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扶我当女帝》 001 您的外挂已送达 【请设定初始信息】 许佑汐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几乎被自己整张大脸怼满的系统屏幕。 不,我肯定是在做梦; 也可能是起床的方式不对劲; 我的学习强国积分还没刷满。 【由于宿主长时间未选择,已自动默认选项,宿主容貌已自动保存】 【姓名:许佑汐】 【年龄:怀胎九月】 【皇朝:大乾#年号:崇久】 【发色:黑色(已锁定)】 【瞳孔:黑色(已锁定)】 【肤色:白色(已锁定)】 【五官:初始(已锁定)】 ...... “这是哪里?” 许佑汐环顾四周,自己似乎被关在了一片纯白色的封闭椭圆形空间中,除了能瞪大眼睛盯着眼前枯燥无味地面板外,什么都做不了。 等等,许佑汐记得自己好像死了,难道现在就是传说中的重生,还自带系统金手指? 【是的,宿主,你已转世投胎,请选择下一世起点。】 冷酷无情的面板跳出一段文字后,又回归了初始页面。 “改不了了吗!!!” 望着眼前满满一排已被锁定的容貌选项,许佑汐眼泪差点要掉下来,她这是错过了下辈子拥有一张“倾国倾城”、“绝世容颜”的机会了吗! 没事,许佑汐赶紧自我安慰,根据她这么多年混迹某点网文的宝贵经验来看,后面一定还有更大的金手指。 果不其然,很快许佑汐面前的面板又跳出了新选项。 【请宿主掷骰子选择父母】 “靠,谁家选父母靠掷骰子,鬼哪知道他们有没有考过父母证啊!”许佑汐几乎瞬间吐槽道。 系统面板好像听懂了许佑汐的不满,原本全是字的面板突然被打上了一整排‘马赛克’。 【系统更新中!请耐心等待!】 系统更新去了,许佑汐这下彻底没事情干了,盯着屏幕看了许久,嗯,继续盯。 第一个24h过去了; 第二个24h过去了 第三个...... 终于,在许佑汐的耐心几乎完全崩溃的前一刻,系统面板终于重新化做了一张九宫格,每个格子中放置着一个长方形的立体盒子。 【请宿主拆盲盒选择父母】 掷骰子不科学,拆盲盒就科学了吗! 许佑汐生怕自己吐槽导致它再来个更新,更个十天半个月,她在这个破空间里,完全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啊啊啊啊! “上天保佑!” 赐我一组隐藏版盲盒吧。 不对,隐藏版爹妈。 富可敌国! 腰缠万贯! 点石为金! 等等,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去了。 许佑汐闭着眼睛努力祈祷,最后还是随着人类惯性手法,选择了正中间的那个。 盲盒在半空中被打开,同时还有一组小烟花屏幕上‘噼里啪啦’燃放起来。 【恭喜宿主获得隐藏版亡国皇帝亲爹*1;祸国妖后亲妈*1,都是非常非常漂亮、稀有的爹妈呢!】 许佑汐惊呆了,亡国皇帝能不稀有吗! 不对,她好像还穿越了! 接着系统画面又变成了寺庙里非常常见的竹筒,里面放满了竹签。 【请宿主抽签选择生辰八字ps:生辰八字决定了宿主的一生运势哦!】 许佑汐这次学聪明了,反问道:“说吧,我能抽几次!” 【不限次数】 ...... 与此同时,大乾皇宫。 “皇上,皇后娘娘恐怕要生了啊!快快快,请接生的太医!” 崇久帝站在着急地直跺脚,好不容易看见了太医出门,擦了擦满头大汗上前,问道:“朕的皇后怎么样了?” 太医各个支支吾吾,崇久帝心道不好,立马不顾周围人阻拦要冲进屋子。 只见顶着大肚子的皇后谢西西打了着哈欠在房间里健步如飞:“这孩子好像不打算今天出来,都散了吧,下次下次。” 几天后。 宫人:“皇上,皇后娘娘恐怕要生了啊!快快快,请接生的太医。” 崇久帝鞋子都没穿,就光脚跑到长乐殿。 但是,孩子没生。 一月后。 宫人:“皇上,皇后娘娘恐怕要生了啊!快快快,请接生的太医。” 崇久帝扔下文武百官,冕冠掉地都没发现地跑到长乐殿。 但是,孩子没生。 一个半月后。 宫人:“皇上,皇后娘娘恐怕要生了啊!快快快,请接生的太医。” 崇久帝路上崴了脚,一瘸一拐地赶到了长乐殿。 但是,孩子依旧没生。 两个月后。 “皇后啊,你都怀了十一个月了,这孩子怎么还不出来啊。”崇久帝拄着拐杖,忧心忡忡道。 “哦?怪我咯。”皇后谢西西咬着苹果,翻了白眼,即便做出了这般不雅动作,也丝毫不影响她的美貌。 “不不不,都是我的错!”崇久帝虽不明白谢西西为什么生气,但是认错肯定没毛病! “嗯,那你好好反省。”谢西西伸了懒腰,“我困了,你该去批奏折了。” “啊?一定要去吗?可我想多陪陪你。”崇久帝满脸为难,他实在看不懂那些奏折写的什么鬼东西啊! 看奏折简直是天底下最可怕的折磨好吗! “难道你还指望我陪你一起看?还是说你想看着你朝廷上下继续骂我是狐狸精转....” “好的,西西,我马上就去!” 然而。 位于系统空间里的许佑汐,坚定不移地抱着抽签筒不撒手,等待着一个小时的冷却时间。 不是她不想放弃,关键是她每次抽的东西都很不对劲。 英年早逝; 久病卧床; 看破红尘; 天煞孤星; 多子多福,十年抱七个…… 妈呀,想想都恐怖。 许佑汐面无表情地抱着抽签筒努力祈祷; 给我个好命吧! 【紫微天照:王侯将相,令有种乎?!】 终于等到了,就是它了! 虽然,亡国皇帝的孩子拿这种命格似乎有那么一点点奇怪,但应该影响不大吧? 许佑汐毫不犹豫地点下了确定,她绝对不能输在开局! 就在下一秒,许佑汐眼前彻底陷入了混沌黑暗,陌生的声音在她耳边缓缓响起: ——你是崇久帝十三年,皇后谢氏历经怀胎十五月,辛辛苦苦诞下的公主,你的大名叫做许佑汐,封号天佑公主。 你从一出生就知道,你是大乾未来的希望,是未来的女帝,你看着全国上下因为饥荒、洪水、外敌等等原因,导致的生灵涂炭,看着朝廷中心怀鬼胎的文官大臣,看着比厕所还干净的国库,终于留了下无比痛苦悲愤的眼泪。 不,你想要改变这一切,你要当一个绝世女帝,要带领大乾王朝走向太平盛世。 …… 【叮,女帝系统已绑定】 002 生命倒计时 时光飞逝,许佑汐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六年多了。 【叮,御书房打卡已完成,获得积分*1】 【叮,长乐殿打卡已完成,获得积分*1】 【叮,国库打卡已完成,获得积分*1】 【叮,阅读书籍*1,获得积分*5】 ...... 许佑汐掰着指头努力算着,很好,今天的日常任务又全部完成了,总共是43点积分,加上之前攒的1976分,她打算先花1999积分兑换自家亲爹的智商*1,防止她还没成年,就先无辜被迫殉国了。 打开系统商城,许佑汐通常会扫一眼,商城里的特价商品。 主页面 【奇迹焕颜丹:排出身体杂质,年轻五岁不在话下。价格:39999/枚】 【奇迹记忆丹:提高记忆力,增加学习效率,时效10h。价格:29999/枚】 【一百零八好汉:可按需求定制梁山款or罗汉款or后宫款。价格:1080000/套】 【影卫:和影子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的优秀侍卫,女帝日常必须装备。价格:2999/月】 【键盘侠:我永远比你们都正义!可站在道德制高点对某个或某群发动群嘲攻击。价格:4444/月】 【条条大路通罗马:远途旅行必备品,无论你走哪一条错路,都能歪打正着抵达目的地。价格:19999/次】 ...... 许佑汐心无旁骛跳转特价区。 【天雷符:天雷滚滚,自动攻击距离宿主最近的一个人。建议:空旷地区且雨天使用。限时抢购价:1积分】 【恋爱符:使使用对象迅速坠入爱河,副作用随机降低使用对象智商1—100点不等。时效性:根据使用者剩余智商调整,价格1积分】 ...... 一个积分的特价商品,许佑汐从未错过,有没有用先不管,买下再说。 现在没用,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 购买完特价商品之后,许佑汐从亲缘面板找出了自家亲爹的名字。 【人物:许久墨(崇久帝)】 【智商:79/100】 【是否确定使用1999点积分兑换许久墨智商*1】 许佑汐叹气,狠心点下了确定,根本没有人知道她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 这些年攒的积分,全都花在崇久帝身上了,好不容易把他的智商拉到了中等偏上。 等人物面板更新后,她终于可以拥有一个智商中等偏上的父皇了。 “小小年纪,就学大人叹气了?”许佑汐突然从背后被抱起,这熟悉的玫瑰花香味,是皇后谢西西没跑了。 “娘,哥哥。”许佑汐环住谢西西的脖子,低下头顺便找到了正缩在母亲身后的大哥许盛世。 许盛世比许佑汐大了三岁多,等到今年冬天就满十岁了,见到妹妹在喊自己,露出漏风门牙,开心笑起来。 “妹妹。”许佑汐的手被许盛世拉了拉。 崇久帝只有两个孩子,老大是许盛世,老二就是许佑汐了。 说实话,在有大哥的前提下,许佑汐真心觉得自己当不了这个女帝,可没办法,自己那个该死的系统一发现自己产生这个想法,立刻就开始播放那段她出生前听到的背景音,循环播放,强行洗脑。 唉。 幸好由于许佑汐的出生过于曲折,导致崇久帝现在对生孩子都产生了阴影,根本不敢有让谢西西再生一个的想法。 “春天到了,小佑汐想不想放风筝啊?”谢西西温柔地摸了摸许佑汐的脑袋。 “不想。”许佑汐摇头,哼,毕竟她是要负担起国家兴亡的女人,怎么可以整日耽溺于玩耍中呢? 然而,她现在整日被困在皇宫里出不去,也看不到外界是什么情况,更别提培养自己的势力什么的了。 当然了,她也可以主动提出帮她老爹改奏折,她老爹一定双手双脚表示同意,可惜许佑汐根本不想这么早就暴露自己智商。 外面的敌人那么多,既是反臣,又是起义军的,把自己当成活生生的靶子竖在敌人面前,那简直是傻子的行径。 唉,可她该怎么离开皇宫,还不被发现呢? “来,小佑汐不能再叹气了,不然遗传了你爹长白发怎么办,来吃个糕点。”谢西西大抵是抱累了,将许佑汐放了下来。 许佑汐有心事,想都没想就咬了上去。 咦,这糕点味道还挺好吃的,酸酸甜甜的。 可就在下一秒,系统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姓名:许佑汐】 【状态:中毒】 【剩余寿命:一分钟】 ...... 艹! 一代女帝陨落的会不会太快! 许佑汐立马吐出糕点,结果发现许盛世竟然也拿起了一块糕点正打算往嘴里送。 看着自家亲哥被毒死的事情哪能干,许佑汐几乎用上全部的力气撞开了小小年纪的许盛世。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把许盛世彻底给撞懵了,他小心翼翼地揉了揉许佑汐的额头:“妹妹,疼不疼。” 【生命倒计时:30秒】 “别,别,次。”许佑汐压根说不清楚话了,下一秒开始弯腰往外吐血。 看到这一幕,年幼的许盛世根本控制不住大哭起来,谢西西用力抱住许佑汐,大喊着叫太医,宫里人瞬间乱做一团。 许佑汐知道靠不了别人,趁这几秒钟赶紧翻看起自己的背包。 【解毒剂:此药可解天下99%毒】 【叮,解毒剂使用失败,此毒为1%例外】 【生命倒计时:20秒】 一定,还有别的! 【缠.绵病榻:使使用目标长期处于慢病状态,始终无法死去,有效期限:三个月】 【叮,‘缠.绵病榻’使用成功。】 【生命倒计时:三个月】 许佑汐松了口气,下一秒就因为失血太多,倒在了谢西西怀里。 …… “小佑希醒了?” 许佑汐艰难地睁开眼睛,就看见谢西西趴在自己的床前刚惊醒过来,谢西西旁边还趴着谢盛世的小脑袋。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娘,你哭了。”许佑汐露出笑容,用手指抹去谢西西脸上的泪痕,“你别怕,我才没那么容易死掉的。” “妹妹。”许盛世揉了揉眼睛,拉住许佑汐另一只手,认真承诺,“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许佑汐望了望外面的天空,怎么都这么晚了,坏了,她今天还没打卡! 没打卡就没有积分,没积分就没办法买新道具,就没办法兑换100%的解毒剂。 “宫人说,佑希醒了。”崇久帝推门进来,谢西西让许盛世陪着妹妹说说话,自己则脸色不好地拉着崇久帝去讨论事情了。 见父皇、母后都离开了。 许佑汐看着小小的许盛世,小声道:“哥哥,我想出去。” “不行,可你生着病。”许盛世立马摇头。 “那你背我出去嘛,好不好。”许佑汐为了点积分,脸都不要了,撒娇而已,她可以的! 许盛世第一次见到小佑汐这么求自己,小脸一下子都激动红了,表情还是很犹豫。 “那哥哥就是答应我了。” “好,好吧。” 夜色愈发深了,小小许盛世背着佑希走出了院子,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的身影格外温馨。 “你当爹的不拦着他们?”谢西西站在远处有点心疼地看着佑希。 “我现在只希望他们高兴。”崇久帝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 003 江南治病 几日后。 春日悄悄来了,阳光带来刚刚好的温度,柳枝冒出新芽,走在街上仿佛能闻到泥土伴着青草味地香气,世间的一切似乎都在往美好的方向进行着。 “佑希出去玩了开不开心,大姑姑在江南准备了好多好吃的等你,姑姑家里还养了好多可爱的猫猫狗狗。”谢西西眼中满是不舍,却依旧狠下心将许佑汐抱进了马车,“小佑希到了江南以后,要给爹娘哥哥写信报平安,不会写的字,画画也可以。” “放心吧,娘。” 许佑汐对保下小命这件事一点都不担心,金手指还在呢,毕竟她可是咱大乾朝未来的女皇帝。 这十几天以来,崇久帝几乎想尽了一切办法,找了所有能找的医者,但每位医者对许佑汐的毒都是束手无策。 甚至有太医直言,他根本就不明白,小公主是怎么活下来的,或许她在下一秒就会死去。 然而就在这时,嫁去江南的安国长公主往京里递来消息,说是江南这边有位神医,愿意用性命担保有办法救下小公主,但是有个前提条件,小公主必须去江南治病! 崇久帝起初也就半信半疑,但安国长公主的第二封信紧跟着就来了,里面简单介绍了下那位神医的身世。 崇久帝这才重视起来这件事,和谢西西一商量,立即决定把小公主送到江南去治病。 谢西西也考虑过同行,但是她和崇久帝在民间的名声都差透了,一个‘狗皇帝’,一个‘祸水妖后’,他们同行只会给小佑希带来不必要的风险。 佑汐不过是个孩子,这次被下毒不过是误服了毒药,对方本来打算陷害的或许是许盛世。 让小佑汐独自前往陌生的地方看病确实委屈她了,但起码安全有了保障。 许佑汐靠在了马车上,冲着谢西西和许盛世挥手告别,对于离开皇宫这件事,心情还是挺复杂的。她不舍得亲人,不舍得每日打卡的积分,但是她不离开,就没办法保护眼前这些人。 这种感觉,就好像上辈子看过的电影《剪刀手爱德华》里主角的一句话来形容:如果我没有刀,我就不能保护你。如果我有刀,我就不能拥抱你。 …… 许佑汐离开了皇宫,为了护送她,都把锦衣卫的老大派来给她当保镖了。 许佑汐点开了对方的资料。 【姓名:于薛敬】 【智力:86/100】 【武力值:94/100】 【衷心值:100/100】 【好感度:四星半】 “……”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作为一位武将的初始智力值都有86,自家亲爹在自己辛辛苦苦努力了六年之后,还比不上人家的初始数值! “不过他哪来的有这么高的好感度和衷心值?系统这指标能靠得住吗?”许佑汐双手托住脸腮,认真思考会,“王嬷嬷,你帮我叫于大人过来好不好。” 于薛敬闻声骑马掉头,与马车窗平齐,恭敬问道:“公主,有什么吩咐吗?” 许佑汐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打量了下于薛敬,这人竟然连脸都长得这么好看,他就没有什么缺点吗? “于大人,你之前可是锦衣卫的指挥使,现在却只能大材小用当我的保镖,你不会觉得后悔吗?”许佑汐询问道。 于薛敬神情莫测,肃然道:“臣誓死服从陛下安排。” 哼,我才不信。 许佑汐给自己扔了个一次性道具。 【读心术:可读出一个人内心最真实想法】 于薛敬头顶上冒出了一大串字幕。 【小公主也太可爱了,自己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偏偏要摆出大人的模样!ヾ(≧o≦)〃】 许佑汐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作为一个纯大老爷们,他竟然能这么擅长颜文字!于是赶紧又扔了一个【读心术】。 “于大人,你把我送到江南就回京吧,我不想耽误你的前途。”许佑汐又刻意试探了一下。 “公主殿下无需觉得内疚,臣是自愿守护公主安危!”于薛敬嘴里讲着,头顶上的颜文字却是越来越多了。 【小公主善良的样子更可爱了!!!●v●】 【今天又是誓死保护小公主的一天?(????????)】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指挥使! 不过,觊觎本女帝的可爱应该不算太大的缺点。 许佑汐仔细思考了下,她决定了,她要收于薛敬当自己的第一位小弟。 朕未来的肱骨大臣! 抱着这个想法,许佑汐发现自己看对方哪哪都更顺眼多了,都是自家人啊! 许佑汐收回了小脑袋,缩回到马车上,她决定好好回忆下别人穿越到古代都是怎么发家致富的。 江南,好地方啊…… 许佑汐终于反应起来自己现在还是个病人了,头晕晕的,也不知道住江南的那位神医能不能治好自己。 如果不能的话,系统不发高积分任务,她该怎么买解毒剂。 许佑汐在马车上浑浑噩噩地睡了几天几夜后,江南终于到了。 安国长公主今年近四十岁了,可她外表看起来却飒气十足。站在她旁边的有些仙风道骨的老人家,应该就是…… 等等,不会是我的外挂老爷爷吧! 许佑汐顿时不敢继续睡了,睁大眼睛满是求知欲地看着老爷爷。按照常规爽文走向以及基本套路,自己现在是不是应该好好准备准备拜师学艺,最后可以学个医术什么的,最好能趁这个机会养成个百毒不侵的神奇体质,或者延年益寿的办法。 毕竟哪个皇帝,不想再多活个五百年呢! “姜老。”安国长公主带着几分敬意地冲姜老点头。 姜老让仆人把许佑汐安置下来后,便全部退出房间,只留于薛敬守在门口,只要房间里一有异常,他立刻会冲进来。 “殿下,你想解毒吗?”姜老俯身与许佑汐对视,这一刻,许佑汐竟有种对方把自己摆在了完全平等的地位上。 这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没有被人当成小孩子来看。 “想。” “臣有一味药,可解天下所有奇毒,为臣祖辈世代传下,只要公主答应臣一个要求,臣立即将此药双手奉上。” “所以,你根本不会医术?”许佑汐挑眉。 “是,臣不会。” 许佑汐遗憾叹气:“好吧,那你有什么要求?” “臣希望殿下,病好后十年内不要返京。” “为什么?!” 虽然许佑汐确实不打算短时间内回京都,但是不代表她可以接受别人这么要求自己。 对,优秀的帝王就该这么喜怒无常! 姜老讳莫如深:“京城的风水坏了,出不了帝王,殿下却深得紫薇星眷顾,在京中只会不断遭受祸难。” 许佑汐听懂了,又完全没听懂,但眼前这人好像真有几分本事的模样:“好,我答应你,药给我吧。” 004 该吃药啦 姜老刚把药丸取出,许佑汐下一秒就扔了个鉴定术上去。 【解毒丸:多种珍贵草药炼制而成的稀有品,可解除10%毒药的毒性。】 眼前这个和‘六味地黄丸’长得大差不差的药丸,尽然真有解毒作用,就是不确定对自己身体里的毒管不管用。 “殿下,您若信不过臣,可以找跟来的太医,验一验此药真假。” “不用了。”许佑汐摇头,取出药丸往嘴里一塞,嚼起来苦涩中隐隐带了丝甜,倒有点像纯黑巧克力的滋味。 许佑汐边吃边看自己身体的状态。 【姓名:许佑汐】 【智力:95/100】 【武力:25/100】 【技能:人物属性探察术(初级)、物品鉴定术(中级)、】 【背包:打开可见详情】 【状态:缠.绵病榻(剩余时间6天零46秒);中毒状态(已解除);百毒不侵状态(附加属性:对一切基础毒药免疫,有效期:30天)】 【积分:25+10000】 【威望值:1000】 “咦?”许佑汐难以置信地盯住了积分那栏,她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万积分?还有这威望值是什么东西。 【威望值:声誉与名望。该数值无上限,威望值达到50w以上,宿主登基才不会受到太大阻力。ps:普通百姓支持约可获得0.1威望值,取得关键人物的支持可获得(10-1000威信值不等);每1威望点可自动增加10点积分,请宿主继续努力。】 许佑汐立即点开威望值历史记录。 【您答应了开国国师后人姜老的请求,收获姜老的衷心,收获威信值*500】 【您服用了开国国师后人姜老的解毒丸,收获了姜老感动,收获威望值*500】 !!! 姜老竟然是系统钦定的重要人物! “我听姑姑叫您姜老,我也可以这样称呼您吗?” “殿下随意。”姜老语气谦卑。 “姜老,既然我们决定了十年不回京都,那该怎么说服大姑姑来配合我们的计划呢?”许佑汐言语之中,还不忘把姜老拉进自己阵营中。 “殿下放心,臣自然会替殿下打掩护。” “那我现在病好了,就想出去转转。”许佑汐打算床上爬下来,就是……腿有点软。 噢,【缠.绵病榻】技能的时效性还没过。 “殿下小心!”姜老眼中担忧,扶起许佑汐,“药还没起效吗?臣这就让长公主请御医来!” “我没事。”许佑汐不在意地挥手。 姜老依旧不放心,还是让许佑汐随行的太医过来了。 许佑汐无奈叹气,她怎么觉得自己好像被封印了似的,她好想出去激发新的每日任务啊。 …… 夜幕降临,江南不似北边那么干,连风里都带着水润润地滋味。 许佑汐的晚餐是王嬷嬷端来的。 清水粥一碗;甜枣糕一盘。 许佑汐用勺子在粥里搅拌了会,看那表情好似在思考什么大事。 “小公主,粥要凉了,赶紧吃吧。”王嬷嬷是皇后谢西西从娘家带到宫里的陪嫁丫鬟,她在谢家时,把谢西西从几岁的稚童带成了大姑娘,到了宫中后,更成为了谢西西唯一的心腹。 “噢。”许佑汐随口应答着,可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见加快。 “公主,您还在养病,可得好好吃饭。”王嬷嬷几乎是抢过许佑汐手上的勺子,准备喂她。 等等,王嬷嬷语速和行为都和往常差别有点大吧,就好像……有些欲盖弥彰? 许佑汐直觉哪里不对劲,干脆朝王嬷嬷就扔了个【鉴定术】。 【姓名:王嬷嬷】 【智力:78/100】 【武力:58/100】 【衷心值:—50/100】 【好感度:半颗星】 跌成负数的衷心值,代表对方正在背叛。 许佑汐心都凉了,仗着暂时的‘百毒不侵’状态,几口喝下了王嬷嬷喂的粥。 【一碗看似没有毒的毒粥:服用者起先全身乏力,进展后发生呼吸困难,最后死于心力衰竭。】 【一盘下毒手法格外不走心的枣糕:食用者百分百会出现失语症状】 王嬷嬷接连给许佑汐喂了几大口粥之后,表情好似松了口气:“公主,这枣糕也好吃,你尝尝。 许佑汐乖乖咬了一口,这毒药竟然还是苦的,嘴里的还没咽下去,许佑汐便陷入了猛烈地呛咳,憋红着脸求助地望着王嬷嬷,指了指自己的嗓子,一边拼命摇手。 “公主,你该休息了。”王嬷嬷就好似看不见许佑汐的动作,沉默地把许佑汐按在床上,不允许她反抗。 许佑汐拉了拉王嬷嬷的衣袖。 王嬷嬷垂眸,压声道:“公主,下辈子投胎选个好人家吧。” 许佑汐好气,但是作为一个合格女帝,演技可是必修课程。 赶紧逼着自己掉了两行眼泪,看起来可怜极了,手用力继续摇了摇王嬷嬷袖子。 “公主,别怪老奴,老奴也别无选择。等你去了,老奴会把你的骨灰带回京都,你父母也很快会下去和你团聚的。”王嬷嬷疯魔了般自言自语。 许佑汐见她这样,估摸着自己是套不出什么有用信息了。从枕头下摸出藏了许久的口哨,猛地吹响。 王嬷嬷猛然起身,下一秒,锋利地弩箭就已经穿透了她的右臂。 于薛敬破门而入,用身体挡在许佑汐面前,另外两位锦衣卫瞬间控制住了王嬷嬷。 与此同时,安国长公主和姜老也听到动静,匆匆赶来。 “发生什么事了!” “就算你们发现了又如何,你们还能救得活一个必死之人吗!”王嬷嬷疯癫地大笑,“她已经喝下了几倍剂量的断肠草,这毒可都是无药可医,你们还能怎么办!” 安国长公主急红了眼,冲上来就是一巴掌打上去:“混账!佑汐才六岁啊,她有什么错!究竟谁教唆你这奴才背叛主子的!枉费谢氏那么尊敬信任你!” 王嬷嬷像是察觉不到疼痛,脸上都是嘲讽。 许佑汐推开挡在面前的于薛敬,跳下床慢慢走到王嬷嬷面前,一字一句道:“我给你最后一次活命的机会,说,谁指使你给我下毒。” 见本该奄奄一息的许佑汐,竟然丝毫没出现中毒反应,王嬷嬷明显慌乱了:“不可能,我分明亲眼看着你吃下去的。” 许佑汐对着王嬷嬷反手就丢了个【读心术】。 【王嬷嬷:我年纪也大了,死便死了,只希望我的孙女攸攸可以平安喜乐一生。】 “毒害皇室,理应株连九族,王嬷嬷还有个叫攸攸的孙女吧。”许佑汐猝不及防地提起。 【王嬷嬷:不,别慌,她不过知道名字罢了。除了我以外,根本就没人知道攸攸早在一年前就离开上京,去到边塞小城隐居,还开了家酒楼。】 005 江南有多少富商 许佑汐虽稚声稚气,但是眼前这架势确实无人小觑:“王嬷嬷看不起锦衣卫的能力?是不是还以为除了你自己以外就没人知道,你在一年前,协助你孙女逃往边塞开酒楼的事。你家里的这些破事,于大人早就查的一清二楚了。” 于薛敬:? 还有这事,他……知道的吧? “公主,求您放过攸攸吧,她还是孩子。”王嬷嬷放声大哭出来。 于薛敬见扑上来的王嬷嬷实在忍不住了,一脚把人踹远,妈的,什么脏东西还不离小公主远一点。 “于大人,送王嬷嬷安稳地走吧。” 对王嬷嬷来说,她孙女便是底线,许佑汐虽然压根都没说什么,但是已经足以拖垮王嬷嬷心理底线了。 锦衣卫的手段有多狠,许佑汐很清楚,王嬷嬷落在于薛敬手上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可那又怎么样! 至于她为什么路上不下手,非得拖到江南之后在动手,许佑汐也大致可以猜出点原因。 虽然安国长公主住在江南,但是她的驸马却是常年驻守南方边境,手握重兵。一旦自己死在安国长公主这里,崇久帝那里多多少少会对自己的姐姐姐夫产生芥蒂,后面有点心机的人在造点意外挑唆下,搞不好双方就先内斗起来了,幕后主使刚好坐收渔翁之利。 许佑汐叹气,这件事就当收了个教训,忠诚值这东西绝对不是一成不变的,她没事还是要多观察观察身边的人。 唉,伟大的帝王总是这么孤独。 …… 几天后,许佑汐的病彻底好了。 开始闲逛起安国公主府。 【叮,静怡堂打卡已完成,获得积分*1】 【叮,马场打卡已完成,获得积分*1】 【叮,百花长廊打卡已完成,获得积分*1】 【叮,书阁打卡已完成,获得积分*1】 也不知道是不是公主府没有皇宫面积大的原因,地点打卡的积分缩少了一半。 许佑汐看着缩水的积分,下了决心,她虽然失去了积分,但是一定不能失去‘暴富’机会! “真真,江南富商多吗?” 贾真真是长公主府里大管家的女儿,自幼在府中长大,今年刚满十二岁,便被长公主安排在许佑汐身边负责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为了保护许佑汐的安全,除了许佑汐带来的几个人清楚她真实身份外,在别人眼中她都是驸马那位早逝妹妹的独女,一位过来投奔的表小姐。 “表小姐,那当然多了!咱大乾半数以上的富商可都在咱们江南,外面都在传,光是沈、刘、庄、张四家积攒的财富,就抵得上大半个国库啦。” “这太夸张了。” “对吧,我也觉得太夸张了!”贾真真向往道,“传闻国库里,那可都是珍藏了上百年的奇珍异宝!富商再有钱,也不能和天子比呀。” “呵。” 就凭那个比厕所还干净的国库?! “你刚刚说沈、刘、庄、张,这几家都分别是做什么生意的?”许佑汐好奇问道。 “沈家是稀奇古怪的宝贝多,据说都是从海外运来的,比如说长公主用的象牙箸,咱府里日常用的香料之类的;刘家的绸缎、瓷器都是全天都下闻名的;庄家则是拥有特别多的田地,农夫们常说:他们每年辛辛苦苦就是为了给庄老板交租;张家相比前三家,家底稍微差一些,但是张家多少都和首辅大人沾着亲,有人撑腰啊,唉,就连京都派来的巡抚大人,都要给张家几分面子。” “可是真真,你说了那么多,也没告诉我张家究竟是做什么生意的。” 贾真真嘟起嘴,为难道:“表小姐,你还太小了,反正他们张家做的不是什么好生意。” 许佑汐盯着她的表情看了会,见贾真真竟然着急耳朵都红了,突然开口道:“扬州瘦马是张家的产业吗?” 贾真真没想到表小姐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竟然还知道这种东西,脸上的震惊完全不作假:“表小姐,你……” 许佑汐做了个“嘘”的姿势:“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真真是怎么知道这么多事的?你不是从小就在府里长大的吗?” “小姐,你也太小看我了吧,再说了,这些事情整个江南的人都清楚。”贾真真笑嘻嘻道,“但我没想到表小姐你也对这些感兴趣。” “真真,咱们上街逛逛吧。” “表小姐,你想买东西了吗?我去让人准备马车和银两。” “不买东西,就出去街上看看。”许佑汐朝着跟在自己身后的于薛敬招手,“陪我们出府。” “是,表小姐。”于薛敬今日换了一身玄袍,即便布衣,也难掩身上的贵气。 大街上热热闹闹,两边都是装修各有特色的商铺,也有小商贩支起的小摊位在叫卖,从胭脂首饰到布料香包,应有尽有。 于薛敬走在前面为两位小姑娘开路,宛若家中带妹妹出门的长兄。 贾真真也难得上一次街,脸上自始至终都洋溢着激动的表情,许佑汐也暗自观察着四周,可看越看越觉得丧气:“江南这些富商都把赚钱的生意垄断的差不多了,还能有什么赚钱的法子呢?” “赚钱?”于薛敬吃惊道,“公,表小姐,您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您根本不需要……” 贾真真立马配合着于薛敬紧张地摇头道:“表小姐,你可千万别觉得那些商人有多好!士农工商,他们可是排在最末流的,而且朝廷有规定,家里一人经商,这一家子都不可以穿绸缎衣服;这要是早几年,经商人家的子弟都不可以考功名。” “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就说,天下的一切都是圣人的。”于薛敬边想着不能暴露公主身份,边试图告诉许佑汐,全天下都是你家的,又何必去努力呢? “可读《诗经》,哪有读一半的道理。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许佑汐背完了后半句,“整片文通读下来,明明抒发的是对‘大夫不均’的埋怨。” “诗经中说有的人安逸家中坐,有的人却尽心为王国;有的人床榻仰面躺,有的人却赶路急星火;有的人征发不应召,有的人苦累心烦恼;有的人遛达闲扯淡,有的人却百事都得干。” “全文那么长,但是被世人津津乐道的却始终只有那么两句,若说世人全都断章取义也过分了些,但最初宣传这两句的人,必然是带着奉承意味的,可笑的是,后人竟还奉为真理供着了。” 006 我说你是昏君 “表小姐,慎言。”贾真真着急地捂住许佑汐的嘴,“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咱们这些普通人妄自议论圣人是会出事的!朝廷的厂卫可不是一般人啊,大街小巷都可能遍布着他们的‘耳朵’,万一被他们听到,可是要蹲大牢的!” 贾真真还没怎么动作,于薛敬的刀柄已经架在了她脖子上:“放手,你在碰公……小姐,别怪我不客气。” 真真,注意点,厂卫头子之一,还搁这里站着呢。 贾真真还以为于薛敬在开玩笑,丝毫不畏,反倒埋怨道:“表小姐,你的侍卫可真凶!” 许佑汐踮起脚将于薛敬的刀推开,用着流利地‘直女’语录道:“你得温柔点,不然日后哪家的好姑娘能看得上你。” 于薛敬尴尬地收回刀。 噢。 说实话,他也觉得小公主关于的‘世人皆奉承’的嘲讽没毛病,起码这些话就算传到圣人耳朵里,圣人可能还得笑眯眯的夸一句,小公主小小年纪就能饱读诗书,骂人也骂的很动听,特别有做言官的潜力啊! 想到这,于薛敬难免不得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小公主的时候。 在那之前,他一直知道宫中有位小公主殿下的存在,但是感触并不深。直到崇久十六年,崇久帝突发奇想,打算花重金在京都附近建一座星空塔,等皇后生日那天,带她一起看星空烟火,赏盛世繁华。 那年恰逢民间闹蝗灾,无数农地都是颗粒无收,朝中上下对于这时候大兴土木完全是反对声音无数,可任谁都阻挡不了圣人打算给皇后送惊喜的冲动。 那天刚好轮到于薛敬在御书房当值,他站在门口,心情压抑地听着崇久帝在御书房里破口大骂,什么底下人都是废物,竟然和他说国库没钱,没钱不会增收赋税吗!谁在反对就砍谁脑袋之类的。 把一个昏君形象演绎的明明白白! 小公主那年三岁,别说走路,连小跑都很稳,平素更是聪慧地不似普通孩童。 当然了,受宠的小公主是有特权的,比如说她进御书房侍卫也是不用阻拦的。那天,于薛敬见御书房里气氛紧张,本打算挡一下小公主,但小公主根本没注意到他,仗着人小,直接找个空档钻了过去。 于薛敬赶紧追上前,却发现小公主已经跑到崇久帝面前了。 崇久帝见到许佑汐来了,即便正在生气,也努力露出一丝慈爱的微笑,唤她到身边去。 结果小公主压根没理会崇久帝,而是安静地捡起被扔在地上的奏折。没人知道她究竟看不看得懂里面写了什么,只见在下一秒,她在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眼神中,把这张曾经砸到大臣脑袋的奏折砸回到了皇座上。 “佑汐,怎么啦。”崇久帝急切地看着小公主,深怕她得了什么大病。 “昏君!”许佑汐见所有人呆在原地,加大了声音,“听不见是吗!我说你是个昏君!” “啊?”崇久帝根本没反应过来。 “不对,昏君何其多,但是你不一样,你是迟早要亡国的!坐什么皇位,你配吗!” 崇久帝哪里被这样训斥过,当即脸都胀红了,还不等他说什么。 皇后谢氏竟紧跟着走了进来,一把抱起了小公主,眉飞色舞地夸奖道:“我女儿就是棒,都学会骂人了!至于……什么星不星空塔的我根本不在乎,在盛世那才叫星空塔,若逢了乱世,那便是皇后谢氏坠塔自尽之地。” 崇久帝见到谢皇后过来,半句都不敢多说,赔着笑脸,忍痛放弃了星空塔的计划。 从那次丢了面子之后,崇久帝很久都没有主动提起过大兴土木的计划了。 于薛敬回想起那个时候的画面,几乎忍不住要笑起来,但是不得不说,大家当然虽然都没敢吱声,但谁不心里窃喜,小公主骂的真好啊。 那次之后,于薛敬就悄悄关注起了小公主,这才发现小公主实在是个神奇的存在。 还没学会走路的年纪,就算爬也要爬到国库看看; 刚出生几个月就知道指着书本上,要求身边的人念着她听; 还有,骂起人来得时候,简直六亲不认,凶起来的时候连她自己都骂。 直到贾真真的声音,才把于薛敬思绪拉回了现实:“表小姐,不过你可真厉害,竟然读过那么多书,你刚刚背的诗,我从前听都没听过呢。” “突然想起来罢了。”为了系统每日打卡,许佑汐一天一本书的效率不是盖的,“对了,真真,你帮我去买几份云糕,我带回去给长公主也尝尝。” “好多人啊,表小姐那我去排队买,你继续先逛逛其它地方呗。” “我们就在这里等你回来,你快去。” “好。” 把贾真真支开之后,许佑汐带于薛敬站到旁边的角落:“于大人,分布在江南地区的厂卫能调出人来用吗?” “可以。”于薛敬人虽离开了京都,但是圣人并没有立即下掉他的原有职务,京都的事务有人暂代他处理,但是一把手依旧是他。 “你们有安排人监听过江南的几位富商吗?” “富商?” 看于薛敬的表情,他似乎觉得这么做有些大材小用了。 “嗯,去调查他们生意的来路,以及平素都接触哪些人,我要一份详细的资料。” “是。” 对于薛敬没有多问态度,许佑汐还是很欣赏的,不愧是自己第一个收下的小弟。 换位思考下,要是有个六岁小孩整天对着自己瞎指挥,她肯定会不满的。想到这,许佑汐决定给于薛敬多解释几句:“于大人可知道‘白莲教’?” 【白莲教:古代造反历史中背黑锅最多的教会】 “嗯。” “谋划一场造反,人与财缺一不可。少了杰出领袖,他们势力不过一团散沙,难成气候;缺少了钱财支持,那更是寸步难行。于大人不妨想一想,朝廷这几年花了多少力气治白莲教,效果又如何?” “公主,怀疑起义军背后有江南财主的资助?” “我不觉得啊,他们还能有这胆子?”许佑汐微笑,“但是人有财但不行善举,就是原罪。” 于薛敬顿感压力倍增:话说,小公主这年纪也懂了太多了。 007 我说,判 许佑汐上辈子没有多少从商的经验,也没把握自己提出几个‘新点子’就一定可以赢得了这些商场“老狐狸”,从而瓜分得到一片市场。 那些古早穿越小说里,女主必备技能什么‘开赌场’、‘搞青楼’,她都懒得吐槽。 好笑呢。 作为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她迟早得带头取缔这些垃圾产业链! 至于什么‘情报机构’。 呵呵,还有比历史书都认可的‘厂卫’特务机构更靠谱的吗? 等许佑汐回到长公主府,她又开始思考怎么联合江南的这些富商。 无论是这个朝代,还是之前每个时期,整个社会都是奉行着“重农抑商”的政策,可近几年社会展现出来的实际形态,却都是商人往往过的都比农民要好得多。 【叮,倾听锦衣卫汇报工作x1,获得积分x5,每日上限x3】 事实上,一直到许佑汐拿到于薛敬给她递来的报告之后,她才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实在是太善良了。 江南的这群富豪,只要能满足自身利益,他人的死活、国家兴亡与他们分毫关系都没有;幸灾乐祸于他人不幸,仿佛已经成了他们卑劣灵魂上的印记。 呵呵,不往死里打,简直对不起自己树立了多年的社会主义价值观。 江南诸位富商中,最令人作呕的莫过于张家,打着与当朝首辅有些许姻亲关系,联合当地知府放肆倒卖私盐,同时压低农作物价格,又利用私盐带来的暴利,嚣张发展‘扬州瘦马’产业链,在达官贵人游走无碍,肆无忌惮中获得庞大利润。 相比张家,沈、刘、庄三家的无耻行为,都显得有些不够看,但并不影响他们‘躬体力行’地彰显着何为‘无奸不商’。 朝廷要征税,这群商人就哭穷,最后还联名请求增加农业税。 最令人理解不了的是,朝廷还同意了。 这狗王朝不亡才怪。 至于百姓哭穷? 大乾:呵,我就是要赚穷鬼的钱。 于薛敬出生在世家,从前也听说过一些秘闻,但在拿到这份东西的时候,还是难免愤怒不已。他本来也犹豫要不要把完整的证据都给年幼的许佑汐看,但作为臣子这种行为无异于欺上瞒下了。 他本想着按照小公主嫉恶如仇的性格,在读完了这份资料,可能会怒骂奸商之类的,实际上,许佑汐从开始到最后都表现的很平静。 于薛敬甚至怀疑小公主能不能看懂这些内容里面究竟在表达什么。 “于大人,张家究竟和莫首辅有什么关系?” “张家嫡女嫁与莫首辅的妻弟为妾。”于薛敬老实回答。 “莫首辅此人品性如何?” 于薛敬想了许久,一时无从开口。 “不为难你了,对了,于大人,你会写书吗?”许佑汐突然想到什么,“帮我写本书呗。” …… 殿下,求你还是继续拿莫首辅为难我吧! “臣不通文墨。”于薛敬委婉道。 “那真是太好了,我就喜欢言语朴素的。” “臣不善言辞的。” “优秀,言简意赅是好品质。” “臣才疏学浅,平素书念得不多。” “学别人的算什么风格,看得书少更能别树一格,独立创新。” “臣觉得莫首辅……” “莫首辅的事一点都不重要,来,我给你说说写书的目标。” “……”于薛敬沉默了,也许等小公主看到他的才学有多差劲就会放弃了吧。 许佑汐顺便补充了句:“于大人要努力,我相信等你的著作写出来,全天下商人都必将熟记于心,你会成为商人心中的‘商圣’。” “……” 请问他现在告老还乡,还来不来得及。 许佑汐拿着笔在宣纸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两个大字《商道》:“无规矩不成方圆。国有国法,商有商道。” 于薛敬宛如炸毛的猫,浑身充满了抗拒之色。 “写书的惯用套路,摆事实,讲道理。锦衣卫遍布天下,搜罗些典型故事还不容易吗?将品质高尚的商人立为杰出代表,最后总结得出一些道理,像什么‘取财以道,利己利人乃见本’;‘轻炎拒势,谓之正人。济弱扶倾,方为杰士’;‘抱德怀才岂惮贫,广行方便方施仁’之类的。” 于薛敬仰天怀疑人生。 “有杰出的代表,也要有恶人代表,我看张家就挺不错的。对了,记得把张家的这些证据拿去报官,知府要是压消息,就把当地知府也一同换了。为民除害,去铲除奸商和贪官,这事对于于大人来说,应该不难。” “殿下,我得时刻保护你的安全,可能腾不出空。”于薛敬垂死挣扎。 “你在我身边刚好,我可以陪你写,顺便给点建议。” 于薛敬生无可恋地点了头。 “对了,于大人,帮我再请个书法老师。这段时间我跟你一块在府里不出门了,你写书我练字。” 许佑汐不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纸张,这字用来批奏折也太丑了,他们家的昏君,出一个崇久帝就已经够多了。 她可是要成为千古女帝的人。 警惕点,这些东西以后可都是要进博物馆挂起来的。 …… 两月后。 江南知府被锦衣卫抓捕。 许佑汐特地过来凑热闹,只见到那位知府满脸愤慨地站在公堂上,振振有词道:“可你们不能杀我。早在太祖便传下祖训,刑不上士大夫,你们如此草率地判一个读书人死刑,可有上报,可有圣人批准!” 许佑汐眼见公堂上的那位不知道什么等级的官员还真面露犹豫之色,旁边的师爷似乎也在劝说官员,是否要先上报,取消了他的功名后在问刑。 许佑汐差点听笑了,站在公堂外,放声道:“是,太祖是有条例不杀读书人。但是前提得是人,你是人吗,你不就是个畜生。” 周围人似乎都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小孩子先开的口,还直接骂了出来。 这一句‘畜生’像是打开了民愤的开关,百姓彻底沸腾了,一帮人纷纷跪下,不断滴落地泪水打湿了衙门的土地。 “大人,这狗官该死啊。每年我们纳粮的时候,他都要求我们出朝廷要求要求的好几倍,每次朝廷要增加赋税,都是我们农户家家户户多出粮,我们哪还有粮啊,家里孩子喊饿,都是我年迈的老父亲跑去城外给他们挖树皮充饥!” “……狗官和他的家人过我们的驿站从来都没有付过马钱,我儿子就随口问了两句,狗官就派人把我们家所有马儿都喂了毒。养一匹马儿可要整整十两银子啊,我养马儿银钱可都是借的,现在钱拿不出,只能拿命抵了……” “如果不是这狗官,我能狠心把幼子卖了吗!可他,跟着我们只剩下饿死一条路……” 坐在公堂上的那位官员,似乎坐不住了,缓缓起身,看着外面跪倒一片的百姓,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许久之后,那位官员垂眸:“判。” “大人!”师爷急疯了,似乎还想劝。 官员半喊出声:“我说,判!” 008 近两年很多大事 于薛敬带着许佑汐从人群里退出来,站在远处遥遥望着这一幕。 “公主,李尚云此人向来有几分血性的,也幸好这次的江南巡抚是他,若换了别人,恐怕还要磨一阵子。” 许佑汐突然指了指衙门外一群跪地的百姓,问道:“你看那里像什么。” “啊?” “像不像阎王殿前百鬼哭诉。”许佑汐看着那一幕,内心受到冲击却非常大,“所以呢,志怪书中的妖魔鬼怪总是在干人事,可现实里的人却做尽鬼事。所以,那群喜欢干鬼事的,趁早下去吧。” 于薛敬再次沉默了。 “于大人,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在思考,刚刚那段能不能加到《商道》里去。” “天地有常用,日月有长明,四时有常序,鬼神有常灵。”许佑汐突然念了句,“咱回去吧,趁江南知府的案子热度没下去,赶紧把书发出来。” “好。” 于薛敬已经完全认命,答应时也爽快多了。 # 两年后。 “这次出海,若能遇到类似的农作物,切记想尽办法将其带回国。”许佑汐再三叮嘱,“就算什么货都没有买到都没关系,只要能把它找到带回来。” “您尽管放心,小人绝对长点心。” “一路顺风。” “是,大人。” 【条条大路通罗马:远途旅行必备品,无论你走哪一条错路,都能歪打正着抵达目的地。】 【是/否立即使用】 【是】 【请选择最终目的地】 【红薯、土豆发源地】 【请宿主重新进行选择,一张道具仅支持一处地点】 【红薯发源地】 许佑汐望着自己再次空荡荡地积分栏,觉得自己心也空了。 许佑汐回忆这两年,可谓是精彩不已。 《商道》一书刚出世,便受到了民间的大力追捧。在这本书之前,民间的话本多偏向于遇到神仙点化一夜暴富之类的故事,虽然看的人很激动,但任谁都清楚都是假的。 可《商道》不同,它里面记载的每一个故事都是真实存在的,有些商人平素行善事,种善果,即便后来遇到挫折磨难,每每会有贵人相助,可谓是好人有好报,过程还一波三折,非常有看点;但凡恶商,下场无一善终,又看得大快人心。 普通百姓是看的开心了,但是有钱地富商却是慌成一片,张家前脚刚垮台,此书紧跟其后便出,这明显是上面人动的手,八层打算要拿商人开刀。 果然没几天,就有锦衣卫开始给他们挨家挨户送《商道》书籍。 当然,书费也没少收。 这些商户能把生意做大做强,自然不是傻子,为了保命,赶紧按照商书里教的干,出资修建大路、学堂、修城隍庙的,比比皆是。 任谁也没想到,也就这一本薄薄的“书”,没有任何‘威逼利诱’,倒是实打实的整顿了整个江南富商风气。顺带着,这帮富商在民间的整体名声都好了不少,大家提起商户也不在是以前那种满脸鄙夷之色了。 许佑汐唯一的遗憾,就是于薛敬死都不肯在《商道》书上把自己全名署上,最后没办法,折中取了个叫做“于厂卫”的笔名。 当时抄了张家财产之后,许佑汐让于薛敬把财产‘贪污’下来,并全转到自己名下。为了不造成大多数人失业,除去那些犯了罪蹲大牢的,其余人按照年龄、性格、能力分为两部分,一部分身强力壮的负责开拓海外市场,另一部分负责继续留在江南继续开铺子。 虽说许佑汐经商走的路子和沈家有些相像,都是开拓海外贸易的,但沈家只做达官贵人的生意,许佑汐想的却是如何带动普通百姓也能享受到海外贸易的好处。 经过几番考察,许佑汐和下面人敲定了计划,既然沈家走“丝绸贸易”的路,那么他们就反其道而行之,走“棉布贸易”,特别是南边海对面的那个国度,那里的棉花产量庞大,且非常廉价。 许佑汐底下的人便从海外运来棉花,沿海地方建设专门的工厂,把廉价棉花加工成棉布后,二次对海外的普通百姓出售,从此赚取差价。 除此之外,许佑汐无意中发现,海外的这些国家似乎对乾朝的文化格外仰慕,甚至还会每年专门派人前来学习。 于是,这就带来了新的商机。 书籍。 书籍的印刷成本非常低廉,但是这些书到了海外,往往可以获得好几倍以上的收益。特别是一些有趣的话本,格外受欢迎,其中还包括了那本《商道》。 至于,在扬州救下的那些孤苦伶仃的女孩,许佑汐当时还真没想好怎么安置。为了“养瘦马”,那些人每天会刻意给她们少吃饭,导致其长期处于营养不良的状态,最后形成所谓的“弱柳扶风”的体态。 没成年的小女孩倒是还好,最可怜的是那些已经成年的但是被养废的,她们脑海中根深蒂固的观念就是,不依靠男人就活不下去的。 许佑汐尝试接触了几个人,说实话,想改变她们的思想,绝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的,她自己肯定腾不出这么多时间去做这件事。 于薛敬也提议过,他可以帮这些姑娘寻得一些靠得住丈夫,保证她们平平安安的渡过余生。 可许佑汐总觉得这样对她们来说太不公平了,每个人都只有一辈子,凭什么因为一个坏的开始,就失去了往后余生所有选择的机会呢? 世上苦命的人太多,没人可以做到一个个的拯救,但是起码眼前的这些人,或许自己拉一把就可以走出来,我为什么不去伸手。 许佑汐为此苦恼了很久。 但是,说真的,这世上有能力且有耐心改变一个女人的往往都是另一个女人。 许佑汐让锦衣卫精心挑选了一些极其有反叛精神的姑娘,尝试激发她们的同理心,让她们主动去拯救这些可怜姑娘,没想到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两年后,许佑汐已经完全认不出眼前这些人,竟然是曾经被洗过脑的可怜姑娘了。 两年青春,换一个清醒的未来。 也不知道值不值。 009 荆州水祸 崇久帝二十七年,夏。 时光飞逝,距离许佑汐被送往江南又是十年的时间过去了。 如今的许佑汐恰满十六。 “殿下,圣上明明让您启程回宫,结果您偏要绕路去荆州。荆州如今是什么情况,水灾频发、难民无数,您直接跑过去的风险太大了。”十年相处,足以把曾经沉默寡言的于薛敬大人变成如今唠叨的老妈子。 许佑汐坐在马车上,不急不慢地喝着茶:“于大人也喝点菊花茶下下火气呗。” 于薛敬本欲说下去,剩下的话却被许佑汐这一句喝茶,全都堵了回去,罢了罢了,既然阻止不了,他还是老实干活吧。 许佑汐独自坐在马车上觉得无聊,就点开女帝系统的面板看了看。 面前“虚拟面板”整体呈现冷蓝色调,左侧是一块宛如水面波纹的平整镜子,将许佑汐当下模样完整映照了出来。 许佑汐点头,面板里的人也随着她的动作点头;许佑汐露出笑容,面板里的人也微微一笑。 十六岁的许佑汐容貌同她前世至少有了八分相似,一双弯弯的新月眼,笑起来显得单纯无害,秀气的鼻梁上少了那副被许佑汐带了好几年的金框眼睛,倒使整个人多了几分柔和,少了些成熟干练。 乌黑柔顺的长发衬地皮肤更加白皙,大大小小的金玉与贝壳材质的发饰将长发高高挽起,白绫衫、蓝缎裙,即便小姑娘脸上的稚气仍未褪尽,也丝毫不掩身上的贵气,任谁都不会怀疑其出身不凡。 人物形象下面就是任务面板了。 【拯救荆州:0/100】 对,就是“拯救荆州”这四个字,就是全部的任务内容。 许佑汐微微叹气,就在这时,他们马车对面迎来了另一队身穿大乾官服的浩荡人马。 于薛敬亮出锦衣卫令牌,在与对方马队寒暄了一番后,只见对面马车上走下一位约三十余岁的男人:“臣杭永寒拜见天佑公主。” 许佑汐顺手扔了【人物鉴查术】 【杭永寒】 【智力:80/100】 【武力:85/100】 【衷心:30/100】 【好感度:一颗星】 根据锦衣卫的情报,这次荆州水灾善后,朝廷派出的是工部侍郎杭永寒任职荆州巡抚。 许佑汐拉开马车的车帘,对正在驾车的小厮吩咐道:“让杭侍郎过来,就说我有问题需要问他。” “好的,公主。”小厮埋着头,自始至终都没有将完整的脸露出来,像是经历过特殊的培训。 当然,许佑汐的这位小厮可不是普通人,这可是她在系统商城的周年抽奖里抽到的道具【影卫x1】,有效期长达整整一年! 等于白嫖了系统三万六的积分! 想想就激动。 “公主。”杭永寒老老实实行礼。 “杭侍郎不必客气,进来坐坐吧。”许佑汐的马车很大,再多坐七八个人也绰绰有余。 “不可,公主,君臣有别......” “可马车就这么点大,你站在门口挡到我光了。” “......是。”杭侍郎立马弯腰,标准九十度,特地腾位置留出了光。 许佑汐无奈:“影一,让杭大人坐下。” “是。”原本安心驾车的小厮拉开帘子,一只手压在杭侍郎肩上,借着马车的惯性,轻轻一压。 杭侍郎猝不及防地被按着坐在了凳子上。 随即,影一退下。 许佑汐这才看清了这位杭侍郎的面貌,皮肤偏麦色,五官却格外端正,眸中带神,面无阿谀之色。即便穿着朴素,身上却依旧有着读书人的气派,手上多处有老茧,平素应该不止是个只拿笔杆子的。 “杭侍郎对此次的荆州洪灾是怎么看的?” “天灾,难民无数。”杭侍郎守礼,自始至终没有与许佑汐对视。 许佑汐也发现了这个杭永寒性格上或许有些古板,反其道而问:“我听说杭侍郎一把年纪都没有成亲,这可愁坏了朝里一帮老臣,有不少人都想把自家女儿嫁你,可你始终不愿意,任谁的面子都不给?” 杭侍郎眉头微动,似乎不明白许佑汐为什么会提起这个。 “杭侍郎有顾虑我也是明白的。如今朝堂上到处拉帮结派,娶谁家的女儿,便是上了谁家的船,姻亲关系看似稳固,实际上,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碰了,恐怕日后出了事,自保都困难吧。不过,我也很好奇,杭侍郎就没想过找个靠谱点的船坐一下?” “在臣看来,好好的朝堂被这些结亲行为搞的乌烟瘴气,臣怎么可能和他们一般同流合污。在臣看来,臣效忠的至始至终只有圣上一人,臣要做的便是在圣上的威严下,守护大乾朝的江山社稷!” “原来,杭侍郎想和圣上结亲......想尚公主?”崇久帝唯一的公主许佑汐毫不脸红的调侃。 对。 你想尚公主,和我这个未来女帝有什么关系。 “???” 原本意气风发的杭永寒瞬间说不出话,脸上明显多了几分尴尬,等他反应过来时,耳朵都红了,立马慌乱地从凳子上站起来,“臣......” 话还没说话,影一立马再次把他按着坐下。 影一:公主说过你得坐下,劳烦请不要随意起立,谢谢。 杭永寒手无足措,反倒少了几分平时古板严肃的包袱。 “杭侍郎,那我们继续谈谈洪灾的话题?” “好,好的。”杭永寒仿佛听到了什么救命的稻草,赶紧打开被自己背在身后的包袱,“公主请看,这份是我们大乾朝的国土图,这份则是荆州的地势图。” 【获得关键物品:荆州地势图,奖励积分x10】 “地图上的黑色标记,是你添上去的?”许佑汐耐心看了起来,既然系统都给出提示了,说明拯救荆州的关键线索就在这张地势图上了。 “是的。” 许佑汐拿起荆州的地图,上面早已被杭永寒标记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符号:“这里是加固堤坝,这里是新建什么水利工程,等下,你打算搞河流四六分流?所以......你仿了都江堰的设计?” 杭永寒眼中有几分惊讶,似乎没想到这位从小生长在江南的小公主,竟然能一眼认出仿都江堰的设计,甚至对于都江堰的设计也很有一番见解,就连他也是在后来入职工部后才了解到都江堰的精妙之处。 “是的,殿下。” 010 知州先跑 得到了杭永寒肯定回答,让许佑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所以“模仿都江堰设计”就是那个经过朝廷京官上下一致认可,觉得是可以彻底拯救荆州水患的神策?! 许佑汐虽然内心满是吐槽,表情却依旧维持着高深莫测。 “杭侍郎,你可亲眼见过都江堰。” “臣并未前往,但早已神往甚久。”杭永寒情真意切,字字发自肺腑。 “你真应该亲眼去看看。”许佑汐叹气,心里却明白,这也怪不了杭永寒,毕竟在大乾,科举全靠八股文来招揽人才,这些书生文人各个会写漂亮话、对工整词句,但一碰到实际情况,几乎人人都是纸上谈兵。 “都江堰分内外江,但可风调雨顺的只有内江。内江河床低于外江,所以秋冬缺水时节,大多数水都是进入内江;春夏易发生洪涝灾害的季节,绝大多数水流会进入外江。”许佑汐手指沾了水,在桌上画了一条直线,“内江这片成了远近闻名的福膏之地,可是外江这一半呢?枯水必生旱灾,多水则洪灾严重,无法住人。” “都江堰的成功为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你若强行将它复制到荆州,你让住在另一边的人们怎么办?” 许佑汐轻轻一点拨,杭永寒立刻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随即惊恐地就要跪倒:“多谢殿下提点,否则臣定要成为荆州千古罪人。” 许佑汐立马作势虚扶。 “荆州百姓还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本宫也是日夜难眠,揪心此事。刚好有此机会,吾可否与杭侍郎一同前往荆州安抚受灾百姓。” “殿下愿意一同前往,乃荆州百姓之福分。”杭永寒立刻表明立场。 许佑汐趁机瞄了眼任务进度。 【拯救荆州20/100】 看来打消杭永寒实施这条“神策”的计划,也是拯救荆州任务的一部分了。那剩下来得80%,自己又该做什么来改变呢? 此时,许佑汐选择拦下杭永寒马车的地方距离荆州最多也就是半天的路程。她选择与杭侍郎同行,也是为了借杭永寒那道“封为巡抚”圣旨的势。 第二日,马车抵达荆州城门下。 许佑汐拉开车帘远眺,厚实的青砖紧密地垒在一起,阳光下,‘荆州城’三个金色大字熠熠生辉,广袤天空下整片城墙尽显眼底,恢弘大气。 城墙上插着各色旗帜,中间是两层高的眺望台,城墙上有重兵把手,城门口亦如此,城外是条不算多深的护城河,水光映着冬日的暖阳,倒有几分静谧美好。 还不等杭永寒拿出圣旨,守城将军便率先带着身边亲信匆匆开门迎接了。 “请问前面来的可是巡抚大人?” 杭永寒点头,并圣旨亮出:“工部侍郎杭永寒,受圣上之命,即日起巡抚荆州。” 没想到此话一出,面前的几十位士兵竟然纷纷跪下,各个声音带着哭腔:“巡抚大人,您可救救我们荆州城的百姓啊。” 出什么事了? 许佑汐皱眉,她在后面只能看见跪着的那些士兵擦着眼泪在和杭永寒做着什么交流,但具体内容完全听不清。 “于大人,荆州发生什么事了?”许佑汐试着问了问自己身边的于薛敬。 “臣不知。”于薛敬老老实实道,他这些年不在京城,权力早就被架空的差不多了,也就只有江南那边的锦衣卫,会给他些面子,替他和公主办事了。 过了片刻,只见杭永寒匆忙跑到许佑汐面前,急迫道:“殿下,您赶紧回上京吧。荆州城内如今盛行瘟疫,受难百姓无数,您继续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瘟疫?” 提到这两个字,许佑汐虽有几分错愕,但理智却提醒着她,水灾过后爆发瘟疫并不稀奇,“杭侍郎,那边跪着的将士,怎么都哭起来了?” 提起这事,杭永寒表情中更多了几分难以启齿:“回殿下,荆州知州带着家眷和亲信,在下达了封城命令后……便,便擅离职守了。” 呵。 荆州瘟疫,知州先跑。 “杭侍郎,我们先进城。” “殿下。”杭侍郎却突然跪下,一板一眼道,“公主何其尊贵,臣绝不能让您冒如此大风险!” 于薛敬也翻身下马,抱拳:“殿下三思,万万不可继续前进。” “前方明明有大路,怎么就不可继续向前了。”许佑汐反问。 见许佑汐态度坚决,于薛敬也跟着杭永寒跪倒在她面前:“公主!连荆州知州都已经退避了,可见城内此时究竟有多混乱,即便您过去,恐怕做不了什么!” “于大人真心觉得我过去,什么都做不了吗?最起码,也能选择和荆州几十万百姓共进退。”许佑汐目光落在于薛敬身上,语气坚定,“既然来了,就没回头的道理。” 于薛敬看着许佑汐,恍惚间甚至觉得自己大概从来没有看懂过眼前的这位,他甚至开始想象起,太祖当年创建乾朝的时候,是不是也同公主一般的神色,恍如天神降世,每句话都仿佛是在与天地立誓,都足以安定人心。 …… 许佑汐进入荆州城后,便开始了解起大致情况。也许是他们过来的早,整个荆州疫情尚未扩散开,主要是底下的几个小县城的百姓受灾严重。 稍好的消息也有,那几个受灾严重的小县城目前都已经封锁进出,瘟疫可扩散范围也已被限制了。 之所以会出现目前这种混乱的情况原因主要有二。其一,是整个荆州城内百姓,谈瘟疫便色变,外加上知州先跑了,直接动乱了民心;其二是因为主城区的大小店铺掌柜偏偏都在这个时候选择关门,药材更是早早被抢购一空,所以才扩大了百姓心中的恐慌。 大家都觉得天要亡荆州了,一时群情悲愤,以至于看到杭永寒到来时,将士们才会哭得那么惨烈。 许佑汐确定事情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后,便有条不紊地安排起几位随行的太医各自带队去主要受灾区救人了。 许佑汐早在江南的时候,便让人准备了很多“口罩”、“手套”以及“一次性衣物”,这会儿刚好能用上。 “还有一件事,安排所有能安排的人力,给每家每户送粮,起码要保证每个人都有饭吃。” “可是,殿下,城中根本没有余粮啊,更别提挨家挨户的送了......”接到命令官员苦着脸哭诉。 许佑汐差点忽略了这点:“赈灾的粮食还有剩的吗?” “之前反反复复洪水,都用得差不多了......” 011 你好张三,我是李四 “用得差不多就是还有,先全部拿出来用。杭巡抚,写信到江南和川蜀地区,要求当地官员鼓动当地富商捐粮,实在募捐不到就借用赈灾粮应急。” “但是,殿下......” “具体政策让他们去想,我只要一个结果,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看到粮食出现。”许佑汐将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敲,“除了压迫普通百姓,特别是农民,其它手段你们随便想。做得好与不好,有人看在眼里,等后面荆州的事了了,做的出色的,官至上京也不是白话。懂吗?” 许佑汐威逼利诱都用上了,这群人才慢慢散开,随后给于薛敬招了招手,道:“于大人,给你手下递消息,记得挨个富商家里桌上放本《商道》。” “是。”于薛敬应下后,沉默了会犹豫着道,“殿下,您总只挑着‘江南富商’的羊毛薅会不会不太好。” 建学堂,富商出钱; 搭大桥,富商出钱; 修官道,还是富商出钱。 于薛敬主要还是担心富商们伤了元气,明年不继续长“羊毛”了怎么办。 “有道理。”许佑汐点头,“于大人,考不考虑什么时候再写篇《官经》?” 于薛敬发誓,他以后一定闭嘴。 “于大人?”许佑汐又喊了声。 “其实,臣觉得写不写书倒是其次,最主要的是能够给新人一些机会。”于薛敬求生欲极强,“您看影一也跟着殿下许久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臣觉着这么好的扬名立万的机会,定是分给功劳大的!臣已有一本《商道》,死而无憾矣。” “哈哈哈。”许佑汐忍不住笑出声来,“放心,于大人,我也不为难你了。就算真有《官经》这书,也起不到《商道》效果,我又何必花这个力气。” “……” 许佑汐原本沉重的心情好了几分,她现在没有名义去抄那些贪官的家,不然早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见于薛敬一分钟都不敢多呆的跑了,许佑汐哭笑不得,随后懒散地靠在椅子上。 【拯救荆州20.5/100】 “我做了这么事,怎么只涨了0.5的进度?”许佑汐有几分不解。 难道祸害荆州的根本不是这场瘟疫? 许佑汐敲着桌子,若有所思。 好像也合理。 荆州的瘟疫不过刚开始,根本不严重。荆州知州却丝毫不挣扎地就跑了,跑之前还不忘记下达一条命令:封城。 他这么做的目的呢? 仅仅是,贪生怕死? “喂,你作为女帝系统都不给提示的吗?”许佑汐试图和面板交流。 【女帝系统将时刻陪伴在您身边,给您提供最优质的陪伴服务。】 “好吧。” 交谈失败。 “影一,晚上带我去荆州知州住所。” 作为系统出品,影一确实有几分厉害本领,带许佑汐趁着夜色人不知鬼不觉,便溜进了知州府邸。 许佑汐自觉方向感一般,更加无法判断清楚这位知州的府邸究竟是个几进几出的大院子,总之比起公主府的豪华程度似乎还差了一截。 “你是何人?竟敢擅闯知州大人的府邸。”一位侍卫装扮的年轻男人突然挡在了许佑汐面前。 许佑汐也不慌,冲着对方抛出鉴定术。 【人物:一个平平无奇的假侍卫】 【智力:91/100】 【武力:85/100】 【衷心值:0/100】 呵,原来也是个假侍卫,这玩贼喊捉贼? 许佑汐举止大方地笑了笑,转而反问:“家兄今天当值,我过来看他,我之前都来过这里好几次了,里面的侍卫我都认识,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汝兄是何人?” “家兄王进。”许佑汐随口报了个今天给自己汇报情况中某个人的名字,王进是前知州的属下之一,刚巧她也见到过对方的妹妹。 “王进大人我很是相熟,你以为冒充王进家妹,我就认不出来?说,你究竟是何身份。”侍卫半拔刀,可惜这刀光中缺了几分杀意,连躲在暗处的影一都懒得动弹。 许佑汐看见了,对方在笑。 那是!嘲笑! 你死了,你竟然嘲笑未来女帝。 “你以为假冒侍卫就能瞒得住谁了,你偷的衣服根本不合身。” 两人一言一语,谁都不让步,可就是这些零碎的动静,似乎引起了府内真侍卫的注意。 “王进大人尽管放心,府里有我们兄弟几个守着,连个苍蝇都飞不进来!” “别吹牛,好好干活。”王进突然停了下前进步伐,压低声音道。 假侍卫听到声音后,立马收刀,找了间屋子推门进去;许佑汐皱眉,也不打算这么早暴露身份,但是此时也只有眼前这个房间最近。 “王进大人,不是汝兄吗?王小姐何必躲进来呢?”假侍卫嘲笑二连。 许佑汐毫不怯场:“王进不是你相熟吗?仁兄怎么好似耗子见了猫呢!” “算了,相逢即是缘分,在下白莲教张山,可问女侠名讳。”假侍卫也是个聪明人,当下也明白自己假侍卫身份肯定暴露了。 白莲教? 【白莲教:自古以来造反起义背黑锅最多的教会】 “在下,白莲教李思。” 你叫张三,我叫李四。 许佑汐很满意自己的假名。 没想到这次,假侍卫竟然丝毫不犹豫地信了,看来对方早已笃定自己是白莲教教徒了? “原来是一家人!李思女侠,敢问你这次来知州府可为何事?” 别以为你带着头盔,我就看不见你那虚伪的笑容。 “听说知州跑了,但是有些财物他带不走,我来看看能不能捡漏,好为教会出一些力。”许佑汐很快就编好了理由,“不知道兄台过来是何目的?” “真巧,我也是捡漏。” 两人尴尬地笑笑,面面相觑。 可惜许佑汐读心术用完了,不然绝对往这位大哥身上狠狠砸一把。 “你们动静都小点。” 许佑汐透过门缝观察起外界,原本路过的王进又回来了,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兵似乎正在抬什么东西在走,“可是王大人,天实在太黑了,你又不给点火。” “点什么火,不要命了吗!”王进边说边观察起四周,“还剩最后几箱了,过几天任务成了,白莲教的大人定会对我们大大有赏!” 许佑汐和假侍卫在屋内听着屋外的动静,互相哑然。 “李思?你不是白莲教的吗?” “……” 呵,你张山能比李思好到哪里去! 012 千万别玩火 假侍卫在房间内等到几人走远,便推门顺着刚刚两人抬东西的方向疾步寻找过去。 “知州府这么大,你能找得到?”许佑汐跟在这位仁兄身后着实有点累。 假侍卫似乎已经对许佑汐身份失去了兴趣,也懒得理她了。 “影一,出来。” 许佑汐停下脚步,站在原地喊了声,紧接着一位浑身被黑衣包裹的高瘦男人突兀地出现在了墙影附近,“刚才王进几人去了哪里?” “前面,左拐,南院,小宅。”影一说话很慢。 “带我过去。”许佑汐拍了拍影一的肩膀,指槐骂桑道,“你比某些人靠得住的多。” “……”假侍卫沉默。 在影一的带领下,两人快速找到了那间用来藏东西的屋子,屋子光从外观看上去不过是个普通杂物间。打开门后,透过月光隐约能看到地面有很多因搬动箱子而留下的痕迹。 “什么味道。”许佑汐皱眉,下意识抬起手,动作却有些像再拿火折子。 “不能点火!”假侍卫几乎脱口而出。 “为什么不能点火?”起初态度还有几分随意的许佑汐,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箱子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你究竟是朝廷的人,还是白莲教的?”假侍卫态度严肃。 “我自然是人民的人。”许佑汐说得话模棱两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些箱子给她种极其危险的感觉。 扔了个“鉴定术”。 【一箱储存完好的黑火药:姐,玩火的代价你付不起】 “是黑火药的味道。哪来这么多火药!”许佑汐吃惊极了,甚至下意识后退了两步,随后咬牙道,“难怪荆州知州要跑,在家里藏了这么多火药,他能不逃命吗!” 假侍卫深深看了眼许佑汐,神情不清,随后转身打算离开。 “影一,把他脸露出来。” 许佑汐吩咐道,她还没问清此人的真实目的呢,假侍卫这就想跑了? 影一闻声出手,假侍卫自然反抗,结果仅仅三两下,他就已经成功被影卫摘下了用来遮脸的头盔。 “说吧。你是自我介绍下,还是等着自己的画像满大街后,熟人来给你认领身份?”许佑汐透过月色仔细打量了下对方,不得不承认,这位假侍卫头盔之下,确实长了个好皮相,甚至比起年轻时的于大人也可能说胜上几筹。 “放开我。”假侍卫挣扎了下,接而失败,影卫力气大到简直不像个真人,“在下荆州广安县县令容映冉!请问这位女侠,可以让你的侍卫松手了吗!” “你就是容映冉?”许佑汐还真听过这名字。 容映冉心中“咯噔”,不会和自己有宿仇吧? “杭侍郎和本宫提过你,据说你们是一届的考生,圣上点他为状元,点你为探花。可你不服气,结果因此惹怒了圣上,不仅失去了入翰林院成为庶吉士的机会,后来还只当个八品小官?” 见许佑汐三言两语点出自己的经历,容映冉此时对许佑汐的身份也有了点猜测,试探问了句:“天佑公主?” “嗯。” 容映冉短暂思考了下,随即跪下:“恳请公主彻查白莲教与黑火药一案!” “你私下溜进知州府,是为了调查此事?” “是。白莲教私下储备这些炸药绝对不怀好意。朝廷必定得追究到底,尽快带人抄掉反贼老巢,以免酿成更大的祸事。” “那你知道他们储备火药是打算做什么?” “臣不知。”容映冉理直气壮,“但按照这间屋内能储备的火药总量来看,不足以炸毁整个荆州,臣初步猜测,反叛军可能是想炸毁某个重要地标或者建筑,从而造成荆州城内的混乱。” 许佑汐垂眸,若有所思。 突然间,莫名的灵感瞬间划过了脑海,许佑汐指尖微颤,慌乱掏出了之前从杭侍郎手中取得的【荆州地势图】。 她明白了! 之前获得的拯救荆州的20%进度,根本不是说服杭永寒放弃‘兴修水利’计划获得的,而是因为得到了这份地势图! 地图上用红笔显著标志着几处荆州最重要水利地点,好比说,距离荆州城极近的——荆州水坝! 这帮畜生,要炸水坝! 荆州知州逃离荆州,甚至还要求封城,他是密谋着要让荆州全部的百姓都死在这一场水患中啊! “此事不可轻举妄动。”许佑汐看着地图,神情愈发冰冷。 容映冉反驳:“朝廷再不出手,火药一旦爆炸,多少无辜百姓要受难。” “不会那么快动手。”许佑汐深吸气,平静很久后道,“他们要炸的应当是水坝,他们还需要足够的时间和人力将全部火药运输过去。如果我们这次不把幕后的人一网打尽,他们能设计炸水坝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许佑汐目光落在了容映冉身上,缓缓道:“本宫初来荆州城,也不知哪些人可用,后面还是要多依仗容大人了。” 容映冉是聪明人,几乎一点就通,此时也忍不住大骂:“原来他们盯上的是水坝,这帮狗玩意!究竟视人命为何物!” “你先跟我走。” “去哪?” “见你的老朋友,杭永寒。”许佑汐看向了影一,指挥道,“现在不要跟着我,去跟踪王进,找出他们究竟将火药藏在哪里。” 【拯救荆州:40/100】 把杭侍郎紧急召回后,许佑汐、杭永寒、于薛敬、容映冉四个人一同开了场小型会议。 根据几天后查到的诸多消息,许佑汐将注意力盯在了白莲教中,一个叫做“姜蛩”的男人身上。 姜蛩这人生性狡猾狐疑,却又有几分傲慢自大。姜父曾是朝廷命官,后被他人牵连以造反定罪,全家上下除了他自己逃出外,其余皆被诛杀。 所以,姜蛩恨透了姓“许”的。 有恨,那真是太好了。 许佑汐思索后,冷静安排于薛敬去民间散布消息,试图用自己的名声引姜蛩出洞! ——天佑公主神机妙算,早就算到了荆州会有瘟疫这一难,特地过来拯救荆州百姓的! ——天佑公主在江南受过神仙指点,是真正的天佑之人,庇佑着咱们的大乾王朝。 ——咱们这次瘟疫,连荆州知州都跑了,但是天佑公主丝毫不退却,发誓要和荆州共进退,有大乾皇室的风骨。 ——据说,是天佑公主想办法为荆州要来了粮,大家才不用饿肚子。 ——连同安县那个刚正不阿的容县令,都主动说公主是天命所归之人,看来荆州此次要得救了。 几日之后,天佑公主的名字在整个荆州疯狂流传起来,更是收获了无数赞誉。 这一切,唯独气疯了在荆州扎根数年的那位‘姜蛩’! “我倒要看看这个公主能有多神机妙算!走!同我去抓人!” 013 感激涕零(小修) 入夜。 星罗散布,万籁俱寂。 暮色渐渐笼罩大地,皎洁的月给人间覆上温柔光辉。 院子里突然传来不小的动静,透过纸窗,许佑汐不难看出,门口负责守夜的侍卫竟接连倒下。 “什么人?” 许佑汐几乎瞬间察觉到事态变化,快速由内向外将房门锁上,同时将不远处的桌子推至门口,试图阻挡外面的人。 下一秒,砸门声传来。 许佑汐简单估算了下,门外至少站了五到六个成年男子。 不行,恐怕得爬窗户! 然而,许佑汐推开窗户的同时,大门已经被暴力砸开了,几十平米的小房间里瞬间冲进了一群拿着刀剑的黑衣壮汉。 原本打算好跳窗的许佑汐,郁闷地看了看窗外守了不知道多久的同款黑衣服壮汉。 “侠士,有话好好说!”许佑汐微笑着保持镇静,同时身体慢慢后退,直到将整个后背都贴在墙壁上,似乎只有这种方式能给她带来几分安全感。 许佑汐趁机瞄了眼自己的系统任务,果然,进度条又开始走了。 【拯救荆州:46/100】 “睚子,过来认认是不是天佑公主本人?”为首的黑衣男人姜蛩开口了,方形脸上布满了陈旧刀疤,眼神中带着满满狠意与戾气。 “是的。小弟就算死,也记得这张脸!”睚子穿着普通小厮的衣服,此时也是满脸痛恨地瞪着许佑汐。 姜蛩冷嗤一声:“我看传闻中神机妙算的天佑公主也不过如此,把她抓起来!” 许佑汐警惕地看向围着自己的一行人,试图争取下机会:“这位侠士,咱们有话好好说不行吗?既然你很清楚我是什么身份,那么你是求财还是求权的,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谈,肯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谈?畜生子女也配我浪费时间!”此时,许佑汐的脖子上架起了两把锋利的大刀,刀片还在散发着森森寒光。 许佑汐悻悻地看着刀片,嗯,还好没生锈,就算不小心擦破皮,得‘破伤风’的概率应该也不大。 “侠士,先别激动,说起来,我和你一样也是那狗皇帝的受害者。” 姜蛩早已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此时根本不想听许佑汐半句话,冷言吩咐着旁边的人:“把她绑起来带走,动作快点,小心他们后头来救兵。” ...... 大抵是夏天走到了尾声,夜风中已经开始有了几分秋天的凉意。 破旧的马车,被马匹拽着拼命向前跑,被绑架在马车上的许佑汐可糟了罪,不仅要忍受路途的颠簸,耳朵还屏蔽不了马车不断传来难听的噪音。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马车速度渐渐慢下来了。 姜蛩动作粗鲁地将许佑汐从马车上拉下来,同时一把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眼神尽是凶光:“你老子那畜生躲在京城不敢出来,那就麻烦你睁大双眼替他好好看看。看看荆州城的几十万百姓,是怎么因为他凄惨死去!” 许佑汐虽然身上绑着绳子,但是嘴上的破布已经被摘下来了。 夜幕中的月亮又圆又亮,将大地上的一切照地清清楚楚。黑衣人平均每两人抬一箱子,运输的东西上有着标记鲜明地“禁”字符号。 黑火药。 不会错的! “他们在搬什么!”许佑汐突然叫道,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疯了!疯了!” “哈哈哈。”黑衣男人大笑,似乎格外满意许佑汐的表情,“瞧啊,今天的天气多好,这将成为历史上最为颠覆的一天!” 是的,这里是整个荆州城的上流,也是长江水源的中上流,这里保留着乾朝初年便建设好的三处大坝。 许佑汐失声大喊:“姜蛩,你们知不知道,炸掉荆州水坝,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荆州城里难道就没有你们的亲人吗!没有你们的兄弟姐妹吗!难道就没有对你们伸出援手过的普通人吗!” “看来天佑公主不愿意装了,既然知道我是谁,自然也知道我全家是怎么死的吧!”姜蛩笑得痴狂,脸上都是报复的快意,“我姜家几十口人啊,上到我七十岁的祖母,下到刚出生不足十月的妹妹,就因为那畜生一句,该死,就全没了!你现在晓得心痛荆州百姓了?我的父母,我的全家就不无辜了吗!” 许佑汐没有回答,她很清楚这个时间无论她说什么,都只会狠狠激怒对方。 “是啊,你想说你和那畜生不同,畜生在皇城里享福,每日听着阿臾奉承,吃着山珍海味,你一个刚成年的女人,却独身来到荆州治理瘟疫、水患。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呢,凭什么他当了几十年的畜生,现却因为你的几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就可以称得上明君了?他该去死!” “你天佑公主不是来治理水灾的吗!你给我看好了,我姜跫偏不如你们愿,既然荆州百姓信服你,那让他们全部去死!” “姜蛩,你没救了!”许佑汐冷言。 “救?我不稀罕,你等着亲眼看着你们许家的报应吧!” 许佑汐看似陷入了沉默,实则却在悄悄观察着任务进度条,嗯,任务条终于快满了。 【拯救荆州:85/100】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推移,下游处终于亮起了一片火光。 “看来你的救兵来了。”姜蛩半分都不恼,好似一切事情尽在把握之中。 “姜贼,还不快放开公主殿下。”荆州同安县县丞容映冉带着近万人的队伍前来救支援,这些人中有荆州里的兵,也有因为感激公主善行自发前来的普通百姓。 “先别管我,姜蛩的人要炸水坝,快阻止他们啊!”许佑汐冲着容映冉的方向大喊。 “容映冉,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虽当不成朋友,我倒还是挺欣赏你的。今天我倒要将这个选择摆在你面前,我倒要看看,你忠的究竟是所谓的君,还是黎明百姓!看吧,你要是让你的兵再动一下,我立刻就杀了你们公主!选择就荆州的百姓,还是这位公主殿下性命,可就在你的一念间了。” 容映冉看着许佑汐卖力的表演,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要是在这个时候不配合殿下演出。估计等这事结束后,恐怕会被打死,只能忍住困意继续飚演技:“姜贼,你既然知道我会如何选择,又何必考验我!” 许佑汐不卑不亢:“容映冉,本宫不需要你进行什么的无聊的选择。既然我是君,你是臣,那本宫命令你,现在,立刻,马上,带着所有人阻拦这帮反贼继续运火药!” “殿下!” “殿下!” “我许佑汐一人之命,可以换荆州城几十万百姓的性命,那可真够值钱!”许佑汐拽着姜蛩手上的刀就要往脖子上刎,这动作流畅地把一旁冷静看戏的容映冉都看得惊了一身冷汗。 结果,他还没来及说两句什么,却发现他周围的人早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兄弟们,我们不能辜负公主的苦心啊,兄弟们冲啊,誓死保下荆州城!” ??? 一批又一批的荆州城百姓士兵哭着跪下,擦着泪站起。 哽咽声,呐喊声,仿佛惊天动地。 014 下雨天小心雷电 好吧,容映冉自己要是不知道真相,估计也会和身边这群人一样哭成一堆傻子。 但毕竟那些所谓的“火药”,早在不久前全被天佑公主的属下,换成了用来建大坝的沙土,别说爆炸了,光是搬运起来都重的不行; 还有,别看姜跫现在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在场这么多人,容映冉最发自内心地最同情的便是这位了。 这大兄弟表面是早已胜券在握,实际上,他的全部手下全都被这位黑心的天佑公主换成了锦衣卫,就连抓人的戏,都是天佑公主全程在自编自导。 “该死的。”姜蛩怒骂,他本来想看一出好戏,却没想倒是成全了这位天佑公主的好名声,“你想自刎,我这便成全你!” 躲在暗处的影一,拉着弓瞄准着姜跫的脑袋,一触即发。 许佑汐看准时机,打开系统面板,使用了在背包里不知道珍藏了多少年的【天雷符】! 【天雷符:天雷滚滚,自动攻击距离宿主最近的一个人。建议:空旷地区且雨天使用。】 可当他拿刀准备再近一步时,原本晴朗的空中瞬间被乌云笼罩,空中更是响起雷鸣不断。 容映冉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溜到许佑汐附近,打算趁机将殿下救下来,结果还没等他凑近,半空中猝然出现了一道成人手臂粗的巨大的闪电。 闪电在总目睽睽之下,对准着许佑汐、姜蛩二人降下。然而,就站在面对面的容映冉看得更为清晰,一道道雷电径直冲着姜蛩脑门劈下。 一下, 两下, 三下, ...... 然而,被他架着刀的许佑汐竟然半点儿没有受到雷电的伤害! 不仅身体上安然无恙,而且表情也丝毫不觉得意外,似乎早已料到事情会这样发展一般。 容映冉看傻了眼,心中默默坚定了想法,他日后得对许佑汐多敬重点。他以前得多不想活了,竟然敢招惹这位殿下!!! 许久之后,雷电终于停下了。 姜跫的身体已经被劈成了碳状。 许佑汐身上还缠着麻绳,这却丝毫不影响她一脚踹在被劈焦的姜蛩身体上:“去死吧,敢动水坝,先有这个命吧!” 【拯救荆州:100/100】 【女帝系统为您将在48h后进入任务结算。】 雷电之后,便是天降大雨了。 此时,别说那一堆沙袋里没有装火药了,就算装了火药,对上这场大雨,恐怕也发挥不了作用。 “真和殿下说的一样,天降大雨。” 扮作黑衣人的锦衣卫相互对视! 时机到了! 纷纷扔下沙袋就撤。 不撤,难道真等着和荆州百姓拼个你死我活啊! 原本匆忙冲过去和黑衣人拼命的士兵,此时也分不清此时究竟什么状况,劈头盖脸地被大雨淋了一身。如今眼泪和雨水在脸上已经分不清了,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冲着许佑汐的方向一个接着一个地跪下。 “连老天爷也在护着公主殿下。” “老天爷,没有收走我们的殿下,荆州百姓得救了啊!” “公主殿下,千岁啊!” 这恐怕,是受了几个月水灾祸害的荆州百姓,这么久以来,最感激大雨的一次。 # 三个月后,上京城。 茶楼台下满座,说书先生更是口若悬河。 “当时,贼人正欲炸毁荆州水坝!要知道,水坝一旦毁掉,那整个荆州都将不复存在啊。” “天佑公主厉声,让荆州百姓赶紧去抢下火药,为不让百姓因为自己被挟持,甚至不惜自刎啊!” …… “可就在这时,天降数道闪电,明晃晃的就是冲着那帮贼人去的,你们可知道怎么的了!挟持天佑公主的贼人瞬间被天雷劈成碳灰,而公主本人竟然毫发无伤!” “只见贼人头子被劈成灰了,此时刚巧天降大雨,好呀,这下连火药也没用了,贼人纷纷四处逃散,整个荆州城几万百姓哭成泪人,大喊:公主千岁,这是二奇。” “第三奇,便是原本贼人运往水坝的火药,竟然在雨水的冲洗下,全部变成了可以重新修建水坝的泥石!这下贼人死了,火药没用了,大坝也进行修补了,整个荆州活过来了啊!” “这正应验了天佑公主入荆州城门的所言:我在,荆州在!” …… 台下不断传来喝彩声,一位身着布衣的男人在桌面放下茶水钱,打算带着小厮安静离开。 “孟侍郎日理万机,也有空来此地听故事。” “孟某百忙之中抽一闲暇,不比你闲暇之余,唯一一忙竟是堵我。”孟之谦毫不给面子的回嘲道。 “看来是我好心当了驴肝肺了,我只是来告诉孟侍郎一声,新帝择日要御驾亲征瓦剌,像孟侍郎这种贪生怕死之类,名字自然不在其列。” 孟之谦为数不多的好心情算是被眼前这位毁了大半,道不同不相为谋,抬头无视走自己的路。 # 一月余后,荆州。 “兵部侍郎孟之谦的信?他为什么给我递信?”许佑汐接过于薛敬手上的信,打开快速阅读了起来,“他是怎么把信传过来的。” “孟侍郎让荆州新上任的知州随身带来的,可信度很高。”于薛敬答道。 “我父皇三月前中风,突然不能言语,半身无法动弹,于是太子监国。”许佑汐越读下去,眉头越皱,“为什么完全没有人把这事告诉我!” “殿下,您前往荆州的事情也没有通知圣人……您的家信常规还是递到江南长公主府的。”于薛敬提醒了句,“殿下……今天京都传来了消息,崇久帝退位为太上皇,太子殿下登基,改年号:盛元。” “什么?!” 她哥哥竟然抢先一步坐上皇位了? 许佑汐回忆起脑海中的那个十岁,总是躲在母后身后羞涩的小男孩。 完蛋了啊! 她皇兄的初始智力值和崇久帝早期有得一拼啊! 许佑汐眼前一黑,她的积分! 还得分出一部分给崇久帝治疗中风。 许佑汐颤抖着手查看了下系统商城里药物详细。 【活血通络丸:活血通络,一颗见效。适用各种原因导致的血管堵塞。价格:99999】 她完成【拯救荆州】的任务,也不过收获了一千积分和五万的信仰值,加在一起凑够了五十万的积分。 她趁着商城推出的满十万减五千积分的促销活动,购买了五个【键盘侠】、四十张【读心术】、五张【条条大路通罗马】,顺便给【影一】续费了一年……前前后后花了近四十万的积分。 本来还惋惜积分太多,怎么都花不掉的许佑汐,几乎要落下悔恨的眼泪。 【女帝系统温馨提示:货既售出,概不退换。】 “……” 于是,许佑汐再次陷入了新烦恼,她是先救亲爹,还是先救皇兄的智商。 015 一波未平 望着自己即将彻底归零的积分,许佑汐满脸悲戚。 “殿下?”于薛敬下意识地问了声。 许佑汐挥挥手,她得好好转化下心情,至少等她先把这位兵部侍郎的信读完。 “新帝御驾亲征瓦剌?许盛世他疯了吧。”许佑汐向来挂在脸上得“处事不惊”面具,快维持不住了。 【阻止盛元帝御驾亲征:0/100】 于薛敬也没听说这个消息,脸上此时也满是吃惊。 到底是多凶残的对手,才值得皇帝来御驾亲征? 许佑汐把信用力拍在桌上,难掩愤怒之色:“这根本就是兵部侍郎发来的求救信,他希望我能出面劝说新帝放弃御驾亲征。” “殿下,瓦剌一族人口稀少,整个小国的精兵不过七、八万人,我大乾兵力怎么也在四十万以上,打赢瓦剌定是不费吹灰之力。”于薛敬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两人正在交谈,门后突然传来敲门声。 “臣是不是打扰了?”县令容映冉试探性地问了句,他恰巧路过,但又实在好奇两人刚刚什么打仗、兵力什么的内容。 “容大人请进,把门关好。”许佑汐不由地想起了容映冉那90+的智商,眼神幽幽,要能嫁接点到自家皇兄脑袋上多好,“盛元帝登基你可听说了?” 说实话,许佑汐这种眼神看地容映冉有点慌,不禁想起了被雷劈成碳的姜蛩,背后几乎冒出冷汗:“知晓。刚刚消息公布了。” “盛元帝登基后第一件事,要倾举国之兵力攻打瓦剌,你觉得可行?” “劳命伤财,乃下策。”容映冉下意识皱眉,立刻摇头,“举国之兵出征,那国内岂不空虚,此为舍本逐末了。” “能不打最好是别打,大乾这些年也不太平。”于薛敬思索道,“可殿下,即便您此时快马加鞭赶回上京,也至少要数十日至一个月的光阴,加上收到这信的时间,前后也近两月,恐怕赶不及圣上御驾亲征了。” “容大人,可有办法?”许佑汐看向了容映冉问道。 容映冉思考片刻:“打瓦剌,大乾未必会输,但绝对不值得,更何况让一国之主御驾亲征。白莲教近些年确实猖狂,万一他们趁虚而入,举兵入京,确实是为大难。现在说来说去,也不过虚话,殿下不如即刻启程,说不定还能赶及拦下盛元帝出征。” “容大人麻烦准备纸笔,我要给上京寄信。”许佑汐直接拍板,“于大人,备马。” 长公主府有专门马场,许佑汐前几年便请师傅学了骑马和简单挥剑招式。虽说都不怎么厉害,但是对上普通人还是够看的。 次日,清晨。 “荆州的水道疏通工作交付给杭大人继续完成了,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尽管书信同我联系。荆州官员风气需要严肃整顿,先治贪腐,再言其它。”许佑汐临时前,也没忘拉着杭永寒嘱托几句。 “臣定不负公主重望。”杭永寒行礼。 # 即便路上换了几次马儿,等许佑汐赶到上京城的时候,还是晚了一步。盛元帝几日前已经带着朝中多数文武大臣以及四十万兵马出征了。 【阻止盛元帝御驾亲征:任务失败!】 女帝系统的页面被血红色的大字充斥了整整半小时,但是后续却也没了。没有奖励,也没有惩罚,就好似这个任务从未出现过一般。 许佑汐虽脑子里满满地都是疑惑,但是她此刻已疲惫到无力多想。 “母后呢?”许佑汐风尘仆仆地从马儿上下来,闻讯过来迎接她的却是宫中的几位大太监。 “太后娘娘带着太上皇下江南治病,娘娘觉得当年救治您的那位神医既然连奇毒都能解,那治疗圣人小小的失语症,自然也不在话下。” “那现在皇宫里的大小事谁来负责处理?” 几位大太监跪着相互看看,终于有一位年纪最大的站了出来:“臣司礼监掌印太监周愧学。” 许佑汐看过去,凭着隐约的记忆辨认出了对方:“你以前跟在父皇身后秉笔的?已经升到掌印了?” “多亏圣人厚爱,臣才有此次机遇。” “先回宫。” 许佑汐脑子里多了一大堆信息,快炸锅了,加上近期基本没睡过什么觉,此时更是头疼不已。 简单休息过后,许佑汐便开始整理起自己目前情况,她虽贵为公主,位居一品,但实际上是没有半点实权的。 封建社会对女性的歧视,总是带着各种恶意。 如果不依仗父皇或者皇兄,又或者于薛敬不愿意听从她吩咐,她甚至连个普通的锦衣卫也未必使唤得动。 又或者说,在这皇宫中,连个太监或许都比她有实权。 受系统条例限制,没见到本人,许佑汐也没办法给许盛世远程加智商值;崇久帝下江南治病了,即便她在商城买好了药,也没法送给他吃。 原本还在纠结的两条路该先走哪个的,竟然全都被堵死了。 “唉。”许佑汐深深叹气,“系统,你能不能让我明天就登基,当个公主竟然啥都干不了,还是女帝好。” 【女帝系统温暖建议:宿主早点休息,梦里什么都有。】 “……” # 又过了几日。 “容映冉辞官来京城了?”许佑汐惊讶地听到消息,“你说他现在于国子监任教?还给我留了名额。” “对,这是容大人给您送来的国子监邀帖。” 这是于薛敬给许佑汐带来的消息。 “容大人,甚得吾心!” 许佑汐忍不住夸赞道,她决定了,以后容映冉就是她收下的第二个小弟了!日后等她登基,绝对不亏待自己人! 作为一个优秀女帝,她日后绝不学先祖玩什么“兔死狗亨”之类的帝王术!当然,万一她未来不小心真的做了,那也一定是她那体内控制不住的优秀帝王基因在作祟。 “对了,国子监现在也招收女弟子了吗?” “大约在三年前左右,便有多位世家小姐陆续获批进国子监念书,此事早已被传为美谈。” “确实是好事!” 女子地位在提高,社会在进步,过两年女子能进朝廷做官,再过两年女帝就该登基了,一切都顺理成章哈。 许佑汐美滋滋想着。 古代打仗向来都需要长途跋涉,跟何况一口气出征了四十万的兵力,没有个一、两个月,盛元帝定然回不来。 既然国子监的大门对自己打开了,许佑汐干脆决定进去看看,不然总被困在皇宫中有什么意思。 然而许佑汐不知道的是,国子监招收女弟子这件事正是她亲爹崇久帝为她日后回到京城而一手推动的。 许佑汐儿时便喜爱读书、求学若渴,而国子监又是天下文人学士渴望进入深造的地方,别人有的,崇久帝希望自己女儿也有,便顺水推舟,应下了这项政策。 016 国子监的课业 即便还处于冬月,可今天的阳光却暖洋洋地,连冷冽冬风都温温柔柔,荒草地上更是隐约萌生了几分绿意。 “介绍下,这位便是新加入国子监的同学,李思。” 国子监如今的乔司业是位六十出头的老者,单眼皮显得他总眯着眼,白胡子留了七八厘米,说起话来温文尔雅,是位气宇轩昂地老头子。 许佑汐的长相并不如她母后那样美的具有攻击性,可以随便往哪里一站,便是一道绝美风景,但许佑汐的好看却也是让人无法忽视的。十六岁的年纪,笑起来一双弯弯新月眼,身上兼具着甜美与清冷感。 许佑汐一出现,下面原本没多少精神的少年们,不少都悄悄挺直了腰板。 “哼,德行。”估计只有站在乔司业身侧的许佑汐,才听见了对方这句玩笑话。 “李思同学,你自行选座吧。现在班上还剩两个座位,分别是珮谣和何慕卿。” 有机会进入国子监的女子,身份基本不会太差,如果许佑汐从小便在上京长大,说不定还能同这两位玩到一起去,也就不至于面对此时这种尴尬局面了。 珮谣一袭白衣,孤傲地坐在窗边,神情冷淡,好像不愿与他人搭话;何慕卿穿着淡粉袄裙,头顶钗了朵白色珠花,生动活泼。 说实话,许佑汐觉得两位都很可以!!! 嗯,她要选择坐中间! 作为未来女帝,难道就没有一点点左拥右抱的特权吗!!! 珮谣转头看向了许佑汐,突然冷笑,抱着自己的书坐到了何慕卿的身侧:“乔司业,我不习惯旁边是陌生人。” 敌意!!! 哪来的敌意??? 许佑汐心里疑惑,却还是很有礼貌的将东西带到空出来的座位上坐下。 “好了。”乔司业敲了敲桌子,“大家对新同学友爱一些,接下来是容助教讲课,大家好好听。” 乔司业前脚刚走,许佑汐身后的人就悄悄拍了拍她。 眼前这位少年和自己差不多年纪,眉目清秀,穿着国子监的校服显得干净清爽:“刚刚你也别生气,珮谣没有针对你,最多……就是有一点点的迁怒吧。” “迁怒!” 不是欲情故纵吗? “你是容助教的表妹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 谁说的,我就不知道! “珮谣的父亲为了女儿曾经榜下捉婿,刚好相中了长得最好的容助教,结果容助教死都不肯,害珮谣在圈子里成了笑话。以至于她看见和容助教有关的人或事,就气。” “容映冉至少也该有三十了吧?珮谣才多大?”许佑汐下意识对此事真实性表示了质疑。 “容助教高中探花的时候不是才十六岁吗,如今满打满算也就二十五六啊……我懂了……容助教一定是谎报了年龄!” “?” 少年你的推理能力很强大,继续保持。 “我叫鲍有今。” “你是首辅鲍长年的独子?”许佑汐对官员的名字并不敏感,但对鲍长年她算是有点研究。前内阁首辅姓莫,也就是江南富商的朝廷靠山,后来就是被这位鲍长年首辅搞下台的。 “你听说过家父。” “听过听过,赫赫有名。” 两人相互寒暄了几句,容映冉此时已经抱着书进来了。 “今日不讲课,只给大家答疑。”容映冉把书放在桌上,任性地就不讲课了。 谁让他是探花郎,有真才实学。 鲍有今第一个举手。 “你先来。” “教员,你当年中探花时真只有十六岁吗?不是以讹传讹传出来的?” 许佑汐若有所思看向鲍有今,再看看他飘向远处的珮谣的眼神,原来是少年爱慕,忍不住要为心爱姑娘出头,不由感慨,年轻真好。 “对。世上造谣者无异于嫉妒心作祟,听过则罢。”容映冉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个话题。 “先生怎知对方就一定是造谣呢?” “那你可能报出对方具体姓甚名谁,连姓名都不敢有,不过小人尔。”容映冉把鲍有今剩下来的话都堵回去了。 “……” 唉,少年鲍有今怎么可能斗得过老头子容映冉。 许佑汐还有几分同情这小伙子。 “助教,学生有问题。您前日介绍时,说自己在荆州同安县做了十年县令,那你之前是不是亲眼目睹过天佑公主的‘三奇’案?那三奇可都是真事?”何慕卿满眼激动与好奇之色。 “……” 正主在这,你怎么去不问她! “容某乃一介草民,没有机会目睹那日壮景了,若日后有机会,或许你可以当面询问殿下。”容映冉还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行了,问题就问到这里,看来大家都没有经学相关的疑惑。不如这样,我给大家聊些有意思的课业。” “过几日便是上元灯会了。”容映冉笑眯眯,“为了让诸位体验下民间百姓生活究竟是什么样的运作模式,国子监决定就以初八点灯为始,十七日晚亥时为终,每个人可以各种利用自己擅长的手段以小组形式进行谋生。” “大致内容就是,初八当天,你们需要要换上学院为你们准备好的衣服,无论是谁都不可以向他人透露自己的身份,又或者寻求家族力量的帮助,否则直接认定失败。” “原则上,大家尽可能多的赚钱。当然了,你们所赚到的利润,除了需要按照国家对不同行业的税率进行交税外,还需要应对一切普通百姓可能会遇到的突发事件。等到正月十七日亥时,我们于上京城墙边对课业完成情况做评价。课业完成最好的一组人,终末考核有加分。” “大家可有意见,若没有。我便安排抽签分组了。” 大乾自建国以来便对除夕、春节这两个日子重视度不高,反倒是这正月十五的上元节,格外受欢迎。特别是在崇久帝登基之后,为讨皇后谢氏开心,崇久帝特批将上元节延长至十天,灯会从每年正月初八点灯至十七日落幕,期间普天同庆。 许佑汐还没来及多想,便已经轮到她去抽签了。 许佑汐总觉得走上教台的时候,容映冉笑容里似乎过于胸有成竹了,仿佛事情早有既定的安排。 最后分组出来了。 ……许佑汐、珮谣、何慕卿、鲍有今四人一组。 这是,什么生死局。 许佑汐名义上的身份是他表妹,课后去找容映冉,别人也不会觉得奇怪:“容大人提前安排好的分组。” “殿下果然聪慧。”容映冉点头解释道,“鲍有今是当朝首辅鲍长年的独子;珮谣义父是当朝太傅姚大成,何慕卿父亲是守边将军何江义。” 017 可赢满袖清风 许佑汐刚回来,就见到鲍有今正冲自己神神秘秘地招手,这小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主动坐到了珮谣两人附近。 “李思,快来一起讨论此次课业。” 相比鲍有今的热情,珮谣就显得冷漠多了,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书卷上,仿佛外界多么吵闹均与她无关。 何慕卿提着笔,认真在纸上勾勒,眸中闪着几分好奇:“李思,你刚刚去找容教员了?你们关系好像还不错?” “其实不熟,不过家中长辈让我进国子监后,务必要亲自感激容教员给我此次机会。”许佑汐三言两语,便把自己和容映冉划开界线。 “如果你们只是打算议论家常,我可没功夫在这里陪你们。”珮谣将书卷合上放在桌上。 何慕卿无奈地看了眼珮谣,也不生气:“也对,还有四天就初八了,咱们赶紧讨论下课业怎么完成。” “上元节花灯会,那咱们也去卖花灯?”鲍有今率先提议。 “那花灯哪里来?自己做肯定来不及,那就只能从商贩手里提前购置。那购置多少?本钱需要多少,我们最后能不能卖得完,即便卖完了,又能有多少盈利?”何慕卿犀利地提出了多个问题,“这些我们都没有往年经历作参考,想要去做,还需要投入大量时间民间做走访。当然了,不论我们选择哪种谋生手段都会面临很多问题。” “要不然咱们去街头卖艺?这个不需要成本全是纯收益。” 这次连珮谣冰冷的脸上都能看到明显地无语了:“那你明日就能听到街头巷尾全是非议,内阁首辅鲍长年独子当街卖艺,究竟是患了疯病还是内宅父子之间不可明说的阴私勾当。” “我不过是缓和下气氛。”鲍有今尴尬笑了笑,“不过今年国子监的考核题目实在没什么意思,往年实践类课业要么是为百姓伸张正义,要么是做案件协调,今年怎么就和钱挂上钩了,也太俗气了些。”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怎么不说记载这话的《史记》过于俗气了。”珮谣用着最冷地脸,说着最毒舌地话,听上去竟还挺有意思的。 “可靠消息,本次的课业,最早是容教员本人提出。”何慕卿不嫌事大地补了句。 “……” 珮谣幽幽地看向了何慕卿,看那表情已经在谋算对方葬礼怎么举办了。 许佑汐也不主动插话,她甚至觉得看面前三人互怼,要比完成这次课业要有意思多了。 “好吧,还是想想怎么赚钱吧。”何慕卿赶紧打圆场。 珮谣重新拿起书卷:“商书中有一条至理名言,人有我无,人有我优,人有我贱。这三句话,我们目前最有机会做到的就是中间那句,人有我优。” “能具体点吗?”何慕卿提起了兴趣。 “假设大家都在卖花灯,我们也卖,不过我们的花灯必须与众不同。京城花灯种类也就那些,我们可以买些没有特殊装饰的基础灯,以诗词为饰,或者让客人自行题字,卖就卖个与众不同。”珮谣慢慢说完,“同理,可以将这个法子运用在面具、折扇等等物品身上。” “那如果其它人效仿我们呢?灯会持续十日,我们很难做到每天都与众不同。”何慕卿向来能抓住核心问题。 “那就做口碑。”珮谣肯定道。 “我觉得可行。”何慕卿思考后,“李思,你有没有别的想法?” 许佑汐突然被点名,完全没意识到这几个人是在喊自己,直到被几位盯着看了好一会,这才反应过来:“……我刚刚一直在想,如果课业仅仅是希望我们多赚钱,那国子监水平确实不行。” “这该怎么说?” “我觉得本次课业的核心并不在赚钱,而是让学生体验百姓谋生不易。不知道你们刚才注意到没有,容教员说,原则上,我们除了交税外,还需要应对一切普通百姓可能会遇到的突发事件。问题就出在‘交税’和‘突发事件’这四个字上。” “李思,你会不会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些,咱不就是支个摊子卖货吗?还会有什么突发事件?”鲍有今奇怪道。 “国子监教育学生的宗旨是‘济世渡人’,可教员们现在出给我们的课业是什么,是让我们站在普通市井百姓的对立面和他们抢生意。换句话说,那就是纵容学生抢很多普通人谋生的路!” 许佑汐顿了顿,继续道:“若是我们各个都赚的少,那这次的考核也不过是上元节上的一个小插曲。但若是有谁做了出头鸟,在上元节成功大肆敛财,在民间臭掉的可不止是自己和家族的名声,甚至还会连累国子监被骂的狗血淋头。” “确实。” 这下,连珮谣都点了点头。 “我能想到这些,我不信国子监里的那些大儒们想不到,为了保证上元节普通商贩的利益,我认为他们肯定会对普通学生下黑手。”许佑汐这些话一出口,另外三人看她的眼神隐隐有些变化,也不知道何时她竟成了三人的主心骨。 “那会怎么下黑手?” “明面点的手段:加税。宫中大兴土木要交税、修建官路大桥要交税、御驾亲征养兵马要交税。”许佑汐在江南可没少遇见这类事情。 “私底下能做的就更多了,找穿官服的人过来质问,说有人举报你的东西来路不明,抓你进衙门关个两三天问题不大;又或者某位达官贵人家中亲戚醉酒,就看你不爽,砸了你的摊子。你去衙门要说法,结果衙门会以上元节休息暂缓接案为由,让你咬着牙认这笔损失。当然了,也有其他办法,比如去贿赂官员提前受理,只要你作为国子监弟子干得出来这种事。” 许佑汐叹气:“你们或许觉得这只是一次困难的课业,可对于百姓来说,这就是他们最寻常不过的生活。”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出不了头,就走中庸之道吗?” “你们还想赢吗?” 几个人都犹豫了。 说实话,想赢,但他们又真不愿和百姓抢生意。 “我有一计,可赢‘满袖清风’。” …… 018 世事洞明皆学问 距离许佑汐提出那一计,已经过去有四天时间了。 一年一度,热闹非凡的上元节也在今天迎来了点灯会。 上元节是为了让民间感念太后谢氏恩德而延长的假期,所以即便新帝御驾亲征,也要没要求民间停办本年的元宵盛会。 点灯了。 夜幕下,根根烛火在上京街头蔓延亮起,百姓纷纷停下脚步,屏住气,认真守候着这份美景。 国子监课业考核开始。 所有弟子都换了粗布衣服,有些人脸上甚至还被涂了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奇怪粉末,即便他们爹妈来,也未必认得出的那种。 由于许佑汐四人不摆摊,更不卖货,才幸免于被脸上扑满粉末。 “按计划行事。” 许佑汐说完,另外三人点头,很快便分散在了上京街头。 满目灯火,星辰似海。 街道两排,人流如潮。 世间浪漫,也不过如此。 “老板,你那边怎么还有这么多素色灯笼,我看今年的好多店家都在卖这种素色灯笼,是有什么寓意吗。”有逛街的客人好奇问道。 左胸前挂着一块红色方巾的店家,露出神秘的笑容:“客人有所不知,这是今年咱上京城灯火节的特色呢。” 许佑汐看到红方巾,便清楚这位老板是自己人了,他们同商贩约定的是,你用我的办法赚钱,胸前仅需佩一块红色方巾告诉我就好。 于是,许佑汐不急不慢地冲商贩那边走过去,准备当个托:“老板,给我拿一个红色素灯笼,我要题字。” 许佑汐长相出众,即便身穿布衣也难掩身上贵气。 “好嘞。”老板递来灯笼和毛笔。 许佑汐好似在思索,就这一会儿时间,她身边也围来了许多看热闹的,随即挥笔:“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但愿太平盛世,万国朝拜。 这是王维赞誉唐朝时所作,许佑汐看着街头繁华,突然就想到了这句。 也不知道围观地谁先念了出来,突然大赞道:“好诗,好字啊!你这字比外面的好多秀才都要漂亮得多,姑娘,你这灯笼卖不卖?我出白银一两。” “卖给我吧,我出白银五两!” “十五两!” 围观的人竟然还争起来了。 价格倒是越喊越高,把气氛都炒热了。 许佑汐很满意地看着自己这么多年练下来的书法,有几分大家风韵了,只可惜似乎还少了些许帝王霸气,回去得在找些帖子好好练练。 “不卖。” 这可是日后要挂在博物馆里的文物。 “一看就是商人女儿,来上京灯会寻如意郎君的,你还用问她卖不卖?”某个嘲讽地声音传来。 这话完全是在人身侮辱了,许佑汐皱眉,看向那个说话的,望打扮还像个读书人:“读书人念书,志向为‘衣冠禽兽’,今日却见到某些人格外有本事,书读着还把自己衣冠也读没了,只剩禽兽了。” “你……” “禽兽典型特性:当街辱骂妇孺儿童。”许佑汐直接堵到对方说不出话来。 当然了,这位书生也不服气,冲着老板道:“给我笔墨灯笼。” 老板有些犹豫,毕竟他灯笼是卖给人用的。 还不等老板反应,书生已经扔下几文钱,夺笔,在灯笼上快笔写下:“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亡国! 亡你**的国! 许佑汐瞬间怒火中烧,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封建皇帝怎么动不动就喜欢搞“文字狱”和“诛人九族”了。 言论要是绝对自由了,那地底下为啥还要设拔舌地狱! 书生还以为自己是“商女”两个字戳中了许佑汐的痛处,正洋洋得意。 “老板,给我也来一盏灯笼。”一位布衣和尚双手合十躬身道。 “快看,状元和尚刘继业又来了!”人群中有人喊了声。 许佑汐闻声看去,和尚年纪也不过三十上下,相貌轩昂,眸光中透着明亮睿智,走路时宛如带起一阵清风,望之脱俗。 和尚拿起笔,在灯笼上慢慢写下了几个字,将灯笼递给了那位书生:“相逢及缘,此物赠之。” 和尚说完便离开了,等众人一看,那灯笼写着两句:心中藏恶鬼,眼中无良人! 众人顿时哄笑一片,书生也自觉羞愧,逃离了人群。 许佑汐趁着和尚没走远对他也扔了个鉴定术。 【人物:刘继业】 【智力:91/100】 【武力:70/100】 【衷心值:0/100】 通过人群间几人闲聊,许佑汐大致对此人的遭遇有了几分了解,刘继业原本是个秀才,但是年年考科举,年年都中不了进士,最后家财耗尽,生活困难便投奔了寺庙。 此人虽出了家,但心怀世俗,时不时就会做些仗义的事情,于是好名声便在民间传出来了,大家称他为状元和尚,和尚里的状元。 许佑汐非常欣赏刘继业! 转而找店家又买下了一盏素灯,此时仍有围观的人没走,打算看后续呢。 只见,许佑汐快笔写到: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 “那位……状元和尚,你等下。天虽黑,灯倒可以照明。我的字不卖,但送。” 许佑汐将灯递过掉头就走。 她的意思是,刘继业你今天的世事洞明便是你展现给我看的学问见识;你的人情练达便是你在殿试上交给我的文章考卷,我现在将这句诗赠予你,代表着认可你。 我喊你状元和尚,是状元在前,和尚在后! 谁也没想到,也就是这么一段小插曲,竟然很快便流传满了上京城的大街小巷,也因为这个三人来回精妙地回答,使‘素灯’彻底火了起来。 许佑汐她们当时没选择自己赚钱,而是把赚钱的方法无偿提供给了上元节的小商贩们,此时商贩们的生意纷纷红红火火,提前花大笔钱买华丽花灯倒卖的国子监弟子都傻了眼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第五天。 即便国子监里的其他人反应再迟钝也该反应过来了,他们的花灯不仅价格上失去优势,连特点上都不受人欢迎,怎么可能赚得到钱? 当然了选择卖面具一系列的小物件的基本都没赚到钱,今年上元节最火的就是素色花灯。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考核才刚过半,国子监大儒们为他们准备的‘突发事件’来了。 019 万国衣冠拜冕旒 容映冉将国子监弟子纷纷召集过来:“考核近半,该交税了。大家都是读书人,定不会做出偷税纳税的卑鄙行为。” “理当如此。教员您直说要交多少吧。”有人附和道。 “首先,交货税。税额为货品售价的三十分之一。” 这要求也不算太过分,大部分人都在陆陆续续交钱了。 “李思,你们组怎么没交钱?”站在旁边的弟子好奇地问了句,“你们难道没进货吗?” 许佑汐坦坦荡荡:“没啊,我们只有两袖清风。” “……” 这话,容教员分明听到了,但没反驳,看样子是真的。 “现在第二项税收,物品堆放许可税。你们既然在京都街道摆摊,自然少不了这项。上京城这项税收一般三月收一次,我按你们十天期限收。” “第三项税:日常用品税。” “第四项税:兴修宫殿税。” “第五项……” …… “第七项税:兵马税。” “这又是什么税收!兵马税怎么也要找我们要!”不知道谁先问了出声。 “新帝御驾亲征,四十万大兵要吃要喝要军备,你们享受着他们带来的安定,不得付出些代价?” 诸位弟子虽忿忿不平,但也不得不继续掏钱。 等轮到许佑汐四人这里,许佑汐主动走上前:“若为兵马税,我们组愿出双倍。” “你们该不会打算靠着三贯本金活到十天后吧!容教员,难道这样也合理吗?” “若无所为,同交白卷无两样。”有了容教员这句话,原本侧耳听着的弟子们纷纷放下了心。 “好了,收税就暂收到这,改日继续。” “还有改日?” “我赚的银子全交税都不够,还倒贴了本金。” 容教员潇潇洒洒地满载而归,然而国子监的其它教员,包括乔司业都在屋子里恭候他多时了。 “咱这么对学生会不会太狠了些?他们也辛苦那么多天。”部分教员已经忍不住心软了。 “我可有多收他们半分?他们身为堂堂国子监弟子,未来的国家栋梁之才,总不会连这点小历练都过不了吧。” 乔司业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他们受苦不过数十天,普通百姓却是经年累月如此。下一步何时进行。” “上京衙门能肯配合我们抓弟子吗?” “放心,此事已有安排。”容映冉看上去胸有成竹,“我请了外援。” 这时,身穿红色飞鱼服,腰佩绣花刀的于薛敬大步踏入房间:“乔司业,容大人。” 见有锦衣卫过来,几乎所有教员条件反射般从椅子上站起,动作皆慌乱不已,生怕是自己的原因引来的这位大人物。 于薛敬似乎早已习惯,自己走到哪,哪里就是鸡飞狗跳一片的场面了,依旧非常有礼貌的打招呼。 “乔司业,这位是锦衣卫指挥使于薛敬于大人。” 这话一出,原本悠哉地几位教员差点当场跪下来。原本以为只是来个陪演戏的小人物,结果你把锦衣卫头子喊来干嘛! 在场众位,也就乔司业勉强维持了几分镇静:“不过是学生之间的打打闹闹,何须劳烦您呢。” “乔司业客气了。需要在下做的事情,容大人先前已经告知我了,不过穿着锦衣卫官服可能不方便做这些,到时候可借府衙的官服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 好不容易送走了这尊大佛,乔司业脸色略带苍白,把容映冉喊到一边,气愤吼道:“你有事在瞒我!” “乔司业您放心,容某何时做过没把握的事情。” “你容映冉觉得自己是天下顶聪明了吗!你今天要还是不说实话,就给我滚出国子监!我是老了,但还没糊涂。锦衣卫哪是那么好请动的,你究竟用了什么办法!” 容映冉叹气:“乔司业,不是我不说,而是我也没办法开口。” “和荆州半年前的案件有关?”乔司业说的是‘三奇案’。 容映冉点头。 乔司业瞪大了眼睛:“你表妹?” “我哪有表妹。”容映冉满脸无辜,在乔司业的手上,端正划下了一个“许”字。 许久之后。 乔司业冲容映冉挥手,好似接受了这则消息,叹气道:“你出去吧。” 容映冉刚走,乔司业依旧坐立不安,许久后,才下定了决心,立马启程拜访好友兵部侍郎孟之谦。 …… 另一边。 许佑汐、鲍有今、何慕卿、珮谣四人每人手上拿着一个包子在吃。 “这考核赶紧过去吧,包子我都快吃吐了。”鲍有今满脸痛苦。 何慕卿也叹气:“包子固然好吃,但也禁不住咱们一日三餐,顿顿如此。” “看开些,行军打仗的时候,连包子都没有。”珮谣这会儿显得接地气多了。 “我问过你们会不会烧饭,可你们竟然都不会。上京物价那么贵,有包子吃就不错了。”许佑汐怨念十足地咬了口包子,心中碎碎念,这是鸡腿馅、火锅馅、冰淇淋馅。 “我想吃元宵。” “我也想吃元宵。” “元宵,元宵。” “别和我撒娇。吃一顿元宵的钱,够吃一天的包子了,吃一顿包子的钱够我们吃半天的馒头。”包子还是包子铺老板便宜卖给几人的。 许佑汐也饿,只能一遍遍催眠,自己带他们一起来体验清官生活的,什么叫一贫如洗,什么叫两袖清风。 突然间,一个苍老的声音颤抖地传来。 “你,你们天天就吃这些?” “乔司业!”何慕卿立马背手藏起吃到一半的包子。 乔司业痛心疾首地看着许佑汐的方向:“刚刚你们说想吃什么,走,我带你们吃元宵。” 乔司业这话一说,四人没一个肯动,反而小声嘀咕起来。 “我猜这就是世俗诱惑。” “都说吃人嘴短,竟然连乔司业都请出动了吗!” “司业,我们几个这几天对元宵过敏,真的,一点都不想吃。” 紧接着,四人溜远了,只留下乔司业一人站在原地苦笑。 天地之大,竟大不过少年意气。 “为什么我觉得乔司业出现之后,包子都变得好吃了不少。”鲍有今忍不住笑着说道。 “哈哈哈,这可能就是清官的快乐,守着清贫生活,却有内心满足。” “快看,有人在河里放花灯。” 东风夜放花千树, 更吹落、星如雨。 数不清的星星点点的花灯,乘月色歪歪斜斜地顺流而下。 “鲍有今以后要做个大清官,公公道道做事,堂堂正正做人!”鲍有今信誓旦旦。 “何慕卿要当大乾王朝第一位入朝堂的女官!继往圣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珮谣会走遍万水千山,走遍海角天涯!我要走遍大乾每一寸土地,要天下人都记得珮将军是为国捐躯,死而无憾!” 何慕卿揽住珮谣的肩,安慰地轻拍她的背。 许佑汐淡笑,手中灯笼提了起来,月光下灯笼上的字迹映出—— 万国衣冠拜冕旒。 020 走水救人 正月十三。 上京城开始流传起了份“上元节”藏宝图,地图内容包括:许愿灵树、同心锁、河边灯火会等等最具代表性景观。 城中一夜间凭空多出了棵‘许愿灵树’,红绳上写好心愿,“一文钱”可系“一条红绳”; 城墙附近不知道何时被人拉起多条铁链,旁边是一对正在卖锁的老夫妻,卖力吆喝:“平安锁、同心锁、子孙锁,为亲人买份心安挂起来。” 河流边,挂起了一排排精美灯笼,只要猜出灯谜便可以用平时一半、甚至更低的价格带走这些灯笼。 总之,地图前前后后共串联了七八处地点,每个点的风景都很绝,引来了文人雅士谈风论月,带动了售卖小物件商贩的生意红火。 很多人最初完全是对‘藏宝图’这种陌生形式感觉好奇,结果拿到地图,突然发现竟然每抵达一处地点便可收集一枚特殊图案的印章,集满所有的印章,可以兑换一张寺庙开过光的‘平安符’或者‘姻缘符’。 很多人领了‘平安符’后,又来回跑了好几次,恨不得帮家里每个人都求一份。 许佑汐四人算是本次‘藏宝图活动’的策划和组织者,能把这么多小商贩聚集在一起,凭借的是之前小商贩们卖素灯时对他们建立起的信任。 他们这边忙的热火朝天,其它弟子那里,就不太乐观了。 被砸摊子的; 因为争吵却意外被关大牢的; 被吃霸王餐还被莫名其妙打劫的; 各种倒霉情况应有尽有…… “这四人也太过顺利了吧,我们是不是该给他们设置一些难关?” 国子监的教员们正在屋里分析不同弟子表现,突然看见了如此‘清新脱俗’的许佑汐组后,实在憋不住提了意见。 正在侃侃而谈地容映冉声音戛然而止,态度仿佛变了个人:“你们都看我做什么,题目是我想的,但损招你们可都有在出。他们组把个人利益和民生牢牢绑在了一起,难道还要想法子破坏无辜商贩做小生意?不行不行,这事太缺德了,我可干不出来。” “其实,我也知道他们这是善举,但这般顺利,这几人真能体验到民间疾苦吗?” 乔司业在众人沉默中发话了:“据我了解,他们四个人为了省下银子,连续七八天,一日三餐不是馒头就是包子,好不容易狠下心买一碗热汤圆,都是大家分着吃。还需要怎么吃苦?你反观其他人,有谁能有这种舍己的精神。” “可他们为什么不直接自己赚钱,而非要站在百姓身后?就算他们早已算到我们会为难他们,但凭借他们目前的构思,也妥妥能赚钱。”有教员提问。 “这就是眼界和胸襟的差别,那你怎么不问,凭什么就只有杜甫能写出‘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这种诗。”乔司业摸着胡子,感慨万千,“帮助天下百姓先富起来,渡人亦是渡己,与人方便,便是与己方便。” 容映冉顿了会补充道:“你们可以观察下京都街头的商贩,但凡左胸口佩着红色方巾的,都是受过他们恩惠的小商贩。李思和他们约定,如果在上元节结束的时候,他们用自己的法子赚到了钱,就在十七号亥时将红方巾赠予他们作谢礼即可。” “其余弟子最后无论拿多少盈利交上来,谁还能比过这一块块带着普通百姓感激的红方巾呢?就同她们说的一样,他们若是赢了,那就赢在满袖清风;若是输了,还是输在满袖清风。” …… 作为议论主人公之一的许佑汐,在街上找了个安静角落坐着,放空大脑。 少走点路,可以饿得更慢。 【火灾救人:0/100】 新任务传达到了面板上,许佑汐一激灵,赶紧从地上站起来。 “哪里发生火灾了!” 历年的上元节集会,最令人担忧的莫过于火灾,按理来说,每处点灯的地方都会有专门守卫把守,并在附近备水随时应对紧急情况。 【地图功能已开启】 许佑汐面前瞬间多出了一个大地标,跟着‘箭头’指向,许佑汐很快跟着指向跑去。 “来人啊!走水了!快灭火啊!” 两位衣着狼狈妇人正在街上大喊。 这片是住宅区,成片的四合院连在一起,一家失火,很快便会蔓延到一片区域。 大抵是因为今天过节,很多人都到市井逛街了,四合院里基本都没多少人留守,以至于即使火势渐渐大起来,闻讯来赶来帮忙的也不多。 许佑汐见火势越来越大,果断道:“影一去找于薛敬,让他立刻带人过来救火。” “你们先别哭了,屋子里还有人吗?先让附近的人全都从房子里出来!” “没人了,没人了。” “不,不是的,小少爷……小少爷还在屋子里睡觉。” “他在哪间屋子?” “最里面的那间……” 妇人这话一出,周围人的脸色都吓白了,妇人边说边大哭,最后甚至哭晕在了地上。 火势那么大,除非是不要命了,否则谁敢进去救人。 许佑汐快速翻看系统商城和背包。 【水火不侵:石化技能,水和火都伤害不了你哦!价格:1999/分钟】 【龟息功:不用口鼻只用皮肤呼吸法,价格:4999】 用皮肤呼吸?那等自己出来岂不是先成了黑碳人! 不行,换个。 【氧气筒:续命氧气,再也不用担心被气死前,一口氧吸上不来啦!价格:1999/口】 许佑汐来不及计算究竟需要多少积分了,直接续费了【水火不侵】和【氧气筒】,抢过别人身边盛水木桶和薄被。 将被子打湿披过头顶后,许佑汐大步冲进了火中。 “你疯了吧,那么大的火!” “英雄,冷静啊!” …… 虽仗着【水火不侵】,但是许佑汐没想到里面的烟雾会熏眼睛都睁不开,又只能多买了件【护目镜】。 由于烟雾量过厚,实在无法分辨前面东西,许佑汐只能不停地扔【鉴定术】 【被烧毁的废纸】 【正在燃烧的主卧】 【正在燃烧的书柜】 …… 【陷入昏迷状态的小男孩】 ! 找到了! “醒醒,别睡了。” 终于,许佑汐找到了小孩,但是对方明显肺部已经吸入了烟,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救醒。 许佑汐抱起五六岁的小孩,把他裹在了潮湿的被子里,同时将自己原本佩戴的氧气挂在了小孩脸上,开始往府外跑。 “咳咳咳……” 许佑汐刚跑出来,就开始拼命咳嗽,虽然外表看上去狼狈,但身上确实没被烧伤。 附近忙碌着救火的人很多,这会儿也没什么人注意到许佑汐,或许等火情减弱,就有人要开始好奇,她为什么没事了。 许佑汐将小孩放在地上,却没想到小男孩此时已经睁开了眼睛,反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看来是氧气起到作用了。 许佑汐用力掰开小男孩的手,故作很凶道:“松手,我要走了。” 男孩说不出话,眼巴巴地很可怜,但还是委屈地松了手。 021 课业结业礼 许佑汐跑出人群,幸好她的花灯还在原地,没被人偷走,也就这一回头刚好同于薛敬对视了。 这出来前吸的几口浓烟,呛得许佑汐哑掉了嗓子。 可她现在没法看大夫,也没钱买药,只能惨兮兮地坐着不停给自己灌温水,想她堂堂一代未来女帝,怎么就沦落到如此凄惨地步!!! 【火灾救人:100/100】 【获得积分:1000,声望100(积分+1000),总计积分2000已入账】 “我冒着生命危险救人,嗓子都哑了,你就不能多给点积分吗!”许佑汐艰难地顶着烟熏嗓讨价还价。 【叮,您成功救下了兵部侍郎孟之谦的孙子孟礼,收获孟之谦的感激,收获威信值*1000】 按照威信值和积分1:10的比例兑换,她还能收获一万积分! 【叮,您成功救下了孟礼,收获孟礼的感激,收获‘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成就,是否立即佩戴?】 许佑汐满脸懵逼地点开了特殊成就解释。 【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特殊道具,限孟礼使用):佩戴此光环后,目标人物将自动萌生‘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念头,长期佩戴,或许可达到洗脑作用。ps:建议宿主十二年后使用该光环】 “我就算再禽兽,咳咳,也不至于对个六岁,咳,孩子下手吧!” 【自古帝王多禽兽,宿主还需多修炼】 “……”许佑汐每说几句都忍不住咳几声,“系统,我,咳咳,都这么惨了,别拿我开玩笑了,咳咳,给我来个能治嗓子的。” 【金嗓子含片:专治天生及非天生烟嗓。价格:9999/片】 “这么贵,我怎么可能买得起。咳咳,系统啊,我家里除了个身残老父亲,还有位脑袋不太灵光的亲哥急着买药,实在没有余粮了。” 【女帝系统将给您提供最优质的陪伴服务】 呸! 许佑汐决定打死都不上这系统奸商的当,哼,等考核一结束,她就老老实实去看老中医。 “殿下。” “嗯。”许佑汐被于薛敬叫住了。 于大人气势冲冲地过来了:“您怎么能如此冒险!您若实在需要救人,只要一声令下,有得是人冲在你面前!” “嗯。”许佑汐敷衍地点头,实际上只是不想被发现自己嗓子哑掉了。 “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上次姜蛩的案子您也以身冒险,这次又是这般。您总是如此冲动行事,那恕臣无法遵命,即便殿下在国子监期间,臣也必须全天守在您身边,保证安全!” “嗯?” “殿下,你声音怎么了?” 许佑汐立马摇头。 “怎么不说话?”于薛敬有些急了,“是不是受伤了!我带您去看太医。” 被于大人这样逼问,许佑汐没办法,只好含泪买下了系统里的那颗【金嗓子含片】。 “没事,多吸了几口烟,过两天就好了。”许佑汐服下药后,声音还没立即恢复,但好歹说话时不继续咳嗽了。 “您……”于薛敬脸色还是很不好。 “你回去,有影一跟着我。” “影一,最大问题就是太听您的话了。”于薛敬阴阳怪气。 总不能买个纸片人,还每天给我气受吧。 许佑汐转移话题:“于大人,我救的那孩子怎么样了?” “醒过来了,孟侍郎大人也刚从宫中赶回家。我见您走得急,就只说是公主吩咐我等灭火,但没提是殿下您亲自救得人。” “孟侍郎?不是过节吗,他怎么还在宫中。” “自从新帝御驾亲征,孟侍郎就一直在宫中值班,守前线情报,若不是此次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未必会回来。” “对了,宫中有前线消息了吗?” “没有。” “派人调查下,孟侍郎家中走水原因。我觉得他家里仆人有些奇怪,而且当我进府的时候,府中最里面的屋子明明是书房,一个熟睡六岁的小孩为什么会被安置在书房睡觉,这很不正常。”许佑汐此时格外清晰,“我听说,孟侍郎平时似乎得罪了不少人?” “孟侍郎为人刚正不阿。”于薛敬也就点到为止。 “对了,于大人,我听说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帮国子监为难其它弟子?” “没错。”于薛敬理直气壮,“殿下尽管放心,即便本金花光,您也妥妥排在第一位。其实我也没怎么干预,最多也就砸了十几个摊子,抓了十七八人关大牢,生意做得最好的几位,家中被强盗路过了几次吧。” 许佑汐听得瞠目结舌:“……这会不会有点过分?” “坏事不都是容映冉让干的吗,和我于薛敬有什么关系。” 噗,好清白一于大人。 许佑汐笑出来:“于大人,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 于薛敬冷笑:“是啊,让殿下失望了吧。” 还不等许佑汐反应,于薛敬接着又是叹气:“殿下,我有时候真不知道,您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我又什么了!” 这是新仇旧恨要一起算的节奏啊! “您给刘继业送花灯。您如今已经及笄了,要不是我替您拦下消息,现在大街小巷都在造谣您同他的爱情故事。” 许佑汐丝毫不在乎:“传就传呗。上元节本身就是个充满浪漫日子,有些浪漫传说,有什么不好吗?” “那您名节……” “于大人,你觉得我在乎这个?人生已经很苦了,就不要再往自己身上带枷锁了。”许佑汐大大方方道。 于薛敬眼神复杂地看着许佑汐,最后倒也没反驳,他竟然还没十几岁的小公主看得透彻。 “影一,我们该走了,于大人别跟了。”许佑汐趁于薛敬还没反应过来,带着影一赶紧溜。 …… 正月十七,亥时。 所有国子监弟子被聚集在了城墙上。 乔司业站在所有弟子面前,其余教员按照职位高低,依次排在乔司业身后。 “行了,这场持续十天的课业结束了,你们经历了些什么我都很清楚,达官贵人的欺凌,不断加重地赋税,糟糕混乱的周边环境。别说赚钱,连生存下去都变得艰难无比。” “你们的所作所为,我们都看在眼里,你们遇到世间不平事却不畏强权;同伴受难时,你们的有情有义;遇到挫折时,永不服输且有从头开始的勇气。”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你们这十天里的遭遇,是很多普通百姓早已见惯的不公待遇。我无法预测你们日后能有何等造化,是隐于市井小巷,还是位居庙堂之高,都必然不要成为你们今天最痛恨的那种人!” “不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希望我国子监的弟子,每一位都能铭记今日,日后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与此同时,乔司业身后的城墙上闪起烟花无数。 烟花四起,照亮大地。 022 亡国三部曲 经过上元节课业之后,“李思”这个名字突然就在国子监里广为流传起来。她在‘上元节课业’中夺下了国子监第一的经历,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 国子监弟子如孔子所言:君子坦荡荡。敬佩就是敬佩,平日提起李思,言辞之中尽是褒奖,丝毫不见嫉妒或是有其余心思。 甚至连很多教导过她的教员都在私下议论,这般人才,若身为男儿身,日后官入翰林,未必是难事。 然而这一切,许佑汐根本没时间去关心,她把余下来的时间全部花在了看书上。 国子监历代祭酒、司学皆由当代大儒担任,这帮文人有思想有抱负,读万卷书评天下事,也懂怎么写文章。 所以,国子监藏书基本都保留着这些大儒点评过得痕迹,其中提出的很多治国之论,都让许佑汐觉得‘眼前一亮’。 于是,平日读书读得更起兴了。 许佑汐翻书速度极快,基本都是一目十行。 “李思,有没有发现最近这段时间,上京城老实多了,连衙役巡街都勤快不少,你可知道为什么?”鲍有今抱着课本,找许佑汐闲谈。 “今年轮到‘京察年’,四品以下官员没几个月都要开始向上级述职了,能不老实吗?”许佑汐漫不经心回答。 乾朝效仿前朝,留了下个很有意思的体制,朝廷每六年会轮到一次‘京察年’,全国四品以下的官员都需要向吏部进行公开述职,分析自己近几年工作中的优点与缺点。若是有私自隐瞒不报,却被听你述职的官员点出来,那你就自己主动打辞职报告。 最早的时候,‘京察年’都是打击朝廷贪污腐化的利器,直到近几十年才较前差多了,只要你关系够硬,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你过关的。 但毕竟也算是六年一度的大事,就算提前找好了关系,大家还是会收敛些,防止有言官非要在这时候谏你几句。 “你连‘京察年’都知道!李思,你家里也有人入朝为官?” 许佑汐点头:“算是吧,老头子刚退休,家兄还在继续干。” “你还有兄长?叫什么名讳,我看看可听说过,日后有机会引见给我们也认识认识?” 还是……算了吧。 还得跪着见,太麻烦了。 许佑汐敷衍地嗯了两声,突然好似想起什么,突然问道:“对了,盛元帝御驾亲征已经一个多月时间了,你家里有传出什么消息吗?” “这种事,我爹怎么可能告诉我。”鲍有今忽然压低声音,“但不影响我偷听啊!” “有好消息,盛元帝已经在带兵回京的路上了。” “回来了?赢了?京城怎么没传来捷报?” “我听说好像是压根就没和瓦剌的骑兵打起来,反正具体原因谁也说不清,就不想打了,所以回来了。” 许佑汐听到这,反倒松了口气,人能平安回来就好。 这比她预想的结局好太多了,不仅士兵性命无碍,家中愚兄身体也无恙。 …… 事实上,许佑汐这口气确实松的太早。 她半夜在宫中睡得迷迷糊糊,突然被外头一阵阵撕心裂肺地哭声惊醒了。 “宫里是闹鬼了吗!” 影一闻声,下一秒便主动站在了许佑汐面前,黝黑色的眼睛格外明亮。 “你刚刚听见有人在哭吗?”许佑汐询问影一,她这会儿又听不到哭声了。 影一木讷摇头。 “……” 还真闹鬼? 【女帝系统:红色警报任务开启中(亡国三部曲)——亡京、亡国、亡君】 【警报!】 【警报!!】 【警报!!!】 【亡京(进度条):10/100】 【亡京(进度条):45/100】 …… 【亡京(进度条):75/100】 【叮,宿主目前的威信值为5w2,女帝系统进行强制登基,登基失败!!!】 【叮,您收到一份‘亡国知情同意书’,请立即阅读并签字】 【叮,您收到一份‘亡国大事件核查表’,请理解阅读签字】 许佑汐眼睁睁地看着系统面板上【亡京】的进度条一跃到75%,这种感觉简直就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然而,许佑汐现在半点多余的信息都没有,于薛敬自从回到锦衣卫之后,便只有白天会出现个几小时,晚上都得回去处理事务。许佑汐很清楚,于薛敬的处境也未必能有多好,如今留守在京城的锦衣卫大多都不认可他,他想重新树立指挥使的威信力,绝非易事。 许佑汐点开【亡国知情同意书】 【第一类情况:瓦剌大军攻占京都,直接亡国。如:挟天子以令诸侯】 【第二类情况:放弃京都,逃亡江南的可能,间接亡国。如:让出半壁江山,忍卖国之辱】 【第三类情况:亡国后的情况。如:以身殉国;加入白莲教,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 【如果您已阅读完毕,并对内容不存在疑惑,请签名确认。】 “怎么这么突然?”许佑汐这会儿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我哥究竟怎么样了?” 正在这时,宫外传来了嘈杂动静。 “公主。” 许佑汐披上外套推开门,身后跟着好几位宫女。刚出宫殿,门口竟然已经跪了一排大哭地太监,为首的便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周愧学。 “出什么事了。”许佑汐冷言问。 周愧学跪倒在地上,脸色煞白,颤抖着声音道:“公主,我军塞上大败了,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就连圣人,圣人也被瓦剌人挟持了……” 许佑汐闻及眼中胀酸,望着面前跪倒地乌压压地一地,双手蜷于袖中不受控地攥紧,很久后道:“瓦剌可有来使。” “使者已经在京路上了。”周愧学欲言又止,“公主,如今事态紧急,请您务必写信给太上皇、太后娘娘回宫主持大局!” 许佑汐似笑非笑,眸光愈深:“即便是京都到江南的书信,一来一往,快马加鞭也在十日前后。周愧学,都是千年的狐狸了,还跟我玩什么聊斋。” 周愧学莫名升起不太好的预感,头磕地更虔诚了。 “内阁现在在哪里议事,带我去。” “公主,内阁都是外男,您……”周愧学话未说完,影一已经单手将他从地上提起,同时把散发着寒气地大刀架到了他脖子上。 许佑汐冷眼看着这一幕,别有深意道:“司礼监掌印太监夜闯天佑殿,意图谋害皇室,所幸被公主影卫及时发现……当场斩于刀下。” “公主,公主,您肯定误会了,老奴自然是一心向着殿下的,别说谋害殿下了,就是想都不敢想啊!”周愧学急地快哭出来了。 “是吗?原来周公公,一心向着本宫?”许佑汐冷嗤,“那假如内阁找借口不带本宫参政呢?” 那你也把刀架他们脖子上啊! 周愧学冷汗如雨下,欲哭无泪:“殿下,是老奴跪着求过去的,如若没您在场,有谁还胆敢越位下达指令!” “很好。”许佑汐鼓掌,“带路吧。” 023 狗咬狗吧 影一的大刀依旧架在周愧学的脖子上,同时还一脚踹来了宫中议事殿的大门,这番动静引得所有官员都慌乱地看向殿门口。 “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见周愧学如此狼狈模样,原本就沉重的气氛顿时更加紧张了。 “周公公,看样子朝堂百官都很关心你?”许佑汐人还未到,声音却已传进了大殿中。 “老奴,老奴带天佑公主前来议事,此事事关新帝,怎可少了主事的!天佑公主若不来议会,司礼监第一个不答应!”周愧学边跪倒在地上,边用尖锐地嗓音说着,边努力让自己和大刀保持着安全距离。 “周公公不愧是父皇、皇兄都看重的人,无时无刻都念着皇家。”许佑汐似乎很满意周愧学的回答,目光大胆与群臣对视,“怎么这种眼神看我,难不成诸位还觉得是本宫逼周公公这么说的?” 周愧学求生欲极强:“老奴每句话都可是发自肺腑,公主殿下仁慈善良,绝对不可能逼迫老奴!” 文武大臣:要是没有架在你脖子上的那把刀,我们还真信了。 许佑汐大步向前,两排官员自动让出了一条路,直至走到上位,许佑汐也毫不客气坐下。 “谁是内阁首辅鲍长年?站出来,可以说你们讨论的结果了。” 鲍长年本就站在首位,此时微躬腰行礼,不卑不亢:“公主,群臣还在商讨,但一致认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会先将圣人接回宫中。” 许佑汐坐在高座,影一挟持着周愧学,顺边走到许佑汐身边。别看刀现在是架在周奎学的脖子上,但实际上就是在明晃晃地威胁着百官。 “首辅大人这么说,那本宫自然安心许多。不过本宫还有个疑惑,希望首辅大人解答一下?” “公主言重了,臣定然知无不言。” “首辅大人可清楚何为‘祸从口出’!”许佑汐把桌子上杯子狠狠砸下,瓷杯碎片四落,茶叶黏附在地上,杯水自上而下流淌。 鲍长年能做到首辅这个位置,自然没少经历过风浪,虽表面敬重这位公主,但指不定心中某处还是在暗自鄙夷。 “公主,鲍某素来忠君爱国,不晓公主此话何意。” “不晓何意?那我便当众数数你的罪过。”许佑汐冷笑,“刚刚鲍首辅可是直言,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也会将圣人接回宫。瓦剌想要什么,你我谁还不心知肚明,鲍首辅言外之意是打算把大乾江山也拱手相让给外族人?” “鲍首辅蓄意卖国,在座诸位也见到。本宫也愿意相信鲍首辅品性高洁,可毕竟眼见为实,相信大理寺日后定能查清真相。” 说实话,许佑汐冲进来之前,这些文臣也不过是刚刚开始讨论,根本就没有说出什么结果来。 只不过这位公主气势冲冲地跑来,大家下意识觉得,她是怕群臣不救新帝而选择保国,特地来找茬的。 鲍首辅刚刚那番话不过是在敷衍她赶紧走,大臣们看得出来鲍首辅在敷衍,自然乐意配合演演戏,许佑汐又何看不透? 行啊。 你要敷衍! 就滚到大理寺吃着牢饭慢慢敷衍! 此时在场的官员中,估计只有周愧学心中好受了几分,自从许佑汐让影卫把刀架在他脖子上的时候,周愧学几乎在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位公主根本不是什么善茬! 哪有人不怕死的,刀在颈上,他反正是认怂了。 鲍长年没想到许佑汐会这么说,顿时矛头竟都指向了自己,不过他向来做事圆滑,就连刚刚也给自己留了条后路:“公主误会了,臣口中的圣人自然是远在江南治病的太上皇。只要太上皇返京,自然会有人主持大局。新帝滋事重大,臣哪敢妄议。” 许佑汐最看不起这种自以为很聪明,就可以随意糊弄他人的。 行啊,你聪明,她倒是要看看聪明人之间会不会狗咬狗。 许佑汐随后露出了温和笑容:“原来是一场误会,鲍首辅的品性本宫自然信任,都怪本宫年纪轻,总爱听信谗言。对了,周公公,你刚刚和本宫说拿到了关于鲍首辅的证据,本宫可不信。你若是骗了本宫的,那咱们之间也可以做个清算了。” “……” 天,什么证据。 这位祖宗又在编造什么故事! 周愧学顿感天旋地转,他为什么要主动去招惹这位公主,眼前这位殿下是逼着他今天要和鲍首辅,两人必须死一个啊! 周愧学咬牙狠下心,决定赌一把,内阁首辅得罪便得罪了,此时他心中明白,他想保命,似乎只剩下唯一一条路,给许佑汐投诚。 “回禀公主,鲍首辅与……” 周愧学话还没说出口,鲍长年突然跪下:“公主,今年京察年,臣所有罪过自会一一向圣人表明。殿下夸宏大量,臣自知有罪,但望殿下先解决眼下燃眉之急后再做深究,臣感激涕零,定万死不复。” 难怪是能做到内阁首辅的人,能屈能伸。 许佑汐这会儿倒是对鲍长年高看了几眼,不过她此时‘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心中明白,即便自己真想动鲍长年,现在也绝不是最好的时机。 “不过是几句玩笑话,鲍大人怎么还当真了。快快请起,周公公你说你就是太较真了。”许佑汐伸手按下影一架在周愧学颈前的刀,“诸位能臣,刚刚讨论到哪里了?快请继续,谁有应对瓦剌的高见尽管可以提出。父皇、母后虽去了江南,但是宫中事务,本宫还是可以做些主的。” 别看许佑汐好像什么都没做,也就在她的三言两语之间,差点挑起了内阁和司礼监的大战;本以为这事会很难收场了,结果,她又是轻飘飘的一句玩笑话盖过,最起码表面的平衡稳住了。 这一仗,许佑汐无疑是干得漂亮的。 既让周愧学动了投诚的心思,又使得内阁首辅不再敢轻易敷衍。 “公主,臣兵部侍郎孟之谦,略有薄见。”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站了起身,孟之谦五官端正,眉目有神,气质内敛,言语平静。 “久闻大名。”许佑汐起身微拜,“孟大人早年巡抚晋豫两地,当地百姓无一不称赞您的清正廉明。” “公主过誉了。”孟之谦沉着道,“臣觉得,此时当务之急虽是从瓦剌人手上救下圣上,但若瓦剌人有不轨之心,对于家国问题我们绝不可让步。” “公主,臣吏部左侍郎秦俭。”后面的官员,纷纷学着孟之谦先报上姓名,“可能公主有所不知,陛下此次出征,带走了京都及周边所有可以调动的兵力,如今边塞大败,四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可见瓦剌的实力有多强悍,若是他们趁胜追击,直接北下,依臣薄见,上京危矣。” 024 按下指印,便散会 ……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上京城内无兵、无粮,新帝还被瓦剌人拿捏在手中。”许佑汐把面前这些文官七嘴八舌的进言总结了出来。 “既定情况无法更改,那就解决当下最紧急的问题。瓦剌大军既然已经向上京都进发,诸位可有应对之策?”许佑汐反问。 “臣觉得,瓦剌此时气势正盛,正面对抗实非明智之举,不若先行忍让,带着我朝核心力量退避南直隶,留得青山在,何怕没柴烧。通过让出上京一举,或许可换得圣人平安归来。”吏部左侍郎秦俭拱手进言。 “有道理。”许佑汐点头,“还有人有其它想法吗?” “臣觉得万万不可放弃上京!”孟之谦激动至极,扬声道,“上京乃立国之本,难道瓦剌人得到上京就真能满足?!他们若是一鼓作气,继续南伐,我大乾几百年基业便是毁于一旦啊!” “孟之谦,你好歹实际些,放弃上京我们就不难过吗!你说得好听要守京,怎么守,我们拿什么守,兵呢!粮呢!敌人来了,大家都得殉国!为何不先保存大乾实力,再言后话。”辅国公董霆本身就是武官,暴脾气,冲着孟之谦便是一顿训斥。 “您是跑得掉,您到哪里不是当官,可普通百姓怎么跑!别忘记,我们吃的哪一分粮不是老百姓辛辛苦苦种下的,遇到危难,却不管不顾将他们抛下,不就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行径!” 董霆阴阳怪气:“哦?那就请兵部侍郎孟大人给我们详细讲讲,空城抗敌袭的作战计划呗。” “兵、粮我定然会想办法。” “别吵架。都是文化人,伤什么和气。”许佑汐拍了拍桌子,“鲍大人怎么看?” 鲍长年抿唇,斟酌片刻:“臣觉得双方均有理,臣相信殿下会做出最适合当下的决策。” 鲍长年的态度明显是打算明哲保身了,但正好合了许佑汐的心意。 许佑汐拍了拍手,冲着屋外喊道:“外面风大,于指挥使不如进殿里谈。” 殿外大门突然大开,以于薛敬为首,起码七、八十位配着绣花刀的锦衣卫快步冲进殿内,猝不及防地将群官团团围在中间。 群官纷纷不知所措,唯独几位常年居高位的勉强维持住了镇定,反而用探究的眼神望向许佑汐。 “殿下。”于薛敬收刀行礼,“臣来晚。” 许佑汐不急不慢地拿起桌上纸笔,开始写东西:“又不是过来吃饭的,晚就晚点吧。” “在座诸位都是国家栋梁、谦谦君子,自然一诺千金。”许佑汐语气云淡风轻,边写边说,“虽说我大乾建朝不过短短两百年,但向来尊重文人,太祖甚至为你们破例定下,刑不上士大夫。自古以来,更是有‘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说法,大乾不止是许家在守,更是天下人的大乾。大乾既然有难了,谁都别想跑。” “本宫帮诸位立下誓约,上京若保住了,我们就都好好活着。上京若是保不住,大家就收拾收拾准备一起殉国。我大乾百年来从不签城下之盟,亦不养贪生怕死之辈。即便亡国,那也得铁骨铮铮。” “本宫写好了,劳烦依次签字吧。从现在开始,谁在提半字迁都南直隶,看在你们为国操劳半生,此愿望定会被满足,骨灰绝对洒在南直隶幽静之宝地。” 呵,想让我许佑汐当亡国之君,你们通通做梦去吧! 大臣面面厮觑,谁都说不出反驳地话,本以为让侍卫拿刀架在司礼监掌印太监的脖子上闯议会殿,已经是这位公主能做出最出格的事情了。结果人家喊了锦衣卫,带刀直接包围住了议事殿,对待他们这帮顶起大乾半壁江山的文武大臣,也完全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态度! 狠人。 这简直是拿着逼宫的实力,要逼着他们签字画押。 这天佑公主若是生为男儿身,那还能有盛元皇帝什么事吗?怕是她亲爹崇久皇帝也干不久啊! “既然鲍大人表示相信本宫,那便做个表率吧。”许佑汐让影一把自己刚写好的‘誓约书’递给了鲍长年。 鲍长年神情肃重,看了看锦衣卫递来的印泥,又扫了几眼誓约书,果断按下指印。 有了首辅鲍长年打头阵,后面事情解决起来就容易多了,其余官员皆是无一反抗。 许佑汐不急不慢收回签好的誓约书:“既然兵部尚书已在塞外战役中牺牲,但朝中总要有人主持大局,按照资历排辈,要辛苦孟大人顶上来了。关于此调职,内阁不如现在就讨论下,是否给予通过,周愧学,司礼监的章带来了吗?” “带来了。”周愧学埋着头,恨不得能原地消失。 “快点讨论吧,天亮了,诸位家里人还等着你们回去吃饭。”许佑汐催促了句。 …… “孟尚书,京都没兵、没粮的事,靠你想办法,百官任你调动,可有人有意见?”许佑汐意有所指地看向内阁首辅鲍首辅,“有意见也不要紧,可以提,谁能搞到兵搞到粮,百官便听谁的。” “臣附议。”鲍长年哪敢揽责,立刻表明态度。 “散了吧。”许佑汐喊累了,“周公公跟上。” “是。”周愧学眼力劲还是很好的下。 许佑汐出了殿门,身后紧跟着周愧学,再后面跟着是于薛敬。 许久之后。 许佑汐别有深意道:“周公公想清楚了,有些选择做错了,就是刀起刀落,一辈子也就结束了。” 周愧学背后尽是冷汗,恐慌不已:“殿下,老奴定一心一意追随殿下。” 许佑汐扔了个鉴定术。 【周愧学】 【衷心值:75/100】 衷心值大于60,基本上背叛的概率就不高了,许佑汐对这个数值算满意的,毕竟她父亲、哥哥都还活着,若是等他们回来,周愧学相比较之下肯定还是更加巴结他们些。 “行了,帮我盯着点内阁。” “明白,老奴立即去办。” 许佑汐让周愧学退下了,便只剩下自己和于薛敬两人。 “于大人,锦衣卫你能调多少?” “南镇府司镇抚使原是我下属,在里面做调动问题不大,北镇抚司镇抚使虽跟随圣人出征,但目前生死不明,余下的人我也整顿了半数,十四所的七位千户都可随时接受差命。”于薛敬不假思索道。 “整顿北镇抚司的事也不急。于大人若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可以找周愧学,他现在急着向我投诚,定然会尽心助你。你也别看不起周愧学这个人,跟我父亲几十年了,能从小太监做到掌印,本事不小,就是过于狡猾,不吓唬一番,不得用。” 朝堂风起云涌,不知几人欢喜几人愁。 025 接见老狐狸 次日。 天色不好,风大。 厚重云层压在皇宫上空,宛如一头不知底细的凶兽正在张牙舞爪,随时会将眼前一切都吞噬掉。 鲍长年突然收到宫中传召,换上官服,便匆忙赶往御书房。他抵达的时候,只见到许佑汐正坐在桌边,左手握着古籍,面前则是一盘还未下完的黑白棋。 “鲍首辅,可知本宫为何要私下见你。”许佑汐放下书,同时手指捻起一枚黑子。 鲍长年匆匆行礼,按理来说,他官至内阁首辅,即便遇到公主,也是双方均需行礼以示尊重,但许佑汐受过太上皇恩赐,对任何人皆不需行礼。 “恕臣愚钝。”鲍长年目光在棋盘上微顿,心中了然,黑子已是必败之局,任谁都无力回天。 “本宫重用孟尚书,你心中可有不平。”许佑汐在棋盘上放下黑子,随即又拿起了一枚新的黑子,一连多下了七八枚。 “臣不敢。” “坐下吧,这盘棋就是为你我准备的,请执白子。” “是,公主。”虽然棋盘被许佑汐刚刚改了几下,但并没有扭转起整体局势,鲍长年简单思索后,便落下了白子。 许佑汐若有所思,拿起黑子,毫不犹豫地在棋盘上落黑子,随后又落一子,再落一子,继续落黑子。 这般操作直接给鲍长年看傻了眼:“公主,这,臣还没下白子,您这是?” “若合规矩,就只能满盘皆输。”许佑汐与鲍长年对视,“鲍首辅并不是迂腐之人,凭你当年拉莫首辅下台的魄力,就很少有人比得上。” “公主意思是?”鲍长年吃惊不已。 许佑汐不慌不乱:“把你当年算计莫首辅的魄力掏出来,为此次抵御瓦剌之事做一番贡献。” “公主是不是对臣产生了什么误会,臣自幼熟读圣贤书,以圣人的言论要求自己,怎么会行不义之举呢。” “……若是鲍首辅日后官途出了什么问题,本宫可以出面保你独子鲍有今性命。” 鲍长年沉默了会:“为国出力,乃臣子本分。不知公主,需要臣怎么做?” “瓦剌骑兵虽各个骁勇善战,但多数瓦剌人性格过于狂妄自大。明面上咱大乾是由兵部尚书孟大人指挥军队在正面抵抗,局势就好比这稳操劣势的棋盘,黑子知道自己输的概率大,但还是忍耐守规落子。而我希望鲍大人做的事情就是打破这规则,挑拨瓦剌内部矛盾,为孟大人争取落下更多黑子的时间。” “……若只是拖延时间,并不难。”鲍长年冷静分析道,“据臣所知,瓦剌的几位将军都有好大喜功的缺点,一旦打了胜仗,便会表现得洋洋得意,大办庆功宴。我们只需要买通瓦剌首领身边的亲信,便可让这场庆功宴多耽搁几天。” “臣看来,瓦剌使者即将抵达京城,或许可可以盛情款待,间断赠予珠宝珍品迷惑对方,或许可怂恿他写信拖延瓦剌骑兵过来上京的时间。” “其三,利用谈判而谈判。瓦剌此时打的主意是不废一兵一卒拿下上京城,那自然会希望挟天子逼迫我们主动退避,那肯定会不断让人与我们谈,那我们就派些不主事的九品芝麻官主动过去和他们好好谈,反正不管小官答应了什么都不算数。等瓦剌意识到被我们骗了,也是许久之后的事情了。” 许佑汐边听边点头,不愧是内阁首辅,这手段确实够狠。 “公主……臣务必问一句,您真不顾圣人的安危了吗?” “……都死了四十万人了,还想死多少。”许佑汐叹气,“按你说的去办,孟尚书正在全国范围内进行紧急调兵,时间对他来说太重要了。” “臣知晓。” 许佑汐看了眼系统面板,亡京的进度条暂停在了80%,也没有继续前进的趋势了。 鲍长年前脚刚走,兵部尚书孟之谦就主动找过来了。 “公主。” “孟尚书找本宫为何事?”许佑汐应付完鲍长年,已经觉得有些疲惫了。 唉,这些老狐狸真难搞。 “公主。”孟之谦猛地跪倒在地,“国不可无主,臣请愿殿下登基为帝,方可带领大乾走出此次危机。” !!! 天上还真掉馅饼了! 许佑汐不久前还在纠结要不要利用锦衣卫武力胁迫内阁同意,让自己以公主身份先监国,没想到孟之谦叛逆精神比自己还强,直接举荐自己登基? 这么想着,许佑汐看向孟之谦的眼神中,都忍不住多了几分慈爱。 见许佑汐不说话,埋着头的孟之谦赶紧咬牙补充:“公主请听臣把话说完。” “瓦剌若打算兵临上京,最近的路便是通过边塞的三座城池,可圣人现在在他们手上,若没有‘合法’的理由,那三座城池的城主恐怕都会不战而败,大开城门迎接瓦剌骑兵。如此一来,瓦剌骑兵抵达上京城的路途将会缩短一半以上。” “再假设,此时瓦剌大兵已经兵临城下,原本守城武官在看见圣人被抓之后,定然会动摇。他们一旦动摇了,士气就散了,到时候不仅赢不了瓦剌,上京恐怕也得败给他们。” “公主,您若是此时可以顺利登基,这些问题定然可以迎刃而解!” 许佑汐陷入了沉默,孟大人说得好有道理,她可耻地心动了。 虽然她也会和系统开玩笑,说恨不得一觉醒来,自己已经顺利登基了。可那毕竟是做梦,如今却是现实选择摆在自己面前,她又有些瞻前顾后了。 “你让我称帝,其他文武百官能同意吗?” “有何不同意。国重于君,理大于义,自古之道理。”孟之谦这话可谓大逆不道了。 “让本宫想想吧,孟尚书先下去。” “公主,上京能不能守住,全靠这一次了!您一定要慎重考虑!” 许佑汐独自坐在书房中沉思,孟之谦说得很有道理,自己若是真的错过当下登基的机会,下一次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万一那个时候,她哥又生了小太子呢? 按照她家族这个智商的遗传,许佑汐真是折腾怕了,更何况在这种王朝气运将尽的情况下,确实不是一般人能玩得动。 既然准备现在就登基,那就得想好好万全之法。 “系统,我威信值不够高,就代表一定会登基失败吗?” 【亡国进程一旦开启,即进入乱世。乱世登基,不受威信值限制。】 026 太和殿上的商议 太和殿内。 至少几十位官袍男人聚在一处,正言辞激烈地商讨着。 “孟尚书,你把我们这群老家伙召集过来,究竟是为了何事?” 孟之谦经过这几日忙碌,头发白地厉害:“孟某找大家,确实是因为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需要麻烦大家。” “公主要求我们所有人在对抗瓦剌骑兵期间,全部听从孟尚书的调遣了,有什么事您请直说吧。” “常言道:家不可无主,国不可无君。孟某这些日子寝食难安。每每梦靥,总是见到瓦剌挟天子以令群臣的模样……我们不听从,便是大逆不道,若听了,那便成丢掉大乾江山的千古罪人。孟某日夜都愁着此事,这事一日不想办法解决,后面大家恐怕得一起殉国了。” “当时喊着死守上京最大声的是你,如今,打起退堂鼓的怎么还是你孟之谦。怎么好人坏人,全让你一个人做了?”辅国公董霆不忘插空讽刺几句。 “死守上京,是不变的道理。我找大家过来,便是商讨国不可无君的问题。” “太上皇虽病了,但人还在江南养病,可以请他回来主持大局。” “先不提太上皇神智未清且无法言语的事,就算等太上皇从江南赶到上京,少说也要半个月以后了。” “那太后……算了,当我没说。” 提起谢西西,朝堂上的群臣可谓是有苦说不出。想当年,太后谢西西还没当上‘皇后’,无疑是个大作精,今天喊着要崇久帝给她建造金屋子,明天又突发奇想地要吃荔枝,再过几天,非要崇久帝亲手给她射亲自大雁。 搞得群臣都开始怀疑这压根没读过几天书的女人,究竟是从哪个王八蛋那里得知这么多典故的! 也不知道是大乾的运气好,还是谢氏有自己的底线,起码‘烽火戏诸侯’这事,她就没照抄过。 不然,太和殿外哭啼啼要死谏的臣子绝对少不了。 总之,‘作精’谢西西‘祸国妖妃’的名号算是流传出去了,作为妖妃本人,谢西西对此也是非常骄傲。 当然了,这种作为妖妃的骄傲,一直维持到很后来,崇久帝竟真得为她废除后宫,且许她后位了。这时候的谢氏反而端起了架子,不仅逼崇久帝日日得早朝,还不许他偷懒不看奏折,连国库都看地紧了些,宛若寻常百姓家不让丈夫私藏小金库地泼辣媳妇。 还有个小插曲。 相传,崇久帝封谢氏为后当天,整个太和殿群臣哭喊声一片,可崇久帝不管不顾,直接让司礼监宣读圣旨。也就当圣旨读到‘谢氏才学过人,与朕甚为般配’时,太和殿上的大哭声诡异地停了几秒。 或许…… 大家都觉得,‘昏君’和‘妖妃’的确很配? 再后来,群臣深知太上皇对太后的溺爱程度,基本就不去踩雷了,他们对谢氏最大的愿望,就是千万不要作得太厉害。 所以如今国难当头,谁敢让这位‘太后’主持大局?! “孟某倒觉得,天佑公主本身便是皇家正统血脉,又德行出众,可担重任。”孟之谦直接抛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建议大家其实都是心知肚明,只不过他若不提,别人也不敢提罢了。 这话一出,整个太和殿瞬间静下来了,每个人看向孟之谦的眼神都挺复杂,有深究,有震惊,也有思虑。 “不可,这,首辅大人,您快劝劝孟大人,这不符合规矩啊。” 鲍长年却被这句话带动了思绪,眼中尽是考究之意,自己以及眼前这些朝官似乎都深陷在一盘大棋中,天佑公主的话仿佛还在耳边不断响起。 若合规局,就只能满盘皆输…… 鲍长年陷入深思,让天佑公主登基一事,究竟是孟之谦的想法,还是公主自己的意思。若是前者,事情倒还简单点,可若是天佑公主自己想登基呢? 朝堂上一群文官吵的面红耳赤,绝大多数人是在批判孟之谦行为,剩下来的一小半则是在等自己表明态度。 可这事明显不简单,鲍长年也不敢轻易开口。 假设,自己若是今天在朝堂上公然表明反对态度,真的可以阻止天佑公主顺利登基吗?如果阻挡不了,自己的官途是不是彻底到头了。 从当下来看……司礼监的掌印周愧学明显决定站在公主那边了,锦衣卫指挥使于薛敬跟了公主近十年,自然是忠心不二。盛元帝御驾亲征前,又带走了一批肱骨大臣,如今朝堂上真正有点话语权的,也没几人。若是孟之谦再站公主那边,自己说反对,那简直是在凭一己之力,在给天佑公主送‘人头’。 既然如此,还不如主动给公主卖个人情。万一后面出了事,那也有孟之谦先扛锅。 聪明人鲍长年很快就想明白了。 “孟尚书,我觉得你这事,不该先征求我们的同意,你可询问过公主了。”鲍长年决定再试探看看。 “公主那边我们可以一起去说服。” 鲍长年摸摸胡子,懂了。公主的意思是希望自己能于群臣拥立下登基。 “麻烦孟尚书定好日子,鲍某绝不失约。” “不,是孟某有幸,得到首辅大人的理解。” ??? 太和殿的朝官们纷纷陷入了沉默,他们刚刚明明吵的那么激烈,怎么感觉丝毫没有影响到这两位呢? 都察院右副督御史周元秉忍不住开口了:“如此重大事宜,首辅大人你们怎么可以如此草率决定?” “周御史不满公主登基,那你觉得何人合适?”鲍长年微微皱眉。 “可是公主,她就一个女人……” 孟之谦紧跟其后,明讽道:“周御史家里倒是有个儿子,就是可惜了,周家怎么能没皇位给他继承呢。” 鲍长年拍了拍孟尚书的肩:“孟大人,你别吵,你得让周御史把话说完。既然周御史不同意,那周御务必要提点建议,此时究竟该让谁登基最为合适呢。” “这……” 周元秉急红了眼,生怕两人再说出什么惊骇世俗地言论,“若谈正统,确实是公主最为合适。罢了,我支持便是。” “还有人对此事有疑议的?” “好,既然没有,那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一同去请公主登基。” …… 很不巧,天佑殿空荡荡的,去传话的太监守了半天,里面也没人回话。 鲍长年边候着边狐疑地看了眼孟之谦,这小子行不行啊,一看就是没和公主达成战略默契啊。 孟之谦却叹气:“看来公主有事,那我们明日再来?” …… 027 创造神话故事 上京城的街上失去了往日和平。 卖东西的小商贩不见了,店铺也关了大半,路上生意最好的是平日拉货的马车,一批又一批的人拖家带口地指望快点能逃出上京。 是啊,大乾天子被抓了,瓦剌精兵又即将兵临城下。 对普通百姓来说,此时不跑,又更待何时呢? 许佑汐心情沉重地往‘国子监’的方向走,还没进大门,就差点儿和匆忙走来的乔司业撞上。 “乔司业?有急事?”许佑汐礼貌性地笑了笑。 乔司业慌乱中脱口而出:“公主,您怎么会在这!” 许佑汐脸上带了点惊讶,但又觉得不是那么的奇怪:“你知道了?” 乔司业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懊恼道:“是。公主,您也不要责怪容……” “乔司业,在国子监就喊我李思吧,我是来找容教员的。”许佑汐也不在意这些,“乔司业若是有急事尽管去办,不用理会我。” 乔司业手足无措道:“是,李思同学,本来臣的急事,便是去宫中,拜见天佑公主,可,既然您在这里,臣,也没有必要赶着进宫了。” “拜见天佑公主?” “是。您还不知情?” 许佑汐神色凝重:“朝中出什么事了?” “不,不不,您误会了。鲍长年首辅大人同孟尚书二人正携朝中数百位官员,打算入宫找您请愿,希望您于危难中登基,从而主持大局,臣这也是匆忙准备赶过去一起。” “请愿?!”许佑汐表情吃惊,“等等,我先找容教员说几句,便启程回宫。” “那臣陪您一同进去?今日应该轮到容教员值班。” “不麻烦乔司业了,我自己去就好。”许佑汐说完,便大步走进了国子监。 此时,容映冉还在藏书楼抄书,他身侧堆放着厚厚一叠宣纸,看样子,已经忙碌许久了。 “容教员,你表妹来找你了。” 容映冉闻声抬头,看见远处正冲他大步赶来的许佑汐,眉头一跳,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容教员,出来一下。” 容映冉哪敢冲这位可以使唤天雷干活的祖宗说个“不”字,他可还想多活几年! 许佑汐带容映冉找了处没有人的角落,又让影一找了颗树爬上去,帮两人察看附近有无来人,这才开口道:“容大人,本宫有事需要你的帮忙。” “殿下,您尽管开口便是,还是说您信不过臣?” 许佑汐垂眸:“时间比较紧,便长话短说了。” “好。” 容映冉洗耳恭听。 “本宫打算近日登基。” “什么?”容映冉面色诧异,“您认真的?朝廷那些老古板,不和您对着干吗!” “我本来也以为他们要闹翻天,甚至又是一大堆人冲出来闹死谏。”许佑汐叹气,“但是我怎么都没想到他们不仅没有不同意,甚至还主动排好队去宫中找我请愿,希望我能承担起身上责任,最好主动登基。” “你千万别劝我了,和你说完,我还得回宫接受他们的请愿了。” “……”容映冉满脸无语,我干嘛要劝你,你分明脸上就差没写满‘喜从天降’几个大字了。 “对了,容大人,帮我写点东西。”许佑汐表情严肃,“这事我本来打算找于大人来办,毕竟他也算有经验了。结果他跑得太快,竟然连影一都追不上。” 说实话,你这话刚说完,我也有点想跑。容映冉默默地想着。 “那殿下需要臣写些什么内容呢?” “你会写小说吗?” “没写过,但臣可以一试。”容映冉松了口气,写写东西对他来说似乎不算太难,“您具体希望写什么题材的?” “帮‘天佑公主’写一篇小说体的人物传记。把民间传说都汇总一下,最好能添加点神话色彩,比如说,哪哪方位出土了几百年前国师留下来的石碑,上面写着几百年后,天佑大乾;或者天空中突然出现成片鸟儿朝着上京方向飞,如同百鸟朝凤,有些孩子突然抬头对父母说,那鸟儿在唱,天佑王,天佑公主王……” 容映冉目瞪口呆,他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给自己编造传说的,不对,是编造神话的! 许佑汐好似还觉得不过瘾,又继续道:“还有什么国师后人夜观星象,发现京都上空冉冉升起紫微星,日期刚好和公主返京日子为同一天。或者凭空捏造一些反面人物,编造了天佑公主坏话,然后这些人就纷纷出了不同的意外,对了,这个可以不用编,干脆找人演戏算了。” 很好,连三十六计之‘无中生有’都用上了。 “殿下,就算臣能写出这些东西,也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全国范围内传播开啊。”容映冉苦笑,倒不是他觉得写东西有多难,主要是良心痛! “你只负责写,传播我来办法。”许佑汐自信道,【键盘侠】存货够多,她绝对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登基! “……”容映冉终于明白为啥于大人一听要写东西就跑得那么快了,心情复杂道,“公主,臣能冒昧问一句,您之前都让于大人写过什么?” “哦,《商道》就是你于大人写的。” “……” 那个传说中,坑倒富商无数的,专门打压地主级别的商界凶残黑暗巨作? “你也不用过于羡慕,日后跟着我,我可以把写《官经》的机会留给你。” 不,我不想。 “……殿下,您冷静下,您快要登基了,您很快就要拥有一批优秀的新下属,比如说,很多个秉笔太监。” “原来如此!” 许佑汐恍然,原来她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觉醒了优秀帝王基因,开始寻找属于自己的秉笔太监了吗!!! …… 许佑汐发现自己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匆匆补充了句,便打算离开:“麻烦容大人了,小说我明天叫人来取。” “公主这么短的时间,我哪来得急现编!” “自己想办法,我还忙着登基。” 看着许佑汐离开的身影,容映冉仰天长叹,日后竟然连太监都不好干了。 呸,太监好不好干,关他屁事。 他又不打算当太监! 028 神机营 天色渐晚,云鸟归巢。 许佑汐赶回皇宫时,群臣尚未离开,太和殿满满地朝官皆在等候:“鲍首辅,孟尚书。你们这又是何意?” 鲍首辅和孟尚书对视,猝不及防跪地,两手拱合,叩头至地并停留,随着他们两人带头,身后百官竟追随着两人动作,依次跪下,口中高呼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闻讯赶来的周愧学也赶紧行叩拜礼,跟着文武百官一起,高喊‘万岁’。 许佑汐一句“众爱卿平身”差点脱口而出,虽然她早就想到有这一天,可真到这时,依旧有种身在梦中的感觉。 许佑汐从前早就听说过,大乾朝廷风气极差,贪污污吏盛行;但也知道,这些文官骨头很硬,脾气也刚,这群人认定要做的事,有时甚至可以忽略皇帝的意见。 就好比,这帮人分明前面还口口声声说,要先给自己‘请愿’来着,害得她连婉拒的台词都提前准备了七八句,打算严格遵守前辈皇帝登基前‘三辞三让’的优秀美德,最后苦于无奈才勉为其难登基? 结果这些人根本不按照套路出牌,直接太和殿上“帮她登基”了! 哼,朕的表演天赋,竟无处施展! “众卿起身吧。”许佑汐许久后才开口,算是默认答应了登基请愿。 “谢陛下恩典。” 许佑汐心情复杂地看了鲍长年和孟之谦,别看这两人此时合作了,但是推她上位地心态肯定又是天差地别。 鲍长年起身后,率先道:“陛下登基一事,准备事宜上虽会有些仓促,但该有的礼仪不应少。” 礼部尚书闻及此话,立刻表态:“礼部已安排妥当,明日辰时,司设监便陈御座于奉天门,钦天监已算好近期吉时,尚宝司、教坊司均可随时待命。” 盛元帝登基也不过在几月前,礼部应对重复一遍流程的登基大典,算是有经验了。 “均从简。不必劳民伤财,朝廷重心应放在抵御瓦剌骑兵上。”许佑汐转而看向孟之谦,“孟尚书,瓦剌那边形势如何?” “臣已传信给边境三城,要求他们死守城门,绝不可放瓦剌骑兵进城。”孟尚书继续道,“此法仅可拖延瓦剌骑兵前往上京路途上花费的时间,并非长久之计。臣推算,顶多半月余,瓦剌骑兵便会兵至上京附近。” “兵、粮两事,你如何解决?” “臣已在全国范围内抽掉后备军、运粮军及沿海区域抗倭兵,总数保守在七万余人。至于粮草,已向附近城池借到,全国范围内赶来上京的军队,均会自取军粮携之上京,不出五日,整个上京城便会兵够粮足。” 许佑汐还没发话,便有武官忍不住提出质疑:“简直胡闹。后备军、运粮军哪经历过战场!让他们对上瓦剌精兵,岂不是白白送死!大乾四十万精兵碰到瓦剌那五万骑兵可都是……唉。” “姚将军守卫北疆多年,与瓦剌骑兵多有作战经验,即日开始特训,我们的军队仅需熟悉瓦剌骑兵的作战方式即可。” “孟尚书此事交付于你,便是足够信任你。目前,仅余一个疑惑,既然大乾的兵都来守上京城了,那假如瓦剌骑兵不从上京开始攻打,而是由南准备北伐呢?” 孟之谦顿了顿:“此问题,臣也考虑过,但是从地势上看,大乾北高南地,北伐远比南下难得多。更何况,瓦剌一心傲慢地希望逼迫我们南下退避江南,大概率会从上京打起。” 许佑汐明白了,这就是场军事博弈,孟之谦在赌瓦剌人足够傲慢。 但此时他们也别无他法,不可能做到兼顾,现在自己能做的事就是帮孟尚书争取足够多的筹备时间。 “鲍首辅,瓦剌使者谈判那边,还需你多费心了。”许佑汐突然看向了鲍首辅。 “臣明白。” “既然如此,便都退下吧。孟尚书同我来。”许佑汐离开前,也没忘记同在自己身后的周愧学多说了句,“周愧学,礼部那里你得盯一盯了,礼仪越简单越好,能不产生的花费就不要产生。” “诺。” 孟之谦快步跟上许佑汐,许佑汐朝着身后等了半天,无奈道:“于大人,你也别躲了,出来吧。” “是,陛下。” 于薛敬嘴上答应,实际上还是保持了个安全距离,便于逃跑。 许佑汐此时重心都放在了孟尚书身上,也没怎么顾得上于薛敬:“听闻孟尚书最近多次走访神机营?” “是,陛下。臣在大殿上,也是怕人多口杂,才没有多言。” “能理解,我和你想法相近,瓦剌骑兵确实骁勇善战,但瓦剌比起大乾的弱势在于,他们不懂如何运用火器。朕初回宫时,也粗略了解过神机营里的火器,优点和缺点都很明确,近战攻击倒还好,可远距离的效果就差多了。若和瓦剌军队正面对上,这些火器怎么运用才能发挥最大作用?” “陛下圣明,臣也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走吧,先去神机营看看。” 盛元帝御驾亲征时,神机营也出了几千人随行,大败边塞战役后,大批火器也在那场战役中被瓦剌人收缴。 目前神机营留守不过几百人,这剩余的几百人中的精兵更少。 整个神机营都是损失惨重。 “陛下,此物名为火铳,点火后,会放出威力强大的炮弹。”负责给许佑汐介绍情况的武官名叫滕雪生,之前他因家中父亲重病,回家侍疾,所以错过了盛元帝御驾亲征。 许佑汐拿起面前的一支火铳看了看,外壳都是由铜铁打造的,拿在手上很有份量感:“假如要制作这样一只火铳需要多长时间?” “每一支火铳都是工匠师傅用铜或铁,打造成的指定形状,即便是熟练师傅独自炼造,恐怕也要四、五天的功夫。” 许佑汐认真听完,才继续走向下一处,继续问:“这就是改良后的三眼火铳?” “是的,三眼火铳可以同时三炮齐发,对敌人杀伤力也更强些。” 说实话,“火铳”属于最原始不过的火器了,瞄准度差且容易走火,即便拿到战场上,能发挥的最大作用可能也只是惊马。 但对付瓦剌的骑兵刚好用得上,甚至可能发挥出‘奇兵制胜’的作用。 许佑汐边走边问:“火器打造起来都不容易,这些火铳先不提,你那边的几尊铜制大炮造价不便宜吧,朝廷每年能给神机营拨多少经费?” 滕雪生弯腰谦卑道:“回陛下,若是在太祖时期,格外重视神机营发展,每年投入都在五百万两白银起步。后来朝廷安定无战,拨款便削减到了如今的十万两白银,主要是用来发军饷和做火器维护。” 029 红薯 五百万白银一年! “从今年开始,神机营继续按这个标准来拨费。”许佑汐没想到自己话音刚落,面前两人竟同时跪了下来,皆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陛下。” “陛下。” “孟尚书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孟之谦深叹:“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近年来,民间灾情愈多,又屡经战事,寻常百姓连生存都困难,国库哪还有能拿出那么多银两。若是为此事再加重赋税,民间恐怕怨愤会更重了。” “孟大人多虑了,大乾国库有几斤几两,朕还是拎得清楚。”许佑汐每想起国库的情况,都得感慨一次自己留守江南的举措,实在太过正确了。 毕竟光靠着她底下人做生意的盈利,就足以养活神机营好几年了。 “等解决了眼下之急,朕自有办法解决民生艰难一事,也不会加重赋税。” 有了许佑汐的承诺,孟之谦也算松了口气。 “滕雪生,朕虽应下了这笔支出,但这并不代表能容忍这笔钱砸到水里连水花都看不到,你且好好想想。” 许佑汐可以像从前告诉于薛敬该怎么写《商道》那样,也细致地去教滕雪生,现代武器的很多理念只要提出来,在这个时代完全是难以被超越的进步。 但实在没必要。 滕雪生如果有能力,那他就继续干,要是没有能力,许佑汐干脆换更有能力的人上位便好。 “神机营”本该为传奇本身,而不是做某个人身后的影子。 从神机营走出,许佑汐还在思考关于火器问题,就是不清楚在这个时代,大乾的火器水平在全世界的地位如何。 火铳继续创新的余地还很大,比如说瞄准器问题,火药无法连发等等。 “孟大人,朕的手下在四年前南渡异国时,带回了一种当地名叫‘红薯’的农作物。” 许佑汐边说边回忆起当时的情况。 据出海者的描述,他抵达的是一个叫做“吕宋”的国度,这个国家当时政权不稳,时有纷争。但是意外的是,他很轻松就找到了被许佑汐描述多次的“红薯”。当地的吕宋人却视甘薯为奇货,并且有“禁不令出境”的律法。 出海者几次尝试把“红薯”带走,但都没成功,甚至还在当地坐了两年牢。即便如此,他想把红薯带回大乾的决心也丝毫不减,在第三次尝试失败之后,有人给他出了个办法,让他把红薯藤绑在竹筐上,并涂上泥土,他也照办了。 历经千辛万苦,最终蒙混过关。 红薯藤运到大乾后,立即进入农田被耕种。经过这四年来无数农民呕心沥血地培育,红薯种植总算走上了正轨,每到秋天收获的季节,得薯尤多。 许佑汐赶回京城前,刚把红薯种植技术引入江南,打算先在当地试行起来。 “红薯?此物有何特征呢?”孟之谦似乎很感兴趣。 许佑汐提到红薯,也不禁染了几分喜气:“朕刚收到消息,南方几座城池为表抵御瓦剌的决心,将去年秋天收成的甘薯运了大半至上京城。” 此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许佑汐看了看天色:“孟尚书,时辰也不早了,神机营离公主府也不远。此次抵御瓦剌,你吃苦最多,朕便以‘红薯’做宴请你一尝。” 早在许佑汐去江南没几年,太后谢氏便为她在宫外置办了许多地产,其中就包括了一处‘四进五出’的天佑公主府,运来的第一批红薯也暂时被储放在了公主府。 “多谢陛下厚爱。” “孟尚书的新住处离公主府也不远,于大人,等会儿路过的时候和孟尚书家人说声,今晚不必留饭。” “臣遵旨。” 两人都默契地选择了步行,途中,许佑汐同孟之谦继续谈了些关于抵御瓦剌的细节。许佑汐确实很意外,别看孟之谦文官出身,但在军事上的预判能力,丝毫不逊色于有经验丰富的武官。 同时,孟之谦也惊叹于许佑汐的博学多识,他向来清楚自己很多想法对普通人来说过于荒诞,可这位新帝不仅能一针见血地点出他目的,甚至还能提出实际可行的改进建议。 这么聊下来,两人竟然都有些相见恨晚,君臣之别竟也没有分得那么清了。 “……臣也担心盛元太上皇的安危,可担忧又能怎么办,臣最怕的是陛下您到时候念在手足情深会心软。” “瓦剌为了获取足够多的利益,绝对会老老实实供着皇兄的,这时便无忧;等瓦剌彻底同我们撕破脸,决定攻打上京,若如果实在攻不下,他们还是会寄希望于我们劫营救人。相反他们若是真的轻易攻下了上京,皇兄的处境才是真得凶险了。”许佑汐话才说到一半,有个裹着白色袄子的小男孩冲着两人的方向跑过来。 孟之谦脸色几乎瞬间变了,身体倒很诚实地蹲下来,准备抱住小男孩:“孟礼,你怎么……” 孟礼却刻意偏开了祖父,反倒是抱住了许佑汐的胳膊。 许佑汐见到孟礼的动作,也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直到孟礼抬头,许佑汐才恍然,这不正是她那天火灾救下来的小男孩吗? “胡闹,快放手。”孟之谦见孙儿冒犯圣人,惊出了一身冷汗,赶紧试图让孟礼松手。 可孟礼就是认死理,紧紧抱着许佑汐,怎么都不松手。 “系统,系统,那啥的鬼光环,你给我丢了没!!!” 许佑汐有点慌,这小孩下一秒不会冒出什么惊骇世俗地言论吧,比如说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让她该怎么跟孟老爷子解释自己一点都不禽兽啊。 【女帝系统友情提示:光环为不可丢弃物品。ps:宿主放心,光环只要不佩戴,便不会产生效果。】 许佑汐表面镇定,露出一丝微笑:“先松手行吗,这样我没法动了。” 孟礼眼神澄清,虽然有点不开心,却还是乖乖松开手,改成小心翼翼地手指拉着许佑汐的裙子,又好像怕把许佑汐的裙子拉皱。 “孟礼!你怎么能如此胡闹!” 孟礼被祖父训斥着低下了脑袋,但依旧不说话。 孟之谦把孟礼拉过来,满脸歉意地对许佑汐道:“陛下,这是臣的孙儿,大名孟礼,这孩子出生后便同寻常小孩不同,平素就不怎么能说话。前段时间,臣家中走水,这孩子被吓到后,性子就更孤僻了。” “无碍,我见这孩子天性机敏,未来定有一番造化的样子。”许佑汐礼貌客套了几句。 两人谁都没注意到,孟礼听到这话,眼睛突然变得亮晶晶的。 “臣只盼这孩子,能做个普通人。”孟之谦深叹。 030 威信值断崖式爆发 本该是其乐融融的君臣宴,突然添了个小不点,许佑汐也不好意思继续讨论国家大事了,两人各自加快了步伐赶往公主府。 公主府仆人提前收到消息,将制作好的红薯挨个端上了桌子。 许佑汐拿起两块烤红薯,递给孟家爷孙二人,随后自己也拿起一份:“这个叫烤红薯,拨开外皮,便可品尝。” 孟之谦模仿着许佑汐地做法帮孙子孟礼撕开红薯皮后,才顾得上自己。 “味道如何?” “食之松软如云,味亦甘甜如蜜。”孟之谦情不自禁地夸赞道。 “红薯的吃法诸多,无论蒸煮烤,若情况特殊,还可生食。”许佑汐故意卖了个关子,“孟大人可知此物的产量如何?” “臣不知。陛下您的意思,此物产量高于普通主粮?” “自然。”许佑汐伸出两根手指,低声道,“一亩能产二十石,胜过种谷物的二十倍!” “真的!”孟之谦亦大喜,“若大量种植红薯,即便遇到灾年,百姓亦无需忧虑温饱问题了!” 冬天配上烤红薯,那种幸福感是无法言喻的。 “红薯不仅产量大,而且极易饱腹。但同样它也有缺点,相比之下它没那么容易储藏,气温过低也会导致其发生腐败。” 如果是单从储藏这方面看,土豆确实胜过红薯许多倍。许佑汐打算等红薯走上正轨,立马派人出海继续把土豆引进国内。 主要是,她想吃青椒土豆丝了…… 青椒是不是也得引进??? 摔! 这皇帝当得好没意思!!! 吃完晚饭,许佑汐便送走了孟家爷孙,晚上便直接歇在了公主府,睡梦中还迷迷糊糊想着天亮以后要找容映冉要‘小说’稿件。 明天就利用【键盘侠】给自己在民间造势,礼部定下的最快日期,好像是大后天正式登基。 希望一切风平浪静吧。 # 第二日,晨。 许佑汐从容映冉那取来了稿件,扫了几眼内容,果然探花郎的文化水平就是不一般,连她自己读着都觉得故事编造地有点意思。 【键盘侠:我永远比你们都正义!可站在道德制高点对某个或某群发动群嘲攻击。】 【是否立即使用键盘侠】 “是。” 许佑汐一连使用了四次【键盘侠】 第一次【键盘侠】,让它攻击天佑公主广传民间的‘三奇’事件,嘲讽天佑公主乃妇人之仁,身上半点见不到半点奸雄那种‘另可我负天下人’的狠绝,此人难成大器。 第二次【键盘侠】,让它攻击天佑公主下令不许边塞开城门放瓦剌人进大乾,攻击天佑公主不讲孝廉仁义,竟然不管不顾亲兄安危。 第三次【键盘侠】,它负责主要攻击许佑汐不许朝中官员离京,要求所有官员死守上京,却不阻拦百姓逃离。此事,彰显了天佑公主不懂审时度势,面对凶残瓦剌蛮夷人也不知变通,愚昧至极。 然而,第四次【键盘侠】就更厉害了,许佑汐特地给它准备了容映冉编造地各类“神话故事”作为论据,对前三项【键盘侠】发动无差别群嘲攻击。 …… 【键盘侠】的传播范围非常广,整个大乾境内,几乎同步传播,不出两、三个时辰,竟然全天下都在议论这位传奇人物‘天佑公主’。 容映冉因为熬夜胡扯了一宿地瞎话,此时脑子累、身体累、良心也极度累,本打算安安静静地去睡个昏天黑地。 鬼知道他那些好友为什么会这么默契地,一个接着一个非要敲他门,同时嘴里喊着大消息,容兄定然好奇。 然后,他闭着眼睛听这群人,把他熬夜写了一晚的瞎话,又郑重其事地念给他听。 容映冉强忍着困意:“你们难道不觉得荒诞吗?鸟为什么会说话?” “可能鸟群中鹦鹉比较多吧。” “你以前不是都不信什么星纬之之术吗?紫微星你怎么就信了。”容映冉怀疑人生。 “可紫微星确实存在啊,我不信的是像牛郎织女这类的神话故事。” “……”容映冉的眼神宛如在看个傻子,“你不觉得故事里,凡是造谣天佑公主的人的下场都不好的过于巧合了吗?天时地利人和,简直和编造出来的话本设计一样?” “唉,觉得。我竟然也没想到,原来现实有时候会比话本更有意思!” “……”容映冉的困意被这位好友打散了,赶紧换了衣服去看看上京城的动静。看着街头巷尾地争辩声,为数不多的几个人还在声嘶力竭地争辩着天佑公主多么不好,结果一大群人立马跳出来反驳他,双方吵地如火如荼。 这些人说话的语气好像这一幕幕确实发生过般,现实版的‘三人成虎’正在上演。 要不是提前知道真相,而且话本还是自己提起编造好的,容映冉怕是自己也得信了。 这已经是容映冉第二次无处抒发这种‘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感悟了。 不过话说回来,公主这消息的传播力也太猛了吧,这才多长时间,竟然整个上京城都传遍了关于她的神话故事??? 然而容映冉没想到的是,这些神话还不仅仅在上京城传播起来了,以“荆州”为核心地西边,以“江南”为中心的中部,以“南方沿海城池”为中心的南部,在同一时间疯传播起了这些言论。 许佑汐在江南的势力并不小,也常行善事,周边人对于这些传说地信任度很高,甚至还给她量身定制了新传说,比如什么公主怒斥贪官;公主舍身屡救世人等等。 荆州地区在去年的时候,无数百姓都亲眼目睹天雷降下的奇事,当时就已经筹备着要给天佑公主建庙,日日叩拜如跪神明了; 至于南边百姓受到了‘红薯’的恩惠,如今细想,百姓们甚至觉得红薯可能是公主不忍百姓受苦难,从天庭盗取而来的仙果,所以才会收成量庞大,而且滋味甚妙。 这下一折腾。 许佑汐的女帝系统里威信值蹭蹭蹭地上涨,如果说之前只是毛毛细雨,零星式稳步增长,那这几个时辰过后,完全是在断崖式爆发了。 许佑汐曾经觉得五十万威信值,起码要继续攒个十年八年,这前提还得是在多遇到几次‘拯救荆州’这类的大案子,却没想到,几个【键盘侠】效果会这么好。 如此可见,给大乾打造官方新闻,在未来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此事,不急。 当下最着急的莫过于登基大典。 次日,整个大乾地域内各地开始张贴皇榜,昭告四海,天佑公主成为大乾新帝。 后日,便是“登基大典”! —第一卷完— 031 登基大典 正月廿八。 登基大典当日。 阳光普照,礼乐齐飞。 礼部已派官员去过天坛、太庙,算是提前告知先祖。 许佑汐换上了明黄色龙袍,于鼓声中至奉天门,按祖宗的规矩,许佑汐还得在奉天门的城楼上,独自一人吹冷风呆一会,美名曰:新任帝王与来自四海八荒地神仙做心灵交流。 等许佑汐从城楼上下来,直接进奉天殿就座,文武百官随后依次进场,紧接着司礼太监正式宣读诏书。 许佑汐登基,年号定为天佑。 也就在太监读完诏书的那一刻,许佑汐清楚听见,系统发出了‘滴’地声响,随后所有页面都变成了同款格式的红字方框【女帝系统更新中……】 “陛下万岁万万岁。”大殿之上百官叩首齐呼,声势浩荡。 按照大乾的规矩,新帝登基后,第一条诏令,内容得是建造某样东西来表示表示对先祖的悼念之情。 因为大乾先祖打下江山后,登基当天的第一条诏令便是在四海之内,兴修水坝大桥,而且这条举措造福了大乾后世多年。 之后历代皇帝登基,纷纷模仿先祖去吩咐臣子兴建某样工程,国库充盈的年代,便修修水利大路,国库空虚的时候,便修几处功德庙或是风雨祭祀台之类的。 最后,建筑物上标记好皇帝名字和年号即可。 但自己要建什么呢? 许佑汐在过去的两天内,不断发散思维,甚至连自己未来的陵墓要怎么建都想好了。 提起这个,许佑汐坐在龙椅上百感夹杂,她日后要把陵墓建在哪才不会被盗啊! 即便学秦始皇搞水银也不行啊,迟早有天科技发达了,得被挖;尸身千年不腐也不行,几百年后被人山人海参观,搞不好还要成为某些小孩噩梦组成部分;但是不留点传家宝给后人放进博物馆,顺便在全世界范围内炫耀下,她心里好像又有点过意不去。 许佑汐大脑认真思考着陵墓问题,嘴里回答地却是自己登基后打算建什么:“朕决议竖碑石于上京城内,以祭奠为抵御瓦剌牺牲的四十万壮士英魂。” “此碑既为无字英魂碑,日后若有人反对朕以女子之身登基,又或是反对朕某项决策,选择死谏,均可撞于此碑前,朕保你祸不及家人。” 许佑汐知道自己日后的举措会动很多人利益,到时候这些权势者煽风点火,指不定就定会让下面的人替他们搞死谏之类的。许佑汐立碑于此,就是明确阻了这条路。 你要死谏,朕准。 但是你若想祸不及他人,就只能在这块碑下死,到那时,朕还能奉你为英魂。 “无字英魂碑,承载了大乾朝万千将士的命。诸位日后若是选择死谏,以示尊重,铭记先于碑前三省。一省,你所提之事,是否对大乾国运有益,若无益,那你是否对得起这四十万为战牺牲地英魂;二省自身,你死谏之行为,多少百姓能因此受益,是否能与四十万英魂之无畏所匹配;三省,你若死谏,家中父母恩可还,妻、子可有养,汝之理想抱负可完成,千万载之后,后人评你流芳百世,或是遗臭万年?” 许佑汐今天把话就放在这里了。 “竖碑之事,由鲍首辅负责……孟尚书,瓦剌近期动向如何。” “瓦剌骑兵试图武力攻破‘边安城’在内的三座城池,但久攻不下,瓦剌首领似乎打算暂时放弃边安城,绕过山海关,北下上京,按照目前形势,不出半月,上京将迎来一场大战。” “好。众卿做好迎战准备,大乾生死存亡便在近期了。” “登基大典”本不该议论朝政,但无奈此时形势过于窘迫,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 大典结束后,许佑汐回到了自己的‘天佑宫’,此时【女帝系统】刚更新完毕。 【女帝系统】更新之后,多出了三个分页面【社会进程】、【群臣网】和【后宫支线】 【社会进程】就好像一处密集网络,每个分支都需要不同数额地威信值点亮。这些分支包竟然还包含了几次工业革命,蒸汽机、珍妮纺织机之类的都可以被点亮;把分支线稍微往后拉,电脑电视都跃然板上,但同样,所需要地积分也完全是个天文数字。 许佑汐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点亮多少,话说这个【女帝系统】能不能搞个世袭制啊,到时候等她孙子辈点亮了宇宙飞船,记得‘家祭无忘告乃翁’啊。 【群臣线】则是树状图模式分布,人物顶端是天佑帝(许佑汐),两侧是两位太上皇崇久帝和盛元帝。 树状图向下,分为两条分支,其中一条依次是大学士(公孙慕)、内阁首辅(鲍长年)、兵部尚书(孟之谦)等等;另一条分支包揽了司礼监和禁卫军,其中许佑汐熟悉的人名也很多,比如说:司礼监掌印(周愧学)、东厂太监(冯直)、神机营(滕雪生)、锦衣卫指挥使(于薛敬)。 这些人物头像有得亮着,有得已经灰暗下去了,暗下去的头像则代表着那些官员在不久前的御驾亲征中已经失去性命。 人物头像头顶是“廉洁度”和“效率值”,人物头像下面显示的便是“忠诚度”和“政略值”。 许佑汐大致扫了眼,呵,竟然廉洁度超过50%的都能算高分了,想想大乾泱泱大国,廉洁度最高的竟然是她这个当皇帝的?!! 你们过不过分! 呵呵,廉洁度最低的还是她亲爹,仅剩0.01%。 …… 不过有了这张树状图,许佑汐确实可以更好的选任官员了。 至于【后宫线】是个相仿的树状图,只可惜空荡荡地,啥都没有。 【后宫线】分为【皇夫】和【子嗣】两个领域。 【子嗣:每增加一位继承人,系统可附赠随即抽奖一次。】 “只要是继承人都可以?” 【是的呢,女帝殿下!】 “明白。” 许佑汐温柔一笑,若有所思,想当年,谁还不是个社会主义接(继)班(承)人呢。 同时,系统商城也更新了。 现在多出了一个专供威信值购买的页面,里面包括了火车、飞机、坦克、布朗尼、98k等等,只要威信值够多,在里面想买什么都行。 许佑汐目前威信值有51w,她点开了【社会进程】依次进行点亮。 【阶段一:第一次工业革命】 【叮,恭喜您首次点亮社会进程,奖励珍妮纺织机*1】 032 朕勤勉批奏折的一天 许佑汐因“珍妮纺织机”出现带来的惊喜,丝毫不比几年前属下从海外找到红薯的少! 但凡学过历史的人,谁不对“珍妮纺织机”几个字如雷贯耳。虽说第一次工业革命的标志是蒸汽机使全社会进入蒸汽时代,可工业革命的开端绝对非‘珍妮机’莫属。 最原始的珍妮纺织机,只装有八个竖直纱锭,但也能将效率提高整整八倍,更不要提发展到后来的珍妮机,甚至能安装整整八十个纱锭。 这将纺织成本大大缩小,效率大大提高! …… 许佑汐逐渐从满腔惊喜中冷静下来,她隐约记起前世在上工业革命这一课时,课本上同时提到了古代的《王祯农书》,里面记载了国内也曾出现过类似的高效率纺织机,模样大约长6米,宽1.5米,同时纺32个纱绽,用人力或畜力驱动,一天可以纺出棉纱将近120斤,远超珍妮纺织机四百年,但是后来…… 失传了? 许佑汐相信世上每件事情会发生发展都有其道理,那会不会即使她大力去推行珍妮机,得到的结果却是根本无法被社会所接受? 那就太糟糕了。 记得珍妮纺织机刚出现在英国的时候,也发生过很多问题,比如说无数纺织手工业者纷纷捣毁夺走他们饭碗的珍妮纺织机,逼迫发明者一家流落街头。但是人家最后坚持下来了,才使珍妮纺织机得到推广普及,并由此引发了工业革命。 会不会早于珍妮机出现的几百年的高效率纺织机,也遭遇过同样的境遇? 可惜那位发明者少了几分坚持,又或许是少了点际遇,最终才导致了那台高效率纺织机失传于世,仅余下文字几行,任凭后人想象当中的繁荣。 历史总是惊人相似,但绝不是简单的重复。 许佑汐顺势端起茶杯,喝了几口茶水,低声道:“这可是一桩大生意,要能坚持下去,神机营又能多好几年经费了。” 【社会进程】中【第一次工业革命】的页面已经亮了起来,顺下来依次是: 【珍妮纺织机(已点亮)】 【蒸汽机(未点亮)】 【蒸汽汽船(未点亮)】 【蒸汽汽车(未点亮)】 【蒸汽火车(未点亮)】 【拖拉机(未点亮)】 …… 【备注:点亮方式分为两种,一、积分购买;二、社会自然诞生】 许佑汐去打开商城瞄了眼价格,除了【蒸汽机】需要30w威信值,其余每样都需要100w威信值。 她后悔啊。 假如上天再给她一次重选大学专业的机会,她一定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工科生! 等她念到博士毕业的时候,就算没机会接触火箭升天、宇宙飞船研发这等高大上项目,学个拖拉机零件设计的问题总不大吧…… “不看了,反正都买不起。”许佑汐叹着气放弃继续研究系统,有这时间做白日梦,还不如多批两份奏折。 大乾刚建朝的时候,为了可以中央集权,废除了丞相,搞了内阁制度。太祖当年估计怎么都想不到,他的后辈竟然连他万分之一的勤奋都没有,奏折不看,朝政不理,硬生生营造出了个内阁集权、宦官专政的局面。 许佑汐让周愧学把近期积攒地奏折全部送到宫中,转瞬间,御书房地桌上便多出了几座‘书山’。 要知道这些奏折已经经过内阁和司礼监筛选了的,竟然还有这么多! 许佑汐就是随手翻翻,并不难发现这些奏折早从她皇兄登基前就开始积攒了。也就是说,她不仅得帮她哥批奏折,还得帮她亲爹‘补作业’! 许佑汐顿感昏天黑地。 她有充足理由怀疑,她皇兄就是为了逃避看奏折才选择御驾亲征的! 许佑汐深叹气,挨个翻开,准备批改,为了增加看奏折地效率,许佑汐边看奏折,边打开系统边了解写奏折者的评分情况。 第一份奏折,明显是个喷子的杰出作品,挥挥洒洒骂了大几百字,许佑汐刚开始看得还挺热闹,可就算读到最后,她也没发现这位大哥究竟在骂谁? 哦,许佑汐恍然,原来是批判社会百态的。 可这东西呈上来有什么意义? 社会百态还用你批判,朕自己看不香吗! “来人,摆个三桶进来。” 许佑汐拿起毛笔,分别写下“垃圾”、“原件打回”、“即刻处理”,让宫女把三份纸张分别贴在桶上。 第一份奏折,就这么光荣地进入了“垃圾桶”。 第二份奏折,开头三百字表达了下在皇帝带领下,老百姓日子越来越好过了,中间二十多个字犹犹豫豫、委委婉婉地表达了下当地因为水旱交杂,百姓收成不好,问朝廷能不能给减轻赋税,最后又是三百字,抒发了对大乾盛世难复的自豪,以及祝愿我大乾千秋万代地美好愿景。 许佑汐很不满地拿起红笔,删去了开头、中间、结尾,最后补了句:废话太多,‘骏县收成差,望降赋税’九字足矣。 第三份奏折,是弹劾孟之谦的。 看日期是三个多月前的,弹劾孟之谦的事迹有整整十七条之多,什么贪污、勾结党羽,应有尽有。 最可笑的是这个廉洁度只有5%的人,竟然在弹劾一个廉洁度95%的人贪污? 许佑汐批道:汝不著《罗织经》,乃《罗织经》之损失。使汝为官,大材小用,即日返乡农耕著书矣。 白话文:你被辞退了。 第四份奏折,是攻击许佑汐皇兄正妻的,出嫁两年竟然无所出,定是女子失德,才不得子嗣。 若是他不提醒,许佑汐还没想起自己有位皇嫂。那位皇嫂好像为表孝心,代替皇兄陪二老下江南治病了? 许佑汐提起红笔批道: 汝有德,怎不见汝生子。 天下男儿皆不生子,然天下男子皆失德。 …… 接连看了十几份奏折,许佑汐再好地脾气也控制不住了:“周愧学,朕记得大臣递上来的奏折,都要经过内阁和司礼监筛选的,怎么递到朕面前,还全是这种废话连篇的东西!” 033 朕的第一次早朝 周愧学惶恐,连连跪下磕头:“陛下恕罪。您有所不知,自太上皇即位后,极其宠幸冯直。冯直名义上虽只是东厂的大太监,但实际上权利大得很,气势最盛时,整个司礼监都得听他的。” 冯直。 许佑汐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字,还是在孟之谦寄给她的信里,内容是说冯直此宦官仗着盛元帝的信任,欺上瞒下,捏造事实,一手促成盛元帝执意御驾亲征。 然而,冯直结局很差。 边塞大败后,众人不敢怪罪于天子许盛世,便把仇恨的矛头对准了他,最后冯直于战场上被士兵乱刀砍死,每处刀痕皆是大乾士兵的泄愤之作。 是啊,冯直死都死了。 不管此事与冯直关系大不大,反正这个背锅的人肯定无法开口说话了。 许佑汐神情莫名地盯着周愧学许久,明明是冬夜,周愧学额头上汗珠,却在不断滚落下来,他此刻吓得更是连头不敢抬起,甚至不敢想象此时陛下的眼神。 这一刻,周愧学想了很多,他若是运气好一点的话,最多就是日后不在当掌印,只祈求陛下能稍微记得点他的好,饶过他的性命。 “起来把汗擦掉,朕说你什么了,就吓成这般。”许佑汐轻嗤,拿起手边的下一份奏折,快速浏览完了后,递给仍惊魂未定地周愧学道,“读读这份奏折在讲什么。” 周愧学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奏折看起来,许久之后试探道:“陛下,此份奏折为江南知府董公夏所呈,内容是赞扬诸位江南世坤功德。” “周公公觉得写得怎样?” 周愧学赶紧回忆起董公夏此人人品,以及许佑汐希望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样回答,斟酌后:“董知府文采风流,行文流水,甚……妙。” “董知府花了三页纸写得奏折,你用几个字就可以概括,那他长篇累牍意义何在?” “陛下英明。”周愧学赶紧附和,虽然他还没懂许佑汐究竟想表达什么。 许佑汐把奏折从周愧学手里抽出来,扔进了‘打回重写’:“把奏折还回去,让他给朕改。朝廷上下几百位官员,每份奏折全靠朕一个人慢慢看,内容还全都是这种废话,朕就不要做其它事了。” “从今天起,奏折严格限制字数,只能写重点,但凡长篇大论一律打回重写。若一份奏折连续被打回两次,却还是原封不动,那第三次还是呈上来。”许佑汐转头看向自己桌上一堆奏折,恨不得全部丢掉,又怕错过什么重要事情,叹着气,咬牙继续批。 只见“打回重写”和“垃圾”两个筒里的奏折越来越多,然而那个“即刻处理”,也就三两本。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御书房外的天空由浅墨转成了漆黑,再从漆黑中划开了光亮。 周愧学中途也几次提醒了许佑汐,时辰不早了,陛下该保重龙体之类的,但许佑汐都没怎么听进去。 反正也没几个小时就要早朝了,许佑汐估摸着就算现在睡觉,早起肯定更得痛苦,干脆通宵算了。 “行了,更衣,上朝。”许佑汐扔掉手头的奏折,揉了揉眉心。 原来,当昏君还是很香的。 # 太和殿。 这是许佑汐第一次坐上太和殿的龙椅,大殿内、大殿外究竟站了多少人,她也不清楚,也没力气去较真。 早朝刚开始,许佑汐吩咐兵部尚书孟之谦先向所有官员汇报练兵进展,以及瓦剌骑兵的最近情况,其余官员也依次表达了下关心;其次是内阁汇报近期工作遇到的问题,接下来分别是六部、都察院、大理寺等。 此行既是汇报工作,亦是众官员希望趁此机会,能在新帝面前露个脸。 许佑汐脑袋里嗡嗡地响,内容也是听一半漏一半。 等群臣汇报地差不多了,许佑汐让太监把书房里三桶都搬到了大殿之上。 “朕昨夜一宿未眠,仅阅这些奏折,甚至还不足总数十分之一。旧奏折未阅,新奏折又加,朕深感分身乏术,众爱卿可有办法替朕解决烦心之事?” “陛下勤勉!批奏折一事,可由内阁先议,分出轻重缓急,再将重要奏折递交陛下。”立即有官员上来拍马屁。 “朕当下读得奏折已经是经过内阁筛选后的了。” “这……” “罢了,还有其他人有良策?” 许佑汐说完,朝中一片寂静。 “既然诸位爱卿皆无良策,那就按照朕说得去办。即日起,奏折严格限字数,内容仅需写清人物加事件,以及你觉得此事解决方案。奏折封面贴纸条标注,汝所上诉事件,是需要朕亲自处理,还是内阁可私下处理。但凡注名需要朕亲自处理事件,内阁不可擅自决断,若有隐瞒不报,后果自负。” “昨夜朕批阅过的奏折,但凡今日下发回去的,全部重写后递交司礼监检查,不合格便反复修,周公公此事交予你督查。部分需要紧急处理的奏折,朕均批阅,已下发至内阁,三日内便会给予处理。至于剩下来的奏折……朕都扔了,众爱卿也引以为戒,没内容的东西就别写了,省得失了身价。” 许佑汐快速讲完,底下虽也有些细碎的议论声,她也没顾得上。 “大理寺卿林洪可在?” “臣在。” “左佥都御史傅有行,弹劾你私收贿赂,冤枉忠良,可有此事?” 林洪一听陛下突然讲这话,顿时站不住了,双膝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着:“冤枉啊,陛下,臣向来按规矩办事,哪有胆子做受贿这种事情啊,更别说冤枉什么忠良了。” 许佑汐虽说在封建朝代活了十几年,但可能因为在江南呆的时间更久,对‘君权至上’的观念并没有多么根深蒂固。此时突然见到一位正三品官员,说跪就跪,说哭就哭,还很不习惯。 “陛下明察。”左佥都御史傅有行主动站出,“林洪此人,谄媚阿谀,勾结前东厂太监冯直,任职期间共陷害朝中忠良数位。如今,吏部郎中苏怀和、右佥都御史李尚云等诸多忠良仍被关押在大理寺地牢,请陛下务必替他们做主啊!” 034 朝官吵架 还不等傅有行把话说完,刑部尚书陈辉世倒抢先站出来:“陛下,您千万不能轻信于傅有行,此人有私心。刚刚他提及的几位官员,皆是平素与他交好的,苏怀和更是其妻弟。我大乾律法本该帮理不帮亲啊!” 事情顿时变得有意思多了,许佑汐的困意都散了。 刑部负责审讯案件,大理寺负责复核案件,也就类似于今天的最高法庭,都察院则负责督查案件全过程。 三者共同组成了乾朝最高司法结构,如今,这三个部门的骨干力量竟在朝堂上吵起来了。 “陈辉世,吾本敬你为尊为长,未直言弹劾你。吾傅有行若是犯罪,你尽管拿《大乾律》约束我,而不是如同市井小儿般耍泼无赖。” 眼见两人即将吵起来,许佑汐突然开口打断:“都察院就傅有行一个人吗?左佥都御史不过正四品,就敢当朝弹劾正二品的刑部尚书、正三品大理寺卿,都察院现在谁主事?” “回禀陛下,臣为都察院左督御史苗文正。”苗文正穿着紫色官服,花白头发,神貌和蔼,“傅有行为臣下属,其脾性向来刚烈,为人正直但有时也过于意气用事,臣这些日子忙于筹备‘京察’,未能好好约束手下,是臣之过。” 苗文正不愧是久经官场,打太极的功夫高超不已。 这一小段话,竟表达出了三种意思。第一,傅有行人品好;第二,大理寺卿的事情自己不清楚;第三,认下错误,是自己没管好下属。 刑部尚书陈辉世冷哼,继续道:“圣人明察,既然傅有行称大理寺卿诬陷忠良、贪污受贿可能拿出证据!若拿不出,便是诬告朝廷命官,若不严惩,怎对得起无辜者。” 傅有行愤然:“这几起案件,都察院几次希望参与,但都被宦官冯直极其党羽设法阻挠,但若是陛下愿意深究,定能找出蛛丝马迹。” “那便是空口无凭!”陈辉世能当上刑部尚书,平素没少审人,身上多少带了些煞气,这一声怒吼,把傅有行都惊怔住了。 刑部尚书陈辉世出面后,傅有行已经很难说出更多的反驳,似乎这件事到此便该结束了。 “都察院的正四品官员,可不是陈尚书手上的犯人。傅有行一份奏折几行字罢了,求的不过是个真相,陈尚书何必如此失态。”许佑汐每次开口,都恰到好处,既缓和了气氛,又让自己存在感发挥到最大,“不过朕确实有些好奇,这几位被关押在地牢的官员是个什么样的品性,竟让我大乾的几位肱骨大臣吵得面红耳赤,不如请上殿来给朕也见见。” “陛下,地牢距离太和殿起码要半柱香的路途,地牢出来的刑犯,衣衫褴褛,恐触犯陛下。”周公公在许佑汐身侧低声道。 “周愧学,你别告诉朕,这事你也参与了。”许佑汐眸中带了几分威胁之色。 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的周愧学哪还不懂啊,陛下这是要救人的意思啊! “陛下,老奴这便吩咐去接几位大臣来殿上。” 许佑汐坐下龙椅上,遥遥望着台下,还真有种天下皆于掌控之中的感觉,可惜这底下这帮人确实有点糟心。 【左佥都御史傅有行】 廉洁度92%;效率值34%;忠诚值:26%;政略值:32% 【刑部尚书陈辉世】 廉洁度62%;效率值:96%;忠诚值:86%;政略值:68% 【大理寺卿林洪】 廉洁度:25%;效率值:50%;忠诚值:99%;政略值:42% 【都察院左督御史苗文正】 廉洁度50%;效率值:78%;忠诚值:90%;政略值:92% 许佑汐看完这些数据之后,对几个人有了大致的了解。虽说她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傅有行占理,但她也不得不承认,此人综合能力确实不咋地。 只有【廉洁度】一项数值高高在上,他可能还认识不到自己的能力普通,只觉得周边一切人事皆污垢,唯有他最清高,于是忠诚度也肉眼可见的低。 再看刑部尚书陈辉世,他的廉洁度虽然仅有62%,但在这个数值在群臣中已经算是罕见的高分了。忠诚度和效率值都很高,代表着就算许佑汐骂他几句,他也是不敢产生半分异心的性格,就是此人选队友的眼光差了些。 至于林洪…… 【廉洁度】仅剩25%,许佑汐甚至不敢想地牢里究竟还有多少冤假错案。总体评分数值都很低,唯独忠诚值飘高,然而封建时代君王需要的就是这种愚忠。 当然了,眼前这三个人吵得厉害,其中能坐收渔翁之利的绝对是都察院左督御史苗文正,按傅有行那智商,能搞出这么多事?若说其中没有苗文正暗中操纵,打死许佑汐都不信啊。 刑部和大理寺抱团,等于在架空都察院,作为都察院左督御史的苗文正能忍吗? 苗文正能不知道属下傅有行能力不行吗?否则怎么不推别人出头,偏偏是他? 棋子罢了。 若是换个皇帝在认定大理寺和刑部有勾结的情况下,恐怕早就大发雷霆,查明案件后,便是重用傅有行,且打压陈辉世和林洪了。 事实上,重用傅有行半点好处都拿不到,反而会损失一位相对而言廉洁且高效率地刑部尚书。 所以说,官场这些弯弯道道太多,没有足够多的信息量和看人的本事,根本玩不动。 “可还有爱卿有事启奏?”这会儿,许佑汐还在等司礼监从地牢里接人。 “臣有本要奏。”内阁大学士焦温学道。 “说。” “陛下新帝登基,按祖理应施恩于民,臣提议,陛下可大赦天下,以彰显天子仁厚。” 【内阁大学士焦温学】 廉洁度48%;效率值:46%;忠诚度62%;政略值:40% 非常平庸的一套数值。 焦温学此人信佛,不忍见杀生,也不喜干预朝堂中争议,但时不时也能提出些对百姓有益的政策。 “大赦天下是施恩于民?情理不可治天下,此事不必再提。”许佑汐果断拒绝。 接下来断断续续有官员上书进言,许佑汐半拒绝半赞同,即便遇到再怎么荒谬地谏言,也没有半分发怒的迹象,这倒是群臣不禁松了口气。 毕竟,万一继位的是位嗜杀的皇帝,对谁都没好处。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便过去了。 吏部郎中苏怀和、右佥都御史李尚云均被请到了殿前。 035 反话皇帝 明明冬日寒气未过,这两人却只能穿着单薄地囚服、手脚带着镣铐被赶上来,不难想象这两人曾经历过怎么样的遭遇。 许佑汐见到李尚云这幅狼狈模样,眉头不觉紧皱:“把两位身上镣铐全都下掉,赐厚袄。” 苏怀和要比李尚云的状态更差,面色灰白,形容缟素,仿佛随时要倒下。他来到殿前便看到跪地的傅有行,顿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前吏部郎中苏怀和】 廉洁度:76%;效率值:66%;忠诚值:76%;政略值:88% 【前右佥都御史李尚云】 廉洁度:89%;效率值:92%;忠诚值:76%;政略值:86% 直到太监为两位官员拿来厚袄披上,许佑汐才吩咐大理寺卿林洪继续详细说明两人罪处。 苏怀和虽官位不高,但是被分在了吏部的文选司,专门负责文官选拔、分配、任免这一块的工作的,是个有实权的官职。 然而他所犯下的罪过是:私下妄议圣人言行,有叛国之意图。 “他都议论些什么了?”许佑汐问道。 大理寺卿林洪道:“据证人口述,苏怀和对圣人心存不满已久,多次口出狂言,如,如,昏庸无道之类的词汇,他甚至还多次赞扬起义军行为,此乃判国行径啊。陛下,苏怀和本人对以上行径都已认罪了啊。” 林洪慷慨激昂地说了好半天,许佑汐也没听出有什么大问题:“就是骂了句昏庸无道吗?朕瞧他好像也没骂错,放了吧。不过大肆赞扬起义军行为确实不厚道,那就罚他回家反思三个月,俸禄减半吧。” 原本,苏怀和乃是触犯圣人威严的死罪,转眼间变成了带薪休病假三月? “周愧学,喊人用轿子抬苏郎中回家反思,再找个太医跟去看看。” “谢主隆恩。” 许佑汐刚这么做完,就眼见着苏怀和的忠诚值顿时涨到了99%,顺带着效率值、廉洁值也分别涨了5%。 “行了,林寺卿再说说李尚云犯了什么罪吧?” 林洪此时也预感不敢,但事到如此,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陛下,李尚云为官数年,竟贪污受贿整整一百两文银之多,证据确凿!按大乾律法,但是贪污受贿超过六十两的官员便足矣判处死刑了啊!更何况李尚云知法犯法,行为可恶至极啊。” “你再说一遍?多少两?” “整整一百两!”大理寺卿林洪斩钉截铁道,然而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朝中几乎全部的官员脸色都微微发生了些变化。 “李尚云,你可认罪?”许佑汐问道。 “陛下,臣是被冤枉的,臣根本不知道那些银子为何会出现在家中,如何认罪?若是寺卿大人硬是称此钱是李某贪污所得,那么请问,银子是李某什么时候贪污的,因为什么缘由贪污的,何人给的银子,若答不出,请还李某清白!” 林洪颔首嘲讽道:“这银子怎么来的,李尚云你最该心知肚明吧!你前几年做江南巡抚的时候,当地知府、知县难道没给你送过好处?你回都察院后,你的属下没给过你孝敬?都察院逢京察年,难道就没有下属官员给你塞过礼?你装什么傻!” 这些朝廷默认多年的潜规则被林洪赤裸裸地说出来后,整个太和殿竟然诡异般陷入了沉寂。 许佑汐鼓掌的声音划破了死寂:“寺卿大人真是嫉恶如仇,对这些内部的龌鹾事了如指掌。” “臣也是稍有耳闻,加上这些年在大理寺任职涨了些见识而已。”林洪这才惊出了一身冷汗,他似乎讲得太多了些。 “那既然有这么多条贪污受贿的途径存在,想必大理寺近几年没少抓过贪污腐败的官员吧,报几个名字出来给朕也涨涨见识?” 许佑汐轻描淡写道,别以为朕不知道,大理寺近年是抓了许多‘重罪’之人,但是压根没有几个是因为贪污被抓的。 “这……”林洪吞吞吐吐。 “想不到我大乾朝廷竟如此清廉,几年也就只出一位因为贪污被抓的官吏,还贪污了一百两数额之巨大。”许佑汐反话说得贼顺,也根本不给别人开口打断她的机会,“那此事就更要好好追查了,万一要是李尚云也是被污蔑的,那我大乾的朝廷岂不是愈发清清白白,一例贪官污吏都不存在了!众爱卿怎么看啊。” “众爱卿怎么不说话了?” 朝堂之上的气氛降到冰点,谁都不敢这时候发出声音,无异于找死。 “那既然李尚云是因贪污罪被抓,那就让李尚云来查好了。每查到一个贪污超过一百两的官员,朕便免你五年牢狱,查满二十个,朕无论前事皆恕你无罪,查满五十个,朕许个你大理寺卿当当如何?” “爱卿们怎么都是如丧考妣地表情,朕明白了,你们定觉得李尚云贪污数额巨大,就这么轻易放过他太不服气了,那就加大点难度吧,增加到查满五百位贪官?他总完不成了吧。” “李尚云,这约你接不接?”许佑汐阴阳怪气,别说五百个贪官了,要真查下去,五千个都能有。 李尚云眼中皆是惊诧,随后眼中竟酝起泪光。 “陛下,臣与李尚云相识数十年,可以用性命担保李尚云人品,定不会做出贪污腐败之事!”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官员突然跪地诚恳请愿。 “臣也可用性命担保李大人无罪,李大人向来清贫渡日,家中妻儿都是粗布麻衣,更是于府中自行耕种,可谓清白至极。” “臣亦愿用性命担保……” 越来越多的文臣主动站出来,各个都能用性命请求还李尚云清白。 许佑汐冷眼看这一幕,不怒反笑:“鲍首辅,你瞧这都跪倒一片了,这让朕怎么收场,你说说看,这事是查还是不查呢?” 鲍长年镇定道:“回陛下,臣薄见,既然大理寺卿拿不出李尚云贪污具体证据,那仅凭这一百年银子无法治罪,李尚云自然是无辜的。臣觉得没收一百两后,放李尚云官复原职便是。” “那便照鲍首辅说得做。李大人受委屈了,不过若没经历过此事,朕也没发觉,李大人在群臣中地威信竟然这么高。书上常说树倒猢狲散,到李大人这里却反着来,可见李大人确实清廉。林寺卿觉得呢?” 036 新帝深不可测 “陛下恕罪,臣失职竟然差点被他人蒙蔽,差点冤枉了李大人!”林洪猛地磕起头,几下之后额头上已经被砸出了血,“臣愧疚,臣请辞大理寺卿一职,从此再不问朝政!” …… “臣有罪,求陛下允臣上交全部家产于国库,臣愿意后半生做个皇陵守墓人赎罪。”林洪此时为了保命,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 “想不到林大人竟有如此决心,情愿牺牲仕途也要侍奉先祖,朕为之感动,便按你说的去办吧。”许佑汐考虑到林洪的衷心值,决定暂且放他一马,此人说不定日后还能起到用处。 “大理寺卿林洪请辞,总要有人补上,即日起,李尚云调任大理寺卿,官居正三品。”许佑汐口述调令,身侧秉笔太监即刻奋笔疾书,不急不慢道,“崇久十九年,朕与李大人在江南见过一面,当时李大人力排众议,对江南知府的那字‘判’,朕一直深记在心里。” 许佑汐把这段往事说出来,既向群臣解释了自己维护李尚云的缘由,亦表明自己的态度,李尚云是朕钦赐的大理寺卿,身后站着的可是天子。 李尚云突然顿悟,抬头望向圣人,他记起来了,崇久十九年,他在喊判之前,有位孩童怒骂江南知府不配为人,当是畜生,也就是这句话,才坚定了自己要斩杀江南知府的决心。 他本以为自己会因此事被朝中数位权贵忌恨,但谁都没想到他不仅没有被波及,反倒稳稳当当地当满了八年的江南巡抚。 朝中一度有人揣测,他背后或许站着某位高权重之人,现在看来,竟然是那位年幼的天佑公主! ……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太监尖锐地嗓音划破了太和殿。 众臣跪拜行礼,许佑汐离开了大殿。 李尚云愣在原地许久,周围不断有熟悉的面孔笑脸相迎,恭祝他升官之喜。 就连鲍长年路过李尚云身侧都不免低声道:“恭喜李寺卿了。” 孟之谦也冲李尚云笑了笑,和鲍长年走了相反的另一条路离去。 “尚云,你还要在这里站多久?”都察院左督御史苗文正轻拍了拍李尚云的肩。 “恩师。”李尚云神色依旧恍惚。 苗文正带着李尚云走到了人少之处:“尚云,陛下既然安排你担任大理寺卿,便也是你的造化。我以前总觉得你有才干,但性格不够圆滑,官途注定要坎坷。” “弟子已尝过人间苦楚,只求问心无愧。” “罢了,我也不劝你了。”苗文正仰头望天,“你这硬性子,又有新帝给你做靠山,进大理寺再合适不过。” “尚云,你我师徒一场,日后我们立场不同,若有冲突,也不必对我念旧情。这也是我最后一次因私事找你,你记我一句,新帝……她深不可测。” 李尚云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都没说,一切似乎尽在无言之中。 或许,只有苗文正这类深谙朝廷门道的老家伙,可能才是对新帝感触最深的。通过之前几次发生的事情,他们不难看出新帝虽年幼却有勇有谋。本以为接下来的日子,他们这些老家伙可能会与新帝在朝堂上斗智斗勇一段日子。 然而事实上,别说争锋相对、剑拔弩张的气氛了,新帝根本连开口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第一次早朝,便罢免了大理寺卿,换成更合适的李尚云。按理来说,傅有行算是此事当中功劳最大的,可新帝偏偏视而不见,这里面的门道就大了,难道她早已看出傅有行此人不过外强中干,不堪大用了? 与此同时。 有朝官快步走到鲍首辅身侧,试探地询问道:“首辅,您觉得新帝刚刚所说的要彻查……” “陛下之事,怎么可妄议。时刻注意言行举止,万一出了事,可没人保得住你们!”鲍长年眉头始终紧皱地,语气格外冲。 和孟之谦同行的官员也恰好问了同样的问题。 孟之谦眸光微暗:“陛下……乃大乾之福气。” # 许佑汐下了早朝,瞬间又蔫了下去:“周公公,你回去休息吧,睡醒之后,去催那些退回去的奏折重新呈上来。” “谢陛下。”周愧学受宠若惊。 许佑汐回到天佑宫也准备睡一会,睡着之前,她脑子里还在想怎么改革。 都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她第一步得先让国库充盈起来。除去增加税收的办法,还是抄贪官的家来得快。她还想推动工业革命,革命,革谁的命…… 许佑汐渐渐睡了过去。 梦里也乱糟糟的。 一会是崇久帝苦着脸说不想批奏折;时不时谢西西还会冒出来哭着问她为什么不救你哥哥;还梦到了,那个胆怯羞涩,总是跟在母亲身后的哥哥。 从梦里惊醒后,许佑汐自己已经出了一身汗,外面不知道何时阴雨绵绵,天色暗下来了,许佑汐有点饿,吃了点桌上摆着的糕点垫了垫肚子。 许佑汐认命地换衣服,她不习惯宫女服侍,一般都是自己来。 吃饭,吃完饭继续批奏折。 摔。 天天只能批奏折的话,这皇帝不当也罢! 等许佑汐回到书房打算继续看奏折,那些她没来及批阅的奏折中大多数中间都夹了张纸条。 许佑汐随便抽取了一份奏折,里面纸条上简约地写道:司海州大雪,来年好收成。 这张纸条竟然对奏折内容的概括! “周公公派人做的?”许佑汐见到周愧学已经候在书房外了,随即问道。 “陛下恕罪,臣擅自做主。” “不错,很好。日后让官员也学这样上奏折。”许佑汐赞不绝口,周愧学不愧是能做到司礼监掌印的太监,确实非常靠得住了。 有了司礼监的辅助,许佑汐看奏折的速度翻了无数倍,一个时辰便完成了昨日一整夜的奏折量。 “周公公,朕记得今年会试快开始了?”许佑汐被一份奏折提点了下。 大乾科举分为四级,童试、乡试、会试和殿试。 “会试往年均在开春二月举行,但今年由于受瓦剌战事影响,礼部暂时还未敲定具体日期。” 许佑汐对‘科举’兴趣倒是挺深:“替朕通知礼部,朕亲自给今年的会试加一道附加题,题目‘国富论’,限百字内答完。” “这……殿下,会试时间未定,万一若有人提前漏题?” “无碍。有些题目,就算漏了题,也未必有答案。” 037 陛下孝义举世无双 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前方瓦剌骑兵越逼越紧,战报送得越来越急。往日喧闹的街道,如今早已是人走茶凉,整个上京城气氛都紧绷起来。 二月初一,瓦剌使者再次入上京试图谈判,屡试无果; 二月初三,瓦剌骑兵放弃对北方三城进攻,打算绕过山海关,直接北下; 二月初九,瓦剌骑兵挟盛元皇帝,不日将兵临上京城下。 …… 瓦剌将领似乎对此行拿下上京城势在必得,又从瓦剌多征五万人马,前后相加,恐怕有近十万的骑兵出征北下! 而此时的上京城内,满打满算也不到八万士兵,并且这八万士兵中的大半都是从未经历过战场的。 在此期间,除了得直面瓦剌带来的压力,许佑汐还频繁收到太后谢氏从江南寄来的信件,信中反复提及让她念在骨肉至亲,无论如何,都得救下许盛世。 这些信件内容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 “上京城再重要,能重得过你亲哥哥的性命吗?” “佑汐,你父皇常同我说,朝堂人心复杂,母后能理解你渴望守住祖业的决心,但你一刚及笄的弱女子,定然是算计不过朝堂上那帮‘豺狼虎豹’!” “你皇兄当时要去御驾亲征时,满朝称赞,说你皇兄功劳可比开国太祖,男儿志在建功立业。现在想来,你皇兄定是受了奸臣蒙蔽!你可千万不能重蹈覆辙!” 许佑汐好歹也和谢西西朝夕相处了六年,怎么也了解些谢西西的脾性,她信中能写出这些话,肯定少不了朝中某些人的精心引导。 入宫前,谢西西是娇生惯养不谙世事的娇小姐,入了宫以后,崇久帝更是恨不得能将天下的宝贝都捧到她面前;当皇后前,谢西西的目标只是做宫里最受宠的娘娘,成了皇后之后,谢西西倒努力过,要当位像模像样地一国之母。 可惜谢西西从来都不懂,也懂不了,为什么在有些人的生命里国会大于家,信仰战胜血脉相连。 面对谢西西一次次地写信质问,许佑汐觉得难过是无法避免的,但更多的还是无力感。 许佑汐从未写过半句反驳谢西西的大道理,每次回信态度都很诚恳,一直在重复又重复,朝廷已经在努力想办法了,事情很快就会解决。 但许佑汐从来没有提过,究竟想了什么办法,事情又该怎么解决。谢西西不傻,许佑汐信里的敷衍态度自然骗不了她,几次信件交流之后谢西西便对许佑汐主动投降死了心,联合长公主一起,在江南地区大肆收敛金银珠宝打算寄去瓦剌,试图用金钱换回许盛世。 可江南地区早就遍地是许佑汐的势力,谢西西的一举一动皆有专门眼线盯着,随时汇报。 许佑汐叹气越来越多,眼看大乾与瓦剌即将开战,亲妈还不忘给敌人送经费。 怎么办呢! 亲妈也只能忍啊。 谢西西要敛财,许佑汐就提前安排好富商,让他们练习如何眼神饱含不甘地交出家中珍宝,再找出一群人陪着谢西西继续胡闹,总之,千万别让她产生回上京的想法。 最后再偷梁换柱,把给瓦剌寄去的金银财宝换成假货。 瓦剌骑兵越是逼近上京,朝堂上退缩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奏折中拿太后说话的也比比皆是。 又是一日早朝。 “陛下,臣有本启奏。”吏部给事中冯赫然站了出来,“臣受太后之托,予陛下上书。” “奏。” “太后虽暂居江南,但仍心系上京。太后恳求臣提醒陛下,念在骨肉情深的份上,陛下务必救下太上皇,到时太后也将在江南等陛下团聚。” 瓦剌人谈判的意思,是拿上京换盛元帝;太后谢西西的想法是,让许佑汐答应瓦剌人的要求,来换取两个孩子的平安。 【吏部给事中冯赫然】 廉洁度:22%;效率值:46%;忠诚值:35%;政略值:42% 许佑汐语气温和:“你是吏部的给事中?朕观你年纪不大,家中长辈可还健在?” 冯赫然心中一顿,老实答道:“家母于臣幼年时早已仙逝,家父则常年于家乡侍弄果园。” “自古以来,忠孝两难全,汝不于家中照看老父,怎么反倒每日忙碌于朝堂事务?”许佑汐质问,“既然连你选择了忠先孝后,又怎么来说服朕?” “可臣家父也愿臣入朝为官,替百姓谋福祉。”冯赫然狡辩道。 许佑汐当即反驳:“汝父想法怎么能同汝母!你怎么知道汝母遗愿不是希望你能替她陪伴在你父亲身边认真尽孝心呢?” “这……” 他母亲早已仙逝,他如何去追问! “好比你只听太后所言,又怎么知朕父皇心中是不是希望朕能够以性命死守上京城的呢?你觉得我大乾祖祖辈辈多少英魂,他们愿意看着朕放弃上京,灰溜溜地逃跑江南吗?朕自然恪守孝道,老许家的祖祖辈辈可都在天上盯着朕地一举一动!”许佑汐从龙椅上起身,俯视群臣。 许佑汐继续放声道:“百官当中,谁觉得朕不孝,尽管提出来。朕下朝后立马前往祖祠,恳请许家先祖予尔好好托梦!” “……若是梦不见的也别急,许是先祖格外重视希望可以面谈。” 大乾朝官里,干实事的不多,但喷子众多。 此时,这些让历代皇帝恨得牙痒地言官们,竟然被许佑汐的话堵到面面厮觑,任谁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陛下圣明,孝义更是举世无双,乃为天下之表率。”兵部尚书孟之谦率先跪地,拥护新帝。 “陛下孝义举世无双!”其余朝官纷纷接话,跪下齐声喊道。 掌印太监周愧学赶紧吩咐身后手下:“快通知史官,赶紧要把这段记上,朝堂百官跪拜赞誉陛下孝义无双,为天下模范。” 许佑汐冷漠地扫了眼下面跪倒一片地文武百官。 嘁,看不起谁呢,以为拿太后、拿孝道说事就能压的住朕了?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她能在瓦剌那里安排大乾的人做奸细,那瓦剌人是不是也可以收买官员替他们说话? 许佑汐盘算着,等此事了结之后,有些人得找个理由调任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038 神火飞鸦 天佑元年,二月十一。 瓦剌首领挟持盛元帝至上京城下大声叫嚣,同时带来的还有十万精锐骑兵。 “你不是大乾的天子吗!快让你们大乾子民打开城门,迎你回宫。”瓦剌将军蒙达跶悭带着浩浩荡荡地军队,正傲慢地站在上京城外。 瓦剌人看重许盛世身上有剩余的利用价值,这些日子也没克扣他,吃穿用住都是最好的待遇。 以至于此时的许盛世,虽面色有几分憔悴,但绝对算不上狼狈,身着黑袍站立,倒也有几分天子不威而怒的气派。 “……朕为大乾天子,速开城门。”许盛世喘气,他虽憎恨瓦剌人,但迫于被挟持,此时也不得不按照他们指示去办。 然而,城墙上守城的士兵分明都听清了此话,却各个都无半分动作。 蒙达跶悭性子急,早已按耐不住了,冲着城门大吼:“你们什么意思!你们天子都让你们开城门,都听不懂吗!” 许盛世垂眸,没发表任何想法。他早在数日前就被边安城的城主告知,此时大乾天子已换人,坐在那皇位上的是他的至亲妹妹许佑汐。 “蒙达将军,即便你喊得在大声,上京城门也绝不会给你们打开,臣等奉天子之命,死守上京!” 守上京城正门的正是大乾武将姚得胜。 “我还以为你们大乾怎么威风呢,竟然让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当天子,看来你们大乾男人全都雄风不振啊。”蒙达跶悭放声大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上京城零零散散也就四五万老弱病残地兵力。我身后站着的可是整整十万的瓦剌精锐骑兵,攻下你们上京城门,不过就是多浪费两、三个时辰的功夫!” 姚得胜不卑不亢,站在城门上冷嗤:“我大乾天子乃奉天承运,岂是你这等红口小儿可污蔑的!蒙达不是瓦剌此战的首领吗?怎么还同市井无赖一般,只会耍嘴皮子呢!”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蒙达恶狠狠地威胁,“等你们城门被我们骑兵攻开,可就没有现在主动离开的好待遇了!到那时,我身后的十万大军定将血洗上京,那就是人间炼狱!” “你怎知不是我大乾将士,血洗尔等蛮狄之徒!” 被挟持站在蒙达身侧的许盛世突然喊道:“朕要见佑汐,朕不信她会不救!” “等我攻下上京,有得是你认亲的机会!”蒙达被激怒了,一把推开许盛世,“来人,给我攻城!” 站在城墙上的姚得胜却神色自若,更是放声大笑:“弟兄们,我早就跟你们说,瓦剌人根本没脑子吧!几句话就被激怒了。瞧吧,咱老祖宗早在几百年前的兵法书里写了‘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哈哈哈,咱们努力点,今天守在这城墙上,必须杀他个五六万瓦剌贼子!” 姚得胜这话一出,让蒙达跶悭继续攻城也不是,退兵也不是! 瓦剌随行军师倒是沉着冷静地多,赶紧劝道:“将军,千万别冲动。瓦剌有十万精兵,何愁攻不下他上京城。但此时贸然攻城确实未必能一举成功,相比让战士白白牺牲,还不如先驻营而从长而议!” 蒙达脸色差极了:“你这是让我认下这老匹夫骂我没脑子?” “这……首领,您还怕他们日后不付出代价吗,不过是逞嘴皮子厉害,咱瓦剌是要成大事的啊!”军师继续说,“咱们对大乾形势还不了解,不若隔日派兵先试探下深浅。” 蒙达脸色铁青,拳头紧握:“老匹夫,你等着,迟早我蒙达跶悭要让你跪下认错!” “退兵!”蒙达语气尽是不甘! …… 武官姚得胜站在城门上看到瓦剌退兵,实则背后已经被冷汗浸湿了,等他缓过神,又被站在不远处的两人吓得一惊。 “陛下,孟尚书,怎么来了。”姚得胜抱拳行礼。 “瓦剌暂时退兵了?”孟之谦问道。 “是的,孟大人,不过这也是拖延之法。”姚得胜眉宇间尽是愁色,但他不敢把这种状态在敌人面前表现出来,“他们刚刚若是真用十万兵力攻城,咱们城内又大多都是新兵,未必能撑得住。” 【亡京(进度条):65/100】 “可姚将军做得很好。”许佑汐遥遥看了眼城外,“打仗讲得就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既然瓦剌退兵,我们已经赢了第一步,按照原计划,今晚准备夜袭。” 孟之谦分析:“瓦剌今晚定于城外驻扎,我们之前已经将城外能利用的东西,全都毁去了。附近的储粮地,能运回京城的都运来了,剩下来实在带不走的,也一把火都烧去了。水为流动水,投毒用不了,但是草地上都撒了药,他们管得了人的嘴,还管得了马吗?” “但愿一切顺利吧。” …… 入夜。 瓦剌营地,戒备深严。 远安伯奉义天率百人,将几架铜炮车推至附近高坡。 “等姚将军信号,一旦敌营火光亮起,我们立刻开炮。胡乱开炮便是,反正不能让瓦剌那帮狗贼睡得着!”奉义天咬牙切齿道,“蛮狄之徒,杀害了我大乾几十万同胞!不为死者报仇,枉为大乾子民啊!” 此时,姚得胜也带着神机营在内的千人精锐部队,暗中埋伏到瓦剌人驻扎地附近。 “都藏好了吗,准备放火了。”姚得胜压低声音,“默数十个数字。” 姚得胜口中的‘放火’,指的便是神机营最常用的火器之一:神火飞鸦。 其外型如乌鸦,是用细竹或芦苇编成的翅膀,内部填充了火药,鸦身两侧各装两支“起火”装置。 作战时,利用“起火”推力将飞鸦射至远处,待飞鸦落地的瞬间,内部火药刚好点燃爆炸。 ‘神火飞鸦’爆炸时的设计,倒有几分神似后世的火箭弹。 顷刻间,敌营附近便是爆炸声响彻天地,火光遍天。 与此同时,另外几处不同方向的铜炮纷纷为了掩护‘神火飞鸦’的方位,开始朝着敌营开炮! 这一夜,注定无眠。 …… “陛下,夜深了。” 许佑汐裹着披风站在城墙上,沉默等待,终于,远处火光开始闪烁了。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火光暗了下去。 一个时辰之后,远处第二轮火光亮起。 紧跟着,第三轮火光。 忽然间,许佑汐开口道:“姚将军他们回来了,快打开城门!” 孟尚书迅速安排几位连夜作战的将军休息,换班人员继续守夜,瓦剌骑兵此次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军队更是被炮弹折腾得人心惶惶,哪还有什么睡觉的心思。 许佑汐深吸气,这一招出其不意,足够让瓦剌骑兵手忙脚乱一阵子,但对方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想状态调整过来,估计也不会太难。 【亡京(进度条):60/100】 039 战役开始 第二日,天亮,瓦剌军营。 “报,将军,我们士兵并未发现大乾士兵的行踪……也没人认识,昨晚的夜袭,在我们营地爆炸的那个究竟是什么东西。” “那些大乾俘虏呢!他们皇帝呢!难道就没一个人认得吗!” 蒙达将军声音里充斥着怒火响彻营帐。 “……将军,他们说只知道那东西叫火器,具体功效、构造一概不清楚啊。” “该死的!”蒙达将军脸色难看,“我竟然还小看了大乾!他们究竟还藏了多少底子!传我命令,放弃现在营地,集体后退百里驻扎。” “等等。先安派一支千人精兵去上京偏城门打探情况。”蒙达将军好似想到什么,吩咐道,“咱们埋伏好在大乾的那些人呢,没有传回消息吗!问问他们大乾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汇报战事情况的手下为难道:“将军,如今战事吃紧,那些埋伏的人根本递不了消息出城。” “都是群废物!”蒙达愤然拍桌,再拍桌。 下属艰难地顶着来自将军的压力,半点都不敢抬头。 一个时辰后,上京偏城门出现了一支装备齐整的瓦剌骑兵,这些士兵纷纷穿着严密地甲衣,各个骑着骏马,手握大刀,气势汹汹地冲来。 早已暗中收到消息的孟之谦,同样派出了整千人队部,大开城门,直接当面迎战! 瓦剌骑兵是英勇善战。 可大乾的这些兵,也是专门针对瓦剌骑兵弱点训练的。 瓦剌带队的将军,正坐在大黑马上,愤声怒吼:“冲啊,咱们今天就要拿大乾血肉祭天!” 当大乾步兵与瓦剌骑兵正面交锋时,步兵的劣势立马显露出来。也没过多久,大乾的步兵,便被这群骑兵遥遥甩在身后。 骑着大马的瓦剌士兵,在他们将军的带领下冲破了偏城门! 孟之谦冷静地看着这一幕,用手势指挥下面人,准备好城内埋伏。 瓦剌骑兵杀红了眼,直至被引入了一处狭窄地长廊,任是谁都想不到。下一刻,两边仿佛从天而降一批手持火铳地神兵。 古代火铳的作用类似于近代‘霰弹枪’,远战不行,但是近战时杀伤力还是凶猛的。瓦剌骑兵的马儿被火铳的炮弹声吓到开始发疯似的乱跑,并且不断把马背上的瓦剌士兵甩下去。此时,原本被落在后面的大乾步兵,开始冲过来挨个补刀。 城门紧闭。 又是出现了新的千人大乾士兵冲瓦剌骑兵奔涌上来。 “冲啊!” …… 很快,这支近千人的瓦剌精锐骑兵全部被剿灭。 此次胜利对大乾的意义可完全不同! 在这之前,瓦剌骑兵以一抵十,不可战胜的形象是根深蒂固的,可此时,大乾士兵们碰到的瓦剌精兵却都宛如砧板上的鱼肉,可以任人宰割的。 瓦剌骑兵的神话破了! 大乾士气暴涨! 世上根本没有所谓地不可战胜! 对于蒙达将军来讲,那简直糟糕透顶,千人的精锐部队不仅全军覆没,甚至连半分消息没带回来! 即便他咬碎了牙,这亏也只能默默往肚子里咽! 许佑汐在太和殿得知消息时,大喜,立即下令所有参战士兵均予大赏! 【亡京(进度条):45/100】 随着【亡京】的进度条每每后退,许佑汐地威信值也在飞速上涨。 “孟大人,怎么样了?” 孟之谦荣辱不惊:“回陛下,我军士气大涨!蒙达那边确实气疯了,似乎正筹备着要集全部兵力攻城。” “如今我军士气正高涨,瓦剌选择攻城,未必能成功。”许佑汐格外冷静。 “是,陛下,臣立即安排每个城门守将做好城外迎战的准备。” 许佑汐倒若有所思:“孟尚书有几成把握?前几次战役我也看了总结,瓦剌仗着骑兵的优势,正面迎战的话,我们确实很吃亏。” “若是守城,臣有九成把握;击退瓦剌,臣有七成把握;至于击溃骑兵,臣亦有三成把握。”孟之谦拱手答道,“陛下勿忘,瓦剌的兵有马;可我们的卒,不仅有炮,还有‘车’。” 许佑汐眸光顿然亮起:“孟尚书果然厉害,‘偏厢车’已经可以投入战事了?” ‘偏厢车’是后世装甲车的雏形,共分三层,底层为驾驶者配备五位火铳步兵,中层为弹药仓,顶层为炮台。 神机营早在几十年前就开始尝试造‘偏厢车’了,但是由于经费等各种原因,一直被搁浅,这次许佑汐也花了剩下来几乎全部的积分,兑换了改良后的几种不同‘偏厢车’设计图,给孟之谦去尝试制造。 因为时间匆忙,临时造成的偏厢车也有做工不够精细、体积小过于笨重等等的缺陷。即便如此,偏厢车在几次试炼中发挥出来的综合实力,都足矣惊艳众人。 “是,陛下。”孟之谦点头,“多亏了陛下交付给臣的偏厢车设计图,再配合城中工匠没日没夜赶工,才有幸赶制了整整六架偏厢车,一辆连排轻便型偏厢车。虽并不利进攻,但足矣保我上京城墙固若金汤!” “甚好!”许佑汐连连赞许,“有孟尚书是我大乾的福音啊!” # 三日后。 瓦剌骑兵分成三队,其中两队人均为佯攻,主力军五万兵马进攻上京的朝阳门。 朝阳门城外守将是永胜伯辛无愧,这也是位老将了,虽说家里‘伯’的封号是世袭的,但是能被派来守城门,本身也实力不俗。 辛无愧此人狡猾,一看瓦剌过来的人数目,暗道不好,恐怕瓦剌骑兵是要把自己这处当成突破口了,赶紧通知与自己一同守城的文官喊救兵。 朝阳门城门大开,顿时两辆三、四米高的‘偏厢车’从城内开出。 这可了不得! 这种武器在封建时代可谓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瓦剌骑兵本还满腹狐疑,是不是大乾的人又打算使诈? 等他们骑着马冲过来是,这个不知名的庞大大物里,竟然突然疯狂响起炮弹声。瓦剌的马儿也受了惊,纷纷停止前进,更多的甚至开始往回跑。 这简直就是不战而退! 蒙达跶悭也发觉了形势不对,但他前头已经退缩了好几次了,这番再退,恐怕士气真不剩多少了。 不如赌一把,之前盛元皇帝在边境战役时,都没能拿出什么神兵利器,这才过去半个月左右,难道他们就能造出来了吗! 蒙达将军思索片刻,下令骑兵避开那个庞大,又不知为何物的铁器,准备主攻对方将领,也就是辛无愧。 然而此时,瓦剌的马不听使唤了,以往马儿怕的时候,骑兵会蒙住马眼睛,这这会儿铺天盖地都是爆炸声,蒙住马的眼睛哪还管用? 也就在此时,孟之谦和姚得胜所带领的两支骑兵也迅速赶来支援,将早已自乱阵脚的瓦剌骑兵围在中央。神机营地将士则从城门之上,疯狂地向下扔‘神火飞鸦’,火铳的火光声更是连二连三未断过。 此时的蒙达将军已经意识到自己虽占据人多,但未必是掌握优势了,甚至动了退兵的念头。 可这时才想跑,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 这场仗,大乾同样打得辛苦。 终于,瓦剌大败,伤亡无数。 040 战事过半 太和殿上。 群臣听着战役汇报。 “经过朝阳门一战,我军共剿灭瓦剌骑兵近三万余人,收敛冷兵器上万把……朝阳战役之后,蒙达又三次进攻不同处偏城门,均未果,并被我军剿灭八千余人……”依旧是兵部尚书孟之谦在汇报战事概况,“蒙达此时似乎已有退兵念头,相信不久之后,上京城的危机便可迎刃而解!” 前段时间,瓦剌骑兵刚临上京城时,朝堂之上可谓人心惶惶;经过这几场仗打下来,我军竟无一败绩,这让朝堂上的这些碎碎叨叨地文官纷纷安了心,张口闭口都是“陛下圣明”、“我大乾兵力雄厚”之类的赞词。 “很好!很好!” 许佑汐自然高兴,如今【亡京】的进度条已经倒退至30%以下了,“照目前的形势来看,瓦剌想靠武力打下上京城,可谓难于登天。” “陛下,臣还有一事请奏。”孟之谦果断道。 “奏。”许佑汐问。 “既然瓦剌已无力攻破上京城,臣觉得也是时候,主动出兵营救太上皇了。” 孟之谦口中的太上皇,自然是被瓦剌挟持地人质许盛世。 “是啊,太上皇还是瓦剌人的手上怎么像话。” 孟之谦一引出这个话题,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 “难怪瓦剌这十几天来,不主动进攻,但也没有返程的意思!他们定是指望着我军主动劫营救太上皇,从而好一网打尽!”将军姚得胜突然说出几句话,顿时惊醒了众人。 “可即便如此,咱们还能放太上皇不顾了吗?好歹他也是大乾正统的天子……”说这话的文官到最后,声音反倒越来越弱了。 “可等太上皇回来。” “那麻烦可大了……” 朝官相互小声商议着,纷纷欲言又止。 许佑汐突然看向孟之谦问道:“孟尚书可是想好万全之策了?” “回陛下。臣尚无具体对策,但可以筹备起来了。” 许佑汐坐在大殿之上,神色莫名,似乎在考虑什么:“既然未有万全之法,那此事便之后再议吧。” 许佑汐这不急不慢地态度,仿佛正在向群臣传达一种信号,新帝并不希望接太上皇回宫。 是啊。 新帝有忧虑群臣也能理解。 万一等盛元太上皇回宫,他又觉得不甘心皇位被抢,这两人还不得争个你死我活。 这时候最倒霉的还是大乾! 孟之谦见到许佑汐推脱态度,表情中明显有几分错愕。 站在旁边的大太监周愧学几乎秒懂了许佑汐的意思,加大声音道:“陛下今日乏了,有事启奏,无事便退朝!” “可,陛下。”孟之谦还想说什么,却没想到直接被身侧的鲍长年拉着跪了下身。 许佑汐丝毫不犹豫,下了朝便快步离开了大殿,周愧学则弯着腰紧跟其后。 皇帝前脚刚走,群臣也纷纷散开了,鲍长年慢慢整理了下衣袖,话里有话地冲着孟之谦道:“孟大人,也涨点心吧。” 大理寺卿李尚云也跟着阴阳怪气了句:“怎么能同孟大人地高风亮节比较呢,也够操心的。” “李尚云,你什么意思,要么就把话说明白!”孟之谦忍不住加大了声音。 “这还不够明白,下官自然是在赞美孟大人。”李尚云冷嗤,掉头就走。 孟之谦清楚陛下对李尚云有知遇之恩,李尚云此时会拥护陛下的心情他也能理解。 可是孟之谦并不觉得他此时提议有什么错,他只是上奏要准备把太上皇从瓦剌人手上救回来,又不是喊着要拥护太上皇重新继位? 怎么这帮人的脾气都冲着他发? 其中最令他感到心情压抑的,还是许佑汐那模棱两可的态度,难道帝王家生出来的都是冷血动物,面对骨肉至亲的生死也不会有半点动容吗? 孟之谦正想着这事,一直走,直到离开了皇宫,又差点撞上满头花发的老人。 “您没事吧?”孟之谦赶紧扶住老人。 老人摇头,两手拄着拐杖,脸上布满皱纹:“没事没事,谢谢你了。” 孟之谦观察细致,他很快便发现这位老人眼前被蒙住了一层薄薄的白雾,似乎是种眼疾,患了这种病,症状是视物模糊:“老人家您能看得见吗?需要我送您回家吗?” “你真是个好人。”老人艰难笑了笑,“不过,我确实有件麻烦事,你若有空能帮帮我吗?” “怎么会麻烦呢,您尽管告诉我。” “你看过今天的皇榜了吗,可知道上面有没有公布战事情况?” “……公布了。上京打了好几场漂亮的胜仗,瓦剌贼子攻不来上京的!”孟之谦说起这语气中多带了几分骄傲。 哪知道下一秒,老人苍老的脸上瞬间落下两道清泪:“那就好啊,那我就放心了,死而无憾了。” “老人家你糊涂了吧,你家里人呢?” “我是高兴的,你别怕,我不会做傻事。”老人擦了擦泪,“家里没人了,以前倒是有个儿子,不过他在边境战里为国捐躯了。不过还好,大乾赢了瓦剌啊,我的儿子可是大乾的英雄。” “女帝都为我儿子他们竖了块英魂碑,我想他的时候,就到碑前坐坐,有时就好像我儿子还能陪在我身边一样。” “有了这碑,我儿子他总能找到回家的路了吧。有时候,我总在想,世上怎么会有女帝这种菩萨心肠的人呢。” 老人擦干泪,拄着拐杖继续走:“我得赶紧告诉我儿子,上京保住了,大乾保住了,日子会越来越好过。” 老人每一句话仿佛锤子重重击打着孟之谦的心脏。 每一位战士都是大乾的英雄,可千古年来,除了当今圣上,再也没有其他帝王会因痛心于战士的牺牲,而为他们竖下英魂碑了吧。 孟之谦陷入沉思,他突然有些后悔之前对许佑汐行为产生了质疑,新帝登基之后,每一件事都做得再好不过了,比起任何一位明君都绝对不差。 新帝定是有自己的安排,自己怎么能以小人之心揣摩君子之腹? 孟之谦没想到自己一个歪打正着,还真猜透了许佑汐此时的真实想法。 许佑汐并不主张此时立即去瓦剌劫营,虽说之前朝阳门大战,让瓦剌损失了三万多精兵,可他们毕竟是十万精兵浩浩荡荡来得上京,让他们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回去,肯定不乐意。 剩下来的六万左右精兵也确实够他们与大乾再次奋力一搏了。 当然,前提是,他们得把战争的主场换到他们所熟悉的地盘。 被挟持的许盛世,就是他们手里的机会。 041 又是指望告老还乡的一个 许佑汐下了早朝便重新回到了书房,让侍从都到门外去,打算继续批阅奏折。 突然她抬起头看向梁顶:“影一,你能去瓦剌营地,把皇兄救出来吗?” 【禁止操作!】 【超出权限!】 【禁止操作!超出权限!】 还不等影一开口,系统先发出了刺耳警报声。 【影卫】属于护主型道具,除非有人对许佑汐产生杀意,其它时候基本都无法触动【影卫】,平时许佑汐也可以吩咐他做些低难度的事。 但像‘敌营救人’这种,【影卫】是无法独立完成的。 许佑汐想起许盛世,顿时没了继续看奏折的心情。算起来,他今年也不过十九岁,放在现代也不过刚成年不久,甚至可能都没能形成正确地价值观。 “周愧学,传朕口谕,召内阁首辅鲍长年进宫。”许佑汐思绪复杂,也回忆起了很多往事,她和许盛世虽然分别了快十年,但这十年间,她年年能收到来自京城的礼物,皇兄亲手捏的泥人、编织蛐蛐、春节送烟花,元宵节送纸糊灯笼,从未少过任何一份祝福。 她自然也给许盛世准备了许多回礼,有时候是江南风味的核桃糕,有时候是江南百姓家常买给念书孩童吃的核桃大饼,还有经过自己研发而制成的核桃酥糖,去年还往京城寄了本羊脑、猪脑制作食谱。 许盛世看到这些礼物都特别感动,在信里常提起,佑汐是这世上最好的妹妹。 曾经有一次,他特地给许佑汐寄来了一份‘欠条’,里面承诺日后要送许佑汐黄金千万两,白银千万两,珠宝千万件,房屋千万间,田地千万亩,要让她当世上最富足的公主! 许佑汐看完后默默把‘欠条’保存好,唉,哪有人会嫌钱多呢! …… 半柱香之后,刚下早朝的鲍长年又匆忙地赶回了宫。 “辛苦鲍大人特地赶来一趟,赐座,周公公,你先退下去吧。” 鲍长年狐疑坐下,说实话,这位年轻的帝王似乎每次找他都没啥好事。 “不知殿下找臣,所谓何事?” 许佑汐看了眼,因为堆满奏折已经毫无空隙可以摆放棋盘的桌子。 唉,没有棋盘做装饰品的君臣谈判,感觉失去了灵魂! “鲍首辅并不是迂腐之人,你前些日子拖延瓦剌骑兵的法子甚为好用,此时能守住上京城,鲍大人也功不可没啊。” 这语句的格式怎么听着那么耳熟!!! 鲍长年欲言又止。 “既然同鲍首辅都这么熟了,那朕就明说了。朕需要你把之前算计瓦剌的魄力拿出来,为此次救下太上皇做一番贡献。” “陛下,您对臣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臣真的自幼熟读圣贤书……” 也不等鲍长年说完,许佑汐立马起身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鲍大人,千万别谦虚。也对,读书人怎么能称为算计,那明明是‘兵不厌诈’!” “……” 鲍长年陷入了深思,他难道看上去真得很像个卑鄙小人? “朕欲从瓦剌手上救下太上皇,但是朕亦不愿意再看到更多将士出现无谓的牺牲了,鲍爱卿素来了解人性,快帮朕想想有无两全之策?” “陛下难不成还觉得臣可以靠嘴说服瓦剌放人吗?”鲍长年只觉得荒唐。 许佑汐认真点头:“想不到鲍爱卿竟如此有勇气,要不,你挑个时间去试试?” “……” 在鲍长年曾经漫长的岁月中,第一次诞生了这种极度渴望告老还乡的念头。 新帝这也太不厚道了! 每次当文武百官面夸的都是孟之谦,好不容易私下喊自己过来一次,夸奖两句还是为了接下来可以更好地进行侮辱他??? 他心累了! “鲍大人,你觉得孟大人朝堂上的提议可能行?” “不可,瓦剌扔余有六万多精兵,即便上京仗着火器的优势,也未必能以少胜多。更何况,蒙达明显就是在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定然早己设好了机关重重,贸然前往,不仅讨不到好处,到最后可能连上京都守不住!”鲍长年思路极其清晰,“臣觉得,陛下在朝堂上表现的态度为最佳,稍后再议更为上上策。” “有没有可能通过谈判的形式让瓦剌放人?”许佑汐会这么想,还是考虑到大乾百姓受了太多罪了,需要时间去休养生息。 鲍长年否认:“瓦剌一旦尝到了甜头,更不会轻易收手了。” “朕记得你之前提过,蒙达此人虽生性狂傲,但是极其听信于其军师。如果他军师也出面劝说他放掉太上皇,蒙达能听吗?” “大概率会考虑,放不放均有半数可能。”鲍长年思索。 许佑汐考虑了会,低声道:“鲍大人,朕可以给你透个底,朕知道朝堂上哪些人是瓦剌安插的人。” 鲍长年有几分错愕,不确定道:“陛下,有几层把握。” “只要朕愿意,随时人赃并获。” “臣确实有一法,不过有几分冒险,或许可以一试。” “鲍大人,但说无妨。” “臣觉得,此时只有两种情况,瓦剌会选择主动放人。其一,是太上皇有利用价值;其二,是太上皇没有利用价值。” “具体怎么说呢?”许佑汐有几分好奇。 “臣觉得这事或许可以分为三步来办。第一步,只要您坚定态度不救太上皇,此时朝堂上有人和您意见相驳,定要救下太上皇,但屡次遭到您的反驳也不放弃。” “总之,要给瓦剌细作,一种朝堂上拥护太上皇的朝官比拥护您的朝官更多的错觉,但是这些拥护太上皇的朝官却拿您没半点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太上皇对瓦剌来说就是没有半点利用价值的!” “第二步,安排人向瓦剌首领提议,只要将太上皇放回京城,他便会同你争抢皇位,从而制造京城的混乱,如此一来,他们便可以趁乱攻破上京。此时,瓦剌那边定然会产生些许犹豫,但未必会愿意此时放人。” “第三步,瓦剌毕竟是六万兵马来的,这么多人,所需要的粮草也绝不是小数目。我们拖得时间越久,瓦剌那边退缩的念头就会越强烈。此时,瓦剌如果不继续执着于打下上京,就会渴望利用太上皇获得更多好处,他们若是在您这吃了憋,无异于愤而伤害太上皇。但我们可以在这时,想办法给瓦剌画一个大饼,让他们觉得只要他们辅助太上皇重回皇位,定然可以获得更大好处。” “如此一来,只要瓦剌想占大乾的便宜,定然会主动跳进圈套。”鲍长年循序渐进,“若是足够顺利,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救下太上皇。” 许佑汐耐心听完,顿感欣慰:“鲍大人高明,这种损招正常人哪里想得到,朕果然没看错人!” “……” 鲍长年觉得自己好像又被侮辱了,可惜找不到证据。 042 你们汉人是怎么回事 鲍长年所言刚好和许佑汐的想法暗合,许佑汐当即拍板,让鲍长年安排人完成此事。 “鲍大人,不信任朕?怕朕秋后算账?”许佑汐发觉鲍长年表情中微微犹豫,忽然明白过来。 鲍长年惊然跪下:“臣不敢。” 许佑汐置身处地思考了会,自己若是站在鲍长年的位置上,也定然不愿意让自己的亲信之人,掺合进皇位之争中,即便是做戏也不行。 “鲍大人是聪明人,你觉得朕这位置坐得稳吗?” 鲍长年表情微滞。 是啊,就算朝中真的拥护盛元皇帝的官员更多,又有什么用。此时最得民心的,坐在皇位上的可都是眼前这位新帝。 经过边境大败,属于盛元皇帝的心腹之臣大多都被带上战场了。先别说死在战场上的那些人了,就是那些勉强有命逃难回来的,还有几个可以毫无芥蒂地信任那位差点害死自己的盛元皇帝? 如今,整个大乾地核心兵力都在孟之谦手上。这些守城武官,又半数都是后来新帝和孟之谦提拔上来的,对新帝的态度可谓都是感恩戴德、万死不辞。 若要说起禁卫军,鲍长年有些心惊胆颤地想到锦衣卫指挥使……于薛敬。 这位办事效率和新帝仿佛一脉同承,但是不同的是,新帝性格虽硬气做事却偏和气待人。但锦衣卫指挥使于薛敬可完全不同,他仅花了半月时间,便将四分五裂、各自为政了数年之久的锦衣卫整治地服服帖帖! 这段时间里,于薛敬到底杀了多少人,根本没人敢说。如今锦衣卫当中,但凡提到这位大人均是闻风丧胆,生怕惹祸上身。 就是这样一位冷血狠人,对新帝却是唯命是从。鲍长年完全可以相信,谁要是真在朝堂上大肆和新帝唱反调、试图扰乱大乾秩序,可能第二天就莫名其妙死在家中了。 朝堂上那些言官至今老老实实,分毫不敢拿拿新帝女人身份说事,除了新帝自己手段强硬外,也有极大成分是畏惧这位指挥使。 也不说别人了,就算让鲍长年自己在盛元皇帝和新帝之间站一个,他都想都不想赶紧站新帝。实话实说,咱也别提盛元皇帝了,就算是这位新帝的亲爹崇久皇帝原地病好,打算明天就重回皇位,那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鲍长年此时不得不承认,这位新帝,从登基至今不过不到两月时间,还在头顶上有两位太上皇的情况下,硬是凭着女子身份坐稳了皇位。 甚至,还坐得手段漂亮得很,群官无一敢喷,百姓无不感恩戴德。 “臣誓死效忠陛下。”鲍长年跪着行了个大礼。 许佑汐完全没理解鲍长年这是什么操作,等她再点开鲍长年的人物属性时,发现这位的衷心值突然暴涨了40%,如今衷心总值甚至达到了99%。 “那便去办,等救回太上皇之后,再论功行赏。”许佑汐还真没担心过许盛世回来会和自己抢皇位这事,她不知从何来的自信,倒不是自信许盛世抢不过自己,主要她有种莫名的预感许盛世压根不想当这皇帝…… 主要原因怕是……不想批奏折。 # 二月廿四,晨。 瓦剌营地正争吵声一片。 “大乾究竟什么意思!咱们都退步那么多次了,你瞧他们呢!完全对他们的天子安危坐视不理,枉费咱们还每天好吃好喝供着,简直是养了个废物!”瓦剌的某位领军拍桌而起。 “事到如此,还能如何。” “依我看,干脆杀了那小子罢了!把带血人头送回去,告诉大乾咱们瓦剌不是好惹的!” “疯了吗!这么做就是在和大乾正面宣战了,你别忘了,这些汉人的火器有多厉害,万一真惹急了,他们非要和咱拼个你死我活,把火器弄到咱家乡去打仗,就算你们不怕死,也得考虑下瓦剌子民安危吧!” “那你怎么办,总不能轻易放了吧!” “不,依我看,就是得放了!”不知道谁突然提了句,“都用这种眼神看我做什么,你们想啊,众所周知,我们这手上的这位天子和皇城里那个女人,都是大乾的皇帝。那女人明显是大乾迫于形势无奈硬推上去的,根本就没多少拥护者,若是咱们把这位天子放回去,那两人还不得打起来?” “就算打不起来,咱都好吃好喝供着那位天子那么久了,咱对他够仁义了吧,咱要是能帮他在抢回皇位的话,那他不给许诺给咱们不少好处,怎么都比现在的情况好吧。别忘记了,咱们粮草可剩得不多了,我可不想就这么灰溜溜的回瓦剌。” “蒙达将军,你可说句话啊。” “是啊,咱们现在究竟怎么办?” 蒙达将军听取了所有人的意见,考虑再三后:“我同意,我们可以帮那位天子重坐皇位,但他必须承诺给瓦剌足够多的好处!” 瓦剌内部的会议就这么圆满的结束了,蒙达打算面见许盛世细谈。 许盛世眉眼和许佑汐有几分相像,但他的容貌更偏像谢西西的精致些,当他安静不说话时,宛若书卷里走出来的谦谦贵公子:“我是想回大乾,但是并不打算争抢皇位。” “为什么!” “因为我当不好天子。”许盛世语气平静,好似只是在陈述某件事实。 蒙达将军差点给气笑了,忍不住要上前扯住这小子的衣领,却被站在身旁的军师赶紧拦住了。 军师冷漠地陈述着现状:“你可知,如今你想回大乾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我们与大乾已经交涉数次,将你的赎金已经从原先的黄金千万两,降低到黄金十万两了,可大乾依旧不愿意。甚至多次婉言,让我们干脆点,直接将你带走,钱是不可能出的。” “不可能!”许盛世下意识反驳。 “你还信任着你的那位亲妹妹?现在最不想赎你的就是你的那位妹妹了,她生怕你回去和她抢位置。” 许盛世闻言皱眉。 瓦剌人松了口气,看来这小子还不算太傻。 可下一秒,他们就听见许盛世急切道:“唉,那妹妹定是误会我了,你们快给我纸笔,让我修书一封给我妹妹,得赶紧告诉她,皇位她若喜欢尽管拿去坐便是,我同她抢干什么。” ? 你们汉人都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皇帝小孩不好当吗? 不是说人人都不要命的要当皇帝的吗! 究竟是这个人脑子不好使,还是时代发生改变了? 043 谈判 “你把她当亲妹妹,对方可未必把你当兄长!人家抢了你的皇位,现在也不让人救你,那就是要你去死啊!”瓦剌军师苦口婆心劝着。 “你们是不是对我妹妹有什么误会,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许盛世觉得自己这么好的脾气,现在都有些忍不住生气了,“我懂了,你们是不是在挑拨我和我妹妹之间的关系。” “放屁,还用我们挑拨,那都是她自己干出得事情!”蒙达又忍不住暴躁了。 许盛世表示拒绝:“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你们放弃吧,不管你们在我面前演什么戏,我都不会信的。我和你们非亲非故,为何要怀疑我妹妹去相信你们,我又不傻。” 蠢货! 大傻子! 蒙达怒眼瞪着许盛世,憋着一肚子火气,挥袖离开了这个房间。瓦剌军师也深深看了眼许盛世,转身跟上了蒙达将军。 “谁想出来的破主意,妈的,这蠢货就算放回去,能管什么用!这小子脑子不会被猪油泡过了吧,怎么有人能蠢成这样,还是杀了了事,我看他的死因,就是因为他那深信不疑地妹妹不作为导致!” 军师皱眉,但是考虑片刻后,还是劝阻道:“将军三思,此时并不宜激怒大乾。” …… 任双方都没想到的是……他们双方均认定为完美无缺的计划,竟然在许盛世这里栽了个大跟头。 # 大乾皇宫。 等许佑汐收到密报之后,哭笑不得把信件递给了鲍长年:“鲍大人,咱们计划可能用不上了。” 鲍长年看完内容后也是表情一言难尽,原来新帝最大的拥护者不是别人,而是……太上皇?! 那他们之前朝堂上演戏演得那么带劲,感情半点意义都没有!!! “瓦剌那边不能总这样僵持着。”许佑汐叹气,“周愧学,替朕召孟尚书过来。” “诺。”周愧学闻讯赶紧吩咐下面人。 鲍长年斟酌:“陛下,决定对瓦剌出兵?” “还是先谈吧。”许佑汐摇头,“朕自己来谈。” 鲍长年赶紧跪下:“不可啊,陛下,这么做太危险了!您的安危根本得不到保障!” “也对,那就换成鲍大人来谈吧。” “……” 看着鲍长年瞬间说不出来话而憋出的苦瓜脸,许佑汐不禁有几分好笑:“放心,朕最后一次尝试,若是说服不了瓦剌退兵,那就采取武力。” “殿下,您真有把握瓦剌会听您的?” “朕可以试试。”许佑汐若有所思,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国库现在这种情况,真金白银她肯定掏不出来,但是利诱什么的或许可以试试。 空手套白狼。 这招她也不是很熟。 这会儿,孟之谦也赶来了。 “陛下。” “孟尚书坐。”许佑汐给孟之谦也留了个座,“孟尚书,朕打算同蒙达面谈,你替朕约个时间,谈判地点就定在永定门城门下。” “不可啊,陛下怎么能以身试险!”孟之谦立马大跪,急切劝阻道。 “那不如孟尚书替朕来谈?” 听许佑汐这么说,孟之谦反倒松了口气:“臣定不负使命。” 许佑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鲍长年,看看人家这觉悟。 鲍长年倒还真有几分羞愧,也跟在孟之谦旁跪下了:“陛下,臣愿同孟尚书一起,与瓦剌谈判。” 孟之谦惊诧地看向了鲍长年,眸中似乎还有几分感动。 “到时候放两架‘偏厢车’摆在永定门口,你们都不必随行。”许佑汐镇定道,“如果顺利,这次谈判之后,上京城门就可以重新打开了。” “陛下,您何必呢!”孟之谦劝说,“您是大乾的希望,刀剑无情,谁冒险都不能让您冒险。大乾将士们情愿自己在沙场上同瓦剌人一决生死。如果您是因为朝堂上对您不救太上皇闲言碎语而苦恼,那臣原因把责任全部揽在自身。” “若天下人要骂,便尽管骂我孟之谦一人。就算死十个百个孟之谦,也比不了陛下一人。” 孟之谦这剖心置腹地话语,让身侧的鲍长年看得不禁有几分动容。 “朕此次谈判,两个目的,第一,瓦剌退兵;第二,瓦剌放皇兄及所有大乾俘虏归来,但朕不打算出半分银两。如果你们能做到,那朕就让你们去谈了。” “今天的大乾需要靠谈判解决问题,是因为我们不够强大。但是我们也得认清楚,大乾本来连和瓦剌平等谈判的机会都没有,接下来谈判的机会,是靠着将士们拿性命打下来的。朕只是想让剩下来活着的人,都有机会亲眼看见一个,属于大乾的太平盛世!” 许佑汐的话,让孟之谦和鲍长年同时陷入了沉默。 “孟大人,帮朕约好时间吧。朕此次谈判会做好充足准备,朕有办法,蒙达动不了朕分毫。” “臣遵旨。”孟之谦双手攥紧,最后深深埋下了头。 “都退下吧。” 许佑汐做出这个决定,还是有十足把握的,她有外挂啊。 【投影仪:将你的3d人物投影至你需要投放的任意空间地点,投影人物将自带闪光特效和主角光环,无论投放到哪,都是人群中最靓的崽。时效:4h】 谈判约在了两日后。 这消息刚传出去,于薛敬当即放下了手头上全部的任务,过来给许佑汐念经了。 “陛下,您若一定执意冒险,臣必须在跟您身边。”于薛敬身上弄脏的飞鱼服都来不及换下来。 许佑汐扫了眼于薛敬衣服上的血迹,恩,假装看不见:“于大人,君子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朕也是第一次谈判,你看朕都不慌。” “谈判可以,把臣带上。” “好。”许佑汐答应的爽快。 答应这么快,倒让于薛敬有些不习惯。 谈判当天,于薛敬半夜便来到了天佑宫门口去等候。 “于大人,早。” 于薛敬听见影一的声音,刚回头。可下一秒,他颈后被人用力一敲。 紧接着,人昏了过去。 “影一,把于大人绑绑好,找个房间安置下来。” 044 朕赠瓦剌三份厚礼 相比昨天大雨,谈判日的当天天色虽阴沉,但好歹无风无雨。上京城墙每个站着的士兵表情都凝重不已,未到时辰,城门也是紧闭的。 蒙达将军早早赴约,身后跟着的瓦剌的几万骑兵,浩浩荡荡的兵马,看那嚣张气焰,像极了要来攻池掠地的。 巳时刚到,城门缓缓打开。 许佑汐身着黑色龙袍,骑着骏马,于两队人马中簇拥下,缓缓出城。 可就在下一刻,所有人都被眼前的画面震撼住了。明明天色昏暗,可这位新帝偏偏像极了天地间亮起的一抹光,随着她的出现,乌云散尽,霞光万道。 无论是大乾士兵,还是远处待命的瓦剌骑兵纷纷看呆了眼,所有人都忘记了此时该做什么,自己的使命又是如何。 “蒙达将军。” 就连蒙达都看愣住了,刚刚就连他都生出了种,此人本该为天命所归的感觉。 “朕为大乾天佑皇帝。” “天佑皇帝。”蒙达很快压下心里退缩情绪,维持镇静道,“我代表瓦剌,接受你们的谈判。虽然我们愿意退让些,但这决不代表瓦剌软弱可任他人欺负!” 许佑汐微微一笑,乍然间,仿佛天地黯然失色:“大乾自然尊重瓦剌,两国地界相连,本该是兄弟国,可互相依靠,何苦兵戎相见?” “别说废话。”蒙达这话说得自己都没多少底气,语气也不似往日那般狂躁,“大乾不能给出足够的好处,瓦剌自然不会退兵的,别忘记你兄长可还在我们手上。” “那蒙达将军所言的好处是什么呢?是黄金白金,还是奇珍异宝?这些东西大乾都有。可朕觉得拿这些凡物赠予,实属侮辱瓦剌高尚地品质,大乾怎么能如此打发你们呢。” “……” 艹,你尽管拿钱侮辱我们! 蒙达差点脱口而出的话,又憋了回去。 “朕为共建瓦剌同大乾的友谊,愿赠予三份厚礼。” “哪三份礼物?”蒙达接话问下去。 “第一礼,赠予瓦剌子民喂饱无忧,第二礼,赠汝国财源不断;第三礼,赠汝国百载山河无恙。” 这要是换成其他人说出这种话,蒙达恐怕早就骂回去了,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对上天佑皇帝,他就觉得很是刺眼,好像世上就有人就本该如此光芒万丈。 “天佑皇帝,打算怎么送?” “朕偶尔得到一份种子,名为红薯,产量为种谷物之二十倍,味甘且可为主食饱腹,此物适应较差环境。瓦剌百姓得之种之,此后温饱无忧。” “我从前怎么没有听说过。” 许佑汐从骏马身侧的布袋中取出一株刚从土里挖出的完整红薯,几根红薯藤底部却结满了硕大的块状红薯:“为表诚意,无论瓦剌此刻退不退兵,朕都愿将此物赠予将军,此物当为万民之福音。蒙达将军将红薯带回国内耕种,足矣名扬青史。” 说实话,许佑汐这画的大饼确实诱人,起码蒙达已经有几分心动了。 “那你再说说另外两份大礼。”蒙达语气稍微软和了些。 “第二份大礼,朕愿与瓦剌开通商贸之路,自此之后,你瓦剌商人可尽管来我大乾做生意,我大乾商人亦愿意将好物带往瓦剌售卖,永结邻里之好。” 蒙达立刻质疑:“这对我们有好处?” “当然!大乾商人会把大乾的丝绸、瓷器、染布等,带往瓦剌去售卖,你们可以用你们的烈酒、牛羊肉、动物皮毛来大乾交换你们需要的东西。将军尽管放心,这条路打通了,日后有得是财源不断。大乾发展得越好,瓦剌获益也就越多。” “好吧,即便这点我勉强接受了,你所说的第三份大礼呢?百载山河无恙,怎就无恙了?” “蒙达将军,可见识过大乾的火器?朕愿将神机营现有火器赠送些许予瓦剌研究,同时,若瓦剌有需求,日后亦可随时来大乾购买。朕卖给瓦剌的火器价格,永比他国低两成。若有一日,瓦剌受到武力威胁,大乾亦愿意出兵鼎力相助!” 蒙达因许佑汐提出的承诺,渐渐陷入了思考,不得不说,这几条许诺虽不如真金白银来得诱人。但每一条若能落在实处,对瓦剌来说,可都受益非凡。 “若我不答应呢?”蒙达试了试还价。 “大乾给足了诚意,蒙达将军若是觉得仍不够,那谈判就此结束,咱们用战场上的输赢说话。六万多骑兵,朕敢问蒙达将军的粮草可够坚持几日?”许佑汐反问,“蒙达将军,朕愿意与你谈判,不代表大乾赢不了你,只是朕觉得两国之间合作的利益会远远大于战争带来的损害。” “蒙达将军也不必用朕兄长性命威胁于朕,即便你今天把刀架在朕脖子上,这上京城的门,也绝不打开!你尽管等着看看,这上京城内究竟还剩多少台大炮、火铳!” 蒙达皱眉,这话确实听得人很不舒服。 “可蒙达将军,此行若是退兵,日后你回了瓦剌,瓦剌百姓只会夸赞你。赞你带回了红薯,自此温饱无忧,赞你打开了与大乾的商路,自此财源不断,赞你带回了火器,自此尽管守住山河无恙。” 蒙达将军原本的犹豫,被许佑汐最后几话,彻底打动了。 这仗确实不能继续打了,他们迟早得退兵。 “那请大乾天子说到做到!” 旁边骑着马的侍从,赶紧拿出奏折,与同装有红薯的布袋一同递给了瓦剌使者。 “朕愿立诏为证。若朕无法完成以上内容,瓦剌尽管再来打上京城。” 蒙达打开诏书看了几眼,寄给了身旁军师,渐渐下了决心。 “为表诚意,瓦剌亦愿将大乾天子完璧归还。” “那便合作愉快!”许佑汐拉了拉马儿的缰绳,准备离开。 “既然大乾天子这么爽快,那瓦剌不日便您兄长放回,以示诚意!”蒙达也骑着马掉头,回到了瓦剌队伍中去。 …… # 天佑元年二月末,大乾与瓦剌谈判顺利,共同制定三条友好契约,自此休战。 这一年,是史书浓墨重彩地笔迹; 这一年,亦是大乾千古传奇的开端。 045 朝堂议政 “瓦剌退兵了!” “瓦剌还派人送回了太上皇!” “大乾没花半两银钱!” …… 这几条消息疯狂地传遍了上京城,整个大乾境内都在为此事进行着狂欢,这是新帝的功劳! 【亡京(进度条):0/100】 【亡京进度已归零,奖励威望值5000000,女帝光环*1】 与外界百姓的狂欢不同,此时的太和殿并不平静。 “圣人赠予瓦剌的大礼,也过于厚重。瓦剌若凭借着这些物件,积攒实力,几年后又卷土重来,到那时我大乾的安危可该如何得到保障啊!此刻安宁,不过苟且偷安!”给事中康保国大胆谏言,他眉宇间隐约可见愁色。 “康爱卿所言有理。朕于汝身上仿佛看见了当年范仲淹畅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之豪情。”许佑汐也不打击群臣谏言的积极性,反倒很鼓励这种行为,“既然康爱卿有所担忧,那朕便于汝讲个故事。” “朕知晓有位老者,老人无意中发现田中有株很特殊的水稻,这种水稻长势比寻常农家种的产量都要好,老人不免思考,若是农田种出的都是这种高产量水稻,岂不是天下温饱无忧?” “很多年后,老人做到了,他研究出来的水稻产量惊人。老人在最成功的时候,却做出了一件令所有人都看不懂的事情,他愿意无偿将这种水稻的培育方式教会全世界,也就是所有国家。这时,就有人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啊,为什么呢? 朝官们纷纷耐心听着。 “老者说,为什么不呢,这是个好事情。一粒粮食能救一个国家,也能扳倒国家,这是粮食的重要性。老人花了一辈子时间只做一件事,研究水稻。” “朕不过赠予瓦剌偶尔获得的红薯藤而已,根本无法与老者毕生心血所相提并论。此行为不过是向先圣致敬,比不了先圣大义,只愿为我大乾百姓谋几分福德。”许佑汐一番话诚诚恳恳。 此时聪明人,该跟着袁老的思路去尝试研究杂交水稻了吧。 先生,千古。 …… 此时朝堂上,有官员不禁佩服起新帝此行为中蕴含着的大义,但仍有少部分人觉得圣人的行为再愚蠢不过,有这等好物,难道不是应该悄悄在国内发展,凭啥便宜了敌国? 许佑汐也不继续解释了,这其实就是种眼界问题,马洛斯需求的五层理论中,最底层才是生理需求。在很多人眼中粮食多少就是国家存亡的唯一问题,可自己看见的却是未来的多次工业革命、蒸汽、电气时代。 许佑汐没法和朝官们说得太细致,她给瓦剌许诺的三点,都是经过自己考量的。 至于第二点通商,是必然会进行的。大乾不止要与瓦剌通商,还要与海外的国家建立联系,必须“走出去”加“引进来”,大乾日后在全世界范围内都得拥有绝对话语权。 第三条赠予火器,许佑汐更觉得不值得一谈了。瓦剌人愿不愿意去学火器使用另提别论,就算他们愿意学,他们能有足够的铜铁、有做工精湛的工匠去实现“火器自由”吗? 即便以上条件他们都具备了,难道大乾的神机营就只能原地踏步? 随着神机营的火器不断进步,瓦剌若是惦记,必定会出资购买,到时候又多了一条利润丰厚的赚钱路子,如今她的行为不过是学着商人套路,提前送些试用品过去罢了。 等周边国家见瓦剌有了,其它弱小国家难道不想拥有吗?那怎么办?自然是找大乾买啊! 到那时,大乾完全可以一边卖货,一边收小弟国。有了经济基本积累,就可以接着走工业革命,等个几年再看看,哪个国家还能同我大乾相提并论?! 朝堂上人心各异,许佑汐不会说太多,也就点到为止;她一生功过究竟会如何,只等盖棺定论。 事情解释完了,也可以继续进行刚刚被打断的论功行赏了。 此次抵御瓦剌战役,功劳最大的,莫过于兵部尚书孟之谦。 等许佑汐打算加封的时候,孟之谦却主动推辞了。 “如今大乾百废俱兴,臣不愿与朝廷加重负担,孟某无需任何奖励。” “孟大人无需推辞。”许佑汐看得出孟之谦的诚意,但是她想给朝官加工资的心情也是认真的,“既然抵抗瓦剌一事,满朝文武均有立状立誓,那满朝均赏!朕决议从今年起提升官员俸禄,具体条例次月会发出。” 大乾官场贪污腐败严重,其中一个非常严重的原因就是官员俸禄过低,若不贪污,很多人甚至连自己都养不活。但这也不该成为某些官员胡作非为的借口了,今年恰逢京察年,许佑汐可以借此机会做个清算。 接下来上书的是礼部尚书贺流,他是汇报会试时间的。 许佑汐这才想起来,今年科举似乎已经推迟了一个月了。 许佑汐打算改革科举制度,大乾的八股文制度,选拔出来的大多是理论型人才。不过按照目前趋势来看,“完善律法”和“国库充盈”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今年会试之事,交由礼部去办。” “还有一事,《大乾律法》需要修缮。此事由都察院左督御史苗文正、刑部尚书陈辉世、大理寺卿李尚云共同负责。礼部同时负责全民扫盲,两年内让九成以上的百姓认得常见字,无论男女,一年内,基础律法必须深入民心。” 两年间时间,教会几乎所有百姓识字?! 这根本就是个不可能完全的任务! 礼部尚书贺流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脸都吓白了:“陛下,识字念书乃需要下大功夫的,臣觉得……” 许佑汐直接打断了贺流的话:“朕不要你觉得,朕只要朕觉得。既然贺尚书认为自己能力不足、此事难办,那朕给你指一位人才。” “传朕口谕,崇久年探花容映冉调任礼部侍郎一职,协助礼部尚书推动全民识字的重任,贺尚书可还有其它疑虑?” 许佑汐记得,容映冉的智力值和效率值都很高。他当荆州知县时,更是在百姓中的口碑奇好,至于他会突然辞官前来上京当个国子监的普通教书先生,许佑汐也觉得意外。 许佑汐知道这位是个人才,此时刚好寻到机会,便果断把容映冉推出去了。 “臣……定当尽力而为。”礼部尚书心里默默叹气,他是造了什么孽。 046 太师就这水平? “修缮法律”和“全民扫盲”的任务已经分配下去了,给“国库搞钱”该交给谁完成呢? 管钱差事按理说是户部负责,但是原户部尚书前几日因重疾突然告丧了。户部底下两个侍郎,一个随军亲征,至今未归,另一位年过半百无心朝事,满心都是告老还乡。 “户部尚书”这种管钱的位置,定然要放个绝对大公无私的人。 许佑汐打开系统的官员列表里,挑来挑去,最后目光落在了一位叫做杜致意的兰成县主簿。 一个九品芝麻官,他的名字自然也被淹没在整张官员表最底层的小字中。 也就是这么一位不起眼的小官廉洁度,竟然达到了100%! 【兰成县主簿杜致意】 廉洁度:100%;效率值:95%;忠诚值:74%;政略值:85% 这几项数值拿出来,分分钟吊打朝上一帮一品二品大臣。 官员调动本是吏部的工作,许佑汐还挺想直接把杜致意这名字拉到明面上来提,可想了想,她觉得还是得尊重下吏部尚书。 她可是个有原则的皇帝。 让一个无人问津的九品官连跳数级总得找个合适的借口吧? “孟爱卿上奏,提议重新丈量大乾土地一事,朕觉得十分有理,但朕一时想不到有何合适人选去完成此事,不知众爱卿可有推荐?” 许佑汐暂时没提要重新任命户部尚书,只说了要分派官员丈量土地。 孟之谦本是打算自己亲自负责丈量土地,一时也没想明白陛下为何突然提问,主动站出来:“臣愿揽此重任。” “兵部尚书自然有兵部的要务,孟爱卿有更重要的任务,此为小事,予其余官员些机会。” “陛下,臣举荐都察院傅有行。”有言官举荐。 傅有行? 许佑汐对这人有印象,就是那位谏言,让许佑汐救下苏怀和和李尚云的。他廉洁度92%是够了,但是政略值太低,丈量土地交付予他估计很难完成。 “傅爱卿性格刚正,更是担任都察院要职责,此等小事无需大材小用了。”许佑汐婉拒。 “臣举荐……” …… 朝堂上断断续续有人举荐着,可许佑汐等了半天都等不到有人提到杜致意的名字,难道这种高属性人才真如此名不见经传? 许佑汐见时间也不早了,干脆宣布退朝,准备回御书房批改奏折。周愧学突然禀报,说是锦衣卫指挥使于薛敬求见。 “于大人,来了?” 许佑汐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自从上次让影一把于大人打晕之后,于薛敬也不知道闹了哪门子脾气,不喊不来,路上就算见到许佑汐都绕路走。 难道是影一下手太重了? 那错得不是影一吗,关朕什么事! 于薛敬面无表情,规矩行礼:“陛下,姜老来上京了,希望见您一面。” “噢,姜老,那必须得见,姜老现在在哪?”许佑汐当年去江南治病接见的就是姜老,前段时间,能把送太上皇治病的谢氏留在江南,姜老也没少出力。 “姜老连夜赶至上京,臣已安排他先行休整了,陛下随时可见。” “等等,姜老来京城的话,太后呢?”许佑汐好似想到了什么。 “太上皇与太后均于不日后返京。” 许佑汐顿时觉得头疼,幸好许盛世完好无恙,不然谢西西那里完全没法交代啊! “周愧学,瓦剌把皇兄送回来了吗?” “禀陛下,太上皇预计今日午后未时可抵达上京城门下。” 许佑汐一算,还有两个多时辰,批完奏折她刚好可以去城门外等许盛世。 “陛下若无事,臣先行告退。”于薛敬板着脸,准备告辞。 “啊,于大人要走了?”许佑汐想了想,她好像确实没事找于薛敬,“慢走啊。” 于薛敬毫不犹豫,掉头就走。 等于大人离开,许佑汐无奈地继续批奏折。如今奏折好批多了,都是两三句话的概述,顶多半个时辰,她便能全部处理完。 午膳后。 “周愧学,既然太上皇、太后要返京了,你做好迎接,宫殿都找人提前打扫好。”许佑汐顿了顿,补充了句,“少花钱。” “诺。”周愧学赶紧答应道。 接下来,许佑汐换了衣服,准备亲自去‘迎接’许盛世了。 # 未时的阳光正好,驱散了大地的寒气,冬风瑟瑟吹过植被,发出稀疏声响。 许盛世坐在马车上,反倒有种近乡人更怯的愁绪,望着远方竖立了千百年的上京古城墙,第一次有了种要落泪的冲动。 此时陪在他身边,一同被瓦剌送回来的,分别是太师兼内阁大学士的公孙慕学、詹事府詹事耿郢。 “陛下经此磨难,往后必定顺遂无虞。”公孙慕学出声安慰了许盛世。 许盛世勉强笑了笑:“多谢公孙老师。” 随着马车靠近,上京城门缓缓打开。 许佑汐骑在马儿上一言不发,许盛世本都准备好了一番表述衷肠的话要说给佑汐听,却没想到许佑汐根本没下马的打算,而是指挥锦衣卫将许盛世的马车直接带走。 坐在马车上的许盛世三人,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不禁吊起心来。 马车最后被带到一处矗立的巨石前停下,周围人百姓早已被禁卫军疏散开了,唯独几位牺牲英魂的家人还站在极远地地方,可以看到些模糊情况。 “佑汐,你这是什么意思?”许盛世从马车上走下来,疑惑地看向许佑汐。 “你回来第一件事,不该是见我,而是见他们。”许佑汐翻身下马,指着石碑,与许盛世平视道。 “他们?” “因你御驾亲征,导致客死他乡的四十万大乾战士!”许佑汐字字掷地有声。 许盛世看着眼神冰冷的许佑汐,觉得陌生极了,佑汐不该是这样的。 “好了,是我做错了,行了吧。”许盛世想着自己吃了那么多苦头,回来却还是得不到亲人安慰与理解,委屈和屈辱感顿时漫上心头。 “许盛世!你是觉得四十万是小数目吗?这四十万都是活生生的人命,每个人都有爹妈兄弟,是家里妻儿的依靠,是我大乾的骨肉城墙。” “为帝王战死沙场应为士兵荣耀!”站在许盛世身侧的公孙慕学横眉反驳,陛下乃堂堂天子,怎么能任由一位女子如此侮辱,实在忍不住开口维护。 “你又是谁,轮到你说话了吗,给朕闭嘴!”许佑汐当即呵斥。 “陛下,那位是太师公孙慕学。”周愧学在许佑汐耳边顺便小声介绍了声。 太师为三公之一,官居一品,虽为虚职,但怎么说都是天子的老师,权势更不容小觑。 “太师?”许佑汐满脸嘲讽,“就这水平?” 047 老而不死是为贼 公孙慕学一辈子都是被当做大乾文人的顶梁柱来尊敬,哪受过如此侮辱,当即气得脸都胀红了。 “大乾天子怎可言行如此粗鄙!老身三岁识字,十二岁考乡试,二十二岁入翰林院,至今已有四十载,侍奉了三朝天子。如今您却如此侮辱老臣,简直无法理喻!” 公孙慕学敢这么和许佑汐说话,是有他自己的底气的。作为朝堂权贵之一,朝堂上气势最盛的‘敬贤党’便由他一手建立。 许佑汐若真动他,朝堂上愿为救下公孙慕学而死谏的文官不会在少数。甚至于,这些文官情愿把在天子在民间的声誉搞臭,也要凭借舆论救下公孙慕学。 可许佑汐的脾气最见不得这种没啥本事还爱倚老卖老的东西,好,你既然说朕言语粗鄙,那朕便用先贤之词骂你! “幼而不孙弟,长而无述焉,老而不死是为贼!” 意思的是,你年幼时不懂礼节,长大了也毫无成就,老了还不死,真是个害人精! “你!” 许佑汐冷嗤:“朕说错了?在公孙太师勤勤恳恳辅佐之下,我大乾终于江山摇摇欲坠,宫内夜夜笙歌,真是好太师。” “老臣……” “朕说错了?太师自称自己辅佐了三代帝王,所以就是你辅佐出了华光帝二十年不早朝,辅佐出了崇久帝二十年涨徭役近百次,辅佐出了盛元帝御驾亲征,四十万英魂客死他乡!孔子所言的,不正是太师你吗!” 那都是皇帝昏庸! 要怪就怪公孙慕学非要把辅佐帝王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这会儿被嘲讽了才发现不对劲,公孙慕学被气地几乎站不稳身体。 “老师!”许盛世赶紧扶住公孙慕学,“佑汐,你太失礼了,老师他饱读圣贤书,熟知为人道理,乃大才!” 许佑汐冷眼望着公孙慕学:“许盛世,你仔细想清楚。现在谁在拉你,谁在害你!” “许佑汐,我可是你兄长!”许盛世忍不住喊起来了。 “你若真是我兄长,就当跪在碑前,好好认错,求那些死去战士以及家人的宽恕,而不是真以为自己是天子,是皇帝,别人为你牺牲就理所当然!” “哪有皇家跪……”平民的道理。 许盛世几乎说不出话来。 公孙慕学咬牙道:“您如此侮辱兄长,视太上皇威严如无物,不怕为天下人所诟病吗!” “朕问心无愧,就不知道,太师可觉得有愧了!” 站在许盛世和公孙慕学身边的耿郢被吓得根本一言不敢发,他不似公孙慕学那般在朝堂地位根基稳固,此时根本不敢公然与新帝叫板。 “我不想在这里听你们争辩什么!”许盛世终于发了脾气,“我也不想留在这里,好不容易回来,其它事情就不能稍后再议吗!” “不行。” “陛下所言之多,不就是希望太上皇跪下认错。太上皇尊贵,生当只跪天地,若您实在强人所难,臣愿替太上皇跪。”公孙慕学眸光肃然,推开扶着自己的许盛世,掉头跪在了英魂石碑的方向。 “老师!”许盛世看着公孙慕学拖着病躯跪下,又看了咄咄逼人的许佑汐,几乎要精神崩溃。 “太师可真会教,天子犯法不与庶民同罪,反倒以身替之。”许佑汐冷嘲热讽。 “那也比不上您,一朝天子一朝臣啊!”公孙慕学看着许佑汐字字珠玑,知道今天是不能善了,竟然放声笑道,“若新帝非要为难并去讨个说法,那便都是臣之错,与太上皇无关,老臣愿揽全责以死谢罪!” 公孙慕几步抽出旁边禁卫军腰侧的佩剑,在众目睽睽之下,以刀自刎。 顷刻间, 血溅四方。 任谁都没想到,事情发展会这么快,一代党派精神支柱,竟如此轻易倒下了! 许盛世刚换上的新衣裳,就这么染上了自己老师的鲜血,他大喊着扑上前试图扶住公孙慕学,可怎么都没用,大声喊着:“老师!太医,快叫太医。” 围绕着一行人地禁卫军,没有得到新帝指令,无一人动身。 直到公孙慕学咽气,地上洒满了他的鲜血。 “许佑汐,现在你满意了!”许盛世大哭着道。 他的亲妹妹,硬逼死了他最为敬重的老师,而他却只能无能无力地看着。 许佑汐冷眼看着公孙慕学死去,看着许盛世崩溃模样,人生好没意思。 “你为公孙慕学叫冤,可谁为他们叫冤。”许佑汐指着石碑,逐字逐句道,“他们连名字都没有被人记住,你为公孙慕学哭,为什么不为天下人落泪,你知道现在的大乾是什么样的吗!你见过妻离子散是什么样的吗,你知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是什么样的画面吗!你还记得有几十万枉死孤魂在边境夜夜痛哭吗,你都不会做噩梦吗!” 许盛世沉浸在巨大的悲伤中,他今年也不过十九岁,他本以为瓦剌的那场战役已经是他此生最大的挫败,可事实上,那只是个开端。 “你要皇位,我不同你争抢便是;你看不惯我,我不当那太上皇便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许佑汐,你很好。你救过我的性命,今天这一切都是我欠你的,现在都还给你了!”许盛世悲愤到胡言乱语了,“但是你要我跪下认错,我做不到,也绝不会做!即便日后只做个庶民,我也不能丢掉身上的骨气。” 许佑汐给气笑了! 你在上京城外叫门的时候,怎么不见有这种骨气的! 当人与人之间三观难以达成一致的时候,根本无法沟通! “随你吧。” 盛元太上皇被贬庶人,亦不愿跪在英魂碑前忏悔。 许佑汐看着许盛世费力地扶着公孙慕学的尸体回马车,直到三人离开许久后,才低声嘱咐道:“周愧学,让于大人照看好许盛世安危,别让有心之人伤害他。” 许佑汐叹气,看了看远方,缓缓走到英魂碑前,地面被百姓们扫的一尘不染,碑前还摆着几枝冬梅,无声胜有声。 是跪下难? 还是认错难? 许佑汐看着碑,深深鞠躬:“诸位英雄安息,总有一日,朕会带你们回家。” 很久后,许佑汐才站直,转身牵着马步行到很远之后,翻身骑上马回宫。 048 定海神针 公孙慕学自刎而死,可谓是一枚惊雷在朝堂上彻底炸开了。 如今朝堂上党派诸多,但是势力最强的莫过于公孙慕学生前所领导过的敬贤派。如今太师一死,这群人顿时按耐不住了,纷纷和不要命似的,上书指责新帝不仁不义。 许佑汐倒也悠哉淡定,每天听着朝堂上批评自己的话,半点不生气,就当在听茶楼免费评书,有时候还能附和点评两句。 “爱卿们说得对,太师一职,确实重中之重。朕今日便带来了位贤德之辈,太师之职对他来说最合适不过!” 许佑汐的声音才刚落下,朝堂上反驳地声音立马接二连二地响起来。 “太师一职当为最德高望重者所担任,若陛下随意指派,恐怕不合规矩!” “太师为帝王师,陛下务必慎重啊,若无合适人选,也无需强求。” “爱卿先见见此人,再商讨他德行可否担任太师一职。”许佑汐起身看向殿外,欣然道,“姜老您到了?” 姜老大步迈上大殿,只见他上身穿着玄袍,下身土黄色宽裤,满头白发洋洋竖起,眉眼间尽是洒脱风韵,乍然望去,活生生一位仙风道骨地道家高人。 刚见到姜老的那一刻,朝堂上近半数官员都不禁皱起眉头、吊起心来,生怕新帝也一时昏头,受了什么奸人蒙蔽,重蹈覆辙宣布要踏上什么修仙练道之途! 他们该怎么劝新帝,绝对不能把朱砂当糖丸来磕啊! 就连属于公孙党派的官员也暗自心惊,该不会新帝被他们刺激疯了吧? 姜老来时连跪都没跪,只是冲着新帝作了大揖,以示打过招呼了。 朝堂之上不免响起一阵唏嘘声,这人好大的架子! “臣姜佐拜见陛下。” 等等,此人竟然姜姓? “姜老,朕打算任您为太师,辅佐朕共创大乾的太平盛世,你可愿留下?”许佑汐配合问道。 “陛下相邀,乃姜佐毕生之福分!” “姜老客气了。姜老您不如先向百官介绍下自己。” “是,陛下。”姜老点头,开始按照官员站位依次作小揖,“鲍首辅。替姜某向汝父问好,自江州湖上一别,已有三十载,汝父身体可还安康。” 鲍长年不禁倒抽气,三十年前,江州湖上……等他再看向姜老,模糊的记忆中,一位人影渐渐露出清晰的容貌。 这位是父亲口中的高人! 也正是他,曾给出父亲预言,汝儿可官至内阁,位极人臣。 姜老微微一笑,转头拜向了兵部尚书孟之谦:“孟尚书,姜某所言汝日后可为救世将军,可应验了?” 孟之谦也满脸吃惊,赶紧回拜。 姜老继续看向了都察院左督御史苗文正:“苗御史,多年未见,可还江雪独钓了?” 苗文正立马回礼,眸中皆是敬意:“当然若无姜老指点,苗某恐仍是湖上一渔夫,日日云霞为伴。” 相传,苗文正早年屡次考功名不中,最后愤而回老家打算日后靠着江上钓鱼为生。后来据说得到了什么高人点播,突然发愤图强,两年后,竟硬考中了会试的前三甲。 …… 姜老一连拜了好几人,这些人不是自己被姜老批过命,就是父母受过姜老恩惠,甚至就连朝堂上为数几位不多的世袭侯伯,祖辈也都收到姜老祖辈的指点。 “姜佐虽不才,但祖上曾为大乾开国国师姜万石。” 此话一出,朝堂上所有人都哑然了。 大乾开国国师姜万石可不是普通人,不仅协助大乾太祖皇帝打下了江山,还多次预言后世大事,无一不应验。 也就是这么一位传奇国师,竟不足五十岁年纪便因泄露过多天机而离世了。相传,姜万石去世前,要求后人立誓不学帝王术,且九世以内决不能入朝为官。 如今……已有九世了? “朕封姜老为太师,刚刚谏言的几位爱卿,觉得此事如何?” 此时哪还有人敢说话否决,开国国师姜万石可是位早已被捧上神坛的人物,他后人别说当个普通帝师了,世袭王侯什么的都委屈了。 再说姜老刚刚几次提点之语,无不应证了其星纬经学卜得有多精准。 这种能人异士的一句提醒,往往可以救你全家性命,哪有人敢得罪! “陛下明鉴!” “姜太师名副其实!” …… 许佑汐见着朝堂上这帮人见风使舵地速度,不禁称奇,这些人不去学变脸实在可惜了。 # 姜老与许佑汐相识数十年,姜老对许佑汐的态度向来都是有求必应,许佑汐也动过拜其为师的念头,可姜老立马摇头婉拒,自称德不配位。 许佑汐也对姜老的占卜法感兴趣,曾跑过去也让姜老替她算一卦。 姜老问她要算什么。 许佑汐坦坦荡荡:“就算算大乾日后的国运。” 姜老递给了许佑汐三枚铜钱,让她抛满六次。 很快,起好了卦。 姜老却盯着卦象看了很久很久,最后长吐浊气,慢慢道:“此乃难得一见的奇卦。申子辰成三合水局,合力生世爻,压制官鬼,月令休囚,但得日助。虽此时旬空,但只要逢出旬之年月,整个乾朝的运势竟然都升起来了,且子孙子水这一相巧居九五位,又临青龙,为出千古明君之征象。” 姜老算完这卦,看向许佑汐的眼神愈发复杂,好似藏了千言万语,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的感觉。 明明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许佑汐却仍觉得当年的事情历历在目。 此次,姜老进京早已做好了入朝为官的准备: “先前瓦剌没退兵,您也不需要我,臣不必来。” “可如今公孙慕学一死,您定然会遇到不少麻烦,臣祖辈倒是攒了几分威名,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 果然,事情就如姜老所言,他自己本身就宛如一根定海神针,让原本吵闹不休的朝堂瞬间静了下来。 许佑汐格外满意朝堂上这种和谐和睦、欣欣向荣地氛围,可惜转念想到,不久后即将返京的太后谢西西,又蔫了。 她到时候能把责任全推给她善解人意地大臣们吗! 朕年纪轻轻,怎么会懂勾心斗角、权谋斗争,这种复杂深奥又黑暗地东西呢! 那明明就是朝堂上这些豺狼虎豹地文官大臣在逼迫弱小无辜地朕呀! 049 太后返京 又过了两日。 许佑汐收到了消息,太上皇和太后的马车已经抵达上京城门口外。此次出行的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虽说路途遥远,但路上没出半点岔子。 还不等许佑汐换衣服出宫迎接,就听锦衣卫递回来新消息,说是太后指挥马车进京后直奔许盛世在上京的临时住处过去了。 接下来传回的消息,更奇怪了。 ——太后谢西西的马车进上京城门了,不过太后又命人去河边摘了几根柳条,特地强调了要那种坚硬耐打的。 “……” 反正许佑汐是被这消息吓出了一身汗。 亲娘啊,家暴不提倡! 许佑汐穿着黄袍在御书房来回踱步,反复深思,自己要不要先兑换件刀枪不入的铠甲提前穿上,等会再凭借她修炼多年的帝王优秀演技喊地凄惨点,好给谢西西出出气? ——太后谢西西马车到了许盛世的住处,伸手就是‘咚咚咚’地大力敲门,等了很多也不见有人开门,干脆喊侍卫直接把门撞开了,这才看到屋子里一副浑浑噩噩模样地许盛世。 ——太后谢西西正拿着柳条四处追着许盛世打。 以上是锦衣卫跟后而来的情报。 许佑汐松了口气,幸好不是来打朕的。 “太后有没有说,她……打皇,许盛世,所为何事?”许佑汐干咳了几声问道。 “太后未明说。” 许佑汐赶紧换了衣服,里面还不忘多套了件软甲,这才忐忑地去宫门口迎接。 太后谢西西刚下马车,见到幼时便被送去江南的许佑汐,竟然长那么大了,顿时控不住泪水,边喊着“我儿”边抱住了许佑汐。 许佑汐:朕想象了千百种被打的结局,唯独没想过认亲大戏! 谢西西披着雪白皮毛,白皙面容上宛若桃花盛开,时光仿佛在谢西西身上从来没有存在过,十年如一日,皆是少女颜色正好。 “母后。”许佑汐安慰地抱住了谢西西,站在旁边的锦衣卫徐令眼色极好,当即偷走了马车上的所有柳条,赶紧丢远点。 “佑汐,快给娘亲说说,你这十年在江南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吃过什么苦。”谢西西是真哭了,纤长眼睫毛上都湿漉漉的,反而衬得人更美了,“对了,喊人把你爹搬下来一块听。我们在上京就天天念叨着你,你的病这些年时好时坏,娘亲多少次梦里惊醒,深怕等不到我们团聚的那天。” 为了不被催促返回上京城,姜老和许佑汐时不时得联合起来装个病。长公主则因为惦记守边的驸马,每年都会往南边跑个两次,每次去个半年左右,正常情况都无法顾及府上事务。 “病都好了。” 锦衣卫此时正把坐着太上皇的软椅搬下马车,原本表情僵硬的太上皇在看见许佑汐之后,也落下了眼泪。 “病好了就行,无灾无病就够了。娘这一路回来,路上听百姓们都在夸赞你,说佑汐是位好皇帝,听得娘亲可高兴了!”太后谢西西提都没提起许盛世的事情,只是拉着许佑汐的手和她不停的说话,仿佛永远说不完一般。 “父皇的病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谢西西又有些苦恼:“比之前好多了,也认得人了,你和他讲话他也懂。就是还不能说话,不太能动。” “那说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了,会好起来的。”许佑汐已经兑换好了治病的药,打算循序渐进地给崇久帝用上。 谢西西认认真真看了许佑汐很久,恨不得把这些年欠下的记忆都补回来,最后噗地笑了出声:“佑汐穿着龙袍就是好看。” 许佑汐被谢西西的喜悦带动,心情也好了起来。 “母后……”许佑汐见谢西西怎么都不提许盛世的事情,反倒自己有些憋不住,“朕将皇兄贬为庶人了,朕也知道这样做您会难过,但是皇兄做错了事,朕也给过他机会了,但实在没办法。” 许佑汐垂眸,但语气坚决。 “许盛世那小子就是个傻子!”谢西西抱着许佑汐,在她耳边小声说,“你知道娘亲为何打他吗?” 许佑汐摇头。 “因为他明知道你在上京城打算死守,还要求守门士兵开城门,要放瓦剌骑兵进去。娘打他,是为了告诉他,当男人要么一句不说,要么就该一言九鼎。他既然发誓要保护妹妹,为什么在面对生死的那一刻,又胆怯退缩,出尔反尔。”谢西西表情有几分嘲弄,她差点两个孩子都失去了,“佑汐,你可以怪他,但别恨他。若不是瓦剌突然提出希望大乾效仿大唐,送公主和亲,不然凭你皇兄那软弱性格也打不起来仗。” 许佑汐愣了一瞬,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事情都可以说得通了。 也包括许盛世最后看到自己时,那既失望又复杂的眼神。 …… 许佑汐简单陪了会谢西西,就以批奏折为借口躲回了御书房。 许佑汐觉得有点难受,叹气:“自古帝王多六亲不认,朕还是修炼不到家。” 可许佑汐渐渐冷静下来,目光望向梁顶:“边境战役时,瓦剌五六万骑兵,大乾却有四十万精兵,其中神机营一万五千人,火器配备齐全。结果却是四十万精兵全军覆没,可见战役指挥者何其废物,无辜牺牲分明是人为原因。” 许佑汐自诩聪明人,却差点被谢西西无心的话带进去。 她为什么要把“许盛世指挥失误导致四十万军人惨死沙场”的根本原因归纳于“是为了不让公主嫁到瓦剌和亲”? 其一,大乾祖训。 不和亲,不纳贡,不称臣,不割地。 无论许盛世是不是自己皇兄,只要有祖训在,他就不该答应和亲的要求。 其二,大乾拒绝和亲,瓦剌就因此主动要攻打大乾了吗? 并没有。 相反还是许盛世这边先主动提出的御驾亲征,他难道就没动过要效仿先祖,达成“封狼居胥”战功的念头? 其三,到底是哪个蠢货在指挥打仗,能把稳胜的局硬是搞得满盘皆输! 所以呢? 最后让一个从头到尾完全不知道事情经过的人,在愧疚自己是不是导致这场战役的罪魁祸首?! 许佑汐想明白了,这事还是得怪许盛世,他做错了事,凭什么连忏悔都不愿意,凭什么自己要替他觉得内疚? 这么想着,许佑汐招来锦衣卫,让他们从今天起不在给许盛世半点金钱上补助,缺钱了就给他安排苦力活,把钱省下来补贴那些战死烈士的家属,不香吗! 你说你不懂人间疾苦,那就学到刻骨铭心。 050 臣举荐杜致意 天佑元年,三月初二。 太和殿,早朝。 “诸位爱卿,关于丈量土地一事,可有合适人选了?”许佑汐近日来,已是第三次在早朝时抛出这个问题了。 目前,朝廷上下主要是两个声音,一部分支持都察院的傅有行,另一部分支持翰林学士陆进。 “臣认为可担此大任,莫过于翰林院学士陆进。陆进不仅是庶吉士出生,且能力出众,可谓不二人选。” “陛下,陆进虽能力尚可,但资历太浅,丈量土地事宜重大,理应派出经验丰富的官员,臣觉得还是都察院傅有行更为合适。” “丈量土地何其辛苦,想我大乾泱泱大国,土地何其广阔,傅御史资历虽深,可体力上未必能比得了陆进。” “陆进职位在翰林院,常年与纸张经卷打交道,他若能吃得了的苦头,傅大人作为都察院常年走访民间地使者,定然能办得更好。” 不出意外,这两波人又开始内斗了。 你嘲讽我,我嘲讽你,吵得不亦乐乎。 许佑汐坐在龙椅上看着热闹,顺便记着这些人分别属于哪个派别,等这群人发言发得差不多了,自己安排好的人也该出现了。 站在礼部尚书身后新上任的礼部侍郎容映冉默默叹气,两步向前站出来,拜了拜:“禀陛下,臣举荐兰成县主簿杜致意。此人有勇有谋,性格刚正不阿,是位难得一见的人才,可担大用。” “杜致意”这名字刚被提出来,朝堂上下瞬间安静了下来。 相反还真不是这个名字无人听说过,之所以会沉默,而是这名字实在太过响亮了。 “这名字朕倒是陌生,既然是容侍郎举荐的,那不妨细说看看?” 容映冉忍不住吐槽,我俩之间,到底是谁没听说过这个人!!! 容映冉心中长叹,一板一眼地汇报着:“杜致意此人,为崇久年间进士,至今为官已有二十余年。曾为翰林学士,后官至户部主事,期间任职过两京通判、浙江江西等多地知府。” “那杜致意为官时政绩如何?” “杜大人为官二十年,在其位,谋其政,主严惩贪官污吏,禁止循私受贿。为父母官期间,屡次平反冤假错案,民间素有‘青天’之美名。” “听爱卿这么一说,杜致意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朕记得兰州县的县丞主薄不过区区九品官,杜大人如此有才能之人,怎么沦落至如此?” “臣不知。” 许佑汐和容映冉,就这么一问一答,君臣之间配合默契。 “朝堂上熟知杜大人事迹的,定然不少,不知哪位爱卿可以给朕仔细讲讲事情经过?”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任职令总是吏部调发的吧,吏部尚书可知此事?”许佑汐目光落在哪里,哪里的官员就把头埋得更深。 吏部尚书虞叹突然被点名,额头冒出冷汗,鞠躬卑膝道:“陛下,臣素来仰慕杜大人之高义,可杜大人脾性刚正,多次上奏惹怒太上皇。臣也是奉命行事,才将杜大人调配至偏远城县!” “原来如此。”许佑汐点头,“如今大乾乃百废俱兴之时刻,紧缺杜大人这种廉官能臣,那便安排人将杜致意召回京城吧。” “这……”吏部尚书虞叹低着头,表情似乎有几分犹豫。 杜致意回归,对百姓来说可谓是好事;可对朝堂百官而言,无疑是多了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炸到了自己身上。 此时,朝堂上诸多党派心中都默契地升起了相同地想法,绝不能让杜致意回到上京! “禀陛下,据臣所知,杜致意已于几日前辞去兰成县主薄一职,历经跋涉已至上京,只为上京城外遥遥拜见新帝,以表达对陛下的敬重之情。”容映冉挑好时机多补充了句。 许佑汐听闻大悦:“众爱卿可看看,像杜大人这种才是真正的荣辱不惊。果真应了欧阳修的那句‘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朕甚为感动!” “……” 呵呵。 要不是有幸亲眼看到几十位锦衣卫亲自出马‘护送’杜致意回的上京城,容映冉几乎就信了许佑汐这番鬼话。 罢了,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许佑汐激动地站起身:“周愧学,既然杜大人此刻就在上京城内,还不快派人请他上殿面圣!” 人与人之间,悲欢本不相通。 许佑汐有多高兴,朝官们就有多如丧考妣。 也没等多久,衣冠楚楚的杜致意便被请上了太和殿。 杜致意外表莫约四十余岁,半数黑发半数花发,浓眉之下藏了双锋利地眸子,鼻梁宽挺,五官轮廓刚硬且耳大,即便一言未发也显得气势惊人。 “臣杜致意叩见陛下。”杜致意下跪,以额扣地,行了大礼。 “爱卿快请起,朕已听说你的事迹,你这些年被下放也受了不少委屈。你有何愿望尽管说出来,朕定然竭力满足!” “陛下,杜某别无所求,只盼国泰民安。”杜致意声音低厚,有种独特的稳重。 “好好好。”许佑汐挺高兴,“朕听闻你进过户部,曾做到户部主薄,近日前户部尚书告丧,职位正缺人补上,朕观你资历、官绩均当之无愧,你可愿揽下此重担?” “臣愿意。” “好!那既然户部有尚书主事了,那此次‘丈量土地’一事便顺便交付于杜尚书去负责。” …… 吏部尚书虞叹看着这一幕,不禁心惊肉跳,心中念头百转千回。 如今六部当中,兵部尚书孟之谦是陛下亲信,礼部被安插了侍郎容映冉,刑部被大理寺卿李尚云分着权,户部尚书被陛下钦点了只认死理的杜致意。 那陛下接下来拿来开刀的,会是他,还是工部尚书? 虽说六部看上去向来都是平起平坐,实际上也是有等级鄙视链的。吏部掌管官员升调,素来是六部当中最有面子的;其次是户部,户部管钱,谁能不给薄面;接下来依次是兵部、刑部和礼部,最末流的是工部。 倒不是说工部不重要,只是这个部门很难做出成绩,加上国库也拿不出银两支持,近几年倒更像个吃白饭的摆设了。 不行。 吏部尚书觉得这么坐以待毙下去肯定得完蛋,他还是得抽空找工部尚书好好商议下对策。 051 十年之约 时间又过去了一月余。 许佑汐接下来这段时间格外忙碌,明明她已经把每日批奏折的时间压缩到一个时辰以内了,可剩下来的日程,还是被安排的满满当当。 卯时早朝,辰时前后下朝,下朝后先批奏折。 像今天批完奏折之后,许佑汐按照安排得先去督查《大乾律》的修订情况。 上京城内有座名叫‘乾生阁’的五层古塔,是大乾第二任皇帝在登基当日下令修建,专门用来保存珍贵古籍孤本。 几百年前,《大乾律》在此诞生。 几百年后,《大乾律》也同样将在这里发生新的改变。 许佑汐换了便装上街,没想到刚好碰到了国子监的几位同窗。 “李思!” 喊住许佑汐的不是别人,正是两月多未见的鲍有今、珮谣和何慕卿三人。 “真巧,你们怎么也在这?”许佑汐出宫带的锦衣卫都是暗中保护,所以看上去,她好像仅是一个人在街上闲逛。 “今日国子监不上课。对了,李思,你家里还好吧?若有什么难处,尽管和我们说,我们可以一块帮你想办法。”何慕卿询问道,“你可得早点回来上课。” 珮谣犹豫道:“李思,其实我家中也受到了边塞那次的影响。刚收到义父失踪消息的时候,我也觉得仿佛天都塌下来,每天都很难熬,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许佑汐听着几人安慰之词,很快便明白过来,看样子是乔司业帮自己打掩护了,不禁好笑道:“家里是出了点事,不过还需要点时间解决,我暂时可能是没法回国子监了。” “对了,珮谣,你义父平安到家了?” 珮谣没有回答,而是小心观察了下周围:“好不容易见面,有空去茶楼喝杯茶慢慢聊吧。” 许佑汐觉得喝口茶的时间,还是能抽出来的,便点头应下了:“刚好我知道这附近就有家茶楼,挺安静的,一起过去?” 到了茶楼后,许佑汐点了间包厢,几人依次落座。 “李思,我义父是平安到家了,不过至今他一直告病,还没上过早朝而已。” 许佑汐喝着花茶,回忆起似乎确实有此事。 想当初盛元帝登基后,立马册封了自己两位老师,公孙慕学为太师,姚大成为太傅,两人表面上平起平坐,实际上还是有些明争暗斗的。 如果说,公孙慕学这人好里子,那姚大成此人定是好面子的代表。 “我听闻新帝上任后,直接逼得前太师公孙慕学自刎身亡。你义父此时避避风头,也自有他的道理。”许佑汐猜测姚大成装病的原因,可能也是受到了公孙慕学事件的影响。 “关于公孙慕学自刎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鲍有今突然小声插了句,“你可能不知道,公孙慕学此人,对外号称‘天下文人之首’。往小了说,他代表了四海闻名的‘敬贤书院’;往大了说,朝廷有三分之一的文官都算他半个门生,这些人更是组成了朝堂上赫赫有名得‘敬贤党’。” “这个我知道。”许佑汐总算体会了把私下和小伙伴一起吃瓜的快乐。 鲍有今压低声音,继续:“若敬贤党真的做些好事就算了,可这批人入朝为官后,代表的却是民间世坤的利益。不然你们觉得为什么务农的普通百姓税金越交越频繁,而那些富得流油的商人却可以哭穷赖账,不就是仗着身后有敬贤党这座大山吗。” “所以现在大家都在传,新帝逼死公孙慕学完全是一步高棋,是专门做给‘敬贤党’看的。” 许佑汐捧着热茶,专心地听,学到了学到了,原来逼死公孙慕学还有这种作用。 珮谣也满脸无奈:“我义父这人平素虽说恃才傲物了些,但是他才不屑于搞什么派系之争。可他好面子,公孙慕学一直不给他留面子,于是义父就拼命写文章拉踩公孙慕学。此次知道公孙慕学自刎之后,义父他精神抖擞地连了穿好几天大红色睡袍来装病。” 许佑汐满脸震惊:“……你义父还真是,有个性。” “佩瑶,可你义父也没干什么错事,为什么还装病?”何慕卿奇怪道。 佩瑶叹气:“我义父好面子呗。新上任的姜太师是开国国师的后人,精通星纬之学,我义父自觉比不了,德不配位,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让新帝给他降职,就只能这么拖着了。” 许佑汐表情认真。 好的,姚大成,现在新帝听见你的诉求了。 必须得满足你! “别说我义父了。李思,你听说新帝要大修《大乾律》的消息了吗?” 不仅听说,朕还参与了。 许佑汐默默点头。 “你知不知道新修的《大乾律》,极大可能将同意女子与男子放于同等地位参与科举,日后均可入朝为官。”珮谣问道,“先生都说你学问好,你要不要也试试,据说到今年年底前就能实行了。” “那慕卿得目标可以实现了,未来大乾第一女官!”许佑汐笑着望向了何慕卿。 何慕卿有几分羞涩:“李思,你到时候和我一起考呗。”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怂恿皇帝和自己一起考科举的考生! “这个再看吧。”许佑汐没有立马拒绝,“希望我们元宵节许下的愿望都能实现。” “对了,珮谣,你也要考科举吗?” 珮谣若有所思:“我想经商,但义父似乎希望让我早点嫁人。” “嫁给谁!”鲍有今顿时就急了。 “不知道。自从我义父上次榜下捉婿失策了之后,义父自己也消停了好久,可这次他从边境回来,又开始操心起我的婚事了。” 许佑汐放下茶杯,不经意提起:“新《大乾律》中,明确规定包办婚姻违法,禁止民间出现指腹为婚,养童养媳、童养婿等,其中榜下捉婿、门第观念也一律不被提倡。” “真的假的?” “嗯。”许佑汐点头,“很奇怪吗?朝堂上乱七八糟的姻亲关系整治下不好吗?” “新帝虽为女子,但确实非常有远见了。”鲍有今感慨了句。 “什么叫虽为女子?喂,你还看不起女子?”何慕卿挑眉,开玩笑道,“日后我俩若是同朝为官,不妨比比政绩?” 鲍有今兴致勃勃:“比就比,咱们也定个十年之约,珮谣和李思到时候来评判如何?!” “等你们到十年后,我指不定在江湖哪里漂泊,还是交给李思来吧。”见珮谣拒绝,鲍有今眼中虽有几分失落,但很快就平复过来了。 许佑汐放下茶杯:“好啊,我等着看你们的十年后!” 052 修缮律法 与国子监三人分别后,许佑汐才重新出发前往“乾生阁”。 此时“乾生阁”内仍在进行着激烈讨论。 “尚未犯下的罪怎么能把惩戒手段写进大乾律法,简直胡闹!”陈辉世愤怒道,“好比我现在瞪你一眼,你就可以嚷嚷着要去报官,说你怀疑我蓄谋谋杀你了吗!就算我此时真的有杀人的念头,但你还活着,这能说明我触犯了大乾律法吗!那我杀人了吗!我判什么罪!” 李尚云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打断了刑部尚书陈辉世的话:“尚书大人的理解也过于狭窄了。我的意思只是借鉴前朝律法,可以将‘不当而为者视为罪’加入大乾律法,从而更好规范百姓行为。” 不当而为者视为罪,意思就是只要这个人做了不应当做的事情就是有罪的。 “那你得诠释好,何为不当而为,假如你自己都不知道什么叫做‘不当’行为,你让老百姓怎么去守法行事。”陈辉世拍着桌子解释起来,“否则我就觉得‘瞪人’属于违法。” 苗文正满心疲惫地听着两人争吵,他实在理解不了这有什么好吵的?既然有分歧,那就不提出不就行了吗! 反正《大乾律》本身就没这条。 所以,他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在这里听两人吵架! “陛下。”许佑汐走进来时,还是苗文正率先发现的,赶紧冲着陛下走来的方向行礼。 随后是刚刚吵得面红耳赤地刑部尚书陈辉世,被气得呼吸急促道:“陛下,您既然来了,刚好可以评评理。” “陛下,尚书大人对臣想表达的意思分明有些误解。”大理寺卿李尚云抿唇,解释道,“《左转》有言:刑不可知,则威不可测。只要律法如果不公布详细,那它的威力是无穷尽的,所以百姓都会主动衡量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啊。” “一派胡言!”陈辉世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那你凭什么断案,凭《大乾律》,还是私情作祟!” 许佑汐听了半天,总算听明白了这两人在吵什么,哭笑不得道:“你们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首先就得弄明白,大乾日后是以何治天下?若想形成刑法治大乾,那便听陈尚书的;若是想以礼法约束百姓,那就听李寺卿的。” “若是你们还是犹豫不定,那便听苗御史的。”许佑汐点了点满脸疲惫之色的苗御史。 苗文正受宠若惊,立马挺直腰板,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转,想了会,最后语气坚定道:“臣觉得大乾还是当以法治为主,此事臣认为此事可以听陈尚书的。” 许佑汐知道把问题抛给苗文正,极大概率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律法,还是该清清楚楚的被矗立在所有人必须直视的地方。 许佑汐听苗文正说完,顺手拿起了放在桌上整理好的内容仔细翻阅起来:“婚嫁年纪需要修改,男女不得低于二九。为何嫁为人妇的女子,就不可参加科举考试了?其它倒没有大问题。按目前这种速度,还需要多久可以对外宣布新《大乾律》。” “回禀陛下,估摸还需三月时间。”苗文正回答道。 “那就要到七月了。刚好过了农忙,可以能让百姓趁着空闲时间了解些。”许佑汐简单算了下时间,“今日时辰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处理各自政务吧,下午各个部门都派两人过来做整理工作。” “是,陛下。” 许佑汐办完事,又多叮嘱了几句,才转身离开了乾生阁。许佑汐盘算着好像到饭点了,现在回宫也来不及,也不知道附近有没有熟人可以蹭饭的。 许佑汐边走边想,忽然停下了脚步,召来了附近保护她的锦衣卫:“这里离神机营是不是很近?” “禀陛下,此地距神机营仅需步行百米距离。” “那走吧。” 若是往年,朝廷火铳都是民间工匠用来抵税时交上来的,不少工匠私底下都干着以次充好的事,而且这事也根本没法管。 许佑汐登基后,第一件事,便是把承诺给“神机营”的经费拨款到位。 “神机营”当即招聘了一批民间手艺好的老工匠,专门负责打造朝廷火器。 许佑汐近期没少来神机营,守营门的禁卫军早已认得陛下了,见她过来便赶紧跑进去通报。 “滕雪生,神机营今天吃什么?” 这是,许佑汐见到指挥使滕雪生的第一句话。 神机营可以说是自己砸下大半家财的地方,过来蹭蹭饭,不过分吧? 指挥史滕雪生如今已经习惯了陛下的‘平易近人’:“陛下,今天营内还是内人下厨,都是些家常菜,您不要嫌弃才是。” 经过一段时间接触,许佑汐也摸清楚了,滕雪生完全是个老实人。自己把他提拔成神机营指挥史,他就能很自觉把神机营所有责任揽到身上。为了节省营内开支,他就把自己夫人、女儿都喊来帮忙,一日三餐,致力于给禁卫军改善伙食。 滕雪生的儿子今年会试没中,不用继续准备四月份的殿试,他反而高高兴兴地把儿子喊来营地,让他温书同时,负责记录下营内的每一笔支出。 “乐意至极。滕指挥史眼光好啊,家有贤妻。”许佑汐点头,“滕指挥史好好干,何时也能给你夫人也挣个诰命夫人享享福?” 滕雪生受宠若惊:“贱内不过平凡妇人,受不起陛下偏爱,哪里担得起诰命。” “会有机会的。”许佑汐笑了笑,“吃饭吧,饭后朕还得去查验你们的成果。” 此时。 “神机营”训练场上,消息传得飞快,陛下随时可能过来查验禁卫军的训练成果了!将士们好好准备! 吃完中饭后,许佑汐被滕雪生领着到处检查。 营帐内,许佑汐拿起工匠打造好的“新火器”仔细端详,这次的铳管是由几位老工匠,合力花费了近大半个月时间才造出来的。 据说,先想办法将精铁融软,再卷成双层,最后再用钢钻一点点钻出的铳管,程序格外复杂,但又只有这样精细的构造才能保证在射击时才不会出现铳管炸裂。 这次的成品,已经同后代“火绳枪”有七八层像了。相比之前的旧火铳,改良后的武器,前端安有准心,后部装配照门,同时枪筒旁侧有弯形铳托设计,更加利于射击者将脸部贴近瞄准。 瞄准之后,扣动扳机,火绳点火。 许佑汐简单试了试,感觉比起基础版的火铳要好用多了:“滕雪生,禁卫军有人试过这种新型的火绳枪了吗?用起来感觉如何?” 053 神机营的未来 “陛下,这改进后的火绳枪不仅好用,而且威力比起火铳也提升了数倍。若运用到战场上,只要我们士兵练出准头,几乎可以站在决胜之地。”滕雪生顿了顿,“唯一问题,就是制造这种火器,需要大量精铁……” “没事,你尽管造。”许佑汐不假思索,“寥安县以盛产铁矿闻名,朕已让当地驻守的十三卫加快铁矿开采与炼制速度,近期就会向上京运来一批精铁。” “是,陛下。” 此时的滕雪生满腔豪情壮志,心心念念地有了如此多神器,神机营可谓是如虎添翼。 “火绳枪虽然比起火铳好用了许多,但是它也有非常多的问题,好比点火时间长,不适合黑夜作战,火光会暴露位置,阴雨天无法点火等等,还得继续改进。”许佑汐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火绳枪,继续道,“而且现在的火绳枪的设计还不是最完美的,尽可能让禁卫军拿这些枪去练习瞄准度,鼓动他们自己提出希望工匠改进的点。” “陛下圣明。” 许佑汐思考片刻:“关于朕提出的火绳枪的缺点,你能想到办法克服吗?” 滕雪生沉思了片刻:“改变火绳制作的材料?” “如果把点火方式从‘火绳’改成‘燧石’呢?”许佑汐给滕雪生指了个研发方向,“你们可以试试这个思路。” 许佑汐还处在循序渐进的引导阶段,从火铳到火绳枪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如果可以从‘火绳枪’继续进步成‘燧发枪’,那一旦发生战争,大乾所占据的优势是无法比拟的。 即便燧发枪短时间内无法问世,那就想办法先让神机营的士兵练习起火绳枪最著名地‘三段击’战术也不失为良策; 前装弹变成后装弹; 还有枪支的“膛线”发明,有膛线的可能会慢慢演变为后世步枪,没膛线的更接近于适合近战的霰弹枪。 许佑汐正思考着神机营火器的未来,不禁多了几分感慨。 等她日后再打天下,敌人最高装备只是骏马、长枪长弓,我们这边两百米外早已布置了数位狙击枪手,狙杀敌方将领于千里之外;当敌人准备和我们奋死作战、殊死一搏,我方人手一把轻机枪,‘噼里啪啦’就是一通扫射;等敌人四处溃逃,我方却可以游刃有余地出动几百辆坦克,将敌人团团包围,集中开炮。 许佑汐想到那一幕,觉得热血沸腾,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滕雪生的肩:“神机营任重而道远,必须努力向前看。” “臣定当竭力而为!” “偏厢车造的怎么样了?”许佑汐突然想起这件事,“去看看。” 滕雪生边带路边说道:“偏厢车牢不可破,已投入生产。” “偏厢车也要改,太笨重了。”许佑汐是打算让偏厢车向后世‘坦克’看齐的,不过现在‘蒸汽机’还没广泛运用,坦克的‘履带’设计也没出现,即便她贸然提起,也不过是空谈。 “对了,还有一事。朕打算改革科举制度,以‘法律条例’与‘文学素养’作基础考核项目,六部各自出题招人。刑部主考大乾律与典型案例,兵部考战事布局,吏部考验考生的综合协调能力与鉴人眼光,工部就考桥梁、水利建设,户部考财务相关知识;礼部考文化教育。” “除了六部考核以外,朕给神机营特权,只要是通过神机营选拔的人才,人品端正、家世清白,可不看前期考核成绩,直接通过且以前三甲待遇招之。” “是,陛下!” 滕雪生越听越觉得陛下对神机营的重视,不由地暗自下决心,得更加拼命地将神机营发展起来。 “弱国无外交。如何让大乾在其余国家面前硬气起来,那远远不是让百姓吃饱喝足那么简单的事情。神机营在未来将代表我大乾最高的战斗力,甚至在一两年之内,大乾所有的军队都会配备火器。” “是,陛下。”滕雪生有几分犹豫,“不过,臣还有一个疑惑……” “问。” 滕雪生斟酌再三道:“既然神机营已经能造出新型的火绳枪,那我们还有必要继续大量地制造旧式火铳吗?” “有空闲人力的时候就继续造。”许佑汐大气道,“一方面是为了做战备储备,另一方面,多余的火铳以及次品的火绳枪,后期可以对附近国家出售。” “这……军用装备……还能卖?”滕雪生觉得不可思议。 “我们不卖,别人就不能偷学?火器如果只有大乾拥有,那我们完全可以直接喊出高价,从中获取暴利。最核心的技术不卖足矣,只要神机营的火器不断进步,旁的国家便不足为惧。” 许佑汐其实恨不得现在就有人来买火器,刚好给大乾多送点银子。她算是理解了,为什么当初那些资本主义国家在后期都会走上战争掠夺的道路了,推动革命实在太耗费钱了。她前几年海贸赚得那些,看着很多,但真得花起来完全是在填个无底洞。 国库是如何充盈的? 若放在从前的帝王身上,基本都是依靠着增加民间赋税,许佑汐没法昧着良心这么干,就连商税她也不想立马增加。若是把商人打压的太严重,所有人都跑去种地,大乾也肯定没法继续发展。 “滕雪生,今天天色也晚了,朕也不多留了。朕感动于你与家人的付出,但朕更希望看得见出彩的成绩。” 滕雪生闻言有几分羞愧地低下头:“臣……” “神机营不是你一个人努力就行的,它是整个大乾的珍宝。你不懂如何搞发明创新没关系,你可以尽可能吸取民间的能人异士,让他们来创造,你负责兼顾统筹。”许佑汐语重心长道,“朕过十日再来看看。” “臣恭送陛下。” 从神机营看了一圈‘火器’出来,又快到该吃晚饭的点了。 许佑汐随手招来跟在自己附近的锦衣卫徐令:“帮朕召见户部尚书杜致意进宫。” “等等,把吏部尚书虞叹也顺便喊上。” 看着锦衣卫离开,许佑汐不得不感慨时间过得真快,她觉得自己也没干什么,怎么时间过的这么快? 按照这种发展的速度,她什么时候才能推起工业革命。 054 不得保密吗 皇宫内。 许佑汐刚从神机营回来,等候多时的周愧学立马迎上来,跟在身侧小声汇报道:“陛下,太后娘娘邀您去慈宁宫一起用晚膳。” “行。” 许佑汐打算换身干净的衣裳,再去慈宁宫。 “父皇,母后。” 崇久帝的状态相较刚回宫的时候,已经恢复很多了,除了依旧是言语不畅外,四肢已经能轻微活动了。每天轮流会有太医到慈宁宫,替崇久帝做肢体的康复活动。没事时,谢西西坐在他身边陪他一起听民间刚出的话本,陪他吹吹风晒太阳,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佑汐来了!”谢西西挥手让说话本的师傅停下来,站起身,看着许佑汐有些心疼道,“佑汐,最近是不是累坏了,都瘦了。” “没有。”许佑汐笑笑,“朕听太医说,父皇的病最近好了很多?” “嗯。”谢西西眼神温柔地摸了摸崇久帝的脑袋,“能动了,听话本的时候也会笑。” “那是好事。” …… 闲话完家常,许佑汐才离开,回到御书房。 此时,两位尚书大人都换好官服等候多时了。 “杜大人,虞大人,都坐下吧。”许佑汐简单打了声招呼,便坐了下来,很快便切入正题,“杜大人,近期丈量土地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户部尚书杜致意严谨道:“多谢陛下关心,尚未。” 坐在杜致意身旁的虞叹却恨不得能用眼神瞪死这混蛋! 你当然不困难! 你知道我因为你有多困难吗! 由于杜致意手段过于强硬,又打着圣人名义,根本不和吏部打招呼,接连罢免了两位四品官,五位六品官,七品以下更是数不胜数。搞的这些人纷纷跑来找虞叹哭诉,关键虞叹他还不敢管杜致意的事,但这几位被罢官的官员在朝中的背景网复杂到他光看着都觉得头大,他不能直接得罪,只好不停的打着马虎眼。 唉,算起来,他杜致意当上户部尚书多久,他虞叹就有多久没睡过安稳觉了。 “推广田亩的红薯种植,进展可顺利?”许佑汐继续发问。 “陛下放心,一切皆按照臣立下的言状进展,虽遇到些小麻烦,但也都克服了,臣在每日上奏中都有详细说明。” 许佑汐满意的点头,杜致意此人算是整个朝堂上最不需要她费心的了,平日奏折写得简明扼要,把户部每日工作列举的清清楚楚。 许佑汐只需要提出一个想法,杜致意立马能提出最优的实现手段并出色实施。 “此时找杜大人、虞大人过来,主要是有件事,朕希望和两位爱卿商量下关于国库空虚的问题。即便朕有足够的变法决心,但也无法让国库多出来支持变法的财力。虽说,丈量土地可替未来带来巨大好处,但始终无法解决燃眉之急。” 杜致意抿唇思考片刻:“办法自然是有的,就看陛下能不能下狠心了。” 许佑汐好奇道:“是吗?杜大人不妨说说看?” “今年恰逢‘京察年’,朝中有问题的官员又是难以数尽,只要陛下严查加抄家,国库定能在短时间内充盈起来。” 这杜致意还真敢说! 吏部尚书虞叹听得背后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杜致意提出的这点倒还真和许佑汐想到一块去了,不然她为啥要特地喊来吏部尚书虞叹一起听? 许佑汐若有所思地端起了茶杯,不经意道:“除此法之外,杜大人可还有其它想法呢?” “那便削减官员数量,减少不必要的开支。”杜致意继续道,“有能力者提拔,无突出业绩者贬谪回家。” “这倒是可以。” 许佑汐赞同道。 然而,唯独虞叹越听越不对劲,你们究竟是在讨论如何充盈国库,还是讨论如何架空一个吏部尚书?! “陛下,臣觉得……” 吏部尚书虞叹开口,这话题的走向必须打断,否则他实在没法干下去了。 许佑汐哪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拦住:“虞尚书看来有更好的提议,但不用着急,都说抛砖引玉是吧,咱先等杜大人说完。” “……” 虞叹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等杜致意讲完,还能有他发挥的余地吗!!! 杜致意不慌不忙道:“还有一事,臣希望向陛下汇报。臣做父母官期间,屡次听闻有官员会出现‘收粮踢斗’行为。” “杜尚书继续讲。”许佑汐放下茶杯,听得仔细。 “每年农民在向地方交粮税时,需要将粮食装在一个容器里面。收粮的官员就会在容器上用力踢一脚,这样容器里冒尖的粮食就会洒出来,还不允许农民扫回去,容器里剩下的粮食就上称称重,掉出来的粮食就被官吏私吞,有些贪心不足的,可能会踢上两三脚,最后剩下里的粮食可能还不足三分之一。”杜致意道。 许佑汐听着直皱眉:“那杜尚书可有解决办法?” “臣觉得,日后田赋征税应该一律折银缴纳,差役由政府雇人充当,可根治此行为。” 杜致意的这番提议,让许佑汐突然反应过来,这不就是明朝时,当时内阁首辅张居正大肆推崇得赫赫有名的‘一条鞭法’吗! “有理。既然杜尚书提议折银缴纳,那不如再彻底些,把各州县的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全部为一条,合并征收银两,按亩折算缴纳。”许佑汐回忆着道,“此举利于简化收税过程,而且也避免了地方官的踢斗行为。” 杜致意没想到陛下看得比自己更长远,有君如此,何愁大乾前程,顿时心生佩服:“陛下圣明,如此一来,百姓民生便可得到保障!” 许佑汐本来还想进一步推行到‘摊丁入亩’的政策,也就是说税收不在于人丁数目挂钩,但是这项政策一旦发布,民间的人口数目定然飞涨。 可惜,近几年大乾的极端天气太多,人口暴增她还真担心养不活,不如等大乾所有事宜都走向正轨以后再说。 “此政策便命为‘一条鞭法’,杜大人先负责完善具体细则吧,等丈量土地清算完毕后,咱们在考虑徐徐展开。” 许佑汐说起来简单,但是心中却很清楚,这条政策触犯了多少人的利益,这些世坤贵族一旦跳起反抗,对大乾来说可是一场几乎毁灭性的灾难。 许佑汐算来算去,觉得还是得先治一批人,削减这批世坤的实力,于是目光又落在了虞叹身上:“虞尚书觉得朕提出的‘一条鞭法’如何?” 虞叹沉默,最后艰难憋出两个字:“甚好。” 说实话,他现在有点慌。 他好像知道的太多了,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新帝暗杀了! “那虞尚书可得替朕保密,否则怎么给文武重官一些惊喜呢?” 055 给朕送什么礼 吏部尚书虞叹不免叹气,他就很算想把消息传出去,也要有那个胆子说啊!新帝特意把他喊过来,不就是为了把自己也强行拖进‘变法’这摊浑水吗!!! “臣定然守口如瓶。” “朕也觉得推行‘一条鞭法’难度较大,毕竟朝廷上下像虞大人这种聪明人只占少数,到时候万一实施不起来,也很头疼。”许佑汐半真半假道,“不知,虞大人有没有高见?” “臣愚钝……” 虞叹并不想得罪人,本想婉拒。 户部尚书杜致意主动站出来了:“臣觉得,‘京察年’可下功夫。” 虞叹都快哭出来了,他可以管得住自己的嘴,但是管不住杜致意的啊啊啊,此时也只能附和:“京察一事,臣必定竭力而为。” “这样看来,今年的京察,难度确实大了些。”许佑汐感同身受,忽然看了眼杜致意,“杜尚书,朕看你尚有余力,不如你闲暇时也帮帮虞尚书?” “臣遵旨。” 杜致意表态极快。 吏部尚书虞叹傻眼了,绝望了,这真是减轻难度吗! 他忽然好羡慕那个与世无争,每天只需要锯锯木头、挖挖泥巴的工部尚书闻得意,那才是神仙岗啊…… 他当年拼死拼活为了干进吏部,究竟图个啥! “天色也不早了,两位大人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 休息? 是‘死后但可长眠’的那种休息吗? 虞叹悲痛欲绝的想着。 许佑汐说完便开始赶人了,目的达到了,有杜致意督促着虞叹向前走,许佑汐还真不担心对方会消极怠工。 瞧瞧,她果然是大乾历史上第一位主动推动吏部尚书和户部尚书两人‘狼狈为奸’的开明帝王啊! 送走了两位尚书,周愧学才敢敲门进来添热茶。 “周愧学,朕明日还有什么安排?” 许佑汐为自己提前制定了份安排表,这份表由周愧学负责保管、每日提醒。 比如,每隔十日便换上服去看一眼“神机营”变化; 每隔四日,许佑汐便要找户部尚书杜致意谈一次关于丈量土地的进程,顺便帮他解决点清廉大路上的“拦路虎”; 每隔五日,督查一次《大乾律》修改进程; 每隔七日,去倾听民间对朝廷近期变法的评价; 每隔八日,去礼部听礼部尚书汇报全民普字的落实情况; 除了已定日程,平时也会有些随机事件掉落,如果当天来不及,也可能会把部分行程安排推到下一日。 “陛下,您忘记了,明日是殿试的日子。” “明天都四月初八了?” 许佑汐惊讶,时间过得好快。 “是,陛下。”周愧学赶紧回答。 “快,把朕之前看过的那几份卷子都拿来。”许佑汐替‘会试’出了最后一题‘国富论’,她当时挑出了几份内容写得还不错的卷子,但是这会儿已经记不清几个人的名字了。 周愧学立马派人将几份考卷呈上来。 许佑汐觉得答得好的几位,最后‘会试’全都让通过了。 这会儿,重读卷子。 许佑汐又开始在心中给这些人重新打分,这一看,便熬到了深夜,代价就是早晨起床又要艰难了! 唉。 许佑汐顶着昏昏沉沉地大脑进了太和殿,耳朵里听着几位文官吵嘴,她也不发表意见,趁这个机会放空大脑休息会。 反正司礼监的秉笔学会替她做好笔记的。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许佑汐休息好了,也就到了殿试开始的时间了。 由于前些日子受到了‘瓦剌入侵’的影响,今年会试举办的匆忙,很多外地考生根本赶不及过来,所以被录取的考生,比起往年也少了许多。 到最后也不过六十余人,这六十位进士排好,依次走上前下跪行礼。 许佑汐提起精神在这些人身上分别打量了会,忽然高深莫测道:“还有几月便是朕的生辰了,既然诸位都是未来的国家栋梁之才,不知你们打算给朕送什么作为贺礼啊?” ? 这算什么鬼问题! 别说这些殿试考生了,连站在一边凑热闹的文武百官都懵掉了,并纷纷陷入了沉思。 是啊。 天子生辰,他们送什么呢! 原本各个意气风发、纷纷准备好要来一番针砭时弊、怒骂朝堂的考生们,相互面面厮觑,竟然无一人知道究竟该从哪里下手。 会试考到第一的考生陈稽,斟酌后率先开口:“臣会跑遍乡间田里,收集最好的麦穗、硕果累累的红薯、最肥沃的土壤;臣会跑遍民间、领里,收集万千百姓给陛下手写生辰祝词;臣虽无家财万贯,但愿献上铁骨铮铮和一片赤胆忠心。” 许佑汐查了下此人的基本数据。 【进士:陈稽】 廉洁度:80%;效率值:56%;忠诚值:90%;政略值:50% 这数据对于一个尚未入官场的小白来说,不算差了,起码忠诚值和廉洁度代表了他整个人立场上没大问题。 “下一位。” 许佑汐没给出任何态度,这让接下来的考生愈发没内容可借鉴了。 “臣会献上手绣江山图予陛下。” 轮到会试第二名了。 “你还会绣活?”许佑汐惊讶道。 “内人善绣工,臣身上衣物均出自贱内之手。臣可从书册中临摹,交付给贱内刺绣。” …… “臣何物都不送!” 这话掷地有声,在一众考生中,显得格外鹤立鸡群。 “为何?朕一年就过一次生辰,你还不送礼?!”许佑汐佯怒。 此人一字一句道:“臣若入朝为官,此生不给任何人送礼,无论王侯将相、无论高官显贵。” “你叫什么名字?” 许佑汐觉得挺稀奇,这小子估摸也就二十岁上下,黑瞳清亮,娃娃脸,却偏爱板着脸做不苟言笑的模样。 “回陛下,臣名廉徊。” 许佑汐似是而非:“廉徊,你可知若失信于朕,便是死罪。” “臣有决心。” 等廉徊把话说完,下一个考生还真不好作答了,因为无论对方说要送什么,都会被廉徊的一腔正气比较下去。 “臣会送陛下一盏素灯。” 说这话的考生竟然没头发,现在怎么连和尚也能考科举了! “那盏素灯上只提一句诗: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这熟悉的诗词,许佑汐几乎在瞬间回想起来,难怪她总觉得此人格外面熟,眼前这位不正是自己在上元节那天钦点的‘状元和尚’刘继业吗! 很显然,刘继业也认出自己了。 不过这句诗在大殿上一出,气势上还真稍稍压过了前一位考生廉徊。 “不错。” 这是许佑汐殿试上的唯一一句夸奖,送给了刘继业。 …… 殿试结束后,考生依次离开大殿,所有人都焦虑地等候三日后的张榜。 056 琼林宴 皇榜出了。 【状元】:刘继业 【榜眼】:陈稽 【探花】:廉徊 …… 殿试之后,许佑汐特地翻出了刘继业的卷子,等自己读完他的那篇文章,总算明白了此人为什么总是考不中进士了。 倒不是他学识比别人差,而是刘继业的文章写得实在太过扎人,而且阅卷者基本读不懂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在国富论里直截了当的写道:‘国不富,因疾未愈’。大乾农民有疾,疾在把压迫当顺从;大乾商人有疾,疾在狼心狗肺、放纵浑身生蛆;大乾官员有疾,笑把子女学畜生配种;我亦有疾,明知国运到头、世道腐朽,却妄想以性命做药,甘愿投身炉火受焚烧锻炼之苦。 大乾农民若疾愈,而官商病不愈,则国死;大乾农商疾愈,而百官作恶,则君死;大乾农官商均疾愈,方可天下平,但大乾或生。 大乾求生亦难,无需言国富。 …… 这文章,第一、二遍读完,觉得似乎很有道理但读不懂; 等读到第三遍,许佑汐就有几分惊心了,因为刘继业这人把事情太透彻了。 农民想通开始反抗,不就是改朝换代吗,所以国死了; 农民和商人结成同盟,那不代表着走向了后世的资本主义道路,要么君主立宪,或者废除皇帝,所以君死; 即便三者同时改变,天下或许会太平,但大乾也未必能长久存在下去。 “刘继业有大才,不可小觑。”许佑汐暗自想道。 许佑汐在榜眼和探花评比上,还纠结了会这两人的名次先后,实话实说,虽然陈稽殿试上的表现没那么出彩,但他的那篇‘国富论’却更得许佑汐欣赏。 他在文章里将国富定义为三重,第一重,国家守卫固若金汤;第二重,为百姓安居乐业,第三重,国家变法,未来可期。 每一重都提了些切实可行的建议,比如说具体哪里可以修路、修桥梁;大力发展军事,重心在发展神机营;关于国家未来可期,他也非常大胆地提出了大乾必须变法,并认为新修《大乾律》,就是变法的开端。 此人对朝廷变法的敏锐性极强,而且性格也适合很成为‘变法’的先驱者。 相比之下,廉徊的考卷虽不差,但是思路上完全没和许佑汐走在一个高度。 “对了,殿试结束后,朝廷是不是得筹备‘琼林宴’了?” 许佑汐深知国库紧张,而这种宴会又向来代表大乾皇家的脸面,也不能办得太寒酸。 想到最后可能要花出去多少银子,许佑汐甚至一度产生要不然就不要脸了,还是别办了冲动…… 这要是放在后世,许佑汐还可以考虑下商家冠名赞助什么的,那也算双赢的事情啊。 许佑汐坐在御书房苦恼不已,没钱啊,没钱啊,她堂堂一代女帝,竟然穷到连个宴会都快办不起了。 钱都到哪里去了! 思来想去,许佑汐叹着气还是吩咐礼部去安排‘琼林宴’了。 # 皇榜发布后的第二日晚,便迎来了盛大的琼林宴,地点就定在了公主府。 礼部官员对于这个选址,可谓是津津乐道,你想想啊,新帝邀请你们去她家里吃饭,这得是多大的荣耀! 公主府为此进行了简单布置,到处都满上了红灯笼,外加上府内花园的摆设原本就精致,尽是假山流水、奇花异草,地点上倒也没花什么冤枉钱。 琼林宴,当晚。 陆陆续续有朝官满脸笑容地拿着请帖进到公主府中,很多人都带上了家中儿女,恨不得能把琼林宴办成古代的相亲会。 许佑汐算着时间差不多,便让周愧学带圣旨进去,先念祝贺词,并简述下对于这些进士日后的官职安排,顺便客套几句,让大家尽情尽兴享受宴会。 许佑汐不打算暴露身份,来得时候就没穿龙袍,而是穿了身蓝色裙衫,外面披了件白色披风挡身形,头上又盖了顶帽子遮脸。 当然了,吃饭这种好事,许佑汐没忘记喊上于薛敬。 “于大人,你不会还在为之前那事生气吧?” “臣不敢。” 许佑汐叹气:“帝王果然没那么好当,于大人同朕相处了十年,现在都如此疏远朕。朕这辈子,恐怕再难有亲信之人了。” 于薛敬听出许佑汐语气中的悲伤,顿时多了几分内疚,新帝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自己同她置什么气:“陛下,臣不会疏远您,您,您可是当今的四海人心所向,是大乾……” 听着于薛敬略带焦躁地解释,许佑汐心知目的达成了,原本沮丧地表情,瞬间一扫而空,笑眯眯道:“于大人这么说,朕就放心了。” “……” 陛下是什么时候学得变脸! 许佑汐走到水池旁,看着池子里活蹦乱跳的锦鲤,慢悠悠道:“于大人,朕打算在朝内实行‘新法’。” “……嗯。” 于薛敬这会儿,还没从陛下变脸的阴影中反应过来。 “但是新法实施的基础,得建立在户部丈量土地一事结束后。” 于薛敬开始认真听了。 许佑汐好似在叙诉什么家常小事:“按照往年情况来看,丈量全国土地起码也得耗个三四年时间,朕等不及啊。” “若陛下信得过臣,锦衣卫愿协助杜大人完成丈量土地的任务。”于薛敬声音坚定,“杜大人不方面做的事情,臣想办法替他完成。” 许佑汐没有立刻给予回应,似乎在犹豫什么。 “陛下,臣有信心将丈量土地的时间缩减到一年以内。” “一年……好,朕也希望明年开春便是新法正式推行之际。” 许佑汐也知道,如果让锦衣卫介入此事,就代表了丈量土地的手段将变得铁血强硬,必须时构陷、罗织罪名这类行径全部会被用上。 说难听点,就是在利用皇权去践踏律法。 可慢慢等的话,三年又三年,她哪有那么多三年慢慢耗呢? 许佑汐的打算是七月份颁布新《大乾律》,趁着农忙结束,在全天下普及法律条例。 今年十月份开始进行科举改革,改变传承千年的乡试、会试、殿试模式,乡试为普筛考试,会试为六部分科考试,殿试为最后面试。 改革后的第一次乡试放在明年春,同时重视起年今年年末的武试,多选拔有才能的武官,同时尽可能的为神机营挑选人才。 至于今年,许佑汐就打算靠着两位尚书大人,利用‘京察年’好好整治一番朝堂风气,也为明年新法推行做准备。 许佑汐还在整理着大乾未来发展的思路,身后突然被人拍了下,紧跟着传来鲍有年惊喜的声音:“李思!还真是你呀!” 057 下次还敢 于薛敬认得鲍有今,这人似乎是陛下在国子监的同窗,为了避免陛下身份暴露,他很干脆地掉头离开。 许佑汐见到鲍有今,惊讶道:“还真巧,你们三个是一起来的吗?” “没有,我就跟我爹顺路过来看看。姚太傅今天也来了,但是珮谣好像没跟他一起。”鲍有今失落道。 “怎么姚太傅不继续装病了?” “可能觉得珮谣的婚事更重要吧。”鲍有今在人情世故方面还是挺通透的,倒有几分他爹鲍首辅的风范,“毕竟今天能来参加琼林宴的年轻男子,挺优秀的。” “你这么喜欢珮谣,怎么不在姚太傅好好面前争取下?”许佑汐调侃了句。 “我也不娶她爹,姚太傅就算再喜欢我也没用。”鲍有今满脸愁绪。 “走吧,既然来都来了,你不进去吃点东西再走?”许佑汐好笑道。 “吃!进去吧。” 今年的琼林宴刻意没有给男客女客分席,但凡一同过来的客人,还是会被分在相近区域。 过来参宴的年轻姑娘大多都以轻纱遮面,大家都是窈窈窕窕的身段,衣裳普遍鲜艳,带着面纱谁也分不出谁来。 “等等。”许佑汐进内门前还不忘给自己多戴了层厚面纱,又掏出石黛在眉毛上稍作修改。 “哦……” 鲍有今疑惑地多看了几眼许佑汐改过的眉毛,倒也不至于很难看,可今年上京流是行这种眉毛吗? 刚踏进内门,许佑汐满眼都是熟人,还好众人目光都在那几位宴席的主人公身上,没多少人注意到门口这里。 “看吧,那个正在题诗喝酒的就是珮谣义父,姚太傅。”鲍有今小声道。 许佑汐闻言看了过去,只见姚太傅身穿着大红色官服,满脸喜气,半点看不出来大病过的迹象。 啧,这装病装得也太不走心了! “陈榜眼果然年少有为,年纪轻轻便中了榜眼,前途不可限量!”姚大成端着酒杯来到前三甲那桌,好似不经意地提起道,“不知道陈榜眼可有婚配啊?” “陈某已定下婚约,年后回老家完婚。” “哈哈。”姚大成干笑了两声,“挺早挺早,那不知道廉探花有无定下婚约呢?” “尚无。” 廉徊依旧板着脸回答。 姚大成听这话,精神来了,端着酒杯干脆在廉徊身边坐下了:“廉探花是哪里人啊?家里现在是几口人啊?师承那一脉?” 廉徊虽回答了所有问题,但也不热情。 “不知道廉小友可有成家的想法啊?”姚大成笑眯眯。 “没有。”廉徊斩钉截铁。 “没有!”怎么能没有呢! “以后也不打算有。”廉徊义正言辞,“好男儿当志在四方,怎么能被儿女私情耽住脚步!” “行吧。” 姚大成瞬间失去了所有兴趣,哼,这小子看着就很不善言辞,长相也就一般般,给自己当女婿果然还差点了点。 这么想着,姚大成的视线最后落下了头顶光秃秃的状元郎刘继业,犹豫片刻,欲言又止。 “……嗯。” 姚大成面对那光秃秃的脑门,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大概还是不能接受一个和尚当女婿的!!! 还是等他头发长出来再说吧! 姚大成满心悲愤,他牺牲多大啊,连病都不继续装,特地跑来参加琼林宴,难道就不能给他家姑娘赐个才貌双全地郎君吗! 许佑汐站在不远处,看热闹似得观望太傅姚大成端着酒杯,四处找年轻男子搭讪。 其实整个大乾朝堂都早有流传,太师公孙慕学和太傅姚大成这两位天子老师,都格外喜欢参加宴会,尤其喜欢在宴会上发掘年轻官员。 不过两人最大的差距就在于,每参加一次聚会,公孙慕学总能收获新的一批英年才俊做追随者;而姚大成每参加一次宴会,都得减少一批女婿候选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原本呆在许佑汐旁边桌的鲍有今,竟端着酒杯若无其事地凑到了姚大成身边。 “姚叔好。” ? 呵,说好地不刷姚太傅好感度的呢! “有今都长这么大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姚大成随口敷衍了两句,目光还在四处观察。 “姚叔叔……其实,我,我今年也没婚配。” “那你爹一定也着急了吧!姚叔叔特别能理解你爹此时的心情。”姚大成拍了拍鲍有今的肩膀安慰道。 “……” 鲍有今无比怀疑人生,为什么姚太傅眼里永远看不见自己呢! 许佑汐被这两人互动给逗笑了。 不过也挺奇怪,怎么姚大成看不上鲍有今呢?他刚才可是差点连出过家的刘继业都没放过。 “张侍郎的儿子,现在哪里念书?不念书啊……哈哈,没事没事,好久不见,就随便问问。” 才十几岁就不念书了,肯定和珮谣没有共同语言,这个也不行。 姚大成摇着头,继续搜索目标,这次他似乎盯上了,穿着便服过来蹭饭的于薛敬。 “这位小兄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啊?” 于薛敬表情冷漠地扫了眼姚大成,将身侧大刀轻轻摆到桌上,语气平淡道:“锦衣卫指挥使于薛敬。” “……” 那个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头子于薛敬?! 姚大成尬笑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仰头看天:“吃好喝好,吃好喝好。” ‘于薛敬’三个字一出,清场效果非常好,原本还在附近畅谈作乐的官员,瞬间消失了个干干净净。 啧,于大人这才是凭实力单身! 许佑汐对于大人这波操作,简直叹为观止。 另一边。 鲍首辅走到了垂头丧气地鲍有今身边,低声问道:“刚刚跟你一起进来的那个姑娘是谁?” “国子监的同学,李思。”鲍有今无精打采道。 “李思?” 鲍首辅又看了看许佑汐的方向,陷入了沉默,不为什么他总觉得那个身影和新帝有几分像,大概是错觉? 毕竟像新帝这种绝顶聪明,又极富城府的性子,定然是没法和自家傻儿子玩到一块去的。 “怎么,鲍大人,以前还见过李思?” “不认识。”鲍长年冷脸道,“饭吃完了没,吃完赶紧走,少在这丢人。” “鲍大人,你这行为叫掩耳盗铃!你以为只要我走了,别人就不清楚你有个丢人的儿子?”鲍有今很不给面子地怼了回去。 “……” 不仅丢人,还特别会气人! 儿女果然都是债! 鲍首辅深叹。 # 琼林宴,结束的晚。 月色正中,夜风凉凉,格外醒酒。 姚大成满心沮丧地回到了家,前脚刚踏进门,后脚便收到了宫中来的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傅姚大成为人师表……琼林宴上,行径不当,朕念太傅素来兢兢克克,劳苦功高,遂官降一级,以示效尤。姚少傅请接旨!” “……” 姚大成颔首,目空一切。 接旨归接旨,下次还敢! 058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满300收加更) 天佑元年,四月十三。 上京大理寺正式审理了“荆州知州马焗案”。案件经过主要是,荆州前知州马焗联同白莲教反贼姜跫,蓄意炸毁荆州老水坝,险些造成荆州几十万百姓无辜受难。 潜逃在外数月的荆州前知州马焗,也于近日在广东省被当地巡抚捉拿归案。 “马焗!还不快招认,你究竟有多少同伙!” 荆州前知州马焗此时手铐、脚镣带了个齐全,穿着件破旧的囚衣,额头上还黏着被百姓砸来的碎蛋壳,浑身狼狈不堪。 “小人招,都招,这一切都是那白莲教的姜跫拿着刀威胁小人做的。”马焗便说边擦着眼泪,仿佛他也不过是个左右为难的受害者。 反正姜跫死得早,没法跳出来对质。 “马焗!那你是承认自己同白莲教反贼有所勾结了!”李尚云用力敲下醒堂木。 “不不不,小人冤枉啊,小人只是太贪生怕死了,见到瘟疫开始就吓跑了,小人认罪。但是谋反真的没有做过,小人哪有胆子做这事啊!” 马焗也不是傻子,如果承认只是他一人贪生怕死逃跑,那顶多就是他本人被砍脑袋,但若是涉及到了谋反,那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你当本官是傻子,任由你唬弄吗!”李尚云冷笑,“来人,带证人。” 接下来被压到公堂上的,跪着地竟然是广东省左布政使。 “下官认罪。” 左布政使颓废地跪着,眼中尽是无望,当地巡抚已经在他家中搜出了与白莲教联系的书信,他此时要想保住家中妻小,只能认下所有罪行。 “下官确实与白莲教有勾结,收留马焗也是因为收到了白莲教内部书信的请求。下官有罪!下官认罪!” 布政使认罪地太快,马焗脸色瞬间惨白了,大哭着跟着一块磕头。 “陛下宽宏,你二人若是速速招供同伙,或许可免除诛九族之祸……” 许佑汐这几日走在上京街上,到处都是在讨论荆州马焗案的,更是有戏楼将这个案子改成了戏曲拿到了台上唱,反贼马焗从前头的嚣张跋扈模样到后期得到报应,不断跪地求饶的变化,看得真是大快人心! 案件到最后,两人招供出朝廷中与白莲教有勾结的官员数十人,白莲教联络方式几十种,以及白莲教在逃反贼名单近百个。 许佑汐正回忆着此事,突然身后被个灰头土脸的瘦弱男孩用力撞了下,许佑汐好不容易才站稳身。 等等这剧情好眼熟,许佑汐立马摸向钱袋,果然被偷了! 你偷的那是普通钱袋吗! 你偷的那分明是一代千古明君,需要拿空钱袋遮掩贫穷地来维护的最后尊严! “天子脚下偷东西?还无法无天了!影一,给我追!” 小贼没想到许佑汐竟然有帮手,于是开始往阴暗小巷子跑,估计小贼自己也没多少经验,一不小心就跑进了死路。 影一速度又快,直接把他拦在了角落处。 许佑汐很快赶来,她仔细打量了下眼前这小贼。 个头比自己还矮了不少,脸被故意弄乱的头发挡住了,许佑汐伸手将‘他’挡在脸前的头发抚到耳后,顶多就八九岁的年纪:“原来是个小丫头。上京街上那么多人,怎么偏偏就盯上我了?” “就你看上去最有钱。”这小贼还挺实诚。 许佑汐被小姑娘的话逗笑了:“这话说得我爱听。” 小姑娘抿唇,强忍泪水:“都是我的错。你把我送去坐牢吧。” “也行。” 许佑汐仿佛正在思考这条建议地可行性。 小姑娘憋不住了,真哭了。 ……为什么哭? 你得解释清楚是朕吓人,还是坐牢吓人! 许佑汐让影一放手:“小姑娘,你回答我三个问题,我就考虑把钱袋送给你?” 反正,钱袋里也没钱。 小姑娘愣住了:“好。” “你叫什么名字?” “柯颗。” 许佑汐接着问:“这是你第几次偷东西?” “这不是偷,只能是借,等我长大赚钱了就还给你。” “好,那你为什么要偷钱呢?” 柯颗抿了抿唇:“我需要钱,去给我爹买送行酒。” 许佑汐说到做到,把钱袋子递给了柯颗:“行了,给你吧。” 柯颗拿着许佑汐递过来的钱袋,犹豫道:“你不问我了吗?我爹是坏人,是死囚犯,你还给我钱?” “你爹是你爹,你是你。” “可是他们都说,我有了这么个爹,这辈子都是下等人了。”柯颗眼神中迷茫。 “下等人?难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许佑汐下意识道。 【宿主激发特殊开场白: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开场白:当宿主念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此台词时,可催动灵魂力量与台词产生共鸣,极大概率吸引相关人物注意力】 什么鬼? 许佑汐被系统的这波操作搞迷了,怎么还有种隐藏操作。 可没想到,下一秒,小巷另一边立马突然冒出了位慈眉善目的中年男人,正满脸赞许地望向许佑汐:“说得好!” “柯颗,快把钱袋还给人家。” 柯颗不情愿地低下头,将钱袋塞回到了许佑汐的手里,才跑到中年男人身后:“义父。” “……” 这位不会就是台词共鸣者吧? “在下扶郝。”中年男人格外有礼貌,“请问女侠名讳。” “李思。” 许佑汐也不清楚对方耍什么名堂,干脆用了化名。 当初为了进国子监不被有心人发现端倪,许佑汐还特地让锦衣卫给‘李思’这个名字编造了有案可循的身世记录。 许佑汐对着扶郝扔了个“鉴定术”。 【白莲教教头:扶郝】 【智力:82/100】 【武力:88/100】 “李思女侠。”扶郝抱拳打了招呼,此人光看外表倒是敦厚老实,和姜跫所表现的疯癫模样差别甚大,“扶某见到女侠,总觉得一见如故,您可愿赏脸一起吃顿饭?” 吃什么饭,砒霜拌饭吗! “吃饭就不必了。”许佑汐直接拒绝,“我对你可不觉得一见如故。” “李女侠,您先别急,您刚才能说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种话,就能看出您是一位反抗精神极强的豪杰,扶某是真心佩服您的这份气节。” “佩服?”许佑汐重复念了遍这两字,“如果我没记错,在朝廷发布的通缉令里,白莲教有位教头似乎就姓扶吧。” 扶郝被点出身份,丝毫不见慌乱,反而直接承认了:“对,是我。” “……” 别以为你主动自首,朕就不敢送你去吃牢饭了! 059 结拜卡bug “可我从荆州来。”许佑汐直言不讳,“道不同不相为谋。” “女侠误会了,白莲教虽是一个大教,但实际内部早已分裂开了。扶某虽是白莲教的教头,但并不是唯一一位。”扶郝耐心解释道,“扶某愿以性命起誓,扶某底下的兄弟可都从未干过任何坏事。” “有钱人姐姐,我义父人可好了,我们都是自己赚钱的,赚来钱了就去布施给穷人,不上工的时候,哥哥姐姐们还会出去干义工。”柯颗忍不住开口。 …… 许佑汐就这么莫名其妙来到了反贼大本营。 白莲教大本营还真建在了天子脚下,距离那座为了纪念四十万亡魂而竖立的英雄碑也就几步之遥。 至于白莲教教徒平时穿得和普通百姓没什么不同,除去每日上工,没事的时候还热情地给坐在亡魂碑附近的老人送馒头送水。 “是不是觉得和你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扶郝温和笑着。 “……既然你们都过着普通人的生活,为什么还要加入白莲教这种反贼组织。”许佑汐理解不了。 “因为信仰,你我均是心似白莲,向阳而生永无垢。”扶郝认真道,“上京风雨桥,十五年前塌过,是我们弟兄先冲过去救得人;十三年前,上京逃来了一批灾民,是我们在收留供粮供住所;九年前,上京街头出现了个丧心病狂的杀人犯,是我和弟兄们把那人拦在了上京街前,因此我这肚子上还挨了两刀,所幸命大扛了下来;七年前,上元节灯会走水……” 扶郝这人仿佛有说不完的经历。 许佑汐没办法立即判断真假,但她相信证据,她看不透的总能查到。 “你同我讲这些,究竟是为什么?” “你肯定不信。”扶郝苦笑,“我觉得对女侠一见如故,仿佛是相交数年的知己好友。” 系统的【开场白】技能能有这么邪乎?! “就因为我的那句?”许佑汐故意加大声音重复了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没想到这话刚说完,她身边竟然又多围来了一批热情的白莲教教徒,大家皆是副‘一见如故’的模样。 太邪乎了。 她这要是选择造反,谁能比她更千呼百应?! 被簇拥着的许佑汐,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稀里糊涂的答应了加入了白莲教;更没想明白她怎么还莫名其妙的同意了扶郝日后要接他的班。 所以,她日后就是白莲教的少教头了? 接着,白莲教少教头许佑汐就被邀请吃了大桌菜。 “李思啊,白莲教有你我就放心了,之前我还担心会后继无人,白莲教迟早得被姜跫那混蛋毁掉。幸好现在姜跫死了,剩余的残缺人马也被贪官马焗供出来,一帮子人都上了通缉令。”扶郝激动不已。 “……” 大哥别忘了,你名字也在通缉令上! “李思,你可及笄了?” “嗯。” “那可婚配了?” ? “扶某有个不孝儿子,你若不嫌弃,日后也托付给你了。” “等等,我嫌弃!” 许佑汐这会儿反应得极快,骗她入会可以,骗她成亲想都别想! “等你见了我儿,定然不会拒绝了!” 旁边的人还不忘记起哄。 有那么好看的? 终于,扶郝的儿子扶光出现了。 许佑汐抬头看着面前那个身高至少一米九,满脸大胡须的粗犷壮汉,深深地陷入了怀疑人生。 所谓一见如故都是假的吧,假的吧,就是为了骗她当儿媳的吧!!! “爹,你搞什么?”扶光眉头紧皱,“我说了不娶妻。” “谁让你娶妻了,爹是打算让你嫁人!”扶郝苦口婆心,“你那堆破胡子什么时候能剃了去,丑死了。” 许佑汐心中念头百转千回: 自古以来,长得好看的叫拜堂,不好看的就只能拜把子了。 许佑汐当即立断,看向扶光诚恳道:“兄台,结拜考虑下?” “……不行。” 扶光想都没想,果断拒绝。 扶郝直接一巴掌打了上去:“你还有胆子拒绝?!” 扶郝见许佑汐对自己儿子确实无意,只能遗憾地收回了撮合想法,忽然激动地看向许佑汐道:“你若是不嫌弃,不如我们结拜为异性兄妹吧!我让扶光给你当儿子,日后给你养老!” 扶光目瞪口呆,随后,又犹豫着看向了许佑汐,这人看上去脑子挺正常的,应该会拒绝的吧。 “大哥好!” 许佑汐几乎脱口而出。 【恭喜宿主获得‘皇嗣’一位。】 【恭喜宿主增加一位皇室继承人,获得随机抽奖*1。】 “李思啊,若是扶光日后靠不住,你也别担心,扶某还有十二位义子义女,日后他们也得好好敬重你。” 【叮!】 【恭喜宿主获得‘皇嗣’十二位】 【恭喜宿主增加十二位皇室继承人,获得随机抽奖*12。】 …… 许佑汐终于能体会到‘多子多福’有多快乐了!!! 等这边饭吃完,许佑汐就告辞准备离开,结果刚好看见了躲坐在外面小板凳上望天的‘义女’柯颗。 “柯颗在看星星?” “是啊,据说人死后,都会变成星星。” “柯颗还在想你父亲的事?” “有什么好想的。”柯颗毫不犹豫,“他害了好多人,该死,但他也是我父亲,所以,我得给他尽最后的孝道。” “好吧……柯颗以后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要么在田里种粮,要么就飞到天上看星星。” “这志向好啊!” 柯颗翻了个白眼,无比现实:“好什么好,想种地没有田,想飞天没翅膀,亲爹还是个死刑犯,分明什么都没有。” “谁说的!你分明还有干娘啊!” “……” 未婚女子求婚的千千万,求子的恐怕只有这一个了。 # 许佑汐今天本该去田间了解红薯种植情况,但没想到被这个小插曲打断了原定计划。 回宫之后,许佑汐立即派锦衣卫去调查白莲教真实情况,以及柯颗的身世。 消息很快传了回宫。 柯颗的生父是五年前被抓的,原因是拿刀在赌场胡乱砍人,抓他的人正是见义勇为的扶郝,后来替他收养孤苦伶仃女儿的人也是扶郝。 至于扶郝说的那些事迹,时间线和上京府衙记录也对上了。 大理寺从抓捕到的白莲教教徒口中逼问出,白莲教确实内部有分裂,姜跫为首的激进派和听从扶郝的保守派。 两派人过去还经常内斗,直到后来姜跫去了荆州扎根,扶郝则不知道去了哪里,两派虽都叫白莲教,但相互不打交道有很多年了。 060 分党结派 深夜了。 整个皇宫中,除了御书房这片光还亮着外,其余地方都渐渐暗了下去,世界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许佑汐自从看完了锦衣卫送来的资料,就开始思考,她该拿这些白莲教教徒怎么办? 这些人要是真的十恶不赦,倒也好办,大不了就是多花点时间给一锅端了。 最头疼的就是,白莲教的这批人都足够无辜;无辜的同时,还各个怀了颗赤子之心。 许佑汐的理智在提醒她,无论白莲教现在的本质是好是坏,都绝对留不得;可在后世所经历过的教育,又让她无法狠心下手。 矛盾。 太正常不过了。 许佑汐独自坐在空旷的宫殿中,望着改不完的奏折,身侧还无一人可分享此时心中愁苦,恍惚间,忽然就明白了那句‘孤家寡人’。 许佑汐端起茶杯,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丝微妙的想法。 ‘起义军’确实留不得,但如果‘起义军’的主要任务不再是起义了呢? 社会的本质就是矛盾,矛盾又是对立统一的。 若是……封建帝王是她,反对封建帝王的也是她,那矛盾的对立面是不是就可以转化为统一性了? 许佑汐顿时敲定了主意,以后日程安排还得多加一条:发展白莲教教徒改行计划。 想明白这事之后,许佑汐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了系统上,她刚刚可是获得了十三次抽奖机会! 许佑汐摩拳擦掌地点开转盘抽奖页面。 【叮,恭喜宿主获得蒸汽机*1】 【叮,恭喜宿主获得100%解毒剂*1】 【叮,恭喜宿主获得《多重自然灾害应对指南》*1】 【叮,恭喜宿主获得《外科基础入门学》*1】 【叮,恭喜宿主获得《化学基础入门学》*1】 【叮,恭喜宿主获得《考古基础入门学》*1】 【叮,恭喜宿主获得《论如何推翻一个封建王朝统治》*1】 【叮,恭喜宿主获得特殊技能:晴空万里*1】 【叮,恭喜宿主获得特殊技能:呼风唤雨*1】 【叮,恭喜宿主获得特殊技能:六月飞雪*1】 【叮,恭喜宿主获得美食:nmg烤全羊*1】 【叮,恭喜宿主获得美食:川味火锅*1】 【叮,恭喜宿主获得美食:肥宅快乐水*1】 许佑汐挨个点开看,抽到的这几本书算是捡到宝了,《外科学》是对中医的补充,许佑汐翻开看了看,发现在这本书之前,还得需要《生物学入门》、《人体解剖学》打基础。 就算后期的外科器械可以被打造出来,但是无菌技术还是有点难实现。 《化学入门》缺少了《数学入门》做基础,也很难立即推行,许佑汐去商城搜了下这几本书的价格。 《数学基础入门》……20w威信值 《数学中级入门》……60w威信值 《数学高级入门》……500w威信值 …… 这绝对是抢劫!!! 不对。 万一是系统希望我能多认些‘儿’呢? 许佑汐怀揣着巨大宝藏准备睡觉了,明天又是得早朝的一天。 # 天佑元年,四月十六。 当了两个月的皇帝,许佑汐对朝堂上党派总算摸索得差不多了。 在盛元帝御驾亲征之前,朝堂主要是以太师公孙慕学为首的‘敬学党’和听从东厂太监冯直的‘阉党’气焰最盛。 若这两党对立倒还好,关键就再于公孙慕学同冯直的关系极好,于是两党之间关系非常密切。 这两位一合作,他们的势力在朝堂上可以说是一手遮天了。 如今‘敬贤党’和‘阉党’的领头人都已死去,两党人没了靠山才稍微消停些,但这帮人平时在朝堂上也没少和许佑汐唱反调,其中喊‘让盛元太上皇回朝中主事’,喊得最大声得便是这两党的残余势力。 举个例子,刑部尚书陈辉世和前大理寺卿林洪两人都是标准‘敬贤党’出身,所以当林洪出事的时候,陈辉世才会立马站出来替他讲话。 朝中另一派,是以‘鲍长年’为首的清党,许佑汐登基前,‘清党’经常被‘敬贤党’挤兑,但是靠着鲍长年内阁首辅位置稳固,倒也坚挺了下来。 这些人也很好判断,只要鲍长年谏言,立马站出来附和的便是清党的人。‘清党’官吏则多分布在吏部和礼部,吏部尚书虞叹和那位礼部右侍郎应该都算是清党的人。 这还没完。 以都察院‘苗文正’为首,私下也有个党派,但平日做事偏于隐蔽,许佑汐至今还没扒出这个党派的名字,就暂且叫它‘苗党’。 ‘苗党’这帮人看似互不相干,实则环环相扣,都察院傅有行、现大理寺卿李尚云都算是里面的骨干了。 当然了,也存在“已有趋势,但尚未成型”的党派。 特征就是,这些官员往往都是国子监出身,身后家族也多少有点势力,平时更倾向于拥护兵部尚书孟之谦的指令,大多以孟之谦交好的官员为主。 相比文官之间,明目张胆分党结派,从大乾建朝以来一直被受打压的武官简直太安分了。 话少,事少,还兵少! 许佑汐看着朝堂上把自己架空的差不多的文官党派势力,心情复杂。她不仅得装着不知情,还得时不时当个和事佬出来打圆场,这皇帝果真不好当。 在这些官员当中,难道就没有特立独行的吗? 当然有! 杜致意杜大人啊! 许佑汐也挺佩服这位的,硬是凭着一己之力,将朝堂上所有党派的仇恨值都拉得满满的,竟然还能继续在官场蹦跶得这么好。 所以殿试之后,许佑汐毫不犹豫将‘状元和尚’刘继业分到了杜致意管理的户部;发誓不收礼的探花郎廉徊则放到了刑部尚书陈辉世手下,唯独榜眼陈稽,是直接送进翰林院做编修的。 “虞尚书,‘京察年’进展如何了?” 许佑汐坐在皇位上,又开始发出灵魂质问了。 虞叹满脸悲戚,恨不得当然怒骂出‘一塌糊涂’几个字,同杜致意那脑子有病的合作,进展能好吗! “禀陛下,暂时进展顺利。” “嗯。”许佑汐点头,“虞大人办事就是靠谱。朕这些日子收到了朝中十多份官员的请辞信,虞大人无需多虑,朕都批了。” 呸,那分明都是杜致意干的! 虞叹默:新帝她她她又往我头上拉仇恨!!!她分明是打算竖我当靶子,就是为了保护她的好爱卿杜致意!!! 061 杀人诛心啊 早朝还在继续。 “陛下,臣有事启奏。” 刑部给事中武占元站出来:“盛元太上皇归朝已有月余,至今仍未被接回宫中,此举不成规矩,臣请愿陛下尽快将太上皇接回宫中并安置。” 嗯,这是敬贤党标准发言。 “有理,朕定会考虑。” 许佑汐敷衍了句。 “陛下已是反复推脱!此举于理不合啊!”武占元不甘心,直接跪下,再次谏言。 朕反复推脱,你们还不是再反复提吗! 许佑汐神情莫测,忽然喜怒无常道:“虞尚书,此人可‘拾遗’过了?” ‘拾遗’是对京察期间官员作‘自我述职’的一种说法,官员需要评价自己任职期间做过的所有好事,以及所有坏事错事。 “……尚未。” 许佑汐翻了翻面前的官员册,找到了此人名字:“武占元是吧,你的拾遗可准备妥善了,不如当着百官面讲一讲吧。” 此话一出,武占元面色瞬间无比难看。 他会有这种表现也不难理解,大乾自古以来的文官都极度珍惜自己的名誉,让他们在文武百官中丢脸,简直比要他们性命还难受! 反观京察年期间的官员‘拾遗’,哪个不是私下里进行,谁愿意把自己干过的错事蠢事,都放到文武百官面前直言不讳! 新帝这是杀人诛心啊! 武占元沉默着不开口了。 许佑汐哪这么轻易放过他,不急不慢地逼问着:“怎么?难道武占元是觉得朕地位不够,不配听你的拾遗吗!” “臣,臣令死也不能受此般侮辱啊。” 武占元跪着的同时,抬起头,目光在搜寻大殿上的柱子中可以撞的,反正他在进言前已经做好以死明志的打算了。 还不等他行动,‘影一’已经把人压回地上跪着了。 这是许佑汐给‘影一’升级的新技能【死谏阻挡】。 “急什么,朕有说不给你死谏了吗?”许佑汐声音在大殿上响起,“朕登基当日便立下过死谏的规矩,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此番行为是否会影响到家人?” 武占元脸色微变。 “记不得也无事,今天刚好有人提起,就麻烦武占元给百官示范下过程好了。” “朕给你破个例,今天可以在太和殿死谏,其余打算死谏的,日后可都得去上京城边的英魂碑去撞。” “周愧学,给他念。” “诺。”周愧学赶紧道。 “无字英魂碑,承载了我大乾朝万千将士英魂。众文武百官若选择死谏,当先于碑前进行三省。” 周愧学尖锐地声音在大殿上回响。 “一省,武占元,你所提的事,是否对大乾国运有益,若无益,那你是否对得起这四十万战役中牺牲地英魂!” 这…… 武占元张了张嘴,却怎么都无法昧良心给出肯定回答。 周愧学紧跟着念出第二条:“二省自身,武占元你死谏之行为,多少百姓能因此受益,是否能与四十万英魂之无畏所匹配!” 武占元表情微滞。 会有百姓因此受益吗? 可若是没有百姓受益,他为何要谏言?往日经历仿佛历历在目,如若不是为了太平盛世,为了安民立命,他为何要寒窗苦读数十载,只为谋得一官半职? 越是逼近死亡,武占元脑海越是混沌,他想不明白。 “三省,武占元,你若死谏,家中父母恩可还,妻、子可有养,汝之理想抱负可完成,千万载之后,后人评你流芳百世,或是遗臭万年!” …… 死谏本身就需要勇气,若是再三打断,这股气便散了。 … 伴着百官的唏嘘声,武占元呆滞地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武占元,好好想想,为什么会答不上来吧……罢了,周愧学,派人送他回家。” 许佑汐快速解决了这个小插曲,朝堂之上却再次陷入了一片死寂,“还有哪位爱卿要进言的?” 朝官们对于许佑汐不好惹的印象,再次加深了。 你若说新帝性格仁厚,也对,即便你在她底线附近反复跳跃,她也不会下令将你砍了脑袋去;但你要说她仁而可欺,那也太可笑了,她轻而易举便能把官场沉浮多年的老狐狸钉在耻辱架上,进退两难。 礼部左侍郎容映冉主动站出来:“臣有事启奏。” “何事?” “陛下之前让礼部在四海之内给平民百姓普学,臣或有一法,望陛下许可。” “容侍郎不妨直说。” “臣认为陛下可以朝廷名义在四海之内开设‘公学’,所有孩童无论男女,到了合适年纪,必须入公学读书,每人至少念满三至五载。”容映冉大大方方提议,“据臣考察,如今大乾十岁以下孩童,能识字读书的,不过十之一二。如果陛下希望改变大乾未来,必须从这些幼童培养起。” 容映冉这么一提,许佑汐下意识想起了那个叫柯颗的小姑娘,别看她聪慧地不行,小小年纪就见惯了人间是非。 可实际上,还是没人教过她识字读书。倒也不是不重视她的教育问题,而是很多人觉得,识字没多少必要,女孩更没必要了…… “义务教育”确实得趁早普及。 “容侍郎可有具体想法?” “臣打算先于上京城内设置‘公学’试点,招募一批五至十岁的孩童,由国子监大儒抽空任教,继而观察情况与不足之处。” 许佑汐若有所思:“容侍郎可想好,该教这些孩子些什么呢?” “四书五经,礼义廉耻,君子之道。”容映冉几乎脱口而出。 估计在容映冉的想法中,既然都是国子监的大儒来教,还怕没内容教一群小孩子? 许佑汐在这方面还真和容映冉想得不同,她满脑子都是‘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没有教材,也没有老师。 但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最大的问题,应该是没钱…… “臣认为公学若想吸引贫困人家送孩子过来读书,不仅需要免除学费,更得为孩子提供免费三餐。”容映冉直言不讳,“此法利国利民,经费理应从国库中支出。” “……” 许佑汐再次怀疑人生,到底是谁给了这帮人错觉,竟然觉得国库还有钱! 还不等许佑汐开口,户部尚书杜致意站了出来:“禀陛下,臣觉得容侍郎此法甚好!国库虽空虚,但‘建公学’也迫在眉睫,臣愿捐出全部二十三两积蓄,支持完成公学计划,若容侍郎不嫌弃,臣亦愿去公学义务任教。” 062 公学课本 杜致意家中穷得有时候连饱饭都吃不上,他口中所说的二十余两均是他亡妻嫁他时带来的嫁妆。 过去即便再最窘迫时,杜致意也从未打过这笔钱的主意,他总说这钱是留给家中小娘子出嫁时做嫁妆的。 “杜尚书大义啊。”许佑汐长叹,“此次兴建公学的所有耗费均由朝廷支出,容侍郎整理好具体方案后,找朕领钱。” 国库哪有钱,这都是许佑汐自己过去几年里经商赚得银子,本来是打算用这笔钱先让神机营好好发展个几年,但这会儿看来,国防和教育得齐头并进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 许佑汐下早朝后,便沉心批起奏折了。 她手头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就听到周愧学低声道,礼部侍郎容映冉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了。 “让他进来。”许佑汐说着话,顺便简单收拾了下桌上奏折。 随后,御书房的门被打开,礼部侍郎容映冉穿着绯红色官袍大步跨进来,身侧还带起了一阵风。 “看来容大人,早就算计好朕的国库了?”许佑汐冷不丁的来了句。 容映冉仗着脸皮厚,装作丝毫没听出来许佑汐在内涵自己:“容某位卑言微,哪有胆子算计陛下?” “少说客套话。你要多少银子,能把‘公学’办起来。”许佑汐放下笔,目光专注地望向了容映冉。 “陛下是指在京都办公学,还是整个大乾都办公学的耗费呢?”容映冉把问题反抛给了许佑汐。 “臣斗胆问陛下,希望公学给百姓呈现出来何种模样,是陋室铭那般‘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还是阿房宫那种‘五步一楼,十步一阁’的富丽堂皇?希望公学数量的数目又是多少……” “行,你闭嘴吧。” 许佑汐算听明白了,这家伙的话,四个字足矣概括:多多益善。 许佑汐斟酌片刻,敲定了主意:“朕先投十万两白银,予你置办公学试点。太师公孙慕学自刎后,朝廷也清算了他一些资产,有几处房产地方也挺大,你先看看能不能用得上。若是不行,公主府你再看看可不可以改改办公学。” “臣谢过陛下。” “你先置办些桌椅板凳,并在朝中募集愿意义务讲课的文官,朕观翰林院平日就挺闲,里面不都是历年科考的进士吗?让他们抽空过去。” 许佑汐快速整理了重点:“至于课程具体教什么,朕来准备,给幼童启蒙一事重大,选师者,当人品优先,才华次之。” “是,陛下。” “容大人。”许佑汐语重心长,“公学一事,朕还是希望你能办出百姓眼中的阿房宫,经费上的陋室铭。” “……” 少花钱,还得高大上? 送走了容映冉,许佑汐打开系统商城去找适合小孩子学习的课本。 许佑汐本打算把重心先放在数学、科学这两门学课上,但当她看到语文初级入门简介上,包涵了‘拼音’教学,瞬间心动了。 【叮,兑换《小学语文》*6】 【叮,兑换《小学数学》*6】 【叮,兑换《小学科学》*6】 这几本书都必须成套购买,每套的花费在10w威信值,许佑汐翻开《小学语文》的样本看了看,里面的配图插画也都古色古香,符合当下的认真和审美。 系统出品,果然精品。 连买三套小学教材,还附赠了活字印刷板。 可该让谁来教呢? 许佑汐第一个想到的人选便是国子监的乔司业。她在国子监也上了不少课,唯一一次听乔司业讲课,还是在上元节城墙前的那次课业结业总结。 听那么多节课,唯独乔司业特有的娓娓道来的讲法,最能震撼人心了。 等等。 翰林院是闲,那还能有国子监这帮半大不大的小子闲吗!年轻人接受新东西的速度也快于中年人,也更渴望能够发挥自身价值。 许佑汐喊于薛敬去找‘印刷工匠’加工课本,自己则准备带着三份成品课本来到了国子监,找乔司业谈谈合作计划。 # 次日。 国子监,上课时间到了。 门口走进来的不是其他人,而是正端着凳子搜寻教室中角落位置的讲经义的朱教员;紧跟而来的是教骑射的马教员,只见他搬着凳子坐到了朱教员的旁边;接下来是讲礼乐的,教六艺的教员…… 不大的教室,竟然陆陆续续进来了二十三位教员。 何慕卿满脸疑惑地看向了身边的珮谣:“教员怎么都坐进咱们班上了?” “我也没听义父提起,可能是出什么事了吧。” 最后走进教室的是乔司业,只见他脸上的白胡子一抖一抖的,手上竟然也搬了张凳子。 还好乔司业似乎并没有坐在台下的打算,而是把凳子端端正正地放在了讲台处,随后用了块干净的布,仔仔细细地擦了好几遍讲桌。 “今天的课程非常重要,因为都是些完全陌生的内容,大家好好学,做好笔记。”乔司业摸了摸胡子,点了几句重点,便也走下了讲台。 什么意思? 这课也不是乔司业来上吗? 见乔司业走下讲台,有教员赶紧给他让座,乔司业却是气得吹胡子瞪眼道:“你们是觉得我老到站不动了?” 许佑汐带着课本走进来的时候,鲍有今赶紧招手让许佑汐过去坐。 许佑汐笑了笑,但没过去,而是径直走向了讲台。 “今天的课,我来上。”许佑汐简单解释了句,“礼部侍郎容映冉早朝时进言,提出创办大乾公学,专门招收民间六至十岁稚童,无论男女,统一教学。目前,此谏言已获批,不日后,上京城内便会出现由大乾朝廷创办的第一所公学。” “公学教员会从国子监产生,包括但不限于国子监教员。今日我讲的课程,便是公学教员用来给幼童启蒙的书本内容。但凡有意愿者,均可应聘公学教员,一经选上,至少按九品官员待遇享受俸禄。” 许佑汐话音刚落,底下弟子立马忍不住议论起来。 “吵什么吵,都安静。” 乔司业眼神犀利地警告了这帮弟子。 “现在开始讲课,都是些很简单的内容。若是有疑惑,课后可以向我提问。”许佑汐将提前写好26个字母的纸张,依次挂起来,“这些叫做‘汉语拼音’……” 半个时辰后,许佑汐成功将坐在底下的教员连同弟子教得全部怀疑人生。 面对讲台下一堆迷茫地眼神,许佑汐有些不确定地问了句:“乔司业,你听懂了吗?” 乔司业眉头紧皱:“能听懂,拼音读音勉强都记住了,但想要熟练掌握,恐怕还需要时间练习。” “行吧……课本明日会发到国子监,里面讲解很详细,大家可以自学。” 在《小学语文》教学上的挫败,让许佑汐失去了继续把小学数学和科学都讲完的信心。 讲课,竟然还没有批奏折有意思! 唉,朕果然只适合当皇帝,不适合当老师! 063 穷困潦倒使人闭嘴 四月十九。 容映冉忙碌了两天多,总算为公学定下了一批便宜且质量上成的桌椅现货。笔墨纸砚倒没花什么钱,都是到不同朝官家里拼拼凑凑地抢了些。估计再有个两三天时间,他就能布置好大乾第一所“公学”了。 “容大人,今日有客人来访,您要不要见一下。”说话的老人是容映冉升任礼部侍郎后,才给家中配的管家。 “客人?什么客人。”容映冉累地不想见客,端起桌上的茶杯就大灌了几口解渴。 “来客说他是来自内阁的,什么鲍大人。” “噗。”容映冉口中的水还没来及咽下去就全喷了出来,“你没听错?” “应该是的。除了那位鲍大人外,还有位鼻孔朝天的陈大人,他好像说自己来自什么六步,对了,还有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姚大人。” “……你认真的?” 老管家恍然:“容大人,我想起来了,除去他们三个人外,还有两个死皮赖脸要跟着一起进门的怪人,一个姓什么孟,还有个姓杜。” “人都在哪,带我去见见。” 容映冉整个人瞬间从凳子上站起来,神色凝重。 “都在院子里呆着呢,我瞧他们人多,咱们宅子又小,也容纳不了那么些人啊,别到时候把桌椅挤坏了。” “……”这话竟然还有几分道理! 容映冉扔下茶杯,赶紧往院子里跑,等他真确定了那几位大人正是他刚才想到的几位贵客后,反倒冷静下来了:“几位大人光临下官寒舍,有失远迎。不知可是容某……” 鲍长年立马作揖:“容大人客气了,鲍某等人此时前来,实在是有事相求。” “不知何事呢?” 鲍长年、姚大成和陈辉世几乎同时掏出了藏在身后的课本。 “容大人,你快来看看这题该怎么解!” 孟之谦伸长了脖子,似乎正努力想看清课本上写了什么,杜致意还勉强能端着点平日的架子,虽好奇但远不如这几人的夸张法。 容映冉凝眉接过鲍长年的课本,书名《小学语文》,鲍长年指的地方写着四个字:课后作业。 翻译:renzhichu,xingbenshan。 “……” 这些蝌蚪是什么鬼! 容映冉吐槽,但不影响他维持着云淡风轻的表情,转而又接过了第二本书《小学数学》。 课后作业:用最简便的办法算出以下题目答案。 1+2+3+4+5+6+7+8+9+10=? 最后,容映冉的目光落在了陈辉世递来的《小学科学》上。 课后作业:请举例说明你生活中的“小孔成像”现象。 这些字他明明每个都认识,为什么组合在一起,他就看不懂了呢! 容映冉默默合上书。 “这些书你们从哪里得来的?” 鲍长年不明白容映冉为何要明知故问,斟酌了会道:“不是容大人让表妹将公学的课本,提前送去国子监的试学吗?这几天,我家那个不肖子天天晚上在家里鬼喊鬼叫,说是在念什么拼音。” 听到表妹二字,容映冉额头顿时一跳:“对,这就是公学课本。” 坏了,新帝又害我! 容映冉睁眼胡扯:“这些题目是专门出给大家的练习的,几位大人突然找容某要答案,对其他人而言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刑部侍郎陈辉世咳嗽了几声:“容大人,你不为人父母,不懂我们的良苦用心啊。” “是的是的,下官得体谅。”容映冉干笑附和,“不知孟大人此行过来所为何事呢?” 孟之谦也觉得尴尬,却还是腆着脸道:“容大人啊,孟某有个小孙子,今年六岁,本想替他讨个入公学名额。不过我看这课本着实难了些,不知道几岁稚童能念得懂啊。” “公学的教员定会好好筛选,这些书自学起来难,但若有名师教导,上手倒也快。”容映冉面不红耳不赤地继续瞎扯,“杜大人,可也是为留个名额?” “不必。”杜致意摇头,“杜某本想问问课本可还有多余。可现在看来,这些书本,恐怕也不是杜某自学便能学得会的。那个……容大人,等公学开课后,不知杜某可否前去旁听?” “哈哈。” 容映冉艰难假笑。 “还能旁听。”陈辉世眸光突然亮起来,“那真是太好了,陈某恐怕也得麻烦容大人留个位置了。” 容映冉地假笑已经快维持不住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容大人府上竟然这么热闹。” 许佑汐的声音刚响起,几位官员立马准备行礼。 “陛下……” “在外不需要讲究这些俗礼。” 许佑汐拦下了几位官员准备跪下的动作,她手上也刚巧带来了几份课本:“若是几位大人对这公学课程感兴趣,让容大人过几月多开个成人班便是,公学才刚刚试点,诸位爱卿就别凑热闹了。” “是,陛下。” “行了,都回去吧。” 许佑汐等几人都离开了,才和容映冉继续讨论起公学的情况。 “三份课本分别是《小学语文》、《小学数学》、《小学科学》,每本都分为六册,内容由浅入深、循序渐进。我前面在国子监试讲了下,乔司业也掌握的差不多了,等他学完就替我们开课培养公学教员。” 容映冉不禁苦笑:“陛下,关键您提供的三份课本,其中两份我都看不懂写了什么东西,最后一份我还只能认识字,根本读不懂是什么意思……” “朕就知道你会问这个。”许佑汐将《小学数学》课本翻开,挨个指道,“这个是壹,这个读贰,这个读……容大人不妨想想,如果把这些简写数字用在商业记账上,所有账本计算都将变得一目了然,学打算盘也不再是经商的必须条件了……有些东西不是你第一眼看过去觉得看不懂,就一定是难的,即便你再抵触,世道也定是向前走的。” 许佑汐突然想起,乔司业是不是最近秃得有点快,说这话时难免多了几分心虚:“在不断学习这事上,乔司业可比你上进得多。” 容映冉叹气:“陛下,臣也没说不学,只是这些新东西用来给孩童启蒙真的合适吗?臣觉得还是让孩童学识字明理更重要吧。” “哦。”许佑汐应了声,“那你出钱,朕就同意先学四书五经。” “……” “看来容大人同意朕的决策了。” 唉,穷困潦倒使人沉默,古今圣人诚不欺我! 064 公学进行时(上) 许佑汐虽放弃了“国子监教书”计划,但这并不妨碍她连续几日到国子监准时报道,给国子监的师生们做答疑。 乔司业为了不打扰到许佑汐,特地给她批了间单独的屋子休息,此时屋内仅有她和何慕卿两人。 “李思,这‘标点符号’究竟是什么人想出来的,刚开始看觉得有些画蛇添足,一旦用久了吧,反倒格外有意思,好像能看懂写书者所想表达的情绪。”何慕卿还挺惊喜的。 其实,早在两汉时期,就已经诞生了‘句读’的说法,但句读的作用仅仅是标注停顿,而且流传于世面的书中,依旧是没有句读的书占据了绝大多数。 “每份课本都是由很多人的共同心血编写成的,发明拼音、规范标点符号的都是不同的学者大家,书中每个独立小故事都有自己的编者。这几本书看似简单,实际上都是模仿孩子思考模式在编纂。”许佑汐解释着。 “我看这几门科目,完全可以加进国子监的必修课程中了。这些内容对普通的小孩子来说会不会太难了些?” 何慕卿也开始起担心这个问题。 “难什么?自古以来,我大乾孩童各个都天资聪慧、承国运而生,三字经、千字文背的得,骑射礼乐学的得,经史历算更是无不涉猎。这些深奥经义都懂得了,这仅需死记硬背的几页纸哪有吃不下的道理?” 许佑汐语气坚定。 “这些孩子生于乱世,必须努力学、拼命学。救国口号可以靠国子监、各家书院的读书人先喊出来,但最后一定是靠在公学长大的孩子们传承下去。” 乱世的说法,还真不是许佑汐在夸张;大乾若是没她在硬撑着,此时恐怕早已分崩离析了。 何慕卿赶紧看了看附近,小声道:“李思,别喊这么大声,万一被厂卫的耳目听到可不得了。” “……” 可惜何慕卿不知道,厂卫耳目看到许佑汐更慌!向来都是能跑多远就跑多远,生怕自己听到的太多。 “如今世道的不正之风是多了些,但也远不到乱世的地步吧?而且女帝登基之后,咱们不仅击退外敌,连官场风气都在不断改善,大家都在说,再等十年,大乾又是个中兴之治。” “可能吧,但这几年天下不会多太平。”许佑汐无奈,转移话题,“慕卿打算去公学教哪门课?” “语文啊。乔司业负责讲课和考核,到时候,我会和另一位弟子一同负责一个班弟子,她教拼音,我教语调标点。” “李思!你今天也来国子监了!” 珮谣抱着个大圆算盘迈进空荡荡地屋子,鲍有今正埋头卑微地背着个大布袋跟在她的身后。 “看这架势,珮谣是打算教数学了?” “没错。”珮谣把算盘扔在旁边的桌上,这才坐到了两人附近,“原先我也读过一些宋元时期的算经,可惜里面提到的天元术、四元术之类的很多算法,在近朝都基本失传。” “但我也没想到,学完《小学数学》之后,我再读那几本《算经》,突然间就能理解个半层左右了。该怎么说呢,我感觉小学数学就好像是《算经》基础,虽然看着教得东西千差万别,实则大同小异!” “还有,我今天和家里商铺的掌柜对账本的时候,发现他的账本写得实在太繁琐。我干脆帮他把账本全改写成阿拉伯数字了,后来就看上去清爽多了。为了督促大掌柜脱离算盘,可以运用阿拉伯数字进行笔算,我特地把他算盘也带过来了!” 鲍有今满脸为难道:“珮谣,可是我分明看见……你家大掌柜都急哭了。” “大掌柜那是怕我弄坏他的古董算盘。我可答应他了,只要他熟练掌握运算法,我立马把算盘还给他。” “可大掌柜算盘打得很好,也不比做数字的乘除运算法慢啊……”鲍有今犹豫,“珮谣,这强人所难不太好吧?” 珮谣摇头,认真道:“这不叫强人所难,叫变通;做生意的人不懂变通,乃大忌。” 许佑汐提醒了句:“也别全改成阿拉伯数字,大写壹贰叁,虽然看着复杂,但也避免了有心之人篡改账本数字来做假账。” “这个你放心,我防备着呢。” 珮谣自信道。 “可是,学语文我懂,是为了识字明理;学科学我也理解,可以开阔眼界,见识稀奇事。”鲍有今皱眉,“但学数学究竟有什么用,总不能所有人日后都跑去做账房吧。” 珮谣也郁闷不已:“罢了,和你我是说不通了,反正你也从心底认定了数学没用。” “数学是基础学科,是一种运算方式。”许佑汐接过话,“小学读完,还有中学,科目也会从语文、数学、科学,增加到物理、化学、生物、地理、历史,后续物理、化学都需要数学做基础。中学之后,是大学,到那个时候,每个人学习的方向就会划分的更细致了,学经商、研究历史、医学道学、实验研发、学术研究、天文地理应有尽有。” “礼部这是要下一场大棋啊,这些都是容教员想出来的?!”何慕卿唏嘘,“难怪容教员从前上课的时候总是那般任性,有大才的人就是不一般。” “李思,你说的这些消息可靠得住?”珮谣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光小学都至少得念三年,中学、大学如果都按照三年算,那前后相加已是九年,耗费这么长时间的教育,朝廷哪有足够的银子去支持。而且,假如所有孩子都去念书了,等他们念完少说也都十五岁了,农田谁来耕种,岂不是得荒废了,国家肯定要乱套的。” “这个不必担心,你当朝廷改革只是说着玩玩的?”许佑汐卖关子道,“不过暂时这些得保密,还不能说。” “李思,你也太厉害了,怎么知道朝廷这么多秘闻的。”鲍有今满脸惊讶,“你这些日子一直没空来国子监,难不成都是在帮容教员规划怎么办公学了?” “是啊。”许佑汐回答。 “李思,你家里是不是有人是女帝身边的亲信之臣啊?”何慕卿接着问。 “自然!”许佑汐点头,站起身总结似的说道,“女帝登基之后,先大改大乾律法,后便是全民普学,期间京察年大打贪官污吏,其实都是在为后续变法做铺垫。时间不早了,我先去找容大人了。” “嗯,李思,你去忙吧。” 直到李思确定离开,鲍有今才小声道:“你们猜出来李思家里是做什么的了吗?李思背后的势力绝不小,你们没发现她不仅参与了公学的事情,甚至对新《大乾律》也所知甚多吗?” “你爹不是内阁首辅吗?你消息来源可比我们多得多了。”何慕卿看向了鲍有今。 “倒有几分猜测,还也不能确定。” “快别卖关子,有话直说。”珮谣紧跟着催促道。 065 公学进行时(下) “我昨日问了我爹,朝堂上有哪几位比较厉害的李大人。我估摸着李思应该是当朝大理寺卿李尚云大人的妹妹,李尚云大人在江南做了八年巡抚,所以李思也是从江南来的上京。” “还记得在上元节过后,有一次我问李思,能不能将她当官的哥哥介绍给我认识,李思当时却是欲言又止。我现在终于想明白了,那是因为李尚云大人,当时还在地牢里关押啊!” “这说明了什么!”鲍有今慷慨激昂道,“李思一个女子从江南跑来上京城,又想办法找到了不熟悉的表哥容映冉帮忙进国子监读书,肯定是为了寻机会救她哥哥离开地牢啊!这等勇气,实在令人钦佩。” “原来李思是李尚云大人的妹妹,这就能解释通了。以前李思不愿意说这事,是因为李大人受小人构陷,还在地牢里。如今又不主动提及家兄名讳,恐怕也是为了低调行事。”何慕卿若有所思。 “......嗯,有点道理?”珮谣隐约觉得哪里好像有点奇怪,但这么解释下来,确实很合理? 鲍有今笃定:“大理寺卿负责修缮律法,李思作为亲妹妹有内部消息再简单不过了,同时,李思还是容大人的表妹,这能参与进公学计划是不是理所当然了?!” “行了,李思不愿意说,咱们就替她保密,都声音小点。” 许佑汐倒没听见鲍有今几人的谈话,否则可能都得忍不住鼓掌佩服他的想象力了。 不过,此时她已经走出了国子监。 四月中旬,上京城入了春,街边巷里长出了数不尽的野花野草,微风吹在身上,仿佛可以吹去一身疲乏。 跟着她一起出宫的锦衣卫快步上前汇报消息:“陛下,盛元太上皇今日还是在米铺背货赚钱,但米铺的老板人品较差,对底下人都是动辄打骂,常常会找理由克扣伙计工钱,需不需要我们……” 许佑汐闻言停下了,紧皱眉头:“他打许盛世了?” 汇报地锦衣卫有些犹豫:“我们让人挡了几下。” 许佑汐沉默了会:“把老板换掉。” “陛下,需要属下帮太上皇换份体面点的工作吗?” “他凭自己本事找的活干,换什么换。”许佑汐嘴里拒绝着,身体却还不自觉走到了米铺附近。 许盛世的状态看上去已经没有半月前的那种浑浑噩噩模样了,虽换上了粗布麻衣,好歹人看上去精神多了。他随着身边的人奋力扛起大米,然后喘气急促。 可惜,他的身体素质远不如旁边人好,扛东西的时候也是踉踉跄跄,旁人来回个两三趟,他才勉强能送一趟货,还落了个浑身大汗。 “他这样一天能赚多少钱?” “十几文左右。” “够买几个馒头了。”许佑汐看着许盛世继续问,“人还住在破庙里?” 锦衣卫徐令赶紧回答:“上京城内有破庙实在影响不好,于大人便吩咐属下私下将破庙修缮过了。” 许佑汐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许盛世这样下去也不行:“何江义此人你可听说过?” “何江义将军镇守台州二十余年,沿海地带近年也太平了许多。” 台州这么远…… 许佑汐念头一动:“以几月后朝廷将举办武试为由,将何将军召到上京选拔人才。” 让许盛世一直在市井干苦力活不是长久之策,还不如干脆送他去军营里锻炼,军队里管吃管喝管住,收入也比如今高得多。 何江义将军非常宠爱女儿,对何慕卿的请求可谓是言听计从。许佑汐打算利用李思的身份,借何慕卿的话,把许盛世交去何将军手上历练几年,后面在找合适的机会把人接回上京。 “照看点许盛世。”许佑汐远远看了眼许盛世,嘱托了句,“但别被他发现了。” 又看了会,许佑汐才掉头去容映冉的府上。 容映冉在上京城内也是租着房子住,他一个大屋,管家一个小屋,接待访客的一个屋,最后还剩个较大的大院子。到此为止,这整套配备在整个朝廷三品官员里都算得上寒酸了。 许佑汐来得时候,守门的老管家正昏昏欲睡中,直到许佑汐喊他,才揉了揉眼睛。 “姑娘你来啦,我这就帮你通知容大人。” 容映冉的老管家年纪大了,听力、眼神不算好,虽认得许佑汐的脸,但还是有些不确定,这姑娘究竟叫什么名字,是碧夏呢?还是李四? 容大人见外客的时候,都叫管家回避,所以他知道的信息也不多。 “管家,有你这嗓门,你家容大人想装作听不见都难。” 许佑汐调侃完,就见到容映冉主动从屋内走出来。 “陛下,进屋里谈吧。” 管家恍然,看样子是叫碧夏了,难道是李碧夏,排行老四,所以李四? “容大人,公学规划做得如何了?” “按照陛下的要求,以半年一本书的教学速度,暂定公学为三年制。授课教员的事由乔司业负责,基本的笔墨纸砚也已备好。试点公学共报名了学生一百六十二人,分为六个小班,所有人入学后一律换成公学学袍,不许权贵搞大肆接送,不允许带丫鬟小厮上课……” “容大人,后面这些都属于规定吧,你有整合到一起吗?” “尚未。”容映冉这些日子忙得焦头烂额,除了公学的事情是他在负责外,那个给百姓普学的任务还是他在想办法进行。 他真是想不明白,礼部尚书是怎么在这个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的,整个礼部上下松散,人心涣散,压根没人肯干活。 关键这群人,不干活就算了,还脾气大。 容映冉气得不停地辞人,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结果他现在还是尝到苦头了,活再次全部压在了他一个人身上。 “把硬性规定整合在一起后,给每位家长寄一封入学信,到时候凭着入学信上的开学时报道。” “还有公学校规,得好好制定。”许佑汐数着,随着自己说的内容越多,容映冉脸色越差,“行了,刚刚朕说的这些东西,也不用你做。你说给国子监祭酒听去,让他效仿国子监原有内容准备一份新的出来。” “是,陛下。” 容映冉听见多了帮手,总算松了口气。 “公学开学确定日期定了吗?” “定下了,五月初一。” 066 邻近端午 天佑元年,五月初一。 大乾朝廷斥资创办的第一所“公学”面世。 五月初二,开学典礼。 公学为从民间招募到的一百六十二位学子举行入学典礼,其中七十六人为官家子弟,八十六人为普通百姓家的孩子,其中男孩人数多于女孩,年龄上总体以七、八岁的孩子最多。 # 再说回许佑汐这边。 五月初五,端午当天。 上京城是有举办活动的,朝廷每年都会组织一场盛大的马球比赛,各衙门官员都会参与。 除此之外,民间还有‘赛马’的活动,这赛的可不是骑马速度,而是一场骑马者的单人炫技,又或是比谁的驾马姿态更为美观。 围观百姓多不胜数,街头更是热闹非凡。 若是放在往年,西苑还会盛大举办“插柳”和“赛龙舟”两项活动。但今年许佑汐没同意宫中大办,只找了几批人,用着去年的船,比了场‘拥有丰厚精神奖励’的友谊赛。 许佑汐到每个活动点依次打了卡,才继续开始今日的其它安排。 这段时间,她忙得几乎没空跑白莲教大本营,就跟从前上班打卡似的,隔三差五过来报个到就得走。 好不容易逮到端午节,许佑汐大手一挥,给朝官们放了三天假期。 很现实的说,但凡是许佑汐给朝官放假的那几天,呈上来的奏折数量都会少上许多。 许佑汐趁端午假期,又跑了趟白莲教。因为过节,今天不少人都不用上工,白莲教内部也是一片其乐融融。 屋子里仿佛还弥漫着艾草混合着粽子的香气,袅袅人间烟火味。 “李思回来了,快尝尝卞厨娘亲手包的这粽子,还热腾腾地!” 许佑汐刚进来,就有熟人给她端来了刚出锅的热粽子。 “包了这么多粽子!卞厨娘辛苦了!” 许佑汐看向大锅旁的筐,甚至已经堆满了煮熟的粽子,同时,锅里又新煮了一批生粽子,前后加在一起,少说也得有几百个吧。 “每年都是这么多的量,习惯了。”卞厨娘笑了下,“活都是大家一起干的,大家都辛苦了。” 柯颗正踮着脚忙着捞旁边锅里的熟粽子,今天公学也放假了:“李思姐姐,粽子是要分给外面爷爷奶奶吃的,义父说了,要让大家都能过上节!” “好想法!” 许佑汐已经吃起来了,粽子里面包红豆的,甜而不腻,味道出奇的好:“对了,扶郝呢?” 在白莲教内的,大家都默认,除非特殊情况,否则都是以姓名或者兄弟姐妹相称。 毕竟隔墙有耳,万一白莲教身份暴露了,这一大家子人都得倒霉。 “我在这!”原来,扶郝正蹲着身体,往大竹篮里放粽子,“我马上要出去送粽子,李思要不要一起?” “好啊!”许佑汐拿起毛巾擦了擦手,“我们去哪里送?” “跟我走便是。”扶郝笑道。 由于白莲教的大本营距离英魂碑很近,扶郝第一个目的地便是那里。 许佑汐跟在旁边,看着扶郝温和笑着和每一位坐在碑前老人打招呼,并依次送了热乎乎地粽子。 老人们纷纷笑着并再三感谢,甚至有老人忍不住跪下表示心中难以说出的谢意了,但奇怪的是,这些老人中竟然没有一个人,是立刻就打开粽子品尝的。 “行了,咱们走吧。” “嗯。” 许佑汐跟着转身离开,却发现这些老人在两人走远后纷纷默契地起身,把刚收到的粽子轻轻堆放在了石碑前。 扶郝顺着许佑汐的目光望去,随口解释道:“他们是觉得死者为大,所以往往会先把粽子放到碑前祭拜,几个时辰后,再收回来自己吃。” 许佑汐叹息:“我只是觉得,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大家还是无法放下。” “放不下的何止这些人?多少人忙碌于生计,难得才能过来祭拜一次。现在整天守在碑前的这些老人,大多都是家里亲人全都没了的,孤苦半生,又老而无依,若没这块碑给他们点盼头……”扶郝说不下去了,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 “朝廷没给这些人提供帮助吗?” 许佑汐清楚记得自己在早朝时吩咐下去,让各地官员负责烈士家属的安置问题,并且让于大人负责监督进展。 “钱能买回亲人的性命吗?”扶郝眸光微动,“……都说杀人偿命,狗皇帝得偿多少条命才够还账的!” 扶郝口中的狗皇帝,正是被贬为庶人的许盛世。 许佑汐敏锐地察觉到了来自扶郝身上一闪而过的杀意,但很快,扶郝又恢复成了往日温和的老实人模样。 “可是,扶郝,你听过一句话吗?”许佑汐突然开口,格外认真地看向了扶郝,“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 扶郝细品这句话后,并没有完全理解许佑汐想表达的意思。 “但实际上,这句话又可以解释为,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许佑汐停下了脚步,“扶教头,觉得四十万将士战死沙场,你会不会也是其中的某片雪花呢?” 扶郝一时间竟连半个反驳地字句都说不出来。 “那最后一片落下的雪花,也觉得自己好无辜。”许佑汐望向天空,“如果没有崇久帝为大兴土木加重赋税,如果没有先祖皇帝分封王侯,如果朝堂没有党派之争,如果天下没有贪官污吏,如果敌国不会虎视眈眈,如果起义军不可能揭竿而起,如果没有御驾亲征,对啊,如果没有那个皇帝就更好了。” 扶郝陷入了沉默,再次看向许佑汐时,眼神复杂:“李思,还是你想得通透,怪我从前的思虑过于浅薄了。” “……不就是随便聊几句,有什么浅薄的?我们接下来去哪。” 许佑汐表情若无其事,实际上心中已有几分怀疑,扶郝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最奇怪的是,许佑汐至今为止都没弄明白白莲教的这些教徒口中的‘上工’,究竟是在做什么工作。 一个端午节,便可以大方的对外面无偿送了几百个粽子,这光买糯米买肉买粽叶的花费都不是小数额了。 这白莲教不简单啊。 067 把作业还我 公学试点一直延续到五月中旬,才总算算走上了正轨。 上京街头,不断有好奇地百姓在公学门口走来走去,时不时还往里面张望上几眼。 “我家小子就报上公学了!” 公学大门口,一位中年妇人单手挽着菜篮,满脸都是骄傲之色,向着街邻四方大声炫耀着。 “现在我家小子,每日三餐公学里都承包了。早饭吃热腾腾的大包子、豆浆;中午、晚上饭菜都管饱,还有肉有菜呢。” “公学真有种好事?” “还不止呢,公学里面教得东西可厉害了。你们知道什么叫做小影成像吗?你听说过什么是凸透镜、凹透镜吗?可神奇了,还能点火。”中年妇人眉飞色舞,还不忘边说边比划。 “没听说过。这些不会是什么奇门诡术吧,让家里娃娃接触这些不太好吧?”有人皱眉犹豫问道。 “这和奇门诡术差太多了!公学里教得这些,是一门特别高深的学问。对,就叫科学,公学教员很多都是国子监教员在兼任,据他们说,咱娃娃科学学得好,日后还能当……什么,科学家,这比做官都要光荣的多,和老夫子一样特别受人敬重。” “听上去是挺好。可,我只想让我家孩子学门手艺,他脑子笨,公学怕是不合适他吧……”也有人吞吐道。 “可公学里的实用知识也交啊!” 插话的是位刚走过来准备接孩子下学,穿戴齐整的中年男人。 “我家小娘子,现在一回家就开始教我认字。不过她教我的是认数字,那些弯弯曲曲的符号还挺有意思。然后她就嚷着要和我比赛,我打算盘,她心算,你们猜怎么着,她的速度竟然半点都不比我慢,咱家这是不是后继有人了!” “你还不是在夸你家小娘子聪明!” 中年男人满脸骄傲地谦虚道:“哪有,分明是公学的功劳大!” “可不止公学的孩子在学这些,礼部侍郎大人最近每天都会在热闹地段开设专门识字课,也有在教‘拼音’,还有‘语调’、‘符号’之类的。你可不知道,我家儿子现在回家,每天都喊着要我和他一起读拼音。” “啊,怎么大人小孩都学一样的东西?” “这多好的事情啊,大人学会了,孩子要是在公学里没听明白,咱们晚上回家也自己可以教啊,总比大字不识的好吧。听我的,容大人的课,真有用。” “这……拼音又是什么呀。怎么看着和道士画符那么像,不会是什么邪术吧。” “你胡说些什么。连朝廷对外张贴的皇榜上都开始给每个字给标注拼音了,帝王那都是神仙任命的,神鬼都不敢侵的,拼音能上得了皇榜,说明连天地鬼神都认可拼音。” “啊,皇榜上都标注上拼音了?” “是啊,以前我都是求着别人给我念皇榜,现在好了,我自己看着拼音,全都能顺畅读出来了。有些秀才自己念得字都念的不对,我却一拼拼音就读出来了。” 几位妇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朝廷的新策。 “天啦,还有这种事情,那我可也得去学学拼音,据说日后朝廷的公学要办好几家呢,等我学会了,赶紧回去教我家的娃。” “你上课可得喊我一起啊。” “我也是,我也是!” 说实话,‘拼音’竟成了三份课本中最先被传播起来的,许佑汐还真没想到大乾百姓对识字的热情会这么大。 或许,这就是国人自古以来的一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自从上次孟府火灾之后,孟之谦怕给孙儿留下阴影,便换了个地方租房住,家中老仆人也是经过了重新筛选。 关于那次火宅,锦衣卫也干预了,但是刚查到孟礼乳娘那边,就传来乳娘坠井的消息,余下线索便都断了。 只能不了了之。 此时,年幼的孟礼正背着书包回家。 “礼儿,公学的课难不难,如果哪里听不懂就问祖父,祖父可以教你。” 孟之谦最近也悄悄跑去蹭了开在民间开的大课,经过一番死记硬背,拼音基本理解下来了。 孟礼自小便沉默寡言,即便家里人连续对他连说个七八天话,他可能都不会回应半字。家中也请过大夫来看,结果都是怀疑这孩子可能先天不足,智力有欠的。 孟之谦也不嫌弃这孙子,反而待他更好了。 孟礼用迷茫的眼神看了看孟之谦后,就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书包,将课本依次拿出来。 见孟礼不说话,孟之谦便自娱自乐地翻起孙子的课本:“这才几天,你们公学都教完整本书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礼儿,题目还都会做?……还都是对的。” 孟礼趴在桌上,手上抓着块木炭笔,开始在纸上空手画起来,随后将不知道从那个角落捞出了张硬纸片比划着卷了起来,卷起的两头分别放了两块镜片。 孟之谦没看懂自家孙儿到底在干什么,但是他很少见到孙子这么活泼好动的模样,倒也欣慰不已。 孟礼站起身,将卷好的东西,一端放在孟之谦的眼前,另一头对准远方。 “什么意思?”等孟之谦再次反应过来的时候,原来距离自己非常远的地方,突然变得格外清晰,“这是千里镜?” 大乾最早的‘千里镜’,是在前几朝的时候,由一位潮商出海时带回来的,号称是无价之宝。 当时那位潮商总共就带回了三件‘单筒千里镜’,其中两件都送给了宫中,最后成了皇陵里的陪葬品,还有一件在潮商自己某次出海时,意外坠入海底。 根据史官记载,海外的‘千里镜’比成年男子半个手臂都要长,却神奇到能观千里外之毫末。 如此精妙的物件,他孙子怎么随便卷卷就能卷出来了呢! 等等。 这‘千里眼’若是可以大批量运用在战役,守城、打仗的时候岂不是可以轻易把握敌人动态了? 这么思考着,孟之谦便陷入这个想法出不来了。拿起孙儿卷好的‘千里眼’,孟之谦便大步往宫里跑,他得把先这种宝物给陛下见一见。 只剩下孟礼一人还呆呆坐在原地,望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似乎有点想不通,许久之后,眼睛里却委屈极了,祖父人去哪里了? 你走就走,好歹把我的科学作业还给我啊! 068 五月飘雪(满五百收加更) 孟尚书大晚上不睡觉,跑来皇宫,硬是要拉着许佑汐要秉烛长谈,议题论‘千里眼’在不同战场中所占据的优越性。 许佑汐忍住困意,还得给出掌声与赞美,唉,明君难当啊。 “那此事便交给孟爱卿去做了,朕希望不日后便能在军队中见到‘千里眼’的影子。” …… 好不容易熬到孟之谦离开,许佑汐痛心疾首地看着桌上还没开始批阅的奏折,十足绝望。 奏折还没来及批个几份,于薛敬就带着锦衣卫收集到的最新情报过来了。 “民间资产超过百万的共有二十二人。”许佑汐接过情报,很快读到了最后,“左边这些标红点的是什么意思?” 于薛敬沉默了会,答道:“禀陛下,标红点的共计有十六人,均是被宗人府记在册的。” “宗人府”最初成立的目的,是负责记录皇族家谱、爵位继承的机构,如果有皇家相关的案件,也是宗人府负责审查。 到了近朝,“宗人府”存在的意义反倒倾向于约束好各地藩王等宗室,防止他们产生谋反之心,甚至会派专人详细记录他们的行动,如有半点异常,立即采用宗规苛法处置。 其实,在大乾建国早期,藩王权利还是很大的,不仅手握兵权,还有机会上朝议政。只不过后来继位的皇帝手段一个比一个强硬,硬是把这些藩王手上的兵权给限制了,甚至还不允许他们入朝议政。 这些藩王手上没了权,但好歹吃穿不愁,均由朝廷供养。大乾又不抄汉朝的‘推恩令’,这帮宗室便开始拼命生孩子,反正生得再多都是朝廷再养,甚至还能趁机讨要更多土地之类的资源。 大乾国库空虚,至少有半数原因是因为养了这群吃白饭的! “这么有钱……”许佑汐心情复杂。 “陛下,打算动手?”于薛敬压低了声音问。 “嗯。” 许佑汐不否认,她有个想法存在很久了,但没敢提出来。 她得削藩! 削藩在历史上的惨痛教训实在不少,西晋八王之乱,燕王朱棣大喊清君侧,清朝吴三桂因削藩起义。 如今的大乾,削藩进程一旦开启,顷刻间便是天下动乱,又是百姓遭罪。 所以,无论如何她在根基未稳时,绝对不能在明面上喊出“削藩”这个口号。这些藩王她可以不全动手,但灭掉其中几个最‘嚣张’地总可以吧。 “陛下,此事交予臣去办。”于薛敬主动揽下任务。 许佑汐好笑道:“办什么办,于大人打算怎么办?” “朝廷仍在追查白莲教相关潜逃人员,臣觉得可以趁此机会,将几位藩王以造反名义捉拿,斩首抄家以绝后患。” 许佑汐否定:“锦衣卫都动手了,于大人觉得那些藩王都是傻子吗?这么做和直接敲锣打鼓地告诉这些人,朕要削藩有什么区别。” “可……” “依朕看,这事还得让宗人府去办。”许佑汐思索道。 “可宗人府和陛下未必一心……” 于薛敬想起那位宗人令彭大雍,虽说宗人府设立的目的是为了严格限制着各位宗室的发展,但宗人府也同样在不停的帮皇亲国戚向朝廷争取着各种利益。 “不一心,不是更好吗?这帮宗室更怀疑不到朕头上。不过造反这借口太俗气了,得换换。”许佑汐摇了摇头,“于大人,你瞧这二十多位藩王,咱们先朝谁下手比较好。” 于薛敬看了名册,不假思索:“若从诸位藩王品性而谈,安客王、长乐王两位在民间口碑最差,若从江山社稷角度来看,蜀王此人倒胸怀大志,不利君上。” 胸不胸怀大志,许佑汐还真不在乎。等她拥有了足够经济实力,再搞出个步枪、坦克。 蜀王就算再有大志也得给她憋着! “那安客王和长乐王谁更有钱?” “长乐王。” “这两人平素关系如何?”许佑汐接着问。 “有仇。” 许佑汐好似想到了什么:“于大人,锦衣卫可有收集到这两人的旧事?” “有民间传言,安客王曾给长乐王投过毒,但似乎没成功。” “什么毒?” 于薛敬欲言又止:“可使人……断子绝孙的毒药。” “长乐王可有子嗣?” “有。长乐王此人荒淫无度,家中养了妻妾几百人,还不算外头的外室,儿女共养育了三十多个,孙子辈也近七十多位了。” 许佑汐神色严肃:“朕觉得,长乐王此人断不断子绝孙不重要,重要得是他爹能不能多带顶绿帽子。” 于薛敬差点被许佑汐的话绕住了,细细一想,恍然:“您的意思是,长乐王非皇家血脉,所以他这一脉全都不该享受宗室待遇!” “把证据‘找’出来,送给安客王,试试能不能一箭双雕。” “陛下英明。” “行了,于大人怎么还玩奉承这一套?刚刚朕批阅奏折,可没少和朕谏你的,‘敬贤党’目前也就剩一个刑部尚书陈辉世在苦撑着了,翻不了天,你也别总盯着他们针对。若敬贤党全没了,朝堂上只剩‘清党’一家独大,未必是好事。”许佑汐顺便提了句。 “臣遵旨。” # 五月廿十。 宗人府突然受理了件大案,这事的曲折性倒吸引了朝堂上下全部的目光。 此事最初,是长乐王府的江老王妃突然跑来上京告御状。 状告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丈夫长乐王爷,告她丈夫草菅人命、逼迫妇女,害许多人家破人亡。 这事是长乐王的正妃告状,又闹到了皇帝那里。即便是宗人府也不敢息事宁人了,只好硬着头皮彻查,但心里还是抱着能不能大事化小的想法。 此事发酵了两天后,长乐王不见有事,反倒王妃被那宗人府判了个妖言惑众,准备秋后行刑。 长乐王封地上受过残害的百姓按捺不住了,各个捧着本《大乾律》,不顾沿路官员阻扰,从封地赶路一天一夜来到了上京,跪在宗人府门口。 那天,上京城难得的雨天。 这群人冒着大雨,不管不顾地一遍遍地大喊。 “请宗人府履行《大乾律》,杀人者偿命,长乐王理当偿命!” “请宗人府履行《大乾律》,强迫妇女致死者偿命!长乐王万死不足惜!” “请宗人府履行《大乾律》,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请宗人府执行大乾律,还我大乾公正清朗!” 喊到所有人精疲力竭,喊到声音嘶哑,喊到置生死度外,喊到所有人被无尽地绝望覆盖。在天色暗下来的那刻,宗人府大门口亮起的灯笼,照亮了从空中降下地雪花片片。 大乾五月飞雪,民间有冤情! 069 两王贬庶案 正在此时,百姓身后突然围来了一批身穿飞鱼服的禁卫军,只见为首的那位面色冰冷地男人,语气平静道:“把宗人府的门砸开。” 围观地百姓被这一幕震撼,因为事情闹大,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百姓更多了。 “锦衣卫来了。” “宗人府也犯事了吗!” …… 宗人府宗人令听这动静匆匆赶出来,见到是锦衣卫,背后也不禁吓出了冷汗,但多年为官的经验让他勉强能维持住镇定:“不知这位大人,来我宗人府所为何事?” 于薛敬冷眼扫了眼宗人府众人,同时亮出令牌。 “宗人府门口百姓哭喊有冤,宗人令闻而不听;大乾天象有异五月飘雪,宗人令视而不见;大乾律法白纸黑字,宗人令知而不做。”于薛敬字字珠玑,“锦衣卫指挥使于薛敬奉天子之命,将宗人令拿下,送大理寺受审。” 宗人令彭大雍收了长乐王爷的贿赂,本以为此不过小事,普通百姓打发打发就过去了,哪想到自己会先被抓,顿时吓得跪下:“臣冤枉啊!” 于薛敬没理会这位喊冤的宗人令,让属下上前将其捉拿。 自己反倒走上前将跪地许久的百姓依次扶起来,其余锦衣卫纷纷效仿于指挥使的举动,甚至将带来的伞全都撑开挡在了这些请愿百姓的头顶。 “诸位辛苦了,臣奉陛下之命,安置各位去附近的客栈休整,所有费用均为朝廷出。明日便会有新的宗人令前来任职,定会给予诸位最公正的审判。”于薛敬的话,除了说给这些跪着请愿的人听,亦是说给附近围观百姓听的。 “那王妃呢?” “王妃稍后也会接出,送往专门地点做休整。” 这群请愿的百姓相视一眼,纷纷再次跪下,锦衣卫们想拦都不拦住。 “草民跪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于薛敬在锦衣卫多年,早已看遍了酷刑底下的暴露人生百态,有时他也会感慨自己似乎变得麻木不仁了。可此时见到这些百姓发自内心地磕头跪谢,还是会为之动容。 许佑汐撑着伞,披着白色披风站在远处,看着面前的雪花飘舞。 这可是上京今年的第一场雪。 可惜,是人工造雪。 【叮,您已成功使用‘六月飞雪’。】 接下来,该选调谁来担任宗人府的宗人令呢? 许佑汐一时还真找不到合适人选,宗人府需要面对的都是皇亲国戚,今科进士虽说能力不错,但是根基过浅,未必能压制得住这些素来猖狂的宗室。 所以这个新任职的官员,必须有足够多的为官经验,还得对自己衷心。 衷心? 许佑汐脑海中划过一个人,前大理寺卿林洪,那个被自己抄了家产送去守皇陵的。 林洪的忠诚值,是罕见的99%,即便到了现在,这个数值也没变化过。 此人在官场沉浮了数年,也担任过大理寺卿,对判案流程肯定是熟悉的。近几年也没少和权贵打交道,经验也有了。 许佑汐灵光闪过,林洪这些日子怕也见惯了落井下石,自己倒不如趁机施恩于他。再说宗人令这个职务用不了几年就会被自己彻底架空,无论林洪能力怎么样都影响不了大局。 而且他的继任,完全可以做到安抚其余藩王的作用。 第二日晨,新任命的诏书便下到了皇陵。 林洪压根没想到自己还有机会重回官场,虽然他也不理解新帝这么做的目的,但并不影响他此刻的狂喜。 林洪在了解到上任宗人令是因为‘长乐王的案子’处理不当被撤职的之后,便暗下决心,他必须抓好此次机遇。 于是,林洪开始仔细研究调查长乐王的案子。这不查不知道,查了以后才发现,这长乐王究竟做过多少龌龊事情。 正当他准备审此案的时候,突然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个安客王,这位王爷非要插上一手,顺便爆了个大料,长乐王竟然不是上任老藩王亲生孩子! 这还得了! 这简直是整个宗室的大丑闻! 林洪被这个消息惊到失语,他处理不了了,便赶紧上报陛下,结果陛下只是轻飘飘地扔了句:“这等败类不是我大乾皇室血脉,不是件好事情吗?你把人送交大理寺吧。” 为什么要送大理寺? 林洪很快便想通了,这事他管得越多,越是惹得一身腥,还不如扔给别人去做:“陛下,臣觉得,既然长乐王并非老藩王的血脉,那自他开始的所有子孙辈,都应从宗室册上删去。” “有理。”许佑汐点头,“此事麻烦宗人令去办了。” 事情的发展总是一波三折。 隔日,许佑汐望着大理寺递来的奏折,看着后续发展,差点笑出来。 长乐王怀疑他的事情与安客王有关系,不然他怎么就莫名其妙就被剥夺了宗室身份,便想着就算自己死,也不能让安客王好过! 长乐王在大理寺干脆一口咬定,安客王投毒谋害多人,要求宗人府彻查。 公堂之上,两位“藩王”竟然相互破口大骂起来,甚至还动手殴打对方。 许佑汐在奏折上批阅,同时安排大理寺继续查长乐王,宗人府调查安客王。 …… 此闹剧一直前前后后折腾了近两个月,最后以“长乐王”被剥削姓氏,秋后问斩,其子嗣后代全部贬为了庶民,家产充国库为结尾。 “安客王”本身也存在不少问题,被林洪查出了蛛丝马迹,但总差了些实锤的证据,但最后林洪还是做主把安乐王从宗室上除了名,家产充公。 这次案件被记录在了《乾史》,史称‘两王贬庶案’。 # 等这两月过去之后,原本空虚的国库,瞬间富裕了起来。 才打倒两位藩王,许佑汐尝到了足够的甜头,更加舍不得收手,但也不敢立马就对下一个人下手,只得想办法再造点大案子。 话说回来,她新上任的宗人令林洪,是不是点亮了‘构陷忠良’的技能? 就是不知道这技能,能不能达成群攻效果。 这么想着,许佑汐便在早朝后,于御书房专门召见了林洪。 “周愧学,快给林大人赐座!” 林洪受宠若惊,跪在地上怎么也不敢轻易起身:“臣谢陛下厚爱,万死不辞!” “起身坐下吧,林大人在两王贬庶案上可谓是立下了赫赫功劳,百姓如今可都在夸林大人是个好官啊!”许佑汐特地给林洪带了顶高帽子。 “是陛下给予臣此次报效大乾的机会!臣日后定当洗心革面做人,鞠躬尽瘁做事。” 070 闲谈 等林洪表达完衷心之后,许佑汐才慢慢引入了主题:“林大人之前脑子糊涂,究竟做了多少不该做的事,朕心里清楚,朝廷上文武百官也都清楚。朕此次冒着朝中压力将你重新任为宗人令,可没少被谏言,林大人不能辜负朕的这番苦心啊。” “陛下大恩,臣实在难以为报。” 林洪感动地快哭了。 “林大人,朕虽然也气愤你从前的所作所为,但还是舍不得像你这般人才被埋没。就连孔圣人,都有做错事的时候,是吧。”许佑汐推心置腹道,“朕如今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就是过程可能会有些凶险,不知道林大人可愿先身士卒,助朕一臂之力?” “陛下您尽管吩咐!” “朕便直说了。”许佑汐叹气,“林大人接手宗人府之后,可觉得大乾这些藩王野心太大了,每年吃朝廷多少俸禄,还敢仗着宗室身份压迫当地百姓,像‘安客王’这类人品败坏的更是比比皆是,朕见当下民不聊生,总是夜夜难寐。” “陛下的意思,是希望臣可以彻查宗室?”林洪试探地问了句。 “对,还天下清正。可林大人日后得面对的人都是些皇亲国戚,朕就怕林大人压力过大。” “臣誓死效忠陛下,陛下需臣怎么做,臣定万死不辞。” 林洪确实胆子不够大,若放在平时,放他绝对是不敢轻易招惹这些宗室的,可如今他身后的靠山可是陛下,那就完全不同了。 “林大人定要做出成绩,给那群成天没事谏言朕的文官看看!朕天天看这些奏折实在心烦。” “臣竭力而为。” …… 林洪前脚离开,听了两人谈话半天的于薛敬才走出来,神色中明显有几分疑惑:“陛下,您是怎么判断出林洪此人有大本事的?” “于大人在说笑吗?”许佑汐满脸不可思议,“林洪要真有本事,朕之前还派他去守什么皇陵!” “……” 于薛敬无言以对。 这话难道不是陛下刚刚自己说的吗! “陛下,那您接下来还有安排吗?” 许佑汐深思熟虑道:“崇久十九年,也就是朕六岁那年,有人给宫中送了批下毒的糕点,查到最后,杀了几批人,幕后指使者依旧不明;同年次月,朕又经历了太后心腹王嬷嬷的投毒,线索中又途断了,幕后主使不明。” “朕皇兄被挑唆御驾亲征,结果是莫名其妙的四十万大兵全军覆没,具体怎么败得还是无从得知;起义军姜跫设计于荆州炸毁水坝,如今仅有荆州知州马焗被处决,白莲教教徒仍在潜逃中,幕后究竟有没有其它主使,未知。”许佑汐细数着近年遭遇。 于薛敬闻言却当即跪下:“是属下无能!” “这有什么好跪的,朕这不是在帮于大人在罗列现有证据吗?你瞧,如今咱们证据确凿,就差这背锅的人了!” 于薛敬一时间竟无话可说:“……臣敢问陛下,宗室中谁看上去最像可以背锅的呢?” 许佑汐想了想:“难道有人不像吗?” “……” “跟好林洪,他打算查谁,便给他准备哪位藩王的证据,别被人发现锦衣卫也在这些事中插手了。” “臣遵旨。” 许佑汐接着补充道:“还有,把朕刚刚列举的事情,编成段子,散布到民间,让天下人都知道朝廷里有位宗室存在联合白莲教造反的意图。” “陛下,这又是何意?”于薛敬疑惑,陛下这么做不会打草惊蛇吗? “自古以来,哪个藩王造反不得打个名正言顺的旗号,如今朕提前架个高帽在这,看谁有胆子戴。”许佑汐淡定自若,“无论这个造反的人再怎么想把自己撇干净,百姓的第一反应都会觉得,多次毒害皇室是他干的;置荆州几十万性命不顾也是他做得;四十万战死沙场的英魂更是这人的计划之一。如此不仁不义、心狠手辣之辈若成了大乾皇帝,那百姓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许佑汐感慨了句:“得不到民心所向,死时能留个全尸都已是万幸。” “陛下,您觉得会不会这一切真出自某位藩王的谋划?”于薛敬忽然问道。 若真有此人存在,这个敌人起码也得潜伏了数十年之久。多次出手,还没留下半分蛛丝马迹,可见其心思缜密,绝对是个极其可怕的对手。 想到这里,于薛敬不由地心情烦躁,他确实无能了! “真有人能蠢成这样!”许佑汐不可思议,“大乾亡国了,他藩王的封号封地没了,每年朝廷供养的俸禄没了,异族皇帝还会视他为心头大患,他图什么。” 哦,白担心。 于薛敬恍然,他果然还是达不到陛下的这种思想高度。 也对,若是和陛下相比,天下能有几个聪明人? “京察进度如何。”许佑汐打断了这个话题,转而问道。 “禀陛下,一切顺利。” “朕怎么觉得你们一点都不顺利?”许佑汐眉头皱起,“有困难一定得说啊!” 于薛敬努力回忆了下,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在户部尚书杜大人的鼎力协助下,吏部尚书虞叹起码含泪查处了五十位余位存在问题的官吏,这可以说是近几年内,京察年间查处官吏数目的总和之多了:“陛下,确实没有遇到多大的困难。” 许佑汐愁绪不已:“若一切顺利,国库怎么见不着进账呢!” 倒也不是许佑汐贪财,只是当下朝廷需要用钱的地方太多了。瓦剌退兵之后,她还承诺了要给百官涨俸禄。除了要给发放百官俸禄,她还得同时养着神机营、公学这种堪称‘无底洞’的项目。 再不想办法搞些钱,她今年就给只能给百官打欠条当俸禄了! “属下明白。”于薛敬沉默些许,原来陛下判断京察年的进展程度,是参考银子数量来的。 “如果没有其他事,于大人先去忙吧。” “臣,先行告退。” 等于薛敬退下去,许佑汐默默地继续批奏折了。 唉,登基五个多月了,怎么每天还重复着差不多的生活呢?! 071 新法上岸(上架第一更,求首定!) 七月初一,早朝。 新《大乾律》已修订完毕。 都察院左督御史苗文正,负责于大殿上给新《大乾律》做解读。 “诸位爱卿对于苗御史的解读,可还有疑惑?”许佑汐问道。 “臣有异议。”站出来的是户部给事中,“我大乾自古以来,便是男主外、女主内的规矩。如今新《大乾律》竟然推崇女子读书,女子外出做工,女子入朝为官,那家中琐事不没人打理了,家中老人谁去侍奉,家中儿女又有谁去照看,此条实在不合理啊!” “家中琐事闲暇之余去解决;家中老人为人子女的去侍奉;家中儿女平时便送去公学念书,还有什么不合理的。”许佑汐继续答道,“女子读书方知天高地远,女子做工方可行知独立,女子入朝为官当能者居之。” 户部给事中紧皱着眉头,虽没有继续反驳,但脸上却仿佛写满了不赞同。 “臣觉得,《大乾律》规定的结婚年纪实在太晚了,若是男子还耽误的起,女子拖到十八岁再嫁人生育恐怕晚了吧。”又是一位言官上前谏言。 “哦?是哪本圣贤书教你,女子十八岁以后生育晚了?”许佑汐冷嗤。 “……臣也是听家中祖母时而念叨。” “有空去读《女医传》,女子生育时年龄越小,越易导致难产。没文化就多读书,不要道听途说。” “还有哪位爱卿有话要说的?” 许佑汐亲自出面怼人,就算这些文官有千万般不满,也得憋着。 “关于科举改革,诸位爱卿可还有合适建议?” 兵部尚书孟之谦站出来:“陛下,今年十月便是武举,臣愿以本次‘武举’率先为科举改革一试。” “孟尚书果然有远见,那此次武试便由‘兵部’协助礼部尚书贺流一同去办。” “贺尚书,如今新《大乾律》已修缮完毕,你还得负责把增减内容对百姓进行公示。”许佑汐继续指挥着。 虞叹站出来,回了句:“臣遵旨。” “工部尚书可在?” “臣在。”工部尚书闻得意平素在朝堂上恨不得完全隐去自己的存在感,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乃朝官中混饭吃的高手。 “朕登基近半年,刑部参与修缮了新法;礼部忙于全民普学,又抽空创办了公学;户部重新丈量土地;兵部即日率先进行武举改革;吏部忙于京察年,不知工部这些日子可有作为?” “……” 平日努力遮掩着存在感的闻得意哑然,其实他有点想狡辩,毕竟神机营里好多工匠都是他帮忙找好的! 许佑汐叹气,眼中满是失望:“闻尚书下早朝后,单独来找朕。” 工部尚书闻得意默默垂下了脑袋,旁边吏部尚书虞叹不禁幸灾乐祸,顺便投来了个同情的眼神。 # 早朝后,闻尚书便灰头土脸地找新帝去了,见他现在的状态,哪里还叫闻得意,分明就是个闻失意! 御书房内。 许佑汐让太监给闻得意也搬了张座:“闻尚书,你可知为何朕登基以后从未私下找过你?” “臣不知。” “因为国库没钱,朕实在没底气找你。” 闻尚书脸上多了几分疑惑不解。 “工部掌管天下交通,朕没钱支持工部修路;工部负责天下水利,朕没钱支持工部搭建桥梁;工部当为大乾兴土木工程,朕亦无钱给予支持工部必须支出。朕继位之后,在内国库空虚,在外百姓叫苦,朕亦是寸步难行。” 许佑汐边说边回忆着,锦衣卫传回来的资料: 工部尚书闻得意,此人不通人情世故,平素不积极也不主动。之所以能坐上尚书这个位置,原因有二,其一是其乃状元出生,也有几分才干;其二因为其祖上为官时,主办兴修了大乾多数水利工程,在民间声誉极好。 许佑汐这番话说完,闻尚书顿时信了七八分:“陛下圣明,眼前难关不过暂时,陛下定会带领大乾走向兴盛。” “朕听闻神机营滕雪生说,闻尚书对火器格外感兴趣,改良后火铳的瞄准器就是由你亲手画出来的?就连燧石枪也是你绘制的初稿?” “臣不过举手之劳。” “那闻尚书可愿参与火器研发?” 闻得意瞬间眸光亮了起来:“此乃臣的荣幸。” 三言两语,许佑汐算是对闻得意脾性摸了个底。自己刚刚对工部未来前景做了那么恢弘的描述,结果眼前这位压根半个字没听进去,然而一提起火器,他仿佛瞬间从大梦中惊醒,随时就能侃侃而谈。 许佑汐不确定闻得意仅对火器感兴趣,还是所有发明创造都感兴趣,试探性道:“闻尚书,朕前些日子得到一件有趣玩意,你且看看。” 闻得意见新帝取出了这件类似于‘千里眼’的长筒状物件。他本以为就是‘千里眼’了,结果拿到眼前一看,没想到满眼都被彩色的稀奇花样充斥着了。 “闻尚书可以转动前面,花纹还可以发生变化。” 许佑汐拿出来的物件不是别的,正是利用‘三棱镜’的光学原理造出来的‘万花筒’。 紧接着,许佑汐就看到,闻得意突然放下了万花筒,开始若有所思地盯住其缝隙处。若不是许佑汐还在旁边,闻得意恐怕忍不住要拆开看看里面究竟个什么样的构造了。 “闻尚书,觉得此物如何,可能卖出个好价钱?” “怎么买!”闻得意脱口而出。 “闻尚书竟然也对这种逗小孩玩的玩意感兴趣?”许佑汐装作惊讶,“这不过是‘神工局’所造中最普通的一件罢了。” “神工局是何地,里面究竟还有何物?” “举个例子,神工局加工出来的纺织机器,一台能够顶的上八位女工同时编织。不过可惜了,朕觉得纱锭还能加,若是一台机器顶得上八十人同时工作就好了。” “除此之外,神工局还在研发各种类型的大机器,自动纺织的,不需要人力也可以跑的车,不需要桨也可以划的船……” “竟有如此神奇!”闻得意听得格外仔细,“不知陛下,这神工局究竟建在何处?” “唉,神工局因经费紧缺,招不到人啊,已经快维系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可有人愿意替朕接手这个烂摊子。” “怎么能说是烂摊子呢!神工局制造的物件简直是巧夺天工,若陛下不嫌弃,臣自愿加入神工局!” 很好。 在资金不够,地点尚无,职工未聘的情况下。 神工局有局长了! 普天同庆! 072 办报纸(二更) 同新帝躺开心扉畅谈之后,闻得意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干劲十足。 神工局,多威武的名字。 闻得意是潇洒离开了,许佑汐反倒心情复杂:“周愧学,替朕下诏书,工部侍郎杭永寒巡抚荆州已有一年之久,现召其尽快返京,官复原职。” 工部想继续发展,她还是指望杭侍郎吧。 到时候让闻得意冲锋在前,搞研发开工厂,工部底下的人刚好可以拿着他们自己尚书赚得钱,继续搞基建! “对了,替朕召礼部侍郎容映冉及户部刘继业进宫。” 进宫路上,容映冉碰到了刘继业。 容映冉是少年中举,在官场沉浮多年,如今不过二十五六岁;但刘继业却是屡考屡落榜,熬到三十出头,好不容易考上状元郎,也不过是先从芝麻小官做起。 “刘状元也被陛下召见?” 这还是容映冉第一次同这位状元郎打交道。 “是,容大人。”刘继业说话时,表情都是淡淡的,好似对谁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远感。 容映冉虽碰了壁,却半点都不放弃和刘继业交好的念头:“刘状元的那篇‘国富论’,容某有幸一读。容某初读时,尚未能理解,但反复读了四五遍后,才能明白其中深意,陛下果然慧眼识人!” 提到女帝,刘继业眉头微动,神色有些复杂,但又不知该怎么形容。 “题目为国富论,刘某文章实则偏题了。”刘继业语气软了些,“容大人,不知陛下此次召见我们所为何事。” 肯定不是好事呗。 容映冉在心中默默吐槽。 “陛下的意思,做臣子的哪敢随意揣摩。”容映冉尴尬笑笑,今日新《大乾法》刚出,新帝十有八九是要询问他民间普法的进展呗。 两人闲谈的功夫,便走到了御书房外等候。 许佑汐因为和闻得意聊了许久,导致奏折还没批完,只好一边批着奏折,一边把两人喊了进去。 “朕长话短说。容大人,你们得抽空办份报纸。”许佑汐扔下了手头奏折,“报纸和邸报为同一种形式,邸报向官吏传达朝廷新政,但报纸得面向百姓的,负责把朝中新政与天下大事写成文章供给百姓了解。” 容映冉一听陛下开头的语气,便心知不好:“陛下,臣忙于大乾境内推广公学,实在分身乏力再办份报纸了啊。” “容大人就是太谦虚了。”许佑汐装作听不懂,“朕还替你寻了位帮手,刘状元在上京城内的声誉极佳,素来见义勇为,民间甚至有‘状元和尚’的美名。有他协助你,报纸何愁受不到百姓支持。其次,刘状元的文章针砭时弊、字字珠玑,很能激发民众思考,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容映冉眼皮一跳,新帝似乎格外看重刘继业,他怎么觉得陛下似乎打算拿他给刘继业铺路呢? “臣明白。” 容映冉硬着头皮应下了这项任务。 刘继业突然开口,打破了御书房的宁静:“陛下,臣有疑惑。臣不知陛下希望办得报纸究竟是什么样的,是平铺直叙的陈述,还是辞藻堆砌地溢美之辞,还望陛下明说。” 这话一出,许佑汐连批奏折地笔都停住了;真不愧是跟杜尚书进修过的学生,都把杜尚书说话犀利的本领学了个七八分。 “朕让你们办这份报纸的目的,是为了告知百姓朝廷的新法新政。”许佑汐放下笔,“好比说,朝廷将于全国范围内推行‘公学’,接下来报纸就该详细介绍何为公学;朝廷修缮《大乾法》,报纸就得介绍新大乾律法的改进之处。报纸代表了朝廷形象,而写报纸的人,就是大乾朝廷的执笔人。” “你们若是有本事,办上三份、四份不同种类的报纸,朕也不反对。你们自己创作报纸只要不违背法律,请自便,但代表大乾朝廷的报纸得客观,不能带入私人情绪。” “臣遵旨。”刘继业点头。 “容大人这段时间恐怕要辛苦些了,等报纸走上正轨,你差不多就可以在全大乾境内推行‘公学’。” “……” 容映冉有理由怀疑,新帝可能想把他活活累死。 “容大人,先去忙吧,朕还有事要找刘状元谈谈。” 等容映冉离开后,许佑汐才不急不慢地开口。 “刘继业,你可知朕为何偏偏把你安排在户部,而非循规蹈矩送你入翰林院,过几年下放到某个地方做父母官历练历练?” “陛下希望臣向杜尚书勤学。” 许佑汐没想到刘继业看得还挺透彻:“没错,朝堂之上,有杰出才能者可谓难以数尽,但令朕觉得佩服,唯独杜尚书一人而已。” 毕竟杜尚书拉仇恨的能力,整个朝堂无人能敌。 “怎么,你看容映冉可是觉得不服气?你可知朕为何会突然把他一个年纪轻轻地八品小官突然提拔到礼部做侍郎?” “臣不知。” “容映冉刚中探花的时候,也是心高气傲,甚至还负气跑到荆州底下做了八年县令。几月前,容映冉在明知荆州知州逃跑的前提下,因为得到了一些不确切的蛛丝马迹,硬是连续几天蹲守在知州府调查,最后发现了白莲教教徒准备用来炸毁堤坝的火药。” 刘继业完全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段故事,顿时对那位比自己年轻的容大人升起了几分敬意。 “容映冉做了礼部侍郎之后,屡次开大课教百姓识字,效果如何,百姓可有不满?这便是从县令出身的父母官的优势,他很清楚怎么样能让百姓去信服他、追随他。若换成你,你能做到这种地步吗?” 刘继业想了想,认真道:“不能。” “容映冉推出公学,这种改革推新的勇气,你能比拟吗?” 许佑汐继续反问。 刘继业垂眸,轻叹:“陛下,臣明白。臣身上还是戾气太重,臣整日想着该如何报效大乾,却忘了自己不过普通人,也当从普通事做起。” “那现在朕问你,可知道朕为何让你同容映冉一起办报纸了?” 刘继业不清楚陛下为何会多此一举问这个,犹豫道:“陛下是希望臣同容大人勤加学习?” “容映冉忙于公学,就够他焦头烂额了,哪抽得出空管什么报纸。”许佑汐理所当然。 ? 可这话,和您刚刚说的话不一样啊! “报纸到最后肯定是你在想办法做,朕之所以非要给容映冉挂个名,是因为你资历尚浅,万一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尽管去烦他。万一别人问你,容侍郎就是你背后的靠山,懂?” 073 三地灾祸并行(三更) 刘继业满头雾水地离开了御书房,却没想到在宫门口碰到了等候他多时的容映冉,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心虚:“容侍郎,还没离开吗?” 容映冉若有所思:“我刚好想起来,还得问你件重要的事情。” “容大人尽管问,属下定知无不言。” “你问陛下要办报纸的耗费了吗?”容映冉追问道。 “什么耗费?”刘继业有几分迷茫。 “看来没有。”容映冉叹着气,“没钱寸步难行。不问陛下伸手要钱,你打算找哪里作办报纸的地点!” “报纸稿子找人写需不需要给报酬,报纸印刷需不需要成本,笔墨纸砚需不需要买。不行,我得回去找陛下要钱。” “容大人,等等。”刘继业赶紧拉住容映冉,“我觉得你说的那些咱们都是可以克服的。办报的地点可以在我从前住的那家寺里,稿件我自己就可以写,笔墨纸砚从我的俸禄里先扣便是,至于印刷的费用,也由我先垫付,就不必麻烦陛下了吧?等报纸正式发行,这情况自然会好转的。” “那万一赔本了呢?”容映冉恨铁不成钢道。 “若是赔本,那定是报纸办得有问题,这责任更该由我来付起。” “……陛下究竟跟你说了什么。”容映冉分明记得刘继业在进御书房前,就像个捂不热的破石头,怎么等他从陛下那里走出来,就突然变成了个不求回报的……活菩萨? 难道陛下,都学会换脑了? 容映冉见刘继业的老实模样,实在无能为力:“罢了,笔墨纸砚和印刷这块,交给我来办,公学刚好有现成的人可以做这些。你就负责好好写稿子吧,争取一月内,能顺利发出第一份报纸。” “属下必定竭力而为。” 容映冉看向刘继业渐渐走远的背影,好像有点明白许佑汐为啥会这么看重这人了,这品德确实够高尚啊。 “刘状元,你慢走。”容映冉好似想到什么,快步追上匆忙离开的刘继业,“报纸绝非小事,你不必全部压在自己身上,容某忙于公学实在分身乏术,但可以给你推荐一位帮手。” “是何人?”刘继业放缓了脚步。 “吏部郎中苏怀和。”容映冉顿了顿,“虽然容某同他交情不深,但也久闻其才气过人,你或许可以寻他同你一起完成报纸稿件,也可查漏补缺。” “多谢容大人提点,属下稍后便去拜访苏大人。” 容映冉这会儿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奇怪,为什么刘状元会对自己称‘属下’? # 许佑汐将“报纸”的任务下派给两人之后,便继续批改奏折,越看到后面,眉头越是紧皱。 南边鹭洲,大雨四十余日,苗伤; 平顺府水灾,淹没郭城舍半数; 北地闻夏县,大旱两月,又出蝗灾。 【叮!】 【新任务:拯救鹭洲0/100】 【新任务:拯救平顺府0/100】 【新任务:拯救闻夏县0/100】 “周愧学,宣太师、姚少傅、鲍首辅、孟大人、杜大人,进宫中商讨政事。”许佑汐说完,继续盯着几份奏折反复看。 【女帝系统友情提示:大乾国运将尽,处于王朝末年状态,极易频发自然灾害。】 【女帝系统友情提示:宿主可以选择简单模式,加入白莲教后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新王朝建立后,国运会发生新变动。】 “你这是在侮辱朕的智商?”许佑汐看着系统提示,满脸无语。 从古到今,哪个皇帝自己反动自己的! 【叮,女帝系统收到宿主反馈,正在更新ing。】 许佑汐思考着对策,顺便等几人来议事殿,连午饭都吃不下。 几位朝中肱骨大臣被请到了议事殿,周愧学将几份记载了灾害情报地奏折分给几人传看。 “陛下,灾情如此频发,朝廷务必得设法干预。”孟之谦忧心忡忡。 鲍首辅却沉吟了会:“陛下,鹭洲距上京太远,朝廷干预不便。雨灾过后,恐怕是来年收成最受影响,先让官员安抚百姓情绪,附近城池可接济救灾,此患渡过应该不算太难。臣觉得朝廷重心应压在平顺府水灾上。” “臣同意鲍首辅的想法,还是平顺府救灾最为关键。平顺府距离上京也就一、两天脚程,怕是当地难民又要往上京城内跑了,最怕水灾后再生瘟疫,那可真麻烦了。”少傅姚大成皱着眉头,“旱灾雨灾还是以影响当地收成为主,有朝廷做好粮食救济即可,两地渡过难关不会太困难。” “什么叫做好粮食救济即可!”杜致意顿时气急,“天灾哪有这么简单!旱灾蝗生,你们不得关心下旱灾到了什么程度,这蝗虫生了多少,吃了多少作物,会不会影响到邻近县城的收成,什么都不知道就敢说渡过难关不会太困难?” “还有同意什么同意,我反正不同意。粮食救济,哪里出粮,怎么安抚百姓,别一天天的空口白话。我看你们就只知道管好天子脚下,反正惹祸惹不到上京来的都是小事,就算受灾而死的百姓只要死远点就没事是吗!” 杜大人无差别怒骂攻击,也不知道是不是戳中了谁的痛点,其余几人几乎同时闭了嘴,议事殿一度陷入沉默。 许佑汐虽神色凝重,心里不由地想着,蝗虫是不是还得油炸比较好吃? “朕也觉得几地灾情,朝廷都得干预,好好治理。”许佑汐遗憾地没有说出油炸蝗虫的想法,作为一国天子,她如果自己去吃油炸蝗虫,那叫心系百姓。 她若是敢喊话让受灾百姓吃这种东西的,明日民间就能传出去新帝残暴不仁、不顾百姓生死的妖言了。 “三地挨个讨论,从闻夏县开始。”许佑汐准备主动控场了。 “至于闻夏县蝗灾一事,朕觉得,可以鼓动当地百姓捕杀蝗虫,适当给予利诱。” “可蝗虫总有除尽的一天,朕最忧心地是闻夏县的旱情,若一直不降水,当地百姓该怎么生存?” “禀陛下,闻夏县十年中有八年都存在旱情,当地百姓都有储水的习惯,农作物也会挑选耐旱的种,今年会演变成这么严重,恐怕还是因为旱灾蝗灾并行的缘故。”鲍长年解释道。 “十年八旱,百姓这都过得是什么日子,更能说明闻夏县的问题已迫在眉睫,必须得想办法立刻干预。”杜致意丝毫不给鲍长年面子,直接打断了鲍长年的话。 074 神工局明天必须开业(第四更) “朕把诸位爱卿喊过来不是为了看你们吵架的,是让你们想办法解决问题!”许佑汐倒是帮了下鲍长年说话,“朕看闻夏县附近的几座城池都不缺水源,怎么就偏偏就这里是十年八旱?” 鲍长年答道:“陛下,闻夏县附近几座城池也常年缺水,但当地百姓能靠着井水正常生活、灌溉田地。可不知道为什么,闻夏县百姓怎么打井都不行,无论打到多深或是反复换地方,就是不出水啊。” “附近那么多城池,偏偏就闻夏县不出水?”姚大成忍不住提了句,“肯定有原因,得深挖!” 许佑汐倒是看向了姜太师:“姜老,您卦象一流,可能算算闻夏县是否能打出水井?” “臣遵旨。”姜老行礼后,立马起了卦,“据时辰来算,此时应为坎宫第四卦革卦。陛下所问闻夏县是否有水,卦象给出得答案是有的。兑为泽,离为火,水在上而下浇,火在下而上升,这是能出‘石漆’的象。” 石漆,就是石油! 难道闻夏县底下还藏了个油田不成? 鲍首辅似乎也想起了什么,赶紧补充道:“陛下,臣记起闻夏县县令曾上书诉苦,是说当地百姓开井,最深凿至数百尺,但地底涌出皆是污浊之水,人无法进食,难道是因为当地百姓均不认得石漆为何物?误认作浊水了?” “孟大人,你立即派一支亲信队伍,赶往闻夏县确认是否有石漆的存在。若的确有,便直接在当地驻扎,组织当地百姓进行开采,并给予丰厚报酬;若是找不到石漆,便安排这队士兵替当地百姓打井寻水,捕捉蝗虫,以解决此次危机。”许佑汐安排着,“多带些粮食,路上再买些牧鸡、鸭带去分给当地百姓养饲养,这些家禽吃起蝗虫来也厉害。” “臣遵旨。” 孟之谦接下了任务。 “鹭洲雨灾,鲍大人负责通知当地官员带领百姓进行田地排水。若是降雨迟迟不结束,便让当地百姓放弃农田,立即退避到高处,先保证安全无忧,粮食朝廷不日后会调剂到当地。你顺便通知下附近布政使司负责协助鹭洲渡过此次天灾,同时安排合适官员至当地巡抚,带足粮食、银钱。” “平顺府距离上京城不远,朕会让锦衣卫于薛敬安排一支禁卫军前去负责平顺府水灾后重建。” “孟大人、鲍大人两位都是我大乾顶梁柱,你们负责赈灾工作朕再放心不过。杜大人身兼要务,姚太傅又是大病初愈,朕暂未给你们分配过多任务,你们便分别挑一人辅助吧。” 鲍长年眉头一跳,立马看向了姚大成。 姚太傅与其对视,立马心领神会,跟着就要开口:“臣……” “臣愿同鲍首辅共治雨灾!”杜致意开口却更快。 该死的! 怎么哪都有他杜致意! 鲍长年差点气吐血。 许佑汐还以为杜致意会打算和孟之谦合作呢,两人理念相近,合作起来也不会太难,哪知道杜大人毫不犹豫选择了鲍首辅。 再看向孟之谦,他紧绷的表情明显松了口气。 许佑汐就不理解了,杜大人是老虎吗?怎么这么令人闻风丧胆呢! 少傅姚大成念在和老鲍往日旧情,还打算再挣扎下:“臣愿……” “陛下,臣与姚太傅定能齐心协力治理好闻夏县旱灾蝗灾。”孟之谦赶紧拉着姚少傅拱手谢恩。 鲍首辅叹气,站在原地欲言又止。 杜致意坦坦荡荡地站着,仿佛被另外三位排挤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他正凭借一己之力排挤着另外三人。 啧,这境界。 “那便这么定了。”许佑汐拍板,“咱们不妨以两地赈灾情况作为几位大人今年政绩考核,姜太师当证人,谁做得最好且花销少,朕可以在不违反原则范围内,满足每人一个心愿。” “此次政绩考核,核心为四个字:以工代赈。让百姓用工作换取粮食代替以往简单的赈灾,谁若违反这条原则,便直接出局,几位大人可还有疑惑?” 几位大人相互对视,均未提出质疑。 “那便都去忙吧,赈灾之事迫在眉睫。” “臣遵旨。” 至于,平顺府离上京最近,许佑汐打算亲自下场治理。 # 平顺府是黄河分支流域的一处大县城,因为靠近水源,所以人口不算少。此次水灾毁坏了无数房屋建设,今年田地估计也是颗粒无收了。 但若是换个角度思考,如果不是一无所有,怎么能打起破釜沉舟搞改革的骨气呢! 许佑汐在分别找了三波人商议之后,一天时间就这么过去了,此时的许佑汐还满脑子都是政务,半点都没察觉到饥饿。 “陛下,该用膳了。” 周愧学提醒道。 “怎么都这么晚了,上膳吧。”许佑汐随口吩咐着,同时心中还在规划平顺府的未来。 堤坝的修建,要是能用上水泥、混凝土就好了。当时在荆州的时候,许佑汐就有考虑造水泥的想法,但苦于当下技术实在达不到这种高度,只能放弃。 也别说水泥了,她到现在看似简单的水银镜子还没成功搞出来。 曾经,许佑汐也考虑过制造铅笔,去简化毛笔书写。可事实上,在这个机械化程度不够的落后时代,制造一支铅笔的时间成本,都快抵得上制造一支火铳了。 火铳好歹还能反复利用,铅笔还是一次性的! 实在太奢侈了! 许佑汐认真思考着,铅笔的事情可以推后再说,但是水泥她必须搞出来! 【系统商城】 【水泥配方:一张昂贵但很有用的纸。价格:10000威信值】 【混凝土配方:一张昂贵但非常有用的纸。价格:10000威信值】 许佑汐自从登基后,威信值涨的厉害,每天都是几万威信值到账,当下便非常大方地把两张配方全买了。 【系统赠送您水泥/混凝土视频*1:《制作水泥,原来这么简单!》】 许佑汐看完水泥锻造视频之后,放弃想法一度达到巅峰,但都说万事开头难,她不去尝试永远不会成功! 咬了牙,她决定了,不管要花多少银子! 神工局明天必须开业! 075 水泥出世(第五更,上架求定!) 天佑元年,七月初二,在大乾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神工局横空出世。 地点定在上京城外郊区的一处荒废的大庭院。 许佑汐下了早朝,立马带着百来位禁卫军浩浩荡荡地来这里打扫卫生,又喊人花费了足足两个时辰,在附近地区聘请了几十名有丰富经验地工匠加入。 “庭院附近这一片,全部围起来,都划到神工局里面去。”许佑汐大步走着,顺便指挥着身边的锦衣卫。 “陛下,匾额就算现在去城里找师傅打造,最快也是明天才能拿到了。”徐令为难道。 “来不及了,把空匾额拿来,再带支笔。”许佑汐赶紧吩咐道。 很快,许佑汐在匾额上提好了字,旁边禁卫军就照着许佑汐的字开始对着匾额自己雕。 一直忙到了傍晚,许佑汐才找锦衣卫把神工局局长闻得意带过来。 “陛下,这,这里就是神工局?” 工部尚书闻得意看着摇摇欲坠地匾额,荒草丛生地门槛,坑坑洼洼的破木门渐渐陷入了沉思。 “自然。朕亲笔题字,货真价实。”许佑汐这话说得也没什么底气,只能岔开话题,“朕先带闻尚书进里面看看吧。” 庭院里更是干干净净,一无所有,几十名工匠老老实实地排排站在庭院远处,时不时四处张望两眼,似乎在等着派任务。 怎么像起难民收留所了! 还不等许佑汐想好该怎么坦白从宽,闻得意却先开口了。 “原来神工局在花销上已经紧迫到如此程度了。”闻得意满是愁绪,“陛下,您可千万不能放弃神工局,臣相信局里的窘迫只是暂时,日后定会恢复往日的辉煌。” “……那尚书大人,好好努力?” “臣定不辜负陛下厚望。” 看着闻尚书脸上昂扬地斗志,许佑汐良心隐隐作痛:“闻尚书辛苦了,朕放你一月假,不用早朝、不用打理工部事宜,你就负责专心把神工局办好?” 闻得意受宠若惊! 还有这等好事?! “还有,朕这里有两张配方,乃神工局镇局之宝!这里面记载了传说中的无价之宝:水泥和混凝土的制作办法。” “陛下,不知水泥是何物啊?” 闻得意下意识觉得陛下口中的无价之宝,应该不会只是什么水中泥巴这么简单吧? “水泥是一种粉末,加水混匀后可以快速凝固,用来筑堤坝、铺大路,包括砖瓦之间的黏合都可以发挥神效。此物有诸多用法,等尚书大人造出来就明白了。” 闻得意小心翼翼地接过水泥配方,眼神中还有几分期待。 “尚书大人需要什么样的工具尽管吩咐,朕留一支禁卫军随时供你差遣,石灰石和废弃铁矿昨日夜里已经在往上京运了,今晚就能送到。” “陛下放心,臣定全力以赴将神工局发扬光大。”闻得意感动地跪下了。 “朕也相信闻尚书定然不会辜负重望。” 许佑汐呆不下去了,随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神工局。 # 令许佑汐怎么都没想到的是,仅在神工局成立后的第五天,皇宫便传来喜报。 “水泥”造出来了! 许佑汐赶来的时候,闻得意正光着胳膊费力地给巨大壶腹状地铁炉合盖子。 制造水泥的流程说难不难,说简单绝对没有那么容易。 工人们连夜将石灰石碎料和废弃的铁料分别制成粉末状,光粉碎石料的过程就得分成先敲打再反复研磨,最后将两部分粉末全部混合,煅烧成石灰熟料。 其中最难的就是煅烧步奏,闻得意为了这个环节可以顺利进行,亲自跑去找老友赶制了个巨大地壶腹状的炉子,并指挥禁卫军将炉子用铁链悬空架起,铁炉两侧均有可活动打开的盖口,炉底下不间断烧火,维持炉内高温。 每隔几个时辰就要给炉子翻转,期间还需要不断从炉内取出少量料子,试验石灰是否烧制成功。 闻得意也是第一次制造水泥,在这之前他甚至都从听说过这个东西的存在,但是他就是有股莫名的执念,这东西他肯定能搞出来。 当工人诉苦,说石灰石碎料根本无法打磨成粉末状,闻得意便自己亲自拿着锤子一点点地敲打。 敲打实在困难,闻得意就不断想办法改进,又搭了个巨大锤子,拉高,砸下,反复几次,倒也稍微轻松了些。 闻得意五天中起码有三个整夜都没合眼,他还不觉得累,挂着满身灰土,反复重复将打磨好的石灰粉加水,试验水泥的凝固时间以及凝固后的坚硬程度。 “陛下,这凝固的水泥确实足够坚硬,若是混上骨料成为混凝土后,坚硬程度更甚,这可比砖瓦石料硬实地多啊!” “水泥无论是用来铺路还是参与建筑都是不可缺少的。”许佑汐蹲下身摸起地上凝固好的水泥,激动不已,“闻大人这次可立了大功劳!” “陛下,配方上说,这制作好的石灰粉,还得摆个三五天才能使用;使用的时候,水泥彻底凝固也额外需要个一两天时间。”闻得意碎碎叨叨地嘱托道,“还有一张混凝土的配方,我看它就是将水泥中掺入骨料,即可成了。” “好!”许佑汐站起身,“麻烦闻大人安排将打磨好的石灰粉装袋,朕派人即刻送去平顺府。闻大人趁这几日,总结下石灰制造的经验,朕打算在石灰石矿附近建几处大型的水泥制造工厂,为天下各地大量输出石灰。” “好,臣定当继续造出更多的水泥。”闻得意脸上虽有笑意,但他眼睛里的红血丝却掩饰不住,看上去有几分狼狈,又有几分滑稽。 “闻大人整理完水泥的制造心得,就回家休息几天吧,神工局就是神工局,加工水泥的任务交付给禁卫军去完成。” “那臣接下来做什么?”闻得意问道。 “怎么就没事做了!还记得朕当时同你说的珍妮纺织机,可惜只安装有八个纱锭,过几日朕让锦衣卫给闻大人抬到神工局,你看看有没有办法往上加纱锭,纱锭越多越好!” “臣明白。” “还有件事,你给朕试试看能不能做个玻璃镜子出来。”许佑汐简单介绍了下玻璃镜子用途和模样。 许佑汐后来得到的化学书上有记载水银镜子的制作方法,刚好可以交给闻得意去造。 “竟如此神奇?!”闻得意的兴致上来了,甚至开始手舞足蹈。 这种状态简直和每日站在朝堂上死气沉沉地样子,判若两人。 许佑汐看着闻得意这般兴奋模样,心情复杂,她觉得“工部尚书”这个假,似乎可以给他放到地老天荒了。 076 平顺府救灾 从“神机营”出来,许佑汐大手一挥,以中元节祭祖为理由,放了朝中文武百官十五天不上早朝的假。 为了治理平顺县的水灾,七月初的时候,朝廷便派过去了近百位禁卫军。许佑汐打算安排好朝堂事务,自己就跟过去做督查。 离京前,许佑汐先下密旨让鲍首辅和孟尚书共同负责期间朝中事务,锦衣卫于薛敬负责维护京都安全问题,万一真遇到特殊情况,可持圣上令牌先斩后奏! 即便已经双重保障了,许佑汐还是觉得不放心,连夜去了趟慈宁宫。 之前崇久太上皇病未好,谢西西为了照顾他,两个人干脆一起都住在了慈宁宫。这会儿崇久太上皇病养好了,他又以慈宁宫清静为借口,赖着不肯走了。 于是乎。 太上皇、太后两人每日在慈宁宫中风花雪月作伴,听听话本、荡荡秋千,完全不用理会朝堂事务,简直过着神仙生活。 许佑汐来到慈宁宫的时候,估计也就是晚上七点多,结果宫里侍人惊讶道,太上皇、太后为了养生,这个点早已睡下了。 “……” 许佑汐恍然,原来她对于养生的偏爱,是来自‘家族遗传’。 罢了,见不到人就算了。 许佑汐吩咐周愧学,自己不在期间,所有奏折都送到慈宁宫去。 许佑汐觉得父女之间,怎么能还需要解释呢!明明一切尽在不言中,她亲爹一定会理解自己,并且完成好批奏折的任务的!!! “陛下,那万一太上皇让臣先将奏折送到御书房,晚些时候他再去看呢?”周愧学很懂地低声问了句。 从以往经验看来,太上皇每次不想奏折的时候,都是用这个借口进行躲避的! “慈宁宫住着的怎么能是太上皇呢,于理不合,送奏折离开之前,总得把太上皇请回德寿宫吧。” “……” 许佑汐丢下满脸懵逼地周愧学,回宫就开始收拾行礼,准备连夜赶往平顺府。 许佑汐这次只带了往日随身保护的几个锦衣卫,她的计划是出宫后直接骑马赶路,顶多两个半时辰,足够她赶到平顺府,抵达当地再睡觉,明早还能晚点起。 没想到出了宫门,才发现今晚的上京街头竟然热闹得很。 “今天什么日子,街上竟然这么多人?”许佑汐遥遥看去,串串彩灯高高挂起,街上都是蒙着轻薄面纱地年轻姑娘。 “禀陛下,今日是七月初七,民间正在举办乞巧节活动。”锦衣卫徐令汇报着。 许佑汐这才想起来,七夕节,这还真是个大节日! “走,过去看看。” 许佑汐把马丢给锦衣卫徐令,快步走到了人群中。 乞巧节的热闹程度,远比不上上元节那天,但今日街上的姑娘却要比往日都要多,姑娘们聚在一处很大庙宇的庭院里,庙前摆了张桌子,桌上摆了些水果和几块布料,姑娘们在皎皎明月地见证下,齐齐地朝天祭拜。 许佑汐过来凑热闹的时候,旁边妇人还好心劝了句:“姑娘进来一起拜拜织女娘娘,给自己祈个如意郎君。” 许佑汐深思熟虑,觉得自己还别拜了,主要她怕砸了织女娘娘的招牌。 中年妇人劝完就赶紧上前随着人群祭拜了,前面拜完的姑娘又结着伴笑着离开。 许佑汐从庙里退出来,不远处似乎还有个不知道是供奉谁的庙宇,不过里面走出来的男子多些。 奥,原来男子那边是拜魁星的。 妙啊,一节两用。 许佑汐东张西望凑热闹,直到被一阵鼓声吸引过去,走在街上地男子、女子纷纷顺着鼓声地方向赶过去。 “前面是有什么活动吗?这么热闹!”许佑汐好奇问了旁边和自己一样,不急不慢地走着的摇扇老大爷。 “前头有探花郎亲自授课。”老太爷蒲扇一指,满是了悟道,“姑娘你怎么不急着去听课?” 刚提到探花郎授课,许佑汐立马就明白过来这事是谁干得了。她没少在早朝上听到有官员弹劾——礼部侍郎容映冉为了普学,无不用其极! 有的说他堂堂一位朝堂三品官员,亲自跑去茶楼,把文学当成话本讲给百姓听,简直侮辱圣贤; 还有的弹劾容侍郎屡次大街旁直接开课,这行为和当街卖艺也无二了,有辱朝廷颜面; 许佑汐本来还想着帮容侍郎怼回去,结果这家伙自己就是个嘴炮,甚至都没给她留有发挥地余地! 当时,容侍郎直言,若想实现普学计划,必须让百姓心甘情愿地去学习。 如何心甘情愿? 你就必须要用他们所喜欢的方式去吸引他们,否则你就算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他们也能以脑子笨为理由,最后什么都没学会,白白浪费时间。 有官员不服气,还试图和容映冉打赌,他也找个了学堂亲自授课试图把容侍郎比下去,两人针对的都是普通百姓教学。 事实上不到三天,那位官员就愤而放弃了,还对着普通百姓怒极道:粗鄙之人,难以教化! 许佑汐从回忆中,被拉回了注意,远远瞄了眼,容大人特地选择了处挺高的擂台讲课。 据说这个擂台以前是给某家姑娘比武招亲或是哪家姑娘当众抛绣球选婿的。 不错,有创意。 “徐令,牵马,该出城了。”许佑汐不打算去督查容侍郎的工作,时间不早了,她得快点赶去平顺府。 星月安逸。 白日里暑气地燥热,此刻却是荡然无存。 树上的夏蝉高高低低地吟唱,河边的草丛中依稀能见到几点萤火虫的亮光,晚风清澈,仿佛吹进心底,就是舒爽。 许佑汐骑着黑马,在官道上快速前进,竟然寅时便抵达了平顺府。 这里地面以上的淹水已经退了,附近到处都是垃圾和碎沙,大多数房屋也显得破败不堪,有几处小屋子甚至都直接被洪水冲倒了。 大半夜还能看到路上走着不少人,同游魂似的,各个拄着木棍在废墟中不停地翻找。 “陛下,需要我带几个灾民过来问问情况吗?”锦衣卫徐令主动提议。 “不用。” 许佑汐光看着这些难民精神状态就明白,这些人尚未得到多少实际有用地救助,大抵只有看不到希望的人眼神才会如此空洞。 【拯救平顺府:0.01/100】 许佑汐甚至觉得这个进度条仿佛在嘲笑她傻! “徐令,把在我们之前过来的禁卫军都喊过来。” 077 怎么办的事! 大约半刻钟左右,平顺府县令带着几十位府衙,以及近百人的禁卫军队伍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废墟前。 这浩浩荡荡地架势,倒是吸引来了一批当地难民靠近。 冰冷的月与士兵手上的火把形成了鲜明对比,一静一动,带动着气氛也紧张了起来。 禁卫军百户任海见到陛下亲临,吓得当即跪下,还不等他说些什么,只见许佑汐从身后包袱里掏出一份圣旨,振振有词:“臣李思,奉陛下之命巡抚平顺府。” 平顺府知县虽跟着禁卫军百户任海跪下,但实际上内心还是狐疑地问了句:“这,朝廷什么时候有女官了?任大人,我要检查下这圣旨吗!” 任百户神色焦虑:“别说话,哪能造假!” 圣人都亲自站在你面前了! 你还有心思关心圣旨是真是假? “夏日户外蚊虫多,大人随臣进屋里坐?”任海关怀地问。 “不必。”许佑汐打断任海的话,直截了当道,“任百户既然抵达平顺府已有五日,不知都干了哪些事?” “大人,臣组织难民工作换取粮食,白日带领他们修缮房屋,晚上便让他们各自回家休息。” 任海老老实实地列举着几日来的所作所为。 许佑汐在上京的时候说,要让难民有工作,争取所有人都能通过工作换取报酬。 于是,平顺府知府组织难民首先抢修当地衙门,以赈灾粮当做修缮报酬,每日发放的粮食又仅够难民们填饱肚子。 等到了晚上,便把无家可归的难民赶回去了,让他们睡在危房,又或是随便找个空地躺一夜。 脏衣服反复在穿,干了湿,湿了干,最后到处都弥漫着腐臭味。 “所以,这五天下来,你们带着难民只修好了平顺府衙门是吗?” “……是,大人。” 任海埋着头,表情焦躁不安。 “也算办了件实事。”许佑汐冷嗤,转而看向了周边围着的狼狈不堪地难民们,“大家听见了吗?平顺府的衙门修好了,都进去住吧。” 许佑汐是把话说出口了,但这些难民却纷纷忐忑地看向她,谁都不敢先动。 还不等许佑汐再开口,平顺府知县憋不住了,着急道:“大人,这,这,衙门哪里收留的了这么多难民,而且衙门是官家的地方。当下已经住了这么多禁卫军,实在无法收容更多……” 许佑汐提声道:“衙门是知县大人建的,还是知县大人修的?” “这……” “既然都不是,那衙门里住谁关你屁事!所有无家可归地灾民一律可以住进平顺府衙门休息,就算天塌下来,我给他们顶着!” “可衙门没有空地了!” 许佑汐威胁地看向任海:“任百户,你说,平顺府的衙门可有地方收留难民?” “能收留。”任海点头哈腰,“禁卫军可以十人挤一间屋子,腾出来的空地全部收留难民!” 灾民们安静地看着这一幕,终于有人小声说了句:“我身体好,有没有地方呆没事,就是现在外面蛇虫太多了,能腾个地方给我媳妇、娃呆呆就行。” “我也是,让我父母有个歇脚的地方就好了。” “我不住了,让给别的需要的人住吧。” …… 灾民有多善良,越是衬托地当地知府和禁卫军有多不作为。 许佑汐也不说话,冷冷地打量着跪着的任百户,让他自己亲耳听听这些灾民的声音。 任海满脸羞愧:“臣,这就带领禁卫军退出府衙,组织老人、妇孺孩童依次住进府衙。” “这就没了?那其余人呢!就不管了吗!灾民负责善良,你们禁卫军就负责犯蠢了是吗!”许佑汐怒火冲天,直接开骂,“行军打仗的时候,野外也没有房屋,那是让所有士兵全部露天睡土地上的吗!” “没地方住不懂得搭营帐应急?这里距离上京就两个多时辰的马程,距离附近城池乡县更近,长没长手,有没有脑子!不知道怎么借,那会不会买,你们带来的赈灾银都是摆设啊,还是打算日后拿回去,好给自己多加点俸禄!” “看什么看,快去啊!” “还等着我买东西,我搭帐篷,搭好了之后要不要我再迎接你们进去休息?” 任海被骂地头都不敢抬,低着头,只能语气卑微地不断重复着:“不敢不敢,不敢,是……是是。” 平顺府知县并不清楚这位巡抚是什么来头,但是见禁卫军任海这幅点头哈腰地架势,心中隐约明白,对方身份地位绝对不一般,他也只能低着头,不多说话。 禁卫军百户任海分了半数兵立刻开始清空地,并用剩余材料开始尝试搭建营帐。 另外半数人再对半分,一部分兵有序地安排部分灾民住进平顺府府衙;另外一部分全部同他去附近城池购买制作营帐的材料,顺便带着被子、干净衣裳回来。 如今,整个平顺府府衙里也不剩几件干净衣服,许佑汐全部拿出来分发给灾民,并让禁卫军负责烧热水,让这些妇孺孩童分批次去洗澡并换上干净地衣服。 夏日白天气温本身就高,在肮脏环境中呆久了,抵抗力差的群体,很容易感染瘟疫。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了第二天中午,平顺府剩余没有住进府衙的男人们,也可以住进营帐休息了,每个人都洗了澡,看上去也都有了几分人样。 许佑汐深夜才睡,天蒙蒙亮便起来了,身后跟着几十位禁卫军陪她绕着整个平顺府又走了一圈。 【女帝系统】根据许佑汐走过的地方,会自动生成地图。 “这些房子都不能住人了,建的时候地基就没打好,风只要一大,整个屋子都在晃。”许佑汐皱着眉头,边走边说,“这里面田地和屋宅建设分布的全都乱七八糟,用来耕种地土地完全可以变得更大。” “徐令,去找平顺府知县,把当地百姓的黄册要过来。” 黄册,就是各地百姓的户口合集,里面包含了每个地区十年内的人口变动、财产增减等等内容。 “臣遵旨。” “在外时候,尊称大人便是,朕化名都用李思。”许佑汐嘱托了句。 “是,大人。” 半柱香后,许佑汐拿到了平顺府的黄册,大致翻了翻,发现当地并没有什么特别富有的地主存在,土地大多都是属于平顺府百姓自己的,就是每年都得向府衙交些粮。 “今天傍晚的时候,把整个平顺府所有百姓都召集到府衙附近,和他们说,朝廷有最新的政令要颁布。”许佑汐快速安排着。 078 平顺府救灾指南 天色将晚,这也是平顺府难民们这么久以来,唯一一次睡上了好觉。 等他们睡醒之后,朝廷发放地红薯粥又是人手一碗,那种甘甜地滋味仿佛足以渗透到灵魂里。 月色朦胧不清,但胜在星光璀璨。 许佑汐也没怎么休息,吩咐禁卫军们,在平顺府府衙外搭了个台子,附近能用的架子都被移到台子附近,挂起灯笼、火把照明,被召集过来地百姓也越来越多。 “平顺府百姓们,我是代表大乾朝廷负责给平顺府赈灾的巡抚李思。” 许佑汐尽可能地提高声音,让所有百姓都能听见:“虽然洪水无情,导致我们的田地被淹没,可能颗粒无收;导致我们的房屋岌岌可危,无法继续居住。” “我将代表大乾朝廷给所有百姓三个承诺,第一,没有人会因为水灾饿肚子;第二,所有人都在不久后拥有住处;第三,未来的平顺府会成为全天下人向往要住进来地风水宝地!” 夜幕下,连风声都变得小心翼翼,平顺府难民们表现地格外乖顺,每个人呆在原地听得仔细。 许佑汐声音已经放到了最大,和喊话的状态也差不多了。可毕竟过来的百姓实在太多,只要底下有半点嘈杂,立马就会覆盖掉许佑汐的声音。 “府衙位于整个平顺府地北侧,我们以它为分界线,一边全部作为农田,另一边则用来搭建我们自己的房屋和工厂。” “靠近水流的地方将利用特殊材料重塑堤坝防洪,同时,我们将地底挖出道路,搭建平顺府独有的地下排水道!”许佑汐边说边指向平顺府地图,“有了地下排水,即便以后再发生洪灾,这些积水也将迅速被引入地底,更不会轻易出现水淹平顺府,那我们的庄稼和房屋就都保住了!” 【拯救平顺府15/100】 “接下来,分配任务。” “从明日起,禁卫军会带着一批身体强壮地先清理出可用的田地,同时要兼顾起搭建房屋和筑堤坝的任务;我们还需要一部分会做饭地,为干活的人做饭、送饭;需要一部分人组成纺织工厂,为大家织出大量布类做衣裳;需要几位大夫负责给受伤生病人看病。” “平顺府将在府衙成立全大乾第二家‘公学’,大家尽管把你们的孩子全都送过来读书,你们负责把平顺府的未来变得更加美好,朝廷负责帮你们把孩子教得出类拔萃!” “除了一日三餐供饭外,只要是主动干活的,都能领到额外报酬。今年朝廷给灾区免去了所有税收,其中也包括平顺府,只要是大家自己赚到的钱,全部都是你们的!” “接下来,大家排好队,依次到禁卫军这里,报上名字,告诉我们的禁卫军你的长处。比如说,你会做木工、你会打铁,还是你会织布刺绣,会插花都可以讲,告诉我们你可以为改变平顺府做哪些工作!之后,全部人回营帐睡觉,明日一早,准备上工!” 【拯救平顺府24/100】 许佑汐喊完,嗓子已经发哑了,旁边站着的徐令赶紧地递上茶水:“徐令,安排禁卫军今晚也好好休整,明天开始干活,让大家都卖力干,所有参加的士兵也都能领到额外报酬。” “臣遵旨。” 把平顺府未来的大致规划都做好之后,许佑汐又赶紧给写信,一封是寄到江南的,让江南地区把培育出来的‘土豆苗’送些到平顺府;另一封信送到上京给容映冉,让他立即安排几位公学老师赶到平顺府进行授课教学,顺便让他通知刘继业到平顺府来写文章,把这里的情况告知天下。 “神工局”造出来地水泥数量还是不够,不过石矿附近的‘石灰工厂’基本走上了正轨,很快就可以进行工作了,到时候第一批石灰将全部寄来平顺府。 许佑汐把这些事情全部安排完,又是深夜了,她能在平顺府呆的时间不多,她必须要赶在自己回上京前,亲眼看见平顺府往好的趋势发展。 她不仅要把平顺府变得越来越好,还要让这里成为大乾赈灾事迹的标杆! “以工代赈”从来都不是说,让百姓靠干活换吃的,然后大乾地军人负责指挥和看热闹! 而是通过工作调动难民对生活的积极性,在所有人的努力下,当地生活生产恢复,从而不继续需要政府长期救济。 许佑汐自己也想过了,今年七八月份种下第一批土豆,冬天可以收成一堆土豆,到那时平顺府的粮食就可以自给自足了;妇女开纺织工厂,多出来的布料可以对外售卖,又多了额外经济收入。 按照这样算下来,平顺府最困难的也就是这半年,半年后,粮食和钱都有了,百姓都会记得这段恩德,孩子又将成为大乾未来的希望,在父母的言传身教下,定会更加感激国家,那大乾未来的新生力量就是源源不断。 许佑汐忙完之后,抽空看了眼另外两地的进度。 【拯救闻夏县5/100】 【拯救鹭洲4/100】 这两个地方距离上京都比较远,估计等负责的官员过去都等了好几天,虽然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成绩,但好歹进度是在向前走的。 对于孟之谦和鲍长年这两个人,许佑汐还是挺放心的,不提别的,工作效率和能力上是半点问题都没有。 如今大乾国运不顺,后面发生地自然灾害定然不少,这半年就是让朝堂的顶梁柱亲自给文武百官打个样,日后所有官员都得按照这种标准去赈灾! 最好能让百姓能产生一种念头,天灾不是来毁灭大乾的,而是为了让大乾可以推陈出新。 每每天灾之后,当地百姓的日子反都更加好过了! 如果能达到这种境界,那许佑汐在这三个地方花费再多心血都值得! # 天佑元年,七月初十。 平顺府百姓忙碌地生活渐渐开始走向了正轨。 平顺府府衙被朝廷派来的几位老师断断续续地改造成了“公学”翻版,期间陆陆续续共招纳了近四百多个孩子。 在完成农田清扫工作的队伍中,除了男人外,也能看见不少用帽子遮脸的女子。本来说是白天做工,晚上休息,但这些灾民似乎都格外珍惜这份机遇,完全不需要督促,各个都是主动干活干到深夜。 禁卫军见着难民们如此拼命,也不好意思自己跑去休息,整个团体中都洋溢着种‘拼命干’地热情。 079 平顺府救灾日记 自从平顺府的府衙被改成‘公学’,当地知县的地位简直日益卑微。许佑汐每天早出晚归,跑上跑下,身后最常跟着的就是徐令和平顺府知县两个人。 烈日炎炎,暑气逼人。 前些日子平顺府还到处都是被洪水肆虐过地痕迹,这才多久,地面上都已经干透了。 “王知县在平顺府为官多少年了?” 这是许佑汐这几天里,第一次主动和王知县说话。 “大人,已经有十年了。”王知县受宠若惊道。 “十年这么久啊,那平顺府也该算王知县的第二个老家。”许佑汐穿着厚靴子,在废墟上边走边说,“看它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心里也不好受吧。” 王知县苦笑:“大人,天灾无情啊。” “是,天地不仁。”许佑汐颇有深意地看向了王知县,“但为官得仁,否则何以为人。” 王知县剩下准备好的话全被堵了回去,只好连连苦笑。 “王知县觉得当父母官该是什么样子的?我在不知世事的年纪,总觉得那个头顶光明正大,手持半块醒堂木,声音最洪亮地,便是父母官了。”许佑汐循循道来,“后来才发现现实似乎不是这样。官是官,民是民,井水不犯河水,反倒成了最好的状态。” 王知县不难听得出来,巡抚大人的每句话都是在内涵自己此次水灾之后的无所作为,顿时垂头丧气:“大人,是下官行为不当,下官愿为此负责。” “如果只是片面去看事情,那我来平顺府第一件事,就该是免了你的职。”许佑汐语气平静,“可仔细想想后,又觉得王知县何错之有?” “水灾发生后,你第一时间求助于朝廷;难民虽多,但没有人因为这场天灾失去性命;赈灾粮你分毫未贪,保障每个人均有粮食吃。朝廷来了禁卫军,也是你几夜不眠不休在安置。” 许佑汐真正确定能王知县这个人没大问题,还是在看了平顺府当地黄册的记载之后,白纸黑字,无法骗人。 “不知大人的意思是?” “朝廷已经不是从前的朝廷了。”许佑汐突然说了句,“如果王知县想当个好官,以后就不要总是瞻前顾后。” 王知县突然被戳中了心思,看向许佑汐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 灾民众多,他作为父母官再心痛,也肯定无法安置每个人,他能保证众人不饿肚子,性命无忧已是极限了。 朝廷来了官员,他作为下属,必须好好安置,否则又是落人口柄;他从未处理过这种大洪灾,在巡抚大人到这里之前,他完全是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是,大人,下官明白!” 许佑汐爬到了山坡高处,看着奔流向前的河水:“何为好官,你得让百姓尊敬你,信服你。如何成为好官?那你就得想尽办法,去保护好你地方的每一位百姓!” “表面清廉可以是假的;铁面无私可以是假的;英雄事迹也可以是假的;但是你有没有保护好你的子民,是永远造不了假的。这才是父母官应有的标准。王大人,你能做到吗?” 王知县心神一怔,他在看向许佑汐的时候,忽然产生了种荒谬想法,他甚至觉得这位巡抚大人的眼光和胸怀,甚至都比起面前奔涌不息的山川河流,都来得波澜壮阔。 王知县咬咬牙:“能!王某寒窗苦读数十年,又来平顺府数十年,直到今日才终于被大人点醒!” “王大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许佑汐看着江水,嘱托道,“保护好平顺府的百姓。” 王知县从这次之后,仿佛彻底变了个人,做事不在唯唯诺诺,甚至主动加入到老百姓的工作中来。 # 七月十一,刘继业跟随运送物资的锦衣卫一同骑马赶赴平顺府; 七月十四,田地被收拾干净,田中开始耕种从江南运来的‘土豆苗’; 当日晚,水泥、混凝土、砖块等材料被运用,重修堤坝开始! 七月十五,中元节。 王知县组织百姓,在河边开展集体祭祖活动,巨大火盆倒影在河边上,仿佛河边、河里是两把火同时在燃烧。 辛劳了几天的难民们,眼中终于不在是被绝望覆盖。 王知县看着火盆中纸钱燃烧,明明暗暗,在心中默默想着。 老祖宗们都说,人这一辈子,总归是要落叶归根的。未来有一天,他也成了天地的一把灰土,就扬在平顺府的这片土地吧。 七月廿十,河岸边,第一道堤坝兴建完成;同时,第二道堤坝修建提上了日程。 “李大人,我们找老师傅都看过了,这地下的疏通网从这里开始挖,肯定没问题。” “李大人,你快瞧瞧老木匠画得这个房子,是不是你之前提过的两层砖瓦搭的小平楼!还要不要修改修改?” “李大人,咱们纺织工厂用那几台织布机,织了好多布,咱们打算安排些人拿这这些布到附近地方换些新的桌椅板凳,给公学的孩子们用。” “李大人……” 经过十几天地相处下来,平顺府百姓对许佑汐的话,可谓是言听计从,言语之间尽是溢美之词。 无论许佑汐走到哪里,面对的都是激动和笑脸相迎,不断有百姓前拥后挤地给许佑汐塞鸡蛋蔬菜,还有些小孩子等公学下课后,特地摘花、编花冠给她。 七月廿六,平顺府的第一栋双层小楼初步外观搭好了,百姓们纷纷兴高采烈地跑过来围观,王知县还准备了鞭炮,简直比过年的时候还高兴。 这栋二层楼房可不一般,地基都用上了水泥和钢筋混凝土,虽然现在还没完全造好,但也只是时间问题,等接下来不断总结经验,搭房的速度和质量也会不断提升。 堤坝筑好了,农田房屋也开始有着落了,许佑汐又开始把重心放在挖地下排水设施上了。 “挖得深度可以,但地方还是太小了,能不能把这里挖的更大些,平顺府不同地方都要有能够向地下排水的排水口。”许佑汐跟着禁卫军下到地底看了看,并提出了很多想法和建议,“还需要改。” 到了七月廿七,许佑汐离开上京已经有二十天了,必须得返回上京了。还好,此时的平顺府各个项目都发展迅速,有没有她继续盯着也没太重要。 离开前,许佑汐给家家户户都分了农田,平顺府百姓性格淳朴,见到许佑汐要离开,纷纷跑来送行。 080 令牌竟然以稀为贵 许佑汐冲追来的平顺府百姓挥挥手:“若是大家实在感激,就感激国家吧。在平顺府在最危难的时候,有人伸手将你们从绝望中拉了出来;如果有一天,其他地方也遭遇了天灾,平顺府若有兼顾之余力,希望大家也能帮忙把其它绝望中的人拉出来。” 许佑汐本是随口一提,却没想到,这些话却被平顺府地百姓牢牢记在了心中,甚至成了平顺府世代相传的为人信条。 这番话后来更是被刻在石碑上,矗在了平顺府正中央,成了当地重要象征。 后人甚至有夸言:“天下十分善,七分在平顺。” # 许佑汐回京的路途就没那么赶了,还骑着马先到山西附近逛了逛。 “朕还是第一次来晋地,果然和传闻中一样繁华热闹。”许佑汐看着街上热闹繁华,挺欣慰的,“徐令你找当地人问问,这附近哪家饭店最好吃,咱们也去尝尝。” “是。” 锦衣卫徐令答道,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大家都呆在大夏天,为什么新帝就好像感觉不到暑气一样。 许佑汐来山西还真不是一时兴起,提起山西就不得不让人想到晋商。晋商中的皇商也多,每年都会替宫中办采买、还有民间官盐售卖等等的途径,总能看得到晋商的身影。 晋商这个群体还是有几分意思的,你看全国各地,哪哪人都出过状元、探花什么的,唯独这里是一个都没有。 难道这边的小孩就比其他地方笨不成? 当然不是。 因为整个晋地,都流传了这么个说法。家里小孩里最聪明的,就让他去学经商;稍次一些的,就去学门手艺维生,只有最不灵光的才会送他去读书。 也就是这个原因,晋地基本出不了状元之才。 晋地人以经商为骄傲,也把商人这行发展到天下扬名。 许佑汐特地绕路来山西看看不是没有道理的,她前段时间在系统里买了个新道具,这次刚好能用上。 【寻人符咒:输入关键信息,可在附近区域寻找你想找到的人。(例:关键痣、重要疤)】 许佑汐点开道具,输入关键词【爱国】、【经商天才】之后,才点下了确定。 【寻人符咒】激活后,便一直显示【正在搜索中……】 许佑汐决定给系统点时间。 主要,她得先去吃个饭。 …… 晋地最有名气的饭店,晋爵楼。 “老板,你二楼分明空空荡荡的,怎么和我们说包间都满了?”徐令不满地皱起了眉头。 “客人别生气,这二楼的包厢确实满了,都是贵客和东家们提前定好的,咱们这边就是给东家打工的,哪敢擅自做主。”老板满脸为难地推拒着。 “算了,我看大堂也挺好,都过来坐。”许佑汐找了个角落地桌子坐下了,“可以点菜了吗?” 跟着许佑汐同行的锦衣卫,哪敢和圣人同桌吃饭,憋着被老板气出来的火气,跟着在许佑汐附近的桌子坐下了。 许佑汐即便在皇宫中吃饭也没有浪费的习惯,出来就更不会了,给自己和锦衣卫分别点了几份店里的招牌菜,也没多点,是刚好差不多是够几人吃的份量。 不久前还在演戏诉苦地老板,见许佑汐点的菜品格外廉价之后,瞬间变了脸,站在远处也不忘阴阳怪气几句:“还以为是什么有钱人呢,装得倒有模有样。能住进咱们店包厢的,可都是达官贵人,少说都得消费上百两银子的!” 这话,就是故意要说给许佑汐等人听的了! 旁边桌的锦衣卫瞬间起身,单手按住藏在衣下地刀柄,几人眼神冰冷,身上还隐约带着森森杀气。 老板明显被这阵势吓得一个哆嗦。 “老板。”许佑汐放下筷子,“你们家就是这么招待客人?当面就敢说坏话?” 饭店内地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起来,刚打算进门吃饭的客人看到这一幕,哪里还敢呆,掉头就跑。 “出什么事了!” 街上巡逻地衙役听逃走的客人说,饭馆内出事了,匆忙冲进来,拔着大刀站在门口四处张望。 老板就跟看见了救星似的,惊慌失措道:“官爷,你们来得刚好,这群人在小店闹事啊!你们可得管管啊!” 为首衙役头子警惕地看向了许佑汐几人,不知为什么,这几位给他的感觉非常危险:“你们几个从哪里来!有没有通行证!户籍带了没!为什么要在人家店里惹事!” “徐令,让开。” 许佑汐起身,从身上取下块腰牌摆在在众人面前。 这块青铜牌看外观早已有了年头,上面雕刻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字迹又太小,根本看不清楚。 饭餐内气氛凝固了几秒,谁都没发声,大多数人都秉持着边吃饭边看热闹的态度。 这是什么令牌,你们认得吗? 几个衙役对视了几眼,均是满脸疑惑。 “等会,拿错了。” 许佑汐懊恼道,她怎么拿成了可以调动禁卫军的青铜指挥牌,随即又从腰上取下一把令牌。 从十几块令牌里翻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块刻有‘钦差大臣’圆牌。 “老大,我看这牌子绝对是假的。” 小衙役冲他头子小声说了句。 “你认得这玩意?”衙役老大小声问。 “不认得,但也没听说朝廷什么时候有女的钦差大臣了。再说了,真正有权势的人哪会随身带这么多牌子,依我看,那些牌子肯定都是假的!” 这两人说话的声音,丝毫不减小,仿佛深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 简直胡说八道,她‘一朝天子’就不能多给自己准备几个马甲,方便走江湖的吗! 然而,许佑汐为了保证此行顺利,这次出门,分别带上了可以指挥禁卫军的铜牌、地方军队指挥牌以及各个城池地通行证等等。 但她怎么也想不到,令牌这东西,竟然也有‘物以稀为贵’的道理吗?! “你们是何许人也!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造令牌!”衙役头子一声呵斥,提着刀就要冲着许佑汐几人扑过来,凶神恶煞道,“都跟我去衙门走一趟吧!” 锦衣卫徐令冷笑,稍微用力便把衙役手上的利刃按回了刀鞘,并且以一种旁人快到看不清楚的速度将他双手反绑,随即,一块象征字迹清晰地象牙牌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锦衣卫”三个大字明晃晃地,就怕他看不见似的。 衙役头子真慌了。 “公然诽谤朝廷命官,不如你跟我先去走一趟。”锦衣卫徐令嘲讽道。 081 又是朕靠着智慧发家致富的一天 锦衣卫来了! 这牌子哪有人敢造假! 在场之人纷纷被吓傻了眼,老板更是颤抖地几乎站不稳身体,整个人都跌坐在了地上。 大堂上的客人也受到了惊吓,拿起东西就拼命地往饭馆外头跑,仿佛身后是什么猛兽在追赶着似的! 顷刻间,整个大堂一顿兵荒马乱。 “大人。”徐令望向了许佑汐,似乎正等着她的第一步指挥。 许佑汐深深凝视着徐令拿出来的令牌,陷入了深思,这玩意竟然比朕的还管用? 果然还是‘物以稀为贵’的吧!!! 许佑汐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眼神,转而看向刚刚被账房先生扶起来的掌柜,幽幽问道:“老板,我倒是有些好奇,你这二楼平时都招揽哪几位‘达官贵人’,我瞧那几位的家底肯定不薄,否则怎么能日日包场呢?” “这……” 老板吞吞呜呜。 “朝廷俸禄就这么点,还有闲钱天天来花上百两银子吃饭,这里面有点文章啊。”许佑汐明讽。 老板吓得赶紧摇头:“不不不,刚才是小人夸张了,二楼包厢其实都是东家们平日谈生意的地方。” “谈生意一顿饭吃上百两,你们东家可真是挥金如土。”许佑汐冷笑着话锋忽然一转,“不过,既然你东家这么有钱,你们饭店平日该交的税总不会还少交吧。” “自然,自然。”老板慌张附和。 “嗯。算你东家一顿饭仅花费百两银子,我见你这包厢腾不出地的架势,一月少说也得谈个三十次生意,你二楼包厢起码得有二十间,百分之五的税率,折算下来每个月你光包厢的税金就得在三千两银子;一年十二月,便是三万六千两白银,你家又是个传了百年的老字号,照这么算下来,你们家饭馆这些年定然没少为大乾建设少出力啊!”许佑汐言语流利,丝毫不给别人打断她的机会。 老板被许佑汐算出来地天文数字吓傻在了当地,半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许佑汐冷笑:哼,这人竟然敢嘲笑全天下最大的地主穷酸! 想想朝堂百官,多少个老奸巨猾的阴险家伙,都躲不掉许佑汐的套路,何况他一个平平无奇的饭店掌柜呢! “徐令放人,吃饭吧。”许佑汐掉头回到桌上继续吃饭,秉持着不能浪费粮食的原则。 “是。” 徐令立马放开衙役头子,几人也分别回到了各自的桌前继续吃饭。 这? 这就结束了? 衙役头子本以为自己今天要倒大霉了,锦衣卫出手,哪有不见血的时候啊! 偏偏如此轻易被放过,他还有些不可置信。 许佑汐一行人,饭吃了多久,饭店老板和那位衙役头子,两人就在旁边弱小卑微地站了多久,期间还不忘殷勤地端茶倒水。 临走前,饭店老板怎么都不肯收下许佑汐递来的银子。 “你还敢贿赂我?!”许佑汐挑眉。 她惦记的难道只有这顿饭钱吗! “……”老板欲哭无泪,进退两难。 许佑汐把银子往桌上用力一拍:“老板,记得提醒你东家,好好交税。” 许佑汐掉头离开了酒店,徐令等人则紧跟其后。 “大人,属下这就派人去衙门查账。”锦衣卫徐令赶紧道。 “别急,先给他们十天时间。”许佑汐拦下了徐令,补充道,“记得安排人往他们东家桌上放本《商道》。” 锦衣卫徐令染了几分疑惑:“陛下,何为商道?” 噢。 看来《商道》这件事,于大人没同徐令讲呢。 许佑汐用着不要大惊小怪地语气道:“《商道》你都没听过?这可是你们于大人化名‘于厂卫’,所著成的一本专门用来约束天下商人行为的经典书籍。” 徐令闻之大为震惊:“是,陛下。属下这就去安排!” 作为于薛敬大人的疯狂信徒的徐令,内心愈发疯狂地佩服自家于大人! 同时心中暗下决定,等会定要让手下多买个几百本《商道》,必须得给晋商挨家挨户发本。 等等,难道锦衣卫不配人手一本吗! 徐令仰天深思。 看样子,只有几百本是不够发的了…… 许佑汐正牵着马都在前面,突然间,系统里的【寻人符咒】疯狂亮起了红光。 道具突然升起红光,一个巨大箭头凭空落在了许佑汐的面前。 许佑汐眸光微亮,当即把马儿丢给了徐令:“牵好。” 自己则跟着箭头快步向前。 箭头东拐西拐,直到停在了一出空地上,并且呈现出一个“向下指”的箭头。 许佑汐跟着来到了空地旁,就看见,箭头就这么乖巧停住不肯动了。 “系统,你好歹靠谱点,起码得告诉朕,你给朕找的这个经商天才,是只蚂蚁,还是个蚂蚱吧。”许佑汐满脸严肃地看着箭头。 箭头似乎能听懂许佑汐说什么,晃了晃动后,反倒焦急地原地跳跃了几下。 “……哦,原来是人。”许佑汐恍然,“你是想告诉我,人已经埋了?!” 箭头做了个‘原地昏倒’地动作。 别说,这家伙模拟地还挺像。 许佑汐觉得逗这‘箭头’还挺有意思的,继续道:“你的意思是让朕挖地?” “箭头”还拟人化地点了点头。 “朕好歹是堂堂天子,参与盗墓不太好吧?”许佑汐为难道。 “!!!” 箭头火大了,干脆原地消失了。 许佑汐摸了摸鼻子,环顾四周,也看到了身后牵着马匆忙跟过来地锦衣卫,环顾四周:“徐令,晋阳知府是不是在这附近?” “是的,陛下。” 许佑汐若有所思:“走,咱可得去晋阳知府的地牢好好逛逛!” “是……可,陛下,您走的方向不对啊。”徐令眼睁睁地看向了许佑汐走向了与晋阳府衙完全相反地方向。 “没错。” 许佑汐提高了些声音。 许佑汐敞开向前走,同时她距离晋阳府衙的位置越来越远,徐令只能焦急地频频回头望,陛下为何坚信方向没错呢!!! 咱这都快出城了啊! 直到走到城门下,许佑汐终于停下了脚步,从腰间摇出了块令牌展示在众人眼前:“晋阳城守城军听命!” 守城将军匆忙赶来,一看令牌,竟然是真的令牌! 当即跪倒了一片。 082 私牢救人 七月末的晋阳城,暑气正盛,烈日炎炎仿佛随时会把大地烤熔化。树上平日叫唤地吵闹的蝉,都变得没精打采,路上只余了些不断为生活奔波地百姓,正一遍遍擦着额头上的汗水。 许佑汐骑着马,带着驻守在晋阳城门上的守城军,浩浩荡荡地将晋阳府衙团团围住。 这一路走来,无人敢挡; 气势汹汹,无不避锋芒! 这架势吸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大家都摸不清楚这府衙内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不久前刚还在许佑汐身侧端茶倒水的衙役头子,突然见这阵势,吓得紧慌失措:“大人,您,您这是……” “你们知府呢?” 衙役头子苦着脸:“知府大人尚在外头办事。” “哦。”许佑汐翻身下马,“府衙的监狱怎么过去,带路。” 衙役头子表情犹豫,结果目光一触到面无表情地徐令,顿时心头冰凉:“是,小人这就带路。” 晋阳府衙内的监狱是被建在地面以上的,似乎并不存在什么地牢。 可许佑汐就是直觉不对,直到看见那个消失了半天的‘箭头’又突然冒了出来,她当即跟了过去。 ‘箭头’在府衙中逛了好半天,最后在一处被手掌大的铜锁锁住的木门前停了下来。 “把锁拆了!” 许佑汐吩咐道。 “万万不可啊,大人。”衙役头子激动到跪下了,“这底下关押的可都是穷凶恶极之徒,这锁要是打开,万一里面的囚徒冒犯到大人可该如何是好啊!” “哦,穷凶恶极,我没还没见过呢。”许佑汐面无表情。 徐令走上前先是用力扳了扳锁,结果没掰动,拿刀砍了几下,竟然也没砍动,随即用手敲了敲木门,眉头微皱:“大人,这门里面都是铜质的,锁也是特殊材料的,极难弄断。” “臣可以试试吗?” 晋阳城守城的将领突然主动站出来问。 “嗯,你去。” 守城将军走上前两手分别握住铜锁两端,开始发力,直到憋红了整张脸,最后伴着一声怒吼,锁也断成了两半。 见许佑汐投来了惊奇地目光,将领有几分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陛下,臣从小就力气稍微大了些。” “你认得朕?” 许佑汐有些惊讶,难怪这个守城将军这么听话,她刚掏出令牌,对方立马就唯命是从了。 “是,臣是姚得胜将军的副将之一,也有幸参与了上京城战役。”秦庄恕半跪,毕恭毕敬道。 “年轻人挺不错,你叫什么名字?” “臣秦庄恕,拜见陛下!” 许佑汐记下了这个名字,下一刻,面前的大门已经被锦衣卫撞开,徐令把被‘陛下’二字彻底吓傻的衙役头子拎到前面开路,许佑汐则跟在几人身后。 很快这条路通向了地下。 这一路走来,腐朽地霉味同腥臭地血液味交杂在一起,实在令人作呕。 再往前走些,许佑汐借着烛火能看到许多架子,这些架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血迹斑斑地刑具。 锦衣卫徐令原本是北镇抚司指挥使,他们拥有皇帝亲许的诏狱,平素也会接触些血腥地审案手段。但他也怎么都想不到小小的晋阳知府,竟然也藏着刑具这么齐全的一处私刑牢狱。 这是抢活的? 徐令还有几分担心陛下会不会受到惊吓,等他担忧着回头的时候,才发现陛下竟然还是面不改色,甚至把跟在她身后的锦衣卫都比了下去。 啧。 陛下不愧是陛下。 许佑汐越是向前走,在她前面引路的‘箭头’越是抖动地厉害。 地牢里的刑具虽多,但牢房总共也就五间,而且目前只关押着唯一的一位囚犯了。 箭头快速冲到了囚犯身边,化作白色光环,将倒在地上浑身血迹且生死不明的男人圈起来。 锦衣卫徐令走上前拿刀砍断了牢房上的铁锁,打开牢门,蹲下身察看起地上囚徒的情况。 “陛下,还有鼻息。”徐令快语道。 “你们晋阳知府,真够厉害啊。” 许佑汐眼神冰冷地看着此时已经吓得腿软瘫倒在地的衙役。 “这人犯了什么案子,刑部尚未审讯,都察院尚未参核,大理寺尚未审允,犯人倒是快先被你们晋阳府活活打死了!” “《大乾律》没读过吗?地方官能滥用私刑吗!这和蓄意杀人有和不同!” “私牢可有向朝廷报备过!晋阳知府这是要翻天啊!” 许佑汐憋住火气:“秦庄恕,你把晋阳知府抓到这里来,朕要亲自审问。” 【晋阳知府:宁坤】 廉洁度2.5%;效率值50%;忠诚值:25%;政略值:29% 许佑汐忍不住质疑,这京察年都察了几个月了,这种家伙怎么还能好好蹦跶的呢! 虞叹到底行不行! “陛下,这人醒了。”徐令把人扶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有何冤屈!”许佑汐赶紧问道。 “铁,铁矿。不能……不能卖。” 男人声音断断续续,只能隐约听见几个模糊字眼,等这句说完,他又昏了过去。 “徐令送他出去看大夫,无论如何,也得把命保下来。” “是。” 跟在许佑汐身旁的锦衣卫小声问道:“陛下,此地空气污浊,于龙体不利,您还是先离开此地吧。” “等徐令把人先送出去。其余人接着在此进行搜查,把所有有价值的证据全部带走。” 许佑汐离开地牢没多久,秦庄恕便绑着晋阳知府宁坤以及他几个狐朋狗友回来了。 “陛下,人给你带来了!” 知府宁坤身材偏胖,尤其是肚子肥大,身上穿着极薄的丝绸衣服,神色慌乱。 “晋阳知府宁坤?胆子挺肥。晋阳府衙内偷建地牢,滥用私刑,草菅人命。”许佑汐细数了几个,“应该还不止这些,宁知府的秘密恐怕不少吧。” “陛,陛下冤枉啊。” “冤什么冤,你还是留点力气喊饶命吧。”许佑汐直接堵了回去,“秦庄恕,你现在立刻启程,把这群人通通移交大理寺,还有刚刚地牢里搜出来的刑具证据,一律送过去。” “还有,你记得告诉李尚云,朕顶多给他十天时间,必须把这事给朕查个底朝天!” “臣遵旨!”秦庄恕半跪着领旨。 许佑汐看着几人离开后,在商城里买了份【治愈水】,去给刚刚救下的那位‘商业奇才’用上。 【治愈水:属于外用道具,适用于各类别昏迷人群。使用方法:洒水】 一直等到了第二天中午,这人自己清醒了过来,锦衣卫才知晓这个不知道算是倒霉还是幸运的家伙的名字。 此人名为杨追月。 083 这人在开玩笑吗 杨追月也是晋商的一员,其余晋商能在晋阳城这个地方站稳脚跟,大多是凭借着祖辈根基;可他不一样,杨追月完全就是个穷小子靠自己打拼出来的家业。 因为常行善举,在当地名声向来不错,甚至他带头捐钱帮助难民的善举,还被写进了《商道》,此后更是名声大噪。 按理说,杨追月算是要家产有家产,要声誉有声誉了,人也机敏,可怎么就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原来是杨追月在无意中发现,当地有部分大商人,暗中同蛮夷之人做铁矿和火器的买卖。 这种行为无异于叛国! 这些败类简直败坏了晋商的名声! 杨追月气急,恨不得立即报官。 但苦于没有证据,他便私下偷偷调查,杨追月打算只要证据收集好了,他便立马动身到上京告御状! 也就是在收集这些证据的过程中,杨追月的行为被几个大商人发现了。告御状的想法没能实现,他倒是先被构陷入了狱。 晋阳知府宁坤老谋深算,知道杨追月此人在民间素有威望。为了能把这事做得滴水不漏,想办法买通杨家家仆对外宣称,他们东家去外地跑生意了,同时暗中把人关押到地牢,日夜严刑拷打,就是为了让他交出之前调查到的证据。 杨追月也硬骨气,咬紧了牙,就是什么都不说。 一直等到许佑汐等人将他救出了地牢,他忽然像个孩子似的大哭了起来。 亲信之人挨个被狗官设计害死,仿佛沉重的锁链压在他的胸口,让他根本无法顺畅呼吸。 接连几日,虽说杨追月身体上的伤好得极快,堪称神迹,但是精神上的问题又出现了。 他忽然间就无法像从前一样正常进食,吃什么吐什么,连续三天,甚至连口水都无法下咽。 “徐令,你去门口守着吧。” 许佑汐决定和杨追月好好谈谈。 “草民参见陛下。”杨追月看见许佑汐,当即就要下跪。 杨追月虽不过四十岁多岁,脸上却已经挂起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头发也白了半数,但眉眼间依旧有着属于中年人独有的气度。 “快免礼。” 许佑汐扶住杨追月,说实话,如果光看外表,根本看不出杨追月和寻常的健康人相比有什么不同。 “谢陛下。” 许佑汐让杨追月坐在了自己对面,又给两人分别倒了杯茶水,仿佛随口问道:“杨追月,你想象过大乾的未来吗?” 杨追月没动茶水,也有些不解许佑汐的问题:“定然是国泰民安。” 许佑汐笑了笑:“你肯定没想过。” “没想过也正常,如果现世安稳,哪有人会去突然追寻那个虚无缥缈的未来呢?哪有比现下更好的未来。” 杨追月认真听着,也能听明白许佑汐话中的意思。 “可朕每天都在想,大乾以后该怎么办啊。”许佑汐轻叹,“朕登基的时候,十六岁。父亲中风无法言语,下江南治病;兄长被瓦剌拿捏在手上,随时打算挟天子以令诸侯。” “你知道,朕当初下令死守上京,得付出多大的勇气?朝上那些文武百官气得恨不得生吞了朕。可朕偏偏就是告诉他们,你们要逃跑,结局是死在禁卫军的刀下;你们守不住上京,就和朕一起以身殉国!” 许佑汐尝试着用这种办法激起杨追月共情,随即又是苦笑:“哪有什么太平盛世,不过都是假象!” “陛下,怎么能说是假象呢!大乾并不是所有官员都不好的,百姓的日子也比从前好过多了。”杨追月焦急地解释道。 “怎么就不是假象了。”许佑汐放下茶杯,“瓦剌随时会卷土从来,朕甚至不知道那帮晋商究竟在和哪国人在做铁矿生意;朝中文武百官其心各异,各个欺负朕年幼恨不得架空朕手上权利;宗室四处为非作歹,国库为了养这帮废物,半分钱都拿不出来;白莲教遍布四海,随时打算撑杆起义,占地为王。” “若不是朕硬把这些压力全部扛下,过不了多久,大乾便是四分五裂,到处战火纷飞。”许佑汐神色凝重,“朕若抗不下来压力,天下得死多少人……” “陛下。”杨追月忍不住跪下来了,“草民,草民自知无大才,但也愿为陛下江山大业出一份力所能及,草民即便付出性命,也会为陛下摸清铁矿去处。草民有些薄产,死后愿全部赠予国库,去帮助需要的人。” “杨追月,你为何一心求死?”许佑汐突然语言轻嘲,“你为什么要为了别人的错误去惩罚自己。” “大乾若亡,会死数以万计地信任着朕的百姓,那朕也该死。” 杨追月埋着头,用力摇头:“不,陛下,您是大乾的希望。” “可生者永远是死者的希望!” …… 杨追月好像被震住了,整个人凝滞在了原地,许久之后,脸上早已是泪如雨下:“草民,草民,谢过陛下了。” “杨追月,你可以现在想一想未来了,你自己的,和大乾的未来。”许佑汐凝视了会杨追月,“等你想明白了,吃过饭来找朕。” 许佑汐离开了房间。 杨追月眼神却依旧无助,他接受不了他的弟兄、朋友因为他的缘故死去。 可陛下说得也对,错的是贪官污吏,错得是天道不仁,他的死亡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陛下不过十六岁,却正在承受着一个王朝兴亡的压力。自己十六岁的时候,恐怕还在街上卖货,为了吃上顿肉而觉得沾沾自喜。 可他现在所有能想到的关于自己的未来,都是生活在大乾的未来里。 杨追月苦笑,眼神倒是清明了些许。 咚咚咚。 杨追月的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杨追月,陛下让我给你送饭来了。”屋外是徐令的声音。 杨追月打开门,闻着饭菜的香气,这几天以来,他第一次出现了‘饿’的感觉。 徐令把饭菜端在了桌上,杨追月拿起筷子大口吃了起来。 “陛下果然厉害。”徐令惊叹不已,“还料事如神。” 杨追月将饭咽下去,忍不住问道:“……陛下,向来如此平易近人吗?” 徐令满脸震惊地看向杨追月,这个人在开玩笑吗! 084 返京 徐令思绪万千,反正他眼中的许佑汐,无疑是位霸气威武的帝王。 不仅可以把朝堂百官治的服服帖帖,就连骑马、火枪这些也都样样精通。 但是用‘平易近人’来形容,是不是有点不够尊重? “我吃好了。”杨追月平静地放下手中的碗筷,“陛下让我吃完去找她。” “等等。” 锦衣卫徐令突然叫住了杨追月。 “还有什么事?” “回来的时候,你记得洗碗。”徐林抱怀,说完掉头就走。 “……” # 天色渐晚,许佑汐的屋子里也点上了烛火,院子里的晚风吹起,能带来几分消暑的凉爽。 “陛下。” 杨追月进门后立马跪地行礼。 “请起吧。”许佑汐将人扶起,“看样子你想通了?” “多谢陛下。”杨追月起身,“草民已经全想明白了。” “那就好。”许佑汐点头,“杨追月,朕观你品性甚好,日后可愿担任皇商之职?” “愿意!” “朕丑话说在前头,御赐的皇商可没那么容易做,更不是简单地只要和皇家谈谈生意就行的那种。” 杨追月语气诚恳:“草民没什么大用,文不能安邦,武不能定国,唯独经商上有几分经验,只求陛下不要嫌弃,日后但凡是陛下交付的事情,草民定会拼尽全力完成。” “好!朕不妨给你透个底,经过这几日大理寺的调查,发现与蛮夷做铁矿交易的晋商并不在少数。”许佑汐将不日前刚收到的涉案名单,递给了杨追月,“这群人普遍商德败坏,平素也没少留下偷税漏税的证据。” 杨追月小心接过名单,可这上面记录的名字多到让他愈发觉得心惊肉惊。 “朕这次要处置的都是晋地的大商人,一旦他们出了事,朕担心在他们手底下工作的无辜百姓会受到影响。朕需要你做好接手,保证这些商人的产业不会中断经营。” “草民定不负使命。” “可能也有晋阳官吏腐败的缘故在里面,晋阳这边的商人风气普遍不正。还有就是,你得替朕把这帮人打散后再重新组建,成立新的晋商团体。” “这……” 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杨追月有几分纠结。 许佑汐看懂了杨追月的迷惑,解释道:“日后天下人提起晋商,第一个想到的是你晋商杨追月;后人提起晋商,除了夸赞诚信、仗义外,所有人都知道晋商是商人团体中最爱国的。” 许佑汐这么一细讲,杨追月明白了。 “草民知晓了,晋商的传承文化得改,第一条必须是忠君报国!” “你先把这事办了,明年初,朕还有件更重要的任务需要交给你。”许佑汐慢慢道,“朕在晋阳也耽误了不少日子,最晚明日就得返回上京。至于,处置晋阳部分商人的圣旨以及册封你为皇商的圣旨,都会在近日发过来。” “你记住,日后你杨追月便是‘奉旨经商’!朕便是你身后最大的依仗,什么贪官污吏都无需忌惮,证据可以由府衙由锦衣卫去查,你只管过来先告诉朕。大乾需要富裕,离不开农民耕种,离不开商人带来的繁华热闹,你是带着使命的,带着从此不让商人低人一等的使命,带着保证大乾未来可期的使命。” 杨追月没想到陛下竟然如此重视自己,顿时情绪波动不已。 “草民谢陛下厚爱。” 许佑汐说完这些,便让杨追月离开了。 说实话,晋商生意是真的做得好。不仅从朝廷手上争取到了‘卖盐’的机会,有些偏远地区部队的军备,也是晋商在中间负责做协调运输工作。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他们才有机会和蛮夷国有火器方面的生意往来。 许佑汐这次到晋阳来,本来就是打算顺便挑个有经商天赋的晋商出来,好在明年年初替她在全国范围内开设“大乾银行”。但她怎么都想不到,晋地的这些大商人竟然胆子肥到了这种地步,勾结贪官污吏还不够,还敢把手伸到蛮夷那里去。 叛国行径,已经触犯到底线了。 许佑汐轻叹,光凭一本《商道》的道德约束力,还是远远不够,得让刑部、大理寺开始拟定商法了。 第二日晨,许佑汐回到上京城。 因为提前给上京递过消息了,周愧学很早就到宫门口守着。 “陛下。” “周愧学,朕不在这期间,上京有发生什么大事吗?” “是有几件。”周愧学不假思索道,“自从陛下您下令不必上早朝之后,户部尚书杜大人便带人启程跑去鹭洲了,鲍大人知道后脸色似乎不太好;等杜大人离开上京后的第二天晚,姚少傅也连夜赶往了闻夏县。” 不就是治理个天灾,都卷成这样了吗? “朕的两位肱骨大臣都跑了,他们朝中事务谁在管?”许佑汐边走边问。 “禀陛下,户部事务大多都还是杜大人留下的心腹在处理,杜大人出发前,吩咐底下人,若是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找鲍首辅帮忙。” “杜大人的属下,这段时间估计没少麻烦鲍首辅吧。”许佑汐笑了出来,按照她对杜致意的了解,这种使唤内阁首辅的好机会,他怎么会错过呢! “是,陛下。” 周愧学不禁想起了鲍首辅一天比一天黑的脸,实在又好笑又好哭。 反正杜致意大人走之前,一口气端了朝堂上三个根基极其复杂的官员,后续要处理的事情一件没干,然后吩咐属下,解决不了的事情就赶紧去找鲍首辅…… 随后吏部尚书虞叹大人见户部这勤快的架势,瞬间开窍,但凡‘京察年’遇到不好解决的事情,也开始理直气壮地往鲍首辅那里跑。 “杜大人什么时候能从鹭洲回来?” 嗯,这个问题,也是鲍大人每天怒火冲天地问着的。 “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那姚少傅那边有什么消息?”许佑汐继续问。 “……闻夏县的确出了‘石漆’。” “好。”许佑汐仔细听着。 “陛下,还有一事,户部刘继业前几日给您送来一份名叫‘报纸’的东西,需要老奴拿给您看看吗?” “报纸送去御书房。对了,记得通知百官,明日开始正常早朝。”许佑汐好似想起来什么,“近期奏折积攒的多吗?” “太上皇已经替您把能处理的奏折都处理了。” “嗯,不错。” 总之,许佑汐回来了,上京城很快便恢复到正轨了。 085 卖报啦 天佑元年,八月初二。 报纸开始发行。 “卖报啦,卖报啦。”小贩背着个大竹筐走在大街上大声叫卖。 “国家大事,天下奇闻,一纸道尽。”小贩边走边喊。 “近日大消息,大乾开设‘神工局’,平顺府新法治水灾,坚不可摧的水泥诞生,关于‘京察年’不能说的秘闻……” “小兄弟,你卖的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从前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不断有百姓围住小贩好奇地问。 “我手上这个叫‘报纸’,是由女帝吩咐礼部侍郎容映冉、新科状元刘继业共同负责撰写的。是为了让天下百姓,人人都可以了解国家大事而发行的!”小贩取出份报纸,“两文钱一份,第一批报纸总共就印了三千份,整个大乾都在同时卖,咱上京城只分到了五百份,你们不快点买,等下午皇榜张贴朝廷推出报纸的公告,你们可都买不着了啊!” “那给我来一份吧!” “我也要,我也要一份。” “……” 小贩加大声音喊道:“都排队排队啊,一人限购一份,不许插队,这报纸明日还会再印的,大家别急着抢啊。” 五百份报纸看似挺多,但实际上根本不够卖,尤其是普学计划开展后,上京城的百姓几乎人人都能认识几个常见字,每天都恨不得能将所学的用起来。 报纸刚好满足了他们学以致用的想法。 后面排了很久队,却还是没买到的百姓纷纷唉声叹气:“小兄弟,这报纸明天能有吗?我们该去哪里买啊?” 小贩想了想:“刘大人估计也没想到报纸会卖的这么好,也就没敢多印,如果印刷的工人加班加点,或许明天就能再多印一批出来,但是都有五百个人有报纸了,你们可以合看啊,你们确定还要买吗?” “我要啊!” “合看有什么意思,我也要买份自己看!” “就两文钱一份,你还怕我们买不起吗!小贩你回去告诉刘大人,赶紧多印些,要是卖不掉,我一个人就可以买它个一百份!” 百姓们群情激昂道。 小贩听着觉得挺有道理:“那我得赶紧回去告诉刘大人再多印些才是。” 买到报纸的人身边都围了一圈人,大家都在听着报纸主人大声念着内容。 “神工局名字取自‘鬼斧神工’,目前已制出水泥、高效率纺织机,万花筒,玻璃镜……神工局出品,必属精品。” 底下有人忍不住问道:“水泥为什么还要制作,去河里挖点不就行了吗?” “神工局的水泥可不是一般的水泥,这种水泥加水之后可以将两块砖牢牢固定在一起,还可以用来铺路,坚不可摧!”读报纸的人立即解释道,“你们别急啊,这报纸后面都有写的!等我慢慢给你们念。” …… “平顺府水灾,李巡抚带领百姓用水泥新筑堤坝,将府衙作为临时公学,教导孩子念书,为受灾难民搭建营帐作为临时住所,把钢筋、混凝土搭建建造两层平房供当地百姓日后居住,地底挖出排水通道,遇到水灾时可紧急地下排水,平时地下也可储备物品粮食等。” “你们知道什么是钢筋混凝土吗?”围观的百姓们相互看看,谁都不明白什么意思。 “不知道……但是钢筋也能造房子?能透气吗?感觉被关在牢里一样。” 旁边有个商贩忍不住道:“哪里!我刚从平顺府路过,他们新造的房子里面可漂亮了,两层可以住人,房顶就是个平层,可以种东西、晒衣服,屋子又大还不怕风吹日晒,以后墙面涂上白色树脂,别提多漂亮了!” “是吗?平顺府现在怎么样了?据说遭遇了二十年难遇的大水灾。” “这次水灾是很严重,但是咱女帝厉害啊,立马安排李巡抚和禁卫军前往救灾。原本平顺府多穷,整个也没几亩地,李巡抚带着禁卫军和百姓将废墟全清了,硬是腾出一大半的空田。” “现在好了,家家户户分到了田,女帝还派人从江南带来了最新找到的粮食叫做什么,土豆,说是夏天种,冬天能收,比红薯还好养活。” “这过的是日子比咱住在上京的都要好。现在平顺府的男人白天种土豆,晚上在地底挖地洞,防水灾的,女人都在纺织工厂干活,提前用上了神工局发明的纺织机,一个人抵得上十个人的纺织效率。” 有人奇怪地问了句:“女人都纺织了,那谁来带小孩?” “有公学啊!平顺府的百姓上辈子究竟攒了多少大德,整个大乾第二家公学就办在平顺府了!国子监老师亲自过去带他们孩子启蒙。算了,咱们也羡慕不来,人各有命啊。” “土豆是什么,报纸上写没写?” “我找找?”读报的人赶紧翻阅了起来,“还真提到了两句,上面说下一期报纸会详细介绍。” “那有没有写下一期报纸什么时候出?” “嗯,有。日后报纸三至五日出一期,全国范围内同步售卖,每期都是两分钱一份。” “这么便宜啊,两文钱就能知道这么多事,值得啊!” “那个卖报的小贩可都说了,这是朝廷钦办的报纸,目的是为了让天下百姓知天下大事,又不是过来坑我们血汗钱的。咱女帝果真是厉害啊,这报纸可真是利国利民的好东西!” “可报纸也太难买到了!就发售五百份哪里够啊!至少也得印个五万份吧!” “快看这报纸是状元和尚刘继业的写得!他现在可是刘大人了,我知道他住在哪里,我有没有和我一块去找他的,咱们一块去求他多多印发吧。” …… 八月初三。 《乾报*第一期》加印五千份,刚售卖,就被上京百姓一抢而空,随即各个地方也传来请求《乾报》增加印刷数量的需求。 甚至,多地商人开始给刘继业寄信,希望可以同《乾报》进行合作,他们可以负责印刷和发行的一切费用,甚至不求盈利的也大有人在。 刘继业觉得此事关系甚大,暂时没有答应任何一处商人的合作请求。 八月初四。 《乾报》最后加印了两万份,再次快速售空。 刘继业不打算继续加印了,主要还是因为明日要出第二期的《乾报》了。 结果,还等他下朝,就收到了来自他顶头上司杜致意从鹭洲寄来的信件。 信件里面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原因是,报纸卖的太快,除了上京以外的地方根本就是一报难求。 杜大人自己都没买到,属下给他从上京寄了两次,竟然全都半路丢了。 086 把报纸发扬光大 刘继业读完信件后,简直哭笑不得。 尚书杜大人跑遍了鹭洲附近都买不到《乾报》,信里就跟个小孩似的发脾气,要求刘继业继续加印,必须要让上京以外的地区百姓全部能买到。 刘继业无奈啊,只好拿着信件跑去找礼部侍郎容映冉求助。 “容大人,您说这种情况,《乾报》还要不要继续加印了?” 容映冉听完直接拍桌:“印,至少再印十万份!” “那明天还能正常出第二期《乾报》吗?”刘继业疑惑道。 “为什么不出?”容映冉边听边翻看着第二期乾报,“写得这么好,你还怕卖不出去?” “可现在的问题是,《乾报》第一期内容,整个大乾所有的茶楼都在反复得念,百姓们各个都清楚知道报纸上究竟讲了什么内容,怎么还有那么多人执着于非要买一张纸?” “那你觉得清廉正直的杜致意大人,为什么还迫不及待地要买上一份《乾报》呢?”容映冉将问题反抛回去,“你若信我,就大胆去印。” 刘继业忧虑道:“那,那万一卖不掉怎么办啊?” “不可能卖不掉。” 容映冉语气肯定。 “朝中百官人手一份了吗?连杜大人都买不到,更别说其他人了!各大书院学子人手一份了吗?既然没有,那就放心去印。” “这……” “就算到时候真印多了,你就全部拿到我这里来,我自有办法处理。” 容映冉的这句话,总算是让刘继业坚定了信心。 “好,属下这就安排工人加印。” …… 与此同时,宫中的许佑汐正小心翼翼地摊开一份报纸,准备妥善保存。 这可是大乾历史上,第一份由国家创办的报纸。 绝对有升值空间! 许佑汐已经想好了,这玩意可得跟着自己陪葬来着,到时候她陵墓的走廊什么壁画都别放,两侧就挂着这些不同时期的《乾报》;陪葬品里什么奇珍异宝都不需要,专门摆神工局各个时期的发明创造和神机营淘汰下来的火器弹药。 对了,她尤其得备注好: 华夏文明之大乾篇。 # 八月初五。 《乾报*第一期》继续加印,直到加印满十万份; 《乾报*第二期》初次印发就是十万份,视卖出量而定后续加印数量。 第二期的《乾报》,在上京城又是一抢而空。 很快,街头巷尾上又重复地进行起之前近乎疯狂念报的行为。 “原来红薯是这样从海外引进的,这个陈姓商人实在值得尊敬……快看,快看这里还有关于‘土豆’的记载。” “……被上京城百姓津津乐道的‘公学’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拼音、语调将影响所有百姓的生活;小学数学简化着人们的计算方式;小学科学将带你了解大乾奇迹——神工局!” 不断有人站在街上抑扬顿挫地念着新出来的报纸,茶楼说书先生如今也都多了新业务,就是给大家绘声绘色地念报纸。 “第二期发行的报纸,还描述了不久前上京城发生的‘两王贬庶案’的经过,重点强调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法理不可为违!其中《大乾律》记载了以下几种条例……” “这份报纸上,还描写了在‘丈量土地’期间,户部尚书杜大人与贪官污吏斗智斗勇的传奇故事!说起杜大人,那可是位好官,他在哪里当官,就在哪里平反冤假错案,可以说是当代‘包青天’。” “……闻夏县旱灾蝗灾,朝廷派人一过去看,结果怎么着,发现石漆了!真是天佑我大乾!” “这就看完了,没了吗!” 说书先生自己都觉得读得不够过瘾! “快看看下一期报纸有什么重点内容!” “《乾报*第三期》,揭露晋阳知府贪污之事,晋商是否会就此解散?” “晋商怎么了?惹出什么乱子了吗!”听客的心纷纷被吊了起来。 说书先生苦笑:“你们问我我也不知道啊,这上面也没写,我也好奇!下期报纸,还将描述女帝是如何指导上京的军队击退瓦剌大军的!” “咦,还有关于未来科举政策改革的官方解读!” “那下一期报纸什么时候能发布啊!” “八月初八。” “我不管了,就算不睡觉,也得抢到八号的那份报纸!” “总共就印十万份也太少了,我看光咱上京就得印十万份!” …… 刘继业还在奋笔疾书修改着八月初八的稿件。 与他合作的苏怀和刚好推门进来:“刘继业,大理寺决定今明天两天判晋商的案子,但我们的报纸后天就得出,这时间也追得太紧了。” “这也没办法。按陛下的意思,报纸最好能每日更新,咱们三日一出,已经很慢了。而且现在看来《乾报》实在是很受普通百姓欢迎了,第一期的报纸已经加印到二十五万份了,还是不断有外省的官员给我寄信说市面上极难买到,并问我们是否决定继续加印。” 苏怀和若有所思:“你觉不觉得,我们得想办法把‘报纸’这事做大?” 刘继业赶紧放下手中的笔问:“怀和,是有想法了吗?” “我觉得还是得学着那些商人手段,将《乾报》做到天下各地均可以做到自行发行!” “咱们可以用前期卖报纸转来的收益,在全国各地选择合适地点开设‘报纸局’,当地根据需求自行印发,同时,除了《乾报》外,不同地域的大事,也可以做成地方报纸……” “这法子是很好,但是需要的人脉也太广了。” “继业,你是不是忘记我在哪里任职了?吏部文选司负责各地官员调配,我多少还是有几分面子在的。” 苏怀和紧接着道:“光我们两个人写稿子也不行,还得多招些人回来,而且光两个人收集消息也过于闭塞,迟早会把知道的东西写完。到那时报纸没有吸引百姓的内容,就发不出去了。” 刘继业感同身受:“关于这一点,我和容映冉大人也商量过,他说让我去找锦衣卫的于薛敬大人,问问锦衣卫在碰到大新闻的时候,能不能第一时间通知我们过去了解情况。” “……和锦衣卫合作,他们能愿意?”苏怀和顿了顿。 “容大人说,会。”刘继业顿了顿道,“对了,他还让我问问锦衣卫的于薛敬大人知不知道《商道》这本奇书是谁写得,或许可以作为我们《乾报》下一期的素材。” 087 狡猾大清官 八月初八,下早朝后。 许佑汐在御书房竟然收到了来自鲍长年的亲笔奏折。 难得啊。 竟然有连鲍首辅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了。 许佑汐抱着满腔好奇翻开了奏折: 请求陛下务必将杜致意从鹭洲召回!臣深感无力,恳请告老还乡! “……” 许佑汐竟从这两行字里,感受到了来自鲍长年的崩溃? “周愧学,你知道杜致意最近都在忙什么,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还没从鹭洲回来?”许佑汐厉声道。 司礼监底下的西厂在整个大乾各地也是有势力分布的,会有特殊消息渠道,不过现在没落了些而已。 在于薛敬没回来之前,锦衣卫基本都是依附于东厂西厂的存在。直到许佑汐返京,又迅速登基为帝,算是成了锦衣卫指挥使于薛敬大刀阔斧搞改革的最大靠山。 外加上原先权倾朝野的东厂太监冯直身死,东厂人心涣散,司礼监掌印太监周愧学趁机收权。周愧学畏惧许佑汐,顺带着也半点不敢招惹锦衣卫了。 于是,现在的局面就变成了锦衣卫直接听命于皇权,对外也硬气多了。反观司礼监的太监们开始夹着尾巴做人。 还有一点就是,许佑汐登基之后,打着节省国家开支的名义,不允许宫中继续进人,而且给盼望离宫的宫女太监,直接签放行书。 宫中不招人,太监数目也无法往上涨,甚至还放走了一批人,司礼监的地位愈发显得尴尬了。 “禀陛下,杜尚书原本在八月初二已经打算启程回京了,马车都装好行李了。但就在当天,杜尚书刚好听到附近百姓在讨论《乾报》的事情……” “然后呢?” “杜尚书对水泥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刚好距离鹭洲不远处就座石料山,杜尚书便给闻尚书写信求水泥制作办法。后来也不知道杜尚书怎么就同‘水泥工厂’联系上了,还在鹭洲旁的石料山开了第二家水泥厂,甚至招了一批鹭洲难民准备过去学怎么炼制水泥。”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朕怎么都没听说?” “水泥厂是今天才办起来的,消息刚递到上京,您就问老奴了。” “那杜尚书究竟什么时候回来?” 许佑汐还是没听到关键点啊。 老鲍可不能告老还乡,他还乡了,内阁那么多事情谁去处理! 反正朕干不了!干不了! “这个……”周愧学犹豫道,“陛下,杜尚书除了引进了水泥,还写信给江南知府求土豆苗,据说江南知府自己手上的土豆苗都不多,根本不舍得给出去。杜尚书立马写信给鲍首辅,威胁他说一天解决不了土豆苗的问题,他就一天不回上京了。” “……所以最后土豆苗要到了吗?” “鲍首辅好不容易厚着脸皮替杜尚书要到了。结果杜尚书又写信说,希望鲍首辅顺便再去神工局多讨几台纺织机过去,否则他也不放心走。” “周愧学你实话实话,杜致意是不是不打算回上京了!” 周愧学苦笑着摇头:“倒也不是,杜大人说让鲍首辅顶多再替他撑一个月,他打算在当地顺便办个公学再离开。” “不行。”许佑汐拒绝,“给杜致意写信,三天之内必须给朕启辰返回上京。” “那万一杜大人不听呢?” 杜致意这个人倔脾气,认死理,抗旨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行啊,寄信的同时给杜大人顺便送几本小学课本过去。他不回来,公学也不许派教员过去,让他看书自学自己教去。” 许佑汐怎么都没想到啊,她以为的刚正不阿的大清官杜致意,竟然还是个狡猾的大清官! “……” 周愧学沉默。 还是陛下的手段最致命。 “杜致意抢了土豆苗,又得了水泥的先机,这番救灾的比试,他们赢得概率很大啊。” 许佑汐忽然察觉到不对劲,杜致意这不是在照抄她‘平顺府作业’吗! 这样下去,孟大人他们,可就处于劣势了。 不行,她得想办法搞点平衡出来。 话说回来,石油真心是个好东西。 石油不仅可以炼制成汽油、煤油、柴油等工业燃料;包括后世随处可见的塑料,甚至医院中许多药物,都与石油的提炼物密切相关;至于石油炼制后的残渣,就是沥青,可以用来铺路。 一油多用,要不然那些靠着开采石油的国家怎么能富得流油呢! 然而在目前这个科技落后的大乾王朝,石油唯一用处就是……点油灯和打仗时泼油。 许佑汐去系统商城里搜索了下,还真找到了相关道具。 【炼油厂:一家可将从地层中开采出的原油,经过蒸馏、催化、裂化、裂解等工艺过程,生产出柴油、汽油、沥青、乙烯等产品的工厂。】 难怪没有价格! 【炼油厂】属于第二次工业革命的产物,在第一次工业革命的发明没有全部点亮之前,无法购买。 “陛下?陛下?” 许佑汐在系统商城里看了许久,直到周愧学叫了她好几声,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许佑汐问。 “陛下,老奴刚刚说的是,姚少傅在闻夏县也进行了多项改革,未必会输给杜致意大人。” “闻夏县频发旱灾有解决办法了吗?” 周愧学欲言又止:“陛下,其实闻夏县早在鹭洲百姓之前就用上水泥铺路了。在姚少傅的交涉下,以闻夏县为中心的五地县城合并为一,相互之间以水泥铺路,并鼓励商队从这里经过。” “他们的水泥路都造好了?” “是的,陛下。” 许佑汐万分惊讶,水泥于七月初七制造成功,如今也不过才过一月余时间。虽说她没要求对朝中文武百官保密水泥的事情,但他们这种对于新事物的接受程度也太高了吧。 不过,许佑汐转念一想。 她之前放了神工局局长闻得意休假,与他素来关系不错的神机营滕指挥使定然会去打探消息。这样看来,水泥一事能传到兵部尚书孟之谦耳中也就不足为奇了。 088 考虑神工局变现 “那闻夏县的旱灾问题解决了?”许佑汐继续问道。 周愧学赶紧补充:“姚少傅让来往经过的商队,负责协助几个城县之间的水源运输了。” 许佑汐听到这,偏偏笑了起来:“这定是孟大人想出来的法子!当时保卫上京战前,他也是用这法子,让调配来的军队顺便把外城的粮食运到上京来的,故技重施!” “孟大人果然是治国之才!” 许佑汐感慨了句,通过修路的优势,吸引商队路过,不仅解决了旱年百姓的窘迫情势,甚至可以带动起当地的经济发展。 这对于闻夏县百姓来说,直接是多了条谋生的路子。 许佑汐为此特地查看了下系统显示的进度条。 【拯救平顺府86/100】 【拯救闻夏县45/100】 【拯救鹭洲58/100】 平顺府的任务进度条每天都在缓慢增长,剩余的14%的进度可能要再等个把月就可以满了。 鹭洲的拯救进度,最近势如破竹,目前已经反超了闻夏县,甚至有追赶平顺府的架势了。 许佑汐对此很满意。 “周愧学,朝中最近还有没有其他什么大事发生?” “回陛下,暂时没有。” “奏折批好了,拿下去处理吧,朕得出宫了。”许佑汐放下了笔,同时快速思考着今天该出宫去哪里视察了。 神机营的燧石枪还没造出来,但是士兵们对于火绳枪的三段击打法,已经可以熟练运用了; 丈量土地一事自从有了锦衣卫的介入后,进展迅速,照这个势头下去,还真有希望在明年开春前结束; 公学的事情到也不需要她操心,反正容大人能者多劳,搞得定; 至于神工局,许佑汐前几天让人把系统出品的‘蒸汽机’拿去给闻得意折腾了,顺便给他分别送了‘蒸汽火车’和‘蒸汽汽车’的简单图纸。 话说回来,闻得意自从来到神工局之后,就全然不理会工部的事务了,虽然工部也没什么特别事情需要他处理便是了。 许佑汐突然想起来了什么:“周愧学,工部侍郎杭永寒是不是从荆州回来了?快让他进宫见朕。” “老奴这就去办。” 没过多久,工部侍郎杭永寒就已经被请到了御书房。 “臣杭永寒拜见陛下。”杭永寒直接行了个跪拜礼。 “平身,给杭大人赐座。” “臣谢过谢陛下。” 杭永寒起身,算起来,他与许佑汐自荆州分别已有半年多的时间了。 虽然杭永寒也觉得许佑汐登基为帝的消息有些猝不及防,但他又发自心底认为,那个能和荆州几十万百姓共患难的公主,也肯定能守护好大乾的江山。 “杭大人,朕这次这么快便把你从荆州调回上京,也实属无奈之举。工部尚书闻得意身兼两职,实在力不从心,朕希望你能回来帮他减轻重担。” 杭永寒也听说了自家尚书大人,担任了传说中的‘神工局’的局长的事迹,也是从心底觉得万分敬佩。 “臣定会全力以赴,不辜负陛下的期盼。” 经过荆州半年多的相处,许佑汐对杭永寒性格多少有几分了解。 杭侍郎属于有能力且能吃苦的,唯独性格上欠缺了几分圆滑,他若在这方面要能学到鲍首辅的百分之一,也绝不止今天这个成就。 许佑汐最看重的,就是杭永寒身后的背景非常干净,在朝堂上和任何党派都没有产生多少利益联系。 准确的说,整个工部大多数官员的背景都很清白。他们尚书闻得意虽说自己没多少管理上的才华,但家世背景非常强大,以至于可以把他手底下的官员庇护的很好。 “工部这几年确实没做出多少成绩,杭侍郎有没有什么好想法。”许佑汐开始提问了。 杭永寒思考片刻:“臣薄见,既然神机营已经发明出‘水泥’此等好物,臣认为不如在接下来的时间,在全国范围内普行重修堤坝,刚好可以缓解近年来水患肆行的情况。” “除此之外,可以以水泥重铺官道。” “用水泥铺路先不急,后面会有比水泥更好的材料出现。”许佑汐暗指得是石油炼制后产生的废渣沥青。 水泥路的膨胀性不好,遭到撞击损坏后,比较难以维护,但如果利用沥青铺路的话,修复上的困难会小许多,道路维护成本也会降低。 许佑汐打算等过段时间,她把‘沥青’搞出来之后,再让工部根据两者材料优劣势对比后,决定最后铺什么路。 “陛下,那修堤坝……” “修堤坝的事情可以筹备着开始了。”许佑汐思索道,“你先列举出大乾范围内所有需要兴修的堤坝项目,我在荆州的时候,也给你整理过一些堤坝修建的图纸,你好好考虑下该用什么方式修,想好之后找朕批经费。” “还有一事,朕打算把兴办‘水泥厂’的事情交给工部,日后大乾用得到水泥的地方太多了,工部得负责安排人在不同大型石矿附近分批次建厂。” 杭永寒有几分受宠若惊,没想到陛下竟然如此看重工部:“臣谢过陛下。” “朕此次把你喊来可不止是叙叙旧,杭侍郎的能力,朕还是信的过的。”许佑汐客套了句,“目前大乾的水泥厂只有一处,是禁卫军派人在负责,你这两天在工部选个信的过的官员,和你一起去接手。” “臣遵旨。” 许佑汐见完杭永寒,便筹备着出宫了。‘神工局’成立这么久了,她得抓紧时间想办法把神工局的产品变现才行。 # 皇宫外,神工局。 闻得意已经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了,这段时间以来,锦衣卫替神工局在整个大乾境内寻找有‘研发’天赋的人才,并用了各种办法招揽。 目前已经高薪聘请了五十六位能人异士加入神工局,这些人根据各个涉及的领域不同,开展的研究方向也不同。 许佑汐虽说通过系统,给闻得意提供了蒸汽机的制造原理,还有蒸汽汽车、蒸汽火车等等的思路。 但这些东西远远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容易。 一个多月时间过去,闻得意也只是勉强摸透了蒸汽机的原理,但想要把东西造出来,还是太难了。 倒是另一批研究玻璃镜的人,已经试验成功了,并且这种格外清亮的镜子也正式进入了工厂开始量产。 当然,和玻璃镜一同量产的还有‘万花筒’、‘望远镜’等等。 089 售卖途径 “那位负责研究改良炼铁工艺的师傅,今天怎么没见到?” 许佑汐张望了半天,也没见到上次那位同她侃侃而谈,关于炼铁时活塞、鼓风机妙用的老师傅。 徐令立马答道:“陛下,那位师傅被请去廖安县,去改良当地的炼铁技术了。” “好。”许佑汐点了点头。 炼铁炼钢的技术,自然得是越发达越好。 “陛下,根据您给出的配方,火柴也被造出来了,火柴工厂正在大量生产中。” “很好!” 这确实是个非常好的消息了! 许佑汐在神工局里越看越满意,仿佛透过这些仔细专研的人,就能看见大乾无比辉煌地未来。 …… 神工局的宅子及附近的一大片荒地都已经被锦衣卫用高墙筑起,又花时间把里外都重新整修了一遍,防止有心之人突然闯入盗取机密什么的。 许佑汐也不想打扰里面人的研究,安静地进来,又悄悄地离开了。 离开神工局,她回到了上京城街上,城内到处都是拿着《乾报》再读的百姓。 许佑汐看时间还早,也不着急回宫,干脆趁着姚少傅最近都不在上京的机会,跑到他府上找珮谣了。 “李思!” 珮谣听说李思找自己,惊喜地赶来了。 许佑汐运气不错,珮谣这个时间段还真在府中温书:“珮谣,我这有笔大生意,做不做?” 珮谣让跟着自己的侍女全都退到屋外候着,自己则几步坐在了许佑汐身边:“什么大生意?” 许佑汐从带来的背包里取出了‘万花筒’、‘水银镜’,并依次摆在了桌子上:“都是神工局发明的几件小玩意,你看看。” 珮谣一眼便看到了‘玻璃镜’,看着镜面清楚映出了自己的模样,不禁捂嘴:“这,这是铜镜?!” “铜镜能磨到这么清晰?!” 珮谣望着镜子,甚至不敢轻易拿手触碰,生怕看见的只是一场错觉。 “这不是铜磨的,是玻璃制造。几年前有个传教士来我朝的时候,就带来过一块非常小的玻璃镜,当时崇久帝提出愿意出黄金万两、宅地数百的高价购买,可人家怎么都不肯卖。”许佑汐慢慢道,“但他当初带来的那块镜子,远不如神工局造出来的这块清晰透亮。” 珮谣再次看向玻璃镜的时候,眼中已经充斥着敬畏之情了。 “玻璃镜不止在咱们大乾是个宝贝,在海外也一样是宝贝,价格高昂,而且不是海外所有人都有资格去购买。”许佑汐继续补充着。 “确实。这种珍宝就算送到宫里供着也不足为奇。”珮谣感慨了句。 “放心,这东西的成本可能就几十文钱,上京城外开了一家专门制造玻璃镜的工厂,过段时间,玻璃镜就是想要多少有多少的东西。”许佑汐轻描淡写,“我找神工局要来了卖玻璃镜的授权,就看你敢不敢接下来?” ‘玻璃’在大乾建朝初期也算是昂贵物件,但是随着更多的商人发现其中利润,导致玻璃的数量越来越多,以至于价格反倒便宜起来了。 “天,李思,你怎么连神工局的人都认得!”珮谣满脸惊喜。 “神工局也有难处,他们想要继续发明创造,必须要有真金白银的支持。所以我和他们制定了合作,他们负责造,我帮他们把东西卖出去。不过这些商品卖出去的绝大部分利润都得归神工局所有。我们做这件事,报酬可能不会太多。” “别说有报酬了,这事就算没有报酬,那也得支持!毕竟神工局的未来就是大乾的未来。” 珮谣语气认真,在看到许佑汐惊讶的眼神后,也有几分无奈,“我是很想从商赚钱,但好歹我生父是为了守卫大乾江山而战死沙场的,我对大乾的感情不会比任何人少。” 许佑汐确实没想到珮谣会这么说,但转念想想也不奇怪,继续说:“我觉得玻璃镜这个东西,可以再二次加工,分价格段卖。卖给富人,就先找工匠打造华丽的边框,再把镜面嵌进去,卖个千百两问题不大。” “卖给普通百姓的,可以用分割后的边角料,工艺上偏实用,卖个成本价就差不多吧,按照大小,十几文到几十文不等。” “好,明白。” “除了玻璃镜以外,你再看看万花筒。”许佑汐把万花筒递给珮谣,“这个倒不怎么实用,也就是造着给小孩子玩玩的,你转动看看,里面会出现不同的图案。” 珮谣第一次见到万花筒,也满脸震惊:“这也太漂亮了。” “嗯。” 珮谣格外偏爱万花筒,拿着爱不释手。 “这几件样品都是送给你的。”许佑汐道。 “不不不,这么珍贵的物件,我受不起。” “你尽管拿着。”许佑汐把万花筒送到珮谣手上,“我刚刚给你看的两件东西还不是最珍贵的,你看看这个。” 许佑汐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取出一根木棍,轻轻在盒子表面滑动,木棍瞬间被点燃:“这叫火柴,可以用来点火。” 大乾民间还处在用火石点火的阶段,平时不方便就算了,有时候还很久都点不着,确实非常麻烦。 珮谣深吸气,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三件东西,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从前我对神工局的了解竟然不过沧海一粟,这三样东西无论把哪个放到世面上,不得造成一场轰动。” “你自己不是也说,神工局是大乾的未来吗?这三件东西只是个开始。”许佑汐不急不慢。 珮谣有点想不通:“这些东西让我来卖真的可行吗?大乾境内的大商人无数,无论是选晋商,还是徽商,都要比我经验丰富。为什么会选择我?” “很简单。如果神工局需要靠着这些发明在民间大肆敛财。那他们肯定是首选经验丰富的大商人,再利用他们的渠道和人脉进行公开叫价。但是你刚刚应该也发现了,神工局的意思是,这三样东西并不需要卖到高价,相比赚钱,改变百姓生活的意义更大。” “好,我明白了。” “你可以先试着做做看,如果遇到困难在想其它办法解决。” “好的。” “等你布置好店面之后,神工局可以安排《乾报》给你写文章宣传,并在文章里注明价格,防止有商贩四处倒卖,赚黑心钱。” …… 直到许佑汐离开后许久,珮谣都没从巨大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她迫切地想找人分享这个大消息。 可遗憾地是,她得保密! 090 晋阳城结案 等到了八月初十,晋阳城被曝出了好几件大事。 先是晋阳城知府宁坤因贪污受贿、官商勾结、滥用私刑、谋财害命等多项罪名被押送至上京,经刑部、大理寺多番审讯后,知府宁坤最终被判于秋后问斩。 其次是,晋阳城整整五位腰缠万贯的大商人,同时被朝堂禁卫军以通敌卖国的罪名抓获,还当场封查了几人住宅,以及全部财产。 就正当晋地百姓满脸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他们向来最引以为豪的‘晋商’,却以一种极其丢人的方式被刊登上了《乾报》。 “没想到晋商成天喊着诚信、仗义的口号,他们就是这般仗义的?仗义到可以通敌卖国!”上京城的文人边读着报纸,边怒骂晋商狼心狗肺。 “你什么意思!那个冒着生命危险要告御状举报这帮人的杨追月,可也是晋商!谁同意把那般畜生被称作‘晋商’了,我还没嫌那帮畜生糟蹋了我晋阳的空气呢!”围绕着听报纸的晋地人听不下去了,赶紧出口反驳。 听报的大多数百姓还算有理智:“是啊,晋商中几个最不是东西都被朝廷派人抓起来了!剩下来的晋商可都是有骨气有血性的商人。” “吵什么吵,继续读报纸啊!后面怎么说?” “陛下感念杨追月忠君报国之大义,将其封为‘大乾第一皇商’,为万千晋商之表率。” “……杨追月解散了原先的旧晋商联盟,并成立了新的晋商团,宣布以‘爱国’为己任,欢迎四海内有德行的商人加入。” …… 此时,许佑汐坐在御书房中,手中正拿着最新的一份《乾报》看。 “杨追月那边怎么样?”许佑汐边喝着茶边问。 锦衣卫徐令上前一步道:“回陛下,杨追月已经顺利接下了晋阳城内多数商铺的生意,因为有《乾报》造势。现在整个晋地商人都以杨追月为荣,普遍愿意追随他加入新晋商团。” 许佑汐也没想到,发行不过短短十日的《乾报》,竟然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刘继业还真是人才,他在市井生活的时间久了,愈发明白该怎么站在普通人角都看问题,写出来的文章通俗易懂,还能勾起百姓的共情。 许佑汐继续问:“被抓的几个晋商呢,查出来他们究竟在和什么人做铁矿生意了吗?” “大乾以外,这帮晋商主要是和女真人做生意,除了铁矿,其它的生意往来也不少。但似乎国内也有人找他们购定过几批极大数量的铁矿。具体卖给谁他们也不清楚,但是他们有猜测可能是白莲教的余孽。” “白莲教?”许佑汐反问。 “是的,据几位晋商招供,当时和他们交易的那几个人穿的靴子和带的斗笠都有点像荆州那里产的,而且说话口音也接近。” 许佑汐放下茶杯,轻嘲道:“他要是说卖给白莲教的是火药,我倒也信了,偏偏是铁矿?” 徐令不明白许佑汐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他也没有继续插嘴。 “当初荆州那批白莲教教徒,是朕跟于大人一起去抄的,根本就没有发现大量铁矿存在过的迹象。被抓的时候,这帮人尚不能做到人手一把铁器,难道他们购置铁器,仅是为了摆设?” “陛下英明。” 许佑汐思索片刻:“上次于大人和朕提起过蜀王,他说此人素有大志。你找人模仿蜀地的口音,去试探看那几个晋商怎么说。” “是。” 等徐令退下去之后,旁边站着的周愧学赶紧给许佑汐添茶。 “周愧学,你可见过蜀王?” “回陛下,老奴曾见过两次,一次是在盛元皇帝生辰那天,还有一次是盛元皇帝被侧立为太子的时候。” “你觉得蜀王此人如何呢?” “……蜀王的名声在民间确实不错,和蜀王妃素来恩爱,即便蜀王妃无法生育,也不离不弃,甚至还从蜀王妃的母族中收养了个男婴抚养。” “蜀王无子?” “是,蜀王只有一个养子。” 许佑汐不确定自己此时怀疑起蜀王的原因,是此人真的问题,还是自己也有了帝王的疑心病。 “你去把宗人府林洪喊进宫。” 许佑汐琢磨着还是得仔细查查蜀王。 在等林洪进宫的期间,徐令这边就传来消息了,说是晋地几个商人又是一致觉得,和他们做生意的人的口音同蜀地口音也有几分相似。 自从林洪当上了宗人府的宗人令,便坚定不移以给宗室找麻烦为己任。 这些宗室心中有鬼,在他们看来,许佑汐可是一个亲哥哥都不管的狠人,难道还能和他们表演什么宗族情深吗? 估计新帝就差找不到借口,把他们名字挨个从族谱上除掉,最好还省上每年的一大笔赡养费! 以至于一段时间下来,这些宗室们反倒收敛了不少,这让林洪在民间的口碑都变得奇好。 “臣林洪叩见陛下。”林洪还是按照惯例,入门先来个正式的全套跪拜礼。 “林大人请起吧。”许佑汐抬头,夸赞道,“林大人最近政绩很出色啊,市井里到处都传着林大人勇斗宗室的英勇事迹,朕果然没有看错人。” “陛下过誉了!臣不过是做了些本分小事。”林洪受宠若惊道,“臣亦于心有愧,至今没有查出究竟是哪位藩王有谋害皇室之嫌疑!” 许佑汐知道,林洪口中提起的,大抵是自己让于薛敬到民间散步的谣言。 “朕此次把林大人喊来,也是为了此事。”许佑汐表演出愁容不展地模样,“朕得到了消息,有人怀疑……蜀王,有谋反之心。” 林洪满脸震惊:“怎么可能是蜀王呢!他连个儿子都没有啊。” “也许蜀王最聪明的地方就在这里,正是因为他对外宣传自己没有儿子,所以即便他在民间的口碑再好,也没人会怀疑他会有谋反的可能性。”许佑汐叹气。 “这……”林洪听完许佑汐的话,也跟着焦虑起来了,“陛下,无风不起浪,这蜀王竟然敢有这种心思!这,这必须严惩啊!” 091 小心蜀王 林洪过于信任许佑汐说的每句话,此时,他满脑子都是该怎么搞死蜀王的计划了。 “可惜朕手头没有证据……” 许佑汐欲言又止,林洪先憋不住了:“陛下,您也太心慈手软了,不管他蜀王有没有造反的心,君要臣死,臣还能不死吗!” “……” 他说朕心慈手软?! 朕竟然还有这种优点?! 林洪见许佑汐不说话,顿时更加着急了:“陛下,你若是真想找证据,您尽管让臣去蜀地看一看,只要他蜀王有半分不该有的念头,臣也能给你揪出来!” 此时的林洪在心中已经确信了蜀王此人有问题,甚至可能会危及到江山社稷的程度。 “你确定要亲自去蜀地?蜀王若真有反意,你此行会有极大的危险。”许佑汐记得林洪好像挺惜命的。 林洪跪下,同时热泪盈眶:“臣愿意冒这份风险。臣的性命本就是陛下仁厚留下的,又是陛下不计前嫌,重新任命臣。臣即便肝脑涂地,也要报答陛下的知遇之恩啊!” “……” 许佑汐特地把林洪叫过来,本来就打算让他给蜀王添点乱子,最好能让蜀王露出点马脚,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积极。 许佑汐思索片刻:“好,此次蜀地就麻烦你跑一趟了。你去看看便是,若真和蜀王产生了冲突,你先保全好自己。” “谢陛下。” “朕也知道你此行风险颇大,在这之前,朕会让人在《乾报》记录你曾行的善事,帮你在民间造势。蜀王若真有反心,自然会顾忌自己的名誉,便不敢轻易对你动手。” “臣谢过陛下!” “你此次前往蜀地,先去看看蜀王的养子是不是其亲生的,他还有没有其它子嗣;还有,根据大理寺这次抓的几位大晋商的口供,朕怀疑蜀王曾大量购买过铁矿。” “如果蜀王买过,那蜀地定然藏有精兵,你可以观察下当地守城的士兵手上武器以及身上穿戴地铠甲的情况。” 林洪听得格外认真。 许佑汐越是往下说,越是觉得不对劲。她忽然发现只要把“蜀王意图谋反”作为已知条件带进去,所有突发事件竟然都可以串联上了。 蜀地若想要向外发展,必定得把命门荆州城拿下,怎么拿? 所以他给白莲教姜跫提供了大量火药,试图将荆州变成人间炼狱,这时候他反而有借口从蜀地走出来,打着救荆州百姓的旗号,收复荆州,顺便建立根据地。 此时,刚好盛元皇帝带兵和瓦剌正面对抗,国内兵力空虚。若是刚巧盛元皇帝打了败仗,士气大败,他可以打着‘清君侧’的借口,直接北上攻下上京;即便朝廷和瓦剌一仗打赢了,他也会把这场胜仗变成惨胜。 可惜他到最后还是算漏了两点。 其一,荆州的水祸会被许佑汐拦下。 其二,盛元帝打了败仗后,瓦剌竟然起了直接夺取大乾江山的心思。 许佑汐想到这,突然回忆起,自己在瓦剌退兵之后,清理了一大批朝内忠诚度为负数的官员。 她当时还想着,瓦剌真是有钱,竟然能在大乾朝廷能买通这么多奸细…… 这批被她清出去的官员,该不会也有蜀王安插的人吧? “臣这就回去筹备。” “去吧。” 关于蜀王这个人,确实有点细思极恐,如果这些事情都是他做得,那此人谋划这江山可有些年头了。 这些日子京城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发生,会不会是因为自己之前动了一大批他们安插在朝廷的奸细,让蜀王担心自己提前暴露? 许佑汐考虑着,如果以上的猜测成真,大乾恐怕又不得安宁了…… # 半个时辰后,御书房。 “陛下,《乾报》怎么写文章夸赞林洪这种小人!”刘继业气得脸色铁青,声音愤怒,“此人担任大理寺卿的时候,可没少制造冤假错案!我刘继业就算是死也做不出如此卑劣之举!” “朕问你最后一遍,你写不写。” “不写!” “行,那朕自己写。” 许佑汐拿起笔,抬眼看了眼刘继业,别有深意道:“等这期的《乾报》发出去之后,全天下都知道,宗人令林洪林大人是当今皇帝亲笔写文章夸赞的栋梁之材。” “陛下,您,您!”刘继业欲言又止,又满是悲愤,“您怎么能为了这种人脏了自己的手……行,臣来写!” “写就对了。”许佑汐缓缓道来,“朕只是让你陈述事实罢了。‘两王贬庶案’是不是林洪查出来的,近几月来,各地宗室是不是行为举止都收敛了些,是不是因为林洪在调查他们的缘故。” “是。” “刘继业,你得学着就事论事,而不是因人论事,否则那就是不公。” “可臣实在想不明白,陛下,怎么偏偏那么看重林洪一个小人!我大乾那么多清官好官,难道还比不上他一个林洪吗!”刘继业还是没放弃说服许佑汐改变主意。 许佑汐轻叹,刘继业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实在过于嫉恶如仇了,这脾气后面还是得想办法压一压。 “朕怀疑蜀王有谋反之心,此次将林洪派去蜀地便是为了查一查此事。若是蜀王真有反心,那林洪此行便是九死一生。朕让你在《乾报》上记他一笔,也是希望蜀王可以顾忌到林洪在民间的好名声,而不敢动杀心。其次,蜀王也无法借着为民除害的名义杀掉林洪。” “再说了,朕是让你如实记录,还没让你无中生有,有什么写不了的。” 想想容大人当初还无中生有的编造出了一堆神话故事呢! 刘继业有几分沉默:“陛下,你让《乾报》记载林洪的事迹,可想过百官心中会怎么想,不怕群臣离心吗?” “这就得靠你了。”许佑汐抬头认真道,“你的文章,要让百姓觉得林洪这个宗人令当的不错,同时要让百官发自内心的觉得,林洪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 “……” 要不笔还给你? “不过,你这么说也对,除了林洪以外,你在多写几个朝官事迹吧。分成侧重点来写,写一个致力于民生的官员,一个致力于打贪官的,我觉得吏部尚书虞叹就不错。把林洪归纳在反宗室的官员里,这样朝官也就无话可说了。” 092 印钞机 好不容易送走了刘继业,许佑汐才换上便服,出宫视察神机营的训练情况。经过四个多月时间全力赶制,目前火绳枪已经造出了七百多把,改良后的偏厢车近百辆,新型铜炮新增约两百多架。 虽然自古以来都有蜀地易守难攻的说法,但实际上,在历史上唐、宋时期都有攻打过蜀地,而且每次花费的时间仅在两月左右,并没有传言中的那种经年久攻不下的情况。 更何况蜀王分到的地盘,还不包括荆州和汉中,许佑汐几乎可以确定一点,蜀王是不敢轻易同朝廷打硬仗的。 原因很简单,他也打不过。 荆州、汉中都有朝廷的兵守着,他吃不下蜀地的两大命门,若要打仗,那就是直接送人头。 回宫后,许佑汐立马把兵部尚书孟之谦喊来商议。 最后,两人在商议后决定立即派出两支精锐部队,外加数百位神机营持火器的士兵,分别前往荆州和汉中两地进行加强城防。 孟之谦前脚刚离开御书房,容映冉跟后就来了。 “陛下,臣来汇报‘公学’进展。” 容映冉最近脸皮越来越厚了。 “……” 呸,你分明是来要钱的! 容映冉顺势把手中奏折呈上,周愧学上前几步接过,简单查验后,递给了许佑汐。 许佑汐翻开,发现里面记录的内容,大多都是些地名和人名:“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都是臣整理不同地方的义学、私塾的名册,附在书院名后面的,是当地知名的教书先生名册。” 许佑汐几乎瞬间懂了,容映冉想表达的意思:“你打算从这些书院中选择一批改为公学?” “陛下圣明。”容映冉当即承认,“据臣所知,虽然个别地方也存在官府出资创办义学,给贫苦百姓家的孩子提供学习机会的现象。但近几十年以来,义学更多招收的都是富家子弟,入学门槛也越来越高。名义上说着学费全免,但还是私下收着学生的拜师礼、文墨费等等,很多寒门子弟都念不起义学。” “当然也有些私塾,会招收普通百姓的孩子,但是这种私塾的弊端也很明显,没有专门课本,没有教育计划,学生能学到什么,完全看教他们的老师水平高低。” “臣打算联合地方官吏,将这些存在问题的‘义学’和‘私塾’,一并改成公学。” 容映冉解释着‘公学’的下一步发展。 许佑汐目光落在奏折上,想了想:“在上京城这边办公学,有太多人盯着,所以没人敢做小动作。可一旦你将‘公学’模式推到地方执行,那就非常容易出现贪污腐败的问题。” “那就制定‘严刑酷法’去规范地方官员的行为。”容映冉继续道。 “能有用?本朝整治贪官,向来都是严刑酷法,你看现在朝中有几个不贪?”许佑汐不置可否。 “……”我是不是该装作听不见? 容映冉默默地想着。 “朕记得刘继业前些日子上奏,打算将《乾报》开至大乾各个地方。你创办公学的同时,在公学内或者附近留一块地方给刘继业他们办《乾报》吧。”许佑汐边思考边说,“让《乾报》、各地方提调官共同督促公学创办情况。” “是。” “将当地孩童进入‘公学’学习的比例,加到官员官绩的考核标准里,连续三年不达标的官员主动请辞;‘公学’出身的孩子科举中榜情况,可作为官员品阶升迁标准。” “还有就是,可以适当联合地方世坤,出钱资助公学。具体怎么资助可以考虑,设立奖学金之类的。在公学考核中取得优异成绩的前几名学生能够获得这笔钱补贴家用。地方与地方之间可以举办联考,在考试中取得好成绩的能获得朝廷奖学金等等。” 容映冉快速记忆着许佑汐提出的建议。 “臣明白。不过如果‘公学’一事若要和官员升迁挂钩,恐怕得先找吏部尚书一同商议吧。” “你说虞叹?”许佑汐斟酌了会,“如今京察尚未结束,虞尚书恐怕抽不出身。不过,朕记得吏部有个叫苏怀和的,能力不错。朕下旨让他代表吏部协助你办公学。” 容映冉犹豫着提醒了句:“陛下……苏怀和还在跟刘继业办《乾报》,恐怕也难抽身。” “苏怀和也参与了《乾报》?”许佑汐还真没注意,“那吏部两个侍郎呢?” “陛下,吏部左右侍郎,是全朝上下公认的难以交流。”容映冉满脸无奈。 “那就只能辛苦点虞尚书了,朕稍后让司礼监拟旨告知他此事。” “臣谢过陛下。” “如果没什么其它事,就退下吧。” “陛下,那经费……” “朕知道。” 等容映冉走后,许佑汐吩咐司礼监去拟旨。 等奏折都批完了,许佑汐清空了御书房,便开始逛系统商城。 【制钞机:可按照需求定制,大量印制纸币。价格:9.9w威信值/台】 许佑汐打算年后开始发行纸币,这也是社会进步的一种必然趋势。但最大的问题就在于,大乾开国皇帝也这么干过,甚至禁止民间金银交易,只准用纸钞的偏激行为。 但纸钞的效果很不好,首先就是朝廷印发的纸钞质量很差,几人一转手,便磨损严重。而且朝廷也根本不限制纸钞的印制数量,导致纸钞到后期严重贬值,当时百姓甚至都不承认纸钞。 直到几年后,纸钞终于被继任皇帝废除了,白银、铜板又重新成为了通用货币。 许佑汐把【制钞机】点开,发现要想使用这个道具,首先得要把大量的棉、麻等基础材料投进机器中,并且提前设定好水印的图案和位置。 接下来,是设计纸钞表面的图案,最后利用凹版印刷法,给纸钞正反面分别印刷。 其次就是晾干、逐张印刷纸钞批号,并制作防伪标识。 最后,裁剪、检查质量。 这些过程全部是机器自动完成的,许佑汐只需要再安排合适人选负责整理就行。 这确实个好东西! 许佑汐坐累了,便起身在宫中四处逛了逛,【制钞机】需要的放置面积很大,皇宫里的普通宫殿基本都摆不下。 周愧学等几个太监就这么寸步不离地跟在许佑汐的身后。 可是如果把这台机器直接摆在院子里的话,又免不了被风吹雨淋。 就在许佑汐打算放弃,直接兴盖印钞厂的时候,她发现了崇久帝在不知道哪一年建造的半成品两层楼宫殿。 “周愧学,这间是做什么的?” 093 找杨追月洽谈 “陛下,这里便是太上皇送给太后的‘金屋’。”周愧学赶紧道。 原来,这间就是为了满足谢西西‘金屋藏娇’愿望而建造的宫殿。 久闻其名啊。 想当年,崇久帝倒是大手一挥,准了! 太和殿门口哭倒一片文官,谁都改不了崇久帝的决心,甚至那几年国库里全部的黄金都被挪用来堆砌这座价值昂贵的宫殿了。 由于‘金屋’的建造难度大,连续造了好些年。然而,金屋还没造好,谢西西都已经当上皇后了。 这时候的谢西西还哪还看得上金屋? 高高兴兴收拾首饰家当,搬进了象征皇后身份的坤宁宫。 谢西西瞧不上‘金屋’了,原本耗费了庞大人力物力的宫殿,就这么无辜地草草竣工。 “朕进去看看。” 周愧学赶紧上前劝阻:“陛下,金屋已经废弃多年了,您这么贸然进去可不安全啊。” “朕瞧宫殿四面有十几根柱子撑着房梁,没那么容易倒。” 说着,许佑汐率先踏进了空旷多年的‘金屋’。 宫殿里面的房梁主架都已经搭好了,有雕刻精美的金砖楼梯,窗口装饰品都是白玉、琉璃,金镶玉的桌椅板凳,尽显奢侈华贵。 许佑汐不懂设计原理,但也能感觉到这间宫殿是下了大功夫造的,在各种奇珍异宝的堆砌的同时,还保证了宫殿内的采光和透气。 “周愧学,安排人把这里好好打扫,屋子里所有桌椅板凳柜子全去找师傅融成金条,还有这窗户上挂的玉器,都摘下来放国库。”许佑汐说着眸光发亮。 “陛下,您的意思是,要把金屋清空?” 许佑汐继续指点江山:“对,清空。顺便再找人运一批棉麻过来。” 周愧学虽理解不了新帝的举动,却还是规矩照办。 # 中秋节之后。 许佑汐把杨追月召到上京。 两人约在茶楼包厢见面,茶楼一楼有个说书先生在念《乾报》,刚好绘声绘色地念到了,宗人令林洪在对抗宗室的各种努力。 许佑汐也站着听了会,顺便想起了林洪中秋前便动身出发去蜀地了,估计还要几天功夫才能抵达,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传消息回来。 等她到二楼包厢的时候,杨追月已经等候多时了,见到许佑汐立马要跪下行礼,却被拦住了:“不必多礼,在外的时候,杨会长就称呼朕的化名李思,或者直接喊大人吧。” 杨追月在晋阳成立了新的晋商团体,因此,他也多了个新称呼‘杨会长’。 “是。”杨追月跟着许佑汐,拘谨地坐在了侧边椅子上。 “杨会长,我这次找你过来,是有项任务打算交给你去办。” “是,大人,您尽管吩咐小人。” “朕知道你们晋商是跑天下的,四海之内到处能见到你们晋地商人的影子,这一点很了不起。”许佑汐夸了句,“朕也希望你能借晋商的声望,创办大乾第一家‘银行’!” “大人,请问‘银行’是何物?抵押银两的地方吗?”杨追月询问。 “通俗些说,‘银行’算是个分号遍布在天下的商铺。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普通百姓都可以把自己的积蓄定期存放在银行中,并分得利润。” “百姓存放在银行的资产,可以被银行用来放贷或者做投资获得大量盈利。” “像你们晋商,假如要去广东那边做生意,身上定然不方便携带大量的白银,那他就可以先把白银存放在晋地的银行,获得票据,再通过广东地方银行将白银取出来,其中他只需要支付低廉的手续费,利人利己。” 杨追月的商业天赋,让他几乎瞬间察觉到了其中隐藏的庞大利润,不禁坐直了腰板。 “你们晋商办的这家银行是和朝廷合作的,所以百姓会觉得信任,只要他们愿意把钱存在这里,银行便成功一半了。” “与此同时,朕从明年开始将正式发行‘纸钞’,代替白银作为交易凭证。” “大人,纸钞在大乾开朝初……”杨追月着急补充道。 “杨会长,先别急。”许佑汐当然知道他打算说什么,让跟在自己身边的徐令取出一个包裹打开。 里面放着的正是‘六张’不同样式的手掌大小的纸张。 “杨会长,看看?” 杨追月小心翼翼地拿起来了其中一张纸币,这纸张极其富有重量感,指尖划过时,甚至还能感受到纸面的凹凸不平。 还没等杨追月反应过来,许佑汐拿起茶壶对着纸钞就浇起了热茶,把杨追月看傻眼了在原地。 许佑汐又不急不慢地拿起白布,在纸币上用力擦了擦:“纸钞防水,字迹没有模糊,而且即便是用力搓揉,也不会轻易损坏。” 杨追月确实没见过这种纸钞,不禁睁大了眼睛:“这是怎么造出来的!这比起前朝的桑皮、楮树皮都要好用的多!” “除了纸钞本身材料特殊外,杨会长可以将纸钞对着光看一看。” 杨追月学着许佑汐的动作,这才发现的其中的奥妙之处,这钱对着光看,竟然还能看得见透明小字。 “这个叫做‘水印’技术,不外传。”许佑汐侃侃而谈,“你可以看到纸钞表面是凹凸不平的,这也涉及到一种全新的印刷方式。每一张纸币都有独有的编号,纸钞表面数字颜色是由十几种叠加而成,凭目前市面上的技术,绝对不可能造假的。” “大人,考虑周到。不过草民还有一个疑惑,大乾过去发行的宝钞上面都印有数额,像是一百文、两百文之类的,这几张钱币上,都用的是阿拉伯数字标注,这和铜钱、白银怎么兑换啊?” 这其实也是许佑汐最头疼的问题:“朕打算用纸钞彻底取代‘铜钱’和‘白银’,但也得给百姓个适应期,前期会允许百姓拿着纸币到银行兑换银子。朕需要你做的事情,就是用纸币给米粮定价,给金银定价,以及核算出朝廷每年得印刷多少张纸币刚好。” “这几张纸钞,分别是一角钱、一元钱、十元、二十元、五十元、一百元,兑换比例我都写下来了。”许佑汐和杨追月解释着,“纸钞取代白银,是必然趋势。” 许佑汐正说到关键地方,门口守着的锦衣卫突然敲了敲门。 094 姚大成返京 徐令快步走上前,同外面敲门的锦衣卫简单交流了几句后,回到许佑汐身侧道:“陛下,您来的时候刚好被姚少傅的义女珮谣看见了,她这会儿在大厅里坐着等你。” 许佑汐也觉得说累了,喝了口茶:“杨会长觉得刚刚,朕说的银行计划难度如何?银行若能办起来,你们晋商绝对占头功。不过有一点,银行必须是属于朝廷拥有,不存在什么后代子孙凭子承父业的说法。” “草民定竭力而为。但臣还有一个疑问,陛下的意思是纸钞要等到年后再发行?那银行是否也是等到今年年后再正式开业呢?” “是,要等到年后。一来,这种纸钞印起来耗费时间,二来是,朝廷年后要有一场大改革,这场改革对‘银行’的出现无疑是有利的。” “不过你们可以在大乾境内开始选址了,朕让户部给你们批一百万两白银作为朝廷支持的经费,你们拿着这笔钱办事,银行具体什么时候开业,等上京这边的消息。” “草民明白。” 许佑汐又喝了几口茶水,对着旁边的徐令道:“你把珮谣请上来一起坐吧。” “是。” 杨追月并不认识什么珮谣,此时犹豫着自己是不是该离开了。 “杨会长也多坐会吧,朕介绍个人给你认识。等会要么喊朕李思,要么喊李大人,别叫漏嘴了。”许佑汐提醒着,顺便把几张纸钞放回包裹中,递到杨追月怀中,“你收着,这些纸钞是样品。” “草民明白。” 包间外传来了脚步声,随后,门被敲响了。 “李思。” 珮谣看见了许佑汐后,才发现旁边的椅子上竟然还坐着一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中年男人。 “珮谣来一起坐吧。”许佑汐放下茶杯,简单介绍道,“认识下,这位便是《乾报》最近常提起的那位爱国晋商,杨追月杨会长。” “杨会长,这位是大乾未来的女皇商珮谣。” 许佑汐作为中间人介绍相互认识了下:“大家都是为朝廷办事,就当交个朋友,说不定日后还得互相帮帮忙。” “不不不,杨会长的事迹早已传遍大江南北,为天下商人之楷模,珮谣哪敢与您相提并论,日后还希望杨会长多多提点。”珮谣赶紧道。 杨追月站起身,格外谦卑:“客气了,客气了。杨某不过是做好本分事情。” “珮谣,你最近有没有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刚好杨会长在这里,你可以向他请教请教。” “那真是太好了。”珮谣脱口而出,“不知道杨会长打算在上京多久,我可得好好准备请您吃顿饭才是,我从商时间短,还有很多问题,希望杨会长能帮忙解惑。” 杨追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许佑汐,发现陛下虽然看似没有干预这事的打算,但实际上应该还是希望自己能给这位后辈传授一些经验的。 “上京这边还有些事情要打理,暂时会在这里停留个半月左右。” 杨追月主动留下了。 “好,杨会长舟车劳顿也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杨会长住的也近,珮谣,你明天直接去客栈找他便是。”许佑汐见杨追月面上的疲色,便出言让他先回客栈休息了。 “大人言重了。那小人先行告退了。” 直到杨追月离开后,珮谣整个人才慢慢松懈下来,带着几分好奇道:“李思,刚刚杨会长喊你大人?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约见?难道杨会长和我一样,也是帮神机营做生意的?” “你一口气问这么多问题,我该回答哪个?”许佑汐无奈笑道,“杨会长会在这里和我约见,又喊我大人,是因为我作为朝廷代表在和他做生意。不过他和你做得是两类生意,这么说吧,分给你做的生意,让杨会长去做,他也能做得非常好。但是杨会长要做的生意,凭你目前的能力还是很难完成的。” “比我的生意还大?”珮谣惊讶极了。 “自然。杨会长在经商方面的造诣可不低,你趁这个机会可以跟他讨讨经验了。” “也是,这几天我算是感受到了,想把生意做大有多困难了。”珮谣单手扶住下巴,“李思,你说我要不要拜杨会长当师傅?” “你义父能同意?” 许佑汐记得姚大成贼好面子来着。 “我义父就是那种脾气,还时不时一惊一乍了些,但是只要是我铁了心要干的事情,他从来都没反对过。”珮谣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可能也是看在我生父的面子上,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他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那你自己决定吧。杨追月也算自己人了,你的生意跟他透点底也没事,也可以合作,但不能太依赖他。”许佑汐慢慢道,“你最多把他当做一个合作对象,你可以和晋商合作,也可以和徽商、潮商合作,当然,我会比较倾向你和后两者合作。” “明白,平衡之道。”珮谣玩笑道,“放心,我会很小心的,我可得赚钱养活神机营,任务重大啊。” “不过李思,你能不能给我透点风声,杨会长究竟是做得什么生意?” “替朝廷发行纸钞。” “……” 果然比不了。 她还想着如何拼死拼活做生意赚钱的时候,有得人竟然已经过上了印钞的生活了。 “好好干吧。” 许佑汐站起身,既然她把任务都发到底下了,接下来就是等他们把事情办好。 # 几日前,姚少傅和杜尚书接到圣旨,分别从闻夏县、鹭洲赶回上京。 由于鹭洲离上京远了些,所以姚大成是在杜致意之前回到的上京。 “上京还是热闹,怎么都没人迎接我呢。”姚大成摸着胡子悠哉地看着马车外人来人往。 “少傅大人,您忘了,这些日子是您不让属下往上京递消息的。” “好像也是。”姚大成伸了个懒腰,“我也是想着,行踪讲的太清楚,万一回来的时候不赶巧,逃不掉早朝怎么办。” “……” 属下无语,但又觉得很符合姚大人的风格。 姚大成忙着东张西望,忽然眼前一亮:“那不是珮谣吗!她特地来迎接我的?” “还不赶紧让马车停下来。”姚大成叫着就主动下了马车,还不等他大声喊珮谣的名字,就眼睁睁地看着珮谣和另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有说有笑地进了间客栈。 “那个男人是谁?” 姚大成声音颤抖。 “属下不知。” 姚大成气急败坏:“不知道还赶紧去查。” 095 没让陛下真来 午后。 慵懒地阳光晒在砖瓦上,由于天气炎热,路上根本见不到什么人。 姚大成背着手,在少傅府门口不断踱步,时不时还气得得用袖子擦汗。 “义父,你回来了?”珮谣身后背着包袱,满脸惊喜地跑过来。 姚大成正气得胡子直抖:“笑什么笑!还有脸笑!你看你干的好事!” 珮谣试探性地问出了声:“您具体是指,哪一件好事?” “反话,反话都听不出来了吗!我辛辛苦苦送你去读书,你把圣贤书读到哪里去了!” “义父,你有话直说不行吗?你这遮遮掩掩我也听不懂。” 珮谣小声嘀咕。 “那你今天上午去见什么人了?”姚大成抚胸,尽量给自己顺气。 珮谣立马摊开双手,坦白道:“义父你放心,那个只是朋友,我和他清清白白。” “你们清不清白,重要吗,就算不清白,能影响我棒打鸳鸯吗!”姚大成恨铁不成钢,“重点是你为什么要拜一个商人为师,你就非得放着舒服日子不过,三流九教,非得去当那个最末流啊。” “……义父都知道了。”珮谣低了低头,低声道,“可经商是我的心愿,而且我拜的那位老师不是普通人,他是……” “我管他是不是普通人,你今天必须去和那个老男人断绝关系,以后你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能行商!”姚大成夺过珮谣手上写满字的纸,“这都是什么东西,你竟然还有空写从商心得?” “义父,我这次是认真的。就算天底下所有人都阻拦我,也不能动摇我从商的决心,更何况我……” “何况什么何况!!!天下人都阻拦你,你还不赶紧跑,竟然还要对抗?”姚大成痛心疾首,“天下人阻扰你,那是天下人在救你,脑子稍微正常点都知道跑啊!” 珮谣两次没说完的话,都被打断了,忿忿道:“义父,你这是歧视,是偏见。” “你是第一天知道我偏见的吗!”姚大成背着手堵在门口,“珮谣,你若是硬要从商,从今天起你就别想踏进这扇门,我就当白养了个你这个女儿。” 珮谣深吸气,向前两步,快速抢过被姚大成夺走的从商心得:“那义父,你先自己冷静冷静。” 随后掉头,看模样也不打算进府了。 “你等等。” 姚大成气得吹胡子瞪眼。 珮谣停下来了,回头面不带表情地望向姚大成。 姚大成张了张嘴,把自己身上的荷包摘了下来,准备放在珮谣手上:“不回家就不回家,你身上有钱吗,去找个条件好的客栈住。” “我不要你的钱。”珮谣背手后退,不肯接,“我自己会赚钱。” “你才多大年纪,又是个年轻女子,你不知道从商那帮家伙有多黑心。” “义父,我年纪不小了。再说了,女子又怎么样,女帝也是个女子,女帝不照样得面对朝堂上的尔虞我诈吗!商人在心黑,还能黑过你们吗!” “你!”姚大成气得伸手要打珮谣,结果手刚举到一半就没人拦下了,大嗓子还不忘嚷嚷着,“谁敢拦我!” “我可告诉你,就算女帝现在出现在我面前,我也……” “珮谣?” 许佑汐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快就和姚大成面对面了。 场面有点尴尬。 “……” 艹,我就随口说说,没让您真来! 姚大成面色大变。 “李思!”珮谣几大步跑过去,挽住了许佑汐的胳膊,贴着耳朵道,“快帮我说说话,义父现在想把我逐出家门了。” “你你你。” 还不快放下陛下! 姚大成看着珮谣亲昵动作,震惊到半天都吐不出完整词句。 许佑汐把珮谣推到身后,抬头看向姚大成:“臣李思见过姚大人了。” 许佑汐仔细咬重了‘李思’二字。 “不不,不不敢,不敢。” 姚大成也不是傻子,见到陛下此时的便装打扮,哪敢在大街随意高呼‘陛下万岁’。 不过陛下为什么会微服私访,甚至还认识他女儿?!!! “李思,我怎么觉得义父好像有点怕你。”珮谣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许佑汐随机应变道:“我算半个锦衣卫的,别说你爹,文武百官见着我都怕。” “噢,难怪。” “珮谣,我看你义父现在好像挺好说话的,要不然你再试试?”许佑汐冲着珮谣怂恿道。 “行,那我试试。”珮谣半信半疑,鼓足勇气道,“义父,我要从商。” “你!” 姚大成的暴脾气,却在看到许佑汐的时候活活憋了回去,勉强维持着微笑。 “姚大人,你有高见?” “没有没有。” 姚大成像极了泄了气的气球。 珮谣见姚大成这般模样,抓紧机会补充了句:“我还要拜晋商杨追为师。” 姚大成悲愤地看了看站在珮谣身侧的许佑汐,咬牙道:“……行,你高兴就好。” “我打算从国子监退学,到大乾各地跑商。” “你想都别想!你才多大年纪就退学!你还敢跑天下。”姚大成给急跳脚了。 许佑汐干咳了几声:“姚大人,你先听人把话说完。” “义父,我爹曾经告诉过我,您和他有过三年之约,如果父亲打了败仗,他便听您的安排乖乖回京城当官;他若是打仗赢了,您就原谅他弃笔从戎的决定。” “今天,我也希望能和义父立下三年之约。如果三年后,珮谣一事无成,那我就乖乖回家,绝不埋怨嫁人;但如果三年后,我成了大乾赫赫有名地皇商,您就尊重我今天的选择。” 姚大成看了看站在珮谣身边给她撑腰的许佑汐,气笑了,有你旁边那位在,你当皇商还需要等三年后吗! 许佑汐站在两人中间,着实有几分尴尬。 ”姚大人,你跟我来。”许佑汐几步走到姚大成身侧,低声说了句,便走进了少傅府内。 姚大成用力指了指珮谣,却什么都没说出,又看了眼许佑汐,无力地跟上了陛下。 刚走到没有人的地方,姚大成立马跪下:“臣姚大成拜见陛下。” “姚少傅免礼。” 许佑汐顿了顿,才给姚大成解释起所有事情的经过。 …… 半柱香后。 少傅府外。 珮谣焦虑地等了好半天,才终于等到许佑汐走出来。 “李思。” 许佑汐拍了拍珮谣地肩膀:“放心回府吧,你义父不会为难你了。” 珮谣满脸惊讶:“真的假的?我义父就这么放弃了?!” “姚少傅愿意认下三年之约,回去吧,你义父在府里等你。我也有其他事情得办,先走了。” 许佑汐找个借口离开,这父女俩的家务事,她实在不能再管了,插手到这已经是极限。 096 杭州流寇 转眼就到了八月底,御书房。 许佑汐正在批奏折,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来人正是锦衣卫于薛敬。 许佑汐放下了手头的奏折,随口问道:“于大人,蜀地最近怎么样?” “禀陛下,蜀王暂时并未表现出异样。”于薛敬汇报道。 “怎么会没有异样?”许佑汐皱了皱眉,“朕安排宗人令考察蜀地,又让神机营派出两队精兵镇守蜀地的两大命门。换个藩王,这时候估计都要气疯,非得跑到上京来找朕讨说法了吧?” 于薛敬听许佑汐这么一提,也觉得蜀王确实有点太平静了。 不过,根据他多年的经验来看,这时候他一般都是不需要开口说话的,陛下完全可以自问自答。 “让神机营做好备战,朕近期会过去检阅‘三段式’打法。还有,给滕雪生透露消息,若后面蜀地出现异动,神机营随时得出兵作为主力前往镇压。” “是,陛下。” “对了,于大人。”许佑汐好奇,“我见你们锦衣卫身上经常备着金疮药,你们身上的这些药都是哪里配的,和军队打仗时备的药都一样吗?” “陛下,每逢军队打仗前,都会在民间大量采购金疮药,但是具体药效如何,还是得看药材质量以及大夫的本事。当然,如果在宫中有相熟的太医,部分人也会麻烦太医帮忙配上几瓶,臣身上的这瓶金疮药,就是麻烦太医院帮忙配的。”于薛敬解释道。 “那太医配出来的金疮药和民间采购的金疮药效果差别很大吗?” 于薛敬顿了顿:“金疮药材料都差不多,主要还是拼药材质量和大夫自行把握的剂量。” “行,朕知道了。还有就是,最近朝廷、民间有没有大事发生?” 于薛敬思索片刻:“倒有一件事,但解决起来应该不会太困难。” “能让你主动提起的,恐怕不算小事了。” “陛下,臣听说杭州一带近期不怎么太平,总有流寇闹事。” “什么时候开始的?” 许佑汐忽然来了兴致。 “中秋前后。”于薛敬答道。 “具体是个怎么样的闹事法?” 于薛敬回忆着:“事情的起因,似乎是一位杭州富商的货物,在中秋前一天被流寇劫了,怒而报官。当地官府极为重视,当即就命令底下所有人,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调查此案。官府几经走访才发现,富商丢失的货物基本都是在贫民区被找到的。” “劫富济贫?”许佑汐听明白了。 “是的。经杭州府衙调查,基本可以确定那帮流寇在劫下货物后,会分出大部分物品施舍给当地穷人。官府本以为此事不过一次巧合,但没想到这批流寇贼心不小,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连续作案多起,还无一失手。” 许佑汐紧了紧眉:“无一失手?作案对象都是富商吗?” “是的,这也是臣觉得奇怪的一件事情。杭州附近的富商在知道流寇存在后,各个都是谨慎小心,有人甚至找了几个镖局运货都行不通。普通流寇未必能有这般厉害,而且他们这动手频率太高,寻常乡野流寇都是干一笔,歇一笔的,根本不至于频繁犯事。” “所以于大人怀疑这帮流寇经过特殊训练?” “是。” “这些流寇每次打劫都会接济穷人吗?”许佑汐继续追问。 “是。” 许佑汐想了想:“官府是怎么处理流通在穷人区的这些珍宝的?” “当然是索要回来,并物归原主。”于大人理所当然。 “总有人不乐意吧?” “那就只能依法行事,硬是不还的,便强行把人压到衙里行棍刑。” 许佑汐抿唇,随手查了下系统里杭州知府的基础数据。 【杭州知府:叶丞兑】 廉洁度46%;效率值23%;忠诚值:58%;政略值:38% 这位知府数据看上去倒挺差劲的。 不够清廉就算了,还没多少能力。 “陛下,需要臣派人去杭州协助当地知府处理流寇吗?”于薛敬见许佑汐半天不说话,又多提了句。 “直接让滕雪生派百名火器兵前去杭州镇压。”许佑汐清醒道。 “陛下,不过是一些流寇,需要这么兴师动众吗?” 许佑汐冷笑:“若这帮流寇各个凶神恶煞,那朕还真不怕他们。可从现在看来,这帮人心思可不小,图财之余还敢图名声了。” 于薛敬明显多了几分错愕:“……陛下,难道怀疑这帮流寇想称王?” “是有点怀疑。”许佑汐心中也些许想法,“这些流寇看似是在劫富济贫,实际上,被他们济出去的财富,很快又会被官府收走。最倒霉的就是这帮穷人,本以为可以摆脱命运,实则一次次被打下深渊。” “朕推测,这帮流寇是打算让杭州穷人对官府产生仇恨心理,从而利用这些人,成为他们引发杭州动乱时的助力。” 于薛敬顺着许佑汐的思路分析道:“杭州虽说是富庶之地,但是绝对不是兵家的决胜之地。即便这些人在杭州称王,朝廷要镇压也不会太难。这帮人难道傻到送死?” “朕八月初十才决定派兵镇守蜀地命门,这些流寇没几天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看杭州,朕能不能怀疑,这也是蜀王反抗朕的招数之一?” “陛下觉得是蜀王派出的流寇?” 于薛敬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是有些不相信的,他感觉关系似乎有些牵强了。 “有可能啊。先看看这些流寇,过几日称不称王,再说吧。” 许佑汐是把自己代到蜀王的角度上想事情的,如果蜀王有夺天下的野心,面对新帝派兵堵住蜀地两处命门的举动,定然是恼怒不已,他不得想办法给新帝也找找麻烦吗? 刚好可以试探看看,新帝手上的兵力究竟是什么样,他如果想出兵造反又有几分胜算。 至于这些流寇,除非称王,否则很难闹到上京重视,更别提逼到皇帝派亲兵解决问题的程度了。 如果皇帝不出亲兵,那蜀王又怎么能得到试探的机会呢? 行啊。 有人想看,许佑汐就让他们看个明白,神机营的火器可不是好欺负的。 “臣遵旨。” “还有其它事情吗?” 于薛敬顿了顿:“没有了。” “好。那于大人出去的时候,顺便帮朕把太医院的太医都召到议事殿,朕有事问他们。” 097 太医院 几刻钟后,议事殿已经站满了太医。 许佑汐本以为顶多过来个几十人,结果等她来到议事殿,才现在自己错得离谱了。 “周愧学,这太医院总共有多少人?” “禀陛下,太医院目前记录在册的,共有四百六十八人。” 许佑汐一眼扫过去,各个年龄段的太医应有尽有:“那他们都是怎么选拔进太医院的?” “太医院的太医大多是世袭制度,也有部分是从民间经过地方推荐进来的。” “世袭?!” “陛下放心,太医院的每一位太医都是经过严格考核的,都非常的出类拔萃。” “……” 听他说完,许佑汐怎么更不相信了呢? “那他们平时除了给皇家看病外,还有别的事情吗?” “陛下,有时候,朝中官员家中有亲人生病,也会邀请太医去家中看病,但这种事情比较少。” “……”许佑汐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件有点可怕的事情,试探地问道,“这些太医平时出诊的次数多吗?” “太上皇、太后均是大福之人,得天独眷,基本没生过病。” 艹。 所以说,这么多老中医,竟然全部都是没给人看过病的老中医吗?!! 这万一朕生了病,他们能会治吗! 许佑汐心态崩了,脑海中闪过画面,自己病重躺在床上,然后这些太医拼命翻书,然后相互交流,然后一个个遗憾道,陛下之病症臣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实在束手无策。 天。 但凡是个人都知道,中医这个东西肯定是越老越吃香,谁叫中医是属于一门经验总结性学科啊啊啊! 但只给皇家看病,还总结个鬼的经验啊! 从许佑汐走进议事殿的那一刻,太医院的这些太医们纷纷安静了下来。 “这位是李太医,家里世代从医。” “这位是张太医,饱读医书,是位知识渊博的医者。” 周愧学挨个介绍着。 “这位是刘太医。刘太医可了不起,他还写了本几百页的医书,此书在民间口碑极好,还大为流传。” 许佑汐停下了脚步:“什么医书?” 总算有个听上去稍微靠谱些的了。 “是这本。” 刘太医微微鞠躬,殷勤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厚厚的书籍。 许佑汐没想到他还能把自己写的医书随身携带?! 但出于尊重,许佑汐还是把医书接来翻开看了看,她过去还没读过古代的医书呢。 即便是上辈子,许佑汐对中医也只是一知半解。 然而,医书的第一页“延年益寿丹”药材列表。 随后许佑汐就在配料表里,发现了大名鼎鼎的‘朱砂’…… 那个炼制水银的原材料,朱砂! 许佑汐忍下了吐槽,安慰着自己,炼丹不科学,古人迷信也正常,也许下一页的内容就恢复正常了。 即便许佑汐对中医几乎不懂,但她也不傻子啊。如果她的理解能力正常,那么这本书中就在把‘人参’奉为神药,就没有人参解决不了的病,如果一根不够,就多来几根。 感冒发热食用人参半根; 失眠多梦可喝人参水半碗; 气急呕血可口含人参吊气…… 许佑汐深深怀疑,这玩意是本谋杀指南吧? “你,你这书写得可有凭证?” 刘太医非常有自信:“此书乃是臣总结多位先人医书的汇集,最令臣受益匪浅的莫过于李时珍……” “行行,你别说了。” 许佑汐怕李时珍的棺材板要压不住了! “朕……” 许佑汐本来是打算想从太医这边寻求医学经验的,但是她现在忽然有点不敢了。 鬼知道,像‘刘人参’这样滥竽充数的太医多不多! “朕……”许佑汐欲言又止,“朕想问问诸位太医,如何配置一瓶好的金疮药啊。” 金疮药属于常见药了,这等于是送分题。 很快便有太医背起了配料表。 “龙骨?”许佑汐奇怪道,“什么是龙骨?” “禀陛下,龙骨乃金疮药中最重要的一味药材,最佳取用的是,藏于地底的动物骨,越是大型动物的骨骸,效果越好。” “好吧。” 许佑汐其实听不太懂。 “那就得辛苦下诸位太医多配置些效果良好的金疮药出来吧。” “这……” 许佑汐这话一出,这帮太医明显遇到了什么难题,相互看看,直到有人站出来道:“陛下,太医院的医者共分十三门专科,大家会的东西都不同,并不是所有人都会配置金疮药。” “十三门专科?那你说说分为哪十三门?”许佑汐没想到大乾的中医学竟然能分到这么细了,这也算医学上的一种进步了吧。 “十三科分别是:大方脉、小方脉、妇人、搭荡、针灸、眼、口齿、接骨、伤寒、咽喉、盎镞、按摩和祝由。” 经过这位太医的解释,许佑汐也明白了些每门专科的大概方向。 大方脉相当于后世内科,小方脉好比儿科,妇人为妇科,盎镞就是大外科,其中包括了普外科、骨科和战伤处置;祝由是指包括中草药在内的,借符咒禁禳来治疗疾病的一种方法,反正比较迷信。 “那你们分别按照各自专科站成一排,给朕看看。”说完,许佑汐对着身后的周愧学吩咐道,“叫人搬些桌子过来,拿纸笔。” 太医们互相看看,似乎不明白新帝想干什么,直到新帝说是要考核,大家更迷茫了。 这,陛下什么时候念得医书,她知道怎么考吗? 就连周愧学都赶紧问许佑汐需不需要找人帮忙出题。 “不用,朕自己来。” 许佑汐是不懂医学,但她有常识。 首先是大方脉的太医坐下来负责考试。 “有一病人,过来看病的时候,人非常瘦,但他自己说,他这段时间无时无刻不在吃东西,还疯狂的想喝水,对了可能是因为水喝的多,这人的尿也特别多,而且招惹蚂蚁。这人最可能是患了什么病。” 许佑汐题目刚出完,就有太医立即提问:“那陛下,此人脉象是什么脉呢?舌苔是什么样?” 这个太医看似问的问题格外高明,实际上把自己的无知顺便暴露了。 糖尿病的典型‘三多一少’,许佑汐还增加了个送分提醒,有糖尿会吸引蚂蚁,这还判断不出来? 098 创办大乾中医院 好在除了那位提问的外,大多数太医都是不假思索地奋笔疾书。 许佑汐接着走向‘小方脉’的那堆人,认真思考过后问道:“如有一小儿感染天花,如何治疗,如何避免其他人被感染。 这题考的是,瘟疫防治的相关知识。 跟着走向‘妇人科’,许佑汐让她们描述出生产的全过程,以及接生过程中可能碰到的突然情况及应对办法。 …… 问到最后一科‘祝由’的时候,许佑汐沉默了会:“刚才前面十二科的问题,你们任选一科作答便是。” 许佑汐让不同专科的太医,自行讨论出最佳答案,然后把理论掌握地最差的人挑出来,直接从太医院淘汰。 太医们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了,许佑汐趁这个时间,离开议事殿还吃了顿中饭。 等许佑汐再次回来,太医们基本上也都商讨好答案了,并由太医院赵院使负责整理答卷。 许佑汐清清嗓子,直接宣布道:“朕打算在上京成立一处‘大乾中医院’,为天下百姓提供就诊机会,皇宫每日留五人值班即可,其余人皆去‘大乾中医院’接诊。” 许佑汐的话,仿佛一个巨大的惊雷砸在了众人中,太医们纷纷神色各异,似乎根本无法理解陛下这种荒诞的想法。 他们当中很多人都以‘只为皇家医治’为炫耀资本,怎么就被女帝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莫名地降了身价呢! “朕会安排锦衣卫了解每一个由你们医治过的病人,并且通过这些病人的病情转变给你们医术打分,最后根据分数替你们升职位,也会根据你们诊治过的病人数增减俸禄。” 许佑汐一口气说了一堆重点,旁边的几个秉笔太监飞快地在纸上记录着。 太医院通过刚刚的考试,也将辞去一批滥竽充数的,幸好,那位写书的‘刘人参’也在被辞掉的行列里。 …… “除了太医院赵院使到御书房找朕,其余人都散了吧。” 把这些老中医分散到民间坐诊,许佑汐也是有自己考虑的。 大乾虽然也需要一处专门负责‘健康卫生’的部门,但目前整个大乾的医学发展都非常落后,以至于即便这种部门立马成立,能发挥到的作用也微乎其微。 许佑汐此时最急迫需要做的事情,就是想一切能想到的办法,推动人类医学的进步。 然而中医学,肯定是在不断地经验积累下,由量变引发质变,让太医们出去分诊,就为了积累这当中的‘量变’。 当然,创办中医院只是个开始,除此之外,许佑汐觉得自己得想想办法,能不能在系统的帮助下,把‘青霉素’给提炼出来。 抗生素可以说是人类医学史上的一个巨大‘飞跃’。有调查显示,也正是抗生素的发明,才让人均寿命增长了至少十年。 除了抗生素以外,她还可以想办法搞出血型分类,以及血液保存之类的。 假如输血的想法可以实现,那么很多因为产后‘大出血’,或者外伤失血过多的人,就能迎来生的希望。 许佑汐是经历过后世西医熏陶的,也大致了解西医是什么体系,但是封建时代的这些中医们能理解吗? “陛下,您刚刚说的大乾中医院,打算建在哪里呢?”周愧学跟在许佑汐身后忍不住问道,声音总算把许佑汐的思绪拉了回来。 “朕记得朝廷在几年前的时候,不是查封过前内阁首辅的家宅吗?” “是的,陛下。” “那位前首辅的房子,据说建了有九十九间半?”许佑汐回忆道,“可以把那间宅子封条撕了,安排太医院的人过去指导宅子重修,不日后作为大乾第一家由朝廷创办的‘中医院’对百姓开放。” 许佑汐边走边说,太医院院使赵凉苷也渐渐跟上了两人的步伐。 “臣太医院院使赵凉苷拜见陛下。” “免礼吧。”许佑汐想了想,“此次在民间创办‘大乾中医院’的事情,便交予赵院使去办。朕刚刚还在说,要把官府前些年查封的‘莫府’解封,改成‘大乾中医院’。” “臣谢过陛下。” 许佑汐走到御书房,先坐了下来,不急不慢地继续道:“赵院使,朝廷办的医院应将百姓就医的门槛放低,尽量保证和民间医馆差不多价格,中药价格得保证低利润卖出。” “如果遇到实在困难贫苦者,也可提供义诊。” “还有就是,将原有分科重新分为五个大类‘内科’、‘外科’、‘妇产科’、‘儿科’和‘急诊科’。”许佑汐大概解释了下几类科目的大致意思,“五个大科内,可以再进行小科目细分。” “这,陛下,不知道急诊科具体看些什么病呢?”赵院使疑惑道。 “急诊就是治疗急症的地方,全天开门,夜间也得有医者值班,值班医者应该熟知各科基础病症,并负责处理百姓各种突发疾病。”许佑汐回答道。 “是。” “还有一事,金疮药你找些经验丰富的太医,尽可能的大量配置。” “臣遵旨。” “对了,朕之前在民间无意中淘到一本旧医书,书名叫什么《医圣笔录》,薄薄几十页,里面都是些中药方,朕也看不明白,你替朕看看这本书的内容可有价值?” 这本《医圣笔录》,是许佑汐在好几年前在系统商城特价商品里,花一积分白嫖来的,但是后来因为忙于各种琐事,久而久之,许佑汐就把这事给忘记了。 这次若不是打算要在大乾发展中西医并行,才顺手翻了翻系统背包,刚好看见了这本封存已久的古籍。 “《医圣笔录》?” 赵院使心里也犯嘀咕,自古以来,能被称为医圣的实在没有几人啊。 直到接过陛下递来的医书,赵院使刚翻了几页,表情瞬间变幻莫测。又快速将古籍翻到中间,再翻到最后,许佑汐亲眼看着这位刚刚还镇定自若的老太医,双手开始颤抖了。 赵院使几乎瞬间跪下,声音中带着颤意:“陛下,这书里记载的可是老神医东榇的药方啊。” 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你怎么能确定里面的,就是东榇的药方?”许佑汐多问了句,她记得这本书前后都没有署名。 老神医东榇是前朝末年最厉害的神医,据说只要是东榇说能救的人,无一不是药到病除,一把脉象,他甚至能把你从小到大得过的大病小病通通道全。 当年,前朝官吏派人抓了东榇逼他给一位平素作恶多端大将军治病,结果东榇说什么都不肯救,也因此才招惹了杀身之祸。 …… 许佑汐之所以听过东榇的名号,主要还是因为当年姜佐给她治病,提供解毒的那枚丹药,就是出自这位神医之手。 “禀陛下,臣祖上曾拜在神医门下学了几年。祖辈传下的十几份药方,均能在此书里找到呼应之处,臣至少有七层把握,此书定是出自东榇之手!” 099 五大仓库 赵院使小心翼翼地捧着古籍,目光痴痴地盯着药方看:“不知陛下是从何处购置的古籍,还有没有……” “仅此一本。不过这医书放在朕这里也没多大用处,便赠予太医院学习吧。” 许佑汐说完,赵院使立马激动地多磕了个头:“臣谢过陛下恩赐,臣定让太医院仔细反复研读此著作,从而更好地救治天下百姓!” “行,那赵院使便退下吧。” “臣遵旨。” 等赵院使离开后,许佑汐便继续思考起,关于大乾医学的发展问题。 如今粗糙的显微镜模型已经有了,只是镜片设计上还有些不够完美,但勉强可以进入使用了。 有了显微镜,就代表着人类进入微观细胞世界。系统里的那本卖出高价的《生物细胞学》,就可以发挥出作用了。 许佑汐想了很久,对着身侧站着的周愧学道:“传朕口谕,太医院将在大乾各地书院招收对医学感兴趣的学生,无论有没有医药基础都可以报名。你挑一百个品性好,对医学热爱且能吃苦的出来。” “陛下,奴才不懂医,万一选出来的,不合太医院缘分……”周愧学犹豫着开口。 “品性好、能吃苦、人机灵点。”许佑汐重复了这三条,“朕只需要一百人,照这标准筛选挑选,有没有医学基础并不重要。” 周愧学赶紧点头:“老奴明白,明白。” 许佑汐拿过放在桌上的一副上京城地图,随手指了处道:“朕记得上京城外,有座是太上皇为了太后赏雪建造的阁楼是吧?” 自从前段时间发现了‘金屋’之后,许佑汐又收获了个新快乐,就是派人拆她亲爹过去大兴土木建造的各种亭台楼阁上的金银珠宝。 也正是这个举动,让许佑汐至少发现了几十处,几乎被皇家遗忘掉地家业。 周愧学跟随着陛下在地图上指到的点望去,立马便认了出来:“是的,陛下,那里便是‘见雪阁’。每年冬日雪天,坐在阁楼顶层煮茶赏雪,都别有一般滋味。” “嗯,拆了。”许佑汐果断道,“把阁楼里面进行清空。还有,去问问哪些衙门的仵作比较厉害,多借几个到上京来。” “等仵作来齐之后,先安置在见雪阁附近,等朕安排。”许佑汐有条不紊地吩咐着。 “奴才遵旨。” 许佑汐处理完这一系列事情后,又换上便服出了宫。 # 这半个多月以来,珮谣算是忙了个昏天黑地,就连许佑汐想见她一面都很不容易。 “李思。”珮谣走进许佑汐定好的包厢,赶紧给自己灌了几大口茶水,“快累死我了。” “最近怎么样,遇到的麻烦多吗?” “多!实在太多了!”珮谣忿忿道,“还好有杨追月前辈在上京帮衬了些,否则我不知道要被人骗了多少次。” “经验都是慢慢积攒的,以后就会轻松不少了。”许佑汐安慰了句,“不过你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 珮谣简单想了想:“估计从九月中旬开始,大乾各地的铺子就陆陆续续可以开起来了。” “对了,李思,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当时为了完成上元节课业,特地走访了一批来上京做生意的小商贩。”珮谣拉了拉许佑汐的袖子,语气中满是迫不及待道。 许佑汐点头:“记得。可那些小商贩不都是来自各个地方吗?上元节过去,他们就得回各自家乡了吧。” “对,但你肯定想不到,这些小商贩大多数都是来自是徽州附近的商人。上元节过后大家都赚了钱,就高高兴兴回了家乡。这时,他们才惊奇地发现许多同乡人都流行起了胸前佩戴块红方巾。”珮谣激动地道,“即是老乡,又有着相同的际遇,这一来二往,这帮人便干脆在徽州成立了个叫做红方巾的商会。” “也就这半年多的时间,红方巾商会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甚至在大乾境内都有了些许名气。我刚了解到这事的时候,也惊讶的不行!” 许佑汐顿时了然:“所以,你是和红方巾商会合作了吗?” “对的。”珮谣点头,“不过去谈的时候,是杨追月前辈和我一起去的。我们敲定了每件物品的定价,允许适当涨幅,但是单件物品的价格都定了上限。” “我后面会在上京成立最大的供货商铺,所有红方巾商会的商人进货都可以享受优惠价格,当然其他商人也可以过来进货,但是价格会稍微提高一点点。” “同时,每一位红方巾商会的商人,有责任监督各地的这些神工局货物的售价,一旦出现虚高提价什么的,可以随时向上京进行反馈。” 珮谣快速地把近期成果讲给许佑汐听。 “那除了上京以外,你们还打算在哪里建立供货仓库?”许佑汐提问。 “目前定下的是五个大仓库,目前上京城这边已经筹备好了。剩下几个仓库在大乾境内按照东西南北中分布,上京一个,江南一个,广东省一个,蜀地一个,武昌府或者西安府设一处。” 许佑汐仔细听着:“蜀地先别急着放仓库,最近可能出动乱。” “蜀地出什么事了?” 珮谣愣了愣,问道。 “神机营近期派了三次兵,分别去的是荆州、汉中和杭州。”许佑汐低声道。 “荆州和汉中?难道蜀王真有反意?”珮谣微微皱眉,“蜀王不是一直挺安分的吗。” “谁知道呢,会咬人的狗不叫。” 许佑汐嘲讽了句。 “行,那我明白了。那就武昌府和西安府先设仓库,刚好上京到西安走黄河的水路,武昌到江南走长江的水路,都挺方便。”珮谣指了指地图,“上京城仓库联合晋商,对瓦剌、女真这几个国家进行货物出口;广东省联合粤商,对海外出口,近期朝廷对海关的政策又松了,粤商们都活跃起来了。” 许佑汐看着珮谣侃侃而谈地模样,不禁笑了起来。 珮谣着急问道:“我是哪里有疏漏了吗?” “没有。我只是想到半个月前,你还只能听着我在说;短短半个月时间,就完全是我在听你说了。珮谣的进步还真快。” 100 九月十五开业 “我满脑子都想着怎么赚钱,你还拿我打趣!”珮谣笑着调侃道,“李思,你这可不厚道!” 许佑汐反驳地极快:“我刚入国子监第一天,你不也排挤我来着。” “你小小年纪怎能如此记仇!!!你为这事可都和我翻了不下五次旧账了!”珮谣满脸谴责,“可这事能怪我吗,那分明是容映冉的问题!他害得我被整个京圈小姐笑话了好几年。” 许佑汐想起那个成天找自己要钱的容映冉,忽然升起了种同仇敌忾的情绪:“对,就是容映冉的问题!” “君子所见略同!干杯!”珮谣端起茶杯敬水。 许佑汐端茶抿了口后,才从腰侧取下令牌:“杨追月近期得回晋阳了,后面你要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拿着这块令牌去找锦衣卫协调。” “多谢!”珮谣不客气地接过了牌子并收到怀里,“对了,我刚才好像还没讲完。” “上京距离广东省太远了,货物长途运输确实不方便,特别是镜子本身非常容易碎。我想着我们能不能在广东直接开个制造玻璃镜、火柴之类的工厂?”珮谣补充了句,“等上京这边安排妥当了,我可能会去趟广东考察看看。” 许佑汐考虑了下:“可行。你到广东那里后,可以打听下当地最大的棉织加工厂,你拿我给你的牌子去找工厂负责人,他会尽可能的帮助你。” 珮谣满脸惊讶,唏嘘道:“李思,你竟然在广东也有人脉?!你身上究竟还藏了多少秘密。” “想什么呢,那个棉织加工厂就是锦衣卫办的。”许佑汐解释了句,“锦衣卫在大乾各地都有分布人脉。” “是这样吗?李思,你不用瞒我,你绝对和女帝的关系不一般。” 珮谣突然开口。 许佑汐依旧是淡定地喝茶,珮谣却自顾自地补充了下半句:“你绝对是女帝最亲信的女官。” “很好猜?” 许佑汐不承认,也不反驳。 毕竟她在“自己给自己当女官”,“自己给自己当钦差大臣”这类事情上,经验已经很丰富了! 珮谣下意识觉得许佑汐承认了:“因为你对朝廷的事情实在太熟悉了,而且你在做的事情,感觉都代表了女帝的意思。你替女帝去平顺府救灾,替陛下联系晋商杨追月谈合作,还替神工局卖东西赚经费。” 许佑汐听珮谣讲的头头是道,看样子,自己的马甲捂得很紧啊。 “还有,从我义父的表情来看,他绝对很久以前就认识你,还十有八九在你手上吃过亏,否则按照你那天让他落面子的程度,他早就暴躁了!”珮谣非常确定道。 “嗯,记得别说出去。”许佑汐摸了摸鼻子,“我身份透露出去,很多事情就没那么容易办了。” “放心,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还是有点数的。”珮谣拍了拍胸口,“李思,你刚刚听了我的经营思路,还有没有什么能改进的地方?” 许佑汐喝了口茶,缓缓道:“目前是没听出来有问题,就是你联系过《乾报》帮你写文章了吗?” “噢,我差点就忘记了,我马上就去联系,是找户部的刘继业对吧,李思,你还有其他事情吗?” “没了,等你去广东之前,告诉我一声,我安排人陪你同行,顺便保证你的安全。” “没问题,那我先走了。” “好。” 许佑汐见完了珮谣,又喝了几口茶后,才把门外的徐令喊进来。 “你替朕跑一趟神工局,之前让哪些人负责研发‘显微镜’的,看看进度到哪里了,能不能开始批量开始生产。” “臣遵旨。” 此时,包厢里又只剩下了许佑汐一个人了。 她得好好想想,大乾还有什么紧急的事需要她办。 # 九月十五。 《乾报》第十七期,出了! 茶楼说书先生正口若悬河:“今日发行的《乾报》,内容又是格外的精彩!” 如今茶楼读报纸,还新添了‘时事分析’的栏目,厉害的说书先生完全可以把报纸不同时期记载的内容,相关联到一起说。 许佑汐答应了珮谣要去参加下午的商铺开业,结果出宫出早了,便顺便到茶楼来凑个热闹。 “上一期报纸,我们说到,女帝让内阁首辅鲍大人,兵部尚书孟之谦大人分别处理鹭洲和闻夏县出现的天灾。两地天灾处理的好坏,会直接算进两人年底的政绩考核之中。” “在《乾报》第六期中介绍过鲍首辅和孟大人,这两人都是在上京保卫战中立下了赫赫功劳的,其中还得属孟大人的功劳更胜一筹。也自从那次抵御瓦剌的战役之后,这两位大人在朝堂上基本就是平起平坐的关系了。” 这说书先生有几分眼光,把朝堂局势分析的也挺到位的。 许佑汐边听边在心中点评着。 可惜就是算漏了那位站在朝廷食物链顶端的杜致意。 “也有人猜测,女帝之所以这么安排,是为了让这两位大人争斗一番,当然了,更多人普遍认为,女帝的意图就是简简单单的希望把朝堂肱骨派出去,解救受灾地区的百姓。” “好了,我们言归正传,咱们今天的《乾报》里就详细描述了,这两位大人究竟是采取了什么样的措施去帮助灾区百姓的。” “首先,鹭洲则是走了平顺府的老路,很多地方都是照搬平顺府治灾的办法,水泥修路、以工代赈,挖下水道等等。因为受到《乾报》的宣传,现在很多城县的知府都已经开始组织人力开始兴修下水道了。” “其次闻夏县的治理,就完全是通过修路打开的,官府鼓励商人从此地经过……” “以上便是今日朝堂局势分析,现在,再给大家讲一件新奇事。” “神机营三大发明,将从今日起进行售卖,各个地区商铺会陆续从九月十五日未时以后开业,百姓可以找各地有红方巾商人的店铺购买。本次推出的三件发明分别是:万花筒——看遍花开花落;火柴——通过滑动就可以擦出火花的木棍;玻璃镜——世间万物清晰可见。” “我怎么都听不太懂啊,报纸上面有没有写究竟哪里可以买到,什么时间可以买,我得去看看。” “别急别急,我找找,有了有了,地址在上京城中街的9号店铺,门口挂了块红色小方巾的就是。” “报纸晚点还能听,神工局的东西晚了可就买不到了!” 不知道谁突然站起喊了声。 这话一出,短短几刻内,整个茶楼顿时人去楼空! 说书先生看着手里的《乾报》,满脸犹豫地看了看正拿着报纸再读的掌柜问:“掌柜,我还念不念了?人都跑光了!” 掌柜猛地拍桌:“走,咱们也去排队!” 唯独坐在包厢里的许佑汐满脸无奈:“算了,我们也走吧。” 天佑元年,九月十五的未时,是近期难得一遇的黄辰吉日。 晴空万里,鞭炮声在上京城最繁华的街道正中央‘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舞龙舞狮地长龙在大街上表演着,人群中不断传来叫‘好’的声音。 由于过来排队的百姓实在太多,许佑汐非常悲愤地发现,她竟然挤不进去了!!! 101 奇货铺开业 被红绸蒙着匾额的商铺门口被堵了个水泄不通,珮谣则穿着一身雪白色男装,英姿飒爽地站在商铺门口四处张望。 直到看见了站在人流另一侧的许佑汐,忍俊不禁笑了笑,才冲着旁边人小声道,可以开始今天的开业仪式了。 紧接着,几个胸前佩戴着红方巾的商人收到指示,各个精神抖擞地挺直着腰杆,笑容满面,又是握手,又是拥抱的,最后几人手上同时拉住一截绳子。 伴着绳子下拉,商铺匾额上的红布被拉下,露出金灿灿地五个大字—— 大乾奇货铺。 爆竹声伴随着百姓地掌声,喝彩声,比起过年期间的热闹也丝毫不差。 红方巾商人挂满笑容,卖力呦呵起来了:“给乡亲们隆重介绍下咱铺子,从今天要开始售卖的三件奇货!这是玻璃镜,每面售价仅需66文,瞧瞧,这照人多清晰,花一份镜子的钱,全家人都可以用。只要好好保护,用个几十年也不会坏啊!” “大家要知道,几年前,有个海外使者就带了块巴掌大的镜子来我朝。结果崇久太上皇可是愿意花万两黄金购买,人家使者也舍不得出手啊!如今我们神工局自己就发明出了玻璃镜,甚至镜面要比海外使者带来的更亮、更清晰,还是普通人都能买得起的价格!” “这第二件物品,是个非常漂亮的花筒,你拿着这边,转动这里,顿时满目花开,美不胜收!无论是把它送给喜欢的姑娘,还是送给家里的女娃娃,她们绝对都是爱不释手。售价一个只要50文。” “告诉大家,这个万花筒,全天下可只有咱们大乾能买到!你把这个带到海外,说不定就是他们的皇帝要喊天价问你们卖不卖了!” “第三件东西,就更是家家户户必备的东西了。大家有没有每次烧饭前,点火得打个半天的情况,但有了我们的火柴,完全可以避免这种烦恼了!” 红方巾商人,边说边取出一个小半个巴掌的盒子:“大家看仔细啦,只要轻轻一滑动。” 细长的木棍在商人手上,仿佛被施了什么奇妙的魔法,瞬间跳跃起了小火苗。 红方巾商人一口气吹灭火苗,又取出一根,还是轻松点燃:“大家看简不简单!这个叫做火柴,会成为改变大家生活方式的新工具!因为考虑到普通百姓对火柴地需求量大,我们的火柴一盒足足50根,可以点火50次,每盒仅售成本价15文!” “乡亲们听我说一句,大家之所以过来应该都是看到了今天发布的《乾报》了,乡亲们应该也听说了,我们奇货铺卖的所有东西都是神工局的发明创造!” “价格就放在这里,非常有诚意,说实话,这几件东西,我们卖66文有人买,可就算卖66两白银,照样是一堆有钱人要前仆后继。之所以卖那么便宜,是因为陛下亲自下令控价,希望这些神奇发明可以惠及每一位普通百姓,大家都可以受益于神工局的发展。” “大家花钱买的奇货铺的货物获得的利润,大部分最后都会重新用在神工局的进一步发展中。你们每买一件商品都是在支持咱大乾的神工局,都是在支持我们大乾王朝的发展!” 排着长队地百姓们迫不及待地大喊着:“要是不支持神工局,咱们能一早就来排队吗!掌柜的,赶紧开门做生意吧。” “别急别急,我这还没讲完呢。”红方巾商人笑眯眯道,“还有件事没说明白,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现在咱们奇货铺售卖的这几件东西,同时在对邻国、海外出口,在其余地方的售价,都是大乾境内价格的百倍起步!” “今天买到都是赚到,咱们奇货铺后方的工厂仍在努力生产中,即便今天买不到,后面每天都有机会。” “我宣布,从现在大乾奇货铺开业!” “大家都能买得到,一人限购三件。” …… 大乾奇货铺,开业啦! 许佑汐望着珮谣身上的男装有些出神,珮谣之所以会这么穿,估计还是因为男装在设计上会比女装更利于日常活动。 她突然有些反省,之前做的改革是不是过于偏向重工业了,其实她可以做得的事情还有非常多,比如说服饰上的改革;还有她之前口口声声地说着要改变大乾女性的社会地位,可即便修改了《大乾律》,也没法立马难改写百姓那根深蒂固的价值观念。 慢慢来。 许佑汐看到珮谣也进到奇货铺里帮忙去了,才对着身侧的徐令吩咐了句:“进去告诉珮谣一声,朕有事就先走了。” “属下遵旨。” 徐令收到命令,极其艰难地从人群中挤过去。 许佑汐准备找个人少的地方等他回来,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许久不见的大忙人于薛敬。 “于大人,怎么有空来找朕?” 许佑汐说完,就敏锐地发现于薛敬的脸色比平时要难看的多,立刻明白过来恐怕出了什么事。 “陛下,杭州发生暴动,整个杭州府衙被流寇占领,杭州知府被俘。” 于薛敬压低声音道。 对于这个消息,许佑汐还真没多意外:“神机营十几天前派出去的火器兵到哪了?” “今日能抵达南京。” 见许佑汐沉默着不说话,于薛敬顿了顿,补充了下半句:“还有一事,宗人令林洪这两天寄回上京城的信件不对劲,臣怀疑信件被人调包过。” “看来蜀王真憋不住了。” 自瓦剌一事之后,整个大乾的军队人数缩减地厉害。以至于,此时杭州动乱,附近几座城地的守城军都经不起大规模调动。万一中了敌人调虎离山之际,很容易出现因小失大的情况。 许佑汐开始思考蜀王的打算,前往汉中和荆州的两支军队应该是近期刚到当地镇守,这事朝廷上下都是清楚的,但是派去杭州的军队却是对外界保密的。 如果她没猜错,接下来早朝的时候,就会有朝官开始瞎提议她,或许可以就近先把在两地的神机营军队调去杭州去镇压流寇。 神机营的火器兵就算再厉害,也经不住,连续持久的两地长途奔波。先是上京花了十几天抵达荆州,还没休整好,又花个几天赶到杭州镇压流寇。 蜀王的打算应该是,即便神机营暂时镇压住了杭州的流寇,等他们再返回荆州、汉中的时候,也肯定筋疲力竭了,蜀王就指望着这个时候动手了。 即便新帝没有被忽悠,而是选择另调军队去杭州镇压,已经出现一个杭州的动乱了,难道就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吗? 不对,肯定还有哪里疏漏了,许佑汐一点点地整理着思绪。 蜀王若真打算造反,一定得有更强大的依仗,否则他凭什么冒着生命危险明目张胆地进行造反,许佑汐快速地预判着。 “于大人,咱先回宫!” 102 太上皇被逼营业 天佑元年,九月十六。 文武百官正和平常一样规规矩矩地上早朝。 事件经过一整夜的发酵,杭州流寇暴乱一事,已经在朝中已经吵得沸沸扬扬了,这些参加早朝的官员当中,至少有半数人都是就此事要进言的。 然而早朝时间已经到了,但陛下还是迟迟未到。 怎么回事? 新帝勤勉,从来也没发生过早朝迟到的情况啊。 “众爱卿平身吧。” 就当百官疑惑不已的时候,一个非常熟悉的中年男人身影姗姗来迟。 天,怎么是崇久太上皇? 难道宫中昨夜还发生了什么政变不成?朝中百官心思各异,但是因为此事觉得高兴的,竟然一个没有。 “一大清早的,怎么都愁眉苦脸的?几个月不见,朕甚为思念众爱卿啊。”崇久帝打着哈欠,声音里满是敷衍。 兵部尚书孟之谦与同样不知情的鲍长年对视一眼后,突然向前一步,伏身拜道:“臣兵部孟之谦,敢问太上皇,不知陛下今日为何未来早朝?” 假如真的是太上皇昨夜发动政变,此时恐怕脸色就得变了。 然而,崇久帝就跟个没事人似的。 “佑汐,她身体抱恙。”崇久帝睡眼惺忪,坐在龙椅上搪塞道,“朕还得替她上一阵子早朝。” 身体抱恙?! 这四个字里面能做的文章就太多了。好比说,为什么昨天还身体健康的女帝,怎么突然就抱恙了,陛下是真的生病了,还是人为导致的。 “敢问太上皇,陛下为何突发疾病,可有太医诊断,如今病情如何?” 孟之谦张口闭口‘太上皇’,同时还是不死心地问着。 “小病小病,估计调个几天就该好了吧。”崇久帝隐约记得佑汐昨天离开慈宁宫前,似乎就是这么告诉自己的吧,说是过个几天,她就该返京了。 “是。” 孟之谦还没有能得到确切讯息,但当着朝廷百官,他也不好继续逼问,只能强压下心中疑问,准备下早朝后,亲自去宫中打探消息看看。 孟之谦还会想着先顾忌大局,当然有人可不会。 特别是,朝堂定时炸弹,杜致意杜大人。 “臣杜致意拜见太上皇,臣有事启奏。” 见户部尚书杜致意站出来了。 朝堂百官第一次这么默契的心中暗喜,这位只要出面,定能得到不少重要信息。 “奏。” 崇久帝没多少听早朝的心思,他分明都退休了,怎么还得受早起这种罪。 看来这皇宫不是什么好地方。 要不,这次之后他赶紧找个借口带着西西出去四地巡游吧,省得下次再被抓过来当皇帝。 这又累又困的,真遭罪。 “臣弹劾太上皇。” 崇久帝满脸疑惑,立马招来了旁边的周愧学,小声问道:“朕记得,太上皇应该不止朕一个吧?” “太上皇,现在只剩您一位了。”周愧学为难道。 “那你觉得他会不会不知道,现在太上皇只剩朕一个了?”崇久帝严肃道。 “……” 您自欺欺人有意思吗! 崇久帝困意都散了,朝着周愧学满脸谴责道:“朕上朝满打满算不过不到一刻钟,他不会要和朕算什么旧账吧?周公公,你得作证,万一佑汐回来,也是他先找茬的!” “……太上皇,那位是户部的尚书杜大人。”周愧学暗示了句。 “朕耳朵没聋。可朕现在生气了,朕怀疑这人即将针对朕。” 周愧学赶紧提醒:“太上皇,您冷静点啊,陛下临行前特意交代了,叫您千万不能得罪户部尚书杜大人,杜大人管钱,万一他上奏非要缩减宫中开支,您也拿他没办法啊。” “那朕要贬谪他!” “陛下说了,假如您非得贬谪杜大人,她也不打算干了。以后早朝自己上,奏折自己批,她还要找太后告状,说您看不起她。” “周公公说什么胡话呢,杜大人这么好的官,朕怎么能舍得贬谪他呢。”崇久帝悻悻地笑笑。 “那杜大人给朕说说,要弹劾太上皇些什么事情。” 百官看着崇久帝满脸温和模样,陷入了沉默,这还是他们曾经认识地那个喜怒无常的昏君吗? 户部尚书杜致意,一板一眼道:“臣觉得,既然太上皇已经退位,便不适合继续干预朝中事务。既然当下是迫于特殊情况,那臣也认为太上皇不该坐在陛下的位置上,此举于理不合。” 朝中百官似乎都没想到杜致意竟如此疯癫,这种大不违的话都敢讲,怕不是不要命了吧!!! “就为了这种小事?”崇久帝见他不是算旧账的,果断松了口气,“不坐就不坐,周公公,给朕再搬张椅子过来。” 群臣完全都没想到,太上皇竟会如此配合,连龙椅都说不坐就不坐了。 但同样,这也传递出了一种信号,太上皇大概率真没有搞政变的打算,新帝可能真的只是生了个小病。 杜致意也不是笨人,见已经试探出自己想要的结果,立刻停下进言了。 “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退朝吧。” 崇久帝着急着下班了。 原本各个满腔热血、打算激情澎湃地商讨杭州流寇称王事件的百官,各个面色犹豫了,这事跟太上皇讲,能有用? “臣有事启奏。” 鲍首辅和崇久帝算是老搭档了,鲍长年对崇久帝的脾气也摸得很透。 崇久帝总算看到了熟悉的脸出现,心情终于好了点:“鲍爱卿说吧。” “近期杭州出现一批流寇,在当地闹事。昨日甚至传来消息,说流寇已经占领杭州府衙,并且挟持了当地知府。此事简直是在打我朝廷脸面,臣恳请太上皇下旨,派兵镇压。”鲍长年循循道来。 “好,就按鲍首辅说的去办。” 崇久帝还不等其它官员发表意见,立马同意了鲍长年的谏言,让其它官员还没开口就得闭嘴了。 唉,要换成新帝就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无数官员此时在心中默默祈祷起女帝赶紧病好,赶紧回来主持大局。 “那没事就退朝了。” “臣有事启奏,臣觉得杭州府一事……” “你等会。”崇久帝召来周愧学,低声问,“那个我能得罪吗?” 周愧学点了点头:“能。” 崇久帝瞬间变脸:“杭州一事已经交给鲍首辅处理了,你若有想法同他说去,还是说你觉得你自己当内阁首辅能当得更好?” 这谏言地官员,吓得立马跪下:“臣不敢。” “那就退朝。” 崇久帝满意地点头,今天任务圆满结束。 103 前往蜀地 对于早朝的结束,能高兴起来的恐怕就只有崇久太上皇一个人,朝中百官心思不定,各有谋算。 但唯有一点可以确定,就是他们原本打算用在许佑汐身上的招数,对付起崇久太上皇全部不管用。 “孟大人请留步,杭州一事,恐怕还得商谈下对策。” 鲍首辅赶紧出声喊住了孟之谦。 孟之谦回望鲍长年,默契答道:“隔壁议事殿?” 鲍首辅点头,随即扬长而去。 …… 片刻之后,议事殿。 孟之谦赶过来的时候,发现向来运筹帷幄地鲍长年,此时脸色差劲至极。仔细一看,原来是杜致意竟然也不请自来了。 “鲍大人。”孟之谦大步跨进殿门,“杜大人,怎么也有空过来旁听?” “两位大人无需同杜某演戏,杜某又不是什么外人。”杜致意坦坦荡荡。 “……” 只有你不拿自己当外人! 鲍长年已无力吐槽。 杜致意面无表情,字字珠玑道:“刚刚殿上的事情,想必两位都看见了。只要不是傻子,想必都能看得懂,太上皇代陛下上早朝定是出自陛下的手笔。” 孟之谦反驳了句:“孟某不过是稍加猜测,也没那么肯定。” 杜致意惊异地瞄了眼孟之谦,他还第一次见到有人主动承认自己是傻子的。 “可以肯定了。照太上皇从前的性格,我同他那般讲话,早就不知道要被贬到什么了无人烟的小地方去了。”杜致意慢慢道,“太上皇不动我,定然是陛下提前留了什么话。” 很显然,鲍长年和孟之谦在这方面同他想法是一致的。 鲍长年冷嘲热讽:“杜大人刚刚确实有些冒险了,你就不担心太上皇一怒之下,把你贬下去,到时候户部又得是群龙无首了。” 杜致意挑眉:“你们该不会还真信太上皇有搞政变的能力?新帝手段何其厉害,即便再来十个太上皇,也未必撼动地了陛下的位置,有什么好担心的。” 虽然这都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了,但是像杜致意这般硬刚的人,还是几乎不存在的。 “我们还是得先商讨下杭州动乱的事情。”孟之谦试图把话题拉回来。 “依我看来,这事,你们不干预就是最大的干预。”杜致意果断道。 鲍大人沉默了会:“半点措施都不采取,容易暴露陛下,还会惹得朝中议论纷纷。” “我同意。陛下之所以让太上皇代早朝,十之八九是为了亲自去处理杭州流寇的事。但你们能有几层把握,陛下人一定不在宫中,而且是前往杭州了?”孟之谦开口道。 杜致意忽然开口:“我再问一句,杭州流寇真值得陛下如此重视吗?” “没想到这种话能出自杜大人的嘴里,你不是向来把民生放在第一位的吗?”鲍首辅条件反射地回了句。 这话一出,就连孟之谦看向鲍长年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奇怪了。怎么鲍首辅一碰到杜致意,就没办法保持理智了呢? 杜致意理所当然地听不懂鲍首辅语气中的阴阳怪气:“行了,我该知道的事,都已经知道了,杜某先告辞了。” “他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 鲍长年看着杜致意就来火气。 孟之谦赶紧拉住了鲍长年袖子,生怕他一时冲动留人! “仔细想想,杜致意说的确实没错,这事我们不能太过干预,否则可能会影响到陛下的原有计划。” “陛下真去杭州了?”鲍长年见姓杜的离开了,总算找回了几分往日理智,“我觉得不像陛下的风格。” 孟之谦压低声音:“是,如果我没猜错,杜致意应该同我想的一样,陛下去的未必是杭州,而是蜀地吧……” 鲍首辅眸光微动,沉默片刻后:“走,孟大人,我们也去宫中探望陛下吧。” “好。” 孟之谦明白鲍首辅的意思,无论陛下人究竟在哪,反正在外人眼中看来,陛下必须呆在宫中好好‘养病’! # 朝中三人猜测的没错。 许佑汐确实不在宫中,她此时正带着于薛敬以及神机营三百多位士兵赶往汉中进行准备增援。 至于杭州? 杭州有什么好过去的,神机营的火器兵应该今天就能抵达了,而且按照许佑汐之前的猜测,此时占领杭州府衙的‘流寇’,大多都是些对官府心有怨恨的贫苦流民,真正策划此事的流寇顶多几十人,加在一起也成不了什么大器。 杭州又绝非称王宝地,没有什么天堑险地庇佑,根本守不住的。 外加上神机营的火器兵也不是吃素的,等他们联合南京等地部分守城兵一块出发,顶多半日时间足以平乱。 这么说起来,许佑汐真正要防备的还是蜀王。就是目前还不知道蜀王的底牌究竟是什么,宗人令林洪是不是在蜀地发现了什么秘密,逼得蜀王此时不得不动手了? 许佑汐先带人和粮食出发,徐令留下给孟之谦传消息,同时负责从上京运来多架‘偏厢车’和‘改良版铜炮’。 这一批人会打着镇压杭州的名义,时间上晚许佑汐几天出发,中途改道前往汉中和荆州。 “陛下,先吃点东西吧。”于薛敬拿着干粮进了马车。 许佑汐坐在颠簸地马车里,目光紧紧盯着地形图看来看去。 “陛下,该吃饭了。” “对,朕也觉得蜀王脑子坏掉了。”许佑汐完全没听见于薛敬说了什么,答非所问,“这蜀王到底靠什么造反,朕都给他想了十几种可能造反的方法,结果每条走到最后都是死路。” 于薛敬好声好气地劝着:“陛下,您先吃点东西吧。” “难道蜀王还有办法置之死地而后生?朕智商难道比不过他?” 许佑汐自言自语。 “……” 坏了,陛下是不是疯了。 “陛下,该吃饭了!”于薛敬干脆喊了出来。 许佑汐一惊,猛地抬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蜀王怎么了?” 直到许佑汐的目光落在满脸无语的于薛敬,以及放在桌上的干粮上,才恍然:“于大人,蜀地那边怎么说,有没有传来消息。” “据调查,蜀王从前阵子开始就突然有屯粮地动作了。原则上,地方王侯是不允许有太多私兵的,但是蜀王偷偷养的亲兵远超过宗人府规定的数目了。” “于大人,之前不是说蜀王没有异动的吗?” 于薛敬沉默了:“……可能是因为蜀地的锦衣卫,一直觉得蜀王没儿子。” 许佑汐放弃这个问题了,转而问道:“林洪现在怎么样了?” “人没问题。有锦衣卫称亲眼见到林洪活着出席宴席,但不知道为何我们近期收到的都是假伪造的。” “那杭州动乱怎么样了?”许佑汐继续问。 “已经平定,现在都是禁卫军的人在扮演流寇,当地的基本秩序有保障。” 104 归降不归降? 许佑汐仔细听着于薛敬的汇报:“还有几天能到汉中?” “连夜赶路,最晚明天午时即可抵达。” 许佑汐在脑海中快速算了下时间:“派人快马加鞭,先去给荆州和汉中传份圣旨。内容就写,杭州流寇事件进展,且朝廷派出镇压流寇地军队屡次失利,因此圣上特下旨要求两地火器兵立即前往杭州支援。” “臣遵旨。” 事情在许佑汐的引导下,甚至比蜀王预想中的还要顺利。 首先是朝廷派去处理杭州动乱的亲兵,怎么都平定不了的当地叛乱;其次是荆州、汉中两地的火器兵又被火急火燎的圣旨喊走了;当然,其中最大的好消息,莫过于新帝突然重疾,迟迟未愈,朝中又变成了那个没什么大用的崇久帝在位。 天时地利人和! 即便如此,老谋深算的蜀王,还是忍住了没敢立即动手。 许佑汐决定与于薛敬兵分两路,分别赶到汉中、荆州两地,但蜀王还是没什么动静,让许佑汐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真得想多了。 究竟是蜀王根本没有反意,还是他太能沉得住气? 时间又过了几日,为了给蜀王加把火,许佑汐派人传消息,说是杭州叛乱已经平定,火器兵不日将返回两地。 终于,蜀王在消息传达到的两天后,下狠心要起兵造反! 许佑汐站在汉中城门上,向着城内的火器兵示意,让众人按照拟定地计划行事。 先是派出极少数地士兵出城应战,但很快佯装出溃败模样,并迅速往城内撤退。 神机营的火器兵此时埋伏在城内四周,只等蜀王军队进城后,将人团团围住后开炮:“投降者不杀!” 仅半柱香后,枪声暂缓。 “陛下,蜀军将领已被活捉,我方共俘虏敌人一千余人。”徐令等人是晚许佑汐几天来汉中会面的,他还带来了好几架偏厢车,这还没能用上呢,就轻松赢了…… 许佑汐坐在城内听着战事汇报,问道:“蜀军将领愿意投降吗?” 徐令毫不犹豫:“愿意!” “这人真降假降?” 许佑汐不免怀疑了。 “像是真的,他们那位将领怒刚刚骂了蜀王有半个多时辰,每句还都不带重样的。还有就是,他们这次派过来攻城的蜀兵基本上都是以当地普通农民为主,忽然被拉过去从军,这时被俘,士气早就散了。” “所以呢,蜀王为什么要造反?” 许佑汐还是想不明白这个事情。 “经过属下逼问,对方将领已经如实招供。说是蜀王几年前勾结上了云南边境外的明祢国皇帝,两人私下定了协议,说是只要蜀王有能力打下荆州和汉中,并圈地为蜀国,占地称蜀皇,明祢国将与蜀交好,并愿意出兵协助蜀王争夺天下。” “……明祢国皇帝脑子有病?” “不是,陛下,蜀王和他定下了契约,一旦蜀王成为大乾皇帝,就得把云南割让给明祢国。明祢国皇帝也和蜀王保证,只要他发动战争,就算失败了,凭借着蜀地天险地峻,大乾朝廷也拿他没办法,最不济,到时候明祢国还愿意收留落难的蜀王。” “就这样,蜀王就信了?” 许佑汐心情复杂。 “是的。” 唉。 许佑汐长叹,他们老许家的智商果真是一脉相承…… 想想明祢国在几十年前还不过是大乾的附属国,也就这几年间人口多了些,粮食足了些,竟然就敢开始惦记大乾国土了? 蜀王这脑子怎么长得,成王败寇,他若真输了,明祢国皇帝几个胆子敢收留他。而且他凭什么觉得对方就一定会出兵帮他,蜀地是内陆,明祢国连云南边境都打不过,还指望他们长出翅膀飞过来帮你打天下吗? 他要真有那本事,干嘛不自己当大乾皇帝,还便宜你? 许佑汐心里憋屈,她花了几天几夜,历尽千辛万苦想得十几种造反的办法,哪个不比听信明祢国皇帝的鬼话来的强! 如今,她严重怀疑自己的智商遭到了侮辱! “陛下,要臣问问于大人那边情势如何了吗?” 许佑汐揉了揉眉头:“快,给于大人传消息,只要蜀军愿意归降,千万别动火。” 许佑汐接连叹气,她竟然又得收拾烂摊子了,收拾完亲爹、亲哥,还得收拾一个八竿子打不着地亲戚? 果然还是造反来得痛快吧! “还有,安排那个蜀地将领前来见朕。” “臣遵旨。” 很快,蜀地将领便被五花大绑地带到了许佑汐面前。 将领看到许佑汐的下一刻,兴高采烈地主动跪下,埋下了脑袋,声音格外洪亮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激动地架势,连许佑汐自己的亲兵都开始反思自己平时行礼是不是过于敷衍了。 “你……” 许佑汐还没开口,那个跪地的将领就先迫不及待地说起来了。 “陛下,臣,臣并不是真心要攻打汉中的,臣原本打算万一一不小心真打下来了,就立马带着汉中给您投诚。” 这话有点没法接。 就是不知道蜀王会不会气死。 将领表情认真,急急切切道:“陛下您若不信,尽管搜臣的身,臣身上还带着《乾报》,以及蜀王同明祢国皇帝暗中书信往来的证据。” 徐令上前还真在将领的怀中找出了几张报纸,上面还用毛笔勾出了许多内容,比如说水泥、红薯之类的;以及藏在腰带里面的几份信件。 “还有陛下,你们的宗人令林洪,他也可以帮我作证。他所有关于蜀王造反的证据都是我给他的,但是我担心他会被蜀王发现,所以只给他留了一部分格外隐晦地证据,大部分重要线索都藏在我自己身上。” 许佑汐若有所思,特地在对方身上贴了个【读心术】,没想到听了一堆怒骂蜀王的脏话…… “陛下,蜀地百姓可都是无辜的,哪有人愿意放着好日子不过,非要推翻自己的国家?”将领诉苦道,“都得怪蜀王那老头子坏的很,天天命人在蜀地宣传朝廷怎么坏了,什么达官贵人草菅人命,就是为了勾起蜀地百姓不满,从而满足他的一己私欲!” “既然蜀王总是抹黑朝廷,你又为何会主动愿意归降?”许佑汐反问。 “因为陛下您的圣明!花言巧语可以骗人,文章书本可以谎话连篇,流言蜚语可以天花乱坠,但臣相信那个愿意同荆州几十万百姓同生死的陛下一定是圣明的!” 厉害了。 他是怎么把这么一大段谄媚地话,说得如此发自肺腑。 105 红色友军来了 许佑汐几乎被这位蜀军将领说服了,喊人给他松了绑。反正她有影一护身,即便这人假意投降也伤害不了她。 “说了这么久,朕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臣谢群拜见陛下。”蜀将谢群再次跪倒在地。 许佑汐确实有点惊讶了:“你就是传说中的大乾五大虎将之一的蜀将谢群?” “都是些虚名而已。” 谢群羞愧道。 许佑汐本以为这次攻打蜀地,最大的困难,未必是蜀王多厉害,而是这位骁勇善战地蜀将谢群会选择浴血奋战。 她虽然很希望能立马收复蜀地,恢复统一,看并不愿意看到太多人因此事无辜牺牲。 许佑汐念头一动,忽然意味不明地问道:“谢群,你觉得朕要捉拿蜀王,平定蜀乱要多久?” 谢群信誓旦旦:“不废一兵一卒,三天足矣。” “嗯?怎么说?” 这话许佑汐爱听啊! “三天时间,足够臣返回蜀地,并刺杀蜀王了。”谢群抱拳,“臣之前在蜀地一直隐忍,是因为臣知道,即便没有臣,蜀王也会派其他人对汉中出战,还不如让臣自己来,可以让汉中的伤亡缩减到最少。” “但此时境遇不同,蜀地最厉害的两路精兵,分别派往了荆州和汉中,蜀地内反倒兵力空虚。臣可以将假借攻打荆州的将领梅壹归降为由,返回蜀地将假消息告知蜀王,并趁此机会挟持蜀王。陛下大兵只需随后而来,蜀王一死,那帮走狗见大势已去,定然会吓得惊慌失措,蜀地叛乱自然可以平定。” 许佑汐考虑着谢群的办法,这条建议理论上是完全可行的,但前提条件是谢群必须是真心归降,并非在做戏欺瞒她。 此时选择硬打蜀地肯定是不划算的,万一蜀王被逼急了,突然开始用火药炸路炸桥梁,那平定蜀乱的时间还得增加。 “谢群,你可有至亲在蜀地?” 谢群身形微滞:“臣有一妻。” 许佑汐逼问:“你不怕蜀王挟持你的妻子威胁你?” “臣自然害怕。”谢群抿唇,“但臣妻素来聪慧,定可保全好自己。吾妻与吾向来心意相通,大义面前无谈生死。” 许佑汐在谢群身上用了多次【读心术】,都没发现半点异样。从情感上来说,她愿意信任这个人,但是理智上她不敢让她身后的士兵同她一起冒险。 “好,朕给你三天。”许佑汐下了决心,“朕许诺,此次平定蜀乱之后,定然会好好对待蜀地百姓,让所有人都能过上太平日子。” “臣谢过陛下。” …… 锦衣卫带着谢群去换衣服休整,一个时辰后,他就得出发回蜀地了,当然了,他身后还带着几十个由锦衣卫扮演的蜀军,协助他完成此次计划。 徐令跟在许佑汐身边,两人都还在等荆州那边传来消息。 临行前,许佑汐亲自送人出城,但还是不忘多问了句:“谢群,你可知道攻打荆州的将领梅壹实力如何?” “陛下,荆州远比汉中难打。本来该臣出战荆州,但由于臣妻家乡在荆州,蜀王怕臣心慈手软,便让将领梅壹攻打那里了。” 谢群言外之意很简单,梅壹还不如他,陛下既然能在汉中捉拿他,荆州自然也可以轻松捉拿梅壹。 “好,朕祝你此行一路顺风!” 此次谢群返回蜀地,一来是为了刺杀蜀王,二来是为了帮助在他后面出发的许佑汐开路,将沿途守卫的蜀军调走,同时确定桥梁道路的安全性。 “陛下,深入蜀地内部的事臣来做就好了,您可千万不能亲自冒险!”徐令听说许佑汐要亲自带兵入蜀,吓得差点丢了魂,于大人要是知道此事,还不得亲手灭了他! 许佑汐淡定地牵着马:“朕必须得去。” 许佑汐特地花了百万威望值,才点亮了系统自带的【战争探测仪】功能。她现在就是个人型探路机,敌军埋伏了多少人,地图上标注地一清二楚,还有火药之类的危险物品,地图上都会用鲜红色标记,甚至还会自己规划进攻最优路线。 她简直是个巨大作弊器! “您若非得冒险,那臣只能以死谢罪了。”徐令咬牙道。 许佑汐直接被逗笑了:“一哭二闹三上吊?那都是你于大人玩剩下来的招数了,对朕没用。” “……” 这,说出来就不必了吧。 “别闹,再吵你就一个人留在汉中守城。”许佑汐敷衍了。 “臣遵旨。” 徐令长叹,果然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 天色一点点变暗,但优点胜在月光明亮,整片大地笼罩在淡白色的月华下,草丛中时不时能看到几只落伍的萤火虫。 许佑汐向跟在自己身后跟着的队伍,反复强调着军规。进入蜀地之后,所有人不许烧杀抢夺、伤害无辜百姓,违令者直接按军法处死。 浩浩荡荡的队伍趁着月色出发,许佑汐顺着系统地图里规划的路线前进,一路上竟然没有遇到半个蜀地巡逻的士兵。 连续赶了几个时辰的路,所有人才躲到隐蔽处停下进行休息。 就这样走走停停,到了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一行人总算是抵达了蜀地城外。 “让所有人停下,原地休整。”许佑汐安排着,“派几个人对前面盯着,一旦城内出现信号弹,立刻准备攻城。” “是。” 许佑汐盯着系统里的地图看,谢群确实没有欺骗自己,蜀地的兵并不多,就连守城士兵也少得可怜。 就当她聚精会神地关注着战事进展的时候,他们身后突然多了一批散兵。 什么情况? 许佑汐第一反应是担心有诈,但经过仔细观察后,发现地图上敌人标记的白色士兵竟然只有前面十几个人,白色军队后面跟着的全是赤裸裸的红色友军。 这就有意思了。 徐令几步上前,神情激动:“陛下,是锦衣卫的暗号,于大人肯定也到蜀地附近了,我们要不要进行汇合。” “不用。”许佑汐拦了拦,“静观其变。” 眼看这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军队,已经来到了城门下,这群人竟然全部是穿着蜀军衣服的。带头将领梅壹似乎正在同守城的人交流什么,好一会儿后,对方才终于同意了开城门。 许佑汐下令道:“徐令,等他们军队进城进到一半的时候,通知我们的兵先不等信号,直接向前冲下几步,吓唬下城内蜀兵,记得先别动火伤人。” 106 永远可以相信于大人 徐令按照许佑汐的指示传达,他们的火器兵刚把枪拿出来,蜀地城墙上的守城军几乎在瞬间乱作一团。 还不等徐令准备嘲笑一番。 他仿佛听见了自家于大人站在城门上的大喊的声音:“大家千万别慌,我们梅壹将军的兵非常多,可以替你们守城,你们快去通知蜀王此地危险,好好呆在王府千万别出门。” “……”笑不出来了。 听这深情并茂的口吻,绝对是于大人没跑了。 不仅仅是徐令,此时就连许佑汐的表情也一言难尽。 他们不是在打仗吗,怎么开始拼演技了呢? 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地图上整个蜀地城墙渐渐被一大片鲜红色的友军覆盖,唯独一个弱小无助地‘白点’梅壹将军,无比艰难地保持沉默。 “陛下?” 许佑汐叹气:“都是自己人。” 于薛敬站在蜀地城墙上,手中还拿着望远镜,似乎正在搜寻许佑汐的声影,在确定陛下平安无事后,总算可以松口气了。 “于大人,可以开城门了吧。” “是,陛下。”于薛敬转头对着身后军队吩咐道,“传陛下指令,在打下蜀地,除掉蜀王之前,绝不能开城门。” 许佑汐心态崩了,还敢和她装聋? 徐令也震撼不已,永远可以相信于大人! 许佑汐身后跟着神机营火器兵傻眼地相互看看,那些个站在城门上守城的兵不正是前几天还和他们唠嗑地战友吗? 于薛敬下达完命令,便主动带兵向蜀地王府出发了,一路上还不忘记疏散当地百姓。 “王爷勿怕,属下带着兵马带协助您离开此地。”于薛敬很不要脸地瞎打旗号。 等他进门,刚好和正在左手持刀架在蜀王脖子上的谢群对视了:“现在立即开城门,否则,我就杀了他。” “快听他的,开门开门。”蜀王焦虑喊道。 “父亲,城门不能开,万一朝廷的兵冲进来,造反是要灭九族的。” 蜀王的便宜儿子毫不犹豫拒绝。 “开门,你是跟梅壹的?快,你去通知开城门,我封你当大将军。”蜀王憋红着脸看向于薛敬,他这时候还抱着一丝女帝不会杀他的奢望。 “当将军就不必了,但城门不能开。”于薛敬声音果断,可他的下一句,又让蜀王整颗的心都凉透了,“陛下还是现在城外多等一会吧,作为臣子,定然要把残局收拾好,再开门迎接圣上光临。” 蜀王儿子一听这话,脸色都吓白了,与此同时他的属下刚好他传来消息,说是他们的人不仅没抓到谢群的妻子,还让宗人令林洪给跑了。 废物! 都是些废物! 于薛敬让人包围住了王府,活捉一帮蜀王亲信,就连早已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的谢群都没预料到会有这种发展。 “不知阁下是?” “锦衣卫指挥使于薛敬。” 跟着于薛敬的亲兵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办起事情效率奇高,短短半个时辰,就把蜀地残余的势力都抓干净了。 许佑汐和一帮人就这么尴尬地被关在城门外吹冷风。 直到于薛敬把城内所有可能对陛下造成危险的人或物,全部清扫干净了,才吩咐属下大开城门,恭迎陛下入蜀。 “……” 许佑汐想骂人,她宣布她以后要单方面排挤于大人! 因为士兵大多都是连夜赶路,许佑汐让他们轮流休息,由于这次出门,她没有随身携带秉笔太监。 许佑汐便在王爷府找了间安静的房间坐下,让人拿来纸笔,亲自写告示准备张贴皇榜。 皇榜内容详细概括了:蜀王叛国过程,勾结明祢国皇帝,蓄意造反,并承诺造反成功后会将云南割让敌国。 蜀王行可耻卖国之举,已被抓获,现蜀地百姓重获自由。 “拿出去喊人把上面内容抄上几十份,张贴到蜀地各个地方。”许佑汐将手稿递给徐令,吩咐道。 “臣遵旨。”徐令刚走了两步,又回头试探地问了句,“陛下,那您的手稿……臣替您带回皇宫和之前收藏的《乾报》放在一起保存?” “可以。” 许佑汐颇有意外,连徐令都开始有长进了,果然是‘近朱者赤’。 房外传来敲门声,于薛敬走了进来,问道:“陛下,蜀王及其党羽该怎么处置?” “押送上京,宗人府和大理寺同审此案。” 许佑汐没有立即处决了蜀王,一来是对方不剩下什么威胁了,二来是想看看放豪言要出兵协助的明祢国,会不会搞出什么救人的把戏。 “王府仔细搜过了吗?那批铁料是不是蜀王购买的?” “应该是的。从找到的部分信件可以看出,蜀王不仅从晋商那里购买过铁料,还通过明祢国购置过大量的火药、火器。而且这些火药的交易日期,就在荆州案发生前不久。” 许佑汐猜到是这样,但蜀王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一个人谋划这么多事情,幕后肯定还有其他帮手。 “把证据都送回上京,还有一件事必须重视。蜀地和明祢国并不接壤,蜀王到底勾结了多少人,才能做到同明祢国有如此多的交易往来的,仔细去查。” “派人到明祢国调查,他们为什么会掺合进大乾的事情,他们究竟有多少的兵粮!” 许佑汐自认为没别的优点,就是记仇,起码明祢国死定了。 “是,陛下。”于薛敬边听边把手上的信件递到许佑汐的桌上,“这是太上皇给您寄的信。” 许佑汐把信展开,她亲爹的家书还是传扬了一贯地‘厚重’风格,她快速翻看了起来,信里表达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让她尽快回京处理政务,他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劳累。顺便关心了她此刻的安危,让她出门在外凡事小心。 许佑汐放下信件,忽然发难道:“于大人,今天把朕关在城外的事,你不得给朕个说法吗?” 于薛敬半点不像开玩笑:“抗旨当诛,臣愿领罚。” “……行了,你闭嘴。” 许佑汐觉得实在没必要为难她自己:“林洪和谢群妻子找到了吗?” “找到了。蜀王发难前,谢群妻子便早有预感,说服林洪一同躲起来了,现在两人均是毫发无伤。” “好。朕会在蜀地呆上几日,过几日再启程回京。麻烦于大人分别把谢群和他妻子喊来见朕。” “臣遵旨。” 107 治世之才莫侍柒 于薛敬离开没多久,谢群就被请到了屋子里,许佑汐吩咐属下给他搬了张凳子,并让他坐下来慢慢谈。 谢群看上去有几分局促,坐了下来地时候格外小心翼翼,他这会儿才发现他和陛下中间的这张桌上,放着的都是之前从他身上搜出的剪好的《乾报》。 许佑汐宽慰了句:“别紧张,朕喊你过来就只是为了问几个简答的问题。既然蜀王禁止《乾报》在蜀地传播,你身上的这些报纸是从哪里买的?” “是臣妻在荆州买到的。” 许佑汐点头:“朕在这些乾报中共发现了两处笔记,其中一处字迹‘温婉秀气’,另一处字迹却潦草到难以辨认?” “臣妻书香门第出身,在书法上有几份造诣。”谢群听到许佑汐反复打探妻子的信息,不禁有几分焦躁。 “有几分造诣怕是谦虚了吧。你妻子恐怕得是智勇双全的模范,男装打扮当了三年荆州府问,女装又成了无人不服气地蜀地军师。乾报也是她替你裁剪的吧,她甚至在里面放了个藏头句救你。”许佑汐说着指了指乾报,一字一句道,“蜀王要反,而谢群心归乾。” “臣不明白陛下是何意。” “朕很喜欢你的妻子。” “……” 他是不是有点绿! 谢群怎么都想不到,他有天竟会如此庆幸当今圣上是位女子。 许佑汐慢慢喝了口茶:“朕愿意为她坏一次原则,你面前有两份圣旨,这将决定了她未来两种截然不同的命运。” “左边这份圣旨,是封她当诰命夫人。日后你官封几品,她都与你同级,并享有和你同样的地位与俸禄。” 许佑汐看着谢群满脸惊讶地表情,不急不慢地继续道:“右边这封圣旨,朕把蜀地布政使的位置给她留着。但是你必须有所牺牲,从此之后,你不能再掌兵权。” 谢群凝视了右边的圣旨很久,似乎陷入了什么迷之沉默:“陛下,臣无法替臣妻做如此大的决定,但臣会支持她的所有选择。” 许佑汐放下茶杯,眸中露出笑意:“莫侍柒挑人的眼光确实不错。” “陛下您都知道了?” 谢群此生遭遇过无数大风大浪,但从来没有像此时这般慌乱过。 “莫侍柒,前任内阁首辅才学最出众的女儿。莫首辅屡次尝试把这个女儿送到宫中当皇后,但见崇久帝态度坚决,只好作罢。可还是没死心,甚至盯上了当时还没成年的太子。” 许佑汐慢慢叙述着已知的情报:“莫侍柒为了反抗命运,化名逃走上京,甚至靠着杰出的运筹能力在荆州站稳了脚跟,直到后来与你相知相守。” “你慌什么,朕对你和莫侍柒并没有恶意。当时在荆州救灾的时候,朕还得多谢她送来应急粮,朕分明都说了,朕很喜欢你妻子。” 许佑汐费力解释了句,最初她也没关注到谢群妻子这个人,毕竟对方实在太过低调了。 然而,就当她被关在城外吹冷风的时候,系统突然显示【平定蜀乱】任务完成了,还自动开始了结算威信值。最奇怪的是,结算时附加了个极其突兀的10%涨幅。 这个10%的涨幅并不是系统出现了什么bug,而是来源于完成【隐藏任务】后的特殊奖励。 【恭喜宿主收获了来自治世之才莫侍柒的藏头诗,收获威信值*200】 【恭喜宿主平定了蜀乱,收获了治世之才莫侍柒极高敬意,收获威信值*800】 【恭喜,宿主凭借人格魅力获得治世之才莫侍柒的认可,获得本次任务威信值奖励10%增幅。】 系统对莫侍柒的评价只有四个字‘治世之才’,甚至还把她归纳在系统的关键人物中。 这代表了什么呢? 这么说吧,‘莫侍柒’是许佑汐这么多年以来遇到的第二个关键人物,上一位还是精通卜算星纬学的姜老,莫侍柒或许可以同姜老齐名? 能拥有系统如此评价绝对不是偶然。 朝堂之中人才济济,无论是官至内阁首辅的鲍长年,还是两袖清风的杜致意,又或是作为后起之秀代表的容映冉、刘继业,无论哪个都没有莫侍柒的这般特殊待遇。 当然,无论这些人能力多强,也都比不了在朝堂上连话都很少讲的姜老便是了。 得到谢群的答案,许佑汐便让他离开了,接着该请出她期待已久的‘治世之才莫侍柒’。 “草民莫侍柒拜见陛下。” 莫侍柒直接报出了本名,似乎并不打算隐瞒陛下。 许佑汐仔细端详起莫侍柒,这是位外表极其端庄温婉地女子,就是那种古画里最常出现的标准美人。 在许佑汐打量起莫侍柒的同时,莫侍柒对许佑汐又何尝不好奇呢? 莫侍柒是从‘荆州案’之后,才听说到这位小公主的存在。她也是一点点地关注着这位小殿下,是如何排除万难,才坐上了那高高在上的皇位。 即便让她同许佑汐换个位置,她也完全办不到如此迅速地‘扭转乾坤’。 其实,莫侍柒在很久之前也见过崇久太上皇和太后谢西西,还有那位容貌上像极了太后的太子。 但此时,她却很难形容出来面前的陛下到底像谁多一些。可她就是莫名觉得眼前地陛下好看极了,甚至比她那位被叫做‘大乾第一美人’的娘亲还要耀眼。 “坐吧。”许佑汐与人对视的时候,往往会让人下意识忽略掉她的年纪。 “谢陛下。” “莫侍柒,朕这里有两份圣旨,可能会决定你未来人生的不同走向。” 许佑汐把刚刚同谢群描述过的选择,同样的放在了莫侍柒的面前:“所以,你会怎么选呢?” “草民谢过陛下厚爱,但草民实在不需要这两份圣旨中的任何一份。”莫侍柒不假思索。 “你分明有才能,有理想抱负,此时机会放在你眼前,你此时伸伸手就能碰到,为什么不去争取呢?” 许佑汐反问。 “草民报名了明年开春的科举考试,如果一切顺利,陛下会在一年后的殿试上看到草民。” “就算你科举拿了状元,也当不了蜀地的布政使!”许佑汐看出来莫侍柒是不想耽误谢群的人生,才这么决定,这对夫妻还真默契。 莫侍柒答道:“可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 许佑汐把右手边的圣旨扔到莫侍柒怀中:“圣旨收好,蜀地布政使拥有地方的军、政两权,该任命或是罢免谁,你有权利决定。” “但考虑到你身上暂无功名,布政使一职暂为代任,若是干不好,朕随时换人。” 108 蜀地山水 莫侍柒迷茫地看着怀里的圣旨,完全没想不明白为何新帝会做出这么突兀地决定。 简直就像个天上掉了个大馅饼,毫无防备地砸在了她的脑袋上。 还是那种她不接不行的? …… 许佑汐把担起蜀地民生的重担都丢给了她的‘治世之才’莫侍柒后,终于可以安稳地睡上一夜了。 第二天,天色还没亮。 许佑汐就已经睡不着了,满心郁闷地看着屋顶长叹。 每日早朝能不能成就一代伟大女皇她是不清楚,但是摧毁女皇睡眠的成就是妥妥达成了!!! 许佑汐简单洗漱之后,就换好衣服来到院子。屋外站着的还是昨晚守夜的锦衣卫,轮值的人刚好过来换班。 “陛下。” 徐令赶紧迎上来。 “嗯。” 许佑汐答应了声,目光却忍不住落在天空上翻起的鱼肚白,还有那远方晕起地点点胭脂霞色,这片土地还真是神奇,竟没有一处是平庸景色。 “找个对蜀地熟悉的人带路,朕想去都江堰看看。” 好不容易从上京城跑出来了,许佑汐还不得趁机好好看看外面的山河吗? “是。” 徐令赶紧应道,心里不由感慨陛下的勤勉,来到蜀地还不忘亲自走访水利设施。 “驾。” 许佑汐换好便装,骑上马儿,仿佛有种正在‘仗剑走天涯’的潇洒肆意。 披着风与月,路过农田人家,总算是撞见了,在初升太阳下熠熠发亮地都江堰。 “那里是鱼嘴,下游是飞沙堰、宝瓶口……是那里将岷江分为内江和外江,才最终成就了这一片的天府之国。” 许佑汐甚至比蜀地百姓还要自豪地,把都江堰的独特设计依次说给身侧地徐令等人听:“唯独可惜的是,都江堰的成功或许无法复制。” “如今朝堂上下百废俱兴,实在腾不出人手,否则朕定要安排工部上下所有人都来亲眼看看这都江堰的奇迹之处。” 许佑汐骑着马绕着都江堰走了好远,冲着旁边带路的小吏问道:“这里距离乐山远吗?” “禀陛下,距离不算近,骑马也至少得大半日。”小吏回忆了下时间。 “没事,麻烦你带路。” 许佑汐心情格外好地,骑着马跟着小吏四处奔走,路上走走停停,总算在傍晚时分抵达了乐山附近,但由于天色已晚,只能在随便找了个家客栈临时休整一夜。 第三日,天亮。 许佑汐带着一行人来到乐山脚下,仰头便能看见大佛慈悲的面容。 当地带路的百姓纷纷合手行礼,以示对大佛的敬意:“客人,在这座大佛还没有建起来的时候,三江汇流处总是出事,沉船更是死了不少人。但是自从这尊大佛出现后,这里便再也没有出过事,定然是佛祖庇佑着乐山这片土地。” 许佑汐牵着马儿,听着引路百姓絮絮叨叨地说起关于大佛的前世今生,十分有意思。 “前面的路就不太好走了,您打算到山上看看吗?” 许佑汐摇了摇头:“不必了,能来到这,已经是种运气了。” 许佑汐在山脚下转了几圈,便打算离开了。刚当她要转身的那一刻,带路的两位百姓突然失声大喊:“佛光!是佛光啊!” 等众人闻声看去,天空中太阳升起的地方,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五彩光环,这光环时明时暗,色彩鲜活斑斓,是种言语无法形容的震撼心魂。 附近看到佛光地百姓们纷纷跪下下拜,就连骑着马的锦衣卫也随着许佑汐的动作下了马,所有人的心中都被这绚丽的景观震撼着。 “大佛显灵啊!” “定是天佑我大乾!盛世之兆!” 这次的‘佛光’意外出现了很长时间,直到许佑汐带着人离开了很远,‘佛光’才渐渐淡了下去。 许佑汐接下来的目的地是‘峨眉山’。据说‘峨眉山’上的高僧都是会制茶的,许佑汐也听说峨眉山自产的绿茶都是极品,私下惦记了好长一段时间,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机会蹭点尝尝。 好不容易爬到山顶,倒有种无意中闯入未知仙境的感觉。 许佑汐终于能体会到小说中郭襄渴望留在峨眉的那种心愿了,为了这峨眉山的云和霞,值得了。 峨眉山上的僧人每个都慈眉善目,说话时宽厚温和,面对许佑汐厚着脸皮讨杯茶喝的请求,也都是笑着答应。 “确实是顶尖茶叶,大师制茶的手艺也厉害。” “客气了。”大师笑了笑,“反正这里茶叶也多得是,您若喜欢,便多带些走吧。” 许佑汐听大师这么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谢过师傅了,我们这次来得匆忙,也没带什么见面礼,就捐点香火钱以示心意吧。” “贵客能来,已是万分荣幸。” 许佑汐看着峨眉山上的风华无数,忍不住问道:“大师,假如日后天下人都表示想来峨眉山看看,会不会扰了佛门清静?” 大师不禁大笑:“山是天下人的山,佛是万生万物的佛,您这问题,是打算问这峨眉山呢,还是问那慈悲的佛呢?” 懂了,这就是可以的意思。 “谢师傅提点。”许佑汐看着美不胜收地峨眉山,又想到自己即将离开,不免有几分不舍,“日后如果有缘,希望还能再登一次峨眉山。” 大师笑而不语。 许佑汐和山上的僧人们依次告别,就在准备离开的午后,峨眉山上多处神像,竟同时都出现了绚丽的佛光。 跟在许佑汐身后的锦衣卫都惊住了。如果说乐山的佛光只能算是一次意外事件,那峨眉山又碰到了这么多的佛光,那这就只能证明陛下是天命所归了吧。 接下来的几天,许佑汐分别跑了蜀地各个风景奇绝的地方,看了不同的竹海江水,心中颇有感悟。 若是能生在太平盛世,她现在会不会就是一代侠客许佑汐?又或是位成日寄情山水的文人墨客? # 此时,‘蜀王造反’和‘蜀地平定’的两个重磅消息,几乎同时传到了上京,崇久太上皇还唏嘘同情地跑去大理寺瞧了几眼,被五花大绑着地蜀王。 “周愧学啊,刚刚蜀王那副狼狈模样你也看见了吧?”崇久太上皇冲着周愧学满脸严肃,“你有什么想法吗?” “老奴看到了,小陛下果然神机妙算,乃大乾福气啊!” “朕的意思是,蜀王这个囚犯都运回上京了,朕那个不肖,呸,朕那个无比孝顺地女儿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109 返京 莫侍柒受新帝指派,空降到蜀地担任布政使。原本在蜀地做了几十年官的老家伙们,见到自己未来上级,不过是个年轻姑娘后,态度上明显有些轻视。 可他们没想到的是,莫侍柒也是个极其有手段的。上任仅三天,带兵抓捕了七个贪官,且以‘为官不作为’为借口撤了十四人的职务,甚至并把他们名字和撤职原委找人撰写,张贴皇榜公示,半点情面都不顾忌。 按常理说,蜀地刚经过动乱,新帝又抓走了一批蜀王余党。此时蜀地的官吏本就不够用了,莫侍柒还敢来个‘新官上任三把火’,换成一般人实在是难以想象这种做法带来的后果。 可莫侍柒偏偏就有这个本事,硬气地把蜀地官员给删减了大半后,还能保证蜀地日常秩序不出半点乱子。 除此之外,莫侍柒大力推崇朝廷新政,积极把原本闭锁地蜀地,对外打开,邀请《乾报》驻蜀开社,弘扬新法,给女子提供工作机会。 一切似乎都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着。 …… 时间一转,已经到了十月中旬。 许佑汐离开蜀地前,把‘莫侍柒’的布政使位置扶了正,并叮嘱她,自己会在上京等她干出成绩来。 许佑汐回宫当天,崇久太上皇派去迎接的士兵都赶到了上京城外。 “佑汐,你可算是回京了!” 崇久帝亲自在皇宫门口等候了不知道多久,直到看见许佑汐的时候,两眼就差没发光了。 “父皇,朝廷最近一阵子可还太平?”许佑汐走到崇久帝身边问道。 “啊,当然太平了。” 崇久帝有点心虚,这怎么替上早朝还得接受提问?至于他上朝完全没听过的事,会不会被发现啊? “那……”许佑汐本打算多问几句,但分明什么都不知道崇久帝,怎么能给许佑汐这种开口揭发自己的机会呢! “那个,佑汐啊,朕觉得朝堂上什么都好,就是那个户部叫杜致意的特别讨厌,朕每天勤勤恳恳上早朝、甚至还批了奏折,可就是这个姓杜的竟然连凳子都不允许你父皇坐!” 崇久帝格外心酸地诉苦。 “那杜大人实在有点太过分了。”许佑汐配合点头,“要不罚他以后多干点活,还不涨俸禄?” “?” 这话听上去似乎挺有道理的,但崇久帝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呢? “父皇,您这些日子也辛苦了,要不要回去好好休息?”许佑汐问道。 “要!” 崇久帝顿时脱口而出。 许佑汐轻松送走了崇久帝,周愧学也终于如释重负地重新跟回了陛下。 “周愧学,杜大人真不给父皇坐凳子?”许佑汐有点好奇。 周愧学表情为难:“禀陛下,杜大人的意思是,太上皇既然已经退位,那还继续坐在龙椅上,是有些于理不合的。” “嗯。除了这事外,朝廷近期还有发生什么吗?” 周愧学斟酌片刻,答道:“陛下,兵部与礼部共同操办地‘武试’已经开始了。其中文试已经考核结束,是孟尚书亲自参与的出卷和监考。 若是不提周愧学,许佑汐差点要忘记了这事:“武举啊,孟大人都出了哪些题目?” “禀陛下,此次武举文试内容,新增了考生对《大乾律》内容的解读,以及《乾报》上刊登的一些近期要政……” “挺好。” 许佑汐回到御书房后,花了整整大半天时间,才把崇久帝剩下来没改的奏折看完。 # 天佑元年,十月十九,早朝。 文武百官总算见到患病一个多月的许佑汐,终于病好重上朝了,各个脸上都洋溢起了喜色。 就连跪拜,高喊‘陛下万岁’的时候,都显得真心诚意了许多。 呵。 “众爱卿可有事启奏啊。” 许佑汐此话刚出,底下文武百官立马开始跃跃欲试了。 “虞尚书,京察年进展如何了?” “……” 本来就打算隐藏存在感的虞叹,又被点名了。 他一点都没有嫌弃新帝的意思,主要是他忽然间有点思念太上皇而已。 “禀陛下,京察已接近尾声,月底便可告一段落。” “虞尚书果然能力非凡,把今年朝廷的‘京察’组织的有条不紊。打击贪腐,卸任无能之官,极大改善了朝堂的风气!很不错!”许佑汐面不改色地夸赞着。 “……” 虞叹快哭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陛下闭嘴的? “朕觉得爱卿们都该向着虞尚书好好看齐,严以律己,严以律人!” “陛下高看臣了,臣只是依法行事,并没有多少突出贡献。”虞叹苦着脸,目光无神。 “大家都看看,虞尚书都这么优秀了,还谦虚!” 几位刚入朝堂资历尚浅地小官,听到新帝夸赞,也满脸羡慕地看向了虞尚书。虽然他们也不清楚虞尚书究竟做了什么优秀事迹,但能得到陛下如此夸赞,定然与众不同。 “……” 虞叹默。他该怎么让人知道他对陛下给予的夸赞,受之有愧? 虞叹和别人不同,大多数人在被天子反复夸奖后,往往会渐渐变得骄横放纵,甚至还可能为祸一方。虞叹这人就很冷静,你夸他一句,他就能在心里反驳自己一百句。 以至于许佑汐越是夸虞叹,虞叹做事就愈发谨慎,深怕陛下和他在玩什么捧杀的套路。 此次,其余朝官也纷纷开始进言了。 有讨论杭州流寇案的,也有人在汇报蜀王造反原委,也有赞美某些地方官带领百姓干实事,主动挖起了排水道。 许佑汐边听边点头,顺便多看了几眼摆在自己面前的官员名册,忽然目光被‘何江义’的名字给吸引住了。 这不是何慕卿的爹吗? 许佑汐开始悄悄观察起何江义的站位,半天后才发现,对方刚巧告假了没过来。 “众爱卿若是无事启奏,便退朝吧。”许佑汐都尝着退朝好几次了,结果这些人纷纷跟憋了几十天似的没说话似的。平时一个多时辰足矣地早朝,今日的时长怕是翻了个倍都不止! “行了,若是有需要朝廷拨款地项目,先去找户部谈。若是金额数量庞大,再通过杜尚书再来找朕。”许佑汐把活扔给了杜致意。 刚刚还喊着希望朝廷建大桥、修路建庙的官员,果断闭了嘴。 什么叫,找杜致意? 但凡不是傻子的都知道,陛下都比杜致意好说话的多好吗! “朕乏了,今日便退朝吧。” 许佑汐也不问百官意见了,丢下话,赶紧跑。 今日下了早朝,许佑汐连奏折都来不及批改,就换上便服出宫。 “李思?” 本来许佑汐就是打算出宫找何慕卿的,但没想到对方先认出了她。 许佑汐闻声看去,何慕卿身侧站了和身材宽厚的中年男人,两人容貌起码有七八成相似,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几乎同出一辙。 “爹,这位是李思,我的国子监同窗好友!李思,这是我爹。”何慕卿跑过来格外热情地介绍着。 何江义看到许佑汐的时候,表情明显凝滞了一瞬,‘陛下’两个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110 去看太医? 许佑汐见到何江义此时的表情,立马明白自己的马甲肯定掉了。 “慕卿,你怎么在这,刚刚乔司业还在公学四处找你,你快去看看有什么事。” “乔司业找我?可我同他说过今日要陪我爹的,难道是公学里有什么东西找不到了?”何慕卿疑惑地自语了句,“爹,你先自己转转,我回公学看眼就回来啊。” 何慕卿匆忙地离开后,许佑汐的目光才看向了何江义,声音坦荡道:“何将军,有空去包厢谈谈?” “是,陛下。” 何江义此时已经能确认许佑汐的身份了,哪还敢造次,只是眉头凝起,似乎正在烦恼自己女儿到底是怎么结识的陛下。 “微臣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何江义跪下行礼。 许佑汐坐在包厢中,开始动作熟练地倒茶:“何将军平身吧。” “朕登基前,曾化名‘李思’在国子监读了几天书,刚好有幸结识了慕卿。朕不希望这段同窗情谊中掺入任何政治利益的心情,也希望何将军能理解。” 许佑汐顺手将倒好的茶递到了何江义面前。 “是,臣自然能理解。陛下千金之躯,慕卿何德何能能与陛下结识,实在是她的造化。只是慕卿这孩子平时说话、做事都鲁莽了些,但绝对没有恶意,还望陛下千万不要在意。” 何江义一介武官,向来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此时完全是以一个父亲身份担忧着女儿。 “何将军应该知道,慕卿的愿望,是希望自己可以女子身份名正言顺地步入朝堂,为百姓争取福祉。朕很佩服她的志向高远,也愿意助她一臂之力。”许佑汐语气诚恳,“更何况何将军镇守台州数十年,对大乾的功劳无数,即便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朕也得对慕卿多关照几分。” “臣多谢陛下。” 说着,何江义又要下跪,却被许佑汐拦下。 “何将军无需多虑,关于慕卿,朕自然有安排。不过,朕此次把你单独喊来,也是有要事相求。” 何江义诚惶诚恐:“陛下尽管吩咐,臣定万死不辞!” “朕要把一个人交到你手上,麻烦何将军替朕照顾好他。”许佑汐的指尖敲了敲桌子,神情莫名。 “陛下尽管直说!” 究竟是什么人,能得到陛下如此重视? “……朕皇兄许盛世。” “陛下,您这?” 何江义一时手足无措,他果然还是嘴太快了!!! “何将军就把他当做普通百姓家的儿子来对待便是。朕不妨直说,若不是你刚刚认出了朕的身份,朕可能会借用‘李思’的身份,让慕卿帮忙开口,麻烦你收留许盛世。” “……” 说好的!单纯同窗情谊!不掺和政治利益的呢! “朕只需要你收留许盛世两年,两年后,无论是他愿意继续从军,还是想回上京当他的王侯,朕都会同意。”许佑汐轻叹,“但是这两年里,朕希望何将军让许盛世能弄清楚到底什么是战争,人命也绝非草芥。” “陛下,台州近年不太平,太上皇跟着臣肯定会有危险。”何江义神色复杂,这一次两次还好,但他这个当将军肯定做不到每次都跑过去给一个小兵挡刀、挡炮。 自古以来,就有连坐的说法。 许佑汐能理解何江义此时的顾虑,战场上刀枪无眼,万一许盛世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也怕把无辜的家人牵连进来。 “朕给何将军两面免死金牌,一面给何夫人,一面给慕卿。若他真的出了意外,朕保证祸不及无辜者。” 许佑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何江义再也没有拒绝地理由,只好咬着牙同意了,但心中仍觉得忐忑。 “你替朕照顾许盛世,朕帮你在上京庇佑慕卿平安。” “臣遵旨。” 何江义深吸气,他也知道这遭肯定跑不掉了,陛下把他从台州召来的时候,恐怕已经想好这件事了。 “对了,何将军,朕还有一事想不明白,你刚才是怎么认出朕的?”许佑汐问道。 “陛下,您可能不记得了,臣在几年前便在海上与您有过一面之缘。” 原来是在几年前的时候,许佑汐曾带人在广东沿海做海贸,因为生意来往过于频繁,还被何江义的军队拦下拷问过。 那时,许佑汐虽然还只是公主,但通身的贵气,还是给何江义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原来你就是当年海上的那位将军!”许佑汐勉强回忆了些往事,她记得那批船上的海军虽然看着很不好惹,但军纪严明,不轻易伤人。 “陛下,臣该如何说服太……您兄长同臣一块去台州呢?”何江义低声问了句。 许佑汐问道:“你能实话实说?” 何江义欲言又止:“应该不行。” “那就智取?”许佑汐换了个说法。 似乎也行? “那陛下需要臣做些什么呢?” “此事不急,你先多陪陪慕卿。”许佑汐看上去格外胸有成竹道。 # 七日后。 那户收留许盛世的那对老人家,忽然出了事,先是老爷子卖货路上摔了跤,甚至摔得下不了床。阿婆又因为哭得太难受,双目暂时性失明了。 许盛世听说此事,赶紧赶到家中,说要带两位老人去医馆看病。 由锦衣卫扮演的假领居见到这情景,立马跑过来帮忙,嘴里还不忘记宣传:“依我这可不是小病,普通民间的大夫哪里看的好!赶紧带老两口去看太医吧。” “看太医?” 许盛世吃惊,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对啊,快走快走。”假领居招了招手,喊来好几个同伴,“大家都来帮忙抬人,先送两个老人家去看太医。” 许盛世愣了愣,难道他的身份暴露了吗?可眼下是为了救治两位老人,他舍下些脸面又能怎么样? 一直走了好远,许盛世终于察觉出哪里不对劲:“可你们这个方向,不是去皇宫的啊。” “看太医就是走这条路!没错!”假领居信誓旦旦,还握着阿婆的手安慰道,“您别担心,马上就到了啊!” 许盛世皱着眉,张了几次嘴,可完全没人听他的,直到这群人在一处硕大的府邸门口停了下来为止。 “现在谁去取就诊号啊?”几人同时默契地看向了许盛世。 许盛世老实点头:“还是我去吧。” 许盛世也是第一次来到这,抬头看向匾额,上面雕刻着端正地金色大字——大乾中医院。 门口处排着零零散散地病人。 “什么病?” 坐在外面看门地白衣服年轻大夫询问道。 许盛世想了想:“是两位老人家,一个摔倒站不起来,另一位因为太过伤心眼睛突然看不见了。” 年轻大夫抬头看向许盛世,有一瞬地恍惚,还以为自己看到女帝来了。再揉揉眼睛,眼前这人即便长相确实不错,但怎么看都是个男的,而且半点都没有女帝身上的霸气。 嗯,他果然眼花了。 111 看病日常 “你杵在这干嘛?病人呢?”年轻大夫看着许盛世质问道。 “大夫,病人在那呢!” 假领居赶紧跑到许盛世身边打圆场,不仅替他说明了情况,还顺便指了指不远处被一行人抬过来的老两口。 年轻大夫见两个老人家的虚弱模样,赶紧大步跑到两个老人家身边做了个简单检查,语气格外温和:“这样,你们赶紧送这位老爷子去外科,他伤得可不轻。之后,再送这位阿婆到内科找胡太医,先看看脉象有没有什么问题。” 许盛世无措地看着这行人抬着两位老人家先进到府里去了。 “小伙子,你跑什么,你得留下来挂号。”年轻大夫掏出纸笔,在两张纸上快速写了几个字递给了许盛世,“两张就诊号,入府左手处交钱。” 许盛世摸了摸钱包,不由地担心起钱会不会不够。 年轻大夫似乎看出了许盛世的窘迫,满脸无奈道:“看你长得倒是人模狗样,不至于连六文钱都拿不出来吧?” “只要六文?”许盛世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不是说都是太医看病吗?” “当然太医看病。”挂号处的年轻大夫不忘从身上取下令牌,举到许盛世面前,“看仔细了,太医院的腰牌。” 许盛世本以为这家府邸是哪位老太医退下来后自行开的诊所,没想到竟然连个看门的都是太医? 如今太医这么不值钱了吗?! “你小子平时读不读报纸?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识不识字?”年轻太医皱了皱眉,从抽屉里掏出一份报纸,扔给许盛世,“送你了,拿去看吧,不识字的话,喊人读给你听。” 许盛世有几分局促地接过报纸,他的确没读过报纸,也不是他不关心,而是他平时赚的钱,连温饱都很难保证,更别提用余钱买什么报纸了。 “多谢。”许盛世低声道谢,埋着头进去交挂号费了。 等许盛世交完费用,身上就只余下两个铜板了,他也来不及心疼,赶紧顺着旁人指路去找两位老人家看病的地方。 “太医怎么说?”许盛世匆忙赶来。 “能治,但是让我们准备好银子。”假领居似乎有点丧气。 “要准备多少……”许盛世吞吐着问道。 “至少五两。” 这个数字对以前的许盛世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提;但对于如今每月仅有几十文收入的他来说,实在难以想象。 假领居安慰了句:“不过也有好消息,阿婆的眼睛能看见了,刚刚太医说是情志失调导致的气血上冲,不巧压迫到了眼眶,刚刚施了几针,阿婆已经恢复了。” 许盛世勉强扯出个笑容:“钱的事,我再想想办法。” 假领居轻轻拍了拍许盛世:“你有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别逞能,钱的事总有解决办法的。” “嗯,那阿婆人呢?” “还在里面用中药敷眼睛。老爷子也在做针灸,太医让我们先在门口等。” “嗯。” 许盛世愈发寡言,突然想到了刚刚门口挂号太医送给自己的报纸,趁着等待地这会儿,将手里抓了许久的报纸展开。 报纸最大的版面介绍了“内阁莫首辅案”的原委,莫首辅是如何登上首辅之位,又是如何一步错步步错,最终沦为阶下囚被斩首的。 报纸的文字风格有点像民间话本,通俗易懂,还诙谐有趣。 “莫首辅案”最后还添加了一句,莫宅被查封,直到今年九月中旬被重启,在陛下引导支持下,成就了如今的大乾中医院,并由太医院的太医轮流出诊。 许盛世陷入了沉默,为什么他所了解到的莫首辅案所有信息,竟然还没有这一纸报纸写得详细。 “何将军慢走啊。” 又是一间太医的诊室门打开,诊室内的老太医带着无比关怀地眼神跟着病人一同出房间,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您记住了三天后一定要来这里换药! “谢谢李太医了,何某到时候还得麻烦您了。”何江义扶着包扎好的手臂,礼貌道。 就当他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刚好和站在坐在等候的许盛世对视。 何江义愣了愣,微微一笑,才转过头离开中医院了。 “那位是何江义将军?” 假领居又开始发挥他npc介绍剧情的本领了:“你不认识他吗!你都知道他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就在两天前,上京街头有个亡命之徒突然发疯似的劫持了个幼童,结果是何将军完全不顾自身安危挺身而出和恶徒搏斗!最后果然还是何将军武艺高超,制服了恶徒,可惜还是被恶徒的刀伤到了手臂。” “这何将军可不是个简单人物,他镇守了台州几十年了,击退无数次外敌。而且何将军对待自己的属下好得不行,他手下的军队收入、待遇都是最好的,每个月包吃住还能拿一两银子呢!” “一两银子?” 许盛世心动了,就是台州似乎有点远。 假领居‘哼’了声:“羡慕也没你的份,台州的兵那都是要拼命的,你想当,人家还不一定要你。” 假领居看似无心之言,却被许盛世记在了心中。 阿婆的眼睛治好了,就诊费也不贵,针灸费10文和草药费15文,合计25文。 许盛世摸了摸怀里,只余下这两文了,然而这个月还剩下好几天,他都没钱吃饭了。 不吃饭只喝水能活几天啊…… 阿婆颤着手将钱推回给许盛世:“阿婆不要你的钱,收收好,阿婆有钱。” 阿婆小心翼翼地打开钱袋,将里面所有铜钱全都倒出来,可是数来数去,就刚好二十文而已。 假领居看不过去了,从怀里补了五文:“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就是老爷子的医药费该怎么解决?” 阿婆笑笑:“没事,阿婆还可以把房子卖了的,那小屋子怎么也值个几两碎银吧。你们别担心我们了,今天的事,多亏你们,都回去休息吧。” “都走都走,明天还要上工,我眼睛好了,就可以陪老爷子了。你们后面抽空过来看看就好了。” 许盛世落魄地离开了中医院,看着手上仅剩地两文钱,想了很久,用这仅剩的钱买了馒头,托人送进去给阿婆。 他只能饿着肚子,继续在大街上找新的活计。 原来这就是朝官们常说的百姓‘谋生不易’,他从前哪知道会有这么不容易。 许盛世不由地想起刚刚那位好心地领居临走前告诫他的,得对现在的生活知足了。毕竟要是换在两年,凭他那赚的几十文钱,还不够缴税,让皇帝新建宫阙的! 他,他他,简直昏庸无道! 112 敞开心扉 许盛世只要一想到,自己起早贪黑,辛辛苦苦赚到的血汗钱,全部得被征收去给当那个当皇帝地造房子? 爹什么爹? 他完全可以没有爹! 那百姓还会在乎没有个皇帝吗? 面对此时脑海中突然升起地‘大逆不道’的念头,许盛世第一次忍不住质疑起,他曾经接受过的教育到底是不是真实的。 ‘皇帝’真有那么高高在上吗? 假如这个‘皇帝’的存在,只会让自己所有的辛劳付之东流,只会让自己成天挨饿甚至露宿街头,只会让自己觉得连活下去都变得困难呢? 临近黄昏,看着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许盛世仍是一无所获,干脆找了处没人的台阶坐着放任自己继续胡思乱想。 微弱地灯笼下,一道拉长的影子突兀地落在了许盛世面前,接着传来了许佑汐的声音:“饿了没?” 许盛世目光完全被那块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肉饼吸引了,鼻子里满是食物传来的香气,肚子也配合地发出咕咕叫声。 “许佑汐?” 许盛世见到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许佑汐,依旧觉得心里别扭。 “我听说太医说,今天在中医院里看到你了。”许佑汐坐在了许盛世身侧,同时把肉饼塞到了他手上,“这可是整个上京最好吃的肉饼,也不算贵,五十文而已。” “我不需要。” 许盛世内心挣扎了半天,还是忍痛地把肉饼还给了许佑汐。 “行吧。”许佑汐接过肉饼,慢慢打开纸袋,顺便当着许盛世面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很好吃啊。” “……你离我远点!” 你还真吃了! 许盛世生气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生气,但是他现在就是莫名愤怒。 可能被饥饿操控的人,都会失去理智吧。 许佑汐边吃边说:“你带去中医院看病的两位老人家,我让他们把费用全免了。” “哦。”许盛世冷漠道。 “你替两位老人家付的诊费,也让人还给阿婆了。”许佑汐继续煽风点火。 许盛世烦躁了:“都说了,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噢。” 许佑汐应了声,不急不慢地将剩下来的肉饼吃光,半点都不给许盛世留。 看到许盛世气得说不出话地表情,许佑汐很不厚道地笑了。就在他怒火即将达到顶点的时候,许佑汐反倒像是变魔术似般,手上又多出了油纸袋子:“一整天功夫,就只吃了一个馒头,你真不饿?” 许盛世的愤怒几乎在这一刻同时转化成了满腔委屈,撇过头,鼻头微酸。 “我给你试过了,这次没毒,可以放心吃。”许佑汐轻声道,“你要不肯吃,那我也吃不下第二个了,就只能施舍给前面路口的那个乞丐了。” 不行。 那乞丐分明赚得比我多! 许盛世难以开口,但这次还是抢过了肉饼,小口吃了起来。 “父皇病好了。”许佑汐坐在旁边,慢慢道。 “哦。” “母后最近心情也很不错,特别沉迷听话本和写话本。她说她要亲手把她和父皇那段惊天动地的爱情故事记录下来。” “哦。” “还有,你皇后出家了。” 许佑汐给许盛世递得消息越来越离谱了。 “我和她可没半点关系。”许盛世警惕道,“我娶她只是因为母后很喜欢她。她不嫁给我,早就被家里卖给老头子了,我就是在做好事收留她,她出家可不是我的问题。” “行吧。”许佑汐看了眼许盛世,郑重道,“我得回宫了,你好好保重。” “……你走了?你过来就什么都不做?” “我百忙之中还不忘抽空给你送饭,不够吗?”许佑汐表情认真,“还帮你减免了整整五两银子的外债!” “哦。” 许盛世恢复了爱理不理的模样。 “所以明天想吃什么?我继续给你送。”许佑汐托住下颌看向许盛世。 “哦。你怎么想出宫出宫,都没人拦着你。”许盛世自言自语了句。 “权势在谁手上,谁说的话就是规则呗。”许佑汐这话说得确实不好听,但也是真理。 “你为什么要让太医院从宫里出来给普通百姓看病?”许盛世也好长时间没有遇到可以陪他安静坐着说话的人了,这时不知道什么,他从心里,并不希望许佑汐马上离开。 “普通百姓不是人命吗?人得了病哪有不想活的。” “历朝历代都没有这样的规矩,就算上京城有了一家中医院又如何,你还是救不了天下人。”许盛世不假思索,直到话说完,连他自己都愣住了。这些话似乎并不是他真心要表达的想法,而是好像是什么人强行留在他记忆中一抹影子。 “救不了天下人,就先救好眼前人。圣贤书怎么念得,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许佑汐慢慢道,“你又怎么能肯定,这项举措的未来不是在救天下人呢?” 许盛世沉默地看着地面,这段日子的谋生经历,让他忽然间就能理解许佑汐的很多想法了。 “我听说父皇在位的那些年,总是会在民间征收各种各样地税金,扰得民间怨声载道。所以老百姓们现在都很庆幸,你当皇帝以来,从来没有这么干过。” “实话!”许佑汐耸肩,“这天底下,恐怕只有你是最后一个知道他是昏君这事的了。” 这天聊不动了! “你……”为什么要逼死太师? 许盛世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把这个问题问出来,他也不确定是因为自己已经隐约猜到了答案,还是就单纯不希望此时两人之间的氛围被搞坏。 “嗯?” “你回宫去吧。”许盛世站起身,满是逃避道,“我也得走了。” 许佑汐看着许盛世的影子越来越长,直到完全消失在拐角处。 何江义跟着徐令,从角落里出来:“陛下,咱们的计划还是继续吗?” “再看看吧。”许佑汐顿了顿,“如果他主动去医馆找你带他走,你就带,如果他不去找你,就再等等看。” “可……陛下,你现在帮太上皇还清了债务,还主动替他解决吃喝问题,他还能下决心去从军吗?” “也许吧。” 许佑汐笑笑没有多言。 接下来的两天里,许佑汐退掉大部分事情,没事就跑来给许盛世送饭。 两人也渐渐能摊开心扉聊上几句了,但对于‘公孙慕学’这个名字,双方还是闭口不提的。 113 新医阁 “我想从军。” “你说什么?” 许佑汐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本以为按照许盛世的性格,即便下决心要追随何江义,也肯定会选择不告而别的形式维护尊严。 但此时,他竟然会选择告诉自己。 “我打算参军,你怎么看?”许盛世又加大声音重复了遍。 许佑汐心情复杂,看着许盛世的眼睛,一时竟无话可说。 “为什么不说话?”许盛世自嘲了句,“也许过两年,你也得喊我一声大将军了!” “其实这个可能性真不大。毕竟你得从普通士兵分别得经历伍长、百夫长、千夫长、校尉,之后才是普通将军。两年时间短了。” “……那就不能越级提拔吗?” “倒也行。但即便是普通将军,也基本上见不到皇帝。”许佑汐语气格外认真。 “……”许盛世闭嘴了,他还是安安静静站着吧。 许佑汐忽然上前一步用力抱住了许盛世,这下反倒轮到许盛世手足无措了。 “那就等大将军乘胜而归,我让你亲眼看到四海之中歌舞升平。”许佑汐埋在许盛世怀里,一字一句道,“盛世难复,天佑大乾。” 许盛世试着伸出手想拍拍许佑汐,但手顿在半空中,最后又无力垂下。 “大将军,我会让全天下人都亲眼看着,这绝非一句玩笑话。” “好。” # 距离许盛世离开上京,又是半个多月的时间过去了。 武举唯独在“文试”方面进行了大的变化,其余流程变化不大。因为武官增加了不少新生力量,许佑汐顺便把在晋阳城遇到的那位力大无穷的将领秦庄恕提拔到京城负责禁卫军。 今年冬天的初雪来得格外早,才到十一月中旬,皇宫的红墙灰瓦便穿上了雪色衣裳。 许佑汐来到了曾经的‘赏雪阁’,站在这栋阁楼顶层,是能欣赏到大半个上京城雪景的。抬手仿佛可摘日月,低头又满是人间烟火,难怪谢西西当年格外喜欢这个地方。 “草民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阮仵作是位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头发花白,五官显得不够慈祥,说话时十分板正。 阮仵作是从西边的府衙借调到京城的,也是所有仵作中,第一一位尝试过给难产孕妇进行剖腹取子,甚至还取得了成功的奇人物。 唯一令人遗憾的是,那位难产的产妇到最后也没挺得过两个月,但万幸的是,被救下来的婴儿至今都是健健康康的。 关于那段民间广为流传阮仵作‘剖腹取子’事迹,却鲜有人知道,那个难产的孕妇其实就是阮仵作的亲身女儿。他也在经历了那件事以后,整个人愈发沉默寡言。 阮仵作这次是不太愿意跑来上京的,但许佑汐看重的也正是他这段际遇,可以说是‘三顾茅庐’地在请人了。 在古代剖腹产子的难度何其高,即便大夫可以在缝合上做到天衣无缝,却也防备不了细菌感染的发生。 阮仵作能有给自己亲生女儿进行剖腹取子的胆量,最少也能证明他对于人体的结构绝对熟悉。 “阮仵作,这批学生的悟性如何?” “都是挺不错的苗子。”阮仵作点了点头,“经过特训,所有人都克服了对尸体的畏惧,对于人体脏器的存在位置基本了熟于心。” “朕给你的那些课本难懂吗?” 阮仵作张了张嘴,苦笑道:“如果在来到此地之前,有人同我讲这些学说,草民定要将这个疯子扫地出门。可原来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真的有那么多种‘微小生物’的存在,甚至还能把这些‘微小生物’进行分类培养,用于治病。” “你们有尝试过分离青霉素吗?成功了吗?”许佑汐接着问。 “一直在尝试,但不能确定是青霉菌的纯度不够,还是中间究竟哪部出了问题,我们提练出来的青霉素,在注射到活泼动物体内后,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动物会发生莫名死亡。”阮仵作斟酌道。 “青霉素本身是无毒的,但是青霉素导致的过敏反应确实可以致命。为了避免这种过敏反应频繁发生,就必须在纯度提炼上下狠功夫。” 许佑汐回忆道:“万事开头难,熬过这阵子,后面或许会顺利许多。对了,你们负责研究血型的人怎么说?” “找个百来份血液样本试验在显微镜下做对比,到目前为止,确实只出现了四种不同的血型分类,也都一一进行命名了。” “现在唯一困难的地方是,在血液储存上无法复刻课本里提到的保存方法,我们尝试了几种替代法都不行。所以目前的设想就是,假如真出现了一位紧急缺血救命的,或许可以通过管子,将两个相同血型的人血管之间架起输血的通道来救人。” “好吧。” 许佑汐能理解其中难处,血液保存做不好也会发生变质的,到时候别原本的病没治好,反而再通过血流感染个败血症就亏大了。而且大量输入库存血也是会发生碱中毒的,这其中需要的科技进步是很难速成的。 “陛下,草民还有一事,望陛下批准。”阮仵作忽然跪下。 “何事?” “草民生于xz,儿时也曾拜在当地藏医门下学过两年医术,深知藏医的神奇之处。草民肯请陛下邀请几位藏医来京,加入新医阁,定能将新医学发扬光大。” “这是好事。”许佑汐将阮仵作扶起,她对于这些事还是会大力支持的,“你可知道哪几位藏医的医术比较厉害,朕派人去请便是,即便他们不愿意长留上京,过来给‘新医阁’授几节课也好。” “臣谢过陛下。” “还有一事,阮仵作应该听说了,太医院在上京城内开了家大乾中医院。朕打算安排赵院使在里面留几个诊间给‘新医阁’,你们带些工具放在那里,每日安排一到两名学生过去坐诊,万一中医院里出现了那种危在旦夕的病人,也许可以试试用新医办法救人。” “是,陛下。” 离开前,许佑汐又转身凝视了会阁楼上,新挂不久的匾额——新医阁。 因为刚刚下过雪,外面的路实在不好走,许佑汐干脆早点回了宫。 见许佑汐过来,周愧学赶紧迎了上前:“陛下。” “什么事?” “陛下,距离太上皇的生辰只剩五天了。”周愧学提醒道。 许佑汐满脸遗憾:“只剩五天了啊,瞧,朕最近一忙就给忙忘记了,幸好不是什么大生辰。你替朕尽可能好的安排下吧,还有,抽空去奇货铺,给父皇挑几份稀奇点的寿礼。” “?” 周愧学满脸疑惑,不是陛下在两个月前特地叮嘱自己,等提前五天的时候在提醒她还有这事的吗? 许佑汐说着走回了御书房,负责传消息的锦衣卫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神工局的消息?” “是。” 许佑汐接过木盒打开,里面放的是块四四方方的玫瑰味香皂,还有几个小玻璃瓶包装漂亮的香水。 “好!这个闻得意真不错!”许佑汐展开信件,看完不禁眉眼带笑,“把样品给太后送去,盒子上有具体的使用办法。” 114 第一辆蒸汽车 收到神工局来信的第二日,许佑汐下了早朝就带着人火急火燎地跑到了神工局。前天下得雪,到今天已经融化的看不见踪迹了。 “闻尚书,听说蒸汽车造出来了?”许佑汐一见到闻得意,便迫不及待地问起来。 “是的,陛下,臣这就带您去看。” 许佑汐跟在闻得意身后,一直走到了仓库附近,才终于见到这架有两米多高的蒸汽车。 这辆车通身是由木头和铜铁打造而成的,车子最前端是个巨大的炉子,依靠燃烧煤炭、木头等一系列可以烧的材料,给车子提供前进动能。 “陛下,这里是方向盘,可以控制车子行动的方向,这里是刹车,向下拉就可以让车子停下来了。”闻得意详细地给许佑汐介绍蒸汽车的构造,“别看车身大,看着累赘,但这辆车上即便载个上千斤货物,也绰绰有余。” “行,你去点煤炭,朕来试试。”许佑汐说着已经主动坐在了蒸汽车的驾驶座上。 “这,陛下还是让臣派人来演示吧。” 其实早在许佑汐到来之前,这辆车已经试开过好几次了,只是每次都没敢开远,都是在仓库附近活动。 “这么重的车身,车子速度怎么都快不到哪里去。即便真遇到危险,朕也会及时跳车的。”许佑汐说着已经握上了方向盘,“再说了,朕相信闻尚书的能力。” “那,臣遵旨。” 许佑汐见蒸汽车的动力足了,便推动起操纵杆,蒸汽车还真得自己动了起来。随后转动方向盘,许佑汐就这么开着大乾第一辆蒸汽车离开了仓库,在神工局外围空地上肆无忌惮地闲逛了起来。 “天,那个是什么东西!” “自己会动的车?!” “那是闻局长团队的新发明,叫做蒸汽车,据说是通过煤炭等材料燃烧,不需要马,可以让车子自己动起来的。” 由于许佑汐穿着便服,神工局的人基本都没能认出,这就是他们的陛下。研究其它项目的成员们,也特地纷纷放下手头的事情跑过来参观这辆自己会动的车。 有些研究员还情不自禁地拍起了掌,大声夸赞厉害! 许佑汐用力转动方向盘,车身还是格外笨重,虽然打着蒸汽车的名头,但实际上运动起来地速度非常缓慢。 开着蒸汽车也就向前了五十米左右,许佑汐便开车回头了。 直到下了车,闻得意才赶紧迎了上来,问道:“陛下,您觉得这辆蒸汽车还有什么问题吗?” “能做成这样,已经非常优秀了。”许佑汐点了点头,“但可以改进的地方还是挺多的。” 许佑汐绕着车身转了圈,慢慢道:“朕听说前几年的时候,潮商从海外带回了一种新奇植物,名叫橡胶。利用硫化反应加工后的橡胶,极其有韧性,你们试试在原有轮胎外层加一层橡胶制品,或许可以改善车子开动时晃动厉害的情况。” “能不能再加个提速拉杆,蒸汽车开动的速度实在太慢了,如果和普通人快走的速度都差不多,那它存在的价值呢?还需要煤炭木头什么的进行燃烧,这都是钱。你得想到,能不能让人心甘情愿地掏出这笔钱来。” 许佑汐琢磨着:“好歹现在雏形已经有了,而且这种大型的蒸汽车也有好处,一旦需要长途运输重货,比如说打仗前,送铜炮、物资之类的,那这种蒸汽车就显得很实用了。” 闻得意拿着纸笔,快速记录着要点:“陛下,您觉得蒸汽车的速度能提高到多少呢?” “马儿能跑多快,咱们的车子就要跑多快!” 闻得意惊诧:“能有这种速度?” “当然。”许佑汐点头,“闻尚书,没几个月就开春了,田里很快又要进入农忙了。” “是。”闻得意有几分疑惑,陛下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你有没有想过,把蒸汽车做得更大一些,在车子后面安装几个耙地的大耙子。然后只要一位农民控制车子向前开动,耙子自动耕地,那么田地很容易就能耕好。”许佑汐简单描述道,“等播种季节,有没有什么设计,可以利用蒸汽车进行播种。” 闻得意眼中渐渐升起了斗志:“如果可以实现的话,岂不是无论是身体强壮的,还是年老体弱,只要会开车,就可以轻松完成田中耕种?” “对。而且以前需要七八人参与耕种的话,以后可能仅仅需要两三人,那么多出来的人,完全可以参与到其它工作中来。田中粮食产量不会减少,但多出来的人力,尽管可以去经商、去造船、去学医,或者去到工厂去制造蒸汽车,又或是做研发。”许佑汐循循道来,“咱们必须坚持着干下去。” “既然今天的大乾拥有了蒸汽车,是不是代表着我们很快也将拥有蒸汽船。蒸汽船的开动将不靠风,不靠帆,那大乾的船便有能力前往全世界上的任何一处地方,可以和世界上任何地方做生意。” “是,微臣定全力以赴!” 许佑汐拍了拍闻得意的肩膀:“闻尚书有空的时候,挑几个好苗子重点培养培养。过段时间,可能就得把这批人送到神工局的其它分局了。” “都开始办其它分局了?”闻得意满脸惊讶。 “当然,造船以后不得下水试验吗?”许佑汐肯定道,“神工局最近效率越来越高了,连肥皂和香水都制造出来了,很不错!闻尚书若是后面还有看上的人才,尽管提,朕一定想尽办法给你们拉进来。” …… 等许佑汐指导完神工局工作,准备回宫前,天空竟又降下了片片雪花,这次的雪花密集且伴着瑟瑟冬风,感觉温度又得骤降了。 “竟然又下雪了。”许佑汐伸出手掌,看着雪花在手心里一点点融化消失。 徐令接过属下递来的伞,想要帮许佑汐挡住雪花,却被她拦下来了:“就这点小雪,不需要打伞了。” “是。”徐令赶紧收起了伞,还不忘奉承了句,“陛下,此乃好兆头,瑞雪兆丰年啊!” 许佑汐嗤了声,又无奈笑出来:“你上次还学于大人,最近怎么突然改学起周公公说话风格了?” “臣哪有效仿周掌印,臣分明是受到陛下的熏陶,不自主地开始关心起黎民苍生。”徐令的脸皮已经练得很厚了。 “黎民苍生哪里关心的过来,先关心眼前人。去通知京兆尹,近期天气乍寒,给上京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提供些棉衣和临时住处。朕记得公主府还储存了些没吃完的红薯,找人取出来,烤熟后分发给这些人。” “臣遵旨。” “等等,做完之后喊刘继业去写关于京兆尹此事的文章,并告知天下父母官应当效仿。” 115 有人告御状 仅剩一个多月就过年了,许佑汐最近忙得厉害,除了年底前还有一批事情要收尾外,还得负责审核官员们各自制定地第二年计划。 “朕让他们制定计划,你看看这一个个写得都是什么东西!”许佑汐气得恨不得砸奏折了。 周愧学缩脖子躲在后面,半点不敢出声。说实话,他也瞧过其中大部分官员的计划,在内容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文字简练、语言流畅,佳作啊! “你瞧瞧这份,计划着明年可以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 “这份写了计划明年争取天底下家家户户皆有余粮,四海之内歌舞升平。” “你再看看这个,这份是在大乾山河无恙的背景下,希望百姓路不拾遗,民间再无纠纷,百姓纷纷能吃饱饭,住上房子,老有所养,幼有所教。” 许佑汐越看越气:“朕瞧他们根本不是在给他们自己定计划,分明是在给朕这个当皇帝在分配明年的指标啊!!!” “你说说看,等朕一年以后,把这些朝官的计划拿出来看看,询问每个人各自完成了多少,又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没有完成。” “这完成的人总结心得,就说全是陛下皇帝当的好;这完不成的,是不是得说,朕这个皇帝当得有问题?关键朕还没有理由反驳他,你说这希望山河无恙,百姓安居乐业,四海之类歌舞升平,到底哪个不是朕的任务!” “……” 周愧学原本听着,还觉得这些明年计划没啥毛病,但是顺着陛下的思路一想,实在有些无法直视这些东西了。 “还有他们的这些话,简直就跟出自同一份模板似的,不就是每个人改几个词吗!”许佑汐灵光乍现,狐疑地看向周愧学问,“你说他们是不是相互抄的?” 周愧学随便附和了句,心里想着反正他又不用制定明年计划,他哪懂这个。 “对了,周愧学,你的明年计划呢?给朕看看。”许佑汐开始伸手要东西了。 “……臣尚未完成。”周愧学欲哭无泪,陛下何苦为难他一个太监呢! “那尽快。把这批全部打回去重写,朕看到现在,也就平顺府知府写的东西稍微有点意思。人家新一年计划是,四月前平顺府的下水道建造完毕,六月前半数以上的家庭能够住上水泥房,到明年年底前,平顺府田地收成要比往年多两成,同时积极追随朝廷新政。”许佑汐皱眉,“除去这些内容外,还是空话居多。” “都退回去重写。” 许佑汐让周愧学把刚刚读过的计划都撤下去,准备开始批阅奏折了。 许佑汐没改多久,竟然在一堆奏折中,翻到了一份来自通政司的折子。 大乾通政司类似于后世信访办,假如民间有百姓想要告御状,就绝对离不了这个机构。 而且御状也不是那么好告的,像后世古装剧里,那种拿着张纸就往皇帝车队上冲的行为,无异于是赶着投胎。 正确步骤,首先你得要来到京城,将你的状纸递交到通政司,即便通政司愿意接受你的状纸了,也会把你五花大绑先送到牢里关几天。 等这套流程走下来,你的状纸也未必有机会被送到皇帝面前,即便送到了,皇帝也未必去看。 许佑汐带着好奇,把奏折翻开,还真是通政司递上来的状纸——民商董副之子董伤怡状告汉藏巡抚庚锋草菅人命,希望陛下替其家父案件平反。 “汉藏巡抚庚锋?”许佑汐似乎听过这个名字,“周愧学,朕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熟悉?” 周愧学弯腰提醒:“陛下,庚锋是民间话本《清官录》的主人公原型,您上次去慈宁宫用膳的时候,太后刚好在听这本。” 许佑汐想起来了:“庚锋就是那个因为妻子收受贿赂,怒而休妻,还自罚俸禄一年的大清官?” “是的。” “通政司有把卷宗送过来吗?”许佑汐当下手中状纸问道。 “送了。”周愧学使了个眼神,旁边候着的小太监立马把卷宗双手奉上。 许佑汐通过卷宗和状纸对比,总算了解了整个案件的原委。 这个案件说起来就话长了,前来告御状的董伤怡父亲董副,是当地的一位小有名气的商人。虽说家财万贯,但为人做事极其小气抠门,分给伙计的工钱都少的可怜,还时常找理由进行克扣。 案件的起因,是一位伙计在和董副争辩的时候,两人分别发生了口角、手脚上的冲突,结果伙计忽然倒地,因救治无效身亡。 都说墙倒众人推。 民商董副出了事,以前受过他欺负的伙计纷纷站出来,各种说他的不是。但董副不以为意,甚至还买贿赂了当地知府试图摆平这事,结果激发民愤导致这事越闹越大,最后还吵到了巡抚庚锋那边。 巡抚庚锋脾气本就是又直又暴,听说此事后,更是火冒三丈,打算厉法惩治董副。哪知道董副也不服气,扬言要上京城告御状。庚锋想起朝廷也是官官相护的状态,岂能真给了这人渣平反机会? 直接以斗殴杀人的罪名杀掉了董副,还没收了其全部家产。 董副独子董伤怡刚从外地赶回,就听说了父亲被处决的消息,顿时悲痛欲绝。董伤怡虽然不认可其父平日行为,但也认定其父罪不至死,决定上京告御状求个平反。 可庚锋也觉得问心无愧,半点不阻拦他,就连京城这边都做没打点。 “意外死亡的伙计尸体很快就焚化了,仵作初步判断是情绪激动导致突发恶疾死亡。按照这么看,董副确实不是有意杀人,那庚锋断案就是瞎判。”许佑汐把卷宗反复看了两三遍,还是认为这案判得草率了,“董伤怡说得没错,董副虽然人品不行,但确实罪不至死。周愧学,你说朕该不该受理这个案子?” “陛下,汉藏巡抚庚锋在民间声望非常高,如今百姓又有崇尚清官的心理。即便庚锋确实做错了,您碍于言论也很难公正处置啊。” 周愧学打心底觉得,这份御状绝对是属于吃力且不讨好的!反正那商人董副又不是什么好东西,人死都死了,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了。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许佑汐轻叹,“这庚锋还是真是会给朕出难题!可御状都告到朕面前了,朕还不管,那从今往后,还有人敢告御状吗?可这事若是管了,又能查出什么结果呢?让庚锋赔命?” 116 谁还不是个清官了 许佑汐说着又把状纸挑出来读了三五遍,最后靠在椅子上,吩咐道:“下密诏把庚锋召至上京,让他必须给朕把这事解释清楚!至于这份御状,暂时先不着急接下来,通知通政司对董伤怡带着照看些,别让人在牢里受了委屈。” “状纸和宗卷都送去给大理寺卿李尚云,让他派人到汉藏地区调查庚锋所有审过的案子,类似于这样的案件究竟还有多少起。” 周愧学赶紧应下,心中还是不免有点嘀咕,这事也就看着容易,背后不知道能扯出来多少麻烦。 总之,此事发酵了整整七天。 七天后,大理寺派去调查的下属传信回京,许佑汐读完信件,不由地皱眉。 她之前的猜测果真应验了,经庚锋手的这类‘冤案’案件,还真不是少数个例。 但由于庚锋‘清官’的名声太大了,即便有人表示质疑,也没胆量提出来,更别提冒着生命危险跑来上京告御状了。 “令大理寺暂时收押庚锋,同时将董伤怡的状纸分发到各个朝官手中。通知下去,次日早朝,集体讨论董副御状案。”许佑汐放下手里的书信,“还有,通知刘继业后日的太和殿论案,他和苏怀和至少得到场一人。” …… 庚锋赶到上京的第二天,就被大理寺逮捕了,然而他却表现地不慌不乱,挺直着腰杆走进了牢房。 本来不过是案件的例行调查,却在民间炸开了锅,庚锋可是人尽皆知的大清官,怎么突然就被大理寺收押了? 最令许佑汐意外的是,当天晚上,就连太后谢西西都跑来找她打听事情经过了。 “佑汐,哀家听说庚青天的事了,这种好官究竟犯什么事,怎么说抓就抓了?” “汉雪区民商之子董伤怡告御状了,状告庚锋制造冤假错案,要求为其父平反。”许佑汐坐到了谢西西身边,解释着情况。 “可哀家也听说,那个董伤怡和他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是那种成天鱼肉百姓的恶商。他们这种人的话,能相信吗?”谢西西美眸凝起,表情犹豫不决。 许佑汐斟酌了很久,才用了一种比较温和地语气问:“母后,清官就一定不是坏人了吗?” “当然不是。哀家听说朝中有个叫杜致意的清官就坏得很,你父皇替你上朝那段时间,每天都得唯唯诺诺的,就连坐个凳子还得看那个姓杜的脸色。” “……” 所以呢? 她父皇究竟是怎么给母后解释这件事的!这种完全脱离现实的故事,她母后也信了? 就离谱! 谢西西还颇为感动:“不过哀家也听说了,佑汐都替你父皇出过气了,还狠狠为难过那姓杜的了是不是?既是冷嘲热讽,又是故意刁难,最后还是你父皇看不过去了,替那个姓杜的求情的对不对?” “还……挺有道理?” 许佑汐满脸怀疑人生,完全没想到她亲爹竟然还有有编造话本的潜力!硬是将一个受尽大臣委屈、但还得勤勤恳恳工作的慈父太上皇形象给立住了? 顺便还替自己立了个孝女人设? “母后,关于董副的案子,朕也没能没摸清楚来龙去脉。目前可以确定的只有一件事,庚锋十有八九是错判了董副,而且这类事件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那你现在要怎么处置庚锋?”谢西西忍不住多问了句。 “不确定,还得等朝中明日讨论后才能确定。” 谢西西软言求了句:“好吧,那母后明天能去旁听吗?母后保证绝对安安静静地听,肯定不打扰你们!” 许佑汐无奈:“好,明天让周愧学给你跟父皇都提前准备椅子。您今晚也早点休息吧,明日还得早起。” “好!” 谢西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 第二日早朝,太和殿上多出了两个椅子,盛装出席的太上皇和太后分别坐了下来。 等许佑汐现身大殿以后,百官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许佑汐直接进入正题,“大家应该都读过,前段时间通政司收到的那份御状了吧。不知诸位都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呢?” 刑部尚书陈辉世主动站出来:“禀陛下,臣仔细研读过‘董副案’的宗卷,臣觉得此案无论是人证、物证,全都存在疑点,臣对于‘董副蓄意杀人’一案审判结果存在质疑。” “陈尚书对这方面研究颇深,你不妨讲讲你存疑的点吧。” “臣遵旨。”陈辉世微微一拜,“首先,从仵作的描述来看,死者明显是死于突发恶疾,若要将死者的死因与董副联系在一起,必须得证明董副清楚死者存在旧疾,且是有预谋的引起死者愤怒,从而达成杀人目的。光这一点就非常不容易取证,况且庚巡抚并未取证。” “其次,董副罪行是否足矣判处死刑,若他是无心之举,是否可以达成协调呢,即便存在贿赂官员之类的错误行为,但臣仍认为董副罪不至死!” “其三……” 陈辉世侃侃而谈,而且有理有据。 就连旁听的谢西西都听得津津有味,好奇询问着旁边的崇久帝:“那个大胡子是什么人?看上去好像挺厉害啊!” “那个是刑部尚书,专门分析断案的。”崇久帝耐心解释着。 许佑汐听完了陈辉世的几个论点:“除了陈尚书外,还有人对此案有自己的见解吗?” …… “既然大家暂时都没有其它想法了,那就麻烦李寺卿先将庚锋和董伤怡二人带上来吧。” “臣遵旨。” 两人被安排在殿外不远处候着,这会儿直接被带了上来。 庚锋仍是穿着官服,身上正气十足,即便被关了几天牢狱,也丝毫不显狼狈;对比之下,前来告御状的董伤怡倒满脸憔悴,仿佛他才是那个该下狱的囚徒。 “庚锋,你可知错?”许佑汐当着文武百官面问。 “臣不知哪里有错。陛下尽管问问董伤怡,清不清楚他爹究竟干了多少龌鹾事。” “死去的那个伙计生母患了重病,伙计想请假照料,董副却威胁要辞掉这个伙计,甚至还多次找理由克扣其工钱,导致伙计始终凑不满治病的费用。如今伙计猝死,那位伙计正重病缠身的老母亲也含恨而终。整整两条人命,他董副凭什么不偿命!” 庚锋眼神不屈:“假如说,当清官有罪,那臣真是罪无可恕!臣矜矜业业为百姓谋福祉,从未收取一分一毫不义之财,臣敢说为心无愧,您问其它人敢说吗!” 朝堂上的百官仿佛都被庚锋的一番质问堵得哑口无言。 就当朝堂之上即将陷入死寂的时候,众人只听到来自户部尚书杜致意的一声冷嗤:“谁还不是个清官了。” 117 焚书 “谁还不是个清官了!” 这话若是换个人说,定是得贻笑大方,但若是换成杜致意说出口,反倒名副其实。 庚锋转头凝视了杜致意片刻,询问道:“你是杜致意?” “嗯。”杜致意轻答。 “杜大人和吾均是一路人,难道还不能理解吾的良苦用心吗?” 杜致意皱眉,脱口而出:“你侮辱谁呢?” “贪污得讲证据,听你信口开河?断案不按刑法来,你庚锋说得话就是真理?”杜致意难得多解释了两句,“谁和你是一路人,杜某从不草菅人命,也不胡言乱语。” 庚锋察觉到杜致意并不愿意和自己扯上关系,便也冷哼作罢。 许佑汐坐在龙椅上观察二人许久,终于出声:“庚锋,朕喊你上殿只需要你说清楚,董伤怡所告御状,是否属实?” “臣不认,董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你胡说,家父从未起过杀人的心思!”董伤怡几乎是喊出来的。 庚锋语气犀利:“董副害死两条人命难道不是事实吗?害人之后,还试图贿赂官府,摆平此事,难道不是杀人后的问心有愧吗!” “《大乾律》白纸黑字,哪条直指家父死罪!庚锋你是不长眼睛,看不见的吗!” 看着两人于大殿上争辩,就连看热闹的百官都不禁开始指指点点,众说纷纭,整个朝堂都变得喧闹起来。 许佑汐拿起身侧地茶杯,用力摔在了大殿上:“吵什么吵!全都闭嘴,你们当这是哪里,大街吗?是你们想骂人就骂人的地方吗!” 茶杯碎裂地声音,几乎带走了大殿上的一切吵闹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闭上了嘴。 许佑汐只是站着不开口,目光扫视众人,底下官员任谁都不敢先动,只是默默低着脑袋,人人自危。 想想新帝登基以后,哪里像今天这般动过火气? 旁边坐着的谢西西悄悄用手遮住半边脸,冲崇久帝小声道:“我怎么觉得,气氛好像有点不太对?” “君威,君威,很正常。”崇久帝格外有经验地安慰着。 “你不是告诉我说,如今的朝官各个都凶地很吗?连你上朝都要被他们欺负。可我今天看着,和你说得不太一样啊,他们不是都挺好说话的吗?”谢西西低声问,“要不然,下次你代佑汐上朝前,我也给你多备几个茶杯?” 谢西西紧接着自言自语:“不行,你之前被他们欺负的那么狠,我还是给你准备些茶壶砸吧。” “……” 这是茶杯、茶壶的问题吗! 这分明是他们看人下药啊! 许佑汐在心里默数了几十秒,觉得这些人也差不多该反省结束了:“来人,宣阮仵作上殿。” 为了弄清楚此案,许佑汐特地将阮仵作都请过来了。 “草民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阮仵作上殿后跪下大拜。 “平身。阮仵作,依据汉藏地区提供的仵作记录,你对那个伙计意外死亡的原因怎么看。” “陛下,根据汉藏仵作记录,死去的那位伙计体型肥胖,平素好肥腻咸食,劳累后经常会出现眩晕症,但休息后可自行好转。在此次与民商董副发生冲突前,该伙计为了照顾其母,已经连续二十多个时辰不眠不休。” “草民判断,当日该伙计与董副发生冲突后,由于过去生活习惯不良、素有旧疾不重视、疲惫加情绪激动,才最终导致的猝死发生,实则遗憾。” 等阮仵作说完,许佑汐重新望向了庚锋,问道:“庚锋,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庚锋大笑,大义凌然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如果说许佑汐在刚开始的时候,是考虑过要给庚锋改正机会的,那此时对他就是彻底失望了。 “古人云:为官者,当谨记三字,清、慎、勤。廉而不慎,则动静云为,必有疏略。”许佑汐回答着庚锋地反讽,“你可做到‘慎’字?” 庚锋垂眸承认:“尚未。” “李尚云,把大理寺暗访调查到结果念出来。”许佑汐打算直接拿事实说话。 “臣遵旨。”李尚云轻拜,随后打开信件念了起来,“庚锋巡抚汉藏地区七年,断过数千起案件,其中造成冤假错案诸多。” “类似于董副案,证据收集不足,但因民间舆论倒向判案的情况,将近百起。” “如新妇乔氏因遭受夫家家暴,性命堪忧,无奈之下于楚氏协助逃出。后,乔氏夫家状告新妇与楚氏私奔,行为不轨,违反纲常。庚巡抚判决仗罚新妇五十,楚氏双倍且牢狱二十余载。”李尚云边读边看向庚锋,“巡抚庚锋极其重视纲常伦理,凡是与奸情相关的案件,无问原委,皆是重判,此类案件数十起。” “一年前,巡抚庚锋因百姓举报,派人焚烧外来者随身携带书籍几十本,并以传播邪术为由,将人收押牢中数月。此案经大理寺复核,该外来客身份为云游藏医,其随身携带书籍均为其亡父胡酉毕生经历汇总写下,传世价值不可估量。” 李尚云本打算继续念下去,可在旁边保持着沉默地阮仵作忽然抬头,打断了他的话:“你刚刚说谁?他抓的人是谁!” “是位叫做胡岐的年轻人。” 阮仵作仿佛受到了什么巨大打击,猛地起身冲到庚锋面前,死死揪住他的衣领,几乎崩溃地大喊:“你为什么要烧了胡大夫的笔记,你凭什么这么做,你有什么权利这么做!你知不知道为了写成这本书花了几代人的心血,里面可都是救人命的法子!” 朝堂上大多都是些文人,谁都想不到会突然出现如此疯狂地局面,唯独几个武官强装镇定壮着胆上前去拉架。 好不容易将两人分开后,众人才发现,原本几乎不言语地阮仵作已是满脸泪水。 庚锋地脸也憋红了,愤而道:“那些书里面记载地都是些将活人肚子剖开的邪术!这种巫蛊之术不尽早除去,迟早会为祸一方!什么救人,我看你就是冥顽不灵!” “你放屁!你懂藏医吗,你懂什么是救人吗!”阮仵作发疯了似的,恨不得要与庚锋同归于尽,“老天怎么不收了你这混蛋!” 就连此时跪在地上告御状的董伤怡都有些分不清,自己和阮仵作之间究竟是谁丧了父? 许佑汐也发现事态发展渐渐脱离了掌控。一转头刚好看见,周愧学正默默地在龙椅左侧摆放了一排的新茶杯以及一个巨大空茶壶…… 来,尽管摔。 118 病态的清官崇拜 庚锋竟然还烧毁了一位救人无数地老藏医的毕生心血,这是许佑汐完全没想到的。 看着阮仵作不要命地冲着庚锋踢打,一会是拳头,一会儿是脚踢,好几个武官同时都拉不住他的画面。 就连坐在远处的谢西西也满脸惊恐:“怎么早朝这么恐怖,还有打架斗殴的?等回去得赶紧给你和佑汐都准备套软甲防身,这也太危险了。” 崇久帝咽了咽口水,他似乎也挺招人恨的来着:“那个……软甲我得赶紧备一件了。” “……至于佑汐那里,我看多准备些茶壶应该就够了。”崇久帝边说着,边暗中观察了会阮仵作的脸,小心翼翼地记下了此人很凶不能惹。 庚锋用力擦掉了嘴角地血迹,眼神满是凶意:“你一个小小仵作,竟然也敢殴打朝廷命官!” “吵什么吵!” 许佑汐受不了了,但并没有继续砸杯子。 她不能那么败家,得是什么样的家庭,才能做到一天可以砸两个茶杯! “阮仵作,殿前失仪乃重罪。为人师表,你还做事如此莽撞,你让朕日后如何把发扬‘新医阁’的重任交给你!” “还有你,为官者,当为百姓谋福祉。庚锋你若连这个都做不到,干脆早点滚回家种地去。” “至于你们,这么多武官,竟然连个普通人都拉不住,一旦出点事,一个个全都靠不住!” “现在都知道不吭声了,怎么不继续议论了!刚刚笑着看热闹的,指指点点的,怎么不笑了!多好笑啊,我大乾朝廷不就是最大的笑料吗!你们再努努力,咱们争取早日把‘太和殿’改名成‘太和街道’!” 许佑汐阴阳怪气,完全不分青红皂白,将文武百官摆到一起集体骂,省得这些人日后养成在大殿上打闹的坏习惯。 底下百官被吓得谁都不敢开口。 “陈尚书,依据大乾律法,民商董副该判何罪?” 刑部尚书陈辉世轻拜:“民商董副与伙计发生争吵,意外导致对方猝死,应该判处三至十五年以内的牢狱,若能争取到对方家属谅解,可适量减刑。其贿赂官府未遂,但影响恶劣,当交予贿赂金额的十倍罚款,且服刑五至十年。” “陛下,即便按照最重的刑罚来判案,董副也不至于被判处死刑。”陈辉世很快下了定论。 “庚锋,你对陈尚书的判案可以异议?”许佑汐接着问。 庚锋轻嘲:“陛下坚持,但臣亦不后悔。” “朕承认,你庚锋是个清官,从未受过半分贿赂,也从来都不畏强权。”许佑汐从椅子上站起,声音沉稳。 “但你庚锋根本配不上好官两字,不收受贿赂,你便做什么都不会错了是吧,你就可以凭着自己臆测,随意断案,将决定他人生死视为儿戏。你这么做置朝廷于何地,置大乾律法于何地!” 许佑汐的目光在群官身上扫过:“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收贿竟然成了值得炫耀的事了,清清白白就该是你们为官的本分!” “当今大乾民间盲目崇尚清官的风尚就是病态的!为官者清,为首要,为基本。百姓该崇拜的应该是能干实事,把百姓们生活越带越好的官员!” “哪有人不希望家有余粮,哪有人不希望病有所医,哪有人不希望山河无恙、盛世太平!你们身为朝廷命官,有把这些视为己任吗!为什么伙计会猝死,难道不是因为家境贫寒无法负担药费,难道不是因为连续熬夜照料母亲,导致无法正常休息吗!” “假如死去的伙计尚有余力,他根本不需要为了药费烦恼,也有能力雇人照料母亲,这一切的悲剧也就根本就不会发生。你庚锋既然当了蜀地巡抚,为什么不主动帮助当地穷人富裕起来!” “富贵岂是人为可以决定的,简直无稽之谈!”庚锋看向许佑汐的眼神中,似乎在觉得她荒谬。 “无稽之谈?那是因为你不仅自己做不到,还觉得没人做得到!”许佑汐的话一针见血。 庚锋深深凝视了眼许佑汐,最后却什么反驳的话都没说。 “传朕口谕,川藏巡抚庚锋卸任,从即日起,蜀地布政使莫侍柒同时监管蜀、藏两地。李尚云,将庚锋押回大理寺,尽快对其进行清算。” “董伤怡,朕认可你为生父平反的孝心,但你父亲并非无罪,此案会让刑部尚书陈辉世重新定案,你可服气?” “陛下圣明,草民服气!草民服气!”董伤怡感激地不停磕头。 就当群臣还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只见杜致意第一个跪下来,高喊:“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官员虽慢了一步,也都得纷纷效仿杜尚书跪下,齐声高呼“陛下圣明”。 # 次日。 《乾报》正式刊登了‘庚锋案’的原委,以及太和殿上百官的反应与对话。 其标题引用了《道德经》里的一句话:大善即大恶。 文章内容大概是这么个意思: 脏官可恨,人人知之,清官尤可恨,人皆不知,小则误人大则误国。 如庚锋凭主观臆测断案,忽视证据,冤枉了很多好人;其烧毁的藏医书籍,乃几代藏医心血汇总,甚至有先人剖颅取箭的成功病例说明,可如今这些珍贵资料都葬身火海,成了一抔尘土,可惜可恨! 刘继业在文章里呼吁,民间不应该盲目崇拜清官。为官清廉本该是官员最基础的本质,所有官员都必须得是清官! ‘清官’二字作为部分官员为自己刚愎自用找的借口,实则可笑至极,真正的值得百姓崇拜的应该是一些为百姓干实事的“好官”! 刘继业很聪明,也知道如何巧妙地帮助许佑汐分散舆论压力。 文章中除了讽刺‘清官庚锋’外,还顺便介绍了下户部尚书杜致意的事迹。 杜大人也是民间人尽皆知的清官之一,他从不把‘清官’二字挂在嘴上。但只要民间一发生天灾疫情,他总会冲到最危难的地方,和百姓一起渡过难关。 又好比,当朝的天佑女帝,幼年还是公主的时候,便已经在江南打击贪污世坤,解救无辜女子; 一年半以前,荆州瘟疫,是女帝以身犯险,誓与百姓共患难,甚至天地都为之动容; 今年年初,异族入侵上京,还是女帝临危授命,赌上性命都要死守大乾山河; 几月前,大乾天灾不断,是女帝建神工局,造水泥,引入红薯、土豆,解救天下难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所以是该崇拜话本里写得那个大清官庚锋,还是追随心系黎民苍生的女帝,相信各位心中应自有评判! 119 奇货铺门口闹事 天佑元年,腊月初八。 民间有俗话,过了腊八就是年。 ‘春节’可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上到皇宫,下到民间寻常人家都陆陆续续地采购起喜庆物件,什么大红灯笼、鞭炮的,有条件的还给家里小儿裁了些新布做衣裳。街上那些书法写得漂亮的秀才,最近也哭笑不得地代写起春联了。 珮谣在九月底的时候,简单安置好‘奇货铺’,便在锦衣卫陪同下前往广东附近沿海地带考察市场了。临出发前,她说肯定会在春节前赶回来,让李思有空的时候替她照看些奇货铺。 可如今都到腊月初八了,珮谣还是连半点返回上京的迹象都没有。 这也直接导致了姚少傅近期早朝时,阴阳怪气地频率格外得高。 “春节多好的节日,阖家团圆,哪像老臣这种,只能孤苦伶仃啊。” “陛下,不要嫌弃老臣近期奏折送得勤,但是毕竟年纪大了,身边又没有子女侍奉,人难免唠叨了些,就是忍不住多写着折子给陛下以诉衷肠。” …… 短短两个多月时间,许佑汐光收到来自姚少傅的奏折,竟然就有三百多份! 许佑汐严重怀疑这小老头,每天不是正在思念女儿的路上,就是琢磨该如何折磨她这个‘弱小无助’的皇帝!!! 许佑汐也不是没写信询问珮谣何时回京,但珮谣自己也报不出准确时间,每次都是句再等等,很快就能回去了。 “奇货铺”不能长久少了主事,可许佑汐也没有多少懂得经商的手下,只能自己没事的时候往店里多跑跑,顺便还招了些帮手。 说起来也挺意外,许佑汐在最近一次招聘伙计的时候,还就那么巧得面试到了那个跑来上京告御状的董伤怡。 董伤怡在告完御状后,便一直留在上京等待结果,最后陈尚书打算将其父生前遗产大半归还,他也没要,说是全部捐给了国库。 他过去也是常年在外地跑商,但这次为了告御状,算是完全放弃了从前的事业,甚至连手头的积蓄都花了大半。 理论上讲,像董伤怡这种有经商经验的人,即便要东山再起,也并非难事。然而他来到上京后,完全被‘奇货铺’的存在吸引住了视线,一度产生了要把奇货铺开到汉藏地区去的想法。 为了更好地了解奇货铺,当发现他们在招人,董伤怡也跑去应聘了。 正当董伤怡穿得衣冠楚楚,格外胸有成竹地准备好面试的当天,他才发现自己和天子之间的距离竟然可以如此近! 窒息感扑面而来! 下一秒,他就不受控制地当着其余竞争者的面跪了下来…… 看着旁边人满是震惊的眼神,以及许佑汐并不打算暴露身份的模样,董伤怡简直有苦难言:“最近有些腿软……” 紧接着是每个人轮流介绍自己的情况,董伤怡咬牙,也硬着头皮上了。 “好,那你留下吧。” 许佑汐还是点了董伤怡留下。 “谢……老板。”董伤怡苦笑。 他刚刚是不是傍上了什么不得了的靠山了!!! 今天又是许佑汐例行公事,来奇货铺搞点茶叶喝喝,顺便打发时间的日子。 忽然间,‘奇货铺’门口传来激烈地争吵声。 许佑汐闻声出门,发现正在闹事地是位三十来岁的妇人,整个人脸色憔悴,头发稀疏凌乱,嘴里还在不停地骂骂咧咧。 董伤怡本还在好言相劝,但是见对方实在蛮恨不讲理的模样,态度上倒也强硬了很多。结果那个泼辣妇人见说理说不过对方,瞬间怒火中烧,甚至伸手去推打董伤怡。 许佑汐见状不对,赶紧把董伤怡往后拉了拉,正好避开妇人的拉扯,与此同时,许佑汐的目光正好落在了妇人布满地红疹的手上,不由皱起眉头。 跟在许佑汐身后的锦衣卫本想上前拉住妇人,只听见许佑汐呵斥道:“别碰她!” 徐令犹豫地看了眼许佑汐:“那……这?” “都戴好手套。”许佑汐低声道。 说完,许佑汐转身看向妇人:“我是奇货铺当家的,如果你有什么事,尽管可以告诉我。刚刚是底下人不懂事,如有冒犯请多见谅。” 妇人视线在许佑汐身上停留了会,又看着其它人对她唯命是从的模样,大致可以确定对方是个能管事的。 “你就是老板!你把我们全家害得好苦啊!”妇人立马坐倒在地上,耍泼哭喊道,“就是你们卖的那个肥皂,本来我是相信神工局的,但是大伙看看,我用了肥皂之后,把自己用成了个什么样子。现在全身都在起这种红疹,这几天还开始破溃流脓,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留疤,这病若是好不了,我一个女人,以后该怎么做人啊!”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在用了肥皂之后,才起得红疹?” 许佑汐冷静地问着。 “如果不是这肥皂的问题,我一个普通老百姓,哪里敢来朝廷的铺子闹事!如今家里除了我,还有我相公、女娃都是在用了你们这买的肥皂后,全身开始起这种流脓地红疹!我去找大夫看,大夫们都说不知道是什么病,还怀疑我们是不是用了什么不该用的药物!” “可我们全家哪里吃过什么药啊,唯独都用了这块肥皂!”妇人哭得凄凄惨惨。 “你把手掌伸出来,给我看看。”许佑汐看着妇人掌心生出来的红疹,心中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妇人配合地伸手,还主动拉起了袖子,丝毫不避讳地向人展示她那双同样全是红疹地手臂。 这绝对不是简单地过敏起疹子,而且过敏导致的红疹,在不接触过敏源之后应该会逐渐好转,至少也不会出现继续恶化,还甚至流脓的情况。 “你去把中医院妇人科今日资历最高的坐诊太医喊过来。”许佑汐冲着徐令吩咐道。 随后,许佑汐又安慰了句坐在地上不愿起身的妇人:“你放心,我们安排了中医院妇人科太医来给你看诊,此次问诊费用均由我们奇货铺承担。你看你就这么一直坐在大街上也不太好,不如安排间屋子让你先歇着等太医过来?” “我不要,我就坐在这里。哪知道就知道这个跟你们走了,你们会不会随便找了理由打发了我!分明就是你们卖的肥皂有毒!” “大人,她这明显就是讹钱的。肥皂原材料就是普通动物油脂,怎么可能会出现这么严重的红疹!”董伤怡着急地说,“别人都用得好好的,凭什么就只有她有问题?” 许佑汐轻声回答道:“奇货铺是朝廷的产业,如果不是被逼到万不得已,相信她也不会愿意过来闹事。既然来都来了,就尽可能帮一帮吧。” 120 又有人阳奉阴违 然而此时,奇货铺门口看热闹的人也越来越多,不断有人冲着地上正在耍泼的妇人指指点点,可妇人依旧是不管不顾,说什么都不愿意从地上先起来。 锦衣卫把中医院坐诊的妇人科太医领过来了。过来得是两位女太医,一长一少,年纪轻的医袍女子身后还背了大木箱。 那位年长的老太医,花白头发一丝不苟盘起,发间插着的褐色木簪和她看人的眼神一般温柔,说话声音中带着可以安抚人心的力量。 两位妇人科太医冲着许佑汐微微一拜,许佑汐轻声道:“麻烦两位太医替这位妇人诊断了。” “大人客气了。” 老太医目光落在了妇人手臂的红疹,原本舒展地眉头忽然微锁:“把舌头伸出来。” 看完舌苔,老太医表情愈发凝重:“和我进屋里,把衣裳脱下来给我看看。” “我不起来!你能治就治,不会治就别装模作样!哪有不脱衣服就看不了病地道理!”妇人尽是不讲理的模样。 老太医无奈:“好吧,那我问你,你丈夫是不是也和你有相似的症状?” “是的。” “行。”太医果断站起身,几步走到许佑汐身边,表情欲言又止,“大人。” “去旁边说。” # 角落。 老太医压低声音:“大人,她得的是种脏病。这病第一次出现是在五年前的时候,当时有一批海外使者前来访问大乾,这帮使者好几次流连过花街柳巷,等他们离开后,这种格外诡异地脏病就出现了。” “当时染病不少都是朝官,臣也为其中几家夫人诊过脉,都是一模一样的症状。这病一般都是通过‘那事’传播,夫妻之间只要有一个人得了,两人都逃不掉。因为涉及到很多丑闻,这种脏病的消息很快就被压下去了,民间普通大夫大多都不认得这病。” 听着妇人科太医的解释,许佑汐也陷入了思考:“能治好吗?” “没有药方,而且起效的药材来得都慢,效果也不好,可能只有三分之一的轻症还有点希望。像这妇人的情况,实在有些困难。” 许佑汐的猜测得到印证了,这女子十有八九是患了‘梅毒’,也就是古人常说得的花柳病。 “太医,你先稍微等会。” 许佑汐拿了副手套带上,走到门口,在女人身边蹲下,平视着对方问道:“你女儿多大年纪?” “四岁。” “如果你还要脸面,并且想保护好你女儿的未来,就立马站起来和我进到屋里谈。你别觉得这些看热闹的人能给你带来任何的公平正义,事情只要不发生在他们身上,你得到的只会是指点和嘲讽。” “我只劝你这一次,要么你现在和我进屋谈,谈完就准备接你女儿到中医院治病;要么我就在这里同你说个明白。假如你非要闹到人尽皆知,那无论会出现什么后果都是你咎由自取。”说完许佑汐站起身,“你起不起来?” 耍泼的女人看了看周围看热闹人的嘴脸,又想到家中还在发热的女儿,决定赌一把,起身跟在了许佑汐身后。 “徐令,去把看热闹的人疏散了。” 许佑汐把患病女人带到了屋中,示意太医把这种病的严重程度告知对方。 “定是那个不要脸的混账,做得破事!都叫他不要去喝花酒了,他就不听!”患病女人越听越是崩溃,甚至大哭起来,“可我女儿怎么会得这种病呢!” “贴身衣物混洗,也会导致传染。” 女人突然跪了下来,死死拉住妇人科太医的衣服,苦苦哀求:“您是太医是不是,一定能救得了我女儿的是不是,她才四岁啊。即便是倾家荡产,只要换回我女儿平安都行。” 妇人科太医转头看向许佑汐,似乎在等着她做决定。 “你刚刚说你相公喝花酒?”许佑汐忽然问道,“新帝登基以后,明令禁止大乾境内出现‘青楼’等类似形式的群体存在,你丈夫怎么喝的花酒?” “明面是不给了,但他们还不是私底下在偷偷办,这种钱多好赚啊。”女人擦着眼泪,“我们这种普通百姓怎么能和那些王孙权贵争斗啊,就算闹到官府,官府也假装听不见。” “还闹到过官府?京兆尹?”许佑汐若有所思。 看来,又有人要倒霉了啊。 “是,之前有个妇人不满她丈夫喝花酒,就跑去告状了。但是人家衙门根本理都不理她,等她回家以后,还几次都差点被她丈夫给打死。” 许佑汐想了想:“我们打个商量吧,你负责给我们提供关于你相公常去的这些地方的情况,我们负责你和你女儿治病的费用,中医院将分文不取。” “好。”患病女人擦了擦泪水,哽咽道,“如今朝廷对花街柳巷管制的严格了,如果不是有点门路的人,甚至还找不到他们的大门。我也曾经听人说过,但凡是那种店,门前营业前都会插一束鲜花。” “你能带路?” “能!”女人表情从犹豫渐渐变为坚定,“但是我得劝你,那些地方背后可都是有朝廷的大官当靠山的,别到时候,你自己先倒霉了!” “你把我们的人带过去,你就可以走了,这事保证不会把你牵连进去。” 许佑汐说完,又从身上摸出一块令牌,扔给了徐令:“你跟她到那附近摸清楚情况,今晚把秦庄恕负责的那队禁卫军调过去抓人。如果确定京兆尹涉案,立刻通知大理寺,一定不能拖延,这些人消息灵通的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全跑光了。” “太医,我们去把她女儿接去中医院。” …… 是夜。 月光低垂,夜幕上飘着几块巨大的乌云,仿佛世界都沉寂了下来。 唯独上京城的这处偏僻小巷,不约而同地亮起了各色各样的灯笼,灯笼旁的门窗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几支新摘下的鲜花。 陆陆续续有男人笑容满面地来到这里,原本偏僻的小巷,却好像摇身一变成了整个上京城最繁华的地带。 然而这份喧嚣没坚持多久,就被一阵兵荒马乱给打破了。 气势汹汹地禁卫军仿佛从天而降,所有在附近抓到的,无论男女,均强行送去狱牢进行关押! 私下有进行违法交易的店铺,大门上都被迅速贴上了封条。 121 大乾事精姚大成 次日,前往太和殿早朝的路上。 “这不是周大人吗,怎么今天的脸色这么差?”姚大成笑眯眯地大步走到政敌身边,“姚某听说周大人的得意门生,昨晚也被禁卫军抓了?” 周大人冷哼了声,并不想理会姚大成。 “不就是昨晚露宿花街柳巷,被逮个正着吗?周大人怎么愁成这样!要姚某说,这事还得是你学生的妻子最为可怜,怎么就摊上这种倒霉丈夫!也不知道这段亲事当初是谁撮合的。”姚大成语气中尽是唏嘘。 呵。 整个朝堂上下,谁不知道,周大人为了拉拢自己的得意门生,不惜将独女嫁之。 甚至还在婚前还反复叮嘱自己的女儿,你丈夫是个有才的,日后即便他花心了心,你也要有正妻的姿态,务必多担待些。 此时,周大人被姚大成的话气得脸色铁青,挥袖就要绕开他。 姚大成却不依不饶,继续幸灾乐祸:“周大人,别急着走啊,姚某或许可以帮你想想对策啊。” 看着周大人有气无处发的模样,姚大成实在是太解气了! 想当初他榜下捉婿不成,就这老东西笑得最灿烂,还害得珮谣落为京圈的笑柄。 他姚大成就算再差劲,也干不出他这种‘卖女儿’地卑劣事! “我看你就是太闲了。” 同样赶着上朝的鲍长年,见这一幕也忍不住念叨了姚大成两句,“别人都是拼命结善缘,你倒是好,恨不得谁落魄都跑去踩上几脚。” “鲍首辅啊,你是不知道,其实在经历了公孙慕学那事之后,我也看透了。”姚大成不急不慢地走在鲍首辅身边,语气颇有感悟。 鲍长年稀奇地看了他:“都看透什么了,官场沉浮还是世事无常?” “错,大错特错!”姚大成意味深长地摇头,“是人这辈子,与其结善缘,不如多结些仇!” 姚大成仍旧乐呵呵:“你想想要是天下遍地都是我仇人,等我年纪大了之后,天天都能得知仇人去世的好消息,那岂不是天天都胜似过节!” 想想就觉得期待啊。 “尽是歪理!我看你就是太闲了!”鲍长年咋舌,“对了,你家珮谣怎么还没从广东回来?” 提起珮谣,姚大成又唉声叹气起来:“春节前能不能回来还是个大问题,我这可怜的老头子,可能得一人吃团圆饭了。” “好吧。”鲍长年提醒道,“等会到大殿上,你千万不能像前几天那般总呛陛下的话了。宫里刚刚传来消息,陛下昨晚又是一整夜没睡,那事恐怕牵扯了不少的三、四品官员。” “放心,这点眼色我还是有的。” 两人简单交流后,一同进到了大殿内等候。 百官来到大殿上后,却始终见不到陛下的身影,但毕竟今天情况特殊,谁都不敢带头开口。 若换成平时遇到这种情况,这帮官员早就七嘴八舌议论起来了。 又等了约半柱香的时间,司礼监周愧学才带着一批小太监来到大殿上,并开始给每位官员分发纸笔。 朝官们面对这种情况,各个都是满头雾水。 周愧学站在旁边,吊着嗓子继续道:“传陛下指令,今日早朝,文武百官均需如实回答纸上的问题。” 此时沉不住气的官员,已经忍不住将折好的纸展开了。 “陛下让老奴奉劝各位一句,若有瞒报作假,将一律视为欺君之罪。”周愧学别有深意道,“从昨日亥时开始,整个上京的锦衣卫都被派出去,负责调查诸位近期的动向,瞒是肯定瞒不住了。” “请问周公公,陛下今日可还会上朝?”鲍长年代表朝官问了句。 “陛下昨夜辛劳,现在刚歇下。” 周愧学答道。 就是不会来的意思。 鲍长年神色不明,但还是拿起笔准备填写问题了。 ——花街柳巷的存在违法吗? ——你是否昨天之前就知道花街柳巷的存在? ——你是否去过花街柳巷? ——你是否和花街柳巷存在的势力有所牵连? ——昨晚被抓的人中,可有与你牵连至深的,你是否提前知道他有如此行径?如果你知道是否进行过劝阻?你是否有大义灭亲的决心? ——你觉得流连于花街柳巷的客人该判何罪? …… 几道题目答下来,问心无愧的就回答的极快,但凡有点问题的,无一不是脸色惨白,额头疯狂冒冷汗。 等许佑汐睡醒之后,早朝也早就结束了,周愧学带着司礼监的太监整理这些官员的答案了。 许佑汐下令停早朝两天,要求虞叹对于答卷清白的官员进行适当升调,必须在两天以内,将现有官职空缺全部补上。 同时,对鸿胪寺、太仆寺等虚职部门人员进行大幅度抽调。 至于这些被抓的官员,半数交给了都察院苗文正,半数交到了大理寺李尚云手上,并派遣内阁鲍长年、礼部尚书贺流、户部尚书杜致意,刑部尚书陈辉世对案件全程进行核实。 司礼监太监必须参加每一场审判,并且对经过进行详细笔录。 # 酉时,中医院内。 “那个四岁女童现在怎么样了?” 许佑汐过来看望女童了。 小女孩缩在床上的时候,也就小小一只,露在被子外的皮肤上均覆满了大片红疹。 “大人,她到目前为止,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发热。继续这样下去,即便治得好,也得影响以后的神智了。” 儿科太医也忙了一天一夜,刚刚又给小姑娘用温水擦身了好几次,但她高烧依旧退不掉。 “药也都熬好了,但她现在根本没法吃喝,吃什么都吐。” “没有别的办法吗?外用药呢?” 儿科大夫叹气:“这病不是外用药,能治得好的呀。” 两人对话期间,女童母亲又跑过来了,跪倒在门口,哭着乞求:“我来喂药,我来喂,娘来喂药,她肯定会愿意喝的!” 可即便是妇人自己来喂药,女童依旧是吐得厉害,急得妇人满身大汗。 儿科太医见着女童这样也不住地摇头,若不是碍于许佑汐在旁边,他可能就要说出‘快去准备后事’这种话了。 看着女童奄奄一息的模样,许佑汐忽然下了个决定,冲妇人询问:“你愿不愿意替她试种新药?这种药虽然还没在活人身上用过,但理论上是可以治愈这种病。” 122 新医学一战成名 “我愿意,愿意。” 妇人看向许佑汐的眼神,仿佛在看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许佑汐冲门外吩咐道:“徐令,让‘新医阁’阮仵作带提取好的青霉素过来。” 小半炷香后,阮仵作骑马带药赶到。 许佑汐直接问:“目前提取的青霉素在动物身上的致死率有多少?” “后来经过提纯的青霉素,在至少百只动物身上注射过,未发生一例死亡。”阮仵作把铁箱取下来,小心翼翼地取出两支不大的针管。 “好,准备在活人身上进行第一次尝试。” …… 此时,太医院除了急诊科外,其余地方的烛火都渐渐暗了下来。太医院资历最高的几位老太医都闻讯赶了过来,当然,他们也被交予了重任,一旦妇人用药后出现反应,他们将立即进行施救。 “我会给你微量注射一点这种药物在手臂上,如果有任何不适,必须要说出来,不能强忍。”阮仵作拿着被稀释了无数倍的青霉素在妇人手臂上,微量注射了一点。 半个时辰后,妇人未感不适。 阮仵作继续增加剂量,重复刚才的做法,妇人依旧一切如常。 同一步骤,连续三次。 阮仵作用提炼好的酒精在妇人手臂肌肉处进行消毒,然后将提前配置好的青霉素用针头注射进去。 安静等待了许久,妇人并没有出现任何不良反应,阮仵作总算是松了口气。 妇人焦急地问:“我没有不舒服的话,我女儿是不是也可以用这个药了?” “你先别急。”阮仵作收拾用过的物品,“这种药是新研发的,并没有那么安全,你女儿也需要进行微量药物试验。” 阮仵作取出配置好的药剂,针尖在火上烧了烧后,轻轻刺在了女童手臂上。 这时候,床上迷迷糊糊地女童似乎被疼醒了,眉头紧皱,用着非常微弱的声音喊着:“娘,娘。” “她醒了,你们再喂药试试。”许佑汐提醒了句。 急诊室为了女童,又忙碌了起来。 这次依旧没成功,女童还是吐的厉害,只能勉强作罢。 又来回折腾了三四次,阮仵作也是忙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才地把微量青霉素给女童全注射进去了。 儿科太医也在不断给女童按压穴位,帮她缓解痛苦,所有人都焦虑地等待着。 许佑汐吩咐着:“阮仵作,如果她到明天中午,还是吃不下任何东西,就想办法给她从血液中输点盐水进去。” 输液技术远远不成熟,风险高,许佑汐也不敢轻易拿一个鲜活生命去做赌注。 “你们先给我用,拿我来试!”妇人似乎听见了两人的对话,无比着急地说道。 许佑汐看了眼阮仵作,继续问:“你输液的把握大不大?” “其实最怕的就是细菌感染,不过她们同时在用青霉素,也算是在做预防了……”阮仵作欲言又止,“如果可以先在一个成年人身上尝试,远比直接用在小孩身上来得把握大。” 许佑汐明白了,对着妇人道:“你去陪陪你女儿,如果需要你的配合,会有人通知你。” 等妇人回到屋子里,许佑汐接着对着阮仵作道:“刚刚你用的几个针头全得销毁,女童和那位妇人患得都是可以通过血液传播的疾病。” “是。” “如果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你再过来给她们两人打第二针,顺便把输液的工具都带过来。” “好。” 阮仵作简单收拾了下物品,准备先回新医阁了。 中医院的老太医也不清楚,阮仵作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给女童治病,但他们也都知道,这小姑娘继续拖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青霉素’效果非常好,打完针的半个时辰内,女童便退了烧,也渐渐能睁开眼睛看人了。 到了第二天早晨,阮仵作赶过来给女童和妇人打青霉素。目前是治疗的方案是每天一针,剂量逐渐由少到多,缓慢加量。 这次,女童睡醒了之后,也能稍微吃一些流食了。 用着青霉素的同时,中医院也给两人配置了些增强体质的中药。 短短五天时间,一大一小两人身上的红疹竟神奇地褪去了大半,原本还在床上奄奄一息地女童,都可以下床跑跳了。 中医院的太医不敢直接询问陛下,又逮不着阮仵作,只能跑去找中医院内每天值班的新医阁学生询问这种药的来历。 新医阁值班的学生,受宠若惊地被一群太医围着,并非常乐意把显微镜的奥妙之处讲给几位老太医听。 妇人科老太医,是所有人中第一个利用显微镜观察细菌群的。然后亲眼看着新医阁学生将‘青霉素’滴入细菌群后,其他细菌畏惧地逃散开。 “好多虫子?这,难道是苗疆的蛊术?青霉素便是其中的蛊王?”妇人科老太医紧张地问道,“如此厉害,这会不会反噬啊?” 新医阁学生惊讶道:“这和蛊虫没有半点关系。这是微生物,叫细菌,无处不在的。至于青霉素会反噬,就更是无稽之谈了。肾会进行代谢的,顶多两三天时间,青霉素就被排出身体了。” “你口中的肾是哪种?归属于先天之气,还是后天之本?” 内科太医好奇问了句。 新医阁学生却满脸迷茫,摸了摸自己的腰:“什么先天后天?肾脏不就是长在腰后面的两个吗?” 看着老太医们不明所以的眼神,新医阁学生心情也无比微妙,难道自己学得医术还能和他们知道的不一样吗? # 妇人和女童在连续用药十天后,身上红疹几乎都褪干净了,但阮仵作不太敢立即停药,而是逐渐减低剂量维持了好几天,才让两人回家,并告知两人隔七天后再来注射一针巩固病情。 ‘新医阁’自此一战成名,就连中医院的老太医们也都不敢再忽视这些来自新医阁的年轻人们,有时候碰到那种无法解决的病人,也会推荐这些人去试试新医的法子。 ‘青霉素’治疗‘梅毒’所取得的成功,完全验证了新医的神奇之处,‘青霉素’救命的事迹也光荣地登上了《乾报》。 123 过年啦 腊月二十四,上京的大街小巷到处是年味十足,似乎所有人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 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珮谣总算从广东回上京了。 第二日。 许佑汐就和珮谣约在了老地方见面,几个月时间没见,珮谣看上去愈发干练了。 “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这甩手掌柜当得轻松啊!” 珮谣忍不住笑起来,从怀里掏出了个精致镂空的木盒,推到了许佑汐面前:“辛苦了,辛苦了!看,给你带的礼物,这可是我从广东那边最有名的妈祖庙里求来的平安符。” 许佑汐慢慢打开木盒,才发现里面装得是个绣工精致的蓝紫色荷包。荷包正面绣了只朱红色的神鸟,背面却是皎皎明月和万千星辰。 然而围绕在月亮星辰中间的,是用一种神秘又复杂的字体绣出来的‘李思’两个字。 “这荷包是找当地绣娘定制的?”许佑汐说着话的同时,将荷包拿到了手上打量起来。 “当然!这家可是祖传的绣法,据说这位绣娘的祖母还给天子绣过龙袍呢。这绣娘最厉害的地方还不止是她的绣法精湛,而是她的每一个绣品都有独一无二的名字和寓意。” “像我送给你的这个荷包的名字叫做‘日月齐光’,寓意是,你出现于日月星辰之中,却又不输分毫。” “这类的荷包,我给你、慕卿、鲍有今,还有我义父都定制了一个。慕卿的荷包上面绣着祥云天梯,寓意是早日升官;鲍有今那个绣着‘天下为公’四个字,他不是一直说想当个清官吗……”珮谣津津有味地说着。 许佑汐反复翻看着手中荷包,越看越觉得喜欢。荷包总体有两层,内层藏了张黄色的平安符,外层则可以装些碎银两或是存放香料,平日挂在身上出门也很方便。 “对了,李思,我这几月不在上京,怎么感觉好像发生了好多事?”珮谣好奇地问道。 “也没多少事吧。”许佑汐回忆了下,“奇货铺开始卖肥皂了,就是洗澡的时候用来清洁皮肤的东西;还有一些香水香料也都卖的挺好。神工局还发明了蒸汽车,一种可以靠自己移动的车子,刚刚才进入量产阶段,奇货铺暂时也卖不了。” 珮谣贴在许佑汐的耳边,压低声音问:“不是问你这个,这些我在乾报上都看过了。我是好奇月初发生的那件事。” “你是指这个月八号,禁卫军查封了多家‘青楼’事情?”许佑汐看上去半点都不避讳。 “是啊,我听说闹得沸沸扬扬呢?” 许佑汐斟酌了会,才描述起事情经过:“初八晚上,禁卫军逮捕了三十二位跑去寻欢作乐的京官。这些京官分别来自朝廷的各个部门,其中以吏部和都察院最多。大理寺也连夜介入此案,最后发现吏部的两位侍郎,京兆尹及都察院多位核心人物均与此事牵扯颇深。” 珮谣也没想到其中竟然还有这么多内幕:“我看《乾报》里面隐晦地提了句,就猜到肯定是出什么大事了。那朝中官员岂不是又得大换了?” “嗯,所有和‘花街柳巷’沾带关系的官员,全部被换掉了,无论是去那里寻欢作乐的,还是给这些地方提供庇护的。” “陛下也太有魄力了吧,这要是换个男人绝对做不到,说不定还觉得男人风流本就是应当的。”珮谣感慨了句。 “那可不一定。”许佑汐喝了口茶水,“我瞧你义父就全程格外兴奋,言辞之间对花街柳巷成见颇深。锦衣卫上门取证的时候,就属他提供的消息最多。据说当时,你义父还非得留那个取证的锦衣卫吃晚饭,说是他得好好回忆回忆有没有疏漏的地方。” “……” “你放心,我已经吩咐那个负责取证的锦衣卫,绝对不能将此事外传了。”许佑汐安慰了句。 珮谣听许佑汐这么说,却依旧苦着脸:“我倒不担心锦衣卫,我是怕义父他自己藏不住事,会到处宣传!” “应该不至于吧……”许佑汐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姚大成可能真得自己宣传了。 难怪最近朝中弹劾姚大成的折子越来越多了! 她还以为这群朝官们是良心发现,实在看不过去‘姚大成’总是为难她这个卑微皇帝了呢! 许佑汐很快转移起话题:“珮谣,你这次去广东怎么耽误了那么久?都干了什么?” “主要就是和潮商谈生意,还在他们的经济支持下,在当地开了好几家工厂。前段日子,那边的工厂都已经可以独立生产玻璃镜和火柴之类的了。” “对了,我离开前把那几家工厂都并到纺织厂里去了。”珮谣也给许佑汐讲了讲这几个月以来的际遇,“我简单算了下,半年以后应该还得再跑趟广东。” “半年后的事先不急,先回家好好过个年吧。等到年初四的时候,上京城会有多国使者来访,到时候,城墙附近还会安排表演和烟火。” “今年不在宫中设宴吗?”珮谣有几分不解。 “嗯,就在外面办。再说今年大乾也遭遇了不少事情,到时候在城墙附近安排表演,让周边百姓都能过来凑凑热闹,也当冲冲喜吧。” “那今年上京城又要热闹了!” “是啊。” …… 大年初一,子时。 许佑汐刚睡下,就被喊起床去祭祖了。 周愧学认认真真地念着安排:“陛下,您子时需要去祭拜天地万物,祈求大乾来年风调雨顺,并亲手献上田中谷穗;丑时祭拜各路神仙,祈求大乾来年如有神佑,山河无恙;寅时祭拜大乾皇室的列祖列宗,祈求先人庇护;卯时上朝接受朝中文武百官恭拜,辰时……” “……” 总结来说,她不仅得把自己挂成个圣诞树,还得保持这幅尊荣,前往皇宫各个景点进行打卡跪拜,并持续十二时辰?! 她还没满十八,这算不算虐待未成年? 趁周愧学念安排的时候,许佑汐赶紧摘起身上所有累赘多余地黄金装饰品。 周愧学刚抬头,就被许佑汐地行为吓了一跳,脸上满是惶恐道:“陛下,年初一的祭祖,这可是一年一次的大事!您定是得盛装出席,不能草率啊!” 这一刻,许佑汐脑海中闪过无数想法,甚至一度萌生了,让亲爹过来替她祭祖的想法。 就算一人分掉一半的任务也好啊!!! 124 使者来访 …… 许佑汐好不容易熬过了大年初一,等到年初二的时候实在撑不住了。任谁找她都没力气理会了,找个房间,睡了个昏天黑地。 至于初三、初四两天的时间,陆陆续续有外邦使者到访上京,礼部尚书贺流负责接待这批使臣,并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和吃食。 这些使臣大多以大乾的附属国为主,出使的使者基本都能流利使用汉语,再不济,也会自己带上一两位负责翻译的。 初四午后,外邦使者们全都被邀请到了上京城墙上,那里还并摆了水果和酒水,方便使者和朝官们相互之间饮酒谈乐。 “大乾的盛宴即将开始了!”礼部尚书贺流看着远处的属下冲他打手势了,面带笑容,“诸位使者请尽情享受!” 朝官们早就得知城外有表演的消息了,这会儿赶紧围到了城墙边守着。 使者们也学着朝官们动作,端着酒杯站到城墙边,只见城门口跑出来几十位穿着薄袄地年轻舞者。 很快,无数面巨大的玻璃镜在这群舞者身边被竖了起来,舞者们温柔地冲着镜子伸出纤长地手臂,仿佛正进行着什么优雅地仪式,随后又在乐器伴奏下,与镜子里的自己一同翩翩起舞。 几十个舞者,在镜子的反射下,竟然出现了几百人齐舞的壮观效果! “太神奇了!” “实在太美了,他是怎么做到一瞬间多出这么多人!” “简直就是场大型地幻术!” 站在城墙上的使者们发出参差不齐地惊呼声。 当然了,这还不是‘镜舞’最特别的地方! 忽然间,其中几个舞者踩到高处,冲着天空上洒水,然而当这些水滴跃起地那一刻,仿佛瞬间被赋予了七彩衣裳。 下一刻,舞者身边云雾四起,所有人的舞蹈也变得轻盈起来。 当云雾散开的时候,绝美地虹桥凭空架起,又在所有舞者的舞蹈中,渐渐淡去。 如果说‘镜舞’刚最开始的时候,所有使者还只是觉得震惊,可到了这一会儿,他们已经吃惊到无法言语的程度了。 伴随着舞蹈结束,无论是附近围观地百姓,还是城头的朝官和使者,纷纷拼命鼓掌,嘴里不断叫‘好’! 所有人都看得意犹未尽,恨不得再看一遍的时候,第二个节目又开始表演了。 很快,城门口的人流便被清空了,伴着敲锣打鼓声,一辆接着一辆地蒸汽汽车,排得整整齐齐向前开动着。 贺流摸了摸胡子,向着使者们骄傲地颔首:“此乃我大乾神工局的发明,蒸汽车,一种可以自己动起来的车子。” “天啦,这也是车子!” “那为什么它可以自己动?” 看着使者们大惊小怪地模样,大乾官员们的心中不约而同地升起了种优越感。 啧,瞧他们那没见识的样! 在城墙下面开车的司机们把车停下后,便开始热情招揽附近围观的百姓坐到他们的车上,等车上座位坐满之后,又加快了车子开动速度。 “我能不能也下去坐坐那辆车!” 其中一位外邦使者神情激动不已,满怀期待地看着礼部尚书贺流。 贺流似乎早就猜到事情的发展:“自然可以。我朝天子为使者们也特地准备了辆蒸汽车,诸位若是不嫌弃,可以随我一同到城外坐车体验下。” 贺流这话一出,瞬间所有使者都迫不及待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就去亲眼见见,蒸汽车是否真有那么神奇! 这第二个节目,就是专门让这群外邦使者亲自感受蒸汽汽车的。 等使者们全部兜风结束,已经快到傍晚了。 所有使者脸上尽是兴奋,对于坐蒸汽车兜风这事都觉得意犹未尽。 “各位使者,咱们该回去了,马上就是下一个节目了。” 贺流满脸无奈地劝说道。 “贺大人,我还有机会在坐一次蒸汽车吗?这实在太有意思了!” 外邦使者们七嘴八舌地说道,还有几个不会说汉语急得脸都憋红了,也等不及翻译了,用着一口没人听懂得语言,不停地絮絮叨叨。 “诸位使者们,都先别急!若是几位使者愿意多留几天,是有机会感受蒸汽车的其它神奇之处的。”贺流艰难地维持起秩序,“现在到第三个节目了!” 第三个节目开始了,是一群穿着书生袍子的公学学生,大家掷地有声念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同时,所有孩子们,从城门外跑了出来。 公学的孩子们,完完整整地背诵了遍‘千字文’和‘三字经’。 贺流又忍不住开始炫耀起来:“我大乾从去年中旬开始,就在大乾境内创办公学了,所有六至十岁地孩童均可进入学习,无需学费,还提供一日三餐!” 这项举措无疑是在向着这些外邦使者,展示着大乾所拥有的实力。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让所有幼童都有接受教育的机会,是件好事。 但有几个君主下得了决心实施,又有几个国家的财力可以承担得了,这种源源不断地支出呢? …… 第三个节目很快结束,趁着夕阳未落,第四个神机营的火器表演又开始了。 训练有素地军人们,利用手上长枪,一次次轻松击落空中的飞鸟。 如果说,看完前两个节目后,所有使者还在感慨大乾的神奇;可到了后两个节目,带给他们的反倒是思考更多了。 大乾竟然已经厉害到这种程度了吗? 无论是军事,还是教育,甚至还创造出了那么多他们想都不敢想的新鲜玩意。 就当外邦使者们各自心不在焉地吃着饭菜的时候,许佑汐精心准备地烟火秀又开始了! 一朵朵绚烂地烟花在空中炸开。 “这是今晚最后的节目了。” 许佑汐盛装出席,肩上披了件厚重地披风,衬地整个人愈发尊贵。 “微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微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许佑汐的突然出现,朝官们还慌乱了一下,但很快都镇定下来。 “今天是大年初四,是普天同庆地好日子,爱卿们就不必多礼了。大乾也欢迎诸位使臣来访,希望大乾的筵席,诸位都能吃得顺心。” 使者们也纷纷表达了下各自的感谢之情。 许佑汐的客套话都说得差不多了,便要准备进入正题了! 125 什么赚钱 这群使臣们在前往大乾前,就已经听说过很多这位年轻女帝的传说。民间有人说她是天命所归,深得天地神明眷顾,曾有个反贼挟持了女帝,结果就遭到了雷劈。 还有人说,天佑皇帝乃是紫薇星降世,命中注定得当皇帝的;也有传言,女帝本来就是天上的神仙,此番不过是人间渡劫一场,百年后还得重回仙班…… 对于这些传说,使臣们也都是半信半疑,但是对于大乾天子的好奇却是日增不减。 如今有幸亲眼见到了大乾天子,甚至还有几分受宠若惊。女帝虽年幼,但是一身气派,却让人不敢轻视。 “诸位使臣难得到访我大乾,大乾自然得好好尽一尽地主之谊,不知道诸位使官近期可有安排?”许佑汐微笑,仪表大方道。 “尚无。” …… 使者们相互看看摇了摇头,他们以往来大乾,顶多就呆一两天时间。这会儿,大乾天子突然开口留人,这就让大家顿时警惕了起来。 “贺尚书近期事务繁重,朕特意安排了礼部的容侍郎负责几位接下来几天的安排,若使官们有事,尽管可以先行回国,相信日后也会有其它机会感受我大乾的风土人情。” 许佑汐朝身后的周愧学使了个眼神,周公公立马心领神会地,安排侍人在每位使臣面前都放了笔纸。 “诸位使官均可在纸上勾选你們所感兴趣的项目,今晚就请尽情享受宴席,明日一早,容侍郎便会带着行程安排去找各位。” 许佑汐嘱咐完,便随便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了宴席。 然而,此时正坐着等吃饭的容映冉,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点名,完全是一头雾水。 他就知道,陛下的饭绝对没那么好蹭!!! 就在这时,一位小太监端着酒杯来到容映冉身边,弯腰低声道:“容大人,陛下有请。” 容映冉就猜到会这样,叹着气放下筷子,他等会回来再继续吃吧,反正现在也才刚上了几道开胃的凉菜:“行,走吧。” 许佑汐找了间有暖炉的屋子,坐下就开始倒热水养生,抬头看见容映冉敲门进门了:“容大人又得辛苦了。” 容映冉简单行了个礼,许佑汐便让他平身了。 “陛下,接待使臣一事实在重大,臣才疏学浅,恐怕难堪大任。”容映冉语气激动,言辞激烈,“礼部近期也无需举办大型仪式或是考试,贺尚书尚有空闲,自然是接待使臣的当之无愧人选。” “况且臣还身兼数职,除了礼部事务外,臣还得负责公学、乾报,实在分身乏力啊。”容映冉又开始卖惨了。 “其实朕也没办法。”许佑汐边喝热水,边说着,“这两年,民间多发灾疫,到年底基本没多少收成。从民间征收的税得用来给文武百官发俸禄,这一发完,基本也不剩什么了。” “若大乾势弱,周边小国立马虎视眈眈,所以在军费这方面的支出绝对不能减少。大乾的军力要强,那就必须重视神机营的发展,神机营的火器可都是吃钱的玩意。” 许佑汐给容映冉仔细分析起形势:“除了神机营外,朝廷还得养神工局是不是?神工局需要的工匠、材料、人才,哪个不得花大价钱?好不容易,现在开了个‘奇货铺’,但是根基不稳,这赚得钱勉强支撑个神工局日常开销。” “还有刚刚成立的新医阁,里面研究出来的药品,都是救命用的,这钱也必须花。” “反正国库是真没钱了。公学想继续办下去,这笔钱,朕变不出来。”许佑汐坦诚道。 “怎么会没钱呢?陛下今日还盛宴邀请使臣,又是跳舞,又是烟火,这当中的开销若能省下,做些对百姓有益的事情多好!” “行了,容大人,你怎么知道你说得这些朕没考虑过?大乾怎么说都是个大国,在外来使臣面前必须体面些。” 许佑汐无奈道。 “那……” 容映冉还想说什么,却被许佑汐打断了。 “你以为朕为什么要特地摆宴在城墙上,不就是为了省点宫中的炭火吗?这城墙上白天没多少感觉,现在天黑了,冷风一吹,你以为这群人还能继续呆着等好酒好菜?你们刚刚吃得开胃菜,是刚开始,但也该结束了,反正咱们面子上肯定过得去。” 许佑汐理直气壮:“还有,镜舞都是周公公亲自组织宫中侍女自己排练的;烟火是之前抄晋商家获得的;就连他们后来喝的酒水都是新医阁自己提炼出来的。” 容映冉神色复杂:“……陛下果真深谋远虑。” “自然。朕当下的经济状态你也亲眼看见了,国库也没钱支持公学办下去了。” “可公学成立也不过半年的时间,陛下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呢!”容映冉眉头皱起,不依不饶,“您这么做,就等同于失信于民啊!” 许佑汐无奈叹气:“那朕还能怎么办?放弃神机营?还是放弃神工局?” 容映冉不说话了。 如今周边小国虎视眈眈,大乾就是一块肥肉,惦记的人绝不在少数。 神工局就更加不能放弃了,算是国库的另外一个重要经济来源了。 “陛下,真没有其它的办法吗?国库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吗?” 容映冉不死心地继续问着。 “即便能维持现状又如何?没有经费支持,公学还能走多远?容大人,朕也不过是个凡人,更多缺钱的时候,你还是得靠自己。”许佑汐意味深长道。 容映冉似乎察觉到了许佑汐并没有停止援助公学的打算,试探地问了句:“陛下,是需要臣做什么吗?” “容大人觉得,做什么来钱最快?” 容映冉不假思索:“继承遗产。” “……朕是说做什么生意。” “这是臣能知道的答案吗?” “你瞧这两天来大乾的使臣是不是都很有钱的样子?”许佑汐就差没直说了。 “就算使臣们再有钱,臣也不能绑架他们要赎金吧,就算真绑架了,臣还是得找您讨赎金吧。” “朕的意思是,你代表朝廷,过去和各个使臣所代表的国家做生意。除去成本,赚到的钱就可以用来继续支持公学。” “做什么生意?卖蒸汽车?” “你可以再大胆点。” 126 卖军火 许佑汐喝了口水,不急不慢道:“蒸汽车再怎么珍贵,这些使臣也不会买回去很多辆,这个生意做不长久,也代表着赚不了多少钱。” “那还能卖什么,像是镜子、火柴之类的,奇货铺都已经有对外的经营渠道了,臣也不好插手,更没法报价啊。” “你就不能卖些奇货铺不能卖的吗!”许佑汐有些怀疑起容映冉的智商数值是否准确了。 容映冉的思绪转变迅速:“卖官?还是卖公学名额?” 许佑汐瞪了眼容映冉:“朕的意思是,你可以说服他们买神机营的火器。” “!!!” 那还不如卖官! 火器是能随便卖得吗! 他怎么觉得陛下正在怂恿他叛国! 许佑汐嗤笑:“你怕什么,咱们光明正大得卖,也是光明磊落地拿钱。” “陛下,您就不担心这些国家买了大乾的火器以后,回头就来攻打我们吗!”容映冉心情无比复杂。 “朕只让你卖火器,又没说让你卖掉神机营!实际上,每一件火器在制造都非常耗费时间,而且质量上很容易出现参差不齐的现象。朕让神工局把准头上稍有瑕疵的火铳和火神枪都挑出来了,刚好能够卖给他们。” “而且神机营在几天前,成功造出了燧石枪,火绳枪被淘汰也不过是时间长短问题。再说了,神机营经过那么多次实战,火铳、火绳枪的弱点在哪里,我们的兵比谁都清楚。神机营需要继续研发加倍厉害的武器,就必须有大量的资金支持。” 容映冉边听边点头,陛下说得都很有道理。 “附近的几个附属国都造不出火器,只能靠着和我们买。之前瓦剌退兵时,朕也答应日后卖他們火器时都会让利几分,但你别忘了,决定火器价格地权利始终是在我们手上的。” “只要他们能出得起价格,他们要什么,咱大乾就能给什么!” “陛下,您……” “你是不是觉得朕穷疯了?”许佑汐放下了茶杯,“可大乾缺钱,现在摆在朕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去侵略其余国家,要么就是玩命地做生意。” “发战争财,迟早会遭报应的,朕不希望这份因果算到我大乾后代子民身上。” “朕安排你去接待那几位使者,自然是信任容大人,否则你觉得就贺尚书那得过且过的个性,办这事合适吗?” 容映冉还是有些犹豫:“此事重大,陛下,要不然您还是派出像是鲍首辅,或者孟尚书这些经验丰富地老臣去谈吧。” “不必,朕都承诺了赚到的钱予你办公学,能赚多少,就看容大人的本事了。” 许佑汐果断拒绝。 笑话,鲍长年和孟之谦,哪里有容映冉在要钱方面的机灵劲。 “陛下,那您好歹给臣个价格吧?”容映冉苦笑。 “数量有限,不得低于成本价卖出,奇货铺的商品可以供你作为赠品送,但你得自己找珮谣谈。” “陛下,您认真的吗!” “不然呢?” “臣与珮谣有旧怨,她能愿意?” “公学有没有经费维持下去,就看容大人如何争取了!”许佑汐鼓励地拍了拍容映冉地肩膀,“既然没什么事了,容大人就回去继续吃饭吧。” “……” 陛下,你刚刚不是亲口说的,那盛宴上的几盘开胃凉菜既是开始,又是结束了吗! 所以,他现在回城墙那边还有什么意义! 他分明只是过来蹭个饭,为什么莫名其妙就给自己揽了一堆烂活? 许佑汐刚说完这话,周愧学就敲门进来了:“陛下,宴席散了,几位喝醉的使臣都已各自安排送回府了,这里是几位使臣刚刚勾选好的纸。” 许佑汐对于刚刚敷衍了容映冉,并没有表现出半分愧疚,面不改色地结果了几位使臣写得纸。 “容大人辛苦了,这几位使臣都想再多感受会蒸汽汽车。你明天就带着他们去大乾附近的荒地上开车耕地吧。” “去开车耕地?” 容映冉严重听不懂。 蒸汽车和耕地完全是两件没有半毛钱关系的事情啊! “嗯,蒸汽车经过神工局改装后,尾部安装了专门犁地的工具,那一整片郊区的翻地任务就交给容大人了,过两天那块地就打算播些白菜种子了。对了,你记得给神工局反馈下好不好用,最好能提点实用地建议。” “如果一天后,这些使臣对开蒸汽车的兴趣不减,神工局这里还有几辆可以自动播种的车子,容大人,也带使臣们开过去试试吧。” 容映冉算是听懂了,陛下不仅盯上了这些使臣的银子,还惦记了他们的免费劳动力! “容大人辛苦了。” 容映冉艰难扯出笑容,他根本说不出‘不辛苦’这种骗鬼的话,好吗! 不知道朝廷一般多大年纪可以申请告老还乡的?像他这把老骨头,恐怕也撑不了几年了! “他们当中对神工局感兴趣的人也不在少数,到时候你带他们去看看,看上什么,价格什么的好商量。”许佑汐补充了句,“容大人?” “臣遵旨。” 许佑汐把几位使臣填好的纸都交到了容映冉手上:“好好干!” “……” 朝廷傍晚时分送来款待使臣的酒,那都是经过新医阁提纯加工的,喝上去口感更好,也更容易上头。几位使臣也禁不住劝酒,几杯酒下肚,立马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直到第二天,容映冉来到几位使者住处,挨个找人,可能是几人从昨晚就开始喝太医院配置的醒酒汤了,睡了一觉后,大家都完全清醒了。 容映冉驾着马车,拖着这群使者们来到了郊外,还找了个合理来荒地地理由。 “原则上,喝了酒水至少一天一夜时间,是绝对不可以驾车的!但是考虑到几位使者对于蒸汽车实在好奇,所以今天我们特地选择了一片完全没人经过的荒地给诸位使者感受下该如何驾驶蒸汽车。” 容映冉带来的工人,简单演示了下该如何开车,在旁边站着的使者们各个神情激动,恨不得自己马上能把蒸汽车开起来! 127 使者们参观神工局 正月的冷风本来就厉害,更别说在这种荒郊野外了。容映冉除了在官服里面多裹了五六件衣服外,还把家中唯一的厚披风也披上了。 想想朝廷上下哪个探花郎,不是格外重视自己的衣着打扮,深怕辱了‘探花’的身份。然而容映冉却丝毫没有这份觉悟,凭他现在的装扮,就算和他家的管家站到一起,都很难分辨究竟谁才是那个看大门的。 看着使臣们在荒地里顶着瑟瑟冬风,轮流开车,甚至还在不停欢呼地模样。 容映冉愈发抱紧了暖炉,面上还得努力维持笑容。 可能只有他一个觉得冷吧。 使臣们就这么兴奋地交换着开车,一遍遍地重复地翻着这块不算多大的荒地,还丝毫不觉得无聊。 唉。 他真不该觉得陛下心黑。 这分明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双方都你情我愿的事。 连续开了几个时辰蒸汽车下来,使臣们似乎还觉得玩得不够过瘾,于是容映冉只能第二天继续带他们过来翻地,第三天、第四天又换成了可以播种的蒸汽车。 等使臣们把整片荒地都耕种好,容映冉立马拖着仍旧恋恋不舍地使臣们离开,去参观神工局在内的其它地方了。 …… “这里就是神工局吗?” 使臣们前来拜访的时候,神工局局长闻得意正裹着一身棕色衣服,吩咐旁边工人拿着水桶往他身上泼水。 片刻后。 闻得意抖了抖衣服上的积水,又轻轻脱下最外层的沾着水迹的棕衣。直到这会儿,大家才发现,即便刚刚被浇了那么多水,闻得意里面的布衣竟然半点都没有被打湿。 “闻尚书,您身上穿的也是神工局的发明?可以防水的衣服?”容映冉满脸惊讶地走过去,这薄薄的一件衣服,看上去可比蓑衣轻便太多了! 闻尚书依次脱着手套、雨鞋,慢慢道:“这是种叫做橡胶的新材料。我之前听说种植橡胶的地方,经常会利用这种材料做雨衣什么的,便也好奇试了试。” “确实防水能力好。”闻得意低声自言自语,“就是这种材料数量不算多,导致成本偏高,寻常百姓可能负担不起。这样说起来,这东西还是比不上蓑衣实在。” 闻得意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面前突然多了一堆完全陌生的面孔。这才想起来这些人,似乎就是女帝之前派人和他打过招呼的邻国使臣。 “诸位使官,这位是我们大乾工部尚书闻大人,同时兼任大乾神工局局长。”容映冉给几位使臣介绍了起来,“包括刚刚开得蒸汽汽车,也是闻大人他们制造出来的。” “闻大人厉害啊!” “久闻神机营的大名啊!” …… 使臣刚来的时候,还觉得闻得意的衣着不够得体,但这会儿知道蒸汽车竟然是他发明出来的,再看向他,只觉得此人身上尽是高人风范! “旁边有个专门放成品的廊道,会有神工局的工匠负责给使臣们讲解,你先带他们过去吧。”闻得意冲着容映冉道,“我得换身衣服,随后去找你们。” “好,闻大人辛苦了。” 容映冉接着带几位使臣参观起神工局的成品,从石灰看到火柴,又从肥皂讲到香水。 等闻得意换好衣服出来,还给每一位使者带了块‘肥皂’和‘小瓶香水’作为礼物。 等参观完神工局后,容映冉又带着使臣们赶往神机营吃了中饭。午后,一群人又在腾雪生的引导下,欣赏了几件神机营常用的火器。 众人再次被火绳枪出色的准头和威力给震住了! 瓦剌这次派来的使臣,也参加了去年的上京一战。此时,也是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火绳枪,他分明记得那时候的大乾还没搞出这种东西啊! 还是说大乾当时已经有火绳枪了,只是他们天子把此物当做决胜底牌了?看着神机营士兵拿着枪轻松击中飞鸟的熟练模样,瓦剌使臣甚至有种这些子弹都是打到自己身上的错觉。 “容大人。”瓦剌使者忍不住了,上前一步主动喊住了容映冉,“大乾天子曾亲口许诺,愿意将贵国火器卖给瓦剌,以保瓦剌百载山河无恙?现在可还作数?” “自然作数。”容映冉不假思索,“陛下既然承诺过卖给瓦剌的火器价格,会永比他国低两成,那咱们就按陛下说得办。” 瓦剌使者一听这话,总算是稍稍放下了心。其余使者听容大人这么说,仿佛被打了什么新世界的大门,思绪豁然间开朗了。 难道大乾制造的这些火器,他们还有希望买到的?只要能把东西搞到手,价格稍微比贵一些又如何! “容大人,那我们金成国也可以从大乾这里购置些火器吗?” 金成国使者小心翼翼地问了句。 容映冉表情似乎有些为难:“这是陛下当初自己亲口答应的瓦剌,如果使者您也希望能带火器回国的话,我也得派人去询问陛下。” 金成国使者听完,有点害怕大乾天子会怀疑自己国家有异心,赶紧推辞:“那还是算了,就这点小事不用叨扰天子了。” 见金成国使者退缩的如此快,其余使者都开始恨铁不成钢了。 又是一个小国使者忍不住开口了:“容大人,我们宇辽国人少势弱,边境常常遭到侵犯。每年都得给领国送上大量钱财物品,才能勉强保个平安,可到了近年,领国也愈发猖狂,甚至有开战的打算。您能帮我們问问陛下,能不能稍微匀少量火器于我们,好威慑他们。我宇辽国世代为大乾附属国,绝对忠心不二啊!” 容映冉听着仿佛感同身受:“那我替你问问陛下吧。” 容映冉招来了个属下,在对方耳边小声说了什么后,又招呼大家继续欣赏神机营的火器了。 过了一会,下属回来,容映冉和对方简单交流了几句,也不停地点头。 “诸位使臣,刚刚宫里传来消息了,陛下愿意将部分火器出售给大乾附属国。但考虑到火器打造困难,且耗时久,大乾肯定得先保证神机营的火器兵。剩下来能出售给诸位的火器确实不多,所有种类加在一起,也就几百件,不知道哪几位使臣急着需要呢?” 128 以物易物,可行 “我们宇辽国要了!”宇辽国使者迫不及待地开口,“钱不是问题,再多也可以慢慢筹!” 随着宇辽国使者的积极争取,其它使者也顿时按捺不住,纷纷争先恐后地开口了。 “既然大家都是大乾附属国,谁没有些难处,如果条件允许,希望大乾可以匀我们金成国一些。” …… “各位使官先别急,神机营里到底能拿出多少样火器,还是个未知数,我们自己也需要几天时间进行清点。这样吧,你们就先继续参观,五日后,我们再集中讨论火器交易的事宜如何?” 容映冉清楚这些使臣都是在替各自的国家购置火器,即便现在嘴里喊得再厉害,最后肯定还是得写信找各自国君拿主意的。 把火器的售卖推后五天,就是为了给他们传信通气的机会。 使官们听见容映冉这么说,也都稍稍放了点心,唯独个别几处离得远的国家使者,又开始愁了,就这么短的时间,他們传信也传不回去啊! “陛下的意思是,如果诸位使官的国家确实有难处,也需要大量火器,可以先做预定。不过,可能等个一年半载以后才能拿到实物了。到时候,大乾也会替各位把货物运到各国边境处,再进行交易。” “容大人?大乾的蒸汽车和水泥能卖吗?这能问问天子吗?” 容映冉继续演戏,继续满脸为难,继续派人去‘询问陛下’,最后才给出了肯定的答案,并成功收获了来自使臣们的感激。 好不容易到了傍晚,又有几位使臣私下跑来询问容映冉,是不是只能用真金白银交易,他们当地的牛羊或是玉石之类的可不可以用来交易。 这个问题,容映冉还真不知道,便打算着把使者们都送回了住处之后,再去宫中找许佑汐问个清楚。 # 容映冉进宫面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吏部和户部两位尚书刚好从御书房里走出来,只不过两人之间气氛似乎有些奇怪。 “杜尚书,虞尚书。” 容映冉刚好和两人撞上,便简单打了声招呼。 杜致意和虞叹也朝他点了点头,便加快步伐离开了,好像要赶着去办什么紧急事情。 容映冉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两人离开地背影,觉得可能暂时和自己还扯不上什么关系,便把这事丢到脑后了。 “陛下。”容映冉行礼。 “平身吧。”许佑汐放下刚刚翻开的黄册,“容大人,怎么有空来找朕。” “几位使官那里,臣已经安排得差不多了。不过刚刚有几位使官突然询问臣,是否可以通过‘以物换物’的形式进行火器交易呢。”容映冉试探地问了句。 “粮食可以。”许佑汐考虑到近年大乾天灾不断地情况,“石油也行。看他们能给提供些什么吧,实在没钱的话,就拿人力来抵。” “该怎么用人力抵?” 容映冉有几分困惑。 “自从边境一战后,大乾的壮年男子变得非常少,然而大乾要发展,肯定离不开修路搭桥,这其中的人力从哪里来?”许佑汐想到了这个问题,“或许我们可以从这些附属国招揽一批壮年男子,协助大乾铺路搭桥。” “陛下,若是这些附属国均采用以物换物进行交易,那公学后续所需要的费用……” 容映冉突然提了句。 “容大人尽管放心,这次能赚到的收益,绝对足够公学发展个三五年了。若是容大人还不放心,后续有这种赚钱的好机会,朕一定先想着你。”许佑汐都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善解人意了。 “……不必,陛下还是把如此宝贵的机会留给更需要的人吧。” 容映冉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少来宫里比较好,他真怕自己英年猝死。 刚刚提到了石油,许佑汐才想起来,自己之前一直喊的,要提炼石油的计划,至今还没有摆上日程。 要是石油无法提炼,那内燃机的燃料问题就没办法解决。她得尽快调一批人,进行石油提炼的工作才行。 直到容映冉离开有一会儿,许佑汐都还在思考石油的问题,石油练出机油,那内燃机就有希望了;等炼制出塑料,她就有信心把温室大棚搞出来;还有人造橡胶、柏油等等很多东西。 接下来被喊到御书房的是鲍长年、姚大成和孟之谦。 “刚刚杜尚书告知朕丈量土地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怎么这么快? 几人虽面上不显,但心中都暗自吃惊。丈量土地绝对不是一件小工程,往年都是至少两年起步,有时还能拖到五六年之久。 即便杜致意再能干,也不至于有通天的本事吧? “恭喜陛下。” 鲍长年率先反应过来,丈量土地的完成,对于充盈国库来说着实是件好事情。 “既然丈量土地已经结束,朕打算开始推行‘一条鞭法’,这张纸上整合了这项举措的全部内容,你们传着看看吧。”许佑汐将东西递到几人面前。 鲍长年双手接过东西,并分给了另外两人,三人一同仔细看了起来。 姚大成率先开口:“陛下,此举虽然看似有利于民,但是长久下来,绝非好事!” “姚少傅具体说说呢?”许佑汐反问。 “就光看这点,朝廷收税从此之后不收物件,只收银两。那么,用不了多久,民间肯定会出现‘银贵谷轻’的情况。” 姚大成毫不客气:“等到农民需要交税的时候,肯定会将粮食折算成银子,这时候只要拥有大量银两的人,肆意抬高银两,那农民们即便吃了大亏,也得咬牙认下。这样看来,不仅岂不到减轻赋税的作用,反而给了部分商人赚黑心钱的机会!” “嗯。”许佑汐点了点头,并提出了应对措施,“朕不日后将在大乾各地开设‘大乾银行’,百姓可以将粮食拿去银行兑换银两。同时,当地府衙、布政使司均可向百姓以官方价格收购粮食,以备荒年应急。” 孟之谦在把‘一条鞭法’的内容,反复研读了四五遍后,才慢慢开口:“陛下,臣觉得此举可行。但为了保守起见,可先在地方试行一年半载。” 许佑汐点头同意,又看向了鲍长年:“鲍首辅觉得呢?” 129 天佑二年规划(二合一) 鲍长年他能怎么想? 陛下的想法就是他的想法! 意见一致时,陛下就夸他有思考; 意见不一致时,那鲍长年是谁,陛下根本都记不得。 “臣亦觉得此法甚好。”鲍长年立马附和道,“陛下圣明。” 姚大成嫌弃地看着鲍首辅这种完全没原则的模样,实在丢人,还默默地站地离他远了点。 “还有一事,是关于朕刚才提到的‘大乾银行’,这张纸上写得是对大乾银行的介绍,你们也交换着看看。对于成立银行,几位有什么看法也可以尽管提出来。” 许佑汐开始了第二轮发纸。 姚大成当机立断抢在所有人前面开口:“臣觉得此法甚好,陛下实在圣明啊。” “……” 猝不及防被抢了话的鲍长年,欲言又止,也默默离姚大成远了些。 这三人中,唯独孟之谦还在认认真真读着纸上的内容。 “陛下,臣虽然觉得银行的想法,已经比较完善了。但是如果真要实行起来,肯定会暴露出非常多的问题。首先就是银行安全问题,一旦银行发生多起劫盗事件,那么百姓对于银行的信任度肯定会大大降低,甚至会连带着对朝廷也感到失望,这点是绝对不利的。” 许佑汐想了想,答道:“如果朕提前多安排些神机营的枪手,每日持枪负责银行安全呢?普通劫匪的刀枪肯定是难敌炮火的。” “可是陛下,随着银行的建立,白银的价值会越来越低,很可能到后面,普通百姓将只能接受纸钞的交易形式了。” 孟之谦用一种极其理智地语气解释着。 “那对于很多靠着不正当途径囤积了大量白银的人来说,这就是个极大打击。他们不敢将这些白银全部存放到银行里去,否则和直接告诉告诉朝廷他们有不正当行为有什么区别。很难想象这群人为了保全自己利益,会用什么手段进行反抗。” 许佑汐确实没考虑到这点,同时也在脑海中想起对策。 “孟大人,你说得确实很有道理……但朝廷永远不可能因为畏惧部分人所谓的报复,就去妥协,去颠倒黑白。无论是银行的成立,还是‘一条鞭法’的执行,肯定会破坏很多人的利益,但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光给黑夜让路的道理。” “陛下所言极是。”孟之谦轻叹。 鲍长年也跟着开口:“银行的成立,更多是为朝廷变法开路,弥补变法上的不足,臣认为即便最初会有些难处,但总有办法克服的。” 孟之谦陷入了沉默,很久后好像坚定了什么决定,开口道:“陛下,‘变法’若能顺利开展,便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若陛下不嫌弃,臣愿以身试法,成为变法先驱者。” 鲍长年还不等许佑汐反应过来,快速向前小半步,积极开口:“陛下,臣鲍长年同愿以身试法,成为变法先驱者。” 这样一来,许佑汐的目光又重新聚焦在了完全没有言语表示的姚大成身上。 姚大成内心却是无数个‘卧槽’,他竟然又反应慢了,不过刚刚鲍长年都说了个啥,他想跟着说一样的,但完全记不得啊!!! “臣,臣亦愿为推行变法,竭尽所能。” “几位爱卿果然是一心为国,朕甚为感动。”许佑汐欣慰地看着面前几人,“朕会在上元节假期结束后,会正式宣布此变法,这段时间里,几位爱卿如果发现变法条例中存在任何问题,均可随时来找朕。” “好了,若是没什么事,就都退下吧。” “臣遵旨。” 三人是一同离开地御书房。 “鲍首辅,你真觉得新法半点问题都不存在?”刚离开御书房不远,姚大成就憋不住开始质问鲍长年了。 “你这不是废话?”鲍长年满脸无语,“问题都是小问题,可变法带来的好处可都是大好处。想当初太上皇在位的时候,朝官多少次谏言希望他能减少赋税种类,他什么时候理会过。当时民间也是哀声载道,百姓都说求生困难啊。 “可等到新法一经实施,原本压在百姓身上的田赋、徭役等七八种杂税全部都取消了,只余一条总税之后,百姓身上的重担也会骤然减轻,即便新政有些不足之处,又能如何?百姓日子确实会好过,不就行了吗。” 鲍长年侃侃而谈:“而且从长远来看,合并各类税收之后,朝廷每年也不需要浪费那么多的人力去做核查之类的工作,这其中也避免了层层贪污地事件发生,于民于朝廷皆是大好事。” 姚大成叹气:“这事说起来简单的很,可真正做起来哪有这么容易。” “姚大人,你也看开点吧。”鲍长年安慰了句,“起码陛下只喊了我们三个,没把杜致意一同叫来,我已经是非常感激了。” “哈哈。”姚大成想到这,也跟着笑了笑,“也是也是,如此想来,这事也不算太糟糕。” 孟之谦听到这话,眉头微跳,都有些不忍打破两人的幻想:“你们难道都没发现,那张描述‘一条鞭法’内容的纸上的笔迹是杜大人的吗?” “……” 就问现在回头,和陛下说刚刚的他们脑子都很不清醒,说得话完全不算数,还来得及吗? “杜大人亲笔写下的‘一条鞭法’内容,他不参与的可能性不大,而且‘变法’的规定是按照田亩数量和人口数决定税收多少,这本身就得依靠丈量土地完成的基础,这样看来,杜致意怎么都逃不了参与变法了。”孟之谦简单解释道。 “孟大人既然都知道了杜致意参与了此事,怎么还能同意呢!”姚大成义愤填膺道,“这下完全是进退两难了。” “你们没发现我今日下决定时,花费得时间格外久吗!”孟之谦跟着叹气。 这日子没法过了! 假如虞叹也在这里的话,恐怕会有颇有同感,毕竟他在更早之前就已经被陛下拖下水了。 三人均是满脸愁容地回了各自住处,本来他们以为这事只需要考虑,该如何推进变法的进行。但实际上,他们现在更多考虑地都是该如何控制杜致意这个家伙不惹乱子! # 次日午后,户部尚书府。 “尚书大人,您平时也不是什么遮遮掩掩的性格,正面回答我这些问题有这么难吗!” 刘继业为了写关于朝廷‘丈量土地’的文章,特地找到了他的直系上级杜致意这里拜访。 “我怎么就遮遮掩掩了!” 杜致意不满地皱起眉,但这种表情依旧吓不到一心追求真相的刘继业。 刘继业不死心地问:“那您得回答我,您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才成功将原本需要好几年时间完成的丈量土地任务,缩短到了一年以内?” “你都问我八遍了,都讲了这种事情由于牵扯众多,不方便直说,你怎么尽是听不懂!”杜致意看着刘继业这种追根问底的模样就恼,极其不耐烦道,“就算我敢说实话,你就敢写吗!” “怎么不敢!” “行。”杜致意冷嗤,“那我便如实告诉你,之所以丈量土地的时长可以缩短这么多,原因非常简单,就是我们每到一处地方前,就已经有人提前把需要清算的地和人给整治的服服帖帖。朝廷派下去的官吏,只需要到当地简单走个过场,就能把事情办的妥妥当当。” “是民间百姓都自发配合?” 刘继业保持着公事公办的态度询问着。 “放屁!”杜致意看向刘继业的眼神带了嫌弃,“你都没长脑子吗?” 刘继业若有所思:“假如不是百姓自发配合,那还有谁有那般通天的手段,能赶在杜大人前面就整治好需要清算的人或事?要么就是您在骗我,要么就是陛下亲自动手了。” 杜致意也不是没有怀疑过此事,本来也打算暗中调查看看真相。结果这群锦衣卫向来都是丝毫不避讳他的,每次都是光明正大的替他们的人解决麻烦。 “看来是陛下动手了。” 刘继业仿佛从杜大人的眼中读出了答案,拿起笔就要写。 杜尚书一把按住了刘继业的笔,眼中都是看傻子的眼神,表情严肃地压低声音道:“这种事情能写吗!你能拿出证据吗!拿不出来那可就是污蔑陛下名誉!” “怎么就不能写!百姓信任新帝、仰慕杜大人之清正声誉,遂争先配合丈量土地,于是原本两年之久的任务,短短一年便已完成。此乃我大乾人心齐聚,共创大乾奇迹的典型事迹啊。”刘继业义正言辞。 杜致意立马松手,半点不尴尬,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对,就是这样。” 过了片刻后,杜致意发现刘继业竟然还在不停地写,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想法,干脆开口赶人了:“你怎么还不走?” 刘继业答道:“还没写完。” “那你带回去写。”杜致意不满地催促道。 “可还没写完。” 刘继业根本头也不抬。 杜致意火大了:“你写不写完,和你走不走有关系?” “有。” 看着刘继业软硬不吃的模样,杜致意换了个语气:“对了,近期朝廷要变法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刘继业的笔锋微顿。 “朝中上下最近都在讨论这件事,据说此次变法,将取消民间所有杂税,统一并为一条,而且从此之后,税收应该也不再接受实物了吧。” 杜致意好像只是随口提一句,点到为止,却完全勾起了刘继业的好奇心。 “杜大人可否具体说说?”刘继业憋不住放下了笔。 “这个我哪记得清楚,你直接去找鲍首辅吧。变法的全部规定都在他那边保管着,关于这种大事,《乾报》肯也定要写文章宣传下吧?” 刘继业立马收起纸笔:“杜大人,属下还有其余事情要办,今日就先不打扰了。” “嗯,忙吧忙吧。鲍首辅日理万机,去晚了,他可能又得出去办事了。”杜致意不忘煽风点火。 等刘继业急匆匆地前脚踏出杜府,杜致意立马跑去亲自锁门,深怕对方突然回头改变主意。 同时心里还想着,像鲍首辅这种大肚量的人应该不会在意,收留刘继业这种小事吧? # 天佑元年,正月初十。 许佑汐将锦衣卫从闻夏县带回的石油转交到新医阁手上,并成立了十人研究组,专门负责石油的提炼工程。 天佑元年,正月十五。 诸国使者在完成‘火器’交易后,分别由大乾兵马负责连人带货护送回国。 经过此轮售卖,多个附属国为了得到火器,均下了血本。朝廷此次共计盈利黄金、白银数万两起步,奇珍异宝无数,各国均愿意提供壮年男子参与大乾修路等工程,零零散散加在一起,总数量恐怕得有四千余人。 此次来自多国的壮年男子会于三月前召集完毕,并一同出发到大乾边境处,听候安排。 天佑二年,正月十八。 朝廷宣布将于江南、两湖地区率先试行‘一条鞭法’政策,变法具体内容由户部尚书杜致意负责解读,吏部尚书虞叹负责两地官吏调配。 同时,少傅姚大成负责向所有官吏传达新法的内容与含义,内阁首辅鲍长年作为新法先驱,并负责全程统筹,兵部尚书孟之谦协助。 天佑二年,正月二十二。 大乾第一家‘公立银行’,于晋阳城开业,大乾纸钞也正式进入发行阶段。 天佑二年,正月二十三。 工部侍郎杭永寒,在全国多地重修水坝的工程暂时告一段落,并返回朝廷,准备展开部分地区的修路。 天佑二年,二月初。 大乾‘银行’,已在全国范围内遍地开花,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尝试接受新事物的出现。 天佑二年,三月初。 从附属国过来的四千多劳动力,开始修建大乾第一条火车轨道,出发点为江南,终点为广东地区。 天佑二年,三月十五。 神工局在蒸汽汽车的基础上进行改造,全大乾第一辆蒸汽火车诞生;神工局附属部门轮船研发局,于靠近南海区域建立,并努力推动蒸汽船的诞生。 130 巡抚两湖 天佑二年,三月十九。 江南知府奏折上写着:自变法以来,江南百姓无不叫好,田间农民卖力耕种,商贩如释重负。且纸钞流通极快,百姓乐于以纸钞形式交易。 两湖地区巡抚的奏折上写道,自‘一条鞭法’试行以来,民间争议声不绝,很难继续进一步在两地推行,百姓难以接受纸钞交易形式。 两地给出的完全不同反馈,产生了鲜明对比。 天佑二年,三月廿二。 湖南玨山附近突然出现了一支势力不明的反叛军,总数可能有数百人之多。这些人占山为王,依靠对山上地形熟悉,当地官府拿这群人完全没办法,只好请求朝廷出兵镇压。 许佑汐收到这份奏折后,当即决定亲自赶往玨山县了解此事真实情况,顺便找找‘变法’在两湖地区迟迟开展不起来的原因。 天佑二年,三月廿八。 许佑汐化名‘李思’,声称奉陛下之命,至玨山县负责调查反叛军。为了安全起见,许佑汐带来了百位神机营战士以及两位新医阁新医。 …… 明明时间已经到了三月份底,许佑汐目光所及处的玨山县田地,竟然全部都处于一种荒废状态,田间甚至连半个翻地的农民都看不到。 “这么多田地,为什么都是荒废的?” 许佑汐询问起负责接待他们的玨山县县令。 县令赔笑道:“大人有所不知,最近不是那帮反叛军都折腾地厉害吗,咱县里的百姓为了安全,纷纷主动减少外出的行为了。” 许佑汐明显不信,质疑道:“反叛军是三月中旬才出现,县里的农民三月前就开始减少外出了吗?这里的田地完全就是荒废状态,为什么这一整片区域农民全部不耕种?” “大人,这些事情,卑职还真不太清楚。”县令有几分惶恐道,“这里的田地都是县里地主家里资产,也许是他们今年另有安排吧。” 许佑汐没听县令怎么说,凭着直觉开始向着荒地附近的房屋走去。 “大人,您走错了,不是这条路啊。”县令焦虑地拦起许佑汐,却被跟在许佑汐身后的侍卫果断拦下,只能站在原地干蹬眼。 许佑汐只管向前走,一路上依旧是连半个人影都没有遇到。 距离许佑汐一行人最近的人家,屋外的泥土地里还半埋着个孩童玩旧了的拨浪鼓。 径直走到了房屋外面,许佑汐本打算先敲门,结果还没等她用力,门就自己打开了。 “大人。”徐令轻轻挡在了许佑汐前面,“还是属下先进去看看有无危险吧。” “好。” 许佑汐跟在徐令后面踏进的房屋,屋里只是简单摆了张破旧的床和桌子,床上的被子枕头都不见了,只能看见几块木板所拼接成的床。 桌子上落了一层厚灰,看上去已经许久没人住过了。 “大人,这家人早就不住在这里了。”县令赶紧解释道。 “是吗。”许佑汐连正眼都没看过县令,“那人现在去哪里了?” “卑职,卑职也,不清楚。” 县令微颤着声音。 离开了这间房屋之后,许佑汐又带着其它人去到其余房屋,然而连续看了七八个房屋都是相似地空屋状态。 房屋里面的东西都被曾经的屋主人收拾干净带走了,可从刚刚来时的泥地里见到的掉落物品又不难分析出,这些人在离开时,属于一种非常匆忙的状态。 “你们玨山县总共多少人?” 县令恭敬答道:“黄册记录在册的共是一千零二十人。” “总共就一千多人,还有这么多人搬走?” 县令擦了擦额头紧张出的汗水:“大人,刚巧这几户农民走了,咱们往府衙附近走,那边住的人都多。” 许佑汐盯着县令看了许久,才开口:“行,那就先去府衙。” “两湖巡抚奏折上写,玨山县有反叛军,数百人。这些人都分布在哪座山上?” 县令为难道:“大人玨山县三面环山,这些山都是玨山,由于地方太大,我们也实在不清楚反叛军究竟是藏在山上哪里。” “那反叛军都做了哪些反叛朝廷的事情,你们又和他们有几次交手,分别说说。” “反叛军在玨山上占地为王,根本不服朝廷管制,也不知道这群人究竟在山上密谋些什么,不得不防啊。” 县令这话就跟没说差不多,半点有用信息都没有。 许佑汐也看得出来,即便继续询问这个县令,也很难得到有用信息,干脆靠着自己观察起附近的人和物。 距离府衙越来越近,路上总算有了些烟火气,也渐渐能看出市集感觉了。 “玨山县没有银行?” “大人,最近的银行在附近大县城里面,百姓步行前往需要两个时辰上下。” “纸钞呢?你们百姓交易还全部用的是碎银。” “这……” “银行的作用和纸钞的事情,你作为知县有没有向百姓解说过?” 县令咽了咽口水,不敢言语。 “一条鞭法呢?”许佑汐眉头都皱起来了,“你能说的出来内容有什么吗?” 县令依旧死死低着脑袋。 许佑汐提的都是最简单的问题,但是这个县令明显什么都答不上来:“朝廷正月中旬定下的变法,最晚二月初就该传到两湖地区了。如今都三月末了,连你一地县令都说不上来变法内容是吗!” “阳奉阴违几个字会写吗!” 见县令唯唯诺诺的模样,许佑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挥袖继续向前走。 来到府衙后,许佑汐第一个要求,就是查看当地黄册。 这一查,果然问题愈发严重了。 “人呢!你不是说田地附近的那些农民搬走了吗,黄册上为什么没有记载原委,还有整个玨山县的土地,竟然全都在几个地主名下。为什么玨山县全部是民田,官田都去哪里了?” 许佑汐的问题越来越犀利,县令支吾地模样,明显藏了不少事情。 又过了好一会。 县令才狠心说出真相:“大人,那些您刚刚看到的突然不见的农民,因为心中仇恨朝廷和有钱人,于是一起罢田不干了,跑到山上当反叛军去了。” 131 跳崖 在许佑汐的反复逼问下,县令承受不住压力,把知道的事情都如实招供了。 原来,整个玨山县的田地都是归几个大地主所有,这些住在附近的农民都是给地主干活的。 按照以前的税法,几个大地主是没有多少税务要交的,税务的重担基本都压在这群农民头上。可今年就不同了,开始实行按照田地亩数进行交税,那这些大地主需要交纳的税金瞬间就多了起来。 地主们又觉得自己不能吃亏,那怎么办,就把压力往下放,把税务压力又重新压在了这些依靠种田为生的农民身上。 农民一听这事,各个都急了,这两年灾害频发,去年一整年都没能种出多少粮食,结果今年还得分出一大部分,替地主们交税? 那他们还要不要生存了! 就算种了粮食又如何,最后抵税还是只能用银两。玨山县的银两都掌握在这些地主手上,到时候他们为了换取银两,粮食兑换银两的价格还不是听这些地主随意喊? 便有农民不服气冲去找官府主持公道,又去找地主理论,但怎么闹都没个结果。 农民们越想越不对劲,干脆全部撩杆子不干了,趁夜色收拾好东西跑山上去,打算用行动反抗朝廷变法,反抗地主的无赖行为。 许佑汐越听脸色越差,讽刺道:“富人把种地的农民逼走了,你们就写信到朝廷,说是出现了反叛军,让朝廷出兵替你们镇压农民?这算盘打得可真好啊。” “卑职有错,卑职这就想办法同玨山上的农民商议。” 县令说完,便赶紧派人再次上山去找寻找那批农民的踪迹了。 许佑汐也趁这个空隙,开始派人调查起当地的几个大地主。 到了傍晚,吃完晚饭后,县令又焦急不安地找到了许佑汐。 “大人,那些农民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得知的消息,知道朝廷给玨山县派来了巡抚,他们非要同您单独谈一谈啊!” “在哪里谈?” “那些农民说让您单独从山间小道到玨山顶峰,他们的人会在那里等你。” “什么时间?” “最,最好现在就去。”县令的声音越来越低,格外卑微。 许佑汐点头,从椅子上站起来:“那现在就出发,其余禁卫军原地休整,等待安排。徐令,你跟我过来。” 许佑汐带着徐令找了个角落,准备嘱托些事情。 “陛下,您又要冒险!” “换个人保护而已。”许佑汐不在意,“还是说你能藏得比影一更好?” “陛下,您就别骗属下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影一是不是,属下都跟您那么长时间了,什么时候见过影卫的踪迹!” “影卫只会在朕遇到危险的时候出现。” 看着徐令满脸不相信,许佑汐也很无奈,自从她一口气给影卫续了二十年套餐之后,系统直接送了影卫隐身技能。 除非许佑汐遇到危险,才会主动出现,这也避免了身边人总是质疑她为什么影一不需要吃饭和睡觉。 “影一。” 许佑汐唤了声,下一秒,徐令背后猝不及防地多出了个浑身黑衣的男人,冷不丁地盯着徐令。 徐令震惊地看着影卫,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行了,影一会保护朕的,等会朕跟着引路的人上山,你负责看好咱们当中所有人。记住,绝不能听从当地知府或是任何官员的命令,不可轻易对山上的农民动用枪火。” “如果情况特殊,朕也可能深入到这些人的内部去看看,可能会停留个一段时间。” 徐令虽不情愿,但影卫看上去确实挺靠谱的,也只好妥协。 许佑汐安排好一切之后,便跟着负责给她指路的县令一同上了山。 然而,等许佑汐费力地爬到山顶后,等待她的却是十几个拿着砍刀藏在暗处的蒙面壮汉。 许佑汐还没反应过来,影一已经挺身而出,和十几个壮汉打在了一起。 很明显,这些人对她动了杀心。 看着这些人熟练运用刀法,完全不像普通农民,反而像极了混迹江湖多年的亡命之徒。 影一毕竟没有点亮分身技能,同时应对十几个壮汉地同时进攻,也有几分吃力,虽暂时拦住了这群人靠近许佑汐,却也把许佑汐愈发地往悬崖边上赶。 【宿主,影一应对困难。建议宿主再次购买单件影卫,两影卫同时阻拦,成功概率将会翻倍。】 许佑汐没有再买个影卫的打算,她最近为了点亮全部的第一次工业革命,花光了积攒的所有威信值,现在还得继续攒威信值准备购买石油开采机。 再买第二个影卫也是笔不小的开销,这笔花销能省还是省吧,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了。 许佑汐灵机一动,开口道:“系统,我要是从这山崖上跳下去,影一护得住我吗?” 然而站在许佑汐的位置,往悬崖下面看,除了零星地几颗歪脖树外,半点其余东西都看不见。 也不知道山崖下,会是个千年寒潭,还是幽静山谷,有没有武林秘籍或者长生不老药啊。 许佑汐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了。 【宿主跳崖,影一护主开启,宿主生存率100%,宿主可以尝试。】 系统的回答,把许佑汐拉回了现实。 正当许佑汐利用为数不多的时间,思考着该用什么用的姿势跳崖比较潇洒,影一已经快速将几人击退几步,拉着许佑汐就直接跳崖。 悬崖边上,十几个刀客面面厮觑。 “掉下去还能活吗?”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回去报任务,就说人已被击杀,尸体扔下悬崖,都别漏嘴了。” …… 许佑汐人生中第一次体验了把古代版的蹦极。 她身体上确实没出什么问题,但是心脏快跳炸了! 她就不该省这笔钱!!! 许佑汐平复好一会儿心态,总算鼓足勇气从‘垫背’的影一身体上爬起来。 下一秒,系统的声音传来。 【影一破损严重,无法继续使用,如宿主需要影卫保护,请重新进行购买!】 “那我之前购买的二十年大礼包呢!” 许佑汐话音刚落,地上破破烂烂地影一渐渐变化成一串数字,最后数字汇总又重新汇总成了块立体的坟。 其中,碑文上端端正正地红色油漆写着: 我本该再活二十年,然而现在提前死了,可以诈尸,但不可工作! 132 崖底遇村民 即便许佑汐意识到自己被系统坑了也没办法,她还是得继续购买影卫。 【系统错误!!!】 【您剩余威信值无法购买影卫一月时间!】 “为什么涨价这么多?以前不是按照每月2999积分续费的吗?” 【影卫:和影子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的优秀侍卫,女帝日常必须装备。价格:2999威信值/天】 许佑汐难以接受地看着面板,要知道积分和威信值还有1:10的兑换比例,这等于价格上翻了整整三百倍! 当她大冤种呢! 【宿主,系统这里建议您购买影卫。威信值可以再赚,但‘千古女帝’的生命无价】 呵呵。 别以为你夸我两句,就能被你忽悠了! 许佑汐不打算理会系统,开始观察起身边的环境。 此时天色已经彻底黑透了,抬头除了陡峭崖壁,便是满天星辰,耳边到处都是风声和虫鸣声。 “汪!” “汪汪汪!” 夜色中,两条不算大的土狗突然冲着许佑汐的方向飞奔而来,用时还在不停地大声叫唤。 “……” 许佑汐脑海中闪过无数被狗咬的画面,作为千古女帝,她怎么能怕狗咬呢! “系统,快快,剩下积分全部兑换影卫天数!” 【叮,已为宿主购买‘影卫’两天,剩余威信值25,请宿主再接再厉。】 即便亲眼看着自己的威信值瞬间被扣成了个位数,许佑汐也没时间心疼了。 两条土狗,一条黑,一条黄,已经挡在了许佑汐的面前,同时两狗的嗓子里不断发着低沉地威胁声。 许佑汐仗着有影卫在,毫不畏惧地蹲下身,结果两只狗却被她的动作吓得往回逃了好几步,连叫声里中能听出几分虚张声势的味道。 胆子还不大。 许佑汐打开系统背包,翻出之前存的几个鸡腿朝着两条狗子扔了过去。 黑色的狗还有点犹豫,没动,但黄狗却丝毫经不起诱惑,疯狂冲上去一口一个地吞起了鸡腿。吃完之后,还留着口水,对着许佑汐欢快地摇起了尾巴。 这下,黑狗也不盯着许佑汐了,开始愤怒地冲着黄狗怒叫,黄狗似乎以为黑狗在骂许佑汐,也气势很凶地叫了回去。 许佑汐看着两条狗对骂,竟然还挺有意思的:“像是家养的狗。这山谷底下还住了人?” 忽然间,不远处传来嘈杂地脚步声,许佑汐下意识地警惕起来,不会那么倒霉,还是刚刚的那十几个刀客吧? 然而原本叫唤厉害地两条土狗,顿时安静了下来,并冲着人群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你是什么人!” 许佑汐自己是找了个角度隐蔽起来,但是她控制不了,那个正直挺挺站着,生怕别人瞧不见他的影卫! 远处大约走过来了二十余人,有男有女,大多以青壮年为主。这些人穿着粗布麻衣,基本每个人手上多少拿了点武器,有棍子,有菜刀。 “她就是从山上掉下来的那个穿白衣服的!” 许佑汐见也躲不过去了,便大方站了起身:“你们也是玨山县的人?” “她是人是鬼!怎么从那么高摔下来怎么还没死?” “我怎么觉得,她身后站着的那个黑衣服的看着比较像鬼?” “咱们要不要靠近看看两人有没有影子?” 村民们丝毫不避讳许佑汐,就这么讨论起她的生死了。 “我还没死。”许佑汐往旁边走了几步,露出月光下的影子,“我就是个外地来玨山县跑商的商人。” 许佑汐暂时不能确定这些村民是不是那些躲在玨山里面的‘反叛军’,更确定不了这些人会不会是因为仇视朝廷而躲在山下的,赶紧给自己编造了个没多少威胁的身份。 “商人”两个字一出,这些村民们纷纷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你一个商人,怎么要来我们玨山县做生意?又为什么会被人从山顶推下来?” 许佑汐飞快地想好了完整故事:“我跑商时间短,没有经验,就被这边的大地主给欺骗了。我带来的货物现在都在他手里,他们的人却借着带我游览玨山的名义,把我和我的侍卫骗到山上,又安排人把我们推下山崖,准备私吞我带来的货物。” 优秀的帝王,除了得点**真的演技外,还得有着高超的忽悠技能。 “这,这,怎么突然就谋财害命了?”这些农民都是老实本分人,都觉得吃惊不已。 “你们难道没听说吗?玨山县突然出现了一批反叛军,都闹到朝廷那里去了。如果我没猜错,那几个大地主想把我掉崖的事情推到反叛军头上,从而趁机霸占我的货物。” “反叛军?!太可怕了!” “完了完了,怎么有人闹造反了,怎么还偏偏从玨山开始。” 农民们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所有人脸上都是带着对国家安危的忧虑。 “……” 完全没人对号入座啊! 许佑汐丧气地发现自己白暗示了。 “你和你的侍卫,是怎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都毫发无伤的。”村民们又开始询问了。 “我侍卫会点飞檐走壁的功夫,刚巧又遇到了几颗歪脖子树,就平安下来了。”许佑汐随口解释了几句,便转移起话题了,“你们知道有什么办法能离开吗?我还有几个侍卫在外面等我出去。” “接下来几天都有大雨,山路走起来很危险,而且好几个地方都得徒手攀爬的,搞不好会闹出人命。” “连夜赶路呢?” 许佑汐主要怕徐令得到自己出事的消息,先乱了阵脚。 “……丫头,你见过拿着火把爬山的吗?”村民当中年纪稍微大些的站了出来,“你和你侍卫先跟我们回村子休息吧,等后面好天气了,我们安排人送你出去。” 这群村民确实淳朴,很快就相信了许佑汐的说词。 “好吧,你们世代都住在这个山谷底下吗?”许佑汐外弯抹角地打听消息了。 “不是,我们这群人最近才来这个地方暂住,等过段时间谷里面能吃的东西都吃完了,我们也得离开。” “丫头,悄悄告诉你,玨山县的所有农田,以前都是我们这群人在负责耕种。” “那你们为什么突然到这个地方来了?我看县里的农田全都荒废掉了。” 年轻村民们似乎提起这个就来火气:“还不是那个地主要给我们增加田地的租金吗!如果光这样我们也就忍了,村里老马患重病刚走,地主就派人去赶老马的媳妇儿子走。老马八岁的儿子因为反抗时咬了对方一口,结果被打地浑身是伤,都躺在床上半个多月了!” “没找大夫看吗?” 133 山谷救人 “当然找了,但是药材太贵了。有人仗义替他们跑去地主家讨公道,结果正巧听见了地主在讨论怎么用低廉的银子,买走我们辛辛苦苦种出来的粮食!” “你说朝廷都是怎么想的,都拿粮食抵税那么多年了,现在就非得改成银两交税,这让我们农民能怎么办!” “银子究竟有什么好,能有粮食重要吗!能填饱肚子吗!” 听着农民们诉苦,许佑汐有点听不下去了:“其实朝廷有在全国各地办银行,你们可以带着粮食去银行进行兑换,那里的兑换比例会比正常粮价还要高一些。而且朝廷收税,除了接受银两外也接受纸钞支付,纸钞可以随时去银行兑换成银两。” 农民们满脸疑惑,似乎‘银行’的存在闻所未闻。 许佑汐继续解释:“以前拿粮食抵税收的时候,那些官吏是不是都会有‘踢一脚’的习惯,从竹筐里掉出来的粮食就都进了这些贪官的腰包。如果改成银两进行交税,就可以避免这种情况。” “但是银两交税也有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把碎银进行熔炼的时候,会存在损耗,有些人就可以在银两损耗上做文章,所以最为妥当的还是‘纸钞’交易。” “果然是在外面跑商的人,就是见多识广。”为首的农民佩服地说了句,“可即便解决了交税的问题,还能有办法解决农田荒废的问题吗?” 许佑汐直接给这些农民科普:“荒废耕种用田违背《大乾律》条例,上报朝廷之后,轻则缴纳罚金,重则坐牢且失去田地拥有权。” “那现在都已经快四月了,田还荒废着,石地主是不是倒霉了!咱们是不是能去告他!” “想得美啊,如今哪里不是官官相护。” “官员相互包庇,一经证实,罪加一等。”许佑汐添了句,“若能提供出双方收受贿赂的证据,起码得吃二十年上下的牢饭。” “你年龄看上去倒不大,竟然知道这么多东西,厉害啊!” “小小年纪怎么就想不开去跑商了,现在商人的地位多低啊。对了,丫头,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不到十七。” “才这么小,学门手艺也来得及啊!我媳妇织布又快又好,你可以和她学啊。你会织布吗?” “……不会。” “看这丫头表情就不像是对织布感兴趣的。丫头长得秀气,来和我媳妇学学刺绣呗,我媳妇绣得花红艳艳的,可好看了。丫头,会刺绣吗?” “……不会。” “不会正常。丫头一看就是家里富裕的,什么弹琴、作画肯定是从小就学的,你们还替她操心。” “……” 很好,又涉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 “谁说女娃就一定要当什么大家闺秀养的,琴棋书画,什么刺绣织布,谁规定的就一定要学的!像我家闺女,不也什么没学,不也是大家都争着求娶吗!” “是啊,你闺女优点就是勤快,什么刷碗洗衣服这些家务干得利利索索,谁不喜欢这样的姑娘啊。丫头,你听叔一句劝,人就算没能力,也一定要勤快,千万不能有碗也不刷,地也不扫地好吃懒做的样子。” “……” 从未洗过碗,也没扫过地的许佑汐! 她怀疑这帮人正在内涵自己!!! 她能说她把洗碗和扫地的时间节约下来处理国家大事了,他们能信吗? “丫头祖籍哪里的,以前都去过哪里跑商?” “祖籍上京,世袭皇商。” 许佑汐短短八个字,身价暴涨。 一行人边走边聊,玨山县的农民们对于上京城充满着向往和好奇。 “上京城是不是真有那么热闹?” “上京那边的女子是不是都格外温柔,说话都不会大声的那种?” “你家里是皇商,你有没有见过女帝啊?” …… 走了好远的路,才走到了这些人的临时住所,七八个像是人为挖出来的,勉强可以挡风的山洞。 “我们回来了!” 听到声音,山洞里跑出了七八岁的小姑娘,脸上都是哭得泪痕:“爹爹快来,小马哥哥,刚刚又吐了好多血。” 一群人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了,只剩下焦躁不安,赶紧跑到山洞里。 小男孩吐血吐得脸色惨白,他妈妈边流泪边把一碗水递到男孩嘴边:“喝点水吧,你不能继续饿下去了。” “等等。”许佑汐瞬间增高的声音,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你现在不能给他喝水!他刚刚吐的东西里,食物残渣和血都有,说明血是从胃里来的,胃里可能有伤口了,你现在无论吃什么东西都会刺激胃里的伤口越来越严重,血只会越吐越多。” “那,那我该怎么办!不吃东西也是个死啊!”马寡妇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许佑汐走进看了眼男孩身上的伤口,包扎伤口的白布都脏的不行,有些地方甚至都能看见脓液了。 “暂时不吃东西不喝水。我身上有几种药,现在可以给他身上的伤口外用,和我一块来玨山县的有两位大夫,或许有机会救下他,但前提是我们必须出去。” “可接下来几天有雨啊!” “不一定,我觉得明天就是个晴天!”许佑汐坚定道。 “不管了,就算明天下雨,我也得出去把那两个大夫带回来给小马治病。” 许佑汐打开系统背包,里面还存着一瓶系统出品的碘伏和几瓶金疮药,她假装是从影卫身后的包里取出来的东西。 她背包里放得最多的是酒精,碘伏也就一瓶,可这男孩目前的状态,用酒精消毒,光疼就能给他疼晕过去。 “把他身上包扎的这些布全部取下来。” 马寡妇赶紧手忙脚乱地听从起安排,然而小马身上的伤口太多了,有些伤口即便过去了好几天,仍在出血。 “可能有点凉,但是应该不会太疼。”许佑汐准备倒碘伏前,先跟男孩说了声。 “谢谢,姐姐。”小马有气无力地道谢,眼睛里都是孩子的童真。 许佑汐在伤口上轻轻倒了些碘伏,并将上面的脓液全部冲洗干净。等待碘伏干了,才开始撒金疮药。 “如果不出血的地方,就不要一直用布包着了。” 134 以理服人的一天 小男孩的身体非常虚弱,许佑汐还没上完药,他就已经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除了他母亲还陪着外,其余村民都退到旁边几个山洞准备休息了。 带许佑汐回来的几个农民,开始热情地给其它人介绍起许佑汐,还把她夸得各种天花乱坠。 …… “你们现在明白了吗?为什么女帝一定要实行合并赋税,并要求以白银或者纸钞的形式进行结算了吧?” 许佑汐花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总算把这些人给讲明白,什么叫做‘一条鞭法’,什么是‘银行’。 “女帝太厉害了!这样一变法,不仅减轻了我们这种普通百姓的税收压力,还杜绝了当官的私底下偷偷贪污的可能!” “我也想去银行里存钱了,银子就放在那里,每年还能钱生钱,又不用怕贼惦记,一举两得啊。” “所以说,朝廷是一直在为我们百姓办好事,坏得其实就是这些大地主和贪官,不仅不干人事,还把黑锅甩到朝廷的身上,简直无耻至极!” 农民们激烈地讨论起来。 “懂是懂了,可是我之前去附近县城买种子的时候,那里的大商人根本不接受纸钞交易,他们就只认银两。” 有农民忍不住提问。 “因为‘纸钞’一旦取代‘白银’成为百姓日常的交易工具,那这些富商手中的白银就很难花掉了,而且还可能造成白银越来越不值钱的现象。” “就好像当你们都没有白银的时候,富商想要用多少白银换你们粮食的时候,你们完全没办法反抗一样。等所有人都开始用纸钞交易了,那富商实在无力反抗,也打算用白银兑换纸钞的时候,能兑换多少是不是也是银行说的算了?更解气的是,这些富商赚得黑心钱,是不敢肆意拿到银行换成纸钞,他们总得掂量下自己有什么违法,有没有偷税纳税,是吧。” “太明智了,以后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老子也用纸钞买东西!谁不同意用纸钞交易,咱就上衙门告他去。” “是啊,等出去,咱们就一起去银行兑换纸钞去。” 许佑汐和农民们侃侃而谈,正当她打算喝口水休息的时候,忽然发现她的威信值短短几十分钟内增加了两千多,都够给影卫多续费一天了。 为了试验这多出来的积分是不是从这些农民身上来的,许佑汐紧接着给他们详细介绍了自己登基以后办得几件大事。 “女帝创办公学,所有适龄的孩子全都可以去上学,公学里面的一日三餐,都是朝廷出钱……还有,神工局,各种各样的发明,比如说火柴、万花筒等等。” “你们听说过纺织工厂吗?朝廷办的,里面的大机器,一人可以抵得上几十个人同时织布的效率,工人每月至少一两银子收入,还不需要额外交税……以及水泥厂……” “近期朝廷开始修建铁路了,从江南到广东地区,所有工人包吃包住,每月的工钱虽然比不了工厂,但也不会太低,每月至少能够保证四天休息。” 随着许佑汐的介绍,玨山县的农民们听得激动不已,冲着许佑汐无比感激道:“我们本来还以为离开了玨山县,天底下很难再有这群人的容身之地了。现在看来,大家都是有希望的,往北走荆州有免费的公学,往西川蜀藏都有工厂,再不济往东往南,还可以去修路。” “感谢朝廷,感谢女帝,给了我们反抗地主的希望!” 玨山县百姓对于未来,从未如此充满着希望过。 【恭喜宿主成功将‘反叛军’说服成,女帝的头号铁粉,获得光环‘大忽悠’!佩戴此光环时,忽悠成功概率将增加10%】 什么叫大忽悠? 她分明是以理服人! 【恭喜宿主成功忽悠‘反叛军’弃暗投明,获得奖励影卫一个月的续费。】 “系统,他们这种也能算反叛军?” 分明就是被当地县令强行添了个头衔而已。 【算的呢!】 许佑汐也没想到挂着‘反叛军’名号的百姓,竟然如此值钱!等她回京之后,是不是得努力多去找白莲教多‘聊聊天’? # 第二日,果真和许佑汐说得一样,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之前抽奖的获得的‘晴空万里’技能,刚好在这里用上了。 经过一夜时间,小男孩身上半个多月都没长好的伤口,已经全部结痂。村民们都觉得许佑汐拿出来的是什么神药了。 然而,小男孩的精神状态没有恢复,但是好歹没继续呕血了。 天蒙蒙亮,勉强能看清山路的时候,对地形熟悉的村民,就已经带着许佑汐准备出谷了。其中,大多数地方都是需要攀爬的,遇到难走的山路,村民还会关心的问许佑汐需不需要帮忙。 之前部分身体不太好的女人、孩子,都是靠这些身强体壮的年轻人背着上山下山的。 许佑汐委婉拒绝了村民们的好意,同时,把目光幽幽地落在了影卫身上。 最后,农民们各个都累得大喘气,唯独影卫哼哧哼哧地背着个人,还呼吸平稳,如履平地。 “年轻人体力真好,这力气若是用在耕田上,不得了啊。” 然而新买的影卫,说话行为上都有些死板,除了回答一些简单的问题外,就只会傻愣愣地站着发呆。 系统针对这种现象,也给出了解决办法,让许佑汐再花一万威信值,同步‘影一’的记忆。 呵呵。 想得挺美。 # “反叛军!快开枪!” 许佑汐还没追赶上走在前面的村民,就听见了那个无比耳熟的县令嗓音。 村民们经过许佑汐昨晚的科普,已经对火绳枪有些不少了解,此时年纪大村民纷纷将年轻人推到了自己身后了,试图利用自己的身体来保护他们。 “谁敢开枪!” 许佑汐人未到,声音就传了出去。 “这群人是反叛军啊,你们不开枪想什么呢!”县令看着旁边的禁卫军,气急败坏道,“本官命令你们开枪,立刻开枪!” 然而,禁卫军们完全不为所动,目光炯炯地盯着这些农民的身后,他们刚刚是不是听到了陛下的声音? 许佑汐在众人瞩目下,将挡在自己面前的农民推开,指着县令道:“把他抓起来。” 135 尝试输血 原本油盐不进的禁卫军,在听到许佑汐的话,立马行动了起来。两位禁卫军一前一后轻松将县令压制住,同时其余禁卫军也齐齐跪下:“属下护主不利,甘愿赴死!” 原本还打算替许佑汐挡危险的农民们,纷纷被这一幕看傻了眼。 唯独县令还沉浸在难以置信中,看到许佑汐好半天才蹦出一句完整的话:“你怎么还活着!” 徐令听县令这么说,愤怒地把绣花刀的刀柄砸到他头上:“胡说八道什么!” “山顶上刀客是你安排的?”许佑汐反问。 “刀客?!” 徐令震惊到恨不得拔刀砍了这个愚昧至极的混蛋,他的失职,陛下究竟遭遇了什么样的险境。 “卑职冤枉啊!卑职就算有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拿大人的安危开玩笑啊!” 县令跪着喊冤,可这时哪有人还信他? 就连徐令在看他的眼神中,都满是杀气,若不是碍于许佑汐还在这里,他恐怕已经动手了。 许佑汐本打算多问几句,但是想到还患病躺在山洞里的小男孩:“跟我们过来的两位新医现在哪?” “大人,草民在这。” 跟在禁卫军最后的一位正背着大铁箱的中年男子赶紧站出来:“和草民同行的另一人,跟在其它的搜查队伍里了。” 许佑汐把‘新医’喊到村民面前,简单介绍了下:“带他先回去替小马看病。” 村民满脸不可思议地偷瞄了眼禁卫军,又小心翼翼看向许佑汐问道:“你们皇商都有这么多士兵保护啊?” “之前出于无奈,对诸位有所隐瞒。在下其实并非皇商,而是朝廷委派下来巡抚玨山县的,同时负责调查反叛军一事。”许佑汐解释着。 “巡抚?” “大人!” 农民们似乎都被这两个字吓住了,更不知道从谁带头开始,扑腾着给许佑汐跪下了,一个接着一个:“草民拜见巡抚大人,求巡抚大人为草民做主啊。” 说实话,这猝不及防的跪拜磕头,许佑汐还有点小不习惯:“请讲。” “草民要状告大地主石东隅与县令勾结,草民亲眼看见地主送给县令的那些银两,都在衙门槐树下埋着。” “大地主石东隅派人殴打了马寡妇及其八岁的儿子,还死不承认,也不负责。” “草民要告大地主石东隅,荒废农田数月。” !!! 现学现用啊。 村民们把昨晚许佑汐科普给他们的知识全部用上了,就连一旁听着的徐令都越来越惊讶,没想到玨山这种小县的普通农民竟然懂这么多东西。 “徐令,都听见没。” 徐令懵了一瞬,他该听见什么? “是,大人。” 反正回答这句,总归没错。 “调查大地主石东隅是否存在这些情况,以及府衙槐树下,是否埋有白银。” “是,大人。” 许佑汐接着看向了村民:“你们可有人愿意同徐令去县里亲手指认?” “我我我,我愿意。” “好。徐令,我先和他们回去救人,你把分散到玨山不同位置的其它人找到后,再去调查这些案子。” 等许佑汐带着新医等人离开,徐令才泄愤似的踹在了县令的胸口,把人踢得倒在地上,直直哀嚎。 徐令蹲下身,扯着衣领把县令拽起来,阴冷地问:“你在山顶安排刀客,是不是为了对大人动手。” 县令拼命摇头:“冤枉啊。” 农民们也看傻了眼,平日为虎作伥的县令,竟然也有如此凄惨的时候,果然是善恶有报吧! “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徐令又是一拳头打在县令肚子,“说不说。” 县令边吐边拼命摇头,口齿模糊:“你竟然滥用私刑。” 站在旁边农民窃窃私语:“我们是不是最好别主动告诉他,巡抚大人昨晚被人害得从悬崖上掉下来的事情,会比较好。” 然而说话声音太大,所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你刚才说什么!” 徐令猛地抬头,瞪着说话的人。 那位农民似乎被吓了一跳,小心翼翼道:“这位大人,你,你千万不要担心啊,巡抚大人她吉人自有天相,那么高的悬崖,换成普通人可能早就粉身碎骨了,可巡抚大人却毫发无伤。” “你他妈的胆子真大!看你有几条命够死的。”徐令朝着摔在地上的县令又踢了几脚后,冲着跟在身后地禁卫军,怒火冲天,“都跟我去抓人,和这事扯上关系的,但凡跑掉半个人,大家就一起以死谢罪吧。” “是。” 徐令把县令从地上扯起来,拖拽着就往县里走。 农民们也都被徐令气势,吓得都不敢大声讲话,心惊胆战地跟在身后。 与此同时。 许佑汐也不清楚徐令那边的情况,她带着‘新医’先回到了山洞这里。这次会带两位‘新医’随行,主要是怕在镇压反叛军的过程中,会出现士兵受伤的情况。 还好天气不算热,青霉素的保存不算太困难。 等许佑汐带着新医过来的时候,男孩又累得睡着了,不过脸色和嘴唇都是发白的状态,没有办法下床,乏力且犯困。 新医简单摸了摸男孩的脉搏,跳动非常微弱,而且嘴唇不带半点血色,四肢湿冷,叫上很多声才能勉强应一两句,这种情况恐怕随时会有生命危险。 得知了男孩昨天吐了半盆血的事情,新医眉头都皱起来,看向许佑汐道:“大人,得试试输血。” “你有验血的东西吗?” “带来了。” “那就试试。” 新医和马寡妇简单谈了谈治疗方案,对方立刻同意了输血,并且愿意用自己的血救自己儿子的性命。 许佑汐主动帮忙打下手,新医从箱子里搬出了不大的显微镜,开始给母子两个查血型,做配血试验,来回几次后,才确认了没问题。 新医又从箱子里取出了个纯玻璃打造的大注射器,许佑汐接过来帮他在火上烧灼杀菌。 等注射器冷却后,新医利用它从马寡妇血管里把血抽出来,紧接着给小男孩打进去。 也许是从未在人类的身体上尝试过输血,新医的动作显得熟练又陌生,每进行一次抽血打血的操作,就得分别在两人身上重新扎一针,而且银针还很粗,男孩疼得直掉眼泪。 就连马寡妇都忍不住哀求起新医:“能不能不扎孩子了,我们直接喝行不行?” “???” 136 带农民们出山 新医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了句:“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 马寡妇立马不敢讲话了,只能眼巴巴地看着新医各种操作。 “从昨晚到现在,他有没有再吐过血?” “没有。不过到目前为止,连口水都没敢给他喝。”马寡妇赶紧回答道。 新医动作很慢地把新鲜血液都推进小马的静脉里后,才拔出银针。 紧接着,就看到新医又从箱子里取出了根橡胶制成的细长软管子,他抓住管子一头,另一头从小马鼻子开始向下塞。 “像吃饭一样,向下咽。” 新医边操作,边吩咐着小马怎么配合,直到进入的管子下到胃部的深度后,就开始用针筒进行回抽,此时已经抽不出什么任何东西了。 “行了。” 新医确定没积血后,就拔出胃管了。 “大人,他胃里没抽出新鲜血,但还是不排除存在胃里出血点的可能,建议暂时不要进食。最好出去后,找个中医大夫给他配点可以内服的止血汤剂,我等他状态稍微好点之后,少用些青霉素预防感染什么的。” “好,知道了。” 也就过了几盏茶的功夫,小马脸色明显好看了些,眼睛里也微微有了些神。 “还是不能吃饭吗?会不会有事,大夫,要不然您再多抽点我的血给他用吧。”马寡妇祈求道。 “输太多血对他来说,不一定是好事情。” 旁边围观的农民们,哪见过如此神奇的治病法子,刚才更是紧张到半点声音不敢发出来。 这会儿见治疗结束了,大伙儿总算松口气。 “大夫,这马寡妇给了小马这么多血,她会不会有什么事啊?小马后面还需要血的话,要不您从我身上抽点去用。”一位年纪稍大的伯伯闭眼义无反顾道,“反正我都活到五十多了,够本了,能救个孩子,也算赚了。” 新医抬眼看了眼老伯:“抽点血而已,吃点煮熟的动物肝脏和新鲜水果蔬菜,过几天就补回来了,不至于影响生死。我是研究怎么治病救人的,又不是搞借寿仪式的。” 见新医还有心思开玩笑,倒是缓解了些大家的紧张。 “趁他现在的状态好点,建议你们尽快把他带到环境好一些的住所,这个山洞,常年潮湿还见不到光,这孩子身上的伤口能好才怪。” “那我们现在去哪?”农民们又开始苦恼了,“也没地方去,要不然我们先假意和石地主认错?” 知道许佑汐身份地几个农民立马骄傲仰起脑袋:“认什么错!你们是不知道李大人的身份!李大人可不是皇商,她可是朝廷派到玨山县主持公道的巡抚大人!” “巡抚?!” “李思,真是朝廷的巡抚大人吗?” 这人边说边激动地比划着:“当然,你是没见到刚刚县令跪着喊冤枉的狼狈模样,巡抚大人手下的兵全都是大高个,每个人手上都有火绳枪!” “好厉害!” “天,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官!” 许佑汐被农民们期待地眼神盯着,无奈笑了笑:“带小马回县里吧,县令和石地主也不敢继续为难你们了。” “真是太好了!可以回家了!终于不用无家可归了!” 许佑汐看向影卫,吩咐他负责把小马平稳地背出去。‘晴空万里’的技能效果只能存在十二个时辰,明天一早,该下的雨还是逃不掉。 经过这么一折腾,已经过了中午,妇人们带着从山上摘的新鲜野果给大家充饥。简单吃了一些东西后,又都赶紧收拾起行李准备回家了。 可能是许佑汐昨晚已经和这些农民们混熟悉了,即便他们知道了许佑汐的身份,还是会不自主地信任和亲近。 “巡抚大人,你昨天说的公学哪里有办的啊,我也想把家里娃娃送去念书,也不求他和您一样厉害,但至少不能像我们似的,都是睁眼瞎,被这些大地主欺负了也不懂怎么反抗。” “念书是好事情!” 许佑汐被玨山县的百姓们簇拥在中间,边走边说,“你们从县里出去打听打听,如今稍微大一些的县城都有办公学的地方。听说有些富裕地区的知府为了增加公学入学的学生数量,还愿意给家离得远的孩子提供免费住处。” “你们也别光指望着孩子念书,你们每个人都这么年轻,也得多学习。实在对读书认字不感兴趣,好歹也得多了解些《大乾律》。” “想要清楚如何维护公平正义,就去读大乾律;想要了解天下大事和朝廷新政,就去看《乾报》;只有大家都越来越好了,咱们大乾才会越来越好。” “巡抚大人都发话了,咱们必须要把律法读起来!” “以后咱们不种田的时候,就组织在一起读报纸吧。” 农民们之间的气氛,始终都是热热闹闹,所有人都期盼着更好的未来。 …… 等一行人都走出了玨山,天都黑了,县里到处都是火把照出的光亮。 许佑汐让村民们都先回家休息,然而除了个别身体不太好的外,其余都不愿意离开,说是得确认了巡抚大人安全,才能离开。 万一再来什么刀客杀手,他们说什么都得挡在许佑汐前面。 听到农民们这种朴实的心意,许佑汐也哭笑不得,只好把他们一起带到了府衙去。 刚好,徐令正从府衙里面出来。 “大人。” 徐令把审案的笔录递给许佑汐,同时也露出了衣角处,无意中沾到的血迹,“县令都招认了,他怕您在得知反叛军事情之后,会上报朝廷。他便与石地主密谋共雇佣了十六名刀客,准备斩草除根,并将此事推到反叛军头上。大地主石东隅本来也打算逃跑,但是没来得及,目前十六名刀客在逃,已经安排人去抓了。” “好。”许佑汐接过县令招供的笔录快速看起来,突然好像想到了什么,问了句,“我们的人怎么就剩这么几个了?其余人都安排去抓刀客了?” “……” 坏了! 徐令心中咯噔一下,其它人是不是,还在玨山里找着陛下来着! 他光顾着处理县令和地主的事情了,好像把其它人的事情都抛到脑后去了! 137 审问地主石东隅 “大人,属下罪该万死,忘记把其余人从玨山里召回来。” 许佑汐欲言又止:“那你哪来的兵,去抓那几个刀客?” “属下用了紧急调令,要求分布在附近地区所有厂卫集合,并尽快捉拿十六名刀客。” “好吧。” 厂卫的紧急调令,正常情况下,只有许佑汐有权利下达。 作为南镇府司的指挥使徐令,原则上没权利发布命令的,除非遇到威胁到帝王安危的紧急事件。 并且当他用了个人名义下达调令之后,消息立刻会传回上京。同时还得经过多层人员的调查,一经证实是大题小做,就是掉脑袋的大罪。 许佑汐一想到,她遭遇行刺的消息会被传到上京,顿时有些头大。 “你给上京递过消息了没?” “属下替大人给上京报过平安了。”徐令低头道。 “那就行。”许佑汐点着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多问了句,“你是怎么报的平安?” “大人因遭遇刀客袭击,从玨山数百米陡峭悬崖上坠下,万幸至极,尚未受伤。” “……” 呵呵。 等收到这个消息,恐怕上京都得炸锅了! “赶紧把还在玨山的人都召回来,天气不好,要下雨了。” “是。” 许佑汐无力叹气,继续往府衙里走,见到了被五花大绑地着的大地主石东隅。 石东隅光看外表不算丑,唯独一双眼睛不大,露出讥笑的时候,让人下意识地觉得厌烦。 “我犯了什么法,你们抓我做什么!” “荒废农田,贿赂官吏,谋害朝廷命官,你还打算做什么?”许佑汐细数着罪名,“你胆子倒是挺肥,根据县令证词,编造反叛军的事,以及找刀客暗杀朝廷命官推到反派军头上的主意,都是你出的?” “你有证据吗?凭什么就不是县令担心自己的诡计暴露,硬是把罪名推到我一个无辜老百姓身上。”石东隅讥笑着。 许佑汐仿佛在看什么跳梁小丑:“好好的人不当,你非得当畜生。送你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 石东隅怨恨地瞪着许佑汐:“你最好等着!” 许佑汐才安静地休息了一晚,第二日天刚亮,玨山县府衙门口突然出现一支所有人穿着整套铠甲且神色嚣张的军队,号称过来送信。 夜里下了雨,这会儿已经停了,地上还是潮湿的。 徐令脸色冰冷地接过信件,递给许佑汐。 许佑汐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需要这么多人亲自护送,不过是一份来自省布政使的亲笔书信。 信里从头到尾都在传达一个意思,有罪的是玨山县县令,与无辜商人石东隅无关,请巡抚尽快放人。 许佑汐读新的这片刻功夫,玨山县的农民们纷纷闻讯赶来,生怕许佑汐会因为人少受到什么欺负。 “难怪那么嚣张,原来靠山在这里。”许佑汐轻嘲。 “巡抚大人给个态度吧。”为首的军官仍是那副士气凌人地模样,“咱大人说了,这事过后,还得请您聚聚吃个饭表达下感谢什么的。” “还是我请他吃饭吧。”许佑汐当着这些人面,直接把信给撕碎了,“大理寺的牢饭还得提高标准,日后可是得邀请湖南布政使进去好好坐坐的。” “你!” 军官当即就被激怒了,半拔大刀,跟他同行的士兵也纷纷跟着他们上级一同拔刀。 徐令挡在许佑汐面前,其余禁卫军瞬间提枪、瞄准,一秒都没耽误。 “砰!” 枪火声从旁边传来,军官旁边站着的副将伴着一声痛呼,摔倒了下来。 一枚子弹竟然穿破了他的铠甲,将他大腿处击穿,顿时血肉模糊。 “报告,枪支走火。” 擅自打枪的人主动承认错误,并且迅速地装好下一枚子弹,开始瞄准军官胸口了。 枪就是故意走火的,是徐令给下面人暗中打得手势。 军官被这动作吓得脸色瞬间惨白,连句狠话都不敢放:“快,快撤!” 刚才拔个刀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的士兵们,顿时吓得屁滚尿流,玨山县地农民们在后面看着,更是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 幸好,火绳枪还没那么普及,否则一旦演变成枪支对战,许佑汐还真没有现在这种底气。 但刚才发生的事情,也让她陷入了思考。各个地域的省布政使权利是不是太大了,兵政不分家,分权也不给力,那和她在每个省份都养了个有实权的异姓王有什么区别。 “我们火器兵有多少人?” “一百零三人。” “省布政使一般能调多少兵?” “各地区几千人不等。” 许佑汐听到这个数字,确实有点进退两难:“有查到石东隅和省布政使之间什么关系吗?为什么这位布政使情愿得罪一位巡抚,也要救下石东隅?” “有传言说,石东隅是湖南布政使藏在外面的私生子。但是这位布政使畏妻,不敢把私生子接回去,只能偷偷摸摸把石东隅安置到偏僻地方。但又出于内心亏欠,所以百般纵容,就连玨山县令,平时都是听石东隅的话在办事。” “为什么会畏妻,他妻子家里权势很大?” “官商联姻,他妻子的生父是两湖地区最大的富豪,妻子叔叔又是hub省布政使,他也不好做的太难看。”徐令解释道,“陛下,需要属下替您调兵吗?” 许佑汐考虑很久后,才下了决定:“先就近调兵备着,静观其变。” 她打算看看,湖南的这位布政使能为石东隅做到什么地步。 接下来两天,没有任何消息传来,就好像那支送信的军队只是许佑汐的一场幻觉。 因为一直在下雨,许佑汐也没乱跑,这段时间里,就安安静静地呆在府衙,顺便把大地主石东隅家里的田契、地契、房契挨个烧了个干净,还把重新盖好公章的田地契分到每家每户的农民手里。 关键,许佑汐还偏偏当着石东隅的面干这事,把他气得半死。 “你这是滥用私权、知法犯法!” 许佑汐抬眼看向石东隅,嘲笑:“你说你一个死人,留着这么多田地做什么,小气啊!都是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你也放心,我们又不是那种喜欢占便宜的人,等你下葬之后,我安排这些分到田地的人,给你多烧点纸钱,咱保证你在下面有房有地。” 石东隅恶狠狠瞪着许佑汐道:“谁先死还不一定!” “是吗?嘴挺硬。” 许佑汐瞧了眼跟在身后的锦衣卫,吩咐道:“来,给他饿两顿。” 去他妈! 张口闭口就饿两顿! 现在朝廷的官吏都是你这副德行吗! 138 上京收到消息 …… 此时,上京城内。 崇久太上皇盯着同一份奏折好半天,就连一旁陪同的周愧学都不免怀疑,太上皇是不是又故意偷懒了。 “你说佑汐这都离京大半个月还不回来,她都想什么呢!” “陛下可能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吧。” “你说她一个当皇帝的,不好好当皇帝,一天天的就知道往外跑,半点朕当年的风范都没有继承到!” 周愧学嘴里应着‘是是是’,心里不禁吐槽,若是陛下也是您当年的风范,现在大乾恐怕早就被瓦剌打得七零八落了。 崇久太上皇泄愤着:“你说她跑就跑了,把她哥好歹给朕留下,就算是专门薅羊毛的牧民,还知道时不时要换只羊。” “你说说朕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得天天卯时起来上早朝,下朝竟然还得批奏折,简直一点点自己的生活都没有。” 崇久太上皇越想越委屈,看着面前仿佛永远都批不完的奏折,他愈发觉得自己晚年凄凉。 想大乾立国数百年,哪个太上皇过得像他这么憋屈的! 想想他爹…… 嗯? 这举例有点不合适,他爹好像四十来岁就因为磕丹药中毒了,还没机会当太上皇; 呃,那他爷爷? 三十出头,似乎是死于一场风寒,就非常遗憾地失去了成为太上皇的机会; 还有他的太爷爷,二十出头因为吃了一种水果,就无法呼吸,硬生生把自己憋死了。 很好。 崇久太上皇突然就不觉得自己惨了,起码他活得久啊! 他好像又有动力继续批奏折了! 然而接下来翻开的这份折子,又把他这个老皇帝搞懵了。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佑汐出门在外用的假身份是巡抚李思吧。”崇久太上皇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老花了。 “是的。” 周愧学没明白太上皇怎么突然冒出这种问题。 崇久太上皇默默地把折子合上,深吸口气重新打开,内容怎么没变呢! “湖南布政使上奏:巡抚李思和当地反派军有勾结,意图谋反?” “勾结反叛军,造自己的反?” 崇久太上皇怎么都想不通这其中的逻辑关系啊。 “周愧学,你给朕看看这奏折究竟是什么意思?” 周愧学老老实实接过奏折,扫了两眼便读完了全部内容,一时竟然完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好惨一布政使,你污蔑谁造反不行,非得盯着一国之君污蔑。 还不等周愧学发表意见,御书房外,锦衣卫指挥使于薛敬恭恭敬敬地敲起了门。 “进来。” 于薛敬进门后,半跪在书桌前,双手将信件捧起道:“太上皇,从湖南传来的密保。” “呈上来。” 崇久太上皇看清楚纸条上写了什么后,立马坐不住了,怒火冲天地拍桌:“哪来的刀客竟然敢行刺帝王!快去查!查个清楚!” “太上皇,此密函为与陛下同行的南镇府司指挥使徐令递回。根据徐令对此事描述,陛下此次遇刺为玨山县知县密谋。” “他一个小知县胆子可真肥啊!”崇久太上皇给气得脸色都变了,周愧学赶紧上前帮他顺气,“朕就这一个女儿,朕平时疼她宠她,对她连说话都不敢大声,这么多年更是连半个责备的字眼都没提过,他一个小小的知县竟然敢动害人的心思!” 这话崇久太上皇自己说得理直气壮,周愧学听着都替他觉得不好意思,今天,昨天,还有前天,您哪天不是边批奏折,边痛骂陛下不孝来着! “是是是,太上皇您息怒啊。” “于薛敬,朕赐你尚方宝剑,你去给朕把这县令给活剐了!”崇久帝说着就开始在御书房转圈找剑了。 周愧学追赶太上皇的同时,心中也疑惑起一个小小知县怎么会有如此的胆量。就算他不清楚陛下的真实身份,但碰到一个朝廷派来的巡抚也足够吓破胆了吧。 当他目光落在先前的那份奏折上时,顿时多了几分思虑:“太上皇,您说此事会不会是湖北布政使出的主意,玨山县县令不过听命行事?” 崇久太上皇稍微冷静些后,也反应过来了:“你的意思是,佑汐去玨山县调查的时候,发现了湖南布政使的把柄,所以这个布政使就打算借县令的手杀人?” “可能就是因为第一次的计划没有成功,布政使又想出了嫁祸陛下‘造反’的计谋,如此一来他也算和朝廷报备过,完全可以先斩后奏!” 等周愧学这话说完,崇久太上皇也不继续找剑了,神色明显凝重了许多。 就连半跪在地上的于薛敬的表情,都从未如此难看。 “朕要御驾亲征,打不死那个破布政使!” “……” 唉,太上皇怎么又开始胡言乱语了! “太上皇息怒啊!” 周愧学只觉得脑壳疼,不行,这种事情绝对不能他一个人痛苦,他必须得多拉点人下水:“太上皇,无论是‘陛下遇刺’还是‘御驾亲征’都不是小事情,定是得同鲍首辅等多位大臣共同商议啊。” “行,你现在去把人都喊来,立刻过来。”崇久太上皇顺势看到了还跪着的于薛敬,叹气道,“你也先起来,一同参与商议。” 一炷香后。 所有被崇久帝喊来的大臣们都面露震惊,同时这则消息也被越传越离谱。 “陛下在湖南遇刺了!” “陛下被人从万丈高的悬崖上被推了下去!” “数百个凶神恶煞的匪徒,围着陛下一个人砍?!” 崇久太上皇故意把事情说得严重些,要不然这群人能同意他御驾亲征吗? 趁其余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崇久太上皇快速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其他官员还没从陛下遇刺的震惊中脱离,就听见杜致意毫不留情地给太上皇泼了盆冷水:“御驾亲征,没钱,没粮。” “国库呢?” 杜致意听崇久太上皇提起国库,就差没把‘嘲讽’两个字写在脸上了,你还有脸提国库? 国库是谁败光的,你心里都没点数的吗! 崇久太上皇看着杜致意的表情,莫名心虚:“那兵部尚书呢!你们先出兵!” 孟之谦也跟着诉苦:“太上皇,可上京也没兵啊。” “怎么可能没兵?!” “自然。城前四十万英魂碑还立着啊,咱们实在没活人啊。” 139 准备主动出击 崇久太上皇实在低估了这些大臣们打太极的能力,短短小半个时辰,他就被这群人,说服到放弃了御驾亲征的想法。 顺便把计划改成了由神机营派出所有火器兵,负责将许佑汐从两湖地区平安带回。 他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他家那个不肖女安排他代早朝,会不会并不是指望着他能制衡着百官,而是打算让百官盯好他,防止他胡作非为来着呢? # 许佑汐呆在玨山县等到了第六天,石布政使却完全没了下文,好像完全放弃了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般。 由于玨山县的农民们之前和地主石东隅僵持了太久,田地一直荒废着。等到四月中旬才开始耕种确实已经有些晚了,许佑汐见这些农民们不放弃,开始没日没夜地冒雨在田里翻地,干脆让徐令把他们开来的两辆蒸汽车,送他们协助翻地了。 “巡抚大人好!” 这两天,许佑汐每次路过田地,都能看见两辆蒸汽车上坐着七八个大老爷们一边激动地和她挥手,一边开着蒸汽车摇摇晃晃地耕地。 许佑汐带过来的蒸汽车的车尾改装,都是这些农民们自己做的,做出来的成品甚至比神工局研发的,更加简单实用。 许佑汐打算回去后,就让神工局按照玨山县农民的设计,把蒸汽车好好改进,争取早日在耕种中普及! “巡抚大人。” 这会儿,从远处和许佑汐招手的,是正牵着儿子到外面走路的马寡妇。 “小马身体好多着了!” 短短五六天的时间过去,原本还重病卧床奄奄一息的小马,如今都能下床正常走路了,唯独身体还是比同龄孩子稍微虚弱一些。 马寡妇走许佑汐面前,赶紧拉小马跪下磕头:“还快谢谢巡抚大人的救命之恩。” “谢谢巡抚大人救命之恩。” 小马格外懂事地道谢。 “不必不必,客气了。” 小马在离开玨山山洞的第二天就用上了青霉素,第三天是二次输血,依旧没有发生任何不良反应。 根据两位新医讨论后得出的结论是,小马没必要继续第三次输血了。剩下来缺得血就靠食补,顺便多用几天抗生素,等再过上一阵子,小马就该恢复得差不多了。 等许佑汐田里回府衙,徐令也过来汇报消息了。 “刀客抓到了?” 这速度是真快。 “是,陛下。经审问,那十六名刀客都是距离玨山县不算远的一处山上的山匪。这个山匪窝,从前有六七十个人,专门打劫带银两到两湖地区做生意的商人。但是自从银行成立之后,到这边的商人要么不带钱,要么就不从这条山路走,导致这帮山匪几月来一笔生意都没做成。” “然后呢?” 许佑汐接着问。 “山匪们一怒之下,决定下山打劫银行……结果他们才第一次尝试,就有二十人当场中枪身亡,另外二十多人被抓到牢里服刑。” “好不容易逃走的那批山匪本来是不敢再打银行的主意了,但突然有一天,说是一帮打扮奇怪的人找上了他们,并承诺愿意协助他们打劫银行。甚至这些人还帮忙他们把正在蹲大牢的同伴全放出来了。于是,这帮山匪又抱着试试看的侥幸心态,进行了第二次打劫银行计划。” “他们第二次行动选在了半夜,虽然所有的守卫都不在银行。但这批山匪尝试了多种办法都破不开储存白银和纸钞的那扇门。也不知道哪个人出的主意,用火药炸。然而等火药炸完,门锁都是完好无损,带枪的侍卫却被爆炸声响吸引过来。受到第一次的教训,这些山匪中根本没什么人敢反抗,能跑就跑。到最后,原本六七十个人组成的山匪,死了三十几个,逃跑了二十几个,只剩下最后的十六个刀客还守在山上。” “现在最后的那十六个都被抓了?” “陛下放心,不止那十六个动手的被抓,还有之前逃跑的二十几人,也都全部捉拿归案。” “……”不得不说,厂卫在铲草除根的技术上,向来都是登峰造极的。 以至于后来,整个两湖地区不知怎么地就流传起了这种说法,能让一窝山匪都有去无回的地方,大乾银行。 “之前的调的兵都到位了?” “是,陛下。” 许佑汐觉得一直在玨山县躲着也不是事,趁着雨停了,她不如主动去看看这位石布政使究竟打算耍什么花招。 “明天一早,如果不下雨,所有人同我一起去拜访布政使司。” # 第二日上午。 许佑汐在前往布政使司之前,刚好路过了一家银行,便好奇地进去看看情况。 “客人,要办理什么业务吗?” 工作人员格外热情地招待起许佑汐。 许佑汐掏出了块晋商的牌子:“替我喊你们东家。” “好的,好的。” 建立在湖南的这家银行掌柜叫做焦九元,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是脸上却半分老态都看不出来。 “原来是东家来人了,九元失礼了!东家,要不,我们先去旁边屋子聊吧。” “好。” 很快,一行人转到一处安静的房间。 “焦九元,湖南这边的银行办得怎么样?” “东家,这边位置是真得不好,几个月过去了,也就勉强保本,很难进一步发展。” “只能保本吗?没有百姓过来存钱什么的?” “是的,东家,只能保本。湖南的当地商人对待银行和纸钞的存在都格外排斥,他们自己不接受纸钞,也要求底下的商铺、田地都拒绝纸钞交易。也许有这个原因在里,又没有前人试过银行靠谱不靠谱,这些百姓愈发不敢轻易地把自己的钱存到银行里去。” “我也询问过,开在其它地区的几个掌柜的,发现只要是开在两湖地区的银行境遇都差不多,但是开在江南等富庶地域的银行,往往情况都会比我们这里好得多,就连很多外地商人都反馈说,觉得我们这里的银行格外冷清了。” “那你觉得两湖地区银行,出现这种情况的根源是什么呢?” 140 承不承认纸钞 焦九元也没想到这位东家提出的问题竟然这么直接,短暂愣了几秒后,才低声回答道:“东家,官府似乎不支持银行的存在……” “怎么个不支持法?” 焦九元考虑了会:“银行刚开业的时候,生意一直不好。原本我们以为是宣传力度不够的缘故,便安排伙计去街道上给百姓们做银行的详细介绍,还推出了一些优待存款活动。” “当时也有不少人对纸钞感兴趣,并用手头的碎银兑换了几张纸钞准备试试看。我们本来也以为这事就算成了,结果到了第二天一早,前些天兑换纸钞的百姓纷纷找上门,要求换回银两,说是当地商铺全部都不承认纸钞,还甚至指责纸钞不过是些废纸!”焦九元想到那天,至今都觉得格外屈辱。 “迫于承诺,银行把那些百姓的纸钞都换回了银两,但我们想着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便尝试找官府帮忙贴个告示,就是让他们帮忙传达下,‘纸钞’是朝廷认可发行的钱币。” “看样子是没用了。” 许佑汐淡定地喝了口茶水。 焦九元苦着脸:“这些官员也不直接拒绝,逐个推脱,每个人都说要汇报自己的上级,几个月下来,百姓更加不敢相信银行发行的纸钞了。” 从焦九元的描述里,许佑汐基本可以知道,为什么‘银行’和‘一条鞭法’总是在两湖地区实施不起来了。 官吏自己不愿意配合,还把责任推到百姓身上。 “你有向银行总部那边反应过此事吗?”许佑汐直接问。 “暂时没有。银行毕竟才开业,我们这些掌柜的就跑去跟东家诉苦,也不太合适。正好前段时间,我们通过公学的几位熟人,结识到了湖南提督学政,他对我们银行就大力支持,还愿意帮我们写文章登报纸宣传。” 焦九元边说边叹气:“可这事也没成啊,那位大人倒是很愿意帮我们,但权利不够大。两湖地区基本都是一样的情况,两位布政使一手遮天,提督学政根本半句话都说不上。他后来还和我们道了歉,说他实在无能无力,从那以后他也就再也没见过我们了。” 许佑汐考虑了会,指尖也敲了敲桌子。 “焦掌柜,你想尽一切办法替银行寻找出路的精神,确实很令人感动。但是你有没有考虑过,如果你直接把这种情况上报,事情反而会变得更好解决?” “这……可民不和官斗。” 焦九元表情极其为难。 “没让你来解决,让朝廷自己去处理。银行是朝廷下令办的,纸钞是天子下令发行的。不过两个布政使而已,不配合就全换掉。” 焦九元被许佑汐的这番话都快吓傻了:“东家,咱们普通老百姓,不好说这种话吧。” 许佑汐用力放下茶杯:“你说附近的商铺都不承认纸钞是吗?从哪家商铺开始的,我亲自去试。” “这……从谁开始也不知道,但是开在咱银行旁边几十米的地方,就是两湖地区最大的富豪齐员外家的布铺。” “行,纸钞带着。” 许佑汐带着焦九元,以及身后百人的队伍来到了齐家布铺门口。 这浩浩荡荡的军队,立刻吸引了街上大多数路人的目光,不少百姓也出于好奇围到了布铺门口。 布铺掌柜闻讯出门,他光看着许佑汐的衣着,也没办法分辨这位是什么身份。 “听说,在你们家买布不给纸钞交易?” 布铺掌柜一愣,随即看到了跟在许佑汐旁边,埋着头的焦九元,原来是银行老板带人来找场子了! “是,齐家布铺不接受纸钞,只承认银两。” “你凭什么不接受纸钞交易?” 布铺掌柜理直气壮:“这位大人,您即便为难我也没有办法。整个两湖地区,你尽管问问,哪家商铺同意用纸钞进行交易的。既然大家都不给用,那纸钞和废纸有什么两样!” “给你一个机会,收回刚才的那句话。”许佑汐语气平静。 “您即便带再多人过来,还能强买强卖吗!”布铺掌柜还怂恿起边上看热闹的百姓,“大伙都评评理啊,大人,这都是规定啊,您带着这么多人在门口堵着,让小店做不了生意,这损失您得付啊!” 旁边看热闹的百姓也看不过去了,开始帮布铺掌柜说话,仿佛许佑汐才是那个仗着人多欺负百姓的恶霸。 许佑汐笑了起来:“掌柜的,我问你三个问题,你回答完,我们所有人立刻离开。” “行,那您请问。” 布铺掌柜做了个‘请’的手势。 “纸钞是谁发行的?” “银行?” 许佑汐指着布铺掌柜:“你记清楚了!纸钞是‘天子’让银行发行的。” 布铺掌柜心中咯噔,知道来者不善了,赶紧给旁边的小厮使眼神,让他去搬救兵。 “第二个问题,齐家布铺到底承不承认纸钞可以交易?” “这……” “掌柜想清楚了再说话,天子发行纸钞,但有人却说纸钞是废纸,不就等同于天子的话是废话!不认可纸钞事小,不认可天子的事可就不小了。” 许佑汐熟练地这群人带高帽了:“两湖地区竟然有这么多商铺集体不承认天子,这是想干什么?几千人密谋好要一起造反了?” 这也太猖狂了! 布铺掌柜最后一丝‘法不责众’的念头,都被打消了,这是要血洗两湖商人的打算啊! 然而,银行掌柜的焦九元也有些慌,忍不住擦起额头冷汗,他这东家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这这这,她难道还有本事,给不接受纸钞交易的商贩全抓起来不成! 许佑汐轻描淡写地添了句:“第三个问题,掌柜的知不知道造反和叛国,一般是什么怎么判的?” 布铺掌柜顿感手足无措:“这是欲加之罪!你说商铺密谋造反,能拿出证据吗?” “证据!”许佑汐嗤笑,“那你们承认纸钞吗?” “……” “掌柜赶紧回答问题吧,你们急着做生意,我们的人也急着走啊。”许佑汐顺便环视了下周围凑热闹的百姓,“还有人打算为齐家布铺主持公道的,赶紧站出来?” 围观的百姓中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一支全身铠甲的军队表情嚣张地从推开人群闯了进来:“都让开,让开,究竟是什么人闹事!” 哟,这熟悉的声音。 141 坑齐员外 站在许佑汐旁边地火器兵,下意识地朝着那批突然冒出来的军队举起了枪。 为首的军官推开人群,定睛一看,竟然是那熟悉的枪口,瞬间腿软到几乎跪下,慌乱地指着布铺掌柜道:“就是你聚众闹事,是不是!” “你们干什么!官爷,你们弄错了啊!”布铺掌柜急了,慌张地喊了起来。 “快,快把他抓起来。”军官被身旁手下扶了起来,艰难扯出笑容,“巡抚大人受惊了!既然闹事的人都抓到了,咱们赶紧走,就不打扰巡抚大人了。” 然而,军官口中的‘巡抚大人’,却震惊所有看热闹的人。 巡抚啊! 朝廷派下来的大官,就连布政使都得看她眼色行事的官啊! 感情人家刚刚说的那番话,根本就是吓唬人的,是打算说到做到啊! “不用抓人,我原谅他了。”许佑汐指了指那个掌柜的,“掌柜的,刚刚后两个问题的答案,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 “……” 布铺掌柜不挣扎了,你们还是带我走吧。 军官赶紧鞠躬赔笑,让手下赶紧松开布铺掌柜:“是是是,那小人就先走了。” 看着军官被吓得惊魂未定的模样,焦九元瞬间不慌了。 原来他靠山竟然这么硬! 这时候,齐家布铺的大东家齐暇也走进了人群,这人外表看上去也就四十多岁,相貌端正,像个正派人物。 “快看快看,齐员外来了!” “大东家!” 齐员外过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了解事情原委。 同时,徐令也在许佑汐耳侧低声介绍道:“大人,那位是湖南布政使正妻的生父,湖北布政使的兄长齐暇。” 齐暇听完了原委,冲许佑汐抱拳道:“是手下人不懂事,冒犯巡抚大人了。纸钞为天子推行,我们齐家商铺自然得支持,从今日起,所有齐家商铺都支持纸钞交易。” 许佑汐听到这话,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事情真这么容易解决? “齐员外果然是商人表率,本官自然信任你。可本官为官这些年,阳奉阴违的事情也见的比较多。好比说,一边同意纸钞交易,一边用着各种借口拒收纸钞的商人;还有些自作聪明的,同一件物品,纸钞支付的价格比白银支付要更多些的。”许佑汐笑了笑,“齐员外知道这些人的下场吗?” 齐员外原本镇定的脸色微变,但又很快恢复正常:“巡抚大人说笑了,齐家商铺自然做不出这类事情。” “那是自然。齐员外的亲兄弟可是湖北布政使,女儿又嫁给了湖南布政使当夫人,这样看来,齐员外身上也是使命重大。你瞧瞧,最近两湖布政使时不时给陛下上奏,总是在苦恼百姓不认可纸钞、银行的事情,想必齐员外之前也没听说过吧。” “……”齐员外干咳了几声,“是,齐某不知。” “那现在知道了。不知齐员外有什么想法?”许佑汐不留情面地提醒着。 齐员外被许佑汐堵住了后话,沉默半天后才开口:“同样商品,若百姓愿意使用纸钞在齐家商铺购买,可比白银交易价格略低。” “略低?齐员外果然有魄力,不过具体打算低多少?五成还是六成?”许佑汐乘胜追击。 “……小本经营,两成让利已是极限了。” “好!那就祝齐员外货物大卖,对了,齐员外应该不会想出‘临时涨价’或者‘缺货断货’这种损招吧。”许佑汐不停地斩断着齐员外的退路。 等齐暇抬头再看向许佑汐的时候,眸中杀意一闪而过,影卫感受到了危险,瞬间将许佑汐护到身后。 呵。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踩到利益了第一反应就是斩草除根。 “自然。” 许佑汐别有深意地点了点头:“那就不送齐员外了!” 齐员外离开前,神色不明,从他匆忙地脚步上看,应该是去告状了。 焦九元对许佑汐的态度已经完全转变成了满满地钦佩:“东家,虽说那个齐暇不过是个商贾,但他身后可有两座大靠山,他恐怕会针对您啊。” “怕他做什么?”许佑汐笑容格外温柔,“齐员外大义灭亲,好心给我们送点把柄和家产,还有不接受的道理吗?” “东家有远见。” “回去做生意吧,记得替喊人齐员外的商铺门口多做些牌子,告诉所有百姓,现在拿纸钞去齐家商铺做买卖,货品可以享受两成优惠。” “是是是。” 送走了焦九元,许佑汐才发现徐令似乎盯着影卫看了许久。 难道,他看出来‘影一’和‘影二’有区别了?! “看什么呢!” 许佑汐好像不经意地问了句。 徐令一愣,顿了顿才开口:“大人,您之前不是说影卫只会在有人对您产生杀意的时候出现吗?可属下发现这段时间,影卫一直在您的身边从未离开过。” “这样看来,整个湖南危机四伏,大人还是早日返京吧。” “……” 原来是这个原因,许佑汐也很无奈。难道她还能解释说,因为以前的那个影卫会隐身,现在的这个没学过?! “恳请大人尽快返京。” “徐令啊,其实朕有件事一直没告诉你。之前朕坠崖,影卫为了保护朕,不小心磕到了脑袋,所以忘掉了很多事情,好比说怎么隐藏行踪之类的。” 许佑汐懒得想借口了,仗着‘忽悠光环’在,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起来。 数百米的悬崖掉下来,脑袋朝地? 脑袋没开花?竟然只部分失忆了? 他怎么活着的? 徐令心中发出了质疑,但看着陛下一脸煞有其事的模样。 嗯,果然是他孤陋寡闻了。 “影卫辛苦了。” 徐令发自内心。 许佑汐叹气:“还行吧。” 提前二十年休假,他血赚了,好吗! 许佑汐还没来及同徐令多说两句,就听见刚刚离开的焦九元,站在了银行门口,冲着她大喊:“东家,东家快救人啊!” 许佑汐闻声看去,只见不知道从哪冒出的一支装备精良的军队,竟将将焦九元等人团团在中间! 反了天了! 142 御驾亲征的架势有了!(二合一) 等许佑汐待人赶过去之后,那些围住焦九元的士兵,仍旧半点退避的意思都没有。 “你是谁的兵?” 许佑汐身后的火器兵自动排成三排,是标准的作战队伍,一个个黑漆漆地枪洞开始指向了这些士兵。 “我们是布政使司的亲兵,奉布政使大人命令捉拿犯人!麻烦你们也不要妨碍办案。” “犯人?!” 被士兵围在中间地焦九元还是张开双臂,一边护着身后两个人,一边焦急地开口喊着:“东家,这两位都是公学的老师,绝对不可能是他们口中的犯人。” 许佑汐被焦九元提醒,才发现被焦九元微胖的身体后面,似乎还挡着两个年轻男女。 公学老师? 欺负银行,限制乾报,现在连公学老师都开始当犯人在抓了? 很好,这湖南布政使大抵是当她死透了! 许佑汐气笑了:“这两人都犯了什么罪?” 这支亲兵的领队高傲颔首:“自然是大罪!你又是何人?难道还要包庇这两人不成?” 许佑汐脾气上来了:“很好,徐令,把这些人都给抓了。” “我们可是布政使司的亲兵,抓我们做什么?”领队只觉得很不可思议。 “废话!自然是因为你们都犯了大罪,不然为什么要抓你们。怎么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包庇你自己?” 许佑汐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 这支亲兵总共也就四五十人,还做不到每个人都有佩刀,比起全员带枪的禁卫军来讲,战斗力确实不值一提。 见禁卫军已经准备点火,亲兵领队都急了:“你们能不能冷静点!” “是啊,大家都冷静点!开枪前千万别急,都瞄准了再开!” 许佑汐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完,三分之二的枪都开始瞄准那个刚刚说话的领队了。 “撤兵,撤兵!” 亲兵领队确实有点被吓到了,他们可是见识过银行火器实力的,那玩意打哪穿哪,连凶神恶煞的山匪都被打得屁滚尿流,何况他们这群连战场都没上过的亲兵呢? 领队一说‘撤’,其余人立刻啥都不顾地开始跑。 布政使司的亲兵全逃了。 焦九元紧绷地精神终于稍微松懈了点,可这一松懈,差点没摔倒。 “焦掌柜,你没事吧?” 阳光下,身材魁梧地禁卫兵给许佑汐,让出了一条通道。 被挡在焦九元身后的两位公学老师,也总算看清了刚才和亲兵交谈的许佑汐的模样。 那是位格外年轻的紫色长裙的女子,眉宇间不带半点胭脂水粉的痕迹,却又显得格外耀眼,当她一走出来,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会被她吸引住。 焦九元站稳了身体,满脸感激:“谢谢东家!” “多谢东家。” 公学两位老师对视一眼,也学着焦九元鞠躬道谢。 “东家,给您介绍下,这两位分别是公学的陈酩老师和左一莹老师。我之前同您说的,我们银行不是找过提督大人帮忙宣传纸钞吗?那位大人当时便是安排了这两位公学老师,替银行写报纸上的文章的。即便后来,关于银行情况的报纸发不出去,这两位老师也依旧努力地替我们做宣传。” 许佑汐仔细打量起两人,年轻男人带着单边的圆形玻璃眼镜,五官清秀;年轻女子有双漂亮的杏眼,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灵动。 这两人衣服材质、穿戴都不差,平时也不像那种会为金钱苦恼的人。 焦九元紧接着给两位公学老师介绍道:“这是我们银行的东家,是从上京来的巡抚大人。” “银行大东家?不是晋商杨追月吗?”左一莹下意识地疑惑道。 许佑汐不经意地解释了句:“银行的大东家是天子,本官这次过来就是替天子给银行撑腰的。” 陈酩看上去仍旧有些不怎么信任许佑汐,轻轻拉了拉左一莹,似乎是想让她不要说太多。 为了不继续呆在街上惹人注意,焦九元带着许佑汐和两位公学老师进到屋子坐下了。 “两位老师,刚刚那些亲兵为什么突然要抓你们?” 左一莹犹豫了会,又看了眼陈酩,没有说话。 “布政使既然要抓你们,就不可能无缘无故。”许佑汐突然开口了,“刚刚的场面都看到了,只要你们离开这里的庇护,你们随时会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理由抓到牢里。既然我们已经从布政使司的亲兵手上救下你们,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说。” 陈酩斟酌片刻,冷静问道:“大人可有办法,送我二人去上京告御状?” “告御状?” 许佑汐表情似乎有些微妙:“告谁?湖南布政使石勇?” “是。”陈酩斩钉截铁。 “你们证据有了?” 陈酩顿了顿:“我们手上有几封石勇与富商齐暇狼狈为奸的书信,以及一些百姓手写状词,希望可以亲手呈给陛下。如今的两湖地区,恐怕早就成了他们石齐两家的天下。” “证据能拿出来看看吗。” 两人面对许佑汐的要求,却只是隐忍地摇了摇头:“大人,证据我们只愿拿给陛下看。” 许佑汐盯着两人犹豫了会,格外认真道:“其实朕就是天子。” “啊?” “……” “……” 三人都听傻了,一时间竟完全不知道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好。 这句话怎么听都不像是真的,但谁敢拿这事开玩笑啊? “那您,您有办法证明吗?”陈酩最先冷静下来,随即问道。 哦。 皇帝似乎不配有身份令牌。 “就算朕真把玉玺带出来,你就能识货了?”许佑汐无奈道,“徐令,把你的令牌拿出来。” 徐令听从吩咐,快速将身份牌掏出。 “南镇府司指挥使,徐令。”左一莹读出了牌子上的字,捂住了嘴,“你是锦衣卫?” “陛下微服私访,常年会借用巡抚李思的名字。” 徐令低调地解释了句。 “巡抚李思!” 左一莹听到这个名字,不免热血沸腾:“您就是那位巡抚平顺府,挖下水道、搭水泥房的巡抚李思大人!不对,所以您既是巡抚李思,也是天子?” 许佑汐怎么觉得李思这个名字比她自己的名字还好用呢! “是。” 陈酩问道:“既然您贵为天子,为何会突然微服私访湖南地区?” “正月中旬,朝廷开始进行‘一条鞭法’的变法,首先以江南和两湖地区作为试点,但是效果差别极大。朕奇怪两湖地区为何屡次不成功,正好这时又有奏折说湖南玨山县出了一支反叛军,藏于山中,密谋造反,朕便带兵亲自出来看看情况。” 陈酩紧接着问:“既然您是天子,应该不会忘记去年殿试上您亲自出过的考题吧?” 许佑汐回忆了会:“朕当时问得是,说自己生辰快到了,殿试的考生各自打算给朕送什么贺礼?” 许佑汐突然反应过来,这陈酩外表似乎也有几分眼熟:“朕记得榜眼陈稽的家乡就在两湖地区,你和他还有几分相像?” “陈稽为草民堂兄。” 陈酩是彻底相信许佑汐的身份了,若是伪装天子的人,也不至于准备充分到,可以轻易回答出去年的殿试考题。 “这就难怪了,你哥挺不错,他去年的那篇国富论,写得尤其好。那篇会试文章里,他也提出了很多关于建桥、建路的建议,大多都是针对两湖地区的。朕当时还想着先让他在翰林院做编修磨两年心性,就安排回家乡当‘父母官’。” “对了,陈稽说他在家乡定了亲,年底成婚,但朕看他去年好像没来得及。” 她这话一出,左一莹明显脸红起来了。 许佑汐哪里还不明白。 她这是恰好救下了她‘榜眼’的兄弟和媳妇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两人确定了许佑汐的身份,哪里还敢继续坐着,赶紧跪了下来。 唯独焦九元反应慢了半拍,他完全是被吓得,他东家竟然是皇帝,还微服私访出来给他们撑腰了?! 焦九元简直悔不当初,早知道是天子撑腰,他刚才怎么都得昂头挺胸地去那些平日看不起银行的商户门前转几圈!!! “那你们刚才说的证据?” 左一莹赶紧跑去把放在墙角的伞撑开,随即顺着伞骨架撕开,最后从伞里面竟掉出了好几个极薄的信封。 陈稽自从包里取出了把扇子,里面同样藏了一封信。 “我们担心身上带着证据会被石勇拦下来,所以把部分证据藏在了附近地方,其中有几样证据还藏到了银行的金库里面。堂兄说,他最晚今年中秋,肯定会回来成亲。如果我们在这之前出了事,堂兄回来后,自然会想办法查出真相的……” “这些证据是我们去年才开始着手整理的。” 许佑汐简单翻了下信件内容,搞明白了大致意思:“难怪去年京察查的那么严,虞叹也没发现石勇不对劲,他的老丈人早就帮他把这些钱都给洗白了。” 左一莹补充了句:“齐暇家产来路也不清白,有好多百姓都说他亲眼看到他纵火烧死了一位富豪,最后还以对方好友的身份继承到了家产。” “本立我们俩是打算借着去上京投奔亲戚的名义,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也不知道是谁把我们收集证据的事情,告诉了石勇。这几天,他一直在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还好几次派人到公学对我们进行审问。” 难怪石勇这些天,没空找自己麻烦了,原来是被这两人吸引走了注意力。 “行了。”许佑汐站了起身,“徐令,调兵,准备包围布政使司。” “是,陛下。” …… 傍晚时分。 许佑汐吩咐禁卫军把布政使司包围起来的时候,齐员外还正在怒火冲天地冲着石勇骂着巡抚李思的行径。 “不知巡抚大人这是何意!” 石勇听说布政使司被官兵围了起来,也来不及换成官服就匆忙从府里出来了。 “湖南布政使石勇与商贾齐暇勾结,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证据确凿,这些都是你与齐暇勾结往来的书信。你可认罪?” 带着火器地禁卫军站在第一排,枪口指着布政使司,后面还跟着近两千位从附近地区借来的佩戴军刀的士兵。 “证据?就凭几封书信?” 石勇不在意地笑了。 “白纸黑字,写得还不够清楚?” “巡抚大人可知道我湖州人家都是怎么养蚕的吗?但凡养蚕的人家必定会种桑树,同时养鱼。桑树叶养蚕,蚕沙蚕蛹可作为鱼饲料,以塘泥为桑树施肥。这些养蚕的人家,年年都是丰收,蚕丝、桑葚、鲜鱼,你说这其中哪一步有错了!” “本官和齐暇的关系就好比鱼桑蚕,本官不过是顺手照顾点岳父尽孝心,岳父担心女儿生活是否宽裕,便给女儿送些银两支持,你说这其中哪里犯法了吗?” 石勇还格外理直气壮,认为自己没错。 许佑汐丝毫不落后地反驳:“人家养的是蚕,你养的那个叫蛊!蚕吃的是桑叶,吐的是丝绸,蛊吃的东西可都是同类的血肉。” 许佑汐才把话说完,石勇的突然表情有点兴奋。 不知为何,布政使司外除了许佑汐的这支几千人队伍外,外围突然多围起了一支完全陌生的队伍。 “他笑什么?” 许佑汐冲着徐令疑惑道。 “不知道。” 忽然,石勇脸上的笑意突然僵持了:“怎么不是我们的人!” “……哦,忘记说了,我们还有一千多的厂卫,现在刚刚集合。” 石勇脸色难看,可下一刻,城外又是一批骑着大马要冲进来的士兵。 石勇的眼中再次燃起了希望。 “是石勇的救兵来了?” 许佑汐回头望了眼,等等,这批人为何如此眼熟! “大人,我怎么觉得他们……好像……穿的都是神机营的铠甲?还有……神机营的……火绳枪?”徐令忍不住喃喃自语,“怎么好像也是咱们的人。” “也许是上京担忧陛下安危,特意的安排吧。” 石勇眼睁睁地看着包围布政使司的兵,从两千人增长到三千人,到现在的可能近万人。 顿感心灰意冷。 救兵就算来了又如何? 他还能挤得进城吗! 许佑汐也是同样的无语,她不过就是抓个贪官罢了,为什么会搞出了御驾亲征的架势?! 143 试点增加土地改革 神机营滕雪生翻身下马,艰难地破开人群,好不容易才挤到了许佑汐身边,眸中却是带着泪光跪下了。 “陛下受苦了,神机营指挥使滕雪生救驾来迟!” 说这话时,滕雪生一个中年男人,竟然声音哽咽,还不停地磕起头。 唉。 救驾的气氛许佑汐是没感受到,但是祭奠死者的氛围感瞬间被拉满了! “滕指挥使起身吧,你们这是什么?”许佑汐看着将身后将城里堵得水泄不通地士兵们,实在心情复杂。 滕雪生赶紧回答:“太上皇忧虑陛下安危,特遣神机营全部军力彻夜不休赶往两湖地区救驾!禁卫军将领秦庄恕走了另一条路,负责维持城外安危!” 原本站在布政使司门口的石勇,在听到滕雪生口中的‘陛下’两字,似乎受到了什么打击。 他之前的镇定自若仿佛成了个大笑话。 他本以为即便此事无法善了,他好歹也可以选择拼死一搏,但凡杀掉巡抚李思,再有先前奏折为证,他完全可以将此事推到反叛军头上。 但石勇怎么都想不到,巡抚怎么摇身一变就成了新帝,他之前所谓的妥善准备,竟都化成了一场泡沫。 许佑汐点头,示意徐令可以开始动手了。 “所有人,放下武器者不杀。反抗者,一律以造反叛国罪定论!” 原本就被许佑汐身份吓得人心涣散地布政使司亲兵,很快一个接着一个士兵,扔下武器跪下。 “陛下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啊!” 这群放下武器的亲兵,纷纷大声喊着。 几名禁卫军率先上前分别捆住了石勇、齐暇,以及府里还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石夫人。 “陛下,该把他们收押到哪里去?” “既然是一家人,都关石东隅旁边,让他们好好团聚团聚。” “属下遵旨。” 徐令立即吩咐属下去办,顺便同对方多加了句:“把之前抓到的十六个山匪也关到这家人隔壁去,安排狱使在旁边给这群人好好读大乾律,刺杀帝王究竟是什么罪。” 呵,他们在牢里好好反思吧! 暂时解决完了布政使石勇,许佑汐才发现安置这么多的士兵成了个大问题。 许佑汐轻叹:“滕雪生,你带来的这些火器兵,这些天可休息过?” “陛下安危自然在第一位,自从听说了陛下在两湖所受的屈辱,哪有人还睡得着?!”滕雪生语气中尽是愧疚,“陛下,臣受太上皇嘱托,将太医院资历最高的二十位太医全部带来了,先给您把个脉吧。” “朕没事。” “怎么能没事呢!万丈深渊,即便陛下有天眷,可,可万一有什么内伤没有发现呢?”滕雪生焦急地劝说道。 “什么万丈深渊?”许佑汐不免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上京怎么传朕的事情的?” “现在整个上京城都知道,陛下微服私访两湖地区。玨山石东隅谋害帝王,甚至派了几千个凶神恶煞地杀手。锦衣卫徐令大人为保护陛下身重数百刀,陛下也被迫无奈从万丈深渊跳下,所幸陛下为天眷之人,毫发无伤。” “……徐令,你就是这么报平安的!” 徐令满脸不可思议:“陛下,属下根本没写过这些啊!” 究竟是谁造谣的他中了数百刀! 他当时就该多加句,影卫拼死保护陛下,这样中刀的人或许就不是他了! 许佑汐叹气:“滕雪生,带所有火器兵去城外短暂驻扎,所有人原地休整,随时等候安排行动。” “陛下……” 滕雪生本来还欲说什么,却被许佑汐打断了。 “天都黑了,你们一路赶来也辛苦了,后面还有任务,别把人都累倒了。还有,通知秦庄恕那批禁卫军,到此地集合休整。” “臣遵旨。” 许佑汐让滕雪生负责安置从上京过来的军队。她和徐令则带着附近调来几千人的军队,开始连夜对湖南地区的官吏进行整顿。 “陛下,黄册。” 许佑汐拿着锦衣卫在布政使司里面找到的资料看了起来。 “这么多公田都成了私田?”许佑汐翻起湖南这边大地主户籍,基本上都是些和石勇、齐暇两人沾亲带故的人,“石勇还挺会钻空子。” 许佑汐拿起笔,开始抄写起黄册上所有拥有大量土地的地主姓名:“把这些人都先抓起来。” “是。” 既然两湖地区都已经作为改革试点了,那她不妨改得更加彻底点。 “这些地主当中,但凡查出土地来路有问题的,直接没收其土地和近几年收入,并记录案底。” “你和这些地主们说清楚,一旦他们名下有案底,后辈至少三代以内,无法参军、参与科举考试等一系列弊端。如果他们不希望留下案底,可以选择上交全部家产的三分之二,机会只有这么一次,让他们好好把握。” “至于没有查出问题的地主,尽量可能劝说他们把土地卖给朝廷。实在不愿意卖的,你先把名单记下来,到时候朕再另外想办法。” “这些没收回来的土地全部归公家所有,将无偿分配到每家农户手上。按照每户人口分地,每亩田地按照朝廷标准按时交税即可,多出来的粮食产量全部归农户自己拥有。” “分配土地前,要和这些农户讲清楚。土地永远归朝廷所有,禁止买卖和荒废耕田,如果出现特殊情况,农户本人暂时无法耕种可以出租田地,如果全家离开本地,田地需要归还官府。后面会推出新土地法,一切以土地法为标准执行。” 许佑汐边说边写,把刚刚整理好的内容,让人抄两份。一份给禁卫军执行,另一份派人送给刑部尚书,要求‘三司法’尽快完善改革后的土地法。 等许佑汐把这些内容整理好,已经到了后半夜了。 她出门还关心了下秦庄恕那边的情况,秦将领也是刚刚才带人赶到城外汇合。 秦庄恕用了守株待兔地办法,成功在城外俘获了近两千人的军队。根据口供,这些人基本上都是湖北布政使司的亲兵,奉齐布政使之命前往湖南布政使协助抓捕反叛军。 如今,这批过来增援的亲兵完全被控制住了,就等许佑汐的安排了。 “通知滕雪生,一个时辰后,他带队的那批火器兵先前往湖北捉拿齐布政使,秦庄恕那批禁卫军暂时原地休整。” 144 利诱地主 等滕雪生带兵赶过去的时候,得到的却是湖北布政使潜逃的消息,逃跑之前,他还命令守城兵不惜一切代价死守城门。 还好,守城将军不是傻子,早就发现了布政使的反应不对劲。 这会儿,更是主动和滕雪生交谈,在确定了对方神机营火器兵的身份后,立马下令放行。 齐布政使潜逃,滕雪生赶紧安排人去追,同时给许佑汐传信交代此事,剩下的火器兵开始翻找布政使司残留的证据。 附近几地的官吏在收到书信后,纷纷配合地张贴起通缉令。 争取早日将其抓获。 …… 第二日,午后。 许佑汐把那些不愿意把土地卖给朝廷的大地主,安排到一起,她打算一块劝说。 没有犯过事的大地主,人数也真不多,加在一起也不到二十人。 “朕有意将两湖地区的土地全部由‘私田’转为‘公田’。”许佑汐明说了来意,“朝廷也愿意用合理的价格给予诸位适当补偿。” “有什么想法或者困难,诸位也可以直说,朕恕诸位无罪。” 许佑汐语气格外诚恳。 这几位地主相互对视,他们也都是第一次见到天子,也根本没想到竟然会离得这么近。也别说主动开口了,就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的! 过了好一会,总算有个地主憋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了:“陛下,草民家里的土地乃祖祖辈辈世代传下,若是将祖产都卖了,草民死后,恐怕无颜面对列祖列宗啊!” “的确,作为后辈变卖家产确实不合适。”许佑汐立刻表示理解,“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让后辈子女都换一种生活呢?不知道,几位可有读过《乾报》?” “读过。” 几位地主都谨慎地点了点头。 “其实,《乾报》就代表着我大乾未来的一种发展趋势。大乾的学校会越来越多,学识将改变大乾下一代的未来;随着银行的建立,税收制度的改革,未来商人的路也会更加好走;随着神工局的发明越来越多,各类工厂也会相继出现,你们都还年轻,也都有子女,你们难道没想过摆脱旧的束缚,尝试新的人生吗?” “守不住祖业自然丢人,可即便平庸的守住祖业,难道就不丢人了吗?如今大乾分明有那么多的机会,你们得想着,如何让自己成为人中豪杰,让子女出人头地,才能真正有颜面,百年之后面对祖辈吧。” “朕知道让你们这么快下决心卖出祖业,是有些为难了。朕会给你们时间考虑,你们当了这么多年地主,家底都不薄,利用这些钱无论去经商,或是自己在两湖地区创办工厂,都是前途不可限量。作为弥补,朝廷在这一两年间会尽可能的支持你们创造新的产业。” “百年之后,你们完全可以告诉祖辈说,你将土地卖给的是官家,是为了大乾江山而作出的牺牲,是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可即便如此,你们依旧靠着自己的双手,创造出了新的家业,那你们比起你们祖辈也丝毫不差。” 许佑汐循循善诱,让这几位听着的大地主心中不免有些动摇了。 “你们如果担心,自己不懂经商这些,也担心卖出祖业之后生计问题。后面,朝廷肯定会来到这边合作办工厂,朕可以给你们留一些工厂的工作岗位,虽说不至于大富大贵,但只要你们勤勤恳恳做事,肯定不会饿死。” “除此之外,朕将在湖南立碑,对诸位之大义行为进行表彰,碑上可以写上你们以及你们祖辈的名字。此事可以登上《乾报》,为天下人传颂。” 许佑汐也是需要树立一批优秀的典型示范,以堵住悠悠之口。 “上京正在筹备一所大学,未来会邀请所有宗室子女,以及邻国的王孙贵族前来学习交流。这所学校门槛自然极高,但是诸位所有适龄的子女或是孙辈,均可以享受入学名额。” “诸位若是还有其它难处,也可直说。如果对于以上这些条件,诸位还是不愿意将田地卖给朝廷,那也不强求。但是所有田地仍旧必须转变为公田,你们可以守着自家的田地生活,只需要每年按照土地亩数正常交税,但是不可以私下变卖土地,或是荒废耕田。” “机会只有这么一次,朕给你们两天时间考虑,过了时间,以上的优待将全部作废。后续大乾境内其它地方的地主,肯定再也没有你们这般优待了。” 许佑汐给出的条件确实非常能打动人,特别是同意他们子女去上京和王孙贵族一所学校,光这一点,就是千金不换的! “后日早晨,会有禁卫军挨家挨户找你们签订契约,若没有什么其它问题就先散了吧。” 大地主们明显都心动了,恨不得马上答应下来,生怕会错过这种好机会。 # 齐暇出事了,许佑汐却已经有了好几次‘搞富贾’的经验了,锦衣卫接收起齐家的产业也变得游刃有余。 使用银行发行的纸钞在齐家购买货品,享有两成优惠的政策也开始在当地实行了。 一时间,齐家的生意变得奇好。 其余商贾也得知了陛下亲临的消息,这会儿根本没人敢拒绝百姓过来使用纸钞。 陛下亲口说了,不承认纸钞,就是不承认天子,那就是叛国! 他们有那个胆子,也没那个命啊! 可齐家把价格压得太低了,其它商铺的店家完全没办法竞争,也只能学着使用纸钞,可以给货物降价的办法卖货。 因此,银行生意也爆火起来! “陛下,齐家店铺的名字要不要改改?毕竟齐暇都入狱了……” “不改。”许佑汐果断道。 齐家商铺实在太多了,挨个换匾额也只是耗时耗钱。 “谁说齐家商铺就代表了姓‘齐’的人家资产了,也完全可以解释为齐家治国平天下。日后,齐家商铺就是这个解释了!” “那,齐家商铺的盈利?” “后续归到公家的产业里去,盈利正常交税,余下的就作为两湖地区改革经费。” 许佑汐顿了顿不忘补充道。 “下圣旨让吏部尽快调任两名经验丰富的官员过来接手两湖布政使的位置,还有,把翰林院陈稽委派至两湖地区,专门负责督查两地改革进度。” 145 返回上京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许佑汐开始为两湖地区量身定做‘变法’方案。 第一件事,就是重新整顿两湖地区的军队,并改革军制。 许佑汐把两湖地区的原有军队进行重编,不归属任何一地的布政使管理,直接受命于朝廷,禁卫军秦庄恕负责练兵。 第二件事,就是将两湖地区土地全部由私田转为公田,并分发到每家每户的农民手中。 建立“粮管所”,农民每年收获的粮食都可以在这里兑换成纸钞或者银两,同时,也作为朝廷的一处粮食储备基地,并对当地全部耕田负责及监督。 第三件事,才是继续大力宣传银行的作用,鼓励百姓使用纸钞。 第四件事,与当地富人合作,尽可能成立各类工厂,提供较高福利,并主动招收女工。 第五件事,进一步发展公学,将曾经受到官府限制的《乾报》大量印刷,向免费百姓发放。 …… 许佑汐在新布政使过来接任前,已经把‘两湖地区’后续变法的大致框架给搭起来了。只要后续上任的布政使不算太废物,变法应该不会出现大的问题。 同时,她也没忘在两湖地界之间,竖水泥碑感谢将私田卖给朝廷的地主们,她当初给那些地主承诺的事情,依次都做到了。 到了四月下旬,几位新上任的官员终于赶到了两湖地区。 五月初六,许佑汐回到上京。 此时,新帝微服私访两湖地区的消息,基本传得是人尽皆知了。但出于对许佑汐的安全考虑,新帝回来的日期,一直没有对外公开。 “陛下万岁。” 许佑汐回皇宫了,周愧学在内一批宫人跪下迎接。 “都平身吧,父皇这次没来?” 周愧学赶紧起来跟在许佑汐的身边:“太上皇有些乏了,还在宫中休息呢。” “好。” “陛下,鲍首辅、姚少傅以及六部的几位大人,现在都在议事殿,您要不要过去见一见?”周愧学接着汇报道。 “自然要见。” 许佑汐换了身衣服后,便赶紧来到议事殿,此时,她的几位肱骨大臣们已经跪倒下了。 “爱卿们都平身吧。”许佑汐坐到了高位,“朕不在朝中这段时间,可有发生什么大事?” 几位大臣相互对视,最后还是让鲍长年作为代表回答的问题。 “尚无。” “很好,四海太平便是最好的消息,爱卿们最近也辛苦了。” 许佑汐满意点头。 “陈辉世,朕之前派人传信给你,新法修编的如何了?” “回陛下,现已将‘交易过程中不可拒收纸钞’列入大乾律,违法者将判处半年至十年牢狱,此条例近日将对外公示。不过臣还有一些疑惑,陛下吩咐‘三司法’编写《土地法》,仅是针对两湖地区,还是后期会推行到大乾各个地方呢?” 陈辉世挺直腰板站出来,主动询问道。 提到这个问题,其余人也纷纷竖起了耳朵,要知道他们为官数载,家产里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田地。 假如陛下真打算将天下私田都收公田,那这把火迟早得烧到他们头上。 “朕暂时也说不清楚,先看两湖地区试行的结果吧。”许佑汐开始敷衍了。 自古帝王心思难测,她要是那么容易就被看透,岂不是很丢人? “这……陛下,臣认为此法在两湖地区以外的地方,实在是难以复制的。尤其是蜀地、江南地区之类的,这些地域的大地主尤其多,这些地主们恐怕会不服气啊。”陈辉世不死心的提了句,希望许佑汐赶紧打消这个荒诞的念头。 ‘地主’和‘农民’之间的利益本来就是对立的,许佑汐若是想保护农民的利益,就必须对地主阶级进行剥削啊。 许佑汐本想正面回答下这个问题,哪知道杜致意抢先阴阳怪气地开口了。 “哦?也不知道陈尚书家有田地几亩呢?这新法不过才在两湖地区试行,陈大地主就已经忍耐不住了?” “你!”陈辉世怒气冲冲瞪向了杜致意,“你懂什么!老臣询问这些,不过是希望制定出来的土地法不会引发民间大的争议,你懂什么是立法吗?” “是,臣不懂。” 杜致意表情微变,似乎有些吃瘪了,这场面看得其它人不由暗爽。 许佑汐忽然带头鼓起了掌:“杜致意,你还不赶紧谢谢陈尚书,他不仅能发现你的不足之处,还主动提出来了。不过既然知道自己身上有不足,那就去学习,近期‘三司法’不是刚好在制定新土地法吗?你就跟着陈尚书好好学学吧。” “啊?” 陈辉世满脸不可置信。 “臣谢陛下,臣绝对跟着陈尚书好好钻研!”杜致意别有深意地看了陈辉世一眼。 这眼神,绝对是在宣战了! “臣恐怕心无余力再去教导杜大人,陛下三思啊!” “陈尚书自谦了,你的能力朕自然相信,新土地法的立法,也是迫在眉睫,能多个像杜大人这种得力帮手不是正好。”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暗自都有几分心惊,陛下是不是太过‘偏爱’杜致意了?竟然半点委屈都不愿意他受? 最重要的是,他们似乎还在杜致意嗅到了‘恃宠而骄’的味道?! “还有一事,自从年后那些附属国使者回国之后,不少小国家的国主都表示希望可以送他们的孩子到上京学习,朕觉得这也是个宣扬大乾文化的好机会,就先答应了。” 附属国国主,难道不是在表达想送‘质子’过来的意思吗! “陛下圣明。” 唯独礼部尚书贺流听到这话,心中不免咯噔,感觉陛下就直接差点名礼部干活了! “朕打算在上京建立大乾第一所大学,专门负责这些附属国国主子女的教学问题。诸位爱卿也可以送家里子女进来念书,像爱卿们这种对大乾有功劳的,子女肯定可享受学费减半的优惠啊。” 竟然还要收学费? 陛下,这是真心想办学校,还是算计好了该怎么圈钱? “贺尚书。” “臣在。” 礼部尚书贺流苦脸叹气,俸禄不见多拿,活竟然还越干越多! “此事便交予礼部去办吧。” 146 分配任务 许佑汐环顾了一圈,此时这些大臣们纷纷人人自危,生怕新帝一时兴起,给他们也多安排些任务什么的。 “诸位爱卿应该都知道了,朕此次前往两湖地区私访,过程极其凶险,几次遭遇刺杀。爱卿们觉得这其中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杜致意上前一步率先开口道:“两湖地区贪腐严重,且官商勾结。朝廷之内,姻亲关系吃相难看;朝廷之外,地方官吏权势过大一手遮天。” “嗯,确实如此。”许佑汐点头,“那诸位爱卿可以办法解决此事?” “臣微薄之见,关于此事,无论是官,还是商,都得下狠功夫整治。”杜致意继续补充着,“针对官吏,臣认为当延续前朝的官吏考成法,予大小官员每月每三月半年均进行一次政绩考核,京察成为朝廷重点大事,最好改为一至两年一次。” 吏部尚书虞叹脸色吓得变了,内心疯狂祈祷,让这杜致意赶紧闭嘴吧! “关于商人,臣听说民间有一本专门约束商人行为的书籍,名为《商道》,在江南地区流传多年了,在当地试行效果良好。臣也曾仔细研读过此著作,此书虽然内容充实,但也不过是在道德层面上约束商人。臣认为如果需要彻底约束这些商人,不应该指望着道德上的治理,而是真正从法律层面上做起来。” “特别是大乾律中关于商法的篇章,当单独列出来,丰富完善并形成独立《商法》,同时,臣认为对于商人所雇佣的伙计也该制定专门的法律进行保护,而不是商人可随意任用或者辞退。” 这下,连陈辉世、苗文正脸色也变了,他们也得加活了! 许佑汐欲言又止地看了杜致意好一会,自己日后可得活得比他久点。万一她未来先走了,杜致意分分钟要被其他人活活拆掉啊! “除此之外,臣觉得……” 许佑汐赶紧打断杜致意:“可以了,杜大人,你先休息会。” 直到许佑汐这话一出,几乎所有的人都明显松了口气。 “朕此次前往两湖地区,确实发现了不少问题,其中有一点就是地方布政使的权利过大。朕也考虑了不少解决办法,首先是提高各地提督学政的官阶,各地区应是巡抚、布政使、提督学政共治的局面。像两湖地区就多年没有调配巡抚前往,虞尚书,这就是你的失职了。” “是,臣日后定然改进。”虞尚书立马认错,态度极其良好。 许佑汐说话的同时,目光看向了孟之谦:“最重要的一点,是把地方官吏手上的军权取消,进行一场彻底的军制改革。” “陛下,您的意思是?” 孟之谦心领神会,主动站出来领任务了。 “朕在这方面经验不多,具体改革的细则,还得靠孟尚书摸索了。朕打算将各地区军队独立出来,这部分军队将不受布政使调配,直接听命于朕,所有军事行动,无论大小必须向朕汇报;同时军人应存在军衔制度,按照能力和战功提拔。军人使命只有两个,守护百姓和保卫祖国。” “朕已在两湖地区成立军改试点,孟大人可以做做参考。当然,若是地方出现紧急情况,如是因为灾祸救人,也可酌情由上级军官提前进行调配军队,先斩后奏。” “臣遵旨。”孟之谦揽下了任务。 许佑汐点了点头,又不经意地看了几眼杜致意:“那个虞尚书有空的时候,把‘考成法’多看几遍,尽快研究一份适合我朝官吏的考核制度出来。鲍大人,你没事的时候,也帮帮虞尚书一起做吧。” “……臣遵旨。” “三司法负责土地法、商法的制定,大家也辛苦了,朕希望能尽快看到成绩。” !!! 刚才明明还没有后面《商法》的! “……臣遵旨。” 许佑汐这话说完,感觉到底下群臣地怨念都愈发深重了。 “爱卿们是不是觉得任务有些重了?朕看户部……”尚有余力。 许佑汐的话还没说完,鲍长年快速走上前抢答:“陛下,不过是研究出适合我朝官员的考成法,臣与虞尚书两人绰绰有余,实在无需更多人力了!” 孟之谦几乎是同时和鲍长年站出来的,不过开口慢了些:“臣身为兵部尚书,对于改革军制一事,自当义不容辞,完全不存在难处!” “那贺尚书?创办大学的事情……” “陛下,关于创办学校一事,容侍郎已经经验丰富,臣相信此事礼部内部绝对可以协调好。” “既然如此,今日便散会吧。杜大人稍微留一会儿。” “臣遵旨。” 其余官员都跟逃跑似的,能走多快就走多快,根本就是一秒钟都不愿意在这里多呆啊。 议事殿外。 “鲍首辅,难道咱们就一直看着杜致意这么猖狂不成?”姚大成极其不满地开口了,但这话也表达出了其余几人的心声。 陈辉世感同身受地点头:“是啊,难道就没什么法子,让他杜致意也吃点亏吗?” 鲍长年无可奈何:“陛下想要护住谁,还能是你我三言两语能改变的?” “唉。”姚大成长叹,“你说陛下究竟欣赏这杜致意哪一点了!就喜欢他能气人吗!老虞啊,你怎么现在都不爱说话了!” “陛下可能就喜欢我们这种,因为杜致意变得格外团结的模样吧。”虞叹忧郁地叹气,“又或是,谁非得给陛下出难题,陛下完全可以报复性地把杜致意丢给谁?” “……” “……” “……” 这真相了吧。 “如今六部之中,恐怕只有工部的日子好过些了。” “谁叫工部的尚书闻得意有本事呢,把神工局打造成了大乾的金招牌,你说陛下能不能喜欢工部吗!” 走在所有人最后,完全不想参与朝廷纷争的工部侍郎杭永寒就礼貌笑笑。 “你们说,若是有一天,杜致意和闻得意打起来,陛下会帮谁?” “还能有这等好事?我反正帮定闻得意了!” 杭永寒沉默了:你们就不能想点我家尚书大人好的吗! 尚书大人为什么会打架? 是大机械不好玩,还是汽车不好开! 147 建立大学(二合一) 宝,没写完,准备熬夜码字,你们晚半个小时再来吧!! 宝,没写完,准备熬夜码字,你们晚半个小时再来吧!! 宝,没写完,准备熬夜码字,你们晚半个小时再来吧!! 此时议事殿上只剩下许佑汐和杜致意两个人。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有一会儿了,许佑汐才慢慢劝说道:“杜大人,以后你真有什么想法,可以先和朕提出来,没必要把自己树敌地过于明显了。” “臣谢陛下关心,可如今的朝廷也需要臣这般的存在,不是吗?” 杜致意也就看着情商不高,实际上比任何人都要通透。 就好像当初锦衣卫在他进行丈量土地的时候,没少提前施以帮助,他也从不抗拒,相反还会主动帮锦衣卫遮掩。 杜致意这人其实非常清楚,他的原则只有一个,就是让大乾江山越来越好,百姓安居乐业。 此时议事殿上只剩下许佑汐和杜致意两个人。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有一会儿了,许佑汐才慢慢劝说道:“杜大人,以后你真有什么想法,可以先和朕提出来,没必要把自己树敌地过于明显了。” “臣谢陛下关心,可如今的朝廷也需要臣这般的存在,不是吗?” 杜致意也就看着情商不高,实际上比任何人都要通透。 就好像当初锦衣卫在他进行丈量土地的时候,没少提前施以帮助,他也从不抗拒,相反还会主动帮锦衣卫遮掩。 杜致意这人其实非常清楚,他的原则只有一个,就是让大乾江山越来越好,百姓安居乐业。 这么说吧。 许佑汐带他重回朝廷,甚至直接任命他做户部尚书,他心中都没有激起多少起伏,在官场沉浮多年,他对名利已经看淡了。 直到杜致意亲眼看着,新帝是怎么带着神机营强大起来,她又是怎么手把手建立了神工局,她甚至可以在国库空虚地情况下,就拥有破釜沉舟地勇气创办公学。 这一件件事,都让他觉得看到了希望,他本以为大乾最好的未来,不过是中兴之治了,直到遇到了许佑汐,他突然发现,凭着他那贫瘠地想象力,已经完全想象不到大乾未来的模样了。 但是他就是莫名的肯定,大乾的辉煌才刚刚开始! 从那之后,杜致意就开始慢慢用自己的办法配合起新帝。许佑汐第一次称病的时候,他也有过一瞬的恐慌,害怕是不是女帝真被太上皇关押了。 他脑海中同时跳出了无数个,要怎么跟许佑汐一起造反的念头了!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新帝当时只是暂时离开上京处理事情,那他就替陛下守好这江山,比如说,看好太上皇,不能让他胡作非为。 许佑汐第二次离开上京的时候,不止是他有经验了,其余大臣们也纷纷配合演戏,直到上京传来陛下遇刺的消息。 分明所有官吏都十分清楚上京有多重要,以及神机营对于守卫上京安危有多重要!但同时,所有官吏也都从未如此默契过,一致认为,必须要让神机营所有人出动,不顾一切代表保护陛下平安归来! 杜致意轻叹。 其实他也知道刚才那一番话让自己树敌地厉害了,可当陛下遭遇过如此危险境地之后,他觉得实在难以忍受! …… 许佑汐抬头时,稀奇地发现了杜大人竟然都有几分走神了:“杜大人,朕虽然安排你参与《土地法》的立法,但你还是尽量以多看为主,不要影响他们立法的进度。陈辉世他们几人即便有再有私心,也不敢在这方面随意糊弄朕。” “陛下,恕臣之言,陛下若真想将天下‘私田’都转为‘公田’,最难解决的并非民间的大小地主,而是那些拥有大量土地的宗室。”杜致意赶紧回答道。 “嗯,杜大人所言朕会考虑,但这事确实急不来。”许佑汐也没办法,“如今已经五月初了,等到六月份户部就该收夏税了,杜大人要提前做好准备。今年上半年,朕也没听说过哪里有天灾盛行,地方收成应该不会太差。湖南玨山那里的农民今年耕种得晚,夏税便减免了吧。” “是。” “户部收税之后,但凡试行‘一条鞭法’的地方,需要抽取部分税金在当地收购粮食作为储备,并建立粮食储备地。尽量鼓励各地百姓以‘纸钞’抵税,如果杜大人发现部分地区的税收全是白银肯定也是有问题的。” “等到六月初,还得麻烦杜大人亲自去江南和两湖地区考察‘一条鞭法’的具体实行情况。同时,对比江南与两湖地区之间变法后的不同情况。重点关注两湖地区‘土地变法’和‘军制变法’的效果如何。” 许佑汐特地叮嘱了几句:“杜大人,准备派你六月外出的事情,暂时不能告诉任何人。” “臣遵旨。” 杜致意也有几分无奈,他怎么觉得陛下担心他出事。 其实也不至于,他得罪的那几个人性格,他也摸得差不多了。鲍长年虽然计谋多得很,但只要你不触及到他底线,这人甚至连生气都不会让你知道。 杜致意自认为他顶多把鲍长年气得牙痒痒,但是也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关系吧? 孟之谦做事光明正大,不喜欢小手段;姚大成脑子不太够用,还有六部那几个,每天被陛下安排任务,搞得各个每天都是兵荒马乱,那有空想法子折腾自己,顶多就是,哪天奏折上实在内容写得时候骂他两句呗。 像都察院的左督御史苗文正,他是真得不喜欢,这人藏得深,他也就很少得罪。 “杜大人若没什么其它事,就先下去吧。” “是。” 杜致意一边答应着,一边在心中考虑着,等会就去找陈辉世,他得帮陛下监督着《土地法》赶紧编写出来。 等杜致意离开后,许佑汐就开始继续批奏折了,她本以为容映冉得知要办‘大学’的消息,立马会沉不住气过来找她,结果并没有。 这可不行,她还有一堆要求没提呢! “去把容侍郎请过来。” 许佑汐吩咐周愧学的同时,开始给她的治世之才莫侍柒写信了。这几个月以来,莫侍柒没少给她在奏折上描述关于蜀地的改革。 比如说,蜀地里成立了多少所公学,公学又招收了多少位女工; 还有如何形成工厂的生产模式,纺织工厂改变了多少贫困人家女孩子的命运; 她鼓励蜀地女子参军,鼓励女子读书认字,鼓励女子大胆提和离; 许佑汐看着莫侍柒的这些行为,突然有些明白为什么系统会那么看重莫侍柒了。莫侍柒确实比自己更加能共情于封建时代的女子,甚至愿意想尽一切办法,去帮助去教导那些女子如何依靠自己的力量生存下去。 就连许佑汐自己,都受到了来自莫侍柒的,开始更加关注起女子的地位问题,身份问题。 许佑汐前段时间安排了刘继业去蜀地,把莫侍柒的所作所为记载下来,必须写在《乾报》上。 将莫侍柒在提高女性地位上做出的所有努力,当做天佑元年里,最重要的改革之一,鼓励天下官吏效仿,同时,蜀地女子自立自强,也改成为天下女子的典范! 许佑汐边思考着,一边在信里告诉莫侍柒,今年六月份夏税收取过后,如果‘一条鞭法’开展的一切顺利,下一步,将在蜀臧二地实行。 希望莫侍柒能够提前做好准备。 同时,信里还提到了关于‘两湖地区’土地改革的相关内容,并询问莫侍柒此法在蜀臧有没有办法行得通。她能不能试着像她呼吁两湖地区地主一样,去呼吁蜀地的地主,支持私田转为公田的变法。 “周愧学,把信寄给川藏两地巡抚莫侍柒,若是收到回信,麻烦尽快告知朕。” 等许佑汐把手头政务处理的差不多,容映冉也被请到了宫里。 不知不觉中,又已经到了傍晚,许佑汐从两湖地区赶回来之后,倒是一直没停下来,一直忙与处于政务和给各部分分配接下来的任务。 “微臣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容映冉规规矩矩地行了个大礼。 许佑汐放下笔,盯着容映冉半天后,决定开始找茬:“朕此次微服私访两湖地区,一路上极其凶险,好不容易回朝。朝中那么多官员都知道来探望朕,怎么容大人还得靠朕请?” “……” 容映冉倒也不是不关心许佑汐的安危,只不过他觉得吧,与其关心陛下安危,还不如去凑热闹瞧瞧那些针对陛下的人,最后下场有多倒霉吧。 当然被雷电劈成灰碳的姜某,容映冉至今记忆犹新啊! 就连他有时候都怕,和许佑汐顶嘴会不会遭雷劈来着。 啧啧,就是不知道是个石勇的下场如何。 “陛下乃天佑之人,对陛下有不利之心人,哪个不是遭遇各种天谴灾祸。臣在上京忧虑陛下,简直日夜难寐,直到今晨收到陛下安全返京的消息才稍有松懈,没想到竟然由于太累就睡到了现在。”容映冉昧着良心开始胡扯起来了,陛下自然还是得捧着的。 “哦。” 许佑汐信他个鬼。 “那容大人,可听说礼部要在上京成立大学一事?” “……贺大人已经告知过臣。” “刚刚议事殿上分配了不少任务出去,关于创办大学这点,朕还没有细说。” 容映冉早已习惯陛下的套路了,熟练地从衣袖里掏出纸笔,准备做笔记了:“陛下请讲。” 许佑汐边想边说:“首先就是大学课程问题,朕之前就和你提起过,公学后面是中学,其次便是大学。朕打算跳过中学,提前成立大学,专门负责十六岁以上的学生教育问题。” “关于大学课程,朕暂时粗略分为以下几项重点学科,历史文学,数学物理,化学药学,医学生物,经济社会学。” “到了后期,还会有一门关于军工大机械相关的专业。但是这门专业,朕暂时不打算对外公开,到时候让神工局和神机营挑选出有天赋的学生,轮流开班授课。” “这几门学科肯定都是需要公学课程打基础,既然这一批招收的学生年纪都比较大,那就以公学授课速度的三到五倍进行学习。” 容映冉微顿了会,问道:“万一有学生跟不上课程进度呢?” “优胜虐汰,要么退学,要么让他家里多花钱进特殊的班级。” “还有一点,朕会强制要求宗室送族中后代进入大学念书,他们子女的考核成绩将决定了他们宗族后面是否能享有朝廷俸禄的多少。从大学顺利毕业的宗室子女,可以自由选择是否保留宗室身份,朝廷后续也不会太多干预其发展,无论是做官还是从军,甚至朝廷还可以为其提供合适的工作。” “是,陛下,那大学还可以招收平民吗?” “得收。成绩越好、越是聪慧的越得收,除了给成绩优异地学生免除学费外,每次考核后还会根据成绩高低,发放奖学金。大学原则上不存在年龄上限,即便是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能考出第一名的成绩,那他同样可以进入大学学*********的意思是,大学招生的范围包括以下三种,第一类,是附属国国主的子女;第二类,是宗室的子女;第三类,是民间的一些聪明人?”容映冉归纳起来很快,又有些不确定地问道,“陛下,是希望借此机会打压宗室?” “是,但是容大人不必把事情想得太过复杂。成立大学的初衷从来没有变过,就是为大乾培养人才。” “自从年初,使者来访过大乾以后。很多附属国都主动提出,希望将他们的孩子作为‘质子’送往大乾。朕非常反感这类行为,但转念一想,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宣传大乾文化的机会呢?” “朕希望这些附属国过来的国主子女可以明白,大乾并不会成为困住他们的囚牢,而是一个值得他们发自内心敬佩的伟大国度。” 148 三个部门紧密合作(二合一) 随着许佑汐的要求越提越多,容映冉看着面前已经完全记不下半点内容的纸张,用力干咳了几声。 许佑汐也感受到了来自容映冉的怨念,她似乎说得太久了:“那既然时间不早了,容大人也回去休息吧。” “臣遵旨。” 容映冉一听到这句话赶紧跑,时间都这么晚了,他回去得抓紧时间睡觉,唉,等明天天不亮又得起床早朝。 …… 许佑汐的第二日早朝。 早朝过程,就是接受来自文武百官的各种关怀问候。 下早朝之后,许佑汐先来到了新医阁视察,正好遇到了正在给耕牛洗澡的阮仵作。 “陛下。”阮仵作看到许佑汐眸光微亮,赶紧关心地问道,“您此行两湖地区,可一切都好?” “放心,朕没事。” 许佑汐顺便夸奖起了,这次同她一起出发到两湖地区的新医:“这次新医阁又立下了功劳,利用‘输血技术’和‘留置胃管技术’救下了一位不足十岁的男童,非常好。” 见许佑汐提到这个,阮仵作表情微妙:“陛下,草民也刚打算找您说这件事。” “嗯?怎么了?” “草民听说了此次输血成功的案例。但……‘新医阁’近期也一直在做动物输血试验,当中发现了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现象,当亲缘关系相近的动物之间进行输血时,有接近三分之一的动物在输血完成后的几天内,突发死亡。但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动物输血后,就从来没有出现这种情况。” “为什么?不是血型不合吗?” 许佑汐不解道。 “不是。我们也查阅了您带来的那些医学书籍,发现有本课本的后面专门记载了一篇关于输血的内容,之前被我们给忽略了。原来,输血技术是不提倡在亲人之间相互输血的,说是因为由于两人基因相似,外来血液中的强大淋巴细胞会主动攻击虚弱者体内的淋巴,就会发生一种非常少见的排斥反应,致死率非常高。” “但是幸好,我们这次去的大夫比较谨慎,当时输血的总量也比较少,并且那个小男孩运气不错,也就万幸没有出现排斥反应。我已经将输血相关的要求修改了,近日将重新下发,日后有人再次尝试输血前,会要求先选择没有血缘关系、但血型相同的人供血。” 阮仵作解释道。 许佑汐从前也没听说过这些,输血怎么还有这么多讲究?! “这么想起来,确实有点后怕。” “是啊,我们输血的那个大夫也被这事吓到了,幸好咱们运气还算不错。不过在绝大多数试验中,有亲缘关系的进行输血后,发生排斥反应的也只是少部分。” “好,没事就好。对了,阮仵作,你这头也是实验牛?”许佑汐好奇地问了句。 阮仵作点点头:“我们正在研究牛痘。先是利用患了‘天花’痊愈者身上的痂,对这头耕牛进行感染,到时候在把牛身上的牛痘接种到普通人身上,来给普通人预防天花病毒。” 许佑汐听明白了:“你们在研究天花疫苗?” “是。”阮仵作压低了点声音,“这事我们暂时还没有对外面人讲,毕竟普通百姓根本不懂这些,但凡听到天花两个字,都会受到极大的惊吓。” “那就不要讲,等天花疫苗彻底研究出来再说。” “可是……” 阮仵作欲言又止,表情似乎有点为难。 “怎么了?”许佑汐不解地问。 阮仵作觉得有些难以启齿:“陛下,最近一段时间,这头实验牛的牛粪都丢了不少次了。” “牛粪为什么会丢?” “可能是哪家农户捡回去当肥料了吧。”阮仵作叹气,“理论上,接触牛粪应该不至于感染牛痘,但我们也不能保证就一定不会感染。为了防止这种意外,这段时间里,我们每天都得保证有人陪着实验牛,防止它的粪便又被人偷走。” “好吧。朕明天让刘继业去乾报上写一下,但凡是新医阁出去的动物,让百姓们都不要随意食用,可能存在极大的危险性,也省得你们总是这么累了。” “草民谢过陛下。” “最近新医阁除了研究天花疫苗外,还有没有其它的进展?” “新医阁也是细分探究项目了,我现在带着四个人主要负责天花疫苗方向;除了我们小组以外,有继续研究人体结构方向的,有研究输血输液的,还有研究石油炼制的等等……我们当中不少专项小组都有和神工局在合作。” “就好像陛下您之前看到的橡胶胃管,就是闻尚书找人帮我们造出来的,还有注射器、石油炼制的容器什么的,也都靠着神工局的人帮我们联系工匠。多亏了闻尚书对我们新医阁的照顾,否则我们也根本没办法同时对这么多项目进行分组研究。” “神工局和新医阁本来就都是一家人,你也不必客气。” 许佑汐听到两个部门的合作,还是挺高兴的,能够共同进步无疑是件好事情。 “行,那朕就不打扰你们继续研究了,朕接下来还得过去神工局看看。” 许佑汐离开了新医阁后,就来到了神工局。由于近期神工局里面研究的项目越来越多了,神工局的圈地范围也越来越大,年前的时候还添加了一项‘农田化肥’的相关研究,局里还替他们向朝廷申请了实验用田。 春天的风也是格外柔和的,天空中时不时飞过两只鸟儿,即便试验田面积不算太大,但这突然地一眼望去,满眼都被农作物覆盖,心情也变得舒畅起来。 两个穿着新医阁衣服的年轻人蹲在试验田里,一边心疼地抚摸着小苗,一边嘴里嘀咕着。 “这阮老师,也太小气了吧,咱们不就偷了他一点牛粪!他竟然在牛粪里投毒!这下可好了,咱们好不容易养到发芽的种子,全被毒死了。本来还说要当对照组,唉,这下没戏了。” “你该庆幸幸好咱们没有给所有对照组的田都洒牛粪,否则实验就算彻底失败了。” 许佑汐走过来,突然开口问道:“偷什么牛粪?” 许佑汐的说话声,把田间的两个年轻人给吓了一跳。 “陛下。” “陛下!” “不必多礼。”许佑汐拦住了两人就要准备下跪的动作,“你们就是新医阁过来协助神工局研究化肥的学生?” “是的陛下。” “给朕讲讲化肥的相关思路吧。” 许佑汐挺直地站在蓝天下的田野中,仿佛独自成了一道特别风景。 “是。”年轻人立马从田里走出来,指着不远处道,“这一片都是我们的菜田,那边远的是我们施了化肥的,每块地施肥的量都不同;这一块是完全没有施肥的;这一片是施了牛粪的,就是牛粪可能有点问题……” “你们是直接把新鲜牛粪施到土里的?牛粪有经过发酵处理过吗?” “……还需要发酵的吗?” 两个年轻人相互对视,满脸尽是迷茫。 “牛粪作为化肥前,需要先摆置个几天。动物肥料,你们完全可以去找农户购买,没必要去偷实验牛的牛粪吧。” 年轻人低着头立马认错:“陛下,下次一定注意。其实,我们这次买种子、买化肥制作的材料已经花了不少银子了,都快超出研究经费了。我们就想着化肥还没成功造出来,能节约就节约点了。” “朕没怪你们偷牛粪,唉,但你们好歹得知道那头牛是做什么实验的吧?什么都不清楚,也敢偷牛粪?” “难道不是做耕牛繁衍实验的?” 年轻人下意识地回答道,他记得他朋友那组研究的方向就是生物细胞之类的,好比说如何给家禽配种,从而培育出更为优质的下一代来着。 “不是,是借牛的身体在研究疫苗。”许佑汐没有明说是天花疫苗,“你们如果真需要动物粪便做试验田肥料,可以直接去和阮仵作说,问他有没有尚未进行实验动物的粪便,那些可以不可以拿来给你们用。还有,用之前记得请教下农民是动物粪便怎么发酵的。” “好的,一定注意!” 许佑汐颔首望向远方:“我看你们指得那个方向,但凡施了肥料的菜田,明显会长得好一些。” 年轻人用力点头:“是的!神工局的两位老师都说我们的化肥初步试验肯定是成功了的!” “不过现在还有个问题,就是咱们肥料施得多,不仅仅粮食长得快,杂草长得也快,所以最近我们也在按照课本上教的,尝试配置除草剂,不过我们配置出来的药性有些强,所以还不敢用在农作物上,怕到时候把粮食和杂草一块除了。” “好吧。对了,这片试验田只有你们两个在?神工局的在研究什么?” “两位老师原本是负责研究温室大棚和滴灌技术的。但是温室大棚到现在都没找到合适的材料,滴灌技术成本耗费太高,机器也做不出来。” “两位神工局的老师这两天就先改变了研究方向,他们发现改良抽水泵似乎更加实用,让我们负责看田,他们去制造抽水泵到井里抽水过来灌溉。” “嗯。那你们有大概估算过,化肥大概什么时候能运用到农田上去使用?” “如果可以确定化肥有用且无害的话,还得建设工厂进行大量生产,这样看来,最早也得到明年的开春了吧。” 能有这种速度已经非常难得了。 “新医阁就你们两个人参与化肥项目?人够吗?” “原本是七个人研究,自从化肥提炼出来之后,我们两个人就负责化肥试验,另外五个人两个月前被神机营借调了。” “神机营借调你们的人去做什么?”许佑汐奇怪地问道。 两个年轻人对视一眼,犹豫着回答道:“陛下,我们答应了滕指挥使,这事不能告诉其他人,但是对陛下您还是可以说的。” “他们几个人被分配去研究毒气弹和防毒面具了,滕指挥使说,毒气弹或许可以成为我们未来战争中的一项决胜武器。” 许佑汐原本分开建立的三个机构,神机营、神工局还有新医阁,竟然主动进行合作交流了。 即便不需要她主动提起,他们自己就能发现三个部门的密切相关性,这绝对是件好事情。 等许佑汐从试验田出来,便去找闻得意了。 闻得意的主要研究方向是大机械与能源动力这类。 他在神工局里有专门的室内和户外两个大实验室,而且工作地点专业性非常高,整个小组有二十个人组成,算是整个神工局里面,人力资源最丰富的地方了。 “汽油、柴油?” 许佑汐不太喜欢这个味道,但是闻得意似乎已经习惯了,脸上带了层布料就在做试验:“闻大人,在做内燃机了?” 闻得意发现陛下亲临,赶紧放下了手头的事情:“陛下,您怎么来了,臣都没有亲自出门迎接。臣听说您在两湖地区受到了行刺,您还安好吧,那种歹人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实在该死!” “朕没事,也没谣言传得那样严重。对了,你这做的是不是内燃机?” 闻得意看着面前散落一地的零件,无奈叹着气:“是的,但是确实不容易做,自从新医阁的几位研究人员把两种燃料送过来,我就开始试验了,但是反反复复地就是找不到要领。不过新医阁通过石油提练出来的这类润滑试剂挺好用的,日后刚好可以用来保养我们的汽车。” “除了这个以外,石油经过提炼还能制造出非常多的橡胶和石蜡,如此一来,橡胶制品和蜡烛的价格都可以变得很便宜,普通家境的百姓也都可以用得起了。” “不过前提是咱们石油的供应得跟得上,臣听说目前国内只有闻夏县的石油有产量,这……万一咱们后面给用光了。” “石油能提炼出这么多东西了?”许佑汐若有所思,“朕想想办法多找一些石油矿出来。” 石油开采技术也暂时也达不到,许佑汐还是得借助系统的帮助。 许佑汐并不打算直接在自家地盘拼命开采,而是考虑着怎么从附近其他国家高价购买。 149 商讨难民一事(二合一) 等许佑汐天黑回到宫中时,几地附属国传来的书信刚好寄来了。信里几位国主纷纷表示已经收到了之前预约交易的火器,并且感谢来自大乾神工局的赠品,那些镜子、香料还有橡胶雨衣都非常实用。 几位国主都表示,非常愿意与大乾长期进行生意上的往来,并含蓄地询问了下,他们孩子何时能够过来大乾“进修学习”。 许佑汐让司礼监帮她写回信,内容回复了几位国主的疑惑,好比说,安排附属国的学生在中秋节后抵达大乾即可,礼部会提前替他们安置好一切。同时,给每位国主寄了两封未署名‘上京大学’的入学通知书,意思是,他们至多送两个学生过来。 除了提到入学的事情外,许佑汐还额外附赠一本关于‘石油’开采介绍的书籍,让几位国主有空的时候,帮忙找找看石油,如果他们国家能开采出来的话,大乾愿意出合适价格进行收购。 许佑汐在信件最后也表示,非常乐意进行国与国家之间的商贸往来,但是具体措施和规定还需要再进行商议。 送完了回信之后,许佑汐才终于可以休息会。 许佑汐离京不到两个月,回来之后,忙碌了整整两天,竟然还剩一大顿的事情没有做完。 # 第二日早朝。 许佑汐从坐在龙椅上起,就开始听底下百官挨个汇报起工作,听得她愈发疲惫了。 “陛下,臣有事启奏。”都察院傅有行主动站出来,“臣谏言北源城城主徐致书缺乏仁慈之心,北源城外难民无数却不闻不问,甚至拒绝提供半点援助。” 北源城算是大乾的疆域了,城池百姓生活本来就不富裕,哪边的难民好地方不跑,偏偏要往那里跑? “哪里的难民?” 许佑汐若有所思。 “臣听说是‘天罗国’与‘宗音国’两国交战,这些人都是处于弱势方‘天罗国’的普通子民,这些普通百姓因为受到战乱影响,拖家带口地赶回来,希望在大乾能找到他们的容身之地。” “天罗国是大乾的附属国吗?” 许佑汐询问身侧的周愧学。 周愧学也不太清楚,赶紧召人将附属国的记录册子翻出来对照,确定后才低声道:“陛下,天罗国给大乾进贡朝拜过,册子上甚至都没有提起过那里。” 许佑汐点点头:“傅爱卿,逃难的百姓非我大乾的子民,况且天罗国也并非我大乾的附属国,北源城城主此举何错之有?” “可……陛下,我大乾泱泱大国,自古的儒学就在教导我辈,当有仁慈宽厚之心。此时,臣听说那么多无辜可怜人流离失所,甚至危在旦夕,臣实在于心不忍!” 许佑汐也不是完全不管这些难民的意思,只是前车之鉴过于惨烈,她也不得不防。 “那傅爱卿觉得大乾该如何帮助这批难民呢?” 傅有行赶紧答道:“朝廷如今正在修建铁路,四海境内又是到处修桥搭路,正是急缺人手的时候,臣建议把这些难民收留下来,刚好可以为我大乾建设出力,好让他们报答大乾恩德。” “爱卿们可有其它想法的?”许佑汐接着问了句,但是其它官员看似都挺赞同傅有行想法的。 不行。 许佑汐自己就非常不赞同,但她也不好第一个提出来。 许佑汐的目光慢慢落在了鲍长年身上:“鲍首辅,你可赞同傅爱卿的说法?” 鲍长年突然被点名,还有点措手不及,但他很快便读懂了来自陛下的暗示:“臣反对收留难民一事!” “鲍首辅说说看原因呢?” “臣认为傅有行所谓的帮助难民举动,不过是感动了自己。天罗国这些难民真会觉得,朝廷安排他们去修路,是一件值得他们感激的事情吗?他们会不会觉得是大乾限制了他们的自由,还把他们当成囚犯一样,命令他们做苦力吗?自古以来,便有农夫与蛇的故事,臣认为此举不妥。” “鲍首辅的意思是,大乾好心收留这些难民,他们还会反咬一口吗?”傅有行下意识否认,“朝廷等于救了他们的命,他们怎么会不感恩呢?” “傅有行,‘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是我大乾子民受到的教育。可这并不代表着,那些蛮夷之地的子民也念过书,受过教育。”姚大成主动开口,帮鲍长年说话,“你难道没听说过唐朝李勉的事迹吗,什么叫大恩如大仇。” 内阁大学士焦温学,那个平日信佛且无欲无求的,此时站出来替傅有行说话:“陛下,若是那些难民实在不开化,朝廷也可以传播佛学将这些人教化。” 这人有病吧? 姚大成满脸无语:“焦学士,姚某想问你了,这些难民为什么要跑?若是大乾有天遇到战争,守国的百姓全跑了,大乾江山还要不要了!” “那这些难民可能都是些妇孺老少,无法保家卫国,但也希望谋一条生路呢?” “哦,那还口口声声说,让他们修铁路?这群妇孺老少能修?请问这群人给大乾交过半分钱税吗?还要用我大乾百姓辛苦劳作交的税金养这些外邦人?你若是一次两次倒还好,万一养成习惯,以后哪里打仗,哪里难民就全跑过来?你收留吧,人家未必感恩,但你只要不收留,马上就是你品性有问题了,此先河绝对不能开。” 姚大成说着说来劲了,争辩得面红耳赤,完全是和这个问题刚上了。 “姚少傅为人如此冷漠绝情,如何担得起少傅一职,日后又如何能教导的好太子?”傅有行阴阳怪气地反讽了。 鲍长年原本就是打算符合陛下的意思,随便附和两句,没想到把姚大成给拖下水了。 头疼,他又得捞老姚了。 “陛下,姚少傅虽是情急之词,但不无道理。我大乾近几年到处灾荒频发,百姓保证自己维生尚且困难,此时贸然收留难民,恐怕会引起民间不满啊。” 鲍长年开始拿百姓不满,去压其他人的话了,关键他这么说,别人还真不好反驳,甚至没办法给姚大成挂上‘冷血’的名号。 鲍长年本以为这事就到此为止了,可姚大成还是觉得吵架吵得不过瘾,摩拳擦掌着又开始了。 “有句古话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万一这群天罗国难民,哪天看上了我大乾土地肥沃,非要在我大乾境内建立国中国,甚至还私通敌国,那请问到时候大乾该拿这批人怎么办,傅大人可有办法赶这些人离开?” 傅有行还打算说什么,鲍长年也在拼命给他使眼神,可姚大成就跟看不见似的,只顾着骂自己的。 谷院 鲍长年都忍不住叹气了。 救不了! 你你你,继续这样下去, 你看看朝廷上下谁还敢和你家结亲! 杜致意观战许久,终于把握好时机:“陛下,臣也有一个问题,假如今天的难民并不是天罗国的难民,而是瓦剌过来的难民,傅大人还会一视同仁吗?” “这……” “自然不会。因为谁都知道瓦剌惦记我大乾江山,你就知道天罗国的难民就不惦记我大乾的江山了吗?” “我大乾遭遇的战争还少了吗?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的百姓还少了吗?大乾能在那些战争中得以生存,能发展到现在的局面,是大乾几辈人在鲜血和战火中,努力拼杀得来的。” 杜致意的这些话完全发自内心。 “一寸山河一寸血,先人用生命换来的土地,不是给蛮夷难民腾地方的,他们若是真有本事,就回去战斗,去夺回自己的家园,而不是像这样流亡他国。” “杜大人,你又怎么知道这些难民没有难言之隐呢!”傅有行反驳道。 杜致意却语气犀利:“傅大人,总是在帮这群异邦难民争取利益,难道是收了对方什么好处不成?” “杜致意,你别胡说!” 姚大成赶紧配合:“是啊,陛下,臣建议彻查傅有行,怎么能让贪污这种罪行侮辱到仁慈的傅大人呢?” 许佑汐目的也达到了,大乾现在的状态,主动收留难民绝对不是可能的。 想想种花家,就曾经在二战时就收留过五万犹太难民。 结果可笑的是,我们付出善良收到的回报,却是这些犹太人利用自己会做生意的天赋,大量给日本提供经济资助,联合日本打算在东北复国。 救人,可以救急,但绝对不可救穷。 许佑汐可以让附属国的百姓过来协助大乾修路,一来是这些小国家的百姓对于大乾都是有些仰慕情绪在里面,而且她也给出了对方极其明确的打工年限,甚至还提供了丰厚的待遇。 再加上,他们各自在自己国家有亲人要养,既然存在软肋,就不会主动去制造动乱什么的。 许佑汐在朝官吵起来的时候,总算站出来了:“朕觉得无论是傅大人、焦大人的慈悲心肠,还是姚少傅、杜大人的忧患意识,都非常值得借鉴!其余没有发表意见的,都该像他们学习。别每次都是这样,朝廷上什么话都不说,一个个装哑巴,下了早朝,就不知道背后怎么骂朕呢,是吧。” 许佑汐说完,朝廷上下顿时安静了下来。 天,谁敢骂陛下,是不想活了吗? 以前议论天子是得防着厂卫,现在议论天子,厂卫倒是不长出现了,但是你得小心,对面正在听你说话的那位,是不是陛下的死忠粉。 之前不就是有个官员,就说了句,陛下微服私访简直糊涂,就被对面的至交好友莫名其妙地暴起扇了几个巴掌。 那个官员直到离开饭局,都没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把至交好友处成死敌的! 他最后只能负荆请罪求陛下宽恕,结果许佑汐根本不在乎这些,直接说了没事。 这个官员本来以为这事结束了吧,然而这件事不知道怎么的被人传到民间,后来这个官员无论是出门买东西,还是出去吃饭,到处都是给他涨价的。 然而,这官员属于为数不多的政绩和清廉值都不错的,那天也确实没恶意,不过是酒后吐槽几句罢了。 甚至到最后连许佑汐都看不过去了,主动替他说话了,还让乾报刊登这个官员的事迹,并且在最后亲自表示,希望大家无需为了一句酒后醉话,为难这么一位好官员。 也是从那件事情之后,朝官才发现,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陛下竟然如此受到百姓的爱戴,而且这些百姓根本都忍受不了其他人说陛下半个字不是。 不过换位思考下,也能理解。 要是你的天子,想尽一切办法让你赚的到钱,即便灾荒年间也能吃饱饭,还不停地减少赋税,除此之外,还完全不求回报的送你家孩子读书,甚至承包了你孩子的一日三餐。 关键是和前几任皇帝的所作所为形成了天差地别的对比,百姓能不爱戴她吗? 许佑汐见朝官不说话,补充道:“难民自然得救,我大乾泱泱大国,当为表率。” “朕安排北源城城主给这些难民提供足够的干粮和路上所需要的盘缠;再安排几个大夫给这些难民都诊诊脉,若是遇到病重的也帮忙救治下;焦爱卿你这两天也跑几趟佛寺,替这些难民们烧点香,多求些平安符从上京送过去,也愿他们以及他们的国家早日渡过难关。” “臣遵旨。” “傅爱卿觉得,朕还有没有什么哪里需要补充的地方。” “……臣附议。” 傅有行本以为陛下宽厚的性格,是绝对不会拒绝收留这些难民的,可陛下现在的反应确实让他觉得吃惊。 收留难民是需要极大决心的,而且没有人这些被收留的人是不是一堆不稳定因素,这些人进入大乾后会不会以‘烧杀抢掠’为生。 许佑汐暂时肯定下不了这种决心,她至少得多观察一段,她作为天子,必须得把大乾百姓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好,既然爱卿们都没有异议,那今天的早朝就到此结束吧。” 许佑汐说完后,就下早朝了。 回去以后,许佑汐加快速度把奏折批完,她今天约了出宫去看‘上京大学’的选址和学生宿舍设计之类的。 “容大人。”许佑汐换好便服,就在宫门口和容映冉汇合了,“这段时间,创办大学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150 大学宿舍设计 “陛下,暂时没有太大问题。” 许佑汐边听着容映冉的汇报,边继续大步向前走着:“大学选址都已经出了上京城,那还怎么叫上京大学?” “城内实在选不到合适的地方了,街巷里住的很多都是朝廷大臣,他们每天都得赶早朝,住得远肯定不行;市井商铺发展的也都比较成熟了,臣总不能赶他们走吧?” “臣选址的这个地方,距离上京城也就几里路。这里原本是位富豪盖起来打算做私塾的,教室、桌椅什么的都很齐全。而且这位富豪为人非常豪爽,一听是朝廷要买这间私塾创办大学,想都不想就答应了,而且不肯收咱们半两银子。” 不要钱的私塾?! “……这样想来,上京城确实地方小了点,朕回去之后找鲍首辅问问,试试能不能将上京附近的一些城县都并进来。” 许佑汐骑着马,带人就往城外赶路。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许佑汐便抵达了容映冉描述的那处私塾。 私塾的总体面积很大,设计风格也格外大气,即便观察到每处小细节,也很难挑出不顺眼的地方。 私塾外原本的匾额,已经被摘下来了,朱红色的大门是敞开的,门口还放着两只石麒麟坐镇。 许佑汐把马丢给属下去牵,自己则带着容映冉进到私塾里面了,此时,一位穿着得体的工匠赶紧迎了上来。 “两位大人好。” “这位是那位富豪家里雇佣的工匠领头,说是如果我们对私塾的设计有任何不满,都可以告诉这位工匠,他负责喊人尽快整修。”容映冉介绍道。 “麻烦了。” 刚走进门,便是一条铺好的精致石子路,入眼望去,有假山池塘,还有竹林梅花。 微风吹过,倒是更偏向于园林的别致感。 许佑汐跟着工匠四处转了转,房子也是分为上下两层楼的设计,至少能划出三十间教室。教室楼的右侧,还有独立藏书阁。 “不行,还是不够大。”许佑汐站在教室二楼,指了指远处,“大学刚好建设在市井中间,这商贩们的叫卖声,站在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你让学生怎么能静下心念书?还有实验楼和学生住的地方安排在哪里?” 因为时间紧迫,容映冉就是傍晚的时候赶过来匆匆看了几眼,也没考虑到这些细节。 许佑汐沉思片刻:“找当地知府协助那些市井的商贩们,换个地方继续做生意,多给点补偿,不要让这些商贩受到大的损失,尽量要把那一片地方全都清空出来。还有,最快地时间搭一片学生住处,还有实验楼。” “大学八月中旬开学的话,可还不到三个月的时间了。”容映冉满脸为难。 “最晚九月开学,不能拖了。大学可以边授课,边继续建,先把住的地方建起来,附属国的学生还有两个月左右就来了,他们总得有地方休息吧。” 容映冉疑惑:“难道不是安排专门接待使臣的地方给他们住吗?” “使臣是使臣,学生是读书的,自然是以大学安排为主,住肯定是住在学校里面的。” 站在一旁的工匠开口提议道:“这位大人,咱们后院也有十几间大屋子,可以先住人,大人要不要先去看看?” 谷禣 “行,去看看。” 许佑汐边从二楼走下去,边观察起周围的情况:“最好再腾一块空地出来,让学生们有地方锻炼身体,还有上骑射课。” 许佑汐走进了住所,这里面的地方很大,家具摆设都比较齐全,床,书桌,衣柜,屏风什么的都应有尽有,是随时可以住人的状态了。 “大人,您还需要什么类型的家具,可以和小人说,都是可以定制的。”跟在许佑汐旁边的工匠热情地解说道,“我们潘老板手下雇了两百多位手艺精湛的木匠师傅,附近乡县到处都能看到我们潘氏的家具。” “就是潘老板大方将这片私塾送给朝廷的。”容映冉跟着补充道。 “木匠师傅,这几间屋子布局就不大改了,后面给大学授课的先生们住。但是给予学生住的地方,就不能这样设计了。以后大学还得招收上千个的学生,总不能这条街的房子全买下来给学生当住处吧。” “好比这么大的一间大屋子,完全可以分隔成三到四个房间,中间这里为一厅,摆吃饭的桌椅,供予大家吃饭讨论学业。所有床的设计,都改成上床下柜,节约空间,依靠坚固的梯子上下,靠近窗户透光最好的地方放一张大书桌。” “每张床边角设计四个细柱,方便夏天时支起床帐,遮挡蚊虫。” 许佑汐在进行构思的同时,旁边木匠已经有些听不太懂了,许佑汐无奈从桌子上取出一支毛笔在纸上亲自画起了构图。 木匠师傅终于露出了恍然表情:“小人明白了。” “对了,附近有没有制造瓷器的地方,找他们定制一批瓷砖出来,用水泥铺在地上。按照每位学生需求,问他们需不需要瓷砖上面在铺一层软毯子。” “是。” “容映冉,你再去奇货铺给学生宿舍定制一批镜子,每个房间配置两条巾帕,一把伞,一套雨衣。” “至于其余地方都空出来,让住进来的学生按照需要自行购买。宿舍外统一提供洗漱的地方,配多面全身镜,还有可以晾晒衣服的地方。” “尽可能要把最好的环境,留给这些大学生。” …… 许佑汐都讲累了:“你看情况弄吧,时间不多,能做到多少就多少。” “臣尽力而为。” # 此时,各地的藩王宗室多少都听说了点,新帝创办‘大学’的事情。 “陛下的意思,以后要按照我们子女考试成绩分配俸禄?” “是啊,王爷。” “快,快去,把所有符合大学招生年纪的后辈全都喊过来啊!”藩王着急道,“这可怎么办,有没有说大学以后都学习什么,怎么样才能考得好?” “这倒没说,不过大学似乎都是以公学教的内容为基础的。咱们或许可以把少爷、小姐送去公学先旁听试试看看?” 151 公学老师格外抢手 新帝即将创办大学的消息越传越广,这条消息也把原本每天过着养老生活地各地宗室们,打得措手不及。 此时,福王爷正站在王爷府门口来回踱步,等了不知道多久,才看到自家儿子女儿、孙子孙女辈的,齐刷刷地从远处走来,赶紧快步过去迎接。 远远地,就能看见脸色铁青的大儿子正带着身后一队人,边走边骂。 “怎么样,公学的课难不难?” 福王都快六十岁了,过去几十年的风霜都没熬老他,这几天的光阴却突然让他多了不少的白发。 他这话刚问出来,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哇’的就哭出来了,等她一哭,旁边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女孩子顿时哭倒了一片。 福王赶紧看向了就差跟着一起哭出来的大儿子:“你那什么表情!你也十几岁吗!你要哭出来等着挨棒子打吧!” 站在福王身边的其它几个儿子,见到大哥如此狼狈,明显都有几分幸灾乐祸。 “爹,太难了,我听不懂。” 十几岁的小姑娘跑到福王怀里:“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各种符号,他们老师讲课都好快,那些六七岁的小孩子好厉害,他们还说我笨,说我分不清楚z和zh,连话都不会说。” 福王顿时一阵心疼:“听不懂就算了,你还有那么多哥哥姐姐,侄子侄女,咱没事没事。” “还有,你们这么多人,难道就没一个听得懂的吗!”福王痛心疾首道。 “爹,那些小孩子在公学都读了快一整年的书了,咱们突然过去肯定跟不上公学的进度啊!” “六七岁小孩子都学得会的东西,怎么在大哥眼中这么困难?你看把咱爹气成什么样子了。” 老三不忘站在一边煽风点火。 “你就是不嫌事大!”老大怒气冲冲。 “你别污蔑我啊,我不过是想替爹分担些烦恼罢了。” 抱着福王的小姑娘抬起头,露出亮晶晶的大眼睛:“爹,爹,我听大哥说,上京大学是没有年龄上限的。三哥平时就聪明,咱让三哥去参加考试吧,三哥肯定能拿好成绩,给我们一家赢俸禄的!” 福王还真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老三。 这可把老三吓到了,他平时的‘聪明’大多都是装的啊。 他反正也不用考科举,也不怕暴露,平时用零花钱买点写得好的诗歌文章背背,给爹冲个面子,因此也有了个‘怀才不遇’的假名头罢了。 “爹,这可使不得,大学肯定都是招年轻学生,我一个四十多的老人家过去,不是成笑柄了吗!”老三焦急道。 “脸面不脸面的都是后话,只要能考出好成绩都不是事!” 福王发话了。 “这……” “是啊,是啊,爹,老三文采多好啊,又是写诗又是写文章,你看如今女帝给咱们宗室出人头地的好机会了,也省得老三总被人说怀才不遇了!” “你……” 老三指了指老大,这绝对是蓄意报复,他明明就清楚自己的文章都是买的! “爹,公学的课和写诗写文章怎么可以相提并论。而且咱们目前的进度差得那么多,不如请个公学老师回家从头教起,到时候让公学老师帮咱们选个最聪明地子弟去上京念大学,还比较合理啊。” “行,就这么办。”福王下了决心,指了指所有儿子,“你们全部都得给我去念公学,谁考的好,以后咱后山那块最肥沃的地就靠谁来继承!” 所以。 他们兄弟几个争斗了几十年,最后还是得靠着读书决定命运? 谷餩 当然,除了福王这一家外,别的藩王家也是同出一辙地鸡飞狗跳。 “爹,你放过我吧,你让我和一群几岁的小孩一块读书,儿子受不了这种侮辱!” “用钱侮辱你的时候,你就能接受,是不是!给我念书去,前十年的时候,我就催你成亲生娃,你就不生,现在你不去上学,难道还指望你爹我替你去上大学吗!” “倒也不是不行!” “告诉你,咱家里全部的银子都用来给你请公学老师过来授课了,你必须好好学!” # 此时的上京。 容映冉刚好来到公学取东西,乔司业正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大人,咱真同意让公学老师给宗室私下上课?” “怎么不可以,只要公学老师的收入带公学分分。”容映冉翻着书,不在意道,“而且不能影响公学授课的进度。” …… 站在门口偷听的何慕卿,冲着鲍有今招招手,低声道:“听到了,容大人说,可以出去授课。” “行了,就算可以,你就真打算出去授课吗?珮谣和李思这会肯定在茶楼等咱们两人,我们已经快迟到了。” 鲍有今急匆匆道。 “还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到约定时间,从这里走到茶楼,就算用爬的半柱香都够了,你到底急些什么。”何慕卿满脸不赞同,“咱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喜欢珮谣就差没写在脸上了,你还不肯直说。” “这不一样。”鲍有今肯定道,“你又没有喜欢的人,不会理解我的心情的。” 何慕卿抱怀:“行了行了,咱们走吧,我也迫不及待去见见李思和珮谣了。” 半柱香后。 何慕卿坐在包厢里百无聊奈地喝着茶:“就说你来早了。” “嗯。”鲍有今脸上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 行吧,她承认自己有点多余。 许佑汐和珮谣是结伴过来的,两个人路上还在讨论奇货铺的一些近况。 “李思,珮谣!”何慕卿站起来招手。 “你们这么早就来了?”许佑汐也跟着笑着坐下,“咱们好久没有聚一聚了。” “你们最近在公学怎么样?我可听说公学老师现在抢手的很,宗室们都是花各种找关系请公学老师回家教书。”珮谣喝了口水,好奇地问。 “最近好像是有不少人过来请我帮忙教他们家孩子。”鲍有今回忆道。 “你怎么回答的?” “哦,我让他们去找我爹谈了。” 许佑汐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她就说最近总觉得鲍首辅在到处拒绝别人,见谁都是两个字:不行,不行。 何慕卿扶着下巴:“我不知道公学什么态度,所以一直没同意。但容大人好像不仅不反对,还挺提倡的。” 152 二合一 “容大人,为什么会提倡公学老师私下教课?”珮谣奇怪道。 “公学缺钱啊。” 珮谣若有所思:“公学属于义务教育,确实是一笔非常庞大的支出,但我也没听说过朝廷有财政吃紧的消息啊。” “所以,缺钱可能只是推脱?”何慕卿仔细想了想,“李思,你有没有什么内部消息?” 许佑汐放下了茶杯:“这其实很好解释,你们想想公学老师是私下在帮什么人补课?都是宗室吧。” “对。” “以前朝廷对于藩王宗室严防死守,每年花费着大量的白银去养这一批人,但这些宗室又是如何表现的?从去年的‘两王贬庶案’到‘蜀王勾结外邦案’。与其养废这些宗室,不如让他们多接受些礼义廉耻的教育,省得为祸百姓。” “除此之外,你们可以看到更深层面,朝廷制定的新政是,宗室安排后辈去上京大学念书,这些后辈在大学里的考试成绩,将直接与宗室未来可领取的福利挂钩。” “未来无异于两种情况,要么某个宗室一家没出一个学习好的,导致他们失去朝廷供养,这种情况可以为国库减轻压力。要么就是一家里出现了一个学习优异的,这位一来可以为大乾做贡献;二来这个人在宗室里的地位会变高,这人只要品德优秀,定然是会带动整个宗室的风气转好。” “那李思,你觉得我要不要去给宗室家的学生上课?”何慕卿疑惑道。 “没必要。”许佑汐果断道,“科举快开始了,你们两个都赶紧读书复习,别因小失大。今年科举考试是改革的第一年,朝中几个部门都会分开进行招人,考试内容也将从以往的八股文形势,改为更加结合时政,你们得多关注乾报的内容,重点记忆朝廷近期改革。” 何慕卿玩笑道:“李思,考虑押题吗?” “……” 许佑汐沉默了,她这不是押题,是漏题啊。 好像也不是不行! “朝廷近期最终的改革是什么?” 许佑汐决定了,她今年不参与出卷了,她只押题。 “银行?” “一条鞭法?” “对,是一条鞭法。”许佑汐点头,“这个变法,最早由户部杜致意、吏部虞叹负责完善构思,鲍首辅、孟尚书以及朝中一系列大臣为先驱展开。如果你们参加吏部的考核,他肯定会把重点放在一条鞭法上。” “假如参加礼部考试的话,就是考公学、上京大学之类的题目居多。公学的情况你们肯定是了解的,上京大学的情况暂时不会公开,就算考也不会太细吧。” “对了,你们想去哪个部门?” “户部!” “户部!” 两人异口同声。 “啊?” 许佑汐欲言又止地看着鲍有今,满脸为难:“慕卿想去户部就算了,鲍有今,要不,你还是别考了吧。” 许佑汐倒不是怕他考不上,是怕杜致意他真敢收啊! 否则,鲍长年得疯! “为什么不能去户部?” “你爹和户部尚书似乎不太合。” 许佑汐隐晦地提醒了句。 “不合不是正好,省得别人说闲话,觉得我是靠我爹才当得官。”鲍有今理直气壮,“再说了,现在天下人都知道杜大人是个清官、好官,是天底下为官之人的模范。我自然得追随他,向他多加学习。” 看着鲍有今踌躇满志地模样,许佑汐简直无处开口。 “……” 许佑汐仿佛已经看见了鲍长年在朝堂之上,活活气昏过去的画面了。 不。 不行。 她得救救她的首辅! 万一鲍长年病假了,以后谁帮她处理政务! 许佑汐的目光落在了珮谣身上,委婉道:“珮谣,我记得姚少傅似乎也是不喜欢杜大人,他俩政见不和,还经常吵架?” “吵架好像没有。”珮谣回忆了会,“不过我义父现在最大的死敌就是杜大人,他经常单方面骂杜大人,但是他也拿杜大人无能为力。” 听了珮谣的话,鲍有今立马正襟危坐:“相比杜大人,其实我还是更加佩服孟尚书的高义。” “兵部?” 也行吧。 鲍有今去兵部,起码不用担心他爹‘激动’到告老还乡了。 “你对数学也不感兴趣,还能对兵法有兴趣?”珮谣开始泼冷水了,“兵部是不是不太适合你?” 鲍有今倒半点不生气,认真点头道:“也对,兵法确实太难了,那我只能考吏部了。” “好,就这么定了!” 许佑汐松了口气。 很好,她的首辅保住了。 “对了,慕卿,你为什么会想去户部?”许佑汐重新看向了何慕卿,问道。 “跟杜大人能学到东西吧。”何慕卿苦笑,“我爹离得上京远得很,也不至于同杜大人结仇吧。” “这倒也是。”许佑汐考虑会,“主写《乾报》文章的刘继业就是户部的,你要是考户部,或许有机会跟他一起办乾报。” 何慕卿满脸惊讶:“乾报那么重要,我真的有机会参与吗?” “现在给乾报写文章的都是男子,你若是可以加入进去,就有机会用自己的能力替女子发声了。” “确实,这可以成为我努力的方向。” 谷俩 “这两年当官的机会会增加不少,大乾最近还在和几个附属国在谈商贸往来的具体事宜。为了保证我大乾商人可以遵守各个附属国律法,同时个人安全能够受到保护,大乾会在每个附属国安排两到三个常年驻使的大臣。” “同时,大乾也会在不同位置,成立各个附属国的大使馆,负责保护他们当地过来的子民的安全和利益。”许佑汐不急不慢地说着新政。 何慕卿和鲍有今都听得格外仔细。 “这是后面会是哪个部门的工作,礼部吗?” “负责对外交流,一个全新的部门,等你们今年科举考试结束后,这个部门就差不多可以成立了。这个部门听上去可能普普通通,但是实际上意义非常重大。” “听着我都想尝试下了。”何慕卿有几分跃跃欲试。 “你若是真感兴趣,也可以考虑到时候试试看外交部门这里,你的性格倒也合适。” 珮谣也喝了口茶:“你们好好备考,我就加油做好我的生意,替大乾国库多赚钱。” “珮谣的生意是真厉害!你给我送那些的肥皂、香料,国子监里的其他同学都羡慕我,说她们都跑了好多趟了也没买到。” “你日后入朝为官,能做的事情可比我多得多了,到时候就该是我得佩服你了。” 许佑汐听着聊天,也觉得心情放松。 不过话说回来,等这两位入朝为官,她马甲是不是得掉了? 以后恐怕也没机会,如此平和的聊天了。 鲍有今开口道:“最近朝廷是不是又有新的动作了,陛下似乎是想把上京附近的几所城县都并入上京管辖范围。上京的官员马上又要进行调动了。” “还有这事?”珮谣惊讶地看向李思,似乎在询问她知不知道这事。 “对。” “怎么突然要增加上京的面积了?” “上京作为都城,繁华热闹点不是很好吗?”许佑汐没有正面回答。 笑话。 难道要直说,上京大学选址不在上京,有点丢人吗! 许佑汐和几人聊了好长一段时间,有关于公学的,还有关于朝中八卦的。 几人难得地一同吃了顿午饭,才散了场。 “等考完科举,咱们在找机会多聚聚。” 离开前,许佑汐还是和珮谣一起离开的,两人路上还在讨论关于奇货铺的进一步发展。 “或许可以在广东沿海地区成立个小工艺品的工厂,比如说挂钩,弹簧发饰,夹子等等。到时候可以鼓励百姓自己搞一些生活中的发明,奇货铺高价购买这些发明的想法,总比完全依靠神工局来的好吧。到时候在发达地区开几家差不多的商铺,就叫杂货铺。” “……珮谣,你过一个月又得去趟广东了?” “是啊,广东那里的海贸确实很发达。我不过去看看,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珮谣也挺无奈的。 …… 等许佑汐参加完几人的小聚,暂时也没有什么额外的事情了,在街上四处逛了会,就打算先回宫休息了。 刚回宫中坐下,于薛敬刚好给她送来了一份密报。 密报里面是两封信,一份是来自许盛世报平安的,另一份是何江义将军的。 许盛世的信件,主要是对一些有意思事情的描述。 里面写了他第一次坐船航行在海上的感受;被军队里认识的队友怎么逼着学会了游泳;第一次了解到怎么使用大炮和火铳,神火飞鸦;以及第一次参加了一场惊心动魄地海上战斗。 “目前一切安好,望上京不要担忧。 愿父、母、家妹平安顺遂。” 许佑汐凝视了信件好一会,询问道:“信里的海上战斗是什么意思,还用到了大炮和火铳?” “臣尚未收到消息。” 于薛敬也不太清楚这事。 许佑汐紧接着打开了第二个信封,这份信是何江义送来的。这份信件里面才道出了事件原委。 海域附近突然来了几艘商船,那些人长相奇特,与大乾人相差较大,发色、眸色均有明显差别。他们声称是来大乾境内做生意的,却又果断拒绝了何将军的例行检查。 于是,两边便发生了小规模地战斗。 大乾海军的实力还是很强的,从赶走这批船队,前后仅仅花费了一炷香的时间,而且是零伤亡。 那几艘来自海外的‘商船’虽吃了亏,但是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海上徘徊了好几天。 后来他们派出的使者,又表达了一次希望双方都可以各退一步。他们本次前来的目的,主要是希望利用他们船上的大量白银与大乾交换丝绸、茶叶和瓷器,绝对没有半点恶意。 他们甚至还主动给何江义送了白银,但是何江义没收下,且坚定原则,必须先查验船只货物,且上报陛下之后才能决定,是否同意这些商船入港。 何江义必须得先确定对方船上的人数,以及有无危险物品,防止这些人下岸后会伤害到普通百姓。 但是海外的商船再次拒绝了,对方不答应何江义合理的检查要求,那他就坚持原则,要求对方立即滚出大乾海域,否则就是炮火开战。 当时,除了何江义的五艘军船外,广东沿海的十五艘军船也收到指令全部出动,当时差一点就打起来了。 来自海外的几支‘商船’似乎迫于无奈,只好临时改变航向,离开了大乾海域。临走之前,他们还说过段时间会再来的,希望大乾那时候可以用合适的待客之礼,接受他们。 何江义在信件中告诉许佑汐,他认为这几只商船的来历不明,而且船只里面所谓的商人,明显是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士兵’扮演。 他极其怀疑这几支船队,商贸为假,发动战争为实。希望陛下可以发布调令,让沿海地带的军船全部进入备战状态,同时更加严加控制商船往来和海关。 即便真的发生战争了,也尽可能不要波及到沿海地区的普通百姓。 许佑汐读完了信件,不得不重视起来这件事。大乾前几十年的海关极严,像是欧洲、美洲那些地区的经济军事,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她也一无所谓。 “于大人,你挑一些信得过的锦衣卫出来,最近珮谣要去广东做生意,派这批锦衣卫开蒸汽车,以替奇货铺拉货的名义,给何将军他们送一批最新的火器和防具过去。” “还有,神工局不是发明了可投掷的炸药吗?什么生物毒气好像也有了初步成品,让神机营出一百人去海上进行新型火器试验。” “何将军和他的军队,这些年守海域也辛苦了。你让广东纺织厂给每个军人至少制作两件换洗的衣服一并送去。和珮谣讲一声,问问奇货铺的仓库里有多少库存的肥皂、平安符之类的用品都送过去,还顺便可以带点岸上的肉类糕点什么。” “说是代表朝廷过来慰问的,让何将军把这些东西分发到每一位士兵的手上。” 153 视察神机营 等于薛敬离开,许佑汐坐在桌前,左思右想,始终放心不下海防问题。 面前的奏折已经摊开许久了,但她愣是一个字都读不进去。 唉。 像大乾周边的这些国家,基本上构成不了太大的威胁,但海外那几块大陆,各个都是定时炸弹,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各自为政打起仗来了。 她恨不得现在就能坐船到附近国家打探下情况,但是不行,起码现在不行。 许佑汐从这辈子出生开始,就是以‘千古明君’为目标要求自己。可直到真正坐在了皇位上,她才忽然意识到,这个位置固然给她带来了无限权利,却也牢牢困住了她。 “出宫。” 许佑汐扔下手中的笔。 如今已经快到傍晚了,灯笼也陆陆续续被点了起来,这个硕大的皇宫却显得有几分冷静和孤独。 “陛下,这么晚了,您打算去哪里啊?”周愧学赶紧跟在许佑汐身后,询问道。 “神机营。” 许佑汐快速披了件外套,开始大步往宫外走去。 神机营此时已经吃过晚饭了,士兵们正在分批次进行训练,一批人手脚绑沙袋,同时身后背着重枪在跑步;一批人正在不断地对准目标练习投掷;一批人在练习三段式排列对战。 虽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视野也不够好,但这丝毫不影响他们练习射击和瞄准的热情。 “陛下,您这么晚到访,是……还在忧虑广东那里?” 残余的落日余晖洒在许佑汐身上,不难看见她此时凝重的表情:“于薛敬找过你了?” “是,于大人已经把事情告知臣了,营内也正在紧急调配士兵和物资。” 滕雪生弯着腰小声道,他似乎有点奇怪许佑汐为何会表现得如此紧张,何将军不是已经把敌人打跑了吗? 许佑汐读懂了滕雪生的表情:“不要小看任何海上的战役。我们现有的火枪、地雷、火箭,包括神火飞鸦,在海上都不利于守战。若顺风而行倒也罢了,若是逆风呢,那便很容易引火上身!我们军船有大炮,敌人一样有,真打起来,根本占不到多少优势,赢一次两次是不难,能保证次次都赢吗!” “如果不能一直赢下下,沿海百姓怎么办?依靠海贸维生的商人又该怎么办?” 许佑汐一番话说下来,滕雪生也跟着紧张起来:“陛下,需要臣做什么吗?” 许佑汐看着远处,正坐在蒸汽车上练习鸟铳射击的士兵,示意道:“朕问你,你需要多少的地雷、火箭,才能够完全炸毁那辆蒸汽车?” 滕雪生简单估量了下:“完全炸毁的话,至少要五到六发的炮弹。” “那如果那辆蒸汽车的距离还在百米之外呢?” “这……” “这说明的问题很简单,火器威力太小,瞬间爆炸力不足,准度依旧有待提高。火器创新固然重要,就目前来看,神机营的重心还是得放在增加武器的瞄准和威力上。” “是。”滕雪生赶紧记下,“陛下,其实自从我们的枪支增加了膛线设计之后,准度较前已经有大幅度的提升了。” 许佑汐却看着另一个方向,正在给枪支费力装子弹的士兵,道:“朕看营内现在基本都过渡到燧发枪了?燧发枪现在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就是……自从增加了膛线以后,虽然枪支性能比之前提升了不少,但是安装起子弹也变得非常困难。” “为什么不尝试,设计可以在后方安装子弹的枪支?” 谷錅 “啊?” 滕雪生满脸迷茫,下意识地觉得陛下这种想法有些荒诞,这子弹怎么都不可能从后面装啊。 “滕指挥使,神机营需要多久能研发出后装枪?”许佑汐望向了滕雪生,同时把压力也带了过去,“让负责火器研究的去想办法。” “臣遵旨。” 滕雪生也无奈,只能先应下了,既然陛下说行,那就肯定能行。 “在神机营的火器做不到对其它国家产生绝对威慑的情况下,所有人就得处于时刻备战状态。”许佑汐考虑再三,“外出行军打仗,士气、武器缺一不可。对了,假如国内发生大规模战役,你们军粮是怎么解决的?” “一般是几种主食放在大锅里同时煮,有时候也会提前备些大饼和咸菜。军中会携带些活禽,若是遇到军中大捷,可以宰杀这些活禽来犒赏士兵。” 虽说古代行军打仗,已经习惯风餐露宿的生活了,食物更是能简单就简单。但万一遇到那种双方势均力敌的持久战,粮草供应不上,啃树皮的情况都时有发生。 许佑汐回忆了会,在过去的一战二战里,那些欧洲国家军人伙食普遍都不差,各种食物罐头、新鲜蔬菜,甚至还有啤酒、可乐的供应。 这样对比之下,大乾军人确实挺倒霉的。 别说啤酒什么的了,基本上连水都不敢多喝,顶多含点乌梅生津止渴。 等等。 我军是不是也可以备点食物罐头? 可是食物罐头的原理是什么来着的? 见许佑汐沉默了好久没说话,滕雪生都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滕指挥使,你夫人今天在家吗?”许佑汐突然开口。 “陛下,今天想吃什么?臣这就去安排。” 许佑汐有些不满道:“朕难道每次来都是为了吃饭的吗?” 啊? 难道不是吗? 滕指挥使下意识地想着。 “行了,既然滕夫人在家,朕希望见她一面。” “是,臣这就喊她过来。” 许佑汐找了个营帐坐了下来,旁边随从利用火柴点亮了蜡烛,营帐外到处响着士兵喊口号的声音,以及打枪发出的响声。 很快,一位长相温和的中年妇人跟在滕指挥使身后走了进来。 妇人虽然穿着很普通,但是身上有种令人很舒服的气质,一看就是那种宜室宜家的温婉女人。 “陛下,这位便是贱内。” “草民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滕夫人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 “滕夫人起身吧,过来坐。”许佑汐让人把旁边的座位清空出来。 “草民谢过陛下恩典。” 154 随军食物的发明 听到滕夫人还是自称草民,许佑汐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承诺说,要给滕雪生夫人封个诰命的事情,一直给忘记办了。 “回去记得提醒朕,给滕夫人封诰命。”许佑汐冲着旁边徐令说了句。 “属下遵旨。” 滕雪生和他夫人都完全没想到,陛下猝不及防地就送了这般大礼,两人当即又跪下谢恩了。 “客气了。” 许佑汐把滕夫人喊来坐下问道:“夫人这一年多时间以来,照顾神机营几千名士兵,确实辛苦了。朕前些日子去两湖地区,那些分散到各地的火器兵,都说最想念的还是指挥使夫人做的饭菜。” 滕夫人也觉得受宠若惊:“草民做都是是些家常菜罢了,也没想到弟兄们如此厚爱。” “滕夫人客气了,朕都很喜欢你的手艺,比起宫中御厨都不差。”许佑汐几句话讲完,便让滕夫人下意识的放松了下来,没有刚才的那种紧绷感了。 “既然远在外地的那些火器兵都想念夫人的手艺,朕也不忍让他们失落,夫人不妨做一些菜出来,朕好派人给他们送去尝尝。” 滕夫人犹豫道:“可……这来回要几天的时间啊,若是冬天,食物还是保存久一些,但现在天气热了,恐怕食物到那边早就放坏了。” “确实如此,所以还得麻烦夫人替朕尝试一种可以将食物进行长期储存的方法。” “食物长期储存?” 许佑汐详细解释着具体步骤:“对,就是将处理好的食物装入玻璃瓶,再用沸水加热个一炷香的功夫,趁热用木塞什么的将瓶子封紧,最后再用蜡将瓶口封死。这种方法便可以将食物进行较长时间的保存。” “刚好草民家里有一些玻璃瓶,草民这就去试试。” 听到玻璃瓶三个字,滕雪生立即抬头,表情欲言又止。 暴殄天物啊! 那哪是玻璃杯,那分明他花了近一个月俸禄找人给夫人做出来生辰礼物,一个可以用来插花的玻璃花瓶啊! 他夫人确实很喜欢那几个玻璃花瓶,当天,就高高兴兴地在花瓶里面插了几根芹菜;但是第二天芹菜被炒了,花瓶里就改插了菜花;第三天,是一条鱼;第四天,是一根萝卜…… 每天菜谱都搁这花瓶里了! 就说一种可能。 他夫人是不是已经忘记,那花瓶是他精心准备的礼物了?! “玻璃瓶朕可以找人给你定制,就是要麻烦夫人要提前烧一些菜出来,肉菜和蔬菜先分开烧,咱们刚好试试这个法子有没有效果,放个十天打开看看玻璃瓶里的饭菜有没有腐坏。” 滕夫人眸光微亮:“刚好,草民儿子肠胃敏感,但凡不新鲜的食物,他吃了就会拉肚子,到时候用这个法子保存下来饭菜,可以让他先试试。” 谷舌 这…… 滕雪生似乎就一个儿子吧,去年科举没考上,结果被亲爹拉来营里当免费会计?这,下一轮科举还没开始,他又先被亲娘安排好试毒了? “不必了,此事还是交给新医阁的大夫吧。”许佑汐赶紧制止。 到时候让新医阁带显微镜,过来分析食物里的细菌成分吧。 “朕今晚就安排工人赶制一批玻璃罐出来,滕夫人今晚若是有空,帮朕试试做两种食物出来?” 听着许佑汐说不需要用自家的玻璃瓶,滕夫人脸上还露出了一丝失落,原来,她还得继续插蔬菜啊。 “陛下尽管吩咐,草民定然竭力去办,就是不知道,陛下想要草民制作什么菜肴呢?” “不是菜肴,是两种方便行军时携带的食物。”许佑汐顿了顿,“第一种叫做方便面,把面条放到油锅里煎炸,再把水分烘干,过程中把面条放到模具里定型……最后制作出来的方便面,只要用热水一泡就可以变得松软。” “但是这种面条刚出锅也是没什么味道的,朕知道夫人调酱的手艺也很好,你可以先制作一些酱料放到玻璃罐里保存。最后用酱料煮方便面,这种食物吃起来又快又方便,拌上酱料口感也会提升不少。” 许佑汐说完,站在一旁旁听的滕雪生都觉得自己肚子有些饿了,方便面听上去还挺好吃的,不知道今晚有没有机会安排下了。 “草民可以试试看。”滕夫人的记忆力很好,基本不需要许佑汐重复第二遍,就能轻松把内容都记住,“陛下,您刚刚说是两种食物,那另一种食物是?” “另一种食物是饼干。把小麦粉、糖、盐、油脂之类的混合在一起做成面团,放在火上进行烘烤,烤出来的东西就是饼干。如果经过二次加工,可以把这些饼干压碎,再加入油、糖水,可以压缩成非常小的一块饼干,但是非常容易吃饱。” 许佑汐提的两个点子,都是极其利于解决行军打仗路上军粮问题的。 罐头一旦能搞出来,许佑汐就可以保证这些士兵在路上,也能保证蔬菜和蛋白质的摄入;等士兵们大锅菜吃腻的时候,就可以换着方便面改善下口味;假如遇到紧急情况,突然失去粮草供应的时候,所有士兵口袋里至少装着一两片压缩饼干,那么撑个一两天时间问题也不大。 “陛下可还有其它吩咐,草民这就是去试试,今晚就争取至少能做出其中一样来。”滕夫人问道。 “那朕同你一起去厨房吧。” “陛下,厨房烟气重,您还是先休息吧,臣妇一旦做好,就让雪生给您送去如何?” “不必,朕反正也睡不着,就当凑个热闹。” 滕夫人见陛下如此坚持,倒也不阻止了,从厨房旁边的架子上取下一袋小麦粉就开始添加糖、盐、油什么的开始混合。 “陛下,这饼干的滋味是偏甜一些吗?” “可以。”许佑汐边看边点头。 滕夫人手脚麻利,很快,一个大小合适的面团就被糅出来了。 “对,可以在小一些,对,可以稍微压平一些。”许佑汐一边给滕夫人指挥着,同时旁边滕雪生已经生好火了,他的任务就是负责烤饼干…… 155 鲍有今被打 实际上,滕雪生仅在厨房呆了很短的时间,他还有事务要处理,就把他儿子滕寒逮过来替他继续站岗了。 许佑汐尝了下烤好的饼干,确实不好吃,但毕竟是应急的东西,吃这个总比啃树皮来得好。 滕夫人也捡起一片饼干尝了口,跟着摇摇头,但是滕夫人也没有说什么,而是接着进行下一步,开始把这些饼干打碎压成极小一块,并进行包装了。 同时锅里的油也烧热了,可以开始炸面条了。 …… 折腾了好几个时辰,也不知道失败重来了多少次,总算是把泡面和压缩饼干都给做出来了。 滕夫人用开水泡开了炸好的面条,又拌上了酱汁,先递给了滕寒:“尝尝。” 热气腾腾地碗里,不断传出来面条的热气以及酱汁的鲜味,光闻起来就让人不禁食欲大动。 “这,娘,陛下还在这呢!”滕寒突然受到来自母亲的偏爱,还真有点不习惯。 “是让你先试试这东西能吃不。”滕夫人压低了声音。 “……” 见自家儿子吃完,而且没有半点不舒服,滕夫人才放心又泡了碗面条献给许佑汐:“陛下您也尝尝?” 许佑汐确实有点饿了,拿起筷子尝了点面条,这口感比起刚才的饼干要好上太多了。 “不错,好吃。” 许佑汐看着面前的压缩饼干以及方便面的半成品,还是有些欣慰的。 许佑汐放下筷子,把剩下两份炸好的面条,泡好分别递给了徐令和滕夫人。 “尝尝。” 徐令捧着碗,拿着筷子就尝起来了:“陛下,很好吃。” “是吧。” 许佑汐附和了声,脑海中已经开始思索起,该用什么样的模式大量产生这两种食物呢? 如今国内粮食并没有多充裕,为了应对接下来随时可能发生的饥荒,许佑汐下令让大乾境内半数以上的农田,上半年都开始大量种植红薯、土豆这类高产作物,对于小麦种植反而减少了许多。 这样看来,接下来想大量生产方便面也做不到,还是得先紧着军用。 “滕寒,你可参加了今年的科举?”许佑汐好奇问道。 “禀陛下,草民报考了户部。” 滕寒今年也就二十岁出头的年纪,长相像他母亲多一些,五官整体偏秀气,眼神又格外干净透亮。 怎么又是一个户部? 许佑汐完全没想到杜致意竟然如此受欢迎。 “你也是冲着杜大人的名气去的?” “陛下误会了,草民只是觉得这段时间负责神机营记账,稍微有几分心得,在户部或许可以发挥出自己的能力。” “好好复习,朕希望能在今年的殿试上看到你。” 时间已经到了丑时,屋外已是一片漆黑,滕雪生还带着一批人在黑暗中,辛苦地往蒸汽车上搬运物资。 “滕指挥使,朕先走了。” 许佑汐打了声招呼,就准备离开了,此时,远处一只大灰鸟冲着徐令飞来。 徐令快速抓住灰鸟,熟练地取下灰鸟腿上的信件:“陛下,珮谣姑娘带令牌去找了锦衣卫,说有急事要找您。” “这么晚找我?带路去看看。” 谷查 …… 不久之前,珮谣正努力祈求着睡眼朦胧中的姚大成。 “义父,你就帮忙劝劝鲍首辅吧,鲍有今都被打了几十鞭子,现在又在祠堂外面罚跪。” “怕什么。”姚大成打了个哈欠,“鲍首辅就那么一个儿子,他比你们可心疼多了,打不死的。” 珮谣用力摇了摇姚大成,神情激动道:“可是今天不一样,鲍首辅是下了狠手的,说是要把鲍有今打到躺在床上,参加不了科举报名。” 姚大成被晃得头晕眼花:“不考就不考啊,当官有什么好的。天不亮就得进宫上朝,还成天有一大堆干不完的破事。义父支持你好好从商,入朝为官实在是条死路啊。” “义父,你就去劝劝吧。” “也行。”姚大成叹气,无可奈何地准备起来批件外套,“你给说说吧,鲍首辅怎么这么突然就要打他儿子了?” “鲍有今科举考试志愿报了户部……被鲍首辅发现了。” 姚大成默默地把刚刚披上的外套又脱了下来:“瑶瑶啊,这事咱管不了!” “义父,你和鲍首辅关系不是很好吗!你求求情,他肯定会给点面子的,至少让鲍有今站起来,把身上伤口处理下吧。” 看着姚大成不动声色的模样,珮谣愈发急了:“爹,鲍有今白天的时候,已经亲口答应不考户部了,只是志愿还没来及改掉,你去帮他求求情吧。” 姚大成铁了心不打算管这事了,叹着气:“这事哪有这么简单,你要真有本事,怎么不把,把李思喊去劝鲍长年。” “去就去。” 珮谣越想越觉得义父说得有道理。 姚大成嗤了声,你连陛下住哪都不知道,大半夜难道还能飞到皇宫去抓人不成? “深更半夜,你能找得到李思?” “我是不知道李思住在哪里,但是我身上有李思给的锦衣卫令牌,可以通过锦衣卫联系她。” 呵。 锦衣卫令牌。 姚大成刚躺下,下一刻就惊醒了,锦衣卫令牌这玩意是真喊得动陛下啊! “珮谣啊,咱们有事好商量。” 等姚大成穿上鞋子,披好外套,珮谣早就跑的没影了。 姚大成顿感昏天黑地。 “小姐呢!往哪个方向过去了。” “这,小人没注意看。” 姚大成看着夜色,只觉得进退两难,他现在是去找鲍长年好呢?还是回去继续睡觉呢? 珮谣带着鲍有今的小厮到处奔走,在锦衣卫这边匆匆留下了封信件,就赶紧到鲍首辅府外去同何慕卿汇合了。 “怎么样?” “鲍首辅还是不给进。” 此时,府里又传出了鞭条抽响的声音,以及鲍有今发出的闷痛声。 何慕卿被关在府邸外面,急得眉头紧皱,“你义父肯过来吗?” 珮谣摇头:“但是我留消息给李思了,我现在只希望鲍首辅愿意给李思一些薄面。” “找李思也没用啊!就算李思在朝中有人脉还能拿鲍首辅有办法吗!人家可是内阁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慕卿急匆匆道,“依我看,还不如去报官,咱直接去大理寺,去找李寺卿过来主持公道。” 156 李思她又来了 珮谣也认真考虑起何慕卿的提议,说实话,她觉得大理寺卿还真未必有李思管用。 “人命关天。就算是亲爹,也不是这种打人教育的法子!”何慕卿忍不了了,继续上前用力拍门,同时朝着府内喊道,“鲍首辅,你圣贤书都读到哪里去了,当爹的就能这般打人吗,你再不住手,别怪我们去报官了。” 府邸大门打开,鲍首辅眸光晦涩,手中的荆条已经沾满了血迹:“此事与你们无关,就别掺和了。” 此时,何慕卿的丫鬟也把礼部侍郎容映冉请过来了。 “鲍首辅。”容映冉已经官服穿戴齐整,走近之后行了礼,视线却落在了正跪在院子里浑身血迹的鲍有今,倒抽一口气,“鲍有今毕竟也曾是容某学生,也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怎么受这么重的惩罚?” 其实这事,容映冉也是仗着有陛下当靠山才敢过来直接拦下鲍长年的,毕竟陛下似乎和鲍有今几人的关系还是挺好的。 “家丑就不必外扬了吧。”鲍长年满脸冷色。 “是是是,可下官见鲍有今伤得这么重,还是先找个大夫看看吧。” “不用。”说着鲍长年就准备关门,“麻烦容大人把那两个学生都带走吧。” 何慕卿趁着鲍长年不注意,强行冲进了府里,扶起鲍长年开始摸脉象:“鲍有今,鲍有今,你感觉怎么样!” 鲍有今艰难笑笑:“回去吧,我没事。” 鲍长年本欲去拦,结果却被容映冉一把拉住了。 大半夜的,穿好官府的大理寺卿李尚云也闻讯过来了,不过,他是被容映冉喊来帮忙的。 可这不是属于鲍首辅的家事吗? 他这样掺和进来也不太好吧! “鲍首辅,有话可以好好说,没必须动手吧。”李尚云为了给容映冉面子,跟着好心劝了句。 “鲍某不过是教育个儿子,你们都过来做什么。” “有你这么教育儿子的吗!人都被打得吐血了!”何慕卿气愤大声喊道,“珮谣,快去请大夫过来。” “那小子分明是装的!” 然而鲍首辅这时候说的话,可完全没人相信啊。 珮谣要去找大夫,刚好撞到了过来的姚大成:“义父你来了!” “是啊。”姚大成有几分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还不忘记东张西望下,确定陛下还没抵达之后,总算松了口气,“鲍首辅,孩子还小不懂事,你就别打了吧。” 鲍长年看着姚大成,只是默默长叹。 珮谣远远看了眼浑身是血的鲍有今,果断扯开了姚大成拉住她的手,跑去找大夫。 “就算不给我面子,也得给李思几分薄面吧。”姚大成特地加重了‘李思’两个字,“她马上就来了。” 听到李思两个字,容映冉不禁眼皮微跳。 “李思?就是容侍郎的那个表妹?”鲍长年听过李思这个名字,好像和李尚云也有点关系,难怪她能请得动面前这两人。 容映冉确实有几分尴尬,李尚云还有点不明所以,同时向容映冉投去了疑惑地眼神。 姚大成见鲍长年明显不知道陛下的假身份,眼神中都有几分同情了。 啧啧。 鲍长年聪明了一世,他忽然有点舍不得揭开真相了。 容映冉听说许佑汐要来,下意识就拉着李尚云准备跑。 “时辰也不早了,鲍大人,下官和李大人就先不打扰您了。” 李尚云还云里雾里:“这……” 不等容映冉跑掉,就听到了许佑汐的声音:“这大半夜的还挺热闹?” “李思!” 何慕卿看到许佑汐,喊了出来。 “李思来了!” 姚大成配合地喊了声。 “啊?” 谷緫 李尚云看着深夜到访的陛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谁是李思? “表,表妹。”容映冉苦笑。 鲍长年眼神再差也不会认错许佑汐,再听到容映冉口中表妹二字只觉得荒诞,而且难以接受。 你还有这等亲戚?! 姚大成暗中观察起鲍长年错愕的表情,觉得心情顿时美妙多了。 “深更半夜不睡觉,在这开会?”许佑汐带着徐令来到附近,吩咐道,“去把他们俩找个屋子安置下来,再喊太医过来。” 鲍长年看着许佑汐以后,半个字都不敢多说了,此时也顾不上走到鲍有今身边的徐令了。 “陛……李,唉。” 鲍长年最后的言语都化作一声长叹。 “几位大人看来都半夜睡不着觉,既然如此,那就都别睡了,刚好替朕分忧解难吧。” 啊? 这,大半夜还加班? 许佑汐看了眼几人:“都和朕走吧。” “是。” “是。” …… 此时,徐令蹲下身,内心无比犹豫复杂,他直接背人的话,新衣服会不会弄脏啊。 还是抱吧。 下一秒,徐令默默来了个公主抱,同时还让鲍有今的身体距离他新衣服起码保持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哪里有空屋子?” 徐令看了眼四周。 “不能留在这里,我们先离开。” 何慕卿考虑了很多,她脑海中闪过了至少几十种关于鲍有今后面被关禁闭,还有囚禁什么的画面了。 徐令本打算回头询问陛下接下来怎么办? 咦,人呢! 怎么全都不见了! 陛下,你怎么能抛弃属下呢! 此时,许佑汐带着几人走到了公主府的空房间里,如今的公主府,门外也就剩两个守门的侍卫充充面子。 “鲍大人,大半夜的不睡觉,教育儿子?” 鲍长年闷着脑袋,也不开口。 他能对其它人硬气,可是对陛下他哪敢多言。 “陛下您误会了。”姚大成补充了句,“鲍大人,那是绝对不是大半夜故意不睡觉,那分明是教育儿子刚好教育到了大半夜。” “鲍有今犯什么错了,不就是要考个户部吗!”许佑汐实在难以理解。 鲍长年冷笑:“行,他考吧。” 答应的这么快? 许佑汐本还想邀个功,她可是帮鲍大人解决了个大麻烦。 “不过陛下,鲍有今曾多次声称要同生父断绝父子关系,可见其极其不孝,一个连生父都不孝顺敬重的人,如何成为朝廷命官?鲍有今他若入朝为官,臣日后定是见一次弹劾一次。” “……” 好狠。 真不愧是鲍首辅。 157 早朝(未修改,半小时后看) “不愧是鲍首辅,如此大义灭亲。既然如此,那朕便驳回关于鲍有今报考吏部的申请了。” “怎么是吏部?!” 许佑汐似笑非笑:“不然呢?鲍首辅觉得他打算报什么?” 鲍长见抿唇,已经能猜到一些事情了:“陛下,这其实就是场误会。” “哦。”许佑汐眼神中写满了不信任,“还是等鲍有今何时学会了孝道,再报考科举吧。” “行了,时辰也差不多了……几位爱卿既然连官服都换好了,也就别回去了,直接进宫早朝吧。” 鲍长年眸光微动,目光落在了放在许佑汐手边的纸笔:“陛下,老臣奏折落在家中了,可否借陛下的纸笔一用?” “拿去。”许佑汐站起身,“鲍大人尽快写,朕在门外等你一同进宫。” 见许佑汐离开,容映冉有几分懊恼,他果然跑慢了一步,甚至还连累了李寺卿。 李尚云却先开口了:“容大人早就知道陛下化名李思一事?” “是。”容映冉无奈点头,“陛下尚未登基前,曾于国子监学习几日。鲍首辅之子,姚少傅义女,何江义将军之女,均和陛下交好。” “容大人该早点告知此事的,这等小事,你我二人足矣解决,又何须叨扰陛下。陛下日理万机,理当好好休息才是!” 你我能解决?! 开什么玩笑。 怎么解决? 李尚云似乎看懂了容映冉眼中的怀疑,补充道:“李某身为大理寺卿,没有陛下圣旨,虽然抓不了鲍首辅,但把他儿子抓到大理寺治病的权利还是有的。” “刚才怎么不见你用这个法子?” “李某本以为这不过是鲍首辅大人的家事,家事自然是好言相劝为主;但既然涉及到陛下,那便是国家层面的大事情了,大理寺自然得重视起来!” 这话看上去没毛病,就是听起来有点奇怪。 容映冉细品过后,立马明白过来,这不就是典型的双标吗! 他怎么给忘记了,这李尚云就是个陛下的崇拜者! “陛下如此英明,取化名自然也有她的深意,我等作为臣子自然得替陛下保守秘密!”容映冉试探道。 李尚云当即赞同点头:“确实,容大人所作极对,是李某考虑不周了。” 容映冉发现了和李尚云打交道的诀窍:“作为臣子本分就是为陛下排忧解难,所以容某一听说鲍有今的事情,便赶过来了,怕自己势单力薄,无奈才求了李大人的协助啊,只是没想到此事最后还是闹到了陛下那里。” “陛下的事,便是李某的事。李某还得感激容大人的看重!” 这一番话说完,容映冉明显感觉到自己和李尚云的友谊愈发坚固了! 这朋友能处啊! 两人本来就是低声交流两句,直到走到许佑汐身边,便谁都不说话了。 等鲍首辅拿着写好的折子出来,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地向着皇宫出发了。 一夜没睡。 许佑汐自从坐上龙椅之后,就开始犯困,但她今天还有正事要办。 “如今已经五月中旬,想必用不了多久,大乾就将迎来今年的第一轮丰收了。”许佑汐把概况简单说了下,“上半年大乾田地,多数以种植红薯、土豆为主,如今粮仓中对于这两种食物储备已经非常充裕了,所以下半年的时候,要进行调整。” “全国上下至少保证五分之一的土地种植新引进的玉米、其余土地按照往年正常量种植水稻、小麦、红薯土豆等。” 户部尚书杜致意站了出来,提问道:“陛下,臣好奇这玉米究竟为何物?我朝大批量种植此等种物有何好处?是味道胜过稻米,还是产量高过红薯、土豆?若朝廷自己都难以说个一两点缘由好处,百姓如何肯信服此举?” “其一,玉米产量不低,平均每亩可以达到八百斤;其二,玉米和红薯可以一并种植,是一件互利互惠的事情;其三,玉米口感佳,除了满足百姓果腹需求外,剩余玉米可以用来喂食鸡鸭;玉米秸秆可以打碎作牛羊的饲料。除此之外,好处还有不少,朕便不一一列举了。” 杜致意表情依旧犹豫,他从未见过玉米这种作物,光凭许佑汐的描述,他也无法给予绝对的信任:“不知何处种有玉米?臣可否一观?” “神工局有试验田,杜大人下朝后可自行前去。” 相比其它问题,许佑汐在这一年中,希望把更多的精力侧重于农民致富上。 “除此之外,广东附近增加甘蔗种植,同时改良炼糖技术。甘蔗渣经过特殊处理,可以作为饲料,或者发酵成为酒精,提炼好的糖块可以从海关出口。” “汉雪区、北方草原发展畜养牛羊,鼓励普通农民家中饲养鸡鸭猪牛。” …… 许佑汐把朝廷接下来的计划传达了下去:“朝廷下半年还有一项任务,朕打算从国子监在内的各大书院,派遣一部分学生前往大乾各地县镇乡下,进行实践锻炼。” 一听到‘国子监’三个字,朝中官吏顿时忍不住议论起来,要知道他们的子女大多都在里面念书啊。 这等于是要把他们的孩子送到大乾境内的偏远地区,可这一走,谁知道何年马月还能返京啊! 姚大成此时却松了口气,这样看来珮谣提前退学从商反而是件好事情了。 “陛下,乡镇偏远地区大多贫苦民刁,让书院这些尚未涉世的孩子过去,这,这不等同于羊入虎口吗!” “是啊,陛下,安排那些书院的学生到那些偏远乡县又能做什么呢!他们有没有种过地,养过畜禽,过去不是给老百姓添乱吗!” …… 其实,朝官们说得确实没错。 谷嗳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学生被分到乡下就是添乱,但同样,许佑汐做出这个决定也经过了反复斟酌后,得出的最佳选择。 其中最大原因就是,偏远地方的乡县百姓都不读书,不识字的,朝廷的新政很难普及到这一批人。 许佑汐安排一部分学生过去,就是为了通过这些学生,告诉当地老百姓,以后耕田不一定全部靠人力,也可以通过朝廷发明的耕地蒸汽车;如果想要农作物长得好,可以使用朝廷卖的化肥;同时尽可能改变这些农民的思维方式,就好比学习桑基鱼田的思维模式,建立共赢的生产经营模式。 第二个好处,尤其是这些国子监出去的学生,背后多少都是有些靠山的。 一旦这些学生在这些偏远县城发现了什么官员腐败、民生艰难的事迹,普遍会主动匡扶正义的;一旦这些朝官子女在贫困地区过的不好,那这些在上京当官的长辈,也会想尽办法帮他们争取更好条件,就会促使他们把各个小地方的缺陷和问题反馈到上面来。 第三个好处,就是为朝廷培养实践型人才。 大乾大多数朝官都是靠八股文的模式选拔上来的。这些书院的学生,前十几年每天学习的也都是如何写好八股文,想要他们改变肯定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可以做到的。这些学生即便后面通过了科举考试,入朝为官也一样什么都不懂。 许佑汐希望这些大乾未来的栋梁之材,可以体会底层百姓生活的不易,并且在不断地实践挫败学习中摸索,到底什么样的道路更适合大乾的百姓。 如此一来,即便日后为官,他们也能时刻做到与老百姓共情。 “此次分配学生前往各个乡县,还是以自愿报名为主。”许佑汐慢慢解释道,“爱卿们放心,这些学生在被派遣之前,会经过时长半年的培训,这些课程也将教会他们很多知识。只要他们用心去学,被分到各个乡县肯定是有发挥余地的。” “至于安全问题,朕只能说是尽可能安排当地官吏进行保障,但是如果愿意报名,就得接受一些风险。” “朕觉得这是一次非常好的学习体验机会,但是每个人如无特殊情况,至少得呆满两年。这两年期间,无论是选择和农民一起下田耕种,还是教授当地百姓认字学法,只要对当地百姓做出了实质性地贡献,返回上京后都会有一定奖赏;特别优秀者,可以直接提拔为官。” 许佑汐长话短说,细则还没说完,底下朝官就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也能看得出来,他们都是非常矛盾,两年时间搏一个前途也是个划算的选择。 “行了。贺尚书,你负责将这则消息下达到各个书院,除了书院念书的学生外,身上有功名的均可以参与报名。” 贺流向前一步:“臣遵旨。” “还有,朕多加一句,并不是报名就代表一定能去,朝廷也会进行筛选,但凡人品不合格,半年培训课程学习不到位的,都直接失去资格。到最后,顶多会抽派出报名人数三分之一。” “姚少傅,下朝后来御书房找朕,你负责安排这些学生的培训课程。” “……臣遵旨。” 姚大成遭遇被点名还有些不习惯,难道陛下发现他平时很闲的事情了?!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等许佑汐下早朝后,回到了御书房打算先批奏折,她在刚上早朝前还觉得困倦的不行,但这会儿感觉又清醒了,可以先批一会儿奏折了。 等奏折批完,她就可以一觉睡到明天早朝前了。 一眼便看到了放在最上层,来自鲍首辅的简陋奏折。 奏折的内容不出意外,全都是夸奖自家儿子鲍有今的,什么孝顺、善良、诚实之类的夸赞之词全都用上了。 许佑汐看得既觉得好笑,又觉得可以可悲啊。 可怜天下父母心。 说实话,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许佑汐也大致知道鲍有今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他平时虽然看上去中规中矩,但实际上又非常叛逆,他甚至是有点活在鲍长年的阴影下的。 大多数人都会觉得他爹已经是一人之下的地位了,作为儿子的鲍有今即便能力在好,这辈子也超越不了他爹了。 然而,又经过了鲍长年昨夜的棍棒教育,许佑汐现在已经不能确定鲍长年会产生什么样的新想法了。 把考科举的机会给他吧,他可能会觉得选择吏部憋屈,好像是他向他爹服输了一般; 但是若不给他机会考科举,许佑汐又觉得实在可惜,鲍有今算是国子监中的佼佼者了,入朝为官肯定是很接地气的那种。 “罢了。” 许佑汐打算抽空再出趟宫,探探鲍有今的口风,问他愿不愿意加入这次的‘下乡县’计划。 其实鲍有今愿意去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毕竟有个这么好的机会,让他可以远离鲍长年,证明自己的能力。 换个角度说,鲍长年对待鲍有今绝对是非常好的,从他堂堂一届首辅能拉下脸皮写出这么一封完全不要脸面的‘奏折’就可见了。 也许等两人分开一段时间,鲍有今会忽然间发现,他爹似乎还不错。他也并不是活在他爹的阴影下,而是他可以因为有这么一个爹而感到骄傲。 许佑汐第一份奏折还没看完,姚大成便急匆匆地过来找她了。 “姚大人,不必多礼了。” “是,陛下。不知陛下希望臣给这批学生分别制定哪些课程呢?”姚大成主动询问道。 许佑汐思考了片刻:“朕安排这些学生前往各个乡县,就是希望他们能把朝廷新政带到各个地方去,从而改变一些偏远地区的生活。” “是。”姚大成耐心地听着。 “蒸汽车耕地肯定得学的。” “怎么给农作物施肥最高效,朕可以安排神工局的专家过去授课。” 许佑汐继续自言自语:“如何带领贫困地区发家致富;还有如何当好一名村干部。” 看着姚大成丝毫不抗拒增加任务,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地表情,许佑汐觉得不对劲了,狐疑了半天,好似想起什么道:“姚大人,你可不能趁此机会谋私利啊!” “陛下,臣像是这种人吗!”姚大成满脸生气。 “呵。”许佑汐眼中明显不相信,“尤其不能趁这个机会给珮谣说亲!” “啊?” 158 处理政务 许佑汐提起这个后,姚大成脸上明显多了几分失落:“臣明白。” 许佑汐自动忽略了来自姚大成的怨念,开始把剩下来的计划内容讲给他听,同时拿出了从系统兑换的《扶贫手册》给姚大成作为课本。 姚大成拿到手册立马翻阅起来,这本手册也就看着不厚,内容量却非常大,大多以案例为主,像是带领全村人种甘蔗,养猪牛羊什么改善贫困的,案例中有成功的,也有不少失败的,甚至还有失败原因的经验总结。 正当姚大成看得入神地时候,却被许佑汐的声音拉回了现实。 “姚大人,可知道蒸汽车是如何参与到田间耕种的?” “如何?” 姚大成立马投去了期待眼神。 “……”许佑汐都不知道该说啥了,“是朕考你,还是你在考朕?” “哦。臣听说是蒸汽车后方安装了耕田的农具,然后开动蒸汽车时,就可以带动农具自行耕田。” “那你可知道蒸汽车后面是如何安装农具的?你能描述出细节或是画出来吗?”许佑汐接着问。 姚大成老实地摇头:“臣不知。” “那姚大人可知道播种车的模样?” “臣不知。” “神工局去年要了一片试验田,目的是为了试验化肥,姚大人,可知道这些化肥是用什么材料、耗费了多长时间制作出来的?” “臣不知。” “新医阁提炼青霉素,姚大人,可知道青霉素是从什么东西上提炼出来的?青霉素该如何保存?” “臣不知。” 姚大成没想到许佑汐每个问题,都刚好踩在了他的知识盲区,他知道蒸汽车可以参与耕种,化肥是新研发出来提高土地产量的,也知道青霉素是用来消炎治病的,但是其它细节,他从来没去深究过。 许佑汐望着姚大成叹气:“姚大人,你身为少傅,怎么能一问皆不知!朕看你还不如干脆改名‘姚不知’算了!” “臣谢陛下赐名。” 姚大成虽然有点羞愧,但脸皮还得厚的。 “……” “早知如此,这项任务就不该分给你去做。”许佑汐后悔道,“让你培训的那些学生,假如他们连这些最基础的事情都不知道,以后能做出什么成绩,稍微遇到点困难,立马就乱了阵脚!” 其实这些问题,别说提问姚大成了,就拿出去算去询问神工局的工人,都未必能给出全部的答案。 但是许佑汐对于姚大成的要求,会比其它人高上许多。 姚大成也意识到了此事的重要性:“陛下放心,臣离宫之后就去找闻尚书取经。” 许佑汐语重心长:“姚大人,如今大乾日新月异,只读圣贤书远远不够了,你身为少傅,如果连知识渊博的长处都不在,终究会活成别人眼中的笑柄。” “陛下说的是。” 他绝对不能让仇人看笑话! “你是不是觉得朕刚考你的那些问题,别人也都答不上来?”许佑汐看了眼姚大成,“可孟尚书是神工局和神机营的常客,他开过所有类型的蒸汽车,还打过火绳枪;你别看鲍长年日理万机,他却能全程参与到化肥制作上,试验田也是他帮忙申请的;至于杜致意你就更比不上了,只要神工局出什么,他就去看什么。” “刚刚早朝上你也看到了,杜致意这会儿估计又去视察玉米了,之前朝廷推崇红薯、土豆的时候,他都实地考察过;他在鹭洲附近建设水泥厂,亲自带着鹭洲百姓铺路;自从蒸汽车在上京农田普及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一下早朝就去农地里观察百姓如何使用蒸汽车。” 姚大成越听表情愈发凝重,这些人竟然背着他偷偷干大事! 就是有点奇怪,陛下,怎么不让杜致意来干这事,反而想到了他。 许佑汐原本确实是想让孟之谦或者是杜致意来负责这些学生培训的。 但是如今广东地区不太平,许佑汐打算让孟之谦去做全国的军队统筹,顺便把‘方便面’和‘压缩饼干’的任务交给他去办。 至于让广东地区大量种植甘蔗,许佑汐也是有所考虑的,一来是在行军打仗的过程中,糖是可以救命的;二来是,与其防备着别人船只到大乾来,许佑汐打算自己也组织一些军船主动巡游其它国家,其中‘糖’就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敲门砖。 至于杜致意,光从能力上看,他确实是不二人选,但是干这事太容易结仇了,而且到了六月份,许佑汐就打算安排杜致意去民间收税顺带进行考察,他也腾不出空来。 这样算起来,朝中的闲人也就只剩下姚大成一个了。 不给他多找点事情干干,过两天他又得因为思女心切,拼命给自己递奏折了。 “行了,如果没什么事,你先回去吧。”许佑汐揉了揉太阳穴,“你也得对朝中政事多上点心了,没事多往民间走走,别闹出笑话来了。” “臣遵旨。” 送走了姚大成,许佑汐实在疲惫地不行,奏折也不想看了,回到寝宫简单收拾下,就开始睡觉。 这一觉,许佑汐直接睡到了半夜,要不是想着还有奏折没批,她可能还可以继续睡下去。 简单地吃了些东西之后,许佑汐就提着灯笼来到了御书房,开始处理政务。 “于大人,这么晚还没睡?”许佑汐放下笔,发现是于薛敬敲御书房的门来找自己了。 “谢陛下关心,属下已经休息过了。”于薛敬行礼,“陛下,鲍首辅家的公子身体并无大碍,虽然他身上确实留下了不少鞭痕,但全部都是皮肉伤,外表看着血腥点,实则涂药修养几日就能全好了。” 谷螻 许佑汐疑惑道:“伤得不重?朕过去看的时候,鲍有今脸色煞白,像是随时要昏倒的状态。” “太医说,鞭伤无碍。至于鲍有今会看上去虚弱,可能是因为他饿得时间有点久导致的。”于薛敬陈述着。 “行。那现在珮谣和何慕卿,都回去休息了吗?” “属下安排徐令暂时陪同,傍晚之前,就让她们俩个都回去了。”于薛敬顿了顿继续道,“神机营那边的物资和人员都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前往广东,但是珮谣小姐那里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立刻走。” 许佑汐不急不慢地“嗯”了声,目光仍旧落在面前的奏折上。 “臣听说鲍有今和何慕卿似乎都不打算参加今年的科举了,说是想要加入陛下您昨日早朝提出的‘下乡县’计划。” “你确定?” 许佑汐表情微变,要不是碍于现在还是深夜,她可能就要憋不住亲自跑去找何慕卿确认此事了:“……于大人,这事你先别管了,告诉神机营,明天午后正常出发,珮谣那里朕来解释。” “属下遵旨。” “对了,还有一事,马上就要六月了,朕打算安排杜尚书全国巡抚,主要负责调查各地征税情况,以及了解‘一条鞭法’的试行情况。但是朝中不少人同杜大人都不太对付,朕希望你能亲自保护好杜大人,并且协助他完成此次的任务。” “是。” 自从许佑汐登基之后,于薛敬就几乎很少跟在许佑汐身边了,而是换成了锦衣卫的南镇府司指挥使徐令。 其实这也是个无奈之举,于薛敬返京后,为了尽快把锦衣卫控制权牢牢抓在手中,基本上大事小事都是亲力亲为,其中也包括了收集群臣日常动态,整合来自全大乾境内的各种密报等等事情。 这些事情几乎占据了他全部的时间,以至于于薛敬只能安排他还算信得过徐令替他保护陛下。 “对了,这两天上京还有没有发生什么其它的大事?”许佑汐拿起笔,边批阅奏折边问道。 “昨日下朝后,杜大人去了试验田了解玉米的种植情况。没过多久,鲍首辅也去了试验田,他同杜大人简单交流了几句,但是两人似乎没有达成一致,鲍大人离开前脸色也不是很好看。鲍首辅前脚刚走,姚大成也到了试验田,并且开始找神工局的负责人员询问了非常多的问题。” “杜大人和姚大人两人互相看见,但并没打招呼,两人都是各看各的,互相不打扰。” 许佑汐听着于薛敬汇报完了朝中近期的所有大事后,该批阅的奏折也批完了:“行了,于大人,你先回去休息会吧,朕也差不多上朝了。” …… 下早朝后。 许佑汐来到奇货铺找到正在记账的珮谣,带她挑选了个没人地角落后,面对面道:“珮谣,最晚今日午后前往广东的队伍必须得出发。” 珮谣愣了愣:“这么着急吗?行,东西也早就准备了,等我回去和义父还有鲍有今他们打声招呼。李思,我这次去广东,至少又是半年的时间,上京这边还得靠你替我多照看些了。” “嗯。是广东那里来的密函,海域近期不太平,为了不引起民乱,朝廷暂时没有把这事公开,朝廷火器也会借着奇货铺运货名义的送到广东一代。” “出什么事了?”珮谣紧张起来。 “海边突然出现了多艘不明船只,何江义将军与其简单交过手,倒是将人带船暂时击退了。”许佑汐简练回答道,“所以,上京援助过去的火器和人必须尽快抵达广东,防止敌人继续进行下一轮的突袭。” 珮谣点头:“明白了。既然是朝廷的安排,我肯定是全力配合,有什么事是我能帮到朝廷的吗?” “后面神机营前往广东的领队会负责慰问何江义将军的那几艘海船,等你抵达广东之后,去帮忙挑选些生活用品,到时候给他们带过去慰问那些海军,替他们改善下生活环境吧。” “没问题。” “对了,还有一事。”许佑汐斟酌了片刻,好不容易才整理好语言,“我听说,珮谣似乎也打算参加朝廷制定的‘下乡县’计划?” “是。” “珮谣,等会你和他们道别前,能帮忙劝劝她,最好可以放弃这个想法?广东海域不太平,何江义将军成天为大乾出生入死,朝廷至少得替他保护好独女的安全。” “下乡县的计划肯定是不安全的,都是些偏远地区的小城县,大多数地方百姓的思维还是愚昧的,女人对他们来说,可能就是一件货物。何慕卿怎么说都是个柔弱的女子,万一遇到了什么危险恐怕都没有反抗的机会。” “我会试试看劝她。”珮谣神情渐渐凝重,“可这样做对于慕卿来说会不会不太好,这毕竟也是个很好的机会,就这么劝她放弃的话,我怕她会不会觉得……” 看着珮谣的犹豫,许佑汐倒是帮她坚定了决心:“不,下乡县对于慕卿来说,一定是危险大过机会的!她有真才实学,天子又会因为她父亲的缘故,把更多的机会留给她。相对比之下,她留在上京反而是最安全,最有前途的选择。” 珮谣思考了会:“我明白了。” “行,那我先不打扰你了。” 要是连珮谣都说服不了慕卿,那许佑汐就只能采取点非常手段了,无论如果都不能让她被选上。 许佑汐说完便离开了奇货铺,她今天还约了新医阁的阮仵作。到了新医阁之后,才发现阮仵作已经等她有一会了。 “阮仵作,朕听说,牛痂疫苗已经进入到可以在人体身上实验的地步了。” ‘牛痂疫苗’其实就是天花疫苗,不过是把天花病毒接种到牛身上,在牛身上形成牛痂,再把牛痂接种到人身上。这样一来二往,从而削弱天花病毒的毒性,在几乎不造成人身体不适的情况下,实现预防该天花病毒的目的。 “是,臣希望可以多寻找几位没有感染过天花的百姓接种牛痂,再观察他们身上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反应。” “来,朕给你试。” 许佑汐说着就开始拉衣服袖子。 阮仵作明显被吓了一跳,当即跪倒在地上:“陛下万金之躯,此举实则不可啊!您怎么能冒险呢?” “再毒的毒药,朕都尝过,不也没事站在这,你就放心给朕接种。” 阮仵作腰板笔直地跪着,神情坚持:“臣情愿将此疫苗毁于此地,也绝对不能拿陛下性命冒险!” 159 北源城霍乱之始 无论许佑汐怎么好言劝说,可阮仵作都是坚决不同意,无奈之下,许佑汐只能先行离开新医阁。 午时。 神机营里即将要出发前往广东的士兵都刚刚吃好饭,许佑汐跟着滕雪生以及继续留守在上京的士兵们,替这批人一同送行。 “诸位都是我大乾战士,大乾以你们为荣耀。此去前去广东,山高水长,更不知道何时是归期。” 许佑汐站在小高台上,身后是数个飘扬地战旗,她得给这些士兵们留些嘱托。 “大乾已经不是一年以前的大乾了。那个到处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任人宰割的过去,已经不复存在。今天,我们神机营有了先进无数倍的枪支弹药、我们的大炮精准且威力强大,我们的百姓扛过了无数的天灾人祸,大乾正在一步步走向更好,这时候,还能眼睁睁看着敌国来犯吗!” “犯我家园者,虽远必诛!” “保家卫国是战士的第一使命,可保护好自己也同样重要。朕期待着日后的重逢,期待着所有人凯旋而归。” “长话多说,不耽误你们赶路。”许佑汐看向了滕雪生,“滕指挥使,你还有什么需要嘱托的吗?” “没有。”滕雪生摇摇头,“陛下,那就安排出行吧。” “好。” 许佑汐看着又是几百人的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了上京,心情确实有几分复杂:“滕雪生,神机营都离开了好几批人了吧,这些士兵的家属都安置好了?” “回陛下,都安排好了。家有独居老人的都接到了大院,有专门的人员统一负责照顾,神机营每周都会派士兵过去关怀这些家属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有妻子孩子的,妻子会就近安排到工厂做一些轻松的活计,孩子也都基本在公学入学了。” “还有遇到什么困难吗?” 滕雪生犹豫了片刻,道:“就是住在大院的家属,时常会问我们有没有那些士兵的近况,或是信件什么的。可士兵去的地方越远,信件往往就越难递到,留守在上京的……这些家属有时候挺着急的。” “而且士兵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是不敢随意往上京这边递信,也害怕给军队会带来不好的影响。” 到目前为止,大乾境内的信件传递主要分为两种,一是驿站,主要是官用传信的方式;第二种是民间私人自办的民信局,一个负责给百姓传递信件的机构,但是覆盖地范围不大。 “朕今晚会找孟大人谈谈关于驿站的问题,顺便问问能不能给各地军人开辟一条专属的‘家书’通路。” “臣谢过陛下,其它没有了。” “那朕先回宫了,有事再传信。” 许佑汐从神机营离开后,就走到城墙上。此时,珮谣已经背好行李坐到蒸汽上了,她还时不时回过头,冲着身后过来送行的姚大成和何慕卿招手告别。 明媚阳光下,蒸汽车渐行渐远。 忽然间,珮谣好似接收到了什么特殊感应一般,抬头时刚好和站在城墙上的许佑汐对视,随即露出了笑容,做了个‘任务完成’的手势。 何慕卿也顺着珮谣的目光望去,惊喜道:“李思!” 说着,便大步向着城墙上跑去。 姚大成恨不得自己耳朵听不见,唉,但是他都和陛下对视了,就这么跑掉也不合适,只能拖着沉重地脚步,艰难地跟上何慕卿。 “李思,那天晚上,你没事吧。”何慕卿拉着许佑汐的手,“鲍首辅在朝堂上有没有为难你!” “他不敢。” 何慕卿还以为许佑汐在安慰自己,无力地长叹:“要是我能帮上你就好了。李思,你等等我,等我入朝为官之后,就和你一起反抗鲍首辅的霸权!” 姚大成刚登上城墙冷不丁地听见了这么句,还吓了一跳。 话说,这姑娘那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在怂恿陛下革鲍长年的职? “你不参加‘下乡县’了?” 许佑汐的重点明显没有放在鲍长年身上。 “是啊,不去了。珮谣说得没错,有些事情是没办法逃避的,就好像鲍有今永远改变不了他爹是谁。我们该想的是,如果下一次还发生同样的事情,我是不是还是只能无助地站在门口苦苦哀求。” “也许这件事,未来并不是发生在我朋友身上,而是发生在一些蒙冤受苦地百姓身上,到那个时候,我有没有足够的能力站出来替他们解决问题?”何慕卿苦笑,“下乡县一口气就是两年,时间太长了。我自小就是在海上、岛上漂泊长大,对农耕就是一无所知。既然什么都不懂,那到了乡县也不过是给那些农民添乱子,不如趁这些日子好好备考。” “李思,就像你说的那样,万一真进了户部,真参与到乾报创作,我能做的事情会不会更多?” 许佑汐安慰地拍了拍何慕卿地肩膀:“别想那么多,也许等你入朝为官以后,就会突然发现,一切都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姚大成边听边忍不住地点头。 天子当你靠山,你还想有什么困难! 就算你想给别人施加些困难都没问题的,好吧! 何慕卿本想再说什么,但是看见了站在旁边的姚大成,便也把接下来的话都憋下来了。 “鲍有今是不是决定要去下乡县了。”许佑汐突然问道。 “他的科举开始申请被驳回了,原因是天子觉得他不守孝道……” “啊,这样啊。” 许佑汐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这底下人也太没眼力劲了,竟然把锅摔到自己头上,这万一自己哪天马甲掉了,岂不完蛋! “我们又不傻,天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肯定是鲍首辅故意把锅推给陛下,让鲍有今有苦也无处申冤!” 何慕卿突然看到旁边站着地姚大成,没讲完的话又只能忍了下来,同时看向姚大成的眼神中怨念颇深。 珮谣的义父都不忙吗? 怎么有空站在这里听她们聊天? 姚大成不是不走啊,这陛下还没发话,他敢随意离开吗?! “李思,我们下次在细聊吧,我公学那里还有一节课。”何慕卿对姚大成算是无力吐槽,只好先躲着了。 “好,过几日再聊。” 许佑汐也打算早点回宫,她还剩不少奏折没批阅。 何慕卿先走一步,姚大成看着人影越走越远,才低声喊了声:“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许佑汐点头,“刚才你听到了吧,鲍有今后面会去参加下乡县的课程学习。” “是,臣知道了。” “鲍长年控制欲强,鲍有今性格却执拗又叛逆,把这对父子分开一段时间或许会好些。朕会给鲍有今挑选合适地方锻炼两年,但这事你就不要告诉鲍首辅了。” 谷冾 “臣明白。” “行了,你去忙自己的事吧,别跟了。” 许佑汐说完,便绕过姚大成走下了城墙。 回到宫中以后,已经临近傍晚了,周愧学跟到许佑汐身后通报,说是鲍首辅在御书房外求见。 “让他等着。” 许佑汐顿了顿,又补充了句:“你们去把孟之谦喊过来。” “陛下,时辰也不早了,您要用晚膳了吗?” “朕还不饿,先批奏折。” 许佑汐来到御书房,喝了口茶水,就开始批奏折了。 大约过去了半柱香的功夫,许佑汐突然发现了一份内容有几分奇怪的奏折。 “北源城盛行怪病,接连有数十位百姓感染怪疾,腹泻、呕吐,已有三人死亡。” 北源城? 这个名字好熟悉。 许佑汐思索了半天,总算回忆起来了,上次是不是早朝时,傅有行好像提起过,北源城外来一批来自天罗国逃乱的难民。 好几天过去了,许佑汐一直忙忙碌碌,也就没空关注这批难民的后续问题了。 但是这份来自北源城城主的奏折,也过于简单了,前因后果半字未提,就连那批难民的后续情况也没有介绍。 “周愧学,你知道天罗国难民的后续情况吗?” “老奴这就让人打听。”周愧学急忙地回答道。 “去问傅有行,看看他知不知道。” 说话的同时,许佑汐把那份来自北源城的奏折单独拎到一边,打算过会儿再重点处理。 等许佑汐把剩下来的奏折都看完了,出去打听消息的小太监也回来了。 “陛下,北源城的那批难民依旧在城外,没有离开。奴才听说难民里面好多人都染病了,北源城里面的大夫都出去看过好几次了,又是赠药又是送粮食的,但还是好多难民都依次离世了。” “如今北源城好多百姓相继染上了相同的病症,就有人传言,说是这些难民是因为北源城百姓不收留他们而死前心怀怨恨,死后就过来报复的!” 小太监说这条消息地时候,脸色都惨白,像是被吓到了一般。 可许佑汐仍旧神情淡定:“城外难民先得的这种病,城内派大夫和送吃的之后,城内百姓也开始相继得同样的病了?” 许佑汐用着极其理智地口吻叙述完了全过程:“也就说这些难民过来的时候身上就带了病,我们派去救济的人,却被他们传染了疾病?!” 很好,恐怖故事的氛围全没了。 现在完全变成了‘恩将仇报’的寓言故事了。 许佑汐的目光又落在了那份仅仅两行字的奏折上。 上吐下泻,还会传染? 不会那么倒霉,刚好是霍乱爆发了吧?! 过去古代医书里的霍乱大多是指肠胃炎,可肠胃炎一般是不会传染的;但是许佑汐所说的霍乱,是后世的一种严重传染病。 要知道国内的甲型传染病就只有两个,鼠疫和霍乱,这两种病的定型特征就是传染性强,一旦发病症状严重,治疗难度大,且死亡率高。 许佑汐从抽屉中取出了张地图,找到了北源城的地理位置,这里却是有一条河流,是贯穿城内外的。 “立刻让新医阁阮仵作进宫!要快!” 周愧学都被许佑汐急切地态度给吓到了,走路都差点摔倒,赶紧将任务分给门外守着的小太监。 “陛下,孟大人在门口了,是否现在召见?” “让他进来,鲍长年也一并喊进来。” 等孟之谦和鲍长年进门,就看见许佑汐亲自拿着份奏折再写,陛下不说话,他们两个也不敢出声打扰。 许佑汐写得边写边思考,花费了不少时间,同时也写满了整整两面纸:“周愧学,你过来。” 许佑汐从身上取下了块‘如朕亲临’地金牌,放在圣旨上一同递给了周愧学:“无论付出什么代价,这份圣旨继续以最快速度,送到北源城城主徐致书手中。” “是。” 看着许佑汐这一举动,孟之谦和鲍长年对视一眼,心中清楚肯定是出大事了。 难道是北源城要打仗了? 那么穷的地方,也有国家看得上? 还不等两人把心中疑惑问出口,门口的小太监就已经把阮仵作带过来了。 “几位大人,北源城城主给朕递信,说是当地百姓流行起一种奇怪病症,病人上吐下泻,目前十几人染病,已经死亡三个了。” “这……” “北源城外前些日子来了一批难民,是这些难民最先出现的症状,后来可能是通过各种缘故传染到了北源城里面去。”许佑汐深吸气,有几分后悔,她当初根本就不该发半点善心。 万一霍乱大流行起来,得死大乾多少无辜百姓! “陛下的意思是,这也是一种传染病?”孟之谦问道。 “是,而且是一种和瘟疫不相上下的传染病。这种传染病,极大可能是通过水源传播,这些患病的难民在城外的河流里解大小便之后,污染了河流,这些水流经城内被取用,那喝了水的百姓就将被感染。” 鲍长年也皱起了眉头:“那岂不是这片水源都不能喝了。得病是死,没有水喝一样撑不住。” “能喝,但是得把水先煮沸杀菌。朕要求北源城立刻封城,附近三座公用水源的城池也依次禁止出入七天,除非确定这种流行中的疾病并非霍乱,又或者将这种疾病彻底控制住。” “陛下,您的意思是,这种基本是靠着公用水流传播的?” 阮仵作问出了疑惑,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 “除了水流外,一些没有煮熟的食物也可能传播,与得病的人密切接触也会被感染。”许佑汐努力回忆着全部内容。 160 准备物资 阮仵作之前也只在书里看到过霍乱弧菌,怎么都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在现实中遇到真实案例。 “霍乱既然是一种细菌,那抗生素治疗理论上是有效的。” 许佑汐回答道:“的确。但除了抗生素治疗外,霍乱最容易引起的是感染者出现严重上吐下泻,最后致死原因,大多也是身体脱水。” “那给感染者通过血液输点盐水进去,是不是可以改善脱水的状况?” 许佑汐和阮仵作两人默契地一问一答,旁观的鲍长年和孟之谦就完全插不上话了。 “此时最重要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让霍乱继续进行传播,我们现在可以用来消毒的,除了酒精还有其它的吗?”许佑汐接着问道。 “还有一些含氯消毒剂,包括漂白粉和消毒水两种。但书上说霍乱弧菌好像对酒精并不敏感,要想对水源和环境彻底消毒,还是得选择含氯的消毒剂。” 许佑汐快速在脑海中整理下了思路后,开始给几个人依次分配任务。 “这样吧,阮仵作。由你组队,在新医阁抽调一半的学生,连夜赶完北源城调查当地环境中是否存在霍乱弧菌。同时,太医院也出八十位对瘟疫防治有经验的太医随行。” “等到了北源城之后,先将所有疑似感染的病人集中收治,这些病人的家人也必须和正常人隔离开,所有接触病人的大夫,带好手套、勤洗手。” “孟尚书,你也紧急调动一批士兵,对北源城附近的几座城池进行封锁。如果实在有人存在特殊情况需要出城,全程必须有医者随行。其它时候,就听从阮仵作的调配。” “臣遵旨。” 孟之谦牢牢记下任务。 “新医阁留守的人,除了有紧急任务的,其它人全部投入含氯消毒剂的生产,等这边消毒剂制造好,上京会安排人给你送过去。” 阮仵作赶紧道:“是,陛下,如果这些病人需要输液的话,新医阁提前制作好的输液用具也就几十件,后面还得麻烦神工局帮忙。” “行,孟尚书你负责给闻得意转达此事。” “是。” “鲍大人,你负责其它地区的官吏,一旦在当地发现此类症状的病人,立即上报重视,单独房间,并安排医者为其治疗。还有,得尽快找到近一月内从北源城离开的百姓,要求当地官府为这些百姓提供单独隔离住处,正常供应饭菜和清洁用水,至少观察七日,有无出现累死症状。” “臣遵旨。” 鲍长年也顾不上儿子了,脑海里全被霍乱的事情给占据了。 “北源城距离上京不远,普通人也就四五天的脚程,骑马会更快。但是霍乱的传染性非常强,而且我朝从未有过治疗此病的经验,若是不幸感染,肯定是九死一生。冲锋陷阵的任务交给新医阁去办,可守好家门的事就靠两位大人多上心了。” “臣遵旨。” “臣遵旨。” “从明天起,暂停早朝,直到霍乱完全控制住。鲍大人你安排好朝官,做好各个地区的管理,一旦阮仵作他们表示需要任何物资,你带着朝官必须第一时间筹备好。” 许佑汐刚说完暂停早朝,其它几人均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朕暂时不会去北源城,如果一个月后,情况还是控制不住,朕再过去。” “……” 阮仵作顿感重担压在了自己的身上,这事他若抗不住,陛下又得以身犯险了! “陛下,无论霍乱是否控制住,您都不能以身犯险了。”孟之谦毫不避讳道,“你若是出事了,大乾肯定得乱套!” “好吧,那朕选好继承人再去。” 虽然系统里没有治疗霍乱的特效药,但是续命的法子多得是,就算许佑汐自己真被感染还治不好,靠这些偏门技能,活个一、二十年也问题不大。 “?” 孟之谦表情愈发难看。 谁来继承? 太上皇,还是太上皇,还是太后? “阮仵作,你先回去调动人手,你只负责准备新医阁的药物和消毒剂,朕给你们带好生活物资以及手套之类的。” “两个半时辰后,一起出发。” 许佑汐说完,也不管剩下来的人了,自顾自地到宫中更换起便衣。 紧跟在许佑汐身后的周愧学,不忘提醒道:“陛下,您还没用晚膳啊。” “不吃了,朕不饿。” 许佑汐整理好衣服,就开始往宫外走,大乾放物资的几个仓库基本都是杜致意负责,得叫上他一起。 许佑汐先去神工局征用了五辆专门运货的蒸汽车。 因为天已经黑了,路上基本没有行人在走动了。 “陛下。”杜致意还穿着便服,闻讯匆匆喊过来,见到许佑汐赶紧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你还记得北源城那批难民吗?那些人可能患有一些传染病,北源城内的百姓,不少都被感染了。朕安排新医阁和太医院连夜派人前往北源城,负责控制此次疫情。” “怎么又是瘟疫?” “这次的疫情,通过水源传播的可能性大,症状是严重地上吐下泻,目前已经造成三位百姓的死亡了。新医阁、太医院会在两个半时辰后集合赶往北源城,我们的任务是尽可能替他们多准备生活物资。” “师傅,就在这里停一会。”许佑汐等蒸汽车停稳,下车便能看到神机营的匾额,“滕雪生,滕雪生。” 滕雪生就在训练场,听到这熟悉的喊声,赶紧丢下手上所有事情,跑了过来。 陛下不是下午的时候才离开吗?怎么这才几个时辰,竟然又回来了?! “陛下,臣在。” “挑六十个身强力壮的,跟朕去搬东西。”许佑汐大步向前,语气急促,“滕夫人制作好的方便面、压缩饼干,立刻打包,朕一次性带走。还有,神机营储备的糖块,先给朕分一部分。” “是。” 许佑汐边走边说:“还有你们这临时营帐看上去挺好的,给朕先准备个二十个。” 杜致意跟在许佑汐身后,也在不停地东张西望:“臣瞧他们这些布袋、捆绳都挺好的,能装不少行李,还有那些临时盆架,万一到了野外无人的地方,我们的人可以用来煮饭。” “对,挺好。”许佑汐立马点头,“滕雪生,再给朕多备些布袋绳索,还有盆架之类的,一并带走。” “是是是。” 谷祩 滕雪生满头雾水,陛下,这是半夜来神机营打劫的? 直到许佑汐二人离开,滕雪生看着空了不少的货架,都还在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做梦。 “北源城距离京城这么近,干粮没必须准备这么多,后面朕随时可以安排人给他们运粮啊。”许佑汐看着神机营的士兵卖力往车上搬运着物资,同时杜致意交流着情况,“而且,我们现在也没确定这场疫情的严重程度,也许十天前后就可以控制住了呢?” “是臣考虑不周了。”杜致意立马反应过来,“陛下,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奇货铺的仓库吧。” 许佑汐想了想:“多带点肥皂什么的走,还有口罩、手套、火柴。” “橡胶雨衣也可以带点,快到夏天了,下雨会多起来,到时候打伞肯定不方便。”杜致意点头,“还有厕纸。” “对了,陛下,历年收杂物税的仓库中还有不少铲子之类的铁器库存,这些东西也得带着,但凡瘟疫肯定会涉及到就地掩埋,肯定会派上用场的!” “到时候喷洒消毒水也会用到喷壶,仓库里应该也有喷壶的储备吧。”许佑汐跟着询问道。 “有的。” 两人在奇货铺里并没有搬太多东西,只是把一些基础的生活用品给搬空了。 从奇货铺离开,三辆大型的蒸汽车竟然已经装得差不多,等许佑汐和杜致意两人都上了车,师傅才车子开到了附近的存放杂物税的仓库。 这边本来就是杜致意在负责,他格外熟悉布置,包括看门的守卫他都能挨个报出名字来。 神机营的士兵也纷纷下车,跟在杜致意身后,听他指挥:“过来搬东西,棉被枕头、还有衣服都得多带一些……” 等仓库里面的东西搬完,这几辆装物资的车子也实在塞不下了:“神机营谁是队长,带你们的人步行回营吧,今天都辛苦了。” 许佑汐把神机营的士兵就地疏散,主要也是这几辆车实在塞不下更多人了。 现在吃穿住,这三样肯定带得够了。 杜致意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陛下,我们是不是还得给他们储备点药材?” “药材让太医院的太医自行准备。住的地方就是营帐,被褥、衣服肯定是只多不少。”许佑汐细细数着,“我们衣物确定带的多吗?到那里之后,最好能让当地百姓把旧衣服都收集起来去浸泡消毒,让他们先穿我们带去的干净衣物。” “放心陛下,衣物绝对充足。”杜致意保证道。 “嗯。食物上,干粮、糖块,还有方便面……到时候再储备些活禽,但是这些尽量别带进城去,让孟之谦的军队负责烹饪,烧熟之后再送进北源城吧。” “对了,还有盐。”许佑汐想起来这些病人都是呕吐腹泻的病人,喝淡盐水的效果肯定比和普通水要好很多,“上京哪里有盐的储备?” “这得找盐商吧。”杜致意认真思考了会,“皇宫里应该也有储备盐。” 许佑汐语气商量道:“那咱们再去皇宫里搬一些东西走?” “陛下英明。” “……” 许佑汐带着杜致意,在上京城的各个地方扫荡了一圈,直到最后他们两人准备的物资,甚至比起孟之谦派出的随行军队准备的还要多得多。 “阮仵作,这张纸上面列举了用品清单,如果到了那边还缺少什么,你随时告诉负责联络的人员,上京这里替你准备。”许佑汐将手上写得满满的纸张递给了阮仵作,“你再看看还缺什么,朕给你拿。” 阮仵作没想到陛下会如此重视,纸张上的物品更是应有尽有:“谢陛下关心,有这些物品已经足够了。” 许佑汐带阮仵作走到旁边,单独叮嘱道:“此次前往北源城,假如并没有检测到霍乱弧菌,仅是普通的肠胃炎,那便是皆大欢喜。可一旦你们在标本中发现了霍乱弧菌,必须第一时间告知上京,朕让附近所有城县做好最高防护,防止大面积传染的发生。” “是。陛下放心,此事一定会做得谨慎再谨慎。” …… 月亮高高挂在了枝桠上,时不时刮起几阵不冷也不热的风。 许佑汐今天一口气送走了两批人,也确实疲惫了,回到宫中洗漱后,连饭都没吃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慈宁宫。 “听说佑汐昨晚又是深夜才回来,现在皇帝这么难当吗?当初您当皇帝的时候,也没见着这么辛苦啊!” 谢西西满脸忧愁道。 “……”崇久太上皇正在埋头吃菜,“可能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吧。” “是吗?” 谢西西吃饭都吃得心不在焉。 崇久太上皇不停地夹着菜,可接连吃了好几口,总觉得很不对劲:“西西,你觉不觉得这菜特别淡,是不是没加盐?” “是吗?咱们年纪大了,吃点清淡的对身体好。” 谢西西随口附和了句,自己却完全没了胃口。 “哦。” …… 午膳。 崇久太上皇早饭没吃饱,好不容易才熬到了这一顿。 “这怎么还是这么淡?御厨呢?他们到底加没加盐!” 门口小太监吓得直接跪下:“太上皇息怒,这两顿饭菜确实盐少了些。” “那盐呢?!” “陛下要支援北源城,昨,昨天夜里就把御膳房里所有的盐都打包带走了。还,还有几个盐商家里的库存都没了,如今只能将就着吃了。” 崇久太上皇叹气:“这做菜不放盐还怎么吃!你这把朕饿坏了倒没事,饿到了朕的西西怎么办!” 原本就没什么胃口的谢西西根本不在意这些细节 “我不饿,刚好可以减肥。” “……” 崇久太上皇欲哭无泪,咬着牙,继续品尝着这份淡而无味的饭菜。 他发誓他就只忍这最后一顿! 161 控制霍乱 直到第二日中午,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北源城外,靠近这边的城墙,仿佛都可以嗅到漂浮在空气中干燥泥土味,大风吹过的时候,也会带起沙土,周边地方几乎看不见什么植被。 “大家都披上雨衣,带好手套,我们马上就准备进城了。” 阮仵作裹着黑色雨衣清点着人数,他身后跟着一百五十个人的队伍,每人身后均背着个大包袱,也看不出来具体放了些什么东西,队伍最后是几辆装满货物的蒸汽汽车。 北源城城主徐致书听说上京城来了百来人,赶紧从府邸赶到城外。 徐致书今年五十出头的年纪,可在他身上却看不到半分老态,言行沉稳,身穿官袍时愈发显得气宇轩昂。 “前面过来的可是来自上京城的大人?” 徐致书细细打量起为首的那位大人,此人身材瘦高,眼神清亮,举手投足时又有几分板正。 阮仵作朝着徐城主作揖:“我们是来自上京新医阁和大医院的大夫,奉陛下旨意,前往北源城治病救人。” “几位大人都请进城吧!” 北源城在百年前就是片荒地,或者说是个古老战场,出了城就能看到无数无名壮士的衣冠冢。徐致书完全没想到上京这次会过来这么多人,连夜收拾好的十几间屋子根本不够睡的。 话说,徐致书收到的来自上京的急讯,立刻就封城了,甚至与附近的城县官吏都通过气,他们也开始询问当地有没有出现类似症状的百姓了。 “不麻烦了,给我们找一块空地就行,我们自己搭营帐住。” 徐致书表情有点愧疚:“这……真是委屈几位大人了,那下官这就去为大人们准备饭菜。” “城主太客气了,我们这队人的吃食,陛下也已经提前备好了。特殊时期,根本不存在什么委不委屈,徐城主千万别我们当客人招待。”阮仵作极其客气,“一切从简,我们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肯定会告诉城主的。” “那大人们请自便,下官随时都在。” 阮仵作这边,把自己带来的人分成三组,按照之前路上就讲好的计划,开始分配任务。 很快,这百来人又分成了多个小组,分散行动。 随行的三十位士兵都非常能干,立即在徐城主预留的空地上喷洒消毒水消毒,片刻后,再麻利地利用工具搭营帐。 阮仵作则带着新医阁的人去附近的河流、土壤,以及感染者的家中进行标本采样。 太医院领队的太医跟着徐城主,去了解城中患病的总人数,并且准备展开救治工作了。 一个时辰后,营帐在消毒过的地方被搭建起来,留守士兵又开始安置蒸汽车上的物资了。 其中,最偏僻角落的一个大营帐作为新医阁实验室,阮仵作等人带着环境样本匆匆赶回来,立马开始做细菌样本分析了。 “阮老师,霍乱弧菌!我看到了!”新医阁的一位学生惊呼起来,“阮老师,你快来看!” “实验室里不要大呼小叫!”阮仵作冷静地透过显微镜看了眼,“其它人都过来看一眼,继续观察其它样本,找出具体哪些样本里存在这种细菌。” 很快,越来越多的标本中观察到了霍乱弧菌,阮仵作神情越来越凝重,让旁边的助手给自己身上雨衣消毒后才小心脱下,又是洗了四五遍手之后,换好干净的衣服才敢给许佑汐写信。 信,很快就被送去上京城。 到了傍晚,一行人坐在一起,用大锅将带来的水煮到沸腾后,才往里面下入了方便面。 “哇,好香啊,这是什么稀奇食物!” “方便面,又叫油炸面条,等热水一煮,面条就软了。我们还有酱料没放,等会放了酱料要更香的。” “闻着都觉得饿了,肯定很好吃。” “这顿面条吃完,后面的日子肯定要更加艰苦起来,大家忍一忍,陛下说了,等咱们回上京,请御厨给我们做一大桌子美食!” …… 许佑汐带着手套翻开从北源城来的信件,此时,朝中几位大臣都赶到宫中,都焦急地等待着消息。 “阮仵作在患病者的呕吐物、土壤样本,还有部分水源样本中均发现了霍乱弧菌,太医院的初步统计,城内已经能确定感染霍乱的病人大概有八十二人,已经死亡十二人,城外那些难民的感染情况还不能确定。” 许佑汐将信件放在火上焚烧,同时脱下手套开始洗手。 “太医院已经将感染百姓全部安置进了单独营帐,新医阁给发病的病人紧急输注盐水和抗生素。可惜的是,其中有接近一半的人都对青霉素过敏,无法使用。” 许佑汐心情沉重,要知道霍乱传播速度非常快,目前的感染人数每天还会不断增长。 “陛下,上京要不要暂时关城?” 许佑汐沉思了片刻:“再等两天看看。安排禁卫军,挨家挨户排查十天内从北源城以及附近城县来上京的所有人员,给他们安排独立住所强制观察。” “苏怀和,这段时间刘继业人还在外地,你就得辛苦点了。关于‘霍乱’的文章今天必须写出来,明天一早得发出去。你去新医阁找胡岐,让他告诉你关于霍乱的症状以及预防措施,全部内容详细地写成文章记录在报纸上,尽量以解释为主,不能引起百姓恐慌。” 苏怀和拿着纸笔一直在做笔记,他这次被喊过来参会,任务就是为了给《乾报》写文章的:“臣遵旨。” “鲍首辅,各个地方官吏都调动起来,不行的话,把京官都分配到地方去,负责每个地方的霍乱防治。等北源城疫情控制好了,外面的城县后期就不用这么严格了,再把他们调回来。” “臣遵旨。” “此事大意不得。现在感染还不到百人,是因为北源城城主徐致书上奏折的早,他若晚个半月上报此事,患病人数起码得涨到上万人,甚至几十万人都可能。按照目前患病的死亡率,对于大乾来说就是场灭顶之灾。” 许佑汐下达完任务,才让众人散去,唯独让杜致意稍微留了留。 “杜大人,今年的税收,马上就开始了。刚好近期朝廷也不早朝,朕安排锦衣卫和车马,送你先去江南巡查。” 谷歜 “陛下,此时霍乱为朝中第一大事,臣愿意与上京共患难。”杜致意立刻表示决心,“如果陛下需要,臣可以随时前往北源城安抚当地百姓。” “专业的事情,让专业的人去做。新医阁和大医院冲锋在前,会把此事安排好的的。若是北源城真严重到了需要安抚的程度,也肯定是朕亲自过去,怎么都轮不到杜大人。再而言之,控制瘟疫固然重要,但是税收与朝廷变法同样重要,难道疫情爆发,百姓就不需要过生存过日子了吗?” “是,臣明白。”杜致意点头,“那臣何时动身?” “明天后天都行,你自行联系锦衣卫指挥使于薛敬,他会护送你前往各地,你有任何需求都可以告诉他。” “是。” 见到杜致意也离开了,许佑汐才稍微休息了会。 第三日午后,许佑汐收到了来自北源城的第二封信件。 北源城内的感染人数竟然增加到了一百六十人,死亡总计二十二人。 与此同时,北源城附近的几座城镇也陆陆续续发现了零零散散地感染者,当地大夫对于这种病完全是束手无策,只能靠着北源城地新医出城前往当地进行治疗感染者。 第四日,第三封和第四封信件。 北源城感染人数达到了二百二十人,死亡人数骤增到了四十九人,其中去世的以老年人以及身体虚弱的为主;大多数年轻人虽然上吐下泻,但是有盐水续着,即便没有好转的趋势,但基本上都不至于继续恶化了。 北源城突然降雨,不少盐都被雨水融化了,暂时无法使用。阮仵作写信恳求上京在运输一批盐的物资。 许佑汐拿着信件也觉得无奈,这种要即将输进人体的盐,品质上需要严格把控,普通百姓家吃的那种,许佑汐也不敢轻易征用。 自从她把皇宫里的盐全都调走后,崇久太上皇没少跑来找许佑汐诉苦,什么饭菜淡而无味,什么根本无法下咽的。许佑汐面对亲爹的抱怨,也没办法,也是废了不少力气,才从附近调了一批盐过来。 结果? 没有结果了。 这批盐,甚至连皇宫的大门都没进,直接继续运往了北源城。 等到了第七天,北源城城内的感染人数就不再继续上涨了,总数稳定在了三百六十人,死亡人数停留在五十八人,大多数病人症状都出现了明显的好转。 到了第十天。 完全被治愈的病人也达到了五十多人,这些病人在离开营帐前,纷纷给阮仵作在内的这些大夫跪下了,边哭边诉说着心中的感激。 阮仵作看着他们觉得欣慰,但是另一边还得面对几个症状越来越严重地小生命,束手无策。 同时,所有人愈发坚定了等回去之后,一定要更加全身心投入研究医疗药物这里来,如果他们现在拥有不同种类的抗生素,那些对青霉素过敏的人,是不是也有药可用了? 许佑汐在上京每天关注着北源城的局势,因为每天消毒,如果除了水源以外的地方已经检测不到霍乱病毒了。 水源的问题要想解决,就必须处理好城外的那一批难民,但是难民感染的情况明显比城内严重的多。 阮仵作写信询问许佑汐,城外的那批难民他们要不要救。 可是,救治这些人何尝不是自保? “救,但是得先保护好自己!” …… 六月中旬,上京街头。 “快看看,北源城霍乱怎么样了!” 两个拿着乾报的布衣百姓正在相互交流。 “太好了,大乾境内今天仍旧没有新的感染者。” 有人忍不住调侃道:“霍乱快结束了的话,太上皇是不是终于可以吃上盐了?” “真的假的,市集上买不到盐就算了,怎么皇宫也缺盐?” “你没看前几天的报纸吗!霍乱病人的救治需要大量的盐治病,陛下就把整个皇宫的盐袋都搬走了。后来陆陆续续从外地调过两批盐到上京,但是连宫门都没进,就又全部送到了北源城。” “皇宫里都没盐了!那何止太上皇没盐吃啊,咱陛下是不是也没盐吃?我家里还有一罐子存货,能送到宫中给陛下吃吗!” “放心,今天第三批盐就调到上京了。” “这霍乱是不是要结束了,这都好几天没有增加了。咱们是不是也不用每天警惕着那些从外面来上京的人了?” “还没结束呢!新医阁的阮大夫据说还在救治城外的难民,报纸上面说,城外难民所有人都感染了霍乱,只是有些人发病早,有些人发病晚,现在城外到处都是得病死的人。” “瘟疫就是这群外邦人带来的,幸好北源城城主怎么都不肯开门放难民进来,万一这些难民瞎跑,跑到咱们上京城,你我都根本跑不掉。还好徐城主写信求助的早啊,陛下连夜回信,还安排了新医阁和太医院攻击百来人赶往北源城救治,即便这么多大夫过去了,可还是死了不少人啊。” “新医阁这次又立了大功劳了,据说那些感染霍乱的病人,都是上吐下泻,根本喝不了中药,多亏了新医阁将炮制过后的盐水给这些病人从血管里输进去,才救下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啊。” “新医阁的地位后面会不会超越中医院啊,现在好多人去中医院看病都指名道姓说是希望让新医来治,你们猜怎么着?” “病治好了?” “当然不是,人家新医简单问了病情后,直接回答了句,他不会治,让这些人乖乖看中医去。这就说明了即便新医神奇的地方很多,但是生活中肯定还是离不开中医的!” 百姓们对于霍乱可以说是议论纷纷,如果说刚开始了解到的时候,还是恐惧更多,这会儿更多的却是对于女帝和朝廷地佩服。 如果不是朝廷此番反应迅速,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162 霍乱结束 此时的皇宫中。 许佑汐近期收到的都是好消息,各地霍乱基本控制住了,各地因为霍乱导致的死亡人数也在逐渐递减。 “盐运到了!” 许佑汐听见这个消息,立马丢下手中信件,起身就往门口走,打算亲自接收从蜀地运来的物资。 “陛下,姚少傅在门口求见。” 周愧学眼睁睁看着许佑汐都快走到门口了,又突然转身回到桌前,开始翻找起什么东西。 “哦。” 许佑汐也没注意听,自顾自地翻着,不一会儿,她就找到了那封特地用红纸写好的表扬信,小心拿到手上才重新往门外走去。 许佑汐前脚刚踏出御书房,在外面站了有会儿的姚大成赶紧追上,嘴里不忘念叨着:“陛下,陛下,您等等臣啊。” “有什么事,说。” 许佑汐停了下来。 “陛下,‘下乡县’的报名已经结束了,可咱们这授课的老师还没有着落。” 姚大成就是为了这事,才特地进宫找的许佑汐。 “还有,学生们大多都是从外地赶过来的,估计这几天就能到了,总不能让他们都住客栈吧,部分家境贫寒的学生也负担不起,朝廷能不能想办法安置下他们?” “住所的事,你找礼部啊。”许佑汐没空管这些小事了,大步向前走着,她最近可以说忙得焦头烂额。 “那课程怎么办?” 姚大成紧跟在许佑汐身后追问。 “新医阁最近不是缺人手吗?你联系胡岐问他能不能接收一部分学生的教学工作,让这些书院学生协助他们提取消毒水,或是炼制酒精。” “那剩下来的学生呢?” “朕不是让你最近去几个部门多走访吗,你问问神工局最近有什么研究?还缺不缺人?” 姚大成认真思考了会,试探地问了句:“那就再安排点学生去跟着神工局种试验田?臣看有好几块试验田最近都快收成了。” “可以。你要是实在没地方安排人,找工部侍郎杭永寒,他正带人在城外用水泥重铺官道,水泥厂也一直缺工人;吏部找苏怀和,可以安排些人做乾报印刷或是文章整理;公学的事就找容映冉,这几位姚大人应该都熟,也不需要朕给你逐个引荐了。在不同地点的学生大约十几天一轮换,先让他们实践,理论课程等朝廷忙完这阵子再说。” “谢陛下,臣明白了。” 姚大成若有所思地点头。 很快,许佑汐来到了宫门口,这群送货的人,竟然拉着整整九辆装着满满货物的马车。 “陛下,这些都是莫巡抚派人分别从蜀地、汉藏地区收集来的物资,这份是清单。” 许佑汐接过清单打开,发现上面记录的物资,除了好几大袋子食盐以外,还包括了不少衣物、纺织品。 “这些衣物是?”许佑汐好奇道。 “衣服都是蜀地纺织厂女工连夜赶制完成的,希望能送给在北源城治疗霍乱的大夫们。夏天快到了,这些衣服穿着透气、材料还吸汗,女工们也希望能尽自己一份力,帮着大乾一起共渡难关。” “除了这些衣料外,车上还有一些甘蔗炼的红糖、汉藏地区的虫草,百姓家里晾的肉干,希望能帮到北源城百姓。” 许佑汐之前只知道莫侍柒听说上京缺盐,短短几个时辰便筹了好几袋子盐送来应急,但完全没想到她还带来了两地百姓最淳朴地祝愿。 有百姓如此,何愁大乾不兴旺? “朕替北源城谢过蜀地、汉藏的百姓了。”许佑汐情绪起伏不已,甚至觉得自己的那封表扬信有点拿不出手了。 但是好好收藏这封信的话,几百年后也许就是个非常值钱的文物了? 这些千里迢迢赶来送东西的士兵,甚至连口饭都没吃,又匆忙离开了。 许佑汐最后还是把表扬信送出去了,并让《乾报》详细刊登此事,并夸赞其为‘仁义之乡’! 这事写进报纸的当天傍晚,上京又收到了一份来自‘平顺府’的物资援助,其中包括平顺府今年新收成的粮食和手套、口罩。 除了物资以外,当地人还送来了三封信,一封是感谢天子恩德,一封是写给北源城百姓的,告诉他们困境只是一时的,天下人都在时刻关心着他们,要坚持,雨过天晴见彩虹;最后一封信是写给巡抚李思的,信里面描述了平顺府现在的样子,希望李思大人若有空可以回去坐坐,您永远是平顺府的大恩人。 许佑汐读着信件,不禁笑了起来,无论之前有多少的辛苦和疲惫,在这一刻仿佛都一扫而空了。 目前,北源城的霍乱基本控制住了,继续接收各地送来的物资也实在没必要。许佑汐干脆让乾报写清楚,让各个地方不用继续送东西了,当然这种善良地行为肯定是鼓励的。 之前不同地方送来的物资,许佑汐让孟之谦全都运往了北源城以及附近受霍乱影响严重的乡县支援了。 一个月后。 在北源城内的霍乱病人陆陆续续被治愈,开始回归到日常生活中来,新医阁包括阮仵作在内的十几位新医却还是每天依旧城内城外奔波,尽可能治疗着城外难民。 在许佑汐强制要求下,阮仵作每次出城治病,都必须随行至少五十位配备火器地士兵,并且寸步不离地保护着新医阁大夫的安全。 每一位新医阁的新医都是大乾的财富,许佑汐也从不相信什么人性本善论,尤其不相信这些没多少道德底线的难民。 再说治病救人本来就不一定都救得好,新医阁的治病方式也闻所未闻,谁都不敢保证这些难民会不会突然暴动,认为大乾大夫是在害他们呢。 城外难民没有全部治好,阮仵作也就不能离开,双方看似处于稳定的关系中,但是隐在的矛盾一直都存在。 终于,在阮仵作又一次劝阻难民不要在河流中呕吐、排泄后,矛盾爆发了。 经过一个多月的相处时间,阮仵作等人其实已经能大致理解这些难民语言的意思,这会儿被阮仵作严厉制止朝河流中排泄的那个难民情绪激动,语速太快,听不清楚,但是明显是一些肮脏地辱骂词,甚至还诅咒大乾应该全部得病。 阮仵作听得心都凉了,几个难民趁着阮仵作不备,试图对他推拉、踢打。带枪禁卫军反应极快,几人同时开枪,当着其余难民的面,瞬间射杀了几个动手的人。 剩余士兵也将枪口瞄准其它蠢蠢欲动地难民,这些人哪里见过这么可怕的武器,直接吓哭了一部分。 “阮大夫,您没事吧。”随行士兵赶紧将阮仵作扶起来。 阮仵作的肚子被踢得生疼,嘴里不停地抽气:“快看看我,我的衣服有没有坏。” 谷溬 “雨衣是好的,阮大夫,我背你回去。”领头的士兵急了。 “现在不能动,得让我躺会。”阮仵作极慢地躺下,休息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领头的士兵愤怒地站起身,因为穿着雨衣口罩看不见表情,但是一双眼睛冰冷地望着这群难民,仿佛在看一群死人。 …… 许佑汐在上京接到信件,得知此事后,气得中饭一口没吃。 “孟之谦,朕怎么说的,让你们保护好阮仵作,你们做到了吗!都说了必须寸步不离,阮仵作怎么受得伤。” 孟之谦也是第一次被许佑汐这么骂,低着头,根本不敢多说话:“陛下,臣定会好好教育下属。” 许佑汐平复了好一会,才稍微冷静了些许。 “听朕命令,从现在开始,但凡故意在河流中呕吐或是排泄的难民,杀无赦!” “臣遵旨。”孟之谦观察着许佑汐稍微没那么生气之后,才低声问一句,“……那现在还救吗?” “救什么救!朕把他们当人看,可他们是吗!一帮忘恩负义地畜生!将这群难民直接赶出大乾边境外,不配合的就采用强硬手段。” 孟之谦现在连说话都不敢大声:“陛下,可那些难民里还有几岁稚童,并不是所有的都是恶人。” “你是在教朕做事!” “……” 孟之谦彻底不敢说话了,陛下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他最好躲躲。 “还站着干什么。” “是,臣遵旨。” 孟之谦卑微地离开了御书房,背后更是出了一身冷汗,出宫路上刚好碰到了正准备去找许佑汐的姚大成。 “姚大人,现在如果没什么急事,就别去麻烦陛下了吧……”孟之谦赶紧叫住姚大成,表情也是一言难尽,“陛下,这会儿,正在气头上。” “陛下发火了?出什么事了?”姚大成满脸惊讶,“陛下这段时间好像特别容易生气,是不是火气太大了,咱们要不要给陛下送点菊花茶下下火气?” “新医阁阮仵作在给城外给难民治病的时候,被打了,肚子上被踢出了一个大淤青,现在一碰那里就疼得不行。”孟之谦长吁短叹,“陛下要求我们立刻把难民驱逐出大乾境内,新医阁也不给继续治病了,要求集体返回上京。” “你确定这是咱陛下说出来的话?”姚大成满脸吃惊,“陛下不是素来宽厚仁慈的吗?” “陛下是宽厚,可……唉,你那时不在朝中可能不知道,陛下未登基前,为了参加群臣议政,是让于薛敬拿刀架在周愧学脖子上踏进的议事殿;瓦剌入侵,陛下为了让群臣坚定死守上京的决心,派锦衣卫包围大殿,勒令所有朝官签下死守上京城的军令状;烈士碑前逼死公孙慕学,把盛元帝贬为庶人。” “你想想这些事,就知道了,陛下是不嗜杀,但也绝对不是个软弱的滥好人。” 姚大成表情严肃,看了看遥远处的御书房:“你说得我都不敢去见陛下了。” “听我一句劝,如果不是万分紧急的事,千万别在这时候打扰陛下。” “可我的事,就是万分紧急啊!”姚大成为难了。 “什么事?” 孟之谦实在想不出,姚大成还有什么万分紧急的事情。 “陛下之前不是把‘下乡县’的教学任务交给我了吗!但是没批经费啊!我得赶紧找她要。”姚大成理所当然。 ? 就这! 孟之谦满脸无语:“你找户部,找杜致意批经费也一样的。” “可是……” “放心吧,这种事情上的花费杜致意不可能为难你。” 姚大成最后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真没想到还有麻烦陛下比麻烦杜致意还可怕的一天。” “……” 孟之谦离开后,赶紧给北源城那里发了急报,把陛下的指令告诉阮仵作。 虽然陛下要求新医阁撤退,可是阮仵作不愿意,着急忙慌地要求再次给上京送信,试图阻止陛下现在就赶走难民的举措。 阮仵作是医者仁心,这些难民也并非全部是恶人,但是孟之谦的信件里也明确说了,陛下现在非常生气,阮仵作只能用一些比较温和的方式劝说。 于是,阮仵作最后给出的理由是,新医阁正在通过大量数据,试图找到最合适的青霉素剂量,如今试验过半,现在放弃治疗,之前辛苦收集的数据也都白费了。 阮仵作连续写了三四封内容相仿地信件寄给许佑汐,没办法,许佑汐干脆不管此事了,她的底线就是,最晚病治好之后,这些难民必须立刻离开大乾境内。 七月,是天气最炎热的时候,更何况这群还多披了层雨衣的大夫们,许佑汐让上京运了好多冰块过去给新医们降暑。 太医院的大夫也开始制作藿香正气散,预防中暑。 五月份出现的霍乱,拖到了八月初,终于宣告结束。 当然,这也并不代表北源城的任务就彻底结束了。这次霍乱的发生也同样暴露了北源城百姓的很多问题,比如说喝生水,不洗手,不注意清洁等等。 在阮仵作的指导下,徐城主开始带百姓挖下水道,在不同地区域搭茅厕,带人在城外重修城墙,将河流圈进城内,严防再次出现这种水源被污染的情况。 同时,他们从上京带来的物资大半都留在北源城后,才浩浩荡荡地返回上京,一行人满脸都是喜意! 然而??? 嗯。 所有人,在上京城外客栈暂时住下,喜提十天休息。 但好消息也有,这个还没怎么开始流行的霍乱,宣告彻底结束了! 163 中秋佳节 天佑二年。 八月十五,中秋。 朝廷在上半年的收益很不错,除了粮食迎来了前所未有的丰收外,奇货铺的盈利也有近百万两之多,随着银行业的兴起,各地商业贸易空前兴旺。 前段时间,为了对抗霍乱弧菌,所有官吏都跑前跑后的格外辛苦。 于是趁着中秋佳节,许佑汐干脆在宫中办了场盛宴,用来嘉赏百官。 “鲍长年,你的中秋礼包,我给你拿了。” 姚大成过来得早,很快就摸清楚了今年中秋宴会的吃饭模式,女帝提倡节俭,提倡寸粮寸金,就搞了个‘自取餐’的模式。 宴会上菜品很多,官吏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自取,但是每个人必须吃完自己选的食物,不能有剩菜。 “谢了。” 鲍长年平静地接过礼盒,脸上仍是一副忧虑地表情。 “你怎么都不关心,礼盒里面有什么?” “哦,那礼盒里面都有什么?” 鲍长年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似乎在等人送菜上来。 “礼盒里面每人一盒月饼、一张奇货铺的提货卡,做月饼都是御膳房师傅的拿手绝活,除了传统的五仁、豆沙馅料外,还有苏州糕点师傅制作的鲜肉月饼,以及一种新研究出来的流心月饼。” 姚大成侃侃而谈,恨不得把几种月饼的美味都细说出来。 “你都一把年纪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重口腹之欲。”鲍长年满脸无奈。 “张嘴。”姚大成从餐盘上拿起刚取的鲜肉月饼就往鲍长年嘴里塞,“仔细尝尝,难道不好吃?” 鲍长年也没想到,这鲜肉月饼和他想象中的滋味完全不同,又鲜又香,一小个吃下去完全不过瘾。 “确实不错。” “是吧。”姚大成坐在鲍长年旁边,也往嘴里塞了块月饼,极其享受地品尝了起来,“听御膳房的说,陛下以前在江南的时候,每年中秋必吃苏州的鲜肉月饼,所以今年周公公就特地把那位师傅请到上京来了。” “等会,你盘子里为什么有蟹,怎么没人给我送?”鲍长年的视线落在了姚大成的盘子里,顿时就移不开了。 姚大成指了指不远处:“前面那里是菜品区,想吃什么菜自己去夹,但是蟹可不多,半天才能蒸好一小部分,我都排队等了好久。左手边有茶水和酒水,有纯度高的白酒,清爽可口的米酒,以及香醇的葡萄佳酿,想喝什么自取。” 鲍长年看着前面人挺多的,打算过会再去:“你家珮谣现在怎么样?还在广东?” “是啊,她这次过去又是半年起步。我听她说,广东潮商虽多,但是比红巾商会差了些凝聚力,她这次过去是为了搞清楚奇货铺商品在海外真实售卖情况。” “珮谣是真争气,把奇货铺打理的井井有条,据说上半年的纯利润,都快有国库税收的三分之一多了。”鲍长年神情羡慕,“都是差不多的年纪,有今是愈发比不了她了。” 鲍长年叹着气,继续道:“自从我拦着不给他科举报名那事之后,他就再也没回过家,原先还住在奇货铺里将就着,后来参加下乡县计划,又有礼部统一安排住处,他倒是愈发高枕无忧了。” “这以后的事情谁能保证,陛下和他们三个小的玩得好,日后肯定会想办法重用,要不了你操心的。” “姚大成,你既然早知道了李思为陛下化名,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啊,是吗?还有这种事?”姚大成装傻吃着蟹肉,目光落在了刚进门的阮仵作身上,转移话题,“新医阁前往北源城的大夫们都回来了,我得去敬个酒了。这次要不是靠他们,霍乱哪能那么快控制的住。” “我和你一同去。” 鲍长年无奈,端起茶杯跟上。 姚大成跟鲍长年两人过来和阮仵作敬酒,阮仵作跟着客套了两句,很快,其它官吏也纷纷过来敬酒,好不热闹。 阮仵作让新医阁其它人不必管他,自行取用食物了。 没多久,神工局局长闻得意也带着神工局几十个人也过来了,这回过来敬酒的就更多了。 兵部尚书孟之谦是跟着神机营指挥使滕雪生一起到的,两人边走还在边讨论着广东外来船只的问题。 等朝官来得差不多了,许佑汐终于盛装出席,过来说了句‘今日不谈政务,众爱卿吃好喝好’,又转身离开了。 崇久太上皇和太后谢西西也都难得出来凑热闹,和大臣们一起看宫中演出,吃着自取餐。 这几个月,杜致意也寻访了好几个地方,也就在昨日刚刚返京。 “陛下,根据臣的实地考察,一条鞭法可行,民间百姓身上的税收压力减少了,同时也免除了苦劳役,对于百姓来说,确实是件好事情。” “好,那下半年就再推行几个地方。”许佑汐点头,“那土地改革呢?” “这……虽然在两湖地区试行的效果不错,但是其它地方恐怕很难得到支持吧。” 竟然连杜致意现在都对‘土地改革’都没多少底气,就可以看出此事究竟有多难办了。 “朕知道了。”许佑汐轻叹,“可朕还想再试试……你说莫侍柒做不做得成这件事?” 杜致意莫名有些许感慨:“莫布政使,确实是英雄出少年。” “能得到杜大人这般评价,也挺不容易。” “还得是陛下眼光独到。” “行了,杜大人这几月辛苦了,去外面宴席上多吃些好的。”许佑汐也不耽误杜大人吃饭了,“每人一份中秋礼盒,杜大人别忘记拿。” “是,臣谢过陛下。” 等杜致意离开,许佑汐才开始考虑事情,从明天开始,那些附属国将陆陆续续送人到大乾,上京大学的学生宿舍也建设的差不多了,现在就等人来。 她现在还得准备两批老师,一批给上京大学上课,一批给下乡县的学生上课,双方学得内容肯定是差别非常大的。 宫里摆宴,宫外也同样是鼓乐喧天,街上各种卖月饼、卖工艺品的小贩不停叫卖着,最近奇货铺新上架的流心月饼卖得奇好,几乎都是瞬间被抢空,唯一可惜的就是总量不多。 “漂亮姐姐,那个爷爷的糖画又漂亮又好吃,你买个尝尝吧。”许佑汐身边不知道何时冒出了个六七岁的大眼睛小女孩,声音软软糯糯,看着可爱极了。 许佑汐跟着小女孩指得方向看过去,只见做糖画的是个七十多岁的白发老人,小眼睛格外有神,做起糖画来手也不抖,旁边围着一群看着流口水的小孩子。 老人见客人不多,干脆就把做多了糖画送给了这些看热闹的小孩子,这些小孩子为了感谢老爷爷就自发帮他拉客人。 “姑娘要什么动物?” “都行。” “那就给姑娘做只兔子吧,可爱。” 谷襢 许佑汐倒是不在乎买个糖画的钱,就当是支持老艺术家的手艺了:“老爷子是哪里人?” “蜀地的。”老爷子表情格外骄傲,“老家种甘蔗的,这都是自家练出来的糖,好东西呢!” 老爷子手头动作很快,一个活灵活现地兔子出现在了棒子上,许佑汐接过看了看,觉得挺有意思,顺手把糖画递给了跟在自己身后的徐令:“吃吧。” 徐令却是满脸疑惑,不明白陛下为何买了糖画,却递给了他。 许佑汐挑眉:“朕看着像是还在吃糖的年纪?” “……” 难道我看就像吗! 徐令面无表情地咬掉了糖画的兔头。 许佑汐对于中秋节的上京街道的兴趣还是很浓厚地,感觉什么都很新奇,看到什么好吃的恨不得尝尝。 彩灯; 杂技; 诗词歌赋; …… 中秋应该具备的特色,在这不大的上京街头展示的淋漓尽致。 “竟然还有投壶令箭!”许佑汐有点惊喜,“老板,有什么彩头吗?” “十发十中,送奇货铺月饼一盒;十发九中送中秋水墨画一副;十发六中,送兔子一只……先到先得。” 许佑汐看上了那副挂着的水墨画,她莫名觉得画里的嫦娥有几分神似谢西西,要能把这画带回去送给母后,就好了。 “老板,来十发。” 许佑汐自己投了十发,中了三发,啥奖励都没有。 紧接着又买了十发,不过这次许佑汐只投了一发,剩下来的箭全都递给了徐令,那声音压到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好好表现,看到那副画了没有,朕很喜欢。” “……” 陛下,你喜欢就找店家买,为难他一个侍卫做什么!!! 徐令满脸无奈,开始尝试投壶,然而,剩下来的九发,也就中了三发,和许佑汐的技术不相上下。 许佑汐陷入了思考:“徐令啊,你当初是不是找关系的?” “属下只是第一次投壶,没经验而已!” 徐令受不了这种侮辱,主动找小贩又买了十个。 许佑汐叹气,拿着箭也开始投,两人这一轮刚好进了六个,好歹赢了只兔子。 许佑汐对养兔子没兴趣,她养一帮朝中大臣已经够费心费力的了,兔子这种她养不动了,干脆把赢回来的兔子递给了徐令。 徐令也是满头雾水:“这活兔子怎么吃?” “……” 许佑汐赢到兔子的同时,站在旁边的文弱书生已经赢走了那副水墨画,许佑汐看着这画面着实有几分惋惜。 “属下去把画买回来。” “算了。” 许佑汐放弃这幅画了,开始继续逛街,脑海中不禁想起了她哥,现在估计还在海上漂泊吧,坐在船上赏月。 她寄过去的月饼应该快到了,她给许盛世寄得比较多,足够他分到身边每个人的都手上了。 珮谣也在广东那边,她肯定也是一个人过节,何慕卿在温书备考;鲍有今这两天每天早出晚归,跟着工人用水泥造路,这个点不一定下工。 蒸汽船到现在也没做出来,内燃机倒是被闻得意捣鼓的差不多了,也许到时候蒸汽船还没造出来就先给淘汰掉了。 最近一直漂泊着的海船,在中秋前一天靠了岸,补充了下船上物资。 “天,盛时,这么多都是你家人给你寄来的东西?” ‘许盛世’化名‘盛时’。 “是我妹妹送来的,也不知道装了什么。” 许盛世看着半人高的大木箱子,有点苦恼该到底怎么打开。 “快打开看看啊。”旁边的战友边羡慕边好奇道。 “好。”许盛世借住工具,好不容易打开了木箱第一层,“是月饼,有很多,大家一起尝尝吧。” “这是奇货铺的上京独发月饼!”不知道谁突然喊了句,“这里还有奇货铺的红印!原来这就是新研究出来的流心月饼,我在乾报上看过,说是就算上京人也很难抢到。天,你妹妹怎么搞到这么多的,肯定一般人吧。” 许盛世突然被这么多人用艳羡地眼神看着,着实有些不习惯:“嗯。” 似乎奇货铺就是朝廷的产业吧; 四舍五入,那就是他妹妹的店。 许盛世拆开了每一层,发现竟然全部都是流心月饼,直到最底下才放了一封给他的家书。许盛世将月饼分给了身边的战友,自己找了个凳子坐着开始读信。 佑汐在信里说,朝廷上半年的收成特别好,不用担心百姓饿肚子了;神机营的火器也越来越厉害,不怕敌人惦记大乾国土;还有,大乾顺利渡过了原本可能会发展的非常严峻地瘟疫…… 除了许佑汐的家书,他父皇和母后终于想起来还有这个儿子了,也都各自写信关心了他,是否缺衣短食,如果过不好,就和你妹妹说,佑汐一定会帮你解决问题的。 许盛世看着这几封信又想哭又想笑,他突然有点想家了。 天上一轮月,海里一轮月。 交相辉映,格外壮观。 同样赏着月亮的何江义轻叹,他本来还以为许盛世今年会没有月饼吃,都打算好,要把自家闺女从上京特意给他寄得月饼,分出去一两块了。 结果他还是忽略了陛下的财大气粗,竟然提前一天,送来了几大箱的散装月饼! 还有半个多月,就要科举考试了吧,慕卿这时候应该正在努力温书吧。 164 上京大学开学啦 转眼间,便到了八月底。 广东沿海近期就没有太平过,虽然没有发生二次交战,但是从海外国度来的船只从未间断过。 这些船只每次都是在附近海域游荡几圈,一旦大乾这边发出警告,对方就溜得贼快,让大乾这边根本无法判断这些人究竟是过来做什么的。 “依臣拙见,这些海外船只实在来者非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给予警告,让这些海外国度看清楚大乾绝非好惹。” “陛下,臣不同意兵部给事中的看法,大乾非好战之国,再说对方尚未有实质性行动,如此贸然出击,岂不是坏两国友谊,还是优先洽谈为宜。” “洽谈的前提是对方愿意和我们谈,这些海船就跟个缩头乌龟似的,咱们甚至到现在都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何在。” 许佑汐坐在椅子上,听着百官不同意见,迟迟未开口。 孟之谦见旁人争辩地差不多了,才缓缓站出来:“陛下,臣怀疑这些船只看似整日神出鬼没,实则是在摸索大乾海军作息,准备挑选我军军力薄弱时,一举拿下。此时我明敌暗,不利,长久以往,臣担心海域军队疲怠。臣以为必须提前加以警告。” 连兵部尚书孟之谦都这么说了,原本还在争论地几位官员,也都不说话了,安静地等待陛下做决定。 许佑汐很清楚自己在军事上的见解,肯定是比不了这些武官。 刚好,孟之谦的想法又和远在广东的何江义达成了一致,她也不存在什么好纠结的。 “孟尚书,觉得该如何给予警告才是?”许佑汐问道。 “其一,大乾沿海军船全部挂帆,巡视整片海域,连续十日,从而彰显大乾海军实力;其二,一旦发现有不明船只靠近海域,立刻进行军事拦截。” 这些想法,孟之谦已经考虑好些日子了,这段时间,他找滕雪生询问过神机营火器在海船上能发挥的作用,也去找过闻得意询问蒸汽轮船究竟何时可以造好。 “就这么办。” 许佑汐敲定下来了此事。 “其它人还有什么事情要奏的吗?” 户部杜致意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事启奏。” “说。” “陛下,臣几次走访试验田,发现农田化肥效果显著,但是神工局目前困难诸多,想要将化肥尽快普及至天下,起码也得等到明年年初。臣认为民生乃大乾当务之急,路可以不修,布可以缓织,但粮食产量万万不可不重视。” “嗯。” 许佑汐有点诧异杜致意会突然提起此事。 “化肥经过上半年的实践,已经趋于成熟。臣认为应该快速建设化肥工厂,即日投入生产,争取一两月内让化肥遍及大乾上下。” 许佑汐顿了顿,解释道:“化肥工厂可以建,但化肥并不是用得越多,产量就能越好的。每亩地、每种农种物,什么阶段用化肥,每次用多少肥料都该有讲究,这也是朕为何不着急推广化肥的缘故。” “可神工局田地不过寥寥几亩,效率实在太慢。臣还是认为应尽快将化肥普及,一片区域内,部分农田使用化肥,部分不使用,并在秋收后进行对比,替明年的耕种积攒经验。” “也可以,这事便交给户部负责。”许佑汐想了想,“这样吧,化肥厂旁边再多造个饲料厂,每年农作物收成后的残渣都运到此地,进行二次加工。” “臣遵旨。” 杜致意退下之后,礼部容映冉也站出来了:“陛下,臣汇报下关于上京大学进展以及礼部关于学校的相关安排。” “你说。” “上京大学将于九月十日开学,为四年制,每年分上下两个学期,第一年为公共课,主要由公学老师负责教授公学、中学的相关基础知识;第二年分科,根据科目不同制定学习计划,神工局、新医阁等不同部门将出人授课;第三年理论为辅,实验课为主;第四年为实习期。” “同时,礼部将于明年年初成立中学,暂定五年制,为公学三年制完成后的延续学习阶段。”容映冉继续道,“中学招收八至二十四岁学生,中学的前两年制与公学模式相同,所有费用包括饮食住宿均由朝廷承担;后三年则为自费模式,学生亦可凭借优秀成绩申请免除学费。” “考虑到中学需要公学理论知识为基础,朝廷将于上京大学设置旁听座位,时长半年,鼓励所有打算报名中学的学生前往旁听,防止入学后跟不上课程。” “但凡完成公学三年加中学两年制的学生,将获得朝廷发放证明,可凭借此证明到各个工厂应聘,原则上优先录取;凡是通过中学五年制考核的学生,可以享受朝廷安排工作。” “日后,需要参与科举考试的学生,必须完成八年学业;或者学习时长超过三年且通过中学五年毕业考核。中学毕业后,学生按照成绩高低,可以选择进入大学继续学习,或是放弃学业选择工作。” 随着容映冉的解释越来越详细,朝官表情都渐渐凝重了起来。其实大家早就知道关于公学到中学,最后到大学的计划。但没想到礼部已经将规划到如此细致的地步了,甚至开始将科举考试与上学年限联系起来了。 “那通过大学毕业考核的人呢?” 不知道谁突然问了声,也就是这句话打破了朝堂上的寂静。 容映冉一时哑然,这种问题还需要问? 能通过大学考核的学生,必定都是人中龙凤,朝廷几个核心部门绝对是抢着要人,即便最后选择入朝为官,也肯定是高人一等的。 “中学毕业的学生,是建设大乾的;可大学毕业的学生,是给大乾创造未来的一批人。” 许佑汐语气平静,但是这句话又成功将‘上京大学’的含金量向上拔高了一筹。 # 九月十日,‘上京大学’面世。 上京大学的校服都是最好的布料制成,大致分为两种色调,日常穿着的就是青白二色搭配而成,就像学院里的那片竹林,潇洒且生气勃勃;平日有特殊仪式,就穿白色红金边的校服,走到哪里都不输气势。 第一批进入大学学习的大约有二十二位附属国的贵族,三十六位宗室子弟,余下的七十多人则是各大书院推荐来的最聪明的学生。 宇向东是宇辽国国主的小儿子,今年刚满十八,算是比较受宠的皇子了,本来这种当质子的活怎么都轮不到他头上。 结果大乾天子非要搞什么新花样,把‘质子’变成了‘大乾求学生’,一听送人到大乾还得念书,他爹怕他哥哥脑子笨会丢宇辽国的脸面,这不把他派出来了。 宇向东从小便是以聪慧机灵出名的,他也是几个兄弟姐妹中,大乾官话说得最好的,甚至还读过《论语》、《诗经》,当他坐在大乾教室的时候,已经满满都是优越感了。 然后在这一天上课前,他才发现他错得实在离谱了。 谷潸 他左边坐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正在用本子上拼命书写着一些他完全‘看不懂’的鬼画符,时不时还和前桌人正在唇枪舌战地讨论问题。 什么一辆蒸汽车的开动速度多少,骑马的速度,蒸汽车每半个时辰要增加燃料花费一炷香的时间;骑马的人,每半个时辰要让马儿休息一盏茶的功夫,两队人比赛前往a地,请问谁更快? 一炷香的时间是多长时间; 一盏茶的功夫是什么功夫??? 宇向南满脸迷茫,为什么开蒸汽车的要和骑马的比赛? 他悻悻地收回了目光,他开始落在了他后桌的小伙子身上,这个小伙子似乎比他还小一点,只见他正在纸上画着各种各样的圆圈方块? “你在画画吗?” 宇向南暗下决心要先打入这帮大乾人。 后桌小伙子仍旧专心致志:“我前天接了个悬赏任务,但凡设计出可以让蒸汽车自动收割零件,可以奖励一万块现金。趁着下课时间,打算赚点零花钱用用。” 一万块竟然只是零花钱? 宇向南摸了摸口袋里装着的一百十二块钱的‘巨额财产’,满脸悲伤,他竟然是个穷人! “我,我能参与设计吗?”宇向南弱弱地问了句。 “当然可以啊,你去皇榜附近的告示墙接任务就好,还有好多任务,像是设计蒸汽车刹车零件的、设计火车驾驶仓的,奖金都非常丰富。” “如果之前我什么都不会呢?” 小伙子格外认真:“那可能有点困难,不过你可以抽空自学啊。比如说,你可以先搞点简单的练手,先买辆蒸汽车,拆开,再组装好。” …… 不,把他卖了可能都买不起。 正当宇向南怀疑人生的时候,他右边的同桌也走了进来,这位看上去像个普通人了,啥都没带,而且和他一样都是在四处东张西望。 “兄弟,你没事干吗?” “有什么事情要干?”小伙子不解。 宇向南仿佛遇到了知音,满脸激动地把刚刚地遭遇告诉了这位同桌。 同桌却是满脸不在意:“那么简单的数学题有什么好讨论的,搞辆蒸汽车和马比比不就行了。而且什么蒸汽车加燃料要一炷香的时间?太不合理了。” “对啊,你是不是想买蒸汽车?找我啊,我家开工厂的,就是专门造蒸汽车,还有那个一万块悬赏就我爹发布的。” !!!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一国王子的身份,会如此不值一提。 宇向南默默趴下来,眼不见为净,没人可以干扰他! 好不容易熬到了上课时间,宇向南抬头的时候,却被吓了一条,原本就是二三十个学生的小班,后面竟然坐着起码七八十个人。 “别惊讶,他们都是来旁听的,不属于上京大学的学生。” 旁听? 宇向南对大乾的认知再次被刷新了,原来这里是个如此热爱学习的国家!这么多也就是十来岁的小孩子,全都跑过来为了旁听上课,这种画面,实在太令人震撼了。 终于,大学老师都进来了。 “很高兴在上京大学与大家相遇,我是大家的数学老师,大家放心,我们的课程都不算太难,没有公学基础的学生举个手给我看下,你学习起来应该会比其他人稍微辛苦点。” 硕大一教室。 唯独,宇向南默默举手。 …… 上京大学开课的初始阶段,由于几个宗师都已经提前请过公学老师打基础了,所以学起来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吃力。 其中学习起来最困难的,基本都是附属国送来的王孙贵族,其中还有不少人连官话都说不出来,这时候,汉语拼音刚好发挥出了其‘扫盲’作用。 完全没有基础的同病相怜的附属国王孙们,纷纷享受到了来自公学各科老师的关爱,拉倒办公桌开小灶,以及格外的作业和练习。 宇向南快要哭出来,他要回宇辽,大乾的学实在太难上了!!! 上京大学的情况,许佑汐一直有关注,到目前为止,都是完全按照原本的计划在进行。 几个附属国过来的学生,以及个别实在跟不上进度的学生,在半个月以后,基本都调到一个新的班级,开始放慢速度授课了。 许佑汐最近的注意力更多是放在了广东那边的船只身上去了。大乾的海军给这些莫名的船只实施穷追不舍地策略之后,他们终于扛不住了,消失了十几天后,才重新回来,同时带来了他们国主给许佑汐的一封信。 兜兜转转,这封信在九月初的时候,转到了许佑汐的手上。 信件有一大半内容都在赞美大乾,赞美许佑汐,说实话,像这种客套废话连篇的信,许佑汐看到一般都是打回去重写的。 终于到了后半页,对方国主再次提起了希望和大乾建立商业往来的恳求。 许佑汐也直接回信,不过她的信件就格外简单了。 内容所表达的意思就是,第一,你们的船要进入大乾境内做生意,很简单,接收大乾海军的搜查,确认没问题,就可以进来。 第二,你们的船进港后,依旧得按照朝廷的规定走,你们所进行的交易必须按照大乾规定缴纳海关税。 最重要的一点,大乾接收白银交易,但是不接受大量白银交易,你们得做好以物易物的准备。 165 替身许笑笑 九月十六,大乾第一艘蒸汽汽船制造成功;前后仅相隔两日,大乾第一辆蒸汽火车诞生。 就此,许佑汐系统页面里的“第一次工业革命”所有图标全部点亮。 系统也进入了新一轮的升级。 然而,升级前后的系统差别并不算大,主要就是第一次工业革命下方的产品全部多了些图标。 【蒸汽汽车】 进化程度:65/100(进度条每逢整十数,奖励蒸汽车进化图纸一张) 总量:913(制造总量每增加1000,蒸汽汽车进化程度+5) 【蒸汽火车】 进化程度:45/100 总量:1 【第一次工业革命发展进度:13/100(建议宿主进度条达到60%以上,再开启第二次工业革命)】 …… 【恭喜宿主,成功点亮第一次工业革命,获得奖励‘内燃机’图纸x1】 除了工业革命栏目有所变化以外,系统商城出售的商品也发生了些变动,一些许佑汐从来没有购买过的东西,忽然间被一些其它物品替换掉了。 在这些新上架的商品里,许佑汐还真发现了几样格外有意思的东西。 【替身娃娃:你是否有爱而不得的人?替身娃娃你值得拥有。价格:25258威信值/每半年】 【入梦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价格2999威信值/次】 “系统,你的入梦术可以用在任意两个人之间吗?”许佑汐问道。 【可以】 “阴阳相隔也可以?” 【可以】 许佑汐毫不犹豫,当即下单了整整100份【入梦术】。 “对了,系统,我还要续费3个月的【替身娃娃】。” 【请填写替身对象】 “许佑汐。” 【请选择替身对象外表相似度,调节波动在30%—90%】 “90%” 【已收到请求,替身娃娃制作中】 …… 【替身娃娃】于两日后制造完毕,并发放。 许佑汐看了看替身娃娃,又绕着假人转了几圈,确实有种在照镜子的感觉。 “真像。” 替身娃娃被许佑汐盯着,表情中有几分懵懂,眼神无辜,她仿佛察觉到了来自许佑汐眼神中的打量,露出了笑容,眼睛弯弯,完全是个十几岁小姑娘的模样。 许佑汐顺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小姑娘就乖乖低下头,半点儿不反抗。 【请宿主给‘替身娃娃’命名。】 “笑起来倒是挺好看的,就叫许笑笑吧。” 许笑笑抬起头,眼神依旧干净清亮。 【女帝系统友情提醒:替身娃娃属于生物仿真人,有极强学习模仿能力。既往曾经出现过仿真人取代原主的案例,请宿主时刻关注替身娃娃的心情值和衷心值!!!如发现背叛矛头,应及时做销毁处理!】 许佑汐见系统提前发来了警告,还愣了一瞬,她也没想到面前的替身娃娃竟然还挺危险的。 “许笑笑,你知道替身是什么吗?” 谷脷 “模仿另一个人的言行举止,给主人带来心灵上的慰藉。” 许佑汐思考了片刻,发现她这么解释确实没毛病:“许笑笑,从现在起开始模仿朕的一举一动。” 许笑笑开始模仿许佑汐的语气,磕磕绊绊地重复道:“许笑笑,从现在起开始模仿朕的一举一动。” “喝茶。”许佑汐端起茶杯递到许笑笑面前,“来尝尝。” 许笑笑没接过茶杯,直接低头尝起了许佑汐举在半空中的茶,脸瞬间皱了起来,眼神委屈道:“难喝。” “这样不行。”许佑汐摇头,“以后无论谁给你递茶,一律不能喝,你只负责笑就行了。” 许笑笑立马露出了甜甜的傻笑。 “……你不能这么笑。”许佑汐已经无法直视这张与自己极其相似的脸了,“唇角微翘就行,眼神要淡漠。” 可许笑笑怎么都做不出来,许佑汐只能亲自上手,开始给许笑笑捏表情。 看着许笑笑始终无比僵硬的表情,许佑汐放弃了:“行吧,面无表情,面无表情,总会了吧。” “好。” 许笑笑收起了笑容,可眼神中明显都是委屈。 艹! 怎么越来越不像了! 许佑汐紧盯着许笑笑看的时候,许笑笑就乖乖坐着傻笑,忽然间,许佑汐露出了格外温和的笑容:“笑笑,朕教你怎么批奏折吧。” 许笑笑还傻傻点头。 “你得先把奏折内容看完,再模仿朕的笔记,写回复。” “笑笑你看得懂奏折上写得什么意思吗?” 许笑笑点头:“变法顺利开展,百姓对天子感恩戴德。” 许佑汐松了口气,起码理解能力没出问题:“像这种陈述性的奏折,批已阅即可。” 批好的奏折被放在了另一侧,许佑汐接着演示批下一份奏折。 从白天教到晚上,许佑汐觉得比自己单独批几天量的奏折都累。 看着许笑笑批奏折时,不住皱眉的表情,许佑汐终于满意了:“就保持这个表情,以后无论谁来见你,你就想着,这人是来给你送奏折的。” “啊?” 许笑笑瞬间开心不起来了。 “教了这么久,朕考考你。”许佑汐想了想,“笑笑,假如姚大成找你询问关于下乡县的问题,你怎么答复。” 许笑笑面无表情回答:“朕很忙,这些小事你去找杜致意。” “那假如有官吏找你讨要经费怎么办?”许佑汐接着提问。 “经费一事归户部管理,按照流程走,你得找杜致意。” 许佑汐满意地坐下来喝起了茶:“假如是礼部侍郎容映冉找你要经费怎么办?” “国库空虚,容大人先自行想办法吧。” “如果是鲍长年或者孟之谦找你讨论政事,你怎么处理?” “把大人们请进御书房,他们说话,我喝茶。” 许笑笑老老实实回答道,看着许佑汐鼓励她继续说下去的眼神,许笑笑又认认真真想了会补充道:“喝完茶,再反问他们觉得该怎么办,然后我回答有道理,会考虑。” 许佑汐对许笑笑的学习能力放心了不少,刚好此时御书房外传来了敲门声,许佑汐让许笑笑坐下,嘱咐道:“接下来进来的人,你负责处理。” 许笑笑歪头,疑惑道:“汐汐,外面是什么人啊?” “是催你批奏折的吧。” “……” 许笑笑瞬间板起了脸,心里就一个念头,无论是谁,必须赶走他! 166 许佑汐离京 御书房内的烛光明暗交替,许笑笑又是面无表情地低头端坐,只要她不开口,普通人根本无法分辨两人之间的差别。 “进来。” 周愧学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毕恭毕敬道:“陛下,于大人来了。” 躲在屏风后面的许佑汐听到‘于大人’三个字后,明显表情微滞,怎么一上来就碰到‘地狱级别’难度的? “哦。” 许笑笑视线依旧落在奏折上。 周愧学隐约觉得今日的陛下有点奇怪,但也没有深究,而是谨慎地退下了。 “陛下。”紧接着是穿着飞鱼服进来的于薛敬,“来自广东的密报。” 许笑笑颔首:“呈上来。” 于薛敬眸光瞬间变了,抬头刚好与许笑笑对视,那冰冷地眼神让许笑笑身体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后缩了一下。 这个极其细微的动作,根本逃不过于薛敬的眼睛。 于薛敬做出要递东西的姿势,许笑笑还没伸手接,人就已经从椅子上被拽了下来,同时脖子上架起了大刀:“你是什么人,陛下在哪?” 许笑笑跌坐在了地上,很快反应过来,顶着压迫感,严辞逼问道:“于大人这是做什么,难道是打算造反吗!” 许笑笑表面虚张声势,心里却半点底都没有,汐汐没告诉她万一碰到造反该怎么处理啊! 喝茶? 还是打太极? “更不像了。”于薛敬声音中带着杀意,长刀在许笑笑脖子上划下了一道不深不浅地血痕,语气平淡,“你想怎么死。” “行了,于大人,放人。” 许佑汐自然清楚,许笑笑骗谁都不可能骗过于薛敬的,她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不过是想看看许笑笑是怎么应对紧急情况的。 于薛敬见到许佑汐出现,立马松手,许笑笑赶紧跑到许佑汐身后藏起来。 “于大人,你从哪里看出不对劲的?”许佑汐有点好奇。 “长相完全不同。”于薛敬收起刀,“虽然此人声线与陛下相仿,但是在臣眼中,她容貌与陛下差别甚远。” “差得有多远?” “在臣看来,五官神韵没有一处相同,就好比,陛下难道会认错臣和徐令吗?” 于薛敬对于人的容貌感知本身就比常人敏锐些,更何况是他看着长大的许佑汐呢? “介绍下,这是朕精心培养的替身许笑笑。” 于薛敬目光扫过许笑笑,微微点头,理所当然道:“既然有了替身,陛下日后便无需出席危险场所了。” 许佑汐心虚地干咳两声:“于大人,你刚刚是不是说有广东的密报?拿给朕吧。” 于薛敬从袖口取出纸张,递给许佑汐。 这封信还是关于沿海那几艘不明船只的,经过对方国主的许可,何江义带着几个手下登上对方商船进行例行检查。 根据何江义的描述,这绝非普通商船,每艘船上都安装了三十几门大炮,而且这些大炮从材质上去丝毫不输大乾的火炮。 何江义向船上商人质问,这些船只究竟是军船还是商船的时候,这些船员全部失口否认是军船,并且还给出了合理解释。 因为海贸风险大,往返过程中遇到海盗或是袭击的可能性高,所以他们国家派出的商船上炮弹都会装备地比较齐全。 可这些船只上用来交易地货物也是参差不齐,不得不让人怀疑货物来路。 谷騑 何江义给出猜测,这些船只或许确实不属于军用船只,但这些人极有可能是打着经商名义的海盗,而且他们的这种行为,大概率是受到他们国家默许的。 何江义写这封信话外之意,就是在劝阻许佑汐千万不要同这种不存在‘道德感’的海外国家商人交易。至于那几艘商船如今都被挡在了大乾海域之外,何江义为了拖延时间,和双方约定了十五日之后见。 “暂时不给何江义回信,朕亲自去广东。”许佑汐将信件保存好,“到时候,许笑笑会替朕留守上京,有什么事情你帮忙多照应些。” 于薛敬皱眉:“陛下,您觉得就凭她此刻的情况能骗的过朝中那群人?” “朕会手把手在教许笑笑两日,锦衣卫里若是没有急事,朕离开的这段时间,你尽可能在她旁边提点。” 于薛敬深吸气,但最后又什么都没说。他很清楚,一旦是许佑汐下的决定,任谁都非常难改变。 “那周愧学呢?他日日在宫中侍奉,时间一长,您肯定骗不过他。还有太上皇、太后那里,您总得给个交代。” “关于笑笑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许佑汐垂眸,她后期会让系统回收许笑笑,如果知道的人太多,这些人继续追查下去就比较麻烦了。 于薛敬知道自己劝不动了,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接下来的两天,许佑汐带着许笑笑和于薛敬两人,从鲍长年开始见起,把朝中几个肱骨大臣依次拜访了个遍。 “内阁首辅鲍长年心思复杂,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尽可能让他开口,你就安静喝茶,最后再找个借口把他打发走就行。” “兵部尚书孟之谦,为人刚正,你遇到解决不了的奏折,可以安排他和鲍长年一同商讨对策。如果你觉得事情重要,且这两人都觉得棘手的时候,你就安排他们和杜致意一同去办。” …… 许佑汐把自己这两年来当皇帝的心得,全数传授给许笑笑了。 之后,许佑汐又把太上皇和太后两位劝说到上京附近的避暑山庄享受,还让周愧学跟在身边侍奉。 两日后。 许佑汐收拾好行李骑着马,乘着皎皎月色,就准备赶往广东。 临行前,许佑汐还是最后问了一遍许笑笑:“朕这些天教你的东西,都记住了没?” 替身许笑笑用力点头:“记清楚了。” “记清楚朕就放心了。”许佑汐说完,潇洒地骑马掉头离开。 许笑笑看着越来越远的许佑汐,心中始终觉得没底,回到宫殿里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就这样迷迷糊糊地到了寅时前后,一大堆宫女突然进了房间,开始帮许笑笑梳妆、换衣服。 许笑笑满脸疑惑:“你们在干什么?” 为首嬷嬷赶紧解释道:“陛下您忘了吗?您说从今天开始举行祭祖大典,并顺便祈求大乾下半年风调雨顺。” “祭祖大典?要持续多长时间?” 许笑笑完全不知道这事啊。 “不久,三个月。” “那这三个月,还要上早朝吗?” “自然不用啊!” “……” 这似乎是个好消息。 可许笑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又说不上来。 167 讨论商贸事宜 这次出发前往广州,许佑汐身边只带了徐令在内的四个锦衣卫。一路上,几人每逢驿站就换马,日夜兼程,实在累极了,就在附近驿站休息两三个时辰。 九月份的天气依旧非常热,尤其是正午时分赶路,衣服基本都会被汗湿。许佑汐为了防止大家中暑,打开了‘女帝光环’,让它在附近营造一种‘不寒而栗’地凉爽环境。 就这样连赶慢赶,几人抵达广东也耗费了近十天时间。 最后抵达广州当地驿站的时候,天色已经黑透了,许佑汐让所有人休整一夜,影卫负责守夜,明早再继续。 说实话,许佑汐来得也巧,刚好遇到了何江义的那只军船,停靠港口补充货物的日子。 清晨的阳光照在港口,伴着咸湿气的风,海水也显得波澜不惊,低空时不时飞过几只白色的鸟,港口上更是人流不断,士兵们都在奋力搬运着。 “何将军。” 许佑汐突然出现在何江义面前的时候,这位身高一米九的大将军,甚至怀疑自己眼睛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陛……” “李思。”许佑汐拦下了何江义未说出口的话,“奉天子旨意巡抚广东沿海,负责统筹海外商贸,何将军称呼一声李大人就好了。” “是,李大人。”何江义强压下内心的震惊。 “你若是有事可以先忙。”许佑汐环顾四周,发现何将军似乎正在指挥着军队搬运东西。 “不忙不忙。” 何江义让副将代替自己的位置后,赶紧跳下来,站到许佑汐身边:“李大人可是为了‘盛时’而来?臣这就派人请他过来?” “不用。” 许佑汐领着何江义走到没什么人的地方,徐令则在旁边守着,保证无人打扰。 “何将军当时到那几艘船上检查的时候,他们都带来了些什么货物过来?” 何将军仔细回忆了下:“皮毛衣物、大量白银以及一些像是食物的东西。” “嗯。你这次上岸补货,是做好了长期迎战的准备了?” “是。”何江义承认。 许佑汐继续问:“海外的商船现在哪?” “被拦在了大乾海域外面,臣用等待上京回信为理由,又拖延了几日。” “他们这次来了几艘商船?” “七艘。” “通知那几艘商船,让他们明日午时派代表到港口商谈。还有,连夜疏散港口的老弱妇孺,让广东布政使紧急抽调步兵,在港口附近随时等候调令。” 何江义无法理解这种行为:“陛下,我大乾地大物博,完全可以自给自足,为何真要放那些蛮夷之徒进来?难道还能怕了几艘商船不成!” “何将军,可知道海对岸总共有多少个国家?”许佑汐反问。 “不知。” “那你可知道那些国家的百姓靠什么维生?他们的日子比起大乾百姓是好还是坏?” “不知。” “何将军可清楚他们的国家有多少兵,多少门大炮?多少枪支弹药?” “臣……” “何将军觉得这几个问题与大乾没关系?可你有没有想过,假如有一天,海外国进步得比大乾更快,武器发展的比大乾优越,百姓也比大乾更加富足,我们怎么办?” “一旦这个时候,他们又盯上了大乾这块土地,甚至决定联军要进入大乾烧杀掳掠,我们靠什么应对?” “何将军,你我都有年老的一天,贪图一时的安逸,紧闭大乾国门,后辈子孙早晚会为我们的选择付出代价。” 何江义理智上承认陛下说得对,但情感上依旧不认可这些海外国会有比大乾还要强大的一天。 “何将军,你好好想想吧。” 许佑汐让何江义先离开了,同时安排徐令即刻布置谈判地点,并为商船上即将下来的商人们准备好岸上住所以及食物。 根据本地潮商推荐,徐令还派人请回来了一位当地小有名气的翻译乐小曲。 下午的时候,许佑汐去到奇货铺仓库,找到了珮谣。 “李思,你怎么也来了!” “嗯,海外过来的商船,想与大乾建立长期的商贸往来,我过来协助商谈。”许佑汐解释着。 珮谣疑惑道:“海外的船?具体哪个国家?我认识的潮商去过不少地方,可以帮你问问情况。” “不用,朝廷已经派人提前了解过了。”许佑汐答道,“但是有件事确实需要你帮忙。替朝廷联系下这些潮商,问问谁手头有大量茶叶、白糖、瓷器、丝绸的库存,朝廷愿出高价购买。” “行,这事交给我。” 到了傍晚时分,许佑汐本打算去找许盛世,但是何将军的兵早就回到船上了,许佑汐也不好意思给自己开后门,便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 约定当日,午时。 七艘海外商船在大乾军船的引导下,顺利在港口停泊,很快从船上走下来的十几位红褐色卷毛的洋人。 许佑汐左右两侧站的都是高大的锦衣卫,负责做翻译的乐小曲则是位身材瘦小的黝黑男子,但是眼睛里透着机灵劲。 “你好,我是来自大不列颠的商人莱那托·布鲁颂,这些都是我的船员。非常荣幸来到这里,并且有机会到这做生意,我们好多祖先都拜访过这里,像是……” 莱那托拥有罕见的浅绿色眼睛,正声音抑扬顿挫地表达着赞美之情。 然而在听不懂地大乾人眼中,只知道这家伙一直在自顾自的‘叽里呱啦’,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好在对方说的是英文,许佑汐起码听懂了七成,理解对方想表达的意思不困难。 作为翻译的乐小曲也听得聚精会神:“大人,他说他是从蛮夷国过来的,一个做东西买卖的低等人莱那托。他这次能来到大乾,觉得感激涕零,还有他祖宗也来过这里,还受到了很多施舍……” 这翻译,都是什么玩意? 许佑汐看了看旁边满脸恍然大悟的大乾士兵,听不下去了,她原本还打算先礼貌客套两句,但又怕乐小曲瞎翻译,犹豫再三决定省去所有废话,直接进入重点。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许佑汐每说一句就停顿好一会,留给乐小曲足够考虑怎么翻译的时间。 “几位千里迢迢来到大乾,希望交换什么?” 168 交易开始 莱那托在内的几位船员,几乎是脱口而出,而且眼睛里明显闪动着激动地光。 “茶叶!” “绿茶!” “青花瓷,还有绸缎!” …… 许佑汐回忆起了后世历史上的一段记载,说是国内的茶叶传入欧洲,经过茶贩的宣传后,茶叶除了本身作为饮品好滋味的优点外,还多出了治疗头痛、失眠、感冒发烧等等疾病的作用。 茶叶哪里都能种,可东方神秘的炒茶手艺却是其它地方人无法模仿的,于是这种东方独有的茶叶在欧洲时常被炒出高价,甚至一度成为贵族最能彰显身份的东西。 这样想来的话…… 她不仅仅可以卖茶叶,茶具也能卖啊! 许佑汐冲徐令吩咐了几句,随后徐令向旁边招手,几个士兵立马抬着铁箱子就走过来了。 箱子依次被打开。 “你们需要的茶叶、瓷器还有丝绸,这些箱子里都有。可你们打算拿什么东西来交换呢?” 莱那托和他的船员们看见箱子里的东西,表情愈发激动了,甚至站起来和其它船员相互拥抱,仿佛已经收获了成功,更是觉得在海上这几个月没有白白折腾。 几人好不容易才耐着性子听完了乐小曲的翻译。 “我们船上除了大炮以外,都可以交换。我们有动物皮毛做的衣服,非常保暖;我们还有柔软的羊毛……” 许佑汐主动提出来:“我能去你们船上看看吗?” “当然可以。” 可许佑汐的这个提议,却让站在不远处地何江义吓出了一身冷汗,陛下这也太冒险了吧。 许佑汐走上船后,仔细打量起这些英国人的商船,并不是蒸汽动力的,船上的几门大炮和大乾铜炮在外观上稍微有些差别,威力大小凭外表肯定看不太出来。船上角落处放着几个长筒枪,但是枪口里面是没有膛线设计,而且也是前装弹。 “这便是我们的船舱!” 许佑汐走近这些洋人储放食物的地方,发现这里有不少白色,很像是奶酪的东西,便询问道:“那是什么?” “乳酪,一种用牛奶或者羊奶制造出来的食物,非常好吃,你要尝尝吗?”莱那托格外热情。 许佑汐没吃,但是心中却暗自打起了对方牛奶的主意,英国这时候应该还是属于发展早期,当地大概率还是靠着畜牧业维生的。 “你们当地的牛奶、羊奶可以交换吗?” 莱那托表情似乎很是为难:“牛奶只能喝新鲜的,不然会坏掉的。” “可是我们大乾饲养的牛羊不多,真可惜,我还想着,要是能和你们交换到牛奶什么的,刚好可以献给我们的天子。” 旁边站着的徐令就这么默默地,看着自家陛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可她自己分明是不喝牛奶的好吗! “这是真的不行。”莱那托苦着脸,“运不过来,喝了坏牛奶会生病的。” 许佑汐在反复询问后,基本可以确定,牛奶巴氏消毒法这时候还没被发明:“那你们那里的下奶的牛和羊能用来交易吗?我们安排人养,等下奶后再给天子送去尝尝。” “这海陆颠簸,怎么可能带牛羊?” 莱那托觉得这种交易法荒诞极了。 “你下一趟过来,一头健康奶牛,给你换一箱茶叶;一头活羊,换给你们半箱糖;不同品种的猪,换给你们不重样的青瓷器。我们天子就喜欢长相不同的,你们交换来的东西,但凡能讨天子高兴的,我本人再多送你珍贵茶具数套。” 莱那托瞬间觉得什么困难都不存在了:“成交!你需要多少都有!” “先订各一千头。” “除了这些牛羊外,你们还需要羊毛、皮质品吗?或者棉花、烟草这些,我们都有途径可以搞到!” “棉花可以,烟草不要。” 许佑汐维持假笑。 鬼知道,你们送来是烟草还是鸦片! 许佑汐原本还猜这次过来的会是葡萄牙或者荷兰人,怎么都没想到是英国,但又想起大乾前几十年基本都是禁止海贸的状态,也许葡萄牙、荷兰早就来过了,只是被大乾闭锁的海贸政策给拦在门外了呢? “那真是太遗憾了,或许你们天子会喜欢呢?”莱那托觉得很可惜。 “天子不喜烟草的味道,你若强行将烟草带入大乾,我们之间的所有交易就必须中止。” 前几年海关不太严格的时候,也有潮商从外面带了些烟草制品回来,但是由于数量稀少,市场价格始终居高不下,就连一些大富豪都买不到烟草。 久而久之,大乾的烟民几乎少的可怜,起码穷人是肯定没那机会了。 抽烟没有好处,但是烟草作为药材还是可以发挥些余热的,大乾目前的政策是只允许少量药田种植烟草,而且不允许私人进行买卖。 莱那托拍拍胸口:“请信任我们,我们肯定遵循你们的规则。” 两人以极快地速度达成合作,双方似乎都怕对方会突然反悔一般。 许佑汐特意多送给英国商贩不少东西,至于换回的羊毛什么的,就送到纺织厂任他们加工去了。 直到这一次交易完成,许佑汐才回到住所休息。 “陛下,您怎么花费那么大的代价同他们换牛羊之类牲畜?”徐令实在憋不住了,“还用这么荒诞的理由。” 许佑汐心情却挺好:“你要能理解为什么,这事还需要朕亲自出马?” “……您还真惦记着牛奶和羊肉猪肉了?” “嗯。” 许佑汐毫不掩饰地点头。 “是臣失职了,竟然让陛下吃得不顺心意,臣这就去安排人重新准备!” “你回来。”许佑汐放下笔,连信都不急着写了,“朕问你寻常百姓养一头猪,再到能够杀了吃肉需要多长时间?” “三到五年?” 徐令试探地问,他也没养过猪啊! “至少12月!”许佑汐纠正道。 咦? 陛下还养过猪? 许佑汐原本也不清楚这些事情,只是后来看的书多了才逐渐了解到,原来本土猪都是黑色的,至于后世看到的那些白皮猪都是从海外引进的。 为什么白皮猪渐渐取代了黑土猪呢? 原因很简单,就是成本问题。 一头白皮猪饲养到出栏只需要五个月左右的时间,而且体重还能比黑猪重,这其中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都会大大削减。 许佑汐打算先搞点国外不同品种的猪回来自己培育试试,实在搞不出,她还有系统做靠山,毕竟她就算施展凭空变猪,也不能搞得太突兀是吧? 按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用不了两年,大乾百姓至少能有猪肉吃了。 169 谈判结束 谈判的过程中,许佑汐和莱那托讨论了一些关于两国商贸往来的细节,莱那托表示希望许佑汐可以把大乾海贸的唯一交易权交到他们大不列颠帝国的手上,却被许佑汐婉拒了。 笑话。 她许佑汐不搞出拍卖模式,已经足够善良了。 谈判结束后,莱那托商队决定先在岸上休息一晚,顺便感受下大乾岸上的风土人情,等第二天天亮再返程。 对于这种小事,许佑汐没必要亲自陪同了。 许佑汐安排当地官吏做向导,负责带这几位贵客在附近好好参观。她看几个任务都进入正轨了,便准备回住所休息了。 走在回去路上的时候,许佑汐脑海中还在整理着今天收集的信息。 现在的英国,也是女王当政的状况,莱那托看似是个普通的海外商人,实际他的礼仪姿态都显得非常有修养。经过许佑汐的一番旁敲侧推后,基本可以判断这人和女王之间关系匪浅。 这也就能解释了,莱那托为什么能那么轻易就说服,女王去写一封希望和大乾通商的书信。 至于莱那托与女王究竟是什么关系,许佑汐也没时间精力去扒什么八卦故事了。 相信只要她活得够久,就一定有机会读到大不列颠野史!!! 还有就是,莱那托开来的这几艘船,从大乾港口返回英国,即便建立在海上始终风平浪静的情况下,一来一回起码得耗费半年时间,更别提对方还要准备交易的货物。 也就是说,这些英国商人,下一次抵达大乾的时间,最早也得到明年开春,她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准备交易的货物。 等他们下一次过来的时候,许佑汐觉得自己还是得亲自跑一趟,她到时候再想办法把神工局的产品推销到海外去。 许佑汐之所以这次没有提前把压箱底的东西全拿出来,主要还是希望双方暂时能维持着一种交易平衡的状态。 假如说,在每一次的海贸前后,都只有大乾在盈利,其余国家得到的利益微薄。那他们肯定会暗中想着怎么搞倒大乾,从而才能扭转对他们不利的一面。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许佑汐决定给神工局再多争取些升级武器、装备的时间。 许佑汐需要考虑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到了半夜,她还是躺在床上迟迟无法入眠。 明天没有早朝,也不需要早起。许佑汐就更不急着睡觉了,打开系统,准备试试前几天购买的【入梦术】。 “为什么只能选择做梦的人是谁,不能选择梦到谁?” 许佑汐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入梦术: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做梦者梦见的对象,一定是个使他念念不忘的人。此技能适用于相爱双方,或是知己难逢的情况。友情提醒:单身狗、孤家寡人慎用!】 “……” 这入梦术简直就是踩着许佑汐痛点设计的吧! 反正有一百张存货,浪费一张又怎么样? 许佑汐大气地选择消耗了一张【入梦术】。 使用对象:闻得意 宿主是否愿意花费1000威信值,开启梦境围观模式?ps:梦中不适宜出现的画面会自动马赛克哦。 许佑汐不假思索,点下了确认。 下一秒,许佑汐整个人仿佛被浓雾包裹,身体也开始变得轻飘飘的,四周的一切均给人一种强烈地不真实感。 这就是梦境? 此时,作为梦境主角的闻得意正在不断地反复组装机器、拆分齿轮,但又每每因为机器动力不够陷入失败,再失败。 即便面对着一遍遍地重来,闻得意的脸上却看不出半点沮丧,仿佛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 就在此时,一位驾驶着三个轮子汽车的西装绅士从天而降,洋人观察了闻得意的动作许久,终于忍不住笑了出声,不过这笑意里并不带有恶意:“你用一堆破木头当燃料,怎么可能成功呢?” “你是谁?” 闻得意抬起头,疑惑地问道。 随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了洋人乘坐的三轮汽车上,语气中带着惊讶和羡慕:“你的车子不需要烧木柴就可以移动吗?” “当然。这得归功于我发明的内燃机,它负责给车子提供动能,其实我也用燃料,不过我用的是燃油,你知道什么是燃油吗?”洋人骄傲地颔首介绍着,“对了,认识一下,我叫卡尔本茨,我发明的内燃机。” 许佑汐看了看正在说中文的闻得意,又往旁边看了看说着一口流利德语的本茨,这两人是怎么毫无芥蒂的进行交流的? 许佑汐自己却完全听不懂德语啊! “系统!你出来!” 【宿主,翻译是另外的价格哦……要不您先升级个vip?】 “你把我送出去。” 【提前退出,也得升级vip。】 “你奸商啊!” 【感谢宿主夸奖!】 开通【入梦术vip】后,许佑汐总算能听懂本茨说什么了,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她还是选择了提前退出。 毕竟她也怕自己再晚点退出,万一就一不小心学会制造内燃机了,怎么办。 从闻得意的梦境中离开,许佑汐算是发掘到【入梦术】的最大用处了。 另一边。 闻得意从梦境中醒来,整个人衣冠不整地冲到了神工局,嘴里还在一直在念叨着:“纸,纸在哪里,我得快点记下来,燃油、蒸汽、活塞、排气孔……” 看这夸张的架势,也吓坏了不少人,还以为闻局长染上什么急症了。 短短两天的时间, 闻得意成功造出了大乾第一辆三轮车; 又过了两天, 大乾的第一辆自行车面世。 至于内燃机? 那恐怕还得多做做梦…… # 第二日。 莱那托的商船返航了。 临行的清晨,天空格外干净,阳光仿佛给大海表面镶嵌满了发光的金子,莱那托和他的商队含着泪冲着岸上不断挥手告别,好像经过短短一天的相处,他们已经把许佑汐当成了知己好友。 莱那托昨晚参观了广州繁华的地段之后,也考虑过要不要再多留几日,好好观察观察。 但他又怕自己耽误个几天时间,之前谈好的生意会产生变数,犹豫再三,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时间返航。 随着商船渐渐使向远方,莱那托坐在了躺椅上,脸上也丝毫不掩饰遗憾的表情:“大乾是个非常强大的国家,太可惜了,我们无法像占领那些小国家一样长期占领大乾,否则我们很快就可以就成整个大不列颠帝国最富有的人。” “船长,就凭咱们的实力肯定是无法占领大乾的,他们的军船也非常厉害。再说了,之前也有不少国家尝试用武力打开他们海贸的缺口,都没能成功。我们这次却不费一分一毫就成功了,这段经历拿回去说,肯定会让国内外的老家伙们惊掉大牙!” 莱那托听到这话心里确实舒服了不少:“可大乾没有答应只和我们做生意,我们的诚意难道还不够吗?到时候怕有人会想和我们分一杯羹啊……” “谁敢动我们的利益,咱们大不列颠也不是好欺负的!” 莱那托拍了拍这位船员的肩,让他先回去休息了。 …… 大乾海域内,几艘军船依旧到处进行着巡视。 “将军,既然那几艘商船已经走了,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岸上了啊?” 何将军身侧站着的亲信忍不住问出了大家的心声,此时的何江义却依旧表情严肃地拿着望远镜观察岸边,许久之后,才不急不慢地开口道: “留一艘军船继续巡航,其余船靠港口停泊休整,士兵可回家探亲,但必须时刻关注紧急集合通知。” “是!” 何江义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隐隐传来一阵压低的欢呼声,这些兵大多都是本地人,这次又是一口气出了四个多月的任务,所有人都想家了。 等军船停泊到港口的时候,不停地有士兵的至亲跑过来,拉着士兵紧紧相拥,把人接回家。 “谢谢,何将军!” “何将军也早点休息!” “谢谢何将军!” …… 准备回家的士兵以及跟在士兵身边的至亲,不断地冲着还站在船上的何江义挥手道谢。 “盛时,你有地方去吗?要不来我家?” 许盛世看了看战友,摇了摇头道:“不用,我守船。” “别和兄弟客气啊,你一口饭还是供得起的。”士兵把手搭上许盛世的肩,“走了走了。你每次都在守船有什么意思,你来了之后,要么呆在在台州岛上,要么就是在海上漂,你还没见过广州吧!” “是的。” 此时,许佑汐安排的几个伪装成士兵的锦衣卫,也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在两人身后。 “盛时啊,你家在上京,怎么跑到台州这么远的地方来当兵?” 许盛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还好他的战友也就是随口一提,更没打算深究。 “你家里还有几个人?” “父亲、母亲、妹妹。” “你还没娶亲啊?” “娶了。”许盛世如实回答。 “娶妻之后,怎么能说家里只有四个人,盛时啊,我这可得批评你了,你妻子也算家人才对。弟妹怎么也没跟你一块来广东?她现在怎么样啊?在上京吗?” 许盛世毫无波澜道:“她?出家了。” “……那就算了。”战友欲言又止,但到最后还是憋住没问出口,你媳妇为什么会出家这种问题。 他看盛时长相也挺俊秀的,他娘子怎么就舍得出家了呢? 盛时的脚步忽然停住了,目光与面前这张熟悉的面容对视,旁边正在唠叨地战友也跟着抬起头,随即满眼都是惊讶。 这姑娘和盛时长得有点像啊! 许佑汐伸开手,直接给许盛世来了个大拥抱。 跟着许盛世的锦衣卫上前拍了拍看傻眼地战友,别有深意地提点了句:“人家兄妹重逢,你凑什么热闹。” “哦,对啊。”战友忍不住又多看了几眼许佑汐,倒也不是有什么目的性,他就单纯觉得这姑娘看上去有点眼熟,“盛时,我就先走了啊。” 战友带着疑惑离开了。 许盛世闷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怎么来这里。” “不然你以为那几个洋人,是谁谈走的?” “可你到这里了,上京怎么办?” “上京不会有问题。”许佑汐拉着许盛世就开始往住所的方向走,“因为现在有比呆在上京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办。” “你什么时候回去?” “至少呆两个月左右吧。” “离开上京这么久,真的能行?” 许盛世反反复复就那几个差不多的问题。 “上京正在办十年一次的夏祭,掐头去尾都需要九九八十一天,我提前回去也没多大意思。” “祭祀你不用参加?”许盛世追问着。 “上京有我的替身在。”许佑汐安慰了句,“朝廷近期唯一的大事就是科举,但科举前期还有两次筛选考核,殿试的时间怎么都得排到冬天了。” “你若没什么事,还是早点回上京吧,你总在外面奔波也不安全。”许盛世劝阻着。 “谁说没什么事了?”许佑汐挑眉,反驳道,“我看上去很闲?” “不是吗?” “自然不是!广州沿海一带建了家神工局的轮船制造分局,蒸汽船已经造出来了,我总得亲自上船感受下再考虑回京的问题吧?” “蒸汽船?” 许盛世也是第一次接触到这个词。 “嗯,想去看看吗?过不了两年,大乾的船只都会换成蒸汽船了。” “想看。” 许盛世提出想去看看蒸汽船,许佑汐欣然答应,趁着天还没黑,找了两批马,准备带着他连夜赶路过去。 “那个地方很远?不行,我不能去远的地方,万一军里出现紧急召集,我……” 许盛世下意识拒绝着。 “徐令,你和何将军说一声,朕把人带走了。如果有什么紧急情况,随时告知。” 轮船制造局,成立时间非常短,搭建的时候也比较仓促,以至于整个轮船制造局豪华的地方,大概就只有这个大门了。 进入轮船制造局内,更是保留了大片大片的空地,工人们正在井井有序地参加着轮船制造工作。 170 登上‘薪火’蒸汽船 许佑汐这次过来,提前打过招呼了。 轮船制造局的分局长韩北石,也包括很多负责蒸汽船项目的技术人员,许佑汐都见过,这些人也是见证蒸汽车诞生的那批人。 “韩局长,朕此次微服私访,对外不要宣张,就说是朝廷派来的巡抚大人即可。” “是,臣遵旨。” 韩北石曾经是工部的官吏,不过他本人对争权谋利兴趣不大,在朝堂混了十几年,始终保持着从五品的官位。 直到工部尚书闻得意接手了神工局,才突然想到他的手下韩北石在这方面似乎有些才能,便把他喊过去帮忙了。 韩北石在攻克‘蒸汽机’动力、安全问题上,屡次提出了极其有效的建议,是蒸汽车研发的主力人才。 不过相比造车,韩北石由于受到了家庭的熏陶,对造船这事有种天生的向往。 这次广州要成立‘轮船制造局’,他主动申请前往,甚至还把妻子也带过来定居了。 “蒸汽船下过水了?” “下过了。陛下,臣带你过去看看。” 许佑汐没有多言,跟着韩北石向前走,许盛世跟在几人身后,时不时还会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艘蒸汽船的体积不大,船体顶多能承载三四十个人,主体材料均为木料,船身中央是个巨大蒸汽机,烟囱里还不断朝着外界排放灰色烟雾。 船上的小锅炉已经提前烧起来了,四五个负责蒸汽船研发的人,更是在船上等候多时。 即将登船前,许佑汐停下脚步,先冲蒸汽船丢了【鉴定术】。 【蒸汽船:一艘刚完成不久的简陋蒸汽船】 韩北石似乎看出了许佑汐的忧虑,赶紧补充了句:“陛下请放心。这船已经下水试验数十次不止了,为了确保蒸汽船的安全性,我们还在锅炉旁边安装了压力上限提示表,一旦锅炉的压力值出现异常上升,所有阀门会瞬间打开,船便自动停下了。” “蒸汽船的设计都是按照您的吩咐来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嗯。” 许佑汐轻应了声,在徐令的协助下登上了蒸汽船,转身想伸手去拉许盛世,结果刚好看到许盛世动作娴熟的样子,比起从前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果然还是从军锻炼人。 韩北石是最后登船的,他还不忘提醒了许佑汐:“陛下,等船开动的时候会发出较大响声,您不用担心。” “好。” 等到许佑汐一行人都准备的差不多了,韩北石指挥其它人把船开起来。 伴着‘轰隆隆’地响声,蒸汽船动起来了! “陛下,您感觉如何?如果没有不适,船就要准备加速了。” 许佑汐扶住船栏,远眺着另一边的大海,海风吹鼓起了衣服,眼前尽是天高海阔,整个人都渐渐放松下来了。 “加速。” “是。”韩北石给其它船员下达了指令,等船开了会之后,又忍不住腆着脸求道,“陛下,这艘蒸汽船至今还没有赐名呢,您看……” “薪火相传,当生生不息。此船就叫‘薪火’吧。” “臣谢过陛下赐名!”韩北石激动地跪了下来。 许佑汐将人扶起,继续道:“朕希望轮船制造局,无论是设计蒸汽船的核心技术,还是造船时候的初心,都可以做到世代传承。” 伴着许佑汐的说话声,‘薪火号’前进速度也越来越快,远远超过一般的帆船,逆着海风,肆意在海上横行。 站在旁边的许盛世,忍不住伸出手,反复再三地确定,此时的船是在逆风而行。 “这船为什么可以开这么快,没有人划桨,甚至还是逆风的状态。”许盛世的这个问题,似乎憋了很久。 直到许盛世问出声,韩北石才关注到这个打扮成小兵模样的人,这不看还好,看完之后,顿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此人不正是曾经的盛元皇帝,后来又被陛下贬为庶人的盛元太上皇吗? 这位曾经的‘太上皇’穿着小兵的衣服就算了,还能和陛下如此熟稔地相伴而行? 这情况合理吗? 世道现在都这么复杂了? 许佑汐没注意韩北石的表情,反倒开始仔细地给许盛世讲起蒸汽机的原理:“……普通的蒸汽汽车可以通过燃烧一些木料提供能源,但是遇到需要较大动能的情况下,还是得依靠燃烧煤炭之类的。” 说着,许佑汐又带着许盛世走到驾驶舱附近,顺手指了指旁边:“那边是负责烧炉的,因为现在天气炎热,所以是几个人轮流进去再出来。” 蒸汽船带着许佑汐等人在海上四处兜风了,突然许佑汐问道:“韩北石,你说蒸汽船用来打仗如何?” “这有什么好问的?用来打仗肯定是战无不利啊。普通帆船根本比不了蒸汽船的速度,更何况还不需要太多人力……” 许盛世说话声音渐渐微弱了下来,他为什么会觉得佑汐在瞪他呢? “是是。” 韩北石附和道。 “朕想要的是能打仗的蒸汽船,‘薪火号’速度快,行动灵敏,很不错。但是船身能载得人太少了,军船将在哪里安装大炮,在哪里储备军用物资?我们的木船扛得住敌人的几次炮火袭击?” 许佑汐一连地反问,打得韩北石有些措手不及。 “你要对外开战?发动战争劳民伤财,完全没有好处。”许盛世皱起了眉,“你打算要打哪里?” 许佑汐本来想刺激下韩北石,争取让他脑海中多思考些关于蒸汽船的改造事宜,这样的话,她晚上就可以对他用【入梦术】了。 没想到啊,竟然被许盛世打断了这么多次。 许佑汐盯着许盛世看了会,干脆把他拉出了驾驶舱,准备单独聊聊,连徐令都没给跟着出来。 “没打算打仗,但是如果海外邦国非要来打我们呢?总得还击到这些人听到大乾两个字‘闻风丧胆’的程度吧。” “就这样?你为什么非要把你拉出来说?在里面讲不行吗?” 许盛世听明白了。 “我把你拉出来,当然不是为了给你讲这些的。”许佑汐瞥了眼许盛世,“就是只打算把你拉出来而已!” “站好,就在这里呆着,我找韩北石讲几句就回来。” “……” 许盛世满脸无辜,他也没干什么啊? 佑汐这皇帝,怎么当得这么喜怒无常? 这是要出昏君的节奏啊! 171 投资蒸汽军船 等许佑汐回到驾驶舱,几人还在张望着跟她一同出去的许盛世。 “别找了,他出去透风了。” 其它几人都默契地缄口不提,仿佛都对许佑汐的这种举动,很是理解。 韩北石也猜到了,陛下接下来肯定要和他嘱托一些‘太上皇’不能听的内容。他就知道,皇家哪有什么血脉情深,唉,陛下果然还是防备太上皇的。 “想好接下来的蒸汽船怎么造了吗?”许佑汐的话,把韩北石的思绪来回了现实。 韩北石认真揣摩后,道:“臣按照军船标准打造,除了增加船只的大小体积外,同时留下装备炮台的地方。” “可以。” 许佑汐最初的想法是,下一艘蒸汽船直接用纯钢铁打造,但是这个时代没有焊接技术,想要造出一艘庞大的铁船可能得花费好几年、甚至是好几代人的心血。 时间、成本上,都不划算。 更何况,许佑汐还抱着点侥幸心理,万一内燃机发展顺利,没过多久蒸汽船就被淘汰了呢? 她完全可以等技术再成熟一些,在考虑制造一艘战无不胜地铁甲军船。 “既然下一艘蒸汽船,是为了防备打仗准备的,那外观就可以适量使用钢铁,从而抵御外敌的炮火攻击。”许佑汐顺便提了句,“朕听说你父母以前就是造民船的,那你知道军船是什么样的吗?” 韩北石顿了顿,谦虚道:“臣稍有些了解。” “你听说过驻台的那位何江义将军吧,他守护大乾海域多年,对军船的了解颇深。你后面若是有设计方面的疑惑,比如说在船上哪里设计大炮,哪里用钢铁加固,全部都可以问他。而且,朕觉得如果条件允许,你直接把他喊过来一起设计也挺好的。等船造好之后,大概率也是给何将军的军队使用。” “陛下放心,臣在广州建轮船制造局的期间,已经和何将军打过一些交道,也知道他是位非常严谨负责的好将军。” “行,你自己再多琢磨琢磨吧。”许佑汐突然想到了轮船制造的费用问题,顺带补充了句,“朕再给轮船制造局批点军费吧,你估计大概还要多少白银合适?” “这……” 普通的大型军船,造价在五千到六千两白银上下。这么说起来,蒸汽军船相比普通军船而言,也就是多增加个蒸汽机的问题,所以最后的造价也不至于会相差太多。 但是韩北石不确定陛下打算造多少艘军船出来,他既不敢把经费报的太高,也不敢讲得太低,斟酌了好一会,才说出了那个他觉得高到有点夸张的数目:“陛下觉得十万两白银,怎么样?” “十万两?”这么少! 韩北石顿时紧张起来了,难道陛下看出来他多报了点?他还可以继续商量压价啊! “国库先出一百万两白银支持局里造军船,等你们的第一艘蒸汽军船面世,朕再拨两百万两给你们继续造下一艘。” 韩北石被陛下的大方给吓到了,也不知道是该谢恩,还是该劝说陛下少给点:“陛下,用不了这么多啊!” “军船是给大乾将士们用的,是守护大乾海域最重要的武器,在这上面投入再多银子,朕都觉得值。这些银两你尽管拿去花,对所有负责研发的技术人员不能小气,必须加倍提高待遇,朝廷既然给的经费充足,给每位技术人员多发个百八十两补贴又能怎么样。” “朕不关心这钱你怎么花,只要你能把东西搞出来就行。朕现在就给你提两个要求,第一,军船不能偷工减料,对每个细节都必须苛求完美;第二,还是老要求,船的安全性第一。” 许佑汐的重视程度,让韩北石不由被触动,心中要把蒸汽船造得更好的念头,根本就停不下来。 等许佑汐离开驾驶舱,准备出去找许盛世了。 在旁边沉默了很久的徐令,才忍不住压低声音提醒道:“陛下,需不需要安排几个锦衣卫帮你盯着点韩北石,一百万两白银可不是个小数目,万一他要是把这钱昧下,我们手上也有个把柄。” “一百万两而已,需要这样兴师动众?” 许佑汐好笑地摇了摇头。 “……陛下,您不是说国库没钱了吗?连公学都很难维持下去,怎么又愿意投入这么一大笔钱在造船上面,船又不能吃不能喝的,更不能钱生钱,没意思啊。” 公学怎么可能难以维持,许佑汐就是单纯为了坑容映冉多干点活,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信了。 “是没什么钱,但有些钱必须花。而且谁告诉你说,造船就不能钱生钱的?朕就问你个问题,假如大乾此时只有帆船,还没有出现关于蒸汽动力的一切发明,但是这时候他们大不列颠人开着蒸汽军船过来了。他们站在船上居高临下地说,他们现在手上有蒸汽船想卖给大乾,一艘船五百万两,你买不买?” 徐令置身处地的考虑了下,发现这根本没办法选择:“假如我们不买呢?” “那就打仗啊。他们攻破海关,抢占沿海城县,逼问朝廷赔钱,还得补偿他们军损,也不贵,一千万两,这钱你给不给?” “不给!”徐令咬牙拒绝。 “行,有骨气,不给就继续打仗。终于有一天,大乾朝廷将这些蛮夷赶走了,但是你算算,这期间要死多少无辜百姓?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多少人饿死在街头?” 徐令沉默了。 “最可笑的不是这个,而是即便赶走了外敌,我们还是回到了最初的问题,蒸汽船五百万两一艘,买还是不买?” 徐令有些不服气:“他们有了蒸汽船,难道就一定会来打我们吗?” 许佑汐投去了看傻子的眼神:“有那好机会,你不赚五百万两?” “就这么说吧,他韩北石能把蒸汽军船搞出来,让大乾海域自此固若金汤,就算他真的贪污了百万两白银,人赃并获,朕也能假装看不见。 徐令过了好久才开口:“陛下,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卖船?这充盈国库指日可待啊!” 172 甘蔗渣 “……” 许佑汐震惊地感叹,徐令什么时候染上了这种‘见钱眼开’的特性呢? 谁带坏的! 还是说她得反思下自己,难道她看上去很像那种会把蒸汽船卖出五百万两高价的强盗吗? 就在这时,等了许久的许盛世,刚好看见许佑汐正在走过来,询问道:“你们刚才聊了什么?” “蒸汽军船的设计,朕让韩北石邀请何江义将军过来一同设计军船草图。”许佑汐简练地回答道。 “何将军也要来?”许盛世表情犹豫了,“我不想让何将军知道我的事情,如果他过来,我尽量回避。” “可以,不过这几天休假想好怎么过了吗?”许佑汐问道。 许盛世迷茫地看向了远方:“我还是回船上吧。” 没有方向,没有目标。 “平时没什么喜欢干的事情吗?” 许盛世摇了摇头:“不知道。” “徐令,你有什么喜欢干的事情吗?”许佑汐突然看向了跟在旁边的徐令。 “……属下喜欢誓死保护陛下安危!” 许佑汐大脑自动屏蔽这些奉承话:“朕给你放几天假,你带他在广州附近逛逛。” “属下怎么可以擅离位置?”徐令的表情非常抗拒。 “你不想放假?” “是。” “行,朕给你安排任务……第一件事,你出去的时候,负责找出广州当地百姓最爱吃的十种食物,尝到好吃的,记得给朕打包回来;第二件事,寻找当地最出名的古迹,并且前往古迹捡一片地上的树叶;第三件事,拜访所有七十岁以上的老人家,陪他们讲话至少半个时辰……第十六件事,找到当地命运最坎坷的人,尽可能替他完成一个心愿。” 许佑汐说得这些看似都是些小事,实际上都非常耗时间。 “可,可是,陛下,您的这些任务有什么深意吗?”随着徐令和许佑汐越来越熟,都尝试讨价还价了。 深意? 这能难倒许佑汐? “自然有深意。于大人编写《商道》,不就广受民间好评。你作为追随者,不得效仿吗?等你完成了这些任务,刚好可以整理故事顺便就写本书,书名朕都替你想好了,叫《广州故事》。等你把这本书写好了,自此整个广州城都因为你的这本书天下闻名了,多有意义的一件事。” “可属下不会写啊。” 许佑汐拍了拍徐令肩膀:“万事开头难,等你后面再写其它书的时候,就不会这么矛盾了。” 他并不想有以后了好吗! 他不干了!他要回南镇府司! # 第二天。 徐令一夜未睡,脸上还挂着明显地两个大黑眼圈,满脸凄凉地带着许盛世出门了。 许佑汐特地起晚了些,洗漱后就直接过来了轮转制造局。 韩北石的效率非常快,天刚亮的时候,就带着何江义到蒸汽船上参观,这会儿两人刚从船上下来,边走边畅聊着蒸汽军船的设计。 “何将军,你觉得蒸汽船如何?” 何江义赶紧行礼,他刚才受到蒸汽船的冲击太大,至今还没有缓过神来:“……陛下,蒸汽军船非常厉害。一旦造出来,臣可担保,自此之后大乾海上再无敌人!” 许佑汐听他这么说,心情挺不错的:“这不过是个开始罢了。你们讨论的如何了?朕方便听听吗?” “当然,当然。” 韩北石把刚刚聊到得一些细节概括地讲出来,许佑汐也听得格外仔细。 “朕认为何将军分析得很有道理,军船上的居住环境非常重要。蒸汽船的噪音本来就比较大,如果不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士兵休息不好,也完全没办法作战。” “除了耳塞之类的提议外,士兵房间的墙壁,能不能研究一些隔音材料出来?海上颠簸经常就是几月之久,尽可能给士兵们营造一个好的休息、作战环境,优先保证单人单间。同时设置大量应急床位,防止发生大规模战争,军船需要承载更多士兵。” “除此之外,士兵空闲的时候干什么?如何锻炼身体?是不是可以准备些书籍?或者安排一些军用理论课程?” “是。” 韩北石边听边用笔,把许佑汐的提议全部记录下来,这个习惯是他在神工局的时候就养成的。 但凡从神工局出来的人都知道,陛下的每一条建议,对他们最后的成功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许佑汐昨晚想到了挺多细节的,这会儿刚好都说了:“你还得腾出一处地方来,专门救治受伤士兵。等朕回去后,让太医院和新医阁参与场地设计。何将军,你随军有军医的吧?你负责安排这些军医轮流去新医阁学习新技术。” “朕还有个想法,虽然海水不能食用的,但是海水是可以靠着蒸馏淡化分离,虽然这淡化出来的水,不一定适合饮用,但至少可以保证士兵们简单的洗漱。”许佑汐顿了顿,“蒸汽机本身能发出非常多的热量,有没有办法在蒸汽机的基础上,再添加个海水淡化机器?” 许佑汐的想法很好,但是对于韩北石来说,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是,臣定竭力而为。” “陛下,臣刚刚和何将军商量到了船上的铜炮问题,既然我们的军船会制造的非常大,那铜炮也可以等比例进行放大,但是缺点就是铜炮肯定得让专人制作……” “神机营底下倒是养了不少工匠,但是这些人平日制造,神机营自己使用的火器都忙不过来。” 许佑汐不知道怎么调人了,但这边距离上京也太遥远了,不好掌控。假如在这个地方成立第二个神机营的话,岂不是给有心之人的造反提供了便利? “此事朕还需再考虑考虑。” 许佑汐觉得等自己回去之后,肯定要加大神机营身后工厂的规模了。 “两位大人,可还碰到什么其它难题?朕试试有没有办法替你们解决的。” …… 许佑汐和他们聊了一整个上午,传递了不少新的理念,但是韩北石能做到几分,就看他的能力了。 吃完中饭。 最近天气没有前段时间那般炎热了。 许佑汐骑着马独自来到附近农田,竟然意外闯入了一片甘蔗地。 这个季节,甘蔗是成熟的。 “老伯,这甘蔗能卖点给我尝尝吗?”许佑汐看见地里刚好有正在浇灌的农民,大声招手问道。 “行啊,你要多少?”老伯带着家乡话的口音,许佑汐听起来还挺费劲的。 “先来两根。老伯,你是收银子还是收纸钞啊?” “纸钞吧,省得我去银行里换了。”老伯说完就开始砍甘蔗了,还贴心地把砍下来的甘蔗捆好,“要帮你挂在马上吗?” “谢谢。”许佑汐从荷包里掏钱,同时还不忘记继续询问,“老伯,你们种这么多甘蔗能卖得掉吗?” “卖得好呢!”老伯爽朗笑着,“甘蔗还可以炼糖的,就算吃不了,也可以拿糖去卖。” “用来炼糖的话,你们甘蔗渣一般怎么处理?” “那东西没用,都是烧掉的。喂畜生,畜生也不吃。” “不一定没用吧。老伯你们没想过把甘蔗渣也好好利用起来,这样的话,你们又能多一笔收入了。” “怎么利用呢?” 许佑汐考虑到把甘蔗渣制作成饲料的条件不足,但是制作肥料还是很容易的:“你把甘蔗渣晒干后,用点碎豆饼什么的混合,放置几天,等到到甘蔗渣成黑色,就是天然肥料了。这不比你们辛苦出去搞粪肥容易的吗?” “这说法听着倒有意思。” 老伯笑笑,丝毫没往心里去。 “老伯,你听过蒸汽车吗?也可以把甘蔗渣拿去蒸汽车里烧,这也算是重复利用了。” “不用这么麻烦了。” 许佑汐看着老伯半点没有把她说得话听进去,倒也不打算放弃:“老伯,我出三十元买你们余下的全部甘蔗渣,我再格外多加二十元,你负责帮我把甘蔗渣制作成甘蔗肥如何?” “姑娘,你怎么这么死倔脾气,这甘蔗渣没人会买的,你这么做就是浪费钱啊。就算家里再富裕也不能干这种傻事啊!”老伯还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许佑汐也不回答,直接把五十元递到了老伯手中:“就这么约定好了,十日后,我来取化肥。” 老伯的眼神仿佛在看个败家子,可他也就是默默叹气,收了人家的钱,就得办事啊。 …… 十天后。 许佑汐带着几个锦衣卫过来搬甘蔗肥。 “姑娘,这钱我不能收。”老伯掏出那张五十元要还给许佑汐。 许佑汐也抽空冲着肥料扔了个【鉴定术】。 【甘蔗渣化肥(已成功):适用于各种作物施肥,可作花肥使用,可增产2%-18%不等】 看来这甘蔗肥制造的没什么问题。 “老伯,这生意我肯定只赚不赔,你若不放心可以跟我们去看看,还有你家的甘蔗非常好吃,能再卖我们一千根吗?” 许佑汐打算买点甘蔗分给何江义手下的兵尝尝,还有轮船制造局,奇货铺,公学,不能厚此薄彼。 老伯实在是心中过不去,便同意跟着许佑汐一块去看看。 许佑汐一行人带着甘蔗肥走到了‘奇货铺’门口,早有准备的珮谣抓了一把空布袋递到门口,锦衣卫接过就开始用布袋原地分装起甘蔗肥料。 旁边小厮接收到许佑汐的眼神,立马开始叫卖:“甘蔗制作成的化肥,纯天然无异味,有没有人要买带回家种花的。” “甘蔗肥干净还营养,因为是刚出来的新品,一毛钱一袋啦。” 因为有‘奇货铺’的招牌在,陆陆续续有百姓过来看热闹,有人感兴趣买了一袋试试,但是大多数人都是看几眼就走。 老伯以一种过来人的口吻说:“姑娘,我就说你要亏本了吧。” “别急啊。” 珮谣这时候,从奇货铺里面端了几杯茶水分给正在叫卖地几个人。 许佑汐前期的叫卖不过是为了把‘甘蔗渣化肥’的名气打出去,真正的买家她早就选好了。 附近周员外的妻子,在家中外庭种满了各类鲜花,平日里都是精心呵护。但是周员外的妻子有洁癖,不愿意给鲜花用粪肥。为了让花长得漂亮,她每次都得耗费大量人力物力,让家中小厮出去捡外面衰败的鲜花回来当肥料。 即便如此,她养的花还是长得欠了几分雍容,这件事还成了当地百姓的笑料。 这样看来的话,这甘蔗肥简直就是为了周员外妻子量身打造,而且在大乾各个地方,像周夫人这类不愿意用粪肥的数不胜数,毕竟养花就是为了图个好心情,谁愿意花园里成天臭气熏天? 这些事情,都是锦衣卫调查出来的。 见时间差不多了,周员外家的小厮也赶到了,豪气道:“你们还剩多少甘蔗肥,夫人说了,她全买了。” 许佑汐指了指布袋子:“这边还剩下188个布袋子,算你们优惠十八元,那边还有三十袋没有布袋包装的甘蔗肥,量很多,而且每袋只卖五元,全部打包的话,给你们抹个零头,一百六成交。” “行。”小厮直接扔下了一百八十块,“多的钱是周夫人给你们的打赏,以后再有甘蔗肥可得优先想着我们家夫人,知道吗。” 许佑汐拉了拉看傻眼的老伯:“问你呢,听清楚了没?” “听到是听到了。”老伯苦笑,“可一个几乎没有成本的甘蔗渣竟然卖这么多钱,我觉得有愧。” “甘蔗渣在你手上,才是一文不值;但是在我手中,除去成本净赚了一百多;你怎么就知道这些甘蔗肥料,在那位夫人手上不会变成两百、三百元的价值呢?不然她为什么会那么爽快地付钱?” 许佑汐的话刚说完,又来个不知道跑来了谁家的小厮,急匆匆地问:“还有甘蔗肥料吗?我们夫人要买!” “不好意思,卖完了,货还在搬。” 许佑汐指了指旁边。 迟来的小厮急了:“他们出多少银子买的,我们出双倍,不,三倍!” “现在没了,你自己去同那人商量吧。” 许佑汐不缺钱,但是不影响她赚钱之后心情会变好。她拿着这钱请老伯吃了顿饭,用卖甘蔗渣赚来的一百二十块,又买了一堆甘蔗,过几天拿来给大家都尝尝。 顺便把什么叫空手套白狼,表现得淋漓尽致! 173 一对父女 除了解决甘蔗渣浪费的问题外,许佑汐还在广东省提督学政严随的陪同下,对附近所有的公学进行大检查。 许佑汐也不是没想过偷偷混进公学打探情况,只不过没成功罢了。 这也怪她自己提出的要求:公学得负责每一个孩子的安危,所有公学老师、做饭的厨子,甚至是扫地看门的师傅,都必须受过教育且家世清白,非公学人员禁止入内。 这边公学看门的大爷都说了,就算皇帝老子来参观公学都得按照规矩向上汇报,他的任务就是拦下一切闲杂人等。 没办法。 许佑汐只能按照公学的规矩来,外人想要进入公学学堂,必须逐层向上级官吏报告。她就老老实实打报告,不过巡抚的面子还是有的,第二天一大早,提督学政严随格外殷勤地带着十几个下属上门拜访。 广州提督学政严随是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体态却又不显臃肿。脸色红润,态度随和,身上带了种令人非常舒服的文人气质。 “巡抚大人,这边请。” 许佑汐在严提督的引路下,前往距离最近的一处公学点,然而,还没等她踏进公学的大门,就听见了里面孩子们清脆地读书声,读得还不是别的,正是一些歌颂帝王功绩的文章。 这其中肯定有做戏的成分,但许佑汐也表示能理解,毕竟‘逢上级检查必提前准备’早就成传统了。 许佑汐从后门走到教室最后一排坐下,旁听了一节科学课,看着这些孩子熟练使用显微镜的动作,基本不用怀疑这里的教学质量了。 紧接着,许佑汐又去到了其它几个班,这些孩子的语文课本基本都学完拼音了,年轻的老师正带着孩子们用拼音念一首七言绝句。 离开前公学前。 许佑汐还跑去看了眼厨房的环境,最后得出的结论,广州公学确实办得非常好,同时她对严随这个人的评价都变高了。 但是一家公学好,并不能代表全部了,许佑汐坚持跑完了五家公学,里面的学习环境都差不多,孩子们都很活泼,有些顽皮地点的还主动冲着许佑汐这边伸手打招呼。 “严提督,你们这里的公学好像是今年年初才开学的?你们教学的速度真快啊,这第二册课本都学了大半了,可见严提督没少下功夫。” “哪里哪里,那都是公学老师的功劳,还有这些孩子们自己争气。”严随态度谦逊。 许佑汐突然目光被公学不远处的一家书院吸引住了,指着远处的宅子询问道:“那里是越海书院吗?” 严随的表情明显有几分错愕:“李大人,也听说过这?” “当然。神工局的田昀、刘婉儿;新医阁的耿耘;还有参加朝廷下乡县计划的穆林、董戏、黄铭儿,不都是越海书院出来的吗?我能报得出名字都有这么些人,更别提还有许多我记不清楚的了。” 许佑汐发现严随有点奇怪,但既然她都走到这里了,肯定得去看看这家书院有什么奇特之处,竟然给大乾输送了这么多人才。 “进去看看。” 幸好越海书院建在公学的对面,否则许佑汐这一次肯定就得错过了。 “这……”严随欲言又止,“这家书院的学生向来不服约束,可能会让李大人失望了。” 许佑汐压根没注意听严随说了什么,已经大步向着越海书院走去了。 越海书院里面的构造都格外精致,就连普通木头制成的大门都能闻到清香味,进到里面以后,高斜地砖瓦屋顶,精致石雕制成的高大柱子,书院正中放了个巨大的聚宝盆,旁边刻着的是一句‘集天下灵气于此地’。 这时候,书院里有刚下课的夫子看向了几人,熟稔地冲着严随打招呼:“严提督,今天也来了?严言还没下课吧。” “孟夫子,误会了。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上京来的巡抚大人,对越海书院更是慕名而来。” “上京来的?”孟夫子扶了扶眼镜,语气中带了骄傲,“我有不少学生都去上京了,神机营特招了两个走,神工局有,新医阁也有。” “越海书院确实厉害,为国家培养了这么多栋梁之材,李某此次前来,刚好想取取经,各大书院该如何更好的培养学生。” 孟夫子笑着摇了摇头:“都是一群离经叛道的年轻人。” 孟夫子说完这句话,便慢悠悠地转身离开了。 许佑汐也不好意思拦人细问,目光在周围看了圈,还真找到了间正在授课的教室。 此时,教室里面正在发生着激烈的争论。 “大道之行也,最伟大的地方里应该是那句天下为公,这才是天下大同的最高境界!” 台上授课夫子的这句话,几乎是喊出来的,只见他脸都气到憋红了。 “天下大同,不过是荒诞空想。如今已是千载时光过去,这条宏愿仍然实现不了,反而社会风气越来越差,人心愈发险恶。老师,对此如何解释?” “好好好,严言你既然批判这文章是错误的。那你可否解释下了,为何千百年来,有无数大儒将此篇文章奉为神作?既然文章有问题,为何不早早将其删去焚烧?” 严言思考了会,认真回答道:“大儒是大儒,严言就是严言,夫子怎么能用其它人的言行举止,去约束我的想法呢!这是错误的!自古以来,还有无数大儒说过女子地位卑贱,大儒就一定对吗?” 短短几句话听下来,许佑汐已经被教室里那个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姑娘的思维敏捷程度给折服了。 现在的小孩都这么厉害吗! 夫子长吁短叹,没想到目光刚好落在了屋外的一行人身上,他立马收起脸上的悲愤,快速推门警惕道:“你们是谁?” 严随表情有几分尴尬,夫子可能被气糊涂了,连他都没认出来:“夫子,这位是上京来的巡抚大人……严某的不肖女又惹你生气了?” “生不生气倒不是关键,关键是你们谁来把她说服。” 严言长得像严随,皮肤不白,五官偏硬,抿唇不说话的时候,像极一块不开化的石头。 许佑汐看了看眼中含着委屈的严言,不由地有几分动容,主动开口道:“大道之行的文章你能背吗?” 严言闷了好一会,才开口:“可以!” “既然你觉得它内容是错误的为什么还能背下来?”许佑汐反问道。 “不断争辩且追求唯一答案的过程,适合数学科学,但文学上就是没必要。你保留你的想法,你老师保留你老师的想法,互相不要去干涉是最好的。” “再说,大道之行未必全部是空想,我们的国家,给天下男女提供了多少份工作,只要足够勤快,就不存在饿死。这算不算实现了‘男有分,女有归’?” …… 许佑汐这次对于严言的印象还是最深刻的,一个远比她实际年纪成熟的女孩。 从越海书院离开之后,严随便带着自己的属下返回了,许佑汐安排锦衣卫打听起关于越海书院的事情。 大约在六、七年前的时候,广州这边的书院招收学生,都是需要参加书院招生考试的,每家书院平均每年只会收几十个学生,而且完全不招收商贾子弟。 原因也很简单,这些书院收学生的目的,就是为了训练这些学生参加考科举,有朝一日,全部都可以入朝为官。但是他们商人之子,压根就没有机会参加科举,这些书院肯定不愿意浪费这时间啊,于是一律拒收。 当地的一些富商地主都对此很不满,谁家不望子成龙呢?即便不考科举,那也可以在书院里学一些做人的道理,或者交一些朋友也行啊。 能不能考科举和给不给上书院,分明就是两件事! 凭什么混为一谈? 于是这些富商凑了一大笔银子贿赂严提督,希望他能代表朝廷在当地额外成立一家书院,专门招收这些书院落选,但渴望学习的学子。 严随收下了富商的贿赂,脑海中还想着要好好办这事。但是严随这人聪明,知道爱惜羽毛,他肯定不能直说他因为收了商人的贿赂,所以要为商人的孩子建书院吧? 于是,严随打着孔子‘有教无类’的旗号,开始筹备这家书院,他对外界也直接承认,这些富商给他送了非常多的银子,但又矢口否认这笔钱是贿赂。 反正严随对外的说法是,这些银子是富商用来资助他建书院的善款,他做的事情乃功德无量之事。 当然,这话传出去,也没人相信,甚至还引发了那几家极富盛名的书院的嘲笑。这些富商也气愤,觉得这些人狗眼看人低,于是将新建的书院名字取为了‘越海书院’。 越,是超越的意思。 越海,就是在宣示,他们书院将超越广富盛名的望海书院。 许佑汐了解完关于‘越海书院’的事情,直感慨造化弄人。 去年科考的时候,望海书院全军覆没。 其次是,因为望海书院入朝为官的学生,几乎全部加入了敬贤党,敬贤党的名声在边境战役之后,就完全臭掉了。 望海书院的学生越来越少,谁也没想到这家传承了六十多年的书院,就这样关门了。 曾经的‘望海书院’再次启用,摇身一变成了今天的公学。 收集到的信息,很多都是超出许佑汐想象的,就比如说,她认为官当的很不错的严随竟然是个贪官,而且过去没少被同僚弹劾。 严随之前还担任过浙江巡抚,结果他抵达当地的第二年,浙江大旱颗粒无收,而且全国范围内全部都是这种情况,大乾上下更是无数无辜百姓被饿死。 当时,面对民间生灵涂炭的场面,无数官员开始以身作则,不允许属下铺张浪费,不允许不张旗鼓办事,甚至连半点娱乐活动都不敢参加。 他们生怕自己一小心就被人抓到把柄,纷纷夹着尾巴做人。 在这种非常紧急焦迫的情况下,全国上下只有他严随一个人,每天和当地的富商一起饮酒作乐、谈诗做对,吃穿用度全都无比奢靡。 快到端午了,就集资办赛龙舟大赛,集资包粽子比赛,当时天下人都快骂死这个狗官了,说他丝毫不顾民间百姓生死不能以身作则就算了,还和这些富商勾结谋利。 他的政敌更是看不下去了,开始拼命上书弹劾严随,可这时候的皇帝忙着新修土木,根本顾不上这种小事,整整大半年的时间都没有批过奏折,所有政务都是内阁在处理。 最后鲍长年写了一封亲笔信,询问严随究竟想做什么! 严随当即回了一封陈述原委的书信,立刻就把鲍长年说服了,甚至鲍长年还帮他压下了这件事。 到了第二年开春,民间饿死百姓无数,非常令人意外的是,杭州保住了,杭州的难民几乎全部活下来了。 他们没有粮食吃,是怎么活下来的? 正是因为严随带着富商到处吃喝玩乐,每次都是大排面,那这种大排面肯定需要不少人准备吧,那人不够就靠这些难民帮忙一起办,并且富商会给他们食物和报酬。 尤其是赛龙舟的比赛,因为围观的富商太多了,大家都觉得新颖有趣,不断往这个活动里砸钱。 这不,又养活了一批难民。 然而由于其它地方的官吏各个提倡要生活节俭,那些富豪见此情况,哪敢在这种危急关头出头,肯定都是各种效仿朴素生活,于是那些地区百姓谋生的手段越来越少。 粮食没有种出来,别的活也不需要他,赈灾粮也是有了上顿没下顿的,能不饿死一批人吗? 好不容易等这事过去了,崇久皇帝有空来早朝看几眼了,结果遇到严随的政敌继续冷嘲热讽,竟然崇久帝还相信了,气得给严随贬到了广州附近。 严随倒也不是不贪,相反他也很享受奢靡的生活,广州条件不好,他就自己创造好的条件。 想吃糖,就让农民多种甘蔗; 想喝酒,就提供一大堆酿酒的福利; 想穿丝绸,就鼓励潮商做生意,争取走丝绸贸易,他好趁机拿货。 这生活,过得简直比在上京还要滋润。 174 许笑笑遇刺 上京城。 许笑笑已经过了整整三十天无休的生活了,每天没睡醒的时候就被一堆嬷嬷喊起床穿衣、描眉打扮。 祭祀仪式每日巳时开始,午时结束,等许笑笑拖着疲惫身体回到皇宫后,又能准时准点听见于薛敬冰冷刺骨地声音:“该批奏折了。” 许笑笑两眼饱含悲愤地泪水:“先睡一会儿行不。” “不行。”于薛敬的声音宛如催命符,“批完奏折之后,晚上还得去钟鸣寺烧香,时辰到了,会有轿子来接你。” 许笑笑就差没晕倒在御书房了,她为什么不生病! 傍晚时分,批奏折批到两眼发花的许笑笑困倦到仿佛随时可以睡着,又被一堆宫人簇拥着登了轿,浩浩荡荡地车队正式从皇宫开始出发。 御林军疏散着道路两边的百姓,即便天色渐晚,也不能组织情绪激动的人们,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从女帝的轿子出现开始,一个人接着一个人自发跪拜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 轿子颠簸地许笑笑根本睡不着,轿子外的世界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她终于忍不住悄悄把窗帘掀起了个角落,似乎是想看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端坐在许笑笑身侧原本闭目养神的于薛敬,瞬间睁开眼睛,语气威胁:“放下。” “好。” 许笑笑留恋地看了眼窗外,这日子她还要过多久?就算是坐牢!也有刑满释放的那天吧!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轿子抵达城外钟鸣寺外的时候,皎月当空,许笑笑身穿金色龙袍,冠冕自带的流苏遮住了半张脸,她在几个锦衣卫护送下,不急不慢地走出了轿子。 就在此时,钟鸣寺佛塔的某层,一个准备了不知道多久的黑衣男子正拉着弓箭冲着许笑笑瞄准。 羽箭射出。 寂静的空气中划过‘嗖’的声响。 于薛敬瞬间反应出来,把许笑笑拉到轿子侧面,利箭刚好射到了轿子上,箭尖处涂抹着毒药,于薛敬猛地抬头,视线刚好和和佛塔上的黑衣刺客对视。 刺客不死心,很快射出了第二箭,早有防备地锦衣卫快速将许笑笑挡在了身后,跟在队伍最后的神机营火器兵飞快冲到前方,熟练地抬枪瞄准。 昏暗的夜色下,不断有枪声响起、火光闪烁。 “南镇府司十人与我同去佛塔捉拿刺客,剩下的人保护陛下。”于薛敬冷静地指挥着,如果此时,遭遇刺客的人是许佑汐,他恐怕宁愿放跑黑衣人,不会离开半步。 于薛敬刚离开,许笑笑两侧又多一批埋伏了不知道多久的黑衣人,并且不断有不同地黑衣人朝着许笑笑射出羽箭,禁卫军拿着盾器将许笑笑环绕保护在中间,光顾着射箭的刺客也一个接着一个人被火器兵的子弹击中倒下。 “他们扔的是火药!大家小心!” 神经营的火器兵反应迅速,立马脱下身上的厚甲,将火药覆盖住,同时用自己的身体重量死死压住厚甲。 “快保护陛下!” “火枪手,速战速决!” 许笑笑自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地站在中央,在她身上根本找不到半点的慌乱和不安,风吹起了流苏,许笑笑表现出的却是一位帝王应有的镇定自若。 扔来的火药包发生爆炸,用身体压住的火器兵受到巨大爆炸冲击,吐着血倒在地上,这种画面瞬间燃起了所有士兵的愤怒。 短短几十秒的时间,跟后而来的禁卫军将黑衣刺客的后路斩断。 “留活口审问!” 还有试图抛掷火药的黑衣人,却被神机营神枪手提前射穿了火药包,并在黑衣人聚集的地方提前发生了爆炸。 血腥味夹杂着火药味,场景堪称人间炼狱。 佛寺中原本出来迎接的老僧人们看着这幅血肉模糊地惨状,纷纷忍不住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背诵起了经书。 许笑笑不懂共情,只觉得这些穿黑衣服的人吵闹极了。 另一边。 于薛敬冲在最前面,开始登塔,佛塔的墙壁上到处是被子弹打出灰黑色坑洼,刺鼻地火药味,楼梯间到处滴落着新鲜血液。 于薛敬顺着血迹走,突然间,他往侧面靠了过去,让下属先登楼,他的目光却落在了佛塔的窗户上。 哪来的绳子? 于薛敬拔刀不假思索地将窗外绳索砍断,也就在下一刻,地面传出了重物坠落的声响。 等锦衣卫大步赶到塔下,就只找到了一具黑衣人尸体。于薛敬小心拉下黑衣人面罩后,并安排衙门的人来辨认,结果意外的是,这人竟然是白莲教的通缉犯。 “他是怎么混进上京的?” “什么叫混进上京,城门守卫有多严格你们不知道?每个人都要检查户籍和通行证。他根本不可能混进来。” “难道说这人一直都藏在上京,上京城就有白莲教的窝点?如果真是这样,就得好好查查上京了!” …… 几个禁卫军首领激烈争辩起来,于薛敬却陷入了沉默。 黑衣刺客除了这身衣服外,就只剩下几包不知道什么用途的药粉,不过这包粉末的质地和羽箭上发现的非常相似。他用来刺杀的弓箭被随手扔在了佛塔楼上,牙齿里有藏有毒药包,看样子应该是专业杀手了。 京兆尹的仵作匆匆赶来给这些刺客验伤。 “大人,此人身上的致命伤是高空坠落砸到了头部,立刻便没了气息。” 于薛敬看了眼刺客腰间的绳索,了然地点了点头。 “行,回去找陛下。” 许笑笑此时被一群人晾在了原地,她刚刚时不时失去了一个受伤的机会,否则她就有理由带病休假了啊! 部分士兵开始寻找受伤的士兵,除了用身体压住火药包的那个火器兵,陷入了昏迷,其它人最重的就是受了点羽箭擦伤。 士兵们搞出了个不大的平木板,并且把受伤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抬到了后方装物资的马车上,准备立刻把人送去中医院急救。 “陛下,可有受伤?”于薛敬走过来问了句。 “朕受伤了!”许笑笑开始胡说了,可看到于薛敬的目光后,又有点心虚地补充了下半句,“就看你信不信。” 于薛敬一字一句道:“陛下带伤还坚持参加祭祀、批阅奏折,陛下之勤勉,实在值得文武百官效仿。” 啥? 这是说即便她受伤了,也不影响干活? “哦。” 负责给两边死去刺客验伤地禁卫军将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过来汇报情况:“于指挥使,共找到刺客尸体七十三具,这些刺客除了涂了不明药粉的弓箭外,身上再无其它的利器。这些人身后衣服后面都绑有火药包,似乎是做好了同归于……” 还不等这位将领把话讲完,一个看着人高马大的士兵忽然倒地抽搐,口吐白沫,还不等反应过来,这名士兵就彻底不动了。 由于事情发生的太快,根本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于薛敬目光落在了士兵手臂上的已经发黑的伤口,着急地大声道:“羽箭有毒,不能包扎,快放血。” 紧接着,剩余被羽箭刺伤的士兵纷纷缓过神来,开始解开包扎的布,加大伤口,进行大量放血。 下一个倒下的,是个脸部被羽箭擦伤的禁卫军。 “有人会救人吗!” 随行的有这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学医的吗! 第二位毒发的禁卫军脸上的伤口并没有之前那个人伤口严重,毒发的症状也不同,先是头部剧烈疼痛,接着才是大量吐黑血。 大家眼睁睁地看着又是一条年轻的生命即将逝去了,不断有士兵喊着毒发士兵的名字,眼泪拼命地往下掉。 此时,月光凉凉。 许笑笑走到毒发士兵的面前,也从哪里变出了个玉瓶,左手扒开陷入昏迷的士兵嘴,右手直接灌药。 动作非常粗暴,但几乎所有人心里都闪过相似的念头,陛下拿出来的东西,这人会不会有救了? 士兵喝完了药后,许笑笑嫌重,将人扔在地上,站起身到处找布擦手。其余人看到许笑笑这种随意扔人的行为,甚至都格外坚信,这就是救治的手段。 这种药,肯定就是那种得砸一砸才能起效神药! 那位陷入昏迷的士兵,并没有立刻死亡,反而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 “药还有多少?”于薛敬示意许笑笑到旁边来,低声和她交流道。 许笑笑听到于薛敬的声音,瞬间一哆嗦,声音都低了不少:“五十几瓶吧。” “你现在带了多少!” “五十几瓶吧。” 许笑笑和许佑汐是共享一小部分的系统背包的,她可以随意取用这部分背包里的所有物资。 “给我十瓶。” 于薛敬拿着从许笑笑身上得到的玉瓶,开始让所有被羽箭划伤的士兵喝下去。 于薛敬刚把药发完,远处看不清的夜幕中,传来马蹄奔跑的声音,渐渐地,可以看见了略微模糊地两个身形。 被紧急喊过来的正是阮仵作,他大喘气,甚至连腰都抬不起来,却还是着急地问道:“中毒的人在哪里,我看看能不能用点药。” 阮仵作下马刚说完话,又是一批马儿抵达,从马上腿软差点掉下来的是太医院的赵院使。 “赵院使,你先把脉啊。” 赵院使艰难地挥挥手,半天才说出个‘好’字。 刚喝完许笑笑药剂的士兵,立马排排站,还贴心地走到赵院使面前,蹲下身方便他把脉。 “你有不适吗?” “没有。” “走,下一个。” …… 赵院使的脉越把越迷茫:“这些人没中毒,脉象比我还健康。不是说很多人都中了剧毒,危在旦夕吗!” “大家刚刚都喝了陛下的药,到现在都没有人再发病了。” “赵院使那边还有个昏迷的。” “行吧。”赵院使终于缓过来了,跟着带路的人走过去摸脉,“这人倒是非常虚弱,倒是有点中过剧毒还没有完全恢复的脉象了,不过这人血气不足,日后得多补元气了。” 听到赵院使这么说,众人都松了口气,虽然阮仵作带来的药物都没用上,但是并不影响他为此觉得高兴。 赵院使检查了下因为中毒死去的那个禁卫军的舌苔和皮肤,微微叹气,已经毒入心脉,回天无力啊。 “陛下,臣也为您把把脉吧。” 于薛敬示意许笑笑拒绝,这些老中医摸脉的时候就和开了挂似的,刚怀上没多久的娃,连男女都能摸出来,这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岂不是更加好分辨了。 许笑笑觉得摸脉挺好玩的,但是于大人不给她机会,她也只能配合着拒绝。 哼,她等汐汐回来在找人给她摸脉。 许笑笑双手背在身后,直接拒绝:“不必,你们辛苦了,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是,陛下。” “陛下。”阮仵作向前走了一步,“臣可以取一些毒药的样本回去研究吗?争取调配出解毒药。” “可以。” 这两人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 “这……”许笑笑环顾四周,“进庙祈福?” “陛下刚才受惊了,还是返回宫中歇下吧。”于薛敬看似给出了个合理的解释。 “好。”许笑笑一秒钟都不带耽误,赶紧顺着于薛敬地话应下来,“回宫!回宫!” 回宫的路上,于薛敬突然看向了许笑笑问道:“你的解毒剂是哪里来的?” “汐汐的。”许笑笑也不隐瞒。 “全部陛下临走前留给你的?” 这就能解释通了,陛下向来都有不少稀奇古怪的物件,但是效果都非常好。 “是啊!”许笑笑用力点头,“汐汐特地嘱托过了,杜大人在朝中结仇结的特别厉害,万一我发现了朝中有人给他下药,让我赶紧救人。” “给杜大人留的药?” 于薛敬表情有几分古怪。 “是啊。”许笑笑理所当然道,“本来汐汐只打算留个一两瓶给我,结果临走前,把所有解读药都给我了,我还问她呢,杜大人也没有那么多张嘴喝毒药啊。” “可汐汐说了,杜大人能喝多少毒药她不知道,但是朝中想投毒的绝对不止这五十多个人啊。” “……” “汐汐给杜大人留得药也不止这些解毒剂,还有促进伤口愈合的,被打骨折修复骨头的,还有……” 175 二合一 许佑汐这段时间跑遍了广东省大小地方做实地考察,压根没注意到背包物品减少,等她得知许笑笑遇刺的消息已经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遇刺?刺客来路查出来没有?” 许佑汐坐在竹椅上,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动了什么人的利益。 “是白莲教余孽。” 许佑汐听见‘白莲教’三个字,顿时有点坐不住了,直接从靠椅上站起来:“怎么说?” “根据衙门指认,这些死去的刺客半数以上都在朝廷通缉令上,而且所有人身上除了炸药以外,并未携带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品,不难看出此次刺杀蓄谋已久。” 还好,在通缉令上且模样能被绘出来的白莲教教徒,基本都是在荆州死去的姜跫的手下。 确定不是扶郝动手之后,许佑汐松了口气。 见许佑汐迟迟不说话,徐令顿了会,继续补充道:“这批刺客是怎么混入上京城,又是如何埋伏到钟鸣寺附近的,还有待调查。现在就两种可能,要么是刺客在朝中有接应的人,要么就是上京还存在尚未发现的白莲教窝点。” 许佑汐端起茶杯:“没动扶郝他们吧?” “……应该没有。” 徐令对于陛下主动加入白莲教,甚至还成了他们少教主一事,始终觉得极度不可思议。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认为陛下是被黑心白莲教的伪善面具给蒙蔽了。 直到相处时间长了,徐令的想法也变化极大,他现在深深怀疑是不是白莲教教徒过于天真,以至于才会被老谋深算的陛下忽悠了。 呵。 这群傻瓜,竟然相信来自一位正统天子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这得心多大啊。 …… 许佑汐算了算了时间,今天已经十一月十二,她刚到广州的时候,天气还偏闷热,这阵子的温度就明显转凉了。 又到了上京城飘雪的季节了。 “算起来这次来广东也快两月了,今年的时间过得真快,还没怎么准备就又要过年了。” 许佑汐去年过年半夜被拖起来祭祀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但今年有许笑笑替她顶了夏祭,过年的时候应该会好不少。 “陛下,打算返京了?”徐令问道。 “广州这也没什么事了,回上京过个年,年后再回来。” 许佑汐考虑了会。 “属下这就去准备。” 等徐令离开后,许佑汐也走出了屋子,坐到了院子里的石椅上,抬头便是干净透亮的蓝天。 徐令前脚离开,下一刻就有锦衣卫匆忙过来报信:“陛下,那些大不列颠商人已经带着货物开船回来了。” “怎么可能?交涉过了吗?能确定是大不列颠人的船,不是其它的国家来的?” 先不提大不列颠与大乾的距离问题,光是筹备货物都非常消耗时间。 这不到两月时间……除非他们有本事开飞机往返! “是何将军派人传的消息。” 许佑汐肯定这事儿不对劲:“过去看看。” 许佑汐大步走进马圈,牵出一匹纯黑色的大鼻孔马儿,安抚地摸了摸黑马的背部后,才熟练地翻身上马:“驾。” 黑马快速地在大路上奔跑了起来。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许佑汐已经骑马抵达了岸边,接应的人和船都提前候着了。 许佑汐登上小船,开到了何将军的军船附近,又在他的帮助下,费力地登上了军船:“何将军,什么情况?” “陛下,这次过来的还是大不列颠的船,只有两三位船员是上一次过来的,带过来的货物也只有棉花。他们船长莱那托说是过段时间会载着牛羊这些货物过来。” “什么意思,他们棉花哪来的?这么短的时间,也不可能做到从大不列颠来回往返。”许佑汐快被何江义的话绕晕了,“算了,安排朕和大不列颠人见面。” “是。” 乐小曲也刚好在船上,他是被何将军请到船上来教船员大不列颠语的,既然陛下决定要同大不列颠商人长久贸易,那日后肯定避免不了打交道。 学点语言,以备不时之需。 许佑汐路过甲板的时候,刚好与许盛世擦肩,不过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打招呼,而是互相收回了目光。 “这么短的时间,你们就带回来了这么多货物过来?”许佑汐看着整整十五艘船份量的棉花很是惊讶,“你们希望用这么棉花交易什么呢?” 大不列颠商人格外客气:“您看这些棉花价值多少呢?我们相信您的判断。” …… 双方对于棉花的交易,很快达成一致,许佑汐给棉花的报价不高也不算低,但大不列颠商人却非常满意,甚至还约定好了下一次送棉花的时间。 许佑汐尝试套话,结果人家大不列颠商人非常坦荡地承认这些棉花并非是他们自己国家种出来的,而是来源于一处极其落后的国家。他们给那个国家带去了各种先进的技术和资源,当地回馈给他们的就是这些特产棉花,是一种互利得利的事情。 这种话在普通大乾人听来,或许是非常合理的,因为这就是大乾和周边附属国的相处模式。 但对于许佑汐来说,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地却是‘殖民地’几个字。英国这个时期虽然没有发展到工业时代,但是对于一些文明落后的国家来说,他们的火枪、大炮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 许佑汐让大不列颠的货船停靠港口卸货,同时吩咐岸上的人尽快筹集交易货物。 冬天到了,大不列颠的商船这时候运来的棉花,可以说是非常应景的了。许佑汐让广东纺织厂的人过来将棉花接收,并且利用最短的时间,将这些棉花进行加工,制造成棉被、棉袄之类的御寒用品,分批次运往大乾各地。 由于运来的棉花数量实在太多,许佑汐吩咐专人开蒸汽车给各个纺织厂都送一些棉花过去,其中以蜀地的纺织工厂最多,也是那里的棉花送的最多。 这些棉花加工成棉被和衣服之后,会以一种极低的价格出售,因为各个工厂都没有出原材料的费用,所以说,这些棉花卖多少,他们就纯赚多少。 这其实就是场共赢的生意。 许佑汐拿着大乾过剩的资源和大不列颠交换百姓需求量大的棉花,纺织厂工人赚钱了,百姓也有了低价保暖的衣服过冬了,明显是个有利无害的大好事。 大不列颠商人在等待货物的期间,又在当地住了好几天,甚至不需要使者带路,靠着自己出门尝了大乾各种美食,还逛了繁华街市。 不等许佑汐给这些他们详细介绍,这些洋人摸索着发现了‘奇货铺’的存在,还对里面的所有产品都投去了十足的兴趣。 大不列颠商人看奇货铺看得眼热,就差没直接喊出想买的口号了,但是他们几个人身上只有些银元,奇货铺也不收这种没见过的钱币,便建议他们先去附近的银行问问,能不能兑换成大乾纸钞。 结果广州的银行的这些老板各个都是人精,兑换可以,但是顶多按照克重给你们换成纸钞。 大不列颠商人一算,竟然觉得自己明显赚了,立马同意下来。几个人把身上所有的金银珠宝放在一起凑凑,全都兑换成了纸钞,又拿着这些纸钞购买了一些奇货铺的杂货。 许佑汐派去跟着几个大不列颠商人的锦衣卫回来汇报的时候,把这件事当成笑话说给了她听,不过这倒是提醒了许佑汐,银行后续的发展还得把外币兑换加到业务里面去。 几天后,大不列颠商人双手捧着从奇货铺买到的‘珍宝’,船上放着从大乾交易来的珍贵丝绸和瓷器,满心欢喜地离开了。 “我们下次过来的交易的时候,能用一些货物兑换你们的纸钞吗?”大不列颠商人想到了奇货铺里的物件,犹犹豫豫问道,“一大箱棉花,我们只卖两块钱,一块半也行……” 这些商人并不知道奇货铺的商品基本上都经过压价的,是保证所有百姓都能买得起,并不代表大乾纸钞的购买力就非常强了。 许佑汐听着哭笑不得:“欢迎你们再来,如果你们实在需要兑换纸钞,可以等下次协商。而且我们的银行也有不足的地方,以后会增加你们当地钱币兑换大乾纸钞的项目。” “感激了!大乾真是个富有且伟大的国家!”大不列颠商人拼命夸赞起来,“我真希望可以长久的住下来!” 海边的风渐渐大起来,吹得众人都觉得冻人,大不列颠商人看着时辰不早了,在千恩万谢下开着船离开了。 许佑汐从上京出来衣服带得不多,此时身上披的还是从纺织厂顺来的御寒棉袄,但也不影响她觉得冷:“冬天到了,船上士兵的衣服、被褥够穿吗?” “够的。” 许佑汐看了看被冷风吹的脸色发白的士兵皱了皱眉:“你们士兵穿的不多啊,徐令,你去联系纺织厂厂长,第一批棉花给所有海上军人制作一件棉质大衣,必须保暖。” “是。” “还有,写信到中医院,让他们多配些对冻疮效果好的药送过来,等等,各地军队都送些冻疮膏过去,需要的士兵自行取用。”许佑汐吩咐完,又转头看向了何江义,“何将军不必客气,船上士兵的事情就是朝廷的事情,你有任何需求尽管提,朝廷尽全力替你们解决,首先就是不能短了吃穿。” “是。” 何江义听着这些话,只觉得心口酸涩发胀,他从军这么多年,哪有帝王能做到这种地步的,关心每一位士兵吃穿的。 许佑汐离开军船,回岸上之后,何江义将朝廷即将每个人发放棉大衣,还安排上京的太医配冻疮膏的事情传达给了所有士兵。 这已经是队里今年第好几次接受朝廷的慰问品了,士兵们都快觉得于心有愧了,同时更加坚定了誓死守护大乾的决心! # 天佑二年冬月二十,上京城。 于薛敬收到了许佑汐的密函,说是已经出发返京了,但是这次返程不会太急,沿途还有些事情要办,半月内抵达。 为了保证陛下的安全,于薛敬看完就将密函焚烧了,这时,刚从两湖地区返回上京不久的禁卫军头领秦庄恕进来汇报刺客情况了。 “于指挥使,您为什么要下令不要继续查扶郝一行人了?根据被抓到的白莲教反贼口供,白莲教教头之一的名字就叫做扶郝。扶姓本来就不多见,现在为什么就不查了,您必须给我个理由。” 这次许笑笑遇刺杀的案子调查,是于薛敬主要在负责,但他还得盯着替身许笑笑,便干脆把调查的任务分给了能力不错的秦庄恕。 “没必要查扶郝,你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于薛敬解释了句,毕竟这些人属于白莲教的证据早就都被陛下抹了个干净,继续查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扶郝一群人现在更是在许佑汐的引导下,在上京成立了个‘慈善组织’,平时在民间办募捐,并将募捐得到的银子用来收留流浪汉、援助无家可归的老人孩子之类的。 每次募捐的善款都是找寺庙的和尚一起当众清点;花出去的每一笔银两,都有详细的记录,完全做到了公开透明。 这也让扶郝等人的好名声在上京广为流传,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秦庄恕才会这么快盯上他。 “怎么会查不出来,属下认为这个扶郝肯定还有不少故事没有解开。” “秦庄恕,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情,现在的重心是调查陛下遇刺的原委,你不要为了其它人或事分心。” 秦庄恕因为于薛敬的敷衍态度,不禁都对他都产生了怀疑,于大人为什么阻拦自己调查? 而且这次陛下前往钟鸣寺,并没有提前传消息出去,这些黑衣人又是如何得知此事,并且提前埋伏的? 秦庄恕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难道于薛敬已经产生了背叛陛下的念头了?假如是他在暗中勾结白莲教,那事情就能解释的通了。 这个念头一起来,根本就是一发不可收拾,秦庄恕瞬间联想到了,这段时间,于薛敬突然丢下手头的事务,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陛下,难道他这是打算挟持陛下?! 秦庄恕越想越气愤,陛下给了于薛敬这么大的权利,这得是多大的信任,有些人还不珍惜? 不行,于薛敬越不给他调查,他越得暗中查到底,他倒是得看看,这扶郝身后到底藏了多大的靠山! 176 天佑元年,腊月十二。 许佑汐离开广州前,从轮船制造局挑选了二十位精英带到上海,让他们在这里成立江南制造局,其中以‘蒸汽船’制造业为主,钢铁、火器制造为辅。 南直隶的应天府府尹苏殄直接对江南制造局负责,江南巡抚定期督查,并向朝廷汇报进展。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许佑汐操心了,等她下一次去广东的时候,顺路到这里慰问下就行。 顺天府到广州的铁路分为好几截同时修,这一路走来,很多地方都能看见一些容貌各异地青壮年卖力干活。许佑汐留意了下这些人的吃食,都能保证热饭热菜,隔几天还能吃个肉菜,这才放心下来。 这些青壮年们本以为他们到大乾是来当奴隶的,无论多少打骂侮辱都得受着,不能连累他们远在家乡的亲人,以至于这些人离国前甚至都把后事给托付好了。 直到来了大乾以后才发现,这边除了平时干活的时候辛苦点以外,吃穿住的条件甚至比他们在家里的时候都好,几个月的时间下来,他们每个人都攒下一笔不菲的收入。 等许佑汐不急不慢地骑着马儿回到上京,祭祀也结束了。 于薛敬在御书房门口等到许佑汐回来之后,把上京目前的状况以及许笑笑这段时间的表现都和她详细汇报了一遍。 “于······ 【书友福利】阅读福利来啦!快来起≈点▇客户端,搜索“新书友大礼包”,兑换限量福利礼包,先到先得! 天佑元年,腊月十二。 许佑汐离开广州前,从轮船制造局挑选了二十位精英带到上海,让他们在这里成立江南制造局,其中以‘蒸汽船’制造业为主,钢铁、火器制造为辅。 南直隶的应天府府尹苏殄直接对江南制造局负责,江南巡抚定期督查,并向朝廷汇报进展。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许佑汐操心了,等她下一次去广东的时候,顺路到这里慰问下就行。 顺天府到广州的铁路分为好几截同时修,这一路走来,很多地方都能看见一些容貌各异地青壮年卖力干活。许佑汐留意了下这些人的吃食,都能保证热饭热菜,隔几天还能吃个肉菜,这才放心下来。 这些青壮年们本以为他们到大乾是来当奴隶的,无论多少打骂侮辱都得受着,不能连累他们远在家乡的亲人,以至于这些人离国前甚至都把后事给托付好了。 直到来了大乾以后才发现,这边除了平时干活的时候辛苦点以外,吃穿住的条件甚至比他们在家里的时候都好,几个月的时间下来,他们每个人都攒下一笔不菲的收入。 等许佑汐不急不慢地骑着马儿回到上京,祭祀也结束了。 于薛敬在御书房门口等到许佑汐回来之后,把上京目前的状况以及许笑笑这段时间的表现都和她详细汇报了一遍。 “于天佑元年,腊月十二。 许佑汐离开广州前,从轮船制造局挑选了二十位精英带到上海,让他们在这里成立江南制造局,其中以‘蒸汽船’制造业为主,钢铁、火器制造为辅。 南直隶的应天府府尹苏殄直接对江南制造局负责,江南巡抚定期督查,并向朝廷汇报进展。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许佑汐操心了,等她下一次去广东的时候,顺路到这里慰问下就行。 顺天府到广州的铁路分为好几截同时修,这一路走来,很多地方都能看见一些容貌各异地青壮年卖力干活。许佑汐留意了下这些人的吃食,都能保证热饭热菜,隔几天还能吃个肉菜,这才放心下来。 这些青壮年们本以为他们到大乾是来当奴隶的,无论多少打骂侮辱都得受着,不能连累他们远在家乡的亲人,以至于这些人离国前甚至都把后事给托付好了。 直到来了大乾以后才发现,这边除了平时干活的时候辛苦点以外,吃穿住的条件甚至比他们在家里的时候都好,几个月的时间下来,他们每个人都攒下一笔不菲的收入。 等许佑汐不急不慢地骑着马儿回到上京,祭祀也结束了。 于薛敬在御书房门口等到许佑汐回来之后,把上京目前的状况以及许笑笑这段时间的表现都和她详细汇报了一遍。 “于天佑元年,腊月十二。 许佑汐离开广州前,从轮船制造局挑选了二十位精英带到上海,让他们在这里成立江南制造局,其中以‘蒸汽船’制造业为主,钢铁、火器制造为辅。 南直隶的应天府府尹苏殄直接对江南制造局负责,江南巡抚定期督查,并向朝廷汇报进展。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许佑汐操心了,等她下一次去广东的时候,顺路到这里慰问下就行。 顺天府到广州的铁路分为好几截同时修,这一路走来,很多地方都能看见一些容貌各异地青壮年卖力干活。许佑汐留意了下这些人的吃食,都能保证热饭热菜,隔几天还能吃个肉菜,这才放心下来。 这些青壮年们本以为他们到大乾是来当奴隶的,无论多少打骂侮辱都得受着,不能连累他们远在家乡的亲人,以至于这些人离国前甚至都把后事给托付好了。 直到来了大乾以后才发现,这边除了平时干活的时候辛苦点以外,吃穿住的条件甚至比他们在家里的时候都好,几个月的时间下来,他们每个人都攒下一笔不菲的收入。 等许佑汐不急不慢地骑着马儿回到上京,祭祀也结束了。 于薛敬在御书房门口等到许佑汐回来之后,把上京目前的状况以及许笑笑这段时间的表现都和她详细汇报了一遍。 “于天佑元年,腊月十二。 许佑汐离开广州前,从轮船制造局挑选了二十位精英带到上海,让他们在这里成立江南制造局,其中以‘蒸汽船’制造业为主,钢铁、火器制造为辅。 南直隶的应天府府尹苏殄直接对江南制造局负责,江南巡抚定期督查,并向朝廷汇报进展。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许佑汐操心了,等她下一次去广东的时候,顺路到这里慰问下就行。 顺天府到广州的铁路分为好几截同时修,这一路走来,很多地方都能看见一些容貌各异地青壮年卖力干活。许佑汐留意了下这些人的吃食,都能保证热饭热菜,隔几天还能吃个肉菜,这才放心下来。 这些青壮年们本以为他们到大乾是来当奴隶的,无论多少打骂侮辱都得受着,不能连累他们远在家乡的亲人,以至于这些人离国前甚至都把后事给托付好了。 直到来了大乾以后才发现,这边除了平时干活的时候辛苦点以外,吃穿住的条件甚至比他们在家里的时候都好,几个月的时间下来,他们每个人都攒下一笔不菲的收入。 等许佑汐不急不慢地骑着马儿回到上京,祭祀也结束了。 于薛敬在御书房门口等到许佑汐回来之后,把上京目前的状况以及许笑笑这段时间的表现都和她详细汇报了一遍。 “于天佑元年,腊月十二。 许佑汐离开广州前,从轮船制造局挑选了二十位精英带到上海,让他们在这里成立江南制造局,其中以‘蒸汽船’制造业为主,钢铁、火器制造为辅。 南直隶的应天府府尹苏殄直接对江南制造局负责,江南巡抚定期督查,并向朝廷汇报进展。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许佑汐操心了,等她下一次去广东的时候,顺路到这里慰问下就行。 顺天府到广州的铁路分为好几截同时修,这一路走来,很多地方都能看见一些容貌各异地青壮年卖力干活。许佑汐留意了下这些人的吃食,都能保证热饭热菜,隔几天还能吃个肉菜,这才放心下来。 这些青壮年们本以为他们到大乾是来当奴隶的,无论多少打骂侮辱都得受着,不能连累他们远在家乡的亲人,以至于这些人离国前甚至都把后事给托付好了。 直到来了大乾以后才发现,这边除了平时干活的时候辛苦点以外,吃穿住的条件甚至比他们在家里的时候都好,几个月的时间下来,他们每个人都攒下一笔不菲的收入。 等许佑汐不急不慢地骑着马儿回到上京,祭祀也结束了。 于薛敬在御书房门口等到许佑汐回来之后,把上京目前的状况以及许笑笑这段时间的表现都和她详细汇报了一遍。 “于天佑元年,腊月十二。 许佑汐离开广州前,从轮船制造局挑选了二十位精英带到上海,让他们在这里成立江南制造局,其中以‘蒸汽船’制造业为主,钢铁、火器制造为辅。 南直隶的应天府府尹苏殄直接对江南制造局负责,江南巡抚定期督查,并向朝廷汇报进展。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许佑汐操心了,等她下一次去广东的时候,顺路到这里慰问下就行。 顺天府到广州的铁路分为好几截同时修,这一路走来,很多地方都能看见一些容貌各异地青壮年卖力干活。许佑汐留意了下这些人的吃食,都能保证热饭热菜,隔几天还能吃个肉菜,这才放心下来。 这些青壮年们本以为他们到大乾是来当奴隶的,无论多少打骂侮辱都得受着,不能连累他们远在家乡的亲人,以至于这些人离国前甚至都把后事给托付好了。 直到来了大乾以后才发现,这边除了平时干活的时候辛苦点以外,吃穿住的条件甚至比他们在家里的时候都好,几个月的时间下来,他们每个人都攒下一笔不菲的收入。 等许佑汐不急不慢地骑着马儿回到上京,祭祀也结束了。 于薛敬在御书房门口等到许佑汐回来之后,把上京目前的状况以及许笑笑这段时间的表现都和她详细汇报了一遍。 “于天佑元年,腊月十二。 许佑汐离开广州前,从轮船制造局挑选了二十位精英带到上海,让他们在这里成立江南制造局,其中以‘蒸汽船’制造业为主,钢铁、火器制造为辅。 南直隶的应天府府尹苏殄直接对江南制造局负责,江南巡抚定期督查,并向朝廷汇报进展。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许佑汐操心了,等她下一次去广东的时候,顺路到这里慰问下就行。 顺天府到广州的铁路分为好几截同时修,这一路走来,很多地方都能看见一些容貌各异地青壮年卖力干活。许佑汐留意了下这些人的吃食,都能保证热饭热菜,隔几天还能吃个肉菜,这才放心下来。 这些青壮年们本以为他们到大乾是来当奴隶的,无论多少打骂侮辱都得受着,不能连累他们远在家乡的亲人,以至于这些人离国前甚至都把后事给托付好了。 直到来了大乾以后才发现,这边除了平时干活的时候辛苦点以外,吃穿住的条件甚至比他们在家里的时候都好,几个月的时间下来,他们每个人都攒下一笔不菲的收入。 等许佑汐不急不慢地骑着马儿回到上京,祭祀也结束了。 于薛敬在御书房门口等到许佑汐回来之后,把上京目前的状况以及许笑笑这段时间的表现都和她详细汇报了一遍。 “于天佑元年,腊月十二。 许佑汐离开广州前,从轮船制造局挑选了二十位精英带到上海,让他们在这里成立江南制造局,其中以‘蒸汽船’制造业为主,钢铁、火器制造为辅。 南直隶的应天府府尹苏殄直接对江南制造局负责,江南巡抚定期督查,并向朝廷汇报进展。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许佑汐操心了,等她下一次去广东的时候,顺路到这里慰问下就行。 顺天府到广州的铁路分为好几截同时修,这一路走来,很多地方都能看见一些容貌各异地青壮年卖力干活。许佑汐留意了下这些人的吃食,都能保证热饭热菜,隔几天还能吃个肉菜,这才放心下来。 这些青壮年们本以为他们到大乾是来当奴隶的,无论多少打骂侮辱都得受着,不能连累他们远在家乡的亲人,以至于这些人离国前甚至都把后事给托付好了。 直到来了大乾以后才发现,这边除了平时干活的时候辛苦点以外,吃穿住的条件甚至比他们在家里的时候都好,几个月的时间下来,他们每个人都攒下一笔不菲的收入。 等许佑汐不急不慢地骑着马儿回到上京,祭祀也结束了。 于薛敬在御书房门口等到许佑汐回来之后,把上京目前的状况以及许笑笑这段时间的表现都和她详细汇报了一遍。 “于 177 烧香 上京城的这场雪很不对劲,换成往年,也从来没出现过连续降雪十日,还没半点停雪迹象的事情。 不剩几天就要过年了,整个北方的人根本没有半点过年的氛围;也该庆幸都有置办年货的习惯,大多数人家中都提前储备了不少吃的。 “陛下,漕运实在过不来,水路全结冰了,运粮食的船都被卡在路上了。” “运粮队伍基本放弃水路,都开始走官道了。” 许佑汐是降雪的第三天下旨,动用漕运给北边运粮,然而圣旨路上被延误掉了,等南边官吏准备好粮食后,就发现水路全冻上了。 漕运肯定行不通了。 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走陆地运粮,然而在这种情况下,运粮队伍前进的难度非常大,必须一边前进,一边清理积雪。 而且,越靠近上京,雪往往堆积的越厚。 许佑汐看着议事殿上被紧急喊过来的几位臣子,询问道:“上京城内的存粮还能吃多久的?” 杜致意简单估算了会:“上京城的储备粮保证全城百姓两三月不饿肚子,没多少问题;但是上京城外面的城县就没那么好过了,很多地方能再维持个两三天都已经是极限。” “把上京城内的粮食调剂到更为缺粮的地方呢?”许佑汐主动提起这条建议。 “难啊。”几位大臣相互对视,但都立马否决道,“上京这边亦是寸步难行啊。” 许佑汐摇了摇头:“不行,运粮必须得做。如果连上京都顾不了他们的生死,就真的没人管了。” …… 最后,议事殿在一种极其压抑的氛围下,结束了商讨。这一次,就连杜致意都很少开口发言,倒也不是他们都不积极应对这次的雪灾,而是人类在自然灾害的下,总是无能为力的。 雪还在下。 还要下多久? 这是所有人的疑问。 就连太师姜佐看着刚卜出的卦象都不住地叹息,卦中看不见应期,反而代表雪灾的爻呈现一种化进的趋势,意味着这场雪还将持续下去。 许佑汐坐在御书房中,用上了万不得已的手段,开始亲自写信向周边靠近的附属国借粮食。 倒也不是许佑汐没想过用系统的力量暂停这场雪灾,相反,她在这些天尝试了无数次,可每次使用【天气符】最多只能维持几十秒的时间,很快,雪花又会重新飘起来。 【宿主,此次雪灾为王朝气运没落的缘故,系统技能无法干预】 “就没有可以解决的办法?” 【有。当今天下灾祸横行,正是发动起义的好时机!打倒狗皇帝,建立新皇权,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几秒后,“狗皇帝”三个字就被自动马赛克了。 哦。 你也知道自己在骂谁啊。 “……”许佑汐认真地问了句,“发动起义就能让雪灾停下来?” 【不能】 “哦。”都是废话。 许佑汐不想理系统了。 在窗前坐了会后,许佑汐轻叹,开始换上防水的雨衣、雨靴准备要出宫。 上京城内一直有人自发地在扫雪,可即便如此,积雪还是越来越多,如今,基本家家户户门口都竖着两三个挥舞着扫把、铲子的巨大雪门神。 这些雪人表情夸张,又带着点童趣,但是通过这些雪人也能看得出来,上京百姓对于这场雪灾并没有产生多少恐慌。 毕竟在他们眼里,积雪总能在一两个时辰内被清扫得干净、家里有储备粮,朝廷还定时送粮食和过冬的衣物,家里房屋会积雪压坏,还有士兵主动提出要帮他们维修。 这场洁白的大雪更像是老天送给他们的礼物。 许佑汐看着形态各异的雪人们,心情也渐渐好了些,在雪里深深浅浅地踏着,前方路口有些喧嚣,许佑汐不放心地走过去想看看是什么情况。 古朴的院子门口的雪被扫得干干净净,鞭炮挂了一串串,套着舞龙头套的几个年轻人,明显是第一次干这活,挥舞地歪七扭八,引发了人群中的一阵阵轰笑声。 “今天为什么这么热闹?” 许佑汐询问起旁边的老妇人,突然有点惊讶,好巧,这不就去年七夕节让自己也赶紧去拜拜织女娘娘的那位吗? 这么想起来。 这条街,这间屋子, 都有点眼熟。 这不就是每年七夕供奉织女娘娘的那间庙吗?! “今天是滕六娘娘入庙的好日子,大家都来祝贺啊!”老妇人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滕六?” 这不是织女庙吗? “雪神滕六娘娘,不是连续下了十天雪了吗?大家说着可能是滕六娘娘不高兴了,便把娘娘请到庙里供奉了。” 许佑汐有点搞不明白了:“这,这里之前,难道不是供奉织女的吗?” “是啊。”老妇人点头,“可这不没到七夕吗?这时候当然拜雪神娘娘最应景了。” “……” “姑娘,你也拜拜啊,人多力量大啊,万一雪神娘娘就显灵了呢!” 信仰这东西,还讲究人多力量大? 许佑汐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对劲,最后还是没过得了心里的那道坎,没进入拜拜。 …… 三天后,雪依旧没停。 天气也越来越冷了,百姓都丧失了过年的兴致,窝在家中不出来了。 许佑汐出宫路过这间雪神庙,突发奇想,要不然自己还是去拜拜吧,万一真有用呢? 毕竟她每年拜财神之后,似乎挺管用的。 然而,等许佑汐走到庙前,才震惊地发现。 这庙被拆了??? “姑娘,你到这里来干啥。”裹着厚重蓑衣的中年男人赶紧劝说道,“这雪神庙一点儿都不灵,乡亲们都连拜了三天,这雪都没停。大家一气之下,就把这里给拆了,要不你去隔壁拜拜太阳女神羲和?” 许佑汐一时,竟说不出来半个字。 # 上京城大雪的第十七天。 第一批给受雪灾严重的城县送物资的士兵返回了上京,士兵们各个风尘仆仆,每每提起那几个地方的见闻,一群五大三粗的壮年汉子都开始忍不住掉眼泪。 地方分配过去运送物资的只有三十几位士兵,但是跟着回来的却有七十多人,其中大多以几岁到十几岁无家可归的小孩子为主。 许佑汐本打算让士兵们休息两天,再出下一次任务,但是这些士兵没一个肯听,纷纷跪下哀求地说,他们不累,只想再多救点百姓。 “行。” 许佑汐给士兵们每批带走的物资中,只有一部分是正常的粮食,另外一部分则是不久前从全国各地运到上京饲料厂,打算用来做饲料的玉米棒芯。 让他们把玉米棒芯磨成粉煮稠喝,或是直接用火煮软掉吃。不然又能怎么办,粮食就那么多,要么所有人一起饿死,要么就是什么能吃吃什么。 许佑汐安抚好士兵后,数了数他们身后跟的总共有三十六个孩子,这些孩子身上都裹着棉服,但是漫长的赶路让他们的棉服都湿透甚至结了冰。 即便如此,这些孩子连一个哭的,喊苦的都没有。 “我带他们走吧。” 许佑汐顺手接过被士兵抱在手上的一位最多三四岁的小女孩。 士兵小心捂住小女孩的耳朵后,才心疼地开口:“她的父母上山找吃的之后,就再也没回来,后来领居上山,在野狼分食的地方,发现了些她父母的衣服碎片……她叫乖乖,不哭也不闹的。” 小女孩身上根本没有二两肉,抱在怀里,明显感觉到处都是骨头。 “好。” 许佑汐抱着小女孩,走在这些孩子的最前面,开始把孩子们往白莲教办的“收留所”带。 “扶郝,扶郝!” 开门的却是扶郝的儿子扶光。 “找两个房间,再找点适合小孩子穿的衣服过来。” 许佑汐将男孩、女孩分开换衣服,让他们先过渡会,再进入稍微暖和点的房间。 厨娘听说来了一大堆孩子,赶紧烧了些温水送过来,让他们洗手擦脸,厨房里两个大锅,一个锅煮姜汤,一个锅煮红薯粥。 孩子们都很安静,许佑汐不主动找他们说话,他们就沉默地坐着。 ‘姜茶’送过来了。 许佑汐给每个孩子都发了一碗,自己先喝了几口:“姜茶,祛寒气的,喝了不会生病,有没有不能吃姜的?” 小孩子们都小口地喝了起来,就连年纪最小的乖乖,都是自己拿着勺子在喝,即便眼睛被辣出了泪水,都没哭出来。 许佑汐趁着这个功夫,问了每个孩子的名字,并且把名字都记在了心中。 厨娘端着冒着热气的大桶放到桌子上,顺手擦了擦额头热出的汗:“姜茶虽然有点苦,但是红薯粥很甜,姨姨,给你们每人都盛满满一碗好不好。” 许佑汐赶紧出声提醒道:“一口气不能喝太多,他们刚经过长途跋涉,突然吃得太多,身体会吃不消。” “行,那就先半碗,等饿了还有好吃的。我等会把剩下来的鸡蛋全蒸了,先给孩子们补补营养身体。可怜了,怎么各个都这么瘦。” 等孩子们稍微吃了点东西,身体终于暖和起来了,许佑汐在他们呆的屋子里点了火炉,让扶光先照看着这些孩子。 这时候,外出扫雪的扶郝刚好带着一群人回来了,厨娘和他提起了这件事。 扶郝叹气:“光是鸡蛋也不够,我晚上去河里捞几条鱼,总得给孩子们烧点肉菜。” “行,我去准备,三十多个孩子呢!你至少得捉个七八条啊。”厨娘补充了句。 许佑汐听闻,有些愧疚道:“扶郝,给你添麻烦了。这些孩子的父母基本都不在了,继续留在当地只有死路一条,我见士兵们把孩子带进城,却不知道怎么安置,便自作主张把他们都带到你这里来了。” “这算什么,扶某特别喜欢小孩子,人多才热闹啊。自从柯颗那孩子上了公学以后,整天就是往学校跑,咱们大院里好长时间没这么热闹了。” “你们也不容易。”许佑汐叹气,“现在粮食紧缺,还一口气多了这么多张嘴,放心,我和那些士兵说好了,这些孩子都是暂住,他们所有吃的粮食,都会由军队里提供。” “没必要,我可是扶郝的义妹,几口饭的事,你还跟我斤斤计较,真把自己当外人啊。”扶郝满脸笑容,拍了拍许佑汐的肩,“咱院子大,粮食也够,实在不行的话,大人饿就饿两顿没事,让孩子们都吃吃饱。以后再有这种流浪没地方收留的孩子,全送到我这里来。” “等雪灾过去,公学重开,就会把这些孩子接到学校住宿,直到一定年纪……”许佑汐的话还没说完,院子外的大门传来了咚咚地踢门声,“怎么有人踢门?出什么事情了?” “那个怪人来了!” 扶郝皱眉,冲着许佑汐诉苦,“唉,朝廷也不知道是谁,提拔了这种脑子不好使的傻子!每天没事就到咱们院子这踢门,踢完还说找到了我们与白莲教勾结的证据,要带人审问。结果吧,勾结的证据从没看到,院子这扇门都被踢烂四五个了,我这次特地花了大价钱安装了铁门,我就不信他还能……” 扶郝话没说完,铁门被踢出了一个大洞,紧接着又是几脚,门彻底烂了。 扶郝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唉,自从出现了这个秦庄恕,我看扶光都觉得眉清目秀了不少。” “?” 秦庄恕? 是她认识的那个禁卫军秦庄恕吗? 门被打开,横眉冷对地秦庄恕指着扶郝:“扶郝,你是不是正在和白莲教的人进行着密谋?这次总被我逮到了吧。” 秦庄恕眼神冰冷的环顾四周,可当他与许佑汐对视的那一刻,差点儿站不稳身体。 “这位是扶某的结拜义妹,家世清白,你真误会了。”扶郝解释都累了,还是稍后官府见吧。 见许佑汐都没有反驳,秦庄恕有点头晕,他这是在做什么? 怎么就,一不小心调查到陛下头上来了! 等等。 扶郝竟然敢和陛下结拜!他听说扶郝很早之前就对外宣称,日后会由他的义妹继承他的全部产业…… 这样说起来,扶郝就绝对不可能是白莲教教头扶郝了,否则陛下岂不就成了白莲教的下一任教主了吗! 原来都是场误会啊! 178 雪灾应对(上) 直到秦庄恕的插曲过去,两人都默契地没多说什么。 许佑汐带着扶郝到屋子里报出了每个孩子的名字:“扶郝,孩子们就暂时交给你们了,雪灾结束我再给他们找合适的归宿。” “你就放心吧。” 许佑汐安慰着下几个孩子,可这时,向来听话的乖乖突然用身体抱住了许佑汐的手臂,低低地哭着说:“不要丢下乖乖,乖乖要去找叔叔。” 其它孩子虽然没哭,他们眼中却都藏着对未知情况的恐惧。 “叔叔们出去救人了,等雪停,叔叔就回来了。”许佑汐摸了摸乖乖的脑袋,安抚道,“到时候让叔叔们来接你们好不好。” “好。” 乖乖哭得时候都是死死咬着唇的,就好像有人特地叮嘱过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发出声音。 许佑汐又解释了很多,保证了很多。孩子们懂事得让人心疼,尽可能不去麻烦别人,就连还不到懂事年纪的乖乖都擦擦眼泪松开了手。 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处理了,没办法在这陪着他们,即便扶郝再三让她放心,可她总觉得心里有件事。 当天傍晚的时候,许佑汐把一个带轮子的木箱,推到了大院门口。 从雪灾中被救下来的孩子们,虽然没有上午刚到时候的局促了,但是在他们脸上还是找不到笑容。 为了让孩子们开心点,扶郝他们整天都在绞尽脑汁地想办法,顶着大雪给孩子们堆雪人,带他们荡秋千、坐滑梯,还把厨房里养着当储备粮的肥兔子,清洗十几遍后,擦干水给孩子们逗着玩。 许佑汐是带了礼物过来的,她让秦庄恕收集了一些禁卫军废弃的铠甲,把能用的地方裁剪下来,做成了种可以披在身上的小号禁卫军铠甲。 孩子们收到这些铠甲之后,眼睛里亮晶晶地,像是抱着什么珍宝般护住了自己的铠甲。 “救下你们的叔叔是不是就穿着这样的铠甲?”许佑汐问道。 孩子们纷纷点头。 “穿着铠甲的叔叔们,正在大雪里到处救人,他们不止是你们的英雄,更是千千万万人的大英雄。现在,你们也有一样的铠甲了,穿上它,当一回自己的大英雄好不好?” “谢谢李思姐姐。” “谢谢李思姐姐。” …… 看着孩子们高兴地笑脸,旁边站着的扶郝也是满脸欣慰。 “果然还是李思的办法好。”旁边卞厨娘佩服地惊叹不已,冲着站自己旁边的扶光低声道,“你这回可得好好谢谢李思,这些孩子再不笑,你爹都打算连夜拿你练胸口碎大石了。” 扶光震惊了:“可我不会啊。” 厨娘安慰道:“放心吧,你爹没那么残忍,不用你学。你到时候就负责在石头下面躺着,你爹亲自负责锤。” “卞厨娘,亲爹……也不能拿儿子的命开玩笑,是吧。” 厨娘拍了拍扶光的肩,意味深长道:“要么你爹胸口碎大石,要么跟我表演蒙眼射飞镖,你选压石头还是顶我箭靶?” 这是白莲教里公开的秘密了,卞厨娘某年看话本的时候,迷上了书里一个会蒙眼扔飞镖的女侠厨娘,于是开启了自学的路。关键她练了几年的飞镖,大部分时候都会掷偏。 “我就不能选好好活着吗!” 厨娘指了指许佑汐道:“能啊,李思不是救你了吗?” …… 天佑三年的新年,成了最被冷落的一年,全天下的百姓都牵挂着这场迟迟不结束的北方雪灾。 上京城自己都面临着困境,却还是一次次向其它受雪灾严重的城县派兵救援。 即便如此,上京收到的消息还是愈发糟糕,越来越多的地方开始断粮,数不尽的建筑被积雪压塌,不计其数的百姓因雪灾家破人亡。 “陛下,这是铲雪机。” 为了应对突如其来的雪灾,闻得意将神工局当下所有研究暂停,所有人必须全力以赴攻克‘铲雪机’的技术难关。 功夫不负有心人。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铲雪机就成功诞生了。这台机器可以人力手动操作,同样支持燃料提供动力工作。 许佑汐细细打量了下铲雪机,高度也就一米出头,体积轻便,即便是瘦弱女子也能轻易使用。许佑汐模仿着闻得意的动作,开始使用这台机器铲空地上的雪,竟完全不需要她耗费半点多余的体力,极其轻松就完成了。 “在铲雪机运转正常情况下,一台机器,仅需一整天时间便足矣铲除整个上京的积雪。”闻得意和许佑汐介绍起铲雪机的功能,“但是每台铲雪机的储备燃油,只够持续使用两个半时辰,得不停地补充燃料。” “神工局现在有多少台这样的铲雪机?”许佑汐沉默了会问道。 “六台。不过全城的工匠都被召到局里制造铲雪机了,按平均每三天生产一批机器的速度来看,两天内,我们铲雪机的总数至少可以增加到二十台以上。” 见许佑汐迟迟不说话,闻得意补充了句:“陛下放心,这几台铲雪机随时都可以在上京使用起来。” 许佑汐摆了摆手:“先不急着在上京用。两台铲雪机去给南边运粮食的车队开路,另外一台拿去给蜀地军队开路,剩下的机器,送给禁卫军带出去救援路上铲雪。” “上京的积雪是什么情况,朕心里清楚。虽然大家都很辛苦,但是咬咬牙,多坚持个几天也行,可外面的情况要比上京糟糕太多,也找不到那么多人参与铲雪。” 许佑汐知道神工局这些日子尽力了,即便是半夜三更,研究人员还点着烛火,忍着寒风在不停地敲敲打打。 “你先忙吧,等雪灾结束一定给你们都放个长假。朕还要跑一趟新医阁看看。” 为了应对这场雪灾,全上京的人都在拼命。 每天在街头巷尾扫雪的,半数都是朝廷命官;挨家挨户发放粮食,修路修墙修屋顶的,都是守卫皇宫的御林军;做粮食统筹分配搬运的,是上京银行和奇货铺的工人。 因为雪灾生病的人太多了,中医院忙不过来,过去帮忙煎药、照顾病人的大多都是公学的和报社的。 新医阁如今也是没日没夜的干活,整个上京,或者说是整个北边用来化雪的工业盐都靠着他们在提炼。 更不要提每天进行着高强度救援工作的禁卫军了。 没有一个人闲着,也没有一个人闲得住。 # 在第二批铲雪机生产出来的当天,出发了大半个月的南边运粮军队,终于抵达了上京。 179 雪灾应对(下) 整个上京百姓一片欢呼雀跃,粮食来了,那就是希望来了啊! 南方过来的运粮军主动请命留在上京,协助上京渡过这次的雪灾,许佑汐对他们的勇气给予了嘉奖,派人给这些士兵安排了休整的地方和食物。 趁这个功夫,许佑汐来到在营帐,在帐里挂着地图上重新调整起救援人力安排,有了这些士兵的加入,禁卫军的压力被分担了不少。 南边运粮军前脚出任务,蜀地的军队跟着就抵达上京了,他们除了带粮食外,还带来了上京此时最为紧缺的东西:工业盐。 许佑汐本想留蜀军休息一晚后,再送他们离开,上京目前不缺人了,但也确实没有多余粮食养外面过来的军队了。 蜀军得知上京不缺人后,一队人硬是连口水都没喝,连夜就打算原路离开:“陛下,上京粮食储备本来就不多,您都发给受灾的百姓吧,能多救一个是一个,蜀军不给上京添麻烦。” “……你们辛苦了。” 许佑汐这段时间碰到的事情,几次都让她眼眶发热。 这就好像从前读到的一句话,发光并不是太阳的权利,所有人都可以。 蜀军领队深深鞠躬:“陛下,莫大人还让属下给您带几句话。” “说吧。” “莫大人让陛下放心,雪灾需要工业盐融雪,蜀地便尽倾城之力完成这件事;我们是第一批的蜀军,但不会是最后一批来上京的蜀军,只要北方的百姓需要工业盐,蜀地每提炼出一些盐料,就安排一批蜀军向着上京出发。” “还有就是,上京城收留不了的难民,我们蜀军可以带着他们回蜀地安置,只要有我们老百姓一口吃的,绝不对让他们饿着。” 莫侍柒确实称得上‘治世之才’的称呼,短短一年的时间,她就将因为藩王作祟导致人心涣散的蜀地百姓,又重新凝聚在了一起。 许佑汐亲自将蜀军队伍送出城:“回去麻烦告诉一声蜀地的百姓,朕替北边受灾的人感激他们;也愿诸位归去一程,无风无雪。” 蜀军时不时有人回头,冲着上京城墙招手,笑着告别,他们的长靴在雪地里留下了深深浅浅地痕迹,翻山越岭,可能只为那句‘我们来了’。 许佑汐将之前买的【天气符】全部用掉了,争取了短暂的停雪。也许下一秒,雪花还是会降落人间,可有些人就是值得这片刻的‘归去一程,无风无雪’。 …… 此时的广州码头。 何江义神情凝重地摊开着刚买到的《乾报》,表情似乎在忧虑什么。 “将军还在担心上京的事?”副将坐在了何江义的旁边,询问道。 “是啊,死了不少人了。也不知道上京这场雪什么时候是个头。”何江义满是愁色。 “就现在这种情况,谁不记挂上京的情况?”副将叹气,“咱们的兵,现在天天问我,我们要不要再派人去上京进行救援。如果需要,他要第一个报名。” “广州这里的兵不能再调了。”何江义抬起头,“大乾海域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否则出了事,我们都是千古的罪人了!” “是啊。”副将跟着叹气,“不知道我们之前派去上京的兵都到哪里了,上京的气候和南方这里可不一样,他们别水土不服,闹拉肚子。” 何江义合上报纸,苦笑:“希望他们他们一路平安,可以把那批物资顺利送到吧。” 何江义在争取到有士兵的同意下,把许佑汐之前给士兵们赶制的厚棉服全部打包捐给北方受灾的百姓。除此之外,还有广东潮商、百姓自发筹集的粮食、药材等等生活用品。 他们的这批物资将乘坐蒸汽船,最后会在靠近受灾地区的附近海域停靠,并将物资送到岸上,对受灾严重的地区及百姓进行发放。 海上具体是什么情况,谁也不好说,大家能做的只有安静地祈祷。 …… 此时,平顺府作为全大乾第一个全员住上水泥房的地方,虽然也受到了雪灾的冲击,但是经过去年的蓬勃发展,这里的粮食储备极其丰富,当地有自己的纺织工厂,御寒地衣物更是绝对充足。 平顺府在保证当地民生的同时,还给他附近的城县送去了不少的粮食帮助,还有御寒的用品。 因为受到了雪灾的影响,《乾报》更新困难,为了让周围的百姓都能弄清楚目前的状态,不继续恐慌下去。 王知府承担了写文章的重任,他每写完一篇,就念给所有百姓听,平顺府老百姓也不是从前的目不识丁的,已经各个都识字了,听着知府写好的文章,百姓们都能主动提出一些实在意见了。 最后敲定的文章,把雪灾导致的情况详细描写出来了,也包括上京派出的禁卫军,是怎么一次次救下生命的。 每一场天灾,都是上天对大乾的考验,每渡过一次劫难,大乾的百姓都将迎来更好的生活。 平顺府拿自身举例,当年的水灾,冲坏了大片的房屋,冲毁了粮食,大家都以为这对平顺府来说会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可事实上呢? 平顺府有了整个大乾最多的水泥房,平顺府有了大乾第一个下水道,平顺府的百姓安居乐业,人人都可以凭借自己的双手,衣食无忧! 打不倒我们的,终将使我们变得更加强大。 相信雪灾过会,大乾越来越多的二层三层的水泥房会崛地而起,大路会越来越好,百姓生活会越来越好,上元节已经过去了,马上就是二月了。 春天都快到了,哪有雪一直下的道理。 平顺府王知府每天带着几位百姓,到处发着这些文章,给周边的百姓们树立一种信念,只要熬过这次的雪灾,你们的家园也会成为第二个、第三个繁华的平顺府。 渡过雪灾,马上就快要渡过雪灾了! 平顺府的文章感动了很多人,更是给很多人带去了希望,雪不可能下一年四季的,朝廷也不会放弃他们不管的。 朝廷的铲雪机越来越多,融雪的工业盐也越来越普及,人们清理积雪的速度越来越快,随着各地送来的支援物资先后抵达,大家心中都有了底。 终于, 在天佑三年,二月二十五的这天, 折磨了上京两个月之久的雪,终于停了。 180 上京城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繁华,温度渐渐回暖,在家里窝了两个多月的人们纷纷走出家门,对着邻居、友人作揖恭贺新春。 这是许佑汐自‘雪灾’以来的第一次早朝,朝官们脸上都多少带着点喜气。 许佑汐按照惯例,废话不多说,先论功行赏,再言其它。此次对抗雪灾功劳最大的肯定是禁卫军,给所有士兵记军功,发丰厚的奖金和补休;其它部门依次类推,大家功劳都相差不多,赏得东西也差不多,但都非常丰厚。 接下来,才到第二步。 许佑汐开始让人汇报这次雪灾的波及范围、严重程度,以及附近城县因为雪灾导致的伤亡人数。 “此次雪灾波及到了大乾整个北边,共有一百三十多个城县百姓受灾。诸位爱卿,锦衣卫从各地收集上来的情况你们可都看过了吧,你们觉得此次抗灾哪里做得最好?” “自然是上京做得好。”主动开口的官吏,从各个方面详细分析了上京应对雪灾好在哪里,有理有据,“除了上京以外,其次的便是平顺府、太原城……” “嗯。”许佑汐点头,“有些城县没有出现一位百姓因为雪灾无辜牺牲,可有些地方的情况,却是死亡了百来人,失踪了上千人,剩下来的幸存者被救下时也都奄奄一息。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局面?” 朝官们知道许佑汐暗示地是距离上京比较偏远的一处边陲县城东宁,也正是这次受雪灾影响最大的地方,据说禁卫军带着救援物资赶到的当地时候,整个县城完全成了一片死地。 这件事在雪灾没结束前,就已经闹得沸沸扬扬了。 东宁县令全家靠着赈灾粮仓里面的粮食捡回了性命,当地百姓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冻死,然而雪灾发生之后,他硬是没有开过一次救济粮仓。 当调查此案的锦衣卫过来质问他,当时为什么不开赈灾仓济民的时候,那位县令还振振有词:“朝廷都没有下令,我一芝麻小官岂敢轻易打赈灾粮仓的主意。” “你难道看不出来这是雪灾吗?” 县令神情冷漠:“雪灾?雪迟早会停的,哪一年冬天不下雪。这算什么天灾?” “既然你觉得不算雪灾,你全家为什么吃赈灾粮仓里面的食物!” 县令面不改色:“我好歹也是朝廷命官,有俸禄的,我借粮食应急,日后肯定能还得上,可那些贫民连自己的都养不活,难道还指望他们日后还粮吗!” 这位的县令无耻言论被详细记载到了《乾报》上,很快,东宁县令在整个大乾臭名昭著起来。 东宁百姓饿死、冻死,想上山摘点野果树皮充饥的男人大多都葬身狼腹,母亲拿血肉喂孩子的;甚至在禁卫军抵达的当天,当地出现了饥饿狼群跑下山将村落围住的事情…… 雪灾过后,东宁的百姓几乎死绝了,可东宁的赈灾粮仓里还有大量余粮,这多讽刺啊。 东宁县令被压到大理寺审判之后,毫无疑问,秋后问斩;亲戚因为受他的牵连,后辈五代之内禁考科举;妻儿流放。地牢的狱卒从不给他饭吃,怕他提前饿死,几个人扒住他灌泔水。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可哪有人愿意站出来给他主持正义? 除了东宁县令本人以外,许佑汐将朝中和这位县令调任相关的所有吏部官员全部降职,吏部尚书虞叹因此事连续三年俸禄减半。 更是给吏部立下了规矩,但凡能力不够的人,即便状元出身,依旧不予官职。否则为官不仁造大祸者,吏部相关官吏同样需要问责。 随着许佑汐的问题问出来,朝官以此发表了各自的意见,整合下来大多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经过这次雪灾明显可以看得出来,越是富裕的地方,百姓受到雪灾的影响往往越小;越是贫苦地区,情况大多都很糟糕。 许佑汐整理下朝官的发言,最后总结道:“朝廷得建立大乾完整的天灾应急机制,鲍长年这事你得负责起来。将大乾天灾具体分为几类,一旦爆发大范围天灾,根据天灾的种类,朝廷如何应对,地方父母官如何反应,全部得有明确章程。” 鲍长年微拜:“臣遵旨。” “章程制定完成之后,所有官员学习,并且地方组织天灾演练。苗文正,你负责安排都察院的人到地方走访,查验此事落实情况。” “臣遵旨。”左督御史苗文正站了出来。 “这次雪灾,大乾收到了很多来自外邦的物资援助,粮食、衣服、风干肉类等等。这同样是两国交好的试金石,都说锦上添花永远比不上雪中送炭的人,给过大乾帮助的国家都记下了,置之不理还招兵买马的朕心里也有数,也不必反复上奏强调这件事了,没人是傻子,朕也不是,等几年看看,且让事实说话。” “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事情,如何展开灾后重建工作。” “六部尚书负责从各自部门内挑选六十人出来,都察院、大理寺等所有部门在选四十人,虞叹你在找找近两年来政绩考核出众地地方官,报五十人左右上来。就近抽调,才德兼备者,约一百五十人左右,组建一支临时队伍,负责雪灾后重建工作。” “姚少傅,你负责统筹出官员名单,朝廷去年培养的‘下乡县’的学生,名单也一并交上来,朕近期会安排这些学生下乡县实践,让他们做好准备。”许佑汐尽可能地做着安排,“还有礼部,因为雪灾的缘故,科举已经延期好几次了,接下来进度加快,殿试安排在端午前。” “诸位爱卿还有什么要奏的吗?” 户部杜致意主动站出来:“陛下,臣有事启奏,既然北方受雪灾影响甚大,那上半年的税收,是否可以稍作减免呢?” 若不是杜致意提醒,许佑汐差点忘了这件事:“受灾地区,上半年税收全免,下半年税收减半。同时,朕会从国库中拨款进行灾后重建工作。” 许佑汐这么一算,去年好不容易有点存银的国库竟然又空下来了,她得想办法搞钱搞银子了。 等早朝结束,许佑汐还没走远,孟之谦带着滕雪生两人匆忙过来找她了。 “孟尚书,出什么事情了?” “陛下,云南边境最近……不太太平。” “嗯,朕知道。” 其实,自从蜀王那事之后,大乾就已经和明弥国交恶了,断绝一切商贸往来,甚至加强了云南边境的驻守。但是明弥的现任国主是个野心勃勃地人,不仅不知道服软,还再三进行着挑衅。 这次,许佑汐是在二月中旬收到的战报,但当时所有人都忙于雪灾,许佑汐也没有大肆对外宣扬此事,临时抽调了附近军队去援助。 几番边境交手,明弥国都没有讨到半点好处,这还是在神机营的火器兵没有出手的情况下。 可明弥国愈发猖獗,觉得大乾实力不过如此,开始联合其它几个国家打起大乾领土的主意了。 “陛下,神机营时刻备战。” 滕雪生抱拳立刻表示决心。 “不必,神机营对付他们大材小用了,朕自有其它安排。” 看到许佑汐胸有成竹地模样,两人一时间竟都觉得安心了不少。 “回去吧。” 许佑汐说完,便回到御书房了。 带着情报过来的于薛敬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许佑汐走到座位上坐下,问道:“云南军队里面都种过牛痘疫苗了?” “是,军队已经接种完毕。无一人出现不良反应,现在当地百姓也开始接种疫苗了。” “嗯。” “陛下,您真不打算对明弥国出兵?而且根据我们的情报网,许笑笑之前遭遇的那次刺杀,极大可能也有明弥国的挑唆。这都第几次了,是时候让他们知道大乾并不是可以任由他们欺负的软柿子了。” “不是朕不动手,只是现在的时机并不合适。明弥国上下爆发水痘,受灾的都是些无辜的普通百姓,大乾这时候再去打明弥,那些普通人更加没有活路了。” 于薛敬皱眉:“您顾忌明弥百姓的死活,他们可未必会感激你。” “朕要他们的感激做什么,想打下明弥国,没那么容易的,还得从长计议。” 什么叫打下明弥国? 于薛敬一时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也只不过是希望陛下手段狠点,出手给明弥来点威慑。 结果陛下直接惦记上人家的江山了?! “朕忙啊。大不列颠使者快回来了,那边还有一笔大交易,等大不列颠把新品种的牛羊猪都带回来了,朕总得找地方饲养吧,还得再做点饲料出来,哪里有空忙其它事情。” 哦。 所以,养猪养牛都比打明弥重要吗? 于薛敬欲言又止,最后憋了回去 算了,反正陛下说什么都对。 “于大人,假如广东那边如果有何江义的密报,记得和朕提前说。”许佑汐说着,顺手摊开大乾的地图,开始按照这次雪灾受灾程度重新划分范围,后面会按照地图上的这些新分的区域,分配官吏过去完成灾后重建工作。 于薛敬立刻反应过来:“陛下,您该不会还打算去广东吧?” “至少得再去一次,笑笑之前顶替朕都做的挺好的,奏折也都批了,朝堂上下也没人发现不对劲。” “这……换成别人就不行吗?” “有比笑笑更合适的替身?” “属下的意思是,能不能换个人去广州,或者安排那些大不列颠的使者到上京面圣呢?”于薛敬提议道。 “换谁敢做主?”许佑汐也很无奈,她为了多赚钱,现在头发都越掉越多,“雪灾重建一旦开始,大乾国库就得空掉,江南制造局、广州的轮转制造局哪个不要大把银子。唉,朕年纪轻轻就得肩负起养家糊口的重担,很容易吗!” “那也不能大不列颠使者每过来一次,您就往那边跑一次吧?”于薛敬想到自己用不了多久,又得看着许笑笑了,打算回去之后,就把后续的安排布置下去,省得到时候自己抽不出身来。 “放心,去不了多少次的。” 送走于薛敬后,许佑汐才继续干起了手头上的活,至于明弥国,她打算再等等,战争太耗钱了,现在打下来,她可就真没钱养轮船制造了。 …… 第二天午后。 许佑汐收到了姚大成送来的两份名册,一份是负责灾后重建的官吏,一部分是下乡县计划的学生。 许佑汐对比着系统里每个官吏的数值进行合理分配,平顺府的王知府也在这份名单里,许佑汐思来想去,觉得他也算有经验的了,而且这次雪灾应对表现极其突出,便将他安排去了灾情最严重的东宁。 部分灾情格外严重的地方,许佑汐往往会分配两个官吏,或者一个官吏带一名受过下乡县教育的学生。 ‘东宁’的问题实在太大,许佑汐犹豫再三,除了王知府外,还分配了学生中的各项考核第一名,之所以会觉得犹豫,还是因为这个第一名是位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子,倒也不是怕她能力不行,而是担心她的安全问题。 许佑汐让旁边的小太监去要关于这个这批学生的家庭背景之类的信息。 结果一看,许佑汐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这位从南方一家书院报名过来的,名叫杜念的姑娘,竟然是杜致意的女儿?! 这姑娘该不会继承了她爹脾气吧? 许佑汐之前虽然知道杜致意第一任的青梅竹马的妻子很早就去世了,只留下了一个几岁的小女儿。后来杜致意续弦,也没有再要其它孩子,妻子、小女儿两人跟着杜致意在外面四处漂泊的很多年,可杜致意这次升官到上京,却没有带上自己的女儿。 然而,也没人会怀疑是不是杜致意忘本,为了功名抛妻弃女,毕竟他在上京结仇无数,这娘俩即便到了上京,也会被这个圈子排挤,还会给杜致意平添弱点。 许佑汐突然有点好奇,非常想看看这位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181 许佑汐没着急召见杜念,而是先找了杜致意询问情况,她做这个安排前,至少得问下她家里人的意见吧。 杜致意听到许佑汐提起杜念的名字后,表情明显有几分错愕,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全凭陛下安排。” 得到这个回答之后,许佑汐松了口气,才放心地继续安排。 杜致意离开时步伐匆匆,看上去似乎有什么急事要办。 下午的时候,许佑汐将杜念召到宫里,这才见到了真人。 杜念专注时的眼神和杜致意有点像,五官都很漂亮,唯独面部轮廓欠了几分女子的柔和,独自站在那里的时候,又有着青松的挺拔,让人忍不住把视线落在她身上。 许佑汐盯着杜念看的时间越久,越是觉得她似乎有点眼熟:“我们之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这话一出,许佑汐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合适。 杜念眼中隐约带了点笑意:“陛下,去年中秋的时候,草民与您有过一面之缘。” 提到中秋,许佑汐很快便回忆起来:“中秋的投壶,你是赢走那幅画的书生?你穿的男装?” 那天杜念确实是一身男装,也不清楚是不是天色昏暗的缘故,许佑汐当时只觉得那个书生有点瘦弱了,完全没发现是个女子。 “是。”杜念大方地承认,“草民儿时在外奔波比较多,穿男装会便于行走。” “你……看上去,似乎并不惊讶朕的身份?” “是。整个上京,除了天子,还有谁能使唤的了南镇府司指挥使徐令?” 杜念认出许佑汐的身份并不费劲,她对女帝也慕名很久了,之前她爹寄回来的信里,反复提及陛下是‘胸怀大才’,乃千百年难遇的帝王星。 要知道,杜致意从不夸人,他越是提起许佑汐,杜念的好奇心就愈发强烈。 所以,当她发现许佑汐想要投壶摊位上头奖的那副画之后,她便故意抢先一步赢下来,就是想制造个机会提前结识陛下。 然而,她在投壶摊位旁等待了半天,就看见许佑汐恋恋不舍地看了几眼她抱着的画,带着遗憾离开了。 …… 许佑汐看着坦坦荡荡地杜念,目光却落在了她虎口处带厚茧的手上:“朕看了这次下乡县的名单,你的各项考核都是最好的,尤其是在箭术上的造诣颇深。” “家父无能。所以草民小时候,经常吃不上饭,便自己琢磨出了用弹弓打鸟的办法加餐,后来长大些,发现还是弓箭好用,可以猎到肉更多的动物。这一来二去,便熟能生巧了。” “你既然文武双全,为何不参加今年科举,而是参加了这次的‘下乡县’计划?”许佑汐有点不解。 “科举每年都有,草民觉得参加‘下乡县’计划更有意义。” 许佑汐听她这么说,感兴趣起来:“杜念,倘若朕安排你到本次雪灾受难最重的东宁县历练,你可愿意?” “草民愿意。”杜念快速回忆起之前了解到的所有关于东宁的信息。 “你在东宁之后打算做什么呢?”许佑汐这是个开放性地提问,也没有什么标准答案之类的。 杜念不假思索:“草民抵达东宁,第一件要办的事情,就是上山猎狼。” “为何?” “首先,东宁山上的狼吃过人肉,肯定留不得;今天不杀,他日狼群遇到饥荒依旧会下山攻击人类。其二,都说坐山吃山,靠水吃水,东宁县想要富庶起来,肯定离不开将荒山利用,可若是山上有狼群的威胁在,哪还有人敢轻易上山?其三,斩杀狼群,是为死去的东宁村民报仇,东宁百姓恨透了这些饿狼,组织他们杀狼是一条最快地把他们凝聚在一起的办法。” 许佑汐听她这么说,反倒笑了起来:“一群赤手空拳的老百姓,你靠什么说服他们冒生命危险去屠杀狼群?” “杀狼群怎么可能赤手空拳?”杜念无比惊讶道,“火药、毒药、陷阱,哪个不行?实在不行,草民箭法尚可,有七八成把握可以先射杀狼王,狼王一死,狼群便散了。” “不过,草民更加倾向于下迷药,这样宰杀后的狼可以扒出完整狼皮,放在外面能卖出不错的价格;狼毛用来制作毛笔;狼牙、狼骨做武器做首饰都很受欢迎,狼肉虽然不好吃,但扔了也可惜,干脆腌制风干,后面作为应急粮储备……” 杜念还没去东宁,就先把山上的狼群的命运给计划地明明白白了。 这给许佑汐听得目瞪口呆,凭着杜念这种魄力,她要是入朝为官混上几年,杜致意应该就不需要自己当靠山了吧? “猎杀狼群的同时,将大路、房屋重修,荒废的土地也得种起来了。” “等把狼群卖出去之后,可以用这笔钱购买一些鸡、牛、羊之类的养在山上,通过圈养赚钱。至于荒山,如果各项条件合适,可以考虑种果树,若是不合适,可以考虑林业开发之类……等有钱了,一切又是非常顺利的话,铺水泥路,开工厂,南宁很快就能变得有钱起来。” 之前‘姚大成’的课程没白交,杜念对于东宁县的灾后重建工作,已经考虑到后期如何带动东宁百姓日后发家致富了。 “这……杜念,朕会安排你和平顺府王知府一同前往东宁县去完成灾后重建,你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前同朕提。” “草民没有要求,只希望可以替当地百姓多做些事情。”杜念诚恳道。 “这次雪灾,南宁县是整个北边死伤最严重的地方,现在天下人的眼睛都盯着那里看,等待着后续。假如南宁的灾后重建工作做的不好,那么天下人自然而然会觉得,整个雪灾后的重建质量都很一般。所以说,你们去南宁的也是压力最大的。” 杜念没想到这次的担子这么重:“陛下,草民一定竭尽全力去执行这项任务,一旦过程中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定会及时向朝廷汇报。” “好。” 许佑汐和杜念交谈完,心中愈发坚定了原本安排;除了杜念以外,许佑汐给鲍有今分配到了广东附近的一处贫困小县城。许佑汐之前去过那里,虽然环境上艰苦了点,但是民风没问题,老百姓也挺善良,鲍有今过去的话,物质上受点罪,但安全问题不用太担心。 许佑汐拟好的圣旨,一日后发出,要求负责灾后重建的官吏五日内必须出发,下乡县的学生不做强制要求,半月内动身即可。 等许佑汐的圣旨传达下去,可以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 鲍有今看到圣旨的第二天,就收拾好行李出发了,他也是他们那批人当中第一个离开上京的。 “不必送了。每个驿站都会有专人带我走一程,不会迷路的,我会给上京写信。”鲍有今身后背着个不大的包袱,和几位交好的朋友依次告别。 上京是个大晴天。 “鲍有今,你准备的东西会不会太少了?”许佑汐看着那个顶多装两三件换洗衣服的包裹,实在有点太节俭了吧? 站在旁边的何慕卿叹气:“我劝过他了,但是没用。他认死理,说是他这次过去偏远县城就是吃苦,不是享受的,怎么可以贪图一时的物质。” “……他会后悔的。” 许佑汐觉得荒诞。 “还好他去的是广东,珮谣也在那里,我爹也在那里,我写信让他们提前去接人了,顺便给他准备些生活必需品,要是换在其它地方我也实在没办法救他了。”何慕卿满脸无奈,“你知道他同一批要下乡县的人,都准备了好几辆马车的东西了,什么换洗衣服、床单被褥、糕点干粮应有尽有。” 许佑汐实在想不通:“可是他为什么不多带点行李?” 同为‘下乡县’过来送行的书生,解答了两人这个疑惑:“因为我们这批当中的第一名,刚才鲍有今说的话,就是出自那位那一名之口,第一名说她就只需要带换洗的衣服和弓箭就足够了,有今兄觉得她一个女子都如此有魄力,便效仿了。” “……你说的第一是杜念?” “对,你认识杜念?” 许佑汐心情非常复杂。 人家杜念敢说这种话是有底气,人家即便不带干粮,去到荒郊野岭,那也是遍地野餐野味啊! 唉。 朝堂上,杜致意坑鲍首辅; 朝堂下,成了杜致意女儿坑鲍长年的独子; 这,她一个皇帝,怎么还得忧虑臣子的家庭关系? 何慕卿有几分好奇地问道:“李思,你认识杜念?她也只带这么少的行李吗?” “人家杜念和她爹去过非常多地方,极其恶劣的条件下,她也能照顾得好自己,可鲍有今完全是富养长大的,他们之间根本没法比较。”许佑汐叹气,“你看吧,他这一路有苦受了。” 许佑汐说完,余光无意中看见了城墙上那个熟悉的面孔,紧跟着转过身看去,是穿着便服的鲍长年。 他没了往日朝堂上的意气风发,看上去就像个上了年纪的老父亲,满眼担忧地看着离家的傻儿子。 这批学生中,第二个离开上京的是杜念。 她是下旨后的第四天离开,主要是为了在等平顺府的王知府同行,所以才耽误了不少时间。 这同样是位不需要行李的勇士! 这两人的打头,后面还没出发的人都有些羞愧于面对自己的四五辆马车行李了,大家心里都暗自想着,等回去后就把行李适量减少些! 杜念今天穿着一整套灰色的男装,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女儿身,她除了不大的包袱之外,身后就只背了个不大的弓。 给杜念的送行,许佑汐过来了,何慕卿这两天听说了不少关于杜念的传闻,导致她对于杜念这个人实在太过好奇了,便腆着脸跟许佑汐一同过来送行了。 杜念把一直抓在手上的画卷递给了许佑汐:“中秋节之后,这画就一直没找到机会给您。” 许佑汐顿了一刻,才接过画卷:“多谢,你路上小心。” 杜念笑起来很干净:“得让遇到我的人,小心点吧。” 很快,上京城外行驶过来三辆马车,平顺府的王知府笨拙地从马车上跳下来,一眼就看见了许佑汐,神情激动地跑过来就要行大礼:“下官拜见李思大人!” “哈哈。好久不见,王知府愈发有父母官的模样了。”许佑汐眼中也带着笑意,“平顺府今非昔比了!上次霍乱给北源城送物资,这次雪灾救援附近城县都做得格外好,你这父母官离升迁也不远了。” “还得多亏李大人的提拔。” 许佑汐向王知府介绍了下杜念:“王知府,这位是跟你同行的杜念,非常优秀的一位朝廷栋梁之材,这一路上麻烦你照顾好她了,后面万一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多向她请教。” “是是是。”王知府谦虚地点头,“杜姑娘,我给你备了辆单独的马车,方便路上休息,吃的喝的我都多备了不少,你跟着我走,这一路上肯定不愁吃喝!等会路上刚好都讨论看看关于东宁县的灾后重建想法!” 杜念也没想到王知府性格这么好,她刚开始还有些担心他们之间会不会谈不来。不过想来也对,陛下那么看重东宁县的灾后重建,也不能分一个不靠谱的官吏过去。 王知府格外热情地和杜念交谈了几句,回马车前,忍不住又看向了许佑汐:“李思大人,您若有空去平顺府,我们乡亲们都还没能好好感谢您呢!” 许佑汐笑着让他们赶紧出发吧。 直到他们的马车走远了,许佑汐也没在附近找到杜致意的身影。这杜致意还真舍得,就这么一个闺女,也不亲自过来送送。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上京城内陆陆续续有官吏过来送自家孩子去偏远县城,马车更是没有断过,城门口有全家送别的,也有哭着给哭昏倒的…… 许佑汐最初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反对的官吏并不在少数,但是到了最后,官员还是愿意让自家子女趁着这个机会出去多历练一番。 182 自从“铲雪机”的出现,系统便默认了第二次工业革命被开启了,虽然进度条几乎没什么表示,但是石油开采和石油加工厂的新版图纸已经可以购买了。 神工局目前研究出来的‘内燃机’,还处于初级状态,体积笨重,仅可以带得动一些轻巧机器,想要取代‘蒸汽机’提供动能,还是任重而道远。 许佑汐在神工局了解完‘内燃机’的进度之后,发现石油提炼的问题也迫在眉睫了。于是,从系统中兑换了两张图纸,让徐令安排一批工人前往闻夏县,准备根据图纸改进原本的临时提炼厂。 这些事情刚安排完,刚好到了和珮谣约见的时间。 珮谣本来是打算年前回上京的,哪知道碰到北边雪灾,被堵在了半路上,干脆改变行程,去其它几个奇货铺的仓库挨个巡查了一遍。 结果这一检查,就发现了非常多的问题,比如说仓库管理不合格、进货人员杂乱、货物保存情况差等等,珮谣为了处理这些事情,又耽误了不少时间,直到三月底才返回了上京。 “我这次出去,外面的城县是真的和从前完全不一样了。”珮谣坐下后,就开始和许佑汐分享起路上的见闻。 “怎么不一样了?” 许佑汐耐心地听起来。 “就是感觉老百姓日子好了,荷包里也有钱了。路铺的平平整整,街头也看不见什么乞丐了,小孩子有地方上学,青年人有地方工作赚钱,年纪大的老人或者残疾人都有地方安置。” “上京有‘大乾中医院’,现在不少地方城县都效仿了这种形式,县衙建设地方医院,招聘民间厉害的大夫过来坐诊,老百姓看病也容易了不少。” “那是挺好,有机会我也去看看。” 这些让珮谣觉得惊叹地改变,其中很大一部分要归功于许佑汐让地方官吏去写‘年计划’。 当这些官员想不出明年的计划有什么,就只能照抄上京的政策。 上京修路,那他们明年的计划就是修路;上京建设下水道,那他们也计划着建下水道;上京有医院,那他们也在地方搞家医院出来。 现在朝廷允许地方可以在国税的基础上,少量征收地方税,但是地方税征收有非常严格的规定,数额不能大于国税,而且公开透明,征收到的金额全部用来投资当地的发展。 除此之外,地方官吏还可以从银行借贷,但凡银行走访后确定这笔钱是用于城县建设的,基本上利息都会要的很低。 “董伤怡要从奇货铺离开了。” 珮谣听到这个顿时没了喝茶的心情:“怎么这么突然?是工资不满意还是待遇不够?这些都好商量啊!他要是真的想家了,也可以安排他到他家乡的奇货铺当掌柜的……” 珮谣清楚董伤怡在经商上天赋异禀,许佑汐又何尝不知道呢? “是董伤怡主动来找我的。他说他这段时间在奇货铺学到了很多东西,也非常感激,但是他还是希望干出一番事业出来,刚好最近有了些灵感,打算出去单干。” 珮谣轻叹惋惜道:“那我也不好留他了。奇怪了,他怎么让你来和我讲,难道我平时看上去很凶?” “这倒不是,因为他的下个生意希望和朝廷合作,刚好我又可以给他点帮助。” “是什么类型的生意?” “你知道江浙一带的民信局吗?” 珮谣点头:“知道,挺有名气的。” 许佑汐斟酌了片刻:“董伤怡想办个全大乾境内都可以寄到的民信局机构。” “这对百姓来说确实件好事,但他能靠这个赚得到钱?”珮谣质疑道,“富庶地区的民信局都已经形成规模了,他这时候挤进去分不到半点好处;像一些偏僻地区,他寄信需要耗费多大的成本,连赚回本金都不容易。” 珮谣摇了摇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这种只赔不赚的生意,恐怕就只有朝廷愿意合作了,不对,应该是只有咱陛下或许会同意。” 许佑汐听完珮谣的分析:“朝廷现在也没钱,我本来也想劝董伤怡将这个计划缓缓再办,但是他说,钱的问题他全部解决,只希望朝廷这边认可这个机构,送信的人不要到处被阻拦就行。” “怎么说?” “我看过他的计划了,他也不是靠寄信赚钱的。他打算在全国建立一条民用运输网,真正有价值的地方就是这里,到时候,会有大把的商人想要和他合作。以往的长途运输依靠马匹代替步行,董伤怡打算利用神工局新制造出来的三轮车和自行车代替马匹,地方与地方之间接力运货,缩减成本。他还研究了新政,该如何利用这个政策优势,他是下了苦功的。” 珮谣这时候也回过味来:“假如以后奇货铺仓库可以用上他的运输网将货物发给各地的商人,也就省掉了我们自己组建车队的时间和金钱,这样算起来也是划算的。” “我给他提了点想法,他回去修改了。国库暂时没银子,所以我通知杨追月给这个项目贷一笔本金,算是朝廷入的股。” 许佑汐考虑这件事很久了,既然董伤怡有魄力去做这事,即便最后真赔了,也就顶多是几十万两的事情,她也不是付不起。 “国库没钱了?去年收成也不差啊,商税也不是小数目,光是奇货铺去年一年就净赚了几百万两白银,怎么花的这么快。就算是崇久太上皇执政期间到处大兴土木,也没出现过国库这么快就没钱的情况啊。” “唉,今年的开销有点大。”许佑汐提到钱就头疼,“朝廷搞了不少项目,都很耗钱。” 许佑汐不想把内容说得太细,干脆转移话题道:“你知道鲍有今报名的‘下乡县’计划,他被分配在广东了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 “有十几天了,慕卿说给你写信了,但你当时可能在其它仓库视察,没收到吧。我过几天还得跑趟广东,上次的大不列颠商人应该把谈好的货物带来了,我得过去再跟谈一次,到时候我顺带去看看鲍有今怎么样。” “把地址给我一份,我写信让我那里的朋友去问问他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 当晚,许佑汐回到皇宫,就收到了来自何江义的密报,说是大不列颠的商船抵达了,他已经将人安置下来了,等待许佑汐过去。 183 傍晚的皇宫,却不似往常那般平静。 许笑笑被许佑汐从背包里出来的时候,正睡得两眼惺忪,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什么噩梦,她最近好像总是梦到汐汐把她从背包里喊出去批奏折。 真吓人。 “笑笑,你替朕在装一个月。” 噩梦都这么逼真了吗? “笑笑,你听见朕和你说话了吗?” 许佑汐忧虑地拍了拍许笑笑的肩膀,好不容易才把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许笑笑难以接受现实,“汐汐,你不能总是喊替身出来的!你这是放纵替身,甚至会助长替身的野心,我,我会妄想取代你的地位的。” “没关系,笑笑想当皇帝?” 许佑汐把抽屉里的令牌往身上挂,顺便安抚着许笑笑。 “……” 许笑笑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许佑汐收拾行李的同时,拍了拍笑笑的肩膀:“朕正愁没继承人,等这次回来给你办太女册封仪式,过几天找个合适理由朕就退位太上皇,到时候让你好好过一把当皇……” 不行! 我给你当替身,你竟然想当我妈! 许佑汐话还没说完,许笑笑扑腾地跪下了,惊慌失色地抱住许佑汐的腿开始哭丧:“汐汐,你还那么年轻,江山社稷不能失去你!” “呜呜呜,我也不能失去你啊!”许笑笑把伤心地泪水全都蹭在了许佑汐的衣服上。 笑笑不要批奏折; 笑笑不要上早朝; 笑笑不要当皇帝…… “一个月以内肯定回来。”许佑汐推了推许笑笑的脑袋,结果没推动,这孩子力气真大。 “朕五月初有个殿试,会在之前赶回来,广州那边的生意很重要,朕必须亲自去,笑笑早点休息,明天还有早朝。” “……君无戏言,你不能骗我。” “有话好好说,笑笑,你别咬朕的包袱。” 许佑汐收拾了半个多时辰的行李,也和许笑笑斗智斗勇了半个时辰,她背好包袱骑马就赶紧跑。 然而,内心悲凉地许笑笑却独自坐在御书房外的台阶上,望着天空中的月亮唉声叹气。 她决定了。 她要当个好皇帝! 只要系统威望值涨得快,汐汐就有积分重新定制新替身了,她就可以不用批奏折了! “陛下?您怎么坐在外面啊……” 许笑笑面无表情地站起来,旁边地小太监赶紧跟上前:“别跟着,朕要去批奏折。” “可是……” “即便是深夜,也不能阻拦朕批奏折的决心!” “但是……” “朕不累,也不需要休息,朕只想批奏折。” “陛下……” “你到底要说什么!” 小太监战战兢兢道:“……您忘了,奏折下午就批完了,御书房已经没有剩下的奏折了。” “……哦。” # 第二天清晨。 许笑笑忐忑不安地坐在龙椅接受群臣跪拜,汐汐说过如果没有特许,臣子是不可以随意直视天子面容的。 所以,困得话她可以睡一会儿,也没人能发现。 好不容易熬到早朝结束,于薛敬开始盯着她批奏折了。 许笑笑很有使命感的,认真地阅读起这些奏折。第一份,封囝县县令希望朝廷批银子援助当地修储粮仓,百姓定为对陛下感恩戴德。 百姓感恩戴德? 可以涨威信值,通过。 下一份的奏折也是个县令写的,希望朝廷批银子帮助当地开辟鱼塘,改善民生。 改善民生? 可以涨威信值,通过。 接下来翻开的是,某地布政使希望朝廷批款建大桥的,奏折里写着大桥建设完成后,可以千百年屹立不倒,定能成为千古佳话。 千百年不倒?岂不是可以涨千百年威信值?通过!通过! 许笑笑奋笔疾书,表情丰富,仿佛内心正演绎着什么跌宕起伏的大戏。 旁边负责盯着许笑笑的于薛敬都多了几分狐疑,这个替身怎么突然对批奏折感兴趣了,她不会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吧? …… 由于国库紧张,这些上奏折申请批款的县令,大多都没抱什么希望,不过是希望可以在陛下面前刷个‘关心民生’的好印象罢了。 陛下竟然全都批准了? 以至于这些官吏私下里议论纷纷,大家都觉得很奇怪,最近找陛下批经费怎么变容易了,以前不都是移交到户部处理的吗? 难道陛下的意思是,希望大家都能多搞出一些利于民生的大工程? 朝官们恍然,于是纷纷上奏折讨要经费,竟然还一要一个准? …… “陛下是怎么了,最近要经费的奏折全都批了。”鲍长年看似是冲着姚大成说这话,实际上余光却落在了杜致意身上。 “我也觉得奇怪,国库不是紧张吗?”姚大成也很莫名,“陛下也很奇怪,最近早朝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了。” 鲍长年刚好看到了容映冉,紧接着问道:“容侍郎,你办中学不是觉得经费紧缺吗?你不如趁这机会再找陛下申请一次?” “谢首辅大人关心,下官递过奏折了。”容映冉苦笑。 “那陛下批了吗?”鲍长年关心道。 容映冉看了看杜致意,欲言又止。 杜致意却主动开口:“容侍郎的奏折转交给户部处理了,但是如今国库紧张,容侍郎的申请只能暂缓了。” “原来是这样。” “看来陛下也不是什么经费申请都批的,还是有点筛选的。”姚大成忍不住嘀咕了句。 容映冉听到这话明显沉默了。 是啊。 那么多官员,唯独他的折子被筛选到了户部! …… 许笑笑还沉浸在快乐中,她刚才批了那么多利于民生的奏折,汐汐在民间的威望肯定是飞速增长。 用不了多久汐汐就可以定制替身二号了,她就可以光荣退休了。 许笑笑虽然把经费都批了,但是汐汐叮嘱她的事情可都没忘,汐汐当时怎么说的? 好像是说…… 别人要经费都是批准,但容映冉要经费得移交户部的?她也照做了,完全没有给容映冉浑水摸鱼的机会! 幸好远在广东的许佑汐没时间关心许笑笑这里的情况,否则要被气昏过去。 她当时说的分明是所有官吏申请经费都是移交户部,只有容映冉申请经费让他自行解决! 等许佑汐回来,就会发现许笑笑留了多大的惊喜给她。 国库空了! 184 许佑汐赶路途中,还在思考该怎么从大不列颠商人手上换到更大的利益。 “货物都备好了?”许佑汐放慢了马速,朝着旁边徐令问道。 “放心,陛下,一切安排妥当。” “嗯。” 许佑汐抵达广州的时间是半夜,刚好先在当地的招待所休整一晚,和大不列颠商人约在第二天辰时末见面,交易结束后正好共进午餐。 这次的商谈地点选在了广州最漂亮的一处园林,院子里遍布着应季盛开的鲜花,花朵上挂着水滴,时不时几只斑斓地蝴蝶落下,衬地花儿格外艳丽;精心雕琢出地门窗,隽秀地亭台楼阁,无一不彰显着贵气。 大不列颠商人结伴走进了园林后,所有人视线不由地被这美丽的景色吸引,简直赞不绝口。 跟许佑汐过来参与谈判的人,也是经过她精心挑选的。 除了她从上京带来的几个锦衣卫外,还有何江义将军带来的三位武将,广东提督学政严随、广州知府冯一,负责两边翻译的乐小曲,总人数和对方过来的也差不多。 大不列颠商人莱那托带来的人全部都是盛装出席,身上一层又一层的精美装饰,比起院里的娇贵的鲜花都不差,像极了中世纪画卷里的贵族。 莱那托一行人见到许佑汐,都激动不已,恨不得用最华丽的辞藻堆砌起来去赞美她,经过乐小曲的翻译,旁边的众人才明白了这些外邦人的意思。 商人们表示非常感激许佑汐与他们交易的货物,这些来自大乾的商品,受到了贵族的喜爱,大家都非常期待与大乾的每一次交易。 许佑汐也客套了几句,安排大家坐下边品尝特色糕点,边聊天:“莱那托先生,我们的货物已经准备好了,不知道你们准备的东西如何了?” 莱那托不介意聊到正题,声情并茂地给许佑汐聊起了他们这一路上如何的不容易,风浪如何大,他们又是如何勇猛应对,回到家乡后,千辛万苦地利用人脉尽可能多的购买牛养猪之类的牲禽。 许佑汐倒是听得懂他的每句话,但是翻译的乐小曲就没有那么高的水平了,时不时出现一些稀奇古怪句式,让旁边的官吏都听得云里雾里。 “几位辛苦了,我朝收集这些货物也极其艰难。比如说这些茶叶,那都是山上最好的土壤种出来的,年轻漂亮的姑娘亲手采下的最嫩茶叶,最后经过大师精心炮制完成。外加上去年雪灾,茶叶产量大大缩减,就这点茶叶在大乾,可谓是千金难求。” “还有瓷器制作,也是一波三折……” 许佑汐开始给这些普通的货物编造合理的故事了。 “这半年来,为了收集和贵国交易的货物,我也是走过了无数山川湖泊,见证了太多的悲欢离合。” 呵呵,和她讨价还价,想都别想。 许佑汐抛心置腹地讲述故事,就连大乾这边的官吏都听着觉得感动,他们原本还以为这些货物就是拿着银子到各个地域进行采购。 他们怎么能浅薄地认为,只要钱到位,货物都不是问题呢?! 唯独旁边的徐令有种看破一切地明悟,跟着陛下果然能学到不少东西啊。 莱那托等人也觉得十分感动,尤其是在这些货物都获得的这么不容易的情况下,许佑汐还是愿意按照之前约定的数量进行交易。 许佑汐带着大不列颠的商人们先验大乾这边的货物,接下来是大不列颠人带许佑汐到他们船上验货。 莱那托这次开过来的船只比上次过来时大了几倍,帆船上装备了多根桅杆,船上装备地火炮数量也是之前船只的好几倍,如果是他们之前开来的船只还是倾向于商船的性质,那如今这艘船的性质就更像是用于战斗地军用船只了。 何江义似乎看出了许佑汐的担忧,在她身侧低声说了句:“大人,船只我提前上去检查过了,虽然门炮很多,但是船上的船员数量却不多,留守人员还大多都是不懂怎么使用热武器地奴隶。也就是说,这艘船真正地能发挥出的战斗力,未必比得上之前的商船。” 许佑汐对何江义还是信任的,听他这么说,也不犹豫跟着这些人走到了船上。 莱那托似乎非常喜爱这艘船,反复称呼它为“大不列颠的骄傲”。莱那托并没有打算隐瞒这艘船的来历,当即承认了这是条军用船只,是他们为了保证这次商贸顺利展开,从而问他们的女王借来的。 船上有大不列颠帝国的专用标志,整艘船也经过了特殊改造,内部有个超大的平层,里面饲养着不同种类的牲禽,正在照顾这些牛羊的都是一个个被铁链套出脖子地黑人奴隶。 除了许佑汐以外的几位文官,似乎都被黑人给吓到了,他们见过不少外邦人,但是黑种人确实没亲眼见过。 许佑汐不动声色,结合这两次的见闻,基本上可以推测出外界的情况了。按照大不列颠人目前的造船水平,抵达世界上任意一个位置并不困难,而且已经拥有了不少的殖民地。 “这边的牛猪羊都是我们国家本土的动物,另一边的并不是。但是我记得你说,希望有不同品种的,好让你们天子换个口味,于是这一路上,我们每抵达一个国家,就会购买几头当地的牛养猪,后来,我们船上就养的越来越多了。” “对,这就是我们想要交易的货物。”许佑汐点头,这么多羊牛猪竟然被照顾地井井有条,要知道,按照目前这种密度来说,环境会非常恶劣,动物染瘟疫大量死亡也很正常,但是负责管理这里的人,是个非常细致的,或者说,是一个对养牲禽很有经验的人。 “你们船上的这些动物都是一直都是靠着这些……黑人养的吗?” “是我们的奴隶再养。” 许佑汐提议道:“能把负责养这些牛羊的奴隶也卖给我们几个吗?我们这次过来的人都没有养这些的经验。” “不就是给点草和水就行的吗?”莱那托有点疑惑,难道猪羊这些动物会不好养吗,但是既然许佑汐都主动提了,就几个奴隶而已,他也不至于这么抠门,“这几个奴隶作为牛羊的赠品送给你们吧。” “那真是非常感谢了,这些动物我们全都要了。按照之前承诺的,开始交易吧。” 听到许佑汐这么说,莱那托绿色的眼睛都亮起来了,血赚啊! 他们要发财了! 等会去大不列颠卖掉这批货物,他们就是整个大不列颠最富有的贵族了!就连女王都要给他们礼遇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看着大乾一箱箱地货物被搬到船上来,一头头牲禽被牵下船,大不列颠商人们笑得合不拢嘴,可何江义他们也渐渐有些不理解了,不就是些牛羊吗? 用得着花着么大成本吗? 莱那托看着换来的这么多的货物,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干脆把船上三十几个奴隶全都送给了许佑汐他们。 何江义有些憋不住了,低声问道:“大人,我们用这么多好东西竟然只换他们的几头畜生吗?这也太不值当了。” “何将军不要着急,如果现在不吃点亏,怎么吸引大量的外邦商人过来呢?更何况奇货铺的货物,还没有对外报过价,这其中的利润有多大所有人都知道。再说了,这些牲禽后面都会有很大的用处。” 初步交易完成后,莱那托要整理船上兑换来的货物,许佑汐则找地方暂时安置这些牲禽,三十几个黑人奴隶,大多都身上带着伤,而且语言不通让他们有点焦躁。 许佑汐担心他们会暴动伤人,没有立即给他们解开脖子上的锁链,但是给他们提供了食物和干净的水,让他们先休息。 临时安置好这些黑人奴隶,许佑汐确定了这些人可以英语对话之后,松了口气,能交流就好。 中午的时候,广州知府陪着几位大不列颠商人品尝了丰盛地午餐,吃完后,稍作休整,许佑汐才又回到了谈判的地方。 “大乾的粮食供养我们自己的子民就差不多了,无法承载更多的奴隶了。”许佑汐果断拒绝着,她很清楚,历史书上寥寥几笔提过的‘三角贸易’是个多么肮脏的东西,她现在没有能力去改变,就只能保证自己不同流合污。 莱那托笑得很高兴:“你是不知道奴隶的好处,只需要一点点的粮食,他们可以为你们做非常多的苦力。” 几次交谈下来,许佑汐发现自己确实是越来越不喜欢莱那托了,他身上似乎拥着着资本主义家的所有孽根性,国家尊严、人格独立在他眼中都是没有价值的东西。 莱那托的到来,同样给许佑汐带来了国际局势的预警,她必须用最快地速度推动大乾进入蒸汽时代,否则大乾即未来面对的就是这样一帮强盗。 “既然是交易,双方的货物应该是双方都满意的吧。”许佑汐绕开了话题,“我想短时间内,你们也不会继续同大乾兑换茶叶之类的吧,毕竟物以稀为贵,好东西太多了,也就不值钱了。” 许佑汐所说的,正是莱那托的想法。 莱那托保持着完美的笑容:“与大乾的生意肯定是要经常往来的。” 许佑汐冲着徐令招手,他立刻明白了,带着一个托盘走上来。 托盘被放在了面前的桌上,徐令掀开了托盘上的红布。随后,他拿起“火柴”轻轻摩擦,小小的木棍上,瞬间就擦出了火花。 “这是改进后的火柴,莱那托先生可感兴趣?” 莱那托接过火柴,试着点了火,表情若有所思:“这玩意倒是挺好用,不用大乾男人也不吸烟草,确实有点浪费好东西了。” “这叫香皂,香味都是通过多种鲜花提炼,每种气味独一无二。” “万花筒,都是些小玩意。” 许佑汐观察着莱那托的表情,他应该是想要这些东西的,但他之前肯定去过奇货铺,所以对这些货物并没有表现出额外的惊叹。 “这个是水泥,和水后建造城墙房屋,比起黏土、泥浆建造出来的建筑牢固百倍不止。” 许佑汐加快速度,介绍完了十几种不同的货物后,才不急不慢地开始谈价格。 “你的意思是,下一次我们可以用金银兑换这些货物?”莱那托询问道。 “是。” “那价格怎么算呢?” …… 许佑汐最后报出来的价格,就是奇货铺商品被潮商出售到外邦的价格,比起国内本土的价格高出了几十倍不止,但是这价格,莱那托也表示能够接受。 “那棉花、小麦之类的你们还收吗?” “收,所有粮食我们都收,以物易物或者金银交易都可以。” 许佑汐和莱那托谈了挺久,但是双方之间并没有发生特别大的争议,几个时辰后,两人都同意了交易的内容,晚上回去分别拟定合约,后面再签个字就可以了。 “合作愉快。” 因为一直谈判到了很晚,许佑汐把拟定合约的任务交给了严随,自己处理下上京传来的政务,就先休息了。 合约拟了两天。 第三天,还是同一个谈判地点。 双方分别念一遍用自己国家语言写下的合约,莱那托带来的翻译仔细听了遍合约,确定没问题之后签了字。 许佑汐这边也听着合约完整读了一遍,乐小曲也按照合约的内容,逐字翻译了起来。 就当所有人等待许佑汐签字,签完这场交易就算彻底完成的时候,许佑汐拿着那张全部英文书写的合约站了起身,用标准地英文读了遍最后一句话。 对面的大不列颠商人明显没想到许佑汐能够读得出来,但即便如此,他们还是赌对方不过是虚张声势,其实根本看不懂,起码莱那托表面上还是保持着镇静的。 “这句怎么翻译?” 莱那托看了眼乐小曲,乐小曲赶紧答道:“大人,这句话就是……大不列颠和大乾永远交好的意思。” 乐小曲说完,被许佑汐的眼神盯得,额头不断地出着冷汗。 “乐小曲,他给了你多少利益,你竟然敢卖国了。” 185 “卖国”两个字说出来,整个谈判厅里顿时一片哗然! 何江义率先反应过来,从椅子上愤怒起身冲着乐小曲呵斥道:“乐小曲!你究竟做了什么!” 何江义是杀过人的,发起狠来的时候,身上带着惊人地煞气,普通人根本招架不住这种架势。 “小人冤枉,可什么都没做啊!” 乐小曲傻眼了,慌张地跪下。 两个锦衣卫将乐小曲控制住,等待着许佑汐接下来的吩咐。坐在对面地大不列颠商人也没想到会有这番变动,但还是保持着表面上的不慌不乱。 许佑汐盯着乐小曲看了好一会儿,内心有几分遗憾,她不愿意去揣摩这些大不列颠商人究竟用了什么手段说服的乐小曲,毕竟事实已经发生了。 但凡他能守得住底线,日后至少也是一位被记入史册的大翻译家,或许几十年的以后,所有励志成为翻译官的学子们需要上的第一课,就是认识这位翻译界的鼻祖人物。 可惜了。 他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这则条约的意思是,大乾承诺只会和大不列颠帝国进行生意往来,日后如有违反,需要赔偿大不列颠帝国百倍的损失。” “大乾何时答应过这条?如果说契约书上有些细节你没注意到,或是有点疏漏也就算了,这么长一段话,我不信你一点都读不懂!” “乐小曲,你跟我们去过多少次谈判了,大乾对做生意是什么态度,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 “你觉得签下得这只是一张纸吗!我告诉你,这就是大乾的耻辱,即便千百年后照样会有人指着我大乾地脊梁骨嘲笑我们曾经轻易被人愚弄过。” 许佑汐字字诛心,虽说即便她签了这纸契约也闹不翻天,大不了就是后续毁约的问题。 再说了,签字的是李思,和她许佑汐也没什么关系。真到了那种地步,她保证即便大不列颠人去大乾官吏的名单里找李思这个名字,也肯定是查无此人。 实际上,最让许佑汐觉得难堪的是乐小曲的行为,简直是丢人丢到国外去了! 许佑汐不相信任何苦衷,也不想听他的任何解释,做人最基本的,就是不能背叛你的祖国!她不信乐小曲做不到! 大不列颠那边的翻译还不如乐小曲,许佑汐说得话他基本都翻译不出来,支支吾吾也就报出了几个词语。 莱那托在内的几个人却依旧是坦然自若地表情,完全没有被拆穿后的局促感,好像乐小曲的叛变与他们半点关系都没有一般。 许佑汐让锦衣卫把乐小曲带下去,自己开始用着标准地英文同这些大不列颠商人交流起来:“这份契约,大乾不会签。” 许佑汐在后世学习的英语,和这个时代人大不列颠人的口语,是有不小的出入的,还好,对双方交流的影响不算太大。 唯独这些大不列颠人觉得有些疑惑,许佑汐为什么用着这么奇怪地语法,还能表现地这么自信? 难道,是他们孤陋寡闻了? 莱那托对于许佑汐的突然发难,好像早有准备,微笑着站起身:“看样子是我们的疏漏了,你给点建议,我们修改。” 说着,莱那托就要伸手拿回那份旧契约。 许佑汐躲开了莱那托的动作,顺手将旧契约慢慢折了起来,脸上还保持着礼貌地微笑:“大不列颠帝国可真是潇洒,一句疏漏,就想让大乾不追究了?” “那你说说想要怎么解决?” 莱那托的表情有点无奈,仿佛正在应对一个耍脾气的小孩子。 他们这批商人,年纪大多都在三十岁上下,更何况大不列颠人的长相本就偏向于成熟,这就显得原本就十几岁的许佑汐看上去更小了,他们难免有几分轻视。 这份轻视虽然在发现许佑汐可以熟练运用他们语言的时候,减少了不少,可依旧不足矣让他们在许佑汐身上感受到威胁。 “从今天起,所有契约一式两份,双方均只能使用大乾的汉字。”许佑汐斩钉截铁。 “我劝你不要太过分。” 莱那托浅绿的瞳色都加深了。 许佑汐晃了晃手上的旧契约,表情冰冷道:“你们有什么资格同我说过分!尊重都是相互的,既然来了,就得遵守大乾规则。” “之前的契约确实是我们的疏漏,如果你们很在乎,那我们也可以道歉。”莱那托松口了,语气却也变得严谨起来,“我甚至可以拿布鲁颂家族的荣耀起誓,类似事情不会再发生。” 简直。 可笑至极。 下套没成功就开始玩起发誓了? 许佑汐嗤笑:“我最后重复一次,从现在开始,大乾的所有交易只接受汉字契约,日后谈判也只接受用我们语言进行的谈判。” 许佑汐厌恶战争,但这绝对不会成为大乾无辜受委屈地理由。 看到许佑汐的态度强硬,莱那托虽然有点火气但还是强忍了下来:“你们这样根本不是做生意的态度!” 许佑汐漫不经心地继续晃起了那张契约:“是啊,哪里比得上你们做生意的态度好。” 莱那托犹豫再三,再怎么也放不出‘以后不和大乾商贸来往’地狠话。他们能在大乾身上赚到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更何况他现在还惦记着奇货铺的那些稀奇古怪地发明。 他这会儿甚至有点儿后悔,为什么这么快就和大乾撕破脸了。 这个人分明能和他们用大不列颠语交谈,又为什么之前要装作什么都不懂样子?! “好吧,你不怕把我们气跑了,日后你们找不到做生意的人了吗!” “呵,就你们家会造船,还是就你们家会做生意。” 许佑汐丝毫不留情面地开始怼人了。 一场谈判,在许佑汐的阴阳怪气下不欢而散,最后还是什么合约都没有谈下来。许佑汐原本打算送出去的伴手礼,也全部收回,这些人不配让她花钱。 莱那托本来还有点不死心,打算再逗留个两天,试试看等许佑汐回心转意。 当天傍晚街头巷尾流传起了一则消息,说是大乾要在广州最繁华的地段专门建个叫做‘博物馆’的文物展览馆。 这家展览馆内专门放一些有意义的纪念品,像是几次战役中损坏的兵器,还有引进红薯那位商人的工具木篮子。 其中最价值连城地镇馆之宝,也不是别的,正是大不列颠人之前拿去试图哄骗大乾签下的旧契约书。 “陛下,您这么大张旗鼓不太好吧。” 何江义都被许佑汐的这种操作给震惊到了,但,他难道还能改变陛下的意志不成? 许佑汐正用着潇洒地书法,详细记载着本次谈判地全部经过,包括大不列颠商人是怎么试图哄骗大乾签下不合理的契约书,又是怎么被拆穿的。 “怎么不好了?”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您这么直白地写出来,会不会……有一点,丢人了?” 呵,只要朕不觉得丢人,那丢脸的就是别人! 许佑汐自然没有把内心真实的想法说出来,而是挑了个旁边人能接受的解释:“大乾后面与外界通商的机会还有很多,如果不把这些海外商人的劣根性提前告知百姓,日后还不知道会有多少无辜善良地百姓受骗,都是朕的子民,朕于心不忍啊。” 她大乾的子民,怎么能吃亏! 何江义还真没考虑到这么以后的事情,听见许佑汐这么一解释,顿时觉得好像还是有这种必要的。 旁边站着始终不作声地徐令,都有几分嫌弃何江义这磨磨唧唧地反应了,这一看就是和陛下相处的太少了,就这点小意思,看他多淡定啊。 等住在招待所等待的莱那托,知道这事的时候,被气得脸色都发青了! 甚至亲自上门找许佑汐讨要那份旧契约书,结果不仅遭到了拒绝,甚至他还发现大乾已经找工匠把契约书内容完整复刻出来印刷了几百份。 整个大不列颠的脸都要丢光了! 莱那托气得半夜就登船离开了。 “陛下,您就这么把他们给气跑了?” “不然呢?算他们跑得快,不然招待所从明天开始收费了。” 如果说,在这些人没有损害到大乾利益地情况下,许佑汐还能愿意同他们虚与委蛇一段日子。可现在他们都干得出‘敲诈’的事情了,让许佑汐怎么继续忍下去? 徐令虽然也觉得陛下有点冲动,但是很解气:“咱大乾也不怕他们。” “他们真敢打过来,我们就准备打到他们老家讨要战争赔款吧。” 许佑汐敢说这话,是有底气他们暂时不敢对大乾出手的,等他们决定动手的时候,大乾的蒸汽船早就造好了。 神机营一直在改进炮弹、火药的配方,经过无数次地改进,现在的火药威力比起从前提升了几十倍都不止。 这些威力极强地火药都已经装备在了新的军用战船上,这些外邦人靠什么和大乾打仗! 许佑汐处理完了来自上京的政务,交给徐令让他把东西传回去,她先休息一晚,明早再去处理那些黑人奴隶的事情。 第二日清晨,是个阴天。 许佑汐刚出门,就见到等在门口的何江义,顺便关心了下轮船制造局的进度问题。 总之,按照目前的进度来看,顶多再有半年的时间,专门用于作战地蒸汽军船就能诞生了。 大不列颠商人还是希望和大乾保证商贸往来的,这次运来的牲禽品质都不错,几十个带着锁链地黑人每天勤劳地照顾着这些牲口,就连卫生都打扫地非常勤。 许佑汐吩咐手下,取下了这些黑人脖子上的锁链:“你们想回家吗?” 黑人奴隶相互看看谁都不敢说话。 “你们想回家,我不会阻拦你们,但是你们得靠自己攒钱买船。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像之前那些人一样控制你们的所有行为,也不会肆意鞭打、侮辱你们,在我们的眼中,你们和我们一样是同类,是值得尊重的同伴。” “这是哪里?” “我们国家的名字叫做大乾,乾为天,你们也可以称呼这里为天朝。”许佑汐解释道,“如果你们愿意,你们在当地找一些工作养活你们,可以继续饲养这些牲口,也可以换个其它你们喜欢的工作。” “底线是你们的遵守大乾的律法,不能随意惹事,一旦你们存在伤害大乾百姓的行为,大乾官府一样会给你们定罪,甚至直接驱逐你们离开大乾地领土范围。” “在这之前,我需要问你们一些问题,你们必须诚实地回答我。” 黑人奴隶们脖子上的锁链都被陆陆续续取下了,他们的眼睛里似乎还有点迷茫,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好。 “我之前说的,你们能听懂吗?” “能。” “我的第一个问题,大不列颠人是不是侵略了你们的国家,把你们当地的百姓当做奴隶转手?” “没有国家……被打,当奴隶卖出去,干很多活。” “除了大不列颠以外,还有别的国家进入了你们生存的土地吗?” “有,好多船,不认得。” …… 这些黑人的英语说得不好,交流起来有些费劲的,许佑汐觉得自己可能得想办法先找人教他们汉语了。 通过与这些黑人交流,许佑汐也得到了不少有用的消息,她仿佛已经能看见外界的情况了,糟糕且复杂。 不过好消息也是有的,大乾是世界上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进入了蒸汽时代的国家。 她只需要坚定不移地按照这条发展的路继续走下去,外面这些‘强盗国’即便忌惮大乾,决定联合在一起动手,也未必能撼动地了大乾的地位。 “你们愿意暂时留在大乾吗?在这里工作,我们会给你们相同的待遇和报酬,只要遵守我们的法律,也就是我们的规则,你们可以有地方住,也不用担心吃不饱饭,你们完全是自由的。” “愿意,谢谢。” “谢谢。” 这些被当做奴隶反复转手地奴隶,脸上都多了感激地神色。 “我会安排人教你们大乾语言,在你们有独立生存的能力之前,就暂时先照顾这些牲禽为工作吧,我们会按月给你们发放报酬。” …… 186 许佑汐接下来几天有空就去找这些黑人交流,引导他们主动学习大乾文化,带他们走到街上去,还给他们讲述在大乾生存必须遵守的规则。 最初几天,广州的百姓因为从来没有见过黑人,还会觉得有点害怕,可自从了解到发生在这些黑人身上的悲惨经历之后,大乾人骨子里的那份温柔善良就溢出来了,极快地接纳了他们。 平时路上见到的时候,还会主动招手打招呼。连着几天下来,黑人们总算放下了戒备和不安,遇到热情的大乾人,还会腼腆地回个笑容。 许佑汐在黑人里发现了几个特别聪明的,学习和观察能力都非常优秀,安排自己的人把这几个着重培养,并且让他们作为黑人们的代表。 # 天佑三年,四月十七。 阴雨连绵了好几日,广州总算迎来了晴天,许佑汐也松了口气,可以返程回京了。 “到这就可以,都不必送了。” 许佑汐着急赶回上京,离开广州前,她留了份圣旨,让广东提督学政严随负责接下来的所有海上交易。 至于这批大不列颠人运过来的牛羊猪之类的牲口,许佑汐特地从系统里兑换了优化牲禽优点的药水,混到牲禽地水源里喝下去了,他们所繁衍出来的后代也将继承它们的优质基因。 许佑汐又安排了广州知府冯一,专门负责饲养那批从海外运过来的牲口,选择本土品质上佳地牛羊与这些海外牲禽进行杂交,孕育出性价比高的牛羊猪。 事情安排妥当,许佑汐就出发了。 广州这边的官吏大多都知道许佑汐要返程了,匆匆赶到城门口送行,提督学政严随、知府冯一、何江义将军,包括那几位被她特殊关照的黑人也过来了。 就在许佑汐准备骑马赶路前,其中一位黑人出声拦住了她,说是有件礼物想要赠予她。 许佑汐翻身下马,笑着接过了黑人双手递过来的纸张,纸张上被木炭涂鸦地满满当当。 黑人的表情似乎有些焦虑:“我们不太会画这个,都是大家凭着感觉,整理出来的。” 许佑汐盯着纸张看了许久,忽然笑了起来:“圆圈表示了你们的国家,大一些的椭圆是指大不列颠帝国?空白地方是大海,这条直线代表着从大不列颠行驶到大乾的海路?” “您实在太厉害了!”黑人忍不住惊叹,“不过我也不能确定这条路特别准确,如果您需要开船过去的那里的话,我可以给你们带路的,我记忆力特别好……” 大概是许佑汐这段时间总是和黑人们聊天,还时不时打听外面这些国家的具体位置和情况,让黑人们觉得许佑汐或许是想去前往外面的这些国家。 “谢谢,这个礼物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许佑汐郑重道,“你们介意我把这张地图分享给其它人吗?” 黑人拼命摇头,生怕被误会:“当然可以,您是我们的大恩人!这不过是我们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心意而已。” 说完,黑人用力鞠躬后,便主动退到后面去了。 许佑汐盯着纸张看了好一会儿,在脑海中将地图完来继续完善了些后,才招了招手,把何江义三个人喊到身边问道:“这是一张从大不列颠到大乾的海路图,你们能看懂吗?” 几人几乎同时陷入了沉默。 呃,这些涂鸦…… 他们应该看得懂吗? “这张地图看着是很潦草,但是却把除了大乾以外的国家基本都画全了。”许佑汐吩咐徐令给她找了支笔,开始给纸上的圆圈做起了中文标记。 许佑汐好歹也学习过世界地图,理解黑人的涂鸦对她来说难度并不算大。 轻轻几笔勾勒,她就把大乾的位置凸显了出来:“这里是大不列颠,他们这一路过来,会经过好几个国家,这些都是与他们回家实力旗鼓相当的地盘。但是这里的一整片区域,就是这些黑人的国家,领土已经被大不列颠在内的几个国家瓜分了。” “过去的时候,我们潮商做生意,看似去得很远,但是都没有抵达过大不列颠附近。假如这些商人受辱之后,不回来了,那我们的商人也可以前往那边的几个国家,再次寻求合作。” 许佑汐说着,听她讲话的三个人也不断点头:“等蒸汽船造好,就可以带一批潮商走出去,我们的人也得去看看外面国家究竟处于一个什么样的情况。” “好的,大人。” 何江义表示同意,另外两个官员跟着他表了态。 “行,时辰不早了,我得赶路了。” 许佑汐点到为止,骑上了马,和身后的众人告了别,就正式出发了。 空旷地田地时不时吹来几阵伴着青草泥土气味地春风,几只蝴蝶在野花身边翩翩起舞,树叶上滴答落下几滴昨夜的雨水。 “陛下,我们这是去找鲍公子?” 徐令骑马来到了许佑汐的身侧。 “对,看一眼。最近几日广东附近的雨天多,看完就离开,路上尽量不要耽搁。” 许佑汐凭着记忆前往那个村落,那个村庄应该是建在半山坡的,许佑汐骑得马还没进山,路就已经非常难走了,黄泥黏附在马蹄上,一行人地速度也是越来越慢。 因为之前来过这个村落,村长是记得许佑汐的,听到村里人说许佑汐回来了,激动地跑到村门口迎接。 “大人,您来了啊。” 许佑汐去年冬天前来过这里,当时也是因为连续下了几场大雨,山上发生了滑坡,出山的路变得极其难走。 当时这些百姓着急出去卖菜,但是又没有办法背着竹筐翻山越岭,眼见着新鲜的蔬菜都摆要坏了,都快把村民急哭了。 许佑汐正是因为听说这里发生了天灾赶过来的,所幸是没有人受伤,她便有条不紊地安排官府出人负责给这边清路,同时叫这边村落地百姓腌制蔬菜来延长蔬菜的腐败期限。 “不用特别招待,过来看望一位朋友,看完就走了。” 许佑汐找到了鲍有今,发现他正在拿着本书,一边看一边喂猪。 “李思!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拒绝了奇货铺掌柜的所有帮助?在这里住的习惯吗?” 鲍有今擦了擦脸上的灰尘,笑着道:“都说了我是来吃苦历练自己的,村民们都是吃苦,总不能就我一个人享受吧。” “你吃得消?” 许佑汐发现鲍有今整个人明显清瘦了不少,脸上现在都看不出来有肉了,穿着当地百姓地粗布衣服,甚至都很难看得出他是内阁首辅家的公子。 “你就放心吧,后面都会慢慢改变的。我现在都养起猪仔了,等村子里渐渐有钱了,大家日子好过了,我的日子也会好起来。” “遇到困难,去奇货铺求助,大家都是朋友,没必要和我们客气。” “行了,帮我给珮谣、何慕卿报声平安。” …… 鲍有今看着许佑汐地马儿渐行渐远,靠着身侧地木栅栏,嘴里嘀咕着:“猪儿啊,赶紧长大。” 村长也好奇地走过来:“鲍秀才,你认识李思大人?” “我们在上京读书的时候是同窗。” 村长忍不住投去了同情地眼神:“既然是同窗,您,怎么就沦落到,这种地步呢?上京多好,非要来这种小地方受苦,你该不会是得罪了什么权贵吧?” “当官值得尊敬,养猪就不值得尊敬了吗?村长,你以后就懂了,这叫人各有志,却大道殊同。” # 许佑汐在四月底赶回了上京。 不过刚进上京城,她就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上京的街头巷尾好像都在议论自己? 什么女帝免除某地税收一年; 女帝新修水利,可以救治多少人了; 女帝又建了什么什么,实在是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许佑汐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些事情,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事情发生在这段时间,钱是许笑笑批的。 但是她分明嘱托过了许笑笑遇到和钱相关的事情,直接丢给户部去处理,也就是说,杜致意在这段时间批了不少项目? 想起杜致意,许佑汐还是很放心了,可能确实是些利民的事情吧。 许笑笑听说许佑汐回来了,特别高兴地过来邀功:“汐汐,我帮你做了好多好事情!” “你帮我?” 听到这三个字,许佑汐本来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对啊对啊。”许笑笑小鸡啄米似地点头,“你有没有发现整个上京的百姓都在夸你!” 夸奖是没听出来,但是大冤种的味道是有了。 “我给你批了好多好多项目。”许笑笑满脸期待,好像在等待表扬,“汐汐在民间的威望肯定越来越高了。” 许笑笑继续暗示,听懂了没,威信值高了,就可以买新的替身了呀? 碍于旁边于大人还在,许笑笑也不能明说,只能努力地眨眼睛,她还动不动就看两眼旁边的于薛敬。 啊? 许佑汐把疑惑地目光投向了正在看热闹的于薛敬:“于大人?” 于薛敬见躲不过了,立刻满脸严肃认真道:“陛下,臣一介武官,大字都不识几万个,怎么能干预得了笑笑姑娘批奏折呢!” 所以呢? 许佑汐多了几分明悟,这两人该不会是为了不让许笑笑继续暂代自己当皇帝,就故意把事情搞砸了吧? 想得美。 她就不信了,难道还有她许佑汐解决不了的烂摊子吗! “行吧,朕知道了。” 于薛敬刻意摸了摸刚染白地几根头发,主动申请道:“陛下,臣这一月时间觉得精疲力竭,恳请陛下放臣回去休息几日。” “批了。” 等于薛敬离开,许佑汐看向了许笑笑:“你要回背包里吗?” 许笑笑摸了摸下巴:“其实,我还能批!但是既然汐汐都这么说了,我也就勉为其难回背包吧。” 这次和上次比起来没有太大的不同,许佑汐回来,上京一切回归正规,很正常。 可直到傍晚的时候,许佑汐才意识到自己把事情简直想得太简单了! “你说什么!国库空了?!” 许佑汐顿感天旋地转。 “陛下,您没事吧?” 杜致意有点不明所以,这些钱款不都是陛下自己批的吗? “朕,没事。”许佑汐艰难笑着道,“最近朝廷花钱地地方挺多的啊,呵,朝廷都有些入不敷出了。” 杜致意轻叹:“陛下,其实臣也是实在不明白,您这段时间为什么要批这么多项目的经费。” “原来是朕……批得啊。” 许佑汐在内心反复念起了许笑笑地名字,她快气哭了。 摔! 她跑来跑去累死累活赚钱,回来竟然发现家底没了。 她这是什么鬼运气,在拥有了败家爹,败家娘,败家爹之后…… 又喜提了败家女鹅?! “陛下,您忘了吗?您最近只把容大人关于中学的批款给了户部,臣已经帮您拒了。” “哦。” 许佑汐已经没力气思考这些了,她接下来还有广州轮转制造局的一百万两白银没给,神机营的五百万两白银没有支付,还有雪灾灾后重建地拨款没有给出去…… 把现在的她卖了也赚不到这么多银子啊! “杜大人,你知道上京哪里有财神庙吗?”许佑汐有气无力地询问道。 杜致意满脸惊讶,没想到陛下为了赚钱,竟然愿意付出这么大:“臣听说上京城外有一家财神庙香火比较旺盛,也比较灵验……” “等等,朕不需要香火旺的,你帮朕查查一共有多少庙就行了,朕挨个去。” 许佑汐深深觉得她这次必须得多拜几家财神了,毕竟现在只有一个财神爷显灵地话,已经救不了贫困无助地她了。 “陛下,您辛苦了。” 杜致意还是没能理解陛下当初答应批准这么多地方经费的意图,毕竟陛下这个时候看上去似乎格外痛苦。 可惜了,他也很穷,实在无法分忧了。 许佑汐苦笑:“行了,杜大人下去吧,让朕单独呆一会。” 她现在是有苦也没地方诉啊! 除了拜财神爷以外,她还得想想去哪里骗钱了! 187 离京一年多的太上皇、太后返京,周愧学也跟着回来了。上京最近发生了不少事,但周愧学能回来,对许佑汐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陛下,明弥国实在是欺人太甚!” 孟之谦因为这事已经找许佑汐好几次了,他为了说服许佑汐,这次还特地喊上了鲍长年一块过来。 许佑汐望着茶杯里没有茶叶的白开水,道:“上京有人中招吗?” “守卫发现得早,暂未发现感染天花的普通百姓。新医阁也陆续在上京开始接种牛痘疫苗了,大乾自有天佑,明弥国的阴谋必定不会得逞。” “嗯。朕得到消息,明弥国遭受天花影响,整个国家已经乱套了,到处都是生灵涂炭,他们也猖狂不了几天了。”许佑汐喝着白开水,“这种时候,大乾贸然出兵,容易落人口舌。” 孟之谦叹气:“陛下宽厚。明弥国如此对待大乾,可大乾依旧愿意善意相对,比起明弥的附近虎视眈眈地‘友邦’,陛下果然胸怀宽广。” “明弥的天花都严重成那样了,还有国家惦记?也不怕惹祸上身?” “都说富贵险中求,现在那些国家都等着看大乾会不会先动手,毕竟明弥这两年挖出了好几座矿山,惦记的人也不在少数。” “矿山?什么矿?” 许佑汐瞬间竖起了耳朵。 “一座金矿,多座铁矿。” 他在说什么! 这是锦衣卫说的,明弥国近几年发了点‘小财’? 他们有金矿啊! 许佑汐差点拿不稳茶杯:“……明弥国实在太过分了,几次三番挑衅,岂不是欺我大乾无人!” “打!必须打!” “择日不如撞日,从两湖地区、蜀地分别调兵,云南边境汇合备战。神机营从上京运送火器,江南负责粮草供应;广州海军同时备战,准备断其海路。” “孟大人?” 直到许佑汐喊了一声,才把孟之谦从震惊中拉了出来:“先给明弥国国君递战书,问他是否选择和谈。想谈也行,他必须从大乾购买天花疫苗免费供给百姓治病。” “是,陛下。” 许佑汐轻叹:“朕也不是那种惦记明弥国那点矿的人,只是不忍心看百姓受苦。你说这明弥国刚有点钱,就开始四处惹事,不让他破点财,他不懂什么叫安分守己啊。” 还别说,这话听起来还挺有道理。 “陛下,若是明弥国国君不同意和谈呢?” “不能换个同意国君谈吗?”许佑汐说话的同时,目光落在了,在旁边站了半天却始终没开口的鲍长年身上,“鲍爱卿?你觉得呢?” “……臣明白。” “嗯,很好。” 许佑汐用人原则,但凡得光明正大干的事情,找孟之谦;需要用点心机手段的就找鲍长年。 # 四月廿九,科举放榜。 放榜的地方围满了考生,有欣喜若狂地,也有垂头丧气的,在这多停一会儿,仿佛看遍了人间百态。 许佑汐陪何慕卿过来看榜,她没有任何悬念地中了。 “恭喜。” 何慕卿考得是户部,但是最后录用她的却是吏部。 “虽然没进户部,但能进六部之一已经很不错了!” “今年报户部的考生太多了,但最后只录用五个人,户部考官觉得卷面成绩很不错的,也会主动推荐给其它部门。”许佑汐顿了顿,“……你实在想进户部也不是没办法,可以等三天后的殿试。” 许佑汐一口气说了不少话,她有点担心何慕卿没达成目标会觉得难过。 何慕卿格外高兴:“我一点都不失落,我竟然真得中进士了!我得写信告诉我爹我考中了!” “对对,还得准备殿试!李思,我现在好紧张,那可是殿试啊,我好害怕见到天子之后,会不会紧张到说不出话来。” 许佑汐理解不了何慕卿面对殿试的紧张,她就有点担心她知道真相之后,她们友谊的小船会不会沉掉。 “乔司业下午会在国子监押题,前年殿试第一刘继业也会过来讲课,还邀请了好几位从国子监考出去的三甲过来。” 何慕卿激动到不知所措了,拉了拉许佑汐的衣袖:“李思,你下午有空吗,能不能陪我一起去听押题……” “行。” 许佑汐答应了,她也可以顺便找找殿试考题的灵感。 这次的押题课程是面向所有进士的,除了国子监考中的十几位考生以外,榜单有名字的其它书院考生也过来了不少人。 “榜单上没有名字就不能进去吗?我们都是国子监的学生。” 由于许佑汐的名字不在榜单中,被拦在了国子监门口。 许佑汐好歹也算得上是国子监的知名人物了,看门弟子明显犹豫了下:“那你进去吧,但乔司业没有给你在前排留座位,得委屈你先坐在最后一排了。” “没事没事,多谢你了。”何慕卿感激道,拉着许佑汐坐到了屋子最后一排。 “慕卿,你去前面坐吧,我就是过来听个热闹。” 许佑汐劝说道。 “你还跟我客气。” 她们两人来得早,坐下后,教室里才陆陆续续有其它进士,带着纸笔书籍过来。 许佑汐目光落在了这些考生身上,除了慕卿以外,没有她认识的人了。这一批高中的进士普遍年纪不大,有些人带过来的背包里还带着好几期的《乾报》。 片刻之后,乔司业过来了。 乔司业目光落在了前排空出的座位后,又开始环顾教室,似乎是在确认何慕卿过来了没有。 结果,他看见了正在冲他微笑点头的陛下。 “……” 他有点晕。 幸好,陛下很快就收回了眼神,然而坐在陛下身边的何慕卿已经认认真真地准备好了纸笔,似乎期待着押题的开始。 这还有必要开始吗! 乔司业花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了内心的复杂情绪:“既然诸位已经考中了进士,那乔某给你们的第一条忠告就是,必须时刻规范自己的言行举止,无论陛下在或者不在,都不影响你们以‘君子之道’要求自己。要把你们接下来的每一刻,都在当成在殿试的考场上应对,只有这样,等到真正殿试的时候,你们才能做到临危不乱。” 乔司业觉得自己仁至义尽了,他都暗示到这种程度了。 188 怎么说乔司业都是见识过大世面的人了,只要许佑汐不开口说停,他就得咬着牙把这场殿试前的押题办下去。 “三日后的殿试,是陛下登基后的第二次殿试;今年也是科举改革的第一次考试,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其实对于你们来说,以‘不变应万变’就是最佳的态度。” “你们这三天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好好反思自己的优点和不足,等陛下提问到你的时候,应该怎么回答才能把你个人的优势展现出来。” “至于其它准备,得靠你们平时的学识积累,你们有没有熟读圣贤书,有没有关注朝廷时政,有没有行善积德,可能都决定了你们最后的结果。” 乔司业的课越讲越心虚,额头上不停出冷汗,这些进士听得仔细也就算了,陛下听得那么认真做什么。 “行了,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接下来会有一些历年参加过殿试,并且取得过好成绩的前辈给你们提供些经验,你们有什么疑惑都可以问。” 乔司业擦擦汗,如释重负地离开了。 第一个讲课的是容映冉,他的注意力放在了桌子前的中学课本上,并没有注意到台下坐着的许佑汐:“考中进士,是你们入朝为官的起点,日后能到什么位置还得靠个人造化,大家对于这次殿试的得失心不要太重,你若真有能力,就算躲到天涯海角,陛下也能找到你。” 许佑汐听出来了,容映冉这是在泄愤。 主要是许笑笑把她压榨容映冉的事情,暴露的太明显了,前段时间那么多官员申请经费,唯独把容大人的折子给了户部。 就差没把‘特殊对待’几个字,写在脸上了!容映冉不生气才怪。 “容大人,学生有问题。” “说吧。” “三日后殿试,我们该如何展现自己呢?或者说,陛下特别赏识哪种人呢?” “你觉得呢?” 容映冉反问。 提问的学生愣了几秒,赶紧道:“学生觉得,陛下应该格外赏识像户部尚书杜大人这种刚正不阿、为百姓办实事的好官;容大人这般全心致力于公学教育的官员,也定是深受陛下信任。” 许佑汐抬头,这小子不错,年纪不大说话已经滴水不漏了。 “陛下赏识的人可多了,神工局局长闻大人炼出水泥,造出了蒸汽车,雪灾之下,几日发明铲雪机器,他不厉害?神机营滕指挥使,把火铳改进到燧发枪,平蜀乱安两湖,哪个不是神机营将士冲在前面,他不厉害?新医阁阮仵作提炼抗生素,当无数中医对霍乱束手无策的时候,他用新医学救了多少人的性命,他不厉害?” “瓦剌入侵,是兵部尚书孟大人死谏守上京;赋税改革,天下变法,是鲍首辅、姚少傅在身先士卒;蜀地布政使莫侍柒,安蜀地,建工厂,为女子平权说话;云南疆域将军死守明弥;广台海军抗倭挡蛮夷外邦,陛下难道不赏识他们?” “前年新科状元刘继业,现在《乾报》天下无人不知;晋商杨追月开设银行;国子监学生珮谣办起奇货铺,这么多前辈放在你面前,你竟然会问这个问题,陛下赏识哪种人?” 提问的进士被容映冉这一番话,说得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眼光太浅。”容映冉摇摇头,“你日后所为能达到这些人中的百分之一,就不枉我今天说了这么多。” 旁听的进士们纷纷奋笔疾书,容映冉这一番话,实在让他们收获匪浅。 容映冉收回了目光,其实,他还有句话没说全。 陛下,欣赏什么样的? 自然是会赚钱的! 呵,就算不会也没事,陛下会手把手教你怎么赚钱。 许佑汐听着也觉得挺有道理的,这个进士的问题假如作为她的殿试题目,那容大人这番发言,她至少能保证有个前三甲的好成绩。 这时候,屋外有人找容映冉,他便先出去处理政事了;屋子里的学生们,也开始讨论起刚刚的问题了。 许佑汐佩服地瞄了眼被何慕卿记录的满满当当的纸张,好刻苦! “李思,假如你在殿试上,陛下问你,她比较赏识哪种人,你怎么回答?”何慕卿问道。 “不至于问这么荒诞的问题吧。” 许佑汐很认真地怀疑自己想象力达不到这种高度。 “前年殿试题目,陛下问该送她什么作为生辰礼,可见陛下出题向来是别出心裁的,所以今年殿试的题目,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 好有道理。 许佑汐还真考虑起了这个问题,她欣赏什么样的人? “像杜致意这样的。” 这是许佑汐思来想去,给出的答案。 “就算你回答不能像容大人那么全面,也不能这么敷衍吧。”何慕卿这话一说出来,旁边听着的进士也忍不住纷纷点起头来。 ? 她给出的分明就是标准答案! 你们凭什么看不起标准答案!!! 许佑汐欲言又止。 算了,她还是低调点吧,毕竟得维持她的帝王风范。 容映冉处理完事情后,回到教室坐下:“我还能再呆一柱香的时间,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看到周围进士安静了下来,谁都不打算当第二个出头的人了,何慕卿犹豫片刻后,主动站起了起来:“容大人,我有问题。” “说。” 容映冉看向了何慕卿,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了许佑汐身上。 难怪刚刚乔司业看他的眼神那么复杂。 原来,陛下也在。 那他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有点自取其辱。 容映冉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转,啧,看样子陛下这马甲还没掉啊。 今年殿试有热闹可以看了。 何慕卿斟酌了好一会,才把自己的问题问了出来:“学生,想问问老师,如何才能成为杜大人那样好官呢?” 容映冉认真地点点头,笑话,他要是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岂不是得成为第二个朝廷公敌了?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这样吧,李思,你过来给你朋友解答下吧。” “……” 许佑汐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带个面纱出门了。 189 如何能成为杜致意这样的好官? 假如许佑汐不是皇帝,又或者何慕卿是在私底下问她的这个问题,那她肯定得很多个层面分析。 但公开场合肯定不行直说,万一传到杜致意的耳朵里,她这个皇帝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孟子》言: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在杜大人身边多耳濡目染,便是最好的办法。” 许佑汐的回答,堪称毫无亮点。 进士们的表情都有几分失望,于是视线又重新放在了容映冉身上,似乎在期待他能给出个更好的解答。 没想到容映冉果断附和了许佑汐的回答:“说得太好了,我都没什么能补充的了。” ? 容映冉装傻不提,接下来又回答了其它几个学生,他们的问题大多和朝廷的一些新政有关,解释起来挺轻松的。 一炷香过后。 “容大人,下官来换您了。” 刘继业恭恭敬敬地给容映冉行礼。 容映冉拍了拍刘继业的肩膀,意味深长道:“好好讲课。” “是。” 容映冉离开,刘继业继续。 教室中端坐着的进士们对刘状元的热情,比看到容侍郎还要高出不少,争先恐后地提问起来。 “刘大人,您去年参加殿试的时候紧张吗?” “刘大人,殿试气氛是不是特别紧张,所有人都不敢多说一句话的那种?” “刘大人,您是前年科举状元,当时陛下的那个问题您是怎么回答的?” 刘继业记忆被这句话带回了前年的上元节,挂满上京城的灯笼,川流不息地人海,其实他的殿试早在那天就考完了。 “我说送陛下一盏素灯,上面只提一句诗: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我的答案,对你们来说可能没有多少借鉴意义。” 可惜,进士们都没有注意听刘继业的后半句话。 “王维的诗,盛唐的景,别树一帜,不愧是状元郎的答案。” 正在认真记录的何慕卿突然笔尖一滞,她怎么觉得这句诗有点眼熟呢,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地画面。 何慕卿轻轻推了推许佑汐,压低声音问:“李思,刘大人说得那盏灯……你上元节写的那盏灯……是同一盏?” “刘继业就是上元节那天,我送灯的那个人。” 何慕卿捂住了嘴:“刘大人因为帮了你,无意中看到了你的灯笼,后来他又用你的灯笼回答了陛下出的考题,所以就变成你帮了他。” “是啊。” 何慕卿距离真相只差一步了。 可惜这最后一步,得要在殿试上解开了。 许佑汐趴在桌子上,不是说押题吗?到现在为止都没人出面押题。 那她三天后提什么考题呢? 这么想着,她竟然趴着睡着了。 “李思,我们该走了。” 许佑汐被何慕卿轻声唤醒了后,惊讶地发现身上还盖了个毯子。 “毯子是乔司业让我给你盖的。”何慕卿解释着。 “课这么快都讲完了?我睡了很久?” “没有。乔司业说其它几位授课的官员因为临时有事来不了,今天就只安排了容大人和刘状元的课程。” 乔司业主要是怕惊扰陛下休息,所以把其它几位的课程改时间了。 “好。”许佑汐站了起身,“怎么样,听完课放轻松了吗?殿试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困难。” “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两位老师都讲了不少有用的东西。” “慕卿,我……算了,你好好复习。” # 三日后,殿试。 许佑汐前一天休息得很早,就是为了养精蓄锐应对今天的殿试。 辰时,进士们依次入殿,所有人低头跪拜行礼。站在大殿两侧的文官、武官,悄悄打量起这些未来同僚,确实都很年轻啊。 许佑汐在人群中轻松找到了何慕卿,这批进士共录取了九十二人,却只有何慕卿一位女子。 “平身吧。” 跪地的何慕卿隐隐觉得这个声音似乎有点熟悉,但在没有陛下允许的情况下,她也不敢贸然抬头。 何慕卿的进士录取成绩排在榜单第四,所以她进殿时也是站在这批进士的第一排。通过余光,她看见珮谣义父姚大成向她投来了友好的笑容,哦,还有那位和她结过梁子的面无表情的鲍首辅。 大殿之上,他一介首辅总不会公然为难她吧? 许佑汐示意周愧学开始念殿试考题。 今年殿试考题为二选一。 其一,提出一条富国之策。 其二,弹劾当今天子。 所谓富国之策,字面意思,提出一条可以使国家变得富裕的方法;假如想不出富国之策也问题不大,合理弹劾下天子也算完成答卷了。 除了这批新第进士外,站在两边看热闹的文武百官也都在心中暗自唏嘘,他们虽然知道陛下对赚钱的执念很深,但也想不到陛下竟然真会把这种事变成殿试的考题啊! 再而言之,富国之策若真有那么容易提出来,国库还会常年入不敷出吗! 这考题若是放在他们这种混迹官场不少年头的老家伙身上,肯定是不假思索选择第二个作答;然而对于这些新第进士确实是为难了,每个人都焦头烂额地考虑起‘富国之策’。 许佑汐坐在高处,观察着新第进士的表情,这两个题目有这么难吗? 一个个都苦着脸。 许佑汐转而看向朝中的诸位爱卿们,在听到殿试考题后,各个都是目光有神、胸有成竹地模样,甚至还有几个已经有点跃跃欲试,恨不得站出来给考生打个样了。 “……” 她保证这帮老家伙绝对在琢磨着怎么弹劾自己! “有人答题吗?” 许佑汐等到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主动答题的,她的考题很难回答吗? 许佑汐目光在何慕卿的身上停住了,看样子慕卿没想好该怎么回答,作为全场唯一女进士,她给点优待不算偏私吧。 “户部录取的五位,先回答下看法吧。” 预料之内。 户部的五位进士,全部选择了第一题。 这五个人的回答都没有太过惊艳的,但几人却把所有能说的点,都给概括全了。 有人专门说关于田亩、种苗相关的改进措施,还提出了在民间大力发展嫁接技术和农业改革,富国先富农。 有人精通《税法》,便提出商税改革,将历年农税、商税条例拎出来,还分析的头头是道。许佑汐也就懂个大概,但她发现刑部的尚书陈大人表情变得又妒又爱,目光落在那个侃侃而谈地进士身上就移不开了。 还有人分析大乾现有工厂的情况,类似于水泥厂、纺织厂、火柴厂之类的,他认为随着工厂的发展,大乾会面临部分物资过甚,这种时候,应该将这部分‘过甚物资’卖到外邦去,并且在从外邦收购粮食或者各种作物回来。 …… 户部杜致意边听边点头,表情都柔和了不少,这批户部收的进士都很不错。就连许佑汐也能在这几个人的答卷里,收获不少有用的内容。 这五个人是回答完了,可剩下的进士也没内容可以讲了啊! 或者说,剩下来的人无论选择哪个方面讲,都肯定不如这几位说得细致,所以说户部在选拔人才上有手段呢! 许佑汐看了看何慕卿,她应该还是没考虑好怎么回答,得再给她争取点时间。 “接下来就刑部的五人继续吧。” “……” “难道没有一个人可以先回答的吗?” 陈辉世看着同时陷入沉默的几个刑部进士,顿时憋不住了,主动上前一步:“陛下,这不公平啊!” “怎么不公平了?” “您之前亲口说过,这世上最赚钱的手段都写在《大乾律》里了。可见刑部录取的五人过去受到的教育,向来都是‘最赚钱的事’都不能干!您让他们怎么提富国之策?” 哦。 有道理。 许佑汐被说服了:“那依陈尚书看,怎么才公平呢?” “陛下英明,臣认为可以改成让刑部五人回答,《大乾律》上哪些‘赚钱’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干的。刚好可以趁此机会让百官重温大乾律法,并感受《大乾律》的威严之处。” 陈辉世没指望刑部新录取的几个小崽子能拿前三甲的成绩,别到时候连殿试都过不了就行。 “准。” 在刑部尚书的争取下,五个刑部的进士也都顺利答题完毕。 “接下来就兵部吧。” 孟之谦的表情微滞,陛下让一群专研兵法打仗的人,研究富国之策? 许佑汐刚好有点累了,端起茶杯准备喝上一口,结果就听到兵部几位进士侃侃而谈起了怎么打瓦剌,瓦剌最有钱的城县在哪。 这口茶有点咽不下去了。 除了攻打瓦剌之外,他们还提到了如何调动兵马最快占领明弥国的金矿、铁矿、铜矿…… 艹。 孟之谦要是前几次找许佑汐商讨攻打明弥的时候,都按照这种占领矿的进度来劝说,她恐怕也坚持不了这么久。 兵部的几位进士原本也没想到要这么回答的,还得感谢刑部尚书给他们带来的灵感。 …… 或许是陛下声音实在太熟悉了,原本应该静心思考殿试题目的何慕卿,根本平复不下心情,终于她实在忍不住了,决定悄悄抬头看一眼。 就这一眼。 她是不是因为太累出现幻觉了。 她为什么会觉得天子和她的同窗好友李思长得一模一样! !!! 紧接着,她脑海空空地与陛下对视了,看着陛下冲她笑。 难道陛下和李思真是同一个人? 何慕卿惊慌到一时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这种事情就连话本里都不敢写,昔日同窗竟是当朝天子??? 天。 她之前究竟做了多少傻事。 过去发生的一幕幕,仿佛都在脑海中瞬间炸来了。 难怪李思突然就不去国子监了,那会是在筹备登基吧; 难怪李思对朝廷每一项新政都能提前那么多知道,比鲍有今的消息来得还要快; 难怪鲍首辅那次半夜见到李思后,原本冷硬不吃的态度,瞬间就动摇了; 难怪乔司业每次看到李思,行为做事都充满着古怪,押题那天,还特地跑过来给李思送毯子。 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何慕卿只能一遍遍地反复告诉自己,她现在还处于殿试中,任何事情都可以在殿试之后解决。 所以,殿试题目是什么来着? …… 许佑汐发现了何慕卿的不对劲,她就是当朝天子很难猜吗? 终于,许佑汐已经把这些进士考生都问了大半,于情于理,她都得问到吏部的考生了。 不过按照吏部虞叹那个性格,他肯定做不到陈辉世那样的魄力,还主动站出来表达希望天子改题。 “吏部的进士回答下吧。” 终于,轮到何慕卿回答了。 何慕卿其实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她从小在海边、船上长大,没少和潮商打交道。 她可以从潮商的经商理念入手,建议朝廷建立属于自己的海船去往各国做生意、扬国威;也可以说她不久前听珮谣提起的,奇货铺打算单干的那位董姓伙计构建全国性的‘民信局’的理念,这件事基本没什么外人知道,她在殿上提起,肯定是非常新颖的一个答案。 可这个时候,她却鬼使神差般说道:“臣选第二个考题,臣有事弹劾……陛下。” 这话说完,她似乎瞬间安心了不少,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对谁有信心,是对天子不会迁怒自己呢,还是对自己的答案足够有底气。 “你是本朝进士榜中,第一位以女儿身考进来的;也是殿试上唯一一个提出来要弹劾朕的。”许佑汐点评了句,“非常不错,朕很欣赏你身上的勇气。” 许佑汐富丽堂皇地一番话说完,了解她的人立马就懂了,陛下又开始演戏了。 何慕卿行礼后,不急不慢道:“臣弹劾陛下去年曾花费三月时间祭祀,耗时长且劳民伤财,未见任何好处不说,当年冬,大乾又遭遇了雪灾。由此可见,祭祀根本无大用,当废除此制。” “陛下,如今国库紧张,更不该劳民伤财,举办各类仪式了。”何慕卿又强调了句。 可能是因为听到李思抱怨过好几次祭祀,何慕卿才产生了这个念头。 何慕卿也是牺牲了正规答题的机会,替许佑汐找合理的理由,减少祭祀次数了。 许佑汐沉默了会:“有理。” “但祖制不可废,为了避免日后再出现劳民生财的情况,日后最大祭祀不可超过三日,所有祭祀支出改为原先一成。” 190 何慕卿当众弹劾陛下的举动,在这些新第进士中,还是第一人。 她的殿试考完了…… 何慕卿顿时如释重负,无论成绩如何,她好像也不太在乎了,反而专心听起了其它进士的回答。 许佑汐陆续又提问了其它进士,但是像何慕卿一样,选择弹劾天子的却再也没有出现了。 新第进士们回答完毕,依次退出大殿,才轮到各个部门的官员进行综合讨论。 “陛下,臣觉得进士宫鹊,对于大乾律法的理解深刻,能力适合刑部。” 陈辉世憋不住,开始跟户部抢人了。 “这你得问问杜尚书是否愿意割爱?”许佑汐把难题抛给了杜致意。 陈辉世十分诚恳:“杜大人,这宫鹊的表现您也看到了,他在律法解读上非常有天赋的,这样的人放在户部反而会受到限制。” “可以。” “多谢杜大人理解。” 陈辉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觉得杜致意这个人,也并非都是一无是处! 杜致意开口道:“户部向来任务繁重,既然陈尚书要走了一个人,可户部空缺的位置总要人补上来吧?陈尚书,杜某觉得礼科包进士和都察院刘进士挺好。” 好吧。 既然杜致意都提了,陈辉世刚刚坑了户部的人才,也自觉理亏,那不如帮他换个其它部门的进士过去补上空缺也算还人情。 “那不知道杜尚书更心仪哪一位呢?” “还要选?不是都要吗?” “……” 呸! 妄图以一换二! 他杜致意可真不是个东西! 看着陈辉世脸色发青,许佑汐解围道:“杜大人,户部若是把人都要走了,其它部门也不好做了。” “是,陛下,那臣再看看吧。” 经过杜致意这么一折腾,其它惦记户部进士的官员,也默契地不开口了。 “陛下,如此交换之后,吏部便多出一人。臣认为这批新第进士中,唯独进士何慕卿有弹劾陛下之魄力,凭她的天赋来看,若能入六科、都察院此类部门,日后定能担任朝中言官之首。” 虞叹这番话看似在夸何慕卿,实则表达地是,他认为这个人的表现实在太过特立独行了,吏部不太想要。 姚大成下意识地皱眉,虞叹有点不识好歹了。 都察院左督御史苗文正考虑了好一会儿,最后也没站出来领人。 六科的几位官员听着心动,何慕卿虽然刚才表现激进了些,但怎么说都是进士中的第四名。他们六科品级不高,报名的进士本身就不多,抢人才也抢不过上面这些部门。 何慕卿若是被他们录取了,那摆明了是捡漏了啊! 容映冉眉头微动,朝着站在自己前面的贺尚书低声道:“贺大人,何慕卿能力不错,若吏部不收……” 贺尚书语气严厉:“休得胡说,你没听到那何慕卿刚才弹劾地是什么吗!还取消祭祀?让她来礼部不是打我们的脸吗!” 这话很有道理,可容映冉却听得很不舒服,虽然没有反驳,却明显陷入了沉默。 姚大成看了眼鲍长年。 哦,他是指望不上了。 几位尚书竟然同时缄默了,谁都没开口要人。 许佑汐的目光在几位尚书身上来回徘徊,朝堂上的这些老家伙多敏锐,一般情况下,只要陛下表现出这种状态,十有八九是生气了。 可也没人招惹她啊! 朝堂上,知道陛下与何慕卿关系的不过寥寥几人,大理寺卿李尚云就是知情人之一。 “陛下,进士何慕卿才华出众,臣甚是欣赏其直言不讳地坦荡性格,既然虞尚书愿意割爱,是否可以将何进士归于大理寺?” 李尚云其实也觉得何慕卿未必适合大理寺,这么说完全是为了替陛下解围。 大理寺? 许佑汐不确定何慕卿愿不愿意去那里,但从目前看来,唯独这个选择最为合适。 罢了。 既然六部都不愿意接纳何慕卿,那她便自己亲自带,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那就将何慕卿档案调到大理寺。”许佑汐冷淡道,“无事便退朝吧。” 见到许佑汐这种状态,几位尚书哪还不理解陛下的意思?虞叹心里更是后悔极了,早知道陛下如此看重何慕卿,他就算再不喜欢,也不至于将她推出去。 许佑汐回到御书房,实在不解气:“周愧学,最近六部都在做什么?” “陛下,据臣所知,工部近期没有多少任务。” “没任务?朕也不说其它地方,上京周边的官道都铺好了吗!水泥厂是他们在管,柏油也炼出来了,是不是等着朕亲自过去修路!” 周愧学埋着头,根本不敢说话,上京才经历的雪灾,工部修路的计划之前都被打乱了啊。 “兵部在准备和明弥国谈判,就算了。”许佑汐低声道,“那礼部呢?” “礼部的容侍郎同时筹备中学和上京大学两件事……”周愧学被骂得莫名其妙,甚至连说话都不敢大声。 “礼部的其它人,都是吃干饭的吗!什么事情都是容映冉全靠容映冉一个人在干,是吧。”许佑汐看了眼周愧学,“给朕下旨,让容侍郎将手头任务一日内全部交接给贺流去办,朕有重要的任务需要容大人协助完成。” “是,老奴遵旨。” 唉,贺尚书得倒霉了…… “近期广州开始与海外邦国进行交易了,让刑部尚书陈辉世和都察院苗文正负责编写一部专门约束海外商人的律法,六月份前编写完成,至于大理寺事务繁忙,就只负责最后的总审核。” “是。” “户部最近都在忙什么,国库空成那样,都不想办法吗!要求户部今年的所有税收,具体到某地,收税量多少,国库收入多少必须细致到每一颗粮食。朕六月底前要看到今年记录。” “是。” 陛下,竟然连户部都不放过了吗! “至于吏部……太闲了。既然官员考成法已经完善了,那朝中所有官员的政绩都应该有档案和分数了。告诉虞叹,朕六月底前,会抽查地方官员的考成法核算政绩的准确性。之前不是说,让地方公学创办率与公学的入学率算进地方官吏的政绩中,朕在检查考成法效果的时候,必须看到这个项目打分的体现。” 许佑汐接连下了好几道圣旨,把六部当中能力不错的官员,全调任到大乾各地巡抚半年到一年时间不等。 各个部门的官员,收到圣旨的时候,心态都崩了。 鲍首辅府邸的官员拜访率也空前的高,各个部门官员纷纷赶来,希望他能想办法劝说陛下不要如此激进。 早朝时,谏言地官员也不在少数,其中以礼部尚书贺流情绪最为激动,要知道礼部现在好几件大事在同时进行,几乎都是靠着容侍郎在主持大局,万一他走了,贺流觉得自己情绪随时得崩溃。 许佑汐格外淡定:“还有一两天,新上任的进士们就可以到各自的部门了,朕只调走了各个部门一两人,但是新上任的进士平均在五人上下,足够几位尚书大人使唤了。朝廷人手实在紧缺,爱卿们有什么困难都尽量自己克服下。” 因为许佑汐要求容映冉在一天内完成交接,所以他很多活都来不及自己干,就匆匆忙忙地交给了贺尚书。 他也是在交接过程中眼睁睁地看着贺尚书脸色由白到青,由青到紫,最后哀求道:“映冉啊,礼部不能少了你啊。” 要面子? 呵,现在清楚招揽点有能力的后辈又多重要了吧,容映冉实在憋了一肚子火气,这么大的一个礼部,离开了他,竟然连个可以办事的人都没有。 看着贺流这副模样,容映冉莫名解气,总不能老是他一个人遭这罪,不过他肯定不会表面上表现出来:“尚书大人,这是陛下的命令,咱们做臣子的也不好抗旨啊。” 看着贺流几乎崩溃的状态,容映冉感慨地进了宫,他觉得无论陛下这时候要给他分配多么难搞的任务,他都可以坦然接受。 “陛下,臣……” 还不等容映冉开口,许佑汐就打断了他:“容大人这段时间确实辛苦了,朕给你放两个月的假期,你回家探望家乡长辈吧。” “啊?” “对外就说朕安排你去执行一项得要严格保密的任务去了,别露馅。” 容映冉很快便明白过来:“陛下,你这段时间,是故意在折腾六部尚书?” “朕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容映冉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陛下,你不怕把贺尚书逼得太紧,他万一气得要告老还乡了,那礼部就麻烦了。” “等贺流不干了,你刚好顶上去。”许佑汐放下笔,“无论是递告老还乡的折子,朕这次全部都批;不仅批,朕还要发乾报,将奏折公开,告知天下的百姓。” 容映冉一时无言:“万一鲍首辅也生气不干了呢?” “他能舍得鲍有今?” 许佑汐已经在培养莫侍柒了,等过几年她经验上来,再把人调到上京;让她进内阁,也未必不如鲍长年。 容映冉轻叹,看来陛下这次突然发难,把所有后果都想好了:“陛下,那臣可就真得离京了。” “走吧,你辛苦三年了,也该放假了。” # 两天下来,整个早朝气氛都压抑到了极点,就连没受到牵连的孟之谦都不敢轻易开口。 到了第三天,殿试成绩公布。 ‘红纸黑字’第一排尤其显眼。 殿试状元:何慕卿(大理寺) …… 皇榜一发,全天下人都知道了,朝廷今年的状元被分到了大理寺,这反而成了大理寺可以炫耀的资本了。 而且经过这几天的折腾,全朝上下基本都心里清楚,陛下就是偏爱今年唯一的那位女进士呢! 可能是因为对方也是女子,所以格外惺惺相惜了? 这就直接导致了,后来每年殿试结束后,各个部门都在争抢考中进士的女子。 …… 何慕卿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分到了大理寺,她现在很懵,她对大理寺完全不了解啊。 她还有点担心大理寺的同僚会不会不接受她,结果没想到这里的人这么热情,而且眼神中还藏着不少感激??? 感激什么? 何慕卿到大理寺任职的第二天,许佑汐主动找她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何慕卿跪下前,被许佑汐直接拉了起来。 “不用行礼,和从前一样相处便是,在外面你还是喊化名李思。” “那,李,李思?” 现在让何慕卿这么叫人她已经开始有点不习惯了。 “嗯。” “珮谣是不是在我前面就知道……” 许佑汐看出了何慕卿想要问什么:“她没问我,鲍有今也不知道,暂时只有你知道这件事。” 何慕卿顿感任务深重:“我会保密的!” “在大理寺感觉如何?”许佑汐关心道。 “……挺好的,不过我看和我同一批考上进士的那些人,特别是进到六部里的现在都已经开始做事了,每天忙忙碌碌的,可我在大理寺每天就只能整理整理过去案件的资料什么的,我这种状态是不是不太正常?” “……”其实状态不正常的是他们吧。 当然,许佑汐没打算和何慕卿说得这么详细:“既然你最近在整理历年的案件,就没有什么收获吗?” “能学到不少东西。” “那这些朝廷地大案件去试着写文章,文章写好之后,让刘继业替你修改,后面你还是一切照常,跟着刘继业和苏怀和办乾报。” “我行吗?”何慕卿受宠若惊,“可我连六部都没进……” “你先写起来,写得不好就让刘继业慢慢教。你现在顶多算是在大理寺挂个名字,你的任务就是好好琢磨文字,写出高质量的文章。等后面我离开上京的时候,可能会把你带上,到时候,你有得是机会写文章。” 何慕卿用力点头。 “乾报是代表朝廷的报纸,刘继业和苏怀和都是男子,迟早得要有人从女子的角度看到一些事件,你又是大乾第一位女子状元,你要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 “可我……不是靠关系的吗?” “难道刘继业就不是靠关系的吗?” 191 几日后,孟府。 “孟大人,你这次真得帮帮我。” 自从容映冉离开后,礼部尚书贺流忙得焦头烂额,他在朝中和孟之谦的关系最好,理所当然跑过来找他求助了。 孟之谦放下兵书,问道:“你希望我怎么帮你?” 贺尚书哑然,单手扶住额头,斟酌道:“让容映冉回来。” “恐怕不行。” “那您帮忙找陛下讨要点办中学的经费。” 贺流完全想不通,容映冉到底是怎么在屡次申请不到朝廷经费的情况下,还能把‘公学’和‘上京大学’办得风生水起的。 偏远地区的中学选址刚定下,越来越多的问题接踵而来,中学学院置办用品的经费,地方师资力量跟不上,能支撑起上中学费用的家庭也少得可怜。 要是贺流光是操心中学也就算了,大学第一年课程还差两三个月就结课了,他得带领这些大学生分科,以及完善不同分科的学院建设。 即便他都如此忙碌了,吏部虞叹还天天跑过来问他讨要地方公学的办学数据,说是要作为地方官吏考成法的打分标准! 他哪抽得出空收集数据?! 只能闭门不出,尽可能躲着啊。 “你还缺多少经费?” 贺流想起了容映冉之前申请的五十万两白银,犹犹豫豫地打了个对折:“先来个二十万?” 二十万白银,至少够撑到容映冉回来了吧。 “我还是帮你打听容侍郎什么时候返京吧。”孟之谦摇头,现在连兵部攻打明弥的经费和粮草都是江南出,上京根本掏不出什么银子。 “唉,就算容映冉回来,礼部还不是得应对经费不够的问题。也不知道,陛下这次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 “当真不知道为何?那你当时在殿上为什么不要何慕卿?” “不合适啊。” 孟之谦却一针见血地点出关键之处:“因为你认为她叛逆,不好掌控,即便这个人能力在强,你也看不上。出于你个人角度来看,是没问题,可是陛下忍受不了。六部尚书都只想要好掌控的人,只会助长朝堂上拉帮结派的风气,陛下也会忧虑权力是否被架空。” “您在朝堂上的时候,也没说要她去兵部啊。” “……” 孟之谦自然是觉得不合适,但并不是因为何慕卿叛逆,要说叛逆,他自己念书的时候,比起任何人都要不服管教。 贺流也后悔不已,他要是早点知道容侍郎身上压着这么多活,他就算抢也要抢几个能力出众的后辈培养起来:“孟大人,那经费的事?” 孟之谦考虑了好长时间,才慢慢开口。 “吏部既然在搞考成法,自然能揪出不少有问题的官吏。虞叹问你要公学数据,那你就管虞叹要贪官污吏,等贪官抄了家,国库有钱了,你找陛下讨要经费倒还有几分可能。” “行,就这么办!” 除了贺流外,虞叹也去找鲍长年帮忙。 考成法说起来简单,可他这么干一次要得罪多少官吏,没有鲍长年给他在前面挡着压力,虞叹根本不可能办下来。 至于,工部受到的影响不大,修路本来就是他们既定的目标,现在只不过把原有安排提前了点而已。 # 转眼就到了六月份中旬。 “《乾报》出啦,有大新闻啊!” 街头巷尾到处传递着报纸商贩地叫卖声。 “大乾天花疫苗天价卖入明弥国啦!快来看看今天的报纸!” “来一份。” “我也要。” “给我先拿十份。” …… 小贩背过来的《乾报》没多会儿就卖完了,他手里留了份给自己看的,这会儿干完活就专心读了起来。 “明弥国国君松口,承诺愿意花费一百万锭黄金为整个明弥国子民购买大乾的天花疫苗。” 旁边茶楼又开始了日常念报节目了。 “竟然有一百万锭黄金,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明弥不就是一个小国,能付得起这么高的代价吗?” “报纸上说了,整个明弥国现在勉强能凑出二十万锭黄金,剩下来的八十万锭将后面再分期付,如果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黄金的话,他们将把几座铁矿的开采权抵给大乾。” “国库能多出这么些钱实在是好事情!你们想想朝廷办公学、中学、大学,成立新医阁、神工局,哪个不要砸大量银子进去。而且朝廷税收现在还变少了,我有时候都怕国库会撑不下去。等有了明弥的黄金,朝廷又有银子,说不定还能多建几座堤坝、大桥。” “这样看来,明弥国国君愿意出这么多黄金,替他们百姓治病也挺不错的了。” 也不知道谁突然念叨了句,结果这话一出,顿时引起了整片哗然,人群中批判地声音也是愈演愈烈。 “明弥国国君那就是个混蛋,现在明弥国不少城县都成了空城、死城,就是因为他们国君为了阻断天花传播,下令把感染的、没感染人关在一起,最后一把火全部烧死。” “但是明弥国最终烧死的都是些无权无势的可怜百姓,那些地方的有钱人全都花钱买通关系跑走了,这也是明弥国的天花越来越严重的原因。那里大夫对天花束手无策,只能任由地方官员封城烧人。” 人群中一阵倒抽气。 “这也太残忍了。” “不仅如此,现在明弥的农田全荒废了,就算扛过了天花,他们能扛过后续的饥荒吗,明弥农民都疯了,举国上下到处都是起义军。那位明弥的国君之所以愿意出银子找大乾买天花疫苗,还不是被那些农民起义军逼迫地实在没办法了。” “这样想起来,大乾胜了他们可不止一筹啊。前年的水灾、瘟疫,去年的霍乱,今年的雪灾,咱陛下从来没有说过放弃任何一个百姓,更不要说牺牲一座城的百姓了。所以说,明弥国最惨的地方不是遇到这天花,而是碰到那么一个混蛋君王,最后还得依仗我大乾新医阁发明的天花疫苗救命吧。” “大乾人打天花疫苗都是不花银子的,想想明弥国的人,等于每人白赚了好几两黄金啊。” “你们说,明弥国不会就此亡国了吧?” 一位满头花发的老爷子满腔热血从椅子上站起来道:“你们不知道,明弥国的人前几十年还冲着我们炫耀着什么,他们国君出生时天有异象,乃神仙转世,后来明弥又陆陆续续出了不少矿,有钱之后,他们就更加不把咱们大乾放在眼里了。那时候,大乾人的日子也不好过,不少人还真就叛国加入明弥了,现在该傻眼了吧。” “不仅仅如此。我和你们说,荆州炸水坝案、白莲教起义军、蜀王叛乱,甚至去年咱陛下遇刺,据说全部都有明弥国在里面掺和。你们别觉得明弥这次遭遇天花了,看着很惨,但是他们从没放弃打云南边境,还妄图找人把天花传过来。幸好咱们陛下英明,第一时间就派新医阁的大夫过去给云南士兵接种天花疫苗了。” “这天花病毒在明弥有多猖獗啊,可在咱们大乾这边就半点水花都惊不起来,这就是国运啊。” “果真恶有恶报。明弥国这哪里是得了个神仙转世的皇帝,说是厉鬼投胎去报复他们还差不多吧!” 如果说刚开始还有人同情明弥国的遭遇,可自从听说了明弥曾经对大乾做过的恶毒事情,瞬间气得连黄金都不想要了,凭什么要派我们的人冒险去救治他们子民? 拿着报纸在读的说书人也不断摇头,不知道是在感慨什么,突然间他的目光落在了这篇文章最后的作者名字上,顿了顿:“编者:何慕卿?这位不是今年的新科状元吗?难怪这篇文章的写作风格和以往都不同,刘状元后继有人了啊!” “等等,我理理思路,何慕卿是今年的状元,对吧,刘状元是前年的状元,苏怀和早些年也是状元出身。哈哈,现在给《乾报》写文章都开始有门槛了吧,我得赶紧给我家儿子多买几分乾报压在枕头下面,好沾沾状元郎的喜气!” 经过这么一打岔,众人的注意力似乎都回归到了报纸的编者身上:“是啊,还真全都是状元文章啊。等回家以后,我就告诉我儿子说,这叫《状元报》,让他拿去好好学学去。” 任谁也没想到,这一番玩笑话,竟然成就了《乾报》另外的名字《状元报》。 此时,许佑汐带着何慕卿来到了新医阁。 “这里就是新医阁?” “嗯。” 许佑汐给何慕卿介绍了下新医阁里的几位骨干,阮仵作、胡岐大夫、助手耿耘等等。 “陛下,臣请命去明弥国治疗天花。” “不行。”许佑汐果断拒绝,“你万一出事了,新医阁怎么办。明弥国人对大乾的恶意有多重你也不是不知道,就算有军队守着,前几批进去给他们百姓接种天花疫苗的大夫也好几次遭遇危险。一旦明弥国君知道天花疫苗是你做出来的,定是恨你入骨,你贸然过去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明弥国感染天花的百姓十之八九,天花疫苗仅对没有感染过天花的百姓有效果,疫苗现在卖给明弥也不会起到多大效果。当下,明弥国最重要的是能治疗天花的大夫。” 许佑汐摇头:“不行。” “陛下,新医学的进步是不可能永远呆在实验室里。” “此事不必再议。” “这。” 阮仵作欲言又止。 胡岐看了看阮仵作,忽然下了什么决心:“陛下,草民胡岐请命前往明弥尝试治疗天花病毒。草民不像阮先生这么有名,即便到了明弥国也不会太惹眼。” 许佑汐看了看胡岐:“阮仵作同意,你就可以去。” 陛下同意胡岐去明弥国,可阮仵作不忍心,在他看来胡岐还只是个有点天赋的孩子,怎么能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出去? 许佑汐看着满脸纠结地几人,叹气,开始带着何慕卿在新医阁里面四处转转。新医阁这段时间的研究进展飞快,尤其是在抗生素种类以及新疫苗的研发上。 新年以来,大乾中医院渐渐步入了正规,已经能产生不少盈利了。后面也会慢慢形成中医院盈利养新医阁,新医阁不断推出新成果,让中医院的治病手段越来越厉害的一种互利互助的体系。 许佑汐不断思考着关于新医阁下一步的发展问题,跟在她旁边的何慕卿满是好奇地仔细观察起新医阁的每一处地方。 突然间,何慕卿停下脚步,用力拉住了许佑汐的衣袖,朝着某个方向声音发颤道:“他们刚刚抬进去的是……死人?我记得新医阁,每年,要这么多冰块,该不会,都是为了保存尸体吧?” 许佑汐闻声看过去:“没错。大多是些因病去世的普通人,他们是自愿死后将身体捐给新医阁做研究。你在进新医阁的时候应该会发现外面有几个铜炉,上面就雕刻着很多对新医阁做出贡献的人名字。” 何慕卿回想起了,入阁前确实看到了有好几个大铜炉,那些刚入阁的新医路过时,往往都会冲着铜炉的方向弯腰鞠躬。 她当时觉得,新医们对于铜炉的尊敬,就好像书院学生对教室中挂着的孔子画像的那种敬重,她果真没感觉错。 许佑汐接着道:“你知道因为难产死了多少人吗?大多都是一尸两命。可自从新医能熟练掌握给产妇进行剖腹取子后,救活了非常多人。你可以想想,如果没有这些主动捐献身体的人,新医学靠什么发展?” “他们……都不会觉得,害怕吗?” 何慕卿记得新医阁还有不少年轻的女子,她们面对这么多尸体,也能坚持的下来吗? “没有什么觉得可怕的,就好像新医学也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新医阁向来如此,敬重生,更敬重死。” 何慕卿沉默了,这段话给她带来的震撼确实有点大。 “新医阁里确实接受不了的人,也有。这批人大多数改变了研究方向,有做疫苗研发的,有做对照实验的,或者调到神工局做其它辅助研究的也有。” “……但是从来没人后悔来新医阁。” 192 从新医阁离开的时候,何慕卿觉得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她这段时间跟着许佑汐看到的东西,或许比她前半辈子的际遇加到一起还要精彩。 时间还早,许佑汐带何慕卿才到茶楼坐下休息,打算顺便聊几句。 “这些日子,跟朕去了这么多地方,有没有收获,假如让你写一篇乾报的文章,你打算怎么写?” 收获实在太多。 何慕卿也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说说你都看见了些什么吧。”许佑汐熟练地开始倒茶喝水。 “我们去了神工局,上京大学,大乾中医院,新医阁……” 何慕卿细细数着最近去过的每个地点,同时,这些日子所有的见闻都在脑海中浮现出现。 “朕最先带你去看得是神机营,那里是大乾的立朝之本,是守护大乾最重要的武器;神工局发明创造,随后是不同种类工厂的诞生,最后到奇货铺对外售卖商品;新医阁和大乾中医院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公学、中学、上京大学又连成了一条线,为大乾源源不断地输送人才……这便是站在国家、朝廷地角度看待这些新事物。” “假如站在百姓的角度看这些,神工局发明了镜子、火柴,工厂让普通百姓有了更多的谋生的选择,奇货铺让生活方便;随着中医院的出现,大家不担心生病没地方治了;学校的成立让贫苦人家的孩子有了改变命运的地方。” “所以《乾报》的文章究竟该怎么写?你既得站在一定高度,俯视事件本身;还得把自己的水平放在普通百姓能够理解的位置。最好的文章,从来都不是辞藻堆砌成的,而是至简的四个字雅俗共赏。” “雅俗共赏……” 何慕卿忍不住重复了遍这四个字。 “《乾报》第一期刚出来的时候,杜大人远在鹭洲赈灾,因为当地怎么都买不到报纸,于是几次三番写信把人在上京的刘继业骂得狗血淋头。刘状元的文章不仅不识字的百姓喜欢听读,就连身居高位的杜大人也都每期必看。” 许佑汐亲自教导何慕卿,整个朝堂上下,恐怕也只有她能享受到这种待遇了。 “同时,乾报存在的意义,除了带百姓了解国家局势、朝廷新政以外,还得保证报纸内容有正确的引导性。” “你知道苏怀和最近在写什么吗?” 何慕卿聚精会神地听着:“不知道。” “年初北方雪灾,士兵去各地送救济粮的时候,在受灾严重的地方救下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幼童,这些孩子暂时被收留在了上京。雪灾结束之后,这些孩子大多是被这些救灾士兵或者是士兵的家人给收养了。苏怀和最近正在挨个走访这些被收养的孩子,一来是为了写关于这方面的文章,二来是为了确认这些孩子被领养后的真实状态。” “这种便是引导性的文章,引导百姓向善。苏怀和对每户被领养人家的走访,这也是他对善的一种表达。” 因为有锦衣卫的情报网,许佑汐每天都能收到非常多的消息,朝中官员们最近在做什么,她也大致心里有数。 “那刘大人最近都不在上京,他是出去写文章了吗?” “他去明弥国边界了。” 刘继业本来就是个极其较真的人,而且自从他开始创作《乾报》,杜致意再也没有安排他处理户部的杂事,所以他比苏怀和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身在报纸事业上。 “我还得多向前辈学习。” “嗯,慢慢来。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朕也得回宫批奏折了。” 何慕卿忍不住道:“好辛苦啊……奏折得批到什么时候啊。” “没有额外事情的话,最多一两个时辰。” 和许佑汐分开后,何慕卿回到住处后,又开始反复练习怎么写文章。 # 此时,呆在明弥国边界处的刘继业日子并不好过,为了收集更多的真实信息,他跟着‘接种疫苗的队伍’深入了明弥国内部。 这边的状况远比刘继业想象中的还要糟糕,即便这些大夫的目的是过去给当地百姓接种天花疫苗,可明弥人却丝毫不领情,甚至还尝试不同方法对他们进行驱逐。 刘继业花了几天时间,总算弄清楚了原委。 原来是因为明弥国国君任由下面人污蔑大乾,口口声声说,这次明弥百姓感染天花就是大乾故意给明弥下的毒,现在更是胁迫明弥国君拿一百万黄金换取天花解药。 然而他们伟大的国君因为忧心普通百姓的生死,忍痛同意了。 大乾这边的军队,听到这些话以后差点没气死,这明弥国君简直胡说八道,就他还伟大,他下令封城焚人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忧国忧民,体谅百姓呢! “照我看,干脆别继续去明弥了,我给陛下写信。” 一位守疆将军最先憋不住开口的,照他看来,每天受这帮龟孙子的气,还不如兵戎相见来得痛快解气! “算了吧,两国谈都谈好了,我们也不能让陛下难做。” “将军,你想想一百万锭黄金,够大乾发展神工局十几年了,也可以用来养活公学里面那些家境贫寒的孩子,城县可以有钱造路修船,总之,干什么都行啊……我们受点苦,大乾百姓的日子要好过多了。” “是啊,我们不就是为了让大乾人过上好日子吗!” “可这明弥国的人太不是个东西了!我们好心去救人,他们却只想我们的大夫死,就连今天早上那个七八岁的小孩身上都带着把菜刀,若不是士兵反应快,咱大夫差点就中他们的诡计了!” 云南边境这边,无论是士兵还是新医阁大夫的情绪都渐渐有些失控,主要还是因为明弥人的行为实在过于恶劣了。 “说是先付二十万锭黄金,你们瞧瞧,这都多长时间了,咱们连黄金的影子都没看见。” “要我看,还不如出兵干他得了!什么明弥国,以后改名大乾明弥县算了。” “可别,这种穷乡僻岭刁民,大乾也看不上,除了他们那几座矿还有点用以外,还能干什么。” 刘继业没有参与讨论,他就安静地坐在这些士兵角落写写停停,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和士兵们也混熟了,同时他对明弥这个国家的厌恶情绪也越来越重。 每每看到明弥国百姓的生存艰难,也让大家对大乾的归属感愈发强烈。 总之,大家骂归骂,还是得坚持冒着巨大风险给这些明弥百姓注射天花疫苗。时不时就会有士兵或是大夫遭遇袭击,好在大家对明弥人的警惕心不错,最重的也就是皮肉伤。 这种苦日子,一直撑到了七月底,连天气也渐渐变得燥热了。 然而就在新医阁大夫给大半个明弥国人注射完疫苗,大家本以为已经熬到最后关头,很快便能够返回家乡了的时候。边境这边突然收到明弥国朝廷递来的消息,说是他们打算付给大乾的二十万黄金被他们的农民起义军劫持跑了,现在他们也无能为力了,除非大乾先协助他们镇压这些农民,才能把金子给到大乾手上。 这种行为无异于毁约,说严重点就是他们把大乾当成傻子在愚弄了! 若不是还留着一丝理智在等待陛下从上京过来的圣旨,这些守疆的士兵们早就气不过,恨不得冲过去要拿刀枪教明弥重新做人了。 “将军,咱们到底打不打,上京来信了吗?” “将军,我们还得忍多久。” “将军……” 上京圣旨送回来的那天,所有人都快速地围到了一起,大家心中都提了起来,深怕错过陛下的任何指令。 “陛下来信了,说……不打。”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的心都好似沉到了海底,甚至有几个士兵都用力擦眼睛,像是害怕眼泪会直接掉下来。 “为什么不打?” “凭什么不打了呢!” 他们情愿在战场九死一生,也好过成天受它的侮辱! “不可能,陛下这么安排肯定有她的道理。圣旨上还有没有说其他的内容?” 刘继业无法相信这竟然是陛下的指示,可他心里却有种莫名的信念。 陛下,陛下她一定还有其它的更好的安排。 送信的士兵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才大喘着气把后半句话说完:“陛下让我和大家说,她自有办法,不出七日,明弥国定会将二十万黄金全数奉上。” 这可能吗? 短短七天时间,不打仗就能让无赖的明弥国洗心革面了? 众人几乎同时陷入了沉默,直到有人率先开口。 “等等吧,我相信陛下。” 刘继业格外冷静,等这话说完后,他便重新找了个地方坐下了。 “便宜明弥国这帮畜生了!” “将军,您先别气。陛下也给两湖和荆州调过来的军队递过消息了,让他们做好备战准备。陛下的意思是,如果七天后见不到明弥的黄金,就正式开战。” “咱们都忍了一个多月下来了,还在乎这最后七天?” …… 可许佑汐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何将军应该收到圣旨了吧。” 在旁边站着的徐令算了下时间,点头:“差不多了。” “那就行。” “陛下,云南那边因为您不开战,导致怨声很大啊。”徐令忍不住提醒了句。 “朕也知道,可是即便真要打仗也得选择成本最小的办法来吧。” “整个明弥国现在脑子最清楚的,就是他们当地的农民起义军,现在突然说是起义军主动抢走的黄金,当大乾是傻子吗?明摆着是打起了利用大乾帮他们镇压起义军的主意,简直痴心妄想。” “朕很早之前就给明弥国附近几个小国都打过招呼了,警告他们任何情况不得收留明弥国主,否则后果自负。明弥国的那位国君从那之后也安分了一段时间,可现在却又突然不怕死的想要和大乾讨价还价,肯定是身后有其它依仗了。” “陛下觉得有国家给明弥当靠山了?”徐令问道。 大乾周边的国家,大多都是以附属国为主,剩下的没有成为大乾附属国的国家也断然不敢轻易招惹大乾。 外加上这几年,随着奇货铺的通商往来频繁,隐隐出现了一种众国以‘大乾为尊’的趋势。 “他能有什么其它选择?十有八九是打算靠着海路捐款跑路,朕便要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 徐令反应过来了:“陛下打算让何将军去拦明弥的海域,防止他们国君逃跑?” “你不妨大胆点猜。” “……” 陛下为什么总要他猜? 关键是他也从来没猜对过! “朕让何将军直接打下明弥海域,用最短的时间占领明弥沿海城县,同时私下联系当地农民起义军,联合他们逼宫王室。” “那位明弥国的国君不是很喜欢玩出尔反尔吗?那朕也效仿他一次,即便他们认完错,把黄金全部交付了,大乾也不退兵,始终保持海域封锁,等着看他们的农民起义军继续演好接下来的戏吧。” “蒸汽军船造出来了,刚好拿明弥给它冲冲喜。” 许佑汐口中的‘冲喜’,可没打算让明弥国少付出代价。 两日后。 两艘庞大的钢铁蒸汽船从大乾海域出发,气势磅礴地开到了明弥国的家门口。 大乾的宣战开始! 明弥大半军力都在内陆边界镇守,谁知道大乾会率先袭击他们的海域。明弥的军船被打得措手不及。 大乾威力强大的枪支弹药,明弥普通军船根本招架不住,何江义只觉得自己还没开始活动筋,对方已经扔下武器投降了。 要不是何江义对蒸汽军船的实力有底气,他都要怀疑这些明弥人是不是在故意装败,从而诱敌深入了。 仅仅一炷香的时候,大乾的蒸汽船军队便击垮了明弥国海域防守; 接下来又是一炷香的时间,何江义将军顺利登岸,占领了沿海城县,当地官吏、富贾闻讯赶紧跑路。 何江义深深怀疑,他现在还有必要去勾结当地起义军吗…… 按照现在这种趋势,他用不了多久,就要打进明弥皇城了啊。 193 何江义并没有被眼前的胜利冲昏头脑,开始按照许佑汐之前和他说的内容进行部署。 这一路走下来,就连何江义都不禁频频皱眉。 明弥沿海的几座乡县穷破到了某种境界,简单几块朽木搭在一起便成了可以居住的木屋,百姓身上衣服也是什么材料都有,很多人甚至只是裹了一层带着臭味的垃圾。 几个躲在角落的孩子,浑身上下瘦得只剩皮包骨了,这会儿,直接屁股坐在泥地里,嘴里咬着裹着泥土的腐败鱼肉,脸上沾着血,看表情仿佛在享受什么美味一般。 看到这一幕的士兵,只觉得胃里开始向上犯恶心,如果不是强憋着,恐怕不少人都能吐出来。 “即便是大乾最贫困的乡县,也不至于这样。”跟在何江义身边的副官叹气道,“他们以前究竟靠什么活下来的,连这么小的孩子,竟然都生食腐肉。” 另一位副官曾经来过明弥国,对这里的情况稍微有些了解。 “明弥有钱人大多都生活在都城附近,越是距离都城越遥远的地方,生活条件越是糟糕。他们的权贵控制着金矿,过着靡烂的生活,粮食都是依仗着去其它国家购买,至于这些穷人的生死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过着这种生不如死的生活,他们都不反抗吗!”副官怒气道。 何江义听着身边的两位副官的话,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假如他们见过大乾的模样,还会愿意维持这种生活吗?” “可终其一生,他们不仅走不到外面,还活在无数个谎言中。” “何其悲哀!” …… 大多数明弥百姓见到这群不速之客,都是小心翼翼地躲在隐蔽处,眼神中带着慌乱和恐惧。 “派人找当地人问清楚,他们的起义军究竟在哪里?”何江义吩咐着。 所幸,明弥的语言是很多年前,大乾传过去的,听上去就像是一些夹杂着浓重口音的大乾方言,双方还是可以正常交流的。 另一边。 士兵们根据何将军的指令开始分工起来。 “二队、三队四十人带好武器,一刻钟后跟我出发去搜城。” 许盛世原本应该留在驻扎地,负责搭建营帐之类的后勤工作,但是二队临时有人受了伤,他就顺位顶上了。 “是。” 许盛世在二队认识不少人,见到他临时补上,大家都挺高兴,七嘴八舌地给他讲起了搜城注意点。 搜城开始了—— “连碗都没有,他们怎么吃饭?” “我领居家的猪圈都盖的比他们这房子好。” “唉,连个人影都看不到。” 和许盛世分到一组的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小伙子辛南,走在路上的时候不停东张西望,倒是衬得不说话的许盛世看上去成熟稳重的多。 “你们知不知道农民起义军在哪?”辛南好不容易拦下了一位死死抱着三个孩子的妇女询问道。 妇人恐惧地摇头,把孩子护在身后。 “别害怕,我们是大乾士兵,不会伤你们的。” 可能是辛南外表看起来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并没有多少威胁,妇人也渐渐冷静了下来,虽然没说话,看她表情似乎是希望让他们跟上。 “走,有线索!”辛南眼前一亮。 许盛世拉住了他:“还是先汇报吧?” 辛南看着妇人加快了离开的脚步,顿时急了:“这时候不能婆婆妈妈的,好不容易碰到个可能知道起义军线索的,放她们走了,还不知道要搜多久。别怕,我们有刀有枪,难道还怕这些赤手空拳的?” 这话听着挺有道理,可是许盛世随着年龄越来越大,做事越是瞻前幕后。 看着辛南急匆匆地跑过去,许盛世赶紧握住佩刀,时刻做好应战准备。 妇人把两人带到了一个较远的地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带着的三个小孩突然不见了。 两边房子里突然冲了出来十几个表情凶恶的男人,这些当地人也不废话,直接开始抢夺两人的枪和东西。 “保护好刀!” 许盛世从来没有杀过人,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为了自保,他必须要用砍向敌人。 终于,他一刀砍在了敌人的肚子上,随着鲜血喷出,血液溅到了他的衣服上,他的脸上,过去战场的回忆开始占据他的脑海。 许盛世的手开始颤抖,他也不知道这是件好事还是坏事,他只知道,三年前他对死亡的概念,还停留在简单的数字上。 辛南虽然年纪小,但是这会儿完全冷静下来了,拿着刀连续捅了三个恶徒,大概是他的行为过于凶残,这些人终于后知后觉的开始害怕了,也不敢硬拼,只能落荒而逃。 “盛时?你没受伤吧,是我太莽撞了。”辛南表情已经快哭出来了,“我自己冒险就算了,还害你和我一起陷入险境,都是我不好。” “我没事。”许盛世用布擦掉了刀上的血迹,这些人目的就是抢东西,却又没有趁手的武器,才会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不用放在心上,搜城本来就不安全,如果不是你的刀法好,我也逃不掉。” 几个明弥人虽然都受了伤,但是这两人都没有下狠手,基本上都是捂着伤口,被同伴扶着跑走了。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前方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其它暗算了,辛南和许盛世两人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但都没有要追上去的意思。 看着辛南愧疚难安的模样,许盛世愣了一瞬:“你没事吧?” “对不起,是我差点害了你。”辛南反复重复着这句话。 看着辛南不停认错的模样,许盛世的手微微顿了一瞬:“为什么要道歉?” “做错了事,怎么能不道歉呢?假如我真害你出了事,我以死谢罪都不为过。” 辛南不过十六岁,却已经有了强烈的是非观,知道做错了事情就必须道歉,这看似几乎本能的举动,却让许盛世陷入了迷茫,他活了二十二年,从来没有过这种概念。 许盛世沉默了会:“有人因为你……的缘故……死去过?” “没有啊。” “可是……我有。” 辛南还以为自己戳中了许盛世的伤心处,还赶紧补充了句:“那个人一定特别特别希望保护好你,你以后要带着那个人的未来,一同好好活下去才是。” “辛南,你觉得……士兵为帝王战死是件光荣的事情吗?”许盛世想起了太师当年说过的话,忽然陷入了疑惑。 “那肯定啊!拿我的性命换我们天子的性命不要太值!”辛南语气坚定,“虽然我也很舍不得我爹娘、哥哥、小妹,但是大乾更需要陛下,天下人都需要陛下。假如真有那一天,全家人肯定都会为我觉得骄傲,等很多年以后,我哥哥妹妹成家以后,也会常常提起我的名字,反反复复地叮嘱孩子们,如果没有你的小叔,你们肯定就过不上今天这种好日子。” 许盛世知道辛南这时候说的人是许佑汐,如果自己站在他的角度考虑,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记得有史书说过,一个明君对于一个王朝的意义,就好比在漆黑的深夜中,突然有一根烛火缓缓亮起,最后烛火成了所有人心中的信念和希望。 火光带来的温度,引领着所有人等到了光明。 佑汐的存在,像是烛火,又好像不是。她更像是黑夜里的那轮皎皎明月,身边偏偏环绕着星空璀璨。 仅仅是她的出现,就已经足矣驱逐全部的黑暗和恐惧,更不要说无数人的称赞和追随了。 “如果保护的就是个没什么作为的普通帝王呢?” 辛南想了想:“也会保护吧,就是我战死的时候大概会有点憋屈。” 即便辛南这么说,许盛世还是觉得无法松口气,可是他还是做错了事情啊。 辛南突然偷偷摸摸地低声道:“当然,如果是像大乾前几任昏君那样,就肯定不愿意,要不是局势所逼,我恐怕跑的比他们都快。” “……” 哦,他怎么忘了。 在百姓眼里,他似乎不属于‘普通点的帝王’,他就‘普普通通一昏君’! “万一真遇到这种君君,我劝你也跑快点,毕竟有些人活在世上都是种灾难。你看到明弥的这些百姓了没,他们这么惨还不如因为他们有个昏庸无道的国君?幸好大乾前几任皇帝活得都不久,否则明弥现状可能就是大乾的未来啊。” 看着辛南眉飞色舞的模样,许盛世心中愈发的沉重,他简直没有办法想象因为他死去的那些士兵,是个什么样的光景,他们当中的每个人都曾经像辛南这般鲜活稚嫩、对未来充满着期待。 可现在,人死了…… 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也许就只剩下来上京的那块碑了。 许盛世觉得过去的自己无比可笑,甚至对他曾经的几位老师都萌生了恨意,他们为什么连最基本的做人本分都不教会他呢? 他可以回上京了,可他有什么脸回去呢? “盛时,你怎么奇奇怪怪的?别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和你说,当初陛下明明可以靠着火器把瓦剌人打出中原地区,可她最后偏偏选择了和谈,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难道不是因为他在瓦剌人手上吗? “因为陛下说了,如果用武力把瓦剌人赶走,还是会死不少人。大乾已经牺牲很多人了,她现在只希望剩下来的人都可以平安活下来,她要让所有人都有机会见识这太平盛世!” “所以自从三年起,我就坚定了,以后的我肯定会成为一位守护大乾盛世的士兵;三年前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即便陛下口中的盛世即便有机会实现,那也是二三十年以后的事情;三年以后,大家才发现,所谓盛世,就在今天和明天……” 听着辛南说这些内容,许盛世的眼睛隐隐发胀。 “你一定不怎么看乾报,这些事情都不知道啊。”辛南拍了拍许盛世的肩膀,两人开始往营地走。 “你知不知道,上京建了一块英雄碑?那块碑刚建起来的时候,是一块无字碑,但是后来有不少家属过去,开始在碑上刻自己牺牲家人的姓名,无论是那场战争去世的,还是后来因为各种原因去世的,是要是守护大乾的军人,名字都可以刻在碑文上。” “如果有一天,我战死了,我就一个心愿,我希望有人可以帮我把名字刻在碑上。”辛南低声道,“我悄悄告诉你,我们队里,一大半人都有这个愿望,只是大家都不好意思说出来罢了。” 许盛世心情愈发低沉。 “你知不知道,有好多家中有快生孩子的孕妇的人,现在都会去那块碑前进行拜祭,然后每个人从碑上带走一个合眼缘的名字。大家说这么做就可以把这些士兵的灵魂带回家了,他们是为了保护大乾去世的,肯定舍不得自己母亲生产的时候受苦,所以生孩子的女人也会平平安安的。” 许盛世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安安静静地听辛南不停地讲,他回去之后把没看过的《乾报》借过来看看吧,他是不是错过了很多有意义的事情。 两人回到队伍中,汇报了刚才发生的事情,上头立刻戒备起来,要求所有搜城士兵继续两到三人一同行动,时刻防备明弥的野蛮之徒暗算。 就这样忙忙碌碌地一整天下来,办个起义军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按照许佑汐承诺的七天时间,已经过去三天。 到了第四天,何江义已经坐不住了,在附近城中勉强找了个比较有威信力的男人出来。 这个男人叫做丰南图,从前是个矿工,后来为了照顾父母才返回家乡,因为人踏实聪明,所以很受这边人的爱戴。 何江义盯着丰南图看了好半天:“我在找起义军,你知道吗?” “知道。” 丰南图老老实实点头。 “明弥国君不是个好东西,不顾百姓生死,搞得民间生灵涂炭。你看到这一幕,难道就没有点起义的想法吗?” “这……”丰南图惊吓的说不出来话,“这,肯定没……” “不,你想!” 何江义帮着丰南图做了决定。 陛下说了, 实在找不到起义军怎么办? 那就自己制造一个吧。 194 何江义硬气地扶持起丰南图,花了两个时辰替丰南图招募了一队百人的起义军,还给他们准备了兵器和路上的食物。 当晚,这群起义军连夜出发赶路前往都城。 陛下说了,既然这是人家明弥国的家事,那自然要留给人家自己内部解决,他们在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看看热闹就好了。 明弥国内临时组建的起义军即将杀入都城了,令人措手不及的是,这一路走来,原本各地零零散散不成气候的起义农民,纷纷自发带着工具加入其中了。 两天时间过去,百人也变成了千人队伍,他们和都城的距离也越来越近了。 如今明弥的主力军队基本都守在和大乾的边界处,导致都城内的兵力空虚。眼见着起义军来势汹汹,躲在都城的权贵吓得炸了锅,要求他们国君立刻把云南边界的士兵调过来先保卫都城。 可从边境调兵并不是件小事情,他们得防备着大乾会不会趁乱打进来;附近几个邻国因为受到大乾威逼,也没胆子帮他们;外加上海域也被何将军封锁了,他们想逃也走不掉。 就在明弥国的国君陷入两难境地的时候,大乾天子寄来的信到了。 明弥国君赶紧把信件展开,快速读了起来。 信中提了个非常刁钻的条件,假如明弥国能赶在七日期限满之前将二十万锭黄金运到大乾边境,大乾不仅退兵,还会帮他们解决起义军的问题。 为什么说刁钻? 因为当信寄到明弥都城的时候,距离最后期限仅剩下一天半的时间了。 这时候,让他们到哪里去筹这二十万锭黄金啊? 明弥都城上上下下彻底闹起来了,权贵们为了保命,不惜各自拿出家产硬是凑出二十万黄金,连夜运往大乾边境。 终于,赶在第七日傍晚,云南边境军收到了黄金。 边境军人看着几车足矣垒成小山的黄金,忍不住欢呼起来,这些天憋着的怨气好像瞬间都找到了疏散点。 陛下,没说错! 七日之限,保证明弥国乖乖交出黄金! 就连平日总是保持沉稳冷静的刘继业,都受到了这份喜悦的感染,脸上频频露出笑容。 “快过来,上京又来信了!” “陛下说留一万两黄金嘉赏本次所有抵御明弥的士兵们,剩下来的黄金运回上京城。” “大家在多坚持几天,陛下说了,最多十天,便能回归正轨了!” “天啦,我们还没动手,明弥就先不战而逃了吗!” “大乾威武啊!” 为了庆祝收到明弥国的黄金,当晚,军队里杀了不少鸡鸭,煮了一大锅浓鲜醇厚的肉汤。 大家吃喝得格外高兴,同时,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既然黄金送过来了,很快他们也得与上京过来援助的这些人告别了。 刘继业也不继续逗留,跟着运送黄金的车队一同返京了,他收集的素材足够他写出好几篇文章了。他有种预感,等回到上京,肯定还能发现很多他不知道的故事。 明弥能这么快认怂,陛下肯定用了‘出奇制胜’的招数。 到时候,他就用《明弥亡国始末之谜》为标题,写上个好几期的文章。 …… 相比上京这边收获胜利的愉悦,明弥国就好似陷入了乌云笼罩般压抑。 “黄金送到了!为什么起义军还不退兵?!” “大乾边境的军队压根没撤离。” “海域的几艘船也还停在港口,没日没夜地看守出口。” “大乾可真卑鄙,竟然出尔反尔!” 即便明弥国的这些权贵骂得再凶,也阻止不了越来越壮大的起义军冲向他们都城,更阻止不了这群被压迫许久的农民改变自己的命运。 第八天,明弥国暴雨。 以丰南图为首的起义军,占领都城,占领皇宫。 可他们的战争还没有结束。 第十天,明弥国的国君被发现上吊死在一处野外的树上,死状更像是遭遇了一场谋杀。 第十二天,明弥国逃亡的权贵陆陆续续被恨透了他们的起义军杀死,直到明弥的最后一位王族被逼无奈跳下城墙,才彻底宣布明弥亡国了,‘南新国’自此诞生。 战事看似告一段落,但是丰南图的脑子却格外清醒。他内心一直清楚知道,他这个新王是怎么来的,强大的大乾想要捏死他们就好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即便丰南图当上国君,同何江义进行和谈的时候,还是保持着格外谦卑的态度。 “何将军,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南新国子民永远铭记大乾君主的恩德,日后定会俯首称臣。” 他这就是表达,愿意让南新国成为大乾‘附属国’的意思。 何江义听到这么说却犹豫了,他想起了南新国穷困潦倒的模样,郑重道:“此事重大,我一个小小的臣子怎么能越过陛下擅自做决定,还是等我回去汇报天子,再给予你们答复吧。” 他回去之后一定要劝陛下三思,附属国混得这么惨,着实有点丢人啊! 丰南图也是第一次当国君,还以为想成为大乾附属国真有这般复杂的流程,顿时听得更加仔细了。 原来,当大乾附属国也有门槛吗? 他还以为只需要每年提供朝贡就够了。 “当然了,大乾对南新国的要求也是有的。之前那位亡国君王污蔑我大乾清白,你们总得给个说法吧。” “将军放心,这事肯定得澄清。如果没有大乾大夫替我子民注射天花疫苗,即便到今天,这天花疫情肯定还是无法结束。之前的误会,都得怪明弥的亡国之君恶意篡改真相导致。” 何江义满意地点点头:“还有,之前明弥找大乾购买疫苗花得一百万锭黄金,才兑现了二十万两……” 这个他要是敢赖账,何江义就准备直接翻脸了。 “现在南新国确实有些困难,但是这笔账我们肯定会连本带利陆续还清,最晚年底前我们至少可以还掉半数的黄金。”丰南图犹豫着补充道,“将军,从去年开始天花盛行,导致农田荒废,到处闹饥荒,我们的百姓都没有食物充饥……不知道大乾有多余的粮食可以卖给我们?” 听丰南图这么说,何江义对这个人的印象都渐渐好了不少,知道关心百姓生死,至少能达到个普通君王的及格线了。 “只要大乾肯帮我们南新国这次,粮食价钱什么的都好商量,南新国的百姓也定会铭记这份恩德!” 丰南图是个很朴素的人,没多少复杂的心思,如今猝不及防成了一国之主,也没有什么权力敛财的想法,就单纯地希望活下来的人不要继续挨饿就好。 “还是等我回去后,禀明陛下再议吧……你会成为一位好君主的。”何江义做事谨慎,不敢轻易承诺,“既然明弥国已亡,何某的任务结束,便不继续在南新国逗留了。” “谢过了。” 丰南图的感激发自内心,如果没有大乾的插手,他真得不知道南新还能死多少人。 当天,何江义退兵。 两湖、荆州紧跟着退兵。 很快,明弥亡国的消息也传到了上京。 # 可惜这次被明弥国折腾地太久,等这些新医阁的大夫们回来,没赶得上中秋。但是今年朝廷发的月饼,许佑汐记得给他们每人留了两盒。 许佑汐坐在上京看着国库进账,心情简直好得不行。 啧,就是不知道哪家的财神庙显了灵,她日后还得多拜拜! “刘大人,这次辛苦了。”许佑汐有点诧异,没想到刘继业回京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来着。 “陛下言重了,臣远远比不上新医阁的那些大夫和守疆士兵们辛苦。”刘继业诚恳道,“臣准备写一期关于明弥见闻的报纸,这次过来是还有些疑惑不解,您看……” “想问就问吧。” 有了许佑汐这句话,刘继业立马不客气了,直言不讳道:“臣听说您给前明弥国国君寄去了一封信,信上承诺他们只要在七日期限前给予黄金,您不仅退兵,还帮他们解决起义军,但是后来您竟然出尔反尔了,是真的吗?” 许佑汐理直气壮道:“真可笑,谁能证明那是朕寄过去的信,他们见到朕盖章了吗?” 这,还能不承认的? 刘继业被陛下的发言给震惊到了。 “还有……刘大人言辞得好好改正,什么叫出尔反尔?朕作为天子说话向来都是一言九鼎!!!” 许佑汐脸上明显不满:“就算那封信是朕写的,那也顶多被称为‘兵不厌诈’!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智慧,刘大人怎么能说老祖宗教朕‘出尔反尔’呢?” 刘继业陷入了深思。 这话似乎是他说的,但好像也不是啊。 “此事最早源于明弥国出尔反尔,他们竟然打算赖掉欠大乾的黄金。朕便吩咐何江义将军立即从海路封锁明弥,没想到何将军刚好遇到了当地起义军,大乾出于仁义之心,便主动帮了这些起义军一把。” 许佑汐简单解释了下过程,只不过自动忽略了她那封信的作用。 当时整个明弥的兵力都聚焦在云南边境那边,许佑汐除非脑子坏了,才会安排守疆士兵与他们硬碰硬。这时,让何江义从兵力部署最薄弱的海域进行突破,起义军又直逼都城,那明弥君主肯定会自乱阵脚,加上外人对大乾天子的滤镜,觉得大乾皇帝都是君无戏言的,就傻乎乎的相信了信上的内容。 也就是这么来回折腾,让明弥国君错过了掉兵回都城的最佳时机,也才促使了起义兵轻松攻下都城,从而改朝换代成功。 “行了,还有什么问题?” “陛下之后准备怎么处理与明弥国之间的关系呢?” “纠正你一句,明弥亡国了,现在是南新国。朕最近在同南新国国君书信往来,他愿意拿他们国内的几座矿山的开采权与大乾交易粮食,朕同意了。为了表现合作的诚意,朕给南新国国主留了几个上京大学念书的名额。” 许佑汐说了不少内容,刘继业听得也格外认真。 “没问题了,你就退下吧。” “微臣告退。” 来回折腾了好长时间,刘继业才带着笔录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周愧学,广州那边的养殖场怎么样了?”许佑汐把身体靠在了椅子上,询问道。 “回陛下,奶牛和羊运到北边草地上驯养了,大不列颠的粉猪和大乾本土的黑猪配种后,小猪崽子下得比以往的都要多。新下的猪崽子也根据您的吩咐,再养大点,就准备每个地方送几只去养……” 周愧学说着,不由地想起了最近为了抢夺小猪崽差点互骂起来的几位大人,尤其是蜀地布政使和江南布政使两人! 想他周愧学曾经无数次见识朝廷人心复杂,也经历过官场沉浮,但他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他还有机会见证两位朝廷命官,就为了谁能先拥有刚下的猪崽而争吵得不可开交。 江南刚递消息过来说养猪的地选好了,饲料都储备到够这些猪崽养老送终的了;蜀地那边立马不甘示弱,表示他们连给猪崽长大后接生的兽医都提前请好了,就算遇到母猪难产,他们兽医也能保证母崽平安。 唉。 以前的官场,不折手段; 现在的官场,无奇不有。 许佑汐对于新培育出来的猪崽品质还是挺有信心的,按照目前的繁衍速度,或许明年这时候,大乾就可以实现猪肉自由了! “大不列颠商人后来还有来过吗?” “没有。” “我们自己的商船组好了吗?” “组好了,等江南制造局的蒸汽商船造好,我们的人随时可以出海。” “好。” “对了,江南到广东的铁路修得怎么样了?” “明年就差不多可以完工了。” “不错。” 一切都按照许佑汐预期的方向发展,非常顺利。 # 到了九月中旬,南新国到大乾的‘留学生’抵达。 然而令许佑汐完全没想到的是,作为国君的丰南图他竟然亲自过来学习了! 南新国到了可以不需要国君主持大局的境界吗!!! 许佑汐有几分莫名的羡慕。 她也想出国骗钱,不对,是出国留学! 195 江南制造局逐渐走向正轨,如果说广州轮船制造局主要是负责军船制造,那么江南这边则更倾向于出售商用的蒸汽船。 蒸汽船的航行速度和安全性都远超从前的帆船,这对于常年冒着生命危险航海经商的潮商来说,实在是个巨大的喜讯。 如果花钱可以买得到平安,那无疑是天底下最划算的交易。 然而,大乾第一艘商用船‘继圣号’,是被负责漕运的官员重金拍下的。 天佑三年,十一月。 上京城外的运河上,驶来了一艘不断发出‘轰隆’声响的巨大蒸汽船。 ‘继圣号’蒸汽船,体积比起两边的普通船只庞大好几倍,浑身上下皆是钢铁打造,仿佛无坚不摧。船头红色的旗帜,被风来回吹动着。船身两侧的特殊设计,让它即便路过稍微狭窄的河道也能通行无阻。 “天啦,蒸汽船!” “是不是报纸上提起的那艘巨轮。” “快看啊!‘继圣号’抵达上京了!” 运河两边的家家户户仿佛都点燃了逢年过节时候的热情。少年挽着白发苍苍的老人;父母抱着咿呀学语的稚童;路上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所有人在看到这艘庞然大物之后,不禁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震撼和骄傲。 “陛下,‘继圣号’太漂亮了!” 何慕卿眼睛里亮起了点点星光,那艘迎面行驶来得巨轮仿佛并不仅仅是一艘船了,而是她梦里才会出现的心上船。 “是啊。” “我儿时的梦想就是拥有这么一艘所向披靡的战船,我站在船上,带着信念和使命,满身无畏地奔赴大海。” 何慕卿回忆起过去,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就是有点可惜……” “可别觉得遗憾了,你儿时的梦想,你爹都已经帮你实现了。”许佑汐鼓励地拍了拍何慕卿的肩膀。 “???” 她不听! 凭什么别人都是子承父业,为什么到她这里就得反着来了! 此时,站在她们旁边不远处的也是一对父子,老父亲已是垂垂暮年,脸上布满了皱纹,双手靠着拐杖才能勉强站稳,他正温和地笑着听他那同样不再年轻的儿子絮絮叨叨。 “爹,咱们大乾的第一艘蒸汽船,叫做薪火号;第一、第二艘蒸汽军船,分别叫做‘继古’和‘开今’;我们现在看到的是江南制造局造出来的最大商用蒸汽船继圣号……” “后面蒸汽船还会越造越多,但是像这三艘这种庞大体积的肯定不多见了。” 老父亲摸了摸儿子的头,慈祥道:“原来是这样啊。” 何慕卿被这对父子之间的温情给打动了,不禁思念起远在广东的何江义了,她中秋节没回家了,春节可不能错过了。 许佑汐突然很是遗憾道:“在实现愿望这方面,朕父皇就不如你爹了,他就不能替朕实现儿时的心愿了。” “那陛下儿时的心愿是什么?” 何慕卿好奇地问道,很多年前的陛下还是个可爱的小公主,想法肯定和今天这位临危受命、却又能独当一面的君王不同了吧。 许佑汐不假思索:“朕希望国库别像厕所一样干净。” “朕父皇能聪明点,至少在朕长大之前千万别亡国,朕年纪轻轻还不想以身殉国。” 许佑汐这番话说得感慨万千。 何慕卿艰难地笑笑:“哈哈……陛下,您还真是不忘初心啊。” “是啊,国库也不忘初心,十几年如一日的空旷。”许佑汐郁闷道,也不知道当初先祖开国时,取名大乾,有没有谐音的意思,比如说大钱??? 这话题聊不下去了! “那陛下如今的心愿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何慕卿刚问出口就立马后悔了,她闭着眼睛都猜得出来,陛下肯定会说国库充盈! 许佑汐笑了笑,直接没有回答这个幼稚地问题。 “你今年春节回家的时候,替朕去看看广州那边的饲养场养得怎么样了,记得写篇文章出来。走吧,我们得回去了。” “这么快啊……” 何慕卿念念不舍地盯着自己的‘梦中情船’,实在无法控制脚步。 “陛下,您慢点,等等臣啊。” “我听说,广州那个饲养场现在很有名啊,据说好几个地方的布政使为了里面的牛羊猪,吵得不可开交。”何慕卿边走边聊起了零碎的一些小事情。 许佑汐回去的路上,刚好经过了一家生意特别好的茶楼,里面的说书先生正在评最近几期的《乾报》,这会儿说到了何慕卿写得那一篇,关于蒸汽船的科普文章。 干脆停下来了,认真听了一会儿。 说书先生主要观点,都是在夸何慕卿那篇文章对‘大海’与‘船’的描写格外真实,把本人对船的热爱表达出来了,让读者看得感同身受。 许佑汐点了点头,这说书先生讲得还真没错,何慕卿本人确实格外热爱蒸汽船,她刚才看船的眼神,就差没把‘深情’两个字直接写在脸上了。 说书先生还在继续:“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一件事,这两年以来,除了那场雪灾以外,大乾再也没有发生过水灾、雨灾一类的天灾了?” 许佑汐本来都打算掉头离开了,结果听到说书先生提起天灾,又提起了兴趣,觉得可以多听会了 “这两年以来,大乾的收成也特别好,基本不会传出哪里饿死了多少人这种消息。大家真以为,这真是老天爷庇佑大乾吗?” 说书先生摸了摸胡子,缓缓道:“告诉大家一些我了解到的情况,去年到今年南方很多城县的雨水都非常多,当地的一些朋友告诉我说,雨水量多到至少近七八十年都没遇到过的程度。可是,大家有听说大乾哪里发生雨灾了吗?” 底下坐着听评书的人纷纷摇头,满脸疑惑:“还有这事?” 何慕卿拉着许佑汐找了个角落坐下,满脸兴致地讨论起来:“陛下,你听说过南方下雨多这事吗?” “听说过。” 许佑汐批到过好几份汇报这类事件的奏折,但是后续都没有导致雨灾,甚至连粮食收成都没有被影响。 许佑汐也就没有继续关注后续了。 说书先生卖了个关子:“你们知道为什么你们都没听说过这事吗?因为这场七八十年未遇的大暴雨,完全没有导致任何糟糕的影响。” “原因非常简单,就是自从天佑元年以后,各个城乡的知县,那都是抢着要干活,于是南方绝大多数的县城全部有了挖好的地下排水的下水道,所以地面根本就没有出现雨水蓄积,何谈雨灾?” 底下的听客都笑了,原来是这个缘故啊。 “往年都是暴雨之后,洪水泛滥,可暴雨之后,大家可听说哪里决堤了吗?当然没有。不过我告诉你们,今年河水水位其实上涨了非常多,可是大家千万别忘记了,我们的堤坝都是用钢筋混水泥!洪水冲不破的!” “暴雨之后,往年是不是会有瘟疫爆发?那我告诉大家,瘟疫还是没有出现。因为北源城去年暴发的霍乱,让所有人都有了戒备心,洗手,环境消毒都成了本能,瘟疫根本也流行不起来。” “至于,为什么现在没有闹饥荒了?关于这个的原因就有很多的,这两年不少地方土地被重新分配了,按照每家每户人头分配土地;农民耕地可以使用蒸汽耕地机,干活的速度提高了;后来又出了化肥,让农民种植的粮食比起往前增产了不少!外加上土豆、红薯这种高产量的农作物,也就不需要担心粮食不够吃了。”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政策的改革,银行的诞生……” …… “什么上天庇护大乾的都是混账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才是天道真理。”说书先生越说越激愤,“但是大家有没有发现,大乾的命运在悄悄在发生着改变。” 何慕卿听得都忍不住要给这兄弟鼓掌了:“他真是什么都敢说了,也不怕有人来抓他吗?” “他犯法了吗?” “没啊。” “那为什么要被抓?而且朕也觉得他说得挺好的,他通过一大串的事件联系,告诉人们面对天灾不能坐以待毙,要提前做好应对准备。这种手法挺好的,你看底下的听客都乐意听,你可以模仿着这种风格写写文章,百姓会觉得很有意思。” “有道理。” 许佑汐的刚说完,就听见说书先生那边话锋一转:“这些事情告诉了我们什么?说明了,咱们陛下有先见之明,我们这些普通人平时更加得多读书多看报,关键时刻务必跟紧陛下的步伐,不能落下。” “与其说上天庇佑大乾,不如说是咱们陛下守护着大乾,保护着大乾的百姓!” 一旦提起陛下,顿时底下的听客更加激动了,忍不住把铜钱往台上扔。 “说得好!如果没有陛下,根本就不会出现下水道!这两年肯定又是灾年了!” “先生说得妙,太妙了!” “最后一句,实在是点睛之笔,赏钱赏钱!” 说书先生看着台上越来越多的打赏,简直笑得合不拢嘴。 “陛下,您在民间的威信真高,现在茶楼的评书先生,只要最后夸起你,下面人都会忍不住出银子打赏。” 何慕卿说着,从荷包里掏出碎银,准备扔到台子上去,结果她还没反应过来,碎银就被许佑汐强行没收了。 “朕也缺钱,有钱往我这边扔。” “……” 那您也好歹矜持点吧。 # 天祐三年,十二月。 去年的春节因为雪灾的缘故,整个北边基本都没有享受到过节的气氛,所以今年许佑汐是打算大办的。刚好南新国又送来了三十万两黄金,国库也有了点可支配的财富,银子的问题不用担心了。 然而就在春节到来之前,蜀地布政使莫侍柒写信发来捷报,‘从蜀地到两湖地区’以及‘蜀地到汉藏地区’的两条铁路同时修建好了,年前将尝试运行蒸汽火车。 蜀地修建铁路是莫侍柒一手操办的,总距离不长,但是目的非常明确,就两个,一来是为了两湖地区的奇货铺仓库,另外是为了带动汉藏地区的发展。 信里邀请许佑汐参加火车的开动仪式。 许佑汐今年打算留在上京过春节,恐怕赶不上便委婉拒绝了。但是祝贺的圣旨得到,虽然蜀地的这条铁路不是最长的,但确实是大乾第一条完工的铁路,足矣载入史册的。 等许佑汐吩咐下去,让司礼监拟定庆祝的圣旨送过去后,上京的天空就开始飘小雪花了。 可能是去年下了个尽兴,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迟,而且基本都是雨夹杂着细小的雪花。 今年太上皇和太后两个人都在宫中过着悠哉的小日子,太后新写了一本话本,主人公是拿她自己当主角,她是怎么在后宫中步步为营,从一个小小的贵妃当上皇后的,这其中的血泪故事化成的文字。 太上皇许久墨作为第一个读者,只能笑着附和:“西西写得真好,西西受委屈了!” 要知道他后宫从头到尾就只有谢西西一个皇后,她当贵妃的时候贵妃最大,她当皇后的时候皇后最大,哪里来的委屈??? 哪来的血泪史? 哪来的宫斗历程? 受委屈的分明是他! 谢西西还觉得不尽兴,拉着一群戏班的男女过来演绎她的剧本,说是打算过年的时候好好热闹热闹。 许佑汐忙着负责宫中的摆设和布局,司礼监和鸿胪寺一直在做宴会调整,许佑汐最后审核,她还得写信问许盛世今年回不回来过年。 他如果实在想呆在军中,可以过年后再回去,许久墨和谢西西肯定想念他了。 许佑汐也没想到,许盛世会拒绝的这么果断,今年他不打算来回奔波了,给家里三个人每人留了一封家书。 “佑汐,娘这排得戏怎么样?” “有没有觉得非常励志?一个小小的贵妃如何凭借着美丽、善良、聪慧,历经万难登上了皇后之位,最后在万丈霞光之下诞下了两个孩子,其中一个女孩子成了千古明君!” 许佑汐把这出戏看完了,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提出了意见:“母后,你觉得万丈霞光会不会有点俗套,不如换成女娃娃抱着发着万丈金光的聚宝盆出生吧?” “……好主意,就这么改!” 196 对于谢西西沉迷写话本这事,许佑汐也挺尊重的,有时候她挺佩服她母后那清奇的脑回路,指不定哪天还真能写出什么红遍大乾的巨作呢。 然而她怎么想不到的是,谢西西的话本在百年以后确实火得一塌糊涂,并且火爆程度经年不衰,但这些话本并非因为故事情节精彩而受人欢迎,而是作为后人了解‘千古传奇帝王’天佑皇帝的研究材料被广为流传。 这些都是后话了。 …… 天佑四年的春节,办得比以往都要热闹,整个上京街头布满花灯,家家户户贴着喜庆地对联。 上京城墙外举行了盛大演出,舞龙舞狮,歌舞诗词,奇人异术,可谓是无一不有、热闹非凡。 宫中就更是热闹了,在谢西西强烈要求下,许佑汐和满朝文武大臣在春节宴席上一同欣赏太后自编自导的话本剧:贵妃升职记。 这戏剧的名字还是许佑汐给取得,谢西西也非常满意。 随着戏台上,年轻花旦又唱又跳,虽然话本情节没什么起伏,但是把他们的演出当背景音乐,还挺下饭的。 许佑汐吃着饭,旁边坐着时不时说说笑笑地太上皇、太后。 唉。 她一个单身狗被夹在中间,着实有点多余。 这种时候,最欢乐地莫过于姚大成莫属了。 他坐在了鲍长年身边,一边吃东西,一边看戏,忍不住地哈哈大笑:“老鲍,你那张七彩脸真逗。” “……那是唱戏的,不是我。”鲍长年用力放下筷子。 “谁看不出来,那个七彩脸是在内涵你,当初不让太后从贵妃升到皇后,好像就你带头跪得最勤快吧。” 鲍长年吃不下饭了,神情冷漠地开始把桌上的食物收走。 “你干什么,我还没吃完呢!”姚大成抗议道。 “吃什么吃!你赶紧去帮你家珮谣寻如意郎君去,别总在这里烦我。” 姚大成用力压着差点被鲍长年拿走的没事:“不找了。老鲍,咱们抽空结个亲家呗?” “想得****长年冷哼,“你又打算骗我帮你解决什么麻烦。” “我这不是看着两孩子互相有点意思吗?又是青梅竹马,知根知底。”姚大成嬉笑道。 “我不要。” 和姚大成当同僚,他都得气死,当亲家还得了? “你真不同意?” “不同意,打死都不同意。”鲍长年脱口而出。 “老鲍,没想到你这么大方,我姚家还能白白得了个上门女婿!” “……我说了不同意!” “听见了,但我瞧鲍有今也不像那种需要你同意的人。不行我们赌一把,看看他为了和珮谣在一起,愿不愿意倒插门?” 按照鲍长年对自家儿子的了解,很好,他敢拒绝求亲,又是濒临断绝父子关系的一天。 “你以前不是并不看好他们两个吗?”鲍长年长叹。 “择日不同往日了,过去我们两个结成亲家,朝堂上那些党派的唾沫星子都能把我们淹死。外加上,我觉得珮谣对你那个傻儿子也没什么好感,干脆装傻了。” 鲍长年明白了姚大成的意思,端起酒杯喝了几口,以前朝廷还存在什么不同势力分权制衡之类的,现在的朝廷完全是陛下的‘一言堂’,谁敢有些不该有的心思,陛下动起手来轻轻松松。 就好比他在朝堂上苦心经营了几十年,当时阉党和公孙太师嚣张成那样,都拿他没办法。 因为有实权,他敢带头反对陛下立谢氏为皇后,也敢在朝廷上和崇久帝叫板,他在朝堂上的根基很深,崇久帝一旦想动他,至少三分之一的官员都要为了他死谏。 鲍长年简直无法想象,如果换成许佑汐要对他动手,他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 朝堂上三分之一看热闹,三分之一表示同情,剩下来三分之一的自己人恐怕惋惜地问他‘奈何做贼’? 唉,短短三年时间,陛下的威信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姚大成发现鲍长年心不在焉,又推了推他:“喂,老鲍,一句话,到底成不成?” 鲍长年格外不甘心地轻‘嗯’了声,看着姚大成那幸灾乐祸的样子,他明天去就给大理寺写匿名举报信。 举报鲍长年和姚大成打算朝廷联姻,包办婚姻属于违反《大乾律》行为,他就不信这样还能成! “不错不错。”姚大成眼睛笑眯了起来。 戏台上面,还在继续演戏。 “那个鼻孔朝天的,怎么和陈辉世那么像!”姚大成拍桌惊叹,声音大到生怕身边的人听不见。 刑部尚书的脸瞬间黑了。 “哇,生气的时候更像了……” 姚大成在这充满杀意的眼神中,丝毫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咦,那个脸红得和猴子屁股一样的是不是……” 鲍长年站起来捂住姚大成的嘴巴:“你可以闭嘴了!” 陈辉世不忘阴阳怪气道:“鲍首辅还真是有情有义。” 鲍长年听着觉得胸口有点闷,他绝对绝对不能和姚大成结亲家。 看来,他还得再多写份举报信到刑部去,他相信陈辉世一定会努力打消这种可怕的可能的。 姚大成有点扫兴地坐了下来:“老鲍,你害得我唯一的乐趣没了,这戏假如不能把每个人对号入座,那多没意思啊。” “呵呵。”鲍长年冷笑,“你闭嘴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很有意思。” “行吧。” 姚大成不满地开始给自己灌酒了,这酒水滋味真不错。 自从有了姚大成搅局,其它人都好像打开了新大门,原来太后这出戏里面的人物,竟然都是可以和现实人物一一对应上的!!! 这个想法简直一发不可收拾,朝官们渐渐从平淡地剧情中找到了些许乐趣。 然而,那些被刻画进戏里的官员,一个接着一个脸黑了。 好不容易,戏剧演完了。 太上皇带头鼓掌:“这剧本写得好,戏也精彩!” 谢西西羞红了脸:“哪有,也就一般般。” 哦。 太后还是明白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的。 然而就在这时,谢西西突然站了起来,笑容灿烂看向百官道:“诸位大臣们,这戏是哀家亲手写的,也是哀家花了很长时间才排出来的,大家都给点建议吧。” 说是给建议,谢西西那暗示的眼神,简直就差没直说,你们拍马屁的时候到了。 文武百官吃东西的筷子都停下来了,整个宴席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谢西西不满地皱眉,眼神委屈地看向了许佑汐:“佑汐,哀家这戏不好吗?” 莫名其妙被扯进来的许佑汐,赶紧鼓掌:“朕觉得非常好,剧情跌宕起伏,台词抑扬顿挫,表演活灵活现,非常生动地描述了贵妃升职称为皇后的辛苦与励志,实在佳作!唯一的不足之处,每一部佳作的完成就是太耗费时间精力了,母后,您辛苦了!” 陛下这马屁拍得,下面人看得叹为观止。 笑话。 许佑汐能不夸吗! 相比她母后从前‘摘星捧月’的爱好来讲,写话本排戏的成本低不少啊…… “那个……”许佑汐环顾四周,准备换个人接着夸下去,目光自动落在了鲍长年身上,“鲍首辅,您觉得呢?” 鲍长年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称病了,他为什么要昧着良心夸自己的那张七彩脸? 从鲍首辅开始,依次夸奖下去,越是到后面的人越是词穷。 轮到杜致意的时候,其它人还提心吊胆了一下,生怕他会说出什么惊骇世俗地话,结果是他们想太多了。 杜致意郑重其事道:“世上俗人多喜爱黄金珠宝,但是太后却拥有如此深厚地文字造诣,大乾开国以来,绝对是第一人,为天下之母表率,臣实在敬佩!” “……” “……” “……” 杜致意怎么这么觉得? 难道是他们孤陋寡闻了? 难道这真是一出好戏? 谢西西被夸得两眼弯弯,她明白为什么佑汐这么喜欢这位杜大人了,这人眼光多棒啊。 当然,听懂杜致意话中乾坤的人也不少。 杜致意这是把太后捧上一个高度,把喜爱金银定义为世人口中的俗,生怕太后又向以前一样,要金屋银屋的。 当然了。 这些不过是春节宴席的一场小插曲,春节过掉之后,很快就到了太后生辰。 许佑汐在谢西西生日那天,下昭‘母亲节’当天,天下人皆可休息三日,所有母亲都可凭户籍去官府领个礼物。 看着陛下的这些举动,天下人无不羡慕谢西西实在命好。 虽然没有出生在大富大贵之家,但是入宫之后没几天就成了贵妃,即便满朝反对,崇久帝依旧把皇后之位给了她;如今人到中年,儿女孝顺,陛下对她也是有求必应,依旧过着‘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日子。 以前百官觉得谢西西当皇后,简直是大乾的一个笑话;但偏偏她又生下了陛下这般出色的继承人,这就让她在大乾史上的地位丝毫不输给开国皇后了。 这才是真正的‘母凭子贵’吧…… 上元节过去之后。 许佑汐又开始忙碌起政务了,直到二月初的时候,容映冉主动找到她。 许佑汐才忽然想起,创办公学竟然已经满三年,第一批入学的学生也该毕业了。 “这两天公学毕业考核已经考完了,礼部会给每个学生颁发公学毕业证书。这些孩子年纪最小的九岁,年纪最大的十二三岁,今年五月所有人会升入不同的中学学习。”容映冉直接汇报着接下来的安排,“陛下,毕业典礼,您过去吗?” “去,必须去。” 许佑汐有点后悔,她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先把照相机给搞出来,多么值得纪念的一天。 “容大人,公学学生毕业的衣服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也给每位学生家长安排统一的毕业衣服,邀请所有参加过公学教学的老师、所有家长都过来参与公学毕业仪式。” 这次容映冉却没有轻易答应了,眼神莫名地看向了许佑汐。 “怎么了?” 许佑汐突然发现容映冉不说话了。 “陛下,公学经费不够用了。”容映冉有气无力道。 “……”许佑汐算了算国库的情况,“国库应该还可以给你拨五万黄金,办中学、大学也耗钱,神机营最近又造好了一批火器库存,你去联系几个附属国,问问他们要不要货,赚到的银子,一半给你办学校。” 容映冉眼神亮了,完全是一副‘见钱眼开’的模样:“陛下圣明。” “公学毕业典礼安排在什么时候?” “原本是打算安排在明天上午的,但是陛下都提出改进建议了,三日后,如何?” “行,那就三日后。”许佑汐得好好想想,到那天自己该讲些什么。 等容映冉离开之后,周愧学才小心翼翼地敲门进来。 “陛下,您要的衣服。” 许佑汐接过t恤、棉袄和羊毛裤子,左右翻看了好几遍,非常满意:“不错。” 说着,许佑汐就到屋子里,关门开始换衣服。 二月初温度还是很低,许佑汐让周愧学找人帮她做出来的衣服都属于比较厚实的,汉服好看归好看,但也确实穿脱有点繁琐了。 她的想法是,盛大节日,所有人穿华丽的汉服出门,但是平时生活中,百姓也可以选择最简单的t恤棉裤出门。 许佑汐大概是从一年前就开始鼓励衣服多元化发展的,但是由于各种原因一直没有推行起来,而且后来忙于各种事情,她也没有关心后续了。 结果这次纺织厂的人找她诉苦说,已经压了不少货了。她也不着急,让老板继续生产,她来想办法。 许佑汐知道自己在民间‘崇拜者’非常多,她打算从自己做起,一旦她平时开始选择简便地衣服,肯定会有很多人追随她的行为。 时间一长,大家慢慢就能选择更适合自己的穿着打扮了。 许佑汐换好衣服之后,照了照镜子,发现挺好看的,走路行动也都变得方便了不少。 她穿着这套衣服,跑到朝中几个肱骨大臣家里去谈心了。 到了第二天的时候,朝中不少官员开始效仿她的改变,下了早朝之后就换掉汉服,穿一些简单利于行动的衣服。 有了朝官争相模仿,百姓对这种新型服饰的接受程度也都高了不少,渐渐地街上了穿这种服饰出门的人也越来越了。 几天后,《乾报》开始宣传。 特大标题:陛下的服饰改革。 这才是服饰改革真正开始的标志。 197 二月初九,阳光正好。 大乾第一批公学毕业生开始了毕业典礼,四五个技艺高超的画师分别就位,将从不同角度将今天的一幕幕场景画下来。 许佑汐穿着龙袍参加了毕业典礼开场仪式,并表达了祝福。她发完言,便优雅地离开了,顺便找个地方换回日常的衣服。 “陛下。” “好巧,孟大人。”许佑汐闻声看过去,发现喊住她的人是孟之谦,孟大人身后还跟了个有点眼熟的男孩,“这是孟礼?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今天毕业了?” 孟之谦把孟礼往前推了推:“是的,礼儿不是有话要对陛下说得吗?” 两年时间多过去了,孟礼整体容貌变化并不大,还是不怎么说话,在被孟之谦推出去之后憋了许久,才吐出几个字。 “谢谢陛下。” 孟之谦一下就愣住了,拉了拉孟礼的袖子,赶紧低声提醒道:“陛下还没同意,你得先说事情!” 孟礼墨黑色的眼睛看了看孟之谦,没理他。 “……”孟之谦发现冷场了,赶紧向许佑汐道歉,“陛下,这孩子向来这样,从小就不怎么爱说话。微臣一度以为这孩子脑部有疾……” “没病。” 孟礼插嘴。 “是是是,你没病。”孟之谦附和了句,才继续看向许佑汐道,“直到礼儿开始上公学,臣才发现他实际上非常聪慧。” “你说得对。”孟礼点头。 许佑汐差点被这爷孙得逗笑了,怎么有种在看相声的感觉,一个逗哏,一个捧哏。 “孟礼,有什么事情想找朕?” 孟礼转过头,语速很慢道:“我想进神工局,但他们不要我。” “你现在还是读书的年纪,想进神工局的话,可以等中学毕业。” “学完了,但他们不给我毕业。” “学完了?你听懂了?”许佑汐想到望远镜似乎就是孟礼第一个捣鼓出来的,这孩子智力不会差。 孟礼点头。 “那大学呢?”许佑汐接着问。 “不给进。” 许佑汐一愣,忽然反应过来,大学似乎是有最低年纪门槛的。 “既然你说中学的内容都懂了,朕刚好考考你。”许佑汐想了想,打算从简单的问起,“你知道蒸汽机的原理吗?” “蒸汽能量转化为机械能。蒸汽车的原理就是蒸汽膨胀推动活塞做功。” “镜子制造的化学方程式?” “银镜反应。”孟礼轻松说出答案,“我可以写方程式,也可以做实验给您看。” 谈起学术问题,孟礼慢慢变得侃侃而谈起来。 “想进入神工局光纸上谈兵是不行的,还得有动手能力。” 许佑汐提起这个,孟礼的眼睛里突然染上了委屈。 孟之谦在旁边观望了会,云里雾里地听了半天,他总算找到机会说话了:“陛下,本来闻大人给礼儿出了道题目,说是如果他可以拆开并复原铲雪机,就默许他进入神工局。” “孟礼做到了?” “做到了。”孟之谦揉了揉孙子的脑袋,“本来孟大人已经松口了,但是签约的时候,刑部来人制止了,说礼儿年纪太小了,闻尚书的行为叫雇佣童工,违法。” “孟大人,希望朕能给孟礼破例?” “臣知道规矩不可破,也不愿意让陛下为难。但是如果连尝试都不去做,礼儿日后后悔怎么办?” 许佑汐看了孟礼好一会儿,似乎在纠结该拿他怎么办。 “孟礼,你真得很想进神工局?” 孟礼想了想,点头。 他想拆蒸汽车、蒸汽火车、蒸汽轮船……东西太多,祖父买不起。 “孟大人,你带孟礼找容映冉,让他给孟礼提前准备中学毕业考核,符合毕业水平,就让孟礼进大学跟班。” “上京大学和朝廷下面的几个部门都有合作,平时会接纳一些过去兼职的学生,你让闻得意通过上京大学为平台接受孟礼到神工局帮忙,这就不属于雇佣童工了。” 许佑汐给出了解决办法:“对了,孟大人替朕给容大人带句话,给像孟礼这种学生开辟特殊跳级通道,真正有天赋的学生,不该受到年纪的约束。” 孟礼眼神中洋溢着喜悦。 “大学课本可比中学难多了,你还得好好钻研。”许佑汐笑着对孟礼叮嘱了句。 “还不快谢过陛下。” “谢谢陛下。” 许佑汐处理完这事,就离开了,几天后何慕卿还针对孟礼的情况,写了一篇关于‘学校跳级’的文章给她看。 “陛下,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吗?” “把文章中和孟礼相关的篇幅全部删掉。” 许佑汐通过这篇文章也知道了孟礼已经通过了中学考核,顺理成章成为上京大学中年龄最小的一位学生。 “为什么?是哪里写得不对吗?”何慕卿疑惑道。 “孟礼才九岁,以后的人生还很漫长,没必要这个时候就让他现在就成为人们议论的焦点。他是个很聪慧的孩子,没必要把成年人的期待,强行安在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身上。” “无论他以后会成为第二个闻得意,还是湮没在平凡人海中,都有他自己的缘法,我们能做的只是给他提供最好的环境以及正确引导。” “懂了。”何慕卿接过稿纸开始涂改,“不过陛下,闻大人已经带孟礼进神工局的研究小组了,他说孟礼日后肯定会成为超越他的存在。” 许佑汐轻叹了声:“真羡慕啊,闻大人倒是后继有人了,朕还没找到合适的接班人。” 何慕卿手上的笔都停滞了一刻:“陛下,你现在就打算生孩子是不是有点早?” “为什么要自己生,朕就不能白捡一个吗?” 许佑汐提起继承人,顺理成章地考虑起自己该什么时候退休了。 四十岁应该差不多? 那就还有二十年? 培养继承人十年的话,她还有十年时间慢慢挑,时间非常充裕。 许佑汐思考着退休后的生活,何慕卿拿着笔在纸张上奋笔疾书,两人都安静极了,包厢里的气氛却格外轻松。 屋外的锦衣卫敲了敲门,徐令闻声过去交接。 “陛下,杭侍郎到了。” “让他进来。” 何慕卿惊讶地抬头:“臣要不要回避?” “不用,你写你的。” 许佑汐的话音刚落,杭永寒挺直着腰板,神色拘谨地走了进来:“微臣参见陛下。” “免礼吧,地图带过来了吗?” “带来了。”杭永寒从衣袖起取出羊皮卷,“这份便是大乾的地图。” “江广铁路试运行的结果怎么样?” 后期的江广铁路建设都是工部在负责,原本以为至少三五年才能完成的浩大铁路工程,竟然提前了这么多完工。 “江南出发,八个时辰左右,即可抵达。” 要知道许佑汐起码去广州,一般都需要三到四天的时间,而且骑马远远比坐火车累得多。 火车有卧铺,完全可以关上门睡一晚,第二天刚好抵达目的地。 “火车试运行没出什么大问题吧?” “没有,等把收尾工作完成,四月头便可以投入使用了。” 许佑汐接过杭永寒递过来的地图,将其平展放在桌上:“坐吧,接下来的铁路建设你怎么想的。” 杭永寒毕恭毕敬:“陛下,臣认为可以先选择几个位置特殊的城市作为铁路汇交点,最后在大乾境内形成一条铁路为主的交通网。其中上京也必须有多条铁路汇集,并作为一处最重要的交通枢纽。” “那朕接下来修从上京去江南的铁路怎么样?刚好可以和这条江广铁路连起来。”许佑汐提议道。 “陛下英明。” “这些修铁路的壮年男子大多都是附属国过来的吧?大乾和他们的协议期快到了吧?他们还愿意留下来继续干吗?” “这些附属国过来的壮年男子,在大乾的生活都比他们在家乡要富裕不少,继续保持现有待遇,愿意留下来赚钱的人应该不在少数。陛下如果您放开边境,默许附属国的子民进入大乾找工作,会有不少人愿意过来。” 许佑汐明白杭永寒的意思:“放开也不是不行,但是得有期限和门槛,可以搞个外国人通行证。算了,这个先不急,你先想想该怎么搭铁路网。” “是,陛下。” “从广州往西可以修一条吧;江南往西一条……” 杭永寒和许佑汐两人,就这么在图纸上指指点点,聊了不少内容,最后两人初定了五条铁路线,最后在大乾地铁上形成了纵三条、横三条的交叉铁路框架,并且四月就开始准备材料和经费。 “按照江广铁路的效率计算,在人力、物力全部充裕的情况下,多长时间可以全部修好?” “其中好几条铁路线,要穿山脉,恐怕没那么容易造好,全部都完成起码得三年起步。”杭永寒斟酌了好一会儿,“这工人也是个大问题,恐怕还得从附属国招募不少人。” “行,招人。” 许佑汐此时更加焦虑地是经费问题,但是铁路一旦修成,能产生的经济效益绝对难以估量。 要不然她去银行放个‘三年五年国债’? “先修铁轨,火车暂且不急。” 三年时间足矣改变非常多的东西,许佑汐也无法保证,三年后,以内燃机为主要动力的火车就一定不会出现。 “是。” “除了铁路这边,不同城县的官路修建水平也是层次不齐,杭侍郎有空的时候也得四处看看,盯一盯。现在蒸汽车的技术一直在改进,用不了多久,汽车可能会成为新的代步工具,你们修路的时候,得考虑下适不适合汽车过路之类的。” “是,陛下。” “嗯,杭侍郎也辛苦了,回去吧。” 送走了杭侍郎之后,在旁边一直听着两人交谈地何慕卿好奇道:“陛下,现在工部都是杭侍郎在主事吗?闻尚书还管不管工部的事情了?” “工部他也顾不上,基本都是杭永寒在干活,工部的事情也不少,包括修路、修水坝什么的,底下还管着好几家水泥厂。一个神工局已经不够闻得意忙得了,他现在整个朝廷唯一一个可以凭自己心情选择是否参加早朝的官员了。” “是这样啊。” 何慕卿点头,好像礼部现在也主要是容大人在办事。 “那我们三年以后,是不是就可以坐火车出远门了,无论到大乾哪里都是顶多两三天路程?”何慕卿突然有点激动,“以后短距离就是自行车、三轮车,蒸汽车出行,远距离就靠火车。用不了多长时间,马车是不是就不会再出现了?” “理论上说,这是必然进程。” “那也太棒了。”何慕卿都开始期待三年以后的大乾了,“路上有车,海上有船,蒸汽机的出现,简直是改变了整个国家。” “但是蒸汽机问题也很大,烧掉的煤矿,虽然便宜,但是气味也确实难闻,长久以往对环境来说是一种极大的破坏。”许佑汐轻叹,“煤炭能产生的动力也不够大,还需要持续的人力维持,不够方便。神工局现在正在想办法利用内燃机取代蒸汽机,或许用不了几年,蒸汽机的时代也会成为过去。” “这倒也是。” “除此之外,如今大机器盛行,工厂也越来越多了,但是大乾的地很贵,能招到的工人也不多,这就使生产成本变得很高。朕最近一直在想要不要鼓励这些商人去附近邻国成立工厂,可以利用附近这些国家的劳动力生产物资,还能带动附属国家的经济发展。” “陛下,您这心也太大了吧?这些附属国万一日后强大了,惦记我大乾江山怎么办,就像那群卑鄙的倭寇,没事就跑到我们的地盘抢东西。”何慕卿忍不住皱眉,她跟着何江义在海上漂泊久了,就这些蛮夷国家多少是有点偏见和不满的。 “不是所有附属国都忘恩负义的。”许佑汐笑了笑,“而且自从现在海外的那些国家陆续露面,朕心里就越是不安。假如有一天,这些海外国家抱团对大乾动手,我们总得拥有强大的盟友吧?” 198 唇亡齿寒的道理,许佑汐不可能不明白,她之所以会这么做,其实也是早就决定好的。 上元节刚结束,许佑汐就喊了内阁以及六部的几位官员,到议事殿讨论天佑四年需要完成的任务。 会议中确定了两类任务,分别是大乾核心任务和发展任务。 核心任务:神机营高威力火器研发,坦克装甲战斗机器研发;神工局对内燃机的进一步研发;公学、中学、大学三部体系完善;根据国情修订《大乾律》;促进新医阁的新医学发展等等。 发展性任务:在民间推广‘蒸汽车’在内的多项发明;建设大乾铁路网;开辟新航线商路;鼓励‘上京大学’收纳留学生;天下粮仓计划等。 还有些任务细节。 好比说,但凡是上京大学的留学生,都可以获得大乾的政治庇护; 新医阁将成立一家综合性医院,且医院内将拥有至少二十个独立手术间…… ‘天下粮仓’计划,则是所有计划中最特殊的一个。 这个计划并不像表面理解的那样,就是简单的种种粮食。它主要包含两个部分组成:国内扩大储粮基地和国外带动周边小国粮食、工业发展。 万一突然爆发大面积的世界大战,除了大乾自身的粮食储备外,这些小国家立马可以成为大乾的第二处物资储备地。 从海外殖民地的数量来看,大不列颠在内的这些海外国家绝对不是什么喜好和平的善茬。 许佑汐有种强烈预感,要想获得真正的世界和平,最后肯定还是得采取战争手段,并且这些国家绝不会眼睁睁看着大乾置身事外。 又是一滩浑水。 她必须要在这些海外国家对大乾下手之前,将大乾附近的这些大大小小的国家凝聚在一起,无论是‘合约形式’,还是‘经济体形式’也罢,这三五年内肯定得形成一个以‘大乾’为主导的,庞大政治军事组织。 其中,天下粮仓计划,就是这个庞大组织成立的实验先驱。 …… 三月。 广州商会组建的‘海外商贸队’,在蒸汽军船‘继古号’的带领下,启航前往遥远的地方执行新贸易线。 四月。 上京大学,进行了第二批招生; 户部开始核查每位富商名下的工厂数量,开始找这些老板喝茶谈心,给他们提供商业思路,顺便旁敲侧击地询问,他们愿不愿意到大乾周边小国开设工厂。 “可是咱们到哪个国家都会语言不通,都无法交流,更不要提做生意了。” “是啊,在大乾建工厂和其它国家建工厂难道有什么区别吗?” 商人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了起来。 直到杜致意给商人们详细讲起了,到附近小国开工厂的详细优势。周边小国家的劳动力丰富且廉价,会大大降低工厂商品的成本,你们各自也可以在其中获取极大利益。 “杜大人,您劝我们考虑去其它国家开分工厂,那肯定得要周边小国的国君同意,我们才能做的吧。” “这个大家放心,陛下已经和周边的国君商量过了。你们过去开工厂,就是带动当地的经济发展,他们国君甚至会赠予丰厚地奖励来感激你们这种行为。” “即便到了那些国家,你们也不用觉得恐慌,大乾两年前的时候,就已经在不同国家建造‘大使馆’了。你们过去后遇到困难,或者是不公正待遇的时候,都可以联系‘大使馆’,让他们帮助你解决困难。” 大乾的商人们心动了,在各国国君的利诱下,这些工厂老板开始在不停地开工厂了。 有优厚的政策,便宜的原材料和劳动力,想要不富都困难啊! 五月。 大不列颠商船再次抵达大乾进行贸易,这次依旧是莱那托领队,不过他们的态度比起上一次谦和了不少。 这次,他们除了茶叶和瓷器之外,还购买了非常多的奇货铺货物,并且利用船上的一些稀奇物件,换了不少大乾纸钞。 十几天后,大不列颠的商船刚刚返航,葡萄牙、荷兰人的船只陆续抵达大乾沿海。他们给大乾运来了大量的香料、燕窝以及其他的一些热带产品,主要是为了换取大乾的丝绸和瓷器。 专门负责海外贸易的严随,代表朝廷以低廉地价格谈下了这批物资,反而以较高地价格把一些神工局地小玩意出售到这些领过人手上。 六月初。 荷兰等国的商船依次离开。 上京大学的第二批学生开学,其中有不少人是附属国送来的留学生。他们国君希望他们珍惜这个好机会,多学习些有用的东西,回去才能报效自己的祖国。 八月,大乾最炎热时候。 广东蚝镜县地区突然变得不太平起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过来的海盗,总是到岸上烧杀捋掠,导致民间怨声载道。 何江义奉许佑汐的命令,对这群海盗进行围捕,但是这群狡猾地海盗总有办法逃得悄无声息。 许佑汐怀疑蚝镜县官员和海盗有所勾结,立刻撤官,从两湖军区调派武官王齐壮过去任职。 王齐壮在当地的威信不错,许佑汐看重了他的能力,打算让他过去培养下耗镜县的士兵,万一这些海盗再次过来,至少可以保护无辜百姓。 但是许佑汐怎么都想不到,这个王齐壮做事情能狠到这种程度,完全不留后路。不过后来想想毕竟他祖父、父亲都是拿刀砍山贼脑袋立功的,他会这么办事也就能理解了。 行。 这些海盗不是强横吗! 王齐壮就偏偏逼着当地百姓比海盗还要蛮横! 他把老弱妇孺送到安全的地方之后,留下了一批当地自愿对抗海盗的壮年男人,给这些人发刀枪武器,把他们都当成士兵训练,教他们打枪、用刀,跑步锻炼体质。 因为海盗和大乾人的发色、瞳色截然不同,非常好区分,王齐壮就告诉这些男人,每砍下一个海盗的脑袋,送到县衙,就能得到黄金十两! 所以当下一次海盗偷偷上岸,准备干回老本行的时候。怎么都没想到竟然遭遇了耗镜县百姓的埋伏,有人制作陷阱的,有躲在庄稼地里暗算的,这些百姓简直和疯了似的,随身布袋和砍刀,一旦遇到落入埋伏地海盗,直接就是手起刀落,利索地把人头塞到袋子里去府衙换钱。 有些海盗在耗镜县看到的就是一个个看似朴实无害地男人,拿着刀拖着沾满血地布袋,到处寻找猎物。 海盗被吓得赶紧跑,结果遇到了正准备烧他们船的当地人,一群大男人吓得屁滚尿流,和疯了似得在逃跑。 他们向来都是别人眼中凶神恶煞地存在,可是当他们看到拖着麻袋到处砍死人脑袋的当地人,还是会被吓得脸色惨白。 何江义收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看到这一幕,也被吓得脸色难看。 这些海盗看到何江义仿佛看到了救星,也不管是敌是友了,他们的船开不了了,但是这些人的船肯定能开走。 当地的这些老百姓认得何江义的,见到这位将军过来之后,还是主动停下了动作。 “王齐壮,你这是什么意思!”何江义破口大骂,“你怎么能让普通百姓干出这种事情!” “不过是宰杀些畜生罢了,何将军何须动怒。”王齐壮竟然在笑,“怎么,就允许这些畜生伤害我大乾无辜子民,我们就不能反击吗?何将军,尽管问问他们,日后还敢不敢在踏入我大乾境内半步!” “此事我将如实禀告陛下,你等着陛下决断吧。” 许佑汐在上京了解到这件事的时候,第一反应是去核实事情的真实性,等收到了结论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 正当许佑汐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的时候,让周愧学把孟之谦喊回来的时候,锦衣卫又带来了何江义递到上京的一份关于海盗目的的调查结果。 行吧。 原来这些海盗原本也是准备到大乾做生意的,但是他们并没有带货物,便想着表演一场空手套白狼。 他们打算在耗镜县抢劫,前几次主要是为了抢夺值钱的东西,但是这最后一次,是打算掳掠沿岸百姓送到附近殖民地充当奴隶的。 许佑汐收到这封信的时候,脸色极差,果真是帮畜生! 孟之谦也到了御书房,听完许佑汐把前因后果一说,同样陷入了纠结。 “王齐壮这人,行事太激进了。他这么做,岂不是把普通百姓各个教成了刽子手。”孟之谦边说,边长叹了口气,“虽然这些海盗也确实可恨便是了。” “朕也没遇到过这种事情,《大乾律#兵法篇》有明确规定这种事情不能干吗?” 孟之谦摇头:“没有。” 许佑汐也跟着叹气,两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事了。 最后,王齐壮还是受到了处罚,但是也不严重。 许佑汐也没敢让他继续担任当地父母官了,直接把他召到上京,准备亲自见一面再做决定。 王齐壮给那些百姓提供的刀枪武器全部回收了,毕竟除了这件事情之后,海盗估计对他们这些耗镜人留下阴影了。 十月份。 从大乾出发,前往遥远大陆做生意的商人都回来了,船上带了非常多在那些地方交易到的货物。 十一月。 大不列颠和葡萄牙的船只同时到了,他们这次的目的除了交易以外,还表示希望用一个合适的价格买走大乾的‘蒸汽船’或者‘蒸汽车’。 然而也不等许佑汐拒绝,人家也有办法搞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几艘蒸汽船的失败品被这些异国人用高昂的价格抢走,他们信心满满,甚至觉得他们只要大概看看就能复刻出一模一样的蒸汽船出来。 这些异国商人的所作所为很快就被传到了许佑汐的耳朵里。 反正许佑汐觉得徐令提起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身上都透露着点焦虑。 “没事,放他们走吧。” 许佑汐对这事没有多在乎,蒸汽车、蒸汽船哪有那么好造,许佑汐都直接把蒸汽机的图纸和成品放到闻得意眼前,让他仔细看,好好看,尽快复刻一个出来。 结果花了很长时间,才非常艰难地把蒸汽机搞出来。 这些大不列颠人就凭着几个没有造好的残次品,还想造出一模一样的蒸汽船出来? “陛下,您不派人去追吗?” “不碍事。”许佑汐还是那幅云淡风轻的模样,“等他们发现自己能力有限,实在搞不定的时候,会再求到朕头上的。” 十二月份。 大乾周边的小国家,都陆陆续续开启了‘蒸汽时代’,开始学习大乾利用大机器耕种,大乾的商人抵达当地开工厂,生产了一批批物美价廉的用品。 当地卖不完的货物就送到大乾去卖,或者卖到广州潮商那里,让他们帮忙二次出口。 海外的货物缺口非常大,大乾工厂中过剩地物资,在他们手里,很轻松就能被消灭掉,同时还能带来一笔不菲地收入。 许佑汐怕蒸汽机对环境的印象太大,在大乾国内放缓了蒸汽机的步伐,她系统里需要的晋级积分,以及制造一定数量的蒸汽机的任务,原来即便是大乾以外的国家制造出来的蒸汽车等,也会被换算成她的积分。 大乾掌握着全世界最先进的‘技术’,还并且愿意将这些先进技术分享给周边的小国家,带领周边国家经济同步发展起来。 这种行为博取了非常多国家的好感,并且这些国家渐渐地心中多出了个念头,认为大乾是个值得相信的国家。 当然了,许佑汐对这些周边国家也是有划分的,但凡是大乾附属国,给予的资源都会比起其它国家好上不少。这其中的让利,让不少国力弱小的国家看得眼热,恨不得能够当场成为大乾附属国才好。 但是大乾如今的附属国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好加入了,每年送送礼物,大乾就愿意给予庇护了。 许佑汐甚至亲自制定了一张‘大乾附属国考核表’,其中包括了这个国家大乾大使馆的建设情况,国内的工厂数量,工业化程度,大乾商人分布、大乾过去的百姓口碑情况等等,要求考核表分数高于九十分的国家,才有机会申请成为大乾附属国。 即便申请了,还不一定能通过申请。 即便如此,还是越来越多的国家,渴望着加入大乾。 199 三年后,也就是天佑七年。 此时的大乾发生了天翻地覆地改变,无论是国家基础建设,还是百姓的衣食住行。一个国家的‘文明’,仿佛在这短短的三年时间里,发生了一次质的飞跃。 “陛下,您这段时间切记留在上京,千万不能外出。” 从年初开始,太师姜佐没事就往皇宫里跑,见到许佑汐后,也总是在表达同一个意思。 “您今年有个‘命劫’,破解的办法只有一个,就是留在上京不出去。” “放心吧,姜老,朕心里有数。” 这一年,是许佑汐的本命年。 封建时代对‘本命年’非常看重,认定肯定会有灾祸发生,姜佐自然也忧虑许佑汐的安危,不断给她起卦占卜,结果卦卦都是‘凶兆’,所幸是卦中能找到破解之法。 姜佐盯着许佑汐的面相看了许久,语气沉重道:“陛下,近期有远行的计划吧。” 许佑汐正在批奏折的笔停下了,顿了顿,还是决定把实话告诉姜佐:“朕过段时间得去广州签订一份非常重要的合约,坐火车来回,至多五日。” “姜老放心,朕此次出发广东,中间行程全部保密,过去也只是为了旁听下合同签订的谈判,甚至都不会与那些人见面,即便他们想要刺杀朕也找不到机会。” 姜佐却突然跪在了御书房前,开始重重地磕头:“陛下不可。” 这种行为,着实有点把许佑汐吓到了。 她和姜佐认识有十八年了,除了例行的早朝的下跪外,她几乎没见到过姜佐跪下,更不要提像这种接连磕头五六次的行为了。 难道,她还真有什么死劫未破? 毕竟姜老的卦象从未失手。 “行了,姜老,您这又是何苦。”许佑汐把姜太师扶起来,叹气道,“罢了,朕不出去便是了。” “君无戏言!” 姜佐再三确认了遍。 “是是是,朕换成其它人去办。” 好不容易把姜佐从御书房里劝走了,许佑汐又开始头疼该让谁替自己过去签这次的合约了。 合约内容是大乾将在未来三年内给大不列颠在内的九个国家提供‘蒸汽机’的技术,同样,这九个国家将合力支付一笔天价报酬。 大乾虽然有规定,所有合约都必须用‘汉字’书写,但这次涉及的国家太多了,另外九国要求除去汉字合约以外,必须再加签一份,选用其它几国母语中的一种的合约。 为了这份合约用不用其它国家的母语,大乾和他们谈了整整一年多时间,拖到现在,许佑汐确实有点着急了。 神工局现在已经能制造出性能完好的内燃机了,发电机的制造也早早提上了日程。任由这份合约继续拖延下去,蒸汽时代都过去了,这钱就等于打了水漂。 迫于赚钱地压力,许佑汐破例同意合约中可以在加一份‘大不列颠语’。她自己对英语很熟悉,即便合约上有问题,她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双方最后定在了,今年八月十七日在广州正式签订合约。 由于大乾的国家实力越来越强,大乾人是有点不屑学外邦语言的,反而是其它几国人开始刻苦专研大乾的文言文。 就是他们学起来有点痛苦。 有时候这些外国人也忍不住思考,他们若是能有学会文言文的强大意志力,那称霸世界也指日可待啊。 “系统,你能算出来朕这次去签合约出事的概率有多大吗?” 【叮,系统大数据推算中……】 【概率值0.25%: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祸兮旦福。】 系统测算的这种概率就无限接近于没有多少风险了。 “可姜老的卦不是这样说的。” 许佑汐自言自语道,她从来没有怀疑过姜佐的卦象,可是合约还没签好,九国的使者刺杀自己完全是有害无益,谁会做这种亏本生意? 【系统暖心服务:女帝系统为您推荐新款商品,是否立即点开?】 “点开。” 【替死娃娃:一件玄乎其玄的道具,当宿主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替死娃娃将为您挺身而出。价格:9999999威信值】 “朕现在没有那么多威信值。” 许佑汐的威信值都拿去兑换商城里的东西了,剩余可使用的威信值也就两百多万。 【宿主,替死娃娃属于特殊道具,不使用的情况下,是不会主动扣除积分的。您可以选择开通该项服务,或者关闭。备注:替死娃娃没有使用上限哦!假如宿主反复死亡,有可能会欠下巨额债务】 “朕从来没有听说过,还有人能反复死亡的。” 有影卫的存在,许佑汐完全不考虑自己会被这些外邦人抓走后反复捅刀子。大不了,她就短时间内临时续费个几千个影卫,她就不信还拯救不了自己了。 “帮朕开通【替死娃娃】,下次有这种好东西,你可以提前说。” 【好的,宿主。】 【请宿主提前阅读替死娃娃开通说明书。】 许佑汐仔细阅读了起来,很快也发现了几个细节问题。 比如说【替死娃娃】的副作用,每成功使用该道具一次,使用者将随机失去一段重要记忆,失忆多少视宿主死亡情况而定。 “这失忆能恢复吗?”许佑汐皱眉询问道,“万一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怎么办?” 【宿主可开通记忆云盘,后期利用威信值恢复记忆。是否开通自动恢复记忆模式?】 “开通。” 有了【替死娃娃】之后,许佑汐顿时感觉安心多了,也不考虑换成其它人去参与合约了。 九百万的威信值,正常情况下,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能攒够了。现在才七月份,中秋前,她的积分就够系统扣除的了。 解决了心头大患后,许佑汐打算把这件事瞒下去,到时候她只带着影卫过去就好了,锦衣卫那边都得瞒下去,不然于大人不得天天往她这里跑。 正常情况下,中秋那几天不用早朝,她也不用担心许笑笑露馅。 …… 时光飞逝。 八月十四日晚,月色通明。 许佑汐打算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离京,结果人还没出城,就遇到了站在城门口,等候多时的姜佐。 “……好巧啊,姜老。” 许佑汐尴尬笑笑。 这压根就不是算卦! 分明是老天给他开挂了好吗! 姜佐面无表情,最后千言万语化作叹息:“陛下已有决定,臣不该阻拦,但这件东西请您带上吧。” 许佑汐接过布袋子,打开发现里面装的是一串纯黑色的扁平石头制成的项链,石头质地摸起来有点像黑濯石。 “这是护身符?” “不是。” 许佑汐好奇地把石头翻转,最后在石头背面隐约看到了一串模糊地小字:“多谢了,朕会戴好的。” 看着许佑汐把项链戴上,姜佐总算轻轻松了口气:“陛下定要平安回来。” “好的。” 许佑汐惦记着姜佐的嘱托,即便这块黑石头有点显眼,她也没有主动取下来。 等她坐着火车赶到广州,也只是格外谨慎地旁听了谈判过程,整个过程中不露面,不去公开场合,而且合约签订刚结束后,一刻都没有耽误,坐上火车就赶回上京。 一切都过分顺利了,就连合约内容都没有出问题,她当时反反复复看了十几遍,都没找出来漏洞。 许佑汐也不知道,这种情况得益于姜老送的黑色石头,还是归功于她本命年的‘死劫’没到时间点。 在江南火车站进行列车中转之后,许佑汐总算搭上了返回上京的火车,感觉这一路上的见闻和做梦似的,难辨真假。 许佑汐坐在火车窗前,感觉困倦袭来,便趴着睡了会,她旁边坐着影卫,他会负责安全问题。 火车抵达途径站点的时候,许佑汐就被车厢里一阵激烈的争吵声吵醒了。 “火车不能继续开了,它会爆炸的!” “我是这辆火车的车长,我开过这辆火车往返无数次,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这列火车!” 许佑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似乎想看看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结果就看见了个跟叫花子似的浑身破烂地白发老头子,正在撕心裂肺地对着每个人说着同样地话。 很快,火车上负责秩序地保卫人员赶过来把老人带走,车上乘务人员也在不断地道歉,说这老头是个疯子,没人知道他是怎么逃到火车上来的。 “刚刚那老头说得不会是真的吧?我感觉现在浑身起鸡皮疙瘩,前面快到站了,我们要不要提前下车啊。” “是个哗众取宠的罢了,这种事情很常见,报纸上面早就报道过了,以前坐火车,动不动就能碰到这种喊火车要爆炸的奇葩,没问题的。” “真的?” “放心吧,假如火车真要爆炸,第一个发现的肯定是车长,而不是个乞丐。控制室的压力阀会出现异常,这时候火车会响起警报,开启自动急停,给乘客争取充足地逃生时间。” “你们没看江南报纸吗?火车局的车长平均年龄都是三十岁上下,根本就没有像刚才那个六七十岁的老头子,肯定是他头脑不好,在胡编乱造。” 乘坐火车的乘客大多头脑清晰,只有极少数人很不冷静,开始吵着要火车停车,他们得提前下车。 被拖走的狼狈老人地喊声,还能听见。 “火车会炸掉的,安全阀被异物堵住了,等中间水位烧干,锅炉就得爆炸了。” 这老头竟然真得懂一些关于火车的知识,许佑汐觉得不太对劲了。 可是神工局在对火车制造的过程中,最重视的就是安全问题,她对神工局有信心。 火车乘务员还在耐心地跟那些受到老人影响、正在蛮不讲理要求火车停下来地乘客解释,火车上一时间争吵声不休,越来越多的乘客有了恐慌情绪。 许佑汐很快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即便火车本身没问题,这些情绪激动地乘客也会引出暴乱。 “乘务员。” 许佑汐从位置上起身,准备走向门口。 “姑娘,你就别过去了,火车真有问题,肯定是车上的警报器先响。门口那边都快打起来,你过去容易被误伤的。” 坐在她后面的乘客因为担心她的安全,还主动劝阻。 “我知道,多谢提醒。” 许佑汐身居高位多年,通身有种说不上来地气势,让人下意识觉得信服。 乘务员为了应对这些争吵地乘客,已经很疲惫了,无论她说什么,这些堵在门口的乘客都不愿意去听。 “都别吵了。” 许佑汐对争吵还真不陌生,说实话,朝廷上百官争吵起来的架势,比起这些乘客可有过之而无不及。 乘务员似乎也没想到,一位年轻姑娘说话时竟然这么有压迫感,就连这群不讲道理的乘客竟然都产生了怯意。 乘务员松了口气,趁着这个间隙大声道:“我们火车的安全性绝对没有问题,即便真是压力阀出现问题,火车会在第一时间响起警报,随后火车会停下,门会打开!火车发明至今三年多了,从未发生过一起人员伤亡事件,我和你们一样呆在车上,我难道不怕死吗!” “给我们多一点信任好吗!火车的安全性值得所有人相信。如果那个乞丐知道火车有危险,那他为什么还要上车,他难道就不怕死吗!” 乘务员这番剖心置腹地发言,终于起到作用了,原本吵得不可开交地乘客也都渐渐消停了。 也对,他们为什么要相信一个破破烂烂地乞丐的话呢? 毕竟乞丐自己都上火车了啊! 乘务员见到没有人继续争吵了,满脸感激地看着了许佑汐:“多谢这位小姐了,如果不是您过来帮忙,我们估计很长时间都处理不好这件事。” “在火车上能碰到像您这样理性的乘客,实在是我们的幸运。” “感谢您的挺身而出!” “……” 然而,并不是过来帮忙的许佑汐心虚了。 听到乘务员真诚地感激,许佑汐有点尴尬地开口了:“其实我也不太信任这列火车的安全性,我要求检查列车上所有安全监测仪。” 200 许佑汐的话让这群原本用赞许眼光看向她的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火车局有规定,所有乘客均有权利要求乘务员再次检查列车上的安全检测仪。”许佑汐自动忽略了这些异样眼神。 “……是这样没错。”乘务员勉强笑笑,“您先休息一会儿,我们这就去检查,等检查好了后,会有专门的乘务员过来告知您结果。” “可以。” 许佑汐相信这些乘务员不会在这种方面欺骗自己。 对于蒸汽火车来讲,最重要的还是安全问题;而且说实话,许佑汐并不认为蒸汽火车会发生爆炸,只是图个安心罢了。 原本堵在列车门口吵闹着要下车的乘客,都被许佑汐的举动刷新了认识。 所以? 这就是文化人的反击? “姑娘,你挺厉害的啊,连火车局里这么冷僻的规定都知道。” 许佑汐看向了那个打算和自己搭话的中年乘客:“嗯,谢谢。” 许佑汐一边说话,一边回到了座位上,几个乘务员也按她刚才提的要求,过去检查列车上所有的安全检测仪了。 “你是第一次来上京吗?上京是个繁华的好地方,可惜中秋节刚过,不然你还可以去上京市井逛逛,特别有意思。” “嗯。” 许佑汐在外面的时候,一般很少说话。 “看你样子应该很少坐火车吧?千万不要太紧张,我第一次坐火车的时候,也很焦虑,跑去火车局把所有须知条例都背下来了。瞧瞧,结果这两年多了,一次意外都没发生过……” 还不等这个乘客把话说完,车厢中突然响起了刺耳地警报声,随后火车车厢出现了极其不正常地大幅度摇晃。 “出事了出事了!” “什么原因导致警报响起!” “该不会真要爆炸吧。” …… 坐在车厢里的乘客全都被这突如其来地变化给吓住了。 许佑汐脑海中渐渐回忆起,闻得意刚造出蒸汽火车时说过的话。 “陛下,一旦火车运行时出现意外,比如压力阀失控等情况,火车控制台有紧急开关,可以使火车通过外力摩擦进行急停,这时候,列车就会出现剧烈颠簸的现象……” 坏了。 这列火车真的出现问题了。 许佑汐第一反应,并不是自己能不能活下去,而是想着该怎么尽可能地把车上的人安全送下去。 “系统,这列火车真会爆炸?” 【爆炸概率:99.9%】 “有没有办法制止爆炸发生?” 【没有。宿主请自求多福。】 火车在连续七八次巨大颠簸下,竟然真得和设计者预想的那样实现了完美急停,此时的火车走道挤满了争先恐后地试图离开火车的乘客。 “门关着的怎么办?” “真的会死在这里吗!我不想死,我好想回家。” 堵在门口的乘客仿佛带着哭音。 “火车门右上方有逃生键,你连续按九下,门就会打开,一定不能多按。” 许佑汐的声音太过冷静,这份镇定仿佛安抚着这群慌乱地乘客。 “有用吗!我害怕。” “对对对,火车局须知上有写这个,但是不知道现在还管不管用啊!” 被堵在门口的乘客手颤抖着尝试。 终于,门被打开了,列车上的乘客仿佛得救般,拼命地涌出车厢。 “往相反方向跑,告诉其它车厢的人,门该怎么开!” 许佑汐也不确定这时候,有几个人能注意到她的说话声,只希望这时候,各个车厢的乘务员有机会站出来控制局面。 “系统!系统!你能不能计算出还有多长时间,爆炸会发生?”许佑汐心中问道。 【八分钟。】 听到这个时间,许佑汐松了口气,竟然还有这么久吗? 【是因为这时候,火车压力阀尚未完全失控,之所以会提前响起警报,是因为宿主要求乘务员检查列车上的安全检测仪。乘务员发现了检测仪异常并且告知了火车车长,车长拉动了紧急逃生阀】 【如果等压力阀彻底失控才发现,爆炸就会在两三分钟内发生。】 许佑汐根本来不及听系统后面的话了,开始往不同车厢跑去,一路上协助车厢里的乘客打开逃生门离开。 【距离爆炸还有五分钟……】 “没事,来得及。” 还好,这辆蒸汽火车的总共就十一、二列车厢。如果不是因为乘客都拥挤在了一起,许佑汐根本不会花这么长时间才跑完一圈。 之前和许佑汐简单交流过地那位乘务员,竟然和许佑汐干着同样地事情,两人一碰面,相互确定了对方察看过的车厢里没人了。 “我们赶紧下车!” 乘务员拉着许佑汐,就把她往车下带,结果两人刚下车,乘务员脸色瞬间变掉了。 “等等,还……还有人没下来。” “谁。” 许佑汐停下了脚步。 “就是那,那个乞丐。”乘务员脸色惨白,“他肯定……逃不走了,火车长要求把那个乞丐绑起来了。” “绑在哪里?” “第三车厢的茶水间。” 许佑汐看了眼剩余时间,两分钟,来得及救人。 “你别去,太危险了!”乘务员拉住许佑汐,却被推开了。 “快来不及了,你先走。” 许佑汐想到那个老乞丐疯癫的言语,总觉得他应该知道不少内情,比如说好端端地火车为什么会突然爆炸。 阴谋吗? 看见许佑汐往回跑,乘务员也急了,但是她可没胆子回头了。刚刚最后才下车的举动,已经花光了她全部的勇气。 许佑汐花了二十秒找到第三车厢,茶水间的门并没有关紧,她推开门就看到了被绑得严严实实地,正缩在角落里发出又哭又笑声音地老乞丐。 许佑汐也不多话,立刻给老乞丐松绑,紧接着就是拖他离开火车。 “门锁了!” 许佑汐用力推门,发现根本推不动,隔着缝隙发现门外竟然被人上了锁! “死老头,你竟然敢做出炸火车的事情,你就死在里面吧!” 许佑汐听到门外有人说话地声音,用力拍门喊道:“开门,快开门!” 封闭屋子外面,隐约还能听到两个人着急地对话。 “车长,你不能回去,列车马上就要爆炸了。你已经浪费很多时间在确认没有乘客上了,我们必须马上离开。” “屋子里为什么除了那老头还有其它人!”被男人称为车长的男人,此时喊出来地声音都崩溃了。 “她既然看到我们做的事情了,被炸死也是活该。” 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 负责保护许佑汐的影卫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开始用尽全部力量试图击破眼前这破门。 但怎么做似乎都是徒劳。 …… 许佑汐有点无可奈何,她怎么都没想到,她的‘死劫’竟然是这样来的。 没有死在起义军手上; 没有死在外邦蛮夷地暗杀中; 更没有出现批奏折导致得过劳死; 唉,竟然是源于自己人的一丝恶念? 许佑汐觉得可悲又可笑。 这个愿意在爆炸前,守到火车上最后一个离开的火车长,不会是个穷凶恶极地坏人。或许他怎么都想不到,也就是这么一个念头,害死了他们向来勤勤恳恳、尽职尽责地天子! 【爆炸倒计时四十五秒……】 “系统,给我破开门锁!” 【宿主,系统没有手……】 时间来不及了,许佑汐顶多保证自己死不了,但面前这个老乞丐她肯定救不出去了。 “你怎么知道火车会爆炸的,是谁干的!”许佑汐着急地问。 老乞丐崩溃地低声哭着:“我干的,是我干的。” “既然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上这列火车,还提醒其它人火车会爆炸。” “我后悔了……是我不该扯上无辜人的。” 老乞丐枯草似地白发,被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打湿了,胡乱地粘在脸上:“对不起,对不起,你相信我……我真是这辆火车的车长。” “既然你是这辆火车的车长,你又为什么要炸掉它!” “我……” 老乞丐的话没有说完,爆炸便发生了。 轰! 轰轰!!! 许佑汐在爆炸发生前,凭着执念,硬是将影卫还有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一股脑收入了系统背包。 妈的。 既然注定要损失九百万威信值了,其它方面的损失能少就少点吧! 也不知道她会随机丢失哪段记忆,千万不要是忘记有系统的记忆吧? 列车第一次爆炸。 许佑汐感觉有什么像是保护壳罩住了她,她身上没有任何感觉,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是完好无恙地。 【叮,替死娃娃启动中……】 【威信值已自动扣除,祝宿主消费愉快!】 等许佑汐平安睁开眼睛,她果然没死,只是隐隐约约地觉得她好像忘记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 也就在呼吸间,列车上局部竟然发生了第二次爆炸。 许佑汐完全是被旁边的老乞丐牵连了,鬼知道,这老头腰上竟然还藏了个炸药包,在列车爆炸的下一刻,他身上的炸药又被引爆了。 【叮,替死娃娃二次启动中……】 【系统威信值清零……】 【威信值统计:宿主共欠账九百万】 【叮,替死娃娃三次启动中……】 【女帝系统进入低耗能,休眠状态中……】 此时,正坐在上京御书房里批奏折的许笑笑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手上的毛笔突然滑落了下来,砸在了奏折上? 系统强制休眠了? 许笑笑脸上挂着明显地不理解,系统一旦激活,是不可能进入休眠的,除非发生了非常特殊的意外。 除非宿主欠债或多,导致系统能量无法维持原有运转。 可汐汐的威信值那么多,不可能出现欠债多这种情况的,而且系统也不会默认宿主的高额欠债行为。 那就是,系统出现bug了? 不管了。 反正汐汐这两天就要回来了。 然而许笑笑的这种乐观心态并没有持续很久。 大约两个时辰后,锦衣卫给她传来了紧急消息。 说是一列从江南开往上京地蒸汽火车途中发生了锅炉爆炸,导致火车上一人死亡,一人失踪,四人在逃离过中发生轻微擦伤,其余人员全部平安撤离。 “派人去查清楚到底什么情况。”许笑笑语气平静地吩咐道,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御书房外又传来了敲门声,“进来。” 这是过来的人是神工局闻得意,他听说蒸汽火车爆炸的事情,赶紧放下手头所有事情,满身大汗地跑到了御书房:“陛下,臣不相信蒸汽火车会无缘无故发生爆炸,臣愿意带研究小组前去调查真相!给天下百姓一个合理的解释!” 蒸汽火车突然爆炸绝对不是件小事,甚至还出现了两个因为这场灾难死亡的乘客。 这蒸汽机向来良好的口碑来说,实在是场灾难性打击。 虽然许笑笑的大脑在少根筋,但这并不影响她把‘系统休眠’和‘蒸汽火车锅炉爆炸’两件事情结合起来,而且在时间上两件事情发生了明显的重合。 系统只是休眠,不是解绑,说明了汐汐人现在还是安全的。 难道说,汐汐是为了保护火车上的无辜乘客,花光了所有积分救人,才导致的系统休眠? 可汐汐,现在在哪里? 她什么时候能回来? 火车爆炸,铁轨受损,汐汐用什么交通工具回来呢? 神工局闻得意发现陛下迟迟不说话,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微臣恳求陛下恩准!” “行,你跟锦衣卫一同过去。”许笑笑决定了,“但是查到真相后,不要立刻公开,先给朕看过再说。” 许笑笑担心事情经过中,会不会存在对许佑汐不利的消息,才下得这个决定。 “是,微臣遵旨。” # 另一边。 爆炸结束了。 许佑汐发现自己似乎被困在了一堆废墟里面,她用力推开压在身上地铁块。 附近到处弥漫着刺鼻的味道和黑色的烟雾。 “我是谁?” “我在哪里?” 许佑汐目光无神地站了起来,但她有种莫名地直觉,她似乎得尽快离开这里。 火车停在了铁轨半路上,许佑汐也分不清方向,只能凭借着感觉随便走走。 201 许佑汐走了很久。 从午后的烈日炎炎,走到了天空布满绯红色晚霞,归鸟啼鸣声在半空中盘旋,许佑汐的影子却越拉越长,整个人仿佛被浓郁地孤独笼罩着。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阵急促地车铃声,随后是刺耳地刹车声。 “你走路都不看路的吗!” 许佑汐转过身,眼神迷惑地望着这个正在气愤指责自己地年轻男子。 “你害得我刚才差点撞到你,我响了那么多次铃铛你都不反应下的吗,你这人怎么这样?” “这条路是你家花钱修的吗!这么大条路,你偏偏要走正中央你让别人怎么过去。” 年轻男子,不对,或者应该被称为少年更为合适,他面容带着没长开地稚气,顶多就十五六岁,虽然不属于顶尖地好看,却很有亲和力。 “你……看什么看。” 袁衷和许佑汐对视之后,不禁有几分吞吐。他刚才愤怒指责对方的时候,完全没想到这个人会长得这么好看,落日余晖洒在她的身上,甚至比起他曾经去过的染坊中,最漂亮地染料都要艳丽。 残阳下。 袁衷有一瞬地恍惚,他不会碰到仙女了吧? 许佑汐视线落在袁衷骑着的车子上,她记忆里有个声音提醒着她,这东西叫做三轮车。 “你既然没事,那我就走了。” 哼,仙女都不能影响他赚钱! 袁衷调转三轮车方向,丝毫不关心眼前这人是什么身份,又为什么会孤身一人出现在这种地方,自顾自地准备骑车离开。 许佑汐脑海中划过一个念头,她如果现在放这个人走了,她还不知道得继续走多久。 她要想办法改变现状。 “喂,你干什么!” 下一秒,袁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三轮车的方向盘被这个长得特别好看的人按住了。 紧接着,许佑汐直接故意摔倒在了三轮车前,理直气壮道:“你撞了人,还想跑?” “……” 袁衷的眼睛瞬间瞪大了,表情怀疑人生。 我原本以为你是个小仙女,结果是来碰瓷的! “你明明是自己摔倒的!” “哦,我不信。” 袁衷气红了脸:“我就是个穷鬼,你讹我也没钱!” “我不信。” 许佑汐拦着袁衷的三轮车,不让他离开,这可急坏了袁衷。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还有急事!”袁衷得在天黑前将三轮车的货物送到城里的‘邮递局’,他才不会被扣工钱。 “我饿了。”许佑汐惦记袁衷的三轮车后座好一会儿了,“现在能上车了吗?” “那我赔你一顿饭,你就放过我?” 袁衷对许佑汐的底线已经是一降再降了。 “好。” 许佑汐立马答应了,她没打算为难面前的这个少年,她本来想着对方只要能把她送到有人的地方就可以了,现在还能多蹭一顿饭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否则,她继续这样走下去,不是累死就是饿死。 袁衷无奈长叹:“你上车吧。” 许佑汐冲袁衷露出了个笑容,但是当目光落在货物被堆得满满地三轮车后,表情迟疑了。 袁衷被许佑汐的笑容晃了神,心中难免憋起了闷气。 这女的不会是头脑有问题吧,一点戒备心都没有吗? 就这么跟自己走,也不怕他是个坏人,把她偷偷卖掉吗。 “你先让开。”袁衷开始把三轮车上的货物往车下搬,好不容易腾出了空位后让许佑汐坐上去,随后把地上的包裹挨个递给许佑汐,“你抱着这些。” “哦。” 等三轮车再次动起来的时候,许佑汐差点没被车子上的包裹活埋。 “天,你怎么这么重!” 袁衷费力地蹬着三轮车,幸好前面不远处就要进城了,否则他不得被累死。 许佑汐没空理他,她正在努力回忆自己究竟是谁,她只有看到特定的东西才能触发一些词汇,比如说,她现在想起了‘快递’和‘外卖’。 是的。 她饿了。 不然,也不至于满脑子都是‘外卖’两个字。 袁衷发现许佑汐一直不说话,都怀疑是不是说错话了:“喂,你叫什么名字?” 许佑汐也想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那你叫什么名字?”许佑汐反问。 “袁衷。” “哦。”冤种。 这名字还挺合适。 城门口的守卫跟袁衷很熟悉,知道他是邮递局负责送包裹的,便直接放他进城了。 袁衷满头大汗地将全车货物送到邮递局,时间赶上了,他也拿到了这次跑货的酬劳。 “行了,走,带你吃饭。”袁衷拿到了钱,心情格外不错,“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都说不打不相识,请你吃顿饭罢了,不会让你还钱的。” 许佑汐若有所思,她刚刚已经翻找过身上了。 全身上下,除了一块灰不溜丢地石头,竟然只有个挂在衣服上的蓝紫色荷包,荷包还是空的。 看来她失去记忆前,就是个穷光蛋。 等等,她遇到少年的时候,第一个想法竟然是碰瓷,她之前该不会是靠这种手段维持生计的吧? 许佑汐拿着荷包翻看了好久,最后才在角落处找到了两个小字,呢喃了好久:“李思,我叫李思。” “知道了,李思。” 袁衷带许佑汐来到了街边的小混沌摊铺上。 “谢谢。” 许佑汐太饿了,一口气吃了整整两碗混沌。 “这么多混沌,怎么吃得下的?”袁衷惊讶于许佑汐的食量。 许佑汐吃饱了,看袁衷都觉得顺眼了不少:“你不懂,女孩子胖点是有福气。” “……”他想的问题,似乎是为什么她比自己还能吃? 许佑汐终于抽出空观察周围的环境了,既熟悉又陌生,接着又是一个新的词汇凭空出现在脑海中——穿越。 她好像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记忆到此戛然而止,更多东西也想不起来了。 “冤种,你知不知道怎么赚钱?” “……你今年多大年纪?” 许佑汐虽然觉得自己非常需要一面镜子,但表情却格外自信:“十八。” 袁衷真信了:“既然你有十八岁的话,可以试试去工厂里找工作,像纺织厂、染坊什么的。” “对了,李思,你家里人呢?你该不会是离家出走的吧?” “你猜。” 猜到的话,最好能把答案带自己分享下。 袁衷以为许佑汐是不愿意告诉自己,也不继续追问了:“那你晚上有地方住?” 许佑汐认真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你赶紧回家吧。” 许佑汐站起身,打算凭着零星地记忆找刚刚路上遇到的那个流浪救济点。 袁衷看着许佑汐脑子不太灵光的样子,着实有点让人不放心:“耀光城我熟,要不我送你吧?” “流浪救济站。” “……你管这叫有地方住?”袁衷满脸不可思议,“你穿成这样怎么都不像流浪汉,他们怎么可能收留你。” “那怎么办?” 许佑汐表情苦恼,脑海中又多出个莫名其妙的念头,这里要是能有24h营业的‘肯德基’就好了,至少有个地方呆啊。 “我最多让你……” 袁衷有点心软了,主要是许佑汐看上去太漂亮了,他有点怕这姑娘流浪在路上会遇到坏人。 他,他就日行一善。 还不等袁衷把话说完,许佑汐就主动开口了:“你带我去救济站试试吧,万一他们愿意收留我呢?” “可是。” “如果实在不行,我就把身上的东西给卖了,换点银子傍身。”许佑汐不想继续麻烦袁衷,做出了最适合当下的选择。 “行,我带你去。” 到了流浪救济站,袁衷却说什么都不肯靠近站点,他觉得丢人。 可许佑汐丝毫不介意,大大方方走过去和站点的工作人员沟通起来。 袁衷站在稍远的地方徘徊,他看着许佑汐和那个工作人员相聊甚欢,过了好一会儿,许佑汐才回头找他。 “冤种,他们收留我了。” “怎么可能?”袁衷脸上的吃惊不似作假,“你怎么做到的?” “我看了他们流浪收留所的规章制度,暂住收留所是没有特殊要求的,只要收留所里有空位置。我刚刚问了门口那位大伯,他说最近这段时间,收留所都很空,可以暂时给我提供个休息的地方。” “……那,那好吧。” 流浪收留所是朝廷办得,每天还有衙役值班,安全性肯定不用他担心。 “冤种,谢谢你在城外带我一程,还请我吃饭。”许佑汐诚恳道,“待我日后飞黄腾达,肯定会报答你的。” “哼,等你飞黄腾达,还不如靠我自己读书改变命运。” 袁衷低声自言自语。 看着许佑汐浅笑,袁衷还是有点心软了:“喂,李思,我在城里的中学读书,你要是遇到难处可以来学校找我。你年纪也不大,其实……也可以来学校读书的,中学前三年都是免学费的。” 许佑汐认真考虑了这个建议,点头:“行,我明天去了解看看。” 她刚刚问流浪收留所的人要规章制度的时候,发现她自己是识字的,而且她可以写出很漂亮的毛笔字。 这些至少说明她曾经是个文化人。 在没有恢复记忆之前,许佑汐得保证自己不饿死,这么想着的同时,她被收留所的大伯带着进去了。 流浪所的条件不好,都是些看起来面黄肌瘦地女人,少数几个怀里还抱着孩子。每个人位置之间就隔了块板,丝毫没有隐私可言。 但是许佑汐已经很满足了,有个地方躺着,总比睡大街好吧? “晚上别乱走,左边收留的都是男性流浪汉,不少都素质不高,你最好距离那边远点。门口有衙役值班,没急事不要去打扰人家,他们值班也很辛苦。”负责收留所的大伯絮絮叨叨地给许佑汐讲了很多注意事项。 “放心,我会遵守规则的。”许佑汐乖乖点头。 大伯表情严肃:“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住到收留所里来,但是你有手有脚,完全可以出去工作养活自己。” “收留所的环境你也看到了,非常不好,但是它成立的初衷就是为了救助一些真正困难的人。虽然我们不会直接赶你走,但是希望你在解决眼前难处之后,可以自觉把这里的位置空出来,让给更加需要的人住进来。” 许佑汐听得格外仔细,同时不停地点头,心中不由地产生了非常温暖的感觉。 真好,这个世界真好。 让绝境之人,处处逢生。 许佑汐什么行李都没有,她被分在了一处狭窄地隔间,有张小床,被褥都是洗过、晒过的,很干净。 她出现在这里,仿佛是个异类。 但是很神奇的,并没有人排挤或者欺负她。 这些光是外表看着就过得很不好的女人,会笑着主动和她打招呼,告诉她水和食物在哪里,她平时该注意些什么。 “你生病了?” 收留所的女人大多是身上有慢性病,而且家中往往没钱治病,因为身体差,外面可以工作的地方都不收留她们。 还有一部分是被家里丈夫休弃的,如今因为年纪大了,没地方可去,才来的收留所。 许佑汐听着这些女人平淡言语下隐藏着的苦难,脑海中闪过曾经读过的一句话——幸福的人总是相似的,但是不幸的人总是各有各的不幸。 被收留所女人们的安慰着,许佑汐觉得自己因为失去记忆的烦闷都消失了不少。 收留所里住在许佑汐旁边的是位脸色憔悴地老阿婆。 老阿婆夜里总是咳嗽,但是每次咳嗽的时候都会强行压着声音,仿佛在担心自己的疾病会打扰到别人休息。 许佑汐是伴着阿婆咳嗽的声音睡着的,睡醒之后,那个老阿婆还在咳嗽。 “阿婆,你一夜都没睡吧?你咳嗽有找大夫看过吗?” “不碍事,老毛病了。”阿婆笑着的时候,眼睛里带着几分苦涩,许佑汐在阿婆面容上看出了几分油枯灯尽地味道。 阿婆的身体,可能快要到最后了。 许佑汐打算第二天天亮就出去找工作,但是这会儿明显天还黑的,真奇怪,她分明睡的时间不长,为什么身体会觉得睡够了呢? 难道她失去记忆前的工作,就是需要每天深夜休息,天不亮的时候就得起来干活? 不要吧? 她这么惨的吗! 202 天亮以后。 许佑汐到外面逛了一圈,脑海中被激发地关键词越来越多,最后,脚步停在了摆在商铺门口的镜子前。 她想起来了。 她叫许佑汐,三年前大学毕业考上的公务员,生活一直平淡如水。 镜子里的人不是她,却和她上辈子长得有九成相似,唯独这个身体的眼睛没有近视,而且比起上辈子还要清瘦一些。 许佑汐在镜子前逗留了一会儿,又若无其事的离开了。她原本是打算先找个工作维持生计的,但是从目前情况看来,她尽快了解清楚这个时代的情况才行。 幸好这个世界没有偏见,说女性不能参与工作。 此时的耀光城茶楼,正在念报纸,说书先生面前摆着一份《乾报》,一份《江南大事报》。 许佑汐身上没钱,就在茶楼外面徘徊了起来,顺便听听里面在讲什么。 “火车锅炉爆炸?”许佑汐回忆起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情况,低声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个身体的主人出了意外,会不会是巨大爆炸导致时空裂痕,所以我和这个身体的主人灵魂对调了?” “江南到上京的火车……我是不是该去火车局调查清楚关于这个身体的情况?” 茶楼里渐渐说起了这次爆炸案的始末。昨天上午爆炸发生,朝廷的人下午就到了,晚上真相就流传出来了。 “这次爆炸的始作俑者是一个叫做戚老酒的老头,这老头曾经是蒸汽火车最早招聘的火车车长之一。” “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蒸汽火车刚出来的时候,锅炉压力不稳定,时不时就会传出来运货火车发生爆炸的消息?所以那个时候,挑选火车车长根本不看年纪,就看谁胆子大,谁不怕死!” “这戚老酒当时可谓是无限风光,成为了最早的一批火车车长,但是几个月前,火车局发布了新政策,为了保证乘客出行安全,将辞去所有高龄车长,保证所有火车车长都是三十岁左右的青壮年。” “老车长戚老酒不服,便谋生了歹念,凭他对火车蒸汽发动机的熟悉,决定要拉整辆列车上的人陪葬。” “像这种心思狠毒的人,老天爷都不喜,所以最后只有戚老酒死在了爆炸的火车里,他妻子患了恶疾,奄奄一息,唯一的儿子还智力有恙,这便是善恶有报吧。” 茶楼里听客在不停地叫好,用着各种难听地词语讽刺着戚老酒。 许佑汐完全是站在旁观者的视角看着件事,不评对错,只是存在几点疑惑。 第一,为什么火车局要突然辞掉所有高龄火车车长,换成一批年轻人? 这其中有没有利益输送? 第二,戚老酒这个人明显是先家庭变故后心生歹念,为什么会被列举成了‘恶有恶报’的典型? 是不是有人正在偷换概念。 第三,戚老酒是怎么死的? 爆炸案策划者,竟然成了唯一一个死在爆炸案中的受害者?他既然知道火车要爆炸,为什么还要上车?整列火车一百多个人,凭什么就他逃不掉? 许佑汐脑海中闪过了无数想法。 简直是漏洞百出的一篇文章。 茶楼讲完了,许佑汐也找了个角落,吃完了救济所分给她的干粮。 罢了,继续找工作。 等等。 昨晚‘冤种’是不是说中学前几年是免费,还包食宿的? 许佑汐通过路人问到了中学的位置,在门口的告示栏里看到了招聘物理、化学教员,有基础者优先。 这个她会啊! 她是理科生啊! 理科班里的文科第一! # 此时,中学办公区。 “你读过几年书?” 中学校长打量着许佑汐询问道。 “十六年。” “你打算应聘哪一科的老师?” “数学、物理、化学,我都会一些。” 她问‘冤种同学’,不对,是袁衷同学借看过他们的中学课本了,里面都是些很基础的理论知识,她都懂。 校长让身后的教员出来提问了许佑汐不少问题,发现她确实是对答如流,她目前水平至少也是中学以上。 要知道中学的第一批学生要到明年才毕业,但是看着面前这姑娘对中学知识的了解程度,极大可能性是读过大学的。 校长压下心中的震惊,不动声色地又提了几个大学课本相关的内容。 许佑汐不假思索地答上了。 “你是哪里人?以前读得哪边的书院?” 许佑汐提前准备了几家书院的名字,但她也怕校长真过去调查,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打算撒谎。 “校长,实话告诉您,我这次是和家里签订了对赌协议跑出来的,身上更是不带分文。您可以考考我对几项课程的理解程度,但您如果非要对我的身世来历追根究底,请原谅我无法如实告知。” “那恐怕不行。”校长斟酌再三,还是摇头了,“我们不收来历不明地教员。” 许佑汐观察校长神色半天,确定对方不是在‘敷衍’或者‘考验’自己后,主动开口:“那便打扰了,告辞。” 唉。 这个中学校长,永远不会知道自己失去过什么!!! “等等,虽然不能安排你当中学教员,但我这边还有个工作,就看你愿不愿意做了。”校长怕许佑汐跑了,着急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许佑汐顿了顿:“您说。” “衙门今年开始办耀光城地方报纸,目前编稿子的人手不足,你若是真有难处,或许可以试试这项工作。” “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许佑汐为难道。 校长自从猜测许佑汐至少是大学以上的学历之后,对她的态度明显好了不少,看模样像是想把人招揽下来。 “包吃包住,月薪是中学老师的双倍,你的稿子每发表一篇,都会有额外提成。” “把要求告诉我,现在就可以写。” “不用这么着急,你可以先休息几天……” 许佑汐提出了请求:“等我写完稿子可以先预支一点薪水给我吗?” “你知道写什么内容了?” 校长疑惑道,最近耀光城也没有出什么大新闻,这姑娘再厉害也做不到凭空捏造吧? “能把你面前的《江南大事报》借给我看下吗?” 许佑汐接过报纸,一目十行,原来刚才那个说书先生说得关于火车爆炸案的文章,就是出自这份报纸。 “我知道了,笔墨可以借我一用吗?” “请。” 许佑汐拿起校长桌旁的毛笔和宣纸,不假思索地开始动笔。 文章标题:评《江南大事报》之火车爆炸案。 校长和周围几个教员纷纷围了上来,看着许佑汐这一首漂亮的毛笔字简直赞不绝口。 “这,是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火车局当初为什么要换掉所有火车厂长?” “对对对,为什么偏偏是这个导致爆炸的戚老酒成为了唯一的受害者?” 众人起先只是觉得许佑汐的书法很漂亮,但是很快就被她的文章内容给吸引住了。 就连校长都忍不住在心中暗自感慨两句,读过大学的人,还真不一样。 许佑汐写下的文字,干劲利落,又直指人心,全篇写下来也就五百字左右。 “校长,你瞧这文章如何?” 校长摸了摸身上,找出了仅剩的二十元钱:“我身上没带多少钱,这个你先拿去应急,等我和报社和贾社长商量后,争取明天就先把薪水预支给你,你可以先去旁边教师宿舍挑个喜欢的院子住着吧。” “谢谢校长,我回去置办点东西,今晚就住进来。” 许佑汐前脚刚离开,校长赶紧拿着许佑汐的稿子,迫不及待去找到了报社负责人贾护:“老贾,你快过来看看这份稿子。” 贾护是位带着圆框眼睛的中年男人,此时坐在摇椅上,漫不经心道:“大惊小怪什么。” “你先看看。”校长满脸喜气。 “真不错,这是谁写的!”贾护惜才道。 “我今天遇到的一个年轻姑娘,本来是想应聘中学老师的。但她说她和家里签了对赌协议,所以不肯表明身份。我拿了几道题考她,全都答上来了,我和你讲,这姑娘至少得是大学水平。可惜朝廷有规定不能收来路不明的教员,我又舍不得这种人才,便把她推荐到你这里来了。”校长继续道。 贾护表情严肃,正襟危坐:“多谢您,那姑娘现在在哪?不知道这,大学生的聘用标准是什么呢?薪酬、住房可都不能委屈了这位啊。” “这个你放心,住的地方我让她在中学宿舍里自己挑。至于薪酬我提的是中学老师待遇翻倍,她写出来发到报纸上的文章会另算奖励。这姑娘目前手头不宽裕,明天等人过来,你把薪水先预支人家。” “没问题,就是这篇文章我能发吗?趁现在‘火车爆炸案’的热度很高,《耀城报》这时候若是把这篇文章发出去,肯定能吸引不少读者回来啊!” 贾护说到这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耀城报》比不了《乾报》的威信力,也没有《江南大事报》有群众基础,就连耀光城自己的百姓不买账,更别提其它地方了。 耀光城的府衙为这事都愁得不行,生怕年底任务完成不了。 这下,可有希望了! “那位姑娘说晚上会回来,你自己问问。” # 许佑汐回到了流浪收留所。 这才发现,收留所的女人们竟然都围在老阿婆的身边。 “出什么事了?” 妇人赶紧把许佑汐拉到到旁边,低声道:“刚才有几个衙门的人过来找阿婆的。说阿婆丈夫炸毁了一辆火车,现在人已经死了,过来问阿婆她丈夫生前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比如说为什么要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什么?” 许佑汐很快反应过来,但她怎么都没想到阿婆丈夫竟然会是那个炸火车的戚老酒! “嘘,小声点。阿婆知道这件事之后一直在哭,中间还吐了三四次血,这会儿神志不清楚了。大夫看了也不行,还不知道能不能撑得过去了。” “我知道。”许佑汐叹气,走到了阿婆身边,试着喊了声,“阿婆?” 阿婆没有回答,就是一直自顾自地掉眼泪,双手紧紧抓着床单,脸色灰败地厉害。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阿婆突然握紧了身边人的手,瞳光带了点神:“让我见见宝儿。” 宝儿是阿婆的儿子,今年四十多岁的年纪,智力却还停留在三四岁的年纪,和阿婆一样住在收留所。 人之将死,再大的心愿,收容所的人也愿意帮她实现的。 许佑汐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生离死别的模样,着实让人心情低落。 阿婆的儿子来了,蹲在了阿婆床边,眼神干净。 阿婆贴在她儿子耳边反复地说:“宝儿,你要相信,你爹是个特别温柔的人。” 没多久,阿婆过世了。 她儿子再怎么懵懂也意识到了不对劲,趴在床边痛哭。 同样在收留所里的妇人也开始抹眼泪,不知道是悲伤阿婆的去世,还是仿佛看见了自己同样孤苦无助的未来。 “阿婆识字,读过好多书,好可惜啊。” “好人不长命啊。” “宝儿这下怎么办……” 流浪所安排人埋了阿婆的尸体,立了墓碑。 许佑汐离开收留所前,跟这些对自己表达过善意的女人们告别。 “年轻真好,以后日子肯定很有盼头。” “出去以后,找个工作,攒点银子买个房子,以后好养老。” “你们会走出去看看吗?”听到许佑汐的问题,这些饱经沧桑的女人们苦笑着低头沉默了。 外面的世界并不属于她们,仿佛只有狭窄简陋的收留所才是她们能把握住的片刻真实。 “如果外面有不嫌弃你们的一切,还愿意招你们做工的地方,你们会走出去吗?” “会。” …… 许佑汐觉得自己身上好像多了点使命感的滋味。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带出去的。 许佑汐把这句话悄悄藏在了心里,有人说过,当你想干什么事情的时候,尽管拼尽全力去做,提前说出来的话,很多时候就完成不了了。 203 天佑七年,八月廿十二。 《耀城报》凭借这篇点评《江南大事报》的文章,一战成名! 之所以能够取得这么大的成功,部分原因在于许佑汐的文章确实写得针砭时弊,另外一部分就得感谢耀光城衙门的大力宣传了。 也正是这篇文章,奠定了《耀城报》打入江南报纸产业的基础。 就当众人以为《耀城报》的辉煌不过‘昙花一现’的时候,《耀城报》的编者竟然接二连三写下了,四五篇风格完全不同的文章,但共性都是非常受老百姓的欢迎。 每一篇要么紧跟当下时事,要么贴近民生,全篇未见华丽辞藻,但是写文章的人无疑是位非常会思考的人,而且文化素养不低,很快便在民间收获了一批忠实读者。 …… 中学的藏书阁。 这的书籍种类又多又杂,有诗词歌赋,也有游记话本,暂时只对中学师生或是民间一些有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开放。 许佑汐呆在藏书阁的独立房间里,看了一整天的书。脑袋有点疲惫,便将身体缓缓倚靠背上,闭眼慢慢整理起最近得到的信息。 她现在所处的朝代,被命名为“大乾”。 乾朝以前的历史都和自己记忆中的古代没有太大的出入,唐朝的贞观之治,宋朝的繁荣昌盛,元朝的骁勇善战,直到明朝的开国皇帝朱元璋这里才发生了大的变故。 这个一代传奇的乞丐皇帝,竟没有一丝痕迹的消失在了历史长河中,又不知道是不是命运的安排,一位‘许’姓的平民意外出现,建立了如今的“乾”朝。 废丞相,建内阁。 后来继位的皇帝,为了维护皇权,重用锦衣卫。 为了限制锦衣卫的权利,紧接着出现了东厂、西厂。 虽不叫“大明”,却走着和“大明”相似的轨迹。 许佑汐曾有幸通读过“明史”,格外欣赏这个“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王朝。乾朝也同样有着这种属于华夏儿女的气节“不和亲,不纳贡,不称臣,不割地”。 如果光看七年前的历史,许佑汐甚至可以毫不犹豫地判断这个王朝已经接近尾声了;但现实的情况明显不是如此。 这七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竟然把这个摇摇可危的国家从‘亡国边缘’拽了回来? 许佑汐没有找到具体讲述细节的史书,只能从《乾报》里隐约发觉点端倪。 “天佑皇帝。” 许佑汐看到这里,不禁皱了皱眉,隐隐觉得有点头疼。 按照古代对皇帝姓名进行避讳的要求,她名字中三个字,恐怕得改掉一大半。 幸好她当时失忆了,全身上下只能找到‘李思’两个字,否则她要是大摇大摆地报上自己的大名,会不会被以冒犯皇室的理由抓到牢里? “咚咚。” “咚咚咚。” 屋外传来有节律地敲门声。 “贾社长。”许佑汐站起身迎人,翻出了提前写好的稿子,“您刚好看看这稿件可有要修改的地方?” 贾护笑着接过稿子:“李姑娘,言重了,您的稿子我们可是绝对安心!对了,这些是您让我帮你找得资料。” 许佑汐简单翻了几张,里面都是各种各样记载现任皇帝事迹的材料:“麻烦贾社长了。” “麻烦什么,都是自家人。李姑娘还需要什么材料,尽管吩咐一声。” “我会的。” “……李姑娘,这回是打算写称赞女帝功劳的文章了?这类文章想写得好,可不容易,我给你拿来的书里有几篇还挺不错,您或许可以借鉴看看。” “多谢。” 许佑汐想要当朝天子更多的资料,不过是怀疑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穿越者罢了。 “还有个好消息,《乾报》编辑在前日发行的新一期报纸中,主动回答了您在‘江南火车案’中提出的几个问题。” “真的?” 许佑汐非常惊讶道,赶紧接过贾护给她带来的《乾报》,找到关于‘火车案’的详细调查结果。 《江南大事报》是一个报道这次锅炉爆炸的,紧跟着第二天,许佑汐发的那篇文章直接对江南报的报道结果提出质疑。 如今兜兜转转四五天时间过去了,百姓终于等到了来自《乾报》的说明。 许佑汐细细看起来,不禁有点佩服朝廷查案的效率,比起后世也丝毫不差,短短几天时间,竟然就搞清楚了这么多细节问题。 ‘火车案’的起因,在于前车长戚老酒突然被辞退,由于失去了经济来源,妻子又身患肺病,很快便花光了家中全部的积蓄。 戚老酒为了被重新拥有工作,在朋友的怂恿下,两人决定里应外合,制造一场意外,促使局里重新想起他们这些曾经的老员工。 事情办到一半,戚老酒突然后悔了,他不该昧着良心拿人命做赌注。 戚老酒先是跑到这列火车上,告诉车长说火车会爆炸。车长却格外傲慢地表示不信,车长认为如果火车性能存在问题,他肯定是第一个能够检测出问题的人。 戚老酒就这么被赶下了火车。 他第二次上火车后,开始挨个车厢大喊,什么“火车”,什么“爆炸”之类的,虽然闹得人心惶惶,但依旧没有产生多少效果。 最后,是火车上的一名乘客主动提出,要求乘务员立刻检查车上所有安全检测仪。 乘务员在本次检测中发现锅炉存在严重问题,立刻报告火车长,拉响列车上所有警报,才为火车上的人争取到了那么久的逃跑时间。 然而,爆炸发生前,戚老酒被车上人当成疯子关在了封闭房间中,所以爆炸发生时,他未能幸免于难。 爆炸发生后,戚老酒的那位合谋人迫于压力主动招供。 他承认戚老酒之所以能够第二次登上火车是有他的帮忙。 倒也不是他突然良心发现,只是怕戚老酒的所作所为会牵连到他。 戚老酒第二次上火车前,合谋人骗他换了件厚重的大衣,并提前把火药藏在了衣服里,打算借此机会除去戚老酒,最好能把所有坏事都推到他身上去。 毕竟谁会去相信,一个身上绑着火药的疯子的话呢? 204 除了复原‘江南火车案’当日情况外,《乾报》还在文章末尾,依次回答了《耀城报》中提出来的几点质疑。 最令读者惊讶的是,《耀城报》的文章仅是怀疑其中有不少‘利益牵扯’,《乾报》的发言却是直接坐实了这份怀疑。 《乾报》在段落最后明确表示,由于此案件牵扯重大,陛下已决定将此事移交大理寺处理,乾报还会进一步跟进。 “……行了,李老师慢慢看,我也不打扰您了。”贾护离开前,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李老师,既然您文章写得那么好,为什么不愿意用本名,偏偏要取个如此奇怪的笔名?” 贾护的目光落在了稿件上明晃晃地“武大胆”三个字上。 “贾社长看到这个名字能和我本人联想到一起吗?” “肯定不能!” ‘武大胆’这个名字,给人第一反应是想到没多少文化的粗鲁男子,而不是面前这位笑眼盈盈地貌美女子。 “这便是我的目的。” 一切尽在不言中。 贾护懂了。 没想到李老师年纪轻轻,就已经达到了如此淡泊名利地境界,她定是不愿意让世俗的纷纷扰扰影响到她写作时的心境吧。 难怪她能写出这种有深度的文章。 然而,许佑汐此时想得却是另一番内容。 嗯。 文章都是武大胆写得,坏话都是武大胆说得,就算朝廷要抓人,也是抓武大胆,和她许佑汐有什么关系! 贾护离开了屋子,许佑汐拿起关于天佑皇帝的相关记录细细读了起来。她了解到这位女帝的事迹越多,愈发肯定对方和自己一样都是穿越者! 许佑汐再次考虑起她接下来的该怎么办,包括她能不能主动和这位天子相认,她想问问对方有没有找到可以穿越回现代的办法。 但是万一刚见面,对方就来句赐死吧,她岂不是很尴尬? 算了,她就是个平民百姓,想见到皇帝绝对不容易,对方哪里空特地赐死她? 许佑汐叹气。 她还是努力赚钱吧,来到这个完全陌生时代以后,好像只有不停地赚钱可以给予她带来零星的安全感。 等有钱了,她就去开家机械工厂,试试看能不能把留守所的老弱病残接出来,给他们一条依靠双手谋生的路子。 许佑汐目光落在《乾报》上,想来想去,觉得自己可以针对‘江南火车案’再写一篇分析文章,那她明天的工作也完成了。 …… 大乾几年前就取消了‘宵禁’,晚上的市井比白天更加热闹;各种各样的小吃摊,正冒着袅袅人间烟火味。 许佑汐拿着薪酬请袁衷出来吃饭,算是还自己当初欠下的人情。 “我还以为你会来中学念书。” 袁衷边吃边问,他抬头的时候,突然发现许佑汐似乎和前几天初遇时,神态差别有点大,尤其是眼神,变得他都有点看不懂了。 “这不是穷吗?”许佑汐淡定道,“你是什么情况?怎么一边读书,还在一边给邮递局送货?” “爹娘身体不好,工厂也不收他们,平时只能靠着编织东西出去卖,我想着能帮他们减轻一点负担也是好的。还有,中学后两年是要自己交学费的,我得从现在攒起来了。” “我平时都是休息日才会去帮忙运货,而且是日结工钱,不影响课业。你呢?你找到工作了?” “嗯,被招进了耀城报社。” 袁衷激动地放下筷子:“耀城报?那你岂不是有机会和‘武大胆’一起工作?” “算是吧。你也看《耀城报》?” “那是自然!中学是有专门的报纸课,武大胆的每篇文章我们都学,前两天就连《乾报》都主动回应武大胆的文章了,这简直每个耀光城人的骄傲。” 许佑汐有点惊讶,中学竟然开报纸课,果真挺神奇的。 袁衷高兴极了:“说不定,等我中学毕业之后,也会加入耀城报社工作,到时候你还得照应我来着!” “你急什么,中学毕业,还有大学。” “考大学啊……比科举还难考,如果能考上就去上,如果考不上的话,就到报社当编者,要是能拜武大胆为师傅就好了。” 许佑汐通过和袁衷聊天,又收获了不少关于这个时代的基本信息。 吃完这顿晚饭以后,许佑汐就在思考未来该办一家什么类型的工厂,但是考虑了很多种可能,最后都放弃了。 没两天,许佑汐的新文章发出去了。 她在这篇文章里详细分析了,这次案件发生的根本原因。比如工人权力是否得到了法律的保障,就连隶属朝廷的火车部门都敢‘欺上瞒下’地进行勾结,更不要说其它大大小小的产业了。 其二,是如何对高龄员工进行保障。 许佑汐在文章中隐晦地提出了‘社会保障’的概念,包括了‘五险一金’的初步实现想法。 这篇文章同样引起了民间的热议,但是令许佑汐觉得遗憾的事,朝廷并没有半点受到她文章提醒的感觉。 不过许佑汐很快就释然了。 朝廷现在还得供养神机营、神工局在内的好几个耗钱的部门,如果现在直接搞全民五险一金,搞不好能把国库搞废了。 不过,好消息也有。 刚刚诞生一年不到的《耀城报》,凭着几篇文章,初步打响了名气,直到多年后成为了一份家喻户晓的报纸。 # 此时的上京城。 刘继业正在翻看《耀城报》,最近总有人和他提起‘武大胆’这个名字。然而这些人并不知道,那篇回应《耀城报》的文章就出自他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个人。 他曾经一度产生了要把武大胆这个人挖到《乾报》的冲动。 但是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 武大胆文章最大的优点,就是批判精神和思想深度,然而写《乾报》只需要实事求是,甚至得规范编者的言辞,每类文章都有严格限制。 凭着武大胆敢说敢言的个性,到《乾报》反而施展不开,更容易受到埋没。不如就放他在《耀城报》慢慢干,想说什么,就直接说;想骂什么,就直接骂,说不定未来能传出不少经典佳话。 刘继业也非常想看看,这个武大胆最后能走到哪一步。 205 天佑七年,八月三十。 御书房。 许笑笑快坚持不下去了! 失去汐汐消息的第十六天,她实在没有继续等下去的耐心了。 “陛下,于大人来了。”周愧学卑躬屈膝道,最近一段时间以来,陛下的情绪似乎不太好。 于薛敬走到御书房内,目光落在许笑笑身上,脸色瞬间变差,甚至连‘陛下’两个字都没喊。 “你先退下。” 许笑笑冷着脸,冲周愧学吩咐道。 “是。” 周愧学敏锐地察觉到两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古怪的气氛,但依旧什么都不敢问。 这位于指挥使从陛下幼年开始陪伴,两人感情甚笃,可不是他能随意揣摩的。 周愧学轻手轻脚地将门带上,吩咐守门的侍卫站远点,千万别影响陛下商讨要事。 “陛下什么时候离开的?”于薛敬的声音率先打破了沉默。 “中秋前。” “何时回来。” 许笑笑顿了顿:“汐汐离开前说,会赶在中秋假期结束前抵达上京,回来直接上早朝,可现在我实在拖不下去了。” 中秋? 那都过去十来天了。 于薛敬的手在衣袖中攥成了拳头,压抑着情绪:“什么意思?” “汐汐,她不见了。”许笑笑与于薛敬对视,“所以我留上京稳住朝政,你去江南找人。” “你试图把我支走?”于薛敬质疑地目光落在许笑笑身上,眼神冰冷,“陛下失踪是不是和你有关系。” 许笑笑被气笑了,她简直无法理解于薛敬的脑回路,他凭什么成天怀疑自己会造反??? 谁要坐这个朝四晚十一的破皇位! “那你呆在上京守好朝政,我去江南找汐汐。”许笑笑脸上尽是不满。 于薛敬沉思了会:“你替陛下早朝的事,还有其它人知道吗?” “姜太师……他看到汐汐离京的。” “把你知道的所有关于陛下的消息告诉我。” “姜太师说了,你得亲自去找人,才能找得到。” 许笑笑意外地发现,自从她提到姜太师之后,于薛敬对她的态度明显好了起来;姜太师还真不愧对汐汐口中的‘朝堂定海神针’之名,连这个无比讨人厌地于薛敬都能搞定。 “好。” 于薛敬答应下来。 “你现在不怕我夺权篡位了?”许笑笑不忘火上浇油。 于薛敬冷漠道:“你尽管试试。” 许笑笑笑容僵硬了一刻,她也不是不敢尝试,主要是怕万一不小心成功了,可就真得没法收场了。 躺在‘背包’里睡大觉不香吗! 黎明苍生,关她屁事。 她同样理解不了汐汐为什么会为了这群毫不相干的陌生人,日复一日地殚精竭虑、废寝忘食。 “火车锅炉事故的结果导致一死一失踪,我怀疑失踪的那个人就是汐汐。” “为什么?” “直觉。”许笑笑含含糊糊道,“姜太师说要相信我的直觉。” 于薛敬深深地看了眼许笑笑:“我会即刻启程,许笑笑,希望你不要辜负陛下对你的期待。” 什么期待? 期待她当太子吗? 光是想想都觉得吓人。 于薛敬离开御书房后,立刻拜见姜佐核实了许笑笑的说法后,喊来徐令,呵斥道:“跪下!” 徐令双膝瞬间砸在地上,死死埋下头:“大人。” “让你保护好陛下的,你是怎么做的?” 徐令被训斥地一头雾水:“陛下,她不是一直呆在宫里的吗?” 于薛敬把手边的茶杯用力摔破在徐令身侧,茶叶水渍溅在了他的身上,屋子里静得仿佛连根‘针’落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宫里那个是陛下替身,我足够信任才安排你保护陛下安危,结果你竟然连个替身都分辨不出!” “属下罪该万死。”徐令慌乱以头叩地,难怪最近一段时间,他看陛下都不说话,也不允许他总在身边晃悠。 “滚去领鞭罚。” “是,大人。” “等等。”于薛敬突然喊住了徐令,“我要去江南,你在上京万一接到关于不对劲的消息,你该知道怎么办吧?” 徐令试探地问了句:“属下该知道什么呢?” “……锦衣卫控制权不能落在那个替身手上,如果条件允许,想尽一切办法杀掉替身。” 于薛敬最担心的情况就是,许笑笑这次是故意找借口把自己弄到江南,趁机夺取上京这边锦衣卫的控制权。 只要除掉朝中为数不多的几个知道‘替身’的知情者,她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了。 但于薛敬也不能不去找许佑汐,确保陛下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 然而,此时。 呆在宫里的许笑笑,完全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她好不容易批完每日奏折之后,唯一的念头,就是赶快抱紧自己枕头睡觉。 这种贫瘠地睡眠,根本无法支撑她还在发育年纪的身体! 汐汐再不回来,她就要报废了! …… 于薛敬离开上京虽然做的比较低调,但还是瞒不住朝堂上一群人的眼睛。 也不知道从什么嘴里第一个传出来,陛下因为忌惮锦衣卫权力过大,把原指挥使于薛敬发配出去了,打算重用北镇抚司指挥使徐令。 一时间,徐令家中门庭若市。 各种官员送贺礼,亲自上门道贺。 徐令为了不露异样,只能强忍着鞭伤反复裂开地痛苦,麻木地不停见客、送客。他深深怀疑,这鞭伤不算惩罚,真正的惩罚是从现在开始的。 “大人,我们是不是也得备份礼物送到徐指挥使那里?” “不送。” 姚大成斩钉截铁道。 “可如今于指挥使被发配,我们好歹得有点表示吧?” “发配?我就从来没听过,把人往江南富庶地区发配的,这等好事,怎么也不落我头上。” “也是。” “那于薛敬说好听点,敬称他句指挥使,说难听点,他就是陛下的一把刀,一个永远活在阴暗中的杀人武器有什么值得忌惮的。与其怀疑于薛敬是不是被陛下疏远,还不如担心下江南那边的某些人,是不是触犯到陛下底线了。” “不信你可以去问问看鲍长年、孟之谦他们几个,肯定都没送。”姚大成摇了摇头,开始处理手头的事情,“对了,珮谣怎么样了?” “朝廷前阵子和海外的几个国家签订了‘蒸汽机’出口合约。蒸汽机出口,走得也是奇货铺商品出口海路,小姐,暂时可能回不来了。” “……行吧。” 206 许佑汐到耀光城一个月的时间了,她中间特意跑到火车局询问过出事火车上的所有乘客名单,并在其中找到了‘李思’的名字。 又经过几方打听,许佑汐得到了不少新线索。比如说这个身体的主人,是从广州坐火车,途径江南转车,准备去上京的。 ‘李思’买火车票时,使用的户籍就是广州一带的,所以她想要搞清楚原主真实身份,大概率得跑一趟南边。 没有户籍,她想拥有一份自己的产业完全是痴人说梦。如今大乾正是海上贸易最发达的时候,也最能造就富豪的出现。 许佑汐下决定,她要回广州。 回到当地以后,先补办一份户籍证明,然后把手上所有的钱投资房产,接着用房产做抵押,在银行贷款做生意。 等她有了足够的原始资本积累,才有机会帮到耀光城收留所里的那些人。 许佑汐离开耀光城前,和贾护社长约定,会定期给报纸寄文章。 她回广州的火车票,还是贾社长用户籍做担保写下的保证书,帮许佑汐买的。 三天后。 许佑汐处理完手上的所有事情,总算坐上了出发前往广东的火车上,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再次涌上了心头,手不自主地握住了挂在胸前的黑石头。 随着指腹在石头上反复摩擦,许佑汐突然坐直了身体,利用窗外透进来的光,艰难地辨认起石头上刻着字迹。 ——许佑汐。 ——回家,回上京。 假如石头上没有刻上自己的全名,许佑汐可能还不会这么重视。 她一直以为这个身体的主人叫做李思,但在这块石头上,为什么会刻有自己现代的姓名? 许佑汐忽然头疼地厉害,好像心里有个非常强烈地念头,在指引着她,必须照着石头上的话去做。 去上京,回家…… 列车上的乘务员错愕地看着慌忙拿起行李就跑下车的许佑汐,忍不住提醒道:“小姐,我们列车即将离开站点,您现在要去哪里?” “不坐了。” 很快,列车门缓缓关闭。 乘务员叹气,刚才那位小姐只能改票等下一班火车了。 火车刚启动,下一刻便熄火停下了。 车门再次缓缓打开。 乘务员眼睁睁地看着车厢中闯进来十几个穿着官服的带刀男人,尤其是为首的那个男人,身上仿佛自带戾气,光是眼神就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这群官服男人的身后,不仅跟了火车局里的大大小小领导,还有不少穿着朝廷官袍的官吏。 “坐在那个位置的人呢?” 于薛敬盯着乘务员,语气不善地指着那个属于许佑汐的座位。 “那位小姐,不久前刚下车啊。”乘务员慌乱道,她哪里见过这种架势。 “是画上这个人吗?” “是,是的。” 于薛敬收起画像:“人往哪个方向走了?” “出,出口……”乘务员声音发颤,“该不会是什么逃犯吧?” 于薛敬眼神愈发冰冷了,就差没把刀架在对方脖子上了:“你说谁是逃犯!再胡说八道,准备蹲大牢吧。” “封掉所有出口。” 于薛敬说完话,跟在他们后面的大小官吏依旧态度卑微,半句反驳地话都不敢多说。 许佑汐离开车厢之后,觉得头疼缓解了一点,她拿着去广州的火车票冷静了好久,决定把车票换成去上京的。 此时,距离到上京的火车出发,还有一个时辰之久。 许佑汐拿着车票,找了个椅子坐下来等待,可就在这时,火车站内所有工作人员纷纷拉响了不同地方的铃铛。 “封锁所有进出站口。” “立刻封锁!” “所有火车从现在开始停运,出入口封闭,查验所有人户籍。” …… 周围乘客纷纷被站点行为搞得莫名其妙,一时间人人自危。 “出什么事了?” 许佑汐背着行李坐在椅子上,丝毫不觉得这事与她有关系。 刚才站点的工作人员说,要挨个检查所有人户籍,可她现在身上只有一份贾社长替她写得担保书,不知道他们认不认这东西。 前面的工作人员依次开始查验户籍了。 许佑汐无奈地取出背包里的担保书,开始跟着人群排队。 然而,就在快要排到许佑汐的时候,她突然被一位身穿官服的男人,硬是拉出了队伍。 “你是什么人?” 许佑汐用力甩开了对方,当即后退几步和对方拉开了安全距离,眼中尽是戒备之色。 于薛敬原本不打算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既然找到陛下,悄无声息地带她离开便是。 他怕伤到陛下,所以刚才拉人的时候就没怎么用力。可于薛敬怎么都想不到陛下会突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反抗,还不惜大声质问他,引得周边人群频频看过来。 跟着于薛敬的锦衣卫纷纷靠了过来,至少十几个人将许佑汐围在中间。周围乘客的注意力也被吸引过来了,人群中不断传出‘通缉犯’、‘罪人’之类的臆测之词。 于薛敬沉默了会,看向许佑汐,大声道:“大人,您该回上京了。” “如果我偏不呢?” 许佑汐无法确认对方是敌是友,干脆试探了起来。 于薛敬看向许佑汐的眼神里,明显多了几分错愕,再结合起陛下看自己眼神中的陌生,于薛敬脑海中竟然产生了个荒诞的想法:“你失忆了!” “……”不,她是穿越了。 于薛敬脑海中一片混乱,开始考虑该怎么证明自己的身份,让陛下相信自己对她没有恶意。 “您若是不愿意跟属下走,那属下跟您走也一样。” “随便你。” # 一炷香后。 火车局单独安排了一列火车,专门护送许佑汐和几个锦衣卫离开。 “陛下,您真失忆了?” 于薛敬察觉到失忆后的许佑汐对他有所防备,所以一直没敢靠得太近。 “你……刚才在喊谁?”许佑汐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了,“等等,我到底是谁?” “您是大乾的当朝天子。刚才是考虑到陛下安危,属下才称呼您为大人,方便掩人耳目。” “那我叫什么名字?” “许佑汐。” “……可我现在什么都记不得了。” 于薛敬主动给许佑汐讲起了关于那场爆炸案的来龙去脉。 207 “你的意思是,我因为受到爆炸的影响,所以丢失了记忆。”许佑汐总结了于薛敬的意思,“现在皇宫里的那个皇帝是我的替身,你这次来江南的目的,就是为了把我接回宫?” 好荒诞的说法。 “是的,陛下。” 许佑汐沉默了很久,缓慢开口:“你可以多告诉我一些过去的事情吗?或许我能想起不少。” “陛下,想知道什么,臣定是知无不言。” “那就从你从认识我开始说起吧。” …… 坐在火车上的几个时辰,于薛敬描述地天花乱坠,然而许佑汐越听越足矣坚信,自己和那位天佑皇帝肯定是两个人。 就好比说,她肯定做不出每天爬也要爬到国库看两天的丢人行为。 谁不知道,她向来都是是钱财如粪土的! 下了火车,许佑汐被于薛敬悄无声息地带进了皇宫,一路上遮遮掩掩,总之,许佑汐一度怀疑自己才是对方口中的那个‘替身皇帝’。 直到站在御书房门口,许佑汐才透过窗户缝隙,第一次亲眼见到那位于薛敬口中‘不得不防’地替身。 “杭侍郎,朕不想听你说这么废话!朕要看结果,然而你在这件事上表现出来的态度,叫人失望至极!” 杭永寒跪在地上,语气卑微:“陛下息怒,臣日后定会好好约束工部官吏的行为。” 许笑笑冷静地陈述道:“不必了。朕安排了大理寺介入工部调查,到时候,杭侍郎只需要配合就好。” “这不可啊,陛下三思……” 陛下这种行为,等同于宣判了整个工部的官吏都有问题,这让工部日后如何在六部中抬起脸面。 “你退下。”许笑笑并不掩饰脸上的不满,“打算抗旨?” 杭永寒深深叹息,只好起身退下,出门时候,于薛敬反应迅速地用身体挡在了许佑汐面前。 御书房里,所有人都退下了。 许佑汐半信半疑地走进了御书房,然而上一刻还处于威风凛凛状态的许笑笑,瞬间丢掉奏折冲过来抱住了她,然后‘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前后气势变化之大,不禁让人怀疑真是同一个人? 许佑汐无助地看向了于薛敬,小声问道:“这,这怎么办?” 于薛敬语气平淡道:“以下犯上,赐死吧。” “……”许佑汐哑然。 没想到缩在她怀里的许笑笑,却小心翼翼地抬头:“我觉得可以。” ??? 许笑笑看向许佑汐,似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盯着她看了好久:“汐汐,你好像有点奇怪。” “我失忆了。” 许笑笑原本憋住地眼泪,更加控制不住了,边哭边哽咽道:“我,我不信,呜呜,那你还会不会批奏折了……” “我不会。” 许佑汐诚实道,她也没当过皇帝。 许笑笑哭地更凶了,比起当年孟姜女哭长城的架势,大概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于薛敬终于看不过去了,皱眉把许笑笑拽开:“既然陛下回来了,你个替身自然该回哪里,就回哪里去。” 向来觉得于薛敬无比讨厌的许笑笑,首次涌起难以言喻地感激:“恩人啊!” 于薛敬彻底无语了。 许笑笑抱着许佑汐不撒手:“你先下去,我有秘密要告诉汐汐再走,但是你不能听。” 于薛敬看向了许佑汐,似乎在等她的吩咐。 “行吧。” 确定于薛敬出去之后,许笑笑在许佑汐耳边小声道:“汐汐,你还记不记得系统?” 看着许佑汐满脸疑惑,许笑笑叹气:“女帝系统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休眠了,想要再次激活,估计得先攒够重启的威信值。我是汐汐在女帝系统下单的‘替身娃娃’,等系统恢复,里面肯定会有能让汐汐恢复记忆的道具。” 信息量太大,许佑汐有些难以接受。 “等等,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可能不是你口中的那个陛下,我有记忆,但都不是这个时代的记忆。” “汐汐只失去了来到乾朝以后的记忆?” 许佑汐更听不懂了。 “无所谓了。”许笑笑满脸不在意,“我安排让《乾报》多写几篇赞美你的文章,到时候你的威信值多涨涨,应该很快就可以恢复记忆了。” 两人悄悄话说完之后,才放于薛敬进来。 于薛敬现在的意思是公开许佑汐失忆的消息,但是立刻就遭到了许笑笑的强烈反对。 许笑笑打算像之前汐汐手把手教自己那样,把唬弄朝堂的办法,重新传授回去,让许佑汐把失忆的事情瞒起来。 两个人同时看向许佑汐,似乎在等待她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主持大局。 她好难。 “……” 穿越一个月,顺利登基了。 简直人生如戏。 许佑汐最后选择了许笑笑的办法,既然她肯定自己很快就能恢复全部记忆,那不妨等等看。 许笑笑高兴地带着许佑汐熟悉奏折,于薛敬不放心许笑笑,怕她瞎教,就一直跟在旁边盯着。 “这边一百五十几份奏折,全都是说江南火车爆炸案的。” “大理寺调查出来的结果,我还没让他们公开,工部被牵扯进去了二十人都不止。刚才你看到的那个,是工部侍郎杭永寒,由于工部尚书负责神工局分身乏术,所以工部里面的大小事务都是杭永寒在管。” “大理寺李尚云是汐汐提拔上来的,算是自己人吧。” …… 许笑笑说得口干舌燥,总算把六部的大概情况介绍了个差不多。 “时间不早了,汐汐你早点睡,明天我陪你上早朝。” 许佑汐不明白的东西太多了,所以等许笑笑离开后,她还在翻阅桌上的奏折。 刚好这时,徐令带着东西过来找陛下,失去记忆的许佑汐根本不认识徐令,所以态度冷淡了不少。 “既然你是陛下的替身,就该做好替身的本分,千万别惦记有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徐令突如其来的一番话,把许佑汐搞懵了,他怎么像极了小说里那些花钱搞事情的霸总。 刚好来到门外的于薛敬也沉默了,随后推门进来。 徐令看到离开上京一阵日子的于大人归来,很是惊喜。然而下一秒,这种惊喜就全部变成了惊吓。 “我看你眼睛也不用要了。” 于薛敬抛了这句话。 徐令愣了几秒,僵硬地转身看向许佑汐,差点哭出来:“陛下,属下错了。” 208 次日,早朝。 许佑汐穿着龙袍坐在了大殿之上,努力扮演着一位好皇帝。 看着司礼监提前准备好的官员站位表,许佑汐开始尝试将每个官员的容貌和姓名对应起来。 “陛下,臣有事启奏。”李尚云向前一步,坦荡道,“臣受陛下指令,负责调查工部上下所有官吏,却屡次受到工部阻拦。” “既然闻尚书今日也到场了,不妨当着陛下的面好好解释下这种行为,如何?” 闻得意自从兼任神工局局长之后,基本就没怎么出现在早朝上了,这次也是许笑笑把杭永寒逼急了,才迫不得已把尚书大人请回来撑场面。 “陛下,臣认为此举不妥。此次火车局的案件确实牵扯到工部多人,臣承认是因为臣平日监管不严。可工部绝大多数官吏都是清清白白,如今却让大理寺对他们进行调查,岂不是向天下百姓表示,工部有罪?老臣代工部不服啊!” “清清白白可不是靠闻尚书三言两句说出来,就能当真的。”杜致意冷不丁地冒了句,“据杜某所知,火车局的案子目前只调查了一小部分人,四十六人中就有二十人存在明显嫌疑,着实有点吓人。” 怎么又是你杜致意什么都知道! “查的不是你户部,杜尚书自然事不关己。” 闻得意阴阳怪气了句。 “户部不怕查,既然闻尚书都这么说了,那就麻烦大理寺辛苦点,干脆把其它几个部门都调查一遍吧。” !!! 杜致意这话说完,反正其它几位尚书脸色都微微变了。毕竟无论谁手里多少有点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东西,肯定是查不起的。 他是要把六部都拖下水! “督查百官,乃都察院之职,怎敢麻烦大理寺?”礼部贺尚书顶着压力站出来开了个头。 虞尚书紧跟其后:“臣认为贺尚书所言极是。” 都察院左督御史苗文正,是个有眼力劲的老狐狸了,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该说,他心里都有数。 “可臣认为大理寺在查案这方面的经验远远胜过都察院。” “杜致意,你这简直不可理喻!” “杜某看您才是口不择言了吧。” 这会儿,就连李尚云都懵了。 他本以为今天肯定要应对一场唇枪舌战,没想到竟然光是看着杜致意‘大杀四方’了? 原来与杜大人当盟友的感觉如此好。 许佑汐还没没摸透来龙去脉,准备问问藏在自己身后的许笑笑,遇到朝堂上吵架的情况该解决? 然而,身后的许笑笑却没有发出半点动静。 “行了,都别吵了。” 许佑汐作势起身,实际上是为了看看许笑笑还在不在,结果下一秒,她的表情僵硬了一瞬。 那个脑袋趴在椅子上睡得不亦乐乎的人,不正是许笑笑? 说好的带我熟悉早朝,结果你竟然一个人偷摸着睡觉? 许佑汐说完‘别吵’之后,几位刚刚还争辩地面红耳赤的小老头,顿时像泄了气的球,各自都消停了。 “既然闻尚书实在不愿,大理寺调查工部的事情就作罢吧。”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其实朝官们都心里清楚,陛下,这是在给闻得意留面子。 早朝结束之后。 许笑笑后知后觉地醒了,她伸了个懒腰:“汐汐,早朝感觉怎么样?” 许佑汐无奈地给她复述了遍刚才发生的事情。 “可是汐汐,你真不打算调查工部了吗?让大理寺彻查工部,可是鲍长年和孟之谦讨论一致的结果。” “我只是觉得……没必要。锦衣卫不是一直在调查工部吗?查出来之后,把证据交到大理寺不就行了吗?” “好像也对。”许笑笑乖乖点头,“汐汐,时间不早啦,你该去批奏折了。” “……好。” 随后,许佑汐进了御书房,许笑笑继续穿着小太监的衣服,大摇大摆地回床上补觉了。 许佑汐坐在椅子上,依次打开奏折,熟练地写下了一个个‘阅’字。 批奏折好像也没有那么痛苦。 “周公公,你把杜尚书喊过来吧。” 许佑汐平时都是直接称呼周愧学的大名,这会儿突然改口,让周愧学有点不适应。 “是,老奴这就去办。” 大约过去一个时辰左右,许佑汐看完了所有折子,打算用剩下来的时间,把自己在耀光城产生的几个念头,用笔全部写下来。 随着海外商贸发达,大乾富商越来越多,商税可以往上进行调整了。 许佑汐同时提出了很多种减免商税的办法,比如说慈善捐款、招收一定比例的残疾人、招收高龄工人等等。 第二件事,就是建立社会保障体系,先不提五险一金,至少先把‘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障’弄出来。 许佑汐的想法越写越多,渐渐地一面纸都已经写不下了。 “杜尚书,你看看这个。” 许佑汐把自己写好的初稿递给了刚到的杜致意。 杜致意仔细读完了每个字,脸上渐渐多了几分疑惑。 “怎么了,哪里有问题?”许佑汐好像随口问道。 “陛下,臣前阵子找过您提起这件事,您当时不是不同意吗?” “朕不记得了。” “您说国库没钱……” “朕不记得了。” “您当时还看了《耀城报》的那篇文章,说其华而不实。” “朕不记得了。” 杜致意苦笑:“陛下,这事可不容易办,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扣除这社保钱的。” “先在朝廷实施,再推行到朝廷底下产业,最后到大小工厂、集体个人,遇到阻碍可以随时调整。” “行,臣可以一试。” 几日后。 《乾报》再次主动回应《耀城报》提出的‘社会保障’概念,并且宣布,将从下月起,从地方开始试行。 许佑汐奏折批到一半,突然想起来,她回上京这么长时间,答应贾社长的稿子还没写。 那么问题来了。 她还写不写? …… 一月后。 朝廷增高商税,同时颁布了《商税减免法》。 正是这份充满着人性意味的法律,给予了越来越多困苦百姓自由谋生的机会。 与此同时,许佑汐的威信值也在以一种极快地速度上涨着。 209 恢复记忆 随着威信值飙升,许佑汐渐渐恢复了些零碎的记忆,又过了两月,她通过杜致意了递交上来的‘社会保障’初步构想。 就在许佑汐站在议事殿上,当着几位肱骨大臣面亲口答应由国库拨款,负责完善社会保障体系的同时,女帝系统被唤醒了。 紧接着,威信值激活了‘记忆云盘’,大量记忆涌入。 许佑汐瞬间头疼欲裂,站不稳身体要摔倒在议事殿上,周愧学赶紧冲过来扶住了她,他很少如此慌乱。 “快,快去喊太医。” 只听见,周愧学尖锐地嗓音在大殿上响起。 “陛下!” “陛下!!” …… 眼见着许佑汐脸色惨白,议事殿上任谁都没了继续商讨政策的心思,也不敢围到她身边,只恨不得自己能冲出去立刻把太医绑到陛下身边。 “怎么办,怎么办。” “太医都来了没!” 皇宫中今日值班的几位老太医是最先赶到的,其次是宫外今日坐诊的几位老太医。 宫里过去的太监在老太医耳边说了几句,坐诊的太医脸色瞬间变掉,也不管后面还在排队的人群了,紧急坐上马车返回宫中给陛下看病。 中医院只能临时调整坐诊太医,先保证急症患者的生命安全。 “陛下这是情绪起伏过大,外加近期劳累过度,导致身体无法承受,才会突发昏倒。” 几位老太医在反复商讨后,才确定下来的会诊结果。 “朕没事了吧。” 许佑汐打算从床上起来,却没想到几位太医慌慌张张地拦着她,床下更是跪倒了一堆人,嘴里还纷纷喊着:“万万不可,求陛下保重龙体。” 许佑汐宫殿外面守着的大臣们也焦躁不安,来回踱步,宫里的消息没出,谁都不敢先离开。 直到周愧学的心腹太监出来和大臣们交待情况,众人才总算松了口气:“陛下已经醒了,太医说,陛下这次是劳累过度,又逢情绪激动,才会突然晕倒的。” “确定,陛下没事了?” “太医院的夏院使说陛下这阵子都需要静养,再继续这么劳累下去,容易伤其根本。”小太监老老实实复述道。 听到小太监的话,其它几人都默契地看向了鲍长年。 “看我做什么。” “首辅大人,您得做表率,好好劝劝陛下,先休养一阵子吧。 “陛下向来勤勉,鲍某一个人的话未必管用。不妨大家联名上书,恳求陛下静养一月,暂停早朝,若有没有紧急事务,所有官吏切勿打扰陛下,如何?” “我觉得可以。”孟之谦表态。 “杜大人也长点心吧,若不是批了你的社会保障体系,陛下又怎么会突然情绪波动过大?”姚大成这时候还不忘踩踩杜致意。 杜致意第一次没有主动反驳来自其它人的指责,反而是沉默着不说话。 唉。 陛下突然身体抱恙,任谁都心里不舒服。 鲍长年即便很不喜欢杜致意,但这种时候,还是得站出来替他说两句:“姚少傅,你平日也长点心,别总给陛下写些思女心切的奏折,陛下已经够忙了,这点小事别总打扰她。” 姚大成听着,突然也有几分心虚:“不写了,不写了。” …… 许佑汐看到鲍长年亲手递上来的联名奏折后,倒是觉得有点想笑,但说实话,连续一个月不上早朝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许佑汐想着,她提议这段时间改成两天一次早朝吧,毕竟她身体也没啥大问题。 结果还不等她的提议实现,陛下因为疲劳过度昏倒的消息,便迅速传得市坊中,人尽皆知。 “难怪那天几家中医院坐诊太医同时脸色大变,竟然是因为陛下突然晕倒!” “天,陛下可千万不能出事。” “陛下才二十来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啊!” …… 民间越来越多的百姓自发请命,希望让陛下可以多休息一阵子,一个月的时间太短了。 甚至连整个大乾各地寺庙的香火都空前繁荣,有些寺庙甚至还专门推出了多款平安香、健康香。 一时间,‘为天子祈福’也成为了整个大乾的新风气。 于是,许佑汐托系统的福,过上了每天不用早朝,还没有奏折需要批阅的度假生活了。 这可把许笑笑看着羡慕了好久,不过系统重启了,许笑笑第一时间选择躲回背包里明目张胆地睡觉了。 与此同时。 户部尚书府。 “杜大人,您问过陛下,关于‘武大胆’的事情了吗?” 贾护焦急地问道。 自从上次多个锦衣卫突然找上门,询问他关于武大胆的行踪,贾护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他很快又听说了锦衣卫在火车站带走了一位年轻女子的消息,之后就是‘武大胆’彻底失联。 贾护实在担心李思的安危,所以当户部这位杜尚书找上门,表示希望见武大胆一面的时候,他立刻把锦衣卫抓走武大胆的消息透漏给了杜致意。 杜致意把前后得到消息一对比,发现锦衣卫动手的不是别人,竟然是陛下的心腹于薛敬。 这样一来,事情就不好办了。 杜致意原本打算在陛下签订‘社会保障体系’之后,直接向陛下提出,希望耀城报的‘武大胆’协助自己完成这项任务。 但是没想到,陛下她竟然突然累到晕倒了。 他哪里还有心思关注武大胆。 “贾社长,带走武大胆的锦衣卫是陛下的心腹。陛下向来宽厚,对于人才向来都是重用,我想你也不必太过忧心。” “杜大人……你也知道,我就是想确认下武大胆的安全,她之所以会被带走,肯定是因为耀城报里发表的几篇文章,我是担心她被我们牵连。”贾护苦着脸道。 “陛下身体抱恙,作为臣子,怎么都不可能为了这种小事打扰陛下修养。你在等一月时间,我必定给你问出个结果。” “这……行,贾某自然信得过杜大人。” 杜致意也不是没想过直接询问于薛敬关于这件事的情况,可事实上,他根本就遇不到于薛敬,而且锦衣卫里的其他人也完全不知道于指挥使从江南带回了一个人的事情。 也就是说,这可能是锦衣卫的私下行动,而且陛下是知情的。 …… 许佑汐在皇宫里,天天喝着来自太医院的各种投喂。 她不喜欢喝中药。 于是,每天都是精美药膳等待着她。 吃了睡,睡了吃。 一天复一天。 她还偷听到太医院那些老家伙,还在私底下偷偷讨论,为什么陛下就是喂不胖这种问题! 你们养猪呢! 许佑汐觉得她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她问于薛敬要锦衣卫对工部的调查结果。 结果于薛敬口口声声说:没调查好,让她先养病。 她没病!!! 在许佑汐的反复催促下,于薛敬无奈,只好把调查到一半的资料提前拿给许佑汐看。 早在几年前的时候,工部还是六部中最没前途的岗位,可随着‘水泥’、‘混凝土’的出现,整个大乾上下掀起了一番‘大兴土木’的热潮。 然而手中掌握了大乾几乎全部‘水泥工厂’的工部,其中能获得的利润,甚至比起神工局底下的‘奇货铺’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平日里,送到许佑汐手上的奏折,只会写什么什么地方建成了哪些利国利民的工程,对百姓来讲,有多大的好处,却没人敢提其中暗藏的规则。 一来,是大势所趋下工部的迅速崛起,大家不太敢招惹; 二来,是随着神工局的地位越来越多,工部尚书闻得意的话语权越来越大,陛下都护着他,哪还有人愿意和他对着干? 工部尚书闻得意极其护短,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在当初在整个朝廷风气最差的时候,正是因为闻得意的庇护,才成就了工部的‘出於泥不染’;可当朝廷风气渐渐转正的时候,闻得意的护短,却造就了如今工部的‘藏污纳垢’。 许佑汐叹着气,翻看着这些调查结果,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鲍长年和孟之谦会一致谏言,要求让大理寺负责调查整个工部。 确实,整个工部基本不剩下几个没问题的了。 许佑汐让周愧学给闻得意送了副对联,上面赫然写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横批:初心有恙。 正在神工局复盘‘电磁感应’的闻得意,看到对联内容后,顿感心头一凉,抛下手中的事情,赶紧换上官服,进宫面圣。 “陛下,臣恳请您千万别动怒。” 闻得意看到许佑汐的第一反应是,千万不能害得陛下情绪激动,这不利于病情恢复。 “闻尚书,看看这些吧。”许佑汐把锦衣卫的调查结果递给了闻得意。 闻得意接过陛下递来的信件,越看越是双手颤抖,再次在殿前跪下,语气卑微道:“陛下,都是臣的错,您千万不能气坏了身体!” “朕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弱不禁风。”许佑汐也不知道怎么的,她现在在这些臣子眼中,仿佛成了‘病秧子’的代表,生怕她被累着气着。 等许佑汐的目光再次落在闻得意身上的时候,发现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的男人,竟然已经是满脸泪水。 “……朕还没死,哭丧会不会有点早?” 闻得意赶紧磕头,惶恐道:“陛下乃天命,定是万寿无疆,臣哭是因为是心中有愧。” “臣疏于对工部管教,才会惹出如此大乱,臣接受大理寺审判。” 许佑汐看着哭得无比狼狈的闻得意,许久才开口:“朕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当工部尚书,要么当神工局局长。” 许佑汐本以为让闻得意当名义上的工部尚书也没什么,杭永寒会替闻得意处理好工部该处理的事情。 可事实上,杭永寒这人太过恪守本分,他时刻把自己放在了工部侍郎的位置上,从未想过僭越。 于是,工部常年处于无人管理,出事也是迟早的结果。 ‘江南火车局’的案子不过是个引子,否则等工部里某些人继续暗箱操作下去,指不定会闹出更大的祸乱。 许佑汐突然愣了一瞬,该不会还有什么桥梁房屋建造偷工减料的事情没被发现吧?她得让锦衣卫好好查查。 遇到这种人,砍头也不为过。 “臣恳请陛下免去臣工部尚书一职,臣日后尽心为神工局,再不参与朝廷任何事务。” 闻得意的选择,在许佑汐的意料之内。 “好,朕会下旨免去你工部尚书的头衔,但你日后的待遇还是同从前一样,官阶也不变。” “臣谢过陛下厚爱。” “既然如此,你先回去吧,朕清楚此事与你关系不大,希望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闻大人可以专心投身于神工局,对天下百姓来说,肯定是件大好事。” 许佑汐让闻得意离开了,同时安排司礼监拟旨。 工部尚书闻得意由于身体抱恙,主动辞去工部尚书职务,但官阶待遇不变;工部侍郎杭永寒由于看管工部不利,官降一级,罚俸一年。 但是关于怎么处理工部那些有问题的官吏,许佑汐迟迟没有下旨。 紧接着,许佑汐安排蜀地布政使莫侍柒调至上京,担任‘工部尚书’一职。 莫侍柒当了七年的蜀地布政使,五年多的汉藏巡抚,硬是把蜀地地位拉到与江南所差无几,汉藏百姓生活也比之前富裕百倍不止。 功绩之高,显而易见。 如今,天下百姓都知道,蜀地莫侍柒是位有能力的好官,所以陛下的这个调令可以说,既突兀又合理。 等莫侍柒抵达上京之后,许佑汐把工部的情况,以及锦衣卫调查结果全部告诉了她,让她自己看着整顿工部。如果遇到困难,可以上报给她来解决。 许佑汐顺便把何慕卿从大理寺调出来了,让她拜‘莫侍柒’为老师,跟她好好学为官之道。 除此之外,许佑汐把六部的不少官员进行了调岗,大多是同官阶之间的位置互换,防止再次出现工部这类的事情再次发生。 作为许佑汐本命年的天佑七年,后续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一直到天佑八年。 看到许佑汐身体日益安康地群臣们,终于憋不住了,决定对他们的陛下进行催婚了。 210 面对早朝上,来得猝不及防的催婚,许佑汐还没缓过神,耳朵里嗡嗡地全是那个言官的洪亮嗓音。 “陛下确实该考虑下终身大事了。您身为天子,乃万民之表率,您不成婚,民间男女若是一昧效仿,对大乾来说绝非好事啊!” 很好。 这位还给出了个让许佑汐完全无法拒绝的理由。 两辈子下来,许佑汐也是第一次遭遇催婚这种事,倒是挺新鲜的。 拒绝? 为什么要拒绝? 既然有本事催婚,那让他们给自己找个合适成婚对象不过分吧? “朕觉得也是,既然爱卿说出这条谏言,心中可有合适人选,提出来,朕可以见见。” 许佑汐坦坦荡荡地态度,反倒让这位谏言的言官有点不知所措,开始努力回忆起朝中上下适龄的男子。 原本打算看看热闹就算了的鲍长年,突然背后一凉,他是不是有个儿子来着? 果然,下一秒这位言官就举荐了鲍首辅的独子。 “鲍有今?” 许佑汐轻飘飘地丢了句:“不合适吧,朕十六岁登基,他十六在干什么?” 很好。 许佑汐这话一出,底下百官瞬间清醒了。 假如陛下非要按照她十六岁登基为择偶标准的话,整个大乾境内恐怕不存在合适人选了。 “还有推荐的吗?”许佑汐表情跃跃欲试,似乎在鼓励众人畅所欲言,“难道就这么一个人选吗?” “……” 安静了好一会之后,终于有个不怕死开口了。 “若谈功绩,天下何人能比得了陛下,臣不过是希望陛下身边能多个知冷暖的人罢了。” “不要。”许佑汐嫌弃地拒绝,“知冷暖的活,周公公向来做得无可挑剔。朕就是喜欢‘门当户对’和‘旗鼓相当’的,还是你们觉得朕不配?” 好致命的问题。 终于有官员受不了了,开始用其它的话题转移陛下注意力。 只要不提陛下的婚姻大事,剩下来的早朝时间,君臣之间,相处甚欢。 第二日早朝刚开始。 许佑汐走上太和殿,龙颜大悦地问道:“经过一整晚的思考,关于朕的终身大事,诸位爱卿可有合适人选推荐了?” …… 紧接着。 第三日早朝,第四天早朝,第五天早朝。 许佑汐仿佛比任何人都要关心自己的婚姻大事,每日早朝第一句话,诸位爱卿心中可有合适人选了? 搞得原本催婚催得最厉害的几个官员,接连称病不敢上朝。 就连下了早朝后,官员们都在互相讨论,该给陛下推荐什么样的皇夫? ‘门当户对’和‘旗鼓相当’这两个要求,放在民间寻常女儿家,那都算不上什么要求,可放在陛下的找姻缘上,硬生生变成了死局。 “陈尚书是不是有个儿子?” “他儿子都快娶妻了,两人情投意合多年了。” “那近几年的科举,有没有什么能力不错的年轻人?” “也不合适啊,陛下这姻缘可怎么找啊。哪家月老庙灵验,要不我们一同去帮陛下求一求?” 反而是鲍长年在内的几个经常和许佑汐打交道的老狐狸们,心里门清得不行,知道陛下压根没想成家,正在反其道而行呢。 罢了,反正陛下年纪还小,也没必要这么早成婚。 最近一阵子的早朝,让许佑汐格外舒心,自从她开始每天替自己催婚,底下的官员反倒愁眉苦脸地消停了。 除了她某日回到宫中,发现徐令也正孜孜不倦地帮她调查着整个上京适龄成婚的男性资料,还特地列举了一张极其详尽地优缺点表格。 天,这傻子不会当真了吧? 许佑汐表情古怪。 …… “陛下,大不列颠大力发展蒸汽机,他们现在举国上下都把重心放在发展钢铁和工厂产业上,甚至比起大乾当年在这方面发展的速度还要迅猛不少。” 接下来的早朝时,总有人提起这件事。 “挺好的。” 许佑汐点头,神工局那边已经搞出了‘内燃机’和‘发电机’,蒸汽机也差不多该退出时代舞台了。 连续两届大学生毕业,神工局那边完全不愁人才问题了。 唯独让许佑汐觉得无奈的是,整整两年时间,她想方设法送进大学学习的那批宗室子弟,竟然没有一个成功毕业的! 导致朝廷近几年在宗室那边投入的银两越来越少,别说胡作非为了,不少宗室已经憋不住跑出来找可以维持生计的工作了。 “……” 让你们好好学习,有这么困难吗! 随着大量有基础知识储备的人才涌入,天佑八年出现的发明创造,甚至赶得上前几年总和的一大半。 神工局的试验田,已经在‘杂交水稻’方面取得了突破;新医阁开始研究针对不同症状的合成特效药,比如说退烧药、止泻药等等;神机营和神工局联手搞出了可以用于战争中情报传输的‘电报’。 越来越多的新发明,一次次地改变了大乾百姓的生活。 年中的时候,第一批中学生毕业。 几乎所有读完中学五年制的孩子,都考上了大学,只有最顶尖的一批学习,才有机会进入上京大学深造。 # 转眼间,到了天佑九年。 这一年,仿佛是大乾被月老眷顾的一年。 从去年年尾开始,许佑汐就知道她当年在国子监的两位同窗好友鲍有今和珮谣,已经挑好日子准备成婚了。 鲍有今从广东偏僻乡县做扶贫开始,如今做到了广州提督学政;珮谣近年的生意重心都放在了海贸上,两人距离很近,所以一直有来往。 两人青梅竹马,无关其它,就是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 许佑汐提前安排宫廷绣坊给珮谣量身定做了一套极尽奢华的凤冠霞帔,比起历代公主出嫁的标准都丝毫不差。 “慕卿,你来了!李思呢?” 何慕卿笑着拉住珮谣的手:“放心,都来了,等会还有惊喜。你今天也太美了,简直便宜鲍有今那小子了!” 珮谣羞涩地笑了:“慕卿也要早日找到幸福。” 婚礼开始,灯笼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圣上驾到!” 正门口让开了一条路,许佑汐笑着走进来,冲着坐在高堂位置的鲍长年和姚大成两人点了点头。 “恭喜,恭喜。” 两人赶紧起身,想要把位置让给许佑汐。 “坐下吧。大喜日子,免去一切俗礼。” 许佑汐熟悉的声音,让两位新人都呆住了。 “李思……竟然是陛下?” 何慕卿捂着嘴,低声笑着,看来她算幸运的,很早就知道了陛下的身份。 许佑汐拿出从神工局改进后的照相机,脸上带着喜气:“新人看这里,这是神工局的新发明,目前世界上最写实的画家,朕给你们拍几张照片出来。” “可以先等等吗?”鲍有今在珮谣耳边说了什么,新娘点点头,随后他轻轻掀开了盖布的一角,让珮谣的容貌完整地露了出来,“陛下,您可以把我们两人一起画进去。” “没问题。” 原本不合规矩的行为,却得到了陛下默许,所以也没人说闲话。 许佑汐手中的照相机闪烁了好几下。 旁边跟来的小太监拿起圣旨准备读,却被许佑汐接过,亲自念了起来。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此证。” 天子证婚,是许佑汐登基以来头一遭,新人笑着相拥,相互对视,仿佛世间仅有彼此。 为了不耽误拜堂进程,许佑汐呆到新人礼成后,就带着何慕卿先离开了。 “羡慕了?等你成婚,朕保证不厚此薄彼。”许佑汐拍了拍何慕卿的肩膀。 “那,凤冠霞帔可以现在开始准备了吗……”何慕卿低笑地问了句。 许佑汐愣了下,笑着道:“藏得挺深,这是看上谁了?” “苏家老四苏怀扬。” “苏怀和介绍的那次?” 许佑汐猜到了,好姑娘果然抢手啊。 “嗯。去年年末,我带他回家见过爹娘了,大概会在七八月成婚。” 苏怀扬是个挺不错的年轻人,成年后,因为不喜朝堂风气,就没听从家里的安排步入官场,而是叛逆地跑出去当了位私塾先生。 后来上京大学成立,他也是第一批的年轻教授,是个非常有才华的人。 “行啊!你还回什么家,赶紧跟朕挑选嫁衣款式去。” 何慕卿被许佑汐拉着,不禁有点矛盾地问道:“陛下,你会不会觉得,我成婚之后,会影响做官啊?” “都不结婚?人类灭绝对朕有什么好处?”许佑汐玩笑道。 紧跟其后,是刑部尚书陈辉世的两个儿子同年成亲;礼部贺流的孙子成亲;都察院选在今年成婚的也有三五个…… 看着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在办喜事,许佑汐心情复杂呀。 他们这是在换招式逼婚了吗! 许佑汐把在两人拜堂那天拍下来的照片洗出来。可惜成婚没多久,两人就一块回广东了,没机会第一时间亲眼看到照片。 许佑汐只挑了一张照片放在自己身边,其余的让周愧学分别送到鲍长年和姚大成的府邸。 “陛下,您不拍一张吗?” “日后会有机会的。” 何慕卿成亲定在了今年八月初,何江义夫妻俩个从台州赶回上京了,两人抱着独女哭得稀里哗啦。 成亲当天,许佑汐送了同样分量的大礼,甚至还动用私库,给何慕卿多添了份嫁妆。 果然,何慕卿大婚之后,明显忙了不少,外加上要跟着莫侍柒学东西,许佑汐出门办事,基本不找她跟着了。 然而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 许佑汐发现杜致意的女儿杜念回上京了! 杜念之前被调到地方当了几年的知府锻炼能力,到今年八月刚好满五年。因为表现出彩,又主动申请,吏部不得不同意让她本人调至上京的请求。 她回到京城之后,杜致意直接说户部不要杜念,然后其它部门大多都和杜致意有仇,纷纷不敢收她,生怕自己培养出第二个杜致意。 许佑汐本来还不知道这事,是杜念反复碰壁后,想尽办法在中秋节当天的偶遇的她。 “给朕个同意让你跟着的理由。” 杜念穿了身灰青色的衣裳,在这喧嚣地集市上,丝毫不显张扬。 “臣从小到大做什么都是第一。” 许佑汐看着摆在面前的套圈摊子,眸光微动:“那边的木雕不错。” 杜念闻声看了过去,许佑汐说得正是摊位上最难套的那个,杜念不假思索地接过许佑汐递来的竹圈,甚至连瞄准都不需要,只是向前轻轻一抛。 竹圈稳稳落在了木雕上。 摊位老板已经在许佑汐身上赚了不少银子了,这会儿把木雕送出去的时候都面带喜气。 许佑汐朝旁边用了不知道多少圈子‘练手’的徐令,投去了嫌弃的眼神。 徐令不服气:“巧合!” 许佑汐带着杜念走到十米外的一处打弹弓的摊位,对着杜念别有所指道:“头奖的那只鸟看着真活泼。” 杜念主动掏了银子,弹弓打了十下,十下全中红心:“老板,我只要那只鸟。” “……” “呵。”许佑汐看了看徐令,“某些人刚才试了多少次?” “……” 这分明是杜念怪物,怎么能是自己废物呢? 徐令理直气壮地想着。 “您还看上什么了?”杜念提着鸟笼子问道。 “朕看上什么都行?” “是。” 许佑汐带着杜念在小摊位上开始大杀四方,这可比带着徐令过瘾多了。 “呵,北镇抚司的水平。” “……是属下废物,和锦衣卫无关。”徐令含泪承认自己能力不足。 许佑汐越发觉得杜念这姑娘,和杜致意性格差别极大,比起她爹有意思多了,说实话,她对杜念的印象甚至还停留在和对方讨论‘家父无能’的那天。 “你以后跟着朕。不过六部中,你总得选个挂名的地名,自己挑吧。”许佑汐抱着木雕,格外大方道。 杜念认真考虑了起来:“都察院。” “可以。” 都察院左督御史苗文正虽然心思深沉,但是近两年因为身体原因,已经打算退隐了,现在基本都是左副都御史彭盐出面比较多。 “不过朕有点好奇,你为什么偏偏要选都察院?” “都察院负责监察朝中百官,日后和杜尚书政见不合,他没法翻脸。” 211 天佑十年,年初。 海域又发生了几件大事。 大乾出去做生意的几艘商船,接连遭到不明身份的海盗袭击,除了船上货物被抢以外,多名商人也遭遇劫持。 这群海盗猖狂地提出大量赎金才肯放人,有好几次,因为商人家中筹赎金晚了几天,这些海盗便残忍地杀害了人质,还丧心病狂地送回了受害者尸体。 消息最早传到许佑汐这边的时候,她刚带着杜念从大理寺听完一场完整的案件审判,就看见传递情报的锦衣卫已经站在门口等候她很久了。 听锦衣卫描述完几起海盗事件的来龙去脉,许佑汐也不避讳身边的杜念,快速下达了命令: “喊司礼监拟圣旨,王齐壮将军即日出征,出海围剿海盗,何江义全力配合此次行动。” “属下明白。” 通报的锦衣卫完成任务后离开,跟在旁边的杜念表情却若有所思。 “陛下,王齐壮……就是那位呆过耗镜县的砍、头将军?” “嗯。” “王将军真有传闻中的那般凶残?民间说他的名字就是海上噩梦。” 许佑汐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浅提了句:“何江义和王齐壮是大乾海域的两张王牌。” 能同何江义并论,就代表许佑汐认可王齐壮的能力了。 杜念紧接着提出了想法:“这次的海盗恐怕不简单,臣看倒更像个试探,近几年海外邦国拼举国之力发展军工业,确实有点不错的成绩……” “海外不少国家的王族私下都是海盗产业的庇护者,当海盗获得不正当利益的时候,这些王孙贵族也能从中分得一杯羹,这些已经是对外公开的事了。” “也就是说这次海盗事件,十有八九是受到当地王族的默许了……可他们为什么突然招惹我们?” “并不是突然。自从大乾彻底开放海贸之后,每年流入大乾的真金白银,将近国库整年税收的几倍。虽说海贸的双方都能获得收益,但是在这场交易中间,大乾是站在绝对主导地位的。他们怎么可能不眼红?” “他们期间也多次试图改变大乾在交易上的主导地位,并屡次向大乾输入当地制造的衣服、各种材料,可惜这些东西在大乾普遍卖得很差,赚不到银子。” “还有,你刚才也提到,这些国家近年都在大力发展军工产业,钢铁、枪支、炸药……你可以粗略估算下这方面的支出有多大。对他们而言,目前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停止发展,代价却是眼睁睁看着周边国家发展,那他们很可能会变成可欺的弱者;要么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进行财富掠夺。” “他们在大乾身上赚不到钱,甚至他们的钱财还大量流入我们这里,这些人心里能舒服?更何况对很多野心家来说,战争的红利可比做生意划算多了。” 杜念心情渐渐有点沉重:“臣仍有个疑惑,您当年到底怎么想?将蒸汽机技术分享出去,岂不是……” 杜念突然停住了,硬是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作为臣子,她不该随便议论陛下才对。 “你想说为虎作伥吧?”许佑汐不在意,“朕会这么做也是形式所趋,也正是海外流入的大量资产,才保证了神机营和神工局的日常开销;保障了公学、中学、大学的运行;还替大乾建立了社会保障体系。” 杜念仿佛想到了什么:“……陛下,假如哪天大乾开战了,杜念自愿去前线,保家卫国,万死不辞。” “还轮不到你。”许佑汐无奈笑了,语气却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坚定,“敌人想踏上中原大地,先踏过八万海军尸体再说;想欺辱我大乾百姓,做好与三十万士兵玉石俱焚的打算;只要朕活着一天,大乾永不认输。” “即便朕不在了又如何,还会有千千万万个大乾儿女站出来,我们脚踩地不仅是土地,还有埋在我们骨子里的国家信仰。” 杜念忽然被莫名地豪情漫上心头,整个人还沉浸在波澜壮阔的情怀中,可许佑汐瞬间恢复了状态。 “刚才那些,就是随口说说。别提单打独斗,即便这些邦国群起而攻之,也是大乾教他们做人。”许佑汐突然傲气起来,“把咱们逼急了,就打到他们老家去,打到他们经济文明倒退数百年,打到他们提到大乾就闻风丧胆!” 杜念跟着许佑汐的描述,不禁想象起那幅画面,忍不住笑了起来,她还以为陛下不过是种夸张的说法,可许佑汐却心里清楚,她说得这些绝非玩笑。 …… 与此同时。 衙门由于频频收到来自当地商人的报案,实在坐不住了。广东布政使紧急把当地的武官召到一起,开始了这场关于对付海盗的临时会议。 “海盗海盗,又是海盗!” “他们实在欺人太甚!陛下那有消息了吗?” “大家先冷静会,听我把话说完。” …… 何江义听到又增加了几位受害者,虽没说什么,但明显眉头愈发紧皱。 要是放在从前,海盗都还算有点眼力劲,但凡看到大乾的船只,基本上都不会主动招惹。 直到近几年,随着大乾蒸汽机技术流传出去,海外邦国的海船装备也越来越先进,便开始对富得流油地大乾商人动起歪心思了。 “这次肯定得打,就看陛下准备让谁迎战了。” “快快,陛下圣旨来了。” 从驿站骑马过来送圣旨的是个锦衣卫,他声音平淡:“王齐壮将军接旨。” 王齐壮在内的一群武官,纷纷跪下。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即日起,王齐壮将军负责围剿海盗全部事宜,何江义将军继续镇守海域,并为王将军提供后备支持。” “微臣领旨,臣定不辜负陛下厚望!” 宣读圣旨的锦衣卫紧绷地表情也微微柔和了些:“王将军,这段时间,广东附近锦衣卫,也随时接受您的调遣,您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 “臣谢过陛下。” 王齐壮虽惊讶于陛下的决定,但这会儿也不客气了,直接向何江义讨要他手上一艘专门负责物资补给的后勤船只——昌盛号。 何江义听见王齐壮说要带‘昌盛号’军船出这次行动,甚至连心跳都跳漏了几下,虽说表情还看不出半点异常,但语气格外坚决:“不行,其它军船你随便挑,但是昌盛号不能动。” 212 “昌盛号的防御侦查和追踪能力都是几艘军船中最好的,在围剿海盗上绝对能发挥极大作用。”王齐壮不愿意退让。 何江义却沉默了好一会儿,依然没有同意,但是当中原因他并没有告诉王齐壮。 很简单,许盛世就被他安排在了危险性最低的‘昌盛号’上。 陛下最初让他收留许盛世的时候,说顶多两三年的时间。 他也不知道中途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反正许盛世突然间对回上京的事产生了明显抗拒,这九年多时间下来,他宁愿在上京城外,给太上皇、太后遥遥跪拜磕头尽孝,也不肯踏入上京半步。 “王将军不要为难何某了。” “为难?”王齐壮仿佛听到了笑话,“难道昌盛号还藏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何江义没法把许盛世的事情告诉他,十年前,边境战死几十万人的事情,让大乾不计其数的武官恨透了许盛世,其中就包括了王齐壮。 据说他的生父、兄长、胞弟以及多位挚交全都牺牲在了那次的战役中,母亲得知丈夫儿子战死的消息后,大病不起,第二年也随之离世了。 这也直接导致了,王齐壮此生最恨两类人。 一是所有侵犯大乾领土的蛮夷之徒; 二来就是朝中党派以及罔顾人命的许盛世。 虽然何江义承认王齐壮拥有出色地军事天赋,但也不否认他在很多时候做事极其偏激,完全不像个正常人。 一旦王齐壮知道许盛世的情况,何江义真怕他故意挑最危险的地方送许盛世过去。 “让昌盛号留守自然有它的道理,即便你要借‘继古’或是‘开今’,我都能配合你。”何江义退了一步。 “那就继古号,你船上的兵我也要。” ‘继古号’是何江义自己的战船,里面的士兵也都以他个人的亲信为主。 何江义短暂地停顿后同意了。 王齐壮神色莫名地笑了:“那何将军说到做到。” “给我两天时间准备。”何江义有些失神。 “可以。” 还不等何江义处理好继古号的后续事情,王齐壮已经带着十四艘军船连夜离开了大乾海域,还凭借一份假圣旨带跑了‘昌盛号’。 何江义被气得说不出话,他怎么都没想到王齐壮会对自己人耍心机。可这时候,昌盛号已经开远了,何江义亲自去追的话,反而更加容易引发其它人怀疑。 思来想去。 这事他至少得让陛下知道。 许佑汐在三日后收到来自何江义的信件,当即给他回了信,让他日后无需多管许盛世的事情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造化。 王齐壮出海后,失联地第九个月,许佑汐渐渐有点担心了,尝试派其它船只出去打探消息。 值得庆幸的是,那几艘被开走的军船上,食物储备绝对足够所有士兵吃上个两三年。 这一等,就等到了年底。 王齐壮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十四艘军船,他回来的时候,船和人都没少。 许佑汐在除夕夜当晚,收到王齐壮平安返回消息,原本的困倦瞬间消失了干净。她点上屋里的烛火,把王齐壮送到上京的折子反反复复读了个四五遍。 这次围剿海盗的过程中,王齐壮故意放走了两艘船,任由他们开回老巢,同时他让‘昌盛号’偷偷跟踪这两艘船,好长一段时间。 结果,一口气追到欧洲去了。 为了报复这些海盗袭击大乾百姓之仇。王齐壮冲到人家海域后,什么‘解释‘、‘协调’,都当做废话一律不听,不管不顾直接开炮,趁对方还没缓过神,已经用炮弹击垮了五六艘海船的防御。 大乾军船遇到海上战争的时候,就宛如开了外挂般,船只上下仿佛不存在任何弱点,敌人炮弹正面炸上也是不痛不痒。 相反,敌人的军船虽说也是钢铁打造,但是焊接技术明显不过关,大乾的炮火随便打哪儿都是薄弱点。 大乾还没过开火的瘾,敌人的军船竟然全部快沉了。 “……” 弱成这样,还敢当海盗? 见实在抵抗不了,敌方士兵们纷纷弃船逃跑,大乾军队这里把人家军船击破之后,干脆带了一百来个士兵,跑到敌人丢下的几艘船上,打算把里面洗劫一空。 除了食物、值钱物件,他们还捡漏了不少枪支弹药,就连船上能卸下来的钢材都不放过。 至于抓到的俘虏,王齐壮允许对方用黄金或者那几个逃回来的海盗交换。 但是这个国家,似乎并没有把这些士兵的性命放在眼里。 啧。 还挺惨。 离开前,王齐壮大摇大摆地把敌军船上的旗子都拆了,还对船上的蒸汽机做了点手脚。大乾军船刚刚离开,剩余地蒸汽船接二连三地在海上发生了大爆炸,惊起海面大片浪花飞溅。 王齐壮干完所有坏事,潇潇洒洒地开船走了。 许佑汐哭笑不得合上了王齐壮递来的折子,他在里面还详细列了份从海盗身上搜刮到的财宝列表,以及后来打劫敌方海船获得的所有物资,最后和海盗打劫大乾商人获取的财富对比后,得出结论。 对方竟然还欠我们五万两黄金。 …… 打也打了,抢也抢了。 解气是解气了。 但是大不列颠在内的六个盟国追责的使者,在两个月后,也乘船抵达了大乾。 许佑汐为了这事特地来得广州,她自然护着王齐壮,抢六国开口前一步,把他们挨个骂了一遍。 什么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总之,想到什么,就骂什么。 六国使者听得懂汉语,但还做不到对骂,所以都快气疯了,甚至还丢下句狠话:“你们等着。” 使者们准备各自返航了。 这些人都放狠话了,许佑汐还能放过他们吗?! 许佑汐吩咐王齐壮把这几艘船打劫了,就连这些使者穿着的用金线刺绣的衣服都没放过。许佑汐还当着几人面正式宣布,大乾从现在彻底停止与这几个国家之间的所有商贸往来。 她会在三天内,将这六国停留在大乾的商人全部驱逐。 许佑汐不急不慢地给六位使者每人手上发了份欠账条,顺便强调了句,一旦这几个国家不能按时补上欠款,就别怪大乾对他们不客气了。 213 自天佑十一年,许佑汐赶跑了那几个外邦使者后,大乾又过了三年顺风顺水的好日子,一直到了天佑十四年。 也许是随着大乾在医学上的快速发展,百姓的平均寿命,也从原先的四十多岁,涨到如今的五六十岁起步。 越来越成熟的剖腹产手术,更是在这些年里挽救了无数女子的生命,在大乾各地陆续建起的新医院,也受到了越来越多百姓地信任。 朝廷鼓励生育的同时,开办了免费的幼儿园、公学以及前三年免费的中学,朝廷至少会免费替百姓把孩子教育到十二三岁。 中学的后两年,家境贫寒家庭孩子可以选择勤学俭工或者助学贷款等办法完成学业;至于成绩特别优异的,就更不用担心了,光是他个人的奖学金都够一家人生活开支了。 照这么算下来,中学毕业的孩子基本都已经十五岁左右了。 这个时候,他们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选择个人职业,可以加入工厂,也可以是回家务农,下海经商也不会像二十年前那样遭人看不起了。 至于优秀到可以考上大学的孩子,基本上是不存在放弃上大学机会的。即便他自己因为各种原因去不了,当地知府县令也会踏破门槛劝说他继续读书,大学还会主动帮这个学生保留学籍。 《乾报》也曾经报道过一次后母嫉妒继女成绩优秀,想强行把她嫁人换彩礼的案例。 结果这种事情,在大乾完全行不通。 《教育法》保证每个孩子都拥有读书、受教育以及参加考试的权力。 大乾自古就有敬重老师的传统,所以,各所学校老师的管事范围是比较广的。 尤其是,当他们发现学生恶劣的家庭环境影响会到学习成绩的时候,可以向校长反应,并且给学生提供临时宿舍。 如果家属有反对意见,可以向衙门反应,衙门负责核实情况,最后基本上会以学生自己想法为主。 案例中的那个继女就是在她老师的庇护下,读完了八年书。甚至还在中学最后的毕业考核上,以全城第三的高分考入上京大学。 继母阻拦继女读书,甚至私藏大学录取通知书的行为,被学校老师告上了衙门,知府核实情况后,直接派人把继母抓进牢房,关押三月,生父知情但不作为,同样被关了一个月。 最后,在女孩自愿的情况下,衙门协助女孩把户籍从原本家中移出,转到衙门名下,待成年后,女孩到衙门办个简单手续就可以自立门户了。 从今往后,荣辱各不相干。 《乾报》在这个案件的结尾处,向天下人传达了两个概念。 第一,朝廷无条件保障每一个孩子读书学习的机会; 第二,无论一个人生在多么糟糕的环境里,读书一定可以改变命运。 # 此时的上京,茶楼。 “这对父母是疯了吧,能考得上上京大学的孩子,放在我家都得供起来的!” “幸亏女孩遇到了个好老师……必须给老师加奖金!” “衙门最后竟然只是迁出了女孩户籍,为什么不能签断绝关系的承诺书,否则这女孩日后还得给这对奇葩父母赡养费啊!” …… 突然议论的人群中,插进来一个温婉地声音。 “依我看衙门这么做,反倒是为了女孩的未来做打算。首先,大乾律并不承认任何断绝血缘关系的承诺书,这东西写了和没写是一样的。” “其次,女孩户籍归于衙门暂管,也就代表着女孩将不会继续受她那对父母胁迫。几年后,无论这位姑娘入朝为官,还是加入各类研究所,过去调查女孩身世是否清白的人,都不会被其父母的三言两语迷惑……” 分析这些内容的一位外表格外优雅地四十来岁地女人,岁月仿佛给她添了几分沉稳和自信,却丝毫不折损她的美貌。 “您是不是莫尚书?!” 莫侍柒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一个小茶楼被人认出来,平时她都是蓬头垢面、粗布麻衣地到处跑,今天也是为了见陛下,才特意换了正式些的长裙、披衫。 “当然不是。之前也有人说过,我和莫尚书有几分相像。”莫侍柒优雅地捂唇轻笑,“你们可能没注意看报纸,莫尚书前几天去外省考察大项目了,这几月都不会回上京的。” 那个突然喊出‘莫尚书’的人也觉得是自己认错了,有点羞愧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是我太冒失了。” “说清楚就好,没关系的。” 莫侍柒温温柔柔地笑笑,转身上楼去了包厢。 推开门,莫侍柒看到许佑汐的时候,还有一瞬的晃神,十几年时间过去,许佑汐的容貌半点变化都没有。 “陛下。” 许佑汐赶紧起身,扶着不让她跪礼,还提前让人给莫侍柒的凳子上放好了软枕:“莫尚书,赶紧坐下,听说你有孕了?” “对不起,陛下。臣本来说好了会亲自监督‘南水北调’工程进度的,可实在孕吐地太厉害……” 莫侍柒道歉道到一半,突然发现,木桌上竟然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类水果和糕点,都是她怀孕以后爱吃的。 这也不像问罪的样子啊…… 其实,莫侍柒和谢群之前已经生育了一儿一女了,他们原本并不打算要孩子了,没想到意外来得这么突然…… “生孩子有什么错?未来的大乾都得靠着这些小辈去建设。要是大家都不生,朕反而头疼。” 莫侍柒的另外两个孩子发展都很不错,男孩当兵去了,女孩虽然还在读书,但是已经被新医阁预定了。 许佑汐思绪突然有点飘远,她这三年多时间,一直在努力替自己物色合适的继承人。 她的四十岁退休计划,现在就差一个合适的继承人了……就算四十岁退不掉,五十岁退休应该问题不大吧? 她有点期待地看着莫侍柒并不显怀的肚子,上天会不会送她个合适的继承人? 前阵子,她都给何江义写信,让他帮忙关心关心许盛世的婚姻大事,结果得到的消息是许盛世坚定地不打算成亲。 许佑汐叹气,她都开始考虑要不要去孤儿院领养个孩子放在身边慢慢教了。可是她一想到自己的讲课水平有多糟糕,就默默放弃了。 214 “你好好养胎,慕卿能力不差,你有空的时候,写信指点指点她就行。”许佑汐安慰道,“朕这次把你约出来,就是怕你心中有愧,千万别影响到孩子。最近还有没有遇到其它麻烦事?” “都挺顺利的。”莫侍柒好似想到什么,突然提起,“臣以前在蜀地的时候,您不是写过一封信,让臣尝试将蜀地的土地全部由私人拥有变成朝中财产吗?那时候,臣以为您这么做只是为了保证穷人的生计问题。直到来了工部之后,臣才意识到您当年决定决策有多明智。” 许佑汐知道莫侍柒说的是土地改革,刚开始进行这项改革的时候,为了尽可能减少民愤,她在这上面可投入了不少真金白银。 如果她不想办法把土地收回,贫富差距越来越大先不提,她后面想要修铁轨,造公路,建设大型工程,还会遇到太多麻烦事情。 就好比她要建一条贯穿南北的铁路。 修铁路期间,路上需要穿过百姓的房屋,就涉及到拆迁问题,占用农田也会涉及到赔钱,有好说话的人,就肯定会出现不好说话的人,闹起来又得浪费好几个月时间。 但是把土地全部公有之后,等同于这些土地是朝廷借给农民耕种的,还不收农民租金。现在朝廷要收回土地,还给他们找了新的地方安置,这些农民纷纷感恩戴德。 许佑汐调侃了句:“怎么,你若不来工部,还发现不了?” 莫侍柒笑了起来,刚想说什么,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来。” 随后,穿着青色长衫的杜念走了进来,朝着两人打招呼。 “陛下,莫尚书。” 莫侍柒看向杜念,熟稔地打起了招呼:“杜御史。” 以前莫侍柒还真没仔细了解过杜念这个人,直到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才让她不经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 莫侍柒不禁回忆起前几日早朝时发生的事情,在心里暗呼精彩。 …… 自从苗文正告老还乡之后,彭盐接替了左督御史的位置,一个月前,右督御史因病辞职,莫侍柒自然而然地顶了上去。 这事可气坏了傅有行,他在都察院矜矜业业干了几十年,结果还没一个比他小了二十岁的丫头片子升职得快。 怒火攻心地傅有行,接连写了七八份折子批评许佑汐,并质问她是不是看不到老臣子的苦劳,只因为偏心杜致意,所以破格提拔他女儿? 或者是只要在您身边呆过一段时间的人,最后都能获得好的官职,何慕卿是第一个,杜念第二个,您这种做法是有所偏私的,是不公正的! 傅有行想要解释,许佑汐便给他个解释。 许佑汐让吏部把杜念这些年的政绩提前准备好,趁着早朝,在大殿上当着群臣的面完整读了一遍。 杜念少年时参与了北源城雪灾后重建,短短两年时间,让穷困了上百年的荒芜之地发生巨大变化,实现百姓温饱无忧; 回京城之后,参与科举考试,以第一名的成绩考得地方县令;五年县令生涯,辗转三地,政绩口碑比起杜致意当年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除了这些鲜为人知的政绩以外,杜念来到都察院之后,参与了《官员考绩法》、《教育法》、《海外贸易法》等等的修订,其中很多民间脍炙人口的律法修订条例都来自杜念的提议。 这几年间,杜念共弹劾了三十多位在职官吏的不正之风,甚至还提前发现过一次科举舞弊案件。 如此多的政绩,让听得傅有行有点哑然。 傅有行还是不服气:“不过是投巧罢了,那何慕卿有什么政绩?” 人家何慕卿亲爹几十年如一日,守护着大乾海域,你怎么不提? 你全家的性命、国家的安危都依仗着这位将军在守护,你感恩了吗? 现在竟然挑起人家女儿的错了。 先不提何慕卿本身是状元出生,就算她是个废物,陛下也得负责把她养得白白胖胖、对她有求必应的好吗! 杜念忽然看向了傅有行,眼神冰冷:“那你又有什么政绩?你为官数十年,政绩还比不上一个刚来都察院几年的后辈,俸禄一分没少拿,抱怨倒是一大通。” “怎么,只允许你质疑别人,就不允许别人质疑你了吗!傅有行,你最好不要拿资历深浅和我讲话,贡池里的王八被封一品龟仙八十多年了,你见它什么时候用资历深浅压过人!” 傅有行这次是有话也没法说了,他多说一句,明天就得传出去他不如王八的传闻。 “陛下!”傅有行求助地看向了许佑汐。 许佑汐保持装聋作哑,她已经习惯朝堂上吵架了,只要他们不动手,光是骂骂咧咧什么地,就随他们去了。 其实,杜念在入朝为官以后,做事向来低调老实,早朝时也基本很少开口。 时间一长,众人似乎都渐渐开始遗忘杜念是谁的女儿了。可面对她此时突然的爆发,群官反倒松了口气,竟得出了种‘果然如此’的感悟! 群臣的目光纷纷投向了杜致意,这让他觉得非常不适应,语气生硬地强调道:“都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教她的!” …… 莫侍柒喝了几口面前的水,眼神中流露出淡淡笑意。 “杜念,过来坐吧。”许佑汐招手,把杜念叫到身边来,“莫尚书接了‘南水北调’的大工程后,恰巧发现怀有身孕,也就不太适合长途跋涉了。何慕卿现在又到外地,朕看莫尚书身边缺个助手,你有空的时候,多去和她学习学习。” “是,陛下。”杜念依旧是那种沉稳低调的模样,“莫尚书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官。” 许佑汐叹气:“你这也太客套话了,不过以后多跑跑你们也就熟悉了。” 莫侍柒很快就明白过来,陛下的意思大概是让自己平日多照顾着点杜念,别让她受委屈吧? “行,杜御史平时遇到什么烦心事也尽管来找我。” 许佑汐接下来的时间,和莫侍柒敲定了好几项工程项目的细节,杜念就坐在一旁安静地听。 半个多时辰后,莫侍柒才离开茶楼。 “跟莫尚书好好学,这是位治世之大才。” 杜念见莫侍柒离开,整个人松懈了不少:“好。” 215 许佑汐把杜念喊过来就是为了让她和莫侍柒见一面,自从杜念上次在朝堂上公开嘲讽傅有行之后,朝堂之中隐隐有把她当成第二个‘杜致意’来对待的趋势。 虽说杜念口头上不提,但许佑汐也听说了她最近处处碰壁的事情。毕竟傅有行在都察院呆了那么多年,朝中好友无数,他要针对个杜念绝非难事。 “坐在朕面前都心不在焉,说说看,最近都遇到什么难事了?” 杜念打起精神,露出轻松的笑容:“是有些不容易的地方,但也没到需要麻烦您的地步。” 说实话,杜念身上这种不服输的执拗,还真是像极了杜致意。 “你打算怎么解决?” 许佑汐端起茶杯,不急不慢道。 杜念也知道她的情况,肯定是瞒不过陛下的,只好老实道:“庄子曾云:君子应处木雁之间,当有龙蛇之变。” 这句话的意思,得到好的机会就表现才华,所遇非人时,就选择隐忍。 君子之道,当能屈能伸。 “那你觉得何时才是属于你的机会?” “至多再等十年吧。” 杜念格外认真。 许佑汐差点被杜念这种乐观的态度给逗笑了,她这是要把自己也熬到退位的节奏啊! “你想过没有,虽说傅有行在朝中根基不浅,但是有几个部门,他是无论如何都插不进手的。一是兵部,二是户部,三是前几年刚刚经过大整治的工部。” “兵部臣亦无法插手,户部那边您也知道,最多就是隔岸观火。臣也看得出来,陛下您安排臣和莫尚书见一面,是希望她能带臣走出现在的困境。” 许佑汐点头,和杜念聊天就这点好,这姑娘非常聪明:“怎么,你看上去还挺不乐意?” “陛下,臣作为都察院御史,和工部尚书走得太近,恐怕会引起朝中非议。”杜念苦笑着提醒,都察院的御史是不适合和其它部门走得太近的。 难怪刚才杜念对待莫侍柒的态度没表现的有多热情,原来是她是担心这个。 “傻姑娘。既然傅有行都在都察院架空你了,你就乐得个清闲吧。你才是都察院的右督御史,他官阶不如你,还能架空你多久?半年?一年?” “反正这段时间你也没什么事情干,刚好可以跟着莫尚书学着做点其它事情。近几年,工部招科举考生的时候,最喜欢提起一句话——功在当代,利在千秋!所以你想想,能办成件‘利在千秋’的事情,这得是件多大的荣耀,你还在乎那点流言蜚语?” “若不是莫侍柒怀孕了,这种好事怎么都摊不到你身上。” 杜念犹豫道:“可,可是,孔子说了,在其位,谋其政……” “穷则变,变则通,通则达。”许佑汐果断道,“杜念,你想要别人信服你、追随你,就必须拿实打实的功绩说话。都察院年年都在招人,你说这些越来越聪明的后辈,是愿意追随一个仗着资历高,但是没多少本事的上级;还是个愿意追随一位即便处处碰壁,却能走出一条属于自己路子的人。” 杜念听完这番话,眉间郁色突然间消散了大半:“臣明白了。” 许佑汐这么多年始终没动过傅有行,主要是因为他,虽说有点自命清高,但是廉洁度非常高,在都察院呆着确实能发挥不小的检举作用。 如今,傅有行确实有点过分,但也没碰到许佑汐的底线,她就不可能自降身份,掺和底下臣子之间的斗争。 许佑汐看杜念的时候,觉得有那么一瞬间,她的神情和杜致意的表情神奇地重合了。 时间可真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朝堂上渐渐开始涌现出一批懂思考、有能力的新人了…… 想她刚登基的时候,朝堂上的几根‘顶梁柱’,平均年纪都在四五十岁左右了,这么多年过去,这些人现在基本上都是老的老,病的病。 许佑汐忍不住轻叹。 随着苗文正告老还乡,朝中不少人也动了类似的心思。 鲍长年身子骨硬朗,也有野心,多撑几年应该问题不大。他现在的目的很明确,权倾天下是别想了,但是争个‘千载名相’的美名,希望还是挺大。 至于姚大成那边是真心不太想干了。他都已经提前打算好,等这边告老还乡的奏折一过,他立马跑到广东附近大学当资深教授,刚好还可以帮珮谣带带孙子。 六部几位尚书现在肯放权的还不多,但是继承人都培养的差不多了,礼部的容映冉,户部的刘继业,工部的何慕卿,吏部的苏怀和,刑部的宫鹊。 兵部孟之谦倒没有刻意培养什么继承者,但是地方军队里出彩的武官并不在少数,不至于出现‘断层’现象。 许佑汐对此还是挺欣慰的,仿佛亲眼见证了诗词中总提到的场景—— 江山代有才人出, 各领风骚数百年。 除了她登基后的前五年,大乾呈现着一种国运衰败的阵势,四海之中到处是灾疫横行;但是五年以后,真好像应验了姜老给她卜的那一卦,整个大乾的国运渐渐升起来了。 许佑汐从沉思中缓过神,发现杜念同时也看向了她,而且还笑了出来,眼睛里也重新恢复了往日神采。 “走吧,趁莫尚书还没走远,你还来得及追。” 杜念赶紧起身,殷勤地给许佑汐开了门,随后,一直守在门口的徐令也跟上了。 茶楼楼梯。 “烟草的味道?” 许佑汐突然看到楼下大堂中央围坐着至少有十几个男人,这些人正在一边大声说笑,一边放肆地抽着烟草。 前几年的时候,许佑汐本来打算压一压海外引入的烟草,但只要海关打开,有些东西是没办法避免的,你越是压制,它反弹地越是厉害。 许佑汐只能从增加海关税,以及在各类报纸文章、学生教材里想办法,多多宣传烟草危害之类的。 直到现在,才渐渐好一点。 街头巷尾还是能发现不少的烟迷正在偷偷摸摸地吸几口,但是在这种公共场合直接吸烟的,也的确少见。 许佑汐走到楼下后,觉得烟味更重了,冲着身边徐令吩咐了几句,让他喊茶楼老板出来解决这件事。 要么制止吸烟,要么就把这些人赶出店外。 徐令点头,打算离开找老板。 大堂上,一个正在吸烟的男人突然暴起,和他左侧的同伴互相厮打起来。 徐令赶紧把许佑汐护在身后,杜念则是凝视了两人片刻后,从腰间取出小型弹弓,找准时机朝着那个正死扯同伴领口的男人,双手手腕各重重打击了一次。 杜念见男人还没有松手,立刻重复射击了四五次。 男人吃痛,脸上露出了痛苦地神色。此时,一直被他按着殴打的同伴,终于能喘口气了,嘴里咒骂了几句后,开始泄愤似地踹上了发疯男人的裤裆。 此时,茶楼伙计喊来的巡逻衙役,也赶到了,将人捆绑住带走。 两人争斗过得地方,更是一片狼藉。 许佑汐来到两人打架的地方,顺手捡起打斗时,掉落在地上的烟斗。 “捡什么捡,这点小便宜你也占!” 远处一个也在抽烟的男人,几步就走过来,打算拉住许佑汐捡烟斗的手。结果先被徐令反手扣住双手,随后把他的脸死死压在了木桌上。 男人同伴也跑过来,试图把他救下。 徐令怕这群人伤害到陛下,干脆把压在桌上的男人朝几人身旁扔了过去。 这群人和刚刚那两个被衙役带走的男人应该认识,刚才他们还坐在一起抽烟大笑。 他们见打不过徐令,便开始阴阳怪气了:“有些人看着衣冠楚楚,结果尽干着丢人现眼的事情。” 徐令本来打算出去给那人一点教训,结果被许佑汐伸手挡下: “……原来你们也知道自己在公共场合吸烟丢人现眼,既然都反思自己了,这次就先原谅你们吧,下不为例。” 许佑汐当着这些人的面,亲手把手中的烟斗递给了徐令:“刚才两个衙役把重要证物落下了,你送去京兆尹。” 同时,许佑汐仔细观察着十几个男人的神态变化,当他们听到会把烟斗上交到衙门的时候,表情都没有什么异样。 “是。” 说完,许佑汐也不看那十几个人了,转身离开茶楼。 …… 当晚,徐令开始向许佑汐汇报茶楼事件的经过。 “你是说那个男人之所以会暴怒动手,主要是因为他同伴说了些挑衅的话。这个可信度高吗?” “两个人是分开审问的,但是口供都一致。” “烟斗呢?烟草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找中医院大夫辨认过了……烟草是正常烟草。 许佑汐突然手头动作一顿,烟草没问题的话,那个男人那种易激惹的模样,难道真是天生性格多变? “行。” 徐令刚汇报完消息,许佑汐好似想起什么,又多问了句:“查查清楚这十几个人的具体情况,以及他们这次来上京又是做什么的……斗殴的两个男人暂时别放出去,找中医院老太医给他们两个分别把脉。” “是。” 216 锦衣卫调查结果,很快传到了许佑汐这边,原来在茶楼里肆无忌惮抽烟的那十几个男人,基本都是上京周边的烟草商人。 他们聚集在一起,就是为了商讨一笔关于烟草的大生意。 “什么大生意?” “据说是外地跑来的两个村民,号称他们当地种出了一种带有药用价值的烟草。吸食这种烟草不仅对身体无害,甚至还能起到治病的作用。” “能有这种好事?” 许佑汐勉强来了点兴趣。 “牢里那个暴起伤人的男人,就是那个村子的村民,我们审问同时,在他身上翻到了一张药方。根据男人招供,他的父亲有肺病,一年前突然加重,开始整日整夜地咳嗽不止、夜不能寐,大家都以为没指望了。” “没想到他们碰巧遇到了个云游四方的江湖郎中,那个郎中见他老父亲实在可怜,便打算做个好事,顺手救人一命。” “由于他父亲当时整个人实在太虚弱了,吃了什么东西都吐,唯独愿意抽两口自家种的烟。那位郎中斟酌了很久,突然灵机一动,开出了个奇方,将少量阿芙蓉加在烟草里,让他父亲咳嗽厉害的时候,吸两口缓解。没想到,当天晚上他父亲咳嗽就变少了,夜里也能睡上好几个时辰,没两天竟然都可以自己吃饭了。” “要知道他老父亲当时整个人骨瘦如柴,几乎是半条腿踏进棺材的程度了,以至于后来村里都在传这个药有起死回生之效。” “那段时间,只要村里有人生病,就到他们家尝试吸一吸这种烟草,竟然对大半的人来讲都有效果。” 许佑汐奇怪道:“朕怎么从来听说过,这是哪里的是事情?” “男人是都县花乡村的,那里是整个大乾境内比较贫穷的村县之一,朝廷今年刚派了一位‘下乡县’的秀才过去进行扶贫。” “扶贫的那位秀才听说当地烟草奇效之后,也亲自试了试,发现真的促使‘耳目清明’的效果。他觉得这肯定是个绝佳的机会,便开始带着村民在当地大量种植阿芙蓉,打算把这种药材变成花乡村的招牌,借此机会,说不定就可以带村民们脱贫致富。” 许佑汐打断了徐令,质疑道:“等会儿,阿芙蓉到底是什么?” “好像是种药材,极其稀有,从前都是作为皇家贡品的,别名叫做乌香。” “乌香?”许佑汐隐约觉得这名字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朕怎么没听说过这个,这十几年以来也没哪个附属国进贡过乌香吧,这是做什么用的?” 徐令目光尴尬地看向了房顶:“陛下,您也用不着啊。” “那有谁用过?” “……华光帝以前试过。” 华光帝,二十年不早朝,整日沉迷于炼产长生丹和后宫美人;是她爹的父亲,大乾亡国基础的实力奠定者之一。 “这药能长生不老?” “……不能。” 好的。 许佑汐不用问了。 药物作用已经一目了然。 “乌香似乎还有其它名字吧?” 许佑汐将所有出现过的关键词一一对应,最后脑海中能想到的只有一样东西了。 “好像还叫……鸦片吧。” 徐令不太喜欢这个名字,总觉得有点俗气,皇家使用的东西,自然都得用点秀气、尊贵的名字,才对。 “……” 敢情前面一大段听了个寂寞。 许佑汐现在只记得一件事了,花乡村大面积种植鸦片:“朕问你,花乡村的阿芙蓉卖出去了吗?” 徐令犹豫道:“应该没有吧。他们这次就是来找上京找烟草商谈价格的……上京烟草商人本来打算要个茶楼包厢,结果那两个村民觉得自己又不是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非得要在大堂里坐着谈。” 许佑汐叹气,接着欲言又止:“吩咐孟之谦调动周边军队,赶往花乡村把所有阿芙蓉拔了,并且没收村民手中所有提练出来的鸦片,全带回上京;但凡是从花乡村流出去的阿芙蓉,必须追究到每一株,还有,查清楚他们阿芙蓉种子哪来的。” “对了,你通知于大人,让他立刻在大乾境内发锦衣卫紧急指令,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查清楚,大乾究竟还有哪些地方种植了阿芙蓉。” 许佑汐在海关那里千防万防,生怕大不列颠为了报复,做出私下给大乾输送鸦片的卑劣行为。 但她也想不到,境内还能藏了这么大的一个惊吓。 “属下遵旨。” 徐令仅离开一炷香左右的时间,于薛敬便主动找过来了。 “陛下,广东传来电报,昨天夜里进行海域巡逻时,海军发现多艘不明来历的船只正朝着大乾海域靠近,来者不善,何将军问您打不打?” 虽然神工局搞出了电报,但是电信号的传输距离非常有限,想直接从广东到上京,完全是痴人说梦。 但办法肯定还是有的,锦衣卫在大乾不同位置都设置了可以接收到电报信息的点位,一旦有紧急消息,立刻会以接力的形式向上京传输。 “最近,周边附属国有异动吗?” “三十一个附属国国君以及朝中权贵的孩子,大多都正在大乾境内读书,公学、中学、上京大学都有。他们国君也明确表示,将誓死与大乾共存亡。” “好。发电报给何江义,广东海域地战场交给他和王齐壮,先打探清楚对方究竟有多少家底再出手;同时让上海附近海军做好备战或者支援准备,加强巡逻,如发现异常,电报联系。” “打仗的事情,有何将军他们足够了。徐令和你讲过了吗?派锦衣卫赶紧出去处理阿芙蓉的事情。” “好。” 于薛敬从来不好奇许佑汐的举动,他向来都是陛下吩咐什么做什么,以至于朝官常常私下里称呼他为‘陛下最锋利地一把刀’,陛下让他往哪里指,他便坚定不移地去做。 看着于薛敬离开,许佑汐把新医阁阮仵作喊过来,问他知不知道阿芙蓉这种药,以及清不清楚这种药的成瘾性究竟有多厉害。有些人拿来当药,真得会有奇效吗? “成瘾并没有听说过,应该不会有奇效吧。” 正在协助许佑汐铺好床的于薛敬,已经等候后一会了。 两天后。 大乾海域战事非常稳定,何江义那边大概了解了些对方实力。他现在已经在纠结要不要使用像‘鱼雷’这种破坏性极强的热武器了,毕竟这些不明船只看上去都很富有,要能抢抢,肯定能赚不少。 但是许佑汐回信息,要求他们务必选择最稳妥的方式作战。钱财有得是办法赚,士兵生命却只有一次,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同时,许佑汐私下找了孟之谦,让他增派士兵,守好大乾边境。她借此机会试探看看,有多国家打着趁虚而入的如意算盘。 五日后。 《乾报》出了一期文章,简单叙述了广东海域的战事情况,里面刻意地把海上战场描述地非常严峻,并且告知百姓还存在多个国家联军的情况。 广东海域那边的战场上,何江义他们就跟‘猫逗老鼠’似的,天天耍着这些海外船只玩,也不靠近,反正只要他们有继续前进的想法,何江义就会立刻用炮火,把他们逼退回原位。 就这样,又僵持一个半月时间下来。 这些来自海外邦国的船只,自认为他们已经和大乾交手不下五十次,只怪大乾军船过于狡猾,以至于他们暂时还没有找到突破口。 但是他们都非常自信,并且非常有经验,这种被困住的情况绝对不会持续太久,大乾现在一定已经处于强弩之末的状态了!!! 他们只需要耐心等待就可以了。 毕竟,假如大乾军船实力真有那么厉害,他们为什么要每天东躲xz,而不是正面接触后,直接提出单挑呢? “何将军,你这指挥的可真厉害,老子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打仗都给打困!” 王齐壮开始阴阳怪气地拿着大喇叭,冲着隔壁船上的何江义吼了几句。 何江义立马拿起了自己的大喇叭,回怼起来:“呵呵,就你王齐壮事多,打仗的时候都能犯困!好丢人!” “……” 最后。 何江义和王齐壮两人在和平协商之后,约在今晚动手。 他们提前放好埋伏的水雷,用几艘船作为诱饵,在深夜里发出巨大噪音。船上发电机打开,船上所有照明工具,瞬间亮起。 敌船的人,压根不知道大乾这几年已经开始了‘电气革命’。 他们对‘内燃机’、‘发电机’之类的东西完全是闻所未闻,所以当他们看到对方船上突然亮起光以后,第一反应是怀疑那是不是火光。 诱敌深入,突起袭击。 何江义对军船的指挥,可谓是一气呵成,他诱敌,王齐壮负责带船从后包抄,绝对不能放跑任何一个敌人。 海上静谧地月亮,渐渐被乌云遮住,身边仿佛到处都是带着咸湿气的海风。 伴着火光冲天,等敌船发现有暗算,想要后退的时候,王齐壮已经带人,提前布下了天罗地网。 随着夜幕中疯狂地响起爆炸声和火炮声,一艘艘敌船,濒临沉没,本就不算平静地海面上染上了越开越多的鲜血,到处弥漫着各种语言地呼救声音。 “将军,要不要活捉俘虏?”副将询问起了何江义。 还不等何江义开口,对面的王齐壮已经开始朝着海中还在挣扎地的敌军补枪了。 “王齐壮,你给老子冷静点!并不是所有敌人都必须死!” 何江义激动地一把拿起身侧的大喇叭,冲着对面的王齐壮大声喊道。 “哪条兵法教过我,要对敌人心慈手软的!”王齐壮同样语气凶狠,“何江义,你以为这帮畜生是来干什么的,他们要入侵我大乾领土,要在大乾领土胡作非为,假如今天输得是我们,他们难道就不会残忍杀害我大乾士兵,大乾百姓了吗!” 何江义一时哑言:“你好歹留点活口,陛下那里还需要交代!” 听到陛下两个字,王齐壮开枪的动作,明显迟缓了好几秒,仿佛是有点心虚。 何江义见这么说管用,赶紧又多补充了句:“到时候,陛下可以让他们国家拿着赔款过来赎人啊!” 王齐壮停下了,看向海中的正在扑腾地敌人,陷入了思考:“还不快拿鱼网,没看到这么多金子要沉了吗!赶紧捞啊!” 还在水里挣扎地敌兵被抓上来后,不少都是眼神恐慌,浑身颤抖。船上会翻译的士兵,过来尝试从这些俘虏身上获取信息,但是对方根本就语无伦次,无法提供有用的信息。 “把俘虏都绑到一起,咱们可以退回去了。” 海上战场从僵持到击溃,前后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许佑汐借着这个机会顺便试探了下周边附属国的忠心程度,当然,也有那么一两个非附属国的国家,不自量力,在边境处和大乾发生小规模的冲突。 大乾这边直接步枪、大炮加坦克,把敌国打到怀疑人生,大乾花了三天时间打完,第四天,国土版图就发生了不小的改写。 这么多年以来,大乾向来不动声色,除了十多年前,一口气灭了明弥国那件事以外,就再也没有国家了解到大乾真正的军事实力了。 大乾在工业上的成绩,足矣成为周边这些国家的领头羊,大家也尝到了跟着大乾走得甜头,哪还有心思天天琢磨着打仗这种事情?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大乾的火器已经发展到一种深不可测的地步,但他们怎么都想不到,如今的大乾已经让人完全提不起反抗情绪了。 # 终于,到了天佑十五年初。 《乾报》正式报道了几场战役的结果。 没有通篇大论,没有辞藻连篇。 整个报纸版面上,就是那么简单的几行字,却让所有人看得热血沸腾。 大乾海战……胜! 大乾陆战……胜! 俘虏上百人,轻伤二十人,牺牲无。 217 自天佑十五年,海战大获全胜后,海外的几个邦国愈发忌惮大乾的军事实力,但也不敢轻易主动挑起事端。 许佑汐来到了新医阁,半年前,在这里开辟了一片试验田。 这也是整个大乾唯一一处需要重兵把守的试验田,许佑汐走进温室大棚,发现里面已经开满了艳丽地罂粟花,整个大棚都弥漫着浓郁地花香。 “陛下,现在正值阿芙蓉的花期,这块试验田,除了专门打理大棚的退伍老兵裴平安以外,就只有您和我有进来的权限,这几天所有的汁液提取都是臣和裴平安两人在做。” 阮仵作气色远不如从前了,整个人明显呈现老态,即便许佑汐劝了他不少次,可每次阮仵作都是笑着应下,只要碰到难以解决的问题,还是会通宵达旦地反复投入实验。 “研究怎么样?” “阿芙蓉确实有很强的药用价值,但同样具有上瘾性。尤其是将其加入烟草中抽吸后,会使人精神短暂进入亢奋状态,长时间下来,基本很难戒断。一旦吸食不到鸦片,这个人就会情绪大变,仿佛魔怔般。” 阮仵作提起这些,脸上愁绪更深。 他是跟着军队一起去的花乡村,也是亲眼看着那些吸食鸦片上瘾的村民,在经历了一段时间不吸鸦片后,反反复复出现暴怒、痛哭流涕地疯癫状态。 这些吸食过鸦片的村民都被带回了上京集中治疗,吸过和没吸过鸦片的村民是一目了然,吸食过鸦片的人普遍脸色灰暗,精神萎靡,看上去比普通人颓废数倍。 经过询问才知道,刚开始的时候,这些村民确实是为了治病才去尝试鸦片,当时烟斗里面还是以烟草为主,鸦片含量非常少,主要起个镇痛效果。 直到后来,不知道谁先开始,把烟斗里的烟草越加越少,甚至有几个胆大的,都开始直接吸食纯鸦片了。 本来夏院使是带着这些村民是住在中医院里面看病,结果中间发生了多起发病村民暴起伤人事件。中医院也不敢继续收留了,只能把人临时安置在了军营附近的宅子里,让士兵看守。 夏院使期间想了无数的办法,试图减轻这些人对鸦片的依赖,什么中药、针灸应有尽有,可最后还是变成了,几十个经验丰富地老太医围着村民束手无策。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遍遍发疯,怕他们伤害自己就只能把人绑起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多数村民吸食量都不大,两个多月以后就和常人无异了,基本不会发病了。 但是为了保证这些村民日后不会复吸鸦片,新医阁把每个人的信息收集了下来,要求他们每月复诊,三年内不可随意离开花乡村。 阮仵作从对花乡村村民的忧虑中,好不容易缓过神,才发现陛下好像也在思考什么。 “陛下,您还要拔啊,可咱们总共也没种几株……”阮仵作苦着脸,有点心疼地看着地上的残花。 许佑汐晃神,这才发现自己看到罂粟,竟然是条件反射的要拔除这玩意。 “有点没控制住。” “陛下,其实阿芙蓉的用途并不差,如果是微量入药,不仅不会上瘾,还能起到绝佳的镇痛效果,如果利用好,作用绝对不会输给曼陀罗花。”阮仵作对罂粟虽然有几分忌惮,却并没有带入太多不好的情绪。 说实话,这成片的罂粟花同时盛开,确属人间盛景。 然而,许佑汐就是下意识地觉得膈应和厌恶,就连多呆一会,都会觉得浑身难受。 对于没有经历过那段‘惨痛历史’的大乾来说,罂粟不过是种好坏参半的半药半毒罢了。 可这些在许佑汐眼中,却代表了被毁掉人生的一代人,代表了一个千疮百孔、任人欺凌的时代。 许佑汐看向阮仵作:“你从医学角度看待罂粟,朕能理解,但是大乾对罂粟的种植,就是止步于试验田了,镇痛药固然重要,可大乾国运更重要。从今往后,朕不希望从新医阁传出任何夸赞罂粟的言论,你懂吗?” 许佑汐把话说得很重,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敲打阮仵作。 “臣遵旨。” 阮仵作作为新医阁新医带头人,他的每句话都会影响到非常多百姓的想法。 “罂粟配置出来的每一支药都要有严格编号,有明确的用途说明,一旦鸦片流出,或者出现相关药物不翼而飞地情况,整个新医阁彻底停办,永不重启。” 阮仵作表情有几分错愕。 “朕能建起一个新医阁,就能建起第二个、第三个。朕也不希望浪费这个时间和精力,所以阮仵作得盯好下面的研究人员了。” 阮仵作也是第一次见到陛下对某件事是如此独断的态度,但是当他想到那几个至今戒了鸦片复吸又被抓回上京重新戒除的那几个人,忽然间,就有点理解了的。 如果整个大乾都是这样的状态的人,国家就毁了。 许佑汐从新医阁离开后,让锦衣卫之前对罂粟花种子的溯源结果也出来了。 这些种子大多来自东南亚的国家,由一些商人带进大乾境内的,但是当时大家都不知道这种花除了可以观赏还有什么作用。 之前又一批前往‘花乡村’的扶贫书生,觉得花乡村土地特殊,尤其适合培育鲜花,遂在全国各地采购不同的花种,还将村名改为‘花乡’两字。 可惜那个书生过于理想化,花乡村的花并没有带来太多的经济效益,远不如隔壁村在荒山种果树的,所以花乡村的情况不仅没有得到改善,还有愈发糟糕的趋势。 第二年,书生就被换掉了,接替者将鲜花铲了种其它农作物,但是考虑再三,还是决定留下一些长得最好看的花,其中就有阿芙蓉。 ‘花乡村’似乎确实不幸。 虽然叫着‘花乡’的名字,这里的花却,好像一直在重复着种了铲,铲了重种的命运,如今又是光秃秃的一片了。 许佑汐看着那几个东南亚国家的名字,好像想起了什么:“这几个国家,是不是都是大不列颠、葡萄牙这些国家的殖民地。” “是的。” “去调查清楚这几个国家种罂粟花,是当地人自发行为,还是有那几个国家在背后引导。” 许佑汐神色凝重,如果罂粟花背后真有那几个殖民国家的影子,那她可能就要主动开战了。 鸦片,就是许佑汐的底线。 回宫之后,许佑汐把陈辉世、李尚云、彭盐都喊了过来。 “之前让你们讨论鸦片立法,结果怎么样?” “这是臣等商讨的初步构想,您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修订的。”陈辉世随身带了草案,双手呈上。 许佑汐一目十行地看过去:“不行,惩罚太轻了。” “陛下……贩毒者已经是死刑了啊。”陈辉世忍不住提醒道。 “叛国罪是什么处罚,按照叛国罪来,贩毒者及其血亲将不享国家任何福利政策,三代以内直系亲属不可入朝为官,不可加入一切朝廷直属机构。当然,如果亲属发现情况后立即举报,该亲属可从轻处理。” “吸食毒品的人,继续送到上京解毒,名字将登记到官府名册,地方官定期督查。” “种植罂粟超过五株者,判处三年或终身监禁不等,举报者赏白银十两到百两不等。” …… 许佑汐基本上那几个人讨论的条例,修改的七七八八了。 “陛下,您规定的这几天律法会不会太严苛了。”陈辉世忍不住提了句,“怕是会引发百姓非议啊……” “严吗?到时候《乾报》宣传的时候,标题就叫史上最严苛律法。” “行了,没什么意见,就都下去吧。朕希望七天内看到完善好的律法。” “是。” 等三人退下后,许佑汐又召见了户部刘继业和礼部容映冉,刘继业是先到的。 自从《乾报》走向正规之后,刘继业虽然还是名义上的报社社长,但实际上已经基本不干写文章这类事情了。 “最近户部好像挺忙的。” 刘继业不知道陛下问这个做什么:“最近恰逢征收春税,所以会稍微忙碌一点,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嗯,收税这事你交给杜致意,你帮朕写几篇文章出来。” 刘继业听见陛下这么说,也顿时重视起来。 许佑汐还没开口,刚好容映冉也到了。 “容大人来的刚好,朕便把事情一起讲了。”许佑汐斟酌片刻后道,“前阵子,大乾境内铲除罂粟花的事情你们听说了吧?” “听说了。” “罂粟花可制成鸦片,宫中叫做乌香,就是华光帝生前常用的那种药。这种药物有极强的成瘾性,一旦吸食,就无法摆脱,一旦戒断,会导致吸食者极其痛苦,并出现情绪瞬间暴动,整个人有极强的攻击欲望。” “长期吸食的人会面如枯槁,骨瘦如柴,整日除了吸鸦片外,什么事情都干不了,你们可以想象下,如果这个东西在大乾传播起来,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之前事情。” “你们可以翻阅下华光帝的起居录,你们会发现后期华光帝整个人是喜怒不明的,会因为情绪激动杀人,整个人根本离不开乌香,他七岁登基,三十岁早逝,身体骨瘦嶙峋,太医断脉为:油枯灯尽。一个三十岁的人身体状态和七八十岁老者身体状态相仿,其中不无鸦片的作用。” 许佑汐沉重地语气,引发了两人的共鸣。 “把你们喊过来分别都有任务。刘继业你等会去找中医院的大夫带你去看看吸鸦片的那些人解毒真实状态,然后再跑一趟花乡村了解细节。” “关于鸦片的新律法七日后出台,容大人,你负责改写教材,把毒品的危害性、以及对于罂粟花的辨认放在每学期的第一节课上。还有就是再次展开全民普学,关于罂粟花的律法要求人人熟背,要求所有人背诵出罂粟花的辨识要求。” “从下个月开始,检举周边种植罂粟花,朝廷都将给予奖励,如果是检举周边人吸食鸦片,检举一人,赏钱一千元,提前到衙门自首的,成功戒除后不影响其自身及亲属。” 许佑汐把任务都下达了之后,相关人员立刻都行动了起来。 终于在四月初,大乾第一篇关于《鸦片》的科普文章发表了,编者还是很久没动过笔的刘继业,报纸上还特地印出了罂粟花和鸦片的图片,许佑汐还从提供兑换了几张吸食鸦片者到后期的真实图片加进去了。 “鸦片等于毒品,吸鸦片就是给自己下慢性毒药?看看报纸上这几个人,都瘦成干尸了吧。好渗人啊。” “花乡村是什么地方,他们也太倒霉了吧,莫名其妙的解除了鸦片,这辈子就毁掉了啊。” “我想起来了!中医院有段时间的确收拾了一堆疯子,相互斗殴,看着吓人极了。突然有一天,这些人会被转移到其他地方继续看病了。当时我们都快被吓死了,以为又是出现了什么新型的传染病,专门会让人发疯。我妹妹还怀疑那些人是不是狂犬病,吓得我俩赶紧跑去新医阁补打了狂犬疫苗。” “罂粟这花长得这么邪性,我看着都觉得毛骨悚然。” “像我们这种不吸烟的人,是不是安全了。谁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倒霉、不清楚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解除了鸦片啊。” …… 紧接着,像鸦片相关的文章连续出了好几天,除了刘继业以外,很多年没写过《乾报》文章的几位编者,像是苏怀和、何慕卿等等,纷纷卷土重来,都开始写关于罂粟和鸦片的批判文章。 这些科普类的文章,让平时有吸食烟草爱好的人都吓到了,生怕自己不知道的时候,烟草里被人下了鸦片,开始尝试自己能不能戒得掉,戒除烟草的过程中,有没有报纸上描述的戒毒时候的痛苦…… 他若是凭借自己就可以戒除吸烟,那就代表他的烟草没问题,没被人下毒。 与此同时,各地跑到衙门里询问鸦片相关情况的老百姓也越来越多,不少人都很焦虑,生怕自己和鸦片这东西扯上半点关系。 总之,大乾戒烟却一度升到高峰。 218 自从‘鸦片’危害曝光,大乾上下越来越多的百姓主动站出来,自发地铲除大乾剩下的罂粟花。 九月初。 全大乾各地,突然传出了一些关于‘罂粟花’的不同声音。 这些‘妖言’是忽然出现在市坊之中的,等锦衣卫循迹去调查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找不到任何线索了。 “鸦片原名乌香,早些年是皇家贡品,绝非报纸上写得那般不堪。” “那是因为鸦片药效实在太好,百病皆能治,一旦这种药流传到民间,那朝廷办的中医院、新医院岂不是纷纷得关门了?鸦片本身无罪,只是它伤害到了某些人的利益罢了,是有些人不允许它存在。” “什么叫沉迷鸦片会有亡国之灾,不过是危言耸听罢了。外面多少国家都在种鸦片,人家国家不也繁华的很吗?” “神医华佗失传的麻沸散就是靠罂粟花做药引的,若它真有害处,华佗还能不清楚吗!” “如果罂粟真有害,新医阁的试验田为什么种了那么一大片罂粟花,还让重兵把守,偏偏不允许普通百姓过去。” “我有个朋友听说,新医阁其实一直在偷偷研究鸦片,打算把他做成药物,最后在高价卖到民间趁机赚钱。不让老百姓种罂粟,不就是为了朝廷谋利吗!” …… 此时,皇宫中。 许佑汐安静地听着锦衣卫传来的消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这些‘妖言’充斥着满满地恶意。 现在全天下最有知名度的报纸,基本都掌握在朝廷手上,散播‘妖言’的人很清楚自己决策不了报纸的文章,于是打起了在市坊率先开始传播的主意。 “属下无能,并没有找到关于散布妖言者的线索。”于薛敬跪下认错。 “当年,天宗欲宠妾灭妻,朝中大臣死谏无用,但不知道谁先提出利用百姓‘悠悠之口’的办法,逼迫天宗妥协。便有不知名者半夜于市坊中传播‘妖言’,很快天宗行为引起老百姓不满,天宗迫于民间压力,只能将此事作罢。”许佑汐陈述着那段很少有人知道的历史。 “大乾自建朝以来,仅出现两起‘妖言’事件专门针对当朝天子,但都战绩斐然,如今便是第三次。能想出利用‘妖言’这种手段的人,不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到朝官身上查,还有上京几所大学的教授。” 于薛敬低下头:“属下遵旨。” “查清楚这些人有没有和境外人员勾结的迹象。还有民间的那些妖言,你不用压,朕自会解决。” 现在就着急澄清,反而会让不少人觉得朝廷是在欲盖弥彰。 许佑汐对自己这些年在民间的威信,还是有些自信的。 就好比这些妖言疯狂地传播说,朝廷禁止鸦片,其实是某些‘有心人’的获取利益的手段,却又始终不敢提及天子的半个字‘不是’。 完全是避重就轻的态度。 看来这个人挺有自知之明,知道一旦把事情扯到自己身上,他便是在引火烧身。 许佑汐眸光微动:“周愧学,去把容侍郎召过来。” 周愧学看了外面的天色,已经是深夜了。唉,陛下,估计又是一整夜不休息了。 刚刚睡下没多久,容映冉就被召令吵醒了。 他心里盘算着,陛下会这个时辰喊他进宫,肯定不是什么小事,犹豫再三,他直接换好官服,万一商议到太晚,可以直接上朝了。 等吩咐御书房里的其它人都撤下去,许佑汐就准备开始了。 “上京最近的妖言,你可听说了。” 许佑汐看着容映冉提前换好的官袍,觉得他实在是有先见之明。 容映冉点头:“陛下可是需要臣安排人澄清这些妖言?” “不必,你先帮朕写点东西出来。” 容映冉语噎,难怪他这两天总觉得眼皮跳得厉害:“陛下,臣多年不动笔了。哪比得上刘状元文采斐然,更何况苏侍郎在文字方面的造诣也是一绝。” 要知道,民间至今流传的那些关于女帝的神话故事,可都是他当年昧着良心编的。 以至于他到现在听人提起,都觉得尴尬到难以启齿。 “可是他们都没有容大人了解朕啊。” “若谈对陛下了解,那肯定非于指挥使莫属,更何况,于指挥使可是写出过《商道》的大才,容某根本不敢相提并论!” 容映冉绞尽脑汁地推辞着,即便他知道这么干没用,但是他还是想尝试着保全他的良心! “如果容侍郎实在不愿意,朕怎么好意思强人所难呢?” 呵。 您分明就爱强人所难! 许佑汐慢慢说着:“朕这次打算利用更为夸张的‘妖言’,把百姓对之前‘妖言’的注意力吸引走,朕本来打算让容大人亲自来写‘新妖言’的。” “……”容映冉脸上尽是愁思,果然不是好事。 他难道看上去很像那种会编‘谣言’的不正经人吗! 容映冉是聪明人,他光是看着许佑汐那幅胸有成竹地模样,就知道自己肯定躲不过了,还不如趁现在和陛下谈好处:“陛下,写东西可以,但是臣最近苦于招聘教员的经费。此事不解决,臣恐怕很难专注于‘创作’。” 谈钱果然伤感情。 许佑汐沉默了,心中快速盘算着国库情况:“十万。” “五十万。” 容映冉试图还价。 “一百。” “……行,十万就十万。”容映冉瞬间放弃了,“臣现在就写,争取早朝前给您出稿!” “那也行吧。”许佑汐想到那十万块,神情恋恋不舍。 许佑汐大概和容映冉讲了点要求,他便快速写了起来。 清晨,天蒙蒙亮。 锦衣卫便换上黑色夜行服,偷偷摸摸地跑出去散播‘妖言’。 早朝。 一夜没睡的许佑汐基本都是睁着眼睛睡觉,至于底下说了什么,她都没注意听,反正司礼监会给她整理笔记的。 刘继业站出来询问,是否立即采取行动,发动《乾报》在内的各份报纸,集力澄清民间妖言。 许佑汐什么都没听见,直到周愧学在她身边喊了她好几声,还重复了下刚刚刘继业的问题,她才勉强清醒了些:“暂时不用澄清,清者自清。” 刘继业明显有几分错愕:“陛下,可任由妖言发展下去,可能会一发不可收拾啊。” “哦。那你先回去写澄清的文章吧,但是发出去之前,需要朕亲自过目。” 许佑汐好不容易撑完了早朝,下朝后,回宫就睡了过去。 刘继业准备发在《乾报》上的文章写好被送到御书房后,许佑汐也没看。 刘继业本想问问情况,却只听见周愧学和他诉苦,说是陛下这两日基本都没睡过觉,继续这样下去,龙体肯定会吃不消。如今陛下好不容易睡下了,就不要着急打扰陛下了吧? 刘继业转念一想,觉得确实没有那么着急,也不在乎一天两天,现在还是以陛下龙体为重。 还不等刘继业返回家中,他在大街上就听到了传得愈发离谱的妖言。 若是以往听到这些谣言,那他都是表情冷漠、神色倨傲地走开,但是这次……似乎和以往都不同。 “你听说了吗,据说华光帝因为常年吸食了鸦片,活人变成了干尸。” “竟然还有这种事?” …… 刘继业最初冷漠地表情,已经快维持不住了,他是不是得先,还华光帝一个清白! “还有,现在外面都在说,是女帝为了骗取老百姓的血汗钱,才要求铲除罂粟花,然后通过和新医阁合谋赚钱。” “按照之前传得那些言论,好像确实在暗示这些事情都是咱们女帝干的,你想想,要求重兵把守试验田里的罂粟花的命令,谁能下?就连兵部尚书孟之谦都不敢这么做。” “这样想起来,应该只有陛下吧?还有新医阁就是陛下一手建起来的,如果非要说存在幕后黑手,那肯定是在暗示咱们陛下了!” 终于,有人憋不住愤怒了,喊出了大家的心声:“这谁在胡说八道!女帝怎么都不可能干出这种事!她要想谋利,直接多收税不就行了,为什么非要拐弯抹角的?” “是啊!建立社会保障体系,朝廷每年得往医疗保障里面投入多少钱,朝廷为了保证老百姓能看病,国库都快是入不敷出的状态了,竟然有人怀疑陛下?” “你们说会不会是有反贼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目的是为了谋反?” …… 等许佑汐睡醒之后,确定了事情正按照她设想的方向发生着,不过刘继业原本递上来的文章稿子也被他自己换了一次。 由于,那些妖言越来越胡扯,甚至开始攻击他们的天子了。原本对罂粟这件事还秉持着观望态度的百姓,瞬间像是被点燃的炮仗,炸了。 《乾报》在这时候进行澄清,恰到好处。 文章里面把民间争吵最为厉害的几个谣言依次列举,分别进行辟谣。 在文章中间,点名了这些谣言的目的,是为了欺骗百姓以为鸦片是有益的东西尝试,等到百姓吸食上瘾,大乾国家堪忧。那些对大乾国土虎视眈眈的蛮夷国,便会趁此机会一拥而上。 如果不信,完全可亲自去‘花乡村’走访,或者是去戒毒中心,看吸毒者的真实状态,让事实说话。 其次,新医阁确实在研究‘罂粟花’,它存在药用价值,不过远远比不上它能造成的危害。如今新医阁投入研究,不过是为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希望所有大乾子民,信任朝廷,信任陛下。大乾永远拼尽全力,保护好每一位子民。 我们花了十五年时间,才实现了今天大乾的繁荣昌盛,不能因为‘有心之人’的谣言,让我们多年的努力和奋斗毁于一旦。 文章在最后,特地暗示一句。 散布妖言的人极大可能被海外邦国收买,此举亦是叛国。 希望某些人不要觉得自己做事隐蔽,朝廷就查不出来。 这件事发酵了一个多月之后。 锦衣卫还真调查出了好几个有问题的人,其中竟然还牵扯到了礼部尚书贺流身上。 许佑汐通过系统查看了贺流的忠诚度,依旧是94%,并没有发生变化,这种程度一般是不会出现叛国行为的。 她虽然没空时刻观察朝中每一个官员的忠诚值,但是几个被她重用的,还是会隔三差五多看几眼。 许佑汐想着,又安排锦衣卫继续细查,最后锁定在了一直打着贺流名义办事的女婿身上。 贺流得知此事之后,整个人仿佛晴天霹雳。拿着棍子,逼女儿立刻和丈夫离婚,但是女儿却像是被对方灌了什么迷魂汤似的,说什么都不愿意。 他实在没办法了,给发妻离婚书,狠下心和亲女断绝关系,还把女儿扫地出门。 做完这一切之后,贺流顶着年迈的身体,在御书房门口一连跪了好几天,朝中更是无一人敢替他求情。 谁也没想到,几日后的深夜,贺流因为突发抽搐昏迷,把皇宫里的侍人吓了一跳,赶紧报告给了陛下。 给贺流找了空房间安置下来以后,许佑汐喊太医院的老太医过来把脉,新医阁也派人过来抽血做检查。 用了老中医的几服药之后,贺流的状态明显好了起来。由于这件事涉及到了鸦片,许佑汐顺便让阮仵作顺便给贺流也做个相关检测。 结果…… 在贺流身上查出了微量的鸦片成分。 贺流根本不能接受这件事:“不可能,陛下明察啊,臣根本就不吸烟草,怎么可能染上鸦片这种东西!” 许佑汐念在贺流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还是过来看望了他。 “先好好配合大理寺调查。只要你是清白的,朕自然不会冤枉你。李尚云是个什么样的人,朕相信你也清楚,他会还你公道的。” “微臣……谢过陛下。” 满身狼狈地贺流终于坚持不住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反复受挫之后,他第一次落下了眼泪。 许佑汐轻叹,刚好看见走进来的李尚云,低声嘱咐道:“好好查查贺流的那个好女婿。” 出门的时候,又碰到了在门口等着的容映冉。 “你想进去?” 容映冉叹气:“臣不敢欺骗陛下,臣确实忧心于贺尚……大人。” “世道如此,落井下石人多,雪中送炭人少。你且进去吧。” 219 贺流的调查结果出来了。 意料之内,和他的女婿弘烈脱不了关系。 弘烈出身并不好,但偏偏长了很讨女孩喜欢的脸,贺流家的小女儿对他一见钟情。贺流知道后,极力反对这事,但是他小女儿硬是觉得是她父亲阻碍了自己的自由恋爱,差点和弘烈私奔。 这事发生在两年前左右,当时在朝堂上闹得还比较凶。因为是老来女,贺流对这个女儿向来纵容,即便万般看不上弘烈这个人,也只好忍了下来。 两人成亲后,贺流见弘烈对他女儿确实挺不错,也就再也没有针对他了,甚至还麻烦自己的好友,帮弘烈谋了份稳定工作。 弘烈自称大乾台州人,实际上他父亲是从倭国逃难来的大乾,也正因为血缘的原因,弘烈参加不了大乾科举考试,他本想着负责科举考试的岳父会帮他争取一下,谁知道贺流仅是给他安排了个不起眼的中学教书工作。 当然,弘烈这种有野心有谋算的人,怎么都不可能把不满挂在脸上。 他在中学期间也是抓紧一切机会向上爬,渐渐也得到了去大学讲基础课的机会。他相信只要人脉打理得好,靠这条路步入官场也未必不可能。 弘烈思来想去,觉得自己还是得借贺流的势。 为了讨岳父欢心,弘烈开始给他送各种好东西,但是贺流当了礼部尚书这么多年,普通物件根本入不了他的眼,更何况是没多少积蓄的弘烈呢? 就在这时,弘烈在中学里无意碰到了一位台州老乡给他出了个主意,说是他知道有一种药材特别好,用这种药材泡过的补品,吃了以后的人会立刻精力充沛,而且以后都会对这种药材恋恋不忘。 弘烈听得心动,至于这种药有没有副作用与他何干,反正贺流也不是他老子。 直到今年年初,弘烈才知道自己给贺流用来泡水的东西叫做鸦片,长期服用不仅会使人上瘾,还会让人折寿。 弘烈吓出了一身冷汗,同时也有庆幸自己没有去尝试这玩意,为了避免被人发现,他平时做事也愈发低调起来。 他本来以为这事可以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结果之前给他提供鸦片的老乡突然间发难,要求他利用手上人脉替他做事,否则就把他谋害岳父的事情公之于众。 外加上这时候,贺流对弘烈送来的老家‘补品’开始觉得上瘾了,反复追问弘烈能不能在寄点给他。可如果没有‘那个人’提供鸦片,他去哪里变‘补品’出来啊! 就这样,一步错,步步错。 弘烈被他那位‘老乡’死死拿捏在了手上,渐渐地,他发现除了自己以外,这位‘老乡’竟然还控制着不少人。他不禁开始想,如果他真心投靠这位老乡的话,日后前途会不会比现在好上很多倍。 好景不长。 弘烈发现贺流出事之后,第一反应就是逃,可惜他人还没出城就被锦衣卫请回去了,说是查案期间,所有相关人员不得擅自离开。 后来,亲眼看着贺流拿棍子逼他女儿同自己离婚,弘烈心都凉了,知道事情十有八九瞒不下去了,他现在只祈求他给贺流用鸦片的事情不要被揭露出去,这可是死罪啊! …… 大理寺的审判过程都是低调进行的,虽然朝官心里都很清楚,这次出事的是谁,但许佑汐从来明确对外提起这事,也算是给贺流留足了体面。 贺流被大理寺告知事情经过之后,自觉无颜面对陛下。虽然陛下没说要剥夺他的尚书之位,但人贵在有自知自明。 他主动向陛下恳求戒毒后,希望可以告老还乡,除了家乡几亩薄田外,他自愿放弃朝廷的任何优待。 许佑汐念在贺流这些年对礼部付出,批准了他的申请,而且该给的朝官退休补贴一样没少。 贺流辞任一事,在朝堂中闹得沸沸扬扬,任谁都想不到做事向来谨慎地贺流会碰到这种事情。 可见‘礼’不能乱收,即便关系再亲密的人之间也可能出大问题。 同时,朝堂上一时人心惶惶,原来鸦片除了可以吸,还可以泡水?那岂不是非常容易中招! 许佑汐突然下令组织所有朝官体检,新医阁负责检查每个人有没有接触过毒品。 锦衣卫也开始彻查起弘烈口中的‘老乡’,只可惜那人狡猾地不行,刚有点风吹草动,人就提前跑得没边了,去台州找吧,当地黄册显示查无此人。 那人在上京的身份是药材店老板,在中学里做个校医闲职。有人恰好拍到过那人正脸,锦衣卫安排画师临摹了个九成相似后,拿出去通缉犯人。 同时,《乾报》也报道了这场骗局的来龙去脉。 容映冉成了新任礼部尚书,也成了同一辈人中晋升最快的,得到了朝中无数人的恭贺。 说实话,容映冉能走到今天这步是必然的,光是他搞成了大乾的‘公学—中学—大学’一体化的教育体系,就足够他千古留名,甚至民间不少人一度以为容映冉就是礼部尚书。 又过了三个多月,锦衣卫派出海外调查鸦片源头的人回来了,并且确认了几个殖民地大量种植罂粟是有殖民者在背后进行引导。 据说,被殖民国家原本应该储藏粮食的仓库里,现在囤积了数不清的鸦片。 整年基本都没种什么粮食,几个殖民国家陆续爆发了大面积饥荒。由于堆积仓库的鸦片根本无法售卖出去,导致当地鸦片价格变得极其低廉。 为了缓解饥饿感,被殖民国家的百姓甚至开始主动吸食鸦片,到处建鸦片馆,越来越多的地方沦陷,整个国家情况也越来越糟糕。 许佑汐本打算和这些殖民国家提出合作,大乾愿意出兵协助他们把殖民国家赶出领土,双方合力给这几个殖民国一次重创。 这样做可以把战争成本缩到最小。 可现在许佑汐开始犹豫了,一个百姓完全沉迷于鸦片的国家,她真得扶得起来吗? “唯独思想解放,才是真正的救国之路。” 许佑汐决定先给几个殖民国家的年轻人,提供一百五十个上京入学名额,试试看情况。在这段时间里,大乾会给这些留学生提供吃住以及战争庇护,但前提是,过来的人必须没有接触过鸦片。 凡是有吸食鸦片经历的混进来,直接会被驱逐出境,并且入学名额作废。 220 天佑十五年,还有一件大事。 大乾建朝后留下来的传统之一,三十岁前天子就得给自己修建陵墓。修陵墓不算小工程,以往修十年、二十年的大有人在,所以一般都会提前很多年准备起来。 历任天子大多数都是登基后没两年就开始提前修陵墓了,像许佑汐这样拖了十几年没开工的,几乎很少见。 好比说,崇久太上皇十六岁就开始给自己修陵墓了,不过后来,他为了可以同太后谢西西合葬时候位置宽敞,又支出了大量银两进行改造。 总之,修陵墓这事在早朝上被提出来了。许佑汐想了下国库目前的情况,这次就没有反驳了,毕竟她从登基第一天就已经在考虑死后该埋在哪这种问题了。 许佑汐属于看得很开的,也没有传统‘入土为安’的概念。若不是因为身份实在不合适,她指不定就选择把遗体和器官都捐赠了。 早朝上。 许佑汐思索很久,好不容易才整理好了说辞:“朕喜好热闹,又不愿意约束,皇陵过于清静,不适合朕。” “朕打算将陵墓单独修建,最好距离市井人家不远,百年之后,朕依旧能听见大乾子孙朗朗读书声,看茶楼旧巷议论天下大事。” 在修建陵墓这方面,朝官一般都不会反驳天子意愿,除非提出的要求实在达不到。 旁边史官正奋笔疾书地记录着许佑汐提出的要求。 “陵墓重在设计精巧,外在无需奇珍异宝修饰,等朕百年后,墓内也不会放任何贵重陪葬品。” 这确实符合陛下向来的节俭风格。 “对了,还有一事,朕永不封陵。” 什么? 帝王永不封陵,在几千年的历史中从未出现过。 朝官都被许佑汐的想法给震惊到了,其它帝王哪个不是恨不得能把陵墓的大门死死合上,永不打开的那种,为了这个,过去什么杀修墓工匠、放机关毒气,再残忍的手段也都应有尽有啊。 怎么到自家陛下这里,会出现如此大的变化? 就算换成他们放在自己身上,也做不出不封陵的举动啊! 这简直是太荒诞了。 还不等他们开口谏言,争取打消陛下的这种奇葩想法,就听见许佑汐又开始打破他们认知了。 “朕百年之后,也不用麻烦。将朕身体一把火烧了,骨灰洒在长江水里,若是后人逢清明、中元节,希望祭奠朕的人,在长江边放一束花就可以了。” 许佑汐的想法非常简单,既然没有后人撬不开的陵墓,那她为什么还要给未来子孙增加难度,直接开放不就好了吗? 更何况,她的陪葬品到时候都是些《乾报》稿件、神机营不同时期的火器、神工局的发明设计图和实物,还有新医阁的部分废弃仪器,这些东西也不值钱,但是有非常大的研究价值。 对未来的考古,也意义深远。 许佑汐会将大乾的每一点‘进步’都利用‘特殊物品’记录下来。只要陵墓不关闭,每年特殊日子,还可以安排一部分什么学生过来了解大乾历史。 大概是许佑汐的想法,过于超前,底下朝官想要谏言的地方太多,以至于等许佑汐说完了,众人一时间还是呆愣在原地。 兵部尚书孟之谦是第一个站出来表明态度的:“陛下,您若是不愿意提前修建陵墓,可以直说,无需利用如此荒诞的言论,让臣等知难而退啊!” 然而,刚说完肺腑之言的许佑汐面带迷茫,这群人难道看不出来她有多认真吗! “朕绝非玩笑,百年之后,也按照今日所言进行。” “陛下,你若选择火葬,还将,长江,唉……那陵墓……”姚大成吞吞吐吐,皱着眉头边叹气,边说着。 “陵墓只放朕的牌位。” 许佑汐听明白了姚大成的问题,她的陵墓可是要向学生开放的,可不能吓坏了小孩子。 “行了,都没有异议了吧?陵墓选址,礼部容尚书去办。” “莫尚书,你替朕在民间选一些能工巧匠,让他们试着给朕设计陵墓,设计好了之后,拿给朕先看看。” “臣遵旨。” “臣遵旨。” 其余意见非常大的朝官面面厮觑,没人知道该从哪里提起! …… 很快,许佑汐对于自己未来陵墓的言论,渐渐传到了民间。 倒是引起了非常大的争论,大多数百姓表现出来的都是难以理解。 许佑汐作为当朝天子,又是功绩如此突出的一位天子,为何要和陵墓方面如此委屈自己? 要知道,就连平民百姓都不能接受火葬这种事情,她作为天子,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说出口了呢? 许佑汐本来以为这就算个私事,没想到民间对于这件事的争议这么大。 此时,在民间呼声最高的,是让她效仿当年秦皇,最好能挖空一座山,造一座恢弘大气的地宫。 然后底下一群人纷纷自告奋勇,有的说打算给里面设计机关诡计,有的人说要去挖地道,还有个人在深思熟虑后,提出建议陵墓最好能够四面八方糊水泥、钢筋混凝土的。 结果这个话题讨论到最后,变成了给天子修建陵墓的待遇问题,每天工资和修火车轨道相比,哪个待遇好??? “……” 她看上去像是有这种经济实力的皇帝吗? 许佑汐已经好多年没写过文章了,她忍不住亲自写了篇‘澄清’稿件,寄到以文章思想深度出名的《耀城报》。 然后,一个月后,她被退稿了。 难以接受!但是她绝不放弃! 许佑汐面不改色地把写好的稿子交给杜致意,让他托关系,把这篇文章发表出去,她知道对方和《耀城报》主编关系很熟。 杜致意犹豫了,他看完文章之后,轻轻叹气。 《耀城报》哪里敢发这种敏感题材的文章,他们会退稿太正常不过了。 “陛下,为何不直接发《乾报》?” 在《乾报》发表文章,有规定,所以编者必须实名,不可利用化名,或者假身份。 “难道要让天下百姓知道,朕自己澄清自己的言论?”许佑汐顿了顿,似乎想起什么,突然压抑着激动看向杜致意,“杜大人,若不嫌弃,这文章署你的名字如何?” “……臣这就联系《耀城报》社长。” 就连杜致意面对许佑汐的时候,都学会了‘趋利避害’的保护自己。 “好吧。” 许佑汐有点遗憾。 几日后,《耀城报》发表了那篇文章,文章是好文章,就是题材过于敏感,容易被衙门找上门算账。 不过,既然他们得到了‘杜致意’的保证,耀城报也就硬着头皮把文章发了。 在这篇文章中,分析了许佑汐对于陵墓的每一方面设想的意义。 比如说,陛下不把陵墓建设在皇陵群中,就是为了‘永不封陵’做准备,因为一旦陛下去世后入了皇陵,普通老百姓肯定是没有办法到皇陵附近祭奠她了,更不要允许学生、历史研究人员进去参观了。 这次的陵墓绝对不可能‘大兴土木’,陛下这么多年以来,一直以提倡节俭为己任,只会侧重‘设计’是否巧妙,是否能和‘山水风景’融为一体。 ‘永不封陵’、‘火葬’、‘骨灰抛于长江水’,看上去像个很疯癫的举动,实则是件多么非常浪漫的事情。 人活着时候的束缚已经够多了,难道死后还得继续被关在棺材、墓穴里吗! 可你看看长江走过的地方—— 有日出江花红胜火; 有两岸猿声啼不住; 有星垂平野阔; 有江流天地外, 有千古风流人物的壮烈,有同饮长江水的相思柔情。 如此看来,葬于长江水,有何委屈可言? 这篇文章太有打动人心的力量了,无数人在读到这里的时候,感觉自己在那一瞬间和文章的编者,产生了强烈的心灵共鸣,仿佛长江美景就在眼前,徐徐展开。 也就在这一天之后,百姓们不约而同地忘记了之前提起的建立恢弘地宫的想法,默认了陛下的选择。 一个月后。 容映冉确定了陵墓修建地址,在上京大学不远处的一座青山,山脚有溪水潺潺,公路还没修到这里,山下的野花一年四季都开得格外烂漫。 三个多月后。 工部也收到了民间无数巧匠寄过来的设计图纸。他们也在经过了严格筛查之后,挑选出了其中五十个人出来,让这些人进宫面圣,听取陛下的想法之后,让这五十个人,合作设计出最佳的方案。 因为反复进行实地考察,设计稿也是一遍遍修改,所有工匠都在思考,如何将陵墓和山水融合在一起,还得让花销缩减到最低。 一直等到了天佑十六年中旬,陵墓的修建工作才慢慢展开。 这个时间,海外被殖民国家送来留学的年轻人也在经历了一番颠簸后,来到了大乾。 下船后就是每个人的常规体检,在体检结果出来前,这一百多个年轻人就在当地努力学习大乾的语言。 其中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真实的火车,坐在车厢里面,看着车外风景,不断发出惊呼声。 火车列车员中间出来的时候,每人发了一份盒饭,饭菜里面有荤有素,还有热腾腾地白米饭。 “大乾对我们太好了。” 有些留学生忍不住擦眼泪了,他们在自己家乡都很少能吃到饱饭。 列车员看着这一幕,莫名有点心虚,她记得火车上的饭菜一直被乘客吐槽敷衍来着,她自己也都是带饭多。 而且,今天盒饭里也就是简单的荤素搭配,有这么感动吗…… “这是什么肉,超级好吃。” 留学生用着别扭地中文和列车员交谈着,眼睛里带着亮光。 “就是很普通的猪肉啊……”列车员有点尴尬。 “实在太好吃了!” 列车员看着这些海外留学生的惊叹,不禁回忆起,大乾很多年前的时候,确实是做不到家家户户吃到肉的,逢年过节的时候,能吃点肉沫都算条件不错的了…… 可后来是怎么发生改变的呢? 似乎是有一年的时候,大乾和海外国家谈了笔生意,花费了大量茶叶、瓷器,从海外引进了许多猪牛羊。将海外品种的牲禽同国内杂交之后,繁衍出来的牲禽品质很不错,牲禽很快就能成熟投入市场,然后牲禽养殖场越来越多,饲料厂越来越多。 直到今天,列车员才突然意识到,大乾肉类不像以前那么紧缺了,绝大多数地方都可以做到一日三餐顿顿有肉了。 当年看似微不足道的一点点小举动,竟然改变着大乾几年后的未来。 留学生们大多家庭条件不错,这种时候即便都非常克制了,他们吃饭的速度也快得不行,每个人都把饭菜吃的干干净净。 列车员怕有学生没吃饱,还在列车上泡了十几桶方便面,让没吃饱的人吃点垫垫肚子。 然后又理所当然地收获了一群人‘惊叹’眼神。 这就是大乾的繁华吗! 同时,想到了他们国家现在的状态,不少人心情渐渐低落了起来。殖民他们国家的野心家,打着给他们的祖国带来了新的文明的名义,在他们原本平静的家园胡作非为。 他们的国家要是有天,也能像大乾这样,不不不,只要有大乾的十分之一,他们就已经非常满足了。 路上又折腾了两三天,这一批留学生终于抵达了上京城,他们并不是立刻就进入学校学习,礼部为他们专门安排了一批老师,教他们语言,还有所有需要遵守的基础法律条规。 所有年轻人,都在努力吸收着新知识,大家都知道,这是一次改写命运的机会。 直到天佑十六年中旬,这一批留学生终于可以开始系统化学习了,他们的学习内容不属于上京大学的任何一个专业,反而有点像当年姚大成搞出来的‘扶贫课程’。 留学生简直不敢想象大乾的自由程度,每个人都能吃得上饱饭,女人小孩都可以走上大街,街上没有打架斗殴,没有各种拥有‘特权’的外国人,更没有吸食鸦片的瘾君子。 自行车、三轮车、汽车、火车,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所有人不慌不乱。 这,真的不一样! 221 天佑十六年末,上京街头。 近年来,海外留学生越来越多,大乾的老百姓早已习惯了这些异瞳异肤色的外国人,还有不少人都会拿今天的大乾同几百年前的盛唐时期做对比。 “上京最近好热闹啊!” “因为快过年了,周边国家都带礼物来朝见陛下,听说礼部最近忙着招待使者,都快忙疯了。” 许佑汐走在街上,看着这种左右皆是繁华热闹的景象,心情十分愉悦。 “阿婆,你这窗花是你自己剪的吗?” 许佑汐的目光突然被一位面容慈祥的老阿婆给吸引住了,阿婆正推着辆半旧不新的三轮车走到摊位,车后座放了一个手编的朴素大篮子,里面都是大红色地喜庆剪纸。 春节前期,街上出来卖剪纸窗花的商贩并不在少数,但是这个阿婆摊位上卖的剪纸显得格外别出心裁。 有用红纸剪出来的各种字体的‘大乾’两个字,也有‘乾报’、‘繁盛’之类的字样,还有上京大学校门的剪纸、新医阁阁楼的剪纸、继圣号蒸汽船的剪纸,这些剪纸不仅看上去惟妙惟肖,还把大乾赋有特点的事物都展现出来了。 其中最吸引许佑汐的,是一张端端正正地剪出了完整的古诗句的红纸: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 实话实说,看着这些漂亮窗花,许佑汐给自己陵墓‘添砖加瓦’地心思又克制不住了。 阿婆虽然穿着低调,但是衣服材质并不差,绝非穷人出身:“都是我亲手剪的,姑娘有看上的吗?很便宜的,两块钱一张,如果买得多,可以算你一块一张。” “我之前好像都没见过你,阿婆是第一天出摊吗?” 许佑汐好奇询问地同时,已经开始控制不住地挑选起窗纸了。 “是啊。以前都是自己在家剪着玩玩,图个乐子,这几天在家憋着实在没事干,就尝试出来卖东西打发时间。”阿婆眉眼带笑,“这要换成我年轻的时候,恐怕怎么都不敢想,原来女人嫁人生孩子之后,还能有机会走出宅门。这个时代真好,姑娘你能出生在这个时候,可真幸运啊。” 阿婆像是憋久了没人说话,见到许佑汐这样的小姑娘,忍不住唠叨了几句。 “是啊,这时代真好。”许佑汐笑了起来,“阿婆,你这些剪纸都没有重复的,我都想买,能不能一块打包给我?” “你,全要了?” “嗯。” “那我给你算便宜些。” “谢谢阿婆了。对了,你看着也不像缺钱的人,怎么突然想起来卖窗花赚钱?” “我是想靠自己双手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这些窗花卖出去的钱会全部捐出去,给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像是孝悌院的孤儿,还有贫困地区的老百姓。” 阿婆一边说,一边继续给许佑汐打包窗花:“姑娘,你买这么多窗花贴得完吗?还是打算拿回去送人的?” 许佑汐想了想:“拿回家珍藏,这些都很意义不是吗?” “再好看的窗花,也不过是一张纸。这里是八十八张窗花,收你六十元吧。” 许佑汐钱包里取出了一张百元纸钞:“不用找了,剩下来的,麻烦阿婆帮我也捐掉吧。” “好。” 阿婆格外轻柔地将窗花装袋,好像对待自己的孩子般珍重。 许佑汐趁这个时间又和阿婆聊了几句。 阿婆是朝中一位四品京官的发妻,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现在儿女各自成家,孙辈倒是和许佑汐差不多大的年纪。 “姑娘也还在读书吗?” 如果按照现实年龄算的话,许佑汐今年已经三十二了,但是光看外表,她的容貌仿佛从二十岁那年就已经定格住了,十年如一日。 “没有,我都三十多了。” 阿婆明显错愕于许佑汐的年纪:“可成家了?” “没。” 还不等阿婆再问什么,旁边突然传来一个男人带点倨傲的声音:“这窗花不错,我都要了。” 阿婆歉意道:“抱歉,刚才都卖给这位小姐了。” “那你卖不卖,我可以出双倍价钱买你手上的窗花。” 许佑汐转身看过去,发现是一位穿着上京大学校服的年轻男子。这人带着白玉精心雕刻成的发冠,腰间配了被无数宝石镶嵌地宝剑,就连朴实无华地靴子上都缝了两块鸭蛋大小的玉石,此人全身上下看着都很值钱。 “不卖。” “五倍。”年轻男子开始加价了。 阿婆看不过去了:“这位公子,你要是不着急要,可以多等几日,我再给你剪一些出来?” “不必,我急着要现货。”年轻男子婉拒,继续看着许佑汐加价,“十倍!” 许佑汐语气平淡:“我看上去像缺钱的人?” “一百一张。” 许佑汐顿了顿,嗯,她是绝对不会被万恶的金钱所打动的。 “一千一张。” 男子果断加价。 “可以。”许佑汐转身伸手,“钱货两清。” 八十八张,就是八万八了。 哪来的傻地主家的崽子! 年轻男子从身上掏出一张银行支票,迅速填好八万八:“你拿这个去银行取钱吧。” 支票就是许佑汐牵头发行的,这东西真假,她一看就知道。 “行,东西给你。” 年轻男子看见许佑汐丝毫不怀疑的模样,还好心提醒了句:“你就不怕我给你假支票?” “银行是我家开的,你说我怕不怕。”许佑汐半真半假道。 很明显,没人信她的话,还以为她开玩笑了。 现在的银行,又叫做人民银行,属于天下老百姓,以至于所有人都可以开玩笑说银行是自己家的。 年轻男人冷哼了声,并不打算和许佑汐再有其它交集了,转身就走。 许佑汐把支票递给了阿婆:“这是窗花卖的钱,您拿去吧。” 阿婆很有原则:“这可不行,东西既然已经卖给你,便是你的东西了,哪有我再收钱的道理。” 许佑汐考虑了下:“阿婆,那这样吧,这笔钱当做订金如何?你替我再剪一些窗花怎么样?” “这订金也太多了,剪纸不值钱。” “多出来的部分,你替我捐了。” 听许佑汐这么说,阿婆也不拒绝了:“行,那姑娘想要什么样的窗花,你提要求,我今晚回家就开始剪。” 许佑汐眸光微亮:“可以从天佑元年开始,把每一年最有代表性的东西剪出来吗?最好,后人看着这种窗花就像在读一个个传承下来的故事,比如说,天佑元年的第一所公学,第一家神工局……” 阿婆能剪出那么多种漂亮的字体和图画,就能看出她在这方面造诣不浅,许佑汐提出的想法,对大多学剪纸的人来讲都十分困难,可阿婆听完之后,兴致比起许佑汐还要浓烈。 和阿婆约定在了半月后取窗花,许佑汐刚准备离开,一直跟在她不远处的徐令也跟到了身侧。 “陛下您就这么被那小子抢劫窗花了?” “朕也不想啊,但他给得实在太多了。”许佑汐顿了顿,“你去查查刚才那个年轻人,家里究竟是做什么赚钱的,怎么能舍得花这么多钱买窗花。” “陛下,属下认得那人,他是大乾附属国温尹国的太子尹有德,现在在上京大学留学。” 许佑汐回忆道:“那他有钱确实不奇怪,温尹国好像一直在给大乾卖石油吧。” “对。尹有德来大乾第二年了,说是等读完四年大学,就该回家继承皇位。” “不对啊,这人如果没有点特点,怎么能让你记住?”许佑汐看向徐令,带点好奇地问道。 徐令还真被陛下看破了心思,不甘不愿道:“……尹有德来大乾之后一直在研究如何‘买官’,所以闹出了很多笑话。” “他为什么要买官?” “尹有德和他同父异母的弟弟打赌,说是如果他不能在大乾留学期间做出点成绩来,皇位就得让给他弟弟。尹有德不服气,他对‘做出成绩’的最好理解,就是能在大乾混个一官半职。结果他这两年成天尽琢磨着怎么买官去证明自己了。” 徐令看向许佑汐的目光中,突然多了几分担忧:“陛下,买官违法啊!你可千万不能为了点石油黄金出卖良心啊!” 许佑汐嗤笑:“你也想得太多了,朕会做出这种事情?” 然后没几天,许佑汐就在给过来朝拜的附属国使者送的礼物区域,见到了尹有德从自己手上花高价买下来的剪纸。 很明显,尹有德也认出了她。 趁许佑汐离座的时候,对方主动找到了她。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成功从许佑汐手上高价买下来过窗花,所以他有种迷之自信:“大乾天子,您出个价吧,我想买官。” “?” 许佑汐看向尹有德的眼神,仿佛在看傻子,这要换个残暴点的皇帝,这小子脑袋可都保不住了:“大乾有规定不收外邦人为官,而且买官违法。”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顶多挂名两年,不要实权,还可以按天给大乾付钱。”尹有德认真地讨论着,“一天五万,怎么样?” “……谈钱有点俗气了,既然你是温尹国太子,自然可以做你们国家驻乾大使馆的使臣。” “使臣是几品官?” 尹有德认真考虑起来。 “大乾使臣一般都是六品官,但是从未给过外邦人封官阶,不过朕对你一见如故,可以给你破个例。” 许佑汐主要是对钱一见如故。 尹有德为了谋官职,可谓是想尽办法。结果任他有多少钱,在大乾都散不出去,还到处碰壁。 没想到整个大乾最容易被贿赂的人,竟然是他们天子? 尹有德皱了皱眉:“六品官有点太低了,连我身边的谋士都不如,我那个弟弟肯定会瞧不起我的。” “那你想要几品?” 许佑汐心想,这钱果然不好赚。 “我母后常教导我,做人不能得意忘形,就先当个普普通通的二品官吧。” “……”普普通通? 看着许佑汐陷入了沉默,尹有德有点慌了:“我还可以加钱,一天十万?” 许佑汐保持着缄默,不过她这次是在思考,这小子究竟能不能掏出那么多钱! 照这小子的花钱速度来看,日后的昏庸程度恐怕不输给许佑汐亲爹。 两年接近一个亿了,等于可以白嫖对方至少五年的石油资源了。 许佑汐内心挣扎,毕竟温尹国是大乾的附属国,也就是自己人,这样坑他们好像不太好啊。 但有钱不赚不是傻子吗? 怎么办? 尹有德只需要一个名义上的二品官,她只要一句话,这钱就轻松到国库里了。 考虑了很久,许佑汐狠下决心:“不行,你当不了大乾二品官。” “为什么!” “官职有限,现在没有空缺。” 许佑汐找了个委婉地理由拒绝。 “那如果我能找出空缺,你是不是就不会否认我了?” 尹有德不死心地问了句。 “有空缺还得没有替补官员,不然你空降,谁能服气你?还不能是有实权的,二品官要做的事情太多,你干不了。” “行!一言为定。” 许佑汐看着尹有德走远,满脸无法理解,冲着旁边同样兴致冲冲看热闹的徐令问道:“你说他都已经是储君了,为什么还要和他弟弟打赌?输了还要把皇位让出去?” “这不很明显吗……他都傻成那样了。”徐令表情嫌弃,“也可能是为了证明自己。据说尹有德除了出身好点以外,没有一样比得过他弟弟,所以温尹国关于他的闲话一直很多,还有不少人私下称呼他废物太子的。” 然而,许佑汐的重点完全不在对方是否废物上:“你说他真能拿出一个亿?” 徐令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点头了:“温尹国皇后家里承包了他们国内绝大多数的石油矿,而且这位太子是家族唯一继承人。” “!!!” # 许佑汐消停了半个多月,都快把尹有德这个人忘掉了,结果被他想办法找到了。 “我钻研过你们大乾的官职表了,发现有不少二品官的位置都是空缺的。” “有吗?” 尹有德抱着本子神情严肃地读了起来:“贵仪、贵媛、贵容、贵华;婉仪、婉媛、婉容、婉华。” “……”你tmd一个大男人,惦记着朕后宫职位表做什么,许佑汐果断拒绝,“大乾都是一夫一妻制,这些后宫职位的糟粕早废除了。” 尹有德想了想,语出惊人: “那我要当二品诰命夫人!” 许佑汐考虑起这种荒诞事件发生的概率。 竟然还真存在合适品阶的未婚人选。 都察院右督御史杜念,二品。 222 时间很快就到了,天佑十七年。 经过两年时间的研究,新医阁已经成功从罂粟花中提取出合适剂量的药用成,并制作出了药剂,保存起来。 “陛下,这次从罂粟花里提练出来的镇痛药物,成瘾性比较低。目前为止,这种药物仅在少数无药可医的病人身上使用过,总数七十一人,未发生一例成瘾事件。在临床对比实验中,这种药物只有在连续高浓度注射七日后,才会使病人产生轻度依赖,并且不会像吸食鸦片那种难以戒除。” 阮仵作一边说,一边打开了新医阁自制的压缩制冷装置,也就是类似于后代冰箱的存在。 制冷装置的门被打开,里面瞬间传来寒气,装置里面端端正正放着近百支止疼针剂。 “有什么副作用吗?” “理论上来讲,等药物代谢之后,是不存在副作用的。”阮仵作思索后,回答道。 “那先应用到新医院,你负责好药物管控。”许佑汐边走边说,“再生产一千支镇痛药剂,交给兵部尚书孟之谦分配,万一碰到战争,这些止疼药物可发挥的作用就大了。” 从新医阁离开后,许佑汐没有早早回宫,而是顺路去看了看她的陵墓建造情况。 许佑汐本来没打算大兴土木,只要地方能放得下她这些年的珍藏就足够了。然而,那些被工部邀请来设计帝王陵墓的能工巧匠可从来没有看轻过这件事。 陵墓选址在一座不算多大的青山,未来供奉牌位的屋子建在山顶,甚至还贴心设计了避雷针。 工部这两年忙于南水北调工程,几乎每个人身上都一大堆任务,莫侍柒就连生产当天都在给不同的人写信,去分配接下来一段时间的任务。 如今,‘南水北调’工程,基本都是杭永寒带着何慕卿两个人在挑起大梁。后来遇到需要和地方府衙合作的时候,杜念会主动过来替他们交涉、打通关系。 杜念的帮助,也让他们少去了不少麻烦。 由于需要好几个地方来回奔波,以至于工部的人,经常三五月都回不了家。虽然辛苦,但是有时候他们想到工部门口顶天立地的八个大字——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突然间就又有动力了,还会觉得自己正在完成一项非常伟大的工作。 工部手上又多了个替许佑汐造陵墓的担子,更加忙不过来了。由于莫侍柒时不时就抽不出空,只能把她丈夫谢群喊过来,替她当监工。 许佑汐过来逛逛的时候,听见和水泥的工人正在和谢群调侃,大家声音乐呵呵的,倒也不带半点坏心思。 “尚书夫人又来当监工了啊?” 谢群丝毫不觉得自己被看贬了,相反,他还挺喜欢‘尚书夫人’的称呼:“能怎么办,媳妇她太忙了。” “不能和你们闲聊了,今天有正事。” “什么正事啊!” 工人们纷纷竖起耳朵好奇起来。 谢群笑着道:“你们没发现今天我是带着一批士兵过来的吗?今天要用火药把山上炸出几个洞出来,你们可别靠太近凑热闹。” “都用上火药了?!” “用火药不是很正常吗?石矿山采矿石、修建火车隧道,这些都是利用火药开路的,谁说炸药就一定只能出现在战场上。”谢群看了眼天空,“时间到了,我得去布置炸药点了。” “谢大人,你是自己布置火药点?你还会这个?” “是啊,以前等过几年兵,各种东西都学过一些。”谢群刚把话说完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也不知道站了多久的许佑汐,突然间吓了一大跳。 “陛,大人!您怎么有空过来!”谢群快步过去迎接,“您放心,事情非常顺利。” “就是来看看。” 许佑汐的目光落在青山上已经修好的几座房屋上,她感觉陵墓的轮廓已经能看得出来了:“你们速度挺快,再过个一年半载,就该可以完工了吧?” “之前预估的时间就是两年,肯定来得及。” “朕看山脚下不少铁鼎,还有好几间结构相仿寺庙的设计的图片,那里是做什么吗?” “山脚下,放了九座钟鼎,九座钟鼎对应了小型寺庙,百姓可以根据需求挑选不同的钟鼎处烧香许愿求签。好比说正门处是祈祷‘国泰民安’的,左侧门是财神,右侧门是武神和月老。” “……” 还得听人许愿? 真是,死后都不让朕清闲呢! “根据民意调查,民间不少人都希望财神可以照着杜大人模样捏;武神照着孟尚书模样捏,月老的身份非姚少傅莫属!” “?” 他们认真的吗! 把一毛不拔的杜致意捏财神; 只会文不会武的孟尚书捏成武神; 还有几乎斩断了身边所有人红线的姚大成当月老? 许佑汐突然想起来,她父皇之前找她谈话的时候,还很惋惜地说了句:“汐汐真不进皇陵?我跟你娘当初修陵墓的时候,特地给你和你哥留了两个大土坑,可惜现在用不上了。” “陛下?” 谢群见许佑汐一直不出声,他顺便提醒了句。 “嗯。”许佑汐缓过神,“行了你们继续,朕还有事先走了。山脚下就不要继续放什么财神、武神的,换成九块可以刻字的石碑,将一些对大乾繁荣做出人贡献的人的姓名和事迹记录下来。” “好比说,可以刻上,神工局第一任局长闻得意;海外战役牺牲士兵某某。” …… 许佑汐说了好一会儿:“行了,都回去吧,朕也该离开了。” 许佑汐路过上京大学,拿着令牌走进了学校。 她第一个去的是留学生班级,里面正在讲课的是那位剪窗花特别厉害的阿婆。她带着老花镜,沉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拿着剪刀,一只手拿着红色的叠纸,边说边演示。 很快,一张极其漂亮的窗花就什么完成了。 留学生们对于剪纸的热情非常高,老师还没讲完,底下的学生们就已经是跃跃欲试地状态了。 许佑汐哭笑不得,没想到这些外国人对大乾的文化会这么感兴趣。外国留学生来到大乾之后,也并非全是高难度的课程,也有像是剪纸、棋艺这种修身养性的课程,填鸭式教学的成品,肯定是没用的。 223 从被殖民地过来的留学生,仅仅在上京渡过了两年多的无忧无虑地时光,他们差不多该返回各自国家了。这段时间的见闻,也将成为他们未来人生中最宝贵的经历之一。 留在大乾读书期间,这些留学生时不时也能在《乾报》上读到对他们祖国真实情况的报道,报纸上的照片都是大乾记者偷偷用照相机在当地拍摄下来的珍贵资料。 “这张照片的孩子,今年刚刚两岁,因为他的母亲吸食鸦片,所以他从出生开始,就染上了毒瘾。只有每次毒瘾发作的时候,他才会哭得撕心裂肺。因为很难感知到饥饿,他如今瘦得皮包骨。” “这些黑人将坐上这艘不知道具体目的地的蒸汽船,他们的结局会是被当做一件低廉地商品卖掉,从此之后,他们的脖子上会被锁链死死捆住,没人关心他们会不会觉得疼。” “大乾的士兵拿起武器,是为了守护大好河山;可外面国家的士兵,拿起武器,仅仅是为了杀死,那为数不多的想要反抗殖民霸权的同胞。” …… 留学生的最后一节课,是由国子监乔司业、现任的上京大学校长亲自授课。他走进教室后,先给每一位学生发了一份由不同时期报纸的不同文章拼凑成的‘自制课本’。 读着这些报纸内容,所有留学生的心情都无比沉重,很多人在课堂上就已经承受不住痛哭起来。 沉重、绝望、悲痛。 弥漫在所有留学生的心头。 过来授课的乔司业,站在讲台上一言不发,沉默着陪伴了这些年轻人许久,直到大多数人可以控制住情绪后,他才接着发了第二份报纸。 “十个即将被当做奴隶卖掉的成年黑人,因为在上船前,看到一个仅几岁的孩子被白人踢打到吐血,突然暴起反抗,用身体堵住枪口,笑着迎对死亡。” “守国将军带兵销毁鸦片,多地百姓集体拔除罂粟,改种粮食。” “殖民地领袖拒签所有霸权国家不平等合约,他曾经多次遭受恐吓威胁,从不畏惧,半年前他从高塔堕落身亡,离世前,他用行动告诉世人,他情愿站着死,也决不跪着生。” …… 如果第一次读到的报纸,全部都是负面新闻,让他们觉得整个世界都糟糕透了,压抑窒息到没有半点希望; 那么,这第二次发的一些零零碎碎新闻,终于多少带着希望了。 毕竟是毕业课程,许佑汐也提前留出时间过来听课了,她就坐在教室的后门口。 乔司业发下的两份报纸,她也都拿到看了起来,很明显内容都是经过精心准备的,非常能打动人。 许佑汐认真地听着乔司业的课。 “当所有人都走在黑暗里的时候,就会理所当然的忘记时间,任由绝望弥漫在心中,相互感染。可只要有一个人是从光明中走来的,他就可以坚定的带着众人等待日出。” “你们既然到过大乾,应该很清楚,人是什么样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国家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样的;什么是道德,什么是法律,什么是底线;什么是强大,什么是弱小,什么是骨气……” “两年前,你们自愿冒着风险来到大乾寻求救国之道;两年之后,你们依旧义无反顾地选择回国,明知道可能是飞蛾扑火的结局,也要拼了命去尝试……能遇到如此气节的你们,上京大学同样觉得荣耀。” “你们的同胞,已经在压迫中渐渐觉醒,只是可惜他们缺少了行动的方向,请记住你们每个人都是黑暗中的灯火通明。虽然一根烛火只能照亮有限的黑暗,但别忘了,它还拥有可以点亮一片烛火的能力。” “你们的世界终将会一点点,一点点地亮起来。” “此番大乾相逢,也不知后会有无期。只希望在我们的努力,可以稍微帮到点你们。” …… 许佑汐听着乔司业独具特点的厚重嗓音,记忆仿佛被拉回了十八年前的那次城墙下课业结课。 她本来以为模糊忘却的记忆,在这一刻,重新涌上了眼前,仿佛那场盛世烟花又在眼前燃放了一次。 原来,年少时遇到一位好老师,真得足矣惊艳一生。 就连许佑汐自己都受到了这么大的影响,更不要说其它的国子监年轻人了。 许佑汐渐渐想起鲍有今躬体力行地一生清廉;何慕卿成为大乾第一位女官的鸿鹄之志;珮谣十几岁就敢破除天下人对行商偏见、大胆追逐梦想,谁敢说国子监弟子不优秀? 可如果没有乔司业,国子监的弟子恐怕也要欠了几分张扬颜色。 乔司业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许佑汐身边:“您也说几句吧。” 许佑汐本想推辞,毕竟乔司业已经说得够好了,她这个时候上去,似乎无论讲什么都有点多余。 可看着乔司业满心信任的眼神,许佑汐沉默了会:“送他们一句话吧。” 大家本以为许佑汐会祝他们克服千难万阻,达成心愿的时候,许佑汐拿起粉笔在黑板上,用着极其洒脱地字体慢慢写了起来: 日落就换明月升起,生命可以点亮生命。 …… 结业课结束之后,每一位留学生给未来的自己写了一封信。 这些信件寄存在了上京大学,由每一届校长负责保管,他们和乔司业约定,等他们国家取得真正的独立,一会定亲自回来取信! 许佑汐看着这些年轻人,仿佛看见了一个个正在燃烧的火种,他们将会带动各自国家进行觉醒。 也许在千百年之后,关于这些国家获得独立的史书上,对于大乾的描写,也有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些未来可能会对历史产生极大影响的留学生,他们对大乾的感情非常深,许佑汐不禁有点好奇他们未来的回忆录里会怎么提起大乾,会不会反复想起乔司业的这最后一节课? 上京大学会不会成为全世界范围内影响最广的大学? 还有,她也该加快和这些国家领袖讨论合作的进度了。 先进的武器她有; 先进的技术她有; 先进的思想书籍她也有; 许佑汐的目的和这些殖民国家保持一致,就是让那群海外霸权国家彻底滚回老家去,他们靠着从殖民地吸血的心愿,终将化为泡沫。 她倒是想看看,这些海外资本国家到底还能嚣张多久! 224 这是大乾接纳的第一批留学生,却不是最后一批。 驻扎在殖民地的大乾记者早已记不得,自己到底是第几次,因为收到留学生的遗物而泪眼模糊。 第一批回国的留学生半数以上都牺牲了,但是这些死去的‘前车之鉴’,似乎并不能阻挡,当地年轻人对大乾的向往和追逐。 许佑汐终于在天佑十九年和几个殖民地国家谈成合约,她承诺只要他们有销毁鸦片的决心,大乾随时可以出兵相助。 这条件说起来容易,可真正做起来,绝没有那么简单。 对外,他们得直面殖民者国家的怒火和报复; 对内,他们得想办法处理那些因为毒瘾发作而陷入癫狂地普通人。 他们送去大乾的留学生,回来之后,反反复复地絮说着大乾是多么强大,有多么安全和稳定,很多方面都值得学习和借鉴。 大乾是个没有信仰的国家,可这些从大乾回来的年轻人却变得比拥有任何信仰地人都要虔诚,他们仿佛成了国家最后的希望。 面对殖民者国家一次次紧逼,以及时不时发出要求他们和大乾断绝来往的威胁恐吓,几个殖民地的领袖们终于明白,是时候做个决断了。 天佑十九年尾的春节,多国亲访上京,并在大年初五签订了合作盟约书。 次月,许佑汐派出了五支海军,外加神机营最精锐的八支队伍,组建了一队接万人的支援军。 他们将出发协助几个殖民地销毁鸦片,同时替他们赶走当地殖民者军队。 殖民者从前也没少和大乾打交道,海仗也打了不少次。在他们的眼中,大乾虽说海军实力不可小觑,但是过于保守,根本不会踏出自己的领土,不足为惧。 可是这一次,大乾竟然为了这些奴隶国出兵,着实有点让他们忙慌。 此时,他们国家能派出的援军距离殖民地距离依旧非常遥远, 面对当地人无畏生死的反抗; 面对拥有绝对战斗实力的大乾军队; 留守殖民地的侵略者,很快便溃不成军。 大乾的武将组织士兵将鸦片投入海水中浸泡后,加入生石灰搅拌,生石灰遇水后剧烈反应,从而溶解鸦片。 …… 总是高高在上的殖民者,根本忍受不了此时殖民地发生的一切,即便他们非常忌惮大乾,但是当自身利益受到巨大损害的时候,他们的脑海中就只剩下报复的念头了。 他们迅速地集结军队、海船,准备给大乾致命一击。 许佑汐派出去的海将,也都是经历过战争反复洗礼的。 殖民者开始组建军队的同时,他们也鼓励当地百姓加入到反抗殖民者的临时军。 普通百姓不懂,什么叫枪支瞄准,不知道什么叫射击,都不算事。大乾有冲锋枪,实在不行,这些普通百姓还可以扛着枪,冲侵略者脸上怼。 再说了,殖民者武器虽说在大乾的引导下也进入了燧石枪阶段,但在威力和性能上,比起大乾的枪支差得可不止一星半点。 天佑二十二年,终于,迎来了第一次决战。 这次,依旧多个殖民者国家联军而来,大乾海军人数占不到优势,但依靠着军船极其优越的防御性能,以及灵敏走位,把这些人引入了陷阱。 提前埋伏好的水雷爆炸,敌方至少半数以上的船只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 半年后,殖民者国家终于承受不住了,首先发生了内讧,随后就是交易瓦解,开始各奔东西。 大乾此时已经接到了来自上京的消息,要求他们乘胜追击。大乾已经于两月前派出十万士兵,直接前往几个殖民国老家,等待汇合进攻。 天佑二十四年,大乾军队打到了欧洲多国领海,对当地的经济文化产生不可估量的伤害,大乾要求这些国家的国君、领袖释放当地所有奴隶,并且给予殖民地国家巨额经济赔款。 当然,大乾的要求很快就遭到了拒绝。但问题也不大,大乾的几位武将各个身经百战,攻陷海口后,就该轮到神机营的步兵坦克出场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几个坚定反对奴隶释放的领袖纷纷遭到暗杀,皆是一击毙命。 看不到枪支的火光,甚至连子弹的方向他们都很难辨别清楚…… 大乾狙击手的任务成功,擦了擦枪口,和同伴比了个手势,两人迅速撤离,不知道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这种随时可能被暗杀的恐怖感; 大乾人从船上带下来的,浑身钢铁覆盖、好似全然无弱点的坦克; 大乾还有威力比得上大炮的火药筒…… 除此之外,因为失去了殖民地的粮食供应,这些殖民国近年又只顾着发展重工业,导致当地粮食产量大大削减。 按照这个趋势下去,闹饥荒就是迟早的事情。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欧洲各国陷入了恐慌。 难道只剩下投降这一条选项了吗? # 远在大乾的许佑汐趁着自己过四十岁寿辰的好机会,腆着脸提出:“朕如今年事已高,对朝政恐怕有心无力,还不如早日退位让贤……” 然而,许佑汐四十岁退休的美好心愿,败在了她没有继承人上。 其实许佑汐从十年前就已经开始培养继承人了,然而茫茫人海中,许佑汐把希望寄托在了两个她亲手带出来的学生身上。 第一位继承人,读了很多书,三观非常正,待人温和儒雅,会为了不平之事挺身而出。唯一缺点是脾气倔犟,做事只认理,几年前为了追逐梦想,跑去了前身是大理寺的‘大乾最高法院’当法官。 另一个继承人,倒是懂得变通,他利用着自己的聪明劲,在官场中很快便混得如鱼得水。 许佑汐挺欣赏第二个继承人的,在很长一段时间,她连奏折都会分出一部分给他放手去批,还有朝中各种大事都会带着他一起讨论解决。 结果就在许佑汐打算宣布继承人的前一个月。 这位继承人由于过度劳累,昏倒在了大殿上,从那以后,他就开始拒绝透支工作了,并且对于继承许佑汐工作,产生了十足的恐惧感。 “……” 许佑汐悔恨交加,她就不该一口气交出去近三分之一的活,至少要先把人骗着上位再说啊。 总之,第二位继承人因为身体因素,已经分担不了许佑汐全部工作了。 许佑汐长叹,罢了,还是多等几年吧。 毕竟大乾还没解决大不列颠、葡萄牙在内的那几个殖民者国家,她现在退位确实有点不放心。 225 天佑二十六年春,百花齐放。 象征大乾胜利的旗帜在古老欧洲列国的城市中心矗立,这些身穿战甲、背着大步枪的大乾人,彻底成了殖民国家军队的噩梦。 向来自视清高的白种人第一次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怀疑,他们是在和一群完全没有弱点的怪物打仗吗! 世界各地的报纸疯狂地报道起几封来自‘殖民者国家’悔过信,被当成奴隶压迫了几十年的殖民地纷纷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紧接着就是陆续宣布了‘国家独立’。 “独立了!” “世界上再也不会有奴隶存在了!” “大乾赢了,我们赢了,殖民者都滚出去!” 蓝天白云下,仿佛是那些为了解放而献出生命的战士们,正借着风声哼唱解放胜利地歌曲。 …… 大乾皇宫,御书房。 “您让我来制定联合国体系!”容映冉震惊到口不择言,“陛下,您也太高看臣的能力了吧?” “嗯,容大人总是这般谦虚。” “……”他怎么忘了,陛下根本听不懂人话! “经费这次你尽管提!毕竟愿意加入联合国的国家太多了,相信他们都非常愿意为世界和平奉献自己的力量。” “这根本不是钱的事!” “容大人作为未来的第一任联合国秘书长,就不要为这种小事情斤斤计较了。” “……”这他妈是小事情? 容映冉最后一边在心里骂骂咧咧,一边心情郁闷地离开了御书房,哼,反正他差不了几年也该告老还乡了! 看你到时候压榨谁去! 许佑汐对容映冉是很信任的,他能在大乾建成完整的教育体系,就足矣说明他能力出众了。更何况朝中一直是礼部负责与外邦往来,因此容映冉和不少国家使臣关系还算不错,他绝对是办这件事的最佳人选。 近几年,朝廷中又发生了一次大换水,那些后备人才基本都已经提拔上来了,到退休年纪的也都退休了。 像是鲍长年、孟之谦同一辈的官员,基本都接近古稀之年,如今朝廷压力又大,他们身体确实吃不消,便陆陆续续退下去了。 鲍长年留在上京大学当教授,时不时会去上京大学讲讲历史课,自从卸职之后,他甚至会和孟之谦约着出去下棋喝茶了,朝中后辈、上京大学毕业的学生时不时会来拜访他,给他带点茶叶、糕点,日子都算顺心。 太师姜佐恐怕接近百岁,但依旧身子骨硬朗,几十年如一日的仙风道骨气派,但前年也请辞还乡了。 太师姜佐离开上京的那天,是个下着绵绵细雨的晚上,许佑汐和他对视很久,虽然不舍,但还是默契地没有挽留。 “陛下,姜佐年幼时学星纬之学,总觉得世间一切皆有定数,也没有什么可稀奇的。直到遇到您的那年,占了一次千古奇卦,才明白了姜家祖祖辈辈为何会如此沉溺于卦象。姜佐虽早已看到了大乾昌盛的结局,却还是渴望置身这奇卦中感受一番。” 姜佐撑了把墨色的油纸伞,白发被细密地雨水打得湿润,语气依旧平平淡淡。 “姜老今后打算去哪里?” 姜佐笑笑:“闲不住的人,去山去水哪里都好。今日一别,您与臣之间缘分未断,日后肯定还能相见。” “姜老从无虚卦,朕期待重逢的那一天到来。” 在姜老离开后,许佑汐看着这朝堂觉得愈发陌生了,朝堂上话语权最重的就属莫侍柒和容映冉了,其次才能到刘继业、苏怀和等人,杜念、何慕卿始终是许佑汐身边的红人。 杜念和尹有德成过亲,也只能算是协议婚姻,两年后顺理成章离婚,杜念还顺便给大乾谈下了百年内石油进口的三成优惠。 当知道女儿打算和外邦人成亲的时候,向来处事不惊的杜致意脸色都大变,花了几个月的时候,天天给杜念讲各种人生大道理。 “女儿当自强,怎么能为情爱耽于前途!” “陛下都尚未成亲,你作为臣子,这么做不仁不义啊!” “你若是真想成家,我大乾好男儿多得去,实在不行,爹给你相看着。” “念儿,爹其实一直觉得你与佛家有缘,你要不先去修修佛法?” 许佑汐听锦衣卫传来的消息,简直笑得不行,她还真没有产生过半点牺牲杜念婚姻的想法,甚至当知道尹有德打算跑去找杜念的时候,还找了理由不让他离开上京。 但是杜念自己不在意这些,她原本打算就是终身报国,不谈情爱。再说尹有德人傻钱多,双方得利的事情,有何不可? 看着杜念在朝堂上越来越游刃有余,看着户部被刘继业打理地井井有条,看着江山稳固、四海升平。 杜致意叹着气,也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老了。 他倒也没辞官,而是找许佑汐争取了地方父母官的职位,垂垂暮年又重新回到了他和杜念娘亲成亲的地方,为大乾尽最后一分力。 # 许佑汐好不容易让欧洲列国承认战败,放弃殖民地,同意赔款道歉,并且还写下了悔过书。 如今,大乾已经是世界认可的第一强国,无论经济还是军事,无数大大小小国家寄来信件,表示甘愿俯首称臣。 同时,许佑汐也面对着尴尬的状态。现在让她直接从欧洲退兵有点亏,但她也做不出来把欧洲列国当作殖民地压迫的行为。 限制还是得限制的。 每个人总得为自己曾经犯下的恶行赎罪。 许佑汐想出来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成立联合国,但是规定得由大乾这边决定。 好比说,联合国严格限制欧洲殖民主义国家的军事发展,禁止研究发明大攻击性武器,禁止军事研究所成立,限制军队数量等等…… 天佑二十六年,联合国体系初步形成,所有存在于联合国名册上的国家都将受到大乾一定程度的庇护,在这个大前提下,无数海外邦国使者想尽一切办法来到大乾,希望自己的国家得到联合国认可。 大乾反战,那么联合国就是个崇尚和平的组织。 许佑汐将大乾正式更名为‘大乾帝国’。 全世界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国家,仅有大乾配得上‘帝国’二字。 226 天佑三十四年,上京街头。 “鲍教授早。” “鲍教授,早饭吃了吗?早上刚蒸出来的包子,您带点回去尝尝。” 鲍长年扶了扶刚配好的老花镜,慈祥而又温和地笑着:“吃过了,不麻烦你们了。” 这是鲍长年退休后第十年的日常,他在上京大学主讲历史和政治,虽然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但是他对讲课的热情丝毫不减,每周至少能保证讲上三节大课。 路边,停下了一辆黑色汽车。 “孟礼,好久没见到了。”鲍长年拄着拐杖笔直地站在车前,孟礼替他拉开后车门。 “鲍爷爷好。” 孟之谦端坐在轿车后座,看到鲍长年后笑了笑:“可就差你了。” “鱼竿、鱼饵,都带全了吗?”鲍长年不放心地多问了几句,“我可不想学姜太公。” “你就安心吧。” 鲍长年走进了汽车,发现旁边的孟之谦手里还翻着份报纸:“最近有什么大新闻,这么吸引你注意力?” “也没什么,就是陛下打算取消天佑纪年,将世界纪年法统一,以联合国成立的那年作为公元1年,以此类推,便于后世史书记载。” “这倒是有点秦皇当年统一度量衡的气派了。”鲍长年摸了摸胡子,“从长年来看,倒是件好事情。” “可老百姓天佑纪年用习惯了,未必舍得改。”孟之谦说着的同时,继续翻着报纸,“你听说了没,陛下最近好像又有了退位的打算,这事在朝堂上吵得挺厉害。” “陛下上次没退成是因为没有继承人。她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这几年一直忙于体系改革,宣传新思想,还有成立‘百姓代表会’的模式,不断削减皇权。”鲍长年思路清晰地分析,“这是打算即便没有皇室的存在,国家也能够自己运行,从而方便陛下脱身吧。” “行吧,这方面我确实没你研究得透彻。”孟之谦用力合上报纸,“我听说上京大学成立了新思想研究小组,你是负责教授?你瞧我适合进去听听吗?” “你想加入也行,不过今天这钓起来的鱼吧……” “都归你!” “成交。”鲍长年满意地笑了笑。 小汽车在柏油公路上快速驰骋,孟礼神情专注地开着车,大约半小时左右,才开到适合垂钓的湖泊。 除了他们两个人以外,还有不少扎着宽松衣裤过来钓鱼的老人家,一家几口人结伴过来玩的也不少。 孟礼喊朋友提前占好了位置:“祖父,鲍爷爷,我在酉时前会到这里接你们回去。” “神工局也忙,你最近是不是在忙飞机试飞,能抽出空吗?不行就喊人去上京大学喊李司机过来带我们走。” “没关系,能赶得上。” 等孟礼离开之后,两人便沉下心开始垂钓,时不时还会聊点朝中大事。 鲍长年看着孟之谦心不在焉的模样,突然问道:“你在担心陛下退位之后的事情?” “看出来了?” “哈哈,纠结这些做什么,陛下要真想干什么事,谁都拦不住。” “也对。”孟之谦苦笑,似乎不太想谈这个话题,“你后来听说过关于盛元太上皇的情况吗?” 鲍长年回忆了下:“他不是三十多年就去广东了吗?” “去年朝廷封了二十位镇海将军,他化名‘盛时’,也在其中。” 鲍长年愣住了,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被封将了?” “我和你反应一样。当知道是他之后,特意翻看了过往履历。他这些年参加过多次海域保卫战,攻打明弥他也在,十年前作为主力军队的领队攻打殖民国,还活捉了几位敌将,个人经历上的军功,都快给记满了。” “人总归是会变的。” …… 许佑汐最近也挺苦恼的,她好像又坑了自己一把,她前几年呕心沥血成立的‘百姓代表会’,在这两天,郑重其事地否决了她的退位申请。 据说当时,会议在场五分之四的人投了反对票,剩下来的大多都是弃权票,导致她五十岁退休的心愿再次泡汤。 没办法,许佑汐也不是那种会轻易放弃的人,她开始每年提一次退位的事情,接连提了整整三年。 到了第四年的时候,许佑汐也不挣扎退位的问题了。 她改掉了申请内容:微服私访,四海巡游。 这个提案通过的倒是很快。 其实,大乾现在有没有许佑汐都能顺利运转起来,她最多就是在碰到关键问题上,指指方向罢了。 许佑汐花了一个月时间,就把手上的事情交了出去,她这次出行,只带了同样刚刚退休的于薛敬。 先是国内旅行,许佑汐走到哪里,就在当地拍照和写旅行日志,每隔几个月给上京写信报一次平安。 走遍大乾花了两年的时间,许佑汐又打算来一场世界环游,海外旅行路线的规划,还是退休后的容映冉帮忙制定的,都是以一些旅行环境相对不错的国家为主。 许佑汐到广州之后,她同好几年没看到的许盛世见了面,拥抱了下。 “在外面遇到麻烦事,可以去大使馆找我们的人,或者让潮商递消息回来。”许盛世叮嘱道。 “放心。” “一路……平安。” “嗯。” 许佑汐去了很多地方,大乾银行也开到了世界各地,虽然每个国家都有自己的银行,但是很多外国人甚至会更加相信大乾银行的信誉。 大乾的语言,全世界都在学。 经济越发达的国家,当地能够熟练运用汉语的人就越多,越来越多的国家开始把汉语添加到学校教育的必学科目里去。 在联合国制定的秩序下,世界各地迎来了难得的长久和平,所有国家的经济、科技,在大乾的引导下进行了飞跃式的变革。 许佑汐则是走到哪里,写到哪里,励志要写出一本属于自己的《四海志》,让大乾人知道这世界究竟有多大。 在《四海志》的结尾处,她写下了一行小字:“所有人都会渐渐老去,但我可以选择成为一个优雅而且见多识广的老太太。” # 很多年后,这本书出版了,但是后人在这句话最后补充道: “无论摘不摘皇冠,您都是大乾唯一的王。” 227 #结局(免费章)# 【大乾的天佑纪年法持续了七十二年,其中还有很多故事没有说完。人们只知道,在这短短的七十二年,天佑帝让大乾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从海外引进红薯土豆,将连续多年处在饥荒中大乾百姓拉回到了温饱线以上;接下来就是发展化肥、温室大棚、滴灌等等种植新技术,后来才是在农作物培育上下苦功夫,在海外引进新蔬菜水果,还有就是,从课本中学习袁老的杂交水稻技术。 农业,就是大乾日益走向强盛的根基。 除了农业上的改革外,就是商人的地位着实提高了不少。 晋商、红巾商会、潮商…… 这些带着强烈民族特色的爱国商人团体渐渐开始走进大众视野,改变了每一位大乾人的生活方式……】 许佑汐看着系统屏幕上猝不及防跳出来了的文字,陷入了沉默。 几分钟前,系统跳出了一个弹幕,说她威信值已经攒到足够多的数值,问她是否需要重生回到前世。 她才刚点下【是】。 系统就直接给她宣布了天佑年结束。 也就是说, 她凉了??? 她还那么年轻,距离再活五百年的宏愿,甚至连五分之一都不到! 系统的弹幕还在继续往下跳,许佑汐知道自己反抗不了,就只能眼巴巴地继续看下去了。 【殖民地国家在大乾帝国的帮助下获得独立,随着联合国的建立,大乾帝国的强盛程度在整个历史上都是无与伦比的……】 【恭喜宿主达成成就:千古女帝!】 【恭喜宿主达成隐藏成就:带领大乾成为位列世界第一的强国】 【恭喜宿主达成隐藏成就:铲奸除恶,世界和平!】 【鉴于宿主出色完成任务,女帝系统赠送宿主特殊礼物:世间所有的相遇,原来都是久别重逢】 【再见宿主。】 “你先等等。” 【?宿主还有什么道别的话要讲吗?】 许佑汐脸色变了:“快放朕回去,朕的遗书还没写完啊啊啊!!!” 【请求已被拒绝……】 【诈尸有辱千古女帝威名,宿主永别啦!】 “……” 许佑汐眼前陷入了黑暗。 艹,她死的好冤啊。 ★ 天佑七十二年。 天佑帝睡梦中,薨于上京。 一时间举国悲戚,天下办丧。 228 番外(一) 许佑汐醒过来的时候,她回到了前世十八岁那年,她还在读大一。 “汐汐,你怎么就睡着了,历史课的教授是出了名的严格,万一被他逮到,平时分都是往死里扣。” 许佑汐认出了身边的女孩,是她曾经的大学舍友荀如依,对方毕业回家后继承了她外婆靠非遗的刺绣手艺开的绣坊。 “好,不睡了。” 许佑汐看着荀如依年轻稚气的容貌,有点怀疑自己过去的穿越会不会只是一场梦。 “倒数第二排,那两个窃窃私语的,起来回答问题。” “……” 荀如依瞬间苦了脸,倒数第二排就坐着她们两个女生。 许佑汐被拉着站了起来,她低着头,目光被陌生的历史书内容吸引住了。 教授目光落在了荀如依身上问道:“殖民地解放战争开始于哪一年?” “天佑二十年春。”荀如依脱口而出。 “你坐下。” “谢谢教授。”荀如依松了口气,幸好这个问题她预习过,教授没有为难她的打算。 许佑汐听到这个回答愣住了,她是穿越回到了自己改变以后的历史轨迹上了?那她爸妈在不在这个时代? 教授第二个问题再次提了出来:“你回答下,天佑帝在《四海志》结尾写到:‘所有人都会渐渐老去,但我可以选择成为一个优雅而且见多识广的老太太’,这句话具体表达了,天佑帝当时什么样的心情?” “……” 这能有什么心情? 不就是开个玩笑,顺便缓解下书籍本身带来的严肃吗? 坐在旁边的荀如依满脸焦急,但是迫于教授施压的眼神,根本不敢开口提醒她。 荀如依小心地在纸上写起了答案:老太太是古代平民的自称,天佑帝却拿此自比,结合当时历史,可以看出天佑皇帝有退位取消封建帝制的打算。 ? 许佑汐看见了荀如依的提示,但她说不出口,这不是胡编乱造吗! “如此简单的问题都回答不上来吗?你刚才上课听了吗!”教授的语气瞬间严厉了不少。 许佑汐上辈子经历了那么多事,也不可能被一位教授的语气吓到,只是突然觉得他声音有点耳熟,不禁抬头看了眼。 结果,两人对视的那一刻。 哟。 这不是鲍长年吗? 他记不记得自己? 由于许佑汐戴着眼镜,刚才还一直低着头,鲍长年压根没看见正脸。直到这姑娘抬头,看着无比熟悉的容貌,鲍长年原本咄咄逼人的语气瞬间柔和下来了。 “……这个问题好像有点超纲了,你先坐下来吧。” 鲍长年不仅不敢大声,还有点想跪着说话。 许佑汐沉吟片刻:“好。” 鲍长年和许佑汐认识了几十年,可以说对她的一言一行全部都熟悉至极。如果光是个长得有几分相像的人,他绝对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 难道……陛下也回来了! 鲍长年后半节课上得忐忑不安,时不时就用余光瞟几眼许佑汐,发现她似乎并没有在听课,反而是对那本历史书充满了兴趣。 一定是他的课讲得不够精彩! 当年他早朝说那么多枯燥内容的时候,陛下都能听得那么认真,难道他讲课还没有当年早朝时讲的东西有意思吗? 好不容易,等到下课铃声响起。 鲍长年犹犹豫豫,他该怎么装作若无其事地和陛下相认呢? 等鲍长年离开,其它学生都纷纷收拾课本离开座位了。 “汐汐,刚才鲍教授竟然没有为难我们?”荀如依不可思议道。 “嗯。” 许佑汐还没从上辈子冤死的阴影中缓过神……她似乎来到了上辈子五百年以后的历史轨迹中,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再活五百年’? 许佑汐想到系统最后送给她的那个礼物【久别重逢】,结合刚才碰到的鲍长年,很快就意识到,这次穿越的或许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 在未来的每一天,她都有可能会和曾经的熟人相遇。 但是许佑汐万万没想到,这个猜测验证的如此之快。 下午思政课,许佑汐遇到了随堂测验,然而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上辈子,以至于这张试卷对她来讲,无疑就是天书。 许佑汐和监考老师杜致意对视后,双方同时沉默了。 杜致意收试卷的时候,看到许佑汐卷面上大片空白,神情复杂。 “……” 他是不是给陛下带来的学习压力太大了? 他要不要装作一不小心丢掉所有考试试卷? 接下来的几天,许佑汐遇到了越来越多的熟人。 军事理论课教授——孟之谦; 法律学公共课教授——陈辉世; 医学院学科带头人——阮祚; 法学院学科带头人——苗文正; 科技学院学科带头人——闻得意; 体育课老师——徐令 小小一所大学,竟如此卧虎藏龙。 如果不是他们私下总是毕恭毕敬地在喊‘陛下’,许佑汐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精神上出现了问题,把自己大学老师全都臆想到了梦境里去。 …… 许佑汐皱起眉头,有点纠结: 她是不是最好提前说清楚,她绝对不是来当校长的? “依依,我们校长是谁?” “那几位老教授都是我们学校的荣誉校长,但是主要管事的是容校长。” “容……映冉?” “是啊,容映冉容校长。” “行吧。” 好不容易五天课上下来了,许佑汐打算申请个走读的假条,她家距离学校很近,周末就没必要住校了。 如果,换成其它人申请走读,或许要跑好几个办公室。 但是许佑汐刚打印出申请走读的单子,几个地方的负责人,主动找过来找她签字了。比如说,她的辅导员苏怀和,学校里负责宿舍的周愧学。 “……”朕真不是来当你们校长的。 许佑汐回到家之后,父母还是自己上上辈子在现代的父母和哥哥,总算让她有了点真实的感觉。 家里父母、兄嫂都是做生意的。 一家五口,就她最穷。 可这分明就是她五百年前亲手打下来的江山! 唉,也不知道她上辈子的昏君父皇、母后,这辈子会在哪里。 许佑汐打开抖音,结果自动给她弹出了最近最火的古装连续剧,编剧许久墨和影后谢西西两人的采访内容。 再往下刷,是穿着军装的星二代许盛世,评论区一群舔颜的。 大数据是成精了吗!!! 它竟然会读心术! 229 番外(二) 大乾只有两个清明节,一天是祭祖,另一天是专门祭拜天佑皇帝。 每年祭拜天佑皇帝的这一天,无数人会来到长江边上放上一束鲜花。 许佑汐十分无奈地参加了这场祭拜活动,大学距离长江很近,所以大家都是直接带着花在长江边上集合。 既然是祭拜先人…… 许佑汐为了合群,特地买了一束‘菊花’。 然而,整所学校,竟然只有她一个人买了菊花,别的同学带来的花花草草各式各样的都有。 春天开的白玉兰;夏天开的栀子荷花;秋天开的雁来红美人蕉;冬天的海棠山茶…… “是不能带菊花吗?” 许佑汐东张西望了半天。 荀如依想了想:“可以是可以,但是送菊花不是显得很奇怪吗?” “之前清明节去烈士陵园的时候,大家不都是带菊花的吗?” “民间传说,天佑皇帝当年是功德圆满,羽化登仙了。”荀如依讲得格外认真,“成仙怎么能和逝世混为一谈?所以大家都默契地把人间一年四季最美的风景,在这一天统一带到长江边上来。” “……说得对,我去换种花。” 许佑汐刚好看见了正站在不远处的鲍长年,思考片刻,才慢慢地走了过去:“梅花是送给天佑皇帝的?” 鲍长年狐疑了几秒,点头。 “那多不好意思,鲍教授破费了。”许佑汐说着,直接从鲍长年手中接过了梅花,“朕收下了,这束花作为回礼。” 作为人精的鲍长年顿时明白了许佑汐的处境,陛下这是带了菊花祭拜自己,结果反倒成了学生中的异类,所以想骗走自己手上的花? 许佑汐拿着梅花,心情愉悦地离开了。 鲍长年陷入了沉默,他一个历史老师,不能丢这种常识性的人吧,目光幽幽地落在了不远处:“姚大成!” 姚大成冷不丁地被喊了声,浑身一激灵,直到回头看见是老鲍才松了口气:“怎么了,别总是大呼小叫的。” “……你上辈子去世前,总共还欠我六十七个人情,你说下辈子还我,应该没忘记吧。” “竟然还有这种事?” 鲍长年眼神中明摆摆地威胁着姚大成,你要是敢赖账,就死定了:“我们把花换了,抵一次人情。” 鲍长年抢过了姚大成手上的君子兰,骄傲地离开了。 姚大成看着手上的菊花,满脸为难。 “姚教授,怎么带菊花啊?还真特立独行。”陈辉世趾高气昂地走来了。 “菊什么菊,你竟然连向日葵都不认识吗?”姚大成挺直腰板理直气壮,“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吧。” 陈辉世笑容一僵:“你当我瞎?” 姚大成无比淡定地从口袋里抓了一把瓜子,装点在花朵中间,然后高高地昂起脑袋,离开了。 陈辉世扫兴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很无聊。 姚大成边走边东张西望,顿时眸光一亮:“闻得意啊,好久不见,你带了什么花来啊?” …… 多位老教授之间,突然就掀起了换花的热情。 许佑汐这次重生回来之后,还是第一次见到容映冉,这可是位老搭档了。 “陛下,好久不见。” “能见到容大人活过来,朕实在太高兴了。” 许佑汐这话是发自内心的,容映冉去世那年,她亲自抬棺,每年清明节都记得去扫墓。 天佑帝和礼部容尚书的君臣关系都是有历史文字公认的和睦,就连容尚书的墓碑,都是天佑帝手写的。 “史书上说陛下每年清明都会给臣烧几箱子纸钱。”容映冉眸光微动,“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呢?” “……”许佑汐心虚了一瞬,这不是生前对容大人抠搜惯了,死后怎么也得好好补偿下啊,但是嘴里肯定要捡着漂亮话讲啊,“容大人为国奉献一生,未娶妻,未有子嗣,朕也是担心爱卿去世后,在地下没钱傍身啊。” “那陛下可真是用心良苦。” 容映冉阴阳怪气,他的眼神仿佛把许佑汐想法看得一清二楚。 “你这种眼神,被外人看到会误会的。”许佑汐问心有愧,无奈叹息,“行吧,容大人到底想要朕做什么?” 容映冉露出微笑:“不如您来浅当个校长吧。” “!” 瞧瞧,你说得是人话吗! “臣过段时间要调岗了,咱学校校长的位置马上就得空出来,您觉得这种时候上面随便空降个校长,老教授们能服气?还是说您有本事在老教授中提拔个最出色的顶替校长位置?” “……” 容映冉拿出那束插了七八个瓜子的菊花,递给许佑汐:“陛下,现在物归原主吧。” “怎么在你手上了,这,瓜子是什么意思?” 许佑汐莫名其妙地又拿回了菊花。 “老教授们都说这是向日葵,为了证明这束向日葵的真实性,几位老教授还把瓜子都嗑了。” 容映冉说到‘向日葵’的时候,声音格外响亮,生怕许佑汐听不到。 “哦。那这束花最后怎么到你手上的?” “呵呵。您确定想知道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 “并不想。”许佑汐不假思索。 作为全校‘朝堂链底端’的容映冉,转身就调头离开。 许佑汐无奈叹气,她手上重新变成了左手菊花,右手腊梅。 果然。 生活就像个圈,是你的就是你的,无论如何都逃不掉。 230 番外(三)许盛世 自我那年离开上京,就再也没回过家。 ——许盛世 …… 在我三岁那年,我多了个妹妹。 我特别喜欢我的妹妹,喜欢程度仅次于喜欢母后。 妹妹软绵绵的,抱起来有好闻的奶香味,无论干了什么坏事,她眼睛里总是带着人类幼崽特有的无辜感,没人忍心怪她。 我知道无论父皇还是母后,他们最重要的都是彼此。以前我每次被他们两人遗忘的时候,都会觉得特别孤独,但是现在不同了,我有妹妹陪我了。 于是,妹妹出生后的第二年,我最最最喜欢的人,就从母后变成了妹妹。 这可能就是母后总挂在嘴上说得,男人都善变吧。 妹妹喜欢听宫人给她念书,我便兴致冲冲地抱着我的《三字经》过去读给她听,虽然妹妹总是听着听着就爬走了。 我认为她可能不喜欢《三字经》,于是央求着太傅多教我一些其它的书,太傅大喜,认为我好学,只是我懒得告诉他我读书只是因为妹妹喜欢。 妹妹出生后的第三年,我突然意识到,妹妹最喜欢的人可能不是我,而是父皇。 证据有很多,比如说每天早上妹妹起床去国库散步之后,回来就是念叨父皇至少半个时辰,时常脸都激动到憋红了。 妹妹隔三差五,还要跑到御书房闹事,大骂父皇昏君或是骂朝官废物。 我好难过。 妹妹只骂父皇不骂我,她一定是喜欢父皇胜过喜欢我。 接下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 但是妹妹在宫里日子,我总归过得是高兴的。 太师问我:为何而读书? 我答:妹妹喜欢。 公孙太师看我的眼神中觉得恨铁不成钢,姚太傅却夸我真性情。 其实,年幼时候的我确实有点不知道该听谁的,他们看着都像我的老师,但是又好像什么都没教。 直到九岁那年,妹妹因为吃了有毒的糕点,突然间病倒了。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对‘生’与‘死’,有了这么清楚的概念。 没过多久,妹妹被送去江南治病了,我真得好难过。 读书的热情瞬间没了,我有空就给妹妹写信,像我在上京过元宵节,就给妹妹寄我亲手做的花灯,我学了编织花环、草绳这类的新花样,都会先寄到江南去。 那时候,我单纯的以为全天下,只有上京过节,妹妹在江南一定特别孤独。 她会不会偷偷躲在被子哭? 会不会受了委屈,却没有人帮她出头? 有时候,我觉得孤独的时候,就去妹妹经常去的地方走走,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想起来妹妹好像特别喜欢去国库,这是不是代表着妹妹的爱好是钱? 得到这个发现之后,我很高兴,因为觉得自己对妹妹的了解又多了很多。 于是,我给妹妹打了个欠条,承诺等我日后登基,会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她。 我过十周岁生辰的那年,父皇母后问我想要什么礼物,我说想去江南看妹妹,他们本来是想答应我的,因为他们也想去。 结果当年民间发生起义军暴乱,虽然被朝廷武力镇压,但是这些满心都是除去皇室的反贼逃了大半。 这样一来,我去江南的心愿就泡汤了。 好消息也有,就是妹妹的病渐渐好起来了。 我十二岁那年,母后从宫外带来了一个和妹妹同龄的女孩,说是路上遇到的可怜人,就带到身边收养了。 我起初是不讨厌她的,因为她看上去太可怜了,瘦瘦弱弱,还一惊一乍的。我个别时候也会带她一起玩,但是这种情况一直到某天,我突然发现父皇母后对她都太好了…… 就好像……把对妹妹的愧疚寄托在了她身上。 我开始为妹妹打抱不平。 我讨厌她,当我发现她还在有意无意讨好我的时候,我更加讨厌她了。 她想替代谁都可以,除了我妹妹! 虽然我已经到了看到她就觉得烦的程度,也没针对过她,君子不该做的事情,我一律都没做。 我就是简单的避开她,把她的所有示好全部拒绝。 …… 令我没想到的是,母后会因为同情她,就想让她当自己的太子妃? 我本来以为她会反抗,结果她竟然乐见其成。 行吧。 既然反抗不了,我只能接受。 后来我才知道,到她这个年纪,不适合继续留在宫里了,如果被送出宫,她又得被她家的那些亲戚摆布亲事。 也不排除,她渴望过权势吧。 因为太过讨厌她,我没有和她发生任何夫妻之间该有的接触,直到后来她在我出了事之后,选择出家,我都可以肯定的说,我从未亏欠过她。 如果不是因为父皇母后好心,她可能早死了,如果不是因为嫁给我,她或许都被家里那些亲戚卖去做哪个老头子的小妾了。 我们相互之间没有感情,我也不想她产生感情就是了。 因为婚事不顺,我开始有意无意地反抗父皇和母后,后来父皇因病退位,我想得却是做出点成绩出来,从而获得权力自由。 母后决定带父皇去江南修养,他就能见到妹妹了,我羡慕极了。 那位太子妃,不对,得叫皇后了,她似乎也不想看到我,选择陪太上皇、太后去江南侍疾了。 朝中,太师告诉我说,瓦剌欺人太甚,大乾得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我说:好。 然而我正心不在焉地想着,如果妹妹一直在江南看病,回不了上京,要不然干脆迁都去江南好了。 那个时候,我满心满心,全部都是做点成绩出来。 然后公孙太师和我的贴身太监都在反复劝说我,说这是个多么好的建功立业的机会,夸我将成为名垂青史的贤帝。 我被夸得有点飘了。 就同意了。 可我从来没想过,原来战败是要付出代价的…… 后来的遭遇,我本不愿意回忆,但是我得承认妹妹对我说的话,竟然成了对我后半生最精准的预言。 她在英魂碑前质问我:许盛世,死了这么多人,你难道不会做噩梦的吗! 所以。 我的前半生,上京是我的家; 我的后半生,上京成了我永远不敢踏入的禁地。 231 番外(四) 一转眼,许佑汐在几位教授的爱护下,总归是‘平平静静’地念到了毕业季。 “汐汐,你毕业论文竟然都写完了?你写的是什么题目?”舍友荀如依满脸震惊地看向许佑汐,“你不是昨天还没动笔吗?” “就写了一篇简单的时政分析点评,针对上月民主会议提出来的部分观点的可行性提出疑问。” 许佑汐好歹也是当过几十年女帝的人,她在时政方面的见识远超很多人。 “虽然咱们学校的毕业论文给写时政相关的文章,但是往年写这类文章的学长学姐,最后全部都挂了。即便少部分人论文初步通过了,但是到了最后的答辩上,还是会遭到几大教授轮番提问,问题还一个比一个刁钻。” 荀如依顿了顿:“虽然说,几个教授看在你是容校长表妹的份上,不会为难你,可是到最后的毕业答辩,他们肯定还是公事公办的。” “汐汐,咱们没必要选择高难度毕业模式吧?” 听着荀如依有理有据地分析,许佑汐简直哭笑不得。 这帮‘老教授’都是经历过几十年官场沉浮记忆的老狐狸,学校里面这群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哪是他们的对手。 “现在来不及重写了。”许佑汐正在电脑上测验一款新游戏,“之前我和编程学院的合伙人制作出来的全息游戏《朝堂风云》,最近就要上架了,我还有好多事情要干。” “三年了,我竟然等到这部传说级别的游戏要面世了吗!”荀如依注意力瞬间从手头课本被吸引到了许佑汐电脑上,期待道,“快看看有没有天佑帝的人物造型吗?” “后期会有……你想试试看这款游戏吗?” “想!” “我没有全息游戏舱,你只能在电脑平面上感受下剧情了。” “没问题。” 荀如依看着许佑汐重开了游戏,刚开始就跳出了个调查问卷。 然后根据她的答案,系统自动给她匹配了个‘史官’的职位。 “哇,我日后有机会成为专门记录天佑帝事迹的史官吗!” “这是我的官服吗!好漂亮!这游戏里面竟然连刺绣的针线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天,游戏里的是古代上京实景吧!” 荀如依一边玩,一边被游戏的画面、设计而惊叹。 “我感觉玩了这个游戏之后,我的毕业论文写起来都没那么费力了。” 荀如依的论文主题,就是和天佑纪年的大小事有关。 许佑汐把电脑让给了荀如依体验,她拿起手机开始给闻得意发消息。 “《朝堂风云》通稿什么时候发?” “放心,陛下,已经在筹备了。” # 三月后。 《朝堂风云》全息游戏横空出世。 任谁都没想到,这款游戏竟然会在短短几个月内爆火起来,游戏论坛里也是吵吵闹闹,众说纷纭。 “被贬都三个月了,我这辈子还有机会去上京做官吗……” “昨日升到七品官了,呜呜呜,感觉自己距离出头之日指日可待。我就想站在太和殿遥遥看一眼陛下,这么卑微的愿望都没法实现吗?” “你们升职怎么那么慢,我在神工局科研院研究粮食,昨天已经到四品官了,院长都夸我有种田天赋啊!” “游戏开服三个多月了,有谁见过女帝了吗?” “游戏公司不会是怕被骂,所以压根就没有设计女帝吧,唉,又是一个活跃在论坛玩家想象中的人物。” …… 此时的许佑汐,曾经的天佑帝,游戏里尚未出场过的真人npc,正忙于进行一场毕业答辩。 紧张是不可能紧张的,许佑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 她曾经的爱卿们在底下坐成了一排,见到她过来的时候,大家都悄悄挺直了腰板。 许佑汐简单把自己论文的核心思想什么地讲了遍,才环视四周:“开始吧,教授们,谁先提问。” 等在后排一直等到许佑汐答辩结束的荀如依,莫名觉得气氛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她为什么会觉得汐汐比台下的老教授看上去还要像考官? 几个教授目光同时看向了鲍长年。 鲍长年的目光看向了容映冉:“你先来?” “容某早已卸任了校长一职,这时候作为第一个发言恐怕不合适,而且我也没读过那篇毕业论文,实在不知道怎么提问。”容映冉果断推辞。 下一秒,坐在容映冉旁边的杜致意,伸手把打印出来的论文硬是塞在了容映冉的手上:“论文只有三面纸,给你五分钟,现在看。” “……” 这帮老家伙,恐怕只有欺负自己的时候,能有这般默契吧。 许佑汐见始终没有教授提问,看了眼手表,她和珮谣还约在一个小时后见面,就提个问有这么难吗? 容映冉硬着头皮读完了论文,憋出了几个字:“不错,通过。” 许佑汐看着台下其余几个教授,明显打算效仿容映冉的表情,她主动开口问了:“几位教授可知道,我选择的两个案例不同点在哪里?” “……结合过去公历423年的袭击事件,可以得出新法对社会层面的影响,具体有哪几种?” “近十年大会提出的口号和目标,与本次的有什么异曲同工之处?” 许佑汐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的抛了出去。 二十分钟过去,原本好好的毕业答辩,硬是被许佑汐变成了她考验教授随机应变能力。 别的毕业生答辩完,毕业生被刁钻地问题提问地抑郁; 可许佑汐答辩完,是教授抑郁了…… 232 番外(五) 许佑汐回到现代的这几年,依旧十分关心国家情况。 大乾发家是靠着科技发明的,即便几百年过去,科研人员和教师在整个国家中的社会地位都是超群的,家家户户都会以家里出了位科学家或者教师而觉得很是光荣。 如今,大乾的科技化水平依旧是位列世界第一,除此之外,大乾的世界级名校、医学水准、经济水平,包括社会福利水平都是位列第一的,全世界范围内,越来越多的有能力的人才渴望加入大乾。 但是在这份光鲜亮丽之下,许佑汐无奈的发现,大乾的人民虽然很富有,并不代表大乾的国家也富有。 为了每年高昂的教育经费支出、社会福利支出,大乾历代领袖似乎总是在为‘财政问题’而忙碌地焦头烂额。 许佑汐来到未来,在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先选择了自主创业模式,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了上层建筑。 于是,才有了《朝堂风云》的全息游戏。这款游戏是闻得意带着国内最顶尖的技术团队,历时三年多打造完成,经费来源大多是学校教授众筹。 游戏里面模拟了真实的天佑年间背景,主线包括了各类历史、野史,让玩家感受一个并不严肃的天佑七十二年,也许正是这种寓教于学的模式,才很多人渐渐沉溺其中。 这些还只是许佑汐的一个初步尝试。 《朝堂风云》渐渐火爆起来,许佑汐也终于顺利毕业,当她正穿着毕业学士服准备拍照的时候,听到有人来喊她,说是容校长请她到办公室去一趟。 自从容映冉晋升之后,学校校长的位置一直都是空缺的。主要是学校里面的几个老教授态度坚决,不愿意空降校长,上面领导只能赔笑着给面子,继续让容映冉挂个名,直到获得几位老教授认可的继任者来。 “刚毕业就让我当校长?这合理吗?” 许佑汐一直以为容映冉之前的说法,只不过是个玩笑话,鬼知道她才刚刚毕业,对方竟然试图让她兑现? “有哪里不合理吗?” 容映冉疑问地看向办公室里其它几位兢兢业业站着的老教授。 杜致意沉思片刻,开口道:“是有些不合理,微臣觉得实在委屈陛下了。不过距离下一次领袖公开选举还有三年时间,微臣会时刻铭记给您拉票!” “……我什么时候说过要参加选举?” 我许佑汐凭实力熬到退休,为什么还要被返聘,被迫重新开始! 没有‘女帝光环’普照,她这辈子肯定得累到过劳死! “陛下,您身份高贵,怎么能用‘我’字自称?”姚大成皱眉了。 “陛下不用过于忧虑选举的事情,时间充裕,微臣和孟之谦商量出了六种不同方案辅助您选举成功。”鲍长年也开口了。 许佑汐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言论。 “陛下不用担心,作为候选人之一杜念,让臣给您捎句话,说是三年后领袖竞选的候选人,总共才十个人,实力全部不值一提。”容映冉总结道,“她会提前帮您把其它候选人比下去,最后称病退出选举,您三年后绝对是妥妥的第一。” “杜念还不算什么……联合国的秘书长是容大人上辈子的得意门生,莫尚书当到了上面的二把手,最高法的陈辉世,还有外交部的是严随……都是咱们自己人。” 许佑汐慌了,这些人究竟在胡说八道什么! 朕要举报,他们,竟然试图破坏公平公正的选举! “可是三年后,我打算出国留学。”许佑汐胡扯了个借口,谁叫全世界最好的大学都在大乾,实在没必要出国留学了。 “那推迟选举开始时间?” “……不许想!不选举,绝对不参加选举!” “是是是,那您现在准备下当校长?” 许佑汐发誓,如果有下辈子,她一定装傻,做一个无忧无虑地十八岁大学生:“行了,既然来都来了,你们谁来说说《朝堂风云》后续发展情况?” 老招数,转移话题。 “微臣觉得可以通过《朝堂风云》游戏为媒介,打造第二虚拟世界,促使系统自动生成各式各样的虚拟npc,逐渐开发npc智慧程度,从而协助人们日常生产生活。” “好比,我们现有的课堂可不可以尝试由线下转至线上,随时随地教学,线上实验室,线上教师,或许后面能利用系统npc生成辅助教学的数据老师,这些都是非常新的理念。” 几位教授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一人说几句,气氛顿时热火朝天。 “臣认为可以从全息游戏舱进一步改进,到目前为止,当下全息游戏舱的作用仅限于将玩家精神带入游戏虚拟世界。是否可以将虚拟舱合并治疗舱功效,即便长时间进入游戏也不会出现疲惫?” 阮祚看见众人看向自己,顿了顿:“臣带团队这些年一直在研发可以提升人类体质的营养液,提高人们身体素质,减少患病率,使人类平均寿命大大增幅,最终实现减少国家医疗方面的社会保障支出。” 许佑汐认真听着大家讨论结果,评估了下,总体方向没有多大问题,就是实现起来需要大量的资金和精力。 她没钱。 “那就先各司其职吧,任何人有突破都及时汇报,集中讨论,还有疑问吗?” “有!”容映冉举手,“陛下,您什么时候任职校长,我给您做交接?” …… 许佑汐好不容易从校长办公室脱身,心累。 刚出门,手机就收到了信息。 是来自她老母亲的关爱:“汐汐,公务员考试快开始了,之前你忙着毕业论文是不是给忘记这件事了?老妈给你报过名啦!不谢!” “汐汐加油,一定能考上的,笔芯!” 整个老许家的人都知道,许佑汐的志向不是从商,而是从基层干起,尽心尽力做基建,服务人民。 “……” 可,她现在改志向了啊! 从前的她视金钱为粪土。 唉。 她那年还是太过年轻。 233 番外(六) 【有些人,仿佛生来就拥有改变世界的力量。——《千年的大乾传承》】 【任谁都想象不到,大乾第九次科技革命,竟然是靠着一款‘全息游戏’开启的大门。——《改变世界的大乾革命》】 …… 在《朝堂风云》游戏发布一周年上,开启了筹备很久的特殊副本任务。 只要通关这则副本,就可以获得一次入殿面圣的机会。 全世界的游戏玩家都瞬间疯狂了! 论坛上。 正在发布一场游戏直播,这位博主即将成为第一个通关整个副本的人,无数玩家的眼睛都紧紧盯着屏幕,生怕错过天佑帝出现的那一刻。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出现的npc不过是一串数据,但是史书上对于这位女帝的描述实在太过玄幻了,真有游戏能够还原当年女帝的风采吗? 随着主播打出新的成就,终于,超大的对话框弹出。 【请问玩家,是否开启面圣剧情?】 【是。】 随后整个屏幕仿佛流光转动,几百年光阴在一点点倒流。 端庄威严地太和殿上,龙椅上坐着一位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明黄色龙袍穿在她身上,整个人好似与大殿融为一体。 “时间对上了!!游戏现在刚进入到天佑三年,女帝刚刚十七八岁!” “一人血书,要看女帝近景!呜呜呜。” “代表全家,强烈要求拉进头啊啊啊!” 弹幕疯狂跳动着。 这个主播是上京大学的历史系学生,从接触这款游戏开始,就是为了争取那个见到天佑帝的机会。 愿望达成的此刻,向来处变不惊的他,竟然为了一串数据变得焦虑起来。 许佑汐也上线了。 她在游戏里的模样,稍微做了点调整,不至于让人第一眼看到,就和她这辈子的模样联系在一起。 “众爱卿平身。” “谢陛下。” “陛下,微臣,有疑惑希望您能帮忙解答!” 主播实在忍不住了,眼中尽是渴望,好像真的以为自己在和一个几百年前的古人对话。 “问吧。” “近年来,民间百姓时常传颂巡抚李思大人事迹,可臣为官一年多时间,从未听说朝中有位李大人,恳请陛下解惑。” 许佑汐愣了愣,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起自己的马甲号。 趁着这个机会,许佑汐也偷看了几眼弹幕。 弹幕里面众说纷纭,原来历史上对李思的身份并没有明确说法,这个人的存在好像有些合理,又有些不合理。 有人说她其实就是女帝的化名; 也有人说李思和首辅莫侍柒是同一个人; 还有野史说这位巡抚大人早夭,所以才会记录甚微…… “你觉得李思是谁呢?” 许佑汐反问。 “臣敢问,李思是否是陛下化名!” 许佑汐微微浅笑,游戏镜头渐渐落在了她身上。 突然间,许佑汐抬起头,黝黑地眸子直视镜头,让盯着直播的玩家忍不住心头一颤。 并不是所有人穿上龙袍就像皇帝的,然而这身华贵的龙袍穿在许佑汐身上,反倒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陪衬。 大家都下意识觉得自己亲眼见到的,好像就是那位传奇的女帝。 “是,李思是朕微服私访时的化名。” “您为什么会选这个名字呢?” 主播情绪激动地问道。 “……朕未登基前,曾于荆州治理过过水患,朕也是在那同还是知县的容映冉结识。他怀疑朕是反贼,化名白莲教张山想套朕的话,朕便随口一提,化名白莲教李思。” “后来,朕以天佑公主返京,那时皇兄登基,上京也还未出现变故。容映冉辞去知县身份,应乔司业邀请,进入国子监担任教员,他借着教员身份替朕以‘李思’身份,申请了入学名额。” 许佑汐慢慢道来:“所以,你在国子监名册上,能找到李思的名字。两年前的国子监课业考核中,朕同鲍长年、珮谣、何慕卿,被分配在一组。” 弹幕疯狂刷了起来‘卧槽’。 “原来,李思这个名字是这么来的?” “难怪,在皇商珮谣的回忆录里写到她与陛下相识在读书的时候,原来这是代表着两人国子监相识,是同窗啊!” “张山李思,张三李四,这是古人独有的幽默吗,哈哈哈,莫名有点浪漫。” “快去修改百科,礼部尚书容映冉,字张山。谁都不能反驳我,包括容张山,狗头保命jpg” 与此同时,学校里的老教授们也都坐在一起,看着直播。 “暴殄天物,这么好提问陛下的机会,就问这种问题。” 杜致意痛心疾首,要是换成他,必须得好好问问陛下,对于当下世界格局的看法,以及大乾未来该走什么样的道路之类的。 姚大成深有感触地点头:“是啊,要换成我,就问陛下的感情问题,这种话题一般都能爆。” 鲍长年摇摇头:“为官几十年,陛下的感情问题还没问够?反正无论你怎么问,陛下反口就是同一句,你给我介绍吗?” “等等,容大人,你竟然加入过白莲教?”徐令满脸震惊地看向容映冉,“我怎么从来没在白莲教见过你?” “……你身为陛下护卫,竟然和白莲教有勾结?” 徐令幽幽叹气:“那就是你们孤陋寡闻了,你们难道不知道,陛下刚登基没几年就当了白莲教的少教主吗?后来白莲教转型,投身慈善公益都是陛下一手推动。由于常年做慈善,白莲教后来还得靠着咱们朝廷补贴为生,哪有资金造反。” 几位教授面面厮觑:“……” “你们难道没发现白莲教老教头叫做扶郝,后来大乾慈善第一人扶光,就是他儿子。自从陛下和扶郝结拜,扶光认了陛下为义母,除了他以外,大乾第一位女飞行员柯颗也是白莲教出身。” 这边的几位老教授还在激烈讨论,那边游戏里的提问却提前结束了。 “陛下下线了吧?” “好像几个社交平台都被陛下刷屏了?” “有人拿陛下的黑白照片做对比,夸我们游戏用心良苦,模拟地很真实?这边是夸我们资料丰富的。” 杜致意环视了眼周边沾沾自喜地几个人,无语道:“呵,你们几个活化石写的剧本,能不丰富吗。” 234 番外(七)杜念 【我跟着父亲走过山,走过海,见过日出日落,见过人间百态。 我叫杜念,名字来源是因为父亲总是思念着母亲。他希望和我一起,将那个温婉不怕吃苦的女子牢牢记忆下来。 他带着我去过很地方,给我讲了很多关于母亲的过去,即便全世界都在遗忘她,可我却是在一点点地重新认识她。 ——杜念】 “欲得官杀人放火受招安。” “欲得富赶着行在卖酒醋。” …… 七岁的杜念躲在茶楼的角落,偷摸地听着这些民间杂话,时不时会像个小大人一样唉声叹息。 “爹,你别总抓我。”杜念眼神怨念,“我都一天一夜没吃饭了,我正在努力学习发家致富之道,等我学会了,咱们就不用饿肚子了。” “咱们有吃的时候,什么时候不是先紧着你吃,我三天就喝了两碗米汤也没像你这样嚷嚷。”杜致意冷着脸,似乎想遮掩狼狈,“再说了,下三流的地方,有什么好学的。” 小杜念哼了声:“那你有本事送我去上三流的地方吗?” “你爹我好歹也是进士出生,还教不了你?” “我可不要和你学,你都被同僚排挤的四海流浪了。”杜念揉了揉肚子,满脸委屈,“爹,我记得你明明还有二十三两积蓄,就拿出一点点,给我买个馒头吧……” “不行,那是你娘嫁给我时的嫁妆,不能打这钱的注意。” “……爹,你那么较真做什么,等我们日后赚钱了再补上啊。哎呀,你别走那么快啊,你要把我弄丢了!” 杜致意突然停下脚步,小杜念却一脑袋撞在了他身上,吃痛地揉了揉脑袋。 杜致意蹲下身,从包袱里翻出了一个弹弓:“这是爹在上个地方做知县的时候,有个小孩子塞给我的,你拿去用吧。” “有什么用?” 杜致意指了指空荡荡的树枝,别有深意:“麻雀再小也是肉。” “……有理!” 于是,七岁的杜念开始苦练弹弓。 杜致意在这十年前反复被贬,官越当越小,俸禄更是越来越少的可怜,这对相依为命的父女,之所以没饿死,还得靠着杜念那越来越娴熟地打猎技术。 总之,杜念跟着他去过很多地方,看过山,看过海,看过日出日落,看过人间疾苦。 潦倒的生活下,藏着不少美好。 “咱们饭都吃不饱了,你还在坚持什么。”杜念叹气道。 杜致意目光沉沉地看向了远方的海平线,诵出了诗句:“未离海底千山墨,才到天中万国明。” 月亮没有出现的时候,天下都是暗的,可是当它出现的时候,万国都被照亮了。 杜念轻嘲地笑了:“你就慢慢找你的月亮去吧。” …… 杜念一直觉得大乾的国运到头了,她和父亲这辈子就是这样简单的过去了。 没想到天佑皇帝登基之后,突然派遣锦衣卫找到杜致意,表示希望他能同行去上京做官。 杜致意当即就应了下来,可当他看到杜念的那一刻,目光突然有几分失神。 “我要去上京,就不带你了。” 杜念干干应了句:“哦。” “你在书院好好读书,如果上京……罢了,若是遇到合适的机会,我会回来看你。”杜致意欲言又止。 杜念垂眸,阴阳怪气道:“放心。你万一在上京出了什么事,我会把你带回家乡和母亲葬在一起。” 杜致意也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其实杜念也很少看见父亲笑:“谢谢。” “不客气。” 杜念太了解自己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她任何阻止都是没有意义的。 这是杜念从小到大,第一次同杜致意分别这么久。 刚开始的时候,做事谨慎的杜致意甚至连一封报平安的书信都不敢往家里写,后来不写信,可能就是单纯忙忘了。 随着科举对女子放开的政策彻底普及,杜念决定通过科举去上京找杜致意,直到书院里突然传出开始招收‘下乡县’计划的学生,她才改变了主意。 杜念很清楚,她和父亲看似性格不同,但实际上又有着相似的地方。 在外人看来,她父亲是个古板又不懂变通的夹生老头,极其不讨喜;而她却是个做事圆滑,习惯照顾人,能让身边人觉得很舒服的性格。 可杜念知道杜致意实际上是个狡猾的老头,他有自己原则,所谓的讨人厌性格,不过是他的一种自我保护方式罢了。他看似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实际上,只要是能对百姓产生实际好处的事情,他接受程度或许比不少贪官都要高。 她未必有杜致意狡猾。 她也就看似冷漠,但是真得看多了人间疾苦之后,她比任何人的心肠都要柔软,见不得命运坎坷、世道不平。 她要是能改变世道就好了,她当不了月亮,总能当根燃烧的蜡烛吧,蜡炬成灰泪始干,能照多少算多少。 杜念看着她老爹信中篇幅越来越重的对于天佑皇帝的描述,疑惑与好奇也越来越深:“爹找到月亮了?” 杜致意在回信中写道:“月亮有什么好找的,它分明会自己升起来,照亮四海。” “老爹,我打算去上京看月亮。” “可以。” 杜念这就来到上京了。 她见到天佑帝之后,突然产生了个神奇的念头,陛下或许可以改变世界。 时光飞逝,杜念也没想到自己有机会跟着陛下参与这么多事情,一开始是跟着工部搞‘南水北调’这类的工程,后来渐渐地,她还参与到了飞机试飞、电器普及、人口普查等等项目中去。 她认识了一个挺有意思的下属,叫做严言。小姑娘是个官二代,父亲严随曾任广东提督学政,现负责海外外交贸易。小姑娘分明有想法还性格叛逆,却还在努力一板一眼地跟她学习着怎么当好父母官。 嗯…… 严言后来成了大乾第一批女飞行员之一、空中战斗机飞行员,退役后负责培训新手飞行员。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杜念才突然意识到,原来陛下不仅仅改变了世界,还把好多好多本该平凡人的一生点亮成了璀璨星辰,在黑暗中熠熠闪烁。 她也成了万千星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