起身来。 鬼剑和水妖齐声道:“公子,不用理他。”那人笑道:“怎么?怕他输得难看?”柳元康冷笑道:“我看你还是别和他动手的好,免得毁了你多年的名声。”那人“哈”的一声,道:“我看你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柳元康不再说话。楚连城笑道:“既然柳兄这样看得起在下,我不教训教训他,倒是不给柳兄面子了。好吧,七叔,您老人家看看我这手功夫练得如何了,回去也好告诉三叔,让他老人家也高兴高兴。” 说罢,手掌一抬,抬掌向那人心口拍来。 第22章 那人抬掌接住,但觉楚连城内力绵绵,深厚了得。当下不敢轻敌,忙用心迎敌。这人手中有剑却并不用,显然未将楚连城当回事。楚连城手掌斜插,打他肋下,那人一闪,不料这只是一招虚招,楚连城身子一晃,便听“啪啪”两声,那人脸上已热辣辣的吃了两记耳光。那人“啊”的一声,跳在一旁,可楚连城紧跟不放,“啪啪”又是两记耳光。他身法甚快,那人竟无还手之力,被楚连城连打了八记耳光。水妖拍手笑道:“少爷这招手法果然厉害,三老爷见了一定欢喜的紧。” 鬼剑笑道:“这孩子,和他三叔一样,又是爱喝酒,又是爱打人耳光。”水妖道:“哈。少爷的千叶鬼手可俊得很,在飞燕别居连打令狐云起六记耳光,那才叫解气。” 那黑衣人给楚连城打得恼羞成怒,拔剑在手,直刺楚连城。楚连城轻轻一笑,手一抬,已夺过剑来。手腕一抖,剑尖已顶在那人哽嗓咽喉。 忽然间,楚连城但觉风声竦然,他不加思索一个凤点头,身子前倾,躲了开来。却是柳元康“唰”的一刀从后面劈来,楚连城才刚转身形,柳元康第二刀已然劈到;楚连城用剑一挡,长剑应声而断。原来落玉刀也是口宝刀。 楚连城“哎哟”一声,身形急退,躲开这一刀。口中叫道:“喂喂,柳元康,你疯了吗?怎么说打就打,你伤了我怎么办?”言下之意,好象和柳元康有什么默契。 柳元康也不说话,只是挥刀要取楚连城性命。鬼剑恐楚连城吃亏,也忙不迭的跳到场中帮忙。楚连城不想和柳元康动手,当下退在一边。 柳元康虽说本领过人,但鬼剑可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柳元康可就落了下风。 柳元康哼道:“楚连城,原来你也不过如此。”楚连城心中一下雪亮起来:柳元康不过是想和自已较技而已。他忽然喝道:“住手。”二人果然停手。楚连城道:“柳兄,我知道你是一定要我拔剑,也好,那日咱们说得好:要改日易地再战。拣日不如撞日,咱们今日便一决上下。” 水妖关切道:“少爷,你累不累?七爷替你不好吗?”楚连城淡淡道:“放心,他杀不了我。”他又转向鬼剑道:“七叔,刀剑无眼,我若伤在他手上,大家不要为难他。”不但鬼剑愕然,连柳元康也是一怔。楚连城自动注解了一句:“传出去说我打不过人家便令人群起而攻之,那我可太没面子了。”柳元康“哼”的一声没有理他。鬼剑见状只得做罢,叮嘱道:“多加小心。” 楚连城缓缓自腰间抽出龙吟剑,下颏微扬,道:“来吧。”四目对视,二人忽的猱身向对方袭去。他二人一般的身手敏捷,一般的妙招频出。那酒楼掌柜也伸长脖子,看他们打斗,一边悄悄地在小二耳边叮嘱了几句。 鬼剑看那楚连城使的鬼剑十八式洋洋洒洒,已是颇得精髓,不觉面露笑容。 转眼间,楚、柳二人已打了百十余招。那黑衣人心中暗赞:好功夫,怪道柳元康不肯杀他,只怕未必杀得了。 柳元康所用招式无一不是杀招,只想要他命一般。楚连城心中苦笑:这柳元康,纵是较技,也用不着这样痛下杀手啊!万一本少爷不敌,岂不糟糕?心里这样想,手下可不敢松泄,只是提了十二分的小心。柳元康却想:这小子功夫可好得很,看来我想胜他可不大容易。 二人直打了三百余招才嘎然而止。却见柳元康的刀架在楚连城颈上,楚连城的剑横在柳元康的哽嗓前。鬼剑和水妖大声喝彩。 楚连城忽然笑了,这一笑立时化解了空气中的杀气。他说道:“罢手吗?”柳元康点头,倏然收刀,落玉刀归鞘。楚连城抖腕,只听一声惨叫,血光闪处,那黑衣人已倒在血泊中;一条腿血流如注。柳元康和那黑衣人同时道:“你——”楚连城笑道:“龙吟剑不饮人血不归匣。你总不成逼我拔剑,再砍我自己一剑吧!”说着,龙吟剑一晃,已别入腰间。这时便听有人抚掌笑道:“二位好俊的身手。”说话的正是长孙郁风。柳元康“哼”的一声,居然转身坐回到桌前。 楚连城也没有理他,回身落座。鬼剑水妖也随楚连城坐到自已的位子上。那黑衣人情知不是楚连城的对手,只得自认倒霉,粗粗止了血,一瘸一拐的走了。 楚连城扬声道:“小二,上酒,上好酒。”柳元康斜了他一眼,微微皱眉,却没说什么。 长孙郁风跟进店来,坐在柳元康对面,说道:“柳兄,我请你喝酒。”柳元康冷冷道:“我从不喝酒。”长孙郁风又道:“那我请你喝茶。”柳元康道:“我也不喝茶。” 这时便听水妖欢声道:“玉小姐,雅歌姐姐妙歌姐姐,咱们又见面了。”果见玉奴主仆从外面走了进来。楚连城冲她们笑了一笑,权做招呼。他在看长孙郁风在柳元康那里碰钉子。果然,不论长孙郁风说什么,柳元康只是低头吃他的面,喝他的井水,理也不理他。 楚连城忍不住微笑道:“柳兄难道当真从不喝酒?”柳元康冷冷道:“喝酒只会令人松懈,所以我从不喝酒。”楚连城点头道:“原来如此。柳兄杀人要多少银子?”他忽然冒出这样一句。众人均是一怔,柳元康道:“五万两。不过你的头值十万两。”楚连城又问:“能不能少点?”众人又是一怔,想道:“这楚连城搞什么名堂?”柳元康摇头。 楚连城道:“倒不是我小气,只是那贼小子的臭头不值五万两。哼,”长孙郁风忽然觉得“那贼小子的臭头”好象就是自己的头。果然,楚连城看了他一眼道:“柳元康,你开个价,长孙郁风的头值多少银子?”此言既出,除长孙郁风外,众人都感意外,柳元康更是瞠目结舌。 鬼剑道:“公子,你真要取他的人头?”楚连城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古怪的微笑道:“七叔,您老就别问了。”玉奴道:“楚公子,我师弟当真得罪你了?”楚连城的脸又红了,微微点点头。那神情好象有些扭捏又好象有些恼怒,实是令人不解。长孙郁风笑着向玉奴点点头,好象在说:玉奴,我说对了不是?!玉奴脸也红了,好在她有面纱相隔,旁人看不出来。 不知何时,角落的那青年男子已悄悄的离去。 第九章剑斗 忽听有人道:“哪位是楚连城?”楚连城鬼剑一怔,水妖道:“喂,你是谁?干吗找我家少爷?” 这人并不答话,只是道:“听说楚朋友功夫好得很,在下特来领教两招。”楚连城“哈哈”一笑道:“楚连城只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后生小子,倚仗着鬼域的威名招摇撞骗罢了,阁下想扬名立万是不是找错人了?”这人打量打量楚连城,说道:“阁下想必就是楚连城楚朋友了?在下听说阁下居然和天下第一杀手柳元康打了平手……”楚连城打断他道:“柳元康名头可比我大得多,你干嘛不找他去?他就在此地。我要吃饭,没空理你。”说着看了柳元康一眼。 柳元康冷哼一声,道:“你倒一点亏也不吃。不错,我就是柳元康。”那青年看了看柳元康,冷冷道:“久仰久仰。不过我今天要找的是楚连城。”柳元康一怔。水妖道:“喂,少爷说不理你便是不理你,你罗嗦什么!”那人道:“怎么?不敢应战吗?是不是怕输了没法见令狐玄黎啊!” 楚连城忽道:“七叔,这小子没安好心,你说要不要教训教训他?”鬼剑道:“公子且退后,让属下来收拾他。”楚连城笑道:“不不。这打人还是自己动手最解气。”鬼剑点头道:“也好,不过这是明家的地盘,明家姐妹你不是不想得罪吗?那你最好别闹出人命来。”楚连城点头。 那青年冷笑:“很狂啊!你倒试试能不能闹出人命!”楚连城淡淡一笑道:“试试便试试。”说着,身子一晃,已飘然到了那青年眼前,道:“来吧!”那青年也不说话,伸手便打。 这一伸手,内行可就看出门道了,鬼剑抚须微笑,心想:六招。不出六招麟儿的耳光就会打在他脸上。我倒希望常有人约战麟儿,这样他的应敌经验才会多起来。唉!可惜象柳元康这样的少年高手并不多。正想着,楚连城的耳光已送到那青年脸旁。 忽听一个少女的声音叫道:“楚公子手下留情。”楚连城手掌硬生生停在空中,转头看时,只见街角拐出一群人来。为首的一个白须老者身边跟了一男二女,正是尹十三郎和明玉姐妹。楚连城收势,喜道:“大哥,你也来了?”尹十三郎快走几步,到了楚连城面前,道:“三弟,你还好吗?哥哥可很挂念你。”楚连城一见尹十三郎又是欢喜又是难过,说道:“我好得很,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尹十三郎道:“我们听说你们在这里便赶了来。来,三弟,我引见个人给你认识。”说着,拉他到了那老者面前,说道:“明前辈,这位便是我三弟楚连城。”他又向楚连城道:“三弟,这位乃是明家庄园的明庄主。”原来,这老者正是明家庄园的庄主明哲年。 楚连城忙躬身施礼道:“晚辈楚连城见过明前辈。”明哲年伸手相扶,口中道:“楚贤侄不必多礼。”明珠拉了那青年道:“这是我哥哥。嗯,他叫明轲。”楚连城“哎哟”一声,道:“原来是明兄,对不住,小弟不知,兄台莫怪。”明轲叹道:“舍妹夸赞楚兄武功高明,在下原是不信,而今才知,这么多年的武功可是白练了。惭愧惭愧。”楚连城微笑道:“明兄抬举小弟了。” 明哲年道:“楚贤侄过谦了。小女明凤多蒙楚贤侄仗义相救,老夫不胜感激,老夫想请楚贤侄到园中一叙。”楚连城微一迟疑,摇头道:“明前辈厚爱,晚辈原不当拒绝,只是晚辈乃鬼域中人,声名狼藉;因此,不敢连累前辈清名,毁了明家庄园数十年的好名声。” 第23章 明哲年笑道:“什么鬼域中人,鬼域又怎样?我瞧你便好得很。恩怨分明,坦荡磊落,这才是丈夫所为。走,随老夫园中一叙。” 柳元康在座中听得明白,心想:好小子,做事倒有分寸。 楚连城叹道:“前辈盛情晚辈心领。晚辈自知乃是邪魔外道,岂敢去府上叨扰。”明玉叹息道:“难道正邪之间真的水火不容吗?”楚连城也叹道:“明姑娘,那日你也看得明白,在下已是众矢之的,天下英雄不论正邪,与鬼域有仇无仇,无不想诛在下而后快。在下实在……实在不想连累大家。”明哲年见他执意不肯,只得道:“也罢,楚贤侄好意老夫谢过了。”楚连城微笑道:“晚辈不敢,那晚辈便告辞了。”说罢,又向尹十三郎道:“大哥保重,小弟走了。”水妖将他的马牵过来,楚连城纵身上马,向鬼剑道:“七叔,咱们走吧。” 尹十三郎忽然沉声道:“三弟慢走。请问这位是诛仙剑吗?”这话出口,楚连城脸上微微变色,鬼剑跳下马来,淡淡道:“老夫便是。”楚连城跳到鬼剑身边向尹十三郎道:“大哥,你要做什么?”尹十三郎咬牙道:“好得很,那我今日便给我爹爹报仇。”鬼剑问道:“你爹爹?令尊何人?”尹十三郎愤然道:“家父便是尹天河。当年家父给你用诡计战败,羞愤而死。”鬼剑脸色大变,道:“你说你是尹天河之子?”尹十三郎点头道:“正是。”楚连城叫道:“大哥,你……” 鬼剑声音发颤,打断他道:“那你妈妈是韦紫竹?”尹十三郎点头。鬼剑喃喃自语道:“原来她有了孩子,而且都这么大了。”他声音甚小,尹十三郎并未听清,说道:“我今日便要杀了你,以慰家父在天之灵。”楚连城叫道:“大哥,你不能这样。”鬼剑问道:“你爹爹妈妈没有和你说别的什么?”尹十三郎道:“我只要知道我爹爹是死在你手上便是了。”鬼剑神色抑郁,说道:“是我对不起你爹爹妈妈,你杀了我吧。”众人谁也没料到他会这样说,鬼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问尹十三郎道:“你妈妈还好吗?”尹十三郎咬牙道:“那是我的事,你管得着吗。”说着抖腕解下索子枪来,道:“我今天就要给我爹爹报仇。” 说完索子枪已奔鬼剑哽嗓刺来。楚连城斜刺里忽地窜将出来,挡在鬼剑身前,说道:“大哥,我不许你伤我七叔。”尹十三郎索子枪已刺出,眼见便要刺中楚连城,忙不迭地抖腕收手,枪尖一偏,才没刺中。尹十三郎急道:“三弟,你闪开,这是我们之间的恩怨,你不要插手。”楚连城摇头道:“不。大哥,只要是鬼域的事我就一定要管。你要找我七叔晦气,那先杀了我。”尹十三郎道:“你是不是一定要做大哥的出手,你才甘心!”楚连城道:“你要动手我也没办法。”鬼剑叹道:“麟儿,你不要管了。既然你义兄执意要给他父母报仇,你便成全他好了。”楚连城回头道:“七叔,你今天怎么了?往日里您老人家可不是这样。”鬼剑道:“是我对不住他们父子夫妻,他要杀我,我也没二话。”楚连城顿足道:“七叔,您……您……想是咱们出门该先看看宜不宜出门,你瞧,你瞧,这前后不足两个时辰,便接二连三的出麻烦。”水妖也道:“是啊。七爷您老人家今天喝多了吗?”鬼剑苦笑不语,一双眼睛只是盯着尹十三郎看。尹十三郎咬牙道:“三弟,你可莫怪。”说着挺枪直刺楚连城。 楚连城可也不躲,只站在那。明玉姐妹扑上去,明玉拉了他手,明珠拉了索子枪。明玉劝道:“尹大哥,你别义气用事,不要为这件事伤了你们兄弟和气。”明珠也道:“是啊!你若想报仇有的是机会,难道你还真要杀了楚公子?”明玉道:“你常说你与楚公子情同手足,若当真坏了楚公子性命,那岂不要报憾终生?” 他们正闹得不可开交,柳元康从店内走了出来,在与楚连城擦肩而过时,他忽然向楚连城道:“你若真想杀他,我可以免费,不过我怕我杀了他后你会后悔。”说罢,径自扬长而去。楚连城一怔,不知他什么意思。可见他走远,也不多说,转过脸来看着尹十三郎。 不料长孙郁风四人也驾车从他身边经过,长孙郁风懒洋洋道:“楚兄多保重,日后定将人头奉上。”楚连城微笑道:“多谢。那你可得多保重才是。”说罢,长孙郁风等人也驾车离去。 明家姐妹还在劝他,明哲年咳了一声道:“尹贤侄,这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尹十三郎见状,情知今日是不便动手了,再说他也没打算同楚连城翻脸,当下说道:“那今日就听明前辈劝解,暂寄他人头。”楚连城见那明家姐妹轮劝尹十三郎,嘴边不觉浮上一个奇怪的笑容来。 尹十三向楚连城道:“三弟,咱们今日就此别过,你多保重。我希望下次见面时,你莫再碍我手脚。”楚连城微笑道:“大哥,你随我来,我有话和你说。”说着,走到一边。尹十三郎一怔,但还是跟了过去。楚连城在他耳边低声道:“你送明家姐妹回来,可有什么奇遇?”尹十三郎不解。楚连城笑道:“你真是个呆子,明家三姐妹俱是百里挑一的人物,能求其一为妻,便是幸事,若能三美兼收,更是福气不浅。”尹十三郎“啊”的一声,脸涨得通红,伸手在他头上一敲,道:“你这小子,居然开你大哥的玩笑。”楚连城“哈哈”一笑,向鬼剑等招手道:“七叔,咱们走吧。明老爷子,晚辈告辞了。”说着纵身上马,又向尹十三郎道:“大哥,日后可别忘了请小弟喝杯酒啊!”说完,打马扬鞭,扬长而去。 水妖问道:“少爷,有件事我可不大明白,明家庄园的人想和咱们结交,你可为什么不答应呢?”楚连城含笑道:“他们是名门正派的人,咱们越是推辞,他们便是过意不去,相反还觉得欠咱们人情,这样不是满好吗?将来如有事发生,他们纵然不帮咱们,起码也会两不相帮,这不好吗?”水妖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水妖又问:“可是少爷,你干吗一定要杀长孙少爷呢?”楚连城咬咬下唇道:““这小贼对我无礼。”水妖奇道:“他对你无礼?那天在温州城多亏了他,怎么?难道那天晚上……”楚连城脸色微红,道:“你在胡想什么?那天在温州我从屋檐上掉下来时,他居然敢伸手抱住我,”水妖打断他道:“他不抱住你,你不就摔着了吗?”楚连城道:“我是说摔下来以后。他居然还不放手。哼。后来我们逃走时同骑一匹马,他竟敢搂……搂着我的腰不放。你说他该不该杀?”水妖道:“他不搂住你,不就从马上摔下来了吗?他又不知道你……那天晚上,我和玉小姐她们在一起,一宿都没睡,玉小姐说:虽然你好生无礼的盯着她看,可她一点也不恼你,她觉得你十分面善,好象一个老朋友一样。她还说,那天长孙少爷说你这人看上去满有意思,要和你交个朋友。少爷,你有那么多江湖朋友,还有结拜兄长,干吗不和长孙少爷交个朋友呢?”楚连城啐道:“你这丫头许是疯了,哪来这么多话?敢是玉奴她们给你下了药了?净向着她说,倒好象是她们的丫头。”水妖道:“我说的全是真的嘛。” 楚连城又道:“那你有没有看到玉奴的真面目?”水妖点头道:“看见了。玉小姐生的好漂亮,我瞧可以和……嘿嘿……相比。”楚连城反问:“她姓什么?”水妖道:“这我可不知道。她不姓玉吗?”楚连城叹气道:“不知道,其实我一见到她,也觉得面善。” 鬼剑一直心事重重,这会好象好了一些,他忽然说道:“麟儿,你一定要杀长孙郁风,为什么不叫你九叔他们出手?你要柳元康出手,是不是因为长孙郁风与他有恩,不会杀他?”楚连城急道:“七叔,您老又瞎猜。”鬼剑忽然笑了:“我一直没有问你,那天在破庙,你和他打斗时,为什么没有用龙吟剑?又为什么没有用拘魂锁魄?”楚连城给他问得面红耳赤,不知怎么回答好。 柳元康一路向京城而去,偏偏长孙郁风的马车紧紧跟着他,他到哪里,长孙郁风就出现在哪里。柳元康忍不住道:“长孙兄何苦一路紧紧相随?”长孙郁风伸个懒腰道:“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柳兄为何认定我是在跟着你?”柳元康语塞,不再理他。 玉奴从车里探出头来,问道:“其实柳公子不必多疑,我只是想向柳公子打听一个人?”她一开口,柳元康身子一震,侧头看时,正看见玉奴水盈盈的双眸。他心头又朦上那种奇怪的感觉来,就好象楚连城扑在他怀中的那种感觉。过了半晌,方问道:“何人?”玉奴道:“楚梦凯。”柳元康眉头微皱,想了很久说道:“不认得。”玉奴有些失望,可又不死心,又问:“那你有姐妹吗?”柳元康冷冷道:“没有。”玉奴又问:“那么令尊令堂……”柳元康冷冷道:“记不得了。” 玉奴失望极了,慢慢说道:“打扰柳公子了。郁风,咱们走吧。” 离了明家集,楚连城等人一路向洗剑河谷而去。那洗剑河谷在京城附近,一路北上,倒也听得不少传闻,风云山庄的藏宝图之事更已传的沸沸扬扬,不少人已经在打那宝藏的主意。楚连城问鬼剑其中详情,鬼剑沉吟不语,良久方道:“这个事我也说不大好,等见到令狐大公子时你问问他,那孩子记心甚好,或许知道。” 而经过温州一役之后,楚连城和长孙郁风的名声已是大震武林,人们在说起他二人时已不由自主加了两个称号:鬼域公子楚连城,浮鹰公子长孙郁风;连同蜀中唐门的大公子千手公子唐璁,中原武林世家傲气堂的堂主追星公子孙茗淞并称为四公子。 第24章 楚连城好笑之余,不免也有几分得意。 不几日,三人便已接近京城。这一日,到了京城,楚连城道:“七叔,咱们绕城而过还是穿城而走?”鬼剑道:“穿城而过近些。”楚连城道:“想必九叔他们已先到了。”鬼剑点头道:“算时间应该到了。”楚连城道:“七叔,京城热闹的很,水妖丫头没出过门,我想带她四处走走。”鬼剑笑道:“你们一路上早商量好了,打量我老人家不知道呢。”楚连城笑道:“七叔,那我们先走一步。”鬼剑点头,嘱咐道:“京城藏龙卧虎,你们要多加小心,我在客栈等你们。” 京城果然不同别处,繁华热闹,不在话下。水妖离了鬼剑后,再不肯安静,东看看,西摸摸,什么也好奇。楚连城只得跟在她身后。 楚连城瞧见在路边好大的一个珠宝店,门上有匾,上书“多宝斋”三个字。楚连城道:“水妖,进去瞧瞧,看有没有你喜欢的东西。”三人进得店来,只见那店中珠宝首饰琳琅满目,水妖惊喜道:“少爷,这里的首饰好漂亮。”早有掌柜的上前招呼道:“这位姑娘可对了,小店是京城最大的金器店,东西也最全,连宫里的娘娘,王府的郡主,都要小店的珠宝呢。”楚连城微笑道:“是吗?水妖,那你好好瞧瞧有喜欢的吗!”水妖已拿起一串珠链道:“少爷,这串珠链好不好?”楚连城伸手接过,但见这串珠链共有三十六粒珍珠,每粒珠子都有小指肚大小,色泽柔和,个头均匀,果是件罕有之物。那掌柜的道:“这位姑娘果然好眼光,这串珠子是地道的东珠,三十六粒如此均匀的珠子实在难得。”楚连城微笑道:“多少银子?”说着替水妖戴上。那珠子发出柔和的光彩,映衬的水妖肌肤如雪,眉目如画。 那掌柜的道:“这串珠子要价十万两。少一个钱也不卖。”水妖惊道:“十万两!少爷——”楚连城打断她道:“明珠配美女,十万就十万。”说着,已自怀中摸出几张银票来。但听一个少女的声音叫道:“三哥,你瞧那小丫头脖子上的珠链好漂亮。”楚连城转头看时,只见从门外进来两个持剑的少男少女来。这两人一瞧便知是兄妹,容貌相似,一般的秀丽可人。 那少女道:“喂,掌柜的,这样的珠链还有吗?我也要一串。”那掌柜的已收下楚连城的银票,听这话,不觉面露难色说道:“对不起,这位姑娘,这种珠子十分难得,只此一件。”那少女小嘴一噘,拉了那少年的衣袖道:““三哥,我也想要。”那少年微微迟疑一下,向楚连城道:“这位兄台,舍妹实在喜欢,不知兄台能不能……能不能让与在下?”楚连城秀眉一扬,说道:“阁下难道不知君子不夺人所爱吗?”那少年见状,才要劝那少女,不料那少女道:“如果我出双倍的价钱呢?”楚连城淡淡道:“我已买下了,又怎么舍得卖呢?”那少女道:“喂,我已经肯出高价了,你干嘛还不依。我看上的东西,哼……哼……”言语中可有些不满。水妖轻声道:“少爷——” 楚连城打量这二人,目光落在他们的剑上,只见他二人一样的长剑,剑鞘都镶了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粒宝石。楚连城心中一动,心想:难道是他们? 楚连城忽然笑了,说道:“我说舍不得卖,可没说舍不得送人。既然这位姑娘这样喜欢,那就送给你吧。——水妖,你瞧瞧还有没有别的喜欢的。”说着从水妖脖上取下珠链。那少女并不接,那少年却道:“无功不受禄,我们又怎敢收阁下这么贵重的东要西呢?”楚连城淡淡道:“在下也无恶意,只是看阁下兄妹都是人中龙凤,结个善缘而已。”说着已将珠链放在那少女手中。那少女道:“可是——”楚连城笑道:“姑娘不必迟疑了,我瞧你们面善,只当交个朋友好了。”那少年有心不要,可一想到妹子实在喜欢,又忍不住接了,道:“请问兄台贵姓?”楚连城含笑道:“免贵姓楚。”那少年拱手道:“那小弟多谢楚兄。” 楚连城微笑不语,转过身又替水妖选了一块玉佩,两副耳坠才罢。主仆出得店来,水妖问道:“少爷,你认得他们?”楚连城微笑道:“我不认得,不过他们的佩剑可是稀罕的紧。只有洗剑河谷的人剑上才镶那七颗宝石。”水妖奇道:“你是说……”楚连城点头道:“这两位想必是陆谷主的儿女。看样八成是三公子陆晗和他妹子陆绣。只是想不到他们竟如此随意的接受他人厚赠,不怕别人有什么企图吗?” 水妖道:“管他呢,又不关咱们的事。好少爷,你可得带我好好玩玩,我要给花妖火狐她们带几件好东西回去,好叫她们羡慕。”楚连城轻轻敲她的头道:“你这丫头,下次不带你出门了。”水妖吐吐舌尖道:“那我就偷偷的跟出来。”楚连城道:“小心魔王扒你的皮。嗯,京城瑰香斋的胭脂香粉最是出名,我带你去,你好买些回去。不过我可把话说前面,此去冰川嘉园路途遥远,你买多了可拿不回去。”水妖点头道:“遵命,我的少爷。” 转过街角再走两条马路便是瑰香斋了,远远的,便见一群人围在街心,好象发生了什么事。只听有人嚷道:“呦,那娘们好凶。”另一人道:“看模样倒俊俏,嘿嘿,看看,瞧那浪样。”一人道:“还拿着剑,怕是会两手。”先前那人道:“京城历来卧虎藏龙,会两手有何奇怪。”人群中有人叫道:“嘿,给他一剑,让这小子见识一下咱们京城的好手。” 水妖道:“少爷,咱们过去看看好不好?”楚连城点头,主仆二人走了过去。只见人群中,二男一女正相持而立。正是陆家兄妹,另一人赫然是柳元康。但却不知他三人为何起争执。想是陆绣出言尖刻,柳元康握刀的手上已跳起青筋,眉头越皱越紧。那陆绣依然道:“三哥,咱们干吗怕他?是他刀快还是他人凶?”陆晗虽未说话,可神情却一脸的不已为然。柳元康手指动了动,落玉刀便想出鞘。 楚连城叹了口气,伸手按住柳元康的手,轻声道:“柳兄莫和他们一般见识。这二人不惹也罢。”柳元康微怔,楚连城低声道:“你也是老江湖了,他们的佩剑你不会不认识吧。”就在这一刻陆晗见楚连城按住柳元康,呼的拔出剑来,直刺柳元康。楚连城伸手在他剑上轻轻一弹,剑锋偏向一边。陆晗微惊,便听楚连城道:“三位可不可以先消消火气,坐下喝杯茶。”陆绣道:“我们干吗听你的?姓楚的朋友,你又何必多管闲事。”楚连城含笑道:“因为他是我朋友。” 陆晗明白,自己可未必是这姓楚的对手,当即道:“好,就依楚兄。喂,小子,今日看在这位楚兄的面子上放你一马。”楚连城微微一笑道:“多谢。”他转向柳元康正欲说话,人群中有人叫道:“公子爷,原来你在这里,大事不好了。”楚连城回头,却见鬼影子走了过来。鬼影子恭身施礼道:“公子爷,出事了。”楚连城神情微变,鬼影子在他耳边低低说了几句。只见楚连城脸色大变,怒道:“这和少林寺那帮贼秃有什么关系,要他们多事。七叔呢?”鬼影子道:“七爷已在华阳村为少爷包了房间,只等公子了。”楚连城顿足,说道:“走。”他又回头向柳元康道:“柳兄,改日请你喝茶。啊,不,请你喝水。”说罢,随鬼影子匆匆而去。 柳元康听见水妖在问:“少爷,出了什么事?”楚连城答道:“慕鸢和黑无常给少林寺的人擒住了。”水妖又问:“那白无常呢?”鬼影子道:“白无常受了伤,九爷和他先回冰川嘉园了。”楚连城“嗯”了一声,又道:“水妖,你的胭脂可买不成了,回头我买给你。”再说时人已走远,柳元康也听不见了。他看了陆家兄妹一眼,转身离去。 陆家兄妹听得“黑无常”三个字,不觉相顾皱眉,脱口道:“难道他是鬼域中人?”只听一个年青的声音道:“答对了,他就是近来名头最响的鬼域公子楚连城。”陆家兄妹回头惊喜道:“二哥,你回来了。”柳元康原本已走出数米,可也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陆家二公子陆昭正是明家集的那布衣青年。陆昭居然冲柳元康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柳元康转头走远。 陆晗道:“二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陆昭道:“和姓楚的一道进的城。你们回谷吧,鬼域这次兴师动众,不知有何图谋。”陆晗陆绣点头,陆绣道:“二哥,你认得那个黑衣小子吗?”陆昭道:“他是铁血郎君柳元康。我在明家集见过他和楚连城动手。真是好功夫。”陆绣奇道:“就是那个有名的杀手吗?”陆昭点头,道:“正是,如果刚才你们真动手,一定要吃亏。好了,你们先回去,什么事回家再说。我要会会那个楚连城;嘿,这小子剑法可俊的很。” 楚连城三人才刚到华阳村门口,陆昭便出现在他面前。楚连城皱眉,不知怎的,楚连城一见到他,便会不由自主的想起长孙郁风。陆昭笑眯眯的问道:“楚连城?”楚连城哼道:“明知故问。你跟了我一路以为我不知道吗!”陆昭道:“说的对。”说着伸手解开手中的细长包袱,露出里面包着的剑柄来。楚连城不由自主按住腰间软剑,道:“你待怎样?”陆昭道:“我知道你剑法好得很,那你看我这一剑如何。”说着,手中长剑倏的刺出,他身法飘动,剑影闪处,好似一只凤凰飞翔在九天之上。楚连城不加思索挥剑抵挡,偏那陆昭出剑极快,楚连城已无法抵挡,慌乱中只得使出两败俱伤的招式来,挥剑直刺陆昭的哽嗓。 只一招,二人同时纵身后退,只见陆昭左肩给楚连城刺中,流出血来。 第25章 楚连城却被他刺中左肋,剑锋贴着肋骨而过,登时血流如注。水妖“啊”的一声,伸手扶住楚连城。街上行人还未反应过来,他二人已各自收势。陆昭给他刺的深已见骨,脸上神情却未见痛苦,说道:“这一招我一共用过五次,只有你一人躲过了,嘿,鬼剑十八式果然有些门道。”楚连城眉头紧皱,手捂伤口道:“那老贼又出了多少金子买我的命。”陆昭一怔,道:“什么老贼?什么金子?我只是找你比剑。”楚连城道:“世上可没有这样的事。我既不是名动江湖之人,也非剑术名家,找我比剑,嘿嘿……”言下之意可是十二分的不信。 忽听有人道:“麟儿,不必和他多说,让我来领教他的高招。”只见人影一晃,一个人手持凉扇,直打陆昭的周身大穴。来人正是令狐玄黎。原来令狐玄黎和鬼剑早在客栈等楚连城,令狐玄黎放心不下,出来寻找,可巧碰上,当即便出手相助。 陆昭闪在一旁,笑道:“阁下一定是令狐玄黎,嘿嘿,有趣,有趣。姓楚的受伤,你便要替他报仇吗?江湖上人人都说阁下有情有义,嘿,果然如此啊。”那自是说令狐玄黎对楚连城的那种畸形爱恋。楚连城大怒,忽的挥剑刺向陆昭。陆昭身形一转,一头扎进人流中,楚连城听他说道:“楚连城,恕不奉陪,后会有期。” 令狐玄黎待要去追,忽听身后鬼剑道:“算了,不必追了。”水妖不解,道:“为什么不追?”楚连城手捂伤口道:“这小贼剑法精湛,可能是洗剑河谷的人。”鬼剑点头。令狐玄黎道:“有理,反正明日咱们要去洗剑河谷,到时便知分晓。麟儿,你的伤要紧吗?”楚连城摇头道:“无妨。”说着,几人一起进店。 水妖眼尖,一眼看见长孙郁风正坐在一张桌前用饭,她小声道:“少爷,那不是长孙少爷吗?”楚连城伤口疼痛,也不理他,径自随鬼影子往里走。经过长孙郁风身边时,只听长孙郁风说道:“那人名叫陆昭,是剑魔陆……嘿陆谷主的次子,他使的那一招叫‘凤翔九天’是陆家剑法的精髓之一,不过最厉害的是另一招叫‘龙腾天外’。”楚连城驻足听他说完,沉吟片刻,忽然冲他嫣然一笑,说道:“多谢指点。”嘴边又露出那枚浅浅的梨窝。 长孙郁风心“砰”的一震,只觉楚连城这一笑有说不出的妩媚动人,那张脸也变的说不出的美丽,好似画中仙子一般,这一笑直将他魂魄勾走,令他不知魂之所在,心之所依。他痴痴地看着楚连城和令狐玄黎拐过楼梯,消失在视线里,一个声音在心里说:长孙郁风,你完了,你完了,你怎么会对一个男人动心?你也有断袖之癖?怪不得令狐玄黎会对他如此痴迷,原来世上竟有这样与众不同的男人,竟能让男人动心。 这华阳村乃是京城第一大的酒楼,临街是酒楼,后面是客房,其中三个小院另有二三十间客房,鬼剑包下了其中一个院,长孙郁风等包了另一个院,就在楚连城等人的左边。 楚连城回到房中,水妖替他包扎好伤口,楚连城令鬼剑等人进屋,楚连城问及黑白无常失手的经过。原来,鬼域属下裘慕鸢和黑白无常奉楚连城之命去劫昆仑派的红货,才刚得手便遇上岳逐鹿及少林寺的十八罗汉,虽然奋力抵抗,怎奈技不如人,裘慕鸢和黑无常给人扣住,白无常侥幸脱险,赶往京城报信。 章定情 楚连城在房中走来走去,过了半天方道:“七叔你说明日咱们怎么个去法?”鬼剑道:“你以为呢?”楚连城眉头微皱,说道:“七叔,我想这事得委屈一下您老人家了。”鬼剑道:“你的意思是……”楚连城道:“陆博灵自负剑法天下无双,人称剑魔,偏偏您老人家的鬼剑十八式又天下闻名,他见了您焉有不比试比试的道理?”鬼剑点了点头,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去的好?”楚连城道:“正是。我和大公子同去,料想他不会为难我这小辈的。” 令狐玄黎道:“是啊,七叔,麟儿说的在理。”鬼剑也道:“好吧,就依你,那我在哪里和你们会合?”楚连城道:“我想去少林寺会会那班贼秃。”鬼剑道:“不错,咱们该当大张旗鼓的去要人。”楚连城笑道:“正和我意。七叔,你带人先走,我和水妖他们随后就到,咱们在少室山脚下汇合。”鬼剑点头称是。令狐玄黎道:“麟儿,我陪你同去。”楚连城道:“令尊交代要咱们同去拜会陆剑魔,当然要同去。”令狐玄黎道:“不不,我是说陪你去少林寺。”楚连城淡淡一笑道:“那就不必了。”令狐玄黎还要说什么,楚连城道:“七叔,我累了想歇会。”鬼剑会意,招呼令狐玄黎出了楚连城房间。 晚饭过后,楚连城和水妖关起房门不知在嘀咕什么。令狐玄黎在房外来来回回走了不知多少遍,他想时时刻刻和楚连城在一起,可楚连城偏偏对他爱搭不理,他可不敢贸然闯进去让楚连城恼他,只好在外面走来走去。 水妖听的明白,小声道:“他走来走去的,烦死人了。少爷你可怜可怜我,让他进来吧。”楚连城哼道:“那谁可怜我?最烦的人是我。”水妖噗嗤笑道:“他对你可好的很。”楚连城白她一眼,说道:“什么时候学的废话这么多?我可快烦死你了。”水妖笑道:“烦死我是小,他再这样走来走去,你会不会杀了他?”楚连城又好气又好笑,道:“好好的,我杀他做什么?”水妖道:“那你干嘛杀长孙公子?”楚连城脸色微红,嗔道:“你这丫头是不是疯了?怎么总帮他说话?以后不用跟着我了,跟他在一起便是了。” 不待水妖说话,便听门外鬼剑叩门道:“公子,你的伤怎么样了?”水妖吐吐舌尖,低声道:“瞧,定是七爷受不了了。”楚连城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说道:“不妨了,七叔;您老请进。”他停了一下,又道:“大公子,你也请进。”令狐玄黎果然欢天喜地的进了屋。 楚连城一脸的无可奈何,说道:“劳你们挂念了,我没事。”令狐玄黎喜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楚连城也不理他,令水妖倒茶。 几人在房中正自闲聊,这时,店掌柜走了进来,身后跟了个店伙计,那伙计手中托了个托盘,托盘上摆了几色点心和一壶酒。那掌柜说道:“诸位爷,今儿是中秋,小店特给每房客人奉上自制的点心和一壶好酒。”水妖“哎哟”一声,道:“今天中秋了?!少爷,过得真快,我出来快半年了。”楚连城含笑道:“可不是吗。七叔咱们也出来一年多了。”鬼剑道:“是啊!岁月催人老啊!”令狐玄黎却低声道:“想不到今年中秋会和你在这里渡过。”他声音不大,可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楚连城脸上有几分无奈,几分恼怒,当下佯做未闻,说道:“好了,放下吧;掌柜的,多谢你了。”掌柜的一面令小二放下点心,一面点头道:“好说,好说。” 楚连城忽然心头一动,说道:“掌柜的,听口音你可不象京城人氏啊。”那掌柜的微微一怔,随即点头道:“是啊!小老儿来京城也有二十多年了!”楚连城似笑非笑道:“听来象是闽南一带的人那。”那掌柜的又是一怔,叹道:“这位小爷的耳力可真好啊!唉!人老了,乡音难改喽。”楚连城伸手倒了杯酒,微笑道:“这杯酒是不是邻院那个复姓长孙的贼小子让你送来的?”那掌柜的脸色一变,道:“少爷玩笑了,小店逢年过节都会送客人点心酒水的。”楚连城有些嘲弄地笑道:“掌柜的真会做生意,你去吧;多谢你了,也多谢那个贼小子。”掌柜的不敢接口,招呼小二出了房间。 令狐玄黎道:“麟儿,你的意思是……”鬼剑道:“这是浮鹰岛的秘密分舵。”楚连城点头道:“正是。这掌柜的不但是闽南人,而且功夫不坏,起码下盘功夫不坏。”令狐玄黎侧头想了想,道:“有理。”楚连城又道:“而且我一提到长孙郁风,他的表情便十分不自然。”令狐玄黎却道:“你怎么知道是长孙郁风让他给你送的酒?”楚连城微笑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他顿了顿又道:“水妖,她们除了知道我爱吃什么点心外,还知道什么?”水妖扮了个鬼脸没有说话。鬼剑道:“百合夫人居然将分舵设在这里,倒也不惭是南海诸岛之主。”楚连城道:“我倒真想见见这位当年的天下第一美女。”令狐玄黎却柔声道:“她有什么好看?天下人全加起来也不如你的一个零头。”鬼剑知他对楚连城痴迷的早已失了常性,心中只是暗暗摇头。 楚连城又是无奈又是好气,当下起身向外走去,说道:“水妖,咱们出去赏月去。”水妖应了一声,跟了出去。令狐玄黎也待跟去,却听楚连城说道:“七叔,我可不想有人打扰我的兴致。您可别让人烦我。”鬼剑应了一声,看了看令狐玄黎,令狐玄黎果然止步,重重的叹了口气,端起楚连城刚才倒的那杯酒一饮而尽。鬼剑拍拍他肩道:“大公子,他就是这副脾气,你可别恼。”令狐玄黎道:“恼?他不恼我,我便高兴得要死了。唉!七叔,不瞒您说,我实在是……实在是……”他可不知怎么说才好,只好大口喝酒。鬼剑道:“这种事可勉强不来,谁人可也帮不了你。”令狐玄黎忽然问道:“七叔,您告诉我,麟儿心里是不是有了别人?”鬼剑给他问的一怔,却不好做回答,令狐玄黎追问道:“是不是,七叔?”鬼剑无可奈何道:“这种事你最好还是问他,我怎么知道。” 院中有一株桂花树,楚连城和水妖盘膝坐在树下聊天。月光如水,微风拂过,桂花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一阵琴声从邻院传过,琴声悠扬,悦耳动听,琴声饱含思念之情,依稀有一种淡淡的哀愁夹杂其中。 第26章 水妖道:“是玉奴姑娘在弹琴吗?”楚连城点头道:“一定是了。”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玉奴的琴声触动了他心底深处对父母兄姐的思念来。他从身边的兜囊中取出一个陶制的埙来,凑在嘴边吹了起来。声音呜咽哀怨,和琴声节拍相扣,相互呼应,听在耳中又是悦耳,又是难过。 玉奴等人也听见了埙声,妙歌轻声道:“雅歌,这是箫声吗?是不是楚连城吹的?”雅歌道:“是楚连城吹的不假,不过不是箫,是埙。”妙歌反问:“埙?”雅歌道:“这东西叫埙。在古书中有记载,什么《礼记》《诗经》都有。想不到楚连城会吹这种东西。”长孙郁风道:“难得的是他吹的居然和玉奴弹的丝丝入扣,倒好象心意相通一般。”妙歌抿嘴笑道:“表少爷是不是吃醋了?”长孙郁风微笑道:“小丫头讨打。”雅歌笑道:“哟,表少爷要打人了。”长孙郁风素日里和岛上的丫头们不分尊卑的随意惯了,这些丫头虽然尊称他一声表少爷,可实没将他当做少爷,这会他出言恐吓,她们自也不放在心上。长孙郁风也不理她,说道:“懒的理你。我去找楚连城聊天去。”玉奴微微一笑,点点头,手中却并未停下。 楚连城正自凝神吹奏,忽觉心头一荡,一种奇妙的感应发自心底深处,令他忍不住停下来,抬眼眼看时,却见长孙郁风口衔了一根草茎正倚着门柱看着自己,眼中居然闪动着一种奇怪的热情,就象看自己的情人一般。楚连城的脸有些发热了。 见他停下,长孙郁风也回过神来,他轻轻摇头道:“我一直认为自己的脚够轻,想不到你还是听出来了,唉,楚兄真是好耳力。”楚连城微微一笑道:“我并没有听见。”长孙郁风一怔,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楚连城道:“我就是知道。”说话时,长孙郁风已走过来盘膝坐在他身边。水妖笑道:“我去倒茶。”楚连城道:“倒杯酒好了。” 他转向长孙郁风道:“你坐我这么近,万一我杀了你怎么办?”长孙郁风脸上的笑容愉快极了,他耸耸肩道:“今天是中秋,你好意思杀我吗?”楚连城也笑了:“说的也是,那今天就放你一马。嗯,你来做什么?”说着接过水妖端上的酒杯递到他手中。长孙郁风接过,一饮而尽,说道:“听见你吹埙就来了。”楚连城啜了口酒说道:“令师果然是聪明人,居然将分舵设在这里。”长孙郁风懒懒道:“你不是也挺聪明的,一下就看出来了。”楚连城微笑道:“如果他送来的不是那几种点心,我就不知道了。” 长孙郁风话题一转问道:“你和昆仑派有仇?”楚连城不解,长孙郁风道:“那你干嘛总劫人家镖银?”楚连城的眼神十分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做的?”长孙郁风道:“除了鬼域公子楚连城外,谁人还有这么大的手笔?”楚连城哼道:“你也不傻啊。”长孙郁风道:“所以我才来找你这个聪明人聊天啊!”两人忍不住相视一笑,楚连城嘴边又露出那枚浅浅的梨涡来。长孙郁风心神又是一荡,眼神迷离起来,楚连城给他看的不好意思起来,低声道:“你这贼小子,干嘛这么看我。”长孙郁风叹道:“我八成是疯了。唉!如果你是女人,我一定娶你。” 水妖恰巧走来,闻听此言不禁笑了出来。楚连城脸红了,说道:“你这丫头,有什么好笑?”水妖笑道:“长孙少爷说的好笑,我便笑了。”楚连城哼道:“你去歇着吧,别在这里烦我了。”水妖笑眯眯的走了。 楚连城又道:“我若是女人,也绝不会嫁你。”长孙郁风奇道:“咦,我哪里不好?”楚连城道:“你肯和别人分享老婆吗?”长孙郁风道:“当然不会。”楚连城道:“我也不会。我怕我老婆打我。所以我若是女人,也不会和别人分享老公的。”长孙郁风“哈”的笑了出来,说道:“楚兄惧内?不过我可还没老婆呢。”楚连城道:“可你有玉奴。”长孙郁风说道:“可她还不是我老婆。”楚连城又道:“将来呢?将来可没准。”长孙郁风忽然不说话了,楚连城冷笑道:“让我说对了吧!”长孙郁风叹了口气道:“将来的事谁会知道。”楚连城也不说话了。 两个人闷坐了一会,长孙郁风忽然一脸的无可奈何道:“那你可有姐妹?”楚连城眼珠转了转,问道:“你想娶我姐姐?”长孙郁风抚掌笑道:“我早就说你聪明嘛。没错,你姐姐一定和你一样聪明漂亮,讨人喜爱。”楚连城表情更加古怪,似笑非笑道:“我看你的疯病还挺厉害呢。你想娶我姐姐也不是不行,只是不大好办。”长孙郁风一脸的认真说道:“怎么?我这样英俊潇洒难道配不上令姐?”楚连城忍不住笑道:“配是配的上,不过——”长孙郁风接口道:“不过不知把哪个嫁给我好?!”楚连城含笑道:“我爹爹养了我们兄妹三个;我只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不过十五年前他们都死了。所以你要娶她只能让我杀了你,和我姐姐结个阴亲。”长孙郁风一怔,随即苦笑道:“那我宁愿当个疯子,也不愿你砍我这一剑。”楚连城不知想起什么来,脸又红了。 不过这次长孙郁风没有看见,他话题一转道:“那你且说说你为什么总和昆仑派过不去。”楚连城说道:“一,谁让他们离我们那么近的,而且还那么嚣张!人家天山派和我们比邻而居就老实的很。二,我最讨厌那些以名门正派自居,处处和我们做对的人。三,鬼域人数众多,不弄他点银子来,我怎么养活大家?何况我的日常开销就的很。”长孙郁风点头道:“你的理由好象挺合理的。”楚连城眉毛一扬,道:“那是自然。”长孙郁风又道:“你最近有没有听说风云世家的事情?”楚连城点头道:“一路北上倒也听说了一些,不过我总觉其中有诈。”说着将那晚所见所闻告诉了他。长孙郁风道:“不如打听清楚,咱们联手做上一票。”楚连城抿嘴笑道:“是不是你手头上也短银子了?” 他这一笑却笑的娇柔妩媚,无比动人。长孙郁风但觉一颗心砰砰乱跳,眼前坐着的哪是什么鬼域公子,分明是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他喃喃道:“我简直是个大傻瓜,大瞎子。”楚连城不解,问道:“什么傻瓜?瞎子?”长孙郁风正色道:“我想明白了一件事。”楚连城更加不解,长孙郁风道:“做你姐姐的妹夫要比做你的鬼姐夫好的多。”楚连城闻言涨的通红,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好大一会才道:“我看你真是疯了。”长孙郁风微笑道:“是吗?我——” 这时,便听身后令狐玄黎沉声道:“麟儿,我有话要问你。”楚连城正不知如何岔开长孙郁风的话头,可巧令狐玄黎出来,他转头道:“大公子,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问你,你知道的最多,风云世家是怎么回事?”令狐玄黎道:“好啊,不过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说着狠狠白了长孙郁风一眼。长孙郁风才要说话,楚连城眉毛一扬,说道:“那就算了,我忽然也不想听了。”说着转头向长孙郁风道:“你的轻功好象不坏。”长孙郁风道:“好象还可以。” 令狐玄黎急道:“麟儿,你干嘛护着这小子?你……他……我……”楚连城打断他道:“大公子,我看你有些醉了。”说着和长孙郁风站了起来。令狐玄黎道:“不,我没醉。你说你和这小子……”楚连城又打断他道:“你醉了。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从小到大没有人可以管我,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信你可以打听一下。你酒量向来不佳,现在最好让水妖给你做碗醒酒汤,免得误了明天的事,嘿,令尊的脾气你可比我清楚。” 令狐玄黎还要说话,楚连城已招呼长孙郁风向外走去。令狐玄黎急道:“你们去哪里?”楚连城冷冷道:“不敢劳大公子费心。”令狐玄黎一个箭步窜将过去,拦住他们,说道:“我不让你去。”楚连城微怒道:“你让开。”便听身后鬼剑说道:“麟儿,你去哪里?”楚连城回头微笑道:“这贼小子说他轻功好的很,我可不大信,我们出去比试比试。”鬼剑迟疑道:“可是天色已晚……”楚连城道:“七叔放心,我会小心的。”长孙郁风居然也厚着脸皮道:“七叔您老人家只管放心,我定会将连城毫发无伤的送回来。”鬼剑还想说什么,楚连城二人已出了院子。 令狐玄黎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只觉离楚连城越来越远,但事实上自己始终没能触摸到他的心,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将来可能更不会有机会了。 其时天色已晚,街头已没有行人;长孙郁风道:“你即已甩开他,现在要去哪里?”楚连城道:“我想出城走走,长孙兄请回吧。”长孙郁风道:“过河拆桥吗?我和你同去。”楚连城淡淡道:“不必了。”长孙郁风道:“我不放心。”楚连城侧头看看他道:“我看你真是疯了。可话说回来,我倒真想看看你的轻功如何。”长孙郁风笑道:“那我一定奉陪。”二人并肩向城外奔去。 出城向东奔出十余里便见一个小土山,二人脚下不停已到土山之上,这才停了下来。二人却始终并肩而行,长孙郁风赞道:“好功夫。”楚连城笑道:“你也不错啊。”两人笑了起来。 此时月色正好,放眼望去土山上有一片玉米地,玉米已经收完,剩下稀稀落落的秸杆没有打扫干净,地头还有堆起的秸杆垛,田边有一个废弃的茅屋,他二人才要说话,便听土山下有人轻啸一声。长孙郁风一拉楚连城,二人躲进玉米地中。 不大一会,有人从山下上来,那人手中握了把剑,月光下,依稀看出这人二十八九岁的样子,中等身材,相貌倒也端正,这人四处看了看,然后向茅屋走去。 第27章 长孙郁风在楚连城耳边低声道:“这人叫陆昀,是陆昭的哥哥。”楚连城低声道:“你好象对陆家的事知道的挺多。”长孙郁风哼了一声没有吱声。陆昀进去很久也没出来,楚连城忍不住好奇道:“这陆昀在闹什么玄虚?走,瞧瞧去。”长孙郁风点头,二人轻手轻脚向茅屋走去。 想那陆昀是陆博灵的长子,武功自不寻常,二人也不敢太过近前,离茅屋尚有丈余便停下,猫着腰躲在秸杆垛后,凝神细听。只听茅屋中隐约传出一男一女的说话声,其间还夹杂两人的喘息和呻吟声。 长孙郁风鼻端飘来楚连城身上那种百合花的清香,这会他可知道,这香味是女儿家的体香,他忍不住伸手搂住她的腰。 楚连城终于明白,原来陆昀是和一女子在此幽会,行苟且之事。不禁大羞,正欲离开,却被长孙郁风抱住,她伸手去推他,长孙郁风却张臂膀将她抱入怀中,楚连城低低道:“你疯了不成?快放开我。”长孙郁风轻声道:“我偏不放。”楚连城道:“你抱我个大男人做什么?”长孙郁风道:“我敢打赌,你若是男人,我便一辈子不娶妻生子。”楚连城呸道:“你娶不娶妻生不生子关我什么事?”长孙郁风笑道:“因为你若是个女人的话,你就得嫁我为妻,给我生儿子。”楚连城“啊”的一声,脸涨的通红,好在是夜晚,长孙郁风没有看见。楚连城挣扎道:“你胡说什么,快放手。”这一闹,二人脚下一滑,顺着山坡滚了去。直被一株大树挡住方才停下。 楚连城给他压在身下紧紧抱住动弹不得,不禁急道:“你这贼小子,总抱着我做什么,哪有两个男人……”长孙郁风含笑道:“你是男人?我可不大信,不如让我剥了你的衣服看看。”说着做势欲解她衣襟。楚连城忙道:“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了,男女授受不亲,你放开我吧。” 这楚连城果然是个女儿身。当日楚连城初到鬼域,鬼域魔王便道:这孩子从今日起便是我的义子,将来为冰川嘉园之主,大家一律以公子相称。那时鬼域魔王的一对儿女才刚死于非命,因此既将楚连城当是儿子,又当她是女儿,他常道:女子闯荡江湖难免吃亏,麒儿又生得太俊。故此怕她吃亏,自幼便将她当男孩抚养。从家里,十大护法和属下们也总以公子少爷相称。至于家有妻子什么的,自是为掩人耳目。何金苹便是看见她的秘密才被灭口的。她的酒量也是从小练出来的。她跟鬼掌练武时,鬼掌总说:既然大家叫你少爷,你总得有男孩样,不会喝酒可不行,而且要大碗喝酒才成。所以她用碗喝酒。 长孙郁风道:“既然你是女人,你便要嫁我,我抱抱怕什么?”楚连城一边挣扎,一边道:“好了,别闹了,给陆昀听见又要多生事端。”长孙郁风只觉怀中的身子又软又香,月光下这楚连城也越看越动人,不由心神俱醉,忍不住俯身下去吻住她的双唇。楚连城大惊失色,用力推时却偏偏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终于全身酸软的倒在他怀中,她甚至开始反应他,并且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颈。 其实楚连城在飞燕别居初见长孙郁风时,便对他一见钟情,后来长孙郁风不顾一切为她挡了一镖,楚连城心中更是感动,嘴上说他对她无理要杀他,可实实下不了手;偏偏嘴硬,于是便让柳元康杀他,自是因为柳元康不会当真杀他。而那日在明家集柳元康说道:“你若真想杀他,我可以免费,不过我怕我杀了他后你会后悔。”那是因为柳元康已看出楚连城是个女儿身,并且猜出她的心意。楚连城虽对长孙郁风有意,但却不知长孙郁风如何想的,何况长孙郁风身边另有玉奴为伴,她岂能不顾颜面的表露。可此时给意中人抱在怀中也不禁心旌摇摆起来。 那长孙郁风初见楚连城时对她也是颇有好感,联手拒敌后二人一起骑马逃走时,更觉有些不妥,在自己心里好象已经喜欢上这个不能喜欢的人。起初他以为楚连城是为玉奴才要杀自己,可数月以来心底深处对楚连城的思念和爱慕却与日俱增,因此更觉得自己有毛病,他甚至让玉奴给自己号过脉看看是不是有病,只因楚连城处处男儿打扮,所以他不敢有所表露,直到日间楚连城冲他灿然一笑,他才把握不住起来。今晚听见陆昀偷情的声音又和倾慕已久的女子在一起,哪里还能自抑? 过了良久二人方才分开,楚连城羞的面红耳赤,低声央求道:“你快放开我吧,我……我可要恼了。”长孙郁风微笑道:“不放。好好的女人不做,扮什么男人,害我以为自己有病,有什么断袖之癖。而且最可气的是你居然已和我们并称什么四公子,真是岂有此理。”楚连城道:“有话起来说,陆昀如追来看见我们这样,传出去咱们不用做人了。”长孙郁风又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这才站起来。 但听啪啪两声,他脸上已吃了两记耳光。长孙郁风“啊”的一声道:“喂,你怎么说打就打。”楚连城哼道:“错了,我还没说打呢。哼,贼小子,你说吧,你想怎么个死法!”长孙郁风奇道:“刚才还好好的,这会干嘛要谋杀亲夫。”楚连城微怒道:“你还敢胡说八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瞧我不要你的命。”说着抬手便打。长孙郁风伸手抓住她手道:“好了,我知道你武功好的很,可万一失手是会出人命的,我给你认错好了:是我不好,不该对你无礼,可也不能全都怪我,谁让你生的这般美丽,再说你也答应我要嫁我,让我亲一下也这般大惊小怪。”楚连城呸道:“你还敢说这般风话——”这时便听一个声音道:“两个小贼还不受死。”正是陆昀追了过来。长孙郁风将楚连城挡在身后,冷笑道:“怎么?要杀人灭口吗?”陆昀道:“我为什么要灭口,我有什么口好灭。”长孙郁风懒懒道:“是啊,你又没有背着父亲和表妹幽会,何必杀人灭口。”楚连城和陆昀均是一怔,都想:他怎么知道?陆昀道:“既然你什么都知道那可别怪我了。”说着拔出剑来。长孙郁风淡淡道:“就算你武功好想要杀我怕也没那么容易。”陆昀冷笑道:“小子够狂,你俩是一个个上还是一齐上!” 长孙郁风道:“其实对付你我一个人就足够了,”他回头向楚连城道:“你知道吗?我练的剑法正好是用来克制陆家的剑魔夺魂剑的。”他又向陆昀道:“不过我是不会和你动手的。”陆昀“哈”的一声道:“别光说不练,你倒看看我杀得了你杀不了你。”长孙郁风摇头道:“我不和你动手。”陆昀冷笑:“你怕?”楚连城在长孙郁风耳边低声道:“你真不和他动手?”长孙郁风点头。楚连城叹了口气道:“那我来吧。其实我也不想和他交手。”长孙郁风道:“我也不会让你出手,”他压低声音道:“我堂堂一大男人怎能让老婆替我打架?”楚连城嗔道:“你又胡说。”陆昀道:“喂,你们鬼鬼祟祟的还不出手!” 楚连城上前一步微笑道:“那人是你表妹?”陆昀道:“你管得着吗!”楚连城笑了,笑的妩媚,笑的诡秘,陆昀的心怦然一动,楚连城柔声道:“你喜欢你表妹是吗?”陆昀忍不住点点头,长孙郁风站在她身侧,自也觉出她发出的妖异内力,当下在她耳边道:“是他喜欢,不是我。”楚连城暗暗摇头,伸手抓紧他手,用指甲狠狠的掐了一下,长孙郁风顿醒,知她又在用什么笑里藏刀了。 楚连城又道:“你喜欢她为什么样不娶她?”陆昀道:“她是我舅舅的女儿,我爹不许我娶她。”楚连城道:“那你和她在此……在此相会,让令尊知道岂不糟糕?”陆昀道:“他老人家已经睡了。”楚连城觉得长孙郁风的手在微微颤动,当下又使劲掐了掐,说道:“万一他老人家醒了可大大的不妙,依我看,你还是快些回家的好。”陆昀摇头道:“我得杀了你们,不然传出去才是糟糕。”楚连城笑道:“你放心便是,我们可没那么多口;去吧,天不早了。”陆昀面露喜色道:“当真?”楚连城点头:“当真!”陆昀大喜,宝剑归匣,向山下奔去。 楚连城长出一口气,却见长孙郁风还未能完全醒过来,不禁笑道:“好了,他走了,咱们也该回去了。”长孙郁风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忽然伸双臂将楚连城拥入怀中,柔声道:“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的。”楚连城不解,抬头道:“什么意思?”长孙郁风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道:“既然你是女人,我就一定娶你做老婆,你就得给我生儿子。”楚连城大羞,“啊”的一声推开他道:“你这贼小子,装神弄鬼的骗我。”长孙郁风笑道:“不然你肯让我抱抱吗?不过话说回来,你这手什么什么笑里藏刀,拘魂锁魄倒是厉害,连我的魂都一并锁走了。”楚连城道:“幸好他没有防备,不然我可不知能不能把他的魂锁住。” 长孙郁风奇道:“在温州城时,那么多人不都给你锁住魂了吗?”楚连城道:“那是白天,他们武功又低,现在是半夜,他看不清我的脸,单用内力锁魂,自是费些力气。”长孙郁风道:“让你受累了。”楚连城淡淡一笑没有理他,长孙郁风又想说什么,楚连城转过身去,说道:“我累了,咱们走吧。”忽然之间她好象有了许多心事。长孙郁风显然也看出来了,柔声道:“好妹子,你不高兴了?”楚连城淡淡道:“没有,只是有点累了。”长孙郁风无可奈何,只得拉了她手,向京城而去。其实他知道,楚连城一定想起了玉奴,不过他可不能问,他不想两个人都烦恼,起码是现在。 二人回到客栈时,已是三更多了,院子内外静悄悄的,玉奴等已睡下,只有令狐玄黎房里还亮着灯。 第28章 楚连城将手从长孙郁风手中抽出,便欲进院,长孙郁风轻声道:“连城……”楚连城转头看了看他,欲言又止,两人默默的对视良久,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谈起,楚连城轻轻叹了口气,身子一纵已越过院墙。 第十一章洗剑河谷 次日一早,楚连城并令狐玄黎带了水妖等六名属下,骑马出城,直奔洗剑河谷。那洗剑河谷在京城东面,绕过昨晚楚连城到过的那坐小土山,又走了三十余里便可看见两座大山高高耸立,一条大河自山谷间流出,顺水而上,绕过山坳,便可看见一个诺大的庄园,上挂一匾,名曰“剑庄”。剑庄靠山而立,依山傍水,风景甚是怡人。 楚连城令水妖上前扣门,有庄丁出来询问,水妖报上楚连城和令狐玄黎的名号,那庄丁进去禀报。不大一刻,那庄丁又出来将楚连城等人迎了进去,楚连城知陆博灵人称剑魔,架子极大,自己虽说是鬼域魔王的义子,但他陆博灵自不会放在眼中,莫说只是让庄丁出来迎接,没让人把自己打出去已是面子了。当下随那庄丁进得庄来。 那陆博灵已在厅中相候,水妖等奉上礼物。楚连城躬身施礼道:“晚辈楚连城奉义父鬼域魔王之命特来拜见陆世伯。”令狐玄黎也道:“玄黎见过陆伯伯。”陆博灵哼了一声道:“不必多礼了。”八年前令狐玄黎曾见过陆博灵一次,因此倒熟悉一些,陆博灵道:“玄黎,你最近名头可挺响啊!”说着看了楚连城一眼。 楚连城早已看明白,陆昀,陆晗站在陆博灵身后,陆绣站在父亲身侧,只有陆昭一手拿了酒杯,一手拿了酒壶,倚柱而立,十分无状。陆昀脸上微有两处於青,象是陆博灵的杰作;他一见楚连城先是一怔,随即表情不免有些尴尬。楚连城佯做未见,但一听陆博灵说话,知他所指,不免有些难为情,陆博灵又“哼”了一声道:“不过为她这样的人物担此虚名也值得。”楚连城和令狐玄黎的脸都红了。陆博灵眼光何等锐利,一眼便看出楚连城是女扮男装来。陆家兄妹可不知就里,均是满头雾水。 楚连城轻轻咳了一下,说道:“义父有书信要晚辈面呈陆世伯。”说着从怀中取出书信来,令狐玄黎也回过神来,说道:“正是,我这里也有书信呈上。”陆绣上前接过书信送到父亲手中。 原来那令狐不见虽然久居大理,但对中原正教诸派一直耿耿于怀,欲灭之而后快。鬼域魔王当年给少林寺主持方丈了因打伤双腿,被逼远避天山,并立誓:了因在日绝不踏入中原。因此二人一拍即合,决意联手将少林、武当、昆仑等诸派逐一扫平。而那陆博灵人称剑魔,剑法之高自不必说,若能三家联手,大事可成。那百合夫人虽从其父手中接管南海诸岛,但终是女流,所以二人也没联络。鬼域魔王和令狐不见的信中挫词十分谦逊。 就在陆博灵看信的工夫,陆昭剑眉一扬,向楚连城说道:“楚兄剑法好的很,来,我请你喝一杯。”说着,手指一弹,将酒杯弹向楚连城。楚连城淡淡一笑,伸手接住,那神态宛然握了朵盛开的鲜花。她将酒一饮而尽,说道:“多谢陆兄赐酒。嗯,这酒怕有二十年左右,味道醇厚,八成是贵庄自酿的梨蕊香。”说着将酒杯掷还给他。那酒杯在空中势道颇微,眼见到了陆昭身前突然发力,陆昭忙伸手接住,可已被力道震的手指有些发麻。自是楚连城使了巧劲以泄一剑之愤。陆昭赞道:“好功夫。”他笑着走到楚连城身边道:“我最喜欢和剑法既高,酒量又好的人交朋友,昨天实在多有得罪,来,我请你喝一杯,全做陪罪。”说着不由分说按她坐下道:“兄弟如若不嫌,便与我交个朋友。”楚连城秀眉一扬,欣然道:“小弟求之不得。” 令狐玄黎面上神情有几分不悦道:“麟儿,你……”楚连城眉头微皱道:“我的事不用你管。”便听那陆博灵说道:“昭儿,别太胡闹。”陆昭奇道:“我交个朋友打什么紧?”楚连城笑而不答,陆博灵轻叹一声,没有做答;话题一转道:“楚世侄,你的鬼域神功练了几年了?”楚连城答道:“已经十五年了。”陆博灵哼道:“所以要在昀儿面前试试,是吗?”楚连城当即明白,陆昀的脸果然是给陆博灵打的,于是道:“晚辈实是不得以而为之,当时情景若不以此取胜,晚辈恐有性命之忧。”陆博灵又“哼”的一声道:“深更半夜,去那里做什么?那老鬼又有什么企图!”楚连城忙道:“陆世伯不要误会,并不是义父要晚辈去的,乃是晚辈和一个朋友路过那里,无意中撞见。”她向陆昀拱手道:“陆兄不要见怪,小弟……小弟……”她脸上神情尴尬,说不下去了。 陆家兄妹均知此事,因此也不以为奇,倒是令狐玄黎十分不解,看了看楚连城,楚连城也不理他。 陆博灵又道:“两个老魔头怎么忽然间野心勃勃要三家联手,共抵诸派呢?”令狐玄黎道:“中原诸派向来视咱们为邪魔歪道,欲除而后快,不若先发制人,免得后发制于人。”陆博灵道:“现如今中原诸派并未有何不轨之举,我看他们俩个未免杞人忧天。”楚连城道:“这些门派自诩名门正派,视我等邪魔歪道,一直便欲除而后快,如果三家联手,就算不扫除诸派,也可令他们心存顾忌,不敢轻举妄动。”令狐玄黎道:“以伯父威名即便是称霸武林又有何惧?”陆博灵虽明知他不过是恭维自己,可听起来却也十分受用,脸上也有一丝得意。 正待说话,门外进来一庄丁,手中捧了一只方匣道:“启禀谷主,外面有一个浮鹰岛的门下送这个给谷主。” 陆博灵神色微变,接过方匣打了开来。只见匣中放了一只锦帕,上面绣着一阙词,锦帕中包了一只水晶兰花。陆博灵脸色在变,说道:“快叫那人进来见我。”不大功夫,便见长孙郁风从外面走了进来,但见他懒懒的一揖道:“百合夫人门下弟子长孙郁风见过……嘿,见过陆谷主。” 他一进来,楚连城轻咦了一声,低声道:“怪不得呢,原来如此。”令狐玄黎道:“什么原来如此?”楚连城轻声道:“怪不得他对陆家的事知道的这么清楚,也怪不得我每次见到陆二公子便会想到这小子,原来他们亲兄弟。”令狐玄黎奇道:“你怎么知道?”楚连城道:“你不是个瞎子,就是个傻瓜,你难道看不出他有多相像吗?” 与此同时陆昀也轻咦了一声。陆博灵明白,昨晚和楚连城在一起的定是这人,他当然也知道这人正是自己的儿子。 楚连城一语道破,陆博灵果然道:“傻小子,你叫我做什么?连楚世侄都看出你是我儿子,你怎么还叫我谷主?” 长孙郁风看了看楚连城,二人目光一触,长孙郁风居然笑了,他自是在想昨晚的旖旎风光。楚连城自然知道他笑什么,不由面色微红,神情扭捏,将脸转向一边。长孙郁风道:“你倒聪明的紧!”楚连城心神微定,眨眨眼道:“你总说我聪明,我若不表现的聪明点,岂不让你失望?”长孙郁风叹了口气,转向陆博灵道:“可是家母在世时,并未告诉我谁是我的生父。”陆博灵身子一震,道:“什么?你妈她……她……”他居然有些语涩,显然吃惊不小。长孙郁风淡淡道:“这不正是你喜欢的结果吗?!” 楚连城闻言一怔,心想:这父子夫妻间定有别情,我们在这里可多余的紧。当下起身拱手道:“陆世伯,既然你们父子今日相会,必有许多话要说,小侄等在此多有不便,不如先行告辞,改日再来拜会。”此言正中陆博灵下怀,当即点头道:“也好,那两位世侄请便,昀儿,送两位世侄出谷。”陆昀应了一声,楚连城微笑道:“不敢劳动世兄大驾,告辞。”陆博灵点点头,楚连城和令狐玄黎转身向外走去。 与长孙郁风擦肩而过时,楚连城停下来,咬咬下唇道:“我先走了。”长孙郁风欲言又止,然后给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留下。楚连城微一皱眉,用眼角瞟了陆博灵一下,轻轻摇头。长孙郁风又使眼色要她留下,楚连城又摇摇头。令狐玄黎“哼”的一声,拉了楚连城便走。 陆博灵既看出楚连城女扮男装,这会自也看出他们三人的尴尬情形,他最是护子,心想:这孩子怎么说也是我陆博灵的儿子,你这小子也敢在我的地头上和我儿子抢女人吗?他当即说道:“楚世侄且请留步。”楚连城果然停步转过身来。陆博灵道:“你是风儿的朋友?”楚连城看了他一眼却未做答。陆博灵道:“既是如此,那也算没什么外人了,你且坐下喝茶,老鬼所说之事咱们稍后再议。” 长孙郁风神情一缓,倒似松了口气一般。 楚连城还在迟疑,陆昭可看出明堂来了,“哈”的笑了出来,说道:“既然爹爹说了,你还不坐下喝茶?!”说着不由分说拉她坐下。令狐玄黎紧跟在她身后也坐了下来。楚连城不知说什么好,只好端起茶碗浅啜一中以掩饰自己的窘态。 长孙郁风轻咳一声道:“不必着急,我只有几句话,说完便走。”陆博灵微微定定神道:“孩子,你刚才说你妈妈她……”长孙郁风淡淡道:“不错,她老人家已经过世了。”陆博灵呆了一呆,又道:“她可有话留下?”长孙郁风道:“她老人临终前要晚辈将这锦帕和兰花送来。”陆博灵忽然长叹一声,默然良久,方低低吟道:“问莲根,有丝多少,莲心知为谁苦?双花脉脉娇相向,只是旧时儿女。”长孙郁风忽然“嘿”的一声冷笑。 楚连城看那陆博灵神情黯然,不由叹了口气。令狐玄黎道:“你叹什么气?”楚连城刚想说话,长孙郁风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楚连城微微一笑道:“没什么。” 第29章 令狐玄黎忽然觉的楚连城和长孙郁风之间好象很有默契。 陆博灵道:“过去是我对不住你妈,风儿你始终是我陆博灵的儿子。昭儿,他是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陆昭也叹了口气说道:“其实我也早该猜到。郁风,你好。”长孙郁风笑了,说道:“我很好。不过你却不好。你我既然是兄弟,你也该姓长孙才对。”陆博灵微怒道:“浑帐话。风儿,从今往后,你要认祖归宗,叫陆郁风。” 长孙郁风忽然放声大笑,说道:“好笑,实在是好笑。二十四年前,你说我不是你的亲骨肉,将我妈逐出剑庄,我妈身怀六甲,一路颠簸到了浮鹰岛,若不是师父师祖,只怕早已客死他乡,那时你在哪里?我妈生我时难产,险些丧命,当时只有师父陪在她身边,那时你又在哪里?你有没有后悔过?有没有找过我们?你可别说你不知我们在哪里,你最清楚,我妈惟一的密友就是师父。这二十多年来,你一直认为我是个野种,现在一句话就想让我认祖归宗?我复姓长孙,今生今世不会改了。” 这番话他说的斩钉截铁,陆博灵面上神情十分复杂,楚连城若有所思,神情也颇为复杂。过了良久,陆博灵道:“过去是我错怪了你妈,所以这些年来倍加疼爱昭儿,想弥补对你们母亲的过失。风儿,我知道你心里恨我,可终究是你生身之父,也罢,你愿姓长孙我也不勉强你,可你总得叫我一声爹吧!”长孙郁风忽然跪倒在地,向陆博灵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道:“我妈要我做的事我已经做了,陆谷主,晚辈告辞。”陆博灵又怒又急,叫道:“风儿,风儿……”长孙郁风置若罔闻,转身向外走去。 楚连城忽然幽幽的叹了口气。令狐玄黎道:“你又叹什么气?”楚连城道:“我在想一件事。如果我爹爹还活着,无论他做错过什么事,是个什么样的人,市井无赖还是武林豪客,我都会叫他爹爹的。可惜的是他老人家十五年前就过世了,我怎么叫,他也听不见的。”她说话声音不大,可偏让厅中每个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长孙郁风停步,转头道:“你说什么?”楚连城反问:“怎么?你没听清楚吗?”说着又重复了一遍。长孙郁风又道:“你在说给我听吗?”楚连城似笑非笑道:“我也不知道说给谁听呢。”长孙郁风盯着她双眼却不说话。楚连城看出在他眼中闪动着一种奇怪的柔情,在浓浓的爱意中居然包含了一种感动。楚连城知道,长孙郁风之所以要她留下是因为他知道她一定能帮他演完这出戏,也只有她能让这出戏有个完美的结局。而他眼中的爱意已经浓的让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了。这次楚连城居然没有回避,两个人的目光交流了很久,长孙郁风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想去触摸她的脸颊,可手终于停在半空,又收了回来。他说道:“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听你的?”楚连城道:“是你自己要听的。如果你不听我的,回去怎样向令堂交待?”长孙郁风道:“什么也瞒不过你。”楚连城道:“如果瞒得过我你又何必要我留下?” 陆博灵身子一震,道:“孩子,你说什么?”楚连城看了看长孙郁风起身道:“其实这贼小子做戏的本事并不高明,只是当局者迷而已。伯母不但活着,而且活得好好的。”陆博灵道:“你怎么知道?”楚连城道:“我猜的。试想,若伯母心怀怨恨,抑郁而终,那她一定从小就给这贼小子讲诉世伯的种种不是,她死后,这贼小子必定极恨世伯,他们母子相依为命二十多年,一旦母亲过世,必然伤心欲绝,可这贼小子一点伤心难过的意思也没有,怨恨倒是有的,所以我猜伯母一定尚在人世,她心里始终……”她看了看陆博灵和长孙郁风道:“始终记挂着夫君,纵然恨他,怨他,可也是极……极爱他的。”她轻轻叹了口气。 陆博灵道:“说下去。”楚连城道:“她不知这些年来世伯是否还记挂着她,所以让儿子将当年的定情之物送来,以试探世伯。至于佯称已死,八成是百合夫人为之鸣不平,出的这个主意。”她又向长孙郁风道:“你也是个聪明人,你自是猜到我要来剑庄,也料到我会看出之间的隐情,所以你巴巴的赶在今天来,所以你要所有人都看出你想我留下,然后陪你做戏。” 厅中人的目光都盯着长孙郁风,长孙郁风缓缓的点点头,说道:“不错,一切确如你所料。”楚连城又叹了口气道:“只是令师行事未免太过仁慈,若换做我,哼哼。”长孙郁风道:“怎样?”楚连城道:“我定会让我……我定会让我的弟子杀了他父亲的原配和她生的那些子女。” 陆昀怒道:“你这小子……” 长孙郁风叹道:“你实在象我师父的嫡传弟子。她原本是要我这样做的,可我妈不肯。”陆博灵忽然放声大笑,说道:“这老鬼从哪里收了这么讨人喜欢的义子来。怪不得这么多人争着要喜欢你呢。”楚连城微微一笑,向长孙郁风道:“还不叫爹?”长孙郁风果然恭恭敬敬的叫了声“爹”。陆博灵心情甚是畅快,走到长孙郁风身边,拍拍他肩道:“这才是我陆博灵的好儿子。”陆绣拍手笑道:“好啊,爹爹,他该是我三哥还是四哥?”陆博灵笑道:“他是你三哥。”说着让他们兄妹一一见礼。 他又道:“楚世侄,令尊十五年前就已过世?”楚连城点头。陆博灵道:“你如不嫌弃伯伯,以后便叫我做爹爹好了。”楚连城和令狐玄黎同时”啊”的一声,令狐玄黎跳起来急道:“不、不、陆伯父,她、她有义父了。”楚连城道:“陆世伯,您、您别开玩笑了。”长孙郁风却笑道:“叫一声来听听。” 陆博灵道:“谁人和你开玩笑了。你以为老夫是瞎子吗?”楚连城幽幽的叹了口气道:“您老人家不知道的。”令狐玄黎盯着楚连城道:“他什么都知道了,是吗?”他自是指长孙郁风知道她女扮男装之事。楚连城没有做声。陆博灵将手中的水晶兰花放在楚连城手中道:“这只兰花是当年我送给拙荆之物,如今我代风儿送给你了。” 令狐玄黎更是急的不知说什么好。 楚连城将兰花托在手心看了看,又侧头看看长孙郁风,她忽然笑了,说道:“这朵兰花果然好看,不知剖成两半会是什么样子,一定逊色许多,我只喜欢完整的东西,不过若是当真剖开,我想不论是谁都不会喜欢的。”说着,将兰花放在长孙郁风手中,道:“我看这东西你还是收好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陆博灵不知长孙郁风身边有玉奴,陆昭心中却一片雪亮。 然而陆昀眼中却闪动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毒。 长孙郁风道:“若是我送给你呢?”楚连城似笑非笑道:“你不后悔?”长孙郁风点头道:“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楚连城道:“我说过的话也一定算数。哼,我还有许多事没做,可不想现在让你师父杀了我。” 令狐玄黎长长的出了口气。 陆昭忽道:“这个事还是以后再说吧,爹,今天实在是个好日子,是不是该喝一杯?”陆博灵点头道:“正是。两位世侄,回去自可告诉那两个老魔头,老夫已决定三家联手,他日时机成熟自当亲自拜会两位老友。”楚连城欣然道:“晚辈求之不得。” 不大功夫,酒菜便已备好,陆博灵亲自坐陪,待得众人酒足饭饱之后,又闲聊了一会,楚连城等人起身告辞,长孙郁风也要同行,陆博灵见留他不住,只得做罢,当即令陆昭将他们送出剑庄。 陆昭将楚连城等人送到剑庄门口,楚连城道:“二世兄且请留步,我等自行出谷便是。”陆昭笑道:“现如今咱们是一家人了,(楚连城脸上一红)我也无须客气,郁风,你们好走。”长孙郁风微笑着看看楚连城道:“那是自然。咱们走吧。”楚连城点点头道:“告辞。” 却听一个声音说道:“且慢。我有话说。”众人看时,正是陆昀。那陆昀手中握了把长剑,沉声道:“郁风,你不是声称练了一门专门破解咱们陆家剑法的剑法吗?做哥哥的想见识一下。”几个人的目光一下子都集中在他们兄弟身上。长孙郁风淡淡道:“不错,我是这么说的,也确实练了这么一门功夫。不过我是不会和你交手的。”陆昀冷笑道:“你怕在她面前丢人?”长孙郁风看了看楚连城道:“如果在她面前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我答应过我妈,不和你们兄妹交手。” 陆昀道:“可我今天一定要见识一下。”说着,缓缓的拔出了长剑。楚连城看看长孙郁风,想劝劝他们兄弟,可又不好开口,张了张嘴,终于没有说什么。陆昭道:“大哥,怎样说,咱们也是亲兄弟,不必为这点小事大动干戈吧。”陆昀也不理他,一双眼睛直逼着长孙郁风看。长孙郁风淡淡道:“我说不便是不。你也不用看我。” 陆昀点点头,长剑一挥,刺向楚连城。众人虽然知道这一架是难免了,可谁也没想到他会一剑刺向楚连城,楚连城“哎呀”一声,急忙闪身,她知陆博灵护子,身在剑庄,自是不便拔剑,只得向后退去。谁料陆昀出手便是“龙腾天外”,楚连城若不拔剑抵挡,定无生还之理。 令狐玄黎和陆昭便欲出手相救,便听“当”的一声,只见长孙郁风手中短剑已将陆昀的长剑拨开,另一只手将楚连城揽在身侧,用十分清晰的声音一字一字的说道:“你可以用别的办法逼我出手,但你绝对不可以拿连城来威胁我。只要我在她身边我就不能让任何人动她一手指头。” 楚连城心头一热,轻声道:“你,你说的可是真话?”长孙郁风用一种只有他二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你嫁不嫁我都是这样。” 第30章 楚连城笑了,说道:“要是你师父杀你呢?”长孙郁风道:“那我就把头给她。”楚连城又问:“要是她杀我呢?”长孙郁风道:“那我就和你一起死。”楚连城抿嘴笑道:“我才不上你当呢。”脸上的神情可甚是欢愉。 陆昀知道要长孙郁风出手只有用楚连城威胁他,这会见他二人嘀嘀咕咕,想到自己和表妹的婚事遥遥无期,心中更怒,心想:同样是儿子,就因妈和二娘不和便如此别样对待,哼,你若不三心二意,娶了一个又一个,我妈怎么会用计害她。这么些年来,你始终看我不惯,现如今他的女人便如凤凰一般,我的女人便不许进门,今天就是拼着性命不要,我也要取这小子的命。 想着,挥剑又刺。但觉眼前人影一花,手中长剑已然脱手。来人正是陆博灵。陆博灵微怒道:“昀儿胡闹。不许对楚世侄无礼。”楚连城已推开长孙郁风说道:“世伯不要误会,大家只是在切磋剑法而已。”令狐玄黎“哼”的一声,小声嘟囔道:“等出了人命便不切磋了。”楚连城白了他一眼,道:“世伯不必在意,晚辈等告辞。”说着,躬身一礼,复又向谷外走去。长孙郁风看看陆昀没有多说,只是和陆博灵打了招呼,随楚连城而去。令狐玄黎等人自是紧随其后,出谷而去。 出得谷来,长孙郁风道:“连城,我和你同去少林寺好不好?”楚连城似笑非笑道:“好啊。可是你的玉奴怎么办?”长孙郁风一怔,没有说出话来。楚连城忽然伸手重重的一拳打在他的软肋上,长孙郁风可没想到她会忽然打自己一拳,直痛的几乎弯下腰去,他手捂肋下说道:“好好的你干嘛下这么重的手?!”楚连城冷笑道:“痛吗?”长孙郁风表情十分痛苦道:“你要不要试试!”楚连城悠然道:“知道为什么痛吗?因为我打在你的软肋上,其实玉奴就是你的软肋,打上去会很痛的。”长孙郁风没话说了。 令狐玄黎微喜道:“麟儿,咱们去少林寺吗?”楚连城淡淡道:“不,我也不和你去,我自会带着人去的。从今以后,你不要总跟着我。我喜欢一个人静静的。”令狐玄黎急道:“麟儿,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对我,是为了他吗?”说着一指长孙郁风,楚连城未置可否。令狐玄黎恼道:“好。那我今天先杀了这小子。”说着手中凉扇一摆,打向长孙郁风。长孙郁风闪身躲过,说道:“喂喂,你疯了吗?你就是杀了我,连城也不会嫁你。”令狐玄黎道:“你又怎么知道!”长孙郁风道:“因为她说要嫁我的。”令狐玄黎更怒,手下一招快似一招。长孙郁风也不出剑,只是一味的躲闪。 水妖道:“少爷,不好了,这样非出人命不可。你快拦住大公子。”楚连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懒的理他们。唉,这两个疯子!水妖,你们从大路去少林寺,我另走别的路去。”说着纵身上马,打马扬鞭,不知去向。 楚连城既走,令狐玄黎打的也没了兴趣,停下手恨恨道:“长孙郁风,你也给我记住,我是不会让连城嫁给你的。”长孙郁风有些戏谑的笑道:“你觉的你能左右的了她吗?别傻了,枉你认识她那么久,她决定的事情是你我都改变不了的。”他居然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其实你若当真杀了我,她是会恨你一辈子的。我敢和你打赌,她会杀了你给我报仇的。”令狐玄黎呆呆的站在地上,细细的品味他话中的意思。长孙郁风又道:“你最好也记住一件事,其实你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的。”说着纵身上马,自回京城而去。 楚连城撇下他二人自行绕过京城向少林寺而去。她打算连夜赶路,早水妖等人先到蒿山,待打听明白之后再去要人。待她行到京城时已然是傍晚时分。在远离城门处有一片小林子,楚连城经过林子边时,隐约听见里面传出打斗声,她翻身下马,轻轻走入林中,其时天色尚明,楚连城看见一个灰衣人和柳元康打斗正酣,那灰衣人一块灰巾蒙了面目。柳元康的左腿和后背已受了伤,鲜血还在流,步阀散乱,显然伤的不轻。楚连城心想:这柳元康究竟是个什么来头还不好说,他既不肯杀我,总算是友非敌,我可说什么也得帮他。 想至此,她从怀中摸出一枚暗器,向那灰衣人打去,与此同时,龙吟剑出手,口中叫道:“你这恶贼看剑。”说着,连人带剑后发先至,那人吃了一惊,挥剑拨挡,这人将真气灌注剑身,楚连城竟然没能将他的剑削断,然而那暗器却打在那人手臂上。那人惊道:“小子,你敢暗剑伤人。”楚连城笑道:“谁人告诉你说我不能用暗器?”柳元康更哼道:“阁下不也用暗器伤的我吗?”那人冷冷道:“这点小孩子玩的东西岂能伤我!”说着,别一只手在手臂上一拍,将那暗器震出。楚连城抿嘴笑道:“伤不了你吗?那就看剑!”说着,又是一剑。那人挥剑抵挡,却忽觉手臂上的伤口又麻又痒,几乎握不住宝剑。 那人怒道:“小子,暗器上有毒!”楚连城笑嘻嘻道:“这点小孩子玩的东西岂能伤你。”那人恨恨道:“楚连城,咱们走着瞧!”说着纵身一跃,窜出林子。 柳元康重重地倒在地上。楚连城忙上前将他扶起,说道:“柳元康,你要不要紧。”柳元康咬牙坐起道:“这老贼用暗器打伤我,哼,便是前番将你我打伤的那种。”楚连城道:“那人是昆仑派的高手,也是我的仇家,也是雇你杀我的人,只是你又怎么会和他反目?”柳元康道:“我从此处路过,这老贼忽然出来,不分青红皂白上来便打,趁我不备用暗器伤我,我又怎知他为何这般痛下杀手。” 楚连城沉思道:“这老贼处处要置你我与死地,其中定有别情。也罢,这老贼的暗器十分厉害,我看你还是先行疗伤为妙。我这有粒解毒的丹药,虽不如那贼小子的灵验,但也可暂时保命。”说着,摸出一粒丹药,递与柳元康。柳元康微怔,道:“你为什么要救我!”楚连城微笑道:“你想听真话呢?还是想听假话?”柳元康反问:“你说呢?”楚连城说道:“说假话呢,我要留你的命给我祭剑,替我杀长孙郁风。说真话呢,我总觉得你我之间好象有些不寻常。”柳元康反问:“不寻常?”楚连城点头:“不错,我总觉得你我论谁死在谁手中都将是让人后悔终生的事情。有些时候我甚至感觉你象我的兄长。”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只是我的亲哥哥十五年前和我妈,我姐姐一起死了。” 她说话时,柳元康已将腿上的伤口包扎,又将中的暗器逼出,吃下楚连城递上的丹药。果然痛苦稍减,唯有背上伤口无法包扎。听楚连城说出因果来,他也陷入沉思,过了半晌,方道:“你记不记得那日在温州城外,你让老鼠吓的撞在我怀中,”楚连城不好意思道:“我实在是怕那东西。”柳元康道:“我便觉得无论如何,我绝不能杀你。”一时间,二人不知说什么才好。 楚连城见柳元康后背伤口还在流血,便道:“你背上的伤很厉害,我替你包扎一下。”柳元康待要拒绝,楚连城笑道:“柳兄看上去不象婆婆妈妈的人呀。”柳元康双唇紧闭,不再说话,只是脱下上衣,露出坚实的脊背来。 楚连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在柳元康的脊背上纹了一条七彩的龙,那龙戏的不是龙珠,而是一只燕子,那龙七彩斑斓,鲜艳夺目。柳元康见她没有动手,忍不住回头,楚连城勉强笑道:“你的这个纹身好特别。”说着,飞快的敷上金创药。柳元康道:“我自己也不记得是怎么一回事了。”楚连城道:“你可有什么姐妹?”柳元康想了想道:“我什么也记不得了?”楚连城不解,柳元康道:“我小的时候大概从什么地方摔下来过,只记得之后的事,从前的事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楚连城不再说话,默默的将他伤口包好,天色已然不早,楚连城道:“我看你的毒素还未排清,最好先回京城,再做打算。”柳元康也不多说,站起身来。楚连城这才想起龙吟剑尚未收起,当即并指在自己心口一戳,然后哇的一口血喷在剑上。柳元康惊道:“你做什么?”楚连城淡淡道:“我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吗?龙吟咏剑不饮人血不归匣吗?”柳元康表情奇特,没有说话,二人并肩向京城而去。 第十二章劫持 楚连城轻叹一声道:“这龙吟剑出自铸剑大师东学先生之手,据说东学大师得了一块铁胎,他断定这是一块难得的铸剑这材,于是他小心翼翼的将铁胎剖开,不料,里面竟然是一块软玉,是真正的软玉,他用手居然能使它变形。东学大师欣喜若狂,决心用它铸成一柄软剑,然而无论怎样剑始终不能成形,他的一位好友知道后特来相剑,他的这位好友一见之后便断定此物乃不祥之物劝他不要铸剑,但东学大师已对此痴迷,说什么也不肯放手,那位好友叹道:‘此剑若要铸成,必然先要饱饮人血,铸成之后必然不饮人血不归匣。’东学大师反问:‘若没有人血可饮呢?’那位好友道:‘只有用自己的血祭剑。’果不其然,为铸此剑东学大师的妻儿相继投入炉中,此剑方成,此剑出炉之时山摇地动,雷电交加,好似地狱里的群魔发出的诅咒一般,东学大师感念妻儿之死,悲从中来,说道:‘此剑果非吉物。’但更奇怪的是此剑无论如何也难以系在腰间,他百般不解,这时空中打了一个霹雳,东学大师一惊,一剑刺入腹中,剑上沾满了鲜血,由此而软,东学大师临终前说道:‘此剑乃上天所赐,落入凡间为魔所用,大凶之至,不饮人血难归匣。’” 柳元康哼道:“无稽之谈。 第31章 难道你晚上睡觉也不解下它吗?”楚连城道:“当然解下。”柳元康道:“难道你天天吐血喂它?”楚连城笑道:“那我早就吐血而亡了。要知道在没有准备出手伤人时解剑自不会将真气灌注剑身,它自然是软的,可对敌时便不然,定然全力以赴,若不伤人,真气难以发泄,当然不能变软。”柳元康又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说话时二人已进了城,楚连城因那长孙郁风住在华阳居,自不肯再去,和柳元康另寻一处客栈住下。然后到前厅要了饭菜,楚连城心中有事要了壶酒,自斟自饮。柳元康眉头微皱,欲言又止。楚连城说道:“那贼小子住在华阳居,只是我讨厌他的紧,不想见他,你自去要粒解药便是。”柳元康反问:“如果是你,你愿意厚着脸皮去求人吗?”楚连城辩道:“我和你不同。”柳元康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道:“是啊,你原本便和我不同。嘿,你当真讨厌他得紧吗?”楚连城语塞,脸又红了,忙端起酒杯掩盖窘态。 这时,街上传来锣声,一队官宦人家的队伍在街上经过,打头一乘八抬大轿,依稀可见里面坐了一位六十上下年纪的老者,后面一乘蓝呢小轿,再后面仍是一蓝呢小轿,窗帘挑起,里面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妙龄少女,那少女生的气质高贵,秀丽脱俗,一双明如秋水的双眸不经意的向这边瞟了一眼,正触上柳元康深遂的目光,那少女似乎怔了一怔,柳元康也怔住了,目光给她深深的吸引住了,跟随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的,那少女也不住回头向他张望,直到给人挡住了视线。不知为什么在柳元康心中隐隐有一种前世相识,今生再见的感觉。他甚至相信那少女心中一定也是这么想的。他不敢想像象自己这样一个冷血杀手怎么忽然会有这么细腻的感觉,这种感觉原应是楚连城和长孙郁风那种人才该有的。 那少女的轿后另有两个锦衣华服的青年骑马相随,左首的年纪略长,右首的年纪稍轻,显然是两兄弟。 楚连城见柳元康和那少女的模样心中暗自好笑,于是问那店小二道:“小二哥,敢问这是哪位大人的官轿?”那店小二道:“客官一定是外乡人有所不知,这位大人可是不得了的,他可是当今皇上的大红人,世袭的镇国公梅王爷。后面轿里是王妃娘娘和郡主娘娘,马上那两位是二位世子,大的名叫梅冠文,是皇上的附马,只是明灵公主早逝,附马爷至今鳏居,膝下一子名叫梅若凡,那个年轻的叫梅清文,嘿,他可是今年武科的探花。”楚连城含笑道:“那位郡主……”店小二道:“郡主娘娘的封号叫做千金郡主,闺名可不敢说。” 楚连城忽然想起了什么,眼前一亮,问道:“既然王爷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那王府一定气派的很吧?”那店小二道:“那是自然,皇宫往西过两条街便是国公府,您不知道,那国公府可整整占了一条街啊。嘿,那气派……啧啧,没的比。”楚连城微笑道:“有这么大?”店小二道:“当然!”楚连城道:“我可不信,若真是这么大,得有多少人来住。”店小二神神秘秘道:“不瞒您说单是护卫少说也得好几百呢。您想,那国公府能让人随后便进出吗?我瞧您这位公子文文绉绉的还是离那远着点,那些护卫您可惹不起。”楚连城微笑道:“可不是吗,小二哥,你说的真好,这些算是赏你的。”说着抛给他一块碎银。那小二接了银子欢天喜地的走了。柳元康知她定是有所图谋,也不多问,二人匆匆吃了晚饭。 楚连城回到房中待得三更天时,她换了一身黑衣,拉开房门正待出去,门口赫然站立一人,可不正是柳元康。柳元康冷冷道:“深更半夜你要去哪里?”楚连城笑道:“出去散散步啊!”柳元康哼道:“我和你同去。”楚连城笑道:“那倒不必。”柳元康冷冷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去王府。”楚连城抚掌道:“柳兄果然聪明,一点不假,我是要去王府,他们府里定然有解毒的良药:西域天星草。”柳元康淡淡道:“我为什么要你去为我冒险?”楚连城侧头道:“一定要有原因?”柳元康道:“那我们同去。”楚连城想了想道:“也罢,那咱们走。” 二人跳上屋顶,穿房越脊,不大一刻便到了国公府,那国公府占地颇广,倒是十分好找,只是不知那西域天星草藏于何处。楚连城径自往那黑着灯的房间去找。柳元康忍不住道:“你不会这么一间一间的找吧?”楚连城微笑道:“为什么不行?”柳元康“哼”的一声,没有理她。楚连城道:“那西域天星草带有奇香,好找的很,只要能找到药房便是找到它了。”他二人找了七八间房子始终没找到西域天星草。楚连城有些急燥,柳元康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有什么好急。” 楚连城道:“你知道我原来是做什么的吗?我曾经是孤云堡的楚三爷。知道是干什么的吗?干的是打家劫舍的活,也就是山贼,或说是强盗,你让我空手走一趟可大不可能。你没听说过贼不走空这句话吗!”柳元康“哼”的一声没有理她,心里却想:这丫头一心要救我,不知什么意思。看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知道的谁会当她是女人。 在王府居中的大院子里一栋小楼上还亮着灯,楚连城身子一纵,轻轻巧巧的落在房檐上,双脚勾了瓦片,倒挂在房檐上向内张望。柳元康虽不喜刺探他人隐私,但二人同来少不得陪她一道。 只见梅无痕正在和一个灰衣人说着什么。那人背对楚柳二人,因此看不见模样,只看见那人花白的头发,瞧着怕有六七十岁。只听那人道:“这些时日老夫为了令表弟之事实是大费心机。”梅无痕道:“他已死了十多年了,如今怎的又提起他来。”那人道:“这半年来,难道王爷就没听令郎说起风云山庄的事吗?”梅无痕轻叹道:“那日小儿说起,倒让老夫想起许多从前的旧事来。想当年我风云山庄是何等的威名远扬,连先帝都亲赐了一块御提的匾额。若不是那场无妄之灾,唉!” 楚连城和柳元康均想,这梅无痕怎能么会是风云山庄的后人? 那梅无痕接着说道:“害的我们隐姓埋名,至今不敢恢复祖宗的姓氏。连同我家的宝藏也统统不知去向。嘿,当年之事不提也罢。”那人冷笑道:“你倒怪我了不成?”梅无痕没有做声。那人又道:“你曾说只要令表弟一死,府上那部武学秘笈便拱手奉上。他死了也得有十五年了吧?”梅无痕道:“那宝藏你可也没探出下落来。”那人哼了一声,话题一转道:“此番进京的人倒当真不少,有个人你若见了一定会大吃一惊的。”梅无痕道:“什么人会让我大吃一惊?”那人说道:“柳元康!”梅无痕反问:“柳元康?他又是何许人?” 柳楚二人对视一眼,均觉诧异。当下又向内望去。 那人道:“柳元康只是一个杀手而已。我原以为那楚连城是令侄,虽说他只是脸庞和鼻子有些相像,年龄并不相同,但为了以防万一,老夫还是痛下杀手,一直在找杀手杀他,这次便找的号称天下第一杀手的柳元康,不料这柳元康长得和令表弟年青时一模一样。”梅无痕吃了一惊,说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柳元康和楚江遥生的一模一样?”这句话听在楚连城耳中不啻在耳边打了个响雷,惊的她险些从房檐上掉下去。 接着便听那老者哼道:“是那个小子在外面偷听。”说着右手一抬一枚圆珠破窗而出,打向楚连城。却是楚连城心情激荡,足尖触动瓦片,发出轻微声响,惊动那人。楚柳二人均吃过这暗器的亏,当即身子后挺,翻身贴在屋顶上躲过这枚暗器。柳元康一拉楚连城道:“快走。”楚连城甩开他手道:“要走你走,他是杀我爹爹的凶手,我要杀了他。”说话时那老者已破窗而出,跳上屋顶。那老者一见他二人不由冷笑道:“好极了,老夫正要找二位呢,可巧便送上门来了。”楚连城呸道:“老贼害我爹爹,还不受死。”说着挥剑直刺那老者。柳元康见状只得拔刀相助。当下三人在屋顶上打斗起来。柳楚二人联手拒敌,却只和那老者打个平手。可打斗声却引来了王府护卫和梅家兄弟。 楚连城“哎呀”一声道:“这下可麻烦了,柳元康,你可给我害死了。”柳元康哼道:“那还不快走。”楚连城道:“好,快走。”说着二人转头便走。梅府众人齐声喊道:“小贼休走。”他二人哪里理会这么许多。楚连城心想:王府必有高手,单那老贼便已不好对付,须得扣个人质才好。但见院子里一个小楼,窗子上依稀有两个少女的身影。楚连城一拉柳元康,跳在门口,推门闯了进去。 只见一个丫环打扮的少女正在扶侍一个妙龄女郎安寝。那女郎正是日间所内见的千金郡主。那丫环吓的一声惊叫,那郡主也从床边跳了起来。柳元康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楚连城也不答,身形一闪,已将那丫环拂倒在地,手中龙吟剑“唰”的一下直刺那郡主,那郡主“啊”的一声,不知如何躲避,显然不会武功。楚连城“哈哈”一笑道:“柳兄,看样子还要麻烦郡主娘娘送咱们一程了。”说着长剑已架在梅郡主的脖颈之上。柳元康略一迟疑,那灰衣老者和梅冠文兄弟已先后赶来,柳元康叹了口气走到楚连城身边。 梅冠文喝道:“小贼,你快放开我妹妹。”楚连城笑吟吟道:“成啊,只是得劳驾郡主娘娘送我们出府。”那灰衣老者冷冷道:“出府可没这么容易。”楚连城眼珠转了转道:“那可也未必。阁下贵姓?”那老者哼道:“告诉你也无妨,老夫姓谢。” 第32章 楚连城神情一变,细细打量这老者,只见这老者中等身材,须发皆白,双目炯炯有神,看上去倒十分和蔼可亲。楚连城忽然笑了,说道:“原来是谢掌门,失敬失敬。”这老者正是昆仑派掌门谢静涵。谢静涵冷笑道:“小子倒是好眼光。”楚连城道:“那咱们一客不烦二主了,谢掌门请你把柳兄的解药给我,再让郡主娘娘送我们出去。”谢静涵哼道:“小贼休想。”那郡主颤声道:“爹爹,大哥二哥你们救我。”梅无痕道:“谢掌门,还是先放过他们吧,来日方长。”楚连城笑道:“我们的命可比不上郡主娘娘,你若杀了我,传将出去人们定然说我二人强奸郡主,给王府众人杀了,嘿嘿,也好也好。不过要看看是你快还是我快。”说着手中长剑动了一动。 那郡主早给吓的面无人色,这会更是面色苍白。梅冠文怒道:“臭贼,你敢碰我妹子一根寒毛,我——”他说不下去了,妹子给人扣做人质,他又能把人家怎样。谢静涵冷笑道:“你倒杀她试试。”梅无痕心中大怒,心想:老匹夫,若非老夫还有事相求,焉能让你如此嚣张。嘴上却道:“万万不可,谢先生还请搭救小女。” 楚连城笑眯眯道:“谢掌门你臂上的伤可好些了?”谢静涵“哼”的一声没有理她,楚连城又道:“咱们换换解药如何?”谢静涵道:“你若食言呢!”楚连城笑道:“我还怕你食言呢。”谢静涵果然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倒出一粒解药弹了过去。柳元康伸手接了,楚连城侧头看了看道:“真的还是假的?”谢静涵面色铁青道:“你若不信便还于老夫。”楚连城笑道:“我倒还真信你不过。再来一粒。”谢静涵道:“一粒足矣,何必两粒?”楚连城道:“那你要不要解药?” 谢静涵怒极,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你咬牙道:“在这世上还没有人敢和我讲条件!”楚连城笑吟吟道:“谢掌门,你现在是不是想杀了我们?”谢静涵“哼”的一声给她来了个默认。楚连城道:“那你可知道如果江湖上三个月没有我的消息那会怎样?我义父会杀的你们昆仑派鸡犬不留。”谢静涵“哈”的一声冷笑道:“你在吓唬老夫?”楚连城笑道:“不敢不敢,谢掌门武功了得谁人不知,只是阿获和小萱就不一定了吧?令婿的功夫我是领教了,可是令爱呢?不知令爱功夫如何?比令婿如何?胜我怕是没什么问题,但不知比我家的十位护法如何啊?” 谢静涵又怒又惊,岳逐鹿的功夫自是要高出楚连城,可前番大意险些送命,女儿谢雪屏虽然自幼习武,但资质不佳,武功比楚连城是大大的不如,这些楚连城自然不会不知,至于岳获兄妹更不是楚连城的对手,上回为明凤之事便轻而易举的将他们扣住,若真想取他们性命更是不在话下,这会不如放他们一马。想罢,重重哼了一声,又弹过一丸解药。 楚连城伸手接了,回手塞入梅郡主口中,梅氏父子齐声道:“小贼你要怎样?!”楚连一面将解药扔给谢静涵一面道:“怎样?我能怎样!如果你女儿死了那便是这老贼害死的。喂,姓谢的,这解药一半外敷,一半内服,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一分,否则出什么差错,你可别怪我没告诉你。”谢静涵接了解药,闪出门口。楚连城又道:“国公爷,您老也让条路吧。”梅氏父子只得让开。楚连城笑道:“国公爷,有件事我最好还是提醒您老一下,如果您老派人满城搜捕我二人,那郡主娘娘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可没有办法。” 梅冠文道:“你若敢把我妹子怎样我决不饶你。”楚连城道:“我知道二位世子都是好功夫,不过你倒问问谢大掌门,我怕是不怕。”说话时,二人已到了院中,楚连城一夹郡主,向柳元康道:“咱们走。”说着二人飞身上房,楚连城手起剑落,只听一声惨叫,却是一名王府侍卫被她砍死。他二人挟持郡主飞身而去,只听楚连城的声音远远道:“谢静涵,你这一辈子究竟害了多少条人命?难道不怕有什么孤魂野鬼来找你索命吗。” 谢静涵面色微变,梅无痕道:“这又是什么意思?”谢静涵冷冷道:“我想你我应该心知肚明才是。” 楚柳二人离了王府直奔客栈。到客栈时天已朦朦亮光了,楚连城径自到柳元康房中,将梅郡主抛在床上,那郡主花容失色,颤声道:“你、你待怎样?”楚连城从靴中拔出一柄小巧玲珑的匕首来,指在她胸口道:“你说我要怎样!”那郡主险些晕了过去,伸手捂了衣襟道:“你、你敢!”楚连城哈的一声道:“你倒看我敢不敢。”柳元康伸手拦住她道:“你要做什么?”楚连城道:“我要问问她,她父王怎会认得谢静涵,和我爹爹是什么关系。”柳元康微怔:“楚江遥是令尊?”楚连城点头道:“正是。说,你父王怎么会是我爹爹的表兄?” 柳元康忽然陷入了沉思,楚江遥这个名字好象很熟,可偏偏又想不起在什么地方听说的,他努力在记忆中搜索,可是却毫无头绪,相反他的太阳穴在突突做痛,每次当他努力回忆从前的点点滴滴时,他的头就会这样莫名其妙的痛起来,他的额头因疼痛而冒出汗珠,他忍不住用手扶住桌子。梅郡主看见柳元康的样子吓坏了,楚连城这才发现柳元康的异样,也吓了一跳,说道:“柳元康,你怎么样?出了什么事?”柳元康缓缓坐在桌边轻轻摇头道:“我没什么,只是有些头痛。”他略微停了一下道:“我想你要问的事问她是白搭了。”楚连城侧头,柳元康道:“如果梅无痕和那谢静涵相会不是极其秘密的,也不会在书房秘议了。” 楚连城微微摇摇头,道:“我可不信。快说,不然我便剥光你的衣服然后把你送到妓院的床上。”那郡主“啊”的一声,流泪道:“你、你这恶贼,你便是杀了我,我也是不知道的,你又何苦这般折辱于我。”楚连城道:“杀了你未免太容易了些,你爹爹和那老贼合谋陷害我爹爹,我又岂能轻易放过你。”那郡主道:“你既是要为令尊报仇,为何不去找那老者,为难我一个文弱女子算什么英雄好汉?”楚连城原也只是想吓吓她,没想到这小女子一番话倒说的不易反驳,她笑道:“我本来便不是英雄好汉。我是个黑道的大魔头,杀人不眨眼,凶残好色,所以我劝你还是快说实话,免得受辱。”脸上表情有些狰狞。那郡主给她用匕首逼住动弹不得,脸上满是泪水,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 柳元康没来由的一阵心痛,道:“你觉得很有意思吗?”楚连城转头看看他忽然笑了,笑得十分古怪,直笑得柳元康心虚起来,问道:“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笑?”楚连城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奇怪你为什么要帮她说话?好吧,我不吓她了。喂,小姑娘,你不用怕了,有这位大哥替你说话,我便放你一马。柳兄,这位郡主娘娘就交给你处置了,过了正午如果她还没有死,你就可以放心的吃那解药了。”说着向外走去。柳元康道:“这姑娘如何处置?”楚连城回头道:“我要回去睡觉了,杀剐存留悉听尊便,不过最好等天黑之后。”说着大步流星出了柳元康房间。 不长时间她又推门进来手中拿了一件女孩子穿的衣裳来,她径自走上前拉起那郡主的手要给她穿上——那郡主身上还只穿着睡衣——但见状忍不住叫道:“你这恶贼要做什么?”楚连城十分可怖的笑了笑道:“你说我做什么!”那郡主“嘤”的一声昏了过去。柳元康皱眉道:“你把她吓晕了!是不是觉得很好玩?”楚连城一边给好穿衣服,一边道:“她如醒着定然不许我给她穿衣服。哼,难道我还真能把她怎样不成!”柳元康冷冷道:“枉我当你个女……英雄豪杰。”楚连城见他识破自已倒也不去掩饰说道:“孔子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我先是女子,后是小人,你说该怎么办?”说话时手下却没停,给那郡主推宫过血,那郡主“哼”的一声醒转过来。楚连城笑道:“这回我可真把你交给他了,别怕,这人心肠可比我好。”说着复又出门而去。 柳元康看看那郡主,说道:“其实她这人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可恶,只是有些、有些顽皮罢了。”柳元康平日不喜多说,今日说这许多的话,自己都感到反常。那郡主欲言又止,垂下眼去。柳元康忽然叹了口气,然后将脸转向一边不再说话了。楚连城在门外听见柳元康给她的评价,不觉笑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郡主怯生生地说道:“你、你会放了我是吗?”柳元康又叹了口气,说道:“但不是现在。”不知怎的,他的声音异常的温和。这使那郡主轻轻松了口气。他迟疑了一下道:“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那郡主坐在床边低着头轻声道:“我叫梅束青。”她又自动注解道:“腰如束素的束。”柳元康向她微微一笑,那笑容好象冬日里的一缕阳光,融化了梅束青心头的恐惧,她忽然觉得,春天来了。 正午过后,柳元康依嘱吃了解药,梅束青也长出一口气。梅无痕倒是守信,果然没有让人全城搜捕,那自是投鼠忌器。而楚连城将自已关在房中,整整一天不见人影。直到二更时分,柳元康才听见楚连城开门的声音。 他从敞开的窗子向外望去,只见楚连城坐在台阶上,手中拿了一个酒壶,正自斟自饮着。他微微皱眉,他不由自主的想起那日在温州城外,楚连城扑在他怀中时那种手足相亲,血脉相连的感觉来,他开门出来坐在她身边。说道:“我如果是你的兄长一定不会让你这样喝酒。”楚连城道:“如果你是我兄长,我会让你和我一起喝。” 第33章 说着轻轻叹了口气。柳元康又道:“你有心事!你想去找谢静涵报仇?”楚连城也不隐瞒,点头道:“正是。”柳元康道:“你的武功和他相去甚远,你若前去只能是送死。”楚连城淡淡道:“便是送死,也要一拼。”柳元康道:“你这样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楚连城道:“你知道。如果我死了,麻烦你通知我的属下,说我是怎么死的。”柳元康哼道:“你既然决心求死,又何必通知他们!难道你连那个人也不想见了?” 楚连城抬头望望天说道:“你知道吗?我活的并不快乐。我原本可能是快乐的。但谢静涵和岳逐鹿改变了我的生活,他们让我的生活变的充满了仇恨和血腥。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为了鬼域;因为我是楚家惟一的后人,也是鬼域惟一的传人。但我有一点不大明白,他为什么说你和我爹爹生的一模一样?你真的叫柳元康吗?你会不会是我的哥哥?” 柳元康给她问的怔住了。他沉思了一会说道:“我也不知道。在我十来岁的时候,我遇见了师父,他说是从一条河里把我救起的,大概我是从高处跌下来摔坏了头,所以从前的事我都记不起来了。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年龄,我的姓氏。不仅如此,每当我努力回想过去的时候,就会莫名其妙的头痛。现在,我只知道我是一个杀手。”他的眼光变的有几分萧索,几分寒冷,几分落寞,更有几分孤独。 梅束青从窗口看着他俩,她忽然觉得,在他们身上有一种奇怪的、相同的,一种难以言表却现实存在的东西,而这种东西不同于她从柳元康眼中读到的那种,就好象她与两位兄长浓浓的亲情。然而他俩之间却是淡淡的,漂渺的,让人捉摸不出的。在这个时候梅束青当然不会想到,就是这次离奇的劫持却改变了两个人的一生。 楚连城轻叹一声,说道:“不管怎样,你我相识一场,来,我请你喝一杯,只当……只当为我送行。”柳元康眼神古怪,冷冷道:“我从来不喝酒,这种酒更不会喝。除非将来你和那人一起请我喝。”楚连城脸色微红,说道:“也许永远也不会有这一天。”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她又道:“如果我死了,麻烦你告诉那人,就说这个世上原本便没有楚连城,如果有,那是他在梦里见到的。”柳元康哼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是个胆小鬼,居然不敢活着去见他。”楚连城淡淡道:“随你怎么说。你让我看看你。” 柳元康不解,楚连城道:“那老贼说你和我爹爹生的一模一样,我记住你的模样,便知道我爹爹的模样了。也许有一天你的脑子好了,想起从前时,就会发现你真的是我哥哥,那时别忘了给我报仇,我还有个名字叫麒麟。除了哥哥,我还有一个姐姐,小名应该是叫凤凰,如果你是我哥哥,那你的生母已经死在岳逐鹿手中,而我妈、我既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不记得她的模样。柳元康,如果你真是我哥哥,找到她们之后给我报仇。”说完,她忽然掷下酒杯,用一种快似闪电的身法消失在夜色中。 柳元康怔怔的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底沉处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伤感,他忽然开始后悔,后悔没能阻止她,更后悔为什么总是无法扑捉记忆中那些最关键的东西。现在,他惟一能做的就是将梅束青送回王府,然后在王府碰碰运气,看是否能找到楚连城。 楚连城果然去了王府,王府显然已加强了戒备,不过她可没有在意,轻易就巡夜的侍卫,又到了梅无痕的书房外面。梅无痕仍在书房中,不过这次是他一个人,他手中端了一杯茶,站在一幅画的前面,口中低低呤诵着什么。楚连城径自推门而入,梅无痕吃了一惊,道:“又是你,你想做什么?”楚连城关上房门淡淡道:“我想问你几件事,第一,你和我爹爹怎么会是表兄弟。第二,害死我爹爹是不是也有你一份。第三,谢静涵在哪里。” 梅无痕终究是朝中大员,见过风浪,当即定神道:“你就是表弟的后人吗?唉,当年江遥走火入魔,杀妻诛子,我们原道已经没有生还者,想不到尚有一子。不过我想你是误会了,你爹爹是走火入魔的和我有什么相干?至于……”这时他手中的茶杯忽然跌落在地上,楚连城一怔,恨恨道:“梅王爷果然不同常人,好手段。”果然梅府众侍卫叫道:“王爷书房有声音,快去护驾。” 梅无痕淡淡一笑道:“我倒可以告诉你一件事,谢掌门住在铜狮胡同的平安客栈。”楚连城听得王府侍卫已赶了过来,不敢多待,当即身子一晃,破窗而出。梅无痕脸上露出一种奇特的微笑,他轻轻说道:“真是个傻孩子,老夫难道能让你轻易近身吗?” 谢静涵正平躺在床上,他准备明天一早便起身赶往少林寺,好在楚连城之前到达。这个楚连城究竟是楚江遥的什么人?和梦凯兄妹是什么关系?又为什么总和昆仑派做对?正想着,他忽然听见外面一个虚无飘渺的声音叫道:“谢静涵,还我命来。我死不暝目啊!”谢静涵一惊,翻身坐起,只听门外那声音又道:“谢静涵,我来索命来了。谢静涵,还我命来。”那声音轻飘飘的,听不出远近来,也听不出男女,谢静涵索性推开窗子,外面弥漫着惨绿色的烟雾,透过烟雾看去,月光也惨淡的吓人,就在这绿色的烟雾中有一个淡淡的人影正向这边走过来,确切说是飘过来,因为谢静涵压根看不出那人是怎么走的,而且那人的双足离地得有三寸,谢静涵虽然见多视广,这会心里仍是一阵心悸。他深深吸了口气,喝道:“那个小子在老夫这里装神弄鬼?难道非要老夫将你打出原形来。” 那声音叹道:“谢静涵,你害死了我,我是来索命的,唉,我死的惨哪,你们翁婿做尽了坏事,我死不瞑目啊!”静涵“哼”的一声,从窗口跳了出来,冷冷道:“老夫一生惩恶除奸,死在老夫手上的奸佞小人不知有多少,你也不必装神弄鬼,你是想寻仇还索命只管上来,老夫不论人鬼,定让你有来无回。”那人咭咭直笑,说道:“好一个惩恶除奸的谢大掌门,我可是头一次见到。”说话时,谢静涵已看见这人身材并不高,略显瘦弱,脸上戴了一个青铜面具,做的十分狰狞,谢静涵心中一动,淡淡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你——鬼域公子:楚连城。” 第十三章梅苑寒香 那人“哈哈”一笑,伸手摘下面具,果然是楚连城。楚连城道:“老贼果然有些门道,一下子就猜出来了。”谢静涵道:“既然如此你可怪不得老夫要为武林除害了。”楚连城哈的一声道:“你想杀人灭口又何必找这许多借口。”说着,便听呛的一声龙吟,剑光一闪,龙吟剑直刺谢静涵胸口。 谢静涵闪身躲过,他知那楚连城年纪虽青,武功也好,可自己也并不将她放在心上,但一心要取此人性命,因此出手皆是杀招。楚连城此番是豁上性命不要也要为父母报仇,所使招法也俱是两败俱伤的招法。说来楚连城的武功也是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纵然是在江湖上众多的高手中也算得上是一流角色,然而终究年青,又是女子,内功修为有限,经验、气力,都较谢静涵相去甚远,能打斗百十余招已是不易,时间一长,便露败迹。莫说将谢静涵杀死,就是刺伤也没做到,所做的也仅仅是将他身上的衣裳刺破几处。谢静涵冷冷道:“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也敢来找老夫寻仇,我看你是以卵投石,活的不耐烦了。”说着掌风愈加猛烈。楚连城给逼的连连后退,心想:这老贼功夫着实了得,既然不能全身而退,那只能同归于尽了。 想罢,龙吟剑突的挽了个剑花,一招“神鬼同眠”长剑刺向谢静涵心口,这一招与之前的招式大不相同,出剑方式和方向完全相反,谢静涵吃了一惊,身形急转,不料这一剑还是将他的右臂刺伤,但他的手掌也重重拍打在楚连城心口。这一掌纵没有十分力道也得有八分,直将楚连城震出数米远,然后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谢静涵追上前去又是一掌,楚连城心口气血翻涌,勉力挥剑去刺他掌心,谢静涵伸指在剑上一弹,龙吟剑险些脱手,然后一掌又打在她小腹上。楚连城给他打的转过身去,后心上又吃了一掌,登时仆倒在地,又喷出一大口鲜血来。谢静涵冷笑道:“小子,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了。”说着上前便欲结果她的性命。 楚连城以手支地勉强坐起,微微一笑道:“我是自不量力,可老贼你也忒托大了些。我不防告诉你,这绿色的烟雾叫做仙子绿,乃是鬼域秘传的迷药,我知你武功好的很,生怕不起作用,因此又加了些虎啸山庄的迷心散,我也知道要伤你性命不是易事,所以我拼死也要刺你一剑,那是因为我的剑上涂了含笑离魂丹,现在伤口是不是有些不妥啊?哈,谢静涵,今天是我的死期,明日你我可就又见面了。不仅如此,三个月后江湖上再没有我的消息,我义父便会将你昆仑派上下杀的鸡犬不留。我死的是不是也值啊?”谢静涵果然觉得伤口上麻痒难奈,不由大怒,说道:“好。那你瞧我让你怎么个死法,哼,老夫要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成,让你生不如死!”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柄匕首,便欲上前。楚连城暗自将内力聚于丹田伺机拼死一博。忽听有人长叹一声,吟道:“星云剑出惊天地,明珠闪处九魄无,幽谷花开阿修罗,笑看长天我逍遥。”谢静涵面色大变,喝道:“是谁?是谁在装神弄鬼?还不快快现身。”那人又叹了口气道:“怎么?你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了?” 楚连城见机,强提一口真气,纵身上房,与此同时甩出一枚暗器,那暗器落在谢静涵身前,腾起紫色的烟雾。 第34章 谢静涵一边屏住呼吸,一边用衣袖挥打,但听那人又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人道十年生死两茫茫,如今已过了十五年了,唉!孤魂渺渺无定处啊。谢……你一向可好?”谢静涵的心中忽然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因为这个声音实在是耳熟极了。这一十五年中的无数夜晚,他常常被这个声音惊醒,虽然他确信这个人已死,可是这个声音却仍然存在,然而今天,这个声音又出现了,并且是在自已要杀楚连城的时候。难道说那人没死?不,不可能,无论是谁从那悬崖上掉下去都没有生还的道理,何况那时他还身受重伤。那么说这便是他的魂魄?那他为什么要救楚连城?难道说楚连城真是他的儿子?梦凯难道也活着?那么柳元康是谁?怎么会和他生的一模一样? 这许多的念头在谢静涵心中飞快的旋转,以至于他连伤口的麻痒也觉不出来了。那人又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唉,你好生保重吧。”说着那声音已在数丈之外了。谢静涵怔怔的站在那里,耳边一个声音在大喊:“师叔,是你杀了我,我不会放过你的,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声音已折磨的他快要疯掉了。 楚连城强自提气穿过几道屋脊,到了一处屋顶上,她略停了停想理顺气息,可五脏六腑刀割般的疼痛让她一下子跪倒在瓦片上,一口血又喷了出来。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借着月光她看清,这是一幢豪宅的花园,园中有一个凉亭,亭中隐约有个身影在晃动。她辨了辨方向重新提气想回客栈,可这一口气却无论如何也难重聚,她脚下一软,整个人也从屋顶上滚了下去,重重摔在地上。这一摔直摔的楚连城眼冒金星,全身骨骼也散了一般,这一摔也惊动亭中那人,那人低喝一声:“什么人?”然后一个箭步窜了过来。 楚连城这下连坐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不知怎得,她觉得这人的声音有几分耳熟。那人到了跟前四目相投,二人都吃了一惊,楚连城笑了,说道:“真是冤家路窄,怎么会到了你的府上,附马爷,打扰了。”那人正是附马梅冠文。梅冠文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人不知如何会伤重不支跌到自己园中,喜的是妹子束青的下落也快能得出结果了。他一伸手抓着楚连城前衣襟,厉声道:“恶贼,快说,你把我妹子怎么样了?!”楚连城伸手去拨他手掌,却没拨开,她笑道:“怎么样?你说我能把她怎么样?”梅冠文又是一惊,心中无数个念头在急转:这小贼夜闯王府挟持郡主定非良辈,难道说……再看楚连城脸上的笑容居然带了十足的戏谑,他一把掐住楚连城的脖子,怒道:“小贼,你快说,束青怎么样了?你把她藏在了什么地方?不然看我不要你的命。”可楚连城头一歪,已昏了过去。 梅冠文将她重重摔在地上,抬脚便想在她身上踢上几脚,这时园外有一侍卫报道:“禀附马爷,王府来人送信,说道郡主娘娘已给人毫发无伤的送了回来,现在正在梅苑压惊呢。”梅冠文闻言,心中大石终于落地,长长出了口气,可也忍不住在楚连城身上踢了一脚道:“你这小贼害我着急。”他俯下身伸出手指去给楚连城把脉,这下他又吃了一惊。 楚连城伤重昏迷脉象固然散乱,可他握着的这只手手指纤长,柔若无骨,肌肤细腻更不次于束青之流,难道这小贼竟是个女扮男装的女飞贼?他细细回想,刚才他抓他衣襟时,好象胸膛软软的,他还伸手去拨自己的手来着。月光下他无法仔细观察他的容貌,他伸手想去解楚连城的衣襟,可万一这人真是个女人又怎么办?正犹豫间,一个声音道:“不用猜了,她是个姑娘。”梅冠文长身而起,回身道:“师父,您回来了。”来人是一个身材颀长,头发花白的老者,这老者面无表情,肌肉僵硬,显然是戴了人皮面具。那老者将楚连城抱在怀中,伸手擦擦她脸上的灰尘和嘴边的血迹,喃喃道:“真是傻孩子,你以为这样就可以给你爹娘报仇吗?如果我再晚一会你的小命还有吗?” 这老者正是刚才那神秘客。他说话时看着楚连城的眼神又是慈爱又是心痛,他不停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脸颊,轻轻唤道:“麒麟,麒麟。”那神情就象慈父在爱抚他的爱女。梅冠文被弄的满头雾水,不解道:“师父,她是……”那老者将楚连城抱起道:“这孩子受了重伤,就先在你书房里养伤吧。你该知道怎么做的。”梅冠文更加不解,那老者道:“让两个心腹丫头侍候她,她在你这里的事不许外传,也不许让王府那边知道。她的内功十分奇特,不要给她运功疗伤,否则你二人都会受伤。至于她,她是——她是我一位故友的女儿。” 且说楚连城走后,柳元康回到房中,窗前梅束青那点漆般的双眸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令他不敢直视。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我送你回家。”梅束青不语。他又道:“我们虽然将你劫持到这里,可绝不想伤害你,那位楚、楚兄也不过是稍稍顽皮了些而已,你千万不要介意。”梅束青却道:“难道你没有别的话要说?”柳元康身子一震,二人对视良久,柳元康转过脸去。梅束青叹息道:“那你送我回去吧。”柳元康低低道:“得罪。”说着,伸臂将梅束青横抱在怀中,纵身向王府而去。 他忽然发觉在这个女人面前他好象变了一个人似的,完全没有了往日的冷漠,如果说楚连城的出现激发了他心底深处那种近乎亲情的东西,那么梅束青的出现则点燃了内心深处的那团火,他拼命在克制自己,他生怕那团火会燃烧起来,那会烧毁他的冷漠,烧毁他的孤独,也会将他和梅束青烧成灰烬。 梅束青被柳元康抱在怀中,她的双手抓紧他的衣袖,眼睛却注视着这个人。她有一种飞翔的感觉,夜风在耳边掠过,可她一点也不冷,相反柳元康那宽厚的胸膛让她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和一种前所未有安全,她甚至相信如果有前世,那前世他们一定相识,所以今生再见时,她才会有这种熟悉的如同旧识相逢般的感觉,她不由自主的将脸埋在他怀中,更希望这段路能更长些。 但很快便到了王府门口。柳元康将她放下低声道:“到了,你、你自己进去吧。”梅束青走上台阶迟疑了一下忽然回头道:“我们还能见面吗?”柳元康用他那特有的冰冷的声音道:“见面?见面做什么?”他仰头望了望天道:“你还是忘记这两天发生的事为妙,别忘了,你可是个郡主,而我、只是亡命江湖的杀手。”他的脸上居然带了一丝嘲弄。梅束青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柳元康甚至走上前为她扣打门环。 门内有人高声道:“深更半夜的,是什么人?”柳元康扬声道:“郡主回府了,还不开门。”里面的人一阵大叫“郡主回府了?快,快,快开门,郡主回来了。”然后便是脚步声和开门声。柳元康侧头向梅束青望去,入眼的正是梅束青那水漉漉的大眼睛。他转头不去看她,就在王府大门打开的那一刹那,他身子一晃,已飘然而去。梅束青只觉一颗心也被他带走了。 待王府大门重新关闭后,柳元康才从对面的屋顶上下来,他怔怔的看着那大门,金色的铆钉均匀的镶嵌在朱漆大门上,门柱两边威严的立了两个石狮,蓝底金字的匾额上写着“镇国公府”;这府门虽高,以柳元康的武功只须轻轻一跃便可进去,然而此时此刻这朱漆大门竟似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将他二人分隔在山的两边。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并不十分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说道:“你真的喜欢她吗?”柳元康一惊,握刀的手上青筋鼓起老高。心中却不禁有些骇然,暗想:这人是谁?什么来头?为什么我没听见他的声音?这人武功看来已是出神入化,柳元康啊柳元康,你可要多小心,不然可糟糕的很。 那人又道:“孩子,你别怕,我没有恶意,我是……我是令尊生前的好友。”柳元康不动,那人又道:“你叫柳元康?”柳元康冷冷道:“明知故问。”那人轻叹一声,又道:“你既然已送她回来,怎么还不走?”柳元康回头,然后看见一个身材颀长,头发花白的老者,这老者面无表情,肌肉僵硬,自是戴了人皮面具,柳元康哼道:“阁下究竟何方神圣?意欲何为?”那人道:“我的目地和你一样:是为那丫头而来。不过这会她不在这里!”柳元康不解,那人又道:“她有难,我要去救她,你先回客栈,三天后我自有办法告诉你她的下落。”柳元康更是满头雾水,不知怎样才好。那人又叹了口气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她?” 柳元康道:“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那人也不恼,说道:“你难道真的不知道吗?你们原应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啊!”柳元康冷笑道:“我自已都有不知道,你又怎会知道?你既然对她了解这么多,你为什么不去告诉她?你猜她会怎样?她一定会揭开你的面具看看你究竟是谁!”说着头也不回的向客栈走去。耳边传来那人轻飘飘的声音道:“柳元康如果我所料不虚,那你们必是兄妹,有朝一日你就会知道真相的。”柳元康的心中满是疑惑,他虽然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从他的眼中他却看出他并没有骗他。那么说他和楚连城真的是兄妹?每到这个时候他都会恨自己,为什么想不起从前的点点滴滴。 第二天夜晚,柳元康忍不住再次摸进王府,去打听楚连城的消息。王府里护卫森严,柳元康绕过护卫,躲在假山后面想从众多护卫的言谈中探出蛛丝马迹,然而众护卫只字不提此事,令柳元康一筹莫展。更让他自己难以相信的是,他居然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梅束青的绣楼下,窗上映着梅束青的身影,她还没有睡。 第35章 他就这样痴痴的倚立在小径边的青竹上望着她的身影,全然不顾露水已浸湿他的衣衫。 第三天夜里,那神秘老者果然如约到柳元康房中告诉他楚连城身受重伤,如今正在一个安全的所在养伤。但这次这老者没有多说什么便匆匆离去了,想必是楚连城的伤势十分严重,他不由自主的有些挂念起楚连城来,也许他不承认,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已真的将楚连城当成自己的妹妹一样,然而现在他却不知道楚连城在什么地方养伤,她和梅无痕是什么关系?梅束青她还好吗? 在梅府的众多亭台楼阁中有一个独特的花园,园子里种满了梅树,每当梅花盛开的时候,这里便成了梅花的世界,那沁人的冷香充斥着园子里的每一个角落,园子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凉亭,束青便常常在这亭中弹琴吟诗。 此时此刻,月光如水,照在梅苑内,凉亭中的人正在凝神弹奏,这是一张鹅蛋脸,两道长眉,一双丹凤眼若有所思地盯着琴弦,十只修长细致的手指在琴弦上划过,整个梅苑内流荡着轻轻幽幽的乐声。 花园外,一个玄衣人倚竹而立,明亮深遂的眸子,凝望着满天的繁星。柳元康,这个铮铮铁骨的男儿又是怎么了? 不知过了多久,梅束青从花园中走出,凝眉深思,慢慢在向回走着,晚风吹起她的衣袂,柳元康感到它拂到了自己的脸上,他的心剧烈的跳动着,但他依然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梅束青。 梅束青忽然感到心头忽悠一荡,一种强烈的感应招唤着她,她心动,转过头去,道边竹林边立了一个玄衣人,一双眼睛正看着她,眼底跳动着若有若无的火焰。 电光火石的瞬间,两人同时呆住。 “你……”梅束青梦呓般地低声说。 “我……”柳元康不知所措地低低应道。 从竹林到花径不过一步路,而这两个人却如咫尺天涯,遥遥相望。 “你……一直在里?”梅束青柔声道。 “是。从你进园子的时候起。”柳元康的声音温柔而清晰。 束青的长睫毛抖了抖,黑艳艳的大眼睛如同浸在水中一样,水漉漉的。她直视柳元康和眼睛,轻轻地问:“为什么?” “什么?”柳元康不解。 “为什么躲避我?” “因为我怕。”——“怕什么?” “怕我不能控制自己。”——“为什么要控制自己呢?” 柳元康不答,把眼睛转向天空。梅束青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身向前行去。 柳元康清楚地听到梅束青细碎的脚步声越走越远,眼前浮现出长街上初见的束青,绣楼上惊恐的束青,束青含羞轻颦的脸,束青娇柔清亮的语声……他胸口一热,猛然一个箭步蹿出竹林,挡在即将走出月亮门的束青身前,哑声道:“莫走。” 束青抬眼看他,他眼中带着一抹狼狈的热情,这热情中混杂着一种难以名状的,奇特的神情,欣喜,负疚,痛苦与迷惘。束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柳元康,她黑艳艳的大眼睛里流荡着倜傥神采,融化了柳元康所有的顾虑和戒备,他深深地叹息,同时张开坚实而有力的双臂将她拥入怀中。 夜色深沉,凉风袭袭。一片开满栀子花的院子里,静谧而幽雅,空气中飘浮着栀子花中人欲醉的甜香。 昏昏沉沉中,楚连城好象又回到了小的时候,在她的记忆中除了血腥的往事,还有一支流传很久的古老的歌谣:“山有扶苏郁葱葱,水中荷花分外红,我等君子独不见,见到一个小狂童。”这支歌是父亲喜爱的,她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在昆仑派星宿宫的记忆里父亲常常拉着她的手轻声吟唱着。但为什么看不清父亲的脸?母亲呢?母亲在哪里?妈,妈,你在哪里?你的麒麟找不到你了,你为什么要抛开我?母亲究竟长得什么样?你干什么总要蒙上面纱?有个人走过来了,他是谁?柳元康?他怎么出现了?是了,谢静涵说他和爹爹生得一模一样,难道说他真是我的哥哥?那个小女孩是凤凰姐姐吗?她为什么不肯让我看一眼?爹爹,妈妈,龙儿哥哥,凤凰姐姐,你们不要走。大娘?大娘你也来了,你最疼麟儿了,你带我走,带我找我爹爹和妈妈。 忽然爹爹妈妈,大娘,哥哥姐姐都不见了,岳逐鹿!你这恶贼怎么来了,这红色的东西是什么?是血!大片大片的鲜血。楚连城发出一声惊叫,惊叫声中那大片的鲜血忽然变了,变成昆仑山上盛开的阿修罗花。温州?怎么又到了温州?温州怎么会有阿修罗?那花瓣一片片飘落下来,不,不是飘落,它的速度很快,好象暗器一样向她打来,她想躲,可怎么也动不了,想伸手去接,手也不听使唤,这可怎么是好?一个人忽然扑了过来,把花瓣统统挡住了,可这人身上却给花瓣打的鲜血淋淋的。长孙郁风!你来做什么?谁人要你救我?你自去和玉奴风流快活好了,好好的,招惹我干么?我的烦恼已经够多了,我的心里没有那么多的地方让你进来,为什么你偏偏要硬闯进来!可为什么?为什么我又偏偏不能把你赶出去! 尹大哥,你和明家姐妹还好吧!我不是成心要骗你们,我实在有我的苦衷,燕老爷子,我是楚家的后人,我的大娘就是您的妹妹啊!咦,人呢?怎么都不见了?别走,你们别走,不要抛下我,郁风,郁风,你说过要保护我,不让人动我一手指头,你怎么也走了?你难道看不出我不是真的要杀你,郁风,郁风。不,不,玉奴,玉奴,你不能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火,哪里来的火?我好热,有人要烧死我,义父,他们都不睬我了,你救救麟儿,七叔,七叔,我不想死,我还没有给爹妈他们报仇,我不能死的,天哪,谁来救救我。 一只冰凉的手在轻抚她的额头,带来一丝凉意,也带来一丝的温暖,这种感觉使她慢慢镇定下来,然后又睡了过去。 房间中梅冠文站在窗边,看着他的师父,他的师父正无比精心的为楚连城擦拭额头的汗珠。他实在搞不懂,师父为什么会这样体贴入微的照顾这个女孩子,无可否认,这个女孩子一定是个美女,她肤色雪白,两道细长的眉毛,双目紧闭,两排细密的睫毛就好象两把小刷子一般,鼻梁英挺,双唇也因伤重而略微有些发白。但这个女孩子究竟是谁?从她的梦呓中可以知道她小名叫麒麟,身负血海深仇,想必就是什么江湖仇杀,她似乎还有一个意中人叫什么长孙郁风,可她呢?她姓什么?为什么要夜闯王府?父王书房里的那谢姓老者是谁?和她是什么样关系?她抱着束青轻轻一跃就上了屋顶,想来武功不弱,那又是什么人把她伤成这样?这种种疑问在他心里纠缠着,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过了多久,楚连城醒了过来,刺眼的阳光几乎让她睁不开眼来。她的意识还没有从昏迷中完全复苏,过了好一会她才注意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身上盖了床锦被,纱帐半落金黄色的流苏垂在一边,屋子中间一顶香炉正袅袅的冒着轻烟,散发出檀香那特有的高贵香气。这是什么地方? 她忽然记起,自己最后见到的那人是梅冠文,那这又是什么地方?她的身子轻轻动了动,她发现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质地柔软,但绝不是自己常穿的那种,她一惊,想坐起来,可五脏六腑的疼痛让她又倒在床上,并且发出呻吟声,一个女子的声音轻轻柔柔道:“爷,那姑娘醒了。” 楚连城转头,只见一个女子和梅冠文一前一后走到床边。梅冠文的目光落在楚连城脸上,这一刹那,梅冠文的呼吸几乎停止,他有一种眩晕的感觉,眼前这少女虽然面色苍白毫无血色,身上的伤痛令她看起来带了几分疲倦憔悴,但那张惊世脱俗的面容足以掩盖掉她所有的缺憾,相反,那种病容让她平空增添了几分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意味,她微攒的眉头,点漆的双眸,深深的吸引着他。连他身边的那个女子也忍不住轻叹道:“爷,这位姑娘不会是个仙子下凡吧!” 楚连城咬咬下唇,狠狠瞪了梅冠文一眼道:“你再敢这样看我,我便挖出你的眼珠来。”梅冠文一惊,回过神来,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楚连城又道:“看来我是落在你的手上了?”梅冠文轻咳了一声道:“不错。”楚连城道:“那你想怎么处置我?”梅冠文道:“怎么处置你?你怎么对待束青的,我便怎么待你。”楚连城眉毛一扬,便要发作,却忽然又笑了,说道:“好啊!不过我可没她那么胆小,你倒吓我试试,看我会不会昏过去。” 这一笑更是令群星黯淡,百花失色,梅冠文只觉口干舌燥,神魂俱废,一种许久不曾有过的冲动使他几乎想要扑将上去,将她占为己有。然而楚连城那飘逸若仙的气质令他不敢亵渎,就好象床上的不是一个伤重的女贼,而是一个落入凡间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九天仙子。这种眼神让楚连城觉的眼熟,那天从冰湖水阁,令狐玄黎见到她时也是这么一种眼神,而且就从那天之后,令狐玄黎就着魔一般追随她的左右,从天山到祁连山又从祁连山到江南,就象八姑说的那样,天下男人没有好东西,见了漂亮姑娘就没了魂。可是长孙郁风呢?他算不算好人? 楚连城重重哼了一声,说道:“你再这样看我,不如索性一刀杀了我。不然我伤好之后一定会杀了你——我不许你们这些臭男人这样看我。”梅冠文又轻叹一声,道:“流苏,你去给这位姑娘端了参汤来。”那女子流苏应了一声,转身出了书房。 此后的一个多月,楚连城便在梅冠文的书房中养伤。其间那神秘老者常常来看她,间或讲一些楚江遥的事情,看情形好象和父亲很熟,她常一个人想,这老者是谁? 第36章 梅冠文也经常地悄悄地注意着楚连城,她并不喜欢和他多说话,除去运功疗伤和吃饭的时间外,她总是一个人坐在窗前深思,不知是在想些什么。他不敢冒犯她,也不敢打扰她,不只是因为他是个附马,也不只因为他是君子,还因为她。这个神仙般的少女已高高在上,令他不可触摸。虽然她从不肯穿上女人的衣服,但她那美貌绝伦的容貌已深深印在他的心上,他甚至相信这是继明灵公主死后,他惟一的一次心动。 他当然想不出楚连城在想什么,楚连城把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一一串连起来,从中寻找线索,而且她也找出了其中相关连的东西。在若干年前,江湖上有个风云世家,当年颇有声势,更因救过圣驾而得到过先皇的诰封,御赐的匾额,但不知何故,大约在三、五十年前忽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遗留下大批的宝藏不知藏在何处,而风云山庄的后人也下落不明,空留无尽的迷团让人无处猜想。 这些日子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的藏宝图也就是此事了。但从梅无痕的话里还听的出这梅无痕原是风云山庄的后人,与爹爹是表兄弟,但却不知宝藏藏于何处,想那风云山庄曾显赫一时,家传武功也必有过人之处,于是梅无痕以武功秘藉为酬劳与谢静涵合谋害死了爹爹但又没有得到藏宝图和秘藉,于是杀人灭口,妄图杀了全家,但上天见怜,自己竟活了下来,而且从谢静涵的话中可以听出,柳元康竟是自己的兄长,那么妈妈和姐姐是不是也侥幸活着呢,她们又在哪里呢?彼此之间又有什么相认的凭证呢?自己背上的麒麟纹身是何人纹上去的呢?爹爹,你在天有灵,给你的麒麟一个明示吧! 楚连城开始后悔自己的鲁莽,如果这样送了命,岂不是死的不明不白?幸好有人相救,但救自己的人是谁?他好象对爹爹和自己很了解,他为什么要救自己,是敌是友?他戴了人皮面具,他掩饰身份,怎样才能揭开他的面具?他又怎么会是堂堂附马爷的师傅?而梅无痕居然还不知道? 转眼一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楚连城的伤势居然没有多大起色,她自己着急,那老者也着急,可苦于鬼域神功的护体神功不能救治。只有梅冠文希望她永远也别恢复,这样她便可以在府中长住下去,就算不能和她亲近,但可以常常见到她也是好的。 这一日,楚连城独自盘膝坐在床边运功疗伤,梅冠文和那老者坐在屋外的石桌边喝茶相候。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忽听屋内“卟通”一声,他二人一惊,忙不迭的推门闯了进去。只见楚连城面如金纸,仆倒在地。那老者惊道:“麒麟,麒麟,你怎么样?”说着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抱在床上。梅冠文也急道:“楚姑娘,出了什么事?”楚连城微微睁开双眼,声音虚弱道:“我……我太性急,急火功心,走……走火入魔了。”说着,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梅冠文道:“师父,这可如何是好?”那老者略一思索,说道:“冠文,你先扶她坐起,我要运功打通她的经脉。”楚连城急道:“不不,万万不可。你我内功不是一路,会伤着我的。”那老者道:“这便是你所练的内功的最大缺陷。我原想寻一种内功心法来弥补,可现在来不及了,时间紧急,若是久了于你是大大的有害,好孩子,将来我再传你一套内功心法,你重新练过。”楚连城急道:“不行。这样我十五年的功力不就毁于一旦了。” 梅冠文不解,那老者道:“她所修练的内功十分霸道,在她运功时会有护体神功护体,别派内功若想趁机伤她不是被她震伤,便是两败俱伤。好在我的内力要胜她一筹,不致被她伤的太重。来,你快扶她坐起。”梅冠文伸手将她扶起,一边道:“世上怎会有这么离奇的武功?”楚连城哼道:“这世上稀奇古怪的功夫多的是。不过我是不会让你给我疗伤的,我宁肯死,也不让你化去全身内力,成为一个废人。”那老者在楚连城对面盘膝坐了,柔声道:“好孩子别任性了,来,让我为你打通封闭的经脉。” 第十四章江湖 此时他二人对面而坐,相距甚近,伸手可及。那老者正欲运内力,楚连城忽然快似闪电般伸手向那老者面孔上抓去。梅冠文和那老者俱是一惊,那老者反应倒是极快,身子平平向外移出六七尺才躲过这一抓。楚连城身子一晃,已欺身上前,双手齐发,欲揭开那老者的面具。那人见状只得一纵身,窜出书房。楚连城可也不慢,一边追出去,一边叫道:“喂,你为什么不敢让我揭开你的面具,难道你见不得人吗!”这几下兔起鹘落,出人意料,待梅冠文反应过来时,他二人已在院中动起手来。只是楚连城步步紧逼,那老者不住退让。 梅冠文纵身挡在楚连城身前,叫道:“楚姑娘,你怎能恩将仇报,对我师父无礼。”楚连城哼道:“谁知他是何居心,江湖上人人都想要我的命,他却巴巴的要救我,不看清他是谁,我怎么承他的情?”说着,挥掌打去。梅冠文伸手接了她一掌,道:“好,那你先过了我这一关再说。”楚连城停手道:“你闪开,你不是我的对手,别浪费我的时间。”梅冠文冷冷道:“原来你早就好了,却要装模作样的来骗我们。你可真是居心叵测,枉我当你是……一般敬重,却想不到原来你竟是个蛇蝎美人。”楚连城似笑非笑道:“没瞧出来吗?那可太可惜了。嘿,想我的神功大法是何等的威力,这点伤又岂能久治不愈?你快闪开,难道你就不想看看令师的庐山真面目吗?”梅冠文微微一怔,道:“想。但师父不肯便是有师父的苦衷,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绝不会强人所难的。”楚连城摇头道:“真是愚不可及。也罢,先打发了你再看不晚。” 那老者见状,只得道:“麒麟,你且住手,我有话说。”楚连城也不理,抬掌向梅冠文打去。梅冠文举手相迎,二人打在一处。那梅冠文虽是贵为附马,但功夫却也不弱;居然在楚连城这样的高手手下也能过个三五十招,然而三五十招之后便显力怯了。梅冠文暗暗吃惊,心想:这姑娘武功也忒好,这可怎么办? 这时,便听一个声音叫道:“小贼,休伤我大哥。”一个人从天而降,正是梅清文。原来梅清文到附马府来找梅冠文,偏巧碰上。楚连城笑道:“哟,探花郎也来了,好啊,你们哥俩一起上,瞧我怕是不怕。”梅清文的出现,倒真是解了梅冠文的围,他长出一口气,向那老者说道:“师父,这可如何是好?”那老者叹了口气道:“她并不是真的想要你们的命,只是想逼我而已,唉,这孩子,没有她爹爹的一点影子,不但武功入了魔道,连人也入了魔了。” 那梅清文武功虽然要高其兄一筹,但和楚连城相比,还是相去甚远,饶是楚连城重伤新愈,又手下留情,他也不过比梅冠文多走了二十余招,便只有招架没有还手了。但见楚连城变掌为爪,三根手指便欲扣梅清文的咽喉。梅冠文忙伸手去救,楚连城左手一拂,指若兰花拂他的“劳宫”“曲池”两穴。梅冠文忙不迭的缩手,楚连城的手指已扣住梅清文的喉头。梅氏兄弟同时长叹一声,停下手来。楚连城冷笑道:“探花郎也不过如此而已,附马爷,还要替令师出头吗?”她的手指虽未用力,可梅冠文师徒也不敢贸然上前。 梅清文道:“小贼,你武功好又如何?终究是个见不得光的小贼。”楚连城哼道:“见不得光的是他,不是我。”她用手一指那老者道:“他教你大哥武功,却又不敢摘下他面具来,他能说出我爹爹的事迹来,却不敢报上姓名,哼,谁知他是何居心。”那老者叹了口气道:“你始终是怀疑我,也罢,你且放开清文,我和你慢慢说。”楚连城略一踌躇,但一想梅氏兄弟的武功和自己相差甚远,容易对付,这老者若当真不肯说,便是杀了他们也无济于事,当下放开梅清文。 那老者道:“这事说来话长。想当年,嗯,是三十五年前的事了。那时我和你爹爹是两个生死对头。那时你爹爹是名门正派的首徒,掌门大弟子,而我和你一样,是个黑道中人;不过可没你这么大的名声和势力,我只是个独行大盗而已。虽常常做些打家劫舍的勾当,但绝不采花盗柳,滥杀无辜。”楚连城笑道:“这么说我还得称您一声前辈呢。”梅冠文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四个人围坐在石桌边,梅冠文令人倒上茶来。 那老者又道:“有一次我在川中做了一票买卖,被你爹爹碰上便一路追了下来,偏偏又有仇家追杀,一直到了湘西被他们砍成了重伤。你爹爹原本想杀我,但他不肯趁人之危,他治好了我的伤,然后我们打斗了三天三夜,但却始终是他占了上风。这三天的打斗倒让我们生了惺惺相惜之心。第三天晚上,我终于败在他手下,我输得心服口服,说道:‘楚兄既然胜了在下,在下这条命自请拿去。’不料他并没杀我,反而备了酒菜,要与我结拜为兄弟。”楚连城一惊,说道:“你说你是我爹爹的结义兄弟?”那老者点头道:“正是。我记得当日他曾说道:‘放眼江湖,多少不平之事,以兄台这般的身手,为何不肯做个惩恶除奸行侠仗义的好男儿?何苦要打家劫舍,恃强凌弱呢?如果兄台肯弃恶从善,我愿与兄台结为兄弟,若兄台不弃,肯改投家师门下……’我当即便道:‘小弟早有此意,只恐大哥不肯结交。’其实,在你爹爹为我治伤的那段日子里,我便给他的坦荡胸襟折服,当即应允,我们便结为兄弟,后来又拜在恩师门下。所以我才会对你爹爹的事迹知道的这样多。 第37章 后来,师父过世,你爹爹便成了一派掌门,再后来,他受人迫害,终于走火入魔成了废人。唉,当日事出突然,我们俱无查觉,不然他们翁婿也不会轻易得手,他们原拟斩草除根,终是上天见怜,让你活了下来。我为了寻找你们的下落,不得不戴这劳什子,总算让我见到了你。” 楚连城哼道:“行侠仗义有什么好?做个黑道中人又有什么不好?到头来还不是一样的结果?人在江湖又有几个得以善终,又有谁能练成天下无双的绝世武功来?纵然是练成了又如何?终究不过是一捧黄土而已。我爹爹做个大侠又如何?还不是给他师叔害得家破人亡?什么侠义,什么黑道白道,我才不管,只要能给家人报仇,什么手段我也不会计较。”那老者道:“如果你爹爹能在你身边,他一定希望你做个万人敬仰的侠……侠客。”楚连城道:“做个侠客有什么意思?做贼做长了我还上瘾呢!哼,所谓名门正派不过是披了侠义外衣下的鸡鸣狗盗而已,旁门左道又如何?我倒觉得真实自然,强似你们带了面具一般。”那老者微怔,不语。 楚连城又道:“我且信你一回,不论怎样,前辈总救了我一命,晚辈这里先谢过了。至于晚辈的总总不是,还请前辈不要记恨。”说着一揖到地。那老者拍拍她肩道:“知错必改也不失令尊之风啊!”楚连城又道:“不知前辈可否知道我妈的下落?”那老者沉吟道:“你是庶出,当日我那二嫂终日白纱遮面,不肯让人见到真面目。”楚连城笑道:“你们倒是挺象同门啊!”梅冠文道:“楚姑娘,我师父怎么说也是你的师叔,你怎能出言讥讽?”梅清文看了楚连城一眼,心中微诧,心想:难道说她是女扮男装?一个女儿家居然有这样好的武功!楚连城笑道:“我说的是实话,实话总是有些不顺耳。” 那老者心知楚连城乃堂堂鬼域少主,自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小娇纵惯了,虽不比梅束青受了皇封,但以她在鬼域的地位和江湖中的份量,也不次于一个公主一般。因此,他倒也不以为忤。说道:“你爹爹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她的来历,那时她总是带着你们三兄妹在星宿海边玩耍,你哥哥叫梦凯,你姐姐叫梦玉,你叫做梦影。”那老者幽幽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楚连城也叹了口气,轻声道:“原来我叫梦影。梦影,梦影,原来不过是梦的影子而已,怎么能捉得住?南柯梦断,萍踪影逝。”她忽然抬起头道:“不,我不是梦影,我就是我。我的梦在我四岁那年就已经做完了,我要报仇,我曾发过誓,要杀他全家给我父母兄姐报仇,现在我可以放过阿荻和小萱,但我绝不会放过他们翁婿,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梅冠文轻叹道:“冤冤相报何时了啊。”楚连城轻轻转动手中茶杯,淡淡道:“说这话的人不是个圣人就是个傻瓜。”梅清文微怒道:“你怎么这样说我大哥!”楚连城道:“我是说说这话的人。如果当初我杀了令妹,你们会不会杀我?虽说我并不能坏令妹的清白,可如果柳元康不是个君子呢?你们会放过我们吗?我受伤跌到附马府,你们还会救我吗?”梅氏兄弟给她问得哑口无言。那老者忍不住道:“不错,这就是江湖。知恩图报,有仇也必报的。”楚连城点头道:“是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多少事是你我不能左右的,江湖,嘿嘿,江湖。在这个世上每天会有多少江湖仇杀,每天又会有多少人死于非命,也许有一天我也会被人乱刀砍死呢。”她不觉有几分无可奈何。 梅冠文脱口道:“如果你愿意,你也可以不做江湖人。”他的眼中居然闪动了一丝热切的盼望。楚连城笑了笑,笑的有些嘲弄。她问道:“不做江湖人做什么?”梅清文道:“留在这里好了,你难道看不出我大哥想你留下。”楚连城又笑了,道:“你可知道我这颗脑袋值多少钱吗?值十万两,而且是黄金。”梅冠文兄弟异口同声的惊道:“这是为何?”楚连城不答,继续道:“如果这人不是我家的大仇人,我几乎都想自杀了。十万两黄金,嘿,如果运气好的话,我劫上一票镖就能得到,如果运气不好的话,得几票?如果我去赌场做郎中,又得干多少回?”梅冠文眉头微皱,说道:“可你现在完全有机会退出江湖。” 楚连城淡淡一笑道:“退出江湖?谈何容易。”她话题一转,向梅清文道:“探花郎在江湖上玩的时候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鬼域的地方?”梅清文眉毛一扬道:“当然听说过。这些日子江湖上传说最多的便是鬼域和风云世家的宝藏,而近来江湖上风头最健的人便是鬼域公子楚连城。”楚连城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梅清文继续说道:“听说他最近又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来;听说他迷奸了燕雨尘,使她因奸成孕,现如今燕家的人正在满处的找他,要他的命呢。” 楚连城怔住了,过了半晌方道:“不。不可能。这件事和楚连城一点关系也没有。”梅清文反问:“你怎么知道?想那楚连城是个鬼域魔头,凶残好色,怎么不可能?”楚连城又好气又好笑,说道:“谁人说他凶残好色的?”梅清文道:“江湖上都这么说。”那老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楚连城含笑道:“江湖上的事还有准吗!”梅清文给他们弄的满头雾水,梅冠文沉声道:“你就是楚连城!”楚连城点头道:“不错,我就是天下惟一的鬼域公子楚连城。”梅清文吃了一惊,有些口吃道:“你……你说你就是四公子之一的鬼域公子楚连城?”楚连城笑道:“四公子?嘿,谁说鬼域公子一定是个男的不能是个女的?”梅清文皱着眉头道:“可是……可是……” 梅冠文道:“可是你从来没有说过。”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楚连城看了他一眼道:“可是你从来也没问。——我是鬼域惟一的传人,我的一举一动关系的数千人的生死,我背负着不仅是灭门的血海深仇,还有鬼域的兴衰。所以我也不可能退出江湖。你们有没有见过射出去的箭?一发而不可收。我就是那支箭,已没有回头路可走。”她的眼神坚定而自信;梅冠文道:“可是——”楚连城打断他道:“没有可是。就象人不能选择父母一样,你们一出生就是锦衣玉食的世子,而我一出生就注定是个江湖人。我没有选择,他杀我全家,我要报仇就只有杀了他们。不过我还想求二位一件事。”梅冠文道:“什么事?”楚连城喝一口茶道:“我不想外面的人知道鬼域公子的真实面目,而且我也相信贤昆仲都是君子。”说着她嫣然一笑,嘴边露出一枚浅浅的梨涡。 第十五章鬼掌 楚连城的失踪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波,鬼域魔王又是震惊又是恼怒,责怪属下没有照顾好她,若不是柔姑相劝,随楚连城同赴中原的人已被统统砍掉了脑袋。他又加派人手去中原寻找楚连城的下落。不但鬼域众人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令狐玄黎和长孙郁风同样心急如焚。消息传到剑庄,陆博灵也陷入了沉思,陆昀可有几分兴灾乐祸,陆昭却有些着急,说道:“爹,这楚连城是郁风的朋友,又是鬼域魔王的义子,咱们可不能坐视不理。”陆博灵点头道:“正是,不仅如此,而且她从咱们剑庄走后便没了消息,咱们既然和鬼域联手,自也不能不管。”他看了陆昀一眼,又看看陆昭,说道:“昭儿,你明日一早便动身,在京城打听打听消息,然后再去少林寺,一路仔细打探,这孩子必然要去少林寺,如果路上没有她的消息,你便在少室山下相候,待相见后,同往少林寺助她,也不负咱们结盟之义。” 在通往少林寺的官道上一辆马车不急不徐的行驶着,车夫位置上坐了两个笑语嫣然的美貌少女,这两个少女正是雅歌和妙歌。外面虽然已是十月天,风也有些冷了,可车厢内却温暖如春,玉奴正依偎在长孙郁风的怀中。长孙郁风轻抚她的长发,她不但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还有一张俏丽的瓜子脸,两道如烟的细眉,一双明如秋水般的大眼睛水漉漉的,直鼻樱口,和楚连城相比也许她不够美丽,可无疑她也是人间少有的美女,她的温柔,她的妩媚,已是令人心醉的了。 长孙郁风轻轻叹了口气,每当他和玉奴在一起的时候他总会想起楚连城,他甚至有些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样,这样是不是对玉奴不公平?可是楚连城呢?她在哪里?这些日子她还好吗?自从那天以后就一直没有她的消息,江湖上甚至有传说,说她已死于非命,不,不会的,她的武功那么好,不会轻易遇险的。可是那她又在哪里呢?他忽然觉得她和玉奴一样已成了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如果说在八月十五那天之前他对她只是朦朦胧胧的喜欢,那么这段日子牵肠挂肚的思念就是真正的刻骨铭心。他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玉奴柔声道:“你有心事?”长孙郁风道:“没有。”玉奴仰起脸道:“你骗不了我,自从你从剑庄回来之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你自己可能不知道,你瘦了,而且瘦了许多。”长孙郁风苦笑着摸摸脸道:“是吗?我可没觉出来。”玉奴的脸贴在他宽厚而温暖的胸膛上,轻声说道:“没关系,你不想说我一定不会再问,我只想你能永远陪在我身边,这就足够了,只要我们能在一起,又有什么事不能解决呢。”长孙郁风心中一热,忍不住低下头吻住她的双唇,玉奴的身子轻轻颤抖,两颊绯红。 就在二人意乱情迷的时候,忽听道上一阵马蹄声响,二人这才分了开来,长孙郁风细听片刻,说道:“这怕是有六七个,嗯,是七人七骑。 第38章 跑得这么急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不大功夫果有七匹马从他们身边过去。 隐隐听得其中一人道:“前面……燕归来……楚连城……柳元康……”长孙郁风和玉奴心中均是一动,玉奴道:“不知前面发生了什么事,象是和燕归来,楚连城有关。”长孙郁风点头道:“正是。”玉奴忽然笑道:“这个楚连城也满有意思的,你看他的武功那样的好,气质又亲切优雅,他的夫人得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居然让他惧怕到如此地步?听他们说他的夫人还让他的婢女盯着他,不许他寻花问柳。”她忍不住笑出声道:“我若是他,我也情愿浪迹江湖不回家。”长孙郁风的眉毛不自主跳了跳,问道:“如果你有这样一个老公,你会不会也那样做?”玉奴咬着下唇,笑道:“你若敢在外面寻花问柳,我就杀了你。”长孙郁风怔了一怔,心想:连城口口声声要杀我,难道是因为我和玉奴的关系?玉奴见他不说话,笑着伸臂搂了他的脖子道:“你这个傻瓜,我就是死,也不忍心杀你的。只要你开心,怎样都好。” 长孙郁风正要说话,又一匹马从车边经过。马上那人和雅歌妙歌同时“咦”了一声,雅歌道:“原来是二公子,二公子好。”那人也放缓速度道:“是二位姑娘,你们这是上哪里去?”说话的人正是陆昭。长孙郁风从车内探出头道:“二哥,我在这里。进来说话。”说着推开车门。陆昭略一迟疑,身子一纵,窜入车厢。 那玉奴素日里白纱蒙面,陆昭虽见过他们一次,但玉奴的庐山真面目却是第一次见到,他不觉怔了一怔,转而说道:“你们这是去哪里?”长孙郁风道:“玉奴很少出门,我陪她四处走走。你急匆匆的又是做什么去?”陆昭道:“我是为了楚连城一事。”长孙郁风的心砰的一跳,陆昭道:“那天你们离开咱们家,她便失踪了,爹爹十分挂念,让我出来找找她的下落。怎么,你们没在一起吗?” 长孙郁风不由自主的又轻叹一声,道:“她甩开我和令狐玄黎,要水妖在少室山下相候,然后独自一人跑了。这么久了,我也不知她的下落,有人说……说她已死,如果真是那样,我……我……唉!”守着玉奴在身边他可不好往下说了。陆昭用眼角瞟了玉奴一眼,把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玉奴不知楚连城的身份,也不知她和长孙郁风之间的纠缠,因此倒也没有多想。 陆昭说道:“我在京城找了一阵子,但没有结果,所以我准备再去少林寺等她,她原拟去少林寺的。不过我在道上听说了一件事,听说她迷奸了燕雨尘,使她因奸成孕,温若水和燕氏兄弟正满江湖的找她,要她的命呢。”长孙郁风和玉奴俱是一惊,异口同声道:“什么?有这等事?”陆昭无可奈何道:“正是。”玉奴道:“如果他当真做下这等卑鄙无耻之事,我纵然拼死也要取他性命。我妈如知道也绝计不会放过他。”陆昭和长孙郁风同时摇摇头道:“这件事和她无关。”陆昭心中更觉诧异,想那楚连城不但武功高超,又是鬼域魔王的义子,取她性命岂是易事。却不知玉奴又为何这般气恼。 玉奴见他二人如此肯定也觉不解,问道:“你们怎知不是他?”陆昭看了看长孙郁风,心想:这种事还是你说的好。长孙郁风当然明白,说道:“我说绝不是她便不是。她根本不是这种人。”玉奴更加不解,道:“这又是怎么说?想他年纪轻轻,生的又俊俏,武功又好,身边女人一定不少,只是他的夫人不许他在外风流,因此他做这样的事也不是没有可能。”陆昭险些笑了出来,长孙郁风也忍俊不禁,笑道:“这件公案可不好说,日后你自会明白。玉奴,你自放心,咱们也查查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对燕姑娘无礼。二哥,你说会不会是令狐云起?据说那日他便有不轨之心。”陆昭摇头道:“我想不会。想那令狐云起武功较燕雨尘高得许多,又自诩风流,便是动粗也……何苦费此心机。” 玉奴道:“刚才那几人莫不是就为此事赶路?”陆昭点头道:“正是。少林寺拿了楚连城的人的事已传遍江湖,楚连城少不得亲往少林寺一趟,因此燕归来兄妹等人也拟在少室山下相候,不过此时就在前面,那一干好事之徒不过是闲着无聊罢了。”玉奴微怒道:“谁人没有姐妹?这些人忒也无聊。”长孙郁风柔声道:“你不必心急,待查出那人时,不必你动手,我替你剥他的皮,嗯,回头咱们也开个黑店,便把那厮做成人肉包子如何?”玉奴知他是为哄自己开心,但有陆昭在身边,不觉脸上一红,低声道:“你就只是瞎说。”说话时她粉面含羞,眼波如水,说不出的娇柔妩媚。陆昭不禁有些呆了,转而回过神来,心中暗骂:陆昭啊陆昭,你是疯了不成?这姑娘可是你亲弟弟的女人。他忙道:“你们且慢慢走,我先到前面看个究竟。”说着,身子一拧已在马上,打马扬鞭,向前奔去。 往前行了二三里地,便见路边一个小凉亭,往日里只有些过路的行人在此歇脚,而此时这里却聚集一二十人。只听一人说道:“这事和柳元康有什么关系?他干么淌这混水?”另一人道:“柳元康不是一直要杀楚连城吗?是不是趁火打劫?”又一人道:“打什么劫?楚连城早知不死在什么地方了,这种鬼域魔头原当横死,做下这等下流的勾当死了倒是他走运,他若活着,燕家人也得要将他碎尸万段。” 陆昭轻轻摇了摇头,心想:这楚连城究竟去了什么地方,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怎么也不现身?看情形柳元康是要替她出头,他们不是对头吗?怎么又搅到一起去了?正想着,长孙郁风等人也赶到了,玉奴从车中下来,脸上依旧蒙了白纱。长孙郁风道:“怎的柳元康也在此地?”陆昭摇头道:“看情形他是想替楚连城出头。”长孙郁风哼了一声道:“她的人缘倒是不错啊!”陆昭笑道:“怎么?不受用了?”长孙郁风又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玉奴不明所以,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了长孙郁风一眼,充满着疑惑。 但见那凉亭正中柳元康和燕归来对面而立,燕归来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话?”柳元康冷冷道:“你可以不信,我只是不想她无缘无故的背这个黑锅而已,你们燕家的事于我何干?我说这事与她无关便是与她无关。”亭外一人道:“不是他难道说是你不成?”柳元康蓦然回头,目光如刀直逼那人,那人给他看得毛骨悚然,不由自主向后缩了缩,柳元康道:“你再胡说我便杀了你。” 长孙郁风忍不住道:“不错,这事和楚连城无关。”燕归来认得他是长孙郁风,问道:“雨尘难道还能冤枉他不成?”长孙郁风走到亭中,冲柳元康微微一笑道:“柳兄别来无恙?”柳元康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居然转身出了凉亭,大步流星向前走去。长孙郁风虽想打听楚连城的下落,但眼下却要先为楚连城辩白,当下道:“我虽不知楚连城的下落,但我可以担保她不是那人。”燕归来冷冷道:“这么说他还是个好人了?”长孙郁风叹了口气,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燕兄可知令姑母的下落?”燕归来一怔,心中念头急转,那燕芙自从嫁给楚江遥之后因相距甚远,绝少音信,后来听说楚江遥走火入魔杀妻诛子,只道已无幸存,不料长孙郁风却忽然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长孙郁风看了一眼玉奴,在燕归来耳边低低的说了句什么,燕归来身子一震,脸上神情大变,玉奴眼中含着泪水,点了点头,长孙郁风道:“所以我决计不会骗你,雨尘妹子的事是何时发生的?”燕归来眼望着玉奴道:“八月初十左右。”长孙郁风长出一口气道:“这便是了,八月十五时,我在京城见过楚连城。这件事我们决不会袖手旁观,燕兄放心,我们定当全力追查。” 燕归来走到玉奴面前,二人对视良久,玉奴眼中扑簌簌落下泪来。众人不知出了什么事,均是大惑不解。连那陆昭也满头雾水,燕归来柔声道:“这是真的?”玉奴点点头。燕归来的眼圈居然也红了,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他居然将玉奴拥入怀中,伸手为她擦拭泪水。而长孙郁风竟然双手环抱,毫无反应。陆昭更是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亭外诸人不禁窃窃私语起来。妙歌嚷道:“喂,有什么好看。小心我挖出你们的眼珠。”诸人也不理会,妙歌身子一窜,向自己最近的一人双目挖去。那人“哎呀”一声向后退去,口中叫道:“死丫头敢跟老子动手。”说着拔出刀来就想上前。长孙郁风身形一晃,那人手中的刀已到他手中,他用手指轻轻一掰,已将刀尖掰了下来,他自语道:“真奇怪,这种刀只能切菜,怎么能杀人呢?”那人吃了一惊,长孙郁风又道:“这位兄台,不妨回去换把刀来。”那人哪敢多待,转身便走。围观诸人是些个好事之徒,见此情景,登时走了干净。 玉奴低声道:“我实是有苦衷,请你回去替我辩解。”燕归来已放开她,点头道:“你只管放心,姑妈和我爹都十分挂念你们,你好生保重。”他看了长孙郁风一眼道:“有他在你身边倒也无妨,你妈的名头又响,料也无人敢欺负你,我先走了,雨尘的事情只有见了楚连城本人才好定断。”玉奴低声道:“我虽不了解楚连城,但郁风说不是他,便自有他的道理,查明真相我们也责无旁贷。你且去吧,咱们后会有期。”二人这才恋恋不舍的各自上路。 陆昭虽然心中疑惑,但也不肯多嘴,欲和他们同行,心底深处隐隐觉得不妥,当下和长孙郁风约定在少室山下的县城相候。 第39章 长孙郁风和玉奴上了马车,沿官道向前,追那柳元康去了。 果然走了不远便看见柳元康的身影。长孙郁风令雅歌驾车缓行,自己却从车中跳了出来,向柳元康道:“柳兄且请慢走,我有话说。”柳元康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虽未说话脚下却慢了下来。长孙郁风道:“柳兄可有那楚连城的消息?”柳元康缓缓道:“不错。”长孙郁风眼睛一亮,道:“她在哪里?”柳元康说道:“那日在京城她曾有话要我传给你。她说:如果我死了,麻烦你告诉那人,就说这个世上原本便没有楚连城,如果有,那是他在梦里见到的。” 长孙郁风只觉胸好似给大锤重重的一击,一颗心直沉了下去,一下子变得面无血色,他颤声道:“你说她……她要你这样告诉我?”柳元康点头。他的声音更加颤抖:“她……她……”那个“死”字他竟然不敢说出口。他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她没事,你告诉我,她没事。”柳元康表情古怪,说道:“我本来也没说她有事。”长孙郁风一听,瞪大眼睛反问:“你说她没事?”柳元康道:“她活得好好的……”长孙郁风的心一下子从地底又飘到了天上,他简直想把柳元康抱起来。他情不自禁的喜上眉稍,道:“我就知道她不会有事的。”柳元康冷冷道:“这次是她运气好,得人相救,下次她若再找人拼命不知还有没有这么走运。”柳元康虽然冷口冷面,但见长孙郁风如此的真情流露,心里也不禁为楚连城高兴。 长孙郁风心情好极了,但心中着实挂念楚连城,又问道:“她为什么找人拼命?受伤了吗?伤的厉害吗?她现在又在哪里?”柳元康道:“你怎么不去问她?”说罢撇下长孙郁风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长孙郁风几人直奔少室山而去,既已知楚连城无恙,长孙郁风也恢复了往日的不羁,一路上有说有笑的,转眼离少室山也越来越近了。玉奴心中甚是不解,虽不知他与柳元康说了些什么,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对楚连城的关心好有些过头了。他急着为他洗脱嫌疑,和陆昭话里话外躲躲闪闪的,他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和令狐玄黎一样,也喜欢……喜欢那种调调了吧!想到这她不觉脸上发热,低下头去。长孙郁风侧头看了她一眼,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舒服了?”玉奴抬眼看看他,正要说话,便听雅歌低声道:“表少爷,前面有人拦住路了。” 长孙郁风和玉奴相视看了一眼,只听妙歌道:“喂,这位朋友,请闪开路好吗?”外面却无人应声。又听雅歌道:“这位前辈,您请让路好吗?”一个十分洪亮的声音道:“你是什么东西?叫你主子下来见我。”妙歌便想发做,长孙郁风已然从车上下来,走到马前,只见马前立了一个白衣人,这个身材高大,须发皆白,胡须好似一根根钢丝一般,面目生的甚是丑陋,好象一个凶神恶刹站在路中间。长孙郁风道:“前辈有事?” 那人盯着他看了半天,表情十分奇特,道:“你就是浮鹰公子长孙郁风?”长孙郁风含笑道:“不敢,正是在下。”话音刚落,那白衣人已轻飘飘的一掌打了过来。长孙郁风吃了一惊,忙不迭的躲过,叫道:“喂喂,你这人搞什么鬼?想干什么?”那人面目狰狞道:“干什么?小子,爷爷要你的命。”说话时,手下却不停,轻飘飘的又是一掌。这一掌看似轻飘飘的又慢又轻,可长孙郁风却偏偏躲不开,只得伸手相迎,不料这一掌的力道十足,长孙郁风险些震了出去。 雅歌妙歌忙跳下车来助他,长孙郁风急道:“雅歌,照顾玉奴。”雅歌闻言退在车旁,妙歌从身上摸出一柄短剑直刺那人。玉奴听得情形不对,也从车中窜出,双手一抖,几件暗器射向那人。那人袖子一摆,竟将暗器打落,玉奴雅歌一同扑了上去。想那长孙郁风和玉奴的武功均是得百合夫人亲授,原不可小瞧,雅歌二人也俱是好手,这当口已各自手拿刀剑全力对敌,那人武功着实了得,以一敌四居然还占上风。只是他意在长孙郁风,旁人倒不想伤害,也不知他使了个什么手法,这四人手中兵器已到了他的手中。长孙郁风恐玉奴有失,挥掌去阻他来路。那人手指轻弹,只听兹兹几声,已将玉奴主仆的穴道封住,又是一掌打向长孙郁风。 这一掌带着风声向长孙郁风袭来,长孙郁风只觉劲风扑面,一团真气将他包围,压得他几乎抬不起手臂,他虽勉力抵挡,但那人的一掌还是正中他心口,将他打出数米远,玉奴主仆齐声惊叫。长孙郁风心口一阵烦恶,一口血到了嗓子眼,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他想向前走上一步,却重重的倒在地上。玉奴叫道:“郁风,你怎么样?”长孙郁风张张口,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道:“喂,你这恶贼,咱们无冤无仇,你,你干么下此毒手?”那人冷冷道:“三天之后你去问阎王爷,他老人家会告诉你。”说话时手指又是一弹,兹的一声,已解开玉奴穴道。然后身子晃,纵身跃入路边的草丛不见了踪影。 玉奴拍开雅歌穴道,然后扑到长孙郁风身边道:“郁风,你怎么样?”长孙郁风低低道:“我、我心口难受。”雅歌已解开妙歌的穴道,三人将长孙郁风扶上车去,玉奴解开他的衣襟,只见长孙郁风的心口上赫然多了一个碧绿的手掌印。玉奴何时见过此等情形,登时慌了心神,眼泪淌了下来。倒是长孙郁风沉着,说道:“这一掌怕是有毒,雅歌,你给我拿一粒花语眠香丸来。”雅歌送上丸药,长孙郁风服下,然后盘膝坐好,提内力驱毒,不料丹田空空如也,竟然内力全无。 玉奴略定定神,道:“郁风,咱们这可该如何是好?”长孙郁风道:“你们内力不行,不能助我驱毒,咱们赶紧赶路,若能在县城里找到我二哥,或许他能助我。”妙歌道:“那人是什么来头?怎么要和咱们过不去?小姐,他说三天后什么的是什么意思?”长孙郁风微笑道:“真是个傻丫头。他说我只有三天活的了。”妙歌忍不住也哭了起来,说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倒是雅歌要略强于她二人,当下道:“走,先赶路要紧。”说着跳到车夫的位置上,打马扬鞭向少室山下的县城赶去。 当夜,几人露宿荒郊,便在车中过夜。这马车内饮食被褥一应俱全,虽说天气寒冷,好在几人均是练过武的,倒也无妨,只有长孙郁风给冻得瑟瑟发抖。玉奴心痛情郎,也不管那许多了,运功帮他驱毒,直用了一柱香的功夫才使长孙郁风心头烦恶稍减,睡了过去,玉奴反倒有些不适起来。 天亮时,天上居然飘起了雪花,四个人匆匆吃了点点心便又上路了。长孙郁风愈发觉得心口疼痛难忍,一口血憋在嗓子眼吐不出来,简直难受到了顶点。下半晌时,离县城只有二十来里地了。那雅歌和妙歌轮流赶车,自是说不出的疲惫;玉奴也是满面愁容,一筹莫展。 经过一片小树林时,忽听一阵锣响,接着从林中窜出二三十人来,这些人手拿刀剑,将马车团团围住。雅歌妙歌吃了一惊,妙歌道:“喂,你们想做什么?”为首一人道:“做什么?嘿,我们跟了你们一天了,长孙郁风可是在车内?那日他和楚连城联手伤了我们十数个兄弟的性命,今日我们来索命了。” 玉奴道:“雅歌,你来照顾郁风。”说着跳下马车,向那人道:“你们相索命只怕也没那么容易。”为首那人见从车上下来的是个姑娘,胆子又大了几分,笑道:“兄弟们,看来长孙郁风受伤是真的了,合该他们今天倒霉,兄弟们上啊。”说着,这群人各挥刀剑一齐扑了上来。玉奴和妙歌拔出短剑,抖搂精神迎战众人。虽然以少敌众,倒也不见落败。雅歌武功较妙歌高些,因此护住马车,保护长孙郁风。 斗得正酣,却听一个人笑道:“哟,老杜,你看,这不是浮鹰岛的长孙郁风的相好吗?那小子怎么躲起来了?”却是令狐云起和杜钰。杜钰道:“象是寻仇的。”令狐云起点头道:“八成是了。啧啧,这几个小妞如果死了岂不可惜?喂喂,几位朋友且住。”说着,跳进圈内,将众人分开,说道:“诸位朋友,这几个小妞就交给在下好了,那小子我可没兴趣。” 有人认出令狐云起,在为首那人耳边说了几句,为首那人笑道:“我等只想给兄弟报仇,别的嘛,兄台请便。”玉奴暗暗叫苦,令狐云起恶名在外,武功又好,偏偏长孙郁风受伤不能动弹,这会可真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了。长孙郁风从车中下来,说道:“令狐云起,你想干什么?我劝你别趟这混水的好。”令狐云起笑道:“长孙兄真是小气,他们要杀你,这几个小妞不如送给小弟,只当你死前做个善事好了。”说着眉花眼笑的伸手向玉奴抓去,玉奴挥剑相迎。杜钰自不会袖手旁观,阻住妙歌。其余众人则撇了玉奴去围攻雅歌和长孙郁风。 玉奴武功和令狐云起相差甚远,他有意戏弄玉奴,但听兹的一声,玉奴一声惊叫,却是令狐云起将她的面纱扯了下来,令狐云起笑道:“这小子果然有眼光,这小妞生得可漂亮的紧。”又听兹的一声,一只衣袖又给他撕了下来。接着便听玉奴尖叫一声,已被令狐云起抱住,纵身跃进林中。杜钰”哈哈”一笑,拂住妙歌穴道,抱起她追了过去。长孙郁风又急又气,手捂胸口,跌坐在地。那雅歌力敌众人,已是险象环生。 正在危急之时,长孙郁风听见一个无时无刻不在心头萦绕的声音说道:“要报仇,为什么不算我一份?”一团大红的物事从天而降,却是楚连城身穿了大红披风落在众人中间。 第40章 看见楚连城,雅歌和长孙郁风好似夜行的人见到了一盏明灯,雅歌喜道:“楚公子,你来的正好。”楚连城转头微笑道:“看来你们运气不坏,你去救你们姑娘,这里交给我。”雅歌点头道:“多谢公子。”说着追赶下去。 众人齐声道:“鬼域公子!”楚连城点头,含笑道:“不错,在温州城杀你们兄弟的也有我,想报仇?就你们几个?只怕没这个本事。”为首那人咬咬牙道:“楚连城有什么好怕,弟兄们,上,咱们杀了这兔相公。”楚连城不禁大怒,道:“不知死活的东西,满口胡言乱语,还不送上命来。”说着但听“呛”的一声龙吟,楚连城手中已多了柄龙吟宝剑,她一手腕一抖,那剑气暴长,剑身生出三四寸长的剑芒来,她挽了个剑花,剑尖斜斜挑那人的腹部。为首那人挥刀相迎,可楚连城忽然剑锋一转,好似在身前画了个圈一般,离她最近的五六人已死于非命,剑芒更将另外四五个人刺伤。余下之人吃了一惊,楚连城抖掉剑尖上的血,淡淡道:“谁还想报仇?”那几人给吓得面无人色,纷纷后退,接着拔腿便跑。楚连城也不追赶,扶长孙郁风站起,二人四目相对,似有无数言语要说,张张嘴却都没说,然后异口同声的问道:“你好吗?”然后又相视而笑。 忽听林中玉奴哭道:“不要,你不能这样,快放开我。”令狐云起哈哈笑道:“为什么不能?我偏不放你。”长孙郁风手捂胸口道:“连城,快,快去救她。”楚连城本来正想去相救,闻听此言,却又停步,秀眉一扬,噘嘴道:“我为什么要救她?她是你的人,我不杀她已是面子了,干么救她。”长孙郁风微急道:“这个时候你吃什么醋?”楚连城抿嘴笑道:“要我救她也不是不可,可我救她之后,你再也不许睬她。”说话时身如闪电,已窜入林中,叫道:“令狐云起,你快给我住手。” 只见玉奴衣衫已被令狐云起撕得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显然是被点了穴道。雅歌和妙歌也被杜钰点倒在一边,杜钰正倚着株大树,笑吟吟地看着令狐云起,而那令狐云起衣衫不整,正欲行不轨,楚连城见他尚未得手,心底暗暗松了口气。杜钰伸手欲拦住她,楚连城手掌轻抬,龙吟剑指着他道:“姓杜的,你如不想我杀你,就趁早靠边,我还有账咱们另算。”杜钰已知楚连城乃是鬼域公子,又知她武功比自己要高,给她一说,竟没敢再动。 令狐云起一见楚连城,先是一怔,随即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大舅哥来了。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大哥可挂念的紧。”楚连城见他赤身露体十分不堪,不由微微侧头皱眉道:“废话少说,这丫头我不许你碰她,你最好穿起衣服来,免得我恼了,哼。”她虽是扮了男人,可有些话还是说不出口。令狐云起给她搅得兴致全无,当下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笑眯眯道:“这丫头是那长孙郁风的相好,与你何干?你干么插手?你又何苦总坏我好事?” 楚连城话题一转,道:“你最近有没有见过你大哥?他难道没有告诉你什么?”令狐云起笑道:“我已知你是鬼域的人了,怎么说大家也是自己人……”楚连城打断他道:“他难道没有告诉你,那长孙郁风是什么人的儿子?他是剑魔陆博灵之子。”令狐云起吃了一惊,楚连城又道:“陆博灵最是护子,你若玩了他儿子的女人,嘿,想来便是和令尊破脸,他老人家也不会饶你!” 令狐云起惊出一身冷汗,心知楚连城所言不虚,陆博灵护子可是江湖上有名的,谁人若欺负了陆家兄妹,他决计不饶。楚连城又道:“那贼小子受了伤我也看出来了,可陆剑魔呢?姑且不说他剑法如何,单是陆昀陆昭兄弟便能要你的命,令尊所图之事也坏在你手中,令尊的脾气你可比我清楚,到时只怕……何况这丫头是百合夫人的女儿,你想百合夫人会放过你吗?”令狐云起心中暗想:这小子说得不错,我如当真玩了这丫头,那以后的麻烦可就大得去了,罢了,还是先算了吧。 想罢,笑嘻嘻道:“好啊,今日就依你,放过她们了,谁让咱们是自己人呢。老杜,咱们走吧。”说着和杜钰便欲离开。楚连城道:“慢走。”令狐云起道:“大舅哥还有什么指教啊?”楚连城道:“燕雨尘的案子是不是你做了栽赃给我的?”令狐云起笑道:“那小妞武功平常的很,我犯得着费那心思?大舅哥,你如真做了不敢承认,我替你背下也无不可。”楚连城给他气得哭笑不得,呸道:“你以为人人和你一样好色吗!——以后你再敢大舅哥大舅哥的乱叫,我便割下你的舌头来。”令狐云起也不答话,叫着杜钰就走。楚连城又道:“喂,姓杜的,你给我站住。” 杜钰一怔,停步回头。楚连城冷冷道:“那日在飞燕别居,你家二公子说得什么?什么叫‘原来大哥也有这种爱好,原本老杜相中了这小子,既是如此,少不得让出来了。’”杜钰和令狐云起“哎呀”一声,令狐云起道:“那原是我开玩笑的。”楚连城瞪了他们一眼道:“我告诉你,以后你再敢有这些龌龊念头,我便告知令狐伯父,要他老人家作主。快滚你的吧。”令狐云起既知她是鬼域公子,也自然知道父亲正和鬼域魔王联手,若当真闹到父亲那里,自己脸上实在也太没面子。当下也不接话,两人出了林子,径自去了。 第十六章解毒 楚连城叹了口气,收起龙吟剑,伸手去解玉奴的穴道,可她见到玉奴的面孔时,忽然楞住了,不知怎得,那清秀美丽的模样竟好生眼熟,好似旧识一般。可又想不起从哪里见过,她的眼神不觉有些迷离了。妙歌忍不住道:“喂,楚公子,你能不能先给我们解穴?”楚连城回过神来,不由苦笑,脚尖一挑,踢起几粒石子,左手衣袖一拨,打在妙歌雅歌身上,她二人穴道立解。与此同时,她右手拍开玉奴穴道,那玉奴衣不裹体,见了楚连城不觉羞得满面通红,妙歌便要去给玉奴拿衣服,楚连城已解下披风给她披上,玉奴低声道:“多谢楚公子。”楚连城淡淡道:“是长孙郁风那贼小子有个了不起的爹爹,你有个了不起的妈,不然我也没办法。”说完转身便走。 这离那马车还有一段路,雅歌和妙歌搀扶了玉奴向林子外走去。楚连城回头看看她们,忽然伸臂抱起玉奴纵身向外奔去。雅歌妙歌吓了一跳,叫道:“楚公子,你做什么?快放下我们姑娘。”待追出去时,楚连城已和玉奴到了长孙郁风近前,楚连城放下玉奴,那玉奴见到长孙郁风便扑在他怀中嘤嘤的哭了起来。长孙郁风轻抚她的头发道:“好了,别哭了,没事就好。”楚连城心中如遭重击,不觉有些气恼,心想:早知你们这付模样,不如杀了你们,免得……哼! 长孙郁风抬眼看见楚连城眼神又怨又气,还带了几分杀机,不由微笑道:“如果你的眼睛能发暗器,我们已经死了。”玉奴忍不住好奇,回过头来,楚连城可不想她看出来,咬咬下唇意味深长的说道:“如果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就不要带她到处乱跑。更不要给她什么承诺。”长孙郁风脸色微变。妙歌道:“表少爷不是不想保护小姐,是因为他受了伤。”楚连城心中气恼,便想走掉,可一听妙歌的话,又忍不住停了下来,说道:“你伤在什么地方?” 长孙郁风放开玉奴,指指胸口说道:“这里。”与此同时玉奴已伸手搭在他的脉上,这一搭可吓了她一跳,她惊道:“奇怪,你的脉象怎么变得、变得这么散乱?”楚连城皱皱眉,走过去给他把脉,她眼神忽然变得十分古怪,道:“我看你胸口。”长孙郁风果然解开衣服,露出胸口,只见那碧绿的手掌印又绿了许多。楚连城叹口气,轻轻摇摇头。长孙郁风却问道:“是你什么人?”楚连城白了他一眼,哼道:“你倒明白得很,他是我三叔。”玉奴主仆又是一惊,玉奴有些着急,可声音还是那么温温宛宛地问道:“楚公子为何一定要置郁风于死地?” 楚连城摇头道:“我闹着玩呢。”长孙郁风叫道:“闹着玩?你知不知道这样要出人命了。你居然还说是闹着玩?”楚连城冷冷道:“死在我手上的人还少吗?想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成全你。”说着伸指在他胸口膻中穴上一点,然后又重重的拍了一掌。长孙郁风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居然吐的是一大口黑紫色的血。玉奴急道:“你、你这人要做什么?他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要下这样的狠手。” 楚连城白了长孙郁风一眼道:“你们现在最好到镇上去,找家最好的客栈住下,然后弄些他喜欢的东西,比如他爱吃的东西,他喜欢的女人什么的。”玉奴反问:“什么意思?”长孙郁风叹道:“真是个傻丫头,让我舒舒服服的等死。”玉奴惊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楚连城点头道:“不错。过了明日辰时,你们便可以给他收尸了。大家朋友一场,我倒可以送你口上好的棺材。”玉奴“啊”的一声惊叫。妙歌忍不住插嘴道:“可是你那三叔说是三天的。”楚连城道:“不错。可是有人自作聪明的给他运功逼毒,所以就少了一天。” 玉奴哭道:“郁风,是我害了你。”楚连城脸上的表情可是怪极了,长孙郁风望着她道:“可是我不但能活过明天辰时,说不定还能长命百岁呢。”妙歌不解,长孙郁风道:“因为有人要替我疗伤,而且已经将我胸口的於血逼了出来。”楚连城咬着下唇看着他,他眼中含笑看着楚连城。玉奴看看长孙郁风又看看楚连城,忽然想起刚才楚连城抱她时胸前软软的,身上隐隐还有一股香味,她心中下一子豁然开朗起来。 第41章 楚连城点头道:“说对了,我要给你疗伤。因为你是剑魔之子,我不能让你死在独一无二的鬼掌之下,等我治好你的伤,再用华山玉女剑或青城望月剑刺死你,然后将她们三个送到虎啸山庄去,那时令狐云起自有办法要你们说不出话来。”说着翻身上马,一夹马腹,向镇上奔去。妙歌惊疑不定,问道:“小姐,他真会这么做吗?”玉奴盯着长孙郁风道:“这个得问他!你、你瞒得我好紧。”说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长孙郁风给她哭得手忙脚乱,道:“你听我说……”玉奴打断他道:“有什么好说?你……你……”她一顿足,掩面跳上车去,长孙郁风可跳不上去,只得等她换了衣服后,方才由妙歌和雅歌扶他上车。 玉奴心中气恼,将楚连城的披风抛给他道:“你就只会骗我,拿去还她,我、我才不领她的情。”长孙郁风半躺在软褥上,说道:“我不是要骗你,我们、唉!”他即不好解释,也无法解释,叹了口气,不说话了。玉奴虽然性情柔顺,可自己的情郎心中有了别人,任谁也会不高兴。她正自生气,长孙郁风忽然又吐了口血出来。这次的血可比上次要稍红一些。玉奴不禁又心痛起来,说道:“郁风,你可好些了?” 楚连城在长孙郁风膻中穴上这一拍原是中了鬼掌之后的解法,他将胸口的於血吐出倒是舒服许多。他点了点头,玉奴忽然扑在他怀中,柔声道:“郁风,你别生气,只要你能好起来,你喜欢和谁在一起便和谁在一起,我不吃醋了。”说话时眼中却又流下泪来。长孙郁风叹道:“玉奴,是我不好,让你受委屈了,可我……”玉奴伸手捂住他嘴道:“你什么也不要说了,好好歇一会,好吗?” 楚连城骑马直奔前面的县城,这县城紧靠少室山,是上下少林寺的必经之路,楚连城随便打听了下,便向城中最大的客栈走去。进得店门自有小二上前招呼,楚连城给长孙郁风等人订下两间上房,自己却不在此过夜,而是向小二打听城中最大的妓院在何处。然后要了酒菜在大厅正对门口的桌边坐了,静等长孙郁风四人。 她一边吃饭,一边向小二打听少林寺的情况,得知后天少林寺正有一场剃度法会,不由心中暗喜,正好借机闹上一闹。正自斟自饮着,却见两个少林弟子和两个俗家人从门前经过,她眼珠一转,晃身形,挡住他四人,笑吟吟道:“两位师父可是少林门下?”其中一名僧人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正是,请问施主有何见教?”楚连城笑道:“见教可不敢当,在下只是仰慕少林寺的威名,想结交个朋友而已。”那僧人低眉顺眼道:“阿弥陀佛。不敢不敢,小僧等只是寺中僧人,不敢攀附施主。”楚连城道:“那在下向小师父打听个事,听说前些日子少林寺捉住了鬼域的人,可是真得吗?”一个俗家人有些不耐道:“不错,这和你何干!” 楚连城笑道:“不知你们有没有把那人煮着吃啊?”两名僧人齐声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两名俗家人喝道:“小子满口胡说。”楚连城微笑道:“难道鬼域没来要人吗?”另一俗家人道:“哼,那鬼域魔头楚连城给吓破胆死了,鬼域妖人都成了没头的苍蝇,到处找他的尸体,谁还敢来要人?”楚连城心中大怒,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敢问几位师父是哪位大师门下?”先前那僧人道:“我等乃是一弘大师门下。”楚连城”哈哈”一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一弘那贼秃调教的几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这四人齐声道:“小贼,放肆。”后一个俗家人道:“你这小贼,究竟是何人,为何寻我等的不快?” 楚连城道:“我嘛,说出来怕你们害怕。”那人道:“便是楚连城再生又有何惧!”楚连城笑道:“是吗?不巧得很,少爷便是楚连城。”那四人俱是一惊,那俗家人呸道:“楚连城又怎样?鬼域妖人,人人得而诛之。”楚连城道:“是吗?那你倒试试看。” 长孙郁风和玉奴从车上下来时正看见楚连城背着手,笑吟吟看着两僧两俗四个人,看情形好象刚刚打斗过一番,那四人额头上尚流着血。妙歌轻声道:“小姐,表少爷,这几个人头上好象是写得字啊。”楚连城转头向长孙郁风笑道:“喂,你瞧我这几个字写得如何?”长孙郁风微笑道:“想不到楚兄不但剑法过人,对这书法也很是精通啊!”那四个人又怒又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人轻声道:“你看我这是个什么字?”那个道:“你这个是个‘公’字。”雅歌笑道:“你们头上写的是鬼域公子四个字。” 那两个俗家人早已破口大骂起来。有心冲上前再打,又知不是人家对手,可是这样认栽,岂不是把少林寺的人都有丢尽了。只听楚连城道:“回去告诉了因那老和尚,少爷后天要去少林寺找他聊天,没准一高兴在藏经阁,达摩院点把火,放个大烟火玩玩。”那四名少林弟子又羞又恼,可也无计可施,怒气冲冲转身而去。身后传来楚连城清脆的笑声:“少林弟子怎么这般的脓包无用,真是浪得虚名。” 长孙郁风主仆四人进得店来,楚连城同他们一道去了客房,本待他们吃过饭之后再行疗伤,但又恐长孙郁风伤势有变,当下令雅歌准备一盘清水,三块白布手巾,然后又让长孙郁风脱去上衣,二人面对面盘膝坐好,楚连城为他疗伤。玉奴虽然有些气恼,但终究还是深爱长孙郁风,自己和妙歌在门外守着,以防有人打扰。雅歌留在房中以便二人有事吩咐。 楚连城将手巾用水浸湿,置于长孙郁风胸口的手印上,用手按住,然后运内力向外吸毒。那鬼掌乃是鬼域十大护法之三,性情最是暴燥,这手名为鬼掌的功夫也十分的阴毒,打在人身上使人内力全无,三日后必然毒发身死,倘若有人不懂解救办法而胡乱解毒,不但加速毒发,那人也会中毒,给那毒素折磨半年后方才会死。若要救治,自也大费力气。 不大一会的功夫,楚连城额上冒出汗珠来,头顶也冒出一缕淡绿色的轻烟来。又过了一会楚连城便令雅歌将另一块手巾浸湿,将手上那块换下,那手巾上已然多了一个碧绿色的掌印。待第二块手巾换下时,楚连城已是大汗淋漓,倒是手巾上的手印颜色浅了许多。三块手巾全部用完后,楚连城收功坐起,但见她汗湿重衣,面色苍白,说不出的疲惫模样。长孙郁风又是感动又是心痛,但守着雅歌也不好表露。雅歌轻轻摇了摇头,心底深处却忍不住的叹息:楚连城这样做自是大耗内力,原来她的用情之深竟不在玉奴之下。楚连城略一休息,便要雅歌将那三块手巾埋于地下。 雅歌出去的空,长孙郁风握了她手道:“真辛苦你了。”楚连城声音虚弱,淡淡道:“这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是我自找的。”长孙郁风还要说什么,玉奴和妙歌推开门走了进来。 他二人忙松开手来,玉奴眉头微皱佯做未见。走到床边柔声道:“楚……楚公子你为郁风疗伤,一定十分辛苦,真是多谢你了。”楚连城站起来说道:“也别高兴得太早,你为他解毒不当,我虽尽力了,可不知能不能根除他的毒素。明早他会发烧,大约从寅时初刻开始,如果到了明早寅时三刻他还高烧不退,那我可真要送他一口上好地棺材了。”妙歌掩口惊道:“天哪,怎么会这样!”楚连城看了玉奴一眼道:“你如想半年后还能见到他,你就吃了这粒丹药,然后将窜入你任脉的毒逼到喉头吐出来。不过,这可有些费事,如果你的功力不够可就作不到了。”说着递给她一粒丹药。长孙郁风张张口想让楚连城助她,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妙歌微急道:“小姐,这可如何是好?”玉奴幽幽道:“生死由命,我尽力便是了。”楚连城看了一眼长孙郁风,冷冷道:“我现在要练功,你自回房试试,如若不成,待我收功后再为你解毒。”玉奴一怔,迟疑了一下,却见楚连城已盘膝坐在地上,自顾自的练起功来。长孙郁风下床走到她身边轻声道:“你就听她的,待解了毒之后你再和我算帐好不好?”玉奴看看长孙郁风又看看楚连城,心中百感交加,眼圈一红,眼泪又想往下淌。长孙郁风柔声道:“听话,我难道会害你吗?这人虽然有时冷冰冰的,可这次她一定会帮你的。”玉奴低低道:“我真想这样一了百了,可是,可是我实在……实在放不下你。”说着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长孙郁风的房间。 长孙郁风在房中慢慢的活动了活动,觉得身子轻快了许多,试着提气,居然内力也恢复了不少,心知楚连城为了救他是大费气力了,转过头看楚连城时,只见她双掌掌心向上,一股淡淡的绿烟从右手掌心汩汩冒出,在她身周渐渐形成一个绿色的气团,这绿色越来越浓,最后连楚连城的人影也看不清楚了,然后,这绿色又慢慢变浅,从她左手掌心一点点吸了进去,直至完全消失。长孙郁风暗自称奇,心想:这鬼域神功果然有些门道,这丫头的功夫这样好,不知下了多少苦功,她为我疗伤定是大损内力,不然也不会马上就在此练功调息了。 楚连城收功站起,精神气色果然好了许多。她盯着长孙郁风看个不停,直看得长孙郁风心里发毛,说道:“你这丫头,干嘛这么看我?”楚连城哼道:“我想看看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能分成几份,她的死活与我何干?你明知我累了,还那样的看我,想我为你的情人疗伤。是不是把我累死了你们就称心如意了?”长孙郁风一脸的无辜,说道:“我怎么就称心如意了?这些日子没有你的消息,我急也急死了,那天柳元康又传你的话给我,我、我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心中好生后悔不该让你一个人走。” 第42章 说到动情处,他忍不住伸臂去拥抱楚连城,楚连城却轻轻巧巧的闪在一边,说道:“你的花言巧语对她说去,我才不信,我现在要给你的软肋解毒去。” 玉奴果然在房中运功逼毒,只是功力较楚连城相差太远,那口血已在喉头却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楚连城轻叹,伸手在她胸前一拍,又在她后心一拍,手心贴在她背心上向她体内暗暗输送内力。过不多时,玉奴哇的一口血吐了出来,而后慢慢收功站起,看看楚连城,轻声道:“多谢你了。”楚连城哼道:“有什么好谢?我不过不想他恨我而已。”玉奴张张口欲言又止,楚连城已走到门口正欲开门出去,玉奴脱口道:“那你要去哪里?”楚连城用略带嘲笑的口气道:“反正我不会和他睡在一间房中。怎么?不信?”玉奴神情有些尴尬又有几分不悦,楚连城哈哈大笑,说道:“告诉你也无妨,本少爷和你可不一样,我是男人,所以本少爷要去喝杯花酒。”说着已大步流星的出了玉奴的房间。 楚连城早已问得明白,城中最红的姑娘名叫丁香,最大的妓院叫做万花楼。因此她出了客栈直奔万花楼而去。一踏进万花楼的大门,早有老鸨眉花眼笑的迎上前道:“哎哟,公子爷可是头次来呀,这您可来对了,我们这有全城最好的姑娘,我们这的姑娘也是全城最多的。”楚连城微笑道:“是吗?”那老鸨眼睛瞪得大大的,点头道:“当然,来,姑娘们,上前伺候着。” 一阵莺歌燕舞的出来了五六个妓女将楚连城围住,端茶的端茶,倒水的倒水,还有一个已剥下一瓣桔子塞在楚连城口中。楚连城轻轻推那名妓女,淡淡道:“庸脂俗粉岂能入目?去,叫丁香出来陪我。”那老鸨陪笑道:“我的公子爷,这可不巧的很,丁香在陪客人呢。”楚连城道:“叫那小子滚。” 那老鸨哎哟一声道:“公子爷,您还不知道嘛?来的都是爷,我可哪敢惹呢。”楚连城含笑道:“不敢吗?好啊!那我去让他滚。”说着举步便要上楼。只听一个人笑道:“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敢让老子滚?”楚连城停步抬头,只见楼头上一个粗犷的大汉正一手搂了一个美貌妓女,一手拎了个酒壶向下发问。 楚连城道:“是我让你滚。”那大汉哈哈大笑,说道:“小子,你是不是活腻了,居然敢在老子这撒野,你知不知道老子是谁?”楚连城道:“不知道。”那大汉笑得更欢,道:“林妈妈,你怎么也不替老子告诉他一声?”那老鸨忙道:“是是。这位公子,您一定是外地人,这位是我们这想当当的百鳌帮的二爷马二爷。”楚连城微笑道:“原来是个王八!那叫什么马二爷驴二爷干什么?”那大汉怒道:“小兔崽子,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说着已从楼上纵身跳了下来,忽的一拳打向楚连城。楚连城轻轻躲过,道:“想要我的命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你以为会两手少林伏虎拳就了不得了吗?” 那大汉怒道:“小子,既然认得二爷我的拳法,还不快滚。”楚连城笑道:“我看还是你滚的好。”说着不知使了个什么手法,已将那大汉摔倒在地。那大汉又惊又怒,跳起来又是一拳,楚连城道:“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敢在少爷眼前卖弄,姓驴的,看少爷今天教你几招少林功夫。”她手指轻抬,宛然便是少林寺的达摩指。那大汉只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呼吸为之一窒,接着便是啪啪啪啪四声脆响,脸上已热辣辣的吃了四记耳光。那大汉给楚连城用内力逼得动弹不得,只有挨打的份,又哪里还得了手。 楚连城心中气闷,这可有了出气的了,直打了他一二十个耳光才罢手,心情却痛快了许多。她拍拍手笑道:“姓驴的,今天且放你一马,你家少爷今天兴致好,你快滚吧,想报仇,不如后天去少林寺找我,没准少爷一高兴收了你做弟子,传你几招。”那口气可摆明了是少林寺的弟子。她身子一纵,轻飘飘的落在了楼上,反手轻轻一掷,一张银票已到了老鸨手中。那姓马的大汉颜面扫地,恶狠狠道:“小子,有种你就别走。”楚连城淡淡道:“就是你那一百只王八都来了又有何妨?”那大汉灰溜溜出了妓院。 那名叫丁香的妓女转身投入楚连城怀中,娇声道:“哎呀我说公子爷,您的身手可真厉害。”楚连城搂了她的腰,说道:“是吗?厉害的你还没领教呢。”丁香在她肩头推了一把,笑道:“爷,你可真会哄人。”楚连城一面搂着她进屋一面说道:“不信吗?”说话时已回手关上了屋门。 那老鸨并龟公和众妓女看得目瞪口呆,这会方回过神来,那龟公抹了把汗道:“哎哟妈呀,这小白脸还挺厉害呢。”那老鸨一看手中居然握了张一千两的银票,不由眉花眼笑道:“出手还满大方呢。”一名妓女道:“想不到少林寺的弟子也来咱们这里。”另一个妓女道:“只是不知那些光头和尚肯不肯来,不然咱们可有的生意做了。”众妓女哄堂大笑。 楚连城关上房门,放开丁香。丁香忽然恭恭敬敬的给楚连城施了一礼道:“丁香见过公子。”楚连城含笑道:“干嘛这么多礼。你知道我最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的了。怎么样?在这里是不是很不习惯?”原来这名叫丁香的女子竟是鬼域在此的密探。丁香眼圈一红道:“我还好,只是担心公子你,听三爷说没了你的消息,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我实在是挂念你。” 楚连城笑道:“多谢姐姐挂念,你瞧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一到这里第一个便来看你,我可有好多话要和你说。”丁香道:“我也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楚连城道:“我今晚不走了,和你说个够,不过得先让我洗个澡,换件衣服。”丁香应了一声,吩咐人去准备洗澡水,然后扶侍楚连城沐浴更衣。 这丁香原本便是楚连城身边的婢女,为人聪明机敏,心思慎密,因此给派到这里做探子。楚连城待身边的人甚好,人前虽然尊卑分明,可在她住的冰湖水阁中却不分主仆,感情也十分深厚。这许久未曾见面,二人更是说个不休。从楚连城在孤云堡时说起,絮絮叨叨说到今天白天发生的事,一直说了一个多时辰二人方才睡去。 那百鳌帮的人不知怎的竟也没来找麻烦。 寅时一过,楚连城便醒了,丁香道:“你怎么样不多睡会?昨晚睡的晚,横竖今日无事,没准三爷还要来呢。”楚连城道:“我得去看看那贼小子死了没有。”丁香噗哧笑道:“你是盼他死呢,还是盼他不死?”楚连城道:“我当然盼他死了。”丁香笑道:“那你干嘛要大费内力的救他?三爷替你把他打死不是正好吗?”楚连城道:“那是因为他是陆博灵的儿子,他若死在三叔手上岂不是坏了义父的大事。”丁香抿嘴笑道:“原来如此。可是难道你就一点不想他?一点也不盼他活?” 楚连城又羞又急,道:“我想他做什么?他死他活与我何干?”丁香微笑道:“我可不知道,知道也不敢说。”楚连城坐在妆台前,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幽幽地说道:“其实他身边有个叫玉奴的女人,是百合夫人的女儿。虽不敢说他们是否有私情,但一点可以肯定,他们起码是两情相悦的。可这个玉奴,唉,不知为什么我对她也很有好感。”丁香拿过梳子,替她挽好发髻,说道:“那也挺好啊,你们姐妹相称也无不可啊!”楚连城哼道:“要我和别人共事一夫我才不干呢。我的老公一定只能我一个妻子。”丁香点头道:“好,那我告诉三爷,杀了那个玉奴,留着你贼小子。”楚连城嗔道:“你又胡闹,我可不想她死。”丁香奇道:“这又是为何?”楚连城叹了口气道:“我见到她时总觉的她很亲切,好象我的亲人一样,我怎么也下不了手。再说,她是他的情人,我如真杀了她,那贼小子一定会恨我,那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她了。” 丁香也叹了口气道:“所以干脆杀了那个贼小子,免得我们公子心烦。”楚连城佯怒道:“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丁香边给她整理衣服边道:“好啊,等三爷来了,我什么也不说了。”楚连城笑道:“那可不成,三叔若来,你便告诉他,让他去云来客栈找我。”丁香道:“你这就走吗?”楚连城道:“是啊,等到了那里,怕是就快卯时了。好姐姐,过两天我再来看你。”丁香脸上忽然闪动着一丝哀伤,说道:“我时时会想着你们的,公子江湖风险你要多加小心。”楚连城点头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的。只是委屈你了。”丁香道:“魔王待我恩重如山,公子你又待我如同姐妹,莫说是做个青楼女子,便是要我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情愿。”楚连城轻叹一声,道:“你也多加小心,我要走了。”丁香低声道:“你多保重。”楚连城点头,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想不到夜里竟下了一场大雪,外面已是一片浓妆素裹,天空中还在飘飘洒洒的下个不停,空气也格外清新。楚连城深深吸了口气,纵身上房,一路穿房越脊,到了客栈时果然已是卯时了。 她看见长孙郁风房中还亮着灯,于是上前轻轻扣门。开门的是雅歌,只见她面容憔悴,满面倦意,两眼布满血丝,显然是一夜不曾合眼。她一见楚连城登时面露喜色,轻声道:“楚公子快快请进。”楚连城闪身进屋,轻声道:“一夜未睡吗?你们公子怎么样了?”雅歌道:“您自己瞧瞧就知道了。您一定还没吃早饭,我去给你们弄早饭去。”说着带上房门走了出去。 第十七章断情 房间内已生起了一盆炭火,屋里暖洋洋的。楚连城轻轻走到床边,只见那长孙郁风合着双目躺在那里,两颊通红,又似给烛光映的。 第43章 她心里一惊,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果然烫手。长孙郁风睁开眼来,见是她,不由笑了,说道:“你肯来真好,我以为你再也不肯见我了呢。”他居然笑得还是那么随意可爱,亲切的讨人喜爱。 楚连城微微皱眉道:“都是我不好,早知他们会当真,说什么我也不会让人杀你,想不到三叔下手这样重,我,我已经尽力了,可是你……”她眼圈发红,眼泪几乎要流出来了。长孙郁风心头一热,拉她坐在床边道:“你别难过,是我自己命不好罢了,你大耗内力的救我,我已是不安心了。”楚连城低声道:“功夫可以再练,可你若死了就再也没有了。”她眼中含泪,脸上神情难过中又带了无限的柔情。 长孙郁风努力坐起,轻轻搂了她的肩,柔声道:“你肯为我难过我死而无憾了。”楚连城将头倚在他怀中,说道:“你这般对我,更让我于心不安了。”长孙郁风道:“你也不必自责,若是我不得罪你,也就不会这样了。”楚连城脸上神情忽然变了变,只是长孙郁风没有看见。他又道:“可是你究竟为什么要杀我?难道你要我死不瞑目?”楚连城转头嫣然一笑道:“你俯耳过来,我告诉你。”长孙郁风给她笑得神魂颠倒,果将耳朵凑了过去。楚连城张开嘴,出其不意的在他耳垂上重重咬了一口。 长孙郁风“啊”的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捂着耳朵叫道:“喂喂,你干嘛咬人?”他的耳朵给楚连城咬得生疼,手上居然已擦上的血,可见楚连城下口不轻。楚连城笑吟吟的站起来说道:“你敢骗我,害我着急,让我咬一口又算什么。”长孙郁风也笑了,说道:“你这鬼丫头,你怎么知道我在骗你?”楚连城道:“你以为我将头靠在你怀中是什么意思?我是听听你的心跳,你心跳均匀怎么听也不象个垂死之人。你竟还厚着脸皮骗我的话,当我是个傻瓜?” 长孙郁风“哈哈”一笑,拉她坐在桌边,说道:“我早说你是个聪明人不是?来,咱们好好说说话。你告诉我,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你还好吗?” 楚连城将如何遇见柳元康,如何遇见杀父仇人,又如何受伤,如何养伤的经过告诉给他,只是未告诉他自己的杀父仇人是谁,也没说遇见师叔等事。长孙郁风叹道:“这些日子没的你的消息,我可真的快急死了。早知你遇险,我就不该让你一个人走。” 楚连城侧头道:“真的吗?我可不大相信。”长孙郁风一脸的真诚,说道:“我长孙郁风若有半点虚言,叫我……”楚连城打断他道:“我可不听你发什么誓诅什么咒,花言巧语嘛,说给玉奴听便是了,我可不上当。”长孙郁风笑道:“你吃醋了!哈,想不到你也会吃醋。”楚连城似笑非笑道:“我吃什么醋?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只怕有人在吃醋吧?!不然我的衣服怎么扔在你房里?”她那件大红的披风正放在长孙郁风的床边。 长孙郁风微怔,转而笑道:“你们……”楚连城忽然一阵气恼,心想:我费尽力气救你们做什么?你这贼小子有什么好?我干嘛偏偏要喜欢你?天下男人又不是只你一个。当下打断他话道:“你什么也别说了,好生歇着吧,我走了。”说完披上披风便向门外走。长孙郁风一个箭步窜过去拦住她道:“你要去哪里?”楚连城冷冷道:“你管得着吗?让开,别惹恼了我,讨个没趣来。”长孙郁风拉了她手柔声道:“好妹子,好好的,你又生什么气?” 楚连城盯着他一字一字道:“要我不生气,你就亲手杀了她。”长孙郁风一怔,楚连城冷冷道:“下不了手是吗?我说话算话,你别拦着我,我还有事要做,没空和你在这胡扯。”长孙郁风也不恼也不急,仍用他惯有的那种温柔的富有磁性的声音说道:“干嘛成天要打要杀的?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也一定算数的,无论如何我也要娶你为妻的。我不是还告诉过你要保护你的吗。”楚连城虽然还在生气,可心里却是十分受用,嘴头上可还是不肯服软,说道:“呸,这种迷汤也只好拿给你的软肋罢。闪开,让我出去。” 长孙郁风正想解释,但听雅歌轻轻扣门,然后推门进来。手中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放了三碗粥和几样精致的小菜。她将粥菜放在桌上,说道:“楚公子,这是我刚在厨房做的银耳燕窝粥,不知合不合您的胃口,水妖妹子说您早晨一般不吃早饭,可是您昨晚大耗内力,一定又没休息好,因此您无论如何一定要吃上些才好。”她看了眼长孙郁风又道:“如果您和表少爷不介意的话,我便叫妙歌请了小姐来,你们一同用饭。” 她这么温温软软的一番话,倒叫楚连城不好拒绝了,她有些无可奈何的点点头道:“那可多谢姑娘了,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雅歌微微一笑,出去请玉奴前来,出门时居然意味深长,又似是有意无意的看了长孙郁风一眼。 长孙郁风笑了,他想起昨晚雅歌问他的话来。昨晚雅歌守在他床边一夜未曾合眼,两人自也少不了要聊上几句。那雅歌问道:“表少爷,你说楚公子真的能为你解了毒吗?”长孙郁风微笑道:“以她的功力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雅歌叹了口气,说道:“这个楚连城看着漫不经心好象什么也不在乎似的,可她……唉!”长孙郁风奇道:“可她怎么了?”雅歌表情奇特的看了他一眼道:“可她也满重情重义的呢。”长孙郁风微怔,沉默半晌,说道:“你也看出来了。”雅歌点头道:“她给你疗伤时真是尽了全力,拼死也要救活你的。”长孙郁风轻叹道:“我也知道她的苦心。”他低声道:“换作是我,我也一定会这样的。”雅歌又道:“可是小姐怎么办?她会伤心死的。” 长孙郁风叹道:“她已经知道了。”雅歌一惊,道:“她居然没有……没有……唉!真是疾情女子负心汉哪。哎哟,表少爷恕罪。雅歌口不择言,冲撞少爷,实在该死。”长孙郁风也不恼,说道:“什么该死不该死的,你说的没错,是我有负玉奴,该死的人是我不是你。”雅歌松了口气,又道:“楚连城一直要杀你,是为何事啊?”长孙郁风道:“大概是为这个吧。早晚有一天,这丫头会要了我的命。”雅歌摇头道:“她就是自己死也不会要你的命的,不然她也不会费这么大的力气救你了。”长孙郁风不语,一时间二人都不说话了。 过了好大功夫,雅歌方道:“表少爷,你难道就不能让楚连城和小姐和和气气的做姐妹吗?”长孙郁风笑了,说道:“你这丫头今天是怎么了?话怎么这么多?”雅歌也笑了,道:“我是看着你们难受。表少爷你呢……表少爷,我说了你可不许怪罪我。”长孙郁风笑道:“我什么时候怪罪过你们了?上次妙笙恼了不是还骂了我一顿了吗?师父要责罚她,不是我求的情吗?”雅歌宛尔一笑道:“你呢,和所有男人一样巴不得娶回全天下的美女……”长孙郁风笑道:“我可没有,她们两个就足够了。” 雅歌道:“楚连城和小姐呢,对你可是一般的情深义重,虽说你们男人娶个三妻四妾也是正常,不过我可看明白了,小姐就算不在乎你娶几个,可你那个楚连城可一定不会让你得逞的,所以你要想办法让楚连城也不在乎。”长孙郁风笑了起来,道:“你这丫头,心思还满多的吗。”雅歌幽幽道:“小姐待我情同姐妹,我只是不想小姐伤心而已。”长孙郁风道:“我也不想她伤心。”雅歌又道:“所以明天早晨你要抓住机会,让她们能在你面前和和气气的多呆一会。” 楚连城见长孙郁风笑的古怪,白了他一眼道:“你这贼小子,又在打什么鬼主意?”长孙郁风道:“你是个鬼,我又不是鬼,有什么鬼主意。”楚连城“哼”的一声转过身去没有理他。玉奴已在雅歌和妙歌的陪同下走进屋来。 楚、玉二人四目相投不免有些尴尬,长孙郁风笑嘻嘻的一手拉了一个坐在桌边。楚连城轻哼一声,甩开他手坐在一边,接过雅歌递过的勺子低头吃粥。玉奴白了长孙郁风一眼,自顾低头吃饭,也没理他。雅歌微微一笑,站在玉奴后面没有说话。妙歌忽然惊道:“表少爷,你的耳朵怎么破了?怎么还有牙……”她看了眼楚连城好歹觉悟过来,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长孙郁风和楚连城脸上一红,表情十分尴尬,长孙郁风用手摸摸耳朵,不由自主的看看楚连城,楚连城满面羞红,不肯抬头。玉奴狠狠瞪着长孙郁风,心说:你这人太也可气,偷香窃玉也还罢了,偏偏还做个幌子给人看,这不是成心气我吗? 雅歌摇摇头,一拉妙歌道:“妙歌,让小姐她们好好吃饭吧,咱们去外面侍候着。”妙歌还在迟疑,早被雅歌拉了出去。妙歌轻声道:“姐姐,表少爷是不是疯了,他和楚连城可都是男人啊。”雅歌又好气又好笑轻轻敲敲她脑袋,道:“你这傻丫头,那一位是女扮男装的,到这个时候还看不出来,笨也笨死了。” 长孙郁风轻咳一声,想要解释,一见玉奴的眼神,却不知怎么说了,只得叹口气,说道:“吃饭。”三个人各怀心事,一顿饭什么滋味也没吃出来。 这时听得店掌柜的声音道:“这位大爷,小店实在没有您要找的客人哪。”一个又粗又响的声音道:“什么没有,是她要我来这里找她的。”楚连城放下勺子,喜道:“三叔来了。三叔,三叔,我在这里。”说着已窜出的屋子。那人闻声跨进院子,正是那是打伤长孙郁风那人,鬼域十大护法之三——鬼掌。楚连城一见鬼掌已跳了过去,扑在他怀中笑道:“三叔,你来的这么快,我可想死你了。” 第44章 鬼掌“嗬嗬”笑着用手拍拍她背道:“好宝贝,三叔也好生挂念你啊。你可让我们大家担足了心了。”楚连城吐吐舌尖道:“我可不是成心的,谁让你在教我功夫时要留上一手,害我技不如人,自己受伤不说还丢你的人呢。” 长孙郁风和玉奴也站在房门口,听见他二人对话,长孙郁风面露微笑,心想:可看出这丫头是个宝来了,鬼域护法居然叫她宝贝。 鬼掌道:“我已听那丫头说了,走,回头我杀了他们翁婿给你出气。”他忽然看见长孙郁风站在门口,不由怒道:“你这贼小子还没死吗?”说着推开楚连城,“忽”的一掌打向长孙郁风。长孙郁风恐他伤着玉奴忙推开玉奴,向一边闪去。楚连城给鬼掌推的一个趔趄,险些坐在地上,她忙不迭叫道:“三叔,你快住手。”鬼掌哪里肯听,已点了长孙郁风的穴道,将他夹在肋下,纵身上房向外跑去。 楚连城顿足道:“三叔,三叔,你快放下他,我好不容易才医好的他。”鬼掌早已不见了人影。楚连城纵身上房便要去追,玉奴自知轻功较她差的太远,想要追赶上他们是门也没有,只得向楚连城道:“楚……你不会让他有危险是吗?”楚连城回头道:“我三叔脾气不好,你要想见他最后一面就跟我来。”玉奴闻言,也跳上屋顶和她一同追去。 楚连城知她功夫有限,拉了她手,向下追去。她长啸一声,接着便听见马厩中“踏雪”一声长嘶,已挣脱缰绳跟了过来。 楚连城追到城外哪里还有鬼掌的影子,“踏雪”倒是赶上了她们。楚、玉二人坐在马上,玉奴微急道:“这可怎么办?”楚连城道:“我也没办法。”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东西,却是个小竹管,她手指一弹,弹向空中。那竹管发出尖锐的声音,传出老远,正是鬼域招集人手的信号。过不多时,在西北方传来一声回应,声音虽然尖锐却与楚连城的所发的声音不同,玉奴微奇,楚连城一边顺声策马去追,一边冷冷道:“我这个是我一个人独有的,因为我是惟一的鬼域公子。” 追出二十余里,便已是少室山了,山角下有一大片林子,隐隐有人影晃动,她二人跳下马来,走进林中。只见鬼掌已将长孙郁风绑在树上,撕开他的衣襟,露出结实的胸膛来;手中拿了柄尖刀,看样子是要剜出他的心来。另有二三十名鬼域门下围在四周。楚连城叫道:“三叔,你不能杀他。”鬼掌闻声转过脸来,鬼域众人齐声道:“公子爷好。” 楚连城摆摆手,向鬼掌道:“三叔,这贼小子是剑魔之子,你不能杀他。“鬼掌道:“魔王有令,要杀了这小子给你出气。”楚连城道:“怎么义父也知道了?”她向玉奴摆手示意要她为长孙郁风松绑,长孙郁风见她二人一同来了,心中倒是十分高兴。 鬼掌道:“前些日子你失踪了,大家以为你遭了不测,又难过又气愤,都说要杀光你的仇人给你出气,魔王更是在你的冰湖水阁中不吃不动的坐了三天。”楚连城眼圈一红,低声道:“是我不好,让大家担心了,”鬼掌将她揽在怀中柔声道:“傻孩子,只要你好好的,我们便放心了。” 玉奴轻声道:“郁风,你要不要紧?”长孙郁风摇摇头道:“我没事。” 鬼掌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道:“魔王知道你要杀这小子,便令大家不管找到找不到你,都要杀他免得你心烦。”楚连城摇头道:“不,三叔,不能杀他,他是剑魔之子,当真杀了他,便伤了两家和气,也坏了义父大事,再说……”她看了长孙郁风和玉奴一眼,没有多说。 鬼掌道:“魔王说道:‘麟儿死了,什么大事都是狗屁,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麟儿,为了冰川嘉园,如今你们给我听好了,无论我的麟儿是死是活,她是真喜欢还是真讨厌那个长孙郁风,你们都去把他的头拿来。’麟儿,魔王说的不错,不止魔王,这十五年来我们大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我们几个都老了,所有的希望和雄心壮志都在你身上,你若有不测,我们也会不顾一切给你报仇的。”楚连城眼泪流了下来,道:“三叔,这次是麟儿不好,以后我再也不会以身犯险了,可眼下,三叔,你就放了他吧。” 鬼掌忽然大喝一声道:“什么人?再不出来小心狗命。”只见一个布衣青年慢吞吞从林子边走了过来,正是陆昭。 陆昭冲长孙郁风笑了笑,道:“郁风,你还好吗?”长孙郁风微笑道:“一般一般。”鬼掌道:“你是什么人?躲在这里偷听?!”楚连城道:“三叔,他是那贼小子的二哥,陆昭啊!——二世兄怎么来的?”陆昭道:“我正要进城找他们,可巧看见你们两个急匆匆往这里赶,于是就追来了。怎么?你动真的了?真要杀他了?” 楚连城脸上微微发红,鬼掌喝道:“麟儿,三叔可不管什么人能杀什么人不能杀了,我今天一定要杀了这个小子。”楚连城微急,道:“三叔,我不许你杀他。” 陆昭和长孙郁风不约而同的对视一下,眼中有了几分笑意。 鬼掌道:“麟儿,你不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子吧?”楚连城脸红了,道:“三叔你在瞎说什么?我喜欢他做什么?”鬼掌道:“我倒还想问你,那你为什么要大费内力的救他。”楚连城低声道:“我不想他死。”她咬咬下唇道:“他是剑魔之子,既然三家已经联手,我怎么能看着他死。”鬼掌道:“但是魔王的命令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违背的,今天我一定他的命。”说着他忽然出手,打的却不是长孙郁风而是楚连城。 他将楚连城一推,推向陆昭,这可谁也没料到,楚连城给他内力推的站立不稳,直倒向陆昭。陆昭只得伸手去扶她,这便无暇顾及长孙郁风了。长孙郁风想接招,抬不起手来,想躲,却已来不及了,眼见这一掌若打上,只怕他要当场毙命。 但听玉奴一声惊叫,斜刺里冲了过来,挡在长孙郁风身前道:“你不要杀他。”鬼掌的手嘎然而止,陆昭看见楚连城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玉奴道:“你们公子要杀的是我,不是郁风,你若一定要杀就杀我好了。”鬼掌回头看看楚连城,楚连城不动声色道:“三叔你先住手吧。”鬼掌重重叹口气,一顿足,退在她身后。玉奴道:“我知道你并不真的要杀他,你之所以声称要杀他,只不过是想掩饰你喜欢他,不然你也不会费尽心机的要救他了,对吗?” 楚连城哼道:“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陆昭暗暗摇头,心想:明明喜欢郁风何苦要嘴硬?连爹爹都看出你们的心思了,你又何必逞强? 玉奴向长孙郁风道:“郁风,我也知道你心里对她的喜欢要胜过我,”长孙郁风道:“我——”玉奴打断他,道:“你什么也别说了,你这些日子寝食不安,人也瘦了这么许多,是因为没有她的消息,对吗?”长孙郁风看看她又看看楚连城,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他虽未置可否,可什么人也看得出他脸上的默认。玉奴有些哽咽了,说道:“我求你件事行吗?”长孙郁风不解,玉奴道:“帮我找到我哥哥和妹妹,然后带他们回岛上去。你不要告诉我妈我是怎么死的,不然她一定不会喜欢楚姑娘的。”她的眼泪扑簌簌的落在衣襟上:“你们很快就会忘记我了。” 陆昭叹道:“玉奴姑娘,你这又是何必。”玉奴哭道:“他……我宁愿自己死,也不想看他这个样子。”长孙郁风也叹了口气,却没说话。 楚连城“哈”的一声笑道:“好啊,玉奴姑娘,那我可多谢成全了。”说着便听龙吟剑“呛”的一声已然刺向玉奴心口。陆昭和长孙郁风可没想到她会毫无征兆的出手,想拔剑可怎么也来不及了。却见长孙郁风伸手推开玉奴,叹道:“你还是杀了我吧。”与此同时,楚连城的剑已在他身前一尺处停下了。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毫无血色。 长孙郁风和陆昭也变了脸,他们都是使剑的行家,这会当然也看出楚连城这一剑只是试探长孙郁风而已,是无论如何伤不到任何人的。 楚连城笑了,笑的开心极了,她转头向鬼掌道:“三叔,你们且去外面等我。”鬼掌无可奈何叹了口气,一挥手,率鬼域众人出了林子。楚连城道:“果然是郎情妾意啊!不过有一点,你们未免太自作聪明了。长孙郁风,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吗?我告诉你吧。当日在温州城,我受人暗算从屋顶上摔下,你把我接住了,后来又和我同乘一骑,你一直搂着我的腰,嘿,想我楚连城堂堂鬼域少主,焉能让男人这般近身?不杀你岂不有损我的名声?后来我接近你,是因为你是剑魔之子,又是百合夫人的大弟子,若是能得到你,于义父和令狐伯父的大事有百利而无一弊。我怎么会喜欢你?我是彻头彻尾的在利用你,想我楚连城何等人物?是随便什么男人都能打动的吗?那我早就嫁给令狐玄黎了。” 长孙郁风只觉胸口隐隐做痛,不知是伤的原因还是因为别的,他甚至觉得有些不支,忍不住想要倒下似的,但是陆昭伸手扶住了他。他看见楚连城就那样站在雪地里,风吹起她的披风,血一样的鲜红,里面的白衣如雪,裹着她重伤新愈后瘦弱的身躯,她的面色苍白如雪,眼中那近乎残酷的眼神冷冰冰的,利剑一样刺在他的心房上。他说道:“你刚才说什么?”他一开口,除了楚连城之外,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种沙哑的声音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楚连城冷冷道:“你为什么总是要我说两遍你才听得清?好,我可以再说一遍,不过可没有第三遍。我是说你不要自做多情了,我从没喜欢过你,我是想利用你而已,如果不是因为你是百合夫人的大弟子,剑魔的三公子,我早就杀了你了,从小到大没有一个男人能碰我一手指头。” 第45章 玉奴看见楚连城和长孙郁风的脸色都是一样的苍白如纸,除此之外她再看不出楚连城有任何不同。陆昭却不同,虽然从楚连城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可他知道楚连城对长孙郁风的感情不比玉奴差,可为了成全他们她居然能硬着心肠说出这么绝情的话来,他简直有些佩服她了。 楚连城又道:“话我可说完了,我会吩咐手下不再杀你了,再见。”说着她转身向林子外走去。忽觉手中还拿着龙吟剑,当下并指在心口一戳,“哇”的一口血喷在龙吟剑上。长孙郁风、陆昭和玉奴齐声道:“你做什么?”长孙郁风一个箭步窜在她面前,急道:“你这是干什么?”楚连城淡淡道:“不干什么,你难道没有听说过龙吟剑不饮人血不归匣之说吗?你以为我在干什么?” 看着她苍白的面孔,长孙郁风心中大痛,伸手给她擦去嘴边的鲜血,轻声道:“连城,你在怪我是吗?”楚连城冷笑道:“你是我什么人?我怪你做什么?长孙兄请让开,我还有事要做。” 林子外传来脚步声,几人看时,却是令狐玄黎。楚连城微微一笑道:“想不到你也在这里。”令狐玄黎眼中正闪动着无与伦比的热情,柔声道:“我见到你发出的信号就赶来了,麟儿,你还好吗?你瘦了,脸色也不大好。”他一指长孙郁风道:“这小子是不是欺负你了?我给你出气好不好?” 楚连城微笑道:“他敢吗?你是来找我吗?咱们走吧。”说完拉着令狐玄黎便走。长孙郁风张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玉奴道:“连城妹子你且留步。”楚连城头也不回的道:“抱歉,我只有结义兄弟,没有结义姐妹。”令狐玄黎不禁喜上眉稍。陆昭道:“楚兄弟……”楚连城道:“陆兄不必多说,改日我一定请你喝酒。” 她不敢回头,因为她怕一回头看见长孙郁风后,泪水会夺眶而出,自己所有的坚强的伪装都会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第十八章解忧 鬼掌等人这次人多势众,因此分散开住,一部分人住在城中,还一部分人则住在了城西的虎啸山庄的分舵。令狐玄黎和楚连城在京城分手后便直接到了此地的分舵等她,不料一等便是两个多月,急得他头发几乎要白了,今日看见楚连城发出的讯号,满腔的焦虑登时化做欢喜,一刻也没有耽搁的跑了来,当下将楚连城接到分舵。 楚连城的房间早已准备好了,单等她来住了,难得的是房中摆设居然和她的冰湖水阁相差不多,楚连城虽然不喜欢令狐玄黎的死缠烂打,心中却也不免有几分感动。 令狐玄黎将她送到房中,说道:“麟儿,你还满意这里吗?”楚连城淡淡道:“难为你的一片苦心,真是多谢你了。”令狐玄黎喜道:“只要你喜欢就好,你有没有吃饭?我叫人给你做去。要不要再歇会?炭盆这就送来,你别着凉。”他罗里罗嗦说个不停,楚连城等他说完,道:“你不用这么费心,给我拿些酒来就行了。” 令狐玄黎一怔,柔声道:“你不高兴了?是为了那个小子吗?”楚连城皱眉道:“你干嘛问这么多?你去不去?你若不去我自己找地方喝酒去。”令狐玄黎忙道:“去去。你别急,我这就令人给你送来。”说完忙出去吩咐人送上好酒好菜来。 楚连城却不吃菜,端起酒来一口气将一壶酒喝了个底朝天。一壶酒下肚,眼泪却淌了下来,心中的郁闷也涌了上来。长孙郁风,这个让她情愿为他付出生命的人,竟然肯为玉奴死。这也难怪,他们本来便是青梅竹马的一对,自己才是多余的人,可是长孙郁风,那你平白没事的招惹我做什么?你不喜欢我干嘛要救我,要对我说那样的话,干嘛又要……又要那样对我? 她一杯一杯的喝着闷酒,自顾想着心事,竟没听见令狐玄黎悄没声息的走了进来。看见自己念兹在兹,无时或忘的人神情黯然,心碎神伤的喝着酒,他的心痛极了,他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麟儿是为了长孙郁风才这样痛苦的。他忍不住上前抓起楚连城的手,说道:“麟儿,你听我说。”楚连城吓了一跳,站了起来。 令狐玄黎道:“你怪我也好,骂我也好。有些话我是一定要说了。”楚连城抽出手来,说道:“你什么也不要说了,让我一个人静静。”令狐玄黎道:“不,我一定要说。我知道你从来也没喜欢过我,你喜欢长孙郁风,可我不在乎,麟儿,我向你保证,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他不能给你的我也一样给你,我不能没有你,我会让你快乐的,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算我求你。” 他从来见了楚连城都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她会着恼,这一口气说了这么许多,不知鼓了多久的勇气。楚连城心中感动,眼泪又流了下来。令狐玄黎试探着伸手给她擦拭眼泪,这次楚连城居然没有躲避,也没和平常那样抬手打人耳光。令狐玄黎叹了口气,伸开双臂将她拥入怀中;他的下颏轻轻磨擦她的额头鬓角,他低低的柔声叫道:“麟儿,麟儿。”他挑起她的下颏,俯下脸,亲吻她的双唇。楚连城仍然没有躲避。他的胆子大了,将她紧紧抱在怀中。他的呼吸在渐渐变粗,心跳在慢慢加速。 楚连城有些恍惚了,亲吻她的人好象变成了长孙郁风,就在她不由自主的要反应他时,她忽然回过神来。她用力推开令狐玄黎,叫道:“不,不,你不是他,你不是他。谁也代替不了他。”说完她伏在桌上哭了起来。令狐玄黎的心从天上又重重的跌在地上。这一刻他终于知道:也许麟儿今生今世也不会爱上自己的。 长孙郁风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笨蛋,居然连自己喜欢的女人也留不住,居然让她遍体鳞伤的走了。这个傻丫头,我为玉奴可以死,我为你也一样可以死,你总说她是我的软肋,你呢?你一向聪明绝顶,这件事怎么不明白呢? 长孙郁风回到客栈后一个人在房中呆坐了半天,直到午饭时才出来要雅歌给他拿酒来,然后又一个人喝开了闷酒。 玉奴也把自己关在房中不肯出来。雅歌和妙歌坐在屋檐下看着雪花大片大片的往下落。妙歌道:“姐姐,表少爷什么时候喜欢楚连城的?他们什么时在一起过?”雅歌叹道:“我怎么知道呢。有时候不一定要常在一起才会喜欢对方的,你没听说过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话吗?”妙歌道:“可是表少爷真的那么喜欢那个楚连城吗?”雅歌反问:“你见表少爷这么难过过吗?他什么时候一个人喝过闷酒?”妙歌又道:“那咱们那位怎么办?”雅歌轻轻叹了口气道:“我怎么知道!” 陆昭并没有陪着长孙郁风,他将玉奴和长孙郁风送回客栈后便匆匆离去了。半个月前他约了孙茗淞在此比剑。那追星公子孙茗淞二十八岁,使的是一口长三尺四寸,宽一寸三分,名叫追星的宝剑。那追星剑和追星剑法乃是傲气堂堂主孙格的家传之物,当年孙格的祖上曾凭此剑重创中原四省的所有黑帮,创下了傲气堂。孙家世代行侠仗义,在江湖上名声甚好,孙格也早早的将傲气堂和追星剑传给了儿子。孙茗淞和长孙郁风、楚连城、唐璁并称四公子,武功自是不弱。 素日里陆博灵并不要求子女要有多大的名头,这“剑魔之子”几个字原本便已是个金字招牌了,何况陆昀陆昭兄弟的功夫已经不同一般,之所以名头不如楚连城和长孙郁风,不过因为他们不如楚连城抢眼罢了。但陆昭对剑的着迷已大有其父当年的意味了——但凡剑术高手他都忍不住去会上一会,就象当日在京城刺楚连城那一剑似的。此番和孙茗淞相约在此比剑,一来圆了自己的心愿,二来为了等楚连城。孙茗淞从洛阳赶到这里,二人又定了比剑的日期。想那孙茗淞也正值年少气盛,陆昭又是剑魔陆博灵之子,无论胜负如何这一战定是精彩万分。然而这件事江湖上却无人知晓,那是因为孙、陆二人不喜欢张扬而已。 陆昭赶到城东关帝庙时,孙茗淞已在那里相候了。孙茗淞:二十八岁,身材高大,眉目清朗,风神俊秀,眉宇间更透着十二分的刚正侠气;手中握了追星剑。 陆昭含笑道:“有劳孙兄久候了。”孙茗淞淡淡道:“陆兄客气。”陆昭道:“大家都是利落人,我看咱们也不必多说了吧!”孙茗淞点头道:“陆兄请。”二人同时拔剑向对方刺去。那追星剑法虽不如陆博灵的剑魔夺魂剑和鬼剑十八式名头响,可比起武当太极剑、昆仑星云剑、华山玉女剑、崆峒青松剑来,还是毫不逊色的。 这次陆昭倒没使什么凤翔九天,而是别一个杀招“冷血夺魂”。这一剑直刺孙茗淞的小腹,孙茗淞挥剑一挡,不等两剑相交,陆昭的剑已改道刺他的双肩,孙茗淞却不躲避,他料定这一招乃是虚招,当下挥剑刺陆昭的双眼。陆昭低头,孙茗淞剑势一变,又刺他左肋,陆昭剑一挡,两剑一触,“当”的一声,二人各退了半步。陆昭赞道:“功夫不坏啊!”孙茗淞也赞道:“好功夫!”二人又各自挥剑刺向对方的要害。 陆昭这次使出了“凤翔九天”。孙茗淞只觉眼前剑光耀眼,宛如一只凤凰飞舞在九天之上,满眼皆是剑光,虚虚实实无从下手。这当口可不容他多想,他不假思索的使了一招“追星赶月”,但听“叮叮当当”几声,二人又各退了一步,只见他二人身上衣衫均被对方的宝剑刺破多处。陆昭眼中发出兴奋的光彩,叫道:“好小子,再来。”说着使出了“龙腾天外”,孙茗淞毫无惧意,一招“流星映月”相迎。这两招使将出来分外好看,好似一只青龙飘游在点点繁星之间,这一次没了兵器相触的声音,只听“兹兹”几声,二人停手,那孙茗淞胸前、左肩,各有两处伤口,鲜血登时将衣服染红。 第46章 陆昭也没沾什么光,肋下和右腿伤了两处。 孙茗淞轻叹:“可惜可惜。”陆昭微笑:“可惜什么?”孙茗淞淡淡道:“可惜阁下一身好武功却是个邪魔中人,也可惜孙某剑术不精,未能扫尽天下邪恶之人。”陆昭放声大笑,说道:“说得好!只是不知孙兄心中何为正?何为邪?”孙茗淞一怔,陆昭拱手道:“再见。”说着,一瘸一拐的向城中走去。 拐过街口,陆昭远远的看见万花楼前围了数十口子的人,他心中一动,走了过去。却见从万花楼里噼里叭啦的向外摔出数名大汉,围观的多是些百姓,正自议论纷纷。万花楼中一个声音不温不火的说道:“就你们这几只王八也配来找少爷的晦气?还不给我滚的远远的。”正是楚连城的声音。陆昭微怔,不知她怎么会在妓院。 那给她摔出来的人自是觉得面上无光,齐声道:“这小白脸好生可气,大家抄家伙上,做了这个兔崽子。”说着便听见刀剑出鞘的声音。楚连城心中原是十分郁闷,见这些人纠缠不清,也不禁烦了,冷笑道:“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想死也不必急着一齐来。”然后“呛”的一声龙吟剑已然在手,她手腕一抖,在她身前的几个人来不及抵挡已被她斩于门前。其余众人登时红了眼,叫道:“这小子杀了咱们的人,杀了他。”楚连城也不理会,龙吟剑一挥,刺向众人。 陆昭在人群之外不见她如何出手,只听惨叫声不绝于耳,心下骇然,心想:这丫头出手倒快,不知这些人怎么得罪她了,嘿,鬼域中人果然不能小觑,出手端的狠辣。他向一看热闹的人问道:“请问这位小哥,这里发生了什么事?”那人道:“听说一个少林寺的俗家弟子和百鳌帮的马二爷抢婊子,将马二爷打了,百鳌帮来找场子呢。哟,不得了,死了人了。”说着掉头便走。 陆昭更是不解,心想:这楚连城没什么不妥吧?怎么会和人抢婊子?她也疯了不成?他正犹豫要不要去帮她时,一个人快如流星般从他身边掠过,口中叫道:“小贼住手,不得滥杀无辜。”来人正是孙茗淞。 里面打斗立止。孙茗淞道:“阁下何人?出手如此狠毒。”楚连城眉头微皱,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然后缓缓道:“中原之地竟有阁下这般人物,嘿,兄台想必就是追星公子孙茗淞孙兄了吧。” 孙茗淞一怔,点头道:“不错,阁下何人?”楚连城淡淡一笑道:“在下只是个过路人而已。”孙茗淞眉头微皱,说道:“阁下不肯说出大名也罢,在下想请问,这些人因何得罪阁下?阁下如此滥杀无辜岂是英雄所为?”楚连城微笑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嘿,久闻傲气堂行侠仗义,正直磊落,想来孙堂主是想管这个闲事了?” 孙茗淞傲然道:“正是。在下正有此意。”楚连城“哈哈”一笑道:“孙堂主勇气可嘉,不过在下劝孙堂主还是莫趟这混水的好,一个不留神可坏了堂主的威名。”孙茗淞不解,楚连城道:“阁下身上两处剑伤,想必刚刚与人打斗过,而能伤堂主的必不是泛泛之辈,想来定是恶斗一场。而在下却不同,这几只王八不过是些乌合之众,杀他们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以逸待劳,小弟可沾光了。”楚连城已猜出伤孙茗淞的人八成就是陆昭,这一代眼下只有陆昭能将他打伤,少林寺的高手虽多,但不至于和孙茗淞动手;既然孙茗淞在此,陆昭想必也在左近。她这样一说自也是赞了陆昭,陆昭听了果然受用,更觉得楚连城心思敏捷。 孙茗淞眉头微皱,心想:这少年不知什么来头,脑子倒也聪明。看来武功不弱,哼,任他是谁,我也不能容他这般滥杀无辜。于是说道:“孙某纵死无妨,只求扫尽天下邪恶之徒。”楚连城点头道:“孙堂主说得是,在下正是个大邪大恶之徒。孙堂主如有本事自可取走在下这颗头颅。堂主请。”说着向孙茗淞一拱手,脸上神情更是淡淡的一副漫不经心。百鳌帮的人大叫“杀了他,杀了他。” 陆昭心底深处轻叹一声:这丫头不愧是鬼域魔王调教出的传人,出手狠辣,心高气傲,目空一切,这鬼域魔王说道三家联手,只怕是动了横扫天下的念头也不是没有可能。 孙茗淞手腕一抖,拔剑在手。楚连城笑了,伸手弹了弹手中的龙吟剑,说道:“有件事如不事先告诉堂主一声,倒象是在下欺负堂主了,在下手中的剑是一柄宝剑。宝剑的意思通常就是指能削铁如泥的那种。堂主请了。”说完话,挽了个剑花,龙吟剑刺向孙茗淞的心口。孙茗淞不敢用剑去挡,只得侧身一闪,楚连城笑道:“二世兄,想看热闹还不到人前来。” 陆昭苦笑道:“贤弟果然是个聪明人,怪道郁风总是赞你。”说着身子轻轻一纵,从众人头上越了过去落在场中,怀中抱剑,说道:“贤弟可要小兄帮忙?”楚连城道:“你已帮了我了。”说话时,手中不停,已“唰唰唰”连刺数剑,说道:“二世兄,你瞧这一剑可入得你的法眼?”她使的便是鬼剑十八式中的“破云见鬼”,这一剑共有九种变化,每种变化有五剑,剑剑不离对手头颅。 孙茗淞一味躲闪自是狼狈不堪,陆昭知楚连城仗宝剑之利必能取胜,当下微笑道:“贤弟这一剑果然了得。”孙茗淞下意识的挥剑抵挡,长剑应声而断,楚连城含笑道:“孙堂主还要再来吗?”孙茗淞又是气恼又有几分吃惊,将断剑抛于地上,说道:“阁下仗宝剑之利,在下输得无话可说。” 楚连城微笑,将龙吟剑收入腰间。说道:“堂主言之有理。”她忽然笑了,笑得妩媚动人,孙茗淞的心“怦怦”乱跳,心中一个念头在飞转: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如果眼前这人要我就死,我也会毫不犹豫的自尽于此。楚连城柔声道:“孙堂主,我看你是累了,我不会害你性命的,你走吧。”孙茗淞茫然道:“走?去哪里?”楚连城道:“从哪来就回哪去啊。” 陆昭自也感受到她发出的妖异内力,情不自禁的说道:“正是,和他打斗的我也累了,原是该回去歇歇了。”楚连城摇摇头,她总不能象对长孙郁风那样伸手去握陆昭的手,当既收功,笑道:“孙堂主还要再动手吗?”孙、陆二人惊醒,陆昭摇头苦笑,心想:“这想必就是将大哥迷的神魂颠倒的什么鬼域神功了吧!果然有些门道。这丫头如此张狂,倒也不是一味的仗势欺人。嘿,郁风这小子,若真得罪了这个姑奶奶,可有他受的。 孙茗淞心中一惊,暗想:这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用的是什么功夫?他说道:“阁下究竟是何方神圣?孙某请教阁下大名。”楚连城淡淡道:“告诉你也无妨,在下姓楚。”孙茗淞皱眉,心里暗忖:难道是他?鬼域公子?楚连城见他沉思不语,又注解道:“就是楚连城的楚。”孙茗淞细细的打量她一番,点头道:“果然是鬼域公子,幸会幸会。”楚连城道:“孙堂主今日且请回吧,他日寻了好剑,咱们再战一场便是。”孙茗淞哼道:“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楚兄,也罢,在下今日先谢过楚兄手下留情,他日再战定取楚兄人头,以扫江湖上邪魔歪道。”楚连城“哈哈”笑道:“堂主请便,要取在下这颗人头的可不止你一个,晚了可没你的份了。” 孙茗淞也不接口,转身便走。那百鳌帮余下的众人原本希望孙茗淞杀了这人,但见孙茗淞落败,又听说这人便是名声坏到头的楚连城,一个个哪里还敢生事,楚连城向他众人冷冷道:“还有想要找死的吗?”众人不敢答话,登时散了个干净。 楚连城转向陆昭道:“二世兄,小弟请你喝一杯如何?”陆昭笑了笑,点头道:“好是好,不过……”他抬头看了看“万花楼”的招牌,表情古怪的说道:“在这里吗?”他压低声音道:“这种地方你也来?”楚连城脸红了,白了他一眼道:“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这里喝酒耳根子清静,一般人谁找的来。”陆昭笑着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贤弟请。” 二人一前一后进到里面,老鸨早已领教过楚连城的本事,这会她又大开杀戒,哪个敢不小心,早令龟奴在最大的房间里布好酒菜,丁香自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坐在那里相候。见他二人进了房来,丁香已投身在楚连城怀中,娇笑道:“楚爷,我可等了你好久了。”有陆昭在身边,楚连城的表情不免有些尴尬,将她的手轻轻推开,说道:“二世兄的剑伤可有大碍?不如让小弟给你包扎一下。”陆昭摇头道:“无妨,不必包扎,如果我早见到你的话倒可包上一包,现下已过了半天了,不包也罢。” 楚连城笑道:“那咱们就喝上一杯。”丁香早给他二人满上酒,陆昭叹了口气道:“老实说自从你去剑庄之后,我一直想和你再比比酒力。可是,你和郁风……”楚连城道:“你若当我是朋友就坐下来喝一杯。你若当我是别的什么,那你就请便。反正我也不是一次一个人喝酒了。”陆昭笑道:“我如再多说倒显得我婆婆妈妈了,来,咱们就喝上一杯。” 几杯酒下肚,二人的话也多了起来,陆昭道:“明日你当真要去少林寺?”楚连城点头道:“这还有假?”陆昭道:“那我和你们同去。”楚连城喝了一杯点头不语。陆昭又道:“既然如此,今日倒不能多喝了。”楚连城反问:“你怕我醉酒误事?你信不信,我今天就是喝下一坛去也醉不了。”陆昭不信。楚连城微笑道:“我从四岁就开始喝酒了,我三叔总喜欢让我和他一样能喝,一来二去,我也就成了酒鬼了。有时想喝醉都醉不了。”她脸上的神情有些黯淡了。 第47章 陆昭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今天心里不高兴,郁风他……”楚连城皱眉道:“我知道你们是兄弟,但你能不能不把他挂在嘴上?我以后再也不想见那人,也不想听见他的名字。我是当你是朋友才和你喝酒的,我如当你是他哥哥,我才不会邀你来呢。你既叫我做贤弟,就莫要想别的,我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陆昭苦笑道:“好,我不提他便是,不过为了明日之事,今日你断不能多喝。”楚连城嫣然道:“这就是了,小弟就依你。”她忽然转向丁香道:“喂,你在这听什么呢?不好好侍候这位公子,留心你的皮呢。” 丁香在陆昭面前自也不能露出马脚,当即笑道:“我可哪敢呢,是二位爷说得兴头上,我不敢打扰啊。”说着已坐在陆昭身边,一边给他倒酒一边说道:“这位爷,您可一定要多喝几杯。不然,楚爷要我的皮呢。”陆昭笑道:“贤弟当真是会找地方,换做是我,可没事不会来这里喝闷酒。”楚连城道:“谁人喝的是闷酒了?我高兴的很,你总觉得我是为了那人不开心,我是在想明日去少林寺怕是要大打一仗了。”陆昭笑了,笑得十分古怪,却没做声。 二人有说有酒,说话间不觉天已渐渐黑了下来,一坛酒也给他二人喝了个净光。陆昭见那楚连城始终心情不爽,心底深处不觉轻轻叹息,心想:这丫头再这样喝下去非要喝醉不可,她如醉了我可不能陪着她,我得想法让郁风来才好,或许能让她好一些。在他心底深处早已当楚连城为朋友,何况她还可能是未来的弟媳。因此见她难过,他便想为她排解几分。他眼珠一转,说道:“贤弟在此稍候,我去去就来。”楚连城微微一笑,道:“世兄请便。”她并没多想,也没在意,自己又端起了酒杯。 陆昭径自出万花楼直奔长孙郁风等人住的客栈而去。妙歌陪着玉奴在房中闷坐着,雅歌则侍候长孙郁风喝酒。陆昭到时,长孙郁风已有四五分的酒意了,见了陆昭他不觉笑道:“二哥,你来的正好,陪我喝一杯可好?”陆昭摇头道:“我可不想喝了,我又没有心事,干嘛陪她喝完再陪你喝,难道说你们商量好了要灌醉我吗?”长孙郁风问道:“陪她喝?她是谁?是连城吗?”陆昭道:“你别问那么多了,我找了个好地方喝酒,你要不要去喝一杯?”长孙郁风笑道:“二哥说是好地方自然坏不了,我随你去。”说着站起身和陆昭向外走去。雅歌迟疑道:“二公子,已经起更了,你要带表少爷去哪里?”陆昭笑道:“我和他有话说,一并替他排解排解。”雅歌道:“可是——” 只听玉奴说道:“雅歌,别可是了,让他去吧,有二公子陪着咱们有什么不放心的。”说话时,人已站在他们面前了。长孙郁风笑着伸手轻抚她的脸颊说道:“玉奴,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叫我怎么能不为你去死。”玉奴的脸红了,偷偷看了陆昭一眼,低声说道:“你又胡闹了。”陆昭已将脸转向一边。玉奴又道:“你喝了整个一个下午了,还要喝吗?”长孙郁风道:“你放心便是,我的酒量虽不如二哥那样好,可再喝上几杯倒也不成问题。不然你也陪我喝一杯去。”玉奴摇头道:“你知道我不会喝酒的——二公子,你多费心了。”看着长孙郁风这副模样,她忍不住又心痛起来。陆昭笑道:“你只管放心,有我呢。”说着和长孙郁风出了客栈。 陆昭走后,房中只剩楚连城和丁香,丁香有些不解道:“公子,究竟发生了什么样事情,让你这般烦恼?”楚连城苦笑道:“烦恼吗?我有什么可烦恼的。”说着将清早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丁香叹道:“公子,你这又是何苦?你既真心喜欢他,又何必说那样绝情的话,我不是说过,你和玉奴姐妹相称也不错啊。”楚连城道:“我一直希望我的夫婿只有我一个妻子,可他偏偏有个青梅竹马的情人。丁香,你是不是觉得为了他,不值得让我这个样子?”丁香道:“我只是觉得你象变了个人似的。” 楚连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我也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婆婆妈妈起来。”丁香摇头道:“那是因为你太在意他了,是因为你心里太喜欢他了。”楚连城苦笑道:“是吗?” 从隔壁房中不时传出欢声笑语和丝竹歌声,来万花楼这种地方当然要找乐子,象楚连城这样的人可没有。只听隔壁一名妓女弹着琵琶,腻声唱道:“他与咱,咱与他,两下里多牵挂,冤家,怎生能成就了这多难姻缘?那怕森罗殿上受苦楚,任它铡刀下剁,油锅里炸。哎呀由他,只见那活人受罪,何曾有过死鬼带枷?哎呀由他,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哎呀由他,火烧眉毛,且顾眼下。”这妓女才一收声,便有嫖客嘻嘻哈哈的说些个什么。 楚连城可没想到在这烟花柳巷中一个寻常妓女竟也唱出这般缠绵绯恻的歌来。她细细体味个中滋味,心里竟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丁香轻声道:“公子,你怎么了?”楚连城惊醒,笑道:“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哎呀由他,火烧眉毛,且顾眼下。他有玉奴又怎样?反正将来的事谁也做不了准,大家都在江湖上飘摇,没准哪天要挨刀,过了今天谁知道明天在哪里,我又何必为看不见摸不到的将来烦恼呢?只要眼下他心里有我,我心里有他便是了,管那么多做什么。”丁香笑道:“这才是我们的公子爷呢,老实说,我倒真想见见你的这个贼小子是一副什么模样。” 二人正说着,陆昭忽然拉了长孙郁风推门进来。长孙郁风一见楚连城登时眉花眼笑道:“连城,你也在这里。”楚连城故意板起脸说道:“二世兄怎么把这人带来了?这人可让人生厌的紧。”陆昭笑道:“生厌不生厌的我可不管,但这人肯陪你喝酒呢。”楚连城哼道:“谁稀罕他陪我喝酒了。” 陆昭伸手将丁香拉过来,说道:“既然你们兄弟有事要说,这个姑娘我可带走了。”他既不知丁香是楚连城的人,少不得要做戏一番。丁香微一迟疑,只见楚连城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气说道:“也好,二世兄且去乐上一乐,这位姑娘可不喜欢和我喝酒呢。”说话时脸又红了。陆昭“哈哈”大笑,心道:你这丫头,在这种地方装男人可不行了吧。 丁香也笑了,她知道楚连城和长孙郁风定有说不完的话,自己在这里才是生厌呢,所以开脆把自己支给陆昭。丁香身子一拧,已投在陆昭怀中,笑道:“可不是吗,楚爷只知道喝酒,一点也不明白人家的心。还是这位大爷会疼人。”楚连城忍着笑,说道:“你可要把我这位朋友侍候好了,如有怠慢,我不但扒下你的皮来,而且要一把火烧了你们这个万花楼。”丁香笑道:“谁敢呢。”说着已拉了陆昭向外走去。陆昭回头道:“你们哥俩慢慢说,明早我再来找你。” 陆昭出得房来,有龟奴将他二人让进另一间房中。陆昭道:“那两位大爷有事商议,你们别去打扰他们,有事他们自会吩咐,那位小爷脾气可不太好。”龟奴吐吐舌尖道:“是是是,谁人敢招惹他呢,先前将马二爷打了,今儿又杀伤那么多百鳌帮的爷们,他不怪我们侍候的不周到我们已经万幸了,谁还敢招惹他呀!” 长孙郁风走上前握住楚连城手道:“连城,你……你还在生我的气?”楚连城甩开他手道:“长孙兄请放庄重些,传将出去太也难听。”长孙郁风笑道:“你来这里难道就好听了?”楚连城哼的一声没有理他。长孙郁风又道:“好妹子,我……”楚连城啐道:“什么妹子不妹子的,没的让人恶心。”长孙郁风笑嘻嘻道:“好妹子,你的气性也忒大,我这可不是来给你赔罪了吗?”楚连城见他已是有了五六分的酒意,也不去招惹他,转过身自顾端起酒杯饮了一杯。 第十九章少林寺 长孙郁风从她身后揽了她双肩道:“连城,你听我说,我没有骗你,我是真心对你的,从前我说过的话也一定算数的。”楚连城哼道:“你说过什么?我不记得了。”长孙郁风道:“我说过只要有我在你身边,就绝不会让人伤你一手指头。”楚连城脸上有了一丝笑意,嘴上却道:“我忘记了。”长孙郁风也不理会,又道:“我还说过,如果我师父为此要杀我的话,我就把头给她,如果她要杀你,我就和你一起死。”楚连城嘴角含笑,说道:“你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了。”长孙郁风转过她身子道:“还有一件最重要的,就是我一定要娶你为妻,要你为我生子。”楚连城脸红了,呸道:“谁人说要嫁你了,谁说要给你生……生儿子了。” 长孙郁风见她已经消了气了,不禁笑道:“那生女儿也好。”楚连城也不接口,眼珠转了转道:“你说得好听,若是我和玉奴同时遇险,有性命之忧,你又先救谁呢?”长孙郁风怔住了,不知该怎样作答。楚连城冷笑道:“自然要先救你的软肋了对吗?”长孙郁风叹了口气,点头道:“正是。”话音刚落,脸上已重重吃了两记耳光。他也不急,说道:“玉奴是师公长房夫人的女儿,也是他老人家唯一的后人了。当年师公遭遇不测,一家人妻离子散,玉奴的母亲,哥哥,妹妹下落不明;如果她再有什么不测,我岂不是对不起师父这二十多年来的养育教诲之情?你恼也罢,气也罢,有句话我是一定要告诉你的,她一早就将终身托与我,我如为了你而置她与不顾,那我可不是人了,所以我就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保玉奴性命周全。” 楚连城心中又几分气恼,也有几分感动,他虽然说得是实话,但他这般重情重义也令她颇是赞同。 第48章 长孙郁风望着她的双眼道:“而你却不同,虽然咱们在一起的时候并不多,可是在我心里没有人能代替你,如果你因此而丧命,我定会为你报仇,然后就去陪你。”四目相对,楚连城分明看见他眼中那足以将她溶化的浓情,她忽然投在他怀中,柔声道:“你这贼小子,就会花言巧语的骗人。”长孙郁风含笑道:“我就是想骗你也不敢啊!” 二人分了开来,楚连城拿过酒壶便欲倒上一杯,长孙郁风夺过她手中的酒壶道:“这里的酒这么好喝吗?”说着一仰脖,就着壶嘴咕咚咕咚大口喝了起来,一壶酒转眼下肚。楚连城上前制止他,长孙郁风笑道:“怎么?心疼了?怕我喝醉了?”楚连城啐道:“我心疼你做怎么?我怕你不醉。”长孙郁风道:“那咱们倒比比看,谁先醉倒。”楚连城可不怕他和她斗酒,当即微笑道:“好啊,既然你要比,我便陪你一杯好了。”长孙郁风笑道:“咱们今天要不醉不归。”说着令人取了碗来。 楚连城酒量甚好,莫说长孙郁风原已有五六分的酒意,就是一口未曾喝过只怕也不是楚连城的对手,再加上楚连城的软语相劝,几碗酒下肚,这醉意可就有的八九分。他看着楚连城的眼神有些迷离起来。说道:“好……好妹子,你……怎的来这……这里喝酒?”楚连城道:“你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长孙郁风振振有词道:“我……我是男人,你……你……你可是女人。”楚连城道:“我也是男人。”长孙郁风傻傻地笑道:“你也算……也算男人?”他一伸手将楚连城的头巾扯了下来。楚连城一头乌黑的头发登时披散开来;她微恼道:“你胡闹什么!”说着站起来走到一边,背过身去伸臂去挽头发。 然而她却没有看见,在她长发垂下的那一瞬间,长孙郁风的眼神也变了,就象火一般,虽然他和楚连城两情相悦,直至生死相许,但却从未发现楚连城原来竟是如此的美丽,这哪里是楚连城,简直就是九天仙女下凡,她有些生气,可那种似怒非怒,似嗔非嗔的模样实在是撩人。长孙郁风只觉酒劲上涌,小腹中腾起一团火,直冲脑门,他几乎是扑上去抱住的她。楚连城悴不提防,吓了一跳,“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转头时,却正迎上长孙郁风的双唇。她用力去推他,说道:“喂,你做什么?我……”她的话还没说完,便给长孙郁风的眼神吓住了。在他的眼中跳动着两团火焰,他们离的那样近,他呼出的气息火热,好似要将她融化一般。长孙郁风紧紧地将她拥入怀中,然后俯下头在她脸上胡乱亲吻起来,更可怕的是,他的手也不规矩起来。 楚连城又羞又恼,使劲一挣,从他怀中挣脱,身子一闪,却不自觉的使出的沾衣十八跌的功夫来,长孙郁风原本便已脚下没根了,给她的力道一带,便重重的跌在地上。楚连城轻叹道:“你喝醉了,来,我扶你去睡一会。”说着,扶起他向床边走去。长孙郁风伸手在她脸颊上掐了一把道:“你这个……个……勾人的小……小妖精,你……知……知道……你……你不单是我……我的软肋……软肋,你……你还是我的……我的命啊!”楚连城又好气又好恼,心里却着实受用,微笑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好好睡一觉。酒量不行干嘛学人喝酒,还要和我斗酒。”说着扶他躺下。长孙郁风拉着她的手腕,用力一拽,说道:“这么冷的……的……天,你……你……让我一个人……一个人……怎么睡?”说话时已将她拉倒在了床上。 楚连城给他压在身下动弹不得,软语央求道:“你快放开我好不好。”长孙郁风一边伸手去解她的衣带一边道:“不好。我今天……今天一定要你…要你陪我。”楚连城低低道:“那怎么可以。”长孙郁风反问:“有……有什么……不可以?”他的手却给楚连城腰间的龙吟剑割破了,他甩甩手,低下头去亲吻楚连城,而最让楚连城害怕的是长孙郁风的手居然已经扯开她的衣襟,露出一抹酥胸来。楚连城在他身下轻轻挣扎,越是挣扎越是没有力气,终于四肢酸软的倒在他的身下,她心底深叹,伸手将龙吟剑解了下来。 美酒醉人,美人醉心,长孙郁风醉了,醉眼朦胧中,他看见楚连城的肌肤玉一般的洁白,又似绸缎一般光滑,他依稀看见她的背上有一个纹身,可他醉的这么厉害,居然已分不出这个纹身是只凤凰还是别的什么。他自然也不知道在他们阴阳交流的那一刹那,不知因为那种前所未有过疼痛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楚连城的眼中流下了两行泪来。 云雨过后,长孙郁风和楚连城相拥睡去。不知睡了多久,长孙郁风翻了个身,口中含含糊糊的叫道:“玉奴,玉奴。”他伸手摸摸楚连城又沉沉睡了。楚连城可醒了,不觉有些气恼:这个她最喜爱的男人在夺走她的童贞的同时居然还在叫着别人的名字。她推了推他,长孙郁风没有醒;他的胸膛结实而宽厚,楚连城看见在他的胸前有一个一寸大小的伤痕,正是那日在温州城为她挡那一枚透骨钉时留下的。她怔住了,想起了飞燕别居初见时彼此眼中的震惊,温州一役的冒死相救,洗剑河谷的柔情话语,更想起了那天夜里的忘情。她叹了口气,穿衣下地,心想:你这贼小子,嘴上说得好听,骗我和你……和你上了床,还要叫着她的名字来提醒我,好,我这就让你找你的玉奴去,以后再别想碰我一手指头。 次日清晨,陆昭早早就起来了,丁香扶侍他洗漱完毕,他正自犹豫要怎样去叫醒楚连城时,便听门外人声喧哗,一群人闯进万花楼来。老鸨的声音说道:“诸位大爷,您们这也忒早了些吧,姑娘们还没起呢。”鬼掌的声音道:“我们要找人。昨晚丁香陪的那位公子呢?去请他下来。”老鸨还在迟疑。 陆昭向丁香道:“你现在去把楚爷叫起来,不过你要记住一件事——如果你想活命的话,不论你看见什么都不许声张,否则你们万花楼的人都得死。”他认定长孙郁风是在楚连城那里过的夜,自己是不能去找她,只有让这个妓女去了。丁香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说道:“可我……我……”陆昭冷冷道:“还不快去?” 只听楚连城的声音道:“三叔,我在这里。”陆昭看了丁香一眼,开门出来,只见楼下大厅中鬼掌带十多个鬼域门下在和老鸨纠缠。在他身边另有二男一女三个白衣人,想必是鬼域的几个护法。楚连城也出来了。她向陆昭点头微笑道:“二世兄睡得可好?”陆昭神情古怪,点头道:“还好。”他迟疑了一下又道:“郁风呢?”楚连城似笑非笑道:“他为什么要在这里?”陆昭一愣。楚连城又道:“他昨晚闹着找玉奴,早就回去了——三叔,五叔,七叔,八姑,你们都来了,咱们走吧。”说着身子轻轻一纵,已从楼上飘然而下。陆昭也跟着跃下楼来。 楚连城介绍他给几位护法认识。那鬼掌陆昭是见过了,五护法名叫鬼使,素日里使的是一枝判官笔,专打人穴道,不仅武功已出神入化,而且写得一手好字,最喜欢喝茶,每当鬼掌摁着楚连城喝完酒,他便将楚连城叫到自己那里,泡壶好茶给她。鬼使有一个儿子,名叫裘慕鸢,与楚连城年纪相仿,前番奉命和黑白无常去劫镖与黑无常一同失陷在少林寺。八护法是个女子,名叫鬼灵,所使兵器是一柄短刀,此人精通医术,虽不如逃到浮鹰岛的邵九山名头响,但也十分了得。 陆昭给他们见了礼,倒是楚连城向他介绍鬼剑时,他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楚连城微笑道:“二世兄不会是想找我七叔比剑吧?”陆昭也微笑:“岂敢岂敢,这位鬼剑前辈剑法之高天下闻名,单是他老人家教出的贤弟你就已经名动江湖了,小兄岂敢自不量力。”楚连城笑道:“你不用赞我,上次你不是已经刺了我一剑了吗?”陆昭笑道:“贤弟客气,我肩上那一剑不也是你刺的吗?只可惜你我是友非敌,不然我真想和你好好比试一场。”二人大笑,同鬼域众人出了万花楼直奔少林寺。 妓院老鸨并众妓女龟奴等人给他们这阵式吓得不敢做声,待他们走后方擦了把汗,问丁香道:“好女儿,这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好生吓人。”丁香道:“他们……他们是江湖上的人,那个要我陪的年轻公子是他们的头领,怪怕人,昨晚他还说我若侍候不周便要烧了咱们万花楼呢。”一名妓女道:“他们就不怕官府吗?”一名龟奴道:“这些人个个武功高强,官府只怕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楚连城等人到了少室山下时,令狐玄黎已率人在此相候了,见了楚连城,他迎了上去,关切道:“麟儿,你昨晚去了哪里?我……我可为你担了一夜的心。”陆昭既知楚连城是女人,对令狐玄黎这种表现也就不奇怪了,他看了看楚连城,心想:你怪郁风三心二意,你自己总得做个决断吧。楚连城淡淡道:“有劳大公子费心了,我只不过找了个地方喝酒而已,咱们上山吧。”令狐玄黎还想说什么,楚连城已策马向山上出去。 楚连城等人行至山门,却有知客僧上前拦阻道:“诸位施主请留步,本寺今日不接待香客。”楚连城微笑道:“我不是香客,我是来找人的。”那知客僧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方丈大师正在为几位师弟剃度,施主实是不便打扰。”鬼掌哼道:“小贼秃,你快快进去告诉了因那老贼秃,就说鬼域公子大驾光临,叫他出来迎接。”那知客僧吃了一惊,打量了打量楚连城却不知该不该通报。楚连城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找他吧!”说着便往里闯。 第49章 那知客僧才想要拦,楚连城手掌一摆,不知使了个什么手法,将那知客僧拨在一边,径自率众向内走去。那知客僧情知不是对手,也不敢再拦,只得任由楚连城等人进了山门。才出不远,便听有人高颂佛号,拦住了楚连城等人的去路,却是一个中年僧人。这人四十上下的年纪,中等身材,颏下几绺短须,双目炯炯有神,显然内功修为已到了颇高的境界。这僧人身后另跟了三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僧人。这中年僧人道:“施主请留步,待方丈大师做完法事之后再行入内。” 楚连城“哈哈”一笑道:“两位世兄,你们瞧,那老和尚果然胆怯了,居然派出四大金刚来阻止咱们。”令狐玄黎淡淡道:“就是十八罗汉同来,又有何惧?他们不是还有个八百罗汉阵吗?怎么不一并摆出来呢。”陆昭悠然道:“我倒真想见识一下。”楚连城道:“你就是一申吗?”那中年僧人一申合什道:“正是贫僧。”楚连城冷冷道:“你快闪开,少爷可没那么好的耐心陪你在这罗嗦。”说完话,她一摆手,鬼掌等四护法已挡在楚连城三人前面。 鬼使和颜悦色道:“一申师父,我家公子今日定要拜会方丈大师,你在这里阻拦也是徒劳无益,依在下之见,不如你去通报一声,便说故人之子来访。”一申细细打量楚、陆、令狐三人一番,正要说话,从里面又出来一个僧人,那僧人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师叔,师祖有令,不要阻拦几位施主了,请他们进去吧。”他又看了鬼灵一眼道:“可是这位女施主就请在寺外相候吧。”楚连城笑道:“众生平等,为何我八姑不能进?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男也罢,女也好,不过是一具臭皮囊而已,众位都是得道高僧,不会这点定力也没有,见了女人就动心吧?如若这样,诸位大可还俗,改投我鬼域门下,那倒欢迎的紧。” 说着“哈哈”大笑,拉了鬼灵的手直闯了进去。令狐玄黎对楚连城所作所为无不赞同,也笑眯眯的跟在她身后向内走去。陆昭轻轻摇摇头,心想:这丫头当真是目空一切,张狂的紧,不知在鬼域又是何等尊威。 了因正在佛殿中为几位弟子剃度,楚连城也不打扰,有鬼域门下抬过三张椅子,楚连城大刺刺的坐了下来,陆昭和令狐玄黎分坐在她的左右,鬼域四护法立在他三人身后,其余的鬼域属下则在院中肃立。少林众僧年纪轻些的怒目而视,年纪稍长的强压怒火,垂手站立。那些年纪既长,修为又高的居然视若无睹。了因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依然有条不紊的为弟子们剃度。楚连城不急不燥的坐在那里,笑吟吟的也不说话,只待了因的剃度仪式完了,她才轻轻咳了一声。鬼掌受意,大声道:“喂,兀那和尚,你剃度也剃度了,现下我们公子亲来要人了,快快放了人来。” 了因双目向楚连城扫了一眼,楚连城身子微微一震,这位老僧双目精光内敛,功夫自是非同一般,他的目光慈悲中带着正直,更象流水一般,好似要洗净她身上的杀戮和血腥。她眉头微皱,心底深处父亲血液中的某种东西仿佛被激活了,刹那间,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道,在这个老僧面前,她忽然觉得自己竟是个长期被仇恨和邪恶浸淫的种子,但这个念头稍纵即逝,大娘惨死的一幕骤然浮在眼前,而让她更不能容忍的是,眼前这个老僧不但是义父的死对头,而且现在还在包庇自己的仇人。 了因淡淡道:“楚施主终于来了,老衲久候了。”楚连城笑吟吟道:“是吗?那可有劳老方丈了。怎么样?老方丈放人吧?”了因合什道:“阿弥陀佛,老衲原本就是要放人的,只不过是想等施主的到来而已。”楚连城“哦”了一声,了因道:“老衲受人之托,有几句话要说于施主。”楚连城道:“愿闻其详。”了因道:“施主既是鬼域公子,原应远在天山,但不知缘何来到中原,更要与昆仑为敌?谢掌门乃是一派宗师,虽拿了贵属下,但不愿以此相胁,只托老衲转告楚施主,若施主肯归还所掠财物,并亲自上星宿宫中向谢掌门道个歉,从前一切便既往不咎。楚施主,老衲也有一言相劝,所谓冤家易解不易结,楚施主还是就此罢手吧,如此也省去多少杀戮之灾。”楚连城“哈”的一声笑道:“好一个大仁大义的掌门人。原来方丈是替那老贼做说客的。我不和你多说,你叫岳逐鹿出来见我!不过他是不是已经走了?”了因道:“不错,岳施主半月前已下山去了。” 楚连城站起身正色道:“那我就不妨告诉你,第一、裘慕鸢和黑无常我是一定要带走的,第二、我与谢静涵翁婿有不共戴天之仇,早晚有一天我要杀得昆仑派鸡犬不留。”众僧齐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了因道:“施主须知冤冤相报何时了——”楚连城打断他道:“老方丈,你既已看破红尘,跳出方外,这俗世中的恩恩怨怨又何必要多管?当日你逼我义父立下誓言,今日又扣着我的人不放,你是摆明了要为难我们鬼域了?我看今日也不必理会什么岳逐鹿、昆仑派的,就先算算咱们之间的账如何?” 了因道:“阿弥陀佛,有道是多行不义必自毙,鬼域魔王若不是作恶多端,老衲又缘何要打伤他?至于贵属下,掠人财物助纣为虐,老衲焉能袖手旁观?”楚连城哼道:“你们这些人总是喜欢自诩为什么名门正派,人各行其道,难道我等没有墨守成规,就该当遭众人诛杀?江湖上的人谈鬼域而色变,又岂知我鬼域乃世外桃源,众多兄弟姐妹相亲相爱,何等悠然。然而我辈中人多半是死里逃生,由中原退至鬼域,只因所作所为与所谓的公理相悖,有些更是受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迫害而无路可走的,老和尚,江湖上的恩怨是非原是谁也说不明的,你又何必非要沾染这俗世中的尘埃呢?” 了因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既是鬼域少主,自当明白一件,逃往鬼域之人无不是身负无数血案人命的,有滥杀者,有奸淫者,有抢夺者,更有对中原武林虎视眈眈者。人心本无善恶之分,皆因一念之差,谬之千里,施主正值青春年少如肯改过自新……”楚连城有些不耐烦了,说道:“我懒得和你费口舌了,老和尚,你是决计不肯放人了?”了因摇头道:“孺子冥顽不灵可惜可惜啊!岳施主借了本寺的铜人巷,那两位施主就在巷中,只要楚施主能独自出入,即可将人带走。” 楚连城等人齐声道:“铜人巷?!”要知那少林寺的铜人巷大大的有名,内中七十二个铜人与真人大小相同,牵到机关后,各自施展少林寺的七十二绝技。寺中弟子若非武功修为已到了一定的境界断不敢去试试。 当日谢静涵和岳逐鹿同来少林寺,向了因诉说劫镖之事,那时楚连城的名头已传遍江湖,三人均觉此事只有鬼域的人才能干得出来,也只有鬼域的人有这个胆子公然和昆仑派为敌。谢静涵不知鬼域魔王为何要为难昆仑派,思前想后,觉得此事只有请了因出面,一则少林寺名声在外人人敬仰,二则当年鬼域魔王败在了因手下,被打断双脚筋脉,并立誓了因在日便绝不踏足中原。要想制服鬼域群魔也只有了因一人。了因虽不喜杀戮,但若鬼域魔王公然复出,必会生出一场血雨腥风,少不得便应了下来。 二人定下计谋拿住了裘慕鸢和黑无常,方知所料不虚。谢静涵请了因出面调停,并留下岳逐鹿,自己去了京城。在京城遇见了柳元康和楚连城,并将楚连城打成重伤。自己也中了楚连城剑上的毒,大费内力的将毒素逼出后,已过了半个多月了。他既知楚连城是楚江遥的后人,伤好后即刻赶往少林寺与岳逐鹿会合。他私底下告诉岳逐鹿,这楚连城八成是梦凯,事情可糟糕的很。于是二人定下一计:将裘慕鸢和黑无常困在铜人巷中,并告诉了因,只要楚连城肯归还财物,上星宿宫去陪礼,那一切既往不咎。如若不然,便请他独闯铜人巷。想那楚连城年少气盛,用话挤兑他,他必会前往,那楚连城武功虽好,可铜人巷中不但布了机关,那铜人也十分厉害,管叫他有进无出。 了因知道铜人巷的厉害,却未应允。谢静涵道:“大师慈悲心肠,但那鬼域公子楚连城却是蛇蝎狠毒,温州一役杀死无数江湖豪杰。若不挫挫他的锐气,他必会在江湖上兴风作浪,那时便一发不可收拾了。再说此事是楚连城主使,因他而起的祸端,少不得由他了结。何况这少年武功十分了得,铜人巷也未必就会伤他性命,不过假铜人之手,给他点教训,好叫他知道天高地厚而已。”了因于温州一役也有耳闻,思忖半天方才答应。但他却抱着一线希望,若楚连城肯就此做罢,服输认错也就算了。不料今日一见,这楚连城是个妙龄少女不说,她非但没有丝毫悔意,反而气势咄咄,了因暗暗摇头,只有依从谢静涵之计了。 楚连城眉头微皱,心想:这坏主意八成是谢老贼出的,哼,铜人巷,不过早就听说过少林寺的铜人巷如何如何了得,今日正好见识一下。鬼剑道:“好,老夫就去会会你那七十二个铜人。”了因道:“阿弥陀佛,此事皆由楚施主引起,原因由楚施主化解,是非因果,缘有定数。”令狐玄黎急道:“麟儿,你不要去,我替你好了。”陆昭也道:“是啊贤弟,这可凶险的紧。”楚连城心驰神往道:“可也好玩的紧,我倒想进去瞧瞧,看出得来出不来。”鬼灵道:“麟儿,姑姑相信你能一口气杀他七八十个高手,可这铜人不比真人好对付,你不可冒此奇险。” 楚连城笑道:“那有什么可怕。 第50章 八姑,我岂能让咱们鬼域的威名坠在我手?他有铜人巷,我有龙吟剑啊!”令狐玄黎喜道:“正是,龙吟剑削铁如泥,对付这些个铜人正好用上。” 了因心中暗想:此女气度悠然,内功已有一定火候,但不知她小小年纪如何练到此等境界,又不知如何会堕入魔道,为鬼域魔王的帮凶,必是受人蒙蔽,不辨黑白。而此女眉目间为何有几分熟悉?倒似故人模样,但这人又是谁呢?我佛慈悲,但愿她能知难而退,日后再来度她。楚连城微笑道:“老和尚,谁来带路啊?” 鬼域四护法齐声道:“公子三思。”鬼掌喝道:“什么独闯铜人巷,分明是老和尚要害你性命。哼,老贼秃,咱们今日就是硬闯,也要将人带走。”了因道:“阿弥陀佛。本寺乃佛门清静地,容不得各位在此撒野。”十八罗汉齐颂佛号站了出来。鬼掌怒道:“你那贼秃,想吓唬老夫不成。”了因合什道:“阿弥陀佛,老衲只想度去楚施主的戾气。楚施主,缘来缘灭,生生死死,皆由天定,施主又何必执着于这仇恨二字?斯人生乎天地之间,但求光明磊落灵台明净,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施主误入魔道,但岂不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如此刻放下屠刀,亦可立地成佛。” 楚连城听他说完,沉思片刻,仰望佛祖金身,说道:“老和尚是修行之人,原比我等要大悟大彻的多。我只想快意恩仇,不想得道成仙,谢静涵翁婿害我成了无父无母无兄无姐之人,所以我誓报此仇,为报此仇,哼,挡我者死,我所做的不过只是要他偿还这一十五年来的旧债而已。我既看不破生死,也看不破因果,我只想报仇,报仇之后再说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也不晚。 了因道:“谢掌门乃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岂会害你家人,想必施主是受人蒙蔽了。”楚连城哼道:“当年岳逐鹿杀人时我亲眼所见。老和尚,我看你受骗了,岳逐鹿是故意躲开我的,谢老贼已知道我是何人,他故意来找你,不过是借刀杀人,好假你手除掉我,我肯独闯你的铜人巷不过是想见识见识罢了,也看看我这功夫到底如何。可我若死在这里,你我两派积怨更深,义父便是自毁誓言,也会给我报仇的。你看见我带来的人没有?俱是死士,只消我一声令下,大家便玉石俱焚。到那时,谢静涵至多为你掉几滴眼泪,然后大张其鼓的纠结众多所谓名门正派的人,血洗鬼域;然后顺理成章的做上武林盟主,称霸江湖。”了因摇头道:“谢掌门谦谦君子,楚施主以已度人,误会他了。” 楚连城道:“他如是谦谦君子,我也就不用老和尚点化了。你自称要普渡众生,慈悲为怀,可眼下你生生拆散人家父子,这也是出家人的作为?”了因不解,楚连城一指鬼使道:“你扣住我五叔的儿子不放,让他们父子不能相见,两下里牵肠挂肚,你的慈悲心去了哪里?又凭什么来点化我?”她回头向鬼使道:“五叔只管放心,我定将慕鸢表哥救出来。” 了因叹道:“施主强词夺理,老衲说过,只要施主肯服输认错,老衲这就放人。”楚连城笑道:“我楚连城长了这么大,还没有人教给我这服输认错怎么写呢。老和尚不必多说了,前面带路。”她又回头道:“三叔,五叔,七叔,八姑,我去了,也好叫这班和尚见识咱们鬼域的功夫,不过如果我两个时辰没有出来,你们就放把火烧了这个少林寺。”四护法齐声道:“遵命。”少林寺众僧却齐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令狐玄黎叫道:“麟儿。”楚连城微笑道:“怕什么,我又死不了,不就是些个破铜烂铁吗?”她看了陆昭一眼,却没说话,随了因出了大殿,奔向铜人巷。鬼域众人齐跟了过去,少林众僧不敢怠慢,也随了过去。 所谓铜人巷其实是与寺院相连的一个山洞而已,此刻巷中已燃上了灯,楚连城迈进巷子,身后的门“咣”的一声关上了。她尚未触动机关,也不知那铜人会在什么地方出来,这条平静的巷子此刻更是静得令人心悸。楚连城拨剑在手,向前走去。她嘴上说得轻松,可眼下握剑的手心已冒出了汗珠。她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兴奋,她希望自己能全身而退。忽然,身后一阵风声,她忙不迭的低头闪身躲了开来,但肋下已重重的挨了一下,痛得她眼泪几乎要流了下来。 巷外,了因等少林众僧个个低眉顺眼,不动声色。鬼域众人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焦急万分;其中最急的当然是令狐玄黎,在楚连城进去的那一瞬间,他的魂也丢了似的,时间一点点的流逝,他的额头上已冒出了汗珠。陆昭在心里重重的叹了口气,他不明白上天是怎样造出楚连城这个人的,她有所有女孩子所羡慕的容貌,也有无数人望尘莫及的武功,更有一种超出常人的心智和自信,她那潇洒自如的态度,全没将天下人放在眼里,而正是这个没把天下英雄放在眼里的人却是弟弟的情人,可见这一个缘字怎生了得。 长孙郁风从宿酒中醒来时,天已近午,他只觉头痛如裂,茫然不知身在何处。他用力摇摇头,翻身坐起,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全身赤裸的躺在客栈的床上,他迷惑了,他依稀记得陆昭带他去了一个灯红酒绿的地方,楚连城也在那里,她已经不生气了,自己还和她喝了不少酒。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对了,自己曾和她共赴巫山,可自己又怎么会在客栈?他用手敲敲脑袋,却发现手中居然握了一方丝帕,帕子一角还绣着一只小小的凤凰,正是玉奴之物。他大吃一惊,难道说昨晚自己是和玉奴在一起?不不,他记得清楚,自己是和楚连城在一起的,虽说喝了不少酒,可还没有到这种地步,但自己又怎么回来和呢?怎么会和玉奴在一起呢?他有些迷惑了,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昨晚和自己共赴巫山的人究竟是连城吗? 他穿衣下地,手指上的伤在隐隐做痛,这又是怎么回事呢?他整整衣领,赫然发现脖子上戴了二十多年的小海螺已不知去向。他一惊,掀起被褥枕头,可是却毫无踪迹,难道是昨晚失落于烟花柳巷了?他拉开房门叫道:“雅歌,雅歌。”雅歌闻声赶来扶侍他流漱,长孙郁风道:“我自己来。玉奴呢?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怎么回来的?”雅歌道:“现在已经快中午了,小姐在房里呢。至于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们也不知道。昨晚我们都睡着了,早晨醒来时,天已大亮,小姐却不知去向,后来……”她看了长孙郁风一眼没敢往下说。 第二十章铜人巷 长孙郁风惊疑道:“她去了哪里?”雅歌迟疑道:“这件事你最好还是去问小姐。”长孙郁风一顿足,径自到玉奴房中,妙歌见他来了,叫了一声“表少爷”,便自行出去了。长孙郁风一个箭步窜到玉奴身边道:“玉奴,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去了哪里?”玉奴轻轻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好象该我问你才对。”长孙郁风微急道:“我究竟做了什么我也不记得了。二哥和我出去喝酒,后来我喝醉了,以后的事我就不知道了。” 玉奴幽幽的看了他一眼道:“郁风,你变了,你从前从不瞒我任何事,可现在不同了,可能你自己都不知道,你真得变了。”长孙郁风给她说得哑口无言,半天方道:“我昨晚是和她在一起喝的酒,她酒量好得很,后来我醉了,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更不清楚是怎么回来的。”玉奴转过身走到桌边道:“昨晚不知怎的,我们三个也都睡得很沉,早上醒来时,我已经在你的床上了,而且……唉,”她低声道:“虽说我早就是你的人了,可是这种情形让人实在……”她的脸通红,不知怎样往下说了。长孙郁风惊疑万分,心中念头急转:那昨晚那人难道真是玉奴?可为什么我始终觉得她是连城? 他试探着问道:“那我有没有对你做什么?”玉奴摇头道:“我怎么知道?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的连城?”说这话时,语气不免酸涩。长孙郁风走过去,轻轻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我知道我对你不住,可你不要恼我好不好?”玉奴将脸贴在他胸膛,眼泪无声的流了下来。长孙郁风又道:“她曾说过你是我的软肋,你知道吗,真的,你真的就是那根软肋,打一下会很疼的。”玉奴道:“但你的软肋是两根对吗?”长孙郁风怔住了,玉奴又道:“也许在你心中她已经是最重要的人是吗?”长孙郁风更不知如何做答。玉奴道:“你在睡梦中都在念叨少林寺,一同去。” 长孙郁风这才想起陆昭曾说今日他们要去少林寺,他几乎跳了起来,轻轻推开玉奴道:“糟了,今天她要去少林寺,我……”他说着话就想开门去,但一看玉奴,他无论如何是没法迈出这一步的。玉奴盯着他,道:“你想去找她对吗?”长孙郁风歉然道:“玉奴你知道,我不能看着她去送死。我……”玉奴打断他道:“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你现在不能没有她?”长孙郁风叹了口气没有做答。玉奴也叹了口气道:“你去吧,多加小心。”长孙郁风狠狠心,说道:“玉奴你等我回来再向你赔罪。”说完向门口走去,在他迈出房门的那一刹那,玉奴说道:“你知道吗,我真后悔当初在温州城时让你们联手拒敌。”长孙郁风回头:“玉奴,原谅我。” 长孙郁风无暇多想,从马厩里解下一匹马打马扬鞭直奔少林寺。打翻知客僧,闯到殿前,抓过一个和尚问道:“快说,楚连城呢?她去了哪里?”那僧人被他抓得动弹不得,怒道:“你快放开我,那魔头去了铜人巷了。”长孙郁风一惊,顾不上多说,已抓着这和尚纵身上房,一手扣住他的咽喉,一路指点着,到了铜人巷前。 第51章 见那陆昭和令狐玄黎并鬼域门下都在等她,不由急道:“二哥,连城呢?她去了哪里?”陆昭摇头叹道:“她去了铜人巷了。”长孙郁风又气又急,看了鬼域四护法一遍,向鬼剑道:“七叔,你们为什么不拦住她?”鬼剑也叹了口气道:“她要做的事谁人拦得住呢。”长孙郁风又道:“那你们怎么让她一个人进去呢?”鬼剑摇头道:“这都是谢静涵和那老贼秃定下的诡计。唉!”长孙郁风可不好和他们发作,又转向令狐玄黎道:“那你呢?你和她同来,不会是来看她送死吧。”令狐玄黎微怒道:“她不让我去我有什么办法。那你呢?你又来做什么?”长孙郁风哼道:“我真奇怪,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蠢材!” 令狐玄黎大怒,便要发作,长孙郁风已飞身而起,欲闯入巷中。了因和四大金刚就站在门口,岂能让他进去,了因衣袖一挥,长孙郁风但觉劲风扑面,脚下站立不住,身子向后摔去。陆昭惊道:“郁风小心。”便欲伸手相救,鬼剑等人知他是楚连城心中第一要紧的人,也都去接他。却见长孙郁风身子轻飘飘的风筝一样,又飘了回去。原来了因并未使多么大的力气,只是想阻止他而已,长孙郁风借力身子向后,抓了个和尚在手又站在了因面前。不过手中短剑已架在那和尚的脖子上。 长孙郁风向了因道:“方丈大师请恕罪了,晚辈要去巷中救人只好得罪了,请大师放行。”了因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是何人门下高足?为何也要去救那鬼域魔头?”长孙郁风道:“晚辈浮鹰岛百合夫人门下大弟子长孙郁风。”了因道:“原来是浮鹰公子到了,施主不知其中内情,鬼域和昆仑派的纠葛原是因楚施主而起,此刻也该当由她出面化解。”长孙郁风道:“他们之间的恩怨晚辈现在不想管,晚辈要做的只是去救人。大师枉称慈悲,却设下这等杀人不见血的计谋,嘿嘿,如果说这个主意不是大师本意的话,那大师一定是受人蒙蔽了;大师,多说无益,请大师让路。”说着手下微一用力,手中短剑已将那和尚脖子划出一道血痕。 了因心底轻叹,心想:这少年怎的和那楚连城一般的想法?是他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是谢施主……不会,这少年和楚连城显然是一对情侣,这想法相同也不奇怪。罢了罢了,若那楚连城当真死于巷内倒有负老衲本意了。当下摇头道:“阿弥陀佛,小施主执意要去,老衲也不想多说了。”说完闪出门口来。 长孙郁风进得巷来,将手中那僧人用力一推,推向了因,同时借力向内急退,他生怕了因等人反悔,了因等人倒未再阻挡。他定睛向内瞧去,只见地上不少铜人的手臂、腿脚、兵器,却为见楚连城。他大声叫道:“连城,连城,你在哪里?”巷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声。他的冷汗冒了出来,他又叫:“连城,连城。”仍然没有人答应,不过这次他隐隐听见巷底深处有金属相触的声音,他心中一喜,好象已看见楚连城剑削铜人的情形。他大步流星的向内走去,才走几步,脑后风声悚然,他忙不迭的低头躲过,却是一个断臂铜人,又向前一步,从侧面石壁中又出来一个铜人,这个铜人手中原应有一根铜棒,但已给楚连城削断了,长孙郁风轻而易举的躲开了。他左右躲闪的向巷子深处走去,一路上虽然身上也挨了数下,但已不是什么致命之击,打在身上也不是特别的疼。 渐渐的,他已听见楚连城的声音了。她的呼吸已明显加重,想必是大耗气力,他有数过,这一路被楚连城毁坏的铜人已有五十七个,他又叫:“连城,你在哪里?”这次楚连城应声了:“是你吗郁风?我在这里。”话音刚落,又听她“啊”的一声,定是分了心又挨了一下。长孙郁风不敢怠慢,连窜带纵,又过了九个铜人才到楚连城身后。楚连城正挥剑斜劈一个铜人的双腕。汗珠顺着她的脸颊两鬓流了下来,身上衣衫已微有汗迹,嘴角红肿,额头上一块青紫,挥剑的手臂已不似从前迅速。 长孙郁风伸手将她拉在身后,急退几步,那铜人“吱”的一声退回到石壁中去。二人站在一个没有机关的地方,长孙郁风道:“连城,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见他这么着闯了进来,楚连城心花怒放感动之极,忍不住就想扑在他的怀中,永远再也不想和他分开。她眼圈微红,说道:“你这贼小子,不在客栈睡你的觉,来这里做什么?”长孙郁风道:“说来话长,我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你有没有受伤?”楚连城摇头道:“不碍的,不过是皮肉伤而已。”其实她这一路闯关,砍坏六十六个铜人,身上不知挨了多少下,有的地方简直痛入骨髓。 长孙郁风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嘴角和额头道:“你一定累坏了,把龙吟剑给我,剩下这六个铜人交给我。”楚连城摇头道:“不,我定要试试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长孙郁风微急道:“给我。”楚连城摇头。长孙郁风急道:“你如再任性,我就……我就……”他一时不知该怎样威胁她,一顿足,向内闯了过去。 那石壁中又冒出铜人来,铜人抬手向他胸口打去,长孙郁风挥短剑削它手腕,怎奈他的短剑是寻常之物,铜人手腕没断,他的短剑却应声断为两截;与此同时,胸口上被那铜人一击,好不疼痛。他索性弃了断剑,以肉掌相搏。楚连城纵身上前相助,长孙郁风一挥手,竟将她拨出退数步距离。背上却给从另一侧出来的铜人重重重重拍了一掌。楚连城急道:“郁风,你快退后,让我来。”长孙郁风也不理她。 楚连城道:“好了好了,算我怕了你了,你过来,我把剑给你就是。”长孙郁风这才身子急退,退到她身边。楚连城将剑交到他手中道:“你要多加小心,越往前这些铜人的武功越高。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你避过这个铜人后,会同时再出来两个铜人,你要留心,不要让它们打着你,很痛的。你只消砍坏它们的手臂、兵器就可以了,不必和这些破铜烂铁费事。” 长孙郁风接过龙吟剑,点头道:“你也小心。”说完重新向前走去。果如楚连城所料,他避开第一个铜人后,又出来两个铜人,两前一后,腹背受敌,他比不得楚连城在巷中奋战多时已有些经验,手忙脚乱的,情形不免有些狼狈。楚连城略加思索,手腕一抖,一条细索自袖中飞出,将长孙郁风身后那第六十七个铜人的双腕缚住,双臂运力,这铜人的双手已被绑在一起,铜人双手被缚,一时对长孙郁风无法构成威胁,他倒不用分心了。楚连城索性将这铜人的双足也捆了,这铜人便似废了一般。长孙郁风挥动龙吟剑,斜劈竖挑,没费多大工夫便将余下这五个铜人砍坏,纵身落在前面一个空地上,楚连城紧跟其后,飞身而至;身后铜人又各自退回到石壁中去了。 二人四目相对,同时笑了,长孙郁风伸手给楚连城擦擦脸上汗珠,说道:“干嘛一个人冒这么大的风险?”楚连城微笑道:“冒险吗?我只是觉得好玩,想看看自己究竟有没有这个本事。”长孙郁风叹道:“我现在才知道,你不但武功好,胆子也大,怪道成天价要砍下人的头做碗用。”楚连城笑了,她伸出手去握了长孙郁风的手道:“那你怕是不怕?”她的手掌柔柔软软的,笑容孩子般天真,长孙郁风看痴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微笑道:“难道说你真要谋杀亲夫不成?” 楚连城脸红了,她想起了昨晚那场翻云覆雨来,她轻轻倚在了长孙郁风怀中,低低道:“你就会瞎说。”长孙郁风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这个素日里杀人如儿戏的鬼丫头居然也有此等的温柔。二人相拥而立,感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这一刻二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只想时间就此停顿,永远不再往前,就这样相拥相守一生一世。 过了良久,长孙郁风低声问道:“连城,有句话我要问你,你可千万别生气。”楚连城点头。长孙郁风道:“昨晚……昨晚我喝醉以后是怎么回去的?”楚连城道:“你闹着要找玉奴,我又留你不住,只好让你走了。”长孙郁风又懵了,他试探着又问:“可我记得我……我是和你在一起的。”楚连城道:“你什么时候能记对过?”长孙郁风小心翼翼地问道:“难道我没有和你……和你……”楚连城推开他,瞪着眼睛道:“和我怎样?做你的美梦去。——慕鸢,黑无常,你们在吗?” 隐约听见他们左边有人叫道:“公子,我们在这里。”在楚连城和长孙郁风面前共有三个山洞,他们的声音正是从左边传出来的,楚连城微一迟疑,长孙郁风已抢在她前面走入洞中。 了因总算言而有信,这个山洞中并未启动机关。长孙郁风生怕洞中再出来什么铜人机关的,拉了楚连城的手小心翼翼的向内走去。楚连城也不甩开他,二人一前一后到了尽头。但觉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间大石室,石室中间一张石桌,几张石凳,两个黑衣人正焦燥不安的走来走去。 见他二人携手进来,那黑衣少年裘慕鸢不禁喜道:“麟儿,你来了,这里机关重重,你是怎么进来的?”他忽然看见长孙郁风和楚连城手拉着手,不由微觉诧异。黑无常已跪倒在地,叩头道:“属下无能,有负公子重托,还要连累公子亲自相救,若公子有个闪失,属下更是百死莫赎了。”楚连城扶起他笑道:“你也不必自责,大家都是好兄弟,你们落难我岂能袖手旁观?何况也是我要你们来做这趟买卖的。”黑无常感动的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 裘慕鸢道:“真是多谢你了,麟儿,这位朋友是——”楚连城看了看长孙郁风,面上带笑,眼波温柔道:“这位是浮鹰岛的长孙郁风,是……是我的朋友。” 第52章 说话时脸居然又有些红了。裘慕鸢眉头微皱,脸上居然闪过一丝忧虑。楚连城又将裘慕鸢引见给他认识。其实楚连城找人杀长孙郁风什么的,鬼域众人虽不敢明着说,可心里都在猜测原因,原本他二人联手在温州一役后大出风头,二人应成为好友才对,可楚连城却气势汹汹的要杀他,八成是长孙郁风对她无礼,动了什么非份之想,又或者二人在破庙过夜时,长孙郁风干脆强奸了她,以至她这般恼火。黑无常被少林寺关了数月,更不知外面的事情,不过眼下一点可以肯定,楚连城是绝不会杀长孙郁风的了。 黑无常故做不知,问道:“这位就是公子要杀的那个长孙郁风吗?”楚连城嘴角含笑,长孙郁风已抢口道:“正是正是,五万两银子买我的头的。”黑无常道:“好。公子,这票买卖属下没有做好,这五万两银子就让属下替你省下吧。”说着做势要打。楚连城微笑道:“好啊,你如能杀了他,让你做第十一位护法。”她这一袖手旁观倒让黑无常为难了,楚连城笑着拍拍他的肩道:“行了,三叔差点打死他,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救了他,我已传令下去了,以后谁也不许再提这事。”她看了长孙郁风一眼道:“也包括你——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走吧。” 四个人走出这个山洞,回到刚才那个空地。楚连城四下看了看道:“这里应该还有出口,总不成让咱们再走一次铜人巷吧。可是咱们这交该哪条路呢?”裘慕鸢惊道:“什么?你们是从铜人巷闯过来的?”楚连城点头道:“正是。郁风,你进来时,了因那老和尚可在巷口?”长孙郁风点头道:“在,如不是我扣着他的徒子徒孙,还进不来呢。” 楚连城想了想道:“适才咱们是从左边山洞出来的,这两条路不知该走哪条,也不知有没有机关,要是雨轩在就好了。”长孙郁风道:“雨轩是谁?”楚连城道:“是我大叔的儿子,贺雨轩。大叔最擅长机关消息,雨轩也精通此道,冰川嘉园中的机关大都是他们父子设的。日后你若去了,可要小心,中了机关可没人救你。”说话时,她已向右边的山洞走了进去。长孙郁风三人少不得跟了过去。 长孙郁风道:“冰川嘉园是什么地方?”楚连城不停地敲打石壁,寻找机关出口。黑无常道:“冰川嘉园就是人们所说的鬼域。江湖上都叫我们做鬼域,我们自己叫冰川嘉园,不瞒公子,嘉园可是世间难得的世外桃园啊。”长孙郁风“哦”了一声。楚连城道:“不过有几处是禁地,妄入者死,对你来说最最重要的就是冰湖水阁。奇怪,这条路好象是往回走的,怎么会没有机关呢?难道是了因那老和尚言而有信没有引动?” 长孙郁风辨了辨方向道:“正是,这条路折回去了。”虽然洞中也点了几支火把,但是光线微弱,四个人小心翼翼的生怕洞中再有机关。长孙郁风既在楚连城身边当然不肯让楚连城再去犯险,挡在楚连城前面,向前走去。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却到了尽头。裘慕鸢道:“怎得到头了,难道咱们走错了?” 楚连城道:“不,看这个方位,应在铜人巷入口附近。咱们找找看,有没有出口。”几个人四下里敲打,长孙郁风忽道:“咦,这里的声音好象有些不大一样。”楚连城三人忙聚在一处,楚连城用剑柄敲了敲,果然声音空洞洞的,不由大喜,正欲收起龙吟剑,黑无常已扑将上去用自己的手臂在剑上擦过,手臂上登时流出血来。楚连城吃了一惊,道:“黑无常,你……”黑无常笑道:“公子为属下身入险地,属下自当为公子祭剑。” 长孙郁风轻叹一声,心想:鬼域中人好象不似传说中那般凶残好杀,这黑无常对连城倒也忠心。 楚连城伸手在石壁上摸索,看能不能找到机关。长孙郁风道:“在这里了。”他用力一推,却没推动。他运内力再推,这次却也只推动了一点点。楚连城道:“你的伤刚好,内力还没有恢复,让我来吧。”裘慕鸢和黑无常道:“让我来。”说着已抢步上前,运力去推那石壁,不料仍不见石壁大开。 楚连城道:“想来少林寺设下的机关不能让人轻易出入,让我试试。”裘慕鸢黑无常各自退后,楚连城仔细勘察一番,然后面对石壁站好,运起内力。她身边慢慢出现一个淡绿色的气团,气团颜色越来越深,碧绿透明,在这山洞中看来阴森森的当真好似鬼一样。她双手放在石壁上微微用力,石壁果然挪动了。楚连城大喜,手上用力,只听“吱呀呀”几声响,石壁上出现一道门户,有火光照了进来。长孙郁风抢在她前面窜了出去。楚连城三人也跟在其后,从山洞中出来。 长孙郁风喜道:“连城,这就是铜人巷的入口啊。”楚连城也笑道:“正是呢。咱们这可要出去了。”裘慕鸢道:“老黑,咱们再不用呆在这个鬼地方了。”黑无常道:“这还要多谢公子冒死相救。”楚连城笑道:“咱们快走,去气气了因那老和尚。”她整整衣衫,拍拍身上的土,向长孙郁风道:“我的脸是不是肿得很厉害?”长孙郁风伸手轻抚她脸上的伤微笑道:“并不是很厉害,和平常一样漂亮。”楚连城用眼角瞟了裘黑二人,脸色微红,低声道:“你再胡说我便割下你的舌头来。”黑无常佯作未见,裘慕鸢眉头微皱,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不过楚连城和长孙郁风已拉开铜人巷的大门,走了出去。 出得铜人巷,鬼域众人并陆昭,令狐玄黎等人不由喜出望外,鬼掌喜道:“麟儿,你怎么样?有没有伤着?”陆昭道:“怎么样?里面好玩吗?那些铜人厉害吗?”令狐玄黎道:“麟儿,你还好吗?”少林众僧无不暗暗吃惊,均想:这两个少年好武功,居然能全身而退。一申低声道:“这两个少年好功夫。”一弘道:“实在是出人意料,怪道这两个少年近来的名声越来越大。”一坤道:“所谓自古英雄出少年,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一欢摇头道:“只可惜这两个少年都是黑道魔头。” 楚连城虽听不见他们在嘀咕些什么,但他们脸上的惊异是看得出来的,不由笑道:“还好,还好。就是不留神给打着了脸,我早就说过,不就是些个破铜烂铁吗?有何可惧。”她转向了因道:“老和尚,我们出来了,可让你们失望了。咱们君子一言,我的人可要带走了。” 了因合什道:“阿弥陀佛,施主年纪轻轻就练就此等功夫,实在可喜可贺。”楚连城笑得更加欢愉了:“可喜可贺的是我啊!至于你们,哈哈,那七十二个铜人可真的成了破铜烂铁了,怕是没什么可喜可贺的。老和尚,如果没别的指教,咱们就后会有期吧。”了因道:“楚施主既有此武功胆识,老衲也绝不食言,众位请吧。还望楚施主好自为之。” 楚连城心情甚爽,笑道:“老和尚,保重啊!不然将来谢静涵再出什么坏主意可没人上当了。”说着招呼大家向寺外而去。一申道:“师叔,当真让这魔头这样下山,再去兴风作浪?”了因道:“她小小年纪能练成这样的武功,又有这样的胆魄实是不易,此等练武奇材却坠入魔道,可惜可惜啊!若能点化于她方是武林之幸,今番想必她也吃了些苦头,由她去吧。” 出得寺来,楚连城众人骑马下山。鬼剑道:“麟儿,你也太是任性了,若有个闪失,你要我们怎么向魔王交代?”在他们面前楚连城可就露出少年人的憨态来了,她吐吐舌尖道:“哪里就会有事呢,我这不好好的吗。”陆昭叹道:“郁风说铜人尽毁,要进去也得许多时日以后了,早知如此,说什么不该听你的,怎么也要进去玩玩才好。”楚连城笑道:“你现下后悔可也迟了。” 鬼灵道:“麟儿,你究竟有没有被伤着?”楚连城道:“你看我的脸就知道了。”楚连城天生丽质,也最是在意自己的容貌,纵然是女扮男装时,也要收拾的干干净净,只要有条件每天也要洗个澡,在她的马鞍中常常要放一件单衣,是以在温州城外过夜后她居然换了衣服。在鬼域时,她便是女儿装束,虽用不着刻意打扮,但也不时要理理鬓角,摸摸头发。与人动手时也总是下意识的护着脸面。这次居然能被铜人打伤额头和嘴角,自是吃了不少苦头,只是生性好强,不肯承认罢了。身上有多处给铜人打的痛彻骨髓,更好似要散了架一般。 鬼灵知她这个脾气,叹了口气,低声道:“下次不许再逞强。”楚连城微微一笑,没有接口,转向裘慕鸢道:“慕鸢,那些和尚有没有为难你们?”一行人边下山边说个不停。 到得山下,鬼使道:“麟儿,咱们下一步去哪里?”楚连城虽尊十大护法为叔叔和姑姑,但她终是鬼域魔王的义子,将来鬼域魔王也必要将鬼域传与她,她已是鬼域少主,这十大护法不过也是她的属下而已,凡事少不得要先听她的意见。 楚连城道:“自然要办令狐伯父和义父交待的事情,这几个月可都给我耽搁了,——郁风,你……你要进城了吗?”问这话时,她脸上的阳光已被云彩遮住了。长孙郁风迟疑了一下说道:“我还有几句话想和你说。”楚连城看了看鬼域众人,策马随他到了一边。鬼域众人均知楚连城对他情有独钟,都远远地站在一边,令狐玄黎便想上前,陆昭咳了一声道:“令狐兄,我弟弟好象说是想和楚贤弟说几句话,你过去他们会不高兴的。楚贤弟的脾气好象不是很好,是不是,啊?”令狐玄黎又气又恼,可也当真不敢惹楚连城生气,当下狠狠瞪了陆昭一眼,停下脚步。 长孙郁风道:“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昨晚我究竟是不是和你在一起?” 第53章 楚连城低低道:“你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长孙郁风道:“那也就是说是和你在一处了?”楚连城轻叹一声道:“你要和我斗酒,结果你就醉了,你……”长孙郁风微急道:“我怎么了?我把你怎样了?”楚连城笑了,笑得未免有些无奈,道:“能怎样?你闹着要找玉奴……”长孙郁风打断她道:“我的海螺呢?如果我没把你怎样,你把海螺还给我,那是我心爱之物。” 楚连城盯着他看了半天,道:“你来这里找我,她一定知道吧。”长孙郁风点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楚连城幽幽道:“这个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定会后悔的。”长孙郁风不解。楚连城道:“如果我是她,这会儿一定已离开客栈了。”长孙郁风一惊,楚连城淡淡道:“其实女人不喜欢男人花心,就象男人痛恨自己的老婆给他戴绿帽子一样。你这样抛下她,她一定会伤心的,换作是我,纵不杀你,也断不会再陪在你身边的。” 长孙郁风傻眼了,恨不能马上飞回去看看。可是眼前这人却是自己最难割舍的,这一刻他已没了主意。楚连城道:“如果你不想抱憾终生的话,就快去找她。”长孙郁风道:“我走了,你怎么办?”楚连城望着雪白的大地淡淡道:“你能来找我,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你放心吧,我和她不一样,我离了谁也能活得好好的。反正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大概也顾不上别的。”长孙郁风满怀欠疚道:“连城,我……” 楚连城道:“你什么也别说了,我什么都明白,有些东西不必多说,只要你我心知肚明就行了,多说无益。你快去吧。”长孙郁风一咬牙,说道:“连城你好自珍重,待我陪玉奴办完师父的事情,定回来找你。”楚连城微笑道:“好,我等着你。”长孙郁风凑过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办完事就回去等我。”楚连城反问:“什么意思?”长孙郁风微笑道:“你在鬼域等我去下聘娶你啊!”楚连城脸红了,低声道:“这句话我可忘不了,你如骗我,我再也不会饶你。” 长孙郁风笑道:“妹子放心,我且去了。”楚连城点头。长孙郁风一夹马腹,向城中而去。才走出几步,楚连城忽然扬声道:“郁风,你且停下。”长孙郁风勒住坐骑,拨转马头。楚连城道:“踏雪脚力甚好,我就送于你吧。”说着赶上前跳下马,将缰绳交给他。长孙郁风也跳下马,伸手接过,说道:“真难为你了。”楚连城又从怀中摸出一个竹管,放在他手中道:“这是我的讯号,你如有急事可用来招集我的属下,他们知道你是谁,一定会听你吩咐的。”长孙郁风笑道:“我是谁?”楚连城脸上又是一红,伸手推了他一把,道:“你快走吧。”长孙郁风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道:“我去了。”说完跳上踏雪,打马而去。看着踏雪溅起的雪花,楚连城忽然觉得身上给铜人打中的地方莫名其妙的痛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出走 在令狐玄黎看来,这一仗楚连城固然是胜了,但最大的赢家却是长孙郁风。他不但帮楚连城打赢了铜人,也赢得了楚连城的心。他真的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是个蠢材,为什么就不会象他那样闯进去?虽然他只砍坏了六个铜人,但这六个铜人的份量已远远胜过六十个,六百个。这会他们在一边嘀嘀咕咕,虽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们之间那种已超乎一般的关系却是瞎子也能看出来的了。 身后鬼灵轻哼道:“哼,这小子居然能让咱们麟儿对他倾心。”鬼使道:“其实他们原本就是一对碧人嘛。”陆昭笑得更加畅快:“想来我弟弟也是堂堂剑魔的儿子,又是百合夫人的大弟子,而且他现在还是和楚贤弟齐名的浮鹰公子,家底出身,总还算配得上你们公子吧!” 令狐玄黎气得简直想吐血,可他偏偏又看见不该看的一幕:长孙郁风居然在亲吻楚连城的额头。昨晚楚连城并未去虎啸山庄分舵令狐玄黎为她准备的住处过夜,难道竟是和他在一起?天哪,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谁也没有注意,还有一个和令狐玄黎有着同样的眼神和同样的想法的人——裘慕鸢。在很久以前,裘慕鸢就在默默地喜欢着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被鬼域中人称为公子的女孩子。他一直有一个想法,就是等她为父母报了仇,替鬼域魔王称霸江湖而扫平道路之后,就让父亲为自己提亲,可想不到楚连城不但已经有了意中人,而且连父亲也说他们是一对碧人,那自己呢?还能赢得美人归吗? 长孙郁风急匆匆地走了,陆昭有些不解,上前问道:“楚贤弟,出了什么事?”楚连城道:“他去找玉奴了。”陆昭心想:郁风也真是,从玉奴身边跑来找她,又从她身边跑去找玉奴,这不是成心让两人都难过吗?他轻轻摇头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了,不然他不会这样走的。”楚连城眼神奇特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不用替他解释了,是我让他去的。”陆昭微怔:“你让他走的?”楚连城点头道:“不错。因为我告诉他,玉奴一定已经离他而去了。” 陆昭吃了一惊,道:“你说玉奴离他而去?这怎么可能呢?”楚连城冷笑道:“这有什么不可能?”陆昭道:“他们……他们……”楚连城冷冷道:“不管他们之间怎样,玉奴也是人。你们当然希望所有的女人都围在你们身边了。不过你们应该搞明白一件事:女人也是人,不可能由着你们这些大男人招之既来,挥之既去。”陆昭给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连城道:“我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哼,他和你一样的自信,以为玉奴会紧紧贴在他身边,可是女人也是人,为什么非要依附于谁?谁离了谁也一样活,这世上任少了哪一个,也都不会有什么变化。其实他跟本就不了解女人,玉奴从小和他在一起,好象理所当然的要和他在一起,可是如果有一天,玉奴遇见一个比他好,或者说肯一心一意待她的男人,也许会从真正意义上离他而去。” 陆昭顿了顿,道:“你好象很了解玉奴。”楚连城淡淡道:“我只是了解女人而已。”陆昭反问道:“那你呢?如果你遇见一心一意对你的人呢?”楚连城并不直接回答他,只是说道:“有件事你一定知道,令狐玄黎对我就很是不错。——如果我所料不虚,玉奴一定已经走远了。”陆昭道:“我先行告辞了,我不大放心郁风,我要去看看他。”楚连城点头道:“你见了他不妨告诉他,要找玉奴先找马车,如果马车不在客栈或是不在镇上,玉奴便走不远,如果她们索性把马车卖到镇上,那他还有点救,如果在客栈,他可要费些功夫去找了。” 陆昭笑道:“其实,不是郁风过于自信,实在是你们让他这样自信的。”楚连城笑了笑,脸上的神情多少有几分落寞:“你不快去找他,和我胡扯些什么!”陆昭道:“改天等你心情好了,我一定要和你比试比试。”楚连城微笑道:“无论是喝酒还是比剑,我都一定奉陪。”陆昭一拱手,策马追长孙郁风而去。 陆昭走后,鬼剑给鬼灵使了个眼色,鬼灵知道,这个时候有些,他们几位做叔叔的可不好相询,女儿家的心事又怎能向这些做叔叔的说呢。 鬼灵在她身后轻声道:“你怎么让他走了?”楚连城幽幽道:“他的心已走了,我还留他做什么?”鬼灵轻叹一声道:“姑姑早和你说过,天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你明知他有个青梅竹马的情人,又何苦……又何苦还要对他一往情深。”楚连城低声说道:“我就是喜欢他。从我见到他的那一天起,虽然我明知他身边有个玉奴,可是……那时侯,他还不知道我是个女子,就拼死也要为我挡那一镖,他明知我是众矢之的,还要和我联手,……总而言之,我就是喜欢他,没有什么原因。” 鬼灵笑道:“不管怎样,他可比玄黎那傻瓜要机灵多了。咱们麒麟宝贝的意中人当然不能是个傻瓜了。”楚连城心中抑郁稍减,微笑道:“八姑就只取笑我。”鬼灵问道:“现下咱们是去华山还是先去武当?” 楚连城沉吟片刻道:“还是先去武当吧。眼下天气已冷,华山山势险峻,咱们大都道路不熟,若是他们依仗天时地利,咱们可要吃大亏了。不如先去武当山,这样一来一回,到华山时怕是要得明春了。”鬼灵道:“我也正是这个意思。那么令狐玄黎他——”楚连城哼道:“我不想和他同行,让他自己带人去好了。八姑,你们也分开来走,一路之上要留意少林寺给他们送信。我自己从别的路走,咱们在老河口聚头。” 鬼灵迟疑道:“可是你现在身份早已暴露,江湖上人人想杀你,你一个人实在是凶险的很。”楚连城笑道:“我只要不把鬼域公子四个字写在脑门上,又有多少人认得我呢?”鬼灵笑道:“姑姑还未曾恭喜你呢。”楚连城不解:“恭喜我什么?”鬼灵道:“恭喜你得了鬼域公子的称号啊!如今你已是江湖四公子之一了,魔王高兴的什么似的。说这才是咱们的麒麟呢。”楚连城笑道:“是吗?郁风还生气呢,说怎么会和我这样的人齐名呢。想来人们的眼睛都瞎了。”鬼灵含笑哼道:“难道他眼好吗?早就没看出来,过了这许多时日才知道,哼,总还算机灵,没让咱们麟儿久候。” 楚连城脸红了:“八姑你又取笑我。”她话题一转道:“八姑,我有话要问令狐玄黎。”她又压低声音道:“八姑,这傻瓜虽说对我好得很,一天到晚神不守舍的,可别的事却精细的紧。他老子想借咱们势力称霸武林,他自是心知肚明,令狐不见颇有心机,咱们不能不防,令狐夫人也是个不好对付的角色,据说比令狐不见还要阴险,对这傻瓜也不能掉以轻心。” 第54章 鬼灵点头道:“正是,大家也是这一般的想法。”楚连城道:“总之一切都要谨慎从事。武当派和少林寺齐名已久,虽说灵音没有什么可怕,但武当派中高手也不少,令狐不见让他儿子去找武当的晦气,多半占不了什么光,到时咱们需见机行事,犯不着自坠名声。”鬼灵点头,楚连城转头叫道:“大公子,我想请教你一件事情。” 令狐玄黎受宠若惊,道:“你只管……只管问好了,什么……什么请教不……不请教的。”说着一纵身已飘然落在楚连城身边。楚连城淡淡一笑道:“我想知道风云世家是怎么一回事?”令狐玄黎道:“原来你要知道这件事。嗯,大约在百十年前,江湖上有个风云山庄,原本名声并不是很大,庄主姓柳,直到传到柳慕白手中才使得名声大振。柳慕白师从何人始终是个谜,那时他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手使落玉刀……” 楚连城一惊:“落玉刀?你说他使的是落玉刀?”令狐玄黎道:“正是,就是现在落在柳元康手中的落玉刀。”楚连城道:“那柳元康和风云世家有什么关系?”令狐玄黎摇头道:“这个柳元康来历奇怪的很,我也不知他和风云世家有什么关系。那柳慕白为人正直,颇有侠名,曾千里追杀几个恶名在外的所谓的魔头,哄动武林,由此在江湖上的威望也如日中天。到了他孙子柳翔云时,先帝微服私访而遇险,幸得柳翔云出手相助,杀退刺客。先帝与他十分投缘,又感激他的救命之恩,于是二人结为兄弟。 “先帝回朝后,赐风云山庄一匾,亲笔御题“天下第一庄”。柳翔云始知义弟竟是天子,风云山庄从此声名雀起。柳翔云还得到出入的大内的殊荣。但是新帝即位不久,不知为何,柳翔云的次子竟然酒后调戏皇帝的宠妃,招来灭门之灾。皇帝下旨血洗风云山庄,据说当时风云山庄血流成河,连地都给血染红了,一把火烧了七天才灭。” 楚连城插嘴道:“想那风云山庄当是高手云集,怎会被尽数杀死呢?”令狐玄黎道:“皇帝派了三千官兵,手持强弓硬努,先是一通乱射,然后又有数十大内高手进入,再后来一把火将风云山庄夷为平地。待火熄灭之后,人们入内清点尸首,却发现柳翔云长子柳世允,幼子柳世卿,侄儿柳世文并不在其中。想必庄内有秘道,柳翔云为保留柳家血脉,让他们逃生去了。落玉刀却给大内高手得了,送往京城途中却又离奇失窃,下落不明,后来重现江湖,几经易手,现在却落在柳元康手中,不知柳元康是不是风云山庄的后人。” 楚连城道:“当日风云山庄被灭时,柳世允兄弟各自有多大年纪?”令狐玄黎道:“那时柳世允二十二岁,尚若在世,也是个古稀老人了。柳世卿年纪幼小,只有七岁,柳世文是个十八岁的少年,而今也应年过花甲了。麟儿,你怎么忽然又对风云世家这样感兴趣?”楚连城微笑道:“我是对他们家的藏宝图感兴趣。”令狐玄黎道:“这件事近来传得沸沸扬扬,不过当日风云山庄确是家道殷实,虽不至富能敌国,但也是家财万贯。柳家势败时,官兵并未找到多少财物,历代相传的独门刀法秘籍,内功心法也不知下落,必是柳翔云早有察觉,俱移在他处。现下江湖上的那张藏宝图也不知是真是假。” 楚连城沉吟道:“这可有些麻烦了,多谢你了大公子。”令狐玄黎道:“你不必这样客气,你……你叫我的名字就好,这……这么……什么……什么大公子云云,我……我……”他每见了楚连城,说不了几句话,就开始语无论次了,磕磕巴巴的过了半天方好转过来,说道:“待处理完武当派之后,我便陪你去好不好?” 楚连城淡淡道:“那倒不必,我喜欢独来独往。”令狐玄黎给她噎住,半晌方略带醋意道:“若是长孙郁风陪你同去,你是不是就不喜欢独来独往了?”楚连城秀眉一挑,微怒道:“不错,我就是喜欢他陪着我,你管得着吗?”令狐玄黎醋意上涌,道:“可他是不是和我一样愿意陪你呢?他现在是不是找他的相好去了?”这可戳着楚连城痛处了,楚连城心中又气又怒,冷冷道:“我就是愿意跟着他,给他当小妾我也心甘情愿,为了他就是要我的命我也愿意,而且我现在就去找他。”说着,便欲上马。 令狐玄黎一把拉住她急道:“麟儿,你别着恼,是我说错话了,你别走。”楚连城冷笑道:“大公子请放手,请大公子放尊重些。”令狐玄黎如奉纶音,放开手道:“麟儿,你给我机会好不好。”楚连城面色阴沉,没有说话。令狐玄黎头脑一热,却又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麟儿,你昨晚去了哪里?为什么没回去?你是不是和他在一起?”楚连城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抬手便想给他两个耳光,可是却停在半空中又收了回去,她盯着令狐玄黎道:“这是我的事,和你有很大关系吗?”令狐玄黎的脸色也变了变,道:“你们……你们做了什么?!”但楚连城已纵身上马,夹马腹径自去了。 这次她的目的地是武当山,令狐不见和武当派的仇恨颇深,当年武当掌门灵嗔以太极剑法将他制住,令他颜面扫地,愧入中原。后来倒也找过灵嗔怎奈技不如人,反而更添烦恼。如今灵嗔已死,灵音继任掌门之位,倒没有什么了不得的,于是令狐不见动了与鬼域、洗剑河谷联手共扫中原,而后再设法除去鬼域魔王,称霸武林。令狐玄黎对楚连城的痴迷他自是明白,但若真能横扫武林,区区楚连城即成囊中之物。陆博灵虽号称剑魔,与鬼域等齐名,但实际上最是淡泊这些尔虞我诈的是是非非,他所钟情的不过是剑法的高下而已,只因行事随心所欲,出人意表,因此被人划入邪魔歪道,如果能除去鬼域,剑庄也就不足为惧了。令狐夫人五月菊香仍是苗人,最长于下毒,这些年未到江湖上行走,乃是在虎啸山庄内潜心研究制毒下蛊之术。原本就已是下毒的行家了,这几年下来,已是直追唐门了。 而华山派门下弟子参于少林鬼域一战,鬼域魔王的妻子儿女俱是死于华山派高手手下,楚连城此番踏入中原,也必是要寻他们晦气,这华山派上下已是人人自危,决意拼死制敌。 长孙郁风走后,玉奴跌坐在凳上,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想不到长孙郁风就这样走了,在他心里楚连城才是最重要的。她怔怔的望着桌上的茶杯,思绪回到了从前:“当年跟着妈妈回到浮鹰岛时,我还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记得那天,娘亲和妈妈正带着他们三兄妹在院子里纳凉闲话。爹爹和师叔祖、师叔他们在演武厅互较武功。过了一会,岳师叔来说爹爹有事要娘去商议,妹妹一定要跟去,娘只好带她去了,可是再也没回来。天玑师叔慌慌张张跑来说爹爹走火入魔杀了娘和妹妹。妈说什么也不信,天玑师叔便带我们同去。可半路上出来几个蒙面人要杀我们,当时人们都以为妈不会武功,谁知妈不但会武功,而且武功还相当了得;但她也不敢多待,她杀了他们个措手不及,然后夹着我和哥哥飞身逃走。 “那些人在后面追,妈一面和他们打斗阻止他们,一面让我们兄妹快走,哥哥一不小心从斜月坡上滚了下去,妈伸手去拉,可是哥哥已落入水中给水冲走了,我和妈妈也落水了,不过妈的水性好得很,那些人以为我们死了,可是没有。妈找不到哥哥只好带着我回到了浮鹰岛。原来她就是当时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美女百合宫主。爹是名门下派的首徒,他娶了娘之后,又爱上了妈,但是妈和娘都不计较名分,可是爹不能说。如果人们知道他的二房夫人是个黑道美女,一定要生出许多事端来,因此妈也不让他说,她自己总是用白纱蒙住她那美丽无比的容貌。因此,没有人知道妈的真实身份,也正因如此,我们才躲过一劫。可是哥哥却下落不明,娘和妹妹也生死未卜。 “妈说是爹爹的师叔想要当掌门,因此才陷害爹爹的。爹爹之前已有预感,料到要出事,但还是给师叔祖抢在了前面,以至于家破人亡。妈是那么的要强,从来也不见她在人前掉过眼泪,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会哭,我见过好几次,她以为我睡了,可我没睡,每到那时,她都会轻轻叫着爹爹的名字,告诉他,自己没有照顾好娘和我们。她象疼爱妹妹一样的疼爱我,我知道,妹妹和娘八成已经死在岳师叔手下,妹妹是妈妈的亲生女儿啊,她那样聪明可爱,岳师叔怎么能忍心下手杀她呢? “回到岛上时,岛上还有一个小男孩,他是妈妈好友长孙兰的儿子,他就是郁风。从那以后,我们朝夕相处,一下就是十五年。他的悟性很高,妈妈和外公教的武功,他总是用不了多久就能学会,不象我,要学很多遍才行。兰姨笑着说‘有风儿在咱们玉儿身边就可以了,女孩子家武功不必很好的。’在大人们眼里,我们应该顺理成章的相爱,结合。事实上,我……唉,我也一早就将终身交给了他。兰姨总说他太散慢,什么都漫不经心的,其实,他很聪明,也很体贴,对我也是呵护有加。 “我知道,妈和兰姨一定是知道我们的,妙笙说听见她们悄悄的说要等这次我们从中原回去后,就让我们成亲。报仇的事慢慢来,因为我们是浮鹰岛的人,恶名在外,许多事说出来人们都不会信的。 “可是,可是半路上杀出个楚连城,只是仅有的几次相会,她就将郁风的心从我身边夺走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唉,男人是不是都是一样的?总是三心二意的,当初爹爹娶了两个妻子,郁风的父亲也娶了两个,而且妻妾不合,生出许多事来。 第55章 现如今,郁风……他居然也是个风流浪子,见一个喜欢一个,难道说我也要象妈和娘那样,分享一个丈夫吗?” 她坐在那里思前想后,忽然扬声叫道:“妙歌,雅歌,你们进来。”雅、妙二人一直守在门外不敢进来,这会听见她叫人,方才走了进来。玉奴道:“收拾东西,咱们走。”雅歌、妙歌面面相觑,不明所以,雅歌问道:“咱们去哪里?不等表少爷了吗?”玉奴反问:“等他做什么?”雅歌迟疑道:“可是——”妙歌已拍手笑道:“好!咱们就走。让他这么三心二意,小姐,咱们去哪里呢?” 雅歌白了她一眼道:“小姐三思。表少爷回来如果见不到咱们定会着急的。”玉奴道:“他去少林寺救他的心上人去了,他还会回来吗?回来又有什么好着急的,没准人家高兴还来不及呢。”雅歌听她言语带气,十分反常,劝道:“小姐,表少爷不是这样的人。”妙歌已抢口道:“是哪样人?和那个楚连城都有……都亲热的让人咬破耳朵了,亏你还替他说好话。” 玉奴听她这样说心中更气,道:“还不快去?罗嗦什么。”雅歌道:“小姐莫恼,表少爷爱上楚连城已是事实,可是表少爷对你也是一样的啊!他们男人可能都是这样,喜欢漂亮姑娘,可是小姐你想,你对表少爷一往情深,原就是想要他好,表少爷三心二意固然不对,可是那个楚连城对他的心和小姐你是一般无二的,她为了给表少爷疗伤,实是费了不少气力,而且她未因你和表少爷之间的事情嫉恨于你,而大费力气的为你驱毒,这你情意你总该记下吧。” 玉奴给她说得低下头来,雅歌又道:“其实表少爷对小姐也是真心的,也许男人都是这样,所以小姐也无须烦恼。如果你当真要离开他一段日子,也不是不可,也许这样你们还能想想清楚,如果那时你还生气,或者他还是要喜欢你们两个,咱们不妨就从长计议了。”妙歌道:“小姐,那咱们就走掉好了。”玉奴轻叹一声道:“其实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个楚连城和我妈很象。”妙歌奇道:“象吗?哪里象?”玉奴道:“她们一样有超出常人的武功,一样独立的性格,还有一样漂亮的外表。”妙歌哼道:“漂亮吗?我可没看出来。”雅歌也叹气道:“不然也不会那么些人对她着迷了。” 玉奴道:“有时我自己都自惭形秽,虽说我和她一样都是一大派别之主的女儿,可她无论是武功还是心思,样样都高出我许多,尤其是她含着笑化解危机的不羁态度,和郁风是何等的相像,也许,也许本来他们就是一种人,才是良配。”妙歌道:“你不想从她手里抢回表少爷吗?”玉奴幽幽道:“咱们还是走吧,如果他心里还有我,一会来找咱们的。如果他真的爱上楚连城,我就是陪在他身边也是没用的。”雅歌轻轻摇了摇头道:“可是小姐准备怎么个走法呢?” 玉奴道:“如果咱们坐车走,他一定会找到咱们,索性将马车留下,咱们骑马走便是了。”雅歌道:“可是令狐云起就在左近,如果碰上,实在是大大的不妙。”妙歌笑道:“这有何难,大家易容好了,咱们三个改头换面,一定好玩的紧。”雅歌忍不住道:“你能不能少说几句,少出几个主意?小姐,我可不主张易容,这样的话,表少爷岂不要费许多周折?不如……不如咱们也象楚连城那样,女扮男装如何?”玉奴想了想,点头道:“也好,来,咱们快改扮了,不要等郁风回来可就晚了。” 长孙郁风匆匆赶回客栈,果然已人去屋空。桌上放了一张泥笺,上面四个簪花小楷:“请君珍重”,正是玉奴的笔迹。长孙郁风心中不觉一片茫然。玉奴真的走了,难道说真象连城说的那样,她生气了,所以走了。是啊,连城说的一点没错,女人也不喜欢自己的丈夫情人是个三心二意的浪荡子。自己是不是有些对不住玉奴?明明和她已结下私情,又和楚连城不清不楚,难怪玉奴会恼。可是连城呢?她可能真的什么也不在乎吗?自己这是做了些什么啊! 他忽然抬手在自己脸上狠狠打了两个耳光,心中暗骂:长孙郁风,你这个十足的蠢材,你居然还厚着脸皮指责令狐玄黎,他起码能一心一意的对待连城,你呢?即不能让玉奴幸福,也不能让连城满意,既然她们都不喜欢你娶两个,那看你怎么办! 身后一个人笑道:“你怎么也学会她这一手了?不过通常她喜欢打别人耳光,而不是打自己!”长孙郁风回头,陆昭正怀抱宝剑,笑吟吟的倚在门框边上看着他。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我是不是该打?如果连城在这里,会不会打我?”陆昭不禁笑道:“正是,如果她在这里,一定会打你十七八个耳光。”他忽然正色道:“郁风,你有没有想过,你不能总让两了姑娘都伤心吧。”长孙郁风叹道:“我当然不想,可我没想到玉奴会走的。”陆昭坐在他身边道:“难道是你的人就该无条件跟在你身边?”长孙郁风眼神十分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道:“怎么这话象从她口中说出来的。”陆昭道:“这本来就是她说的,而且她还有话要我捎给你。”说着将楚连城的话复诉一遍。又道:“老实说,你能得到她们两个的青睐实在是你的福气,可你这个傻瓜居然一个也没留住。有时我在想,你究竟了解她们吗?” 长孙郁风反问:“你的意思呢?”陆昭道:“起码你不了解楚连城!”长孙郁风不解,陆昭道:“你好象总是忘记她是个女人。她的性格是比较独立,而且她也不是那种需要依靠别人的人,可是女人就是女人,尤其是一个喜欢你的女人。我可以忽视这个问题,可你不能。她送你宝马,你就抛下她骑着她的马来找你青梅竹马的情人,你说她会怎么想?”长孙郁风苦笑道:“所以我要打自己耳光。”陆昭笑着拍拍他肩道:“你能想到这个总算还有救。眼下你有什么打算呢?”长孙郁风道:“玉奴武功不是很好,她这样一走实在是凶险的很,她是师公唯一的骨肉了,于情于理我都不能置她于不顾。”陆昭反问:“仅是因为她是你师傅师公的女儿吗?”长孙郁风恨恨道:“你究竟是不是我哥哥?这个时候还要寻我开心。哼,你能看着自己的女人流落江湖而坐视不理吗?” 陆昭哈哈笑道:“我可没你这么风流,左一个女人,右一个女人的。”长孙郁风道:“什么意思?你还知道些什么?”陆昭道:“我什么也不知道。”长孙郁风忽然问道:“你知不知道我昨晚什么时候走的?”陆昭道:“我怎么知道?她说你醉酒后闹着找玉奴,一早就走了。反正我三更前后睡觉时没听见你走。”长孙郁风沉默不语,心中却想:难道昨晚我是和连城在一起的?可又怎么回的客栈呢?陆昭似乎猜到他的心思,说道:“其实以楚连城的功夫,等你睡着之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送回去也不是难事。”长孙郁风横了他一眼道:“你好象很关心我们?” 陆昭笑道:“如果你不是我弟弟,我才懒得管你。我只是替你惋惜,这么好的女孩子如果这么错过,未免可惜。你想,她是鬼域魔王的义子,心思敏捷,胆识过人,武功又好,单是独闯铜人巷这份勇气就已是人鲜能比的,难得的是,她对你一往情深,虽说她是在生气,可她为了成全你,那样绝情的话她也说的出口,实在是……可是不能否认的是,玉奴也是个好女孩,唉,傻小子,你总不能让她们重蹈大娘和妈的覆辙吧。”长孙郁风手支着下巴,叹气道:“二哥,你说我是不是很笨?”陆昭故做正经道:“正是,连自己的喜欢的两个女人都摆不平,亏你还是号称四公子之一的浮鹰公子!”长孙郁风道:“换你试试。谁和你一样只喜欢拿着剑满天下乱闯找人比试,难道要象爹那样,做天下第一的剑客吗?”陆昭含笑道:“你不喜欢剑,当然不会了解。” 长孙郁风哼道:“师祖传了我一套剑法,专门克制咱们陆家的剑法,你要不要试试?”陆昭眼睛一亮:“当真?”长孙郁风忙摆手道:“你别找我比试,妈说过不让我为难陆昀兄妹,你是我的亲兄长,我还没有疯掉,别找我。”陆昭道:“你不比怎么知道是不是有用?”长孙郁风摇头:“不比。”陆昭面露急色,想了想忽道:“这样好了,我替你找玉奴,你去找楚连城,她悟性高得很,你将剑法传给她,然后我再找她比剑,反正鬼剑十八式我还没有真正领教。”长孙郁风知他酷爱剑法,可也没想到他已到这种地步,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比爹爹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她的剑法武功已经不错了,还用我教她吗?”陆昭急道:“你怕你师祖着恼是不是?怕什么?反正她早晚是你的,传给她又有什么。”长孙郁风白了他一眼道:“上次你刺她一剑难道还不够,非要她的命才甘心吗?”陆昭微笑道:“你放心,你的心肝宝贝不是轻易就能被人取走性命的。咦,上次她也刺了我一剑,你怎么不心疼?你未免太重色轻……轻兄了吧。” 长孙郁风哼道:“反正我不会让你和她比剑的。而且我现在要去找玉奴,她们三个姑娘一点江湖经验也没有,令狐云起就在附近,如果他们遇上可就麻烦了。”陆昭道:“那你去哪里找她们?”长孙郁风道:“要找她们也不难。”陆昭不解。长孙郁风笑了笑,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别忘了,我们在一起已经十五年了。” 长孙郁风整装出发去找玉奴,他知道玉奴要寻找自己的生母和兄长妹妹,而眼下柳元康最象她的兄长。想那柳元康也算是江湖上的名人之一了,前几天还在这一带出现,要找到他,应不是难事。 第56章 玉奴主仆三人换了装束,离开客栈,果真去找柳元康了。外面天寒地冻,她们三个有说有笑倒也热闹。她们均未在江湖上行走过,全无半点经验可谈,好在她们都不是好事之人,因此倒也平安无事。 第二十二章相见欢 虽说柳元康在江湖上名声不小,但一下子也找不出来。在江湖上流浪了许多时日,却毫无结果。三人商议一番,雅歌拿出个主意,长孙郁风曾说过,茶馆酒楼人来人往,消息最多,眼下正是隆冬,喝茶未免有些不合时宜,酒楼不妨去坐上一坐。 妙歌自然欣然前往,玉奴也没有异议。三人当下找了一处酒楼坐了下来。雅歌点了几样玉奴爱吃的菜,小二又道:“几位公子还来壶酒吗?”她们三人都不善饮,见店小二这样问,却也少不得要了一壶酒。 酒楼里并没有多少人,也没有想象中会有江湖中人在谈论江湖上新近发生的事情。她们三人不免有些失望。妙歌道:“这个找法,咱们要找到什么时候?”玉奴有些气馁,道:“原来郁风在时不是挺好找的吗?”雅歌道:“表少爷在外面朋友多,找个人自然要容易的多。”玉奴摇摇头道:“我就不信咱们就不如她。”雅歌道:“咱们可以通知各个分舵,让他们打探。”玉奴哼道:“我就不信楚连城能做到的事,我就做不到。”雅歌这才明白,刚才她口中的她是指楚连城。 她们说话的工夫,店小二已将饭菜陆续端了上来。她们主仆也未曾留意,店中原本便没有几个人,这会更只剩下她们主仆。 三个人一边吃饭一边小声聊着天。那店小二招呼道:“三位,小店的芙蓉酒可是大大的有名,三位怎么不尝上一尝?”妙歌道:“是吗?”心中好奇,伸手给玉奴、雅歌各斟一杯,自己也满上。雅歌向那小二道:“你且去吧,有事我们自会叫你。”待那小二进了后堂,妙歌道:“小……公子,咱们要不要尝尝?”玉奴笑道:“你想喝便喝一杯好了。问我做什么?”雅歌道:“小心有毒。”妙歌道:“咱们有没有仇人,谁下毒?”说着已将一杯酒喝了下去。玉奴瞧着有趣,也喝了一杯。向雅歌道:“果然是好酒,你也喝一杯。”雅歌见她二人无事,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只觉满口留香,十分爽口。不由笑道:“怪不得那楚连城总爱喝酒,果然味道不错。”话音刚落,只听一个人笑道:“这酒里掺了蒙汗药,味道当然不错。”三人大惊,顿觉天旋地转,昏到在地。 这时候从后堂出来五六个大汉,为首的正是店掌柜,店小二跟在一边笑道:“这三个雏自己送上门来,可怪不得咱们。”几人哈哈大笑,店掌柜道:“这三个小东西身上定有不少银两,去搜搜看。”那店小二在雅歌怀里一摸,不由又惊又喜,回头道:“老大,这、这是个妞啊。”店掌柜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快,看看那两个。兄弟们,咱们今天可要好好开开荤了。”店小二又在玉奴和妙歌身上摸了一番果然都是女的。几个人欣喜若狂,当下就要剥去她们主仆的衣服。忽然一个人破窗而入,手中长剑一摆,将那几人逼得连连后退。 那店掌柜怒道:“哪来的小子坏爷爷的好事?”来人是一个二十八九岁的青年,这青年道:“你们这班恶贼,本公子早已打听明白,你们素日里谋财害命做尽坏事,今日有想毁人清白,本公子岂能袖手旁观。”那店掌柜道:“你是谁?也敢管到你爷爷头上来了。”那青年哼道:“傲气堂孙茗淞。”那几人大吃一惊,互相使了个眼色,拿过兵器扑了上去。 孙茗淞可没将他们放在眼里,施展追星剑法三下五除二便将这几个强盗放倒在地,取了几人性命。孙茗淞见玉奴主仆尚未醒来,便取来凉水,便欲将她们浇醒,可她们衣服给那几个强盗翻得已是不整,心想若是这样醒来,大家不免尴尬。当下只得小心翼翼的将她们衣服整理妥当,然后才将冷水淋在她们脸上。玉奴三人醒转过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心中惊疑万分。可同时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然后又都松了口气。妙歌跳起来,抬手一掌向孙茗淞脸上打去,骂道:“你这狗贼,居然敢谋财害命。”孙茗淞忙低头躲避,说道:“喂,我好心救了你们,你怎么说打就打。”玉奴忙道:“妙歌,别忙动手。”妙歌果然停手。玉奴道:“这位……这位兄台,你说,是你救了我们?”她极少和陌生男子说话,这一开口,脸却先红了。 孙茗淞佯装不知,道:“正是。在下正想铲除这几个恶贼,正巧撞上他们将兄台等蒙翻,不知这一位是令弟还是尊仆,火气忒大,怎么不问青红皂白,抬手便打。”玉奴等四下一看,果见店小二等已横尸在地。不由心生感激,均想,若不是这人来的是时候,她们主仆不但要财物尽失,只怕也要难保清白了。妙歌吐吐舌尖道:“真是好险,多亏这位公子相救了。不然的话……”玉奴学着长孙郁风的样子一拱手道:“多谢兄台仗义出手,在下替这丫……这不懂事的小子陪罪了。”孙茗淞忙还礼道:“岂敢岂敢,行侠仗义乃英雄本色,兄台何必客气。” 玉奴微微一笑道:“不知……不知……”她想问问孙茗淞叫什么名字,可又不好意思开口相问,不知不觉脸又红了。孙茗淞微笑道:“在下中原傲气堂孙茗淞。”妙歌和雅歌同时“哎呦”一声。她们可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见到和长孙郁风、楚连城齐名的追星公子。孙茗淞又是一笑,道:“不知兄台尊姓大名?”玉奴迟疑了一下,道:“在下楚玉。”妙歌雅歌先是一怔,转而便想笑,玉奴轻轻咳了一声,她二人才没出声。 孙茗淞料想她不会报上真名,也不说破,心里却想:她们主仆就这样闯荡江湖可危险的紧。若再遇到歹人可如何是好?不如好人做到底,且送她们一程。于是道:“不知楚兄意欲前往何地?”玉奴微一犹豫,说道:“我有事要找柳元康……”孙茗淞微感好奇,说道:“楚兄有仇人要杀?”玉奴忙摆手道:“不不,我只是想向他打听一件事。”孙茗淞想了想道:“傲气堂有分舵在这一带,如果楚兄信得过在下,不如随在下先去傲气堂分舵,待在下令人打听到柳元康下落时,楚兄再去找他岂不省事?也免得楚兄毫无目的,四处奔波了。”玉奴又有些犹豫了,她回头看看雅歌和妙歌,她二人均轻轻点了点头。玉奴低声道:“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了。倒要叨扰孙兄了。”孙茗淞微微一笑道:“楚兄客气。请。” 玉奴主仆在孙茗淞的陪同护送下到了傲气堂的分舵住了下来。这一路之上,孙茗淞对她们主仆照顾有加,关怀备至。她们不比楚连城从小扮男装惯了,言谈举止少不了露出女儿家的痕迹,孙茗淞只装做未见,妙歌等尚自以为自己扮得很象。孙茗淞心底揣测几人的身份,他见她们主仆全无一点江湖经验,想必是世家之女贪玩跑了出来。幸好她们遇见的是他,尚若遇上歹人岂不糟糕。 不一日,四人已到了傲气堂的分舵。孙茗淞对玉奴心生好感,令人设宴为三人洗尘,又给她三人安排了舒适的住处,玉奴见他办事周到,十分妥贴,心中也是十分感动。妙歌私下里和雅歌道:“姐姐,我看这个孙茗淞比咱们表少爷可体贴多了。”雅歌道:“你这丫头又要胡说。表少爷对小姐也很好啊!”妙歌道:“好是好,可我就觉得孙茗淞比表少爷好。”雅歌笑道:“那你嫁给他好了。还嚼什么舌头。”妙歌急道:“你才胡说呢。人家是为了咱们小姐。”雅歌悠然道:“小姐的事咱们就不用操心了,她自己会处理的。”妙歌追问:“什么意思?”雅歌笑而不答。 那柳元康行踪飘乎不定,今日有人来报说他在川中一带,明天又有人来报,说他已去了两湖。这样一来,玉奴等人在傲气堂的分舵一住就是数月,孙茗淞劝她稍安勿燥,早晚会有他的消息。他当然不知道,在玉奴心中还有一个人的消息她也迫切的想知道,这个人当然就是长孙郁风。她想知道这些日子以来,他有没有在找她?他和楚连城在一起吗?他可知道她们的情况?他,他还记着她吗?还会象从一样的喜欢她,呵护她吗? 每当她想起长孙郁风时,她都会一个人默默的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梅花由一树的繁花变成一片绿荫。孙茗淞也在默默的观察着她,他常有意无意的出现在玉奴的视线里,在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想到,这个温柔似水的女子却是南海浮鹰岛主百合夫人的女儿。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已经在悄悄的喜欢她了。他更加想不到的是,在玉奴的心中已经开始产生一种奇怪的,无法解释的矛盾,这种矛盾已让她开始感到痛苦。 直到有一天孙茗淞身受重伤,挣扎着回到分舵,从玉奴惊慌中带着一丝心痛的眼神中,他忽然觉得幸福已经离自己很近了。 这天,孙茗淞从外面回来,可是这次不同以往,这次他受了重伤。过后他回想起来,才明白如果不是为了再见到玉奴一面,也许他已死在外面了。 看见孙茗淞满身是血的给人抬进来,玉奴吓了一跳,急道:“孙公子,出了什么事?你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见到玉奴,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有什么奇怪?谁让我是孙茗淞呢。”他的声音虚弱,样子十分狼狈。玉奴没来由的一阵心痛,迟疑了一下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孙茗淞的手腕上。 这可大大出乎孙茗淞的意料,他说道:“原来楚兄还精通医术?”玉为他把了把脉皱眉道:“你怎么会和鬼域的高手结下梁子的?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你中的是鬼域第十位护法鬼斧的掌力,你身上伤也一定是鬼斧的杰作了?” 第57章 孙茗淞眼中居然闪过一丝赞赏,道:“不错。”玉奴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如果她在这里就好了。”孙茗淞问道:“谁?你说的人是谁?”玉奴轻轻摇摇头道:“就算她在,也未必会出手救你的。唉。孙公子如果信得过我,我开出个方子,你且吃了看看如何?” 傲气堂分舵中并没有几个女人,玉奴让人抓了药来,妙歌在厨房煎药,雅歌则帮着玉奴一道将孙茗淞身上的伤口包扎起来后,便借故躲了开来。孙茗淞双目微合躺在床上,一脸的疲惫模样。玉奴轻叹一声,想要说些个什么,终于没有说出来,也退出了他的房间。 在孙茗淞半梦半醒的记忆里,除了自己的手下在照顾他之外,还有一个白衣女子常常出现在他的床边,是楚玉吗?她怎么不扮男装了?朦胧间,他看见这个女子有着令人心动的容貌,眼底眉稍带着淡淡的忧郁,在这忧郁中隐隐约约包含了一种他看不懂的柔情。他伸出手想去捉住她,可她却飞快的避了开来。 当孙茗淞从昏迷中醒来时,他真得看见一个白衣女子站在窗前。他轻轻动了动身子,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那女子转过身来,是她。正是记忆中的那个女子“你……你醒了?”那女子轻轻的问。这个声音十分熟悉,是楚玉。“你……你是楚玉?”他低低的问。那女子点头,她正是玉奴。“你有没有好些?”玉奴问道。“啊,”孙茗淞挣扎着想要坐起,玉奴忙走过来扶起他。孙茗淞一把握住她的手:“楚姑娘,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吗?”玉奴眼中有掠过一丝忧郁。她轻轻抽出手来:“是我。”孙茗淞不依,重新将她小巧的,柔若无骨的纤纤素手握在手中:“我知道是你,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可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活着回来吗?因……” “不。”玉奴已触电般从他身边跳了开来:“你不要说,你什么也不要说,我什么也不知道。”她象一只受了惊的小兔,飞快的跑出了孙茗淞的房间。 此后的一段时间,孙茗淞在慢慢的恢复,他几次想要接近玉奴,但她总是故意的躲着他,甚至不敢和他的目光相触。终于有一天,孙茗淞忍不住将玉奴堵在了房中。他并不说话,只是看着玉奴,玉奴当然看得出他眼中的爱情,但她不能接受,也无法接受。于是她又想逃掉。孙茗淞已紧紧的将她抓住:“你告诉我,你要躲到什么时候?是我做错什么了吗?”玉奴一面挣扎,一面道:“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不,你明白。”这次孙茗淞不会在让她逃走了:“你骗不了我。”玉奴眼中流下泪来:“你放开我,我什么也不知道。” 孙茗淞盯着她的双眼:“那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你不知道?好。那我告诉你。”他一字一字的说道:“我喜欢你,我爱上你了。你现在知道了吗?”玉奴身子一颤,“哇”的一声哭道:“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你、谁要你说出来的。”孙茗淞给她哭的手忙脚乱,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道:“你别哭,好了好了,是我不好。你只当我什么也没说过。求求你,你别哭了。”他越说玉奴哭的更凶,她想起了长孙郁风,为什么和这个疼她爱她的人在一起时,还要想那个负心人。 妙歌和雅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跑了过来,推门进来时,却见玉奴正在孙茗淞怀里大哭,孙茗淞在低着头软语哄她。妙歌便要着急,雅歌已将她拉出了房间。妙歌急道:“你干什么?他在欺负小姐,你干嘛不让我管?”雅歌微笑道:“你不是说孙公子比表少爷好吗?这会子,你去多什么事?”妙歌一时转不过来:“可是……”雅歌笑道:“可是什么?小姐都换了装束了,那自是想让他知道。你这个傻丫头,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动脑子?” 玉奴哭了半天,才慢慢缓了下来。孙茗淞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道:“谢天谢地,你总算不哭了。”玉奴也不说话,兀自抽泣不止。孙茗淞无计可施,忽然深施一礼道:“我给姑娘陪礼了,是我说错了话,请姑娘原谅。”玉奴忍不住破泣为笑,可转而又想哭。孙茗淞忙道:“别哭。好姑娘,你可千万别再哭了。你一哭,我什么主意也没有了。”又过了一会儿玉奴方止住哭泣,她忽然说道:“你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 孙茗淞微怔,玉奴幽幽道:“我姓楚不假,不过我不叫楚玉,我叫楚梦玉,但江湖上的人是不能听见这个名字的。这会给我招来杀身之祸,所以,他们都叫我玉奴。”孙茗淞轻轻重复:“玉奴?”玉奴道:“是不是有点熟悉?我是百合夫人的女儿。”“什么……”孙茗淞吃了一惊:“你是百合夫人的女儿?那……那你不是浮鹰公子身边的那个……”玉奴点头道:“不错。我们闹了些别扭,所以我就走了。” 孙茗淞的脑袋“嗡”的一下,变成一片空白。为什么自己喜欢的女人是别人的女人?而这个人还是和自己齐名的浮鹰公子?更不必说什么正邪之分。他转头,正看见玉奴那秀美的容颜,她那水漉漉的大眼睛里又升起那种忧郁,在这种忧郁中他看见一种矛盾,一种无奈,还有一种若隐若现的柔情。他简直想告诉她:离开他吧,我会比任何人都能爱护你,保护你。可他说不出来。因为他是君子,君子是不会夺人所爱的。而就算他会,玉奴也不会答应的,因为她知道,这样对他不公平,因为她已是长孙郁风的女人了,这样做对他们两个都不公平,虽然是长孙郁风先对不住她的。 所以,她只有走。她发现两次出走的意义居然是完全不同的。她又在想楚连城了。为什么同样是女人,她就从不需要被人保护,而自己却永远象屋檐下的燕子,经不起风吹雨打,总向往那种宁静淡薄的生活。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要报仇,要找她的母亲和哥哥妹妹。她当然想不到,她一心要找的妹妹,就是将她的长孙郁风从她身边抢走的楚连城。 她也不自觉的会想起孙茗淞,一想到这个人,她就会难过,为什么从他身上会感觉到一种和长孙郁风一起时完全不同的感觉,是不一样?还是自己变了? 长孙郁风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着玉奴,他常想,对玉奴和楚连城来说,他是不是一个好男人?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是年少冲动也好,是真心喜爱也好,他占有了玉奴,她的人和她的心。然后呢?然后他又爱上了楚连城。本来事情并不复杂,可偏偏楚连城不许他娶两个老婆,他必须对玉奴负责,不然他还是男人吗?可楚连城呢?和自己共渡春宵的人难道真的是她?那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是不是也该给她个交代?这些问题将他折磨的焦头烂额。 他从天寒地冻找到了冰雪消融,可是玉奴就象随着冰雪一起蒸发了一样,一点消息也没有。他在担心她的同时,内心深处对楚连城的思念也在与日俱增,他甚至发现,他对玉奴和楚连城的思念竟然是截然不同的,一种是理所当然的,顺理成章的,一种却是刻骨铭心的,无时或忘的。 好在楚连城是名人,又总是在做些惊天动地的事情,因此他总能听见她的消息。他知道她去了武当山,令狐不见要儿子去找灵音的悔气,可是他错误的估计了灵音,所以令狐玄黎在武当没占到什么光,如果没有楚连城的相助或许还会大大的出丑。 他漫无目的的在城镇之间穿梭,在山河之间经过,任凭踏雪带他去什么地方。春寒料峭,踏雪驮着他走在这个城镇中最宽的街道上,马蹄踏过青石路面,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的心却始终没在胸中。踏雪突然一声长嘶,发力向前奔去。长孙郁风悴不堤防,险些从马上跌落下来。他忙拉住缰绳,向前望去,远远的,他看见一个身影,那人骑在马上,已拐过街角,向城外的方向去了。他叹道:“踏雪,你看见是她吗?如果是,你就带我去找她好吗?”踏雪虽未发足狂奔,速度可也快了许多。 出了城,他发现已没了那人的踪影。他轻轻拍了拍踏雪道:“踏雪,你说咱们该去哪里?”踏雪当然不会回答。他叹了口气,抬头仰望天空,心里又在想念那个小妖精了:连城,你在哪里?茫茫人海,我会再见到你吗?踏雪沿着官道向下走去,长孙郁风又恢复他那心不在焉的样子。这个时候,只怕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这个人就是被人称为浮鹰公子的人,他忽然间了解了令狐玄黎,了解他的失魂落魄,了解他的无限相思。 踏雪见到的那个身影正是楚连城,她从武当山下来便和令狐玄黎及鬼域众人分开了,她一独自策马前往华山,路经此地时,遇见燕家兄弟。燕家兄弟正满世界的找她,既然相遇,少不得要她将燕雨尘一事说个清楚,于是几人相约城外十八里亭相会。楚连城既不能总背着这个黑锅,这件事自然要澄清的。 楚连城出得城来,打马扬鞭,不一刻便到了十八里亭。亭中只有燕氏兄妹,燕归来却不在。想必是不愿张扬,免得传了出去,令燕雨尘难堪。 楚连城到了亭前,跳下马来。燕双飞冷冷道:“楚兄来迟了。”楚连城微笑拱手道:“实在报歉,有劳几位久侯了。”楚连城见那燕雨尘小腹已高高隆起,多少也有些意外。燕雨尘更是羞的满面通红。燕双飞道:“楚连城,我雨尘妹子的事还请说个清楚,我燕家的人也不是能让你这样羞辱的。”楚连城摆手道:“燕兄请息怒,在下也想澄清此事。” 燕双飞冷冷道:“澄清?这么说是我们冤枉你了?雨尘没事诬陷你?”楚连城微笑道:“诬陷倒说不上,或许燕姑娘认错了人,或是中了别人的圈套也未可知。” 她见燕双飞又要说话,忙道:“在下听说此事是去年八月间的事了?” 第58章 她见燕雨尘轻轻点点头,又道:“那时在下正在京城,八月十五就是在京城过的。之后在下受了伤,又在京城滞留两个月,待在下伤愈后,这件事便已传开,所以这件事和在下一点关系也没有。” 燕双飞哼了一声,显然不信。楚连城扬了扬眉道:“我犯不着骗你们。再说我好好的,迷奸她干什么?”燕双飞道:“你这淫贼,好需要理由吗?”楚连城听他说自己是淫贼不免啼笑皆非,笑道:“我是淫贼吗?哈,滑稽,再没有比这个评语更滑稽的了。”她忽然正色道:“那我就说给你们听。第一,事发时我正赶往京城,所以没有时间。第二,想当年,燕家人舍命相救,楚某才有今日,前番我拼着和虎啸山庄翻脸,也要从令狐云起手中救下燕姑娘,正是为报燕家大恩。”温若水一直没有说话,这会道:“你说什么?” 楚连城道:“这件事日后必然大白天下,而今楚某手中并无表记,所以不便说明,总之,我对燕家绝无半点恶意。”燕双飞哼道:“谁会相信你的鬼话。”楚连城给他闹得无计可施,只得道:“我怎么说你们才肯信?也罢,燕姑娘,你且过来,我只说给你一人知道。” 燕雨尘略一迟疑,温若水道:“他若敢耍什么花样,咱们也绝不会放过他。”燕雨尘果然走了过去。楚连城道:“燕姑娘,此事你一人知道便可,万万不能说与旁人。”燕雨尘点头,楚连城在她耳边低声道:“因为我和你一样是个女人。”燕雨尘“啊”的一声惊叫,跳了开来。温若水急道:“妹子,你怎么了?”燕雨尘看着楚连城,喃喃道:“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楚连城道:“这种事是可以开玩笑的吗?” 燕雨尘掩面哭道:“天哪。我简直就是个傻瓜,连污辱我的人是谁都不知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说着抬手向自己心口打去。楚连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道:“雨尘姑娘,你莫做傻事,我定帮你找出那人。”燕双飞和温若水虽不知楚连城和她说了些什么,但看样子至少可以肯定,楚连城什么也没有做过。他们并不曾注意,温若水的脸色似乎变了一变。 楚连城道:“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燕雨尘含泪道:“那天我和表哥,”她看了温若水一眼道:“一同去苏州到了杭州时,天色已晚,我们便投栈了。那天我心情不是很好,因此喝了点酒。”她暗自爱慕楚连城这是大家都知道的,既遭拒绝自然心情不佳。她又道:“表哥不让我喝,可我还是喝醉了。表哥扶我回房休息。过了一会你就进来了。然后就……我……我可不用做人了。”她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楚连城凝眉深思。燕双飞道:“妹子,你说当真不是这人所为?”燕雨尘一边哭着一边点了点头。温若水忽然鼓足勇气道:“事已至此,表妹,我……”他又说不下去了。 楚连城眼珠转了转道:“事已至此,若是温兄不弃,燕姑娘也肯的话,不如温兄就娶燕姑娘回去。”温若水道:“不错,我正是此意。”燕家兄妹微怔,楚连城忽然抚掌笑道:“温兄,你们有情人终可成眷属了。”燕家兄妹愕然。楚连城道:“温兄可还有话说?”温若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最后他终于大声说:“不错,是我做的,我心里一直喜欢表妹可是表妹心里没有我,那天她喝醉了,将我当做了你,我一时糊涂,做了糊涂事,可是我怕表妹恨我,我没敢承认,我原以为只要你肯娶她,她就会快乐,幸福的,谁知你不肯娶她。”楚连城叹道:“不是我不肯是不能啊!你想的轻松,可万一我真的娶了她,你的骨肉岂不再也不能相认了。” 温若水喟然道:“我只想她高兴,没想别的。”燕双飞又气又恼道:“你这个傻瓜,咱们是一家人,什么事不好说?你这样一来,大家都不用做人了。”燕雨尘轻叹一声:“原来如此。”温若水道:“雨尘,只求你莫要怪我。”楚连城笑吟吟的将燕雨尘的手交到温若水手中道:“什么怪不怪的,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也是十分了解,如今阴差阳错,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可见姻缘天注定。你们再不用多说了。”既然事情真相大白,而燕雨尘也大腹便便,用不了几个月就要生了,自然说不出什么来。 燕双飞摇头道:“你这傻瓜,要费这么许多周折,当日直接禀明双亲,现下雨尘也不用奔波了。亏咱们还是兄弟。唉,只是连累了楚兄。”楚连城微笑道:“只要他们能相亲相爱,背这个黑锅也无所谓。谁让咱们是一家人呢。”燕家兄妹一怔,不知她是何意,楚连城自觉失言,忙道:“我的意思是我怎么也算半个媒人,待燕姑娘生下孩儿后,这红蛋怎么也得让我吃上一个吧?”燕雨尘脸红道:“这自然忘不了你。可是,你怎么会是……我……”楚连城含笑道:“温兄虽说做了此等对你不住的事,但我看他对你是真心的,只是过于怯懦而已,他一定会待你好的。”温若水和燕雨尘脸上都是一红。燕雨尘又道:“既是如此,我们回去了。你也好生保重。”楚连城笑道:“你好生调养才好,不要再这样奔波了。将来我去飞燕别居看你。”燕雨尘点头道:“好,那时你可一定要来。只是太对不住你了。”楚连城微笑点头不语。温若水和燕双飞不知楚连城和她究竟说了什么,见她二人之间似乎已尽释前嫌,心中满是疑团无法解开。 燕家兄妹走后,楚连城轻叹一声,坐在亭中石凳上。迷奸燕雨尘一事总算水落石出,这种黑锅可背的莫名其妙,她忽然在想,自己有没有必要换回女装。 远处又传来马蹄声。是燕家兄弟又回来了吗?她回身,只见远远奔来一匹大黑马。是踏雪。她心中一阵欢喜,长啸一声,那马一声长嘶,发足狂奔,长孙郁风在马上扬声唤道:“连城,连城。” 楚连城数月的思念化做欣喜,忍不住已奔出亭子,迎了上去。长孙郁风甩蹬纵身落在楚连城面前,两人双手相握,四目相投,无限的相思和柔情在二人眼中荡漾。长孙郁风已张开他的双臂将楚连城拥入他宽厚而结实的胸膛中去了。过了良久二人才分了开来,长孙郁风柔声道:“你还好吗?”楚连城嫣然道:“没有你在身边烦我,当然好的不能再好了。”她的笑容灿烂迷人,长孙郁风只觉心神俱醉,一颗心更好象飘在九天一般。楚连城给他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低头道:“你这贼小子,干嘛这样看我。”长孙郁风笑道:“谁让你生的这么好看。”楚连城抿嘴笑道:“以后有的是时间看,你也用不着这么个眼神啊。”长孙郁风含笑道:“什么意思?”楚连城道:“没什么意思。这些日子你在做什么?”说着两个人携手坐在亭中互诉别情。 楚连城道:“你找到你的软肋了吗?”长孙郁风摇头道:“她就象消失了一样,一点消息也没有。”楚连城淡淡道:“是吗?只怕是你没有用心吧?”“什么意思?”长孙郁风反问。楚连城道:“你说呢?”长孙郁风叹气道:“老实说,这些日子我虽然在找她,可心里……心里还是挂念你要多些。虽说你的武功好,名头响,可你的仇家也多,而你又爱独来独往,我实在是放心不下。”楚连城哼道:“当真?”长孙郁风道:“信不信随你。”楚连城嫣然一笑道:“那你现在是去找你的玉奴呢?还是陪我?”长孙郁风迟疑不决,不敢应声。楚连城悠然道:“如果有人肯好好求我,也许我肯帮忙,在江湖上找出个把人来。” 长孙郁风不知她何意,明明不喜欢自己和玉奴在一起,这会怎么了?问道:“我没有听错吧?你要帮我找她?为什么?”楚连城微笑道:“肯不肯要看有没有人求我。为什么?因为我愿意,我高兴。”长孙郁风笑了,他心里明白了,这丫头一定是为了让自己高兴。他笑道:“有人,怎么会没人求你呢?好妹子,求你帮忙找到玉奴好不好?”楚连城含笑道:“我现下要去华山,你呢?”长孙郁风故做认真道:“在下自当听从吩咐。”楚连城“哈哈”一笑道:“那咱们走!” 第二十三章谜团 一路西去,二人携手相伴,好不开心。就算有时露宿荒野,也觉温暖无比。楚连城虽然性子倔强,有时也不免真情流露,露出女儿家的娇羞模样,惹的长孙郁风心醉神迷,直想一生一世就这么陪在她身边。 这一日到了长安城,楚连城径自领他去鬼域分舵。这长安城的分舵乃在闹市,一座好大的院落,便似大户人家的院子一般,门上挂了一匾,上书“楚宅”二字,字迹刚劲中带了几分的秀气,正是出自楚连城之手。 鬼剑等人,已先行在此相候多日,见他们到来无不欢喜,当下备了酒菜为他们洗尘。鬼剑见楚连城和长孙郁风终于在了一处,心中着实高兴。宴罢,楚连城亲自将长孙郁风引入客房,长孙郁风知她有事要和属下商议也不多问,只在她额上轻轻亲了一下道:“待你办完事了,记得来找我。”楚连城点头道:“你只管好生歇上一歇,完事后,我就来。” 楚连城回到议事厅,鬼剑等人早已在那里等着了。当年华山派门下曾杀了鬼域魔王的妻儿,而今鬼域魔王想要扫平中原诸派称霸江湖,第一个要找的自然是华山派的诲气,楚连城细细的安排一番,只等明日深夜动手了。 她布置妥当之后,果然去找长孙郁风,长孙郁风见她有些不悦,心中好奇,道:“你不开心?”楚连城叹了口气点点头。长孙郁风更觉奇怪:“见了七叔他们,你不高兴?”楚连城摇头道:“我是在想有一天我会不会厌倦这种生活。”长孙郁风道:“你怎么了? 第59章 这可不是你的性格啊!”楚连城道:“郁风,等我做完这件事,你陪我四处走走好不好?”长孙郁风道:“当然可以,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楚连城心事重重,始终也没高兴起来。 这天夜里,华山派掌门刘烨正待就寝,忽然门外弟子急匆匆跑来扣门道:“师傅,不、不好了,山下上来很多人,都提着白灯笼,不不,是绿灯笼,不不,是白灯笼里发着绿光。”刘烨一惊,夫人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刘烨低声道:“怕是鬼域来人了。你要多加小心。”他拉开房门道:“不要慌,待为师去看看。”刚走出几步,又有一名弟子跑来道:“师傅,那些人好象还抬了一顶轿子,轿子四周也是绿灯笼,可是那些灯笼不象是人提着的。”刘烨皱眉:“什么意思?”那弟子道:“他们好象是……是飘上山的。”刘烨身形晃动,已飞身到了大厅前的演武场。只见众弟子惊慌失措的聚在一起交头结耳,议论纷纷。 往山下望去,山间已升起惨绿色的浓雾,浓雾中不少发着绿光的灯笼正飞快的向山上移动。刘烨心想:莫不是直是鬼域来人了?刘烨长子刘志西在他身后轻声道:“爹,这是怎么回事?”刘烨低声道:“只怕是鬼域来的人,你去告诉你妈,叫她带了志明和蕊儿,离开这里,这来人八成是鬼域公子楚连城,据说这人胆大好色,去叫一干女弟子也都避开了。”刘志西应了一声下去布置。 山路上,那些人已越来越近,浓雾中传来招魂铃的声音,隐隐约约听见雾中有人在低低唱着什么,深夜听来阴森恐怖,直让人脊背发凉,冷汗频频。华山派众弟子围在刘烨身边道:“师傅,咱们怎么办?”刘烨沉声道:“这是鬼域魔头们闹的玄虚,不必理会,大家只管小心应付。” 又过了一会,只听门外一个声音道:“刘烨,我来了,你不开门,是不是怕了我了?”那声音象是一个女子,轻飘飘的,好似从地下发出。刘烨一摆手:“开门。”有弟子开了大门,只见门外在众多黑衣人的簇拥下,八个黑衣大汉抬了一顶凉轿,轿中一个白衣美女盘膝而坐。她那张近乎完美的脸上带着醉人的微笑。华山众弟子无不目瞪口呆,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白衣美女,全然忘记身边的危险。刘烨也微微一怔,他不知道这白衣女子是何人,只觉这白衣女子身上散发着一种说不出的妖异内力。而这些人的脸色看上去居然全是绿的。 那白衣女子轻叹道:“刘烨,我来索命了,你说咱们该怎样了解才好。”刘烨呸道:“哪里来的妖女,在此装神弄鬼,小心你的狗命。”那女子皱眉道:“这个说话太难听了,什么狗命。我看你要小心狗命才是。”她又转向身边一黑衣人道:“五叔,我本来就是鬼了,他干嘛还说我装神弄鬼?”那黑衣人道:“这些人没见过世面,公子何不让他们见见。”那女子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道:“也只好这样了。” 这白衣女子果然从轿中下来了。其时,天方三月,春寒料峭,山顶上风大,愈加寒冷。那女子居然赤了足,星光下一双雪白的素足微带绿色,好似玉雕一般。华山派众人无不大惊失色。因为这女子身子轻飘飘的,双足并未着地,山风吹过,倒似要将她吹走一样。刘烨心下骇然,心想:这女子是人是鬼?是人又怎会有此等轻功? 那女子走到刘烨身前道:“刘烨,你现在该相信我是鬼了吧。”刘烨哼道:“不管你是人是鬼,今日都休想离开华山。”说着,挥剑便刺。那女子“哎哟”一声,身子一侧伸出手指去夹他的剑。刘烨反应倒快,已然变招。那女子也不和他多斗,身子轻飘飘的又飘回轿中。身边那黑衣人一挥手将刘烨拦住,众黑衣人已将华山众人团团围住。 那女子从身边拿过一只埙凑在嘴边吹了起来,声音呜咽凄惨,如怨如诉。好似一个少女在哭诉自己的不幸。华山弟子中功力差的,眼泪也快流下来了。刘烨大喝一声道:“妖女休得惑众,看剑。”他这一声大喝,众弟子惊觉,各自拔剑要与众黑衣人拼个死活。那“五叔”一挥手:“杀。”只见刀光剑影闪烁,两下里已打在一处。白衣女子全然不理会场中之人打的如何,自顾自的吹埙。那乐声中带着无比妖异的魔力,悠悠然宛如发自地下,受了群鬼的诅咒,直勾人魂魄。山风吹得招魂铃叮当做响,和那乐声混在一处,深夜听来阴森恐怖。 乐声停时,一黑衣人走到她轿前,恭身施礼道:“禀告公子,华山门下已全部肃清。”那女子淡淡道:“是吗?刘烨的妻子儿女可曾拿下?”另一名黑衣道:“三爷已在后门将她们拦住,现下也都死了。”那女子重又下轿,院子里尸横遍地,大地都是华山门下,也有不少是自己的手下。独见刘烨傲立其中,尚自活着。那女子轻叹道:“刘烨,你输了。”刘烨怒道:“妖女,你究竟是什么人?”那女子嫣然道:“我是鬼不是人。你难道就没听说过,鬼域里全是鬼吗?”刘烨喘着粗气道:“可是鬼域,不,江湖上没你这一号人物啊!”那女子笑道:“如是我告诉你我是楚连城呢?”刘烨吃了一惊:“你说你是楚连城?你是楚连城?” 楚连城咯咯笑道:“不知道的人都很意外。我一生下来就是女的,只是有时喜欢扮成男人而已。”刘烨大叫一声,口中鲜血狂喷,倒地而亡。楚连城衣袖动了动,一块绣着白色骷髅头的黑帕盖在了刘烨脸上。楚连城四下里看了看,空气中充斥着浓厚血腥味道,她又叹,心想:义父想要做天下第一,称霸江湖,这要用多少人的命来换啊!称霸江湖又什么好?大家在冰川嘉园独据一方,与世无争不也挺好吗?唉,楚麒麟你不是也为报仇才练武功的吗?江湖,这就是江湖。你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的,你变了,你变得手软了,为什么?是不是为了那人心里有了牵绊?她挥一挥手,飘然落入轿中,又在惨绿的烛光下下山而去。 不知怎的,自从血洗华山之后,她心里或多或少有些不安,这华山派也是经营了上百年的帮派,二百余口人就这样死于一刻,自己下手是不是太狠了?她在等,等长孙郁风,她知道长孙郁风生性淡泊,一定不喜欢她杀这么多人,他一定会来问她的。正想着,长孙郁风已推门闯了进来:“连城,华山派的事是不是你做的?”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楚连城笑了:“是啊。我做的。怎么了?”长孙郁风道:“你灭了人家一派!”楚连城一边按他坐在凳上,一边倒了杯茶给他,道:“当年义父的妻儿都是他们害死的,斩草不除根,你难道要我等着他们来杀我?”长孙郁风道:“可是……楚连城打断他道:“当年我的仇人杀我全家时,我还是个孩子,若不是大娘舍命相救我也早就死了,他们也没有给我留条生路啊?所以,你也不必大惊小怪的,江湖上的事不都是这样吗?” 长孙郁风道:“不过……”楚连城笑道:“不过什么?我知道你想说我,什么终究是个女孩子,不该这么凶狠,好了,我知道了,等我做完义父交待的事情后,就和你……就退出江湖好不好。” 长孙郁风给她说得无话可说,无可奈何道:“什么话都让你说尽了,退出江湖我倒是不指望,你只要平平安安的我就谢天谢地了。”楚连城微笑:“你真的这么关心我的安危?”长孙郁风哼道:“假的。你刚才说什么?和我一起退出江湖吗?”楚连城白了他一眼道:“我可没说。不过眼下我想出去走走,不知有没有人肯陪我。”长孙郁风微笑道:“楚大公子一开口,怎会没人陪呢?你要去哪里?” 楚连城道:“我已将手上的事情交给三叔他们了,我想去孤云堡走走,只是不知尹大哥在不在,我已令人去打听了,等有了消息就去。”她看了长孙郁风一眼,又道:“我已让人一并打听玉奴的下落了,如果有消息他们会飞鸽传书告诉我的。”长孙郁风眼神古怪道:“你真肯替我找她?”楚连城反问:“你不信?”长孙郁风叹道:“我是觉得这不大象你的做事风格。”楚连城哼道:“是我吃饱了撑的,给自己找麻烦可以吧?”长孙郁风握了她手道:“这样太委屈你了。”楚连城抿嘴笑道:“不知我如果悄悄的走了,会不会有人也这么着急。”长孙郁风微笑道:“不急。你如果悄悄的走了,不出七天,江湖上就会有你的消息,谁让你是名人呢。”楚连城笑了笑,张张口欲言又止。 长孙郁风含笑道:“你又想编派我什么?”楚连城淡淡道:“那倒不敢,我想说我可没有她那么好的命,有妈痛,也有外公,还有人肯拼命的找她。我不过是鬼域中的一个孤魂野鬼,除了义父再没有别的亲人,就算真的不见了,也不知会是怎样。”长孙郁风见她神情淡淡的显然心中不悦,他忍不住站起来握了她双肩柔声道:“你放心,我说过要娶你,就终究是要娶你的,你如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一定会去陪着你的。” 楚连城笑了,笑容竟有些憔悴,她说道:“是吗?你不要随便的给人承诺,有时我会当真的。”长孙郁风分明的看见她的眼中有一丝从未有过的忧郁,他又心疼起来,道:“真的,我没有骗你。只要你愿意,我会陪你一生一世的。”楚连城的眼中升起一层雾气。长孙郁风低下头去,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低声道:“相信我。”两颗水珠从楚连城眼中涌了出来,长孙郁风叹息,他低头深深的吻住楚连城冰冷的双唇。楚连城身子一震,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颈。 二人拥吻良久,楚连城忽然推开他道:“你最会骗我,等你真的见到她,你就什么都忘了。” 第60章 长孙郁风微急:“连城,你要怎样才相信?”楚连城转过身眼泪已悄悄的流了下来。她用手擦去,回过身时,脸上已露出微笑,说道:“等我有了尹大哥的消息,你就陪我去,好不好?”长孙郁风点了点头,又道:“你还在生气?”楚连城摇头:“生什么气?有一次我在一家妓院听见有人唱了个曲子。”她低哼:“哎呀由他,火烧眉毛,只顾眼下。”长孙郁风心中一动,道:“是二哥带我去的那家吗?连城,你告诉我,那天和我在一起的是不是你?” 楚连城脸又红了,低声道:“你有完没完?我怎么知道什么人和你在一起?你总问我做什么?”长孙郁风道:“我是不是欺负你了?”楚连城笑道:“你总是欺负我。”长孙郁风忽然一脸坏笑道:“是吗?那我现在就欺负你看看。”说着居然将她拦腰抱在胸前,往床边走去。 楚连城红着脸一面挣扎,一面低声道:“你快放下我,给他们看见可成什么样子。”长孙郁风却不放,道:“没人看见是不是就成样子了。”楚连城知他成心胡闹,抬手在他脸上打了一掌道:“早我怎么没看出你是这么个人来呢?还不放下我来,小心我老大的耳刮子打你。”长孙郁风果然放下她,却道:“以你的武功想从我怀里跑掉还不容易?你干嘛非等我放下你?是不是喜欢我抱你?”楚连城又羞又恼,正要发做,门外一名鬼域属下道:“禀告公子,尹大爷有消息了。”楚连城应了一声,摸了摸滚烫的双颊,低声道:“都是你这贼小子,让我怎么见人!”长孙郁风微笑:“我又没怎么样你,你要脸红,我有什么办法?”他压低声音道:“你放心,他们会装做什么也没看见的。”楚连城抬手打了他一记耳光道:“我打肿你的脸他们才会装没看见。”说着已开门出去了。 鬼域属下已打叹探到,尹十三郎已离开孤云堡,往明家庄园迎娶明家三姐妹了。楚连城喜出望外,当下打点行装,和长孙郁风直奔明家庄园了。 路上便陆续听说尹十三郎娶妻一事,说者无不羡慕,都道尹十三郎三美兼收,艳福不浅。长孙郁风居然也长叹一声,连连摇头,那神情居然也大是羡慕。楚连城哼道:“你是不是也羡慕的要死?恨不能也娶上三四个?”长孙郁风道:“三四个倒没想过,一两个倒是可以。”楚连城呸道:“你想得倒美,我不妨告诉你,从小到大,只要是我喜欢的,义父都会给我弄来,只要是我冰湖水阁里的东西,没有我的话,谁也不敢取走一样,所以我没有和别人分享的习惯,至于老公,我更没想过和人分享。这件事我是不是和你说过?”长孙郁风故做烦恼状,皱眉道:“就没有松口的可能?”楚连城悠然道:“玉奴肯吗?我告诉你吧,她也不肯,不然她怎么会离开你?她是在生气,如果这段日子下来,她想开了,可能会自己回来,如果她想不开,你找到她也没有用,再如果她遇上别的比你好的人,或说真心爱她的,你可就惨了,那时你就只好求我收留你了。” 长孙郁风咬牙切齿道:“你怎么知道她会爱上别人?你又怎么知道除了你们,就没有人会喜欢我?我很差吗?”楚连城微笑道:“你很好,可是有我在你身边,谁敢?有玉奴在你身边,谁会?”长孙郁风恨恨道:“你不信?我就找上七八个回来,看你怎么办!”楚连城微笑:“你不会。”长孙郁风道:“为什么不会!”楚连城道:“那你就不是长孙郁风了,你就该改名叫令狐云起了。”长孙郁风忍不住笑道:“你倒堪称是我的知己,挺聪明的吗。”楚连城悠然道:“不是你的知己敢和你同行吗?不聪明,还是鬼域公子吗?” 二人正自说笑,忽听路边林子里有个女子的声音叫道:“救命,救命啊!快来人救命啊!”二人对视一眼,长孙郁风道:“过去看看。”楚连城横了他一眼道:“是不是想英雄救美人?”长孙郁风哭笑不得道:“你听有人在喊救命,过去看看有什么要紧?”楚连城神情古怪,跟他进了林子。 只见林中一个少妇倒在地上,见到他二人,那少妇道:“我……我给蛇咬了。”楚连城抢在长孙郁风前面飞身下马,落在那少妇身边道:“是吗?伤在什么地方?”那少妇指指小腿道:“是这里了。”果见她裤上已有血迹,楚连城皱眉道:“得罪!”说着已撕开她的裤口,只见她腿上果然有蛇吻的痕迹。 长孙郁风叹了口气道:“我这有粒解毒的丹药,要不要试试?”楚连城头也不回道:“拿来。”长孙郁风果然递上一粒花语眠香丸。楚连城让那少妇吃了下去,又用手去挤她伤口的毒血,那少妇“哎哟”一声,想来是楚连城下手重了些。楚连城微微皱眉,说道:“你住在哪里?还能走路吗?”那少妇脸上微红,道:“我是准备回娘家的,路过这里,我有腿又麻又痛。”楚连城道:“那你骑我的马,我送你到前面的镇上,你再找辆大车回家吧!”那少妇低声道:“可我不会骑马。” 楚连城轻轻摇头,回头看了长孙郁风一眼,长孙郁风耸耸肩,没有说话。楚连城将他拉到一边低声道:“喂,你和她骑一匹马好不好?”长孙郁风笑道:“当然好,你看她也有几分姿色,为什么不好?可我怕你打人。”楚连城咬牙道:“你这贼东西,又想耍什么花样?我和她同乘一骑,她会发现我的。”长孙郁风微笑:“我知道。”楚连城白了他一眼道:“那你还费话什么?”长孙郁风忍不住笑道:“你这人有时也满有意思的。” 楚连城也不理他,走到那少妇身边道:“这位大哥和你骑一匹马,你就放心好了。”那少妇吃了一惊,道:“什……什么?我们……”楚连城冷冷道:“你和我们谁骑一匹马都是一样的,不然你在这里再等一会,可能一会会有别人路过。”那少妇忙道:“不不,还是、还是走吧。” 三人两骑到了前面的镇上,天已黄昏,三人随便找了客栈住下。长孙郁风搂了楚连城腰,笑道:“你当真怕我去找别的女人?”楚连城微笑:“假的。”长孙郁风道:“那你干嘛如临大敌一般?”楚连城在他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道:“我怕她勾引你。” 通常情况下,楚连城晚上睡觉多半会和衣而卧。这天夜里她依然是和衣倒在床上,正睡得香,忽听有人悄悄拨开门闩,走了进来。这人轻手轻脚,生怕惊醒了她,楚连城还道是长孙郁风,心中暗骂:这贼小子,真是色胆包天,深更半夜居然敢摸进我的房里,看我不用千叶鬼手打肿你的脸。可忽觉来人脚步虽轻,但绝不是长孙郁风——是个女人。她微微皱眉,佯做不知,且看来人想要怎样。 那女子径自走到楚连城床边,楚连城侧身而卧,背对着她,不知她在弄什么玄虚,却听见扑簌簌衣物落地的声音。她心中念头急转,不觉尴尬万分——这女子分明已将衣物脱光了。那女子轻轻叫道:“公子,公子。”正是日间被蛇咬的那个少妇。楚连城“唔”了一声没有作声,那少妇道:“日间多蒙公子相救,小女子情愿……情愿以身相谢。”说着便欲在她身边躺下。楚连城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身子一翻,已飘然下地。借着月光,楚连城看见那少妇全身赤裸的半躺在她的床上。 楚连城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那少妇微笑道:“你说人家这是什么意思?你这小冤家,莫不是要人家着凉?”楚连城哼了一声,身子动了动,已从地上拾起一件衣服扔在她身上盖住私处,道:“你快回去,我救你并不是要你用这种方式报达,我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才会救你的,通常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你快走,惹恼了我,我一样会杀了你。”那少妇吃吃笑道:“你这不解风情的冤家,干嘛要这么凶巴巴的,怪吓人的。”楚连城已快没了耐心,道:“你若不想自寻其辱,就马上给我出去。” 那少妇一丝不挂的从床上下来,向楚连城走来:“我可留意你多日了,你都没有发现,你这小冤家——”她一口一个“小冤家”的叫着,直叫的楚连城全身发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最是厌恶这种鲜廉寡耻的女人,这会已没了耐心,当下手掌轻抬,已将老大的耳刮子打在她的脸上。那少妇吃了一惊:“你……你为什么打我?”脸上居然一脸的委屈。楚连城呸道:“有没有人教给你羞耻二字怎么写?没有是吧!没关系,我教给你。”说着“啪啪啪啪”又是几记耳光,直打得那少妇跌坐在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时长孙郁风闻声端着烛台赶了过来,见此情形,心中已然雪亮,他硬是强自忍住没有笑出来。楚连城微恼道:“你还不走?难道要我把你这个样子扔到外面去。”那少妇回过神来,咬牙道:“你究竟是不是男人?你总不会是喜欢男人吧!”话音刚落,脸上又吃了两记耳光。接着一声龙吟,楚连城已拔剑在手,便欲斩之。长孙郁风道:“你还是快走吧,这人脾气不是很好,真要杀人没几个人拦得住的。”那少妇拾起衣服,哼道:“你若敢杀我,倒是你的本事。只怕你没这个胆子。” 楚连城听她这么说反而不生气了,淡淡道:“是吗?你是谁?好大的名头,也配吓唬我吗?”那少妇仰头向外走去,口中说道:“我姓邓,叫邓爽,日后你若有机会见到一个叫千手公子的,不妨问他认不认得我。”楚连城呸道:“那我也不妨告诉你,我姓楚,日后你若有机会见到千手公子,不妨问问他知不知道一个姓楚的,人们通常喜欢叫他鬼域公子的人。”那少妇显然吃了一惊,道:“你……你是楚连城?” 第61章 楚连城骂道:“贱人,还不快滚,下次再让我见到你,小心我砍下你的头来当碗用。” 待邓爽出了房间,长孙郁风反身关上门,看着楚连城“哈哈”大笑起来。楚连城有几分尴尬有几分气恼,白了他一眼,道:“很好笑吗?” 长孙郁风推她坐在床边道:“你现在还怕她勾引我吗?你瞧人家可是冲你来的。”楚连城哼道:“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不要脸的人?”长孙郁风笑道:“谁让你成天扮男人?这么俊俏的男人,谁见了不动心?当初你不也害我以为自己有病吗?”楚连城脸色微红,低声道:“你又来了。不知这贱人和唐璁是什么关系,要搬出他来吓人。” 长孙郁风道:“不必理她,你且睡吧,要不要我在这里给你守着,免得有人再来扰你美梦?”楚连城呸道:“谁要在这守着?你在这才会扰人美梦。有人在我房里我睡不着。”长孙郁风笑着站起来拍拍她脸道:“真的吗?总有一天看你睡的着是睡不着。”楚连城知他心中的念头,脸上一红,挥剑便刺,长孙郁风一面闪身躲过一面已窜到门口,道:“谋杀亲夫吗?”说完话已出了她的房间。 次日一早,二人重又上路,向明家庄园而去。一路上倒也相安无事,不一日便到了明家集。 进得城来,楚连城微感诧异,城中居然十分冷清,一派萧索凄凉,好似遭遇了什么事情。楚连城皱眉道:“这里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长孙郁风也皱眉:“不错,看样子就象是给强盗洗劫了一样。”楚连城道:“明家庄园名关不小,这一带又是连秋波的势力范围,谁又有这么大的胆子,洗劫明家集和明家庄园呢?”长孙郁风叹了口气道:“有这么大的胆子,而且能做这么大手笔文章的人好象只有一个。”楚连城眼角跳了跳:“你是说我?可是原因呢?明家姐妹是我义兄未过门的妻子,我为什么要这么做?”长孙郁风道:“我怎么知道?”楚连城苦笑:“郁风,是不是天底下所有的坏事都是我做的?”长孙郁风无可奈何道:“这有什么办法?你是鬼域公子,素来杀人和砍西瓜似的,灭了华山一派不也和儿戏一般吗?”楚连城道:“可是我和明家没仇。”长孙郁风道:“那得问那个你了。” 二人不敢停留,打马直奔明家庄园。到了明家庄园,他二人才吓了一跳,只见那明家庄园已被烧成遍废墟,只剩下一点断壁残垣。楚连城虽久经江湖风雨,心中不禁也有些惊恐,她叫道:“明姑娘,尹大哥,你们在不在?”四周空荡荡的没有人声。楚连城又叫:“明姑娘,尹大哥,你们在哪里?”可哪里有人回答。她回头看看长孙郁风,心中着实有些恐慌。 长孙郁风也是第一次见她这样着急,柔声道:“你且莫急,也许他们都没事呢。”楚连城颤声道:“你不会告诉我说这是天火吧!”长孙郁风叹了口气没有做声。 身后脚步声响,一个声音道:“好啊!你还敢来,我可终于等到你了。”楚连城回头,正是尹十三郎。楚连城上前道:“大哥,这里出了什么事?怎么会成这个样子?”尹十三郎冷笑道:“你真是有闲情逸致啊,还有心情来这里看看。”楚连城不解。尹十三郎又道:“鬼域魔头果然做不了人的。”楚连城脸色苍白道:“大哥你说什么?”尹十三郎咬牙道:“枉我当你是好兄弟,好朋友,想不到你根本就是个衣冠禽兽。” 楚连城道:“可我做了什么?你干嘛发这么大的脾气?”尹十三郎哼道:“怎么?你要告诉我说你不知道吗?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你带人血洗了明家庄园,还指使这人杀了明珠和明玉。连小凤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也不放过。你弄瞎了她的眼睛,害她生不如死,你现在想抵赖吗?”楚连城和长孙郁风吃了一惊,长孙郁风道:“你是说我杀了明珠和明玉?这……这从何说起?好端端的我杀她们做什么?”楚连城道:“原来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可这究竟是什么人干的呢?”长孙郁风道:“你且莫急,咱们一定找出冒了咱们名声的人来。” 尹十三郎重重的哼了一声。楚连城心神稍定,道:“大哥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虽说我是你们痛恨的什么鬼域魔头,可我也决不会做此等丧心病狂的事出来。你是我的结义兄长,我哥哥死的早,我始终当你是我的大哥,当日我便极力想搓合你们,现在我为什么反过来要血洗明家庄园?”尹十三郎便要说话,废墟之外一个女子娇娇柔柔的说道:“尹郎,你别责怪她了,这件事不是她做的。”正是明凤从藏身之处走了出来。 她双目空洞,毫无目标的看着前方。尹十三郎上前扶住她道:“小凤,我让你藏好,你怎么出来了。”明凤淡淡一笑道:“我听见在责怪她就出来了。尹郎,这人真是你的义弟?”尹十三郎恨恨道:“枉我当他是自己的兄弟。”明凤忽然笑了,道:“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快给她陪罪吧。”尹十三郎不解。明凤道:“你见过哪个男人说话象她这样好听的吗?你见过世上有这么香的男人吗?”尹十三郎吃了一惊:“什么?你说的是什么意思?”明凤微笑:“我看不见可我听的出,闻的见。你的义弟是个姑娘啊!” 第二十四章唐千手 尹十三郎惊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道:“你说什么?我义弟是……是个姑娘?”明凤微笑点头道:“楚姑娘,是不是?”楚连城白了尹十三郎一眼道:“别人都看得出,就你是个傻瓜。”尹十三郎看看她又看看长孙郁风,忽然也笑了起来:“不错只有我这种傻瓜看不出来。我说大家在一起这么久,你不会做出这种事的,三弟,做哥哥的错怪你了,你可别生大哥的气。哎哟,我叫你做三弟可习惯了。”楚连城含笑道:“我也习惯了,大哥,我不会生气的,我只想找出那两个冒了我们名的人。”尹十三郎点头道:“正是。我说嘛,三弟怎么会有病呢。”他自是指她和长孙郁风之间的爱情。楚连城看了长孙郁风一眼,脸又红了。 是夜,他们四个就在尹十三郎和明凤临时的住所住了下来。四人聚在明凤房中,明凤和尹十三郎坐在床边,明凤道:“那时尹郎回了孤云堡,说不日就来迎娶我们。”楚连城点头道:“我也是听说之后就直接赶来的。”明凤又道:“可是一天深夜,忽然来了一伙戴着面具的人,他们闯进来见人就杀,武功最好的就是你,你的剑法好的很。我爹爹、妈妈、大哥都是死在你的剑下的。”她声音哽咽,眼泪从她空洞的眼中流出,她又道:“另外一人就是这位长孙公子了,他捉住了大姐二姐,还非礼她们。若不是你喝住他,还不知道他会做什么呢。你在长孙公子耳边说了个什么,然后他就弄瞎了我的眼睛。你在两个姐姐身上一阵乱砍,然后你们放火烧了明家庄园后,就走了。我什么也看不见,我以为我也要好家人死在一处了,可是大姐在咽气前,拼命将我拖出火海。她说她说什么也不信你会这么做,她说你是好人,要我找到尹郎问个清楚。真的,我也不太相信你会这么做,如果你要杀我们,当初干嘛还要把我从恶人手中救下来呢?” 楚连城叹道:“这人不大了解我的风格,我若当真想要杀人是不会留下活口的,他们是故意这样做,好叫人知道我是这件事的主谋。”她站在窗边,仰望满天的繁星,道:“至于我救你,那是因为我有目地。其实从一开始我就不是个好人。大哥,你还记得那次黄胜劫镖的事吗?”尹十三郎“嗯”了一声。楚连城道:“我原打算他们一出咱们的地面就让人做掉他们的,可这个傻瓜自作主张,劫了这趟镖,我顾及大家的利益,就放了这一次,你想以我鬼域的风格,会让武水清之流这么轻松的西去吗?” 这可大大出乎尹十三郎的意料,他怎么也想不到楚连城会是这么打算,他忽然发现自己其实很不了解这个义弟。 楚连城又道:“当初咱们结拜,也有两个原因,其一,你这人名声不坏,江湖上一向有些侠名,第二,我自己的哥哥死的早,我见到你之后总觉得你像我大哥。我原想虽说我也江湖上玩的日子也不短,但没人知道我是谁,咱们扫平了祁连山,夺了孤星寨,做个强盗也挺有趣,而关键是这样有利于我的行事。如果人们知道我楚连城是鬼域的少主,在江湖上我可就是寸步难行了。我做些个亦侠亦盗的事来,人们也就不会拼命的指责我了。但是好景不长,我的计划刚刚开始,就让柳元康给扰了。我只得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不做这些欺世盗名的勾当,痛痛快快的做我的楚连城。” 长孙郁风看着她的背影,心想:她这样的深谋远虑,不会只为闯荡江湖,难道说鬼域魔王有什么打算,比如称霸江湖,号令武林?这我可走了眼了,这丫头可不是容易对付的。 楚连城轻轻叹了一声,道:“我一直很喜欢江湖,刺激、新奇,可现在却不一样了,有时我会觉得无可奈何,尤其是近一段时日。每天要面对着随时可能出现的陷井,无数人在我身后拿着刀剑想要取我的人头。唉,所谓开弓没有回头箭,谁让我出生在武林人士的家里,谁让我有灭门之仇要报,又谁让我能侥幸要活下来呢。”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 长孙郁风忽然又心疼起来,在她身后柔声道:“等你报了仇,我陪你退出江湖好不好?”楚连城苦笑:“退出江湖?谈何容易!你不是我,有些东西你永远也不明白,虽说大家都是所谓的邪魔歪道,可我不比你们兄弟和令狐兄弟,你们大可逍遥自在,一般也不会有人跳出来为难你们,可我呢? 第62章 黑道白道的高手都想取我的性命,现在还有人设计想要陷害我。真的郁风,我不该留住你,你应该和玉奴在一起,和我永远也过不上安逸的日子。”长孙郁风低声道:“你说什么傻话?这可不是你鬼域公子的性格。” 楚连城勉强笑道:“退出江湖我倒不敢奢望,我现在只想找出这个冒我的名,做下坏事的人是谁。”长孙郁风点头道:“正是,这人忒也可恶,做下这等事情,还要陷害你我,咱们原该好好探查一番才是。” 楚连城和长孙郁风从明家集出来,一路上两人都不说话,二人在从明凤的叙述中细细的寻找线索。楚连城心中的疑团始终无法破解,偏偏又不能和长孙郁风商量。因为放眼江湖,剑术好的少年人并不多,而陆家就有两个,还有追星公子也是用剑的行家。其他门派中虽说也不乏少年高手,但能和楚、陆等人相提并论的可不多。楚连城隐隐觉得这凶手八成是陆家的人,可原因呢?想不出。 长孙郁风也想不出。在他心中有着同样的疑惑,可他不能说,也不敢说,在这种情况下,两个人之间好象忽然客气起来,彼此之间好象也有了一段距离。 二人一路向北,这一日已到了山东的地界。谈笑间,楚连城赫然发现了鬼剑的行踪,不由心中大是好奇,因为她已令鬼剑前往江南一带打听风云山庄宝藏的事情,不知他怎么会出现在山东。好奇心使然,她拉了长孙郁风一路跟踪下去。长孙郁风暗暗问道:“连城,怎么说他也是你七叔,你这样跟踪他好吗?”楚连城道:“有什么不好?我只是奇怪,我明明让他老人家去江南的,他怎么会在这里?”长孙郁风无可奈何,只得陪了她。 那鬼剑也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他二人自不敢跟得太近,免得被他发现,因此只是远远的跟了。鬼剑显然心事重重,居然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踪,一路直奔济南。到了济南他轻车熟路的找到历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 楚连城和长孙郁风不敢骑马,当下将马寄在农户家中,然后又尾随而去。 鬼剑径自到了村尾的一个农户门前停了下来,站在那里举手便欲扣门,可手在半空又犹豫不定,直举了半天还不曾放下。 楚连城躲在离他不远的一个石碾后面,小声道:“敲门啊!七叔是怎么?干嘛不敲门!”长孙郁风道:“这里是什么人?”楚连城道:“我也不知道。”长孙郁风又道:“那你干嘛着急?”楚连城道:“你不急?”长孙郁风微笑,又道:“你说里面会是什么人?”楚连城反问:“你说呢?”长孙郁风道:“考我?不会是个女人吧?”楚连城道:“为什么不会?我说是。而且一定不丑,八成是我七婶。” 鬼剑在门口站了半天,最后深深的叹了口气,转身便想离开。偏偏这个时候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妇人。那妇人一身的粗布衣服,看穿着打扮,完全是一个寻常的妇人。楚连城低声道:“郁风,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个人会武功呢?”长孙郁风道:“那她就是会武功。”楚连城反问:“为什么?”长孙郁风道:“因为我也觉得她会武功。” 见到鬼剑,那妇人显然吃了一惊,继而低声道:“你……你终于还是来了。”鬼剑道:“是,我来了。这些年,你……你还好吗?”那妇人的表情十分复杂,过了半天道:“我很好。先夫已亡,今日实在不便容留你了。”鬼剑苦笑道:“是吗?那我只问你一句话,问完就走。”那妇人低叹:“你想问什么?”鬼剑道:“尹十三郎是谁的孩子?是天河的吗?”那妇人一惊,道:“你……你在说些什么?我……我不明白。”说完退进院子,飞快的关上了大门。 楚连城低声道:“怎么会和我大哥扯上关系了?”她忽然恍然大悟道:“这是我大哥的母亲韦紫竹。可是,可是七叔为什么要这样问?难道说,我大哥和他有什么关系?”长孙郁风眼神古怪道:“怎么?难道你就没有注意过,如果你七叔脸上没有那道疤痕的话,你大哥和他还是满象的。”话音刚落,腿上已给楚连城重重的拧了一把:“你这贼小子,早看出来为什么不早说?”长孙郁风吃痛,险些叫了出来,皱眉道:“你是不是成天想要谋杀亲夫?干嘛这么狠?你自己没看出来吗?你这么聪明,我以为你早就看出来,故意不说呢。”楚连城瞪眼又要拧他,长孙郁风忙道:“再拧,再拧我可叫了。”楚连城“噗哧”一笑,在他头上轻轻敲了下道:“你这坏东西以后再收拾你。”长孙郁风又皱眉:“人家都要夫妻团聚了,你怎么还总想收拾我?这可麻烦了,早晚有一天,非让你半夜起来割下我的头来。”楚连城先是一顿,随即明白,登时红了脸,抬手又要打他,长孙郁风道:“小心,让你七叔听见,他可是个老江湖。”楚连城白了他一眼才没做声。 鬼剑微急,在扣门:“紫竹,你说话,他不是天河的儿子,他是我的儿子对不对?”韦紫竹在门内道:“你既然走了还回来做什么?十三郎是我的儿子,和你们没有关系。” 长孙郁风道:“看样子,你大哥真是你七叔的儿子。”楚连城点头。 鬼剑急道:“紫竹,你要躲到什么时候?天河已经死了,他临死也不肯放过你是不是?他明知道十三郎不是他的孩子,所以他始终没有将剑法传给他对不对?所以他临死前要十三郎来杀我是不是?”那妇人哭道:“你快走,我再也不要见你。”鬼剑道:“不,你一定要告诉我,不然我是不会走的。”那妇人道:“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你走吧。”鬼剑不肯罢休,用力一推,那院门已喀嚓一声,破成几片。 那妇人惊叫一声,道:“你……你要做什么?”鬼剑道:“我不做什么,我避了你们这么多年,你要我避到什么时候?你要记住,是他对不住我们,而不是我们对不住他。这些年我在鬼域想过很多,我后悔,后悔当初没有带你一起走,因此让你受了这么多的罪,紫竹,跟我走,咱们找到十三郎,带他一起去鬼域,咱们一家人也该团聚了。” 韦紫竹正要说话,一个人大喝一声,从远处飞奔而来,来人喝道:“住手,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楚连城低声道:“不好,这傻瓜要坏事。”长孙郁风道:“你怎么这么说你义兄?”楚连城道:“要不怎么说他?早不来,晚不来,现在跑来做什么?七叔和七婶的话还没说完呢!”长孙郁风道:“现在来不也挺好吗?一家人见面也不错啊!” 来人正是尹十三郎,他冲到门口,道:“又是你,你居然找到了这里。上次三弟阻止我杀你,今天我可无论如何也放你不过。”说着已拿出了索子枪。韦紫竹惊道:“孩儿不可。”尹十三郎道:“为何不可?妈,这人害死了我爹爹,我要给爹爹报仇。”说完就要动手。韦紫竹哭道:“不,孩子,你不能杀他。”尹十三郎微感好奇,道:“妈,你这是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他?” 楚连城的声音在他身后悠然道:“你不能杀他,因为他才是你的生身之父。”她一开口,不但鬼剑吓了一跳,尹十三郎和韦紫竹也吃惊不小。鬼剑道:“麟儿,你也来了。”他脸上的表情不免有些尴尬:“七叔的事都让你听去了。”楚连城微微一笑,道:“谁让您老人家心事重重只顾走路不顾身后呢。” 尹十三郎吃惊道:“三弟,你……你说什么?”楚连城微笑道:“我是说你是个大傻瓜,我七叔才是你的亲爹爹。对不对七婶?”她一个“七婶”出口,韦紫竹的脸一下子红了。长孙郁风忍俊不禁,脸上露出笑容。鬼剑向韦紫竹道:“这是我们公子,十三郎的结义兄弟。”尹十三郎大惑不解,颤声道:“三弟,你说什么?” 楚连城笑道:“我比你早到一会,因此听见了许多你没听见的事。你且问问令堂,我说的是也不是。”尹十三郎转向母亲,韦紫竹叹了口气,脸上神情有几分无奈,有几分羞愧,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鬼剑惊喜万分,道:“紫竹你肯承认了?”尹十三郎惊道:“妈,你……你说的这是真的?”韦紫竹轻叹:“不错,他才是你的父亲。”她侧身让鬼剑和尹十三郎等人让入院中,几人在院中的丝瓜架下坐了下来。 鬼剑道:“当年我和尹天河是同门师兄弟,一齐练剑,他心高气傲从也不肯服输,练剑也走入死胡同,到了一定的境界后就很少进益了。可我和他不同,我的剑术一直都要胜他一筹,渐渐的,我在江湖上又了‘诛仙剑’的外号;他很生气,他知道我喜欢紫竹——紫竹是我们师叔的弟子——于是他就拼命的追求她,他不惜制造我和紫竹之间的误会,直到我们的误会越来越深,最后紫竹决定嫁给他。” 韦紫竹眼中流下泪来:“十三郎,我现在这样说你爹爹,你一定受不了,可妈说的都是真的。我嫁给他之后,他得意极了,他打我,骂我,把我锁在笼子里不许我出来,他说我一出来就会去找师兄。”她看了鬼剑一眼继续道:“他除了折磨我就是虐待我,他甚至在师兄面前也……”回想往事,她竟然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尹十三郎伸手将母亲肩膀揽住,低声道:“可您为什么从未提及?”韦紫竹低低道:“我看他对你也算不错,你又一直叫他做爹爹,我就没忍心告诉你。”楚连城道:“七婶,这样的男人你跟他做什么?为什么不要七叔一剑杀了他。”长孙郁风道:“你以为人人和你一样,动辄的就要砍下别人的头来?”楚连城哼道:“我只砍那些不是人的人的头,并不是所有的头都砍。” 鬼剑道:“他们既成夫妻,我自然不能再说什么,可是要我常常见她以泪洗面,我可受不了,于是决定一走了之。 第63章 我去向她辞行时,天河不在,我看见她一个人躲在房里哭泣,忍不住上前安慰她,于是就……后来便有了这个孩子是吗?”韦紫竹点了点头,道:“起初天河就在怀疑这孩子不是他的,但他没有证据,孩子出生后,他曾好了一阵子,那时他也和所有的父亲一样,会抱他,会亲他。可是十三郎一天天长大,而且越来越像他的父亲,天河又开始怀疑了。可他不说,他的剑法很好,但他也从不肯教给十三郎,而且也不许我教他武功,所以十三郎用的兵器是索子枪,枪谱是师父给我的。他还是不甘心,临死时要十三郎杀他的亲生父亲。唉,这一切可都是为了我啊!” 尹十三郎道:“可你为什么不制止我呢?万一我真的杀了他……杀了我自己的爹爹呢?”韦紫竹道:“他武功好的很,一般人是杀不了他的。”楚连城道:“不,七婶,您不知道,前番若不是我拦的快,我大哥可不就杀了我七叔了吗?”尹十三郎又道:“妈你为了我受了这么多的罪,你真的该一早就告诉我啊。”韦紫竹道:“这种事,你要妈怎么说呢!” 楚连城笑道:“现在已不必说什么了,你们一家团聚该好好庆贺一下才是,七叔,咱们的人呢?”鬼剑道:“他们在青州等我。”楚连城道:“这样好了,那件事我让别人去做,七叔,你就送七婶去咱们冰川嘉园,可是大哥,大嫂呢?你想要她在外面待多久?”尹十三郎也笑了,微微有些脸红,向韦紫竹道:“妈,儿子在外面娶了媳妇了。这就领来让您老人家看看。”说着走出去,将明凤从外面的大车上扶了进来。 韦紫竹见到儿子领回这样如花似玉的个媳妇,不禁心花怒放,所有的烦恼全都烟消云散。 长孙郁风却叹了口气道:“如果玉奴在这里就好了。”楚连城瞪眼:“你说什么?是不是触景生情想她了?”长孙郁风也不和她争辩,说道:“她是邵神医的弟子,或许可以治好明姑娘的眼睛。”楚连城哼道:“邵神医的弟子就很厉害吗?那你让我割下你的头来,看她能不能再给你安上。”长孙郁风眼神奇特道:“虽说你不喜欢她,可也用不着割我的头吧!”鬼剑道:“麟儿又要胡闹。”楚连城抿嘴笑道:“七叔,你有所不知,他又想他的玉奴了,想要我快些把她找出来,找个理由而已。”长孙郁风点点头道:“连城,你实在是我的知己,连我心里想什么都一猜就猜到了,这倒也好,省得我多说多少废话。”楚连城看了他一眼,表情微变,却也没有再寻他的开心。 打点鬼剑一家上路之后,楚连城轻叹一声,向长孙郁风道:“这世上事情实在是千变万化,谁会想到我大哥会是七叔的儿子呢。”长孙郁风道:“是啊。他们费尽周折,总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楚连城含笑道:“有情人终成眷属也算是圆满了。只是不知你和你的有情人什么时候才能终成眷属。”长孙郁风皱眉道:“连城,我现在想问你一句话,你是不是真的不相信我对你的心?你为什么总是喜欢这个样子?你的性格不是这样的。”楚连城微笑:“是不是这样,可是如果有人告诉本公子说在河南陕西一带发现玉奴的行迹,不知道这样说话还过分不过分。” 长孙郁风一怔,楚连城轻哼道:“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肯去河南、陕西一带玩玩。”长孙郁风却未见多么开心,反而又些心事重重,道:“可是连城,你为什么一定要找到玉奴呢?”楚连城笑道:“找到她好杀了她,省得有人成天牵挂,放心不下。”说着已打马扬鞭,飞奔而去。 一路向西,楚连城告诉长孙郁风,她临行前曾安排人去打听风云山庄的宝藏一事,这过了快半年了,许是该有消息了。长孙郁风从不打听她的事情,听她说起少不得好奇。楚连城笑道:“有什么好奇?我早就说过要做上一票,当初你不是还要和我联手的吗?怎么?先忘了?”长孙郁风微笑道:“这个我还真忘了。我只记得那天有人要和我比试轻功,还有人要和我打赌,说输了就要嫁给我,给我生儿子呢。”楚连城脸上一红,呸道:“想得美,谁会嫁给你,给你生儿子。”长孙郁风笑道:“我也不知道。”楚连城抬手便要打,长孙郁风忙一个筋斗躲了开来。二人正说笑嘻闹间,山道上马蹄声响,远远过来两匹马。马上一人扬声唤道:“麟儿,麟儿。” 楚连城不用回头也能猜出是谁来:令狐玄黎。她脸上的欢愉登时烟消云散,长孙郁风低声道:“他是不是在叫你?你不肯给我生儿子不会是为了他吧?”楚连城白了他一眼道:“你若想我和他有什么关系也无妨,回头我就给你弄顶绿帽子戴戴。”长孙郁风笑道:“只有老婆给老公戴绿帽子,你现在是不是我老婆?”楚连城脸又红了,正要恼,令狐玄黎已追了上来。 不过和他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就是其父令狐不见。楚连城在马上给令狐不见见了礼。令狐玄黎见到楚连城自是无比的欢畅,偏偏她的身边跟着最最令人生厌的长孙郁风,他眉头微皱道:“麟儿,你还好吗?你……你一直和他在一起吗?”楚连城淡淡道:“多谢大公子挂念,我好的很。”她看了长孙郁风一眼道:“这些日子我倒真的一直和他在一起。令狐伯父,晚辈还没有给您引见,这一位就是陆伯伯的三公子,长孙郁风。” 令狐不见早就听说儿子甚是迷恋楚连城,可人家却是流水无意,喜欢长孙郁风,今日相见知道传言不虚,心想:这两个傻小子为这丫头坏了名声,可恨这丫头居然对玄黎不理不睬,着实的可恶,哼,他日我倒要看你逃得出玄黎的手心吗。他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原来是长孙贤侄。近来你们名声雀起,实在可喜可贺,唉。我们老了,长江后浪推后浪啊!”长孙郁风淡淡一笑道:“令狐伯父过讲了。”令狐不见道:“麟儿,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楚连城道:“义父和伯父交待的事情晚辈还未完成,现下正要西去。” 令狐不见点头道:“我和你陆伯父约好,过些时日去拜会那老鬼,到时你若不在可没趣的紧。”楚连城看了长孙郁风一眼,微笑道:“好啊!伯父自管前去,晚辈不日便赶回去,到时定当相迎——郁风,你爹爹也要去,你去吗?”长孙郁风和她心意相通,当即欣然道:“那是自然,自从剑庄一别,我也有许久不曾见到他老人家了。” 令狐玄黎不悦道:“麟儿,你们……”令狐不见打断他“哈哈”一笑道:“楚贤侄实在是讨人喜欢,玄黎,咱们走吧。到时鬼域再见罢!”楚连城含笑道:“伯父,大公子好走。晚辈这就赶回去,好在冰川嘉园相候。”令狐不见笑着招呼令狐玄黎策马而去。 楚连城看着你们父子走远,脸上神情忽转忧郁,长孙郁风叹道:“连城,你说他们父子打的什么主意?”楚连城反问道:“你说呢?”长孙郁风没有做声。楚连城道:“你真的会和你爹爹去鬼域吗?”长孙郁风道:“你想我去吗?”楚连城道:“这可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你想不想的问题。”其实他二人心里明白,令狐父子去鬼域自然是为了给令狐玄黎提亲。 长孙郁风微笑道:“去是当然要去的,可是我不知道你义父喜欢什么,你总不成让我空手去吧?不然还不让你家的狗咬出来!”楚连城含笑横了他一眼道:“那也要看你送你些什么了。若是不合我的心意,或者不合义父的心意,他把我许错了人我可没有办法。而且我们家也没有养狗,只有两只豹子看门而已。”长孙郁风道:“许错人倒不至于,关键是你肯不肯嫁。”楚连城不知想起了什么,脸忽然红了,然后低下头不再说话了。长孙郁风微微好奇,想要问她,但侧头看见她粉面含羞,楚楚动人的模样,不觉又看痴了。 半山腰上有一株迎客松,现在松树下让了一个素衣青年。无疑,这是一个十分惹眼的人,如果他站在集市上,人们会从他的衣饰上判断他有一个很好的出身,有着很好的家教,大概还有一个富裕的家庭。但他站在武林中人面前时,人们一眼就能说出他的来历:唐璁,男,二十六岁,人称千手公子,川中唐门的大公子。这会他正站在树下,背负双手看着楚连城。 从他腰畔挂着的暗器兜囊和鹿皮手套,楚连城当然也猜也了他的来历,她皱眉,她知道唐璁并不像陆昭那样喜欢找人比武,而他现在看着的自己的眼神显然不怀好意,让人感觉就象楚连城抢了他老婆似的。长孙郁风也有些奇怪,低声道:“看上去你好象得罪这位千手公子了。”楚连城点头:“不知道他和那个邓爽是什么关系。”长孙郁风微笑:“不知是不是他老婆。”楚连城道:“可是他堂堂千手公子,干嘛找这种贱人当老婆。” 唐璁已经在冲着她笑了:“鬼域公子?”楚连城也笑了:“唐千手?”唐璁笑道:“久闻鬼域公子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楚连城淡淡道:“唐兄客气,唐兄在此专为等我?”唐璁点头:“不错,有件事在下不大明白,想请教楚兄。”楚连城道:“唐兄请讲。”唐璁道:“其实我是想知道你认不认得一个叫邓爽的人。” 楚连城看了看长孙郁风,心想:让你说中了不是。长孙郁风也看了看她心想:你说他为了他老婆会怎么对付你? 楚连城故作小心道:“她是唐兄的……”唐璁只说了两个字:“拙荆。”楚连城和长孙郁风对视一眼,心想:这唐璁可算娶了个好老婆。楚连城秀眉一扬,道:“唐兄是要为她出头?”唐璁微笑:“楚兄以为呢?”楚连城叹了口气,正要说话,长孙郁风忽道:“那你为什么不找我?” 第64章 楚连城微怔,心想:你以为你替我担当下来他就会放过我吗? 果见唐璁笑眯眯的说道:“不知这一位是令狐玄黎呢?还是浮鹰公子?”楚连城皱眉道:“唐兄问得是不是多了些?”唐璁微笑道:“在下听说令狐玄黎对楚兄颇有些情意,而楚兄却流水无意,好象对浮鹰公子情有独钟,现在有人要替楚兄出头,因此多此一问。”楚连城不觉有些恼怒。她和长孙郁风并肩行走江湖,人们在他们身后无不暗笑,众口纷纭说他们如何如何,楚连城私下里向长孙郁风大发脾气,长孙郁风却笑道:“谁要你放着女人不做要扮男人?再说我都不在乎,你还生什么气?”话是如此,可毕竟没人当面说出来,唐璁今日这样一问,楚连城自然恼怒异常。长孙郁风却笑道:“在下正是长孙郁风。”楚连城白他一眼道:“你理他做什么!”唐璁已抚掌笑道:“果然又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啊!”楚连城冷冷道:“唐兄如要为那贱人讨个公道那请出手,不必多说什么,楚某奉陪到底。” 唐璁点头道:“好,楚兄果然爽快,长孙兄也是一定要趟这混水了?”长孙郁风点头。唐璁道:“也好。”他慢慢带上鹿皮手套,道:“我原想用二十粒毒莲子对付楚兄,但若加上长孙兄,少不得要加上些了,大家都算的上是江湖上的名人,不知五十粒可够?”长孙郁风微笑道:“够了够了,也许五十粒太多呢。” 他二人神情一样的漫不经心,一如既往,可手却不约而同的摸在剑柄上。唐璁缓缓从暗器囊中掏出一把毒莲子,手腕一抬,已撒向长孙郁风和楚连城。长孙郁风和楚连城已挥剑叮叮当当的将毒莲子打落。但于此同时,楚连城也哼的一声,身子晃了晃。长孙郁风关切道:“你怎么了?”楚连城身子已向后倒去。长孙郁风忙伸手相扶,楚连城低低道:“我的腿给他打伤了,你快走,别管我。” 长孙郁风哪里肯依,忙不迭往她口中塞入一粒花语眠香丸。唐璁冷笑:“你也不必费心思了,唐家的毒药若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解的,那我们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哼,当日你逼迫小爽时,有没有料到会有今日?”楚连城只觉眼前的景物有些模糊,她晃了晃已跌坐在地上,她皱眉:“我逼迫她?我逼她什么了?”唐璁哼道:“楚兄生性风流,已是路人皆知,这件事用再多说吗?”楚连城笑了,她向长孙郁风道:“郁风我是不是真的这样?” 长郁风伸手轻抚她的脸,道:“人们都疯了,你不要理他们,有我陪你呢。”楚连城微笑:“唐门的毒药是不是真的这么厉害?”她伸手兹的一声,扯开自己的裤腿,只见她雪白的大腿上一个黑点,四周已有巴掌大的地方又黑又肿。 她又觉得眼花了,她知道,花语眠香丸是不管用的了,她甩甩头转向长孙郁风:“郁风,你帮我一下好不好?”长孙郁风吃了一惊:“你……你要我把……把伤处削掉?”楚连城点头。长孙郁风结巴道:“可……可是……”楚连城轻叹:“你下不了手?”她轻轻摇头,忽然手腕一抖,剑光一闪,血光飞溅,一声痛哼,她的人已倚在长孙郁风怀中,险些晕了过去。 第二十五章真相 长孙郁风给她这种“壮举”给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之后,忙飞快的点了她伤口周围的穴道,令血流暂缓,又摸出金创药来,给她止血包扎伤口。他的手才刚触到她的伤口,楚连城已叫了起来:“你可不可以轻一点,你要痛死我才开心吗?”长孙郁风忙道:“你且忍一下,马上就好。”楚连城剑削伤处,疼痛异常,脾气也不免有些暴燥,长孙郁风轻轻一碰,她便不依不饶的埋怨他下手太重。好在长孙郁风知她是给痛的乱了心神,也不和她计较,只顾低头给她包扎,身上背上也不知给楚连城打了多少下了。 唐璁也给楚连城这大似壮士断腕的举动吓了一跳,他可没想到楚连城会在为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想不到楚连城会自己动手,自削伤处。他忽然有些佩服楚连城了:这人不愧是大名鼎鼎的鬼域公子,心思够快,下手够狠。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看着长孙郁风和楚连城这样情人不象情人,朋友不象朋友的样子居然没有吐出来,这实在是个本事。他皱眉,因为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长孙郁风不会是个疯子,会放着女人不喜欢而要喜欢男人,种种的一切说明一个问题:楚连城一定是个女人。 长孙郁风已给楚连城止住了血,楚连城在长孙郁风怀中微微喘息了片刻,挣扎着站了起来。长孙郁风皱眉:“你还要和他拼命吗?”楚连城看着唐璁道:“从我的属下第一次叫我公子时,义父就告诉我,鬼域只有战死的英雄,没有躺下的脓包——当然也包括我在内。”她的伤口虽已止住了血,但长裤已给鲜血浸湿,她的脸色因失血过多而略显苍白,她的表情因伤口的疼痛而略带痛苦,可她的人却站的笔直,好象那一剑砍的不是她。长孙郁风轻叹,微微摇头,说道:“但在我面前你就是你,不是英雄也不是脓包。所以,剩下的事情我来做就好。” 他转向唐璁道:“唐兄如不介意,在下倒想好好见识一下唐门的暗器。”唐璁却向楚连城微笑道:“女孩子应该温柔一点,你这个样子会把长孙兄吓跑的。”楚连城的脸一下子红了,她看了长孙郁风一眼,道:“他若是想走,我是留不住的,他要是想留,我就是撵他,他也不会走的。只是,还是让唐兄看出来了。”长孙郁风也笑了。 唐璁从怀中摸出一粒解药递到楚连城手中道:“长孙兄实在是好眼光。想不到江湖上的人称我们做什么四公子,更想不到鬼域公子是个小姑娘,嘿,就凭楚姑娘这种当机立断,傲然不屈的气慨,也不枉鬼域公子这四个字。在下也不枉能与阁下齐名。”楚连城微笑道:“唐兄过讲了,至于尊夫人一事……”唐璁打断她道:“在下误听妇人之言,多在得罪,楚……楚兄请将解药服下,免得体内存有余毒。长孙兄,楚兄多多保重,后会有期。”他既称楚连城做“楚兄”那自是告诉二人,不会向别人说起楚连城的身份,在他心中已隐隐将楚连城当做男人,当做朋友。 看着唐璁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楚连城忍不住身子软软的倒在长孙郁风怀中。额头上的冷汗也冒了出来。长孙郁风柔声道:“你要不要紧?”楚连城摇头道:“我是不是疯了?怎么会砍自己一剑?”长孙郁风叹道:“这要问你啊!过了这座山便到了城里,那里有我们的分舵,我们这就赶路,好早些到那里好不好?”楚连城点头。 她自削伤口,自是疼痛异常,骑马不得,长孙郁风抱了她,二人同乘一骑,急欲翻过山去。长孙郁风心中隐约觉得这丫头实在是个厉害人物,受伤之后,她竟能自削伤处,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此决定已是不易,可更难得的是她居然能下的了手,不知这世上有没有她不能做的事。 楚连城因失血过多机时倚在他怀中,虽然闭着双眼,可不时要睁开眼看看他。见他不说话,她忽然问道:“你怎么不说话?”长孙郁风微笑道:“我是怕你心烦,不敢多说啊!”楚连城笑:“是吗?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人特别可怕?”长孙郁风吓了一跳:心事竟给她看穿了。可嘴上却道:“你累不累?要不要好好歇一会?”楚连城又合上眼睛,道:“你要是想走就告诉我一声,我可以照顾自己。”长孙郁风叹息,伸手拍拍她的脸颊,没再说话。 黄昏时分,他们还在山间奔走,长孙郁风道:“连城,咱们今晚只能在山里过夜了。”楚连城点头,却没答话。长孙郁风找到一处山洞,山洞并不很大,但二人容身却也不成问题。洞中还有些许干草,想必是打柴的农夫,打猎的猎人常来此歇脚。长孙郁风微一迟疑,楚连城已道:“你不必管我,我将这洞子略做清理,你自去寻些树枝,干柴,我没有那么娇贵,现在能找到这种地方容身也算不错的。”长孙郁风点头,扶她坐在一边道:“你也不用清理,待我回来做就可,你好生歇上一歇,我去去就来。”楚连城微笑点头,没再说什么。 长孙郁风闪身出了山洞,过了不大一会便抱了些树枝回来。楚连城已将洞中干草铺垫整齐,用洞中的干柴生起火来。长孙郁风放下树枝,又想去寻些猎物果腹,楚连城却叫住他道:“你别出去了,我不饿。”长孙郁风又是一怔,苦笑道:“你倒真让我少说了不少话。”说着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火光映红了他们的脸,看着窜动的火苗,楚连城的思绪又回到一温州,回到了那个破庙,她自己都有些奇怪,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想起温州来。她轻轻往长孙郁风身边靠了靠,她觉得有些冷。长孙郁风已伸臂将她揽入怀中,霎那间,一种温暖传了过来。火光中她仿佛又看见长孙郁风奋不顾身的挡在自己身前,将那枚透骨钉挡了下来。她轻叹了一声。 长孙郁风柔声道:“你在想什么呢?”楚连城道:“我在想当初你为什么会为我挡住那支镖?”长孙郁风微笑:“怎么会想起这么久的事来了?”楚连城道:“你还没有回答我。”长孙郁风叹了口气道:“其实在飞燕别居见到你时,我就知道我和你一定会纠缠不清的。那时我以为自己不太正常,居然对男人动心。所以那一镖打来时,就不顾一切的冲了上去。”楚连城笑了:“那以后呢?以后会不会再不顾一切的冲上去?”长孙郁风含笑道:“你说呢?”楚连城微笑不语。长孙郁风道:“伤口还痛不痛?”楚连城闭着眼睛道:“你从腿上削块肉下来就知道了。” 第65章 长孙郁风搂了搂她的肩,没再说话。 不大功夫,楚连城便倚在他怀中睡着了。长孙郁风轻叹,轻抚她的发丝。火光下,她的脸庞带着淡淡的红晕,神态和详,怎么看也不象是个特立独行,能在江湖上掀起风雨的人,更不象能从自己腿上砍上一剑的人。她忽然低叫:“郁风,郁风。”长孙郁风忙道:“我在呢。”楚连城没有睁眼,只是往他怀中又靠了靠,道:“你别走,你陪我好不好。”她声音渐低,原来是在说梦话。 长孙郁风深深的叹息:是不是只有在梦中,她才是个真正的女孩子?才会央求自己留下来?他低下头,轻轻亲吻她的额头。他吃了一惊,楚连城的额头滚烫,竟在发烧。怪不得这么快就睡了。可现在外面已经全黑了,荒郊野外的,要去哪里给她找药呢。而且若是自己走了,谁来照顾她呢。他将外衣小心的脱下,披在她的身上,又往火堆里加了些柴,然后将楚连城紧紧抱在怀中。楚连城的身子在轻轻发抖,她忽然睁开眼,仰起脸道:“郁风,我怎么这么冷?”长孙郁风柔声道:“因为你在发烧。要不然你躺下好不好?” 楚连城身子动了动哼道:“不。我一躺下就睡着了,我一睡着,你就会扔下我走掉的。”长孙郁风握了她手道:“你又胡思乱想,我怎么会扔下你走掉呢。”楚连城倔强道:“你骗不了我,我看出来了。”长孙郁风道:“你好好睡上一觉,明天一早就好了。”楚连城伸手臂搂了他的腰道:“我知道,你觉得我可怕,我能砍自己一剑,谁知将来会不会从你身上砍点什么样下来。你想离开我,可我不让你走。” 长孙郁风心中居然一阵感动,原来她真的这么在意自己,只是不知道她的烧退了以后,还会不会说这些她往日无论如何也不会说出口的话了。他笑着在她耳边道:“放心吧,我就守在你身边,永远也不离开好不好?”楚连城嫣然一笑,道:“这次你可不许骗我?”长孙郁风道:“我从来也没骗过你,你放心的睡吧,天亮后咱们还要赶路呢。” 楚连城又睡着了,长孙郁风注视着近乎完美的脸庞,不知是看惯了,还是别有原因,他忽然觉得这张面孔实在有些眼熟,可是她的人又好象有些陌生,她已看穿他的心事,而他却好象一直就没有把她摸透,更不要说真正的了解她,那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迷恋她?为了她竟舍下了青梅竹马的玉奴,是因为她的美色吗?还是因为初见时那彼此眼中震惊?抑或是冥冥之中的天意? 天亮以后,楚连城还在发烧,不过腿上伤口已开始愈合了,长孙郁风依然抱了她,同骑一骑匆匆翻过山去,赶向浮鹰岛的分舵。 显然,长孙郁风来的很是时候,他一踏进分舵的大门就听说有人扬言要挑了浮鹰岛的分舵,而且堂而皇之的下战书,说道:若是浮鹰岛无人敢去青风酒楼赴会,不妨从此将浮鹰岛三个字在江湖上销号。浮鹰岛分舵的舵主谭辉已经准备去赴约了。 长孙郁风皱眉,道:“我去吧,我倒想看看是什么人这么大的口气。”楚连城坐在椅中一直没有说话,听他说要去赴会,忽然道:“我和你同去。”长孙郁风微笑:“我是个男人。”楚连城道:“我知道你是男人,可这是个陷井。”长孙郁风道:“我知道。可如果有人这样明目张胆的邀你跳下去,你跳不跳?”楚连城叹了口气道:“跳。”长孙郁风道:“你在这里给我待好了,等我回来时你的烧要退了才行。” 楚连城又道:“可我还是想和你一同去。”谭辉道:“表少爷,还是让属下去吧。”长孙郁风摇头,向楚连城道:“你的事我从来没有过问过,浮鹰岛的事你让我自己去做好不好?”楚连城道:“浮鹰岛的事我并不打算过问,但我不能看着你一个人去冒险。”长孙郁风笑了,道:“等你嫁我了,我就带你去。”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楚连城的脸一下子红了,可她却说了一句更出人意料的话来:“如果你能舍下玉奴,我马上就可以和你拜堂。” 长孙郁风拍拍她脸道:“你能不能听我一次?我的武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差。”楚连城无可奈何道:“我不是不相信你的武功,也罢。你得依我两件事。”长孙郁风微笑道:“你说。”楚连城道:“第一,我不想没嫁人呢,先做寡妇。第二,要么你多带人去,要么这里的人听我号令。”长孙郁风道:“第一,我会平安无事的回来的。第二,你身上有伤,还在发烧,所以你最好安心的给我好好睡上一觉。”楚连城微急道:“你这个傻瓜,这明明是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你前脚赴会,人家后脚就会来挑你的分舵,我有伤不假,可剑是用手的而不是用腿,我在发烧又怎么样?如果这点伤都能让我倒下,那我也不用做鬼域公子了。” 谭辉插嘴道:“表少爷,这位楚……楚朋友说的很是,你还是三思。”长孙郁风给楚连城闹的无计可施,道:“这样吧,我带上几个人去,然后这里你多照应些。嗯,云笙呢?她不是一直在这里吗?让这丫头陪你行吗?”楚连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长孙郁风果然带了几个人走,那云笙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被百合夫人派出来想必是为了玉奴来时多几个人扶侍。云笙倒也善解人意,侍候楚连城更衣后,又煎了药让她喝下去。只是眉目间淡淡的,必是为了玉奴不肯和她多说什么。 楚连城可不理会这么多,问道:“你们姑娘前些日子是不是来过?”云笙微怔,可还是点了点头。楚连城心想:若不是玉奴来过,你们见我和郁风这样不早就给本少爷下毒了。她又问道:“你们夫人是不是特别漂亮?”云笙又是一怔,她可没想到楚连城会问她这个问题,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楚连城还想问什么,可门外已经有人来禀报了:“楚公子,我们谭舵主请您多加留意。”楚连城应了一声不再问东问西了。 果然过了不大工夫就听院子四周不少人叫道:“谭辉,长孙郁风已经死了,你们也乖乖的束手就擒吧。”楚连城身子震了一下,云笙看了她一眼道:“表少爷不会有事的。”楚连城道:“我也知道他们是胡说的。如果郁风真的死了,我马上就招集人手,杀得他们鸡犬不留。”云笙轻轻叹了口气,心想:怪不得大小姐要走,这楚连城在江湖上好大的名头,武功也一定象传说中那样了得,看样子她对表少爷也是一样的一往情深,唉,这个楚连城其实也不象想象中那样讨厌,单她为了表少爷的这份心就足令人感叹了,若是要她为了表少爷去死她也一定会去的,可是大小姐怎么办?大小姐对表少爷也是一样的啊。 这时听得院子周围人声嘈杂,有人高声叫道:“谭辉,今日可就是你们的死期了,我劝你们识相的就趁早出来就擒,不然我们可要开弓放箭了。”谭辉呸道:“你好大的口气,当我们浮鹰岛是什么地方,当我们又是什么人,你也未免太不把天下人放在眼里了。” 楚连城道:“云笙,带路。我要瞧瞧,谁人这么大的胆子,还想开弓放箭?”云笙略一迟疑,楚连城道:“怕什么?有我楚连城在,岂能容这些跳梁小丑嚣张。”云笙还在迟疑,楚连城道:“你总不会是想等我给长孙郁风收尸吧。”云笙道:“可你的伤……”楚连城冷笑:“我不是你们大小姐,这一剑是我自己砍的,这点伤也死不了人。”她见云笙还在犹豫,一顿足,道:“你们夫人怎么教出你们这样的一群弟子来?玉奴成天只会哭,你们倒好,一点也不爽快,等你想好了,我看不光要给那贼小子收尸,我也要死在这里了。”说完,她已径自开门纵身到了议事厅。 谭辉见到她,也不过点点头,道:“楚公子不必担心,我们应付的了。”楚连城哼道:“我只是好奇,什么人这么大的手笔,一方面让人绊住郁风,一方面来挑你们的分舵,快要把我比下去了。”门外有人叫道:“谭辉,你可要想想清楚,长孙郁风已死,你能撑多久?还是乖乖的束手就擒吧。”话音刚落,这人已一声惨叫,从屋顶上滚了下去。谭辉吃了一惊,因为他只觉得楚连城的手臂好像动了一下,可对方竟然已死于非命。 那人的同伴叫道:“他死了,有人杀了他了。”另外一人叫道:“是谁?谭辉,你约了帮手是不是!”楚连城悠然道:“是不是帮手还不好说,你们大喊大叫的扰了我的好觉,我不过是给你们一点教训而已。”一个人似是为首的,说道:“你是谁?为什么要趟浮鹰岛的混水?”楚连城并不答,向谭辉道:“谭舵主,他们大约有多少人?”谭辉道:“大约有二百人左右。”楚连城又问:“你们呢?”谭辉轻叹:“我们有七十三人。”楚连城微笑道:“敌众我寡,谭舵主是想智取,还是想硬拼?”谭辉又叹:“看情形是要硬拼了。”楚连城道:“如果谭舵主信得过在下,就请退后。”谭辉摇头道:“在下身为分舵主,自当誓死保护大家周全。楚公子是客,还请稍坐。”楚连城淡淡一笑,道:“我姓楚,是长孙郁风的客人。”她说的声音并不大,可院里院外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院外之人似乎在小声议论什么,楚连城却已转身坐在了椅中。院外人忽然笑了起来,道:“不知是不是那个男不男女不女,男女通吃的兔相公楚连城啊!”楚连城大怒,道:“这我可不明白了,为什么有人明明可以多活几天,可偏偏想要送死呢?”从身边拿出一只埙来。谭辉等人心想:若不是大家知道你是女人,又是表少爷的新欢,谁会当你是女人?不过这丫头看上去并不象个高手,她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吗? 第66章 楚连城将埙凑在嘴边轻轻的吹了起来,埙声呜咽催人泪下。谭辉等人均觉心醉神迷,茫然不知所措。就在众人混混噩噩之际,只听利器破风的声音,然后便听几声惨叫,已有人从屋脊上摔到地上了。显然,剑器破空的声音和同伴临死前的惨叫声惊醒了这些人,为首那人吃了一惊,喝道:“放箭。”顿时,飞蝗齐发,射向谭辉楚连城等人。楚连城手腕一抖,右手长剑,左手一条长练双手齐发挡下无数羽箭。但仍有不少箭射向浮鹰岛诸人,浮鹰岛诸人纷纷挥兵器拨打。 一个人忽然笑道:“楚兄,在下来的不晚吧?这些人交给在下可好?”接着便是暗器破空的声音。楚连城一喜,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唐璁。楚连城笑道:“唐兄来的正是时候。”唐璁的到来使的来人箭势暂停,为首那人道:“千手公子?”唐璁微笑:“不错,正是在下。”为首那人道:“我等和浮鹰岛有莫大的仇恨。请千手公子让个路出来。”唐璁淡淡道:“老实说在下并不想挡各位的路,可是谁让在下和楚兄,长孙兄是朋友呢?所以只有得罪诸位了。”楚连城微笑道:“多谢唐兄了。”为首那人冷笑道:“千手公子若一定要插手,我等少不得也要得罪了。”唐璁笑道:“不必客气。”那人挥手道:“放箭。” 登时万箭齐发射向他二人。唐璁道:“我对付人,你对付箭。”楚连城点头道:“好说。”暗夜中也不知二人用的什么手法,只听见箭杆落地声,暗器破风声和人们的倒地声。谭辉等人无不暗想:表少爷和唐千手也成了朋友了?这下可好了。谭辉更是皱眉不已,想道:这楚连城出手实在是不同常人,端的狠辣。她的武功确不可小视,可是表少爷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女人呢? 唐、楚二人这一联手可不比寻常不过片刻工夫,竟将来人肃清。楚连城拱手道:“多谢唐兄了。”唐璁还了一礼道:“岂敢岂敢。先前误伤楚兄,心中着实过意不去,现下补过想来还不晚吧?”楚连城笑道:“唐兄来的正是时候,楚某感激不尽。”唐璁又道:“长孙在哪里?可要在下去接应?”楚连城稍一迟疑,唐璁道:“楚兄如当我是朋友,就请明示。免得长孙兄孤身犯险。”楚连城叹了口气道:“他去了青风酒楼了。” 话音刚落,只听长孙郁风的声音笑道:“我已经回来了,多谢唐兄了。”说话时,长孙郁风已纵身落入院中。他身上的衣服有几处给撕破了,还有几处血迹,就连脸上也溅上了血。楚连城一瘸一拐的跳到他身前,伸手握住他手腕道:“郁风,你有没有事?要不紧?”她眼中的关切居然令长孙郁风感动起来:楚连城一向不会轻易表露自己的情感,这次显然是真情流露。长孙郁风微笑道:“我这不好好的,谢谢你关心我了。”楚连城低声道:“我才不稀罕你谢我。只要你平安无事那就比什么都好。他们是什么人啊?”长孙郁风道:“人都让你们杀了,你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吗?是些浮鹰岛的仇家,还有崆峒派和衡山派高手也来助阵。”楚连城嫣然笑道:“我还担心你受伤呢,看来真是多余了。” 唐璁已笑了起来:“你未免太小瞧长孙兄了,长孙兄也是堂堂的浮鹰公子,怎会如此不堪一击?”长孙郁风看了楚连城一眼微笑道:“唐兄且请屋内小座,咱们喝上一杯怎样?”唐璁抚掌笑道:“正合我意。” 三人转身进了议事厅,云笙等收拾桌椅,布上酒菜,长孙郁风给唐璁倒上酒,道:“唐兄既当我是朋友,咱们也不必理会那些俗礼了,来,我敬你一杯。”唐璁笑道:“正是,长孙兄请。”二人举杯一饮而尽。楚连城微微一笑,给他二人又满上酒,长孙郁风道:“你好些了吗?”楚连城反问:“你说呢?”长孙郁风伸手摸摸她的额头道:“倒是好些了。”唐璁叹道:“二位可都是有情有义之人哪,哼,不瞒二位,邓爽那贱人已给我一刀杀了。”长孙郁风微微吃了一惊,道:“你杀了她了?”楚连城哼道:“这有什么奇怪?唐兄杀的好,留她活着只会坏了唐兄的名声,当日若不是郁风挡的快,我就已经取了她的性命了。”唐璁笑道:“咱们不用理会她,没的坏了兴致,楚兄,你适才用的那手剑法可就是鬼剑十八式?嘿,果然有些门道。” 三个人在房中把酒言欢,直到三更多天方才散去。 楚连城在浮鹰岛的分舵调养数日待腿的伤不大碍了,方和长孙郁风重新上路前往陕西一带寻找玉奴的下落。 这一日,二人经过少室山,自然而然的想起了当日的情形来,长孙郁风叹道:“有些时候我真的不敢想象,我老婆怎么会是个这个样子。”楚连城一怔,道:“你老婆?什么样子?”长孙郁风道:“她人生的漂亮,武功了得,胆子更大,一个人独闯铜人巷,这样的老婆是不是与众不同?”楚连城脸红了呸道:“你这人最是没有正经,说不了几句话就要胡说。”长孙郁风侧头道:“我有胡说吗?”楚连城也不理他,道:“我们去一个朋友好不好?”长孙郁风道:“去看什么人?”楚连城微笑道:“你见了就知道了。” 二人进了城,楚连城引他直奔万花楼。远远的就见两匹马从里面奔出,向出城的方向去了,马上人的身影竟有几分熟悉。楚连城心中暗暗吃惊,道:“你有没有看出来那人是谁?”长孙郁风迟疑了下还是摇了摇头。楚连城追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两个人有些眼熟?”长孙郁风点点头却未作声。因为他已认出,其中一人乃是陆昀。楚连城不知万花楼出了什么事,忙策马奔了过去。 只见万花楼内已乱成一片,桌椅狼籍。老鸨并众龟公和妓女战战惊惊缩在一边,一个女子倚着楼梯气息奄奄的倒在血泊中。楚连城惊叫道:“丁香,丁香,出了什么事了,你怎么样了?”那女子正是丁香。丁香峥来了,脸上神情变得异常欢喜,她声音微弱道:“公子,你来了。你来的正好,我……我正在盼你呢。”楚连城扶她坐起,只见她身上有多处伤口,肋下一处剑伤兀自血流不止,显然正是致命之处。楚连城眼中含泪道:“是谁?是谁把你伤成这个样子?我给你报仇。” 丁香微笑道:“不必了,我已经不行了,可有些话我若不说我是死不瞑目的。公子,明家姐妹的事是陆家大公子陆昀和令狐云起做的。”楚连城和长孙郁风虽早有预料,可还是吃了一惊。丁香道:“他们昨天晚上就来了,他们喝酒时十分得意的说这次你和长孙公子是无论如何也说不清了。陆昀很小心,今日一早他为了试探我,出其不意的打了我一掌,可我下意识的给躲开了,于是就和他们打了起来。”她歇了歇,喘了几口粗气,又道:“公子,我给鬼域丢脸了,我没有打过他们,他们折磨我,问我是不是你的属下,他们还要杀我灭口。” 楚连城声音哽咽道:“好姐姐,你一直都是好样的,你放心,我带你回去。咱们回冰湖水阁好不好?”丁香点头道:“当然好,我做梦都想回去。”她转向长孙郁风道:“长孙公子,我们少爷从小没有了父母,魔王当她是价值连城的掌上明珠,她从来也不会,也没有和人分享过什么,你是她唯一的男人,你……你不能负她啊!”长孙郁风叹了口气道:“丁香姑娘请放心,我会待她好的。”楚连城低声道:“你……你什么都知道了。”丁香点头道:“我早起收拾房间时都看见了。公子,你性子太过要强了,我看的出,他是个好男人,你可不要轻易错过啊!”楚连城叹了口气道:“你不要管我了。你好好歇上一歇,我给你疗伤。”丁香摇头道:“不必了,公子,我死前能再见上你一面实在是太好了。公子,我想回冰川嘉园,回咱们的冰湖水阁。那才是咱们的家啊!”楚连城哭了出来,道:“我就带你回去。我去杀了陆昀和令狐云起。”丁香微急道:“不要去。你不要为了我伤了你和长孙公子的情义。十八年前我就该死的,可是……可是魔王救了我,让我多活了十八年,我不是人,我是个鬼。” 她的气息越来越弱,道:“公子,你还……还得吗?每年夏天咱们水阁里都会开满鲜花,蝶妖和火狐最……最爱在花丛里跳舞。”楚连城哽咽道:“咱们在一起跳了十多年,好姐姐,你要挺住,我带你回去。”丁香微笑,伸手摸摸她的脸颊道:“公子,我要走了,我……我再也见不到蝶妖和火狐了,公子……我是不是要……要见到我的爹爹和妈妈了?”楚连城哭道:“好姐姐,你别说了,我这就带你回去。” 她转头喝道:“备车,我们要赶路。快去备车。”众人竟无人敢动。长孙郁风知她心里难过的狠了,不忍拂她心意,回头道:“还不快去。”有龟奴应了一声,飞快的跑去备车了。 丁香伸手握了楚连城手道:“公子,我走了,以……以后也不能再扶侍你了,你……可要照顾……照顾自己啊。”楚连城哭着点头。丁香低低道:“好了,我要回去了。爹爹妈妈,咱们一家人终于要团聚了。”她气息渐微,楚连城叫道:“丁香,丁香。”可她已经不能回答了。楚连城放声哭道:“丁香,你别走,我带你回去。”说着抱起丁香的尸体便往外走。 长孙郁风见她迷了心窍,忙拦住她道:“连城,她已经死了,你不要难过了。”楚连城嚷道:“没有,她没有死,我们都是鬼,鬼是不会死的。”长孙郁风劝道:“真的,她真的死了。” 楚连城跌坐在地,抱着丁香的尸体哭道:“不会的,她不会死,鬼域里的人都是鬼,鬼是不会死的。”长孙郁风劝道:“人死不能复生,你不要太难过了,还是先处理丁香的后事吧。” 第67章 楚连城仰起脸,冲他叫道:“你不要劝我,是你哥哥杀了她,你刚才明明认出他来了,可你却不肯说,你也是帮凶。我现在就去找他们,我要杀了他们丁香报仇。”长孙郁风皱眉道:“你能不能分清楚,我怎么是帮凶?我一直和你在一起,我也是才知道的啊!”楚连城逼问道:“你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死丁香吗?”长孙郁风道:“我怎么知道。”楚连城冷笑道:“我告诉你好了,你抢了他的父亲,你爹不许他娶你表妹,你爹一直偏爱你们哥俩,所以他恨你,他要让我们身败名裂,举步唯艰。而我们不过是他报仇的牺牲品。” 长孙郁风伸手把她从地上拎起来,一字一顿道:“但他更希望你会因此而恨我,而你恰恰又上了他的当。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看不出他的用意。”楚连城怔怔的看着他,喃喃道:“他是想要我恨你,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可那又怎样?丁香死了,她是从小就跟在我身边的啊!”她扑在长孙郁风怀中放声大哭起来。 长孙郁风轻叹一声,将她搂在怀中,拍拍她的脊背,柔声道:“好了,别哭了,咱们先处理她的后事,然后带她回去便是了。” 妓院众人见他二人这副模样,不由得面面相觑,以为这两个人是疯子。 第二十六章情误 再次上路时,楚连城的心情显然是糟糕到了顶点,她常常一个人守着丁香的骨灰坛喝酒。长孙郁风知她原本就爱喝酒,此时心情不好,自然会借酒浇愁。可是一件事却不太对劲,楚连城开始有些沉默寡言了,甚至有些消沉。她最多的是一个人喝闷酒,二人之间的话也少了,有时为了她喝酒的问题,二人还会发生争执。其实他知道,楚连城心里还是有个疙瘩没有解开:她想杀陆昀,但她不能,不仅是因为他是剑魔的儿子,更因为他是自己的兄长。所以她给丁香报仇也多半会成一句空话,所以她才会这个样子。 透过开着的窗子,长孙郁风看见她又在喝酒了,他皱眉,为她的难过,为她的憔悴,为她的酗酒,更为她而心痛。 在通往长安的官道上人来人往,大多是往来的贩夫走卒。可是,其中的一个人却格外引人注目。这人穿了一身黑衣,手中拎了一只酒葫,正在边走边喝,而且脚下的步伐已有些不稳。这人正是柳元康。楚连城皱眉:这个从不喝酒的人怎么也喝开了?难道是为了她——千金郡主梅束青?长孙郁风苦笑:“这年头怎么爱喝酒的人越来越多了?”楚连城看了他一眼:“什么意思?”长孙郁风摇头:“你见这个从不喝酒的人也喝酒了,难道不觉得奇怪?”楚连城哼道:“你说的话更让人奇怪。喝酒又怎么了?喝酒可以让人忘记很多东西。”长孙郁风淡淡道:“我不想和你讨论喝酒的问题,我只是奇怪柳元康怎么也会喝成这个样子。”楚连城哼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常常会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争吵,有些时候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无事生非的和他别扭,所以这个时候索性什么也别说了。 进得长安城,二人直奔楚宅,一踏进大门,水妖等人就已迎了出来。见到水妖楚连城也微感意外,道:“你怎么也来了?我马上就要回家去,你却出来了。”水妖微笑道:“人家想你了,少爷,里面来了一个老头,已经来了好几天了,他一定要见你,可我看他实在是不怀好意啊!”楚连城皱眉,长孙郁风道:“会是什么人呢?”楚连城摇头。将丁香的骨灰坛放在水妖手中道:“水妖,你先把丁香安置在后堂,我去看看。”水妖吃了一惊,道:“这……这是丁香姐?少爷,这是怎么回事?”说话间,眼泪已扑簌簌的落了下来。楚连城眼圈一红,回头看了长孙郁风一眼道:“你问他。”长孙郁风微恼:“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心里始终还是在怪我。”楚连城含着眼泪看了他一眼道:“我谁也不怪,只怪我自己,是我自己不争气。”长孙郁风更气,她分明是说后悔不该爱上他,以至无法对陆昀下手。他皱眉:“那你要我怎么办?是不是要我亲手杀了他才甘心?”楚连城哼道:“我可没说过。”她一挥手招过一名属下,在他耳边细细叮嘱一番,然后直奔大厅。 大厅中一个白须白发的老者,那老者双目微合坐在椅中,手中握了一管洞箫,正轻轻的敲打手心。听见楚连城进来,那老者并不睁眼,只是淡淡道:“是鬼域公子?”楚连城眉头微皱,道:“不错正是在下。请问前辈是……”那老者睁开双眼道:“老夫是谁并不重要,老夫只想告诉鬼域公子一件事。”楚连城“哦”了一声,淡淡道:“愿闻其详。”那老者道:“闻听鬼域公子近来对风云世家的宝藏很有些兴趣,老夫希望楚公子早些退出,免遭不测。”楚连城微微一笑道:“如果我告诉您老人家不呢?”那老者盯着她看,楚连城也盯着他,那老者道:“你不肯?”楚连城哼了一声,道:“您老人家怕是不太了解我,我素日花消大,手下人又多,十分需要银两,而且我要做的事也不会轻易放手的。”那老者眼中精光一闪,楚连城身子微微震动一下,这老者显然是个高手中的高手,双目精光内敛,偶然的这一闪,竟已让人感到一种压力。 楚连城笑了,道:“郁风,麻烦你把我的人带出去一会。”那老者“哈哈”笑道:“风闻鬼域公子是个聪明人,果然有些门道啊!”楚连城微笑道:“过讲了。”长孙郁风摇头道:“不,我要和你在一起。”他回头向水妖等人道:“你们公子要你们出去玩上一会再回来。”鬼域众人自是不肯,楚连城冷冷道:“哪个活腻了就把头给我留下,想多活几天的,就快给我滚出去。”鬼域众人见她有些不悦,只得退了出去。 那老者将洞箫凑在嘴边轻轻吹了起来。楚连城和长孙郁风只觉一股劲风扑面,直想要将他二人打倒,不由得大吃一惊,这老者的内功要比想象中的厉害的多,往日楚连城也曾吹埙用内力乱人心神,可这老者将内力透过箫声发出来时,竟变成一种压力,令他二人险些站立不稳。长孙郁风和楚连城对视一眼,一齐挥剑刺向那老者。孰料剑到那老者身半尺左右竟再也不能前进,好似刺上了一个气团。他二人退后一步,楚连城一咬牙,手腕一抖,真气灌注剑身,剑身登时生出数寸长的剑芒,然后又刺向那老者。长孙郁风不敢怠慢,短剑发出“嗡嗡”的声响刺向那老者。二人显然已是全力而发了。 但这次他二人输的也更惨,二人被震出老远,重重的摔在地上,将桌椅茶几也砸了个乱七八糟。箫声不断的传入耳中,说不出的难受,好象五脏六腑都要翻个个似的。楚连城道:“你快走。”长孙郁风道:“我不能扔下你不管。”楚连城道:“也罢那咱们再试试。”长孙郁风点头,正要起身时,楚连城出其不意的在他后颈上重重砍了一掌,长孙郁风仆倒在地,晕了过去。 鬼域众属下受不了那老者的箫声,纷纷退出老远。 楚连城拿出埙来,盘膝而坐,凝神吹奏,事已至此,她已别无选择,想要退出已是太晚,她只能与那老者拼上一拼了。那老者也不理她,自顾吹箫。楚连城提气凝神,试图从那老者的箫声中冲破出去,可无论怎样也摆脱不了那箫声。渐渐的,她身边出现了一个绿色的气团,绿色也愈来愈浓。那老者显然也动了真功夫,头顶上微微冒出白烟来。楚连城更是神奇,身子已悬坐在半空中,给那绿色气团包围着,说不出的诡异。可是二人悬殊太大,过了两盏茶的工夫,楚连城的埙声便失去往日的悠柔,变的尖锐起来,终于埙“波”的一声破裂成无数碎片,冲破气团,散落满地。楚连城“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然后重重跌在地上,接着又是一口血喷在地上。 那老者也停了下来,叹道:“你小小年纪练到此等功力实是不易,我若就此废了你不免可惜,你好自为之吧。”楚连城扶着椅子慢慢站了起来,道:“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手下留情?你放心吧,这件事我是不会放手的。”那老者微怒:“丫头,你可要想清楚。”楚连城淡淡道:“这关系我的身世,你除非杀了我,不然您老人家今天是白跑了。”那老者微怔,道:“你的身世?你是什么人的孩子?”楚连城昂起头傲然道:“你管得着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那老者盯着她看了半天,道:“你爹爹是谁?你和楚江遥是什么关系?”楚连城哼的一声,没有理他。那老者喝道:“说。”楚连城淡淡道:“你最好还是别问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您老人家在我的分舵把我打重伤也该满意了,难道你还想我留你吃晚饭不成?您老还是请便吧。”说着又吐出一口血来。 那老者看了她半天忽然放声大笑,道:“有意思。来,你把这粒丸药吃下去,以你的功力用不了三天就可痊愈。”楚连城冷笑:“您老也不必猫哭耗子了,以我鬼域神功的威力,这点小伤有什么了不起。”那老者也不勉强,哈哈大笑着出了楚宅。楚连城见他走了,方慢慢坐在椅中,心中着实痛苦难奈,心口气血翻涌,忍不住又吐出一口血来。 鬼域众人见那老者走了,方敢进来,但见地上一片狼籍,长孙郁风还晕倒在地,人事不省;楚连城的嘴角、地上血迹斑斑。水妖惊道:“少爷,你们受伤了?”楚连城道:“你去把他弄醒,他是给我打晕的。”水妖忙给长孙郁风推宫过血,长孙郁风方慢慢醒来,后颈上兀自疼痛不已。水妖向楚连城道:“少爷,你要不要紧?”楚连城摇头道:“无妨。”说着却又吐出一口鲜血,想来伤的不轻。 第68章 长孙郁风一个箭步窜了过去,急道:“你怎么样?你受了伤了?你干嘛打晕我!”楚连城微微一笑道:“我死了,你还可以给我报仇,若是连你也死了,谁给我报仇?”她的脸色苍白,着实的楚楚可怜。长孙郁风心中大痛,忽然将她抱了起来,直奔后堂。众目睽睽下,楚连城脸涨的通红:“你要干什么,快放下我。”长孙郁风低声道:“别乱动,留神我摔着你。”鬼域众人自是不便跟随,当即止步。 自从明家集一事之后,及至后来楚连城剑削伤口,丁香的死,他二人生分了许多,今日长孙郁风不顾众人的眼光将她抱起,那种许久不曾有过的柔情似又回来了。 长孙郁风直把她抱进房中,放在了床上。楚连城脸红道:“你……你要做什么?”长孙郁风笑道:“你说我能做什么?你现在最需要有人在这里为你护法,你乖乖的疗伤吧。”楚连城微微一笑,果然坐了下来,盘膝坐在床上运功疗伤。看着楚连城略显苍白的脸孔,一时间长孙郁风百感交加,就是眼前这个姑娘,令他不顾一切的为她生为她死,为她的欢喜而欢喜,为她的不适而担忧,可也是为她,他们要争执,要相互躲避某些问题,更因此而彼此疏远。可是当危险到来时,又是她不顾一切的将他打昏,只因为她不想让自己也受伤。这一刻他真正感到自己对她的了解实在太少。 楚连城运功疗伤,过了好一会方才好些,人也精神了许多。 天近黄昏时,楚连城发出讯号召集属下,她派出的探子也回来了。探子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楚连城的眉头又皱起来了。长孙郁风也不多问,他从不喜欢打听鬼域的事情,他也知道,有很多事楚连城是喜欢也有能力自己做的。 果然,天刚黑,楚连城就一个人出去了。守着空房,长孙郁风的思绪又纠缠在已逝去的往事中:年少冲动的他们这样轻易的把自己交给对方,玉奴温柔如水的面容在眼前跳跃,她是那样经不起风雨,经不起伤害,可是自己竟还是伤了她的心,她负气一走了之,自己却陪着楚连城在江湖上行走,不知她是不是还在记恨自己,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想着自己,也不知道这半年多来她过得好不好。楚连城也在打听她的下落,他实在搞不懂,楚连城究竟是怎么想的,是为了怕自己因玉奴而恨她?她不喜欢玉奴这个谁都知道,她的丈夫只能有她一个妻子,那她为什么这样在意玉奴?丁香说自己是她惟一的男人,是什么意思?她看见了什么?又知道了什么?那天醉酒后,究竟把楚连城怎么了?可是为什么自己这么在意那人是不是她,是她怎样?不是她又怎样?难道不是连城自己就能离开她?一想到这个,他忽然吃了一惊,难道自己潜意识已经厌倦她,想离开她吗?不,不,不管他们之间有没有发生过什么,他不能没有她,不能失去她,她已在不知不觉中融入到他的生命中来,已成了他生命的一部分了。 楚连城的手下告诉她,柳元康在酒楼喝酒,从刚过晌午一直喝到晚饭,又从晚饭喝到现在。她的手下还告诉她,玉奴就快到长安了,她好象一直都跟在柳元康附近,不仅如此,她的身边也有一个人若即若离的跟在身后,这人就是孙茗淞。这一串的人让楚连城搞不清,如果说孙茗淞跟在玉奴身后是因为他见过她,并有爱上她的可能的话,那玉奴跟在柳元康身后又是为什么?难道她真的生长孙郁风的气,不在喜欢他,而是爱上柳元康了?她没时间想这些了,因为她已经看见柳元康正在路边一个小酒铺喝酒了。 柳元康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迫切的要喝酒,他知道他心里有了牵绊,这个人就是梅束青,他们是真心相爱的。那次离奇的劫持已将柳元康象烙印一般烙在束青的心上,她的柔情象一条无形的绳索将这个冷血杀手的心栓住,他们之间已是那样的刻骨铭心,他们的爱情已是那样的不可理喻,甚至已让束青鼓足勇气将自己交给他,可是自己能给她什么?她永远是个高高在上的郡主,而他只是江湖上一个名气很大的杀手,他能给她的只有漂泊,只有危险,还有无尽的提心吊胆。 他开始酗酒,企图用醉酒来麻痹自己,来逃避束青那风情万种的缠绵。 他端起酒壶,向嘴中倒去,可是这一次酒却没倒进口中,这因为有一只手伸过来按住了他,他回头,醉眼朦胧中,他看见一个人:楚连城。他笑:“你也会在这里?你不是一直想和我喝一杯吗?来,我请你。”楚连城微笑:“你喝不过我。”柳元康大笑:“我会喝不过你?那以后我就不用作男人了。”楚连城淡淡道:“其实喝不过我的男人很多。”说着,令酒保倒上一碗。 那酒保暗暗皱眉,天已近二更,柳元康一个人喝不算,现在又来一个,不知他们要喝到什么时候。 楚连城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柳元康显然已有了七八分的醉意,话也多了,他大声喝彩:“好,单看你这一碗就知道你的酒量。来,咱们喝。”楚连城淡淡一笑,也不多说,只是陪他一碗接一碗的,一气喝了六七碗。柳元康道:“你倒真是神通广大,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楚连城道:“我有分舵在这里,有时找个人象吃饭一样简单。”柳元康道:“你干嘛找我?”楚连城道:“我听说你一个人在喝酒,恰恰我也想喝两杯,所以就来了。”柳元康笑:“你也有心事吗?你现在风头十足,江湖上声名雀起,又有长孙郁风在身边,你有什么不快!” 楚连城轻叹:“谁说的?”柳元康固执道:“这是事实,你灭了华山一派,杀了你义兄的未婚妻,中了唐璁的暗器,你就从腿上削下肉来,你还和姓唐的联手,帮长孙郁风杀了去挑他分舵的人。不,你还风流无比,家有娇妻美妾,还令燕雨尘怀孕生女,让温若水给你养女儿。可你还喜欢男人,拼命躲开令狐玄黎,可又抢走玉奴的男人,害她漂泊江湖,若不是孙茗淞照应,她们主仆只怕早就灰飞烟灭了。一般人谁有这么多事迹让人们评论。”楚连城的头一下子变的老大,她苦笑:“你知道不是这么回事。”柳元康笑道:“可别人不知道。你们四公子要数你名声最大,来,我敬你。”楚连城简直不知他是醉了没醉,叹了口气道:“我没有必要向所有人解释,我现在只知道,一、你有心事想喝酒,二、我也有心事,也想喝酒,所以,咱们喝。”二人相视笑了起来,柳元康道:“你这人最是洒脱,从来不会理会旁人,好,喝。” 又是几碗酒下肚,楚连城道:“你为什么不开心?是不是为了郡主?”柳元康“哈”的冷笑:“我为她?我可没有你这么多情,你知道吗?她快嫁人了,梅冠文正在奉旨巡边,不,是请旨——听说是为了找人——若是碰巧,你可能会在这附近见到他。你知不知道,束青的未婚夫是谁?是兵部尚书的二公子皇甫楠。”他忽然将手中的酒壶重重摔在地上,大声道:“我只是个杀手,我什么也不能给她,甚至连她要我带她走的要求都不敢答应。我算什么男人?”楚连城终于弄明白了,她给他又倒上一碗道:“他也快走了。我也一样留不住他,所以今天咱们该不醉不归。”柳元康“哈哈”大笑:“好,不醉不归。” 二人各怀心事,推杯换盏,正在兴头上,长街的尽头走来四五个劲装汉子,这几个人手中各握刀剑,直奔柳元康而来,酒保原本已在瞌睡,可也给吓醒了,战战兢兢看着他们,不知会发生什么。 楚连城和柳元康却毫不在意,楚连城尚在问他:“你就真的一点也不记得?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妹妹?”柳元康半伏在桌上道:“我不记得,你要我说多少回才相信,我无父无母,是师父把我养大的,我摔坏了头,从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楚连城叹气:“你就不觉得我象你妹妹吗?”柳元康苦恼道:“我若记得,会不认你吗?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么出名的妹妹。” 那几个劲装已经走到柳元康面前了,其中一人道:“柳元康,你还认得我们吗?”柳元康和楚连城转头,柳元康斜着醉眼道:“你是谁?我认得你吗?”那人哼道:“那我再告诉你一次,我是青城派的袁仲才,你杀了我们师弟,我们是来为他报仇的。”柳元康笑道:“想杀我?好啊,你们只管来,我若还手就不是柳元康。” 他醉了,可楚连城没醉,楚连城微微皱眉,袁仲才等人全没将楚连城放在眼中,已挥兵器向柳元康斩落。柳元康伏在桌上一动不动,他醉了,醉到没有拔刀的力气,他心碎,心碎到决心求死。楚连城轻轻将手中酒碗一抛,酒碗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只听叮叮当当几声响,竟将袁仲才等人的兵器震开。袁仲才吃了一惊,转向楚连城道:“你是什么东西?敢插手青城派的事情?”楚连城淡淡道:“第一,我是人,和东西没有什么联系,第二,我敢做的事很多,也从未把什么青城绿城的放在眼中。”袁仲才怒道:“小兔崽子,我看你是活腻了。”楚连城叹道:“很多人都这么说,可我到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好象也没有活腻的迹象。”袁仲才等人又怒又气,红着眼睛挥兵器砍向楚连城。 但可怕的是,他们手中的兵器好象忽然变成了纸做的,一下子给楚连城抢了过去,然后被掰成一段一段的抛在他们脚边。袁仲才有些傻了,这个小兔崽子是谁?他是人吗?楚连城拍拍手漫不经心道:“青城派不过如此而已,你们走吧,我今天不想杀人,只想喝酒。”袁仲才有些结巴了:“你……是……是谁?报上名来。”楚连城微笑:“我姓楚,楚连城的楚,就是那个人们叫他鬼域公子的楚连城。” 第69章 袁仲才没来由的一阵恐惧:楚连城,江湖上传说中的魔鬼竟站在了眼前,而且就是这样一个略带漫不经心的少年,他的手心冒出了冷汗。 无疑,楚连城已经是个名人中的名人了,她在长安的消息已飞快的传开了,经过一上午之后,长安城中的江湖人士已都知道楚连城来了,有人准备离开长安,远离是非之地,也有人扬言要惩恶除奸,并已修书一封,约她午后在城外的山上一决上下,这个就是刚刚进城的孙茗淞。楚连城好笑,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这样引人注目,是不是真的十恶不赦,要这么多人来杀她。 长孙郁风推门进来时,正见楚连城站在窗边,手中端了一杯酒。他不觉皱眉,自从丁香死后,她就变成这个样子,常常一个人在房中喝酒,虽说她喝的并不是什么烈酒,可是一个女孩子成天泡在酒里是什么样子。偏偏她又从来不肯听人的劝说,这些日子尤其固执。开始,长孙郁风还可以理解她,毕竟丁香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而杀她的人又是自己的兄长,但她这样的一味酗酒又有什么用呢?他的头又开始疼了。 楚连城头也未回道:“你来了?”长孙郁风“嗯”了一声道:“你又在喝酒?”楚连城微笑:“你不喜欢?”长孙郁风不语,楚连城转过身来,她看见长孙郁风微攒的双眉,忽然笑了,笑的不免有些尖刻:“你现在是不是特别讨厌我?”长孙郁风正要开口,楚连城又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特别危险?我能从自己腿上削下块肉来,是不是有一天恼了,也会从你身上的什么样地方削下点东西来?”长孙郁风眉头皱的更紧了:“你没有喝多吧!”楚连城“哈哈”一笑道:“我会喝多吗?这不过是一杯绍兴的女儿红而已,你看树上那朵海棠花了没有?我摘给你瞧。” 只见她手指一弹,手中酒杯已然飞出窗外,在那树枝上轻轻一触,又弹回她手中,杯中已多了一朵盛开的海棠花。长孙郁风淡淡道:“好功夫,看样子你还是满清醒的。”楚连城放下酒杯,伸手将他紧皱的双眉抚平,柔声道:“老实说,你现在是不是特别烦我?”她从来都是淡淡的,倔强的,所以只要她一温柔下来,长孙郁风就会有些不知所措。他叹了口气,轻轻搂了她腰道:“我不是烦你,我只是不喜欢你这样喝酒而已。你有心事可以告诉我,我会为你做一切的,只要你开心。”楚连城笑:“你见了玉奴是不是也会这么说?”长孙郁风又叹:“你们是不同的,我和她自小在一起长大,有些事情就好象理所当然一样,可你却不同的,你是没有人可以代替的。”楚连城道:“你现在还想娶我吗?”长孙郁风不解,楚连城道:“我有些想嫁人了,我的手下人多,嘴也杂,我总不能这样让他们在背后说我吧!” 长孙郁风怔住了,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楚连城又道:“你可要想清楚,我的老公只许有我一个妻子,鬼域也不会让他们的少主人做别人的小老婆的。”长孙郁风低声道:“连城,你知道的,我和她……”楚连城追问:“怎样?”长孙郁风道:“那时谁也想不到后来会遇见你,所以我们……你明白吗?”楚连城摇头:“不明白。”长孙郁风放开她道:“你总是要逼我做出个选择,如果我娶她未免伤了你的心,可我若是娶了你,又太对不住她,你说我该怎么办?”楚连城又笑了,笑的十分古怪,长孙郁风给她笑的心里没底,道:“你……你笑什么?”楚连城冷冷道:“其实从一开始,你就没有对我认真过。不过是一时冲动,也或者是男人的好色本能,但后来当你发现我心狠手辣,滥饮无度时,就想起她的好来了对吗?” 长孙郁风眼神奇特道:“你真是这么想?看来你还真是我的知己呢。你和她是两种不同类型的人,两个我都喜欢,我都要娶回去,你们不分大小姐妹相称如何?”楚连城“哈哈”笑道:“这才是你的真心话呢,不过我要你马上告诉我,我和她你究竟娶谁?”长孙郁风叹道:“我……想要娶你,可是——”楚连城道:“可是什么?”长孙郁风道:“我怕她会伤心。”楚连城道:“那你娶她好了。”长孙郁风摇头道:“我实在是舍不下你的。如果不能和你长相厮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楚连城抿嘴笑道:“是吗?花言巧语。其实有件事我若告诉你,你可能马上就会在我面前消失的。”长孙郁风道:“有这么夸张?”楚连城冷笑道:“如果我告诉你,有人看见有几个人住进了城北的江水胡同的福记酒楼呢?”长孙郁风脸色微变,道:“你说的是谁?”楚连城反问:“你以为我在说谁?”长孙郁风微急:“你怎么知道?”楚连城悠然道:“你别忘了,你现在站在什么地方,这里可是我的分舵。这地面上发生的事我怎么会不知道?” 长孙郁风心中忽然百感交加,玉奴失踪近一年,这段日子以来,心中对她的牵挂总是有的,有时想起她来也觉太对不起她,现在有了她的消息,他当然想马上见到她。但与楚连城相处的这段时间,他对楚连城的喜爱是有增无减的,要他舍下楚连城他也绝做不到,而楚连城明明是要告诉他玉奴的下落,却又设下圈套让自己钻,如果这就去找玉奴,她不手起剑落,砍下自己的头做碗用才怪。 楚连城又问:“你不想她?是不是想马上见到她,可又怕我着恼?”长孙郁风知她最会查言观色,这自是瞒她不住的,于是道:“如果我说不是,你又会说我言不由衷,虚情假意的骗你?”楚连城笑道:“你这贼小子,倒也聪明。”长孙郁风忍不住也笑了。楚连城双手环了他的脖子道:“我可把话说在前面,我不管你们之间如何如何,等我想好了要嫁人时,你就必须做出个选择,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长孙郁风望着她道:“你又逼我。”楚连城道:“我逼你做什么?你和她之间怎么样?你给我说个明白,是不是要对人家负责?”长孙郁风咬牙道:“你这个小妖精,明明心里明白的和什么似的,还要装傻,我是不是也要对你负责?”楚连城脸上一红,松开手来。低声道:“你不去找她,和我一劲的鬼扯什么。”她脸红时方又显现出女儿家的娇态,长孙郁风的心又醉了,在她耳边柔声道:“丁香说我是你惟一的男人是什么意思?你又为什么一定要帮我找到玉奴?”楚连城白了他一眼道:“没什么意思,从小到大我从未……”她瞟了他一眼道:“我从未喜欢过什么人,就只喜欢你这贼小子,这么说可中你意?”长孙郁风笑着在她额头上吻了吻道:“中意极了,可玉奴的事你又怎么说?”楚连城道:“我早和你说过,我是个众矢之的,万一有一天我死了,玉奴还可以陪着你,不过现在可不好说,她肯不肯回心转意的要你还不一定呢。”长孙郁风道:“什么意思?”楚连城道:“没什么意思。” 长孙郁风也未多想,笑道:“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娶你了。”楚连城呸道:“又要骗人。还不去找你的软肋?当心再跑了,我可不会再为你费心找她了。”长孙郁风拍拍她脸道:“等我回来。”楚连城反问:“你还会回来吗?”长孙郁风哼道:“你若不等我,我就不回来了。”楚连城接口道:“反正有人等你。”她脸上的神情不知不觉有几分失落。长孙郁风见她不悦,又要解释,楚连城已笑道:“快去吧,真的走了,我可再也不帮你了,我还有事要做呢。” 长孙郁风真的走了,楚连城不禁深深叹了口气,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件事总是这样,明明不喜欢他和玉奴在一起,可又忍不住要为他找到玉奴,如果他真的和玉奴走了,那自己又该怎么办? 第二十七章醉酒 楚连城骑马出城,直奔城外小孤山,孙茗淞约她在此一决生死。山顶上有一角凉亭,亭子东边有一片空地,再往东却是断崖。楚连城上得山来,孙茗淞已在亭中相候了,见她上来,孙茗淞淡淡道:“楚兄不妨稍歇片刻,在下以逸待劳,未免不武。”楚连城笑道:“如此倒要多谢孙兄了,不过上这种小山对在下来说只当是舒筋活骨而已。孙兄请赐招吧。”孙茗淞道:“既是如此,楚兄请。”楚连城知道多说无用,当下手腕一抖,龙吟剑已“呛”的一声指向孙茗淞。孙茗淞不敢怠慢,挥剑相迎,二下里打在一处。 这一次他二人用的都是宝剑,所使剑招也是各自剑法中的精髓。楚连城虽不如陆昭对剑法痴迷到要四处找人比试的地步,但她素来极少用剑,即使用剑也鲜有对手,如今居然和孙茗淞打了个旗鼓相当,二人妙招奇招仍在层出不穷,楚连城的眼睛开始发光了。 一个气喘吁吁的从山下上来,见他二人正自以命相搏,惊叫一声道:“你们快住手。”人已扑了过来挡在二人中间。所幸楚、孙二人剑法均已到了相当的火候,硬生生的将剑收住,不然这人必将肠穿肚烂,死于非命。来人正是玉奴,在她身后跟来的竟是柳元康。 见到他们,孙、楚二人都有有些意外。楚连城道:“你闪开。”孙茗淞也道:“玉奴姑娘请你让开。”玉奴急道:“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拼命呢?”楚连城哼道:“你不在福记好好的等他,来管我们的闲事做什么。”她与孙茗淞打斗了半日早已引动内伤,只是她生性好强,不肯表露痛苦,强自忍受,可是心中气血翻涌好不难受。玉奴微怔:“你知道我在福记?”楚连城又哼了一声却未开口。孙茗淞道:“玉奴姑娘,请你让开,今日我要杀了这个魔头为江湖除害。”楚连城冷笑:“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孙兄的话未免说的早了些。 第70章 柳兄,麻烦你把她拉开。”柳元康眼神古怪,道:“你一定要和姓孙的拼命?” 楚连城道:“是他找的我,不然我可没有这么多的闲时间和人比武。”说着抬手打向玉奴。孙茗淞微惊,叫道:“小贼,你要做什么。”楚连城却是将玉奴拨在一边,挥剑又刺向孙茗淞。孙茗淞举剑相迎,二人再度打在一处。玉奴急道:“你们住手吧,我求你们不要打了。”柳元康有些奇怪,不知道玉奴为什么要这样阻止他们。但是玉奴的出现,无意中刺激了楚连城,她下手不由自主的比先前要狠了许多。玉奴又要扑上去,却被柳元康拦住:“你过去是很危险的。”玉奴哭道:“再打下去他们会出事的。”柳元康叹道:“楚兄的为人难道你没听说过吗?”玉奴顿足叫道:“楚……你住手好不好?孙公子,你们不要打了。” 孙、楚二人哪肯理会。玉奴甩开柳元康纵身又一次跳在圈内。孙、楚二人只得停手。楚连城微恼道:“郁风去福记找你了,你不等着他管我做什么?闪开。”玉奴道:“我求你别再打了,你们再打下去会有伤亡的。”楚连城皱眉:“我从不喜欢别人束我手脚,你快闪开,不然我一剑先杀了你。”玉奴道:“如果你杀了我就肯停手,那你杀了我好了。”孙茗淞也道:“玉奴姑娘请你让开。”玉奴哭道:“你要杀她也先杀我好了。”楚连城哼道:“你一条命想换回几条命来?我不用你以命相换,孙追星也杀不了我。” 玉奴当然知道她话里的意思,她流着眼泪望着楚连城,楚连城也漫不经心的看着她,两个情敌第一次这样近的相视,从楚连城眼中玉奴看见一丝嘲弄,不知是嘲笑自己的无能还是嘲笑自己爱哭,她已成功的将长孙郁风从自己身边抢走,可自己真的还在意长孙郁吗?如果在意,那么楚连城要杀孙茗淞,自己还要拼命拦着?这个让长孙郁风离开她的人却偏偏要一而再的救自己,不论她是为了长孙郁风还是什么,她总是于自己有过恩情的。而自己为什么要拦着孙茗淞杀她?是不是有她在,自己再想和孙茗淞在一起时就会稍觉安心?玉奴忽然掩面道:“我知道你讨厌我,我对不住郁风,也对不住……总之我对不住你们大家。”说着身子一纵向断崖扑去。三人吃了一惊,同时纵身相救,楚连城离她最近,扔下剑扑过去拉住了她的手。谁知玉奴立意求死,用力甚大,楚连城竟也给她带了下去。饶是楚连城反应敏捷,左手已抓住了崖边一块石头上,这样二人一起悬在断崖边上,那石块离崖边也足有一尺多远。 柳元康和孙茗淞伸手去拉楚连城,柳元康抓紧楚连城的手腕道:“你抓住她,我拉你们上来。”楚连城向玉奴道:“玉奴,有话你且上来说,我要抓不住你了。”玉奴试图甩开她道:“你放开我,让我死了吧!”楚连城只觉一口血涌在咽喉,强自咽了下去道:“玉奴我真的要支持不住了,你快上来,我不再见他就是了。”玉奴摇头道:“不,我对不住他,你放手吧!”楚连城觉得玉奴的手正从自己手中滑落,一咬牙,当机立断,一运力将玉奴向上抛去。玉奴惊叫一声,已给她抛上断崖,孙茗淞将她抱住,关切道:“你要不要紧?”那边楚连城“哇”的吐出一口血,手上一软,松开石块,身子向下坠去。 柳元康给她下坠力道也带了下去,不过这次他已有准备,伸手抓住了崖边。他向楚连城道:“喂,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楚连城微笑道:“还好,我数一二三,咱们一起上去。”柳元康点头,孙茗淞探过身子道:“我来助你们。”楚连城道:“闪开。”她数到三,然后柳元康微微用力,二人飞身上了断崖。 楚连城死里逃生,惊出一身冷汗,她狠狠白了玉奴一眼,手捂胸口又喷出一口血来。孙茗淞和玉奴同时惊道:“你有内伤!”楚连城也不现他们,俯身拾起宝剑,柳元康从怀中摸出一丸药递给她道:“吃了它。”楚连城看看药丸,又看看柳元康眼神忽然变得十分古怪道:“那人是你师父?”柳元康未置可否,楚连城冷冷道:“他把我打成重伤再让你送药给我,哼,我不吃。”柳元康道:“我送你的你吃不吃?”楚连城盯着他看了半天,眼珠转了转,忽然笑道:“你师父的我才不吃,你送我的就不一样。”柳元康道:“那还不吃了它。”楚连城果然接过吃了下去。 她又转向玉奴道:“郁风一直在找你。”玉奴不知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楚连城又道:“我肯救你是因为我不想他难过,不想他因此而恨我。”她的声音忽然变的冰冷:“下次你若再想寻死,最好是守在他面前,我不会再冒死救你,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我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陪着你死。太不值了。”孙茗淞微恼道:“楚兄既肯出手想救,又何必出口伤人。”柳元康也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楚连城道:“我父母亲人的血海深仇还没有报,鬼域还有许多人要我养活,我自己也想多活几天,所以玉奴,你最好回到福记去,他可能还在那里等你。我和孙兄的事还没有完呢。”孙茗淞摇头道:“在下如知道楚兄身上有伤,是无论如何不会和你动手的。” 楚连城哼了一声没有理他。玉奴却又哭了起来:“我知道我差点害了你,连城妹子,你别怪我。我对不住你们,我……我不想活了。”孙茗淞一怔,心想:这楚连城是个女人?楚连城冷冷道:“我不会惜香怜玉,你要哭,就哭给他们,我不会心痛,不过你还是要记住一件事:下次寻死时千万别叫上我。”她转向孙茗淞道:“孙兄最好另外约个时日,咱们再比过。”孙茗淞摇头道:“孙某如知道鬼域公子是个女人,是绝计不会和阁下动手的。”楚连城嘿道:“女人怎么了?以我楚连城的武功、胆魄,难道辱没了鬼域公子这几个字?难道让‘四公子’这几个字蒙羞?玉奴你给我闪开,我今天一定要和他决一生死。好教他也知道,他们男人能做的,我楚连城一样可以。”说着抖腕就要和孙茗淞再打。 孙茗淞心中忽然对她生出好感,这人虽说只是一个女子,可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堪称英雄,他摇头道:“当日阁下不倚兵器之利留在下一条性命,今日孙某也不会趁楚兄重伤在身而占先的。”在他心里竟也不肯当她是女人。 楚连城笑道:“好,不愧是追星公子,待楚某伤愈之后定要领教孙兄高招。”她又向柳元康道:“柳元康,你下山吗?”显然她是想和柳元康结伴。柳元康略一迟疑,看了玉奴一眼道:“我还有点事要做。”楚连城笑道:“那我可先走一步了。”说完飞身下山去了。 回到楚宅,她也不敢怠慢,先行动功疗伤,然后令水妖将鬼使、鬼腿、鬼斧请到议事厅议事。令狐不见和陆博灵已经动身去鬼域了,楚连城少不得要回去走上一遭,中原之事自是要交给几位护法。鬼腿道:“公子,这些日子你有没有留意,中原武林一下子变得静悄悄的。”楚连城点头道:“不错,找我麻烦的人少了许多,只怕他们没安什么好心。”鬼使道:“以我所见,中原诸派定是在暗中纠集,以图对咱们不利。”楚连城点头:“我做事许是有些任性了,有些时候未免有些招摇,咱们灭了华山派,江湖上与咱们有过节的,人人自危,他们定是想先下手为强,一举灭了鬼域。” 鬼斧哼道:“魔王大计岂能让这些乌合之众搅坏,鬼域又岂是如此不堪一击。”楚连城道:“过两日我就要回冰川嘉园了,几位叔叔,中原的事还要你们多多费心。”鬼使等人齐声道:“谨从公子吩咐。”楚连城笑道:“吩咐倒不敢,五叔,依我看,你且去江南牵制江南诸派的精力。”鬼使道:“是。”楚连城又道:“九叔,你去云南,暗中留意虎啸山庄,令狐不见阴险狡诈,不能不防。”鬼腿也应了一声,楚连城道:“十叔,你……” 水妖忽然进来报道:“少爷,长孙少爷来了,不过他好象不太高兴。”楚连城微微皱眉,因为她已经听见长孙郁风的声音了,片刻功夫,长孙郁风已站在厅中。他脸色深沉带了几分恼怒。楚连城微笑道:“你回来了,出了什么事?怎么这么急?”长孙郁风道:“我有话想问你。”楚连城看了看他,一挥手,鬼使等人已恭身退出。 长孙郁风道:“你见过玉奴了。”楚连城从居中的虎皮椅上站起道:“不错,我是见到她了。”长孙郁风道:“你对她做了什么?”楚连城听他口气不善,心中不觉有气,道:“我能对她做什么?”长孙郁风一把抓住她的双肩道:“你是不是说她什么了?你刺激她了?”他不自觉的手中用力,楚连城双肩疼痛,肩胛骨也快给他捏碎一般。她忍了痛,冷笑道:“你就是捏碎我的肩胛骨也没有用,我说了什么你不会去问她。”长孙郁风这才觉得用力过大了,忙松开手给她揉了揉道:“她什么也不肯说。”楚连城哼了一声,心想:在你心里还是她要重一些。她不答。 长孙郁风急道:“你倒是说话啊!”楚连城负气嚷道:“你心里就只有她。我告诉她,要死就在你面前死,我是不会救她的,要哭就哭给你看,我是不会心疼的。”长孙郁风又气又急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我和你说……”楚连城冷冷的打断他道:“怎么说话不用你教我,她是你的不是我的。我没杀她已是你的面子了,我告诉你,我可以找到她就也一样可以让她消失。”长孙郁风微急:“你想做什么?”楚连城冷笑:“不做什么,她生性温柔,武功又差,特别需要你,不对,是不是要你保护还不一定呢,不过你可以去保护她,但我要看看是你的本事大还是我的手段高。” 第71章 长孙郁风威胁道:“你敢。”楚连城哈的一声,道:“你太小瞧我了吧!我有不敢的事吗?我不但可以让她消失,还可以让人剥了她的衣服,把她放到别人床上,而且是马上。”她的眼神充满挑衅和嘲弄,长孙郁风血气上涌,一抬手,一记耳光打在楚连城脸上。楚连城雪白的脸上登时出现五个手印,鲜血顺嘴角淌了下来。这一巴掌把两个人都打懵了,楚连城怔怔的,脑袋里一片空白。长孙郁风看看手又看看她,一下子后悔起来,伸臂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连城,对不起,我是昏了头了,你千万别生气,你打还我好了。算我求你,你别生气好不好?” 楚连城在他怀中半天没反应过来,过了半晌,她方从他怀中挣脱,眼泪还在眼眶中打转,可她居然笑了,伸手轻轻擦去嘴边鲜血,扬声道:“水妖,水妖。”水妖闻声进来,楚连城道:“长孙公子吃惯了闽南风味的小炒,不习惯咱们北方的酒菜,咱们就不留他吃晚饭了。送客吧。”长孙郁风道:“连城,我……”楚连城打断他道:“来人,天不早了,咱们也该关门谢客了。”她脸上的神情可是气恼万分。长孙郁风道:“连城……”楚连城冷冷道:“长孙兄还有什么指教吗?”水妖小声道:“长孙少爷,我们少爷生气了,你还是先走吧,等她气消了再来吧。”楚连城喝道:“水妖,和他废话什么,我再也不想见这人。” 水妖推长孙郁风向门外走去,身后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和茶几破裂声。 这一次楚连城是真的醉了,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她只知道她恨,恨自己不争气的喜欢那个人,恨那个人这样的对待她。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丁香死了,可是自己竟不能给她报仇,令狐云起倒也罢了,义父事成之后再杀他不晚,可是陆昀呢?他是郁风的异母兄长,是无论如何不能真的去杀的。玉奴是他青梅竹马的情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已到了肌肤相亲的地步,自己干嘛非要去喜欢他,世上的男人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许久以来她一直感到寂寞,长孙郁风的出现使她以为自己将不再寂寞,可是他还是走了,回到他的玉奴身边去了,他心里始终是偏向玉奴的,所以她还是寂寞的,而她的这种寂寞又真的是无人可以理解的。 她觉得好笑,人们一直认为她是聪明的,可为什么她自己会觉得自己象个傻瓜?为什么不让人杀了玉奴而是让郁风去找她? 有人来了,她听得出是郁风。虽然他的脚步轻的象猫,可每次只要他出现,她就会觉得心动,好象是一种感应似的。不过她没有回头。长孙郁风见她几乎是趴在桌上喝酒,桌上地上大大小小的一大堆酒瓶酒壶,房里简直就是酒气冲天,他不觉皱眉,心中一种疼痛的感觉。他叫:“连城,你喝醉了。”楚连城笑:“醉?笑话,我怎么会喝醉?我从十二岁起就再没醉过,我会醉吗?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是怎么进来的?” 长孙郁风走在她身边道:“是我,我是郁风啊!”楚连城大口喝酒道:“郁风?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对了,他是百合夫人的大弟子。你胡说,你不是他,我认的他的,他去找他的软肋了,现在一定在玉奴身边呢,怎么会来找我?我不过是他填补空缺的替代品而已,现在玉奴回来了,他就走了,你不要冒名顶替,惹恼了我,我可是会砍下你的头的。你一定不知道,我这个人可是心狠手辣的,我曾自己砍了自己一剑呢。”说着大口大口喝着酒。长孙郁风心中大痛,按住她的手道:“连城,是我不好,我来给你陪罪了,你别喝了好不好?” 楚连城推开他手道:“你走开,我不认的你,你去找你的玉奴去,她要你陪她,我一个孤魂野鬼,用不着别人关心。”她想装做不认识他,可是她喝的太多,以至于她的眼睛泄了她的秘密,在她眼中,长孙郁风看不见她往日的自信和坚强,他看见的是失落、心碎、痛苦。他简直想杀死自己了,他居然将她伤的这么深,而她原来是那样的在意自己。他拉她起来道:“你醉了。不要喝了,是我不好,你原谅我好不好?”楚连城甩开他手道:“我没醉,你真的是郁风是不是?你陪我喝一杯好不好?”说着就要和长孙郁风喝上一杯,可是脚下一晃,整个人已倒在他怀中。 长孙郁风知她酒量颇好,这次竟醉到站立不稳,却不知她喝了多少。他将她拥入怀中,柔声道:“我扶你躺上一会,你喝杯茶好不好?”楚连城却伸手扣住他手腕道:“你陪着我好不好?你别走。”长孙郁风道:“我不走,你赶我走我也不走了好不好?”楚连城忽然“哈哈”大笑道:“你这个骗子,又骗我,你心里只有玉奴,没有我。”她推开他,走了两步却站立不稳跌坐在地上,她伏在圆凳上哭了起来:“你从来没有当我个女人,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你从来没有真心喜欢过我,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你有没有了解过我?你知不知道做人做到我这个样子是多么寂寞,多么孤独。你只想你自己,想玉奴,有了她就不会再喜欢我了。呜呜,你走,我不想见你,再也不想见你。可是,可是,郁风你不要不理我,我哪里不如她,你要这样对我,从小到大,没有人打过我一手指头,你却为了她要打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她竟然醉到说话语无论次了。 长孙郁风将她拦腰抱起道:“别哭了,是我不好,我想明白了,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错怪你了,要杀要剐随你好了,求你不要哭了。我抱你上床上睡一会好不好?”说着向床边走去。楚连城挣扎道:“你放开我,谁要你管我,我不许你再碰我一手指头。”长孙郁风也不理她将她放在床上,又替她脱了鞋,盖上薄被。楚连城推他手道:“你走。八姑早说过你们男人没有好东西,你也不是好人,你去找你的玉奴去,你不是肯为她死吗?你去找她去,谁稀罕你陪。” 长孙郁风拍拍她背道:“听话,好好睡一会,等睡醒了好好和我算帐。”楚连城也累了,含含糊糊道:“你不是睡着了也想着她吗?你来找我做什么!”长孙郁风心中一动,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睡着了也想着她了?”楚连城低声道:“我听见你叫她的名字。”长孙郁风的心“砰”的一跳,又道:“丁香说我是你惟一的男人,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知道什么?她又看见什么了?”楚连城梦呓般道:“惟一就是……就是……”她一翻身已经睡着了。长孙郁风拍拍她脸道:“连城,你先别睡,你告诉我,我怎么了?那天晚上我究竟把你怎么样了?和我在一起的人是你对不对?” 楚连城“唔”了一声什么也说不出来了。长孙郁风伸手想解开她的衣襟,看看自己失落的那枚海螺到底有没有在她身上,可她醉成这个样子,睡得又这么沉,这么做未免有些趁虚而入,他实在有些不忍。他轻叹,握住她的手在唇边轻轻一吻,低低道:“傻丫头,是你的对不对?你为什么不肯承认?我让你受了委屈,以后再也不敢了,好不好?” 楚连城从宿酒中醒来时,天已黄昏了,房中已然点了灯。一阵阵的头痛向她袭来,她轻哼一声,身子动了动。她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床上,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醉成这个样子?这关东的高梁酒实在是够劲,也不知昨天喝了多少。她伸了个懒腰,鞋也脱了,一定让水妖受累了。她穿鞋下地,走到桌边,茶壶里的水是热的,她倒了杯茶,坐在凳上细细回想昨晚发生的事情,为什么意识深处会有长孙郁风的影子?是不是对他用情太深?她伸手从领口拿出挂在自己脖子上的,长孙郁风心爱的那枚小海螺来,她一边把玩,一边低低道:“你这个贼小子,就只会欺负我,从不会象对玉奴那样对我。” 水妖轻轻推门走了进来:“少爷,你醒了。”楚连城“嗯”了一声。水妖又道:“你好点了没有?……长孙少爷来了。”楚连城微惊,却道:“昨晚让你受累了,我是不是喝了很多?身子一定很沉吧。”水妖道:“你可真厉害,你一个人喝了四坛高梁酒,四坛可就是十几斤呢。不过是长孙少爷把你抱到床上去的,他昨晚就来了。”楚连城一惊:“昨晚就来了?谁让他进来的!”她下意识看看身上的衣服,除了浑身的酒气,别的并没有什么不妥。她哼道:“你们为什么没有把他打出去!” 水妖低声道:“五爷让他进来的。再说你不下令我们可不敢要他的命。”楚连城又哼了一声,知道鬼使是心痛自己醉酒才让他进来的。她又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怎么天要黑了?”水妖道:“天倒不晚,还未起更,不过天阴的厉害,快要下雨了。”楚连城又道:“你去让人给我准备洗澡水,我身上好大的酒味。”水妖点头,又道:“少爷,你要不要吃点东西,你喝了那么多,会伤身子的。”楚连城看了她一眼道:“什么时候学会疼人了?我吃不下。”水妖道:“你少吃点也好,不然你先洗澡,一会吃。”楚连城点头微笑道:“长大了,知道关心我了。”水妖小声道:“不,长孙少爷吩咐的。”楚连城哼道:“不许在我面前提这个人,弄水去。”水妖见她气还没消,不敢多说,应了一声退出房间。 楚连城将全身泡在水里,怔怔的却又流下泪来。她想从此抛开他,忘记他,可为什么还要不停的想他?为个臭男人,就这样轻易的,在她毫无查觉下将她的人,她的心掠夺的干干净净。 这次她没有再穿男装,而是找了件淡黄色的衣衫。她坐在妆台边,将头发松松的挽了一下,镜子里一个绝色美女略带忧伤的看着她,她自己也不敢相信,为什么这么一个女子会变成江湖上的四公子之一的鬼域公子。 第72章 水妖见她换了女装微感意外,转而笑道:“少爷,你还是这样漂亮,以后也不要扮男人了。”楚连城微微一笑道:“是吗?不过我现在有时也闹不清自己是男人还是女人了。”水妖道:“是不是和长孙少爷在一起时才知道?”楚连城面色一沉道:“你是来扶持我吃饭的,还是来烦我的?”水妖吐吐舌尖道:“当然是扶持你吃饭。可我说两句话总可以吧。少爷,昨晚长孙少爷在你身边坐了一夜,他可一晚都没合眼。”楚连城哼道:“他睡不睡和我有什么关系吗?”水妖道:“我劝他,他也不肯听,今天过午了才躺了一会。少爷我听见他一个人对着你说话,可你睡着了什么样也没听见。” 楚连城道:“他说什么了?”水妖道:“他说他错怪你了,对你不起,要你以后好好和他算帐,算一辈子好了。”楚连城冷冷道:“花言巧语,等他见了玉奴就全忘了。然后就会把这番话说给玉奴听了。”水妖道:“不不,我看他是真心的,他说虽然有时觉得你太狠,不象女人,可你就是这个样子,你太好强了,这些日子又出了这么多事,两个人好象也生分了许多,可是他也不想这样,谁知道他大哥会做这样的事呢。少爷,丁香姐的事和长孙少爷无关,你干嘛怪他。”楚连城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怪他,可一想到丁香死的那么惨,我就忍不住要生气。你知道,陆昀不同令狐云起,我不能杀他的。”水妖道:“长孙少爷说你这么个聪明人也上了陆昀的当,陆昀本来就是要你怪他,恨他的。他还说玉奴小姐回去后放声大哭,说对不住你,要长孙少爷再也不要管她,再也不要找她了。长孙少爷这才知道她是见过你的。他以为你说了什么难听的话了,玉奴才会这么伤心难过,所以没问青红皂白的就来找你了……” 楚连城心中一阵难过,打断她道:“他说话你怎么听到的?”水妖道:“我送茶水时在门外听见的。”楚连城道:“他知道你在门外故意说给你听的。”水妖道:“他还说……”楚连城道:“他还说什么?这种男人的花言巧语说出来只能骗你们这样的小姑娘,我才不会上当的,你去拿酒来。”水妖道:“你还要喝酒?”楚连城道:“废话多,还不快去。”她顿了一顿道:“这次不要高梁酒了。”水妖不敢不依,只得出去给她拿酒。 楚连城从脖子上解下海螺,用手轻轻抚弄,长孙郁风,这个让她心痛让她幸福的男人。水妖端了酒来了,不知为什么她居然又心动了,她头也不回道:“你且歇着吧,不用管我了。”水妖没有说话,一只手从她身后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和手中的海螺。楚连城吃了一惊,跳了起来,来人不是水妖,竟是长孙郁风。她轻哼:“你来干什么?出去!”长孙郁风拿过海螺道:“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你这?”楚连城甩开他手,走到一边道:“我偷的。你管的着吗?” 长孙郁风拦在她面前道:“你昨晚什么都说了,现在还不承认吗?”楚连城冷笑:“好啊,承认又怎么样?是不是和你有过……有过……的人你都要娶回去?”长孙郁风道:“你干嘛不告诉我?”楚连城嗤之以鼻:“告诉你什么?说你酒后强奸我?要你对我负责?你连睡着了都在喊着玉奴的名字,是不是想告诉我你要的不是我,你以为是和她在一起!你对我只是醉酒后的一时冲动,你心里从来没有我。我告诉你什么?用这种事来要挟你?我堂堂楚连城离了男人便活不下去吗?”她的眼中不知不觉中又有眼泪了。 长孙郁风深深的叹息,道:“别生气了好不好?我本来就是来给你陪罪的,你就原谅我一次好不好?”楚连城道:“你的话只说给玉奴就好了,我可不会上当了。你心里始终对她要更好一些。”长孙郁风道:“你总是不信我,她从小性子就柔弱,总要人保护……”楚连城道:“那你保护她就是,我从来就刚硬用不着什么人保护。”长孙郁风道:“就算是我妹妹……”楚连城哼道:“你妹妹?你妹妹会和你……和你上床吗?”长孙郁风给她说的哑口无言,过了半天方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告诉你,那时我们还都有少不经事,所以才会……如果换做今日,我无论如何不会这样做的,现如今我才知道,这个世上谁也代替不了你。只是……只是未免对不住她。”楚连城也不理他,只是不说话。长孙郁风又道:“我知道我让你伤心了,你要怎样才会好了?” 楚连城道:“伤心的怕不是我一个吧,你有没有问问她?”长孙郁风道:“我只问你。”楚连城冷笑:“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说着转过身去。长孙郁风好不没趣,他眼珠转了转,叹气道:“你始终不肯给我机会,好吧,我走了,你……你要好好保重,不要喝那么多酒了。”说着就向门口走去。 楚连城忽然一声尖叫道:“不许走。”直把长孙郁风给吓了一跳,她人已“嗖”的一下挡在他面前道:“我不许你走,同样是你的女人,你有没有好好对过我?有没有当我是女人?今天你要是敢去找她,你就永远也不要再见我。”长孙郁风看着她眼中流下的眼泪,忽然笑了,道:“我本来就没准备走。”楚连城分明看见他眼中闪动的狡黠,知道上了他的当,擦擦眼泪已扑在他怀中道:“你这个贼小子,就只会欺负我。” 第二十八章伤情 长孙郁风搂了她,柔声道:“我已想清楚了,待我回去禀明师父和父母然后就去你家提亲。”楚连城低声道:“我可不管,你爹爹和令狐父子已经动身了,你若去迟了,我义父把我错许了人我可没办法。”长孙郁风轻哼:“许错人倒是不会,关键是想不想嫁错人。”楚连城哼的一声推开他,转身又坐在妆台前,轻轻梳理着头发,一边道:“我知道你不愿娶我,所以你也不必找理由,你爱娶谁就娶谁,我想嫁谁就嫁谁,要你管。” 灯光下,她的容貌秀丽绝伦,眼底眉梢风情万种,长孙郁风伏在妆台上看痴了。楚连城白了他一眼道:“没有见过吗?干嘛这样看我?”长孙郁风微笑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总喜欢女扮男装了。”楚连城侧眼看他,长孙郁风道:“你若不扮男人,天下的女人可不用活了。”楚连城微笑:“这么严重?”长孙郁风正色道:“你想,男人都去鬼域了,她们嫁不出去,可怎么活。”楚连城忍不住嫣然道:“你就会花言巧语的哄我。” 长孙郁风只觉眼前一亮,烛光竟已给她的笑容掩盖,在她脸上刹那间绽放的美丽竟让人如此心醉。心底深处那种原始的欲望在蠢蠢欲动,他低语:“怪不得你要练那样的武功,不然你身边要跟多少保镖?”楚连城给他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了,低头道:“你又胡说。”她脸上有些羞涩,笑容柔美如花。长孙郁风忽然伸臂将她横抱胸前,楚连城微挣道:“你又要做什么?”长孙郁风反问:“你说呢?”楚连城脸红了,可她却伸手揽了他的脖子,凑上去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吻。长孙郁风只觉天旋地转,一颗心砰砰乱跳,不知不觉中已经倒在了楚连城的床上。 楚连城脸又红了,她手指动了动,已将烛火打灭,房中登时一片漆黑,只看见彼此的眼睛在闪亮。窗外乌云密布,闪电过后是雷声,轰隆的雷声湮灭了屋内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喘息和呻吟声停止了,楚连城温柔如水的躺在长孙郁风怀中,手指轻轻抚摩他胸前的伤痕。长孙郁风低声道:“那天我强奸你?”楚连城“嗯”的一声。长孙郁风又道:“你为什么不拒绝?”楚连城道:“我打不过你。”长孙郁风笑:“你的武功不是一向不错吗?”楚连城将脸埋在他怀中:“我没有你厉害。”长孙郁风又笑,片刻的温存之后,长孙郁风又道:“我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楚连城道:“给龙吟剑割破的。”长孙郁风道:“可是……”他不敢问了。 楚连城道:“怎么不问了?”长孙郁风道:“我怕你生气。”楚连城笑道:“你是不是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你和玉奴是怎么回事?”长孙郁风叹气:“和你这样的聪明人在一起就是好,要少说多少废话。”楚连城吃吃笑道:“你睡着之后叫玉奴,提醒我你一直以为是和她在一起,我一生气,就把你弄回去了,然后脱光你们的衣服,放到你的床上。”长孙郁风不解:“她们三个怎么会一点察觉也没有?”楚连城得意道:“有察觉我还是鬼域公子吗?”长孙郁风在她腰上掐了一把道:“世上有你这样的公子吗?”楚连城哼的一声,道:“人们都这样叫我。”长孙郁风微笑,低声道:“你要是真的公子,还能和我……”他的嘴已给她堵上了。 过了好一会,楚连城问道:“我昨天当真什么都说了?”长孙郁风叹气:“我告诉你你可不许打人。”楚连城点头。长孙郁风道:“没有。你只说听见我睡着了叫玉奴,别的什么也没说就睡了。”楚连城呸了一声,倒也守信没有打人,却在他胸口重重的咬了一口,长孙郁风吃痛,叫道:“喂,你要谋杀亲夫吗?”楚连城冷笑:“是又怎么样?”长孙郁风扑了上去,二人嘻嘻哈哈闹在一处。 窗外隆隆的雷声,接着大雨倾盆而下。雨中传来人声,水妖叫道:“少爷,妙歌姐姐来了,说有急事要找长孙少爷。”二人的热情登时给冷水浇灭。长孙郁风微微吃惊,他知道,玉奴知他在楚连城这里,没有急事绝不会要妙歌来的。他低低道:“不知出了什么事,我去看看。”楚连城搂了他的脖颈道:“不许去,她是骗你的。”长孙郁风陪着笑,轻轻掰开她手道:“别闹,没事她巴巴的打发妙歌来做什么。” 第73章 说着摸起衣服,披衣下地。 楚连城从枕边摸起一件物事,手指一弹,已将蜡烛点燃。长孙郁风边穿衣边哄她道:“功夫不坏啊!”楚连城负气道:“你心里始终还是偏向她。”长孙郁风已穿戴整齐,拍拍她脸道:“听话,我去看看就来。我已对不住她了,你也知道她武功差,如果再出个差错,那我可还用做人吗?”楚连城转过身去,噘嘴道:“你去了就不要再见我了。”她的脊背露出被外,灯光下,她的肌肤缎子一样光滑,背上的麒麟纹身鲜艳夺目,麒麟角上别了朵盛开的百合花。长孙郁风大吃一惊,颤声道:“麒麟?你身上有麒麟纹身?你的纹身怎么和玉奴的妹妹是一样的。”楚连城先是一怔,即而大怒道:“你说什么?她妹妹的纹身你是怎么看见的?”长孙郁风急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楚连城气道:“是不是你每次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都要喊着别人的名字提醒我,你有别的女人?”长孙郁风辩解道:“不是的,你想错了。” 窗外妙歌哭道:“楚姑娘,求你让表少爷去吧,若是晚了,我家小姐可就……”楚连城就想从床上跳起来打长孙郁风耳光,可身上一丝不挂,怎么跳的出来?她用被蒙了头,嚷道:“滚开,滚到她们身边去,我再也不要见你。”长孙郁风道:“你想错了。”楚连城在被中大叫:“你走,我恨你,你骗我,你骗我。” 窗外妙歌在哭,屋内楚连城在闹,长孙郁风相顾不及,顿足道:“好了,连城,你不要闹了,我去去就来,回来给你解释。”说完开门到了院里,妙歌在他耳边小声说了个什么,长孙郁风惊道:“这还了得?我先行一步,你要快些。水妖,照顾你们公子。”说完和妙歌一前一后,消失在雨中。 原来,令狐云起也在附近,他发现玉奴的行踪,借着雨天摸了去,玉奴等人哪是他的对手,一边和雅歌苦苦支撑,一边令妙歌去找长孙郁风。长孙郁风匆匆赶到时,正见一男子蹲在雅歌身边不知在做什么。他也不多说,呼的一掌打了过去,那人反应倒快,飞快的躲在一边,道:“喂,你是什么人?”与此同时,玉奴叫道:“郁风住手。”长孙郁风果然停手,二人细细打量对方,那人道:“浮鹰公子?”长孙郁风点头:“阁下是……”那人淡淡道:“在下孙茗淞。”长孙郁风微怔,他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与自己齐名的追星公子。 他无暇多想,问道:“令狐云起呢?玉奴,你要不要紧?有没有事?”玉奴道:“我没事,若不是孙公子及时赶来,谁知会怎样。”他又道:“雅歌怎么了?”玉奴道:“她给令狐云起的掌风震昏了。”孙茗淞这才又想起雅歌来,忙蹲下给她推宫过血。趁此机会,长孙郁风向玉奴道:“玉奴,你说过,你妹妹背上有个麒麟纹身?”玉奴不解,点了点头。长孙郁风又道:“那个纹身会不会有重复?”玉奴摇头道:“不会,当初我爹给我们纹身时做了特殊的记号,妹妹身上的麒麟角上有一朵百合花。”长孙郁风真的有些傻了,玉奴微感好奇道:“你怎么想起这件事了?”长孙郁风喃喃道:“原来是她,原来是她。”玉奴好象也明白了,急道:“是谁?你看见谁有这个纹身了?”长孙郁风望着她道:“连城的背上就有这样一只麒麟。” 玉奴惊叫一声,颤声道:“你说……楚连城身上有这个纹身?那么她是……她……”长孙郁风颓然点头:“她就是师父的亲生女儿,你的妹妹麒麟。可……可我……我……我究竟做了什么?”雅歌已醒了过来,她和妙歌、孙茗淞一样吃惊,这楚连城竟然是玉奴苦苦寻找的妹妹?玉奴呆呆的半天没醒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她方哭道:“她是我妹妹,她是我妹妹。长孙郁风,你这个傻瓜,你和她在一起这么久,你怎么早没看见?”长孙郁风道:“我们虽在一起,可在此之前我……我也没见过她的纹身啊!” 孙茗淞微微摇头,心想:这两个人都快疯了,女儿家的背是随便可以看到的吗?他忍不住劝道:“这种事怎么好怪长孙兄呢?”他不开口还好,他一张嘴,玉奴倒想起他了,跳在他面前在他胸前又捶又打,还一边哭道:“还有你,你居然要杀她,你居然要杀她。你敢杀她,就先杀我好了。”孙茗淞苦笑道:“我怎么知道她是你妹妹?就连她是女的,也是昨天听你说的。好了好了,我以后再也不敢找她比试了。”长孙郁风瞪大眼睛看着他们,看来他们是一早就认识了。妙歌和雅歌怯怯的看看他们三个,又对视一眼,妙歌心想:表少爷会不会杀孙公子?雅歌轻轻摇头:表少爷不是轻易就要杀人的。 玉奴哭道:“麒麟还活着,妈,我妹妹还活着。”哭着已跌坐在地上。长孙郁风正要扶起她,孙茗淞已将她扶起,道:“你妹妹还活着不是很好吗?你哭什么?”玉奴道:“我昨天险些害死她,我们盼了她十六年,想不到我们离的这么近。”孙茗淞柔声道:“现在知道也不晚,咱们这就去找她。”玉奴道:“郁风……”她转向长孙郁风。孙茗淞看见长孙郁风眼神古怪,这才惊觉自己还捉着玉奴的手臂,忙松了开来。长孙郁风干咳一声道:“玉奴,有件事我要……”他看着孙茗淞正要发问,孙茗淞已打断他道:“你想知道的事我告诉你好了。”长孙郁风又瞪大了眼睛,孙茗淞道:“当日我救她们主仆时就已知道他们是女子,所以从一开始我就在喜欢她,这次能及时赶来救她,不是巧合,是因为我一直在跟着她。这些日子我想清楚了,玉奴,我求你给我一个机会。”长孙郁风的眼睛更大了。孙茗淞继续道:“我不在乎你过去和这人如何,我在乎你的将来,将来是和谁在一起。” 玉奴看看长孙郁风,长孙郁风看看她,二人表情都有些尴尬。玉奴眼圈一红又要落泪。长孙郁风叹气道:“孙兄会错意了,这件事我还没顾上呢。”这下轮到孙茗淞发窘了。雅歌忽道:“这位二小姐脾气可不太好,依婢子之见,还是先找到她为上。” 这才是一语惊醒梦中人,长孙郁风“哎呦”一声道:“坏了,她可不要生气走了。”玉奴也连连点头道:“是是,你快去,先去留住她。”孙茗淞道:“长孙兄且去,鬼域公子性子要强,这会只怕已经恼了,我们随后就到。”长孙郁风叹道:“不是这会,是刚才。我……”他又看了眼玉奴,玉奴顿足道:“如果她恼了要走,只有你留的住她。你倒是快去啊!”长孙郁风顾不上许多,身子一纵已窜了出去,他说道:“孙兄,她们三个还请费心。”说话时,人已不见了。 妙歌小声道:“其实,楚连城八成已经走了。”玉奴微急:“什么意思?”妙歌道:“我去找表少爷时,她已经和表少爷生气了,她……她让表少爷滚。”孙茗淞轻叹,心想:他们两个正情浓意浓的神游巫山,你们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把人从她身边叫走,以她鬼域公子素日风格没有让人跟来要你们的命,已是长孙郁风天大的面子了。嘿,长孙郁风此去可有他受的。他倒堪称是楚连城的知己。 长孙郁风赶到楚宅时,偌大的宅院竟已人去楼空,气息全无。他在雨中大叫:“连城,你在哪里?你出来见我。”可是哪有人声。他推开楚连城的卧房,房中还有她的气息,枕上还有她掉落的长发,可她的人已经不见了。那枚海螺静悄悄的躺在凌乱的被上。她走了,走的干净彻底,甚至带走了所有属下。他坐在床边出神,他的心,他的大脑,他的一切都让她带走了。他仿佛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玉奴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他,这一刻,她终于知道原来楚连城在他心中是这样的重要,他们十多年的青梅竹马竟也抵不上他和楚连城的年余光景。而那个叫孙茗淞的人不也一步步走进她的心中吗?难道这就是缘分?冥冥之中的天意?一只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吃了一惊,正是孙茗淞,她微挣,却没挣开,她转头,正看见孙茗淞满含柔情的双眼。她轻轻摇头,推开他的手,轻声道:“郁风,你知道她去了哪里吗?” 长孙郁风身子一震,他回头,忽然到了她面前,下定决心般道:“她一定是回鬼域了。玉奴,我知道我这样做太对不住你,可我要去找她,不止是为了给她解释,还因为……”他不知怎么说了,玉奴是那样的温柔脆弱不堪一击。玉奴柔声道:“你离不开她是吗?”长孙郁风叹气,点头。玉奴忽然笑了:“你去吧。其实我早也想清楚了,你们有许多相似的地方,她才是你的良配,何况她是我嫡嫡亲亲的妹妹。”她的眼中有了泪水的痕迹。长孙郁风歉然道:“我并不想有负与你,可你知道,她性子刚烈,从不让人,她……唉!说什么也只是理由,我……”他生怕说的不对惹她伤心。玉奴含泪微笑:“你什么也不用说,我明白,你的一生一世注定是属于她的。去找她吧,当年我娘是和她在一起的,不知现在可好?” 长孙郁风心中一动,吞吞吐吐道:“我从前曾听她说过,她的父母亲人都给人害死了。”玉奴道:“可我和我妈不也还活着吗?”长孙郁风道:“她说……”玉奴脸色微变:“她说什么?”长孙郁风低声道:“她说她亲眼见到她娘给人害死,因此她见了老鼠就害怕,才会苦练武功给家人报仇。”玉奴脸色苍白,身子摇摇欲坠。长孙郁风便要伸手相扶,孙茗淞已抢在他前面扶住了她。玉奴低低道:“我娘死了。我娘死了。”孙茗淞柔声道:“你不要难过,人死不能复生,你还有别的亲人呢,你妈,你妹妹,”他看了长孙郁风一眼道:“还有我呢。” 第74章 长孙郁风苦笑,欣慰中不免有些失落。妙歌轻声道:“姐姐,小姐是不是真的不再喜欢表少爷了?”雅歌微笑:“这样不也挺好吗?本来楚连城,不,是二小姐,她本来就不许他娶两个老婆的。大小姐不是有孙公子吗?” 长孙郁风叹了口气道:“玉奴,眼下我送你们回去,然后我再去鬼域。”孙茗淞道:“这件事不如交于在下,长孙兄只管前去鬼域,其余诸事由在下效力便是。”长孙郁风看看他又看看玉奴,玉奴悲痛稍减,道:“我娘已经死了,我不要妹妹有危险。”长孙郁风道:“她不去找别人的晦气大家就该烧香了,这个你放心便是。”孙茗淞也安慰道:“她的武功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威胁的了的,想不到鬼域公子是个女子,更想不到会是你妹妹。玉奴,你的这个妹妹名头可是不小啊!”玉奴见他陪着笑哄自己开心,不禁破涕为笑。长孙郁风心底深叹:这个孙茗淞和玉奴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怪不得连城说她要不要自己保护还不一定,原来她早就知道了。 长孙郁风走后,楚连城立即召集属下,大家连夜冒雨弃离楚宅。她心中气苦万分,也不带人,独自打马扬鞭要回鬼域,全然不管大雨倾盆,夜色已深。一路西去,马不停蹄,一走就是大半个月。这些日子的奔波劳顿,又感染风寒,身子一天天虚弱起来,她隐隐生出自暴自弃之心,也不加抵御爱惜,偏生不知何时又吃坏胃口,常常呕吐不止,直折腾的她精神也短了。可是她一个人脑子却清醒起来,她忽然意识到,玉奴的妹妹可能就是自己。因为,这样巧合的纹身实在不可能,那样百合夫人是自己的母亲,所以自己背上的麒麟会别了一朵百合。而自己居然抢走了姐姐心爱的男人。天哪,自己这是做的什么事?那么柳元康是怎么回事?他背上的纹身是龙戏燕子,难道是因为他的母亲是燕芙,所以才这样特别?长孙郁风这个贼小子实在是可恶,他居然同时占有了她们姐妹,可为什么自己对他的思念却还在与日俱增? 这天夜里,楚连城露宿荒野,倚着一株大树望着火堆出神。火堆中,许多人的面容在跳跃,有大娘,有玉奴,有柳元康,有鬼域的亲人,甚至还有孙茗淞,但最多的还是长孙郁风,他已成功的占据了她大半颗心。她想妈妈是邪门外道的人,曾号称天下第一美女,而爹爹是名门正派的掌门,他们一定是爱极了对方才会结合,不然妈妈怎么会做他的二房夫人。那自己和姐姐都这样喜欢郁风,是不是也一起嫁他的好?不,这样他一定会减少对姐姐的爱。不如还是忘记他吧。可是当真能忘记他?那个孙茗淞一直跟在姐姐后面,难道是爱上了姐姐? 一个人影悄没声息的出现在她对面,她吃了一惊,跳了起来。但她马上又坐了下来,因为她已看清,来人正是将她震伤的柳元康的师父。 她冷冷道:“看情形,你跟了我不少时日了。”那老者点头道:“不错,从你一离开长安,我就在跟着你了。”楚连城淡淡道:“你想怎么样?动手我看就不必了,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以老欺小,我也没有办法。”那老者呵呵笑道:“鬼域魔王是怎么调教出你这样的孩子的?哪还有一点女孩子样。”楚连城冷哼:“你是谁?你跟着我作什么?”那老者道:“你还没有回答我,楚江遥是你什么人?你是他女儿?对于风云山庄你还知道些什么?”楚连城不答也不理。那老者在她对面坐下,微笑道:“康儿给你的药你吃了吗?对你的伤应该大有疗效的,可你的伤为什么还没有完全康复?”楚连城哼:“你管我这么许多做什么?”那老者柔声道:“孩子,你内伤未愈,这样作贱身子会受不了的。” 楚连城闭着嘴不说话。那老者道:“你一点不象你父亲。你妈是谁?是燕芙还是施百合?”楚连城心中一动,但仍然紧闭双唇,一言不发。那老者笑道:“你一定是施百合的女儿,燕芙可养不出这么倔的孩子。这个老鬼,把你弄到鬼域做他的义子倒算有眼光。”楚连城道:“你还有别的事吗?是不是人上了年纪不分男女都会絮叨?如果您老人家没有别的事,还是请便吧。明日我还要赶路。”这些日子她觉得精神也不济了,常常犯困,而且四肢无力,想必是风寒入骨的缘故。 那老者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扔到她怀中道:“你再吃上一颗,明天就好了。”楚连城看看瓷瓶又看看那老者,问道:“你是不是也姓柳?柳元康是你从哪里找到的?落玉刀怎么会在你手里?”那老者又笑了:“真是个聪明孩子,这些事你不必多问,日后你就会得到答案,你还是先疗伤。”楚连城道:“你不告诉我,我是不会吃的。”说着将瓷瓶又扔给他,再也不肯多说一句。那老者忽然发怒,不知怎的,一下子到了她身边,“啪”的一下捏住她的双颊,楚连城微怒道:“你干什么?放手。”抬掌已打向那老者心口。那老者出手可比她要快的多,她的手才刚抬起,便已给那老者点了穴道。他手上用力,楚连城吃痛,张开嘴来。那老者将药丸送入她口中,抬掌一挥,一股劲风扑来,楚连城只觉呼吸一窒,再一吸气时,已将那药丸咽下。 然后那老者便欲运功替她化解药力。楚连城惊叫:“住手,我练的是鬼域神功,你会伤到我的。”那老者哼道:“鬼域神功了不起吗?不就是有护体神功吗?”他伸指点了楚连城前心后背几处穴道,居然是破解鬼域神功的不二手法。楚连城大吃一惊:“你究竟是谁?怎么知道如何破解我的护体神功?”那老者道:“别说话。”说着已运功将内力缓缓送入她的体内。过了不大工夫便即收功,一并解开她的穴道,赞道:“丫头,功夫不坏啊!”楚连城惊疑万分,道:“你是谁?”那老者道:“我是谁并不重要,日后我若找到你爹爹,他自会告诉你的。”说完纵身而去,楚连城叫道:“我爹爹在哪里?他还活着吗?”黑夜里声音传出甚远,但已无人回答。 天亮后,楚连城继续赶路,内伤虽已痊愈,可是身子的不适却丝毫没有减轻,心中的许多疑团无法解开,入骨的相思在不停的纠缠着她,令她身心俱疲。这一日终于到了鬼域的入谷山口,楚连城心中一喜,只觉再也支持不住了,当下从怀中摸出竹管奋力弹上空中,然后便从马背上跌了下来不省人事。 当她醒来时,自己已经躺在冰湖水阁中自己的卧床上了,鬼灵和一个中年美妇在床边相守。见她醒了,那美妇笑道:“麟儿,你醒了?好些了没有?”楚连城微笑坐了起来,道:“柔姑姑,你还好吧?”这美妇正是鬼域魔王的爱妾柔姑。柔姑笑道:“你瞧这孩子,自己病的厉害反而要问我,怪不得魔王喜欢的什么似的。”鬼灵笑道:“这才是咱们的麟儿呢。”楚连城微笑道:“八姑,我是不是着了凉了?这些日子好难受呢。”鬼灵叹道:“谁说不是呢,你着了凉,又不知道爱惜身子,不吃饭,光知道喝酒,身子实在太虚了。”楚连城道:“回家来了,我可要好好吃点东西了,外面的饭菜不如二姑做的好吃。” 柔姑笑道:“火狐,去告诉二护法,就说咱们的鬼域公子醒了,想要吃她做的饭菜呢。”火狐应了一声出去了。楚连城苦笑道:“其实我什么也吃不下,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吃坏胃口的。”鬼灵和柔姑对视一眼,柔姑小心翼翼道:“麟儿,姑姑问你件事可不可以?”楚连城有些奇怪道:“柔姑姑有话请讲,干嘛吞吞吐吐的。”柔姑道:“你最近和那个长孙郁风是不是很要好?”楚连城神情黯淡道:“那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是再也不想见他了。”柔姑道:“所以这件事你要自己拿个主意,你不是吃坏了胃口,你……”楚连城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捂住小腹道:“难道说,难道说我有了他的孩子?”她看看柔姑,又看看鬼灵,她们一齐点点头。楚连城道:“可是……可是……”鬼灵道:“可是这个孩子能不能保住还要另当别论。你的身子太虚,莫说这个孩子已经不好保了,就算没事,以你的状况也实在不能养啊。” 楚连城一时感到无所适从,在自己想要成全他和姐姐时,自己却怀了他的孩子,不知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思念在日益加深是不是因为有了这个孩子。她想下地,可才刚站起,就觉小腹一阵疼痛,令她忍不住跪倒在地。柔姑和鬼灵忙扶她起来,楚连城凄然道:“你们也不必为我费心了,我想我就是想为他生这个孩子也是不可能了。”这样她在无意中孕育的长孙郁风的骨肉,也在她无意呵护下早早的走了。楚连城躺在床上泪如泉涌,这可是她最心爱的男人的骨肉啊!为什么自己这样不小心,她以为自己赌气是为难自己,可谁知受害的却是这个无辜的孩子。 看见爱女憔悴苍白的样子,鬼域魔王又惊又气又急又痛,拍着轮车的扶手怒道:“这个混小子,害了我的宝贝麟儿不说,还让我没有做成外公,来人,来人,去砍下他的头来。”楚连城微急道:“不许去。义父好好的你杀他做什么!”鬼域魔王道:“谁让他这样陷害我的女儿。”柔姑劝道:“他们小两口闹点别扭,你这泰山老儿就要杀女婿?你当真杀了他,就是陆博灵依了,咱们麟儿也不依啊!”鬼域魔王原本就是要楚连城高兴,见柔姑这么说,故做小心道:“麟儿,你不要义父杀了那个浑小子给你出气?”楚连城低声道:“谁生气了?你杀了他,不但现在做不成外公,将来也不用做了。” 又过了数日,楚连城身子好些了,有人来报,说踏雪回来了,入口的机关捉住一个人,请楚连城发落。 第75章 楚连城道:“发落?未免太便宜他了,先把这小贼吊上十天半个月,等我闲了再收拾他。”心里却想:这贼小子,倒也聪明,知道踏雪必是认得路径,居然找了回来。她冷笑:“再点他哑穴,一日两餐,不许和他废话,违令的割下舌头。”前来报信的属下小心翼翼的应了一声,火狐小声道:“少爷,林子的那处夹子是捕兽用的铁夹,都有锋利的锯齿,日子久了,长孙公子一定吃不消的。”楚连城喝道:“你的舌头是不是多余了?他吃得消吃不消与我何干?”火狐不敢多说,只得悄悄禀告鬼域魔王。鬼域魔王和柔姑相视宛尔,魔王令她将长孙郁风的手腕足腕用鹿皮护住,免得当真伤了筋脉。鬼域魔王笑道:“阿柔,我可还真想去林子里看看咱们麟儿的意中人是什么样子。”柔姑笑道:“这丫头整人时倒也舍得,不知这个长孙郁风有什么好的,让咱们麟儿肯为他生孩子。” 楚连城虽在鬼域调养,可已令人去外面打探玉奴等人的消息,与她们的行踪倒了如指掌。既知她和孙茗淞在一处,当然猜得出其中原由,心中有几分欢喜,有几分愧疚,还有几分犹疑,不知玉奴是否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与孙茗淞接近的。 第二十九章冰川嘉园 又过了十余天,陆博灵父子和令狐父子便到了鬼域,鬼域魔王不能行走,自然由楚连城率众位护法前去迎接。来的是陆博灵、陆昭父子,令狐不见和令狐兄弟。楚连城先给陆博灵和令狐不见行了礼,又与陆昭等人相见。陆昭笑道:“楚……许久不见,一向可好?”楚连城微笑道:“还好。”她停了一下,道:“二世兄不习惯换个称呼的话,叫我名字就是。”陆昭笑道:“要不然郁风总说你聪明,好,那我可不客气了。”楚连城微微一笑,道:“请!”令狐玄黎上前道:“麟儿,你怎么瘦了?生病了吗?”楚连城脸上一红道:“多谢你挂念,我没事。”她转眼看见令狐云起,微微一笑道:“二公子,你也来了?怎么样?听说你最近可是悠闲快活的紧。” 令狐云起可从未见过楚连城的女儿装扮,相见之下,魂几乎也丢了,一双眼睛再离不开她,心中还暗想:大哥相女人的眼光可不坏啊!世上怎么会有这等美人?大哥可也太笨了,这么久竟还没有把她弄到手,唉!可惜大哥已经赶在前头了,不然我可不会放过她。他可也顾不上想自己是不是她的对手。听到楚连城问话,他竟痴痴的不知该说什么。楚连城微微一笑也不理他,自将几人让进谷中。 走出不远,便听林子里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叫道:“连城,你出来见我。”楚连城神情微变,她听得出是长孙郁风的声音。陆博灵也听了出来,满腹狐疑的看了楚连城一眼,纵身顺声奔去。楚连城无可奈何,只得跟了过去。心中暗恼:定是这班丫头忘了点他的穴道。她可不知道,是鬼域魔王授意火狐解开他的穴道的。鬼域众人并令狐父子等人也纷纷跟了去。 只见林子里偌大一片空地,从四周树上探出四条小臂粗细的铁索,铁索尽头是带了锯齿的捕兽夹,而此刻,这四个铁夹正夹了一个人,这人被铁索拉的四肢伸展,面目向下的悬挂在半空中。这人显然以被吊了不少时日,给风吹的身上、头上、脸上满是尘土,胡须也快长长了。不过这人外形虽说狼狈不堪,可精神倒也不坏,想来不曾少了饮食。这人见楚连城等人到来,不禁喜道:“连城,你肯来见我了?爹爹,二哥,你们也来了。”这人正是号称浮鹰公子的长孙郁风。令狐不见“哈哈”笑道:“老魔头,令郎讨女孩子欢心的本领比你可差远了。”陆博灵微怒道:“丫头这是怎么回事?”楚连城瞪大眼睛惊奇道:“怎么回事?这人是……啊,原来是浮鹰公子。该死的奴才,连浮鹰公子也不认得吗?竟敢将浮鹰公子拿住,还不快快放人。唉!长孙兄,这些奴才有眼不识尊容,多有冒犯,还请长孙兄多多海涵。”长孙郁风给她弄的哭笑不得,不知怎样做答。陆昭心中好笑,心想:定是郁风惹恼了这位姑奶奶,看样可吃了不少苦头了。令狐玄黎心中却在暗暗高兴。 陆博灵哼道:“丫头不用做戏,没有你的命令,谁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为难我的风儿?还不快放他下来?”楚连城看看长孙郁风,眼神又恨又怨,长孙郁风见她身子瘦弱,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料想她定是大病一场,不禁又疼又爱,心中更是后悔不迭。楚连城轻轻摇头,挥手令人将他放下来,陆博灵制止道:“不,老夫要你自己去。”楚连城果然飞身而起,龙吟剑当当几声,已将铁夹削断,她体态轻盈,白衣如雪,衣袂随风飘动,宛然一只蝴蝶在林中飞舞。陆昭和令狐玄黎忍不住大声叫好。 长孙郁风可也跌落下来,他在空中吊了多日,四肢酸麻,哪里站立的住,楚连城伸手在他背上轻轻一托,已将他拂到陆昭身边,陆昭忙伸手相扶。长孙郁风道:“连城,我——”楚连城打断他道:“长孙兄,实在对不住的紧,在下替这些奴才给你赔礼了。”长孙郁风有些惶恐:“不不,连城,我是来给你赔罪的……”楚连城“哈”的一声冷笑道:“给我赔罪?我没听错吧?” 她转向鬼域十护法之首的鬼机道:“大叔,你瞧,浮鹰公子可真会开玩笑。来人,浮鹰公子的手腕足腕受了伤,取上好的金创药来包扎伤口。”她神情冷淡,说不出的无情。长孙郁风知她心里是恨极了自己,伸手握了她双肩道:“连城,你听我说——”楚连城冷冷道:“男女授受不亲,请长孙兄放手。”长孙郁风道:“我不放。”话音刚落,冰凉的龙吟剑已架在他的脖子上。陆博灵微怒道:“丫头你敢。”陆昭道:“你们有话好说,不至于动刀动剑吧?” 楚连城和长孙郁风对视良久,楚连城看见他眼中又是爱怜又是愧疚又是思念,然而长孙郁风看见的却是楚连城眼中爱恨交织的矛盾。楚连城一顿足,收回宝剑,道:“来人,备顶软轿将浮鹰公子送出谷去。”说着转过身去,强自忍住眼中泪水。长孙郁风也不顾身边人数众多,柔声道:“你是误会我了,你听我给你解释好不好?你不要生气——”楚连城冷冷道:“你说的一个字我也不想再听,我要你马上从我眼前消失。”长孙郁风道:“可是——”楚连城微恼道:“你走。不要再让我见到你。”长孙郁风还要说话,陆博灵却恼了,道:“丫头,风儿已经给你赔罪了,你还要怎样?”楚连城尚未开口,令狐不见笑道:“怎么?老魔头,令郎摆不平女孩子你也要替他出头吗?”陆博灵也不理他,楚连城道:“我不想见他,他若再不走,我……我就砍下他的头来。”陆博灵“啪”的抓住她的手腕,怒道:“你整也整了,罚也罚了,难道非要他的命不成?”楚连城顿觉手腕疼痛,可她也不肯服输,傲然道:“世伯大可捏碎我这只手给这贼小子出气,可是只要我楚连城活着,就不会放过他。” 陆昭劝道:“爹,他们的事您还是不要过问太多的好。”鬼机道:“陆庄主息怒,我们少爷身子虚弱,还请放手。”长孙郁风也道:“爹,你快放手,别当真伤了她。”楚连城哼道:“谁稀罕你卖好。”说着,挥剑向手腕斩落。众人大吃一惊,忙纷纷去救,陆博灵已甩开她手,抢下剑来,心想:传说这丫头中毒后砍了自己一剑,看样子传言不虚。鬼机接过剑来,叹道:“麟儿,不许胡闹。”楚连城倒也不去强辩,低声道:“我没有胡闹。”长孙郁风心痛道:“连城,你如生气说出来便是,干嘛这样?”楚连城也不理他。 这时却有人抬过软轿来。鬼机道:“还不扶长孙公子上轿?陆庄主,令狐庄主请。”楚连城狠狠白了长孙郁风一眼,引众人入谷,再也不肯看他一眼。 众人沿着青石路向内走去,道路两旁是大片的密林,林中皆是参天古树,有的树上竟盖了小屋,林中隐隐可以听见流水声。再往里众人只觉豁然开朗,青石路的尽头竟是偌大的一个市镇,通往镇子的路边立了一个界碑,上面赫然是“酆都镇”三个字。人来人往,好不热闹,酒肆茶楼,歌馆赌坊,应有尽有,热闹非凡;直让人想起“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来。令狐云起和陆昭兄弟不曾来过,见此情景不住的赞叹,任谁也想象不到,传说中地狱一般的地方竟是这样一个世外桃源。穿过集市,仿佛到了郊外,竹林掩映着碎石铺就的羊肠小道,顺着向内,不知又会出现什么景象。陆昭等人更觉奇怪,这鬼域与天山比邻而居,不知怎会有此等古树绿竹?出了竹林,却见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四个大字“冰川嘉园”。然后又是一片建筑,这处建筑可就不同前面所见的市集了,俱是用大石堆砌的,精雕细凿的庭院。各处房屋样式各不相同,有的玲珑简约,有的粗犷大气,房屋层层叠叠,绵延数里不见边际。这里方是鬼域魔王等人的住所。 此处建筑的正中也是鬼域正中,乃是一处小院,进得院来,是一潭碧波,一座小巧的石桥连着水中央的厅堂。大厅的门楣上挂了一匾,上书四个字:冰景凉亭。字体逑劲中透着几分秀气,正是楚连城的手笔;可见楚连城在鬼域中的地位之殊。鬼域魔王和爱妾柔姑已在厅中相侯了。看着鬼域魔王笑眯眯的样子,陆博灵可又有些恼了,大步走进厅中,气哼哼道:“老鬼,你调教的好女儿,要这般折磨我的风儿。”鬼域魔王笑道:“老剑魔少安毋躁,怎么一把年纪了还忒大的火气。你就算是护子,可也不必过问他们小两口的事情吧。” 第76章 令狐不见打趣道:“老鬼有所不知,这魔头见麟儿恼了他儿子,要给儿子出头呢。”陆博灵微怒道:“令狐兄不要幸灾乐祸,姓陆的就是护子又如何?” 鬼域魔王笑道:“老剑魔,令郎原是该罚,我女儿只是让他稍稍吃了点小苦头,你这做爹的就看不下去了?”陆博灵更恼,道:“老鬼,我儿子的手足筋脉若有损伤,你可别怪我脾气不好。”鬼域魔王不温不火道:“老剑魔,比起我女儿来,令郎受这点折磨算什么?他害苦了我的麟儿不说,还害我没做成外公,你说他该不该罚?”此言一出,众人俱是一惊。楚连城在他身边顿足道:“义父,这种事怎么好乱说!”显然鬼域魔王所言不虚。 令狐玄黎面色苍白,颤声道:“麟儿,伯父说的……是……是真的吗?”虽说鬼域魔王从未要楚连城做什么贞妇烈女,但未婚先孕而至流产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楚连城双颊绯红,又羞又恼的瞪了长孙郁风一眼,未置可否,低下头来。令狐玄黎几乎要站立不住,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天哪,她居然险些为他生下孩儿。陆昭心想:怪道她要下死手整郁风,活该。令狐云起啧啧叹息,心中自然在想:大哥也忒笨,这么漂亮的小妞也搞不到手,就是霸王硬开弓,也该先把她抢过来,这女人一旦失身,不由她不跟你。 陆博灵忽然抬手给了长孙郁风一记耳光,道:“你这小畜生,害我也没做成爷爷,你还不去给麟儿赔罪?”他手掌轻抬,已将长孙郁风拂在鬼域魔王和楚连城的面前。长孙郁风竟然跪在地上,神情有些古怪,微微还有些尴尬,道:“连城,我来给你赔罪了。”楚连城登时羞的满面通红,转过身不去看他。长孙郁风又道:“世伯在上,晚辈求您老人家将连城许我为妻,晚辈再不敢让她受丝毫委屈。”鬼域魔王“呵呵”笑道:“老剑魔,令郎这是求亲吗?”陆博灵笑道:“正是,原本我便是要为他求娶你的连城宝贝的。令狐兄,小犬讨女孩子欢心的本事虽说不是很高明,不过看样子要比令郎稍胜一筹啊!”说着哈哈大笑。令狐不见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鬼域魔王笑道:“这可不是我肯不肯的事情,这件事可要麟儿自己说才好,我们麟儿从来都是自己拿主意的,这关系她终身幸福的事可更要她自己点头的。”众人都笑吟吟的看着楚连城——当然令狐父子是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的——楚连城低声道:“义父,你开什么玩笑。”鬼域魔王道:“义父是开玩笑吗?你向来有主见,今天是怎么了?”楚连城红着脸不答。柔姑道:“好了,你罚也罚了,他跪也跪了,你还恼他?总不成再把他吊在林子里,然后天天半夜溜去看他吧!”楚连城微急道:“谁半夜去看他了。”眼见长孙郁风从地上跪着着实不雅,她侧头,低声道:“贼东西,还不起来。” 长孙郁风表情古怪,道:“世伯若不肯答应,我就不起来。”楚连城嗔道:“你什么时候也这般无赖起来。”长孙郁风道:“你不点头,我岂不白跪了?你答应我,我才肯起来。”楚连城的眼神忽然也变得十分古怪,看了看陆博灵又看了看长孙郁风,忽然笑了,她缓步走到长孙郁风身后,似笑非笑道:“好,我不生气了,有话你起来说。”长孙郁风道:“可你还没有答应嫁我呢。”楚连城道:“你站起来我就嫁给你。”长孙郁风道:“那你马上就和我拜堂。”楚连城微笑:“那也要等你先起来啊!”长孙郁风道:“我一起来你就反悔,拜了天地我再起来。”楚连城忽然抬腿踢了他一脚,冷笑:“你就会骗我,明明是给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竟还敢花言巧语的胡说。” 陆博灵大笑道:“老鬼,你这个女儿实在聪明,哪里找的?说什么我也要她给我做儿媳。”说着,走上前拍开长孙郁风的穴道。长孙郁风这才站了起来。原来陆博灵借一拂之机点了长孙郁风的穴道,令他跪地求情,动弹不得。偏生楚连城看破机关,站在长孙郁风身后,挡在他父子中间,令陆博灵的弹指神功不能施展。长孙郁风笑道:“我早说她是最聪明的。连城,你可已经答应要嫁我了。” 楚连城冷冷道:“到现在你居然还厚颜无耻的说这种话?那我问你,你是要我当你是老公还是姐夫?”众人又吃了一惊。鬼域魔王问道:“麟儿,这是怎么回事?”长孙郁风也有些吃惊,道:“你都知道了?”楚连城气道:“我虽笨的要上你的当,可我又不是傻瓜!义父,你有所不知,百合夫人是我妈,他……他青梅竹马的情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陆昭吃惊,问道:“郁风,这是真的?”长孙郁风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楚连城又道:“现如今,玉奴身边多了个孙茗淞,不稀罕他了,他就来找我。当日,他……他……妙歌来分舵叫他,他可跑的比兔子还快,难道说,我楚连城嫁不出去,一定要跟他吗!”令狐玄黎道:“不,不。你当然不用非他不嫁。”令狐不见又好气又好笑,心想:真是痴儿,她当然是非他不嫁。 鬼域魔王面色一沉道:“风儿,这件事你不说清楚,就别想带麟儿走!老剑魔,我的麟儿可是不会给人当小老婆的,到时你可不要怪我。”楚连城模样生的漂亮,武功既好,人又聪明,甚得陆博灵的喜爱,陆博灵一直想要她嫁给儿子,当下道:“风儿,还不给你世伯和麟儿解释清楚。”楚连城哼道:“你也不必解释了,你且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第一、孙茗淞是不是在玉奴身边?他们是不是去了浮鹰岛?”此刻,长孙郁风已成众人的焦点,他叹气道:“是。原来我们的行踪你都知道。”楚连城道:“不,是她。我只关心她是不是真的喜欢那个孙茗淞。”长孙郁风道:“应该是了。他们早就认识了,也正如你所说,她遇到真心喜欢她的人就会离开我的。”楚连城生气道:“可她那天……她明明知道你和我在一起,还让人来找你……”长孙郁风打断她道:“那天令狐云起找到了她,要对她无礼,她才差妙歌去找我的,那天若不是孙茗淞及时赶到,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楚连城看了令狐云起一眼道:“云起兄,此话当真?”令狐云起见她怒气冲冲的,硬是没敢回答。他不答就是默认,楚连城哼了一声,道:“云起兄兴致不坏啊!”令狐不见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云起喜欢令姐有什么过错?”楚连城也不理他,又问:“第二、我身上的纹身是怎么回事?你都知道什么?”她气势咄咄,长孙郁风苦笑道:“令尊生前酷爱刺青,不但自己身上有纹身,还给你们兄妹都刺上了。你的小名叫麒麟,所以你的纹身是一只麒麟,为了区别一般的麒麟,又因为你是我师父所生,所以,麒麟的角上别了一支盛开的百合。玉奴小名叫凤凰,所以她的身上是一只凤凰,因为她的母亲是燕芙,所以凤凰嘴里衔了一朵芙蓉。你哥哥……” 楚连城忽然打断他道:“我大哥身上是一条龙,因为他小名叫龙儿,又因为他是我大娘所生,所以龙戏的不是龙珠而是燕子。”长孙郁风叹道:“你是最聪明不过的,正是,你猜的不错。”楚连城道:“我不是猜的,因为我见过这个纹身。”她扬声道:“来人。”有鬼域门下走了进来,楚连城道:“马上飞鸽传书知会各分舵,若是柳元康在谁的地面上出个差错,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大家就提着头来见我。”她看了长孙郁风一眼,又向鬼域魔王道:“义父,这个柳元康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长孙郁风结巴道:“你……你说什么?”楚连城道:“他是我大哥。当日在京城之外,他受了伤,我替他包扎伤口时就见到过这个特别的纹身。” 楚连城长叹一声道:“陆世伯,你说我恼他,气他,下狠手整他过分吗?”陆博灵可没想到她会忽然发问,不由怔了一怔,心中想要再护儿子,可也自知过分,叹道:“不过分。”楚连城又道:“郁风,现如今你要我再嫁给你,你说我能嫁吗?”长孙郁风沉吟片刻,正色道:“我知道我对不住你,也对不住玉奴,可是我对你说过许多次,我对你是再没有二心的,当初我也绝不是心存轻薄,才和你……连城,我此番前来,既为告诉你你的身世,也为求你原谅我,然后和我一同去浮鹰岛见师父和我妈。连城,我现在就求你嫁我,跟我走。”他这番话说的甚是真诚,众人一齐盯楚连城,要看她如何应答。 楚连城分明看见他眼中的真诚,忍不住就要答应,可她一想到玉奴,想到眼前这人同时和自己和姐姐有过关系,对他的恨又大过思念了。她冷笑:“好啊!要我原谅你也不是不可,我蒙上眼睛砍你一剑,如果砍不死你,我就嫁你。”长孙郁风毫不犹豫的摸出短剑递到她手中。楚连城看着他,无论如何是下不了手的。柔姑劝道:“麟儿,人死了可就再也活不过来的,你当真这样恨他?至多你不嫁这人就是了,何必一定要他的命呢?”楚连城一顿足,手腕一甩,那口短剑已给她掷的插入石柱中,只露出剑柄。心中矛盾不言而谕。 长孙郁风道:“我知道你心里有结解不开,我等你。等你想明白了,要嫁我为止。”楚连城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想明白后就嫁你?”长孙郁风道:“你一辈子想不明白,我就等你一辈子。”楚连城逼问道:“要是我想明白了,却嫁了别人呢?”长孙郁风笑了,伸手轻轻替她理了理鬓角的发丝道:“那只能说明你我今生无缘,如你另嫁他人,我就出家当和尚,敲一辈子的木鱼修你的来世。” 楚连城的眼圈有些红了,这些天来,她怪他、恨他、怨他、恼他,可心里最多的还是想他、爱他。 第77章 每天半夜总要悄悄溜进林子去看他好不好,她当然知道他对自己的爱与自己是一般无二的,但眼下可不能嘴软。二人对面站立,四目相投,谁也不说话。厅中诸人眼巴巴的看着他二人,就是傻瓜也知道楚连城心里爱极了长孙郁风,只是嘴硬而已;鬼域众人心想:你倒是点头啊!这会傻看什么?嫁给他后天天看也没人管。火狐更是暗暗顿足,心想:我的大少爷,你倒是快答应啊!令狐玄黎心里暗暗祷告:老天保佑,麟儿千万不要答应。陆昭哈的笑了出来,走上前一手搂了长孙郁风,一手搂了楚连城笑道:“你们难道就没有发现,你们本来就是天生一对,一个是我的弟弟,一个是我的朋友,一个是鬼域公子,一个是浮鹰公子,一个是百合夫人的大弟子,一个是百合夫人的女儿,这些理由还不够让你们请我喝杯喜酒吗?”长孙郁风道:“我知道你一向言出必行,我也是认真的,我可也说到做到的。” 鬼域魔王笑吟吟的在柔姑耳边说了个什么,柔姑也笑了。楚连城看看陆昭,又看看长孙郁风,哼道:“你们哥俩一样的会哄人。”柔姑微笑道:“麟儿,干嘛总要这样犟,你姐姐现在不是有孙茗淞了吗?风儿诚心给你陪罪,你也不肯给他机会?”魔王笑道:“麟儿,是不是要义父为你做主?老剑魔,你说该怎么办?”陆博灵笑道:“你这老鬼,你的连城宝贝我是一定要风儿娶回去的,怎么,你不想给吗?”鬼域魔王笑道:“我当然肯,我原以为麟儿也肯的,现在可不知道了。”他压低声音道:“老魔头,我女儿不肯,你儿子愿意吗?他们小两口吵吵闹闹的,做不了真。”楚连城侧头看他,脸上微红道:“义父,您老人家适才说什么?”鬼域魔王故意板着脸道:“我什么也没说。”楚连城低声道:“江湖上的人在排队等着我的人头,我可不知有没有这么大的命和你耗上一辈子。你……你还是先去冰湖水阁梳洗更衣吧,什么事等见了我妈再说。”此话声音虽低,可是人人听得清楚,陆家父子自然欢喜,鬼域众人也都面露笑容,只有令狐父子恼火异常。偏那长孙郁风有些迟疑了,说道:“可是……你不是说冰湖水阁是鬼域第一禁地吗?你要陷害我?” 鬼域众人放声大笑,柔姑笑道:“傻孩子,冰湖水阁是我们麟儿住的地方,没有她的首肯,妄入者死。可是,现如今你们要做未婚夫妻了,她要你去,难道还能让那几个丫头砍下你的头吗?她们可也不敢哪!”长孙郁风微笑道:“我早猜到了,不过希望证实一下,免得她反悔,又要喊打喊杀了。”此言出口,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楚连城脸红道:“你这才是讨打呢,还不快去?”长孙郁风道:“我不去,我要等你同去。”楚连城道:“我们有事要商议。”长孙郁风道:“那我坐在这等你。”楚连城低声骂道:“无赖。” 长孙郁风却恭恭敬敬的给鬼域魔王磕了个头道:“小婿叩见岳父大人。”众人登时哄堂大笑,陆博灵笑道:“老鬼,你的宝贝麟儿可要姓陆了。”鬼域魔王也笑道:“风儿起来吧。不过我可警告你,我的麟儿嫁你之后你可不许再欺负她,她当真恼时,我可不会帮你了。”长孙郁风苦笑道:“岳父教训的是,她若欺负我呢?”鬼域魔王笑道:“我的麟儿从来不会欺负人。”楚连城看了他一眼,有些得意的笑了笑。 陆博灵道:“你们鬼域的宝贝多的很,我可没有什么稀罕物给你的宝贝女儿当聘礼,麟儿,我就把剑魔夺魂剑传你好了。”众人可没有想到陆博灵会将这天下闻名的剑法传她,这剑魔夺魂剑招式并不多,但招招均堪称是剑法中的精髓,以楚连城的悟性,将来必有大成,楚连城自也欣喜异常,当既施礼道:“多谢世伯。”陆博灵又掏出一个锦盒交给楚连城道:“麟儿,这个东西你可以收下了吧!”楚连城打开来看,正是当日长孙郁风送到剑庄的水晶兰花,她微微脸红,低声道:“是。”陆昭笑道:“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连城,你怎么还叫世伯?郁风可都改口了,你向来洒脱,怎么也扭捏起来了?”众人知他二人素有交情,可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楚连城压低声音道:“冰湖水阁有窖藏的美酒,你少说几句就多喝几杯,二世兄,你可自己看着办。”陆昭一怔微笑道:“说话算数?”楚连城道:“你看我象骗人吗?” 眼见众人都在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楚连城咳了一声,故做茫然道:“你们干嘛都看着我?没见过吗?义父,两位世伯来不是要共商结盟大事的吗?盯着我看就行了吗?”鬼域魔王笑道:“当然不行。二位老友请坐啊!这些小儿女的事情说完了,咱们可真该说说正事了。”令狐不见道:“正是,正是。”柔姑却笑道:“怪不得咱们麟儿生的这般美丽,原来是当年江湖第一美女的女儿。”陆博灵道:“其实这丫头和她母亲甚是相象。”令狐玄黎深叹一声,摇摇头,脸上神情忧伤无比。 众人落座,有人奉上茶来。令狐不见道:“玄黎,你将你的所见讲给两位世伯听。”令狐玄黎神情黯淡的看了楚连城和长孙郁风一眼道:“我……你们……唉!你们怎么能这样?”楚连城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不禁又脸红起来,微微还有几分恼怒,心想:这个傻瓜,我怎么样要你管。她轻咳一声道:“大公子,令狐伯父要你说的不是这件事吧?”令狐玄黎叹气道:“当然不是,可是麟儿,你知道我……”令狐玄黎痴缠楚连城已是路人皆知的事,眼见心上人要嫁旁人了,他自然会感到难过,感到失落。令狐不见深恐他再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打断他道:“玄黎,你尽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做什么?”令狐玄黎又深叹一声道:“是,我不说就是了,长孙兄,真是恭喜你了。”在座众人无不为他暗暗摇头,均想:这令狐玄黎对楚连城可也当真是一片痴情了。长孙郁风微笑道:“多谢!” 令狐玄黎这才步入正题道:“晚辈这些日子以来发现中原武林诸派正在暗中集结,显然是要对我们不利。”楚连城点头道:“正是,义父,前些日子我也在留意了;依照往常,我所到哪里,跟着要杀我的人就跟到哪里,可至少有三、四个月没有人跟在我后面了。”令狐不见道:“老夫以为,这些人是想结成同盟对付你我。”陆博灵对些事并不十分热心,完全因为儿子的缘故才肯和他们结盟的,他冷哼道:“跳梁小丑,有何可惧!”以他的武功剑法自是不会将天下人放在眼中。 鬼域魔王道:“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最是虚伪,不过大家既然联手,只要假以时日不愁灭不了他们。”楚连城忽然道:“联手?义父,联手二字言之过早。”众人不解,不知她是什么意思。楚连城在火狐耳边轻轻叮咛几句,火狐点头出去。鬼域魔王回头道:“麟儿,你这是什么意思?”楚连城似笑非笑道:“有几件事,我想请教两位世伯。” 令狐不见和陆博灵不知她要说什么,当下点点头。楚连城道:“那我可要先请教令狐伯父。令狐伯父,当日您和大公子前来鬼域,劝说义父大家联手,这事您还记吧?”令狐不见点头。楚连城又道:“不知这件事虎啸山庄的人可都知道?”令狐不见不解,楚连城道:“二公子可也知道?”令狐云起点头道:“知道。”楚连城微微一笑,道:“我原以为二公子不知道呢?”她笑的又甜又美,声音柔柔软软的。令狐云起的心砰的一跳,只觉口干舌燥,忍不住便要学她,终于忍住,不然只怕楚连城的千叶鬼手又打在脸上了。 楚连城又向陆博灵道:“陆……陆伯父。”长孙郁风低声道:“还叫伯父!”楚连城白了他一眼,没有理他,继续道:“那次我和玄黎去洗剑河谷,伯父守着几位公子和小姐的面答允联手,这件事伯父和二世兄,还有郁风你也不会不记得吧?”长孙郁风脸色微变,陆博灵和陆昭却点头。长孙郁风道:“连城,你这是什么意思?”楚连城微笑道:“你说呢?”她转向众人道:“只要大家都记得就好。云起兄,我倒想问上一句:明家庄园好玩吗?万花楼的姑娘漂亮吗?”令狐云起吓了一跳,结巴道:“你……你说的什么?我……我不明白。” 楚连城微笑道:“你不明白吗?我好象也不大明白。义父,我大哥,就是尹十三郎,你可知道的。”鬼域魔王点头,楚连城道:“前些日子他要娶明家三姐妹的,可是谁知明家庄园给人烧了,只留了明凤一个活口,偏她的眼睛也给人弄瞎了,江湖上传说是我做的,帮凶就是郁风。我和尹大哥险些反目的,可是不巧,明凤听出我的声音,才给我们洗去嫌疑。”这件事其实鬼域魔王早已听说,只是陪楚连城作戏而已。楚连城又道:“当时明凤说行凶杀人,冒了我的名的人剑法很是不错,我一直想不明白会是什么人。后来我和郁风经过万花楼,云起兄,你猜我见到谁了?我见到两个人慌慌张张的从里面出来,有些事我这才知道。” 令狐云起颤声道:“你……你知道什么了?”楚连城叹道:“你说我知道什么?云起兄,你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你们玩着我身边的丫头,冒我的名杀我结义兄长的未婚妻,然后还要杀人灭口。令狐伯父,你说咱们联手,就是这样联手吗?”令狐不见也不知儿子做了这些事,当既也怔住了,问道:“云起,麟儿说的是真的?”门外一个女子的声音道:“连城,害死我们全家的正有此人。”火狐扶着一个盲女从外面进来,令狐云起可想不到明凤会在鬼域,忙道:“不不,明珠姐妹不是我杀的。” 第78章 第三十章冰湖水阁 楚连城看了长孙郁风一眼道:“我知道,你可没有那么好的剑法,陆伯父,冒我名头杀人的,正是大公子陆昀啊。”陆博灵父子虽已猜到几分,可还是吃了一惊,同时去看长孙郁风,长孙郁风叹口气点了点头。楚连城又道:“云起兄,你可能不知道吧,我义兄尹十三郎是我七叔的独生子啊!”几人又吃了一惊,一同去看鬼剑,鬼剑哼道:“不行吗?”令狐云起心想:这次可真是闯祸了。他解释道:“不,不关我的事,是陆昀的主意。他恨你和长孙郁风,他说他……陆伯父不许他和他表妹的婚事,可处处护着陆昭和长孙郁风,还有你,他气,他说要让你们在江湖上无处立足,要拆散你们。”陆博灵怒道:“你敢胡说。”令狐不见道:“老剑魔不必这么大声,我儿子胆小,比不得令郎。嘿,果然好手段,连亲弟弟也肯下手,老剑魔,令郎可谓青出于兰胜于兰啊。”陆博灵可想不到儿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不由气恼道:“这个逆子。” 令狐不见可比他要了解儿子,知道他定是为了明家姐妹的美色才和陆昀和谋的,不过明家姐妹既和鬼剑扯上了关系,这件事当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为上。他也不多辩,向鬼域魔王道:“老鬼,这些都是小孩子们胡闹,与咱们的大计无关,不必太小题大做了吧。”鬼域魔王笑道:“麟儿,听见没有?一点误会,你就不要太放在心上了。”楚连城微笑道:“是。”她转向火狐道:“大嫂,辛苦你了。火狐,送我大嫂先回去吧。”明凤冷笑道:“可惜我眼睛看不见,不然我还真想看看害我全家的人是谁。”楚连城笑道:“不看也罢。大嫂,你且歇着吧。” 眼见明凤走了,楚连城忽然身子急转,只听“啪啪”两声,令狐云起脸上已挨了两记耳光,饶是令狐不见反应迅速,伸手挡了她一下,才不至于让他多挨几下。楚连城打完便既回到鬼域魔王身边,令狐不见怒道:“麒麟,你这是什么意思?”楚连城笑道:“伯父,我是和云起兄闹着玩呢。小孩子胡闹您不会生气吧。”令狐不见给她用话挤兑住,着实不好多说。令狐云起自知武功照楚连城差的太多,何况是这样千娇百媚的大美女,还手或还嘴还是免了吧。楚连城笑吟吟道:“不过我也要给云起兄提个醒,咱们毕竟是有共同利益的,我也不会把你如何,不过孙茗淞可就不一定了,他们傲气堂一向喜欢和咱们作对,如今他要做我姐夫了,就算我能劝说他两不相帮,但你再对我姐姐无礼,我想他就不会善罢甘休了,也不会只动动手或动动嘴这么简单了。关键是他追星公子的名号也不是欺世盗名,白混的,你若能在他手下讨的半分便宜,嘿,从今往后我这鬼域公子四个字就此销号,让与你作个什么虎啸公子什么的。” 令狐不见哼道:“麟儿,你可不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楚连城微笑道:“伯父有所不知,这姓孙的绝不是浪的虚名之辈,他的追星剑给我砍断后又不知从何处寻了口宝剑,前些日子我和他大打了百余招未分出胜负,他的剑法如何,您还可以问陆二公子,他们也交过手的。”令狐不见等人一起转向陆昭,陆昭耸耸肩道:“我用的是剑魔夺魂剑的精髓招式,三招之内两败俱伤。”令狐不见等人可都知道,这楚连城、孙茗淞和陆昭在江湖上已是老大的名头,均称的上是少一代中的佼佼者,令狐云起的武功虽也不坏,可比起陆昀、陆昭兄弟,比起什么四公子来,还是相差甚远,令狐玄黎武功虽好,可是要打败他们几个,也不是易事,八成也是平手而已。他当下重重的哼了一声,不再理她。 鬼域魔王道:“所以我们才要共商对敌大计,先发制人,免得为人所制。”令狐不见道:“正是。”于是三个邪派的领袖人物避开尴尬话题,共同商讨起如何扫平中原诸派的大计来。楚连城和令狐玄黎不时要与他们插上几句,出谋划策。长孙郁风和陆昭、令狐云起听的甚是没味,令狐云起四处张望,百无聊赖。长孙郁风和陆昭不时谈论几句,对这件事也不是十分热心,可听到他们的计划和野心时,长孙郁风微微皱眉,心中有几分不悦和担忧,他实在想不明白,他们好好的干嘛要扫平中原武林?那样的话,楚连城首当其冲要去江湖上撕杀一番,她一个女孩子,又要冒多大的危险?会不会有性命之忧?鬼域公子!这鬼域公子也是好做的吗? 鬼域魔王等人的谈话接近尾声时,鬼域魔王转头道:“麟儿,你不必在这陪着了。你且先回去,一会儿我们去你那里喝茶。”楚连城抿嘴笑道:“五叔那里茶最多,干嘛要去我那?”鬼域魔王佯怒道:“打嘴,还不快去准备!难道你那里去不得?”楚连城笑道:“当然去得,只是我怕两位伯父笑话我那里的丫头没规矩。”陆博灵不知何意,令狐不见笑道:“你的丫头还都成精了不成!快去,快去。”楚连城微微一笑道:“两位伯父,晚辈先行告退了。”鬼域魔王挥挥手,楚连城招呼长孙郁风出了冰景凉亭。 长孙郁风跟在楚连城身后三走两拐已然不知东南西北,他不禁问道:“喂喂,你的冰湖水阁在什么方向?”楚连城道:“还丢了你不成?”说着,已停在一处院子前,院门的左边立了一块石碑,上写“冰湖水阁”,长孙郁风指了指,楚连城点头。长孙郁风微微一笑举步走入院中。院中又是一块石碑,刻了四个血红的大字:“妄入者死”。长孙郁风一怔,又退了出来,楚连城道:“你怎么不进去了?”长孙郁风道:“这几个字我还认识,请问夫人,此处可否能入?”楚连城脸上一红道:“你再敢叫我夫人,我就老大的耳刮子打你。我还没和你算帐呢,你可就蹬鼻子上脸了。”说着已抬手在他背上推了一把,她这一推竟使上了几分力道,长孙郁风给她推的到了院中。才刚站稳,只听风声悚然,四面八方伸出数口宝剑直刺他全身要害。 长孙郁风不假思索便去摸剑,谁知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他的短剑已让楚连城掷入石柱中,他可没时间多想了,手掌一挥,随便从一个人手中夺了把剑来,“叮叮当当”将那几人的宝剑挡了开来。原来是八个美貌少女。八个姑娘可不管三七二十一,挥剑又上,七把剑直避了上来。长孙郁风只得挥剑抵挡,口中叫道:“连城,你是成心陷害我,你快叫她们住手,不然可要出人命了。”楚连城悠然道:“连她们几个都打不过,你还进来做什么?” 这几个姑娘显然是训练有素,招式精炼,配合默契。长孙郁风心中暗暗叹息,心想:干嘛?给你老公个下马威?这几个丫头若也能要了我的命,我也不用给你当老公了。他长剑一挥,剑光闪处,姑娘们齐声惊叫,长剑已然脱手,一字排开刺向楚连城。楚连城“咯咯”一笑道:“贼东西,你不把剑收回去,就刺死我好了。”她竟真的不肯出手。长孙郁风吓了一跳,他可知道,楚连城说不出手是绝不会出手的,这个玩笑可开大了。他忙不迭的扑上去挥剑将长剑打落。 楚连城微笑道:“你要杀我?动手啊!”长孙郁风苦笑道:“好了,我说姑奶奶,你放我一马好了,你设下陷井让我进,差点要我的命不说,还要捉弄我?”楚连城微微一笑,正要说话,那八个少女已恭身道:“给长孙姑爷见礼。”楚连城又有些脸红了,身后水妖的声音道:“少爷,是不是以后你和长孙少爷再也不会分开了?”楚连城佯斥道:“你们这群丫头是不是要讨打?我吩咐的事做好了吗?”说着已和长孙郁风进入院中。 这冰湖水阁也是一个大院子,路面上铺的是天然大理石,路的两旁是青草地和四季的花卉,院子中有一大一小两处水潭,较大的水潭中央孤立了一间水阁,而水阁和陆地之间并无桥梁,要想过去,只有用轻功,水潭南边的花丛后是一片楼阁亭台,想是楚连城等人的起居所在。长孙郁风惊奇的发现水阁中的姑娘不但个个花容月貌,还都赤着足。楚连城哼道:“我这里的姑娘是不是很漂亮?”长孙郁风马上摇头:“没注意。”楚连城斜了他一眼没有理他。她招手将水妖等人叫到跟前道:“一会令狐云起也要来,咱们得好好教训他一下才好。”水妖等人齐声道:“那是当然。”楚连城道:“我得先想个法子,郁风,你且去更衣,这么脏可不用进我的冰湖水阁了。”长孙郁风苦笑道:“你不折腾我,我怎么会这样?”楚连城白他一眼,娇哼道:“你活该。” 楚连城早已令人为长孙郁风备好洗澡水和换洗的衣物,他在林子了吊了许多时日,风吹日晒又脏又黑的。长孙郁风梳洗的工夫,楚连城安排人准备茶具,要在水阁中为他们煮茶。 长孙郁风已梳洗一新的从房里出来了,胡须也刮了去了;见到楚连城脸上又露出那张讨人喜欢的微笑来,说道:“想不到,你还会做针线,这衣服满合体的。”他已换上楚连城准备的新衣。楚连城哼道:“我只会杀人,不会做衣服。我可没有这么多闲时间,这是七婶给你缝的。”长孙郁风反问:“你很忙?”楚连城道:“那是自然。我每天要陪柔姑姑聊天,跟大叔学画,跟二姑弹琴,跟三叔喝酒,跟四叔学画,跟五叔喝茶,跟六叔练刀,跟七叔练剑,跟八姑看病,跟九叔练轻功,跟十叔练斧,还要处理鬼域的事情,前面你也看见了,酆都镇我也要去,我自己还要练鬼域神功,你说我哪还有时间学做衣服?”她说的水妖等人都笑了起来,偏她自己一本正经的,长孙郁风结巴道:“原来……你……你竟是这么个大忙人,不知成亲之后,你……你……有没有时间……生……。” 第79章 不等他说完,楚连城已给了他一记耳光,道:“别的没时间,打你耳光可有的是时间。”水妖等又咭咭咯咯的笑了起来,水妖道:“长孙少……不,不,长孙姑爷,我们少爷打人是最快的了,你可躲不开的,你还是没人的时候再招惹她,不然,我们可……可……没法装看不见。”她胸无城府的一句话,楚连城和长孙郁风的脸可都红了。火狐道:“水妖又胡说,你看见什么了?我们怎么没看见?”楚连城的脸可更红了,她斥道:“你们这群丫头,是不是舌头都不想要了?还不快去做事。” 这群丫头这才笑着散去。长孙郁风看着她笑了,低声道:“好妹子,你可越来越漂亮了。”楚连城也低声道:“以后不许守着丫头们胡闹,留神我恼。”长孙郁风道:“是,夫人。”楚连城脸红了,道:“还胡说,回头再和你算帐。”说话时,已听见鬼域魔王等人的声音了。 楚连城和长孙郁风率众人将鬼域魔王等人迎了进来,一直到了水边。楚连城手腕一抖,一条细索已缚在水阁的栏杆上,这一头楚连城抖腕系在岸边的一块大石上,这细索离水面足有三四尺。 令狐不见笑道:“麟儿,你又出什么花样?要考教大家的轻功吗?”楚连城笑道:“我可不敢在两位世伯面前耍花样,既来我的冰湖水阁品茶,不坐到水阁中去岂不无趣?世伯都是江湖上的顶尖高手,这点水面不是抬腿便过去吗?几位世兄自也不在话下,不过是方便丫头们来往侍候罢了。”话是如此,可任谁也看得出,楚连城是给令狐玄黎等人出的难题,这岸边离那水阁有丈余远近,以他们几个的轻功当不是问题,但有问题的是楚连城系的这条细索,显然她是要大家从这细索上走过去。 陆昭向长孙郁风微微一笑,心想:你这个老婆可是花样百出啊!长孙郁风苦笑,心想:她要是想整我,我可哪是对手? 陆博灵和令狐不见相对“哈哈”一笑,令狐不见道:“陆兄请!”陆博灵笑道:“令狐兄请!”二人一拱手,同时纵身向水阁飞去。他二人均是成名已久的高手,无论是手上功夫还是腿上功夫均已不是常人能及,只见他二人足不点水,连那细索碰也不碰一下便已然到了水阁中。鬼域魔王笑道:“两位老友,多年不见,这功夫还是不逊当年啊!”令狐不见和陆博灵相对微笑,道:“承让,承让。”鬼域魔王坐在轮车中行动不便,当下只见鬼机和鬼剑伸手抓了轮车的扶手身子一纵,已连人带车飘然而起直落在水阁中,陆博灵和令狐不见大声喝彩,鬼域魔王等人哈哈一笑客套了几句。 楚连城微笑道:“几位世兄,我可先行一步了。”说着,一纵身上了细索,她成心卖弄,只见她双足不动,悬空一般,轻飘飘的向水阁飘去,衣袂飞扬,好似凌波仙子一般。令狐不见道:“老鬼,你的麟儿的功夫可是大有长进啊!”鬼域魔王笑道:“我的义子怎么能错的了?”陆博灵也笑道:“我的儿媳妇自是与众不同。”令狐不见哼的一声,没有理他。楚连城已到了水阁中,听见陆博灵的话,脸又红了,她微微一笑,转向岸边道:“几位世兄请啊!” 陆昭微笑道:“郁风,我这个弟妹可是六亲不认啊!”长孙郁风苦笑道:“对不住的紧,我可拿她没有办法。”令狐玄黎叹了口气,哼了一声,抢在他们前面上了细索,他在长孙郁风面前当然不肯服输,当下闲庭信步般走到水阁。楚连城微笑道:“大公子的轻身功夫可不坏啊!”令狐玄黎黯然道:“你是在赞我吗?唉,功夫再好又有什么用,你……你不还是一样要嫁他吗?”楚连城表情有些尴尬,道:“大公子真会说笑,请坐。” 陆昭兄弟正要上细索,令狐云起已纵身上去了。身后水妖道:“令狐公子,我和你一起过去行吗?”她手中端了茶杯等物,正是要送到水阁中去。令狐云起笑道:“当然行。小妹子,你是在前还是在后?”水妖抿嘴道:“我可不敢走在令狐公子前面,我的功夫可不及你们这些高手,没的丢人,令狐公子,你请。”令狐云起笑道:“你去虎啸山庄去,我天天教你武功。”水妖笑道:“令狐公子真会开玩笑,我哪有那福气。”令狐云起“哈哈”一笑,道:“小妹子还是你走前吧,万一你落水了,我可好救你啊!”水妖嫣然一笑道:“那可多谢公子了。”她虽不如楚连城那般美貌迷人,可也算的上是个绝色美女了,她冲令狐云起这一笑,直笑的他骨头都酥了。当下一前一后向水阁走去。 楚连城呵斥道:“水妖,你怎么敢走到二公子前面去了。”水妖笑道:“是二公子让我走前的。”楚连城向令狐不见和陆博灵陪笑道:“让两位世伯笑话了,我不在家疏于管教她们,可让这些丫头放肆了。”令狐不见笑道:“这丫头天真可爱,哪里就放肆呢。” 那令狐云起和令狐玄黎的身法相似,一般的好看,楚连城大声赞道:“云起兄,你的轻功身法可俊的很啊!”令狐云起抬眼看时,只见楚连城笑靥如花,俏生生的站在水阁边,微风吹起她的秀发在风中舞动,说不出的飘逸动人,她微微一笑,好似是绽放在风中的百合,她轻轻抬手理了一下头发,那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无穷的魅力。令狐云起只觉心神一荡,身子晃了晃。他这一晃不要紧,水妖惊道:“二公子,你可别害我,你晃绳子干什么?”令狐云起自知失态,当下笑道:“你放心就是,你若是落水,我一定要救你的。”说着脚下有意无意的又晃了一晃,水妖又是一声惊叫,身子前后左右来回摆个不停。 楚连城叫道:“水妖小心。”水妖手中端着茶具,生怕一不留神落入水中,脚下早已乱了章法。令狐云起见状,笑道:“小妹子,我可要扶你一把了。”楚连城微恼道:“水妖,我来了。”说着便欲纵身上前去帮她,可就在她起身的刹那,水妖终于掌握不住平衡,落入水中,手中的茶杯茶壶也都抛了出去。令狐云起离她最近,首当其冲的成了靶子,茶具也都打向了他,好在他也算是个高手,身子一纵,躲了过去,然后又落在细索上。 陆昭道:“哎哟,水妖姑娘,你要紧吗?”长孙郁风轻轻摇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水妖在水里来回扑腾,好不容易才伸出头来,她一边吐着水一边道:“二公子,你干嘛要晃绳子?你这要可不是成心要我出丑吗?”楚连城哼道:“没有的东西,还快上来。”令狐不见道:“云起,你快快水妖拉上来。”令狐云起已伸出手去拉水妖。水妖在水里扑腾的离细索已有一段距离,要拉住她已是不易,可水妖在水中还是不停的上下起伏,令狐云起的手好不容易才拉住她,水妖稳住身子,笑道:“二公子,真是多谢你了。”说着已给他拉住水面。谁知不等水妖落在绳子上,令狐云起却忽然松手,只听水妖尖叫道:“二公子,不要松手。”可是人已又落入水中。 楚连城微怒道:“云起兄,你开什么玩笑!” 却见令狐云起给水妖的下坠之势带动的,身子晃了晃,来回变换了数种身法,终于也落入水中。令狐不见微恼,谁知道这个笨蛋怎么会落水的。看来两个人的水性都不佳,只见二人在一起上下起伏,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水妖间或抬头时总要大叫大嚷,看情形好象令狐云起在借机欺负她。楚连城恼道:“水妖,你等我下去。” 岸边,蝶妖和火狐齐声道:“公子,你不能下水,小心身子。”楚连城既然小产不久,贸然入水,对身子自是大大的不利。令狐玄黎纵身上了细索想要将二人拉上来,可他二人已到了水中央,再也够不着了。眼见他二人露出水面的时间越来越少,蝶妖道:“长孙姑爷,您从小在岛上长大,是不是会水。”长孙郁风点头。楚连城道:“郁风,你犹豫什么?还不下去救人?”长孙郁风叹了口气,心想:这才是我的好老婆呢,连我的主意一起打。想归想,他已甩掉鞋子,扑通一声,跳入水中。 一入水中,他赫然发现,这个水潭中的水竟是温的。待他游到他二人近前时,更是大吃一惊,只见水下水妖正拉了令狐云起的胳膊往下坠,令狐云起已呛的大口喝水,不由自主的跟着水妖往下沉。长孙郁风忙伸手托住水妖,不料水妖却对他眨眨眼,显然水妖的水性不坏,他又好气又好笑,眼见令狐云起已快昏过去了,他指指上面,水妖摇头,长孙郁风也摇头,又指指令狐云起。水妖面露微笑,点了点头。指指自己,又指了指岸边,意思自是要他先将自己送到岸边。长孙郁风点头,二人一起拖了令狐云起游到岸边,水妖张嘴含了口水,然后指指上边,长孙郁风果然伸手将她托出水面。 岸边众人早已心急如焚,见有人出水了,忙拉了上来,只见水妖双目紧闭,不知生死。蝶妖等忙给她控水,直到那水妖吐出水来,众人这才放心。接着,令狐云起也给长孙郁风托出水面。令狐玄黎和陆昭伸手拉起,那令狐云起可是真的昏了过去,比不得水妖一番作戏。令狐玄黎忙给他控出腹中的水,又给他推宫过血,他方醒了过来。 水妖睁开眼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说道:“二公子,你开什么玩笑,你干嘛把我扔到水里?”令狐云起脑子还不清醒,茫然道:“是啊,我怎么把你扔下去的?”楚连城在水阁中顿足道:“这个蠢材,自己落水还要怪别人,令狐伯父,云起兄不会开这种玩笑吧?”水阁中诸人看的清楚,确是令狐云起在半空中松了手,水妖才会落水,令狐不见表情又怒又气,他深知儿子生性好色,据说当日为了这个丫头险些和楚连城破脸,总不成让这么个小丫头给迷的失了心神,调笑不成,反而出丑吧。 第80章 楚连城轻哼一声,显然对令狐云起十分不满。她向几人道:“义父,两位世伯,我过去看看。”鬼域魔王点头道:“不许任性胡闹。”言下之意当然是怕她为难令狐云起。楚连城撅了撅嘴,“嗯”了一声,纵身飞出水阁,这次她不需卖弄,只是施展轻功,从水面上掠过,并不停步已然到了岸边。 水妖已跳起来,扑到她怀中哭道:“少爷,他扔我下水,还抓住我不放,他……他要淹死我。呜呜,我又没有得罪他,他干嘛要害我。呜呜,少爷,你要给我出气。” 长孙郁风表情古怪,暗暗好笑。 楚连城已皱起眉头道:“二公子,是不是很好玩?这你可又该怎么说呢?你喜欢我姐姐也好,喜欢水妖也好,可总是在我的冰湖水阁,你这般欺负她,不是成心要我难堪吗?”令狐云起也不知怎么会让水妖重新落水的,自己是想招惹这丫头,可也不至于当众把她扔进水里,还在水里和她纠缠不清的。但人人都知他好色,怎么解释也不会有人相信,可这会楚连城一质问他,他倒更加有口难辩了。令狐玄黎道:“麟儿,这许是误会,你别和他计较,云起也不是成心的,不然他怎么也会落水呢?”楚连城哼的一声就想着恼,鬼域魔王扬声道:“麟儿,你们还不去更衣,这点小事可别坏了大家的兴致,快去。” 楚连城狠狠白了令狐云起一眼,道:“云起兄,这次可就算了,以后你最好少打我的人的主意。蝶妖,你带令狐公子去换衣服,就先穿郁风的衣服好了。不,火狐你和她同去,免得吃亏。”她身上的衣服也给水妖弄湿了,只得和水妖、长孙郁风一起去更衣。 蝶妖引了令狐云起去更衣,水妖随楚连城一同进了楚连城的卧室,一关上门,水妖便咭咭咯咯的笑成了一团。楚连城忍住笑,道:“小声些,留神给他听见。”水妖笑道:“少爷,这恶贼可给我淹了个半死,若不是长孙姑爷拦着,我可还要多淹他一会呢。”楚连城道:“今日且放过他,日后寻得机会,我再好好收拾他。”水妖道:“正是,最好能取他性命给丁香姐报仇。”楚连城点头道:“我也有此意,你且去更衣,别露出马脚。”水妖应了一声,径自回房换下湿衣。 长孙郁风神情古怪道:“你们定下计谋陷害我?”楚连城微笑道:“我只是整那淫贼罢了,怎么就陷害你了?不过要你下水而已,你也不依?”长孙郁风哼的一声,脱下外衣道:“我可不敢。我的衣服呢。”楚连城从柜中取出一身新衣递给他道:“好了,辛苦你了,我总不成现在就要他的命吧?再说,你不帮我,谁来帮我?”她说的优柔宛转,模样温柔可爱,长孙郁风可又受不了了,忍不住伸手臂将她抱入怀中,道:“你这个小妖精,利用我不说,总得好好谢我吧。”楚连城嫣然一笑道:“怎么谢你?我给你两个耳光谢你好了。”长孙郁风的心“砰”的一跳,眼神又变了。 楚连城“咯咯”一笑,从他怀中挣脱,拿了衣服跑到里间,道:“你这个坏东西,又打什么坏主意?还不快快更衣,不然他们可又要多想了。”长孙郁风苦笑摇头道:“和你在一起需得处处留心才成,不然可糟糕的紧。”楚连城哼道:“我还没有和你算帐,你倒抱怨起来,谁要你来的?你去找玉奴啊!”长孙郁风叹气道:“如今我真是没人肯收留了,算我求你好不好?谁让我对不住你们呢?你只当罚我,作弄我一辈子好了。”楚连城道:“那倒让你拾了便宜了。” 说话时,二人以各自更衣完毕,楚连城从里间走出来,白他一眼道:“现在没空和你废话,晚上空了再和你算帐。”长孙郁风古怪的笑了笑道:“怎么算?”楚连城见他眼神坏坏的,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个耳光送过去,道:“这么算。”说着已抢步出了卧室。 水阁中已重新布置好茶具,楚连城屈膝坐在茶几前,先用开水冲了茶杯等物,然后将茶叶倒入壶中,将水倒入,过得一会工夫,茶已泡好,只见她高冲低斟的倒了几杯,早有人将茶奉到各人面前。 但觉水阁中茶香扑鼻,沁人心脾。岸边忽然响起乐声,众人转头时,只见花丛中,一个美貌少女正随着乐声翩然起舞,宛若一只彩蝶在花丛中舞动。这少女正是蝶妖。众人只觉心旷神怡,美不胜收。令狐玄黎只是神情黯淡的低头喝茶,令狐云起却飘飘然,看直了眼。 品完茶,鬼域魔王又留令狐父子和陆家父子在鬼域小住。鬼域在天山左邻的一处山坳中,四面环山,只有两条路通往外面,气候与外界大不相同,全不似外面四季明显,风沙扑面。其中的风景也是世间少有的,陆博灵早有耳闻,既鬼域魔王相邀,那可正是求之不得的事。令狐玄黎想要一走了之,可想到楚连城那美艳无双的容貌,再也狠不下心来,虽明知她和长孙郁风那贼小子有了婚约,可还是想多看她几天,哪怕就是一眼也好。 入夜,众人各自在鬼域魔王安排的住处安歇。长孙郁风却在冰湖水阁住了下来。他和楚连城多日不见,自是有无数的话语要倾诉,那些丫头倒也识相,纷纷躲了开来。 楚连城坐在水边,挽起裤腿,将双足泡在水中,长孙郁风盘膝坐在她的身边柔声道:“好妹子,你的身子当真好了吗?”楚连城道:“大好了。”长孙郁风叹道:“都是我不好,害你受了这许多的罪。”楚连城道:“我要你以后加倍还我。”长孙郁风道:“你还生我的气吗?”楚连城看他一眼,低声道:“当然生气,可是,我总是不争气,明知你是花言巧语的哄我,我也忍不住要上当。”长孙郁风微笑道:“你把我吊在林子里十多天,也算罚了我了,还要不依不饶吗?我怎么又哄你了?我是真心要娶你的。”楚连城轻叹道:“总算玉奴的终身有托,不然我可一辈子也不要见你,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了。” 长孙郁风道:“连城,我……我实在是对不住你们。”楚连城道:“罢了,这些事都过去了,还说它做什么?只盼姓孙的是真心对她。”长孙郁风道:“但愿如此,不过,我看是真心的。”楚连点头道:“正是,世上有几个和你一样三心二意的?”长孙郁风道:“我真的这么坏?”楚连城侧头,微笑道:“你以为你是好人吗?”这盈盈一笑,立时吹散了二人之间的隔阂。 长孙郁风又道:“是了,这水为什么是温的?”楚连城微笑道:“这是一处温泉,天然出来的泉水便是温的,素日里我们都爱光着脚,没准什么时候就会下去,所以这里是不让人随便进的。可是你来了,我们可就没这么自在了。”长孙郁风啧啧称奇,又道:“怪不得水妖那丫头水性好的很。是了,令狐云起明明把她拉出来了,她怎么又落水了呢?”楚连城忍不住笑道:“是这样的。我赞他轻功时用了笑里藏刀拘魂锁魄,因为他老子在跟前,我可不敢太过,他心神一乱,身子自然摇动,水妖借机大嚷,他一疏神,肯定会不由自主的再动,水妖就落水了,水妖手上抹了油,她的手一直在水面上,他用力把她拉上水面时,自然拉她不住,水妖落水势必会带动他的力道,再加上水妖大喊大叫,好象他故意松手似的,他一慌,我再施点小计,他不就落水了吗?水妖的水性的的很,只要下水就是呆上两天也无妨,要真想淹死他,他还有得活?就凭他,也配和我斗?大家是不是以为他心存轻薄借机对水妖无礼?”长孙郁风叹气道:“和你过日子可还真要留心呢,不然不知什么时候就中招了。”楚连城抿嘴笑道:“只要你不让我生气,我干嘛整你?” 正说话间,水妖来报,说道门外陆昭求见。长孙郁风苦笑道:“你瞧,连我二哥也怕这‘妄入者死’这几个字呢。”楚连城道:“这是你二哥,换做他们哥俩你倒试试,那八个丫头要他们的命。”说着,二人起身将陆昭迎进水阁。 第三十一章尹十三郎 三人在水阁中坐定,楚连城令人送上窖藏的西域葡萄酒,又用冰块冰上,陆昭喜道:“连城,你这里果然有好酒。”说着,端起杯浅啜一口,细细品味。长孙郁风道:“对于此道来说,你们倒是知己。”楚连城微笑:“你倒也尝尝看,中原之地,南海诸岛,可没有这样的美酒。”长孙郁风并不嗜酒,听她这样一说,不禁好奇,端起杯饮了一杯,果觉异香扑鼻,味道醇美。 楚连城道:“二世兄……”长孙郁风打断她道:“你不觉得叫他二世兄饶口吗?要你改口叫我爹做爹爹你难为情,你们两个素来交情不错,叫一声二哥,你也叫不出口?”楚连城脸上一红,果然改叫他二哥了。陆昭笑道:“当日我就说过,咱们是一家人的。”楚连城转开话题道:“二哥来这里不会是单为这美酒吧?” 陆昭道:“当然不是。连城,过些时日你们去浮鹰岛吗?”楚连城道:“我有这个打算,怎么?二哥不会是要同去吧?”陆昭抚掌笑道:“果然聪明,我正有此意。郁风,我想去把妈接到洗剑河谷。”长孙郁风叹气道:“我师父不允。”陆昭微怔:“这是为何?”楚连城道:“这你还不明白?我妈一定是想让你爹亲自去给你妈请罪啊!”陆昭和长孙郁风都怔住了,陆昭看看长孙郁风,长孙郁风道:“你倒真是师父的女儿,心思和师父一般无二。”楚连城哼的一声,把到了嘴边的话有咽了回去,她想告诉他“你们都是一般的好色”,可陆博灵终是未来的公公,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陆昭摇头苦笑心想:怪不得她恨郁风花心,下狠手整他,原来有其母必有其女的。他情知求情也是徒劳,又道:“那我说第二件事。 第81章 当日郁风说他师祖传他一套剑法用来克制剑魔夺魂剑,那时我要你教给连城,你不肯,现如今她是你师祖的外孙女,你传她总算无妨了吧?”长孙郁风微微一笑未置可否。楚连城淡淡道:“不教也罢,他若是当真教了我,我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家大公子。”陆昭兄弟齐声道:“你说什么?”楚连城看了他们一眼道:“这有什么奇怪?他冒我的名杀我的人,我倒不想杀他,也不能杀他,但让他吃点苦头总还可以吧?”长孙郁风叹道:“看来我还真的不能教给你。” 令狐不见等人在鬼域盘恒数日便各自告辞。临行前,楚连城将他们送到谷外,令狐玄黎不免黯然神伤,楚连城只得装做不知。一路回去,令狐不见大是恼火,这宝贝儿子未免英雄气短,给个小姑娘迷的神魂颠倒,痴痴颠颠。令狐云起却大大的赞赏,说大哥眼光好,只是不如那个长孙郁风来的神速。回到虎啸山庄,五月菊香见儿子这副模样,大骂令狐不见没用,眼见儿子失意却无计可施,当即在他父子耳边低语数句,令狐不见“哈哈”大笑,道:“傻小子,这会你该放心了吧?”令狐玄黎面露难色,有些不忍,令狐云起笑道:“大哥,这小妞虽说已是残花败柳,可凭她那模样,凭她那身段,啧啧,你不肯就让给我好了,我可不嫌。”五月菊香道:“混帐东西,你的女人还少吗?连你大哥的女人也抢。”令狐玄黎道:“可是,如果她恼了,鬼域魔王定然不依,岂不坏了大事?”五月菊香道:“到时她求着你要她,又怎敢把你如何?姓陆的倒是来啊!他儿子顾及心上人的安危,能让他轻举妄动吗?”令狐玄黎这才放心。 陆博灵果然将剑魔夺魂的口诀传给楚连城,楚连城悟性奇高,几日下来,其中的招数竟学得大半,陆博灵不住口的赞叹,说这剑魔夺魂剑算是没传错人,陆昭急的抓耳挠腮,直想等楚连城全都学会后,好和她重新比过。陆博灵父子走后,楚连城禀明鬼域魔王要去浮鹰岛一走。鬼域魔王道:“你去一趟也好,你外公原是浮鹰岛主,堪称英雄,你妈又这么出名,统领南海诸岛多年也是个人物了,你们母女多年不曾相认,也该去看看她了。麟儿,风儿若敢再欺负你,你只管老大的耳刮子给我打。”长孙郁风苦笑道:“我可不敢了,现如今天下的巧都给她一人占去了,我再招惹她,可不是虎嘴里拔牙吗?”楚连城白了他一眼道:“义父面前也要胡说!”鬼域魔王“呵呵”大笑,又道:“麟儿,你们的事情定让令狐父子十分恼火,你们此次出门不比从前,一定处处小心。”楚连城点头道:“义父放心,孩儿自当留意。中原之事孩儿已布置妥当,只等人员到齐,义父一声令下了。” 鬼域魔王道:“令狐不见处心积虑,老谋深算。哼,中原事了,他定会先灭鬼域,再灭剑庄。”楚连城点头道:“正是。”长孙郁风吃了一惊:“连城,你的意思是——”楚连城道:“你不了解,令狐不见原想和鬼域联姻,两下里联手扫平中原,至于是不是要灭鬼域尚在两可,但如今你我既定婚约,那他自当先假鬼域和剑庄的手扫平中原,那时鬼域定然大伤元气,他再回手灭了我们,然后便是剑庄,到时我小小的楚连城还不是他囊中之物?整个武林也可由他兴风作浪了。” 长孙郁风道:“你怎么知道?”楚连城笑而不答。鬼域魔王道:“傻孩子,和你爹爹一样的性子,只知道逍遥自在。令狐不见野心昭然,哼,他瞒的过令尊可骗不了我。风儿,你们快去快回,回来后再与你们完婚。”楚连城低声道:“谁人要和他完婚了。”长孙郁风尚未从刚才的事中转过来,神情还傻傻的。鬼域魔王道:“傻小子,你要照顾好我的麟儿。”长孙郁风连声道:“是是。”楚连城瞪眼:“是是,是什么意思?不情愿?”长孙郁风道:“不敢,不敢。”鬼域魔王笑道:“麟儿,你可不要再欺负他了。” 楚连城离开鬼域足有两年,因此这次回来自是要多住些时候,长孙郁风同她又住月余,待她身子复原如初后,方才动身。这一个多月中,长孙郁风和鬼域诸护法的子女也都混熟了,众人均是和楚连城自幼一起长大的,原本便是情同手足,对楚连城和长孙郁风的事也都有耳闻,除裘慕鸢有些不快外,其余众人都希望他们有情人早成眷属,如今这长孙郁风果然和楚连城定了婚约,大家又都年纪相仿,少不得在一处把酒言欢。长孙郁风惊奇的发现,不但楚连城酒量奇好,那个贺雨轩,还有什么鬼域四护法鬼指的儿子康渊,酒量都不坏,若不是楚连城不依,他怕是这一个多月也别想清醒——他们哥几个轮流请他喝酒,他又怎是对手? 楚连城这次回来却没看见尹十三郎。按说,明凤和韦紫竹在鬼域,他原该相伴才是,可他竟不在鬼域,鬼剑只是轻轻叹气并不肯多说,从明凤和韦紫竹的言谈话语中,楚连城听出,尹十三郎虽不再要杀鬼剑,但他却始终有正邪偏见,自惭身世,又回孤云堡了。若不是明凤双目不能视物,行动多有不便,又有鬼灵在为她诊治,只怕连明凤也同去孤云堡了。楚连城暗暗皱眉,尹十三郎的心思她是了解的,他一直是个亦侠亦盗的人,当日他还劝说自己既是一身武功,当以行侠仗义为重,如今自己的生父竟是鬼域的护法,鬼域的“魔头”,心里自是矛盾。楚连城寻思再三,决定先去孤云堡,再上南海。 此次上路不比从前,有佳人相伴自是快活无比,楚连城令人飞鸽传书知会柳元康在闽南相侯。二人一路向东,游山玩水好不快活。楚连城仍是男装打扮,不论是旅居客栈还是露宿荒野,只要二人在一起,总是一般的开心;二人既定婚约,又早有夫妻之实,偶然也会同居一室,共渡春宵。 走了半个多月的光景,二人便进了玉门关,其时天色尚早,楚连城正犹豫是在城中住下还是赶路时,便听街上鸣金开道,众多军士打了旌旗从街上经过,两旁的百姓纷纷避了开来。楚连城和长孙郁风也策马闪在一边。只见那军士打的旗号是“抚远大将军”,名号是个“梅”字。楚连城心中一动,心想:难道真是他?队伍中间,一个青年将军身穿戎装,腰挎宝剑,手握丝缰,眉目间带了淡淡的忧郁,正是驸马爷梅冠文。 楚连城轻叹道:“终于还是遇上他了。”长孙郁风微奇:“你认得这人?”楚连城点头,正要说给他知道,梅冠文已看见他们了——街上骑马的人很少,他们又都那么抢眼。梅冠文居然止住了队伍,径自走到他们面前来了。楚连城在马上拱手微笑道:“梅大将军。”显然,梅冠文要比令狐玄黎会掩饰自己的情感,他也拱手还礼道:“楚……楚贤弟。”楚连城微微一笑向长孙郁风道:“这位是驸马爷,抚远大将军梅冠文。当日我在京城落难,就多亏他救我,说来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呢。”长孙郁风眉毛一扬,拱手道:“那倒要多谢驸马爷了。” 梅冠文轻叹道:“不必客气,如果我没猜错的这位就是长孙郁风?”长孙郁风一怔,楚连城有些脸红了。梅冠文解释道:“她在伤重昏迷时,还在念叨……”楚连城打断他道:“梅兄,你是请旨巡边吗?”梅冠文一怔:“你怎么知道?”楚连城微笑:“我已有耳闻。”眼见百姓和诸将官都在看他们,梅冠文不便久待,问道:“你们是经过还是……”楚连城道:“本来是经过,不过我正好有事要问你,所以我已决定住在城中了。”她不容他多说,又道:“我只住最好的客栈,你是官我是民,我可不便去找你,所以你最好能屈驾找我一趟,我们在客栈中等你。”梅冠文居然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长孙郁风眼神有些古怪了。 梅冠文走后,他二人找了客栈住下,长孙郁风问道:“你劫持他妹妹他还肯救你?”楚连城哼的一声,倒了杯茶没有理他。长孙郁风又道:“为什么你要他找你他就会答应?”楚连城道:“我怎么知道?等他来了你问他。”长孙郁风咬牙道:“你这个小妖精,你一定要给我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楚连城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到一边道:“什么怎么回事?你想我们怎么回事?”长孙郁风已忽的一下将她扑倒在床上,恨恨道:“成天说我三心二意,喊打喊杀的,你的人也不少啊!”楚连城脸色微变道:“你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你,我和他们都是清白的,他什么想法他不说我就不知道。我是在他的驸马府养伤来着,可是什么也没发生,他是君子,我也是君子,我们是君子之交,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长孙郁风见她有些恼,可不忍再胡说八道的开她玩笑了,当即松开她道:“真生气?我逗你玩呢。你且告诉我,你昏迷时念叨什么让他知道了?”楚连城脸红道:“我念叨要杀你呢。”说着身子一窜,从长孙郁风身边跑开了。 起更时分,梅冠文果然微服来到楚连城住的客栈,相见后,二人倒也落落大方,坦坦荡荡,梅冠文虽有他念,但他素知楚连城心中有这个长孙郁风,眼见他们举止亲昵,楚连城为他引见时也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他们已有婚约,梅冠文的满腹思慕之情也只好深埋心底。 楚连城开门见山的问道:“驸马爷,我听说郡主已经定了亲?”梅冠文奇怪道:“你怎么会对京中的事知道的这么多?”楚连城微笑道:“我是个鬼,鬼知道的事当然多。”梅冠文和长孙郁风都摇摇头,长孙郁风也奇怪她为什么对这件事感兴趣。梅冠文道:“是,你要我来只是为这事?”楚连城点头道:“正是。 第82章 驸马爷,令妹喜欢那个皇甫楠吗?”梅冠文一怔:“你是什么意思?”楚连城道:“你们是兄妹,她的心事你会不知道吗?”梅冠文满腹疑惑:“你究竟是什么意思?”楚连城道:“好,说来你也算我半个师兄了,我也不和你兜圈子,驸马爷,她是你妹妹,她的心事你知道,你是不是忍心看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而抑郁终生?” 梅冠文见状情知无法隐瞒,不禁有些烦恼,叹道:“事情全是因你而起,可你现在倒要问我。是,束青早就给我说清楚了,可我有什么办法?她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定的,保媒的是当今皇上的御弟,定王千岁,皇甫楠是定王妃的外甥,你说这门亲事我父王会不会应允?清文说如果有机会见到你要找你算帐。”楚连城愕然:“找我算帐?”梅冠文道:“如果你当日不劫持她,她怎会认识什么柳元康?又怎么会爱上他?” 长孙郁风听的云山雾罩,不知所以,这会终于听出名堂了:原来楚连城当日劫持郡主后,不料梅郡主竟会和柳元康互生爱慕,如今郡主要嫁人了,柳元康和她都急了。前番柳元康酗酒想必也是为了此事,楚连城知道京中的事当然也是柳元康告诉她的了。可是楚连城怎么会和梅冠文是半个师兄妹的?他的眼睛瞪大了。 楚连城道:“当初我劫持她时我怎么会知道他们会……会相爱的?再说,我那时一直在你的驸马府养伤,外面的事我也不知道啊!”梅冠文道:“你不必解释,束青什么都告诉我了,我们自幼便无话不说,以你的聪明才智,你会看不出来?那你为什么要柳元康处置她?”楚连城哑口无言,过了半晌道:“我只是怀疑,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总之一句话,你是不是要合伙拆散他们?”梅冠文眼神奇特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们?”楚连城哼道:“因为我一直当他是朋友,而且不止如此,我前些日子才知道,柳元康是我嫡亲的哥哥,你说我为什么关心他们?你是驸马,你就不能想个别的办法?” 梅冠文吃了一惊:“柳元康是你哥哥?可是——可是——”楚连城道:“可是什么?”梅冠文道:“如果他们的事给父王知道,或传到京城,皇甫尚书和定王一定会派人诛杀柳元康的,而且,束青怎么办?你要她怎么做人?京城不是江湖,很多事情是不一样的,你没有回头路可走,她也没有。” 楚连城道:“你是不肯帮他们了?你忍心看着自己的妹妹终生不快乐?不幸福?你忍心看她和心爱的人劳燕分飞?如果你忍心,那明灵公主过世多年,你为什么不再娶?”梅冠文神情黯淡,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道:“我和他们不一样。”楚连城道:“你是人,他们也是人,公主是人,杀手也是人,你们有感情,他们也有感情,哪里不一样?”梅冠文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长孙郁风忽道:“连城,你不要逼驸马爷。这个事原是一件为难的事,不然,柳兄也不会借酒浇愁了。我们可以想想别的办法。”梅冠文叹道:“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可世上又有多少有情人难成眷属?办法?我有什么办法?难道让他们私奔?可是定王怪罪,皇上怪罪时,我们怎么办?发海捕文书捉拿他们?”楚连城点头道:“好极了,私奔好了,我自有办法让他们藏到个无人知道的去处。”梅冠文吓了一跳:“你是不是疯了?这是要株连九族的。”楚连城淡淡道:“那就更好了,你回京后问问令尊,认不认得我们楚家的人,若是故人中有姓楚的,也有姓谢的,那就赶快给郡主退婚。”梅冠文道:“什么意思?”楚连城微笑道:“你父王如果肯告诉你,你不就什么也知道了吗?”梅冠文和长孙郁风不解,楚连城已有了计较,微笑不语,岔开话题道:“我师叔好吗?他没有和你一起出来吗?”梅冠文道:“自从他和你相认后,就很少在京城,他说关心你们的安危,要随时保护你们。”楚连城叹道:“等我手上的事办完了,我就去看望他老人家。” 梅冠文走后,楚连城见长孙郁风不问也不说,知道他心中有无数疑团,当下将当时的经过告诉给他。长孙郁风仍有疑惑:“可那时你为什么不说?你若早告诉我,你和师父、玉奴也早就相认了,何必费这许多的周折?”楚连城叹道:“我是鬼域的魔头,说的话谁会信?何况我的身份一直不曾暴露,若给谢静涵知晓,那可就大势去矣了。”长孙郁风又道:“那你想了什么办法成全他们了?”楚连城脸又红了,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长孙郁风又好气又好笑,在她头上拍了一记,道:“亏你想的出来。” 次日一早,楚连城和长孙郁风便上路,赶往祁连山孤云堡。 到了孤云堡门前,有守门的喽丁一见楚连城先是一怔继而欢呼道:“三爷回来了。三爷回来了。”接着便跑进去报信。长孙郁风道:“你这个三爷做的,人缘可不坏啊!”楚连城微笑道:“我什么时候差过?”说着进了大门。 尹十三郎和沈靖亭出来的空,孤云堡的喽罗们可都迎出来了,众人一齐拜倒,道:“属下给三爷见礼。”楚连城笑道:“大家快快请起,都是自己兄弟何必多礼,快起来。”众人这才起来。有人道:“三爷,您老人家是不是做了鬼域公子,就瞧不上咱们,也不肯回来了。”楚连城道:“兄弟们这样想可是误会我了,我是鬼域中人,名声太坏,我是不想连累大家啊!”有人道:“什么连累不连累的,三爷不在寨里,兄弟可想念的紧。”楚连城道:“我也想你们大家,这不是来看你们了吗?”说话时,已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聚义厅。大家七嘴八舌的围着楚连城说个不停,长孙郁风倒觉得自己好象又多余了。 正热闹着,沈靖亭已笑眯眯的从内堂赶了过来,一见楚连城,便拉了她手,拍拍她肩道:“好兄弟,你可想死哥哥了。”楚连城在他胸口捶了一拳笑道:“亏你还是堂堂孤云堡的二爷,只在寨子里纳闲,也不去外面走走。”沈靖亭道:“不是我不去,是你的名声太大,盖过二哥了。”众人一阵大笑,楚连城为他和长孙郁风两下里引见一番,又道:“大哥哪去了?”沈靖亭微一迟疑,看了长孙郁风一眼,欲言又止,楚连城道:“无妨,二哥有话直说,这人……回头我再给你解释。”沈靖亭表情古怪的又看看他们,长孙郁风心中好笑,心想:我和连城的名声可是坏到头了,连她的结拜义兄也要这样看我们。 沈靖亭道:“大哥近来不知为何心情不佳,呼酒买醉也还罢了,素日里总要下山做些事情的,现在也不肯了,只是将自己关在房中。”楚连城皱眉道:“不瞒二哥,我正为此事而来。兄弟们多时不见着实想念,前番本想来喝他喜酒的,结果出了那档子事。后来……我就是不放心他的。”沈靖亭道:“说你领人血洗明家庄园,我是说什么也不信。”楚连城叹道:“多谢二哥。是令狐云起领人干的,就中原因不说也罢,二哥,我们这去看他去,我可好好说他。”沈靖亭点头道:“正是,若论说理,再没人说的过你了,你好好劝他吧。”说着几人来到尹十三郎的卧房门前。 沈靖亭扣门道:“大哥,三弟来看你了,你开门吧。”里面尹十三郎的声音道:“你们谁也不要理我,我想一个人呆会。”声音带了几分的酒意。楚连城皱眉,扬声道:“大哥,是我啊!你开门。”尹十三郎道:“你不在鬼域,来找我做什么?是不是他们要你来的?”楚连城道:“你先开门,我再告诉你。”尹十三郎道:“你走吧,不要管我。”楚连城道:“你难道不想知道大嫂的情况吗?”尹十三郎不说话,也不开门。楚连城摇头,手上一用力,只听“呵嚓”一声,已将门闩震断,破门而入。 尹十三郎房中满是酒坛,他本人也带了几分的酒意,楚连城眉头紧皱道:“大哥,你是不是男人?你的英雄气概呢?你的冲天豪气呢?枉我当你是条汉子,和你八拜结交。”尹十三郎反问:“你是不是男人?你为什么要指责我?”楚连城给他噎住,看了沈靖亭一眼,说道:“我不是男人就不能指责你吗?二哥我、我一直在骗你们,我不是你们的兄弟,这个事我一会儿告诉你——大哥,我知道你是感到惭愧,为什么自己会有一个这样的父亲,可是大哥,人是不能选择父母的,七叔一直很挂念你,你这样抛下他,他很难过的。”尹十三郎道:“他有什么难过?当年他也不知道会有我的。” 楚连城道:“大哥,我想不到你会有这么厉害的正邪偏见,你能当我是你的朋友,兄弟,就不能认他做爹爹吗?他和七婶才是真心要白首偕老的,七婶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就是为了你,你却一点不顾忌她的感受,她是希望你们父子团聚的呀。她的头发又白了许多,七叔也老了许多,他一直当我是他的孩子一样对待,如今他真的有了孩子,他的孩子却不认他,你说他会不会伤心?如果大嫂生了孩子,我不许他和你相认,你有会怎样?”尹十三郎不说话,只顾喝酒,楚连城夺下他的酒杯道:“你喝什么酒?要喝你又喝不过我,要打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你干嘛不听我说。”尹十三郎道:“我一直当你是兄弟的。” 楚连城道:“我也一直当你是大哥,所以才管你,世上的事没有绝对的正邪,你是去过鬼域的,你说酆都镇上的那些人是不是都是邪魔外道?是不是都该死?当年在温州,人们因为我是鬼域中人而要杀我,可那时我什么事都还没做,我哪里有错?姓谢的杀我全家时我只是个四岁的孩子,他要斩草除根,他可是堂堂昆仑派掌门的师叔啊! 第83章 他为了一己之私,谋害我爹爹,为了灭口,痛下杀手,他算是名门正派的所为吗?所以,大哥,正也罢,邪也罢,没有那么绝对,只要你问心无愧就行了,何必计较许多?”尹十三郎又不说话了。 长孙郁风道:“其实尹大哥,鬼域中人也没有那么可怖,你心里始终当连城是兄弟,那你有没有想过她可是鬼域的少主,眼下是江湖上名声最坏的魔头了,你是不是也该和他们似的杀了她,为江湖除害?” 楚连城白他一眼道:“我怎么就是名声最坏的魔头了?” 尹十三郎道:“他和她不一样。”楚连城道:“你可以有个邪魔外道的朋友,就不能有个邪魔外道的父亲?你要行侠仗义没有人管你,我要杀人放火也没有人管,你在乎那么多做什么?”长孙郁风道:“尹大哥,人生苦短,七叔和七婶也诺大的年纪了,江湖上随时会有风云变幻,你难道要等到一切都成过去时,你可要抱憾终身的。”尹十三郎叹了口气道:“可我总也想不开。”楚连城笑道:“那就不要想了,什么正邪,什么江湖,生于天地之间,为什么不潇洒一些?何苦要给浮名相累?” 她向沈靖亭道:“二哥,大哥是个傻瓜,什么事也想不明白。”说着,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鬼剑和韦紫竹的事情自然略过。沈靖亭笑道:“我当大哥所为何事,原来如此,大哥,实在没有必要为此烦恼,你干嘛要把这正邪二字看的这么重?三弟是鬼域公子,可是大家不也情同兄弟吗?你这人啊!”楚连城道:“二哥,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不是你的三弟。”沈靖亭微怔,楚连城看了长孙郁风一眼道:“我和这人已经有了婚约,等我从南海回来,我就再也不穿这身衣服了,总不成让他一辈子担个坏名声吧!” 沈靖亭盯着她看了半天,忽然放声大笑道:“原来如此,三弟,你可把我们都骗了,你瞧,我叫你三弟可都顺口了。”楚连城微笑道:“我也习惯了,二哥,你仍当我是兄弟好了。”沈靖亭笑道:“长孙兄不会介意吧?”长孙郁风笑道:“不瞒沈二哥,我也常当她是兄弟。” 楚连城和长孙郁风在孤云堡小住了几日,待尹十三郎想开了,心情好起来了方才告辞。堡中众人虽知这位“三爷”是个女人,可崇仰之情不减,直将他二人送下山去方才作罢。 第三十二章销魂断肠 离了孤云堡,二人转道向南。楚连城冷眼看来,中原武林寂静一片,但隐隐大有山雨欲来之势,虽已有准备,但心里仍有几分担忧。这一日,经过云南地界,倒是相安无事,直离了云南又走出百余里,楚连城方称奇道:“真是奇怪,令狐家的人怎么会没有动静?我看咱们也不可掉以轻心。”长孙郁风道:“是吗?天已近午,我请你吃饭好不好?”楚连城微奇:“这可是两个问题,你答非所问了。”长孙郁风微笑道:“我的意思是,他在暗,我们在明,有些时候是防不胜防的,所以,咱们不必理会,先填饱肚子是正事,你不饿吗?”楚连城嫣然一笑道:“当然有些饿,不过……”长孙郁风道:“不过我们鬼域公子住店要住最好的,吃饭要吃最好的厨子做的,对不对?”楚连城笑道:“正是。”长孙郁风道:“如果我告诉你,我知道这个地方在哪,你去不去?”楚连城道:“去,当然去。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长孙郁风笑道:“这么听话?这才是我的好老婆。”楚连城脸微红道:“又要胡说。” 长孙郁风果然轻车熟路的领她到了城中最有名的味元斋,二人在楼上要了一处雅座,长孙郁风道:“这里的厨子最拿手的是红烧鱼翅,素烧排骨,清蒸……”楚连城道:“我想吃清淡的,这里天热,我可没胃口。”长孙郁风眼神古怪道:“你没什么不妥吧?”楚连城看他眼神坏坏的,当然猜到他在想什么,脸微红道:“你又胡想,哪有的事。”长孙郁风微笑道:“我什么也没想。”楚连城不再理他。长孙郁风点了红烧鱼翅和两道上素,又为她要了一壶酒。楚连城奇道:“你不是最讨厌我喝酒吗?”长孙郁风压低声音道:“等你不在扮男装了,我一滴酒也不许你喝。”楚连城白他一眼道:“那我非喝给你看。”长孙郁风微微一笑,又道:“你且等我一会,我去去就来。”楚连城点头。 不大工夫,店小二就送上酒来,楚连城自斟自饮等着长孙郁风。可是,他点的菜都上齐了,他的人还没回来,楚连城微微皱眉,想不出他会去什么地方。 有人进来,却不是长孙郁风;是一个素衣少女,楚连城眉头皱的更紧了:“姑娘是不是走错地方了?”那少女嫣然一笑道:“不知公子是不是姓楚?”楚连城眉毛一扬,点头道:“正是。”她心里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脸上的神情却放松下来。那少女道:“鬼域公子?”楚连城微笑:“姑娘打听的很明白啊!看来我的人缘实在不错。”那少女道:“不知楚公子是不是在等人?”楚连城故做神秘道:“难道你没看见我和一个男人一起进来的吗?”那少女道:“可他好象出去了很长时间了。”楚连城轻轻夹起一块鱼翅放进口中道:“是吗?” 那少女道:“你一点也不担心他?”楚连城含笑道:“这有什么好担心?他是个大男人,可能他去的地方人比较多,也可能给女人绊住了脚,他的女人缘也不差的,还可能他是遇到熟人,在街上聊天的。”那少女又问:“可若是他给人捉去了呢?”楚连城笑开来:“他是浮鹰公子,武功不坏的。你让我吃完饭好不好?”她脸上不露声色,心里可早就急了:长孙郁风一定让令狐玄黎捉住了,眼下该怎么办?那少女又问:“可是如果有人扮成你的模样,出其不意的制住他呢?”楚连城微笑不语,神情显然不信。那少女道:“好吧,不说那人了。有人备下公子爱吃的酒菜,请公子过府一叙。”楚连城道:“我为什么要去?” 那少女叹了口气,伸出手来,手中是一枚海螺,正是长孙郁风之物。楚连城道:“什么意思?”那少女眨眨眼道:“公子不认识这个东西?”楚连城故做不解道:“有些眼熟。”那少女有递上一个竹管,正是楚连城送于长孙郁风,用来召集属下的讯号。楚连城轻叹:“你家大公子可真是处心积虑啊!”门外令狐云起的声音笑道:“鬼域公子,别来无恙?”楚连城“哈哈”笑道:“二公子,一向可好?有劳二公子亲自前来,我可过意不去啊!” 令狐云起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杜钰。令狐云起道:“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我真不知该叫你鬼域公子呢,还是叫你楚姑娘,怎么样?请吧!”楚连城道:“二公子真会开玩笑。”她故意道:“你请我去哪里?”令狐云起笑道:“谁不知道鬼域公子的眼睛只望天上看,没事谁请得动你?你是不是不想去?你不见我大哥不要紧,那个人你也不见?”楚连城道:“哪个人?”令狐云起道:“你不知道吗?”他压低声音道:“老杜可是真正的男女通吃,你不会想把他让给老杜吧。”楚连城心里又气又恼,显然长孙郁风落入他们手中了,受些折磨也还罢了,若是这个杜钰真的起个什么坏心,长孙郁风可不用做人了。她笑了起来:“二公子请带路。”令狐云起道:“好说。”说着引她向外走去。 经过杜钰身边时,楚连城忽然道:“杜兄真的看上郁风了?”杜钰一怔,不知她是什么意思。楚连城笑道:“这可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她忽然一把掐住杜钰的咽喉,杜钰伸手拨她的手道:“你做什么?放手。”楚连城冷笑:“凭你一个奴才,也敢打我和郁风的主意?你说我要干什么?”她手上用力,只听呵嚓一声,杜钰脸上神情恐惧,好象不相信这是真的,楚连城真的会杀他,他更不信这个人会用三根手指捏碎他的喉头,楚连城在他胸口轻轻一点,杜钰已砰然倒地。令狐云起也吃了一惊,楚连城淡淡道:“很奇怪吗?我常会杀个把人的,你没听说吗?”令狐云起勉强笑了笑道:“这倒听说过,楚兄请。”他的气焰一下又小了。楚连城看看那少女,那少女深感恐惧,往令狐云起身后躲了躲,楚连城笑道:“傻丫头,我真想杀你,他是救不了你的。走吧。” 下得楼来,只见楼下已侯有一顶小轿,楚连城径自上轿,一摆手道:“带路。” 楚连城在轿中心急如焚,不知长孙郁风现在如何,也不知令狐玄黎和五月菊香会怎么对付他,也不知到时该用什么方法脱险,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数。小轿抬着她穿街过巷到了郊外的一处宅院前直抬入院中才停了下来。那少女打起轿帘,楚连城从轿中下来,摸出那个竹管道:“云起兄,这东西该不是你仿造的吧?”说着轻轻一弹,那竹管发出尖锐的声音弹上天去,令狐云起道:“你不必费心思了,这一代是没有你的属下的。”他推开房门道:“请进吧!鬼域公子。” 楚连城皱眉,事已至此只好随他走了进去。这房间十分敞亮,朱漆的木柱和屋梁,木柱间悬挂着浅绿色的幔帐,地上铺了藕荷色的地毯,屋子正中的桌上摆了酒菜。楚连城心底深叹,她已别无选择,大步走上前坐在桌边。 一个女人的声音笑道:“云起,这就是你大哥的心上人吗?果然有些与众不同。”令狐云起笑道:“正是,不然大哥为什么担了虚名,为她茶饭不思呢!”一个妇人从幔帐后走了出来,这妇人不过四十七八的样子,一副苗人装束。不用说,正是五月菊香。楚连城微笑:“我是不是该称你做令狐伯母?”五月菊香笑道:“不错,好孩子,来让我好好看看,啧啧,不错,不错。 第84章 云起,你大哥的眼光可比你强,你天天玩女人,可你那些女人加起来也不如她的零头,她要是不装男人,怕是你也要迷上她了。”令狐云起笑道:“可不是吗,妈,这小妞在鬼域时就不是男人打扮,嘿嘿,要不是大哥早就钟情于她,说什么,我也要把她弄到手。大哥也真笨,竟让长孙郁风那小子抢了先,可惜,可惜。” 楚连城淡淡道:“你们说完了?你们煞费苦心的让我来,不会是让我听你们在这评头论足吧。”五月菊香笑道:“当然不是。”她一拍手,楚连城前方的幔帐打了开来。里面竟似一个刑堂,墙上有诸般刑具,屋梁下方有一个大池,不知池中是何物。屋梁上现在正吊着一个人,这人赤着上身,给一条绳索绑的结结实实,身上还缠了无数红色的小蛇,显然是巨毒之物。这人见了楚连城微微皱眉,想摇头却动弹不得,脸上神情不免有些忧虑,他轻叹:“你不该来的。”楚连城微微一笑:“那怎么可以。” 五月菊香道:“这个人你不会不认识吧?”楚连城叹道:“我想说不认识可能也不行啊!怎么?您不认识他?大公子没有给您介绍吗?晚辈倒可以为您引见一下,这人是外子,也就是我的老公,剑魔陆博灵的三公子,我妈百合夫人的大弟子,我义父的乘龙快婿,浮鹰公子长孙郁风。”听她说了这么一串,长孙郁风也忍不住笑了。五月菊香道:“你只告诉我他是谁不就是了,干嘛罗里罗嗦的说这么多,你们不是还没成亲吗?怎么就外子,老公的,唉,现在的小姑娘脸皮可越来越厚了。”楚连城瞪大眼睛道:“怎么?躲在帐子后面不敢见我的那人没有告诉你吗?若不是我和他斗气,伤了身子,我们孩儿也快出生了,唉!都是我不小心。” 令狐玄黎一直在幔帐后面,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冲出来,又气又急道:“麟儿,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楚连城用手指轻轻扣打桌面道:“没什么意思。不过是事实而已,你不知道这件事吗?你又是什么意思?”令狐玄黎道:“麟儿,你实在是无情无义。”楚连城冷冷道:“你才知道吗?我一早就告诉过你,你以为,我该对你有情有义吗?你配吗?”话音刚落,脸上已吃了令狐玄黎一记耳光。长孙郁风叫道:“喂,你干什么!”楚连城也不急,淡淡道:“你要想学千叶鬼手,最好拜我为师,不然大多时候你会失手的。”言下之意自是告诉他,自己是可以躲开的。 令狐玄黎打完之后,立即后悔起来,低声哀求道:“麟儿,我是气糊涂了,你打还我好不好?我知道,你最会打人耳光,只要你肯不生我的气,你打我多少都行。麟儿,求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五月菊香和令狐云起暗暗摇头,心想:这傻瓜一定是疯了,居然对一个女人低声下气的到了这种地步。长孙郁风也想:这人对连城可真是着了魔。 楚连城站了起来,看了令狐玄黎一眼,柔柔软软道:“我不生气才怪,你明知道我讨厌别人这样对我,你也明知他和我……你还要这样对他,有什么事,你差人请我来,难道我会不来吗?咱们怎么也是定下盟约的,你扣着他不放,你说我生不生气?”令狐玄黎险些昏过去,他何曾听到楚连城这样和他说过话,连声道:“是不是我放了他,你就肯原谅我?”楚连城嫣然一笑道:“你说呢?”令狐玄黎只觉神魂颠倒,不能自抑,马上就要去放长孙郁风。令狐云起和五月菊香也感到楚连城身上发出的妖异内力,只觉身不由己的也要去放人。五月菊香隐隐感到有些不妥,却不知哪里不对。忽然有人咳了一声,三人登时惊醒,五月菊香惊了一身冷汗,心想:这丫头果然有些门道,大家险些中招。当即冷笑道:“丫头,你的鬼域神功是不是用错地方了?”楚连城的心也沉了下去,刚才那人定是令狐不见,他不便为此事露面,因此躲在暗处,防她的笑里藏刀拘魂锁魄。 令狐玄黎转过身,冷冷的看着楚连城,楚连城微笑道:“你看我做什么?又不是没见过。”令狐玄黎道:“我好象记得,你曾说过,给这人当小老婆也愿意,为了他要你的命你也肯给。”楚连城看了长孙郁风一眼,笑道:“我的话你干嘛记得这么清楚?”长孙郁风和她四目相对时,忽然打了一个冷颤,他从她的眼中看见了无奈,他知道,令狐玄黎已不会在给她机会施展什么拘魂锁魄了。从现在开始,他们的命运已在令狐玄黎手中了。 令狐玄黎道:“真的吗?我倒想试试看你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你为什么不去池边看看,池子里是什么?”楚连城抬腿便向池边走去。长孙郁风喝道:“停步,不看也罢,你不喜欢这东西。”楚连城脸色微变,池中当然是老鼠。令狐玄黎在她耳边冷笑道:“你总让我不开心,你说我怎么能让你们得意呢?你害怕老鼠是吗?你看见他身上的绳索了没有?很粗的,可是如果云起在上面点上火,不知会怎样。你知道吗?还有他身上的毒蛇,只要我轻轻一吹,这个竹哨轻轻一响,你猜会怎样?要不要试试?” 楚连城看着长孙郁风,心中念头急转:这小子一定给五月菊香用吻蛇点穴手点了穴道,不然不会给他们弄成这个样子的。吻蛇点穴手点了穴后可不大容易冲开,他就算能冲开可也晚了,眼下该怎么办?她转头向令狐玄黎道:“你想怎样呢?”令狐玄黎冷笑;五月菊香笑道:“很简单,你只要吃下这个,我们就放了他。”说着摸出一枚药丸。楚连城皱眉,却不接,她知道这一定是五月菊香秘制的什么名堂的毒药,吃下去可就麻烦了。令狐云起已纵身跳上屋梁,点燃了绳头。她又看长孙郁风,忽然一纵身便欲跳进池子。可她撞在一个人身上,正是令狐玄黎。 令狐玄黎抓住她的胳膊:“你要和他一起死?”楚连城微笑:“不行吗?我想和我老公死在一起的要求过分吗?”令狐玄黎的表情变得十分痛苦,眼前这个姑娘是他心爱的人,虽然他知道她从未喜欢过自己,可她宁愿死,也不给自己机会。得到她,就是死,也要得到她。这个念头在撞击他的心房,他忽然嚷:“你想陪他死?不,我是不会让你们得逞的。”说着,便去吹那竹哨。楚连城大惊,伸手去抢,可他竟躲了开来;竹哨已放在他口中了,只要他轻轻一吹,世上可就再没有长孙郁风这个人了。楚连城叫道:“我吃,你别吹。”令狐玄黎果然没吹。长孙郁风道:“你不能吃。” 楚连城悠然道:“为什么不能?我吃过许多东西,毒药可还是第一次,不知道味道好不好。”五月菊香笑道:“毒药?对付鬼域公子能用毒药吗?邵神医在你妈那里,他能解百毒,我干嘛冒这个险?这是蛊,销魂断肠蛊。吃下它后,很快就会发作,到时会让你感到腹痛,起初只是很短的时间,但是足会让你痛的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的,以后会慢慢加剧,痛得越来越厉害,时间也越来越长,开始是不定时的发作,到最后你不但会武功尽失,还会一刻也不停的痛,只到你被活活痛死。当然,也不一定会这样,如果你爱上我们玄黎了,嫁给他了,就会慢慢的好起来的,知道为什么叫销魂断肠蛊吗?如果你不从他,你断肠时他可能会趁虚而入,所以也就是他销魂时,而且你最好不要和这个长孙郁风偷情,不然你们销魂时,也是你的断肠时。” 楚连城和长孙郁风神情大变,他们简直搞不懂,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东西。长孙郁风道:“连城,你不要管我,你走吧。”楚连城伸手去摸龙吟剑,令狐玄黎冷笑:“我知道你的剑一向很快,你是不是想试试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竹哨快?”楚连城没有把握,令狐不见不知藏在何处,是不是真的别无选择了?令狐云起故做惊慌道:“哎呦,妈,你看,绳子快烧断了。是不是有人要喂老鼠了?”楚连城抬眼看时,火星真的快烧断绳子了。她叹了口气,慢慢拿过药丸吞了下去。长孙郁风惊道:“连城,你疯了,你不能吃。”楚连城淡淡道:“我已经吃了。”令狐云起果然又跳上屋梁将火星扑灭;他拍手笑道:“妈,这丫头够狠,她可真的吃了呢。大哥,你可真是好福气!”说着拍拍令狐玄黎的肩膀。楚连城道:“你们可以放人了吧。” 五月菊香和令狐云起一起笑了起来,令狐云起道:“我大哥盼你可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不陪他睡上一觉,以后可能还没有机会了呢。放人?是不是早了点?”楚连城怒道:“你们卑鄙。”五月菊香拍拍她的脸道:“我们玄黎没有嫌你是残花败柳已经不错了,你让他销魂了,他自会放了你们。只怕将来你求他,他还不肯要你了呢。”楚连城忽觉小腹一阵剧痛,好象无数小刀在切割她的肠子,又好象无数小虫在嚼噬她的五脏,她几乎要倒下了。可她却忍着痛,一动不动,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令狐云起“哈哈”大笑道:“大哥,断肠蛊发作了,快动手吧,这次时间可短着呢,不然我可想要替你了。哈哈,楚连城,你的功夫不是好的很吗?你不是想杀我吗?还有力气动手吗?我告诉你吧,你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了。”五月菊香也笑道:“玄黎,这次你可不要放过她了。我们不能再帮你了。”说完,招呼令狐云起出去了。 令狐玄黎见楚连城脸色腊黄,冷汗不住的往下淌,他忍不住心痛起来,柔声道:“麟儿,是不是很痛?”楚连城轻哼一声,扶住桌沿道:“你,你可真狠,你不如干脆杀了我好了。”她的声音虚弱,模样看上去楚楚可怜。令狐玄黎几乎要跪在她的脚边乞求她原谅,乞求她垂青。 第85章 他哑声道:“麟儿,我是不得已的,你的武功实在太好,不这样,我永远也得不到你。”楚连城的声音开始发颤了:“你要得是我,你干嘛扣着他?你给我下毒,是不是要我恨你?”她忽然央求道:“玄黎,你放他走好不好?你为什么一定要我恨你怪你呢?”令狐玄黎又险些晕过去,他伸手给她擦擦汗,道:“你不要恨我,我这就放他下来。”说完转身向池子走去。 楚连城勉强提了一口真气,想用最后的机会让他放了长孙郁风,只要长孙郁风脱险,她也会没事了。可是腹中的剧痛终于将她击倒,她真气一泄,令狐玄黎可就醒了,他看看长孙郁风,又看楚连城,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楚连城彻底绝望了。令狐玄黎走到她面前,说道:“你曾说玉奴是他的软肋,那他是你的什么?捉住他是不是就等于点了你的死穴?”楚连城哼道:“是又怎样?不错,他是我的死穴,可你呢?你永远没有机会成为我的死穴。”令狐玄黎一伸手解开了她的头巾,柔声道:“你扮男人实在是可惜,这样的花容月貌实在不该藏起来的。”楚连城伸手想推他,想不到竟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她低低的呻吟一声,伏在了桌上。令狐玄黎轻轻抚着她的脊背道:“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在水边坐着,头发还在滴水,魔王叫你,你就那么随意的转过头来,唉,世上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美女?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喜欢过别人,我杀了我的小妾,因为和你相比,她们实在是丑陋的让人恶心。只有你,麟儿,你让我一见到你就想得到你,可我从不敢冒犯你,你是那么完美,那么高高在上。”他忽然一把抓住她的长发,楚连城的身子也给他拉了起来,他狠狠道:“可你不该当我是傻瓜的。”楚连城冷笑:“我从未当你是傻瓜,我只是太高估你了,想不到你和你弟弟一样,都是禽兽。” 令狐玄黎“哈哈”大笑:“不错,我是禽兽,我也是男人,当然会喜欢女人,也会想办法得到女人,尤其是你这样的美女。你还记得在少室分舵吗?我以为我就要得到你了,可你却伤了我的心,你竟当我是他!”他的笑容有些残忍了:“可今天不会了,我不会再放过你,我还要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是令狐玄黎,不是长孙郁风。”他拎着她的头发将她抱在怀中。楚连城挣扎,可她现在和寻常的少女毫无区别。她的挣扎反而刺激了令狐玄黎的欲望,他低头用力的亲吻她。 长孙郁风怒道:“你不要碰她。”令狐玄黎抬头看他一眼,笑道:“我不但要碰她,还要她的人,你来救她啊!你不是说只要你在她身边就不会让人碰她一手指头吗?可现在是她在保护你啊!浮鹰公子。”长孙郁风又气又急,眼见他是不会放过楚连城了,怎么办?他只觉体内真气开始翻腾,在四处乱撞。 令狐玄黎道:“麟儿,你别怕,你知道我要做什么的是吗?”楚连城皱眉,她当然知道,他的眼神已经是赤裸裸的了。令狐玄黎微笑:“你干嘛不求我?为什么不哭?难道你喜欢我在你未婚夫的面前要你?”他一伸手,解下楚连城的龙吟剑:“你连拔剑的力气都没有了是吗?”楚连城忽然微笑:“不错,可我能做这个。”她忽然夺过他手中的竹哨,用尽力气将它掷入池中。令狐玄黎也不急,道:“他一时也下不来的。”他“兹”的一下,已撕开楚连城的衣襟,她的肩膀温润圆滑。令狐玄黎轻轻抚摩着,道:“你求我,你哭啊。你是不是女人?我要强奸你了,你怎么没有反应?” 楚连城冷笑:“我求你有用吗?”令狐玄黎一怔,转而笑道:“当然没用。”楚连城道:“那我为什么求你?我哭有用吗?当然没用,只会让你更得意,所以你会失望的。”她的身子瘫软下去,腹中的疼痛已无法忍受了。 长孙郁风快要急疯了,他心爱的女人正在被人蹂躏,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心在痛,这都是为了自己啊。 令狐玄黎在撕扯楚连城的衣服了。 长孙郁风怒道:“令狐玄黎,不许你碰她。”可令狐玄黎听不见了,他只看见一个有着和容貌一样完美身材的楚连城。真气在长孙郁风体内激荡,他听见令狐玄黎得意的狂笑和楚连城发出的惊叫,痛彻心肺的惊叫。她从不曾要人保护过,也从不曾求他救过她,可他知道,现在她要他救她,要他保护,她是他的女人,这个时候当然需要他。他忽然觉得真气将被封的穴道冲开了,一处、两处……他大喝一声,全身骨骼“咯咯”做响,接着,身上的毒蛇被他震入池中,缚着他的绳索给他挣断,他终于冲开穴道,去解救他的心爱之人了。 长孙郁风双脚落地,抬掌打向令狐玄黎。令狐玄黎显然没有料到他会挣脱出来,极度得意的他给长孙郁风打到在一边,他居然觉得气血翻涌,长孙郁风这一掌显然是全力而发。长孙郁风拾起宝剑,削了块幔帐将楚连城的身体盖住,然后一剑刺向令狐玄黎。令狐玄黎已飞快的系好衣服,抬手接招。长孙郁风可是恨极了,一剑紧似一剑,一剑快似一剑,直要取他的性命。令狐玄黎手中没有兵器,给他逼的手忙脚乱。楚连城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发生了什么?究竟发生了什么?销魂断肠蛊的疼痛开始慢慢消退了。 长孙郁风和令狐玄黎斗的正狠,一个人从外面闯了进来,手中的刀还在滴血,当他看见楚连城毫无知觉的倒在地上,赤裸的双肩露在幔帐的外面,他可什么都明白了,大喝一声,挥刀直劈令狐玄黎。长孙郁风微喜道:“柳元康,你来的正好,这恶贼交给你了,你不要取他的性命,拿住他就好。”来人正是柳元康。柳元康冷哼道:“令狐玄黎,你还逃的了吗?”落玉刀刀光闪处,风声悚然。 长孙郁风撇下他们,扑到楚连城身边,想扶她起来,可当他的手碰到她时,楚连城的身子猛的一震,坐起来向后缩了缩。恐惧和无助的眼神象利剑一样刺在长孙郁风的心上,长孙郁风将她紧紧抱入怀中,连声道:“别怕,是我,是我啊!”楚连城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噩梦中醒来。长孙郁风用幔帐裹住她的身体道:“连城,你说话好不好?你是怎么了?”楚连城慢慢转过眼神看了看他,那眼神说不出的茫然,她忽然问道:“发生了什么?他把我怎么了?他把我怎么了?”长孙郁风吓了一跳,不知她是不是受惊过度,迷了心窍,他心痛极了,眼圈发红道:“什么也没有发生,你别怕,这人给你下毒,我这就杀了他给你报仇。”楚连城冷笑。 令狐玄黎已痛哼一声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柳元康一刀正中要害,虽不曾要他的命,可他要起来却是不易了,柳元康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楚连城忽然冷冷道:“大哥,把他留给我。”她的眼神冷酷无情,满是仇恨。长孙郁风扶她站了起来,她慢慢走到令狐玄黎身边,柳元康已将他右腿砍伤,他要起来打斗,可也没那么容易。她这才向柳元康道:“你怎么来的?”柳元康道:“我见到你发出的讯号,就找了来。”楚连城反问:“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在召集属下?”柳元康微怔:“我知道你一定有事,到了这里后,一个苗人打扮的妇人不让我进来,我就杀了她闯进来了。”令狐玄黎惊道:“柳元康,你杀了我妈。”柳元康可没想到那妇人是五月菊香,楚连城冷冷道:“我哥哥杀了她倒省的我动手了。你嚷什么?”她又向长孙郁风道:“郁风,你给我拿件衣服好不好?我这可成什么样子!”长孙郁风迟疑了,楚连城道:“我没事,我清醒的很,你快去吧。”柳元康道:“让他陪你,我去。”长孙郁风点头。楚连城淡淡一笑:“我不会去寻死的,鬼域公子怎么会寻死呢?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呢。大哥,令狐不见就在附近,你要小心。”柳元康点点头,一纵身窜出屋去。 十三章噩梦 长孙郁风伸手将楚连城揽入怀中,柔声道:“连城,你受委屈了。”楚连城也不说话,看了令狐玄黎一眼道:“大公子,你好的很啊!你说我会怎么处置你?”令狐玄黎微笑道:“麟儿,你不是要杀我吧?你不要忘了,只有我才能解你身上的蛊。”楚连城并不接口,反而问道:“我实在搞不明白,我究竟有什么好的,你要费这许多心思的得到我?”令狐玄黎挣扎的站起,说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从我见到你的那时起,我就再没喜欢过旁人。麟儿,你是不是肯给我机会了?”楚连城淡淡一笑道:“给你什么机会?大公子,你实在不了解我,我不妨告诉你,我从未喜欢过你,之所以一直留着你的性命,不过是因为你我所图谋的是一件事而已,你一直死缠烂打的也就罢了,可如今你用此等卑劣的手段对待我,你还想我放过你吗?” 令狐玄黎笑道:“以你以往的性子,你一定会杀我的,可是麟儿,你不要忘了,这个世上只有我能解你的毒,而且你已不再是清白之身,这位浮鹰公子嘴上不说,心里难道会不在乎吗?要他再娶你,他会心甘情愿吗?麟儿,我不在乎你和这小子怎样,我只求你嫁给我。”长孙郁风正色道:“令狐玄黎,你错了,连城还是原来那个连城,今天所发生的不过是你操纵下,她做的一场梦而已,今生今世我都会陪在她身边的,而且只有我和她。”楚连城心中感动,仰头看看他,长孙郁风柔声道:“我一早就说要娶你为妻的,你也亲口答应我的,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置你于不顾的。”楚连城眼圈微红,低声道:“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你。” 第86章 这时,柳元康已为他二人寻了衣物回来了。楚连城接过,躲到一边穿戴起来,却依然是男装打扮。 令狐玄黎给长孙郁风说的怔怔的半天没有说话,良久方道:“可是你解的了她的蛊吗?”长孙郁风淡淡道:“如果解不了,我自会和她生死相随的,这就不劳你操心了。”令狐玄黎冷笑:“可是你最好记住,你们是不可以有床第之欢的,不然你们销魂时就是麟儿断肠时。如果你还是男人,和她这样的美女在一起你会不动心?你忍的了一时,忍的了一世吗?何况你们早就上了床,无耻的连孩儿都险些生下,你们守的住吗?与其你们做这有名无实的夫妻,不如让麟儿嫁我,只有我能让她平安,也只有我能让她幸福。” 柳元康在一边可都听明白了,原来令狐玄黎给楚连城下了蛊,而且楚连城和长孙郁风还有过孩子,只是不知为什么没有生下,最让人着恼的是,令狐玄黎不但强奸了楚连城他居然还这样嚣张,柳元康手腕一抖,已将落玉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冷冷道:“如果你还想活命,就交出接解药。”令狐玄黎微笑道:“没有解药。浮鹰公子,麟儿的毒会越来越厉害,到时她疼的满地打滚,不知你能不能还看下去,当她央求你杀她时,不知你可下的了手?”长孙郁风有些迟疑了,他看看楚连城,楚连城也在看他,他轻轻握了她的手,却忍不住叹了口气。柳元康又道:“还不拿出解药?”令狐玄黎道:“你只管杀我好了,我就是解药,你杀了我,你的宝贝妹妹可就死定了。而且是受尽折磨死的。”柳元康也犹豫了。令狐玄黎轻轻用手指将落玉刀挪开,一瘸一拐的向外退去,他说道:“我知道要你们马上做决定很难,我可以等,不过最好不要让我等很久,不然麟儿是要大吃苦头的。” 看着长孙郁风和柳元康犹疑的眼神,他仿佛已经将长孙郁风踩在脚下,他在求自己放过楚连城,他情愿拱手让出她,他甚至已经感到楚连城身体的温度和肌肤的细腻,他忍不住放声大笑,道:“麟儿,你背上的麒麟纹身真的很特别,也很漂亮,是不是啊长孙郁风?”他笑着向外走去,楚连城和长孙郁风的手紧紧扣在一起,此刻他们都感到对方的手在颤抖,他竟然要这样的羞辱他们。楚连城忽然叫道:“大公子且请留步。”令狐玄黎果然停步回过身来,微笑道:“麟儿,你不是要告诉我,现在就跟我走吧?” 楚连城嫣然一笑道:“这倒没有,玄黎,我真的这么重要吗?”她笑的灿烂妩媚,令狐玄黎只觉一颗心砰砰乱跳,口干舌燥起来,他结结巴巴道:“当然,这…这个世上,再…再没有人可以和你相比。”楚连城柔声道:“是吗?那你忍心看我被销魂断肠蛊折磨吗?那你不如杀了我呢。”令狐玄黎道:“不不,我怎么下的了手,麟儿,我求你嫁我好不好?”楚连城笑道:“你若当真想娶我,就拿解药来,不然谁敢嫁你。”令狐玄黎给她用笑里藏刀拘魂锁魄迷住心神,恨不得马上给她解毒,可是自己却着实没有办法,他道:“这断肠蛊只有我爹和我妈知道配方,如今你大哥杀了我妈,我可也没有办法了,不过麟儿,现在惟一的办法就是你从此一心一意的跟我,我求我爹制出解药来,那样断肠蛊就永远也不会发作了。” 楚连城忽然变脸,哼道:“那我可要对不住了。”她忽然足尖一挑,将龙吟剑挑起,直刺令狐玄黎心口,令狐玄黎可还没回过神来,等他想到要躲时,龙吟剑已穿心而过,力道之大直将他钉在身后的木柱上。长孙郁风和柳元康也给她的妖异内力给迷惑住,想要阻止她时,却为时已晚。令狐玄黎低头看看剑,又看看楚连城,他不相信楚连城会杀他,如果自己死了,楚连城也活不了的啊!长孙郁风低声道:“你、你真的杀了他?!”楚连城淡淡道:“不杀他难道还要嫁给他不成?” 令狐玄黎喃喃道:“你要杀我?”楚连城点头道:“不错,其实你不该这样对我的,不然我对你还会有几分歉疚,可你却逼我恨你,如果你们想用消魂断肠蛊来胁迫我,那你们可就错了,我最恨人威胁我。你用这种方法得到我,我自会亲手杀你。”令狐玄黎大口喘着粗气:“麟儿,我哪里比他差?你知道我对你心和他是一样的,为什么我的结局会是这样?”楚连城道:“你可以逼我,给我下毒,也可以干脆杀了我,可你不能这样污辱我。我也可以告诉你,好叫你死心,我知道你对我的好,可我就是不喜欢你,从我见到他的第一天起,我的心里就只有他,没有理由。而他永远不会这样对我的。”长孙郁风叹息着,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令狐玄黎道:“消魂断肠蛊是没有解药的,除非你忘了他,永远只跟我一个人。”楚连城冷笑:“这是不可能的,我就是死,也要杀了你,我宁愿受尽折磨而死,也不会嫁给你的。”令狐玄黎却笑了:“这样也好,我终于是死在你的剑下了,而我也终于如愿以偿的得到你了,我…我死而无憾了。你告诉我,是不是因为没有解药才要杀我?” 楚连城恨恨道:“不,你就是交出解药我也一样是要杀你的。你实在是不了解我,你要为你们对我做的事负责的,你妈已经死了,你也快了,只要我姓楚的活着,就会象灭华山派那样踏平虎啸山庄。”令狐玄黎的口鼻中溢出鲜血来:“麟儿,我…我是真心…真心想要和你…和你长相厮守的,为…为什么你总不给…给我机会?”他伸出手想要拉楚连城,但终于还是垂了下来,他睁大眼睛看着楚连城,眼神中有乞求,有爱怜,有满足,有遗憾;他至死也是深爱楚连城的。楚连城道:“你不用看我,你好生去吧,只盼来生你不要再遇见我。”说着给他合上双目。她伸手拔下龙吟剑,令狐玄黎的尸体倒在了地上。 楚连城侧头看了柳元康一眼,眼中忽然有些潮湿了。柳元康从她眼中看到一种无助和委屈,好似受伤的孩子见到了亲人,柳元康的心猛的一缩,温州城外,楚连城躲避老鼠而跳到他怀中时的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又在他的血管中激荡,他忍不住轻叹,伸手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道:“对不起,我来晚了。”这句话一出口,楚连城的眼圈红了,可她却倔强的忍住了,不过她的声音还是有些哽咽,说道:“大哥,你是我的嫡亲大哥啊!”柳元康身子微颤:“你说我真的是你大哥?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楚连城道:“没关系,我们知道。”她擦擦眼角道:“你是我们的哥哥,你背上有一条龙,龙戏燕子,是因为你妈是燕芙,玉奴是你一奶同胞的妹妹,她的纹身是一只衔了芙蓉的凤凰,我是你们同父异母的妹妹,我妈是百合夫人,所以我背上的麒麟角上别了朵百合。就是那个样子的。”她拾起被令狐玄黎扔在地毯上的麒麟玉佩。 柳元康接过,仔细辨认。楚连城又道:“你原叫梦凯,小名叫龙儿,玉奴叫梦玉,小名叫凤凰,我叫梦影,小名叫麒麟。大哥,你想,如果你和我没关系,你怎么会觉得我有难?”柳元康叹气道:“我师父见了你之后要我保护你,说你一定和我有什么关系,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我就明白为什么玉奴总跟在我后面问我了。她总问我是不是她哥哥。”楚连城忍住眼泪道:“是,当然是,我们本来就是兄妹的。当初你要杀我时,我就感到有件事不太对劲,就因为你是我哥哥啊!”柳元康从怀里摸出一块龙形的玉佩,是龙戏燕子。 龙儿、凤凰、麒麟、百合、燕芙、楚江遥,这些似曾相识的名字在心底跳跃,他的太阳穴开始隐隐做痛,额头上冒出冷汗。楚连城惊道:“大哥,你不要想了,等咱们去了南海见了我妈就什么都知道了。” 她转向长孙郁风,眼神冷冷的。长孙郁风看着楚连城,从她的眼中看不出任何情感,过了良久,楚连城忽然扑在长孙郁风怀中“哇”的一声哭道:“郁风,他欺负我,他欺负我。”长孙郁风柔声道:“没有。你不要想了,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知道吗?”楚连城道:“你告诉我,你会不会离开我?”长孙郁风下颏轻轻摩擦楚连城的鬓角:“傻丫头,你是不该管我的,我何德何能要你以命相换啊!你还说什么傻话,如果你有不测,我也不要活了,你…你真的不该管我的啊!”楚连城摇头道:“不,不,我不能看着你死,当初她肯换你的命,我也一样肯的,我只要你活的好好的。”长孙郁风道:“我们都要活的好好的,你放心,我这一生一世也会守着你的。我们回岛上去,邵神医或许能解你的毒。”楚连城点头。 他们旁若无人的紧紧拥抱在一起,柳元康也只好当自己不存在,但他的心竟被一个美艳动人的少女填满——梅束青,她还好吗?她的父母还在逼她嫁人吗?她的兄长能帮她吗? 楚连城低低道:“你知道吗?我好后悔,如果我爱惜身子,不和你生气,我们的孩子也快要出世了,可我以后再不能给你生儿育女了。”长孙郁风道:“没关系,只要我们在一起就好。有没有儿子都不要紧。”楚连城又道:“可你何必要和我做这有名无实的夫妻。”长孙郁风道:“又说傻话,你中了毒,我怎能这样不体恤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好不好?”楚连城又道:“可你会不会嫌弃我?不要我?”长孙郁风道:“我为什么要嫌弃你?你想的太多,你知道吗?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你中毒后做了个噩梦而已。你很快就会忘记的。”楚连城轻叹:“是,那只是个梦而已。” 过了好久,楚连城和长孙郁风才分了开来。楚连城道:“我要想想怎么办,我的脑子好乱。” 第87章 长孙郁风道:“先回岛上啊!”楚连城摇头道:“不是这件事。我们杀了五月菊香和令狐玄黎,令狐不见一定会报仇的,所以我们要先离开这里,大哥,你来时可曾遇见令狐父子?”柳元康摇头。楚连城道:“这里一定是他们的临时住所,令狐玄黎和五菊香不回去他们一定会找来的,这里也不必收拾,就让他知道我们杀的人好了,等到了我的分舵我再知会义父给我踏平虎啸山庄。” 柳元康道:“既如此,咱们这就动身。”楚连城将散落在地上的自己身上带的东西收拾起来,点头道:“这个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了。” 虽然长孙郁风告诉楚连城这只是个噩梦而已,但令狐玄黎带给她的伤害还是极深的,她常会在梦中惊醒,然后一个人孤独的坐到天亮。好在他们不是那种轻易就会被击倒的人,只要楚连城的毒不发作,她还是能和柳元康二人说笑的,但在她的眉目之间多了一种淡淡的忧郁。 三人一路南行,经过鬼域分舵时,楚连城将自己中毒之事悄悄告诉此分舵的鬼域四护法鬼指,鬼指又惊又怒,当即便要找令狐不见拼命,楚连城拦住他道:“这令狐不见武功好的很,且不忙要他的命,最好能拿住令狐云起,看能否从他口中得到解药,虽说这销魂断肠蛊没有解药,但如知道配方想来也不是难事。”鬼指点头称是,楚连城又道:“虽说郁风并不介怀,但我是要誓雪此辱的,那令狐不见想借鬼域之势称霸武林,但他全不顾结盟之义,将来还不知会做什么,咱们也不必再理他什么结盟不结盟了,马上飞鸽传书知会义父,诛杀令狐父子。这件事一定要快,若给令狐云起传到江湖上,我可怎么做人?” 鬼指道:“正是,这令狐父子着实欺人太甚,敢这样对付你,麟儿放心,四叔一定要给你报仇的。只是…只是你中的毒要怎样解?”楚连城道:“我此去南海,若邵九山能解还好,如若不能,我就是死也要踏平虎啸山庄,杀谢静涵翁婿,都是他们害的我。”鬼指道:“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他们的,好孩子,就是拼着我们十大护法的命,咱们也要杀他个痛快。”楚连城轻叹:“可谁知我还有多少天的命可活?”一时间她忽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悲哀。 这天夜里。三人就在鬼域分舵就寝。睡梦中楚连城仿佛又看见五月菊香和令狐玄黎,他们掐着她的脖子,给她下毒,脱她的衣服,那种可怕的疼痛让她不能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令狐玄黎狞笑的逼近她,她甚至连逃走也不能,“郁风,救我。”她叫,可是没人听得见,令狐玄黎那样粗暴的占有她。“谁来救我?谁来救我?” 小腹的疼痛终于让她从梦中醒来,这要命的疼痛让她连呼救的力量也没有了,她忍不住想要死,这个时候死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可她握剑的手颤抖的无法举起。她从床上跌到地上,然后碰倒了床边的锦墩。 长孙郁风也做了一个同样的梦,楚连城痛苦的惊叫,和她因疼痛,因羞辱而绝望的眼神始终在刺激他的心脏,他可以不在乎令狐玄黎是怎样强奸她的,但他不能忘记这一切都是为了他而发生的。隔壁楚连城房里传来响声,他骤然惊醒,没错,是楚连城房里传来的声音,不是梦。他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冲了过去,然后破门而入。 进得房来,他看见楚连城面色蜡黄的伏在床边,她呻吟,那难以明述的疼痛已让她溃不成军。长孙郁风心痛万分,上前将她抱起道:“连城,你怎么样了?你要怎样才能好?”楚连城颤声道:“郁风,我…我不要活了,你给我一剑,让我得个痛快,这样下去我实在受不了了。”长孙郁风道:“你再忍忍,一会就过去了。”楚连城在他怀中发抖:“郁风,我真的受不了,你是知道我的,不是随便什么疼痛就可以让我倒下的,这个销魂断肠蛊实在太厉害了。”长孙郁风道:“我知道,可是连城,你就忍上一会儿,我是替不了你,可要我杀你我也做不到啊!” 柳元康和鬼指闻声赶来,见此情景知她是蛊毒发作了,只是爱莫能助,鬼指怒道:“我这就去找令狐不见,你等我拿他的头来。”楚连城急道:“四叔,你不要去,这样太冒险了。”可是她的疼痛还在加剧,她一眼看见柳元康,说道:“柳元康,你是个杀手是不是?我记得你是要杀我的,你现在为什么不动手?我可已经没有还手的力气了,你杀我好不好?”柳元康皱眉:“你说什么胡话?我怎么还要杀你?你是我妹妹。”楚连城道:“我的头不是值十万两黄金吗?我给你好了。”她的声音微弱的几乎听不见,她的神志也开始有些模糊了。柳元康在她身前大声道:“你想寻死?你的英雄气概呢?你不是说鬼域公子是不会自尽的吗?” 楚连城在长孙郁风怀中挣扎,可长孙郁风感到的只是她的颤抖。柳元康又道:“当日你说的好,你要是皱眉,你就不是楚家的人,你要报仇,你是独一无二的鬼域公子。所以,你给我听好了,你不许有求死的念头。”他伸手握住她的双肩。楚连城的身子一震,低叫:“不,不,你不要碰我,你走开。郁风你要救我,你说过要保护我的,你不能让他欺负我。”柳元康和长孙郁风的脸色一样的苍白,令狐玄黎给她的伤害已深深的烙在她的心上,纵然洒脱,但受此奇耻大辱也是她永远无法洗刷的烙印。 长孙郁风眼中含泪道:“我一直在你身边的,没有人伤害你,你又做梦了,忘了那个噩梦吧。”楚连城的身子还在发抖,不过已经轻些了。 鬼指在屋里走来走去,焦躁不安。柳元康双手紧攥,这个原本坚强的人竟也被击倒,报仇,一定要给她洗去耻辱。 楚连城渐渐恢复了平静,她在长孙郁风怀中喘着气。鬼指道:“麟儿,你好些了吗?”楚连城点头:“我没事了。四叔,大哥,要你们担心了。”柳元康不善言辞,只是皱眉道:“你说这个做什么?你…你还是睡吧。”说着便和鬼指向门外走去。长孙郁风扶她躺下,柔声道:“好好睡上一觉,什么事都没有了。”楚连城点点头,可当长孙郁风快到门口时,她忍不住叫道:“郁风。”长孙郁风回头,可她紧闭双唇什么也不说。 鬼指叹了口气,在他肩上拍了拍,低声道:“照顾好她。”柳元康也轻叹一声,走出去,并给他们关上门。 长孙郁风重新坐在她床边道:“你怎么了?还不舒服吗?”楚连城摇头,低声道:“我一个人不敢睡,我…我怕。”长孙郁风一怔,这可不是她的风格,她是什么也没有怕过的,他柔声道:“没有什么好怕的,我陪着你。”楚连城往里挪了挪,让他躺下,然后依在他怀里,道:“我总是做梦,然后就睡不着了。”长孙郁风道:“你怎么也成了傻瓜了,忘掉那个噩梦,令狐玄黎已经死了,再没有人可以给你下毒了。再说,有我们在你身边呢。”楚连城叹道:“你不用安慰我,我清醒的很,他做了什么我怎会不知道呢?可是郁风,你当真一点也不在乎?”长孙郁风道:“你始终有这个心病,我真的不在乎。你是为了我才会落入他手的,我只恨自己当时没有留意,那丫头扮做你的模样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以为你又出什么花样要作弄我,可我发现她的眼神和你的眼神不一样时已经晚了,令狐玄黎已经点了我的穴道。你要知道,你的眼神一向都是明如秋水深不可测的。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会这样对你的。你真是个傻瓜,干嘛要管我?他只是要用我威胁你而已,你怎么会上当?” 楚连城摇头:“你不了解他们,他不是拿你威胁我,如果我不答应,他是真会杀你的。”长孙郁风叹道:“我宁愿死掉,也不想你为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楚连城的脸贴在他的胸口,道:“不,我不要你死,我…我…”长孙郁风忽然笑了,追问道:“你怎么样?”楚连城道:“我从来没有这样怕失去什么过,我怕我会失去你。”长孙郁风拍拍她道:“不会的,你只管放心吧,这一生一世我都会陪在你身边的。”楚连城往他身边又靠了靠,瞪大眼睛不再说什么了,不知过了多久她才蜷缩在他怀中睡着了。 等楚连城睡醒时,天已大亮,长孙郁风早已起来了,但却不在房中。她自行穿衣下地,梳洗整齐。奇怪的是院子里也没有人,柳元康和长孙郁风、鬼指不知在什么地方。楚连城眉头微皱,心想:出了什么事?人呢?都去了什么地方?她径自来到大厅,果见鬼指等人都在,不过又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见她到来,鬼域众人都躬身施礼。楚连城摆摆手,道:“四叔,大清早的出了什么事?怎么都在这里?” 鬼指犹豫要不要说时,楚连城淡淡道:“四叔我没事了,再说,我还活着呢。”鬼指道:“麟儿,四叔是怕你操心,哪有什么什么意思?你知道了可不许着急生气。”楚连城点头,微笑道:“四叔,我总是爱着急生气吗?”鬼指叹道:“令狐不见带人挑了咱们的两湖分舵,打伤了你五叔。还要你五叔告诉你…”他可说不下去了。楚连城秀眉一扬,道:“他是不是说,总有一天要灭了鬼域?他是不是还说,要郁风和我大哥给他妻儿偿命?是不是还说,要我给令狐玄黎陪葬?不过从他嘴里说出来不会是这么简单和好听的。是不是,四叔?”三人一齐叹口气,又一齐点头。 楚连城冷哼:“只怕连郁风也有几句话等着吧!好啊!既然这老贼这么大的兴致,我们就陪他玩玩,当日他劝说义父和他联手时,我们就知道他没安好心,现在露出他的真面目来了不是?四叔,浮鹰岛我是一定要去的,我看不如这样,你们先离开这里,那老贼对咱们的底细也清楚的很,他既挑了两湖分舵,一定也会来这里的,倒不是怕他,咱们让他扑个空,他一定恼火,大概会烧了这里,不过我觉得他倒不会马上赶往其他分舵,他会想别的诡计的。 第88章 等我从浮鹰岛回来后,咱们就一举灭了虎啸山庄。”她只要不是毒发,就依然是她鬼域公子的气概作风。 鬼指道:“不,我倒要会会这个老匹夫,哼,咱们鬼域是好欺负的吗?”楚连城道:“当然不是好欺负的,可是四叔,他决心给他妻儿报仇,一定是有备而来,倾巢出动的,咱们人手上就已吃亏了。而且,报仇要彻底,杀,就杀他个痛快,咱们且让他一让,待时机成熟再杀他个鸡犬不留。”鬼指沉吟片刻,点头道:“好,就依你。麟儿,你听四叔一句话,不要理会旁人说三道四,你一向有主见,有性格,你要和风儿好好的活着,活给他们看,要人们知道,我们鬼域公子不是轻易就会给人打倒的,你将来就是鬼域之主。”楚连城微笑:“不错,鬼域只有战死的英雄,没有躺着的脓包。我可不能这样死,不报仇就死岂不白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第三十四章浮鹰岛 楚连城帮鬼指安排妥当后,和柳元康二人又上路了。她和令狐玄黎之间的恩怨果然已在江湖上传开了。人们在惊奇鬼域公子是个妙龄少女的同时,一方面幸灾乐祸的看鬼域和虎啸山庄火拼,一方面好奇楚连城的庐山真面目是副什么模样。长孙郁风知道楚连城心中始终有这个心病,生怕她生气着恼,可谁知楚连城听说后只是冷冷一笑,什么也没说。一路南来,楚连城间或会做女儿打扮,所到之处,无论是江湖人士还寻常人等,但凡见到楚连城的无不为她那秀丽无双的容貌所惊呆,但见她身边有长孙郁风和柳元康相伴,倒也无人敢打什么主意。长孙郁风私下里说道:“当日我便告诉你,你若不女扮男装,身边得跟多少保镖,如今你可信了?”楚连城白他一眼道:“我就不信,凭我堂堂鬼域公子的名号还稀罕你当保镖?” 这一天三人已到了福州,这一带长孙郁风可就熟悉的很了,楚连城提议找个地方喝杯茶,长孙郁风不觉有些奇怪,因为她一向只会要酒喝,不知为何又转了性了。楚连城微笑道:“第一,你们这里的的铁观音最是有名,我会不尝尝吗?第二,我大哥不爱喝酒只喝井水,不过上好的茶叶来上一点想来是不会拒绝吧?”柳元康微笑:“你想喝酒我就陪你喝上一杯——只要你别成心灌醉我。若是你当真要喝茶,我也可以陪你喝一杯。”长孙郁风瞪大眼睛道:“是不是你们都有些不妥?怎么都转了性子了?”楚连城笑道:“转了性子你不高兴吗?你不是最讨厌我喝酒吗?”长孙郁风道:“此一时,彼一时,看惯了你喝酒,你不喝,我有些奇怪。”楚连城微笑道:“第三,我高兴。”长孙郁风皱眉:“你当真没有不妥?”楚连城道:“没有啊!怎么?不会是有什么秘密怕我们知道吧!”长孙郁风白了她一眼,领她找了最好的茶楼进去喝茶。 福建人大多喜爱喝茶,大小的茶楼也不计其数,长孙郁风常常往内地来,因此要找个茶楼实在是容易。进得茶楼,大厅中有些个客人在喝茶,但当众人的眼睛看见楚连城时,原本正在说话的人都停了下来,无不是惊异与楚连城那于世无双的美貌容颜。楚连城倒是见怪不怪,没什么反应。茶博士迎上来,满面笑容道:“长孙公子,您可好久没来了。”长孙郁风笑道:“是啊!近来可一直都在外面呢。”那茶博士道:“听往来的客人们说到过,公子爷您现在可是好大的名号。”长孙郁风微微一笑道:“我们还去荷香苑。”那茶博士点头道:“是是,当然是荷香苑,还有上好的铁观音。三位请。” 上的楼来,茶博士径自领他们到荷香苑,里面布置的倒也雅致,楚连城微笑道:“这里不错。”茶博士陪笑道:“姑娘说得是,长孙公子最是喜欢这里。”楚连城道:“看样子他可常来?”茶博士道:“是啊!长孙公子可是我们的常客。”楚连城看了长孙郁风一眼道:“不会是自己吧?”茶博士正要说话,长孙郁风道:“当然不会,我堂堂浮鹰公子会一个人喝茶吃饭吗?当然要几个小姑娘陪着了。”楚连城抿嘴道:“我觉得也不会。”那茶博士忍不住道:“长孙公子,小人斗胆,不知这位姑娘是…”长孙郁风道:“她是我师父的女儿,我的未婚妻。”茶博士赞道:“公子好福气,郎才女貌啊!”楚连城笑道:“谢你夸奖了,你还是给我们倒茶来吧。” 茶博士出去的空,楚连城笑道:“郁风,这里的茶是不是最好的?”长孙郁风道:“你喝过就知道了。”柳元康微微摇头道:“连城,你是不是总爱这样欺负他?”楚连城微笑道:“我只是问问,哪有欺负他?”等茶的工夫,隐约能听见邻近的茶室中客人的谈话声。楚连城道:“咱们什么时候坐船?”长孙郁风道:“再有两天就到海边了,那里有岛上的人等我们。坐船大约还有大半天的时间就到了。”楚连城道了:“也就是说,再有两三天我就可以见到我妈了。”长孙郁风点头。楚连城脸上有了一丝犹豫,柳元康道:“要见到妈了,你不高兴吗?”楚连城道:“高兴。可是我的毒有好几天没发作了,谁知这两天之内会不会发作,如果上岛时毒发,我妈是不是会很担心很难过?”长孙郁风安慰她道:“哪里会这么巧?再说师父早晚会知道的,眼下你什么也不要想,安心喝你的茶。” 茶博士送上茶来,三人一边品茶一边闲聊。楚连城和长孙郁风均是能说会道之人,和他们在一起久了,柳元康的话也较以前多了些。不过梅束青的事她可不敢问他,生怕会惹他烦恼。 楼梯又有人上来了,楚连城道:“这里的生意满不错的嘛。”长孙郁风道:“这里是福州最大的茶楼,来来往往的人也最多。”柳元康道:“这几个人会些功夫。”楚连城和长孙郁风一同点头:“不错。”外面的人已在大声嚷嚷了:“老六,还是老地方,老规矩。”适才那茶博士道:“郑爷,今天可不巧了,荷香苑可有人了。不然几位爷另找个雅间?”那人道:“老六,这可是你的不对了,我姓郑每次来可都是你这间荷香苑的。”茶博士道:“是是。可是里面那位主也是小店的老主顾,郑爷,您就屈驾换上一间?” 楚连城皱眉道:“来此喝茶的应无俗客,这人可不象。” 话音刚落,那人已推开房门道:“我瞧瞧是哪个老主顾?”进来的是个二十八九,富家公子模样的人。长孙郁风淡淡道:“是我。”那人先是楞了一下,既而道:“你是什么东西?”长孙郁风叹了口气,向楚柳二人道:“怎么人们开口问话时总爱问是什么东西呢?”楚连城道:“因为问话的人不是东西。”那人怒道:“你说谁不是东西?”楚连城侧头道:“你以为我在说谁?”那人忽然张大嘴巴,呆呆的不说话了。楚连城道:“这人怎么成了哑巴了?是了,人会说话,别的可就不会说话了。” 那人直勾勾的看着楚连城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楚连城也不理他,向长孙郁风道:“这人真讨厌,咱们该怎么办?”长孙郁风道:“你说怎样就怎样。”那人又向楚连城道:“小姑娘,你有婆家没有?给我当小老婆好不好?”楚连城白他一眼道:“你不要胡说,他是我相公。”那人这才看见长孙郁风,当下笑着拍拍他肩膀道:“兄弟,有眼光,怎么样?你开个价,把她让给我。”长孙郁风叹道:“不瞒你说,我一来怕你拿不出那么多的银两,二来怕你养活不起她,三来我怕你对付不了她。”那人笑道:“笑话,我郑金有的是银子,还养不了个娘们?再说,什么样的烈女到了我手,都会乖乖听话的。” 长孙郁风道:“她可是价值连城的。”那名叫郑金的道:“那是自然,就冲她这模样花多少银子都值。”门外一人道:“什么宝贝价值连城?”说话时有进来一人。这人和那郑金年龄相当,他一看见长孙郁风,立即变了脸,又看看楚、柳二人,向郑金道:“郑大哥,咱们来喝茶的,找乐子还是换个地方吧。”正所谓色胆包天,那郑金只想要长孙郁风把楚连城卖给他,哪还顾上其他?向那人道:“吕老弟,你可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妞?是不是多少银子都值?”那姓吕的道:“郑大哥,咱们走吧。”郑金道:“这小子是什么人,你这么怕他?”那姓吕的道:“老郑,这位是岛上的,外面的名头大的很。”郑金先是一怔,待要说话时那姓吕的已拉了他走出荷香苑,郑金还不肯,道:“他究竟是谁?你干吗不让我要这小妞?”那姓吕的说道:“郑大哥,他是浮鹰岛的长孙公子。”郑金吓了一跳,低声道:“就是那个什么浮鹰公子?”门外之人“嗯”了一声。 楚连城笑道:“想不到长孙公子这几个字还可以辟邪呢?”长孙郁风微笑:“我的名头只是辟邪而已,鬼域公子几个字可是可以杀人的。”三人一同笑了起来。 隐约听见隔壁茶室传来郑金的声音:“老吕,你的功夫不是很厉害吗?还怕那个小妞?这么漂亮的妞可实在不多见。”另外一人道:“吕兄,你认得那小子?他当真是什么浮鹰公子吗?”那姓吕之人道:“支兄有所不知,这福州城中不知道他的人实在少而又少,放眼江湖,见过他的人或许不多,可没听说过他名号的人可不多。”那郑金道:“他身边那穿黑衣的小子又是何人?他那口刀可特别的很。”那姓吕之人道:“听说和长孙郁风在一起的是柳元康和楚连城,这穿黑衣的八成是铁血郎君。”那郑金吃了一惊,道:“那、那他们身边这个小妞就是鬼域公子楚连城?”那姓支的道:“看样子是了。”又有一人“啧啧”赞道:“自听说这鬼域公子是个女人后,我一直就想看看她的真面目,想不到竟是这样一个美女,嘿,这长孙郁风可是好福气。” 第89章 姓吕的道:“陈兄小声,这三人俱是高手,如给他们听见可麻烦的紧。” 那姓陈之人道:“吕兄也太过小心了。听说那令狐玄黎为了这个鬼域公子,把长孙郁风捉住,然后逼姓楚的吞了销魂断肠蛊,因此才死在她的剑下。”姓支的道:“这样说江湖上的传说可是真的了,听说鬼域和虎啸山庄翻了脸了,令狐不见挑了鬼域的分舵。”姓吕的压低声音道:“还听说令狐玄黎大概是强奸了楚连城,所以这位鬼域公子恼了,不管死活的杀了他。”那姓郑之人道:“唉,如果能得到她,就是死也值啊!这丫头实在是…实在是人间少有的绝色。” 楚连城微微皱眉,柳元康看了她一眼道:“你一向洒脱,这些流言又何必放在心上?”长孙郁风道:“你是来喝茶的不是?干嘛要自寻烦恼?”楚连城轻叹道:“是不是因为大家都是名人?为什么凡事都躲不过人们的耳目?”长孙郁风微笑道:“这可不你鬼域公子的风格,我简直有些奇怪,为什么你中毒之后,就和换了个人似的,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别人的嘴咱们管不了,只要我们能长厢厮守,又何必理会这许多?”楚连城轻叹一声,不再说话了。 两天后,三人弃岸登船,向浮鹰岛而去。咸湿海风吹起楚连城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她的身子在风中挺立,依然倔强而自信,可那种淡淡的犹豫始终贯穿她的眼底。她在想:马上就可以见到自己的母亲了,十六年来,她没有一天不是在盼望这一天的到来,这个一直以来的奢望马上就要实现了,可为什么会有些紧张?邵九山真能解自己的毒吗?如果解不了怎么办?郁风真的不在乎别人怎么说自己吗?毕竟自己不再是清白之身,而且这些日子以来,因为怕自己毒发,他甚至不敢和自己亲近,自从离开鬼域分舵,每晚他都会陪自己,可是他以为自己不知道,每晚自己睡后,他就会要房中另找个地方睡。如果真的没有解药,是否和他做这有名无实的夫妻? 长孙郁风从她身后伸手环住她的纤腰,柔声道:“你在想什么?”楚连城淡淡道:“我再想,今天不要告诉我妈我中毒的事,不然她会担心的。”长孙郁风点头道:“我妈也会担心的。”楚连城又道:“老天保佑,今天千万不要发作。”长孙郁风道:“最好以后也不要发作。”楚连城又道:“我妈是不是很漂亮?”长孙郁风道:“你干吗这么问?我怎么能对我师父和未来的岳母评头论足?不过,你和师父很象,如果你一开始就穿女装,我一早就知道你是师父的女儿了。”楚连城道:“那你是不是就不会喜欢我了?”长孙郁风沉吟道:“起初不会,以后可能还是要喜欢你的。”楚连城微笑:“为什么?我是玉奴的妹妹啊!”长孙郁风叹道:“这个世上见过你的真面目而会不喜欢你的人实在太少了。”楚连城嫣然一笑道:“你又哄我。”长孙郁风低声道:“你不要这样笑,我可会受不了的。”楚连城白他一眼道:“好色。还有,我妈是不是和传说的那样心狠手辣?”长孙郁风笑道:“比你可差远了。”楚连城道:“怎么讲?”长孙郁风道:“其实师父也是那种独立、睿智、自信的人,这一点你就很象她,但是她可不及你手段狠,你想,你们鬼域有好惹的人吗?你义父、十大护法、还有你的众多表哥表姐,都是些个厉害角色,而你可是集他们于大成了。”楚连城微笑道:“我那么可怕?”长孙郁风正色道:“是啊!起码我就怕你,怕惹恼了你,你一生气,半夜起来割我的脑袋。这算不算惧内?”楚连城忍不住笑道:“你就会胡说八道的逗人家。” 海鸥在水面上飞过,时而就落在水面上,碧蓝的大海无边无际,楚连城静静的在长孙郁风的怀抱里,真希望能和他这样相守一生一世。 天过晌午,他们已到了岛上。一踏上陆地,长孙郁风就让海边织补鱼网的渔民去禀告百合夫人。一路向里,几乎每一个人都会笑嘻嘻的给长孙郁风打招呼,看来这位表少爷的人缘还是不错的。更多的人在注意他身边这个和百合夫人十分相象,又有所不同的美貌少女。有人悄悄在议论,楚连城当然听见他们再说什么,她嘴角噙着一丝微笑,跟在他身边。长孙郁风的手轻轻拉着她的手,脸上带着他特有的笑容。终于有人开口询问了。长孙郁风微笑着,大声说道:“你们不用好奇了,这是师父的二女儿,我的未婚妻。”楚连城有些脸红了。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鹰垆,百合夫人和长孙兰、玉奴,当然还有那个孙茗淞——开始在大厅门口相侯了。远远的,百合夫人看见长孙郁风三人的影子了,她显然有些激动,问道:“凤凰,那个就是你妹妹吗?”玉奴微笑道:“我想是吧。妈,我没有见过她穿这种衣服的。”长孙兰柔声道:“我看一定是了,她和你年轻时很象的。”玉奴又道:“妈,他们身边的就是柳元康,我一直觉的他是我哥哥,一定是郁风让麒麟把他给说动了,一同到岛上来了。”百合夫人摇头道:“不是觉得,这孩子一定是龙儿,我想不出,除了龙儿,世上还能有什么人这么象你爹爹。” 说话间,长孙郁风已将他二人带到百合夫人面前。楚连城看着眼前这个中年美妇,眼中已忍不住满是泪水,这个美妇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眼底眉梢依然散发着迷人的美丽,那种成熟的韵味让她看上去更加动人,她的容貌和自己是那样的相象。百合夫人也看着她,没错,就是这张脸,在无数个夜里出现在她的梦中,她梦萦魂牵了十六年的女儿啊!楚连城和柳元康已双双跪倒在百合夫人的脚边,楚连城低叫:“妈,我是麒麟啊!”这句话一出口,她和百合夫人的眼泪一起涌了出来。百合夫人双手颤抖的捧着她的脸,轻声道:“是,你就是我的麒麟,妈的宝贝。”在场的人眼睛都有些湿润了。 百合夫人将她揽在怀中,这一声“妈”让她足足等了十六年。她一直以为再也见不着女儿了,可上天还是公平的,终于又让她们母女重逢了。过了良久,百合夫人才放开他。楚连城道:“我把我大哥找来了。”百合夫人伸手轻轻抚了抚柳元康的头道:“是,我一见到他就已知道了,你是梦凯对吗?”柳元康略一迟疑道:“您是我们的妈?我…我什么也不记得了。连城说我们是兄妹,玉奴也说我们是兄妹,我…我想一定是的。”百合夫人那似曾相识的容貌激起他心底深处那遥远的回忆,可他依然记不起,不过那已不再重要,因为他已确信,这三个女人是和他有着莫大联系,息息相关的亲人。百合夫人含泪微笑道:“真是个傻孩子,你和你们的父亲实在是太象了。上天垂怜,我终于又见到你了,你可是咱们楚家唯一的男孩子,我…我也可以给你们的父母有个交代了。” 长孙兰轻轻擦了擦眼泪道:“百合,你要两个孩子一直跪在这里吗?”百合夫人笑道:“是,我可是欢喜的昏了。”说着拉他们站起来。玉奴柔柔软软道:“大哥,妹妹。”柳、楚二人转头,玉奴的手已轻轻握住了他们的手,柳元康身子微微一震,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又在撞击他的血管了,他叹息:“我想,不管我记得记不得,你们都是我的妹妹。”他伸臂将两个姑娘抱了一抱。玉奴哽咽道:“我早说你是我哥哥,你不信,如今妹妹说就信了。”楚连城低低道:“姐姐。”玉奴忍不住哭道:“你这丫头,好好的干吗要女扮男装?不然我们一家人不早就相认了。”楚连城擦擦眼泪,又给她擦擦眼泪,微笑道:“不要哭了好不好?咱们一家人现在相认也不晚啊!好姐姐,真是对不住你,我若知道你是我姐姐,我说什么也不会欺负你的,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玉奴道:“你没有欺负我,你很好。”楚连城道:“可是我抢走了你的长孙郁风,我还给你好不好?”长孙郁风和玉奴齐声道:“你又胡说。”玉奴脸微红,小声道:“那我还要多谢你呢,不然我还不知道有比他更好的呢。” 楚连城这才看见孙茗淞,她挺直脊背,秀眉一扬道:“追星公子。”她可又恢复鬼域公子特有的风度了。孙茗淞微笑:“不知我该称呼你做鬼域公子呢?还是叫你…叫你妹妹。”楚连城淡淡道:“那要看孙兄是要做我姐夫呢?还是追星堂的堂主。”孙茗淞有些好奇:“做你的姐夫和追星堂的堂主有什么冲突吗?”楚连城道:“当然有。”百合夫人嗔道:“麒麟,你怎么一见面就要为难孙公子。他可是你未来的姐夫。”楚连城微笑道:“妈,你不知道,我和他交过手,正邪不两立嘛。”玉奴低声道:“麒麟,你不要开玩笑好不好?”楚连城道:“我可没开玩笑,你们不知道,中原诸派正在暗暗集结,企图为难鬼域,不知孙堂主是不是要一块去?”孙茗淞微怔,楚连城又道:“如果孙兄一定要扫尽邪魔外道,那对不起的很,你只能称呼我做鬼域公子了。如果你想做我姐夫,那你可就做不成孙大侠了。”玉奴道:“麒麟,你干嘛又要胡闹?”楚连城道:“我可没有胡闹。我总要为我的人着想吧。”长孙郁风也道:“你不会是疯了吧?”柳元康却叹道:“不要忘了,她是独一无二的鬼域公子。”楚连城不觉微笑。 孙茗淞看看她又看看玉奴,不禁叹了口气。长孙郁风忽道:“连城,有个重要的人你还没有见呢。”说着,将她推到长孙兰的面前道:“妈,这个是您的儿媳妇。”楚连城的脸一下子红了,抬手就想打他耳光,终于还是忍住了,百合夫人含笑道:“叫兰姨。”楚连城低低的叫了一声,玉奴笑道:“妈,你可错了,现如今,这兰姨我叫得,她可叫不得。” 第90章 楚连城的脸更红了。长孙兰微笑道:“想不到风儿歪打正着的找回麒麟来,而且还有梦凯,百合,咱们是不是该庆贺一下?”百合夫人喜上眉梢,道:“那是自然。咱们可都傻了,站在这里说话,累不累?”几人笑着进大厅坐了下来。百合夫人一边令人去准备饭菜,一边询问楚连城和柳元康这些年的经历。楚连城道:“说来话长,大哥,你先说。” 柳元康点头道:“好,我先说。我师父告诉我,当年他是在一条大江里把我救起的,那时我大约有十岁,可我什么事也记不起来了,师父说我大概是从高处跌下来,摔伤了头,所以才会失去记忆。我一直跟师父练功,他曾说我的内功和昆仑派是同出一处的,或说就是昆仑派的。他说我长的象一个故人,所以他让我姓了柳,给我起名叫柳元康。”楚连城插嘴道:“你师父的来历才最可疑,他是不是也姓柳?”柳元康微怔,但还是点了点头,道:“你怎么知道?”楚连城道:“我猜的。那老头功夫实在太好,他居然能破解我的护体神功,大哥,他和风云世家有什么关系?”柳元康摇头:“这我可不知道。”楚连城道:“总之你师父没安什么好心。”柳元康微奇:“为什么?”楚连城道:“他一手把你养大,教你武功,然后让你做杀手,杀手是最危险的,一不留神可是会送命的,而且,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要你来杀我,幸好我的武功还算不坏,不然,你可就亲手杀了你的亲妹妹了。” 柳元康淡淡道:“做杀手有什么不好?我现在不还活的好好的吗?我和跟师父学了十年的武功然后就做了杀手。”楚连城道:“而且是天下第一的杀手。”柳元康微笑:“做,当然要做天下第一的。”楚连城道:“这十多年就这么几句话?”柳元康道:“我可不如你,总要做些个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所以就也简单了。”楚连城笑道:“我有惊天动地吗?”长孙郁风叹道:“这人还嫌自己的名声小呢。”玉奴道:“好妹妹,你倒说说看,你是怎么脱险的,娘呢?娘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有些发颤了,毕竟燕芙是她的生母。 柳元康和百合夫人都看着她,楚连城叹了口气道:“是,我的事情要比大哥多,不过,义父说我受惊过度,所以有些事我也记得不是很清楚,我只记得当日娘带我去找爹爹,不知为什么岳逐鹿拦住我们,他好象问娘要什么东西。”百合夫人道:“是掌门令符,姓谢的要谋夺你爹爹的掌门之位,所以才会痛下杀手的。”楚连城道:“是吗?不过我现在可觉得另有隐情。娘和他说着说着就打起来了,娘可不是他的对手,他把娘打伤后,娘抱着我就跑,他在后面追,娘的把他甩开后,就把我藏到树上,她怕我哭,还点了我的穴道。可岳逐鹿也追上来了,他把娘打成重伤,然后要她交出我和那东西,妈,是不是掌门令符?”百合夫人点头道:“一定是的。” 楚连城又道:“可娘不肯,他…他…”楚连城小心翼翼的看看玉奴,又看看柳元康,再看看百合夫人,不知该如何说,玉奴颤声道:“他把娘怎么了?”楚连城吞吞吐吐道:“他一直垂涎娘的美色…就…”玉奴等人的脸色苍白,长孙郁风心底更是深深叹息,他当然又想起楚连城为他所受的屈辱来。楚连城道:“他在娘的身上割个无数个小口,然后撒上药粉,引来无数的老鼠,娘是给老鼠活活咬死的。”玉奴已“嘤”的一声昏了过去。楚连城动作极快,一把抱住她,在她胸口要穴上推拿一番,玉奴方才醒转过来。她在楚连城怀里哭道:“可是我妈也会武功的,怎么会这样呢?”楚连城道:“武功有很多种,只有能杀人的武功才是真正的武功。姐姐,你别哭,我是一定要给娘报仇的,我一直苦练武功,就是为有朝一日给爹娘报仇。”玉奴还在她怀里流着眼泪,百合夫人道:“凤凰,你不要急,咱们一定要给你们爹娘报仇的。”楚连城又道:“岳逐鹿找不到我,以为我一定活不长,可他走后,七叔就来了,那时他一直就在附近,只是不愿插手名门正派的纠纷所以没有现身,七叔把我从树上抱下来,然后安葬了娘,再然后,就带我去了鬼域,那时义父的妻子儿女都已死,所以他老人家收我为义子,让我做了鬼域的少主,他又说女儿家行走江湖多有不便,要我从小便女扮男装,又让属下叫我公子,所以我就成了今天这个样子。有许多事我也记不完整,只记得娘临死前和岳逐鹿说到过爹爹的名字,娘的名字,哥哥叫龙儿,姐姐叫凤凰,我叫麒麟;义父说我是受惊过度了,当时年纪又小,他给我重新起了名字,叫连城,他说我是上天赐给鬼域的连城宝贝。” 楚连城伸手给玉奴擦擦眼泪道:“姐姐,不要哭,楚家的人是不该这么爱哭的,我告诉你,我们要报仇,爹爹和娘不能这么死,他们做事实在太狠。时隔十五年后,我开始独自行走江湖,和尹大哥结拜,做了孤云堡的三爷,因为我顾及孤云堡的利益而放过武水清,谢静涵生怕我和当年的事有关,所以一直找杀手杀我,直到我在温州遇到大哥。在他之前我曾和岳逐鹿交过手,他大概以为我是梦凯,为免后患,只要姓楚、年龄相当而且又会武功的,他可能都不会放过。我和他两败俱伤,谢静涵突然出现险些要我的命,若不是七叔等人暗中保护,可就真的麻烦了。我见到这位铁血郎君时,虽不知和他有什么关系,但我觉得这人不能杀,不然我会后悔,所以我让水妖传话不许人随便杀他,要知道,七叔他们是会除掉我身边所有可能威胁我的人。” 她看看柳元康道:“大哥,你还记得咱们在京城吗?”柳元康点头,楚连城道:“那天我从剑庄出来,一个人绕道京城,看见大哥和人打斗,那人就是谢静涵,他一定是在暗中发现大哥和爹爹长的很象,要杀他灭口。妈,昆仑派有没有一种暗器,是个圆的,打开后有许多细针,还淬了毒?”百合夫人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昆仑明珠,原来据说是失传的,但不知他们怎么找到的,针上如果有毒,就一定是曼佗罗花,这种曼佗罗花的毒性并不是很厉害,但一般的解毒之物却不能彻底将毒素肃清,所以邵神医制出了花语眠香丸专解此毒。如果用的量大,它能让人暂时失去知觉,如果长期服用,就会损害人的经脉,当年他们一定给你爹用过,不然以你爹的功夫不会这么快就出事的。” 楚连城道:“我也吃过它的亏,若不是当时恰巧郁风在跟前,我可真要费点工夫。但是,妈,我有许多的疑问不能解开,我想不明白。”百合夫人道:“你说来我听。”楚连城道:“我和大哥听到过谢静涵和镇国公梅无痕的谈话,所以才有的疑问。第一,我爹和梅无痕怎么会是表兄弟?第二,我爹和风云世家有什么关系?我们是不是应该姓柳?第三,当年的灭门惨案好象不单是谋夺掌门那么简单,和风云世家的宝藏、武功秘籍有关,第四,我大哥的师父是谁?为什么会有落玉刀?他用内力将我震伤后,一听我说我和风云世家有关,就立即知道我是谁的女儿,还知道是妈所生,而不是娘的孩子,他为什么这么了解我们家?” 百合夫人叹道:“这件事我也说不出,因为我从不过问你爹的事,他不说,我也不问,因为不管他曾经是谁,我认识他时,他就是楚江遥。”楚连城还要说什么,可她张张嘴忽道:“妈,我有些累了,想去歇会。”长孙郁风和柳元康微微变脸,他们最担心的事还是来了,楚连城在关键的时候毒发了。百合夫人道:“好啊!我早就让人给你准备房间了,来,让妈陪你同去。”楚连城忙道:“不不,妈,你不用陪我,我从岛上多住些日子就是,让郁风,不,还有姐姐,我有体己话要和姐姐说。”百合夫人向长孙兰道:“瞧这丫头,和她姐姐倒要先说些体己话呢。去吧。” 楚连城拉了玉奴就往外走,长孙郁风也跟了过去。她一转过身来,脸上可就看出痛苦来了,玉奴一惊,险些要喊出来,楚连城忙给她做手势让她禁声。百合夫人看不见楚连城的变化,可看见玉奴的变化了,她皱眉,以女儿鬼域公子的名头,不该说说话也会累的。她叫道:“麒麟,你不舒服吗?”楚连城回过头微笑道:“没有啊!我是不习惯坐船而已。”她的脸色苍白,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百合夫人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怎么还有汗?”楚连城笑道:“这里天热,我是在北方长大的,北方冷。妈,我睡上一会就来。”她错眼看见雅歌,又道:“雅歌,我的房间在哪?你带路好不好?”她不敢多待,转身就走,她感到就快支持不住了。百合夫人疑窦顿生,道:“你站住。”楚连城只得停下,她的身子摇摇欲坠,长孙郁风伸臂将她抱住,百合夫人道:“你有事瞒我?”楚连城低声道:“没有。”百合夫人道:“你转过来。”楚连城不敢。百合夫人身形一晃已到了她身后,伸手转过她的身子,只见她面色蜡黄,全无人色。百合夫人吓了一跳:“麒麟,你怎么了?”楚连城咬着牙微笑道:“我没事。”可她人已瘫软在长孙郁风怀里。百合夫人道:“风儿,她怎么了?你告诉我?”长孙郁风张张嘴,却没说出来。长孙兰道:“风儿,你倒是说话啊!”柳元康在后面沉声道:“她中了五月菊香的消魂断肠蛊。” 第三十五章痛 百合夫人和玉奴同时惊道:“你说什么?”长孙郁风柔声道:“我扶你躺上一会。”说着将她横抱怀中就往外走。百合夫人道:“风儿,你带她去哪里?” 第91章 长孙郁风头也不回道:“师父,您不要跟来,我带她歇会。”说话是人已出了大厅,雅歌也紧跟了出去,没有人看见因心痛楚连城的痛苦,他的眼中已满是泪水。 百合夫人便欲跟去,柳元康却拦住她:“妈,您别去。”百合夫人不解,柳元康声音低沉道:“他们不想您担心,原本连城是不让说的,可她终于还是赶在这个时候发作了。”玉奴急道:“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五月菊香不是令狐玄黎的妈吗?怎么会对她下毒手?”柳元康叹道:“就因为是他妈。令狐玄黎一直喜欢连城,可是连城自始至终心里只有郁风,所以他们用诡计拿住郁风,逼她吞了蛊。”玉奴道:“可是……可是……”柳元康道:“没有可是,连城的性子就是这样,虽然她从来不肯说什么,可她一直都是敢爱敢恨的,为了报仇,她苦练了一身好功夫,她为了活命,中了唐门的暗器后,她砍过自己一剑,为了郁风,她就可以连命都豁上不要了。”百合夫人一顿足,身子一晃已追了出去。 玉奴站在那里,呆呆的,长孙兰道:“还不快请邵先生来。”妙歌等应了一声飞快的去了。长孙兰道:“凤凰,你不要着急,你师父一定会有办法的。”玉奴摇头:“兰姨,您不知道,这是世上最难解的毒。”她忽然倒在柳元康怀中哭道:“大哥,我们一家人才刚团聚,为什么会出这样的事。”柳元康拍拍她道:“我已经杀了五月菊香,连城亲手杀的令狐玄黎。她就是死也不会向他们低头的,而且发生了这许多的事,她始终没有哼上一声,所以,玉奴,你要象她一样:坚强,不要哭。”玉奴还是忍不住:“可她是咱们的亲妹妹。” 孙茗淞心底轻叹:这个楚连城虽说是个女人,可不可否认的是她实在是个传奇般的人物,她的武功,她的风度,她的微笑,她的自信,甚至她的心狠手辣,一直在吸引无数不明真相的女孩子,然而为了心上人,她竟能吞服蛊毒,单是这份情义就是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可她为了不让母亲担心,在毒发时,竟还能忍着巨痛,微笑着安慰母亲,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还能用简单的正邪来判定她吗? 楚连城感到疼痛在加剧,小腹中无法形容的疼痛已让她难以忍受,她几乎连在床上打滚的力气都没有了,她颤抖,她挣扎。长孙郁风握着她手道:“连城,你忍一忍,一会就过去了。”楚连城道:“你每次都这么说,可我受不了。它在一次次的加剧,郁风,你是不是忍心看我被活活疼死?”长孙郁风道:“不会的,邵老爷子会有办法的。”楚连城摇头:“如果没有呢?”长孙郁风摇头:“不会的,他一定有办法。”楚连城又道:“郁风,我已见到我妈了,我娘的死我也告诉她了。”她勉力将剑解下放在他手中,用乞求的眼光看他一眼,然后闭上眼伸出脖子。长孙郁风看看她又看看剑,在她唇上吻了一吻道:“好,我和你一起走,人间地下我都陪着你。”楚连城微笑,长孙郁风挥剑向她颈上斩落。 雅歌惊叫一声扑了上去,抓住长孙郁风的手腕道:“表少爷,你要做什么?”长孙郁风居然是含着眼泪说道:“你有没有可见她的痛苦?我看不下去了。”雅歌道:“表少爷,她可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啊!她们母女十六年不曾相见,你忍心让她们才刚见面就分开?”长孙郁风微怔,楚连城道:“郁风,不要理她,动手。”雅歌哭道:“表少爷,她可是你心爱的人啊!你难道真的忍心亲手杀死她?”长孙郁风又迟疑了,楚连城道:“蠢材,你先杀了她。”雅歌跪在他脚边道:“表少爷,你不能做傻事,你会后悔的。” 百合夫人已赶了过来,见此情景心中雪亮,夺下龙吟剑道:“你们要干什么?不许你们寻死。”长孙郁风顿足,他当然下不了手,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登时烟消云散。他叹息,伸手将雅歌扶起。折磨楚连城的疼痛还在加剧,她的身体在不由自主的抖动,神志又有些模糊了,她低叫:“郁风,郁风。”长孙郁风道:“我在呢。”他将楚连城轻轻抱起,搂在怀中。百合夫人哽咽道:“孩子,你怎么样了?”她伸手去握女儿的手,楚连城的身子一震,向长孙郁风怀里缩了缩:“不要碰我,郁风,你救救我。”百合夫人吓了一跳,道:“麒麟,我是妈妈呀。”楚连城低语:“不,是恶魔,是恶魔。”长孙郁风抱着她,柔声道:“你又做梦了,这是你妈,你不是一直都想见的吗?” 百合夫人道:“风儿,你们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长孙郁风偷偷抹了抹眼角道:“没有,她受了惊,总是做噩梦。”百合夫人又看看跟来的柳元康,柳元康不说。玉奴道:“大哥,她究竟怎么了?”柳元康转身出去,一个字也不肯说。百合夫人向长孙郁风道:“他们除了给她下毒,还做了什么?”楚连城在长孙郁风怀里颤抖,长孙郁风不答。百合夫人微急:“她是我的女儿,你告诉我。她是怎么了?”长孙郁风忍着眼泪道:“师父,您为什么一定要我说?难道您真的猜不出来?师父,能不能不提这件事,不要刺激她了好不好?她是为了我才会这样的,如果她有什么不测,我也不要活了。”百合夫人脸色苍白,玉奴的脸色同样的没有血色,她甚至有些站立不住,孙茗淞伸手扶住了她。 百合夫人痴痴的看着楚连城,此刻她正蜷缩在长孙郁风怀中,象一个受了惊的小兽,渴望得到保护,她甚至不敢离开他的怀抱,生怕从此失去这种温暖。长孙郁风的下颌轻轻摩擦楚连城的鬓角,这个为他宁可付出生命的人正饱受着他带给她的痛苦的折磨。楚连城的神志开始清醒了,最可怕的时候又过去了,她低叫:“妈。”百合夫人试探的靠近她,这次没事了。她从长孙郁风怀中接过女儿,轻抚她的长发,她的肩膀,她低低的唱道:“山有扶苏郁葱葱,水中荷花别样红,我等君子独不见,见到一个小狂童。”记忆中这支古老的歌谣原来是妈妈唱的,在母亲的怀中楚连城安静了许多,销魂断肠蛊的做用也在慢慢消退。这支同样熟悉的歌谣也在震撼着柳元康,那种似曾相识的曲调是听什么人唱过的?是她吗? 不知不觉中,屋里的人不觉都热泪盈眶。长孙兰在悄悄抹着眼泪,这么一个传奇的女孩子,为了自己的儿子要付出生命为代价,而且还有女人视为生命的清白,是不是真的红颜多薄命? 楚连城轻轻喘息着,百合夫人的手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她低声道:“我没事了,妈。”百合夫人轻声道:“没事就好,傻丫头,你以为不说就能瞒住妈吗?妈等了你十六年,你可不能不要妈妈啊!”楚连城道:“妈,我真有是受不了了,令狐玄黎逼我吃下去,我如果不吃,他是真的会要郁风的命的。可我吃了就会不定时的发作,发作的时候人只想死,我也不想死的,可是疼起来的时候我就要发狂,就会活不下去,他想用这种痛苦逼我就范,可我宁可杀了他,从此受这许多的折磨也不会让他得逞的,妈,我是不是疯了?”百合夫人流着泪道:“你做的对,你是楚家的好孩子,咱们是不能向别人低头的。” 百合夫人又道:“你不要怕,邵先生会医好你的毒的。”楚连城苦笑:“不可能的。五月菊香知道邵神医在你这里,所以她没有用寻常的毒药,而是用的销魂断肠蛊,为的就是这种东西没有解药。”百合夫人摇头道:“不会的,不会的。”楚连城轻轻摇头道:“妈,你做主让我姐姐嫁给郁风好不好?”玉奴和长孙郁风齐声道:“你又胡说。”楚连城道:“我没有胡说。妈,你不知道的,你只管听我的,你让我姐姐嫁给他,然后让孙茗淞杀了我,这样孙茗淞就可扬名立万,姐姐和郁风也算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孙茗淞给她吓了一跳,生怕百合夫人会答应女儿的要求。 长孙郁风皱眉道:“你是不是昏了头了?不是想我马上就娶你?”百合夫人也道:“麒麟,你这是怎么了?”楚连城道:“我清楚我在做什么。妈,我不会无缘无故这样做的,你就听我的好不好?”玉奴柔声道:“你不要胡思乱想了,其实你和他才是真正般配的一对。你好生歇上一歇,回头咱们再聊,你不是说有体己的话要和我说吗?”长孙郁风叹气,想要对她说什么,但一想到孙茗淞也在房中,终于还是忍住了,他向楚连城道:“你把我们都当什么人了?”楚连城摇头轻叹,看了看房中诸人道:“我没事了,你们不用担心了。”她看见长孙兰的眼圈也是红红的,心中不免有些感动,可她忽然笑了,道:“妈,陆昭说要接兰姨回京城,你为什么不肯?”百合夫人可没想到她会这么没头没脑的问上这么一句,楚连城又道:“其实陆世伯很挂念兰姨的。”长孙兰的脸一下红了,嗔道:“这孩子,又要胡说。” 楚连城笑道:“是真的,郁风假传死讯,陆世伯可伤心坏了。”长孙郁风皱眉道:“你没什么不妥吧?才刚好了,能不能少说几句?还有,你叫我爹和我妈什么?”这次楚连城的脸有些红了,她正要恼,可忽然又是一惊,叫道:“不好,我可忘了大事了。”说着已从床上跳了下来,她这一惊一乍的,直吓了众人一跳。楚连城道:“妈,快令人往京城送信,要那掌柜的通知剑庄。” 一提到剑庄,长孙兰母子可都是一怔,长孙郁风道:“你又想到什么了?”楚连城道:“不知这件事有没有传到剑庄,若是陆世伯不知道,令狐不见赶在前头去剑庄,可就糟了。世伯剑法精湛,堪称天下第一,可是,可是多少有些恃才傲物,令狐不见可狡猾的很,若是设个机关毒计的,他老人家八成会上当的,你二哥和你是一样的,眼里压根没有什么江湖纷争,你弟弟妹妹只……不足为虑;你大哥可就不一样了,他要比你们哥俩刻毒的多,城府又深,前番就是例子,他虽不至于大胆到忤逆弑父的地步,可是借刀杀人趁机除掉你们哥俩倒不是没有可能。” 第92章 长孙兰眉头微皱,长孙郁风道:“你是不是有些多虑了?”楚连城摇头道:“你就是太善良,太淡泊。妈,你不要理他,你听我的,快令人去做。” 百合夫人点头道:“兰姐,麒麟说的很是。博灵年青时便是如此,咱们宁可多一事也不要让令狐不见那老贼占了先机。他……唉,虽说我恨他这样对你,可他必竟是风儿的父亲,可也不能坐视不理。”长孙兰道:“可是麒麟所虑真的不多余吗?”楚连城道:“兰姨,你听我的,我可了解他们的很,当日五月菊香逼我时,令狐不见就藏在附近,关键时他破了我的神功大法,以至功亏一篑害惨了我。他根本不顾当初大家有结盟之义,为了他儿子要这般陷害我,我们又杀了他的妻儿,他挑了我的分舵,打伤我五叔,他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令狐不见老奸巨滑,不可不防,他定会抢在前头对剑庄不利,以铲除鬼域的强援,然后再与鬼域周旋,或假名门正派之手扫平鬼域——孙兄,到时中原诸派攻打鬼域,你去是不去?”她一恢复正常,可就把矛头指向房中唯一的一个名门正派之人——孙茗淞了。 玉奴嗔道:“麒麟,你又要为难他。”楚连城嫣然一笑道:“好姐姐,你可别恼,我总要为酆都镇上那些不会武功的人想想吧!可是,谁要你偏偏要喜欢什么傲气堂的孙堂主的,正邪不两立嘛,我有什么办法。”孙茗淞叹道:“我喜欢她时,可没想到什么正邪,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鬼域公子会是……会是我日后的妻妹啊!”玉奴脸红道:“你怎么也跟她胡说起来?”楚连城微笑道:“我也没想到。谁会想到咱们这一家人会是正邪联手的呢。”长孙郁风轻轻摇头,向孙茗淞道:“可见你我均是浪得虚名了,竟让这丫头混了进来,还大言不惭的号称什么鬼域公子,最可气的是人们还称咱们为什么四公子,唉!惭愧,惭愧。可笑,可恼。”孙茗淞微笑道:“其实,以楚兄——你瞧,一说鬼域公子我可就改不过来了。其实以连城妹子的武功,胆识和机智,倒也不枉此名。”楚连城有些得意道:“唐璁是不是也这么说?你们男人能做的事,我是不是做的也不错?郁风,你还有话说吗?” 正说着,妙歌在外面道:“夫人,邵先生来了。”楚连城转头看时,只见从门外进来一个矮个老者,须发皆白,其貌不扬,怎么看也不象是名动江湖的神医。百合夫人道:“邵先生,你来瞧瞧我女儿。”玉奴也道:“师父,我妹妹中毒了,你可一定要医好她,不然,以后我再不做你的弟子了。”邵九山微笑道:“你这丫头,总要用这个威胁我,回头我再罚你。宫主,你这个女儿可俊的很啊!”百合夫人微展愁眉道:“谢你夸奖了。麒麟,你来让邵先生瞧瞧你。”楚连城道:“老爷子,你就是神医吗?晚辈这条命可全在你手了。”邵九山笑道:“二小姐抬举老夫了。”楚连城微笑道:“老爷子,你可不要叫我什么二小姐,我可不习惯的紧,您是前辈我是晚辈,您老人家叫我麒麟就好了。”邵九山伸出三根手指搭在她脉上,一边笑眯眯道:“宫主,这丫头可有些意思。”长孙郁风叹道:“她不是有些意思,她有意思的时候多了。” 邵九山可不说话了,他又给楚连城换了一只手,脸上神情也有几分凝重。楚连城问道:“老爷子,是不是无药可救了。”邵九山撤回手来,欲言又止。楚连城淡淡道:“老爷子尽管直说,我中的是销魂断肠蛊,听说是无药可救的。”邵九山盯着她看了半天道:“可惜,可惜。你实在是个好孩子。”百合夫人脸色大变,颤声道:“邵先生,你的意思是……”邵九山长叹道:“宫主恕罪,老夫实在无能为力。”玉奴急道:“可是你是神医的,怎么会没有办法?”邵九山道:“这蛊实是一种毒虫,苗人喜欢下毒,他们将数种毒虫放在一起,让它们互相咬噬,剩下的最后一只就叫蛊,毒性可想而知,一般的蛊倒也有解。”玉奴道:“那你干吗吓唬我们?” 楚连城淡淡一笑道:“一般的有解,不一般时可就没解了,这销魂断肠蛊要是好解,他们也不会用在我身上了。换做是我,我可能也会这么做的。”邵九山道:“这种蛊最让人奇怪的是,制蛊下蛊之人不知用的什么方法,可以让中毒之人死心塌地的跟他,而且跟了他就不会发作,我始终感觉象一种巫术。据说……”楚连城道:“不用据说了,五月菊香说了,等我嫁给她儿子后,就会好的,只要忘了这贼小子,就永远也不会发作。老爷子,你只要告诉我,是不是没救了?” 邵九山道:“这销魂断肠蛊用的不止是一种毒虫,往往用三四种或更多,而这许多毒虫的毒性相生相克,互相依存,所以平时不会发作,当其中的一种毒性积累的到了一定时候时,就会发作,有人可能腹痛,有人可能头痛,还有可能四肢痛,总之会不一样的。等到所有的毒性都积累到足够时,就会要人的命了。”玉奴道:“可是师父,再多的毒,你不都能解吗?”邵九山轻轻摇头道:“实在凶险,不搞明白是哪几种毒虫,贸然下药会伤了她的,轻则经脉尽断,武功全失,重则会送命的。”楚连城点头道:“我早就料到了,老爷子,多谢你了,辛苦你跑这一趟。”邵九山垂头丧气道:“你谢我做什么?我也救不了你。” 百合夫人面色苍白,道:“邵先生,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楚连城道:“妈,如果有,邵先生还能见死不救吗?”玉奴又哭了起来:“师父,你怎么会没有办法?”邵九山摇头叹息,道:“我且先想法制出能让痛疼减轻的药来,再想其他办法吧。”楚连城给玉奴擦擦眼泪道:“好姐姐,你不要这么爱哭好不好?你要记住,就是我死在你面前,你也不要哭。”玉奴哭的更凶了。楚连城道:“你若还是楚家的人,你就不要哭,起码不要总哭,楚家的人是不能这么软弱的。”玉奴还是忍不住,楚连城轻叹:“你一点不象我和大哥。” 她松开玉奴,却看了看长孙郁风,她微笑,长孙郁风居然也在微笑,当他们确信楚连城是无药可救时,他们反而是最轻松的。百合夫人和长孙兰相互交换个眼色,她们从彼此眼中看见一种恐惧,因为她们隐隐感到,这两个孩子一定会生死相随的。楚连城忽然抬手给长孙郁风一记耳光,这记耳光可把众人都打傻了,楚连城道:“你这个傻瓜,我费尽力气要人找到玉奴,你居然让孙茗淞把她给抢了去,等我死了,我看谁来陪你。”长孙郁风道:“我干吗要人陪我?” 楚连城不理他,忽然手腕一抖,一股劲风已将龙吟剑吸在手中,百合夫人吃了一惊,道:“麒麟,你要干什么?”楚连城道:“我要杀了这姓孙的。”说着已挥剑直刺孙茗淞。众人可想不到她这是又冒出了什么古怪念头,忙不迭的出手拦截。孙茗淞已“哎呀”一声,身形急转,退出房间。楚连城紧跟其后挥剑追了出去,百合夫人、长孙郁风和柳元康忙也跟出去,楚连城身法倒快,一剑又一剑的,直逼的孙茗淞手忙脚乱。长孙郁风伸手去夺她的剑,楚连城闪身躲过,道:“郁风,你是不是也想和我过上两招?咱们四个可就你没找过我的麻烦了,你是不是想印证一下,是你的武功好还是我的武功好?试试我的剑魔夺魂剑练的怎么样了?”长孙郁风道:“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楚连城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手底下可没放松,仍然招招指向孙茗淞的要害。 长孙郁风道:“你不要任性胡闹,你就是杀了他,我也不会听你的的。”百合夫人道:“麒麟,你快住手。”楚连城道:“等我杀了他了,自会住手。”百合夫人等人竟没能拦住她。就在这时,一个老者不知怎的从天而降落入场中,这老者将孙茗淞拨在一边,又伸手夺楚连城的宝剑。楚连城抖腕斜挑,那老者伸指在她剑上一弹,他原拟将她宝剑弹的脱手,谁知楚连城宝剑只是偏了一偏。百合夫人顿足道:“麒麟,还不住手,这是你外公。” 来人正是百合夫人之父施天羽。楚连城噘嘴道:“是外公吗?外公干吗要帮孙追星?”施天羽上上下下仔细打量她一番方道:“是鬼域公子?”楚连城抿嘴笑道:“不敢,不敢,正是晚辈。”说着却跪倒叩头道:“麒麟给外公请安。”施天羽呵呵笑道:“好丫头,百合,你女儿可比你小的时候要厉害的多。”百合夫人皱眉道:“这有什么好?我宁愿她和凤凰似的,平淡一些才好。”施天羽拉起楚连城道:“都一样有什么趣?凤凰性子柔和,麒麟和她性子不同,你要她平淡她也做不到。可惜你们龙儿……”楚连城道:“有什么可惜?我大哥活的好好的,他现在是天下第一的杀手柳元康。”柳元康已走上前叩头道:“柳元康给外公请安。” 施天羽扶起他笑道:“好的很,江遥的儿女个个英雄,他泉下有知,也会放心了。”楚连城道:“外公,你让我杀了孙茗淞,我泉下有知,才会放心呢。”施天羽不知发生了什么,还道她胡闹,佯怒道:“小丫头胡说,好端端的干吗要杀你姐夫?”楚连城笑道:“正邪不两立啊!外公,我刚才那手剑法如何?您让让,我就用刚才的鬼剑十八式杀他给您看看。”孙茗淞摇头道:“楚姑娘,在下好象没有得罪你吧?你要杀我总得有个理由吧!”楚连城道:“理由很简单,我看你不顺眼。”玉奴微急道:“麒麟,你干吗总是为难他?”楚连城微笑不语。长孙郁风道:“我劝你最好收起你的古怪念头,你杀了他也是徒劳,何况你也未必杀的了他。” 第93章 楚连城悠然道:“是吗?剑法上就算是平手,可我的鬼域神功他受的了吗?”长孙郁风道:“你不是刚才疼疯了吧?还是干脆要置我于死地?” 施天羽在楚连城头上敲了一记,道:“你这丫头最是可恶,身为鬼域的少主人,还要这样任性。”楚连城笑道:“外公有所不知,素日里只要我想要的东西,只消一个眼神就有人给我弄来,只要我想要谁的命,只消一句话,人头就会送上,如今您老人家不帮我杀他让我自己动手不说,还要拦我,咱们虽说是第一次见面,可我总是你的外孙女,您老人家干吗不帮我?”长孙郁风道:“你不要胡闹,如果你一定要杀,就杀我好了。”施天羽道:“谁也不许乱来,麒麟,淞儿是你姐姐的未婚夫,你再要打要杀的,我可不依。风儿,你也不许要死要活的,听说你要娶这个疯丫头了?所以要陪着媳妇胡闹?”长孙郁风微笑道:“是,可我没陪她胡闹,外公,我什么时候胡闹过?”楚连城脸微红道:“谁是他媳妇了。” 百合夫人叹道:“麒麟,你究竟肯不肯听话?总让妈替你着急。”楚连城笑道:“妈,我外公一定是老糊涂了,你可千万不要听他的,玉奴也是你女儿,你做的了主,你就成全他们,你想,她和郁风青梅竹马情投意合,这么拆散了……”一语未了,她已被长孙郁风拦腰夹起跳出院去,只听她还在道:“你放开我。你干吗不让我说?我都不在乎,你还在乎什么?”长孙郁风声音道:“你是不是真的有些不妥?我说……”后面便听不清楚了,也不知他二人究竟在说些什么。 施天羽道:“百合,发生什么事了吗?麒麟这孩子说话怎么奇奇怪怪的?”百合夫人皱眉道:“她中了销魂断肠蛊,爹,你可一定要给我想个办法救她,我们母女十六年不曾相见,如今却……”她不由眼圈又有些发红了。施天羽吃了一惊,又看看邵九山,邵九山轻叹一声,摇摇头。这销魂断肠蛊可是大大的有名,施天羽也早有耳闻,他默然良久,道:“难道连压制毒发的办法也没有?”邵九山道:“传说有一种解毒的奇草,名叫游云海棠,此种海棠形状奇特,好似云彩一般,只有回疆才有,往往长在悬崖上,想要采摘实有登天之难,因此极少有人采到过,也鲜有人见过。”柳元康道:“只要有,我去采来。”邵九山摇头道:“如果知道它长在什么地方也就好了,诺大的藏边,你怎么找?若是等你找来,也得年余光景了,那时麒麟的毒到了什么程度谁人也不好说啊!”百合夫人道:“难道就看着我女儿死吗?”施天羽拍拍女儿肩膀,安慰道:“你也不必着急,她五月菊香能制出来的东西就一定有办法破解,咱们想想办法,假以时日定会给麒麟找到解药的。”百合夫人叹口气,无可奈何的点点头。 这时,长孙郁风和楚连城双双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眼见众人为楚连城的身体各个愁眉不展,楚连城笑道:“你们干吗愁眉苦脸的?我现在不是还活着吗?妈,你要这么想,当年我就该和娘一起死掉的,侥幸活这一十六年已是上天垂怜,而且还让我们母女重逢,兄妹相认,这么的恩典,我们知足好了。想我楚连城虽只活了二十年,可义父宠我,让我享尽了福,只要我一声令下,凡事都有可能,我也不负你们大家,总算给自己闯下了名头,该享受的都享受了,现下吃点苦头就吃点苦头好了。”施天羽忽然笑了起来,拍拍她肩道:“好!好孩子,你这鬼域公子的名头不是白来的,倒有英雄气概。百合,你这女儿可比你要洒脱,好孩子,外公一定给你想办法解毒。” 楚连城笑道:“不必费心了,听天由命好了,外公要是真的疼我,就不许偏心,您老人家教郁风武功,也的教我两手,不然日后我再到江湖上闯荡时,一说是您老人家的外孙,却不会浮鹰岛的功夫岂不给人笑掉大牙?我喜欢练剑,您老人家就教我剑法好了。”她又向孙茗淞拱手一礼道:“孙兄,多有得罪,在下这里给你赔礼了,以后我可不敢为难你了,其实你也该知道,我不是怕你的,你快要做我姐夫了,我是怕若是当真杀了你,我姐姐找我报仇可难办的紧。”孙茗淞不觉苦笑还礼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多谢楚兄手下留情,剑底超生?”此话出口,众人不觉宛尔。楚连城又道:“不过孙兄剑法实在不错,咱们改天再来比过如何?”孙茗淞吓了一跳,道:“怎么?你还没有死心?一定要置我于死地?” 楚连城微笑道:“我杀你做什么?我是想和你重新比过。”长孙郁风微奇道:“你这是怎么了?什么时候变得和我二哥一样了,怎么也喜欢和人比武了?”楚连城道:“你若是遇到高手,会不会想和切磋一下?见到新奇的武功会不会想要学上一学?”长孙郁风叹道:“八成是会的。”楚连城笑道:“那你还说什么?”玉奴低声道:“麒麟,你不要胡闹好不好?”楚连城道:“你放心便是了,我若当真想要他的命,鬼域神功他可敌的过?鬼域十位护法能杀他吧!我当他是个英雄好汉才会和他用真功夫的,不然早令人取他性命了。”孙茗淞连声道:“多谢多谢,原来你早就知道玉奴是你姐姐,所以留着我的命给你做姐夫呢。”玉奴脸红道:“你们两个再也没有好人了。” 第三十六章婚礼 是夜,楚连城便在母亲房中就寝,母女二人秉烛夜谈,楚连城将这一十六年的经历细细的说与母亲知道,也将与长孙郁风之间的纠葛说了出来,言谈中不免对玉奴有些愧疚。百合夫人叹道:“倒不是我这做妈的偏袒你们哪一个,你和凤凰一个是我的亲生骨肉,一个是我一手养大的,我丈夫的女儿,你们两个我一般的疼,其实,这件事我和你兰姨也一直在担心。”楚连城有些不解。百合夫人道:“你不知道凤凰是你的姐姐,所以抢了她的恋人,可风儿呢?他明明和凤凰……可他还要去喜欢你,唉!我们一直希望他和凤凰能永结连理,可我们也一直担心如果他们去了中原,各自遇到自己正心喜欢的人时,他们会怎么办?” 楚连城道:“可是——”百合夫人道:“可是什么?他们虽然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但他们连对彼此的心都不明白,凤凰对他的喜爱是建立在没有别的男孩子出现的基础上的,她从小面对的只有风儿,所以自然而然的会喜欢他,但只是喜欢而已,并不是真正的两情相悦,不象你和风儿,或者是她和淞儿。风儿对她也是一样,虽然他也经常行走于中原武林,但象你和凤凰这样的女孩子毕竟是少数,所以他在遇见你之前一直和凤凰相安无事。但他遇见了你,而且就算没有你,但有和你一样出色的女孩子出现,他还是会舍弃凤凰的。所以说我和你兰姨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楚连城倚在母亲怀里,道:“可我还是对不住姐姐,我明明是想退出来的成全他们的,可我听说姐姐和孙茗淞在一起,而且……而且那时我还有了他的孩子……” 百合夫人微微一惊,转而道:“你这孩子,可怎么会……”楚连城低低道:“总之不说也罢。”百合夫人柔声道:“你身子可大好了?”楚连城点点头,百合夫人深深叹息,楚连城道:“我是真的想要他娶姐姐的。妈,我姐姐是真的喜欢孙茗淞吗?”百合夫人道:“是真的。她从风儿身边跑开后,险遭人暗算,多亏淞儿相救,淞儿对她一直照顾有加,也并未因她和风儿的事情而嫌弃她,所以她喜欢淞儿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楚连城默不作声,过了一会又道:“郁风这人太过散漫,凡事随心所欲,只求平淡潇洒,虽然练了一身好功夫,可对江湖毫无兴趣,让他杀人放火,如果和他没有关系,他断不会去做;相反我杀人杀的多了,他还会不忍。让他行侠仗义,他也是无所谓的,陆昭总说还喜欢找人比个剑什么的,他……”楚连城轻轻摇头,又道:“将来这浮鹰岛传给他吗?以他那性子称霸江湖不要指望,能否依赖天险保南海诸岛平安还不好说呢。” 百合夫人却道:“其实,你只说对了一半,风儿是有些散漫,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可他是个好孩子,许多事情他都是放在心里不肯多说一句的,为了浮鹰岛,为了我们大家,他是肯不惜代价的,因为在他心里,我们都是他的亲人。他从小不曾和父亲接触,我虽不喜欢博灵的所作所为,可他必竟是风儿的父亲,我总不能从小就告诉他去杀他的父亲吧,所以他练习武功的目地是为了保护我们大家,对他而言纵然闯出了名堂也是无所谓的。从前他上江湖上走动,完全是为了我让他打听剑庄的一举一动而去的,他当然想自己的父亲,可他知道我会生气,所以他不说,他认准的事情就一定会去做的,他最想的事情是一家团圆,父子相认,而你又恰恰帮了他。他喜欢随心所欲,而我听说的鬼域公子也是个随心所欲的人,你说他对你是不是会格外的在意,何况我女儿又是最出色的孩子?” 楚连城笑道:“我妈也是最出色的。妈,我爹是不是和我大哥长的一样?你是大名鼎鼎的黑道美女,怎么就会爱上我爹,要嫁给他呢?”百合夫人给女儿问的有些脸红了,嗔道:“你这孩子,着实该打,连你妈的玩笑也要开。”楚连城搂了她的脖颈,撒娇道:“妈,就说给我听听,我不知道你是我妈时就在好奇了,那时我总想,究竟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会让天下第一美女嫁给他,这人一定是大大的英雄,而且年轻时一定是个英俊潇洒的人,妈,怎么回事?你怎么就会嫁给爹爹呢?” 第94章 百合夫人微笑,思绪有被女儿带回到了从前,那时她还是个任性刁钻的少女,而他呢?和他的相识竟是那样开始的,那时的他可是已经有妻子的,自己为什么还会爱上他,不顾一切的嫁给他呢?楚连城道:“妈,你不要光笑好不好?是不是想起我爹了?妈,你不要一个人想了,告诉我好不好?” 百合夫人轻叹一声悠悠道:“那时我还小,做事有些任性,咱们浮鹰岛的名声不好,所以我也自然而然的是个黑道魔女。”楚连城微笑道:“怪不得我是鬼域魔头,原来如此。”百合夫人微笑,却不接她的话,继续道:“当时江湖上有许多人跟在我身边,可我一个也看不上,有人惹恼了我,我就会手起剑落砍下他的头来。”楚连城插口道:“那你是不是也想砍下我爹爹的头来,只是技不如人,只好嫁给他了?”百合夫人给她说的笑了起来,在她头上敲了一记道:“你这丫头,可是让鬼域那老魔头给宠坏了?我可没有想砍下你爹的头,是他想要砍下我的头。我出手往往狠辣,所以有人就在背后说三道四,你爹是名门正派的掌门大弟子,自然是要为江湖除害的,可是他又想做君子,所以约我单打独斗。” 楚连城又道:“可是一见之下,才发现原来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美女果然名不虚传,于是就……”这次百合夫人不理她了,继续道:“我们见面后也没多说费话,乒乒乓乓打了起来,可是我们打的太过激烈,以至引起了雪崩,将我们两个都埋在下面,好在有一块巨石给挡了一下,不然可就没有什么楚连城了。我们只好一起往外挖出个出路来,山上天已变了,下不得山去,我们也顾不得生死拼杀,一起找了处山洞,才算侥幸保全性命。”楚连城又笑道:“是不是我爹爹借机大献殷勤,把你给感动了?”百合夫人微笑道:“他可不是这样的人,那时他和你大娘已经成亲了,而且有了两个孩子。可我看得出,他已经不会再杀我了。” 她噙着一丝笑容,当日她给山石砸伤手臂时,他眼中闪过的竟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心痛,他给自己包扎伤口又是那么的细致温柔,但他却不肯正眼看自己,在山洞中一待就是半个月,这半个月中他始终和自己保持相当的距离,他有意无意谈到他温柔的妻子,可爱的儿女,可是自己竟还是不由自主的爱上了他。天气转好时,他们也要下山了,可是为什么从他的眼中自己看到了依依不舍?那声叹息至今还在耳边,可他的人却再也见不到了。第二次见面时,他似乎苍老了许多,但他的双眸中闪动的热情明明白白的告诉了自己他的心事。彼此的眼睛已将那种相思泄露无一,楚江遥,那个曾和自己势不两立的人,那样轻易的俘获了自己的心,纵然是父亲千般反对,自己还是嫁给了他,并且有个这个孩子。他的妻子温柔贤慧,她们总是相处的象姐妹,以至后来出事时,竟是她以死换了女儿的性命,而自己逃走时身边的也正是她的儿女。 想到当年的灭门惨案,百合夫人眼圈红了。楚连城小心翼翼道:“妈,你不高兴了?是不是想起我爹和娘的死了?”百合夫人轻叹道:“是。当年若不是我为了用施家祖传的内功手法打通你的经脉,以至内力受损,不能恢复,不然谢静涵怎么会得惩?我又怎么会保护不了你们大家,以我的武功虽不至杀了姓谢的,可是要保你们平安还不是难事,他们没人知道你爹的二房夫人是浮鹰岛的施百合,他们都以为我不会武功,只是当初情形危急,竟让龙儿从斜月坡上滚了下去,一家人从此失散。幸好上天垂怜,让咱们又得以重逢,只是可惜你大娘,竟遭毒手。” 楚连城道:“可后来你为什么没有给他们报仇呢?”百合夫人摇头道:“我为了给你打通经脉,内力大大受损,要数年才能恢复,你就没有觉得练习武功比常人要快,往往事半功倍吗?”楚连城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义父说我去鬼域之前就给人打通全身经脉,所以武功进益的特别快。”百合夫人又道:“我何偿不想给他们报仇,可是第一,除了你们没有人知道我嫁给你爹,我这样出来给他报仇,只怕仇没报,我就给人当邪魔歪道灭掉,第二,昆仑派的璇玑剑阵,二十八宿都不是浪得虚名的,浮鹰岛不同鬼域,象鬼域十大护法那样的高手并不多,如果不计划周全,势必会大伤元气,所以我只有忍,等凤凰长大,可她实在不是练武的材料,生性太过柔顺,无计可施时,我只好让她和风儿去江湖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你们,我原想如果实在找不到你们,我就去联合飞燕别居,一同给你们爹娘报仇。” 楚连城道:“报仇之事,就交给我们好了,只要我活着,就一定会给爹娘报仇的。”百合夫人忍不住轻叹一声,自是又想起女儿的毒来。楚连城却道:“其实妈,你也不要再为我难过了。本来令狐玄黎我是可以不杀的,毕竟可以从他身上得到解药的,可是我不能冒险。”百合夫人反问:“是为风儿?”楚连城点头道:“正是,不过也不全是为他,也为了玉奴。我的毒一天比一天厉害,如果令狐玄黎活着,郁风看不下去时,八成是会求他,然后要我嫁给他,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鬼域、剑庄、浮鹰岛都会成为令狐家的囊中之物,我不能让他们得逞,为此我宁肯死。而我情愿和姐姐共事一夫,如果他死了,姐姐也会难过的。” 百合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将女儿搂在怀中,道:“好孩子,你活一天妈就要陪你一天,你不要再抛下妈妈好吗?”楚连城微笑道:“我为什么要抛下你?你是我妈,我盼望见你已经盼了十六年了,不过我可不能总呆在你的身边,我要给爹娘报仇,报了仇我再陪你好不好?”百合夫人点头道:“好,到时你可一定要回到妈的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你总是我的女儿啊!”楚连城微微一笑道:“我知道的,妈。可是妈,你有没有为玉奴担心过?我是说她和孙茗淞。”百合夫人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楚连城道:“我也在担心,孙家是中原名声显赫的名门正派,而咱们怎么说也是黑道中人,他傲气堂会容忍他们的堂主娶个邪魔外道的女子为妻吗?”百合夫人叹道:“我何尝不是在担心呢?可淞儿对凤凰一片真心,难道我能拆散他们吗?”楚连城想了一想,道:“不如就让他们在浮鹰岛成亲,回去后他孙家还能怎样?有鬼域和浮鹰岛给玉奴撑腰,他们敢吗?” 百合夫人微笑道:“难道你还要扫平傲气堂不成?”楚连城笑道:“我可不敢,我姐姐还不要我的命?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我大哥爱上梅无痕的女儿、郡主娘娘了。”百合夫人微微吃惊,楚连城道:“可姓梅的把郡主许配给什么尚书的儿子,我大哥可伤心的紧。”百合夫人摇头道:“他什么人不好喜欢,怎么会和朝廷扯上关系?”楚连城将他二人相识的经过说了一遍。百合夫人叹气道:“别的事都还好办,独这件有些棘手。”楚连城道:“谁说不是呢,这可要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母女二人直说到三更多天方才睡去。 此后的半个多月时间,楚连城缠着施天羽教她武功,施天羽见她悟性奇高,心中欢喜,少不得传她些稀奇古怪却又颇具威力的功夫,其中最厉害的就是浮鹰岛的搏鹰剑法。邵九山在给楚连城研制镇痛丸药的同时,另用药力辅以针灸希望能让柳元康恢复记忆。孙茗淞私下里要玉奴和他回中原,想到一家人才刚团聚,更兼楚连城身中剧毒玉奴倒犹豫了。看着楚连城不辍苦练,长孙郁风皱起了眉头:她想干什么?她的武功原是不用这样苦练的,这丫头心里又起了什么念头? 这天,楚连城和柳元康、孙茗淞正在院子里切磋武功,玉奴笑吟吟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向楚连城拱手道:“妹子大喜了。”楚连城不解:“什么大喜?喜从何来?”雅歌笑道:“恭喜二小姐,夫人已经和长孙夫人商议妥当要在下月初六为二小姐和表少爷完婚呢。”楚连城不觉一呆。柳元康和孙茗淞笑道:“原来如此,连城,真是恭喜恭喜。”楚连城皱眉:“这是妈的主意吗还是那个贼东西的?”玉奴伸手拍拍她脸道:“哪个贼东西?我怎么不知道呢?他等不及了,要赶快娶你过门呢!”楚连城顿足道:“这个贼胚,要他多事。”说着身子一纵,竟越墙而去。 大厅中,百合夫人和长孙兰母子正在计划他二人的婚礼,楚连城径自闯了进来,向百合夫人道:“妈,我姐姐说的是真的?”长孙兰笑道:“这孩子还不信呢,当然是真的。”楚连城微急道:“可你们干吗不问问我愿不愿意?”三人闻言均是一怔,楚连城道:“妈,你也糊涂了吗?邵老爷子解不了我的毒,谁知我还有多久的命好活?何况我是不能做人妻子的,又何苦要拖累人家?”长孙郁风道:“这话怎么说?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就成了拖累人家了?拖累谁了?人家又是谁?”楚连城指指自己的鼻子道:“可我现在后悔了!人家就是你,知道了吗?” 长孙兰柔声道:“傻孩子,这是说的什么话?你能嫁给风儿是他的福气,何来拖累一说?你这个儿媳妇我是要定了,不要胡思乱想了,安安稳稳等着嫁人就是了。”楚连城道:“今非昔比,我不想。”长孙兰搂了她肩道:“听话,我和你妈已经商量好了,等你们成亲后就让风儿陪着你,你高兴在浮鹰岛,你就留下,想回鬼域,就回去,不论怎样也好,总之以后你就是陆家的人了。”楚连城看看百合夫人,百合夫人轻叹道:“麒麟,你的心思妈知道,可是——”楚连城打断她道:“那你干吗要害他? 第95章 他也是你一手带大的孩子,你忍心?”百合夫人不知如何回答她,长孙郁风道:“这件事和师父无关,你不用指责我师父,这是我的意思。” 楚连城盯着他看,似要看穿他一般,楚连城道:“可你知不知道,如果你娶了我,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成鳏夫的。”长孙郁风微笑道:“我当然知道,可我不在乎,总而言之我是和你耗上了,你逃不掉的。”他的双眸在闪亮,目光坚定。楚连城吁了口气道:“看样你是一定要逼我了?好,那就初六,不过你的心思我也明白,所以你要答应我几个条件。”长孙郁风道:“你说。”楚连城转身看着门外,幽幽道:“鬼域真正的传人只有我一个,义父想要报仇,所以要称霸天下,这件事你要帮他。”长孙郁风纠正道:“是咱们。”楚连城又道:“浮鹰岛的仇家也不少,所以你要保护大家的安危。”长孙郁风道:“这件事你就不必挂心了。”楚连城又道:“我知道你心里的念头,所以我要你在我死后亲手将我装敛下葬后,再做这些事。” 她这些话无异于遗言一般,百合夫人只觉心猛的一缩,忍不住一把抱住女儿哽咽道:“麒麟,你不喜欢嫁人,就不嫁好了,你可不能因为这件事而扔下妈妈啊!”楚连城微笑道:“好好的我干吗要扔下你?你放心,我有分寸,你别忘了,你的女儿可是大名鼎鼎的鬼域公子,可不会言而无信的。”长孙郁风道:“你的话我可也记住了,十天以后你就是我长孙郁风的妻子了,不分彼此永不分离。”楚连城微笑:“好。”她顿了顿又道:“那是不是说我还有十天时间是我自己的?然后就要嫁你为妻了?”长孙郁风微笑道:“正是。”长孙兰笑道:“麒麟,你可不许再反悔了。”楚连城脸微红道:“不反悔了。” 此后的数日,楚连城练功更加勤奋,倒好象想把所有的武功都学会似的。施天羽笑呵呵的拍着她的肩膀道:“小丫头,马上要嫁人了,还这般勤学苦练?”楚连城反问:“练功和嫁人有联系吗?”施天羽一怔,即而笑道:“没有。丫头,你妈小时侯也是这般好武。”楚连城微微一笑未置可否。 转眼便是初五了,明天要嫁人玉奴当然不肯让她再练什么见鬼的武功,也不许她出门免得去和长孙郁风会面,成亲前当然是不能见面的。偏偏长孙郁风忍不住,晚饭前跑来找楚连城,给玉奴拦在门外无论如何不让他进去。长孙郁风百般央求,玉奴就是不肯,长孙郁风眼见楚连城就在她身后的窗内向他微笑,可就是不能和她说上一句,不觉愁眉苦脸道:“我只有一句话要说。”玉奴故意板着脸道:“半句也不行,明天她就嫁你了,以后有多少话要说也没人管,今天就是不行。”长孙郁风道:“玉奴,你从前不是这样的,是不是和她在一起久了,也就六亲不认了?”玉奴道:“随便你说什么,六阿婆特特的嘱咐我说,今天不许你们见面,不信你去问兰姨。” 长孙郁风又向她身后望去,只见楚连城正向他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那笑容灿若春花,落日的余辉洒在她的脸上,给她那近乎完美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和在她脸上绽放的光彩融为一体,她嘴边那枚浅浅的梨涡正向外流溢着幸福。长孙郁风不觉看痴了。 次日一早,玉奴和雅歌等便将楚连城装扮起来。雅歌笑道:“二小姐穿上嫁衣可更漂亮了。”楚连城有些脸红道:“等你嫁人是也是一样的。”妙歌哼道:“等她嫁人?嫁谁?”玉奴笑道:“小丫头吃醋了?”房中众丫头一齐笑了起来,七嘴八舌的打趣妙歌,妙歌便要着恼,门外雅笙道:“大小姐,夫人请你去呢,说道有事要问你。”玉奴应了一声,向楚连城道:“好妹妹,我去去就来,吉时快到了,你还是盖上这盖头吧。”楚连城低下头,玉奴给她盖上随雅笙出去。楚连城道:“你们也不必陪我了,先下去吧。雅歌,你且留一下,我有事要你做。”众丫头答应着退出楚连城的房间。 玉奴回来时,只见楚连城坐在床边,雅歌却并不在房中,不知楚连城差她做什么去了。玉奴笑道:“妹子,吉时到了,我可要扶你去拜堂了。”楚连城“唔”了一声,没有说话,想是害羞。 大厅早已布置一新,四周已换了红色幔帐,中间红底金字大大的“喜”字,香案上摆了大红的蜡烛。百合夫人和长孙兰分坐在施天羽的左右,笑吟吟的看着长孙郁风和楚连城。长孙郁风也换了大红的吉服,黑黑的脸庞掩不住内心的喜悦。柳元康孙茗淞并岛上的诸多武林中早已相侯多时,待玉奴陪楚连城进的大厅,孙茗淞忍不住笑道:“长孙兄,恭喜你今日可终于得偿所愿了。”长孙郁风也笑道:“是是,多谢多谢。” 有司仪高声道:“新郎新娘拜天地。” 拜完天地,将新人送入洞房,自不必多说,长孙郁风有心要和楚连城说说话,早被人拎出洞房按在酒桌前,扬言不醉不休。长孙郁风哪拗的过众人,乖乖的让众人一杯杯灌下去,倒是孙茗淞为人仗义,替他喝了几杯,不然怕只有到桌子底下找新郎倌了。 酒宴从中午一直到晚上,掌灯时分,长孙郁风才得以脱身。他踉踉跄跄的进得房来,只见楚连城正低着头坐在那里,绣着鸳鸯的盖头将脸遮住。长孙郁风坐在她身边低声道:“好妹子,我可终于能娶你为妻了。”楚连城却并不说话,长孙郁风笑道:“你干吗不理我?害羞吗?这可不是你鬼域公子的一贯作风啊!天地也拜了,你可是我明媒正娶的老婆了,这次你可没的赖了。”楚连城还是不答。长孙郁风在她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亲,又道:“妹子,我可要把这劳什子揭了去了。”说着伸手将她头上的盖头揭去。 烛光映照着楚连城,长孙郁风却觉这少女的容貌与往日有些不同,不是那个楚连城。仔细看时,竟似雅歌的模样。长孙郁风的酒立时醒了五六分,用力揉揉眼睛,没错,是雅歌。他不由大吃一惊,怎么楚连城变成了雅歌?那楚连城哪去了?和自己拜天地的是谁?雅歌的神情有些着急,有些羞涩,张张口却没说什么。长孙郁风道:“雅歌,你怎么会在这里?连城呢?她人呢?”雅歌想摇头可却动不了,想说话却又开不了口。长孙郁风扬声道:“妙歌,妙歌,这是怎么回事?” 玉奴正陪了母亲和长孙兰在大厅上应酬客人,却见妙歌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急急道:“夫人,不好了,二小姐不见了。”众人吃了一惊,百合夫人道:“谁不见了?麒麟不是送入洞房了吗?”妙歌道:“不是的,二小姐不知什么时候走的,洞房里的是雅歌。”众人这才着慌,一起奔向洞房。 只见长孙郁风正垂头丧气的坐在桌边,手中紧紧攥这那方盖头,雅歌已给他弄醒,正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百合夫人急道:“出了什么事了?雅歌,麒麟呢?”雅歌道:“我也不知二小姐去了什么地方,早上雅笙把大小姐叫走后,二小姐便要我替她拜堂。我不肯,她就给我灌了药,然后我就没了力气,想说话也张不开嘴,只有听她摆布。二小姐给我换了衣服,拿了一个小包裹从后院走了。夫人,她是早有准备的啊!” 孙茗淞低声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要对我说那样的话呢。”玉奴追问:“你知道什么?她和你说了什么?”孙茗淞苦笑道:“三天前她邀我去镇上喝酒,我只道她要嫁人了,心情不好所以就去了,当时她说要我以后好好照顾你,不许人欺负你,还说……”众人齐声道:“还说什么?” 当日楚连城曾道:“不管孙兄视我是鬼域魔头还是你的小姨子,还是旁的什么,我只当孙兄是个英雄是个朋友,玉奴就交给你了,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你一定要照顾好她,我从来不会求人,这件事算我求你。我还要求你一件事,郁风是个性情中人,请你转告陆昭,要他帮郁风,他会明白我的意思的,他们是兄弟,陆昭是我的朋友,他会照做的。其实有时候人是不能用正邪二字来判定的,凡事但求问心无愧便是,又何必理会世人的眼光?” 玉奴顿足道:“你干嘛不早说?”孙茗淞道:“她既已答应和长孙兄结为连理,谁又会想到她心里又起这么个古怪念头来呢。”玉奴道:“这可要去哪里找她呢?”百合夫人和长孙郁风同时说道:“不必找了。”玉奴道:“问什么不必找?”百合夫人看了一眼长孙郁风,长孙郁风道:“你还不了解她吗?她既成心要走当然会走的干脆利索,让你找不到她。”柳元康忍不住叹了口气。玉奴道:“大哥,你怎么说?”柳元康道:“她为了郁风什么也肯做,可如今她连儿女私情、母女手足之情也舍下了,当然是要就此和咱们别过,永不相见了。”玉奴眼泪又快流下来了:“妈,这可怎么是好,麒麟身上中着毒,到了江湖上没人照顾可怎么办?她每次毒发时总是要郁风在她身边的,可是——” 柳元康道:“没有可是,这个世上已没有她做不出的事。”孙茗淞叹道:“是啊,她连自己心爱之人都舍的下,还有什么做不出来呢?”百合夫沉吟道:“大家不要急,咱们总要想个办法才好。” 正不可开交时,门外有人来报,说道有一渔翁求见百合夫人,百合夫人满腹狐疑但还是令人将那渔翁引了进来。只见那渔翁手中托了一只木匣,那渔翁将木匣奉上道:“唉,咱们这位二小姐脾气真是大,她用刀逼老朽送她过海,还要老朽送东西来,喏,这就是咱们那位二小姐令老朽送来的。”长孙郁风一个剑步上前打了开来,只见匣中一柄长剑,这是一柄温润玉滑的温玉软剑,剑宽二指,剑长三尺二寸四分,却是楚连城从不离身的龙吟宝剑。 第96章 剑上还有一张素笺,上面龙飞凤舞几个字“慧剑赠君”,正是楚连城那刚柔并济的笔体,纸的背面另附了龙吟剑的收放方法。 长孙郁风怔怔的看着这世人为之变色的宝剑,龙吟剑入手温润玉滑,好似楚连城柔软的双手。他举起来看了又看,忽然放声大笑,笑声中他仿佛感到龙吟已深深的刺入他的心脏,全身血液也似乎也在一点点的流失。 大海一如既往的湛蓝,天空也一如既往的清莹如洗,海鸥在海面上飞过,楚连城甚至能感到它挥动翅膀时带来的凉风,那种凉爽竟似要将她的全身冻僵一般。此时此刻,本应是她和长孙郁风拜堂成亲的时候,她曾不止一次的幻想这一天是什么情形,也曾不止一次的盼望这一天的到来,可当这一天真的来到时,她却选择了逃避,这是不是算造化弄人?在一切都要圆满的时候,结局竟被人改写。算了,算了,从今往后忘记这发生过的一切,没有长孙郁风也没有令狐玄黎,江湖就是江湖,本不该有什么儿女私情,不然还叫什么江湖?只有恩仇,只有生死,单单没有情。自己原是鬼域的传人,鬼域中有的只是鬼,无情无义的鬼,而不是有情有义的楚连城。等他酒醒之后应该已经和雅歌圆房了,然后用不了多久就会忘记自己,忘记那个曾经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楚连城。 南柯梦断,萍踪影逝。过去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梦总有醒的时候,比如现在。真的是梦?真的是梦??楚连城终于抑制不眼中的泪水,伏在膝头无声的哭了起来。 十七章失望 天近傍晚时,楚连城弃舟登陆令那渔翁将龙吟剑送回鹰垆,然后到镇上买了马匹和宝剑,打马扬鞭直奔鬼域的分舵。不一日便到了鬼域在江南的分舵,一路之上她不敢走大路,深恐毒发时给人撞上,虽说她在临走时将邵九山给她配制的暂缓痛疼的药丸尽数带在身上,可那药丸只能让痛疼暂缓,神志不至模糊,但痛的厉害了,仍可让她失去抵御的能力,而自己和鬼域的仇家有太多,若是让人撞上可是大大的不妙。 这一路北上,却听说鬼域在云南的分舵已给令狐不见挑了,鬼域护法鬼斧、鬼灵均受了伤,不过虎啸山庄也是伤亡惨重。她还听说唐璁要续娶一房妻室,要邀她和长孙郁风前去赴宴,只是苦于找他们不着,只好在江湖上大肆宣扬,好让他们听说后好赶来。听到唐璁的名字,楚连城只觉眼前一亮,黑暗中似乎又出现了一丝亮光。 待到江南分舵时,已是十月天气,好在江南气候宜人,不是很冷。见到楚连城的到来,鬼域众人无不欢喜异常,但也不免有几分忧虑。鬼剑叹道:“麟儿,你终于还肯来见我们,七叔以为你不要我们大家了呢。”楚连城笑道:“那怎么会?我就是不要命,也要见你们大家的,六叔、七叔、九叔,你们还好吗?”鬼腿揉揉她头发爱怜道:“你这丫头,要我们担心。身上的蛊毒怎么样了?邵神医有没有解了你的毒。” 楚连城叹了口气,将浮鹰岛之行的经过讲述一遍,然后道:“大家不必为我担心,生死由命,事已至此,着急又有何用?三位叔叔,我听说唐千手要邀我们赴宴,你们可曾听说?”鬼腿点头道:“正是,唐璁令人在江湖上传言,就为找你们二人。”楚连城点头道:“这就好,我倒有个计较……”她压低声音在鬼域三护法耳边低语几句,鬼剑等面露喜色,点头称是。 唐璁娶妻定在十一月的初九。这天,整个唐门到处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唐门虽然地处蜀中,地势难行,但想那唐门在江湖上声名远播,加上他四处寻找楚连城二人,娶妻之事早就传遍江湖,前来道贺的武林人士络绎不绝,唐璁一面招呼众人,一面翘首盼望楚连城和长孙郁风的到来。然而,到了拜堂吉时时,楚连城和长孙郁风也不曾出现。唐璁心里不觉有些失望,只道他二人在浮鹰岛不曾听得消息。 新人拜了天地,自然是要大宴宾客,唐璁少不得在席间穿插应酬,这时就听家仆大声道:“鬼域公子楚连城前来道贺。”唐璁闻听,喜不自禁,已大步迎了出去。只见门外楚连城披了领银色狐裘,依旧书生的打扮款款而入。唐璁喜道:“楚兄让我好等。”楚连城含笑拱手道:“小弟道贺来迟,唐兄莫怪。”唐璁笑道:“客气客气,楚兄肯来,已让人感激了。”他略一迟疑,问道:“怎么长孙兄没有同来?你们……”楚连城微笑道:“这事日后再说,他今日是来不了了。来人,给唐兄送上礼物。” 早有鬼域属下抬上来了礼物,却是个五尺来高,三尺来宽的木匣。唐璁笑道:“楚兄未免太客气了,你既肯来便是当我是朋友了,又何必送什么礼物?”楚连城也笑道:“正因你肯当我是朋友,这份贺礼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少的。”说话时,鬼域属下已将木匣打开,众人只觉眼前一亮,原来这匣中放着的乃是一株高四尺余,宽二尺余的珊瑚。这实实是世间少有的珍奇之物了。 那楚连城一进来,众宾客便低声议论个不休,不知她和唐璁是怎样有的交情,而这些日子以来,鬼域和虎啸山庄的恩怨已传遍了江湖,人们一早便对这位女扮男装的鬼域公子十足的好奇了,虽说唐璁邀她赴宴的事人尽皆知,但谁人也没想到楚连城会公然露面,而且一出手便送了唐璁这么一份厚礼,厅中众宾客登时满座哗然。 唐璁有些结舌道:“楚兄,这份礼物实在太过贵重,我……我可担当不起的。”楚连城微笑道:“我送你,你便担的起,别人想要可还不配我送他呢,想唐兄也是堂堂千手公子,若连你也担不起,那我不如让人砸了它呢。”唐璁倒也洒脱,笑道:“如此说来,我倒却之不恭了,那我只好笑纳了。多谢楚兄厚赐。”楚连城笑道:“客气客气。” 当下唐璁将楚连城引见给父母,然后径自领她入座,那两名鬼域属下已拱手出去。 显然楚连城已要抢了唐璁的风头了,众人在不住的悄悄议论,议论楚连城,也在猜测唐璁和楚连城是怎样由仇人变为朋友的。唐璁和楚连城可不理会这些人们怎么说,依旧谈笑风生,只引的同桌的唐门弟子也加入进来。 正谈的热闹,门外一名唐门仆人在唐璁耳边轻轻低语几句,唐璁神情微变,不由自主看了楚连城一眼,楚连城倒也聪明,淡淡道:“发生了什么事唐兄只管直说。”唐璁轻叹一声道:“不瞒楚兄,门外有人送来两个匣子,说是送给楚兄的礼物。”楚连城眉头微皱,道:“带我去瞧瞧。”唐璁摆手示意,那名唐门家仆果然引楚、唐二人到了院中,只见一张圆上放了两只方匣,却不知匣中是何物,不少唐门属下和宾客已在周围悄声议论了。 楚连城盯着木匣凝神沉思,似要看透这木匣一般。唐璁挥手道:“打开。”楚连城却道:“且慢。”唐璁有些不解,楚连城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里面应该是两颗人头。也就是刚才抬珊瑚的那两个属下。”唐璁等吃了一惊。楚连城解释道:“我看见已有血从匣子里渗出不来。”唐璁仔细看时,果见一丝鲜血从匣中渗出,唐璁道:“会是什么样人呢?”楚连城淡淡道:“还能是谁?我杀了他儿子,他当然不会善罢甘休了。”唐璁道:“你当真杀了令狐玄黎?”楚连城点头道:“是。唐兄,多有打扰,小弟告辞了。”说着拱手一礼,向外便走。唐璁叫道:“楚兄留步。”他一个箭步上前拦住楚连城道:“既然楚兄不弃,肯来喝这杯酒,那今日楚兄之事我也绝不全袖手旁观。”楚连城推辞道:“不不,今日是唐兄的大喜之日,断不可为这点事扰了大家的兴致。”唐璁摇头道:“若是长孙兄和你同来也还罢了,只你一人,若有个差池日后可再无颜面去长孙兄了。何况你我朋友一场,要我袖手旁观我可做不到。你不必多说,来人,取我的兜囊来。” 楚连城迟疑着,她实在没有把握活着走出川中。已有人给唐璁取来了暗器兜囊。楚连城轻叹道:“那只好打扰唐兄了。”她漫声道:“令狐世伯,既然来了,怎的还不现身,晚辈这里恭候了。”果听令狐不见的声音呵呵笑道:“麟儿果然聪明,一下就猜到是老夫了,要不然那老鬼要当你个宝贝呢。”说话时只见令狐不见已轻飘飘落入院中,身边跟了两名花甲老者和几名虎啸山庄的高手,在他左手的老者中等身材,一张国字脸满面红光,他看楚连城的眼神居然有几分怨毒,好似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楚连城竟觉得这老者的相貌有些眼熟,她心中一动,暗想:糟糕,这老头莫不是杜钰之父:杜珉智? 她脸上却不露声色,向令狐不见微微一笑道:“令狐世伯好。”令狐不见笑道:“多谢你问候了,麟儿,伯伯送你的礼物你还满意吧?邵九山可解了你身上断肠蛊?怎的你的眉心有一点发黑?是不是断肠蛊的毒素已缠入五脏了,好孩子,你身子单薄,这种痛疼你可还受的了?”楚连城恨的牙都痒痒了,众宾客更是议论不止,这楚连城中毒之事果然是真的了。唐璁低声道:“你、你真的中了毒?”楚连城低声道:“你说呢?”她转向令狐不见道:“多承世伯挂念,还好,断肠蛊不过如此而已,我可不还活的好好的吗?”令狐不见鼓掌笑道:“好,够硬气,那老鬼也不枉费尽心机的调教你了。你是个聪明孩子,不用我费话了吧。” 楚连城笑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世伯是想要我给大公子偿命吧。”令狐不见也笑道:“正是,好孩子,看在玄黎对你一往情深的份上,伯伯下手会轻一点,快一点,好教你舒服些。” 第97章 他二人明明已是势成水火,可嘴头上却还是一般的和气。那楚连城淡淡道:“那倒多谢世伯了,可是我要是不肯呢?是他一往情深也好,是他一厢情愿也好,总之我是不会去陪他的,而且就算世伯杀了我给他陪葬了,到了阴间我也一样是会杀他的,他活着死在我的手下,死后也未必是我的对手,所以,我想世伯还是不要费这个力气的好。” 令狐不见正要说话,身后那老者忽道:“但是钰儿的命我是一定要你偿的。”这老者正是杜钰之父杜珉智。楚连城微笑道:“他技不如人,死则死而,怪不得旁人。”杜珉智冷笑道:“他技不如你,所以你要杀他,那我也给你个机会,你的武功不是好的很吗?你若是能在老夫手下走个百八十招的,老夫便放你一马。”楚连城抿嘴笑道:“杜老爷子,你可不要后悔啊!”杜珉智“呸”的一声没有多说。唐璁却低声道:“楚兄,不可大意。”楚连城悄声道:“我早有安排,唐兄放心。” 她转过头道:“唐兄可否借口宝剑?”唐璁略一迟疑,令人奉上宝剑。杜珉智冷冷道:“你的龙吟剑呢?为什么不用龙吟剑?免得吃亏后悔。”楚连城淡淡道:“龙吟剑不饮人血不归匣,用在阁下身上未免大材小用了。”她分明是说杜珉智不是人,唐门众宾客中已有人在窍笑了。杜珉智微怒,道:“臭丫头我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说着抬手便打。 唐璁喝道:“住手,阁下当我唐门是什么地方?唐某可容不得阁下如此放肆。”杜珉智冷笑道:“千手公子是要为这丫头出头了?”唐璁点头道:“不错。”杜珉智哼道:“千手公子不会是也给这丫头迷住了吧?倒是惜香怜玉的紧啊!”唐门众人的目光下聚集在他二人脸上,唐璁正色道:“阁下枉活一把年纪,却是此等心胸。在下既和浮鹰公子、鬼域公子并称齐名,便当他二人是朋友,也没想过男女之别,更没有阁下想的那样龌龊不堪,也请阁下莫要以己度人,让人听着肮脏。”楚连城抿嘴笑道:“多谢唐兄抬爱。我代郁风谢过了。”唐璁微微一笑道:“楚兄这话可见外了。” 杜珉智大怒,道:“那你就陪她一起死吧。”抬手分袭唐、楚二人,唐璁和楚连城双双出手抵挡。但听有人沉声道:“虎啸山庄了不起吗?也配在我唐门撒野?”说话的正是唐璁之父,唐笑天。三人各自停手,唐笑天道:“这位楚连城是男也罢,是女也罢,既然是小儿的朋友,便也是我唐门的朋友,在我唐门的地盘上我便容不得别人伤她性命,虎啸山庄要在这里与她为难,便是和我唐门过不去,璁儿,你们两个退后,今日之事用不着你们出手。”唐笑天一席话自是将楚连城的事揽了过来。令狐不见虽有预料,可想不到出头的最后竟会是唐门的第一高手唐笑天,他原想唐璁和楚连城有些交情,要在唐门杀这丫头他一定不依,现如今连唐笑天也出头了,倒有些不好办了。楚连城恭身一礼道:“多谢伯父庇佑。” 杜珉为子报仇心切,他可没有令狐不见那样好的耐性等,忍不住便要出手,令狐不见伸手拦住他,冷笑道:“看样子我们要卖给唐家个面子了。”唐璁站在父亲身边笑道:“你也可以不买帐的。”令狐不见忽然笑了起来,只听一个少女叫道:“公子,公子,你救我。”楚连城面色微变,正是水妖的声音。果见一名虎啸山庄的手下从门外拎了个绝色少女进来,可不正是水妖。 水妖见到楚连城忍不住哭泣道:“公子,他们、他们欺负我。”唐璁也曾听说楚连城身边有个漂亮的丫头,不禁问道:“这位姑娘是你的人?”楚连城眉头微皱,似笑非笑道:“我想是吧。”她忽然叽哩咕噜的说了个什么,只说得众人满头雾水不明所以。水妖道:“公子,你要救我啊!”楚连城却向令狐不见道:“世伯为了晚辈这颗人头果然下了不少心思啊!”令狐不见微笑道:“伯伯也没有办法,谁让这么多在抢你的人头呢,如果你不杀我的爱儿,伯伯又怎会这样对你呢?” 楚连城却笑了,笑的有些不怀好意:“世伯若是想用这丫头的命来威胁晚辈那可是大错特错了。如果世伯愿意,敬请动手,晚辈决不阻拦。”此话出口不但虎啸山庄的人楞住了,连唐门的人也是大惑不解,众人均知楚连城虽说心狠手辣,但对自己的人还是重情重义的,又会怎么会舍下水妖不顾呢?唐璁忍不住问道:“她是你的丫头,你真的不要了?”楚连城神情有些黯淡,却又有些哀伤的叹了口气道:“她不是水妖。”水妖急道:“公子,你怎么了?你怎么连我也不认得了?你忘记了?当日令狐云起那恶贼去冰湖水阁时,你吩咐我捉弄他,结果我们两个都落入水中,幸好长孙姑爷水性好才把我们救上来的。” 楚连城摇头道:“是吗?令狐世伯,看样子您对我们鬼域和我的冰湖水阁,还有水阁中的丫头了解的实在太少了。我相信水妖落在了你们手中,我也相信水妖早已给你们杀了,这位姑娘脸上的人皮面具就是用水妖的脸皮做的。”唐璁道:“你、你说这位姑娘的面具是用你那个俏丫头的皮做的?”楚连城轻轻点头。令狐不见哼道:“是吗?你不后悔?” 楚连城道:“你杀不杀这个姑娘和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为什么要后悔?世伯可知道我刚才说的是什么鬼话?那句话的意思就是冰湖水阁。”众人不解,楚连城解释道:“这是一句波斯话。您老人家知道我怎么会说波斯话,又怎么识破这位姑娘的吗?”令狐不见哼的一声,挥了挥手,那虎啸山庄的手下已放开了水妖。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楚连城,急于想知道究竟。 楚连城道:“在鬼域,人们都称我做公子,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水妖,她喜欢叫我少爷。所以这位姑娘一开口我就觉得她是个西贝货。以你们的易容术来说,要扮成水妖的样子一点不难,但有一点是谁也扮不来的。水妖来鬼域时只有两岁,她是和她的母亲一起来到鬼域的,因为她的父亲抛弃了她们母女,当日二姑姑把她们带回鬼域时,是她的母亲抱着她投水给二姑姑撞见的,所以她的名字叫做水妖,她的母亲是个波斯人,父亲却是汉人,所以我们能说上几句波斯话,我不知您老人家注意过没有,她的眼珠有些发蓝,你们可以扮做她的样子,但却不能让眼睛也变蓝,这是其二。第三,水妖的水性是能和郁风相比的,她根本用不着郁风去救她,当日她和你们二公子落水是我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出口恶气,若不是郁风拦着,水妖能让他再多喝点水,晕的时间更长一些。她叫水妖,如果不会水岂不对不起她自己的名字?这是三。何况不论你们拿住鬼域中的任何一个,他们也不会开口要我救他们的,这任何一条都能让我知道这是你们设下的圈套,那我干嘛还要钻?” 令狐不见面色铁青,慢慢道:“看来你还真是个少有的聪明人。可是丫头,你以为我会放过你吗?你以为有唐门给你撑腰你就能长命百岁吗?除非你一辈子不离开唐门,不然……哼。”楚连城微笑道:“我来做客当然不能住一辈子,可是我就一定能让你捉住我吗?”令狐不见道:“鬼域十大护法已伤其四,其余的六个还要在各分舵给你做事,难道说还能永远在你身边保护你吗?”楚连城微笑:“令狐世伯,看来有件事我还得提醒您一下,鬼域好象不只是只有十大护法,鬼域中的高手也好象还没有被您老人家杀光。您说咱们会是谁笑在最后?” 只听天空中一阵鸽哨,楚连城微笑着打了个唿哨,一只信鸽从天上飞落在楚连城手中,楚连城伸手从那信鸽腿上的竹管中取出一张纸来,她只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却更加灿烂了。她轻轻叹了口气道:“令狐世伯,我知道您现在特别想取我的人头,可是如果我告诉你我约的帮手来了你还会不会杀我?”唐璁笑问:“怎么?你来喝我的喜酒还要带帮手?是怕我灌醉了你?还是帮你喝光我家的酒?我知道你酒量好的很,非要找人来和我一拼?”令狐不见面色铁青,他实是不知道这丫头又在弄什么玄虚。 楚连城笑道:“虽然我的武功差的很,可是喝酒还算是自信,唐兄想灌醉我只怕有些不易。”她抬手拍了三掌,只见从四面的院墙外跳进四、五个人来,为首一人笑道:“麟儿,许久不见,你还好吗?”楚连城微笑道:“多谢你问候了,我还好。几位哥哥可辛苦你们了。”来人正是鬼域十护法中几位的儿子,为首的是贺雨轩,另有康渊、裘慕鸢等人伴在左右。贺雨轩道:“有个人你若见了一定欢喜。”楚连城含笑反问:“是吗?”贺雨轩一挥手,只见一个高个青年缓缓而入,楚连城一见这人先是一怔,继而笑道:“大哥你终于肯来了。”来人却是尹十三郎。尹十三郎笑道:“大哥愚笨要你费了那许多的心思,你和二弟说的对,我这做哥哥的可太有些拘泥小节了,你放心,我和爹爹已然相认,前些日子我去鬼域给他老人家赔罪了。”楚连城笑道:“我就知道我大哥不会不认自己的生身之父的,七叔一定欢喜的紧。” 楚连城向唐笑天父子拱手道:“唐伯父、唐兄,实在失礼的紧,这大喜的日子要给你们添这许多麻烦。”唐笑天未置可否,唐璁却笑道:“楚兄这话可见外了。这几位是你的朋友?”楚连城点头道:“他们是我鬼域护法的子嗣,也是我的表兄。”唐璁点了点头道:“原来你已有安排。”楚连城叹道:“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啊!还请唐兄不要见怪!”唐璁微笑道:“只要你在我这里能平安无事,那倒也无妨,不然长孙兄怪罪下来我可担当不起。” 第98章 楚连城微微一笑道:“多谢。”她转向贺雨轩道:“大哥,那些事可都办妥?” 贺雨轩道:“都办妥了。只是跑了令狐云起。”令狐不见吃了一惊,不知他们兄妹做了些什么。楚连城道:“令狐世伯,看样子您不仅不了解鬼域的丫头,对我的了解也不多啊!不瞒您说,前些日子我上路的时候已令人四下里动手横扫虎啸山庄和各地的分舵了,现如今可也都得手了。”令狐不见不知她说的是真还是假,可看她的神情可象是确有其事。他嘴上可不服软,哼道:“就凭你们几个黄毛小儿?”楚连城抿嘴笑道:“我们几个怎么成?世伯,您一定忘了,鬼域有十个护法呢,伤了四个还有六个,加上我这几位表兄对付您手下的虾兵蟹将总没什么问题吧?”令狐不见大怒,脸上却不动声色道:“是吗?看来我倒真的低估你了。” 楚连城微笑:“可能吧。我是您眼中的钉子,唐兄大张旗鼓的邀我,我能不防着您点吗?我是不是吸引了你们的主要注意?你们只顾要我的命,忽略了鬼域的其他人,所以我才会得手,而且您最好让二公子藏好了,万一我的人找到他可麻烦的紧,您猜猜看,他们会怎么对付他?”令狐不见眼见那楚连城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心中恼怒异常,情知楚连城所言不会有假,这丫头不论是武功还是行事,都颇有鬼域魔王的风范,这种声东击西、斩尽杀绝的事不是做不上来,当日为给鬼域魔王报仇,便领人将华山派上下杀了个干净。现今令狐玄黎不但给她下了剧毒,而且还强奸了她,以她往日的风格灭掉虎啸山庄不过是她计划中早晚要做的一件事而已。五月菊香和令狐玄黎已死,令狐不见深恐令狐云起再有什么差错,因此早在追杀楚连城的同时让令狐云起藏了起来,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楚连城竟大胆到公然令人横扫虎啸山庄和各地的分舵,实在是可恶之极。 杜珉智冷笑道:“臭丫头也敢吓唬人吗?”楚连城含笑道:“不敢,姓楚的虽说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好象还没有学会危言耸听的吓唬人,阁下如若不信自可回云南看看。雨轩,云南那边怎么样了?”贺雨轩道:“给二姑姑一把火夷为了平地。”楚连城点头轻叹:“怎么能让令狐世伯没了住处呢?真是失礼的很。”唐门众宾客纷纷议论,猜测楚连城说的是真是假。 令狐不见直盯着楚连城,妻儿横尸的情景在眼前跳跃。他忽然身形一晃,一掌打向楚连城,楚连城哎呀一声,忙向一边闪去,她可知道自己怎么也不人家的对手,自是不能硬拼。贺雨轩等人已各亮兵器欲将他拦住,这令狐不见乃是成名已久的前辈高人,武功早已出神入化,又岂能将这几个毛头小子放在眼里,而那杜珉智和同来的虎啸山庄那几个高手见庄主动手,自也不能在一旁坐视不理,当下出手拦住了贺雨轩兄弟。令狐不见要亲自收拾楚连城,这时当然不会让机会白白溜走,挥掌打向楚连城。 楚连城将身一拧躲了开来,同时剑已出匣直刺令狐不见的掌心。令狐不见冷哼:“丫头也敢托大?”楚连城笑道:“那难道等到世伯来打死我不成?”唐璁可不能袖手旁观,但这种混战下唐门的暗器可不能轻易出手了,唐璁只得抄起口长剑去助楚连城。唐笑天顿足道:“璁儿回来。”今日原是爱子的大喜之日,若为了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楚连城出个什么差错岂不冤枉,可看起来儿子和这个鬼域公子关系还不错,唐笑天忍不住纵身上前去帮儿子。 令狐不见早已没了耐心,心想:姓唐的不知死活要为这丫头强出头,哼!我先废了这傻小子再收拾这丫头。他双手齐发,在唐、楚二人的剑身上弹了一弹,这一弹力道十足,他二人手上一震,长剑竟然脱手。楚连城大骇,令狐不见一掌疾如劲风拍向唐璁。唐璁也只得抬手接招,只见两条人影,一道寒光,却是唐笑天和楚连城双双拦在唐璁面前。楚连城手中长剑虽然脱手,但不知她又从何处摸出一口小指宽窄的长剑来,这一剑犹如蛇信一般刺向令狐不见胸口,谁也不曾料到楚连城身上暗藏的会是这样一口宝剑,但不知那龙吟剑又藏在何处。令狐不见将身一闪,避开剑锋,手中却不怠慢,“啪”的一掌打在楚连城胸口,楚连城登时后退数步,撞在唐笑天身上。 令狐不见冷笑道:“丫头也敢在老夫面前撒野?!”他二人停下手来,贺雨轩等人也纷纷退出圈子落在楚连城身边。唐笑天松开扶住楚连城的手道:“令狐庄主在我唐门的地面上打伤我的客人,这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吧!”他见楚连城为爱子挡了一掌,心中多少有些承她的情,因此也少得要维护她的周全。 令狐不见也不答话,向楚连城道:“丫头,你对虎啸山庄的功夫还算了解吧?这一掌打你后会怎样呢?你是想逞强还是要活命自己看着办吧。”众人看向楚连城,只见楚连城面色苍白,显然是受了伤了;唐璁低声道:“喂,你怎么样了?”楚连城摇摇头,盯着令狐不见道:“老伯父,还是你狠。”她转向贺雨轩道:“雨轩,你帮我。”只见贺雨轩抬掌在楚连城的背心猛击一掌,楚连城“哇”的一口血喷了出来,尹十三郎急道:“雨轩,你这是做什么?”康渊道:“尹大哥莫急,麟儿给这老匹夫打伤,这口血若是不吐出来内伤便无法治愈,雨轩是在助她一臂之力。”尹十三郎和唐璁向楚连城道:“你要紧吗?”楚连城摇头道:“无妨。” 令狐不见却放声笑道:“麟儿,以你的功力来说,内伤确是无妨。”他忽然止住笑声,森然道:“可是你看看你这一口血。中了虎形掌之后该出现什么样的状况你不会不知道吧。现在是不是可以认为那老鬼在你身上是白费心机了。”楚连城等人低头看时,只见地上一滩颜色暗红隐隐有些发紫的血迹。楚连城登时变了脸色,但转而又恢复了平静,淡淡道:“生死由命,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尹十三郎不解道:“三弟,这是怎么回事?”楚连城微微一笑道:“中了虎形掌后原应吐出鲜红的血来,而我这口血的颜色却是这样,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我中的毒已入血脉,时日不多矣。”她的脸上依然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唐璁轻轻摇头,心想:这人倒是胸襟宽大,可是她的未婚夫浮鹰公子长孙郁风呢?怎么这种时候会不在她的身边。 便听杜珉智笑道:“楚连城,你一向自负英雄,可曾想到会有今日?你的如意郎君呢?他怎么不陪着你了?是不是因为你给我们大公子玩弄了,他便不要你了?无妨,无妨,我们大公子虽然已死,可还有二公子呢,你若能将云起伺候的舒服了,没准庄主一高兴赏你粒解药呢。”楚连城给令狐玄黎强奸一事江湖上一直不断的议论,但谁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此刻听杜珉智这样说来,唐门众宾客的目光一下子全都聚集在楚连城脸上,不知她会有什么反应。谁知楚连城面上居然全无表情,倒是尹十三郎和贺雨轩等人勃然大怒,各持兵器要和那杜珉智拼命。楚连城道:“大哥,你们要做什么?”尹十三郎道:“这老匹夫这样无中生有的中伤你,我做哥哥的岂能和他善罢甘休?”贺雨轩也道:“他出言污秽辱你名声,那便是污辱咱们鬼域,我们怎能容他这般嚣张?”楚连城淡淡一笑道:“几位兄长不必动怒,我都不生气,你们也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康渊道:“可是——” 楚连城道:“可是什么?第一,咱们根本也打不过他们几个,没必要以卵击石;第二,这一位杜什么东西的根本算不得什么,他不过是令狐家的一条狗而已,而且现在还是一条丧家之犬,和他生气岂不有失咱们鬼域的威风?是不是有些自贬身份?第三,我杀了令狐玄黎后江湖上什么样的传言没有,难道咱们还要去杀光所有的人?那岂不欲盖弥彰了吗!所以根本不要理他们,反正我的名声一向不好,随人去吧,咱们要做的事多的很,没必要为这些鸡毛蒜皮浪费时间。”她这番话说的气概十足,唐璁忍不住抚掌叫好道:“好气概。楚兄不愧是鬼域公子,单这份心胸便令人折服了。”楚连城微笑道:“唐兄过讲了。”唐笑天却暗暗皱眉,心想:这鬼域魔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硬将个姑娘调教成什么鬼域公子,嘿,也算不易了。 杜珉智可气坏了,怒道:“臭丫头,我看你是活腻了……”楚连城打断他道:“是活腻了又怎样?可也轮不到你来取我的性命。我楚连城乃是堂堂的鬼域公子,岂能由一犬夺去性命呢?可笑。”杜珉智大怒,待要发作,唐笑天却道:“唐门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派,可也由不得旁人来撒野,虎啸山庄我们是高攀不上的,令狐庄主如果来找人那还是请回吧,今日鄙庄的人均是客,唐某自当庇佑,至于不速之客那可不欢迎的紧。”令狐不见哼道:“珉智,你听到没有,唐庄主要为这丫头出头呢,咱们走,除非这丫头一生一世躲在别人的屋檐下,不然她还能飞上天不成。”楚连城笑道:“上天倒不至于,令狐伯父好走晚辈不送了。”她又向唐笑天恭身施礼道:“多谢伯父。” 令狐不见哼的一声,一挥手几个人纵身出了唐家院子。楚连城招手将贺雨轩叫在跟前,在他耳边轻轻叮嘱几句,贺雨轩连连点头,又向她说了什么,楚连城眉头微皱,道:“我知道了,过几天我再联络你,你们一定多加小心。”贺雨轩点头,转身告辞。唐璁道:“几位且住,既来之则安之,你们都是楚兄的朋友,岂能不喝杯酒就走。”楚连城道:“唐兄盛情我们心领了。 第99章 只是那令狐不见折了威风又给我们烧了庄子,心里一定恼的紧,他可不会善罢甘休的,因此要赶在他有所防备之前离开。我可不能让这几位哥哥为我冒险了。”唐璁点头:“这倒不假。”贺雨轩等人这才离了唐门。 第三十八章人亡 唐璁自知楚连城冒险前来必有所图,当日便留她在唐门住下。次日午后方腾出身来和她叙话。问及她中毒一事,楚连城不禁长叹一声,将事情经过讲了一便,至于令狐玄黎强奸一事自是不说。唐璁又问:“可是那浮鹰公子呢?他又去了哪里?”楚连城神情黯淡,摇了摇头。唐璁怒道:“亏我当他是朋友,他在这个时候扔下你,他还是人吗?”楚连城忙道:“唐兄不要误会,是我一个人悄悄走的。”唐璁道:“你悄悄走的?你、你怕连累他?”楚连城轻叹点头。唐璁也叹气,却道:“你是个聪明人,难道会不明白?他对你也是一般的情深意重,你走了他会难过的。”楚连城不说话,唐璁又道:“如果过些日子他找到这里呢?你见不见他?”楚连城道:“我的人已将他绊住,等我一走,便放他。”唐璁道:“你真不再见他?你狠的心来?”楚连城道:“见他做什么?我身上已有多处穴道发黑,而且颜色越来越深,我命不久矣,见他徒增伤感而已,那还不如不见。”唐璁想了想又道:“这样好了,你随我去见我爹,看他老人家有没有办法。”楚连城迟疑道:“毒已入血缠入五脏,我……”唐璁道:“试试也好啊!”说着拉她去见唐笑天。 唐笑天见儿子和这个什么楚连城交情不俗心中或多或少有些不快,谁让这位鬼域公子的名头这样差。但楚连城在危急关头为儿子挡了一掌总算恩怨分明,行事虽走偏锋,倒也算是不失英雄气度。唐夫人不禁对他的想法嗤之以鼻,道:“这是你们男人的偏见。如她是个男人,保证没那么多人说人家。这丫头不过是活的过于随心所欲罢了,让这许多人嫉妒。我要有这样的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呢。”唐笑天素知妻子喜爱女儿,只是命中不曾带来,因此有些偏爱这人。正说话间,门外已传来他二人的声音。 二人进得房来,给唐笑天夫妇见礼完毕,唐璁说明来意,楚连城却道:“晚辈不敢奢望,只想请伯父瞧瞧,晚辈还有多久的命好活。”唐夫人闻言忙让楚连城坐在身边,唐笑天果然伸手搭在楚连城的脉搏上。过了片刻,唐璁道:“爹爹,怎么样?”唐笑天面色凝重,没有说话。楚连城道:“伯父只管直言。”说话时的声音也不禁有些异样。她带了厚礼来唐门原想借机请唐笑天出手为她解毒,虽说这断肠蛊厉害,可唐门是天下使毒的行家,或许就能解去呢,可眼见唐笑天的面色沉重,楚连城的心也沉了下去。 唐笑天撤回手来,看看儿子又看看楚连城,道:“我听璁儿说起过你,听说你中了我们唐门的暗器后,曾自削伤处以自救。”楚连城轻叹,低声道:“可这次我是不是已没有机会剑削伤处了?”唐笑天叹了口气道:“不瞒你说,你的毒已入五脏血脉之中,想要解毒已无可能。”楚连城面色苍白,喃喃道:“这么快?真的这么快?我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呢。”唐璁微急:“爹,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唐笑天沉吟良久,道:“办法倒是有一个,不过也是权宜之计。”唐夫人道:“什么办法?”唐笑天道:“我为她配上一味丸药,用以压制她体内的毒素,这样,可以保她暂不毒发。不过……”唐夫人道:“不过什么?”唐笑天道:“不过当这丸药的作用过去之后,只怕会痛的更加厉害。” 楚连城面色苍白,她心里明白,这丸药不过只暂保她一时之命而已,不过也好,这样起码可以给自己一些时间报仇。至于以后,那是将来的事,管它这么许多做什么? 此后数日,楚连城便在唐门小住,唐笑天果然给她配制出了药丸,但那销魂断肠蛊原是极其霸道的毒药,想要克制它,所用的药材无不是些个罕有之物,因此待唐笑天用心制成之后,也不过只有两粒而已。饶是如此,楚连城也已感激不尽了。唐璁自知她中的毒是无药可救的,时至今日,也是无可奈何了。 楚连城深知,这次和虎啸山庄火拼,鬼域已大伤元气,十大护法伤了七位,贺雨轩等人同样担负着鬼域的兴衰,若要再去用鬼域的势力去对付昆仑派,势必导致鬼域从此一撅不振,虎啸山庄云集了不少高手,但那昆仑派的武功阵法也不容小视,想至此节,楚连城心中有些犹豫了。又过了几日,她的内伤便已完全康复了,她心中盘算长孙郁风也快要到川中,便即辞行。这些日子中,楚连城和唐夫人相处甚洽,临行前,唐夫人又细细的叮嘱了一番,楚连城方拜谢了唐家父子,一个人重又上路了。 楚连城一路向西,打马扬鞭,一刻也不敢耽搁,深恐哪一天还未赶到昆仑派的总坛便已死在路上。有时停下时,回想前尘往事,不免有些感慨,想这一十九年的光景,虽然苦短,但也爱过、恨过,从一家人的离合聚散,到闯荡江湖的爱恨情仇,个中酸甜苦辣俱都体味过了,如今若能用自己一个将死之身换取谢静涵一家的生死变化,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昆仑山,星宿宫。谢水屏正和女儿在房中私谈。那岳萱已和燕双飞定了亲事,燕双飞不日便来星宿宫迎娶岳萱,这女儿临嫁前自有梯己的话要和母亲说,谢水屏轻轻握了女儿的手,细细的叮嘱着。 谢静涵和岳逐鹿正在静室中秘谈。谢静涵道:“小萱还没睡吗?”岳逐鹿道:“她们娘俩在说话呢。岳父,近来听说虎啸山庄和那鬼域破了脸,令狐玄黎给楚连城下了蛊,让楚连城给杀了,唉!咱们可都看走了眼,那楚连城号称什么鬼域公子,她是个女人哪。”谢静涵道:“我早就看她有些不太对。”岳逐鹿道:“大概是令狐玄黎强奸了楚连城,所以她才会杀他,令狐不见为给妻儿报仇,挑了鬼域的分舵,楚连城下手更是毒辣,不仅以其人之身还治其人之道的挑了虎啸山庄的分舵,还一并火烧了虎啸山庄。嘿,他们这般的狗咬狗了起来。” 谢静涵道:“那也不可掉以轻心,想她楚连城不知为何总是和咱们过不去,三番五次的让人劫镖,这次吃了亏,不知又会出什么坏主意。”他二人忽然同时惊道:“难道她是梦影?” 窗外,楚连城漫声道:“没错,楚连城就是楚梦影,你们现在才想起来吗?”谢、岳二人吃了一惊,拉开房门,只见月光下,楚连城背负双手站在院子里,气定神闲,正是鬼域公子的往日风格。 谢静涵冷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鬼域魔头。你这般男不男女不女的妖人也胆敢冒充我那徒孙梦影?当年江遥师侄走火入魔,杀妻诛子,天下尽知,现如今你却来星宿宫找麻烦,胆子不小啊!”楚连城笑道:“怎么?连承认的勇气都没有?梦影死了吗?你们可曾找到她的尸体?我妈呢?你们连我妈是谁都不知道呢。还有我大哥梦凯呢?我姐姐梦玉呢?你们找到他们了吗?我倒找到他们了。”这一番话说的他二人心里一惊,谢静涵冷冷道:“荒谬之极,当年楚师侄将妻儿杀死沉尸星宿海中,你一个鬼域魔头,人人得而诛之,要想活命的话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楚连城“哈哈”一笑道:“姓谢的,你掌门做的时间也不短了,瘾也过足了,还是交出来吧。你们翁婿谋害了我全家,现在我说要报仇,这要求也不过分吧?”岳逐鹿冷笑:“你有什么资格说这话?”楚连城微笑:“我没有吗?有件事你一定想不到,说出来只怕你也要后悔。当年你杀我大娘时,我就在旁边的树上,你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中。”岳逐鹿大吃一惊,心中念头急转,心想:这丫头说的可是真的?那……那……那可大大的不妙。楚连城故作神秘道:“谢掌门,你可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你的好女婿……”一语未了,岳逐鹿忽的抄起一口宝剑直刺楚连城。 楚连城“哎呀”一声,向一边闪去,口中叫道:“姓岳的,你要杀人灭口吗?”说着已拔剑抵挡。谢静涵虽然心中疑惑,不知女婿做了什么,但料想不会是什么见得了人的事。而时至今日,岳逐鹿毕竟还是自己的女婿,又有共同的利害在其中,那自然不能放过这个妖女,眼见楚连城出手用的竟不是鬼剑十八式,而是那大名鼎鼎的剑魔夺魂剑,心中更是吃惊,想来江湖上的传说都是真的了,这妖女确是成了剑魔未过门的儿媳,那么百合夫人也就是她妈了,但不知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谢静涵纵身上前去助女婿。楚连城笑道:“不用二打一,我打不过你们的。”说话时手中却并不慢,招招紧逼岳逐鹿。岳逐鹿心想:这丫头难道真的在那树上?我可绝不能饶她,想不到这丫头的武功进益倒快,连这剑魔夺魂剑也学会了,可不妙的紧,我须在人来之前结果了她。谢静涵也恐斗的久了,将门下众弟子引了来倒多生事端,心中急欲将楚连城结果,偏那楚连城这套剑法已颇得其中的精髓,想必是费了不少的心思,想要一下结果她反而不能做到。 谢静涵不由心头火起。楚连城并不胆怯,一边与二人纠斗,一边大声道:“喂,喂。你们两个前辈高手打我一个,还要不要脸了?姓谢的,我爹爹当日是你的师侄,你夺了他的掌门也还罢了,现在还要斩尽杀绝吗?岳逐鹿,我大娘来找你索命了,她在你身后要掐你的脖子呢。”她这一大叫大嚷的,早将昆仑派众弟子和谢水屏母女并岳获引了过来。 岳获见状,不由吃了一惊,叫道:“楚兄弟,快快住手;外公,爹爹,你们也快停下,大家是自己人,一定是误会了。” 第100章 楚连城不肯停手,谢、岳二人更不肯停下来,三人乒乒乓乓打个不停。楚连城剑法虽奇,但要想打败谢静涵翁婿,还是相差甚远。但听岳萱尖叫道:“楚三哥,楚三哥,你怎么和我外公和爹爹打了起来,你们快停手啊!”谢静涵有些气恼,他兄妹二人这一叫,原本赶来助阵的门下弟子反而不知所措了。唯今之计只有痛下杀手,让楚连城早些上路。他二人的夹击下,楚连城已然处在下风,谢静涵借机,伸指在楚连城剑上一弹,楚连城手上一麻,长剑脱手,岳逐鹿上前便要结果她。 谁知楚连城手腕一抖,一柄小指粗细的长剑蛇信般自袖中窜出,直刺岳逐鹿,岳逐鹿忙不迭的向一边闪去,楚连城已换了剑法,正是浮鹰岛的搏鹰剑法。楚连城边抵挡边道:“小萱,你快闪开,你爹爹和外公已经失了常性,他们要杀我死口,你和阿获躲的远一些,别让他们伤了你。”谢静涵怒道:“妖女死到临头还要搬弄事非,我堂堂昆仑派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楚连城道:“你是怕我说出真相,所以要痛下杀手,阿获,我是梦影啊!” 此话出口,谢水屏母子三人吃惊,连同昆仑门下一众中年弟子也吃了一惊,当年楚江遥杀妻诛子原本便是一桩悬案,如今居然出来一个女扮男装的人自称是他的女儿要来和谢静涵翁婿拼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谢静涵心想:这丫头名头虽大,可本门中认得她的人并不多,如由她一味说下去,这许多年来的心血岂不要付之东流了?我可不能容她这样下去。 当下喝道:“楚连城,你乃是鬼域中的魔头,怎敢冒充是我师侄的后人,你在此妖言惑众,所为何谋?”楚连城笑道:“我是鬼域魔头说来还要拜你们所赐,若不是你们当年害死我爹爹和大娘,令我们一家骨肉分离,我又怎会成为鬼域中人?又怎会有我的今日?”谢静涵冷笑道:“臭丫头,你是受了何人的指使?来我星宿宫撒野?”楚连城道:“是我爹爹和大娘要我来给他们报仇的。哎哟!”却是肩头给岳逐鹿刺中。 岳萱道:“爹,你们一定是误会了,楚三哥,有话好说啊!”谢水屏面色阴晴不定,道:“爹,逐鹿,这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先停下来好不好?”谢静涵道:“屏儿不要理这妖女,她是鬼域的楚连城,受了鬼域魔王之命来离间咱们,他们想借机称霸武林。” 闻听此言,谢水屏等俱转向岳获兄妹,岳萱道:“她是楚连城不假,可我说什么也不信她是来离间咱们的,当日就是她把我从令狐云起手中救下的,她不是坏人,外公和她一定是误会了。”谢静涵的嫡系弟子道:“萱儿上了这妖女的当了,她是故意卖好给你的,好让你以为她是好人。师父,您快杀了这妖女,免得她为害武林。”岳萱急道:“不行,爹,你们快住手啊!” 这当口楚连城给谢、岳二人逼的手忙脚乱,搏鹰剑虽然厉害,可她毕竟才学不久,虽然已掌握十之六七,但其中精髓尚在皮毛间,招式也不能完全的融会贯通,有些地方尚显死板,有时还会夹杂两招鬼剑十八式的招式来。尽管如此她能与谢岳二人打斗这许久也算不易,这会可不敢再分神挑弄事非了。 岳获心中一片空白,他简直分不出眼前发生的是真还是假,楚连城就是楚梦影,那个小时候常和小萱一起玩的、玩偶般可爱的小女娃娃,她竟然沦落成为鬼域的魔头,可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自己一直敬仰的外祖父竟是杀害楚师伯的凶手?不,不会的。楚连城在骗人,可是为什么江湖上那么多的门派,她不找别人的麻烦,偏要找外公和爹爹的麻烦?怪不得总觉得她眼熟,她嘴边那枚浅浅的梨涡,她笑起来的样子和小时还是差不多的。可是……可是…… 这个时候,楚连城已给谢岳二人逼的节节后退,身上也给斩伤多处。楚连城一顿足,虚晃一剑,身子一纵向山坡上奔去。事已至此,谢静涵焉能与她善罢甘休,当即追了下去,岳逐鹿叫道:“妖女休走。”谢水屏母子三也一路追赶下去。 众弟子面面相觑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该不该追。早有谢静涵的心腹弟子道:“楚连城这妖女当真是胆大包天,竟敢到咱们星宿宫来撒野,还妄图搬弄事非,要和师父一比高下,嘿,实在是自不量力。”众人向山上看去,暗夜中只见半山腰上几道寒光来回穿梭闪动,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这楚连城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会自称大师兄的女儿?”“楚连城?不是说他是鬼域魔王的义子吗?怎么又成了大师兄的女儿?”“听说鬼域和虎啸山庄火拼了,这妖女不去对付虎啸山庄,来咱们这里做什么?”“大师伯不是杀妻诛子的吗?怎么蹦出个女儿来?”“……”有些年青的弟子不知道楚江遥杀妻诛子一事便向同门打听。又有谢、岳二人的弟子道:“这还用说,这妖女当然是冒充的,她居心叵测想让咱们相互猜疑,然后趁机对咱们昆仑派不轨,有掌门人在,这小贼休想得惩。”“……” 一时间,星宿宫中人声嘈杂,乱做一团。 谢水屏母子三人追到山顶时,却见楚连城已给谢静涵二人砍倒在地,身上满是鲜血,给砍伤了数处,看情形八成还有内伤,嘴角也带着血迹,呼吸急促而不匀。岳萱惊道:“外公,爹爹,你们……你们把她伤成了这个样子。”岳逐鹿道:“萱儿不要上她的当,她是鬼域的魔头人人得而诛之。”岳萱摇头道:“不是的。她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坏。楚三哥不是坏人。”谢静涵冷笑道:“小萱,你上了她的当了,从一开始,她就女扮男装的掩人耳目,为的就是在江湖上兴风作浪,早知她这样的恶毒居心,我早就该杀了她。”楚连城微笑道:“小萱不是这样的。我女扮男装为的是不让你外公和爹爹发现。我是楚梦影,就是那个二丫头。我没死,我给我七叔救了,所以会到鬼域去。是你外公和你爹爹害的我们一家骨肉分离的。” 岳逐鹿呸道:“臭丫头死到临头还要搬弄事非。你究竟是什么居心?意欲何为?”楚连城“咯咯”笑道:“我有什么居心?我当然是想报仇了。谢姑姑,你的父亲给你挑的好夫君哪。你问问他做的什么好事?小萱,你知道我大娘是谁吗?就是你的未婚夫的姑母啊!”岳萱惊道:“不是的,不是的。你们怎么会和双飞有关系?妈,妈,她说的不是真的。”谢水屏面色微变道:“不,如果她真的是梦影,那她说的就没错,楚大嫂确是双飞的大姑母。” 楚连城挣扎着站起来,又道:“谢姑姑,当年岳逐鹿杀我娘的时候我就在他头顶的大树上,我是亲眼看见他……”一语未了,岳逐鹿忽的一剑刺向楚连城,楚连城身子一拧闪了开来,谢水屏已伸手拦住他,道:“你要做什么?”楚连城在她身后道:“他要杀我灭口,因为我亲眼看见他奸杀的我大娘。”此话出口,谢水屏一下子变得面如白纸,颤声道:“不,不会的,你大娘是给你爹爹打伤不治而死的。”楚连城冷笑道:“这是你父亲为了谋夺掌门之位编出来的故事,你就算是走火入魔,你会杀你的岳获和岳萱吗?”岳逐鹿森然道:“丫头信口雌黄,我决容你不得。” 谢静涵又气又恼,只恨这女婿做下此等丑事,偏生还让拿人住把柄。但这个楚连城无论如何是留她不得了。楚连城笑道:“姓谢的,你怎么不说话了?你和梅无痕有什么约定?说来听听?我爹爹怎么会是他的表弟?你们之间的阴谋是什么?”谢静涵冷笑道:“我有什么阴谋?当年楚师侄练功走火入魔,杀了自己的妻儿,若不是我将他制住,早就一同死了,现在他就在星宿宫中,饮食起居俱有人扶持,妖女不要信口开河,是谁主使你的?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楚连城手抚胸口,深吸一口气道:“谢静涵,现在你我身边已没有外人了,你又何必藏着躲着的不肯说出真相呢?”谢静涵道:“我没做什么,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有什么好说?”楚连城连连冷笑,道:“岳逐鹿,我大娘临死时说的什么?她说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对吗?娘,娘,你快救我,啊!”她忽然尖叫一声道:“岳逐鹿,你身后那个给老鼠咬的面目全非的人是谁?” 岳逐鹿不由自主的回过头去,可身后除了苍茫的夜色再无一物。谢水屏身子一颤向后退了一步,险些跌倒,岳获伸手扶住了她,她看着自己的丈夫,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楚连城说的是真的,可眼前一切又证实了她说的话,和自己同床共枕了三十年的人原来竟是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他居然奸杀了自己同门师兄的妻子,那么楚连城说的都是真的了,自己的父亲为了掌门之位杀害了自己的师侄一家。岳获兄妹同样是面无人色,当真相摆在面前时,才发现原来真相是这样的残酷,人性在权势的利诱下是如此的不堪一击,竟会完全的泯灭掉了。 岳逐鹿咬牙道:“臭丫头死到临头还要挑拨离间。水屏,你们不要听她胡说八道。”他忽然挥剑向楚连城砍去。楚连城给他翁婿二人砍成重伤,加之身上还受了他们的掌力,内伤外伤相加,想和从前一样闪开,却已是力不从心,才刚跃起便重重跌在地上,她冷笑道:“你想杀人灭口吗?”眼见这一剑若是刺上,楚连城的小命便保不住了,突然,就见一个人窜了过去,挡在她身前道:“爹爹,你不要杀她。”正是岳萱。岳逐鹿本拟一剑砍死楚连城,因此这一剑颇是犀利,夹着风声向楚连城袭去,谁知岳萱冷不丁的窜了出来,这一剑正中岳萱要害。岳萱痛哼一声,倒在楚连城身上。 第101章 众人无不惊呼,岳逐鹿弃剑扑向女儿,痛道:“小萱,你要不要紧?你干吗要救这妖女?”楚连城怒道:“岳逐鹿,你简直已经丧心病狂了,你要杀自己的女儿吗?”她一手搂了岳萱一手拾起地上的长剑奋力跃起劈向岳逐鹿。岳逐鹿失手刺伤女儿心中一片混乱,眼见长剑砍来竟不知躲避。楚连城这一剑直将岳逐鹿的右臂连同肩膀砍了下来,自己也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抱着岳萱跌倒在地。岳逐鹿身子摇了摇,晃了几晃终于还是倒在地上昏了过去。谢静涵怒道:“臭丫头,我看你是活腻了。”说着抄起宝剑便要给楚连城一剑。岳获伸手拦住,谢静涵道:“阿获,你为什么要拦我?” 岳获道:“外公,在我心里您一直都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可您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如果楚连城说的是假话,你们干吗都这么紧张?您能告诉我她是骗人吗?”谢静涵语塞。岳萱道:“大哥,你不要问了。二姐姐,真的是你吗?我知道你不会骗我的。”楚连城心中难过,纵然她聪明绝顶,也想不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变化。她一边努力调节着呼吸一边抱了岳萱道:“是我。小萱,我说的是真的。虽然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我没有骗你。我知道你情愿我是在骗你,可是我来星宿宫就是为了报仇,你这个傻丫头,为什么要救我?我并没想要你的命的,当日在长安重逢时我确是想杀你,可我下不了手,你……你终究是和我一起玩过的三丫头啊。” 岳萱微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会杀我的,不然你不会从令狐云起手中救我了,那时你们鬼域和他们是很好的。二姐姐,你不要恨我外公他们了,让我替他们赎罪好吗?”楚连城道:“你以为你外公和爹爹会放过我吗?小萱,你不要怕,我很快就会去找你的,咱们活着不能在一起玩,死后做个伴好了。”岳萱低叫道:“外公,你们放过她好吗?”谢静涵道:“小萱,这妖女全是胡说,她是成心想让咱们家破人亡的。”岳萱轻轻摇头道:“妈,妈,我好痛的。” 谢水屏眼见这风云突变,怔怔的呆在一边,心中一片茫然,这会听到女儿叫她,才回过神来,她慢慢走到女儿身边,痴痴的看着女儿逐渐苍白的脸颊,缓缓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岳萱道:“妈,我是不是要死了?”谢水屏忽然微笑道:“好孩子,你不要怕,你是妈的好女儿,永远都是。”岳萱低声道:“妈,你要外公不要为难二姐姐。”她看了看楚连城又向母亲道:“我是真的想和他双飞的。可是……可是……”她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没了气息。楚连城用力摇了摇她道:“小萱,小萱,你醒醒,你醒醒。我不想你死的啊!”可岳萱再也不会开口了。 岳获看着昏倒在地的父亲,又看看手持宝剑的外公,又看看楚连城和母亲,他忽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黑夜中传出老远,他的笑声嘎然而止,他冷冷道:“外公,楚连城,这就是你们两个想要的结局吗?外公,这个掌门的位子真的这么重要吗?楚连城,你要报仇也无可厚非,可是,你知道吗?仇恨是一种邪恶之火,它燃烧的时候毁灭不只是你的仇人,也有无辜者甚至你自己。” 楚连城抱着岳萱的尸体道:“但你要搞明白,放这把火的人不是我,是你的父亲和外公。如果没有当年的事情,今天我又为什么明知不是他们的对手也要拼着一死来到这里?你爹爹在奸污了我大娘之后,又让老鼠将她活活咬死,当我大娘在地上翻滚哀叫的时候,他在一边哈哈大笑,这些你看见了吗?你知道吗?那时我只有四岁,我大娘点了我的穴道让我呆在树上,我眼睁睁有看着她这样死去;这十六年来,我想的只有报仇,换做是你,你会不会报仇?”岳获给她说的哑口无言,不错,种下这个恶果的人正是自己的外公和父亲,可是第一个牺牲品却是岳萱,这个无辜的女孩子。虽然他知道,岳萱是成心求死的——当真相被揭穿时,她要怎样去面对燕双飞?她是真心喜欢他的,可是她的父亲对他的姑母所做的又是怎样的令人不齿?所以她选择用这种方式来逃避。 岳获走上前抱起妹妹的尸体,转身向山下走去。谢水屏走到父亲脚边双膝跪倒,叩了三个头,也向山下走去。谢静涵叫道:“屏儿,阿获,你们去哪里?”可是她母子二人谁也不肯说一句话,一言不发的消失在夜色中。 谢静涵转向楚连城冷笑道:“楚连城,你害我家破人亡,今天你还想活着下山吗?”楚连城笑道:“谢静涵,没有因哪有果?你大可杀我灭口,反正你的女儿和外孙不会四处宣扬的,现在可只有你我二人,你就不必找借口了,我今天原本就没打算活着下山。”断肠蛊的折磨早令她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她原便是要用自己的命换谢氏性命的。她努力让自己重新站起,她要做英雄,鬼域的英雄,她要象从前一样,纵然是死,也要恢复鬼域公子的气度。她的头发在风中飞舞,她挺直脊背,弹了弹手中的宝剑,道:“谢静涵,请吧!” 谢静涵面色阴沉,看不出一点喜怒变化,他忽然道:“你有些象你爹爹,江遥就很硬气,是个好汉子,不过可惜,他拦了我的路。你可以回头看看,你身后就是绝壁,你想自己下去,还是让我杀你?”楚连城微微一笑道:“我都不想。”她忽然纵身扑向谢静涵,谢静涵冷笑,手指在她剑上轻轻一弹,楚连城重伤之下手中已无力道,长剑登时脱手坠落崖下。谢静涵手腕一晃,宝剑已刺入楚连城小腹,然后手掌轻抬,打在她心口之上,楚连城的身子重重的跌在悬崖边上,口中鲜血狂喷,再也站不起来了。 谢静涵道:“你还要再试过吗?”楚连城以手支地,勉强抬起身子道:“你说呢?”谢静涵冷冷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我可以告诉你,当年你爹爹就是从这里跳下去的,我是他的师叔,这个掌门原应是我的。你刚才不是问我梅无痕是怎么回事吗?我也可以告诉你,他是你爹爹的表兄,是他要我害你爹爹的。”楚连城笑道:“只怕不是这么简单吧?你们各怀鬼胎,各有图谋,你想做掌门于是害死了自己的师侄。”她忽然灵光一现道:“在长安街头那个灰衣人是你!小萱的马不是无缘无故惊的,是你故意让它受惊,然后给善才童子机会的。”谢静涵道:“是又怎样?这些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准备怎么个死法?”楚连城道:“不用你费心了,我楚连城是鬼域公子,自然不能让你来夺取性命,我自己跳下去。”谢静涵点头道:“当年你爹爹也是这样说的,然后从这里跳下去的。” 楚连城费力的爬到崖边,只见悬崖上并无什么大树,起码她的视线范围内没有,她回头看看谢静涵又看看悬崖,她知道,只要她从这上面跳下去,那么世上从此再也没有鬼域公子的名号,从此也再没有折磨她的蛊毒,同时也没有她的亲人:妈妈、义父、兄姐,还有长孙郁风。谢静涵就那样冷冷的看着她,看她怎样跳下去,楚连城笑了,可是一口血也随之喷了出来:“恭喜你谢掌门,你为江湖除了一个大魔头,我鬼域公子楚连城这几个字就此在江湖上销号,可喜可贺啊!”谢静涵道:“不用客气,请吧。” 楚连城咬咬下唇,身子一翻从崖边翻滚下去,这一刻,她心里想的竟是长孙郁风,他和雅歌圆房了吗?是不是从此就会将自己忘记?世间所有的烦恼是不是也随着自己这一跳而烟消云散?妈妈,你的女儿去了,她去找她的爹爹了,放心,她是不会孤单的。 山风吹起谢静涵的衣袂,他恨,恨楚连城的出现,也恨岳逐鹿没有将她斩草除根,不然他可爱的外孙女就不会这样白白的死去了,楚连城死了,可是他的家也散了,眼下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回女儿和岳获,然后荡平鬼域。他看了一眼昏死在地岳逐鹿,俯下身去…… 第三十九章茫然 浩瀚的海面依然波澜不惊,极目望去海天一色,一样的湛蓝,它不会因一个人的离去而减色,就象江湖不会因一个人的存亡而变化一样。海面上一艘大船正平稳的驶过,长孙郁风抱膝坐在甲板上望着海平面发呆,心中空空如也。 楚连城走了,留给他一个灿烂的微笑,一柄断肠的古剑以及一场荒唐的婚礼。他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竟从未真正的了解过她,从一开始在飞燕别居初次相见时到楚连城以身相许,直至楚连城为他服了断肠蛊。如果真的有天意,那么初见时彼此眼中的震荡是不是就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当他知道自己为之心动的男人是个女孩子装扮的时,心中既庆幸又有些懊恼,是因为她在无形中让自己上当吗?那暗夜中的一吻就是成心的轻薄以报复了?但之后那无尽的思念又是怎么一回事?在没有她的消息时他的心何尝平静过?他虽然没说过,可是心底深处总在留意她的一切,他让她生气,让她伤心,可她还是心甘情愿的将自己交给他,为什么?自己有何德何能让这个倔强、个性十足的女孩子为他付出?付出她的身心及至生命。 长孙郁风轻叹,她为他设计了一切,甚至婚礼,可她知道吗?在这个世上没有人能代替她,她已是他生命的全部,如果她真的死了,自己是绝不会偷生的,不为她的付出,只为天上人间和她永远相守。长孙郁风忽然发现原来自己一直都是这样迫切的想她在一起,虽然也曾恼她心狠手辣,但现在,他只想和她在一起,只有他们两个。 有人在轻轻拍他的肩膀,长孙郁风回头,是柳元康。柳元康眉头微锁,淡淡道:“振作。 第102章 如果你还是我的妹夫,你就要振作,连城不会喜欢一个萎靡不振的人的。”自从楚连城不辞而别,长孙郁风心急如焚,整个人也消瘦了许多。长孙郁风苦笑:“我知道。可一想到她,我就……”柳元康叹了口气:“她一定想不到你会这样的消沉的,她也一定不希望你变成这个样子,你放心,我无论如何也要找到她,找到游云海棠。”长孙郁风点头:“是。大哥说的是。她不会喜欢现在的长孙郁风。”柳元康微微一笑:“别忘了,你是浮鹰公子,和她并称四公子的。”长孙郁风也笑了。这一笑,柳元康似乎又看到那个漫不经心,潇洒随意的长孙郁风。 船仓中,玉奴坐在桌边偷偷抹着眼泪,在她很小的时候她就喜欢这个妹妹,这么漂亮乖巧的女孩子,虽然她将长孙郁风从自己身边抢走,可她不在乎,只要妹妹喜欢,她什么都可以让给她,何况在她心里真正喜爱的不是他是孙茗淞。可她竟然这样抛下大家一走了之,她真是狠心,一点不想想她这样走掉,大家是多么的着急和难过。 有孙茗淞在她身边,雅歌和妙歌都识相的避在她们的房中。孙茗淞柔声道:“你且不用着急,大家一同去找她还怕找她不着吗?”玉奴道:“她既成心要走当然有办法要咱们找不到她,她一向就很有主意的。”孙茗淞心想:谁不知道她有主意,这位鬼域公子向来机智过人,说好听是足智多谋,说难听是阴险狠毒,她这样走谁都知道她是决心再也不见咱们。可嘴上却不能这么说,安慰她道:“那你也不用急,咱们人多,再说她在江湖上是大大有名的人物,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找她料想也不会很难。”玉奴轻叹一声道:“但愿如此。这小丫头——唉!” 天过晌午,长孙郁风一行人弃船登陆,当下里分做三队,长孙郁风独自一人,柳元康也是只身前往,孙茗淞带了玉奴、雅歌、妙歌主仆先去傲气堂见过他的父母再去找楚连城,路上一并打听她的下落。经过那场婚礼后,雅歌和长孙郁风之间颇为尴尬,因此二人之间总是有意无意的相互回避,玉奴有心让雅歌照顾他,但知他二人的心思,这话也说不出口。孙茗淞倒也善解人意,只肯带妙歌一人去傲气堂,他暗自揣测楚连城的心思,料想当日安排那场婚礼便是要雅歌做长孙郁风的妾侍,因此说什么要雅歌留在长孙郁风的身边。长孙郁风和雅歌自不肯答应,但终究没有拗过众人,只得结伴而行。 且说长孙郁风和雅歌二人,行不几日便听说唐璁四下里张罗着要请楚连城和他赴宴,长孙郁风略一思忖不觉露出几分笑意。雅歌道:“二小姐会去吗?”长孙郁风微笑道:“她一定会去的,她中了毒,而唐门又是江湖上下毒的行家,以她和唐璁的交情或许唐家肯为她解毒呢。”雅歌又道:“可你能肯定唐家能解二小姐的毒吗?”长孙郁风摇头道:“不能,但我能肯定连城一定会去碰运气的。”雅歌欣然道:“那咱们快去。” 二人一路向西,又过得大半个月,便听江湖上众说纷纭,说道虎啸山庄和鬼域火拼,令狐不见带人平了鬼域的两处分舵,楚连城也不含乎,指派人手挑了虎啸山庄的分舵,长孙郁风心想:这丫头素来有仇必报,这样下去岂不要天下大乱了吗?眼见快要入川了,却听得传言道:虎啸山庄已被大火夷为平地,虽不知是真是假,但以楚连城往日的性格,只怕是确有其事了。长孙郁风不觉苦笑,暗想:连城是疯了不成,难道说她真的准备拼个鱼死网破?雅歌摇头道:“这位二小姐行事端的不能寻常估量,想必是在鬼域待的久了,其实都说咱们浮鹰岛如何如何,嘿,要比起二小姐的鬼域来我看还是小巫见大巫。”长孙郁风叹道:“谁说不是。” 雅歌忽然笑道:“表少爷,你可要格外当心才成,若是你当真惹恼了她,嘿!”她不好意思多说了,长孙郁风白她一眼道:“怎么不说了,我说好了,我若当真惹恼了她,只怕她早就手起剑落,斩下我的头做碗用了。”雅歌微笑摇头道:“不会的。虽然我不了解她,可我知道她对你是绝下不了手的。”长孙郁风侧头,眼光分明在等她说下文。雅歌道:“不说她这次为你中毒之事,单是那次为你疗伤我就瞧出来了。”长孙郁风“唔”了一声,雅歌道:“她为了救你的命大耗内力,虽说当时有大小姐在你身边,可让人瞧着也不免有几分感动。”长孙郁风长叹一声,道:“其实自始至终都是她在为我付出,我从未为她做任何事,而最后还要她搭上性命,她认识我可是赔大了。”雅歌见他表情忧伤,忍不住劝道:“等找到二小姐你加倍补偿她好了。她性子犟强,做事独立,原本不要人保护的。”长孙郁风又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了。但他的心里、眼里竟全是楚连城那明媚的笑容。 一路上,听说最多的还是楚连城的消息,虽不知她的具体行踪,但只要能知道她还好好的,长孙郁风心中就大大的欣慰了。这一日二人到了一个小镇,虽说时至冬季天气寒冷,但街上倒依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二人找了处客栈住下,又在前厅要了饭菜正进食间,只听有几人议论道:“那人真是疯了,一张破画竟要一万两银子。”另一人道:“若是出自名家之手也还罢了,真是疯子。”又有一人道:“不就那么一个麒麟吗?十两银子也不值啊!” 这“麒麟”二字入耳,长孙郁风只觉惊雷一般,雅歌也吃了一惊,心想:难道是二小姐身上的那个麒麟?她看了眼长孙郁风,长孙郁风已“嗖”的一声窜了出去,伸手抓住那人的前襟道:“什么麒麟?”那人怒道:“你干什么?快放开老子。”长孙郁风厉声道:“说,你从哪里看见的麒麟?”那人见长孙郁风红了眼睛,又惊又怕,道:“那……那边有人在……在卖画,是张麒麟而已,可他要价白银万两。”长孙郁风松开那人向他手指的方向奔了过去。那人手抚胸口道:“这是什么人?也是个疯子不成。”雅歌微笑道:“你最好还是少说几句,若给我家二小姐听见,她一定会打肿你的脸的。” 长孙郁风转过街角,只见一群人正围了个卖画的说三道四。他分开人群只见人群中一个中年男子正拿了幅画在叫卖,画中一只七彩麒麟栩栩如生,麒麟的角上别了朵盛开的百合花。长孙郁风胸口如遭重击,哑声道:“我买了。”围观众人齐声哄了起来,那中年男子冷笑道:“这位小哥,我这幅画可是要一万两银子的。”长孙郁风道:“我给你两万两,但你要说出是从什么地方得的这幅画。”围观众人又哄了起来。那人冷笑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长孙郁风淡淡道:“你可以不说,不过,如果我一定要你说呢?”他忽然伸手,只见一把短剑已架在那人脖上。那人面不变色道:“你只管杀我好了。”长孙郁风道:“你以为我不敢?”雅歌已追了过来道:“这位朋友,你最好还是告诉我们表少爷。” 只听人群外一人尖叫道:“想知道麒麟的来历就随我来。”长孙郁风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正飞快的向城外飞去。长孙郁风不假思索的追了过去,雅歌也紧随其后跟了下来。众看客直给惊的目瞪口呆,不知所以。 长孙郁风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直追到一个宅子前,眼见那人跳进院墙不见踪影。长孙郁风正沉吟间,雅歌气喘吁吁道:“表少爷,咱……咱们怎么办?”长孙郁风道:“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瞧瞧。”雅歌道:“可谁知这会不会是令狐不见布的陷阱?”长孙郁风道:“只要能找到连城,陷阱又何妨?你一个人小心。”雅歌还想说什么,长孙郁风已纵身跳了进去。 这是一个废弃已久的荒宅,四下里长满了野草,院子中的厅台楼阁俱已破损,也不知多久没有人烟。长孙郁风不敢大意,小心翼翼向内走去。 长孙郁风在院中细细查看一番却并未发现有人迹,心中正自奇怪,忽听院中一口枯井中传来人声,他一个箭步窜了过去,向下看去,只见井中空空如也,正疑惑间,空气中传来一股淡淡的香味,长孙郁风暗叫不好,这里有古怪。不容他做出什么反应,他的人已重重的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雅歌在外面久等不见长孙郁风出来,心里暗暗着急,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终于按捺不住,纵身跳了进去,双脚才一着地,却已给人点了穴道,身后一个女子笑道:“想不到这么容易就把他们两个捉住了,我还以为要费些工夫呢。”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道:“是少主人神机妙算,不然怎么能拿住他呢。”雅歌觉得这人的声音有几分耳熟,可是不等她想起,便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雅歌才醒转过来,她睁开眼睛,却见自己正躺在床上,向四周看去,长孙郁风正手支下颏坐在桌边发呆。雅歌从床上跳了下来,道:“表少爷,这是什么地方?”长孙郁风头也不回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里应是连城的地盘。”雅歌道:“你的意思是二小姐的人把咱们捉住的?”长孙郁风点头道:“若是令狐不见,咱们还有命吗?”雅歌道:“可是……”长孙郁风道:“没有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见过她身上的那只麒麟,那人是故意将咱们引来的。”雅歌道:“不过……”长孙郁风道:“没有不过。她是决心不见我了,她知道我会去唐门找她,所以令人在道上埋伏,然后将咱们困住。”雅歌拉开房门道:“咱们不能出去吗?”长孙郁风道:“你不用费心思了,贺雨轩是设置机关的高手,这里机关重重,如果能出去我早就走了。” 第103章 雅歌颓然坐在他对面道:“那可如何是好?”长孙郁风道:“如果我所料不错,等她一离了唐门,咱们就可以出去了。” 果不其然,此后几天中,均有人给他二人送饭送水,而且饭菜丰盛,俱是长孙郁风素日爱吃的。来人将饭菜放在门口便走一句话也不多说,长孙郁风若要捉住逼问,那人便出兵器摸要自尽,长孙郁风只得做罢。长孙郁风和雅歌相顾苦笑,无计可施。 这些天中长孙郁风天天在窗前发呆,这个院子只有这一间大屋,他和雅歌分住在两间厢房内,从大厅出去,经过回廊有条石子小路通往外面,路的两边共有十八株海棠,六株桃树,六株梅花,六株玉兰,在屋后有九株辛夷,九株梨树,九株杜鹃,九株牡丹,这些毫不相干的树却偏偏种在了一起,这不要紧,谁让种树的人喜欢,要紧的是当你走到这些看起来没有关系的树中间时,你就知道它们之间大有关系了。长孙郁风试了无数次,只要他的脚一踏上通向院门的小路,这些树就会按近似九宫八卦的位置变化,如果单是按九宫八卦的位置变化也还罢了,问题是如果按九宫八卦的走法你是无论如何也别想出去——若不是有人在关键时刻给他抛出个石块引路,他连屋子也不用回了。他试着从窗户出去,又会被屋后那些树拦住,从屋顶破“顶”而出,那更好办,一张用天蚕丝编织的特大渔网在等着他呢。 看着长孙郁风一次次的碰壁,一次次的无功而返,雅歌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表少爷,看来你和二小姐真是良配,这世上除了她怕再也没有人能这样了解你了。我可真服了这位二小姐了。”直气的长孙郁风险些要背过气去。 这一天,长孙郁风又在窗前思忖出去的办法,但见小路上人影闪动,一个黑衣人从院外进来。仔细看时,正是鬼剑。长孙郁风又喜又恼,道:“七叔,您老人家怎么今日得闲了?我以为要在此终了此生呢。”鬼剑微笑道:“长孙姑爷稍安勿燥,我们公子的性子你还不了解吗?她不发话,谁人做的了她的主?”长孙郁风稍稍定定气道:“七叔,您快告诉我,连城究竟怎么样了?她在哪里?她的伤怎么样了?” 鬼剑轻叹一声,进得屋来。长孙郁风见他没有回答,不觉有些着急道:“七叔,出了什么事?连城到底怎么了?”鬼剑道:“我也不知道。”长孙郁风急道:“你也不知道?你们不是一直都有人在她身边的吗?怎么会不知道?”鬼剑叹道:“原本是知道的,她原要我们在此绊住你,只要她一离了唐门就放你们走,可谁知她一出唐门不到半日,我们便失去她的消息了,不知她是去了哪里,也不知在唐门发生了什么事,唐笑天有没有为她解毒,总之她现在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 长孙郁风急道:“你们干嘛什么事都听她的,她会在哪里?一定是去了昆仑山,她中的毒不是轻易就能解的,八成是唐门也没有办法,她就一个人去送死了。”雅歌劝道:“表少爷,且莫着急,二小姐是有福之人,不会这样做的,她一定会逢凶化吉的,依婢子之见,不如先去唐门,找到唐千手之后,就能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了。”鬼剑道:“雅歌说的是,当今之计就是去找唐璁,我今日来就是来放你们走的。”长孙郁风却不说话,心底深处隐隐有一种不祥之感,他眼前忽然又浮现夕阳下楚连城那灿烂的笑容,他的心莫明其妙的抽动了一下,不知怎的,那一笑就象是已烙在他的心上,再也无法抹去。难道这一笑就是她特为自己留下的?难道这一笑就是永别?长孙郁风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冷汗顺着脊背流了下来。 这次上路,长孙郁风一刻也不敢耽搁,打马扬鞭直川中唐门,原本要半月的路程只五天便到了。 唐璁听说长孙郁风来访忙不迭的迎了出去,却见长孙郁风和雅歌两个风尘仆仆形容萎顿,说不出的疲惫模样。见得面来不容唐璁客气,长孙郁风大步上前,道:“唐兄,你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连城有没有告诉你她去了哪里?”唐璁微怔:“怎么?你们会没有她的消息吗?她不见了吗?”长孙郁风道:“正是,她从你这里走了之后便失去了消息,现在……现在我也不知道她的下落。”说话时焦躁、失落、懊恼诸般神情溢于言表。唐璁道:“长孙兄莫急,有事慢慢说。”说着将长孙郁风主仆让到客厅。 也不隐瞒,将楚连城来唐门所作所为细细的说给了长孙郁风,最后又道:“我苦留她不住,只好由她去了,唉!不是我怪你,长孙兄,你明知她身中剧毒,怎能让她一个人走呢?鬼域仇家甚多,她一个人可凶险的紧。”眼见长孙郁风神情黯淡,雅歌劝道:“唐公子就不要责怪表少爷了,二小姐做事素来出人意表,连我们夫人也没有想到她会不辞而别,这些日子大家都在找她,可一点消息也没有。”雅歌说着轻轻摇了摇头。唐璁已听楚连城说过出走之事,听雅歌说话,不由细细打量她一番,心想:这就是楚连城找的替身吗?相貌倒也不俗,只是长孙郁风若真跟她有什么私情,未免太对不住楚连城了吧。不过这丫头依然是女儿打扮,料想长孙郁风不会这般风流薄幸的。长孙郁风并注意唐璁的举动,双手抱头坐在桌边道:“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早知如此我何苦逼她嫁我,我原想和她永不分离,谁知逼的她和我永不相见了。”见他这般难过,唐璁也不忍再苛责他了,只得劝道:“事已至此,长孙也不要着急了,不如这样,你们在我这里小住几日,我令人去打听楚兄的下落,或许能有眉目。” 长孙郁风默不作声,过了良久,他忽然道:“不用找了,多谢你了唐兄。小弟告辞。”唐璁给他这忽冷忽热弄的晕头转向,伸手拉住他道:“你且慢走,你这是怎么了?把话说清楚好不好?”长孙郁风微微一笑道:“现在找到找不到她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要做她交待我的事。唐兄,后会有期了。”说着向唐璁拱拱手,招呼雅歌向外走去,唐璁满头雾水不知所以。 除了长孙郁风,现在这个时候、在这个世上、最最茫然的还有一个人,这人就是岳获。他抱着岳萱的尸体向山下走去,他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短短的几个时辰里,事情会发生这样的变化。所谓的鬼域魔头成了曾和自己和妹妹一起生长过的玩伴,自己一直敬仰的外公、父亲成了杀害自己同门的凶手,原因竟是为了争夺掌门的位子,这个位子有这样重要吗?要牺牲无辜者的性命为代价,这其中也包括了他们自己的骨肉,楚连城可恨吗?是她的出现才改变了一切,可自己为什么却恨不起来?真正受害的也有她啊!是外公和父亲使她沦为鬼域的魔头,是外公和父亲使她家破人亡,也是外公和父亲在真相大白时,为灭口而将她置于死地,她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命丧黄泉了?想到这个岳获忽然感到自己也是那样的卑鄙,为什么不救她?她也是无辜的,自己一走了之可就等于害了她。 帮凶,自己是个帮凶。杀死岳萱和楚连城也有自己的份! 岳获再也受不了内心深处这种矛盾和挣扎了,他忍不住长嘶一声跪倒在地。他将岳萱紧紧抱在怀中,岳萱的脸上还有一丝的泪痕,她马上就要嫁给她心爱的人了,可是……可是…… 岳萱在一点点的变冷,岳获的心也在一点点的变冷。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肩上,他转头:是自己的母亲谢水屏。谢水屏俯下身来,柔声道:“阿获,萱儿已经死了,你不要难过了。”岳获摇头:“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不懂,我不懂。”谢水屏眼中含泪伸手轻抚爱子的脸颊道:“我也不懂。孩子,这就是江湖,你知道吗?我真的不该让你们做江湖人,江湖,江湖,江湖实在太残酷了,它能让所有的事、所有的人发生变化,从前我们总是告诉你们做个正直的人,做个行侠仗义的大侠,可是——”她轻轻摇头道:“算了,不说了,阿获,咱们先葬了萱儿好不好。” 岳获看着妹妹的尸体道:“我不信,妈,小萱怎么会死?她是无辜的,为什么上代的恩怨要我们来偿还?我们做错了什么?楚连城说的是真的吗?这一切都是怎么一回事啊?”谢水屏摇头道:“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孩子,萱儿真的是死了,我也舍不得她,可是……”她摸出身边的匕首开始用力的挖土。岳获抹了抹眼泪,将岳萱的尸体平放在地上,和母亲一起挖土要安葬岳萱。 谢水屏一边挖土一边道:“阿获,你告诉我,你恨楚连城吗?”岳获沉吟道:“我也不知道,我想恨她,可我恨不起来。妈,她真的是师伯的女儿吗?我想要不相信她说的话,可我、可我总觉得她说的是真的。”谢水屏的眼泪流了下来:“我也不想你去恨她,她是个可怜的孩子,她那么小的时候就亲眼看见自己的亲人死于非命,对她一个小孩子来说实在太可怕了,所以她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报仇,换做谁也会这么做的。”岳获低叫:“妈——”谢水屏继续道:“我不怪她,就算她去不了鬼域,只要她活着,就会来报仇的。是……是咱们对不住人家。”谢水屏声音有些哽咽了,道:“我也不想这一切是真的,可是,可是我见过你楚二娘一次,她和楚连城的模样实在是太象了。阿获,妈不希望你去给萱儿报仇,楚连城这样做是因为咱们欠她家太多了。” 岳获的心完全要空白了,这么说外公和父亲真的是凶手了?又听谢水屏道:“其实你外公一定不会放过她的,这孩子……这孩子也真的太可怜了,我明知道对不住她却救不了她,可怜了我的萱儿。” 第104章 她将岳萱放入坑中,哭道:“萱儿,你不要怪妈妈,妈舍不得你的,妈知道你心里苦,可你这个傻孩子,大人的事和你们有什么关系?双飞是个好孩子,他是不会怪你的,你拼了命去也救不下你的楚姐姐,你就这样扔下妈妈了?”岳获一阵的难过,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流,如果说外公为了做掌门而害死楚师伯,那父亲又做了些什么?他不仅是帮凶,还强奸了楚伯母,他常告诉儿女要行侠仗义,要做个万人敬仰的大侠,可他呢?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形容他呢? 谢水屏母子将岳萱葬了,却怎样也不忍离开,谢水屏伸手抚了抚儿子的脸颊道:“阿获,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你要记住一件,不管别人对你做了什么,你在报复之前都要问问自己这件事的前因是什么?要分清是非,不要让仇恨主宰一切,就象你自己说的,仇恨有时是一把火,烧的不只是对方,还会是自己。”岳获含泪道:“妈,我不会去找楚连城的,就算她活着,我也不想去杀她。”谢水屏点头道:“妈就知道我的儿子是个是非恩怨分明的好孩子。”她摇了摇头,深叹一声道:“你长大了,妈就放心了。”岳获心中一惊,道:“妈,你不要这样说话好不好?”谢水屏含泪微笑道:“傻孩子,你真的长大了。咦,那人是谁?是你外公吗?” 岳获转头时,谢水屏忽然手握匕首刺进自己心口。岳获回过头时却已晚了,他急道:“妈,妈,你这是做什么?”谢水屏凄然笑道:“孩子,你要妈以后怎么做?你爹爹他……他太让我失望了,你听妈的话,做个正直的人,就象咱们一直教给你的那样。我没想到的事太多了,你答应妈,一定要好好活着,虽然你爹爹有许多不是,但你仍是他的儿子,你也不要恨外公,这些恩怨是非是说不清楚的。”岳获急道:“妈,我给你包扎伤口。”谢水屏轻轻摇头道:“不必了,妈去陪你妹妹了,阿获,你答应我好好活着不然妈死也不会瞑目的。”她在等岳获答应,可岳获茫茫然不知该怎样回答。谢水屏呼吸越来越急促,道:“阿获——”岳获流着眼泪点头道:“我答应你就是了,妈,你怎么样?”谢水屏微微一笑低声道:“这我就放心了。”她忽然喷出一口鲜血,身子一沉倒在儿子怀中。 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发生这许多事情,连着失去两位亲人,岳获一下子变的无所适从了,这个世上究竟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怎么黑白完全颠倒过来,原来的鬼域魔头变成了无辜的受害者,而一直以名门正派自居的外公和父亲竟成了地倒的伪君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能来告诉自己? 他将母亲葬在妹妹的旁边,有母亲陪着她,想来她们也不会寂寞了。做完这一切,天已快亮了,岳获知道外公很快会找到他的,这一刻他谁也不想见,他答应母亲要活着,但那个原本温馨幸福的家已经不复存在,他决定离开,离这远远的,一个人静静的终了此生。 燕双飞当然想不到昆仑派会发生这么大的事。他兴致勃勃的赶到星宿宫时,赫然看见的是谢水屏母女的灵堂,谢静涵万分哀伤的守在灵前,燕双飞惊道:“外公,出了什么事?岳伯母和小萱她——”谢静涵摇头道:“是楚连城那妖女害死了我的屏儿和小萱。”燕双飞急道:“楚连城怎么会害死她们?外公,您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谢静涵恨恨道:“楚连城仗着鬼域的势力处处和我们过不去,她不知从那里听说你的姑丈楚江遥师侄的事情,就冒充他的女儿来为难我们,可楚师侄如今武功尽失已成费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是门下弟子照顾着他,可恨那妖女不分青红皂白的找上门来,我们误中她的埋伏,外公没能保全屏儿母女的性命,连你岳伯伯也给她砍成重伤,阿获至今下落不明,双飞,外公对不住你,外公答应你要你娶走我的小萱,可是——” 燕双飞的头“嗡”的一声几乎要失去知觉,他千里迢迢的起来就为了将岳萱带回飞燕别居,可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楚连城,她为什么不放过小萱?玉奴才是自己的表姐,她为什么要跳出来?难道说外面说的都是真的了?姑丈的二房夫人百合夫人是她的母亲,那……那…… 谢静涵并不知他的想法,又道:“这丫头素来狡诈,这次更是胆大妄为到如此地步,孩子你放心,这个仇外公一定是要报的。”燕双飞心中念头急转: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楚连城真的杀了小萱?可是,我怎么觉得不大对?是哪里不对呢?谢静涵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你那姑丈如今还在宫中,双飞,你要不要去看看他?”燕双飞迟疑一下,还是点了点头。谢静涵起身道:“你随我来。” 谢静涵引了燕双飞径自来到星宿宫深处一栋房前停下,屋前有昆仑派的弟子守着,见掌门来了,俱躬身施礼,谢静涵摆手示意他们打开房门。燕双飞进得房间,只见一个轮车上坐一个五六十岁的男子,这人身上衣着倒也干净整齐,须发花白,目光呆滞,全然没有一点生气,一双手枯瘦如柴,血管高高凸起。不知怎的,燕双飞竟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谢静涵低声道:“江遥,江遥,燕家的人来看你了,这孩子是燕诚的儿子,他叫双飞。本来是来迎娶小萱的,可是——江遥,江遥。”那人一点反应也没有。燕双飞道:“姑丈,姑丈。”那人还是没有反应。燕双飞轻叹摇头,谢静涵也忍不住的叹息道:“双飞,你也看见了,江遥已成了这副模样,当年他练功走火入魔,杀妻诛子,将妻儿全部杀死,现如今那鬼域妖女竟冒充他的女儿杀我的女儿和外孙女,着实的可恨。” 燕双飞和谢静涵退出房间,燕双飞恨恨道:“外公说的是,楚连城这魔头,我们绝不能放过她,外公可知那楚连城去了哪里?”谢静涵道:“那妖女给我打伤,逃下山去,想是去了鬼域。”燕双飞道:“外公,这件事我回去禀明父亲,大家说什么也要商量个万全之策。”谢静涵点头道:“正是,我女儿和小萱不能这样白白送命,如今你岳伯伯重伤不能起身,阿获也不知去向,但这件事说什么也不能这样算了。” 燕双飞在星宿宫中停留数日便下山而去,他在感伤的同时,心中不无疑惑:当日大哥回来曾说那玉奴是大姑母的女儿,因姑丈受人迫害而家破人亡,由二娘百合夫人抚养长大,而现在江湖上众说纷纭说楚连城是百合夫人之女,那她便是玉奴的妹妹,她怎么会杀自己的未婚妻呢?而谢静涵口口声声说姑丈将妻儿尽数杀死,他不知道楚家二娘是谁吗?玉奴说父亲给人害死,那星宿宫中的这人是谁?他忽然想到了岳获,或许找到他后能从他身上得到答案。 第四十章逃避 长孙郁风和雅歌策马走在山间小道上,他在想,想楚连城,想浮鹰岛,想剑庄,想鬼域,也在想玉奴和孙茗淞。楚连城是死是活已经不重要了,反正自己是一定会和她生死相守的,他知道她一定是去昆仑山找谢家翁婿拼命了,断肠蛊已让她绝意求死,她是要以死相拼。可是她和谢家翁婿的武功相差太远,她是去送死,然后再让他们做惩恶除奸的英雄。长孙郁风忍不住轻叹一声,摇了摇头。雅歌看他一眼没有作声,她知他在想楚连城,雅歌也感到奇怪,以楚连城往日的性格,她应该安排人手在昆仑派上下埋伏好了之后再去的,这次怎么会一个人去呢?她一向不做没把握的事啊? 雅歌道:“表少爷,咱们进城吗?”长孙郁风抬眼望去,已看见城门了,他点头道:“进城,咱们在这里略歇上一歇,然后去京城。”雅歌不解:“去京城?”长孙郁风道:“不错,去京城。去剑庄。”雅歌更不明白了,长孙郁风道:“连城说的对,令狐不见老谋深算,他一定会想尽办法为妻儿报仇的,师父虽已知会我爹好有个防备,可我还是不放心。而且连城此番一定在昆仑派闹翻了天,谢静涵会不恼吗?万一他以此为由联络中原各大门派剿灭鬼域,那鬼域岂不糟糕?这次鬼域和虎啸山庄火拼,大伤元气,虽然已将虎啸山庄夷为平地,可虎啸山庄高手仍有不少,鬼域十大护法也伤了好几位,如果令狐不见借机趁火打劫,那可就更麻烦了,连城一定是为了这层才会一个人悄悄的去昆仑的。”雅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表少爷说的很是。可是这样说来,二小姐岂不凶多吉少了?”长孙郁风轻叹:“不错。”雅歌道:“那可该怎么办?”长孙郁风轻轻摇头没有说话。 不大时间,二人进得城来,长孙郁风拟定在此稍做休整后转道向东北,直接去京城,路上顺便将鬼域和浮鹰岛的人做一部署,以防谢静涵、令狐不见有所图谋。 二人正在街上走着,老远便看见三四个人在街口围打一个人,长孙郁风和雅歌相视一眼不知了发生了什么事。只见挨打那人并不还手,只是蜷缩成一团,用胳膊护了头脸。雅歌有些不忍,道:“表少爷,这样会打坏他的。”长孙郁风微笑道:“谁说咱们是邪魔歪道了?咱们雅歌姑娘就颇有些侠女气度嘛!”雅歌脸颊微红道:“表少爷又取笑人。”长孙郁风微笑不语,走上前道:“喂,你们这么多人打他一个,出了人命可怎么办?” 那几个人停下手,见长孙郁风气宇不凡,倒未敢张口骂人,其中一人道:“谁让他欠我们的银子了?这狗杂种,没钱还到我们这里喝酒,当老子这里在布施吗。呸!”说着又啐了一口。雅歌道:“那你们也不用这样打人啊,万一打死了他,你们更要不着银子了。”挨打之人微微侧头看了他们二人一眼,雅歌只觉眼前这满面灰尘之人有些面熟,那人已低下头去。 第105章 长孙郁风心中一动,道:“岳兄,别来无恙?”那人身子一震,没有说话,这人正是岳获。 长孙郁风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道:“这可够他的酒钱了?”这锭银子足有二十两重,打人者眉开眼笑道:“够了,够了。”长孙郁风把银子扔给他,向岳获道:“岳兄,你怎么会在这里?连城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岳获道:“你认错人了,我不姓岳,也不知道什么连城。”雅歌道:“岳公子,你快说出我们二小姐的下落,你应该明白,如果二小姐有什么差错,倒霉的不是鬼域,你们昆仑派也将永无宁日,你想鬼域魔王和我们夫人会放过你们吗?”岳获不语。长孙郁风道:“你倒是说话啊!难道你想我领人去灭了你们昆仑派?” 岳获冷冷道:“你不要和我说这些,这些和我也没有关系。”说着转身欲走,长孙郁风拉住他道:“你且住,如果灭不灭昆仑和你没关系,那你告诉我连城的下落,这个和我有关系。”岳获甩开他道:“你放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长孙郁风道:“不行,我一定要你说。”岳获看了他一眼道:“我不认识你,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长孙郁风又急又恼,“啪”的一下扣住他肩膀道:“岳获,你快说,你们把连城怎么样了?她还活着吗?”岳获挣脱他的手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长孙郁风还要说什么,岳获索性一顿足,不管身在闹市,纵身上房发足狂奔。长孙郁风和雅歌见状,也不假思索的追了下去。适才那几个殴打岳获之人给此情景吓了一跳,原来刚才还被自己打的不能还手的人竟是个高手。 三人一前两后向城外奔去。长孙郁风的功夫要高出岳获许多,眼见便要捉住他了,忽的一条人影窜将出来将他拦住,长孙郁风一顿,细看时,却是燕双飞。长孙郁风道:“燕兄快闪开,不要让他跑了。”燕双飞道:“你交出楚连城我就让开路。”长孙郁风道:“他才知道连城的下落,雅歌,你快拦住他。”雅歌伸手去抓燕双飞,说道:“二公子,你不要阻拦我们表少爷。”燕双飞道:“楚连城杀了小萱和谢姑姑,我一定要找到她。”雅歌道:“二小姐生死未卜,眼下只有问问岳获才知当日究竟发生过什么事,请二公子不要拦着我们。”说话时,长孙郁风早已不见踪影。燕双飞顿足,待要去追,可哪里还见的着人影?雅歌道:“二公子,你怎知我们二小姐杀了谢家母女?” 燕双飞看她一眼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雅歌微笑道:“你是我们姑老爷的内侄,大小姐的表兄妹,关于二小姐的事告诉我也不为过啊!”燕双飞哼的一声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雅歌道:“二公子何必多疑?难道大公子回去后没有说起过吗?”燕双飞又哼了一声没有理她。 这时,便见长孙郁风已捉了岳获回来了。雅歌道:“表少爷,你将这人捉住了?”长孙郁风笑道:“不然他肯和我一起来吗?”岳获神情沮丧,道:“捉了我有什么了不起,江湖上能捉住我的人不知有多少。”长孙郁风微感诧异,要知道岳获乃是名门之后,素来优越,怎么如此没了志气?更不要说要醉卧街头遭人暴打。他说道:“在下决没有折辱阁下的意思,在下只想问岳兄一句:连城呢?你外公和父亲把她怎么样了?” 说到这个问题,岳获紧闭双唇多一个字也不说。燕双飞道:“我也想知道楚连城的下落。听说她杀了岳伯母和小萱。”岳获微怔,哼了一声却未说话。长孙郁风皱眉:“这事怕没有这样简单,当日从飞燕别居离开后,连城令人扣住他们兄妹却没有杀他们是因为她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放过了他们。燕兄难道没有听说吗?连城和玉奴是同父异母的姐妹。”燕双飞长吁了口气道:“听说了。可这中间有许多地方我不明白。”长孙郁风道:“说来听听?” 四人在路边的大石上坐了下来。燕双飞道:“玉奴当真是我姑妈的女儿?”长孙郁风道:“这种事好胡说吗?”燕双飞又道:“也就是说她们都是我姑丈楚江遥的女儿?”长孙郁风点头:“柳元康便是玉奴一奶同胞的兄长。”燕双飞微惊,道:“我前些日子去了星宿宫,我原是去接小萱回飞燕别居完婚的。”说这话时,燕双飞顿感心酸,眼泪险些流了下来。 他将昆仑之行的经过说了一遍。长孙郁风眉头紧皱,沉默不语。岳获一直不肯说话,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直吓了他三人一跳。雅歌小声道:“你……你没什么不妥吧?”岳获也不答话,只是大笑,笑着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燕双飞道:“阿获,你怎么了?你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岳获的笑声突然停住,怔怔的一句话也不说,雅歌怯怯道:“表少爷,他……他怎么了?” 长孙郁风盯着岳获一字一字道:“因为他知道真相,但又不能说出来,他母亲和妹妹根本不是连城杀的,他的外公隐瞒了事实。”燕双飞心中隐隐也有此感,道:“阿获,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你说啊!”岳获仍不肯开口,燕双飞急道:“你倒是说话啊!外公有没有说谎?楚连城到底在哪里?星宿宫里那个姑丈是真的还是假的?”长孙郁风道:“当然是假的,当年他外公为争掌门之位,在师公的饮食中下了蔓陀萝花毒,以至师公功力大大受损,他外公痛下杀手,他父亲亲自追杀你的姑母和连城,而且最终是将你姑母……杀死,当时连城就在他们身边的大树上,所有一切俱是她亲眼所见。而今,连城和我师父母女相认说出了当年的事情,而她给销魂断肠蛊折磨的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于是一个人跑到星宿宫想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可她失算了,谢静涵的武功高她大多,虽然这些日子她在浮鹰岛勤奋练功,可她绝不是谢静涵翁婿的对手,所以我想她一定已经凶多吉少了。至于谢水屏母女的死,只有问这位岳公子了。” 燕双飞和雅歌看着岳获,偏岳获一句话也不肯说。长孙郁风又道:“岳兄,如果你不说我可要替你说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连城一定大闹了星宿宫,把个星宿宫扰的鸡犬不宁,你外公和你父亲杀了她,至于令堂大人和令妹一定是在混战中中招死的,你不肯承认事实的真相,所以你要离家出走,你要酗酒。”岳获仍不说话,可脸上的神情却是无比的悲哀。长孙郁风叹道:“你不用说什么了,你只要告诉我连城是死是活就可以了,我也绝不会再为难你。”岳获咬着牙道:“我也不知道她是死是活,我妈和我妹妹不是她杀的,但却又是因她而死,双飞,你回去吧,我妹妹就是活着,想必也不会嫁你的。”燕双飞摇头,喃喃道:“不会的,我不明白,我不明白。”长孙郁风道:“这么说岳萱是决心求死的?她因为她的父亲害死了你的姑母,所以自惭有愧,不知你如知道真相后要怎样面对你。”燕双飞怔怔的流下泪来:“可是这个掌门真的这样重要吗?他们上一代人的恩怨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最后要我们来为他们收拾残局?”岳获冷笑:“你为什么不问楚连城?” 长孙郁风叹了一口气道:“人为什么都是从自己的角度想问题而不会从对方的角度出发?如果连城不是亲眼看见令尊大人用那种方法杀死了她的大娘,又怎么会一直耿耿于怀的要报仇?当年的她只是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她知道什么?她现在出手这样的狠辣,难道令尊大人和令外公一点责任也没有吗?单是鬼域魔王这样的调教下才会有这样的楚连城吗?你责怪连城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这些?就算是她害死了令堂和令妹,可这种结果的根源又是谁造成的?”岳获跳起来嚷道:“你还要这样责怪我吗?我爹爹给她砍下一个膀子,我妹妹是为了救她才死的,我妈是因为感到对不住她们楚家才自尽的,而我妈临死都叫我不要恨她,不要去想报仇的事。你以为我不想恨她?你以为我不想杀她?我恨不起来!”眼泪在岳获眼中打着转:“我也是个人哪!我也有感情,事到如今,你要我怎么做?你教我啊!” 长孙郁风轻轻摇头叹息:“雅歌,咱们走吧。”雅歌也摇了摇头,心想:他们是怎样的一家人哪?他外公和父亲想尽一切办法要杀二小姐,她妈和妹妹却为这件事而死,唉!他主仆二人头也不回的向回走去。 燕双飞看着岳获道:“阿获,他说的都是真的吗?他有没有骗人?”岳获看他一眼,忽然身子一纵向东奔去,只留下燕双飞呆在当地,茫茫然神魂无助。 毫无疑问,楚连城是江湖上的名人,孙茗淞纵然想不去告诉玉奴楚连城的消息也是不可能的,一路北上,无论是在客栈,还是茶馆,只要有江湖人出没的地方,就常能听到楚连城的消息,孙茗淞不禁感慨万分,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成为人们的焦点的,楚连城就可以,她已经是鬼域的代名词,是一种传奇,一个传说。妙歌摇头叹息:要知道有多人为出人头地而费尽心机,可二小姐随便在江湖上转了一圈就成了名人中的名人,什么少林方丈,武当名宿也不过如此而已,而那些自以为是的大男人们,又有几个能和她相比? 孙茗淞安慰玉奴道:“我早说你大可放心的,你瞧,我这位小姨子可实在是了不起,我也要甘拜下风了。”玉奴却道:“做名人有什么好?她是黑道高手,又中了蛊,随时会成为别人的箭靶子,还不知道有多人想趁火打劫呢。”孙茗淞微笑:“这倒未必,以她往日的威名,鬼域的声势,别人就是有这种想法也不敢干啊!依我说,她心情不爽时,不去找别人的出气,人们就该烧香了。” 第106章 妙歌也道:“是啊!二小姐平日里心狠手辣,她武功又好,没事谁敢去招惹她啊!一般的人也不配去找她麻烦啊!”玉奴道:“不用别人,单令狐不见和谢静涵他们就够她应付的。” 可当他们快进河南地界时,便再也没了楚连城的消息。玉奴直急的坐立不安起来。 眼见离洛阳越来越近了,傲气堂的人也多了起来,孙茗淞令分舵的属下回傲气堂总坛报信。不几日,那人便回转过来,与孙茗淞会面后,孙茗淞的眉头皱了起来,情绪也变的有些低沉了。玉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问孙茗淞时,偏孙茗淞只说没事,别的什么也不肯说。 这一日,孙茗淞等便到了傲气堂的总坛,孙茗淞将玉奴主仆安顿在客房少歇,自己先行去见父母。妙歌侍候玉奴洗漱更衣,一边给她梳理着头发一边笑道:“小姐干嘛这样紧张,你瞧二小姐见到长孙夫人时,也没有怎么打扮啊!”玉奴脸微红道:“小丫头懂什么?麒麟本来就漂亮,哪里用的着打扮?”妙歌想了想道:“这算不算是丑媳妇见公婆?”玉奴“啊”的一声双颊绯红,又羞又恼,道:“你这丫头讨打还是怎的?”妙歌对着镜中做了个鬼脸,没再多说。 过了好久,孙茗淞方才回来,面色十分的难看。见到玉奴二话不说道:“妙歌,收拾东西,你们跟我走!”妙歌微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玉奴柔声道:“出了什么事了?怎么才来便要走呢?何况……”孙茗淞哼道:“何况什么?我说要你们跟我走。玉奴你放心,天涯海角,我都会和你在一起的。虽然我不会说话,可我知道就算我什么也不说你也是懂的,所以你什么也不要问,跟我走。”玉奴皱眉道:“茗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不说我可实在不放心。” 只听门外一个女声道:“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玉奴转头看时,只见门进来一个中年妇人,这妇人面色阴沉,目光冷若寒冰,仔仔细细的盯着玉奴上上下下看了几遍,直看的玉奴浑身上下直冒冷气。那妇人冷冷道:“因为我不许淞儿给我娶你这样的女子回来。”玉奴身子一震,颤声道:“您是……您是伯母?”孙茗淞急道:“妈,你到底要干什么?”孙夫人道:“伯母可不敢当。我要干什么?我刚才说的很清楚,我不许你娶她!”玉奴惊恐万分,道:“为什么?我……”孙夫人道:“为什么?你不明白吗?想我们傲气堂乃堂堂的名门正派,淞儿怎么能娶你这样的邪魔歪道的妖女?”孙茗淞面色苍白道:“妈,你不要说了行不行?玉奴我是一定要娶的,谁也不能阻拦我。” 孙夫人冷笑:“是吗?好啊!你可以娶她,你若娶她就马上从这个大门出去,傲气堂没有你这样的堂主。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个妖女原来好像是那个什么浮鹰公子长孙郁风的女人是不是?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怎么能进孙家的门?你当中原傲气堂是什么地方?”玉奴给说的又气又急,偏又不会辩白,眼泪登时流了下来。妙歌急道:“孙夫人,孙少爷和我们大小姐两情相悦有什么可以不可以的?我……”孙夫人打断她道:“你给我住口。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在我面放肆?淞儿,你是绝意要这个女人不要你的父母了?”妙歌气道:“孙少爷,你答应我们二小姐要照顾好大小姐的难道……”孙夫人又打断她道:“二小姐?就是楚连城那魔女吗?我告诉你吧……” 孙茗淞急道:“妈,你不要再说了好不好?”孙夫人道:“为什么不让我说?楚连城已经死了!她去昆仑派找谢大侠的晦气,可惜她自不量力,受伤后给仇家杀了。现在鬼域已经大乱,我还可以告诉你,用不了多久,中原诸派就会一举歼灭鬼域众魔头,为江湖除害。”忽然听到楚连城的死讯,玉奴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尖叫道:“不会的,我不信,我不信。麟儿没有死,她不会死的。”孙茗淞吓了一跳,伸臂抱住她道:“你不要急,这只是江湖上传言,未必是真的。”孙夫人哼道:“怎么?淞儿你是爱乌及乌了,姓楚的死了有什么不好?江湖上从此倒要安静许多了。咱们孙家世代行侠仗义,你不会为了个妖女就和鬼域化干戈为玉帛了吧?哼,过些日子大家围攻鬼域时,傲气堂可是不能不去的。” 妙歌可气坏了,嚷道:“那你们去好了,我就不信我们二小姐会死,就是她死了,鬼域也不是随随便便就灭的了的。大小姐,咱们走吧,既然这里不是咱们待的地方,咱们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还是二小姐说的对,他们名门正派才没有好人。孙少爷,你保重,亏你和二小姐、表少爷称兄道弟的,我看将来你如见了他们你怎么交待!”不待孙茗淞说话,只听“啪啪”几声,孙夫人已打了妙歌几记耳光,道:“臭丫头敢在傲气堂撒野,也不看看你配不配。”妙歌手捂脸颊,又要说什么,玉奴道:“伯母何必和丫头一般见识?妙歌咱们走吧。你说的没错,麒麟说的也没错。孙……告辞了。有件事我得说明一下,先父乃是昆仑派的前掌门他老人家的名讳是上江下遥,先母是当年飞燕别居芙蓉双姝之长燕芙,浮鹰岛的百合夫人是我二娘,我引她老人家为荣。”说着领了妙歌便走。 忽然发生这样的事情,玉奴心中一下子变的明朗起来,怪不得楚连城会有这样的性子,原来外面的人要比自己见的复杂的多,原来和郁风、和茗淞在一起时,他们总是将所有的难处扛了去,自己见到的都只是最美的一面,大哥和麒麟说的没错,要坚强。 孙茗淞一把拉住她道:“玉奴,我和你一起走。”玉奴转头看他,孙茗淞道:“我说过我不管你和长孙郁风从前怎样,我只要你的将来。”他眼中流露出的真情让玉奴心头一热,眼泪又流了下来:“我相信你说的话,可我不想为了我让你们母子不和,我……”她一顿足,纵身窜了出去。妙歌紧跟其后也窜了出去。孙茗淞便也要跟去,孙夫人伸手拦住道:“淞儿,你可想清楚了,如果你执意要和这妖女在一起,就连你的父母家人统统扔掉。”孙茗淞急道:“妈,您老人家从前不这样的。我喜欢她有什么不可以?这和傲气堂又有什么冲突?如果您老人家一定要管这么许多,那傲气堂还要我这个堂主干什么?”孙夫人大怒道:“好啊!淞儿,你为了这个妖女居然敢和你妈犟嘴了。不管她的父母是谁,她现在是施百合的女儿,是那女魔头一手养大的就也不会好到哪去。你还有没有志气?连别人玩过了不要的女人你也肯要?谁知道她将来会不会再和别人跑了。” 孙茗淞急道:“妈,你不可以这样说她,我说过我不在乎,我们是真心的,既然她和傲气堂不能兼得,那我走,我要娶她。我要和她厮守终生。”说完也纵身追了去。孙夫人气的重重一顿足,在他身后骂道:“小畜生,为个女人连父母家人也不要了。你要将傲气堂的名声败坏尽了才甘心吗!” 玉奴和妙歌出了傲气堂不知该往哪里去。妙歌道:“小姐,咱们去哪里?洛阳离咱们的分舵可远着呢。”玉奴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麒麟不会死的,我不信她会死。”妙歌道:“这些名门正派的人都巴不得二小姐早点死了才好,他们说的话哪里能信,我就不信二小姐会死,她武功那么好,随便谁都能杀的了的吗?小姐,咱们眼下是去京城还是去分舵?”玉奴叹气,她又能有什么主意了,一直以来都是别人为她把一切都安排好,她只要享受就是了,现在才知道自己竟一无是处。她想了想道:“咱们还是去京城吧。我大哥一定会去京城,再说如果这些门派真去打鬼域,我妈她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到时咱们一准也要去鬼域,依我看,咱们就在分舵等她们好了。”妙歌点头道:“好,咱们去分舵就是。唉,要是孙少爷在就好了。”玉奴一阵难过道:“走吧。别在我面前再说他了。” 二人走出不远,便听身后孙茗淞叫道:“玉奴,玉奴,你不要走。”玉奴停步回首,孙茗淞已到了身前,孙茗淞伸手握了她手道:“我说过要和你厮守终生,你怎么能一个人走呢?”玉奴心花怒放,又是感动又是欢喜,忍不住投在他怀中道:“我就知道你不会这样对我的。”孙茗淞微笑:“走,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玉奴直起身道:“可是你这样一走和你的家人可就闹翻了,那样他们更不会让你娶我了。”孙茗淞道:“我不管,你放心,他们早晚会答应的。玉奴,如果你不介意,我这就找处房子,我要娶你。”玉奴迟疑不决,道:“可是,如果咱们这样成了亲,你的家人……”孙茗淞道:“我说要你不要管了。”玉奴低声道:“这个事还是从长计议的好,眼下我想离开这里。”孙茗淞点头道:“好,咱们这就走。” 当下里孙茗淞带了玉奴和妙歌出了洛阳在城外另找了个住处。玉奴始终挂念楚连城的安危,不住的追问,孙茗淞只得将听说的都说给她听。原来这此日子江湖纷纷传说楚连城给谢静涵打伤后,逃下昆仑山,又遇上了仇家,伤重不敌,给人乱刀砍死了。玉奴和妙歌说什么也不肯相信,孙茗淞皱眉道:“老实说我也不大相信。如果说她真的是找谢大侠的晦气,只怕谢大侠会将她当做邪魔歪道杀了,绝不会让她逃下山去。”妙歌呸道:“什么大侠!他才是个大恶人呢,如果不是他,哪有这许多的事来?”孙茗淞微微摇头道:“姑且不说他这人是好是坏,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以鬼域公子的名头他是不会放过她,除非是谢大侠为了隐瞒真相故意放出来的风。”玉奴颤声道:“你的意思是麒麟凶多吉少了吗?” 第107章 孙茗淞看了她一眼,轻轻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玉奴不说话了,也不知她在想些什么,过个好一会她忽然站起来大声道:“不行,麒麟不能这样就送了命,我要给她报仇。”妙歌和孙茗淞都给她吓了一跳,孙茗淞道:“你开什么玩笑?玉奴,我听我说,现在不是说报仇的时候,楚……连城妹子之所以会一个人去找谢大侠,就因为她知道这个仇不是轻易可以报的。以她的武功尚不能怎样,你去报仇只会白送上一条人命,还给人以口实,我还听说谢大侠已知会中原各大门派想要联手扫平鬼域,连城妹子将岳大侠的一条膀子给砍了下来,还杀了岳夫人谢水屏和岳萱,料想谢大侠不会轻罢手吧。”玉奴忽然道:“那你呢?你去是不去?”孙茗淞一怔,不知该如何作答。妙歌道:“孙少爷是傲气堂的堂主,看样子也是要去的了?”孙茗淞叹道:“我也不知道。从来鬼域都是武林的公害,包括连城妹子在内,做事都有些凶狠,可不说别人,但看连城妹子好象也没有那样的可恶,鬼域似乎也没有那么可怕。所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玉奴轻叹道:“这件事可真的有些麻烦了。” 孙茗淞又道:“我不想家人这就找到咱们,我想过些日子咱们换个地方如何?”玉奴又叹了口气:“随你吧。我想去浮鹰岛的分舵,可是总躲着难道永远不见面了吗?”其实在进洛阳之前,孙茗淞便已听说父母不允他娶玉奴,但在他心里仍有一丝幻想,自己毕竟是家里的长子长孙,一直深得父母宠爱,这件事也未必就没有回转的余地,可谁知今日一见面,竟闹成这样的结果,实在让他感到难办,虽说眼下是出来了,以后呢?难道还能真的不见父母了吗?可是如果要他舍下玉奴,他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妙歌哼道:“大小姐有什么不好?干吗不许你娶她?是你和大小姐过一辈子,还是他们?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做长辈的都喜欢给儿女张罗亲事?是不是这样才象家长?”玉奴斥道:“不许胡说八道。”孙茗淞也有些着恼,可也不好发作,只摇头道:“总之不管怎样,我是一定要和你们大小姐在一起的,我也不会让她再受委屈。” 第四十一章人散 在通往京城的大道上,雅歌小心翼翼的策马跟在长孙郁风的身后。长孙郁风当然也听说了楚连城的死讯。在他的脸上,平静的看不出有丝毫的伤心难过来。雅歌不懂:他这是怎么了? 长孙郁风明白,楚连城死了,谢静涵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鬼域纵然高手云集,但谢静涵定会召集中原诸派围歼鬼域,当今之计便是在谢静涵攻打鬼域之前联系上父亲;这样才能牵制他的势力,不至于让鬼域一败涂地。而且不能不防的是令狐不见,这老贼的妻儿给他们杀了,他当然也不会善罢甘休,如果谢静涵以侠义出袭鬼域,那他令狐不见是一定会趁火打劫的,如何保住鬼域,同时让剑庄和浮鹰岛安然无恙,这也是楚连城要他做的事情。至于其他,已没有其他。 雅歌叹了口气道:“表少爷,咱们要不要去分舵看看?这里离分舵好象也不远了。”长孙郁风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好,不知这些日子可有什么事情吗?”他不再说话了。自从楚连城出了事之后,长孙郁风的话比从前少了许多,好在雅歌一直在他身边也就早早习惯了。 一路无事,不几日,他二人便到了浮鹰岛的分舵。谭辉见到他又惊又喜,忙不迭的将他迎进大厅。长孙郁风微笑道:“谭舵主,这许久不见,你还好吗?”谭辉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道:“多谢表少爷问候,属下还好。属下已接到消息,大小姐和孙公子要来这里,大约明后日便能到了。”长孙郁风笑道:“是吗?那可太好了,不知他们此去洛阳一切还好吧。”谭辉又道:“还有一件喜事要告知表少爷。”长孙郁风扬眉道:“还有一件喜事?”谭辉道:“夫人也进了中原,大概也快到了。 长孙郁风喜道:“这可真是件喜事。师父已经很久没有踏进中原了。”他脸上神情又转阴暗:“只可惜我有负她老人家的期望,我没有找到连城,还让她丧了命。唉!我可太对不住她老人家了。”谭辉劝道:“表少爷不要太难过。二小姐性子要强,她要做的事自是别人拦不住的。”长孙郁风叹了口气,转了话题:“近来有虎啸山庄的消息?”谭辉道:“虎啸山庄给二小姐的人烧成了平地,令狐不见着恼的很,扬言要找二小姐的晦气,可谁知江湖上人人传说二小姐已死,令狐不见也就没了消息。属下只怕他有别的打算。”长孙郁风道:“不错,我也有此担心。令狐不见绝不会这样善罢甘休的,鬼域分舵的人已退守鬼域,中原之地鬼域属下已经不多。咱们也须得小心才是。”谭辉点头称是。 傍晚时分,玉奴和孙茗淞果然到了分舵,只是并不是他三人,还有一个却是陆昭。长孙郁风惊喜万分,喜的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兄长,惊的是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孙茗淞竟给人打伤,身上伤了三四处,满是血迹。 原来玉奴和孙茗淞一路赶往浮鹰岛分舵,眼见便要到了,却遇见了陆昀和陆昭兄弟,他二人原是奉了陆博灵之命,前往江湖上打听楚连城的确切消息。陆昭和楚连城向来交好,出来找她也还罢了,可陆昀对楚连城一直心有怨恨,巴不得她早点死了,这会被派出来心里是说不出的气恼。陆昭为人心细,知他的想法故意不和他一道,只是暗暗跟了他,免得他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 陆昀在此碰上玉奴和孙茗淞,想到连堂堂名门正派的傲气堂堂主也和楚连城这种江湖恶名远播的魔女称兄道弟,心里又是嫉妒又是恼怒,当下拦住他们,声称要和孙茗淞比试剑法,孙茗淞年青气盛,三言二语不和便打了起来。陆昀的剑法和陆昭不相上下,但陆昭与孙茗淞较技时,只为切磋武功,双方出手或多或少留有余地。陆昀则不然,上来便要取孙茗淞的性命。玉奴急的想要将他二人分开,自己是无论如何插不进圈子里,只急的不停跺脚。她央求陆昀看在和长孙郁风兄弟一场的份上就此住手,谁知她不说长孙郁风还好,一说长孙郁风陆昀更加生气,下手也更加狠辣。 他和孙茗淞纠斗半天不见取胜,心中急燥,于是故计重施,挥剑去刺玉奴,孙茗淞果然中招,回身去救玉奴,给陆昀连刺三剑,更有一剑险中要害,若不是关键时刻陆昭忽然赶到,只怕孙茗淞今日是凶多吉少了。然后四人这才到了浮鹰岛的分舵来。 长孙郁风听他们说完经过,不觉有几分恼火,说道:“大哥做事未免太无气概,怪道连城说要小心提防,原来她早有先见之明。”陆昭轻轻摇头道:“这事也怪不得大哥,他有这样的想法也正常,爹爹对他原是有些苛刻。”长孙郁风不住的摇头,道:“二哥,总之你在剑庄也须防他三分。”陆昭默不作声没再说什么。 长孙郁风替孙茗淞包扎了伤口,又令人为孙、陆二人安排住处。孙茗淞将楚连城要转告陆昭的话学了一遍,陆昭看了眼长孙郁风,心想:连城这话自然是要我小心你去寻死。这丫头事事都想在前头了。长孙郁风苦笑,心想:难道我还不知道她的心思吗?唉!我现在当然不会去寻死,她的心愿我还没有替她完成,鬼域和浮鹰岛的安危尚不能确保,我又怎么能去见她? 长孙郁风又问及玉奴的洛阳之行,妙歌心直口快,一口气全说了一遍,心中愤愤溢于言表。长孙郁风皱眉,暗想:这可有些难办了,都是我误了她。事到如今,也须想个妥善的办法来。她将来总是要嫁孙兄的,孙家的人也不能不见,怎么办?要是连城在,一定又要大叫扫平傲气堂了,扫平当然不必,她出给柳元康的招术倒可借用一下。当日楚连城曾说只要柳元康和梅郡主私定终身,再生个一儿半女出来,那由不得梅无痕不答应他们的婚事。 他正不知如何开口,雅歌已笑道:“其实也不必着恼,只要大小姐和孙少爷结成夫妻,孙少爷再将大小姐领回傲气堂,到时也由不得老夫人不依了。”妙歌拍手笑道:“正是正是,我说明日就好,等夫人到时,正好新姑爷见岳母了。”孙茗淞和玉奴给他们闹了个大红脸,当然也不肯答应。雅歌又道:“现如今,表少爷和二公子都在这里,他二人一个是明媒,一个做保,怎么说就不行呢?”长孙郁风和陆昭笑吟吟的看着他们,谭辉等人也齐声说好。孙茗淞叹气:事到如今,这未尝不是一种办法。当即也就答应下来。这样,他和玉奴便要在第二日成亲了。 第二日,长孙郁风等人便自行张罗起来。玉奴害羞说什么不肯见人,众人也不勉强,只是笑着将她和妙歌留在房中。 眼见玉奴和孙茗淞欢天喜地的拜了堂,长孙郁风触景生情,又想起楚连城来,想到楚连城生死未卜,虽明知已是凶多吉少,可心里仍盼望有奇迹发生。 玉奴与孙茗淞两情相悦他并不怪她,是自己有负于她在先,只要玉奴和孙茗淞能有正果,也能令自己稍感欣慰。可是,连城,竟已成为他心底深处不可触及的伤口。 长孙郁风忍不住想要喝上一杯了。陆昭轻轻摇头,他当然知道弟弟的心事,可如果今天醉了,岂不大煞风景?陆昭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长孙郁风苦笑道:“二哥,为什么我要害死连城?你说她现在在哪里?会不会在恨我?”陆昭叹道:“你也不必太难过,如今连城生死未卜,也不好说她在哪里。眼下咱们须得小心提防,免得再出差错。中原诸派蠢蠢欲动,咱们可不能掉以轻心,无论是鬼域,还是剑庄,还是你们浮鹰岛,咱们都有义务保护大家周全。” 第108章 长孙郁风长叹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我只喝这一杯。”陆昭眼神古怪,轻轻摇头,不再管他了。 午后的阳光暖暖的照着每一个人。长孙郁风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阳光是这样的刺眼,让所有的一切就这样赤裸裸的暴露在阳光之下,自己的心事仿佛也给暴露无遗。 连城!冥冥中的天意吗?是上天的安排要他们在今生这样的相遇,然后又这样的分离吗?长孙郁风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他只知道有时酒真的是一个好东西。怪不得连城没事要喝上一杯,原来酒是可以让人忘记一切的不如意。 他的脚步有些蹒跚。 呵呵!醉里乾坤大。醉乡不堪归。醉酒实在让人感到全身上下的舒服。 路上的行人纷纷躲了开来,谁想去招惹一个醉鬼?可就有人肯。长孙郁风撞在一个人的身上。他抬头,一个老者拦住他的去路。长孙郁风有些烦燥:“你干嘛要拦住我?”那老者冷笑:“怎么?浮鹰公子不认得老夫了?”长孙郁风用力睁大醉眼,仔细辨认。那老者哼道:“如果浮鹰公子实在想不起来,老夫可以提醒一下,老夫复姓令狐。” 长孙郁风的酒顿时醒了大半。令狐不见! 令狐不见冷冷道:“浮鹰公子别来无恙啊!”长孙郁风呵呵笑道:“还好还好。有劳世伯问候了。”令狐不见道:“浮鹰公子不想问问老夫为什么找你吗?”长孙郁风压低声音,故做神秘道:“世伯不会是想请我喝上一杯吧!”令狐不见道:“老夫倒没有这个闲情逸致请你喝酒,不过有个人倒一定想和你喝上一杯。”长孙郁风眨眨眼道:“不知世伯说的是哪一个啊?”令狐不见道:“就是你的未婚妻楚麟儿啊!”长孙郁风呵呵的笑了起来,说道:“可是刚才她说正想请世伯您喝上一杯啊!” 令狐不见微恼,他实在不想再和这个什么长孙郁风费话下去,他只想一掌拍死他,给他的爱子报仇。长孙郁风当然不想这样白白送命,虽然他喝的有些多,手脚也不如平时灵活,但他的本能支配他的身体——闪!令狐不见出手甚是狠辣,恨不得一招就要他的命。长孙郁风身子一拧,躲了开来。令狐不见此次旨在杀长孙郁风为妻儿报仇,他手腕一抖,从身上摸出一把短刃直刺长孙郁风心窝。长孙郁风也抖腕抬手,“呛”的一声,龙吟剑出,削向令狐不见的短刃。令狐不见哼道:“原来龙吟剑在你手上。”他可不把这个龙吟剑放在眼里,以他这样的内功修为,当真气贯注剑身时,任何宝刀宝剑也不会将其削断。 长孙郁风手腕上挑,刺他的双目,令狐不见呸道:“小贼也敢和老夫过招?”说着已拨开龙吟剑。当下里,两个人打在了一处。街上一下大乱起来,行人纷纷四下奔逃。 长孙郁风素日里并不象楚连城那样招摇,四公子中,也以他的名头最次,令狐不见虽知他的武功也绝不会比其他三个低多少,可这一出手,他却发现,原来这个和儿子抢女人,对楚连城死缠烂的打人并非泛泛之辈。相反,他的武功似也不在楚连城之下。令狐不见暗暗冷笑:纵小子有通天本事,今日也管叫他有来无回! 其实,以长孙郁风的武功纵是不喝酒,也不是令狐不见的对手,这会又在醉乡中,哪里又打得过他?也不过就是数十招的支挣而已。过了三五十招之后,长孙郁风可就落出败迹了,非但没有将令狐不见刺死或刺伤,反而给令狐不见打中肋下,一口血已到了喉头又强自咽了下去。一个疏神,又给令狐不见刺伤胸口,一时间险象环生,真不知要怎样才好。 街头的另一端传来锣声,一队人马正绕过街角向这边而来,瞧情形八成是官宦之家的行队要在此经过。令狐不见可不理这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现在只想要了长孙郁风的命。那队人马渐近,忽然间,两条人影一晃,一老一少已到了他们身前。 那老者也不说话,忽的一剑刺向令狐不见。令狐不见并不将这人放在眼中,顺手用短匕轻轻一拨。他原拟将这人的兵器震飞,不想那人的兵器还在他的手中。与此同时,年少那人已将长孙郁风救下。长孙郁风侧头已看清这人的面目,不由冲口道:“梅附马?” 来人正是梅冠文师徒。 令狐不见向那老者道:“想不到这里居然还有阁下这样的高手。”那老者淡淡道:“令狐庄主想不到事还有许多。而且我不妨告诉庄主,今天我是一定要将这小子带走。庄主如果想取他性命,最好还是换个时间和地点。”令狐不见细细打量这老者,一张略显苍老的面孔,脸色腊黄,看情形想是带人皮面具久了的原故,细回想刚才那一触时的感觉,这人的内功不坏,似是昆仑派的内功,又些不同。他忽然想起什么,冷笑道:“叶飘!” 长孙郁风听百合夫人说过,楚连城的父亲有个好友兼师弟,就是这个什么叶飘。这人原是个独行大盗,和师公不打不成交,后又改投师公的师父门下,此人武功高强,又修习了多年昆仑派的武功,功夫之高,与江湖上众多的顶尖高手不相上下。后来听楚连城说起才知道这人做了梅冠文的师父,就中原因不得而知。长孙郁风身子摇了摇,给令狐不见刺中的地方有些痒痒的,他明白,这是中毒的迹象,令狐不见唯恐他死的不够彻底,竟在兵器上淬了毒。这个他可猜错了,令狐不见自恃身分,自是不会为了杀这么个后生小辈而往兵器上淬毒的,这是令狐云起做的。令狐云起怕节外生枝,又想长孙郁风死的干净利落,所以在父亲的匕首上淬了毒。 叶飘淡淡道:“不错,正是叶某。”令狐不见哼道:“想不到昆仑门人也要为这小子出头了,人缘不错啊。更想不到昔日的独行盗今日结交了什么附马,嘿嘿!”叶飘道:“这就请庄主不用劳神了。”长孙郁风已吃下一丸花语眠香丸,但依然觉得眼前眼花缭乱,不能将毒素控制住。令狐不见见他这副样子,不觉冷笑:“浮鹰公子保重啊。如果这就死了可没趣的紧。”叶飘回头看了长孙郁风一眼,心中不由有几分担忧。 远处一个人飞奔而来,这个到了跟前在令狐不见耳边耳语了一番,令狐不见扬眉,脸上神色有些得意,他一再理会长孙郁风的死活,随来人一同折身向回走去。 原来,令狐不见在找长孙郁风的同时,已令人去了浮鹰岛的分舵,此时的浮鹰分舵并没有什么顶级高人,陆昭见长孙郁风出去,生怕陆昀在暗中寻机滋事,但自己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分身去照应他们两方,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找陆昀,自己将他绊住免生事端。 陆昭走后不久,杜珉智等人就闯进了浮鹰岛的分舵。孙茗淞和玉奴正在房中窃窃私语,外面已传来打斗声,玉奴吓了一跳,道:“茗哥,出了什么事?”孙茗淞皱眉,不知是仇家,还是傲气堂找到了这里。 他拉开房门,一个人已跌跌撞撞的闯了来,正是妙歌。妙歌急道:“小姐,姑爷,你们快走,虎啸山庄的人杀来了,谭舵主他们正在抵挡,你们快离开这里。”玉奴一惊:“虎啸山庄?茗哥,咱们要怎么办?”孙茗淞脑中念头急转:虎啸山庄的人居然杀到了这里,当务之急只有护着玉奴快快离开,至于其他……唉!且不去理会。他向玉奴道:“不要急,我去看看。”玉奴拉了他的衣袖,颤声道:“茗哥,你……你要多加小心。”孙茗淞拍拍她手,柔声道:“放心!”随后赶来的雅歌也急妙歌道:“不要说了,姑爷,你快带我们小姐走吧,这里实在危险。”玉奴道:“这个时候我怎么能扔下你们不管!”雅歌道:“这不是扔下不扔下的问题,如果……如果小姐你有个什么闪失,要我们怎样向夫人交待啊?我们死不足惜,你可不一样啊!真是的,不知表少爷和二公子去了哪里。” 孙茗淞还想说什么,杜珉智已直闯进了内宅,大声喝道:“你们谁也别想走!姓楚的丫头死了,你们就要替她还债。拿命来吧!”说着挥刀劈向孙、玉二人。孙茗淞忙不迭的将玉奴挡在一边,生怕伤着她。 杜珉智等人是要将浮鹰岛的分舵铲平,因此也是有备而来,均带了兵器。孙茗淞和玉奴大喜之日,手上自不会再带利器防身,这可就吃了大亏了,孙茗淞一边和杜珉智拆招,一边叫道:“玉奴,你们快走。”玉奴哪里肯依,纵身跳入圈内去帮孙茗淞。妙歌二人不甘落后,四人合力去战杜珉智。 其实若是单凭孙茗淞的武功,想要和杜珉智拆个几十招出来也不是没有可能,杜珉智虽是前辈高手,孙茗淞也绝非泛泛之辈,久了不说,让玉奴主仆逃离此地还是可以的。可玉奴偏不肯一个人走,他手头上也没有趁手的兵器,而且还要分神照应玉奴,这样一来可就吃了大亏。不过三五十招的功夫,孙茗淞便已落在了下风。孙茗淞摇头,向玉奴道:“快走!”玉奴眼中含泪道:“不,我要和你在一起。”孙茗淞急道:“你先走!妙歌,你们带她走,回头我去找你们。” 妙歌顿足,拉了玉奴要走。杜珉智焉能放过她们,一刀砍向玉奴,妙歌和孙茗淞同时惊叫,孙茗淞伸手将玉奴拦在身后。妙歌已纵身扑了上去。杜珉智手起刀落,砍在了妙歌背上,妙歌吃痛,尖叫一声,险些倒地。孙茗淞双掌齐发,将玉奴和雅歌送出墙去。又向妙歌道:“走!你们保护她。”妙歌顿足道:“事已至此,走有何用?妙歌情愿留下帮助姑爷。”杜珉智狞笑道:“帮他?只怕你没有这个本事。就算楚连城在这里,也没有人能逃出去。”妙歌挥手,手中长练飞向杜珉智。 玉奴还要进去,雅歌道:“小姐,你在这里只会让姑爷分心,你……你还是走吧。” 第109章 说着不由分说,拉了她就走。二人茫无目的,只想先离了此地,跑出不远,便见陆昭的身影向这边过来,他是来看长孙郁风的。雅歌叫道:“二公子,快去我们姑爷。”陆昭吃了一惊,已纵身迎了上来,说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受伤了?” 雅歌道:“虎啸山庄的人打到分舵,要大家替二小姐还债,姑爷在和人打着呢,那人武功好的很,你,你快去帮他。”说着眼泪已流了下来。陆昭眉毛挑了挑,向玉奴道:“郁风呢?他没有帮忙吗?”玉奴摇头道:“他出去了一直没有回来。二公子,茗淞他……”陆昭安慰道:“你们两先去找个安全所在,我去帮他。”他顿了顿道:“你们就去找个客栈好了,一会我们去那里和你们会合。”雅歌点头:“二公子,这城里有个彩雨楼,我们在那里等你们。”陆昭点头,身形一闪,已向浮鹰岛的分舵而去。 待陆昭到了分舵时,虎啸山庄众人却已撤出,诺大的宅子满目疮痍,尸横遍地。陆昭眼皮跳了跳,叫道:“谭舵主。孙兄。你们在哪里?”静悄悄的无人应声。陆昭手中握剑,纵身跳上屋顶四处找寻。孙茗淞甚是好找,身上还穿着大红的吉服,但此刻,他却浑身是血,脸面朝下伏在地上。离他不远处,妙歌也一动不动的伏在地上,不知生死,背上给杜珉智砍伤的地方肌肉向两边翻开,露出森森白骨,情形十分可怖。陆昭微急,跳过去将孙茗淞扶起。又伸手去拉妙歌,这才发现妙歌早已没了声息。 孙茗淞慢慢睁开眼睛,见到陆昭,他脸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低声道:“想不到来救我的人竟会是你。”陆昭摇头道:“你现在感觉如何?玉奴应该已经安全了,要不要我找她来?”孙茗淞眨了眨眼:“谢谢!”陆昭道:“我扶你进屋。”说着将他搀扶进屋躺在床上。 孙茗淞长出一口气道:“陆兄,在下有事相求,不知——”陆昭道:“孙兄请讲,陆某虽然只是个邪魔歪道中人,但对孙兄却实有好感,不单为孙兄的为人,也为孙兄的武功剑法。孙兄有事但请直言。”孙茗淞道:“我和玉奴是清白的,我死之后,烦请你将她送回浮鹰岛,我想长孙兄一定会照顾她的。”陆昭微怔,想不到孙茗淞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孙茗淞又道:“此处离洛阳不远,请陆兄将我送回傲气堂,那里终还是我的家。家父母不肯我们在一起,如果让玉奴去,她一定会受委屈的。”陆昭叹了口气,点头不语。 孙茗淞苦笑道:“想不到我孙茗淞会命丧此地。嘿嘿,虎啸山庄高手不少啊。”他忽然“哇”的一口喷出一口鲜血。陆昭道:“你也不必胡思乱想,我且为你疗伤。”孙茗淞摇头:“不用费事了,我是不行的了,我想见见玉奴。”陆昭微一迟疑,点头道:“好。你等我们回来。”说着飞身出了屋门跃上房顶,飞奔去找玉奴。 彩雨楼内,玉奴面色苍白的坐在桌边,心潮无法平静下来。孙茗淞不知怎么样了,长孙郁风也不知去向,现在身边只有雅歌一人,下一步要怎样做?雅歌更是在屋里来回走个不停。 正焦急间,门外有人嚷道:“少废话,刚才那两个姑娘住在哪里?”正是陆昭的声音。雅歌一个箭步上前拉开房门道:“二公子,我们在这里。”陆昭见到她们,不由分说拉了玉奴道:“跟我来。雅歌你也快来,去你们的分舵。” 他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伸手揽了玉奴,纵身上房,向浮鹰分舵而去。 玉奴撞进屋子时,只见孙茗淞正面色苍白,双目微合的躺在床上,嘴角床边满是血迹。听见玉奴的声音,孙茗淞睁开眼睛,微笑道:“玉奴,你来了!真好,真好。”玉奴扑在床边握了孙茗淞的手颤声道:“茗哥,你……你怎么样?”孙茗淞淡淡一笑道:“你医术一向不坏,你伸手一试便知。”玉奴伸了伸手,可眼见他气息微弱,竟没敢去摸他的脉。她回头看了看陆昭,陆昭轻叹,微微摇头。玉奴眼泪又流了下来:“茗哥,我……我……二公子,你也是个高手啊!你救他,你救他。”陆昭轻叹:“玉奴,孙兄有话要对你说。”玉奴哽咽道:“不,你什么也不用说了,你要说的我都明白。你好生歇上一歇,一会就会好起来的。”孙茗淞微笑,轻抚她的脸庞:“别哭,我没事的。你忘了吗?楚兄……不,是连城妹子。她说过不要你哭的。”玉奴的眼泪坡扑簌簌的往下掉:“我不哭就是了。”孙茗淞柔声道:“我从前答应你的事,现在都没法办到了。我说过要找到连城妹子,可我让你失望了。”玉奴道:“不,我们有的是时间,以后慢慢找就是。” 孙茗淞轻抚她的脸颊柔声道:“我说过要和你厮守终生,现在可也不成了。”玉奴摇头道:“不!你答应我的事一定要做到的,我等你好起来。你不要忘了,今天是咱们大喜的日子啊!”孙茗淞摇头:“我以后再没机会陪你了。”玉奴抹了抹眼泪:“不,不。你说过要一生一世陪着我的。”孙茗淞拍拍她手道:“你不要在这里久待,这里不安全,就劳烦陆兄送你回岛上去。你妈和长孙兄都会照顾你的。”眼泪顺着玉奴的双颊不住的流了下来:“不!我的武功不好,你不在我身边我一个人怎么能成?”孙茗淞给她擦擦眼泪,忽然剧烈的咳了起来,然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玉奴惊道:“茗哥,你不要吐了,我求你不要吐了。” 孙茗淞又吐了数口方才停下,惨然道:“玉奴,你不要怪我,我是真的不能陪在你身边了。那次我以为自己要死了,……只因为想见……见你一面,所以才回去了。可是……可是……”玉奴哽咽道:“你不要说了,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我是自惭形愧,所以才要躲着你,可是,可是我对你的心是真的。早知今日,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陪我来的,如果一早就在洛阳,怕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事了。”孙茗淞含笑点头:“我也知道你的,可我让你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我……我本来想……想带你回去的,可是……玉奴,玉奴……你不要怪我。”他的面色越来越苍白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玉奴早已泣不成声:“茗哥,你说过要陪我一生一世的。”孙茗淞嘴角浮上一个微笑,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低低道:“玉奴……你……你要保重……我……我真的要走了。”玉奴哭道:“不,不,你不能抛下我。”她生怕孙茗淞的手会忽然垂下,双手紧紧将他的手握住,孙茗淞抬眼看了陆昭一眼,似有千言万语想要嘱托,但终于还是没有说出。他的身子轻轻抽动了一下,合上了眼睛,他的手从玉奴掌间滑落,重重的落在了床上。 虽然早已看惯了人世的生死变化,可当他看到这个与之相惜的对手这样死去时,陆昭的心里还是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哀。 玉奴轻叫:“茗哥。茗哥。你怎么不说话了?”孙茗淞哪里还能应答?玉奴又叫:“茗哥,我是玉奴啊!你说话好不好?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孙茗淞仍然不应。玉奴推着他的手道:“茗哥。你为什么不理我!”可孙茗淞的手已经渐渐变冷。陆昭叹道:“玉奴,孙兄已经去了,你不要太难过了。”玉奴摇头,一只手轻轻抚摸孙茗淞的额头:“不,不会的。他只是太累了,他睡着了,他要歇上一歇。茗哥,你说过要陪我一辈子的。”说完,她的人仆到在床边。陆昭吓了一跳,伸手去摸她的脉搏,谢天谢地,她还活着,只是伤心过度晕过去而已。 第四十二章送灵 雅歌给眼前发生的一切惊住了,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在短短的几个时辰里会发生这么许多的事情,表少爷不见了,新姑爷死了,妙歌也死了,大小姐濒于崩溃,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了?二小姐已死,令狐不见还不肯善罢甘休,他一定要将二小姐身边的所有亲人都杀死吗?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 陆昭将玉奴抱在一边的椅子里让她坐好,回头招呼雅歌:“你先不要哭了,你来扶着她。”雅歌擦擦眼泪,飞快的跑上前扶住玉奴。陆昭轻轻摇头,抬掌为玉奴推宫过血,不一刻,玉奴“嘤”的一声醒转过来。 雅歌叫道:“大小姐,你醒了,你要紧吗?”玉奴怔怔的转过眼来,瞧了她一眼却不说话。雅歌又道:“大小姐,你怎么样了?”玉奴也不说话,眼神有些呆滞的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来。雅歌吓了一跳,叫道:“大小姐,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怎么了?”陆昭也吓了一跳,道:“玉奴姑娘,你怎么了?”玉奴抬眼又看了看他,重又垂下头去。 陆昭微惊,心想:她这是伤心过度迷了心神还是怎的?这该如何是好?雅歌稳住心神,擦擦眼泪,又看了看玉奴,低声道:“二公子,我……我去葬了姑爷和妙歌。”说话时声音不免又有些哽咽。陆昭沉思片刻,道:“你且不必做这个事情,先离了此地是上策,若是令狐不见去而复返又要多生事端。”雅歌低头不语,事到如今她已全无了计较,一切也只有听陆昭安排。 陆昭依然将她主仆安顿在客栈,然后折回浮鹰分舵,处理孙茗淞的后事,一并安葬妙歌等人。他自去棺材铺买了棺材,又用上好香料护住孙茗淞的尸首,时下天已转暖,须将孙茗淞早早送回去才好。 他将这浮鹰分舵略一收拾,腾出一间屋子做灵堂,将孙茗淞和妙歌的棺材摆放正中。忙完之后,天已不早了,他在孙茗淞灵前拜了几拜,心中暗想:孙兄啊孙兄,虽然你我素来为敌,可我陆某却未视你为敌,陆某一直钦佩孙兄的武功,原想另寻时日重新比过,想不到今日之后你我已阴阳相隔不能相会了。 第110章 唉!惺惺惜惺惺,若不是孙兄放不下正邪之分,陆某无论怎样也要与孙兄相交的,不知孙兄是否也有此意?孙兄自请放心,玉奴我会照应,他日定将她毫发无伤的送回浮鹰岛,至于她的将来,想必我那姨母也不会让她受什么委屈。孙兄尚若有灵,知我想法,但请一现。 心中正想着,孙茗淞灵前的一对蜡烛芯“啪”的爆了一爆,火苗窜了一窜。陆昭吓了一跳,复又拜了拜,道:“孙兄所托之事,陆某定会做到,孙兄只管放心。”那烛火“突”的一跳,又静了下来。陆昭深叹,这短短数月之内,竟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楚连城生死未卜,孙茗淞又因她而死,玉奴伤心过度神魂不知所在,郁风呢?出了什么事?他怎么会不见了? 突然,他感到身后传来一种压力,就象高手发出的杀气一样,却似有不同,仿佛一股无形的怒气一般。他的冷汗顺着脊背流了下来,身后站着个高手,来人的内力之高已不能言表,会是谁?难道是令狐不见?他不敢动,生怕自己一动那人也动,单这种内力便已是自己望之向背的,若是真的动手自己又有几分胜算? 剑,就在手边,怎么办? 倏地里,陆昭拔剑回身刺向来人。来人也不躲避,伸出手指在他剑上轻轻弹了一弹。陆昭长剑立时偏向一边,来人淡淡道:“是昭儿?”陆昭一怔,撤剑后退,只见眼前站了一个中年美妇,这妇人看上去不过三十来岁,眼底眉梢依然散发着迷人的美丽,那种成熟的韵味让她看上去更加动人。楚连城!陆昭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楚连城,这个世上只有她才长着这样一张完美的脸庞。不不,不是楚连城,楚连城已失踪多日,而且这人要比楚连城年长,那她是…… 陆昭忽然大悟,忙叩头行礼:“陆昭见过姨母。”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楚连城之母百合夫人。百合夫人抬了抬手,陆昭已被一个无形的手托了起来。百合夫人道:“令狐不见来过了?淞儿怎么死的?凤凰呢?风儿呢?风儿来过了吗?我听说他是往这来的。”陆昭叹了口气,将自己所知说给了百合夫人。 百合夫人面色铁青,显然已是气极:令狐不见竟下此狠手,好!你要斩尽杀绝,我也正有此意,倒看看是你虎啸山庄厉害还是我浮鹰岛手狠。她一挥手:“昭儿随我来。”陆昭不知她要做什么,只得跟了她向屋外走去。 屋外,不知何时已站了十余名大汉,面对满院的尸体,谁的脸上也没有表情,只是望着百合夫人。百合夫人招手将一人叫到跟前,在他耳边轻声叮嘱了几句,那人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带了几个人越墙而走。百合夫人又令剩余几个将分舵好生收拾干净。然后向陆昭道:“凤凰在哪里?你带我把她接来。” 陆昭略一迟疑,百合夫人看了他一眼道:“这里有什么不好?比客栈要清静多了。”陆昭心想:令狐不见就在附近,他若去而复返岂不糟糕?这点疑惑只在心中打转却并未说出口,百合夫人看在眼中,淡淡道:“令狐不见若是来了,还省得我再去找他呢。有何可怕?”陆昭苦笑,恭恭敬敬道:“是,是。”百合夫人哼道:“你爹爹一向恃才傲物,你怎么半点也没学来?给令狐老贼吓坏了不成?”陆昭不敢再有任何表情,只得道:“姨妈请!侄儿这就带您去接玉奴妹子。”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 且说长孙郁风在梅冠文和叶飘的执意之下,只得随他去了钦差大人的行辕。那虎啸山庄的毒药果然不同凡响,长孙郁风运功驱毒,未料竟未能将毒素清除干净。叶飘见状便出手助他一臂之力,饶是如此,待毒素完全驱出体外时,已然过了一日。在长孙郁风疗伤之间,梅冠文早令人将浮鹰岛分舵发生的事打探明白,长孙郁风听他细细道来,不禁大惊失色。当下也顾不得许多了,飞奔回去。 待百合夫人将玉奴等人接回分舵时,长孙郁风已在此相候。相见之下,直吓了他一跳,虽然他已听说发生之事,可想不到玉奴竟变成如此模样。长孙郁风怒极,当下便要找令狐不见拼个死活。百合夫人冷笑:“你去找他也不过就在搭上一条小命而已,凤凰的心病一样好不了,你还是乖乖的陪着昭儿将淞儿的尸骨送回洛阳,然后去鬼域等我,我得将凤凰安置到一个妥当之处。”长孙郁风低头不语,过了片刻方道:“您老人家要将玉奴送往何处?飞燕别居?”百合夫人点头:“不错,除了那里别的地方我还真不放心。” 长孙郁风深叹一声,道:“师父,所有的是是非非全是因我一人而起,待鬼域事了,我……自当以死谢罪。”陆昭皱眉,心想:这个傻瓜,为了连城已然失去斗志,这会又生出此事,嘿,以死谢罪,你就是死两次也是有负她们姐妹了,再说就是死个七八十来次,又能怎样?那百合夫人哼道:“你死又有何用?是能让麒麟活转?还是让凤凰复原?你倒省心,一死了之,浮鹰岛将来又交给谁去?”长孙郁风语塞。 百合夫人拍拍他肩道:“风儿,事已至此,你自责也无用,为师不曾怪你,这是你们的缘分造化,凤凰只是一时伤心过度迷了心魄,燕诚是她的舅舅,这点病症定当手到病除。至于麒麟……”百合夫人眼圈微红,道:“为师有生之年能见到她一面已经心满意足。咱们眼下要做的是如何才能保全鬼域和浮鹰岛的数万之众。”想到女儿十九已经命丧昆仑,百合夫人喉头不觉有些发梗。长孙郁风低叫了一声“师父”无言以对,一时间谁也不说话了。 百合夫人自护送女儿去飞燕别居,陆昭兄弟则扶柩西行,直奔傲气堂。孙家上下正在为孙茗淞和玉奴之事恼火,忽听家仆来报,说洗剑河谷的陆昭和浮鹰公子长孙郁风送回了孙茗淞的灵柩。孙府上下不由得大乱,孙夫人性子急,早已纵身窜了出去。孙格顿足大步跟了出来。 见到儿子的棺椁灵位,孙夫人犹自不信,令人开棺,果见孙茗淞双目紧闭躺在里面,却是早已死去多日,身上尚还穿着大红礼服,显然是正做、或刚做新郎倌。孙夫人颤微微的伸手在他脸颊上摸了一摸,肌肤自已僵硬,孙夫人抬头指指陆昭又指指长孙郁风,身子后仰,晕了过去。早有孙府的人将她扶住,孙格赶上在她前心后背的推拿了一番,孙夫人方嘤的一声醒转过来。 这孙夫人伸手指着陆昭兄弟厉声道:“你们哪个是长孙郁风?你们害死了我的淞儿,还敢到我门上撒野,你们是欺我孙家无人吗!”长孙郁风拱手道:“不敢,晚辈便是长孙郁风。至于孙兄之事,晚辈也深感内疚。”说着他将孙茗淞之死的经过大体说了一遍。陆昭也将孙茗淞临终前的嘱托告诉孙夫人。 孙夫人尖叫道:“我不信。是你们害死了我的淞儿。如果不是玉奴那小妖精勾引他,他怎么会离家出走?又怎么会为一个邪魔歪道的妖女送了性命!你们还我淞儿。”说着不由分说,从身边一名家丁的腰间抽出大刀,挥刀便砍。 陆昭和长孙郁风忙不迭的向两旁一闪,孙夫人这一刀可就落空了,孙夫人不依,“唰”的一下,第二刀又跟上了,不过她这一刀是砍的长孙郁风。长孙郁风身子后跃,躲过这一刀,口中道:“前辈有话好说,且不要动手。”孙夫人如何肯听,抖手腕,又是一刀。 眼见那孙夫人迷了心智一般,一通乱砍乱杀,那孙家虽是以剑法闻名江湖,但孙夫人却是用刀的,且想那丧子之痛是何等之痛,悲怒之下,孙夫人的刀法更是大有威力。长孙郁风不愿出手,唯恐伤了孙夫人,彼此间敌意更深。只是不住口的想要解释清楚,但孙夫人哪里肯听,一柄大刀舞了个滴水不漏,直想一刀要了长孙郁风的性命。长孙郁风只得左右翻腾,来回躲闪。 格顿足,叫道:“夫人且住。”可这会子孙夫人又怎听得见?一个少女的声音叫道:“妈,我来助你。先杀了这小贼再说。喂!大家还傻站着做什么?一起上,杀了这两个小贼给我哥哥报仇!”说话时,一个妙龄少女已抄宝剑跳入圈中,直刺长孙郁风。来的正是孙茗淞的妹妹孙妙容。孙妙容这一招呼不打紧,原已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傲气堂众人立马各持刀剑,向陆昭兄弟砍去,欲他二人性命而后快。 孙格情知众人此举甚是不妥,想要劝阻,可众人只想给他们堂主报仇,哪里肯听,他喝住这人,那人就动手了,一时间傲气堂门口乱了一团。陆昭兄弟见此情景叫苦不迭,若是再不拔剑只怕二人性命不保,当下只得拔剑抵挡。 他二人自知不能伤人,好在都是用剑的高手,虽然力敌数人,倒也能保持不败。长孙郁风更仗着龙吟剑之利还削断了刀剑数柄。那坏了兵器之人只得停手退在一边,不大功夫长孙郁风便将围攻诸人的兵器尽数斩坏,众人这才停下手来。孙妙容挽了母亲手臂道:“呸,仗着兵器锋利算不得英雄。” 长孙郁风轻轻摇头,道:“在下并未有傲气堂前称英雄之意,情势逼人,不得以而为之了。”他反手握剑,向孙格拱手道:“前辈,孙兄之死晚辈等也甚是难过,虽说孙兄之死我等也难辞其咎,但……”孙格不想和他多说,摆手道:“阁下不必多说,淞儿的事情,傲气堂绝不会这样善罢甘休……”孙夫人冷笑道:“岂是不能善罢甘休?哼,楚连城那妖女为害武林,死不足惜,可却平白搭上我淞儿的性命。现在说给你们也不妨,谢掌门已联合各大门派,不日将剿灭那鬼域,到时你们都要给我淞儿偿命。” 长孙郁风和陆昭吃了一惊,彼此对视一眼,均想道:这老贼好快的动作。孙格冷冷道:“孙某今日不想再为难二位,二位请吧。” 第111章 孙妙容叫道:“爹,怎么能放他们走?”孙格摆手道:“不必多说,来日方长。二位请。”长孙郁风和陆昭相对苦笑,欲去孙茗淞灵前再拜上一拜,孙家自是不肯,二人只得做罢。向孙格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陆昭兄弟出了洛阳,抬眼望去,日头已快落山,映的天边红彤彤的一片,煞是好看。陆昭叹道:“想不到谢静涵居然还不死心,定要将鬼域除掉而后快。”长孙郁风淡淡道:“这原是意料之中的事而已,二哥,我要去鬼域,你呢?是回去还是怎的?”陆昭略一沉吟,道:“我回剑庄,这件事爹爹一定还不知晓,此次出门前,爹爹有言在先,说道要助鬼域一臂之力,而且大哥他……”长孙郁风点头:“好,那我就先走一步了。”陆昭点头,兄弟二人各自上马,打马扬鞭,向相反的方向奔去。 长孙郁风一路直奔鬼域而去,一路之上居然未见中原各大门派的人,但有一点,但是那些小门小户的就已在聚结,势头之大,竟似要一举要鬼域踏平一般。长孙郁风情知自己已是众矢之的,不敢再公然在官道上与众人相会,只是寻了小路,日夜兼程往鬼域赶去。越往北去,江湖中人也越集中,长孙郁风不禁焦躁起来,看情形,鬼域怕已给遭围攻,更不知谢静涵的阴谋是否得逞。 且不说他一路的奔波劳苦,越往北去,心里越是难过,当日和楚连城携手离开鬼域时,身边有佳人相伴,是何等的逍遥快活。现如今却只有自己回来,他曾答应鬼域魔王要好好照顾连城,可结果却是楚连城为他付出了生命。他抬头仰望苍天,楚连城的脸庞在眼前跳跃,近在咫尺,却无法触及。 眼见离那鬼域已经不远,长孙郁风的心情也愈加沉重,江湖上风云渐变,山雨欲来。也不知鬼域是否布置妥当,但可想而知,这一仗是免不了,而无论这一仗的结果如何,死伤的都不会是少数。这对他们又都有什么好处?连城死了,鬼域魔王要称霸武林,可是谈何容易?就算是称霸武林,又能带来什么好处?要用这些许人的生命,江湖上的腥风血雨来做交换。 长孙郁风深知鬼域中的机关厉害,不及入谷,先放开了踏雪,踏雪长嘶一声,撒开四蹄向内便去。孰知早有鬼域的探子打听了鬼域周遭的情况,长孙郁风的行踪自也给探听的清清楚楚,不等那踏雪发力,便已给人拉住丝缰,来人笑道:“郁风,你终于还是来了,我们就知道你会来的。”来人却是贺雨轩。 长孙郁风笑着拱了拱手道:“贺大哥一向可好?嘿,鬼域有事,我岂能袖手旁观呢?大哥,魔王和几位叔父可好?你们大家呢?”贺雨轩微微皱眉,挽了他的手臂道:“走,咱们先进去,有话慢慢聊,我们也有好多话要和你说呢。”说着,拉了他径往里去。长孙郁风止不住心中生疑,从贺雨轩的表情可见,显然鬼域中有事发生,可是…… 思量间,已给贺雨轩拉着向内而去。酆都镇还是和从前一样,人来人往,热闹而平静。当他们穿过市集时,甚至还有人在向贺雨轩问好。长孙郁风心底轻叹,物是人非事事休,连城呢?今生还能再和她相见吗?待来到冰景凉亭,鬼域魔王已在相候,长孙郁风忙给鬼域魔王见礼,见到他,鬼域众人无不想起楚连城来,柔姑更是险些落下泪来。鬼域魔王气哼哼道:“你也不必难过,风儿来的正好,他们这些名门正派不是想要灭掉咱们吗?咱们就让他们有来无回,给我麟儿报仇雪恨。” 鬼掌在一旁大声道:“可恨让令狐不见父子给跑掉了,若是让我捉住他们定要碎尸万段。”鬼指也哼的一声,却没有做声。长孙郁风心头大痛,却淡淡道:“义父,谢静涵已联合中原诸名门正派,要一举灭掉鬼域,这一路上,他们已经集结了不少人,只怕不日就会有所行动。”鬼域魔王点头,鬼使道:“谢静涵联合了武当、崆峒、青城、峨眉、等等诸派,据说有九家之多,声称要踏平鬼域还武林一清静,要为华山派讨还公道,还要让鬼域宵小无所遁形。” 鬼使说一句,鬼掌冷笑一声,显然是十分的不氛。长孙郁风淡淡道:“正邪素不两立,何况连城斩伤岳逐鹿,岳萱为她而死,谢水屏为此事自尽,岳获出走,谢静涵不会问自己原因的,他自会怪罪连城,然后再借此出兵,一来灭了咱们这些旁门左道,给他儿孙报仇,一方面也可在江湖大大的扬名震威。”鬼域魔王冷笑:“他以为他可以得逞吗?嘿嘿,也未免太目中无人。” 鬼剑皱眉,道:“只是近来大家总觉不妥,却不知……”长孙郁风微怔,侧目向鬼域魔王看去,但却未从鬼域魔王脸上看出任何端倪。鬼机面色温和道:“风儿,你这一路上可有何见闻?”长孙郁风道:“中原诸派已成围攻之势,可是……”他沉吟一下,又看了看鬼域魔王,鬼域魔王示意他说下去,他方续道:“以往咱们鬼域的人手遍迹江南江北,可为何此番我却只是在临近冰川嘉园处才见有人?义父难道已弃守中原?纵然是回防,但若中原能有哨探,咱们也能多几分胜算。” 鬼域魔王重重的一拍轮车扶手,微怒道:“老七,你倒说给风儿听听。”鬼剑应了一声,向长孙郁风道:“前些日子麟儿令人袭击了虎啸山庄后,便令各分舵换了地方和人手,但近些日子以来,各地分舵屡遭暗算,死伤甚重,与冰川嘉园的联络也日见减少,大敌当前,大家当然要固守在这里,外面的消息也渐少,咳!”长孙郁风吃了一惊,从椅子里跳了起来,脱口道:“什么?”即而又安静下来:“想不到姓谢的居然有些神通,也想不到他用兵倒也神速。”说话时,他看见鬼域魔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不用说,鬼域中一定出了内奸,否则谢静涵也不会找到鬼域各分舵的。而知道这些分舵的人多半是鬼域中的核心人物,说不定这个内奸就在这十个护法之中,是谁?或者鬼域魔王已心知肚明。 当晚,贺雨轩兄弟定要为长孙郁风接风洗尘,兄弟几个就在酆都镇上的酒馆里设了酒局,单请他一个。长孙郁风心中有事,没喝几杯便已醺醺,被雨轩和康渊等人扶回了冰湖水阁。山鬼等人要扶他去房中休息,长孙郁风偏偏不肯,定要在水阁中过夜,山鬼等人拗他不过,只得依从。 长孙郁风一头倒在那软榻上便昏昏沉沉,一对眼好似胶着一般,再也睁不开了,偏那头脑还异常的清醒,过去现在的种种一切俱都涌上心头。鬼域、浮鹰岛、剑庄、柳元康、玉奴、孙茗淞、梅冠文、种种种种,相干,不相干的人全都站在眼前,最前面的,当然还是楚连城。 半梦半醒间,他看见楚连城站在一处断崖边向他微笑,他想去拉住她,可她就那样轻轻一跃,便从崖上跳了下去。长孙郁风急的大叫,可喉头好象被什么东西塞住,怎么也叫不出声来,他想去崖边看个究竟,可双腿如同灌了铅,无论如何也迈不出腿去。他简直想跪在地上求老天开恩,让他去找他的连城。忽然之间,楚连城竟到了他的怀中,在他的怀中不住的辗转呻吟,面色腊黄,额上的汗珠在大颗大颗的往下落。是断肠蛊在折磨她。她叫:“郁风救我。郁风救我。”长孙郁风爱莫能助,只有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可是楚连城忽然凭空消失,他的怀中空空如也,只剩一缕轻烟。他大叫:“连城!” 他猛的睁眼坐起,自己正坐在水阁中的软榻上,冷汗正顺着脊背往下淌。刚才不过是一场梦而已,没有楚连城,也没有万丈悬崖,微风吹过水面,皱起一波碧水,天已渐亮,一弯残月寂寥黯然。 长孙郁风不觉苦笑,是不是只有在醉酒后,在睡梦中才能与连城相会?是人鬼殊途吗?手中冰凉的握着一物,他低头,赫然握着的便是楚连城当日留给他的那枚麒麟玉佩。麒麟,你在哪里?断肠蛊还在折磨着你吗? 头还在痛,醉酒后的不适在纠缠着他,自己从不是个嗜酒之人,但自从连城离开之后,他已经不知大醉过几次,每一次醒来,痛苦便会增加一分。现在大敌当前,如果鬼域有失,那岂不有失连城之托?所以,清醒。一定要保持头脑的清醒,他站直身子,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花香凝聚着薄薄的水气,清新怡人。他活动活动四肢,但觉脚下虚浮,心中暗恼:想不到竟会醉成这个样子,这样下去怎么能担当连城的嘱托?他提气运功,这下不打紧,直吓了他一跳,内力竟也不似之前的淳厚。百合夫人所授的内功原是施家的家传心法,自成一派,亦也亦邪,绝不象江湖上传说的那样妖异霸道,比之江湖上诸多名门正派的内功也毫不逊色,只消假以时日,自有所成,以施天羽本人的内功来说,就不逊于少林武当掌门等人。长孙郁风与之相比虽然相去甚远,但也不至于醉酒后竟会下盘虚浮。 长孙郁风不敢多想,当即盘膝坐地,提气运功。不大功夫,便见他头顶冒出缕缕青烟,青烟渐成一圆环将他环住,长孙郁风手指轻轻颤动,陡然发力,那青烟化做数段,袭向水面,水面跳了几跳,又平静下来。长孙郁风收功站起,仰头望天,暗自揣测:内力不纯是因为受损,而自己并未受过伤,也不曾与人打斗,怎么会受损呢?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中毒。中了类似化功散之类的迷药。是那位内奸下的毒?会是谁?下的又是什么毒?怪不得昨天七叔说大家觉得的不妥,是什么毒呢?他的眼皮忽然跳了一跳,蔓陀萝!一定是蔓陀萝花,如果是个擅长此毒之人,想必是不会让自己在第二天的早晨有所感觉的,所以一定不是昆仑派的人,是他们收买了鬼域中的人,这个人是谁? 第112章 他也不及多想,当下取出一枚花语眠香丸服下,然后重新坐下运功驱毒。也不知那人给他下了多少,待他将毒素彻底驱出体外时,早已是日上三竿了。山鬼等人见他在练功,未敢上前打扰,此刻见他收了功了,方才上前扶持他洗漱。长孙郁风旁敲侧击的才听说原来昨日他醉的不省人事是贺雨轩和康渊将他扶到水阁门口,山鬼、火狐等人用软床将他抬进来的。又因长孙郁风执意要在水阁中过夜,她们又将他安置在了水阁中。而长孙郁风回来后,连口水也不曾喝,倒头便睡,枉那蝶妖巴巴的做了醉酒汤。长孙郁风不觉汗颜,想自己堂堂一八尺男儿,醉酒后身子愈发沉重,这几个姑娘定然是大费气力才将他送到水阁的,想至此,他黑黑的面孔居然有些发红,向山鬼等拱了拱手道:“在下实在失礼的紧,大醉后居然要劳动几位姑娘。”山鬼抿嘴笑道:“长孙姑爷可折杀婢子们了,扶伺公子和姑爷原就是婢子们份内之事。”长孙郁风尴尬稍减,道:“雨轩也是,好人不肯做到底,送我到了门口,还不肯多走几步。”火狐笑道:“门口那几个字他还认得,只要公子一天令人不撤去,没有公子和魔王的首肯,这冰湖水阁,便不能由人随意来去。” 说到楚连城,长孙郁风闭紧嘴,不肯说什么了。山鬼等人倒也善解人意,当即招呼人给长孙郁风准备早饭。长孙郁风也不再客气,匆匆吃了两口,便直奔冰景凉亭。 鬼域魔王正在和柔姑、及鬼剑、鬼机、鬼腿在厅中议事,见他进来,几人不觉面露微笑,昨夜长孙郁风大醉之事显然也是人人皆知了,长孙郁风自也知道他们笑容的含义,不免有几分尴尬。柔姑柔声道:“风儿昨夜睡的可好?”长孙郁风点头道:“多谢姑姑问候,还好。”鬼域魔王抚须笑道:“风儿这么一醒便来这里,可是有话要知义父说?” 长孙郁风略一迟疑,看了看三位护法,魔王道:“但说无妨。”长孙郁风向三位护法拱手一礼道:“三位叔父见谅了,此事实是关系鬼域生死,晚辈马虎不得。”鬼机笑道:“风儿不必多疑,无妨无妨。”长孙郁风方将早起的发现说了一遍,魔王等人无不皱眉,鬼机道:“怪道近来总觉真气不足,原来是如此。哼,这个奸细若给我找出来,哼哼。”魔王一拍扶手,道:“想不到姓谢的居然收买了咱们的人,不知是哪个没骨头的奴才,要出卖大家。”长孙郁风道:“义父,我这里有邵神医配制的花语眠香丸,专解此毒,请几位先服下驱毒,只盼中毒不深才好。” 鬼剑道:“此话怎讲?”长孙郁风叹道:“这蔓陀萝花的毒素原是在不知不觉中慢慢侵蚀人的五脏六腑,伤人经脉,衰其内力,以达出其不意,一举克敌。如果中毒已深,解起毒来自也是大费周折。当年师公便是给姓谢的下了此毒,而给他杀害的。”魔王等人微惊,长孙郁风又道:“义父,既然咱们这里有了奸细,大家须当小心从事才好。” 鬼域魔王微微一笑,道:“风儿说的甚是。”长孙郁风脸色微红,心想:义父他们都是老江湖了,这话也用我来说吗?嘿嘿。真是班门弄斧了。鬼机道:“风儿可有计较?”长孙郁风道:“愿听义父指教。”鬼域魔王笑道:“你们瞧瞧,这孩子哪里有那老魔头的影子?那老魔头一向骄傲,想不到风儿居然如此的谦逊圆滑啊!”长孙郁风大窘,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柔姑笑道:“魔王,你怎么这样说风儿,你是前辈,风儿当然要唯你马首是瞻了。你道个个和咱们麟儿一样的无法无天嘛。”魔王四人呵呵笑了起来,长孙郁风更是窘迫不堪。 鬼域魔王招手道:“风儿近来。”长孙郁风走到他身前,鬼域魔王在他耳边细细的说了一番,长孙郁风面露喜色,道:“还是义父见识老辣。”鬼腿笑道:“姜是老的辣,魔王自要拿出点老辣的给你们瞧瞧,不然,先有麟儿,后有风儿,所有的风头岂不让你们都抢了去了?”众人一起笑了起来。 此后几日,鬼域魔王等人暗自驱毒不在话下,那长孙郁风则刻刻留意,在鬼域中打探各人的情形,想找出那奸细来。 第四十三章内奸 这天夜里,长孙郁风睡的正好,朦胧间,听得院子中风声掠过,似有人落在了院中,他猛然惊醒,纵耳细听,门外传来细微的呼吸声,来人显然已努力将呼吸压的极低,这人轻手轻脚,走到长孙郁风卧房门口,似是在听长孙郁风的动静。长孙郁风听得清楚,故意翻了个身,呼噜打的更响了。那人在门口听了一会,见长孙郁风并无异常,便从怀中摸出一柄短匕,轻轻拨开长孙郁风的房门,只见长孙郁风面目朝外睡的正香。那人慢慢向桌边走去。 长孙郁风双目微合,见那来人一身黑衣,黑巾包头,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来。那人走到桌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一手拿开茶壶的盖子,一手向内倒了进去。这人动作极慢,生怕发出声响惊醒了长孙郁风。长孙郁风只觉这人的身形的有几分眼熟,但又不能肯定是哪一个。这人做完一切,便又慢慢向外退去。行至门口,身后风声竦然,房门给那劲风带的“忽”的关上。那人一惊,长孙郁风已笑吟吟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那人在大惊,声音低低的,有些嘶哑道:“你……你……”长孙郁风淡淡一笑道:“我什么?你是谁?为什么半夜三更到我房里来给我下毒?”那人哑声道:“你什么都看见了?”说话时,口齿有些含糊不清,想必是怕长孙郁风听出自己的声音来。长孙郁风道:“不错,我一早就醒了,在尊驾落地的时候就醒了。”那人眼珠转了转,忽然抬掌向长孙郁风打去。 长孙郁风早有准备,抬手接招。二人双掌相触,长孙郁风但觉手心一痛,原来这人手心扣了暗器,一触之下,长孙郁风便即中招,手心伤口麻痒难奈,心中暗叫不好,这暗器上一定是淬了毒药。他左手飞快的点了手臂上的几处穴道,然后纵身已自床上摸起了龙吟剑,挥剑去刺来人。这一拿剑的功夫,那人已破窗而出,长孙郁风执剑去追,那人似是心虚,不敢应战,只是一味想要逃走,这可让长孙郁风占了先机,一剑刺了过去,这一剑快如闪电,只听“扑哧”一声,正中那人肩头。 那人吃痛,脚下一缓,长孙郁风已挡在他的面前,“唰”的一剑去挑他的面巾,那人低头躲过,长孙郁风正待刺出第二剑,忽觉一阵晕眩,几乎想要倒下,心知是掌心的毒素发做,他一向仔细,此时竟会意外中人暗算,心中气恼,若不是深更半夜,只怕要骂将出来了。山鬼和蝶妖的房间离长孙郁风卧房最近,听得外面有异,二人已披衣窜将出来,那人不敢多待,纵身上房,发足便跑,山鬼不假思索,纵身去追。蝶妖见长孙郁风手握宝剑,摇摇欲坠,忙不迭的伸手扶住。 长孙郁风提了口气暂且压制住毒发,向蝶妖道:“不要管我,去追山鬼。”话音刚落,只听不远处山鬼的声音惊叫道:“是你——”声音嘎然而止,蝶妖面色大变,大声叫道:“火狐,花妖。来人哪!来人哪!” 与此同时,忽听冰景凉亭的方向传来打斗声。一时间,鬼域里灯火通明,几位护法已纷纷出洞,奔向冰景凉亭。蝶妖道:“出了什么事了?长孙姑爷,你要紧吗?”长孙郁风已取过花语眠香丸服下,他也顾不得运功驱毒,只是稍稍加以克制,好让毒素不会立时发作,回头向赶来的火狐等人道:“你们多几个人去找山鬼……”他顿了顿道:“不管死活,只要找到,就去冰景凉亭去知会我一声。”众人答应,他又补充一句道:“你们几个也要多加小心,敌暗我明,不要落了单才好。”众人齐声答应着,长孙郁风纵身上房,向冰景凉亭奔去。 冰景凉亭中打斗正紧,鬼机和鬼腿和一褐衣人斗的正酣,鬼掌鬼指等人也各自在与人打斗。长孙郁风粗粗算来,来人约有二十多个,虽然个个用布蒙了面孔,但武功身法可着实了得,与鬼域众护法竟分不出上下高低来。鬼域魔王却是和鬼剑共斗一人,长孙郁风看时不免吃了一惊,那人正是昆仑掌门谢静涵。而鬼域魔王居然上下跳跃,丝毫不象腿有残疾的样子,只是看上去八成是受了伤,身法不免有些滞涩。长孙郁风也不及多想,挥剑去刺谢静涵。 谢静涵侧身躲过,一剑逼开鬼剑,再一剑直刺鬼域魔王,看情形是决意要取鬼域魔王的性命,才肯罢手。长孙郁风手中剑横削过去,“当”的一声,谢静涵的宝剑应声断为两截,谢静涵微怒道:“不知死活的小子,也敢在老夫面前卖弄。”他手指在龙吟剑上弹了一弹,长孙郁风给这一弹之力震的手指发麻,长剑险些脱手。他心中不免也有几分吃惊,虽说明知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可也没有想到谢静涵这一弹之力就几乎让自己长剑脱手,实是大意不得。 鬼剑已挥剑再上,长孙郁风在一边相助,谢静涵冷笑:“跳梁小丑能奈我何?”那边一黑衣人道:“谢先生,今日既已达到目的,何必恋战。”谢静涵斜眼看了那人一眼,道:“也罢,今日且放他们一马。”谢静涵一声长啸,那二十多人竟同时弃了对手,飞身上房,向出谷的方向奔去。鬼机等人哪肯甘休?招呼冰景凉亭中的人去追,长孙郁风也欲跟去,却给鬼剑叫住,长孙郁风转头看时,却见鬼域魔王手抚前胸,面色苍白,忽然“哇”的一血狂喷出来,显然受伤不轻。 长孙郁风忙扶住鬼域魔王道:“义父,您老人家怎么样了?”鬼域魔王努力调匀内息,过了半晌方道:“嘿,咱们这次可栽大了,让姓谢的混了进来还尚且不知呢。” 第113章 长孙郁风看看鬼剑,鬼剑恨恨道:“姓谢的混进多时,今夜乘魔王练功驱毒之机,突然偷袭,幸好大家也有些防备,不然,嘿嘿!”长孙郁风默然半晌,也将自己的所遇说了出来。 鬼域魔王在椅中坐下,道:“他们定是见来的帮手,所以要尽早下手,免得夜长梦多了。”长孙郁风话在口边,心中犹豫不决,不知当不当说。鬼域魔王看的明白,道:“风儿有话要说?”长孙郁风尚自不知当说不当说,鬼剑道:“风儿,现在只有咱们三人,有话直说便是。”长孙郁风道:“我见那人的身材举止有些眼熟……”他顿了一顿,又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也不敢肯定,只是妄加揣测而已。”鬼域魔王和鬼剑齐声道:“是谁?”长孙郁风吞吞吐吐道:“象是慕鸢。” 鬼域魔王和鬼剑大吃一惊,彼此对视一眼。心知长孙郁风断不会看错,他若没有八九分的把握也不敢将此人说出来的。鬼域魔王坐直身子,面色阴沉,心中早已念头转了七八十来圈,他们和鬼剑等人私下里猜测这个内奸时,从几位护法到冰川嘉园中所有经常进出的人都想了一个遍,居然没有想到过会是这个从小在鬼域长大,平日里少言寡语的裘慕鸢。想不到出卖大家是竟会是他!那么鬼使呢?他是不是儿子的幕后之人? 鬼域魔王招手将鬼剑和长孙郁风叫至身前轻轻说了几句,长孙郁风连连点头,鬼剑却摇了摇头,似是不信。鬼剑还要说什么,鬼机等人却已回来。三人当即住口,装作什么也未曾发生一般,鬼机道:“魔王,这姓谢的居然熟悉园中的机关,这……这……”鬼域魔王手捂胸口,低声道:“且不用理会,不知其他人可有受伤?”鬼腿等摇头道:“没有了。”鬼域魔王道:“风儿险中暗算,不知其他孩子可有事?”问这话时,贺雨轩和蝶妖正迈进门来。 蝶妖给那魔王见了礼,向长孙郁风道:“长孙姑爷,山鬼她……她……”长孙郁风早知山鬼凶多吉少,见她这个样子,心中自然明白,他向鬼域魔王道:“义父,山鬼是看了那人的面孔,给他杀了灭口的。”贺雨轩微惊道:“怎么?郁风,你那里也出了状况?魔王,适才有人也偷袭我们了。”鬼域众位护法在厅中议论不休,鬼域魔王拧眉,道:“去,将几家的小辈都叫来,我有话要嘱咐他们。如今大敌当前,大家须当仔细小心。”有人应了一声出去叫人。 鬼域众护法的子女也正在赶来,不一会便都齐聚在大厅中,鬼域魔王见两代人均已在此了,这才说道:“这些日子大家怕也听说了,咱们这里出了内奸,今夜更是有人里应外合的偷袭大家,现下我叫大家来,是想告诉大家,眼下情形迫人,大家要齐心协力共同御敌。这才能保鬼域不失,大家安全。”众人不敢做声,只听他说。 鬼域魔王又道:“大家倒说说看,这些年来,鬼域可曾亏待了诸位?”众人哪敢接话,鬼域魔王又道:“外人说来鬼域如何可怖,可咱们自己难道也不知道了吗?大家在这冰川嘉园胜过世外桃源,中原诸派历来虎视眈眈的想要除掉咱们,此刻大家难道竟要趁机毁了自己的家园吗?不过生死关头,任谁也不想这就死掉,如果大家有想保全性命的,只消开口,我决不阻拦。”鬼域魔王本来便已受伤,只是强自压制内伤发作,此时心情激荡,体内内息翻涌,说不出的难受。众人见他不悦,又有谁敢开口说话。贺雨轩深施一礼道:“魔王不必多虑,我等兄弟早有约在先,要与冰川嘉园共存亡。只要我等兄弟不死,便誓死与他们拼争到底,如果大家不敌让这些自谓是名门正派的家伙平了冰川嘉园,只要我们有一个人在,一口气可活,便定要重振咱们鬼域的雄风。大家若是能找到麟儿可就好了。” 他这一番话说的甚是真诚,鬼域魔王表情也好转了些,他叹了口气道:“好孩子,只要大家一心,这些鼠辈能成什么气候。你们可也受人偷袭?”贺雨轩摇头道:“回魔王,我们还好。”其他兄弟几人也没有说话。鬼域魔王深叹一声,又道:“算了,大家散了吧,各自小心,风儿,你也不用陪我了,去看看水阁怎么样了,不要等麟儿回来不能向她交差。”众人应了一声,转身退出,走出数步,鬼域魔王忽又道:“慕鸢,你怎么也受了伤吗?怎的身上有血迹?”裘慕鸢吃了一惊,忙用手去捂肩头。 长孙郁风冷笑,看来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去自己房中下毒,偷袭自己的正是裘慕鸢。鬼机等人不知何意,一齐回头去看裘慕鸢,长孙郁风已飞身上前,一剑直刺裘慕鸢。裘慕鸢心中有鬼,拔腿就跑。鬼使微急道:“魔王,这是怎么回事?郁风,有话好说,手下留情。”他知长孙郁风武功要高出裘慕鸢许多,深恐伤着儿子。贺雨轩也叫道:“郁风,你这是要做什么?”长孙郁风便在石桥上拦住裘慕鸢,一边道:“拿解药来。”裘慕鸢颤声道:“你不要逼我。” 长孙郁风不理,手中龙吟剑一摆,去刺他肋下,裘慕鸢忽的一抬手,一枚暗器在长孙郁风身前爆开,射出无数牛毛细针,长孙郁风暗夜里看不真切,待看见时,已然晚了,他大叫“不好”身子向后急退,但胸口,手臂上已给那细针打中,正是昆仑派的独门暗器昆仑明珠。长孙郁风的身子扑通一声落入水中。 裘慕鸢显然是有备而来,暗器得手后,又一枚暗器打向大厅,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纵身而去。那暗器却并未伤着人,鬼指早已在暗器落地前将它接住。贺雨轩喝道:“慕鸢,不要走。”说着纵身去追,康渊等人也紧了过去。鬼域魔王冷笑不语,鬼剑却道:“小心有诈。”他的意思是恐怕谢静涵等人在外偷袭,鬼腿已飞身去追雨轩兄弟。 鬼使向魔王道:“魔王,这是怎么一回事?慕鸢做了什么?求魔王手下留情啊!”他不知儿子做了什么让鬼域魔王恼火的事,但他素知鬼域魔王心狠手辣,只怕儿子有性命之忧。鬼域魔王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儿子做的好事。”说话时,长孙郁风已给鬼斧从水里捞出,长孙郁风身子麻木,手脚无力,指了指胸口,鬼斧但伸手在他怀中摸了一把,拿出一个小瓷瓶来,问道:“你要这个?”长孙郁风点头,道:“十叔,谢谢你了,麻烦你给我一粒。”鬼斧果然给他口中放入一粒,长孙郁风当下坐地运功,将所中的毒针逼出。 鬼域魔王向鬼使道:“这个小畜生,他居然投靠了谢静涵,老五,这个事你不知道吗?”此话出口,不但鬼使大吃一惊,除了鬼剑和长孙郁风,其他人无不大惊,鬼使颤声道:“魔王,这……这怎么可能?慕鸢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的。”魔王哼道:“我也不想他做这样的事。他给咱们大家下了曼陀罗花毒,今晚又去给风儿下毒,让风儿给识破了,刺伤的肩膀,杀了山鬼灭口,至于其他还做过什么,就得问你这个当爹的了,我可就不知道了。”此话显然对他颇有怀疑。鬼使惊恐万分,跪倒在地,道:“魔王的意思是不信属下了?属下这条命是魔王救的,属下也早将这条命给了鬼域,又岂能有二心?魔王明鉴,这小畜生做的……唉!属下真的不知啊!” 鬼机等人眉头紧皱,无不想道:慕鸢怎么好端端的投靠了名门正派?而且是麟儿的死对头昆仑派,他昏了头了吗!刚才他打向长孙郁风的暗器大家可都看见了,都知道是昆仑派的昆仑明珠,这是再也假不了的,给鬼指接住的也正是此物。而且他若不是心虚他又跑什么? 这时,长孙郁风已收功站起,贺雨轩兄弟也给鬼腿追了回来,就中原因也都猜出几分,见厅中气氛紧张,任谁也没敢说话。原本小一辈中是以楚连城为首的,这会她生死不明,就首推贺雨轩少年持重了,因此也只有他是继楚连城之后的鬼域继承人选。他向鬼域魔王躬身一礼道:“魔王,慕鸢给人接应走了。”鬼域魔王面色阴沉:“雨轩,你去查查,慕鸢还做过些什么。风儿,你去疗伤吧。老大,老二,老五,老七留下我有话说,其他人都散了吧。” 众人应声各自去了。 鬼机道:“魔王,这事……”鬼域魔王道:“我倒想听听你们怎么看。”那二护法鬼琴是女子,平日里并不象鬼机等人那样出入鬼域,也似乎不如他们得用的地方多,人冷冷的,话也不多,但见识却不凡,总能一语切中要害,这时鬼域魔王令她也留下议事,自是想听听她是怎样想的。鬼琴却淡淡的,有些不以为然道:“我看是谢静涵收买了慕鸢,怪不得老五。”鬼域魔王扬眉,等她继续,鬼琴道:“星宿宫是麟儿最后去的地方,所以麟儿的死活只有他最清楚,慕鸢和麟儿自幼青梅竹马,其实他也很在意麟儿的,不然他也不会单单给风儿下毒。谢静涵只消给他什么暗示,不怕他不依从。” 鬼域魔王忽然笑了起来,道:“二妹就是二妹啊!”他转向鬼使道:“你总跪那做什么?想等我去扶你不成?”鬼使这才起来道:“谢魔王!”鬼域魔王道:“这有什么好谢?大家总是自己人。老五,你这个宝贝儿子可比你厉害啊!”鬼使摇头道:“这小畜生,给我捉到,我决不饶他。”鬼剑道:“五哥,你有中毒吗?”鬼使道:“怎么你们都……” 鬼机苦笑:“看来慕鸢还没有到六亲不认的地步啊。”鬼剑将慕鸢下毒一事说了一遍,鬼使又惊又怒,张了张口,实不知该说什么好。鬼琴道:“魔王,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伤的如何?是不是要我们几个守着,你也好疗伤啊!”鬼域魔王手捂胸口道:“姓谢的这一招果然厉害,嘿,大家也都小心行事吧。” 第114章 当下鬼域魔王自行疗伤,不必多说。其实,鬼域魔王这一次伤着实不轻,他一向小心多疑,在他们面前不肯表露而已,谢静涵早已让裘慕鸢在鬼域魔王等人的饮食中下了曼陀罗花毒,他听说长孙郁风来到鬼域,深恐陆博灵随后便来,这才令裘慕鸢暗地里将自己、及自己约的帮手带入鬼域潜藏下来,自觉今夜时机成熟,这才动起手来。他趁鬼域魔王不备,在暗处突施杀手,打伤了鬼域魔王的经脉,饶是鬼域魔王功力深厚,而且也幸亏了鬼域神功的护体神功护体,这才不至让他废去武功。而谢静涵也不曾料到鬼域魔王的腿居然并无残疾,两下里都是不备,这才让鬼域魔王逃过一遭。 当年鬼域魔王给了因打断双足经脉,远避鬼域,这数年中,他令人遍寻名方,后来从胡商手中换了此方,将经脉续好,对外却仍是坐着轮车以掩人耳目。而今楚连城下落不明,多年的心血岂能白费?鬼域魔王暗自咬牙,恨不能马上让这些跳梁小丑灰飞烟灭。 长孙郁风回到冰湖水阁,心中说不出的郁闷。奸细真的是慕鸢,而且,鬼域魔王的腿也没有残疾,他这样的掩饰就为了有一天能出奇不意的将这些名门正派打败,踩在脚下。他要的是称霸江湖,甚至不惜用无数人的性命来交换。其中也包括他一手养大的连城。长孙郁风轻叹,看情形,现在的情况发生了变化,慕鸢立场的改变让鬼域魔王措手不及,楚连城和谢静涵的恩怨已成无法跨越的鸿沟,仇恨让每个人发生了改变,同时也改变了每个人的生活。 如果不去理会这些恩恩怨怨,又该是何等的自在逍遥?无论是复仇还是权势,又能给人带来什么?人生苦短,却还要为这些烦恼。连城呢?她誓死要报仇,可终于让自己走上了不归路,徒留这伤感给生者。现下鬼域要为保全而战,师父百合夫人要为女儿报仇而战,父亲也会为鬼域、为自己而战,这要用多少人的命来换?值得吗? 窗外,火狐和蝶妖等人轻轻的哭泣,山鬼就这样死了,眼见一个朝夕相处的姐妹突然命丧黄泉,任谁的心里也不会好受,她们会不会也发誓要为她报仇? 他的手指轻轻击打窗棂,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什么时候才能远离这些许的是非,过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可是,连城已死,就算是远离江湖了,又有什么乐趣? 想到退出江湖,他忽然想起了柳元康,这许久也没有他的消息了,不知他在做些什么?是否带走了那位郡主娘娘。 天已渐亮,这一夜就要过去了。明天,明天会发生什么?谢静涵当不会再给鬼域机会了吧?他的心里忽然有些紧张了,不为了将来的风雨,而是为了酆都镇上那些不会武功的人。他们是为什么来的鬼域,这个不知道,也不用知道,现在他知道的是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名门正派剿灭鬼域时,会让他们活着离开鬼域吗? 从用过早饭到正午,鬼域的探子就在不停的来报,以谢静涵为首的名门正派正在向鬼域进发,速度之快,令人咂舌。看来是早就秘密埋伏的附近,只待一举而攻之了。为首的除了昆仑派之外,还有武当、青城、崆峒等江湖门派,跟随的其他帮派就不知有多少了。鬼域这十数年中网罗的高手、江湖中人及投靠而来的人不下数千,而这次前围攻鬼域的正派中人人数之众,竟足能与鬼域抗衡。 鬼域魔王受伤颇重,此时大敌当前,也强自掩饰并不露出半点来,只在冰景凉亭中与十大护法商议御敌之策,一并调兵遣将,将各路人马安排妥当,只等打击谢静涵的气焰。 正安排间,贺雨轩满头大汗的跑了进来,说道:“魔王,入谷的机关……给慕鸢破坏了许多,酆都镇四周的机关也损失过半,就连冰川嘉园内外的机关也有损坏。”此话出口,众人吃了一惊。鬼域魔王站起身道:“你说什么?慕鸢他——嘿,这才是鬼域调教出的好孩子呢。老大,你速带人去看看,能修复多少就修复多少。三弟,你和八妹也带了人去,老七,你不用留在这里了,姓谢的来这里必是要经过酆都,你会去阻他一阻。九弟和你一同去。二妹和四弟,六弟,在谷口埋伏了,且看能否将他们拦住。五弟和老十还有这几个孩子就和我在这里吧。嘿嘿,想不到鬼域也有今日,你们放心,纵然咱们这群老朽不能保全鬼域,也要让这些孩子平安出去,将来重振鬼域。” 十位护法齐声应道:“魔王放心,我等自当誓死保鬼域周全。”康渊道:“魔王,我们也去。您老人家只在这里静候佳音便是,我们必让他们有来无回。”鬼域魔王微笑:“听我的吧。魔王自有分寸,他们正派中人都说咱们是恶魔,嘿嘿!你和风儿去将你们的家人向嘉园内退守,不要出来硬拼了。”他招手将长孙郁风叫在跟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长孙郁风点头:“义父放心。”然后招呼康渊向外走去。 鬼域魔王摆摆手道:“你们也去吧。”鬼机等人躬身一揖,各自去了。鬼使却跪倒在地道:“魔王,属下失察,竟让这逆子做出此等不肖之事,属下愿凭魔王处置以谢罪。”魔王淡淡道:“你起来吧。我处置你又有何用?慕鸢连你们夫妻都不管,我还怪你做甚?只要咱们兄弟不起异心,他们又能奈何鬼域?只可惜我的麟儿不在,如果麟儿还在,咱们可就又多了一分胜算了。”鬼使心中感动,当年自己死里逃生来到鬼域,若不是鬼域魔王收留,只怕尸骨也早已成灰了,现如今儿子做出背逆之事,鬼域魔王不但没有对自己见疑,反而依然信任,这实是意外之至。他可不知道,鬼域魔王虽然心中懊恼,但眼下正在用人,收买人心尚嫌不及,又何必自失一臂呢? 第四十四章重逢 顺着官道一路向北,便可以到回疆,再往北便离天山不远了。此时,在来往的路人中,有三个人格外醒目,左边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穿了件麻衣袍子,腰间别着管洞箫,一张国字脸,面色红润,双目炯炯,精光内敛,显然内功深厚,不是等闲之辈。中间那人年纪较他要小些,但也在六十上下,身材高挑,面容清瘦,须长至胸,脸上神情淡淡的,一脸的不以为然,似乎什么事也打动不得。在他右边却是个少年书生,这书生不过两十年纪,面色苍白,眉目间隐隐一团暗黑,似是大病新愈的样子,生的一张瓜子脸,唇红齿白,面目俊秀。这少年一手挽了中间那人的手臂,笑吟吟的在叽叽咯咯说个不停,中间那人似给他感染,脸上也露出一丝微笑。 三人正向北走着,身后一队马队疾驶而来,三人皱眉向边闪了闪,让出路来。但见这马队足有二三十人,也是向北而去,一路奔驰,扬起一片尘土,瞧穿着打扮,俱是江湖中人。左边那白须老者道:“他们是不是也是去你家的?”这话却是问的那少年书生。少年书生懒懒道:“大伯明知故问。您老人家说是不是去我家的?”中间那长须人佯斥道:“和你伯父说话也要没大没小?!”少年书生吐吐舌尖道:“爹,你怎么不说大伯打我呢?”长须人道:“大伯打你是管教你,我说什么?象你这般无法无天的,早该有人管管。”少年书生兀自不肯服气:“那也不用打我吐血啊?”那白须老者笑道:“阿卿,你这个孩子可不同他们兄妹,实在是刁钻难缠,嘿,比弟妇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长须人微笑,不待开口,这少年书生已抢着道:“爹,他说我妈。我刁钻难缠和我妈有什么关系?哼,等我见了我妈一定告诉她知道,然后把你的胡子一根根的拔光。”白须老者给他说的目瞪口呆,道:“喂,我打伤你不假,可也给你治好了,还把你们父女从那种鬼地方找出来,就算没有恩也扯平了吧?你居然咬牙切齿的要……怎么说我也是你大伯父,你……你……”少年书生格格笑道:“是你自己要去找我们的,谁希罕吗?爹,你不要听他的,大伯最会以大欺小了。”长须人向那白须老者赔着笑道:“大哥,你瞧瞧,这孩子给人宠坏了,你可千万别往心上放。”那老者却“哈哈”大笑:“这样的孩子才有个性,我喜欢,你那儿子我倒喜欢,女儿就差些了,太象她妈,全无咱们柳家的气概。”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直往前行。 路边有个小茶亭,有过往的客商在些歇脚打尖。平日里这里并无多少客商,但刚才过去的那队人马的停下倒让小茶亭中人满为患。行动间,那兄弟父子三人也到了这小茶亭前,那少年眼珠转了转道:“爹爹,大伯,我累的很了,咱们坐下歇歇可好?”那白须老者也道:“好啊,伯伯也累了,咱们索性喝杯水再走,反正离你家也不远了,耽搁一时半刻也不打紧。” 三个人进得茶亭,早已无处可坐,那少年扬声道:“掌柜的,怎的生意这般的红火,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啊。”那茶博士赔着笑道:“哟,小爷,怠慢了怠慢了,您瞧……要不,您三位就和这几位爷挤挤凑合了下?几位爷,哪位肯和这三位爷挤一下?小老儿这里谢了。”那些江湖客转头看看他三人,没有做声。那茶博士见状甚是无趣,又问了一遍。一个人方懒洋洋道:“算了,老五,让你的人给他们让一张吧,出门在外也就将就些吧。”这才有人应了一声给他三人让出一张桌来。少年书生拱手笑道:“多谢兄台了。”那人只笑了一笑却不做声。 这三人坐定后,便有人送上茶水。少年书生先请伯父和父亲用了,方给自己倒了碗茶,三人却不说话,只是低头喝茶。 那队江湖客却旁若无人,自顾自的高谈阔论,原来这些人是奔赴鬼域的。 第115章 那谢静涵等中原诸派久攻鬼域不下,两下里死伤颇众,这些人不过是平日里行走江湖,小有义名江湖帮会,听说之后,便赶往前去助阵的。少年书生微微皱眉,那长须人淡淡道:“他既然出手,就决不会给鬼域留下活口,也不会给鬼域重建的机会。”少年书生看了他一眼道:“想鬼域也有数十年的光景,虽不如昆仑诸派久远,但他想凭此役一举歼之怕也没那么容易。”那老者道:“有这样的热闹咱们还不快去瞧瞧?若是晚了,不论谁让谁灭掉都无趣了。嗯,小子,你倒说说看,他们谁能打过谁?”少年书生白了他一眼道:“我倒想看看,谢静涵会有个什么结果。”那老者呵呵笑道:“阿卿,咱们也要早去才好。”长须人点头不语。 这三人略进了杯茶水便即起身,继续向北向去。三人一路赶了过去,到鬼域时却又过数日。远远的,便见鬼域入口一片狼籍,尸横遍地。少年书生纵身上前细细查看,看服色,有鬼域中人,也有正派之人,血迹已经凝固,显然死了已不是一日半日。向内望去,路上也有不少死尸。少年书生皱眉道:“怎的还让人进去了?”长须人道:“据说鬼域机关重重,怎么……”少年书生点头:“纵然十大护法不敌,有这许多机关相阻,也断不该轻易就让人进去的。”少年书生忽然纵身跃起,跳上一株参天古树,再一纵,已跳上一处石壁,却见石壁上,一根儿臂粗细的索齐齐的给利刃砍断,自是有人在破坏。少年书生跳下石壁道:“鬼域一定出了内奸了,机关给人砍坏,不知里面是什么情景。” 白须老者道:“你且带路,咱们快去。”少年书生发足向内奔去,口中叫道:“大伯,爹爹,你们随我来。”越往里去,死尸越多,少年书生面色也越来越难看。再往前便是酆都镇了,断断续续有人在镇中进出,想那鬼域给中原诸派围困数日,早已不能出入,他三人这样走来,倒也无人盘问,许是当做中原诸派中的帮手了。少年书生脸色益加难看,道:“爹爹,这就是所谓名门正派所为了,你瞧,他们连不会武功的人也不肯放过。”说着指了指地上的尸体,但看穿着打扮也瞧的出,有些人确是不会武功。少年书生道:“这酆都镇中居住的俱是些不会武功之人,他竟要这般血洗鬼域。嘿嘿,当鬼域好欺负吗?” 他是谁?怎么会对鬼域中的事这样不平? 前面的人多了起来,有的在屋顶上,有的人墙头上,似已占据了半个酆都,更有数百人聚在一处,看似是两军对垒一般。隐约听得内中有打斗声传出,不知是在单打独斗还是怎的。少年书生向那两位老者摆摆手,轻车熟路的绕到近前,那众人也不曾发觉。这酆都镇便和寻常的市集无大区别,房屋错落,少年书生轻轻一跃,跳上一间屋顶,那二人也跟着跳了上去。 只见人群中,鬼剑正和一人斗的起劲,少年书生道:“爹,如果我没认错那人可是崆峒的青觉子?”长须人点头:“不错,当年他的师兄青寒道人是崆峒的掌门,不知现在……”少年书生道:“现在他是掌门。嘿,好的很,崆峒也来趟这混水了。”鬼剑身后是百余名鬼域属下,少年书生指着其中一人道:“这个是七护法鬼剑,那个是二护法鬼琴,四护法鬼指。怎样?这位七护法剑法如何?”白须老者点头道:“这诛仙剑的名头原不是白混的,不过他好象受伤了不是?”长须也点头:“气力也有所不济,难道是因连日纠斗?不然以此人的武功怎么会和青觉子打这么许多时候?”少年书生撇嘴道:“就凭这青觉子的剑法武功也配来此撒野?” 说话间,寒光一闪,青觉子的剑已给鬼剑挑飞,鬼剑跟上,便欲一剑结果他的性命,一条青影一闪,已将青觉子救下,那人朗声道:“好剑法,你再来试试我这一剑。”声音耳熟之至,正是昆仑掌门谢静涵。少年书生怒目道:“爹爹,这老贼果然在这里。”长须人点头轻叹:“他还是不肯住手啊。”少年书生道:“爹爹,大伯,你们先在这瞧热闹,待我去会会他。”长须人点头道:“也好,你要多加小心。”少年书生点头,白须老者也叮嘱道:“你小心身子,如果不成有伯伯在呢。”少年书生扮了个鬼脸,纵身向圈内跃去。 鬼域众护法给裘慕鸢下毒在先,内力大打折扣,又和中原诸派激战半月多,早已个个筋疲力尽,几欲溃败。此时谢静涵出来要和鬼剑比试,实是大大的占了先机。鬼剑哼道:“姓谢的,你们用此等卑鄙手段算什么英雄!”谢静涵淡淡道:“对付你们这些邪魔歪道的魔头还用讲什么江湖道义吗?” 不待鬼剑说话,一个声音悠然道:“谢大掌门好威风好神气啊!”只见一条身影飘然而落,一个少年书生气定神闲的站在谢静涵和鬼剑中间。谢静涵一见这少年的面目,脸上神情大变,他身后有人叫道:“喂,小子,你是什么东西?敢来插手我们和鬼域的事?”少年书生“哈哈”一笑,漫声道:“在下鬼域公子楚连城。”说话时,微风吹过,她的衣袂随风飘动,雄姿英发,潇洒不群。 正派诸人无不哗然,都道楚连城已死,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鬼域中人却齐声欢呼:“公子回来了。”“公子还活着。”“……”鬼琴、鬼指、鬼剑更是喜出望外,险些就要将她抱起来了。楚连城回头向他三人道:“二姑,四叔,七叔,你们还好吧?你们且歇上一歇,这里交给我了。” 楚连城当日坠崖如何竟能逃生,那白须老者是谁,她叫爹爹的人又可是楚江遥?这是后话,暂且不说,那谢静涵见她死而复生,不觉也是大吃一惊。 楚连城微笑道:“谢先生,咱们可又见面了。我还活着,你是不是会觉得很失望?象我这样的恶人原是命长一些的。嘿嘿,闲话咱们也不必说了,今日咱们新帐旧帐一起算,做个了结如何?”谢静涵冷笑道:“你还活着倒真是可喜可贺。算帐嘛,好的很,你就还我女儿和小萱的命来。”楚连城仰天笑道:“谢掌门,你是要群雄来给你报仇吗?你有没有告诉大家你女儿和小萱是怎么死的?我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单和你昆仑派过不去?” 谢静涵心中念头急转:这丫头活着可是大大的不妙,她若是在这里胡言乱语一番,大家纵是不信,只怕人心也会动摇,须得在她开口前,先杀了她才成。楚连城道:“你不敢说是吗?好啊,我来说……”谢静涵冷笑道:“这有何不敢说的,鬼域魔王要称霸江湖,用你做先锋,你用诡计害死我女儿和小萱,鬼域魔头个个心狠手辣,今日我们就要歼灭鬼域,为武林除去一害。”身后众人齐声附和。楚连城笑道:“谢掌门,你欺世盗名这么久了,还要继续下去吗?大家不要听他的,我爹爹原是昆仑掌门楚江遥,他是我爹爹的师叔,他为了谋夺掌门之位,害我全家,又说什么我爹爹练功起火入魔杀妻诛子,他全是一派胡言,为的就是掩人耳目,就是他买通杀手要取我性命,他是要杀我灭口。” 楚连城此话出口,鬼域众人齐声嚷道:“公子今日就杀了这个卑鄙小人。”名门正派中人却议论纷纷,也有人叫道:“这妖女是胡说八道,谢掌门是堂堂昆仑派的掌门,怎能由你这般诬蔑?你才是欺世盗名,你做了那么多坏事,才该受死。”还有人道:“你连自己是娘们都不敢承认,谁会信你说的话!”也有人小声嘀咕,显然对楚连城的话有三分相信。 楚连城又道:“不错,我是女扮男装了,怎么样?我从小便女扮男装,关你何事?我做过坏事?不错,我下手狠辣,可你们中哪个能说自己手上没有人命?而且,岳萱也不是给我杀的,她是给……”一语未了,谢静涵已大怒道:“臭丫头,你害我家破人亡,在江湖上兴风作浪,为害武林,现在还要信口雌黄中伤老夫,今日再容你不得。”说着挥手中宝剑去刺楚连城,楚连城侧身躲过,抬手腕,一道寒光自袖中飞出,直奔谢静涵哽嗓。谢静涵宝剑变势,去挡这寒光,“叮”的一声,却见楚连城手中握着的是柄小指宽窄的宝剑。 两剑一触即分,谢静涵心中微微吃惊,这丫头的功夫居然比前次交手时又有了进益,这短短数月,她去了什么地方?怎么逃的生?又怎么会功力大长? 谢静涵不愿再给楚连城说话的机会,挺剑再刺,这一剑直刺楚连城小腹,出手之快,绝无半点回转余地,楚连城自知不是他的对手,这一剑只怕也硬接不下,当即大叫道:“爹,爹,你女儿要给你师叔杀死了。我若死了,看谁给我娘报仇。”她这一大嚷大叫,谢静涵心中更恼,心想:这丫头这般鬼叫,倒似真的一般,她再多说,岂不糟糕。 正思量间,一个熟悉的声音淡淡道:“师叔,你真要我女儿的命吗?”那长须人的身影已飘然落在楚连城和谢静涵中间。谢静涵不禁后退两步,细细打量这人,不错,这张脸实在是熟悉之极,这十七年来,无数次让他在噩梦中惊醒的面孔就在面前了。他简直想要晕过去,这究竟是不是真的?楚连城没死,连楚江遥也活着,那这么多年的辛苦岂不要付之东流?女儿外孙岂不白死了?现如今岳逐鹿已成废人,岳荻离家出走,楚江遥这个时候出现,自己的付出岂要全成泡影? 正派中人多有认得楚江遥的,虽然已过了十七年,相貌也已见苍老,但依然可见楚江遥当年的风采气质。楚连城挽了父亲手臂仰头道:“谢静涵,你的死期到了,是你害的我们家破人亡才是,幸有上天垂怜,我们还都侥幸活着,只恨岳逐鹿害死我大娘,嘿,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岳逐鹿失手砍死小萱,你女儿自尽,阿荻出走,总算让你也知道什么才是家破人亡。 第116章 大家不要听他的,他才是真正的欺世之徒。”楚江遥这一现身,楚连城的这一番话,正派中人登时乱了阵脚,纷纷议论不休。 鬼域深处又传来打斗声楚连城皱眉,转头向鬼剑道:“七叔,怎么里面也进去人了?”鬼剑恨恨道:“都是慕鸢那小畜生,他投靠了姓谢的,给大家下了毒,令大家功力大大受损,他还毁去诸多机关,领人到了里面,不然怎么败的如此狼狈?若不是陆剑魔、百合夫人、还有风儿兄弟,怕大家输的更惨,咱们苦心经营的冰川嘉园也将不复存在。”楚连城顿足道:“慕鸢鬼迷了心窍还是怎的?”她抖抖宝剑,向白须老者藏身之处叫道:“大伯,你快来帮我。”那白须老者果然从屋顶上飘然落下,笑道:“你且去里面接应你义父和你妈他们,这里交给伯伯便是。” 鬼剑等人见楚连城不但活着出现,还带来了强援,心头长出一口气,数日来的疲倦也一下涌了上来直欲崩溃。楚连城道:“二姑,四叔,七叔,你们多加小心,虽然我爹爹和大伯能抵挡一时,但姓谢的恼羞成怒,还会多生事端,你们小心了。我去里面看看,大家不要有事才好。”鬼琴点头道:“甚是,我和你同去,你一个人我可不放心。”楚连城微微一笑道:“那咱们走。”她又和楚江遥等打了招呼,这才向冰川嘉园奔去。 一路向内,死尸更多,楚连城有些气恼,同时也不觉难过,这死伤众人多是鬼域门下,大家原本避守天山逍遥自在,现如今却横遭此劫,着实可悲可叹。鬼琴也将她不在时鬼域所发生的事略讲给她知道,行近冰川嘉园,楚连城赫然看见地上死人堆中有一人竟似是鬼灵的模样,不由得大吃一惊。当下停下脚来细看,果然是鬼灵,却早已气绝多日。离她不远倒在地上的,竟是六护法鬼刀。楚连城的眼泪夺眶出,哽咽道:“二姑,他们死了,他们死了。”鬼琴拍拍她背道:“好孩子,不要哭了,人生在世本就难逃这一劫的。走吧,待事了再好好安葬他们。” 楚连城点头,二人复又并肩奔进冰川嘉园,直奔冰景凉亭。凉亭四周已给中原诸派围住。亭中,陆博灵、百合夫人等和他们相持,在他二人身后,是陆昭和长孙郁风兄弟二人,柔姑守在鬼域魔王身边,看来鬼域魔王也已受伤,而其余如鬼机等护法,贺雨轩等兄弟也个个神色疲惫憔悴,说不出的狼狈模样,不仅如此,他几个还都身上有伤,可想而知,这些日子双方必是历经了无数次的交手,交手也必是惨烈异常。 楚连城纵身从众人头顶跃过,叫道:“鬼域楚连城在此。”话音未落,人已到了亭中。鬼域魔王等人先是一怔,继而喜上眉稍,鬼域魔王大笑道:“好麟儿,义父就知道你不会死的,天不绝我鬼域,你等奈何?”百合夫人又惊又喜,声音也有些发颤了:“麒麟,真的是你吗?”陆博灵微笑道:“百合,恭喜恭喜,你的宝贝女儿这不还好好的吗?”长孙郁风却一个箭步迈上前,已伸臂将楚连城抱了起来,颤声道:“连城,连城,你……你终于还活着。”陆昭等人见此情景不觉面露微笑。诸正派中人却惊异万分,楚连城的突然现身实令众人措手不及。 楚连城面色绯红,推开长孙郁风,低声道:“这么多人,你胡闹什么?”长孙郁风高兴的险些要流下泪来:“连城,我……”楚连城道:“我知道你要说的话,此间事了,我也有话要对你说呢。”她转过身来,这才看清,为首之人却是武当掌门灵音。灵音身后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裘慕鸢。楚连城笑道:“灵音老道,咱们可又见面了,嘿嘿,前番我带人去你的武当,今日你伙同姓谢便来灭我们鬼域,来而不往非礼也?咱们还用再比过吗?当日我不是你的对手,今日可就不一定了。” 她身形忽的一转,灵音可没想到她会忽然出手,也没料到她这一招会使向何人,竟眼睁睁看着她将裘慕鸢从他身后捉走。灵音不觉有些气恼,他和谢静涵早已答应要保裘慕性命周全,可竟让楚连城在眼皮下活捉了去,这可栽了筋斗了。 灵音身后有人轻声道:“都说她中了令狐家的销魂断肠蛊,可是……”楚连城听得明白,淡淡道:“是吗?你看我象中毒的样子吗?”灵音道:“嘿,纵然没有中毒,只怕重伤新愈,也未必能在老道剑下讨得几分便宜吧?”他自然看的出楚连城面色苍白,重伤新愈的样子。楚连城道:“咱们的问题一会自当分个高下出来,我现在要问他几句话,你最好不要打断我。” 说着她向裘慕鸢道:“慕鸢,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才对的起酆都镇和冰川嘉园的人们?”裘慕鸢素知她下手极狠,给她这样一问,更吓得魂不附体,战战兢兢道:“麟儿,我……我……”鬼使怒道:“麟儿,你只管杀了这小畜生,他既然六亲不认,背叛鬼域,又给大家下毒,我也不肯再要他这样的儿子,你……你只管杀他便是。”楚连城叹了口气道:“慕鸢,这事你可真的做错了。别人不知道鬼域是什么样子,你难道也不知道吗?大家在这冰川嘉园中相亲相爱,情逾骨肉,是何等的自在逍遥,你怎么要出卖大家呢?” 裘慕鸢低头道:“我……我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谢静涵说只要我照他的话做了,就放你出来,让我永远能和你在一起。”楚连城怔了一怔,摇头道:“你错了,你是鬼域中的男儿,为了一个女人就要出卖自己的父辈,引敌来对付自己的亲人,你觉得我会喜欢这样的人吗?”裘慕鸢不语,楚连城又道:“我和郁风早有婚约,难道你也不记得了?”她又叹:“我也不想多说了。五叔,你说咱们该怎样处置他?”鬼使一手掩面,一手向外摆了摆,示意拉下去砍了。裘慕鸢大惊失色,叫道:“爹爹,不能啊。麟儿,求你手下留情,千错万错是我一时胡涂,你就放过我吧!”楚连城道:“你领人杀进酆都时,有没有想过他们中有多少会武功的,多少不会武功的?小时候咱们去偷宋婆婆家的枣时,她总是笑眯眯让咱们吃个够,可她竟死在你领进来的人手中,她只是个无处可去的老人,她做过什么错事?你……唉!” 楚连城叹息摇头,向三护法摆了摆手,鬼掌已伸手将裘慕鸢捉在了手中,裘慕鸢急的大叫:“爹,我知道错了,你说句话,麟儿一定会听的,你救救我吧。”鬼使转过脸去,眼中含泪几欲落下。长孙郁风有些不忍:“连城,你一定要……”裘慕鸢见父亲不说话,又向楚连城道:“麟儿,你饶了我,我也是为了你才这样做的,我上了谢静涵的当了,是我一时鬼迷心窍,麟儿,麟儿。”所有人都在看着楚连城,她下手一向狠辣,这次又会怎样? 楚连城用眼角瞟了鬼使一眼,心底深叹,道:“三叔,且慢动手。”鬼掌停下,楚连城道:“慕鸢,我可以放过你一次,不是因为你是为了我才做这样的胡涂事,是因为你是五叔的独子,但是你永远不能再踏出鬼域一步。”她身形急转,快如闪电般在他身上捏了几下。裘慕鸢大叫一声,抽动了几下倒在了地上。楚连城招手令人将他扶下,转向鬼使:“五叔,我现下废了他的武功,只求你不要怪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冰川嘉园,将来表哥要是有了子嗣,我一定传他一手功夫。”鬼使含泪向她深施一礼:“多谢公子。”楚连城微微一笑:“五叔不怪我就好,谢我做甚?”长孙郁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楚连城这才转向灵音:“老道,你说我在你剑下讨不得便宜是吗?咱们可以试试,看我新学的剑法如何。不过,我有话要说在前面,你们都上了谢静涵的当了,你知道我爹爹是谁吗?我爹爹便是昆仑派的前任掌门楚江遥,谢静涵为了谋夺掌门之位,设毒害我全家,可人算不如天算,现如今我爹爹还活着,正在酆都镇上和他算帐呢。老道,我劝你还是不要跟着姓谢的趟这浑水,你们来此要剿灭鬼域,死的也不仅是鬼域之人,你们各大门派也大伤元气,而且,你们所作所为难道算的上是正派中人的作风吗?酆都镇上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难道也算是邪魔歪道?你们也要一并铲除?” 百合夫人听她说楚江遥未死,心头一震,道:“麒麟,你说…你说你爹爹他……”楚连城含笑道:“我和爹爹,大伯一同来的,现下他们在镇上对付那个老贼呢。 灵音给她说的怔住了,且不说当年楚江遥起火入魔杀妻诛子之事的离奇,单这几日在鬼域中的杀戮就已令他胆寒,每想到众人初入酆都时,大开杀戒的情景,自己也常生愧疚。楚连城道:“你们要灭的不过是我、义父和我几位叔叔,何必要为难镇上的人呢?现在我就给你机会杀我,只要你今天能打败我,楚某任凭处置。”灵音正犹豫着,长孙郁风已大声道:“连城,你不要理这牛鼻子,我来和他过上两招。”楚连城微笑道:“这些天你还不累吗?我来就是,你放心,他不能把我怎样的。” 灵音顿足道:“妖女不必多说,老道就来领教你的高招。嘿,待灭了你等邪魔人物,再说其他。”楚连城回身向陆博灵躬身一礼道:“世伯且看晚辈的剑法可还能入眼。”陆博灵微怔,继而明白,她是要用剑魔夺魂剑法和他比试。当下含笑点头道:“好。伯伯相信,这剑法传到你手中必不会有错的。” 楚连城手腕一抖,挽了个剑花,直刺向灵音,这一招用的便的剑魔夺魂剑的凤翔九天。剑光闪耀,风声竦然,剑势凌厉。陆昭眼前一亮,手也痒痒起来。灵音的太极剑虽不如当日灵嗔高明,但在江湖上对手也是寥寥可数,上年楚连城和令狐玄黎去武当时,二人也曾过了一招半势,当时若不是楚连城使诈,在令狐玄黎和他交手的空,偷袭得手,他们是半分便宜也讨不到的。 第117章 想不到这不过一年多的光景,楚连城的武功竟又长进了许多,单此一剑的威力就不容小视。 二人才只出了一招,便听半空中有个声音低沉道:“阿弥陀佛,二位且住,老衲有话要说。”一个白须僧人落入场中将他二人分了开来。众人看时,却是少林方丈了因。了因双手合什道:“灵音道兄请了。”灵音打个揖手含笑道:“老和尚又下凡来走上一遭?”了因微微一笑,向楚连城道:“小施主可还好?”楚连城笑道:“托福托福,侥幸还活着。老和尚找上门来了,在下可得好好款待老和尚了。哎哟,还不成呢,你的这些什么正派朋友杀光了我的属下,我想令人给你泡茶也没人侍候了。” 了因呵呵笑道:“小施主玩笑了,令尊随后就来。”他又转向鬼域魔王道:“老友,你可把世人都瞒住了。”鬼域魔王哈哈一笑:“老和尚,你上门来是要找我们父女的晦气,和老夫再打一仗,还是来做和事佬的。”了因微笑:“倒让施主说对了,老衲是来做和事佬的。魔王,倒不如听老衲一言,大家就此停手,恩恩怨怨就此了结如何?” 鬼域魔王冷笑:“老和尚,我若不依,你是不是还要再挑我经脉,令我永不得再回中原?”了因合什道:“施主说的哪里话?老衲只不想大家为这虚浮之物大开杀戒,再添罪孽。”鬼域魔王哼道:“他们带人来血洗我鬼域,要我就些罢手,嘿,说的轻松的紧。”了因摇头:“阿弥陀佛,世间的恩怨不过是在一念之间,谢施主当年为了浮名迫害师侄,以至楚施主家破人亡,世事因果不爽,现如今楚施主已重掌昆仑,他们之间的恩怨也可了结。施主若不是急于报仇称霸江湖,也不会导致今日局面。这位楚姑娘是施主一手抚养,情同骨肉,难道施主也甘愿看她给仇恨而毁?魔王,不妨且听老衲一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长孙郁风轻轻握了楚连城的手,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千言万语只想一吐为快。楚连城轻轻叹了口气,又看看鬼域魔王。鬼域魔王哼道:“老和尚不必多说,令狐不见害我义儿,我是决不会和他善罢甘休的,鬼域将来何去何从,我父女自会定夺,怕还不用外人来管。嘿,当年我既立誓老和尚活着一日便一日不入中原,那便不入中原。老和尚请回吧!” 说话时又有两人落入亭中,正是楚江遥和那白须老者。楚连城欢声叫道:“爹爹,大伯,听说你们得手。”白须老者笑眯眯的拍拍她背:“那姓谢的罪有应得而已。”楚连城道:“你杀了他吗?”白须老者摇头:“你爹不肯。”楚连城恨恨道:“为什么不肯,不杀了他,难道等他日后再来报仇吗?我爹爹就是心好。”白须老者在她耳边轻声道:“麟儿放心,伯伯在他背心上拍了一掌,待过个八八六十四天之后,他的武功就会一点点散去,到时,你想报仇还不是易如反掌?”楚连城这才露出笑脸来。 了因合什摇头念了句“阿弥陀佛”。 长孙郁风见那白须老者,不觉微“咦”一声,那老者微笑道:“小伙子,咱们可也见面了。”这老者正是那柳元康的师父。长孙郁风苦笑:“可是……可是……”那老者拍拍他肩道:“当日之事你还记恨在心?呵呵。”长孙郁风摇头:“晚辈只是奇怪,您老人家怎么就成了连城的伯父了?”那老者笑道:“这个嘛……”他忽然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问你媳妇去啊!”长孙郁风满头雾水,不知所以。 百合夫人见丈夫忽然现身,几乎不支。想不到丈夫居然还活着,这十数年来思念愁苦通通涌上心头。偏楚江遥却不肯和她说上一句话,只是向了因和灵音道:“方丈大师辛苦了。灵音师兄,小女多有得罪了。”灵音先是一怔,细细打量来人,不觉也笑了:“果然是楚兄到了,哈,想不到你还活的好好的,都道楚兄起火入魔已成废人,原来都上了当,楚兄风采依旧,可喜可贺啊!”楚江遥微笑:“道兄玩笑了。小女任性,得罪之处,小弟代她给道兄赔罪了。” 第四十五章往事 楚连城皱着眉头站在母亲和鬼域魔王中间,耳听父亲和这些名门中人寒喧,心里却不知在想什么。鬼域魔王手抚胸口咳了两声,楚连城关切道:“义父,您老人家的伤要紧吗?”鬼域魔王摆摆手,没有做声,只暗将涌到哽嗓的血强自咽下。百合夫人轻声道:“你义父先是给慕鸢那小子下了曼陀罗花毒,又给谢静涵偷袭伤了任脉……”楚连城吃了一惊:“义父……”鬼域魔王淡淡一笑:“不碍的,麟儿,现如今你爹爹来了,你也要去了吗?”楚连城侧头,分明看见鬼域魔王眼中的不舍,她叹气,伸手挽了鬼域魔王的手臂:“你瞧我爹爹这么样的替我赔罪,让我将来怎么在江湖上混下去?做名门正派的人有什么好?虚……虚……还是在冰川嘉园好。义父放心,就是用八抬大轿来抬我,我也决计不会离开大家的。”鬼域魔王呵呵笑了两声,伸手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一拍。 百合夫人冷哼:“这老魔头一定给你灌了迷汤了,怎么,连你妈也不要了?”楚连城扮了个鬼脸:“妈,你也看见了,这里给他们扰的一团糟,我若一走了之,义父又要费许多心思来恢复。现说,你女儿的名号是什么?我若不在这里,岂不是名不副实了?”眼见那鬼域魔王表情甚是得意,百合夫人白了他一眼道:“我早就知道这魔头不会让你走,也早知道你也不会走,哼。魔王,你这下可满意了。”鬼域魔王不觉微笑,鬼机等护法一直在鬼域魔王身边,听得楚连城这样说,也个个面露微笑,任他们哪个也不舍得让楚连城离开鬼域。 鬼域魔王又道:“麟儿回来的正是时候,哼哼,只恨跑了姓谢的,这老匹夫着实可恶。”楚连城笑吟吟道:“义父放心,我自会想办法让他永远不能再做恶的。”鬼域魔王侧目,楚连城道:“我爹不肯杀他,我可没说不肯杀他,再说就是不杀他,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他父女二人心照不宣,却一起笑了起来。 长孙郁风在楚连城身后轻轻摇头,这位姑奶奶不知又会用什么手段对付谢静涵。虽说谢静涵罪有应得,但眼下已成丧家之犬,为难他又有何用? 这时楚江遥回过头来,向楚连城招手:“麟儿,你过来。”楚连城心知父亲是要自己向灵音和了因赔礼,心里十二万的不情愿,但父亲的话又也不能不听,只得走上前去。楚江遥果然道:“麟儿,你来给方丈大师和道长赔礼认错。”楚连城微微噘嘴,迟疑良久终于大声道:“我为什么要向他们赔罪?我哪里有错?”楚江遥微恼:“还要嘴硬!” 楚连城一指灵音:“他伙同姓谢的来我鬼域,意图一举铲除我们,爹爹,你也看见了,前面酆都镇上死伤的人中多少是不会武功的?他们都说我们是邪魔歪道,但镇上那些人不过是无处投生才逃到这里来的,可是他们也不肯放过。他们收买慕鸢给我义父和几位叔叔下毒,谢静涵还偷袭义父,害义父受伤,爹爹,这是女儿当时没在鬼域,如果我在,只怕今日也早就死在他的手下了。这也算是名门正派的所为吗?既然正邪不两立,我也没有错要认。”她又一指了因:“这老和尚不辨明是非,偏听偏信,以武林泰斗自居,非要插手我和谢静涵之间的恩怨,扣了我的人在少林寺,他自己许诺只要我能独闯铜人巷便让我带人走,他们……他们本来就想我葬身其中,若不是女儿从来都是在拼命练功,只怕爹爹今日也别想见到我。我……我在那个见鬼的铜人巷里吃了多少苦头,谁会知道,我砍坏他的铜人也怪不得我,谁让他们设计要陷害我。” 说罢一昂头,说什么也不肯给了因和灵音认错。了因和灵音给她说的无言以对,表情也稍显尴尬。楚江遥微恼,这个女儿忒也任性:“麟儿,不许胡闹。”说话时口气也颇有些严厉。楚连城白了了因和灵音一眼,道:“好,爹爹若一定我要给这两个胡涂虫认错也成,哼,回头我便令人去烧了他们的藏经阁和真武殿。” 楚江遥气极,这个女儿居然无法无天到了此等境地,怪不得会引起众怒。他正要发做,鬼域魔王却“哈哈”大笑起来:“好麟儿,这才是义父的好孩子。这些虚伪的东西不要理会,咱们想怎的便怎的,认错嘛……嘿嘿,楚掌门,这两个字,老夫从来就不曾教过麟儿。那是你们名门正派人常用的着的,我们这样的邪魔歪道用不上。”陆博灵也不禁笑道:“这才是麟儿的真性情,楚兄何必为难她?”百合夫人将女儿搂在怀中,转向楚江遥:“麒麟说的也没错,他们怎么对我麟儿的?我麟儿又哪里有错?”长孙郁风忍不住面露微笑,心想:要连城给人认错?嘿嘿,得等来世了吧。就怕来世,她也不肯低头服输。 楚江遥有些气恼,也有些无可奈何,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又怎会不知女儿性情?但是,在这些前辈名宿面前,她居然也敢驳回自己,想是给那鬼域魔王娇纵的结果。 了因合什道:“阿弥陀佛,楚掌门不必为难令爱了。这些恩恩怨怨,原是什么人也说不清楚的。老衲确是受了令师叔的蒙蔽,令爱气恼,也是无可厚非。老衲此来也是想化解大家的误会,息事宁人。”灵音叹道:“令爱说的是。我等来此误伤了诸多无辜之人,贫道也甚是不安,认错嘛……嘿嘿,不敢当。” 鬼域魔王哼了一声,向了因道:“老和尚说的轻松,难道我这的人就都白白死了?我的大好所在就这样让他们毁掉?”了因道:“阿弥陀佛。魔王,怨怨相报何时了?就此做罢岂不更好?” 第118章 鬼域魔王咬牙道:“老夫就是有仇必报,老和尚怕是白费口舌了。”楚连城接口道:“不错,有仇不报非君子,姓谢的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放过他,岳逐鹿嘛,我也饶他不得。令狐不见害我,我更不会善罢甘休。老和尚就不要费心了。”了因念了句“阿弥陀佛”,楚江遥斥道:“麟儿还要胡说。” 楚连城没在做声,心里兀自不服。了因合什道:“阿弥陀佛,楚施主可否让老衲为你看看脉象?”楚连城微怔,却不肯伸手。鬼域魔王轻轻拍拍她背道:“老和尚要收买人心,你就让他看看也无妨。”楚连城向后退了一步,将手背到身后:“没用的。除非你捉住令狐不见,逼他交出解药,否则就是神仙转世也没可能救我。”了因道:“世上之事,为何有不可能的?”楚江遥道:“方丈大师,还请您不计前嫌,救小女则个。”了因点头微笑。楚连城摇头:“不。多谢老和尚了,爹爹,我不让他看,我没事。这点毒我压根也不会放在心上,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我不在乎,我也不要承他的人情。我们鬼域和他们少林寺是素不两立的,我的死活也不用他管。” 楚连城这一举动可大大出人意外,长孙郁风微急道:“你现在还分什么正邪?方丈大师肯为你疗伤,这是好事啊!”楚连城摇头:“你不要劝我,我说出口的事几时改过?你若嫌我大可和我妈回浮鹰岛去。”长孙郁风急道:“你这是说什么话?我几时嫌过你?我……你……”百合夫人一直没做声,这会忽然将女儿搂在怀中道:“麒麟,你不要烦恼,咱们就不要这老和尚疗伤又怎样?你大哥已经去找游云海棠了,谁说咱们说一定无药可救?”楚连城轻叹,没有做声。陆昭在一边脸色变了一变,他已猜到楚连城为什么不肯让了因诊脉,那自是因为她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治。她自己生怕从了因口得出同样的结果,因此执意不肯。百合夫人这样护着女儿当然也是想到了此层。 长孙郁风当局者迷局,还要劝她,陆昭已轻轻向他摆了摆手。鬼域魔王忽然感到无比骄傲,楚连城是他一手抚养长大,经过了许多变故,竟然豪气依然,正是自己当年希望的样子,自己虽然功败垂成,可有女有此,也不枉这十余年的心血。鬼域魔王抚掌笑道:“老和尚怕要失望了,我义子说怎样就怎样,她说不肯让你看,那就是不肯,你也不要多说了。我们是大大的邪道魔头,原是不配和你这样的江湖领袖结交,老和尚,你做你的佛,我做我的魔,老夫就不留你了,免得坠了你我的名头。请吧!”竟是下了逐客令了。 了因叹息:“魔王,你……你难道肯眼看你这宝贝义子不治而死?你为她大花心血,难道舍得?”楚连城道:“这是我的事,不敢劳大师费心。”楚江遥皱眉,女儿毒发时的情景他已见了无数次,程度一次次的加深,自己每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爱莫能助,此次全仗了当初唐笑天所配的那粒丸药压制而已,那丸药一共只有两枚,等到她吃了剩下一粒后,所做的就只有等死了。了因和尚武功之高,江湖上无人比肩,若是能得他救治,或许还有几分希望,可谁知女儿竟决意不肯。 楚江遥转向百合夫人:“你怎的也由着她胡闹?”百合夫人仰头道:“女儿是我的,我就是喜欢她任性胡闹。她要捉令狐不见,我这就令人打听他的行踪,无论如何也要捉了来给我女儿发落。”楚江遥低低道:“胡闹,你居然陪着她一起胡闹。”百合夫人却道:“只要我女儿高兴,我就陪着她胡闹,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好了,我这就知会我爹,去捉谢静涵,令狐不见,还有令狐家的那只小狐狸。我女儿烧了他的虎啸山庄,我就将他们父子碎尸万段,给我女儿出气。你若还记得咱们夫妻的情分,你就不要拦我,当年芙姐是怎么死的?你女儿难道没有告诉你?芙姐是为了救咱们麒麟才死的,麟儿受了多少苦头为的就是给大家报仇,她只当自己早已无父无母无兄无姐,现在咱们一家人团聚,可单单少了芙姐,你若还念着芙姐的好,就让我把谢静涵翁婿杀了祭她,你若还当麟儿是你女儿,你就去捉了令狐不见父子给麟儿报仇。” 这一番话直说的楚江遥无话可说。百合夫人素来灵牙利齿,楚连城便大有其母风范,这会她心疼女儿,便毫不顾忌的和丈夫理论起来。众目睽睽之下,楚江遥不觉表情尴尬,灵音等人也是今日才知当年的昆仑掌门竟娶了浮鹰岛的百合宫主做二房妻子,又见这位百合夫人和其女一般的脾气性子,又是意外又是好笑。 了因情知楚连城是决不肯让自己为她诊治了,见此情景,心知此处已不是久待之处,再待下去不免大家尴尬,当下向鬼域魔王道:“阿弥陀佛,施主保重,楚掌门保重。老衲去了。”鬼域魔王笑道:“老和尚好走,老夫不送。”楚江遥道:“大师好走。日后楚某定当去宝刹领罪。”灵音顿足,向楚江遥道:“楚兄,贫道先走一步,他日再上星宿宫中拜会。”楚江遥拱手道:“道兄好走,到时小弟自会在宫中相候。” 不大功夫,聚集在冰景凉亭的正派中人散了个干净。鬼域魔王再也支持不住,“哇”的喷出一口鲜血。楚连城忙伸手扶住他:“义父,您的伤可要紧?这……这可如何是好?”鬼域魔王摇头道:“无妨,咱爷俩俱是做恶之人,嘿嘿,恶人活千年,义父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的。”楚连城扶他坐下,那白须老者已伸指搭在他手腕上,楚连城道:“大伯,怎样?”白须老者略一沉吟:“以魔王的功力,内伤不过是个时间的问题而已,至于所中的曼陀罗花毒嘛……”他看了眼楚江遥,楚江遥道:“这个也是时间问题。我回星宿宫后,立即令人将解药送来。”鬼域魔王微笑道:“想不到我鬼域魔王纵横江湖数十年,到头来,这条老命还要仰仗对头来救。”楚江遥淡淡道:“魔王客气,虽然你我正邪不同,不过总有一个女儿相同,你收养我女儿,我给你解药,这原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楚连城嗔道:“爹爹,你又何必这样在意什么正邪?你们名门正派不见得都是好人,我们邪门歪道也未必全是恶人,我妈就是浮鹰岛的宫主,你不一样肯娶她?我也是鬼域魔头啊?怎么说也是鬼域公子,你老人家是不是也要与我一并为敌?” 楚江遥佯斥道:“又要胡说!”楚连城吐吐舌尖,扮了个鬼脸。鬼域魔王微笑不语,转向长孙郁风:“风儿,你且去看看十三郎那里怎样了。”长孙郁风应了一声邀了陆昭一同出去。楚连城扬眉:“我义兄在来了?他在哪里?嗯,义父,你是不是让大婶他们去了雪域风城?”鬼域魔王点头,叹道:“义父总要为鬼域留个退路啊。”楚连城低下头来:“侥幸啊。”众人不知她这“侥幸”二字是何意思,鬼域魔王知道,鬼机和鬼剑也知道。在冰川嘉园的尽头另有一处所在,虽不如冰川嘉园气派奢华,但仍不失是一处世外桃源,内中由鬼机依照奇门八卦设置了机关,外人是绝难进入的。这处所在鬼域众护法也并不个个知晓,除鬼机、鬼剑、楚连城外,再无人知道。楚连城的侥幸指的便是幸好没有让裘慕鸢知晓,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 陆博灵道:“麟儿,你的毒……”楚连城神色黯淡:“人生在世左右躲不过一个死字,我、我已经看淡了。”陆博灵叹了口气,不知该怎样劝她。 楚连城等人在冰川嘉园收拾残局,过不多久,长孙郁风兄弟和尹十三郎一同回来了,所幸那处所在无人知道也就免了一劫。尹十三郎和楚连城相见之下,也不自禁的喜上眉稍,少不得问及楚连城的脱险经过。楚连城看看众人,众人也看看她,楚连城叹了口气慢慢说了起来。 当日楚连城纵身从断崖上跳了下去,山风凛冽,加之楚连城又身负重伤,竟自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疼痛让她失去的记忆一点点的复苏,身上的伤痛,腹中的蛊毒,两种疼痛交织在一起,迫使她睁开眼来。她惊奇的发现,四周漆黑一团,远处有点微弱的灯光,自己躺在茅草上,身上还盖着一张兽皮。 这是哪里?是地狱吗?传说中的地狱可不是这个样子,自己是个魔女,手上有无数的人命,死了当然应该下地狱,可是…… 疼痛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它让人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却也能让人体会生命的存在。就象销魂断肠蛊,总是会在销魂的时候带给人痛苦,也总在不时的提醒人:你还活着,并且,是生不如死的活着。 提醒着楚连城的正是这种疼痛。小腹的巨痛向她袭来,她忍不住想要翻滚,可是身上的伤口让她无法挪动。那自己就是还活着,鬼也知道疼吗?这里是什么地方?自己怎么会在这里?额头上流下大颗大颗的汗珠。销魂断肠蛊!这种恶魔制造出来的东西,恶魔般的可怕,没有销魂,只有断肠。楚连城低低的呻吟,不,这不是地狱。这个地方看来是有人居住,不然这张兽皮是从哪来的?也就是说有人救了自己,楚连城想到自己竟然意外获救,心里居然说不出的气愤,说不出的憎恨,恨那人救了自己。这个时候她情愿自己已死,死人是没有知觉的,是不会感受痛苦的。 “你醒了?”一个并不十分苍老的声音问。 楚连城侧头,终于看见,在自己面前站了个身材高大的人,灯光晕暗,她居然看不清来人的相貌。她挪动了一下身子,那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法,楚连城的前面又燃起了一盏灯,她也得以看清那人的五官。一张清瘦的面孔,花白的胡须长至前胸,眉目间,竟有着八分眼熟。 第119章 楚连城骇了一跳,这人赫然便柳元康的翻版,不,确切说柳元康是他的翻版。 刹那间,楚连城忘记的身上的疼痛,原来自己还是死了,不然怎么会见到这人?原来地狱也有很多种,并不是传说中的那样。那人显然十分关心她的伤势,柔声问道:“你还好吗?” “我……我……我不好。”楚连城的声音竟有些颤抖,她甚至听见自己牙齿碰撞时,发出的轻微的响声。为什么?“你冷?”那人问。“不。”楚连城摇头:“我……你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是阴间吗?”那人笑了:“你说呢?”楚连城点头:“如果不是阴间,我怎么会见到你?”那人笑着摸摸她的额头:“我是谁?你又是谁?”楚连城心神稍定:“我姓楚,叫楚连城。是……是你的女儿。”那人再笑:“你怎么知道是我的女儿?你又怎么知道我是谁?” 楚连城有点费力的咽了口口水:“我想不出世上会有什么人长的和我大哥一样。我大哥叫楚梦凯,不过他现在叫柳元康。我妈是百合夫人,你不要告诉说你真的不认识她。”那人笑,笑的有些心酸:“是。我就是你爹爹。你是梦影对吗?”楚连城感到两行湿热的液体顺着鬓角流了下来:“可是,为什么我们只能在阴间相见?爹爹,你是来接我的是吗?” 这人正是楚连城兄妹的父亲楚江遥。 楚江遥含泪揉揉她头发:“说傻话了,咱们都还活的好好的。这是昆仑山的一个山洞而已。”楚连城愕然:“咱们还活着?还活着?”她不知是失望还是庆幸,沉默许久,忽然大怒:“好端端的你救我做什么?我不要活下去了,我不想再受这种折磨了。你不是我爹爹!如果你是我爹爹,你就不该害我,你救我就是害我。”楚江遥给她说的一怔,楚连城嚷:“我是决心求死的,可为什么我想死也死不成?”楚江遥半晌方道:“你受委屈了?”楚连城摇头:“在这个世上没有人能让我受委屈,我……”楚江遥再问:“你受伤虽重,但也不是无治,爹爹爹怎么能见你伤重也不救呢?”楚连城嚷:“可是我中的毒呢?你告诉我,世上还有人能解我的毒吗?”楚江遥不说话了,他当然知道女儿体内有毒素在干扰,但却不能确定是哪种毒。过了好久他才试探着问:“你中的毒是什么毒?”楚连城冷冷道:“您老人家一定听说过销魂断肠蛊吧?” 楚江遥怔住了。这是传说中江湖上最恶毒的一种蛊,可是女儿怎么会中了这种蛊?这些年她是怎么过的? 断肠蛊的疼痛已经消退,楚连城也冷静下来:“爹爹,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怎么会在这里?这些年来,是怎样的?谢静涵为什么要害咱们?” 楚江遥叹息:“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活下来的。谢静涵是为了谋取昆仑掌门之位,才和岳逐鹿和谋陷害咱们一家的。当年他们在我日常饮食中下了曼陀罗花毒,令我功力逐渐减弱,我不敌,便从这七星崖上跳了下来。当日我想我就是死也不会将掌门传给这样的奸佞之徒。他没有掌门令符,这个掌门就名不正言不顺。我知道他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可是,爹爹已经没有办法保护你们了。他们不知道你妈是谁,你妈武功好,又聪明无比,一定会想办法保你们周全的。是她带你们去了浮鹰岛吗?” 楚连城摇头:“没有。我去了鬼域。”“鬼域?”楚江遥微惊。“不错,鬼域。”楚连城答:“我现在是个鬼域魔头,我喜欢女扮男装,所以是现在江湖上的四公子之一的鬼域公子。和爹爹的侠义作风相去颇远。”说着将当年燕芙如何给岳逐鹿奸杀,自己如何去了鬼域,又如何劫昆仑的红货,结识长孙郁风等等往事讲给父亲知道。 楚江遥从未想过一家人竟有这般的离散遭遇,又惊又气,双手紧攥,直想马上出去给妻子报仇,又想马上见到妻子儿女,互诉一下这十多年的离情别绪。楚连城再问:“可是爹爹,你还没有说完呢?”楚江遥点头:“好,我慢慢说给你听。” 楚江遥从崖上坠落后,砸断了数株生长在崖壁上的古树,最后落在这个地方,这是向内凹进的一洞口,楚江遥从昏迷中醒来是因为大雨倾盆将他淋醒,他努力爬进山洞,然后又努力让自己活了下来。因为曼陀罗花毒的缘故,他几乎是重新开始练功,先是让内力一点点的恢复,然后是将毒一点点的逼出体外,最初他是吃外面的树皮草叶,用树枝做成木碗接雨水来解渴,待内力开始恢复时,便陆续用树枝射杀飞鸟,偶有跑到这的小兽也被用来裹腹。期间他也在不停的寻找离开的途径,谁知此处正在半山腰,上下不靠,要想离开势比登天。这样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等他完全恢复武功时,时间悠悠,已过了十五年。 之后的两年中,他开始用树皮撮麻绳,想借助麻绳离开此地。有时也曾试着用轻功跃上崖顶或跳下崖底,可试了数次,终于还是无功而返——想从万丈悬崖绝壁逃生实在不是一件易事。他的麻绳也渐长,虽说只有三四十丈,但交互来用,或有逃生可能。 直到这天夜晚,楚连城砸断树木发出的声音将他惊醒,接着便是楚连城落在洞口的声音,他出得洞来,却见洞口一个少年晕倒在地,他虽不知道他是谁,但这十七年来,这是第一位造访者,楚江遥还是将他抱进洞来,可是一把脉便发现这个少年原来是个女子,而且是眉目间那似曾相识的感觉清楚的写着一个人的名字——施百合。他知道,这个孩子一定是自己的女儿,世上不会有人能再长出一副和施百合相似甚至更美的模样——除了百合的女儿。 父女二人唏嘘不已,想不到时隔十七年,父女二人会在这种地方,这种方式重逢。楚连城忽又想起一事来:“可是梅无痕是怎么回事?他身为朝中重臣,怎么会和咱们家扯上关系?我大哥的师父是谁?落玉刀是怎么回事?风云世家和咱们关系很大吗?” 楚江遥眼神古怪的看了女儿一眼:“你真的很像你的母亲,她就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他长叹一声:“咱们本不姓楚,咱们姓柳。风云世家就是咱们家。”“什么?”楚连城吃了一惊。“不错。我们就是当年风云世家落难时幸存的人。当年皇上见风云世家势力越来越大,开始心生顾忌,借故要除去咱们。你祖父早有远见,在山庄内挖了一条秘道,事发时,我大哥世允,也就是康儿的师父,带着我和我的堂兄世文从秘道中逃生,为的是保全两房的血脉。我们带走了家传的落玉刀法,和你祖父留下的宝藏的藏宝图,这是为了有朝一日能重建咱们风云世家。落玉刀给官兵得去后,又给你伯父盗回,你伯父深恐给人知道落玉刀在他手上而引来祸端,故布疑阵,令人传说落玉刀几经易手。后来我投在昆仑门下,你伯父也常在昆仑一带出没,为的是相互照应。如果我没猜错,一定是他听说我出事了,特来找你们母子的,可是只找到了康儿。”想起这些前尘往事,楚江遥的表情复杂极了,尘封的东西一下子从记忆中跳了出来,再也不肯回去。 过了好久他方继续道:“梅无痕就你的堂伯世文,他想接近宫廷,寻找为家族正名的机会,于是他易了容,投到国公府做亲随,他学了国公世子的举止行动,然后杀了他,用人皮面具装成世子的样子……”楚连城打断道:“可是他要一直戴面具才成吗?”楚江遥摇头:“他一点点改变特征,一点点恢复自己的本来面目,直到后来连国公爷都认为这人就他的儿子。但他终于也没有为咱们家翻案,他安心的做他的世袭一等公,镇国公梅无痕,他……他可能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柳家的后人了。”楚连城撇嘴:“他对这个宝藏可是眼热的紧。”楚江遥淡淡道:“一个忘了祖宗的人你不能要求他许多的。” 楚连城默然良久,又道:“可是,江湖上的那张藏宝图又是怎么回事?莫不是也是大伯炮制的?那他所为何事呢?”楚江遥江遥深思一刻:“如果不是你伯父,我想不出会是谁来。他……他一定是想引出什么人来,所以才会这样做的。咱们家确有一批宝藏给藏了起来,可是只是我们长房的人才知道,至于……我可说不好。”楚连城皱眉:“这位国公爷就十分眼热啊。”说着,将那晚和柳元康偷听来的话学了一遍。楚江遥听罢,默不作声,再次陷入了沉思。 此后数月中,楚江遥一边助女儿疗伤,一边加紧想办法,想要带女儿离开此地,见到女儿后,他原本已经丧失的信心又为了女儿而重新聚集。他不能让女儿在这种地方呆下去了。 事情远没有结束。柳世允从来也不曾放弃寻找弟弟世卿,他一直坚信弟弟世卿是不会这样给人害死的。这种心灵感应般的信心让他在十七年间找遍了星宿海周围所有沟沟壑壑,直到他找到这个崖下,虽然这个七星崖他也曾来过,但自从听说楚连城死在谢静涵手中后,他益发不甘心了,他第三次来到崖下,在崖的树林里足足找了半个多月,在一个晴朗的日子里,他发现半山腰的石壁上有一点东西在闪亮。他看不清楚,但却可以断定,这个亮光是之前两次没有见到过的。石壁上的树木似乎也不象之前那样一味的向上,不太齐整的样子。 他大费气力接近到亮光时,赫然发现这是一口钉在树上的,细如小指的软剑。这种奇怪的兵器似乎用的人不多,也不曾听说过,但这可以证明,最近有人从崖上掉下来了,难道是楚连城?他小心翼翼的向上攀爬,终于发现了这个隐蔽在半山腰的山洞,和洞中那对父女。 再后来,兄弟父女三人也用树皮撮的麻绳离开了山洞。 第120章 离了昆仑山不久,便听说谢静涵已领人去了鬼域。楚连城说什么也要快些赶去,楚江遥虽然不喜欢与这个鬼域魔王结交,但女儿总是人家收留才得以活命的,再说此事也和谢静涵有关,他当然也得陪女儿同去了。这样三人便在关键时候出现,扭转了局面,也让鬼域不至于给人灭顶。 楚连城说完这些事,这才停了下来,其中事关风云世家的事自然不便说了。 长孙郁风也将她走后发生的事说给她知道,楚连城吃了一惊,这才知道原来孙茗淞已死在令狐不见手下,令狐云起给人藏了起来,心中又是懊恼,又是愧疚,心中念头转了无数,直想马上见到玉奴,让她将来终身有托。 第四十六章人之将死 冰川嘉园已满目疮痍,众人无法停宿,当晚便都去了雪域风城。有楚连城在,鬼域魔王及众护法并贺雨轩等人也能安心疗伤了。 见女儿指挥若定,事事处理的井井有条,楚江遥内心深处感慨万分,想不到自己的女儿竟会成什么鬼域魔女,也想不到自己身处名门正派,内讧时,女儿竟给天下最邪恶的鬼域魔王相救,而且在十七年后,已大有统领鬼域之气概,真不知自己该谢谢鬼域魔王还是怎的。 然而令楚连城惊奇万分的是,她在雪域风城见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千金郡主梅束青。不仅如此,她居然真的有孕在身。楚连城惊喜之余,倒为柳元康担忧起来,只盼他能早回鬼域,这里虽然不如从前,但至少让王府的找他不着,省得生出事端来。唯有一点能让她稍稍安心,便是梅冠文的师父叶飘是和柳元康在一处的,有此等高人相陪,想来柳元康也无大事。 劫后重逢。长孙郁风一刻也不想再让楚连城离开,楚连城只是微笑,自己身体里的毒素越来越多,究竟还有多少时间能陪在长孙郁风身边? 月光如水,冷冷的照着每一个角落。月光下,长孙郁风在楚连城身后,双手环了她的腰肢,下颏在她鬓边轻轻磨擦,两人谁也不肯说话,生怕一开口能打破月光的清冷,他们只想享受眼前这稍纵即逝的爱情。 可是,就在这种时候,楚连城心里却在想着另一个人:玉奴。 玉奴现在怎么样了?燕诚能医好她吗?孙茗淞意外死去,她的将来要怎样安排才最妥当?长孙郁风呢?自己死后,他会怎样?他肯再对玉奴好吗? 楚连城早已无暇计较是要一人独享丈夫还是姐妹共事一夫了,当她离死亡越来越近时,她想的只是要让身边所有的人都有个美妙的结局,至于自己,许是杀孽太重?才会让自己要受这样的折磨然后死去。早知道事情会是这样的,还理会那么许多做什么?如果一早就知道玉奴是自己的姐姐,她情愿一个人永远守着孤独,而不会接近长孙郁风,如果知道玉奴是自己的姐姐,她一定会用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她,爱护她,让她不受一丁点的伤害,可结果偏偏是这样,自己不能和心爱的男人相守终老,而且还要搭上姐姐的一生幸福。楚连城心中懊恼不已,不知该怎样面对玉奴。 楚江遥是给女儿劝回昆仑的。楚连城明白父亲的心理,身为昆仑派掌门,却要和江湖上名声最坏的鬼域魔王结交,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得已的事。若不是女儿给人家所救,又得以学成一身好功夫,楚江遥八成也会和他为敌的。 楚连城告诉父亲:“昆仑派如今百废待举,爹爹在此对孩儿的伤也大用,反正今生咱们父女也见了面了,就让女儿从此自生自灭吧,爹爹一向英勇侠义,昆仑派怎么说也是江湖上数百年的大门派,若就此毁灭,爹爹你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何况,您还要让人给我义父送解药呢。”楚江遥当然不忍这样抛下女儿,楚连城说什么也不肯依,硬要父亲回去。见女儿急的面红耳赤,百合夫人不干了:“你肯不肯听女儿一句话?麟儿要你回去,你便回去,康儿已经去给她找解药了,将来麟儿的身子好了,自会去看你。”楚江遥见状,只得狠狠心,扔下女儿回了昆仑。 陆博灵父子在此小住几日,待鬼域周围再无闲人时,方才告辞。陆昭只想和楚连城比试剑法,但想楚连城身中剧毒,不知何时便会发作,终于还是忍住,心里却着痒的难受,恨不得楚连城马上复原,好和她一较高下。 百合夫人总是盯着女儿看个不休,好象要把这十多年来的时间补回来,更好象担心看一眼便少一眼,只想趁现在将女儿刻在眼中。楚连城总是淡淡一笑,一面要母亲去飞燕别居看看玉奴的情况如何了。百合夫人不依。楚连城却自有她的道理:“玉奴是给你女儿害了,现如今我是不能去看她了,你若再不肯在她身边,未免有些偏心吧?你但去无妨,我若稍有好转,一定也去找她,我有许多话要和她说,是我对不住她。”百合夫人不肯。楚连城又道:“妈只管去,不用管我。尚若上天垂怜,我一定会没事的。玉奴自幼在你膝下,如果她再有个什么事。妈不是要报憾终身吗?”长孙郁风眼神古怪的看着楚连城劝走身边一个又一个亲人,眉头皱的紧紧的,她的心事他已明了:她不想让自己的亲人看见自己死的样子,也不想父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受苦而无计可施,她宁愿自己最想的人都不在身边,这样,或许能让活人好受一些。 但所有的事情并未就此结束,鬼域不能就此沉寂,鬼域魔王虽然没能称霸江湖,但鬼域不能从此在江湖上销声匿迹,鬼域还是从前的那个鬼域,在江湖上大名鼎鼎,谈之色变的鬼域。不但酆都镇要重建,鬼域中的每一处机关都要重设,中原各处依旧要设立分舵。鬼域魔王一边疗伤,一边和楚连城一道安排善后事宜。 不知怎的,在安排这一切时,楚连城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只觉说不出的疲倦,不知是心累还是身累。 天气已渐渐转凉,用不了多久,山外就会下雪了,鬼域四面环山,寒气不易进入,因此,四时季节并不分明。楚连城坐在水阁中,长孙郁风给尹十三郎找去了,她倚着柱子,从前的点点滴滴又在反复的在眼前闪过。人总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自己真的变了,变的不想再去争什么,只想找个无人认得自己的所在,静静的终了此生。但心中却又有无限的牵绊,让她放心不下。 忽然,那种熟悉的疼痛向她袭来,她的身子一颤,徒然仆倒在地。小腹刀割针刺般的绞痛,令她再也站不起来,她勉强用手扶住石凳想要坐起,那受了恶魔诅咒般的巨痛,死死的纠缠着她。她呻吟、辗转,却无力与之抗衡,她忽然感到人生的失败,原来自己年青的生命竟不能被自己把握。活着,竟成了一种讽刺,讽刺自己的无能和渺小,死亡到来时,谁也不会是个胜者,不论他(她)曾是个什么样的人。 疼痛让她所有的记忆开始消失,意识开始模糊,视野里的一切,也越来越远。隐隐约约,她似乎听见蝶妖在惊叫,花妖的声音尖锐的象自己发出的讯号。 人活着,有时需要非凡的勇气,而死亡,似乎也不是那样轻易就能带走一个人。 楚连城真希望自己就这样死去,可她终于还是睁开了眼睛,她看见了碧纱帐的线色流苏在轻轻的摇摆,也看见床前一双双关切的眼睛。 “麟儿醒了。”“麟儿醒了。”楚连城脸上忽然荡起一个灿烂的微笑,原来大家竟这样的在意她的生死。她微笑:“我哪里就这样容易死掉?义父说过,咱们都是江湖上最恶的人,恶人这么容易就死,谁还肯做恶人?”鬼域魔王轻轻擦了擦她额上的汗珠:“不错,咱们哪能这样就死掉?义父已令人捉拿令狐不见父子,好孩子,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楚连城微笑,一只温暖的手掌紧紧握着她的手,长孙郁风。她嘴角的笑容一如从前:“我想做个人,哪怕只有一天。”长孙郁风深深的注视着她,一字一字道:“好。我带你走!天涯海角,人间天上,我都陪在你身边,就去做一个平平淡淡的人。” 一时间房间里静悄悄的,大家当然听出楚连城的意思:她想一个人静静的死去。死在一个没有江湖,没有争斗,没有恩怨,没有仇恨的地方。她想在死前,和所有的凡人一样,能和自己心爱的人相知想守。这个时候,谁还能拒绝她? 江南的秋天一样的宜人,江南的水乡一样的诗意。这本就是一个诗情画意的地方。 小桥、流水、扁舟。 桨声欸乃,打破河面的清静。一叶小舟顺水而下,舱中,楚连城轻轻倚在长孙郁风怀中,她的脸色益发苍白,虽然是薄施脂粉,但已掩不住满面的病容,她已吃下了唐笑天所制的最后一枚药丸,而这枚药丸究竟还能带给她多少时间,一月?两月? 岸边的青石阶上,几个女子拿着木杵一边拍打着衣服,一边嘻嘻哈哈的有说有笑,木杵溅起的水滴,四处飞扬。秋日的暖阳下,光阴似是弥加珍贵。 楚连城轻叹:“都说江南是人间天堂,想我此生往来数次,竟从未留意过,直到现在才有时间细细的游玩一番。”长孙郁风柔声道:“你若喜欢,咱们就在此多住些时日,江南水乡的景色原是和别处不同的。”楚连城微笑不语,长孙郁风又道:“此间已离雁荡不远,你想再去看看吗?”楚连城有些迟疑:“不知玉奴怎样了,郁风,如果我死了,你就肯好好照顾她了,对吗?”长孙郁风淡淡的:“我很久没想过这个问题。我想照顾她时,你不肯,现在我不想旁的了,你也不要逼我去想。”楚连城摇头,叹息。身体隐隐有些不适,内心深处不免也有些担忧起来。当生命将要走到尽头时,她也不能免俗的生出留恋,留恋这个充满喜怒哀乐的人生来。 第121章 此生唯一对不起的人,就是自己的姐姐,要怎样才能弥补自己带给她的伤害?她当然知道长孙郁风是决意要和自己生死相随的,可为什么要白白陪上他的性命? 河面寂静的出奇,那洗衣的女子们已渐远,河岸上,青石板的路面在秋阳下懒懒的,偶有行人在上面走过。临水的窗前,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噙着微笑,坐在绣花架前,手中的丝线在编织着自己的梦想。与之相临的是小小的酒肆,酒帘在微风中招摇,酒楼上有人影在晃动。 长孙郁风的下颏在楚连城的鬓角轻轻摩擦,他低语:“这几个人象是高手。”楚连城低低的“嗯”了一声:“不知什么来头。而且也不象是江南武林中的人物。”长孙郁风轻轻的:“不错,而且武功也还不坏,嘿嘿,来人不少啊!”楚连城轻叹:“为什么我不想再理会江湖的俗事时,他们却偏偏要找上我?”长孙郁风摇头:“总有一天你会得偿所愿的,到时咱们就找个无人知道的地方,再也不做江湖人了。”楚连城微笑,脸上绽放的美丽,已令这江南水韵顿失颜色。 水面上,零星有小舟划过,穿着蓝色青花腊染衣裳的船娘站在船头,手中一枝竹篙在水中一挣,小船也在力量的作用下向前驶进。青石路上,一个布衣老者戴了个八角的斗笠,正推了一辆独轮车急急的走着。 就在这时,水道两边铺子的窗户突然一齐打开,数十支强弓硬弩已蓄势待发。那穿着蓝色青花腊染衣裳的船娘长篙一挣,将船横在了水面上,将楚连城乘坐的小船拦住。那个布衣老者已蜷缩在檐下,生怕殃及池鱼。在他们后面,三艘船并排停在水面上,挡住他们的去路。风声响处,数十名黑衣人手执兵器已跃上了屋顶。 对面船中,一个青衣人施施然走了出来,向长孙郁风二人的坐船朗声道:“长孙公子,楚姑娘,在下久候了。”这人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看着楚连城的眼神居然有几分刻毒,楚连城心中有些好奇,她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人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在她记忆中,好象也不认识此人。 长孙郁风和楚连城双双站在船头,长孙郁风微笑:“有劳阁下了。”青衣人淡淡一笑:“在下,有事想请楚姑娘过府一叙,不知二位肯否赏光?”长孙郁风笑:“怎么?阁下邀人时,总是要令人用弓箭对着你的客人吗?”青衣人面无表情:“为见二位一面,也只得出此下策,还请二位见谅。”长孙郁风淡淡道:“抱歉的很,我夫妇不认得阁下,也不想结交阁下,拙荆游兴正好,不想人打扰,诸位请回吧。”他以夫妻自称,楚连城脸上不觉飞上几分晕色。 那青衣人扬眉:“那可好极了。”说着伸手入怀,摸出一块金牌来:“在下御前侍卫统领皇甫楠,奉命缉拿朝廷要犯楚连城,无关人等且请靠后。免得伤及性命。”长孙郁风和楚连城均是一怔,相互看了看对方,不觉有些意外,这楚连城怎的就成了朝廷要犯?难道是梅无痕找不到女儿,便令官府捉拿楚连城?长孙郁风笑了起来:“好一个御前侍卫,不过不知拙荆身犯何罪,竟要劳动御前侍卫大人亲自捉拿?”皇甫楠冷笑:“楚连城夜入王府行刺王爷,行刺失手,挟持郡主逃走,王爷已下令通缉楚连城,长孙郁风,识相的就闪开。你们瞧见周围这些弟兄了吗?这些便是皇甫尚书亲点的八百御林军,单为捉拿楚连城。嘿!楚连城,你面子不小啊。” 楚连城简直有些啼笑皆非,忍不住向长孙郁风道:“想不到,我居然成了朝廷的通缉犯,真是滑稽啊滑稽。”她向皇甫楠道:“嘿嘿,诸位从京城找到江南,一定费了不少心思吧。梅王爷还好吗?两位世子也还不错吧?不过,要找我的只怕是皇甫兄吧。”皇甫楠表情微变,楚连城冷笑:“想不到,在下一个江湖散人,竟要劳动大内的侍卫总管亲自出马,荣幸之至啊。”她向长孙郁风道:“听说大内侍卫总管米全原是江湖上的一流好手,投靠官府后,便做了什么御前侍卫总管,不过不知现在为何又要自坠身份,乔装打扮,不敢见人了。”长孙郁风用眼角瞟了那布衣老者一眼,微笑道:“这个……怕是要请教这位米总管了。” 屋檐下,那布衣老者“哈哈”一笑,站直了身子,一抬手,取下斗笠,露出一张红润的脸庞来,颏下短须,一双眼睛精光闪耀。正是御前侍卫总管米全。 这米全曾在江湖上大大的有名,手中一对判官笔,专打人周身要穴,据说极少落空。后来不知怎的,居然投靠官府,做了什么侍卫总管。这些江湖中人平日里多不和官府有什么瓜葛,各行其道,两不相干,这人投靠官府后,江湖上也就此没了此人名号。此时忽然现身,自是对楚连城颇为重视,而此时,梅无痕为了捉拿楚连城,曾联合兵部尚书派出这许多人来,且不知除眼前诸人外,别处是否还有部署。 米全笑道:“人都说鬼域公子是个少有的聪明人,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啊!既是这样,楚姑娘也不要让我们这些做臣子的为难了。”楚连城眼珠转了转道:“我和朝中并无来往,不知何时行刺过你们王爷,又何时劫持了郡主?”米全笑的狡猾的象只狐狸:“楚姑娘如此聪明,还要咱们说出来吗?怎样?请吧!”楚连城微笑:“我不知道。我也没你们想的那么聪明。你们快闪开吧,不要扰了我的好兴致。” 米全叹气:“早就知道鬼域公子最是难请。看来鬼域公子一定要咱们露上两手瞧瞧能不能请得动了?”长孙郁风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这皇甫楠虽在江湖上没什么名号,但任谁也看的出,此人决非泛泛之辈。那个船娘不知什么来头,武功看来却也不弱,加之周围还有若干弓箭手。嘿,这梅无痕为了找到女儿和柳元康,倒是颇下了些功夫。 楚连城仰头看看长孙郁风,长孙郁风微笑:“看来,咱们想走,也没那么容易了。”楚连城笑的象春风中的桃花:“那倒要看他们留得住咱们吗?”她转向米全等人,抬手轻轻撩了撩额前散乱的发丝,嫣然道:“米大人一定要我随你进京了?”米全微笑点头。楚连城笑了,笑的妖异,笑的妩媚:“我可不想去京城。京城此去路途遥远,哪里又比得上江南俊秀,米大人回去告诉那人,就说……就说楚某没兴致陪他胡闹。” 米全内功、拳脚均有过人之处,虽觉楚连城笑的有些古怪,倒还不觉有什么不妥,可那些寻常的宫廷侍卫抵挡不住楚连城发出的妖异内力,无不想就此放下手中的弓箭,让出一条路来。 楚连城微笑:“你们王爷一定是要个活口吧?你们只管开弓放箭,看射死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那些人均想:是啊,万一她死了,王爷一定大怒,那岂不精糕?楚连城又道:“所以请诸位借个道,我们要走了。”米全终是见多视广,心想:不好,这丫头莫不是在用传说中的笑里藏刀,拘魂销魄在迷惑大家,可不能让她走脱,大家费尽力气才找到她,她若跑了,怎么向王爷复命? 米全长啸一声,众人登时惊醒,皇甫楠哼道:“丫头,不要废话,你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今日也休想逃脱。”楚连城笑道:“逃脱二字不妥的紧,鬼域公子从来不知世上有逃脱二字。”她侧头向长孙郁风望去,二人心意相通,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先下手为强!二人同时抖腕,一长一短两口宝剑,一高一矮两条身影同时自舱中飞出。长孙郁风去袭米全,楚连城去对付皇甫楠。 米全叫了声:“来的好!”手中已多了对判官笔,直拨长孙郁风手中的短剑。皇甫楠手中的兵器甚是古怪,乃是江湖上并不常见的长戟,楚连城心中暗暗称奇,心想:这人是御前侍卫?怎的用此兵器。那船娘手中却是柄雁翎刀,上下翻飞去助皇甫楠。楚连城毫不在意,哪里能将这两人放在眼中,内力透过龙吟剑“兹兹”做响,剑芒暴涨,显然也是全力而发,想要一举制敌。她手腕一晃,“叮”那船娘手中的雁翎刀已断为两截。青衣人变招倒快,手中戟猛然刺向楚连城,楚连城龙吟剑的“争”的一声砍在那戟上,居然没将其砍断,也算是她出道以为少有的一次了。皇甫楠长戟横扫,楚连城将身跃起,轻巧巧的落在了戟杆上,剑尖刺他双目,那人大骇,已然不知该如何变招,那船娘见机不好,手中断刃去砍楚连城足裸,楚连城足尖轻轻一踢,内力自足尖发出,那船娘臂上一麻,拿捏不住,断刀也给她踢落水中。 那边长孙郁风和米全斗的正狠,米全的判官笑上下翻动不离长孙郁风周身要穴,长孙郁风却不在意,手中短剑轻描淡写的化解他的招式。一时间,米全倒也奈何他不得。 眼见青衣人和那船娘已落了下风,人影一闪,从屋脊上跃下四个人来。这四人一般的打扮,一色的黑衣短打扮,手持柳叶刀,这四人身材一般的高矮,皆是魁梧高大,而手中偏拿着的是细小轻薄的柳叶刀,看起来不免有些滑稽。楚连城心中一动,她曾听鬼域众人说到江湖上的奇人异事时,说道江湖上有个倒踩柳叶夺魂刀的名头,这个倒踩柳叶夺魂刀是四个同胞兄弟,故此心意相通,四兄弟的点水柳叶刀法有进有退,配合的天衣无缝,死在他们这个刀阵下的人着实不少,其中也不乏成名已久的名家高手。看来梅无痕等人是志在必得,定要将楚连城捉进京城了。 楚连城冷笑,自己可还真没将这些人放在眼中。四兄弟的出现倒实实解了皇甫楠和船娘的围,二人不觉冷汗频出,相视一眼,均想:这楚连城内力如此了得,武功也比传说中的要好的多,难道今天竟拿她不住? 第122章 那岂不要贻笑大方?再看那四兄弟,刀阵虽然厉害,偏生楚连城手中的是宝剑,不能将兵器与她相触,这一来可就大大吃亏,总是要在关键时突然收手,看上去可不免有些狼狈。 皇甫楠微恼,手中长戟忽然向空中一举,从屋上双下来十余人将长孙郁风团团围住,群起而斗之,令长孙郁风不能分出身来照顾楚连城。另有十数人围了楚连城,这些人手中的兵器均是一色的精钢锻造的长枪,楚连城眉微皱,自己用的是剑,对方长枪已然占了先机,要么自己将他们的长枪尽数砍断,要么,将他们一并杀死,而这十数杆枪显然是训练有素,与那四兄弟配合默契,楚连城的龙吟剑才刚触及枪身,那四柄柳叶刀已斩了下来。楚连城将这四人逼退,那十数杆长枪又一齐刺向她,楚连城纵身跃起,手中龙吟剑“唰”的一晃,在身前划出个圆来,接着“叮叮当当”几声,削下几个枪尖来,她身子下落,四柄柳叶刀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向她斩来,楚连城足尖在一人未及撤走的枪杆上一点,弹了开来,斜刺里,皇甫楠的长戟又跟到。显然,为了对付楚连城的龙吟宝剑,梅无痕不但事先打听了楚连城的行动,也一早想出了对付她的办法。楚连城暗自烦躁,身子越来越觉不适,只觉内力似在一点点减弱,一点点消失;小腹中隐隐有些不适,再和他们斗下去,怕是没有半点好处。 远处一声长啸渐近,楚连城心头一喜,她听得出,是鬼域护法鬼斧。她和长孙郁风此番离开鬼域,原是想找个清静所在,快快乐乐的过几天平静生活,然后纵死也无憾了。鬼域魔王哪里放心,令人暗中保护了,楚连城当然也知道鬼域的好意,因此,一路上,左躲右藏,只怕给他们发现,没了退隐的乐趣。鬼斧等人紧紧跟随,却常常走着走着,便不见了楚连城的踪影,这几天才总算查得楚连城的行踪,便赶上楚连城给人追杀。 楚连城听得来了援兵,不觉长出一口气,她自出江湖以来,从未如此盼望有人相助,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了。可这一松气不打紧,小腹突觉巨痛,龙吟剑几欲脱手,一柄柳叶刀险些砍在她身上。楚连城心中大骇,心想:难道天要绝我?不然怎么会在这当口的发做?这……这可该如何是好?不容她多想,小腹疼痛加剧,楚连城几乎跪倒在地,后背上已重重的吃了一刀。那四兄弟忽见楚连城中刀倒地,还当她有何诡计,正待上前补上一刀,已给皇甫楠拦下:“且慢。听说此人身中剧毒,可是她的毒发了?”楚连城哪里顾的上这许多,手抚小腹,痛的面色也变了,再无半点力气去和人斗狠。皇甫楠“呵呵”笑道:“好极。这才叫得来全不费功夫,还不快将她拿下。” 可怜楚连城一世争强好胜,想不到竟会在此关键时候毒发,落入此等武功与自己相差颇远的无名小子手中,而且全无力抵挡。皇甫楠从她手中轻轻拿过龙吟剑看了又看,面色颇有些得意,伏在楚连城身边道:“鬼域公子,现在可肯跟我们走一趟了?”楚连城面色腊黄,咬牙道:“楚某无话可说,只怪自己运气不好。”皇甫楠笑道:“多有得罪了。”说着,将剑架在楚连城脖颈之上,叫道:“长孙公子,且请住手。”与此同时,鬼斧也落在楚连城坐乘的小船上,另有二三十人落在岸边。 他这一叫,米全等人也停下手来,侧头去看。长孙郁风不觉大惊失色,叫道:“连城。连城!”楚连城面无人色,几乎瘫倒在地,若不是那船娘用力挽着她,怕早已倒地不支。楚连城颤声道:“不用管我,你们……你们……” 鬼斧气急,大喝一声,便要冲上去救她。皇甫楠手上微一用力,楚连城脖子上已给宝剑划出一道血痕,长孙郁风抬手,一枚暗器便打向皇甫楠。皇甫楠抬龙吟剑将那暗器打落,与此同时,长孙郁风已飞身而起想借此空隙将楚连城抢回。米全低喝:“放箭!”登时两岸弓箭齐发,射向长孙郁风和鬼斧等人。长孙郁风诸人忙不迭的挥兵器拨打羽箭。鬼域中有不敌的,便给射中,立时丧命。长孙郁风救楚连城心切,一边拨打羽箭,一边向前,想冲出箭阵,抢回楚连城,心急之下不免疏乎,“夺”的一箭正中肩头,力道之大,直穿肩而边,将他钉在身后的木板门上。鬼斧怒喝一声,挡在他身前替他拨打。 楚连城大急,用力叫道:“不要射!我和你们走。”声音却甚是微弱,米全耳力颇佳,听得清楚,抬手道:“停!”弓箭手果然停下。米全微笑:“还是楚姑娘识大体。既如此,咱们就上路吧?”楚连城身上的刀伤在流血,可她哪还觉出痛来,小腹的疼痛几乎让她倒下,全仗一股争胜之心才强立未倒。她紧咬下唇,向长孙郁风望去,长孙郁风肩头鲜血汩汩流出,脸上心痛,懊恼,绝望,痛苦诸多神情在交替,此时他二人虽没有只言片语,但却都想一个问题:这是不是他们此生最后一次分离?断肠蛊已然发做,今后便再没有能压制它的东西,楚连城真的要肠断而死?就算她能侥幸活下去,梅无痕他们会放过她吗? 跟随!天上人间至死相随! 长孙郁风眼神忽然变得坚定,他答应过她,天上人间一定会陪在她身边的。如果楚连城真的死了,他绝不会偷生,他要永远陪在她的身边。既然活着没有照顾好她,那只好了此一生相偿。 楚连城当然知道他眼神的意思,她轻轻摇头。竹篙一挣,那小船已掉转船头,飞快的向前划去。江南河道纵横,沟渠相通,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楚连城就这样在他眼前消失,他居然眼睁睁的看着别人把她带走,自己为她做过什么?竟然从未能保护过她,爱护过她,在她毒发而痛苦的时候任由人将她带走,自己究竟是不是男人?是不是她的男人?长孙郁风长啸一声,倒转短剑,向自己心口刺去。失去楚连城,活着还有什么意义?鬼斧眼疾手快,一把夺下他的短剑:“长孙姑爷,现在是你寻死的时候吗?麟儿此去虽然凶多吉少,但大家总要想办法去救她,纵是一线生机,也不能就放过。”长孙郁风轻轻摇头:“我对不住她,我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了这许多委曲和苦难,我还活着做甚?” 鬼斧顿足:“她回来若知道你已死,岂不是也要了她的命?”长孙郁风低头不语。鬼斧又道:“你且不要想那许多,我先将箭给你取下,你忍住了。”长孙郁风“嘿”的一声冷笑,伸指在箭杆上一折,已将那箭折断,然后猛的向前挺身,硬生生让那断箭穿肩而出。木板门上,那半截箭杆上挂着鲜血,兀自颤微微的抖个不住。 第四十七章曲终 楚连城终于还是给这种疼痛击倒,她看见米全和皇甫楠对着她笑,笑的那样阴险,仿佛自己已成了他们股掌间的玩物。她冷笑,想要将他们击倒,但皇甫楠只用了一根手指,在她肩头轻轻一推,楚连城便倒在了地上,并且失去了知觉。在自己昏迷的那一刹那,她听见皇甫楠的大笑,她听见米全的声音:“想不到这个能将天下武林扰也天翻地覆的人,竟是这样一个大美人,小王爷也不枉为她单相思一场了。更想不到的是,她毒发的这样是时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每次,楚连城想死的时候,总是能意外的活下来。她不知道是自己命好,还是自己命苦。这次她醒来的时候,却发现,有时生,真的不如死。现在不但自己的肩上、腿上的穴道给人点了七八十来处,还给用一细长的玄铁链锁住了手脚,不仅如此,在她的房间里守了十数个身怀武功的御林军,而在她房间外面又有多少人还不得而知。这并不最要命的,要命的是,她发现自己苦练了多年的内力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根本不用铁链和看守,她也别想跑掉。而且,内力的消失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生命即将走到终点?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背上的伤口在作痛,但她还是觉得好笑,就象从未见过这样好笑的事情。皇甫楠冷笑:“你死到临头了,还能笑的出来?”楚连城笑道:“我当然笑的出来。你们是官我是贼,对付我一个贼,你们居然要动用八百御林军,要调用大内高手亲自来捉拿我,而且不是一对一明着来,要在暗中埋伏了,偷偷摸摸的偷袭我。这难道不好笑吗?”皇甫楠面色铁青,楚连城说的全是实话,但这些事实也确让这位大内的御前侍卫统领大跌颜面。皇甫楠又羞又恼,忽然上前一把掐住楚连城的脖子,恶狠狠道:“你落在我们手上,还敢笑我们?你信不信我能一把掐死你?”楚连城笑,轻轻摇头:“我不信。我就不信你敢掐死我。” 她眼神满是戏谑,皇甫楠气急,手上用力,楚连城只觉呼吸顿止,忍不住大声咳嗽起来,胸腔里的空气也给她咳了出去,她简直就要晕过去了,米全的手在皇甫楠手背上一敲:“你吓吓她也就罢了,真掐死他,王爷和令尊大人,还有公子你想要的东西就更得不到了。”皇甫楠这才松开手来,重重的将楚连城的身子向下一摔,骂道:“妖女,你不要得意,你也别高兴的太早,回到朝中,有你苦头吃。” 楚连城咳了半天方缓过劲来,喘息渐定,又道:“有我苦头吃?嘿嘿,你未免太不了解鬼域公子了。你不妨现在就杀了我,不然你就是把我送到京城,你们也不会满意的,你们休想在我这里知道你们想知道的一丁点。”皇甫楠冷笑:“是吗?不错,早知道鬼域公子是硬气出了名的,生死对于你来说,可能早已不算什么,或许我不了解鬼域公子的一向作风,不过听说楚大姑娘中了销魂断肠蛊,毒发时,一点反抗也不能够,所以才给那个什么令狐玄黎强奸,现在到京城还有数日路途,外面那八百御林军还要昼夜看守着你,你想怎么款待大家一下? 第123章 要不要我脱光了你的衣服,昼夜陪大家玩玩?” 眼见他表情阴险刻毒,楚连城又惊又气,险些要晕了过去,心想:这小贼若真的这样,我只有一死,也绝不能受此大辱。她脸上的惊恼大家可看的出来,米全笑道:“皇甫公子,你吓也吓了,你瞧,这丫头的脸都变了,你也消消气吧,你若真的这样做了,附马爷怕也不会愿意吧?嘿嘿,这小娘儿们命好的很,居然入了附马爷的眼,皇甫公子又何必为了个娘们和附马爷伤了和气呢?”皇甫楠悻悻道:“米大人也知道我只是想吓她而已,哼哼,若不是大家叮嘱要活口,要不是冠文……哼!这一个小娘儿们居然要这样兴师动众,你说我们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米全摇头:“这小娘儿们若不是偏巧毒发,就凭你们几个,休想捉住她。听说她不但剑术高超,而且还会一门邪门功夫,叫什么笑里藏刀,拘魂锁魄,轻轻一笑,就能迷人心神。不仅如此,她身为鬼域公子,手下十大护法个个武功高强不说,另有鬼域上万人听其差遣,能在江湖上呼风唤雨,下手狠毒,华山派上下三百余口就是她领人杀的。”皇甫楠惊道:“她还有没有王法?”米全眼神古怪的看他一眼道:“这种江湖仇杀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王法?她若不是得罪了公子,谁会吃饱了挣的去捉她?王爷若不是早已布置下天罗地网,谁能想到会就捉住她?” 楚连城脸上不免有几分得意之色。皇甫楠看了她一眼:“怎么看这小娘儿们也不象啊。”米全含笑:“人不可冒相,江湖上藏龙卧虎,就那个长孙郁风也不是好惹之人,武功虽不知究竟高到什么程度,但想那浮鹰公子名声在外,想来也非善类,你道他们的名号都是白混的吗?”楚连城忍不住笑道:“米总管果然有些门道,退出江湖这么多年,对我等的事还这般清楚,楚某倒小瞧你了。”米全微笑:“鬼域公子过讲了。” 楚连城并不知道,梅无痕不但派出了八百御林军,为护鬼域众魔头在官兵手下强行抢人,兵部尚书还另调了三千军士一路防护。楚连城给米全等人押解进京,一路上日夜兼程,行程八天,共阻击鬼域众人三次,射杀三百四十五人,其中,鬼域护法之一的鬼指也不能幸免,死在乱箭之中。 楚连城进京后却并未给人关入大牢之中,而是关进了国公府的一处地穴中。那地穴便在花园中的假山下,显然内中也布了机关,楚连城给梅无痕心腹押进去时,均不曾按寻常方位行走。在地穴尽头,有一处囚室,一张石床上粗粗的铺了单子,墙上挂了铁索、夹棍等诸般刑具。那人将楚连城向内一推,反手在墙上按了一按,落下一道铁栅栏来,那铁栏足有小臂粗细,楚连城冷笑:“对付我,你们王爷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那人白她一眼道:“对付阁下这样的妖魔鬼怪,当然要用些非常手段。”楚连城简直有些啼笑皆非,想不到在人眼中,自己竟是个妖魔鬼怪的形象。 梅无痕并不急着追问女儿的下落,反正令人送来一日三餐,不过这三餐俱是同天牢中那些死囚的饭菜一般无二。他知那楚连城在江湖上呼风唤雨,自然也是养尊处优的惯了,只想以此纵不饿她个半死,也得大大挫伤她的嚣张气焰。可惜,梅冠文早偷偷令人为她换了可口的饭菜,连那石床上也铺了厚厚一层被褥,唯恐咯坏了她。待梅无痕知道时,已过了数日。梅无痕又气又是无奈,这个儿子向来稳重老成,除对明灵公主外,从不肯正眼看其他女子,想必是对这个楚连城有些着迷了。 既知儿子暗中的行事,梅无痕当然也想到,想要为难楚连城是不大可能了,相反,倒成了她的笑柄。遂令梅冠文随他同去审这个鬼域魔头。 他们走下地穴,绕过机关,只见铁栅栏内,楚连城背向外,伏在床沿上,身子不住的抖动,不用说,定是毒发时刻。囚室内,桌椅板凳一应俱全,梅无痕冷笑,抬手打开铁栅栏,一边回头向儿子道:“冠文,这是怎么一回事?看来,传言不虚啊。你对这小妖女倒有情有意。”梅冠文表情尴尬,吱唔道:“这个……这……她身上有伤,当然……”梅无痕哼道:“没出息的东西,难道你就忘记她是怎样行刺为父,挟持你妹子的吗?”梅冠文脸色一红,没有说出什么来。 梅无痕径自坐在椅上,冷眼看楚连城在痛苦边缘挣扎。梅冠文只想上前扶起她,好生安慰一番。虽然情知楚连城心中的长孙郁风是无人能替的,但想到哪怕在她跟前稍尽寸心也是好的,纵是此生无缘,见她受此折磨,心中也是心痛万分。他才刚迈上一步,梅无痕重重的哼了一声,梅冠文自觉失态,脸上一红,停了下来。一颗心却揪了起来。 过了一刻,楚连城方才渐渐平息下来,伏在床边大口喘息。梅无痕冷笑:“怎样?鬼域公子在这还不错吧?”楚连城定定气,缓缓站了起来:“不错。这还要多谢王爷赐予的好所在。”梅无痕哼:“你是个聪明人,本王也不和你绕圈子,只要你交出柳元康和束青,我即刻放了你。不瞒你说,你夫婿可也到了京城了,你出了这里马上就能见到他。”楚连城微笑:“我也不瞒王爷,如果我楚连城是出卖朋友的人,也就不配这鬼域公子四个字了。”梅无痕点头:“好啊。不肯说?那你就不怕我派兵剿灭你的鬼域?”楚连城笑道:“梅王爷,你要是肯派兵灭我鬼域,又何必费尽心机的让人发下海捕文书,天下通缉我啊?我也不瞒王爷,柳元康是我的嫡亲哥哥,我怎么能出卖他们呢?再说这也是令爱自己选的丈夫,王爷何必要棒打鸳鸯?” 梅无痕微怒,心中更有些吃惊:柳元康分明是表弟的后人,怎的的她的哥哥,莫不是这丫头也是世卿的女儿?他冷哼:“如果事事都遂了你们的心愿,还要我们这做父母的何用?丫头,你若不想我给你用刑,你就趁早说出来。”梅冠文一惊,便想阻拦,却正碰上父亲冷冷的眼神,话到嘴边终于没有说出。梅无痕哼:“皇上常夸你有将才,怎么在这个小丫头面前倒吱唔起来了?”梅冠文益加不好说话了。 楚连城微笑:“王爷想要逼供?呵呵,王爷,我劝你最好不要给我用什么刑,搞不好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那王爷你可要麻烦了。”梅无痕微怒:“丫头死到临头还敢威胁本王?本王倒不知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落在你手中。”楚连城笑道:“是吗?王爷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那我可要先告诉令郎了。”她向梅冠文道:“附马爷可知,我是你什么人?”梅冠文一怔,摇头。楚连城“咯咯”笑道:“附马爷,我是你一祖同宗的堂妹啊。我的曾祖父和你的曾祖父乃是亲兄弟,咱们不姓楚,也不姓梅,咱们家姓柳。”梅冠文吃了一惊:“你……你说什么?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楚连城笑道:“当年声名显赫的风云世家便是咱们家了,至于令尊是如何做的一等世袭的镇国公……”梅无痕忽然抬手“忽”的一掌向楚连城打去:“丫头知道的不少啊!” 楚、梅二人谁也没想到梅无痕会忽然出手,慢说没有防备,就算有提防,楚连城此时内力全无,武功尽失,躲是躲不开了,梅冠文想救,也来不及了。只见楚连城给梅无痕一掌打了出去,身子飞起撞在石壁上,又重重的落在石床上。这一打一撞一跌,直打的楚连城晕头转向,五脏六腑也似翻江倒海般,不知转了几个圈,口鼻中登时流出黑紫色的血来。梅冠文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上前将她抱起,楚连城身子微颤,又连连吐了数口血方安静下来。梅冠文给她擦去脸上的血迹,低声道:“喂,你怎么样?”楚连城摇头:“你父王武功好的很,我……我内力已失,你说我怎么样?”梅冠文又吃一惊:“你的武功……”楚连城叹气:“我中毒你总听说了吧,我命在旦夕,武功尽失,已形同废人。” 梅冠文转身父亲道:“父王,您老人家的武功居然这样厉害?我怎的从未见您使过?她说的是真的吗?如果她真是表妹,您怎么不救她反而要杀她?”梅无痕冷笑:“不错,她说的是真的,咱们确是风云世家的后人。她就是他的堂妹。为父的武功嘛,就是咱们家传的武功。这些年为父之所以不肯显山露水,当然是不肯让人知道咱们的身份,不然早给皇上下旨处斩了。”梅冠文道:“可是……”梅无痕道:“可是什么?你现在知道也不要紧,如果你想让你岳父杀了咱们全家,你大可说出去,到时候,你自会知道有什么事发生。至于这丫头,她一时死不了,为父只是让好吃点苦头而已。” 楚连城笑道:“可笑之极。我吃的苦头还少吗?王爷,你趁早还是死了心吧。我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你,如果你想派兵灭我鬼域,我就将咱们的家世说出去,到时我和你们同死,可是我父母兄姐还在,你们这一支可就彻底绝后了。”梅无痕点头:“好!我不会灭你鬼域的,老夫只要你交出束青。”楚连城看了看梅冠文:“附马爷,你说我会说吗?”梅冠文叹了口气道:“我知道捉你回来也是无用,你自不会说出他们的下落,可是,我一早和你说过,皇甫楠是定王妃的外甥,如今你们将束青藏起来,你想定王爷会善罢甘休吗?皇甫楠会甘心吗?到时我……我也保不了你。” 楚连城嘴角荡起一个微笑:“我并不想你们保我。附马爷,你明知束青和我哥哥是真心相爱,难道你就忍心看他们相爱不能想守?”梅冠文心中一动,话到嘴边却又咽下。梅无痕道:“一派胡言,束青千金这躯,怎么会和个江湖上的杀手真心相爱? 第124章 丫头,你趁早给我交出人来。”梅冠文低声道:“父王,她……她说的是真的。束青和柳元康确是……确是相识相爱的。”梅无痕一怔,看来楚连城说的是真的了?也就是说柳元康不是挟持郡主,而是和郡主私奔。那……那若传将出去……梅无痕已不敢向下想去。 梅冠文向楚连城道:“话是如此,可是,我们总也要不能只为他二人着想吧,如果定王怪罪下来,对你们双方都没好处。”楚连城微笑:“你劝我做甚?你就不会劝劝那个皇甫楠?”梅无痕一时也无计可施,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儿子怀中的楚连城,重重一顿足:“冠文,你和这小妖女怎样我不管,但有一点你最好记住,如果你今天放了她,就是将你父母兄弟送上黄泉。纵然皇上怜惜你和小凡,你也再别想立足做人。”说着竟甩手而去,不知想什么办法去了。 楚连城见他走了,不觉有些得意:这位堂伯费尽心思做了国公,却又要时刻担忧全家性命问题,做大官有什么好?梅冠文心乱如麻,过了好久方才冷静下来,道:“既你内力全失,那我为你疗伤当也无妨,来,我先给你疗伤。”当下运功为楚连城疗伤。真过了一个多时辰,楚连城才觉得好受了些。 见梅冠文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楚连城笑道:“你愁有何用?我还不妨告诉你,束青已有身孕,怕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做舅舅了。”梅冠文又是一惊,半晌没说出话来,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你……你说的是真的?”楚连城笑道:“这种事好胡说吗?所以,附马爷,你就听我一句,要劝,你去劝皇甫楠放弃,也不要劝我。” 此后数日,梅冠文虽不时来为她疗伤,但表情却着实难看,中间梅无痕也来逼问过她,楚连城一口咬死,至死也不会说出他们的下落,梅无痕恨不能一掌打死她,可偏偏只有此人知道女儿的确切下落,打死她,女儿怎么找?直气的梅无痕面色铁青,有苦难言。楚连城的情况却每况愈下,断肠蛊不停的发做,一日中也要发做数次,楚连城常想:难道真的大限已到?可是郁风呢?是不是今生再也不能够见到他了? 这天午后,楚连城刚从断肠蛊带给她的昏迷中醒来,便听到地道中传来人声,皇甫楠的声音道:“我不信。我不信。冠文,你这是在编故事骗我对不对?束青从来不曾多走一步,怎么会认得什么杀手?又怎么会爱上一个杀手?她是皇上御封的千金郡主,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楚连城微笑,不用说皇甫楠到了。 果然,两个锦衣人一前一后向她起来,后面的是梅冠文,前面正是皇甫楠,原本俊美的脸庞,此时让一脸的怒容,一脸的不解代替。他大步流星走到铁栅栏前,用力摇着铁栅栏,向楚连城叫道:“楚连城你说,你说,束青哪去了?你把她藏到什么地方了?你让她来告诉我,她不是真心喜欢那个杀手的,她是被逼的。她是不得已的。” 楚连城站直身子悠然道:“我为什么要这样说?他们明明是真心相爱,难道还见不得人吗?”皇甫楠叫道:“你胡说,你胡说。她们身份悬殊,怎么会相爱?她怎么会和人私奔?她被迫的。”楚连城反问:“为什么身份悬殊就不能相爱?我哥哥疼她爱她,肯和她生死与共,她当然是心甘情愿我哥哥走的。”皇甫楠叫:“不可能!你们……你们是冷血杀手,根本不懂什么生死与共,凭什么骗走束青? 楚连城淡淡道:“是吗?谁说只有你们这些公子哥儿才知道生死与共?谁规定杀手就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人?”皇甫楠摇头:“你说什么我也不信。这个世上,只有我是喜欢束青的。只有我对束青是真心的。”楚连城冷笑:“或许你对束青是真心的,但我哥哥对她也是真心的,你连这个都弄不明白,你就算娶了她,她也不会幸福。” 皇甫楠早已怒不可遏,四下里寻找打开铁栅栏的机关,楚连城给梅冠文打个手势,示意他打开,梅冠文犹豫着,只得打开。皇甫楠抓住楚连城双肩道:“你交出束青来,你交出束青来,不然我就要你的命。”楚连城淡淡道:“如果你要了我的命,就肯放过他们,你只管拿去就是。”皇甫楠一怔,他没想到楚连城会至死也不说出梅束青的下落。 他颓然坐在椅中,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束青一定是不得已的。”楚连城摇头,不去理会他。心里却想起了柳元康,想起了梅束青,也想起了长孙郁风,现在他们还好吗?她可不知道,这些天来,长孙郁风疯也似的在京城打听楚连城的下落,鬼域众人此次有鬼指带也,鬼指既死,群龙无首,长孙郁风又情迷心神,若不是梅陆昭接到讯息有所准备,找到他将他稳住,长孙郁风怕早就杀入国公府,拼死也要救出楚连城来。 皇甫楠忽然抬起头道:“好!你不交出束青和你哥哥,你就用你的命来抵。我知道你的人来的京城,如果你哥哥肯用他妹子的命来换他的幸福,那就试试好了。”楚连城冷笑:“如果你要了我的命就肯放过他们,我给你便是,不过,我想你可能会失望,我哥哥并不在京城,所以,你能取走的,只是我一个人的命而已。”皇甫楠“哈哈”大笑起来:“是吗?你倒真让我有些佩服你了。好!我可以成全你求死之心,如果你肯为你哥哥死,倒也让人感动。这样好了。”转向梅冠文:“冠文,你来做个证好了,既然她肯替她哥哥死,我就放过那个什么柳元康。” 梅冠文迟疑,看看楚连城,脱口道:“阿楠,你为什么一定要置她于死地?你难道看不出来,你就是真的要了她的命,她也不会说出束青的下落。阿楠,算了吧,你就是找到束青也无济于事了。”皇甫楠微恼:“冠文,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也会为了这个妖女连妹子也不要了?冠文,咱们是从小一起的交情,孰轻孰重,你也分不出来了?”梅冠文给他说的张口结舌不知怎样向他解释。楚连城道:“你说只要我死就放过他们。”皇甫楠点头:“没错,我就是要你的命,换他们的命。我就是剥了你的皮也不解恨,你……最好交出束青。”楚连城冷笑:“我只有一命,没有束青。”皇甫楠咬牙道:“好极了,你就等死吧,等你死了,我就放了柳元康。可惜你不能替他们俩个死,不然,倒是他们逃生的好办法。” 尾声 皇甫楠走了。楚连城盘膝坐在石床上,双目微合在想事情。梅冠文在她身边转了一圈又一圈,见楚连城不说也不动,终于按捺不住道:“你不会真要长孙兄来送死吧?”楚连城也不睁眼,微笑道:“我自有办法。”梅冠文微急:“你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楚连城终于睁开眼睛:“反正我身上中的毒已无药可救,给他就是,多活一天,我便多受一天的罪,这又有何妨?”梅冠文顿足:“你……你……唉!”楚连城道:“我已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你肯再帮我一次吗?”梅冠文早给她搞的无可奈何,道:“你说。”楚连城道:“不论我是怎么死的,你一定要将我的尸首交给他,他一定在京城,他不会丢下我的。”梅冠文点头:“可是……你不能死,我不会让你死。”楚连城微笑:“你如救我,我会恨你。”梅冠文微怔,楚连城道:“我早想求死,可总是不成,我活着就在受折磨,如果他真杀了我,我会感激你们。”梅冠文不语。楚连城又道:“你将我的尸首交给那人。如果他肯陪我,你一定要拦住他,我不想他为我这样白白送命。如果他不肯,你一定要让他平安离开京城,我怕皇甫楠不肯放过他,这是京城,是你们官的地方,不是我们贼的地方。”梅冠文长叹:“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也不会让你死。”楚连城微笑,没再说话。 皇甫楠果然在第二天同一时刻来到国公府,不过,这次不单是梅冠文做陪,梅无痕来要来看事情会怎样发生。 楚连城居然换了件衣服,头发松松的挽了,脸色苍白的吓人,全无一点血色。皇甫楠也不理会这许多,一挥手,身后一名随从,端过一壶酒来,皇甫楠道:“这里是大内秘传的鹤顶红,我今天就看你怎么为了你哥哥,为了束青死。只要你喝下去,我就绝不食言。”楚连城微笑,伸指拈起酒杯,道:“想我楚连城也算是名震江湖的人,今日竟要死在这一杯鹤顶红里,嘿嘿。也好,也好。” 她将酒杯凑到嘴边,梅冠文忽然叫道:“不要喝。你……你真的肯?”楚连城笑:“我鬼域公子说过的话从来不会更改。”梅冠文实在不忍见她就过样死去,一个箭步想要抢下酒杯,皇甫楠手臂一振,将他拦住:“附马爷,你不会也真的喜欢这丫头了吧?” 只此刹那间,楚连城已将那杯鹤顶红喝了下去。手中杯子跌落下来,摔了个粉碎,她的身子也向后倒去。梅冠文一把抱住她:“连城姑娘,连城姑娘。”楚连城嘴边又荡起那种微笑,她仿佛已彻底从痛苦中解脱出来,她仿佛又回到和长孙郁风在一起的那些个日日夜夜。长孙郁风,他现在在哪?此生已再不能相见,来生,来生一定会相逢相知相爱相守的。 楚连城腹中剧痛,手指紧紧抓着梅冠文的手腕,然后忽的喷出一口鲜血,她脸上忽然露出一种奇特的表情,然后身子一沉,再也没了气息。甚至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梅冠文轻叫:“连城姑娘,连城姑娘。”楚连城不语,也不动。梅冠文忍不住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全然不理会她的身子在慢慢变冷,慢慢僵硬。 梅冠文守信,所以当长孙郁风看见楚连城的时候,她已经躺在了那个长长的木匣中,梅冠文在里面洒满了香料,害怕楚连城的尸首有变。 第125章 此时,她就静静的躺在那里,没有了往日的不羁,她的容貌还和从前一样美丽,就象一个睡熟的美人。长孙郁风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他伸手,轻轻触摸楚连城的肌肤,冰凉的,毫无生气。陆昭也不敢相信,想不到如此鲜活的一个人,就这样死去,他一阵心痛,眼前一片模糊,分不出楚连城和长孙郁风来。 长孙郁风握着楚连城的手,怔怔的看着她,似要找回过去的时间,也似要把今生没能看见她的时间通通找回来。 皇甫楠冷冷道:“楚连城就是喝了这杯鹤顶红死的,她是替柳元康那小贼喝的,可惜没有人替束青喝上一杯,不然我倒可以考虑放人呢。”长孙郁风转头看了看他手中的酒杯,忽然放声大笑,连城是喝了这杯鹤顶红死的,是不是如果自己也喝下去就可以见到她了?他微笑:“你是说连城是替元康喝的这杯?好,我也来效仿一下,是不是如果我肯替郡主喝下去,你就放过柳元康和郡主?”皇甫楠微怔,继而笑道:“不错,只要你肯喝下去,我就放过他们。”长孙郁风点头:“君子一言。”皇甫楠道:“四马难追。”长孙郁风微笑:“这就好。这就好。”端过酒杯,便欲饮下。梅冠文和陆昭同时惊叫:“郁风,你不能喝。”“长孙兄,喝不得。”于此同时,一条人影却拦在长孙郁风身前,将梅冠文和陆昭挡了来。 皇甫楠。长孙郁风微笑:“多谢!”酒杯已凑到唇边,陆昭呼的一掌打向皇甫楠,皇甫楠抬掌相接,梅冠文伸臂去抢长孙郁风手中的杯子,长孙郁风将身子一拧,已躲在一边,他已决意追随他的连城,他不给任何人救他的机会。 “当”的一声,一枚物事将他手中的杯子打落,一个熟悉的声音道:“皇甫公子,这下你还有什么好说。” 全文完 夜已阑珊月欲眠 2004年08月29日晨4时许 更多精采,更多好书,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