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旁白不太对劲》 第一章 我的金手指不可能这么中二 弘道三年,明州城。 戌时,月上三竿,这会儿正是烟柳巷一天生意最好的时候。 有舞女娇声嬉笑,有欢客纵情狂歌,排排高悬的花灯将半座城都照得好似白昼,红墙绿瓦间车水马龙。 而与这繁华一街之隔的柴氏商行却早早闭上了门,唯有帐房还存点点光亮,里头有位当值的年轻人正在核对账目,丝毫未受外界纷扰影响。 察觉到烛火好像暗了几分,宁言停下手中的笔,挽起袖子又添了少许灯油,趁此机会他也能稍稍闭目养神。 度过了刚开始的迷茫与慌乱,如今宁言已经能较为平静地面对自己的处境了。 他穿越了。 如今天下局势有点类似于前世的五代十国,群雄并起,诸国间互相攻伐争夺中原正统的名头。 他所在的大周则相对好一些,经过几代明君励精图治,隐隐有气吞天下之势。 要说和前世有什么不一样的,那就是这个世界存在种种神异。 开玩笑,谁家护院能让数百斤的石锁上下翻飞?! 至于那种摘星拿月,搬山填海的高深境界,在每月发行的大周邸报上也能初窥端倪。 当然这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只是一个需要深夜加班的社畜。 除此以外,宁言还有一个很奇怪的系统。 【算、算、算!算他娘个鸟!真是龙游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你向来自诩机智无双,如今却只得添为一账房先生,耻辱、恼怒、懊悔……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见四下无人,你不由得打起了账目漏洞的主意】 这狗系统每天除了在他脑子里播报一些中二旁白,啥正事都不干。 签到功能呢?模拟器呢?新手大礼包呢?? 再不济也得给个什么商城好让他兑换高阶功法吧? 【你脑中浮现几丝杂念,但很快便将其抛之脑后,若是把未来寄托于虚妄的命运之上,又怎能登临大道之巅?是了,我命由我不由天!】 放屁!我也想躺赢! 宁言痛苦地揉了揉眉心,加班的同时还要忍受呱噪的系统在他脑子里阴阳怪气,这让他回忆起前世领着一帮猪队友通宵赶项目的日子。 毁灭吧,累了。 笃、笃、笃。 一阵有节奏地敲击声传来,宁言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小厮正端着托盘恭敬地站在门外。 那小厮脸上露出几分关切,躬身道:“宁先生可是又头疼了?需要叫大夫么?” “没什么,老毛病了……”宁言疲惫地摆摆手:“是来运啊,有什么事么?” “小姐看到这么晚账房的灯还没熄,料想是宁先生还没走,特意让后厨炖了碗人参雪蛤汤给您送来。”来运走到桌前,小心翼翼地从食盒中端出一个汤盅,“宁先生也是,这账目什么时候合计都行,但身子熬坏了可不值当啊。” “柴小姐有心了,麻烦替宁某转达谢意。” “这话儿啊,还是宁先生亲自去说吧。”来运意味深长道。 整个柴府谁还不知道如今柴家大小姐那一颗心就系在这小白脸身上? 说来也奇怪,宁言曾经不过是个屡试不中的穷酸书生,一个月前突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别的先不谈,光是他那不知何处学来的数算本事就极为了得,整个柴氏商行前后三年的账目被他理得一清二楚,硬生生踩着前任管事的脑袋成为如今柴府一等一的红人。 兼之长相俊朗、身家清白,背地里大家都在揣测,再过一两年恐怕见面就不是喊先生,而是喊姑爷了。 来运犹自庆幸当初没得罪过对方,想到这里,赶忙又从托盘里取出几枚银锭:“这是这个月的例钱,上次宁先生说要想提前支些,小姐便记下了,正好差我一道送来。” 【一个月才二十两的例银,去烟柳巷吃顿花酒都不够!你冷哼一声,区区柴府,不待也罢!】 宁言并没有理会脑海中的声音,反而心满意足地收起银锭。 平心而论柴府给的待遇并不差。 如今一斗米约莫十文,若是以米价折算,这二十两纹银换到前世可是将近五万的巨款,这还只是刚来一个月拿的底薪。 放眼整个明州城,他都是凤毛麟角般的…… 打工仔。 嗯,或许应该叫职业经理人更合适一些。 【手中攥着的银两足够三口之家整年的吃穿用度,可你却只觉得空虚。不够!还远远不够!想要填满那无垠欲壑,柴府、明州城甚至整个大周都不够!这一刻,你的内心陡然迸发出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 别在这发癫! 宁言暗啐一口,当即起身想要出去吹吹风,顺便让狗系统安静会。 “走吧来运,我送送你。” “哎呦宁先生!使不得使不得!” 来运受宠若惊,可毕竟抵不过内心的虚荣,半推半就间和宁言联袂走至庭院内,这才说道:“就送到这吧,我就不耽误宁先生了!” “嗯,回去路上小心些。” “好嘞!” 望着对方离去时那兴奋且得意的背影,宁言哑然失笑,只觉这个时代的人是真的单纯。 即便没有超凡的力量,凭借两世为人的经验,想来自己应该也能活得很安逸。 可明明内心早已有了盘算,当他抬头看向漫天星斗时,终究忍不住幽幽一叹。 还是……不甘心啊! 好不容易能重活一次…… 宁言无奈地摇了摇头,以自己目前的境况多想也无益,修行之事还需从长计议。 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获取柴家更多的信任,若是他能进入权力核心,功法资源自然会有。 哪怕是柴氏绝学《吞天九变》,他也未必没有接触的机会。 嘭!嘭!嘭! 几声巨响打断了宁言的思考,烟柳巷今日似乎迎来了什么贵客,朵朵绚烂的烟花冲天而起,空气中弥漫的刺鼻味道既熟悉又陌生。 只是这场火树银花没持续多久便戛然而止,反而是嘈杂的人声越来越震耳,甚至夹杂着女子凄裂的惨叫,听得他直皱眉。 隔壁现在玩这么变态的么? 可很快他便隐隐发现事态的发展有些不太对劲。 烟柳巷竟然传来刀兵交战的动静! “抓刺客!” 紧接着一道尖细的声音响彻夜空,整条烟柳巷顿时像是炸开的锅,火光四起,在一片哭喊声中,数道裹挟着玄光的身影在楼宇间来回腾跃,似乎在找些什么人。 同时,他还听到了外边有甲叶相撞之声。 什么人竟然能调动明州城的驻军?! 出大事了…… 宁言明白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也没了看热闹的兴致,只想赶紧回自己房间避一避。 可当他快步走至账房门口时,忽然愣在原地。 自己出来的时候,有把门带上么? 宁言脑中猛然想到某个可能性,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踌躇许久,嘴角不禁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自言自语道:“不会这么霉吧……” 下一秒,紧闭的房门豁然洞开! “不准出声。” 耳边响起一道略含威胁意味的警告,强烈的失重感紧随其后,宁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来时人已在账房内。 太快了,快到连残影都看不见! 一呼一吸间就把他挟持进屋,这种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晦暗的灯火随风摇曳,借着些许微光,宁言勉强能看清对方的样貌。 来者是位霓裳华服的美妇,眉如远山,肤赛冷雪,发髻散乱披下,苍白的脸上此刻没有一丝血色,反而平添了几分西子捧心的病态之美。 【你的目光在这女子成熟而起伏的身线上来回逡视,小腹升腾起一股莫名燥热。你邪魅一笑,这等人间绝色,合该助我修行……】 孽障住口! 宁言哪还有心思想别的,此刻一柄散发着浓重血腥味的长剑正横在他的脖子上! 那美妇人双眸中透着烈烈杀气,就这么冷冷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宁言本想敌不动我不动,可对方的剑先动了。 脖颈处霎时间被划出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逼不得已下,宁言只得咬牙道:“女侠且慢!我可以帮你!” 第二章 桀桀桀 “仙子且慢!我可以帮你!” “我凭什么信你?” 沈秋凝不为所动,把剑又往前递了几分。 这小淫贼刚才竟敢用那种眼神看她! 那种无比淫邪歹毒,像是看待猎物一样的眼神! 宁言根本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了,以至于一上来就下死手,赶忙又道:“就凭我如今生死只在女侠一念之间,我又怎敢……” “哦?刚才你可不是这样!” “刚才?什么刚才?”宁言只觉得莫名其妙。 这女人是不是杀急眼了? “刚才你……” 沈秋凝冷笑一声,本欲揭穿这小淫贼的面具,话到嘴边却停住了。 对方现在活脱脱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眼神澄澈干净,甚至还有几分委屈。 好像她才是蛮不讲理的恶人。 两幅面孔的强烈反差让沈秋凝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看走了眼,难道真要凭一己之见就断人生死? “若是再有下次,我就把你那对招子挖出来!” 犹豫片刻,她终究还是放下手中的剑,愤愤地丢下一句狠话。 捡回一条命的宁言长舒一口气,从袖中拿出还没焐热的工资,拱手道:“柴氏商行就毗邻烟柳巷,定是逃不脱搜查,到时候我让行内伙计在门口拖延片刻,女侠可趁机从后巷离去,沿水路往西便可出城。” “此去前路未卜,带些银子也好傍身,今晚之事,我保证守口如瓶!” 言下之意很明显,碰上你算我倒霉,能拦上片刻追兵我也尽力了,您老拿了钱赶紧走吧。 沈秋凝闻言并未表态,而是在书桌前安然坐下,指着桌上的汤盅问道:“里头为何物?” “人参雪蛤汤,刚炖的。” “你喝过了么?” “还未……” 沈秋凝点了点头,旋即端起汤盅低头嘬了一口,紧皱的秀眉一下子便舒展开来,美眸中重新唤现出神采,连汤勺都顾不上就这么咕咚咕咚往嘴里倒。 宁言都看急了。 这都啥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喝汤呢?都给你二十两了你上哪喝不行?? 他是真不想和这种危险人物扯上任何关系。 沈秋凝喝的很认真,连汤渣都不放过,直到汤盅见底了才不舍地将其放下,“汤炖的不错。” “若是仙子喜欢,待得他日归来,我必扫榻相迎!”宁言说话间语速都不知不觉快了几分。 这女人到底还走不走了?! 【得益于你狡诈的演技,这仙音宫的娘们对你的警惕已降至最低。快了!你感到自己的灵魂都在颤抖,就快成功了!只要再拖住她半盏茶的时间,待得她体内七劫指的暗劲爆发,届时便能夺其元阴,筑我道基!】 大哥这时候你就别添乱……不对! 宁言原以为系统又开始发病了,可播报声中几个陌生的名词让他心中一颤。 仙音宫?七劫指? 他可还未来得及过问对方的来历! “喂?你在听么!”沈秋凝轻叩了几下桌面,眉宇间隐隐藏着不满。 这小子好生无礼,竟当着她的面就这么开始原地发呆。 要不是自己身有暗伤…… 宁言如梦初醒:“啊啊。嗯,女侠请讲……” “我需要一间安静的偏房,起码一个时辰内,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明白么!” 偏房、一个时辰……是为了疗伤么? 宁言脑中思绪万千,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这个好说,敢问女侠师承何处?怕布置不当冲撞了门内规矩。” 沈秋凝不想在这种无谓的问题上多做纠结,索性道:“无妨,我仙音宫并无特殊忌讳。” “原来是仙音宫的前辈,久仰久仰。” 真是仙音宫的人! 宁言后背一阵发寒,他隐隐察觉到自己的这个中二病系统好像并不简单。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都说得通了。沈秋凝磨蹭这么久,不是不想走,而是根本走不远。 她的故作姿态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看出破绽! “少说废话,速去准备!”沈秋凝一口银牙咬得死死的,她快要压制不住体内的暗伤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刚才还恭恭敬敬随侍一旁的年轻人竟然直起身来,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么!” 若是之前或许宁言还会被她唬住,可现在他分明从沈秋凝脸上看出了几分色厉内荏。 半盏茶不过五六分钟左右,按时间推算,对方应该快顶不住了。 难道被他看出来么?不可能啊!这小淫贼分明只是个普通人…… 沈秋凝只当对方色胆包天,耐着性子又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我的剑可饶不了你!” 宁言摸了摸脖子处的血痕,叹了口气道:“我劝你不要动气,还是专心压制七劫指的暗劲吧。” 沈秋凝瞳孔猛地一缩,素手掐出一个剑指,仓啷一声,青锋出鞘! 他果然知道! 一定要在自己彻底丧失抵抗能力之前,先废了这小子,否则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青白色剑光犹如划破天际的匹练,照得人心头发寒! 宁言面对这势在必得的一剑,不闪不避,手中则在默默掐算着时辰。 啧啧啧,到底是被人小瞧了啊,有暗伤还敢玩这么极限。 咚! 长剑行至一半突然失去了控制,就这么擦着他的发梢飞过,斜斜钉在身后的梁柱上。 半盏茶,刚刚好! 沈秋凝噗地一声吐出大口鲜血,浑身一软便趴伏在桌上,双手止不住地颤抖,已然是暗劲发作,再无余力。 宁言对此没有丝毫同情,嘴里嘟囔道:“你是真想杀我啊……亏我还好心提醒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一个普通的账房先生。”宁言摇了摇头,卷起袖子向书桌走去。 他想做什么?! 沈秋凝猛然想起对方转瞬即逝的淫邪眼神,双眸中闪过一丝惊恐:“别,别过来!你,你要是敢动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宁言被她吵得耳朵疼,举起双手以示清白:“放心,虽然我的脑袋里有一些奇怪的声音存在,但我好歹背过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趁人之危的事情可做不出来。” “不过你把我桌子弄得这么乱,我总得收拾一下吧?” “你要是敢起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仙音宫不会放过你的……” “你不觉得你现在的威胁很幼稚么?” “你!” 她本欲再说些什么,可看到对方真的只是在擦拭桌子上的血迹,整理杂乱的文卷,一颗悬着的心好歹放了下来。 两人久久无言。 待得宁言收拾完屋内的残局,瞥了眼仍倒在桌上的女人,一言不发地背过身。 “你要去哪儿?” “还能去哪儿?当然是去通风报信了。”他撇撇嘴道:“我们非亲非故,你刚才甚至还想杀我,总不能指望我保你吧?” 沈秋凝顿时慌了,她并不怕死,但她还有未尽的使命,无数同道九死一生查探到的线索绝不能断在她手里。 “我和你做个交易,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关于秘境的惊天秘密!” “你就是告诉我光刻机全套图纸都不行,免谈。” “我可以保你功名利禄!” “谁知道你以后认不认账,没兴趣。” “那我……我可以教你修行功法!”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宁言在门口转了一圈又回到书桌前,“细说。” “下三品的功法我现在就能给你,中三品的功法得等到我脱困之后。”沈秋凝生怕这小贼不信,又补充道:“我可以立心魔大誓。” 宁言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心魔大誓的含金量他还是懂的。 这波赚大发了。 修行之道共分三关九品,下三品合称炼体关,象征着武者入道的三重天梯。中三品为炼形关,这个阶段的高手已经能以自身之气勾动天地,催使种种神通,属于各种民间志怪小说里出场率极高的劳模。 至于上三品炼神关就更夸张了,根据大周邸报上的描述,简直是人形核弹,完全超出了他对碳基生物的认知。 能直指中三品的功法,已经是一家中型宗门的立身之本了,这女人竟然舍得拿出来。 “成交,功法在哪?” 沈秋凝的双颊陡然浮现几丝红晕,咬唇道:“在我,在我衣衬里……” 宁言也是闹了个大红脸,不过想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近在眼前,当即抱拳道:“前辈,得罪了。” 半饷之后。 宁言独自坐在一旁,手里正捧着一扎古朴的玉简,呼吸略有急促。 这功法真软……不是,真白……啊呸,我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沈秋凝撇过头强装镇定,声音还在发颤:“我先教你打开前三层的口诀。” “嗯。” 场面很是尴尬,往日伶牙俐齿的他此时似乎失去语言能力,只木愣愣地低声应道。 【你只是略施小计便把对方的功法骗了出来,干得漂亮!然而这天真的女人还不知道,在前方等待她的,会是怎样的阿鼻地狱……】 听到这句话的宁言表情微变,就连口诀都顾不上,蹭地一下站起身来,眼中透露出浓浓的警惕。 若是以前他或许只会把这当作一句屁话,可自从知道系统可能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废物后,他不得不认真思考这句话背后的每一种可能性。 “你要干什么……” “嘘!别说话!” 宁言将耳朵附在门上倾听片刻,沉着脸将梁柱上的剑拔下,用湿布仔细擦拭干净塞进货箱。 “等会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出声。” 撕拉! 在沈秋凝要杀人般的眼神中,宁言将她的衣服撕了个大口子,露出圆润的肩膀,随后解下长衫替她披上,自己则搂着她坐回桌前。 隐隐感到怀中美妇在使劲挣扎,宁言皱起眉头,附在对方柳腰上的手用力捏了捏:“别乱动,相信我。” “我一定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你要想死我现在就把你交出去!大不了我再另找他人探究玉简的秘密!” 沈秋凝闻言,认命似地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拳头用力攥着,指甲刺破掌心渗出滴滴鲜红。 只有活下去,才有雪耻的机会! 门外的火光越来越近,就连先前模糊的人声都渐渐清晰了起来。 “你们……前面是柴家的机要之地,你们不能乱闯!” “滚!柴家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妨碍瑞王府办事?” 宁言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他明白这是他穿越以来最大的危机。 【岂有此理!几个六七品的蝼蚁也敢打扰你修行!你不得不暂时放下怀中娇蕊,阴冷的脸上弥漫着浓郁杀气。唯有他们的血才能抚灭你心头的怒火!】 中间还有六品的高手么,果然这活不好干啊…… 【你受够了蝇营狗苟,受够了委曲求全,来吧,战吧!三千大道我为尊!今日你便要以杀证道!】 “别吵!” 脑海中的声音直叫人心烦意乱,宁言也被带出几分真火,五官瞬间变得狰狞狠厉,但又很快恢复正常。 这狗东西真是一有机会就要把他往反派的路子上引。 对了,反派是怎么笑来着? 屋外,商行的伙计们各个灰头土脸,刚刚出声的来运更是被踹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 一位骨瘦如柴的老者在近百名披甲卫士的簇拥下缓步走入院内,瞄了眼账房内隐隐绰绰的人影,朝身后示意道:“先封了这庭院,别让任何人出入。” “诺!” 军列中立即分出十余人将账房团团围住,唰的一声,长刀齐齐拔出,动作干净利落,显然是支百战之师。 那老者点点头,正欲领着剩余众人夺门而入,忽然听得屋内传出一阵骇人的笑声。 “桀桀桀桀桀桀桀!” 第三章 其实我在第五层 石阶地砖在岁月的侵腐中被染成深浅不一的黯绿色,一股与陈腐的草木之气混合的霉味铺满鼻官,院落内到处都是一幅腐朽破败的景象。 与此同时,那阴恻恻的笑声骤然响起,不少人都被吓了一激灵,恰逢夜风大作,手中火把忽明忽灭,更添了几分诡异。 没点大病能发出这种声音么? 众军士们纷纷互视,从同僚困惑的表情中得出了答案。 应该是不行的。 但这种低级手段对那高瘦老者却是无用。 “哼,装神弄鬼。” 境界压制不是说着玩的,隔着大老远他便锁定了屋里二人的气机,是人是鬼看得一清二楚。 可他没走没几步,猛然发现身后众人竟然停住了,吊梢眼中顿时露出几分不满:“怕什么!” 人群中走出位持铁旗的小将,不卑不亢道:“庞先生这等修为自是不惧,但我麾下儿郎只是肉体凡胎,对付寻常武夫还好说,若是碰上邪道高人,怕是力有未逮……” 他们是明州城的驻军,可不是瑞王府的私兵。 说白了就是义务帮忙,若是真折损在这里怕是连兵部的抚恤都讨不到。 一个月才拿几个饷银,玩什么命呢。 “真当王爷会亏待你等?更何况里头那人根本是个普通人!” 那小将却巍然不动,挥旗大喝道:“结阵!不动如山!” 然后就开始明目张胆地摸鱼。 庞玉山当了这么多年的王府客卿,自然明白其中条条道道,懒得再多解释,暗骂一声便大步向前。 要不是府中家将眼下大多拱卫在王爷身边,何至于事事让他亲自动手。 庭院并不大,兼之他步履如风,账房已近在咫尺。 庞玉山甚至能听见门后那人的呼吸。 只不过想象中的慌乱并没有出现,反而无比平稳。 这小子倒是沉得住气。 就是不知道骨头硬不硬。 他狞笑一声,满头银发无风自扬,枯瘦的双臂突然像充气一样膨胀,磐石般的肌肉高高隆起,双手勾成鹰爪样式,在月光下映射出金属暗芒。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懒散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你这老东西不回仙风观窝着,跑来这儿作甚?” “还有你那半吊子的血鹰十三手就别卖弄了,丢人现眼。” 庞玉山闻言,心中大惊! 这人什么来头!竟然隔着门就看穿了他的跟脚! …… 【这老杂毛被你一语叫破来历,当即吓得六神无主,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天威如狱!六品又如何?在你脚下,众生皆为蝼蚁!】 成了! 冷汗在宁言的额角滑落,他看不到外面的景象,只能根据脑中提示去模拟对方动作。 而这无异于在刀尖上起舞,稍有不慎便是万丈深渊。 当然什么天威什么蝼蚁的屁话,他是不可能信的,真有那么猛他早就斗破苍穹,武动乾坤了。 不仅要和庞玉山斗智斗勇,还要和这狗系统斗智斗勇,宁言只觉得无比烦躁。 就不能和隔壁深蓝学一学? 【竖子,安敢乱我道心!你猛然醒悟,幸得灵台清明才未堕入魔道,对门外那罪魁祸首的恨意又深了几重】 我看你才像个魔教中人! 宁言眉宇间闪过几丝戾气。 …… 有杀气! 庞玉山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忽如鬼魅般地向后挪移一丈有余,脸上惊魂未定。 绝对是杀气! 要不是自己闪躲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庞玉山暗叫不好,到底是自己立功心切,有些托大了,谁能想到柴府里竟潜藏如此高手。 他会血鹰十三手并非什么秘密,但他是仙风观叛徒的事情可从未与他人提及过! 只一眼就能认出他潜藏的功体,这等修为与见识绝非常人。 他越想越后怕,对方到底是何等境界?从气息上竟看不出任何端倪,分明是到了大音希声,大象无形的高深境界! 五品?四品?还是说,炼神关的强者…… “庞先生可是有什么发现?”那持旗小将见他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不由得紧张起来。 庞玉山死死盯着屋内人影,沉默良久,开口道:“你们先出去吧,别让人进来。” “老夫与……与故人叙叙旧。” “当然,你们愿意留下也无妨,只不过老夫这故人脾气可不太好。” 一听又能摸鱼,持旗小将眼睛都亮了,马上抱拳回道:“那此处便交给庞先生了!” “行阵!其疾如风!” 军旗舞若苍龙,场内近百军士随旗而动,不多时便撤了个干干净净。 待其余人等散去,屋内传出不咸不淡的两个字:“聪明。” 庞玉山暗舒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以里头那位存在的修为明明可以把他们全部杀光,却迟迟不动手,定是另有隐情。 或许,这便是他庞玉山的机缘…… “敢问前辈名讳?” …… 这老东西还真狡猾。 宁言不敢懈怠,这个世界的修行中人极重门派传承,若是随便报个名字,几番交谈下便会露馅,索性道:“我是谁你无需多理,你只需知道我与仙风观有旧,相逢是缘,这便送你场造化,你可敢要?” 那老头果然上钩,急不可耐道:“敢问前辈,是何等造化!” 宁言清了清喉咙:“你可知你命不久矣?” “什么!” 一声惊呼,门外再无回应。 怀中的沈秋凝也是吓了一跳,猛地抬起头,使劲朝他使眼神。 别把这老东西惹急了。 宁言不以为意,只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安分一些。 他要做的就是等。 终于是庞玉山先按捺不住,打破了沉默:“还请前辈解惑!” 这不就来了么! 宁言冷笑一声,回想起刚才脑中的播报:“气海上方一寸八分,神阙下方两寸三分,自己试试看吧。” 这两个命门便是系统给他的答案。 但与沈秋凝的情况不同,她那是暗伤发作,坐收渔翁之利即可,而庞玉山的命门必须自己点中才能生效。 关键那老头又不是白痴,怎么可能站着让他点! 反正都是骗,不如骗个大的。 庞玉山将信将疑,直接找了块青石板盘膝坐下,谨慎地催动体内真气向宁言说的两个地方进发。 谁知不试还好,一试之下,真气竟突然失控,分成一阴一阳两股气劲在经脉中乱窜! 噗! 听到外面熟悉的吐血声,宁言强忍住笑意,又道:“自己修炼出了岔子都不知道,可悲可叹。” 这是遇上高人了! 庞玉山双眼通红,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敢问前辈,可有化解之法?” 宁言当然不会露怯,一下子怼了回去:“我是你爹么?这种事也要我教?!” 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顿,庞玉山却没有丝毫不满,反而点了点头:“前辈教训的是。” 高人嘛,有点脾气不很正常? 修行的事,别人能提点一下已经是莫大恩情了,多半还得靠自己。 “因果已了,你且去吧。”宁言估摸着对方这伤势一时半会也动不了手,旋即下了逐客令。 “不急!” 庞玉山忽然站了起来,一揖到底:“前辈赐我如此机缘,还是需当面拜谢为好,否则传出去,外人岂不是会说我仙风观不懂礼数?” 这句话一下子让刚缓和下来的局势又紧张了起来。 沈秋凝死死抓住宁言的衣角,贝齿咬得紧紧的。 庞玉山依旧保持着作揖的姿势,头埋地极低,脸上若有所思。 屋里另一人的呼吸,乱了! 为什么呢…… 如今冷静下来细细回想,确实有些存疑的地方。 屋里还有一人到底是谁?那位前辈高人为何一直不出面?明明有如此修为,为何一而再再而三饶过自己等人的冒犯,甚至好心指点修行上的问题…… 那套说辞,实在太过牵强。 庞玉山不会全信,也不会全不信,决意暂且先试上一试,要是那高人敢出面,他二话不说磕上三个响头就走,绝不纠缠。 要是迟迟不愿出面,那可就不好说了。 回答他的,只有干净利落的一个字。 “滚。” 庞玉山缓缓抬起头:“前辈又何必拒人千里之外……” “我说滚!没听见么!” 这一声已隐隐带上几分怒气。 庞玉山腰板挺得笔直,缓步向账房走去:“以前辈这等通天彻地的修为,若是在瑞王处定能得重用,我既受前辈大恩,愿意引荐一番。” “不需要!” “是不需要么?还是……有什么不便之处?” 语毕,庞玉山连装都懒得再装,屈指一弹,鹰啸声乍起,指尖迸发的血色流光瞬间击破了窗户。 就让老夫看看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里头那人似乎早有准备,窗破的同时油灯也一同被扑灭,屋内顿时陷入重重黑暗。 可庞玉山还是看到了那一闪而过的景象。 孤男寡女,衣衫不整,月夜私会…… 将这些关键词整合在一起,庞玉山瞬间明白了所有缘由。 哪有什么前辈高人! 那小子看样貌不过弱冠,兼之对仙风观如此熟悉,多半是某个道门正宗的嫡传弟子。 明明是前途无量的英才俊杰,竟然在深夜与柴府女眷私通! 这等自毁名声的丑闻确实不好声张。 难怪一直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屋内的年轻人又羞又恼,一副要出来拼命的样子。 “误会!都是误会!” 庞玉山自知理亏,生怕留下来被杀人灭口,兔起鹘落间已跃至院墙外,临走前还不忘说道:“阁下放心,老夫什么都没看见!” 他娘的,现在的后生怎么这么猴急! 就不能找个僻静的地方办事么? 庞玉山倒是真有些后悔了,本来挺好的一个结交机会,现在搞得和生死仇人一样。 自己撞破了对方的丑事,要是下次再遇见多半是不能善了。 唉,看来得先出去躲一阵了…… …… 屋内。 宁言搓了搓自己脸部肌肉,一直摆弄表情演戏他也挺累的。 “你这坏种,哪来这么多骗人的套路。” “读书人的事情那能叫骗么,这叫智取!” “呸,你这样的也配叫读书人……你,你还不放我下来!” “先不要动,人还没走远。” 其实他也不知道对方走了没有,只是对付这种狡猾的老东西,多留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房间内又归于安静,静到两人的心跳都能听见。 噗通、噗通、噗通。 沈秋凝跟只鸵鸟似地把头埋在宁言胸口,小巧而又精致的耳垂滴血般通红。 馨香满怀,宁言却不敢做他想,眼观鼻鼻观心,心中默念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 两人极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系统和外头都没有任何动静,宁言才出声打破这种略微旖旎的氛围。 “前辈,应该是安全了。” “……” “前辈?可以起来了。” “……” “前辈?女侠?仙子?” “……” 宁言越喊越觉得不对劲,赶忙查看沈秋凝的状态,只见她双眸紧闭,气若游丝,早已失去意识。 “大姐你别死啊喂!好歹先把玉简口诀告诉我啊!” 第四章 他化自在天 好疼…… 我……还活着么? “醒了?” “谁!” 沈秋凝猛地坐起身,慌忙扯过被褥裹住身子,神色紧张地扫视着四周。 房间并不大,除了书柜琴案外家具寥寥,正中间摆了张老旧的四方桌,有位一袭长衫的年轻人正坐在桌旁慢条斯理地喝着粥。 “你倒是睡得舒坦,昨晚我可被折腾得不轻。” 已经是第二天了么? 对了,昨晚就是这个登徒子惊走瑞王府的追兵。 话说他竟然对我做那种事…… 沈秋凝凤眸微眯,悄悄从腰间捏出一柄簪子,皓腕一抖,那簪子竟如离弦之箭激射而出! 宁言好端端喝着粥,忽然感觉什么东西从他头顶掠过,咣当一声汤勺都掉在地上,瞪大眼睛道:“一大早发什么疯?!” 奶奶的,这女人玩阴的是吧! “昨晚的事情你要是敢说出半个字,我就杀了你。”沈秋凝板着脸警告道,随后下意识地向手边摸去,却摸了个空。 “你在找什么?” “我的剑呢?” “哦,你说那柄剑啊,我已经处理掉了。” “什么?!” 沈秋凝的声音陡然高了八度。 宁言看了眼几乎没入墙体的发簪,耐心解释道:“瑞王府能摸到这里绝非无的放矢,必须放出些饵料才能把他们彻底引走,否则后患无穷。” “你可知那柄剑对我意义非凡……” “那又怎么样。”宁言打断道:“总不能指望我再陪你玩命吧?” 沈秋凝一时语塞。 “我和你们这些高手不一样。” “我输了,会死的。” 宁言叹了口气,随后转过头继续对付碗里的早餐,“帮你煮了碗药粥,补血养气,再不喝就凉了。” “你之前的衣服已经不能穿了,给你新备了套,也不知合不合身,凑合穿吧,就放你床头。” “还有你放心,昨晚我睡得隔壁。” 沈秋凝顺着他的话向床边望去,果然发现一套叠地整整齐齐的新衣。 光看料子似乎是南边传来的蜀锦,颜色并不花哨,暗缀的团花纹饱满明艳,摸起来又细腻又滑软。 “这料子,应该不便宜吧……” “说来你衣服还是我弄坏的,总得赔件过得去的。”宁言笑了笑:“喜欢么?我可挑了很久呢。” 沈秋凝神色复杂地看了宁言,在她过去的人生中并没有太多与男子相处的经验,这种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俏脸微红,支支吾吾憋出一句:“一、一般般。” “你要敢偷看,我、我定饶不了你!” 唰。 床榻两旁的帷帐被放下,紧接着从后面传出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 宁言目不斜视正襟危坐,他想挑战一下自己的软肋。 良久,换完衣服的沈秋凝终于从帷帐后钻出,先是看了眼宁言,见他如石佛般背身坐着,轻轻舒了口气。 “我可以动了么?” “随你。” 宁言如释重负,活动了一下脖子,眼睛余光扫到沈秋凝身上时突然定住了。 饶是他上辈子见惯了秋月春风各式佳丽,此刻心也不禁漏跳了一拍。 凤眼半弯藏琥珀,朱唇一颗点樱桃,配上衣袂飘飘的素色长裙,既有成熟女子的风情,又夹杂着些许天真少女的娇憨。 他难得和脑中的狗系统达成了共识。 人间绝色。 许是感受到对方的灼灼目光,沈秋凝不自然地扭过头,羞怒道:“看什么看!” 说罢还不解气,作势便要去抠对方的眼珠子。 经过一晚上的休整,她一身实力也恢复了三四成,如今一手探出,烈烈掌风扑面而来,宁言慌忙一个侧滚躲开,惊声道:“你来真的啊?!” 看到这小子狼狈的模样,不知为何沈秋凝心头竟有几分快意,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勾起:“原来你也会怕?” “投降了投降了。” 宁言收起打闹的心思,掸了掸衣摆上的尘土,又从怀中掏出玉简置于桌上:“答应你的事情我已经做到了,该你了。” 这才是他眼下最关心的事情。 也是他穿越至今最大的执念。 世界的裙角正对他一点点掀起,只要再往前一步就将那片神秘区域尽收眼底。 他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沈秋凝瞧见玉简,嘴边笑意渐渐褪去。 终究是躲不开么…… 宁言敏锐地捕捉到了对方的小表情,皱眉道:“你不会反悔吧?” “有心魔大誓为束,自然是不会反悔的。只是……” 沈秋凝轻抿嘴唇,竟一时不知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她很清楚,宁言和她本就萍水相逢,对方愿意豁出性命把她从瑞王府手里救下来,为的就是这本功法。 若他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渣,沈秋凝自然不会有任何心理障碍。 可他偏偏不是。 虽然自己左一句小淫贼又一句登徒子,可他却始终恪守君子之礼,并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光是这一点就足以令无数所谓的正道侠士汗颜。 宁言是个好人。 正因为如此,她的良心才会更加不安。 宁言恨不得抱着功法直接开冲,猴急道:“那,你赶紧的啊?” “好。” 沈秋凝深吸一口气,双手连结数印,口中念念有词:“黄青玄晖,元阴上气,散蔚寒飙,条灵敛胃……” 玉简表面蓦然浮现乳白色辉光,一股无形之力将它缓缓展开,先前空白的玉简表面开始依次浮现文字。 待得沈秋凝颂完全部口诀,这扎玉简已全然变了模样,透体的寒气逸散而出,刚一接触,宁言甚至还觉得有些冻手。 这就是神通么! 宁言如获至宝,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兴奋,抱着玉简就打算研究起来。 “等等!” “又怎么了?” “这功法名为《九素玄女经》。”沈秋凝不敢看他,“只有,只有元阴未泄的女子才能修炼……” 宁言脸上的笑容一滞。 “你是说元阴未泄的,女子?” “嗯……” “那个,元阳未泄的男子就不行么?” “不行……” 坑爹呢这是!! 这不就武侠小说里的童子功么?还特么是性转版?! 宁言其实有想过沈秋凝给他的功法会不会有某些缺陷或特殊限制。 毕竟高阶功法这种东西怎么可能那么简单就给出去。 可他真的太缺功法了,甚至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只要不是类似葵花宝典那种要求特别变态的,忍一忍就过去了。 谁知连忍一忍的机会都不给,性别这块卡得死死的。 短短的几句话,将宁言的满腔热血瞬间浇灭了,人生的大起大落无非如此。 “也就说,我忙活了一晚上,最后拿了本我根本练不了的东西?” 沈秋凝揪弄着衣角,低头轻声道:“对不起,我骗了你……” 宁言握紧拳头,冷笑道:“对不起有什么用?还不如以身相许更实在一点。” “你!” 沈秋凝何时受过如此折辱,怒目圆睁,可当她看到宁言冷漠的眼神时,语气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这就开摆了是吧! 宁言都快被气笑了,可他又能怎么样呢? 衡量了一下双方的武力差距,也只得自嘲道:“算了,是我大意了,怨不得旁人。” “我仙音宫的功法都为女子所练,我也不是刻意欺瞒……我,我愿起心魔大誓,定会为你寻来适合的……” “别老起誓了,心魔也会累的。”宁言摇了摇头,指着门口道:“你走吧。” “若是以后遇上难事,可来仙音宫寻我……” “走!” 沈秋凝身子微微一颤,嘴唇动了动却没再说什么,只是叹息道:“那你多保重。” “不劳前辈费心了。” 就像她来时那样,沈秋凝走得时候也是无声无息的。 对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她根本没脸再待下去。 宁言独自坐回桌边,瞅了眼还热乎的药粥,喃喃自语道:“得,这粥也白煮了。” 好歹是凌晨四五点起床弄的呢…… 要不,等会给柴茹茹送过去? 想到这里,宁言也被自己逗乐了,自己是越来越像渣男了。 刚开始他确实气得发抖,但很快便调整好了心境。 事已至此,再摆个臭脸亦无济于事。 所幸情况倒还没那么悲观,虽然《九素玄女经》他无法修炼,可功法本身的价值还是存在的。 完全能拿来以物易物。 但自己目前只是一个不入品级的普通人,寻常地痞都打不过,若拿出这等功法,十有八九是保不住的。 得再想想办法了…… 不过在这之前,宁言打算先研读一下《九素玄女经》的具体内容。 毕竟也是自己好不容易拼回来的,即便练不了,好歹能当个科普读物,说不定以后修行上的瓶颈还在能这里面找到答案。 宁言沉心静气,渐渐找回上辈子看科研文献的状态。 【仙音宫的功法也不过尔尔!你只粗粗扫了眼便已参透其中奥妙,也就那群娘们会把这当个宝!】 牛的,有本事去围脖叫,看别人冲不冲你就完事了。 系统都给你干碎咯。 【这本功法让你对天地之道有了更深的领悟,你觉得自己与那些传说人物的差距渐渐缩小。好!古有释迦摩尼树下成佛,今我宁言便白日问道!】 还有完没完了…… 可让他意外的是,眼前的所有文字竟突然像活过来了一样,在玉简上肆意蠕动,脑中猝然传来一阵刺痛。 【我悟了!我悟了!你扬天长啸,心中涌现出无限快意,凭这本自创功法,足以纵横世间!天不生我……】 宁言已经没有心情听系统后面如何扯淡的了,他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台满负荷运转的机械,吱嘎作响,已经处于崩溃的临界点。 玉简中的所有文字都被拆解重组,无数玄奥的字符直往他眼睛里钻,在他灵魂深处留下深深烙印。 躲不开,避不过。 宁言想停下来,但整个过程根本不受他控制,他除了默默接受别无他法。 痛,太痛了! “啊啊啊啊……” 宁言痛苦地抱着头状若疯魔,冷汗将他衣服都浸透,眼前景象渐渐模糊。 一定,一定要撑住! 就在他将要彻底失去意识的那刻,玉简上的最后一个字符终于编译完毕,所有痛苦骤然消散。 呼,活过来了。 宁言浑身一软,直直摔倒在地,玉简也啪得一声砸他脸上。 这一砸让他清醒了不少。 “疼、疼、疼……” 宁言疼得龇牙咧嘴,用尽剩余力气将玉简扒拉开,忽然愣了下。 嗯?上面字好像变了? 先前工整的字迹消失不见,开篇是扭扭曲曲的五个奇怪符号。 这种符号并不属于他熟知的任何一种语言,但宁言却能很自然地明白其中含义。 《他化自在天》 第五章 系统的险恶用心 譬如欲界诸神力,天魔波旬为第一。 这是宁言前世在《杂阿含经》中读到的一句话。 天魔波旬的居所便在他化自在天,也是在佛教欲界六天的最高一重天。 这玩意一看就不像正经人修炼的东西啊…… “你还好吧?!” 耳边传来一声急呼,宁言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搀起,转头看去,不是沈秋凝又是谁? “你……还没走?” 沈秋凝默不作声,顾不得自己重伤未愈,双手连点宁言周身大穴,助他调理气机。 她其实一直没走远。 说来也奇怪,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沈秋凝却很肯定,以宁言的性子,怕是不会就此罢手。 因此当她感受到屋内有异动时第一时间便赶了回来,生怕这小子一时想不开,强练功法损害己身。 果然,刚进来就看到他倒在地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宁言突然笑了,柔声道:“正好,粥可以不用浪费了。” 沈秋凝却没那么闲的心思,一脸愠怒:“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危险!” “修行之事,稍有差错便是万劫不复,一点都马虎不得!” “知道知道。”宁言打了个哈哈,指着玉简开篇的一行字:“你快给我念念上面写的什么。” “九,素,玄,女,经……”沈秋凝没好气道:“你不识字么?” 果然,只有自己的视角会出问题! “别停,继续念。” 沈秋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不过还是照他所说,将后面内容一一复述出来。 宁言面不改色,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 他能通过简单的唇语分辨出,对方念出来的东西和他脑子里接受到的完全不一样。 仿佛出现了某种认知障碍。 不光是视觉,还有听觉么…… 若是以此推测,恐怕他通过任何方式获取到的功法内容,都会被系统扭曲。 而这还不是最要命。 《他化自在天》只记载了到下三品的修炼功法,原版的《九素玄女经》分明能修炼至四品巅峰! 缩水这么多? 宁言轻抚着玉简,露出沉思的表情。 看来想要推演至更高的境界,一本《九素玄女经》远远不够。 “下次别这么乱来!” 沈秋凝的声音把宁言拉回现实,他稍稍回神,看到对方正要往门口走去,下意识问道:“你去哪儿?” “当然是识趣地自己滚了,难道还等某人赶我?”沈秋凝面寒如霜,说话硬邦邦的。 宁言却看到她嘴角渗出的血迹,显然是刚才仓促运功牵动了旧伤。 这女人……倒也没那么坏…… 先前的一肚子气早已消得差不多了,如今见这美妇一副凄凄惨惨的样子,宁言心头一软:“你伤还没好,外面太危险了。” “与你无关!” 嘶,咋还耍上脾气了。 但宁言两世为人,岂会被这种小场面拿捏,当即诚心实意道:“我承认我刚才对你说话声音有点大了,我不应该对你撒气的。” 沈秋凝闻言脚下一顿,也不说话,就这么停在那里。 有戏! 宁言趁热打铁:“刚才实在是我太过心急,这才失了分寸,若有得罪之处,实非我本意……” 沈秋凝这才转过身,蹬蹬蹬走到宁言面前,从怀里掏出一沓厚厚的书页塞进他手里。 “这是什么?” “功法武技!”沈秋凝努力藏起心头的委屈,咬唇道:“还有我沈秋凝说过的话决不食言,这些就当是利息,我一定会给你找到合适的功法!” 沈秋凝?原来她叫这个名字么。 “秋水蒹葭凝白露,春风杨柳拂蓝桥……好名字。” 沈秋凝大部分时间都在宗门内潜修,哪见过这阵仗,脸上蓦地浮现两片红霞,佯怒道:“用不着你多嘴!” 他倒也有几分文采…… 不知不觉间,两人对彼此的印象都发生了不小的转变。 宁言摩挲着手中书页,上面的墨迹还未干透,一看就知道是刚写完的。 想到自己才把她气走,人家却还在外头兢兢业业帮自己誊抄功法武技,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不禁叹声道:“沈仙子尽管放心住下吧,在你离开明州城前,宁某定会保你周全。” “大言不惭……”沈秋凝扭过头不想看他,良久,又出声道:“怎么不喊我前辈了?” “你我历经昨夜种种,也算生死之交,何必那么生分呢。” “你还敢提!”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还有,你叫什么。” “单名一个言字。” “嗯……” 沈秋凝沉着脸坐到桌边,那表情恨不得将生人勿进四个字刻脑门上,刚喝了勺药粥便愣住了,紧接着便是一口又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这混蛋做的东西为什么这么好吃…… “慢点喝,罐里还有,喝完了我再给你盛去。” “我自己会盛!” 不得不说看美人吃东西也是一种享受,可惜宁言还没看几眼就被对方逮了个正着,差点又是一顿毒打。 啧啧,人长得挺好看,就是脾气不太好。 宁言撇撇嘴,转而看向手中书页。 由于是仓促间手写的,并没有详细分类,他只能先简单翻阅一遍做个大概归纳。 或许是沈秋凝了解他的境况,其中还是以功法为主,辅以拳掌、剑诀以及身法三个门类的武技。 虽然品阶都不高,但胜在全面。 这沓书页可以说帮他打造了一套初学者专用的战术体系。 进可攻,退可守,实在不行还能战略转移。 什么叫专业! 宁言悄悄瞥了眼那美妇,以前别人说女大三,抱金砖,他是不太信。 现在信了。 “你也不用谢我,我说了我会教你修行功法的。”沈秋凝头也不抬地回道。 “这份大礼确实太过沉重,要不我喊你一声师父吧。” “不可以!”她心中一紧,突然察觉到自己的反向好像大了点,又若无其事道:“我们仙音宫不收男弟子。”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你努力隐藏起眼中的阴鸷,有朝一日定要叫这高高在上的女人付出代价!】 大爷您醒了? 对于系统宁言现在是又爱又恨,一方面时不时犯病让他像个精神分裂的患者,另一方面又确实能在修行与对敌上给他提供些许帮助。 光是那本《他化自在天》就替他解决了燃眉之急。 唯一副作用便是后续功法不好求。 说起功法,宁言从书页中抽出一部分摆到面前。 武技部分他已粗粗扫过,并没有出现任何异样,但面对修行功法时,脑中还是会传来轻微的眩晕感。 当他细细端详时,功法上的文字果不其然又变了样。 【哼,粗浅的庄稼把式!你目露凶光,这女人竟敢用这种东西糊弄你,应当惩戒一番!】 【什么垃圾!你心中升腾起无名怒火,这女人竟敢用这种东西糊弄你,应当惩戒一番!】 【这运气法门简直狗屁不通!你将手中的书册往桌上狠狠一掷,这女人竟敢用这种东西糊弄你,应当惩戒一番!】 …… 在脑海中来回“惩戒”了五六次后,宁言终于确定,想要靠低阶功法把《他化自在天》推演至更高层的想法无异于天方夜谭。 起码下三品的功法是远远不够的。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这狗东西的险恶之处。 由于系统的存在,任何功法到他眼里都会转化成《他化自在天》。 《九素玄女经》已经是难得一见的功法,尚且只能推演至七品巅峰,他想要达到更高的境界,恐怕需要海量的高阶功法。 可高阶功法毕竟不是路边的白菜,都是各大宗门世家的不传之秘,那不是单纯的功法,那是道统,是人家的命根子。 命根子怎么可能随便给人看。 想要补完《他化自在天》,就只剩下一个答案。 买不到就去骗,骗不到就去偷,偷不到就去抢。 放下所有的良知与道德,才能变得越强,走得越远。 而这将会是一条举世皆敌的道路。 除非他能甘心入宝山而空手回,就这么守着狗系统一辈子摆烂。 可杀人夺宝这种事情一旦尝到甜头,后面想要再从良就很难了。 特别是还有脑子里的声音在推波助澜。 现在想想,《他化自在天》这个名字还挺恰当。 天魔波旬在逆佛乱僧时,便是极尽威吓利诱、诓瞒误导之能事。 “不知道我能不能顶得住……” 趁着沈秋凝还在干饭,宁言神色一变,抱着玉简和书页向厢房走去。 第六章 我还没用力,你就倒下了 宁言这前身虽没什么本事,但祖上也阔过,据说曾官至六部侍郎,当年可谓车马盈门,好不风光。 可惜后人不争气,时至今日只留下座三进三出的宅子,其余能卖的基本全卖了。 不过宁言还是挺知足的,起码宅子够大,地段也不错。 这里可是明州城的cbd。 周围邻居都是什么身份?左一个司马,右一个参军的,出门没个八驾马车都不好意思和人家打招呼。 倒是有不少人曾暗中找过前身,想要买下宁家的宅子。 可惜前身当时满脑子都是重振宁氏荣光,明确表示祖宅死都不卖。 然后他就死了,自己得以借尸还魂。 宁言现在都没弄明白这两者有没有必然联系,总之他看周围邻居都挺不顺眼的。 巧的是他的邻居们也是这么想。 “呦,这不宁言么,又去给柴家帮工啊?” 刚从家里走出,宁言便听见路边传来刺耳的嘲笑声。 说话的是个锦衣少年,看样貌约莫十五六岁,本该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却显得有些精神萎靡,眼圈灰黑。 宁言并未回话,视线在对方的裆部略微停留,轻蔑一笑便转身而去。 他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给我站住,你什么意思!”锦衣少年顿时急了,像是被人逮住了痛脚,红着脸破口大骂:“孙二,上去狠狠揍他!” “是,少爷。” 身旁一位穿着粗布短衫的汉子闷声应道,只简单活动了下筋骨便朝着宁言大步冲去。 锦衣少年犹豫片刻,又补充道:“教训一下就行了,下手别太重!” 他知道孙二可是九品武者,双臂已有数百斤的力气,碗口粗的树木都能一拳打穿,宁言那细胳膊细腿怕是扛不住他全力一击。 孙二点点头,纵身一跃竟有一丈多高,嘴里不忘提醒道:“宁公子小心了。” 他屈指成爪,内力灌于双臂,使出了自己的得意招式。 伏虎拳·饿虎扑羊! 这套伏虎拳听名字就知道是江湖中最常见的拳术,可在孙二积年累月的演练下,倒是威势不凡。 然而让孙二没想到的是,就在即将触及到宁言后背的刹那,他眼前忽然一花,竟扑空了! “你在干什么呢孙二!” 锦衣少爷并不知道那些内情,他只看到宁言双肩一晃,也不见脚下有何动作,孙二自己就往旁边空无一人的地方乱抓。 这两人的交情啥时候好到一起打假赛了? 宁言眉头一挑,又添了把火:“就这?” “再来!” 孙二咬牙道,他要上全力了。 伏虎拳是套硬桥硬马的功夫,因此孙二的攻势大开大合,每一步踏出都在地上震起滚滚烟尘,双拳轰出带起虎啸之声。 可任凭他拳速再怎么加快,每次都差一点。 就差那么一点点! 宁言的身子好似全无重量,始终与他的拳头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好似随风而动的杨柳,在狂风骤雨中岿然不动。 孙二就算再怎么眼拙,他也看出这小子绝对学了套极为高明的身法。 “加油啊孙二!揍他!” 孙二听着自家少爷的呐喊,有苦说不出。 对方实在太滑溜了! 久攻不下,孙二的气力没过多久便被耗了个七七八八,累得气喘吁吁,眼中充满了红血丝。 宁言双手负在身后,舔了舔嘴唇有些意犹未尽:“不打了?” 他还没出汗呢。 《扶柳身法》本为仙音宫前辈所创,讲究一个柔美灵动,如今在他使来,倒显出几分洒脱飘逸。 “那……当然不可能!” 孙二眼底闪过一阵决绝,猛地一提气,趁着双方距离拉进,悍然出拳。 正是伏虎拳中的杀招恶虎翻山! 他全身的血气与内劲在此刻尽数爆发,在拳锋处甚至隐隐出现虎头虚影,虽然没有达到凝形的程度,但在普通九品武者中已是难得。 先前还左躲右闪的宁言此时却定在原地,木愣愣地看着他出拳。 不会把他打残吧…… 孙二心中有些不忍,下意识地收了几分力。 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呢。 可他一拳下去竟如泥牛入海,宁言就这么不闪不避硬生生抗了下来,脸上还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化自在天的第一重,原来是这个样子的么……” 什么意思? 孙二脑中闪过一丝疑惑,突然间瞳孔一缩。 只见宁言反手一拳击出,拳锋处的猛虎气浪竟有如实质! 同样是恶虎翻山! 如果说孙二的伏虎拳是乳虎初啸,那宁言的这一拳便是虎震山林! 两者差距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吾命休矣! 强劲的拳风迎面扑来,吹得他五官都快变形了,可终究是在离他脸最后一寸的地方停了下来。 孙二目光呆滞,双膝一软跪坐在地上。 活,活下来了! 可是为什么,他的伏虎拳比我厉害这么多…… 宁言化拳为指在他额头轻轻一弹,摆摆手道:“下不为例啊。” 要不是孙二刚才刻意留力,自己这一拳定是要将他揍个头破血流的。 好在他还算有点良心。 “李太安!” 锦衣少年蹑手蹑脚地正欲开溜,却恰巧被宁言叫住。 “喊、喊小爷干什么!” “你在我家门口干嘛?” 李太安梗着脖子道:“这条路是你家的么!小爷我想去哪就去哪!” 宁言举起拳头,恶狠狠地一笑:“看来你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别别别!”李太安被吓一跳,立马抱着脑袋蹲在地上,“这不烟柳巷被封了么……别人也不和我玩,我就只好来找你斗斗嘴……” “你这是斗嘴么,要不是我神功盖世岂不是就被你阴了?” “谁知道你这么晚才出门嘛,我都等烦了……”李太安有些委屈:“再说你不是也没啥事么。” 宁言后知后觉,抬头看了看日头。 原来都过午时了啊…… 从早上得到功法武技起,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时辰了。 当然这三个时辰宁言也不是虚度的。 爆到了技能书哪有不点技能的道理! 听狗系统吹了这么久,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天赋异禀了,修行竟格外地顺利,几乎是眨眼间就诞生气感,两个时辰便已行遍大小周天,成功踏入九品武者的行列。 至于内劲具体有多强嘛…… 目前大概就是斗之力三段的水平。 这也没办法,毕竟修行还是要花些水磨工夫的。 剩余的一个时辰,他则选了套武技先练着。 武技与功法不同,共分天地玄黄四个品阶,习练时并无具体修为限制,只要命够硬,理论上讲九品武者也能强练天阶武技。 至于体内经脉气海能不能扛得住反噬就是另一回事了。 宁言本想挑本黄阶武技练练手,却在沈秋凝的指点下改为玄阶中品的《扶柳身法》。 按她所说,先学个能跑路能保命的比什么都重要。 果然刚出门就用上了。 话说自从遇上了这女人,他都开始走运了,想啥来啥。 “那个宁大哥,我……我可以走了?” 宁言沉吟片刻,开口道:“别急嘛,和我讲讲烟柳巷。” 要讨论这个李太安可就不困了,顿时眉飞色舞:“那你可是问对人了!说起烟柳巷,不得不提倚翠阁的兰儿姑娘,她手上功夫可是一绝,宁大哥你要是第一次去……” “谁要听这个!”宁言满头黑线:“讲讲怎么被封的。” 第七章 我就不戒了 明州城内,古运河旁。 艳名远扬的烟柳巷便坐落于此。 往日车水马龙的街道如今显得有些冷清,一帮玄衣捕快正守在巷口,神情严肃地扫视着路过的每一个人。 对面茶肆。 “别看了,进不去的。”李太安老气横秋道:“你要是真想尝尝鲜,等下次解封了,小弟做东!” 宁言收回视线,抿了口茶:“带银子了么?” “带是带了……” “给我。” 李太安愣了下,看了眼就一街之隔的衙差,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还有没有王法了?这么明目张胆的么?! “姓宁的,你别欺人太甚!” “我在古籍看到一篇固本培元的秘术,据说能让八旬老汉枯木逢春。” “区区身外之外何足道哉,哥哥要多少尽管拿去。” 李太安摘下腰间悬着的钱袋双手捧上,和颜悦色道:“话说这秘术,它保真么?” 宁言随口敷衍道:“你我兄弟二人情同父子,怎么可能骗你呢。” “有哥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太安大喜过望,就是心头掠过些许迷惑。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怪呢…… 趁他还在回味的时候,宁言已经掂着钱袋走向巷口。 “站住!” 还未等他靠近,有位狮鼻阔口的捕快上前喝道。 宁言慌忙拱手道:“几位差爷,这烟柳巷可是出什么事了?” “少管闲事,快走!” 宁言微微侧过身子,将银子塞进对方手里,小声道:“规矩我懂的,就当请差爷们吃口酒水。” 那捕快掂了掂银两的分量,陡然一惊,回头对着同僚们比了手势。 周围捕快立刻会意,开始给两人打起掩护。 来活了! “唤我秦捕头即可,这里我罩得住,说吧,有何事。” “实不相瞒,昨夜离开时仓促了些,把贴身之物落在里头了……”宁言有些为难道:“要是被他人捡去告于我家婆娘,事情可就麻烦了,正想去取回呢!” 秦捕头一脸的感同身受,可却无能为力:“那你来的不巧,全被封了,谁也进不去。” “可否行个方便?我取完东西就走。” “没那么简单。”秦捕头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里面都是瑞王府的人,别看老哥我是明州城的捕头,照样只能在外面看大门。” “里面情况如何?那个,倚翠阁的兰儿姑娘没事吧?” 嚯,还是个情种。 秦捕头笑道:“我不知你说的姑娘是谁,不过烟柳巷所有的姐儿都被瑞王府集中看管了起来,想来应是无事。” “那就好那就好!”宁言心有余悸道:“就是不知烟柳巷何时解封?” “放心,封不了多久。”秦捕头顾视左右,压低声音道:“你想啊,这烟柳巷一天不解禁,州府的那些老爷们要少赚多少银子?” “我晓得了。” 谈话间,宁言的视线越过秦捕头,向巷内看去。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你正愁修为进展太慢,却恰好遇上如此至宝。风云际会,潜龙升天!此番你定要将这烟柳巷搅个天翻地覆!】 什么东西?! 脑中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眉头一皱,可直到他回到茶肆,系统都没再出声。 早些时通过李太安之口,宁言已经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昨天瑞王驾临明州城,这老色鬼当晚就迫不及待地冲进烟柳巷寻欢作乐。 结果被早已埋伏的二十余名刺客杀了个措手不及。 这帮刺客以五人为首,担山枪-罗定威、大捭阖手-宋阳、五虎金刀-吴唐、素心剑-骆白,以及…… 孤月仙-沈秋凝。 通通是五品高手! 当然瑞王身边能人异士不计其数,血拼结果那叫一个惨烈。 罗定威与宋阳当场身死,骆白还没等逃出城便被抓了回来,只有吴唐和沈秋凝的下落还未可知。 原本宁言以为对方如此大费周章地封锁烟柳巷,是为了寻找吴唐的踪迹,但结合秦捕头的话语,又有一丝不对。 如果真的只是找吴唐,为何不带这些经验丰富的本地捕快? 除非他们要找的东西无法向外人透露。 应该就是系统提及的,能让他修为暴涨的至宝! 将烟柳巷所有人看管起来也是这个道理,防止有闲杂人等浑水摸鱼。 要是我能找到…… 宁言脸上闪过一丝疯狂,但很快清醒过来。 这不扯淡么,三四成功力的沈秋凝能按着他打,五个与沈秋凝同品级的高手却被瑞王府嘎嘎乱杀。 自己掺和进去基本白给。 【那帮蠢材做不到的事情不代表我也做不到!你胸中豪气顿生,修行之路本就逆天而行,凡事瞻前顾后又如何能问道长生!既知天命在我,万事有何惧哉!】 我信你个鬼! 宁言揉了揉眉心,这狗东西又在蛊惑他去寻死。 “宁大哥?”李太安见宁言回来后就坐那儿发呆,忍不住提醒道:“秘术!” “哦对,差点忘了。” 宁言问小厮拿过纸笔,按照记忆里戒色吧老哥的忠告随便写了几页递过去:“喏,收好。” 李太安如获至宝,仿佛捡到了什么神功秘籍。 宁言拍了拍这小子的肩膀鼓励道:“加油,如今我便委任你为戒色吧第一任吧主,希望你能将戒色吧的精神在大周发扬光大。” 李太安到底是少年心性,只觉得什么吧主之类称呼听起来很是威风。 一副权限很高的样子。 “那宁大哥你呢,不来辅佐我么?” 宁言扼腕叹息道:“我道行不够,舍不下这滚滚红尘。” “我就不戒了。” 李太安颇为遗憾地摇了摇头,自己肩头的担子似乎更重了。 “回头见。”宁言挥了挥手,旋即朝柴氏商行走去。 “诶宁大哥!” “还有事?” 李太安斟酌了下措辞,好言劝道:“柴家虽然财通四海,可只是一介商贾,宁大哥何必自降身份……” 宁家好歹算是书香门第,传到这一代竟自甘堕落去做账房先生,当时让不少人大跌眼镜。 柴氏不缺钱,甚至江南东西两道加起来都没几个比它更有钱,可后人没一个念书有出息的,总给人一种暴发户的印象。 豪商与世家,终归是两个概念。 宁言笑了笑,他清楚李太安并没有恶意,比起那些背后传风言风语的人,起码磊落坦荡。 “你还小,长大你就懂了。” 这群人对软饭一无所知。 …… “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雕梁画栋的厅堂内,一位身着蟒袍的汉子正在肆意摔打各种古玩玉器。 其余人等都敛声屏气,生怕触了这位爷的霉头。 发泄一通之后,瑞王郭侃内心的烦躁稍微降下去些,将目光转至厅堂正中间的金玉柱。 有名妇人正被玄铁链牢牢捆住手脚,呈大字形绑在其上。 郭侃很喜欢将自己的战利品用这种方式展览出来。 这妇人昏迷不醒,虽已年过四十但却风韵犹存,得益于自身修为,肌肤仍如少女般娇嫩。 五品的宗师,他还没玩过呢,不知道和寻常女人有什么区别…… 郭侃淫笑一声便要上前撕扯她的衣服,熟悉他的下人都很知趣地低下脑袋。 “不可。”先前在堂下一直闭目养神的中年书生突然睁开眼,沉声道:“王爷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都行,但骆白现在绝不能碰。” 这句话把郭侃好不容易安抚下去的情绪又激了起来,犹如一头发怒的雄狮:“为什么!” “这五品修为或许入不得王爷的眼,但放在各自宗门都是长老级的人物,若是折辱太甚,反倒会催生她的死意。” “死就死了!一个贱人!” “王爷息怒,关于骆白,属下另有安排。” “说来听听。”郭侃冷哼一声,坐回软塌上。 “以她为饵,将吴唐钓出来。”那中年书生道:“找到了吴唐,便能找到潜龙壶。” “你确定行得通么?” “八成把握,属下有可靠消息,吴唐与骆白年少时曾有过一段姻缘,此次吴唐会出手也是看在骆白的情面上。” 中年书生顿了顿,又补充道:“还请王爷稍作忍耐,等来日当着吴唐的面再凌辱这女人,岂不是更能解心头之恨。” “好好好!” 刚才分析了那么多还不如这一句顺耳,郭侃被逗得哈哈大笑。 确实,这样玩刺激多了! 自己为了得到潜龙壶也是花了好大一番力气,还未等享用便被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窃走,必须严惩,以儆效尤! “对了,沈秋凝呢?” 郭侃砸吧着嘴,要说五人中谁给他留下的印象最深,当属那位孤月仙。 “有探子在西坊发现其遗留佩剑,根据现场踪迹,估摸着应该是往分水县的方向跑了。” “你不是说中了你七劫指的人绝无逃脱的可能性么?”郭侃脸上浮现几分不满。 “这几个歹人身负的传承都不俗,有什么后手也说不定。” 一想到那等绝色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了,郭侃恨得牙痒痒,暗骂道:“你也是废物!” 中年书生面色如常,只躬身道:“属下办事不周,请王爷恕罪。” “算了算了,只要能拿回潜龙壶,本王便既往不咎!” 第八章 柴茹茹 宁言如往常一样走进商行,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副颓丧的景象。 昨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柴氏商行显然是无法幸免的。 一波又一波的翻查把商行弄得遍地狼藉,特别是内厅为了彰显柴氏实力铸的纯金龙王像,被一帮**砍了个七七八八,如今就剩个光杆突兀地杵在那里,显得不伦不类。 伙计们不少人都脸上带伤,惨状不一,还要互相扶持着清理残局。 宁言叹了口气。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即便大周的地方驻军还没恶劣到那个地步,可昨晚毕竟是黑灯瞎火,而且还有瑞王府主动背锅,此时不捞一把更待何时。 “是宁先生回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仿佛是有了主心骨,立刻簇拥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宁先生您可算回来了,看看咱们的商行都被糟践成什么样了……” “去联系一下舆梓行的刘掌柜,回头我会和他们谈谈修缮的问题。” “宁先生那帮人太过分了,凭什么打人啊!” “放心,昨晚遭受无妄之灾的伙计都有补偿的,绝不会让大家吃亏。” “宁先生你看我这屁股,被踢得青一块紫一块的……” “我不看!来运你快把裤子提起来!” …… 他们知道宁先生是有本事的人,兼之待人宽厚,有什么问题只要一和他讲,准能解决。 只要有宁先生在,商行的天便塌不下来。 宁言笑着和众人一一打招呼,整座商行重新焕发出生机。 就在这时,人群后传出一道不和谐的声音。 “既见主家,为何不拜!” 伙计们脸上的喜悦纷纷一滞,低着头让出一条道。 柴经义,柴家老爷的二子,虽然取名经义,但却一点对不起他这个名字,一读书就犯困,反而走马斗鸡样样擅长,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 可以说柴氏名声这么差,他为此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宁言拱了拱手,不咸不淡道:“见过二郎。” “好你个宁言!上午干什么去了!”柴经义却不打算这么放过他。 看看柴府这些下人的样子!不知道还以为宁言是他们的主家呢! 不好好折了这小子的面子,以后还不得翻天? “差不多得了。”宁言撇撇嘴,懒得搭理。 “嘿!你是不是皮痒了?”柴经义瞪大了眼睛,撸起袖子打算给这小白脸一点教训。 “你说谁皮痒了?” 短短一句话,让他顿时定在原地。 俗话说一物降一物,柴经义向来无法无天,连柴老爷都管不了他,可偏偏面对他这位大姐时,被克地死死的。 宁言之所以有恃无恐,是因为他早就看到了殿内的那位少女。 柴茹茹依旧是一身干练劲装,脑后束起高高的马尾,琼鼻高挺,皓齿明眸,显得英气勃勃。 “宁先生,还请你进来一下。” “姐……”柴经义本想跟上,却被柴茹茹瞪了一眼。 “滚出去。” 柴经义缩了缩脖子,落荒而逃。 临走前还不忘帮两人关上门。 …… 两人进门后,柴茹茹却突然跟换了个人似的,卸下了所有伪装,眼藏春色,嘴含笑意,尽做小女儿态。 “昨晚的事情我听伙计们都说了。”柴茹茹轻声细语道:“若所述不错,带头的应该是庞玉山,他没伤到你吧?” 宁言说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没事,只是叙了几句闲话便把他打发走了。” “可惜这老东西跑得快,否则我定要把他脑袋扭下来!” “他可是炼形关的高手,我不希望你陷入危险。” 听到对方的担心,柴茹茹很是受用,温柔地说着杀气腾腾的话:“庞玉山不过是靠着年纪硬磨上的六品,凝出来的法相根本不堪一击,我杀他不用三招!” 宁言也被她的豪言壮语惊到,不禁问道:“你现在何等境界了?” 柴茹茹巧笑嫣兮,后退了几步,默默催动体内真气。 只见她通体要穴神光烁烁,头顶竟出现一朵缓缓旋转的金莲。 这是七品巅峰的迹象。 三花聚顶,五气朝元! 距离中三品只差临门一脚! 而观这金莲的品质,一旦晋入炼形关,法相将极为恐怖。 不愧是被誉为柴家百年来最有希望突破至上三品的天才少女。 “对了,昨晚的人参雪蛤汤你喝了么?”柴茹茹很快便收起异象,似乎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情,转而聊起了家常。 宁言张了张嘴,瞅见对方眼里的期待,又赶忙改口道:“喝了,味道挺好的,不知是哪位柴府哪位师傅做的?” “你这呆子~我自己煲的啦!”柴茹茹双颊通红,上前挽住宁言的手:“你要是喜欢,我天天给你煲汤~” 两人的距离贴得如此之近,宁言有些不太自在,期期艾艾道:“我怕下人们说闲话……” “谁敢!我把他舌头拔下来!”柴茹茹双眸中猛然闪过一丝狠厉,旋即又化为无限柔情:“整个柴家还不是咱两说了算?” 宁言吞了口唾沫:“那……要是你弟弟说闲话呢?他可一直看我不顺眼。” 柴茹茹嘟着嘴,有这层血脉关系在,确实不好直接拔舌头。 不过她转眼便有了主意:“没事!那我跟爹爹说,让二弟去岭南道历练历练,没个二三十年估计回不来的。” 柴经义好好的一个嫡系子弟这就流放了?! 宁言哭笑不得,不知该作何表情。 不过总比被拔舌头强。 柴茹茹贪婪地吸食着宁言身上散发的味道,紧接着像只小猫咪一样缓缓蹲伏在他脚边,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温顺地舔舐着他的手指。 柔软的唇舌在宁言指尖滑动,那种香艳的滋味难以用言语形容。 虽然很舒服,但冥冥中他竟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这丫头平时不会做到这个地步啊…… 宁言左思右想,正欲抽手,忽然间,柴茹茹将他牢牢按住! “言哥哥,奴家有个问题想问呢……” 宁言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你问吧。” “言哥哥不会生奴家的气吧?” “不会不会。” 得到宁言的允许,柴茹茹怯生生地抬起脑袋:“那奴家就问了哦……” “言哥哥,你说过我们会成亲的对吧?” “可是,可是……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别的女人的味道啊?” “快告诉奴家啊……” “是奴家闻错了对不对?” “你不会骗奴家的吧言哥哥?!” 柴茹茹低声呜咽着,似哭似笑,一口含住宁言的指头不肯松嘴。 宁言猛地感到一阵钻心的痛。 五指连心。 在七品武者的牙齿面前,他的肉体强度和一块豆腐差不多。 鲜红的血液给柴茹茹的双唇涂上了几抹妖异,她歪着脑袋,眼神渐渐变得空洞。 宁言见此情景,感觉一阵凉气直往脑门冲。 靠,不会把我指头咬下来吧! 大意了,早知道这丫头要来,应该洗个澡再出门的! 此时的他再次回想起了初次见到柴家大小姐真面目时的恐惧。 柴茹茹,十七岁,是个病娇。 第九章 软饭的艺术 “言哥哥怎么不说话呀,唔唔……是奴家太吓人么?” 柴茹茹跨坐在宁言身上,两条紧致修长的大腿夹在他腰间,“言哥哥不要怕,奴家怎么舍得伤害你呢……” 【阴阳两齐,化生不已。若还缺一,万物不生!这样浅显的道理你又怎能不懂!这女人体内充盈的元阴之气让你微微意动。也好!既然主动送上门来,那我也不必再装什么正人君子了!还管劳什子的青天白日,就是现在,去占有!去驰骋!】 宁言痛苦地闭上双眼。 以前他只要面对一个精神变态,现在需要同时面对两个。 一双柔弱无骨的小手在他的胸膛上来回游走,宁言却无福消受,他吃不准这病娇下一步要做什么。 不过这个时候绝不能露怯。 拼一把! 宁言选择坦白:“我确实遇到了个女人。” 话音刚落,他隐约听到腰间传来喀嚓一声。 不好!骨头要断了! “言哥哥你和我说那个女人是谁,奴家现在就去杀了她。”柴茹茹双唇间吐出的热气吹得他酥酥痒痒:“这样就不会有人妨碍我们了呢~” “你就不关心我去见她做什么?” “那快告诉奴家嘛~”柴茹茹一脸娇憨地说道。 就是那冲天的杀气有点骇人。 宁言深吸一口气,认真道:“我都是为了你。” “为了……我?” “修行之路一步一重天,步步艰险。你冲关在即,我也想帮你做些什么。”宁言一脸正色:“柴氏家传的《吞天九变》虽然了得,但太过刚猛,不适宜女子修炼。” “我特意为你寻来一篇名为《九素玄女经》的功法,与你自身功体两两映照,正好可以刚柔并济,增加你破关的把握。” 柴茹茹喃喃道:“中三品的功法何等珍贵,人家如何肯传你……” “不过是冒了点生命危险救她一命。”宁言说话半真半假:“只要能帮到你,冒再大的风险我也心甘情愿。” “我本不想提这些让你白白担心,总之事情过去了,我也平安无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他都是为了我呢…… 为了我命都不要了…… 柴茹茹清亮的眸子中瞬间恢复了神采,破涕为笑,如春寒乍暖。 “那,那个女人呢?” “自然是走了!” 柴茹茹满意地点了点头,忽然发现自己现在的姿势有些不雅,如受惊的小鹿一般跳到一边,局促地盯着脚尖。 自己刚才怎么那么不知廉耻…… 宁言仍不敢放下戒心,试探道:“不如晚上来我家里一起研读功法?” 这种大胆的话让柴茹茹心脏怦怦直跳,扭扭捏捏道:“要叫上春桃么?” 春桃是她的贴身丫鬟,平日负责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喊她干嘛,碍事,就我们两个。” 少女一跺脚,脸羞得通红:“说什么呢……我们,我们还没成亲呢!” “娘亲说不能那样的……你、你再忍忍嘛!” 应该是安全了! 宁言揉了揉自己的老腰,颤颤巍巍站起身。 其实他和柴茹茹的关系并不是像外人想得那样。 两人之间或许有些暧昧,但还远未到这种干柴烈火的程度。 柴茹茹病了,病得很严重。 宁言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不过大概能猜到柴茹茹变成如今这幅样子的原因。 柴氏家大业大,自然遭来很多人的觊觎,偏偏后继无人,二代男丁没一个有出息的。 自柴茹茹九岁起便成了柴家上下未来的希望,无论她愿不愿意,都不容许有丝毫软弱。 或许是长期以来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让这个年仅十多岁的少女心理发生了某种扭曲,宁言甚至有时都分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柴茹茹。 至于两人的关系,宁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腰间和指尖传来的疼痛在提醒着他,这女人犯病的时候是真的狠。 【此女虽天赋极佳,但心性有大破绽!你心中有了打算,或许,可以为我所用!】 得,自己现在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这时候就不得不埋怨柴经义了。 要不是他那么废物,至于把他姐姐逼到这样嘛? “话说今天你怎么来商行了?” 柴茹茹脸上的红晕稍稍淡去:“我这不担心你嘛。” “恐怕不止吧,你可能会担心我,但柴经义来干嘛,他巴不得我出事。” “果然什么都瞒不了你。”柴茹茹浅笑道:“昨夜瑞王遇刺的消息你应该知道了,这种恶性事件对于地方考校来说简直是灾难。” “为了安抚瑞王,也为了将这事压下去,知府打算举办一场盛大庆典热闹热闹……” “粉饰太平嘛。” “还是你懂得多。”柴茹茹适时拍了个小马屁,又道:“恰好七行演武的日子也快到了,上午爹爹便和其他几家商行的掌舵人商议了下,趁着这次庆典一起办了。” “怎么说?” “除却常规的灯会、夜宴以及各种表演,还新增了个文武大比,这番便以武比的名次来确定七行演武的结果。” 文武大比、七行演武…… 宁言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 由于这个世界的个人武力极为夸张,特别对炼形关的高手而言,法相一祭动辄血流千里,要是天天武斗大家还有什么心思做生意? 七行演武便是一个给江南东道的七家巨头解决商业摩擦,并重新划分地盘的机会,三年一届,只能由三十岁以下的嫡系子弟参加。 一来嫡系子弟往往代表了一个家族的底蕴,二来嘛,不伤和气。 各家生意盘根错节,要真拼个你死我活那也不现实。 值得一提的是,上一届夺得魁首的便是年仅十四岁的柴茹茹,让柴家在这三年里占尽先机。 宁言反应了过来:“二郎来商行是打算参加文比?” “是呢,爹爹说他要是能争取行内各家掌柜的支持,便准他参加,所以他一大早就来商行找熟人说情哩。” “他转性了?平时不是最讨厌读书的么。” “据说文比魁首能获得瑞王的接见,还会有神秘赏赐,这可是人前显圣的好机会。”柴茹茹只觉得好笑:“不过他注定去不了,我心中早已有了人选。” “哦?” “当然是你啦~”柴茹茹吐了吐舌头:“我们一起去,一文一武,正好!” “我?我有资格么?”宁言指着自己莫名其妙道。 虽然他在柴家的地位比较特殊,但说到底还是个外人。 再者说,他一无功名二无才气,上去能干嘛? “我说你有,你就有。”柴茹茹肯定道。 她清楚宁言来自己家做账房先生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这正好是个让他扬名的机会。 至于文比需要用到的诗词文章,她自会准备。 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宁言想到一大早跑前跑后的柴经义:“那二郎怎么办?” “什么时候比吃喝嫖赌再让他去吧。” 第十章 秋水凝霜 是夜,明月高悬。 宁府。 “鸡汤来咯。” 宁言端着砂锅从厨房一路小跑进厢房,正巧撞见沈秋凝在桌边归置碗碟。 这让他心里顿生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没想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仙子也有这么居家的一面。 “这锅汤我可炖了近一个时辰,还加了党参、白术、当归等,正好给你调理气血。” 宁言一边说着,一边帮沈秋凝盛了一大碗,“当心,有点烫。” “以后我自己来。” 沈秋凝嘴上这么说着,双手却很老实地接过瓷碗,望着碗面升腾的雾气,轻轻一呼,滚烫的鸡汤瞬间降到可以入口的温度。 宁言愣了愣,差点忘了这是玄幻世界。 可惜了,那种小说里女主卧病在床,男主喂粥前亲口试温的经典桥段没机会复刻了。 不对不对,我到底在期待个什么鬼…… 沈秋凝鼻尖微微抽动,紧接着捧起瓷碗小小抿了一口,眸子里闪过一抹亮色。 这汤鲜得她舌头都要吞进去了。 宁言则在帮她拆解锅里的鸡肉,两个筷子使得虎虎生风。 皎皎月色从窗外照进,与烛火混杂在一起,街外传来的喧嚣声与虫鸣声相映成趣。 小小的屋内充满了烟火气。 沈秋凝一时竟有些出神。 这是她过去三十年里从未感受过的生活。 不过,倒也不坏…… 话说这小子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沈秋凝停下手中筷子,抬头就发现宁言正端着碗发呆。 宁言还在想白天发生的事情。 对于柴茹茹的提议,他当时只说要再回去考虑考虑。 其实刚开始他是想直接回绝的,毕竟自己才算计过瑞王府,还窝藏了他们点名要抓的要犯。 于情于理,都应该先低调一阵子再说。 可当他听到比试的场所时,心里不免产生动摇。 五天后,烟柳巷解禁,并将在运河的画舫上举办明州文武大比。 届时瑞王郭侃与各路达官贵人将悉数出席,诸多紧要之地肯定是要清场的,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恐怕很难混进去。 如果想要找到系统中提及的至宝,这或许是个好机会。 宁言做事向来讲究谋定而后动,他不确定那所谓的至宝值不值得他冒这么高的风险,毕竟系统忽悠他不止一次两次,要是没点心眼他应该早就死于“我命由我不由天”了。 这狗东西平时话多的很,怎么关键时刻直接化身谜语人呢! “想什么呢?” 见宁言久久不语,沈秋凝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可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 自己关心他干什么? 宁言从沉思的状态中惊醒,促狭地眨了眨眼:“你是在关心我么?” “少自作多情!”沈秋凝俏脸一沉,矢口否认道:“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我住在这里给你带来了什么麻烦。” “怎么会呢,我巴不得你天天住这儿。”宁言下意识说道,下一秒就看见沈秋凝恼得都快要掀桌子了,赶紧补充了一句:“我的意思是有你每天指点我武技与修行,我求之不得。” “哼,最好是这意思!” “哦对,还有件事……” 宁言嘟囔了一句,被她这么一打岔,才想起还有正事,起身往门外走去,没过多久又抱着一个长长的木匣进来。 “打开看看。” 沈秋凝带着疑惑将盖子掀开,只见木匣中静静地躺着一青一白两柄长剑。 她拿起其中一把放在手上掂了掂,脸上闪过意外的表情。 光从重量上就可以判断此剑材质绝非普通精铁。 沈秋凝握着剑柄将其缓缓抽出,长剑的全貌得以展现在她眼前。 剑身约两指宽,暗缀百煅工纹,剑锋寒气逼人,屈指一弹,竟有龙吟之声。 虽比不上她原来的佩剑,但也算是难得一见的上品。 “这哪来的?” “当然是买的了。” “你哪来那么多钱?!” 先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时,沈秋凝大致了解到宁言的情况。 除去不动产,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账房先生。 一个月例银不过二十两,买个剑柄都不够。 宁言得意道:“商行正欲需要重新修缮,我本想赏舆梓行的刘掌柜一场造化,谁知他见我年少,竟敢漫天要价……” 之后便是什么资本公积、低值易耗摊销之类她听不懂的术语。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侃侃而谈,沈秋凝一手撑着下巴,不知为何竟听得津津有味。 待得他一通胡扯后,沈秋凝面色古怪地总结道:“也就说你向那个刘掌柜索要了将近八百两的孝敬?” “才不是孝敬,是他想吃回扣却被我发现,良心不安下选择的自愿赠予!”宁言不满道:“你怎地无故污人清白!” 沈秋凝一时没忍住,笑得花枝乱颤。 这刘掌柜真是不长眼,偏偏惹上这么一条小狐狸。 笑着笑着,她突然发现宁言正悄咪咪盯着她瞅,心中涌出几分羞赧,一拍桌子嗔怒道:“不准看!” 宁言慌忙移开目光,贼心不死地小声bb道:“你以后要是多笑笑就好了。” 沈秋凝轻咬嘴唇,从鼻尖哼出一句:“与你无关。” 一时间,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那个,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见气氛有些尴尬,宁言扯开话题道。 “待得养好了伤,我便要立即启程去京畿道。”提起这些,沈秋凝情绪有些低落:“除了我,或许没人能替那些牺牲的同伴们沉冤昭雪了。” 宁言微微一愣,对了,她一直蜗居在家,还不知道骆白与吴唐没死的消息。 “怎么了?” 宁言嘴唇微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没什么。” 以她现在的情况,还不是时候…… 他也没有问沈秋凝背负的秘密是什么。 自己还是……太弱了啊! 屋外,喧嚣声渐渐散去,宁言忽然开口道:“要不,你再教我一门剑法吧。” “剑法不是靠说的,是要练的。” “那就你我对练,让我亲自感受一下。” 沈秋凝迟疑片刻,点头应道:“那,好吧。” 宁言抚掌道:“正好一人一把,你要秋水还是凝霜?” “什么秋水凝霜的?!” 这句话让这美妇一下子激灵起来,眼睛瞪得浑圆。 “剑名啊。”宁言莫名其妙道:“总不能叫青白双剑吧,那多俗啊。” “可你为什么取这两个名字……” “你不觉得既贴切又文雅么?”宁言歪着头问道:“还是说,你想到什么别的意思了?” 沈秋凝正欲发作,可转念一想,那样岂不是显得自己心虚? 万一他真没往那方面想…… 犹豫再三,她强忍住一掌打爆宁言狗头的冲动,咬牙切齿道:“那我要……凝霜吧!” “好,秋水归我了。” 两个各自持剑来至庭院中心,拉开阵势。 宁言以前没学过任何剑法,只能靠影视剧中的印象摆了个自认为靠谱的起手式。 沈秋凝却没那么多花哨的动作,一剑在手,气质陡然一变! 就这一瞬间,宁言寒毛竖起,强大的压迫感逼得他节节后退。 好……好强! 他感觉自己像是在大海中飘零的扁舟,随时都有可能被巨浪吞噬! “接下来我要教你的这套剑法源自三百年前,是一位四品巅峰的剑修观潮汐变化所创,品阶为玄阶上品,名为……” “覆海剑诀!” 第十一章 月下试剑 秋水,长三尺三寸,重八十一斤七两,剑刃宽厚无樋,与凝霜的锋芒毕露不同,它甚至显得有些笨重。 宁言却很满意自己的佩剑。 有道是一寸长一寸强,他的秋水又硬又强。 哪怕自己不通剑理,就这么举着硬砸都能破甲夺旗,断肢碎骨。 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也才八十二斤! 得亏他如今已入九品,不然恐怕连举剑都困难。 大敌当前,宁言双脚分立,重心略微下沉,持剑护于胸前,严守中线。 他不会给沈师傅切他中路的机会。 与他的严阵以待不同,另一面,沈秋凝单手负剑而立,月色下鬓发飞扬,神情冷艳宛如画中仙。 虽一剑未出,但已逼得宁言连换了好几个防守姿势。 一般只会用一个逼格很高的词语形容这种情况。 人剑合一。 早知道送她根柴火棍了,都被她装完了我装什么? 宁言忍不住腹诽。 “出剑吧。”沈秋凝蓦地出声道。 “哈?”宁言愣了下,呆呆回道:“你还什么都没教啊?” “我让你出剑。” “那……得罪了!” 宁言明白久守必失的道理,一手拖剑大步向前,剑尖在地上划过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忽然间这声音越来越尖锐,越来越急促。 仿佛是冲锋前的号角。 沈秋凝眼皮一跳。 这小子竟然还懂蓄势的道理? 不是说他没练过武么?! 宁言眼眸低垂,拖着剑左摇右晃仿佛喝醉了似的,随着脚下步伐加快,他的身形也渐渐模糊。 “刀剑无眼,沈仙子还请小心。” 月色把宁言影子拉得很长,光与影的交错中,他竟如鬼魅般忽隐忽现,用肉眼完全无法捕捉其踪迹! 沈秋凝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凝重。 这才多久,就把《扶柳身法》练到这个地步…… 而且能将环境与武技相结合从而发挥出这等超凡的效果,足以说明他的战斗直觉高得可怕。 就在这时,摩擦声停止了! 黑暗中猛然钻出一柄长剑,咻咻风声入耳,那是秋水破空的声音! 宁言时常会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这一剑便化自关公拖刀,抓住对方愣神的那一刻直取其后背。 或许不如关公势大力沉,但很明显他的剑法更卑鄙一点。 卑鄙到哪怕九品巅峰的武者,都有可能要在这一剑之下饮恨! 然而沈秋凝却不慌不忙,身后像是长了眼睛,凝霜剑后发而至,就在两者相触的那刻,宁言突然感到剑身传来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脚步都被带乱了,直直往旁边偏去。 这让他得意的一剑竟被对方轻松挑开! 沈秋凝转过身打量了眼宁言,摇了摇头道:“看得出来,你确实没学过剑法。” 宁言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当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用这种“你不行”的眼神审视的时候,你很难要求他保持淡定。 “你出剑的时机掌握地非常好,可惜这一剑一塌糊涂。” 宁言听明白了,大概就是屎盆子镶金边的感觉。 “剑,应该是这么用的。” 话音刚落,凝霜剑已逼近宁言面门! 沈秋凝的剑招平平无奇,只是一个简单的刺击,可偏偏让宁言觉得无法躲避。 宛如四面八方的潮水向他涌来,堵住了他所有的退路。 两相对比,无怪乎对方认为自己的剑法一塌糊涂。 关键时刻系统竟及时救场! 【简简单单的一剑却蕴含三十六路变招,你心中对覆海剑诀的评价稍微高了一些。不过所谓天衍四九,人遁其一,再高深的剑法都有破绽,电光火石间你已经想到了破解之法!下刺三寸,中极穴!】 宁言已顾不上怀疑它的成分,当即咬牙向对方中极穴刺去。 说实在就连宁言自己都不报什么希望,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沈秋凝却被这莫名其妙的一剑逼退! “你……” 沈秋凝退至数尺之外,脸上惊疑不定。 怎么可能?! 她原意是想在喂招的过程中帮宁言加深对覆海剑意的理解,谁知道宁言一剑直接把覆海剑诀给破了! 这还怎么教学? 宁言呆呆地望向自己的双手,还沉浸在那一剑的震撼之中。 系统这么猛的么? “刚才算是你侥幸……下次可没那么好运了!” 沈秋凝撇去脑中杂念,手握凝霜再次袭来。 她做的就是很简单的劈砍刺撩,小孩子拿着树枝都能舞上两下。 可就是这朴实无华的剑招却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宁言团团笼罩。 这次系统不再说废话,言简意赅道。 【后轮劈剑,章门穴!】 宁言犹豫片刻,再次按照系统的提示舞动秋水。 又是这种古怪的破招方式…… 沈秋凝面色一变,但却没打算就此罢手,悄悄将压制的修为从九品放开至八品。 原本颓靡的剑势顿时连绵不绝,好似一重高过一重的巨浪! 这下宁言压力大增。 【这婆娘好生可恶,为了满足变态的虚荣心,竟不惜以大欺小!你眼中满是怨毒,有朝一日若将她收入房中,定要日夜惩戒,让她知晓你的厉害!】 别“惩戒”了,还有什么挂拿出来全开了吧! 【生死一瞬,你紧守灵台,想起覆海剑诀的来历,脑中灵光一闪!若能见识到潮汐变化,对你领悟剑诀真意大有帮助!】 大晚上的我上哪里去看海?! 宁言恨不得把狗东西揪出来给它两拳,然而下一秒他却呆住了。 因为他竟然真的看到了大海。 准确的说,庭院内的景象包括沈秋凝在内全部消失,只剩下他一人独自面对滔天巨浪。 以心为眼,照观三界。 他化自在天的功体不知何时已自动运转起来,宁言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清晰,甚至开始出现其他人类的影子,时间流速也陡然加快。 他像是在看一部超倍速播放的影片,影片的主人公便是这一代又一代靠海而居的渔民们,看他们生老病死,体验他们的人生百态。 周而复始,无休无止。 宁言也不晓得自己看了多久,或许是一万年,又或许只有一瞬。 直到一个冰冷的提示在脑海响起。 【你领悟了覆海剑意。】 原本茫然的双眸骤然变得深邃无比,掌中传来的真实触感让宁言不由自主地握住剑柄。 他出剑了。 舍弃了所有繁复琐碎的变化,将自己的精气神全部灌注于剑锋之上。 一剑,亦可覆海! 第十二章 剑出无悔 宁言这惊艳的一剑犹如划破天际的流星,场中的攻守之势瞬间逆转! 这是……覆海剑意?! 沈秋凝眼光何其老辣,一眼便认出了宁言的变化,但此时她剑招已老,想再变招却来不及了! 关元穴隐隐传来刺骨的寒意,一如既往地瞄准了她剑法的死穴。 如今的这一剑竟给她一种无法招架的感觉! 沈秋凝下意识想要躲闪,可看着宁言的剑意愈发锋锐,忽然改变了主意。 能进入这种悟道的状态,是他千载难逢的机缘。 也罢,便再帮你一次…… 沈秋凝不再犹豫,真气激荡,修为又一次节节攀升。 她要堂堂正正接下这一剑,让自身成为宁言完善剑意的磨刀石! 濒临破碎的玄女法相在她身后显现,一副随时都可能消散的样子,沈秋凝的眼神却无比坚定,大喝道:“宁言!不要分心!全力出剑!” 谁?谁在喊我? 宁言从耳边喧嚣的风声中似乎听到了某个女人的声音,不过很快便抛之脑后。 海面似乎被他这一剑激怒,潮汐涨落反常,一幕巨浪呼啸而起,以摧枯拉朽之势向他袭来! 狂风骤雨击打在他脸上,与这海啸相比,孤独的个体显得何其渺小。 但他的剑势却不退反进。 任你千般变化,我自一剑破之! “给我破!” 眼前幻象轰然碎裂! 一同碎裂的,还有沈秋凝的法相。 宁言刚破境而出,便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不由得喊道:“沈仙子!” 沈秋凝却无力回应,凝霜剑脱手而出,口吐鲜血,整个人被覆海剑意震地倒飞而出。 糟了!伤到她了! 宁言心急如焚,飞身上前,一把揽住沈秋凝柔软的腰肢,带着她安然落地。 【浊世浮沉谁又能逃过情劫?见这傻女人为了你奋不顾身,你尘封的内心也出现一丝波澜。】 原来她为我做了这么多么…… 宁言咽了口唾沫,搂在对方腰上五指微微收紧。 【最难消受美人恩!你不想再等了,与其像伪君子般惺惺作态,不如珍惜眼前人。】 爱卿所言甚得朕心! 既然气氛都到这了…… 宁言刚悟覆海剑意,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又经系统开解,盯着对方娇艳欲滴的双唇,不自觉地缓缓低下头…… 啪! 一记清脆的耳光打破了这旖旎的氛围。 宁言捂着脸猛然惊醒,顿时感觉一股寒意从头灌到脚。 我在这孽畜的蛊惑下都在做些什么啊! 沈秋凝胸口剧烈起伏,沉默地从宁言怀中挣脱而出。 “沈仙子,你听我解释……” “你想如何解释?” 宁言张了张嘴,却迎上对方冰冷的眼神,话语到喉咙口又被堵了回去。 是啊,他又该如何解释呢? “你已领悟了覆海剑意,具体剑招可在我给你的书页里翻找,回头自己练即可,我也没什么好教你的了。”沈秋凝径直从宁言身边走过,疲惫道:“天色已晚,困了。” “其实我……” “如果是想道歉的话就不用了。”沈秋凝头也不回道:“你我恩怨已两清,就这样吧。” 说完,便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游廊尽头。 宁言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搞砸了啊…… 他本不是那种没脑子的人。 只是在系统一而再再而三的引诱下,有那么一瞬间,宁言确实认为自己掌握了一切。 或许这狗东西被自己高洁不屈的品质所感,开始从良了也说不定? 脑中这样的想法一出现就像扎根了一样挥散不去。 毕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感觉真的很让人上头。 跟着系统的提示就能轻松变强,何人不羡呢。 可话又说回来,真到了那个时候,他还是他么? 宁言提剑立于庭院中,显得意兴阑珊,就连领悟覆海剑意的喜悦都被冲淡了不少。 刚才自己不要脸的举动,应该让她很失望吧。 【有点意思!你舔了舔嘴唇,这女人欲拒还迎的把戏早已被你看穿,这个巴掌便是她释放的信号!春宵苦短,是时候该让仙子沉沦了……】 都怪你这狗东西!还在骗! …… 清晨,柴氏商行。 天才蒙蒙亮,来运便匆匆赶到了商行。 昨晚本该是他当值的,只不过宁言感念他最近也不容易,便让他早早回去休息了。 可来运是个闲不住的人。 柴家生意四通八达,米行、绢行、炭行、生铁行等等都有涉及,各门各家光报名字他都能报上好久,每天送往总行这边的文书账目更是堆得跟小山一样。 早些过来帮忙整理些文书也好,总不能让宁先生一个人全抗了不是? 只不过当他推开门的时候,却愣了下。 宁言今天比他还早。 “哦,是来运啊。” 宁言罕见地换下他那身万年不变的书生长衫,身着窄袖袍服,腰配革带脚蹬黑靴,现在这幅样子倒像是位意气风发的江湖少侠。 更让来运惊讶的是,宁先生不看书竟在练剑了! 当然以他粗浅的眼光来看,宁言的剑法算不上什么稀奇,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招式。 可偏偏在一动一静间透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美感。 不愧是宁先生,舞剑都那么好看。 来运心悦诚服地想到。 宁言已经在此练了将近两个时辰了。 他做的就是重复出剑,不断感悟剑意,精进剑法。 最近几天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让他疲于应付。 《他化自在天》的秘密、狗系统的目的、自己与沈秋凝柴茹茹等人的关系…… 千丝万缕,乱人心神。 可在练剑的过程中,宁言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被导向何处,在这诡谲难辨的时代洪流中,能做的无非八个字。 坚守本心,率性而为。 就像练剑一样。 剑出无悔! “喝!” 宁言吐气开声,手中剑招猛然一变,秋水卷起滚滚气浪,一击斩出,竟把数十步外的老榕树劈成两段! 覆海剑诀·浊浪排空! 这一式几乎掏空了他本就不充裕的气海,身子微微一晃。 他是一滴都不剩了。 不过效果也是相当惊人的,要知道八品武者才能做到真气外放凝而不散,自己靠着武技与剑风投机取巧,竟也达到了相同的效果。 话说,自己的修为好像突破了? 宁言摸了摸肚子,他能感觉到哪怕不刻意催动,《他化自在天》每时每刻都在帮他吐纳修炼。 这种懒狗专用的挂机流功法,真的能暖他一整天。 来运早就在一旁候着了,见宁言停下动作,立刻递上了块干净的汗巾:“您可别被风吹着了。” “多谢。” 宁言也不矫情,接过汗巾在额头随意抹了几下。 而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粗犷的声音。 “好剑法!” 进来的是位身材高大的年轻汉子,他目光在宁言身上一转,笑道:“我见阁下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想必是柴家二郎吧?” 听到前半句时宁言还暗自窃喜,可听到后面脸色陡然一沉。 这人怎么一进来就骂人呢? 第十三章 煮茶论英雄 “若你要寻二郎,那可来错地方了。”宁言摇摇头道:“出门往东过三条街,有片赌坊毬场,在那儿等他便是。” “多谢指教。”那汉子倒是个敞亮人,见宁言气度不凡,当下便起了结交的心思:“在下临江赵斯年,家中行三,敢问阁下是?” “宁言,只是商行的一名账房先生。” 账房先生? 赵斯年登时一怔。 他进门时见这年轻人正在旁若无人地练剑,还有小厮伺候着,联系他的年纪,思来想去只能往柴经义这等嫡系子弟身上靠了。 未曾想竟只是个账房先生。 更何况现在账房先生都要能隔空劈树了? 明州城武德这么充沛的嘛?! 来运瞧赵斯年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满道:“莫要小看了宁先生,他可是我们商行的擎天白玉柱!” “我还驾海紫金梁呢!少看点话本小说!”宁言笑骂一声:“还不快去给贵人备茶?” 他不认识赵斯年,但他知道临江赵氏。 或许在明州城声名不显,但在润州城,这四个字比润州知州还好使。 润州诸事,先问赵氏。 与柴氏这种崛起不过十余年的新贵不同,临江赵氏早已传承了数百年,是正儿八经的世家。 就拿家中子弟为例,柴经义只知道摆烂,而赵家大郎在他这个年纪已是声名鹊起,一杆七宝虎头枪打遍八品无敌手。 要不是上一届七行演武赵大郎外出游历未归,柴茹茹也赢不了那么轻松。 既已知晓了对方的身份,宁言便引着赵斯年走入正厅,几番攀谈下,两人的关系拉进了不少。 “三郎啊……”宁言亲自给赵斯年斟满茶水,有意无意道,“怎么不见你家大哥?” “大哥回京述职去了,来不了。”赵斯年颇为遗憾地砸了咂嘴:“这次七行演武,怕是又要让柴小姐夺得头筹了。” “哦?那你可知这次参加演武的都是哪些俊杰?” “什么俊杰,无非是些绣花枕头。真要说能称得上人中龙凤的,柴小姐自然算一个,夏侯业算一个,还有江家的江开元,勉强算半个。” 夏侯业、江开元…… 宁言默默记下了名字,又笑道:“三郎此言差异,依我看还漏了一人。” 赵斯年一愣,旋即认真道:“愿闻其详!” “当然是眼前这位孤身闯漠北,枪挑十二寨的少年英雄!” “啊这……当不得当不得!” 赵斯年顿时老脸一红连忙摆手,但笑得嘴都要歪了。 真是千金易得,知己难寻啊! 赵斯年还没喝酒,但他感觉自己快醉了。 “说起漠北……我倒是有件宝贝要和宁兄一起品鉴一番!” 宁言脸上笑容一滞。 有完没完了?这都提了多少次漠北了?! 他就是客套一下啊! 赵斯年龙行虎步走至庭院内,双指并入嘴中,一记高亢的哨音响彻天际。 紧接着天边忽然出现了一团黑影,飞速向商行靠近。 那黑影初看时不过汤碗大小,再一晃眼已与车轮无异,到最后越来越大,竟有遮天蔽日之象。 一声长鸣,惊空遏云! 那东西缓缓降落在墙檐上,强大的风压将大厅内的桌椅吹得东倒西歪,身子弱些的伙计甚至都快站不稳了。 宁言这才看清这巨物的真面目。 双爪在阳光下反射出金属般的光泽,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羽毛锋利如针,一对青色的眼睛摄人心魄。 这是一只大得离谱的雕。 哪怕是上辈子号称蓝星第一大的安第斯神鹫,翼展不过两三米。 而这只大雕翼展目测约有十米,难怪有这么强的压迫感。 赵斯年看向大雕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自己情人一样,“宁兄看我这青眼雪雕,神俊否!” “确实神俊!” 赵斯年傲然道:“想当初为了收服它,我可是在漠北了奔走了七天七夜没合眼……” 宁言却没心思听完他的“漠北往事”,盯着雪雕青色的眼睛微微出神。 不知道凑满三只能不能融合…… 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青眼雪雕转过头,眼睛灵动异常。 宁言眉头一挑,这大雕恐怕不是普通的猛禽,分明诞生神智,已入异兽之属。 这赵斯年倒是好运气,竟有如此机缘。 赵斯年的眼光在宁言和雪雕上来回巡视,猛地问道:“宁兄,是否属意我这雪雕?” 宁言本想否认,毕竟当着赵斯年的面就惦记人家的异兽总有一种夫目前犯的感觉。 他可是正人君子,读《春秋》的! “没关系,都是男人我懂你的~再说我又不介意!” 赵斯年不仅不生气,反而表情有些暧昧。 宁言瞳孔一缩,后退几步。 这赵斯年看起来浓眉大眼一副很传统的样子,思想竟如此开放? 真是人不可貌相…… 赵斯年却不知道他在宁言脑中的形象已经和老苦主划上了等号,自顾自从怀中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锦盒:“俗话说宝剑赠英雄,况且你我一见如故,我也不再藏私。” “相信宁兄也看出来了,我这青眼雪雕并非寻常猛禽,而是诞生了神智的异兽。” “当年她跟我从漠北回来时,曾有个约定,便是需帮她子女寻找合适的主人!” 宁言恍然大悟。 异兽的实力主要取决于血脉和年纪,除此以外想要突破血脉桎梏便只能吞服各种天材地宝。 这可是个无底洞。 所以不少异兽都会选择与有潜力的人类武者为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它们还是懂的。 他沉吟片刻,答道:“需要我怎么做?” 这说不心动那肯定是骗人的。 “赢过我!”赵斯年说话掷地有声:“我的吞金枪试遍润州也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只能来外头试试运气。” “宁兄,可有兴趣切磋一番?” 赵斯年能代表临江赵氏出战七行演武,绝非泛泛之辈,一身实力就算比不上柴茹茹,收拾个寻常七品武者不和玩一样? 然而宁言也不是善茬。 他有挂。 哪怕真输了,他也没什么损失,顶多掉些面子。 这风险收益比,简直是白送福利。 干了! “好!便让我领教一下三郎的深浅!” 赵斯年哈哈一笑:“爽快!” 说罢,下意识一摸身后,却摸了空。 “差点忘了,兵器落在柴府了,还请宁兄稍等片刻,我回去取一下。”赵斯年双手抱拳,告罪一声便要往门外跑。 宁言疑惑道:“三郎刚从柴府出来?” “对啊,如今柴府在商量要事,我一介外人留在那儿多少有些不自在,便寻了由头出来转转。” “何等要事?” “似乎是柴大小姐的婚事。” 宁言眼睛瞪得浑圆,满脸的难以置信。 我被偷家了? 第十四章 家门不幸 柴府,中堂。 柴氏以漕运起家,原本只是活跃在奉江下游一带的小商会,经几代家主开拓进取,慢慢发展成如今雄踞明州的庞然大物。 柴明远更是居功至伟,自他执掌家族以来,夙兴夜寐,抓住七行演武的契机,让柴家在近三年里再上一个台阶。 遥想当年,他也是江南东道有名的游侠儿,纵马江湖快意恩仇,三十岁不到便凝聚法相,还得了个“翻江手”的诨号。可自从坐上柴家家主的位置,修为便一直停滞不前,多少年都没寸进。 柴明远知道为了家族能延续下去,总得有人要做出牺牲,他并不后悔。 唯一遗憾之处便是早年太过忙碌,忽视了对子女的教育。 要是经义能中个功名,或许这帮人也不敢如此咄咄逼人吧…… 柴明远暗自叹息,但他明白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旋即将注意力移回堂内。 “世伯请看,这血参灵芝丸乃是出自药王谷的珍品,一颗便能延寿十载,小侄花了好大功夫才弄到三颗,特意拿来孝敬世伯。” 在他面前,是位身着圆领紫衫的年轻人,面若冠玉,倒是生得一副好样貌。 柴明远却连看都懒得看,只淡淡道:“如此贵重的丹药,世伯受之有愧啊,贤侄还是拿回去吧。” “是了是了,世伯春秋鼎盛,自是用不上这等鸡肋之物。”那年轻人轻笑一声,拍了拍手,随行仆从又端上一个精致的方盒。 盒盖揭开,从中取出一副狰狞的手甲。 “百工门徐大师的得意之作,与世伯正好相配,定能重现翻江手的风采!” 柴明远依然看不出半点热情:“我已十多年未与人动过手了,此物虽好,却是用不上。” “倒是小侄思虑不周了。” 那年轻人颔首道,又让仆从继续递上下一个方盒。 随着时间推移,往日难得一见的珍品竟跟地摊货一样堆满堂内,天材地宝,神兵利器,功法武技,应有尽有。 但柴明远咬死了不肯点头,到最后,那年轻人都有些无奈了:“小侄自问天资才学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对柴小姐也是一片真心,世伯又何必如此不近人情。” 柴明远终于认真大量起眼前的这个年轻人。 江开元,越州江家这一代最出色的子弟,年纪轻轻便有七品修为,不出意外地话,再过十几年便将由他接掌家主之位。 正因为如此,柴明远才不可能答应! 这帮人是想撅了柴氏的根。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关于小女的婚事,其实我早有安排。”柴明远故作遗憾道:“本想等着七行演武之后再登门告知各大家,没曾想贤侄先找上门来了。” 江开元意外道:“不知世伯为柴小姐指配的是何家良人?” 柴明远脑中蓦然想起一个年轻人的身影,就算再不喜,此时也只能扯谎道:“是我一故交之后,他与小女……从小一块长大,两人青梅竹马,感情甚笃。” 这老匹夫又在胡说八道! 江开元眼底闪过一丝阴冷,他来之前便做过详细调查,柴茹茹从小到大身边连个男伴都没有,哪来什么青梅竹马? “请恕小侄愚笨,不知世伯指得具体是何人?” “此人姓宁名言,乃是静德公之后。为人忠厚,我一直把他当自家孩子看待。” 江开元愣了下,静德公? 他不是都死了一百多年了么?这也能拿出来说?! 原以为柴明远这老东西是攀上什么高枝了,竟敢拿个寒门子弟来搪塞我…… 江开元感觉受到了侮辱,言语中透出几分火气:“静德公小侄自然是敬佩的,不过小侄更听说其后人不稂不莠……” “还请世伯擦亮眼睛,不要被某些小人蒙蔽,错送了柴小姐的幸福。” 柴明远一拍扶手,不怒自威。 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越来越不知分寸了! 然而有人比他更生气。 “竟敢辱宁先生,你已有取死之道!” 话音刚落,一条白色蛟龙从旁院钻出,势若奔雷! “少主小心!” 随行的仆从中跃出一名长眉老者,双肩一抖显化出巨猿法相,直接拦在蛟龙面前。 砰! 交战的余波把中堂掀地人仰马翻,柴明远更是惊得直接站起来。 赤眉猿魔-彭翁,不是传闻说他死了么?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给我让开!” 柴茹茹全身的真气在熊熊燃烧,背后蛟龙虚影张牙舞爪。 彭翁则寸步不让,还挑衅道:“嘿嘿嘿,炼体关都没弄明白的小娃娃,也敢和老夫叫板?” “那便看看你能受我几拳!” 柴茹茹双足落地生根,猛地一吸气,蛟龙迎风便长,遍体龙鳞愈发凝实。 砰!砰! 又是两拳交错轰出,彭翁再也不复刚才的淡定,惊骇之色溢于言表。 这女娃娃练得什么邪功?怎么一吐一吸就强了那么多?! “住手!” 正在这时,柴明远及时喊停了这场闹剧。 事已至此,江开元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带着仆从仓促收拾了下残局便告退。 临走前,他深深看了柴茹茹一眼。 征服这等胭脂烈马,才够滋味! …… “爹爹!刚才为何拦住女儿!” 待得众人退去后,柴茹茹立马便气鼓鼓问道。 柴明远恨铁不成钢道:“你一言不合就要取那江开元的性命,让我以后怎么能放心把柴家交到你手里?” “我们七行同气连枝,你把他杀了,爹爹又怎么向其余六家交待?” 柴茹茹握紧拳头:“难不成就这么放他走了么!他侮辱的可不止宁先生!” “你当七行演武是怎么来的?”柴明远反问道。 柴茹茹霎时间明白了过来。 既然如此,再留江开元几天狗命。 “我听说你要让宁言代表柴家参加文比?” “是!” “其余几家应该也会来凑热闹,让宁言好好准备,只许胜不许败。” “为什么!” “这不是一件坏事。”柴明远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一直想让宁言修行《吞天九变》,可这家学传承并非小事,总得有个说法堵住族中宿老的嘴吧。” 柴茹茹不服气道:“柴经义都能学,凭什么他不行?” 柴明远手一抖把胡须都捻断了几根。 这说的是人话? “胡闹!那臭小子要是姓柴,别说《吞天九变》,我位置现在就让他坐!” 柴茹茹眸子一亮,大喜道:“此话当真?” 柴明远额头青筋狂跳,只觉血压飙升,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哼,此次文武大比,便是宁先生扬名的机会,爹爹你便看好了吧!” “若是他能在文武大比中力压其余六行……”柴明远目光熠熠:“《吞天九变》尽数传他又何妨!” …… 回到自己房内后,柴茹茹正欲打坐调息,忽然展颜一笑:“你怎么来了?” “怕你遇上麻烦,特意来看看。”从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人。 听到赵斯年的消息宁言就赶来了,本以为事情会有些棘手,可看柴茹茹如今的表情…… 好像还挺开心? “都解决了么?” “嗯。”柴茹茹用力点点头,高马尾跳动的样子既俏皮又可爱,然后一脸期待地看着宁言。 宁言哑然失笑,伸出手在柴茹茹的小脑袋上搓了又搓。 嗯,手感不错…… 柴茹茹很享受地闭着眼,喉咙里还发出不明所以的呻吟声。 只有在宁言这里,她才可以暂时忘却柴家大小姐的责任,尽情地做自己。 “对了,《吞天九变》的事情有着落了。” “你爹肯松口了?” “嗯嗯。” “那么,代价是什么?” 柴茹茹握住宁言的手,低声道:“没什么,交给我吧。” 她会帮宁言安排好一切的,大不了把其余六家打得不能参赛不就行了么! “小姐?” 门外突然传来的声音把屋内心虚的二人吓了一跳。 “是,是春桃啊,怎么了?”柴茹茹脸有些发烫,强装镇定道。 “夫人唤你过去哩。” “嗯……嗯,好,马上就去!” 第十五章 幻面 柴茹茹临时被她娘亲叫走,宁言也没理由继续待在柴府。 趁着柴茹茹在前门吸引春桃的注意力,宁言很轻松地从她闺房窗口翻出,纵身一跃,脚尖在飞檐重楼间踏过,如履平地。 熟练地像个从业二十年以上的采花大盗。 当他重新回到柴府外时,天色已晚。 而与赵斯年的切磋,自然只能推迟了。不过宁言也不着急,反正赵斯年最近都会在明州城,总能碰上的。 只是面对这车水马龙的街巷,宁言竟一时不知该去向何处。 想起昨晚自己做的混账事,他多少有些羞于见沈秋凝的。 【大丈夫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你素有雄心壮志,却竟被女色所累,实不应该……】 宁言有些意外,今天系统竟然主动开导他了? 【……好!你终于立下决心,今日我宁言便要杀妻证道!】 神经病啊! 宁言真想自己两巴掌,他居然会还对这狗东西抱有期望。 系统依旧在喋喋不休地叫嚣着。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最上忘情,最下不及情……】 宁言强忍着头疼思索对策,想来想去都没什么好办法,索性心一横,闷着头往家里冲。 淦!躲是躲不过了,大不了再挨一巴掌! 说来也奇怪,当他做出决定后,脑海中的声音顿时消散。 他感觉世界又清净了。 这让宁言心情好了不少,脚下的步伐都不自觉快了几分。 可当他回府时,却意外发现沈秋凝不在自己房间内。 “沈仙子?” 宁言喊了一嗓子,然而空荡荡的宅院却没有半点回音。 他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转身在家中四处找寻沈秋凝的踪迹。 前院、后院、中堂、厢房、廊屋…… 甚至连厨房和马厩都翻过了,可却一无所获。 宁言不得不承认一个现实。 她确实是不在了。 重新回到沈秋凝的卧房内,宁言失落地坐在床榻上。 【人去楼空情犹在,你心中涌起丝丝怅然。如此绝色,以后怕是惩戒不到了……】 你对“惩戒”的执念到底有多深啊! 不过被狗东西一打岔,宁言心中的伤感倒是被冲淡不少。 他早知道两人终须一别,自己与沈秋凝都有各自要做的事情。 只是这一天到来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舍。 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是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大宅里,沈秋凝的出现无异于给他空白的生活添上一抹色彩。 “只是好歹,留个信再走嘛……” 宁言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床榻上,她生活过的痕迹历历在目。 宁言抱过被子,上面还残留些许馨香。 回头帮她收起来吧…… 宁言如此想着,正要起身,却听到嘎吱一声。 卧房大门被推开,沈秋凝风尘仆仆地从外头进来,恰好撞见这一幕,脸色一变。 “你在对我的被褥做什么?” “啊这……等等!不是你想得那样的!” ……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我以为你走了,才想帮你收拾一下。” 庭院内,宁言正襟危坐,义正辞严道。 他可是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向对方解释清楚自己不是那种变态。 “真的没什么别的心思?” 沈秋凝双手抱在胸前,凤眸微眯,一脸审视。 “我宁某人顶天立地,怎会做这种龌龊之事!”宁言恨不得起心魔大誓证明清白,又问道:“话说你干什么去了?” “出去转了转。”沈秋凝表情平淡,随口回道。 “你怎么出去的?不怕别人发现么?” “用这个。” 沈秋凝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敷在脸上轻轻按压几下,瞬间变了个模样! 如果说她真实的样貌算是绝代风华,那如今这张脸只能说中人之姿,属于扔在人堆里都不太好分辨的那种。 “这么神奇?!”宁言看得目瞪口呆:“根本是换了个人嘛!” “没那么简单,这百工坊出产的幻面仅能遮掩样貌,但一个人的功体、法相、招式等是掩盖不了的,一动手就会露馅。更何况到了中三品,索敌寻人的神通也不是没有,就能骗骗普通人。” 尽管如此,宁言还是很心动,吞了口唾沫道:“你那还有多的么?我想买一个。” 沈秋凝白了他一眼:“五百两。” “你怎么不去抢?!” “我这不就来抢你了么。” “欺人太甚!”宁言蹭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可在沈秋凝的注视中又缓缓坐了回去,认命道:“能办商业贷么?我收入稳定,给个优惠。” 沈秋凝不知道什么是商业贷,但看到宁言吃瘪的样子心里却觉得莫名愉悦。 谁让这小子敢轻薄于我,给他点教训! 接着便是一番软磨硬泡,宁言好话说尽才让沈秋凝微微松口。 “答应我一个条件,便送你了。” 宁言顿时警觉:“什么条件?违法乱纪的不干啊,我的良心可不止五百两!” “不违背道义,也不违背良心,更是在你能力之内。” “说来听听。” “还不是时候。”沈秋凝盯着宁言说道:“你要是不愿意便算了。” 宁言犹豫再三,点头应道:“那……好吧!” 沈秋凝也不废话,当即拿出一张崭新的幻面,并简述了使用要点。 “用真气催动它的各个点位,让幻面记住你想变成的样子。” 宁言有样学样,也将幻面敷在脸上。 贴上去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至于手感则趋近于蚕丝制品,颇为神奇。 【好东西,有了这等宝贝,以后杀人越货更加方便了!你兴奋不已,再说比起其他人,你还有自己独特的优势……】 啥意思? 系统没有过多解释,这让宁言有些不爽。 说话说一半,还是个谜语人,搁这儿叠buff呢? 好在宁言还有几分聪慧,没过多久便将幻面的用法摸得一清二楚。 待他兴奋的劲头稍稍退去,沈秋凝突然破天荒地说道:“陪我出去走走吧。” 宁言愣了愣,便同意了。 “好。” ……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这句话拿来形容明州城的夜景一点也不为过。 特别是烟柳巷现在还处于封锁的状态,大批文人骚客无处可去只能涌入街头,夜市甚至比以前都热闹了几分。 宁言与沈秋凝并肩走在长街上,欣赏这盛世繁华。 只是和周围男女的亲昵无间不同,这两人多少有点僵硬。 “那个,你以前有和别人一起出来逛过夜市么?”宁言尴尬问道。 “没有。大部分时间都在宗门修炼,下山的次数都很少。”沈秋凝摇摇头:“你呢?” 宁言信誓旦旦道:“我也没有。” 确实,穿越至今他每天不是在加班就是在通过各种途径恶补知识。 说实在,他对明州城夜市的了解不比沈秋凝高多少。 顺着人潮的方向,两人就这么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没过多久骤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嘈杂声。 “这书生又猜中了!好厉害!” “要破三关了!还有谁能拦住他?” “可恶,我明州城没人了么!竟让一个外来士子逞威风!” 沈秋凝来了兴趣,朝着宁言眨眨眼:“去看看么,读书人?” 第十六章 夜游(上) “借过一下,借过一下……” 宁言拉着沈秋凝的衣袖,硬顶着满身大汉挤出重围。 沈秋凝竟罕见地没有甩开手,只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看着宁言卖力地替她左挡右遮,沈秋凝只觉得很有意思。 她堂堂五品修为,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九品的这么护着? 【你略施小计便将这女人数十年清修毁于一旦,见她深陷于你所编织的罗网,脸上却带着无知的笑容,你心中没有丝毫同情。任何欺辱你的人都将付出代价!你卧薪尝胆了这么久,是该从她身上收些利息了……】 宁言愣了愣,悄悄转过头。 他自以为隐蔽的行为却瞒不过沈秋凝的眼睛,慌忙收起嘴角笑意,还狠狠瞪了回去。 宁言闹了个灰头土脸,委屈地缩了缩脖子。 狗东西,又骗我…… 穿过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观人群,两人终于看清了里头的情况。 宁言见沈秋凝一脸新奇的样子,笑着给她解释道:“这叫破三关,平时可不常见,难怪这么多人。” 所谓的三关分别是指猜灯谜,对对子以及解残局。 有一定文化素养的人毕竟是少数,普通人猜个灯谜就差不多了,能对上对子的可以说百里挑一。 至于解残局更夸张,大部分人连弈棋规则都不懂,只能凑个热闹。 破三关不仅对入场玩家要求高,对摊主要求也不低。 灯谜与对子还好说,最关键是要懂棋艺,其次还需有好的棋谱,不然碰上高人就会被杀得底裤都不剩。 也就是烟柳巷被封了,否则平时逛上一个月都不见得能见上一次。 宁言他们似乎来晚了。 人群中心摆了三个摊子,前两个摊子中的灯谜和对子竟全被破解。 这已经不是奔着破三关去的了,纯粹是把摊主耍着玩。 而在第三个摊子面前,正坐着一位中年书生,望着眼前的棋局陷入沉思。 他的五官平平无奇,身上长衫穿了很久的样子,漂洗地都快褪色了,还透着一股廉价的皂角味。 怎么看都像是那种郁郁不得志的落魄书生。 然而就是这样的存在,不声不响间竟才盖全场士子。 宁言捡起前两个摊子遗留的字条,只见上头字迹铁钩银画、苍劲有力,答得更是挑不出一点毛病。 厉害啊这老哥…… 沈秋凝悄声问道:“你觉得他能赢么?” 宁言视线在场中扫了一圈,答道:“不好说……” 因为摊主实在太淡定了。 每一关共有三道题,只要能解出摊主的九道题便算过关。按理说这中年书生都势如破竹冲到第八题了,再怎么样都要紧张一下吧? 除非摊主有把握,他压箱底的第九题无人可解! 宁言也不好小觑天下英雄,他们两个谁的底牌更硬只能等碰一碰才知道结果。 不过他倒是有些心动摊主摆出来的奖品。 特别是正中间的那支簪子。 白玉为体,流苏为缀,簪头上镶嵌的玛瑙珠宝恰到好处,既能体现贵气,又不会喧宾夺主。 “喜欢么?”宁言指着簪子问道。 沈秋凝显然也注意到了那支发簪,这种工艺精良又不俗气的玩意儿甚得她心,可她看了眼宁言的嘴脸,羞怒之下又把话咽了回去。 “那就是喜欢了。”宁言笑了笑,转头对摊主喊道:“前两个摊子都被破干净了,我也想闯一次,该如何算?” 摊主眼睛一亮,又来个送钱。 “只要能你破完第三关便算你过,书生,没问题吧?” 后半句是对中年书生说的,他稍稍回神,点头表示没有异议。 摊主乐道:“这位小哥,一两银子,承蒙关照。” “拿去!” 宁言随手扔过去一两散碎银子,走到中年书生旁边坐下。 摊主麻利地摆出一副残局,随后便靠在旁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看来尊夫人对那支簪子喜欢得紧啊。” 对于身旁新冒出来的竞争对手,中年书生却没有一丝敌意,反而彬彬有礼。 尊……尊夫人?! 宁言偷偷看了眼不远处的沈秋凝,见她仿佛没听见似的,便很不要脸地点头应道。 “你呢,又是喜欢哪个物什?” “我对那些不感兴趣,只是享受这个过程。”那中年书生朝宁言拱拱手:“方克己,幸会。” 宁言犹豫了一下,报了个假名:“严宁。” “严小哥可要抓紧时间了……” 随后,方克己对摊主说道:“此题方某已破,来吧。” “且慢!” 此言一出,又将全场的注意力拉回到宁言身上,他缓缓抬起头,笃定道:“这题,我也解了。” “不可能不可能……” “这小子在胡扯什么!” “他才看了一眼就结束了?” …… 在众人怀疑的目光中,宁言依然踌躇满志:“若是不信,试上一试即可。” 围棋上的残局,又叫死活题。 恰好宁言上辈子便是做题高手,钻研这些效果拔群。 曾经他为了应付甲方爸爸的喜好,也学了些稀奇古怪的技能,围棋便是其中之一。 这道死活题,他在《玄玄棋经》上看到过,名为二仙出洞势,属于业余爱好者都能解出来的水平,当然难不倒宁言。 方克己的目光在宁言脸上略作停留,旋即对摊主说道:“一起吧。” 摊主冷哼一声,大马金刀坐在两人对面,打算以一敌二。 然而他越下越心惊,这两人落子分毫不差,未出几手他便已落败! 方克己与宁言好似心有灵犀,同时望向对方。 宁言从对方古井无波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惊讶。 他才更惊讶好么! 《玄玄棋经》已有近千年的历史,每一道死活题都被各路棋圣反复咀嚼才得出公认的较优解,这中年书生这么一坐就悟出来了,算力强到这个地步的么?! 【这人心思百转,不在我之下!你杀心顿起,此子断不可留!】 下个棋而已,不至于不至于…… 宁言晃晃脑袋,想让狗东西闭嘴,别影响他比赛。 “这题便算你们过了,最后一题可没那么简单!” 摊主眼神一变,接着摆出一副诡异的棋局。 这道死活题是他偶然间从古谱残页上看到的,踏遍大江南北,还无人能解! 宁言只瞄了眼便心中一沉。 《发阳论》都来了? 难怪这摊主如此大的口气! 第十七章 夜游(中) 如果说《玄玄棋经》是业余爱好者水平,那么《发阳论》就连后世职业棋手都得头疼好一会。 想要穷尽其变化,对这个时代的棋手而言,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宁言自然也解不出来。 但他正好背过参考答案。 今晚妥了。 就在他认为自己稳操胜券之际,方克己两指夹起枚黑子,略一思忖,接着便啪嗒一声扣于棋盘之上! 不光是宁言,就连摊主都被吓了一跳,脸色阴沉地直起身:“书生,你确定么?” 方克己抬起头,轻轻吐出一个字。 “来。” “大言不惭!” 摊主不信邪,抱着棋罐便与方克己厮杀起来。 宁言站在一旁认真观察着两人的棋路。 这摊主应该是偶然间从某本棋谱上看到的这题,本身棋力并不强,每一步落子都稍显呆板,有种照本宣科的味道。 而方克己则不同,将剑走偏锋四个字体现得淋漓尽致,灵性十足,步步兵行险着,很多手棋连宁言都看不懂。 摊主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脸上表情一变再变,到后来整张脸涨地又紫又红,落子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宁言摇了摇头坐回自己的位置前,他知道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 不出二十手,此题就要破了。 果然,没过多久,人群中就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叫喊声。 “破了破了!这书生真把三关全破了!” 摊主面如死灰,久久不能回神。 为了能吸引游人参与,他摆上去的每一样奖品都是噱头十足,特别是中间那支步摇珠玉簪,据说还是从北边大梁流出来的,整个大周都不多见。 完了,这次亏大发了…… 方克己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承让。” 摊主无力地摆摆手:“愿赌服输,东西就在那儿,书生还请自便。” “不急,这位严小哥还没解题呢。” 对了,能赚一两是一两! 摊主强打起精神,赶紧补充道:“先说好!你要是照抄那书生的可不算!” 半柱香后。 宁言有些不忍,尴尬道:“那个,我也承让。” 摊主一副被彻底玩坏的样子,双目无神地瘫倒在椅子上,嘴里喃喃道:“我不想看见你们两个,拿了东西快走吧……” 宁言站起身刚要去拿奖品,忽地想起身边还有一人,拱手道:“既然是方先生先破题,那便让方先生先选吧。” “那方某就却之不恭了。” 方克己倒是不客气,直接拿起步摇珠玉簪。 宁言眼皮直跳。 他本想客套一下做个顺水人情,谁知方克己根本不按常理出牌,竟抛下脸面选择截胡。 这老小子怎么不讲江湖道义? “有道是君子成人之美,不知方先生此意何为?” 沈秋凝不愿宁言旁生事端,走到他身边悄悄扯了扯衣角,示意算了。 方克己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突然笑道:“严小哥误会了,方某可没有夺人所好的习惯,纯粹是一时技痒。” “你我对弈一局,若是赢了,方某便将这簪子让给你。” “而且方某可以肯定,你不会后悔的。” 【谁在称无敌,哪个敢言不败?这书生竟挑衅到你头上,简直不知死活!】 说得好! 【区区四品,你只手便能镇压!想到这,你目露凶光,既然来了,那便永远留下吧!】 ??? “严小哥考虑得怎么样?” 宁言猛然惊醒。 别看狗东西吹得天花乱坠,但他清楚自己的实力,被对方只手镇压还差不多。 这到底哪来的四品高手?! 宁言不清楚方克己的脾性,特别是他还带着沈秋凝,万一出什么意外露了马脚…… “对弈一整局实在太耗时间了……”宁言故作思考道:“这样,你我便以五十手为限,如何?” 他这半吊子水平顶天也就装到五十手,再往后肯定是要露馅的。 先骗一阵再说。 “五十手确实足矣。” 方克己显然来了兴致,亲自蹲在地上收拾棋盘。 趁此时间,宁言悄悄拉了拉沈秋凝的手。 这么多人还在他就开始了是吧?! 沈秋凝满脸的难以置信,刚要反手给这登徒子一巴掌,却见宁言目光纯澈:“你先去那边茶坊等我,五十手很快的。” 她冰雪聪明,一下子就明白宁言怕是发现了什么。 可他也不能…… 沈秋凝轻咬嘴唇,很想告诉宁言让他自重,但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却变成一声软弱无力的轻哼。 “好。” 宁言目送着沈秋凝消失在人海,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一刹那指尖相触的柔软滑腻让他现在还有些心跳加速,自言自语道:“希望能带来好运吧。” 方克己不知何时已收拾好棋局,也不打扰两人,甚至还揶揄道:“严小哥与尊夫人的感情真是羡煞旁人。” “让方先生见笑了。”宁言眼神一变,凝声道:“请!” “既然是方某发出的挑战,那便让严小哥选先后吧。” 宁言深知自己的算力远不如方克己,要是靠布局防守拖后期,那根本没有一点机会,于是毫不犹豫拿起黑子。 平时叽叽歪歪的系统此时就和哑巴一样,这只狗是靠不住了。 宁言还能靠另一只狗。 不知道阿尔法狗和方克己到底谁的棋道造诣更高…… 不出意料,他的第一手就让方克己愣了一下。 俗话说金角银边草肚皮,本以为对方一上来会直接占角,但他却下得相当随意。 “严小哥这一手,着实让方某没想到。” “噤声,专心下棋。” “哈哈哈,严小哥真是个妙人。”方克己抓起一子点在右下角。 这一手,如猛虎出闸! 宁言瞳孔一缩,霎时间全身毛孔都传来剧烈的刺痛感,他感觉对面坐的仿佛是头择人而噬的凶兽。 四品高手哪怕不刻意催动真气或法相,无意间散发的威压都能让下三品的武者无法动弹。 宁言僵硬地扭动脖子,瞧见围观人群都紧张地盯着棋盘,立马明白这股压迫感纯粹是朝着他来的。 不好,他玩场外的! 【萤火之光怎能与日月争辉!你冷笑一声,给我破!】 宁言突然感到气海爆发出一股暖流,先前的心悸感顿时有所缓解,隐约间他反而越来越有精神。 好大儿,没让你爹失望! 虽然还是会受到些许影响,但宁言眼下已经能正常对弈,当即火力全开,肩冲、点角、破空、提势……各式怪招信手拈来。 方克己原本心存考校之意,正想看看这小子能撑到几手,未曾想自己散发的势竟陡然一散。 恍惚间,他看到宁言身后出现一片仙雾缭绕的诡异景象。 宫墙重重,众鸟和鸣,宝树四面环绕,宛如极乐之境,令人心驰神往。 就在他想要进一步探明时,这一切又都转瞬即逝。 方克己眉头微皱,双目中迸发烁烁神光,却没在宁言身上看出任何异常。 难道是我的幻心劫提前了么? “方先生,可不要分心。” 第十八章 夜游(下) 茶水端上来已经很久了,沈秋凝却都没摸过杯子。 各种各样的念头在她脑中来回冲刷。 那混蛋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不会,他那么狡猾又卑鄙,能让他吃亏的人还没出生呢…… 可是他毕竟才九品修为,那么弱,要是被高手偷袭了怎么办? 沈秋凝脑子有点乱,想要再回摊子那边看看,可刚站起身又坐了回去,怕给宁言添乱。 还是应该相信他吧…… “怎么不喝啊?茶都凉了。” 耳边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把胡思乱想的沈秋凝吓了一跳。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就刚刚啊,我还以为你看到我了。” 沈秋凝不由得暗叹自己真是太大意了,被人近身了都不知道。 宁言显然是渴极了,拿起茶壶就咕咚咕咚往嘴里倒,根本顾不上形象不形象的。 “你怎么样?” 这人一副渴死鬼的样子让沈秋凝不禁关切道。 宁言喝饱之后才有功夫回话,抖了抖被冷汗浸透的衣服,感叹道:“那老小子可真厉害!” 没赢么…… 不过她本来就不太在乎输赢,见宁言还能活蹦乱跳的,也是松了一口气,旋即好言安慰道:“输了也不打紧的。那支簪子……我看没甚稀奇的。” “啊,你不喜欢啊……”宁言拖长着调子,手就这么凭空一抓,竟变戏法似的摸出一件物什,似笑非笑地看向她。 “那我不是白赢了?” “你!”沈秋凝哪还能不知道自己是被这混蛋戏弄了,羞恼之下便想给他一点小小的教训,朝着宁言的椅子就是一脚。 好在宁言眼疾手快,提腿挡下。 由于并非生死相搏,两人只是简单碰下便分开了,可沈秋凝眉宇间闪过一丝迷惑。 “你也发现了吧?”宁言摩挲着下巴,沉吟道:“我觉得自己修行的速度好像,有点快……” 沈秋凝点点头。 她可是亲眼看着宁言从不入品的普通人慢慢踏上修行之路的。 甚至功法还是她教的。 而宁言现在的修为,分明已是九品巅峰! 确实太快了…… “你怎么突破的?” “我也不知道啊。”宁言迷惑道:“我就和那书生下了盘棋,大概下了一个时辰吧,结束之后虽然很累,但感觉气海很充盈。” “然后就突破了。” 沈秋凝又问道:“你身子可有哪里觉得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宁言问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 沈秋凝很想往他脸上捶一拳。 这天赋何止万中无一,万万中都无一! 但一想到宁言嘚瑟的样子,她又不想承认,冷哼一声:“回去吧。” “那这支步摇珠玉簪,不知在下是否有幸为沈仙子戴上?” “没有!” 沈秋凝一把夺过簪子,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哎哎哎,等等我。” 此时街上已灯火阑珊,除了收摊的小贩,便是和他们一样匆匆回家的行人。 两人一前一后这么走着,一路无话。 宁言不是个白痴,他隐隐察觉到这女人今天有些不对劲,他在等她先开口。 可他等了一整晚都没等到。 最后当沈秋凝即将跨入自己房门时,宁言终于沉不住气,出声叫住了她。 “上次的事情,真的很对不起……” “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宁言苦笑道:“我怕我再不说,就没机会说了。” 沈秋凝背过身子,轻声道:“谢谢你的簪子,今天我过的很开心。” “还有上次那事……以后也别放在心上了……” 玲珑有致的身影半倚着门,昏黄的烛火将门里门外分成两个世界。 宁言望着这几乎可以入画的一幕,心中突然有种无力感。 “还有事么?” 宁言握紧拳头,认真道:“明天还会再见么?” 沈秋凝一阵沉默,没头没脑地说了句:“时候不早了,快歇息吧。”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答案呢? 乓。 卧房的大门合上。 宁言暗自叹了口气,卷了卷衣服朝自己房间走去。 夜风萧瑟,他觉得有些冷。 看来夏天快结束了啊…… …… 烟柳巷,红袖楼。 瑞王的封国并不在明州城,因此这老色批索性征用了小半条烟柳巷充当自己的临时行宫。 也是个人才。 方克己倒是不讨厌。 红袖楼算是明州城档次最高的风月场所了,地理位置极为优越,凭栏而望,能将运河风景一览无余。 “红叶。” “在。” 房内屏风的影子倏忽间像是活了过来,迅速扭曲拉长,随后竟从中走出一名带着面具的宽袖女子。 方克己手在脸上一抹,摘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看也不看地扔过去:“这张脸替我销毁了吧。” “是。” 红叶双手接过幻面,正欲告退,却又被喊住。 “还有,再拿几壶酒来。” 红叶微微一愣,不过还是牢牢遵循方克己的命令,直到端着托盘再次进来时,才壮着胆子问道:“主人似乎心情不错?” 方克己嘴角浮现出淡淡笑意,自斟自饮道:“刚才夜市弈棋,我输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 输?! 红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耳朵。 她已经很多年没从方克己嘴里听到这个字眼了。 定是那年轻人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不过也不对啊……谁能算计到自家主人? “像,太像了。”方克己回忆起先前发生的事,只觉得无比畅快:“那小子和我年轻时候简直一模一样。” “一样的天资聪颖,一样的心思缜密,一样的意气风发,一样的……” “不知天高地厚!” 红叶听迷糊了。 这到底是夸还是贬? 不过自家主人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今日却如此失态。 想来是夸多一点吧…… “没想到方某浪荡半生,竟能在这等年纪找到衣钵传人,当浮一大白!” 红叶保持着跪伏的姿势一动都不敢动,脑中念头急转。 看来要不了多久,她就要多个少主了? 方克己越喝越上头,最后索性端起酒壶就往嘴里倒,喝了一壶又一壶。 “过瘾!” 方克己一声长啸,楼外忽然狂风大作,乌云压顶,平静的运河掀起万丈波涛! 红叶悄悄用余光打量这等景象,看的羡慕不已。 一念便能搅动风云,这才是真正的大神通。 发泄一通后,方克己很快恢复了冷静,斜靠在软塌上懒懒道:“回去告诉郭侃,就说沈秋凝的下落找到了。” 红叶追问道:“那个年轻人呢?” “不急。” “方寸间的黑白弈局终究只是小道。以天地为盘,众生为子,那才是真正的屠龙术。” “便让我再看看,他的器量如何!” 第十九章 吾道不孤也 沈秋凝终究还是走了。 当宁言隔天来到她房中的时候,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床榻边摆着个锦囊,上头附了张小条子,内容大意是感谢他近日来的关照,这锦囊则让他七日后再打开,算是当作换取幻面的条件。 娟秀灵动的字迹跃然纸上,见字如面,沈秋凝的一颦一笑仿佛还在眼前。 【你平生最恨这等装神弄鬼之人,管它什么七天不七天,你现在便要看看她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这狗东西真是不解风情。 宁言摇摇头,将锦囊和字条都好生收起。 这座卧房内的所有布置被他一并保留了下来,随着门锁缓缓扣上,他把这段难忘的时光也一同封存。 或许人生就是这样。 两世为人,他早已习惯了离别。 匆匆安排完商行的日常工作,接下来几天宁言全用来巩固修为。 文武大比迫在眉睫,他还没忘记那藏在烟柳巷中至宝。 他自知修行时日太短根基太薄,若是能将那至宝弄到手,说不定便能弥补这些缺陷。 人家柴茹茹十七岁都快凝出法相了,他还在九品打转。 我宁言一生不弱于人! 然而他的豪言壮语说了没两天,就遇上重重难题。 “不对劲啊……难道我看的是删减版?” 宁言捧着玉简翻来翻去,找不到丝毫头绪。 对于九品武者而言,可能功法有优劣之分,但大体的修行方式都是差不多,无非为吐纳内劲,搬运周天,直到气海中的后天之气盈满,便可称为九品巅峰。 稍后则要寻求后天返先天的契机,根据功法中的破境之道,从气海提出一缕先天之气,至此才能算跨入八品之境。 关键就是《他化自在天》根本没讲如何提炼先天之气。 这不扯淡么!难不成让他练气一万年? 本来宁言以为只要静心运转功法,会有什么神异自现之类的,结果几天下来气海根本没半点反应。 果然,系统给的功法和它一样不靠谱…… 【宝山在前,却无门而入。你心中五味杂陈,只恨自己肉眼凡胎,识不得神通妙法!】 狗叫? 宁言翻了个白眼,旋即收起玉简。 继续看下去亦不会有结果,闭门造车无异于浪费时间。 正好,他枯坐家中多日,也该出去转转了。 宁言长长伸了个懒腰,周身传来筋骨齐鸣之声。 虽然没有突破到八品,但他境界已不再虚浮,肉身强度比之前高了不少。 解下墙上悬着的秋水,宁言想了想,又把幻面塞进怀里,这才向门外走去。 可刚出门,他就听到一道声嘶力竭的吼声。 “宁言!我等了你这么多天,你终于出来了!” 宁言瞧见来人模样,疑惑道:“李太安?怎么几天没见这么拉了?” 这小老弟眼睛布满血丝,形容枯槁,看起来既敏感又急躁,精神憔悴。 “还不是你那破方子害的!你竟敢骗我!” 宁言撇撇嘴:“你忍了几天?” 李太安闻言一愣,顿时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你这根本……没什么用!” “那就是day0咯。” “啥……啥意思?” “你不会一天都没忍住吧。” 李太安在对方调侃的眼神下有些气急败坏:“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在骗我!” “你都没坚持下去,怎么能肯定我在骗你呢。”宁言拍了拍李太安的肩膀,郑重道:“你要明白一个道理,戒色如修行,想要鱼跃龙门,魁星踢斗,哪那么容易?” 这话听起来,似乎有那么几分道理…… 李太安怒气消了大半,此时竟反而有几分羞愧:“可是我真的戒不了……” “就算第一天扛过去,第二天我就开始头晕,浑身难受,一到时间就心猿意马……” “那……我该如何做?” 宁言笑搓李太安的狗头,和善得像个知心大哥哥:“想要靠自身意志力与心魔周旋实属不易,不妨多多行善积德,借善缘消磨业力。” 李太安当场拜服:“宁大哥,我悟了!” 这才叫大智慧! “我再送你一句口诀,配合你断念去妄。你且听好,[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李太安点头如捣蒜,更是决定将这句话当作戒色吧的核心秘法。 有宁大哥在,吾道不孤也! “祝你早日破除恶习,重新找回自我。” “借宁大哥吉言!” “别急着借。” 宁言说出自己的真实目的:“正巧,宁大哥这儿个助人行善的机会,送你了。” …… 明州城,如意正店。 “确定是在这儿么?” “嗯嗯,江南七大行如雷贯耳,下边人不会认错的。” 宁言望着店门口招展的酒旗,眉头微皱。 在大周,普通酒肆是没有资格冠以正店之名的,只有得到当地官府认可,具有酿酒执照的顶级酒家才有资格自称正店。 一般来说,来这儿的大多是嗜酒如命之人。 马上就要文武大比了,赵斯年不养精蓄锐,跑这里来搞什么飞机? 宁言自然是记得和赵斯年之间还有一个君子之约,闭关前就告诉来运,若是临江赵氏来商行找他,就把他们接引至宁府。 说来也奇怪,几天下来都没个消息。 不得已之下,他只得拜托李太安这个明州百事通帮忙寻一下赵斯年的踪迹,打算先把切磋给结了。 万万没想到赵斯年不在柴府不在邸舍,上正店来了。 “贾十三!” 李太安吼了一嗓子,人群中顿时钻出一位不起眼的粗衣汉子。 “和宁大哥说说你知道的情况。”李太安昂着脑袋,派头十足。 “好咧!赵家三郎是于三日前亥时一刻左右进的如意正店,之后几日他哪儿都没去,醒了就喝,醉了就睡,赵家随行的人那是劝都劝不住,反而被他打骂出去……” 那小子看起来不像脾气那么坏的人啊? 宁言沉思片刻,决定进去看看。 进了店门,便感到一阵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 至于赵斯年的位置那也显眼的很,就在角落里一个人坐着,抱着酒坛喝得酩酊大醉。 “三郎?” 迷迷糊糊中,赵斯年听到有人在喊他,下意识地把酒坛一摔,恶声恶气道:“不是说了让你们别管我了么!” 宁言走上前去,说道:“三郎,是我!” 这声音好像有点熟悉…… 赵斯年醉眼朦胧,使劲想要看清对面那人的样貌,嘴里嘟囔道:“你怎么……好几个脑袋……” 宁言叹了口气:“当日你我煮茶论英雄,何等畅快,为何你如今却自甘堕落,混的这般田地?” 赵斯年顿时明白这人身份,再也憋不住内心的悲痛,一头栽在宁言怀里嚎啕大哭道:“宁兄!我的青眼雪雕,死了!” 第二十章 神秘高手 死了?! 宁言惊诧万分,赵斯年的实力他是清楚的,在七品中都是有数的高手,再加上有青眼雪雕相助,寻常武者别说伤到他,就连摸都不摸到。 况且他那异兽会飞啊,双翅一扇,千八百里只等闲,打不过总能跑吧? “是我无能!”赵斯年哭得像个委屈的孩子:“才害了雪儿的性命!” 这都起上爱称了么…… 宁言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盘膝坐下,打算等他先释放完情绪再说。 不识趣的李太安捏着鼻子凑上前,小声问道:“雪儿又是哪个?” “大人的世界是很复杂的,有些知识对你来说太超前了,别问。” “哦……” “话说你知道咋回事么?” “我这几天都在家中参悟秘法,我也不太清楚啊。” 两人大眼瞪小眼,倒是跟进来的贾十三先开了口:“回两位的话,小的应该是知道缘由,只是当着赵三郎的面,怕是不太好讲……” 眼见赵斯年一副随时都能哭昏厥的样子,宁言摆手道:“但说无妨。” 贾十三这才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这事儿还得从几天前府衙张贴的一张告示说起。 文武大比这等难得一见的盛事不光在明州当地成为话题中心,甚至在江南东道都引起不小的轰动。 各路豪杰的心思一下子就活络起来,总之想以武会友也好,想扬名立万也好,纷纷涌向明州城,想争一争这武比头名。 为了筛选参赛选手,除了部分本地高手有直通资格,大部分外地来的武者都要通过几日的擂台比斗来确定最终入场名单。 相当于要打个入围赛。 赵斯年本来很轻松地拿下了入场资格,但就在要离开之际,一个让他想不到的人跳上了擂台。 江开元。 大家同为七大行的嫡脉,这种场合下赵斯年又怎会露怯,举枪便战。 本以为会是一场龙争虎斗,未曾想赵斯年竟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不光自己呕血三升,青眼雪雕更是被江开元一刀斩成两截,内丹都被挖了出来。 场面极其血腥。 “江开元……” 宁言细细咀嚼着这个名字,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 半倒在他怀里的赵斯年听到那三个字,一下子就坐了起来,睚眦欲裂道:“江开元!我赵斯年与你不共戴天!呕……” 然后就趴在桌上吐个不停。 完了,这孩子多半废了。 宁言拍着赵斯年的后背,脸上有些无奈。 吐完之后的赵斯年明显比先前清醒了不少,大口喘气道:“宁兄,让柴小姐当心,那个江开元不对劲……” 宁言动作一顿:“此话怎讲?” “江家的《劈门日月斩》我见过,绝不是他那个样子。” “你是指江开元让别人冒充他与你比斗?你当时为什么不直说?” 宁言愣了愣,这让他想起当初自己黄金大圆满本想冲击半步铂金,结果被小代制裁的惨痛经历。 太无耻了! “我、我没证据……事情没彻底弄清之前,说出去只会贻笑大方,让旁人以为我临江赵氏输不起。我已经输了比斗,不能再让家族蒙羞!”赵斯年虎目含泪,悲愤道:“就是可怜雪儿,我护不住她……” “那人的身份你有猜测么?” 提起那神秘高手,赵斯年恨得牙痒痒:“我只能确定那畜生是刀法高手,即便没能摸到劈门日月斩的真意,但使出来竟与江开元一般无二,若非我身处旋涡中心,恐怕也看不出破绽。” “料想应该是江家的某位族老!” “我看未必。” 宁言若有所思。 赵斯年猛地抬起头,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宁兄可有思路?还请教我!” “只是少许猜测,正如三郎所言,没有证据的事情就先不说了。” 迎着赵斯年失望的眼神,宁言又说道:“你且放心,这件事我会帮你查清楚的,断不会让雪……雪儿白白丧命。” 【你微微一笑,已经赢得了赵斯年的信任。】 哦豁,好感度提升了? 【不愧是继承了天魔之名的你,要论起玩弄人心的本事,十个七品武者都抵不上你分毫!显然,这个男人已沦为了你的掌中玩物,任你施为!】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变态呢…… “宁兄!” 正巧这时,赵斯年一把抱住宁言胳膊,目光灼灼,嘴唇微微颤动,看得宁言浑身一毛。 “有话好说!你我君子之交淡如水!三郎请自重!” 赵斯年从怀中摸出一个锦盒塞进宁言手里,不舍道:“宁兄说得对,你我君子之交甚是难得,如今我便将她托付给你,还望宁兄日后好生待她……” 宁言知道盒中装的应该是那枚异兽蛋,不禁疑惑道:“你不自己留着么?” “我有何脸面留下呢……”赵斯年神情萎靡,刚要在说些什么,感觉一下子又反上来了,再次趴在桌边吐了个稀里哗啦。 说完这些天憋在心里的话,赵斯年好受了不少,没过多久便倒在旁边沉沉睡去。 “帮忙通知一下赵氏吧,让他们来把赵三郎接走,总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宁言朝着伙计关照一声,便离开了这里。 李太安早就受不了里头难闻的味道,出了大门才打开话匣子:“宁大哥,那锦盒里是什么啊?” “青眼雪雕的蛋。” “我听说要孵异兽蛋,最好用暖血玉。”李太安显摆道:“我爹书房正好有一块,要不我给宁大哥取来?” 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宁言哭笑不得:“别,我可不想被你爹一拳打爆。” 李太安,巨鲸帮的太子爷,也是明州城成分最纯的黑二代。 他爹自然就是巨鲸帮帮主,五品巅峰,人称破浪戟的李和通。 宁言估计他、沈秋凝以及柴茹茹三大高手合力都不是其对手。 孵蛋的事情,还是要再重新考虑一下…… 他往前没走几步,突然转头道:“你怎么还跟着我?” “我,我想去哪就去哪!” “别跟着我,找你自己朋友玩去。” 李太安顿时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垂头丧气道:“我没有朋友。” “我从小就听我爹讲他年轻时和叔伯们闯荡江湖的故事,我也很羡慕。”李太安百无聊赖地踢着路边石子,低声道:“可是大家都怕我,不和我一起玩,只有窑子里姐儿们愿意陪我玩……” 宁言停下脚步,轻叹一声。 “现在你有了。” 李太安的眼睛亮了起来,兴奋道:“我马上就去偷我爹的暖血玉!” 宁言一拍脑门,真想给李太安一脚。 “少说蠢话!你当我是图你家那点宝贝么!” “你真要帮忙的话,帮我把我的秋水剑送回去,记得起码要孙二那个水平的武者,我这把剑可沉得很。” 李太安点点头,又道:“宁大哥你呢?” 宁言望向擂台区的方向:“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一下。” 第二十一章 尝尝我姑苏慕容的斗转星移 东市,擂台区。 府衙以原本的东市露台为中心,向外扩充,并拆分成八个大小均等的擂台,用来当作比斗场所。 而那些被抢了地盘闲着没事干的游商也摇身一变,正好充当临时社司和唱筹,负责组织比赛,判决胜负等。 丙字台。 台上的战斗已接近尾声。 “就这点本事还敢上台?” 说话的是名光头壮汉,他双臂肌肉高高隆起,手握厚脊开山刀,一刀斩出竟带起雪白刀芒,劈得他的对手难以招架。 真气外放,凝而不散,赫然是位八品好手。 “给我下去!” 就在对手正小心防备那壮汉的开山刀时,他虚晃一招,冷不丁侧身甩出一记鞭腿,立刻将对手踹出场外。 在场边紧张盯着的唱筹赶忙高声喝道:“胜者,陈兆!” 还剩一场了! 陈兆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战意盎然。 只要再赢一场,他就能获得正赛资格。 那画舫论武,也该有我陈兆一席之地! 唱筹一路小跑去社司那拿回最新挑战名单,又朝陈兆问道:“可要休息?” “不用!” 他的刀法讲究的是一鼓作气,连战连捷之下,陈兆不仅没有感到力竭,反而气势更为高涨。 此刻才是他的巅峰! 唱筹看了眼名单上的资料,扯着嗓子喊道:“下一场对手,丙字七十二号,慕容复,修为-九品,善使兵器-拳掌。” 九品?还是空手? 陈兆眼底闪过一丝兴奋,这不稳了么。 没想到蓄势蓄了那么久,最终对手竟然是个九品,有点浪费了。 不过也是好事! 丙字台附近观战的武者听到这,霎时没了兴趣,开始向其他擂台散去。 稍微有点眼力见的都能看出来,这陈兆以战养战,状态是越来越好。 这等情况下,哪怕同为八品的武者对上他都得不到好处,更别说九品。 “还请慕容复入场。” 陈兆也将目光投向擂台另一侧,想看看那个不怕死的到底长什么样。 没人? 不对!是天上! 他猛地抬起头,只见一道白色身影以极快的速度在众人头顶掠过,几个纵身便飞至擂台上。 好俊的身法! 陈兆这才看清来人长相。 对方手摇折扇,身着白衣,面目俊美,浑身透着股潇洒闲雅的气质。 嗯,是他最讨厌的那种小白脸。 “你便是我这轮的对手么?等下我一定会好好招待你!” “我劝你还是早点投降为好。”那人负手而立,如渊渟岳峙,淡淡道:“逆天,尚有意外,逆吾,绝无生机!” “你说什么?!” 陈兆都快被气笑了。 他一个九品,他妈的凭什么这么狂?? 【这等垃圾也敢在你面前狺狺狂吠?你冷笑一声,逆天,尚有意外,逆吾,绝无生机!】 眼看一句话就让对手恨不得把他砍成三百段,宁言不由得暗叹一声。 要说装逼,还得是你啊狗东西。 他决意参加武比,并非临时起意,而在拿到幻面的那刻起便有了如此计划。 无论是那至宝或是假“江开元”,以“宁言”的身份去接近实在太过危险。 行走江湖,不多备几个马甲怎么行! “还不快开始!”陈兆催促道。 他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唱筹显然是遭不住八品武者的威压,结结巴巴道:“开开开始!” 同时心里不由得为慕容复选手祈福。 希望他下辈子能低调一些。 话音刚落,陈兆双腿骤然发力,地面立刻被踩出蛛网般的裂痕,借着这股力整个人如同炮弹一般冲向宁言! 他或许不会什么高阶身法,可就靠这一身蛮力,速度也不见得比宁言慢多少! 陈兆虽然长得粗犷,刀法却十分细腻,手中开山刀忽左忽右,虚实相合,让人根本分不清他下一刀会落在何处。 刀尖吞吐的刀芒刺得宁言眼睛有些疼,他索性闭上了眼。 明明开山刀随时都有可能劈到他身上,但他的内心却十分平静。 这就是八品武者么…… 也不过如此! 千钧一发之际,宁言动了。 起初陈兆还能用眼睛勉强跟上他的动作,可很快他发现自己竟只看得到一团白影。 宁言的步伐神鬼莫测,将方寸间的变化演绎到了极致。 “给我死!” 陈兆早已打出真火,连续的斩空让他都快走火入魔了,有力使不出,憋屈地很。 回敬他的却只有宁言嘲弄的眼神。 “啊啊啊啊!” 随着时间推移,陈兆的刀法渐渐失了章法,到后来纯粹是憋着一口气在乱挥。 他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砍到这个混蛋! “只有这种程度么?” 这句话更是让陈兆的怒气上涨到顶点,气急败坏道:“有本事你别跑!” 出乎他意料,宁言突然停下脚步。 “好。” 陈兆先是一愣,紧接着露出狂喜的表情,双手紧握开山刀,高举过头顶。 全身的真气在这一刻尽数爆发,刀芒瞬间大盛,甚至连刀身都发出承受不住的哀鸣。 他却已管不了那么多了。 刀崩了可以再换,砍这混球的机会错过了就很难再有了。 武盛刀·劈山! 陈兆一声暴喝,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将手中长刀用力斩下,一丈高的刀芒向前疾射,就连擂台都被这刀芒劈成两半! 面对这雷霆一击,宁言只是缓缓举起一手,就在刀芒与他手掌接触的一刻,五指用力一扣,竟将刀芒生生捏散! “什么……” 陈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很快他看见了更离谱的景象。 对方同样打出了一招劈山。 九品武者竟然能单手劈出了刀气?! 这是陈兆昏迷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宁言甩甩手,傲然道:“能败在我姑苏慕容的斗转星移之下,是你今生的荣幸。” “唱筹,念吧。” 唱筹咽了口唾沫,呆呆道:“胜者,慕容复!” 台下早已是一片死寂。 不光是宁言干净利落地赢下了陈兆,更是他自始至终的态度。 中三品都没他那么能装吧? 九品就已经这么嚣张了,真让他混到炼神关那还得了?!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喊道:“我他妈的忍不了了!下一场我来!” “别抢!让我来!” “我八品,我手重!” 然而还有许多人却并不急着出手。 这慕容复虽然目中无人,但确实有几分真本事,别的不说,光凭九品修为能做到真气离体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其身负的传承不俗。 普通八品武者恐非其对手。 宁言心里计算着台下报名的人数,眉头微皱。 他清楚自己参赛的时机太晚了,若是靠一战一战慢慢打,很有可能赶不上正赛,只能另辟蹊径。 这些八九品的潜在韭菜怎么还没动静呢…… 看来自己得加把劲。 “一帮土鸡瓦狗,就这么赶着送死?” 台下不少人脸色顿时一变。 理智?老子只想打死他! “算我一个!” 第二十二章 莫大机缘 “昨晚的擂台比斗你们看了么?据说有个苏州城来的后起之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连败十名好手!” “什么后起之秀,就是个九品武者,真正有大能耐的前些日子早就拿到武比资格了,依我看,那人也不过如此。” “你不懂就别瞎说,他的斗转星移甚是了得,陈兆使刀,就败在刀法之下,许开善剑,就败在剑法之下,这等功法简直骇人听闻。” “这你也信?陈兆许开之流使用的武技撑死不过黄阶上品,我上我也会,难不成我也能斗转星移了?” …… 一大早,茶肆内便吵得沸沸扬扬,议论声不绝于耳。 那个姑苏慕容氏到底是什么来头? 斗转星移究竟能不能反尽天下武学? 他那么装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话题度甚至盖过了前阵子江开元怒斩青眼雪雕。 毕竟这种突然冒出来的神秘高手显然更具传奇色彩,而他的家传绝学也被传得神乎其神。 就在众人争执不下时,有眼尖的看见门口走进了一光头壮汉。 “这不陈兆嘛!让他讲讲怎么回事!” 陈兆沉着脸找了个空位坐下,胸口缠着的绷带让他气质更显凶悍,斜眼瞧向众人,瓮声瓮气道:“刚才哪个瘪犊子说他上他也行的,我就给他一个机会。”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却无一人敢吱声。 忽然人群中有人捏着嗓子说了句:“哎呀,别说这些了,给大家讲讲那个慕容复吧!” 陈兆收回视线,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慢条斯理道:“有什么好讲的?姑苏慕容绝学盖世,我陈兆能与其传人交上手,已是莫大荣幸,你们啊,就是见识太少,才如此大惊小怪。” 众人闻言,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就连陈兆都这么说,那看来那斗转星移真有点东西! 陈兆嗤笑一声,装作云淡风轻。 谁都不知道,他昨天半夜醒来的时候,悄悄爬到邸舍屋顶坐了一宿。 他其实是有点想直接跳下去的。 自己好歹是明州绿林有头有脸的人物,竟败得如此彻底。 简直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直到他早上听到了一个劲爆的消息,许开他们也败了。 甚至比对了下时间,自己都算坚持得长的。 陈兆一下子想开了。 是的,不是自己不行,纯属对方太强! 到了这个时候,陈兆反而希望“慕容复”在武比上越走越远,最好直接拿下武比魁首。 那他这是不是也能约等于一人之下? “我与慕容兄也是不打不相识,此次画舫论武,我看好他!” …… 宁言刚进茶肆就听到这么离谱的话,嘴角微微抽动。 我都有粉丝了? 陈兆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顺着视线望去,恶狠狠道:“你瞅啥?” 他妈的,怎么又一个小白脸。 “没什么,你继续。” 宁言懒得和粉丝怄气,自己往窗边一坐,登时便有熟识的茶博士走到近前。 “哎呦,这不宁先生么,您可有好一阵子没来了,要来点什么?” “来碗梅汤吧,别放糖霜。” “好咧。” 送走了茶博士,宁言便趴在桌上,打起哈欠。 实在是太困了。 昨天宁言虽连胜十名八品武者顺利拿下武比名额,但全负荷运转《他化自在天》对他造成的负担也不小。 体内经脉像是被撕裂一样疼痛难忍,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大半夜才堪堪入睡。 结果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又要起床上班了。 或许平时还能找个理由旷工,可今天却不行。 今天,是明州文武大比开始的日子。 “来了宁先生,您的梅汤,慢用。” 宁言眼睛半眯,全凭鼻子摸索茶碗位置,轻轻嘬了一口,入口又酸又烫,顿时精神了不少。 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咖啡豆。 宁言使劲晃晃脑袋,双手捧起茶碗,吹了吹上头热气,小口喝起来。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你天命加身,冥冥中有所感应,莫大机缘就在前方!】 大哥,让我先喝个早茶啊…… 【这破汤有甚好喝的!你忽觉口中之物寡淡无味,将手中茶碗往地上一摔,狂热地望向烟柳巷,莫大机缘就在前方!】 宁言强忍住摔碗的冲动,又偷偷抿了一口。 【时不我待!你心急如焚,莫大机缘就在前方!】 “好好好,去去去,别叫了……” 系统跟复读机似的闹腾,宁言也没了喝茶的兴致,摸出几枚铜钱扣在桌上,起身向外头走去。 或许对李太安而言是个好消息,烟柳巷今天解封了。 门口已不再有府衙捕快巡狩,只是现在时日还早,出入此地之人并非冲着寻欢作乐,而是为了准备晚上庆典相关事宜。 基本都是土木老哥。 宁言看了自己这身长衫,很是显眼,凑巧柴氏商行就在左近,钻进后院换了件麻布短衫。 顺便给自己换了张脸。 依据系统的导航,宁言在烟柳巷中兜兜转转,最终在一艘巨大的画舫前站定。 这艘画舫足有七八层楼那么高,船身绘有彩鸟,船楼玉砌雕阑,顶抹红漆,十分气派。 岸边则有不少人拱卫,个个虎背熊腰,远远看上去就知道都是入品的武者。 靠近不了。 确实像是有机缘的样子。 就信这狗东西一次…… 宁言沉思片刻,混入来往的人群中。 他有意用行人遮挡,没走几步便在脸上一抹,配合脚下诡异的步伐,不声不响间贴近画舫。 很快他便到了岸边,然而这个距离,还是太远了。 瞅准时机,宁言一个猛子扎入水中。 噗通。 某种东西入水的声音让周围的守卫立即警觉,目光在周遭人群脸上一一掠过。 一番比对,似乎没看见什么人莫名消失。 领头那人仍不放心,招呼道:“别放松警惕!四处看看!” 宁言气沉丹田,任由身子在水中下坠,同时运转功体,真气在体内自成周天。 他就是像是水中沉落的礁石,一动不动。 岸边动静都平息后,他才睁开眼睛,双腿一摆,如鱼跃般窜到了画舫的另一侧。 宁言极有耐心地趴在船身上,收敛呼吸,默默运功将衣服烘干,身上升腾起阵阵水汽。 借着水汽弥漫,四肢再次发力,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便消失不见。 终于上来了! 宁言藏进船楼间的缝隙中,暗叹一口气。 和画舫外的严防死守不同,画舫内部的警戒反而很松懈。 “到底会在哪儿呢……” 宁言眉头紧锁,系统毕竟不是游戏雷达,给的提示也都是【就在前方】、【相去不远】之类的,非常含糊。 他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墙顶小心移动,忽然听到左前方传来人声。 按照系统提示,应该就是那里了…… 宁言心中一凛,悄悄摸了进去。 可他下一秒就愣住了。 宁言感觉自己眼前一黑。 费了那么多功夫潜进来,这特么就是系统说的机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