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婚以后(女扮男装 np)》 01.剪断 “不是,你们这群人都干什么吃的?看个人都看不好?她航班刚到,不在机场能在哪儿?难不成她长了翅膀,飞机刚落地,她又起飞了?” 陆归北一边套西装外套,一边焦躁地歪头贴着手机,语气凌厉地教人做事。 别看他语气急,实际上知道陆家和许家两拨人都没逮住许漠烟,他心里比谁都高兴。 “行了行了,给我听着啊,她平时最常去的就那么几个地方,该蹲的时候蹲一蹲,该搜的时候搜,找人嘛,多简单的事儿,就你们跟了我哥这么多年,找个人还费劲,我都替你们着急……” 语带嫌弃,毫不犹豫地挂上电话,陆归北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正了正领带,一张痞气张扬的俊脸,配上这一副道貌岸然的正派装扮,多少有点反差感,他满意地对着镜子里光彩照人的自己吹了一波小口哨,拿起手机准备出去,找个僻静的安全地方,等着许漠烟的消息。 但是先于许漠烟联系他的,却是她爹许老爷子。 “喂?诶!叔叔,叔叔我在家呢。这,她的事我也不知道啊,她出国两年,我俩见面次数屈指可数……诶?您这就冤枉我了,我可没跟她密谋什么,要不我现在过去给您看看我俩最近的聊天记录,她都晾着我好几个礼拜了,我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我现在也派人找她呢,您说,我要是知道她在哪儿,我还派人找什么呢?不是吃饱了撑的?” 陆归北手里转着车钥匙,坐在单人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脚尖一抖一抖,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边听着对面许老爷子说话,一边眼珠滴溜溜转,句句给回应,但句句打马虎眼儿。 没说几句,许老爷子没套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气得把电话挂了。陆归北还没来得及礼貌说声拜拜了您嘞,就迎接了对面的那阵忙音。 正好,省得继续跟人啰嗦。 应付走这些人,陆归北才开始想自己的正事: 许漠烟到底什么时候会来找他。 自己这烟雾弹替她放了这么久,许漠烟那鬼灵精总不能连他也蒙在鼓里吧。 他推开别墅大门,车钥匙一摁,车灯应景地闪了闪,陆归北本来步伐稳健,快而不乱。离车门一臂远的地方,他刚要伸手开门,一抬头,动作猛得一顿。 驾驶座的车窗开了一段不大不小的缝儿,透着那缝儿,许漠烟一双沉静无波的眼精准锁定了车门外的他。 …… 陆归北站那儿,脑子里经历了一番天人交战。 他昨儿从部队回来,跟一帮混得挺熟的哥们儿喝了一顿酒,回陆家回得晚,起码凌晨一点左右,司机小赵把车停在门口,他有这个印象。而现在是上午十一点。没有陆归北本人的命令,这十个小时内,车不可能离开。许漠烟正儿八经的航班是十点半到达蓉城,许家一拨人,陆家一拨人,全派去接她。就算许漠烟逃过了这两波围堵,成功杀出重围,神不知鬼不觉地打了一辆快车,完美错开不堵车的高峰期,赶到这里,起码也要一个小时。 她不可能是十点半才到蓉城的。 只有一个解释,许漠烟回蓉城的飞机班次根本不是许老爷子安排的那一班。 好家伙,连航班信息都改得悄无声息。 上他的车上得悄无声息,当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毕竟陆归北当初特意为她准备了一把自己车的备用钥匙。 他不动声色地上了车,把车窗摇了上来,防窥玻璃把车里的情况护得严严实实。 “什么时候回来的?”陆归北看着后视镜里许漠烟的脸。 她人如其名:淡漠清冷,如烟似梦。安安静静坐那儿,陆归北就没办法不看她。 “凌晨五点。在你车里睡了一觉。一大早,被你们家派出去抓我的人给吵醒了。阵势还挺大。”许漠烟说着,纤纤玉手往前一伸,食指和中指并着,在陆归北肩膀侧扬了扬。 那是她想抽烟时会做出来的手势。 陆归北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香烟盒,打开,侧头看她细长的手指缓缓抽一根出去 ,夹着,不紧不慢地搁那儿,等着他用打火机点燃烟头。 火星明明暗暗,烟草香弥漫车厢,许漠烟收回手,红唇抿了抿烟嘴,陆归北从后视镜里看她的脸在烟雾后清晰又模糊。 “怎么能说去抓你呢?那叫接。”陆归北发动车子,移走目光,说开了话匣子。 “我们家人来接我还说得过去,你们家人上赶子来接我干什么?”许漠烟显然是累了,歪头托额,张张嘴,烟圈从唇边飘出来。 “接你回来当大嫂呗。”陆归北说到这里,扯了下嘴角,不知是笑还是怒。 “谁要当你大嫂了?鬼都不当你大嫂!你哥今年四十了吧?比我大多少呀,还想着跟我结婚?他做梦!”许漠烟正憋着气呢,看陆归北这一副调侃样,顿时火冒叁丈。 “诶诶诶,我知道你不想结婚,但是我哥也没那么老,他就比我们大12岁,一轮。” “比我大十二岁,还不老啊?男的,叁十多岁,基本都发福了!我现在才22岁,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为什么要结婚?而且结婚这么大的事,许如山那老狗,凭什么动动嘴皮子就给我安排了?他是我爹他了不起啊?我又不是从他肚子里出来的!他凭什么安排我!” 陆归北右耳朵承了好一波音量攻击,他知道许漠烟生气的时候必得暴躁发泄一波,这种反应纯粹正常。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我哥……可确确实实在预备着和你结婚呢。”陆归北心头泛起一阵酸,许漠烟骂他哥老,可是陆归北偏偏在这时候羡慕起陆归南的年纪,对男人来说,年纪代表着阅历,阅历代表着成熟。成熟了才有资格去想结婚这件事。 “他预备他的去,我可不跟他结婚!我死都不跟他结婚!”许漠烟一根烟抽完,往前一丢,精准击中音响上边的小烟灰缸。 陆归北勾唇一笑,但是想到许漠烟这么嫌弃的人是他哥,他又觉得不替自己哥哥说几句话不行。 “其实我哥没你说得那么不好。可是呢,我也觉得你们俩不配,站一块儿,哪里像夫妻啊。” 当初听到婚讯,他比他哥更惊讶更……惶恐。 这世界上就没有哪个男人能冷静地接受自己喜欢的女孩儿要嫁给自己哥哥这么天大的噩耗。哪怕哥哥对自己恩重如山,哥哥是自己唯一的亲人,那也不行。 陆归北当然都快急疯了。 不过,幸好,许漠烟反应比他更激烈,那他就放心了。 毕竟,许漠烟要是不想做什么,天王老子来了,都别想让她屈服。 这世界上,最难测的不是现实条件怎么变,造化怎么弄人,而是许漠烟那执拗的性子,虽然想一出是一出,但她想一出就能成一出,这是种本事。 而且,在这桩不让她成为自己大嫂的计划里,陆归北和她是一拍即合的同谋。 …… “我的手机电脑还有重要证件全丢给那个帮我上飞机的妹子了。” “那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一同学,家里开船运公司的,我,从前天晚上登船,坐船回来的。”许漠烟垂下眼,略微软下来的眼色这才衬出了她不轻易显露的疲惫。 陆归北惊讶了一瞬,默默给她竖了个大拇指。 “只要那妹子不开机,那两拨人估计也认不出她来。” “我叫她一下飞机就去找陈宇飞,露露会妥善安置她。”陈宇飞和露露都是他俩共同的好友,关系算铁。 “你现在要带我去哪儿啊?”许漠烟看陆归北把车开出了蓉城市中心,往西边一路跑,看得出要去一个挺远的地方。 “好地方。”陆归北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痞痞的笑。 陆归北带她去了部队。 部队是一切纷争的避难所。 这话是陆归南教他的。 不过现在被陆归北活学活用了一番。 其实不仅是因为他对部队十分熟悉,更重要的理由是,他现在在部队里已经不算空职,这一波新兵入营后,有他忙的。他现在到部队来,刚好名正言顺,也不会引起许老爷子和他哥的怀疑。 “这是你平时工作的办公室啊?”许漠烟跟在陆归北身后,过了两层长长的走廊,进了一扇上了年纪的门,看到里面简单朴实的布置,一张办公桌,一张床,一台空调。 “是我第一次参训时分配的老宿舍。我年纪最小,我哥说来这儿一个人住,虽然条件没有大部队那么好,但是很清静,能磨练人。” “你哥是我见过的,对自家人最不偏心的那种人。连亲弟弟都是从小锻炼到大,一点私心都不留。”许漠烟累了,坐在那硬得跟石板一样的床上,短暂地放松了一会儿。 “没事啊 ,现在这儿不就派上用场了嘛。”陆归北心里有一点点恶趣味,这不就被他用来给他哥的逃婚新娘当避难所了吗。 “我在这儿也呆不长。你哥现在虽然不在蓉城,但是婚期定在下周,他总会回来的。说到部队,他比你更熟悉。我就以现在的样子住这儿,就跟瓮中之鳖一样等他和许如山来捉。” “那你想要怎么办?” “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变得不是现在的我呢?” 陆归北皱皱眉,坐在她身边,抚摸了一把她柔顺飘逸的长发。 “能有什么办法?现在把你扔到医院里去整容,还需要身份证呢!可你现在什么都没有。” “整容?我不。太疼了。”许漠烟手托腮,头摇得像拨浪鼓。 “你就这么待着呗,我陪你。到时候我哥要是找来,我给你罩着。” “不是长久之计。不能让他和老爷子找到我。这个节骨眼,我要是被找到了,一定是五花大绑,回去乖乖结婚的下场。” “那我就去抢婚!你跟不跟我走?”陆归北靠近她,手掌捏住她下巴,指尖玩味地摩挲了一下她的唇。 “幼稚。”许漠烟白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拍落他桎梏自己的手。“我不是跟你开玩笑,我要逃婚,逃到谁都找不到我,逃到他知难而退,跟我取消婚约了,我才罢休。我的婚姻,不是他许如山事业的垫脚石,不是他行便利的通行证,我是人!” “那你要怎么样嘛,你只能待在这儿。没有比这儿更安全的地方了。” “下周陆归南回来的时候,不仅仅是要跟我结婚,还要回部队是不是?” “对,每年他都要从新兵营选新人进他的特战营。一般就是这个时候,他会先来部队考察选拔一周左右。这个考察期,可能是他婚前,也可能是婚后。” “不存在结婚这件事。”许漠烟瞪了陆归北一眼。 “那你要待在这儿的话,就别出去,不能在他眼皮子底下行事。” 陆归北和小时候一样,凡是他们要一起去干什么坏事之前,他们都会这样认认真真商量一番。 “我为什么不出去?”许漠烟听到这句话,突然灵光一现,嘴角一勾,想到了一个主意:“我为什么要刻意避开他,越是希望他找不到我,越是要光明正大地跑到他眼皮子底下去,这样才高明。”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许漠烟站起来,看到陆归北摆在桌子上的一张战友大合照。 陆归北没听懂她在说什么,有点呆地用目光跟着她。 “你带的新兵营里都是男人对不对?” “这不废话嘛?” “那我就变成男人待在这儿,待在你的新兵营。”许漠烟说完,转身就进了宿舍的洗手间,她刚刚去上厕所的时候就看到了,镜子边有剪刀和电推子。 陆归北愣在原地,还没跟上许漠烟的节奏,几秒钟后,他听到剪刀咔嚓咔擦的脆响。 突然反应过来的陆归北弹了起来,一步冲到了洗手间门口,正看见许漠烟站在镜子前,面无表情,眼神坚定地一丛一丛地剪掉自己的头发。 乌黑的精心打理过的长卷发从她手边掉落,像淡漠升腾的烟,一簇一簇地反着方向聚集在地砖上。 “许漠烟!” “干嘛?”许漠烟眼神淡定自若,就好像她手起刀落剪断的头发不是她自己的一样。她现在只是想用这样决绝的手段去反抗一段在她眼里没有任何公平可言的契约婚姻,她的人生不能被任何契约捆绑,她的人生里没有结婚这个词,这才是她许漠烟真正的样子。 “你真的是……“陆归北走过去,他甚至不舍得踩那些落下来的头发,他走到她身边,从她手里夺走了剪刀。 许漠烟没有反抗,任由他拿走了,不过这也是因为她已经剪完了长的,剩下的这一头乱毛,只要电推子一推,就能短成一小寸。 她抬头看着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的陆归北,眼神里竟有几分隐隐的得意。 “陆归北,我要进新兵营,我要扮成男人,进新兵营。我就不信,许如山和你哥还能找到我,逼我回去结婚!” 陆归北一瞬间感觉热血上头。 面对许漠烟,大部分时候,他都如现在这般,对她,毫无办法。 02.我喜欢你 许漠烟知道许如山把她的婚约像一笔生意一样谈妥的时候,离毕业不过一个月。 “许如山我告诉你,我是不可能一毕业就回家结婚的,我不管你安排了个什么金龟婿给我,我都不可能跟他一块过!结婚这俩字儿,就不属于我许漠烟的人生!”她面对许如山,大概就在小时候懂事之前被唬着叫了那么几年爸爸或者爹,当许漠烟自己有主意了以后,许如山许多观念和举动,完全就是在挑战许漠烟的底线。她直呼其名,才能解气。 “什么样的年纪就该做什么年纪的事嘛。你从小到大都特别优秀,之前你要干什么我也没干涉你。这毕业了,可不就是要谈婚论嫁了吗?”许如山虽然思想迂腐,但是性格温吞,虽然古板,脾气却比较钝,不像许漠烟那样一点就着。 “我优秀可不是为了以后能把自己嫁出去,我优秀是为了我自己,自私自利你知道吧?我优秀就是自私自利!但你呢?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这时候要跟我提结婚这件事?最近你那生意出了点小问题,自己不想着努力补救,就想要让我和那谁结婚,替你找个好靠山是不是?正好陆归北他哥的职位升迁如日升天,你有指望了?我告诉你,许如山,你做梦!我是你女儿不假,你以后病了死了有我养着你有我给你收尸,这都行,传统孝道嘛,该遵守的我遵守,但我不是你事业的筹码,不是你利益的棋子!要我牺牲自己,为你的事业谋利益,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哎呀,你小小年纪,不要一天到晚,生啊死啊的,怪吓人的!你是不是要吓死爸爸!” “您脸皮厚得跟堵墙似的,可吓不死您!”许漠烟握着手机,翻了个大白眼。 “归南是个好人!当年他和你舅舅……” “不准你提我舅舅!”许漠烟气到极点,许如山在电话那头呼吸都是错的。 “那……要是你妈妈看到你现在这样,她……” “也不准你提我妈妈!”许漠烟吼了出来,那一刻她的叛逆意识积累到顶峰。 “妈妈是怎么离开我的,你还不清楚吗许如山?你是不是到现在还没为你当年的重男轻女后悔过啊?当初要不是你想要个儿子,她现在还活着呢!”许漠烟从小到大没什么弱点,唯一说不得的人,就是她妈妈洛宸女士。“现在看到我,我是你女儿,你是不是还觉得我身上有可以压榨的价值?结婚只是利益联系的开始。你知道吗,我妈妈这一生最大的不幸,就是她一辈子都没为自己活过。她一辈子都觉得你对她好,所以她为你付出生命都是值得的!许如山,你觉得你值得吗?” “漠烟,我知道你一直都怪我,你现在说这样的话,爸爸也不想多说什么。有些事情,我们,在命运面前是很渺小的。当年你妈妈的事情,我一样痛苦。” 许漠烟在那头冷笑起来:“您痛苦?痛苦到现在跑去茶楼喝茶都能认识个新的唱曲儿花旦是不是?您饶人家一命吧,还想着要儿子呢是不是?许如山你说你封不封建吧!” 许如山:…… “咳咳咳。”许如山那头难耐地咳嗽了几声,迅速转移了无用的敏感的话题:“不管你说什么,你这个婚是必须要结的,只要你结婚,未来你做什么都可以商量。可是如果你不结婚,现在你拥有的一切我都不确定你还能不能继续拥有,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行不行,爸爸求你,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许如山一向的态度就是这样,软硬兼施,他不会骂她,不会强硬地教她做事,但是有些原则性的东西他牢牢地握在手里,松一下是对她的纵容,紧一下就是对她的震慑。毕竟现在的许漠烟,哪怕已经成年,很多东西,都依靠许如山,依靠“许”这个家族。 许漠烟读懂了这层意思,她不傻,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越是知道,就越明白,这一次的反抗,不能蛮干,要动脑筋。 她眼泪夺眶而出,只能恼怒无边地撂了电话。 …… 陆归北拿着电推子,一点一点从许漠烟耳后往上推。 长卷发绻成一团,堆在角落里,电推子嗡嗡嗡,在他俩脚边,又落了一地短碎发。 一切完备后,陆归北和许漠烟一起看着镜子里的她: 利利落落的寸头,一张小巧鹅蛋脸,最传神的是那她那双眼,长而不狭,眼神锋利,劲儿劲儿的,明明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就因为这双眼睛,多了好几分中性少年气。 “cool!”许漠烟看着自己的脸,欢呼出声。 “心疼不?”陆归北目光跟随着她。 “不心疼。头发和容貌都是身外之物。”许漠烟很满意现在的样子。 “你考虑好了?真要进我的新兵营?”陆归北扶着她的肩膀,让她站在自己面前。 “考虑好了。我没有其他的好办法。只有这一个,最稳妥。”许漠烟剪了头发,正是新奇的时候,不想被人拘束着,在陆归北的胳膊间,她扭着肩膀扑腾。 陆归北没放开她,他的手掌抚过她侧脸,轻巧地把住她后脑就把许漠烟拉进了怀里。 一个深吻下去,许漠烟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掠夺了所有呼吸。 陆归北不会闭上眼睛,他每次都会盯着她,等她相对自己的眼神失去攻击力,无奈地闭起来,他才会放松攻势,另一只手掌也抚上来,捧起她的脸,等许漠烟开始因为呼吸急促涨红脸,攥紧拳头恼怒地捶他,陆归北才诡计得逞一般地松开,胳膊却又围上了她的腰,把她禁锢在自己面前。 “你有病吧陆归北!每次亲我都像狗啃……”许漠烟皱眉,嫌弃他。 “狗啃的都不是啥好东西,你骂我可以,别连自己也一起骂啊!”陆归北坏笑着抵住她额头。 “滚!陆归北你是不是喜欢男的!我都变这样了,你还能亲得下去!”许漠烟往后退着躲,但是陆归北不让她得逞。 “我不喜欢男的,我也不喜欢女的,我就喜欢你,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你就算变成一条狗,我都喜欢!” “你才是狗!”陆归北的油嘴滑舌,许漠烟从小听到大,早习惯了。 她捏住陆归北的脸,把他摁坐在她刚刚坐过的那把椅子上,从上往下俯视着他:陆归北确实是狗,不好好收拾一团糟的时候也能用人模狗样来形容,更不用说现在,为了见她,他可是精心打扮过一番,从头到脚都精致。 许漠烟从善如流地分开腿,坐在了他腿上。 “你说,做一个男人,是什么样的体验?”她现在这样,看久了就觉得英气十足,哪怕身上还穿着很显身材的气质长裙,偏偏一张脸和一颗头已经脱去了女性的刻板特征。 许漠烟的手指从陆归北敞开的衬衫领子里探进去,摸到他身上的男性特征。 硬而紧实的胸肌,轻颤敏感的乳头,她深入其中时,陆归北笑着看她,眼神里是说不出的宠溺和纵容。 扣子一颗接一颗地蹦开,许漠烟的手掌贴在了陆归北的腹肌上,她曾经数过,从六块一直数到八块。在陆归北的腹肌还是六块的时候,他们俩,就凑在一起试探过彼此的身体,一直以来,两个人的关系都可以用狐朋狗友狼狈为奸来形容。 “胸肌,腹肌,腰肌这些我都可以有。” “但是下面还有个东西,你没有啊。”陆归北抱紧她,吻落在她脖子上。 他指引着许漠烟的手一路往下。 “这个东西真丑。我不要。”许漠烟看着掌心里蓄势待发的形状。 “但这个东西能让你舒服。”陆归北笑得有几分坏,完全不怀好意。 “能让我舒服的不是这个东西。”许漠烟抽回手,把他狠狠地摁在椅子上,不许他动。她掌心往下,贴住他稳稳跳动的心脏。“能让我舒服的,是你发自内心的尊重。” “我尊重你啊,不对,不仅仅是尊重,简直可以用尊敬来形容了。” “没劲。陆归北,我玩儿腻你了。”许漠烟从他身上下来,把长裙一脱,在洗手间转了一圈,发现没有可以洗澡的地方。 “浴室在外面,公共大澡堂那种。”陆归北扬了扬眉。“你要是真想在新兵营待,条件只会比我这更苛刻。” 许漠烟叹了口气,短暂恍了会儿神,马上就又下定决心: “没事,死都比跟一个陌生人结婚强。我连死都不怕,还怕军营里艰苦的条件?你放心吧,我绝对能把你哥耗得死了这条心!前提是你别出卖我,不能帮着你哥坑我!” 陆归北脱下衬衫,向她走过去: “我不会出卖你的。”他张开手臂把她包裹在自己的衬衫里,他低下头,气息围绕在她脸侧,舌头伸出来,勾了勾她的小耳垂:“我可不想叫你大嫂。” “我要是真成了你大嫂,那我们这样就是乱伦!”许漠烟勾起嘴角,想到这个禁忌词,她的眼里竟然带了几分熟悉的兴奋感,每次他们两个要一起去干什么坏事的时候,许漠烟的表情就是这样的,当下看到这样的表情,陆归北不算舒服。 …… 陆归北带她到大澡堂去洗了个澡,这边暂时只有陆归北一个人住,她这一晚就权当是入营前的热身了。 剪完头发,最爽的一点是,再也不用那么繁琐地洗头了,水柱一冲,干干净净。 她没拉帘子,她洗澡的时候,陆归北就站在外边。洗着洗着,许漠烟想到了更多细节问题: “那我要是进了军营,以后是不是就得和其他男的一起洗澡了呀?” “我怎么还从你语气里听出了那么点儿兴奋呢?”陆归北看着她。 “没有没有,你听错了,我才没有。” “新兵营那边的澡堂是有隔间的,你洗澡的时候把帘子拉上,洗澡之前不脱衣服,其他人就不会认出来你是女的。”陆归北回归正题。 “而且你的这个外形条件吧,也免了束胸。”他语带调侃,但也说得没错。 “我谢谢你啊。我平胸我骄傲!”许漠烟转身对他伸出手,陆归北把毛巾丢了过去。 “我的身份,我临时的这一份入营证明,你都是可以搞定的吧?”许漠烟穿上内衣,套上陆归北的衬衫,正好盖到大腿根,跳到他身边。 “可以是可以,有什么奖励吗?”陆归北接过毛巾,擦过她的头,现在她这俏皮的样子不仅仅是美,美中带了一股利落的帅。 她跳起来,吧唧一口亲到他侧脸,陆归北胳膊伸向她背后,笑得嘴角能够到耳朵,两个人并肩,陆归北手里拿着许漠烟换下来的衣服。 “你出国这段时间,想不想我?” 许漠烟眨眨眼,粲然一笑:“想!” 走廊外月色如水,夜风凉凉,许漠烟这一声想说得陆归北笑得根本合不拢嘴。 “那你怎么不问我想不想你呢?” 我管你想不想我。许漠烟内心蹦出这么一句话,但现在正是求陆归北办事的档口,她要把这个祖宗伺候好了。 “那我现在问你,陆归北,你想不想我?” “我才不想你呢!” 这句话说得许漠烟一愣。 陆归北松开她,知道她待会儿就得因为这个小捉弄发怒,反应极快地先一步跑进房间。 “陆归北……“求你办点事儿你就翘尾巴是不是,许漠烟跟在他后面,反手把门关在身后,卷起衬衫袖子,气势汹汹追上去,一把把陆归北扑倒,一顿捏脸揪头发地胖揍,二十多岁的打闹方式和他俩十一二岁时也没差。 陆归北片面挨揍,躲来躲去也不还手,最后看许墨烟认真发脾气的样子,他笑出声,反客为主地把她罩在怀里,许墨烟抬头看着他,那天晚上,房间里没有开灯,月色下,陆归北轮廓稍显模糊,那一双眼睛却出奇的亮: “许漠烟,我可想你了,真的。” “陆归北,你真土。” 他没有多话,低头就用吻堵住了许漠烟的嘴。 03.立正 六月初的天气已经很闷热,两个人窝在一张床上,很快就发热出汗。 陆归北从被窝里探出一条胳膊,用遥控器开了空调。许漠烟在他怀里扑腾,不喜欢他用过重的力气抱她,也不喜欢他未经她同意就把手探进她衣服里,她现在不喜欢,也不想要,没有为什么。 “陆归北你差不多得了,发情了就自己去解决,我现在想睡觉!”许墨烟最终还是被他给惹毛了,话吼出来,一脚把陆归北踢得差点滚到床下去。 “许漠烟,你就算不剪头发,也跟个男的一样野蛮!” “你也知道你们男的都野蛮啊!”许漠烟抱着被子,看着不甘心地坐在那儿干生气的陆归北,笑得眸若星辰。 陆归北看她笑,没一会儿,也发不起来脾气。 “好了好了,我不那样行不行?这屋里就一张床,总不能我想要好好睡觉,还只能睡地上吧。” 许漠烟看他态度诚恳,对着陆归北把被窝打开,歪头说那你过来。陆归北喜笑颜开,钻进被窝,平躺着,许漠烟头枕在他胸口。 很早以前,许如山问过她和陆归北的关系。许漠烟说,他们俩只能算哥们儿,关系很铁的那种,铁到能在床上打擦边球,但她或许真没想要跟陆归北发生什么,因为实在是太熟悉,抱着陆归北,亲他摸他,早失去了触电般的快乐。 就真如许漠烟之前说的那样,她已经玩腻陆归北了。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都做过,但她没那么喜欢他。 可是眼下又需要陆归北帮自己,除了坚守原则,好好哄哄他,也实属必要。 “喂,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啊?你以后要是真去当兵了,再想要跟我干点儿什么,可就难了啊,我得多费多少功夫啊。” “……要跟你做什么?我们什么没做过?”许漠烟困得不行,还是提神应付他。 “我第一次还没给你呢。”陆归北贴在她胳膊上的手兴奋地点了点。 “省省吧,谁想要你的第一次。我现在就是个男的,你要跟我那个,就是在跟男的那个,你说说,你能接受不?” “跟你的话,你怎么样我都接受。” “我不接受。睡觉!” “我……“陆归北刚想再跟她争取点什么,许漠烟直接伸手捂住了他嘴巴。 “不,你不想。现在,睡觉,别动,给我抱着。再动,给我睡地上去。” 陆归北:…… …… 整整两天,舟车劳顿,没一会儿,许漠烟就睡着了。 睡不着的人是陆归北。 他看着天花板,左胳膊被许漠烟枕得发麻,但他不敢动,怕把她弄醒。他保持这个姿势不动,眼睛睁着,脑子里想着提出婚讯的场合,想着陆归南,他,还有许如山老爷子坐在一块儿吃的那顿晚餐。 这个决定是陆归南和许如山共同拍板的,现在他和许漠烟站在一边儿,等于是同时反抗着各自家中的权威。 这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陆归北想到这里,思绪被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声打断,他那只没被许漠烟霸占的胳膊在被子外摸索了一阵,拿出手机看见了来电提示。 许漠烟虽然睡着了,但一直没睡熟,震动声直接把她吵醒了。她没睁眼,枕在陆归北胳膊上,能感受到他全身一紧,就像训练时突然看到长官要立马站定立正一样的,全身肌肉一紧。 陆归北从小到达大没怕过谁,唯一能让他下意识做出这种反应的人,只有他哥,陆归南。 许漠烟假装睡着,并没有睁眼,陆归北小心翼翼地从她脖子下抽出胳膊,利落地披上衣服,下床走出门外,去接电话。 独自躺着,许漠烟才睁开眼,回忆起她七岁时在陆归北家里和他一块儿爬那座并不能爬的大假山。 陆归北从小就手长脚长,爬得不费力气,而许漠烟也不服输,就算是对她来说有些吃力,她也跟紧在陆归北身后,等陆归北爬上去以后抓她一把,他不算没良心,真的转身伸手要拽她上去,可是偏偏在许漠烟要伸出手的时候,一声力贯长虹的“陆归北!”从两人背后传来,陆归北一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发了个抖。 那是许漠烟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归北,他浑身一紧,当下的肌肉记忆让他立马松手,做了个笔直的立正姿势,陆归北收回手的瞬间,许漠烟失去了依攀,没能爬上去,呆愣愣地摔到了地上,假山不高,倒是没有多疼,只是陆归北那如临大敌的样子让她记忆深刻。 以及记忆中关于那个男人的所有印象,也集中在那“人未到,声先闻”,干坏事被抓包的惊悚瞬间。 陆归北一看到他哥,就会变那样,把所有的敬重和畏惧都写到脸上,瞬间成为了一个听话的小孩子。 那时,是那个男人从假山后走出来,俯下身,一只胳膊就轻巧地把许漠烟提了起来。而许漠烟从来都对这种绝对的压制的家长心存厌恶,在自己家里她可以任性,但这是陆归北家,对他哥,总不能也无理取闹吧。许漠烟低头,乖乖在那个男人身边站好。 那时让她和陆归北同时规规矩矩站好听训的长辈,现在竟然要成她一纸契约中的合法丈夫了? 简直是……乱伦!强权!压制! 她甚至都没看清陆归南长什么样。万一他跟许如山一样丑呢? 许漠烟攥紧拳头,不行,这婚绝对不能结。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陆归北回来了。 他不知道她已经醒了,进被窝时轻轻悄悄,外面比屋子里热,他的胸膛是暖的。 “你出去接电话了?”许漠烟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电话不简单。 “啊,嗯,你没睡着啊。”陆归北没想到她还醒着。 “你哥?” “嗯……” “他跟你说什么了?” “害,还能是什么呀,肯定是问你在哪儿啊,问我知不知道你在哪儿。那我能说吗,我可什么都没说啊。” “那你怎么出去了这么久?” “合着你就没睡着啊?”陆归北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许墨言嫌弃地再次拍掉他的手:“说正事!” “他最近计划有变,结婚前先来我这儿巡视一遍,挑人走,挑人的形式待定。然后,最重要的是,巡视完以后他有其他重要任务,要离开榕城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他要是在巡视的时候没发现我,我就暂时安全了!” “你起码要撑过第一个月。那一个月里,你真的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没问题!”不就是军训一个月嘛!谁还没军训过呀。许漠烟想着小时候在陆归北家玩几个星期,每天都近乎是军事化管理。“好,就这么定了,睡觉!” 许漠烟转身,闭上眼睛,心无杂念。 陆归北从背后抱住她,两个人都没说话。整个房间只有空调在呼呼吹气,其实陆归北一直想问许漠烟一个问题,但他没找到时机,而许漠烟知道他想要问什么,但她不想回答。 那就睡觉吧,睡一觉就什么都不用想了。 …… 正式进军营那天,陆归北容光焕发,在前走得腰挺背直,许漠烟有模有样地跟在他后面,一样神采奕奕。她寸头短发,爽利自信,一张已经看不出性别的小脸,因为还剩余点儿秀气,看上去比22岁这个年纪还要年轻还要稚嫩。 一路上不少穿着军装的军人向陆归北敬礼,许漠烟也有样学样,跟陆归北一起敬礼回应。 “这是营区办公室,我一般都在这儿工作,但事情也很多,经常要营区内外来回跑。”陆归北人脸识别后进了门,他转身就从许漠烟手里把本应该由她端着的军装和简单装备接了过来。 “我带的新兵营是为我哥的特战营做后备军的,都是男人待的地方,我没那么大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转到女兵那边去,所以这一个月是真的要你吃苦了。” “嗯,我准备好了。只要不死,你放心,我不会找你的。”许漠烟往沙发上一坐,眼睛瞟到茶几上的陆归北的茶杯,有点渴。 陆归北放下东西,就过来拿起杯子给她端茶递水:“我不是说不让你找我,我是说,标准有点高,你别硬扛,你不需要进特战营,有些训练及格就行,别到时候争强好胜的,还有啊,人际关系,这儿什么性格的人都有,尤其是有些男的,脾气也怪得很,你别招惹他们,别给自己惹事儿,不划算……” “哎呀,你一直叨叨叨的,怎么跟许如山一样啊。”许漠烟捏了捏耳朵,撇撇嘴嫌烦。 “我告诉你啊,你要是真有什么东西解决不了,就给我传信儿。你看这……”陆归北把地图展开,指着那上面的建筑地标给许漠烟讲解。 “你要是想见我,就去新兵营值班室旁边的热水房,我秘书每天上午十点都会在热水房旁边的信箱里拿外面寄来的信件,那个是我专用的,你随便传我什么,我看到了我就去找你!” “嗯嗯,我知道了。”许漠烟觉着这条还算重要。 “还有,你现在脸看上去是雌雄莫辨了,可是这声音要解决一下,这个变声糖有效期是叁个小时,你就当糖果吃,比你梗着嗓子装男声好使多了。” “还有这好东西啊!”许漠烟好奇,伸手拿了一把,揪了一个扔进嘴里,糖是软糖,有凉凉的气体往嗓子眼里钻,下一秒她再开口,就是中性化的少年音,很衬她那张脸。“我要是多吃几颗,声音会不会更粗?” “不管你吃几颗,请保持前后统一,不然你队友听到你的声音,一天一个样,不就露馅儿了吗?” “行。”有道理。 “还有什么要交代给你的来着?哦对了,你要待一个月,你生理期是月底,要是赶上演习什么的,你偷偷懒早点淘汰就能休息,卫生巾什么的,我都放在你的行李包里了。但日常训练你要是实在顶不住,还是老办法,用信箱联系我。”陆归北又开始滔滔不绝。 “行行行,我都记住了。”许漠烟拍拍陆归北肩膀:“你放心,我肯定好好训练,不给你添麻烦。” 陆归北坐到她身边:“这可是你自己选择的,我顶多再陪你待这么一会儿,待会儿来接你的班长一到,你出了我办公室的门,你就是新兵营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新兵了……” “你现在是在占我便宜吗?怎么用那么一种老父亲的眼神看着我。”许漠烟这时的心态可比陆归北好得多。 “唉,我放心不下,这叫牵挂你懂不懂。” 许漠烟刚想说大可不必,门外映出一个挺拔的人影,敲了敲门,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报告!” 她直觉这个人可能就是陆归北口中那个给她精挑细选过的新兵班长。 陆归北和她同时站起来,许漠烟这时候不敢在他面前称霸王了,她只是个新报道的小兵。 “进来。” “营长。”来人推门进来,立正,敬礼。 “这是咱们新兵营补进来的新兵,徐言。”这是陆归北给她胡诌的一个名字,许漠烟也不挑。陆归北给来人介绍完,这才转身对许漠烟说:“这是你的班长,李城雾。” 04.山城雾漫漫 许漠烟第一次见到李城雾时,只有一个感受,这个男人长了一张跟身材和举止都不相符合的脸。 他很高,挺拔健硕,站在那儿像一尊雕像,有着清晰的压迫感。 但他的脸,那绝对是一张只会出现在青春电影里的白月光初恋脸,轮廓流畅,五官精致。 最吸引许漠烟的是他那双眼波温柔的丹凤眼,左眼角有一颗天然泪痣,在他认认真真看向许漠烟的时候,她控制不住地加快了心跳。 之前是趾高气昂地跟在陆归北身后,现在许漠烟小心翼翼地跟在李城雾后面。 在许漠烟他们离开办公室的时候,陆归北又不放心地扒住门,侧头看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秘书从另一侧楼梯上来,手里拿着今天送来的新鲜信件,看他们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长官用一种奇怪的姿势贴在门口,着实吓了一跳。 “营长?您在看什么?” 陆归北吓了一跳,跌回门内,理了理军装领子:“没什么没什么,这是今天的信件是吧?” “诶,是的。” “好,谢谢,给我吧。”陆归北利利落落地接过来,转身就把办公室门给关上了。 留秘书一个人站在走廊,咋摸着他们长官今天的心情是好还是坏。 …… 李城雾带着许漠烟去拿行李包。 那几天陆归北跟她一起准备的,许漠烟把所有需求都压缩到了最低,一个大行李包就装下了全部。 “我自己来背就行,谢谢。”许漠烟看到李城雾根据她的名字找到了行李包,想要帮她背,许漠烟赶紧上去制止。 “那我帮你拿手上这个。”李城雾低头看着她笑了笑。 他笑起来眼睛会弯一弯,在他的注视下,许漠烟脸颊微微发红,她没说话,背起行李包就往外走。 反应过来陆归北跟她说过的话,在这里不要动不动就特立独行,很容易暴露自己,如果有一个比自己等级高的长官在身边,她藏在他身后不说话,才是最稳妥的隐藏方式。除了陆归北,她现在认识的,能够让她叫的上级别的,就是李城雾班长。 所以她突然停了下来,李城雾跟在她身后,差点没来得及刹车直接撞上她的行李包,但他没有生气,只是稍微有点惊讶: “你怎么停下了?” “班长你先走,你应该走在我前面。”许漠烟往侧面一退,要绕到他后面去。 李城雾伸手拍了拍她肩膀。 “你直接往前走,出了门外,我再追上你不就行了吗?”他跟她说话时一直带着干干净净的笑,告诉许漠烟这不是什么大事儿。 许漠烟就乖乖往前走,出了门外,到了宽敞地儿,她特意停下来,等李城雾走到前面来,但李城雾只是走到她身边,和她并肩一起往前走。 “你今年多大了?” “18.”许漠烟大言不惭。 “跟我之前带的很多新兵都差不多大,真年轻。” “你也很年轻啊。”许漠烟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我年轻?”李城雾跟她聊了起来。 “你长得就很年轻。” “不年轻啦,我快25了。” 那也很年轻啊。许漠烟动动肩膀,把滑落的行李包又颠上来了一些。 “你是蓉城人吗?”许漠烟问。 “我不是。我来自山城,山城雾漫漫,所以我的名字叫李城雾。” 这个名字真好听。 许漠烟听到这里,看着李城雾,粲然一笑,没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来表达那瞬间的欣赏之情。 “你是蓉城人?” “是。”许漠烟点点头。 “那咱们班里有一个人是你的老乡,他也是蓉城人。” “哦。”说到见老乡,许漠烟倒是没那么兴奋。 两人很快就到了训练场和新兵宿舍区。许漠烟到的日子已经是新兵训练的第叁天,她把东西放回宿舍,第一时间也要回队伍里报道参训。 宿舍区就是一个大通铺,住着叁个班的……男人。 许漠烟的床位在门口拐角处,最靠里的上铺。许漠烟用盆打了水,拿着毛巾认认真真擦床板和扶梯上的灰,李城雾在下面给她递床垫,被褥和枕头,她像个上蹿下跳的小野猫,动作干脆利落地很快就把行李收拾好了。这都要归功于小时候,洛宸女士去世以后,她去舅舅家住了好长一段时间,她舅舅洛驰就是个军人。许漠烟从小就不喜欢身边有人跟着,独来独往惯了,和舅舅生活的那几年里,洛驰有意无意地教会了她很多东西。 “好,那你现在跟着我去报道,我们一般都是晚上六点吃晚饭,晚训从七点到十点,作息时间表在门口也贴着。” “嗯嗯。”许漠烟点点头,跟着李城雾走出了大通铺宿舍区,去往训练场。 …… 新兵头一个星期的训练任务简单而枯燥,不外乎是站军姿,站军姿,以及站军姿。 本来还以为有向左转向右转什么的,但是教官都要pua一句,军姿都站不好,转什么转。 许漠烟倒是不急,就是宿舍条件有一点点让她烦心。大通铺里起起伏伏的打呼声也就算了,六月中那段时间又热又闷的天气忍忍也能过去,但是蚊子她忍不了也根本无法就这么算了。许漠烟是天生的吸蚊体质,哪里有许漠烟,蚊子就像长了眼睛一样,就盯着她咬。白天在训练场暴晒,晚上等合适的时机她才能进浴室洗澡,洗澡出来还要赶着洗衣房停水之前急匆匆把换下来的衣服洗掉,好不容易爬上床能休息,睡熟了活生生被蚊子咬醒,浑身的包,又红又肿又痛。 虽说都是小事,可往往是小事才最烦人。 周末晚训回来得早,许漠烟赶着时间去洗澡,不能暴露自己是女人,要么就比所有人都洗得早,要么就比所有人都洗得晚,许漠烟是个喜欢把事情利利落落早干完的人,能早就早,实在不行,她衡量利弊后才能往后拖一拖。 洗澡后裹了束胸,穿上宽松的睡衣,回到宿舍区,看到李城雾在下铺整理床铺,他就睡在许漠烟的下铺。 许漠烟往前走,李城雾从床前抬起身,对着空气撒了一波薄荷味的驱蚊水,一边喷一边往门边走的时候,看到许漠烟回来,李城雾笑着对她招了招手。 “这个驱蚊水给你,这儿晚上蚊子特别多,其实我白天也会过来喷一喷的,但可能到了半夜,蚊子还是会飞过来。”李城雾说着,又从他床头的小袋子里拿出一盒绿色的草本药膏。“这几天你从上铺下来的时候,我看到你胳膊和腿上都是蚊子咬出来的包,晚上都没睡好吧,这个药膏涂一涂,很止痒还消肿。” 他声音温和,像炎炎夏日里缓缓流淌的清凉溪水,跟许漠烟说话的时候总是很认真地看着她,眼眸像夜空里闪耀的星。 “谢谢班长~”许漠烟接过药膏,爬到床上去,把裤子卷上来,小腿上她疙疙瘩瘩起了一片,摸上去又痛又痒。 李城雾就站在床边看着她,跟她闲聊。 “是你家里人让你来这儿的吗?” 许漠烟一愣,下意识就说:“不是,是我自己要来这儿的。” 来这儿躲着,就为了逃婚。 “你是喜欢当军人吗?”李城雾靠近,他个子高,胳膊一抬,手肘就能搭在许漠烟的床栏边。 “喜欢?”她说不清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这只是她的一个选择。可是既然刚刚说了是自己主动要来这儿,又说自己不喜欢,可不就露了个空子让李城雾来追问嘛?她只能说:“是啊,我喜欢。我觉得军人很酷,有力量,能保护自己,能保护好多人。” 李城雾看着她,头歪了歪,他皮肤偏白,洗过了澡,头发丝微微湿润,浑身上下都是一股淡淡的柠檬香皂味。 “谢谢班长~”许漠烟抹完小腿,抹胳膊,抹完胳膊歪着头抹脖子后面。都抹完了,她坐在床边,垂下胳膊,碰了碰李城雾的手肘,掌心里握着那个草本药膏的盒子。 “送你啦,不用还我。”李城雾还是笑。 “哦!”许漠烟想了想,往后一仰,把药膏盒也放到枕头下面。直起身,还是坐在那儿,两条腿挂在床边晃啊晃,闲散又随意。 正是洗澡的高峰期,其他新兵来来往往。 “我觉得你很像我弟弟。”李城雾看着她,脸上的笑容温柔又清新。 “你弟弟?”许漠烟好奇地转过头,和他对视。 “对,他也瘦瘦的,皮肤很白,面相看上去很秀气。他也像你一样笑起来很甜,也很容易被蚊子咬,也喜欢坐在床边这样摆着腿,看到你就莫名会觉得很亲切。” “那他现在在哪里?在你山城的老家吗?” “嗯。”李城雾回答,眼波微微一动,但目光还是亮的:“他16岁时生病了,在成年那天去世,葬在我家那边。” 许漠烟被他平静的语气击中,一下子愣住,腿也不摆了,俯下身,下意识地伸手握住了他手腕,说了声:“对不起。” “没事,他离开的时候也是笑着的,他肯定不希望我现在想到他都会难过。”李城雾眼角有泪光,但嘴边却挂着笑。 迟暮就在这个时候被朋友环绕着进了屋,把李城雾和许漠烟两个人这一遭看了个正着。 05.美人迟暮 许漠烟见到迟暮的第一眼,脑海里飞速闪过一个四字形容词: 惊为天人。 他绝对是那种扔到人群里都会闪闪发光的第一眼……美人。 但是身形挺拔,体格健硕,正常的身体条件往那里一摆,又能辨认出来,他绝对是个男的。 可他是个非常美的男人。 一张瘦长脸,单眼皮狐狸眼,眼光从许漠烟脸上一掠而过,带着满满的不屑……和敌意。他皮肤很白,在身边人清一色的铜肤色映衬下,迟暮近乎是闪闪发光。 在他走近的过程里,许漠烟都还是愣愣地看着迟暮那张美艳高冷的脸和他刀削斧凿般的精致五官,等迟暮立在她面前,身形挡在李城雾和她之间时,许漠烟才迟来地感受到了他锋利的目光。 她下意识往后退,自然地把握着李城雾胳膊的手给抽了回来。迟暮站她跟前,抬起头,用仰视的姿势给了许漠烟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睥睨。 “你这几天不在,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班新来的老幺,比你还小一岁,他叫徐言,刚刚18.”李城雾看惯了迟暮的样子,没觉得他现在有什么异常,很自然地对他说起来,说完,又转向许漠烟,看着她的时候,李城雾总是会笑得更温柔一些:“这是班副,迟暮,你是最小的,他比你大一岁,在这儿多待了一年,跟我一样在这儿领了职,以后有什么事儿,我要是不在了,你也可以直接跟迟暮说。” “哦 ,还有,我之前跟你说的,我们班还有个你的老乡,就是他,迟暮啊,就是蓉城人!” “嗯嗯。”许漠烟转过头,看着李城雾,点点头,颇有几分乖巧的意思。然后她转头,伸出手:“你好,我叫徐言。” “哪个徐,哪个言啊?”迟暮的声音也和容貌有反差感,他的低音带着一点点钝感,听着总让人以为他在装成熟。 “清风徐来的徐,语言的言。”许漠烟认真地回答了。看迟暮根本没有跟她握手的意思,她只能悻悻地把手收回来。 “跟个女孩名一样。”迟暮话尾的那声小小的“切”没逃过许漠烟的耳朵。他之前由于美貌在许漠烟心里积累起的好感被她狠狠扣了一大笔。 女孩名怎么了?我就叫女孩名怎么了?许漠烟深呼吸压下了一口气。 李城雾微微皱起眉。伸手拍了拍迟暮的背:“你阴阳怪气说什么呢?” “我没阴阳怪气,他不爱听就别听。”迟暮烦躁无比地瞪了一眼许漠烟。 这时许漠烟才明白,迟暮那个眼神到底像什么,像极了宅斗电视剧里正房来捉奸时看小叁的仇视眼神。妥妥的雌竞戏码。 可是这里哪来的雌呢?她百思不得其解。 这儿来来往往全是大男人,包括许漠烟自己,剪短了头发,吃了变声糖,裹着束胸,为了制造喉结,她只要出门就会穿着肉色的围脖,假装自己脖子受过伤经不得晒,可能就是毛发不够浓密,不长胡子,但是伪装的剃须刀她倒是天天都在人前使,许漠烟做的一切都经她精心筹划,已经近似无懈可击了,她到这儿一周,除了一些没素质的朋友嘲笑她有点矮有点瘦以外,还真没人当着她的面说她是女人。 就在许漠烟要开口怼他几句的时候,迟暮交叉了一下胳膊,从下往上把短袖脱了下去,露出一片倒叁角的胸肌,和下面妥妥帖帖的八块儿腹肌。皮肤好就算了,这肌肉也那么漂亮。 许漠烟咽了口口水,心里直犯嘀咕:这厮嘴毒人坏,但这皮囊是真的好看。 “看什么看?羡慕是吧?” 许漠烟还没理解清楚这个“羡慕”是什么意思,李城雾就先一掌拍了过去: “迟暮你干嘛?” “时间快到了,我去洗个澡,现在就脱衣服省事儿不行啊?这这么多大老爷们儿,我脱衣服怎么了?他是小姑娘啊?看不得了?” 看得了看得了看得了!许漠烟在心里狂喜,面上还保持着冷静。看着迟暮嚣张离去的背影,她手托了会儿腮。 “你别放在心上,他脾气就是这么奇怪,动不动就发神经。以后他要是欺负你,你就跟我说,我替你揍他去。” “没事的,没关系。我不放在心上,生气了对我身体不好。”许漠烟也很认真地回答李城雾。 虽然李城雾语气里的维护意思再明显不过,可是许漠烟到底还是没想清楚,为什么迟暮第一次见到她,就把嘲笑不屑和敌视都写在了脸上,她也没干什么过分的事情啊。总不能迟暮就是厌女,看到许漠烟偏瘦偏矮偏秀气 ,身上的这些女性特征让迟暮反感了? 后来还是开水房的管事儿小哥给许漠烟答了疑解了惑。 开水房小刘是个顶可爱的小胖子,脸肉肉的,看谁都很和善,对谁都笑眯眯的,像个小太阳。 除了李城雾,他是许漠烟交到的第二个朋友。许漠烟经常把自己吃不完的猪肉罐头拿过来给他。 “迟暮当年来这儿的时候,是被父母逼着来的,因为他们嫌他长得太秀气了,像女孩儿一样漂亮,哦不,应该是说,比女孩儿更具备吸引力。那时候跟你差不多,又瘦又小又漂亮,但他性格没你这么好这么合群,他性子敏感,跟人相处吧,稍微不高兴就甩脸子,打起来也是常有的事,而且刚开始,迟暮都是被欺负的那个,上面有点难办,给迟暮换了个班长,那个班长就是李城雾。” 许漠烟听着,点了点头,确实,李城雾那种细心又耐心,总是下意识对你好的人,谁不喜欢呢? “可是他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呢?我现在像他之前一样,他不应该更理解我吗?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话呢?” “唉,问题不出在你身上,问题出在李城雾身上。” “班长有什么问题啊?” “他对你好啊!” “啊?”许漠烟没反应过来。 “你想想,如果这世界上只有一个人对你好,你希望那个人对你好的时候,还同样对别人好吗?” “可班长就是那样的人啊,他对谁都好啊,为什么迟暮就针对我呢?”许漠烟还是不理解。 “因为啊,李城雾对你好到了一定程度,让迟暮有危机感了呗。你想想李城雾这段时间是不是天天跟着你,只要看见你,哪怕你没跟他打招呼,他都会高高兴兴地叫你?迟暮看到李城雾对你也这么好,他那个缺根筋的脑袋里,就觉得是出现了你这么个竞争对手。” 我天。男人真可怕。许漠烟叹了口气。这也能生气? 而接下来,迟暮值班回来,给许漠烟的下马威还远远不止那天晚上的那几句犀利话。 后来的训练就不是站军姿那么枯燥了,有了向左转向右转,也有了跑操踢正步走队列。 这种细节动作,真的太容易挑毛病。而迟暮就是那个专门挑许漠烟毛病的人。 “你没吃饭吗?转个身都那么没劲?” 许漠烟只能顶着太阳,在迟暮的注视下,单独做了好几遍在她自己眼里根本挑不出错处的左转右转。 “徐言!” “到。” “没吃饭吗?说话软绵绵的,跟还没变声一样。”迟暮站到她身边,高挑的身形,压迫感十足。 “到!”许漠烟憋着股气,就想吼给他看看。 “娘们儿兮兮的。”迟暮从她身边走过时,末尾一定要带上这么一股轻蔑味儿,听着就让人火大。 但这还不是最气人的。 气人的就是只要李城雾不在场,迟暮就一定会在晚训的时候把许漠烟拉出来单独加训,要么是站军姿,要么是罚跑圈,虽然都是小惩罚,但是时间点却卡得很绝,就是存心不让许漠烟好好洗个澡,要么就是洗澡房断水后才让她回去,要么就是离断水不过五分钟,许漠烟进去匆匆忙忙打上洗发露,一头的泡沫刚好没水冲。 许漠烟恨迟暮恨得牙痒痒,他所有可以依靠外貌积累起来的正面印象全部消耗一空。 好美的一张脸,好丑的一颗心!!! 许漠烟经常在夜深人静,把自己勉强收拾好,爬上床以后,在被窝里真实地生闷气,生气睡不着,蚊子咬也一样睡不着。反正全世界都让她睡不着!气着气着就独自抹眼泪了。流泪了也不敢哭,一个人偷摸摸擦。 迟暮在的时候,李城雾就要出去在营部其他岗位值班,要么就是整晚不回来,要么就是白天匆匆回来收拾个东西,晚上再过去过夜。 许漠烟就算是委屈了,想找李城雾说,也没有足够的时间。看着李城雾回来,关心地对她笑,问她怎么样,许漠烟也不忍心让他看自己一脸烦躁和气恼。 但是有些情绪不是你不说,它就会自动消失的。 那天集训时,迟暮又找了个茬,让许漠烟比同组人多跑了五圈,她气喘吁吁地回来,立马就是下一个项目的集训,迟暮来指导动作,许漠烟匍匐在地上,刚跑完,腿有点抖,俯卧撑动作没那么标准,对别人,迟暮都是蹲下来,胳膊放上去加压,到了许漠烟这儿,好家伙,一个音都不带响的,迟暮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她背上,最后迟暮没动,许漠烟不堪重负,直接摔趴在地上,啃了一嘴沙和草,嘴唇也磕破了一大块。 就在迟暮哈哈笑出声想要继续嘲笑她的时候,一个声音在旁边,义正言辞,中气十足地制止了他: “迟暮!” 迟暮立马安静了下来,但是他低头看着许漠烟的眼神加了更多的厌恶和敌意。 李城雾走过来,把灰头土脸的许漠烟扶了起来,仔细查看了一番:“怎么这么多血啊,哪里磕破了吗?” 他丝毫不嫌弃这个时候许漠烟脏兮兮的样子,把她带出队列后,亲自拿纸巾小心地把她嘴边的灰和土都擦干净。 “没事吧?” 许漠烟嘴唇一抖一抖,她在拼命忍着情绪,但是眼泪不听,就是一颗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李城雾伸手,指腹擦过她的脸,声音里关切和鼓励兼备:“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受委屈了。” 许漠烟刚想开口说话,眼睛就瞟到不远处站在那里,眼神阴沉地盯过来的迟暮。 简直是,黑白无常都没迟暮讨人厌! “迟暮还对你做什么了?如果他对你不公平,这几天你见到我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呢?” “打小报告的行为才丢脸呢!”许漠烟嘴唇破了,说话不利索,有点l和n不分,把丢脸说成丢nian,说完有点不好意思,眼珠转了转,在李城雾面前,觉得自己更丢脸了,下意识伸手捂了捂脸,有点无地自容。 李城雾当场被逗笑,扑哧一下笑出来,但是他的笑和迟暮那种鄙夷的笑又不同,迟暮的笑让人心堵,但是李城雾的笑,尤其是在这个她狼狈又丢脸又委屈的时候,李城雾的笑让许漠烟心暖,心暖又心动。 “哈哈哈好了好了,刚好我最近值班的时候缺一个小助理,以后晚训我来接你,迟暮就不敢说什么了。” “那我要是跟你走了,晚训成绩怎么办?会不会影响咱们班其他人啊?” “不会。晚训的成绩不放在日常考核里。你别担心。”李城雾看着许漠烟自己都这样了,还想着会不会因为自己而连累集体,又不自觉地对许漠烟心生怜爱,抬手摸了摸她的短寸头。 许漠烟有点愣,看了看李城雾,低头抿了抿嘴角。 而不远处一直盯着他们这边的迟暮,又一次把一切都尽收眼底,他的拳头在暗地里偷偷握紧了。 06.心动 后来晚训时,李城雾总会带着许漠烟到值班室一起值班。 “其实值班室只要好好接电话就行,你坐在那儿,有电话你接一接,有什么事情你就记一记,要是有解决不了的你就来找我。” “嗯嗯,好,那你呢,你在这儿干什么?”许漠烟坐在那儿,乖乖地坐好,看着李城雾的时候,她心情总是很舒畅。有他在,就好像很多烦心事都被那一缕春风给吹散了。 “我打扫打扫卫生。”李城雾也看着她笑,他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瞳眸里满是温柔的神采。 许漠烟坐在那儿就认认真真地做好李城雾交代的事,也是后来在小刘的提醒下,她才发现,其实那些打扫卫生的小活儿才应该是她来干的,但是李城雾不愿意使唤她,哪怕从级别上他完全可以,他也没有去使用这个权力。 李城雾身上有一种轻熟感,干净清爽,温和舒适到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晚上许漠烟跟着李城雾睡在值班室,虽然要打地铺,可是值班室里有空调,晚上蚊子没有大通铺里那么肆虐,许漠烟睡得舒服了些。那一周刚好值班室里多了一张沙发,李城雾就让许漠烟睡在沙发上,自己在沙发旁边打了地铺。这下没有了蚊子,也没有了闷热,可是许漠烟又开始睡不着了。 让许漠烟睡不着的原因变成了李城雾。 她睡在沙发上,翻过身对着地面,就能看到平躺着的李城雾,他的头微微偏向另一侧,轮廓流畅,鼻梁挺直,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顺着线条摸一摸,他眼睫垂着,泪痣边一片浅淡的阴影,嘴角自然地上扬,像他这样温柔的人,就连入睡以后都保持着微笑的习惯,许漠烟好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她转过身,没有看着李城雾,但是他的样子还是刻在脑海里,他的呼吸就在耳边,他们的距离就这么近,她看着天花板,哪怕很困,也很不舍得入睡。 烦恼让人难以入睡,美好的事物也让人不舍闭眼。它们都给人带来了困扰,哪怕这两种困扰截然相反。 许漠烟开始不自觉地对李城雾好。李城雾是怎么对她的,她就怎么对李城雾。 食堂打饭时她打到了最后一份酱鸭,看李城雾处理完班里事务才来食堂收割剩菜,许漠烟端着盘子就坐到他对面,把自己碗里还不舍得动的酱鸭分给他一半,不,一大半。 “你吃吧。”李城雾还会很客气地婉拒。 “不,这叫分享,幼儿园小朋友都知道的道理。而且吃一份酱鸭只有一份快乐,把这个快乐分享给你,我就有两份快乐了!” 李城雾听完,勾起嘴角笑得扶了扶额。 “好的,幼儿园小朋友。”他伸手摸了摸许漠烟稍微长长了一点的寸头。许漠烟像只猫一样扭了下脖子,又恢复如常,隐藏起了自己的小情绪。 往往这样美好又可爱的时刻,就会因为迟暮的出现而瞬间崩塌。 他端着饭盘很不客气地坐在了许漠烟旁边,也不跟他们打招呼,有李城雾在这儿,他也不会刻意为难许漠烟,他就那么坐在那里,看着两个人吃饭,听着两个人说话,纯粹直白地,就是想要恶心人。 “迟暮,你下午去带着二队训练,一队交给我。” 因为许漠烟在一队。李城雾特意要把他们两个调开。 “知道了。”迟暮拖长了声音,转头看了眼目不斜视的许漠烟。 许漠烟和李城雾吃完饭,分开后,许漠烟白天要回大通铺休息,迟暮就在食堂门口等着她。许漠烟掉头就想追李城雾去,但是迟暮从后面跟上来,挡在她面前说: “干嘛呀,去哪儿啊?宿舍区在那边。还想跟李城雾屁股后面呢?你还想要麻烦他麻烦到什么时候?” “你管得着吗你?”许漠烟看他那样子就不爽,脾气一上来,直接就顶了句嘴。 “我就管得着。我告诉你,你真的是我见过的,最不求上进的新兵了。李城雾带的班,年年都能拿第一,去年我在李城雾的班里,我们班直进特战营的就有九个,我也在这里留职。可你呢,你现在在这儿就跟个混子一样,你没发现吗?” 我本来就是过来混一个月的啊。许漠烟心想。 “你不替你自己想想,你也应该替李城雾想一想,他能不能走得更远爬得更高,都是要看白纸黑字的训练成果,就你这刚够上及格线的成绩,你对不对得起自己我不知道,你反正是对不起李城雾!有那个时间天天跟他后面求保护,不如好好想想怎么提升自己成绩,真以为来这儿混个军人背景出去了就能顺风顺水啊?真是大小姐做派……” 许漠烟被迟暮呛得说不出话来。 他越是这么说,她就越想去找李城雾,如果班级成绩真的那么重要,为什么他从来不跟她说。 “别那么一副委屈巴巴求保护的样子,看着就让人觉得恶心!”迟暮皱起眉。 许漠烟也皱起眉,她脸上明明没什么表情! “怎么,你不爱看啊,不爱看别看!谁求着你看了?”许漠烟顶回去,转身,怒气冲冲地往回走。 晚上跟着李城雾去值班的时候,许漠烟有几分坐立难安,就在她要开口之前,电话铃响了。 “喂?” 对面安静了一会儿,许漠烟眼珠转了转,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 “是你吧,许漠烟。” 听到陆归北的声音,许漠烟松了口气。但是李城雾正好经过门口,在来来回回地拖地,许漠烟只能咳几声以作回应。 “你怎么一个信儿都不给我啊?我天天往办公室跑,把报纸都翻遍了,一个信号都没有,怎么我这么大一个靠山在你跟前儿呢,你都不知道用一用啊。” “这里是值班室,您有什么事儿吗?”许漠烟只能这样打马虎眼。 “你只要用是和不是来回答我就行了。”陆归北在那头,因为这个意外的电话而欣喜若狂。他也知道许漠烟的顾虑,可是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哪怕是经过变换的,他还是能第一时间知道她是谁,既然知道对面是她,就总是忍不住要多跟她说一会儿话。 “现在带你值班的人是李城雾吗?” “是。” “最近的状态是正常的吗?” “是。” “是不是有想家?” “不是。” “是不是有想我?” 许漠烟:……才不是。 “是。”没办法,这个祖宗要哄好。 那头陆归北瞬间阳光灿烂起来,握着听筒,笑声根本收不住。 “好了,过几天你们新兵要演习,你这种不愿意进特战营的,跟在李城雾后面划划水就行,早点淘汰,早点来我这儿吃西瓜,说好了啊。” “嗯。” “行,那你挂了吧。我现在不在营部,晚上有个应酬,演习那天过去看你。” “嗯。” 许漠烟放下电话,脑子里还是陆归北那句“你跟在李城雾后面划划水就行”,又迭加上了迟暮的“你到底要跟在李城雾屁股后面麻烦他麻烦到什么时候……”,她心里越来越不得劲儿,看到李城雾进来,递给她一瓶矿泉水,不忘嘱咐她多喝水的时候,许漠烟问他: “班长,我是不是拖你后腿了?” 李城雾一愣,扬扬眉毛,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就是我现在的训练指标都是刚达标那种,是不是会影响到班级,影响到你啊?” “不会影响到班级的,”李城雾坐在她平时睡的沙发上,已经把许漠烟的意思摸透了七八分:“新兵营主要是给特战营做后备军的,有些是为了进特战营,有些呢,目的则比较实际,比如我就是这样,我没有什么兵王梦,就是觉得在这儿工作挺稳定,至少能吃饱饭,工作内容也很有意义,我就留下了。其实咱们班里更多还是我这个想法,而且他们都不需要留下来,只要有个参过军的背景,也是个加分项。这些都跟训练成绩没关系,你能达标就足够了。” “但我听说,班长是有考核指标的,你要是考核成绩不好,会不会影响到你的工作呀。” “没事,没什么影响。就算真的影响了,我就不做这份工作了呗,我本来也就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继续留在这儿,毕竟我也老大不小了。” “你不想留在这儿了吗?” “家里有些事儿。”李城雾无奈地笑了笑。 “可我觉得你很喜欢你现在做的这份工作。你很适合当班长,你是个特别好的班长!”许漠烟看着他的时候,眼睛里带着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光。 李城雾被她说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低头腼腆一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但我觉得人生没有那么多非得如此,到了哪里我都会努力适应,但我不能只为我自己的喜好考虑,还是要想想我的家人的。” 每次听到李城雾说起家人,许漠烟心里都酸酸的。她现在回忆起当初李城雾说她长得像他弟弟,现在只是有股强烈的愿望,要是她真的是他弟弟就好了。她有一个这么好的哥哥,有一个这么值得信任的家人,李城雾总不会逼他结婚,逼他干这个干那个的吧。 她真希望李城雾就是自己的家人。 “不行!就算是你以后要离开这个岗位,我也不能成为你带过的最差的那个兵,多丢脸啊。”许漠烟站了起来:“不行,我以后要参加晚训!” 许漠烟一旦下定决心要干什么,那真是犟到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过去她的目标是六十分,不求突出,但也绝对不能差得太过引人注目,可是现在不行了,现在她的目标是八十分,如果进特战营的标准是九十分,那八十分一定不会是拖后腿的成绩。 许漠烟double了自己的训练量,白天不再是那个一训练完就往食堂跑抢着吃肉的老幺了,她都要再加练一组,要么是军体拳,要么是体能训练,晚上是雷打不动的绕训练场跑道跑二十圈儿。那是许漠烟的极限了。可是相对于其他对自己要求严格的军人来说,那也不算什么。 人一旦开始比较,就会升起熊熊燃烧的胜负欲。许漠烟准备在军营里混日子的打算就这么理所当然地落了空,可她如此坚定地转变,归根究底,也不过是因为,她不希望她只是李城雾身边一个短暂受过他照顾的普通人,她可能就是在跟迟暮争,你看,迟暮后来都混成了一个班副,你许漠烟总不能在李城雾那儿还不如一个迟暮吧! “徐言……” 许漠烟跑步的时候,李城雾来找过她,他跟着她一起跑。 “徐言,徐言!” 许漠烟累得说不出话,但是还是坚持在跑。 “是不是迟暮跟你说了什么?其实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想进特战营的人,而且,你来这儿训练得已经很认真了,你不要太强求自己,这是新兵营,不是特战营,你家人让你来这儿,可能只是让你过来锻炼锻炼身体,所以量力而行是最好的!” 量力而行其实还有一个潜台词,就是你的水平只能达到这儿了,那就接受它吧。 但许漠烟不想接受。 许漠烟不仅不想接受自己的水平会一直保持在六十分,她也不想接受自己未来的人生就只能在许如山的保护和安排下进行。 “班长,我知道你说的这些都是在为我考虑,可我不想总是在别人的保护下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反反复复打转,我……好好训练,就算是没有那么大进步,也总有些提高的嘛!”许漠烟皱着眉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李城雾说着这些:“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 “班长,我不想让你失望,我也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在拖你后腿。” 李城雾跑着跑着,放慢了步子,落在后面看着许漠烟的背影,回味着她这句话。 “我不会对你失望的。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包袱?”李城雾又追过去,再次跟她并肩。 “因为……”我很在意有关于你的一切。 许漠烟心里的念头一下子跳了出来。可她不能说。 “我希望我每一天都能得到你的夸奖,我不能只在原地打转自欺欺人,我就是想要看得见的进步,我想每天都听到你夸我!” 李城雾勾起嘴角,他听到许漠烟这么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特别高兴。 “那我以后有时间就陪你一起跑,跟你一起练。” “好!” 六月中旬,闷热干燥,就算有风灌进身体,那也只是因为她在不停地奔跑,哪怕跑过终点以后,会忍不住扶着墙根吐,她还是在坚持跑。许漠烟就是这样的人,不倔就不是她许漠烟。 可能起初还比较狼狈,每次她吐的时候,李城雾都在场,轻轻拍她的背,摸她的头,给她递水喝。 后来就好了不少。 李城雾经常陪她一起从训练场回宿舍区。在新兵第一次演习的前两天,许漠烟结束晚训以后和李城雾一起往回走,她没有之前那么难受,反而有一点点爱上这样的训练强度,心情正是舒畅的时候,许漠烟跳到李城雾身边,伸手勾住了李城雾的小臂,一副蹦蹦跳跳欢快异常的样子。 但是还没走几步,两个人就同时感受到了不同寻常。 这个略微带着亲密的举动,对许漠烟来说,有点太偏女性化了。 李城雾也觉得怪怪的,很想就这么不在乎,但又下意识地觉得这样的举动似乎是不太对。 许漠烟一边走一边强装自然地把手收了回来,掌心擦过李城雾的胳膊,温热的触感,让两个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气氛反而有一点点微妙且尴尬。 许漠烟心跳得很快,不知道是害怕李城雾发现这个动作的暧昧意味,还是就是单纯因为这份触碰而禁不住心动。 “咱们快点走吧,洗澡房快断水了。”李城雾打破了这份沉默的尴尬。 “啊,对,好呀!” 许漠烟就嗖的一声往前跑去,李城雾看着她的背影笑,也立马跟了上去。 07.一拳头 两个人踩着最后十分钟的时间点进了澡堂,李城雾对着镜子,利落地脱下了最后一层迷彩t恤,他的肌肉格外漂亮,胸肌结结实实两大块,腹肌齐齐整整八块,好看得让跟在旁边磨磨蹭蹭的许漠烟挪不开眼。 李城雾拿着洗漱用品先一步进了隔间。 许漠烟才注视着镜子里后知后觉脸红心跳的自己,拍拍脸,拿起盆,后一步闪进了隔间。 男生洗澡,要是很快的话,前前后后不过五分钟,许漠烟勉强学到了一点,因为她不用像以前一样,步骤清晰地去护理她那一头长卷发,洗澡用时直线缩短。 许漠烟出来的时候,李城雾站在水池边洗衣服。他头发半湿,微微弯腰,那一张脸在灯光下更显清纯,满身肌肉罩在衣服之下,只显身形挺拔,像大学校园里军训时让人忍不住想要偷看的初恋校草。 他们一起往外走,要回大通铺休息。李城雾在前,许漠烟脚步轻快地跟在他身后,看着深蓝色天幕下闪烁的星,开心得想要高高地跳起来,她从后面追上去,用肩膀蹭过李城雾的胳膊,不自觉地表达一种友爱以上的亲昵。 李城雾微微一愣,转头看着许漠烟,她的短发比刚来时要长了一段,在那种稚嫩的帅气之上,加了一点中性化的俏皮,像一个清新耀眼的小少年,再加上性子活泼倔强,他是不自觉就愿意爱护她的。 许漠烟跑着跑着,加快速度,故意超过李城雾,可没想到大通铺门帘口,迟暮刚好从里面走出来。 她立马刹车,几乎是下意识地转身就躲到了李城雾身后。 迟暮叉腰站在两人面前,眼睛看了看李城雾,又眯起来,没带着好眼色地瞥了瞥躲在他后面的许漠烟。 李城雾伸手,自然地把许漠烟挡在身后。 “迟暮……” “我什么都没干,你别急着维护他!”迟暮绕了圈,路过两个人,最后从后脑勺飘过来一句话:“我只是去上个厕所,又没想干嘛。” 许漠烟抿抿嘴,对着迟暮的背影狠狠地做了个鬼脸。 李城雾比她先一步回头,把她这个动作看了个正着,但他立马挪开眼睛,没让许漠烟发现自己的小动作被他发现了。他自顾自往前走,许漠烟立马从后面跟近,李城雾听到她的脚步声,就不自觉地勾起了嘴角。 回到大通铺的生活无非是和之前一样,半夜要和蚊子拼一个你死我活,明明热得要死,被子还是罩得严严实实,有时候被咬着咬着就成了习惯,早上起来熟练地涂完药膏,立马就投入训练。 那天是演习前一天,训练照旧,只是因为有一些特殊场地需要布置,许漠烟这种想要加训的,就只能暂时歇一歇。平时这个时段,许漠烟都在训练场里补喷防晒喷雾,既然训练场去不了,那就回来睡一觉,睡完再去补喷。 那天中午李城雾不在宿舍区,他每天不仅要带着新兵训练,上面有什么特殊的安排,他也要去执行。 许漠烟没躺一会儿,就被蚊子嗡嗡嗡的叫声吵得睁开了眼,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背隐隐发痒,挠了几下,没一会儿肿起了一片。她算是明白了,只要她在哪儿,蚊子就在哪儿。 真是…… 许漠烟下床,干脆拿着洗漱用品,到浴室里痛痛快快地冲了个凉。 出来站在水池边,听到靠近她的这一个隔间里传来一阵细小的声音,说不出来具体是什么,好像是有人在说话,又好像是在吵架。 许漠烟有几分疑惑,就在她停下动作,保持安静,想要听得更清楚一点的时候,隔间里的人好像也察觉到了什么,手动控制了音量,也关闭了声音的来源。 她打开水龙头,对着镜子喷防晒喷雾,然后拿出药膏涂,涂药膏的时候,那阵声音又出来了。 这下许漠烟支着耳朵算是听明白了那是什么。 就是一些成人视频。 那看这个视频的人在干什么,许漠烟大致也知道了。 她不准备做什么,毕竟,正常的生理需求谁没有呢。她现在在男人堆里,好看的胸肌腹肌天天都能看,还有李城雾这样不仅有身材还有颜值的帅哥,她怎么就不能欣赏欣赏,凝视凝视呢? 可是想着想着,许漠烟又反应过来,部队规定是不允许拿手机的,那这个兄弟是用什么看的啊。 就在这时,隔间里的水声断了。 迟暮从那个传来响动的隔间里走了出来。 许漠烟下意识就是拿着盆赶紧跑。 脚还没踏出澡堂门,许漠烟就被迟暮一把拉住命运的后脖颈,几乎是被拎着,一把摁在隔间外的墙上。 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对视。 许漠烟是被吓的,迟暮则是因为不由自主地心虚。他就算是心虚,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都还是一副高高端着的冷漠样子。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许漠烟一只手腕被迟暮拧着,因为她一直在挣扎,迟暮干脆一使劲,把她翻过来,毫不客气地把许漠烟的脸怼到了墙壁上。“我也什么都没听到!你再这样,我就喊人啦!!” “你刚刚说什么?”迟暮俯视着她,嘴角微微一扬,笑意停顿在那里,反而显得恐怖。 “我说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 “好,那你跟我说说,你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听不懂人话啊。许漠烟胳膊又酸又痛,迟暮的手掌跟铁钳一样攥住她。 “哎呀,那个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我又不往外说。”许漠烟不耐烦起来。 “你敢吗?” “不敢,我不敢!”许漠烟心虚。 “怎么证明你不敢?” “怎么证明?”许漠烟也不知道怎么证明。“要不,我们一起看?你把我也拖下水?” 迟暮……??? 说完这句话,许漠烟是被迟暮近乎是一脚踢出去的,手腕上是被他拧出来的手印儿,腿上是被他踢出来的脚印。 “你敢多在外面说一个字,信不信我让你立刻滚出军营?”迟暮路过她的时候,嘴边挂了一抹冷笑。 许漠烟拍拍身上的灰站起来,冲迟暮的背影狠狠挥了一拳头,恨不得再补上两脚,就在这时,迟暮突然又转过身看着她,许漠烟立马停下动作,蹲下来,把她刚刚散落在地的盆,喷雾和药膏捡起来,一口闷气堵在心头,硬是没地儿发泄。 明明是他犯错在先!过几天我就把他举报了! 许漠烟在心里恶狠狠地想着。不过从迟暮话里也能听出来,他家肯定不算一般,为确保万无一失,尤其是不要惊动陆归北以上的那尊大佛,眼前的这些委屈,许漠烟现在还是要忍一忍的。 演习前一天,大家都睡得比较早,那天许漠烟没等到李城雾,迟暮知道她在外面晃来晃去不睡觉的原因,走过来,又用那种欠扁的语气对她说:“别等了,还指望着李城雾明天怎么给你开后门啊?演习里,你这种吊车尾的分分钟就得出局。” 出局就出局!我又不是来当兵王的,要你管!许漠烟没理他,转身气鼓鼓又一言不发地回去。 爬上床,头放到枕头上,许漠烟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凶狠地想到迟暮那张脸,眼神要是可以化成刀,她现在就把迟暮钉在天花板上千刀万剐! 翻身时,许漠烟才发现枕头下面多了一个硬硬的东西,她一激灵,心里想着该不会是…… 起身翻起枕头,看到一台型号有些旧的智能手机,此等违禁物品……许漠烟下意识就双手摁着枕头,又把那个手机盖在了下面。 迟暮这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脸心照不宣的神情,抬起头来看着许漠烟,嘴角一勾,这回是扎扎实实的一个笑。 这人,还真是,只会听字面意思…… 不过想想这个手段也是挺高明的,就是在对许漠烟说,你看,我迟暮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手机放到你床上来,你要是敢说出什么对我不利的话,我也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拖下水! 行,行,不就是一根绳上的蚱蜢吗? 送上门来的小视频,我为什么不看!许漠烟深呼吸几下,把迟暮那暗戳戳的威胁品了又品,转头恨恨地盯着迟暮气定神闲远去的背影,她钻到被窝里,打开手机,发现并没有设置密码,随便划拉几下就开了。因为这里没有网络,手机里只有下载好的视频。 戴上耳机,许漠烟把相册里存着的视频从头看到尾。 看完还没来得及回味,闭上眼睛就睡着了,但是睡着之前,许漠烟还是严谨地把手机和耳机都藏回了枕头里。 演习当天,所有人都起得很早,李城雾还是没有回来。许漠烟整理好必要的装备,背着包,看了迟暮好几眼,每一次都卖力地用表情给他无声地传信号,迟暮明白了。集合时间还没到,许漠烟简单收拾了一番,就跑了出来,跑到浴室边的小拐角,等了一会儿,迟暮也跟着走出来。 许漠烟把耳机和手机交给他。 “怎么样?你什么感想啊?” 合着看完这个东西以后,还要跟他详细交流一番? “感想就是,里面的女生都非常漂亮,男的不仅长得好丑,还很短,很小,美女姐姐演得真费劲。” “那你多长啊?”迟暮突然一句话问得许漠烟如鲠在喉。 “我……我长着呢!我长度十八厘米,初夜就一夜七次!不仅器大,由于擅长学习,我活儿还特好!” 许漠烟撒谎不打草稿,反正男的嘛,都是越普通越自信,她自信点儿怎么了? 还没等迟暮回应她这番豪言壮语,昨天一整天都没回来的李城雾就用班长的身份吹响了集合哨。 08.发烧(第一次掉马) 陆归北跟许漠烟说过,新兵营的演习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区分出新兵营中的两拨人。 一拨是铁了心要进特战营得到强者认可的准强者;另一拨就是在新兵营里摸鱼的混子们。 许漠烟则自认为是摇摆在两者之间,她不混,光是通过那些既定的标准,她就要付出更多努力。但是她对于陆归南的那什么特战营又完全没有热情。本来逃婚就是为了离陆归南越远越好,她到这儿来纯粹是为了气人,气许如山,也气他陆归南,没想到吧,她就逃到他眼皮子底下训练这么久了,而两家人都猜不到她在这儿。 这件事是她和陆归北同谋的,只要陆归北不出卖她,许如山和陆归南做梦都不会想到,她会跑到这么艰苦的男人堆里来。 李城雾依然带着一队成员,出发前,许漠烟也和其他新兵一样,把自己的脸画成了迷彩色,披上伪装服。 演习路线她昨晚就知道了,估计陆归北也参与其中,特意把她安排在一个十分清闲的地方,主要任务就是隐蔽自己,不被敌方发现就好。演习时间是一整天24个小时,只要一声不吭地在那个大坑里隐蔽好,不管遇到什么都不出来,坚持个一天不到,胜负分出来,就能自由。而且就算是被发现了,那也没关系,刚好就如陆归北说的那样,敌人太厉害,早早被淘汰了,那就去他办公室里吃西瓜。 “这次特战营里的人也在,你分到的地方刚好比较偏,到时候我们未必能顺利会合,反正演习结束之前,你只要好好待在那儿就什么事都没有。要真是遇到对手,及时发信号,我们能知道。” “好,我知道。” 许漠烟出发之前,李城雾还是忍不住过来再嘱咐她几句,刚刚正式的命令都传达得差不多了,这几句话更像是在安慰她。 “班长,我真的有那么差吗,为什么你对我的要求这么低呢?” “这不是要求低,是你现在被分配到的任务就是这样,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逞强。对手是很陌生的。” “你放心,我肯定会好好藏着,绝对不让任何人发现我!” …… 说到特战营,许漠烟并不是一无所知。 当初在电话里,许如山想提而不敢的许漠烟的舅舅洛驰,曾经就是特战营里的分队长之一。那时候,陆归南还是洛驰的队员呢。 许漠烟只知道他们特别厉害,每一个人都要经过严苛选拔,一层一层地爬,经历一次又一次淘汰,才能被特战营这样的组织接纳,而进入特战营,大概是每一个军人的骄傲和荣耀。 陆归北说他迟早都要进特战营,不论他愿不愿意,因为他哥哥现在算是特战营的首长,而他作为陆归南的弟弟,不可能不上进。哪怕,或许,他陆归北生命里也有其他很重要的东西想要拥有,那都不如进特战营重要。 就因为陆归北的这句话,许漠烟对特战营好感全无。 她觉得命运不由人的地方就在于此,很多事情是在他们出生之前就注定的,他们不是活生生的人,从孩子起,他们就是大人们所创造的所谓生命延续,他们不可以拥有自己的自由,他们是和家族捆绑在一起的物件,一生都要为了这些所谓的名声所谓的荣耀心甘情愿地献祭。 她许漠烟不愿意。 就是不愿意。 她唯一特别愿意的,就是做到她说过的事情。 她答应李城雾的事情,那就一定要做到。 演习开始以后,许漠烟平趴在那一丛暗绿色的杂草堆里。这个阶段的新兵还没有资格碰枪,虽说很小的时候,洛驰就教过她怎么玩儿,不仅如此,还指点过她一套很完整的防身招式,许漠烟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很好,那些招式目前还没有用武之地。 进了新兵营以后,许漠烟学到的东西也完全不是什么实用的招数,顶多算是强身健体。 而这次演习恰恰给许漠烟上了一课,那就是,即便只是强身健体,在这种实战场合也不会全然无用。 许漠烟在草堆里趴了一个小时不到,就已经浑身难受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迎接了那个夏天的第一场暴雨。 全身透湿不说,随身携带的吃的被雨水一泡,也几乎没办法吃了,许漠烟默默地从背后掏出馒头,抢着往嘴里塞,这一顿要是不吃,这一天怕是没有别的东西吃了。雨水浸润在杂草根的土里,变成了黏糊糊的泥,缠住她的腿和肚子,背上的东西淋湿后又出奇地重,许漠烟就在那安安静静的大坑里享受了一番腰酸背痛口不能言的待遇。 但是这种无聊的情况没有持续太久,有人闯入了许漠烟所在的区域,脚步声踩在泥地里要比踩在土地上明显得多,再加上许漠烟本来就趴着,耳朵贴在地上,很多动静不仅可以听到,还能更直观地感受到。 演习一般都是敌我双方,我军当然就是他们新兵营这一帮在教官眼里一无是处的菜鸟们,那另一帮人呢? 会是特战营里的人吗? 几乎是来人的脚踩到她身边的草堆时,许漠烟就伸手,一把薅住那人的小腿脖子,破坏掉对方的平衡后,翻身而上,手里的匕首毫不客气地刺进了来人胸口的血包。整个过程快得对方都没看清她的样子。 “鲜血”喷涌时,那人一双眼锐利地瞪住她,眼睁睁看着她拍拍手又拿回匕首自然地躺进了那个坑里。 要不是亲眼看到,他真没法想象,一个正常体型的新兵,能钻进那么小的洞里…… 而且那个身手,不得不说,总有点熟悉,虽然没有特别厉害,但是就是在对的时刻对的场合,一击致命。这也是一种让人不得不服的本事。 “你哪个队的?编号多少?是不是想进特战营?” 按照规矩,那个人已经牺牲,无法和队友通讯,也无法也继续进行演习,他有点气不过,但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他坐在许漠烟的坑外,对着那边问了这么一句。 许漠烟不太想搭理他。 “死人怎么还可以说话呢?规矩嘛,我这个新兵都知道,你怎么还不知道?” …… 营部指挥部的最高层办公室里,陆归南正在看那天新到的报纸。 副部田松敲了敲门。 “进来。” 陆归南说完,放下了报纸,一双手合拢,放在桌子上,军装袖子平整熨贴,看不到一丝皱褶,恰停在桌前一寸,男人从手腕到指尖,无处不严整,无处不精致。 田松跑进来,看到陆归南,就忍不住微低头以示尊敬,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3号已经出局了。” 陆归南没说话,他的指尖落在桌子上的一张地图一角。 “那儿只有一个新兵,怎么,他一对一被干掉了?” 田松听出了他们长官语气里的那么一丝难以置信,一时有些不敢回应。 “是谁?”陆归南往后微微一仰,目光一抬。 “是这个新兵。” 徐言的新兵登记表就这样摆在了陆归南面前。 看见徐言那张证件照的第一眼,陆归南目光有一丝玩味,随后扬起嘴角,轻轻一笑。 …… 高层办公室下面一层,就是陆归北的办公室。 要不是他哥天天盯着这里,陆归北早就利用职权之便想着法儿地去新兵营里见许漠烟了。可是陆归南就在这儿,他是真的不敢啊。 这下他只能在办公室门口的走廊,拿着望远镜,朝着训练场里的演习基地张望了许久,可偏偏许漠烟所在的地方偏,就在那死角,望远镜再怎么绕,都看不到什么关键的。 不过现在一天过半,要真是掐指算,也该被淘汰了吧。 等得正着急,陆归北本想着先去新兵营那儿看看,雨又开始下了,这是那天的第二波。 许漠烟被淋得抬不起头,她耳朵贴着地面,手里还抓着那把防身的匕首,刚刚那个人才走了没多久,可她已经感受到了危险,虽说是新兵演习,虽说所有人都认为这个地方很偏,可谁知道那些特战营里的人怎么想的呢,他们就是喜欢剑走偏锋,就是明白那些明明不可能的地方,越是有可能做文章。 许漠烟这个想法没有错,陆归南的人这下一次来了两个,几乎是捉鳖一样地捂着她的嘴,把她从坑里刨了出来,毫不客气地用空包弹引爆了她身上的信号弹。 也顺带宣告了她的出局。 不就是淘汰了你们一个兄弟吗?至于两个人上来对付我,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许漠烟气得挣脱开两个人的束缚,坐在地上生了会儿气。 她现在全身透湿,变声糖的功效也差不多过期,什么都不想说,收拾收拾东西,招呼都没打,直接从坑那边的角落里往营地那边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雨天路滑,凭着印象往一个小坡上踩的时候,许漠烟一时没控制好,一脚踏空,喊都没来得及喊出声,就栽了下去。 演习结束后,自然是新兵营惨败,这是谁都能预料到的结果。 但是收尾集合之前,李城雾听到了一件事,还挺让他高兴的,他们那儿有个新兵,就徒手干掉了一个身经百战的特战营老兵。虽说是时机巧合,但是被人添油加醋地这么一传,就是觉得那惨败也没那么让人沮丧。 集合时,迟暮先来报告,说二队人全齐。结果是李城雾在一队还没报完数时就发现,有一个人没回来。 那个人正是许漠烟。 …… 许漠烟是被热醒的。她感觉她身体里每一丝水分都在被体表蒸干。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下意识地在发抖。 后来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眼前浮现洛宸那张温柔美丽的脸,她摸着许漠烟的头,给她擦头顶冒出来的冷汗,叫她宝贝; 洛宸女士的脸消失后,又变成了洛驰,洛驰总是会带着她跑步,告诉她要健健康康,要养一个好身体,以后就算是一个人生活,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洛驰总是叫她“阿漠”,他说阿漠以后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呀。 最后,妈妈的脸,舅舅的脸,全部都消失了,变成了李城雾。 周围一片白光,只有李城雾那张脸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然后是他的声音: “徐言?徐言 ?你醒醒,现在不能睡……” 李城雾把她从那片泥泞里抱出来,给她清理身上的杂草和泥土时,摸到了那个因为浸泡了雨水之后鼓出来团成一团的束胸,他一愣,还不知道这是什么,轻轻一拽,许漠烟的领口敞开,露出她白皙的皮肤,和那两片小山般的起伏,以及,两颗粉嫩的头。 外面雨已经停了,但看到这一幕的李城雾却如遭雷击,僵在原地,一下子手足无措起来。 09.表白 许漠烟再次醒来时,她正趴在李城雾的背上,嗓子又痛又哑,眼皮又肿又重,李城雾背着她走在山路泥泞之间。 他的气息在耳侧,许漠烟的头靠在他颈窝。每当她因为惯性从他肩膀上往下滑的时候,李城雾都会停下来,再把她往上托一托。 “班长……”许漠烟喊他,声音哑得自己都听不出来。 李城雾才知道她醒了,惊了几秒,站定在原地,侧头看了看她。 “你醒了?你现在怎么样?” “很难受。”许漠烟动了动胳膊,仅剩的那么一点力气都用来环住李城雾的脖子。 李城雾眼神一动。 “你摔到之前伪装好的壕沟里了,浑身都淋了雨,现在在发烧。” “嗯。”难怪这么难受。“班长,我们队其他人呢?他们表现得怎么样?” “演习已经结束了,大家都很顺利地完成了,就只有你没有及时集合,但我找到你之后,他们就都回了宿舍区休息。” “哦。班长……”许漠烟眼睛睁不开,只是抱着李城雾,想昏睡时就放松一些,突然惊醒的时候又会收紧,再次环住他脖子。 “我在。你不要害怕,你只是发烧了,我们很快就能到医务室,到时候输液吃药就能好。” “好。”许漠烟侧脸不经意地蹭着李城雾的后脖子,每次安全感缺失,她都会不自觉地用这种习惯来表达自己的依赖。 胸口很痒,许漠烟伸手想去抓,李城雾背着她,她的小动作他都知道。 “你不要用手挠那里,是过敏了,起了一串疹子,挠破了会发炎,忍一下,我们很快就到了。” “班长,好痒。”许漠烟闭着眼,难受到皱眉,难以自控地对他撒娇。 李城雾耳朵发红,他抿了抿嘴,加快步子,往前走。 …… 那边办公室里,陆归北焦急地在桌子前来回踱着步,要不是陆归南还在楼上虎视眈眈,他早就飞到新兵营训练场把许漠烟运过来了。 第一场演习,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最简单最安全的,怎么这都能出事儿? 就在他急得听不进去别的消息时,李城雾在门外喊了一声报告。 “进来!”陆归北看到是李城雾,立马跑过去,说了进来的命令,却亲自开了门。 李城雾进来,还没开口,陆归北的问题就一连串砸了过来: “她现在怎么样了?被暴雨淋着了吧,是不是发烧了?医生怎么说?” 看着陆归北关心急切的样子,李城雾把徐言和他的关系估摸了七八分,他震惊之余,也不敢说太多话,只是实话实说: “是发烧了,现在在医务室打点滴,人没事,需要休息。” “行行行,休息,准她休息,以后啊你亲自看着他。咱们新兵营就是要保障每一个新兵的安全是不是?要是演习一次都演习出了事,那不仅是上面怪罪,以后老百姓怎么放心把自己孩子交到咱们手里来,你说是不是?”陆归北知道许漠烟情况以后,心情稍定,找到了一些迟来的理智,惊觉自己不应该表现得太明显,会惹人怀疑,开始往回找补。 正巧这时候,田松过来传信,说陆归南叫他上去一趟,陆归北只能匆匆又交代了李城雾几句好好照顾徐言,就让他回了宿舍区。 李城雾收拾了一些东西,准备去医务室看许漠烟,一边往背包里揣东西,心里百感交集。 他应该没有看错。 可这个事实接受起来却完全不轻松。 既然是陆归北安排的,李城雾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小班长,不应该多说什么,可是知道了真相的他又不能完完全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以后要怎么面对徐言呢? 以后他们也要一起洗澡一起吃饭一起训练一起……以兄弟相称吗? 在他若有所思地走出宿舍区时,迟暮刚好从外面进来,看李城雾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他举起手里的矿泉水拦了他一下: “那小子怎么回事啊?是死了吗?” 李城雾听到这句,皱起眉,带着几分无奈的怒气瞪了迟暮一眼: “只是发烧了。我去看看他。” “只是发烧有什么好看的?”迟暮倒不是很在乎许漠烟到底怎么样了,他只是来凑个热闹 :“你不觉得他太依赖你了吗?要是他是个女的,肯定就是想跟你发生点儿什么,我告诉你啊李城雾,他真可能就是那种有特殊癖好的男的,你小心点儿!” “你胡说什么呀!”李城雾耳朵又是一顿蹿红,被迟暮这一番话说得是心烦意乱。他没再跟迟暮打招呼,直接去了医务室。 许漠烟刚醒,打了针,在军医的安排下乖乖吃了药,她很安静地躺在那儿,眼珠却四处打量,这病房单间,只怕也是陆归北给她安排的。 陆归北是真怕她不露馅儿啊。 一个新兵营里名不见经传的小兵能有这待遇,陆归北这下弄的,就差把“我有背景”这句话印在许漠烟脑门上了。 许漠烟想着,正是在心里生闷气。休息了这几个小时,烧退以后,她好多了,有精力默默生气,她估计陆归北迟早都得来,就来这儿接她这一波怒。 可是她没想到,来这儿陪她的第一个人竟然是李城雾。 李城雾给她带了晚饭,他问过医生以后,知道许漠烟的情况好转,已经不需要太过担心,也松了口气。 许漠烟看到李城雾的时候,眼睛一亮,粲然一笑,目光追随着他向自己走来。 但她现在说不了话,醒来以后她就不敢说话。 因为距离上一次吃变声糖,绝对过了叁个小时,现在一开口,那就直接掉马了。 不过幸好,身上的衣服什么的都好好的,只要不开口,应该没有大问题。 李城雾也勾起嘴角,他问她现在还难受吗?许漠烟笑眼弯弯地摇摇头,他笑着把晚饭饭盒放到许漠烟面前的小桌子上,一次性筷子也送到她手边,许漠烟笑颜灿烂,无声说谢谢,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 许漠烟端起碗来喝汤,不小心洒到了身上,李城雾立马抽出纸巾,下意识想帮着她擦嘴擦衣服的时候,他动作突然停顿下来。 许漠烟看着他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纸巾,停顿在碰到她之前,她也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坐直了,把领子往他手边凑,但是李城雾敏感地把手收了回来。 “你……你自己擦吧。”他的手一转向,伸到了许漠烟手边,把纸巾递给她,等她接。 许漠烟心里一咯噔,这样的分寸感来得太过突然,她总觉得有些地方可能不太对。 可她只能看着李城雾,眼神里带着一股懵懂的探寻和疑惑,她不能说话,不能开口,不能……等等…… 许漠烟突然灵光一现,虽说变声糖已经过期,可是在声音无所遮掩的这期间,她确确实实并不是完全静音的状态。 李城雾背她回来时,她不是早就用本来的声音跟他说了一路吗?! “班长……”她一开口,李城雾伸到她面前的手清晰地颤抖了一下。 病房里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走廊外也没有医生路过,恰恰好,只有他们两个。许漠烟本来的声音一出来,那声班长里蕴含的情绪也无从遮掩。 李城雾的耳朵又渐渐泛红。 “班长!”许漠烟没有接过纸巾,她直接一把抓住了李城雾的手,一只手抓还不够,另一只手也丢了吃饭的碗,直接盖过去,把李城雾的手钳住。 “班长,你是不是全都知道了?”许漠烟抬眼看着他,眼神里湿漉漉的,像林间小鹿。 李城雾深呼吸了一下,他匆匆和她对视一眼,承受不了许漠烟彻底摊牌后的炽热眼光,他挪开视线,默认。 “班长,我……我确实,是个女生。我……”许漠烟看他不敢看自己,她开始惶恐,有一种她和李城雾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在慢慢土崩瓦解的危机感,她一下子有一点点语塞,喉头一哽,鼻子也发酸。 “我知道了,你能过来,还是陆营长亲自安排的,我不会多说什么,你……您放心。”为了不让场面太尴尬,李城雾只能这样说。 语气间迅速撇清的疏离感再明显不过。 从“你”到“您”之间,她经历了一场迅速的心灵过山车。 许漠烟瞬间委屈地撇了下嘴角。 “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李城雾又用力想抽回手,许漠烟不甘心地紧紧抓住了,手掌直接握住了李城雾的手腕。 “班长,你听我说……”但是说到这里,她又一下子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因为,如果李城雾对她来说,就只是一个辅助工具人,那这一切解释都是无意义的,他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可是对许漠烟来说,就在这一刻,她恰恰明白了,他不是,她不希望他仅仅只是她这一遭的旁观者。 “李城雾,李城雾……”她不甘心地叫了两遍他的名字。 李城雾却在这种呼唤里,愈加不敢转头看她。 “我喜欢你。” 许漠烟任由自己脱口而出。 她知道这样或许有点草率。 可是这样才是正确的走向。 只有建立在喜欢上,以后想对他说的话才真的有意义。 李城雾后背一挺,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会是许漠烟的解释之一。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他一时没有办法接受。 他想逃,他坚持着把自己的胳膊从许漠烟的掌心里抽了出来。 “对不起,我,我一时还接受不了。我……我先走了。” 看着李城雾仓皇而逃,走出门外就消失不见的背影,许漠烟真实地想哭。 这种感觉她还是第一次体会。 强烈的不舍加上无可挽回的委屈。 这样的情绪,到底会发生在什么样的感情里? 许漠烟就躺在那儿,默默地撇下了嘴角…… ps:啊啊啊,第一波纯情肉很快就要来啦!!!!这是一种什么感觉?这是初恋的感觉! 10.解释喜欢 晚上还有医生过来给她喂了一次药,问她是不是还不能说话。 许漠烟只好点头,继续装嗓子疼。 等医生嘱咐她好好休息,安慰她没什么大事,转身离开,关上门以后,许漠烟眼睛就红了一大圈。 其实稍微代入到李城雾的立场,他现在的反应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谁能想到自己带到军营里跟着一大帮男人一起生活的战友竟然是女的呢?他不仅完全把许漠烟当成男人,还清清白白地表达了自己对于许漠烟的偏爱,说她长得像他弟弟,像他一直想要保护的亲人,他对她那么好,蚊子多了喷驱蚊水,蚊子咬了送药膏,被刺头欺负了他也第一时间赶来给她解围,可这一切都建立在一种同性的战友情上,李城雾没有必要预先做好她可能是个女人的心理准备,既然根本没有心理准备,那他现在这种惊讶不已以及被惊吓到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的反应,才是最正常的反应。 可是许漠烟真正关心的是,以后该怎么办。离结束还有几个星期呢。她和李城雾的关系该怎么发展呢? 就像她在刚刚脱口而出的那样,在预感到可能会失去所有陪在李城雾身边的优势以后,那种最直白的感情表达就完全不受控地出现了: 她喜欢李城雾。 很多个瞬间,就是很喜欢。 喜欢他那张清纯干净的初恋脸,喜欢他温柔舒缓的语气,会跟她耐心地讲道理,会贴心地鼓励她,喜欢他伸出手摸她的头,喜欢他对她笑到眼弯,喜欢他出现的每一秒,她都能感受到那份落了地的安心,好像不管发生什么,都不用再惶恐再害怕,叫一句班长什么都能解决。 就是很喜欢。 许漠烟第一次体会到这种酸酸的又若即若离的感觉。 她不想失去李城雾,不想他就这样对自己保持距离,成为一个陆归北安排过来的工具人,他确实是个合格的工具人,可许漠烟没把他当成过工具人。 这是最矛盾的事情。 许漠烟就这么想着,默默地流眼泪,她也不想擦。 只是感觉很奇妙,好像从小到大,还没有因为这种感情而想哭过,还挺稀奇的,她要好好感受一番。 …… 睡到第二天,热水房的小刘也过来看她。 “小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这次新兵演习天气确实不太好,我听你们班里的人说是你发烧了?” 许漠烟看着他,也不能说话,就只能勉强笑着看他。 “哎哟,你这委屈得跟大姑娘似的……” 许漠烟:…… 她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总之就是想要把这一茬赶紧混过去,偏偏小刘没打算那么早走。 “你是不是不能说话,嗓子哑了?” 她点点头。 “你发个声,我听听有多哑?” 我谢谢您了。许漠烟在心里默念。 就在她露出一副假笑,脑子里飞速想对策时,李城雾推门而入。 他的神色里有还未完全褪去的慌张,随后是强装的镇定。 几秒钟之前,他在外面看到小刘也在病房里,条件反射一样地担心起许漠烟会不会露馅,同时立马加快脚步,几乎是冲了进来。 小刘看到他以后,站起来敬了个礼。 “小徐嗓子哑了,现在也没完全好,还需要休息,你回去忙吧,这里我来照顾就好。”他站在小刘和许漠烟中间,这样跟小刘说。 “是!”小刘没有李城雾级别高,他说什么,小刘下意识就是服从。 病房里又一次只剩下他们两个。 李城雾面朝着病房门口,视线在刻意躲避她。 许漠烟咬咬嘴唇,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眼睛发胀,看着李城雾的侧脸的时候,心头再次涌起酸酸的感觉。 “我给你带了点儿东西。这都是你常用的,你看看还缺什么,我再给你去取过来。” “谢谢班长。”许漠烟看着他转身走过来,刻意目不旁视,刻意避开跟她的目光交汇。 唯一稍微感到欣慰的是,这里称呼她的时候,李城雾没有用“您”。 “你平时是怎么保持男生的声音的?”李城雾问她。 “我会吃那个小盒子里装的变声糖。” 李城雾真就看到了许漠烟行李里有个用来装糖的小盒子,但是他没想到那是变声糖。 “那你现在要吃一颗吗?待会儿我走以后,要是还有别人过来看你,声音要是没变过来,会有点麻烦吧。” 李城雾帮她把糖盒打开,许漠烟伸手拿了一颗,糖纸捏开,又被她包了回去。 “班长?” 李城雾眼睫微垂,他的侧脸一如既往的安静,安静又美好。 “嗯。”他还是会回应她的。 “以后,我还能和你一起去食堂吃饭吗?我给你夹的菜你还会吃吗?我还能和你一起去澡堂洗澡吗?我还能用你的香皂吗?以后我给自己加训的时候,你还会过来看我吗?你还会陪我一起跑步吗?我还能跟在你后面跟你一起值班吗?我们还可以一起打地铺吗?这一切,会因为我是一个女生,就全部都不能再做了吗?”许漠烟一边说,眼泪就像断线珍珠一样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她看着李城雾,心口堵得发疼。 李城雾听着听着,耳朵再一次滚烫又通红。 “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确信,在知道你是女生之前,我没有其他任何想法,和你相处时的那些,都没有多余的意思。只是,在知道你是女生以后,才知道有很多动作,是女生才会想要传达给我的。” “比如呢?” “比如那天跑完步,你跑过来挽我的手……男生的话,就会很奇怪,但现在知道你是女生,才真的能想通。”李城雾说着,神情里的羞涩和腼腆都越来越明显。 “那我以后还能在跑完步以后挽你的手吗?” 李城雾低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还能继续喜欢你吗?”许漠烟伸手抓住他的手,李城雾吓到一般,还是想要抽回,但是她不许。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只能任由许漠烟把手指伸进他掌心,用力地抓住他。 “那你喜欢我吗?” 李城雾只能深呼吸。 “你看着我好不好?你一直低着头,我都看不到你眼睛。”许漠烟晃了晃他的手,眼里有光,抿着嘴角看他。 过了几分钟,李城雾终于做好心理建设,终于抬头,看着许漠烟的眼睛。 他们对视的时候,房间里又变了一种气氛。 李城雾抽出纸巾,递给许漠烟,示意她脸上有泪。 许漠烟不接,把脸凑过去,碰到他手指。 李城雾犹豫了一下,拿着纸巾上前,去擦她脸上残留的泪痕。 这个小动作赶走了笼罩在许漠烟心头长达十几个小时的乌云,她难受到昨晚都没睡着。但现在,心口酸涩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芽而出的新鲜的喜悦。 “你能给我一点时间吗?”李城雾看着她,耳朵还是红着。 许漠烟笑着,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给你一点干什么的时间?” “重新了解你的时间。”李城雾神情里依然有羞涩,说这句话时,羞涩加上了认真。 许漠烟怦然一笑。 “让你重新了解我,不仅仅需要你的时间,也需要我的时间。对不对?” 李城雾也勾起嘴角,他再一次败下阵,不敢看许漠烟眼睛的时候,他却笑了起来。 “班长,你耳朵好红哦。” 李城雾收回手的时候,指节从许漠烟脸上轻轻滑了一下,听到许漠烟这句话,他站起来。 许漠烟抬起头,目光一直跟着他。 “你饿了吗?我去给你打饭。” “嗯!我还想喝叁号窗口的西红柿鸡蛋汤。要是有绿豆冰的话,就更好了。” “你还没完全好,不能吃冰的。”李城雾下意识就跟了这句。 “哦。好,那我听你的。” 李城雾耳朵又红了,在她看着自己笑的时候,转身往门外走。 等他脚步声远去之后,许漠烟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乐得笑出了声。不过很快她就捂住嘴,眼珠转了转,仔细分辨现在外面是否有人,保险起见,她捏开变声糖的纸,把糖果塞进了嘴里。 之前吃过很多次,本来不觉得这颗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这次,却很清楚地尝到了甜味。 11.初吻 许漠烟在病房里躺了两天不到就好得差不多了,等她重新回去,身边围了不少人,问她怎么样了,演习的时候又是怎么把特战营里一个老炮给干倒的。 “也没什么,就是我身形比较小,躺坑里,他没注意到,我就得手了!” 许漠烟说得越轻巧,迟暮在人群之外,默默听着就越觉得刺耳。 按照他这个老油条的思路,第一次演习是最不需要认真的,毕竟类似于一场不太正式的摸底考试,把好底子的人选出来,提前拉进特战营基地参训,剩下来的都差不多是菜鸟。但许漠烟在这群菜鸟里引起的关注度却不是一个菜鸟该有的待遇。 迟暮也听说了营里有关她的言论,大家都不是傻子,训练叁天以后临时加塞过来的,没点背景是不可能的。 但是迟暮不喜欢她的原因非常直白,她现在的样子明明和他当初那么像,却根本不用重复他曾经所经历的煎熬。 就仅仅因为她家有靠山吗? 都曾经被说过像女孩儿,为什么人人都喜欢她,却骂他是小娘炮呢? 李城雾对她的关心照顾只能算作是导火索,毕竟迟暮现在已经不需要李城雾特别照顾了。 围着许漠烟的人群散了以后,要么去加训跑步,要么去洗澡洗衣服,许漠烟爬上床,想要换一套床单枕套,需要找人帮忙的时候,转头就只看到了迟暮。 但是她哪里敢主动跟迟暮说话啊,他这人真的是奇奇怪怪的。 许漠烟就把被子抱下来,放在李城雾床上,站在旁边,自己费力地甩。 迟暮就坐在床上,眼睛盯紧了她。 盯得许漠烟后背一阵一阵发凉。 一般,被好看的帅哥盯着,多多少少都会害羞的吧。 但迟暮这种少数派帅哥,好看是真的好看 ,可他盯着她,就只能让她害怕。 许漠烟硬着头皮,就当这个宿舍区里只有她一个人,装作看不见迟暮。 幸好这个尴尬的时刻没有持续太久,李城雾回来了。 “班长!”许漠烟看到他,松了一大口气。 李城雾进来,看到她抱着被子正要往上铺爬,目光往前一送,又看到表情严肃的迟暮,他懂这两个人的磁场从一开始就不对付。 “你先上去,我给你递一下。”李城雾过去接过她的被子。 许漠烟点点头,利落地爬到上铺,转身,李城雾把被子送上去,许漠烟故意用掌心擦过李城雾手背,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摸,像是隔着被子,背对迟暮,给了李城雾一个明明那么明显却又无比隐秘的拥抱。 李城雾耳尖温度又上升了,他垂下眼,勾起嘴角,把被子直接送到了许漠烟怀里。 许漠烟整理完床铺,又哒哒哒跑下来,李城雾看着她,没说话,只是转身走出宿舍区 ,许漠烟立刻心领神会地跟了上去。 …… 两个人还是绕着训练场跑。 起初是真的想要加训,跑得很快。来这儿以后,许漠烟逐渐爱上了跑步,尤其是那种越跑越能适应,越跑越轻松的感觉,从前她做不到这样,但是经历了一段不长不短的适应期,一切逐渐向好,给了她不小的成就感。 后来运动得差不多了,训练场里加训的人也越来越少。两个人的速度就越来越慢,从跑步变成了散步,跑道边的路灯照过来,两道影子垂落在地上,越走越慢,越走越近,但始终保持着一段恰恰好的距离。 “你以前……是长发还是短发?” 李城雾的声音缓缓的,跟迎面的晚风一样柔和。 许漠烟回答之前,先转头,甜甜一笑,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 “长发,长卷发,到锁骨以下的那种!”现在刚好变声糖的期限过了,她用的是本来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来军营呢?来军营就必须把长头发剪掉。” “因为……我不想和我不喜欢的人结婚。”许漠烟没打算瞒着李城雾。 “结婚?你还这么小,就要考虑结婚的事儿了?”李城雾转头看着她。 “其实也不小了,我的年龄也不是18,我今年22了。家里有个冥顽不化的老父亲,问都没问我,就给我安排了一桩婚事,这怎么行,我才不愿意和一个陌生人结婚呢。” “所以你来这儿,扮成男人,就是为了逃婚?” “对啊!”许漠烟回答得理所当然,甚至还有那么几分洋洋得意。 “那你和陆营长是什么关系?”李城雾追问了一句。 说逃婚就能逃婚,说扮成男人就扮成男人,说进军营就进军营,不管怎么说,许漠烟都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人。 “我们俩,就是,发小,好哥们儿!因为从小一起长大。” “就……只是好朋友的关系?”李城雾又补了一句。 “对!就只是好朋友的关系。不是我们之间的关系!”许漠烟笑着说出这句话,心头怦然若小鹿乱撞。 李城雾回味着这句话,抬头看了看深蓝色的夜空。 “你也不叫徐言对不对?” “嗯,我以前的名字叫……”许漠烟准备毫无保留。 “现在暂时不用告诉我。”但李城雾却打断了她。“我现在就叫你徐言,以免后来口误,害了你。” “都行。那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真实的名字?” “等你逃婚成功了,等你离开这儿以后还能活得自由自在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等那一天到了,你会在哪里?”许漠烟往他身边靠近了一步。 “我应该已经不在军营了。等最后一次演习完,我交接了工作就想回家,陪伴家人。” 每次说到家人,李城雾都会格外认真,神情会突然温柔下来。家人就是李城雾的软肋,这是许漠烟一眼就能看出来的。而家人这个词也不能在他面前随便提,有时候软肋就是痛处。上一次许漠烟不小心揭开李城雾的痛处,还是在提起他弟弟的时候。 “那到时候我一定会去找你。” 他们停在训练场外的小花坛边,不近不远地坐在一起,许漠烟心情很好,她跟李城雾说话时,脚也忍不住一甩一甩。 “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会有很大的差距。”他的声音里没有波澜,他说什么都是这样,了然于胸,又坦然接受。 “没关系啊。我喜欢你。喜欢是不看这些所谓的差距的。就我们两个人,我喜欢你,这就是真理。” 李城雾没有回应她,只是抬头看星空,许漠烟看不进去别的,她转过头来,明目张胆地看着他,李城雾眼角那颗泪痣,配上他温柔如水的眼色,漂亮得让人忍不住要伸手摸一摸。 “李城雾,我好想亲你。” 李城雾转头看着周围,零零散散还有一些穿着军装的人路过,虽然都离得很远。 “不行,旁边有人。” “那没人的时候是不是就能亲了?”许漠烟得寸进尺。 李城雾扭头,刻意不去看她。 “你为什么不看着我。是不是我剪短了头发,扮成了男人,根本就不好看,然后你就只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子了?” “不是,你现在就很好看。”李城雾很认真地解释,哪怕他听得出来,许漠烟根本没生气。“真的,现在就很好看。短发也很好看。” 许漠烟心花怒放,垂下来的手故作不经意地往身边伸,抓住李城雾的手腕,不顾他的委婉推拒,就是强硬地和他十指紧扣。 “李城雾,每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很安心。时间都静悄悄的,心里好安静,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好久好久好久,没有体会到这样的安全感了。”许漠烟说着,眼眶有些发热。 李城雾掌心很暖,大夏天,两个人握在一起很快就出汗,许漠烟就松开他,用手腕挽住他的手腕,要是有人走近,她就飞快缩回来,等人一走远,又欢快地伸出去,乐此不疲。 …… 回到宿舍区,李城雾才想到要面对洗澡这个难题了。 以前是不知道她是女人,还能很坦然地在她面前脱衣服,现在知道了,那说什么都会有一种不需要明说的分寸感。 李城雾进了隔间,拉上帘子,才开始脱衣服。许漠烟就在他隔壁。 听着渐次响起的水声,李城雾心里有点乱,他克制不住地开始想象,平时许漠烟在这里洗澡,来来往往都是大男人,她应该什么都能看到。那场景,真是有点荒唐。 就在这时,身后的帘子一动,有人轻巧又大胆地跳了进来: “李城雾!” 许漠烟轻声喊他。 李城雾本来背对着帘子,全身上下只有一条内裤,还没来得及脱。他手忙脚乱地伸手想拿毛巾挡。 但是许漠烟却还在后悔,为什么没晚点过来,他还有一条底裤没脱呢。 “不用遮的。之前我们一起洗澡的时候,我都看过了!” 李城雾无奈又无语地看着她,耳朵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 幸好许漠烟还没脱掉短袖和短裤,没什么是他不能看的。 她笑着,无所畏惧地冲过去抱他,下巴抵在他胸口,抬头看他,眼神无辜。 “李城雾你怎么又害羞了?我还没干嘛呢你就这样了,那我以后要是还想对你做更多更过分的事情,你该怎么办?”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耳朵。 李城雾敏感地颤抖了一下,低头看着许漠烟。他对这样的触碰和拥抱都很陌生,连带着对心底里升腾起的那一股冲动,也一样陌生。 “李城雾,我要亲你了!”许漠烟预告了一下。 他还没给出回应,她已经踮着脚,扑了上去…… 12.挂住 李城雾下意识想扭过头躲,许漠烟就狠狠地照着他的侧脸嘬了一口,等他红着脸转过头看她,又无缝衔接地踮脚堵住了他的嘴。 舌头一破开阻拦,就畅通无阻地伸进去交缠。 许漠烟绝对不是第一次和异性接吻,她非常熟练。 但李城雾却青涩得令人怜爱。 许漠烟进一寸他就退一步,进一寸,退一步,直到靠在浴室的墙上,最终退无可退。 “你不要紧张。”许漠烟抱住他的背,下巴放在他肩膀,伸出舌头去试探他柔软的耳垂。 李城雾的手掌伸到她背后,最后谨慎地落在她腰上,隔着淋湿的衣服勾勒她曲线。 浴室里水声滴滴答答往下落,热水蒸腾出来的雾气凝结在瓷砖墙上,留下和气氛相同的暧昧水渍。 许漠烟本来踮着脚,后来小腿肚子发酸,她落回去想短暂休息一下,但是李城雾下一秒就追过来,捧起她的脸,弯下了腰。 来来回回的吻缠绵得像浴室外黏腻的暑气,许漠烟盯着李城雾微眯的双眼,又踮着脚,亲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然后紧紧地抱着他,侧脸贴着他颈窝。 “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许漠烟一遍又一遍地说。 李城雾睁开眼,手掌顺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地抚摸,也用力抱紧了她。 …… 伴着蛙叫和蝉鸣,许漠烟躺在床上,迟迟未能入睡。 她想到了她第一次和异性接吻……唉,其实就是她第一次和陆归北接吻,从小到大,和她玩得最好的异性只有陆归北。 她第一次和他接吻是在十六岁。 许如山刚给她过完十六岁生日,宴会办得热热闹闹,在外人眼里,好一副父女情深的做派。 但许漠烟知道,从小到大,她的生日会都不是单纯地庆祝生日,而是许如山测试身边人脉的大好机会。 宴会主角是她,又不全是她。 她收到的确确实实是礼物,但又不全是给她的礼物。 这些礼物还不能随便拆随便看,要许如山身边的人亲自查阅记录归档报备了以后,才由许漠烟来选择。 在她很小的时候,许漠烟就不喜欢过生日,尤其不喜欢许如山带她去搞什么生日会。 那天她回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的点,晕晕乎乎地撑了两个小时的场面,她无论如何都不想支着那张假笑脸。司机在请示了许如山以后,才敢带着她离开,她才能脱离无聊的社交场合。 她刚把房间门关上没多久,有人过来告诉她,陆归北来了。 许漠烟往后仰躺在大床上,床垫软乎乎的,颠了颠还挺舒服。 陆归北拿着给她的礼物,站在她房间门口敲了敲。 “进来吧。”她知道他们两个之间不用客气,而陆归北这一套客气也不是做给她看的。 她房间外所有过来给他们家服务的,全都是许如山的人。 那天陆归北给她买了什么礼物,许漠烟已经忘了,因为一直一起过生日,他俩之间来来往往的礼物很多,她也没有刻意去记住。 总之,那天,陆归北站在她身边的时候,她一伸手就把他也拽到了床上。 “我现在不想说话,我对着许多陌生人假笑了一整天,你陪我一块儿休息一下吧。” 陆归北就这么躺到了她身边,床垫又颠了颠。但是陆归北比她高比她健硕,许漠烟能感受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倾斜,她好像稍微一用力就能滑到他怀里。 两个人都那么愣愣地看着天花板。 陆归北眼睛睁得大大的,他心跳得很快。 许漠烟却很坦然,她只是有点儿累,有点儿烦,有点儿不满,想要……单纯地找一点乐子。 她转身,看到陆归北。 他的身形已经称得上是漂亮。穿一件白衬衫,勒出来的肌肉线条像小山一样起伏。他平躺着,胳膊枕在头底,长腿伸出去,脚掌还能平稳地落地。 没有预告,她直接抓着陆归北的衬衫领子,就低头堵住了他的嘴。 那个时候一丁点儿技巧都不会,只是横冲直撞地咬他,用嘴唇去摩挲,用舌头去舔弄,牙齿磕到碰到,两个人都痛得直皱眉。 陆归北被这一遭吓住,睁大了眼睛看着她,许漠烟豪迈地擦嘴的时候,他才眨了眨,显示出一种异常的乖巧。 许漠烟再次靠近时还是没有预告,她直接压到了陆归北身上。 “我能对你做这样的事吗?”她摁着陆归北的手腕,把他压在身下,霸王硬上钩之前,还很霸气地问了他一句。 “能,当然能。”陆归北勾起嘴角,那抹痞气又浮现在笑容里。 “我们上次看的那个电影里,是这么亲的吗?”许漠烟伸手摸了摸陆归北的鼻梁,指尖点在他嘴唇下。 “随便你怎么亲。”陆归北托着她的后脑,两个人的嘴唇又碰在一起,舌头勾着相互吸咬,许漠烟的注意力完全被他被这个不熟练但又生猛的吻吸引住,她想不到那些烦心事,就自然地快乐了起来。 陆归北想要翻身起来,又被许漠烟一个跨坐压了下去,她手撑在他胸口,掌心贴着他的两粒凸起。 她用一个非常直白的动作命令他不许动。 陆归北就没动,看着许漠烟用手一颗接一颗地碾开他的衬衫扣子,像打开一件礼物。 他那个时候才有些得意地反应过来,或许他才是许漠烟想要的生日礼物。 许漠烟低头含住了他的喉结,陆归北一瞬间被点燃,呼吸急促起来,许漠烟看着他,有些好奇,更多的是一种得意,她继续往下亲吻他,舌头绕着他浅浅起伏的胸口,去吸弄他挺起来的乳头,又往下,顺着他的肌肉走向,去亲吻那一块又一块整齐清瘦的腹肌,那时陆归北的腹肌是六块。 她趴在他身上,感受着年轻男生和自己触碰时那一阵又一阵地颤栗。 陆归北从那时起,就没有拒绝过她的要求。 她要亲吻的时候随时随地他都会给她亲吻,她要做其他事也完全可以由她去。 许漠烟抱住他,深深浅浅地亲了又亲,陆归北有点呆愣地全盘接受,他抱着她。他们两个之间说的话越来越少,声音越来越小,都在注意着外面的动静。十六岁,意识懵懂,身体逐渐成熟,懵懂里带着疯狂跳跃的萌动,不知道自己沉溺在那种触碰里会发出什么多余的声音,于是只能后知后觉地捂着嘴,祈祷外面的人对里面的他们的所做所为一无所知。 “我们之间,什么都能做,对不对?”许漠烟手往下,隔着裤子勾勒了一下陆归北那里的形状。 陆归北呼吸一顿,眼睛里沾染上潮湿的情欲,但那个年纪的情欲也是干干净净的。 “嗯,什么都能做。我什么都听你的。” …… 李城雾被一阵异动惊醒,下意识就抱住了什么。 宿舍区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一座塔灯在来往扫着,李城雾目光往回一收,就对上了怀里的许漠烟的眼睛。 “!”李城雾说不出话,下意识就把她抱紧了,被子盖过了她的头。 他侧躺着,许漠烟贴在他怀里,近乎是挂在他身上。 “没关系,他们都睡着了,不知道我们在干嘛的。”许漠烟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口型对他说。 李城雾根本不敢动。他呼吸又紧了几分。 许漠烟亲吻他的喉结,手从他的衣服下摆里伸进去,去数他的腹肌,再爬上他的胸口,去抚摸更敏感的地方。 李城雾在发抖,但只有许漠烟一个人知道。 他们之间没有声音,一切都发生地静悄悄,却又暗流汹涌。 许漠烟的手刚刚把他上身的敏感区霍霍了个遍,又毫无预兆地往下面探,李城雾的手追在她后面,却还是慢了一步,他气喘吁吁又毫无办法地低头用吻堵住了她的嘴,许漠烟的手就精准地摸了上去,握住,滑动着去抚慰他。 李城雾受不住,他一边发抖,一边控制,一边借由那个湿漉漉的吻去转移去发泄。 情欲在黑夜里成了一个具象的形状,明明什么都看不到,两个人相拥着抚摸着,却好像看得比白天更清楚更纤毫毕现。 李城雾难耐地握住许漠烟的手腕,他的吻落在她脖子一侧,又往下轻轻地咬,两个人的呼吸交缠错乱,克制着不发出声音。 她越动越快,李城雾的手握住她,跟着她一起,纵容着那阵快感一路畅通无阻地攀上了顶峰…… 13.西瓜 六月底,午休时间,太阳正烈,训练区空无一人,宿舍区里安安静静,大家都在抓紧时间休息。李城雾没午睡,他假装在整理床铺,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包东西藏在帽子里,然后趁着身边没人注意自己,直接穿过大澡堂,去了后面的卫生间。 “咳咳……”他站在门口咳嗽了两声。 许漠烟听到声音,立马伸手敲了敲自己面前的门。 李城雾走过去,脚步放轻,还随时注意着身后会不会有人进来,他把帽子拿在手里,蹲下去,把一片粉色的卫生巾从门底下递了进去。 许漠烟的周期提前了几天。 训练时她才感觉到不对劲,小腹那阵隐痛,伴随着腰酸脑胀,站个军姿都比往日更煎熬。 幸好跑步时需要负重,大大的包裹垂下来,遮住了许漠烟的裤子。 但是她面色苍白走路都走不稳却硬扛着走的状态,没有逃过李城雾的眼睛。 “班长,我可能来大姨妈了。”许漠烟不敢捂肚子,等李城雾过来跟她一起跑的时候,她小声在旁边诉了一句苦。 李城雾一惊,随后立马反应过来:“你现在快去卫生间,这里有我。” “可是,我的卫生巾还在宿舍区的行李包里……还有,我需要换裤子……”许漠烟皱着眉头,气到快哭。 “都在行李包里吗?” “嗯,外面的裤子是在行李包里,但是我洗干净了的内裤都在……在床上的一个储物袋里,压在枕头旁边……” “那我去帮你拿,你先去卫生间等我。”李城雾说到这里,耳朵又开始升温,但是没办法,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 许漠烟接过卫生巾,又敲了敲门,期待地捂嘴笑。 李城雾还蹲在那儿,把新的内裤和裤子送了进去。 许漠烟的内裤是白色的,中间印着一颗小草莓。李城雾拿的时候都没敢多看。 等她换了裤子出来,李城雾已经站到了外面,脸颊和耳朵上的余热还没退。 许漠烟出来,又用肩膀顶了顶他的胳膊。 “班长,你又害羞啦?” “没有。”李城雾否认的时候,都不太敢转头看她,但是他就是不承认:“是天气太热了。” “哦。”许漠烟扑哧一笑,看着李城雾,眼睛弯成两道月牙。 李城雾也勾起了嘴角。 午睡时,许漠烟躺在床上不敢动,她又痛经了。每次痛经都伴着低烧,可是她下午还要训练呢。 就在她对着天花板生闷气时,李城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床边,他个子很高,只要稍微踮起脚,就能看到许漠烟。 许漠烟也转头来看他,她现在不舒服,但又不能说出口,眼睛有点发红,一声不吭地对着李城雾,很想跟他撒娇。 李城雾的眼神温柔下来,她不用开口,他也知道她不舒服。 “我去医务室给你拿止痛药。”他用口型告诉她。 许漠烟笑了,点点头,用口型回答了一个“好”。 …… 屋漏偏逢连夜雨,李城雾还没回来,从上面下来的一个什么指导员就发动了一次内务检查。 许漠烟刚刚有点困意,想要休息一会儿,就被兴师动众的一波给吵醒了。 大家都昏昏沉沉地排成一排,许漠烟下来得慢,被指导员拿手指着给命令到了队尾,正好和迟暮站在一块儿大眼瞪小眼。 不就是内务检查吗?怕什么呀,正常搞搞卫生,不带什么违禁品,管它怎么检查…… 等等,违禁品! 许漠烟一下子醒了。 她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迟暮。 他的手背到身后,手掌刻意压住的腰后鼓起了一小片。就是因为知道那个鼓起的一小片是什么,许漠烟才读得出来迟暮此刻故作镇定的神情。 室内的内务检查得差不多,下一步就是搜身。 不行,搜身对她也是不利的,谁愿意一个陌生人对着你一顿摸啊,还不是女的。 在队伍的搜身进度刚刚过半的时候,许漠烟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往迟暮身边靠了一步,伸手进迟暮的衣服下摆,想把那部手机抢过来。 但是迟暮没反应过来,吓得转身要躲,手机就哐啷一下掉到了地上。 宿舍区内,一片寂静。 迟暮和许漠烟都呆愣愣地盯着躺在他俩中间的的那个小玩意儿。 真是磨人呐。 指导员又骂骂咧咧过来了。 “谁的?这手机谁的?有没有点组织纪律,规章明文规定,参训期间,不允许私拿通讯设备,这是什么呀?这谁的?!” 迟暮嘴唇动了动,刚要往前一步。 身边许漠烟就抢答了一句: “报告!是我的……” 迟暮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震惊地转头看了她一眼,许漠烟站在那儿,声音里还带着一些迫不及待。 她计划好了,刚好下午的训练不想参加,借着挨训的机会去哪个办公室外面站一下午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 可是许漠烟低估了指导员的口才。 他是真的可以叭叭叭地训她两个小时不带喘气的。 声音还大,从叁楼下来的陆归北都被这阵势弄得好奇起来,路过的时候一凑头,可就好巧不巧地看到了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挨训的小可怜。 他又惊又喜,又觉得好玩儿,憋着笑,瞅着指导员说话换气间隙,轻轻咳了一声,才正式出场,走了过去。 “哟,陆营长,陆营长……” 指导员在新兵面前横来横去的,各种看不上,各种吹毛求疵,但在级别比他高的陆归北面前,立马就跟软柿子一样好拿捏了,说话的语气都软了八个度。 许漠烟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但又没办法,这儿是新兵营,陆归北相当于是这儿的一把手。谁到了陆归北的地盘不得认低做小呢。 “哟,宋指导员啊,怎么回事儿啊,看把您气的,我去跟您倒杯水吧要不?”陆归北走过来,话是对指导员说的,目光却带着笑意,不动声色地从许漠烟脸上投去又挪开。 “唉,不劳烦您,我就是过来啊检查检查,毕竟上面的意思我得传达到。您看看这个小兵,目无组织,目无纪律,公然带私人通信设备进来,这军营里要是有什么机密,还不得被他泄露出去啊……这……” “哦,对对对对,这,这不得好好批评教育一番,宋指导员你做得对,我支持!不过您看这大热天的,你骂这么久了也该累了吧,去歇会儿吧,我亲自来训,保证他下次不敢带了,以后我这儿也没人敢带了,您放心……这新兵营里任何一个兵出事儿了,那都有我一半儿的责任,您放心交给我吧。”陆归北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价值观拔高得让宋指导员都不好意思再上纲上线。 “您慢走,我叫我助理送您一程?”临了,陆归北又客气了一回。 “诶诶,不敢不敢,您自己的兵,确实,您自己训。” 指导员转身往前走,消失在楼梯口。 陆归北这时才转头,笑意遮掩不住,看着许漠烟,露出一副得意神情。 这人,从小到大,都挺油嘴滑舌的。许漠烟看完了一整遭,再次得出了这个结论。 “跟着我啊。”陆归北四面看看,确定没人注意,手指头一勾,示意她跟在自己后面。 …… 许漠烟那天下午没去训练,被训了俩小时,然后就被陆归北带到办公室吹着空调,吃起了冰镇西瓜。 西瓜吃到一半,又开始痛经。 陆归北从柜子里拿出了布洛芬。 “许漠烟,不是一开始就说好了吗,你要经常用暗号联络我呀,结果这大半个月过去了,你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要不是我派了个李城雾在你身边能关照着你,你是不是就根本不懂得向我求助啊?”陆归北不满她近来越来越明目张胆地忽视他。 其实他自己太知道了,许漠烟没了他照样活得好好的,但是他要没了许漠烟,生命里就像缺了一块什么。 “我联络你,有暴露的风险,这不是实在没办法了吗?我来例假了,难受得很。” “我就知道,你不皮到走投无路,你根本都想不起来我。” 吃了布洛芬,喝了一杯热水,许漠烟舒服多了,又开始贼心不死地用勺子挖西瓜吃。 陆归北就坐她旁边,她一边吃西瓜,他就在一边看她,眼神里揣着明晃晃的偏爱,直愣愣地看着她,看得许漠烟都有点坐不住。 “呐,你也吃一口。”许漠烟挖了一勺,递到他嘴边,要喂他。 陆归北心里高兴,看着她递过来的红彤彤的西瓜,还没吃,就感觉到了甜。 “不用,这些你都吃了吧。我天天都能吃,你这要是回去,又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吃到这么好吃的西瓜了。” 陆归北这人,说着关心的话,听着却总让人不舒服。 许漠烟飞了一记小眼刀过去。 陆归北哈哈哈笑了起来。 “这谁手机啊?” “迟暮的。”西瓜塞满了嘴,许漠烟这句话说得有点含糊,但是陆归北听清了。 “唉,是个刺头。怎么样,他逼你替他承认的?” “不是,是我难受,下午不想训练,想着最直接的方式就是犯个错,被训……” “那你是怎么知道迟暮身上有手机的?”陆归北抓住了重点。 许漠烟嚼了几口瓜,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他有一次在浴室里看小视频来着,被我抓到了。他……他也给我看了。” 陆归北听到这,乐不可支。 “哟,你们看什么呀?AV啊?” “你知道是什么!”许漠烟伸手拍了他一下,极不耐烦他这种明知故犯。 陆归北抓住她的手,就着力把她拽到了自己身上,让她跨坐着,正面对着自己。 许漠烟用手背擦了擦嘴,刚刚吃完西瓜,还有点狼狈,她伸手又佯怒地狠狠捶了他几下。 根本不疼,还让陆归北逮着机会抓住她手腕,把她拉到了怀里。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又黑又瘦,丑丑的了。” 许漠烟咬牙,瞪了他一眼:“你才丑!嫌弃我你就松开,有的是人喜欢我!不缺你一个!” “谁?谁敢喜欢你?我毙了他!”陆归北胳膊抱住她的腰,让两个人的胸口无限贴近,然后低下头,不留余地地吻她。 许漠烟没有拒绝。 她不能得罪陆归北,尤其是这个时候。 但是陆归北吻她的时候,许漠烟没有像吻李城雾一样变着花招地主动,她被动得跟个受欺负的小姑娘一样,但是陆归北没发觉她的异常,还是很贪恋她的气息,狠狠地嘬了一口她的耳垂。 “许漠烟,我想你。你想不想我嘛?”这回换陆归北抵着她胸口抬头看她,一双眼黑黑的亮亮的,像一只大狗狗。 许漠烟挪开目光,由他抱着,伸手捧起他的脸,跟以往无数次一样,熟练地跟他调情。 “我大姨妈来了,好难受。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既不被人注意到,又能够休息得好一点?” “我可以安排你去值班,到时候晚上还能睡在空调房里。就在热水房旁边,有一个通讯室。我把原来的人调开就行。你平时训练不用太紧,想去值班室休息就直接去休息。” “好!”许漠烟满意地笑了起来。 这波训挨得可不亏! 14.套子 “开不开心?” 陆归北的吻落在她脖子一侧,许漠烟微微抬起头,看着房门紧闭窗帘密不透风的办公室,外面的人就算路过,也不会发现他们两个,就好像小时候,从十六岁开始,他们两个只要单独在一起,就会忍不住要做一些坏坏的事情。 “开心。”许漠烟再次把手伸到他的衬衫里。 陆归北现在对他身材的自信已经肉眼可见。 他会带着许漠烟的手,往他最喜欢的,敏感的地方摸。 许漠烟就从善如流地在这种时候低下头来,和他接吻。 她的吻技是和陆归北在一块儿时摸索出来的,来来往往什么招数,没有人比陆归北更清楚,他们对彼此实在是太熟悉。 可奇怪的是,在这种情欲交缠的时刻,陆归北有的地方已经难以克制地硬了起来,而许漠烟却平静得让她自己都觉得心虚。 “我有点难受,想睡一会儿。”她只能暂时服软,用这种方式降低陆归北的疑心。 “好,那你睡会儿,我去安排安排,争取今晚让所有人都吃上西瓜。” 许漠烟躺在沙发上,陆归北出门之前把外套留给她盖着。 房间里只剩下许漠烟一个人时,她把手伸进了陆归北的外套口袋里,摸到了一个他随身携带的安全套。 …… 十六岁往后,许漠烟和陆归北会做的坏事包括但不限于拥抱、接吻、抚摸、隔着衣服的模拟……等等等等,只要不是最终突破界限,能够取悦彼此的所有事情,他俩都做尽了。 她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还是在许漠烟的房间里,陆归北在她的手里硬得发疼,许漠烟躺下去,示意他可以过来,随后他就把那个东西放在她的双腿之间,许漠烟配合地合拢双腿,夹住它,陆归北就着那个姿势,来来回回。 大概所有人的第一次都能用惊心动魄来形容,总之那时候的许漠烟心跳快得能扑出来,她不知道那个年纪的她到底喜不喜欢陆归北,但她喜欢和陆归北达成同谋,喜欢和他一起做一些在外人看来无比大胆无比叛逆又不负责任的事情。 后来他们把AV里所有的姿势都模仿了个遍。 陆归北全身都被她看光了,可是许漠烟却从来没在他面前脱下过内裤。 无数次,隔着那个最后一层,陆归北趴在她身上,许漠烟的双腿夹住他的腰,他们全心全意地抚慰着彼此;有时候许漠烟也会骑在他身上,用腰也用手;有时候他在许漠烟背后,抱着她,手掌盖住她胸口春光,那个东西一下接一下地摩擦在她私密部位以外。 “我什么时候才能进去?”陆归北每次射完都会问她一句。 他喜欢直接射她身上,看着她光滑白皙的皮肤上留下属于他的痕迹,有一种很特别的成就感。 起初许漠烟很愿意配合他,因为她觉得新奇,而陆归北的神情也会给她很大满足。 后来她慢慢变得无感,看到身上留下的东西,她早已没有了当初的兴奋,反而渐渐生出一种隐秘的厌倦。 这种厌倦带了那么一点点愧疚。 愧疚让平时倔得出奇的许漠烟不自觉地撒娇。 “我……我不喜欢你这样。”她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 陆归北连忙抱住她问:“你不喜欢我怎么样?” “我不喜欢你射在我身上。有点儿脏。”她明明说着骂他的话,却少见地撅起了嘴,看着陆归北的时候,皱起眉,一双眼水汪汪的,像是倔到了尽头,没有办法,只剩下服软这一条路。 这又满足了陆归北的另一个癖好。 “那我以后不这样了,以后就算是没进去,我也戴套!我每次都戴套!” 所以后来每一次,哪怕陆归北一直试图让许漠烟脱下内裤却从未成功过,只要是他们两个想要亲密接触,只要陆归北有见到许漠烟的机会,他都会随身携带一个安全套。 做好充分的准备。 许漠烟知道这一点。 那现在这个套子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得意一笑。 毕竟按照这个发展进度,她和李城雾是迟早要进行最后一步的。 来一趟陆归北的办公室,能干成的事儿可不止一件呢,真值! …… 从陆归北办公室出来已经临近晚饭时间,刚出楼梯口,许漠烟就看到了站在传达室门口一脸担忧的李城雾。她又喜又惊,连忙跑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中午刚回去,他们就说有人把你带走了……”李城雾从头到脚地打量着她:“那个手机不是你的对不对?是不是迟暮又对你做了过分的事?你是不是受委屈了?” “没事没事,我就是找了个借口去见陆归北而已,我们走吧,一边走一边说。” 李城雾和她并排从营地往宿舍区走。 “因为我来例假了。这几天训练会很不方便,我就想着来找陆归北,让他重新安排一下。” “那陆营长是怎么安排的呢?” “以后一周我都可以在热水房旁边的值班室里值班!” “那太好了。”李城雾眨眨眼,刚刚还为她揪心,现在听到好消息就雨过天晴。 “你晚上愿意过来和我一起吗?”许漠烟向他提出邀请。 “会……被发现的吧。”李城雾说话时,许漠烟侧头看他的脸和耳朵,他刻意控制了一下,却控制不住。 “不会的。陆归北根本不敢过来,因为演习还没结束,他哥在这儿盯着他呢,你看我在新兵营这么久,他来过吗?” “不止是陆营长,还有别人可能会看到。” “不会的,我们之前不也一起值班吗?根本没有人怀疑!只有你知道我是女生,他们都不知道!放心吧!” 李城雾说不过她。他只能暂且转向别的话题: “我拿了止痛药,你现在还难受吗?我在家的时候,我妈跟我说女生这个时候喝点红糖水会有好处,我就去找食堂阿姨借了一袋红糖……” “阿姨为什么要跟你说女生这个时候要喝红糖水呀?”许漠烟不经意地抓住了话茬。 李城雾愣了一下,赶紧解释道:“因为我妈特想我早点稳定下来,希望我尽快回家结婚。就教我怎么和女生相处。” “那你之前是不是也和别人谈过恋爱?” 李城雾老老实实地摇头。 “我没有,因为成年以后就一直待在部队,也就回去的时候,我妈会唠叨几句。但是训练的日子你也知道,哪里有时间和女生相处。” “那成年之前,你就没有那种萌动的意识吗?”许漠烟看着他,想着自己和陆归北搞在一起的时候,可真是妥妥的未成年。 “没……没有啊,未成年,小孩子,没什么意识吧。”李城雾认认真真地想着这个逻辑,眼睛转了转,真诚又可爱。 “哦对了,今晚晚饭有西瓜吃,但是是冰的,我用勺子挖了几块瓤,装了一碗,顺便去了籽,得等一会儿,不那么凉了,你才能吃,你现在不能吃冰的对吧?” “李城雾,你不要说话了。”许漠烟突然跟他没头没脑地命令了一句。 李城雾愣了一下,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脑子里在回忆他刚刚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许漠烟抬起头,语气嚣张: “你再说话,我就把你摁在地上亲,亲晕那种!” 每次听许漠烟说这样的话,李城雾都得下意识转头四处看一看,这些话可千万不能被旁人听到啊。 确定没有其他人,他才开始害羞,默不作声地往前走,耳朵还往后听,听到许漠烟跟上来的脚步声,悄悄抿嘴笑。 “真的,你根本不知道我想对你做什么。可不止是亲,我还想……”许漠烟跟上他,脚步轻快,声音也轻快。 “好了。别说了。”李城雾挡在她面前,许漠烟就刚好被罩在他的影子里。 “你怕被人发现,我就说小声一点,我喜欢你~李城雾,我喜欢你~”许漠烟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都没有发出声音,只有嘴形在动。 只有李城雾能听到她在说什么。他又一次,耳朵红得能滴出血来,脸颊烫得他都没勇气抬头。 “好啦,回去吃饭吧。”李城雾转身,往前走。 这次他没听到许漠烟跟来的声音,又转头看她,停下来等她,虽然没说话,动作间都在示意,让她快跟上。 许漠烟跳着走近,又用肩膀顶了顶他胳膊,粲然一笑:“走!” 15.那么一天 晚训开始前,许漠烟拿着打包盒,盒子里装着李城雾为她准备的西瓜,她站在宿舍区外面等着李城雾出来。 晚风一阵一阵吹,燥热里裹挟着闷,但她心情好,看着手里冰冰凉红彤彤的西瓜,高兴得哼起歌,歌还没哼完,转头看到迟暮从里面走出来。 两人对视时,迟暮眼中闪过了几分尴尬。 “那个手机的事情……” “手机被没收了,暂时肯定没办法还回来。”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就没受到什么处罚?” 怎么听着这个意思,他还那么期待着她受罚呢? 许漠烟看着他,眼刀在积蓄中。 “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熟人在上面啊?”迟暮突然靠近她,他的眼色已经没有当初看她时的敌意,反而多了那么几分旁观的审视。 “不告诉你!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而且今天这个事情我是怕你到时候反咬我一口,拖我下水,所以我承认那个手机是我的,就是为了我自己,根本不是为了讨好你!还有,迟暮我告诉你,现在你看到了,我可是有点关系在这儿的,下次再敢对我不客气,滚出军营的人就是你!”许漠烟想着,反正很多人都知道她临时加塞过来,再说自己是无依无靠,也没人会信,不如就此亮明自己的筹码,也好让迟暮收敛一点,她可不是好欺负的人。 迟暮轻轻勾了一下嘴角。 他长得是真美。一点点表情都能放大出无限倍的杀伤力。而且他这样的人,往往就携带着一些向坏的基因,遇到弱小的,就想要欺凌,反而是等他发现你是不能侵犯的那一方时,他才会升起一股兴趣。 迟暮这一抹浅笑就带着这种刮目相看的兴趣。 在他想要说话时,李城雾走了出来,看到迟暮和许漠烟站在一起,他加快脚步,站到了两人中间,维护许漠烟的意思依旧明显。 “你们要干嘛去呀?”迟暮也知道李城雾对许漠烟的格外关照,但他也摸不准李城雾对许漠烟这么好,到底是出于他本人的品质,还是也从中有利可图呢? “我们去值班。”李城雾回答,然后嘱咐了几句晚训事宜,迟暮也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就去了训练场。 许漠烟看到李城雾,就完全卸下了防备,想着可以跟他待上一整晚,没有人来打扰,她脑子里已经想出了好几版本的香艳春梦。 但是这些暂时都只能是梦,例假期间的欲望旺盛,都只能望梅止渴。 一路上,许漠烟的手伸进口袋里,捏着安全套包装,指腹摩擦着锯齿状边缘,咬着嘴唇胡思乱想。 …… 就算是值班室里有空调,李城雾还是为许漠烟搭起了蚊帐。 “晚上睡觉还是能听到蚊子叫。” “但是已经比没有空调的时候好多了。” “可是只要有一只在,就会逮着你咬啊。蚊帐把蚊子挡在外面,你在里面就不会被咬了。而且这里不是公共宿舍区,安个蚊帐也不用打报告。”李城雾总是这样,他总能敏锐地注意到一些细节,而且说到什么就一定会做到。 许漠烟躺在蚊帐里,隔着那层纱看还在外面做一些善后工作的李城雾。 “今晚你也在蚊帐里睡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李城雾没来得及开口回答,耳朵就先替他红了一个度。 许漠烟笑着在床上舒舒服服地伸展四肢,用脚丫期待地踩了踩床单。 “你暂时别开蚊帐,蚊子会跑进去的。”看着许漠烟下一秒就要掀开蚊帐,让他能自然地躺过来。李城雾连忙制止。 “蚊子都能跑进来,那你进不进来?”许漠烟还不依不饶。 “你先睡吧,我……晚一点的时候,关了灯,悄悄地进来。” 许漠烟哈哈哈哈地笑。 李城雾却转身去桌子边坐着,也不知道在写什么,在看什么。 “班长!你不过来我就不睡觉。你要是很晚不过来,我就把蚊帐掀开来,就算把蚊子放进来也在所不惜,反正我就要和你一起睡。” 李城雾低头笑起来,等他抬头,看到许漠烟手托腮在蚊帐里面满脸期待地盯着他,他又不忍心泼她冷水: “我会过来的。你现在好好休息,也别掀蚊帐。” “好!” …… 许漠烟的例假也很懂事,提早两天离开。 其实就算例假不离开,她也已经把李城雾身上摸索了个遍,不管他愿不愿意。李城雾和陆归北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就算他可以接受许漠烟对他身体很好奇,纵容她对自己做些不可描述的试探行为,但他绝对不会主动要求许漠烟这么做。 许漠烟在李城雾面前,永远占据主导位置。 她脸皮可厚了,婉拒就不算拒绝,只能是害羞,害羞嘛,总能克服。许漠烟带着这种想法,在拥抱时把手放在李城雾的腰上一寸一寸地摸,接吻时要数腹肌,等李城雾脸红到跟熟透的虾一样时,许漠烟知道,是时候要脱他衣服了。 她很喜欢他的喉结,总是最先含住,拿舌尖轻轻点上去,李城雾的身体就用颤抖回应她这份撩拨,他如果翻身要躲,那许漠烟一定会追上去,握着他的胳膊把他摁在床上亲,对,就是摁在床上亲,她小小一只,趴在李城雾怀里,双腿分开,跨在他清瘦的腰两侧,明明是她霸道,脸上却总是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无辜,她什么都不知道,她只是顺理成章随心所欲地做着这些。 当她这样看着李城雾的时候,他往往会败下阵来,伸手去摸她的脸,许漠烟自然地蹭着他的掌心对他撒娇,随后毫无负罪感地开始下口品尝。 她的吻很灵活,带着无法预测的触电快感,从他的眼角鼻梁嘴唇喉结一路滑到锁骨和胸口,那两个头是一定会重点缠绕一番的,李城雾会适时地发出难忍的喘息,许漠烟又在这个时候故作无辜地伸出舌头,去亲吻他缓缓颤动的腹肌。在李城雾回过神来之前,许漠烟的手就溜进了他裤子里。 在下一轮更过分的事情发生之前,李城雾忍不住去制止她,但是没有什么是许漠烟用眼神和吻化解不了的。 当她再次钻进他怀里,用力去亲吻他,用力去抚慰他的时候,李城雾除了把她抱紧,除了难耐地回吻她之外,没有其他办法。 “李城雾,如果这个你都受不了,那我还想要跟你做更过分的事怎么办?” “做什么事?”李城雾这是有点明知故问了。 “你不知道啊?那你到时候就知道了,反正是好事!” 李城雾恰恰是因为知道才慌得下意识想逃。 “你别走啊,你不想在床上啊?那在桌子上,在那个沙发上,或者,或者在窗户边,在地上,都行!” 许漠烟越说越直接,听得李城雾恨不得找个缝钻起来。 他只能转过来,用吻堵住许漠烟的嘴。 “别说了,别说了,求你。” “但总有那么一天的,班长~”许漠烟叫他,在他怀里,有点喘不过气,但依然嘴硬:“你要做好准备!” 现在就是这一天。 当李城雾还和平常一样,悄悄地钻进来,躺到她身边,许漠烟抓住了他的手。她在抚摸他每一根手指头,去记住他身上每一点细小的痕迹,中指上有一颗小小的痣,掌心有一层薄薄的茧,手腕上的皮肤很滑,放在掌心里摸很舒服。 “李城雾。” “嗯?” “我不相信之前都没有女生喜欢过你。” “有是有,但是不像你这么直接。”有几个女孩会像许漠烟一样大大方方承认就是想把他摁在地上亲晕呢? “但我喜欢你呀,我忍不住嘛!”许漠烟带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腰上。 “但是我还想问,李城雾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本来是没有意义的,除非你也喜欢我。 房间里没有开灯,但是窗外的月色很好,映得许漠烟散了七八分的霸道,目光里带着柔柔的光亮,可爱又美好。 “我喜欢你呀。我当然喜欢你。”李城雾主动把她抱进怀里,他的声音比月色更温柔。 “那好,李城雾,我想跟你做爱。” 许漠烟在他面前从未试图遮掩过这层意思,表达自己的欲望,她也从来没有害羞过。 16.初夜 李城雾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就现在。”而许漠烟已经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她想要就现在和他发生最后一步。 她不知道这是所有发展的终点还是以后发展的起点,总之,她想要它发生。 “我……我……”李城雾想了很多拒绝的理由,但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口。 因为许漠烟的眼神里装满了期待,像盛满了星光,直接又坦荡地看着他。 李城雾已经可以预想到,如果他说不可以,那么下一秒她会皱起眉,嘴角撇下来,目光不会熄灭得那么快,但是会慢慢慢慢地暗淡下来。 他一想到这个,就会莫名心软。 “我害怕我配不上你。”他只能用隐晦的方式来说出自己心中的顾虑。 “没有。感情里只有喜不喜欢,没有配不配得上。就是我们两个人之间,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快快乐乐,跟别的所有条件,都没有关系。” 许漠烟又一次跟他解释。 李城雾抬手摸她的头: “你知道你这样主动,很多时候都会吃亏的吗?” “为什么女孩子主动就会吃亏呢?”许漠烟反问他。 “因为大部分男人都配不上你这样真心的喜欢。我太普通了,普通到……没有什么值得你特别喜欢的地方……如果我真的要和你做这件事,我会负责,我会想到要给你更多东西,我怕你会觉得吃亏。”李城雾的掌心托在她后脑,很认真地跟她说起现实。 “我喜欢你,我是不管你普不普通的,我也不管你富不富有,当我喜欢你的时候,我唯一所求的,就是你也喜欢我。其他一切现实条件,我都已经拥有了,不需要你给我,以后怎么样我也不知道……” “但就现在,就现在,我喜欢你喜欢到……想要跟你做这件事。”许漠烟扑哧一笑,抱紧他,抬头,期待地看他。 李城雾低头吻她。 这个吻一如往日温柔。 他开始主动去触摸她,掌心谨慎地从她的颈窝往下滑,他能抚摸到她一跳一跳的脉搏,他们都一样紧张又兴奋。 许漠烟轻轻推了他一下,李城雾松开,看她从自己怀抱里脱出,坐了起来,她也利落地脱下了最后一层短袖,束胸解开,春光尽显,她盖在衣服下的皮肤白皙又光滑。 “你摸摸这个!” 许漠烟抓住他的手,把他摁在了自己的胸上。 李城雾呼吸一重,掌心包裹着那片圆润软弹,轻轻地转了几圈,许漠烟扑上去和他接吻,李城雾接住她,掌心往下摸,卡住她细细一截腰。 气氛一升温,一切动作都顺其自然。 他脱掉了上衣,许漠烟坐在他身上,指尖跃动在他起伏的肌肉上,描画着他好看的轮廓,李城雾的吻从许漠烟的下巴上往下滑,他轻柔地舔弄她的锁骨,要继续往下时,他借着月光又看了看她胸口。 “你可以亲这里!”许漠烟凑上去,双手压了压他的后脑。 李城雾的嘴唇贴上去,舌头绕着圈去嘬弄她的乳头,许漠烟全身酥麻,闷闷的呻吟声从唇齿之间溢出来。 她敏感到颤抖,紧紧地抱着李城雾。 这回换他来主动,他抱起她,把她轻轻地放在身侧,等他把自己脱光,再慢慢压过来。 许漠烟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看着李城雾的眉眼,月光柔柔的,刚好映亮他眼角的泪痣。 在她还没来得及发出赞叹时,李城雾已经俯下来吻她。 她闭上眼,想不到其他。 只有他包围过来的气息和温度。 他往下摸,掌心路过她柔软的胸,细腻的腰,从她内裤上一擦而过,又去分开她的双腿。 许漠烟配合地夹住他的腰,当她要伸手去握那个东西时,李城雾握住她的手腕,眼含笑意地摇了摇头。 然后他看着她,手指勾住她内裤边,慢慢地把她的内裤脱了下来。 许漠烟眼睛看着别的地方,迟来地感到害羞。 李城雾贴过来,浅浅亲吻她鼻尖。 然后他的手指谨慎地伸到那一片秘密丛林里。 许漠烟紧张地抱紧了他,在他耳边,跟着他手指深入的动作浅浅喘息。 “我……我有套。”她在他耳边说。 “你怎么会有套子?” “我叫陆归北给我的。他不是我好哥们儿嘛?”许漠烟说着,笑弯了眼,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帮你带上?” “不用,我自己来。” 李城雾和她一样紧张,但他要表现得没那么慌乱。 “带好了吗?”过了一会儿,许漠烟低头两人相触的地方,问他。 “好了……”李城雾声音有些紧。 “你别紧张,我也是第一次。”许漠烟反而安慰起他来。 “我怕我会弄疼你。”李城雾抵着她的额头,他们都在边缘处颤抖。 “没事,别怕,应该就只会疼一会儿。” “如果你很疼的话,要告诉我。我会停下来……” “嗯嗯,好。李城雾,你进来……” 许漠烟依然抱着他的脖子,她的腿夹在李城雾腰上,李城雾托了一下她的大腿根,随后腰一沉,试探着慢慢地顶了进去。 当那软软的一层在刺痛之后破开,许漠烟的瞳孔颤了颤,她的大脑短暂空白了一阵,随后她惊喜地接受了一个事实: 她完成了一种成长的仪式。 “痛不痛?”李城雾进入她,但他停在那儿,没有动,只是细细密密地亲吻她的脸侧和眼睛。 许漠烟摇摇头,抱他更紧,像是要真的和他融为一体。 李城雾开始缓慢地动,许漠烟的掌心贴在他背上和腰上,动作间,她能感受到,他的肌肉在一收一放地用力。 许漠烟很难形容这样的感受,心头一跳一跳,呼吸也忽快忽慢,好像下一秒就要背过气去,说不上来是因为身体的接触,还是心理上的满足和欣喜。 她开始配合他,让他俯下身,去亲吻他喉结,往上一边舔舐一边寻找他的嘴唇。 李城雾张开嘴,许漠烟的舌头就缠了过来,当吻也堵不住她忍耐着的呻吟时,他放慢了速度,让她适应。 “再快一点,求你。”许漠烟却不满足了。她开口,声音糯糯的,跟平时一说话就飒脱脱的她判若两人。 李城雾心里升腾起一股细腻的怜爱感,他顺应着她的意思加快了速度,掌心抚上她柔软的胸。 “舒服吗?” “舒服,好舒服。” 许漠烟整个人都攀在他身上,快感在一点一点一点的抽插间堆积,她一边抚摸李城雾的背一边侧头去含住他的喉结,等李城雾抬起头加速,她无处可依的时候,就只能也追上去,一口咬住他肩膀。 他们一起颤抖,李城雾就着那个姿势加速到了最后。 许漠烟闭上眼,跟着他起起伏伏,在李城雾骤然停顿的瞬间,她好奇地睁开了眼。 世界安静了一秒。 当身体深处的两股滚烫相遇,她来不及出口的呻吟声又被李城雾吞没在了唇齿之间。 …… 事后,两个人赤裸着,躺在床上,看蚊帐外的天花板。 “你套子摘了吗?” “嗯,摘了。” “哦。”许漠烟有一点点失望。 “怎么了?”李城雾不解其意。 “就是觉得,要是套子还没摘,说不定还能再来一次?” 李城雾:…… “这个事情做多了不好。” “谁说的。”许漠烟不同意,她伸手过去,和李城雾十指紧扣。 “不早了,睡觉吧。”李城雾摸索着,把她的内裤递了过去。 两个人就在黑暗里默默地穿衣服。 在许漠烟转身时,李城雾犹豫了一会儿,也转过来,凑她耳边说: “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他这么说的时候,许漠烟已经侧躺着,被他从身后圈在了怀里。 “当然可以。”她扭过头来,两个人又交换了一个晚安吻。 然后李城雾下意识地又把手掌罩上了许漠烟的胸口。 “你有没有觉得我的胸有一点点小?”许漠烟转头问他。 李城雾一愣,很认真地想了想,才回答: “这有什么关系?” “不是大一点才好看吗?” “只要是你的,都好看。”李城雾笑起来,在她耳边,罕见地说起了情话。 如果是陆归北说这话,许漠烟会一如既往地觉得他油嘴滑舌,只会挑好听的说给她听。 但如果是李城雾说,她就像喝了蜜,心头一甜,她感受到了来自李城雾的那一份偏爱。 许漠烟把手盖在了李城雾的手背上,放心地往后靠在了他胸口。 17.爱你 许漠烟后来几天都跑热水房跑得很勤,只有用热水房那一招才能顺利联系上陆归北,只有联系上陆归北以后,她才能去他办公室,只有去了办公室见到他,才能拿到他外套口袋里那个避孕套。 拿到套子以后能干嘛,懂得都懂。 那几天陆归北惊喜得不得了。 他确实是主动出击型,但是现在特殊时期,许漠烟不想来见他,他频繁往营地里跑,一看就有问题。只有许漠烟想要见他的时候,他这一切安排才能顺理成章。 他看到许漠烟就高兴。他不知道许漠烟高不高兴,反正他特别高兴。 陆归北高兴得让许漠烟有几分心虚。 毕竟她还真的就是有所图,但又不能让陆归北知道她的真实用意。 “陆归北,你看那儿,那儿谁来了?”在他办公室里,许漠烟常常被他盯得不自在,只能用这种哄小孩儿的方式转移他的注意力,等他真的好奇转头去看,许漠烟就脸不红心不跳地把手伸进他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口袋里,嗖的一声把套子拿出来攥在手心。 “谁啊?谁来了?”陆归北没看着人,转头有几分疑惑。 “没人吗?那就是我看错了,我走啦。就是过来吃口西瓜而已。”许漠烟西瓜没吃几口,话也没说几句,只要她拿到,那这波就不亏。 陆归北一般都会跟她后边儿出门,依依不舍地看着她从大院儿里走出去。 怕表现得太过积极,会被别人看出什么端倪,陆归北就只能装作出门晃晃,看看风景,但飘远的目光兜兜转转还是会回到许漠烟身上,看她走得腰挺背直,头也不回。 …… 有些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还会有第叁次第四次。 他们越来越默契。 许漠烟特别喜欢咬李城雾的喉结,他其实很瘦,就算是肌肉线条好看,也是清瘦的那种好看,喉结是他仰头时一整个脖颈曲线里最突出的部分,纯情里夹带着一股诱人的性感。而让她一直乐此不疲要这样做的另一个原因是,当她咬李城雾的喉结时,他会下意识颤抖,根本控制不住,这种身体回应在她眼里是可爱的,可以在事后反反复复回味。 而李城雾几乎不会拒绝她的要求,不管她说什么,他都会尽力去满足。 许漠烟每次都气势汹汹,而李城雾在她的衬托之下单纯得像在害羞。 “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事后,许漠烟喜欢趴在他身上,甜甜笑着,看着他,一遍又一遍说。 李城雾脸通红,耳朵也发烫。许漠烟伸手去抚摸他耳垂。 他低头浅吻她的额头,胳膊把她抱紧。 “我也喜欢你。” “真的?”许漠烟明知故问。 “真的!”就为了看他突然认真的眼色,然后多一个理由扑上去咬他嘴唇和下巴。 他们会自然而然地聊到彼此的家庭。 “李城雾,你是比较像爸爸,还是比较像妈妈?” “我爸爸去世得早,我是跟着妈妈长大的,别人都说我长得更像她。” “那阿姨一定非常非常漂亮,因为她儿子也这么好看!” 李城雾翻过身,和她相对,手掌托着许漠烟的背后。 “那你呢,你是更像爸爸,还是更像妈妈?” “我……我觉得我像妈妈,因为我觉得我爸爸长得特别丑,不知道为什么当初我妈妈会那么喜欢他。” “你这么好看,叔叔不可能丑的。”李城雾看着她笑,眼光像月色下的泉水,温柔宁静,很容易让许漠烟深陷进去。 “我好看跟他没关系!”许漠烟撅起嘴。她知道其中就里没办法一句话就跟李城雾说清楚。 “如果以后有机会回家,你就回山城陪阿姨是吗?” “对,会回家陪她。” “那你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会做什么呢?” “会和她一起做家务,陪她一起买菜,陪她一起做饭,一起看她喜欢看的电视剧……” 许漠烟笑得眼睛弯了弯,嘴唇一勾,想要笑着说:“我也好想和妈妈一起……”还没说完,却撇下了嘴角,眼圈立刻红了。 李城雾脸色一变,立马捧起她的脸,语带关切:“你怎么了?” “我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因为……因为我是女孩儿,但我爸爸想要个男孩儿,我妈妈就是在生孩子的时候……”许漠烟眼泪夺眶而出,说不下去后半句话,李城雾反应很快,伸手去擦,眼泪却越擦越多。 “李城雾,我好羡慕你。我好想好想我妈妈。”许漠烟缩进他怀里,用脸颊蹭他胸口。 李城雾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看她难过又会着急,只能把她抱紧安慰。 “所以我特别特别讨厌我爸,他真的非常重男轻女,还……还大男子主义,还,特别封建,明明是我结婚,但我却没办法决定我的丈夫是谁。他就一个电话打过来,跟我说,一毕业我就要和一个完完全全不认识的男人结婚,你说可不可怕?”许漠烟又从他的怀抱里抬起头,泪眼闪烁地看着他说,气鼓鼓地说。 李城雾很老实地点头,看着她,眼神里全是关切。 “他根本就不爱我。他爱他的事业,爱他的钱,爱他所谓的地位,我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筹码……妈妈离开以后,这个世界不会有人……”许漠烟哽咽到说不下去。 “我爱你。”李城雾就低头亲吻她额头,接着她的话往下说。“你不用担心,有我爱你。” 许漠烟一愣,她抬眼看他,一颗泪从眼角滚落,李城雾的手指抚摸过去。 她看着他,含着泪笑了起来,靠近他,吻了吻李城雾眼角的泪痣。 …… “陆哥?北北?陆归北!” 陆归北喝多了,酒吧里音乐声嘈杂灯光闪烁,但根本不妨碍他抱着抱枕睡得天昏地暗。 曾潮走过来把他拍醒,给他递了根烟。 陆归北被吵醒,眼睛还睁不开,太阳穴不耐烦地跳了跳。 他拒绝了那根烟,坐正了,揉了揉眉心,问他: “干嘛呀?” 曾潮突然撇嘴一笑,凑近他耳边问: “陆哥,有套没?今晚约了人。” “你约人自己不先准备好啊?” “这……气氛到了,我才知道要不要约啊。”曾潮扬了扬眉。 陆归北没办法,只能去找自己搭在茶几上的外套。 “陆哥,你看看自从那事儿过后,你整个人也太消沉了吧。我们都知道你喜欢人许大小姐,可是现在她失踪了,许老爷子那么着急,怎么你和你哥一点不急呢?” “你管我急不急?”陆归北懒得多说,但是这话越听越烦,他就想赶紧把套子拿出来,让他快走。 结果手伸进口袋里摸索半天,却一无所获。 他记得很清楚,他每换一件外套,都会在口袋里塞一个,这是一个刻意养成的习惯,而且他今天早上才换了这个外套。 怎么可能会不见了呢? “抱歉啊,我这儿没有,你要是放心不下,先忍忍,出去自己买一个呗。” 陆归北应付完曾潮,心里却有疑惑,想来想去,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只能给司机打电话。 他想回一趟军营。 18.眼神 陆归北回到军营,进了办公室的门,开着灯在里面找了大半天。 根本没有避孕套的影子。 而且那天许漠烟来过,他还特意交代秘书不要安排人过来打扫,他自己会处理。所以许漠烟离开以后,他没过多久出去和朋友一块儿喝酒,这期间不会有其他人进来。 他放在口袋里的套子怎么没的? 陆归北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真是他不小心给弄丢的?但是这个口袋很深,东西放进去了,除非他亲自拿出来,不然怎么可能掉出来呢。 陆归北想累了,靠坐在椅子上,盯着桌子上的东西看了一会儿。 那是个塑料盒,里头还装着许漠烟没带走的西瓜。她说她一个人吃不下那么多,每次陆归北准备两盒,她就只带走一盒。 胡思乱想了半天,没个结果,本想就这么算了,只不过是一个套子。 陆归北站起来,刚想走,突然脑子里有一个念头窜了出来: 会不会是许漠烟…… 与其问他为什么会把套子弄丢,不如问除了他自己以外,还有谁知道他会在外套口袋里放避孕套。 除了他,就只有许漠烟知道啊。 陆归北又坐了回去,顺着这个思路,陷入了又一层的百思不得其解。 …… 又是午休的时候,许漠烟和李城雾一起去食堂打饭,周围没什么人,李城雾走得一本正经,许漠烟追上去,肩膀砰的一下顶了顶他的胳膊,李城雾转过身,对她粲然一笑。 许漠烟走到他前面,停住,兴致勃勃地转头,看李城雾有没有跟上。 等李城雾加快步子往前,要追上她的时候,她又往前跑,再这样转头等他,乐此不疲。 等到周围真的没人的时候,她才敢走到他身边,缠住他的胳膊,把头靠在他手臂上。 那几天下午,她都要按照之前约好的那样,去找陆归北。 可能那是感情最炽热的一段,许漠烟刚刚开荤,没那么好的定力。 这次和往常一样,她在陆归北的办公室里吹着空调吃着水果喝着酸奶等他。 发现陆归北今天准备了芒果味的酸奶,可以带一瓶回去给李城雾也尝一尝。 但那次和往常又不太一样。 陆归北一下午都不在。 他要是真的有事,为什么不派个人过来跟她说一声呢。 不过许漠烟后来又转念一想,陆归北不在倒是没事,但是没有套子的话,她很难办事啊。 于是许漠烟开始在他的办公室里搜来搜去。 忙活了好半天,一无所获。 许漠烟坐在陆归北的椅子上,失落地想着,要是陆归北临时有事没管她,而她又找不到别的办法拿到一个好用的套子,那晚上不就什么都不能跟李城雾做了吗? 快到晚训时间,许漠烟要是还不回去,估计李城雾会担心。 陆归北也真是的,怎么还能在约好了的时间爽约呢? 许漠烟那天下午除了吃饱喝足,也没其他好享受的,只能赶回去。 但是这一回去,才发现一切都变了样。 …… 李城雾不见了。 许漠烟晚训之前本想去换个衣服,结果一踏进宿舍区的门,她一眼就注意到,她的下铺,原本属于李城雾的地方,已经空空如也。 李城雾的床铺枕头,床边的鞋、盆和行李箱,通通消失,只剩下了一张光溜溜的床板。 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除了许漠烟,没有人觉得这有什么反常。 “李城雾去哪儿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许漠烟随便拦了一个人问。 “班长升入特战营预备役了啊,下午我们还一起给了他一个特别简单的欢送仪式,我还寻思,你平时和班长关系那么好,怎么没过来给他送行呢?” 许漠烟脑子里嗡的一声,升入特战营,欢送仪式?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如果李城雾真的要去特战营,真的这么急迫地就要走,他不可能不跟她说。 而现在的当务之急还不是想这个。 “那他现在在哪儿啊?” “被选上了的都已经集合了,估计在营地门口等着上车了吧。” 许漠烟转身就往大营外跑,现在当务之急是她要见李城雾一面 她跑得气喘吁吁,隔着新兵训练区那高耸入云的铁丝网,她看到一队穿着墨绿色军装的人在排队往车上走,其中一定有一个就是李城雾。 她必须要见他一面。 她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他。 她还不够了解他,他所知道的,也不是完完整整的她。 她现在很需要他,在这里的一个月里,她最信任的人就是他。 李城雾对她好,让她有安全感,她不想失去他,她不能失去他。 许漠烟往前不要命地跑,在她即将穿过小铁门,越过铁丝网,快要不打报告就翻过最后一道防线时,一只胳膊伸出来,拦腰把她拦在铁丝网以外,许漠烟因着惯性,来不及刹车,被狠狠地往后一推,一屁股栽倒了地上。 陆归北站在她面前,并没有伸手去扶她,他一身军装笔挺,一看就知道是刚从什么重要的场合出来,此时他居高临下一言不发神色严峻地看着她。 许漠烟抬起头,一双眼也恨恨地瞪回去。 她猜到了这背后的人就是陆归北。 除了他,新兵营里还有谁能这么说一不二,想把谁调走就把谁调走呢? 只是她没猜到他能把事情做得这么滴水不漏这么绝。 她拍拍屁股站起来,隔着一段距离,跟他气鼓鼓地对视。 陆归北腮边一紧,从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起,他一直都这样咬牙切齿地忍着气。 “许漠烟你行啊你,不是说你现在的身份需要保密吗?不是对谁都不能暴露你自己吗?结果呢,你不仅跟李城雾说了你是女的,你还能跟他……”陆归北说到这里,眼眶发红,他是真的气:“我安排他来当你的班长,我叫他来照顾你,照顾你就把你照顾到床上去了是吗?” “是又怎么样!” 就在这时,那辆载着李城雾的大巴车发动,从许漠烟面前驶远,她目送着那辆车离去,忍不住掉了泪,那个时候她只觉得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但还是有些事情可以预料,那就是: 她很难再见到李城雾了。 许漠烟心头突然空了一块,而唯一填满这一块的情绪,只有难过和不愿相信。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陆归北! 她转头看到陆归北,眼里湿漉漉的不舍又变成了恶狠狠的愤怒。 陆归北在愤怒之余,还有另一种更无奈的感受袭上心头,那是一种失落,一种难以克制的嫉妒。 “是又怎么样?”陆归北冷笑一声:“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毕竟你许漠烟从小到大,能干的不能干的,可通通都干过,许老爷子都不能拿你怎么样,我能干什么?可是他李城雾就不一样了,他在我面前就跟个蚂蚁一样,我要他去哪儿他就得去哪儿,我要他在你面前消失他就得消失!” “你混蛋!” “我再混蛋也没有你许漠烟混蛋!” 陆归北恰恰就是知道许漠烟知道这件事后会跳脚,为了给两个人都营造一个安全的发泄空间,他把身边所有人都支开了,离他们最近的,也不过是训练场正在跑操的一小队新兵,距离太远,每个人都小得像蚂蚁。 “我怎么了?我想和谁睡觉就和谁睡觉,你管不着!我想爱谁就爱谁,我想对谁好就对谁好!这是我的自由!” “你在这儿的自由是谁给的,你自己不知道吗?”陆归北气得胸口疼,他看着许漠烟,愤怒到极点。 “是啊,我来这儿躲着,不就是在求您陆营长给我办事嘛?真是不好意思啊,真是麻烦您了。您要是不想帮了,现在把我五花大绑,送到你哥面前,以后的事情也不用你来管我!” “我偏要管!我为什么不能管你的事?从小到大,我都把你的事情当做自己的事情,我对你……你还不明白吗?” “我明白啊。但我对你,你还不明白吗?”许漠烟心一狠,也咬牙切齿地说:“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从前跟你在一起,顶多也就是认你做个朋友,我们两家往来,都是基于利益!你要是说你现在管我的事情,就是对我有恩,那我要是从军营里出去,我就记着这恩,我就把这个人情还了,然后陆归北,我告诉你,你所期望的,什么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就到此为止吧!” 陆归北被许漠烟这番话吼得一愣。 “你说我们什么关系?”他反问了一句。 “我们从此以后,我还了你这个人情,就当作没有关系!” “你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对,从来都没有,我说过了,我现在看到你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摸你的手就跟我左手握右手似的,跟你在一起之前干的那所有荒唐事儿都只是因为我好奇,我想玩玩而已,你别以为那就是喜欢你,我,许漠烟,喜欢谁都不可能喜欢你!” 两个人之间的空气一下子冷到凝固。 陆归北还没有从这份打击中回过神来,而许漠烟则又伤心又生气,她太恨陆归北这样的行事作风,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只想得到他自己。 “那你为什么喜欢李城雾呢?” “因为他对我好!对我特别好!” “那我对你不好吗?”陆归北问出这句话时,尾音无法自控地颤了颤。 李城雾对她好,难道他陆归北就对她不好吗? 她想要什么,陆归北都想着办法满足她。从小到大,他都一直跟在她后面,他什么想法,许漠烟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难道很早的时候他们发生的亲密举动,都只是因为许漠烟空虚无聊又好奇,就一点喜欢都没有吗? “可我不喜欢你啊。我就是喜欢李城雾,我就是想跟他在一起!” “但我就不想你跟他在一起。”陆归北一句话又给她堵了回去:“要知道你是这个态度,我就应该把李城雾给枪毙了!”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陆归北太阳穴又开始跳,但现在内心的委屈显然压过了他的愤怒:“许漠烟你就一点不觉得你自己过分吗?你只在乎你自己,你在乎过我吗?我给你的西瓜,就算是烂掉了,摆在那里喂虫子,我都不愿意你给别的男人吃!我口袋里的避孕套,为谁准备的,你不知道吗?我知道你来例假,特意为你准备值班室,你和李城雾搞在一块的时候,这些便利条件,还都是我亲手为你安排的。许漠烟你利用起我来还真是驾轻就熟,你良心不会痛吗?” 许漠烟听到这里,也有点心虚,但是,失去李城雾的伤心难过失落,对陆归北行事霸道的不满愤怒还是占了上风。 “但我就是已经做了,你又能怎么样呢?”许漠烟在这种肆意伤害里找到了一种报复他的隐秘快感。 “那你永远都别想再见到他。”陆归北临走之前,把这句话甩给了她。 19.新班长 半夜,蚊子在耳边嗡嗡嗡的响,没有了空调,宿舍区里燥热难当,伴着隔壁以及隔壁的隔壁的震天响呼噜声,许漠烟再一次干瞪着眼,气到失眠。 她开始疯狂想念李城雾。 李城雾之前睡在她下铺,他翻个身她都能感觉到,他睡熟后的呼吸声她也能听到,每天早上他都比自己先醒,然后站在床边踮起脚,轻轻地叫她起床。 不论她是谁,是男人还是女人,李城雾都对她很好。 李城雾的温柔像夏天的甘霖,在许漠烟做好了迎接酷暑的准备之后,他是一份意外收获的惊喜。这份惊喜太可贵了,她一直倍加珍惜。 很少人会这么细腻地对她好,单纯地在乎她的感受,时刻都关注她的状况。 她是真的很喜欢李城雾。 但是她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没来得及告诉他,连她住在哪里都没跟他说。 陆归北这一搅和,把他送到任何地方都有可能。 再加上许漠烟刺激到了他,李城雾和她之间的缘分搞不好真的就只能到此为止。 想到这里,许漠烟好恨,她现在是明明白白地讨厌起陆归北了。 要是手边有可以诅咒的小人,她绝对要把陆归北的名字刻上去,再扎上一千针,不对,一万针! 气到睡也睡不着,蚊子还咬得她心烦意乱,许漠烟没有其他可以发泄的方式,只能控制不住地流眼泪,然后倔强地擦掉,翻来覆去,等待着漫漫长夜自己熬过去。 …… 陆归北那边,他也不好受。 曾潮把他手机给打爆了,但是陆归北根本不想接。 其实他知道自从接近成熟的年纪以后,他做了不少许漠烟不喜欢的事情。 比如接近那一帮富二代朋友。 他们都是许漠烟圈子里会接触的人,陆归北跟许漠烟关系好,他通过许漠烟认识了他们。 但许漠烟不喜欢那些逍遥公子哥,说他们虚伪低俗不学无术,但陆归北依然要和他们打交道。 因为他算是另一个道上的,如果一直只待在自己的道上,跟他哥陆归南一样,最终只会和许漠烟越走越远。 从陆归北确认自己就是喜欢许漠烟的那一刻起,他没有一天不在计算自己的价值和条件,尽管那些富二代里没有几个是值得深交的人,但是利益联系起来的圈子里却一直容纳着那些人存在,只要许漠烟所在的许家还身处其中,她也不可能摆脱。利益会相互捆绑,这是陆归北坚信的。 为了能和她更近一些,为了能多一些和许漠烟相处的资本,他一直对自己未来的选择摇摆不定。他是和他哥陆归南一样,在国家机器里做勤勤恳恳的守卫者,还是和许漠烟一样,半自愿地做家族利益的捍卫者;他到现在都不能做出一个明确的选择。 当初许漠烟和陆归南婚约定下的时候,陆归北知道自己不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现状,因为他不够资格,他说的话,他的地位,都远远不够。不论是走哪条路,他都是刚刚才开始走,他还年轻,也正因为他现在只有年轻。 小时候,他喜欢许漠烟,就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可长大了,他若是想和许漠烟长长久久地在一起,那就是两个家族的事情。 这一点许漠烟或许不接受,但他陆归北看得比谁都清楚,算得比谁都仔细。 但金钱啊荣誉啊地位啊,这一切可以被量化的身外之物,陆归北靠着陆家积累的那么一点点人脉和口碑能够挣来的东西,都有一个本质的基础,就是他希望他能配得上许漠烟。 配得上许漠烟背后还有一个本质的诉求,就是许漠烟应该也是喜欢他的。 要不然他做这一切有什么意思呢?自己感动自己吗? 现在情绪堆积到一定地步,陆归北气到极致,变成了一种无力的委屈。 就像他无限期待和憧憬的美好愿望骤然落了空。 这个结果的出现,连他自己都助力其中。这他妈就是他最郁闷的地方。 另外一个特别伤害他的细节是许漠烟看着李城雾的眼神。 他还以为许漠烟对谁都是那么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呢。 可是看着李城雾的时候,她满眼都是明目张胆的偏爱,她在有意示弱,她在……她在撒娇。 这是陆归北很难见到的许漠烟的样子,但她真真实实地表现给另一个男人看了。 若说许漠烟只是和李城雾玩一玩,没怎么当真,他倒也不必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但是一想到是自己亲手给他们两个在一起创造了如此便利的条件,陆归北恨得牙齿都快咬碎了。 想到这里,他实在气不过,一个人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走,这时候手机又在嗡嗡嗡地震,陆归北烦得想把手机砸了。 叁两步走过去按了关机,打开门去对着客厅里的沙袋一顿出气。 最后借着暗下来的夜色,坐在拐角,他一个人低头哭了起来。 他不知道他做错了什么,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许漠烟突然不喜欢他了。 他只知道他一直努力地想要配上她,却在这个努力的过程里,失去了许漠烟的喜欢。 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委屈的了。 …… 李城雾离开后,按照正常的程序,领班长一职的人就是迟暮。 没错,许漠烟讨厌到根本不想多看的迟暮。 陆归北这么安排属实是下够了功夫。 李城雾讨人喜欢,已经是巨大的隐患了。 而许漠烟这种特别挑的人,看到迟暮这种大男子主义的公子哥儿,那是厌弃到骨子里的,先别说迟暮会不会跟许漠烟有仇,会不会为难她,反正对他陆归北来说,迟暮是放在许漠烟身边最安全的人。 想到这一茬,许漠烟心头之火又熊熊燃烧。 真想跟陆归北像小时候那样狠狠打一架。 她又不是打不过他! 这还真不是许漠烟吹牛,陆归北也没刻意让她,相反,因为陆归北的哥哥是军人,许漠烟的舅舅也是军人,两个人从小就学会了很多技能,不论是生存技能还是防卫技能,都是和两位长辈在相处过程中潜移默化的。这也是为什么,哪怕现在军营里的客观标准是高了点儿,但是许漠烟却适应得很快。 但是许漠烟也明白,光打他一顿,是惩罚不了陆归北的。她现在是真的生气,她能给陆归北的惩罚应该更重。 迟暮分组训练的时候,针对性非常明显,他针对的就是许漠烟。 他和她又在同一组对练。 “你和陆营长到底什么关系?” “仇人关系。”许漠烟脱口而出。 迟暮斜了她一眼。 “那就不是一般的关系。” “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啊?你大脑里的脑回路是打着蝴蝶结吗?” “你……你那么凶干嘛!”迟暮知道她不好惹了,也不敢和以前那样那么过分。 “还训不训练了?陆归北不就派你来折磨我的吗?你现在这一副样子装给谁看呀?你过去多过分你自己没点数吗?现在知道我和陆归北关系不一般,就不敢那么做了是不是,你虚不虚伪啊!” “你!” “欺软怕硬,恃强凌弱,歧视女性,你们男的怎么这么垃圾啊!”许漠烟连珠炮似地输出,一顶又一顶帽子全扣他迟暮的脑门上了。 他一脸懵。 其实起初说那些话,完全是因为迟暮有嫉妒之心,之前那些人怎么对他的,他就报复式地施加在了许漠烟身上,但实际上当他这样做以后,又完全找不到快感,心中一直有一种不得劲儿的感觉。后来许漠烟发现了他的小秘密,没有举报他,还帮着顶罪,他已经有几分动摇,还想着找个机会去道个歉交个朋友什么的。可是顶罪的事情出了以后,许漠烟就一直没回来,他也就没找着机会。 知道许漠烟和陆归北关系不一般也是在顶罪那事儿以后,许漠烟受的处罚没有他想像得那么重,他自己也能看出来这隐隐约约的优待意思。 “什么叫你们男的,你不是男的呀?” “我是啊!”许漠烟反应过来,但很快又理直气壮了:“但像你这样不尊重女性的男的,我以和你待在一块儿为耻,我作为男性,要跟你这样的男的划清界限,我瞧不起你!”她现在是彻底放飞自我了。 这个时候最好是迟暮直接冲过来跟她打一架,她肯定不会手软的,到时候把毕生所学都用上,舅舅怎么教她的,她就怎么打回去,最好把事情闹大,闹到陆归北那儿去,至于后续会发生什么,她想不到,情绪一上头,她就只想发泄情绪。 “对不起嘛!” 迟暮突然皱着眉气鼓鼓地吼了一句,把道歉吼出了一股冲锋的气势。 把许漠烟吓了一跳。不仅仅是因为他嗓门还挺大,更多是因为她有点不敢相信,怎么这人还会道歉呢? 她以为迟暮这种大男子主义的人都没救了呢。 “大家都是男的,男的在男的面前,什么逼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男的什么逼样,懂得都懂。 “打住,女性的生殖器就是骂人的形容词,男的生殖器就是形容一个人很厉害,这不是封建糟粕是什么!” 迟暮一愣,吞了个哑巴亏,只能改口: “行,男的什么混蛋样子,懂得都懂,尤其是在男的面前,不用伪装,那不就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吗?” 那也不代表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能抵消那种腐朽的下意识。 “知道就好。我告诉你,这种话反映的是一个人的价值观,这种观点是不对的,在任何场合都不可以说,不然,还是虚伪,因为你骨子里还是相信这个。”许漠烟气消了一点,但这不代表她就能原谅他。 “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爱教育人呢?” “我比你小我都知道这些,你说你羞不羞愧吧!” “训练了,行吗!” 许漠烟翻了个白眼,她知道迟暮这种人是不可能轻易会改的,这回要不是看在陆归北的面子上,他是不可能对她这么客气的。 所以其实打心底里,她还是非常非常讨厌迟暮。 20.女的吗?(第二次掉马) 后面几天迟暮都还算正常。 许漠烟气是消了不少。 其实每次发生一些特别糟心的事情时,许漠烟都希望自己少生气,生气了对自己身体不好,实在不行就大哭一场,发泄了情绪估计就没事了。 但是在这个纪律鲜明的集体生活里,许漠烟找不到一个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独处时间。 她只能默默消化着生气之后的难过。 常常洗着澡的时候,她会借着水声撇着嘴小声哭一哭,想到在浴室里她第一次亲李城雾;上厕所时盯着门板下面,想到李城雾给她送了姨妈巾和内裤;被蚊子咬了,拿药膏涂那一片又红又肿的包,那个药膏也是李城雾给她的。 她觉得李城雾很像哥哥,像一个无条件温柔爱护她的哥哥,会让她产生依赖的哥哥。 偏偏就是在依赖产生以后,他的离开才会带来这么持续的影响。 最先注意到她低落情绪的人还是一直有刻意在关注她的迟暮。 “喂。” 许漠烟每次听到他这样叫自己,都想顶一句“我不叫喂!”。但又觉得跟迟暮这种明知故犯的傲娇钢铁直说这些纯属是白费口舌。 “干嘛?” “你是不是喜欢李城雾啊?” 如果迟暮问的人是许漠烟,那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她喜欢李城雾。 但是迟暮问的人不是许漠烟,而是她扮演的徐言,徐言是男的,这个角色拿到的剧本里,可没有喜欢李城雾这个桥段。 “我是男的。” “男的也能喜欢男的啊。”迟暮看看周围,小表情里满是吃瓜猎奇的小兴奋。 许漠烟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随后绕着跑道加训。 迟暮没听到她的回答,就跟在她后面,欲言又止。 “其实我觉得,同性恋这个东西,也是可以被认可的吧。” “你从哪儿看出来我是同性恋的?” “我都听到了。” 许漠烟一个急刹车,迟暮速度没降下来,直接一个怀抱冲上去,撞得许漠烟险些往前一栽。 “你听到什么了?” “我听到你和李城雾在浴室里接吻,那个声音,就跟我看的小视频一样……”迟暮刻意没看着许漠烟的眼睛,言语间有些含糊,但要说的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那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威胁我是不是?” “不是不是,我威胁得了你吗?陆营长一看就是站你那边儿的,我怎么威胁有用吗?” “你知道就好!” “李城雾被调走,是不是还有一部分原因在于你和他的这种……感情呀?” “要你管?” 许漠烟转过头,强装镇定地大步往前走,迟暮吃了瘪,但也不退缩,还是好奇,还是不愿意放弃地跟在她身后。 “不是,我只是好奇,两个男的,真的能产生爱情吗?还有,你们两个做那个事情的时候,是你那个他,还是他那个你啊?你们两个从表面上看,都挺,都挺偏……” 迟暮想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李城雾和徐言气质上的相像。 “你是不是有病?精虫上脑就直说,怎么这么八卦呢,你管我们?如果我问你在浴室里躲着看小视频的时候是不是自己用手解决的,你不觉得冒犯吗?” “这还用问我吗?我不自己用手,难道还有鬼帮我啊?” 许漠烟:…… 她时常因为脸皮不够厚而无法和迟暮这种脑筋转不过来的笨蛋直男顺利沟通。 “现在李城雾走了,你是不是特别难过?” 许漠烟不想回答,也不想承认,转头又加速奔跑了起来。 迟暮看着她的背影,不解地偏了偏头,然后跟了上去。 “迟暮你混蛋!我讨厌你!你别跟着我!” 迟暮被吼得一懵,放慢了脚步,撇撇嘴,又觉得自己是在自讨没趣。 但是想着,自己掌握的证据根本对徐言构不成威胁,反而是徐言知道他私带通信设备,还让他欠了一个人情,现在不知道该怎么还。 …… 过了一个周,本来是第二次演习了,但是因为汛期提前,附近有个沿河小镇遭了洪灾,新兵营全被安排去参加救援。 那几天都是大暴雨,防洪设施都是一队又一队军人排成排,一手传一手接修筑起来的。 许漠烟换班下来,跟着队伍去领盒饭,正看到披着雨衣的陆归北踩着泥泞回来,跟这边的安防队长说话。 天气阴沉沉的,雨点那么大,溅起来的水花如烟似雾迷蒙了视线,但是许漠烟和陆归北还是那么直接精准且偶然地对视了。 先移开视线的是陆归北,因为安防队长正在跟他说正事呢。 许漠烟随后也没看他,领了盒饭就跑到一边,赶着时间咽了两口。 陆归北沟通完具体的事情,即将离开继续去指挥其他区的救援任务,越过那来来往往的迷彩服战友,看到许漠烟略显瘦小的背影,坐在角落里,头一点一点地吃饭。 他站了一会儿,犹豫着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放下面子,过去不动声色地示个好。他好像没有前几天那么生气了。 但在陆归北迈开步子之前,集合哨一吹,许漠烟一弹而起,盖上饭盒,放到回收处,动作迅速到陆归北反应过来时,她的背影又消失在了那一片雨雾之中。 他叹了口气,想想现在也不是矫情的时候,转身再投入自己的工作。 水位涨得很快,不过好在在他们开始以后雨没有下得那么大。 许漠烟本来站在高处,换岗后要往下面去,迟暮和她在一组,两个人带着装备同行,到了低位,许漠烟刚站稳,伴着骤起的一阵风,一个大浪头打过来,许漠烟下意识往上跑,泥黏着脚板,顿时一滑,她啊一声一喊,伸手拽住了迟暮的胳膊。 迟暮看她整个人差点栽入水里,下意识用胳膊环住了她的肩膀。 两个人突然来了一个亲密相拥。 还好许漠烟只是湿了鞋,人没落水,短暂惊吓了一阵后,她头靠在迟暮怀里缓了几秒。 “你看看你多弱,一个小浪头打过来都扛不住……”迟暮受不了两个人分开时那股尴尬,立马用毒舌来缓解。 许漠烟气得心头一堵,涌上嘴边的谢谢原地拐了个弯,不说也罢! …… 忙完了下午的任务,许漠烟和迟暮成了两个大泥人,交接了装备,换班间隙,回去换衣服。 迟暮毫无戒备地在她面前脱衣服,大家都累了一天,就算迟暮还抱着点儿傲娇,这一刻也被磨得差不多了,没被衣服覆盖的地方被泥水包裹,脱了衣服后里面的皮肤和肌肉依旧白皙……诱人,他转身用瓢取清水往身上浇,泥水洗掉,露出来的皮肤干净如新,一块一块肌肉上滴着一颗又一颗水珠…… “你看我干嘛?还不赶快换衣服?”迟暮觉得奇怪。 这不是你站在我面前添堵吗?许漠烟心想。 她怎么换衣服啊? “我等你先洗好了,我再,我再换……” 迟暮的手指纤长漂亮,伴着清水擦拭身上的泥块,他没有刻意做给谁看,但是在许漠烟眼里,完全刨除开感情因素,单纯从肉身上来看,他真的……很鲜美。 “诶,你之前不是说你一夜七次吗?我看看一夜七次多大尺寸啊?” 许漠烟听了这话血直往脑门上冲。 “不……不给你看!凭……凭什么给你看啊。” “那李城雾看过吗?你跟李城雾真的一晚上do七次啊?” “你给我滚!” 迟暮真的滚出去了,毕竟他对徐言的那玩意儿也不是真的有什么好奇,纯粹是说着玩儿。 当他在外面转着迷彩服外套,伸了一条胳膊进袖子里时,转身风起,帐篷帘子一开。 他发誓,他绝对不是故意要看的,只是刚好角度合适,目光的速度远比他想象得要快。 他看到了徐言从束胸里释放的胸部,以及裤子落下后,那最鲜明女性特征的地方…… 要不是他站的地方太近,要不是角度恰好,要不是他没有如约离开,这个秘密他到死都不会想到。 徐言……他妈的,是个女的? 迟暮只觉脑子里滚过两道惊雷,他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就在这时,又有一队战友过来,迟暮下意识转身一把接过他们手中的装备: “辛苦了!” 他大声又和他们寒暄了几句。 迟暮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秘密的下意识反应是去掩盖。 他说话的时候,许漠烟在里面听到外面的动静,立马加快速度,赶紧把裤子拉上,把外套裹严实,随后走了出来。 迟暮看到徐言匆匆离去的身影,竟然在心底里悄悄松了口气。 …… 可是到了晚上,他就松不了气了。 营地里好歹还有宿舍还有床,这里可没有那些条件,他们都睡在一个大通铺里,地上垫着东西就是床,许漠烟睡在最里头的小角落,迟暮就躺在她身边。 现在他闭上眼,脑子里就全是帐篷里徐言那半遮半露的身体。 他承认在那之前,除了那些小视频,他就没见过那么鲜活的,属于女人的身体。 徐言怎么会是女的呢? 他确实没那么高没那么强壮没那么厉害。可是,她怎么会用女人的身体进男人的军营呢? 所以她和李城雾在一块儿的话,那谁那个谁还用说吗? 迟暮越想越睡不着。 就在这时,许漠烟翻了身,正面对着迟暮,迟暮借着帐篷外的那一点点灯光,看她熟睡的脸。 她当然是好看的。睫毛很长,闭上眼,眼睑下阴影一片,鼻梁笔挺,鼻头很秀气,嘴唇的唇形很小巧,最近应该也挺累,跟他一样,嘴唇干燥得有些破皮。 从长相上怎么看得出来她是男是女呢? 迟暮移开目光,他真实地开始失眠,开始头疼,开始觉得自己知道了一件特别了不得的事情,但是又谁都不能说,毕竟徐言的后台还挺硬的…… 21.接触 好不容易等徐言翻身转了个背,不是正对着他了,迟暮却更加难受。 因为许漠烟蜷起腿,自然地翘高了臀部,碰到了他腰边。 他本来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这个时候才知道真相。 他这种年纪,要怎么才能学会和正常的身体反应共处? 他脑海里全是对没发生的事情的想象。 迟暮不能否认,徐言的身体是好看的。无论是从束胸里解放出来的微微丰满,还是裤子落下那一瞬间,雪白纤瘦的曲线,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全新的冲击。 现在,幻想的对象就躺在他身边,她的呼吸她的动作他都能感受到他都能看到,这时候该怎么处理? 许漠烟本来对迟暮的异常状况毫无察觉。 但她比迟暮聪明得多。 有时候迟暮越想隐藏什么,就会越在她面前暴露什么。 那天刚好早起,许漠烟没清醒,拿过行李包里的洗漱用品要出去,却不小心带出了内裤一角,行李包顺着力道摆在帐篷大通铺的连接处,另一边的兄弟正要伸脚过来,许漠烟深吸一口气,连忙弯腰去捡,突然有一只手先于她抓着那个内裤一角,很有偏向性地替她遮住了那个粉嫩的颜色,把行李包挽救了起来。 许漠烟心中一动,抬头对上迟暮躲闪的目光。 气氛尴尬了一瞬。 “看什么看?你不是想捡起来吗?” 捡起来就捡起来! 许漠烟知道那个当下不是对峙的时候,只能暂时先把疑虑放下来。 又到了晚上休息的时候,迟暮坐下来,帐篷里还有人在说话,许漠烟本来侧躺着像是在休息,注意到身边人的靠近,她坐起来,不动声色地移到他背后,低声说了一句: “你是不是发现了?” 迟暮背后一挺,他全身动作一僵,转头和许漠烟对视。 许漠烟眼里没有丝毫慌张,反而是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怎么做到的?” “就这么做到的呀。” “你……”迟暮突然有点佩服她。 “你为什么要进来。” “不管你的事!”许漠烟还没信任他信任到可以说真话的地步。 “那你,那你就不是同性恋,你和李城雾,就是……那种恋爱关系?” “要你管?” 许漠烟躺下来,依然油盐不进,不准备跟他透露半分真话。 “我其实挺好奇的,我只是见过猪跑,但没吃过猪肉。”迟暮也躺在她身边。 他们都表现得很正常,来掩盖内心的不正常。 “你成年后就在军营里,根本没时间接触异性吧?”许漠烟斜眼看他,知道他什么心思。 “嗯……就是有时候会有一种无法控制的感觉……这……正常吗?” “正常啊。谁都有性欲。男的有,女的也有。性就是相互取悦。” “那你会怎么取悦李城雾?” “你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李城雾是许漠烟现在的一个痛处,轻易不能触及。 就在这时,帐篷里黑了下来。 大家都累了好几天,抓住这短暂的机会好好休息。 他们没办法用正常的音量说话。 许漠烟突然眼前一黑,她闭着眼,让眼睛适应这骤然降临的黑暗。迟暮在她身边,深呼吸,或许是因为看不见,其他感官就在这时候更为灵敏。 她再睁开眼,转头,平静地对上也正在看着她的迟暮。 他的眼睛里有一股饥渴的盼望,强烈到要溢出来。 迟暮伸手去碰了碰她的手背。 许漠烟躲得很快,抓住他手腕把他的胳膊甩开老远。 迟暮:…… 这就是再明显不过的拒绝了。 他也不敢过分表示,只能转回头,乖乖躺着。 闭上眼,逼着自己不去想那些跟欲望相关的东西,赶紧入睡。 就在这点洗脑的自律发挥了一些作用时,一只放到他腹肌上的手又迅猛地打破了一切成果。 迟暮的眼睛骤然睁大,眼波深处逐渐蔓延上来的情绪里激动和兴奋占了上头。 他转头,许漠烟睁着眼,面不改色地注视着他,她的手钻进他衣服下摆,手指和掌心在抚摸他蓬勃在遮盖之下的肌肉。 迟暮的呼吸紧了几分,他张口想说话,许漠烟竖起手指停在自己唇前,示意他安静,她的目光明明是平静的,却带着一股汹涌的攻击力。 迟暮的视线又停留在她嘴唇上,那个微微撅嘴的神态让他遐思无限。 她的手掌熟稔地往下钻进去。 迟暮看着她,略带吃惊地张了张嘴。 许漠烟的掌心贴着那个东西的纹路和温度,她现在心里是有几分得意的。先不论迟暮这人人品如何,暂且不把他当人看,他现在就是个精致的小玩具,从头到脚没有哪里不好看,皮肤触感光滑弹润,该有肌肉曲线的地方有肌肉曲线,该瘦的地方瘦。 与其说是明目张胆地看着他,不如说是欣赏,她在肆无忌惮地逗弄他把玩他。 他的尺寸很可观,她一只手握不过来,但是就这接一半露一半的抚慰才最要命。 他永远不会很满足,他永远要承受不满足的骚动,就只能从那席卷而来的痒里渴求更多。 许漠烟慢条斯理地从快到慢,从慢再到快,当他吊在那儿感受到快感慢慢积累时,她又往下包裹了那两个袋子,迟暮被刺激得完全不能自控,张着嘴大口大口呼吸,转头看许漠烟的时候,眼底是一种倔强的祈求,目光亮得像大海里迷航的宝石,璀璨诱人。 “放松,想别的事,放松,久一点才更舒服。”许漠烟靠近他,耳边她的声音轻若游丝,徒增性感。 迟暮手摸上去想托住她的头,许漠烟另一只手抓住,狠狠一拧,痛得迟暮嘶嘶抽气。 “这个东西啊,自己摸,和别人摸是不一样的。我好心给你服务,你乖乖受着就行,轮不到你来碰我!再多动我把你那东西扭断了!” 迟暮:…… 他也没办法,快感把他吊在半空中,他没体会过这种感受,难耐地吞咽,喉结一动一动,许漠烟勾起嘴角,另一只放在外面的手凑过去摸了摸。 许漠烟又开始加速,迟暮眼前朦胧一片,他微张着嘴,无声地喘息,那神情美得像一幅画。 他在努力想别的事情,但是许漠烟的手却在一次又一次地把他拉回来,他想要找到其他出口。 当他转头看着许漠烟的时候,很想去亲她的嘴唇,想去狠狠地拥抱她,想要狠狠地去做其他事,但那个事情是什么,他没有具体的认知,只是本能催使着他想要做。 “嘘──”她在他耳边说话,像吹了一口气,瘙痒了他耳廓。 “你快到了?” 迟暮手握着拳头,他忍得眼角发红,眼底一片雾蒙蒙的泪光。 “好可怜哦。” 许漠烟凑上去,用嘴轻轻地吸了一口他的喉结。 迟暮就在这个时候控制不住地释放而出。 …… 两个人都平静下来,许漠烟冷淡地要缩回手,迟暮把住了她的手腕,借着那一点点光亮,看他弄在她手心里的东西。 莫名的,有一种别样的感受。 两个人无声地把现场清理以后,翻身各自睡了过去。 迟暮不太能睡着。 许漠烟倒是毫无负担。 第二天许漠烟没刻意避着他,迟暮也是找着机会就往她身边凑。 “弟弟,你那是阳痿,知道吗?”许漠烟撒起谎来气定神闲。 迟暮一愣,随后眨眨眼,一副委屈到无法接受的样子。 “我觉得我坚持了挺长时间呀?” “那是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许漠烟得意地勾起了嘴角。 “那该怎么办?这个事情你不能说出去!听到没有。” “我跟谁说?”许漠烟反问他。 迟暮现在看到她那嚣张到令人气愤的眼神,下意识竟是不敢面对。 他看出来了,不管许漠烟做出什么样过分的事情,她都完全不会有愧疚感。 “还有,你刚刚叫我什么?谁是弟弟?” “你呀。”许漠烟嫣然一笑。“我今年22岁,比你大,来,叫姐姐!” “滚!”迟暮嘴硬一句,转身就跑了。 该跑的时候要跑,毕竟他现在说不过许漠烟。 …… 救援任务完成以后,回到军营。 许漠烟的帮手从李城雾变成了迟暮。 她也没想到这个帮手会是迟暮。 “你看到我是女的,为什么下意识是帮我隐瞒,而不是跟其他人一起分享这个秘密呢?” “因为……你之前拿到我手机,也没有倒打一耙呀。” “哦~没想到你这个人还能用知恩图报来形容呢?” “怎么不能呢?” 许漠烟笑而不语,她本来就没对迟暮抱有太大希望。 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在这样的身体接触里,她有一种隐秘的获得感,好像是捉弄了迟暮,又好像是报复了他。 和李城雾的欲拒还休不一样,迟暮骨子里对这样的亲密接触好奇又天真,许漠烟说他阳痿,他还真就信了,还问许漠烟他跟李城雾差了多少。 “你连李城雾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 “谁要跟他的脚趾头比?” 许漠烟:……不应该高估迟暮的智商,正常人的话他就没听懂过。 他们互相抚慰的地方基本上都在浴室。 在夜深人静,浴室喷头里流不出一滴水的时候,许漠烟抱着他略带着发泄意味地啃。 他的乳头没有那么敏感,许漠烟下足了劲儿咬,迟暮嘶嘶说疼,但到底没阻止她。 许漠烟懂得比他多,他对她无限好奇。 好奇就要付出代价,哪怕是疼痛。 当她再次用掌心包裹那个东西时,迟暮抬头仰望着她,她低头赏赐他一个深深的吻,迟暮环住她的腰,掌心往上试探着摸,被狠狠拍掉,再贼心不死地往下想摸更好的手感,但是许漠烟狠狠地咬住迟暮的舌头,痛得他连忙缩回手,动都不敢动。 “胆子挺大啊你,我叫你摸了吗?再乱摸把你手剁了!” “你!” 许漠烟扬眉,嚣张地把他摁在墙上,踮脚去和他舌吻。手指依然在把弄着那里,迟暮不能抗拒,他喜欢那种不能预料地抚慰,很刺激,很舒服。 “弟弟你很会喘。”她有时候也会大发慈悲去夸奖他。 随后迎接他控制不住的释放。 她一般都会比他更早出来,因为她不会跟迟暮一样,在结束以后要傻傻地呆愣一会儿,像是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回味留恋一番。 许漠烟可不想要回味那些,她发泄后就很无情,洗完澡就换衣服出来。 但是那天,迎着盛夏夜晚经久不息的蛙鸣,和那一阵又一阵贴面而过的热浪,她在浴室外那片浓密树荫的角落里,看到了站得不近也不远的陆归北…… 22.你去死吧 陆归北失魂落魄。 隔着草场,伴着浴室里不熄的灯光,他无声又失落地看着她。 说不心虚是假的。 但是许漠烟特别擅长去对抗心虚,尤其是对陆归北产生的心虚。 她明明就是想要报复他,心虚什么?他当初不顾她的感受调走李城雾的时候,他陆归北何时又心虚过呢? “你都看到了?” “你觉得呢?”陆归北反问她。 她觉得陆归北肉眼可见的憔悴了。 也可能是那段时间的救援任务闹的。 “那我没什么可说的了,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陆归北冷笑一声,那一声伴着胸口一阵闷痛。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为什么。我就是想要这么做。” “那为什么是他?你不是最讨厌他吗?” “他长得好啊。” “那你为什么喜欢李城雾?” “我就是喜欢李城雾,没有为什么。” 陆归北说不出话来,他只觉深深的无力。 “那我呢?你喜欢我吗?”他觉得自己很卑微。 但是这个要求却很迫切。 “不喜欢。”许漠烟回答得干脆利落。 陆归北叹了口气,他气得眼泪往下直掉。 这回许漠烟却硬气得很,大为解气地看他这个样子。 “十八年,许漠烟。我陪你十八年,比不过李城雾陪你十八天?” “我们可以是朋友,甚至可以是利益相关的伙伴,但我们绝对不可能是爱人。我们之间已经没有爱情了,陆归北,这是事实,你要接受。十八年,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经历了十八年,早就腻了,一开始或许有一点点激情,但是很快就会消磨掉的。” “那为什么,我的感觉没有消磨掉呢?”他明明那么愤怒,眼睛里却满是祈求。 “那是你的事情,和我没有关系。”许漠烟一样愤怒,她依然无法原谅他。 “许漠烟,你真行,你太知道怎么折磨我了。” “你也很知道怎么让我难受啊,陆归北。就是因为我们彼此熟悉,我们才知道彼此命门在哪里,才能痛痛快快地互相伤害。”许漠烟咬着牙,她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说出这句真相时,却一点都不解恨。 一定是因为李城雾,她才会这么难过的。 “不过你放心,许漠烟,我是不会接受事实的。我偏不要做你的朋友,也不要做你的什么伙伴,我就是要你爱我。” “你休想!” “我直接进去把那个谁抓出来枪毙了你信不信?” “你去啊,我又不在乎他,我只是玩玩而已,但你呢,我连玩玩的兴趣都没有,我已经厌倦你了!”陆归北狠,那她就会变得更狠。 “许漠烟,你去死吧!”陆归北气到极点。 许漠烟咬着牙,气得泪如雨下,这一下却是什么都没吼出来。 但是她也不甘示弱: “好啊,反正要是有人逼我跟你哥结婚,那不如死了好呢!你等着呗,想死还不容易吗?但是你现在想我去死,我还就偏不死呢!我就是要你不如意!” 陆归北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他的背影无声走远。 许漠烟这时才抑制不住地掉眼泪。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应该为陆归北掉眼泪。 但这个时候确实如此。 就算死不承认,她也必须承认,要是连陆归北都不再支持她的话,那真的不会有人再和她站在一起了。 她一边真实地嫌弃他厌倦他,但也需要他,就是这种需要他的感觉让许漠烟恐惧,让她变得有些作。 她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明明是发泄过以后,这个时候却只觉心头沉重。 在她加快脚步时,手腕却被人握住,她茫然地转身,对上了迟暮那张完美无瑕却又有几分小心翼翼的脸。 “你怎么还在这儿啊,我以为你早就回去了呢?” 没等他说完,许漠烟扑到他怀里,抱紧了他,默默地哭出了声。 迟暮一愣,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第一次遇到异性抱着自己哭,而他竟然连手不知道该摆在哪里。 他确实被许漠烟整怕了,手的位置稍微不对,就会受到惩罚。 等她发泄完,放开他,擦了擦眼泪,又趾高气昂地往前走。这时迟暮再小心翼翼地跟上去,想要牵她的手,许漠烟就会毫不留情地甩开他。他再伸手,许漠烟就再次甩开,这回她想通了,哪怕这条路只有她一个人走,这一去,也不会再回头。 …… 许漠烟对迟暮的宠幸是有期限的。 迟暮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翻自己牌子。 反正他也蛮傲娇,有些想法,不会表现得太直白。 比如看到许漠烟坐到那里独自吃饭,他拿了两罐酸奶,想要不动声色地推过去一杯,可是大部分时候,他刚坐到身边,许漠烟就端起饭盘干脆利落地起身离开。迟暮也不好意思喊,就只能傲娇地生闷气。 比如许漠烟又一脸平静地逗弄他,在他达到快感巅峰时戛然而止,看他迷茫求助泪眼迷蒙的样子。 “叫我姐姐。求我。” “你做梦。”迟暮下意识还是不从。 许漠烟当然可以提上裤子就走。 但是迟暮没办法放她走。 “姐姐。”他抓她手腕,抬头看她,胸脯微微起伏,眼睛里是直白的欲望。 “求我。” “求你。姐姐。”迟暮喉结动了动。 许漠烟被取悦到,她勾起嘴角,托起迟暮后脑,低头去玩弄他的唇舌。 他的声音是好听的。但是好听得不仅仅是声音,还有他欲罢不能的无措,她喜欢一切真实到无法抑制的感情。 …… 最后一次演习来得很快。 许漠烟知道,熬完这一次,离出去就不远了。 但是出去以后又何去何从?她只是暂时逃离了结婚的紧迫命运,不代表她就可以完全主宰自己的人生。 陆归南就不会再回来吗?陆归北又跟她闹掰了不会像以前那么帮她;许如山更是……只会给她添堵。 演习结束以后她就能顺利“毕业”出营,那时候头发还没长长,变声糖也还有,她完全还能用男人的身份再去哪里窝着。 对,就这么办。 许漠烟利落地给自己穿上装备做好伪装,迟暮本想跟她商量,要不待会儿演习的时候就跟他在一块儿吧,但是许漠烟根本没给他对话的机会。 她其实并不在乎这次演习的成绩,最好是早点“死”,早死早解脱。 所以,这次新兵营和特战营的这个演习,她的目标就是送上门去当靶子,被一枪带走,她就获得了自由。于是那一刻,她往前奔走的步伐从没有那样坚定过,可是刚出双方的基准线,路过一个隐蔽的山洞口,她还没来得及观察四周,就被草丛里伸出来的一只手拽了进去…… 23.那个男人 许漠烟下意识要喊出声,但身后一只手紧跟过来,她的嘴立即被捂上,只能发出闷闷的声音。 只是个演习而已,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狠呢? 她恨恨回头,但因为还被按在地上,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身后人只有制服她的动作,并没有完成“猎杀”结果。 “我想要你的军装。你脱下衣服就行。你要是还想继续演习,可以从这儿走出去。”身后人嗓音低沉,音量小,却每一个字都咬得很清楚。 什么?! 现在脱她衣服跟杀了她也没什么区别,他不妨直接动手。 “不行!”许漠烟含糊地说话,坚定地摇头。 “我脱还是你自己脱?”男人居高临下。 “滚蛋!”许漠烟这句骂人的话也是模糊的,但是语调到底还是能听得出来。 “那我来吧。”他就放弃跟她废话,直接上手。 许漠烟算是彻底炸毛,在他挪出一只手伸到她脖子以下去摸索衣服扣子的时候,放在她背上压制她反抗的力道减轻了一半,许漠烟就抓稳了这个时机利落反击,她反扭过那人的掌心,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手腕上,转身伸长腿往前踢,那人立马收回手挡了一下,许漠烟往后一弹脱出他控制的时候恰巧抓住了他腰侧的小手枪。 那把枪很小巧,像个小玩具,轻得让她疑惑。但是不管是真是假,许漠烟抢来了就得像模像样地用一用。 枪口正对着陆归南,他半跪在原地,冷静地跟对面的人对峙着。 “现在新兵就可以碰枪了?” “我本来就会。” “给我吧。这把枪里是真的子弹。” 许漠烟一惊,下意识让她分神。 就在这瞬间,陆归南伸手一把扭转了枪口。 许漠烟还没看清发生什么,但是陆归南就是当着她的面,真实地缴了她的械。 又想到枪里是真子弹,她慌得立马举起手: “诶诶诶诶,别,演习而已,你那么当真干嘛?” 陆归南把枪放回去,从上到下打量着她。 “别看我!士可杀不可辱!你怎么能扒我衣服呢?”许漠烟开始据理力争。“你不如直接杀了我!” “杀了你就是直接脱了。”陆归南用一种关怀的语气跟她商量。 “不行!”许漠烟捂住前胸,感觉对方攻势没那么凌厉,她自然地讨价还价。 陆归南看着她,没有继续强迫,转身把随身携带的武器擦了擦。 “你……你是特战营里的人?想用我的衣服混进新兵营这边啊?” “等下一个不听组织统一调配的新兵过来,我还能再脱一个。” 许漠烟:…… 她觉得这个男人在内涵自己,并且掌握了证据。 “那我现在出去?” “不行。也不能自杀。你现在不可以暴露我的位置。” “那你刚刚非把我薅过来?” “因为刚刚时机恰好。” “我信了你的邪了……” “这个演习能搞一整天吧。我本来早就可以淘汰了去吃吃喝喝,还要陪你在这儿耗着?” “别人都想取得好成绩,就你那么想淘汰?” “我才不想进那个什么特战营呢……”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不想行不行?因为特战营好我就一定要进吗?一个人特别好我就必须要跟他做朋友甚至跟他结婚吗?我就是不喜欢!我不喜欢不行啊!”许漠烟跟陆归北吵完架还没多久,一直心情就不好,现在一看对面人还不算太有攻击性,有点破罐破摔彻底放飞自我的意思。 “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啊,但不管选择什么,都要承担选择的代价。” 许漠烟懒得听他满嘴道理。 眼前人全身都裹在伪装里,看不清脸也看不清眼神。 但是他们两个对坐,有个非常清晰的体型差。 他很高,一条腿弯着一条腿伸直,半坐在那里,宽肩细腰。 而许漠烟抱紧自己半弯的双腿,缩起来是小小一只。 “你是老兵是不是?” “算吧。” “你结婚了吗?” 陆归南:…… 他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追问这种隐私问题,但是对面这个人的身份,又很玩味。他勾勾嘴角不答。 “你不说话是不是就是默认了呀?”其实许漠烟也没有特别八卦,她知道外面的世界,大部分人到了适当的年纪都是会有属于自己的家庭和生活的。 陆归南:…… “我……” 许漠烟就顺着自己的逻辑往下说: “你说结婚以后是什么感觉?像你这样的,是不是就不能每天陪着你的家人了呀,他们会不会很需要你。” “你很想要结婚吗?” “我不想结婚。但我很羡慕有家的人。家人很多的人。”许漠烟突然情绪上头。 “你的家人呢?” “我妈妈不在了。我爸爸,哎,有他没他都一样,他成天就想要个儿子……然后,我本来还有个舅舅,我舅舅是个军人。” 陆归南听她说到这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抬起头,看了看山洞外遥远的天。 两个人安静下来,各怀心思。 许漠烟把脸靠在大腿上,忍着泪,吸了吸鼻子。 “我好想他们。我好想有人无条件地爱我,就像我的家人一样……” 她突然全身松了劲儿,向旁边栽去。 陆归南弹了过去,无声地接住她,看她微眯着眼,艰难地呼吸。 他注意到许漠烟身上开始起细细密密的小疹子。 看来还是条件艰苦,不适合她许大小姐,进个小山洞待不了多久,直接过敏。 陆归南打横抱起她,走了出去。 其实他很想再跟她正常地交流一阵,问问在她眼里,洛驰是个什么样的人,顺便再调侃一下,洛驰教给她的那些东西就叫女子防身术,如果再想装男人,至少要注意一些男人惯用的动作,而不是动不动就流露出鲜明的女性特征。 …… 被陆归南抱着的那一路,许漠烟都不算完全没有意识。 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感觉那个人这样抱着自己不算是专业吧,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那么冷静自持气定神闲,并且走到哪里都畅通无阻。 总觉得他不是一般人。 等等,不是一般人,能在这里不是一般人的人都是什么人呀? 许漠烟垂死病中想坐起,而不得。 她只能顶着身体发热后的沉坠感,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领。 “陆归南?” 听到她这样猜测性地呼唤,那个男人低下头,还是沉默着看她。 许漠烟感受到了巨大的恐惧,很想跳下来逃跑,可是大脑发懵,激烈的情绪挣扎里找不到头绪,两眼一黑,就这么晕了过去。 …… 下一秒,许漠烟深吸一口气惊醒过来后,她大口大口呼吸了一阵。 稳住情绪以后,眼珠左右一动,鼻翼边飘来一阵浓重的消毒酒精味。 她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24.逃跑未遂 许漠烟醒来以后,见到的第一个小护士特别可爱,大喊着“她醒了她醒了”,转身跑了出去,也不知道给谁报了信儿。 毕竟医生是自己来的,给许漠烟做了个简单检查,嘱咐了几句健康事宜才出去。医生离开后不久,小护士才回来。 “来,你多喝点儿热水。” “姐姐,你知道是谁送我来的吗?”许漠烟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已经无法继续女扮男装的事实,现在吃变声糖也肯定不可能。 “陆营长啊。” “哪个陆营长?” “就那个陆营长啊,咱们这儿只有一个陆营长。” “咱们这儿是新兵营还是特战营?” “咱们这儿统称军区。” “那是南还是……” “陆营长是男的呀。我们这儿没有女营长。” 许漠烟:…… 是她睡得太久,已经没有办法跟人正常地交流了吗? 但她转念一想,也有可能这个陆营长指的就是陆归南,但他知道许漠烟听到这个名字就犯怵,不告诉她,反而是一种温和的处理方式。 确实,许漠烟怎么可能忙活了这么大半天,兜了一大圈子,却正好跑回陆归南身边呢! 她是肯定还要再跑的。 “我想见陆营长。” “人忙着呢,没空见你。” 许漠烟:…… “他……知道我是谁吧?” “我怎么知道他知不知道你是谁?反正在我眼里,你就是我负责的病人,其他的我不知道。” 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不说,故意帮着某人来不动声色地稳住她,这是许漠烟能够察觉到的。 “好嘞,谢谢姐!” …… 许漠烟那几天在病房里吃好喝好睡好,算是养精蓄锐。 她梳理了一下发生的事情。 那天在山洞里抓住她的人刚好就是陆归南,只有他才能说把她安排过来就能安排过来。 那他现在到底希望自己在这儿干什么? 好好养身体是对的,毕竟养好了身体,出院了就能结婚是不是? 想到这一茬,许漠烟还是觉得不值。 她曾经精心设计就是为了神不知鬼不觉的逃婚,这下可好,逃来逃去,还自动送到了陆归南手上。 不过,这也不对啊。陆归南是什么时候发现她的? 总不能……就在山洞里待那么一会儿,就发现她是女的了吧? 不对,可能都不止是发现了她是女的。 是直接发现她就是许漠烟吧。 这更可怕。 许漠烟在床上辗转反侧。 不行,还是要跑。 养猪的目的是为了吃肉。 养许漠烟的目的是为了逼她结婚。 尤其是,她还无聊到在山洞里问过陆归南他结婚了没有每天待在部队里想不想家这种傻到家的问题,她现在就是表示非常后悔。 可是这次要是逃跑,她就没办法像之前和陆归北商量的那样省事儿了。现在陆归北她联系不上,而且就算联系上了,人家八成也不愿意理她。 那么她可以凭借的条件,只有陆归南。 在军区医院待了一周,病真的好得差不多,许漠烟很快恢复了活蹦乱跳生龙活虎的状态,她跟着护士姐姐打听清楚了陆归南在哪儿,他是真的忙,要么是出任务,要么就是在出任务的路上。但是他的营区办公室就在医院旁边儿。 可不就是把她许漠烟放在他眼皮子底下盯着吗? “那姐姐,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找到他吗?” “你可以去前台给他秘书打电话,陆营长办公室有专线。” “这么简单?” “对,不过你能不能打得通是一回事,秘书愿不愿意给你接过去是另一个问题。” “哦。” “诶,你和陆营长是什么亲戚关系吗?” “不是不是不是。”许漠烟摇头又摇手。 “讲真,陆营长是个挺神秘的长官。可能是人家低调。但也因为这样,不是跟他关系特别近的人,他大概也不会特别照顾。” “我跟他没什么关系,真的,我是他弟弟的好朋友。仅此而已!” “哦~那你就说你是他弟弟好朋友,试试!” “嗯,您说的对。” 许漠烟站在大厅座机电话前,心惊肉跳地给陆归南的秘书打电话。 “喂,您好。” 对面的男声标准到仿若播音腔。 “您……您好,我找陆归南陆营长。” “请问您是谁?” “我是陆营长弟弟的好朋友。” “请您告诉我您的名字。” “我……我叫许漠烟。” “好的,请稍等。” 实在是客套疏远到许漠烟会有种自己在跟客服聊天的错觉。 但是这种想法没有心底里对于陆归南会不会理她的疑惑与紧张来得更强烈。 电话那头先是空了一阵,随后兹兹的电流声过了几遍,那个标准的播音腔男声回来了: “请您稍等,陆营长的电话会直接接过来。” 许漠烟提了一口气,而她还没来得及吐出这口气的时候,陆归南的声音就透过听筒传进了耳膜。 “喂?” 他的声音可不是虽然一板一眼但也还算温柔的播音腔,陆归南的嗓音偏低沉,不带情绪,带着略微沙哑和沉稳的磁性,让人听不出喜怒。 许漠烟心虚得用双手握住了听筒。 “是我。” “嗯。” 他话不多,对一切心知肚明,却又不会主动出击。 “我……我现在好得差不多了。我想出去玩儿。” “去哪儿玩儿?” “还……还没想好。”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我……我要一点儿钱,暂时的,我以后会还给你的。” 对面停顿在哪里。 “要多少?” “我……我也不知道,你看着给就行。另外,我暂时还不想回家。我会住在外面,你不要把我现在的情况告诉许如山行不行?” “你不能离开军区。” “为什么?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没有为什么。” 许漠烟火气一下子上来了。这个“没有为什么”,她对别人说的时候无比解气,现在自己听到,简直下一秒就要掐人中来阻止自己的口不择言。 “你这样不对。我们……什么都还没发生呢。你怎么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呢?” “我要对你负责。这附近有可以娱乐的地方,但肯定没有蓉城那么多。你要是想去,我会派人跟你一起去。如果你不想住在医院里,我会派人给你安排。” “那我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你这不就是在监视我吗?”许漠烟放低声音,本来是该愤怒到极点,甩出她平日里那股气势狠狠地骂回去,但她现在是有贼心没贼胆,音量收住以后,这句话反而显出了一股中指向天的无能狂怒。 “这是在对你负责。” “你是不是已经告诉许如山了?” “什么?”陆归南没听明白,话题是如何转向许如山的? “就是,这一切,包括我现在的状况,许如山是不是都知道了?” “他知道得没有这么详细。” “哦。那你暂时不要告诉他我就在这儿,我现在不想跟他见面。” “可以。但你不能离开我给你划定的范围。这是我的底线。” 底线就是用来打破的。许漠烟那股叛逆劲儿上来了,她抿了抿嘴角,脸上的表情怒中带气。 “行吧。我明天想出去买几件好看的衣服。” “明天早上八点,我派的人会准时过去。” “好。” 25.取消婚约 许漠烟坐在车后座,陆归南派来的人带她从医院出去。 好久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她坐在车窗边,抬头看蔚蓝的天,打量周围人来人往,军区比其他地方都更肃洁,这儿兼具人味儿和纪律性。 “长官说,这是给您准备的。” 陆归南的秘书穿着齐整的军装坐在副驾,转头对她说。 她接过那个包裹,一打开就看到了摆在最上面的手机。 “阿我不要这个!” 手机对她来说就是个能定位的定时炸弹,她只要带着手机,即使是穿着衣服,都有被扒光了窥探隐私的风险。 “长官说这个手机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联系方式,方便你直接联系他。” 许漠烟对此依然心存顾虑。 她知道陆归南这样已经算是十分有弹性地在和她商量了,哪怕这种商量依然建立在不平等的基础之上,她和陆归南此时的力量对比就是不平等。 犹豫再叁,许漠烟理性分析了一下对她有利的条件,陆归南对她名义上的保护,陆归南的钱,陆归南的身份……她可以暂时利用起来,毕竟从陆归南身边再逃出去,还需要更为长远的规划,而且这次她已经没有陆归北的帮助了,一切都要靠自己。 我在婚约对象的眼皮子底下借着他给我的好处规划第二次逃婚。 许漠烟明确了这段时间她生活的重心。 于是她决定厚脸皮地接受陆归南此时的安排: 一个有他联系方式的手机,手机里的钱,以及一把钥匙。 “我待会儿不用回医院了吗?” “是的。” “那我去哪儿?” “司机会送您过去。” 许漠烟很清楚,她不喜欢这种被人事先安排,事发时只是通知一下的感觉,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哪怕最后的结果可能并不坏,而别人只需要轻飘飘说一句我是为你好,就可以把当初的强迫彻底美化。 她深呼吸,强压下怒火。 打开手机,面无表情地刷着这个新智能机的功能。 陆归南留下来的联系方式不是常规的微信啊qq啊电话啊什么的,他在用一种非常小众且传统的软件和她联系,古朴到跟移动电报差不多,他们的用户名是一板一眼的陆归南和许漠烟,没有昵称这个东西,更别提自定义的头像了,一片深蓝的默认底色,上面一个白色的“陆”字,而许漠烟这边就是一个白色的“许”。 聊天框甚至没有表情包这个选项。 发一条消息过去,下面会有两个提示,一个是读取与否,另一个是回复与否。 简直……不知道有多么传统且透明…… 许漠烟在心里给未曾见面的陆归南,不对,见过一次面,但跟没见过也差不多的陆归南打起了分,深不可测的老干部型大直男,绝对不是她的菜。她讨厌所有和许如山相似的男性,从心底里厌恶至极。 尤其是这个人,追根到底,就是许如山选出来的合格女婿,许漠烟更加反感了。 …… “我不想住在这儿。” 消息发过去,几秒之后,下方显示了未读未回复。 在那个小房间里,许漠烟趴在床上,气鼓鼓地等着浴室里的热水器慢慢运作。 这里的条件跟当初陆归北带她去的那个地方差不多。 但比新兵营好点儿。 可是混进新兵营之前有陆归北陪她,混进去以后有李城雾照顾她,现在呢,在这儿,她只有自己,没有朋友,没有社交,每日定时定点有人给她送饭,外面时时刻刻有人换岗看守,约等于没有生活,这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陆归南又不是陆归北,他回复的速度像乌龟。 许漠烟等不及,先进去洗了个澡,出来后头发湿哒哒,吹风机刚接上,电闸就跳了,她一边无语一边跑去把电闸重新拉上,再回来时,手机叮咚一声震天响。 这就是陆归南回信了。 她捏了捏拳头,积蓄了一肚子气,气势汹汹地跑过去,打开手机看。 这个手机真的非常原始,字体音量都出奇的大,像是在给使用者特殊关怀,许漠烟客观评价自己现在暂时应该还用不上,但是在设置里调整这些时,就算把字体调到最小,都还是太大,就算是把音量控到最低,每一次来消息,声音还是能掀翻屋顶。 “为什么?” 上一条的回信下面变成了已读已回复。 陆归南回复的这一条消息下面是全新的未读未回复。 许漠烟点接收。 然后直接开麦开启吐槽模式: “您说呢?这是我住的房间,还是我坐的牢啊?每日定时定点送餐,外出要向您报告,不然不能踏出房门一步,我实在无聊了往外看,房子外面全是您派来监视我的。你说说我为什么不想住在这儿?” 没一会儿,陆归南回复。 来消息的声音没来得及掀翻屋顶,就被许漠烟利落地掐断了。 “你又想去哪里?” “我想要自由!自由!你懂不懂啊!”许漠烟对着麦克风狂吼,看着不断积累的数字,到底还是没有勇气把这条语音发出去。 “您不觉得这样做就是在限制我的人身自由吗?我确实不希望许如山知道我在哪儿,可这不代表我就应该无条件地服从您的安排呀。我承认您就是特别忙,但是我也不会打扰您,就是希望您能站在我的角度想一想,把我应该有的自由还给我。” 之前在医院给陆归南打电话的时候,那个小护士就跟许漠烟说过,双手抓着电话听筒的她乖得好像在跟父亲撒娇的小女孩。 把许漠烟气得不行。 跟父亲撒娇?她许漠烟是不会这样的,她从小到大基本上都在跟许如山吵架。 但是对这个陆归南吧,她有点掌握不好分寸。 毕竟他是舅舅的好友,陆归北的哥哥,算是半个长辈,尤其是婚约公布以后,她一时接受不了的原因,也在于这种有距离感的关系在他们之间彻底颠覆,真的有够复杂。 她一边好像应该对他心怀尊敬,另一边又因为本能的反抗,想要对他勇敢提出抗议,有一种以下犯上的使命感。 这条消息陆归南一直没有回复。 许漠烟气得一晚上都没睡着,她觉得自己最近这日子过得是特别憋屈。 深夜情绪泛滥的时候,她拿出手机,对面只有陆归南可以做一个遥远的出口。 “您不觉得一直不回复消息很不礼貌吗!” “我也是活生生的人!您凭什么这么对我!” “您也从来都不认识我的对吧?为什么要答应许如山结婚?结婚是一种生意吗?而且就算是做生意,也讲究你情我愿,我根本不愿意,我的感受就一点都不重要是不是!” 然后累到极点,她朦朦胧胧直到天亮,手机又震动起来。 许漠烟被吓得彻底清醒。 打开消息一看: 陆归南回复了她最开始的那句很不礼貌的指控: “对不起。我的工作性质让我没办法一直待在手机前面。要不你联系一下小北吧,这是他的手机号码,我这样做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要保证你的安全。” 在下面的回复还没有过来的时候,许漠烟就等不及又开炮: “我不需要陆归北过来。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一出去就不安全了。我是一个成年人,我可以对自己的人身安全负责,不需要你来看着我。” “实在不行你就告诉许如山吧。让许如山派人过来接我也行。你对我来说,毕竟还是陌生人,许如山要是也这么对我,我是可以直接跟他对骂的!” 言外之意是许漠烟对他还留了几分客气。 陆归南在那头看着一条接一条冒进来的消息,哑然失笑。 “你可以骂我。如果这样能让你的心情好一点的话。” 许漠烟猝不及防地收到了这条消息。 她愣了一瞬,随后咽了口口水,被呛得咳红了脸。 对话的这个走向她倒是没有想到。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她打字过去。像在跟一个陌生网友谨慎聊天。 “我只是想说,你也根本不认识我,要不,我们两个就自作主张,把这个婚约取消了吧。” 许漠烟终于说出了实话。 26.取消不了 陆归南还是用老办法回复她的消息:那就是不回复。 许漠烟无数次看着手机愣神,脑海里冒出了无数个plan ABCD,金蝉脱壳有多难,她面对的情况就有多让人绝望。 “这本来就是我们两个之间的事,如果是为了陆家和许家的利益,就算是放在现在的情况下,我们都是可以彼此照应的对不对?为什么一定要让我们结婚呢?结婚以后现实状况就会有什么实际的转变吗?这个我是真的不认可。” “你仔细品品我说的话,你看看是不是这么个道理?既然结婚后和现在根本没有什么区别,那我们为什么要结婚?” “难道真的有什么忙必须要结婚后才能帮吗?就是许如山偷懒,不愿意好好经营自己的事业,就把事业和婚姻这两个关系绑在一起。你根本不用听他的话。” 而不论她发多少条过去,对方的反应都是一样的: 已读不回复。 许漠烟一顿拳头都打在了棉花上。 无力无聊又无趣。 她忧心忡忡,坚定了绝对不结婚的想法,这要是结婚以后,两两相对,依她那个跳脱的性子,不到一个月,就该和陆归南两两相厌了。 哪怕她现在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从一开始,陆归南在她的生活里就像个有距离感的路人,敬而远之,是最好的状态。怎么可以和他结婚?怎么可以一起生活?连一起说话都要她主动,说话跟谈判差不了多少,语气僵硬客套到像是在跟客服互动。 这要是结婚了,以后还要躺在一张床上? 不行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许漠烟辗转反侧,不停地踢被子撒气。 感到气愤不是一件坏事,但是除了愤怒之外却什么都做不了,绝对是一种不幸。 许漠烟是不会让这种不幸降临在自己头上的。 既然谈判和主动出击这条路行不通,那她就采用迂回战术。 下定决心后,许漠烟躺正,看着屋顶吊灯,咬牙切齿地捏紧了拳头。 …… “陆归南,你不取消婚约,是因为你想要跟我结婚吗?” 许漠烟最新一条消息过来,陆归南刚好同步收到。 两个人都同时看起了手机屏幕。 陆归南回答了一个“嗯。” “不行,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许漠烟慌了,她是真的慌了,比社会新闻里被油腻大叔觊觎的单纯少女还慌。 “我们年纪差了那么多。你比我大了十二岁,十二岁啊,一轮呢!我们之间有代沟你知不知道?咱俩平时话都说不到一块儿,更别提一起生活了。” “还有,陆长官你大概不知道我的真面目,我真不是什么听话乖巧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你不知道我指着鼻子骂了许如山多少次,以后你要是惹我不高兴,结婚后我也会指着鼻子骂你,你怕不怕?我知道我们要是打起架来,我肯定打不过你,但是要是你被我骂生气了,想过来打我,就算你有一箩筐的理由,我也不会待在那儿忍受着你打我!我们以后要是真的走到那一步了,一定是互殴!互殴你知不知道!很可怕的!” “而且,我根本不认识你,我一点都不了解你。你不也不认识我,不了解我吗?两个陌生人,怎么结婚啊?” 许漠烟连珠炮式地发消息过去,慌到心跳加速。 “我们可以从现在开始认识。” 但陆归南的回信一如既往地气定神闲。从标点符号和那抓重点回复的字眼里就能读出对面人的平静淡然。 “我不想认识你!” “谁要认识你!” 许漠烟慌到一定程度,又开始生气。 她直接拨了个电话过去。 忙音没响几声,对面接了。 “喂?”耳边响起陆归南的声音。 他的声音像是掉落在深渊底的一块冰,能一瞬间让许漠烟冲动的情绪偃旗息鼓。 “我……我不想跟你结婚!” “嗯,我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还不取消婚约?” “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 许漠烟:…… “你没办法回答的原因,是不是许如山允诺了你什么条件?是你立马会升职?还是以后陆归北的前途又有什么好处被预定了?” “都不是。”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和我结婚呢?别说我爱不爱你了?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结婚的前提不需要爱。” “但对我来说,就算我爱你,我都未必愿意跟你结婚,更别提现在这种状态了!只有你的想法重要,我的想法就不重要是吗?” “你以后会知道的。” “但我现在不知道,我是现在的我。” “早点休息,现在的你会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成以后的你。” 好有道理哦,我竟无力反驳。 许漠烟气堵在胸口。 “我想见你!” 对面陷入了一阵沉默,似乎是对这个问题没有准备。 “你不是要跟我结婚吗?我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怎么跟你结婚?” “暂时不行。” “那总有个时间我们要见面吧?” “一个月以后。” “好,那这个月以内,我答应你,我会好好待在这儿,但是,我想出去玩儿的话你必须批准,不能在这期间把我当犯人一样看着。” “行,但你活动的范围不允许超出我限制的这些地方。” “没问题。” “你真的不需要联系陆归北吗?” 许漠烟:…… “不需要!我就算死了都不跟他联系!” 陆归南在那头扬了扬眉,无声一笑。 “好吧,早点休息。” 许漠烟懒得跟他客套,一把子撂了电话。 …… 想让她乖乖就范好好等他回来见面以后结婚? 陆归南做梦去吧。 许漠烟在心里恨恨地想。 如果要从这儿逃出去,先要对周边环境非常熟悉,知道哪里是敌方,也就是陆归南占领的区域,哪里是她能钻空子的地方。 其次,她需要有钱。陆归南给她的这部手机里绑定着的银行卡虽说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钱,但手机和钱包一体化本身就是在防范她逃脱。她逃跑后肯定不能带手机,不带手机就意味着没钱。她要把钱和手机分离出来。 最好是现金。 许漠烟想到了购物办卡,有些商场的充值卡是可以低价卖出去的,她在购物广场逛一圈,借着跟小朋友玩玩乐乐的机会接触到一些大爷大妈,换点现金不算太困难。 现金数量要足够她在外面住至少一周的酒店以及来来回回打车吃饭的钱,不需要太多。只要她能逃出去,第一时间找到朋友才是最要紧的事。 最后是伪装。 她没蠢到就用现在这个样子逃跑,反正已经有过一次经验了,买几套中性服装,扮成男人,慢悠悠地死里逃生,才是真的能够打陆归南一个措手不及。 既然这么认真地规划了,许漠烟心立刻定了下来。 她知道她有这个本事,带着这样的信念,再看这牢笼一样的军区生活,她有几分释然,心情也别样地轻快。 甚至可以在每日和陆归南的聊天结束时大发慈悲地给对面一个礼貌的“晚安”。 …… 到了他们约定好的,要见面的那天。 许漠烟特意化了个妆,盛装出席,一袭红裙,热烈耀眼,从这一刻起,她就是要周围人都对她印象深刻,这样,后来扮成了男人,那种毫不起眼的样子才会和现在构成强烈反差。 她随身带着的包里装了一整套男士的休闲装。 到达约定好的酒店大厅。 许漠烟先落座,卡着时间,她报告陆归南秘书自己要上厕所,她路过厕所,并没有进去,而是来到厕所边的安全通道,瞅准了监控所在的位置,她是当着摄像头的面从窗户边翻了出去。 但这并不是为了逃跑。 她知道这里有监控,而这栋楼背后却没有。因为后面是一片废弃用地,在露天施工,按照条件,这是最适合逃跑的路线。 她要让陆归南和他的手下们有这样的错觉。 这样当他们发觉许漠烟不见了的时候,开始查阅监控,就会认可那条既定的逃跑路线。 可实际上,许漠烟是在诱导他们产生这样的预判。她并不打算用那条最适合逃跑的路线,她要那条最容易被陆归南忽视的路线。 踩在二层楼的阳台上,看四下无人,许漠烟开始换衣服,从头到脚披上了男装,肩膀上垫坎肩,肚子上戴假肚腩,一切能显魁梧显肥胖的法子她都事先想到了。变成了男人状态的她大摇大摆地从后面绕了回去。 在酒店门外人来人往之间,许漠烟大腹便便,手撑在膝盖上大剌剌坐在马路边的圆礅上休息。她带着黑色口罩,不住地往酒店里打量。 陆归南一定是已经到了。 窗前的那个位子里,他坐了挺久。 可是许漠烟从那个角度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窥见一个高大挺直的背影。 等到陆归南有所反应,他的手下跑上跑下四处查看,最后开车过来急匆匆地在门口载着陆归南离去的时候,许漠烟都没从他们那严丝合缝的保护队形里偷眼瞄到陆归南的样子。 算了,不让她看,她还不稀罕呢。 看着那些车一辆接一辆地消失。 许漠烟心中一阵得意。 自由!她即将拥抱自由了! 27.一刀 回到蓉城那天晚上,下起了一阵不小的雨。 许漠烟没带伞。 她在汽车站和几个陌生人拼了一辆面包车回来,两个男生(她算其中之一),另外还有两个女生,看着年纪都不大,司机也是个热心的中年女人。商量了一波价钱,觉得不算亏,许漠烟就上了车。 颠簸了一路,一下车,许漠烟的第一反应不是找地儿躲雨,而是找个垃圾桶吐。 吐完了,稍显狼狈,许漠烟是凭着记忆,找去了露露家。 露露和陆归北一样,都和她从小玩到大。 路上雨越下越急,淋湿了衣服,身上的那些装备就显得非常笨重。 眼看着露露的家就在眼前,而且露露家的保姆正好出来倒垃圾,许漠烟像看到救星一样,冲上去加了一声阿姨。 保姆吓了一大跳,差点摔倒,许漠烟伸手去扶她。 “你……你是谁!” 许漠烟知道自己这样子挺容易让人害怕的,于是摘了口罩和帽子,露出一张素洁的小脸儿,笑着对她说: “阿姨,是我,我是许漠烟呀。” “哎呀,许小姐!”保姆阿姨的表情经历了一场不小的波动。 起初许漠烟只觉得是因为她惊讶,但后来却在那惊讶里品出了几分为难和提防。 “我……来找露露,您能让她和我见一面吗?” “许小姐,我们……我们小姐啊现在不在家。”保姆说完,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就要往前走。 “她去哪儿了?她不是已经放暑假了吗?”许漠烟却是个不好骗的人,她也聪明,看得出来保姆阿姨的反常。 “她……她不在,许小姐还是先走吧。” “阿姨,阿姨,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个人僵持在门口,许漠烟被保姆阿姨拦在门口,最后还是阿姨于心不忍地对她说了一句: “许小姐,你不该就这么回来了!要不,你回去看看吧,回去看看你就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 许漠烟知道这一定是因为许家出了什么事。 她只能心烦意乱地跑回马路上,招手挥停了一辆出租车,报了她家的地址。 “你为啥要到那儿去啊。” “那里怎么了嘛?” “那里有个前企业家,最近破产了,那房子都被强制执行了已经。” “那个企业家叫许如山?” “是啊。你没看新闻啊,他人跑国外去了,女儿失踪,公司破产倒闭,底下员工丢了饭碗,都不知道找谁维权,哎,这些资本家啊……” 许漠烟坐在后面如遭暴击,她整个人都在发蒙。 下了车,许漠烟远远看着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 它曾经有多富丽豪华备受惊羡,现在就有多萧条破败饱经折磨,门上贴着雪白的封条,墙上被红色油漆写着“欠钱不还拿命偿”“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更为恶毒的诅咒不堪入目不计其数。 许漠烟陷入了无尽的茫然,她在雨里沉默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只觉好像在做梦。 就在她感到呼吸困难,想要转身往回走,立刻逃离这里的压抑氛围时,身后有叁条影子围拢过来,浸湿了乙醚的抹布不由分说地堵在她的嘴上,她还没来得及反抗,就失去了意识。 …… 许漠烟是被一盆冷水给浇醒的。 她眯着眼看着那盛开如花的吊灯,这里就是她家的客厅,曾经灯光亮起,像极了璀璨的宫殿。现在窗外风雨飘摇,屋内吊灯摇摇欲坠,一切荒凉得像片废墟。 一只手凶狠地薅住她的头发,逼迫着还有些神智不清的她抬头。 另一个男人举着手机,幽幽蓝光照在她脸上。 对面那几个人高马大模样凶狠的陌生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是不是她啊?” “就是!剪短了头发穿着男人衣服你就不认识她了?你看这五官……”薅住她头发的男人伸出另一只手狠狠揪住她的腮,随后又往下滑,刷拉一下撕开她胸口的衣服:“你看这身材……她就是那老狗的女儿,狗女儿!” 许漠烟清醒过来,眼里聚起一团火,她冷冷地瞪了男人一眼,随后在男人嘿嘿笑着用手去抚摸她嘴唇的时候,张口一把咬住那人的大拇指。 那一下她是用了全力,把这些天来所受的所有的气所有的恨都发泄了出来,牙齿咬合格格作响,钳子一般地套在那人的指头上。 惨叫声飘出窗户,混在雨夜的雷声里。 伤口深得依稀能看到骨头。许漠烟挨了两巴掌,她浑身被绑,侧躺下去的时候,又被眼前的两个男人轮流踢了两脚。 “妈的!臭婊子,你还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许家大小姐呢,你他妈现在什么都不是!你现在狗都不如!” 被咬了手,鲜血淋漓的男人气急败坏,他举起椅子要砸。 屋里其他人过来阻止他。 “你现在把她砸死了,咱们就一分钱都钓不到了。” 许漠烟躺在地上,面无表情,但她知道,这屋里的一伙人大概跟许如山这些年来结交的一些地下赌徒和黑道混混脱不开关系。 一群人靠着暴力横行霸道,见钱眼开,见权哈腰。 跟这群人是没必要多费口舌的。 “咱拍个视频,发到网上去,说不定就能把那老狐狸给钓出来,虎毒不食子,他总不能看他女儿落在我们手里,还不给钱吧?” “那要是真不给钱,这女的长得这么好看,我们来操一操也舒服!平日被那些人模狗样的领导们指着鼻子骂,现在我们就操他的妻子女儿,真爽!” “你就这点儿出息吧,哈哈。” 许漠烟想捂住耳朵,她恶心得想吐。 随后,换了两个男人过来,一个薅住她的头发,举着一把刀,另一个举着手机录视频。 “开始吧,我准备好了。”举着手机的男人说。 “好嘞。”男人话音刚落,就把手里那把刀狠狠插进了她右肩。 许漠烟痛得眼泪夺眶而出,嗓子哑到叫不出来,喷出一口血来,染红了脖子和胸口。 “许如山你看到没,再不还钱,再躲着我们,你女儿可就不止挨一刀这么简单了……” “还要挨操了!” “到时候现场直播,看他女儿以后出去还怎么做人!” 许漠烟满身血污,抬起头,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屋子里的八个男人,她要记住他们每个人的脸,如果她今天没能逃出去,如果她被他们折磨致死,那她一定会变成厉鬼,一个接一个地找他们索命,拖他们进十八层地狱! 就在这时,客厅侧窗的玻璃一声脆响,碎得七零八落,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颗子弹咻得一声擦过许漠烟的侧脸,突得一下穿透了拿着刀的男人的胳膊。 温热的血溅到了许漠烟的鼻梁和嘴边,她看着刚刚还耀武扬威的男人此刻却只能捂住胳膊,痛得在地上打滚哀嚎,许漠烟盯着他,微微一抿嘴角。 随后,窗外传来清晰的队列脚步声,客厅前门被砰得一声踹开,十几位穿着军装的人端枪进来,屋里的人一看形势不对,一改刚才的嚣张跋扈,瞬间吓得举起双手,双腿打着哆嗦,声音都在发颤。 “你们……你们……谁?” 许漠烟转头,队列最后,有人把在门边,微微低头,向来人致意。 身后风雨不息,他踩着步子,铿锵走来。 那是许漠烟第一次见到陆归南。 28.外人和家人 他不用说话,只是笔挺往那儿一站,现场就鸦雀无声。 陆归南扫视着客厅里举起双手或抖或蹲或躺的一群乌合之众,跟蜷缩在一角目不转睛看着他的许漠烟对上了眼。 在他一言不发向她走来的那短短几步里,许漠烟想到了很多东西。 但最清晰的一个念头不过是:原来他就是陆归南啊。 那个远远吼一声就能让陆归北怕到原地立正的男人; 那个一只胳膊就能轻松地把她从地上提起来的男人; 那个在听筒那头遥遥一声喂就让她不经意放软语气不敢任性的男人; 原来就是他啊。 他比她想象中要年轻太多。 也可以说,34岁本来就不是一个衰老的年纪。 他和陆归北并不像,无论是气质和面相,他们都没有相似之处。 比起陆归北挂在眼角嘴边的痞帅圆滑。 陆归南周正端庄,又带着生人勿近不怒自威的气场。 陆归南一边向她走近,一边脱下自己的军装外套,他蹲下来,把衣服套在许漠烟肩上,罩住了她本来四分五裂的伪装。 许漠烟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她觉得他的眼睛很漂亮。 那是一双可以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此刻的眼神冷静且理性锐利如鹰隼,他没有看她,他把她罩在自己的衣服里,目光不动声色地游走在那些刚刚给过她伤害的男人们身上。 “长官,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那一伙人里有个领头的,被推出来硬着头皮跟他们谈。 “你知道我是谁吗?” 陆归南反问他。 “长官,是长官。” “我姓陆。” 那人有点反应过来,这才知道自己对面站着的人到底是谁。 稍微有点消息人脉的,都应该知道陆归南和许漠烟有过婚约。哪怕许漠烟逃婚出走,婚礼没有完成,但只要陆家不同意,这婚约就一直存在。 “你们找许如山要钱,那不归我管。你们有冤有屈也不用找我来诉。” “但是……她是我的未婚妻子,等同于我的家人。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分毫。” “许如山是许如山,她是她,你们任何一个胆敢把许如山的错扣在她头上,那都是在和我作对。在和陆家作对。我是干什么的,不用我再多做介绍了吧。” 枪口之下没有尊严可言。 流氓只会欺软怕硬恃强凌弱,到了这个档口,没有人不慌不乱,全都在哭着大喊饶命说他们再也不敢了。 陆归南给了手下一个眼色,有两个人过来把许漠烟扶起来,要把她送回车上。 许漠烟强忍痛楚硬撑着往外走,她回头看,陆归南正坐在客厅里唯一还有点样子的沙发上,拿着掉落在地上的手机看。 “你,捅了她一刀。我要打残你的两条胳膊。”陆归南说。 他的手下得到指令,过来把地上的人抓起来,将他另一条没有中弹的胳膊压在地上。 陆归南手起枪响,那人哭着惨叫。 许漠烟扭过头,被他们扶着,一步一步往门外的车上走。 陆归南是来帮她出气的。 “你,未经她的同意,摸了她的脸,撕了她的衣服,打了她两个巴掌,我要断你一只手。” “长官,这不合规矩吧?传出去对您的声誉也不好。”有人大着胆子威胁,毕竟是被逼急了,什么孤勇都会产生。 “跟你们这群亡命之徒谈什么规矩?有道理的人我才会跟他讲道理,像你们这样无恶不作平均每个人身上都背着几条人命的混蛋,讲道理是浪费我的时间,我只给你们教训和惩罚,不会给你们改过的机会,况且你们也不会改过嘛。”陆归南勾唇一笑。 陆归南手下拿起那群人留下的刀,手起刀落,狠狠一下,血液溅起,一声惨叫。 “你,你,还有你,每个人都踢了她两脚,挑断脚筋。” “你,你,你,都说要……,割舌头还是阉割生殖器,你们自己选 。” 那群人怒了,现在他们成了弱者,看到别人成为了当初的自己,而自己则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完完全全不能接受这其中的落差。 “兄弟们,我们跟他们拼了!他妈的,反正不过是一死,怎么能受这样的侮辱?!” 躺在地上惨叫的人喊了这么一声,应答的人很多,却没有一个人敢真的向前冲。他们只敢恶狠狠地看着陆归南。 但陆归南看着他们的眼神里却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宛如看一片废墟垃圾。 “那你们辱骂她踢打她的时候,为什么没想到会有现在的下场呢?”陆归南勾起嘴角,用衬衫擦了擦枪口:“我已经给过你们选择了,你们自己不想选的话,就我的人来帮你们选吧。” …… 许漠烟坐在车上,有人过来给她处理了右肩的伤口,拔下那把刀的过程太过痛苦,她压根不想回忆。 医生给她缝合上药的过程里,屋里不断传出嚎叫痛呼和辱骂,许漠烟看着车窗外的瓢泼大雨,眼神冷下来。 陆归南再次上车时,那几个混混已经收拾妥当,没有怨言的签了保证书,以后不会再靠近这里,有怨言的也不敢不签。 许漠烟看到他雪白的衬衫上沾了几点血污。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对不起。” “出发吧。”陆归南对前面的司机说。 车速很缓,像在配合着安抚她今晚不断波动的心情。 “我们去哪儿?”她问他,眼睛依然注视着自己的脚尖。 “我们回家。”陆归南的声音沉沉的,此刻听来只觉得踏实。 许漠烟感觉鼻子酸酸的,她抬起头,一双眼看着他,眼眶胀得发疼。陆归南的目光也转过来,平静地回视着她,那依然是大家长般的眼神。 而那一刻在许漠烟看来,是她可以安心地依靠他。 许漠烟把额头抵在他肩膀,弱弱地哭出了声。 陆归南愣了好久,才慢慢把手掌挪到她的背后,一下接一下地轻轻拍了拍…… …… 许漠烟回到了陆家。 那天晚上她不想听什么真相,她只想暂时找到一个房间,里面有热水,可以洗澡,里面有柔软的床有厚实的被子,她不想思考,只想好好睡一觉。 “你坐下来,我看看伤口。”陆归南把她带到了一间客房里,摁亮了灯。 那间客房刚好满足了许漠烟那一晚对于栖身之处的所有要求。 她乖乖坐下来,然后等着陆归南靠近,用手轻轻地掀开她沾着血的纱布。 为了转移注意力,减缓疼痛,许漠烟强迫自己只去看陆归南的手。 他的手也很漂亮,从中指指尖到手掌根部那一段距离,刚好盖过她锁骨。 “你今晚洗澡的时候要小心,不要沾水,我再给你换一次药,你要注意看着,明天就是你自己换。” 许漠烟咬着牙忍着疼,听觉不那么灵敏,陆归南话说完了,眼看着她等她回应,而许漠烟就只睁着眼,无辜地回看他。 陆归南淡淡叹气,只能重复一遍。 “嗯嗯,好。” 纱布还有酒精棉堆在那儿,成了一团小血山,许漠烟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对正在收拾这一切的陆归南说: “对不起。是真的对不起。” “不用抱歉。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和时机告诉你现在正在发生的真相也是我的错,而隐瞒你其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并不能百分之百地保护你。” “那个婚约……我以前不知道,是这个用意。” “那你现在知道了就好。婚约明面上是给外人看的。婚约只能证明我们是家人,而我会一直保护你。其他的,实质上都并不会发生,你不用担心。” 陆归南说完,端着医药箱准备出去。 许漠烟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肘,掌心的温度贴着他臂弯。 “谢谢你。”她说。 “不用谢,你好好休息。”陆归南说完,就走了出去。 ps:wuli大哥是不是很禁欲啊嘿嘿嘿。 29.塞满 小心翼翼地洗完一个澡,许漠烟换上宽松睡衣,刚坐到床边,就听到外面一阵响动。 雨已经停了,有车停在门口,车灯在夜里一闪一闪,她站在窗边,向外望了一眼,认出了那车是陆归北的。 依稀听到了几句模模糊糊的“大哥”,还有压下音量的议论声,随后从远渐近的,是一阵火急火燎的脚步声。 陆归北上楼来,目标清晰地直奔许漠烟所在的客房,他还没到门口,许漠烟就先一步开了门。 两人相见的那一刻,除了冲向彼此要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拥抱以外,再想不到其他。 许漠烟抓住陆归北的背,紧紧地拥抱他,脸上有泪,她蹭着陆归北的胸口,无措地遮掩擦拭,陆归北用更紧的力道回应她,掌心抚摸她微微颤抖的后脖子,低头不住亲吻她额头和渗泪的眼角。 “没事了没事了,你不要害怕……”陆归北安慰她。 但她从那时起到现在,一直都很害怕。 她往后退,陆归北就跟着她一起退,两个人一起退到房间里,门在他们身后关上。 许漠烟这个时候才真的释放情绪,抓着陆归北的衣服,额头抵着他的胸口放声大哭。 …… 发泄完,世界重归安静,许漠烟钻进被窝里睡了。陆归北给她关了灯调好空调温度盖上被子,轻轻地关了门,走出来,从二楼往下看,陆归南已经换上了日常的家居服,坐在沙发上等他下来。 “哥。” 他从楼梯阴影处走出来,叫了陆归南一声。 陆归南浅浅点头: “后面什么打算?” “我……我再想想。” “多为自己想,不要把自己和她捆绑在一起。那样对你们两个都不好。” “嗯,我知道了。”陆归北答应着。 陆归南挥挥手让他回去休息。 陆归北转身又上了楼。陆归南坐在那儿,意味深长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 许漠烟半夜惊醒的时候,浑身冷汗。她又梦到了那个破败萧条宛如废墟的家,梦到了那些巴掌那些拳脚,梦到了带着恶意的仇恨眼神和嚣张辱骂。 房间里一片漆黑,周遭寂静无声。 恐惧从心脏深处爬出来,跟着心跳呼吸一起颤动。 许漠烟再也睡不着了。她也没办法忍受,此时此刻,现在,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不想一个人面对内心的恐惧。 她几乎是慌不择路跑下床,拖鞋只穿了一只,循着本能打开门,拼命往外跑。 她停在陆归北房间门口,拍了拍门板,里面的人没有立刻给反应,她就直接压下门把,冲了进去。 陆归北刚被门外的动静弄醒,看到进来的人是她,刚想问她怎么了,许漠烟就冲过来爬上床,一边给他拥抱,一边慌乱地寻找他的嘴唇。 她在他怀里颤抖,掌心发凉,捧着他的脸,胡乱去亲的样子,戳中了陆归北心里一个开关。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你很害怕是不是?” 陆归北用被子把她和自己都包裹起来,许漠烟缩在他怀里,小小一只,抬起头来泪如雨下。 她扑上去亲他,抱着他的脖子,胸口贴近他的胸口。 “别怕别怕,没事了,没事了,我保证。”陆归北没感受过这样的待遇,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但下意识还是回应她拥抱她,轻声安抚她。 “你小心伤口,不要太用力。”他吻着许漠烟的额头,嘴唇又轻轻地从眼角滑到她唇边。 许漠烟顺从地躺了下去,胳膊拽住了陆归北的睡衣袖子,让他躺在身边。 陆归北伸手给她盖被子,许漠烟慌乱地抓住他的手,握紧了,像是怕他消失。 “睡吧,不早了。”陆归北低下头,跟她额头相抵,黑夜里她的眼睛亮亮的,泪光一闪一闪,看她一眼,心里又疼又酸。 “我睡不着,一直在做噩梦。我不想睡觉了。”许漠烟自己用手背擦眼泪,擦不掉的就低头在陆归北身上蹭掉。 她把陆归北拉近,不由分说地用吻堵上他的嘴。 陆归北的身体压过来,厚实地包裹住她。 陆归北没有往那个地方想,但是许漠烟在不自觉地引导他,她的掌心摸他的衣服下摆,贴着他的肌肉线条抚摸取暖,然后向下若有似无地隔着内裤去抚摸略微有些感觉的那里。 他撑起来,俯视着许漠烟,看她无辜地睁眼舔唇,抬起头还是要索吻。 “不早了,许漠烟。”陆归北用鼻尖蹭她的鼻尖。 “我想要你陆归北。” 她的回应更为直接。 “我现在就想要你。”她的手钻了进去,在陆归北来不及阻止的间隙,精准地抚了上去。 它在她手心苏醒,跳跃,弹动。 欲火在心底无声燃烧。 陆归北伸出舌头,两人的吻随着体温上升而变湿变热。 许漠烟在利落地脱他身上的衣服,等陆归北把内裤送出被子以外,他胳膊伸出来,摁亮了床头的灯。 柔黄灯光倾落,映在泪眼朦胧泪痕未干的许漠烟脸上,他看到了一个从未见过的,脆弱又支离的许漠烟,她歪着头,像只落魄的小猫,没有利爪没有尖牙,温顺得让人想要舔一下再舔一下。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开灯,疑惑地用眼神问他。 “我拿套子。”他手伸进床头柜子里,摸出一盒新的,拆了外封,从里面拿出一个,许漠烟低头看着他熟练地给自己戴上。 他的那个东西,她也不是第一次见,只是从前没有像现在这样需要他。 陆归北褪下她的内裤,两根手指伸进去缓缓搅动,许漠烟喘息渐深,张嘴咬了咬他耳朵和下巴。 “你进来吧。” “你要我干什么?”陆归北很受用她那句话,但他想听更多。 “我要你进来。” “进来干什么?”陆归北眼底亮起了一团火,他开始轻轻地咬她露出的乳尖。 “我要你进来塞满我,让我除了想要你之外,什么都想不了,我要你……”许漠烟话还没说完,陆归北就顶着那层湿润进入了最里面,她满口的呜咽都堵在了喉咙里,迷茫地动了动眼神,最后粘稠地把目光放回到陆归北身上。 “是这样吗?”他嗓音渐沉,深深地顶弄了她一下。 许漠烟双臂环绕住他的背,顺着那起飞又降落的力道,重重地点头,说嗯。 陆归北是第一次,他兴奋到极点,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只是顺着本能把自己的欲望发泄出来。 而许漠烟从来没有这样配合过他。 但是睁开眼看着她肩头包扎过的地方,那一点点理智又提醒他不能全然只顾自己。 他放慢速度,一边吻她,一边有规律地深一下浅一下地和她亲密。 “快一点,快……快一点,陆归北,不要慢下来。” 慢下来她就会走神,她就会想到一些不好的煎熬的事情。 “可你的伤口……” “没关系,不疼。” “怎么会不疼呢?你当我傻呀?” “你本来就傻呀。”许漠烟说完,忍不住笑了。 陆归北看她笑,自己也笑了。 他加快频率,却也不敢放大动作,抱着许漠烟的腰抬起上身,换了个他跪在她双腿之间的姿势。 她控制不住呻吟声时就抬手捂住了嘴。 陆归北低头,含住她双乳,又去照顾那两个敏感的乳尖。 “你里面好热好软好紧。”他伏低在她耳侧说荤话。 “你好硬。”她咬住了他肩膀,知道他即将冲刺,她感到那个东西在她的身体里颤抖。 陆归北一言不发地加了速,那一刻有天摇地动的快感冲上脑门,他们紧贴着彼此,许漠烟抱住他的背,掌心胡乱地游走在他背脊,她张开嘴咬他,等他受不住了,转过头来亲她,她又下意识地张开嘴伸出舌头。 “陆归北……陆归北……”快感逐渐积累,她叫他名字,一遍又一遍。 陆归北沉默地在她身上起伏。 停顿的那一刻,两个人头脑一片空白。 …… 射了一次之后,两个人还没缓过来,抱在一块儿喘息着回神。 陆归北的东西顺着那滩湿润滑了出来,他把许漠烟抱在怀里,胸口贴着她后背,手还放在她胸上,时不时地握住捏一捏。 许漠烟动了动腿,大腿内侧又贴上了一个什么东西,粘粘的,还有点发烫。 是陆归北没有完全抽离,那个东西还习惯性地贴在她大腿根。 就那么不痛不痒地待了一会儿,陆归北的手又伸了出去,许漠烟当时闭着眼,意识有点糊涂,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等她明白过来时,陆归北已经又把那硬挺的一根缓慢地入了进去。 许漠烟睁开眼,猝不及防地叫出了声,随后又被陆归北一下接一下的顶弄闹得不上不下。 她被压趴在床上,陆归北和她紧紧相贴,下面一下接一下地耸动进去…… 许漠烟转过头,慌乱地求吻,陆归北立马低下头。 她的胳膊朝后抱住他,靠在他颈窝,和他一起到达了快感高潮…… 30.客人 陆归北每天早上都按时醒。 这是他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哪怕那天没有什么正经事需要干,可以合理地睡懒觉,他也会在凌晨六点准时睁开眼。 他侧躺着,正面对着窗,掀开被子,想就着那个动作起身。 这时,扣着他腰的一只胳膊也因为这动作收紧了几分。 陆归北才发觉,许漠烟在他身后抱着他睡了这一夜。 以前可都是他抱着她的……还经常讨她嫌…… 想到这里,陆归北难抑内心深处不合时宜的得意。 他又躺回去,转过身,看未睁眼的许漠烟哭得鼻头还红着,那瞬间,得意之上又加了不少心疼。 他低头,轻轻地亲她额头。 许漠烟没睁眼,但这不代表她没醒。实际上,她可以说是一夜未眠。和陆归北那个完,有点累,唯一的好处就只是她要是真的害怕了,翻个身还能摸到一个活人。 “现在几点了?” “还早呢,你睡会儿。是我不好,我把你弄醒了吧?”陆归北抵着她的额头,和她耳鬓厮磨。 许漠烟没说话,往下缩,钻进了他怀里,维持着拥抱的姿势。 …… 许漠烟没睡多久,那天她睡得浅,稍微有些响动,就会惊醒。 陆归北正巧端着热好的粥和鸡蛋进来,刚关上门。 “你看,你醒得正好,是不是饿了?” 许漠烟虚弱一笑,掀开被子下床,发现自己一双拖鞋整齐地摆在旁边。 “你昨晚过来的时候,鞋都没穿好,就那么着急啊?” 陆归北有意活跃气氛,语气轻快得很。 奈何许漠烟情绪失落,并不太爱搭腔。 她就用他的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一遍,随后吃了几口早饭。 “你哥呢?”看陆归北无所事事地在一边愣愣地看着她,许漠烟问了一句。 “他有事儿出去了。” “那他今天还回来吗?” “回来吧。” 陆归北盯着许漠烟的表情看,看来看去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也摸不透她问的话里有什么其他意思,只能自己猜。 “你是不是不想见到他?其实,如果……” “不是,就是有些事情,肯定是要当面说清楚的。” 许漠烟把粥喝完,陆归北起身要去接她手里的碗,许漠烟没让。 “我自己去洗。” “我来吧,你过来也是客人啊……”这话也是他习惯使然,可现在说出来,听着却好像总有些不对。 许漠烟现在到底算不算是客人? 她现在跟自己哥哥有婚约,对外可是大张旗鼓地宣传了好一阵子。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许漠烟看到陆归北表情的变化,她现在反而淡定了不少。 “知道什么?” “知道我家里出事儿了?” “就在我把你安排进军营后不久。” 两人之间沉默了一阵。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漠烟大致明白许如山为什么会这样安排了。 陆归北以为许漠烟是在生他的气,明明是不会互相隐瞒的人,却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以后什么都不跟她说,多多少少有点儿不仗义。 就在他要开口说话时,许漠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我去洗碗吧。” 陆归北看她态度还挺坚决,一时也想不出要阻拦的话,就跟在她后面。 他俩的关系啊,从小到大都这样,吵架的时候什么狠话都能说,什么狠事儿都能做;但要和好的话也就什么都忘了,先前一切都能一笔勾销,那些事儿就跟没发生过一样。 “你这几天啊就什么都别想了,好好地在这儿玩一玩儿吧,你又不是第一次来我家啦,别客气,就当自己家一样。”陆归北陪着许漠烟看电视。 看电视这样的娱乐活动在他俩看来都有点儿童年回忆的意思了。 许漠烟腿有点酸,看陆归北坐在她身边,样子乖乖的,她两条腿伸过去,放在他大腿上。陆归北心领神会地伸手给她按了按。 “我把这儿当自己家,那我们俩是什么关系啊?”她突然开口问。 陆归北一愣,眼睛眨了眨,还是从前那副蔫坏的样子。 “偷情关系。” “谁跟你偷情?”许漠烟抓起身后的抱枕扔了过去。 软软的东西砸着又不疼,陆归北也不躲,她扔过来,他就顺手丢到一边。 “不偷情也行,你想要光明正大的,也不是没有办法。” “闭嘴,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许漠烟打断他。 想到陆归北说的东西,她心里又是一阵烦躁。 “我嘴里什么牙,你不是知道吗?”陆归北凑过来,把她往怀里一拽,低头,鼻息就打在她脸上。 许漠烟胳膊抵在胸前,抗拒着推了他一下,但没有把他推走,陆归北低头去亲她。 “我今晚……能去你房间吗?”他松开她的时候,倒是毫不客气地问了这一句。 …… 那一段时间,陆归南刚好又在工作中。 许漠烟本来预备着好好跟这位大家长聊一聊以后的安排。 但是这大家长是个大忙人,并不是许漠烟想见就能见的。 关键是陆家她想见就能见的,是个说话不太管事的人,跟陆归北说了也没用啊。 所以陆归北现在对于许漠烟来说,是个可以放松心情的小插曲。 陆归北每天晚上都会过来跟她睡觉。 许漠烟那天晚上对他的“宠幸”是他莫大的殊荣,得了一次甜头,就想要每天都有。 但在许漠烟这边,她得到的快乐却恰恰是一次比一次少。 其实陆归北挺好的,样貌,身材,活儿,都很不错。 但是可能就是知道陆归北渴求的东西是什么,许漠烟才会觉得头疼。她就是因为知道陆归北最希望从她这里得到的东西,才会从一开始就下意识地选择逃避。 因为她给不起。 陆归南回来的前一天晚上,许漠烟和陆归北滚完床单以后,陆归北还有点不满足,伸手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许漠烟有点厌倦,转头咬了他一口。 “你别弄了,我很困,想睡觉了。” “行,你睡你睡,我肯定不搞别的。” “那你把手拿走。” “哎呀,抱都不能抱啦?” “我还不知道你?给点儿阳光就灿烂,给根杆儿就能爬,不把你的欲望掐灭在摇篮里,我今晚就不可能睡安稳!”许漠烟瞪了他一眼。 陆归北有点失望,对他说话的语气这样不冷不热的,才是他认识的许漠烟。 那天晚上往他怀里钻求他抱求他爱的许漠烟是一去不复还了。 陆归北担心再不听话点儿,她可能会直接跑回自己房间单独睡。那就得不偿失了。 陆归北乖乖收回手,翻身,躺好。 31.和我结婚 许漠烟的头发长得很快,不到一个月,短短的寸头就变成了及耳学生发。寸头不需要打理,但是长到这么尴尬的长度,也没什么型,特容易乱成一团鸡窝头。 陆归北就特喜欢给那个鸡窝头再来个雪上加霜,故意揉她的头发,把它弄得更乱。 “要不我带你出去理个发?你老是这么宅在家里也不好。” “就顶着这个发型我都不好意思出门,太丑了。”许漠烟抱怨了一句,就算是抱怨自己丑,她也只是云淡风轻地对着镜子自我调侃了一句。 “丑的是发型,不是你,宝贝。”陆归北夺走她面前的小镜子,占据许漠烟的视线。 许漠烟嫌弃地瞄了他一眼: “不许那么叫我!” “为什么啊宝贝。”陆归北得寸进尺,知道许漠烟不喜欢,还是下意识试探,伸手去抚摸她唇角。 许漠烟:…… “去死吧陆归北。”许漠烟张嘴,一口咬在他拇指上,用了些力气。 陆归北痛得嘶了一声,待她松开后,他的大拇指头上就留下了一小排较真的牙印。 “我要是真死了,你不得伤心死?”陆归北追过来,把她压在身体之下,禁锢住她两条胳膊,暧昧地贴在她耳侧。 “我高兴死!”许漠烟恶狠狠地说。 “真的?”陆归北顶喜欢她这怒气冲冲的小表情,尤其是在他身下挣扎而不得的样子,比乖巧和顺从更能惹他兴致。 许漠烟躲着他低头下来的吻,但是没躲过他伸到她大腿根的手掌,很快,她就在他撩拨下变得湿淋淋。 陆归北的房间门没有关牢,此刻,他们躺在床上,许漠烟抓着他的衣领,被迫抬起头,承受陆归北落在她脖子上的吻。 “你一天要做几次呀陆归北。” 陆归北正在攻势边缘,听到这话也毫不脸红,随后就沉腰进入她的身体。 许漠烟跟着他起起伏伏,浮动不息,她转头似躲还迎地承受他的抚摸和亲吻。 过程中,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天花板,很没良心地认清了一个事实: 好像一旦过了那么一个特殊时间点,生活趋于平静之后,陆归北对她来说就迅速地失掉了吸引力。她现在感受着这场亲密,脑子里却在想别的事,想着她之前和迟暮偷偷摸摸,想着她一靠近李城雾就会脸红心跳。 明明陆归北也没有什么不好,可为什么,这种感觉就是会相差这么多呢? 她绝对是个喜新厌旧的人。虽然这不是什么优点,但是许漠烟必须承认,她就是有这种感受。 这时,陆归北双手撑住她的腰,往后退,离开她身体,站在了床下。 她知道他想要换姿势,便配合地趴在床上,跪了起来。 陆归北从身后降临,缓缓地深深地,在她耳边问她舒不舒服。 她一阵紧似一阵的呼吸和压在喉咙里的呻吟声清晰地显露出喜悦的信号。但陆归北就是要让她亲口承认。 “舒服。”她闭上眼回应,脑子里却在想着别人。 想谁并不重要,只是这个时候想着别人会让这场性事更快乐些。 陆归北每次都会拔出来,摘了套子,非要射在她身上。 许漠烟起初并不喜欢,但奈何陆归北忍不住,后来亲密的次数多了,许漠烟也懒得跟他置气。 “你给我擦干净。”事后,她都会气鼓鼓地命令。 陆归北“哎”一声照办,在他眼里,这是许漠烟在撒娇。 两个人在床上胡闹了好一阵,许漠烟有点口渴,起来简单套上外套,走出半敞的房间,想要出去倒水。刚走到楼梯边,透过走廊栏杆,沙发上端坐的身形闯进她视线。 许漠烟屏住一口气,也顾不上喝水了,转头就往回跑。 爬上床,一掌拍在还处于贤者时刻的陆归北背上。 “你哥……你哥回来了!” …… 两个人匆忙收拾了一番,连忙下楼,像两个做错事的小孩子,心虚地站在了陆归南面前。 许漠烟心里一阵嘀咕,陆归南不会是都看到了吧。陆归北这个没正形的,每次急吼吼,几乎不关门,这不是被抓个正着吗? “哥。”陆归北叫了他一声,语气不算坚定,听来就知道他心里也没底子。 陆归南慢条斯理地端着茶杯喝茶,他没说话,眼神也不看着他们,那种了然于胸却又气定神闲的姿态,带着一股难以窥探的神秘威严。 许漠烟看着他,又回忆起了那个晚上。 “大哥好。” 她叫他。 陆归南动作一顿,眼睫微微一颤。 听到许漠烟这样称呼他,他确实有几分惊讶。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我和陆归北一样大,也同辈,我就跟着他叫了。” 许漠烟这样说,陆归北心中有一块地方被触动,他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喜悦都写在眉梢。 那天晚上是叁个人一起做饭。 陆家没有固定的保姆和仆人,陆归南很早就定过规矩,除非是他们长期工作外出,家里没有人收拾不行,否则只要陆归北在家,他就必须学会自己照顾自己。陆归南一直很注意磨炼陆归北的性子,他就是不希望陆归北变成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样儿。 前几天陆归南不在家,也都是陆归北下厨做饭,许漠烟给他打下手。 那个晚餐吃得安安静静,但许漠烟却发现自己其实打心底里喜欢这种氛围。 很像一个家。 “哥,这汤你先舀一碗,然后我去加把香菜。” 陆归南抬眼看了看他,随后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喜欢吃香菜了?”陆归南不动声色地问道。 许漠烟一愣,顿时有点心虚。 “我倒还好,许漠烟喜欢吃。”陆归北是一点没瞒着,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往里下香菜。 许漠烟微皱起眉,有点红了脸。 陆归北这是生怕陆归南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那点事儿啊。 不过,许漠烟随后就坦然了,或许,陆归南早就知道了呢?陆归北把对她的喜欢表现得如此明显,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陆归南是他哥,这个世界上最关心他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 晚饭后,许漠烟回到房间洗了澡,想着既然陆归南回来了,那有些事情就必须要开诚布公地来谈一谈。 而且在这个问题上,许漠烟是受陆归南照顾的,理应态度客气一点,显示一些最基本的尊重。 她擦干头发,下了楼,打开冰箱,洗了水果切好。 等她端了盘子,上楼来到陆归南门前,刚想敲门,却发现房间门并没有关上,陆归北就在里面,跟他说话。 许漠烟来的这个档口,正赶上陆归北眼神发亮地对他哥说: “哥,现在,她已经不是过去的许大小姐了,她没有那些条件那些地位了,你们的婚约可以取消了吧。” “你让她和我结婚吧。我不在乎她变成什么样。或者说,不管她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她,很喜欢她。” 32.讨厌的人 陆归南转过身,正要回答,目光却越过陆归北,和站在门后的许漠烟对上了眼神。 陆归北顺着他哥的视线扭过头,看到许漠烟的那一刹那,他开始深刻地懊悔,为什么会一时兴起一时心急,连门都没关上,就抢着来和他哥提要求。 许漠烟的目光非常平静,在他们兄弟俩都发现她以后,她也没有丝毫慌乱。 端着果盘走进来,她笑得礼貌且客气,还对他们说: “我切了水果,记得吃。” 说完,她就转身往门口走,把房间门重重带上之前,她还有些调侃地歪头一笑: “你们接着聊。” 房间里一片安静。 陆归北招呼都来不及跟陆归南打,他直接夺门而出,那一刻,他只有一个念头:许漠烟绝对是生气了。 …… 许漠烟坐在床边发呆,略显冷漠地听着陆归北咚咚咚的敲门声。 她抬起头,稳定了心神,觉得自己差不多准备好了,才抬头挺胸,走过去打开门。 陆归北在门口,斜靠着门框,还保持着握拳敲门的姿势,看到她,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慌乱。 “我……” “你什么?”许漠烟看着他,嘴角还带着一丝笑。 但是陆归北知道,那笑里没有任何甜蜜的意思。 “我……我就是很想和你在一起,很想和你在一起好好生活,就我们两个……” “你就是想跟我结婚对吧?” “对!” “那我问你,你想跟我结婚,为什么你不来和我商量,却要关上门和你哥说呢?而且,你刚刚说的话里,那句“让她和我结婚”,说得真的掷地有声呢。” 陆归北心知不好,他往前一步。 许漠烟往后退了一大步,眼底里开始聚起小火苗一般的犀利目光,直直地盯着他。 “我……我只是觉得……” “你只是觉得,陆归南是你哥,他说什么都比你说的更有说服力,有些事情只有他点头了,你才敢去做,是不是?” 陆归北看着她,皱了皱眉,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你错了,陆归北,他只能决定你什么时候结婚跟谁结婚,但他决定不了我,他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他没有权利让我和你结婚。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方向。” 许漠烟抬起头,心底的火焰熊熊燃烧。 “我不是要逼迫你,只是,只是我希望我有可以和你结婚的资格。这个资格是我哥……” “资格?为什么现在有资格了?以前就没有资格是吗?陆归北,在你眼里,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初我逃婚,就是因为陆归南不够有资格和我结婚吗?” 陆归北慌乱地向她靠近,但是许漠烟很利落地躲开他示好的手。 “你知道的,这些资格这些条件,在我眼里,屁都不是!” “我之所以逃婚,是因为,我就要反抗那种特意为我安排一切的权力。” “我就是要问一句凭什么?凭什么许如山就是可以理所当然地告诉我我要和谁结婚,而我连说不的权利都没有,我甚至对陆归南一无所知,凭什么我自己的人生我却决定不了。从小到大,许如山为我做的决定,还少吗?你是第一次知道我很反感这些吗?”许漠烟紧紧地盯着他,一边说一边掉眼泪。 陆归北心头一震,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又恰恰好触了许漠烟的逆鳞,慌乱到不知如何解释。 “我错了。我不该这样说。对不起,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你说得对。站在外人的立场上,谁都知道我已经完全失去选择的能力了。我这个时候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好好抱紧你们陆家两兄弟的大腿,不管是哥哥,还是弟弟,能有人要我,我就应该谢天谢地了不是吗?” “可是他妈的,陆归北,在我眼里,你明明不是外人啊。”许漠烟泪如雨下。 陆归北再忍不住,他心虚心疼又后悔,冲上去不顾阻拦地一把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说一百遍对不起,你别哭了,别哭了,宝贝。” “我特别讨厌这个词,陆归北。” 陆归北愣了一下,许漠烟就直挺挺地站在那儿,并不回应他讨好的拥抱。 “我不喜欢“宝贝”这个词,它只是听来好听,听来好像是我一直在得到宠爱,可是有些宠爱,本身就带着条件,它希望我永远都不长大,永远没有自主选择的能力,变傻变蠢变听话,然后你们所有人都夸我可爱,只有可爱,才是可以被爱的,好女孩儿。” “我恨透了这种宠爱,我他妈一点都不稀罕。”许漠烟咬着牙,在陆归北耳边说。 陆归北松开她,低头,愣愣地看她,显得有几分小心翼翼。 “那我以后不这么叫你了,我就叫你许漠烟,我……我再也不做这些你不喜欢的事情了。” “可你不仅做了,陆归北,更可怕的是,你已经成为了我最讨厌最憎恶的那种人。” 许漠烟再次让她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话里充满了一股恶狠狠的愤怒。 “哪种人?” “凡事讲条件讲规则讲利益,只要手里有权力,就一定会用这种权力去掌控别人安排别人,还要挂着为别人好的幌子,其实你做这一切,目的都只为了你自己开心。” 陆归北听出了几分意思,他挺直背,反问了一句: “我做了什么?当初把李城雾送走?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许漠烟听到李城雾这个名字,又一次红了眼眶。 这个情绪转变也戳了陆归北心中痛处。 “我还以为你这么上纲上线的,是真的因为特别在乎我呢?是因为我对你来说很不一样,所以我说的话你才会那么介意。可说到最后,竟然还是因为那件事。还是因为那个男人?你说说他到底有什么好?” “他没你这么想当我爹。” “我没想当你爹啊,我想当你的什么,你早就知道的,许漠烟。”陆归北听懂她意思以后,气得触底反弹。 “你想当就一定能当得了吗?还是在你眼里,现在我落魄了,只要你哥哥点个头,都不用问我意见,我们俩立刻就能结婚?你这样,和当初的许如山有什么区别?” “那我问你许漠烟,如果当初,叔叔告诉你,要和你结婚的人不是我哥,而是我,如果他的安排是让我和你结婚,你还会那么拼命地逃婚吗?” 陆归北看着她,一边问,一边红了眼眶。 33.保护 这是陆归北一直想要问的问题。 那天晚上他下定决心要帮助许漠烟逃婚,许漠烟枕着他的胳膊背靠他胸口,两个人都对未来迷茫一片,那时他就想问她: 如果许如山选择的那个人是他陆归北,那许漠烟还会不会如此决绝地逃走。 “会。” 现在,许漠烟给他的回答毫不犹豫。 其实陆归北早有准备。在他亲眼看到许漠烟和李城雾在一起时,他就做好了接受这种坏结果的准备。 可是准备是准备,当这个场景真实发生在眼前,他依然无法接受。 “为什么?” “我不想结婚,我不想跟任何人结婚。” “那如果那个要和你结婚的人是李城雾呢?” “这和李城雾有什么关系呢?今晚我们两个讨论的东西,跟李城雾一点关系都没有!” “怎么没有关系?你就是喜欢他啊。就是因为你喜欢他,所以不论我怎么做,我都不可能得到我想要的结果。”陆归北的语气和眼神里都是无法克制的委屈。 许漠烟看着他,皱起眉,并不想顺着他的逻辑纠缠下去。 “你并不是不想跟任何人结婚,你就是不想跟我结婚罢了,承认吧许漠烟。” “对,我承认,我就是不想跟你结婚,怎么了?”许漠烟抬起头,那一刻,陆归北成为了她反抗什么的靶子。 陆归北移开目光,冷笑一声,等他再把视线投向许漠烟的时候,他眼底已经积蓄起淡淡的泪光。 “没怎么。只是许漠烟你……你真的,真的从来都不明白我面对你时有多自卑。” “你自卑什么?” “我自卑我配不上你许大小姐。无论是我的家庭,我的军衔,我手里的权力,还是我的条件,我都配不上你,所以当初,明明是我和你年纪更接近,明明是我更适合作为你的结婚对象,明明谁都知道我喜欢你,可是叔叔依然只能选择我哥,只有我哥才能和你有婚约,因为在那种条件下只有他才能保护你,而我不行,你知道这些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陆归北的面子挂不住了?意味着你想得到的东西得不到了是不是?陆归北,我对你来说,只不过是你的面子,你想要提高你自己地位的筹码和条件,你现在和许如山还有陆归南这样的人没有任何区别了,你也根本不知道我想要什么!” 两个人的对话好像一直顺着一条轨道进行,可是双方都在各自的方向里偏航。 “你不是!你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没有人比你更清楚,许漠烟,但是你只会利用这一点!利用这一点来伤害我!” “我很清楚!至少我现在很清楚,你说的是一套,但做的又是另一套。你还是太幼稚了陆归北。爱情不是你拥有了几套房子戴上了几杠几星就能自然获取的。我根本不在乎你有什么资格,这不是和我结婚的条件。我不想和你结婚只有一个原因,我不爱你,我根本不爱你,陆归北!你死了这条心吧。” 陆归北紧紧地盯着她,拳头一握,明明在拼命地忍,可眼泪还是一颗接一颗地往下掉。 “你从来都没有爱过吗?” “对,从来都没有。” “那我们小时候在一起,都不是……” “不是啊,我只是玩一玩,我只是好奇,但那不是爱情,根本不是爱情。”许漠烟伸手把眼角的泪擦掉,然后颇有几分报复成功后的得意洋洋,盯着陆归北现在的委屈样儿,她是有些心虚的,但又忍不住要去伤害他,要去反抗他。 “那你对李城雾的感情,才是爱情吗?” “对呀。我爱他。在你让他离开我的时候,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在你利用我让我为你们的爱情创造条件的时候,你又何曾考虑过我的感受呢许漠烟,你真tm自私。” “我是自私啊,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就是自私自利,怎么样,看不惯,你来杀了我呀。” 陆归北一勾嘴角,气到极点,他只剩下冷笑。 “但我爱你。许漠烟。” 笑完,撇下嘴角,他眼眶通红。 有一股复杂的情绪盘踞在许漠烟心头,这一刻,刚刚通过伤害陆归北达成的那一点点成就感迅速消失了。她沉默了一会儿。 “对不起。”许漠烟抬起头,依然冷静地说:“我们之间不是爱情。” “在我眼里,这就是爱情。” “你说的不算。” “那你说的就算吗?” 许漠烟皱起眉,她觉得自己跟陆归北说不通这个理。 “我说是爱情,那它就是爱情。” 许漠烟扭头不看他,深深叹了口气。 “你会知道的,陆归北,这个世界上,没爱到一个人不会怎么样。” “你又不是那个没爱到的人,你凭什么替我说我不会怎么样?” “好好好,那我不说了行不行?请你滚出去,今晚跟你吵架我真的头都要痛死了。” 陆归北转过身,也不废话,摔门而去。 许漠烟独坐在房间里,一下子只觉得特别不得劲儿。 …… 第二天,许漠烟起得还算早,下来时,陆归南正坐在餐桌上看报纸。 她装作随意地问了一句: “陆归北呢?” 陆归南放下报纸,目光从上到下地打量了她一番,看到她故作坦然的神色,又转头拿起了报纸: “他一早就出去了。” 许漠烟愣了一下,心里有些失落: “哦。” “刷牙了吗?” “刷了。” “过来吃早饭吧。” “陆归北出去的时候就没说什么吗?他心情怎么样?”许漠烟现在气消得差不多,试图做一些补救。 “你自己都知道的问题,为什么要问我?”陆归南反问她,嘴角挂着一丝看热闹的笑。 “我可不知道。”许漠烟嘟囔了一句:“我看,什么都知道的人是你吧。” “嗯?你这是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你们家的墙隔音效果很好吗?我跟陆归北做了什么,你都知道了吧。”许漠烟瞄了一眼陆归南,特意注意了一番他的表情变化。 许漠烟指的是两件事:吵架和做爱。 “我知道了又怎么样?小孩子能做出什么来,有什么需要惊讶的吗?” 谁是小孩子! 许漠烟心里怼了他一句。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女扮男装进了军营的?” “你回来当晚,我就跟小北通过电话了。” 也就是说,从那个电话开始,一切都已经穿帮了。 许漠烟还洋洋自得自己经营了一场多么高明的骗术,实则都只是皇帝的新衣。 “许如山早就知道他手底下的公司出了问题,当初急着让我结婚,也就是为了把我塞给你,害怕他一时焦头烂额还顾不上我,是不是?” 陆归南没有说话,继续看报纸,算是默认了。 “他以为他这样做,我就会特别感激吗?我就会认可他对我人生的安排吗?把事业经营成这样,最大的责任不也是他自己吗?有很多方式可以让我自己保护自己,而不应该如此简单粗暴一劳永逸地把我嫁出去,我恨透了这种自以为为我好的傲慢。” “但其实你也根本没有遵守过。我也没有。这就是那纸婚约的目的。我也说过了,婚约是给外人看的。至于你我之间,并不一定要依据它生活。” “但是我为什么一定要让外人相信我是和你有婚约的呢?没有这个婚约,我依然可以保护自己。” “至少现在还不行。现在,你尽量不要出去。外面多的是别有用心的人,而你是他们争夺权利最好使的工具,可其实,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保护你,是为了让那些外人只能选择公事公办。” 许漠烟找不到话来反驳这个,只能捧起碗来喝粥。 “那许如山现在在哪儿?” 陆归南站起身,装作没听到这个问题,要往楼上去。 许漠烟注视着他的背影,想要追问,却欲言又止。 她承认她小看了陆归南。在那晚之前,陆归南对她来说都只是模糊的影子,可现在,她对眼前这个沉默寡言却又稳重自持的男人产生了那么一点点好奇。 来日方长,也不急于这一时。 正好,未来的解决方案她也没有完全规划好,现在,急不得。 34.相处 陆归北很长时间没有回来,倒是陆归南,很长时间没有去工作。 这个男人比许漠烟想象的还要更加自律。 许漠烟再次感叹,陆归北就是跟那帮子狐朋狗友鬼混惯了,只学来了他哥自律的十分之一。 当然,她许漠烟就是陆归北狐朋狗友之一。 那段日子过得非常简单平静,也无聊。 吃过早饭后,许漠烟就坐在客厅,打开电视看电视剧。 陆归南也不管她干什么,两个人常常是各忙各的,除了早上碰面打个招呼,其他时候,许漠烟无所事事,陆归南悠然自得。 陆归南在家里就不如在军营里那么严肃,在家自然不用穿军装,但是就算是穿自己的衣服,上身也多半会套上板正的白衬衫,他身材自然是很好,许漠烟见识过在军营里待过的男人,先不论人品如何,起码外观上,标配都是八块腹肌,肩宽腰细,还腿长。许漠烟之前就想过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些拍a片的就不把这些当过兵的男人拉过去作为男演员呢,凭什么女主个个漂亮性感,男主却都长得一言难尽呢? “你看我干什么?”陆归南转过身,正好看到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许漠烟一个激灵,回过神来。 心里下意识回答:那肯定是因为你好看啊。 可是再想想陆归南的地位和身份,陆归南又不是陆归北,她目前寄人篱下,想来想去,这句大逆不道的话到底还是没说出口。 “没,我刚刚就是有点发呆,看哪里都一样。” 陆归南唇角一抿,笑意淡淡,转身想走。 “为什么陆归北还不回来啊?我无聊死了。” “你把他气走了能怪谁?” “我们俩又不是第一次吵架,他这次怎么这么小心眼啊。”许漠烟想起那晚,心里还是不舒服,只觉得陆归北总是不懂她,又爱强迫她。 陆归南轻轻地摇了摇头,又要迈步走,许漠烟再次出声叫住了他。 “你这次怎么不用出去工作了?” “怎么?客人不想做了,现在待久了想当这儿的主人了?” “没有!”许漠烟听出了陆归南语气里的玩笑意味,还有点不好意思。“大哥,你过来坐。我们聊聊呗。” 她知道陆归南其实脾气不坏,而且并不反感她,就大着胆子提要求。 陆归南想了想,还是转过身,朝她走了过去。 两人之间隔了一人距离,许漠烟坐在沙发里侧,陆归南坐在外面。他的坐姿也很端正,背总是无意识挺着,双手搭在膝盖上,是个很标准的老干部式坐姿。看得许漠烟想发笑。 “其实你和陆归北长得不太像。” “差了十二岁,年纪摆在那儿,我现在老了,当然和小北不像。” 也不是那么老。许漠烟心里替他说了一句话,但嘴上却没有反驳。 “那你都知道自己老了,为什么也不想想,我和陆归北可是一样大呢。” 陆归南侧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性子直,有什么说什么,也不怕得罪他。 “有些事情很现实,有些话你不爱听,但说的人自有说的人的道理。” 就比如许如山提议让陆归南和她结婚,比如陆归南答应对外公布他们的婚讯,就比如陆归南认认真真地在那个婚约的幌子下做足了一切结婚的准备。 “你们的道理就建立在你们是爹的基础上。而我,我这个孩子,只是你们所代表的家族底下那一份日益成长的财产而已。” 陆归南挺着,思索了一番这个想法,然后微微一笑。 “你是这么理解的吗?” “难道事实不是这样的吗?结婚和个体无关,和爱情无关,只和利益条件有关,我讨厌婚姻,我不想和任何人结婚,哪怕是我爱的人,我要和他相爱一辈子,永远不结婚。” 陆归南没有回答,他只是沉默地把目光投向两人面前的电视机。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是不是在心里觉得我幼稚?” “你并不幼稚。只是比较理想化。” 许漠烟噘了噘嘴,显然是不满于陆归南下的结论,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他。 “追求理想化的生活有错吗?” “没有错,只是比较辛苦,也比较孤独。”陆归南回过头,目光里有一种遥远的怜爱。 许漠烟却倔倔地看着他。 “没人支持我也没关系,反正我想好了,这是我的人生,如果不能按照我想要的方式独立地活着,那我就去死。” 陆归南的目光正要移开,听到她这么说,又把视线转了回来,微微皱眉看着她。 “就是因为你还不够成熟,才会常常把死挂在嘴边。”说完,陆归南转过了头。 “死了以后,还能下去见到妈妈,见到舅舅,他们谁不比许如山那个老混账好啊。”许漠烟低下头,小声说这话时,立马鼻子酸了,声音哽咽了一瞬。 随后,趁陆归南没有发现她的异常,许漠烟连忙转移话题:“你看,我正在看的这剧,标准的宅斗,嫡女庶女争得不可开交,但其实在我看来都一样,那时候的婚姻,哪个女子能自己做主?看出身看家世看财产,看来看去,这家女孩儿和那家男孩儿连面都没见过,管他们婚后性格合不合,过不过得来呢,只要说出去好听,只要门当户对,到了适当年纪,像谈生意一样定了亲,这辈子也就定下来了。” “你看她们各自勾心斗角,斗得头破血流,可是一辈子都要活在那样的制度下,一辈子变成家族的一个符号,一辈子因为出身而自卑,一辈子要去讨好权贵,一辈子要去讨好男性,你说,那样的人生,有什么好过的?一辈子为别人而活,那自己又在哪里?” “当初那么坚定地要逃婚,也不过是因为,我害怕那样的人生,我害怕没有选择,必须要跟你这样的陌生人在一起。” “我害怕即使到了现在,我的人生也要和几千年前的人一样,真是可笑。” 许漠烟说着,眼泪很自然地流下来,没停留在脸上,就被她利落地擦干净。 “我说过了,我们的婚约算不得数。” “可是这种需要依赖你们保护的日子,我一样不愿意过。但衡量了利弊,却也不得不这么选择。因为外面的世界不是任由我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我是许如山的女儿,不论我承不承认,这是我一出生起就已经决定好了的。所以许如山是首富的时候,我因他而有了地位有了衣食无忧的优越条件,现在他落魄了,我还没来得及学会怎么保护自己,就最有可能被人拿来作为要挟许如山的工具。富贵时别人羡慕我是因为我有过人的条件,落魄时别人唾弃我是因为我的父亲算不得好人,没有人在乎我是不是一个独立的人,我永远都是父亲的女儿。女儿这个身份永远要先于我自己。” “你明明什么都看得清楚,却偏偏要表现出一副极不成熟的样子。” “因为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的生活方式,我都不认可。” 陆归南轻轻地叹了口气。 “在我下次离开去工作之前,我会安排你和老爷子见一面。” “他还活着是吧?”许漠烟嘴上不饶人。 陆归南一勾嘴角。 “那必然是活着的,否则,我不就成他托孤的人了?” 许漠烟一愣,一口气堵在嘴边,愣是没找到发泄的出口。 陆归南确实不如陆归南油嘴滑舌,但要说起阴阳怪气和毒舌刁钻,许漠烟认第二,陆归南肯定是第一。 “你!” “今晚想吃什么?去冰箱看看,要是菜谱定了,告诉我一声,然后过来打打杂。” 许漠烟眼珠一转,想着确实是到饭点了,跑去打开冰箱看了看食材。 “我想吃西红柿炒鸡蛋,青椒肉丝,土豆牛肉,还有……还有蜜汁鸡!” 35.见面 陆归南带许漠烟去见许如山的那一天,是个大晴天。 司机在前面,许漠烟和陆归南坐在后排。 一路上车窗紧闭,许漠烟却忍不住往外看,他们从蓉城最繁华的地段出发,越往外开,就越陌生,越荒凉。 “我们要去哪儿?”许漠烟转头看陆归南,因为久不出去,现在还有点欣喜,欣喜上加着好奇。 陆归南背往后轻微靠了靠,手里拿着一本书,不时看一看,车子虽然开得平稳,但不要在动荡的车厢里看书不应该是基本常识吗?许漠烟在这一点上觉得陆归南奇怪得有几分不应景。 “到了你就知道了。”说着,他还往后翻了一页。 “别看了!在车上看书,能看出什么来?我看你就是随便找个事做,不想跟我说话!”许漠烟伸手把陆归南手中的书一把夺了过来。 陆归南转过头,有几分无奈,又保持着沉稳的面色,看向她。 “这是什么?我怎么看不懂?” “这是地图。” “什么地图?” “当然是我要用的地图,只有我才能看得懂。” 许漠烟产生了好奇,但是又知道,有些只有陆归南看得懂的东西,都可能涉及机密,自己不多问才是不给他添麻烦。 “呐!”她还特意翻回到陆归南刚刚看过的那一页,摊开了,捧着给他送了回去。 陆归南接过来,嘴角轻轻一勾,不跟她一般见识。 “你能提前跟我说一下,我会在什么样的场合见到许如山吗?我也好做个准备,以免到时候又被气着。” “在医院。”陆归南合上书,转过身,身体朝后倾侧了一个角度,面对着许漠烟。从正面看,像是他自然地对许漠烟敞开了怀抱。又因为他俩天生的体型差,此时许漠烟侧身靠在椅垫上,被衬得像一只乖巧的猫。 “医院?他……他真的生病了?”许漠烟脸色一变,说不上是惊讶还是焦虑。 “目前病情稳定。今天带你去看他,也经过了他的同意。” “嗯。那我待会儿,是不是不能太气着他?要是被我骂得心肌梗塞,我岂不成了杀人犯。” “他是你父亲,你就这么恨他?”陆归南的语气里有几分调侃,又有几分无奈。 “就是因为他是我父亲,我才恨他。恨他从小到大都没给过我自己选择的机会。” “可你有没有想过,他是这个世界上你仅有的亲人了。” 许漠烟心头一震,陆归南的话戳中了一个她以往并不在意却总是如影随形的问题。 而这个问题,她完全没有答案。 …… 在几乎是层层对接的保护下,陆归南亲自带着许漠烟来到了许如山的病房门口。 门打开后,头发大半花白的许如山正躺在病床上,面容憔悴,虚弱得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许漠烟加快步子走到他身边,脸上惊讶又惊慌。 看着昏迷不醒的许如山,她转身求助一般地跑向还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陆归南。 “他……他怎么了?医生怎么说?见他之前我能不能先见见医生?” “医生说他没事,只是急火攻心,需要休息静养,你就正常和他说说话。我在外面等你,你要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出来。”陆归南始终站在那儿,说话不急不徐,沉稳如昨。 “你和我一起行不行?”许漠烟抬起头,她此刻只是下意识地感到害怕。 “我进去会打扰你们说话。你去吧,我就在门口等你。没事。” “我应该跟他说什么?我平时看到他,都不说话的,直接骂,现在他都这样了,我还能骂什么?以前我还有可以抗争的东西,以前他还是我可以骂的,现在,现在,我能跟他说什么?难不成,难不成跟他和解吗?我……我……” “你可以跟他说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你当初多么坚定地不想跟我结婚,说你女扮男装去军营里走了一遭,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演了几出好戏,如果你还想骂,你可以在他旁边骂我嘛,就说我年纪大,说我迂腐,说我爹味重,说你最近在我家待着多无聊,连个和你说话的人都没有,这么多话题,还没得说吗?” 许漠烟听着听着,勾起了嘴角,她没出声,抬起头却不自觉地笑弯了眼。 “你说得对!骂他不行,骂你,可不是有一连篇的内容嘛!”许漠烟转过身,又大着胆子往前走,坐到了许如山床边。 陆归南还保持着表面上的严肃,眼底却都是不易察觉的深深笑意,他顺手替他们关上了病房的门。 许如山这时才睁开眼,哑着嗓子唤了她一声“囡囡?” “你醒了?” “哎,你瘦了,头发也短了。” 许漠烟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礼貌和客套,她从小到大都在仇视着诋毁着许如山,不论依据是真是假,总之她是特别讨厌许如山所代表的那一类人,哪怕许如山是她爹,理应在外人不在的地方更尊敬,可是吧,在外人面前,父慈子孝,没外人在场的时候,她大多数时候都和许如山吵得鸡飞狗跳。 “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现在发生的这一切,你有认知吗许如山?” “爸爸都这样了,不应该先关心关心我吗?” “您还需要我关心呢?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比您自个儿更爱您自个儿的啦。您自己要是不愿意死,就算是天塌了,你都能躲高个儿后面窝着,我还不知道你?”许漠烟找回了往来的气势。 “那……那还不是因为你跟我不亲,我不得早点想着养老的事情嘛,你肯定是不愿意给我养老的,但爸爸我又不能不管你。” “哟,我可谢谢您了,您都这样了,还想着管我呢?” “阿南是个好人,值得托付。” “好不好我不知道,反正他动动手指头安排安排别人就能保护你性命无忧,我是知道的。这个世界上算盘打得最精的,就是你许如山。早先给了陆家多少好处,现在就央求人家怎么照拂我们,这不是您的计划吗?” “你……你这个孩子!”许如山激动地要抬起头,动作大了一点,又嘴里念叨着呦呦呦地倒了回去。 “哎,前尘旧账,算来也没意思。我今天来呢,就是想来问问你今后的打算是什么?其他的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您都这样了,我跟您吵架,就算是吵赢了,也没什么成就感。我就收敛收敛脾气,暂时不跟您一般见识了。但是我这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我需要听听您是怎么打算的,才好决定我该怎么办。” “我盘了盘我的资产……” “呵,您那可不是资产,那都是债务,公司,动产,不动产,随便一个标的物上都是成套的合同,您当我不知道呢?当初我学法学商,可都是您的主意。” “哎,时运不济,时运不济,谁能知道我就是被时代抛弃了的那一类人呢。” “被时代抛弃了您就在这儿躺倒了是吗?不总结总结原因继续干了?” “我……我也这么大年纪了。” “呵,五十岁,还没到退休年龄呢。” “那……那也拼不动了,还是,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比较适合。” “行。您要是不想动,那就换我来。”许漠烟自然地转移到了今天来这儿的目的上。 “我给你留了一笔资产,是你母亲当初留下来的。你以后要是创业什么的,可以做一笔启动资金。” “我要的不仅仅是钱,那本来就是母亲给我留的。我还想要其他东西。” “什么东西?” “您以前团队里的骨干精英,我要所有联系方式,以及……您现在手里头,已经成功转移出去,那些未受风险波及的资产,不论大小不论多少,只要能用的,我都要去试试。” “我现在名誉扫地,哪里还有什么真朋友呢?人生落得此等境地,谁还会来帮我?” “这你不用管。有些人是可以利用的,有些人是可以相处的,能不能分清他们,能不能让可利用的人为我所用,是我的本事。你既然不愿意再奋斗,那接下来的这些,都是我的责任。” “哎呀,囡囡,你是个女孩儿,何苦让自己那么累,女孩子是用来疼爱的,在家里安安稳稳快快乐乐的不好吗?” “不好。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旁人能替我做主来教我什么是好的生活,包括思想迂腐如你的人,也不行!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才说了算。我的人生若是要真的独属于我,就必定要用我自己的能力做好我能做的事。” “你和阿南的婚约还在,早日完婚,你也有个着落!” 许漠烟翻了个白眼。 “你这是不同意我的想法了?” “也不是不同意。只是你应该先让爸爸放心,先要看你稳定下来了,我才能让你出去闯事业。” “谁说闯自己的事业就必须要在结婚安定下来以后呢?”许漠烟反问他。 “实在是,我,我这个做爸爸的,不争气,把家族根基搞垮了,这不是,在外树敌无数,你要是没了阿南的保护,那性命都难保,还谈什么创业嘛!” 您也知道自己是个不争气的爹啊,留了这一地的烂摊子。 这样相比之下,别人家的女儿都是锦鲤,到了年纪,就算不分家产,也是一生富贵。到了许漠烟这儿,好家伙,继承的不是家产,而是债务。 许漠烟深深叹了口气。 “这个我会跟陆归南谈。我当然知道,先得有命活下去才能谈别的。” 说到这里,许漠烟转过头,看了眼门口映着的,陆归南的影子。 没来由的,她却从心底的不安中体会到了一丝感激。 36.相对 许漠烟洗澡的时候才摸到了自己肩膀上那块硬硬的有些粗糙的伤痕边缘。 是那晚遇到那群讨债的流氓时被人拿刀扎的,后来伤口没那么疼了,她就把它给忘了。 走出浴室,用手擦掉镜子上蒙住的水雾,她看清了那个伤口在自己身上的完整“处境”。 估计会留下一点疤,那个疤看上去呢,很像一个涂着裸粉色口红的嘴唇。说不上是好看还是不好看,总之是挺独特的。许漠烟认认真真看了五分钟,算是彻底接受了这个小变化,随后按照往常的步骤,洗好澡出来,穿上了吊带睡裙,擦着头发往房门外走。 她扶着二楼栏杆,就看到陆归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沉默地听一个电话。 如果非要用一个比喻来形容一下陆归南,许漠烟会很自然地想到那种高耸在中心广场的巨型广告牌。所有人都会不自觉地仰望他,但他本人却在大部分时候都只是旁人生活的背景板。 许漠烟没急着吹头发,她先跑去楼下,打开冰箱,拿出可乐罐儿,啵一声开了,咕嘟咕嘟喝了几口,痛快爽利,许漠烟就把可乐放在一边,低头从冷藏室最里面拿出几挂葡萄,洗了以后装在玻璃碗里,她走向客厅时,手上还沾着水,湿答答地掉了一路。 陆归南刚把手机放下,眼前就多了一个装满了葡萄的玻璃碗。 他的眼睛自然地扫过许漠烟握在碗边的手,客厅只开了一盏小灯,微微暖黄色灯光,衬得那双手白皙纤瘦,指尖凝着一滴水珠,他目光移开的下一秒,那水珠正正好落在他大腿侧,清凉一片。 一抬头,陆归南正对上许漠烟那双清澈鹿眼。 他愣了一瞬,没做出一个及时的反应。 “呐!” 许漠烟把手里的葡萄往他那里送了送。 “这个葡萄可甜了,你吃一点。” 陆归南低头,淡淡一笑,伸手拿了两个,慢条斯理地把皮剥了,然后送到嘴里,一边吃一边对她说: “你到这边来坐。” 等许漠烟在他身边坐下,陆归南伸手把葡萄皮丢进了茶几边的垃圾桶里。 “你还这么讲究啊,我都是图方便,带皮吃的。哦不对,还是你嫌弃我没洗干净?” 陆归南:…… “确实很甜。”陆归南拿起一个,放到许漠烟手心里,示意她少管这些。 “你看你这人,喂别人东西怎么能往手里塞呢?” “你有手为什么需要我喂?我是叫你好好吃葡萄,不要总看着我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和你不能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吗?非得要说一些性命攸关的严肃认真的大事吗?”许漠烟大言不惭地回怼他。 陆归南转过头看她,脸上的表情是明显的无可奈何。 “你今晚有事吗?” “没有。最近是我休息的时间。” “难怪你天天在家呢。” 陆归南没接话,他知道许漠烟不喜欢和他单独待着,总是很无聊,但是他也没办法。 “每次都说几句话以后你就不理我了,就好像嫌弃我一样。” 陆归南和陆归北可真不同,陆归北经常话痨得让许漠烟想要捂他的嘴,陆归南呢,就话少到必须要许漠烟时时刻刻在脑子里飞速想话题来打破沉默。 “谁嫌弃谁?”陆归南觉得好笑,反问了一句。 “你嫌弃我啊。不然我还嫌弃你啊?”许漠烟继续大言不惭,说着说着自己笑了,回头看着陆归南又一次笑弯了眼。 “你陪我一起看看电视呗。我也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干。” “好。”陆归南伸手自然地从玻璃碗里又拿了一颗葡萄送到嘴里,这次他也是连皮一起吃的。 许漠烟对着电视机忍俊不禁。调电视台的时候,她把玻璃碗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而她和陆归南之间的距离也就隔了一个躺着的小抱枕。 “你看过偶像剧吗?就是那种俊男美女谈恋爱的……剧情什么的不重要,只要谈恋爱就行。” “没有。” “那你当兵以后,看军旅题材的剧,会觉得很失真吗?” “我也没有看过军旅题材的剧。” “你看过电视吗?” “现在在看啊。” 许漠烟叹了口气。 “怎么了?”陆归南适时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每次很认真地跟你聊天都会突然尬住。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可以一直聊下去的话题吗?” “你为什么会想要跟我聊下去?” “大哥,你想想,我现在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工作没有计划,甚至没有未来,整天跟坐牢一样待在这儿,除了看电视,我在现实中还能看到活人吗?要不是你还在家,我连跟人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了。”许漠烟越说越气,坐直身体,把玻璃碗磕在了茶几上。 她是个会把情绪直观写在脸上的人。是喜是怒,一看便知。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今天你洗了葡萄过来给我吃,这样的事情,可以给你父亲做。” “我才不给他洗葡萄吃呢。”许漠烟想到没想就反驳了一句,反驳完才咂摸出一点不对劲。她听出了陆归南话里的深意。 “你既然是想要得到一些东西的,那就多多少少要拿出一点置换的诚意来。”陆归南看着她,眉眼深沉,却并不给她压迫的感觉。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你是个聪明人,不会什么都不要。而且你非池中物,我这么一个小小的家,怎么关得住你啊?” “许如山不仅仅是希望我和他关系好好的,他总是想要我们俩结婚。” “他想要我们结婚是担心你的人身安全。你不妨直接告诉他,不用担心,该给你的,就放心给好了。我不会让你有任何危险。” 这话从陆归南嘴里说出来,许漠烟是没想到的,她心头一震。 “许如山之前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呀?你又不欠我的,为什么要无条件保护我?”许漠烟直来直去,有什么疑问,她也就直接问了。 陆归南笑而不语,他知道有些事情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知恩图报。”但是许漠烟一直盯着他,那目光那氛围,总是让他不自在,由不得他什么都不说。 “许如山对你能有什么恩?你看看他现在哪里还有朋友……也就你,老实还倒霉,摊上了……” 陆归南笑着摇了摇头,像是又听到了什么无忌童言。 “你以前结过婚吗?”许漠烟看着电视机,装作不经意地问。 “当然没有。” “那你谈过恋爱吗?”她问完,就托腮浅浅一笑,但是还是看着电视机,没有转头看陆归南。 陆归南没有回答。 她才转过脸,认真地盯着他看,她现在素面朝天,连头发都还是半干,刚刚及肩的长度,衬得她那双干净的小鹿眼里全是无畏的天真。 “你……是不是心里有过……爱人呀?” 陆归南沉默了,他坐正了,又摆出了防备的姿势。 “我也爱过别的男人。爱过一个人的身体,爱过一个人的性格,也爱过那种征服过一个人的快感。你对你心里那个爱人,是一种什么样的爱?和我说说呗。我不是小孩子,我比你想象中懂得的要多。” “你为什么想要知道这些呢?” “因为我对你这个人产生了好奇。我也不知道我对一个人产生好奇,对那个人来说是不是一件好事。总之,我现在,就是很想多了解你一点。陆归南。” 许漠烟一边说一边看着陆归南。 他们相差了十二岁。她比自己小得多,就算是幼稚,都是可以原谅可以包容的。 但是在那一刻,陆归南却感受了一股势不可挡的侵略感,她不是安分的小女孩,她真真切切去信赖一个人的表现,就是前进一步,再前进一步,看清他,触摸他,最后真的走进他。 “我不能告诉你。那是我的秘密。” 但陆归南和那些出现过的男人不同,他是有经历的,他的成熟被小心翼翼地保护在那层防备之后。 许漠烟就在那句回应里突然兴奋了起来。 有些事情,正是因为遇到了困难,才会让人掏心挠肝地想要一个最终结果。她现在对陆归南,是彻底地刮目相看了。 37.误撞 许漠烟那几日休息得都很不错,自那晚她追着陆归南问了几个不咸不淡的问题以后,陆归南看到她都是以躲为主。这勾起了许漠烟的牛脾气,无端多了不少刨根问底的好奇。 陆归南这样的人会爱上什么样的人呢? 当冰箱里又能找到新鲜水果时,许漠烟临时起意,想拿着亲自准备好的水果甜品去医院和许如山“谈判”。 “为什么是现在?”陆归南没表态,先问了她一句。 “没为什么啊,就是现在有水果,刚刚好。如果你有事儿的话,可以让司机送我去,你不跟着也行。” 陆归南看她神色不算玩笑,只好放下手头的事情,一边上楼一边说:“既然决定要去医院看他,就回房间换衣服准备出发吧。” 许漠烟抬头看着他背影,得意一笑。 …… 到了医院楼下,陆归南手机响了起来,他看着来电显示,犹豫几秒,还是没接。 许漠烟知道他是顾虑自己在场,于是开口说:“你不用送我上去,上次来这儿,我已经差不多都摸清楚了。你就在这儿等我也行。” “我接个电话就上去。”陆归南也同意她独自行动。 毕竟这附近全是他的人,没有人能伤害许漠烟,许漠烟也不可能再动什么逃跑的歪念头。 许漠烟用保温袋装着冰镇水果捞,上了电梯,电梯上行的那几秒钟里,她抬头对着空气练了几分钟乖巧的笑,这笑单独来做不是什么难事,难的是要对许如山这样笑。 电梯门一开,许漠烟大步流星地往外走,直奔病房门口,她心里想着,和许如山和和气气说话的场合不多,这一次纯属是自己还没成气候,必须要这样做,顶多十分钟,辛苦自己讨好他一番。 心理建设还没做完呢,许漠烟就听到不远处的病房里传来一阵爽朗笑声,她脚步猛地一顿。 那笑声里混着两个人的声音,一男一女。 许漠烟抓着保温袋的手垂了下来,笑意本就叁分假,这回更是半分都不愿意装了,她板着脸,站到了病房门口,都不用朝里看,光是听声音,都知道病房里待着的人是谁: 许如山和他那解语花小情人。 “您在这儿住这么久,怎么也不见她来来看你呀,这做女儿的,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他俩的谈话主角正好是自己,许漠烟正好准备等一会儿,站在外面把话听完了再进去。 “诶!不用她来。她她她她来了,我还害怕呢。”上一次许漠烟来见他的时候,还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许老爷子,现在是鹤发童颜佳人在侧,连说话都是满面春风中气十足。不过提到许漠烟的时候,他这个当爹的反而有一股敬而远之的意思。 “哎,咱们不提孩子们的事了。我奋斗了一辈子,老了,累了,以后就想等风头过去,找个地方好好养老。我也不指望着她,因为她妈妈的事情啊,她从小就记恨我呢。所以啊,我眼光长远,早早就相中了一个好女婿,得势时给了他和他幼弟不少照顾,现在这笔投资看来真不亏。我这晚年也不指望那个叛逆小丫头,就指着我这懂事稳重的女婿了!” “你话里说着是为自己,可是选女婿时,又怎么可能不为你那个心肝宝贝考虑呢?” “她的丈夫,那必然是要照顾好她亲她爱她疼她的,这是我选女婿的标准!” “既然这个女婿这么好,那她当初为什么还要使计策逃婚啊?还把你气病了让你急得要死,那时候,我可是特意赶去医院照顾你呢。” “是是是,当初真的辛苦你了,我最困难的日子都是你陪我过来的,等这阵子过了,我就叫我女婿把我们安排到国外去,再住到大别墅里去……” 许如山正和对面的人温言软语,病房门却是轰得一下毫不客气地被许漠烟一脚踢了开来。 许如山转头看到许漠烟冷着一张脸,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吓得连情人手也不敢摸了,跳回被窝里大被蒙头哎呀哎呀地叫唤起来。 许漠烟气势汹汹地走进来,直奔病床上瑟缩发抖团成一团的老父亲,目标直接且清晰,她把袋子丢到许如山情人怀里,眼睛却没看着她: “阿姨,劳驾您先出去一会儿,我有话跟这老头子说。这水果呢您要是喜欢就坐外边儿全吃了。” “啊?啊……我……小姐!你,你父亲他年纪大了,你说话别太刺激着他,他……” “我知道了,这是我们的家事。家丑不可外扬,您先出去吧。”许漠烟心里拿定了主意。 等那位阿姨小心翼翼出去带上了病房门,许漠烟才幽幽地低喊了一声: “许如山,你给我从被子里爬出来。” “我不!”许如山哎哟叫唤的间隙,说了句违抗的气话。“你这孩子,每次来见我,都跟有深仇大恨一样。我好歹,好歹还是你爸爸!你怎么在外人面前,连这个面子都不给我呢?” “哎哟,您这个时候又觉得人家阿姨是外人了?我刚刚下了电梯,老远就听到你们俩谈啊笑啊,还手拉手老来伴儿呢,您还说要带着人家出国住大别墅呢。您这会儿就跟人生分啦?” “你这是讥讽我!” “我就是!怎么地!”许漠烟看到许如山这怂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他要只是单纯的怂,那倒还好,可偏偏许如山是标准的见人下菜碟,许如山那种怂的本质是贪,是精致到骨子里的利己主义者。 “许如山,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辈子,可真的是一个好商人。您这一生的算盘是算得真清楚啊。” “事业起步时啊,没有资金,怎么办呢?娶了我母亲,得到了我姥爷的支持,我姥爷去世的时候,您许诺过他,会一辈子对我母亲好。对我母亲好的方式就是,在接下来的叁年里,每一年都对她说,想要再生一个孩子。哦不对,您说的不是再生一个孩子,您说的是再生一个儿子。那年我四岁。我很依赖母亲,见不到她就哭,你看我哭也不管我,不管去哪里出差都一定要母亲陪着您。可那时您有没有想过,我作为一个四岁的孩子,是我更需要她。”一回忆起母亲,许漠烟哽咽了一瞬,随后一边说一边泪如雨下。 “后来,母亲终于如您所愿,怀孕了,您真的太有手段了,本来医生不愿意说性别,但架不住您给的多啊,知道是个儿子,您多高兴啊,高兴得还把我抱起来亲,可那时候我只觉得很恶心。知道我是女孩儿的时候,您也这么高兴吗?后来……后来……”后来洛宸死在了手术台上。那年许漠烟七岁,得知这个消息时,她还在上许如山给她安排的私教课。 “母亲没了,您好像也消沉过一段时间,可也就一段,您的悲伤太短暂了,很快您的世界里就只剩下了工作和安排,您经营着事业,安排着我的生活,您从来没问过我喜欢什么,也不在乎我想学什么,想要什么,您只会给我东西,给我所有您自己认为好的,不论是从小就开始上的私教课,还是初中的班级,高中的座位,大学的专业,只要你许如山说了,那就是对我的安排,我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周内我好好学习,周末跟着你出去参加各种各样的会,看着那些人假笑,听着那些人恭维,我真的会反胃,我就是讨厌那样的生活,但你只觉得寻常,你从来都不在乎我怎么想,你只是觉得,把最好的都安排给我,让我接受,也就是对我最深刻的爱了。” “但我不稀罕那种爱。许如山。你从来没有把我当成是你的孩子,你从来没有参与过我的成长,你只是安排,你只是在装点我,你只是希望我精美我漂亮,我跟着你出现在各种各样的场合时,我只是你身边的一个点缀,替你向众人宣告,你许如山的人生多么完美。连他的女儿,都优秀得让人挑不出错来。而不论是你还是那些旁观者都明白,以后和我相配的人,也必须同样优秀,条件是最重要的。至于我喜欢还是不喜欢,那算个p啊?重要的是要对你许如山有利。” “所以,哪怕陆归南大我十二岁,哪怕在那之前我一直敬他如长辈,哪怕我已经长大成人有独立思考和选择的能力,在你眼里,依然可以一纸婚约把我牢牢捆住。” “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逃婚了吧?我告诉你,许如山,我就是在反抗你那绝对的权威。我都做好了准备,如果你还是要逼迫我和陆归南结婚,我可以自杀,我宁愿死掉,我下去见母亲,我正好想她呢!” 听到这里,许如山掀开被子,一坐而起,一双眼通红,哑着嗓子对许漠烟说: “我给你的,都是我能给的最好的!你为什么不要,那时你小你不懂事,你现在长大了你还是不明白吗?” “你给我的,就是我想要的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你是个女孩子,在家里有爸爸保护你,将来结婚了有好丈夫保护你,你不需要想那么多!” 许漠烟冷笑一声:“您看到了吗,就算是到现在,您都不愿意承认,我应该有属于我自己的人生。为什么我是女孩子,我就一定要依附于谁,为什么父亲除了保护女儿之外,不能教女儿好好保护自己,为什么一定要把她交给别的男人,而不是让她成为她自己呢!” “总之,女孩子家,就是,就是要这样子养的嘛,你妈妈也是这样的呀,我在外面工作,她就安心在家,教育子女,你以后也是这样的呀。” “所以在你眼里,我以后,最好的日子,就是要这样在你的安排下,在陆归南身边衣食无忧,一辈子留在他身边,跟他结婚生子?” “多好!” “那你去跟他过吧!”许漠烟气得想冲过去把这个冥顽不化的老头子揍一顿,顾念到他真是自己亲爹,而且把他打出个好歹来,自己还要承担法律责任,为那种人不值当。 “许如山我问你,如果我是男孩儿,你还会这么想吗?你还会希望,我这辈子只要打扮得好看,有人夸我给我送礼物,有女孩儿喜欢我,愿意护着我,愿意嫁给我,这样我的人生就圆满了,我也不需要想这么多吗?” “如果男孩儿那当然不行了!是男孩儿的话必须要受苦受累,早点儿跟着我去做生意,跟着我啊把那人情世故都看一遍,我一定好好地教,我还要把我这么多年奋斗攒下来的家产都……”都交给他来打理。 许如山说出了这么多年一直藏在他心底里的心愿,他不是思想觉悟多么高的人,他只是和大多数人想得一样。他喜欢儿子,有儿有女是最好。但首选一定是儿子,因为女儿不论怎么说,最后都是别家人…… 这些念头一直深深种在许如山脑子里,他下意识就会这么想就会这么做,根本意识不到自己错在哪里。于是只剩下了满腹的委屈。 “男孩儿就什么都要靠自己努力,而女孩儿什么都只能靠着男孩儿给。”许漠烟嘴唇一勾,眼角滴下泪来。 “我不愿意这样,许如山。你现在落魄了,你决定不了我的人生。我不会和陆归南结婚。我也可以受苦受累,我也可以学会那些人情世故,我也可以好好保护我自己。我,只为我自己活着。许如山,十八年来你对我的养育,我会算得清清楚楚,一笔一笔,折算成利益,折算成一个数字,全部还给你。还清以后,我们断绝父女关系,以后,我再没有父亲。” 38.别走 许如山听了这么一番话,一口气又没喘上来。 是真的没喘过来。 陆归南带着人赶过来的时候,医生已经进去抢救了,许漠烟坐在病房外,沉默着一动不动。旁边哭得哀哀切切的人还是许如山的情人。 陆归南走过去,他扬了扬手,助理就上前一步,轻轻地劝慰起那位阿姨,然后搀扶着她,带她往楼下走。 他则站在许漠烟身前,低头,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番她的神色。 许漠烟也没说话,低头看他擦得发亮的军靴,越看越无法抬头。 陆归南也没出声,往后退了几步,靠在许漠烟对面的墙上,手插在口袋里,和她一起等里面的消息。 病房里叮铃桄榔地忙活了一个小时左右,医生满头大汗地走了出来。 许漠烟这才抬起头,陆归南几步上前,迎了过去: “泽明,怎么样?” 医生和陆归南是故交,没来得及摘口罩就回应道:“没事,情绪激动。他心脏一直不好,最近千万别再这么刺激他了。一次还能救过来,这要连续许多次,老爷子身体真受不了。” “好,好,我知道了,辛苦你了。” 医生摆摆手,临走还客套一句不辛苦。 医生护士离开后,陆归南站在病房门口,侧头看着依然一言不发的许漠烟,想了想还是开口说: “不进来看看吗?” “他看到我,估计还得受刺激。我不去。”许漠烟往后一靠,双脚离了地面,在椅子边晃了晃。是个标准的,孩子般不知所措的动作。 陆归南正要说什么,病房里传来了许如山的声音: “阿南,你进来一下,她不想进就不进,我不求着她进来。” 陆归南答应了一声,随后走进去,反身关上了门。 …… 陆归南从病房里出来,许漠烟没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他左右看了看,长长的走廊,除了自己派来值班看守的人,并没有许漠烟的影子。 “她人呢?”陆归南问其中一个。 “她在楼梯道里,不允许我们任何一个靠近,应该是在发泄情绪。” 陆归南点点头,抿了一下嘴角,颇为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转身推开安全通道的门,闷闷的呜咽声就从下面传来。他有意放缓了步子,军靴踏在地面上,每一步踩得稳也踩得轻。 许漠烟坐在最后一层楼梯上,肩膀一抖一抖,听到身后有人靠近她捂着嘴不想哭出声。 “你们暂时不要跟着我行不行。我不逃跑,我不让你们为难,你们放心……” “你还能往哪里跑呢?”陆归南的声音沉沉的,这里本就狭窄,回音又为那句话增添了不少冲击力。 许漠烟霞吓得全身一抖,双腿一软,没能立刻站起来。 陆归南就走了过去,站在了她身旁。 一包带着淡淡茶香的纸巾从旁边递了过来。 许漠烟愣了一会儿,头也不好意思抬,伸手接过来,拆了,小心翼翼地擦脸上的泪。 “他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谁担心他啊。”许漠烟嘴硬。 陆归南嘴角一勾。 楼道里光线昏暗,两个人都只能隐约看到对方的轮廓,细节什么的就只能用声音用触摸去猜测。 许漠烟知道自己现在狼狈,现在陆归南不能把她看仔细是一件好事。 “那你为什么跑过来哭?” “因为气的!你说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许如山这么忘恩负义的男人!我还以为他破产后日子很难熬呢,好家伙,今天才发现,过得最滋润的就是他许如山,早早找了你这么一个好女婿,把我嫁过去了,然后呢,叫你派人保护他,给他安排这么好的避难所,养着病吧还嫌孤独,旧情人不能忘,医院里卿卿我我,我谢谢他这么大年纪了还能枯木逢春!许如山……”许漠烟越说越气,转过头来时,借着窗外透进来那么几丝路灯光,正好看到陆归南嘴角带笑,听得津津有味。 “陆归南!”许漠烟更气了,想要站起来,但是腿还软着。 陆归南自知是失态,立马收敛神色,但已经来不及了。 “陆归南你怎么这样呢!你怎么还看热闹呢!” “我……”陆归南心里有点慌,第一次遇到这么一场需要补救的社死现场,他辩解找补的话还没编好呢,那边许漠烟是彻底委屈上了头: “陆归南你怎么还笑呢,现在发生的一切好笑吗?还有啊,许如山这些东西不都是你给他安排的吗,他现在交往的这个阿姨,也是你护送过来的吧!你什么都知道!就是帮着那个老混蛋骗我,把我蒙在鼓里!” “你们都骗我!陆归北,你,许如山,……你们,你们都骗我!” 许漠烟撇下嘴角,哭得嗓子疼。 陆归南一看这情势,是一个不合时宜的笑把许漠烟那小孩儿脾气给引上来了,无奈地在心底直摇头。在她逐渐释放的哭声里,他还想着去插个话:“我刚刚就只是……” “你滚!” 许漠烟这话一吼出声,自己也吓了一跳,两个人都安静了一瞬。 许漠烟的心跳惶恐地漏了一拍。 她毕竟,在潜意识里,是害怕陆归南的。 两秒后,陆归南做出了反应,他默默点了点头,抬腿就准备顺着她的意思消失。 结果刚转身上了一个台阶,右手就被身边人一把握住。 许漠烟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掌,力道里带着一股让人心软的倔强。 “你别走。” 陆归南转过头,那束光线打在她脸上,她哭得眼睛泪闪闪的,这时候抬头看他,目光亮得像是撒了一把星星。 刚刚还喊着让他滚,现在怎么又不让他走了? 不仅不让他走,许漠烟用力地把他拽了回来,不仅是拽了回来,从拉手上升到了拉着胳膊,让他坐到了她身边。 “我,我哭,不仅仅是因为我生气,更多是因为,因为我害怕……”许漠烟哽咽了一下,泪水又一次充盈了她的眼眶,在泪光一片中,她看向身边的人,陆归南的脸模糊又清晰,随后又陷入模糊。 “害怕什么?”陆归南也看着她,接着话问她。 “我想到了小时候,妈妈去世的时候,家里的保姆阿姨带我来医院见她最后一面,我也坐在医院走廊里,我那时候还不知道,妈妈永远都不可能再醒过来了……今天又坐在外面,那个时候的绝望,无助,还有孤独,还有愧疚,全部,全部都回来了,我一下子明白了……”许漠烟哭出声音,然后下意识地抓着身边人寻求依靠。 陆归南很顺从地贴了过去,许漠烟就自然地落进他怀里,求助地抱紧了他。 “不仅是妈妈,我还想到了舅舅,舅舅,舅舅也已经永远离开我了,我见他最后一面的地方,也是医院,也是那个长长的走廊……陆归南,我最爱的两个亲人,都已经离开我了!” 她在他怀里哭着喊,属于洛驰的称呼,属于洛驰的记忆也一瞬间袭上心头,陆归南眼神一动,随后胸口沉闷一痛,在许漠烟终于彻底释放的哭声里,陆归南也回应着,抱紧了她。 …… 回去的路上许漠烟特别安静。 估计是哭肿了眼睛很难受,她开了车窗,让外面的冷风吹一吹,反而能缓解眼睛那种涩涩的不适。 结果,还没吹多久,车子到了人流稍多一些的大街上,车窗就不由她控制地升了起来,直到全部关上。 许漠烟不满地转身,跌回座位靠背,侧眼看着陆归南一脸坚守原则的板正样儿。 “车程还有一个多小时,吹这么久的风会感冒。” “感冒了正好,脑子里稀里糊涂的,心里就不会那么难受了。”许漠烟嘴硬,顶了回去。 “真的吗?别到时候心里又难受,身体还不舒服。”陆归南抬手要拿起那本地图册,许漠烟伸手一把攥住他手腕。 这个动作又是突兀的一下,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再次尴尬起来。 陆归南目光镇静地看向她,平静无声地问她要干什么。 “我……我跟你牵个手不行啊?” 陆归南一愣。 随后许漠烟掌心往下,钻进了陆归南手中,两人掌心相贴时,陆归南背后升起一小片颤栗,他的平静被打破了。 可是许漠烟的情感表达却直接也坦然得多,她看陆归南没有拒绝,更紧地握住了陆归南的手。 “为什么要牵手。” “因为我现在很需要你。是……因为感到害怕,所以很需要安全感那样的,很需要你。” 陆归南张了张嘴,总觉得有点奇怪,但他也不知道该问什么,该说什么。 他这个时候才开始后知后觉,他好像已经不能明确界定他和许漠烟之间的关系了,他们之间的界限在哪里?哪里是可行的,哪里又是禁区,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设想过。原因无他,只是他自认为他和许漠烟的关系不会发展到需要界定这些的时候,他一早就知道他们的婚约是一个幌子,他永远只是许漠烟人生的旁观者,如果可以,当辅助者也完全没有问题,可他没想过他能和她的人生发生什么真实的交集。 下一秒,许漠烟抱着他的胳膊,把头放在了他肩膀上。 “有点困,我先睡一会儿,到了以后,你喊我就行。” 陆归南没说话,他没想出一个好答案,就只能默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车子缓缓地往前开,许漠烟安安静静地睡着,陆归南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但他已经完全无法平静。 39.爱人 车子停稳以后,许漠烟就睁开了眼,抬起头,和正犹豫要不要开口的陆归南对上了目光。 “我们到了吗?” “嗯,刚到。”他伸手要打开车门,但是许漠烟还靠在他身上,他就维持着本来的动作。 “那你为什么不喊我?” “我说了,刚到。” 许漠烟看着陆归南一脸认真的样子,忍不住怦然一笑。 陆归南转过头不看她,直起身,许漠烟就从他肩膀上滑了下去。 他走在前面,她就跟在后面。 看着陆归南的背影,她眼神亮亮的,她从他身上看到了另一个让她能信服的事实,而那个事实让她理解了很多陆归南的行动依据。 他们进门以后,陆归南加快步子想要上楼。 许漠烟叫住了他: “陆归南!” 他停下。 “你……在许如山债台高筑众叛亲离之际,还愿意和我结婚,还愿意给许如山安排这一切,还愿意告诉外面所有人,你就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和许家站在一起,你之所以能做到这样,不仅仅是因为曾经许如山提携过你,照顾过陆归北,”许漠烟看着他,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更大的原因在于,洛驰是我的舅舅,而我的舅舅,是曾经和你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你做的所有吃力不讨好的行为,都是因为这个,而不仅仅是利益,对不对?” 许漠烟忍不住撇下了嘴角,但此刻却并不觉得荒凉悲伤,反而是另一种遥远的安慰。 陆归南听到洛驰的名字,心里一阵闷痛,忍都忍不住,他皱了皱眉,一言不发,转身上了楼。 …… 在房间里洗了个澡,陆归南在浴室里严严实实地穿好睡衣,拿了毛巾想擦擦头发,房门被敲响。 家里就他们两个人,不用动脑子就知道来人是谁。 “我切了水果,要不要一起吃?” 陆归南只能让她进来。 许漠烟就是想进陆归南房间看一看,以前她没兴趣,一提起陆归南,对他的印象就只有一种大家长般的无趣和板正,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他身上关于无趣的标签自然掉落,被可靠稳重这样的标签所代替。她对他越来越好奇,她甚至还想知道更多有关于他的事情,想听有关他的八卦,想听那个他没提过却一定存在的爱人。 “哇哦,你当初真的把自己的房间布置成婚房啦!”许漠烟看着这架势,双人床,大衣帽间,甚至还有豪华梳妆台,一个卧室,还有两个卫生间。当然最引人注目的是双人床头那巨幅空间,那是留给婚纱照的。 “做戏不得做全套吗?”陆归南尽量避开直视她的眼神。 “谁说是做戏呢?万一我哪天想不开,就答应了呢?那我们俩不就是……不就是住一间屋的夫妻吗?”许漠烟倒是明目张胆地盯着他看,还很有目的性地开玩笑。 陆归南站不住,只好坐在书桌前,想着怎么转移话题。 转头看到许漠烟像根木桩子一样杵在原地,他说: “站那儿干嘛,随便找个地方坐啊。” “只有床上可以坐。但我又没洗澡,把你的床弄脏了怎么办?”许漠烟又恢复了正常。 陆归南听到她这么说,忍俊不禁。 “随便坐,我没那么讲究。” 许漠烟听他这么说,也没客套,就坐在床边,看陆归南背对她,自顾自吃水果刷手机把她当空气。 “我也要吃水果。” “那你过来吃。” “我只拿了一根牙签。” 陆归南动作一顿,他刚卸下的防线又再次立了起来。 “你喂我吃。”许漠烟啊了一声,张开嘴。 陆归南下意识站了起来,他不敢看她,转身就想走。 许漠烟追上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你不要这样。”陆归南只能停住,然后对她实话实说:“我没想过我们会到那一步。” “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吗?”许漠烟说话的时候,温热气息围绕在背后的那一小块,再次带起一番颤栗。 “没有。” “许如山让你和我结婚的时候,你一点都没考虑过结婚是需要两个人之间有感觉的吗?” “那时候情况紧迫,感不感觉的,没那么重要。” “那你现在还是没有感觉吗?”许漠烟胳膊收紧,更深地抱紧他。 那天晚上她感觉到了,陆归南抱起来有一种很奇怪的踏实感受,他身上总有那么一股淡淡的香味,能让人瞬间安静下来。 陆归南呼吸一紧,他还没来得及控制,本来围绕在他腰上的胳膊松开,许漠烟的手掌往上试探,掌心贴在了他胸口,陆归南后背一颤。 “陆归南,你心跳得好快。” 在他决定必须要撤退的时候,许漠烟先一步松开了他。 他不转身,那她就主动绕到他前面去。 她抬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她没说话,就只是看着他。 “我知道了。晚安!” 说完,转身就能跑的人是她。 她知道什么了? 陆归南后知后觉。他现在还是一头雾水呢,她倒是什么都知道了? …… 接下来几天的相处模式都是陆归南犹犹豫豫,以守为攻,许漠烟则大方坦然,她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但是到了后面,陆归南觉得自己情绪稳定了,想要许漠烟主动找自己,把话都说开的时候,许漠烟却开始反常地不愿意出房间门了。 最后是情绪被逼迫到了一个临界点,许漠烟再次从噩梦中哭着醒来,面对着房间内的黑暗,她无能为力,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出去,破罐破摔地敲陆归南房间的门。 不一会儿,陆归南过来开门。 许漠烟站在他门口,再次泪流满面。 “我觉得我可能,我可能最近有点抑郁,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总是莫名其妙地想哭,控制不住自己。然后我现在一直在做噩梦,睡不着,求求你,求求你让我进去跟你说说话行吗?” 陆归南看着她,淡淡地叹了口气,许漠烟走进来的时候,嘴角已经撇了下来。那张小脸实在是皱得可怜,陆归南伸手带着爱怜意味地摸了摸她的头,许漠烟就伸手抱住了他。 “我知道我肯定是生病了,然后这次和以前那么多次都一样,我都以为我自己能熬过去的,我不想麻烦别人,我也不想麻烦你……对不起……” “和以前一样?和多久以前一样?”陆归南低头,许漠烟的一丛头发搭下来,正好露出一只小耳朵,他就贴着她的耳朵问了这句话。 “初中以后,就这样了吧。就会这样……” “那那个时候你有去看医生去吃药吗?” 许漠烟在他怀里乖巧地摇头。 “那个时候我有陆归北。我和他待在一块儿,就会开心一些。那个时候我也有朋友,调节起来也不像现在这么难……情绪就那一阵儿,过了也就好了。” “那我明天带你去看医生去吃药,你愿意吗?” “也许明天起来就会好很多了呢?”许漠烟抬起头,她的眼睛啊,陆归南心想,这个时候谁看了这双眼睛不心软。 “那也要去看医生。” “你和我一起去吗?” “嗯,我和你一起去。” 许漠烟和陆归南躺在了那一张双人床上,各占一半,还显得宽敞。 灯还开着,陆归南想让许漠烟适应,等她睡着后自己再去关灯。 但是许漠烟躺在那儿,完全没有睡意,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天花板。 “你觉得,这里隔音效果好不好?” “还行吧。” “陆归南。” “嗯?” “你知道我和陆归北的事儿了吗?” “你指的是什么事?” “所有的事儿。” “你们两个所有事儿我都要知道吗?那我该多累啊。” 许漠烟眯眼一笑。 “我跟陆归北做那事儿的时候,都未成年呢你知道吗?” 陆归南:…… “现在倒是知道了。”陆归南心里还挺复杂。 许漠烟笑出声:“我一直以为你和许如山一样又虚伪又迂腐呢。但我发现,你其实挺细心,挺温和的,还有点开明。” “谢谢夸奖。” “你看,我把我第一个爱人都告诉你了,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的第一次是和谁在一起呀?” 陆归南:…… “你现在又不那么难受了是吗?” “啊?你说什么?”许漠烟装没听清。 那陆归南也闭眼假寐。 就在这时,许漠烟转身,侧躺在陆归南身边,头枕在他胳膊上,胳膊和腿都大剌剌放在他身上。 “有没有人说你抱起来特别舒服?身上该软的地方软,该硬的地方硬……” 陆归南睁开眼,无奈中带着几分嫌弃地斜了她一眼。 “你喜欢小北吗?” “陆归北?”这个问题对许漠烟来说,有些突然了。 她现在对陆归北没有一个明确的感觉,他已经消失太久,而她也没有多想念。 “应该不喜欢了吧。其实,我觉得我们可能已经过了爱情那个阶段。变成了一种……遥远的陪伴。” “那当初你们在一起试探彼此身体的时候,你喜欢他吗?” “那个时候喜欢啊,那个时候我觉得陆归北很好。是真的很好。但现在就……一般般吧。”许漠烟率真直言。 陆归南笑着摇头。 “那你呢?我都告诉你了,你也要告诉我。” “我没有和她发生关系。甚至连手都没有牵,没有接过吻,没有承诺。但我们都知道,在那个特定的时段里,我爱过她,她也爱过我。” 陆归南决定开始讲述的时候,许漠烟听到这个预告。 她用一种茫然的眼神看向他,而陆归南回应她的只有平静,一种经过沉淀和接受之后的彻底的平静。 这回是许漠烟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40.我爱你(上) “我和她相识于一次境外任务,我被困孤岛。” 陆归南说。 许漠烟转头看着他,简单几句,听来像她在哪里读过的小说。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还能遇到同类。这里的同类不是指我的援军,而是指,一个物种。也就是说,我不确定,那个岛上还有没有“人”。” “你大概看过那类荒野求生的纪录片吧。我那时的处境也差不了多少。而那个岛一半是沙漠一半是荆棘,这意味着,除了我随身携带的那么一点物资之外,很难再找到其他的东西,尤其是水源。” “我只能寄希望于我是幸运的,我的队友发现我不见了,愿意返回来找我。” 陆归南看着天花板,目光很平静。 许漠烟侧躺过来,看着他,注意力全在他身上。 “不过我先等来的人不是援军,而是那个会把自己埋在沙子里睡觉的女人。” 许漠烟眉毛一抬,来了兴致。 “她是谁?” “她是敌人。” 许漠烟瞳孔一紧,看着陆归南,惊讶地张开嘴。 “我们都穿着各自的军装,她应该已经被困在这儿很久了,而我脸上还涂着迷彩。” “那你们见面以后都干了什么?” “当然是打架。” 许漠烟:…… 不过想想也对。 “其实直到打了几轮,她发出声音之前,我都没有注意到她是女人。” 许漠烟听到这儿,猝不及防地被内涵了一遭: “你的意思是她可能跟我一样,也是女扮男装进军营的?” “她跟你不一样,她比你健硕多了。” 许漠烟皱皱眉:“怎么?你这儿还要拉踩一下我演技拙劣是不是?” 陆归南嘴角一勾。 “你继续说,后来你们打架有胜负吗?” “平手。其实一开始交手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一定要赢,输赢能决定我们两个人的生死。如果我输了,我一定会死,我死后,她一定会用我的刀一把一把割下我身上的肉,如果有火,那她那几天的物资就是烤人肉;如果没火,生吃人肉也能果腹。反之,如果她死了,我也会这么做。” 许漠烟紧紧盯着陆归南,他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哪怕说的内容魔幻又残忍。 “但你们是平手。” 所以他们谁都没有死。 谁都没有吃谁的肉。 “对,我们对峙了好一会儿,她先用刀在地上划了一道长长的分界线。然后我们就像两个原始的孤岛之王,以线为界,分线而治。”陆归南说到这里,觉得用词太过中二,轻轻一笑。 “然后呢?”许漠烟催他继续。 “然后我们共度了那一段时光。孤岛时光。她比我更熟悉那里,知道哪里有打地洞的老鼠,知道哪里会有危险的猎食者出没,在我能够跟上她的节奏后,我们开始分享猎物,互相调整作息时间。类似那种,当她想要睡觉时,我会保持清醒,当我想要休息,我会走到有她在的地方。” 许漠烟听得入神,侧躺着,枕着自己的胳膊,看着陆归南的侧脸。 “你们有说过话吗?” “没有。语言不通。” “那你们的交流就纯靠后来的默契了?” “差不多。” “那时候你多大呀?” “跟小北现在差不多大。” 许漠烟皱起眉,听到这句话,她内心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 “那她看上去是比你大,还是比你小?” “她应该比我更年轻。” “啊?”许漠烟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不可遏制地闷闷一痛。 “你们也没有过肢体接触吗?” “除了一开始的刀枪相向,没有其他的肢体接触。” “那她长得什么样子?” “她很白。很健硕,不好欺负。她还受了伤,头盔里有血,但是从来都不见她摘下来。” “她的眼睛是什么样的?” “很亮。瞳孔不是褐色的,偏深蓝色。” “那你是什么时候发现你们相爱的?” “在援军到达的那一刻。那时候战友喊我的名字,我的第一反应是叫她快跑。而她却不是通过语言读懂那句话的意思,她只是看到了那一刻我惊恐到极点的表情。我叫她快跑,跑得越远越好。她跑的时候没有犹豫,跑得很远很远,回头看我,然后她哭了。”陆归南眼波一颤。 许漠烟呼吸凝滞了一瞬。 “那是你的援军。” “对,是我的援军。我上船离开的时候,听到了一声枪响。” “是……”许漠烟连说出口都有点不忍心。 “是处决她的枪声。” 许漠烟打了一个大寒战。 “吓到你了吧?”陆归南转过头,他的眼底又恢复了平静。 “嗯。”许漠烟点了点头。 “那你就当我胡说,把这个当睡前故事?” “怎么可能,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睡前故事?!”许漠烟抗议。 陆归南淡然一笑。 “如果真的遇到这种情况,只有这样一种你死我活的选择吗?” “对。”陆归南肯定。 “好残酷。”许漠烟和他对视,她以为现实对她来说已经够残酷了,但要是和陆归南比,她现在的处境可以用幸运来形容。 “现实就是这样的。”陆归南终于爹味了一次:“在我眼里,不涉及生死的,都是小事。可是在我的工作里,处处都是生死抉择。” 许漠烟心头一震,她发现在和陆归南相处的这一段日子里,她总是会有这样介于惊吓和惊讶之间的感受。 “那我比你幸运好多。”许漠烟的语气有几分得意。 “正是因为我经历过了那些,你和小北就不用再经历了。” 许漠烟睁大眼,她转过脸,陆归南已经恢复了眼望天花板的放空姿态。 “陆归南,你是个好哥哥。” “谢谢夸奖。这是我本来就应该做到的。而我只有小北这一个亲人了。” 许漠烟转过身,侧躺过来,听他说完这句话,靠近,再次用胳膊抱住了他。 陆归南呼吸一凛。 “我不介意再多你一个亲人。” “那我是你的什么亲人?”许漠烟抬头,嘴唇快要擦过他的下巴。 “你想要做什么人?” “没想好。”许漠烟低下头,脸颊蹭着他脖子,闭上眼笑了笑。 “晚安。”她见陆归南久没有动静,只能糊着嗓子装困倦。 陆归南保持着姿势不动,就这么呆了一会儿,随后他叹了口气,伸手把床头灯关了。 …… 第二天早上许漠烟醒来,陆归南已经站在床边一丝不苟地穿衣服了。 她趴在被窝里,趁他背过身,伸出手隔空用指尖去描摹他肩背轮廓。 “你醒了?”陆归南转过身,一边扣领口的扣子,一边去拿放在床头柜的手机。 这时许漠烟的注意力全在他的手上,他那双手是真好看,不论是伸展开还是蜷曲着,都有种禁欲的精致感。 许漠烟眯着眼,小猫一样,用侧脸蹭着他的枕头,摇摇头说她还没醒。 “那你再睡会儿。我在客厅等你。” “我今天应该不用去见医生。”许漠烟又是清醒的。 “那就不见。”陆归南又在这种事情中体现了他的开明。 许漠烟忍不住笑了起来,在陆归南出去以后,她钻到被子里,狠狠地嗅了嗅被子床单和枕套上残留着的属于陆归南的味道。 她说不上来那种味道。 不是香水刻意调制出来的,也不是清新的洗浴用品香,就是有一种只属于陆归南的,能让她感到安心的味道。 在某些心神不宁的日子里,这种味道上的安慰能够救命。这是许漠烟确信的。 陆归南的存在释放出一个令她欲罢不能的信号:她是可以依赖他的,她可以无条件依赖他。 起床后,许漠烟在陆归南的房间里洗漱,洗漱时发现他的浴室和卫生间简单到了极致。最让她难以习惯的一点是,浴室外面,只有水池没有镜子。 本来还很奇怪,但许漠烟多想了一步,好像明白过来了什么。 她下楼去,陆归南正在煮粥。 许漠烟心头一动,她踩着拖鞋,几步跑上去,一把环住了陆归南的腰。 “今天早上吃什么?” 陆归南有所准备,腰下意识挺直了,僵在了原地。 “啊,原来有粥,还有油条,哇,这个阳光蛋是你做的吗?” 看陆归南不回答她,许漠烟就自言自语起来。 她不介意陆归南不主动,谁都可能会主动,但是他绝对不会。在他面前,最应该主动的人是她许漠烟。 “我发现我相处过的男人里,你的浴室是最独特的。” “你用了我的洗手间?”陆归南不解。为什么许漠烟不回去用自己房间的? “对。你的洗手间好简单。不像陆归北,陆归北的护肤品和化妆品可能比我的还要多,种类还要全,不过大部分他都不用,只是因为有时候应酬碰到了谁,那些人送一套给他用,好用的呢,他就放在架子上长期用。” “然后我在军营里呢遇到了一个我特别喜欢的班长,他算是我的初恋吧。别那么看着我,我说的没错,陆归北只是出现得比较早,但是他不算我的初恋,因为初恋一定是先从爱情开始,而不是先从身体,这一点上,算是我对不起陆归北吧。那个班长其实是个特别单纯的男孩子,他很细致,很周到,每次洗脸的时候,他都喜欢用一种柠檬味的洗面奶,他的盆里就连毛巾和肥皂盒的位置都是固定的,一定会把它们摆放得整整齐齐,他的床铺和行李一定是收拾得最干净的。虽然现实生活里没相处过,但是我觉得他的浴室和卫生间就算不是大罐小罐,也一定是井井有条。” “还有吗?”陆归南饶有兴趣地听到现在,还等着许漠烟往下说。 “还有一个男的,我最讨厌。不提也罢。感觉都是缺点。”这里点名迟暮。 “那这么说,你至少有过叁个……爱人?”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爱人,但确实,都是有过情感悸动的。” “同时喜欢这么多人,同时拥有这么多段感情,会让你有什么特别突出的感受吗?” “突出的感受就是,喜欢他们都是一阵一阵的。”许漠烟大方承认。喜欢自己,愉悦自己才是长久之计。 “但喜欢的时候一定是特别喜欢,我才会迈出那一步。” “那你感情经历那么丰富,是不是都总结出一套技巧和经验了?” “没有。”许漠烟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我喜欢了就直接去喜欢,没有什么技巧。喜欢就是喜欢。喜欢本身只有真心,而那不是技巧。” 42.和他一样 他吻下来的时候,许漠烟还没做好准备。 她的眼睛眨了眨,目光像蝴蝶翩翩而动,然后很顺应地张开了唇。 陆归南起势显得凶猛,其实当他捧起许漠烟的脸时,就不由自主地变温柔起来。 许漠烟伸手褪去他的上衣,他上半身再没有遮掩,所有的伤痕,所有的紧致,所有的肌肉线条都直白地呈现在她面前。 她的吻自他喉结往下落,缠缠绕绕到锁骨,伸出舌头去碰了碰他肩膀上那一条伤痕,她心底里升起一股隐秘的快感。 她觉得眼前的陆归南是完美的。 他的轮廓和线条完美得让人无法忽略,她的手掌抚摸过他身上的每一寸领地,最后抬头很天真地注视着他,脱下了他的裤子。 许漠烟的睡裙落在床头,她的胳膊被陆归南压在枕头上,凹陷出两条暧昧的深沟。 他们已经完全赤裸,两颗心紧贴着跳动。 如果他制止她用手指去探寻他的身体,那她还有其他的部位可以。 许漠烟的腿贴着陆归南的腰,挑逗地去刮蹭去摩擦,等陆归南抬起上身,去做一些必要的准备措施时,她的脚尖很自然地停在了他胸口,慢慢往下,点过他身上每一寸起起伏伏。 除却那些斑驳伤痕,陆归南的身材绝对是一等一的好。 他的大手握住许漠烟的脚踝,她被握住的部位热热的,在陆归南的掌心里不安分地挣扎了几下。 接着,陆归南压了过来,许漠烟配合地环住了他的脖子,两个人额头相抵,沉默地等待着那份更隐秘的亲近。 他是慢慢慢慢一寸一寸进入她身体的。她耳边全是他深沉的呼吸,还有她自己那控制不住的兴奋的颤栗。 许漠烟胳膊松下来,向下环住他的背,感受着他温柔有余,强硬兼具地侵略。 其实在哪里许漠烟都不怎么老实,在床上尤其如此,可是面对陆归南,由不得她不老实。 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姿势,陆归南的力气总是用得恰恰好,刚刚好把她固定在身体以下,她只能在他允许的范围内自由活动,于是她所能给的快感都是陆归南可以控制的,他要快一点就能快一点,要慢也能慢,全看他心情,有时候他也听听许漠烟的话: “我腰酸了,你起来一点儿。” “不行不行不行,这样不行,我的腿要断啦!” 她有时候必须要夸大一些不舒服的感受,才能让陆归南在沉溺情欲的边缘恢复一点理智。 “我想在上面。”后来抗争了好多次未果,还不是因为许漠烟瘦胳膊瘦腿,而陆归南又是一个绝对的力量主导者,他就算再退让,也不可能给许漠烟她想要的空间,那不如,直接釜底抽薪,她要这个事情的主导权。 陆归南扬了扬眉毛,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顺从地倾倒过来,看着她坐在自己身上。 许漠烟低下头来一寸一寸细致地亲吻他,她抓着陆归南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让他的掌心贴在自己敏感的地方。陆归南配合着去抚摸她感受她。 当她在他身上一起一伏时,陆归南的手掌把住了她那细细的一截腰。 “陆归南。” “嗯?”他睁开眼,看她稳住呼吸却又忍不住沉浸在快感里的混沌神情,抬起手去摸她的脸。 “你有没有跟别人这样过?” “这样?” “对,就像我们这样过。” “没有啊。”陆归南摇摇头。 “你都叁十多岁了,没有性生活吗?我才不信呢。” “自慰算性生活吗?” “勉强算吧。” 许漠烟刚好累了,她摇摆腰肢的频率慢了不少,两个人就那么和谐地交流起来。 “那就是有啊。” “可是你都没有和别的女人做过吗?” “我没有。”陆归南笑了笑。“要是有的话,我现在不会这么紧张。” “你现在紧张吗?我怎么没感觉到?”许漠烟俯身,他们自然地接吻。 “紧张是只有自己才感受得到的,不要把它传递给别人。” 许漠烟没力气的时候,陆归南适时地翻过身,把她包裹在身体之下,他让她近乎是支离破碎地攀在他身上。 “陆归南,跟我做爱快乐吗?” 他那么明显地在加速,许漠烟的大脑越来越接近那一片模糊的境地,她只能用残留的理智去询问他,然后拥抱他。 “快乐,很快乐……”陆归南的声音很轻,大部分时候都听不出来他的情绪,但是不让人察觉,不代表他自己本来就没有。 他的神情在告诉许漠烟,他很快乐,他在体会一种他从来没体会过的快乐。 许漠烟也不行了。 她慌乱地抓住陆归南的背,低头,在高潮来临之前,一口咬在了他肩膀,狠狠地咬了下去,完全控制不住。 …… 许漠烟最喜欢的亲密部分是前戏和事后。 当然,做爱中途也很重要,最理想的做爱中途是酣畅淋漓,然后在最欲罢不能的时刻戛然而止。 事后就会陷入一阵回味无穷的贤者时刻。 比如许漠烟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她在做一些自己都找不到逻辑的奇怪的事,她很认真地用指腹去抚摸陆归南肩膀上的旧伤口,一下又一下,直到陆归南伸手盖住她手背去制止她。 “你还不睡吗?” “眼睛闭着呢。就是我的手它有自己的想法。”许漠烟理直气壮地嘴硬。 陆归南轻轻一笑,他的胸膛浅浅起伏,许漠烟也是真的困得睁不开眼。 “陆归南。” “嗯?” “我特别想特别想变得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陆归南疑惑。 “我想变得和你一样强大,一出现就能给别人巨大的安全感。我想要我自己也能好好保护自己,我想要那种长了牙齿的善良,我想要那种清楚知道边界的自由。” “你会成为你想成为的那种人。”陆归南偏头过来,温柔地亲吻她额头。 “真的?”许漠烟抬起头,笑得又甜又暖地看着他。 “真的。” “我爱你。”许漠烟去亲吻他耳垂,亲昵地去蹭他的颈窝。 她觉得陆归南和以往她所认识的那些男人不一样,他好像能够弥补她生命里所缺失的一大部分。 类似父亲缺席后的那一大部分安全感。 “睡吧。”陆归南伸手拍了拍她后背。 “以后,不论发生什么,你都会陪着我吗?” “会。”陆归南笑了,手掌又移上她后脑,温柔地托了一下。 “我想未来的一年出国发展。我差不多都想好了……我……” “现在真的很晚了。我们明天说好吗?”陆归南无奈地捂住了她的嘴,又浅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好。”许漠烟听话地钻到他怀里,闭上了眼。 43.搞事业 许漠烟出国搞事业的决定,陆归南已经有所预料。 许如山没有什么可以留给她的,除了债务以及一堆惨不忍睹的烂摊子。 而许漠烟如果什么都不想管,那最好的办法就是和陆归南结婚,成为合法合理的陆太太,和曾经的许家彻底割裂,变成陆家人,有陆归南的钱和势力,她接下来的日子同样会顺遂无忧,照着现在的发展趋势,她可以在陆归南身边得到她渴望的一切: 不用工作,不用赚钱,也不用生孩子,因为陆归南并没有这个打算。她也不用承担任何生活压力,都有陆归南在她身后替她负重,这是一种绝对理想化的甜宠文女主成为阔太太以后的生活。当然,前提是陆归南以后不会出轨,还有,就是陆归南可能还要忍受一下她许漠烟会时不时跟陆归北暧昧一下…… 这么一想,这样枯燥无味的生活模式让许漠烟实打实地恐惧了一把。 “我知道我不一定能成功。但是,我也不愿意变成陆太太。我不想每天都关在一座名为城堡的监牢里。我以前住的城堡塌了,那我就想出去闯一闯,或者说,亲自动手,建一座属于自己的城堡。如果能力不够,建不成的话,一间平房也行,要是实在没什么能力,搭一个帐篷四海为家我也不介意。但我真真正正需要的,是一个完完全全只属于我的人生。” “那许家这边,许老爷子留下的那一堆,你还想管吗?” “我试试,如果可以,许如山没承担起来的责任,我愿意去承担。” “他也知道你会这么选择,所以他让我把这些东西都交给你。” 那天许如山被许漠烟气得从鬼门关上溜了一圈回来,把陆归南单独叫进去交代了一番,就是认认真真地把他现在所能给的东西全都交了底。 有初始的创业资金,有曾经许漠烟所要求的那些精英骨干的联系方式和具体去向,也有洛宸女士留下来的一家一直给许家赚些面子的慈善基金会。 “还有,这是你的新电脑,你的新手机,以及你的新号码,出国的日期,机票,租房,行程,包括你想要安排谁来接你从这儿出去,都交由你自己决定。我只给建议。” “什么建议?” “陆归北送你去。” “那你呢?” 陆归南和许漠烟谈这么严肃的话题,还是在他家客厅,陆归南坐在沙发上,许漠烟坐在他对面的茶几。 “我要工作了。” “哦。” 许漠烟靠近他,坐在他腿上,下巴搁在他肩膀,还是很依赖地蹭他的颈窝,嗅到那种熟悉的让她安心的味道。 “我会还给你的。” “还什么?” “这么多天的住宿费,陪睡的钱,以及,安置许如山,给我买衣服……杂七杂八一大堆钱,之前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但我用笔记本记下来了,有了电脑以后我会记得更清楚,这就是我以后的目标,总有一天我能把它还上,我一个子儿都不想欠你的!” 陆归南垂下眼看她,品了品这话,还是觉得有点好笑。 “当然,我欠你的不止这些,还有未来的很多天里,我还很需要你来保护我的人身安全,不过你放心,你保护了我多久,我都会记住,然后按照应该给的市场价,给你的人结算工资,我保证,绝对不白嫖你的资源。” 陆归南偏过头,想了想,看着许漠烟一脸认真的样子,完全不像是开玩笑。 他本来想说何必要如此,但害怕这话会刺痛她,临到嘴边还是改了口: “好,那就这么定了。” 击掌为誓。 许漠烟环着他脖子,笑得眼睛弯了弯。 “还想预定你的一个服务。” “什么?” “以后你得经常给我打电话。我想跟你说话。”她预见到未来这几年,不会太顺风顺水。 “这个服务我该不该收费呢?你给我个意见。” “你想收费吗?”许漠烟反问,微微皱起眉,有几分撒娇的意思。 “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我专门打电话的。”陆归南回答。 “所以,你这个还是限量版,还要更贵是吗?”许漠烟做起了阅读理解。 “对,必须更贵,只有你特别想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给你打电话才是有意义的。” “那你要收多少钱?” “你搞错了一件事,”陆归南伸手去摸她的脸,语气是平常都很少显露的温柔:“这不是一项可以被定价的服务,这是我自愿付出的真心。” 许漠烟被惊得咯噔一下弹了起来,她看着陆归南,伸手去碰了碰他的额头: “这话术真的好像陆归北,大哥,你有没有发烧啊?” 陆归南有几分无语地抓着她的手,把她环在怀里,低头说: “你其实不用这么敏感,有些东西是能清清楚楚算好的,比如金钱和利益;但有些东西是算不清楚的,钱也买不来。比如我们现在的亲密,你对我的信任,这些怎么定价怎么买卖?我知道你想要独立,我也一直把你当成独立的人来尊重。但这不妨碍我爱你,不妨碍我给你帮助,不是你依靠我需要我就代表你不独立了。它们之间没有因果关系。你明白吗?” 许漠烟皱了下眉头,突然鼻子一酸,低头钻到陆归南怀里,忍了会儿。 陆归南指尖摸到她的小耳垂,轻轻地缓缓地勾了勾。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烦死了。我想变成熟点儿!” 陆归南这回是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许漠烟拍掉了他勾弄自己耳朵的手,真实地感受到了气恼。 “我不觉得你不成熟,我觉得这就是你。你不必总是要活成别人眼里的成熟的样子,你的成长有自己的样子。” 许漠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扭头,狠狠地亲了陆归南一口,亲在嘴上。 陆归南没反应过来,都结束了,眼神才移过来。 随后许漠烟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起来快快乐乐地奔向冰箱: “所以,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呀!” …… 陆归北来接她那天,阳光灿烂。 他们有整整两个月没有联系,没有说过话,没有见过面,之前许漠烟没有手机,只要陆归北不回来,她压根没有机会主动联系他;但是许漠烟有了手机以后,并且在陆归南的推荐之下,她的新微信还是加了陆归北的,他们之间的聊天对话框里都只有那条初始的打招呼信息。 陆归北怎么想她不知道。 反正许漠烟这边是很嚣张的,她想着,只要陆归北不主动来找她,她也绝对不会低头。谁怕谁呀,大不了一辈子不说话。他俩之间,还是面子最重要。 陆归南早一天离开,许漠烟早一天收拾好了行李。 陆归北开车回家,他转着钥匙进来,许漠烟正把行李箱往外拖。 她动作还挺慢,想着陆归北应该不至于狠心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她自己把两个大箱子都拖下去吧?结果来到楼梯边,从栏杆往下望了望,陆归北真就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上,翻起了前一天到的报纸。 许漠烟内心骂了一万句…… 想了想,心一横,暂时放弃一个箱子,准备一个一个来搬,又不是自己搬不下来,只是没那么快罢了。 陆归北听着楼上那叮铃桄榔此起彼伏的响动,焦躁地抬眼看着上面,就等着某人开口叫他一声,哪怕不是客气地求助,就只是生气地吼一声陆归北给你我滚过来,他都会忙不迭照办,可tm就是现在这种情况最尴尬,她是很认真地在跟自己冷战。 这意味着,他们两个人都对那天晚上发生过的事情耿耿于怀。 想了想,陆归北放下了报纸,叁两步上了楼梯,正好跟自强不息越挫越勇的许漠烟撞上了。 两人都有点尴尬。 “你不会叫我一声啊?上面搞那么大声,谁知道你要干嘛?”陆归北觉得自己气势上不能输。 “我还能干嘛?我现在不搬行李还能干什么?你不想帮忙就算了,横什么横!” 许漠烟不甘示弱,懒得跟他啰嗦。 陆归北一口气堵在那儿,但是想不出来回击的话,只能自认倒霉地上去,给她把另一个箱子给搬了下来。 把行李搬进后备箱以后,陆归北很下意识地打开了副驾的门,等她过来。 谁知道许漠烟一脸冷漠地打开后面的门,毫不犹豫地坐了进去。 陆归北:…… 一大清早,连着被气了两次,他砰得一下把门又关上,绕到驾驶座,上了车,墨镜一带,摇上车窗,直接出发。 独善其身的行动方式在见不到许漠烟的时候是能奏效的,但是她现在就在自己身边,装作视而不见对他陆归北来说难度系数不亚于回到高中时代考英语考到140. 等红灯的间隙,陆归北从后视镜里看她,许漠烟气定神闲地刷着手机,完全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怒气往外蹭蹭蹭地冒,偏偏遇到的还是许漠烟现在正对他冷若冰山的态度。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许漠烟才抬头看了看窗外,发现并不是机场,可是还没等她问出口,全副武装的露露从前面停着的车上跳了下来。 许漠烟惊喜地喊了一声。 露露在外面看到许漠烟坐在后面,就绕过了副驾的门,上了后座,坐在许漠烟旁边。 “宝贝!!!!!” 露露上了车才摘口罩,闺蜜见面,先来个实打实的大熊抱。 “你怎么来啦?” “我怎么不能来了?我爸妈还能管着我让我一辈子不见你吗?”露露当初帮许漠烟回国逃婚的时候就是不遗余力,只是后来许家墙倒了,有些人帮不了忙,就只能选择旁观和切割,露露家也是没有办法。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这样,我不会连累你吧。”毕竟许漠烟当初回个家都能出事,要是没有陆归南派人保护她,她现在就是世界上最惨的落难千金。 “放心,这次是我跟陆哥商量好的,当初我们几个暗中商量过的坏事还少吗?哪次没得逞?” 上至逃婚下至聚会,他们哪次不是狐朋狗友们互打掩护? “合着,现在跟我见面,算是坏事之一了?”许漠烟感叹了一句。 “烟烟你别伤心,落魄的日子是暂时的,我去庙里给你求过了,大师说你命里有贵人相助,一生虽然坎坷,但总能有惊无险逢凶化吉,好日子在后头等你呐!而且是许家有难,你现在是出来重新开始,等你稍有起色有了经济基础,完全可以一雪前耻呀。”露露开始画饼。 “你说的对。”许漠烟吃饼充饥。 “哦对了,陆哥,你今天穿得好帅啊!” 陆归北终于重新获得了出场资格,他已经默默无闻当了很久的背景板和纯司机了。 他礼貌一笑,算作回应。 “烟烟,你知道我今天会来送你是吗?” “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那你为什么坐后面,往常你和陆归北出来不都是坐副驾吗?”露露问出了陆归北也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我……我想坐哪儿坐哪儿,为什么必须是副驾?”许漠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是露露已经注意到,陆归北和许漠烟之间那绷得越来越紧的氛围。 “你们俩又吵架啦?” 露露一语点破了他们两个一起逃避了两个月的事实。 44.穿着衣服 陆归北听到这里,心里还是暗爽。 这层窗户纸是必然要捅破的,至于让谁捅,那就是个判断问题,他预判过,大概率还是自己捅,再不甘心,也很可能是自己捅。毕竟他想象不到许漠烟跟他示弱的样子。 除了特殊时期,她做噩梦醒来,哭着跑到他房间找他;除了一开始,在摸索彼此身体时,她哭着嗔怪他做了她不喜欢的事; 那种示弱太可贵了,可贵且短暂。一旦过了那个时机,他再想求,也求不到。 许漠烟是不会仅仅因为他喜欢就示弱的。 那现在由露露来捅破这个窗户纸,最爽最开心的人还是陆归北,这不就逼着许漠烟回应吗? “啊,还行,我们不一直都这样……很正常吗?”许漠烟拿出手机,强装镇定。 “姐姐你们俩平时可不是这么正常的。”露露不依不饶:“那时候我们一群人出去,没人敢找你搭讪,也没人敢找陆归北,因为大家都默认你们是一对儿。” “假的。”许漠烟淡定回应。 陆归北气得踩了一脚油门,许漠烟和露露都感受到了一股泄愤般的推背感。 “哎露露,那天晚上我去找你,但是阿姨不让我进去,后来我回去一趟遇到那些人,陆归南前后脚就过来了?我现在都没想明白为什么他会那么快。”许漠烟赶紧转移话题。 “你都是……直接叫他陆归南啊?”露露听到这个名字,都不自觉打抖,毕竟陆归南要是不狠,也不可能在当初所有人都袖手旁观时,只有他有胆量宣布,许漠烟是他的家人。也只有他有那个本事,能够把许漠烟保护得毫发无损。 “嗯。毕竟我是很讨厌过他的。”现在完全是因为他们的关系不能往外说,这样叫反而不会引起怀疑。 “姐姐请受小妹一拜!”露露难以掩饰她对许漠烟的佩服:“其实当时帮你逃回国以后,他不知道你在哪儿,那时候他就派人来跟我了解过你的情况,所以我有他部下的联系方式,那天晚上我听到阿姨回来跟我爸妈说她看到你了,我就赶紧跟陆大佬的部下联系,我当时真害怕你出事,不过幸好救兵出现得很及时。” “谢谢。”许漠烟靠过去,俩女孩儿很自然地贴了贴脸。 “哎,我们真的好长时间没有联系了。你当时去了哪儿啊?陆归北那时候还不跟我说呢。” “我啊,我扮成男人去当兵了。” “什么?还可以这样。” “可以啊。虽然挺辛苦,但那时候我确实觉得要是真的听话嫁给了陆归南,我还不如死去。” “也不能这么说吧。”露露注意着陆归北的神色,总觉得许漠烟这么说他哥,他会生气。 “跟陆归南没关系,是我自己那时候不愿意结婚,哪怕事后证明陆归南好得不得了,我也不愿意结婚。错的不是他,错的是许如山要我结婚这件事。这个逻辑我说清楚了吗?” “说清楚了,女王大人。”露露被逗笑。她知道许漠烟就这种较真儿的性格。 “那你在军营里,遇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儿了吗?” “好玩的事啊?军营里男人不错。”许漠烟和露露对视一眼,她眉毛一扬。 露露又燃起了兴趣。 “抛开人品不谈,身材都很好。比很多发福啤酒肚的那种油腻男不知道好看多少。” “那有没有身材又好,长得又好看的?” “有啊。”许漠烟一下子就想到了李城雾,但想到他,心里就有一种无法弥补的伤感。这种伤感遇到现在和陆归北冷战的尴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她就是不要主动跟陆归北示好,都怪陆归北。 “有几个呀?” “不止一个。”许漠烟露出了老司机的微笑,眼神移向了窗外。这个时候可以自然地想到迟暮。 笨蛋美人确实是笨蛋,但也确实是美人。 “哦~”露露明白了。但她也不敢问得太明白。毕竟许漠烟这话里,每每多近一步,都是在狠狠伤害陆归北啊。 但许漠烟现在是无所畏惧的。 …… 到了机场,露露看着差不多要回去,给自己的司机打了个电话。 许漠烟和她告别,两个人约定好,要是许漠烟发展得好,就总有一天还能在蓉城再见。 “你必须回来。你想做的事情,从小到大就没有完不成的,你必须要回来,不然我就飞到国外找你。”露露说着说着有点想哭。 “好,我一定好好努力!争取回来。” “另外,你和陆归北也要好好的,你在外面遇到一些花花草草的,碰也就碰了,但是他们都不是什么长久之计,陆归北才是真心对你好的,你们俩可是我从小磕到大的cp,可不能be了呀。” 许漠烟:…… cp粉比正主还上头是怎么回事呢? 正主都表示不知道。 “再见,到家给我发消息。” “好,你在国外玩到好玩的,吃到好吃的,也要想着我,给我带点儿。” “好的。” 许漠烟和露露在这儿难舍难分地相拥告别。 那边陆归北把手机上的弱智小游戏刚打通关,心头的气还没消。 等许漠烟独自回来,她依然没有要理他的意思。 刚刚跟露露说军营里的事儿的时候,两个人都回忆起了不少糟心事,都没打算完全原谅对方。 现在许漠烟更不可能对他有什么示弱的行为了。 两个人都默默相对,安检后登机,坐在一起,也全程没有交流。 加了露露的微信以后,露露那边又开始跟许漠烟聊了起来,陆归北更找不到机会跟她说话了,周围有空乘人员走来走去,陆归北百无聊赖地玩着手里的呕吐袋,转过头,发现许漠烟戴上了耳机,看起了电影。 “这个电影的男主身材是真的好。” 露露推荐语只有这个。 许漠烟看了一半,退出来回复露露这一条: “确实不错,但是这个身材放在国外,很有可能……不喜欢女生。” “你答对了。他确实有男朋友。【心碎】” 许漠烟回了个“哈哈哈哈哈哈”过去。 不过讲真,那个男主的身材有一点点像陆归南。 其实就不说像谁了,光是看着那种腹肌漂亮,脸也漂亮,眼睛也漂亮的男人,管他谁,就很想对他做些坏坏的事。 许漠烟按照地图找到租住的地方,陆归北就负责给她拿行李,许漠烟收拾的时候,要是有什么弄不好的地方,他会过来帮忙,默契是有的,而且一般时机也恰当,他们配合着,一下午过去,也就把套间收拾得像模像样了。只是两个人真的全程不说话。 陆归北最后累得一头倒在沙发上,许漠烟没说话,自顾自跑下去找房东聊起天来。 等她上来的时候,陆归北歪着头睡得还挺香,许漠烟回房间拿了条小毯子,走过去给他盖上。他竟然真的没醒。真的没有get好这个难得的示弱时机。 许漠烟看他微微张着嘴,听他呼吸均匀平稳,是真的累到睡着。 她挪到旁边,坐在他脚边,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想要充电,想了想,转过来,拍了一张他现在的样子,发给了陆归南。 “看我把你弟弟累成什么样了。” 陆归南过了一会儿才回信,许漠烟刚拿了楼下的柠檬水上楼,拧开一瓶要喝,打开手机看到他的回信: “没想到,他竟然还穿着衣服。” 许漠烟差点被那口柠檬水呛死。 陆归南是啥意思? “我是说,他帮我搬上搬下比较累。不是说其他的。” “哦。” “你看看你想歪了吧。” “你还没原谅他啊?”陆归南总是能够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直接说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看对什么事儿,有些事儿这辈子都原谅不了了。但是如果只是那个的话,心情好的话,我不介意啊。”毕竟陆归北长得好,身材好,活好,为什么不可以和她玩一玩? 陆归南那边回了一个好。 陆归北就是这个时候醒过来的。 他醒来看到的许漠烟正在餐桌边低头看手机,她坐在午后阳光里,整个人都是灿烂的,嘴唇抿着,眼底都是笑意。 他直觉知道能让许漠烟有这种表情的人不会是露露。 不是露露又会是谁? 他带着这种短暂的起床气,谁都猜不到。 许漠烟余光看到他探出脑袋,控制了一下表情,又恢复了一点高冷的气质。 “我渴了,有水吗?” 许漠烟眼珠一转,看到手边的柠檬水,递了过去,陆归北没拿杯子,直接一把握住了许漠烟的手背。 许漠烟刚想说什么,他已经很态度强硬地就着那个角度喝下了一口柠檬水,阳光映照着他的瞳孔,琥珀般浅咖啡色,又亮又清澈,喝水时他喉结上下滚了滚,许漠烟就分神了一瞬。随后陆归北握着她的手,从沙发上起来,向她靠近。 “哎哎哎……你干嘛?”她立马扭头躲。 陆归北勾了勾嘴角: “我把杯子放回去,你以为我要干嘛?”他刻意把她往餐桌一角逼,然后用胳膊围出一个小空间,左手从许漠烟手里抽出杯子,送到自己右手,再把杯子稳稳放到桌子上。 总之,杯子去哪儿都行,但是许漠烟哪儿都别想去。 “你才不是要把杯子放回去呢!”许漠烟抬起头,直接对上他目光,毫不客气地回怼他。 陆归北低头,许漠烟靠近了他一步,踮起脚尖,迎着他逐渐炽热的目光,对他说: “骗子!” 下一秒,陆归北就可以吻她了。 他们之间的吻往往会很生猛。因为许漠烟完全不需要在陆归北面前有什么好印象,她就这样,爱谁谁,她在他面前就这样。 一般是当她打开牙关以后,主动权也到了她手里。 陆归北横冲直撞地闯进去,许漠烟毫不客气地咬他,让他不由自主地吃痛退却,但是退了一半发现不想退,就必须要忍着痛去跟她博弈。 他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的,只能伸手托住她后脑,加深吻的同时,感受她瞬息万变的脾气。 许漠烟不是那种稍微撩一撩就浑身发软任人搓圆捏扁的主,她一般都会越战越勇,当她完全沉溺在陆归北深深浅浅技巧性极好的深吻里时,她会不由自主地靠近他,然后轻轻一跳,就被他很默契地接住了,一个再自然不过的树獭抱。 陆归北把她放在餐桌上,手从她衣服下摆伸了进去,许漠烟配合地挺起上身,就在这时,门铃不要命地响了起来。 两个被打断好事的人同时愣住了。 “谁?” “我点了外卖。要不,先吃饭?”许漠烟粲然一笑。 45.灯光 陆归北心里太清楚许漠烟什么性格了。 有些事情讲求的是一个时机。 时机一过,立马就找不到当初的感觉。 而且两个人之间,现在也不是那种“有什么问题只要睡一觉就能解决”的关系。 所以当许漠烟穿上裤子,拉下上衣,蹦蹦跳跳去开门拿外卖回来准备吃晚饭的时候,陆归北心里只有一个大写的不甘心。 许漠烟开心地吃炸鸡喝可乐,打开电视,看国外那些搞笑综艺,笑得没心没肺的时候,陆归北在她旁边,真的可怜成狗。 “你看上去不太开心。”他们下去扔垃圾的时候,许漠烟很懂事地牵了一下他的手。 于是在路过的人看来,他们像一对非常普通的小情侣。 陆归北在心里权衡了一下,知道这个时候不是跟许漠烟讨论严肃问题的好时机,倒不是许漠烟狠不下心,她可太能狠心了,是他自己无法狠心。 “没有啊,我今天又搬行李,又搬家具,又当司机,我挺开心的呀。” 许漠烟憋笑了几秒。 “你看,人家露露上车都知道夸我帅,我今天为了接你还精心打扮了一回,喷了香水,穿了衬衫。” 许漠烟扑哧一笑。 “那你干活儿的时候还不舍得穿呢,不就换了现在这个嘛?” “是啊,白穿了,白搭得那么好看,你还不愿意看!”陆归北越说越气,越有点小委屈。 “那你穿得多帅的样子我不都见怪不怪了吗。”许漠烟叹了口气,想想这世界上还是男人最难哄;“我觉得你什么都不穿最帅。” 陆归北侧过头,惊讶地眨了眨眼。 听听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许漠烟勾起嘴角,一边走一边晃着他胳膊。 “这可是你说的啊。”陆归北又恢复了傲娇。 许漠烟得意一笑,想着陆归北还算是好哄的,只要稍微撩一撩就能飘起来。 …… “水热吗?”许漠烟坐在床上,看陆归北在里面捣鼓浴室里的配套设施。 “还行。不过,你这不就是把我当小白鼠吗?”陆归北嘴上不满,动作上还是踏实地把浴室里的一切能碰的不能碰的都摸了一遍,光着身子肯定比较方便。 “不能把你当小白鼠吗?”许漠烟在门外理直气壮。 “行。” 习惯是可以养成的。 陆归北摸索得差不多了,穿上内裤走出来。 房间里开着空调,许漠烟正坐在床上用电脑办公。 “水温我调得差不多了,毛巾架还要再改一下,我的身高可以够着,但是对你来说就太高了。你待会儿去洗澡的话最好直接把毛巾放在防水袋里。”陆归北停顿了一下,想着还有没有别的。 “行,我知道了,其实我只是想要你做个小白鼠,先替我试试这儿水压稳不稳。以及第一波水到底烫不烫干不干净。” 陆归北:…… 陆归北转头看她的时候,许漠烟已经利落地把外套脱了,毫不顾忌地穿着内衣,蹦跶着进了卫生间。 他们彼此间的相处往往就是这样。 陆归北看得出来,很多时候,属于他们的那个激情兴奋又腻歪的阶段已经过了。 可就算是过了,他也无法接受,许漠烟可能再找到另一个男人,而且还是和他完全不同类型的男人,把他们曾经可以经历的所有心动甜蜜全都再经历一遍。 陆归北只要想到那个场景,都会嫉妒到快要发疯。 不过还好,他发现的那两个男人都不是什么太难对付的,准确的说,对陆归北来说,真正的敌人只有李城雾,从许漠烟的神情里,他能分辨得出来,她对于李城雾的偏爱。 而李城雾不论是从客观条件上还是从自身性格上,都比较好拿捏。 陆归北枕着自己胳膊,在脑子里回忆着自己和许漠烟的其他男人斗智斗勇的那些日子,还是有所感慨的。 还没感慨多久,他转头看到许漠烟放在床边的电脑亮了一下,应该是来了一封新邮件。他凑头过去扫了几眼,发现都是英文,勉强看了几行,看不懂,放弃。 躺回来时,许漠烟洗完澡出来。等她吹好头发护好肤,身上还带着清新的香味躺在陆归北身边,还没来得及回应陆归北给她的拥抱,许漠烟先一步伸手把电脑抱了过来。 “等会儿,我先工作。” 陆归北悻悻收回手,侧头靠近她,也跟着看她回复邮件。 “你不困吗?今天这么累?” “困啊。困也要工作啊。要好好赚钱,还要还陆归南钱呢。” 陆归北笑了:“我都没想着还我哥钱,你有什么好还的?” “你是他弟弟,你不还钱没关系,你能给他养老。我呢?我是他什么人啊?” “你要是愿意跟我结婚,你就是我老婆,你也不用还钱。”陆归北开玩笑。 许漠烟真实地翻了个白眼。 “谁要当你老婆。” “那你要当谁老婆?”陆归北抱着她的腰,下巴搭在她肩上,在她耳边说话。 “我要你当我老婆。”许漠烟笑着咬了他一口。 “好啊,老公,你不嫁给我,我嫁给你也行。”陆归北的吻落在她脖子上。 许漠烟坚持要继续工作的时候,陆归北看她认真,也不好打扰她,转身自己躺着刷手机。 好不容易等许漠烟把电脑关上,打了个哈欠,往下一躺,陆归北活了一般地转过身来,正好赶上许漠烟干脆利落地把床头灯给关了。 “哎!”陆归北抗议地叫了一声。 房间陷入一阵短暂的黑暗。 “我困了。你还想干嘛呀?” “你说我想干嘛呀?许漠烟你这样不厚道!” 陆归北越过她,伸手又把灯光打开。 许漠烟躺在被窝里,正在舒舒服服地伸懒腰,眯着眼,嘴边带着懒懒的笑。她现在是软和的,像是躲在主人怀里撒娇的猫。 陆归北钻到被子里去拥抱她,亲吻她,许漠烟总是缓一拍去回应他。陆归北撑起来,两个人气喘吁吁地对视,许漠烟很配合地脱掉了上衣,当陆归北吻到她胸前敏感的区域,许漠烟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手掌伸出去温柔地抚摸起他的后脖子,往下去够他绷紧的背。 陆归北的吻慢慢往下滑,许漠烟的裤子是他脱的,后来她来不及阻止,陆归北舌头先一步到达了禁区。 之前倒是没有男人这样做过,主要原因在于许漠烟不喜欢用嘴为他们服务。同样的,她也不会主动要求……这样。 “陆归北……”许漠烟是第一次体会那种感受,说不上来,是挺舒服,既舒服又紧张,完全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陆归北,我不喜欢这样……” 陆归北这才抬起头,用手背擦了擦嘴,又爬上来看着许漠烟,目光亮亮的,像只听话的小狗: “不舒服吗?” “不……不舒服……我不喜欢。”许漠烟手掌贴着他腰侧往下流连在他紧致的腹肌,随后再往下攥住了蓄势待发的那里。 陆归北在她的手心里有了反应。 “你直接进来,我喜欢你直接进来。” “不带套就直接进来?”陆归北明知故问。 “滚!不带套我就直接把它捏碎了!”许漠烟一记眼刀飞过来,手中力气真的就大了不少。疼得陆归北龇牙咧嘴地求饶。 “我错了错了我错了,我去拿套。” “戴套是基本素质,再敢跟我提不戴套,以后别来找我!”许漠烟气得狠狠掐了几把他的痒痒肉,那滋味,陆归北也难以形容,又疼又痒。 拿了套过来带上,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 许漠烟出了一身汗,攥住身下的床单,更确信了一点,她真的很烦陆归北这种没完没了的男人,她都不知道是应该夸他持久,还是骂他不知道顾及女生的感受。 但是最近也确实是冷落了他。带着那么几分愧疚,许漠烟决心不跟他计较。 陆归北拨开她略湿的头发,浅吻了吻她额头。 “许漠烟,我是真的喜欢你。” 许漠烟睁开眼,眨了眨,又闭上了。 “这两个月,没来找你,你想不想我?” 谁让你不来找我呢?许漠烟心想。可是想着吧,这么回复又有点不解风情。 “想。”她声音是软的,听来像夏日和风,撩人于无形。 “如果不结婚就不结婚吧。我知道你不喜欢结婚,但你能不能也只喜欢我一个人?”陆归北就从背后抱住她。他的体温捂得她有几分燥热。许漠烟没动,装作睡着了。 久久等不来回应,陆归北默念了一句: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其实,这两个月也是我对自己的考验。你现在想要追求你的事业,我也有我未来的安排了。以后可能有些日子不能见到你。” “只是,就算只有两个月也已经很难熬了。我想象不到要是离开你更久,完全没有办法和你联系,我会变成什么样。” “所以,我可能还是会选择之前的职业,我不想离开你,我想天天跟你在一起……” 后面的几句话许漠烟是真的没听到,因为她累得睡着了。 46.大漠孤烟直 【两年后】 许漠烟回到了蓉城。 在国外的第一年是最难熬的,不过好在许漠烟并不孤独,她本来就很有野心,再加上有前辈的经验,有优秀的同龄人陆续加入她的团队,第二年事业境况就有了极大的好转。许漠烟有能力开始收拾当初许如山留在蓉城的烂摊子,官司打得七七八八。也就是那时,她能够预见,是时候带着自己的事业回来了。 毕竟,国外只是个短暂的避难所,蓉城才是她真正的家。 每个人都想回家。 “我建议你给自己配一个助理,就算不是那种专业性特别强的秘书,起码也要配一个能够在你开车时给你解放双手的司机!”电话那头,岑玥的声音冷静且清晰,明明没有多么大的情绪波动,却总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 “哎,收到,岑总你说得对。”这回是许漠烟唯唯诺诺。 其实是许漠烟很宠这位名叫岑玥的下属,她总觉得她们之间非常有缘分。当初许漠烟逃婚的时候,岑玥帮了她大忙。岑玥就是那个和许漠烟长得无比相似,相似到可以代替她上飞机帮她混淆视听的奇女子。 她们性格上也很合拍。本来许漠烟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冷静理性了,直到她遇到岑玥。岑玥是个只剩下冷静理性这些闪着金属光泽标签的女孩儿,工作能力非常强,许漠烟有一大半时间是被她这个员工管理着被迫向前。 “这几天我会在网上放一个招聘帖,面试当天我通知你,你过来选个人。”岑玥的执行力一向让她望尘莫及。 “哎好,一切听您安排。”许漠烟只能这样回复。 她回蓉城这段时间,陆归南刚好在。 许漠烟有个习惯,当她一切顺遂时,理一理陆归北是家常便饭,可一旦心情不好,遇到什么特别难过的坎,压力大到无法排解的时候,陆归南就对她产生了无尽的吸引力。 现在,处于波澜不惊的时候。陆归北刚好不在,那她只剩下陆归南可以翻牌子了。 “你想住在哪里?” “再租一个房子吧,我要是还住在你那儿,有心之人会认为我们两个又恢复婚约了呢。”尤其是现在许漠烟回到蓉城,以前她还能躲在陆归南身后不听旁人的声音,现在嘛,所有风口浪尖,都要她一个人去面对,有些话她听得到,有些事她也要更谨慎。 “还有,我想你。”许漠烟自然地在通话末尾跟他撒娇。 “那今晚我可以派人去接你。”陆归南很懂,立刻就能回应她。 在国外,许漠烟每次去见陆归南都要破除层层阻碍,毕竟来见的人是陆归南,陆归南来见她一次要经历多少困难,相对应的,她想要无声无息地去见他一面,就要付出相应对等的努力。 在国内,相对来说,见到陆归南没有那么困难了。但她想见他时,依然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往往最后都是在一段她也不认得的路程之后,许漠烟和他像是特工接头一样,在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地方见面。 在打开房间门之前,许漠烟就能想象出他的坐姿,每次都是端端正正,听到她渐近的脚步声后才会慢吞吞地回过头,用一种十分安静且幽远的眼神隐晦地勾引她。 老干部式男人最禁欲,也最诡计多端。 他总是穿得整整齐齐规规矩矩,严谨到脖子边的最后一粒扣子都扣得一丝不苟,他板着他全身的秩序出现在许漠烟面前,不刻意说想她,也不献媚讨好她,只是很沉默很认真地从头到尾打量她欣赏她,甚至在一来一回的问候里不动声色地关心她,他就是在诱惑着许漠烟这种性子急定力弱的小野猫挥着爪子扑上去。 随后陆归南就收紧了怀抱,精准地稳稳地接住她。 她可以十分嚣张地扯开他的扣子,弄乱他的衬衫,露出他身上最为诱人的部分,要么是肌肉要么是线条要么是伤口,她亲他咬他蹭他感染他的气息,最后只有一个目的,她想要打破他的秩序,想看他不受控沉溺的眼神,想要他迷惑想要他不知所措。 但往往理想是美好的,陆归南永远有一个底线放在那里,许漠烟触及不到,他也很乐意在一个安全的范围内纵容她。 “这里是什么?” 那次事后,许漠烟更闹腾,相应的,也更容易偃旗息鼓,趴在陆归南怀里,累得眼皮都睁不开。陆归南伸手细细抚摸她肩膀上那处“刀疤”。他记得,这个疤痕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好了,总不能最近又长出来了吧? “这是纹身。”许漠烟懒懒地在他身上伸展了一下胳膊。 “纹身?” “对,你看,我按照之前的位置,在我身上纹了个跟你肩膀上伤口一模一样的纹身。” 陆归南轻轻地掐了一把她的后脖子,许漠烟呜一声抬起头,小眼刀正要往外飞,迎面就对上陆归南那双有着明明白白兴师问罪神色的眼: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就是希望我身上有和你一样的标记。我喜欢你。”许漠烟扬了扬眉,她现在就算是撒娇,也是嚣张的。 “痛不痛?” “嗯?” “纹这个的时候。” “有一点。”许漠烟躺下来,陆归南跟着她翻过身,低头,嘴唇贴了上去,那份温热带起她颤栗一片,许漠烟目光被点亮,兴奋地笑出声,像个迎接了惊喜的小孩子。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陆归南,我一想到你啊,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是最宽厚的港湾,而她是漂泊的舟,既流连广阔的山山水水又害怕汹涌的风风雨雨,可不论她有多么自不量力多么故作意气风发地想要出去闯一闯,她都知道,那份年少轻狂的底气里有很大一部分来自陆归南支持她,她依赖他,欣赏他,也模仿他,学习他。 陆归南每次听她这样说,心里是高兴的,面上却表现得很淡然,他知道少年人心思易变,可以听,但不要执着听信。 他凑上前,把她抱紧,低头去亲吻她的额头。 这个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更直白,只有陆归南做这个动作,才能让许漠烟更为依赖地缠在他身上。 …… “喂,岑总,我……我在路上了,我……我马上就去上班,马上!” 沉迷男色的代价就是许漠烟又一次被岑玥追着进行时间管理教育。她匆匆洗漱完毕,陆归南再派人送她回去,她在车上又接到了岑玥的第叁个电话。 “那个助理的面试也开始了,我觉得你可以先去办公室准备一个会议资料,资料我刚刚发到你邮箱里去了,你上叁楼的时候走廊尽头有个打印室,顺便就能打印。”岑玥提醒她:“你看,你今天找到了新助理,明天这样的准备工作就可以交给助理做了对不对?” “对对对,您说的是,您说得都对。” “先把会开了,然后,那边助理面试差不多会结束,你根据筛选过的,来挑一挑,这样就主次分明了。行了,就这样,按计划进行,待会儿见,拜~” 许漠烟还没来得及说再见,岑玥那头已经撂了电话。 许漠烟也不敢怠慢,车子一到,按照岑玥的吩咐,一下车进了公司门,跑向电梯的方向,老远就看到电梯门已经关上,她急刹车右转准备走楼梯吧,冲到门里去的时候,直接跟刚从里面走出来的一个人迎面相撞。 许漠烟手里没拿东西,对方手里则是两叁个厚厚的文件夹,砰的一下相碰后,掉了满地雪白的a4纸。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许漠烟双手合十道歉,立马蹲在地上给人家捡。 对面的人慢了她一步,轻轻说了一句没关系,随后也蹲下来,和她一起收拾残局。 许漠烟首先注意到的是他那双手,那双手很好看,指尖轻轻一拨,散落的纸就收拢到一起,接着是他露在衬衫袖子外的一截细手腕,在他要站起来时,袖子自然垂落下来,那一截细腻的皮肤又藏了回去。许漠烟也要站起来,目光自然地从下往上扫,扫到他那两条优越的长腿,目测他身高也很够,等她带着抱歉的微笑,抬头对上他的脸,许漠烟所有的表情都瞬间凝固在那里。 那双温柔眉眼,配上一颗泪痣。 打死她也想不到,她会在这里,再次,遇到李城雾。 她瞬间就鼻子发酸,感动之余,是一种不知所措的兴奋,还有一点紧张。 “你……” 她忍不住先开口。 对面的人也愣愣地站在那里,目光从平静一步一步渲染成汹涌。 而许漠烟正方寸大乱,她胡思乱想了一大堆,以前和李城雾在一起的时候,她只是个寸头,现在就不是了,以前没心没肺素面朝天,现在也不是,他还认得出自己吗? “班长……”许漠烟叫他的时候,泪水夺眶而出。 李城雾惊讶地呆在原地,他眼眶也红了,走过来,伸手握了一下许漠烟垂下来的手腕。 “是我。” …… 许漠烟那天脑子非常乱。 太多事情的发生是出乎她意料的。 比如有生之年,她还能见到李城雾。 比如她不仅见到了李城雾,李城雾还恰恰好就是来应聘她的助理。 对许漠烟来说,这不需要选择,李城雾就是最好的选择。 岑玥对许漠烟这个选择有了初始猜测: “我合理认为你是因为颜值而不是能力才选择他的。” 许漠烟笑得有几分腼腆: “对呀,我就是在有能力的人里面选了一个长得还好看的。另外,还告诉你一个秘密。” 岑玥扬了扬眉,那神情,和许漠烟像得不得了。 “什么秘密?”她凑了只耳朵过来。 “他是我的初恋!”许漠烟耳朵一红,笑得像朵花儿,发现自己笑得实在是过于张扬,只好捂嘴又捂脸。 “啊?”岑玥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对许漠烟的感情生活,她又没有露露那么了解,所以只能接收信息,不能提出质疑。 午休以后,许漠烟回了一趟家。 录用李城雾以后,她给李城雾的第一个工作地点就在她家门口…… 好吧,许漠烟承认这有点坏,可是她真的需要在最开始就告诉李城雾一个最重要的真相。 她刚下电梯,李城雾乖乖站在门口的样子就一下子点燃了许漠烟的笑容。 他没有像初见时那样穿着军装,也不像早上那样西装笔挺,他现在穿着青春阳光的运动装,简单又好看,他现在没有那些身份了,不是肩负使命的班长,不是精致得体的应聘者,他只是他自己,他是百分之百的李城雾。 许漠烟向他跑过去的时候,激动得不得了。 就那几步,她感觉自己心跳快得要扑出来。 李城雾是站在阳光里的,他在等她。 “先,先自我介绍一下。”许漠烟咬了咬嘴唇,因为太激动,她现在有点喘不过来气。 “我叫许漠烟,大漠孤烟直,漠烟。” 这一刻,有些遗憾可以补足了。 她曾经以为铁丝网外遥遥一眼就是最后一面,有生之年,可能都没有机会告诉他这个简简单单的事实,明明那么亲密的事情都可以和他做,却连真实的名字都没留给他。 此时此刻,有一个声音在他们的记忆里回响,初见那天,李城雾说:“我来自山城。山城雾漫漫,所以我叫李城雾。” 那时的李城雾,现在的许漠烟。 现在许漠烟也终于可以告诉他她是许漠烟了。 两个人同时向前,李城雾张开了怀抱,许漠烟踮起脚,他和她紧紧相拥。 ps:下一章,咳咳咳咳。 47.初恋 许漠烟一脚踏进门,转身一把把李城雾拉了进来,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缩短,许漠烟就把胳膊伸到他背后,抓着门把关上门,给了他一个扎扎实实的壁咚。 李城雾忍不住低头一笑,许漠烟用憨厚的笑容掩饰了一把内心集聚上升的坏心思,她踮着脚凑了上去。 李城雾低头要去回应,许漠烟又往回缩了一点距离,刚好差一点才能吻上,李城雾又低了一点,许漠烟又往下掉,恰巧躲开。直到她脚底踩到了地面,李城雾为她完全弯下腰,还伸手把她拉到怀里,她才笑着环上了他的脖子。 这个吻是细密绵长的,循序渐进,从甜蜜上升到炽热,许漠烟主动出击去拨弄李城雾的衣服下摆。 纠缠间路过客厅沙发,许漠烟把外套丢了过去,手机砰得一下掉到了地上。 正好,免得后来有人打电话过来坏了好事,反正这个时候谁来打电话她都不可能会接的。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她也要和李城雾睡觉! 她捧起李城雾的脸,一边深吻一边用掌心往下去贴近他跳动的脉搏,指尖再点一点他颤动的喉结,亲吻间隙,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她双颊发红,眼睛闪过一丝略显凶猛的光。 “李城雾,我想吃了你。” 李城雾看着她,清新一笑,双臂交叉,从下往上脱去里面的内衬,露出那漂亮的一身。 许漠烟扑过去,他轻巧地把她抱了起来,一边亲一边带着她往床边走。 许漠烟的腿缠在他腰上,落在床上时她用力地带了几分,让李城雾也跟着她躺了下来。 她里面穿着一件酒红色衬衫,自己解开了两粒扣子,露出起伏春光的一角,她抓住李城雾的手带着他往里探索。 李城雾的手指从其中拂过,勾起边缘,他低下头,舌头贴上那片绵软。 衬衫从床边滑了下去,胸罩被摁在床头,许漠烟抬起头去吮吸李城雾的喉结,他的喘息声在头顶,撩动着她耳边敏感区域,她舌头灵活,往下滑,往下滑,颇有技巧地去轻咬他乳头的时候,李城雾的一只手抓紧了床单。许漠烟伸手去够他的裤子,没够上,他笑着主动伸手把自己先脱光了。 “我想……”许漠烟又像只鱼一样地溜了上来,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李城雾知道她想干什么,翻身平躺下来。 许漠烟跨坐在他身上,掌心先贴上他齐齐整整的八块腹肌,窗帘没有拉满,下午的阳光特别好,照进来时,李城雾全身都在发亮,他真的好白,因为白而显出几分幼态。 套子套好以后,许漠烟慢慢往下坐,感受那份缓慢又深刻的,融为一体的亲密。 彼时她只有一往无前的莽撞,两个人都紧张,她却显出一副憨憨的勇敢。而此时她已经不能算是青涩,不论姿势还是力道,都在无声地昭示她这几年的变化。 李城雾就不一样了。他一如既往,紧张得可可爱爱。 许漠烟是熟练的,她清楚什么时候该快什么时候该慢,迎着李城雾克制后又失控的表情,她是那个安慰他别紧张的人。 李城雾抱她抱得紧,有几分哭笑不得地和她纠缠,翻了身过来,许漠烟又把主动权交到了他手里。 她双腿再次夹紧他的腰,深吻之间,李城雾加快了攻势 …… 那个午休休得实在是有些久。 运动之后睡得可不就比往常都要好嘛。 李城雾是被客厅里手机震动声吵醒的,他睁开眼时许漠烟缩在他怀里睡得好香,他根本不敢动,舍不得弄醒她,只能沉默地等那阵声过去。 在这个清醒的时刻,他凝望着天花板,依然觉得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一场梦。 “现在几点了?”随后,他怀里的许漠烟一边蹭他一边把他抱更紧,眼睛还是没睁开。 “有一点晚了,快叁点了。” “没事!”许漠烟慵懒地摇摇头:“我是你老板,我今天给你放假,陪我!” 李城雾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许漠烟抬起脸,缓缓睁开眼,她看清李城雾以后,心底里的甜蜜就收不住地往外溢,看着他那张脸,就想傻笑,一双眼里满满的全是喜欢,完全遮掩不住的喜欢。 李城雾被她看得害羞起来,伸手过去遮她的眼,许漠烟不依,抓住李城雾的手,把他的掌心贴在自己胸口,让他感受她扑通扑通一下比一下快的心跳,她现在真的开心得快要疯掉。 “我好想你。李城雾,我就是,就是很喜欢你。你不要不好意思。我都没有不好意思。” 李城雾被她说得脸红,但又招架不住她句句致命的直球攻击。只能伏下身来从额头开始细细地亲吻她。 “那天你被调走以后,陆归北有没有为难你啊?” 李城雾摇摇头。 “没有,陆营长一直都对我很好。那次调走,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福利吧。” “那你后来为什么没有待在特战营里呢?” “因为我没办法像陆营长那样,把自己所有一切都献给军营。因为我家的原因,我选择离开……” “你家里?你是山城人对吧?”许漠烟才发现,虽然自己嘴上说着对李城雾的喜欢,真正对他的了解也仅仅只限于他来自山城。 “嗯。我是……为了陪伴家人,同时自己也要生活,才会选择在蓉城工作。” “嗯嗯。我知道了。我之前是为了逃婚才去的军营,这个我模模糊糊地告诉过你。但现在婚约已经取消了。我是完全自由的。之前我们家在蓉城还有些家底,后来我爹不想干了,把家败光了,我就自己出来创业了,最近才回国,准备在蓉城继续发展。所以,你现在出现得刚刚好,你知道吗?” 许漠烟是真的信任他,和他在一起,就毫无保留,想要把一切都告诉他。 “那这几年,你过的是不是很辛苦?” “大家活着都很辛苦。而且我的出身,已经是足够的幸运了。最幸运的还是,我又能和你在一起。我好喜欢你。你看,我说了这么多遍喜欢你,你一遍都不跟我说。”许漠烟一拥抱他,就会很自然很直白地撒娇。 “我也喜欢你呀。”李城雾说话时耳朵不自觉红了,他不习惯时时刻刻把这样的话挂在嘴边,但是许漠烟喜欢听,硬着头皮就必须说。 “那这几年你有去认识别的女孩子吗?” 李城雾一愣,不过下一秒就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阿姨不是说会让你去相亲吗?你回家以后,就没有和小姐姐相过亲吗?” 李城雾摇摇头:“没有。” “真的没有嘛?” “没有。” 其实许漠烟倒还希望李城雾有。因为相比之下,许漠烟身边的男人……真的太多了。她以前毫无亏欠感,唯独对李城雾,她总是觉得,如果不能反馈给他同样的真诚,她会有天然的歉疚。 “我……我和陆归北其实是,小时候在一块儿玩得好,而已。”许漠烟想要坦诚,想要解释,但是李城雾也不主动问,她说多少,他就听多少,真的很乖。 “哦。” 许漠烟看他不问,那她就不说了。 有些东西本来就是算不清楚,也不能细想,粗略地过掉,反而对双方都好。 许漠烟也劝自己,就算是再喜欢李城雾又能怎么样呢?这份感情确实干净又真诚,可是也只能给到喜欢为止。她不可能跟任何人结婚,她不会过大部分人都过的那种人生,她要的自由本来就建立在独立和孤独之上,这些感情是奢侈品,是伸手可得的享受,那便享受就好,不必计较这些剪不断理不清的刻板教条。 “那我明天的上班时间是……”李城雾问她。 “如果你今晚留在这儿过夜的话,明天的上班时间就从叫我起床开始。” 许漠烟就这么不动声色地预定了李城雾那一天的下班时间。 48.重逢 事业蒸蒸日上,李城雾又是一份意外之喜,本来许漠烟以为自己未来的日子会过得比前两年轻松一些,但是当那些烦死人的官司再度来临,她决定去承担起许如山当初丢到一边的责任时,一开始的豪言壮语和雄心壮志是会随着现实消耗殆尽的。 做项目签合同谈生意,以上种种加在一起,都没有打官司辛苦。 虽然许漠烟大学专业就有法律,可是学生思维和实务又有本质差别,不过幸好大学期间也有一些谈得来的同专业朋友,现在那些人还算得上是她手里的人脉和资源。 岑玥一如既往地用硬派作风去督促许漠烟完成一些重要节点上的事情,而李城雾的作风就和岑玥完全相反,他是细心且温和的,相比较起岑玥的大局观,李城雾更擅长从细节上入手,把许漠烟的工作和生活日程安排得井井有条。 软硬兼施之下,许漠烟作为老板,不能辜负她这些优秀员工的殷切期盼,也必须要努力搞事业才行。 李城雾一般工作五天,工作日里许漠烟也不会天天粘着他,只是偶尔,偶尔留他过夜。李城雾和许漠烟一样,也是在蓉城租房。到了周末,李城雾就会回家,回山城那个家,许漠烟也没多问,毕竟周末时间怎么安排是他的自由,更何况,作为老板,许漠烟自己心里清楚,她的员工有周末是福利待遇,但她自己未必能够有周末。 尤其是最近,重要的日子将近,她几乎是住在公司里。有一天晚上确实是忙忘了时间,电脑一撂下,她倒在办公桌上就睡着了,还是周一时李城雾过来上班才把她叫醒了。 “你怎么在这里睡觉呀?”李城雾大概能猜到真实情况,立马担忧地皱了皱眉:“你是在这里加了一夜的班吗?” 许漠烟累得有点精神恍惚,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这么拼命,刚开始在国外那段时间,岑玥还开着视频陪她,两个女孩儿彼此依靠,也就那么撑过来了,撑到现在,已经没有太过强烈的感受。 可是李城雾对她的关心依然是掩饰不住的。 “我……我最近真的……没办法好好休息。”许漠烟就趁机对他撒娇了。 她的胳膊搂住他的腰,抬头看他,故意楚楚可怜地眨了眨眼,然后低下头去蹭他的腰。 “但是看到你我就不累了。真的!” 李城雾拿她没办法,一边心疼她,一边又不忍心在她已经这么累的时候借着关心的名义去责怪她。 “那你现在快点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饿不饿,我去给你买早饭?” “好,我想喝甜豆浆!” “好。”李城雾笑着用掌心去抚摸她的头,然后认真地说:“上午的会可以推迟十五分钟,你再多睡一会儿吧。” “行!”许漠烟看李城雾终于不皱着眉头了,也抬起头来,对他嫣然一笑。 …… 好不容易熬完了那一场官司,见识了不少曾经还跟许如山称兄道弟曾被许漠烟亲切称呼为叔叔阿姨的“熟人们”的冷漠旁观,许漠烟觉得自己又成长了不少,毕竟,有些人只是冷漠旁观,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永远别期待和自己无关的人会来拯救自己。 真正的拯救只有自救。 解决掉一个心腹大患之后,许漠烟又要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出差地点。 李城雾临时有事请了假,许漠烟尊重他的隐私,没有多问,直接批准了,所以那次去海岛,只有许漠烟一人。 出发之前,陆归南给她发消息,嘱咐她要注意安全。李城雾则还有些不放心,特意陪她收拾好了行李才离开蓉城。 但许漠烟其实充满了自信。 这一趟未必就一定要有个结果,至少得跟对方混个脸熟。这次的出差任务主要是参加一个友情聚会,露露介绍的。不管是许漠烟遭难前还是遭难后,露露的人缘都比许漠烟好,以前许漠烟不觉得人缘有多重要,现在知道了,正在努力悔改中。 “我朋友说,你想见的那个人啊今晚未必过来,不过聚会分两场,今晚一次,明天下午还有一次,你都参加,总能碰上一次。”露露在电话里对她说,许漠烟则刚刚进了宴会厅。 那天晚上,她真的好好收拾了一番,不仅很用心地化了妆,还特意去租了一整套非常非常贵,但也贵得好看的礼服裙,这种场合是需要一些排场的。排场足,面子足,人才能自信起来。 许漠烟本来就不算是社恐,再加上她长相出众,过来跟她打招呼的人不少,男人女人都有。 可惜都不是许漠烟的目标人物。 她浅酌几口香槟,饿了就吃西瓜和甜点,本来还有点无聊,却在转头那惊鸿一瞥里,突然发现了一个人。 一个美人。 他倾靠在二楼的走廊尽头,胳膊搭在栏杆上,像是在向下望,但是目光却没有聚焦在某一处。那种随意懒散的态度完全不会减损他丝毫魅力,因为就算遥遥看他一眼,他也是惊艳的。 可不就是他吗,迟暮。 许漠烟连忙转过头,把目光收回。 现在可不是去欣赏他的时候,哪怕他今晚确实好看,同样是西装白衬衫,穿在他身上就是显得高级又贵气。但是许漠烟心里本来就对他是有些偏见的,她有点儿不敢面对他。 罢了罢了,这可是个祖宗,在任何时候摊上都不能算是什么好事。 就在许漠烟规划着离开的时间和路线时,身旁走过来几位谈笑着的女士,看上去算是成熟的太太们。 “你看到那个谁了吗?小美人一个。” 听到这里许漠烟自然地想到她们议论的中心搞不好就是迟暮。 “哎,漂亮是漂亮,就是太不识抬举。”另一个人给她搭腔。 “你怎么撩他的?” “还能怎么撩?我夸他好看呗。” “那他怎么说?” “他啊,直球出击!” 许漠烟有点好奇,直球出击也会发生在迟暮身上吗?那估计她们聊的人不是同一个。 结果下一句就打了脸。 “他说,姐姐,对不起,我阳痿。” “哈哈哈哈哈哈。” 身后的女士们笑作一片。 许漠烟勾了勾嘴角,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 不能见迟暮的理由加一:她曾经还pua他说他阳痿来着,今天要是被他逮到,自己这人生地不熟的,肯定要吃亏。 “不过长的是真好看。” “怕不是个gay吧。” 许漠烟一口酒又差点没咽下去,呛得咳了几声,转身以后,基于基本的社交礼貌,她迎上去跟那群姐姐们都喝了一杯。 酒尽人散以后,许漠烟试探着又抬头看了看上面,二楼的走廊尽头,迟暮现在并不在那里。她松了口气,想着今晚那个她带着目的要来见的人估计也不会再出现了,干脆回酒店休息吧,明天还有第二场呢。 出了大厅,酒店以外就是海岛夜景,海在不远处,灯火霓虹亮成一片,许漠烟站立在那儿,感觉世界孤独又灿烂,她迎着风笑了笑,甩甩头发往前走,想着自己喝了酒,到底是打车还是步行,步行虽说有点远吧,但是便宜啊,不用花钱,反正现在还不累,暂时走一走吧。 没走几步,许漠烟还在微醺着左摇右晃,突然一只手臂搭上了自己的肩膀,随后一股浓郁的檀木香就笼罩过来,她近乎是惊恐地扭过头,果不其然,对上了迟暮那张招摇又妖孽的脸。 许漠烟深吸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吐出来,迟暮已经成竹在胸地自信一笑: “姐姐,头发长长了,就以为我不认识你啦?” 然后他放在许漠烟肩膀上的手就顺理成章地搂上了她的腰。 49.不坚强 许漠烟就跟被踩了猫尾巴一样,腾得一下跳开,胳膊一挥,把迟暮搭在她身上的手像掸灰一样甩掉,昂起头,气势不俗地质问了他一句: “滚!你知道我名字吗?就说认识我!” 迟暮被她一连串的抗拒动作推出了几步之外,但他没放弃,不死心地站在许漠烟面前。 许漠烟不想看他,但又做不到忽视他,因为他那天晚上实在是太耀眼。 “名字重要吗?刚刚你说话的样子,你拍我手的动作,你的表情,你的语气,这些还不够让我认出你吗?” 迟暮说着说着就笑了,他的牙齿很白,笑起来好像在发光。 许漠烟看着他,目光里有小火苗在窜动,但已经不像刚刚那么攻势凶猛。 “我不需要知道你的名字,我也知道你是谁。” “重要的不是你的名字,重要的是你。” 许漠烟侧身想绕开他,听着这些话,她脑子里一团乱,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只是很想逃,但是迟暮比她清醒比她反应快,恰好挡在她面前,就是不让她走。 “还有。”迟暮又笑了起来,这个笑容里没有什么杂质,还有几分憨。 “姐姐。” “我想你。” 许漠烟停在原地,她知道自己那一刻不能控制的情绪是什么了,但就是因为隐隐知道,才会在一开始反应剧烈得想逃。人到底还是有些虚荣的,抵抗不了一连串的诱惑。 她在那一刻想到了曾经和迟暮在一块儿的轻飘飘快乐如风的日子。 偷偷摸摸,天理不容,却理所当然。 她看着迟暮,感到心跳一下比一下快。 他就在那时靠近了。 带着一股恰逢时机的勇敢和炽热,不顾一切地闯了过来。 他一声不吭,却精准直接地把许漠烟一把拉进了怀里,低头捧着她的脸就是一个深吻。 那个吻能让人窒息。 许漠烟模模糊糊地眨了眨眼,回应他时才愣愣垂下了手。 久到那份冲动都平息,迟暮放开她,眼里看着她,笑里带着几分得逞的得意。 许漠烟抬头看到深蓝色夜空那几颗闪耀的星星,她有几分难以自控,所以此时又怂又迷茫。 “我想出去玩儿!”她突然举起手臂,像个小孩儿一样欢呼一声。 “好哦!那我们一起出去玩儿!”迟暮配合她一起傻笑。 “我想去海边!”许漠烟突然兴奋地设想起来。 “好!那边就是海,我们一起去!”迟暮就指着她身后,扬了扬眉。 “我要到深海里游泳!” “好!游泳~” “我要游到海底,然后住下来,要是住腻了海底就浮到海面上去唱歌,大声唱歌!”许漠烟开始胡言乱语,想象中兴奋地快要跳起来。 “好呀,我们一起游到海底,然后一起在海面唱歌,你要唱什么?”迟暮过来,自然地搂住她肩膀,许漠烟刚好有点累,就势侧头在他胳膊上贴了贴。 “我要唱高音,把我嗓子唱哑那种!” “好耶!”迟暮盯着她侧脸笑:“还有吗,你还有什么想要去做的吗?” “我想要做的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等我打完这个官司,等我搞定完那些乱七八糟的债,等我应付完那些难缠的酒局应酬,我就出去玩儿,我就去把清单上想做的事情一件接一件地都做完!” “好!只要是你想做的,我都陪你去做一遍!” “真的啊?” “真的!” 然后两个人对视着,互相看着对方,同时傻笑起来。 “那我现在想要去兜风,超高速那种!”迟暮扶着许漠烟,她的脚步像是浮在空中。 那天晚上,没去看海,没去游泳,但迟暮真的带着许漠烟去兜风了。 他开着车,油门踩到底,在空旷的车道上飙车速。许漠烟一开始是害怕的,毕竟车速太快容易出事儿,但是一看周围的布置,又发现这里不是普通的马路。 “这里就是用来飙车玩儿的,你放心吧,不会出事的!”迟暮看出她心理活动。 许漠烟这才放下心,打开车窗,感受那股迎面而来的风,清清凉凉,吹得人清醒又沉迷,在那种不上不下的状态里,她特别想发泄一般地喊出声音,但偏偏还有理智尚存,在控制着那股想要喷薄而出的冲动。 迟暮有点疑惑,为什么许漠烟这个时候会那么安静,他扭头看她,只看到一个倔强的后脑勺,可爱到让他发笑。 “你怎么啦?!这个速度不ok嘛?” “来点音乐吧!”风声很大,两个人沟通全靠吼。许漠烟没回头。 然后迟暮就用音乐回应她。 听了两叁首嗨到不行,许漠烟随着鼓点挥胳膊又踢腿,开心得不得了。 但是当她回过头,迟暮对上她眼睛,他的笑容顿了一秒,因为他看到: 明明许漠烟是笑着的,可她满脸都是泪。 “你怎么啦?!”他问。 “你不用担心,我只是,我只是今天晚上……”许漠烟又勾起嘴角笑,但是她眼角却落下泪来:“我只是今天晚上很想释放,我不想坚强了。” …… 许漠烟后来不记得迟暮到底把她带到了哪里。 唯一印象深刻的只有进门以后她和他双腿近乎是靠在一块儿打架,他着急过来吻她,而她是直接踮起脚来去胡乱拥抱他,恶趣味地想要弄乱他的头发撕扯他的衣服。 “嘶~”迟暮的舌头被他咬到,疼得他想求饶,只能空出手来帮她扒光他身上的衣服。 “姐姐,你轻点儿,我疼~”迟暮在她耳边低声笑,不怀好意地撒娇。 许漠烟眯起眼,嚣张且变本加厉地低头去咬他喉结,看他情难自禁,慌张如小兽轻颤,慌张却乖巧,习惯不去反抗她,只是顺从她,又隐隐约约地引导她。 “你也可以咬我。” 她抬头,借着身高差,仰头,伸出舌头去舔舐他下巴,目光里是深不见底的诱惑。 迟暮已经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了,他耳边咚咚咚全是他不受控的心跳。 迟暮扑过来的时候,带着几分势不可挡的锐利,他身上的束缚实在是太多,项链戒指一大堆,一边脱一边掉,两个人相拥相吻后退的时候也在一边踩,许漠烟一脚下去,不知道踏碎了一片什么东西,动静不算小,吓得她抖了一下,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好像迟暮用的东西基本上都不便宜吧? 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成型,迟暮就压着她躺到了床上,他紧贴着她,用吻细细密密地安慰道: “没事,你别怕。” 许漠烟就很厚脸皮地不怕了,她身上的裙子被剥了下来,迟暮在她胸前流连,相比起她之前亲密过的男人们,迟暮算是很青涩的。 她笑了起来,胸口一震一震,他感觉到了,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好,抬起头,重新占据她视线,很认真地问她: “你笑什么?” 许漠烟垂眼看他的眼睛,在心底里感叹怎么有人这么会长,房间里没有开灯,可那双眼亮得清澈,只是对视,就让人受不了。 “没什么。”许漠烟伸手,无限温柔地抚摸他眼尾:“就是觉得你眼睛真漂亮。” “你喜欢吗?” “喜欢。” “你喜欢就好。”迟暮就停下来,用那双眼睛认真地看她。 “我想让你舔我。” “好啊,舔哪里?” “舔哪里都行。”许漠烟舒展开身体,她那天晚上不想坚强了,只想享受。 迟暮就无师自通地顺着她脖子一路往下往下再往下…… 她不知道那天晚上她到底是怎么了,敏感得出奇,又兴奋到没边,迟暮明明是第一次,找不到地方,慌慌张张地装成熟,被许漠烟识破还嘴硬。 但是就他那个毫无技巧地第一次,也让她很顺利地体会到了巅峰的快感,她抱着他叫得嗓子都哑了。 “姐姐,姐姐……”意识模糊之间还能听到迟暮不知足地叫她。 “姐姐你今晚有没有开心一点?”然后画面里都是他认认真真看她时那双钻石一般光华璀璨的眼。 她开心地捂住脸,真心觉得自己要升天…… 51.狠狠(上) 来电人是李城雾。 许漠烟给他备注宝贝。 从在蓉城再见到他的那一天起就这么备注的,在许漠烟眼里,李城雾可以被付出所有偏爱,他在她这儿占据了一个十分安全的位置。 “喂?”许漠烟电梯下行,她接通了电话。 “喂~”李城雾的声音响起,“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 “还没吃早饭,还是还没吃午饭?” 许漠烟听着他的声音,能够猜测到他现在的心情,一定不算差。 “我什么时候吃过早饭呀,有时间休息的话我肯定醒不过来。” “早饭还是要吃的。怎么样,还顺利吗?” “不算顺利,那个人的面我还没见到呢。下午再去碰碰运气。”许漠烟走出电梯,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你晚上几点的飞机到蓉城呀?”李城雾那通电话的目的其实是这个。 “可能快九点。” “那到时候见。” “好!”许漠烟心情立马轻快起来,连带着语气也是:“我想你,你想不想我!” “想。”有些话是她必须主动问,李城雾才会说的。 然后两个人同时笑了起来。 …… 许漠烟和李城雾在一块儿早就不是什么稀奇事。 岑玥是一开始就知道的,但是露露接受起来就比较困难。 因为从小到大,露露只看过许漠烟和陆归北的相处模式,现在乍一看许漠烟和李城雾腻腻歪歪像小情侣,露露都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她磕的cp之间有第叁者的危机感。 “他俩这情况持续多长时间了啊?”露露过来找许漠烟的时候,总会拉上岑玥问上几句。要知道,当初她们叁个在国外读书的时候就经常互为智囊团。 “她回蓉城多长时间,基本上就持续了多长时间。”岑玥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不行,这样发展下去太危险了。沉迷男色会让人无心工作。” “没事,有我监督着。” “而且你知道专宠会带来什么后果吗?”露露一脸严肃地拉住岑玥的手,阻止她把键盘敲得啪啪响。 “什么后果?”岑玥看着她,目光波澜不惊。 “会让人恋爱脑。我就没见过许漠烟和一个男人相处过这么这么这么长时间的。也太久了吧。”这一次性见面的时间绝对超过了陆归北啊。 “那也没有那么长吧。”岑玥觉得露露小题大做。 “不对,这对许漠烟来说,已经很长了。不行,我得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怎么转移?给她工作吗?”岑玥疑惑。 “工作已经够多了。”露露摇头:“转移注意力,当然是指,把她对一个男人的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个男人身上!” 岑玥:…… 上次许漠烟专门去海岛出差扑了个空,露露自然要表达歉疚,于是周末请她出来玩。 其实许漠烟原本的安排是和李城雾度过二人时光的。两个人睡到自然醒,然后一起做饭做家务做爱,最后睡觉睡到周一,再投入正常工作。但是李城雾那段时间的每一个周末都不留在蓉城,她也没过问他去哪里,于是许漠烟刚好空闲下来,就答应了露露一起出去。 本以为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饭局,但是露露一脸兴奋,说明缘由以后,许漠烟知道是来见上次她没见到的那个潜在合作伙伴。 娱乐交友要是能放在一起进行也不失为是一种高效工作方式。 本来许漠烟是非常放松的,直到那个合作伙伴带着迟暮走进包厢。 许漠烟当场石化。 这个世界啊,人的命运是不是就一定要充满戏剧性玩笑。 越是你不想见的人,就一定会见到;越是你觉得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就一定会发生。 迟暮没说话,依然神态自若,是许漠烟外表平静内心实则掀起一阵惊涛骇浪,在礼貌打招呼之前,她花了好一番力气做了好一番心理建设。 社交式假笑和礼貌是最容易假装的。 许漠烟装作不认识迟暮,迟暮也装作不认识她,两个人没有几次正面交锋,都做着那一场应酬的背景板。 但许漠烟知道自己还是有其它目标的,所以自然地跟那个合作伙伴攀谈起来,一旦开始打破那种平衡,那对比就会非常明显,许漠烟对待两个男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本来露露还准备吃完饭后安排新的娱乐活动,但是看着许漠烟完全get不到她的意思,她好像猜到了什么,也没有逼迫,顺其自然地散了场,跟迟暮他们告别以后,露露挽着许漠烟的胳膊跟她一块儿在晚风中散步去停车场。 “来,说说吧,跟迟暮什么时候好上的。” “诶?”许漠烟吓得一激灵,猝不及防。“你说什么呀?” “别装了。你的态度太明显了。” “明显什么呀?”许漠烟不懂,她是真不懂,到底哪里露的陷。 “你在刻意冷落他。如果这两个人你都没见过面,你不可能会对一个人表现得那么自然,而对另一个人表现得如此冷淡,你这个情商的人不可能做出这么明显的事。”露露分析起来:“所以,事出反常必有妖,反证了你一定认识这个人,这个你冷眼相对的人。” 许漠烟觉得好笑,嘴角快咧到耳朵: “你是蒙对的吧?” “才不是呢。我只是……”露露心说,她也只是预判了一下像迟暮这样的帅哥,多多少少会惹许漠烟注意吧。就算是没看上,也不可能如此漠视,越漠视越说明反常,从反常里能猜出真相。 “唉,实话说,他是我在军营里认识的。” “哦!原来是这样!我只是了解到他家是富二代,爸爸富,妈妈也富,社会关系也没那么复杂,想着把他介绍给你,说不定你会喜欢呢,谁知道他早就是你的啦。” “唉,也不能算喜欢吧。就只是单纯地觉得他长得好看,就好像你逛街看到好看的衣服,如果真要说喜欢,那就只是那种肤浅的喜欢。” “不然呢?这种肤浅的喜欢不好吗?你还想要多深入的喜欢。”露露侧目,有几分内涵她和李城雾最近过于亲密。 “我只是觉得那样有点不安全。”许漠烟叹了口气。 “所以,你们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你们睡了吗?” “睡了。” 露露一脸吃到瓜的满足表情,兴奋地跳了跳,然后问她:“他活儿怎么样?” “虽然和我睡的时候还是处,但是,意外的,活儿没有那么烂。” “那你顾虑什么呀!睡睡怎么了?他长得那么好看,还是处,还干净,愿意跟你睡觉,睡睡怎么啦?”露露拍了拍许漠烟的肩膀。 许漠烟笑了,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内心那份顾虑究竟是什么,可情绪毕竟是真实存在的,她无法忽视。 “我只是觉得,我还没有那么信任他,我……” “许漠烟,你对迟暮的期待已经达到这么深刻的地步了吗?妈呀,那你对李城雾岂不是要考虑跟他结婚了吗?”露露察觉到事态严重。 “没有没有没有!”许漠烟否认叁连。而且她想不明白,明明她们在聊着迟暮,为什么就联系到了李城雾身上。 “你没发现吗,你跟李城雾实在是太亲密了!” “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愿意和他亲密。” “我知道你喜欢他,但这种喜欢你是不是只能给到喜欢为止?”露露直击问题中心。 许漠烟一愣,想了想,只能点头。 “我知道你是能谈一辈子恋爱的,但是人李城雾能跟你一样吗?你是许漠烟,你出生下来,就是许大小姐,就算是现在有点落魄吧,你还有陆归北,有我,有我们这些朋友,有你手上可以聚拢的人脉和资源,就算你没有这么拼命,一辈子衣食无忧也没有问题。但是李城雾就是一个普通人,他没有你这么优越的条件,他的家庭是普通的,他的父母能不期待他结婚生子吗?你清醒点儿吧许漠烟!”露露抓着她的手腕,近乎是语重心长。 许漠烟又听愣了。不是因为她不认可,而是露露说的,句句都是大实话。 “你是可以选择一个理想人生的,因为你够努力够资本,但是李城雾不行,他现在还没有那么多要求,他是你理想生活的盟友,可一旦他开始有所诉求,他想结婚了,他的父母希望他结婚,你的理想生活就是你们爱情最大的阻碍,因为他没有办法配合你,最后,只有你,你妥协了,跟他结婚,去捍卫你们现在这种纯洁又美好的爱情!许漠烟,你说,你是不是这么规划的!” “我疯了吧我那么规划!”许漠烟连连摇头。 “我看你现在对李城雾那么着迷的样子,像极了不理朝政的唐玄宗!” “没那么严重,我是喜欢他。但这不代表我会为他改变,当然,也不代表,我会绑架他,让他为我改变。” “所以啊,从现在开始,你每一天都要做好最终他一定会离开你的准备。”露露又一次一针见血。她心里其实还默念着一句话,那时候你就会知道这世界上匆匆过客那么多,只有陆归北从小到大,一直都会陪在你身边。 许漠烟沉默了几秒,那段停顿里,她的心情绝对不算好。 “你说得对。”她近乎是叹息着说。 “所以啊,跟迟暮这个就当作是小调剂不好吗?你还需要有多信任他吗?要是玩腻他了就换一个,男人那么多,但最重要的,是你要开心,只要你跟他睡觉的时候是开心的,想那么多干嘛呀!”露露在心里盘算好了,一定要把许漠烟对李城雾的专宠转移出去!一定要! 但是最能说服许漠烟接受这个观点的,并不是要充分尊重自己所感受到的快乐,而是她突然清醒地接受了那个孤独必然到来的事实。 如果选择忠实地爱自己。 那么,哪怕遇到一个特别值得去付出的人,也永远永远不要把自己放在那个人后面。 那个人再好,都不值得你为了他去牺牲自己。这是底线。 没有人比她自己更重要。 所以,最后,她一定要学会接受生命里所有的离开,最后,只有自己才会永远陪伴自己,最后,只会剩下孤独。 她接受孤独。 “你说得对,我何必那么拧巴呢。但我还是觉得,李城雾是个很好的人,如果他也有自己的人生要去追逐,那我不会变成他的阻碍,我会祝福他的。可相比较爱他,我更爱我自己。” “这样才对嘛!”露露鼓起掌来。“哎,不过话说回来,你为什么必须要装作不认识迟暮呢?就算是睡过,也完全不用不好意思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大清早亡了。” “不是不好意思。是我总觉得,我老这么带着霸占人家美貌的心思跟他睡觉,最后吃亏的是我自己。” “怎么,你怕你爱上他呀?” “不是,其实说出来还挺好笑的,今晚你跟他介绍我的时候,大概是他第一次知道我的真实名字。” 露露听到这里,惊讶得嘴巴张成一个o形。 “也就是说,我们之前睡觉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名字,可是他说他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只要是我,他就愿意喜欢我。这很危险。他明明不了解我,却又能认出,认出以后还说喜欢我。所以你说,他到底喜欢的是哪个我?” “你们在军营里都干嘛了?” “除了最后一步,其他的都做过了。我还可劲儿地欺负他来着。” “那他一定是斯德哥尔摩,就是喜欢你再去欺负他!”露露越说越起劲。 “哎,欺负他是要有资本的,我现在可穷了,上次把人家眼镜踩碎了,他没让我赔,但是那眼镜真贵,不赔总觉得我不够大方,见到他都抬不起头。” “算钱不是那么算的姐姐,你想啊,上一次是他带你回酒店,以后,你们再约,互相带,这样人情不就扯平了吗?哪里会那么死板地算数字呢?” 许漠烟扬了扬眉,觉得有道理。 她开车把露露送回家,从露露家楼下掉头回自己家,等红灯的间隙,许漠烟想着,或许下次有缘再见的话,她可以考虑对迟暮礼貌一点。 正这么想着,她听到旁边的车按了一下喇叭,转头一看,正好是几小时前和她相谈甚欢的那个潜在合作伙伴。 越过他,许漠烟看到了坐在副驾,也正转头看她的,路灯下耀眼绚烂的迟暮。 52.狠狠(下) 迟暮看了她一眼,就把头扭了过去。 许漠烟则又一次绽放社交微笑。 “你们是不是还有下一场要去呀?” “没有,我送他回家。”那人伸手拍了拍身边迟暮的胳膊。 “哦。”许漠烟想起来了,迟暮和她一样,本来就是蓉城人。 “他家在峒口。” 一个非常有名的富人区。 “送他回家后确实还有一场,你要不要一起来?”对方说完就自然地邀约。 “哦。那不巧,我不顺路。现在也晚了,下次再一起出来喝酒吧。”许漠烟扬了扬眉毛,想着自己明天的日程安排,果断拒绝。 “好。” 对话结束,红灯倒计时也刚好结束。 身旁的车子往左拐,许漠烟慢了一秒,升上车窗,她还是直行。 她开了一会儿,在又一个岔路口等红灯的时候,心不在焉地想了些有的没的,总感觉一些情感上的矛盾应该尽早解决,越拖越晚不是什么好计策,而且以后若是自己和那个人真有什么合作机会,迟暮作为他朋友,时不时就跟着他出来,许漠烟见到迟暮还能一直那么不冷不热地躲着吗? 既然是合作伙伴的伙伴,那就是她的伙伴。 既然是对她有利的,那就应该去争取。 许漠烟方向盘一打,在导航里输入峒口,顺着语音指引调了个头。 当她赶到目的地时,合作伙伴的车其实也没比她快多少。应该也不是刻意在等她,只是迟暮和那人在车上也聊了会儿天。 许漠烟的车停在他们后面大概一百米远,她看着迟暮下车,站在路边,对坐在车里的朋友挥手告别。 等那辆车开远以后,许漠烟才开车上前,而迟暮还在路边走。 他侧头,许漠烟则放缓速度,用一种偶像剧霸总的方式开车“追”他,迟暮眼里倒没有过多的惊奇。 最后他停下来,许漠烟也停了下来。 “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因为我知道你会来找我。” “你怎么知道的?”这回换许漠烟好奇。 “因为你跟那谁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越过他在看着我。” 许漠烟哑然失笑。 “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我就是知道!”迟暮得意地抖了抖肩膀,眉毛一扬。 “上车吗?”许漠烟问他,然后自然地发出了邀请:“上次是你带我,这次在蓉城,我带你出去玩儿!” “好!” 迟暮毫不犹豫地打开车门,坐进了副驾。 …… 她没有问过迟暮意见,一踩油门就把人带去蹦迪了。 “你以前在蓉城的时候,喜欢来这儿玩吗?”许漠烟进去之前,给自己挑了个遮半脸的面具。 迟暮看她挑了一个,也兴致冲冲地拿了一下与之相配的。 “来过。喜欢!” 然后他就如鱼得水一般脚步轻快地超了她几步,转身看她笑。 不远处传来节奏强烈的鼓点,正好和两人前行的脚步吻合,许漠烟看着他,他也看着她。 许漠烟只觉背后吹来一阵轻盈的风。 她和迟暮的交流就像那种随时会刮起来的风,一时兴起,一拍即合,想走就走,想做就做。 也挺好。 推开那扇门的时候,迟暮伸出手,许漠烟把手掌搭了上去,两个人掌心相贴,同时加速,像两滴坠落的水,即将溶进狂欢的海洋。 其实要说人对快乐的需求,那真是无处不在无时不有。 对许漠烟来说,她又是个对快乐非常敏感且挑剔的人。如果不是极致的快乐,那就不值得奔赴。 现实生活里哪里有那么多极致的快乐,多的是细水长流。 陆归南是静水流深,李城雾是山涧清泉,陆归北嘛,陆归北是碳酸饮料,好喝是好喝,但她知道碳酸饮料不如清水那么长久温柔。 而迟暮和他们叁个是完完全全不同的风格。 他根本不是水。 他是一团火。 一开局就给她火辣辣的灼痛感,让她满怀敌意咬牙痛恨。但是当她窥知火焰深处隐秘的欲望以后,她本以为自己只是个看热闹的旁观者,可其实,她不是,她被火舌缠绕的那一刻,就已经变了质。 和迟暮在一起的时候,很容易干柴烈火。 他是欲望本身。 他承载了无限的快乐。 这点,许漠烟必须承认。 他们戴着面具,着咚咚直跳的音乐节奏,许漠烟甩头又转圈,她明明没有喝酒,却又在那种灯光环绕气氛正好的热闹环境里醉得晕头转向。 借着那人群拥挤之间的自然亲密,迟暮搂住她的腰,循着本能的欲望低头去找她的嘴唇,许漠烟贴近他,抬头靠在他肩膀,像是累了又像是困了,轻轻地跟着他的节奏摇晃,两个人相拥着,在疯狂舞动的喧嚣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迟暮抱紧她,低头去蹭她脖子。 蹦完迪,发泄完,许漠烟腿发软,坐回车里,耳朵里还有幻听。 “送你回家吗现在?”许漠烟问迟暮。 “现在还早!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吧姐姐。” “姐姐我明天要上班,熬不了了。”许漠烟想举手投降。 迟暮转头看着她,看着她笑。 “真羡慕你,根本不用上班。有钱真好。”许漠烟感叹了一句:“以前我也有钱。但后来才发现,那不是我有钱,是我爹有钱,他不好好致富,一旦落魄了,那我也会落魄……所以我现在就没钱了。” 迟暮没说话,还是那样看着她。 许漠烟不得不承认,长得好看的人就是有这种天然优势,哪怕认真看个骷髅都显得深情。 迟暮现在认认真真地盯着她看,目光里隐含的情感完全没有遮掩。 “你看我干嘛?” “因为你好看啊。”迟暮笑。 “你才好看。”许漠烟一边认真夸奖他一边想要把他的脸扭过去,不想和他对视,害怕再次中美人计。 结果迟暮不仅没有扭过头,还更近一步地靠近她,他身上那股标志性的檀木香又一次唤起了那一晚的记忆。 “我看不到我自己,我现在只能看到你。”迟暮说。 许漠烟伸手环住他脖子,另一只手捧着他的脸,不由分说地深吻了下去。 干柴烈火是什么? 就是在这一秒,她没禁住诱惑,伸手就能把他拽过来狠狠咬一口。 迟暮也很快倾倒过来,热情地回应她,亲吻间隙,他落在耳边的喘息声像春药一样催情。 “你勾引我,你不厚道。”许漠烟制止他探进自己衣服下摆的手,眯着眼睛轻声说。 “我没有勾引你,我只是喜欢你。” “你现在知道我名字了,你知道我之前经历过什么了对不对?” “知道和不知道也没有差多少呀。” 许漠烟推开他,理了理刚刚被弄乱的头发和衣服。 “你不一样,你对我来说,是彻彻底底的外人。和我有关系的男人,都是要以信任为前提的。我接受不了完全基于肉体快乐的纯炮友关系,你明白吗?” “那我要怎么做你才能信任我?”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才不明白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许漠烟叹了口气。 “其实,如果你不喜欢我,只是喜欢我的身体,也可以。”迟暮倒是想得比较开。 “那你喜欢我什么?也是身体吗?” “我说不好。”迟暮想到这里,很自然地笑了起来:“我喜欢……我喜欢你哭,鼻涕眼泪流一脸的那种……” 许漠烟:……我谢谢你了。 “就那天晚上,我带你去飙车,然后你看着车窗外,一边哭一边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你回头看我的那一秒,我就是知道,我很喜欢,很喜欢你那种狼狈的样子……” “你真稀奇,喜欢我哭得特别惨的样子,你是不是变态?”许漠烟被他说得有几分不好意思。 “因为我觉得你特别真实,你没有在我面前装,你也根本不在乎我喜不喜欢你,所以才会特别自然特别潇洒。” 这倒是真的。 “我啊,我从小到大都在看人演戏,演得最好的就是我爸妈,他们演到演不下去的时候,才把真实暴露在我面前,我很小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然后各自又再次结婚。你知道吗?他们各自再次结婚的意思是,我爸给我找了个后妈,我妈给我找了个后爸。然后我爸和我后妈又生了个女儿,我妈和我后爸又生了个儿子,哈哈哈哈哈,然后我爸有一个家,我妈也有一个家,”迟暮开始说有关自己的事情,他才自然地扭过头,开起了玩笑:“可是我却没有家了。” 两个大人在分开以后都分别组装起了自己的家庭,爸爸妈妈孩子,两个家庭都组装完毕幸福完整,而迟暮则成了同时被双方抛弃的零部件儿,放在哪里都显得多余。 “所以,我从小到大其实,都不知道我该回哪个家,我不管到哪里,都像个客人,待了几天就得走。不过幸好,我爸妈都有钱,实在不知道怎么安置我,就给我钱,我想要什么就给我什么,身边没什么人会欺负我,但是也没几个是对我真心的。所以刚去军营的时候我特别不合群,那时候,只有李城雾对我好,他是个对谁都很真诚的人,他是个很好的班长,一开始看到你的时候,我怎么知道你是女孩儿啊,看到李城雾也对你好,就很自然地会嫉妒,会对你做很过分的事,现在想起来,确实很过分,对你说抱歉。” 许漠烟听到这里,笑了笑,她没想到迟暮会主动跟她说这些。 “你现在知道我是许漠烟了以后,你是什么感想?”如果单纯比惨,许漠烟和迟暮的遭遇都差不多,而且许漠烟还不如迟暮有钱。 “其实我根本不在乎你是谁,你的身份只是一个基本信息,我在乎的只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所产生的感觉。所以我其实挺感谢的,你会很直白地告诉我你不喜欢我。虽然伤人,但是坦诚。可是,很烦的是,想着你说你不喜欢我这回事,越想就越喜欢你。”迟暮说着说着,皱起眉来,老老实实地把内心矛盾和盘托出。 许漠烟忍俊不禁。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想着被她拒绝的场景,却越想越喜欢她? “你不在乎网上还有那些人眼中我的样子吗?毕竟许家还没出事的时候,我的脾气就不算好,得罪的人怕是还比较多。” “你就在我面前,我为什么要去听那些人嘴里说的你?”迟暮眨眨眼。 “你为什么会这么信任我?”许漠烟反问他。 “因为我本质还是慕强吧。”迟暮脱口而出。 许漠烟惊讶了一瞬:“我……我算是你所倾慕的那种强?” “算。以前我只觉得像个女人是说我弱,但我发现我身边的队友竟然是个女孩假扮的,我还发现原来她经历了那么多事,不想和一个人结婚,那就逃到天涯海角都不妥协,就算有很多人在背后说她坏话,就算是家庭也无法给她绝对可靠的支持,她都还是很坚强,在为自己的事业努力。这样的女孩儿不强吗?我不该喜欢这样的女孩儿吗?”迟暮耸耸肩膀,又一次脱口而出。 许漠烟勾起嘴角,她消化了一下这样甜蜜而又突如其来的告白。 然后她发动了车子。 “我们现在去哪儿?”迟暮问。 “带你回家。”许漠烟在导航里输入了自己家的地址,然后踩下了油门。 53.修罗场 许漠烟的生物钟强制她在周一工作日的早上准时睁开眼,闹钟都还没响。 她呆了几秒,那几秒整个世界都好安静。 扭过头,在她身边,迟暮偏着头睡得正熟。 昨晚两个人“辛苦”了很久。 床上,桌子上,沙发上,浴室,各个角落……几乎都…… 许漠烟摇摇头,感叹自己最近真是自控力很差。 等她轻手轻脚起床,洗漱完毕穿好衣服要出门,她又返回房间瞅了瞅,迟暮翻了个身,缩在被窝里明显不想起。 那好吧。 许漠烟选择先去上班。 她这么积极是有原因的,那天岑玥要过来看她,要是这个监督委员会会长发现许漠烟自己工作偷懒,那她以后怕是连男人都没得睡了。 岑玥见过李城雾,当时把李城雾吓得不轻。 因为她们两个女孩儿长得太像,五官从各个角度看都是罕见的相似。 “其实我们两个还是很好分辨的。”那时许漠烟大咧咧搂过岑玥的肩膀,笑着对李城雾说。 李城雾就明白了。 她们俩声音不像,只要一说话,就能很轻易地认出谁是谁。 后来李城雾再次跟岑玥接触,也没发生认错的状况,因为岑玥和许漠烟完全没必要在他面前模糊身份,故意穿得一样让李城雾猜她们俩谁是谁真的很无聊。 那天许漠烟到办公室时,李城雾都没她早。但是岑玥已经坐在她办公室椅子上了。 “你憔悴了。”见面第一句话,岑玥毫不留情。 许漠烟皱眉,惊讶地到处找镜子:“哪里憔悴了?皮肤状态确实不太好,化妆的时候上了好几层遮瑕呢。” “眼睛是红的,一看就是没睡好。” “这里的睡有两个含义,你指哪个?”许漠烟唇边勾起一抹坏笑,扬了下眉毛。 岑玥:…… “这回又是谁?”岑玥直接pass掉了李城雾,如果昨晚跟许漠烟在一块儿的人是李城雾,那两个人没理由不一起过来上班。 “不告诉你!” 看来露露的计划成功了。岑玥心想。对于许漠烟的感情生活,她和露露的态度不一样,露露大多数时候真情实感,而她呢只是抱着吃瓜的态度,她不站任何一个男人,许漠烟和谁在一起她都不意外。 许漠烟转身把包放到架子上,桌子上的手机响了一下,岑玥下意识地向她的屏幕投了个眼神。 署名消息是陆归南。 岑玥对名字没那么敏感,她还在缓慢反应着陆归南这个名字在许漠烟关系网中的位置,许漠烟已经用惊喜的表情回答了她的疑问。 陆归南有些日子没联系许漠烟了。 “今天降温,多穿衣服。” 老干部式关心虽迟但到。 许漠烟歪头一笑,还没想好怎么回复,抬头就看到岑玥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她,许漠烟的表情原地刹车。 “宝贝,你还坐在椅子上,是要和我一起办公吗?”许漠烟看着岑玥,做作地双眼含情,岑玥当场皱眉起身给她让了个位。 “我只是很好奇,你有几个宝贝。” “我只有你一个宝贝啊!那些男人都比不上你!”许漠烟抱住岑玥的腰,肉麻地蹭了蹭。 “我谢谢你了。” 两个人还在打闹着,李城雾准时到了岗。许漠烟的目光瞬间就被他吸引了过去,岑玥不失时机地补了一句: “你看,你的宝贝这不就来了吗?” …… 李城雾上午的行程里有一项是接送重要合伙人和客户,路上刚好碰到露露。露露手上有一拨时装新品,正准备给许漠烟送去,现在看到李城雾,那交给他也行,约等于是交给许漠烟了,两个人跟同居也差不了多少。 他规划了一下路线,比起改变方向回到公司,直接去许漠烟家把衣服放下更高效。当初确定要做这份工作的时候,许漠烟就给他配了一把自己家门的钥匙。 那头,迟暮在许漠烟的房间里醒来,发现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百无聊赖地赖了会儿床,正想着给许漠烟发微信消息呢,房门开了。 他以为是许漠烟回来了,落在腹肌以下的被子都刻意没拽上去,满眼期待地注视着门的方向,听着那渐近的脚步声。 李城雾拎着大包小包,猝不及防对上了正躺在床上近似衣不蔽体的迟暮。 两个人同时愣住,僵了几秒。 随后李城雾下意识移开目光,迟暮立马把被子套在身上,紧接着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班长?” 两年前,李城雾调走以后,没过多久,迟暮就觉得军营不太适合自己了,两个人也是从那时起就没有再见过面。 如今这重逢的场合过分奇特。 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迟暮还有点懵,但是李城雾打量着这个环境,他已经把情况猜知了八九分。 “你怎么在这儿啊?”迟暮不知道该怎么办,就还是坐在床上,李城雾轻车熟路地把衣服什么的都放在衣柜里一个固定的角落里,一看李城雾就经常到这儿来,光从这一点,迟暮也猜到了李城雾现在和他的联系建立在哪个人身上。除了许漠烟,还能是谁呢? “我在她身边工作啊。”李城雾跟他说话的语气依然是温和的,还像个大哥哥。 “哦,那你现在……” “我马上还要回去上班,你……你可以自己跟她联系。” 迟暮听到这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就目送着李城雾把那大包小包都收拾好,然后还特意跟他打招呼离开,就算是厚脸皮如迟暮,他也觉得尴尬。 李城雾刚把门关上,迟暮就给许漠烟拨了个视频电话。 那头还对这边的场景一无所知的许漠烟被这个视频电话烦得原地爆炸。 她真的很讨厌这种动不动就爱打视频电话的人,一点分寸感都没有。 她耐着性子点上那个“转语音”的按钮,才接通了电话。 “喂?姐姐……”迟暮的声音有几分试探,试探里带着小心翼翼。 “你现在才醒吗?你醒来没看到我对吧,那就对了,今天是周一,我要上班,要赚钱,所以肯定不能陪你。” “哦,这个我知道,我是想说……” “我也不知道我今天要工作到几点,你不用等我。我告诉你啊,你别想着一直赖在我家啊,我不管你吃喝的,别到时候在我家里饿死了,我还得负责任。” 迟暮被逗乐,轻轻笑了一下,刚想继续说,话头又被许漠烟抢了: “我告诉你,我家里的东西你别乱动,洗脸洗手有洗手间,然后冰箱里有一些酸奶和小零食,冰柜里有冰淇凌,这些你可以吃,其他的什么东西你不许碰!” “哦……” “好了,我现在正忙着呢,你要是收拾好了就赶紧从我家出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 “行了,我挂了啊,现在真的很晚了,你赶紧洗洗起床,然后从我家出来。就这样,别的废话别再跟我说了,有些事情的保质期只有一晚上,现在说得够清楚了,只有一晚上!” “可是,姐姐……”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许漠烟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她以为迟暮打电话过来的吭吭哧哧是因为别有所图,所以拒绝得无比干脆。 但是那头一脸无辜的迟暮是真的,只是单纯想要告诉她一个事实: 刚刚李城雾来过了。 …… 那一天对许漠烟来说过得无比正常。 就和以往工作的每一天一样正常。 李城雾坐在外面,给她安排好一切细微的工作计划和会议日程。她就老老实实在电脑前办公。 下班时间一到,李城雾过来跟她道别。 “你现在不回家吗?”他看四周没有人,才伸出手来抚了抚她的头。 许漠烟手托腮:“待会儿等岑玥一起出去吃饭,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就不去了,家里有事。” “好~”李城雾家里的事情,许漠烟从来不多问。 李城雾离开后,岑玥的微信消息及时过来。 “露露今晚有事,我们俩还出去吃饭吗?”她刚从外面回来,正好进电梯,踏进电梯门后,才发现靠在旁边的是一个相貌极为出众的男人,他长得好看,确实好看,就是太没分寸,目光很直接地向她投过来,都不带拐弯遮掩的。 “真是倒霉,在电梯里看到个长得真不错的,但是没素质,没看到我对他翻白眼吗?还看我,他再靠近我直接一巴掌上去了。”岑玥一边给许漠烟发消息,一边做好防备,发出来的消息就像是冲锋的号角。 在那个男人真的靠近,伸手要搭上她肩膀的时候,岑玥气得抓着手提包就抡了过去,正砸在他脸上。 叮一下,电梯到达顶楼,开了门。 许漠烟站在门口,见证了这尴尬的一幕: 岑玥把错认她为许漠烟的迟暮给打了。 …… “你们也太像了吧。这真的不怪我。” “不怪你怪谁?你有病啊,不先说话打招呼,直接往人身上凑,不揍你才怪。” 两个人又坐上车,迟暮还是在副驾,许漠烟淡定地复盘了一下刚刚的状况。 “怎么可能会有长得这么像的两个人啊。” “认不出来吧?”许漠烟还有点得意,她当初在国外见到岑玥的时候,也一样觉得不可思议,但兴奋更多,她们的关系用相见恨晚来形容最恰当不过。“当初我逃婚,她替我坐的那班飞机,我们瞒过了所有人。” “可你们两个的声音不像。” “那下次我不说话,她也不说话,我们穿同样的衣服,看你认不认得出来!” “认得出来。你比她爱笑,你比她热情。” “谁说的,我也很高冷的好吧。” 迟暮和许漠烟拌嘴,在副驾笑得像小孩。 “今晚去哪儿啊?”许漠烟问他。 “回家呀。” “回谁的家?”许漠烟反问。 “我们的家。”迟暮说完,看向窗外,笑了起来。 许漠烟扬了扬眉毛,没说话,但是转了个方向,开回了家。 …… “那个衣服你要是想送人,比如送给李城雾,如果可以的话,能拍一个成品图给我吗?”露露的消息发过来时,许漠烟躺在床上玩手机,享受难得的休闲时间,迟暮正在浴室里洗澡。 “?”许漠烟有点不明白。 “唉,我们还是需要一些真实的买家秀。” “懂了。就是找不到比我的男人们更合适的模特了对吧?” “是啊,女王大人。您的男人们可都是极品。” “行,马上就给你拍一组。” 等迟暮披着浴巾出来,许漠烟蹲在衣柜边,把那积累的大包小包整理了一遍,挑了一些比较适合迟暮的小单品,其中正正好有眼镜。 这不巧了嘛? 因为露露经常会直接把新品服装丢过来,有些是她带回来的有些是李城雾带回来的,混在一起,许漠烟也不觉得奇怪,没觉得有这么多衣服,就一定意味着李城雾那天来过。 但是迟暮还记着这一茬,刚想跟她说,许漠烟又一次抢了先: “来,帮我个忙,这些单品你试试,正好,帮我朋友当个现成的模特。” 迟暮疑惑了一会儿,随后就被许漠烟戴上了一副眼镜,镜片是紫色的,灯光在侧,映着他玻璃球一样的明亮目光,湿发搭下来几根,他抬起头期待地看着眼前的许漠烟,那一眼,氛围感直逼古早港风片。 “别动啊,真漂亮。”许漠烟举起手机,抓拍了这一幕,然后看着迟暮,欣喜一笑。“你的眼睛怎么这么漂亮呢?” 迟暮被夸也没有不好意思,伸手推了一下眼镜,很臭屁地扬了眉毛,意思是说,你看我漂亮吧,我就是这么漂亮。 “还有这个黑丝巾,你试试,试试!”许漠烟兴奋起来。 光着上半身的迟暮,黑色蕾丝巾,妥妥的斯文败类风。 丝巾蒙面时,迟暮睁着无辜的眼,目光灼灼,看着镜头,随便一眼,就有鲜明的侵略感。 丝巾遮眼,他抬起下巴,勾起嘴角,舌头顺着唇线描了描,在唇中若隐若现,禁欲又纵欲。 许漠烟拍完照片,伸手把丝巾撕开,迟暮躺在床上,从下往上看着她,喉结一滚一滚,乖乖的,又坏坏的。 她也看着他。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迟暮眼珠转了转,是很聪明地在装傻,摇了摇头。 “我想长出那玩意儿,然后狠狠地cao你。”她靠近他耳边说。 迟暮愣了一下,清澈如水的瞳仁颤了颤,随后陷入一种认真思索后的惊恐: “那会很痛吧!” 许漠烟忍俊不禁,哈哈笑出声。 他真的很老实,也好笨。笨蛋美人无疑了。 “这些东西都是班长送过来的吗?”迟暮看她笑,也很放松,很没心机地问。 班长这个词初次入耳,许漠烟一时没反应过来,停顿了一会儿,才突然感受到了异常。 这回陷入惊恐的人变成了许漠烟。 “班长?李城雾?” “对啊。”迟暮老老实实点头。 “李城雾来过?” “早上我还在睡觉的时候,他带着这些东西来了,然后把东西放到了衣柜里……就……” 许漠烟一瞬间魂飞天外。 更让她难过的是,今天一天,李城雾都十分正常,就好像这些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要不是现在迟暮说起这个,许漠烟还对此一无所知。 “怎么了?” “不行,我要去找他。” “去找班长?” “对。” “可是现在很晚了。”迟暮再迟钝也感受到许漠烟对李城雾的重视了。 “再晚我也要去。” 许漠烟穿上鞋,拿上包和手机,二话没说,带上门,说走就走。 又一次把迟暮一个人留在了家里。 54.雨伞 许漠烟出来才发现外面下着雨。 雨势还不算小。 她从车库把车开出来,一路上心里都空了一块。 李城雾看到迟暮躺在她的床上,或者说,躺在他们两个曾经躺过的床上,不可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李城雾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还能保持无动于衷? 为什么她什么都没看出来? 为什么她就那么心大,真的可以把迟暮那个烦人精惹祸精放心留在自己家呢? 想到这里,许漠烟愤懑地拍了拍喇叭,心里有气没地儿撒。 她到了李城雾租的房子楼下。 李城雾来蓉城工作的时候是有租房子的,就算是和许漠烟一直腻在一起,他那边的房租也没有空着。如果他没有跟许漠烟住在一起,那应该就是在这里。 许漠烟停了车,给他打电话。 通话计时往后跑,跑到提示音的最后一秒,李城雾都没有接电话。 许漠烟又试了很多次,微信,电话轮流打,李城雾一个都没有接。 这是反常的。 许漠烟感到了强烈的危机感。 她直接跑下车,没顾上这时正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伞都没拿,(事实证明她也没随身带伞的习惯),冲进雨里,直奔李城雾门口。 小心翼翼地按了门铃。 等待的那几分钟也显得无比漫长。 可是最惨的是,屋里好像没有人,李城雾也没有来开门。 她无计可施地茫然了一阵,又累又慌,头发淋湿了粘在头上,肩膀一阵一阵发冷。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李城雾怎么可能就这么消失掉?到底发生了什么?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吗? 就在她脑子一团乱,也想不到解决之策时,手机震动起来。 她一看屏幕: 谢天谢地,是李城雾回电话了。 她开心地站起来,摁下通话键,喊出那声喂的瞬间,突然鼻子酸了,眉头皱了一下。 “喂?李城雾……” 李城雾在那头温声回应她,察觉她的小情绪以后,立马安慰起来:“你是不是急着找我?怎么了?对不起啊,我刚刚在和别人说话,手机没有开声音。” “那你在哪里?我现在很想见到你。” “现在吗?”李城雾在那边迟疑了一会儿。 “对,现在,立刻,马上,我要见到你。” “我……我现在在医院里。”那边犹豫了一会儿,李城雾最后还是决定对她实话实说。 许漠烟那时才知道,李城雾那段时间忙着的事情是什么。 他妈妈生病了。 山城的医院没治好,转来了蓉城。 许漠烟一刻都没耽误,又开车去了医院。 李城雾在门口等到她,却没想到她没带伞。 “你淋雨了?今天刚好转凉,你感冒怎么办啊?”他上前靠近她,外套敞开,许漠烟刚好钻了进去,她的脸贴近他胸口,小心地蹭掉了眼角的泪。 “没事,没事,一点都不冷!我就是,我就是想来见你。” 医院里充斥着刺鼻的酒精消毒水味道,能一瞬间唤起许漠烟去看望许如山的记忆。许如山的病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小情人在的时候他就是好汉一条,小情人不在,他就半死不活,许漠烟看得透透的。 但是现在是李城雾的家人,她来到病房门口,反而比看望许如山多了不少敬畏感。 “阿姨……” “她和我弟弟的病一样。” 许漠烟没忍住,当场就红了眼眶,眼泪很快掉了下来。 李城雾看着她,本想安慰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转脸自己眼眶也红了。 当年,许漠烟坐在上铺,李城雾笑中带泪地告诉她,他弟弟生病去世,不过十六岁。现在同样的命运也可能降临在自己母亲身上。 “治病要花多少钱,我都没问题的,我们都陪着阿姨一起扛~”许漠烟擦掉脸上的泪,抬头看着李城雾。 他歪头,忍了一下情绪,勉强自己露出了一个苦笑,说:“这不是钱的事,每个月的钱是够用的。但是,这不是钱的事……” 许漠烟先于李城雾崩溃,哭出了声,她知道他会有多难过,她难过他的难过。 李城雾转身抱紧了她,伸手去抚摸她头发,在她耳边轻声安慰说没事没事。 妈妈是李城雾唯一的亲人了。 但是现在钱却买不来生命,也买不来时间。 …… 许漠烟情绪平静下来后,李城雾带着她走出医院,来到旁边的咖啡厅坐着。 这时,她才开始正式跟他坦诚交流。 “你今天在我家看到迟暮了是不是?” “嗯。”李城雾知道她要说什么,看了她一眼,依然温温柔柔地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其实,我跟他,就是,普通的……”床上关系。 “我以前看到你们两个一见面就吵架,现在没有这样针锋相对,其实也挺好的。” “我还以为你生气了。不接我电话是不想理我了,白天工作也毫无异常是因为……因为你不想我们的关系不够体面。” “没有,真的没有。”李城雾摇摇头,然后还是只会坐在那里,看着她,听她说,回应她,对她笑。 他太温和,温和到好像不会有自己的情绪,不论许漠烟做出多么过分的事情,不论许漠烟跟谁在一起,他都是理解为先,就好像那些事情对他根本没有影响。 许漠烟自问如果同样的事情发生在李城雾身上她是不是还受得了,如果是她来李城雾家,看到有一个女人躺在李城雾床上,就算思想再开放,她能体面接受,也不能保证在情绪上没有嫉妒吃醋和委屈。 所以这些基于喜欢才会有的占有欲,李城雾都没有产生过吗? “李城雾,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我了?”许漠烟又撇下了嘴角。 李城雾惊讶了一瞬,声线里明显有了慌乱: “没有啊,我很喜欢你,我不会不喜欢你。我只是知道,你不会只喜欢我一个人。” “那你……你就不会期待我只喜欢你一个人吗?你就不会吃醋,你就不会因为我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而不高兴吗?” “我期待的呀。但这些都是我一个人的情绪,我不会把它们强加给你的。” “你才不是呢!你就是不够喜欢我!”许漠烟气到直接胡搅蛮缠起来,基本上她这种特别无理取闹的样子,都只会在李城雾面前展现。“你后来每次都跟我说有事有事有事,阿姨住院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告诉我,你其实就是觉得我是外人,你不信任我!” 李城雾愣了一下,对上正情绪激动的许漠烟,他也依然是柔和坚定的。 “我没有不信任你。”他停顿了一下,才认真地看向许漠烟的眼睛,解释了原因:“我在你家里发现了抗抑郁的药物,虽然已经过了保质期,但也已经吃到没剩几颗。你过去这几年过得有多辛苦啊。那些精神上的压力你都不愿意跟我说,不愿意我知道。那我这边这么重的现实压力,我又怎么舍得让你知道,我又怎么可能愿意让你和我一起承担呢?” 许漠烟一愣,她突然无地自容起来。 她以为她已经够喜欢李城雾了。她以为她一定喜欢得比李城雾喜欢她更深刻。 但其实不是,她只是热烈地喜欢他,热烈不代表深刻。 李城雾比她静默,但不说出口,不代表就是不喜欢。 许漠烟捂住脸,她突然觉得自己完了。她特别特别喜欢李城雾,想把她所能给予的全都奉献给他,但又清醒地明白,如果李城雾不是绝对值得的人,那这种状态又该是多么可怜多么卑微多么不像她。 她曾经信誓旦旦说她最爱自己,可是那个基础往往会因为感动而岌岌可危,女人都是这样,总是在感动中付出更多,然后在我感动中得到满足,她是不愿意的,但是李城雾却给了她这样的冲动。 她好矛盾,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好了好了好了,你千万千万不要因为我而有负罪感,我知道你会有很多很多人爱你,我只是其中之一。但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真的没有什么。你是最值得的人,你值得拥有很多很多很多的爱,而我能给你的太少了。” 许漠烟摇头,抱紧他,哭得完全无法说话。 其实之前露露已经预料过她和李城雾的结局,要是李城雾的家人催他结婚,那许漠烟和他的缘分就终结在他决定回归生活的那一刻,她除了钱和远远的祝福之外,什么都给不了他。 这种随时相爱随处相爱的开放式关系,她和陆归北没问题,她和迟暮也没问题,因为陆归北和迟暮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们就算不活在别人的评价里也一样活得快快乐乐,但是李城雾可以吗? “那有一天,你会不会离开我。”许漠烟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他,这是个贪心的问题,但不问他又会不甘心。 “我不会。除非你赶我走,除非你告诉我,我要是不和你在一起,你会更快乐,那我就退出。” “为什么呢?”许漠烟心里高兴,但她还是想哭。 “因为在我眼里,你比我更重要。我一定先想到你,再想到我自己。”李城雾毫不犹豫地回答。 许漠烟听到这里,眼睛已经哭肿了,她知道她这辈子都没办法放开李城雾的手了。 …… 回去的路上,许漠烟才点开了迟暮发给她的消息。 那时她刚刚出门没多久,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房间里还把玩着黑丝巾的“小美人”迟来地反省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然后对着窗外越来越急的雨势,他换了个地方,再次躺下,枕着自己的胳膊,给许漠烟发去了一条语音: “姐姐,外面下雨了,你带伞了吗?我能去给你送伞吗?” 他只是很短暂地心酸了一下,随后又体会到了内心深处那股源源不断的期待。 他钻进许漠烟的被子里,想把自己滚成一个球,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稳定的家的气息。 许漠烟回复了他一句: “我马上就回来了。” 手机震动的时候,迟暮已经陷入半梦半醒。 随后是许漠烟也钻进被窝里,一把抱住他的动作才让迟暮清醒过来,重新有了意识。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里有惊喜。 “嗯。”缩在他怀里的许漠烟鼻音有些重。 迟暮的心跳又快了起来,他转过身,更深更紧地抱住她。 “你不开心吗?” “没有,我很开心。” “哦。你们吵架了吗?” “没有。李城雾不会跟我吵架的,他那么好……” 迟暮又听到许漠烟说李城雾好,这回他明白了,他明白刚才小心翼翼说要给她送伞的时候,那阵心酸是怎么回事了。 是他其实知道,他比不上李城雾。 而他开始在意这份比不上。 “那你为什么哭呀?”迟暮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亲昵地晃了晃。 “你别说话了。”许漠烟罕见地,用非常温柔的语气去制止他的好奇,然后用力地抱紧他,回给了他一个濡湿的吻。 迟暮身体有了诚实的反应,他真想变成一条蛇,他想跟许漠烟永远缠在一起。 “姐姐。” “嗯?” “我刚刚还去搜索了一下灌肠……” 许漠烟没反应过来,问了句:“什么?” 迟暮倒是很老实地接了下来:“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下次就试试……” 许漠烟一愣,随后又一次忍俊不禁,这才明白迟暮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个笨蛋!”许漠烟恨铁不成钢地骂他,骂完他又很想亲他,揉着他的头发,伸出舌头去索吻,然后咬他。 迟暮开心地承受着这一切,无限延长这一份亲密的余韵。 “刚刚还有点冷,不过现在抱着你就不冷了。”本来许漠烟缩在他怀里,他每次吻她的时候都要把她从怀里捞出来。但是后来他只会往下缩,往下缩,直到他顺利地钻进了许漠烟的怀里。 他就用这样的动作向她表达一个再清楚不过的事实: 他更需要她。 55.不合时宜 “这个弟弟是真的好看。”露露一边放大那张迟暮蒙眼黑丝图一边感叹。 许漠烟得意洋洋地笑弯了嘴。 “好看吧~趁着他现在还年轻,还没发福,多看看,搞不好过几年,保质期一过,男人就毫无魅力了。”正说着呢,许漠烟就收到了迟暮的微信消息。 他最近又跟着朋友跑出去玩儿,还说如果好玩的话,下次再带着许漠烟一起去。 其实两个人都清楚迟暮为什么要暂时离开,因为许大小姐对一个男人的耐心就几乎没有超过一周的。 连续七天都看同一张脸,她真的会腻。 幸好迟暮在某些问题上笨得像是脑子还没开瓢,但在有些方面又比一般人敏锐,他知道许漠烟很需要新鲜感,于是他主动安排了自己的行程。 “我到啦!” 跟着的照片也很小心机,领口一开,露出半枚昨晚许漠烟留下来的吻痕,故意给她看。 “玩得开心。不必时时刻刻跟我汇报。” 那还不得把她烦死。 “你准备挑什么礼物啊最近。”露露随后又问了她一句,躺在许漠烟家的沙发上,她享受了一个难得的午休。 “礼物?”许漠烟摆明了是把那事儿给忘了。 看着露露那惊讶的一瞪眼,许漠烟又想了起来: 哦,陆归北过生日。 “去年我送了什么来着?”许漠烟模模糊糊地回忆起来,“哦,是香水。啊,为什么送生日礼物还要变花样啊,陆归北什么都不缺,我送他什么呀?” “我公司新品出来了,你不给他整一套!”露露为陆归北抱不平,然后一如既往地给自己的潮牌冲kpi。 “你新品出来他都没跟我一样支持你几百件?”许漠烟惊讶。 “他支持了呀,但是他只是去年的新品,今年又没有!” “姐姐,我算是看明白了,合着每次出新品,只有我是您的死忠粉,人家都是一年支持一回,我每次都要支持是吗?”许漠烟苦酒入喉心作痛。 “你身边那么多男人,买几套我设计的衣服,一人一套给我打打广告怎么了?!” “那我也没有那么多男人啊!我这么宠你,你却只想着你自己的销量,我开不开心你根本不在乎!我竟然还比不上你那几件衣服的kpi!”许漠烟开始浮夸表演起心痛来。 “姐姐,你这样说,妹妹我就不答应了!我的公司潮牌卖的最差的品类就是男装!我不努力谁努力?你是我姐妹,你不挺我谁挺我!而且玥玥和我都没那么多男人,你这条件得天独厚,还不拿来贡献姐妹的事业!”露露也配合出演,开始回应起心痛表演,也表演了一个心痛。 “我不听我不听!你下次还得给我几个客户资源,要不然我不依我不依!”许漠烟可云摇头,过分做作了。 “没问题!不就是几个客户,我转几个微信而已,但是你赚了钱必须要买我的衣服!”露露来了兴致,也坐过来跟她打闹。 “哼!你就是馋我的钱,缠我给你买衣服!”许漠烟把腿放到露露腿上。 “是是是!不仅馋你的钱,还馋你身子!”露露狠狠掐了她腿根一下,许漠烟做作地喊痛,又开始跟露露撒娇,然后两个人又开始小打小闹。 其实许漠烟在男人面前还算乖的,单独在岑玥和露露面前那才最生猛。 “哦对了,所以,你到底要给陆归北买什么呀?”打闹完,露露还记得这件正事。 “emmmm,我看看。” “上次你给李城雾那件,他穿得就很好看啊!” “那是李城雾好看,跟衣服无关!”许漠烟护犊子了,露露斜斜地瞪了她一眼。 “那这件呢?” “这件迟暮穿上好看,陆归北块头太大,不适合。” “要不给他送个小玩意儿吧,好搭配的,也不用像衣服这样,用一次只能穿一套。” “比如?” “丝巾?”露露又拿出那张照片。 “不行,那我和陆归北在一块儿的时候会想到迟暮的,影响心情。” “想到就想到呗,反正你不都是雨露均沾一视同仁吗?” “那也不是。单独行动的时候,只能1v1,要是我跟谁上床,他老提别人,我肯定要一脚把他踹下床!” “怎么,你跟谁在一块儿睡觉的时候他老提别人啊?”露露来了兴致,但其实光从性格上推测,她也能猜出来那个人就是陆归北。 “还能是谁?你直接报陆归北身份证号得了!”许漠烟小小地翻了一个白眼。 恰恰因为这是人之常情,陆归北这样普通的反应才会这么鲜明地被李城雾的懂事和迟暮的迟钝给比下去,李城雾和迟暮都更让许漠烟觉得轻松快乐,但是陆归北嘛,她现在的心情就是很复杂。 说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那又算不上,也找不到借口老死不相往来,可是要问有多喜欢他,许漠烟又可以斩钉截铁地回答,她没有多喜欢。她甚至在很多时候觉得陆归北的行为过了头,完全是在跟她作对。 “唉,要不送他一个发带吧。他好像没带过发带。” “唉!对对对对,刚好我小成本预算,请不起模特,陆归北戴上的时候记得拍照给我啊!” 许漠烟嘴唇发抖,又开始浮夸表演了:“你一心就只有你的kpi!我算什么!我根本就是你事业上升的工具!我是你可以利用的筹码,于露露!你没有心!” “姐姐,奥斯卡没给你颁个浮夸奖真是他的损失!”露露受不了,直接回怼投降。 许漠烟收回表情,哼了一声,怪露露不解风情。 “那这回是咱们一起定蛋糕,还是……”露露又想起来了流程。 “我来订吧,上回我过生日的时候是陆归北订的,我得还他呀。” “那太好了,我要吃冰淇凌蛋糕,牛奶口味的!” “这个时候想起我来了!不给我点儿表示?”许漠烟又豪横起来。 “老公!你是我老公!我永远爱你!”露露往她怀里钻,两个人又腻在一起,笑得在沙发上打滚。 “这还差不多!” …… 许漠烟忙完那个周末,跟李城雾约好了时间,那天晚上他会来家里过夜。 许漠烟最大的遗憾就是平时她太忙,李城雾终于能来陪她了吧,都没有时间玩浪漫,不过转念一想,李城雾都过来陪她过夜了,还走什么浪漫过场,直接扑倒不是更符合她性子。想到这里,她就释然了。 那天李城雾先去把她的车开了出来,许漠烟累了一整天,特意在下楼之前磨磨蹭蹭地补了个妆,虽然待会儿一进门基本上都是要被亲掉蹭掉的,可是她希望和李城雾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点点仪式感,哪怕李城雾已经足够熟悉她。 在公司门口,许漠烟看到李城雾把车开过来,她才拎着包跑出门,上车以后麻溜儿地坐上副驾,还没系上安全带,她先扑过去,亲了一口李城雾的侧脸,等他转过脸,许漠烟又环上他脖子,加深了一个吻,吻落下来的时候,她还闭上了眼。 等她甜蜜又心动地睁开眼,想要落座回去,把安全带系好,让他安心开车出发时,目光往窗外一瞟,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同样僵住的还有站在她车旁,车窗另一边,脸色难看的陆归北,以及陆归北旁边,被吓得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的露露。 …… 五分钟后,许漠烟的车平稳地开在回她家的路上。 她依然坐在副驾,只是开车的人不是李城雾了,变成了陆归北。 她生无可恋地看着车窗外。 后排是胆战心惊落座的露露。 “他怎么现在就回来了?”许漠烟百思不得其解,那天明明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她低头给露露发微信。 “他回来过生日啊姐姐。” “不是明天吗?” “可是一般都是赶零点的时候过啊!” “?谁说的,怎么这么多没用的仪式啊……” 刚刚还想着给自己和李城雾的约会一点仪式感的许漠烟现在半点心情都没有了,莫名的,她还有点烦躁。 “行了,你快别说了,我看陆归北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他不高兴?我还不高兴呢!他出现得也太不合时宜了吧!”许漠烟咬牙切齿地吐槽。 刚刚她和李城雾一脸尴尬地下了车,陆归北那瞬间冷下来的表情她可都还记着呢,搞得就跟她做错了什么一样。她有什么错?谁让陆归北非要那个时候回来呢?! 陆归北也不是很想理她,在看到她和李城雾又一次奇迹般相遇并且死灰复燃的时候,陆归北那一刻真的气到爆炸,他真想立马冲到那谁面前,说他现在什么都不干了,就想天天跟在许漠烟身边,看她到底还能跟谁勾搭在一起! 叁个人一路无话,各怀心思地回了家。 这次陆归北的生日过得算简单。 但许漠烟知道,也只是今晚简单,众所周知,真正的生日是明天,他之所以现在回来,还不就是为了单独见她嘛?明天晚上那种生日宴级别的聚会才是给他陆营长准备的。 其实在她看来,这一步大可以省略了,反正她也不是很想和他独处。 “唉,漠烟~你不是专门给陆哥订了蛋糕嘛?什么时候到啊?”开门以后,露露跟着许漠烟进去,陆归北走在后面善后关门。 露露故意当着他的面问许漠烟,特意让他知道许漠烟也是为他的生日花过心思的。 “快了。”许漠烟换了鞋,很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你看,你还买了气球,打气筒,我们把这些挂好了,估计蛋糕也就到了吧。”露露立马拽住她,把许漠烟带到了沙发边,然后把过生日要用的东西都摆在茶几上,让许漠烟有所动作。许漠烟看露露很卖力修复刚刚那段插曲所带来的影响,她也不好拂了好姐妹的面子,就伸手开始给气球打气。 陆归北这时候才慢悠悠地到客厅来,许漠烟以为他刚刚是上厕所去了,可是上完厕所回来怎么感觉他脸色更差了呢? 男人真是难伺候。 许漠烟也不多搭理他。 陆归北就坐在露露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也默默地伸手过来开始自己给自己吹气球,看上去倒还有几分可怜。 但是这个叁人场合实在是太过尴尬。就算是平时在酒吧聚会上的热场达人露露也很难调节好。 “你想想办法啊,陆归北生气了,你给哄哄!”露露抽间隙给许漠烟发微信。 许漠烟冷淡地扫了一眼,不想回复。 凭什么她要哄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而且这事不都是因为某人自己要过生日吗? “如果我在场的话,你们俩觉得尴尬,我先闪到一边,你们聊?” 大可不必。 许漠烟心里说,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回复,露露已经替她这么定了。 “那个,我有点口渴,我去厨房烧点水,你们聊你们聊。” 他们有什么可聊的? 许漠烟一边在心里反驳,一边又止不住那蹭蹭往外冒的烦躁。 露露离开后,只有她跟陆归北在,那个用来给生日会庆祝的气球是很欢乐喜庆的,但是他们的氛围却冷清得冰冻叁尺。 陆归北越想越气,他只是闷在心里没发作,现在看到许漠烟那一副对他爱答不理的样子,他更憋闷,往后一倒,脚伸了出去,力道没控制好,更像是借着脾气踹了茶几一脚,许漠烟吓了一跳,手里的打气筒猛一用力,好不容易吹鼓的气球砰得一下炸得惊天动地。 两个人都被吓愣了一秒。 陆归北刚想开口解释,顺带着道歉,没想到是许漠烟反应过来,先告了他一状: “陆归北,你摆一张臭脸给谁看啊!” 这句指控一出来,陆归北是彻底被点燃了。 “我摆臭脸?许漠烟你讲不讲道理?!到底是谁一路上要死不活的?” “我怎么了?我爱怎么样怎么样,你管不着!” “是,我当然管不着了,你多厉害呀许漠烟。我过生日,要不是我回来早一点,你现在是不是已经带着李城雾回来滚床单了?哦对了,还有床单,你他妈最近又看上什么小模特了?露露发的照片里,其中一个带丝巾那男的,他睡的床单跟你这儿的一模一样!”陆归北是炸了锅了,连串的新仇旧怨全都毫无保留地控诉了出来。 好家伙,不仅是李城雾,连迟暮他都看出来了。 陆归北这个男人真的好可怕啊。 “是又怎么了?我乐意!我就是能找到这么多让我开心的男人!你要是想在外面找你就去找啊!我根本不在乎!”许漠烟觉得自己特别有格局。 但是陆归北却是完完全全无法接受这其中的心理落差: “许漠烟!你是最没良心的!” “我怎么没良心了?我好心好意给你买礼物定蛋糕吹气球,我怎么就是没良心了?” “这样就是对我好了吗?这生日不过也算了,过了也没意思!” “不过你就滚!跟谁愿意给你过一样!”许漠烟吵架确实没有天赋,但是往陆归北痛处上插刀,她最在行。 后来,陆归北真的滚了。走得头也不回,门砰的一声关上后,露露吓了一跳。 回来才看到客厅一片狼藉,许漠烟坐在一地五彩斑斓的气球中间,气得咬紧了牙。 56.爱我还是他 “你管管你弟弟!让他少管我!我跟谁睡觉是我的自由,他管不着!” 许漠烟躺在床上,气急败坏地跟陆归南控诉他弟弟陆归北那天晚上的可恨行径。 陆归北走了以后,她烦得感觉头发都要蓬起来,躲到厕所里默默流了一会儿眼泪,还嫌弃自己为男人哭出来太丢人,然后就发现她来了例假。 一下子解释了为什么情绪波动那么大,为什么会难以预料得烦躁。 可是这不代表陆归北就没有错。 “对,他管不着。我会说他的。” “你越这么说,我越觉得你护着他。”许漠烟贴着枕头,一边打字,一边撅起了嘴。 “我真的没有。” “陆归北那么嚣张,每次都跟我作对,不管他做什么,他都有你护着。我有谁?我谁都没有!”许漠烟平躺着,看着天花板,忍眼泪。 “我怎么护着他了?而且我不护着你嘛?”陆归南在那头回复。 但许漠烟就是刻意曲解他的意思,利用那层曲解,变着花样地跟他撒娇: “你这句话,打字打出来看,语气真的好凶!” 对话框那边真的就停顿了好一会儿,大概连陆归南也不得不沉默,许漠烟因为这个停顿笑出了声,有几分戏耍老干部以后的成就感,她甚至能脑补出陆归南在绞尽脑汁回复她时无奈叹气的样子。 随后陆归南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还是视频电话。 接到陆归南的视频电话,和接到迟暮的视频电话,效果当然不同。 她知道迟暮肯定是胡闹为主,而陆归南一般都带着解决问题的决心。 比如现在。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偏心!比起我,你肯定都会护着陆归北。” 陆归南一看就是刚刚准备休息,睡衣穿得一丝不苟,半靠在枕头上,为了看手机方便,还特意去带了一副金丝边眼镜,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他自身遵守的秩序和规矩,但是一般,秩序和规矩会被许漠烟这种无敌破坏王搅乱一阵,比如现在。 他回复之前,先被气笑了,随后叹了口气。 “你看他从小到大,我有哪几次是护着他的?” “我不管!”许漠烟来例假特别难受特别烦躁的时候,真的就是什么都不想管。“陆归北至少还有哥哥,他还有亲人。他不管怎么样,都是有依靠的,可是我后来,我后来就什么依靠都没有了……” “谁说的,你还有我呀。” “那你总有一部分是要给陆归北的。我不能独享你。” 陆归南:…… 有些时候,许漠烟确实就是霸道到有点让人难以满足。 “你说,我和陆归北同时掉到河里,你救谁?”上个问题陆归南还没回答,新的送命题又来了。 陆归南在屏幕对面愣了个明明白白,完全是非静止画面里的自然静止。 “这不可能。你和陆归北同时掉到河里,他会让我有机会在你们之间进行选择吗?他肯定会救你的。” “呸,谁需要他救!我讨厌死他了!我讨厌他!” 问题又绕回了最初: 许漠烟讨厌陆归北。 就在她气鼓鼓地重复着这句讨厌时,房间外有响动。 说曹操曹操就到,肯定是陆归北回来了。他是有许漠烟的房门钥匙的。 “他回来了,我就不跟你说了。”说完,电话挂得干脆利落,就只留那一头的陆归南叹着气笑他们这一对真是不好伺候的小祖宗们。 …… 陆归北在外面悉悉索索一阵,随后真就壮着胆子推开了许漠烟房间的门,从推门的动作里,许漠烟都能感受到他的不甘心。 可是陆归北表达不甘心的方式,也仅限于,爬上床,从背后把许漠烟捞进了怀里。 这些都是基础操作,许漠烟见怪不怪了。 她发现有些时候,情侣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理解的关系。 上一秒可以吵得你死我活,下一秒又可以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契机合二为一。 当然,前提是,双方都接受彼此的存在。 许漠烟扭头的时候,陆归北捏住了她的脸,力道和技巧兼备,二话不说直接吻了下来,直到两个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 等他放开她,许漠烟紧急喘了口气,胳膊肘往后嗔怪地捣了他一把,然后才小声说了句: “生日快乐。” 陆归北回来的时候,零点已经过了。 禁锢她的力道松了一瞬,世界安静了一秒,许漠烟好像听到陆归北在她身后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然后他像个小宠物一样把下巴扣在她肩膀,跟她说了声对不起。 本来赶回来见她,和她一起过自己的生日。 无论如何,这颗初心都是好的。 为什么后来场面会变成那样,那是他们两个共同造成的。 但不论许漠烟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陆归北在外面溜达一圈再回来,拥抱她亲吻她以后,他什么脾气都没了。 非常神奇。 但又没有办法。 他的手伸进许漠烟的衣服下摆,熟练往上罩住那层柔软,掌心包裹着那片春光起伏,照着她敏感的地方施加刺激。 许漠烟抗拒之间转头想跟他说话,陆归北则已经低头开始亲吻她的脖子和锁骨。 “你今晚去哪儿啦?” “我去找我哥了。” 哦。那正巧,你回来之前,我还在和你哥视频通话。许漠烟心想。 然后她转过身,躺平,很自然地享受起了陆归北给她的抚慰。 直到他忍到受不了,伸手要去扒下她的内裤,许漠烟才慢条斯理地抓住他的手说: “我来例假了。” 陆归北愣在原地,那声骂人的cao硬生生堵在嘴边。 “什么时候来的?” “就今天,所以今天吵架,也和我来例假心情不好有关,我也跟你说对不起。” 陆归北只能躺平,深呼吸几下,转移注意力。 注意力没那么好转移,他只能再次抱住许漠烟,用抚摸来发泄自己的欲望,这回是刚好碰巧,他掌心摸到了许漠烟肩膀上那个疤痕纹身,有几分疑惑,伸手就把床头灯开了。 “你这是怎么了?” 视线被灯光刺激到,许漠烟下意识举起胳膊遮挡,又不耐烦地骂了他一句:“你有病吧陆归北,干嘛要开灯!” “我看看!”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那回被那群小流氓扎的嘛?” “可是之前怎么没见你身上留下这么明显的疤痕呀?” “你之前上床的时候不都猴急吗?你自己没注意到能怪谁?而且你喜欢的姿势不是在后面吗?你老在我后面,怎么看得到我肩膀这儿呢?”许漠烟这一番回击是有理有据有点有面。 陆归北觉得有道理,总觉得不太对,但又不知道具体哪里不对。 关了灯,他又抱紧她,一刻不消停地在她身上索取,助兴时他有点坏坏地问她: “那你喜欢我从后面吗?” 许漠烟被他弄得不上不下,相比起实实在在的插入,这种隔靴搔痒的边缘行为,其实更撩人更持久也更刺激,所以她有点配合地回了一句: “喜欢。” 可其实她不喜欢。 尤其是陆归北每次都把她弄疼弄出汗。 听着她这声喜欢,陆归北在她身后释放出来。 …… 第二天早上,昨晚许漠烟订的蛋糕成了他们的早餐。 唯一的遗憾是,冰淇凌蛋糕里的冰淇淋化了。 “可惜了,露露最喜欢吃这个。”许漠烟一边凑合,一边想到这一茬。 “那晚上我可以再点上。” “也行。” “你今天几点下班啊?”陆归北问她。 “我也不知道,反正那种场合我也不爱去,我晚点儿去。” 陆归北也知道许漠烟这么说,是因为跟他很熟,不用在乎那些场面做派。但是心底还是会有点情绪。 “行,你来就行。” “我去上班了啊。你帮我把这儿收拾一下,谢谢!”许漠烟擦了擦嘴,凑过来,亲了陆归北一口。 他突然又被哄好了,眼珠一转,那点灰蒙蒙的小情绪一下子得到了治愈。 看着许漠烟离开的背影,他又打起了精神。 …… 许漠烟到办公室以后才发现李城雾还没来,她打电话过去时,李城雾匆匆忙忙跟她请了个假。 “所以,昨晚,你是不是在医院里陪了一夜呀?” 稍微想一想他的处境,许漠烟就又一次对李城雾有了怜爱之心。 李城雾没有否认。但是很快,他想到的就都是工作了,就算是在医院里,这个时候他考虑的还是许漠烟的行程和他能为许漠烟做的事情。许漠烟又感动又心酸,她突然有点开小差,很想一下子飞到李城雾身边去。 临下班的时候,许漠烟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她给露露打了个电话: “今晚你带着岑玥去参加陆归北的生日宴行不行?” “玥玥可以去呀!没问题,不过这有什么好特意给我打电话的?陆归北叫你去,你当然可以叫玥玥去啊……”露露一边提出了质疑,一边又在重复中自己解答了这个质疑。 “许漠烟,你不会是想要……” “对,就是你所想的。” “陆归北会气到杀人的!你连他生日都不过来给他过!” “我昨晚不是给他过了吗?” “你那叫给他过生日吗?你们俩跟吃了火药似的。到底是过生日还是算总账?” “那是你在场的时候,你不在场的时候,我可顺着他了……都辛苦我来例假还要讨好他……” 露露嗅到了一丝车尾气。 “但是这不好吧,会穿帮的。” “不会的,你看着吧,这生日宴肯定是陆归北拿来攒人气的,到时候那么多人来,陆归北肯定顾不上我们这种狐朋狗友,他顶多远远看你们一眼,你知道吧,只要远远看一眼,岑玥和我就没有人能分得清楚!” 露露那头竟然无言以对。随后,她才想起来问: “你为什么呀?真要有急事,你就对陆归北实话实说不行吗?” “不行,他不可能允许的。我要去陪李城雾。” 那边露露为许漠烟的理直气壮沉默了好几秒,才回复说: “那他确实不可能允许。” “可是你不觉得陆归北过生日时根本不需要我嘛?他动动手指头就有人给他开车开酒开包厢,他在群里吆喝一声就有几百个跟班看在他和他哥的面子上过来巴结讨好还送礼,他根本什么都不缺!但是李城雾,每天不仅要上班,还要一个人照顾生病的母亲,一旦有什么情况发生,所有压力和责任他都一个人扛!现在,李城雾只有我!我必须要去陪李城雾!” 许漠烟下定了决心。 …… 露露带着岑玥赶到陆归北的生日宴现场。 陆归南弟弟的排场确实不小。他包了整个酒吧大厅,给自己同龄人办了个夜场派对。 “这个陆归北我见过是不是?”岑玥有几分好奇,一边喝酒一边看着身边走过去的名流们。 “是啊,许漠烟的男人们你几乎都见过。”露露现在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紧绷绷的,她是真的害怕露馅儿。 “而且他们都会把我和许漠烟认错,尤其是在我没开口说话的时候。” “所以今晚也别开口说话。” “许漠烟到底干嘛去了?” “花心大萝卜!她还能干嘛去?她偏心,养了个男狐狸精!把她魂勾走了!”露露气得跺脚。 “狐狸精都是相对正室而言的,许漠烟宠过的那些男人里,有正室?” “我心里最门当户对,最配她的,最应该跟她缠缠绵绵翩翩飞的,就应该是陆归北!我摊牌了,我是他俩cp粉!粉头!”露露越说越激动,越对许漠烟是恨铁不成钢。 岑玥皱皱眉:“为什么?” “我们仨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了解许漠烟,我也了解陆归北,陆归北对许漠烟是掏心掏肺的好。我不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哪个男人能比陆归北更适合许漠烟。” “陆归北是最帅的嘛?”岑玥质疑。 “不挺帅的?” “挺帅是挺帅,但不是最帅,也就是说,不是最不可替代的。” “那帅也不是长久之计呀。” “他是最有钱的嘛?”岑玥又质疑。 “最有钱有什么用啊?够花不就行了嘛?” “不是最有钱的,就说明现在手头上的挥霍都只是暂时的,没办法让人一辈子放弃奋斗。”岑玥总结。 “那他是不是级别跟他哥一样牛了掰了?” “那倒没有。你知道要达成他哥那样的高度,几乎等同于把命赌上了呀。” “那不就是了?又不是最帅的,又不是最有钱的,也不是最有权力的,还有靠他哥,甚至不是最独立的,他跟许漠烟配什么呀?许漠烟那心比天高的,确实未必……会一直宠他,你看这不就在她那儿有点过气了嘛?”岑玥的路人发言惹了露露这个粉头极大不快。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你不懂!我磕的cp必须甜。”粉丝一般是听不进去路人发言的。 就在她们俩僵持不下的时候,露露看到了岑玥身后被众人围拥着走过来的陆归北,他手里拿着酒杯,脸上带笑,礼貌且游刃有余地应付着那些人情,不过露露看得出来,他绝对是为了看许漠烟才专门过来的。 “他过来了,过来了,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感觉会穿帮啊!” “莫急,只要他不上来,只要那群人跟得再频繁点儿,他脱不开身,大概率就只是看我一眼,放了心,继续跟人喝酒。” “希望如此希望如此,许漠烟这个花心大萝卜,我都嫌她渣!” “我看你是羡慕她。” “谁不羡慕许漠烟?”露露手托腮。 后来,陆归北真就如岑玥预料的那样,路过这边的时候,又被新一波人前呼后拥的,而且基本上是男的,过来跟陆归北搭讪的女人少得可怜,露露一直说陆归北的桃花运都是许漠烟给挡掉的,可惜许漠烟的桃花运,谁都挡不掉。 陆归北往这边看了一眼,恰恰好能跟岑玥对视,岑玥礼貌地笑了笑,装作认识他那样偏了偏头。 许漠烟一般就是跟熟人打招呼的。 然后陆归北神色如常地转了身。 这一切发生得太正常了,让露露体会到了一丝不正常。 “他就走了?” “我刚刚有什么表情不自然吗?” “没有,你只要不说话,我真的有时候都很难分清你和许漠烟。” “那……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岑玥刚说完,露露那边就收到了陆归北的微信消息: “许漠烟在哪儿?” 露露吓得手里的饮料都没拿稳。 “他从哪里发现的?他明明没有过来,他甚至没怎么看你!他怎么发现的?”露露原地崩溃。 岑玥也陷入深思,她对陆归北有几分刮目相看了。 “你说什么呀?许漠烟就坐在我旁边啊。”露露打下这句话,正准备最后垂死挣扎一下,那边陆归北的新消息又传了过来: “我知道,那个人不是许漠烟。所以许漠烟现在在哪儿?” 57.关系 许漠烟在医院里陪李城雾。 陆归北打发走过来庆祝的所有人以后,他就开车去了医院。恰恰好看到病房外,许漠烟靠着李城雾的肩膀,跟他十指紧扣,两个人沉默相对,明明没有说话,却和谐又温馨的残忍画面。 陆归北从来没有被许漠烟用那样的眼神注视过。 那种柔柔的,软软的,甜甜的,又好奇,又灿烂,又依赖的眼神。 他从来没有看到她在他面前展现过。 她对迟暮也没有展现过。 只有李城雾。 只有面对李城雾的时候,她才会这样。 也因此,他现在气到发狂,嫉妒让他热血上头。 李城雾跟着医生离开以后,许漠烟一个人坐在原地等他,刚打开微信,露露的消息十万火急: “陆归北发现了,姐姐,我真的尽力了。他认出来了!他是我见过的,第一个,不靠声音,就能把你和岑玥认出来的人!陆归北的眼睛是不是比人工智能还高级啊,简直要了命了。” 许漠烟熬夜太久,脑子还有点钝,没反应过来该怎么办,但是这时有个护士过来,喊了一声李城雾妈妈的名字,许漠烟一个下意识,就窜了起来,回应说: “唉!在这儿,家属在这儿!” “哦,你是她什么人啊?” “我是她儿媳妇儿!”回答顺溜得就好像提前排练过。 陆归北不忍心再看,他红着眼走楼梯下去,坐到车里,逼迫自己冷静。 随后,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其实他都不用看来电显示,他通讯录里所有人来电都只是免打扰的震动,包括他哥。只有许漠烟,他专门设置了铃声。 陆归北知道自己不能接这个电话,他正在气头上,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他也不知道,他宁可暂时先让自己错过。 铃声平息以后,陆归北平静了许多。他想着,要是许漠烟再打来,他就可以接了。 但是他自嘲一笑,想着,不会许漠烟分出来关心他的时间已经少到不允许第二个来电了吧。 不过,很快,事实就证明了,他的自嘲不是没有道理。 那一晚,许漠烟真就没有再给他打过电话。 …… “你们俩后来没说话了吗?”过了几天,露露实在忍不住,来问她的正主感情状况如何。 “没有,我给他打电话他没接。我就忘了。”许漠烟的回答非常不经意。 “忘了?你给他打了多少个电话?” “一个吧,还要打几个呀?打那么多电话肯定会被烦死吧。” “天哪姐姐,他是陆归北啊,你们俩这么多年的感情了,连打个电话解释一下都这么吝啬嘛?” “就是因为我们俩这么多年的感情了,我才觉得根本没有必要那么假装客气。他知道就知道了呗,我有什么好怕的?现在这是在蓉城,又不是在军营,他还能把李城雾说调走就调走啊?当初那事儿我还没原谅他呢,他倒先委屈上了。” 当初的事情露露所知不多,不予置评,她只是单纯觉得许漠烟对陆归北的冷漠,是狠心的: “我有的时候真的都怀疑,你跟陆归北这样,你们俩到底是关系好还是关系不好呢?我感觉你们对陌生人都比对彼此客气,何必呢?你们俩都是很好很好的人,为什么就不能对彼此好一点呢?” “行行行,打住,我可不是什么好人。”许漠烟直接摊牌了。“而且,也不要再觉得我和陆归北有什么可以超越现在的关系了。我不可能跟他结婚,我不会跟任何人结婚。但是陆归北现在对我的很多期待,已经变成了一种情感控制,这是我最反感的,任何想要控制我的感情其实都不是爱我,只是希望我能为他所用,希望我像他期待的那样去爱他而已。但我做不到。”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何尝不希望别人像你期待的那样去爱你呢?”露露也反问了她一句。 “但我和陆归北不一样,要是有人没满足我的期待,我可以换一个人,陆归北呢?要是我不满足他的期待,他就去对付那些能够满足我期待的人,他就希望他们消失,你说,当他有这种想法的时候,我还能怎么和他和平相处呢?” “唉,好难啊,人为什么要谈恋爱。我也好难啊,我为什么要磕cp,我的cp都不在乎的事情,我却真情实感了。得了,我不在乎了,你们俩爱咋滴咋滴,我不掺合了行吧!” 露露离开以后,许漠烟给陆归南发了条消息: “最近陆归北跟你联系了吗?” 没过一会儿,陆归南回复了她: “没有。怎么了?” “我们又吵架了。” …… 许漠烟下班以后去医院看李城雾,这已经成为了习惯。 李城雾现在大部分时间都换成了线上办公,这样比较好照顾母亲。 那天电梯坏了,许漠烟走楼梯上楼,在楼梯口看到蹲在角落里刷手机的陆归北。 两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会在那种场合相见。 后来还是许漠烟最先反应过来。 她找不到一个合理正当的理由来解释为什么陆归北会出现在那里。 既然理由不会合理正当,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陆归北来这儿的目的就不是什么好目的。 “你怎么在这儿?” “你在这儿多久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 如果说第一句话还有点起势时的平稳,那么后面几句就是在不断给她咄咄逼人的质问语气添砖加瓦,直到陆归北无法再给自己劝解,她只是在自己身边比较直接比较随便。 其实有些时候,她明明知道这样做会让他难受,但她还是要那样做,目的就是让他难受。 “医院我不能来是吗?” “这儿是心血管科,你哪儿不舒服?要来这儿看病吗?你要是病重到需要来看这个,陆归南会让你一个人来?你会看得上公立医院的床位和服务吗?”许漠烟看着他,越说越有底气。 “所以在你看来,我来这儿干什么呢?” “因为李城雾在这儿是不是?”既然陆归北让她说,那她就说出来。 陆归北一抬嘴角,冷笑了一下,眼底是直观的失望。 “是又怎么样?” “是又怎么样?我希望你离他远一点。你最好不要觉得你现在条件优越,就可以想让谁消失就让谁消失。” “我确实很想让他消失。我他妈真不懂,他到底有什么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在乎他这么喜欢他,你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他比你更爱我。”许漠烟看着他眼睛,毫不犹豫地把这个结论说出了口。 “他比我更爱你?我还不够爱你吗?” “你爱我的最终目的还是爱你自己。所以一开始你才会那么想要跟我结婚,你会跟那些我过去瞧不起的人交朋友,就那种纨绔,私底下聊来聊去的话题都离不开票子房子车子女人的所谓豪门才俊,在你们眼里,动不动就是花多少钱和谁做了什么交易娶了谁的女儿谁的妹妹,所以其实你的思维也是一样的,你并不是有多爱我,你只是觉得我曾经在你眼里还算看得过去,曾经你觉得配不上我的家庭,现在我落魄了,你就配得上了,你就能实现救赎我人生让我崇拜你的英雄梦想了,说到底,你越来越像他们了。” “原来,你一直都是那么想我的?你觉得我跟他们一样?你觉得我想娶你,就像他们想用婚姻交换利益一样?” “不然呢,有什么区别吗?” “许漠烟,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一切都是因为是你在主观解读我,而其实我并没有这样想,我内心真正所盼望的东西是什么,你根本没有在乎过,你也没那个功夫去了解。” “你能想要什么?你想要的不过就是让我用和你一样的方式去爱你。但我做不到,我告诉你,我做不到!我就是喜欢李城雾,就是喜欢他那样的!我告诉你,你给我离他远一点,你要是再想把我们拆散,我马上让陆归南安排我离开,我就什么都不要,我带着李城雾走!” 陆归北移开目光,他转过身,气到极致,难受到极致的时候,他是没有表情的。 他咬着牙,红着眼回过头,那股愤怒和嫉妒还是没憋下去,他看着许漠烟,有几分狠地问她: “你既然那么爱李城雾,那迟暮呢?你为什么还能同时跟迟暮和李城雾两个人发生关系?如果真的爱,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因为爱是从心的,但身体的话,只要喜欢就够了。”许漠烟想好了答案,毫不留情地回击。 陆归北听到这里,突然自嘲一笑: “那我们之间,也只是喜欢吗?” “我们之间,从前是喜欢。现在连喜欢都没有了。我现在想到你,就觉得很麻烦。和李城雾还有迟暮在一起的时候我至少是快乐的有新鲜感的,因为李城雾温柔,迟暮漂亮,但你呢,你没有什么特点了,我现在看到你,我连心动的感觉都没有,只有纯粹的生理反应,你知道那种感觉吗?你现在拉着我的手,就跟我的左手拉右手一样,你现在亲我,留下那什么痕迹,我只觉得很烦,一点都不甜蜜,还有你的动作,完全完全不温柔,我有的时候真的很不舒服,但你只会自己发泄,你也从来,从来没有听过我的感受啊不对吗?”许漠烟开始一连串吐槽,新仇旧怨一起算算吧,正好,做个了结:“陆归北,你算一算,我们六七岁的时候认识的,到现在,快二十年了吧。我们真的就是缘分已经被耗光了,我最爱你的那段时间,已经过了,过了就没有了。真的。” 许漠烟说完,觉得无比痛快。 其实她早有预料,她必须要和陆归北开诚布公。 她曾经所有的忍让和讨好其实都是讲情面,都是一种客气,这种情面和客气不该给陆归北,她既然要做个了断,那就得决绝,就得狠心。 “所以你现在想让我怎么办?”陆归北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她。 “你离开我的生活吧。或者我们就此绝交。因为你所期待的东西我满足不了,我没办法给你,而且如果你一直对我有所期待,实际上是在束缚我的自由。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让我放弃自由。” “可你刚刚还说,你要带李城雾远走高飞,你不知道这其实就是在放弃自由吗?”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我希望你退出啊。如果你退出了,我一直就是自由的,我根本不需要放弃自由。” “所以,其实在你心里,我完完全全就是个反派,是你追求真爱路上的阻碍,你只爱李城雾,我为你做过什么,你压根不在乎?” “你可以这么理解。” “你做梦,许漠烟,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啊?我成全你们?想得美,我死都不成全你们!我就偏偏在你们眼前晃!我绝对绝对不退出!反正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跟李城雾你们俩就别想修成正果!”陆归北是彻底被激怒了,尤其是当他知道自己在许漠烟眼里竟然成了她爱情最大的阻碍了以后,那股逆反劲儿就上来了,既然她这么看得起他,那他不介意把这个恶人做到底,而且他是真的不甘心,凭什么让他输给李城雾啊,李城雾有的他都有,李城雾没有的他也有!凭什么!还有那个迟暮,不就是长得娇气了一些嘛?不就是会打扮吗?他又算个什么!一定是自己最近太忙了,没有时时刻刻在许漠烟身边刷存在感,才让她有这种幼稚的小差可以开。 对啊,明明是他和许漠烟认识快二十年了,他们两个算什么!陆归北完全就没把他们放眼里。 “陆归北,你去死吧!”许漠烟没想到,她如此狠心如此认真地对待他,他竟然还是这么一副打不死的小强精神,简直是可恨可气可悲! “我偏不!我为什么要去死啊!我为什么要如你们的愿啊!我就要你们不如意!” 说完,陆归北气鼓鼓地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下楼离开,独自冷静。留下许漠烟在原地,又一次为他们俩的关系气到太阳穴一跳一跳。 58.击溃 “你跟陆归北是不是又和好了呀?”露露的八卦属性虽迟但到。 “不可能,我要跟他绝交。”许漠烟一脸严肃。 因为这话太严肃,反而显出了几分搞笑。 露露根本没当回事儿。 “他问我你喜不喜欢这样的男装,还问我李城雾和迟暮都从我这儿拿什么衣服。” “他应该只是想帮你提升kpi。” 露露:…… “才不是呢。我陆哥为什么要去看李城雾和迟暮穿什么啊?他自己明明就很帅啊。而且他最近好像健身效果不错,尺码也有了改变。” “尺码变了吗?我上次记得他还是……”许漠烟查找起聊天记录来,发现自己给陆归北买衣服时输入的身高叁围信息还是叁年以前的。 “对啊。不过我说真的,论起身材来,李城雾和迟暮那都是不如陆归北的。” “你最近怎么这么喜欢在我跟前提陆归北啊?有点烦了。” “我希望你俩好啊,都是我好朋友,你们俩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我们俩不好。我前几天还看到陆归北在医院里盯着李城雾要搞什么小动作呢。我觉得他现在还没出手,真的好危险。” “陆归北是那种会暗中下死手的人吗?他哥从小那么严格地教育他,他不会突破规矩限制去用卑鄙手段的。要不然,能跟咱俩成为好朋友吗?” “你觉得跟我成为好朋友,他能多守规矩?”许漠烟自黑起来不嘴软的,她对自己也有清醒的认知。 “可你的不守规矩是不会伤害无辜的人的。你们俩偷偷摸摸的,对别人有伤害吗?这都是有原则的好不好。”露露说得也有道理。 就在这时,陆归北发来了一张照片,是私戳给露露的。 因为露露提前给了邀约,说要陆归北看在许漠烟的面子上给她当模特。 陆归北就在厕所镜子前,对着镜子自拍了一张,手法很随意。 但是那张拍得很好看。 他还带上了许漠烟送给他的发带,衬得他像校园时期的体育生。 不过露露放大照片以后才发现了陆归北的小心机。 “你看看,我都发现了什么?!” 露露转手就把这张照片发给了许漠烟。 许漠烟大致一看,也没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就问她怎么了? “他点了泪痣。” 许漠烟精神一振,放大照片一看,还真是。干嘛呀,点泪痣干嘛呀!许漠烟想着,起了鸡皮疙瘩。 “不光是点了泪痣,还戴了美瞳。离迟暮只差一条黑色丝巾了,啧啧啧。” 许漠烟咦了一声,完全不能理解陆归北这脑回路到底是要干什么。 “他这是要cosplay啊?” “我觉得,他应该是在摸索,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他愿意去成为那样的男人。” “我喜欢不是他的男人。”许漠烟的回复异常绝情。 “好歹,人都是有自尊的吧,陆归北的自尊心,我们都知道,他能这样做,还不够体现他的心意吗?” 许漠烟有点烦,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 那天下班早,她准备回家收拾一下,然后才去医院看李城雾,刚进门就发现陆归北在厕所里晾衣服,合着他这几天都住在她家吗?许漠烟看了几眼他的造型,很正常,就是陆归北的样子,没有点泪痣,也没有戴美瞳,她竟然还松了一口气。 “你……” “哟,稀客呀,你竟然还会回来。”陆归北刺她。 “你最近好闲啊,一直留在这儿了吗?而且你怎么不回陆家呢?”许漠烟也回击。 “我就喜欢呆在这儿。” 许漠烟白了他一眼。 “你晚上去哪儿啊?” “我去找李城雾。还能去哪儿。”许漠烟收了衣服,回房间里换,那个时候她注意到了陆归北真的不算开心。 她其实也不明白,为什么那天那么过分的话都说出去了,连最后的体面都没有保留了,陆归北却还是不能放弃。 许漠烟换完衣服出来,陆归北打开电视,躺在沙发上自己看,俨然把这儿当成了自己家,不过幸好,陆归北会做家务,不是那种只会享乐不会收拾的男宝,这点许漠烟也放心,她也不管他,关上门就出去了。 陆归北听着那砰的一下的关门声,觉得干什么都不得劲儿。 …… 陆归北在手机上安的内部通讯装备上查看了一下陆归南的位置,发现他叁天前就回家了。 想着该来的总会来,他决定今晚先回去,给他哥一个解释。 陆归北回家时,陆归南正在做体能训练。他上身光着,额头上沁出了汗。陆归北还有点意外,因为他哥在家很少这样袒露,陆归北知道原因,陆归南身上有太多的伤痕了,在他哥眼里,那至少是不体面的。 客厅里只开了几盏小灯,陆归南心里计算着个数,心无旁骛地锻炼。陆归北也没有贸然打扰,先放松下来,一屁股摔坐在沙发上,接着又躺了下来,大咧咧叹了口气。 陆归南坐起来,短暂休息,阴影盖在他左半边身体上,刚好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盖住了。 “怎么了?”他开口问。 “我不想干了。我不想去那边训练了。再这么训下去,她都不要我了!”陆归北结尾的语气里委屈无处可藏。 “那你回来了,她就要你了吗?”陆归南反问她。 “但是我要是不回来,她就会跟着别的男人跑掉,她根本……就是那副死样子!她改不了!” “你既然知道她改不了,为什么却总要自以为能够改变她呢?”陆归南引导他。 “我改变不了她,所以我改变我自己。我就不明白我到底输在哪儿了?长相,能力,财力,我到底哪点不如别人!” “你这些标准,对她来说真的有用吗?” “我不知道她的标准,这些我都是我总结出来的。” “你总结出来的,她又不认可,下次她再喜欢上谁,你也无法预料,这不都是在做无用功吗?” “那我该怎么办?”陆归北彻底迷茫了。 “她有她的生活,你有你的生活,你要过好你自己的生活,她自然会对你刮目相看。” 陆归北不相信。 “我的生活就是有她的生活,我想象不到我没有她的话,会怎么生活。” 陆归南听到陆归北这么说,自然地叹了口气。 “你真下定决心放弃你的训练成绩,然后回来跟你那些朋友做一些你根本不擅长的事情吗?” “可是,那至少,我还和许漠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我没有那么高的觉悟,我没办法变成……”他没办法变成陆归南那样,没办法把自己的人生献给那些功勋和职责。 “帮我把毛巾递过来吧。”陆归南也没有强硬地要求他去做什么,他结束了那一天的运动量,坐在那儿,才发现他把擦汗的毛巾落在了陆归北面前的茶几上。 陆归北坐起来,拿着毛巾,走过去,伸直了胳膊,陆归南接过毛巾时,侧了一下身体,灯光刚好照亮他肩膀,陆归北随意地投去一眼,看到了陆归南肩膀上的一道伤口。 伤口在陆归南身上,这个事实没什么稀奇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陆归北还是愣了一下,他只是觉得这个伤痕也有一个触发机关,就那么突然地让他感到熟知,且产生了联想。 肩膀上的伤痕,伤痕的形状…… 那天晚上他好像在许漠烟身上找到过一模一样的。 这是巧合吗? 陆归北越想越迷惑,越想越害怕,这个联想很恐怖。 “你怎么了?愣在那儿干嘛?” “小北?小北?” 陆归北又一下子回过神来,整个人魂飞天外,突然不知所措起来。 他摇摇头,想告诉自己这不可能。但是再次看着陆归南身上那道疤,想到许漠烟身上那个相似的痕迹,他总觉得那不该是巧合,他其实是个心很细的人,蛛丝马迹都能让他看出端倪,可正是因为这种敏感,他总是会猝不及防地受到伤害。 他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我……我……先出去一下,我突然有点事。”他脸色苍白,话也说不利索,走路也不太稳,一直往后退,然后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陆归南站在原地,起初有些疑惑,后来低头看到身上的痕迹,这才想起来,许漠烟当时可是特意在身上跟他纹了同样的纹身。陆归北应该是看到了。 “小北发现了。” 陆归南拿起手机,给许漠烟发了这条消息。 …… 许漠烟收到消息时,正从医院出来准备回家。 第二天有很重要的客户要见,她没办法在医院过夜。 许漠烟在车上坐着,对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突然觉得她脑子已经钝到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下意识竟然是不想管。 “他知道什么?”许漠烟确认了一下。 “他知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了。”陆归南很快回复。“他现在不接我电话,他去找你了吗?” 许漠烟正想说没有,停车场那一头却响起了车辆驶来的声音,车灯一闪,正好照亮了她挡风玻璃外那片区域,她抬头,陆归北开着车过来,留给她一个看不出表情的侧脸。 回家的路依然是沉默的。进门以后,许漠烟坐在沙发上,手机解锁后第一件事是给李城雾发了一条平安到达的信息。 陆归北走到她旁边,坐在她身侧的茶几上,没有正对她,但是那个距离也足够他借着客厅那点昏暗的光把她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 “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谁?” “你和他。” 他们自然对视,而陆归北平静到让许漠烟有点不敢相信。 她的镇定反而有点没底气。 “就是我们吵架的时候,你跑出去的那次,我在你家的那次。” 许漠烟发现每次提及她和陆归北的关系时,最深刻的经历就是他们吵架了。 陆归北想到那次了,他记得他恳求陆归南让他和许漠烟结婚,代价就是一回到房间,他们俩就结不结婚这一问题吵得不可开交。 “你不是说你最讨厌他吗?你不是说他代表了一类你最痛恨的人吗?你不是说你不可能跟他结婚吗?” “我爱不爱他,跟我会不会和他结婚没有必然联系。我爱他,但我不会跟他结婚。” “你又爱他了?你之前不是还说你爱李城雾吗?现在他也可以爱了?他和李城雾一样吗?他们有任何相似的地方吗?” “我爱的不是他们的样子,不是他们满足什么条件我才爱的,而是他们是他们,我爱的是人,不是人的类型。同理,我可以讨厌陆归南所代表的那一类人,但是这不耽误我爱陆归南这个人。” 许漠烟直接叫出了陆归南的名字。 而现在,这个名字成了一个致命的阀门。 陆归北难过得低下了头,他在拼命忍泪,他一直以为许漠烟大声叫陆归南是一种反叛是一种个性,那时他只觉得这样做不尊重他哥,可是如果是许漠烟做的,那也代表她永远不会和他哥有什么未来发展的可能。 可现在想一想,敢于连名带姓去叫他,反而是一种外人察觉不到的亲呢。 他陆归北竟然成了外人了。 他爱陆归南,陆归南是他唯一的亲人。 他也爱许漠烟,许漠烟是他唯一的爱人。 现在陆归南和许漠烟在一起过,不对,他们不是在一起过,他们现在依然在一起,而且越过他,成了最隐秘的爱人。 他们,他们一起背叛了他。 “你为什么爱他?” “我觉得他的人生很厚重,他做到了平常人都做不到的事,我觉得那样的人很酷,很想拥有他。” “那你想过我吗?” 许漠烟以为陆归北在问她一个无比俗套且传统的问题:也就是在问,当她和陆归南在一起时,有没有想到他。 “我跟谁在一块儿,我就只想着我跟他,别人我不想。”那样会很影响心情。 而且喜欢是一种所有关系吗? 就因为陆归北喜欢她,所以她就不能爱陆归南了吗?这样的逻辑她从来都不接受。而且许漠烟从来不确认任何所有关系,包括恋爱都没有,婚姻里那种类似强盗一般的所有关系,她就更是避而远之了。 “我是问,你有没有想过,你也可以拥有我?” 许漠烟一愣,原来陆归北想问的是这个。 她想了想,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选择回答:“我没有。我拥有过你了。但我现在不想要了。” “为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我可以改。” “你什么错都没有。你改了也没用。当我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也不是因为他属于某一个类型,我才不喜欢,而是,我就是不喜欢他这个人了。有些感情,过了就是过了,你明白吗?” 陆归北静静地听完这句绝情话。 整个世界都是安静的。 许漠烟迟钝地烦躁起来,她累得长舒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往后靠在了沙发上。 “还有问题吗?你赶快都问了,我现在好困,我明天还要工作呢。” “没有了。没有了。”陆归北站起来,只觉得头晕目眩。 他确实有点接受不了。当他发现了那个小秘密,他想到了更多可能让他崩溃的细节,每想一次都会更痛苦更难受。 他带上门的时候,许漠烟松了口气,她以为自己可以真的放松,可是仅仅过去了一会儿,有股情绪她怎么都忍不住,她拿起手机给陆归南发消息: “他刚刚从我这儿出去。” “我看得出来,他很难过。” 比前几次都更难过。 许漠烟隐隐约约知道,她和陆归南睡过,这个事实,会击溃陆归北。 59.自己的人生 陆归北回家时,已经接近凌晨两点。 陆归南在客厅等他,这回,他开了客厅的灯,已经预料到了这次谈话的重要性。 陆归北知道他哥在等他,他没有多惊讶,脸上只有往常所不常有的平静。 他坐在陆归南对面的沙发上,理了下衣摆,让自己坐正,开口前甚至调整了一下情绪,让自己嘴角带着一抹得体的笑: “哥。” 陆归南突然有几分不忍,又一次感到了愧疚。 “哥我给你说个故事,我从来没跟你说过。其实我也没跟任何人说过。说我为什么那么喜欢许漠烟。” “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其实挺不喜欢她,因为那个时候洛驰叔叔家比我们家大,比我们家气派,那个时候她所拥有的一切条件,都是我望尘莫及的。那时候她高傲,一看就不好接近,我以为她和那些孩子们一样,会因为我出身没那么好而看不起我,想要让我去巴结讨好。所以在洛驰叔叔家,我拒绝她所有邀请,不论是玩游戏还是吃东西,我都不接受,我用拒绝的方式表达我自己对那种交友方式的反抗。其实就是不礼貌,那时候你还当着他们的面罚我,说我不懂礼貌,让我罚站让我思过,她主动替我解围,说我只是有主见,如果我不想吃那些东西不想和她一起玩儿,一点儿问题都没有,那并不是没有礼貌。我感到意外,因为只有她会用那种理由替我辩解。换成别人,他们都只会表里不一地提醒你,他们准备的东西有多好而我却不想要,他们陪我玩有多么屈尊降贵而我却不稀罕。” “其实,人生的鄙视链处处都有。有些是歧视出身,有些是歧视污点,有些是歧视背景。而歧视背后,更深的禁锢是给人分等级。不仅仅是大人会看等级。那时候的小孩子。从穿着上,其实你就可以看出来,哪些孩子是可以在一起玩的,而哪些孩子只能旁观,只有等他们拥有了一些条件以后,他们才可以挤入那个圈子里。” 许漠烟很早就是那个圈子的中心人物。那时候的许家富到不像话,顺便带起了军功不断的陆归南。陆归南一旦开始成为大家长一员,陆归北作为陆归南弟弟,自然有了进入圈子的资格。 “就算我在那个圈子里,我也依然是一个小透明的角色,表面上被拉拢,其实处处受欺负。” 陆归北一直记得,还没上初中的时候,有个富豪的儿子过生日,叫上了许漠烟,也叫上了他。他们庆祝时有个环节,在一个杯子里掺药,转盘转来转去,转到谁面前,谁就要喝下去。一般那种药都会让人声音起变化,也有些是让人短暂陷入幻觉,别人说什么他都照做,身边人把他傻子一样玩,拍个视频,大家图一乐。 如果是很熟悉的朋友在一起,这样的乐趣是真的乐趣,可如果完全只是为了社交,符合条件的人进来,被命运选择的人开始作秀,那这样的参与其实根本没有自愿一说,又谈什么快乐。 而令人难受的是,富人们的娱乐大部分都是这样的,有些人花钱,有些人出丑,有些人旁观取乐。然后每个人都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 而那天,那个聚会,进行到娱乐环节,许漠烟和所有人都唱了个反调,她斩钉截铁地投了个反对票。 “这个游戏没意思,我退出。我建议,不想参加的人也退出。” 随后,大部分响应她的人都是女孩儿。 女孩儿应该时刻保持美丽,不出丑确实说得过去。那男生总没有借口了吧。陆归北就是那群男生里不愿意参加,但也没有借口的存在。 “既然女孩儿不参加,那就我们男生玩儿!” “谁说的?”许漠烟又提出不同意见:“我没有说只有女孩儿才可以不参加吧?有男生不想参加,也可以不玩。要是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想玩,你就自己喝药去。” 这话说得就不客气了,有那么几分喧宾夺主的意思。 陆归北这边有几个腼腆的男生受到鼓舞,当下动摇起来,想往许漠烟那边走。陆归北也想。 “肯定不会只有我一个人想玩的。大家都是朋友,玩这个就是为了高兴。别这么扫兴行不行?而且别老是害怕出丑,又不是女的,那么端着架子干嘛?” 这话一说,那些动摇着想走的男孩儿都缩了回去。 陆归北却没来得及,他走出来了几步,有点尴尬地停在了中间位置。 后面是他不愿为伍的一群假朋友,前面又是一群有正当回避理由的女孩儿们,他夹在那里,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就在这时,许漠烟直接站起来,走上前,一把握住他的手,把他带入了自己的阵营。 “陆归北一点都不合群,他都不愿意跟我们玩!以后也别跟我们玩!” 陆归北跟在许漠烟身后,红了耳朵,红了脸。 “你坐下,管他们说什么呢。他们不跟你玩儿,我跟你玩儿。”许漠烟带着他坐得远远的。 没一会儿,两个阵营的小孩相安无事还不到十分钟,那边的男生端来一杯可乐,说是他们老大赏给陆归北的,看陆归北在女孩儿堆里什么都做不了,有点可怜,特意照顾他。 “你们老大谁呀?这儿没什么老大,谁送来的,让他报名字。”许漠烟走过来,直接替陆归北回答,语气果断。 “是xxx。” “他不喝。我们这边没人参加那什么游戏,他想玩让他自己玩去。” “他说,陆归北最好跟我们一起。” “让他滚。”许漠烟冷着脸训人的时候,气势是从内而外的。 陆归北在旁边一句话都没有说。但是那时候许漠烟的坚决果断,让他体会到了被保护的感觉。 “从那时候起,我就很喜欢跟在她后面了。在她身边,我得到的是一份平等的尊重。那时候,她的强硬捍卫了那一份我不愿意屈从的自尊。我看着她的时候,起初是很羡慕,我羡慕她那么勇敢,做到了我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她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冷眼旁观那么多人的恭维,可原来她比谁都能体会我的敏感。在那段很孤独的成长时光里,她的个性,她的反叛,她慢慢绽放的美丽,对我来说,让我的羡慕变成了欣赏,最后欣赏,变成了迷恋。” “初中以后,我干什么都想跟她在一起。和她一块儿上私教课,两个小时,我有九十分钟都在偷偷看她,我知道那样不对,可是我坐在她身边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她是学霸嘛,她学什么都很快,学什么都能做得很好,读书,钢琴,唱歌,舞蹈,乐队,做什么都会做到最好,做什么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可我不是,我太普通了,我学什么都只能学到普通,唱歌跑调,四肢僵硬,对了,字还写得不好看……” 恰恰是最想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没有能力去喜欢一个人。 “她一直有许多朋友,她的朋友也会成为我的朋友。我喜欢跟在她们后面,看许漠烟和她们一起玩一起笑一起跳,我想看她每天都高高兴兴的样子。” 他永远记得,露露每次都会带着不同的姐妹过来和许漠烟一起玩儿,她兴奋地介绍帅哥给她们认识,而露露每次都会直接略过他,把那些的女孩儿的脸扭开,大声宣告:“这儿有那么多男人你们随便挑,但是这个陆归北不行,他是许漠烟的!” 他是许漠烟的。 这个标记像荣誉奖章,陆归北无比珍视,他喜欢被这样称呼。 “我曾经想跟她结婚,我想要她的世界里只有我,就像我的世界里只有她一样。” “其实我知道,有哥哥你在前面为我铺路,我可以走得很稳妥很顺遂,我未必需要这样纠结。我是陆归南的弟弟嘛。我的出身因为你的奋斗也变得不差了。” “确实是这样,我不是因为陆归北的人生才成为陆归北的。我是因为成为了陆归南的弟弟才有了现在,因为成了“许漠烟的”,我才有了过去。所以现在,你们两个在我生命中弥足珍贵的人,当你们全部叛逃出我的人生,我该怎么办?哥,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们……我要怎么面对你们?”陆归北一边说一边掉眼泪,一边自嘲一边心痛。 陆归南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对陆归北有愧疚之心,而且他自知这种愧疚无法弥补。 “你们是不是都不想要我了?许漠烟已经很明确地表达过了,她就是不要我。我再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那你呢?哥你想跟我说什么?” “不论你怪不怪我,我都希望你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我会的。我只剩下我自己了。” “我永远都不可能不要你。”陆归南只能这样说。 陆归北流着泪,勉强一笑,然后起身,上楼,重重地关上了房间门。 60.告别 许漠烟那天晚上没睡着。 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不在乎,她以为陆归北一定已经完全感受到她的绝情,她终于能够如释重负,摆脱那份面对陆归北的扭捏和不自在,她又会继续保持清醒独立,她能继续博爱…… 可是完完全全不是这样。 她好像能够体会到那一刻陆归北的崩溃。 她享受和陆归南的感情,有一个很大的前提是,没有人知道。所以在那个安全范围里,她无视那么多规则,她甚至可以反叛过去的自己,做出爱他的决定,那是多么激动人心,又离经叛道。因为那份隐秘,她才体会到刺激。 可是这种绝对自私的感情,往往是伤人的。 最不该发现它的人就是陆归北。 可偏偏最敏感察觉到它存在的人就是陆归北。 为什么偏偏就是陆归北。 他是怎么发现的呢?她和陆归南一向都是非常小心的啊。 “他是怎么发现的?” 许漠烟起了个大早,心情有点沉重,给陆归南发消息。 “我猜是你身上的纹身。他也看到我肩膀上的伤口了。” 救命。许漠烟深吸口气。 “陆归北这么可怕的吗?” 简直了。许漠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是不是做错了事?” 那头陆归南没有给她回复。 她相信昨晚对他们叁个人来说,都是无眠之夜。 …… 又过了几天,许漠烟也不知道具体是几天,反正她忙起来也顾不上数日子。 还是露露告诉她的消息,甚至连岑玥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你看看吧,大人物就是大人物,他要出发去哪儿,那都是需要别人给他送行的。”许漠烟还是在嘴硬。 “但是他没告诉你……这怎么可能?”露露疑惑。 “我这种没头没脸的,怎么配给人家送行啊。”许漠烟发完这条消息,忍着昏昏沉沉的疲惫去等电梯,她那段时间确实有点不正常,唯一能带来成就感的就是她的工作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依然稳步前进。 电梯门关上,电梯下行,许漠烟起初有一些站不稳,随后的下坠又带来了一阵眩晕,眩晕后又是轻微耳鸣,最后叮的一下,电梯降落到一层,许漠烟的体力也达到了一个临界值,然后她毫无意识地一头栽了下去。 …… 醒来看到的第一眼是雪白雪白的天花板。 许漠烟知道这肯定不是她的家。 她不喜欢这么惨兮兮的白,家里的装饰品和布置都偏暖色调,暖色调才会让她有安全感。许漠烟先张了张嘴,觉得口干,又动了动手指,觉得手麻,手背上有一根凉凉的管子,静脉上有根针在扎,这些她都感觉到了,然后她才扭过头,看到有人把一杯水放在她床边柜子上。 那个人是陆归北。 “我怎么了?”许漠烟不知道自己的神态算是正常还是不正常,她第一反应就是想确认自己的身体情况。 “你发烧了。”陆归北伸手过来,掌心贴在了她的额头上,然后说:“不过现在已经退了烧。要喝水吗?” “好。”许漠烟挣扎着起身,才发现从肩膀到大腿,身上就没有哪一处不酸不痛。 陆归北犹豫了一下,杯子是送到她嘴里,还是递到她手里,他摸不准。 不过许漠烟已经提前做出了选择,她伸手把杯子接了过去,嘴唇碰到杯壁的时候,发现温度其实正正好。 “我现在这样,你别告诉李城雾。”他最近受到的打击已经够多了。许漠烟清醒过来安排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个。 陆归北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听到这句话,本来舒舒服服的二郎腿都不愿意跷了。 “那要告诉他吗?”他语气古怪地问了一句。 其实这时在他们俩之间,这个他就特指陆归南了。 “我会自己告诉他的,不劳烦你在中间传话。” “行。”陆归北气到语塞,想着自己在这儿还是遭嫌,一开始过来看她时准备好的话术是一句没用上。“我走了,我知道,你看不到我病才好得快!”说完也不等许漠烟说什么,转身就走出门外。 没一会儿,露露先赶来问候。 “你看吧,你遭报应了吧,专宠一个男人,就很容易遭报应。” 许漠烟无语,现在生病限制了她的发挥。她也就不反驳了。 “刚刚陆归北有跟你说什么吗?” “没有。”许漠烟淡定开口。刚刚两个人之间的气氛虽然尴尬,但是他还是有机会说的,如果他真的想要告诉许漠烟那个消息的话。 “那到时候跟陆归北关系好的朋友都过去了,就你没去,多尴尬呀。” “你就当我们绝交了呗。” “多大点事。你们俩不谈恋爱,就必须要绝交吗?” “你觉得陆归北那个样子,甘心跟我做朋友吗?如果我就那么没心没肺保持体面地告诉他,我们当朋友吧,那不是骗人骗己吗?” “哦你这个时候又开始为陆归北考虑了呀?” “我这不是为他考虑,我就是……最近好烦,陪着李城雾的时候,我已经很难受了,我还要分出心思来管陆归北的心情,他也,太多事儿了吧……”许漠烟这话刚说完,病房门又开了,陆归北走了进来。 露露和许漠烟同时噤声。 “我来拿手机,刚刚忘记了。你们聊。”陆归北目不旁视,进来,拿手机,出去,中间一点停顿都没有。 但是门关上以后,露露和许漠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是没办法隐藏的。 “你们现在关系真的好僵,我们以前在一起,不是玩的很好嘛?就算你们不是恋人,你们也可以成为好朋友啊。好朋友和朋友是不一样的。” “陆归北是不可能原谅我了。”许漠烟突然感叹了一句。 “为什么?因为你太爱李城雾了?” “不是。”许漠烟想了想,还是决定实话实说:“因为我把他哥也给睡了。” 露露原地一呆,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这么庞大的信息量。 “李城雾还有哥哥?”露露不愿意相信。 这回换许漠烟翻了个白眼,纠正了一句: “不是李城雾的哥哥,是陆归北的哥哥。” “陆归南?”露露嘴巴又合不上了。 “你不是说他又老又油又迂腐吗?你不是最反感这样的男人,你不是说你永远不可能跟他结婚吗?你当初为了反叛跟他的婚约,不惜逃婚进军营里吃了那么多苦,你都忘了?” “他……结婚和上床不是一回事啊。”许漠烟为自己开脱:“我跟不跟他上床,和我跟不跟他结婚,没有必然的因果关系。在我这儿,是这样的。” “许漠烟你真是,我说你什么好!”露露无语:“所以,陆归北发现了是不是?” “是。对他来说,这是个不小的打击了吧。” “何止是打击啊。你发现了,你现在的情人,有多少是基于陆归北才认识的?他的初心都是为了你好,可是你却利用了他给你制造的所有便利条件去认识别的男人,甚至爱上别的男人,你说说吧,你现在心里有多爽?我真的想知道。”露露越说越放飞自我。 “我……我真没注意到这些,感情的事,就是自然而然啊。” “所以,陆归北真的,让我怜爱了。”露露原地默哀。 岑玥就是这个时候进来的。 “我刚刚在楼下看到陆归北了。跟他打了声招呼来着。” “他还没走啊?”许漠烟问。 “没有,跟我打招呼的时候,我能明显感受到,他真的,心情很差。” “心情好就奇了怪了,陆归北遇到许漠烟,既是他的幸运,又是他的不幸,我算是看明白了。”露露耸耸肩,为自己濒死的cp再次默哀。 “是吗?”岑玥笑看他人悲喜,现在只是很疑惑:“但他真的是你们身边唯一一个不会把我跟许漠烟认错的男人。” “那是听到你声音了吧。”许漠烟不以为意。 “真没有。他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隔着七八米远呢,哪有声音让他听。” “唉?岑玥,你考虑考虑陆归北吧,人家真的挺好的。” “我加过他微信了。”岑玥大方承认。 许漠烟和露露同时扭过头来看着她。 “不过我也只是好奇,为什么别人都认错,就他一眼能看出来呢?” “是啊,我也好奇。”露露歪头。 只有许漠烟心里有一股不寻常的感受,她说不上来。 “我就问他了。他说,他不在乎像不像,他在乎的只有是不是。”岑玥耸耸肩。 “什么意思?”许漠烟和露露异口同声。 “意思就是,别人只看得到表象,认出来的是我和许漠烟相似的皮囊,但他看得到更深的东西,他认得出谁是许漠烟,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许漠烟,我再像她,我也不是许漠烟。”岑玥感叹了一句:“这样的男人就不适合我了。他心里只有许漠烟。” 露露反手用小拳拳捶了一下许漠烟的胳膊:“我现在真想一拳头把李城雾打到外太空去,这样你身边就只剩下……” “不对,还剩下迟暮和陆归南……算了算了,许漠烟你没救了。” 岑玥看热闹似地笑出了声。 …… 一直到陆归北正式离开的那天,许漠烟都没收到他的邀请。 她也一直摸不准,到底要不要去。 后来有件事还是发生了,许漠烟才不用犹豫。 “妈妈去世了。”那天晚上,李城雾给许漠烟打了这个电话。 许漠烟刚刚结束一个应酬,又累又困,这个电话让她再一次有种灵魂超脱的无助感。 “你现在在哪儿?” “我已经回了山城,给妈妈处理后事,她和弟弟能团聚了。” 许漠烟撇下嘴角。 “那你先回去,我马上就订机票过去陪你。” “不用了,工作要紧,你现在已经这么累,很大一部分责任都在我,别再跑过来了。” “我就是想过去,我想见到你。”许漠烟不听李城雾的话,她知道李城雾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把他自己放在最后一位,而在许漠烟这里,他永远可以被排在第一位。 许漠烟二话不说直接出发的时候,接到了露露的电话: “你真的不过来吗?” “陆归北的事情吗?” “对啊对啊!他明天晚上的飞机,我提前给你打个电话,让你考虑考虑,做个准备。” “不用准备了,我没空送他。我现在要坐飞机去山城。” “去山城干嘛呀?去找李城雾啊?” “对,他妈妈去世了。” “啊……”露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你不可能一直待在那里吧,中间抽个半天时间回来呢?” “有你们在,还要我干嘛?我估计陆归北也不想见到我。” “你怎么知道他不想见到你?” “他见到我以后我还尴尬。我不想去。”许漠烟说了实话:“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下,明明就是李城雾更需要我,李城雾只是不说。” 说完,许漠烟挂了电话。 露露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知道陆归北就是不需要你呢?李城雾不说,但陆归北也没说过,可是你就是在乎李城雾,不在乎陆归北呀。” 61.可以 陆归北一直在刷许漠烟的朋友圈。 他不愿意主动去联系她,告诉她自己的真实想法,大部分原因也在于,他一直都被拒绝,内部已经形成了一面保护机制。他只能通过这样迂回的手段来表达自己对她的在乎。 还有叁个小时他的飞机就要起飞,而他迟迟不愿意出发去机场,借口是等露露和岑玥她们吃完饭,实际上他就是在等许漠烟,在等一个希望渺茫的机会,看看它会不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姐姐,我求求你,你现在订一张高铁票,马上发车,回蓉城机场也不过两个小时,你就在机场见他一面行不行!”露露没有私戳,直接在叁人群里艾特了一下许漠烟。 岑玥扬扬眉,也跟着艾特了一下许漠烟: “正主快出来,你的cp粉绷不住啦!” 露露一脸怨念地抬起头,但她又无法否认这个观点。 那一边,山城,李城雾的家里,许漠烟对着手机,也陷入两难。 这时,李城雾从身后靠近,给她送了一杯水。 “如果你有事要忙,千万不要因为我耽误了。”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是,陆归北要去新的地方工作。今天的飞机。他可能会有些生气,我没去送他。”许漠烟在李城雾面前很难有秘密,他总是会让许漠烟产生信任,进而把什么都告诉他。 “那现在还来得及吗?” “反正他动不动就会生气。我也不想去送了。” “他会去哪儿工作呀?” “我也不知道,还能去哪儿?肯定是陆归南给他安排的呗,也不会有多辛苦的。”许漠烟根本就没问陆归北要去哪儿,现在想到这里,也是惯性思维,总觉得陆归北和以前一样。 “你别老是替陆归北说话,我跟他熟,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才不会亏待自己呢,而且我一想到当初他利用职权直接把你调走,我到现在还是很生气!” “其实当初陆营长并没有为难我,他只是告诉我,如果一切都为你考虑的话,就更应该接受安排,因为你不可能一直待在军营里,而我那样做,只会暴露你。” “那都是他的话术,那时候他是强势一方,你还能不听他的吗?”仗势欺人这样的事情,许漠烟从小到大,见过太多了,只是陆归北做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他是更加不可以被原谅的。“那往近了说,他看到我们两个关系好,还特意往医院里跑,你现在实话跟我说,他是不是又威胁你了?他是不是又说让你离开我什么的?” “他没有。”李城雾很认真地回答:“他真的没有。他每次过来都是来看望母亲的,还给我介绍好的医生,问我需不需要他帮忙转到更好的医院。” “真的?”许漠烟不相信。 “真的。他是很喜欢你,但这不代表他就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你为什么一定要用最坏的样子去揣测他呢?”李城雾说。 …… 许漠烟那天运气真的不怎么好。 一下高铁,想拿出手机来问问露露现在陆归北什么情况,还在不在机场,她打车过去是不是还来得及。结果她刚掏出手机,身后人往前一挤,她吓了一跳,没拿稳,手机直接摔了出去,屏幕上裂开蛛网痕,许漠烟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她连忙弯腰去捡,下台阶的时候,脚脖子很不争气地没打过来弯儿,咯哒一声,她感受到痛的时候,走路已经变成了一种煎熬。 等她跌跌撞撞地挤出人潮,扶着行李箱,忍着脚痛,打开屏幕碎掉的手机,看群消息的时候,露露已经艾特了她好几条: “许漠烟你真的好狠的一颗心。我从来没见过陆归北那么难过的样子!” “好的,陆归北走了。” “我好难过,正主都没有反应,可我只是磕cp的,我哭成狗。” 岑玥在底下回复了一条:抱抱! 许漠烟叹了口气,拍了一张高铁站出口的照片,在群里发了一条: “正主来了。今天高铁站人是真的多。” “还有,我的脚真的很痛。” …… 许漠烟就那么跛着,自己去了最近的医院。 当她躺在床上休息时,露露和岑玥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最先开腔的人是露露。 还没从cpbe的现实里回过神来,她又承受了新一波打击,哭得惊天动地,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许漠烟吓了一跳,她放下手机,先把露露抱到怀里,安慰了一句: “你干嘛呀!我只是脚扭伤了,又不是死了!” 露露哭得更狠了: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这个脚真的肿成猪蹄了!这得多疼啊?以后走路怎么办?上厕所怎么办?睡觉怎么办?” “以后再说,行吗?反正死不了。”许漠烟不想想以后的事儿了,现在的事儿就是,她只是扭到了脚。 “都怪我,我不应该磕cp,我干嘛老是催你来呀。恋爱跟你的健康比起来,算个p呀,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露露趴到许漠烟身上,情绪彻底崩溃。 岑玥连忙过来,把许漠烟受伤的脚挪开,防止露露这一出又造成二次伤害。 “不是你的责任,你别瞎往自己头上揽,我自己买票回来的,我自己不小心摔的,不是你的错,哎呀……”女生哭起来确实有点可怕。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 …… 许漠烟的脚伤养了叁个月左右才完全好。 期间陆归北没有联系过她。 这是许漠烟这么具象地感受到他其实没有联系自己这件事。以前看到陆归北走了,她基本上都是松一口气,庆幸自己终于逃离了这个定时炸弹。 至于他离开了多久,都去干了什么。 说真的,她没那么在乎。 这边许漠烟陆归北的事儿算是尘埃落定之后,露露那边又出事了。 她失恋了。 姐妹叁人群里约了一波酒,酒店顶层套房,好酒美食k歌一条龙叫全了,这是拥抱新生活之前的自我享受。 “说实话,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恋上的。”岑玥感慨了一句。 许漠烟也笑了。 “没错,我也是。我只知道露露的男神很多,但是天天换。” 露露白了她们一眼:“是他不让我说。” “男的一旦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你们在恋爱,十有八九是自己有了个值得摆在台面上说的正主,而你只是备胎。” “没错。”岑玥赞同许漠烟说的。 随后露露开启了一连串的渣男吐槽。 “而且他活儿特别烂。” 许漠烟和岑玥同时皱起眉头。 “活儿烂的男人真的没救了。” “没错。” “主要是尺寸问题,他甚至没有我的口红长!”露露恨恨地说,“也没有我的口红粗!” “哈哈哈哈哈哈哈~”许漠烟和岑玥两个笑得在床上打滚。 “这个我真的忍不了,尺寸问题是没办法后天修复的。” “我真想把他送到南延,让陆归北把他训死!” 许漠烟喝了点酒,窝在岑玥怀里正伸着懒腰,突然听到这名字,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等露露也凑过来,占据岑玥另一边的怀抱时,许漠烟才开口问: “你刚刚说要把他送去哪儿?” “南延。陆归北不就是出发去那里参训的吗?” “参训?他不是去工作的吗?” “军人的工作跟训练也没什么区别。” “他……他不算那么正式的军人吧?”许漠烟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他现在是了。” “为什么会是呢?他说过他不适合在军营里。” “陆归北不适合军营又适合在哪里呢?他没办法跟你一样搞创业,而且你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挣扎来挣扎去选不定未来方向吗。” 许漠烟用掌心拍了拍额头,她在微醺中陷入一阵迟钝。 “那应该也是陆归南安排的。他还能苦着他弟弟了?”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 岑玥和露露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露露把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 “许漠烟,那是南延,陆归北哥哥还有你舅舅就是从南延的特战营走出来的,现在轮到陆归北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了吧?” 许漠烟想摇摇头说她不知道,但是看着落地窗外迷离的夜色,眼泪却流了出来。 …… 南延这个地方她太知道了。 当初给舅舅开的追思会,从蓉城送到南延。 那时候她是个孩子,陆归北也是个孩子啊。 她气势汹汹地冲进了陆归南的房间。 “你把陆归北送到南延去了?”许漠烟开门见山。 “不是我送去的。”陆归南转过身,目光沉静,语气里也没有开玩笑的意思:“是他自己选择的。” “他选择,他可能会冲动啊,也许他就是跟我置气,而不是真心要去的呢?你为什么不拦着他!”这回换许漠烟不冷静。 陆归南向她走去,拉着她的胳膊,带她坐在沙发上,认真跟她说: “你为什么总觉得他的选择就是冲动?就算他因为你而生气,这不代表他所做的选择就是错误的。” “陆归北从来没说过他想要成为和你一样的人,他不用变得和你一样,你的人生太难了,他做不到的……”许漠烟眼前又开始模糊。 “你看你总是在看轻他。”陆归南在拆解她话里的意思。 “我没有看轻他,我……我就是觉得他和你不是一样的人,哪怕他是你弟弟,也不代表他就必须要完成你的期待!” “假如那不是我的期待,也是他自己对自己的期待呢?” “可是太危险了!你已经过了那个危险的阶段,你身上就已经有那么多伤了,而他还很年轻,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他……怎么办?”许漠烟说不下去,她越说越没有逻辑,越说越前言不搭后语,越说越害怕…… “他很优秀。他不应该在他不适合的地方浪费生命。” “那假如他……”许漠烟哭了。 陆归南低下头,他知道有些话说不出口,却会永远留在心底。 “那也是他的价值所在。” “陆归北肯定不适合的,你把他调回来吧,他那个样子,他不适合!我求求你了,你把他调回来吧,我不惹他生气了,我真的不再说那些刺激他的话了,他想干什么都行,你让他回来行不行?” “他想回来跟你结婚也行吗?”陆归南反问她。 许漠烟顿住,泪花在眼里翻涌,她不情愿地皱皱眉:“结婚这件事可以被其他事代替……他不一定就是想要结婚……” “那他想要你无条件地爱他,只爱他一个人,你别想和李城雾在一起了,这样也可以吗?” 虽然也不可以。但是至少要让他回来啊。 许漠烟想着,正要开口撒谎,陆归南先替她回答了: “你不可以。” “可是……” “你们两个的人生是不一样的。他有他的价值,你有你的价值。分开,你和他的价值才都能得到实现。”陆归南揉了揉她的头发,看她哭红了鼻尖。 “他真的可以吗?” “他可以。小北心细如发,体能耐力也非常优秀。去南延之前有叁次考核,他全部过关了,这才做出了决定。” “可是去南延之前,我竟然连送行都缺席。我根本没想到他是要去做这个。”许漠烟这才发现,有些她轻而易举忽略的东西,很可能成为一个无法弥补的遗憾。 “只要你心里记着他,还想着他,他一定会知道的。他不会怪你。” “但我会怪我自己。”许漠烟诚实了一回。“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是不是太迟钝了。” 陆归南看着她,他发现自己无力开导,陆归北是他弟弟,他当然可以为陆归北铺平今后所有的路,让他衣食无忧,可是那真的就是为陆归北好吗?他自己的人生就不算有选择,他不希望同样的命运也降临在陆归北头上。 而许漠烟也清楚地知道,她和陆归北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们俩身上处处都是矛盾,她害怕面对陆归北的原因,有很大一部分就在于她知道他们之间无法为彼此做出原则性的让步。陆归北不可能接受许漠烟艳遇不断,而许漠烟也不可能接受婚姻以及一辈子只收获那一段爱情。 他们可以短暂相爱,然后永久怀念。 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是无法交缠在一起的。 两段截然不同的人生,就是两段人生,不要彼此干涉。 62.咬烂1 许漠烟再次从迟暮的床上睁开眼,拿起手机看了看日历,发现今日宜祈福。 别管有用没用,她先都来一遍,只要去一个地方出差,她必定会让李城雾把当地很灵的打卡点都整理出来。 自从知道陆归北的真实选择以后,许漠烟变得迷信了不少。她再也不会动不动就说“死”这个字,她现在听到这个字都会很反感,或者腿软。 陆归南说陆归北很适合执行暗线任务。 在许漠烟的理解里,就跟卧底差不多。 所以从那以后,许漠烟看到电影电视剧里有宣传卧底情节的,她也不敢看。 许漠烟转头,迟暮还睡得像只猫,她凑上去亲了一下他额头,轻轻走下床,洗漱完化好妆,也没弄醒他,自己先走一步。 车子开到半路,迟暮的消息过来了。 “姐姐,过几天你过生日,那天需要我吗?” “不需要。”许漠烟直接回绝。 那天她只需要姐妹。 每次想到这里,许漠烟都会黯然一把。 认识时间很长的朋友里,露露是从小到大都跟她玩得好,岑玥是后来相见恨晚的知己,然后,然后就是陆归北。 真的快二十年了。 在这之前,她的每个生日,陆归北都没有错过。 从前,许漠烟不喜欢过生日,每年的那一天,她都要起很早,她要化好妆,要盛装出席,她要穿得和所有人不一样,她必须是那场宴会里最耀眼的存在,从出场的那一刻起就承受所有人的艳羡,他人的目光是对许如山地位和财气的认可,而她只是家族最兴盛时期那颗点缀在王冠上的钻石。许漠烟比谁都明白,人们赞叹的祝福的不是她这个人,而是她背后所代表的金钱和地位。一旦有一天,许家那座宫殿塌了,她什么都不是。 后来,宫殿真的塌了,事实也果然如她所料。 “我需要有一个人来爱我,只爱我。爱我这个人。而不是爱我身上附着的条件。”她记得她说过这句话,但是对谁说的,在什么地方说的,她却忘了。 而且她记得她得到了一个回答,那个人说: “好,那我来爱你。我爱你。” 现在想来,能这么回答她的人,只有陆归北了。 他们太熟悉了。 陆归北不仅仅是恋人,他只在很少一部分时间才能成为许漠烟的恋人。他是朋友,他是家人。可矛盾就在于,后来的陆归北太过于执着恋人这一个角色了。许漠烟给不了他应得的地位,才把他们的关系闹成了现在这样。 …… 许漠烟26岁生日那天,露露和岑玥也有好事将近。 露露有了新恋情,还是个主动追求她的弟弟,许漠烟对此很看好,劝露露把握住机会, 岑玥则提出要一边旅游一边工作的计划,顺便帮许漠烟扩大公司业务。 “来来来,我们寿星许愿啦!叁个愿望,公布两个愿望,第叁个愿望你自己留着。” “好!”许漠烟对着蛋糕,双手合十,许完叁个愿望,吹熄蜡烛,灯亮以后,她一边切蛋糕一边说前两个: “第一个愿望,是我的两个老婆们得偿所愿,天底下所有美好都和我最亲爱的姐妹有关!” 岑玥和露露听完,齐刷刷比心。 “第二个愿望,是过去叁个月跟我睡过觉的男人们都永葆青春,永远让我快乐!”这下就包括了李城雾,迟暮以及陆归南。 “真不错!”岑玥和露露同时竖起大拇指。 第叁个愿望,第叁个愿望留给注定会缺席她生日的陆归北。 就像一年前她缺席陆归北生日那样。 她知道,他们之间好歹都是公平的。谁都不能吃亏。 她希望陆归北平平安安。 在包厢里疯玩以后,许漠烟结完账,露露和岑玥一起去洗手间。 许漠烟一边等她们,一边嫌热,推开窗,吹着夜风,兴致起来,点燃了一支烟。 她一直抬头看着夜空,看自己吐出来的烟圈,一团一团漂浮着散开,最后化在夜色里。等抽完最后一口,她手指一点,火星往下一扑,她的目光顺着那点光亮往下看,扫到一辆车,有几分熟悉,车门边靠着一个人,用一个随意闲散的姿势,抬头看着她。 许漠烟吓得寒毛直竖。 那个人是陆归北。 她完全愣在原地,直到没掐灭的烟头烫到了手,痛感才让她再次回归现实。 那个人竟然是陆归北。 她再次认认真真地往下看,对上他仰视自己的目光。 他穿着一件花衬衫,黑裤子,手长腿长,头发被风吹得有几分乱,他拂动的衣角鼓起来,配着酒店周边的霓虹车灯,整个场景像极了港风片。 许漠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下来的,她有点晕头转向,不敢相信,以为是自己喝醉了,出现了幻觉。 可是直到她走到陆归北面前,看到他熟悉的坏笑,熟悉的脸,她最先忍不住: 她要冲上去揍他。 她是真的用了全力在揍他,手脚并用,拳打脚踢,四肢都有点不够用了,她把包也拿下来,全呼他脸上。 陆归北招架不住,起初是躲,躲不过,就只能硬受着,嘴里哎哎地叫。 但是许漠烟停不下来,她是带着气揍过去的,每一下都是在发泄自己心中积攒的怨气:那些秘而不宣的愤怒,那些拼死抵赖的悔恨,那些叁缄其口的牵挂,那些担惊受怕,她一边打一边流泪无声地哭。 打完以后,看到略显狼狈,正准备发作的陆归北,她又冲上去吻他了。 打是真的很想打他。 亲也是真的想亲他。 她没抱他,就是站过去,踮起脚,两个人的嘴唇很自然地碰在一起,然后是比夜风更缠绵的亲密。 “今晚就不带大家去唱歌了。我半路上捡到了一只狗,他今晚大概率没处去,我要带他回去做狗窝。”许漠烟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另外两个人愣了好一会儿,还是露露反应过来,先发了个哭哭的表情: “有生之年!” “记得戴套。”岑玥不知道这其中隐喻,老老实实地提醒了一句。 很早之前,许漠烟和陆归北第一次亲密,她摸着陆归北的脸,学着大人的口气问他:“你愿意做我的小狗吗?以后都听我的话,如果我需要你,你要随时出现在我身边。” 陆归北说:“好呀。” …… 许漠烟打开门,陆归北跟在她身后,客厅里一片漆黑,两个人谁都没有开灯。就那么让视线适应了会儿黑暗,摸索着换了鞋走进去。 许漠烟不开灯是因为不想让陆归北看到她又哭了,眼泪糊一脸,很难受。 她烦得要死。 现在看到陆归北,又惊又喜又怒又酸,她说不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陆归北也不多做什么,就跟她后面。 许漠烟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包也丢了,鞋也踢了,往后一躺。一个彻彻底底的摆烂投降姿势。 “我听说,那天你赶去机场见我,把脚扭了,哪只脚?”他蹲下来,手腕握住了许漠烟的脚脖子。 “早好了。”许漠烟伸脚要踢他,陆归北却握住,没让她动。“已经好几个月过去了!” “是128天。” 陆归北说。 他站起来,没有多说,直接照着躺平的许漠烟身上压了过去。 这个姿势很显她的身材,恰好露出上衣下她那一截细细的腰。 许漠烟嗯了一声,被迫承受了一个遮云蔽日般的阴影重量。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陆归北就抓着她的后脖子,堵住了她的嘴。场地受限,无处发力,许漠烟又被陆归北紧紧压在身体下,动都动不了,只能在那种厚实的重量下,摸索着挣扎。 黑暗中,舌头碰在一起,那是一种传递隐秘欲望的声音: “你好重!”许漠烟抱着他的背,下巴搁在他肩膀上,好不容易才喘上一口气,抱怨了一句。 陆归北不仅仅是变重了,肌肉也练得更明显,身上的线条一用力就显出嶙峋的气概,光是从这些表征里也能看出他最近的变化。 “你这几个月都干嘛了呀!” “你终于开始问我的情况了?”陆归北反问她。 许漠烟有点心虚地撇撇嘴。 “我以前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高兴死了吧?你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都没人管你,也没人跟你吃醋对不对?” 许漠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我不一样。许漠烟,我每次跟你吵完架,我都会计算自己离开你的日子。我期待有一天你能主动联系我,你能告诉我,其实你也一样舍不得,你说那些狠话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时太生气,只会在我面前口无遮拦,我期待有一天我的离开也能给你造成同样的痛苦,像一个溺水的人等待别人来营救,哪怕他可以自己爬起来,他也不愿意自救,他就是希望你出现。” “军营里,我看到你和李城雾在一起,我花了很长时间来接受,那次吵架你有14天没理我,14天后我看到你和迟暮在浴室里做着曾经只有我们才能做的事情,可是你却感受不到只有我才能感受到的难过。我骂你,叫你去死,你说你希望我也去死。” “24天后,你不见了,我哥救了你,带你回陆家,你受到了伤害,我看你第一眼,就只剩下了心疼,我知道我是撒谎的,我一点都不希望你去死。哪怕狠话说得再狠,你跑过来抱我的时候,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想一直抱着你,我想听你说你需要我,我喜欢你躺我怀里弱弱地撒娇,我知道那样不对,可我就是喜欢你那样。” “关于结婚的事情,我们大吵一架,我离开了整整94天,那些日子对我来说,是无尽的拉扯,我知道你不愿意,可我希望你愿意,在这样不可调和的矛盾里,我知道,大概率都是我输,因为我无法左右你多变的心思,我就是那个时候开始训练的。我跟我哥说,我再想想吧,等到我彻底死心的那天,我就可以义无反顾地离开你。” “后来分别的日子是100天,108天,110天,到现在的128天。你有感觉吗?你数过和我分开的日子吗?你会反反复复看我们的聊天记录吗?你会记录我发过的朋友圈吗?你会在乎我身边的朋友发过的有关于我的动态吗?” “你不会的,许漠烟。” “但我会。” “我知道我总有一天会离开你,这个离开,大概率不是我主动选择,而是我太过失望,不得不这样做。我们两个过了最初的阶段,到现在就是我被你一而再再而叁地嫌弃,这是我可以预料的,但我就是不甘心不死心,所以才会一边接受训练,一边又挣扎着在想你。” “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会做什么呢?你不会孤独的,有李城雾给你温柔,有迟暮给你刺激,还有陆归南,还有陆归南给你安稳,你根本想不起来我。我消失的时候都去干了什么,你也根本不在乎,你不在乎我重了还是轻了,胖了还是瘦了,头发长了还是短了,我对你来说,就像空气,甚至不是什么快活的空气,我一离开,你就高兴了,当我出现,你就只会说我不合时宜,下次再盼望我早点离开,对不对?” “许漠烟,我们之间是不公平的。完完全全不公平!” 周边的空气迅速冷却下来,许漠烟一边听一边流眼泪,有些部分是她早已察觉到但是没有说出口的,有些部分是她可以共情陆归北的,不论怎么样,都不是什么好情绪。 “所以你今天回来就是来给我惩罚的吗?”许漠烟问他。 “在你生日这天惩罚你吗?我没那么闲。训练这么苦,我只有这一天假。” 许漠烟听到训练这个词,她又一次破防了。 “那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我想知道你是不是还期待我回来给你过生日。”许漠烟看进陆归北的眼睛,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瞳仁漆黑,目光却是亮的。 “我要是说我期待的话,你会放弃训练,回来吗?” 陆归北停顿了一会儿,他还不太清楚许漠烟这句话真正想问的是什么。 他只想知道许漠烟期不期待。 而许漠烟最在意的是,他还能不能回来。 两个人对彼此的情意都包含了那么一点点误差。 “已经晚了。我做出了选择,就没办法再回头了。” 这话刚一说完,许漠烟毫无征兆地放声大哭。 哭到陆归北都怀疑许漠烟是不是纯粹没醒酒。 “别哭了,别哭了,你哭什么呀?你不是正高兴吗?” 这话刚说完,许漠烟哭得更大声了。 陆归北:…… 63.咬烂2 许漠烟哭到嗓子哑,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那么能哭。 好像要把一辈子所有的眼泪都贡献在这个生日。 “你是不是想妈妈了?”陆归北不觉得许漠烟哭成这样是为了他,他只能从许漠烟生日联想到她最亲的人身上。 许漠烟摇头,眼泪糊一脸,哭得人都傻愣愣的,陆归北只能打开灯,拿出纸巾给她擦,再次在这个没有预兆的时刻,迎接到了许漠烟猝不及防的软软撒娇,她像个迷途小鹿,一边擦眼泪,一边往他怀里钻。 “我也没有妈妈。我出生起我就没见过妈妈,他们都说,我们家,都是穷苦人,一开始是被命运夺走了生命,灾荒啊,地震啊,洪水啊,后来,是主动为了别人献出生命。”这回换陆归北来给许漠烟说心事。“可能我也是这样吧。” 许漠烟抬起头,一把用手捂住他的嘴,摇着头说他不是,她不要他献出生命。 “你别哭了行不行?哎呀,我求你了。你再哭,隔壁要报警把我抓起来了。” “你让我缓缓。”许漠烟哭得好累,然后喊口渴。 陆归北就去给她倒水,杯子递给她的时候,许漠烟顺带着把他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靠在他身上喝水。 陆归北不知道她用意,但也没拒绝。 过了一会儿,许漠烟安静下来。陆归北陪她安静。 随后,许漠烟从下往上脱掉了自己的内衬,没等陆归北反应过来,她就光着上身扑过去堵住了他的嘴。 陆归北回应了她几下,还是疑惑地问: “你要干什么?” “我要干你!”许漠烟哑着嗓子,有几分恶狠狠地对他说。 陆归北一抬眉,有点难以置信。 许漠烟捧起陆归北的脸,再次吻下去的时候,陆归北又找回了从前那股被许漠烟支配的感觉。 …… 两个人都赤裸着躺到床上的时候,许漠烟把枕头垫在了腰上,陆归北去拆避孕套。 他再次厚实地压过来时,许漠烟稳稳地回给了他一个拥抱。 接吻,湿吻,咬耳垂,咬喉结。 陆归北在这种亲密小动作的间隙,深深地进入许漠烟身体。 她就在他耳边给了一个兴奋的回应。 “有感觉吗?”他顶了几下之后,许漠烟开始叫。叫声很动情,自然地惹他变坏。 “有。”许漠烟浅浅地咬他肩膀,在他手指伸过来时,很色情地去舔弄他的指节。 “你不是说跟我都不会有感觉吗?” 许漠烟这才反应过来这个问题是在回怼她,她立马冷脸瞪他,小猫发怒一样地冲上去咬住他下巴。 陆归北稍微抬起上身,侧头就能躲开,但是他一只手就能把她摁在床上动不了。 他又用力深入,许漠烟全身都在颤,她的感觉不需要言语佐证,诚实得一览无遗。 “你真的好湿,滑得我都要掉出来了。”陆归北荤话不断,在她耳边撩。 “你混蛋!”许漠烟嗓子还有点哑,骂人也影响发挥。 “你说什么?”陆归北假装听不清。 “你说还要再来几次是不是?”他直接替许漠烟回答。 他的手在许漠烟的腿上抚摸,从脚踝一直到腿根,他掌控着节奏,让她攀在自己身上。 上次许漠烟说她不喜欢后入,那这次他完全没有把她的身体摆弄来摆弄去的想法,就只是最传统的样子,但是变着花样儿地去刺激她。 他当然很了解她。每一处敏感点他都知道。 许漠烟全身出汗,喊累了,喘着气迷离了眼神,独自神游了一会儿,手开始描摹陆归北那一身漂亮的肌肉。 男人不像女人,男人大部分东西都是丑陋的,只有肌肉是好看和自律的标志。 许漠烟指尖往上点,手掌往后抚,摸到一块凹凸不平的部分,她有点好奇,要继续摸,却猛地被制住了,陆归北抓着她的手腕,把她胳膊摁到了床上,陷了进去。 “你背上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你在陆归南身上也摸过吧?他身上的伤口可比我多多了。”就这一句话,已经让许漠烟如临大敌,足够惊恐,但是陆归北完全体会不到那一刻她安全感的失离,依旧变本加厉地刺激她:“你喜欢这样的伤口是不是?你肩膀上那一道疤,都跟陆归南肩膀上的一模一样,真浪漫啊,许漠烟,你平时其实很有心思的,只是我不值得你这样花心思,是不是?” 他一边说,一边咬牙切齿地深入。 快感往脑门上冲,但是许漠烟又明知那不是一个纯粹的快乐感受,陆归北又在发神经地自虐,他就是很在乎,他就是很生气。 “行,你放心,以后我身上也会有越来越多这样的,如果没那么多也没关系,我可以自己用刀划一个。”陆归北盯着她,目光开始用力,表情显出几分狰狞:“你想要什么样的,你说说,我不想跟陆归南一样,我想要个更亮眼的,别人一看就看出来是个标记,你想一想吧,早点想,快点想,在我死掉之前,在我如你所愿死掉之前……” 陆归北话还没说完,许漠烟一只胳膊挣脱束缚,一巴掌扇了过去。 声音脆得像是玻璃碎掉。 陆归北头一侧,被打了以后,愣在原地,许漠烟也愣住了。 “怎么了?我说什么了?”陆归北脾气也上来了,他不顾许漠烟的反抗,狠狠地压住她,然后加快了攻势。 “你他妈有病!陆归北你就是个神经病!疯子!” “我是。”他很淡定地承认了。 他镇压了她所有的反抗,几乎要把她摁进床垫里,然后他们更深地融为一体。 那种身体上的快乐太刺激了,许漠烟没有挣扎几下,就全线崩盘溃不成军,她闷在喉咙里那几声喘息带着一点点惊吓的尾音,在达到高潮的时候她放软了抵抗,任由陆归北压在自己身上,她张口狠狠地咬住了他肩膀,大有一股要咬烂他的气势,只是力气还远远达不到,顶多留下了两排带血的牙印。 许漠烟完全交代了以后,她躺在那里,陆归北还不算完全缴械,他在余韵里磨磨蹭蹭,许漠烟也不反抗,就乖乖地躺着,眼泪流得脸上表情都麻木了,看得让人心软,陆归北又很快后悔,弥补一般地去吻她的眼泪,随后释放出来。 事后起码贤者了五分钟,许漠烟都还没完全从消失的快感里回神。 “走吧,一起去洗个澡。”陆归北发出邀请。 “你滚,谁要跟你一起。”许漠烟小猫扭头,再也不理人了。 陆归北一勾嘴角,也不强求,自己先下床去浴室。 浴室里传来水声,作为背景音乐,许漠烟躺着听了听,最后想起了什么,下床,光着脚,推开了浴室的门。 陆归北刚打上沐浴露,回头看了她一眼,又收回目光,有点阴阳怪气地说: “刚刚不是说不跟我一起吗?” 说完以后他感到背后被摸了一把,这才明白许漠烟的目的。 许漠烟看到他的伤口,那只是一处擦刮伤,伴着淤青和红肿。 她凑上去,贴在后背,问他:“疼不疼?” “你也会这样问他吗?” 许漠烟心口一闷。 “你也会这样摸他身上的伤口吗?” 她真的很讨厌陆归北这样,实在是太败兴。 她转到他身前,抱着他脖子,踮脚去堵他的嘴。 深吻之后,唇齿之间的话也会变得粘稠。 “只有我们俩在,我问的话就是在问你!”许漠烟义正严辞地告诉他。 陆归北皱着眉刚要还击,许漠烟又狠狠地回怼他一句: “下次我们在一块儿的时候,你再提别的男人的名字,我他妈咬烂你的嘴!” 陆归北没绷住,勾着嘴角,一个未成形的坏笑漏了出来,然后他托住了许漠烟的后脑,他们的呼吸也交缠在一起: “来,咬烂。” 许漠烟真就上去咬了,可是,吻真的能把一个人的嘴咬烂吗? 事实证明,是不可以的。 她挂在陆归北身上,睡衣也被打湿。 两个人都有点上头。 气氛像凝在玻璃门上留下水渍的水珠,暧昧又潮湿。 许漠烟对他练出来的肌肉爱不释手,她伸出舌头去舔弄他的喉结,往下去咬两粒粉色的乳头,陆归北呼吸重了,腹肌也跟着起伏,像一片嶙峋山脉,许漠烟蹲下来,去吻肌肉的轮廓,最后握住了那个东西,伸出舌头刚刚舔了两口,陆归北突然蹲了下来,把她抱进了怀里,语气之间还有些责备: “你干什么?” 许漠烟深深地盯着他侧脸看:“你不喜欢吗?” “我不习惯你这样。” 许漠烟是不可能这样的。 “你给陆归南这样过吗?” 他又提别人的名字!许漠烟恨铁不成钢,气得又吻上去,狠狠咬了他舌头一口。 “你不是喜欢厚重的人生吗?我保证,我也会有那样的人生……”陆归北看着她,他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是他是一只没有那么聪明的狗,除了一腔真心,他不知道还有其他什么可以奉献给她。 “笨蛋!”许漠烟捶他的头,陆归北还是不明所以。 那是陆归南的人生。 可是你是陆归北。 我不要你也有一个翻版人生,那不公平。那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 第二天,许漠烟醒来的时候,陆归北已经走了。 痕迹擦除得过分彻底,以至于许漠烟都要怀疑昨晚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她的幻觉。 “人呢?” 许漠烟给陆归北发消息。 他也没有再回复。 “他现在还是训练,他没有做任务是不是?”许漠烟去找陆归南,她已经完全肯定,自己确实没办法把陆归北从她生命里割舍出去。 尤其是以这种方式割舍出去。 “他昨晚去找你了?”陆归南倒是不觉得奇怪。 “嗯。”许漠烟突然有点慌,她有种自己狐朋狗友做错事,但是她没绷住先露馅儿了的心虚。 “他现在还在训练。不过,快了。”陆归南说。 快了。 就因为这两个字,许漠烟一离开,又把那些迷信的流程全过了一遍。 64.剩余幸运1 岑玥制定了一份全球旅行规划,她自在惯了,没办法跟许漠烟一样待在一个地方待太久。 许漠烟从心底里羡慕她也佩服她。 当时她在看岑玥做的这份计划时,陆归南还没睡,凑过来抱了抱她,浅吻了一下她额头。 “你准备旅游了?”他低头跟着她看了几眼。 “不是我,是我好朋友要去。” “这几个地方不是很太平,建议过一段时间再去,或者,干脆不去。” 许漠烟立马懂了陆归南的意思,赶紧告诉岑玥。 岑玥说她只是计划,未必能全部实施,而且那几个地方只是部分景色很好看,对她的吸引力也没那么大。 “但我总觉得她可能真的会超额完成这些旅游计划。计划赶不上变化对岑玥来说几乎不成立,她是那种变化赶不上计划的人,我太佩服她了。” “如果你放心不下,可以把我给你的求救方式教给她,必要的时候,联系上我的人,凭一张身份证,说不定可以化险为夷。” “也好。”许漠烟就照着陆归南的意思做了。 那时候躺在陆归南身边,许漠烟挺想问问他有没有陆归北的消息。 自从那次以后,她对陆归北的近况只有猜测,却没有事实佐证。 可是当她转过身,刚想开口,却发现陆归南已经睡着了,许漠烟看了一会儿他的侧脸,不忍心叫醒他,也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 后来岑玥真的用上了那个特殊的求救方式。 却不是在陆归南预料到的那几个地方。 只能说,危险这玩意儿,在哪儿都有可能发生,它不会因为人们有所预料就变得有迹可循。 还是陆归南第一时间把消息告诉了她,那时候岑玥已经得救了。 “我可以过去接她吗?”许漠烟听到那个消息,心情就像过山车。 “可以。不过,最好只有你一个人。” “好,就我一个。”等她们俩都回去了,可以再跟露露详细说。 岑玥短暂遇险的地方是个敏感地带,可能她就是凑巧,逛街的时候遇到两个小帮派火拼,遭殃的都是他们这样无辜的居民和游客。 许漠烟能去的地方算是军控区,相对来说是安全的,岑玥就在军控区等她。 她下车后,在陆归南下属的带领下进了一个类似接待室的小房间。 一进门她就看到了岑玥,余光映出一个人影,站在旁边,双臂撑着桌子,像是在看桌子上的什么东西。 许漠烟脚步一顿,她认出了那个人就是陆归北,哪怕他现在的穿着完完全全不像他。 岑玥向她跑过来,许漠烟的目光又从陆归北身上移开,她们拥抱在一起,庆祝劫后余生,那边陆归北看着两个女孩儿,坐下来,也没说话。 “你现在就不要叫他陆归北了,身份有点特殊,真实的信息都别说。” 许漠烟愣愣地点了下头。 随后有一个领导样子的穿军装的男人进来,陆归北过去跟他打了招呼,许漠烟听到那个人用一句她听不懂的话叫了陆归北一声,陆归北答应了。 男人是来接她们两个的,核对了身份信息以后,岑玥和许漠烟就要离开。 陆归北也从军控区出来,叁人并排,许漠烟左手拉着岑玥,右手和陆归北保持着一段恰恰好的距离。叁个人都没有说话。 大巴车很快就到了,许漠烟和岑玥坐上去。陆归北就蹲在大巴车外面的阴影里,跟旁边人说话,不远处是他们的军控区,而这里更像是日常的旅游区招待所,而陆归北那种宽大t恤大短裤衩的糙汉样子,跟当地居民没什么差别。 快到盛夏,阳光很烈,晒得人都睁不开来眼,陆归北蹲在那儿,游刃有余地跟人聊天聊地,要不是大巴外面有全副服装的军人端着枪,乍一看,真的看不出来这样的场景有什么异样。 “别看啦,再看你还舍得走啊?”岑玥打趣她。 许漠烟坐在窗边,收回目光,有点儿不好意思。 “我刚刚能得救,多亏了遇到陆归北。我还问他出手救我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像你,他说不是。” “你都说过了,他是唯一能认得出我们俩的人,救你肯定就是因为认识你,而不是因为你像我。” “其实你挺喜欢他的,为什么不愿意承认呢?” “因为我们俩之间不公平。”许漠烟叹了口气。 “不公平是什么意思?” “不公平的意思就是,我们都没办法用对方期待的方式去爱彼此。” “意思就是他没办法不强势,而你没办法不花心。”岑玥一针见血。 话虽然不好听,但理是对的。 许漠烟挠挠头,不知道该不该说对。然后她的目光又自然地被陆归北吸引住,他站起来,完全是一个阳光大男孩的身姿,跟人碰了碰肩膀,嘴上喊了一句:“我去接孩子!” 许漠烟一愣,仔仔细细体会了一番这个接孩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岑玥看着她的小表情,笑得意味深长: “你说陆归北现在会是什么身份?假如上级有个任务让他去跟一个美貌女特工假扮夫妻,你说他会不会假戏真做?” 许漠烟转过头来,小眼刀递了过来,岑玥哈哈大笑。 “只是想想都吃醋了吧?” 许漠烟直接瞪了她一眼。 “随便,他随便怎么办,我管不着。” “好啦,以后呢,要是有机会的话,看到他就不要摆脸色了,认认真真跟他说一句喜欢,然后体面退场,这不也是成年人的相处模式吗?” 我以后还见得到他吗? 许漠烟心底默念。 然后大巴车就开动了。 陆归北单只手臂抱着一个皮肤黝黑瘦瘦的小女孩儿朝这边走过来,正好跟窗边的许漠烟打了个照面。 许漠烟的眼神走不动了。 她把头探出车窗外,陆归北转过身。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摆了摆手,说再见。陆归北没说话,装作没看到,转过身去,是趴在他肩膀上的那个小女孩儿伸出手来,回了许漠烟一句再见。 许漠烟被萌到,绽放了一个笑,钻回车里,又突然怅然若失。 “我看到陆归北了。我可以去见他吗?”许漠烟给陆归南发消息。 车子越来越远,越开越快,许漠烟心跳也加快,她就是觉得如果这次不见陆归北,她又会有新的遗憾。 “最迟只能留一天。如果你决定了的话,下一个补给站下车,有人会开车送你去陆归北现在住的地方,明天下午的这个时候,你必须跟我的人一起回来。”陆归南知道她内心所想,他会努力给她创设条件。 “谢谢。”许漠烟回了陆归南一句。 …… 许漠烟快到傍晚时才来到那层小竹楼。 那里的布置很有地方特色,像极了她看过的冒险电影里藏了宝藏的远古村落。 保险起见,她没带手机,那天天气热,妆也掉了,没空补,近似素面朝天地敲开了陆归北的房间门,许漠烟得到的消息是,陆归北和他“女儿”那一晚就短暂在那儿落脚。 许漠烟下车的时候,陆归北就在窗边看到了她。 现在打开门,两个人对视。 陆归北也并没有多惊讶。 许漠烟从头到脚把陆归北打量了一遍。 他穿得很随便,宽松的t恤,宽松的短裤,踩着一双拖鞋,如此普通的装束,唯二不普通的是他的身材和那张就算没刮胡子也人模狗样耐看顺眼的脸。 “你来干嘛?” 陆归北本想严肃,开口却没绷住,嘴角先松了一下。 “不能来吗?你屋里有人啊?”许漠烟怼他。 “有个孩子。” “你老婆生的啊?”许漠烟继续怼。 陆归北扭开头,笑出了声,把许漠烟让了进来。 小女孩儿是镇上一个孤女,之前由他战友收留,最近那个人出去执行任务了,女孩儿就成了他们所有人的女儿,轮流带。 许漠烟看到小女孩儿乖乖坐在盆边,乌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看,看样子在她进门之前,陆归北是准备给她洗头发的。 “我来吧。”许漠烟说了句话,就跑过去,坐在她对面。 陆归北觉得这个安排不错,他到厨房里做起了晚饭。 等他把一切弄得差不多,许漠烟牵着女孩儿的手闻着味儿就过来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很不错嘛。”许漠烟惊喜。 “最近才学的。” 叁个人坐下来开开心心吃完以后,陆归北也没让许漠烟洗碗,而是拜托她帮忙给女孩儿洗个澡。 领了任务以后,许漠烟就照做。 小孩儿洗完澡后就差不多到了睡觉的点,躺在床上眼睛睁不开,许漠烟动作放轻,把房门关上以后,走出来,站在另一扇窗子前看外面的景色。 陆归北也洗完澡出来,毛巾随意擦了擦头发,倒了两杯果汁,端着过来,递了一杯到许漠烟手里。 “你晚上吃饱了吗?” “吃饱啦。” “怎么了?” “没什么,我要是没把你喂饱啊,你回去会跟我哥告我的状。” 许漠烟:…… “我们俩在一块儿的时候,你就非得提一嘴他是吗?” “嘘——”陆归北叫她小点声,孩子还在房间睡觉呢。 “那能怪我吗?你敢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没跟他睡过觉吗?” 陆归北现在真的很会破坏气氛。 许漠烟不想理他了,喝了一点他给的果汁,咂摸了一下那种独特的味道,有点像芒果和菠萝的结合。 “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还能怎么样?” 两人同时沉默了一下。 “你呢?”陆归北也问了她这个问题。 “我也就那样,就是普普通通地工作生活啊。” 这种情况下,他说她也说,他什么态度,她就是什么态度。 “那……你有想过我吗?”一般这种时候,总会有个人先给台阶,总有人要先示弱。 往常这个人是陆归北,现在变成了许漠烟。 现在换陆归北惊讶,他转头看她,她站在窗边,暮色勾勒出她侧脸的一弯剪影,有种老画报的含蓄美,陆归北迟来地感到心跳加速。 “想啊。” 他假装回答得轻松又随意。 许漠烟看着窗外,陆归北背靠着窗,两个人侧过脸对视。 “哦。”许漠烟心里高兴。 那晚她和小朋友一起睡在床上。而陆归北则在外面的藤椅上过夜。 许漠烟半夜被渴醒了,起来在厨房疯狂找水喝。 别说是水了,烧水的水壶她也没找到在哪儿,正当她手忙脚乱的时候,陆归北踩着拖鞋走进来,来到她身后,越过她肩膀,伸出胳膊打开了她够不着的橱柜门,从里面拿出了水壶。 许漠烟转过身,他没走,也没退,水壶接了冷水以后,他插上插头,等着水壶运作加热。 两个人又一次在昏暗中相对。 许漠烟突然发觉,这样的陆归北好看到不像话。他没有曾经那端起来就放不下的架子,他整个人都放松且自然,但也可以看出来有轻微的自卑,明明很想看着她,却又下意识去躲避她的眼神。 “我现在这样胡子拉碴的,是不是很丑?”陆归北突然问她。 许漠烟笑了,她想到她刚刚还在夸赞他好看,他却已经开始焦虑。 “没有啊,我觉得你这样很好看。以前没有特点,现在你做你自己了以后,就变好看了呀。” “我现在做的这样,是你喜欢的样子吗?” “我说过了,你不需要成为我喜欢的样子,标准随时都会变,你只需要成为你自己,然后自然就会有人被你吸引啊。” “真的?”陆归北低下头。 “真的。” “那你会被我吸引吗?” “会啊。” 许漠烟靠近他,两个人沉默相吻。 直到水壶冒着热气跳掉开关,陆归北才放开她。他离开之前,还伸手拔掉了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