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解药》 Chater 1 chapter1 vixclub,代表着都城夜生活的最高标准,和一般的酒吧不同,这里是有钱人或者上流社会的专属俱乐部。 vix三楼的半敞开式豪华卡包,更是超级vip们身份的象征,从这里不仅能看到整个vix震撼而绚丽的动感色彩,更能感受到场内悬浮在半空的三维美女劲舞,身在其中,有种陷入全息影像的未来感,在酒精、灯光和音乐的激发下,现实和幻影重叠,让人瞬间沉浸在纸醉金迷之中。 只有正中那个至尊卡包里手拿奇楠手串的男人,来了一晚上了,无框眼镜后的眸子依然挂着清明的神色,有些慵懒和寡淡,似乎对周围的事物都有些漠不关心的味道。 离他两米开外的沙发上坐着不少穿着精致的长腿美女,能来vix耍的妹子,本身家境条件也不错,不是富二代就是小明星网红之类的,纵使一整晚这些妹子时不时用眼神觊觎那个男人,但没有一个人敢真正靠近他。 此时卡包里有些安静,源于二十分钟前隔壁两个卡包的人不知怎么起了冲突,随着一阵酒瓶破碎的声音,然后便有人开始闹事,吵闹声越来越大。 本来不关他们的事,但几分钟前,隔壁卡包突然有个姑娘嚣张地吼道:“老娘是沈家人,你们再得寸进尺我让你们在都城混不下去。” 一句话让至尊卡包内把玩着奇楠手串的男人掀了下眼皮,他身边的关铭有些讶异地转头看向他,问道:“你家的人? 要不要过去看看?” 沈致翘着腿依然没动,只是终于抬起视线落向隔壁卡包,卡包与卡包之间正好有一块镂空玻璃,透过那里可以清晰地看见隔壁放狠话的姑娘。 庄丝茜穿着一件性感的抹胸裙,浓妆艳抹,五官倒是不丑,但难免有些俗气,沈致放下酒杯淡淡地摇了摇头,表示并不想管这桩闲事。 关铭却来了兴致,眼皮子一挑:“这女的到底是不是你家人啊?” 沈致从残存的记忆中把那个黑丫头拎出来比对了一下,外形和气质都对不上号,他声音清冷地说:“不是。” “不是还打着你们沈家的名号在这豪横? 胆子够大啊!” 果不其然,关铭话音刚落,隔壁包间刚被庄丝茜泼了一身酒的男人回怼道:“吹牛逼你也不打个草稿,我倒是认识三少沈钰,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他有没有你这号妹妹? 谁不知道沈家这么多年也没出过个女儿。” 他刚说完,一直站在角落的潮男思索片刻,突然迟疑地冒了句:“黄哥,你这么说,我好像上个礼拜在一个局上听说沈家的确有个不为人知的养女,沈家长孙这次回来可能会跟她结婚。” 黄恢弘听到这话脸色在瞬间变了变,刚才那咄咄逼人的气势顿时隐去大半,试探地问道:“你是沈致未婚妻?” 与此同时,隔壁包间里的沈致眉宇几不可见地皱了下,他旁边的关铭立马压住笑意,见过碰瓷的,还没见过有人敢碰沈家太子爷的瓷。 所有人都静待庄丝茜回答,和她同行的妹子更是着急地扯了她一下,只听见一句“茜茜,你跟他们说啊。” 关铭冷不丁听见“浅浅”这个称呼,笑容突然凝了些,转头去看沈致:“浅浅? 你那个童养媳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我记得好像是叫什么浅的?” 沈致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个姑娘,庄丝茜明显比刚才更加局促了,站在那一脸不知所措的神情,不敢承认,也不敢不承认,各种骑虎难下。 沈致的脸色略有几分深沉,关铭手指敲打了两下酒杯:“管不管?” 沈致收回目光,冷淡地说:“不用管。” 关铭的表情开始变得微妙起来,他和沈致发小,后来又一起出国留学,虽然他比沈致先回国几年,但对于自己这位兄弟,他比谁都清楚,不相干的人跪在他面前求他,他都不见得会眨下眼,但只要跟他挂上钩的人,起码面子上他不会让人在这么多人面前吃亏,唯一可以解释的是,这女的还真是吹牛逼的。 很快,那个号称认识沈钰的黄恢弘直接拨通了沈钰的视频,把镜头怼到庄丝茜脸上问了句:“三少,打扰了,这女的说是你家人,你看看认不认识她?” 手机里的沈钰风流细长的眼睛微眯了下,嘴角嘲弄地落了句:“不认识。” “……”庄丝茜张了张嘴还没说话,视频被掐断了。 黄恢弘扬起手就一巴掌朝庄丝茜甩了过去,就在巴掌快落到庄丝茜脸上时,他的手臂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视线一阵眩晕,腰上猛然吃痛,身体直接狠狠砸在茶几上。 一切不过发生在顷刻之间,等黄恢弘捂着腰再回过神来时,看见的便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妹子,一身卡其色连体工装衣,背着个双肩包,短发齐耳,一双浑圆的大眼里透出难以侵犯的气场,帅且飒。 他甚至无法想象刚才这姑娘是如何像一个点撬动整个地球似的把他举起来的?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其他女人的尖叫声,庄丝茜醉醺醺的视线突然有了几丝清醒,立马就朝谢钱浅扑了过去,一把抱着她的胳膊委屈地说:“你快联系陶管家,让沈家派人过来。” 谢钱浅面无表情地甩开她,黄恢弘彻底来了火,对着她们就喊道:“还真吹牛逼吹上瘾了,别说沈家人,今天叫天王老子来,你们也别想脱身。” 他朝门口使了个眼色,几乎同时,那道娇小的身影以极快的速度闪到他身后,拿起酒瓶往茶几上一砸,握着酒瓶口,另一头不规则的尖锐玻璃直接贴在黄恢弘脸上。 顿时,两个包间几十号人全部静止,就连前一秒还在叫嚣的黄恢弘,此时也身体僵硬,血液倒流,惊恐地拿余光瞄着这个妹子,声音含怒地问:“你,你干嘛?” 谢钱浅面对不断朝这涌的男人,脸上没有丝毫慌乱,光线时明时暗地从她脸上掠过,像鬼魅的影子,她嘴角勾起一抹轻蔑的弧度,仅一个眼神让全场生畏。 这种视觉效果异常奇妙,明明如此娇小的身型,此时手里的东西,和那无惧甚至傲睨的眼神,无形中在她周围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威慑力,让那些原本准备过来的男人硬生生止步在沙发外圈。 谢钱浅看他们不再向前,才略微低眸,声音平缓得听不出一丝情绪,对黄恢弘说:“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滚出这里,第二,破相以后滚出这里。” “? ?” 黄恢弘的余光落向抵在脸上的玻璃瓶上,紧了紧牙根,心里窝火,右手往后刚摸到一个酒瓶,还没抬起手,突然“嘎哒”一声,他如此清晰地听见自己骨头的声音,刚拿到的酒瓶应声碎落。 谢钱浅眼里流出暗涌的光泽,带着些许邪气,语气轻佻地说:“哦,看来是准备破相了。” 黄恢弘惊恐地大叫一声:“我走!” 毕竟,他还要靠脸撩妹,头可破,脸不可花。 谢钱浅眼神一敛顺势松了手,黄恢弘仿若才从狮子爪下死里逃生一般,头也没回地带人出了卡包。 隔壁的关铭目睹了这一切,滞了片刻,饶有兴致道:“有意思,这姑娘有两把刷子,我过去看看。” 说完他拿起酒杯准备起身,一旁的沈致终于有了动作,抬起手缓缓压在关铭的肩膀上,关铭只感觉这只手的力道徒然加大,把他硬生生按在沙发里,他略微诧异地转过头,沈致慢悠悠地拿起面前的酒杯,要笑不笑地说:“喝酒。” …… 庄丝茜见黄恢弘那群人走了,瞬间就瘫软在沙发上,像泄了气的皮球,刚才那股子硬撑沈家人的气场顿时消散了,一脸颓废样。 谢钱浅走过去踢了她一脚:“走不走?” 话音刚落,庄丝茜就开始大哭,她醉得不轻,谢钱浅把她提起来她又倒了下去。 庄丝茜是沈二伯后娶的这个太太庄贤的远房侄女,庄贤嫁过来后一直没有儿女,前年的时候庄贤突然把庄丝茜弄来沈家,在都城读书。 她也不好好上课,整天就跟一群白富美到处挥霍,这姑娘虽然比谢钱浅大两岁,但基本属于中二晚期患者。 刚来沈家没多久偷开二少沈辞谦的兰博基尼出去耍,在隧道内直接撞报废了,命倒挺大,人居然一点事都没有,还一度上了社会新闻,被沈家紧急压了下来。 没多久又在一家ktv闹出大事,最后沈家出面帮她摆平,并警告她再出一次这种事,沈家绝对不会帮她擦屁股。 所以今天这事,她不敢找沈家长辈,也知道沈辞谦和沈钰根本不会鸟她,情急之下才在半个小时前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骚扰谢钱浅。 庄丝茜住在沈家一年都没有把谢钱浅放在眼里,毕竟谢钱浅一个整天神出鬼没的外姓姑娘,鬼知道沈家人为什么要把她养大? 但自从几个月前谢钱浅以市理科高考状元顺利进入顶尖学府q大后,庄丝茜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在谢钱浅进入大学前,沈家人各个出手阔绰送她贺礼,庄丝茜也随便送了一幅李艾青的园景画,是从她那些狐朋狗友家里顺来的,被沈钰骂穷酸,她也毫不在意,本来她和谢钱浅就没有交情。 哪知道就是这幅园景画救了她一命,否则谢钱浅根本不会过来捞她。 庄丝茜越哭越难过:“我打给我姑妈,她说不管我,还说要把我送回老家,我是她侄女啊,她怎么能这样,也不怕我在外面被人欺负…” 庄丝茜感觉极其委屈,谢钱浅却半点同情不起来,就她再这么胡闹下去,她姑妈都有可能被她给连累了,毕竟沈家在都城有头有脸的,容不得这种事一而再的发生,不过谢钱浅并没有吱声。 庄丝茜突然坐了起来,妆哭花了,喋喋不休地抱怨着。 隔壁关铭接了个电话,下楼跟个朋友打招呼去了,他走后,沈致把玩着手中的奇楠手串,目光若有所思。 谢钱浅听得脑壳疼,往庄丝茜旁边一坐,问道:“你知道我们两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 “? ?” 庄丝茜歪着脖子看着她。 谢钱浅淡然说道:“你总是把自己当沈家人,而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沈家人。” 这个区别在于,庄丝茜总会因为沈家人对她的态度委屈,而谢钱浅却从来没有这个烦恼。 庄丝茜喝大了,对于谢钱浅的话感觉有些绕,随即冷嘲热讽道:“我听说沈爷爷在世时,立下了你和沈家孙子的婚约,沈家长孙回来几天了,也没说过来看看你,你要是被退婚了,以后有头有脸的人家哪个敢要你。” 谢钱浅侧眸静看了庄丝茜几秒,突然笑了,笑得庄丝茜打了个寒颤。 随后谢钱浅嘴角挑起一丝散漫的弧度:“饭我会做,架我会打,钱我也能挣,要男人干嘛?” 女人最在乎的名声到她这仿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庄丝茜憋着一口气出不来,更加憋屈了。 隔壁拿着奇楠手串的男人漫不经心地把手串在掌间绕了一圈,暗色的眼眸中微微涌动起难以捉摸的深意。 Chater 2 chapter2 庄丝茜本还想嘲弄谢钱浅几句寻找下心理平衡,但很显然,她再次失败了。 她还没来得及发泄一下,包间外面突然进来几个穿着vix制服的工作人员,态度还算客气,跟他们谈了下赔偿,毕竟茶几酒水沙发砸得一塌糊涂,经过刚才那么一闹,整个卡包已经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 庄丝茜豪气地问:“算算看,多少钱?” 其中一名vix的经理挂着职业般的微笑说道:“加上酒水总共三百六十万。” 庄丝茜立马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三百…你当我第一次来啊? 跟我瞎喊什么价?” 经理脸上依然挂着笑容:“酒水总共32万,您身后的沙发组和茶几都是出自armanicasa设计师的定制款,我们可以提供账单。” 庄丝茜的脸色立马就变了,传闻vix三楼随便一个酒杯都是水晶杯,正是这里奢华的布置才能衬得上超级vip巨额的挥霍,但对于刚被她姑妈限制消费的庄丝茜来说,三百多万确实拿不出来。 庄丝茜不愿意在狐朋狗友面前丢脸,转头看向谢钱浅,小声开口道:“你有吗? 要么先垫一下?” 谢钱浅抱着胸站在一边事不关己地回:“你看我像有的样子?” “要么你找沈钰或者沈辞谦江湖救急一下?” 谢钱浅不为所动,很显然,就她们两这交情,她并不会为了庄丝茜问沈家人要钱。 就在这时,隔壁包间走过来个小伙子,在那个经理身边低语几句,经理点了下头,随即盯着谢钱浅礼貌地说道:“黄先生说,如果你能在十分钟内喝完三瓶伏特加,今天你们的单他买,或者…” 经理将视线转向庄丝茜:“让你跟他走。” 谢钱浅眉头忽然皱了下,胳膊瞬间就被庄丝茜抱了起来,她一脸祈求地说道:“我不要跟他走,他刚才就对我动手动脚的,不然我不可能跟他闹起来啊,我跟他走就完了,我虽然爱玩,但我还是处啊,我不想被那个混蛋睡了,当我欠你个人情,你帮帮我。” 谢钱浅思虑半分钟后,突然转头盯着庄丝茜,庄丝茜被她森冷的眼神看得浑身发虚,听见她下一句说道:“帮你可以,把你那个有李艾青画的朋友介绍给我。” “行啊,这还不一句话。” 谢钱浅现在要什么庄丝茜也得答应啊。 很快三瓶未开的伏特加送来了,黄恢弘他们一群公子哥也从隔壁卡包走了过来,一脸挑衅地盯着谢钱浅。 vix这个场子是都城地位显赫的关家大少开的,他们自然不敢在关少的地盘大打出手,但总得找点其他途径出了这口恶气。 谢钱浅的眼神落在黄恢弘身上时,他心里还毛了一下,但随即想到她们现在有求于他,于是大着胆子说:“给小姑娘把酒开了。” 三瓶纯的伏特加放在谢钱浅面前,她拿起一瓶还没碰到瓶口,浓烈的酒精味就让她屏住呼吸,庄丝茜躲在谢钱浅身后不停说:“加油,加油!” 谢钱浅深吸一口气,双眼一闭直接将酒倒进喉咙里,虽然没过味蕾,但那火辣的味道依然在瞬间灼烧着她的喉间,让她差点吐了出来,清秀的眉头也紧紧皱着,似乎很难下咽的样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谢钱浅身上,没人注意到隔壁至尊卡包里安坐了一整晚的男人突然起身,高大的白色身影缓缓走入人群中,目光落在那个被团团包围的娇小身影上。 隔着玻璃看得不是很真切,此时靠近后,沈致才将目光锁定在那张小脸上,她站在一束雅谈的光晕下,昂起的脖颈修长白净,酒精急促地从她喉间蔓延,秀雅的五官有种很特别的轻灵之气,只是此刻全部揪在一起,像喝毒药一样痛苦,被酒精辣得眼尾氤氲着些许雾气,那股倔劲儿倒是让沈致有片刻失神。 旋即他手中的奇楠手串突然松开放长,朝着谢钱浅便甩了过去,在鬼魅的灯光下像条蛇影,一闪而过稳稳套住酒瓶底部,与此同时握在沈致手里的另一头被他往回一拉,力道控制得刚刚好,那串深褐色的奇楠手串带着酒瓶瞬间飞离了谢钱浅的手中向着黄恢弘砸去。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没有人能反应过来,直到酒瓶砸在黄恢弘的脑门上溅得他一身酒,又当即碎落一地,大家才机械地把视线转向那个正在漫不经心收回手串的男人身上。 他穿着轻薄的亚麻质地米白色对襟衫,侧脸清晰立体,鼻梁一直延伸到下颚的轮廓像造物者精心雕琢过,完美精致,无框眼镜下的眼眸沉寂,似幽潭,在这浮躁的环境中自成一体,淡然从容,有种站在云端的高雅之感。 谢钱浅压根没转头,到处找水,黄恢弘捂着额就大骂出声:“你他妈谁啊? 找死?” 沈致正好将奇楠手串重新套回手掌间,漫不经心地抬眸朝他扫去,那一刻,这双平静的眸子里蕴藏着一种让人无法言喻的锋利,像毒蛇漫过人的肌肤,让人不寒而栗。 关铭听到动静赶了回来,一眼便看见立在人群之中的沈致,他有些莫名其妙地想着不是说不用管吗? 怎么自己单枪匹马管起隔壁小孩们的闲事来了? 关铭刚走到卡包门口,正好听见黄恢弘的那句“你他妈谁啊? 找死?” 他脸色一沉,大步走了进去,关铭一出现,整个卡包,就连工作人员的视线都开始回避。 虽然都城的人都知道沈家的长孙叫沈致,但他久居国外,鲜少有人见过他,自然不知道面前站着的人是谁。 但关铭就不同了,圈子里面没有人不认识西城关家的少东家关小爷的。 对这些二十出头的小伙子来说,关铭要比他们长一辈,而关家在都城的势力更不是这些普通富二代可以攀得上的。 关铭早些年回国后,就逐步开拓了都城一带的娱乐餐饮产业,vix不过是他闲来无聊弄的,有钱有人脉有势力,vix很快成了都城首屈一指的夜场,既然是夜场,酒喝大了难免会起冲突,关铭从来不会插手这些晚辈之间一言不合的闹剧,除非闹大了会有工作人员过去处理,他不会亲自出面。 然而今天关小爷突然现身,着实把这些平日里吃喝玩乐的富家子弟吓了一跳。 他一进来就拍了下沈致的肩,转而盯着黄恢弘,一字一句道:“我看你是活腻了,要不要我联系你爸过来看看你这副德行,知道你惹了谁吗?” 黄恢弘看见关铭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此时听见他的话更是冷汗直飙,强撑着问道:“关哥,什么意思啊?” 沈致的神色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关铭冷笑一声:“滚。” 黄恢弘一群人争先恐后地往卡包外拥,经理在关铭耳边低语几句,把刚才沈致过来后的情况大概交代了下,关铭的表情在瞬间变幻莫测起来。 他和沈致玩这么多年,这人整天把“千忧惹是非、皆因红颜起”挂在嘴边,活得一副快要跳出六界外的即视感,从来没有见他为哪个女人出过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关铭当即把谢钱浅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了一番,冷白的皮肤,杏仁眼,鼻尖翘挺,明明气质森冷,五官却格外娇俏,形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是个特别的可人儿,关铭嘴角划过一抹探究的深意,就是…嫩了点。 关铭是聪明人,转而对庄丝茜和谢钱浅说:“你们可以走了。” 庄丝茜一脸懵逼地问:“那赔偿?” 关铭揶揄地瞥了眼沈致,平淡地说:“我会算在他头上。” 谢钱浅刚灌下一瓶矿泉水,此时也错愕地回过头,她这一回头,视线正好撞进了沈致的眼眸中,他就站在那,离她三米不到的距离,墨黑的眸子有种似曾相识的穿透力,只是她现在有些晕乎,压根不知道这熟悉感哪里来的。 这个一身白衣的男人对于账单算他头上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垂眸抚了抚袖口,每个动作都透着难以触及的儒雅,好似三百多万对于他来说不过弹指间的一粒微尘,不足以让他掀下眼皮。 庄丝茜刚准备回头对谢钱浅说“那我们赶紧遁吧”。 谁料谢钱浅直接大步朝沈致走去,开门见山地说:“你留个联系方式,回头让她把钱还你。” 此话一出,三脸懵逼,关铭玩味地盯着谢钱浅,庄丝茜急得差点找个胶布把谢钱浅嘴封上。 而沈致略微抬起眸看着面前的女孩,大概刚才水喝得太急,顺着白皙的脖颈流下,打湿了领口一片禁忌的地方,她只到沈致胸口,这样的视觉差让他稍稍低眸便看见女孩工装衣纽扣下那片湿润,他似有若无地偏开视线说了句:“不用。” “你钱多啊?” “……”是不少。 “今天的事还是要谢你,不过钱肯定是要还给你的,她…回去问家里人要到钱就给你。” “……”哪家? 沈家? 从我左口袋掏钱还到我右口袋? 沈致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起来,推了推无框眼镜又强调了一遍:“不需要。” Chater 3 chapter3 庄丝茜怕谢钱浅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见缝插针抱着她的胳膊就把她往外拽,不给她任何再说话的机会。 刚下到一楼,庄丝茜就着急地说:“你等我下,我去厕所。” 谢钱浅靠在过道边看着一楼舞池里贴身热舞的男女,那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每一个节拍都敲打在她的心脏上,让她的呼吸越来越重,眼前的人影开始重叠,摇晃,那重金属音乐无形中加速了肾上腺素的分泌,一种无法言喻的难受瞬间涌了上来,她直起身子开始提气,却突然感觉脚步虚浮,重心猛然朝一边倒去。 朦胧中谢钱浅看见一道虚晃的白影,伸手死死抓住,气运丹田让自己稳住,扒着这道白影就开始大口喘息,一股甘醇清凉的幽香毫无征兆地钻入她鼻息,使她的身子微微一怔,身体里的神经纤维突然检测到这个熟悉的气味,逐渐唤醒大脑深层次中模糊的记忆,这味道…似乎在哪闻过,很久很久以前… 就像一根无形的线不停拉扯着她深埋心底的渴望,这种与身俱来的熟悉感让她渐渐卸掉了长久以来的防备,甚至有些贪婪地凑了过去。 而跟着下来的关铭看见的便是沈致身前立着个娇小的姑娘,双手死死抓着他的胳膊,一动不动的样子。 关铭见到这幅场景,略微蹙眉,他不知道沈致当年为什么会突然出国,沈家人把消息封锁得很严密,只知道沈致出国后性情大变,对女人更是冷漠到不近人情,更不准任何异性触碰他。 他曾经和沈致一起在斯坦福读书的时候,亲眼看见有个金发美女上去热情地拥抱他,被他差点过肩摔连人掀翻,惊动了整个食堂,那时他眼里的光,让关铭记忆深刻,充斥着厌恶和排斥甚至是毁灭性的可怕。 后来便没有女人敢轻易靠近他,明明才而立不到的年龄就活出了七十古来稀的味道,今天约他到vix小聚顺便谈项目,来之前就交代过那些姑娘规矩点,但没想到一转头竟然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关铭几步走到沈致面前,刚准备出声,忽然听见谢钱浅抓着沈致吴侬软语地喊着:“妈…” “……”沈致活了快三十年第一次被人抓着喊妈。 “……”庄丝茜刚从洗手间出来,直接石化。 “……”关铭原本紧绷的神色突然就没忍住,嘴角不禁扬了下。 沈致黑着脸侧头撇向他,关铭只有敛住笑走过去伸手就准备把谢钱浅扯开,可手刚伸到一半,手腕直接被沈致扼住,他转而对关铭说:“安排辆车,送她们回去。” 关铭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又看了看沈致胸前低着头的姑娘,张了张嘴,终是把心中疑问咽了下去,应了声:“好。” 庄丝茜忙跑过去把谢钱浅拉开,不停对着沈致吹着彩虹屁:“小哥哥你真是个好人啊,要不要留个微信,下次我们单独约?” 庄丝茜说着对沈致媚眼直抛,沈致没有睨她一眼,冷漠地转身往外走去。 庄丝茜临上车前,还有些意识对关铭说着:“谢谢关老板的关照啊,改天,改天吃饭。” 结果一上车她就睡死了,倒是谢钱浅强撑着盯着前面的司机。 师父向来不给她喝酒,他老人家总说“一动无有不动”,习武之人对身体素质要求极高,酒精中的乙醇会破坏神经元细胞,导致中枢神经受损以至于降低大脑灵敏度,虽然她的师兄们经常背着师父偷偷拼酒,但她一直遵循师父的教导。 此时还能撑着,全凭她强大的意志力。 沈致和关铭打了声招呼也上了自己的车,司机郑叔开口问道:“大少爷,回一间堂吗?” 沈致瞥了眼前面刚拐出酒吧区的尾灯,摩挲着手中的奇楠沉香,叹了一声说道:“跟上前面那辆车吧。” 一辆迈巴赫和一辆库里南滑过夜的寂静,一直驶到沈家大院的门前,两辆车陆续停下了,库里南离前面迈巴赫一段距离,停在一棵低垂的柳树下。 沈致坐在后排落下车窗,沉静地看见前面的车门被打开,谢钱浅先跳了下来,然后跌跌撞撞地扛着不省人事的庄丝茜往沈家大门走,走了几步又绕了回来,不忘探头对司机大哥说了声:“谢谢啊,慢走。” 然后又摇摇晃晃扛着肩上的女人往院门走去,明明如此瘦弱的小身板,却仿若藏着无穷的力量,就这样扛着肩上比她还高一个头的姑娘,这画面过于滑稽,倒让沈致嘴角几不可见地扯了下。 直到那道身影完全消失在沈家高耸的黑色院门后,郑叔才试探地开了口:“都到沈宅了,您要不要回去?” 沈致慢悠悠地将手串套回手腕上,摘掉眼镜有些疲惫地说:“不用了,回一间堂。” …… 第二天一早,庄丝茜还在呼呼大睡之际,谢钱浅已经背着包出门了,繁重的课业让她步入大学后去武术馆的时间越来越少,所以趁着暑假之际,她便一早赶去梁武馆。 她在武馆岁数不算大,却也已经算是老司机了,习武之人讲究论资排辈,这些年谢钱浅收了一票徒弟,甚至有徒弟还收了几个徒孙,都是些十来岁半大的小伙子。 因此,她小小的年纪在武馆倒有些德高望重之感,不免滑稽。 坐在二楼休息室的沈致端着茶杯,隔着落地玻璃看着楼下她陪徒孙们过招的样子,眉梢微挑。 梁爷头发花白,看上去却异常精神,他坐在沈致对面的沙发上,眉目慈祥含笑:“你回来后和钱浅还没见过吧? 感觉怎么样?” 沈致故作没听明白。 “梁爷指哪方面?” “丫头现在出落得漂亮吧?” 沈致的表情依然是那副清淡无波的样子,没有表态。 梁爷鼻子里哼哼着:“刚送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一丁点小,头发又短还穿得跟个假小子一样,武馆里的小孩都以为她是男的,我只要一转身稍不留神,她就被欺负得浑身是伤,脾气倔又不肯服输,没少吃苦头。 相处两三年后这些臭小子才发现整天跟他们混在一起的是个女孩,不过那时这帮小子已经没人能打过她了,有一阵子小丫头忙中考,没时间理发,头发长了模样越来越标志,他们都喊她悟空师父。” 沈致顺着梁爷的话问了句:“为什么?” 梁爷的语气透出一些骄傲:“女大十八变嘛,她七十二变,比一般姑娘多五十四变。” 沈致当然清楚梁爷在变着法子夸自家徒弟,不过他揣着明白当糊涂,吹了吹漂浮在茶杯上的茶叶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什么时候送来的?” “你走那年的下半年。” 沈致没有惊讶,沈家的小孩差不多那个年纪都得送来武馆磨砺磨砺,除了沈辞谦身体弱,没经历过这些。 梁爷继而说道:“和沈钰一起被沈家送来,沈钰那小子只待了三个月,嫌苦,哭着吵着让她妈把他弄走,倒是这丫头坚持了下来,别看她人小,灵得很肯钻研,有点你当年的样子。” 沈致握着茶杯的指节动了动,眸色低垂,听见梁爷说:“那时候她放学也不肯回沈家,就趴在地板上写作业,写完了就跟着我们练,后来出手越来越狠,她天资不见得是最好的,但是勤能补拙,跟她同时期的人大多都被她打趴下过,怎么样? 你问我要人,武馆都是大老粗,你又要有点文化水平脑子活的,我这里可就这一个高材生,你看呢?” 沈致回国自然是要来亲自拜访梁爷,顺便问他讨要个人放在身边,倒不完全是他不信任集团里面那些安保部门,他也有自己的人,只是梁武馆的人他知根知底,用得更安心些。 梁爷当然有自己的盘算,沈家那边的动静他听说了一二,据说沈致回来半月有余都没回过沈家,更只字未提婚约的事,如果沈致不承认浅浅,那么她后面的处境将会变得十分尴尬,一个被沈家抛弃的丫头,谁敢接盘? 他作为浅浅的师父,有些事情不得不为她多走一步,况且沈家老爷子临走时还交代了他一些事。 而沈致却因为“高材生”三个字若有所思。 谢钱浅刚被接去沈家时,胆小自卑,转来那年,沈家把她安排到沈钰同班,结果第一次考试就双科垫底,沈钰嘲笑她笨,拉低班级平均分,还故意捉弄她把她试卷撕了,沈家人虽然说沈钰胡闹,但没有人会真正为了谢钱浅责罚沈钰。 那时的她弱不禁风,只会捏着小拳头浑身发抖,双眼通红地躲在角落,不敢看沈钰一眼。 沈致依稀记得她的成绩是真的差啊,所以这些年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致放下茶杯,眸子里透出些许淡而不明的光泽,颀长雅致的身影一半落入灯光下,这趟回来,就连梁爷看着他长大的,现在也有些摸不清他的脾性。 总说人的心境能改变一个人外貌,从前那个满是锋芒的冷僻小子,如今却端着一派悠闲从容,知道的自然清楚他在国外待了许多年,不知道的看他现在这模样像是在山中修炼多年似的,倒有些仙风道骨之感。 梁爷的休息室在二楼,一扇落地玻璃可以清晰地看见一楼学徒们练习的情况,但特殊的材质让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倒不是方便他监视学徒们练习,而是无形中会给学徒一种心理上的压迫感,学徒们摸不清祖师爷是不是在上面看着他们,自然也不敢瞎哄闹偷懒。 谢钱浅并不知道自己此刻打在活沙袋上的招式都落在二楼那双清幽的眼眸中。 只是突然,身后的人陆续停下动作,此起彼伏地喊着:“大师兄…” 谢钱浅刚回过头去,突然一个踢击,她面前的沙袋朝着谢钱浅的面门就狠狠撞来,那速度根本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幸亏谢钱浅身子灵活,往左一闪躲过了沙袋的攻击,也同时看清了沙袋后面戴着护腕的沈毅,她皱眉道:“我惹你了?” 当即来了火,一拳贯穿沙袋朝着沈毅就砸了过去。 沈毅狭长阴冷的眸子没有丝毫躲避,回手一拳爆发出强大的穿透力,整个武馆都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所有学徒全部错愕地停下手上的动作朝这里看来。 谢钱浅短发一甩让过沙袋直接一跃而起朝他踢去,沈毅二话不说,快狠准地握住谢钱浅的脚踝,她整个人站立成一字马,以一种难以想象的柔韧度呈现着。 然而下一秒沈毅眼里闪过一抹狠辣,直接近身快摔,眼看谢钱浅的身体就要被摔在地垫上,她突然用力向后仰去,一个后空翻避开沈毅的拳头,蹲下身的同时,膝盖狠狠往上撞去,与此同时沈毅的拳头以一种刁钻的角度砸到她下颌。 两人几乎同时攻击到对方罩门,然而谢钱浅的膝盖狠狠撞上沈毅的小腹,沈毅的拳头却突然收住力道,拳风贴着谢钱浅的面颊而过,并没有伤她分毫。 武馆里霎时间寂静无声,所有人都吓傻了。 距离上一次大师兄和大师姐打架已经三年过去了,那一次沈毅直接卸了谢钱浅的胳膊,梁爷大发雷霆,差点把沈毅逐出师门。 梁武馆的人,没有人不惧怕沈毅,他是整个武馆谢钱浅唯一打不过的人,不是输在技巧和速度,而是在力量上她永远无法超越沈毅。 但这么多年,梁爷始终不允许沈毅收徒,原因是他德不配位,心气浮躁。 沈毅是沈老爷子唯一的女儿所生,他的出生不太光彩,是老爷子大女儿婚后出轨,怀的外面野男人的孩子,她嫁的那个陶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东窗事发后,陶家人做了亲子鉴定,直接就将五六岁的沈毅送回了沈家。 碍于沈家的地位,陶家没有撕破脸将此事张扬出去,但老爷子自知理亏,也送了不少合作安抚陶家人,而对于那个不成器的女儿,老爷子撂下狠话,不准她再回沈家。 于是沈毅就这样养在了老爷子身边,原本他叫陶安毅,回到沈家后沈老爷子给他改了姓,随了沈家人叫沈安毅,这个外孙从小怪戾暴躁,看人的眼神里总带着股凶相,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野蛮生长的痕迹,像一匹来自北方的的狼。 老爷子对他没有任何要求,只希望他人如其名,沈家不愁他吃穿,一生安逸就好。 结果老爷子那边刚蹬腿,沈安毅就擅自把自己名字中的“安”字去掉了,名为沈毅。 这件事直接导致沈家人认定这小子就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明目张胆就不想安逸了,所以家家对他都挺提防,也有意不让他进沈氏下面的企业。 在谢钱浅的记忆中,只有一次他顶撞沈爷爷,把爷爷气得发了病,后来被沈致暴揍得躲在房间,三天没敢出门,可自从沈老爷子去世,沈致出国后,沈家便再也没人能压制住他。 他平时来武馆独来独往,不和任何人有过多交集,谢钱浅也不知道他今天哪根筋搭错了? 两人过招速度极快,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沈致眉峰微凛,有些不确定地问:“那个人是?” 梁爷大怒,匆匆丢下句:“沈毅那混账!” 便赶忙下楼去。 坐在沙发上的沈致眸色微敛,再次看向楼下那道坚实的身影,缓缓起了身。 …… 谢钱浅攻击沈毅的这一下不算轻,他额上青筋迸发,直接左步上前向右一闪,两臂速度极快地穿过钱浅腰部,弓腰仰头离地转体,一系列动作快如闪电瞬间将谢钱浅摔于身下,力量压制。 他十分清楚谢钱浅善于灵活拆招,原始的擒拿只要一击即中,他便能将她困于身下。 周围学徒瞬间倒抽一口凉气,谢钱浅这下被摔得不轻,脑子一翁,目光似火:“你有病?” 沈毅棱角分明的轮廓咄咄逼人地盯着她:“他回来了?” “谁?” “还有谁? 你还真打算依了老头子的话?” 谢钱浅突然反应过来沈毅在说什么,狠狠挣脱了两下:“关你什么事?” 沈毅漆黑冰冷的眸子里突然涌出些许让人无法探究的光泽,俯下身声音软了几分:“能不能不跟他?” 谢钱浅错愕地张了张嘴,她和沈毅向来不对盘,一言不合就要干一架,从小到大几乎都是这样,可如此反常的他谢钱浅第一次见到,她不知道沈毅哪根筋搭错了? 梁爷已经从楼梯上下来大骂出声:“你个孽障,给我松开。” 沈毅的眼里汹涌着翻滚的情绪,压制着浅浅的手腕紧了紧,又突然卸去了力道,直起身子朝她伸出一只手。 谢钱浅直接忽视伸向她的手,翻身一滚离开他身前一跃而起。 梁爷此时已经走下楼梯,所有人转头看见梁爷的身后还跟着一个风骨卓然的男人,手拿奇楠沉香缓缓走下楼梯,目光似有若无地盯着打斗的地方。 梁爷一下来就大发雷霆上去给了沈毅一脚,直击他腰侧,沈毅没有躲,站在原地像扎根在地里的木桩纹丝不动,只是眼神慢慢移向梁爷身后的人。 与此同时谢钱浅被一帮徒弟徒孙团团围住,问她怎么样? 她揉着后背嘴上说“没事”,但脸色并不大好,抬头往师父那看了眼,就见师父后面那个男人一身深灰色棉麻对襟衫,垂坠的质感显出一种简约的格调,立体挺拔的身形衬得布料修身服帖,配上那寡淡且从容的神情有种谪仙的美感。 最终,谢钱浅将视线落在他手掌间把玩的那串奇楠沉香上,似乎渐渐想起什么,这人竟然是昨天帮她们赔钱的冤大头。 师父要是知道她昨晚去酒吧惹事免不了又一顿责骂,谢钱浅赶忙转身避开他的目光,假装不认识。 梁爷清了清嗓子,沈致在场,他不好当着沈致的面教训徒弟。 沈毅却冷眼望着沈致,眼眸中突然闪过一丝锋利,浑身上下都透着股乖张可怕的攻击性,往谢钱浅身前移了一步,直接毫不留情地挡住她的身影。 谢钱浅刚去沈家的那年还小,几个月后沈致就出了国,至今他的样貌和气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谢钱浅没有一眼认出他,可显然,沈毅却认出了面前的人。 沈致的嘴角似有若无地划过一抹清冷的弧度,目光没有在沈毅身上停留片刻,淡淡地对梁爷说:“就按照您刚才的提议安排,明早人到位,我先走了。” Chater 4 chapter4 沈致走后,师父把她和沈毅叫上楼,劈头盖脸骂了他们一顿后让沈毅先离开。 以往谢钱浅和沈毅对招,虽说是比试但沈毅招招都会下死手,绝不可能有半点心软。 谢钱浅昨天攻击沈毅的那一下当然也不会留情,所以沈毅突然收住力道的拳头的确让她存疑了片刻。 便是因为这个失误,谢钱浅被师父训斥心念不专,那记擒拿以她的实力完全可以躲过,偏偏慢了一秒被沈毅压制住。 师父为了惩罚她近来的表现,让她接个任务,利用暑假的时间好好磨磨性子。 梁爷不是贪财之人,但武馆需要维持日常的开销,所以他偶尔会接些外派任务,这些年基本上靠这些业务维持生计。 谢钱浅因为学业较紧,没有出过任务,每次听师兄弟说起那些任务中遇到的奇闻趣事,也挺跃跃欲试的,放假前她和师父提过,如果武馆有生意,她这个暑假可以用来打工。 走时,师父并没有告诉她要派她去沈致身边,只说雇主会主动联系她,这个任务结束后的报酬可以让武馆搬到更宽敞的地方。 因此师兄弟送别谢钱浅时,眼里都闪着晶亮的光,仿佛她出去是要干票大的。 …… 第二天谢钱浅是到傍晚才接到一个陌生男人的电话,让她到玉昌路的聚雅廊,她换上一身轻便的黑色运动衣,戴着鸭舌帽就出门了。 到了地,她给那个电话回拨过去,老郑从里面走出来接她,谢钱浅跟随这个中年大叔进去后才发现,这个外面看着像古风特色私房菜馆的地方,居然是个雅致僻静的私人会所。 穿过长长的回廊,后面竟然十分宽敞,别有一番洞天,从外面根本看不出里面的布局这么大。 每个私人场所都有一个院落,需刷卡进入,建造得十分隐蔽,私密性极高。 老郑带谢钱浅走进一处大院内,对她说:“从那扇门进去就行,大少爷在里面。” 谢钱浅扶了扶帽檐出声问道:“大少爷长什么样?” 老郑没有多语,只说:“你进去就知道了。” 谢钱浅微微皱了下眉,没有迟疑,朝那扇雕花木门走去。 一路而来,这家会所的风格都极具古风色彩,建造得颇有古典艺术气息,谢钱浅以为这扇门后面也是古色古香的室内装修,然而她低估了有钱人追求享乐的心理。 门后的确是个巨大的扇形屏风,而屏风后面,是现代化的室内陈设。 入眼的便是一个半圆形的茶吧,音乐不似vix那么劲爆,反而有些舒缓悠扬,几个人坐在茶吧边谈笑风生,无论男女穿着都很考究,一看身份就不俗。 往里走可以看见后面还有个私家泳池,随处可见的美女服务生,都是标准模特身材的女人,穿着旗袍,前凸后翘。 谢钱浅进来后,偶尔有人会盯她奇怪的装扮看上一眼,大多数人都没有太在意她。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以前她也听师兄弟说过一些会所之事,这里倒没有她听说的那种污.秽淫.乱,反而处处透着种格调和优雅,像是真正上流人士的私人聚会场所。 直到一个穿着旗袍非常风韵的女人朝她走来问道:“谢小姐吗?” 谢钱浅抬起眸子点了点头,她笑得婉约客气:“这边请。” 穿过私人泳池,她被带到了另一边的房间,那间房更加隐蔽,打开门后,美女姐姐对她微笑道:“请进吧。” 谢钱浅缓缓走了进去,里面是纯复古的装修风格,大约六七个男人坐在沙发上,闲散地品鉴红酒,有两个男人身边坐着两位美女,谢钱浅虽然不关注娱乐圈,但她可以肯定其中那个茶色长发的女人是个挺红的明星,因为这个明星曾出现在她喝的酸奶包装上。 正在她打量那个漂亮明星时,坐在最里面的男人抬了下眸,谢钱浅一眼认出了这个气质斐然的男人,正是昨天出现在武馆的人,她当即明白过来她的雇主是谁了。 与此同时,沈致对她开口道:“过来。” 谢钱浅压了压帽檐朝他走去,旁边刘亚东放下红酒杯笑道:“可以啊,我当你跟我们说笑呢,你不是不沾女人吗?” 沈致整个人陷在皮质的沙发内,白色的对襟衫盘扣敞着,姿态倦懒:“我本纯良,是你非要多想。” 说罢眼眸划过刘亚东身边的美人:“也难怪,相由心生,亚东啊,注意身体。” 刘亚东立马搂着身边的美女笑道:“不劳兄弟你操心,我身体好得很。” 沈致不再搭理他,茶色头发的明星叫祁尘,经常出现在各类影视剧中,算是有些名气的二线小花。 不过自从谢钱浅一进来,她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正在谢钱浅走过来的时候,她抓紧时机拿起红酒杯也往沈致走去。 沈致没有看祁尘,而是盯着走到近前的谢钱浅,突然开口问道:“会打牌吗?” 谢钱浅有些错愕地说:“不会。” 沈致摩挲了下手中的奇楠珠,缓缓站起身:“那正好,帮我输点钱。” “? ?” 沈致连余光都吝啬给祁尘,转身往旁边走去,祁尘只能收回脚步。 黄玮说今晚带她介绍沈家太子爷,来了一晚上了,她连一句话都没机会跟他说,眼看几个人撺掇着让沈致晚上送她一程,凭空又冒出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姑娘。 谢钱浅不明所以地跟着沈致走到旁边的牌桌前,沙发上陆续过来三个男人,谢钱浅站在牌桌边,骑虎难下。 麻将她是真的不会打,这些人打得也不可能小,上岗第一天就把雇主的钱输得惨不忍睹,这算什么事? 沈致却已经在谢钱浅身后的单人沙发上落座,对她说:“坐啊。” 谢钱浅局促地回头盯他看了眼,他悠悠然地问了句:“听说你去年考了个理科状元? 套公式应该不在话下。” 谢钱浅没明白过来理科状元和打麻将有什么关系? 沈致藏在眼镜后面的眸子氤氲着淡雅的光泽,对她招了下手,谢钱浅倾身过去,他声音舒缓地开了口:“他们打的是花牌,144张,万筒条1到9各4张,春夏秋冬、梅兰竹菊8张花牌不入手,7张大字各4张,庄家起手14张牌,闲家13张,胡牌规律是naaa+mabc+dd,m和n也可以是0,147,258,369为一路,防御性倒推计算,其他规则跟着他们走,记住了吗?” 谢钱浅在脑中过了一遍,点点头:“记住了。” 沈致语气清淡地说:“好,打吧。” 于是这个演变了三四千年博大精深的国粹就在沈致的三言两语中交代完了,关键,一个敢教,另一个敢学。 旗袍美女给他们上了筹码,谢钱浅拿起那个最小的绿色,上面的标注是“1”,她回过头问沈致:“这个是1…”她想着不会一个绿牌就是一百块吧? 然而沈致慢悠悠地吐出一个字:“万。” 谢钱浅的手猛然颤了下,差点把这个绿牌子给扔了,她已经不敢想象那些更大的筹码所代表的面额,反正她今天大概率要交代在这了,她昨天就漏接了沈毅一招,师父至于把她卖到地下赌.场吗? 师徒情呢? 刘亚东刚坐下来就笑道:“小妹妹大着胆子玩,你后面坐着座矿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怕什么?” 谢钱浅没敢再看后面那座矿,她现在就感觉锋芒在背。 牌局开始,第一局谢钱浅努力记住144张牌,刘亚东和谢钱浅对家的黄玮闲聊,黄玮说他弟弟马上到,到时候大家一起玩玩,他弟弟人不错。 几人又聊了会生意上的事,谢钱浅精神高度集中,就感觉面前144张牌眼花缭乱,就在她整理牌的时候,对面黄玮自摸,她不知道付了多少钱出去,反正其中有几个蓝色的牌子,她的心在滴血,悄咪咪回头看了眼沈致,沈致低头看手机,注意力并没有放在牌桌上。 谢钱浅深吸一口气,凛眉把规则又过了遍,奈何其余三个都是牌精,有时候她还没算好牌,旁边就有人胡了,几轮过后面前的筹码越来越少。 她每牌结束都会侧下头,用余光瞄下矿山的反应,奈何矿山的注意力全部在手机上,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她。 第二圈刚上来没多久,谢钱浅出了张牌,刘亚东看着谢钱浅帽檐下半张脸认真的模样,笑了笑说:“不好意思啊小妹妹,全交吧,下课了。” 谢钱浅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筹码,顿时发现这打的不是钱,是心跳。 她再次回头看向雇主,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个男人已经收了手机,她不清楚自己总共输了他多少钱,但可以肯定能值临市一套房了。 她帽檐的阴影挡住了眼睛,沈致只能看见她紧抿的唇际,似乎有些自责。 他寡淡的脸上难得出现一丝温和,问道:“会了吗?” 谢钱浅观察了一下雇主的表情,看不出丝毫不悦,反而整个人透着股淡雅如雾的清逸之姿。 她其实已经基本掌握所有规则和胡牌套路,只是她无法说会,毕竟她才输了一套房。 沈致看着她满脸纠结的神情,眼尾浮起些许温度,缓声道:“没关系,继续。” 他此时的声音仿若悬浮在空气中的磁铁,自带低音炮般的音质,漾起细微的电流滑过谢钱浅的肌肤,无形中安抚了她不安的情绪,这种感觉有些奇怪。 沈致对旗袍美女扬了下手:“加码。” 和刚才一样多的筹码再次出现在谢钱浅面前,这次她细细数了下筹码的数量,而后回过头对矿山说:“我要是…再输光呢?” 沈致拿起手边的高脚杯,里面的红色液体泛着鬼魅的光泽,他镜片后的眼眸透着难以捉摸的深意,一派闲散地说道:“哦,那正好抵了你的工资。” 谢钱浅瞬间收起所有表情:“我要是赢了呢?” 沈致晃动着红酒,看向她:“归你。” 谢钱浅嘴角一勾:“谢谢老板。” 第二次开局,一圈过去了,谢钱浅虽然没有胡过牌,但面前的筹码也没动过,每牌打得都很稳,几个老司机立马察觉出来,刘亚东对着沈致就说道:“你的小姑娘可以啊,已经学会算牌了。” 沈致没有回应,低头看着旁边架子上的古籍,唇边划过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便是在这时外面有了动静,黄玮招了下手,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谢钱浅略微抬头,当看清那人的面貌时,她暗暗惊讶。 Chater 5 chapter5 巧的是进来的这人谢钱浅前两天才见过,正是在vix跟她打过照面的黄恢弘。 没想到城市如此之小,冤家路窄居然会这么快就再次碰上。 说来黄恢弘只是黄玮的远房老弟,这几年才跟着家里搞基段那边的工程,却因为各种破事被泰科集团卡了几次,托了七大姑八大姨好几层关系才联系上黄玮,让他帮忙找找路子。 正好今晚有个局,黄玮的本意是让黄恢弘过来,他从中周旋一下,让沈致帮着打个招呼,沈家太子爷出面,这种小事泰科集团肯定得卖面子。 黄恢弘听说有机会能结识沈致,也是不免激动一番,虽然他和沈钰有过几面之缘,但所有人都清楚,现在的沈家,真正的大树是沈致。 所以黄恢弘一进来,黄玮就起身对他招招手,说道:“这是我老弟黄恢弘,来,我让他替我摸几把。” 黄恢弘不似前天在vix那般嚣张,点头哈腰地跟刘亚东打着招呼,然后在谢钱浅对面坐了下来,不过谢钱浅帽檐很低,他一时间没有把人认出来,倒是一眼就瞧见了坐在谢钱浅身后的沈致。 他半陷在深色沙发内,薄唇微抿,那松散的盘扣显出几丝风流雅韵,却因为眸中的冷淡疏离,映衬出饱经世故的深沉,虽然坐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却是最难以忽视的存在。 当黄恢弘看见沈致手腕上套着的奇楠手串时,顿时就吓得脸色惨白,脑袋一翁,他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关小爷那天的话,能让都城关小爷站出来维护的人,他早该猜到身份不会一般。 倒是黄玮在旁多了句嘴:“愣什么,这位就是沈家太子爷。” 黄恢弘从坐下来起,看见此人出现在这个场合的那一刻就知道对方身份不一般,只是没想到不仅不一般,还是他高不可攀的存在,简直是在以卵击石。 黄恢弘只能一脸便秘地喊着:“沈哥…好。” 一句话让本来低头看牌的谢钱浅瞬间回过头去,目光里顿时流露出震惊的光来,沈致感受到她的目光,缓缓放下手中的古籍,又漫不经心地抬起眸。 当视线与她撞上时,谢钱浅随即收回了目光,思绪在片刻全部打乱,将这个风骨清傲的男人和少年时期的沈致对比,他身上竟然一点记忆中的影子都没有了,一个人的气质如何能变化这么大,大到谢钱浅跟他见了三次面都没有认出他来。 便是在这时,她感觉身后有道身影压了过来,落下低沉的嗓音:“专心。” 温热的气息扫过她的左膀子,带着淡淡的红酒气息,灼热醉人,撩得她皮肤痒痒的。 黄恢弘这时才注意到对面的姑娘,虽然帽檐较低,只能看见鼻子以下的部分,但这森冷的气质还是让他一眼认出是那天要破他相的妹子,他顿时就觉得面前的牌局不香了。 沈致云淡风轻地低声道了句:“羊入虎口,赚钱的机会来了。” 他说完这句便再次将身子陷进沙发中不再关注牌局,而谢钱浅却突然抬眸扫视了眼对面,黄恢弘心里更加没底,现在别说找沈致帮忙了,能顺利抽身就不错了。 所以他压根就不敢胡谢钱浅的牌,还几次帮她探路,因此接下来谢钱浅的牌打得非常顺。 胡了黄恢弘和刘亚东各一牌,自摸了一牌,面前的筹码顿时就像小山一样堆了起来。 当刘亚东又一次放炮后,他忍不住问道:“小姑娘,孙哥刚才打二筒你怎么不要?” 谢钱浅平淡无奇地回道:“我刚才胡的是二条不是二筒,二筒出来后我才临时改的牌,最后一张二筒谁摸到都会扔。” 麻将这种东西,出牌全看个人手上的牌面和当下对牌局的判断,具有一定的主观性,谢钱浅那笃定的语气,让刘亚东感兴趣道:“你是怎么确定的?” 谢钱浅依然是那副淡而无波的样子,回道:“利用微积分中的picard定理建立集合模型,在模型条件下确立每种解,万条筒带入后,曲线靠近,成顺的概率就会相近。” 她指着已经打下的牌说道:“这局牌中,二筒的曲线不属于任何一组,你们不会有人要这张牌,这张牌出现的概率原本为50%,由于孙哥出了一张二筒,所以这张牌再次出现的概率提升到90%,剩余八张牌,对面和下家没有听牌,你听三六万,六万已经没有了,八张牌里应该还有一张三万,只要二筒出现得比三万早,那么这局牌我就赢了。 我们三家任何人摸到三万都不会扔,你只能自摸,但你们三家任何人摸到二筒都会扔,最后一个可能是我自摸,所以我赢的概率是你的三倍。” 刘亚东目瞪口呆地盯着谢钱浅,当即把手中搓着的“二筒”一扔,大笑道:“小姑娘你神神叨叨在说什么啊?” “……” 孙哥倒是急不可耐地问刘亚东:“你真胡三六万啊?” 说着就伸手推倒了刘亚东面前的牌,牌倒下来的那一刻其他两人都僵住了。 这下就连站在旁边围观的黄玮都感觉细思极恐,探身就把剩余几张没摸的牌翻开,果真倒数第二张是一个“三万”。 众人面色各异,但都同时抬头看向那个不起眼的小姑娘,只见小姑娘又开始若无其事地把牌推进麻将机内,准备下一局。 几个人都是老麻,对于刚才谢钱浅叨叨的那堆没明白过来啥意思,但都十分清楚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沈家太子爷带来的人是个老千,当然这种情况不可能存在,他们打牌只是消遣,沈致不差钱,没必要带个老千过来,而且这丫头第一局的确打得磕磕绊绊的。 还有种可能,用麻将术语解释就是会记牌、读牌和算牌,也就是根据所出牌面的张数和每家出牌的顺序,读出每家手上可能持有的牌面,推算出每个人可能听的牌。 会算牌的麻将高手的确不少,但往往需要经年累月的经验,加上一副好脑子,有人打了一辈子麻将都不见得能算准每张牌。 这个姑娘只用了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已经学会精算牌张了,这速度直接让刘亚东把牌一推,看向沈致:“这还怎么打啊?” 沈致单手搭在沙发把手上,姿态闲适:“各凭本事。” 或许其他人没有回过味来,但沈致却明白了,这小丫头利用建模,每张牌的触发机制都会改变模型数据,她利用规则公式推演出了解题模型,而且这种变化的模型还只存在于她的脑中,别人很难摸得透她是怎么算的,不愧是那个人的女儿。 后面只打了两牌就结束了,一次刘亚东放炮给孙哥,另一次谢钱浅自摸双七对直接下课。 刘亚东和黄恢弘面前空空如也,孙哥也只有少量的筹码,谢钱浅成了大赢家。 大家把筹码推给她,谢钱浅终于露出如释负重的表情,帽檐一抬,伸手揽过所有筹码,瞬间,房间里安静下来。 就连刚准备回头和美女腻歪一下的刘亚东也停止了动作,这是谢钱浅今晚第一次抬起头,帽檐下的五官在暖黄的灯光下清晰可见,所有人都将视线停留在她的脸蛋上。 谢钱浅完美继承了木子女士的美貌,巴掌大的脸蛋,细腻白净,浅色的眸子像沉浸在海水中的琥珀,如此特别却也纯净迷人,只是她似乎并不太在乎自己的外表,穿着中性干练,到底是掩盖了出众的样貌。 此时落入众人的视线中,多少让人有些微怔,刘亚东收回了要去搂美女的动作,转而看向沈致出声道:“你不才回国吗? 哪里找的小美女,你要不近女色,让给我好了。” 谢钱浅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刘亚东,身后的沈致却清浅地嗤笑出声:“好啊。” 谢钱浅脸色微凛,刘亚东半笑着说:“真的假的? 你要点头我真带走了?” 沈致不咸不淡地说:“如果你能带走的话。” 刘亚东显然没明白过来沈致话中的意思,转眼看向谢钱浅笑得风流:“你家沈公子可不懂女人的心,跟着他枯燥无味的,不如你跟了刘哥我,不要多,我就隔三差五带你出去打牌,保你荣华富贵。” 说着就想伸手摘了她的鸭舌帽想看清她的模样,谢钱浅已经预先感觉到他抬起的手,椅子向后一仰,侧手撑住沈致身下的沙发把手身体腾空一跃,椅子摔在地上的同时,她已经稳稳落在沈致身后冰冷地看着刘亚东,头上的鸭舌帽纹丝不动。 房间里再次鸦雀无声,只有沈致指节敲打在沙发把手上的声音,规律、从容。 刘亚东已然目瞪口呆,他本来就有一半开玩笑的成分在,怎么可能当真动沈致的人,当然如果沈致真的愿意给他,他也是十分乐意的,只是没想到这小丫头反应这么大,而且,她刚才是怎么突然闪过去的? 刘亚东不再开她玩笑了,咂舌地摇摇头:“沈大少身边卧虎藏龙啊。” 沈致姿态清冷矜贵,缓缓站起身有些困顿地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下次约。” 黄玮一看沈致要走,连忙替自家老弟提了句:“哦对了,啊致,我这个老弟有点小事想麻烦你下,你看能不能帮个忙。” 沈致转身看着黄恢弘,黄玮捣了他一下:“你跟你沈哥说说啊。” 黄恢弘此时哪还敢求沈致办事啊,满脑子都是那天对着沈家太子爷吼的那句“你他妈谁啊? 找死?” 他今天真是来找死的。 沈致见黄恢弘屁都放不出一个的怂样,没再停留,转而对黄玮意味深长地落了句:“哥就别喊了,泥鳅沾了水也不能把自己当海鲜。” 说完便没再搭理黄恢弘径直朝外走去,谢钱浅勾了下嘴角,看着挺高雅的一个人,骂起人来嘴可真毒,这是在说黄恢弘“脸大”吗? 出了院落,沈致走在前面,人高腿长,双手抄在白色垂坠的休闲裤兜内,周围假山流水,吊桥石台,月色成了布景,洒下柔美的光泽,沈致这身姿态行走其间,凉薄如霜,不染尘埃。 谢钱浅跟在他身后,无声地打量着他,她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人,不同于沈辞谦温和的面容,沈钰张扬的帅气,和沈毅棱角分明的轮廓。 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好看,一举一动都能自成一幅画卷,谢钱浅向来不会压制自己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大概此时有人和她有同样的想法,前方突然就走出一个女人径直朝沈致倒了过去… Chater 6 chapter6 祁尘去完洗手间出来发现沈致离开了,便从院落绕了出来,快走到沈致面前时,她的高跟鞋绊了一下,直直朝沈致倒去。 便是在这个时候,谢钱浅听见斜侧方的某个地方有一声极其细微的声响,然而沈致并没有伸手去接祁尘,他依然双手抄兜巍峨不动,冷静地盯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人。 就在祁尘的身体快要靠上他时,他才微微一侧,祁尘连他的衣角都没有碰到分毫,连人栽倒在地,那一下跌得连谢钱浅都看呆了,她完全没有想到沈致会这么不近人情。 银幕上光鲜亮丽的女明星就这样在自己面前跌个狗吃屎,超短裙都飞得曝了光,简直有种不忍直视的惨烈。 沈致没再低头去看她,只是转而对谢钱浅说:“处理一下。” 说完沈致便大步朝外走去,谢钱浅走过去扛起祁尘,她的助理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在助理的指引下,谢钱浅把祁尘扛进了保姆车。 而另一边沈致已经坐上库里南离开了聚雅廊,刚出来便接到了梁爷的电话,梁爷在电话里笑呵呵地问道:“我这个徒弟今晚表现怎么样? 有没有通过考核啊?” 沈致半依在靠背上,摩挲着手中的奇楠珠,眼眸深邃地盯着珠子上的纹理回道:“我讨得来,梁爷舍得吗?” 梁爷倒是换上意有所指的语气:“女大不中留啊。” 继而又问道:“对了,你拿什么考验她的?” “麻将。” “……你叫她打牌?” 沈致淡而无波地说:“我只是看看她的心理素质和临场应变能力。” 毕竟不是谁都可以在没有掌握一项博弈游戏前,面对七位数的筹码还能淡定下来,这女孩的确有异于常人的胆量。 但显然梁爷不这么认为,电话里嚷嚷着他就这么一个女徒弟,别带坏了云云。 沈致捏了捏眉心,耐下性子听着梁爷絮叨了一堆才落了电话。 老郑扫了眼倒视镜里沈致颇为无奈的神色,小声提醒道:“梁爷发火了? 那姑娘是太小了。” 老郑从前跟着沈致的父亲后面开车,现在沈致回国后他便自然而然跟了沈致,所以对于沈家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他也比较清楚,算是沈致身边唯一敢提点他做得不妥的人。 沈致只是垂着眸,将奇楠手串一圈又一圈绕回手腕间,漫不经心地说:“那你觉得我直接给她一笔钱,她会要?” 老郑愣了一下,突然记起那天去完vix送沈致回一间堂的路上,沈致坐在后座忽然落了句:“沈家那些人怎么把这丫头养得这么穷?” 想起那茬,老郑愈发摸不透,他已经无法确定今晚的牌局到底是大少爷用来考验浅浅小姐的,还是变向让浅浅小姐替自己挣了一笔钱,亦或是两者都有。 但可以肯定的是,谢钱浅把祁尘塞进保姆车后,旗袍女的确找到她帮她把筹码都兑换成了现金,她回去的路上还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就跟出了趟门捡了两百多万回家一样,这谁敢信? 她回到家后看着户头的这笔钱越看越玄幻,打算什么都不去想先睡觉,睡完一觉再感受下是不是做梦? 然而她刚倒下手机就响了,师父打电话问她怎么样? 谢钱浅沉默了半晌才开了口:“师父,你没告诉我那个人是沈致。” 梁爷猜到自家徒弟会如此问,语气温和对她说:“我研习了一辈子传统武术,方知任何招数都有破解的方法,唯有人心难以攻克,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沈致能在这样的家族里坐稳这把交椅需要什么样的心性,跟着他,你能学到不少东西,但同时,他身份的特殊性对你也是一种考验,两个月后,我会验收你这段时间的表现。” 梁爷电话挂了没多久,就有个陌生号码通知她明天正式上岗。 …… 早上八点半,绿城国际,顾淼准时下楼接人,谢钱浅已经早早等在那里。 电梯里,顾淼横竖把谢钱浅打量了好几遍,心里越来越毛。 他去过一次梁武馆,还是很多年前了,地方不大,窝在一个胡同里,非常不好找,甚至可以说十分隐蔽,但那地方藏龙卧虎,和一般只顾着收钱招募学员的武术馆不同,那里并不对外招收学员,进去的人都讲究一个“缘”字。 而梁兆龙是当代国内为数不多可以称得上武学宗师的人,他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架子,更注重实战经验,所以教出来的学徒有相当一部分身手十分了得。 顾淼只知道梁爷和沈致的爷爷关系不一般,具体的也不太清楚,本来梁武馆派个身手好的人放在沈致身边,没什么特别,而特别就在于居然派了个小丫头片子过来,触及到沈致的雷区了。 因此,一进电梯,顾淼就跟谢钱浅交代着:“我叫顾淼,你有什么事可以找我,你过来主要负责沈总的个人安全,还有一些私人事务会交办给你,除此之外,尽量离沈总远点,他不太喜欢…陌生人靠近他。” 第一次见面顾淼没有透露更多关于沈致的事情,只是委婉地告诉谢钱浅一些规矩,却发现这个女孩盯着电梯数字纹丝不动,他探过身子看了看她,谢钱浅才后知后觉地撩起短发,摘下耳机问道:“你说什么?” “……”得,自求多福吧。 电梯停在十八楼,顾淼让谢钱浅在门口待客区等一会。 沈家产业链众多,沈致回国后大多数时间都待在翠玉阁,翠玉阁前身叫“翠玉银楼”,创建于嘉庆年间,是国内老字号的银楼之一,后来经历了历史的长河更名翠玉阁,成了中国首饰业的世纪品牌,沈家也是靠玉石金银首饰发家,发展到现代翠玉阁虽然早已上市,但已经不是沈氏集团主要的盈利版块。 特别近几年,行业不景气,玉石行业进入微利润时代,随着新型产业不断加剧,资本游戏愈演愈烈,这个老行当逐渐被沈家的长辈们忽视,倒是沈致回国后,一直待在翠玉阁,让外界有些费解。 今天的行业文化创新大会是沈致回国后第一次在大众面前亮相,翠玉阁十分重视这次活动,九点上班,八点过后相关部门就在确认活动前的准备工作。 谢钱浅在门口等待的时候刷了下手机,虽然她不太关注娱乐新闻,但一个头条依然引起了她的注意,因为头条名字上写着大大的“祁尘”二字。 谢钱浅点进去,最上面就是一张照片,正是昨晚祁尘扑向沈致,沈致站着没动的抓拍,照片中的沈致侧身而立,身型修长,气质斐然,侧脸轮廓英隽不失矜贵之感,祁尘的脸上也洋溢着笑容。 这乍一看上去,就跟热恋中的男女,女人幸福地扑入男人怀抱即视感,只有当时在场的谢钱浅知道下一秒的场景有多么惨不忍睹,只不过照片抓拍的时机很巧妙,拍出来的确有种唯美之感。 头条文章中揭秘照片中气质不凡的男人疑似绿城集团现任继承人,刚归国不久的沈家长孙,外界传闻有着天赋异禀,富商蓄贾的沈氏接班人。 底下还有所谓的知情人士爆料祁尘和沈致是在加州认识的,早已半只脚踏入豪门。 于是一早上网络就爆了,不仅网上,商界也纷纷在打听祁尘,毕竟沈致刚回国,很多人高攀无门,便打起了祁尘的主意。 谢钱浅盯着这张照片眉宇之间微微拧了起来,忽然记起昨晚祁尘扑向沈致时,她的确听见一些动静。 而沈致办公室内,顾淼刚走进去,就听见顾磊骂骂咧咧道:“现在国内这些小明星为了博出位真是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沈哥,要不要让公关部那边回应一下?” 沈致无框眼镜下的眸子深邃得像一眼望不到底的幽潭,声音冷到极致:“回应? 谁给的脸。” 顾磊肠子比较直,没明白过来,但顾淼显然已经清楚其中的弯弯绕,那个小明星当然不指望沈致会正眼瞧她,但只要和沈家人沾上点边,又闹出这么一出,工作室再运作一下,立个富贵花的人设,身价又能翻一番,此时沈致这边回应了,反而正合她们的意,帮忙炒了一波热度。 顾淼看了看时间,欲言又止地说:“梁武馆派来的人到了。” 沈致淡淡地“嗯”了一声,顾淼本还想说“是个女的”,但沈致已经朝外走去。 一众人走到门口的时候,谢钱浅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衣,戴着顶字母鸭舌帽很酷地站在那个巨大的汉白玉石雕面前,复杂的古风人物街景像打散的清明上河图,最终拼凑成三个古典雅致的字体“翠玉阁”,她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 顾淼轻咳了一声,她转头过来头来,视线掠过众人,落在沈致身上。 前几次碰见他,都见他穿着对襟衫,把持着手串,一股老干部即视感,就差配个鸟笼和茶壶了到山里修仙了,而今天,他难得穿上了西装,画风让谢钱浅一时间没有适应过来。 其实沈致长得很年轻,有副很好的皮相,可有的人帅在表面,有的人却能优雅到骨子里,他大概就属于后者,只是这样翩然的走来,便浑身透出优越的气质。 沈致身边的顾磊略显不屑地说了句:“怎么派个女的过来啊?” 顾淼和顾磊是亲兄弟,跟在沈致身边多年,只不过两兄弟长得并不像,一个偏文,一个偏武,例如顾磊,五大三粗的,体格健硕,在国外练的器械和格斗,算是沈致的私人保镖。 他声音不大,但也传到了谢钱浅的耳朵里,她不动声色地扫视过去,蓦地发现沈致身边的人,的确全是男的? 所以女的怎么了? 这年头还搞性别歧视了? 她有些轻佻地将眼神落回到顾磊身上,虽然气氛有片刻僵持,但实际上也不过眨眼的功夫,沈致已经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朝外走去,顾淼有些为难地问了句:“那…她?” 沈致毫无波澜地丢下句:“让她跟着。” 顾磊跟在沈致后面压低声音说道:“沈哥,那丫头片子我一拳就能放倒,要她跟着有什么用? 要不要让梁武馆换个人过来?” 电梯门正好打开,沈致没有立马进去,而是侧过眸颇有深意地盯顾磊扫了眼,无框眼镜里的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偏偏这样的他,无形中营造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让顾磊突然感有点冷是怎么回事? 去会场的路上,顾磊和沈致一辆车,谢钱浅坐在副驾驶,顾淼坐在后面随行的商务车内。 半道上,顾磊突然想起什么多了句嘴:“对了,咱们后天到海市,这样一来,就得去个把礼拜了,沈家那边你要不要回去趟,毕竟你的小娇妻…” “不用。” 沈致冷冷打断了他的话,无框眼镜后面的双眼透出几丝警告。 瞬间,车内的气氛有些微妙,前排的女孩不自然地坐直了身子,她和沈致见了好几次,但这件事两人都没有提起过,却未曾想会在一个完全不知情的人口中突然说了出来。 她无意识透过倒视镜瞥了眼那个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巧了,那个男人也在似有若无地盯着她,就见她的脸色在短短几秒里极具变化着,小巧的五官突然就生动起来,各种情绪汇集在她浅色的眸子里,沈致竟然觉得有些好笑,实际上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嘴角的确牵起了一丝若影若现的弧度。 顾磊却一根筋地叹了声:“我说要是沈家给你找个入眼的,这桩买卖也不是不能接受,偏偏是个黑丫头,我记得你说过的,那小孩黑得就剩一双眼睛了吧? 那灯一关想想就渗人。” “……”谢钱浅万万没想到自己在沈致的印象中只有一双眼睛? 她不自觉地将目光挪到倒车镜中看着自己,黑吗? 就剩一双眼睛了? 咋地? 性别歧视完了还肤色歧视了? 谢钱浅是滨城人,家住海边,从小散养惯了,整日跟野孩子一样浸泡在日光浴里,刚来沈家那会,又瘦又黑又矮,和非洲难民逃荒过来似的,关键,牙还没换齐,一口缺牙着实有些辣眼睛。 偏偏沈老爷子从第一眼见到谢钱浅就喜欢得不行,还各种夸她长得可爱,讨喜,小公主啥的,让沈家众人一度严重怀疑沈老爷子不是患上老年痴呆就是青光眼。 所以谢钱浅在沈致的记忆中只停留在她十一岁那年,因为在那之后沈致出了国,他读完书留在国外,两人便再也没有任何交集,或者说自从沈爷爷走后,他和沈家人都没有任何交集。 沈致侧过头盯着顾磊,顾磊还自我感觉良好地眨了下眼,他虽然外表像金刚,但内心却是个芭比,私下也习惯和沈致口无遮拦地开着玩笑,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此时他感觉沈致周身散发出一股冷意。 他及时转移话题对着谢钱浅问道:“小姑娘,你姓什么?” 前排传来一个单音:“钱。” “钱什么?” “多。” “哦,钱多啊,好实在的名字。” “……” Chater 7 chapter7 下了车一进入会场,沈致就吸引了不少目光,他黑色挺括的西装,里面的白色衬衫领口两颗扣子微微松着,单手抄兜,并没有系领带,穿得还是一双黑色布鞋。 是的,西装配布鞋,甭管是不是老北京布鞋,这奇妙的穿搭的确容易让人眼前一亮。 若是旁人这么穿或许还会被议论几句,可这身装扮穿在沈致身上却毫无违和感,气质这块拿捏得死死的,浑身上下透着一派超凡雅致,果真有颜值任性。 那不染尘埃的风骨套个西装或许已经是对这个场合最大的尊重。 进入会场前,顾淼还是不放心,绕到谢钱浅身边特地提醒她:“进去以后人多,保护好沈总的个人安全,但不要靠他太近,更不能碰到他,记住,不要碰到他。” 顾淼又强调了一遍。 “? ?” 国宝大熊猫吗? 其实沈致身边跟着的人不少,几乎把他围成了一个圈,别人也很难靠近他。 谢钱浅走在离他不远不近的距离,眼神无声地扫视着场内。 文化创新大会十点开始,底下坐满了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政.府代表、富贾名流和媒体,谢钱浅被安排在第一排的角落,完全不起眼的一个地方,而沈致,则被请上台,落座于演讲嘉宾席位。 他面前的桌卡上印着“翠玉阁首席沈致”,但这个头衔基本被忽略不计,大家更感兴趣的是他沈家长孙的身份。 沈家在都城的地位要追溯到上个世纪,许多姓氏在历史的长河中留下了浓重的笔墨,成了出将入相,或富贾一方的名门望族,最终随着时代的变迁又淹没在历史长河中。 而沈家这百年来,几经风云变幻依然屹立在历史的进程中,关键在于沈家几乎每代都会出几个出类拔萃的人物,无论是沈致的爷爷沈常志,还是沈常志的小儿子沈岑,在商界都是造就过传奇的人物,到了孙子辈,沈家的几个孙子画风大相迳庭。 沈家二孙,沈辞谦温文尔雅,文学方面造诣很高,年纪轻轻便在学术圈崭露头角。 沈家三孙,沈钰是最让人看不懂的,大学期间无所事事,跑去参加男团,凭借惊人的颜值大火,结果嫌练舞太苦,眼睛不眨甩下巨额违约金直接退赛,在网络上造成轩然大波,粉丝集体要求封杀他,然而他丝毫不受影响,跑去自己投资拍电影捧自己当男主角,那行径妥妥“任性”写脸上。 只有这个长孙沈致背景很深,但他却久居国外,此次突然回国,毫无征兆,引得外界猜想连连,自然成了这次活动的焦点。 沈致一入座,底下闪光灯就没停下来过,还没到自主提问环节,很多人已经跃跃欲试。 坐在沈致身边的,有行业主席,主办方创始人,还有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大多都是些上了岁数的,这就导致一袭黑色西装的沈致坐在他们中间略微显眼。 谢钱浅打从在角落坐定后,眼神一直落在沈致身上,会场人多,她的位置不大起眼,正好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这位大熊猫。 直到现在她才慢慢消化她的雇主就是沈致这件事。 昨天师父特地交代她,雇主的安危就是她的使命,所以接下来两个月的时间她必须尽忠职守,谢钱浅不会违背师父的安排,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见到沈致。 这倒是让谢钱浅的记忆有片刻出神,第一次见到沈致是什么时候,她迅速在大脑中检索出那段场景,似乎是她刚到沈家,那时候所有沈家人都住在老宅围着沈老爷子转。 她来的那天,都城天气很不好,还起了沙尘暴,因此她对这座有着厚重历史的大都市第一印象就是压抑,无边的压抑,像是放飞的鸟儿突然被关进了四四方方的牢笼,即使牢笼再大,但仍然飞不出边际的错觉。 沈老爷子那天让沈家所有人都回来吃饭,然而那个所谓的欢迎宴上,沈致是唯一缺席的,为此,沈老爷子还唠叨了一堆,说他越来越自闭,这样下去怎么办云云。 可第二天谢钱浅在老宅的花园里逛迷路之际,便看到一个少年站在窗台盯着她,那个眼神,凉薄到令人发寒,现在回想起来,倒可以用一个恰当的词来形容,像蛇,冷血动物看见猎物的眼神。 …… 此时,沈致身边的人不知道跟他说了句什么,他嘴角浮起浅淡的笑意,笑容并不达眼底,只是出于基本的礼貌。 会议从十点进行到将近十一点,沈致的演讲内容十分简单扼要,但是信息量巨大,比起那些老家伙冗长拖沓的讲话内容,他的声音简直好听到让耳朵怀孕。 只不过他发言靠前,结束后,旁边的一些领导也发表了演讲,有些并没有脱稿,这就让演讲变得有些枯燥,沈致第三次看了眼腕表上的指针,微不可见地撇了下嘴角抬起头扫了眼。 蓦地,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一排的角落,瞥见那个号称派来保护他安全的姑娘,睡!着!了? …… 谢钱浅座位的上方就是个扩音设备,在如此巨大的声音下她耷拉着脑袋,闭着眼,娇小的身躯很安静的样子,丝毫不受外部环境的干扰,与背景墙融为一体,竟然十分和谐。 沈致眉峰微蹙盯她看了眼,坐在下面的顾淼很敏感地捕捉到沈致的表情,便也顺着沈致刚才的视线探了下头,瞬间捏了把冷汗。 由于那几个老家伙的演讲一拖再拖,原本的自主提问环节压缩到十五分钟,还没提两个问题,上午的会议就结束了,这就导致那些等了一早上的媒体急不可耐,人群中爆发一阵骚动。 在沈致刚走下台时,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请问沈总,这次回国是打算长期在国内发展吗?” “听说您在国外的bk会干预绿城集团接下来的资本运作,是真的吗?” “今天网上都在传您和祁尘好事将近,对此您有什么要说的吗?” 沈致眉宇之间凝了几道转眸看向刚才提这个问题的记者。 他被围得水泄不通,顾淼拼命从人群外围往里挤,顾磊和翠玉阁其他几个领导人也不停拦截那快怼到沈致脸上的无线麦克风,场面一度变得十分混乱,会议中心的安保人员匆忙跑来维持秩序。 沈致推了下无框眼镜,立于人群之中,冷厉的眼神自带一种难以侵犯的气场。 便是在这时,几个记者后面突然有人举起一个瓶子就向他泼了过来,甚至在那么混乱的情况下没有一个人注意到。 沈致眸色一凛,却在那人的手腕刚举起之际,后方突然伸出一只高抬的腿狠狠侧踢,那人手腕方向一偏,原本泼向沈致的不明液体直接朝着一名男记者泼了过去,男记者惊恐地叫了起来,闻到那骚味上去就跟拿着瓶子的男人扭打到了一起。 与此同时,沈致的手腕忽然被一只纤细的小手攥住,力道之大,让他微微震惊,下一秒他已经被拽出人群,他一把甩开攥着她的手,谢钱浅有些错愕地回头看他,他面色阴沉,仿若暴雨欲来之势。 “? ?” 谢钱浅眨巴了下眼,不明所以地与他对视。 顾淼他们很快跑了过来把沈致围住紧张地问他:“沈总,没事吧?” 不过一秒之间,刚才他眼里的厉色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换上他一贯的清淡疏离,谢钱浅甚至以为自己刚才看错了。 然而沈致已经在众人的护送下离开会场,谢钱浅看了眼身后乱糟糟的情况,也跟了出去。 刚出会场,顾淼就拽着谢钱浅落后大部队几步,毫不客气地训斥道:“刚才开会你怎么能睡着了? 你知不知道你的职责所在? 越是这种情况越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万一刚才出现什么意外你都来不及反应? 下次要再这样,我们肯定要联系你们武馆。” 谢钱浅抿了下唇,没有说话,前面一行人突然停了下来。 就听见一声:“你饿吗?” 顾淼和谢钱浅同时抬头望去,沈致双手抄在西装裤的口袋内,眼眸清淡地睨着他们那边,其他人也都停下脚步回头望着他们。 顾淼有些受宠若惊地笑着说:“还好,不是很饿,我早饭吃得多,就怕今天中午…” 沈致显然并没有看顾淼,眼眸一瞥,盯着谢钱浅又问了遍:“饿了吗?” 谢钱浅的浅色眸子通透明亮,看人的眼神没有任何迂回和闪躲,坦荡得让人感觉有些灼热。 她实诚地点了点头:“饿。” “跟上。” 沈致说完便没再看她,朝前大步走去。 顾淼有些错愕地盯着自家老大,他们沈总什么时候关心过下属饿不饿这件小事? 还是个今天刚报道的…女的? 他几步赶上沈致后,沈致的声音毫无波澜地对顾淼说:“去把刚才的监控调出来。” 顾淼应声,立马去安排。 Chater 8 chapter8 下午是业内一个规格很高的拍卖会,中午主办方安排了高档的自助餐,跟着沈致来的一行人都被请去了雅致的包间内,谢钱浅跟在后面刚准备进去,顾磊直接拦住她,毫不客气地对她说:“你别坐里面,自己在大厅找个位去。” 谢钱浅第一天来,顾磊不方便和她说明缘由,但大家都有些不自然,毕竟同行过来,偏偏把一个小姑娘撇开,的确挺让人挺难堪的。 大家都为这个小丫头尴尬,偏偏她没有任何情绪,十分自若地去拿食物了。 一会过后,顾淼从会场回来,经过交涉一并带回了监控,过程还算顺利,他第一时间拿给沈致。 沈致靠在包间内的椅背上,他周围除了顾磊,还有四五个翠玉阁的高层。 顾淼将监控视频在pad上放出来,沈致一边看着会议结束后那段混乱的画面,一边听见顾淼说:“我们刚才离场后,那人就被带去警局了,根据肇事者的口供了解到,他原来是一家运输公司的老板,和集团有业务往来,但合同长期受到制约,闹过几次后前年公司被恶意收购,老婆小孩也意外身亡,他还背上了官司,他显然把恶意算在沈家人的头上,所以趁今天混乱对你下手。” 沈致没有吱声,只是目光沉沉地注视着监控,这时顾淼才发现沈致似乎并没有在意他的话,只是眸色锋利地盯着视频一角,谢钱浅坐着的地方,于是他也噤了声,一群人都看向监控视频。 只见沈致从台上下去的时候,那个小姑娘还在很远的地方低头睡觉,事情发生不过在三分钟之内,当时顾淼都没有挤进人群,她是如何在短时间内移到他身边,并且以极快的反应速度和几乎不可能想象的柔韧度踢飞了那个瓶子? 这个诡异的问题直接导致沈致那会在看见她时,心头紧了一下。 然而此时监控中的画面还原了那一幕,4分38秒的时候视频中的沈致走下台,前排的记者开始往前拥,而通过视频显示,在人群拥向他的那一刻坐在角落的女孩已经抬起头。 仅在4分52秒的时候她已经洞察到不对劲,视线开始锁定肇事者,并站了起来,5分23秒时肇事者从上衣里面拿出了一个瓶子,女孩在他拧开瓶盖的刹那,突然一跃而起,以一种非常难以理解的速度脚蹬上第一排的座椅,借着椅子的高度凌空跃到了沈致侧后方两个男人中间,同时转体180度抬腿对准肇事者的手腕。 包间里的男人们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视频中的女孩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没有半丝犹豫,像蛰伏在黑暗的狮子,柔软与凶狠并存。 当时沈致身边被围得水泄不通,只有侧后方翠玉阁的人圈出一小块地方准备疏散,换言之,这个女孩在一跃而起时已经算准了落脚的位置,不偏不倚,这就像是打斯洛克,在洞只有一个的情况下,精准的意识和刁钻的角度,甚至速度和力量的计算都在顷刻之间。 沈致缓缓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顾淼膛目结舌地说:“我怎么突然有点后怕,要是那个人拿的是硫酸,那…” 顾磊此时一双眼睛牢牢盯着监控,监控中的女孩所有动作刚柔并济,疾如风,又轻如叶。 他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早已听说中国武术博大精深,可从来没有机会跟纯正学传统武术的人交过手,他此时恨不得立马冲出去和这个姑娘大战三百回合。 沈致缓缓将目光移向包间外,谢钱浅独自一个人坐在窗边,面前桌子上的空盘堆得像小山,还有一大盘炒饭,那食欲让人叹为观止。 明明瘦小的身板,这样安静地坐在角落有种弱不经风的感觉,和监控里矫捷的身影反差太大,若不是包间里的人刚才亲眼目睹,任谁也无法相信这样一个看上去柔弱无害的姑娘居然身手如此了得。 这种诡异的事情就像是,小白兔是肉食动物,纯洁芬芳的百合有剧毒一样难以让人理解。 就连顾淼也收起了偏见,开始重新审视这个外表极具迷惑性的姑娘。 就在这时,一个餐厅服务生走过去让谢钱浅出示参会证,由于今天博展中心举办了两场会议,刚才突然发现另一场会议的人故意混进来蹭吃的,所以餐厅领导要求下面的人查看一下。 谢钱浅是跟着翠玉阁的人来的,并没有参会证,服务生礼貌地告诉她,外来人员需要收取用餐费,她有些错愕地抬起头。 包间里的沈致递给顾淼一个眼神:“带她进来。” 顾淼脖子上挂着红色的邀请牌,他一出现,服务生便立马和谢钱浅致歉,说搞错了。 谢钱浅跟着顾淼进包间的时候,整个包间五六个男的都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她,特别是顾磊,已经开始松动手腕,要不是沈致在场,他恨不得直接蹬了桌子和真正的传统武术切磋一下。 沈致并没有看她,而是和身边一个高层讨论着什么,见顾淼进来转而对他说道:“把刚才会上秦部长说的那个市场盈利预测分析找出来。” 顾淼跟在沈致身边多年,熟知他随时需要调取信息的习惯,所以大大小小的会议他都会录音,他迅速把电脑打开插上耳机开始复查。 谢钱浅没有上桌,只是坐在包间门口的沙发上,沈致似乎急需这个数据,五分钟过后,他偏了下头问顾淼:“还要多久?” 顾淼冷汗直飙,便在这时,一道从容清透的声音从角落传来:“行业毛利率预测16年51.48%,17年53.24%,18年56.05%,19年有所下跌,54.21%,随着规模化发展,毛利率空间还将提高,但受到成本的制约,未来几年内发展空间有限。” 包间内突然诡异得安静,顾淼搭在触碰板上的手指微微颤了下,突然感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饶是他整个会议过程没有任何出神,但试问几个小时的会议下来,那么多人发言,怎么可能把每一个数据记得如此清楚,甚至清楚到小数点以后。 他不禁脱口而出:“你…开会的时候不是一直在睡觉吗?” 谢钱浅抬起眸,神色平淡:“谁告诉你我在睡觉?” “……”扑面而来的危机感瞬间吞噬了顾淼,他此刻只想卸下膝盖。 沈致无框眼镜后面的眸子渐渐布上一缕难以捕捉的流影,缓缓站起身结束了这顿餐,其他人也跟着他起身。 谢钱浅从沙发上站起来立在包间门口,沈致路过她的时候稍稍停顿了下,声音像缥缈的清风:“饱了吗?” 谢钱浅长长的眼睫微抬,一双浅珀色的眸子盛着他的轮廓,回:“饱了。” 沈致嘴角牵起淡淡的弧度,一派散逸地走了出去。 …… 下午拍卖会谢钱浅依然被安排在了靠边的地方,而沈致和翠玉阁的高层坐在第一排,谢钱浅低头看着手中的宣传册,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下,她回过头的时候,庄丝茜惊道:“真是你啊,你怎么会跑这来?” “出任务。” 谢钱浅简单回了三个字。 庄丝茜穿着名贵的定制礼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我就说怎么会在这种场合看见你,刚才还以为看错了。” 说着庄丝茜瞄了眼谢钱浅身上的运动装,有些不屑地掠过眼神:“对了,你很崇拜李艾青?” “不,我只对她的画感兴趣。” 说来李艾青这个人是前几年突然靠一幅园景画获得世界景观大奖而一跃成名的,后来的几幅画更是一幅比一幅登峰造极,大多以园景为主题,利用生命和生态的平衡造就出一幅又一幅神话。 拍卖会开始了,庄丝茜随口说道:“我和我那个朋友打过招呼了,他现在人不在国内,下个月回国后我告诉你,对了,你找我那个朋友干嘛? 他手上已经没有李艾青的画了。” 谢钱浅看着前面大屏幕放出的展品,说道:“我不是问他要画,我要见李艾青本人。” 庄丝茜一头雾水地转头看向谢钱浅:“你不崇拜她,只对她的画感兴趣,却要见她本人? 为什么?” 为什么? 谢钱浅当然不会告诉她,她必须要亲自见李艾青一面,问问她那些画是哪里来的? 因为,那些都是她妈妈木子女士的画啊。 几个拍品过后,大屏幕上突然放出一个满绿的翡翠冰种吊坠,水滴的形状,通体晶莹,没有一点瑕疵。 直到这时谢钱浅才把注意力落在展品区,盯着那个水滴形状,陷入了某种思绪之中。 木子女士也有一块这样的吊坠,那是木子女士的妈妈留给她的,谢钱浅还很小的时候,木子女士对她说过:“水是生命的源泉,等你再大些,我就把这块玉给你,因为你是我生命的延续。” 可是后来直到木子女士出了意外,谢钱浅也没再见过那个吊坠,还有木子女士的那些画。 她并不能确定这个拍品是木子女士的,这样的巧合微乎其微,只是它的形状勾起了谢钱浅一些尘封已久的回忆。 拍品一百万起步,每十万加价,前面很快有人跃跃欲试,谢钱浅跟随翠玉阁的人前来,自然没有号牌,她侧眸看了眼身边的庄丝茜,果断夺过她手中的号牌举了起来。 庄丝茜吓了一跳,捂着嘴惊声说道:“谢钱浅,你疯了吗? 你有那么多钱吗?” 谢钱浅并未理会她,价格几轮过后就飙出了两百万,场中出现几个贵妇对那个吊坠都十分感兴趣。 就在这时谢钱浅第二次举牌,价格已经到了两百五十万,庄丝茜扣着手指唠唠叨叨地说:“你有钱那天晚上问你借,你怎么不借一下。” “那晚我没钱。” “……没钱你在干嘛? 你以为这个号牌是举着玩的吗? 看到场边那些人高马大的保安了吗? 你不付钱他们不会让你走的。” 谢钱浅掠了眼,很快评估了下对方的实力,回道:“我能打过他们。” 庄丝茜顿时一阵眩晕:“大姐,你不会打算打劫吧? 你不是在出任务吗?” 台上报出三百万的价格,谢钱浅刚准备举牌,庄丝茜吓得抱住她的胳膊就劝道:“不能再举了。” 说着庄丝茜一把将号牌抢了过来死死抱在怀里。 谢钱浅那股劲儿过去了,衡量下昨天赢的钱是不够了,果真没再有什么动作。 倒是那几个富婆较上了劲,还暗戳戳地回头瞪着谢钱浅,怀疑她是主办方请来的托,故意抬价来着。 于是价格从五百万直接飙到六百万。 庄丝茜咂咂嘴:“你已经成功激起了这些女人的战斗欲,她们现在拍得不是玉,是面子。” 话音刚落,第一排中间那个位置有人举了下牌,直接伸手摆了个“1”,主持人有些不确定地问:“是出价一千万吗?” 顾淼看向沈致,沈致微点了下头,顿时全场哗然,那几个还在十万之间加价的富婆瞬间没了声音。 主持人激动地问还有没有人需要加价了,观众席没有人再举手,当那一锤子下去的时候,庄丝茜的小心脏也跟着颤了下,旋即暗叫一声:“卧槽!那个男的不是在vix帮我们赔钱的帅哥吗?” 谢钱浅淡淡应了声:“唔。” “我那晚还调戏他来着。” “……”谢钱浅眼角抽了下侧眸睨着她。 庄丝茜傲娇地说:“看我干嘛? 你那晚还拉着他喊妈了。” “? ?” 我妈死了十年了。 Chater 9 chapter9 沈致的这一千万掷得豪爽,顿时引起了不小的风波,毕竟沈家大少刚回国就在一个拍卖会上以高价拍得一个女士吊坠,如此高调的行径,加上今天上午的绯闻刚爆出,不少猜测纷纷而至。 很多媒体带入了沈大少一掷千金只为博祁尘一笑的标题,通稿立马通过互联网就传了出去。 拍卖还未结束,沈致一行人便起了身,谢钱浅也只好跟着离开,庄丝茜直说她“无情”抛下她。 然而刚走到过道,一个清脆的声音便传来了过来:“沈少。” 一行人停下脚步,谢钱浅跟在最后,关品妍穿着浅色的长款礼服,知性冷艳,一副女强人的模样,几步走到沈致面前挂着笑意朝他伸出手:“好久不见啊,上次就听关铭说你回来了。” 沈致没有动,他身边的人在周身站成扇形看着这位关家大小姐,两秒过后,沈致的手依然抄在兜里,没有拿出来的意思。 关品妍面上有些挂不住,不过她掩饰得很好,依然盈盈地笑着:“祁尘的事情我今早听说了,不好意思,给你带来麻烦了。” 关品妍是关家长女,掌控星谊传媒53%的股份,十年前便踏足影视业,创办星谊再到海外上市,造就过很多娱乐产业神话,也打造过诸多一二线明星,在娱乐圈基本上是呼风唤雨的存在,巧的是,祁尘便是星谊签的人。 但很显然,沈致并不买她的帐,这份道歉里几分真,几分假他掂量得很清楚,真有诚意今早那张照片就不会报出来。 祁尘见沈致无动于衷,话锋一转玩笑道:“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我是关品妍,关铭的姐姐。” 她的手仍然举在半空中,精致的妆容显出极具女人味的妩媚,就这样和沈致僵持着。 半晌,沈致的右手缓缓从裤子口袋中拿了出来,和她简单握了下:“你好。” 算是卖了关铭一个面子。 关品妍立马笑了起来:“我今天没开车过来,能顺道坐你车回市中心吗?” 沈致已经收回手,不轻不重地回绝道:“不好意思,坐不下。” 说完他便没再理她,转身离去,刚走出会场,他便向顾淼伸手,顾淼心领神会地掏出湿巾递给沈致,他眉宇紧皱一遍又一遍擦拭着刚才和关品妍交握的那只手,眼里写满了厌恶。 其余人朝停车场那走去,沈致一边擦拭着手一边交代了顾淼几句。 顾淼要留下来等拍卖会结束办理那块玉坠的手续,会展内拍品的安全由主办方负责,但出了会场就自行承担了,所以顾磊需要一同留下来。 他们两走后,沈致侧了下身子,正好看见站在他身后几步之外的谢钱浅。 她的目光盯着沈致手上的动作,想起早上顾淼反复提醒她千万不要碰到沈致,她似乎觉得有些不太寻常。 沈致低斜着视线:“过来。” 谢钱浅几步走到他的面前,他高挺的鼻梁上那副无框眼镜阻隔了一些人烟的气息,让他的目光变得有些难以触及。 两人的身高差距有些大,沈致干脆靠在身后的柱子上平视着谢钱浅小巧的脸蛋,静静地打量了她一瞬,顺手将纸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缓缓开了口:“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 上午人多,沈致尚且没有机会和她说话,虽说梁爷有意让这小丫头跟他,但是如果她不愿意,沈致不会勉强她。 然而让他没想到,谢钱浅开口的第一句话说的是:“那天晚上我真拉着你喊妈了?” “……”话题直接聊死。 沈致垂眸片刻,再次看向她问道:“你师父怎么跟你说的?” “说让我保护你的安全,你会给我们武馆换个地方。” 沈致眼尾低垂,姿态清冷矜贵:“还有呢?” “还有服从安排,不许任性妄为。” 沈致笑得很淡,淡到几乎分辨不出来他是不是在笑。 “所以你没有任何异议?” “有,你…管饭吗?” “……”这下沈致的脸上是确切露出了几许笑意。 无框眼镜后的双眸幽深,懒倦,外面的天空乌云密布,夏日的天气总是这么阴雨不定,偏偏厚厚的云层中龟裂出一道细缝,光束透过厚重的云层不偏不倚地落在沈致雅致的侧脸,仿佛洒上了淡淡的金沙。 老郑将车子开了过来,沈致立起身子丢下两个字:“管饱。” 便往外走去。 此时太阳已经慢慢西斜,沈致单手抄兜走在前面,谢钱浅跟在他身后,刚出会场忽然下意识回过头往二楼看去,就在这时,窗户边一道黑影一掠而过。 她停顿了下脚步,随后快速跟上沈致离他近了些,就在沈致快要上车时,她的眸光突然就瞥见库里南后挡玻璃上折射出一道亮光,由小变大,就在那0.1秒的功夫,谢钱浅回过身便跳了起来。 沈致听见身后的动静,身型微顿,回过头问了句:“怎么了?” 谢钱浅立在原地盯着二楼窗户的方向,那地方早已空无一人,她回过身平静地看向沈致:“没什么。” 沈致的目光迟缓了片刻,在她脸上扫了一圈,眸色微沉,当即上了车。 谢钱浅刚拉开副驾驶的座位,老郑就问道:“大少爷,回绿城国际吗?” 沈致却说:“回一间堂。” 一间堂位于闹中取静的地段,原先是沈家一个闲置的老四合院,后来经过翻修,成了现在沈致在都城独居的处所。 一路上他不时通过倒视镜观察着谢钱浅,她偶尔眉头会稍微皱一下,大多数面无表情地看着前面,或在思索着什么。 车子刚开到一间堂的大院前,门口已然停了一辆suv,看见沈致的车到了,suv上的男人也赶紧下了车大步朝沈致走去问道:“你受伤了?” 沈致带上车门对他说:“不是我,进去说。” 与此同时,谢钱浅也下了车,正环顾着这个布置单调禅意的院落,灰砖白墙,干净素雅,但是她并不喜欢。 木子女士从前说过,院子是通往一个家庭的窗户,无论布置得曲径通幽、亭台楼榭、奇花异草,都应该有温度,所以她画中的园景总是四季分明,春日繁花似锦,夏日绿树成荫,秋日金风玉露,冬日寒木春华。 可这里硕大的院落,却让人感觉无比清冷,寂寥。 沈致回头,见她还站在院子中,对她说:“进来吧。” 谢钱浅才收回目光,一进屋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入眼的是一个中厅,房梁很高,有种空洞的感觉,周围全是深色的陈设,就连沙发茶几地板都是深木色的古典风格,细致考究,没有任何人间烟火的气息。 《聊斋》要是想翻拍,这里都不用重新布置的,直接就能开机。 就在谢钱浅打量四周的时候,沈致对蒋医生说:“你去准备。” 那个男人应了一声就拿着箱子去到一边,沈致则把谢钱浅带到了侧面一个偏房,这间屋子像是个书房,有一组深色皮质沙发,还有一面很大的书柜,和一张深木色书桌。 一进来,沈致便立于屋中对她说:“脱吧。” “嗯?” 谢钱浅还没回过神来,便听见他说:“给我看看伤到哪了?” 她微怔了下:“你怎么知道?” 沈致朝她走近几步,离她两步之遥的地方垂眸看她:“不管你以前在沈家其他人面前是怎么样的? 在我面前不需要硬撑,拉开我看看位置。” 谢钱浅紧了紧唇,没有动,她只穿了一件拉链式的白色连帽运动短袖,拉开,里面只有一件运动背心,她虽然不认为沈致会对她感兴趣,但他到底是个男人。 沈致见她不动,黑沉的眼眸流转之间继而说道:“外面那位是我的私人医生,在他进来之前我想确定一下你受伤的位置。” 谢钱浅攥着拉链头,沈致的语气仿若与生俱来带着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让人不容置喙。 谢钱浅将拉链拉到胸口上面,浅色运动背心上已经印出了点点血渍,她不用说沈致已经看出来受伤的位置。 他清淡的眉宇间拧起几道,伤口在她锁骨下方约莫两寸,血点不是很明显,但肯定是有异物陷进了她的肉中,且位置有些敏感。 他抬手摩挲了下指尖,沉思片刻,对她说:“外衣脱掉,躺在沙发上。” 说完他便出去了,然后拨通了顾淼的电话,开口道:“咳,你待会过来的路上去买件女士内衣。” 顾淼还在会场内,听见沈致的话,下巴差点要掉下来,瞪着双眼有些结巴地问:“谁穿啊?”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 顾淼又试探地问:“那,买多大的?” 沈致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女的,他也从来不觉得有任何问题,直到这时他才忽然发觉这还真是件闹心的事。 他轻描淡写地说:“你看着办。” 然后便挂了电话。 顾淼在会场内拿着手机两眼发愣,顾磊抱着胸在一边看着他的表情,奇怪道:“沈哥跟你说什么了? 跟见了鬼一样。” 顾淼机械地重复了一遍:“老大让我去买女士内衣。” “……”顾磊同款见鬼表情。 另一边蒋医生已经将东西准备好了,全部放在一个托盘内走了出来问道:“人在哪?” 沈致眼眸深而静,对他说:“伤口不大,我来吧。” 蒋医生有些震惊地看着他,提醒道:“她是女的。” 沈致紧了下牙根:“我知道。” 蒋医生看着托盘里尖锐的镊子和手术刀,脸色紧绷:“万一你控制不住,她会很危险。” 沈致稍许沉默,神色倒是很缓和地开了口:“我不会伤到她。” 蒋医生还预再劝,沈致已经沉声道:“我试试吧,不行再叫你。” 说完沈致从蒋医生手中接过托盘,转身之际,蒋医生依然不放心地说:“你要是感觉不适,一定要立马出来,或者保险起见我干脆跟你一起进去吧?” “不用。” 沈致回头扫了他一眼,加了一句:“不方便。” 说完便推门而入,蒋医生怔怔地站在门外,一脸焦虑的神色,来回踱步。 Chater 10 chapter10 门打开,谢钱浅已经靠在沙发上,还是紧紧攥着拉链头。 沈致将托盘放下,谢钱浅看了看他关上的门,问道:“医生呢?” 沈致把西装外套脱掉,挂在一边的深木色挂衣架上,白色衬衫拉扯出流畅的背部线条,他回过身来朝谢钱浅走去,低头卷起袖口:“在外面,我来处理。” “你?” 谢钱浅那双淡淡的眸子微微眯了下。 沈致拿起手套从容不迫地戴上,一向清淡的面庞浮现出一丝淡而不明的笑意:“怎么? 不信任我啊?” 谢钱浅喉间滚动了一下,很想说我更信任医生。 她目光里的防备和警惕落在了沈致眼中,他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发现这样的神色时常出现在她脸上,大概这个小丫头对身边的人戒备心都很强。 为了打消她的顾虑,沈致蹲下了身,平视着她,他第一次为了迁就一个人的高度蹲下身来,那种难以触碰的气场卸掉了些许,整个都显得柔和了一些。 头顶的灯光勾勒出他优美的轮廓,眼镜后的眸子像墨黑的玉石,磁沉的嗓音悬浮在空气中,对她说:“交给我,躺下吧。” 他说话的声音舒缓得仿若能吸走人的灵魂,配合着他身上似有若无的甘醇清凉,有种蛊惑人心的味道。 说来她和沈致也不是完全陌生的,在她刚到沈家的那一年,三少沈钰总是欺负她,她成绩差,又不爱说话,沈三有条黑色的杜宾犬见到她就吠,她总是小心翼翼地绕开它。 可是后来还是被沈三发现了她的软肋,便故意放杜宾去追她,小小的女孩就满院子地跑,她不会跑到大人面前告状,大人们也多以为他们在玩闹。 沈三那段时间似乎很喜欢玩这种游戏,总是对她大喊:“它要是追上你,你就死定了。” 于是她就拼命地跑,跑到脸红急喘呼吸困难,如果运气不好被杜宾追上,她就会被这只该死的大狗扑倒,然后沈三会毫不留情地将谢钱浅推到沈家老宅院子中的泥巴地里,再无情地嘲笑她傻。 那时沈辞谦只会面无表情地旁观,并不会干涉沈钰的恶作剧,当然,也不会参加。 沈毅偶尔看见沈钰又像在逗猴一样放狗追赶谢钱浅,眼里会露出嗜血的兴奋,可每当杜宾追上谢钱浅后,他又总是兴致缺缺地离开,似乎只是享受角逐的过程。 后来有一次,沈三把谢钱浅推进泥潭时,她身下是一片被泥地掩盖的葎草,正值夏天,小小的她就穿了条连衣裙,叶柄的尖刺和锯齿扎进她的肉里,她到底还是个孩子,疼得眼泪溢了出来,却自始至终没有哭出声,只是眼眶红红地死死盯着沈三,把他看懵了。 那时,一道人影压在了沈三身后,提起他的衣领,不顾沈三的大喊大叫就把他直接扔进老宅的露天泳池内,那个人,就是少年时期的沈致。 再后来,谢钱浅浑身是伤疲惫不堪地回到屋内,沈致修长的身影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他的阴影落在她脚边,声音有些悠远,有些不太真实地问:“听过丛林法则吗?” 一身狼狈的女孩摇摇头,他直起身子对她说:“你应该去学习一下。” 然后便消失在走廊尽头。 那天起,谢钱浅懂得了弱肉强食的道理。 想起那件事,她稍微卸下了点防备。 沈致继续准备东西,谢钱浅慢慢躺在柔软的深色皮质沙发内,眸子晶亮地盯着他。 沈致撇了眼她的眼神,里面的戒备稍稍退散,取而代之的是有丝紧张。 他无声地牵扯了下嘴角:“要我帮你脱吗?” 无框眼镜后面的双眸平淡,沉寂,没有丝毫波澜,像个冷静的操作者。 “次啦”一声极其细微的声音划过安静的空气,谢钱浅将拉链一拉到底,里面是半截式的运动背心,她平时的内衣都是这样的,肩带很宽,将胸完全包裹住,方便行动,就是看上去没什么女人味。 沈致拿起一旁的剪刀,谢钱浅只听见“嘎吱”肩带被剪开的声音,她别扭地动了下肩膀,沈致的手顿住,语气微沉:“别动。” 谢钱浅不动了,他才继续剪开肩带对她说:“要是子弹,你也拿身体挡啊?” 她盯着纯白的天花板,面无表情地说:“我算好了折射角度和三维断面,就是子弹也要不了我的命。” 沈致抬眸扫了眼她平静的水色浅眸,他听说谢钱浅是以理科尖子生进入q大的,但通过这几天,他却惊奇地发现她可以把数字量化得如此具体,像一台高速运转的机器。 “如果你没有挡这一下,目标位置应该是哪?” 谢钱浅侧过头望着他,忽然伸出食指点了下他的太阳穴,在她温热的手指触碰到他肌肤的那一刻,沈致身体里的血液像被瞬间煮沸,一种强烈的抵触挤进他的胸口,却在对上她那双没有任何迂回的浅色瞳孔时,瞬间烟消云散了。 他的太阳穴似乎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突突地跳,只是他的情绪已然完全平复下来,他从来没有用如此短的时间压制住心头的那股还未升起的情绪。 沈致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继续垂眸剪断了她肩带,一切不过发生在顷刻之间,他的面部没有任何变化,所以谢钱浅也不会知道自己小小的一个动作,差点置她于险境。 沈致稍稍向下一拨,便看清了伤口,的确不大,他观察了一下说道:“是根针,不算细。” 然而面前的女孩却直直地看着他:“会有毒吗?” 沈致抬了下眉稍:“有毒怎么办? 吸出来?” 谢钱浅怔了怔:“你会帮我吸.毒?” “不会,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不吸.毒。” “……” 沈致从托盘内将消毒过的镊子拿了过来:“你看见人了吗?” “没有,只知道位置在会场二楼东面第四扇窗户。” “今天受伤的事,只有我们两知道,懂了吗?” 谢钱浅点点头。 “如果以后再发生这种事,不许拿身体去挡。” “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沈致低垂的眼睫遮挡住眼里的光。 谢钱浅出声问道:“你知道是谁吗?” 沈致却忽然笑得极其寡淡:“不知道,但也不难猜,这东西要是真飞入我的太阳穴,谁是受益人?” 谢钱浅微眨了下眼睛,师父说得不错,她可以攻克武学难题,唯独始终学不会参透人心,沈致如果出事,受益人太多,整个沈家和集团会全部洗牌,几乎每个人都是受益人,让她猜不出到底会是谁? “可能会有点疼,忍一下。” 沈致拿起一个金属工具撑起她受伤的地方,他的手指葱白干净,如温润的玉,手腕抬起来的时候,那种让谢钱浅似曾相识的味道更加清晰,醇厚自然的淡雅不似香水浓烈刺鼻,反而让她有种久闻不腻的贪婪感,整个人的精神都松懈下来。 她总觉得似乎以前在哪闻过这个味道,好像是在木子女士的房间,只是时间太久远,她无法确定这个记忆是否准确。 沈致浓密的睫毛下薄唇微抿,眼神专注在伤口部位,他的手指甚至都没有触碰到她的肌肤,仔细地将那根并不算细的银针一点点取出,动作优雅从容,像一帧慢动作下极具质感的老电影。 他在操作的时候,两人停止了交谈,谢钱浅的感官被放大,沈致的呼吸异常沉稳,一寸寸落在她的皮肤上,让她感觉有些痒痒的,她干脆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 沈致将银针取出的时候,拧起眉望着这根足有五六厘米的粗针,她一路跟他回来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 他从割开她的皮肤到现在将针完全取出,她一声未吭,只有额边溢出了点汗,怎么可能不疼,只是这个姑娘的忍耐力太强,强到让人有些心疼,也或许她早已习惯将疼痛埋在心里。 谢钱浅闻着安神的气息,思绪越飘越远,到后来直接睡着了,所以当沈致处理完伤口时,发现面前的小姑娘呼吸已然均匀。 沈致扫了眼她安静的睡颜,唇边有一颗若影若现的痣,就在红润的下唇边,给轻灵的面容多了丝欲感,让沈致不禁多看了两眼。 整个过程沈致借助工具基本没有触碰她,在上完药后,才不经意地撇了眼。 此时肩带被剪开,隆起的曲线有种若影若现的诱惑感。 无论是他的心灵还是感官从来没有对女人身上的这个部位留意过,却意外地将眼神停留了一瞬,喉头莫名有丝灼热,他迅速移开了视线。 谢钱浅的五官标致,满满的胶原蛋白,可身上却并不是那么回事,她的臂膀和小腹的肌肤都十分紧实,没有一丝赘肉,甚至可以看到漂亮的马甲线,力量和曲线美的比例展现得淋漓尽致。 沈致摘掉手套的同时,感觉心底深处漾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平静的湖面突然落下一滴雨水泛起圈圈涟漪,让原本无波的湖面变得柔软起来。 他将东西收拾好出了房间,门口的蒋医生早已等得火急火燎,看见沈致出来,不是问屋内受伤的女孩怎么样,而是一上来便问:“你还好吧?” 沈致如刚进去一样,并没有狼狈之态,反而很平静地将托盘给他:“东西取出来了,你拿回去化验一下。” 沈致洗完手后,蒋医生已经把东西收好,问了句:“那女孩呢?” “睡着了。” “……”蒋医生还从没见哪个病人能在非麻的状态下睡着了? 真是一个奇女子啊! Chater 11 chapter11 沈致淡然地擦着手,蒋医生走到他面前,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神色,开口问道:“你刚才和那个女孩单独待在一间房的时候有什么感觉? 有没有出现胸闷? 烦躁? 不安? 或者易怒的情绪?” 沈致依然垂着眸没有出声,蒋医生又追问了一遍:“我和ansel通了个电话,他希望结束后我跟你沟通一下,你在整个过程中是否有产生什么特殊的反应?” 沈致将手巾放在一边,转眸看向蒋医生,薄唇微抿,没有任何交流的欲望。 他总不能告诉蒋医生,刚才的确情绪波动了一下,不过是因为一些其他原因,和病情无关,因为连他自己也无法确定。 毕竟这么多年来,从没有发生过这种情况,他也有些意外。 ansel是蒋医生的老师,国际知名心理学专家,沈致发病那年认识的他。 蒋医生在加州求学时,在老师ansel身边接触过沈致的案例,所以沈致这次执意回国,ansel不放心,便把自己的学生安排在了沈致身边。 蒋医生见沈致不说话,换了个方式询问:“最近接触其他异性有抵触的心理吗?” 沈致想到刚才与关品妍握手的情况,朝蒋医生点了点头。 蒋医生有些不可思议地说:“也就是唯独屋内的那个女孩对你没有影响? 以往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吗? 对特殊的个体情绪变化不一样?” “没有。” 沈致回得干脆。 蒋医生皱起眉:“ansel没有跟我说过这种情况,按道理你的状态应该对所有群体是一样的,不会出现这种个例,我得和老师沟通一下,稍等。” 沈致把手腕上的奇楠珠取了下来,将一颗颗珠子上沾有的水渍擦干。 蒋医生和ansel沟通了一会挂了电话,转身走向沈致对他说:“ansel让我转告你,如果这次没有太多不适的感觉,可以尝试继续接触,他前两年就劝你迈出这步了,毕竟…你不能总一个人,他会抽空再和你详细沟通。” 沈致没有应声,蒋医生拎起箱子又对他说道:“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好兆头,当然一开始我建议你从交流开始,如果发现有不适的情况及时制止。” 沈致摩挲着奇楠珠,若有所思。 蒋医生临走时突然又折返回来对沈致说了句:“哦对了,你既然回了国最好用微信,方便联系,你刚才给我信息,我还好会诊结束检查了一下,不然很容易漏掉。” 沈致点了下头,蒋医生便离开了。 另一边顾淼和顾磊已经回到市中心,一路上顾淼都在絮絮叨叨地说:“这女士内衣要怎么买啊? 我哪买过这玩意? 待会到店里怎么说? 老大又不说给谁买的,我又不懂款式,这女人也分罩杯大小吧? 我以前谈的对象都没给买过这个,这都什么事啊? 人家不会拿我当变态的吧?” 顾磊坐在旁边听顾淼唠叨了一路,实在是嫌烦了,到了地儿,干脆直接拉开车门说:“啰哩啰嗦的,买个东西废话连篇,你别上去了。” 于是顾磊一身紧身衣,堪比施瓦辛格的大块头往女士内衣店一站,还一脸杀气腾腾的模样。 知道的是他来买内衣,不知道的以为他要来打劫内衣店,半天愣是一个店员都没敢上前。 顾磊从内衣店出来的时候,两个膀子上挂了足足有六个大袋子,走得还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几个年轻女店员在他背后窃窃私语,猜测这肌肉男八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特殊癖好,这年头什么人都有啊! …… 蒋医生走后,沈致拿了条毯子回到刚才那间屋,沙发上的女孩还是刚才那个姿势没有变过,空气中醇厚淡雅的味道让她睡得很安心。 沈致将手中的毯子盖在她的身上,但没有再去看她,而是走到一边的书桌前打开电脑准备工作,然而几分钟过去了,他盯着屏幕的视线没有动过,思绪回到很久以前的夏天,那个人第一次把一团柔软的小生命交到他手中,那种感觉真是奇妙。 谢钱浅其实也就睡着了十几分钟,模糊中仿佛回到了滨城的海边,自己家的屋前,她赤着小脚踩在软软的沙子上,触感如此真实,面前是自家院子布满彩绘的木门,透过窗户还能看到玻璃里木子女士忙碌的身影。 她撒开步子朝木门跑去,可脚却很重,跑了很久都到不了,忽然脚下的流沙开始下陷,耳边是巨大的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震耳欲聋快要将她吞噬,她的身体渐渐陷入流沙中,惊恐地尖叫着。 然后,突然就睁开双眼猛地坐了起来,头顶的光线已经被沈致调得暗了些,但她还是有片刻的失神,她向来警觉性很高,很少会在陌生的环境轻易睡着。 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低磁的嗓音:“做噩梦了?” 谢钱浅蓦地从沙发上跳下来回过头去,沈致安静地坐在宽大的软椅里,身体落在阴影之中,看见她的反应,微皱了下眉:“动作小点,别碰到伤。” 谢钱浅才后知后觉地摸了下肩膀,衣服已经被沈致拉好,伤口微微疼痛,但已经感觉不到有异物存在了。 便是在这时顾淼和顾磊回来了,顾磊一进来就拎了几个巨大的购物袋,顾淼看见谢钱浅在,惊了一跳,沈致从来没有带任何女性回过家。 曾经他在比佛利山庄的家中,一位长辈女性上门拜访他,走了之后,他让人把家里全部打扫了一番,连那位女士坐过的沙发都给扔了。 为了避免这种不必要的麻烦,之后他便谢绝一切拜访,更不可能主动邀请异性来家中。 所以当看到谢钱浅在这时,顾淼的确跟见了鬼一样,随即他便反应过来,这里没有第二个女的,所以老大让他们买的内衣无疑是给她的,但是为什么要给上岗第一天的女员工发内衣啊? 顾淼不敢问,不敢想,也压根猜不到。 所以碰了碰顾磊,对他说:“把东西给人家。” 顾磊才后知后觉地将两个膀子上的六个袋子一起交给谢钱浅,直接就把她的小身板给淹没了。 沈致盯着那些购物袋,又看了眼顾磊,抚了抚额,对谢钱浅说:“隔壁房间空着的,你去吧。” 谢钱浅莫名其妙地打开一个购物袋看了眼,当看见一个大红色的蕾丝文胸时,脸上瞬间浮起一丝诡异的红晕,然后转身出去了。 奈何顾磊这个钢铁大直男的眼光也是笔直笔直的,虽然买了一堆大小不一的文胸,但都是按照他的眼光选的,性感无比,有些欧美风的那种聚拢效果极好的,其中还有全透明的,简直就是普通内衣和情.趣内衣傻傻分不清楚。 谢钱浅将所有购物袋翻开,呆呆地看着一堆五颜六色的东西,愣了老半天,最后只能艰难地选择一个布料相对而言最多的白色文胸换上。 她换内衣的时候,顾淼蹲在外面的台阶上,“嘶”了一声问道:“你说老大为什么让我们给钱多买内衣?” 顾磊从冰柜里拿出一大块鸡胸肉,自鸣得意地说:“这你还看不出来? 你又不是不知道,沈哥这模样走到哪不招人? 他指定是怕钱多对他有非分之想,这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是吧? 多不好。 所以就送她一堆内衣给她个下马威,老大这招实在是高。” 顾淼一头雾水地问:“送内衣跟下马威有什么关系?” 顾磊嫌弃地说:“你怎么还没转过弯来? 你看钱多小丫头片子一个,突然收到一堆内衣肯定以为沈哥在暗示她,想潜.规则她? 你看吧,不出意外,这丫头明天就吓得不敢来了,就是怪可惜一身好武功的。” “……”顾淼点了点头恍然大悟,逻辑鬼才。 谢钱浅换好内衣后,书房的门半掩着,她敲了敲门,沈致抬起头看向她,她几步走了进去,有些别扭地拽了下运动衣。 沈致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她凸起的部位,他还当她发育不良,然而换了个内衣却如此玲珑有致,他脑中再次闪现那片无法窥探的阴影,便垂下了视线。 谢钱浅出声问道:“拿出来的东西呢?” 沈致低头翻着手边的材料回答她:“给医生拿回去化验了,你知道国内现在还有人用这个吗?” 谢钱浅拧了下眉,回道:“有,很多,师父对暗器有些偏见,他觉得习武之人应该光明磊落,看不上一些旁门左道,所以我们武馆从来不教授这门武学。 但是从前听师父提起过,国内有很多专门教暗器的门派,可以花钱学,这些门派也会发展自己的弟子,然后输送到社会各个地方,群体庞大。” 说着,谢钱浅的视线落在沈致手边那串平放的古朴珠串上,空气中的醇香似有若无,飘忽不定,让她觉得很好闻。 沈致依然低着头,声音低醇地对她说:“我后面要去海市待一阵子,你受伤就不要跟我去了。” “你不安全。” 她不假思索地回答。 沈致唇边氤氲着似有若无的弧度,淡淡地睨着她:“怕我出事?” 谢钱浅实诚地点点头:“我第一次出任务,口碑很重要。” “……”沈致扬起眉稍缓缓放下手中的材料,依在椅背上,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她经营的一件产品,经营好了,还准备拿出去打广告了? Chater 12 chapter12 两人之间僵持了一会,沈致眸色微敛,转而对她说:“你留下等化验结果,出来后把银针拿给你师父,看看他老人家知不知道出自哪里?” 谢钱浅想了想:“好,那我能下班了吗?” 沈致抬眉掠了她一眼,停顿了片刻,想起ansel的建议,对浅浅说道:“过来一下。” 谢钱浅几步走到书桌前,沈致将自己的手机推到她面前:“微信,帮我弄一个。” “唔…微信啊。” 她顺势将手机接了过来嘀咕着:“你在国外都用什么软件? 脸书? 推特?” 沈致没有出声,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却发现沈致也正在看着自己,目光在暖黄的光线里炯亮且深邃,回了句:“我不怎么玩。” “……”一只古板的大熊猫。 谢钱浅非常熟练地下载了app,等待的那几十秒里,房间里很安静。 直到“叮”得一声,下载完毕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点开微信当即登陆上去,然后半弯着腰隔着木桌探过身子,介绍给沈致:“下好了,可以加好友发消息,还可以发朋友圈。” “朋友圈?” 沈致重复了一遍。 “嗯,朋友圈,就是用来展示你生活的地方。” “生活为什么要展示?” 谢钱浅抬起头朝他眨巴了一下眼,面无表情地回:“不知道。” “那你展示吗?” “偶尔会。” “展示什么?” 谢钱浅已经忘了上一次发朋友圈是什么内容,于是她从身上摸出手机滑到自己的朋友圈,找到最近一条拿给沈致看:“这个。” 照片里是一片树叶,一片…不太干净,也不怎么好看的树叶。 沈致扶了下眼镜,盯着那片树叶仔细看了三遍,确定没有看明白她在展示什么,于是问道:“还有呢?” 谢钱浅滑了一下,另一条朋友圈展示的是一道比较复杂的三角函数解答,字迹龙飞凤舞,跟道士画符一样一坨一坨连着,完全看不出在写什么。 沈致再次扶了扶眼镜,不知道是他对展示生活有什么很深的误解,还是面前这个女孩对展示生活有什么很深的误解? 总之,她的两条朋友圈沈致都没看出来她在展示什么,虽然他已经很努力在看了。 谢钱浅收起手机说:“你也不一定要发图片,也可以发文字。” 沈致靠在椅背上,一派闲适地问:“怎么发?” 谢钱浅拿过他的手机,又抬头盯他看了眼,他就这么半依在椅子上,单手支着脑袋看着她,这幅慵懒随意的模样有种诉不尽的风流写意。 于是谢钱浅低头在手机上输入“我怎么这么好看!” 然后点击发送,告诉他:“就可以了。” 沈致没太关注她发了什么,只是问了句:“你能看到我发的内容吗?” “那你得加我。” 沈致没说话,只是扬了下手示意她继续示范,谢钱浅低头打开自己的二维码,全然没有注意到某人神情从容自若的模样。 于是那晚沈致手机里躺着的人都陆续发现,一向不热衷于玩社交软件的沈家大少居然开通了微信,纷纷将好友申请飞了过去。 众多合作商、圈中友人、身边下属,都诡异地看见,平日里端得一派清心寡欲,不流于表面的沈家大少,朋友圈里躺着一条“我怎么这么好看!” 看到这条朋友圈的人,都回味了许久,原来沈家太子爷有如此自恋的一面,但似乎这话说得又没毛病,只能集体默默点赞。 …… 果真,谢钱浅第二天没有再出现在沈致身边,顾淼暗自赞叹,顾磊的洞察能力什么时候这么牛逼了? 而沈致离开都城后,谢钱浅按照他的交办,取回了化验过的银针给了师父,这几天也在跟着师父后面调查银针的出处,离他们最近的一个地方位于都城郊区的白毛山,梁爷亲自带着谢钱浅上了趟山,以拜访的名义,见到了掌门,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 闲聊中便打听了一番都城一带的暗器高手,从这个掌门手中拿到了一份名单。 下山的时候谢钱浅看见推送的新闻,标题又是关于祁尘和神秘太子爷的花边新闻。 而且推送的新闻中沈家太子爷受邀去海市参加贸易博览会,祁尘将陪同出席,工作室针对这些传闻的回应支支吾吾的,网上还有祁尘在海市机场的照片,这些微妙的串联更加证实了新闻的真实性。 谢钱浅倒不太关注沈致和祁尘的绯闻,只是皱眉想到沈致的行踪完全暴露了,如果那天对他动手的人再想实施二次作案,这是很好的机会。 于是她下了山就对师父说要去一趟海市,梁爷没说什么,让她过去以后一定要注意安全,把名单交到沈致手中,他会看着办。 谢钱浅回沈家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就直接飞去海市了。 下了飞机她联系了顾淼,顾淼挂了电话一脸吃惊地盯着顾磊:“你不是说钱多被吓跑了吗? 她居然来了。” “? ?” 顾磊一头问号。 顾淼把地址发给谢钱浅,她从机场打了个车前往悦曼山庄,位于海岸线西边半山腰的别墅区,车子停在八号别墅前,谢钱浅背着个双肩包穿着一身运动装敲了敲门。 很快门口的可视监控里似乎有些声响,然后院门“咔嗒”一声自动开了。 谢钱浅走入门内,入眼的是一片碧绿的中央草坪,中间是独立泳池,两旁的珍稀植物错落林立,遮天蔽日,似是隐藏在热带雨林之中的一方净土,给人感觉很舒服宜人。 整个别墅也很安静,安静到树木都似静止一般,不像有人的感觉,可就是这种诡异的安静让谢钱浅嗅到了一股不太对劲。 就在这时,东南角的棕榈叶动了一下,发出极其细微的“沙沙”声,谢钱浅猛然警觉,就在棕榈树上跳下一道人影的同时,她直接一个侧空翻,避开了直击而来的右钻拳。 顾磊对中国武术很是好奇,奈何之前在国外能接触到传统武术的机会并不多,在听说谢多要过来时,早就跃跃欲试了,老大这会有事,他正好可以和钱多练练手。 于是提早埋伏在院中,只是没想到这小丫头如此灵活,居然没有偷袭成功,更加来劲了,跑前几步速抬小臂一拳挥了过去。 顾磊练得是拳击和格斗,每招每式都透着狠劲和力量,像一头凶狠的大黑熊扑面而来。 谢钱浅看清来人是顾磊后,便背着大大的双肩包一会侧腰,一会后翻,一会跳到假山上面,轻盈灵动,招招避开顾磊的攻击,不与他正面交锋。 顾磊感觉拳拳扔在了棉花上,自然气急,对着单脚稳立在假山上的谢钱浅就大喊道:“你下来,我们比试一下。” “不。” “下来。” “不。” 顾磊气得也去爬假山,结果他壮硕的身体刚抱住假山,谢钱浅便像一片轻盈的绿叶从山尖跳了下来,瞬间翻出好远,转身立在泳池畔平静地看着顾磊,那灵动的身姿让站在别墅二楼窗边的顾淼看得是目瞪口呆。 顾磊顿时感觉自己像被耍的猴,不爽地紧了紧臂膀上肌肉,对谢钱浅吼道:“原来传统武术只敢东躲西闪,不敢直面过招,我还以为你们武馆的人多厉害呢,怪不得都说现在中国的武馆都是招摇撞骗的弱鸡!” 顾磊伸出两个大拇指朝下,对谢钱浅摆了个“loser”的手势,满脸不屑。 谢钱浅眉宇轻拧,金色的阳光让她浅色的眸子镀上一层锋利,瘦小的身板突然迸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气。 顾磊见状知道自己挑起了钱多的战斗欲,立马兴奋起来,迎面而去,这次谢钱浅没有再闪躲,而是立在泳池边,贴在身边的双拳也瞬间紧握,浑身肌肉都崩了起来。 就在顾磊刚准备抬拳头之际,忽然侧方一道黑色流影蹿了出来,直接缠住他手腕瞬间化解他的动作,随即黑色流影松开他,上去就甩在他健硕的胸膛上,顾磊身体猛然吃痛,停住脚步跟犯了错的大孩子一样低下头去,低低地叫了声:“沈哥。” 谢钱浅的拳头渐渐松掉,转头看向沈致,他不知道从哪里过来的,此时一身白色立领对襟衫和宽松的棉麻长裤,拉得身型修长青梧,一股仙风道骨之感,只是此时眉宇凌厉,缓缓将刚才甩在顾磊身上的手串绕回掌间,语气颇沉地说:“你在干嘛?” 顾磊胸口像被抽了一鞭子,火辣辣地疼,只能弱弱地回:“我就是,就是想和钱多友情切磋一下。” 顾磊不知道谢钱浅有伤在身,还找死地要找她比试。 他穿着件紧身背心,硕大的肌肉露在外面,沈致刚才抽的那一下,此时已经红肿起来,不过顾磊皮糙肉厚,倒并不太在意,只是小心脏噗通乱跳,他还很少见老大直接出手,现在心里也七上八下的。 沈致眼神颇有压迫感地盯着他,顾磊也不敢抬头,就听见沈致说:“不许有下次。” 顾磊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知道了,沈哥。” 沈致才转而看向谢钱浅,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她肩上还背着个大大的双肩包,肩带压在身上,脖子上挂着副耳机,一身运动装,像个清纯的未成年学生。 他目光里的凌厉敛了几分,问道:“你怎么来了?” “有东西要带给你。” 沈致悠然转身,衣角翻飞,对她说:“跟我来。” Chater 13 chapter13 沈致没有进别墅,而是走上旁边的石子步道,两旁是低矮的银边龙舌兰,通幽曲径,小风习习,很凉快。 沈致没走几步便停了下来,回身望着浅浅,略宽的双肩包带正好压在伤口处,他对她伸出手:“包给我。” 谢钱浅不知道他要自己的包干嘛,于是卸下双肩包递给他,沈致接过后似有若无地扫了眼她的锁骨下方,问了句:“伤怎么样了?” 谢钱浅跟在他身后,看见他只是提着自己的包,回道:“还好。” 沈致没再说什么把她带到后院,谢钱浅这才看见后院是个很有雅韵风光的人工湖,湖畔坐落着可供闲聊的藤编沙发,上面撑着凉伞,微风徐徐,环境甚好。 沈致坐在一张单人竹编沙发内,抬起视线,扫了圈她的小脸,问道:“什么东西?” 谢钱浅将早上拿到的那份名单交给沈致,沈致拍了拍身边另一个藤编沙发示意她:“坐。” 谢钱浅坐下身,沈致一边看着名单一边问:“渴吗?” “啊?” 她正在不停回头眺望着人工湖上鸭子不像鸭子,鸟不像鸟的东西。 沈致干脆拨了电话给顾淼对他说:“送杯饮料过来。” 然后看着这份名单,声音低缓:“发给我就行了,你伤没好,没必要特地跑一趟。” 谢钱浅却回得直接:“你行踪暴露了。” 沈致的视线从纸上微抬,谢钱浅目光坦荡地提醒他:“新闻。” 沈致静默地注视了她几秒,流畅的下颌稍扬,漫不经心道:“哦,新闻啊,是挺扰人的。” 他说得轻描淡写,倒没听出几分困扰的意思,反而语气轻松自然,还含着几分笑意。 谢钱浅这时把视线落在沈致放下的那串深褐色的手串上,她记得那天在vix,沈致也是用这个东西缠住她手中的酒瓶砸向黄恢弘,她不禁好奇这到底是个手串还是什么她没见过的软器械? 沈致将纸折叠放入对襟衫的口袋之中,抬眸之际看见谢钱浅弯着腰,正在仔细打量桌上的手串,便出声道:“感兴趣?” 谢钱浅淡色的眸子闪着好奇的光泽:“这是什么?” 沈致嘴角挂着闲散的弧度:“奇楠沉香。” 谢钱浅听说是沉香,便下意识低下头闻了闻珠串的味道,那种醇厚悠然的清香顿时便传到了谢钱浅的鼻息中,她怔了下:“这个味道…” 沈致饶有兴致地淡撇着她:“味道怎么了?” 谢钱浅轻灵的眉宇忽然紧紧皱了起来,怪不得前几次在他身上总是能闻到这种味道,原来是出自这串沉香,她努力思索了一下,又一次低下头猛地嗅了嗅。 沈致的笑意更深了些:“喜欢吗?” 他的镜片折射出微闪的光,目光盯着人看时,总是有种摄人心魄的沉寂。 谢钱浅伸出手指戳了戳一颗圆润的珠子,又抬头看了眼沈致,他的眼神也落向了奇楠珠上,但并没有出声制止。 于是谢钱浅便拿起这串珠子凑近看了看,竟然在自然光下发现这串珠子发紫,她又嗅了嗅说:“很好闻,但是我却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味道。” “是不是感觉很奇妙?” 谢钱浅摸了摸这些圆润的珠子点点头,沈致告诉她:“奇楠的香气有头香、本香、和尾香,一日五香,晨昏有变,你刚接触,所以闻不出具体是什么味道。” 正好这时顾淼端着饮料过来,走远看,他好似看见钱多拿着老大的手串,他紧张地快走了几步,然而走近后,发现老大的手串安然地放在他面前的桌子上,他才呼出一口气,以为自己看错了,便把鲜榨的一杯冰果汁放在谢钱浅面前。 沈致看了眼她带来的双肩包,问道:“除了运动衣,有带其他衣服来吗?” “有,带了睡衣。” “……” 沈致转而对顾淼交代着:“马上先把她安顿下来,然后你去给她弄套适合晚上的衣服,再去办事。” 顾淼多问了句:“钱多晚上跟我们一起去吗?” “嗯。” 沈致应了一声,一转头,谢钱浅已经将一杯冰爽的果汁一饮而尽,海市地处热带,一下飞机就迎面而来的热浪滚滚,她喝下一杯可口的冰镇果汁顿觉神清气爽。 这时谢钱浅才发现别墅内还有人,有个男人探出身子喊了声:“沈少,茶都泡好了,你这是去哪了?” 沈致这才将奇楠手串绕回腕上,翩然起身。 顾淼没有把谢钱浅安置在别墅内,而是把她安排在了别墅大门口的一个小屋子里面,里面有监控设备,有张床,自带卫浴,虽然环境还不错,但看着到底像个保安室的感觉。 谢钱浅没什么意见,放下双肩包。 顾淼临走时,站在小屋门口,突然想起什么,提了一句:“哦对了,你要牢记一件事,老大有个禁忌,他腕上那个手串你知道吧? 那个千万别碰,他非常忌讳人家动他的手串,有一次顾磊趁老大不注意偷偷拿起来玩了会,老大一回来就把他叫到面前,差点让他滚蛋。 就这么跟你说吧,即使手串放那,老大人不在,你也千万别因为好奇拿起来看,因为老大肯定能发现,虽然我们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 谢钱浅张着嘴,一脸难以描述的表情看着顾淼,很想问他一句,你特喵的怎么不早说? 但她又回想了一下,刚才沈致并没有什么反应啊。 于是她问道:“那个手串很特殊吗?” 顾淼高深莫测地说:“有句民间传言,积三辈子阴德方能闻到奇楠香,修八辈子福气才能品得奇楠香,这东西十分珍贵难得。 老大那串属于极品,随便一颗珠子都能抵套房。” “……”所以她已经积了三辈子阴德了? — 自从顾淼看见钱多那飞檐走壁式的身姿,作为一个资深漫威迷,他总是不自觉带入黑寡妇的形象,偏偏钱多平时不太注重穿着,总是一身运动装,有时候还把拉链拉到下巴,就露个头出来,白瞎了一副好脸蛋。 既然老大说了晚上会带钱多在身边,顾淼觉得那钱多的打扮就不能给老大掉面子,最起码往老大身后一站,要体现出一个打手应有的素质。 所以他在去高档女装店的时候,面对那一排排的高定礼服无动于衷,搜了张黑寡妇的照片,让店员去找类似的,还顺便发了个信息给谢钱浅问她穿多大的鞋,十分贴心地给她配了双高跟鞋。 …… 谢钱浅把东西放下后,就开始侦查整个别墅,顺便熟悉地形,别墅区太大,她从外围开始排查,顾磊正好在外面练拳,就看见一道娇小的身影跑来跑去,还一脸严肃的模样。 而别墅内的大厅里,沈致正在和老友小聚,过几天有个国际帆船大赛,所以这阵子海市特别热闹,全国各地的名流都往这涌,不免局就多了些。 坐在沈致对面一个男的,第二次把视线落在外面,有些疑乎地问:“沈少啊,你这个屋子外面我怎么总感觉有东西在晃啊?” 沈致也将视线落向屋外,正好这时谢钱浅停下了脚步,只不过她站在最角落不起眼的窗户外,就露了一双眼睛盯着里面,并不是在看人,而是在看那茶几上玲琅满目的欧式下午茶点。 沈致嘴角滑过淡而不明的笑意对她招了下手,对面的男人立马回头看去,窗外空无一人,他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半开着玩笑问道:“你在对谁招手啊? 你不会是养小鬼了吧?” 下一秒小鬼从大门走了进来,是个看上去就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一身白色运动衣,精神饱满,面容姣好。 谢钱浅进来后,看见屋里除了沈致外,还有四五个男人,几人正在品茶闲聊,沈致依在最里面的沙发内,闲散慵懒的模样。 谢钱浅走到他身边,他抬眸看着那位岁数大的男人对谢钱浅说:“这是海市慈善基金会严主席,叫人。” 谢钱浅转眸看向那个长者:“严主席。” 严主席笑眯眯地点点头,其他人沈致便没再介绍,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别站着。” 对面两个男人看见沈致这个动作,有些讶异地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男人笑着问道:“沈少,你什么人啊? 不介绍一下。” 沈致垂眸将一个几层的欧式点心托盘移到谢钱浅面前,云淡风轻地说:“你看呢?” 另一个男人猜测:“你妹妹? 你好像没有妹妹吧,侄女儿啊?” 居然在场的没有一个人把谢钱浅和沈致的关系往其他地方想,也不知道是因为谢钱浅这身打扮太学生气,还是沈致看着太清心寡欲。 沈致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侧眸对谢钱浅说:“饿了就吃吧。” 他猜这丫头飞过来中午饭大概没吃。 于是后来的一个小时里,男人们高谈阔论,聊着慈善项目方面的事情,谢钱浅便坐在沈致身边专心致志地吃点心。 沈致偶尔会撇她一眼,将空盘推开,然后一边闲聊,一边不动声色地再拉一盘点心到她面前,保证她面前不空盘,所以谢钱浅也不感觉到无聊。 吃的渴了,看见面前放着的茶杯,便拿起来喝了一大口,沈致身体微僵,刚想阻止,谢钱浅已经喝完放下了。 见沈致盯着她看,还侧过头“嗯?” 了一声。 沈致很想告诉她,这是他的杯子,但最终话到嘴边还是换了句:“好喝吗?” “不好喝,太苦。” “……”不好喝你还给喝光了? — 傍晚前这些男人离开了,对沈致说晚上见。 顾淼将衣服送了回来就出去办事了,顾磊把衣服鞋子交给谢钱浅。 谢钱浅看了眼沈致,沈致在门口和严主席又交流了两句,才转而对她说:“去换上,待会跟我出去。” 谢钱浅没有多想,然而当回屋打开袋子的时候,她整个人都不好了,面前摊开的是什么黑色橡胶皮? 她愣是发了半天呆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穿? 而此时沈致也已经换了一身稍微正式点的衣服,笔挺的白色半袖衬衫配白裤,面料考究,料峭的骨骼撑起一股低调奢华之感。 只是他已经在车中等了将近二十分钟,谢钱浅依然没有换好,顾磊穿着一身正装,此时立在车门边,沈致问了他一句:“几点了?” 顾磊弯腰告诉他:“快五点了,要不我催下钱多。” “不用了,再等等。” 顾磊解释了一句:“女人出门就是比较麻烦的。” “嗯。” 沈致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他声音刚落下,远处暖金的光线里,一道曲线玲珑曼妙的身影逆着光朝这里走来。 顾磊最先发现,警惕地大喊了声:“你是谁?” 这时车中的沈致才缓缓侧过视线,当目光聚焦在中央草坪那头的黑色身影上时,摩挲着奇楠珠的手指忽然顿住了。 Chater 14 chapter14 顾淼不仅给谢钱浅准备了衣服和鞋子,还非常周到地替她准备了一副黑色墨镜。 谢钱浅的脸蛋本就不大,墨镜一带几乎遮了大半个脸,所以走远看,顾磊压根就没有认出她来,但车中的沈致却眯起了眼。 他现在已经怀疑顾淼是不是在他身边待久了,平时接触得女性比较少,这给女人挑衣服的眼光都如此奇特,好好的一个小丫头打扮得跟个杀手一样。 谢钱浅平时的运动衣都是宽宽松松的,加上她个子不算高,也看不出什么身材来。 而此时这身收紧的连体衣将她的比例展现得淋漓尽致,那不大不小的胸型挺立饱满,没有一丝赘肉的腰线和流畅的腿部线条更是性感到了极致,一双高跟鞋完美地拉长了她的身高。 她平时压根不穿高跟鞋,突然踩上如此细的高跟,突然感觉连路都不会走了,所以走得不算快,倒莫名走出了一种野性十足的味道。 直到走近,顾磊才发现来人竟然是钱多,他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一双眼珠子瞪得老大,吃惊道:“你怎么穿成这样?” 谢钱浅墨镜下的脸面无表情地回道:“不是你给我的衣服吗?” “……”顾磊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把谢钱浅从头打量到脚,面前女孩的打扮,感觉不是去参加星际大战,就是要去盗墓,更是莫名激起了他的战斗欲,让他血液沸腾,恨不得原地跟她大战三百回合。 只是身后车里的沈致眼神颇沉地对他说:“准备看多久?” 顾磊才赶忙催促谢钱浅:“上车,赶紧的。” 谢钱浅依然坐在副驾驶,顾磊也依然坐在沈致旁边,车子刚驶出别墅区,谢钱浅就敏锐地发现他们前后还有两辆车一路护送着他们。 由于上次突然出现的意外,这次出行谢钱浅不敢马虎大意,一路上透过墨镜都在默默观察路况。 车子倒是并没有开多长时间,直接驶到了一间寺庙门口,此时过了五点,寺庙刚闭寺,门口人烟稀少。 顾磊替沈致拉开车门,谢钱浅也随之下车,然而这时谢钱浅回了下头,发现一路跟着他们的两辆车却并没有在寺庙门前停留,而是径直开走了。 寺庙大门已经关了,仅在侧面留了一扇小门,沈致便单手抄兜,闲逸地朝那走去,顾磊没有跟上,而是直接上了汽车,然后这辆送他们来的车子也开走了。 谢钱浅有些懵地站在原地,越来越感觉不对劲,她开始观察四周的情况,沈致回过头来掠了她一眼:“站着干嘛?” 谢钱浅这才收回视线,几步跟了上去问道:“顾磊怎么走了?” 沈致只是轻描淡写地回了句:“嗯,有事。” “那…我们特地穿成这样就是来寺庙的?” 沈致侧眸瞥着她:“不然你以为去哪?” 谢钱浅拽了下身上紧裹的衣服,不知道为什么要穿成这样来寺庙? 是这家寺庙有什么特殊的规定吗? 彼时,沈致已经带着她穿过小门来到寺内,门口有个值班的工作人员,但并没有拦他们,走进寺内,地方比想象中还小,走进第一个殿内,沈致随手从门口的桌子上拿了两把香,然后又带着她穿过大殿。 后面是一块较为空旷的地方,中间有个点香炉,四周供奉着各类神佛。 整个寺庙,空无一人,处处都透着种不寻常的味道,谢钱浅站在点香炉边,眉宇紧皱,不停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沈致将其中一把香递给她,低沉的嗓音落在这处空旷的地方,似有回音般响起:“烧香吧。” 谢钱浅接过香,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信佛?” 沈致嘴角挂着些许不太明了的弧度,将香头放入点香炉中,回道:“周围都是佛祖看着,讨论这个问题合适吗?” 谢钱浅唇际紧抿,这个回答明显代表了他并没有这个信仰,可如何解释在这个时间,他突然要来这种地方上香这件诡异的事情? 沈致见她一直站着没动,满脸猜疑的表情,脸上划过淡而不明的笑容:“信与不信,既然来了,就得虔诚,点香吧。” 很快沈致的香已经点着了,他将香拿了出来,放在唇边轻轻吹灭了火苗,一缕青烟升起,映衬着他的轮廓温润飘渺,却又一尘不染。 谢钱浅侧眸看着他,沈致清冷的气质、周围肃寂的环境还有他手中飘渺的香构成一副绝美的图画。 比她舍友经常安利给她看的小鲜肉养眼多了。 所以当沈致抬头问她:“怎么了?” 她很实诚地回答他:“你很好看。” 沈致僵了下,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这么直白地…撩他? 还是在寺庙,众多佛祖的见证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谢钱浅说完这句话就开始专心点香。 并且点完香后,若无其事地问他:“拜哪?” 沈致盯她看了眼,她一脸平淡,仿佛刚才根本没有说过那话。 他沉默了一瞬,说:“得看你想求什么?” 谢钱浅扭头看了一圈,朝侧面走去:“那我拜拜财神吧。” “……那里是月老。” 谢钱浅停住脚步回过头,沈致指着另一边:“财神爷在那。” 于是谢钱浅又走到财神爷面前鞠了三个躬,把香插上,一回头看见沈致立在天王大殿前,白衣挺立,双眼微阖,举香齐眉,幽淡的檀香环绕,他整个人都沐浴在飘渺的烟雾之中,诉不尽的风华。 寺庙陷入一片寂静之中,日落的余晖将这不大的寺庙染成金色,镀在那个白衣男子的身上,他眉宇轻皱,心里不知在默念什么,似是有化不开的心结凝聚在眉心。 谢钱浅站在离他两米之外静静地看着他,那超凡如画的隽美撞入她的瞳孔之中,让她的灵魂也跟着沉淀,没有去打扰他。 远处忽然响起了浑厚的钟声,回荡在这片慈悲之地,伴随着钟声,沈致缓缓睁开了眼,将手中的香献上,才转过身来,眉宇间的凝重早已烟消云散。 耳边的钟声依然有规律地响着,似撞击着人的心灵,每一下都是如此浑厚悠远。 谢钱浅看着他问道:“接下来呢?” 沈致用眼神看向大殿门边的两个蒲团:“打会坐吧。” 说着他当真走到蒲团前悠然坐了下来,谢钱浅越来越感觉四周的环境变得诡异起来。 沈致却从容地取下奇楠珠,握在掌心拨弄着对她说:“你猜我刚才对佛祖说了什么?” 谢钱浅不解地摇了摇头,沈致脸上挂着难以辨明的笑意:“请求佛祖原谅我扰了他的清净之地来捕鱼。” 谢钱浅皱起眉又左右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可以捕鱼的池塘。 沈致拍了拍身边的蒲团:“来坐会,不急,钓鱼要有耐心。” 谢钱浅疾步走了过去,拉过另一个蒲团,问道:“顾磊去哪了?” “布网。” “网在哪?” 谢钱浅单膝跪在他面前的蒲团上,墨镜被她掀到了头顶,凛眉之间,浅色的瞳孔中迸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英气。 沈致嘴角微微撇了下,声音低醇:“以这间寺庙为中心,周围三公里皆是网,鱼儿只要潜入网内,收网行动就会开始。” 谢钱浅的眸子震了下,她下意识朝周围看去,有风悄无声息地拂过她的发梢,吹向更远的地方,仿佛连大殿外面贝叶棕大叶摇晃的声音都依稀听见。 然而便是这样一个毫无人烟,寂静无声的地方,周围埋伏了不知道多少人,隐藏在黑暗之中。 习武之人的敏锐度要异于常人,所以从一下车起,谢钱浅就感觉到周身环境有种无形的气场,此时才知道这种怪异源于什么。 她不禁压低声音问了句:“万一成了漏网之鱼呢?” 沈致嘴角闲散地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弧度:“那你就是我最后一道屏障。” 他黑沉的目光像磐石一般注视着她,牢不可破,那一刻谢钱浅突然感觉面前的男人把自己的命交给了她,她回望着他的表情,不知道他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还是真的如此信任她? 她突然觉得身上的紧身衣有些闷热,扯了扯领口,原本清净安逸的寺庙在一瞬间变得危机四伏,她的神经在顿时紧绷起来。 可偏偏是这么不经意的动作,紧身的布料拉扯着胸前圆润的弧度,那一览无遗的曲线让沈致拨弄珠串的手指稍稍迟缓了一些,目光也沉了几分。 这已经是第二次在面对这个女孩时,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还是在佛门净地,实乃罪过,于是他缓缓关上眼帘,眼不见为净。 谢钱浅却站起身来回踱步,四处查看,又折返回来问道:“你怎么确定鱼儿一定会上钩?” 沈致闭着眼坐在蒲团上,整个人如入了定般,只是声音依然清淡地飘了过来:“待会的慈善晚会政商云集,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即使有本事混进去,在那种场合动手无疑是找死。 如果是你,看到新闻后要来做掉我,最好的时机是什么?” 谢钱浅的脚步突然顿住,沈致替她做了回答:“就是现在。” 谢钱浅突然感觉紧身衣下的毛孔都在快速收缩,她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以沈致的势力,想摆平一个花边新闻根本不需要亲自动手,但这条新闻居然还能持续发酵好几天,唯一的解释就是。 “你故意放新闻出去的?” 沈致嘴角划过浅淡的弧度:“不是放,是放任。” 谢钱浅顿时明白过来,这两者之间的区别在于,他只是利用别人之手办自己的事,不费吹灰之力,也没有任何刻意的痕迹。 新闻并不是他主动放的,但他却利用了这个曝光做鱼饵静等鱼儿上钩。 她立在沈致面前,浅色的瞳孔忽然收缩,她来到沈致身边前,师父对她说“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沈致能在这样的家族里坐稳这把交椅需要什么样的心性”。 她现在似乎隐约感受到师父话中的含义。 便是在这时,沈致突然睁开双眼牢牢盯着她,声音急促:“过来。” 谢钱浅同时感觉到周围的气场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快步朝沈致跑去,“砰”得一声类似枪响的声音骤然响起,几乎同时她下意识朝沈致扑了过去。 当时沈致就坐在蒲团上,以至于谢钱浅扑向他的那一秒,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向后仰了一下,然后谢钱浅便稳稳地砸在他身上。 沈致就感觉面前落下一道黑影,胸口猛然一沉,他闷哼了一声,不可置信地瞪着面前的女孩。 毫无征兆,在没有任何防备和心理建设的情况下。 距离近到他可以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女孩身上特有的柔软和那独特的甜香,一种前所未有的情绪和内心深处的恐惧突然就在他脑中对撞,纠缠,拉扯,撕裂。 他胸口剧烈起伏,双眼瞬间布满可怕的光,撑在身后的双手逐渐握成拳,他紧紧咬着后牙槽,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忍伤害她分毫,怔怔地盯着她,问道:“你干嘛?” Chater 15 chapter15 谢钱浅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沈致身上,而是警惕地观察着围墙外,以至于并没有察觉出沈致的异样,小心翼翼地说:“你别动。” 就在这时,沈致身上的手机意外地响了,他抬起一只手接通电话,两人距离很近,谢钱浅清晰地听见电话里顾磊的声音:“沈哥,人控制住了。” 沈致镜片后的双眸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对顾磊说:“知道怎么盘问吧? 跟曹警官打声招呼,我们问过一遍,人再给他送去。” 而后便挂了电话,声音颇沉地对面前的女孩说:“起来。” 谢钱浅向后跳去,瞬间离他两米,沈致皱着眉缓缓起身,拉了下身上的衣服转眼对她说:“走吧。” 谢钱浅这时才注意到他脸色紧绷,似乎心事重重的样子,她以为是因为人抓到了急着了解对方的来历便没有多想,跟了上去。 一出寺庙,刚才送他们过来的车子再次开了过来停在门口,只是这一次顾磊不在上面,沈致坐进后座,她照例上了副驾驶。 一路上,沈致一言不发,眉宇紧拧,谢钱浅透过倒视镜看了他两次,还是忍不住回头问了句:“我们不去看看那个人吗?” 沈致镜片后的眸子缓缓抬起,暗而沉地注视着她,他无法理解为什么在刚才那一刻,在这个女孩扑向他时,他心底突然升起的两股情绪会神奇般地抵消? 甚至,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产生排斥的心理,这是一种十几年来从没有过的感觉,他此时只是有些探究地盯着她,迫切想知道她身上到底有何种魔力可以改变他的心理状态? 谢钱浅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他的双眼似幽潭般注视着自己,不明所以地跟他对视着。 良久,他忽然嘴角轻勾,声音像有重力一般,磁性沉稳中透着些许轻松:“人跑不掉,不急,我们先去处理另一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谢钱浅的错觉,她似乎感觉到沈致的心情突然变得不错。 …… 今天是海市一年一度的慈善晚会,众星云集,好几个平台进行直播,微博热搜再次被这些明星的服饰霸占。 他们由于刚才的事耽搁了一会,到那的时候,那些明星争奇斗艳的红毯已经结束了,场内开始进行串场表演和现场善款的筹集环节。 顾淼办完事便直接赶来慈善晚宴,沈致的车子一到,他立马迎了上来,手里握着一个红色锦盒,对沈致说:“太叔看过了,前年圈子里出现过一枚,但跟这个质地不一样,太叔说不是一块料子出的,他会帮忙留意,要是打听到告诉我们。” 沈致点了下头,又垂眸看着锦盒,清淡地问起:“这个盒子哪来的?” 顾淼告诉他:“就是拍卖会那天配套的。” 沈致嘴角微撇了下:“不合适,扔了。” 顾淼愣住:“现在?” “不然呢? 好马配好鞍,好玉知道配什么吗?” 沈致双手抄在兜里,淡而无波地盯着他。 顾淼接道:“好玉配好盒?” 沈致轻笑了声,没有接话,顾淼只有打开锦盒,将里面的东西取了出来。 一直站在沈致身后的谢钱浅才看见,盒子里面正是那天拍卖会沈致拍下的那枚水滴形的玉坠,一根黑色的细绳编织成结,牢牢拴住那枚通透的水滴。 拍卖会那天谢钱浅坐得远,只能透过屏幕看见这件拍品,而此时这枚玉坠近在咫尺。 夕阳已经完全隐没在大地之中,晚会外的流光溢彩投射在这枚玉坠上,它就躺在锦盒中,通体泛着幽绿的光泽,像有生命一般。 顾淼小心翼翼地把这枚玉坠取了出来。 沈致侧眸掠了眼身后的女孩,对顾淼说:“交给小浅保管。” 顾淼以为沈致喊的其实是“小钱”,便也没细想,毕竟谢钱浅身手好,这东西晚上放她身上的确要安全一些。 于是顾淼便把玉坠给了谢钱浅,谢钱浅没想到沈致会让她保管这枚玉坠,她有些激动地接过,拿在掌间仔细看了看,努力将这枚玉坠和记忆中的那枚做着比对。 可记忆太久远,加之她并不懂玉,看不出所以然来。 沈致却忽然转过身,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意味深长地说:“你准备把我花千万拍来的东西一直拿在手上?” 谢钱浅这才摸了摸这件怪异的紧身衣,抬头告诉他:“我没有口袋。” 沈致侧眸扫了眼顾淼,顾淼正在欣赏自己的杰作,一双眼闪出惊艳的光来。 沈致摩挲了下手中的奇楠珠,声音淡而沉稳地说:“那就戴上吧,最显眼的地方最安全。” 谢钱浅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这么贵重的东西一直拿在手上的确也不合适,于是将玉坠往脖子上一套,冰凉的一片落在她的胸前,她垂眸看了眼,水滴仿若还泛着淡淡的光华,让她想到了木子女士温柔的目光,眼里不自觉流露出些许复杂的情绪。 然而抬头之际,前方大片记者在会场门口蹲守,于是她果断将卡在头上的墨镜一戴。 主办方派来的领导已经在门口迎接沈致,顾淼看了她一眼,双眼放亮地说:“我眼光真绝了,你穿这样简直堪比我女神。” “……你女神谁啊?” “斯佳丽,就是演黑寡妇的那位,你现在这造型就是东方黑寡妇。” 原本走在前面的沈致听见“寡妇”二字,回头扫了一眼顾淼,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他感觉老大的目光有些不大友好。 就在这时顾淼的手机响了,太叔来了电话,告诉他,刚才他走没多久,就打听到了一些消息,如果沈致不急着离开海市,这两天抽空去他那一趟,当面说。 顾淼一听连声应道,临挂电话前,他多问了句:“对了太叔,好马配好鞍,好玉配什么啊?” 太叔在电话里笑呵呵地说:“好玉当然是配佳人了。” 顾淼僵硬地侧过头看着钱多,想到刚才老大那声轻笑,原来好玉配佳人啊! …… 下午的时候,沈致在和严主席闲聊间已经透露,有意想和慈善基金会合作,创立助学、助医、助老,赈灾等大型救助项目,这个项目一旦展开,沈致这边将会注入大量资金用于公益事业。 所以他一到场,主办方领导便蜂拥而至,众星拱月般地将他请了进去,仿佛请到了一尊财神爷,如此大的阵仗也顿时引起了门口媒体和场内名流的注意。 加上这位沈大少最近曝光度有些高,他的名字几乎天天出现在各大头条,与祁尘放在一起,自然很快出了圈,除了商圈的人,其他圈子的人对他也都十分好奇。 几天来沈致的背景倒是被传得越来越玄乎,但网上的照片只有那晚在聚雅廊一张不大清楚的侧面,多少有些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味道。 所以他一出现,周围无数的闪光灯同时亮了起来,场内越来越多的人向沈致所在的方向投来目光。 沈致白色清梧的身姿修长却并不单薄,五官深刻隽美,被一副无框眼镜阻隔了些许温度,那孑然一身的气场自带一种无法侵犯的风华。 场内不少镜头立马对准了坐在宴席中的祁尘,祁尘今晚很美,华贵的礼服衬得她明艳动人,她刚刚以个人的名义捐了一百万,出手阔绰,此时沈致出现,她脸上再适时泛着盈盈的笑意,无疑成了今晚最大的焦点。 然而她的笑容仅仅维持了半分钟便戛然而止,因为她分明看见沈致后面跟了一个一身黑衣的女人,她脖子上那滴耀眼的满绿翡翠和自己脖子上的这枚,一模一样。 说来自从那天拍卖会沈致一掷千金拍下一枚价值千万的翡翠吊坠后,消息当天就通过媒体放了出去,又经过一番渲染后,一个典型的豪门权贵为博红颜一笑的故事瞬间就被放大,毕竟这种偶像剧式的八卦向来是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 关于这枚吊坠的信息这几天被各大鉴宝大v在短视频上进行解说,从种水、颜色、产地,甚至来历都网传了好几个版本,着实是给这枚玉坠覆上了一股神秘的色彩,也给这段绯闻镀上了一层浪漫的情怀。 而今晚祁尘一身银色礼服,戴着这枚水滴形的玉坠一出场就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不出意外,明天又可以大做文章,占据头条。 经纪人暗示过她,即使沈致出现,人家一个身份显赫的豪门权贵,不会因为她脖子上一枚小小的玉坠找她麻烦,毕竟玉这种东西形状相似很正常,只要她心理素质够好,完全可以将这个童话继续多演一集。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那枚真正的千万玉坠会在今晚同时出现在另一个女人身上,而那个女人还是跟着沈致一起出现的。 祁尘即然能注意到,那些眼尖的媒体也早都将镜头对准了谢钱浅。 她就这样跟在沈致后面,白衣男人面上淡笑,看似温润,黑衣女人面无表情,气质森冷,两人一黑一白,一柔一刚踏入场中,形成非常奇特的反差,倒也异常和谐。 今晚出席的有娱乐圈大腕,有名媛贵妇,也有豪门千金,所有女人打扮得要么性感,要么美艳,要么高雅,各种颜色的礼服百花齐放。 但纵观全场,没有一个女人打扮得如谢钱浅这样画风奇特。 短发贴脸,墨镜遮挡住姣好的脸型,唇际毫无温度地抿着,黑色紧身连体衣曲线凹凸分明,匀称的身材踩着一双细高跟,笔挺的身姿浑身上下都透着飒爽的气息,那是常年习武之人从骨子里透出的英气。 最重要的是,放眼望去,一袭黑色劲装上悬着一块夺目的水滴形玉坠。 玉坠上的黑线融入了衣服的颜色之中,完全分辨不出来,于是那枚通体碧绿的水滴就仿佛悬浮在她的胸前,异常显眼。 顿时,很多人都回头去看祁尘,一时间无法分辨这两枚造型几乎一样的玉坠,到底哪枚才是那天拍卖会上的千万珍宝。 祁尘的脸色已经有些挂不住了,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依然游刃有余地应付着眼下的情况。 而谢钱浅始终跟在沈致身后一两米的距离,沈致在同人寒暄时,她便双手背在身后无声地打量周围的环境和不停出现在沈致身边的人。 但凡她出现的地方,大家都好奇地把目光投在她的身上,窃窃私语讨论着她的身份。 说她是沈致的女伴,但她的穿着并不像,而且始终和沈致保持着几步的距离,包括此时沈致被请去贵宾席,她也没有跟着落座,依然站在贵宾席边。 说她不是女伴,可她脖子上挂着那枚无法忽视的玉坠,并且她是这些年唯一在公开场合出现在沈家太子爷身边的女人。 种种猜测顿时就在晚宴上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祁尘在助理耳边低语了几句,助理很快绕开人群,没一会一个不起眼的女人端着一杯红酒朝谢钱浅站着的地方走来。 在路过她面前时,忽然脚崴了下,一杯红酒对着她胸口泼去,就在同时,谢钱浅一个灵活地鹞子翻身,完美避开了那杯红酒,一滴也未沾身,那速度快到站在周围一圈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杯红酒就直直地泼向一个穿着礼服的男人身上。 旁边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沈致侧眸扫了眼立在一边的谢钱浅,声音温润地问道:“没事吧?” 谢钱浅站得笔直,摇了摇头,和他坐在一起的友人听见沈致的询问,都有些诧异地看向他身后的女人。 其中一个下午在别墅出现过的男人,小声问旁边另一个男人:“这女的是不是下午那个小丫头啊?” 另一个男人斩钉截铁地回答:“肯定不是,下午那个身材有这么好?” “倒是。” …… 梁武馆注重武术的实战性,所以日常训练中对躲避反应这项训练尤为重视,练得多了自然对具有攻击性的招式、物体都有一定的预判性,这种扎根在身体里的反应对谢钱浅来说只是一种条件反射。 但刚才亲眼看见她左腿上步,下腰翻转利落躲避的人都看呆了。 她常年习武的原因,平日里运动量很大,肌肉紧致,没有一丝赘肉,紧身衣下的线条透着女性的柔美和刚毅,特别是亚洲女性少有的翘臀,被这件紧身衣展现得淋漓尽致。 比起那些眼花缭乱的礼服,她往那一站,一种无法言语的禁欲感夹杂着介于野性和冷艳之间的味道,本就吸引了不少男士的目光,这一下完美的躲避,更是看得人目瞪口呆。 沈致在和人交谈中眼神略侧了下,似乎也发现了这些微妙的目光,他扭头看了眼谢钱浅,她倒一脸冷酷地站着,没有任何不自然。 沈致又瞪了眼旁边的顾淼,顾淼就感觉今晚老大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已经好几次了。 今天这场晚宴人多且杂,谢钱浅刚进来就碰到了这个小插曲,之后又有几个莫名其妙的人往她那里挤,还有一个年轻女人手里拿着餐盘,被另一个男人挤得盘子拖了手往谢钱浅砸去,她还十分好心地帮那个女人接住,盘子里的食物没有掉出一个,完好地交还到那个女人手中,长发女人连声谢谢都没说,一脸惊恐地离开了。 几分钟后,这个长发女人绕到祁尘身边对她说:“根本就碰不到那个女的,杨苗她们也试过了,那边人都在议论,沈少似乎还挺关心她的,问她有没有事? 要是弄不走她,要么我们早点离场吧,不然明天有人带节奏不好看。” 祁尘脸色却愈发阴冷:“现在走就好看了? 我现在要是离场对家明天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不行。” 说着她突然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银色拖尾礼服,对身边人交代着:“我去会会沈少,安排人拍照,明天要有人带节奏,我们也发通稿。” 长发女人立马会意,提醒她:“最好和沈少有些肢体接触,明天的稿子好弄。” “不用你说。” 祁尘拎起裙摆便朝沈致走去。 …… 贵宾席在边上,一个半圆形的敞开式看台,位置较高,说隐蔽也隐蔽,但说显眼也一眼可见。 沈致依在深色的沙发内,和这些商界友人闲聊间偶尔会挂着淡笑,简单的半袖白色衬衫却掩盖不了骨子里透出的贵气,不知道这些人聊到什么话题,贵宾席里发出阵阵笑声。 沈致也跟着眉眼舒展,对谢钱浅招了下手。 谢钱浅探过身去,沈致眼里的笑容并未散去,懒懒地睨着台下对她说:“依你看,现在有几个镜头对着我?” 谢钱浅转身默默打量了半分钟,然后再次回过身对沈致说:“九点钟方向有个男人,三点钟方向有个女的,还有十点钟方向有两只手机,初步估计有四个镜头在往这里拍。” 沈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轻皱了下眉,颇为烦扰地说:“对于得寸进尺的人,你说应该怎么办?” 这时祁尘已经绕过后场,步上过道直直地朝贵宾席走来,她一身华服顿时引来了很多目光,当陆续有人发现她是往沈致所在的贵宾席走去时,纷纷打开手机准备开始偷拍。 谢钱浅墨镜后面的眼神凛了下,低声回道:“不能惯着。” 紧接着又补了句:“现在镜头越来越多了。” 彼时,祁尘也已经走到近前,仅有几米的距离,脸上已然浮起妩媚的笑意直直地盯着沈致。 沈致也淡淡地扫了她眼,“嘶”了一下,沉声说道:“可惜我不打女人。” 他说完这句话便抬头扬眼望着面前有些酷的女孩,眉眼倦懒中还带着丝笑意,谢钱浅扶了下卡在脸上的黑色大墨镜,清了清嗓子回:“原则上…我也不打女人。” 沈致眉梢微抬,故作苦恼地问:“那眼下的局怎么破?” 话音刚落祁尘已经走到贵宾席面前,笑着说:“嗨,沈少,又见面了。” 说着就抬起手准备熟络地拍沈致的肩膀,却在她的手快要碰到沈致时,手腕突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握住,下一秒谢钱浅握着她的手腕顺势就把她的手甩在了她自己的脸上。 “啪”得一声,速度太快太猛,几乎所有人就看见祁尘站在沈致面前,自己给了自己一巴掌。 瞬间,全场寂静。 Chater 16(三章合一) chapter16(三章合一) 当下那情况别说周围的人,就连祁尘自己都是懵的,空气顿时凝结,谢钱浅墨镜下的表情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刚才的这一下跟她毫无关系,只有她身后依在沙发里的男人,镜片后的双眸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一秒过后,四周闪光灯骤亮,越来越多的人反应过来,开始用镜头记录这一幕。 祁尘原本妩媚的表情当即变得狰狞起来,怒目而视抬起手就想回扇谢钱浅,一直坐着的男人没有再袖手旁观,忽然从沙发上立起身,高大的身影罩在黑衣女人的面前,祁尘的手愣是僵在半空中再也不敢落下去,虽然她现在气炸了,但她的理智尚且知道面前的男人,她得罪不起。 沈致面色阴鸷对严主席的人招了下手,几个领导同时屁颠颠地往这跑,沈致转眸对他们说:“怎么回事? 我才坐了几分钟,什么阿猫阿狗都往这凑。” 几个领导尴尬地看了眼祁尘,其中一人对祁尘说:“祁小姐,请。” 语气客气却也强硬,有种驱逐的意味,祁尘万万没想到沈致会在这么多人面毫不留情,脸色已然挂不住。 另一个领导对沈致摆了个请的手势对他说:“外面人多,沈总跟我们来后场包间吧。” 沈致点了下头,清冷转身,又回头扫了眼谢钱浅,示意她跟上,于是所有人都看见沈致带着那个黑衣女人离开了,而祁尘颜面全失地被请了回去。 她刚坐回去,便憋着一口恶气拨通了关品妍的电话,委屈至极地对她说:“老板,沈家大少今天摆了我一道,我要栽了。” 关品妍语气平淡地安抚道:“行了,别哭了,黑红也是红,好好待着,等风头过了给你接部古装大戏,机会还是有的。” 关品妍无动于衷地挂了电话,向着坐在对面的男人说道:“你大侄子下手太狠,连关铭的面子都不顾,直接毁了我的一个小花,我花多少资源才捧起来的,现在为了给你拖延时间也光荣牺牲了,听说他那边直接跟慈善总会的严主席接了头,你说你大侄子这是想干嘛? 善心大发投入慈善事业了?” 沈三爷冷哼一声:“啊致外表看着清清淡淡的,从小心思就深,家里谁也摸不透他,不管他想干嘛? 不能让他坏了我们的事。” 屋内陷入了一阵沉默。 另一边沈致和慈善总会的领导聊着一些项目设立方面的问题,谢钱浅这时才感觉到墨镜是个好东西,起码她可以坐着睡觉不被人发现。 然而在她身侧的沈致却可以轻易地透过镜框看见她关上的眼帘,谁能想到这个坐得笔直,纹丝不动的姑娘,实际上在睡觉。 在沈致看了她两次她都无动于衷后,终于轻咳了一声,谢钱浅睁开眼扭头看向他,他压低声音问了句:“无聊吗?” 谢钱浅点了点头,他唇角漾起些许纵容的弧度:“这里外人进不来,你不用跟着,出去玩吧,去吃点东西。” “好。” 听到可以出去吃东西,谢钱浅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刚下电梯,还没走入场内,过道上就有一对男女拉拉扯扯,女人气急败坏地说:“不行,我要跟你一起进去,不然别人还以为你不爱我呢。” 说着就要去挽男人的胳膊,这个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男人嫌弃地扬起手臂,笑得无比妖孽:“开玩笑宝贝儿,你怎么能这么想呢? 我什么时候爱过你?” “……”女人呆住了,愣愣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三少你耍我啊? 你什么意思?” 沈钰有些不耐烦地侧了下头,正好看见一个身材妖娆婀娜的黑衣女人朝这里走来,那身怪异的打扮自带一股子杀气腾腾的味道,竟然如此似曾相识,让他瞬间想到某人,毕竟被暴揍的记忆如此深刻,深刻到后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谢钱浅只要离他三米开外,他都能感觉到她的气场。 不会这么巧吧? 那丫头应该在放暑假啊。 沈钰正自顾自地打量着黑衣女人,此时黑衣女人已然走到他面前,也停下看了他一眼,虽然大大的墨镜遮住了脸,但沈钰立马笑了起来。 直接上手热络地把谢钱浅一架,笑着对那个胡搅蛮缠的姑娘说:“不好意思啊,我喜欢这款的,带劲。” 说着就哥两好的架着谢钱浅转身离去,谢钱浅面无表情地说:“手拿开。” 沈钰立马乖乖地举起双手笑得那是个风光灿烂:“浅浅啊,我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的? 这是太阳从东南西北同时升起来了啊? 唉? 你不是向来不喜欢这种场合的吗? 你这是什么打扮? 去玩cosy了? 你这cos的是个啥? 圣斗士星矢? 美少女战士? 女娲补天? 亡羊补牢?” 谢钱浅缓缓侧头看着他:“闭嘴。” “好嘞。” 沈钰好心情地挨着她,絮絮叨叨个没完:“说真的,你来干嘛的啊?” “吃东西。” “……特地来慈善晚宴…吃个东西?” 谢钱浅点了点头:“嗯,有点饿了,你知道去哪吃吗?” “……”沈钰盯她足足看了三秒,当即乐了起来:“跟哥走,哥带你找吃的去,正好我也饿了。” 谢钱浅看着他身上的大红色碎花短袖衬衫,皱了皱眉:“你来干嘛的?” 沈钰理所当然地说:“你三哥我好歹是个明星啊,我受邀来表演节目的。” 谢钱浅好心提醒他:“节目结束了。” “我知道啊,这不是睡过了吗? 待会多捐它个几百万不就完事了吗? 省得让哥上台唱唱跳跳的,我才洗的澡出门,跳得一身汗,跟个大傻蛋一样。” “……” 正说着两人再次走入内场,彼时内场成了社交晚宴,沈钰一进场,不少人就“沈三、沈三”地喊着他。 沈钰平时干啥啥不行,吃喝玩乐第一名,常年混迹在各种社交圈子,有钱,有背景,还任性,脾气阴晴不定的,谁也不敢得罪他,都抬着他玩,就是他在胡说八道,别人也听得一本正经。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刚才跟着沈家太子爷后面那个超a的姑娘,明明所有人看见她走进内场了,此时居然诡异地又从门口进来了,还出现在沈三身边。 姑娘还是那个姑娘,双手背在身后一脸冷酷的模样,但沈三居然一改往日自命不凡的调调,嬉皮笑脸地跟在黑衣女人身后,一会帮她拿小蛋糕,一会问她喝什么饮料,跑前跑后很是殷勤。 没一会谢钱浅面前便堆满了东西,沈钰兴奋地对她说:“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住哪的? 要么东西搬来我那,我那有私人沙滩,屋子大,你要不急着回去,明天我带你去蹦极怎么样?” 谢钱浅扬了下眉稍:“蹦极?” 沈钰一派风流地翘着腿:“我的意思是,你蹦,我看着。” 谢钱浅摇了摇头:“要跳一起跳。” 沈钰一拍大腿:“ujump,ijump,看不出来浅浅你还怪浪漫的啊? 都要跟我同归于尽了?” 谢钱浅将一片刺生塞进嘴里摇了摇头:“万一出现意外,我或许可以利用你捡回一条命。” 沈钰“啧啧”两声:“你这是赤.裸.裸地糟蹋我的身体,你这话到外面别瞎说,要是给我的迷妹们听见,你八成给围攻了。” 谢钱浅拿起一个蟹腿:“她们围不住我。” 沈钰诚恳地点点头:“没毛病,我身边那几个废物要有你这身手,我还用天天被狗仔追着跑? 这些不要脸的东西哪敢真放什么料出去,就是想从我这讹钱,我一个人都快养活一个编队了。” 说着就看见谢钱浅举起那个蟹腿大有砸烂它的架势,沈钰连忙伸手过去:“别别别,注意形象注意形象,你还在cos亡羊补牢呢,不用搞得跟大禹治水一样,我来,我来。” 沈钰接过她手上的蟹腿,让旁边助理找了个开钳器过来,亲自帮谢钱浅将蟹腿给弄开了,看着谢钱浅食欲颇好地咬着一大口蟹肉,沈钰一脸满足的姨母笑。 却发现远处一道目光死死盯着这边,他稍稍转了下眸莫名其妙地说:“那姓祁的老盯我看干嘛?” 谢钱浅回了下头,又收回目光,淡淡地说:“她应该是在看我。” “她看你干嘛?” “她刚才想打我,没打到。” 沈钰一听,当即一拍桌子护犊子地说:“什么? 她想打你?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给她点颜色看看,都不知道沈家的沈字是两点水还是三点水了?” 说着沈钰椅子一斜就站起了身,气势汹汹地带人往祁尘面前一坐,祁尘莫名其妙地站起身盯着翘着二郎腿的沈钰,脸色发紧地喊了声:“三少。” “少你妹的,你怎么回事? 连我小老妹也敢欺负? 看在大家都是一个圈子的,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为难你了,你就自己给自己三个巴掌,今天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 ?” 又来? …… 关品妍再次接到电话的时候,脸色已经不似刚才那么自若,反而眉稍越皱越紧,挂了电话,坐在对面的沈三爷问了句:“又怎么了?” 关品妍面色不好地说:“沈致是毁了我底下小花的名声,你儿子直接断了她的后路,居然叫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扇自己耳光子,这都什么事。” 说着关品妍气愤地站了起来,沈三爷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拨通了儿子的电话,奈何沈钰正在兴致勃勃地嗑着瓜子,压根就没接自家老爷子的电话。 刚准备回头叫谢钱浅一起来围观,却发现原本身后坐着的人不在了。 沈钰愣了下,瓜子一丢,站起身找了出去。 谢钱浅没太在意沈钰是如何教训祁尘的,她的注意力全在食物上,然后便接到了沈致的电话,通知她走了。 于是她放下东西便离开了会场,刚出去,沈钰就追了出来喊道:“浅浅,你怎么走了?” 谢钱浅回头说:“我吃饱了,回去了。” “……”还真是来吃东西的? 这时,一辆黑色宾利缓缓驶到谢钱浅身边停了下来,她对沈钰说:“那我走了。” 她刚转身,沈钰便拉住她问道:“你去哪啊? 一个小女孩这么晚别瞎跑,现在到处都是坏人。” 虽然他自己说这话也挺心虚的,一般坏人也干不过她。 然而这时,宾利后座的车窗落下一道缝隙,从外面看不清里面坐着的人,不过一道声音倒是透过车窗清清冷冷地传了出来:“上车。” 谢钱浅挣脱沈钰上了副驾驶。 回到半山腰的别墅后,顾磊也刚把人送去局子才回来,跟沈致汇报了一番,说曹警官那边已经立案了。 顾磊忙了一晚上饭都没顾上吃,顾淼跟着沈致也没怎么吃东西,别墅外面有bbq烧烤架,顾磊便忙活起来,还顺带跑到门口的小房子敲了敲门喊了句:“钱多,吃不吃烧烤?” 里面回了声:“吃。” “吃出来啊,在前面等你。” 谢钱浅换下了这身紧身衣,套上自己的白色睡裙,她的睡裙是那种从脖子到小腿下面一件没有任何图案的白裙子。 走远看,就跟个女鬼一样,加上夜风吹起白裙飘飘,顾淼的脸色直接就被吓白了,拍了拍顾磊,顾磊还在摆羊肉串,一转头也怔了下,直接吼了声:“来者是人是鬼?” 然后就看见飘到近前的钱多,顾磊眼皮跳了下,一天之内已经被她的穿着雷了两次,难以描述地对她说:“你能驾驭的风格挺多的。” 谢钱浅当顾磊是在夸她,还客气地谢了一声,然后说道:“我帮你们。” 顾淼说:“不用不用,你坐着就行,大磊烧烤在行,他以后失业了就准备开家烧烤店。” 顾磊“嘿嘿”笑着:“沈哥刀子嘴豆腐心,舍不得让我失业。” 正说着,沈致从楼上翩然走了下来,他也换了件宽松的米色对襟衫,看着一派悠闲的样子走了出来。 谢钱浅托着腮转头看向他:“烧烤,你吃吗?” 沈致还没说话,顾淼便替他回答了:“老大不吃这些东西。” 沈致撇了下唇角:“不用管我,我就看看你们。” 顾磊回头对他说:“沈哥,你坐过去,这里烟大,味道重。” 沈致“嗯”了一声,回眸看了眼托着腮盯着烤炉的谢钱浅,干脆走了过去,在她一边坐了下来问道:“晚上没吃饱?” 谢钱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吃饱了,但是还可以吃。” 晚风微徐,他无声地盯谢钱浅身上的衣服看了眼,问道:“在沈家,平时你的东西都是谁给你买,比如…衣服这些。” “我自己买,呃,有时候我师弟出去摆摊的时候会帮我带。” 沈致扬了下眉稍:“师弟? 陶管家呢? 没有安排人在你身边照料?” 顾淼送了一盘羊肉串过来对谢钱浅说:“你先吃着。” 谢钱浅先拿了一串递给沈致客气一下,沈致摆了摆手,她便自己吃了起来,回道:“一开始有,然后被我赶跑了。” “赶跑了?” 谢钱浅点了点头:“嗯,她们总是管着我。” 沈致明了地笑道:“她们在教你如何成为一个淑女。” 谢钱浅仰起脖子看着他:“你觉得我是个淑女的料吗?” 沈致笑着摇了摇头。 “所以,我高三的时候在外面租了一年的房子。” 沈致眉宇轻皱:“一个人?” 谢钱浅已经拿起第二串:“嗯,一个人。” 沈致没有再出声,高三是最忙碌的一年,国内这些家长都是一大家子围着孩子转,生怕学习压力大,营养跟不上,心里状态不好。 她却在这一年搬了出来一个人住,饭怎么吃? 觉够不够睡? 日常生活怎么照料自己? 就这样她还能考出了个理科状元出来,沈致沉寂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越来越觉得谢钱浅身上有种难能可贵的韧劲,在这样复杂的家族里依然能生长成自己的模样。 沈致叹了一声,又问了句:“你现在的零花钱谁给你?” 谢钱浅拿起第三串吃了起来:“轮到二伯家,沈辞谦会给我。” 说到生活费,从沈老爷子在世时就撂下话:“沈家儿女轮流养小浅,既然把她从家里接了过来,只要沈家有一口汤喝,就绝对不能亏待了小浅,一定要当自家小孩培养。” 老爷子过世后,沈家这个原本庞大的家族也分了家,谢钱浅是沈家人轮流养大的,小时候一家待一年,这两年轮到二伯家时,一直是沈辞谦给她钱,沈钰也会经常问她钱够不够用,不过她从来不会多要。 “辞谦再不济,倒也不至于把你穷成这样吧。” 谢钱浅一愣,不服气地对他说:“我不穷啊,我看着很穷吗?” 沈致把玩着手串,眼里带着笑意:“你看上去很饿。” 顾淼又送了一盘过来,听见沈致的话,接道:“饿没事,敞开了吃,还多着呢,不够再烤。” “好的。” 谢钱浅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这还是沈致第一次看见她笑,竟然有些愣神。 她其实笑起来很好看,一双水色的眸子像海水一般泛着涟漪,他突然又想到了下午她扑向自己时的感觉,预料的心理状态并没有出现,虽然有那么一秒想要把她推开的冲动,最终还是归于平静了。 和她说话沈致也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按照ansel的建议,他可以尝试继续接触,沈致沉默地盯着她,像在考究一件什么深奥的物件。 谢钱浅只是专心致志地吃着面前的羊肉串,并没有在意沈致的打量。 顾磊问她:“够不够辣?” 她回道:“可以再辣一点。” 抬头的瞬间,短发在耳边轻舞,头顶的暖光照着她的发丝在夜里泛着淡淡的光泽,看上去很柔软的样子。 于是,沈致的手慢慢地抬了起来,然后轻轻拽了下她的头发,她的发丝很细,竟然比他想象中还要柔顺,像微风拂过指尖,这种感觉…还不错。 谢钱浅愣了下,不明所以地望向沈致,又看了看手中的羊肉串,顿时明白过来递给他:“那你吃吧。” “……”沈致并不是在问她要羊肉串,但他能怎么办? 只能勉强接了过来,他总不能告诉她,我就是单纯地想拽下你的头发吧? 然而另一边的顾淼整张脸吓得煞白,悄咪咪地移到顾磊身边,神秘兮兮地说:“你猜我刚才看到什么了?” 顾磊白了他一眼:“见鬼了? 我煞气这么重,鬼敢跑来这地方?” 顾淼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我看见老大摸钱多头发了。” 顾磊压根没当一回事地说:“不可能,老大一碰女人就跟见了鬼一样,怎么可能碰钱多头发,你看错了。” 顾磊回得斩钉截铁,然而顾淼联想到那句“好玉配佳人”愈发感觉有些怪异。 他再次说道:“你别鬼不鬼的,我又没瞎。” 顾磊奇怪道:“不应该吧,那也许老大看钱多发质好,想问问她用的什么牌洗发水,你别说,我有时候也想摸摸她的头发,挺飘逸动感的是吧?” “……”顾淼已经彻底不想跟自己这位老弟说话了,便回过头去。 这不回还好,一回又吓了一跳,他用劲拍了拍顾磊:“老大居然吃羊肉串了,他不是不吃这些东西的吗?” 顾磊骄傲地说:“那还不是因为我烤得香。” “……”我没有你这个弟弟。 顾磊很快烤好了两大盘东西,顾家兄弟两坐在谢钱浅对面,顾磊说起了下午那事,寺庙周围都布好了监控,嫌疑人一进入视线就被锁定了,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不是海市人,但也不是都城人,穿得挺普通的,周围还有曹警官带来的警力,大家没有打草惊蛇,直到那个男人靠近寺庙准备开始翻墙才实施逮捕。 后来那人反应过来准备跑,说到这顾磊还特地加了句:“不过那人跑得挺快的,迫不得已曹警官手下才对他脚边开了一枪,人是没打到,不过吓得腿软跑不动了,就给逮着了,在他身上搜出一把改造克拉克手.枪,里面装了六发子弹。” 谢钱浅突然眉头一皱:“你是说,他身上带了枪?” “是啊。” 谢钱浅抬头和沈致对视了一眼,她在沈致眼中也看到了些若有所思的神色。 他随后对顾磊说道:“跟曹警官打声招呼,明天我们抽空去看看人。” 然后看向谢钱浅:“你跟我去。” 谢钱浅应了声继续撸串,顾磊笑着说:“怎么样啊? 我烤得还行吧?” 谢钱浅点点头,却听见顾淼说:“你就烤烤东西还行,跟老大差远了。” 谢钱浅有些好奇地转头去看沈致:“你会烧饭?” 沈致靠在椅背上淡笑不语,顾淼接道:“不仅会,他还被授予契尔菲厨皇协会荣誉骑士勋章和名义会长,在维也纳作为评委出席gaggenau世界侍酒师决赛,只不过老大平时不发挥罢了。” 谢钱浅作为一个资深吃货,突然看沈致的眼光就变了,两眼都放着贼亮的金光:“你为什么不发挥呢?” 沈致挑了挑眉稍:“你想吃什么?” “肉,呃…好吃的肉,我喜欢吃肉。” 沈致默了一瞬,扫了眼她面前堆积的竹签,道:“……看出来了。” 谢钱浅吃东西很快,吃完也不停留,直接起身对他们说:“我回去睡觉了。” 然后便穿着一身白衣又飘走了。 沈致皱了下眉看着她远去的方向,越看越不对劲:“她上哪睡觉去?” 顾淼解释道:“哦,我把钱多安排在前面的小房子了。” 沈致眼眸一凛:“那地方能住人? 这里这么多房间谁让你把她安排过去的?” 顾淼有些心虚地说:“我怕钱多住在这,你不方便。” 顾磊看老大脸色不对,立马站了起来:“要么我喊钱多搬过来吧。” 前面小房子的灯亮了,然后又灭了,沈致眯了下眼:“不用了,明天再安排。” 顾淼越寻思越感觉很微妙,于是试探地问了句:“老大,你…对钱多不过敏啊?” “她是花粉吗? 我对她过敏干嘛?” 顾淼和顾磊对视了一眼,顾淼又大着胆子问了句:“那你…能碰她吗?” 沈致感受着指尖残留的触感,细软顺滑,一种属于女孩的柔软,他轻轻叹了声:“她还小。” “? ?” 老大你在说什么? — 第二天一早网上就爆了,昨晚祁尘自己扇自己耳光子的新闻占据了各大头条,底下热评一片问号,都在问祁尘是不是被人下降头了。 然而很快就人扒出了两枚玉坠的事件,大约在这件事曝光一个小时后,就有个号称玉器行的人爆料,前几天有个人到他这来定货,指定要求定一枚水滴形的满绿翡翠,但是由于时间较紧,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于是他出了一块b货出去。 这个爆料一出来,很明显,昨晚两个女人脖子上有一枚肯定是假的。 于是各路鉴宝大v又开始收集高清大图,好在昨晚拍照的人多,很多照片一放大,在懂行的人眼里,是骡子是马便一清二楚。 祁尘的微博立马就被踢爆了,当然她很有先见之明,昨晚就直接把几个软件卸载了,这事一搞,就算沈致给她留条活路,那个沈三也不是好惹的,这人性情跋扈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她后面怕是要彻底淡出娱乐圈了。 但很快,另一个话题被人热议起来,即然祁尘脖子上的千万珍宝是假的,那么真正戴着那枚千万珍宝的女人到底是谁? 更神奇的是,这个神秘的女人在一个晚上同时出现在沈家两位公子哥的身边,一位将千万玉坠挂在了她的脖子上,另一位跟在她身后端茶送水,无微不至,这诡异的事情直接导致谢钱浅一届平凡的武家弟子上了热搜。 热搜名为“x女郎”,因为没有人知道她的姓名,来历,还有长相,加上她一身a爆了的打扮,不免给她整个人增加了层浓厚的神秘感。 所以一早上顾淼便在沈致面前读着网上的内容:“老大,你听听这条,这条网友猜测是说x女郎其实是一对双胞胎姐妹,姐姐在你身边做事,妹妹在三少身边,两人出自中情局,因为共用一个身份,所以不能同时出现,昨晚是个bug。” 顾磊爽朗地大笑起来:“网友这脑洞堪比尼斯湖水怪。” 沈致嘴角也牵起一丝弧度淡淡地摇了摇头。 顾淼滑到另一条说:“这个更绝,说钱多是你爸的私生女,是你跟三少的亲妹妹,赞得还挺多的,说每个豪门都有一打私生子女。” 沈致倒是淡然地说:“我父亲倒是希望有个女儿,可惜没那个机会。” 顾淼随即想到一个问题:“老大,三少怎么也认识钱多啊?” 刚问完立马就反应过来:“哦,他认识梁爷。” 沈致掠了他一眼,也没有多做解释,便是在这时,谢钱浅出现在了别墅门口。 顾磊对她喊了声:“进来啊钱多。” 谢钱浅换回了她的运动衣,踩着帆布鞋走了进来,顾磊出去安排车子对她说:“马上走了。” 谢钱浅点了点头,走到沈致面前,将玉坠交还给他。 沈致垂眸扫了眼,对顾淼说:“装起来吧。” 顾淼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木盒将这枚水滴放妥,木盒古朴厚重,有着清晰的纹路,谢钱浅看不出什么材质。 沈致对顾淼说:“拿上车吧。” “好。” 顾淼也走了出去。 此时别墅只有谢钱浅和沈致,他坐在沙发上,晨曦的光淡淡地洒了进来,照亮他流畅的轮廓,他穿着一件灰色麻质罩衫,里面是一件简单的纯白色t恤,清爽中透着散逸之感。 他的手指甲修理得整齐干净,温润修长,此时拿着一杯咖啡放在唇边吹了下,空气中飘散着咖啡浓郁的香气,他漫不经心地说道:“沈钰现在不欺负你了?” “她打不过我。” 沈致饶有兴致地说:“哦? 什么时候被你收服的?” 谢钱浅不知道沈致为什么突然问起沈钰,于是想了下告诉他:“初三的时候,他到处说…” 谢钱浅停住了,沈致缓缓抬眉:“说什么?” “说…喜欢我,然后很多女同学找我麻烦,我的书和作业本都被撕了,后来…” 沈致的食指有规律地敲打着咖啡杯:“后来?” “后来我把沈钰揍了一顿,他就哭着回家找妈妈了。” 沈致一向寡淡的脸上突然露出罕见的笑容。 听见谢钱浅接着说:“快毕业的时候,我帮他打过一次架,然后我们就讲和了,后来他就没有再欺负过我。” 沈致抬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将杯子放在一边对她说:“你和沈钰…” 谢钱浅眨巴了一下眼,然后又眨巴了一下眼反问道:“我和沈钰怎么了?” 沈致的目光在她脸上来回绕了一圈,随后站起身淡淡道:“没什么,以后和他保持距离。” 谢钱浅的眼神顺着他走到门口,沈致清清冷冷地丢下句:“名声不好。” 然后便出去了。 徒留谢钱浅一脸懵,没明白过来他话中的意思,对谁名声不好? 对沈钰? 还是对她? …… 车子开到老城区,街道开始变得拥挤起来,最后停在一个弄堂前就开不进去了,顾淼从前面那辆车下来,对沈致说:“老大,太叔的店就在这里面,不远。” “好,走着去吧。” 沈致下了车,顾磊和谢钱浅跟在他和顾淼后面,走了大约五分钟,前面两人停在一家古玩店门口,顾淼一掀帘子,沈致便踏了进去。 太叔早已等候在店里,见沈致来了,还有些激动地从柜台里绕了出来握着沈致的手,对他说:“你可算回国了。” 沈致喊了声:“太叔。” 然后让顾磊把一些礼品放下,太叔是个七十多的老头,但精神很好,看着不像七十多的样子,不停招呼沈致:“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昨天你身边这个小伙子已经来拜访过我了,你能回来就好,怕是你再不回来,你们家的那些个不孝子…” 太叔没再说下去,看了眼沈致身后的顾磊和谢钱浅,沈致轻咳了一声:“都是自己人。” 太叔才把古玩店的门给带上,转而对沈致说:“我听说你回来后直接接手了翠玉阁,你有什么打算?” 沈致只是平淡道:“到底不能数典忘祖,老祖宗留下的东西总得有人传承下去。” 太叔有些激动地拍了拍他的肩,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好,不愧是沈常志的长孙,不瞒你说,志不同道不合不相为谋,你爷爷和你爸走后我就离开翠玉阁了,就是看不惯你那几个叔叔,我虽然不在都城,但并不是一无所知,我听说…” 太叔压低了声音又望了眼门口的地方,开了口:“他们那些利益集团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其他几个势力比较集中,目前只有沈家一盘散沙,有人在搜集证据,想要从沈家下手,你速度要加快了。” 沈致眉宇之间拧了几道,突然提道:“太叔愿意跟我回都城吗?” 太叔笑着摆摆手:“我老了,不中用了,跟你回都城,除了在翠玉阁帮你做做鉴定,走走货,还能干什么,现在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正说着,古玩店后院的大门被人敲响了,太叔问沈致:“东西带来了吗?” 沈致瞥了眼顾淼,顾淼把那个装有水滴玉坠的木盒交给太叔,太叔对沈致说:“昨天我这个老朋友正好来看我,不然到哪打听去,你跟我一道来看看。” 然后转而对顾磊说:“大块头,你帮我看个店。” 沈致和顾淼随太叔去了后院,谢钱浅和顾磊留在古玩店,后院和古玩店之间有个防蚊的纱帘子,谢钱浅看见太叔打开后门,有个岁数好似比太叔还要年长一些的老头穿着太极服走了进来。 然后几人在后院的石凳子上落座,太叔把木盒打开放在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头面前,说道:“你看看吧,就是我昨天跟你说的。” 那个老头先是戴上老花镜,然后又从太极服口袋里摸出一个手电筒和绒布,将玉坠放在绒布上后,便打开手电筒开始查看。 谢钱浅靠在后门边也盯着那个老头,老头观察了一会,越看越激动,有些语无伦次地说:“太巧了,缘分啊,这对坠子是出自我师叔的手。” 太叔说道:“你师叔不都走了多少年了,你会不会看错了?” 这头发花白的老头感概道:“是啊,走了有四十年了,不过我不会看错,师叔当年开窗的时候,我就在边上,他老人家刚开了一道就转头告诉我遇到宝了。” 沈致此时开了口:“那你怎么就确定这就是当年开出来的料子?” 老头“哼”了一声:“这世间的臻品都是有记号的,大自然的产物独一无二,我后来开了一辈子也没开出过这种料子的,能不记得吗? 你们看这东西,自然光下呈满绿色,来给你们看看里面的结构。” 几人凑近了些,老头将手电筒打开,提示道:“这块料子十分细腻,外行很难看出结构,注意看水滴下方,这样看是不是有种浑然天成的感觉,就好像水滴汇集到底,坠坠预滴? 其实是色度有细微的变化,肉眼很难分辨出来,最下面有道月牙状的绿带,很小,你们注意看。” 经他提醒,好似玉坠的颜色在手电强光下的确产生了一种渐变之感,如果不是这老头子提醒,几人根本看不出来,即使经过他提醒,不懂行的顾淼也没能看出什么。 老头将手电一关,回忆道:“这对玉坠叫水中捞月,师叔当时对我说,好的料子不需要复杂的雕工来破坏这种浑然天成的美感,他老人家静坐了三天,发现这块料子里有两个很难察觉的月牙状绿带,于是出了两枚水滴状的玉坠,将月牙绿带分别沉在水滴底部,又由于这块料子的颜色有着肉眼很难分辨的色度差,所以无论怎么看都是满绿,可一旦戴在人的脖子上就会有种鲜绿欲滴之感,所以这是真正的无价之宝,我印象非常深刻。” 沈致出声问道:“你刚才说一对?” 老头点点头:“是的,一对,后来出给了当年一个大户人家,我师叔还赚了一大笔,那户人家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只可惜…” 老头将这枚玉坠小心翼翼地放回木盒中:“如果这枚玉坠是你拍卖所得,现在已经流通到市面上,说明那户人家大概败落了,很有可能当年那对姐妹花都不在了。 我前些年,应该是五六年前,在一个画展上看到过一个人佩戴类似的吊坠,只是距离太远,我又不认识人家,所以不能确定,你这枚月牙朝上,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当年那户人家大小姐的贴身物。” 刚说到这,正好前面有人敲门喊着:“太叔,开不开张啊?” 沈致抬头对太叔说:“您忙。” 太叔起身:“那你们先聊着。” 说着对里面喊了句:“开张开张,来咯。” 他把纱帘一撩,谢钱浅正好靠在门口,阳光穿过轻薄的云层落在她白净的侧脸,那双浅色的眸子淡淡的,透着少女的清澈和柔润。 原本坐在石凳上的老头,忽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声音颤抖地喊了声:“小小姐?” Chater 17 chapter17 当时谢钱浅就抱着胸靠在门边,那个老者的双眼已经有些浑浊了,看人的视线不是很聚焦,以至于他对着谢钱浅喊“小小姐”的时候,她还下意识往后看了眼,但是她的身后是顾磊。 沈致和顾淼也抬起视线朝谢钱浅看去。 老人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站在门边上的女孩,又频频摇着头:“太不可思议了,竟然会有如此像的人。” 沈致侧眸,问道:“像谁?” 老人的视线依然贪婪地落在谢钱浅的脸上,面色凝重地说:“像小小姐。” 说罢转过身指着桌上的玉坠:“就是这枚玉坠主人的妹妹。” 顾淼整理了一下他的话:“您是说我们钱多长得像当年那个大户人家姐妹花的妹妹,是这意思吧? 大爷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能认得那对姐妹花的模样?” 老人却说道:“当年四九城内,东城富西城贵,我师叔专做东城的生意,传言西城有佳人,出自苏佳苑,说的就是苏家这对姐妹花,那时候像我们这样出身的人,哪有机会攀上西城这些金贵的人家。 我当年有幸跟在师叔后面送坠子时远远瞧过一眼,忘不了。” 那“忘不了”三个字老者几乎是叹息着说出口,带着一种魂牵梦绕的思绪。 老者说完后便再次看向谢钱浅,问道:“苏锦绣是你什么人?” 谢钱浅淡色的眸子缓缓垂下,看着脚边的影子:“我外婆。” 老人恍然大悟地喃喃念着:“怪不得,怪不得了。” “你外婆她?” “不在了。” 老者怔愣了半晌,浑浊的双眼有片刻失神,而后又看向那枚玉坠,感慨道:“看来那些传言并不假了。” 谢钱浅抬眸皱起眉:“什么传言?” “我后来听说,苏家大小姐苏锦纭嫁给了当时一位身份显赫的大领,但结婚第二年北平被围,他们一家离开了四九城,有人说大小姐一家在逃亡的路上被害了,也有人说那位大领被杀后苏锦纭带着仅有的下人逃去了台湾。 不过…” 老者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玉坠上:“她应该没能走掉,否则这个不会出现在市面上,这可是大小姐的贴身物,她离开四九城时没有后人,再后来小小姐也不知去向,那几年局势动荡,等稳定下来后苏家这对姐妹花早已淡出人们的记忆中。 如果你是小小姐的外孙女儿,那很有可能你就是当年苏家唯一的后人了。” 老者指着玉坠说道:“玉凭缘寻人,一玉等一人,兜兜转转,都是缘分。” 老者的最后一句话,让谢钱浅似水的眸子里搅动着复杂的光,这是她第一次听说自己的家族史,在一个不认识的外人口中。 她从出生起就住在那个海边的小城市,无忧无虑,她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听人说,木子女士在怀她六个月的时候,她的父亲溺水身亡,就死在家门口的那片海。 她至今无法想象当时挺着大肚子的木子女士,是如何承受丈夫的突然离去,然后把她生下来,再养大。 可在她的记忆中,木子女士的脸上总是挂着温柔的笑,她从来没有因为生活的变故而厌恶这个世界,在她还很小的时候,木子女士把所有的美好和爱都给了她。 而她的外婆,老者口中的小小姐,谢钱浅还是有些印象的。 外婆老年住在离家不远的敬老院,她腿脚不好不能走路,需要常年卧床或者坐轮椅,木子女士一个人无法同时照料老人和小孩,于是把她的外婆安置在了敬老院。 可尽管这样,她每天放学,木子女士依然会带她去旁边的敬老院和外婆玩一会。 她记忆中的外婆是个一丝不苟的老人,即使她坐在轮椅上戴着老花镜,床边依然会放着漂亮的鲜花,还有几本厚厚的书,小时候她会翻外婆的书看,可是那些字和木子女士教给她的并不一样,她一个也不认识,后来长大了她才知道,外婆看的都是英文原版的书籍。 外婆手很巧,她会缝衣服,做头绳,还会帮她梳头,如果幼儿园有活动,木子女士总会把她送去敬老院,让外婆给她梳上一个美美的发型,幼儿园的小伙伴总是羡慕不已。 来都城后,她就把长发剪了,因为…没有人再会为她梳漂亮的小辫子。 这些,是她对外婆所有的记忆。 木子女士走后,她被人接去都城,临走时,外婆躺在床上握着她的手对她说:“去沈家要听话,他们以后就是你的家人了。” 在她离家的第四个月,沈家人告诉她,外婆去世了,亦如四个月前学校老师找到她,委婉地告诉她木子女士出车祸了一样。 她没有见到她们最后一面,就像一个寻常的消息,她只是一个被告知者,没人会在乎她的感受。 从那一刻起,谢钱浅便觉得这个世界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 从古玩店出来后,她落在最后,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跟着他们。 两辆车依然停在弄堂口,沈致在车前停下脚步对顾淼和顾磊说:“我去趟曹警官那,你们不用跟着了。” 顾磊他们走后,谢钱浅低着头准备绕到副驾驶,沈致却忽然打开后座车门对她说:“坐过来。” 她回头看着他,沈致只是立在门边,眼眸幽深,似乎还轻拧着眉。 谢钱浅看了眼后座,犹豫地开了口:“顾淼说让我尽量不要靠近你。” “他还对你说了什么?” “没有了。” “他发你工资还是我发你工资?” 谢钱浅抿了抿唇,果断上了后座。 逼仄的空间里,两人虽然没有碰到对方,但距离很近,近到沈致身上的奇楠沉香无形中环绕着她,驱散了一些她心头的烦闷。 车子驶出这里后,沈致靠在椅背上,习惯性地取下了奇楠珠在手指间把玩着,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了眼,屏幕上“关铭”两个大字跳了出来。 沈致嘴角散漫地撇了下接通电话,关铭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还肯接我电话? 我当你把我拉入黑名单了。” 沈致声音无波地说:“你是你,你姐是你姐。” 关铭在电话那头笑了笑,他当然不会认为沈致真的会把祁尘这笔账算他头上,否则昨晚也不会毫不留情面,他打的是关品妍的脸,跟他关铭没有关系。 不过关铭还是笑道:“昨天晚上你身边那个猫女郎是谁啊? 什么时候搞了个女特务在身边? 不带出来我见见吗?” 沈致侧了眼旁边的女孩,她只是平静地看着窗外,似乎在想自己的事情。 沈致说了句:“话多,没事挂了。” 关铭倒是说道:“先别急,到底也是我家姐整的这破事,为表诚意,我送你个大礼,已经备好了,我亲自为你挑选的,等你一回都城,我就派人给你送上门。” 沈致将手串在掌心转了圈,不太在意地问:“什么东西?” 关铭隐晦地说:“你不是常年孤身一人吗? 怕你寂寞,给你挑了只品相极佳的猫陪伴你度过漫漫长夜…” “有病。” 谢钱浅有些诧异地侧头掠了他一眼,她还第一次见沈致骂人,但他挂了电话后又一派闲散的模样,仿佛刚才人不是他骂的。 到了局子里,曹警官亲自接待他们,把他们带进了一个小房子中,嫌疑人已经被戴上手铐,老老实实地坐在桌前,曹警官请沈致落座。 对面那个瘦矮的男人就抬头瞥了眼沈致,便不敢再看,曹警官把他的情况跟沈致说了一遍,和昨晚顾磊交待的差不多,这个叫封子的男人是津城那边一个无业游民,常年跟着当地一个叫飞哥的地头蛇混,飞哥原来有排门面房,去年被绿城集团的人用不正当的手段强行夺了过去,本来这也没什么,飞哥再不济也拿到一笔钱,不幸的是,飞哥的亲弟弟在跟拆迁队争执中出了意外,高位截瘫。 也算得上动机明确的一件案子,因为涉及到私藏枪.支,飞哥那边也在进行追捕。 正在曹警官跟沈致沟通的时候,谢钱浅倒没有坐,而是不动声色地绕到了那个封子的身后,来回走了几步,在一个不经意的档口,突然出手就朝着封子挥去。 当时那一下太突然,坐在对面的曹警官一看,惊了一跳对谢钱浅喊了声:“喂!” 然而谢钱浅的掌风只是落在封子的耳廓,突然收住力道,封子一点察觉都没有,直到曹警官对谢钱浅喊话,封子才后知后觉地回头去看她。 彼时谢钱浅已经收回手背在身后,这反应怎么看都不像习武之人,她对沈致摇了摇头。 沈致的镜片闪过淡淡的光泽,缓缓起身告辞。 出了警局拐过弯是一条巷子,车子停在巷子口,沈致单手抄兜开了口:“你怎么看?” “会暗器的人通常都很敏锐,那天在拍卖会出现的人,反应力就很快,这个疯子只是一个普通的亡命之徒。” “封子。” 沈致提醒道。 “疯子。” 谢钱浅固执道。 沈致忽然笑了,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谢钱浅往前走了一步,发现他停下,于是也回过头看着他。 长长的巷子,此时空寂无人,有风回荡其间,她逆光,短发飞扬。 沈致对她说:“你转过去。” 她静默了两秒,还是依言转过了身,然后她感觉到沈致靠近的脚步,再然后一滴冰凉的玉坠落在她的身前,就这样安静地贴着她的领口。 她诧异地回头,刚准备说话,沈致先开了口:“你家的东西,物归原主。” 谢钱浅一双浅色瞳孔逐渐放大,眉间紧皱:“这并不是我外婆的。” 沈致淡淡地睨着她:“玉凭缘寻人,一玉等一人,它等的可不是我,也许你是它唯一的家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当谢钱浅听到最后这句话时,眼眶忽然有些灼热,她抬起手紧紧攥着这枚玉坠,眼眸闪烁地垂下头说:“可是太贵了。” 沈致朝她迈了一步,沉稳的气息落了下来:“既然是我的东西,给了你,你就得拿着。” 他的声音揉在风里,带着暗哑的磁性,有种不容置喙的味道,空气中是令人心安的清幽,来自他的身上,谢钱浅抬眸望着他,咬了下唇,她本来觉得应该说声谢谢,可又有些说不出口,她不是个会表达自己情感的人,从小到大她习惯了别人对她的嘲笑,冷言,哪怕是师兄弟间的荤段子她也能免疫。 唯独这份贵重的交付,她有些不知所措,没人对她说过这些话。 可是沈致却突然问了一句:“你会养猫吗?” “? ?” 话题切换得太快,以至于谢钱浅还没从这枚玉坠的情感中抽离出来。 她愣了下才回道:“武馆门口常年会有野猫,我没有养过家猫。” 沈致眉稍轻挑:“我也没有。” “你要养猫?” 沈致意味深长地说:“你要觉得玉坠贵,作为交换,你来帮我养猫吧。” 谢钱浅想了想,觉得这个交易似乎可以有,于是点点头:“好的。” 突然又歪了下脖子:“可是你为什么要拍这么贵的坠子?” 沈致抬眼看着她,也许镜片反光的缘故,他眸里的颜色如初晨的迷雾,藏着谢钱浅所看不懂的微光,淡淡的,懒懒地说:“钱多吧。” “……” 他收回视线时,垂眸目光正好落在她泛白的帆布鞋上,又盯她的运动装看了眼,轻咳了一声:“走吧。” “回去吗?” 沈致侧了她一眼:“不急,还早。” 然后车子开去了市中心一家商场,谢钱浅以为沈致要买东西,但没想到沈致直接把她带去了一家女装店,然后他坐在沙发上对她说:“你买些衣服。” 谢钱浅看了看四周,又收回视线:“我不想买衣服。” “报销。” “那好吧…”看在钱的份上。 然后她去选了,大概嫌麻烦,还不愿试,拿的衣服都是清一色的黑白灰。 十分钟就搞定了,又走回沈致身边说:“选好了。” 沈致抬头看了眼后面店员手上提着的衣服,眉头微皱:“你这是要出家?” 他颇为无奈地放下手中的杂志,站起身亲自帮她挑选,谢钱浅在旁边小声嘟囔着:“我不喜欢穿裙子。” “嗯。” 沈致应了声。 然后谢钱浅就飘去另一边了,沈致也是生平第一次帮女人挑衣服,纵使他不接触女性,纵使他身边常年连异性都没有,但到底眼光还是要比谢钱浅好不是一个档次。 等他选好衣服回头说道:“差不多先这样,你去…” 一回头,身后空无一人,放眼整个女装店都找不到人,沈致丢下手中的衣服到处找她,就那么一瞬间的空档,她突然消失在他身边。 沈致眉峰紧皱,大步走出女装店,当看见那抹娇小的身影立在对面的橱窗前时,提起的心渐渐落地,这种感觉倒是让他脑中浮现出一些久远的记忆。 柔软的小婴儿滚到床边,他飞奔过去一头撞在床沿,撞得巨痛无比,软软的小身躯掉在他胸口,在他身上咯咯咯地笑,口水流得他满胸都是,他忍着疼痛后怕地紧紧抱着小小的她。 脑中还是那张柔软粉嫩的笑脸,镜片后的目光却渐渐聚拢,落在对面那个女孩的背影上,他眼里浮上了一潭深幽的光抬脚走去。 声音清淡地落在她身边:“看什么?” 谢钱浅侧头望了他一眼,然后指着橱窗里的潜水服,双眼晶亮地问:“我能买这个吗?” Chater 18 chapter18 谢钱浅的妈妈很小就离开了她,她十岁不到被接来沈家,沈家又全都是男孩子,她刚来的那两年比较孤僻,不爱与人说话,在学校也没什么朋友。 后来进了武馆,身边也全是男孩子,所以沈致发现,她似乎对这个年纪女孩喜欢的那些东西并不感兴趣。 反而对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意感到好奇,于是沈致带她进了那家卖潜水装备的店里,她喜欢,他便给她买了一套。 然后又带着她折返回刚才那家女装店,拿了一套衣服让她去换上。 谢钱浅换是换上了,出来的时候手上拎着一根红色的丝带,还对着镜子往脖子上系死结。 沈致本来都没有注意到,侧眸不经意瞥了眼,微怔了下:“你在系红领巾?” 谢钱浅回过身眨巴了一下眼:“不是这样系的吗?” 沈致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她面前,耐心地将那条快要勒住她脖子的丝带抽解开。 他的手很好看,宽大的手掌手指却修长温润,无论做什么似乎都透着股漫不经心的从容,手腕上的沉香似有若无地飘散在空气中,虽然谢钱浅接触这个东西时间不长,可很奇妙的是,她开始有些迷恋这种味道,想蛊毒一样无法自拔。 沈致将红色丝带取下,穿过她腰间然后系了一道,一切行云流水,谢钱浅抬眼牢牢盯着他,他鼻梁的弧度完美高挺,俊美的五官带着点无法沾染的贵气。 沈致系好后垂眸望了眼她的小脸,问了句:“看什么?” 谢钱浅老实地告诉他:“你好看。” 沈致就这样立在她身前静默了几秒,而后嘴角挑起不明的弧度转过身:“显然易见。” “……” 沈致结账的时候,回头看见那个丫头站在镜子面前,一会拽拽腰上的丝带,一会将手放进两个大口袋中,左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她身上是一套白色的连体短裤,清爽简约,还带着点淡淡的法式风情,配上她的短发,看上去灵动俏丽。 她还站在镜子面前活动了一下胳膊和腿,腰上的红色丝带舞动起来像活了一般,整个人都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虽然不算太女性化,但到底要比她之前穿的那些衣服正常多了。 沈致带她回半山别墅的时候,顾淼和顾磊着实惊艳了一把,第一次看见钱多穿得像个正常小姑娘,如果她站着不动,或者安静坐在哪,倒还挺可爱的,完全看不出这个姑娘会武。 下午的时候,顾淼给沈致泡了一杯茶,跟他汇报bk那边最近一些待处理的事务。 这次沈致回国比较突然,他身边的大部队核心都留在了bk帮他坐镇,他带回国的人比较少,一来并不想劳师动众的,二来接下来处理的事情也不需要团队在身边。 不过国外那边一些决策性的事情他还是需要亲自盯着。 沈致将目光投向外面草坪上那个翻来倒去的女孩,一边听着顾淼的汇报,眼神一边随着那道身影移动。 此时是一天当中日头最烈的时候,阳光洒在绿色的草坪上泛着金灿灿的光,那道身影一会弹腿,一会劈叉,一会下腰,后来干脆前空翻后空翻起来了。 沈致冷不丁地冒了句:“不热吗?” 顾淼回道:“我还好,老大你热啊? 那我把温度调低点。” 沈致下颌微扬,顾淼才察觉老大并不是在问他热不热,于是他转过头去,就看到在整片草坪上翻来覆去的钱多。 顾淼立马笑了起来:“这肯定是穿新衣服兴奋的,我小时候也这样,我妈一给我买新衣服就要到处跑,生怕别人看不到。” “……”外面哪有人? 沈致出声问道:“她练多久了?” “哦,有将近一个小时了,这钱多吧,换这身好看是好看,就是有点费衣服。” 沈致若无其事地将视线落回稿件上,淡淡道:“我还不至于连衣服都供不起。” 顾淼想想倒也是,费就费吧,反正算公费。 沈致将几件重要的事情交代完后便起身准备上楼休息一会,刚往楼梯口走,忽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顾淼随口问了一句:“女的总是对一个男的说他好看,是什么意思?” 顾淼还在整理稿件,闻言抬头愣了下,随即回道:“还能什么意思,喜欢这男的呗,变向表白吧,情人眼里出西施啊。” 沈致余光侧了眼外面那丫头,“哦”了一声,目光微垂说道:“过一会就叫她回来了,给她准备点水果,别中暑了。” 说完他便上了楼。 傍晚的时候,沈致下来坐在别墅客厅的窗边,随手查阅一些商务往来邮件,别墅区的管家过来安排晚餐了。 他抬头望了眼外面,天空暗了下来,远处聚集着大片乌云遮住夕阳,似乎起了风,有些暴雨前的征兆。 他抬起头,问了句:“小浅呢?” 他坐这半天了都没见到她人,顾淼告诉他:“我看钱多穿着身潜水服,说是要去后礁岸潜水。” 沈致忽然凛起了眉:“去了多久?” 顾淼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四点前去的,有三个小时了。” “什么?” 沈致猛地放下笔记本,神色突然变得有些不大对劲。 顾淼也吓了一跳问道:“怎么了老大?” 沈致却倏地站起身大步朝外走去,顾磊正好进来,与沈致打了个照面,沈致阴沉着脸,大步从他身边走过。 顾磊很少看见沈致如此紧张的神色,问了句:“沈哥怎么了? 都要吃饭了到哪去?” 顾淼也不解地说:“不知道啊。” 沈致出了别墅便朝后山走,有条弯曲的小径一直通向下山处的礁石岸,头顶的乌云在狂风的推动下渐渐笼罩在这片上空,一声惊雷炸响,沈致抬眸看了眼黑沉的天空,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耳边已经能听见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四周起了大风,他越靠近,狂浪的声音愈发汹涌,镜片后的眉峰已经紧紧拧在一起。 然而当他走到礁石岸边时,除了狂浪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碎石,四周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朝着大海就吼了声:“小浅!” 回应他的是海浪一波波撞击的声音,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烟的迹象,他瞳孔里浮现出可怕的光泽,向着礁石走去再次喊道:“谢钱浅!” 不知不觉他已经走入乱石之中,海浪打湿了他的衣衫,那巨大的冲击力像一记记铁锤,他此时只感觉大脑仿佛沉着千金巨石,面前汹涌的海水如死神的魔爪,一次又一次地夺走他的理智。 就在这时,一双小手抓住了他,沈致猛然回头,看见谢钱浅就站在他身后,穿着那身白天买的潜水服,完好无损,有些奇怪地盯着他:“你怎么来了?” 那一瞬间,沈致的情绪如身后的狂浪般疯狂地汹涌着,他反手狠狠攥住她的手腕,像铁钳一样的力道牢牢禁锢着她,漆黑的眼眸泛着可怕的猩红:“你去哪了?” 谢钱浅感觉到两个手腕上传来强烈的疼痛,她挣扎了一下,但沈致的力道突然变得奇大无比,他是她的雇主,她不可能伤害他,只能任他攥着,回答他:“我在树上,口渴了,我看上面有椰子。” 沈致额边已经青筋爆出,似乎在竭力忍住某种翻滚的情绪,只是攥着她的力道越来越紧,似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一般,饶是谢钱浅忍耐力极强,还是轻轻皱了下眉。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身后是惊涛拍岸,头顶电闪雷鸣,四周狂风汹涌,然而这一切都不敌此时此刻,这个男人眼里的光可怕,他紧紧盯着面前的女孩,那眼神仿佛已经穿透她的灵魂。 下一秒沈致突然松开她的手腕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谢钱浅活动了一下被他捏疼的手腕,有些不解地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又看了看头顶的天气,收拾东西没一会也回别墅了。 顾淼已经让她今天搬进别墅里住,她回到别墅时,顾磊喊她吃饭,她回房换了身衣服出来的时候,顾淼心事重重的在她房门口来回踱步。 见她出来,上来就问道:“老大身上怎么潮透了? 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间,晚餐都不用? 怎么回事?” 谢钱浅眨了下眼说:“不知道他为什么往海里走。” 顾淼一愣,当即就说:“不可能,老大根本不可能靠近海,你没发现我们来海市都不住海边吗? 老大很抵触海的,怎么可能往海里走?” 谢钱浅听见顾淼这样说,有些奇怪地皱起眉,她亲眼看见的,不会看错,要不是她从树上跳下来拉住他,他就要被狂浪卷走了。 彼时顾磊从楼上走了下来,对他们摇摇头:“没用,我也喊过了,沈哥没理我。” 说罢,又看着谢钱浅问道:“钱多,你是不是干啥惹老大生气了?” 谢钱浅抿了抿唇,难道因为下午自己偷跑出去潜水没有告诉他,他不高兴了? 可是下午他在楼上,她不好去打扰他,但是她跟顾淼说过了。 谢钱浅有些不知所措地盯着顾家兄弟,顾淼安慰道:“嗨,没事,老大也许这会有事,那我们先吃吧。” 虽说是吃饭,但桌上三个人都很安静,顾淼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试探地问道:“钱多啊,你…刚才有没有碰老大?” 谢钱浅抬起头盯顾淼看了看:“我抓了他一下,怕他掉海里。” 顾淼和顾磊对视一眼,顾磊低下头去,顾淼犹豫了一瞬,委婉地告诉她:“你下次啊,尽量不要碰老大,我记得我跟你说过吧?” 顾淼的这句话倒是让谢钱浅冷静下来思索了片刻,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回忆了一下。 她想到上次拍卖会结束,沈致和一个女的握了下手,便拿湿巾反复擦拭的场景。 还有上次在寺庙,她为了护他,挡在他身前,之后他神色貌似也有些不对,只是她当时没有在意。 又联想到沈致身边的人一个女的都没有,这的确是件非常蹊跷的事。 想到傍晚在海边他那恐怖的眼神,莫不是他一碰到女的就变身成灭霸了? 怎么这么科幻呢? 谢钱浅越想越歪,不禁开口问道:“为什么不能碰?” 顾淼有些为难地说:“你记着就行。” 谢钱浅知道顾淼提醒过她,其实她上岗第一天顾淼就告诉她离沈致远一点,她已经尽量远了,哪能想到连碰都不能碰呢? 大熊猫好歹还能顺个毛,为什么还有人连碰一下都不行呢? 关于这件深奥的问题谢钱浅想不明白,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她大概惹沈致生气了,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过罪魁祸首应该是她跑不掉了,因为顾磊和顾淼现在都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 这就害得本来她应该吃三碗饭的,愣是减了一碗。 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暴雨,她跑到别墅门口,把她刚才拖回来的网子打开,里面是她下午才扒的牡蛎,本来是准备晚上睡觉前把这些吃掉的,现在只能忍痛割爱了。 谢钱浅将蒸好的牡蛎端上楼,在沈致的房门口徘徊了一会,然后敲了敲。 里面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不用管我。” 谢钱浅犹豫了一下,还是贴着门说了句:“那个,我自己抓的牡蛎,很肥美。” 里面没了动静,谢钱浅盯着紧闭的房门发了会呆,刚准备转身,突然传来沈致的声音:“进来。” 谢钱浅端着盘子推开门,房间很安静,隔音窗阻隔了室外的狂风乱作,雨水顺着落地窗不停滚落,窗外的风景成了雨帘里朦胧不清的影像。 沈致就这样半躺在卧室窗边的躺椅上,身着淡色的绸缎睡袍,搭着一条深色薄毯,头发半湿,有些难以触及的矜贵。 谢钱浅走进来后,先是在门边停顿了片刻,有些谨慎地观察着他。 沈致没有说话,只是转眸将视线落在她身上,平常无奇的神色,淡淡的,和往常一样,仿佛和傍晚那个男人判若两人。 谢钱浅见他神色如常,才一步步靠近他,将手中的牡蛎小心翼翼地放在他身前的深色圆形木桌上,对他说:“吃点吧,还热的。” 她放下盘子的时候,沈致的视线扫到她的手腕,两个手腕上都有很明显的乌青,他凛了下嘴角,指节微微收紧,而后将身上的毯子拿掉。 刚起身,谢钱浅敏感地退后几步,和他保持着距离。 沈致睨了她一眼,走到旁边套间的冰箱前,拿出了一个冰袋,又坐回躺椅上,对她说:“手给我。” 谢钱浅紧紧抿着唇,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他,摇了摇头,不仅没有向前,还又退后了一步。 沈致看着她的反应,眉宇轻拧:“你干嘛? 怕我?” 谢钱浅点了点头:“怕你再生气了。” 沈致还第一次看见她谨小慎微的样子,不禁莞尔:“谁告诉你我生气了?” “因为我刚才碰了你。” 沈致镜片后墨黑的眸子沉寂地注视着她,空气忽然安静下来,窗外闪电照亮整片半山,也照亮了面前女孩有些苍白的小脸。 他垂了下眸,声音带着柔和的磁性,对她说:“你来。” 谢钱浅此时的脑中在进行着天人交战,她不怕沈致忽然又变成灭霸,她是怕自己会伤到他,她不想成为梁武馆第一个迫害雇主的人,这样她在江湖上的名声就得交待在这了。 可是面对沈致压迫的眼神,她还是小碎步地往前挪了挪,又挪了挪,最后停在离他一步之遥的距离,就再也不向前了。 沈致却忽然对她说:“手给我。” 谢钱浅直摇头:“顾淼说不能碰你。” “哦。” 他说着直接拉过了她的手臂,四目相撞,谢钱浅感觉到手臂上有些温凉如玉的指节,不似傍晚力道那么大,反而…轻轻的,柔柔的,沈致不经意间拽了下她,他们之间最后一步的距离也消失了。 他嘴角漾起浅而不明的弧度,抬起头隔着镜片望进她眼底:“你碰到我了,我有怎么样吗?” 谢钱浅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看了看沈致搭在她手臂上的手,又看了看他的神态,居然没有变身? Chater 19 chapter19 沈致从另一边拿了把小木凳放在身边,谢钱浅就坐在他膝盖边上,整个人小小的,暖色的光线洒落在她身上,倒显得她五官柔和许多。 只不过她身体还有些僵硬,神经依然是紧绷的,警惕着沈致。 沈致将她两个手腕放在他膝盖的绒毯上面,然后拿着冰袋帮她敷着乌青的地方,他视线下垂的时候,浓密的睫毛在镜片后打下扇形的阴影,没有去看她提防的眼神,只是柔声问了句:“弄疼你了?” 谢钱浅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手腕上,只是机械地回:“我以前在武馆都不用处理的,过两天就没了。” 沈致没有出声,忽而想起下午顾淼对他说的“变向表白”,他看了她眼,她难道以为他生她气,所以难过得特地跑上来? 虽然她看着不像会难过的样子,但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到底还是让沈致心头软了几分。 所以她本来放在沈致膝盖上的手,被他握了起来,将她的手放在了他的掌心之间。 谢钱浅忽然直起了身子,浑身都崩得直直的,她经常和师兄弟练习,整天混在男人堆里,偶尔的肢体碰撞很正常,她也不是个矫情的人。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沈致拿起她手的那一刻,她会有种很不好意思的感觉,唇际紧紧抿着,连呼吸都屏住了。 她的手可并没有多柔嫩,相反掌心还有层可触的茧,是常年训练留下的,短短的指甲干净圆润,筋骨可见,偏偏躺在沈致温润如玉的手掌间像小孩子的手一样,被他大大的手掌完全掌控住。 他用冰袋替她轻轻揉着乌青的地方,看见她右手虎口处有道很小的疤,虽然不是非常大,但在手上还是比较明显的,他的拇指不经意轻拂上那道疤痕,出声问道:“怎么留下的?” 谢钱浅探头看了眼说道:“忘了,好像摔的。” 都说手是女人的第二张脸,可面前的女孩却并不太在意手上的疤,沈家虽然不会少她吃穿,但到底没有人会天天在她身边细心照料她,提醒她冷暖,沈致看着连她自己也不太在意的样子,心里拂过一些复杂的情绪。 他的动作很轻柔,薄薄的无框眼镜后的双眸深邃幽然,让谢钱浅渐渐卸下了防备,可随之而来的猜测再次涌上心头。 顾淼说不能碰他,为什么她现在碰了他没有变化呢? 是顾淼在胡说? 还是她会错了意? 为了确定自己在接下来的工作中不踩雷,她谨慎地问了句:“女的可以碰你吗?” “不能,顾磊的处事风格太野蛮,所以后面,要是遇到那种情况,你得负责不让任何女人靠近我。” 谢钱浅眉头轻轻皱了起来:“那我算女的吗?” 沈致淡瞥了她一眼:“你不算。” “? ?” 谢钱浅还自顾自地低头看了看自己,都已经长得不像女人了? 沈致却若有所思地对她说:“以后少去海边。” 谢钱浅回道:“我三岁就会游泳了。” 她大概想向沈致表达自己水性很好,然而沈致没有理会,只是淡淡地说:“海里不可抗的因素随时都会发生,你要是实在想游泳就在泳池里游。” “……泳池里看不到海底的东西。” 谢钱浅低头嘀咕着。 “你想看什么?” 沈致忽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问她。 谢钱浅反问他:“你看过海底吗?” 沈致墨黑的眸子缓缓垂下,浓密的眼睫遮挡住了眼里的光,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一窗之隔,外面狂风暴雨,窗内一室安逸,谢钱浅不禁打了个哈欠,将脑袋搭在躺椅的把手上,长长的眼睫一眨一眨地盯着沈致手上的动作。 他的手腕就在她的鼻息间,好闻的沉香让她的思绪越来越飘散,然后她眨眼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再然后直接合上了。 沈致侧了下头,看见她睡着后重心不稳,晃来晃去的小脑袋,干脆抬手轻轻一拨,让她枕在了自己腿上。 看着她被压变形嘟囔的脸蛋,沈致不禁取下了眼镜放在一边,捏了捏眉心嘴角散开些许笑意。 他发现这个丫头只要在外面无时无刻不处在高度警惕中,可只要回到家里,总是好吃好睡,说来也好养。 沈致将冰袋放在一边,把腿上的毯子一掀,盖住了她娇小的身躯,让她就这样依在他的膝间。 他盯着她安逸的睡颜,原本放在他掌间的小手被他慢慢攥紧,这是他第一次没有任何杂念和情绪,平静地去体会异性带给他的感受,虽然谢钱浅并不太注重保养,但女孩的皮肤到底要比男人细软很多,握在掌间轻柔一片,竟然有种很奇妙的感觉,让他不忍不住轻轻摩挲着她淡淡的疤痕,不想放手。 顾淼见钱多端盘东西上去半天没下来,到底怕出什么事,还是赶紧上去看看情况。 结果二楼出奇得安静,什么声音都没有,他感到挺奇怪的,便不自觉放轻了脚步,看见老大房间的门并没有关紧,半掩着。 于是他便悄悄走到门边,刚探过视线便看见钱多趴在老大的膝盖上…睡着了,更诡异的是,老大居然握着钱多的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那眼里温柔的神色是顾淼从来没有见过的。 顾淼当时被吓得一秒也没敢停留,几乎连滚带爬下了楼,顾磊见他这样莫名其妙问他:“你干嘛?” 顾淼已经脸色煞白,被惊吓得半天说不上话,他本想告诉顾磊这件诡异的事,但突然想到顾磊那直肠子,怕他直接在老大面前说漏嘴。 现在什么情况他也搞不清楚,所以为保安全起见,他还是暂时把这件事咽进了肚子里。 谢钱浅没有睡很长时间,也不过十几分钟她就惊醒了,还动作很大地突然从沈致身上弹了起来,那突如其来的动静把让沈致也怔了下。 她迷迷糊糊地揉了揉头嘀咕了一句:“我怎么睡着了?” 然后看了眼桌上的牡蛎念道:“糟糕,凉了。” 沈致撇了眼那盘她蒸熟的牡蛎问:“什么都没放啊?” 她反问:“要放什么?” 于是沈致便起身拿着那盘牡蛎带她下楼,别墅一楼有个宽敞的厨房,里面的东西还挺齐全,他洗净手后,将蒜头剁碎,煸炒,加上蚝油、朝天椒、小葱、生抽、豉油等,看得谢钱浅眼花缭乱,她从来不知道吃个牡蛎还需要这么复杂的吗? 沈致做这些的时候,透着有条不紊的从容,沾染了一些烟火气息,每一个动作都很养眼至极。 没一会一楼就飘散着秘制酱料的香气,诱人十足,谢钱浅挨着沈致勾着头看,不禁咽了下口水说:“好像很好吃。” 沈致便用筷子沾了点回身喂到她嘴边:“尝尝。” 谢钱浅伸出舌尖舔了舔,红润的唇有着少女天然的诱惑,沈致清晰立体的喉结微微滚动,她受伤那晚的感觉再次涌上他心头,他收敛神色转过身放下了筷子。 味道太香,把顾磊也给馋了过来,巴巴地勾着头看。 沈致一手提起锅,一手将秘制酱料浇在牡蛎上,整个屋子都飘散着这种诱人的香气。 于是本来谢钱浅打算忍痛割爱的牡蛎,被沈致加工过后,由于太好吃了,又几乎全部进了她自己的肚子里。 其中顾磊还蹭了不少个,从旁边飘过去的顾淼看着顾磊死不要脸皮的样子,真没好意思说他,老大明显是给钱多做的,他怎么还好意思一个接一个吃? 联想到老大情绪不对,他们轮番上去都没用,钱多一上去就轻易把老大哄得眉眼舒展,跟着下楼来,顾淼只感觉身上冷汗直飙,不停回忆这几天有没有怠慢钱多的地方? 所以搞得他一晚上都心事重重的。 他们在海市没待几天便返回都城了,飞机上,谢钱浅跟顾磊坐在离沈致不远处,闲聊间顾磊告诉谢钱浅津城那边的飞哥落网了。 说起这件事顾磊便和谢钱浅聊到那天的逮捕行动,顾磊带的人和曹警官的人并不在一个方向蹲守。 因为四周每条靠近寺庙的街巷都被控制了,本来监控里看到一个男的晃晃悠悠往寺庙走,顾磊他们已经锁定了那个男人,还没准备行动,结果曹警官那边就抓到了封子。 谢钱浅听闻却忽然凛眉问道:“后来那个男人呢?” “听到枪声不吓得跑走了,哪个还敢往前走啊,所以说幸亏曹警官先抓到封子,不然我们这边差点抓错人。” 谢钱浅追问了一句:“你看到那个男人的长相了吗?” “没看到,一路上低着头看手机的,走路也跟逛大街一样的,看着就不像嫌疑犯。” 谢钱浅便没有再多问。 到了都城后,这边刚下飞机,那边关铭的电话就追了过来,告诉沈致“美人”已经在一间堂等他了。 果不其然他们刚下车,一间堂门口关铭的人已经候在那,从商务车上拿下一个猫笼,对沈致说:“沈少,这是我们家小爷送你的。” 沈致看着那个猫笼,扶了下眼镜,有些头疼。 倒是谢钱浅看见猫笼里不停试图探出爪子的小东西,歪了下头问沈致:“是这只猫吗?” 沈致点了下头:“收下吧。” 谢钱浅接过猫笼后,关铭的人便离开了。 顾磊将沈致的行李抬进院中,谢钱浅没什么东西,就一个双肩包,她刚进院子包都没放就蹲下身把猫笼打开了。 里面的小家伙先是探头探脑地盯外面看了看,试探性地伸了一只小爪子出来,然后谁也没料到,下一秒它突然就跳了出来,睁着一双绿色的眼睛四处看。 这时几人才发现这只猫是真的小,最多不会有两个月,走起路来就是一团扭动的毛。 顾磊直接嚷嚷着:“这关哥也是够奇怪的啊,送我们一只这么丑的野猫干嘛? 好歹也送只品种猫啊!” 他不说其他人还没发现,这样看上去,这猫毛杂乱无章,黑黄杂色,有种金毛狮王的感觉,看着是挺丑的。 可谁也没想到这小猫一点都不怕生,出了猫笼后两只小前爪扑来扑去,也不躲人,胆子尤为大。 谢钱浅蹲下身想摸摸它,结果这小东西直接跳到她的腿上,然后顺着她的腿就爬到了她肩上,安稳地坐在她肩头,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顾磊和顾淼都笑了起来,说道:“丑归丑,挺皮的。” 沈致眼里也露出些许笑意看着立在面前的一猫一人:“皮这点随主人,爬高上低。” 至于为什么关小爷送给老大的猫,钱多成了主人? 顾磊虽然脑中一闪而过这个奇怪的念头,但也没深想。 不过顾淼心里又是一惊,钱多什么时候成了主人了? 老大被钱多下降头了? 但是沈致已经转身进屋,他也只能提着心脏跟着进去。 下午谢钱浅说要去带猫配些东西,沈致也并未在意,随她去了。 结果她扛了一大堆东西回来,什么猫砂盆,几袋猫粮,还有跟大米一样的猫砂也被她一袋袋抗进了家,然后便是猫咪饮水机、喂食器、梳子、玩具、零食一大堆。 沈致傍晚下楼来的时候,原本清冷的院落一角已经被谢钱浅堆成了小山,俨然第一天就成了一个称职的猫奴。 由于她是个新上路的铲屎官,经验尚且不足,所以就坐在院中的石阶上盯着手机查阅这些猫咪用品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 而那只奇丑无比的猫就窝在她肩膀上,眯着眼睛也盯着手机看,那副画面着实让沈致不禁莞尔。 他靠在门口的廊边,出声问道:“你给猫取名了吗?” 谢钱浅抬头望向他,经沈致提醒她才想起来,忙了一下午小东西名字还没有。 于是她皱起眉认真地思索起来,片刻之后她对沈致说:“下午我量它的爪长是1.73。” 虽然沈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给一只猫量爪子,但还是耐心地问道:“所以呢?” “所以它应该叫根号三。” “……” 数学里根号三是个无理数,约等于1.7321,本身给猫爪量长度这种诡异的事情已经不是常人所能理解的了,更诡异的是面前这个女孩能把一个猫爪的长度和根号三联想到一起,这逻辑思维大概率也只有这样的理科学霸能画上等号。 于是晚饭的时候,当顾淼和顾磊听说这只丑猫叫根号三后,两人盯着那只猫看了半天,均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长得丑也就算了,名字还如此奇特,简直就是猫生耻辱。 又由于“根号三”这个名字略微拗口,所以顾淼直接喊它“小三”,因此好好的一个未成年猫咪,刚来第一天莫名其妙就成了这个家的小三了。 Chater 20 chapter20 一间堂早年间是沈家的一个别院,老爷子在世时便划给了长子,也就是沈致的父亲沈博誉,后经翻修成了独立的三栋极具民国风格的建筑围着一个比较素净单调的大院。 沈致在国外的时候,平时生活都是顾磊打理,他喜欢清静,所以回了国后,也没有增加人手,顾磊和顾淼就住在一间堂侧面的另一栋白灰青砖的房子内。 晚饭依然是由顾磊准备,沈致吃得比较清淡,顾磊会单独给他做一份,但顾磊顿顿离不开鸡胸肉或者牛肉。 所以餐桌上的东西基本上是两极分化的,本来谢钱浅准备回沈家,因为安顿根号三弄得比较晚,所以也留下来和他们一起用晚餐了。 于是顾磊的鸡胸肉不仅被谢钱浅分去一大半,就连根号三都凑了过来,叼走了一块。 按道理这猫不会超过三个月大,顾磊下午的时候还念叨了一句小猫是不是要喝奶啊? 结果是他想多了,这猫就跟啥穷凶极恶的土匪一样,完全就把这当自己家了,一点都不带客气的,而且更诡异地是,它很粘谢钱浅,几乎是她走一步,它就跟一步,就连她去盛饭,根号三也亦步亦趋地跟着,一只猫活出了狗的即视感,看得顾磊直咂舌:“这是把你当成妈了啊?” 谢钱浅一蹲下,根号三就很自觉地几个跳跃窝在她的肩膀上,一副悠闲舒坦的姿态。 沈致吃的比较少,吃好后,他便独自坐在客厅一角打了会越洋电话处理事情。 餐桌上顾磊倒是提起:“看不出啊钱多,你祖上还是个大户人家?” 顾淼倒是帮腔道:“你这什么话? 只要不看钱多吃饭和练武,她这模样长得还挺大户人家后代的感觉,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看你这样能看出来你祖上爷爷参加过抗美援朝?” 顾磊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我不像老红军,我这体格怎么也像美国大兵,反正都像是战士的后代,你瞧瞧你自己。” 谢钱浅抬头看了眼顾淼瘦弱的体格,又看了看顾磊壮硕的肌肉,也不知道哪个是他们家人外面抱来的娃? 顾磊问道:“对了钱多,那按道理你外婆家应该很牛吧?” 谢钱浅回道:“不知道,木子没跟我说过。” “木子是谁啊?” 顾淼插道。 “我妈妈。” 顾磊奇怪地看着她:“你为什么喊你妈木子?” 谢钱浅告诉他们:“我妈妈姓李,叫木子,我从小就这么叫的。” “你妈妈是做什么的?” 想到木子女士,谢钱浅便放下了筷子,将肩膀上的根号三抱到怀里,轻轻顺着它的毛,回忆道:“我也不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她平时很忙,来家里找她的同事会喊她李博士,不过她不在了。” 沈致落了电话,盯谢钱浅看了眼,没有出声。 没一会他便进了书房查看国外那边发来的文件,没有再听他们闲聊了,等他忙完再出来的时候,顾磊和顾淼已经不在了,客厅里只留着盏微弱的小灯,屋里再次恢复寂静。 沈致忽然想起那只小丑猫,便伸头看了眼院中,本想看看它是不是被谢钱浅放回猫笼中,然而这一眼便看见了一个娇小的身影坐在门口的石阶上,腰板依然挺直,一动不动的样子,从背后看仿若石化了一般,而根号三依然伏在她的肩膀上窝成一小团。 沈致有些诧异,他以为谢钱浅早早回去了,没想到她并没有走。 于是便来到廊边,凑近了看才发现,谢钱浅是闭着眼的,而她肩膀上的那只猫也闭着眼,这一人一猫就这样坐在石阶上睡着了。 淡淡的月光像轻盈的细沙浮在人和猫身上,这样的画面倒突然让沈致觉得尤为安逸,特别是才忙完事情后,精神都放松了下来。 他走到她面前,月光在她头顶勾勒出一圈淡黄色的光晕,想到那细柔的触感,沈致忍不住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发,谢钱浅敏感地睁开了眼。 而此时在另一边二楼的顾淼,刚准备关窗睡觉,看见的便是老大趁钱多闭着眼去摸她头发的画面。 顾淼看见这一幕时节操已经碎了一地,他家老大这么多年来见到女人就一脸性.冷淡的样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老大去主动碰一个女孩,还是在人家闭着眼不知情的情况下,由于画面太过于不真实,顾淼决定还是先睡觉忘记这诡异的一幕。 …… 谢钱浅睁开眼便看见立在自己身前的沈致,他穿着浅色的白色罩衫,逆着月光轮廓深邃居高临下睨着他,他的影子完全将她笼罩住,出声问道:“怎么坐这睡?” 谢钱浅揉了揉眼睛说:“根号三不肯下来,我打算等它睡着再走。” 说着她侧头看了眼,小东西依然不受影响闭着眼,很舒适的模样,谢钱浅便轻手轻脚将她拿了下来放进猫笼,可刚松手,根号三突然灵活地又跑了出来扒谢钱浅的腿,像有感应似的,知道她要离开,非常不满,嘴里还发出“喵呜,喵呜”的叫声。 沈致见状也感到些许诧异,猫不是向来高冷的宠物吗? 怎么也活出了一种有奶便是娘的劲头? 他俯下身来对她说:“喂,别走了。” “嗯?” 谢钱浅蹲下身抱起根号三诧异地抬起头。 沈致指着猫:“它好像离不开你,你留下来照顾它吧,沈家那边,我会跟陶管家说让他把你的东西送来我这。” 说这话的时候他嘴角含着笑,谢钱浅顺了顺怀中的小猫,她从来没有被另一个生命如此需要过,虽然只是一只很小的猫,但谢钱浅眼里的光变得柔软起来。 她抱着根号三眼睛晶亮地问沈致:“那我可以带它睡觉吗?” “你可以把猫笼带进家放在床边,打完针再带它睡觉。” 尽管这样,谢钱浅也很满足了,一间堂有三栋楼,除了顾家兄弟住的那栋,右边还有一栋小楼是空着的,里面有一些沈致母亲的东西,平常有人打扫也算干净,他本来想把谢钱浅安顿在那里。 谁料她直接抱着根号三回身进屋对沈致说:“我能住一楼吗? 这样方便点。” 她指着外面一堆根号三吃饭喝水拉屎的东西。 沈致有些诧异:“你要…跟我住?” 谢钱浅却问得理直气壮:“你这里不是挺空的吗?” 她一脸坦荡,沈致沉默了一瞬,说道:“一楼空着的房间你自己选吧。” 一楼的设计偏中式,进门处是一个中厅,旁边是饭厅,空间比较大,有一个书房和书房隔壁那个上次谢钱浅换内衣的小房间,靠后院的地方还有两间空着的屋子,沈致就一个人,没有太多需要安置的,所以不用的房间暂时都是空着的。 谢钱浅不可能选择沈致的书房睡觉,书房隔壁的房间太小,不够她活动,而后面的朝向她不喜欢。 所以她直接选了另一边的房间,里面虽然啥也没有,目前来说只有一组沙发,好在空间够大,她平时在屋里拉个筋,翻个身都可以,当然她最看中的是这间房中央的一块巨型地毯,她已经迫不及待在上面来几个侧空翻了。 沈致看着她选的这间大会客厅当卧室,静默了几秒,没说话。 谢钱浅见他不说话,还试探地问了句:“这间房能睡人吧?” “……你高兴就好。” 谢钱浅便在一间堂主楼的大会客厅安顿了下来,由于她选的那间房原本不是卧室,是一楼用来接待客人聊天议事的房间,所以没有卫浴。 于是沈致对她说:“你拿着衣服上楼洗澡。” 沈致说完便兀自离开接了个电话,由于时差的原因,晚上他的电话反而比较多。 楼上的好几间客房虽然常年空着,但是洗澡还是没问题的,沈致的本意是她可以去客房洗澡,但谢钱浅走到二楼看见其他房间房门紧闭,只有沈致的房间是开着的,还亮着灯,便自然而然走进他房间的浴室。 沈致房间的浴室装修得极有格调,古雅的木色,随处可见的传统纹样和红木置物架,就连窗边的浴缸上都横着一条茶盘,上面有古朴精致的茶具。 整个浴室线条简洁大气,透着古典的雅致和禅意,空气中还有沈致身上那淡淡的沉香气息,谢钱浅走进来后便愣了半天,感觉这洗得不是澡,是意境,自己这一身蛮力在这种地方洗澡有点破坏了这充满仙气的意境。 当然,她没好意思用沈致的浴缸,虽然那浴缸看上去躺着应该挺舒服的,特别是浴缸上方那极具观赏性的棂子雕花,想象着躺在里面,喝着小茶,欣赏精致的棂子雕花格窗,空气中飘散着安神的沉香,生活品质立马就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但是谢钱浅还是规规矩矩地拉开玻璃门站在淋浴下。 等沈致打完电话回房时才发现不对劲,他房间的浴室里有水声,还传来阵阵歌声,哼得还是“大河向东流啊,天上的星星参北斗…” 末了,自己还配了个音“嘿嘿,参北斗啊,嘿嘿…” 沈致僵在房间,他已经没有多余的思考能力去想为什么一个小姑娘洗澡要唱《好汉歌》,还唱出一种自带bgm的感觉。 他从来没有留女人在自己房中洗过澡,他想象中自己也许会出现比较焦虑的情绪,实际上在等待的这十几分钟他的确表现得比较焦虑,虽然他触碰谢钱浅时没有发病的迹象,但稍纵即逝的触碰和让她进入自己私密空间又是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他不可能此时冲进去把那个小女孩提出来,唯一能做的只有在外面等她洗好,可是他不知道她洗好走出来后,自己的状态会怎么样。 他心烦意乱地打开旁边的酒架,拿出一瓶红酒。 终于,浴室的水声停了,同时停掉的,还有那壮志豪情的歌声。 所以当谢钱浅走出浴室后看见的,就是坐在单人沙发上手拿红酒的沈致,目光深沉地对她说:“唱得不错。” Chater 21 chapter21 说到唱歌,谢钱浅素来不爱唱歌,即使原来偶尔和师兄弟或者高中同学去ktv,她基本上也是从头吃到尾,顶多谁过生日时跟着大部队唱首生日歌。 为什么今天会突然兴致大起,原因很简单,因为这浴室大,感觉不唱点什么都对不起这优秀的回音效果。 只是没想到,她如此放飞自我的歌声居然还有个忠实听众,此时忠实听众正手拿红酒,半依在深色沙发内,目光沉静专注,喉结清晰性感,神态让人无法辨明。 还…夸她唱得不错。 当沈致话音落下后,看见的便是面前女孩脸上慢慢爬上的绯红色。 沈致转了下手腕上的高脚杯,竟不知道她也会害羞。 此时她周身围绕着袅袅的水雾,短短的小t恤和一条运动小热裤,湿漉漉的短发贴在脸颊,纯净美好,也似水柔情,她半低着头的时候,头发上的水滴落在地板上,那轻到几乎难以察觉到声音却仿佛敲打在沈致的心间,撩人至极。 他本以为看见她走出来后,自己会感觉到不适,一种被人侵犯的感觉,特别是在毫无征兆下她走进他的专属空间,这种情况在过去十几年里没有发生过。 然而此时,奇怪的是,他预料的情绪并没有浮现,就连刚才那一缕焦躁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种感觉让沈致觉得颇为意外。 他举起酒杯,兴致较好地问道:“要来一杯吗?” 谢钱浅的毛巾还挂在脖子上,伸了伸头对他说:“我不大会喝酒。” 沈致纠正她:“品酒,我教你。” 谢钱浅虽然不喜欢喝酒,但她好学,听说喝酒还可以学习,想着是不是沈致会什么千杯不醉的技巧,如果背着师父把这项技能学会,那以后行走江湖又可以多一技傍身了。 思及此,她十分好学地凑了过去,沈致让她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又拿了两个空酒杯,放在他们之间的木色方桌上,然后拿起那瓶从勃艮第带回的珍藏,先从倒酒开始。 他声音舒缓好听地对她说:“你先观察杯子的高度,我们待会大概倒到这个位置,不宜倒太多,看好位置了吗?” 谢钱浅下巴都快贴到酒杯上了,一双眼睛牢牢盯着酒杯上刚才沈致手指拂过的地方,然后点了点头。 于是沈致继续对她说:“右手托住瓶底,手腕像我这样稍做旋转,可以控制出酒量,但要注意一点,整个倒酒的过程中,瓶口不能碰到杯身。” 谢钱浅继续点了点头,表示get到了,于是沈致便开始替她面前的高脚杯倒上红酒,他的动作优雅从容,单手稳握酒瓶,红色液体缓缓从瓶口流了出来,整个过程他手腕甚至没有颤动一下,一切行云流水。 谢钱浅的下巴都要磕在桌子上了,牢牢盯着杯身那道警戒线,准备一到就赶紧提醒他。 可她还未来得及开口,沈致从容地一勾瓶身,那回旋的手法漂亮利落,一滴未洒,再看高脚杯里面的液体高度和他刚才说的分毫不差。 谢钱浅过去十九年的生涯里从未领会到原来倒酒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这世上有人能做得如此养眼潇洒,那种无法言语的质感仿佛早已融入沈致的骨髓,让她觉得这个装逼的技能有必要学一下。 于是沈致将高脚杯往她面前移了一分说道:“下面你来为我倒。” 沈致将瓶子递给她,谢钱浅早已跃跃欲试,她按照他的样子接过红酒,沈致提醒她:“手腕。” 她稍作旋转,然后聚精会神地盯着沈致面前的酒杯,小心翼翼地注意不碰到瓶口开始为他倒酒,她俯下身来的时候,身上那香草的甜味淡淡地传到沈致面前,他略微抬眸看着她水色的眸子,还有下唇那颗若影若现的痣,此时像水滴一样诱人,他喉结翻滚,眸色沉了几分。 谢钱浅开始倒酒,她臂力可以,完全能稳住酒瓶,第一次尝试单手倒酒,能做到这样已经十分厉害了。 可就在这时,沈致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弹出一条短信,声音骤响时,谢钱浅手腕动了一下,便是这一下,酒杯就满了,她赶忙将瓶身提起,望着沈致:“怎么办?” 沈致轻咳了一声:“能怎么办,喝掉。” 谢钱浅觉得怎么也是自己的失误导致沈致多了大半杯,为了公平起见,她觉得有必要给自己也倒上同样多陪他一起干,于是她就一不做二不休地给自己也满上了。 还非常义气地对沈致说:“不能让你吃亏。” 殊不知,她这手一抖就是十来万下去了,沈致只能沉默地盯着面前的酒杯,按道理品酒前还需要轻摇杯身让醚和乙醛得到充分释放,让红酒和氧气完美融合来闻酒香。 但显然,谢钱浅倒得这么满,根本没有给他们两留下可晃的空间,喝吧,还能怎么地? 那晚最后谢钱浅是跌跌撞撞离开沈致房间的,临走时她还依在沈致房门口胡言乱语地说道:“你这酒不好喝,下次还是我请你喝黑啤,我上次喝了口我师弟保温杯里的黑啤,比这个好喝点。” “……”沈致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不知道她要是得知自己喝了一辆跑车还能不能说出这话来。 一会过后,沈致还是拿着毯子下楼去看了眼她,谢钱浅就那样蜷缩在会客厅的沙发内,整个人小小的一团,脸还红着,但睡得很香,沈致替她盖好了毯子,眼尾掠过她唇边那颗诱人的痣,拇指不禁轻轻拂过,却无意中碰到她柔软的下唇,带着些异样的触感,让他的手停顿了片刻,神色恍惚,之前那种心底的异样似乎在今晚更加清晰了一点。 其实这对他来说本来是件好事,ansel说如果他开始对异性产生欲望,这就是个很好的开端,说明他从心底开始慢慢接纳自己的生活中有异性的存在。 ansel还说如果哪天他真能跟一个女人约会上.床,ansel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当年ansel跟他开这个玩笑的时候,他并未放在心上,实际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认为,可能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他跨不过那道坎,也没人能帮得了他。 在国外的时候,无论多妖娆妩媚性感的女人都无法让他产生丝毫波澜,却在这么多年后,在面对一个比他小这么多,甚至还未完全蜕变成女人的女孩身上,产生了这种欲望,这是在犯罪吧? 沈致直起身子迅速离开了这个空间。 第二天一早谢钱浅是被外面的动静惊醒的,她出了房间看见餐桌上已经放着早点,她快速洗漱过后,叼着一个包子蹲在墙角看顾磊耍鞭,她虽然没和顾磊正式交过手,但是知道他擅长拳击,却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还会玩鞭子。 谢钱浅默不作声地吃完了一个包子,忽然踩着廊边的石阶就朝顾磊跃了过去,顾磊余光瞄见一个人影,很快鞭子就朝着人影的方向甩去,谢钱浅俯身翻滚落到他的另一侧,顾磊反应也很快,收回鞭子就往另一侧甩,几乎贴着谢钱浅的鞋边而过。 顾磊血液顿时兴奋起来,眼里只有那个小小的目标,然而谢钱浅动作太敏捷,似乎能预判到他要攻击的位置,总是快那么一秒的速度,移动的身影忽高忽低让人眼花撩乱。 顾磊越来越亢奋,手中的鞭子像追踪利器不停围着谢钱浅转悠,几次险些抽到她身上,最终都被她成功避开。 而彼时谢钱浅发觉顾磊虽然块头大,但并不笨拙,她能感觉出来顾磊有很强的实战经验,让她也有些震撼,她觉得试探得差不多了。 于是身体往后一仰,直接一个后翻跃回廊上,却不曾想后背直接撞进一堵人墙,她猛然回头,沈致扶了下她的膀子让她站稳,声音倒是颇为低沉地问道:“酒醒了?” 顾磊吓得赶紧卷起鞭子收在背后:“沈哥,这次不是我。” 毕竟上次在海市顾磊和谢钱浅交手,老大发了火,还亲自出手,他是怕了。 于是谢钱浅站直身子,一人做事一人当,挺起胸膛说:“是我。” 谁料沈致只是清清淡淡地落了句:“哦,鞭子无眼,别伤着自己。” 说完就进屋了,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顾磊愣愣地握着手里的鞭子,老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双标,他怎么突然感觉莫名委屈呢? 谢钱浅见沈致没发火,转过身问了句:“你会蛇形鞭?” “我第一次见沈哥的时候看他用过,后来自己偷偷学的。” 怪不得谢钱浅看他出鞭的招式这么奇怪,虽然攻击力很猛,但似乎又不像传统武术鞭的打法。 顾磊见她感兴趣,于是问道:“想不想试试?” “好。” 谢钱浅毫不犹豫。 梁武馆这些年来已经不教授传统武术器械了,师父他老人家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不武刀武剑,但是谢钱浅对这些却十分感兴趣。 他接过顾磊手中的鞭子,发现比想象中还要沉,想把这样的鞭子甩起来,甚至甩活了完全听自己的指令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谢钱浅试了几下已经满头大汗。 顾磊说道:“不急,我当年打比赛期间巅峰的体力刚耍这玩意都吃力,我听顾淼说你要住过来? 想学我可以陪你练。” 谢钱浅回眸擦了下额上的汗对他说:“谢谢。” 顾磊一愣,笑道:“谢什么,大家都在沈哥身边做事,也算是同事了,别那么客气。” 谢钱浅将鞭子卷起来还给他,想到沈致手上的那个手串几次被他运用得出神入化,不禁问道:“沈致也会用鞭?” 顾磊倒是接过鞭子回道:“应该吧,我没跟沈哥之前在国外打.黑.拳,有一场下了比赛我被对手报复,一帮黑人把我围住,我差点被他们打死,吊着一口气的时候沈哥救了我,不然那天我可能就去见上帝了。 我那时候已经有点神智不清了,好像看见沈哥从巷子的垃圾堆里抽了一根旧皮带,那么多人高马大的黑人,没一个能近得了他身。 不过我后来跟了沈哥,他从来没用过,所以我也不确定。” 谢钱浅去一边把根号三放了出来,问道:“你很早就认识他了吗?” “挺早的,我认识沈哥的时候他还在读书,大家都是中国人,所以沈哥平时挺照顾我们,后来我和顾淼就直接跟他了。” 谢钱浅看着怀中的根号三,倒突然想起似乎需要陪它去打个针,这样晚上就可以抱着它睡觉了。 而另一边顾淼帮沈致整理房间时发现那瓶他珍藏已久的红酒居然空了,还有些诧异地问道:“老大,你不是说这瓶红酒来之不易,值得收藏,你昨晚一个人把它喝了?” 沈致坐在餐桌前,看着顾淼手中空空的酒瓶,想到昨晚某人一边说不好喝,一边说别浪费了,他无奈地揉了下眉心。 正好谢钱浅抱着根号三进来对沈致说:“我想带根号三去打针,能跟你请假吗?” 沈致瞄了眼她怀中的小东西对她说:“去吧。” 然而中午的时候谢钱浅突然接到庄丝茜的电话,说她那个朋友回国了,下午可以和她见一面。 于是谢钱浅便赶往庄丝茜发给她的地址,在商圈附近的一家咖啡店,对方是个二十出头的富二代玩咖,开了辆很拉风的跑车过来。 本来是卖庄丝茜一个面子过来见谢钱浅,但当对方坐下后看见赴约的是个长相出众的美女,怀中还抱着只小猫,顿时来了兴趣。 他说画是他前年从李艾青工作室的人手上买的,他还有那人的电话,直接推给了谢钱浅。 然后便跟谢钱浅聊起了猫,他从手机里翻出他养的布偶给谢钱浅看,谢钱浅本来就不懂养猫,见对方是个很懂行的资深猫奴,便也就虚心求教,那男的还从她手上接过根号三撸了撸。 沈致和顾磊才从银行出来,老郑将车子停在门口,他刚上车顾磊就惊道:“那不是钱多吗? 她不说去给小三打针去了? 怎么跟个男的在一起啊?” 沈致缓缓落下车窗看向马路对面的咖啡店,此时根号三正躺在那个富二代手中,他抱着根号三不知道在跟谢钱浅说什么,女孩忽然弯起了眼睛脸上露出笑意。 顾磊见状,不禁说道:“那男的不会是钱多男朋友吧? 搞了半天钱多偷偷出来会男友了? 沈哥,要不要叫她一声?” 沈致的手指缓缓敲打在窗边,镜片后的眸子静默,暗沉。 他直接合上了车窗,对老郑说道:“回来这么久都没回沈家看看,是时候去绕一圈了,郑叔,通知陶管家,我今晚回老宅。” 十分钟后,谢钱浅接到了陶管家的电话,陶管家在电话里语气匆忙地对她说:“浅浅小姐你在哪? 赶紧回来吧,大少爷晚上要过来,现在所有人都在往回赶了。” Chater 22 chapter22 沈宅很早以前就坐落在春江路,后来这一带改造,沈家便在原址上重新建起了恢弘的中式庭墅,主宅后面还有工人房,客房,左右两边各是游泳池和网球场,在这寸土寸金的都城,沈家自始至终保留着老宅这块地方,也着实彰显了家族势力。 沈家大小在老宅都有自己的房间,但真正住在老宅里的人,自从老爷子走后,就只有沈老二,也就是沈辞谦一家,原因是,这个后嫁过来的沈二太庄贤和沈钰的妈沈三太搞不到一起去,妯娌两只要一碰到面,横竖看对方不顺眼,所以老爷子走后,沈三爷带着全家搬去城郊的新房子里了。 谢钱浅将根号三安顿好后,便打车回沈宅,奈何下班高峰期都城的交通状况实在堪忧,等她折腾了一番赶到沈宅时,院落门口已经浩浩荡荡停了一排豪车,足有十几辆。 她一进院子就被这阵仗惊了一下,院落里站满了身着黑色西装的保镖,各个人高马大,精壮无比,虽然比不上顾磊的块头,但乍一看这乌泱泱的一片男人到底还是气势十足。 而这些保镖并不是一个人带来的,沈家人在各个领域大展拳脚,自然身价不菲,出门都有保镖随行,这么多沈家人聚在一起,自然光保镖就站满了院落。 自从沈爷爷走后,谢钱浅还从来没见老宅来过这么多人,有些亲戚她压根都没见过,大厅里随处可见穿着正装和礼服的沈家人,每个人打扮得都很体面精致。 谢钱浅只看了眼便从不起眼的侧门溜进了地下室,她狂奔了一路,此时很热,只想找些冰的。 另一边,庄贤拉住庄丝茜从后厨的走廊直接穿到地下室的储物间边。 庄贤看了眼外面,压低声音对庄丝茜嘱咐道:“我听你姑父说,这段时间沈家长孙只字未提浅浅的事,这事八成黄了,本来就是老爷子临走前犯糊涂。” 庄丝茜问道:“这意思是,沈家打算把她扫地出门了?” 庄贤脸上有些许得意:“老爷子当年的意思是把她养大成人嫁给自家孙子,现在也年满十八成人了,如果沈致不要她,沈家也算尽了义务,再等等,你的好日子要来了,待会沈致过来,你好好表现。” 庄丝茜一脸怂包的样子:“姑妈,我要不要换身性感点的衣服?” 庄贤立马拍了下她的后背:“自信点,一点我当年的风范都没有,我在沈家也没个一儿半女,辞谦到现在都没个正眼瞧我,你给我争点气。” 话音刚落,极其细微的“吧唧”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庄贤和庄丝茜对视一眼,赶忙往储物柜后面走去,刚一拐便看见谢钱浅悠哉悠哉地坐在冰柜上面叼着根雪糕,晃荡着双腿。 此时沈家人都在大厅,佣人们也全在准备晚餐,地下室这边空无一人,谁能想到她跑到这吃起雪糕来了? 庄贤的脸上瞬时间闪过几道不明的情绪,但她到底是长辈,嘱咐了谢钱浅一句:“少吃点冷的。” 然后便当没事人一样离开了。 谢钱浅从巨大的冰柜上跳了下来,慢悠悠地往楼梯口走,庄丝茜的心态就没她姑妈那么好了,亦步亦趋地跟在谢钱浅后面,弱弱地问:“你都听见了?” “耳朵没聋。” “你不生气?” 雪糕已经融化了,谢钱浅咬着小木棒头也没回地说:“为什么要生气?” 庄丝茜还心虚地安慰起她来:“其实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我虽然没见过沈致,但听说他都奔三了,要是长得再着急点,说不定是个谢顶的小老头,或者是个大肚腩,对吧? 他看不上你,你也不用太难过,你都考上q大了,读个几年出来,没有沈家以后也可以女人当自强。” 谢钱浅停下脚步,将小木棒叼到另一边面无表情地看着庄丝茜:“你上次说沈致要是退婚,都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没人会要我了。” 庄丝茜讪笑道:“那你可以找没头没脸的,我的意思是,你不一定要嫁给优秀的人,我不是说让你嫁给不优秀的人,反正你也不需要男人,我在说什么?” 庄丝茜极为尴尬地掩饰着内心的小九九,但在谢钱浅平静的目光中似乎根本是徒劳。 她们正好走回大厅一角,陶管家自从接到消息得知大少爷晚上要回来,带着下人忙得三头六臂,几个小时的时间已经将主宅布置完毕,晚宴准备就绪,此时看见谢钱浅穿着t恤牛仔裤,还撒着拖鞋回来的模样,惊了一跳,忙走了过来,对庄丝茜点了下头,然后将谢钱浅带到一边,神色匆匆地嘱咐她:“我的浅浅小姐,你再晚点回来晚餐都要开始了,赶紧上去换身衣服吧,大少爷马上就要到了,今晚对你很重要。” 谢钱浅皱了下眉:“为什么对我很重要?” 此时大厅处似乎已经有人发现了谢钱浅的存在,有几道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视过来,陶管家适时地挡住了那些视线,对谢钱浅郑重其事地说:“大少爷今天回来知道对你意味着什么吗?” 谢钱浅再迟钝通过刚才庄贤的话中也听出了一二,沈致今晚对她的态度决定了她以后在沈家的处境,似乎沈家人都在等着她最后的宣判,偏偏她自己不当一回事,在陶管家的一再催促下,她上楼回房洗了个澡,勉强换了一身衣服。 她觉得顾淼给她准备的那身橡胶皮她都在沈致面前穿过了,有必要为了一顿晚饭还要折腾一番吗? 所以她洗完澡后的确换了一身衣服,只不过从白t恤换成了黑t恤,短裤换成了长裤,仅此而已。 …… 沈致踏进沈宅的时候已经日落西山,沈家人几乎都到齐了,长辈在一起闲聊吃茶,看见沈致回来了,纷纷放下茶杯站起身,寒暄问候。 甭管这问候中含了几分真,几分假,但的确营造出一副阖家团圆的样子。 一直窝在角落躺椅上的沈钰终于掀开眼皮子,沈三太瞪了他好几眼,他依然跟个大爷一样无动于衷,沈三太终于忍无可忍说了他一句:“快来跟大哥打声招呼,从回来就瘫在那,像什么样?” 沈钰这才脚一蹬茶几,慢吞吞地站起身,扯了扯斜斜的领口,脸上挂着要笑不笑的神情朝沈致走去:“好久不见,啊致。” 那样子看不出半分欢迎,一脸的懒散劲儿。 沈致从小就待人冷淡,沈家人和他都不亲近,如今对他如此热络,一半是敬重他长孙的身份,一半是防着他手上那深不可测的势力,没有几个是真心欢迎他回国的。 但所有人都不会表现出来,除了沈钰,他向来不屑那些假模假样的姿态。 沈致撇了他一眼声音清淡地说了句:“长高了不少。” 沈钰的脸立马黑了下来,他发育迟,从前就是沈家最矮的,小学的时候连谢钱浅都比他高,那会只要几个小孩在一起,他就老被耻笑,上了高中后,他跟吞了化肥一样,身高突然就窜了上来,沈致一句轻飘飘的话像戏谑小孩似的,又让他想起当年的耻辱,无形中吃了瘪。 沈致在人群中扫了眼,目光带过庄丝茜的时候,稍微停顿了一下,庄丝茜瞳孔急剧收缩,大脑在瞬间死机,那天在vix的画面突然就蹭了上来,尴尬得脚趾在地上扣出了一个太平间。 以至于庄贤笑着迎上来准备向沈致介绍她的时候,她直往后躲,恨不得原地消失。 这时候不知道谁冒了句:“浅浅呢? 不是早回来了? 人呢?” 又不知道谁开玩笑回了句:“浅浅回房盛装打扮了吧。” 沈致慢悠悠地收回目光,捻了捻手掌间的沉香,眼神微眯,还知道要盛装打扮。 谢钱浅换好衣服刚出房间门,庄丝茜就拎着裙摆火急火燎地找了上来,匆忙说道:“完了完了完了,我看到沈致了,你猜他是谁?” “……是大熊猫。” “你说什么? 你赶紧下来。” 说着庄丝茜便直接把谢钱浅拉下了楼,与此同时,沈二伯请沈致到偏厅喝茶。 虽然是自己家,但到底这么多年没回来过,沈致倒是生分得像个客人,被沈家人众星拱月般招待着。 谢钱浅莫名其妙被她一溜烟拉到一楼饭厅边上,庄丝茜神秘兮兮地用眼神瞄着偏厅,对谢钱浅说:“我姑父身边坐着的男人就是沈家长孙,你看看那人,是不是有点面熟?” 敞开式的偏厅里长辈们正在询问沈致的近况,谢钱浅顺着视线看了过去,沈二伯身边坐着的男人一身深灰色棉麻对襟衫,垂坠的质感显出一种简约的格调,立体挺拔的身形衬得布料修身服帖,配上那寡淡且从容的神情有种谪仙的美感。 “……”是挺面熟的,早上才见过。 庄丝茜在旁适时地提醒道:“他就是前段时间在vix帮我们买单的男人啊!我死定了!” 谢钱浅的第一反应却是:“你钱可以不用还了。” 她刚说完,手拿沉香的男人略微偏了下眸子,视线不偏不倚地朝着她们所站的角落投来,英隽的轮廓隐在无框眼镜的后面,有种难以侵犯的冷感。 当看见谢钱浅身上的黑色t恤时,嘴角不经意撇了下,嗯,盛装打扮。 陶管家来说可以用餐了,沈钰慢悠悠走过来眼神古怪地盯谢钱浅和庄丝茜看了眼,飘了句:“你们两什么时候关系这么要好了?” 庄丝茜立马甩开了谢钱浅,并且突然抽筋似的抢先一步霸占了沈辞谦旁边那个座位,还挑衅地对她笑了下。 在这种家宴上,座位的顺序非常微妙地体现了一个人在家族中的地位,谢钱浅瞥了庄丝茜一眼,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她是如何能在憨憨和婊气之间切换得如此自如? 沈钰呵笑一声,搭着谢钱浅的肩对她说:“我们坐对面。” 刚从偏厅出来的沈致缓缓停下脚步,他没坐,其他人也都站着,谢钱浅突然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身上,她转过头去,沈致的声音不轻不重地对她说:“过来。” Chater 23(第二更) chapter23(第二更) 此时沈家长辈都陆续从偏厅走了出来,如此突兀的两个字,让谢钱浅差点以为沈致不是在跟自己说话,还回头看了眼沈钰。 沈钰有些玩世不恭地俯身在谢钱浅耳边低语:“别去。” 谢钱浅虽说不是沈家人,但自小在沈家长大,长幼有序,身份尊卑,餐桌礼仪还是懂的,她坐在沈致身边那个位置,显然不合适,特别沈家几个伯伯,还抬起头用一种不明的目光扫向她。 她立马摆摆手说:“不用,我坐后面就好。” 沈致依然没有动,眼眸沉了几分,那眼神带着无法撼动的压迫感,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于是谢钱浅发现,他站着没坐,几个伯伯也没落座,随即她意识到自己貌似…只能朝沈致走去。 沈钰眼神犀利地盯着沈致,沈致看都没看他一眼,从容不迫地入了席。 沈辞谦拂了下浅色的衬衫袖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嘴角几不可见地牵起一丝弧度。 谢钱浅在沈致身旁坐下的时候,沈致似有若无地掠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沈家所有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明白沈致这是什么意思,他是沈家长孙,于情于理也是沈家顺理成章的接班人,他身边的位置代表着什么,所有人心里都清楚,只是此时无声地打量着谢钱浅,各怀心思。 庄丝茜也目瞪口呆地看着谢钱浅,不明白为什么沈致会突然点她名。 她有些不甘心地撇了眼自己的姑妈,庄贤也正好若有所思地盯着庄丝茜,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钱浅从一坐下来就闻到了一股轻柔甘醇的味道,淡淡的并不浓烈,她知道是沈致手腕上那串沉香散发出来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气息有些微妙的变化,之前她并没有察觉,也许是这段时间接触较多,她对这气味便敏感了些许,难道真如沈致所说,一日五香,晨昏有变? 于是她凑近了些想闻一闻,正好对面的沈三爷说了句:“今天就你一个人回来啊?” 沈致的注意力在旁边慢慢靠近的女孩身上,不知道她要干嘛,淡淡开了口:“回自己家,还需要劳师动众带一帮人左右吗?” 沈致的语气里透着些意有所指的味道,沈三爷也不在意他话中有话,倒是可以确定他的确是一个人回来的。 沈三爷扫了眼站在门口的手下,微微动了下眼皮,这个身着黑衣的手下出去了,没一会便进来了七八个男人,分别守在沈宅各个大门、侧门和后门处。 沈致面上没有任何波澜,看见谢钱浅只是凑近闻他那串奇楠沉香,便缓缓将手腕上的珠串绕了下来,在桌子底下递到她手中,压低声音问了句:“知道早上为什么鞭子用得那么吃力吗?” 谢钱浅接过那串沉香,侧头有些不解地看着他,沈致语气稀松平常地说:“劲使得不对,要用身体的整劲,不能光用臂力,身体带动鞭劲挥中靶心。” 说完拍了下那串奇楠珠,道:“离开的时候再给我。” 谢钱浅攥着这串珠子,满脑子都是顾淼曾说过的,随便一颗都能抵套房,所以沈致这是把多少套房子放在她手上了? 她怎么突然感觉手腕有点沉啊? 此时她感觉一道犀利的目光射了过来,她眼眸微转,看见才入席的沈毅,她的母亲从老爷子在世时便不允许她参加沈家各个大大小小的宴席,所以只有沈毅代表出席,但也总是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在沈家人眼里他就是个不被重视的野种,自然也没人注意到他晚来。 只是他坐下来后,睨着谢钱浅,谢钱浅转头看他时,他的目光并没有闪躲,反而嘴角扯出一丝冷笑,谢钱浅直接收回目光无视他。 虽说是家宴,但席间气氛并不轻松,本来这大家族之间亲情关系就淡漠,平时走动也少,又是各自为营,自然话语中多了些刀光剑影的意味。 直到庄贤打了个岔笑道:“说来我们丝茜今年都大三了,浅浅啊,你平时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她,对了,丝茜今年还参加了什么全国大学生数学建模大赛,辞谦啊,你知道这个竞赛吧? 听说能参加都挺厉害的。” 沈辞谦抬起头笑了下,语气温和无波:“一般校官网有通知,报名了都能参加。” 说完转头云淡风轻地问了句:“对了,浅浅,你今年也参加了吧?” 谢钱浅刚把虾肉弄出来,沾了点酱料准备往嘴里送,随口应了声:“唔。” 沈辞谦又接着问道:“成绩怎么样?” 众人感兴趣地把视线落在谢钱浅身上。 她却摇了摇头:“不怎么样。” 随后终于心满意足地将虾肉塞进嘴里,脸上总算洋溢出几丝痛快的神情。 庄贤看她那样,笑了两声:“没事多跟丝茜姐姐学学,才大一不着急。” 谢钱浅终于把虾肉吞下肚,接了上半句:“准备太仓促,我们队只拿了全国第三。” 她这大喘息的回复让庄贤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庄贤本想借着这个由头在沈家人面前替庄丝茜说几句好话,万万没想到沈辞谦会不动声色地把话题转到谢钱浅身上,直接将她的小心思扼杀在摇篮里。 她自问作为小妈这些年对沈辞谦不算差,但却始终像个局外人,沈辞谦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 沈致淡撇向谢钱浅,发现她根本没有关注庄贤的反应,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事实就是她对全国第三这个成绩并不满意。 无论餐桌上的气氛如何暗潮汹涌,话题切换了多少回,谢钱浅始终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只吃桌前餐。 沈致从来没有看过哪个女孩像她这么能吃,按理说也过了青春期了。 从头到尾,她一共就抬了三次头,第一次递碗给佣人说要吃饭,第二次递碗给佣人说要添一碗,第三次递碗给佣人说再吃一碗饭,就在刚才,居然还问佣人要了份小牛排,更神奇的是,佣人们司空见惯。 沈致几乎没怎么吃,他对食物向来挑剔,不对味的东西,食材再名贵他也不愿碰。 想着身边的女孩这下应该消停了,果然她不再动筷子了,而是一直盯着他。 沈二伯正在询问沈致翠玉阁和协会合作的事情,沈致感受到右边的目光,在说话的空档微微偏了下头,也正是这时候,谢钱浅瞄准了,突然往他凑了过来,低声道:“这个凉了不好吃…” 沈致这才后知后觉地望向面前那份自始至终没有动过的吉品鲍,他把盘子往她那边推了下。 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他不在国内的这些年,沈家人到底是怎么虐待她的? …… 晚宴结束后,沈辞谦邀请沈致去他房间坐会,沈辞谦目前在q大做研究生导师,在沈家晚辈中,算是唯一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踏足学术界的人。 沈辞谦推给他一把椅子,沈致施施然地坐下,挂着几分笑意看着对面柜子里陈列的玉雕摆件:“没想到你还有这个爱好?” 沈辞谦眉眼稍撇,温和地笑了笑:“打发时间罢了。” 沈致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透明的玻璃柜前,低头仔细看了看,这些玉器种水上成,质地坚硬,雕工精细考究,按流派来说,更偏向北派的雕工技艺。 沈致看了一会问道:“你玉雕的技艺跟谁学的?” “爷爷以前教过我们一些,你忘了? 后来我自己又专门找的老师。” 沈致直起身子看着玻璃柜门上映出的沈辞谦,不着痕迹地压下眼皮,随后转身立在柜门前问道:“小浅总跟人打架?” 沈辞谦对于沈致突然换了个话题略微讶异,沉默地打量了他一会,回道:“刺猬不招恨,招恨的是跑在第一的刺猬,别人想超,超不过,想靠近,扎得一身刺,久而久之,总有人想找她麻烦,她从小架就没少打过。” 沈致扬了扬眉稍,声音颇沉:“我倒不知道有人敢动沈家的人。” “初中毕业后她不肯跟沈钰读私立学校,坚持要去公立的普通高中,每次家长会都是陶管家去,也没人知道她的来历,沈家人不能强制干预她的决定,浅浅是个有主意的姑娘。” 沈致蹙了下眉,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漫不经心地道了句:“挺有个性。” 这时陶管家上来敲了敲房门,对里面说道:“大少爷,沈三爷让我来请你下去用茶。” 沈辞谦抬眸睨了他一眼,沈致应了声:“知道了。” 而后转头看向沈辞谦,语气里透着些难以捉摸的情绪:“记得爷爷教我们雕的第一件玉器叫什么吗?” “细水长流。” 沈辞谦的眸子静谧,沉淀。 “细水长流。” 沈致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转过身落下句:“这是生存之本。” “别把浅浅牵扯进来。” 沈致眼里的光微微动了一下,回过头深看着沈辞谦。 “浅浅在外面一直不大想和沈家扯上什么关系,当然,除非有人硬想让她和沈家有什么关系。” 沈辞谦依然是那副清风明月的模样,沈致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镜淡淡道:“我向来孝顺,更何况是爷爷的遗言,有的能妥协有的不能,不管是事还是人。” 他说完转身出了门,沈辞谦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背影。 …… 谢钱浅吃完饭后便被沈钰一直跟着,问她上次在海市怎么会和沈致搞到一起去,虽然报道出来的她没有正脸,但沈钰却很清楚那晚出现在沈致身边的就是谢钱浅。 谢钱浅背着双手围着大厅慢悠悠地转着,回道:“师父让我跟着他一段时间。” 沈钰气得直跳脚:“这个糟老头子脑壳子被门夹了? 乱点什么鸳鸯谱,怎么不把你派到我身边一段时间的。” 谢钱浅的目光往侧门外面望了眼,看见小门外还停了两辆黑色商务车,她一边观察着,一边对沈钰说:“因为他会给我们一间新的武馆。” 沈钰叉着腰咋呼道:“就这? 我就说这糟老头子势利眼,怪不得上次我让他帮我弄个武术冠军的证书他不肯呢,连个季军都不肯帮我疏通一下。” 谢钱浅莫名其妙地转过头:“你要那个东西干嘛?” 沈钰挺了挺胸脯:“拉风。” “……” 谢钱浅没理他,又往后门走去。 沈钰用胳膊肘搭在她肩膀上,凑过来问道:“你干嘛啊? 到处晃?” 谢钱浅动了下肩膀甩掉他的胳膊说道:“吃多了,消食。” 等她再绕回大厅的时候,庄丝茜已经找了她半天了,火急火燎地把她拉到楼梯口问道:“沈致为什么把你喊到他身边吃饭?” 谢钱浅对于她这个问题进行了认真的思考,随后说道:“他吃得少,我吃得多。” “有什么关系?” “他怕浪费。” “……” 庄丝茜愣了半天,看不出沈大少是如此勤俭节约的人,于是试探地问:“那他没对你说什么?” “你想听哪句?” 庄丝茜心一横,对她说道:“明着跟你说,我看上他了,虽然我姑妈…但是真的跟那没关系,上次在vix我就觉得他帅爆了。” “……嗯?” 刚才不是还说奔三谢顶大肚腩吗? 要不要肤浅得这么明显。 于是谢钱浅悠悠道了句:“原来你喜欢老干部。” “老干部? 哪里老干部了? 你不觉得他魅力十足,性格很好吗?” 谢钱浅不知道怎么告诉她沈致不喜欢女人这件事,虽然她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他为什么不喜欢女人,但她觉得有必要提醒庄丝茜一下。 于是便对她说道:“你最好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不要喜欢沈致,他除了我不会碰其他女的。” “……”这么自信的吗? 庄丝茜表情开始变得有些不自然,五官都开始不规律地抽搐,很快谢钱浅感觉身后一道阴影笼罩下来。 她缓缓回过头去,沈致就站在离她一步之遥的楼梯上,单手抄在兜里,目光玩味地落在她脸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谢钱浅依然透过镜片后的眸子感觉到他在对自己说:我听见了。 Chater 24 chapter24 沈致不紧不慢地迈下台阶,在谢钱浅身边停顿了一下,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气场顿时压了过来,庄丝茜头低得恨不得钻进地砖里,谢钱浅倒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沈致的目光只是短暂地停留在她红润的唇上,然后便大步走到偏厅去了。 偏厅里沈家几个颇有份量的长辈都在,其中以沈三爷为主,他身后杵着两个壮硕的保镖,沈致落座后,佣人为他斟上茶,偏厅里的气氛立马变得不大一样起来,刚才闲聊的声音渐渐停止了,大家陆续把目光落在沈致身上。 面对一群比自己年长的长辈,他倒是依然一派从容的模样。 偏厅是敞开式的,除了沈致,小辈和女人们都在外面,沈钰嫌无聊,也走进偏厅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彼时,沈三爷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放下茶杯看向沈致先开口问候道:“你妈近来可好?” 沈致拿起一旁的茶杯握在手中:“老样子,打打麻将听听曲儿。” 沈三爷接道:“还一个人啊? 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放下了,人家孩子都这么大了。” 沈致的脸色突然沉了下来,下意识掠了眼外面的谢钱浅,好在她还在和庄丝茜说话,并未注意这边。 沈三爷接着说道:“老爷子走了也有快十年了,咱们沈家一直没个主心骨,你爸在世时家里几个兄弟还算和睦。” 沈致垂眸吹了吹茶杯里的浮叶,淡淡地反问了一句:“现在就不和睦了?” 沈三爷笑了起来:“和不和睦还不是看你的意思,听说你最近遇到了点小麻烦,国内的情况不比国外,你这么久没回来,别怪三叔没提醒你,有些事情要量力而行。” 沈致冷呵了一声,这个声音在硕大的偏厅里显得尤为突兀。 沈三爷倒是并未在意,继而说道:“不过既然回来了,就应该挑起大梁,不该搞得家族分崩离析,你说三叔的话有没有道理?” 沈三爷话一出口,其余人便也沉默下来,大家都眼观鼻鼻观心,这几年沈家众多人以沈三爷为中心组成了一个庞大的资本圈,前几年拉帮结派利用互联网弄了个资本局,净赚将近一百个亿,顺利抽身。 这帮大佬尝到了甜头,想换个行业继续复制该模式,但从去年下半年开始各方准备工作便受到了阻挠,他本来就怀疑是不是远在国外的沈致动了手脚。 结果沈致这次回国的第一件事就锁死了沈氏集团的资金链,他出手太突然,以至于三爷党并没有做好相应的准备。 今天沈致只身一人回来,沈三爷当然也不会那么轻易让他离开,此话一出,沈致扶了扶眼镜,面色淡然地回道:“有的大梁可以挑,有的大梁得三思而后行,特别是三叔肩上的这个大梁,侄子无福消受,我也劝你见好就收。” 沈三爷将手中的茶杯一搁,发出一记沉闷的响声:“作为商人,有钱不赚是傻子。” “聪明的商人,有的钱能碰,有的不能。” “你和你爸一样谨小慎微,做生意要懂得迎合大趋势。” “我和我爸一样不忘沟壑,做生意更要掌握长远之道。” 其余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静观沈三爷和沈家长孙的锋芒相对,沈三爷一拍桌子,“哼”了一声,微动了动手指,原本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人立马走到他身前来。 沈致见状懒倦地向椅背上靠了靠,声音里透着几分散漫:“怎么? 三叔今天是打算瓮中捉鳖?” 沈三爷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动了太多人的蛋糕,你自己心里很清楚,还敢不带人过来,胆子倒不小。” 沈致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地品了口茶,说道:“爷爷的灵位就在隔壁看着,三叔今天有本事就在沈家主宅把我绑了,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能耐?”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沈二爷出声劝道:“老三,别胡来,都是自家侄子。” 沈三爷怒目而视:“是啊,自家侄子不远万里赶回来替我挖坟墓呢!” 沈二爷的话三爷都不听,沈家其他宗亲更是不敢出声。 沈三爷直接微抬下巴,他面前的两人便朝沈致走去,沈二爷也发了火,怒道:“老三你这是搞什么!” 说着那两个人高马大的壮汉已经越来越靠近沈致,沈钰冷眼旁观,沈辞谦听见动静也走到偏厅门口,而沈毅坐在外面客厅的角落没有动。 沈致眼皮都没抬一下,依然低头吹着漂浮的茶叶,神态平静,那沉稳的气场自带一种无法撼动的威严,两个保镖知道对方的身份,心里发怵对视一眼,又回头看了眼三爷。 沈三爷今天下定决心势必要给这个小辈一点警告,于是对手下点了下头,两个保镖刚伸手准备架起沈致,忽然从侧方掠进一道身影,目测距离已经来不及了,谢钱浅掷出手中的手串狠狠甩在其中一个壮汉的手臂上,抬脚就踢向另一个壮汉。 两个保镖后退一步,谢钱浅就这样立在沈致面前,短发飞扬间浅色的眸子冷若冰霜,牢牢盯盯着面前两个比她高出整整两个头的男人,挺直的背脊像个一身煞气的女战士。 整个偏厅的人都怔然地看了过来,就连站在门口的沈辞谦和坐在外面的沈毅都同时扫向这里,没人会想到沈家掌家人之间的纷争,这个外姓的小丫头会突然跳出来挡在沈致面前。 而一直垂眸安之若素的沈致,此时终于抬起眼帘,面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沈三爷愣怔片刻后,回过神来对谢钱浅说:“浅浅,这不是你该插手的事,沈钰,带她出去。” 沈钰刚准备起身,谢钱浅冷眼扫向他,那凌厉的眼神让沈钰身型顿住,他再熟悉不过了,一般谢钱浅准备揍人时都是这个表情,他早就领教过。 于是坐在原位没有起身,直接翘起了二郎腿,打是打不过,让他叫人来跟她打,他也做不出来,眼下她挡在沈致面前的这个模样,他更是见不得。 干脆话锋一转,有些慵懒地说道:“今天叔伯们都在,我们干脆来谈谈浅浅的问题,当初爷爷的意思让浅浅以后做他孙媳,可没说过做他哪个孙子的媳妇,要说起来爷爷的孙子可不止你一个。” 此话一出,屋里的气氛突然变了,原本还围绕在生意上的事情忽然就变成了家务事。 沈三爷虽然气自己儿子这时候正事帮不上,尽打岔,但也没有吱声。 谢钱浅刚来的时候他的确瞧不上她,但这个女孩越来越猛,她身上有着他儿子所没有的全部优点,同一时期送去武馆,沈钰没有坚持下来,她却练成了,刚来都城起点比沈钰低很多,去年却直接考出了一个高考状元风光进入最高学府,再过几年便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就算进不了自己家的门,但也别想让沈致得了便宜。 所以他并没有阻止沈钰在这时候抛出这个话题。 靠在门边的沈辞谦饶有兴致地看着,本想下来凑个热闹,没想到事情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干脆也走进偏厅,一个旁支的亲戚起身让他,他缓缓落座默不作声地看戏。 沈钰撇了眼沈辞谦,直接说道:“人都到齐了,我话也就明说了,把浅浅拉扯到这么大也不容易,小时候皮得跟男娃一样,动不动上房揭瓦,吃得又多,你们问问陶管家她一天要吃多少饭,刚发育那会…” 谁也没想到沈钰突然跟个老妈子一样喋喋不休起来,沈家长辈脸色各异。 沈辞谦坐在对面轻咳了一声,沈钰话锋一收:“怎么说浅浅跟我也算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欢喜冤家,鸳鸯戏水,水漫金山,山盟海誓的…” 这下连沈三爷都清了清嗓子警告沈钰不要胡说八道,沈钰却还是吊儿郎当地翘着腿,谢钱浅皱起眉盯着沈钰,不知道他是不是脑子抽了。 她身后的沈致却突然出了声,依然是那副清淡的样子,声音不轻不重地落了下来:“既然这样,让小浅自己决定吧。” 他话音刚落,整个偏厅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谢钱浅猛然回头看着他,沈致也正好微微抬眸注视着她,镜片折射的光落在他的轮廓上,深不见底的眼眸仿若一泓深潭,盛着幽淡的光,几分闲散几分冷静。 谢钱浅又侧头看了眼沈辞谦,他含笑看着她,没有太大的反应,似乎对于眼前的僵局只是持着观看者的态度。 最后,她的视线落向沈钰,沈钰对谢钱浅笑道:“浅浅,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到我这来,一切好商量。” 他的话中已经有了明显的暗示,今天他老爹要找沈致算账,他插不了手,但怎么的也不会让谢钱浅淌这趟混水,不管他前面说了多少废话,目的都是找个由头让谢钱浅赶紧脱身。 谢钱浅几乎没有犹豫便直直向着沈钰走去,面前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恭顺地让开。 沈钰嘴角勾起明显的笑意,抬起头就朝沈致递去一个挑衅的神色,而后便坐直了身子看向谢钱浅。 谢钱浅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将那串奇楠珠重新顺好,绕在手上一边朝沈钰走,一边甩着玩。 沈三爷端起茶杯悠哉悠哉地抿了一口,所有人的视线都看向沈致,可他依然纹丝不动,从头到尾都是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谢钱浅走到了沈钰面前,低头朝他看了眼,沈钰立马对她笑了起来,笑得那是个风光灿烂,帅气逼人。 下一秒谢钱浅突然闪到他身后,掌中的奇楠手串直接一甩狠狠勒住沈钰的脖子,霎时间,空气凝结了,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Chater 25(第二更) chapter25(第二更) 在场的人谁也没想到谢钱浅会突然以这种方式控制住沈钰,就连沈钰自己都哇哇大叫起来:“浅浅你干嘛,没看出来我在帮你解围啊,你勒我干嘛?” 只有沈致漫不经心地起身,一身飘逸的棉麻对襟衫,面容冷白沉静,不染尘埃,立起身时那骨子里透出的风华自带一种不容忽视的气场,高大俊逸,存在感十足。 他似笑非笑地还给沈钰一个眼神,而后对沈三爷丢下句话:“到底是我不懂大趋势,还是三叔你错估了形势?” 沈三爷脸色大变,看了看谢钱浅,又看了看沈致,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沈致单手抄兜,一语双关地说完便侧眸掠了眼谢钱浅:“上楼收拾东西,我在车里等你。” 他说完便翩然离去,一路上没有人再敢拦沈致,甚至在他走到大门处时,原本守在门口的黑衣人看见沈致压迫的眼神浑身颤了下,主动当起了门童帮他把大门拉开,沈致便就这样从容不迫地走出沈家。 谢钱浅见沈致离开了,手串一收攥回掌间,沈钰立马站起身就对她咋呼道:“你有没有搞错啊?” 谢钱浅只是很平静地告诉他:“抱歉,职责所在。” 然后就转身上楼了,沈钰看着她的背影竟然一时间哑口无言。 所以本来应该让陶管家帮她把东西送去一间堂的,这样一来倒成了沈致亲自陪她回来拿东西。 谢钱浅简单收拾了一些夏天的衣服放进大包里,提着包刚出房间,便看见一道人影靠在走廊上,黑衣黑裤,神色冷峻。 她扫了沈毅一眼,没有任何反应,从他面前走过,却听见沈毅突然开了口:“师父要是真为了你好就不会把你安排到沈致身边。” 谢钱浅停下脚步,回过身望着他:“任务不分贵贱。” 沈毅冷笑一声,又突然敛起表情,眼神似有若无地扫了眼她的肩膀。 忽然直起身子一步步靠近她,他身上那暗藏的气息也在一点点笼罩而来,谢钱浅浑身的神经忽然紧绷,眼神一凛。 沈毅看到她这个反应,戏谑地斜着唇角立在她面前:“你要防的不是我,是你现在的雇主。” 谢钱浅皱起眉盯着他,沈毅忽然俯下身有些邪性地在她耳边低语道:“想知道他当年为什么会突然出国吗?” 谢钱浅并不清楚,实际上刚来沈家的那一年她岁数小,自顾不暇,哪有什么心思去管沈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沈毅又直起身立在谢钱浅面前,眼里透着嗜血的暗光告诉她:“他差点杀了人。” 沈毅说完这句话后,谢钱浅原本平静的眸子晃了一下,那水色的眼瞳终于有了几丝惊色。 沈毅在谢钱浅脸上看到了预料中的反应,嘴角微勾:“你还确定跟个杀人犯走?” …… 沈宅外,沈致坐在库里南中,车窗降了一半,他靠在椅背上透过半落的窗户望着淹没在暮色下的沈家老宅。 他的童年有一半的记忆是在这里度过的,可仔细想来却没有一段记忆值得去回忆,在沈宅的大多数时光他都是不快乐的。 老郑回头问了句:“浅浅小姐怎么半天没有出来? 会不会临时改变主意了?” 沈致没有出声,半晌说道:“再等等。” 大约十几分钟后,谢钱浅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院门内,肩上挎着一个大包面色凝重地朝这里走来。 老郑下车替她安置好,她放下包后径直走到副驾驶,后座男人的声音却透过车窗传了出来:“坐后面。” 她握着门把的手微顿,回眸看了他一眼,还是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车子掠过沈宅前的一排豪车驶入夜色中,谢钱浅将奇楠手串还给沈致,他接过套上后对她说:“手给我看看。” 谢钱浅怔了下,她刚才掷出手串甩向其中一个壮汉时,手串反弹打到了她自己的手背,只是她没想到沈致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她将右手反过来,没料到沈致直接捉住她的手腕拿到眼前看了看,稀疏的月光照亮了她红肿的手背,沈致眸色沉了几分,手指轻轻拂了拂她的手背问道:“这样碰疼吗?” 谢钱浅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的侧脸,他的目光落在她手背上眉眼专注,轮廓流畅地延伸到下颌,精致优美,给她的感觉像清泉拂过河滩,连声音里都充满了舒缓的磁性,这样的他,谢钱浅无法和凶残暴戾的杀人犯联系到一起,只是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沈致见她不说话,抬眼望了她一下对她说:“出力的方向没有掌握好,这样容易伤着自己。” 谢钱浅出声问道:“为什么不带顾磊过来?” 沈致的眼神在她脸上绕了一圈,平缓地回答她:“做人留一线,更何况他到底是我三叔,能留生路,我不会把他往死路推,除非是他自掘坟墓。 我不带人来,也是想看看他的底线。 既然他当着沈家这么多人面跟我撕破脸,这样也好,省得背地里小动作不断。” “三伯为什么要针对你?” 沈致不以为意地说:“靠吃人血馒头发展资本,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我问你,你在沈家这些年对他们了解多少?” 谢钱浅还在上学,也根本不会接触到沈家的生意,她除了知道这些年三伯在外很风光之外,对他的生意并不了解,所以这也是沈钰整天在外面惹事生非,也没人敢动他一下的原因。 沈致见她不能理解,换了个思路对她说:“你学经济的,我来考考你,你从别人处借了一样价值一般的商品,通过流量和价格战极速扩张,在很短的时间内霸占行业,形成垄断倾向,迅速吸收资本,再进行ipo,这时候你手上原本不值钱的商品在市场上已经产生了巨大的水花,不知情的人在信息全面覆盖的环境下,会下意识认为你手上的商品很值钱。 你在这时进行高位套现,必然就会有人高价接盘,你用套现金额中的很小一部分偿还了商品本身的价值,空手套了一座金山,顺利将这棒转移到二级市场。 我问你,这样下去最终的结果是什么?” 谢钱浅很快理清了思路,这本质上不是商品交易,而是商品交易包装下的资本游戏,强行用资本推动商品,扰乱市场秩序,短时间内能迅速获益,但需要持续不断的资金投入来维持这场游戏,如果资金烧完了,或者市场回归理性。 那么,谢钱浅看着沈致说道:“熔断。” 沈致眼镜下的眸子盛着笑意,谢钱浅虽然心性单纯,直来直往,但脑子却很灵,在这方面的敏锐度很高。 他继而说道:“这个模式中,原始人团队自然成了大赢家,那么最后接到这棒的人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妻离子散丢掉性命。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三叔那帮人已经成功操作了一轮。 拍卖会出现的那个闹事者,包括派封子来的那个大飞,都是上轮游戏的受害者,他们不过是普通人,或者还有些家底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能过着比较舒坦的日子,却被卷进了这场风暴中,像他们这样的受害者,不止一个两个。 之所以会连续出现在我面前,要多亏那个小明星造势将这些矛头转移到我身上,外人看来我是沈家长孙,脱不了干系,这叫借刀杀人。” 谢钱浅微微怔了下,沈致继而说道:“我不会让他们继续蹦哒,沈家百年来经历风雨,不能毁在这辈人手上。” 谢钱浅想到上次在海市见的太叔说过“那些利益集团跟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其他几个势力比较集中,目前只有沈家一盘散沙,有人在搜集证据,要从沈家下手。” 她当时没有听懂太叔在说什么,此时听完沈致的话,突然打了个寒颤,沈致顺势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柔声问道:“怕吗?” 谢钱浅只是目光笔直地望着他:“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沈致的眉眼渐渐舒展,脸上漾起另人目眩的笑。 回到一间堂后,顾磊正在练吊环,谢钱浅进了院子直接去找根号三了,顾淼从屋里迎了出来对沈致说:“老大回来了? 还顺利吧?” 沈致“嗯”了一声,顾磊跳了下来嘿嘿地笑着:“沈哥,见到小娇妻了吗? 还黑吗?” 沈致撇了眼远处蹲在角落抱起根号三的女孩,又转头看了眼顾磊,顾磊还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沈致张了张嘴:“我有说过那丫头黑吗?” 顾磊点点头:“你说过,有次喝完酒我们问你,你指着墨汁说差不多那么黑。” 沈致沉默地盯顾磊看了几秒,开口道:“那应该是在说你。” 顾磊顿时就感觉到一阵委屈,他最近出门还涂了防晒霜的。 顾淼对沈致说:“老大,trever通知晚上有个会议需要你参加。” “好,知道了。” 沈致刚准备进屋,突然又回过头来问了句:“对了,老干部是什么意思?” 顾淼一本正经地回答:“哦,一般指解放前参加过革.命的干部。” “……我没有参加过。” 顾淼笑道:“老大你当然没有参加过,你又没穿越。” 说完发现老大的神色不对劲,果不其然听见他问道:“有没有其他解释?” 顾淼跟着沈致在国外飘了这么多年,对国内的网络梗不是全都清楚,于是他低头用手机搜索了一下这个关键词。 跳出来的第一个释义他便读给沈致:“年纪大…” 沈致当即沉下脸大步进了屋,徒留顾淼一头问号。 Chater 26 chapter26 傍晚的时候顾淼和顾磊两人已经把客房的床搬到了一楼会客厅,两人搬得那是满头大汗,边搬边嘀咕,好好的一个姑娘有房间不睡,跟个土皇帝一样,睡这么大间客厅也不嫌瘆得晃。 谢钱浅跟沈致回来后,顾淼便找到她跟她说:“床给你搬下来了,你想想看还需要添置什么? 老大说这几天你可以找个时间去买。” 说罢还提醒道:“哦对了,老大说报销,所以你不用客气,还有你晚上洗澡可以去二楼的客房,除了老大的卧室,其他没人的你随便用,就是…” 顾淼停顿了一下嘱咐道:“顶头那间房你别进啊。” 谢钱浅反问道:“为什么?” “那间房里放的是老大过去的一些东西,他不喜欢人家碰他东西,你记着就行。” 谢钱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晚些时候,顾淼在一楼帮沈致调视频,沈致坐在一边准备远程会议,谢钱浅正好穿着小短裤拿着换洗衣服从一旁飘过往楼上走去。 沈致的目光略抬,落在她曲线优美的小腿上,谢钱浅的皮肤很紧实,透着健康的弹性,上次她受伤时,他见过她衣服下的样子,不妖娆,但也并不粗糙,那是一种别样的美,像苍劲而立的竹,挺立却也翠艳欲滴,介于清纯和野性之间,世间无二。 特别当他发现在触碰她时,那种让他担心的情况完全不会出现后,谢钱浅身上的每一个地方对他来说都有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诱惑。 他转头看向顾淼,淡淡地问了句:“你上次处的那个金发女友多大来着?” 顾淼有些诧异,这都分手多久了,他失恋的时候也没见老大说一句关心的话,分手快两年了才反应过来? 这反射弧度都快绕地球一圈了吧。 他想了下说道:“现在应该23了。” 沈致皱了下眉:“她十八岁就跟你在一起了? 那么小你怎么下得去手?” 顾淼微愣:“十八岁不小了,她在床上比我野多了,都是她带着我玩。” 顾淼说完才突然发现似乎和老大讨论这种男人的话题不太合适,虽然...但是...老大毕竟不是一般男人。 他干咳了一声:“老大你好好问我这个干嘛?” 沈致指了指旁边:“没事,把顾磊取回来的药拿来。” 谢钱浅洗完澡下来,沈致正在一楼看才传过来的会前资料,他撇了眼谢钱浅对她说:“来一下。” 谢钱浅的头发湿湿的,贴在脸上,倒显得五官更加精致灵动,她走到沈致面前后,他眼神扫了下旁边的椅子:“坐。” 谢钱浅坐在他身旁的椅子上,沈致让她把手伸出来,他拿了药膏给她涂上,药膏是乳白色的,涂在手背上有些清清凉凉的。 他漫不经心地问道:“白天去哪了?” “带根号三打针。” “然后呢?” “去见了一个朋友。” 沈致将她的小手握在掌间,另一只手沾着药膏给她揉在伤口处,仔细轻柔,声音透着不经意的味道:“男朋友?” “啊?” 谢钱浅愣了下。 然后反应过来:“我没有男朋友。” 沈致把她的手腕往面前拉了下,谢钱浅的身体便也跟着靠近了一些,他没说话,就“嗯”了一声。 顾淼在旁边调好网络,匆匆侧了一眼就赶紧出去了。 顾磊正拿着个大西瓜站在院子中啃,还直往沈致的屋里瞧,顾淼赶紧带上门,走到他面前的时候,顾磊还在往里望,顾淼忍不住问了句:“嘶…你就不奇怪老大在干嘛?” 顾磊啃着西瓜说:“老大在给钱多上药,那祛疤的药听说效果很好,还是我下午去找蒋医生拿的。”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就不奇怪老大碰钱多为什么没有反应吗?” 顾磊一脸淡定地说:“我早上问过钱多了,她说老大没把她当女人。” “……”顾淼就奇了怪了,没把她当女人干嘛握着人家小姑娘的手,这钱多又不是膀子断了,涂个药需要老大亲自上阵吗? 老大什么时候变成热心市民了? 不科学啊! 而屋内沈致涂完后,又拿着另一种药抹在她虎口处那道疤痕上,谢钱浅好奇道:“这是什么?” “祛疤的,以后每天涂一点,疤痕会慢慢变淡。” 谢钱浅眨巴了一下眼,记忆中除了木子女士,没有人对她这么温柔过,还会在意她手上的疤痕,连她自己平时都不会在意的。 她歪着头盯着沈致看,像在考古一样,突然出了声:“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你十几岁的时候,为什么要出国啊?” 沈致涂抹药膏的手微顿了一下,抬眼看着她,但是眼镜后面的双眸并没有任何波澜,依然是那副淡淡的神色,目光倒是多了几丝审视的味道,突然浅淡地笑了下:“你听来了什么?” 谢钱浅见他神色并未有丝毫变化,压了一晚上的心事开始有些松动。 “就是…一些关于你为什么出国的传言。” 沈致将那种淡化疤痕的药轻轻按压至吸收,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草药味,他语气舒缓地说:“要从别人嘴里了解我,你脑子是用来摆设的?” 谢钱浅忽然就释然了,沈毅说他是杀人犯,可他现在正在替她涂药呢,他连她手上的疤痕都放在心上,有这么善良的杀人犯吗? 谢钱浅舔了舔嘴唇对他说:“什么时候好? 我想喝水。” 沈致侧身站了起来,将手上的药膏洗掉,倒了一杯温开水递给她,谢钱浅抬起头就咕噜咕噜把一整杯水喝光了,她脖颈微微扬起时,水流漫过喉咙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她将杯子放下,沈致俯下身拇指划过她的唇边替她抹掉了透明的水珠,轻拂过她唇边的痣,他温凉的气息夹杂着沉香好闻的味道向着谢钱浅包裹而来,一切都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他没有经过思考,几乎是一种本能的吸引。 如此亲昵的举动让谢钱浅有些不自然,她突然站起身子,沈致也好似什么都没发生,对她说:“你早点休息吧,我开会。” 谢钱浅紧紧抿着唇,唇边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她经常跟师兄弟勾肩搭背,踹过来打过去,但从来没有被一个男人用这种几近爱怜的方式轻拂过,她只是有些僵硬,有些不知所措,最后连晚安都没说,就匆匆回去睡觉了。 好在一觉醒来她就全部忘光了。 第二天早晨是个大晴天,院中那唯一的一颗老槐树上知了齐鸣,着实有些扰人清梦。 沈致一下楼就看见顾淼和顾磊两人站在那颗老槐树下,勾着头往树上看。 他走过去问了句:“你们在看什么?” 两人齐齐地对他“嘘”了一声,顾淼指了指轻声轻气地说:“钱多在上面捉知了。” 沈致有些诧异地抬头看去,繁密的枝叶完全挡住了谢钱浅的身影,旁边猫笼里的根号三喵呜喵呜叫个不停,着急地用爪子挠笼子。 谢钱浅在上面喊了声:“磊哥,把根号三放出来。” 顾磊走过去刚打开猫笼,根号三小小的身影便一溜烟地蹿上了老槐树,那灵活劲儿看得几人目瞪口呆。 顾磊乍舌道:“这钱多养的猫吧,跟她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胆子这么大,又没上过树就敢往上爬,以后钱多要是养小孩得皮成什么样啊?” 说到小孩,沈致略微迟疑了片刻,侧了眼顾磊:“什么小孩? 她自己还是个小孩。” 顾淼倒是笑道:“不小了,要是放在古代,钱多都儿女成群了。” 树干上一阵摇晃,这下沈致看清了,她居然不要命地沿着树干爬到了一个枝桠上,根号三上去也就算了,谢钱浅再轻那枝桠到底不够粗,她刚爬上去树枝便开始晃动起来。 沈致眉峰微凛抬头说了声:“下来,别摔着。” 话音刚落谢钱浅的身子就歪了一下,枝桠一阵猛烈晃动,没人看清她是不是被树枝伤到了,突然一道人影就掉了下来。 沈致脸色剧变,朝着树干而去,谢钱浅却在半空中突然脚蹬树干调整身形,落地后灵活地翻了几下,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回眸扬起手中的袋子笑得明媚:“看,我抓了这么多,够炸一盘了吗?” 顾磊和顾淼给她吓得三魂丢了两魂,她却跟没事人一样向他们炫耀着战利品。 沈致脸色阴沉地对她说:“你进来。” 说完他便转身进了屋,这时谢钱浅才发现沈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而且貌似脸色不大好的样子,她得意的笑容渐渐没了,顾淼憋着口气对她说:“老大怒了,你完了。” 谢钱浅攥着手中的袋子紧紧抿着唇,慢吞吞地移到门边,伸头往里看了眼,沈致坐在正厅的沙发上,手腕上那串奇楠珠已经被他取了下来放长了,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谢钱浅发现沈致一般把玩珠串的时候也是盘绕在掌间,只有在使用珠串击打的时候才会放长,这是个不好的信号,她磨磨蹭蹭半天没进去。 沈致明明背对着门,却好像能察觉到她似的,忽然声音严厉地说:“进来。” 谢钱浅只有一点点挪到他面前,手里还攥着一塑料袋的知了,跟自带扩音器一样,她一进来,一屋子的吵杂声,吵得沈致脑壳都疼,他皱起眉对她说:“东西扔厨房去。” 谢钱浅将袋子扎好放进了厨房,然后又慢吞吞地移到沈致面前,身板笔直立在那,沈致一抬头,眉眼严厉地扫视过来,周身顿时弥漫着淡淡的愠怒,谢钱浅知道自己犯错了,就乖乖低着头,对他说:“你打吧。” 沈致眉峰一凛:“打什么?” “师弟的话师父一般是直接上手,我的话师父会用戒尺打手。” 说完她对着沈致伸出双手。 沈致看着她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差点就被她气笑了:“我没事给自己找事? 打伤了再给你治?” 谢钱浅抬眸看着他,沈致居然又将珠串绕回到手腕上了,她疑乎地收回双手贴在身边。 沈致语气不大好地说着她:“肩膀下面的伤才好,手又伤了,你还想给自己身上弄出多少疤来? 我看我给你治伤的速度都赶不上你自残的速度,你是钢筋做的还是水泥做的?” 谢钱浅低着头乖乖挨训,余光正好瞄见正在屋门口徘徊的根号三,她悄咪咪地对着门口吹了个口哨。 沈致皱起眉:“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谢钱浅诚恳地点点头:“有。” 根号三立马找到方向跳了进来,翘着毛茸茸的尾巴一路小跑到谢钱浅脚边,身子一拱一拱地蹭着她。 谢钱浅动了动脚,根号三抬起一双绿荫荫的眼睛盯着她看,她从口袋里摸出刚才在院子里摘的小果子,手腕一转悄无声息地将小果子扔到沈致身边,根号三立马回头就跳到了沈致腿上。 沈致刚准备说话,根号三就撅着屁股对着他,那高耸的尾巴在他脸前晃来晃去的,沈致单手将它提到旁边,根号三调皮地回过身用爪子扑他,硬是往他身上凑,沈致脸上逐渐露出不耐的神色,然而根号三却浑然不觉,慢慢爬到他身上勾着他的脖子,突然伸出小舌头舔了舔他下巴。 沈致表情猛然一僵,抬头望去,立在角落的女孩正在低着头努力憋着笑。 Chater 27(第二更) chapter27(第二更) 根号三毛茸茸的身体不停在沈致身上蹭来蹭去,他几度开口说话都被它打了岔,谢钱浅本来低头压着笑,却听见沈致清了下嗓子,她抬起视线时,看见他掌心摊着那颗她刚才扔过去的小果子,目光沉寂地盯着她,似乎把她的小心思看得透透的。 谢钱浅每次跟师弟打架,或者把武馆东西弄坏了,师父都会罚他们,让她挨打她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但只要师父开始跟她说大道理,她总是会耍小心思打个岔,然后师父就不会训她了。 只是她没想到这招在沈致身上并不管用,他反而语气颇沉地对她说:“手伸出来。” 谢钱浅的脸上立马露出苦兮兮的表情,极其不情愿地挪到他面前,抬起双手再次伸给他。 彼时根号三似乎也感觉到面前男人身上那难以撩动的气场,它十分实相地叛变了,慢慢爬到沈致的肩头窝了起来,还顺带收起了自己的尾巴,装得比谁都乖巧。 谢钱浅看着它安静如鸡的模样,愤愤地撅了下嘴,然后便绷着唇,双眼睁得老大,一脸壮士割腕的样子盯着沈致。 沈致缓缓扬起右臂对准她的手,面色冷峻,谢钱浅没有躲,咬着下唇。 然后便看见沈致的大掌带着力道落了下来,她头一撇,预料中的惩罚并没有降临,沈致在快要打到她手时忽然紧握,她只感觉到双手被另一只大掌握住,沈致往回一拉,她的身体便在惯性下被他拉到了沙发上。 根号三“喵呜”一声,从沈致的肩头跳到了谢钱浅的腿上,用圆圆的脑袋讨好地蹭了蹭她的手。 她诧异地转过头看着沈致,他已经收回手,依然是那闲适清淡的模样。 谢钱浅不禁说道:“我以为你会打我。” 沈致脸上没有任何温度,表情甚至有些凌厉,眉眼间却藏着不太明了的笑意:“不知道力是相对的? 打你我也会疼。” “……”原来你是怕疼啊。 谢钱浅挨完训后便又偷偷潜入厨房拎着那袋知了,再偷偷摸摸从侧门溜到顾磊那里,跟他两人把知了给炸了,于是,一大早院中就弥漫着一股油炸的香气,顾淼几次见沈致闻着这味眉头轻皱,他都替钱多和顾磊捏把汗,但沈致最后什么也没说。 沈致近来过得很悠闲,除了晚上会处理一下国外那边的事务,白天偶尔到翠玉阁绕一圈,绝大多数时间都过得跟个退休干部一样,闲散舒适。 这就导致谢钱浅跟着他也过上了退休少女的生活,每天的日常除了吃睡,就是跟着顾磊后面练鞭子,一间堂的院落空旷清冷,倒是给他们提供了足够的场地。 顾磊每当看着谢钱浅敏捷的身姿都会热血沸腾,想跟她来场真正的比试,一较高下,可每次冒出这个想法都会被沈致的眼神扼杀在摇篮里,所以和钱多比武成了顾磊心头最遥不可及的愿望。 偶尔他们练鞭时,沈致路过会看上一眼,每天傍晚吃完饭,谢钱浅已经养成了习惯跑到沈致跟前让他上药,虎口的疤虽然没有完全消失,但十几天后果然渐渐变淡了。 有时上药时沈致会提点她几句用鞭的技巧,或者白天身位的问题,谢钱浅本身功底强,在这方面又灵,一点就通,经过沈致的点拨和顾磊的训练很快就上手了。 虽然顾磊练了多年,技巧上也算如火纯青,但也许块头太大,看顾磊耍鞭总有一种违和感,不如他打拳来得霸气。 而谢钱浅武鞭完全就是另一种视觉享受,她身轻如燕,甩鞭时眉眼间散发的英气飒爽逼人,那副画面时而动若飞龙,时而又缓若游云。 短短十几天内她就钻研出了一套属于自己的出鞭技巧,不似顾磊那样直来直往,容易让对方找出破绽,她利用出鞭速度和眼神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在出鞭前让人完全无法摸透她的路数,突然执鞭疾如闪电击打目标,既快又狠。 每次她练鞭,根号三都被吓得“喵呜,喵呜”地跑去沈致的书房,窝在他腿上,或者盘在他书桌上,寻求避风港。 根号三近来越来越能吃了,普通猫粮已经无法满足它对食物的需求,于是谢钱浅还买了一堆猫罐头、猫条、猫零食回来,根号三完全过起了有奶便是娘的日子,吃饭睡觉,就连谢钱浅洗澡,它也要跟着进浴室盘在洗手台边静静地看着她。 本来这也没什么,但带根号三去打完第二针后,沈致随口问了她一句:“这猫公的母的?” 谢钱浅告诉他是公的,然后根号三就被禁止进入浴室了。 他给出的理由是“有伤风化”。 于是后来谢钱浅再洗澡时,根号三只能哀怨地站在门口鬼吼狼叫的,那之后根号三似乎对沈致就有了一种莫名的敌意。 主要表现在经常无比高冷地在沈致面前晃来晃去,就是不跟他亲近,或者每次爬完树一身脏兮兮地就跑进沈致的书房,在他一堆文件上打滚,盖小脚印,有次还故意打碎了沈致的水杯。 为此谢钱浅感觉十分愧疚,毕竟是自己教猫不利,她第二天出门的时候还特地抽空去买一个杯子赔给沈致。 当沈致看着她拿出来的那个白色搪瓷大茶缸,上面还印着“劳动最光荣”下面一颗红通通的五角星时,他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十分微妙。 但是谢钱浅拍着胸脯向他保证:“这个好,这个打不碎。” “……”沈致一言难尽地对她道了声:“有心了。” 那之后,沈致每次晚上开视频会议,远在国外的同事总能看见他坐在质地考究的软椅上,背后的墙上是一副高档字画,他衣着精良优雅,手边放着的却是一个印着“劳动最光荣”的大搪瓷缸。 外国籍的同事看不懂,就觉得boss这喝水杯挺酷炫的,但华人同事都暗自捏把汗,总觉得那搪瓷缸上的内容像是老大在内涵他们什么… 不过要说到爬树,虽然那天沈致训了谢钱浅,但她依然会偷偷背着沈致爬树,只不过她会专挑沈致在开会或者还在睡觉时爬。 以顾淼的话来说“自从钱多搬过来后,咱们这的大米不仅下得快,连树上的知了都越来越少了,照这势头都快灭绝了。” 沈致虽然说过让她去添置一些自己用的东西,但她买回来的都是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玩意,比如她买了一只假鹦鹉挂在大门口,而且是那种一根绳子拴着悬在门梁上的,只要有人路过,它就叫一下,半夜的时候就看到一个黑影子在那晃啊晃的,十分瘆人。 谢钱浅还在吃饭的时候一脸正经地告诉他们,她前两天打坐到夜里两点,最近没有睡好,所以想了个好办法,用这个鹦鹉守在门口,如果晚上有人想来刺杀沈致,鹦鹉就能第一时间通知她。 她想着沈致挡了三伯的道,万一三伯记恨起来派杀手过来,那她不能大意了。 结果顾磊和顾淼愣愣地看着她,一头问号,沈致挑起眉问了句:“最近没少看武侠小说吧?” “……” 顾淼私下跟顾磊说,幸好钱多不是跟他们一栋楼,也就老大心理素质比较好。 好在根号三对这个鹦鹉十分感兴趣,不停跳着挠它,于是乎家里整天都是这只鹦鹉在叫,有时候沈致会有些恍惚,他过去十几年的日子都是过得清清淡淡的,如果不工作的话,有时候一天家里也不会有一点声音,为什么只是搬进来一个小女孩,家里整天就跟有千军万马一样热闹? 三天之后鹦鹉没电了,家里终于又安静下来,谢钱浅又有了危机感,准备再去多批发一些这种感应鹦鹉,沈致直接拦住了她,给一间堂装上了电网智能警报系统。 所以那几天谢钱浅都忙着监督施工队的进程,有时候沈致一整天都见不到她人,也不知道她去哪了,可只要他打开微信发给她一个“来”。 她总能神奇般地从某个角落蹿出来,三分钟内出现在他眼前,这种感觉让沈致莫名感到踏实,他最近晚上连神经衰弱导致失眠的老毛病都好了许多。 不过要说起来谢钱浅也不是完全静不下来的,每天中午刚吃完饭那会是她最安静的时候。 别人都去午休了,她会坐在一间堂主楼门口的石阶上,对着空荡荡的院子画园景图,她没有系统学过设计,画画功底也一般,所以画出来的东西非常抽象。 偶尔沈致会走过去看上两眼,还要询问一下她画中的东西是什么,她要是不说,别人一般也很难看出来,有种后现代抽象派那个意思。 半个月后,谢钱浅终于通过李艾青工作室的同事预约上了李艾青本人,她是以买画的名义,并且事先付了一笔不少的定金才换来这次的见面机会。 时间就在第二天的下午,所以她提前一天就和沈致打了招呼,她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 Chater 28 chapter28 李艾青的工作室在近郊的一处产业园内,环境优美,青山绿水,但出入管理十分严格,好在谢钱浅之前先付了定金,有工作室的员工出来接她进去,否则她想进入大概率只能翻墙了。 走到园区最里面的一栋白色小楼就是了,门头用艺术体标着“李艾青工作室”和“李艾青艺术画廊”。 她本以为可以顺利地见到李艾青本人,但到了那里以后,才知道见个人比登天还难。 也不知道李艾青本人真的是日理万机,还是故意表现出大师风范,愣是晾了她一个多小时。 期间谢钱浅看见工作室门口偶尔有豪车停留,都是送小孩来学画画的,能送小孩来这里的家庭非富即贵,都不是一般的有钱人,可想而知这一节课的价格也不是普通家庭能承受的。 整个工作室给谢钱浅的感觉就三个字——高大上。 在等待的时候她接到了庄丝茜的电话,接通后,庄丝茜一副才睡醒的声音:“喂,浅浅,你在哪?” “李艾青工作室。” “啊?” 对方直接来了精神,说道:“你跑去找李艾青大.师了? 我听皮帅说你要买李艾青的画啊? 见到人了吗?” “没有,我付了定金,人还没见到。” 庄丝茜在电话中替她分析道:“我告诉你,这些搞艺术的人都会拿桥,她肯定得表现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让你觉得这人活得跟天上的神仙一样难以窥见,这样你花起钱来也不会手软,还觉得美滋滋地淘到了宝,以后出去见到人还能顺便帮她吹一波,什么多么不容易见到李大.师之类的,她的名气也就出去了,这就是饥渴式营销,本质上都是套路,你马上站起身说要走人,你看那些人让不让你见。” 谢钱浅觉得可以试试看,于是挂了电话,庄丝茜一脸懵逼地看着手机,她打电话过去不是说这个,正事还没说呢,什么情况? 然后谢钱浅就站起身对工作室的员工说,如果李艾青真的太忙,那就算了,画她也不要了。 果不其然,工作室的人让她等等,她去看看李大.师忙完了没? 一会过后李艾青的助理亲自出来接她:“李大.师这会可以抽空见你一下,但时间比较紧,如果你想沟通画上的问题,尽量控制一下时间。” 谢钱浅没有异议,然后就被工作人员领了进去,穿过长长的古风画廊通往后面,在一间屋前停下了,助理为她撩开了帘子,一阵凉风扑面而来,入眼的是一个漂亮女人,穿着清雅的古风刺绣长袍,脑后盘着一个发髻正盘腿坐在竹席上,面前的木质长案桌上放着一些笔墨砚台,右边还有一个不停滚动的风水球,里面的干冰飘散出袅袅的烟雾,乍一看上去这女人就坐在烟雾之中,就跟得道成仙了一样,美人如画,给人一种高不可攀,不忍染指的感觉。 然而谢钱浅的目光却停留在她身后那幅巨画上,那是后期经过放大装饰用的一幅园景画,算是李艾青的代表作,也就是这幅作品曾让她在国际舞台名声大噪。 可如果谢钱浅没记错的话,这幅画应该是木子女士后期的作品了,那时她已经上了小学,那个时期木子女士的画中细节越来越多,画风也愈发卓然苍润,自成一派。 她从进屋起,眼神只是从李艾青身上一扫而过,便一直落在她身后的画上,旁边的助理适时介绍道:“这位就是李艾青大.师。” 李艾青单手拂袖,露出和善的笑容为谢钱浅斟了一杯茶,对她说:“坐吧,小姑娘。” 谢钱浅盘腿坐在她对面,腰身挺直,气质凛然。 李艾青泡茶的手法娴熟自然,放了一杯热茶落在谢钱浅面前,说道:“你算是我遇过的买家中年纪最小的,学过画?” 谢钱浅水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没有回答,她只是在分辨眼前的这个女人,她梳着近似道姑的发髻,插着一根古朴的木钗,五官非常精致,高鼻梁、双眼皮、皮肤也吹弹可破,几乎找不到一丝破绽,她之前在网上看过她的照片,是很美,美到不像活在人间。 谢钱浅之前了解过她的资料,三十五六岁样子,可真正见到真人后,虽然和网上出入不大,保养得很好,但正因为这样反而有种人造的迹象。 听说她在网上很火,随便一个垂目书写的照片都能引来众多粉丝吹捧,比起一般网红来说,李艾青的逼格要高上很多,b大神经学科方向硕士研究生毕业,精通琴棋书画,二十六岁就以一幅园景画在国际上得到认可,后来又出过自传,连续两届国际景观设计大赛都邀请她做评委。 她的粉丝给她的称号是b大才女,人间清莲,百年不遇这样的头衔来形容她。 只不过很遗憾的是,谢钱浅刚坐下来时的确有一种似乎见过她的错觉,可仔细辨认后,她确定自己并不认识她。 李艾青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微微笑了下,对她说道:“不用紧张,有什么想问的,你可以说。” 谢钱浅毫无波澜地问道:“你身后的画叫什么?” 李艾青也发现了,面前的女孩从一进来几次看向她身后的画,便笑着告诉她:“惯看人间千百景,清莲犹是坐心头,这幅画叫《忆清莲》。” 然而此时女孩的嘴角却勾起一抹捉摸不透的讽刺,声音平静地说:“是吗? 那您的意思这幅园景的主角是莲花?” 李艾青虽然觉得面前女孩稚嫩的脸蛋和沉着的气场有些格格不入,但还是回答道:“正如你所见。” 谢钱浅却将目光从画中收回直视着她:“那您一定没有仔细研究过这幅画的背面,这画的作者在设计时出了个谜面,画了大量的细节来掩盖这幅画中真正的主角,又用睡莲误导了猜谜者,可仔细分辨,画中黄鹂伸头的方向,蜻蜓飞舞的方向,和风吹起的方向,就连这些睡莲荷叶倾斜的方向都在指向池塘中停在荷叶上的那只青蛙,再仔细看这只青蛙少了一条腿。 按照逻辑来说,画中的小女孩手指着池塘里,乍一看猜谜者会认为她在指睡莲,可睡莲开了这么一大片,远远就能看见,小女孩为什么还表现出一副惊奇的样子特地去指池中的花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指的并不是睡莲,而是她发现了停在荷叶上的那只断腿青蛙。 作者怕猜谜者找不到答案,所以这幅原画在很多地方正面勾皴,背面上色,正面的主体画看上去是一派祥和的模样,真正的谜底却是在背面。 我想,您一定没有好好研究过这幅画的背面。” 李艾青原本没有一丝破绽的脸上出现了罕见的惊色,面前的女孩面上浮起嘲弄的神色,旁边的助理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个盘腿而坐的少女。 李艾青当即抬眸递给助理一个严厉的神色,示意她出去,助理反应也很快,匆匆离开带上了门。 彼时,整个硕大的房间只有谢钱浅和李艾青两个人,在助理离开这间屋子后,李艾青原本和善的面容突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防备的神情,出声问道:“你是谁?” 谢钱浅缓缓昂起下巴逼视着她:“我是谁并不重要,我来就是想问问你,你的这些画是哪里来的?” 李艾青的神色在刚才的短短几分钟内的确有过几丝惊色,但现在已然恢复平静,只是没什么笑容地告诉她:“你编的这些故事很有意思,但没有几个画家会用这种喧宾夺主的画法,你可以到外面跟任何一个人说《忆清莲》的主角是一只青蛙,我想大多数看过原画的人可能都找不到你说的那只青蛙在哪里,小姑娘,你的美术老师教过你作画要分清主次结构吗? 如果按照你的说法,我的这幅画岂不是幅失败的作品?” 谢钱浅双手放在膝盖上,浅色的眸子牢不可破地盯着她,眼里盛着冰冷刺骨的光:“如果作者本身的意图并不是要去参展或者比赛,只是为了跟她的女儿玩一场猜画谜的游戏呢? 那么这幅画无疑是一幅成功的作品。” 李艾青的神情瞬间怔住,开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谢钱浅,空气渐渐安静下来,谢钱浅纹丝不动,而李艾青的神色却变得越来越奇怪,自言自语道:“你是…” 她没有说下去,但很快态度变得强硬起来:“我这些年一路走来遇到过太多想诋毁我的人,我李艾青到今天依然安然无恙,不是你个小丫头跑出来胡言乱语就能怎么样的,不管你说的这些成不成立都无法验证,这幅画在我手中。” 她说完摆了下手:“茶凉了。” 谢钱浅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人走茶凉,死无对证,原画在她手中,即使自己告诉全世界这幅画就是木子女士的,主观上无法证明,客观上从专业角度来说她讲的这些不容易被认可。 李艾青已经很快认清形势,刚才那短暂的失态也一扫而空,换上的是面对一个无理取闹者的驱逐。 谢钱浅放在膝盖上的手渐渐紧握,浑身的青筋都崩了起来,她现在完全可以蹬掉桌案直击对面的骗子,也完全有能力将她揍到说出实话。 可师父说过习武之人比常人多了一身本事,更应该沉着冷静,凡事多想想后果,不应滥用武力让自己置于风险之中。 谢钱浅的余光扫了眼屋角的监控设备,紧握的拳头渐渐松掉了,她可以轻而易举控制住对面的女人,甚至可以验证一下她的鼻梁是不是假体,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她没有能拿得出手的证据,所以纵使她出了口恶气,依然会被当成闹事者送去警察局。 李艾青虽然不知道谢钱浅清纯的外表下藏着一身武力,但她此时也并不惧怕,就这样轻视地看着她。 最终,谢钱浅站起身,在她临走前,看着那幅画说道:“知道这画里为什么会有个小女孩吗? 因为作者的女儿玩闹打翻了墨汁溅到了画纸上,所以后来就成了这个小女孩,我会回来拿走不属于你的东西。” 她没有再看李艾青一眼转身离开这里。 Chater 29(第二更) chapter29(第二更) 木子女士刚得知自己肚子里有了个小生命时,她曾设想了一套系统的教育方法,在她的设想中,她完全有能力让自己的孩子在各方面都赢在起跑线上,和世上绝大多数母亲一样,木子女士也希望自己的孩子以后可以非常优秀。 但随着那场意外,大海无情地带走了她的丈夫后,她的想法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至于谢钱浅出生后她并没有实行那套计划,反而给了她更广阔的成长空间,让她自由快乐的长大。 这就导致谢钱浅刚来都城的时候,面对突然如泰山压顶的学习压力,无法负荷和适应,成绩一落千丈,那两年是她最压抑的时光,可好在这样的困境她可以通过不断的努力摆脱。 然而现在呢,面对妈妈的遗物被人拿去牟取名利,她却无法为已故的母亲正名,无法拿回木子女士仅存的遗物,这种无力感让谢钱浅头一次觉得找不到突破口。 夕阳的滚滚热浪吞噬着大地,远处的地面仿佛浮起了雾气蒸腾至半空,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影像,谢钱浅只感觉双脚很沉重,没见到李艾青之前她尚且还只是想一探究竟,可见完后,她心底突然氤氲而生一种强大的怒气,快要冲破天际。 她忘了叫车,就这样沿着空旷的大道走了很久,直到庄丝茜的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谢钱浅机械地接通后,庄丝茜火急火燎地说:“你先别挂电话啊,我想麻烦你一件事,看在我帮你见到李艾青的份上,你别拒绝啊,算我拜托你了。” 谢钱浅面无表情地说:“什么事?” 庄丝茜大学读的是动物科学与技术,她电话里说到他们那个变态的系,暑假作业是每个小组捉不少于五十只虫子制成标本集,她和他们组的同学前阵子特地开车去山里过了一夜,为了捉虫子一帮人差点送走半条命,最后就捉到二十几只蚂蚁和十几只蚊子,但由于蚊子很难活捉,打死后死状又太惨烈,缺胳膊少腿根本无法成形用不了,而且这两种昆虫太大众化,很难在评比作业时脱颖而出。 一帮人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如此惨痛的夜晚,于是庄丝茜就想到了谢钱浅。 求爹爹告奶奶甚至开出一只虫单价随她开的诱惑,如果换做平时,这种不费吹灰之力的赚钱机会谢钱浅肯定会应下的,但今天她只是“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庄丝茜再次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手机,也不知道她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谢钱浅回到一间堂的时候太阳都落山了,顾磊本来想让老大先吃,他们等钱多,但沈致说不饿,等等她。 可谢钱浅回来后,甚至没有在客厅停留一下就直接进了屋,顾磊和顾淼奇怪地对视一眼,沈致坐在沙发里,目光从书上抬了起来对顾淼说:“去看看。” 一会后,顾淼回来告诉他们:“钱多说不想吃。” 换做其他女孩一顿饭不吃或许并不稀奇,但钱多一顿饭不吃对他们来说就跟太阳西升东落一样不正常。 顾磊嘀咕了一句:“这是怎么了? 在外面被人欺负了啊?” 顾淼回道:“谁敢欺负她啊?” 顾磊想想倒也是:“那不会生病了吧? 中午出去前还活蹦乱跳的。” 顾淼算是几人之中唯一和异性同居过的,也算了解一二,说道:“别太敏感了,女人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情绪化,我们吃吧。” 沈致微蹙起眉合上书,望向偏厅,然而谢钱浅进屋没多久又出来了,只不过头上戴了个奇怪的探照灯,跟要下矿井挖矿一样的造型,看得顾淼和顾磊莫名其妙。 他们吃饭的时候,院落中的探照灯就闪来闪去的,也不知道屋外的女孩到底在干嘛? 顾磊奇怪道:“钱多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新乐子啊? 饭都不吃了?” 顾淼扫了眼沈致:“老大,要不要叫她回来。” 沈致没有应声,半晌,说了句:“随她去。” 本来他们都以为谢钱浅只是突然起了玩心,可都吃完饭了谢钱浅还没回来,而且还从车库里翻出了一把铁锹开始铲地。 顾磊伸头看了眼,惊道:“这钱多不会真在挖矿吧?” 顾淼这一听赶紧跑出去看了眼,又急匆匆地回来:“老大,不好了,钱多把车库边上的草地给铲了,还挖了一个大洞。” 这诡异的行径直接让顾磊打了个寒颤,怎么听都有种挖坟的感觉。 沈致却依然清清淡淡地回:“给她挖。” 老大都这样说了,顾淼和顾磊也不敢拦着,吃完饭后他们便回去了。 谢钱浅刚开始挖坑的时候是想翻点蚯蚓、西瓜虫或者蜗牛出来,后来挖着挖着就忘了,于是就像泄愤一样,身体里憋着一股巨大的怨念,坑越挖越深,就这样挖了整整一个小时,整个人都站到了坑里面。 直到沈致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对她说:“出来。” 谢钱浅没有理他,还是一个劲地埋头挖坑,一言不发。 沈致的身影压了下来,语气加重了一些:“需要把你提上来?” 谢钱浅仍然低着头,沈致干脆出手提着她的腋窝就将她抱了出来,然而他想象中她反抗的样子并没有出现,在他手伸向她的那一刻,谢钱浅丢掉了铲子,身子软软的,轻飘飘的,就这样被他抱了上来,没有任何反抗,就像浑身的力气都已经消失殆尽。 沈致低头看她的时候,才赫然发现她眼圈红红的,只是眼神很空洞,落在他的胸前,却并没有在看他。 沈致攥起她的手腕对她说:“回家。” 谢钱浅站着没有动,嗅了嗅鼻子:“不走。” 沈致的脸色沉了下来,反问道:“打算晚上睡坑里了?” 谢钱浅却有些倔强地说:“走不动。” 这是沈致第一次看见她发脾气,他当然清楚以她的体力再挖一个小时也不会走不动,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在闹脾气,不知道是在跟他闹脾气,还是在跟自己闹脾气。 他没有跟她置气,而是低眸扫了眼她脏兮兮的样子,直接出手把她往肩上一扛,如果谢钱浅想反抗,她可以轻而易举地从来沈致肩头跳下来,但是她没有,就这样顺从地被他往家里扛。 把人强行扛回家后,沈致将她扔在沙发上,她头上还戴着那个奇怪的探照灯,沈致直接将灯扯掉。 在外面看得不清楚,此时将她弄回来才发现她身上是真的脏,手都黑乎乎的,跟哪家丢的野孩子一样。 她不打算起身去洗手,沈致干脆就打湿了手巾过来拽过她的手腕帮她把手擦干净,足足擦了有三遍,第一遍的泥巴还擦出了一盆黑水,让他脑中反复出现顾磊的那句话“以后钱多要是养小孩得皮成什么样?” 想到这他还不禁笑了起来,谢钱浅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皱起眉问道:“你笑什么?” 沈致收起笑容,板起了脸,墨黑的目光注视着她:“你还知道你师父派你过来是做什么的? 带着情绪面对你的雇主,还把雇主家的院子挖个大洞? 你当自己是土拨鼠? 还是准备在我这打个地道?” 谢钱浅垂下视线,沈致却语气严厉地对她说:“抬起头,看着我。” 谢钱浅没有抬起头,只是扬起眼皮,沈致声音像清洌的泉水传入她的耳中:“你以前遇到事也这样,憋在心里拿自己出气?” 谢钱浅的眼睫微微颤抖了一下,她从来不会在人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却在沈致问出这句话时眼里突然浮上一层淡淡的委屈。 她到底还是个二十岁不到的女孩,纵使身体练得再强硬,内心还是有柔软的一面,虽然她很少会表现出来。 沈致的目光微垂,当看见她满腿满膀子被蚊子叮得全是包后,原本还想说她几句的话堵在喉咙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他转身上了楼,没一会拿了一瓶绿色的药膏下来,直接拉了一把椅子坐在谢钱浅面前,抬起她的腿放在他的膝盖上,她穿的短裤,两条腿被蚊子叮了足足有几十个包,此时大大小小的包全都红肿起来,看着十分惨不忍睹。 沈致没好气地说:“你是跑我这来帮我喂蚊子的? 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你多发你一份工资?” 话虽如此,他手下依然轻柔地将消肿止痒的绿色药膏涂在她被蚊子叮的地方,谢钱浅低低地应了声:“那也行…” “……”沈致瞪了她一眼,她左手扣着右手,心事重重的样子。 而后抬眼看了他一下,忽然开口问道:“三伯如果打着你的旗号继续做坏事呢?” 沈致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地回:“我会断了他的路。” “怎么断?” “他已经尝到了甜头不可能再止步于此,人活着为名、为财、为利,有时候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人心是最贪婪的东西,三叔这些年发展势头很猛,伤他一千,沈家的基业也得自损八百,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谢钱浅看着他眼镜下深邃流畅的轮廓,有些怔然:“你是说,你会不惜一切代价对付三伯吗?” 沈致的手微顿了下,抬眸回望着她:“我会不惜一切代价保住沈家的百年基业,你以为家族里面就没人心系家业,只是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明哲保身,总得有人来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不管是为了集团下面那么多需要养家糊口的人,还是为了沈家的延续。” 谢钱浅眼里的阴霾一扫而空,双眼晶亮地望着他:“你要怎么做?” 沈致撇了她一眼,拉过她手臂给她上药,说道:“坐等良机,伺机而动。” 八个字忽然让谢钱浅豁然开朗,她好似一瞬间领悟过来,即使刚才自己和李艾青摊牌,告诉她自己是木子的女儿,她依然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名、财、利不惜一切来摧毁她,人心是最贪婪的东西,没有人在尝到甜头后愿意轻易丢掉已经拥有的一切,那么也只能坐等良机,伺机而动。 然后她的肚子突然叫了,这一叫起来便有种一发不可收拾的感觉,沈致抬眉之际,脸上挂着要笑不笑的意味:“饿了?” 谢钱浅实诚地点点头。 沈致把药扔给她:“自己把另一只膀子涂上。” 然后他进了厨房洗净手后,带上服帖的手套,特地挑选了一块最大的厚切西冷,涂上油和海盐,让牛肉先脱水。 谢钱浅似乎闻到了一些香气,她凑到厨房门口,沈致正在煎锅里放入黄油和香草,待黄油起泡后,沈致拿着勺从容地将汁浇淋在牛排上,他做所有的动作都透着一种高级感,从容雅致。 余光瞄见谢钱浅站在厨房边吞口水,低头笑着对她说:“洗手,马上好了。” 他将牛排取出放在木质托盘上,彼时谢钱浅才看见他身前台面的黑色绒布上摊开一排形状大小不一的刀具,排列整齐,十分讲究,黑色刀柄上还刻着一个字母“z”。 沈致利落地取出其中一把锋利的刀沿着肉质的纹路将牛排分好,摆盘,一切都做得行云流水,养眼至极,那诱人的香气让谢钱浅的肚子叫得更凶残了。 而后沈致又将之前取出的大个头扇贝肉用海盐胡椒煎至金黄,洋葱茴香煸炒后捞出,秘制酱料熬制蔓越莓,将扇贝和洋葱茴香混合,浇上蔓越莓汁,洒上柠檬碎中和口感,放上烫过的新鲜芦笋,色香味俱全。 谢钱浅看着面前犹如米其林餐厅端出来的样菜,好看得让她不知道怎么下手,她抬头问了句:“我能吃吗?” 沈致系着围裙淡笑道:“不吃我做给你看的?” 牛排他事先已经为她分好,所以谢钱浅直接拿起叉子叉了一块放入口中,口齿间立刻弥漫了迷迭香和百香里的气息,牛排咬下去鲜嫩多汁,顷刻之间充盈了她的味蕾,让她食欲大开。 她又叉了一块肥美的扇贝肉,那略带甜味的口感让她差点泪流满面,虽然这样的菜品不适合狼吞虎咽,但对于她来说实在太好吃了,所以一个不小心没有控制住。 就连根号三也跳到桌子上围着直转,谢钱浅非常不情愿地分了一小块牛排给它。 很明显根号三根本没吃够,但它再围过来时,谢钱浅赶紧把剩下的牛排塞进嘴里,护食无比。 厨房里的烤箱“叮”得一声,沈致回身将巧克力焦糖布丁端到她面前,有些不自然地说:“我不怎么吃甜点,第一次做。” 谢钱浅尝了一口,那焦糖融合巧克力布丁的味道完美融化在口中,让她快乐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拽着沈致的衣角巴巴地看着他:“我明天心情也不好你能再做饭给我吃吗?” “……” 如果可以,她计划明天早点起来酝酿情绪。 Chater 30 chapter30 沈致发现谢钱浅的心情基本上和食欲直接挂钩,当她吃饱喝足后,非常愉悦地洗澡睡觉了,至于为什么挖了一个多小时的坑? 她似乎又当没事一样再也没有提及。 本来沈致以为她闹闹小脾气也就过去了,那坑回头再让人填上便是,谁料第二天一大早谢钱浅刚起床又跑到那个坑边开始接着挖了,这行径已经不止顾磊一个人觉得诡异了。 顾淼非常诧异地问沈致:“老大,钱多到底在挖什么?” 他甚至都怀疑钱多难道用什么非常手法探到地下有啥值钱的东西了? 沈致坐在廊中的躺椅上吹着小风,掠了她一眼说道:“拿瓶驱蚊水给她,让她挖吧,别把房子拆了就行。” 顾淼张着嘴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他跟在老大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清楚沈致是个十分整洁的人,看不得眼皮子底下的东西杂乱无章,所以他的庭院和屋中都常年保持着应有周整、简洁,当然也很单调,顾磊刚住进一间堂时,想在院中按个木桩都被老大嫌弃,现在钱多都把他院子挖成这样了,他居然还能继续纵容她,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所以当他回屋的时候,顾磊顺带问了他一句:“老大有说钱多在挖什么吗?” “没,就说让她挖,估计是闲的。” “……”这姑娘闲起来兴趣爱好都如此另类。 于是几人便没阻止她,毕竟人各有志嘛,既然小猪佩奇喜欢跳坑,那保不齐就有人喜欢挖坑。 谢钱浅今天十分卖力,中午吃了三大碗饭,下午又接着挖,大热天的也不怕晒,经过她不懈的努力,坑终于被她挖到半个人深了。 直到傍晚的时候,她终于不挖了,拎着一大袋子不知道什么东西回来了。 根号三跟在她后面乱扑腾,谢钱浅怕它捣乱,还把袋子挂到了高高的门梁上,这就导致顾磊和顾淼一进门难免就要擦着袋子而过。 顾淼先进去的,本来都没有在意,直到脑门顶了下袋子突然感觉什么东西在动,回头望了眼直接叫了起来:“卧槽!” 这一声把顾磊吓得不轻,正好停下脚步时袋子就在他眼前,里面有飞的,有爬的,还有几条那种黑色的不知名蠕动的虫子,差点就把顾磊中午吃的饭给吐出来,嚷道:“靠,钱多你搞什么? 弄这么多虫子准备练蛊啊?” 谢钱浅淡淡地飘了句:“别动,打算卖钱的。” “……”这做的都是什么买卖? 谢钱浅第二天还真拿这袋虫子卖了个好价钱,回来的时候扛了几袋猪肉和牛肉,还跟他们说就是拿那些虫子换的。 顾磊和顾淼被她这波操作弄得是心服口服,到底是怎样一个神人可以用几只虫子换来这么多猪牛肉? 所以根号三整天跟着他们混,体格也越来越强健,谢钱浅近来再量它爪子时,竟然发现短短一个多月它爪子大了一倍,毛色也不似刚送来时那么杂乱无章,也许是伙食比较好,毛养得越来越顺亮,背毛渐渐呈现一种咖虎斑色,特别是那大尾巴上的披毛长得越来越粗长,犹如一把光顺的鸡毛毯子。 下午的时候,如果谢钱浅坐在廊上看书背单词或者画画,根号三就趴在她身旁,偶有凉风习过,它的长毛微微拂动,那模样还有些威风凌凌的错觉。 也许是近来看得多了,顾磊他们也不觉得它丑了,偶尔还想撸一把,奈何根号三是个十分捉摸不透的未成年公猫,它只会对谢钱浅展现出异常热情的一面,没事跳到她身上,拿脑袋蹭她,钻进她怀里,要多腻歪有多腻歪,对其他人都一副高冷的样子。 可顾淼完全相信这只猫的智商足以抵得上一个半大的小孩,在养了一段时间后,它似乎已经搞清楚这个家谁才是老大,所以对待沈致时,虽然没有那么热情,但也会经常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守着他,有时候就这样瞪着一双眼睛看他一个多小时不带换姿势的。 虽然沈致不知道它总是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他干嘛? 有时候也会觉得奇怪,抬起头来看它,于是乎,谢钱浅近来经常会看见这一人一猫就这样对视着,谁也不动,似乎都在思考什么深奥的问题,很是诡异。 至于那个大坑,谢钱浅觉得既然挖了就不能浪费了,所以她也不知道从哪搞回来一根光秃秃细条条的树苗随意栽了进去,再把坑填上了。 顾磊一度怀疑她拿回来的那根所谓的树苗,其实就是从哪里捡回的枯树枝,死得透透的那种。 几天后沈致带她去拜访了一个人,那个人名曾出现在梁爷给沈致的那张名单上,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精气神十足,叫滕斌,见面地点是在一家茶馆的包间内,交谈中得知他十五岁开始练暗器,出山后自创滕门招收弟子。 滕斌说暗器这种东西早已慢慢淡出人们的视野,之所以教授拳术散打的武馆还那么受欢迎,很多人无非是想强身健体,或者学个本事防身。 但暗器就不同了,毕竟可以给人造成致命性伤害,被勒令禁止,所以早就转为地下了,一般老百姓也很难接触到,不过不代表这门武术就绝迹了。 相反,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层面,这门绝学反而蓬勃发展着,而且发展到近代,还会有人结合一些高科技的精准仪和化学合成毒药,幸亏现在是法制社会,管控很严,到处都是摄像头和安检设备,否则对一般人来说,这些暗器高手绝对是防不胜防,比狙击手还可怕。 沈致之所以会找上滕斌,是因为那枚银针正是滕门弟子会用的一种传统暗器,但滕斌却非常实在地告诉沈致,出手的不会是他下面的人,否则他不可能一点风声都察觉不到。 他们门里做事向来规矩森严,特别是刺杀知名企业家这种事情,一旦发现不仅逐出师门这么简单,还会挂上追缉令的名单,这种名单就相当于江湖上的一个通缉令,可比警察逮捕可怕多了,毕竟这些会暗器的人大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虽然在很多人眼里暗器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但他们做事也有自己的原则,毕竟不是培养杀手的地方,要在历史进程中存活下去就得适应现在的社会法则。 而且他半开玩笑地说:“滕门不差钱,可能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干我们这种行当的要么父母双亡,要么家道中落孤身一人,那都是电视剧演给你们看的。 滕门的弟子过得比很多人都要富裕,也有不少出类拔萃的人才,他们没有理由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断自己后路。” 至于这银针的来历,他最近也没收到什么风声,不过滕斌说滕门立世十几年,出了太多届弟子,这门绝学或多或少有外传的情况,他只能保证这件事绝对不是他门内弟子干的。 既然打听不到,沈致便也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不过倒是后来闲聊时,滕斌提到:“学武的人都有身体特征,练外家拳和内家拳的人肌肉骨骼就完全不一样,外家拳很好分辨,一般观察哪个地方老茧比较明显,那个地方就是练过硬功的,对招时需要避开,练重拳的人手背关节是平的,肩后肌很大的肯定练过上肢力量方面的功夫,例如千斤顶这些。” 说到这,滕斌转而看向谢钱浅:“从进门跟你握手的力道来看你练过抓功,少林琵琶手还是擒拿?” “擒拿。” 滕斌含着笑点点头:“你这个年纪能练到这样你师父应该很欣慰。” 转而继续说道:“而内家拳就很难分辨了,外行根本看不出来,懂行的或许可以通过活动时的关节骨骼判断。 对于我们暗器这门武学来说,是最无从判断的,就像我现在坐在你们对面喝茶,你们能看出来我身上带了多少种暗器吗?” 谢钱浅打量着他,一件简单的短袖黑色衬衫,连口袋都没有的那种,下身也就一条浅色休闲裤,走在大街上再普通不过的打扮。 滕斌感觉到谢钱浅忽然凛神的姿态,转头笑着对她说:“不用紧张,我没带。” 谢钱浅是不信的,一个暗器高手出门不带暗器,就跟她出门不带拳头和腿一样不可信。 滕斌竖起手掌告诉他们,就攻击他们的那种银针而言,投掷的方法是用大拇指固定银针末尾放置掌心,银针另一端贴合中指瞬间击中目标。 这种暗器的训练难度相当大,如果想要达到像他们所说的精准度,那个人必定是练了很多年了,他的拇指侧关节、掌心中末端和中指第二个关节处必定会留下很厚的茧,这是一种甄别的方法。 虽然滕斌已经尽力给他们提供了明确的指向,但几乎等于没有提供,因为他们不可能把每个人的手掌都掰开来摸摸看老茧的位置,因此正如他所说,想要找到上次那个凶手,无疑大海捞针,很难。 不过谢钱浅隐隐约约地觉得那个人的出现也许和沈三爷有什么关系。 虽然沈致上次在沈家那么多人面前和沈三爷把事情挑明了,但谢钱浅奇怪的是,沈致近来并没有什么大刀阔斧的动作,不仅如此,他这一个多星期以来连翠玉阁那里都不去了,几乎足不出户。 而顾磊也有些反常,纵使电网智能报警系统装好了,他最近依然会没事就到屋子外面巡视一圈,就连顾淼近来都有些神色匆匆的样子。 虽然他们什么都没说,但谢钱浅能嗅到一种紧迫感,就像什么东西快要逼近的感觉。 Chater 31(第二更) chapter31(第二更) 沈致上次到海市特地接洽的那个大型救助慈善项目终于确立了,速度快到前后也不过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就全部敲定。 这件事在外界引起了不小的水花,结合平时沈家这位长孙一贯清心寡欲的做派,商界人士都开着玩笑说沈大少莫不是准备出家做和尚,钱财乃身外之物,所以都准备捐尽散尽,否则一般人哪能有这种看淡世间繁华的魄力。 八月下旬的时候,谢钱浅第二次跟随沈致来到海市参加签约仪式,去之前沈致让顾磊把根号三送去关铭那里寄养几天。 这次一下飞机,那接机的阵仗就让谢钱浅惊了一跳,足足有七八辆车前后开道直接从机场把沈致接到了酒店,其中左右并行的车辆,如果谢钱浅没有猜错,应该是防弹车。 之前她有个师兄就职于***里一个领导人身边,有次回来看师父顺带聊天时曾说过,他跟的那个领导,出行前的路线他们都会事先踩点,如果是去外地参加重要活动,几百米内的所有街巷和屋顶都会排查,出行更是防弹车护送,她当时觉得这出一趟门挺麻烦的,现在坐在沈致身边才感觉到这次来海市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他们入住的酒店也不是上次那个半山腰的别墅,而是位于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的豪华总统套房内,全程有人护送到房间,他们进入总统套房后,那些护送他们的人并没有离开,耳朵上都戴着监听耳麦就站在过道的走廊上。 从下飞机起一路上他们都没有任何交流,就连平时话多的顾磊都全神贯注保持沉默。 直到进了总统套房内,所有人才突然松懈下来。 顾淼开始整理老大的随身用品,通知酒店把事先准备的咖啡送来,然后和严主席的助理联系下午的会面内容。 顾磊则开始检查总统套房内的布置和设施,他在做这些的时候显得十分专业,首先将所有遥控装置快速拆卸检查了一遍,然后便是电视机后面,大大小小的灯罩内,桌椅下面,装饰画后和花瓶内,地毯下面,再走进几个卫浴里,最后连所有套房内的床单下也不放过,那一系列动作熟练自然,看得出来这是他的基本工作之一。 这时谢钱浅才发现顾磊也不是只会烧大锅饭,或者是个武痴,起码他认真做起事来有过硬的专业素养。 而沈致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顾淼把咖啡送到他面前,沈致下飞机有喝杯咖啡的习惯,不过他向来不喝速溶咖啡,因此顾淼一般都会在上飞机前通知酒店准备好现磨的咖啡。 此时,豪华套房内便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咖啡香气,顾家兄弟都在忙,只有谢钱浅背着个双肩包站在客厅中间,视线好奇地追随着顾磊。 沈致抬眸瞥了她一眼,对她说:“包放下,背着不累啊?” 谢钱浅才卸下双肩包,顾磊走过来对沈致说:“沈哥,没问题。” 沈致端起咖啡侧头掠了眼旁边厚重的窗帘:“拉开透透气。” 顾磊回:“虽然对面隔一条街就是海,也没有什么建筑物,但是对接的时候说最好不要拉开,保险起见。” 沈致“啧”了一声,明显感到有些不悦,他摆了摆手,顾磊便去收拾行李了。 虽然套间很宽敞装修奢华,但到底阻隔着厚厚的窗帘,难免给人一种不太舒适的感觉。 沈致低头喝了口咖啡,刚一抬眸就看见谢钱浅站在他的面前正在直勾勾地盯着他手里的咖啡。 他有些不解地问:“怎么了?” 谢钱浅喉咙滚动了一下:“闻着好像很好喝。” 沈致嘴角浮起一闪而过的笑意,抬手将咖啡递给她。 谢钱浅抿着唇望着他俊逸的眉眼,心里忽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但她并未来得及细想,咖啡的香气实在太诱人,于是她没骨气地接了过来。 先是闻了闻感觉不错,正好她一路上口也渴,沈致刚出声提醒她:“烫,慢点。” 话音还没落一杯咖啡已经被她仰头喝光了,然后就跟甩掉什么难喝的毒药一样把杯子扔到一边眉头皱得紧紧地喊:“苦。” “……”苦到底还是喝光了。 沈致弯腰从食盘里拿起一颗水果糖撕开,对她说:“来。” 谢钱浅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他将撕开糖纸的水果糖递到她嘴边,谢钱浅小巧的唇微微一张就叼走了,那柔软的唇瓣不经意间触碰到沈致的指尖,他呼吸烫了下垂眸看着她。 她没有站起身,反而凑得更近了些,小声问道:“我在机场看见新闻了,你真要把那么多资金拿去做慈善吗?” 沈致为了照顾她蹲着的高度,还得低头看着她,眼中带笑:“你有什么看法?” “我能说实话吗?” 沈致眼帘微垂表示默许。 谢钱浅左右看了看,确定顾淼和顾磊不在,才压低声音说:“我觉得你可能脑子坏了。” 沈致一愣,忽然就靠在沙发靠背上笑了起来,顾淼在隔壁听见老大低磁的笑声吓了一跳,上一次听见老大这么笑…压根没有上一次。 他跟见了鬼一样伸头远远地瞧了一眼,就看见钱多蹲在老大身前,也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老大眉眼舒展,顾淼也不忍过去打扰,就感觉吧,自从钱多待在老大身边后,老大变了很多。 沈致笑完后突然板起脸,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目光压了下来:“还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我脑子坏了,讨打?” 谢钱浅眼神笔直地看着他,坦荡荡地说:“你不会打我的,打伤了你还得给我治。” 沈致眼里的笑容愈发深了些,这个小妮子现在在他面前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收紧忽然将她的脸抬到了面前,她还含着水果味的糖,呼吸里都是甜甜的味道。 沈致盯着她的唇,头一次想从一个女孩嘴里抢糖。 谢钱浅不知道沈致为什么要捏着她的下巴,她此时此刻只感觉自己在他的注视下心口痒痒的,然后,脸上慢慢爬满了一片绯红,心跳的速度有些快。 沈致如此清晰地看见她神色的变化,玩味地牵起了嘴角,虽然顾淼很识相地没有打扰他们,但顾磊这个粗神经就没那么识相了,还特地喊了声:“沈哥,要不然我们先吃个中午饭吧?” 然后沈致便神色微变,松开了谢钱浅。 下午沈致没有出门,严主席亲自来了一趟,几人在旁边的会议室交谈,因为在套间内比较安全,所以只有顾淼陪同,谢钱浅则和顾磊在另一间房看电视。 也不知道顾磊是怎么想的,电影也不看,就放着什么两性座谈节目,正好电视上谈到同性关系的话题,顾磊看到兴头上插了句:“不是我说啊,你看那专家团队的人说话阴阳怪气的,对面那个男嘉宾都要翻脸了,八成他就喜欢男的,才这么愤愤不平。” 谢钱浅坐在旁边陪着顾磊看了半个小时了,愣是没看明白他们到底在争论个啥这么激动。 随口问了句:“那个男嘉宾为什么喜欢男的?” 顾磊理所当然地回答:“还能为什么,不喜欢女的,不就只能喜欢男的了。” 谢钱浅将头一点点,又一点点地移向顾磊,愣愣地盯他看了好久,突然整个人犹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如梦初醒。 想到顾淼三番五次欲言又止的神情,想到沈致对女人的态度,想到他身边全是男人的行径,谢钱浅突然就领会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自认为虽然不大能理解同性关系,但基本上也没什么特殊的想法,这种事情毕竟在现在这个时代也屡见不鲜,就是身边真有个同性.爱好者,她也觉得没啥,可不知道为什么当猜到沈致那不为人知的秘密后,她心里会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闷闷的,而且觉得很可惜,至于为什么可惜反正她也说不上来。 这就导致晚些时候严主席走后,谢钱浅无论站着还是坐着,始终和沈致保持着较远的距离,偶尔沈致的目光扫到她,她会敏感地闪躲开。 顾磊傍晚前参加了第二天的安保会议,明天沈致身边会有大量安保人员,顾磊要贴身随行,不会离开沈致半步。 谢钱浅上次在媒体面前的正脸并没有曝光,为保安全起见,他和顾淼商量过后决定,让她以受邀人员的名义便衣随行,方便在暗中随时观察周围的情况,内外接应。 所以晚上临睡觉前,严主席派人给他们送来了一份单独的邀请函,顾淼将这份特地为谢钱浅准备的邀请函和第二天出席需要穿的衣服等东西给她,顺便跟她说:“老大叫你过去,要跟你说几句话。” 谢钱浅放下东西走出房间,沈致独自坐在套间的会议室内,才洗完澡,套着淡色的睡袍,台灯的光照在他清晰的轮廓上,干净清爽,面容英隽。 他桌前放着几份散开的材料,正在写着什么。 谢钱浅走到他面前后,他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淡淡地开了口:“明天过去自己注意安全,要是发生什么意外别逞能,危及到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不允许管我。” 谢钱浅有些怔怔地看着他:“师父说…” 沈致抬起头打断她:“我现在是你雇主,你必须听我的,我下面说的话你给我听好了,要是真有什么不可抗的意外,自保。” 末了,沈致轻叹了一声:“这是命令。” 谢钱浅眼眸微微颤动着,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这样表情复杂地看着他。 沈致放下了手中的笔,唤了她一声:“小浅,过来,到我这来。” 谢钱浅朝他靠近了几步,然而就在沈致伸手准备去碰她的时候,她仿若触碰到滚烫的开水,敏感地躲开了。 沈致微蹙了下眉,半晌,对她说:“晚安。” Chater 32 chapter32 沈致说完一句“晚安”就当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他又开始低头翻阅那些散开的资料,眼镜后面的眉峰轻轻拧着,他向来是那副闲淡清雅的模样,就是平时晚上开越洋会议,偶尔谢钱浅从他旁边路过,他也依然是那副淡淡的模样,很少见他神色凝重的样子,加上今天从下飞机起的阵仗,总给谢钱浅一种不大好的感觉。 于是她出声问道:“明天,很重要吗?” 沈致闻言,手指将一页纸张翻了过去,会议室里响起突兀地“唰”得一声,他略微抬眸,镜片折射出的反光带着些难以琢磨的味道。 对她开了口:“你下午说我拿这么多资金投入慈善脑子坏了,严格意义上来讲,我这也并不算做慈善,只不过外人看着像那么回事,人要懂得进退方可大吉。” “什么意思?” 沈致干脆丢下手中的材料,靠在椅背上拿掉眼镜揉了揉眉心,谢钱浅很少看见他拿掉眼镜的样子,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他的五官很立体,摘掉眼镜后高挺的鼻梁到薄薄的唇,线条流畅,反而显得更加清俊。 他的声音像悬浮在空气中的颗粒,磁沉中透着丝疲惫:“与其让那些人动用这些资金去干利滚利的勾当,不如造福社会了,还能替沈家换来个好名声,上面从这方面考虑也会暂缓对沈家的动作。” 谢钱浅似乎渐渐领悟到了什么,她还奇怪沈致最近怎么如此清闲,连大门都不出,原来他有自己的打算,说不定他早已和上面谈好了条件。 这样一来,便正如沈三爷所说,必定会动到很多人的蛋糕,所以他近来才会尽量减少外出。 如此,明天的签约仪式岂不是危机四伏? 谢钱浅的神情也突然凝重起来。 她出声问道:“签约什么时候?” 沈致顿了片刻才说道:“明天下午两点。” 谢钱浅忽然就打起了精神,沈致看了她一眼,交待道:“记住我的命令。” 谢钱浅抿了抿唇对他说:“晚安。” …… 第二天一早谢钱浅并没有跟沈致他们同行,她比他们早一个小时就离开了,自己悠哉悠哉地跑到酒店早餐区用了一顿丰盛的早点,然后打车事先前往活动现场。 由于前一天顾淼给了她一张邀请函,所以到了地方她很顺利地就进入了。 沈致的出现不出所料造成了不小的轰动,他回国本就没几个月,突然大刀阔斧地全力投入慈善事业,在外人看来本来就是件不大能理解的事。 从他出现,到参加项目发布会整个过程,周围的人一直有秩序地严格控制中,就连他上台发言,顾磊也一身黑衣地跟在他身后,十分谨慎,像堵墙一样冷酷。 沈致今天穿得很正式,这个日子他筹划了将近一年的时间,不仅对沈家,还是对他个人来说都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日子。 所以他难得穿上质地精良的高级西装,斯文妥帖的无框眼镜显得他儒雅俊朗,前排蹲着的记者手中无数的闪光灯和镜头都在对着他。 只不过从早上出门起他就没有见到谢钱浅,这段日子形影不离的生活,她突然消失在他身边,倒让他有些不大适应。 于是他看了眼放在手边的手机,垂眸不自觉地翻开谢钱浅的微信,她的微信名叫“叶”,就一个字,不过头像似乎早上换了下,原本是一片被虫蛀得全是虫洞的树叶,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一片大海的远景,看角度像是早晨才从酒店某个地方拍的。 于是他点开对话框,手指翻飞地发去一条。 —没看见你? 很快手机震了下。 —我在。 短短两个字让沈致感到一种踏实。 —在干嘛? —在看你。 沈致抬起视线时嘴角稍扬,这是他到场后唯一露出的笑意,底下顿时又亮起一片闪光,沈致镜片后的目光无声地扫视了一圈,并没有找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但他知道她一定就在不远处,就像平常在家一样,他只要唤她一声,她总能从某个角落突然蹦出来。 上午的发布会虽然人很多,但好在安保工作非常周密,所以还算秩序井然,并没有出现什么乱子。 中午是一场酒会,由于上午该应付的媒体,该汇报的工作,项目启动仪式全部顺利进行完毕,下午在绿岛只有一个签约仪式的过场,所以很多宾客也都放松身心喝起了香槟。 宴会厅里都是一些慈善企业家和海市有头有脸的人物,沈致和严主席那些协会的领导坐在一起闲聊。 顾磊站在沈致身后问了顾淼一声:“丫头呢?” 顾淼来来回回在场内找了两圈,才一抬下巴告诉他:“那,黑衣服的。” 顾磊闻声望去,只见远处的美食自选区边站着一个曲线优美的女人,垂坠的露肩黑色礼服,裙摆处隐约透着烟雾蓝的色调,内衬的缀珠在大厅的水晶灯下闪着时隐时现的幽光,有些神秘感,从背后看去整个人都透着一种复古靡丽的气质。 顾磊有些不可置信地问:“你说那个手上拿着餐盘的女人是钱多?” 顾淼其实也有些不确定,但是他认得钱多身上的那件礼服,钱多是单独过来的,今天来的宾客身份都不一般,他总不能再让钱多穿得跟个杀手一样,估计门口保安也不会让她进。 奈何他对女人衣着的品味也十分有限,所以昨天特地委托造型师帮忙准备的礼服,造型师事先给他看过礼服图片,所以他有印象。 坐在一边的沈致微微侧眸,也朝着那道身影望去。 正好这时有个年轻男人走到谢钱浅身后跟她说话,她回眸之际,柔顺的短发拂过耳廓,看清了她的脸,她今天化了妆,虽然昨天造型师托人送礼服的时候,特地跟顾淼交代过里面准备了化妆品,但顾淼认为钱多应该不会用,也没有特别强调。 她并没有化多浓的妆,只是涂了淡淡的眼影和红唇,浅色的眸子便更加清晰,似水欲滴,看人的时候,仿若眼里布上一层迷雾,摄人心魄,在她转头的刹那,原本想找她说话的男人已经怔住了,像被她勾走心魄,就这样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谢钱浅似乎是觉得面前这人有些奇怪,还轻轻皱了下眉。 而远处的顾磊也看傻了,他完全无法把那个爬高上低,动不动就把自己弄得一身脏的姑娘和眼前这个打扮精致的美女重合。 他从来没有见钱多穿成这样,在礼服的衬托下,那短发红唇的模样带着股野性的冷艳,可谢钱浅的五官本身又很甜美,所以揉在一起便有了一种天然的魅惑。 谢钱浅的礼服算是非常低调的,也不似那些女人打扮得如此耀眼夺目,可或许是她常年练武的原因,她的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气质,因此那很强的视觉冲击力,很难让人忽视,也让他身后站着的男人没说几句话就脸色微红。 顾磊直接感慨道:“我们钱多就是和一般的妖艳货色不一样,稍微打扮一下甩那些姑娘几条街。” 他这话还说出了点老父亲的感慨,沈致直接回头瞪了他一眼,他乖乖闭了嘴。 事实证明,谢钱浅独自一人出现在这个酒会上的确挺引人注目的,虽然她已经尽量低调,光顾着拿吃的,也不怎么和人说话,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过来跟她打招呼,这就致使她非常困扰,每次刚准备开怀大吃就被人打断。 沈致几次朝她的方向看去,每望过去她身前都站着不同的男人,还有人递香槟给她,沈致的目光沉了下来,她的酒量怎么样他很清楚,但谢钱浅也不傻,下午的签约还没开始,她当然不会把自己喝醉,也就小抿了一口便放在旁边。 基金理事会的秘书长过来通知沈致他们可以去楼上的房间休息,一点会有人来接他们去绿岛参加签约仪式。 沈致点了下头,等他再朝宴会厅望去时,那抹黑色身影已经不在了,他来回找了两圈都没有再看到她,秘书长又礼貌地催了一遍,沈致才收回目光随他们上楼。 今天的日程比较赶,他们并没有太长时间可以停留,所以一进客房顾淼就对沈致说:“老大你赶紧睡会吧,待会我叫你。” 沈致靠在沙发上,瞌着眼皮,但并没有睡着,他的思绪很乱,即使闭着眼,也无法让心情完全安静下来,干脆睁开眼,点开“叶”的头像,发了一条微信过去:在哪? 微信没有收到回复,理事会的执行理事长倒是亲自过来,告诉他快艇停靠在岸,严主席他们已经先过去了,其余参加仪式的人会分批接过去,如果他休整好可以随时出发。 昨天在对行程的时候,沈致就已经清楚签约仪式会在绿岛,因为协会总部就设立在那,按照惯例需要在总部进行签约。 那就意味着肯定要坐船过去,势必就要出海,顾淼问过他需不需要跟严主席那边沟通更换签约场地。 但沈致并不想因为个人的原因破坏协会的传统,让这么多人劳师动众地跟着转移,绿岛的签约仪式提前准备好的,半天的时间重新布置安排并不容易,与其那样,他情愿自己克服,可真正要到上快艇时,他到底还是显得有些焦躁。 顾淼看出了沈致的不对劲,支开理事长,问道:“老大你可以吗?” 沈致面色有些发紧,他下意识看了下手机,微信还是没有提示新消息过来,那股焦躁的情绪越来越明显,他努力压制住起身对顾淼说:“走吧。” 车子直接把他们送到码头,这里的码头今天不对外开放,都是持有邀请函的宾客被包车送来,码头也站满了安保人员,一路上都戒备森严。 沈致他们抵达码头时,参加签约仪式的人已经陆续上岛了,此时码头所剩的宾客并不多。 除了顾淼和顾磊外,今天一早上随行的那几个安保人员也同沈致上艇,快艇能坐25人,码头的人跟他们说了声,还剩三位宾客会随他们一起去绿岛。 沈致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身体越来越僵硬,眼镜后的眸子盛着细碎的光,慢慢破裂。 顾淼回头喊了他一身:“老大上船了,把救生衣穿上。” 却猛然看见沈致脸色煞白,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他怔了下有些担忧地又喊了声:“老大。” 沈致收回视线快速套上救生衣,在顾磊的护送下上了快艇,刚一上艇他便抬头望见那个短发红唇的女孩就坐在快艇最后一排,神色自若地盯着他,她前面还坐着两个宾客。 沈致微怔了下,海风吹起了她的短发,金色的阳光折射在海面上又跃在她浅色如雾的眸子里,她似有若无地对他笑了下,刹那间,沈致悬在心口的情绪被抚平了,一种没来由的心安滋然而生。 他被安排坐在了中间,这艘快艇人很少,顾淼和顾磊坐在了他身后。 沈致刚坐定,手机震了一下。 —我事先过来踩点,快艇没问题,放心。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的不适,谢钱浅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沈致却低头敲下几个字:中午吃饱了吗? —可能没有。 (大哭.jpg) —签约完带你吃大餐。 —旋转.jpg 沈致嘴角微扬收了手机,正好快艇发动了,调了个头后便向着海中央飞驰。 几分钟过后码头已经越来越远,最后完全消失在他们的视野中,快艇像一叶扁舟闯荡在浩瀚飘渺的海面上。 壮阔的大海此时风平浪静,太阳升至高空,将海面照得波光粼粼,偶有海风轻拂,海面翻起细小的浪花,像温柔的手撩起水帘,用表面的平静粉饰着眼前的一切。 可沈致知道这看似平静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惊涛骇浪,他已经很久没有正视这片蔚蓝色,但他心里很清楚,他终归是要面对的,只是时间问题。 码头到绿岛不过二十多分钟,快艇在大海中颠簸起伏,大约驶出十分钟后,最前面的工作人员突然指着后面喊道:“危险,不要站起来。” 正说着沈致突然感觉身边一道人影掠了过来,谢钱浅已经在颠簸中从后排跑来,一把拽住沈致,对着他还有后面的顾磊和顾淼神色匆匆地说道:“我可能要告诉你们一件事。” Chater 33 chapter33 一整天谢钱浅并没有与他们说一句话,在昨天的商量中,她会便衣随行,此时快艇已经行驶到海的最中央,即使是风和日丽的天气,海浪也难免使快艇颠簸不已,她却突然冲到前面来,几人面色立马都变了变,顾淼问:“怎么了?” 谢钱浅一口气说道:“我现在八点钟方向六分钟前出现了一艘船只,以bh轴线与我们并轨,我用快艇半径做圆,目标航线是af,连接fh,用全等三角形过o相交算出po点,夹角再利用三角函数得出长度,最终交点g就是目标位置。” 她语速非常快,顾磊目瞪口呆看着她:“说人话。” 谢钱浅转眸一凛:“如果对方不改变航迹,最迟三分钟后会撞上我们,撞击力无法估计。” 她话音刚落,驾驶快艇的工作人员也发现出不对劲,开始急打方向,船身突然倾斜,谢钱浅半站着的身体直接狠狠砸到另一侧,她“嘶”了一声只感觉腿上传来剧烈的疼痛,裙摆不知道被什么卡住,直接撕开。 沈致当即探过身子拽住她的手腕就将她拉了起来一把带进怀中,顾淼早已吓得六神无主,不停问:“钱多你没事吧? 怎么办?” 谢钱浅回头看了眼那艘船的位置,眸子剧烈摇晃,喊道:“跳海,快!” 顾淼声音颤抖地大喊:“我水性不好。” 谢钱浅直接将他从座位上提了起来一脚蹬了下去,顾磊看顾淼掉进海里,当即也跟着往下跳。 谢钱浅猛然转头,发现沈致墨黑的瞳孔里像卷起狂涛骇浪,苍白的指节紧紧抓着把手,呼吸急促地注视着她:“不用管我。” 谢钱浅此时已经来不及探究他为什么会如此抵触大海,抬手上去就劈向他的手腕,沈致手腕猛然吃痛,刚卸掉力道,谢钱浅便死命抱着他的腰,脚蹬座椅借力腰身向后直接扯着沈致坠入大海。 在跃下去的刹那,谢钱浅坚定地对他说:“相信我。” 一切不过发生在顷刻之间,大量的海水瞬间淹没了他们,灌入口鼻,巨大的冲击力扯着他们不断向下,四面八方的海水像无尽的黑洞,那一刻所有的记忆全部出现在沈致眼前。 他看见那个女人温柔地看着他。 —啊致,你想学游泳吗? —你看那是海浪,它在跟你玩,你可以去追它。 —海底住着另一个世界,你只有走出自己的世界,才能去看另一个世界。 —他是我丈夫,谢东,我们因为相爱所以结婚,然后就有了生命的延续,这是人类繁衍的自然规则,是的,我有宝宝了,你不想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啊致,你会好的,所有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女人温柔的笑容在他眼前渐渐变得苍白无力,满脸泪水地望着他,只是这样望着他,对他伸出手,告诉他:“不是你的错。” 不是他的错,但因为他,她永远失去了丈夫,在蔚蓝色的大海里。 沈致的身体瞬间被恐惧吞噬,他没有任何挣扎,任由海水灌进他的身体,可谢钱浅始终死死拽着他的手,好在他们身上都穿着救生衣,在下沉片刻后救生衣的浮力就带着他们向上。 谢钱浅的头刚探出海面,猛地大口喘息扭头去看沈致,他也是睁着眼的,她来不及思考,求生的本能让她拼尽全力扯着沈致就往远处游,此时顾磊在离他们不远处大喊:“沈哥,你怎么样?” 就在这时,“砰”得一声巨响,伴随着快艇上惨烈的叫声,身后顿时掀起巨浪,顾磊还在拼命往这游,一个浪盖了过来,谢钱浅拉着沈致努力回头看了眼,便朝顾磊大喊:“救顾淼,他被船吸卷进去了。” 游到一半的顾磊又立马折返,谢钱浅一边拽着沈致远离快艇残骸,一边怔怔地回头望着那处,由于快艇速度太快,撞上的时候便直接解体翻沉,她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幸存下来,此时原本平静的海面由于两船相撞浪越来越大。 好几次将他们淹没,谢钱浅再拽着沈致浮上海面,当她第三次探出头时,顾磊的身影已经再也看不到了,快艇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迅速下沉,头顶明明烈日当空,眼前的景象却让谢钱浅的身体越来越寒。 她猛地回头对沈致说:“坚持一下,待…” 却赫然发现沈致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眼,脸色惨白,整个人仿佛失去了知觉,她在水下翻了个身就去摇晃他:“你怎么了? 醒醒,沈致!” 他似乎失去了意识,救生衣卡在了脖子上,勉强让他的头浮出水面,可这样一来也会导致他呼吸困难,甚至有窒息的危险,在上船的时候没有人会去系裆部的安全扣,所以此时救生衣上浮,海水很快就快漫过了他的喉咙,他的身体在缓慢地往下沉。 谢钱浅着急地喊他,然而他没有任何回应,仿佛进入了短暂的休克状态,谢钱浅终于露出慌乱的神色,面对一望无际的大海,人类的力量如此渺小,可很快她便做了一个决定。 她迅速解掉了身上的救生衣,深吸一口气潜入海底,游到沈致的腰部寻找安全扣,可第一次她没能成功找到他身后的扣锁。 谢钱浅快速探出水面深吸一口气,开始进行第二次尝试,海水已经漫过了沈致的下巴,她每尝试一次就拼命地叫着他的名字,但水下的阻力太大,海浪一阵阵卷过来,她根本无法成功将安全扣对上。 在她第三次探出水面时,情绪终于开始崩溃,带着哭腔喊道:“我的大餐呢?” 说着一嗅鼻子第四次潜了下去,在她刚游到他胸口时,沈致的手动了一下,随后谢钱浅在水下的身体便感觉到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横在她的腰间,将她瞬间抱了上来,在她离开水面的那一刹那,对上了沈致黑沉有力的眸子,她眼里已经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海水,沈致却声音沙哑地开了口:“你老摸我裤.裆干嘛?” “……我,在找东西。” 他们的身体离得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参杂着海水的味道。 沈致低头去看她,她礼服一边的肩带滑落到肩膀,锁骨清晰优美,破碎的黑色拖尾在水里蜿蜒飘荡,缀珠如漫天烟花飘散开来,折射出波光粼粼的璀璨,那浓烈的美感宛如一条黑色的人鱼,周身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美得令人窒息。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她抱得更紧,此时才感觉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她身上的救生衣没了。 沈致立即抬头望向四周,发现她的救生衣已经被海浪冲走,飘到很远,而周围的海水居然有着淡淡的红色。 他的神色立马变得不对劲起来,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孩问道:“你怎么了?” 谢钱浅垂着眸没有看他,声音吹散在海风中,像是努力隐忍着什么对他说:“我腿受伤了,刚才在快艇上就受伤了,我感觉…我可能游不了多远了。” 她抬起眸的瞬间,浅淡的眸子里盛满了泪水,雾气蒙蒙地看着他:“我本来以为这次回都城就可以跟师父邀功了,我四六级还没考,我不想…” 她那个“死”字还没说出口,沈致已经低头封住了她的唇,将她那个字彻底封死在喉咙里,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吻她,也许是中午看见她的第一眼起,他就想这样做了,很多次的触碰早已让他渴望这片柔软的禁地,他无法想象她受了伤带着他跳入大海游了这么远,伤口泡在海水里得有多疼,还不要命地扯掉了自己的救生衣。 他的吻浓烈而炽热,在海浪的侵袭下,在海水的波涛中,在碧蓝的天空和蔚蓝的大海之间,谢钱浅在瞬间大脑空白,甚至身体都开始变得僵硬和无措,只是被他炽热的唇紧紧压迫着,在这个过程中,沈致脱掉了救生衣穿在了她的身上。 他抵着她的额,在水下握住了她的手,谢钱浅感觉到自己手腕上被套上了一串东西,她不用看也知道是那串奇楠沉香,他呼吸很沉地捧起她的脸对她说:“如果我们两只能活一个,那个人必须是你,没得商量。” 谢钱浅的眸子在一瞬之间剧烈地颤抖着,连声音都沙哑了,轻轻问道:“为什么?” 沈致一字一句告诉她:“没有你,也就不会有我。” 这九个字的份量太重,重到谢钱浅当下根本无法理解这句话背后的含意。 一个浪打了过来,沈致的身体被浪卷到水下,谢钱浅咬紧牙忍着痛死命抓住他,她的双手穿过他的双臂紧紧抱着他将他再次拉上水面。 沈致呛到了水,开始剧烈地咳嗽,他的脸色愈发难看,身体和心理的折磨让他濒临放弃的边缘,声音低磁地对她说:“松手。” 谢钱浅红着眼睛倔强地回:“不松。” 沈致几乎用命令的口吻低吼道:“我叫你松手,这样我们两都得死!” 谢钱浅被他吼得更咽道:“不松,我第一次出任务,口碑很重要。” 沈致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声音发颤地说:“你是傻子吗?” “我不傻。” 又一个浪卷了过来,大量海水灌进沈致的肺里,他的手无意识地松开了她,谢钱浅已经没有任何办法了,她的腿疼得无法使力,身体的力气也在海浪的拍打下渐渐消失殆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抱着他,因为她很清楚,一旦她松开手,面前的男人就会被大海无情地带走。 在她最无依无靠的时候,沈爷爷把她接来了沈家,沈家对她有养育之恩,不管这些年她在沈家过得怎么样,于情于理,她不能对不起沈爷爷,松开唯一能救沈家的人。 从快艇出事到救援艇的出现不过也就十来分钟的时间,可这十几分钟谢钱浅好似经历了漫长的一个世纪,当他们被救援人员拉上艇的时候,沈致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 谢钱浅只能看见他被很多人围着在艇上进行急救,上了岸后她和沈致就被直接送去了医院。 这次事故中,死了三个人,一人失踪。 其中两人死于溺水,还有一个在撞击时当场死亡,有六个人造成不同程度的重伤。 只有他们四个在撞击前跳下海的人幸免于难,虽然谢钱浅的腿受了伤,但只是刮伤,经过处理情况并不严重,沈致和顾淼的身体都灌入了海水,好在救援及时,脱离了生命危险。 警方介入调查事故起因,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但由于沈致的身份的特殊性,出事人员信息被警方压了下来,所以绝大多数人都以为这只是一次快艇翻沉事故。 严主席得知后懊悔不已,他们提前半个月就开始布置,从发布会现场的进出管控到沿途的路径,再到绿岛的安保排查都做到滴水不漏,却唯独无法掌控海上的情况,也正是这二十分钟的航迹被钻了空子。 严主席一连去了好几趟医院,担心沈致的情况,整个人也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火急火燎,沈致的生命关系到多少个亿的项目,事情被严格封锁,沈家那边的人暂时还不知道,万一有丁点闪失,他以后的道路也要毁于一旦。 沈致的肺部由于海水的侵袭受到了感染,在医院接受了一系列的治疗,他的生命体征早已脱离危险,但一直处于一种神智不清的状态中,即使醒来也不说话,不认人。 呼吸科和胸外科的专家都一再确认他的肺部没有问题,其他身体机能也都正常,按道理说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由于沈致身份的特殊,院方又紧急调集脑科、神经科等多方面专家进行连夜会诊,得出的初步结论是他患有急性应激障碍,具体原因不明,不过应该属于功能性精神障碍的范畴,受到环境和心理因素的影响再次犯病。 但由于他们对沈致过去的病例一无所知,找不到病因短时间内无法对症下药,所以顾磊紧急联系了蒋医生。 ansel飞到国内已经是三天后,他抵达海市连行李都来不及安顿直奔医院,看到沈致的第一眼,便面色大骇地问:“他手上的珠子呢?” Chater 34 chapter34 ansel的到来从很大程度上来讲减轻了院方的压力,毕竟他对沈致的病因知根知底,作为国际知名心理学和脑神经专家,接触了沈致将近九年的时间。 所以在院方提出用药时,ansel一口否决了。 沈致五年前已经停止用药,这次环境应激反应触发的认知迟缓,如果恢复药物或者物理治疗对他来说前面走的路有可能都会毁于一旦,保守起见,ansel选择心理治疗。 他提出了两个要求,第一更换治疗环境,选在有院落的房子内,院落里最好种有大量的植被,海市地处热带,许多别墅里都有茂密的热带植物,这并不困难。 第二个要求,找回沈致手上原来那串奇楠珠,必要的时候他会对沈致直接采取催眠疗法,但前提时,需要那串珠子。 …… 沈致恢复清醒的时候是个早晨,天刚蒙蒙亮的样子,大大的格木窗户外还可以看见棕榈叶纵横交错,窗户留了一道缝,淡淡的草木幽香从窗外传来,有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他就这样盯着外面看了一会,直到意识慢慢聚拢,他才发现这个地方很陌生,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哪? 有一瞬间的恍惚,时光好似回到了他的小时候,九岁那年的夏天,他也是这样躺在一张大床上看着院子里的植被,等待微风拂过叶子,用眼睛记录他们摇晃的次数。 如此无聊的时光却好似是他人生中最安逸的时刻,他仿佛还能听见那个女人在外面忙碌的声音,无论是她工作时敲击电脑,还是烧饭时哼的歌谣,亦或是坐在他身边读给他听的故事,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有魔力一样,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有一天他问她:“为什么要种那么多植物?” 女人笑着告诉他:“院子是通往一个家的窗户,如果我把院子收拾得很温暖,你谢叔叔忙了一天,回来后远远看见家心情就会很好。” 那时的他并不懂温暖是什么,那是一种在他生命中从未出现过的东西。 沈致的视线渐渐聚焦,他侧头看了眼床头柜放着的手机,刚抬起手准备拿起手机看看时间,然而手腕上那串沉香却撞入了他的视线,让他的动作顿住了。 守在旁边打着瞌睡的顾磊感觉到动静猛然惊醒,当看见沈致清明的眸子时,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激动地问道:“沈哥,你,你好了吗?” 沈致的目光依然落在手腕间,他清醒后的第一句话便是:“小浅呢?” 顾磊立马傻笑起来回道:“钱多好得很,哦,对了,她把手串留给你就回都城了,他们学校开学了,她请了两天假看你没事就回去报道了,临走前还活蹦乱跳的,沈哥你放心吧!” 沈致缓缓垂下手腕,长长舒出了一口气。 顾淼的情况不算严重,挂了几天水基本就痊愈了,他先一步回到都城帮沈致处理翠玉阁的资产重组事项,而沈致没有立马回去,他又在海市停留了一段时间,直到项目的事情完全敲定,严主席心口的大石也随着沈致的好转彻底落地。 ansel在回国前和沈致有了一次长谈,他非常欣慰地告诉沈致,这次的情况如果在发生之前让他判断,估计他想象的创伤要比沈致现在的情况糟糕很多,这种应激障碍如果使用传统治疗,一年内康复都是比较理想的。 但让他意外的是,这次的恢复治疗十分顺利,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顺利,就连沈致的情绪和面貌也很快调整了过来,这是让ansel惊讶的地方。 他半开着玩笑说:“你回国才几个月就能有这么大的进展,告诉我,和那个女孩有关吗? 那个蒋口中让你跨越障碍的女孩?” 沈致只是低着头,嘴角挂着淡淡的弧度,笑而不语。 ansel开朗地大笑起来:“你捡到宝了,好好留在身边吧,祝福你,致,我亲爱的老朋友,看见你这样,我由衷为你感到高兴。” 那次谈话后,沈致亲自将ansel送去国际机场与他道别,他们都认为那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以医患的身份相见,下一次见面他们会成为真正的老朋友。 沈致回到都城已经是半个月后,顾淼和老郑去机场接的他们,一路上顾淼和顾磊话都特别多,他们都有种死里逃生的庆幸,顾磊更是把谢钱浅吹得是天花乱坠的,对老郑激动地描述着当时的场景:“郑叔啊,你真是不知道啊,那钱多当时一脚就把顾淼踢飞了,要不是她那一脚,我们死定了啊!” 聊到激动时,顾磊突然问了句:“对了,今天周末钱多在家等我们了吧? 你叫她买肉了没啊? 那飞机餐吃得我牙疼。” 顾淼却支支吾吾的,沈致侧过头看了副驾驶的顾淼一眼,没有说话。 车子开回一间堂,刚打开院门,屋里的根号三就竖着尾巴一路小跑过来,夜风习习,它的背毛抖动之间有种虎虎生威的感觉。 顾磊惊道:“这是我们小三吗? 怎么才半个月没见,大了一圈啊? 怎么吃的?” 根号三从小就不怕人,明明是只猫,经常流露出狗的习性来,围着一群人拱着背蹭来蹭去,展示了欢迎他们回家的最高规格。 顾磊心情不错地抱起根号三就狠狠吸了一口,对着屋子里喊道:“钱多,我们回来啦!” 然而屋里很安静,仿佛连院中的风都变回了那清冷的模样。 这时顾淼才偷偷瞄了眼沈致,声音闷闷地告诉他们:“就是钱多她…” 沈致抬起视线看着顾淼,顾磊这时也发现钱多并不在家,他反问了一句:“钱多呢? 还在学校?” 顾淼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钱多十来天前搬走了,她说…说她任务结束了,上课期间不接任务,以后有机会江湖再见。” 顾磊猛然一愣:“几个意思? 钱多不要我们了?” 一个将近一米九的大块头说这话还说出了几丝委屈的味道。 其实当时顾淼挽留过钱多,虽然老大和她之间的情况在他看来并不明朗,但顾淼隐约觉得钱多对老大来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自从她出现在老大身边后,老大脸上有笑容了,愿意接近她,触碰她,处处惯着她,上树下地老大都纵容着。 从私心上来讲,他不希望钱多离开,他和钱多提过,能不能等老大回来再决定走不走。 但钱多回得很干脆,她交过宿舍费了,不能浪费钱,所以连夜就搬走了,那速度顾淼跟着后面追都追不上。 此时顾淼提着一颗心,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大的反应,但沈致面上并没有什么情绪,依然是那副淡淡的样子走回自己屋中。 从那天起,一间堂好像瞬间安静了下来,早上六点没有挥鞭的声音,中午吃饭也看不见几人抢饭的样子,下午廊上也不再有那个小小的身影,随着入秋的天气就连院中那颗老槐树上也没有知了叫了。 沈致的生活又成那一成不变的模样,清清冷冷的,他还是一如往常白天处理翠玉阁的事,晚上处理bk的事务,要说唯一的改变就是,他近来神经衰弱的老毛病似乎又犯了,顾淼有时候夜里起来上厕所,半夜两三天还能看见沈致房间亮着灯。 …… 而谢钱浅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心事重重的,这几天她都在研究同性心理学,她深刻地怀疑自己可能闯祸了,把沈致硬生生掰直了,不然那天在海里他好好亲她干嘛? 早知道自己魅力如此之大,她应该克制一下和他的距离,这就搞得她十分忧愁,虽然饭也并没有少吃。 但想到自己和沈致似乎还有个婚约,万一要是沈家逼起婚来,她如何是好? 这就让她更加忧愁了,无形中化悲愤为食量,吃得更多了。 升到大二后,刚开学紧张的节奏就让她的时间被安排得满满的,q大这座国内顶尖学府,汇集了全国的尖子生,学霸云集自然是高峰对决。 同宿舍的晴也和孙婉敬两人整个暑假几乎都泡在图书馆里,而她,回忆起整个暑假,记忆里残留的似乎只有捉知了和撸猫,这样一来,谢钱浅便感觉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没多久她就看到了新闻,沈致和严主席签约成功了,虽然她不知道这对沈三伯那边意味着什么,但似乎正如沈致所说,这个项目断了沈三爷的路,他后面想兴风作浪便不再容易了,事情既然已经尘埃落定,那么谢钱浅想着沈致起码应该安全了。 虽然她们是一帮优质的学霸,但女人在一起难免就要讨论男人,宿舍曲冰说他表弟有个室友贼帅,牛逼哄哄裸分进的y班。 这学弟刚开学就被很多人瞄上了,很多人在向曲冰打听那学弟,如果她们感兴趣,曲冰可以资源优先,出口转内销。 问到谢钱浅的时候,她还满脑子沈致的事,便忧心仲仲地说等她回头先把未婚夫的事解决了。 宿舍顿时安静如鸡,至于为什么平时看着一脸不开窍,对帅哥看都不看一眼的女孩,突然冒出个未婚夫,其他舍友也不敢问,也不知道她是在开玩笑,还是在吹牛。 曲冰今年势必要加入学生会,中午她约了学生会的那帮学姐,孙婉敬有事,所以今天只有晴也和谢钱浅两人去食堂。 路上的时候,晴也忍不住还是问了一句:“看不出来啊,你未婚夫都有了,家里安排的?” 谢钱浅诚实地点点头,又转头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晴也美眸一转:“你都不想成这事了,肯定不会是自由恋爱啊,是未婚夫长得磕馋吗?” 谢钱浅摇了摇头:“长得挺好。” 末了,又加了句:“反正比曲冰喜欢的小鲜肉好看。” 晴也挑了挑眉稍:“那是条件不好? 不应该吧,家里给介绍的不会条件不好吧?” 谢钱浅长长地叹了一声,表示惋惜:“条件挺好,反正就是钱多吧。” “……”晴也眼皮子抽了抽。 “长得好又多金,那处处看呗。” 谢钱浅心事重重地转头看着她,吐出几个字:“他不喜欢女人。” 晴也的表情在瞬间变得微妙起来,眯起眼缓缓抬起下巴长长地“哦…”了一声,拍了拍谢钱浅的肩:“这问题,无解。” Chater 35(第二更) chapter35(第二更) 钱多的离开让顾磊和顾淼都感到十分不适应,无论是吃饭,还是做事,亦或是照顾根号三,他们总能不自觉地想到她,说来也奇怪,不过同住了一个多月而已,他们好像都忘了钱多是老大雇来的身份,总觉得她会一直留在老大身边,都把她当家人了。 他们也没想到钱多存在感这么强,她这一离开,走哪都是她的身影,还挺不习惯的。 第三天傍晚的时候,沈致用完晚餐刚准备上楼,院中突然响起了鞭子的声音,他神色一怔转过身匆匆走出屋子,夕阳下顾磊汗流浃背地耍着鞭,沈致的脚步顿住,镜片后的双眸暗沉地注视着他,好像在看他,眼里却好像根本不是他。 顾磊很快发现沈致站在廊上的身影,停了下来转头问道:“沈哥你找我啊?” 沈致嘴角似有若无地撇了下,出声道:“没事,你继续练吧。” 他并没有进屋,而是单手抄兜沿着长长的廊往老槐树那走去寻找根号三。 这只猫自从谢钱浅搬走后,它一日三次,清晨、中午和傍晚总是爬到老槐树上瞭望院落外面,就像等着它的主人归来一样,任凭顾磊和顾淼怎么喊也不下来,后来干脆也就随它去了。 沈致走到树下,果不其然根号三毛茸茸的身体窝在高处的枝桠间,他唤了声:“下来。” 根号三也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高冷地把头扭开,继续眺望远方,那性子倔起来倒是和某人一摸一样。 暖色的夕阳落在沈致的眸中,他眼里的光柔了些许,瞥见一片榕树叶上有细小的虫洞,他不禁拿出手机对着那片树叶拍了一张,夕阳的光印在树叶的背面,将叶子的虫洞填满了,仿若树叶上长满了发光的小点。 他低头看着手机中的这片叶子,想起谢钱浅之前用的头像,他还没来得及问问她为什么总是喜欢那么奇怪的叶子? 于是他打开朋友圈,发了他有史以来第二条动态:一叶知秋,流水浅浅。 配图便是那片树叶。 顾淼在远处喊他,bk二季度的报表需要他过目,沈致收起了手机折返回去。 他直接进了书房坐在桌前,顾淼将打印件递到他的面前向他汇报。 秋风微凉,沈致罩着件半袖衫,手间摩挲着奇楠珠,清逸的身影略显出几分寂寥,半晌,突然出声问道:“不是总说我好看吗?” 顾淼突然顿住,“啊?” 了一声,却发现沈致摩挲着手间的奇楠珠若有所思,好似并不是在跟他说话。 顾淼又问了一遍:“老大?” 沈致才缓缓抬起头,目光暗沉地说:“她还警告别的姑娘不要喜欢我,豁出性命也护在我前面,一副生怕我掉根头发的样子,动不动就说我好看,平时那么紧张我,现在什么意思?” 顾淼收起文件一脸八卦地问:“谁啊? 你说钱多啊?” 沈致面无表情地看着顾淼:“她为什么说走就走?” “……” 顾淼想了半天,只能如实告诉他:“据她自己说,是怕浪费宿舍费。” “? ?” 沈致的唇际紧抿了下,倒是像小浅会说出的话。 他又随手打开微信,他难得发一条动态,不免俗的又是一片留言点赞,沈致心不在焉地刷了一下,目光突然停留在那个大海的头像上,头像旁边有颗爱心,二十分钟前谢钱浅也给他点了个赞。 沈致立马直起身子,又盯着她的头像看了看,眼里忽然有了光,点开她的头像,发了一条微信过去。 —在哪? 发完后,他一下又一下磕着手机,手机敲打在实木桌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回荡在书房内,沈致没说结束,顾淼也不敢走,就这样大气也不敢喘地候着,也不知道老大这是怎么了。 直到几分钟后手机的响声突然打破了这僵持的气氛。 —在校图书馆。 沈致看了眼微信内容,嘴角浮起一丝弧度,忽然起身对顾淼说:“出门。” 顾淼也不知道这天都黑了,老大突然说要出门是去哪,也只能赶紧通知顾磊准备车子。 结果沈致走到门口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半袖罩衫,忽然又折返回二楼换了一身衣服。 当他走下楼来的时候,顾淼直接愣住了,顾磊没心没肺地笑道:“沈哥你打扮这么帅是要带我们去酒吧嗨吗?” 顾磊自从回国后还没有感受过国内的夜生活,主要是沈致平时的生活太清淡,唯一两次去关哥那的vix还都没带他去,他内心老躁动了。 结果期待了一路,车子却直接驶进了大学城,这就让顾磊一个没有学习细胞的人感到十分不自在了。 谢钱浅是九点从图书馆出来的,进入大二后她的舍友都莫名其妙变得十分繁忙,不过她向来独来独往惯了,此时刚出来就看见门口聚集了不少人,在围观不远处的车子,毕竟劳斯莱斯库里南国内本就没有多少辆。 车身从设计外观、线条、细节每一处都彰显着极致的气息,古典又不失豪华的现代感,恢弘大气,很少能在路上见到,而沈致的这辆库里南是午夜宝石蓝的颜色,低调奢华,停在路灯下泛着优雅尊贵的光泽,不免引来了很多好奇的目光。 奈何车身玻璃太黑,看不清车里坐着的人,可谢钱浅却一眼认出了这辆车,毕竟她也坐了快两个月了。 她刚走下台阶,车门突然开了,本来在围观研究车子的学生齐刷刷看了过去,倒想看看车里坐着的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开得起这车。 然后沈致的长腿便迈了下来,随后他清隽雅致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车外人的视线中,旁边一群人中间顿时发出了倒抽气的声音。 而他只是立在车边望着那个下楼也跟一般人不一样,非得两三层跳着下来的女孩。 谢钱浅刚走下楼梯看见沈致后,也和其他人一样愣住了,不是被他的容貌惊艳到,而是被他身上的穿着惊住。 他穿了件白色的卫衣和浅灰色运动裤,配上一双纯白的球鞋,身形修长却并不单薄,英隽的轮廓在衣服的衬托下显出了几分少年感,却又比这些真正的大学生多了一份沉稳,所以乍一看,那独特的气质让人眼前一亮。 就连谢钱浅也从来没看过沈致穿得这么年轻,一时间有些不大适应,跟着站在楼梯边上傻愣愣地盯着他。 沈致看见她出现,不禁对她露出清浅的笑意,旁边的校友都惊呆了,这帅哥是在对谁笑? 然后就看见大二经管的谢钱浅朝着他走去,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谢钱浅在大一时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她的出名和一般人还不大一样,其他人往往是因为竞赛、文体、论文、研究、社工等方面出类拔萃在众多学霸中引人注目。 而谢钱浅就有点传奇了,她大一时因为参加了q大赫赫有名的m杯,田径女子甲组三项冠军全被她包揽了,当天全系就炸了,其他系的人都在打听她是不是国家队的? 后来她又比得不过瘾,跑去参加定向越野赛,这项比赛需要非常缜密的逻辑思维计算能力,还需要强大的体力,她在一百多名参赛者中脱颖而出,可真正让她名声大噪的是,她在比赛过程中误伤了一名教授。 事后谢钱浅被请去校领导办公室做汇报的时候,还一脸平静地说她并没有想伤那个教授,只是那个教授站在沟边上,看他没注意后面差点掉下去就拽了他一把,结果她手劲太大,这教授被她拽得一屁股坐地上还闪了老腰送去了医院。 这件事吧,其实当时她要不管,教授顶多也就跌得一身泥,就是跌到哪也跟她没关系,后来她在校领导办公室反省的时候,还说怪就怪自己心地太善良,不应该管那闲事,如果下次再遇到这事她一定不会插手,说得还一脸诚恳的样子。 直接把校方处理该事的领导气得不轻,让她把家长叫到学校来,十分钟后沈辞谦就来了。 所以谢钱浅又跟没事人一样回去了,这就导致学校其他人看她就有点神奇了。 本来刚上大一那会还有不少男生蠢蠢欲动想追她来着,后来那些关注她的男生陆续被她惊人的力量和食量吓得愣是不敢靠近她。 而彼时,谢钱浅朝着那个站在库里南车前的男人走去,自然周围多了无数双八卦的眼睛。 她踏着轻快的步子,刚走到车边,顾磊就落下车窗,和顾淼两人拼命跟她打着招呼:“小钱多,我们来找你玩了。” 谢钱浅也露出久违的笑容:“要请我吃夜宵吗?” “……”看来和钱多的友谊只能建立在美食的基础上。 沈致半笑着对她说:“晚饭没吃饱?” 谢钱浅收回视线看着他:“唔…挺饱的,但还能再吃,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才回来没几天。” 她今天穿了一条背带裤,手里捧着几本书,肚子上的口袋里还插着几只笔,沈致看着她这样就忍不住嘴角上扬,一阵微风拂过,她的短发盖到了脸上,谢钱浅手上拿着东西,只能左右甩了甩,沈致抬手轻揉地拨开她的头发帮她别到耳后。 他个子很高,谢钱浅站在他面前才到他胸口,他低头做着这个动作的时候,自然亲昵,眼里盛着细碎的流光,旁边围观的校友都在窃窃私语“她男朋友啊? 长得真好,谢钱浅居然有男朋友了?” 沈致感觉到旁人的议论,侧了下眸对她说:“不急着回去吧? 到旁边走走?” 谢钱浅点了点头亦步亦趋跟着他,于是昏黄的路灯下,一道清隽的身影走在前面,另一道娇小的身影跟在后面。 直到他们离库里南越来越远,沈致才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她:“你现在又不是在出任务,老走我后面干嘛?” 谢钱浅也停下脚步出声问他:“你怎么穿成这样?” 沈致不自然地将双手放入运动裤的口袋中,低眉说道:“好看吗?” 谢钱浅认真打量了一遍,回道:“你穿什么都好看。” “那你为什么要走?” “嗯?” 谢钱浅眨巴了一下眼,无法把好看和为什么要走联系在一起。 沈致转过身朝她逼近,停在她的面前离她很近,谢钱浅垂下眸,视线有些闪躲。 他的声音低磁好听地落在她头顶:“你走后,根号三每天都在树上等你。” 谢钱浅抬起头,路灯的光晕照得她眸子通透漂亮,像水滴一样诱人,沈致又朝她凑近一些,他的气息压了过来,笼罩着她,低头对她说:“根号三想你了,回来吧。” 那一刻,其实谢钱浅的大脑是空白的,她差点下意识说“好”,可后来又觉得自己没有理由要回去啊。 沈致的眼神从她的双眼移到她的唇上,他吻过这片柔软,虽然是在上次那么窘迫的情况下,但他仍然记得她的味道,有着淡淡的糖果清香,他很喜欢。 他不自觉俯下身离她更近了些,可彼时谢钱浅却敏感地退后了一步,和他拉开距离,满眼警惕地说:“你要是还想雇个保镖的话,可以找我师父,我师父之前也跟我说过了,上课的时候专心上课,不插手武馆的事,或者我也可以把我师弟推荐给你,我有两个师弟身手也很好,放在身边应该没问题的。” 沈致发现她有些躲着自己,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但他在谢钱浅的眼里看出了防备。 他略微蹙眉直起身居高临下地问:“你离开一间堂就是因为任务结束了?” 面前的女孩点点头。 “你之前处处为我着想,出生入死的,只是因为你在出任务?” 面前的女孩再次点点头。 “如果我不是你的雇主,你会用身体为我挡银针,会丢掉自己的救生衣救我吗?” 这时谢钱浅皱起了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沈致眉眼深沉:“说话。” “我应该还是会救你的,你是沈爷爷的长孙,做人不能忘恩负义。” 沈致缓缓抬起下巴,眼眸清冷地睨着她:“如果我不是沈家长孙,我就是我,你是不是根本不会管我?” 面前的女孩停顿了一下,第三次点了点头。 沈致的呼吸微滞,牢牢看着她,问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说我好看? 没有别的意思?” 谢钱浅感觉到沈致眼里的愠怒,可他现在已经不是她的雇主了,所以她并没有多担心会得罪他。 如实回道:“就是因为你好看啊,我也会经常对宿管阿姨说她好看,她割了双眼皮后变好看了很多。” “……”沈致静默地盯着她看了良久。 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大步扬长而去。 Chater 36 chapter36 至于那晚老大为什么阴沉着脸回去,顾磊和顾淼不知道,也不敢问。 但自从那天后,老大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连往日里那种清幽闲散的模样也不复存在了,除了处理必要的事务外,大多时间他都一个人独处,就连关小爷想登门拜访也吃了个闭门羹,害得关铭只能在院子里撸会猫就打道回府了。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那晚沈致去找谢钱浅的第三天夜里,一间堂出了件大事。 谢钱浅是几天后去武馆时从梁爷口中听说的,梁爷告诉她,沈致身边有个大块头听说半条命都没了,谢钱浅听闻后立即反应过来师父说的是顾磊。 梁爷见她和对方相熟,便让她最好抽空去医院探望探望,到底认识一场。 谢钱浅第二天上午的课刚结束,饭都没吃就赶去了医院,在病房门口她见到了顾淼,不过短短几天没见,顾淼整个人瘦了一大圈,面容也十分憔悴。 而顾磊是昨天才从icu转到普通病房,谢钱浅进去看他的时候,他简直就是惨不忍睹,面目全非,身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全都裹着纱布。 顾磊是醒着的,看见谢钱浅来看他,勉强挤出个笑,可脸上肌肉刚动一下又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一双充血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谢钱浅面色凝重地问:“怎么搞成这样?” 顾磊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我的命…本来就是沈哥的。” 谢钱浅望着他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想起他跟她说过在国外的生活,他曾说如果不是沈哥他可能早就去见上帝了。 那之后他便留在了沈致身边,直到这一刻谢钱浅才似乎理解沈致为什么跨越大洋彼岸始终带着顾磊和顾淼,他们也许不是最厉害的,不是最聪明,可他们兄弟二人绝对是最忠诚的,必要时,顾磊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自己确保沈致的安危。 仿佛这就是他不变的使命。 谢钱浅和他们朝夕相处了将近两个月,平日在一起吃饭、打闹、练武,突然看见原本生龙活虎的小伙伴此时半死不活地躺在病床上,心里也不好受。 谢钱浅没说话,顾磊就这样望着她,很久,才有些艰难地对她说出两个:“回来…” 谢钱浅眼睛涩涩的,出了病房,她便问顾淼到底怎么回事。 这件事还要从那个电网智能报警系统说起,当初这个系统在施工的时候,谢钱浅全程跟着,那几天正好是都城最热的天气,本身在屋子外面安装这种防护装置爬高上低的就十分消耗体力,那些施工人员热得都是汗流浃背,谢钱浅就整天跟这帮工人混在一起,还各种找工程师改线路方案。 工程师毕竟是专业做这个的,一开始挺不把这个小女孩放在眼里,觉得她就是来胡闹的,结果谢钱浅拉了张图纸,利用线性模型开始推演方程组,再进行矩阵,那哗啦啦的公式列下来看得工程师目瞪口呆,最后要求工程师按照她计算出的点,在明线的基础上增设布置警报暗线。 工程师当时问她推算的是什么,她告诉总工是人体可能达到的最大角度,在她画出的这些位置想办法布置暗线,只要入侵者没有超能力,即使会轻功也绝对会触发报警装置。 反正东家给钱,虽然布置难度系数比较大,但看在钱的份上,最后施工队还是按照甲方的需求布置完毕了。 这就是那会谢钱浅整天忙得见不到人的原因,可谁也没想到正是当时她多留了个心眼,才使得前几天夜里一间堂的报警系统突然大响,惊醒了还在睡梦中的顾磊。 他当即伸头看见一个黑影直奔沈致所在的那栋楼,顾磊二话没说直接就从二楼跳了下去在那个黑衣人快要破门而入时拦住了他。 而后顾磊便和那个黑衣人交上了手,那人身手了得出招十分快,顾磊也不弱,但坏就坏在那人戴了铁指虎,本就深更半夜的视线不佳,但凡他的拳头砸在顾磊身上,那处立即皮开肉绽。 顾磊虽然不似谢钱浅接受过系统的武术训练,但他十几岁就混迹在美国街头,从打架到替人打.黑拳,也算是经历过常人所无法想象的炼狱,体格强健,换做一般人可能三分钟都坚持不下来,他拼死守住,直到外面响起警车的声音,那个人才乘乱逃走,而顾磊也因失血过多被送去了医院。 据顾淼描述,顾磊被抬到担架上时,身下的床单全被染成了血红色,脸、膀子和胸口全部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无法想象到底是怎样的意志让已经伤成那样的顾磊将黑衣人步步紧逼到围墙根,远离沈致所在的主楼。 那之后警察封锁了一间堂开始进行排查,但黑衣人有着很明显的反侦查意识,从院子里的监控来看,黑衣人的面部和手脖就连头发都全部遮挡住,任何线索都没有留下,附近几条街巷的监控甚至都排查不出可疑人,那个人就像凭空出现在一间堂外。 所以事发这几天一间堂被警方二十四小时严格看守,倒也从某种程度上保证了沈致的安全。 谢钱浅和顾淼坐在病房外的过道上,她紧锁着眉问道:“会不会是沈家的人?” 顾淼告诉她上次快艇事件后,沈三爷就被警方控制了,调查结果他可能涉嫌犯罪,目前证据不足,一旦确凿,将会对沈三爷实施控告和逮捕,在如此高压的情况下他不可能铤而走险再去对付沈致,那等于自投罗网。 况且他那边涉事后,资金口子一下子崩盘了,最近债务缠身,不可能有精力还来冒险,警察经过了两天的调查,也没有找到任何证据证明这件事是沈三爷指使的,至于其他利益党羽,现在不好说,案子还在调查,但可以确定的是,对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沈致。 谢钱浅面色越发凝重,不知道为什么,她脑中突然闪过那次在拍卖会二楼出现的身影。 顾淼见她陷入沉默,叹了一声说道:“本来这几天老大情绪就比较低落,现在突然遇上这事,唉… 你可能不知道,老大在海市清醒后第一个问的就是你,回来发现你搬走了,他那几天面上没说什么,却整晚的失眠,本来他在国外也这样,睡眠一直不好,你住进一间堂后,他情况已经好转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又开始犯老毛病。 钱多,你回来吧,老大从没对别的女人这么上过心,你懂吗?” 谢钱浅抬起头,转眸看向顾淼摇了摇头:“不懂。” 顾淼自认为已经暗示得很明显了,怎么还不懂呢? 却听见钱多接着说道:“沈致他…不是喜欢男人吗?” 顾淼眼里顿时流露出惊色:“谁告诉你老大喜欢男人?” 谢钱浅默默地望向病房:“上次顾磊说如果男人不喜欢女人,就是喜欢男人,沈致以前亲口跟我说他不喜欢女人靠近他的,而且他的确挺讨厌女人的样子。” 当顾淼的脸上再次露出那种欲言又止的神情时,谢钱浅就更迷了。 顾淼就这样看了她好几眼,张了张口,纠结了一瞬,又张了张口,才好似终于下定决定对她说:“老大不是因为这方面才排斥女人的,他很多年前就患上了异性接触性障碍。” 顾淼之前几次三番暗示过她,但毕竟当时和她刚接触,他不可能把沈致的事情告诉她,经历海难后,顾淼已经把她当成自己人,眼下看着她居然怀疑老大的性向,他便也直言不讳了。 顾淼说完后,谢钱浅张着嘴,似乎一时还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她开口问道:“这是什么病? 怎么会这样?” “是一种心理疾病,老大好像是从前在国内发过很严重的病情,然后被送去ansel那接受治疗。” 谢钱浅试探地问道:“那如果…他发起病来会怎么样?” 顾淼望着她,神色凝重地说:“我认识老大七年了,从来没有见过他发病,当然也因为他平时生活很注意,不太会去接触女性,但是听ansel说他之前发病的症状会情绪失控,变得非常凶残,有暴力倾向,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老大出国后病情早就慢慢稳定了。” 谢钱浅心里咯噔了一下,她还记得上次在沈家,沈毅拦住她,告诉她沈致当年出国的原因是他差点过失杀人,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沈毅就并不是在胡说八道,谢钱浅的心情突然变地沉重下来,说实话,这个消息比告诉他沈致同性恋还悲惨。 顾淼见她不说话,怕她被吓到,又赶忙补充道:“按道理说,老大和异性在同一个空间长时间相处心理就会感到压迫或者不适,如果触碰的话他的情绪就会出现不受控制的情况。 但是你看,老大跟你相处这么长时间,他甚至让你跟他住在一起,他有发过病吗? 没有,对不对?” 谢钱浅想起上次在海市的半山别墅,他们都以为沈致因为碰了她才情绪不对,可后来她去他房中,沈致明明攥着她的手腕问她“你碰到我了,我有怎么样吗?” 那时她观察过,他的眼神清明坦荡,没有丝毫波动。 她侧过头问顾淼:“所以为什么呢? 他为什么碰到我不会发病?” 顾淼摇了摇头:“不知道,ansel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以前没有发生过,ansel称这叫命运的安排,也许是一种概率性,就像磁场正好吻合一样,谁也无法解释,但事实情况就是这样,老大和你在一起并不会发病,也只有和你在一起不会,没人能理解为什么。 ansel说或许你可以治愈他,不能说完全有这种可能性,但老大应该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所以你对他来说很重要,你走后所有情况又打回原形了。” 谢钱浅的眉宇紧紧拧着,她想到十年前沈家发生的事,那年她还小,才来都城很多方面都不适应,她不知道沈家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沈爷爷临走前把沈致送出了国。 可无论是小时候的印象中,还是她和沈致相处的这两个月,她从来不觉得他是一个有心理疾病的人,也许他有些孤僻,有些清冷,但她并不觉得他异于常人。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大地变成了一片灰蒙蒙的色彩,压在谢钱浅的心间。 她无法把那么温润柔和的一个人和凶残有暴力倾向联系在一起,他明明连打手都不忍心罚她,她手上不起眼的疤痕都那么在乎,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暴力倾向呢? 可她又分明见过他眼里的残暴,在那个礁石岸边,他紧紧攥着她的手腕,那一切都如此真实。 于是沈致温柔的眼和猩红的眸在她眼前来回交替,她突然不知道哪个才是真实的他,还是他心里一直关着一头怪兽,在某种特定的情况下会突然触发? 谢钱浅便是在这种困惑中回到了学校,下午的课程她有些心不在焉,甚至都忘了自己没吃中饭这件事,满脑子都是沈致的病,为什么会得这么奇怪的病? 他到底遭遇了什么? 无数的问题塞满了她的脑子。 直到,她的手机突然疯狂地震动着,持续响了十几声,谢钱浅从包里翻出手机,是他师弟打来的,她在上课不好接电话,当即挂了发了一条信息过去问道:什么事? —赶紧回来,武馆出事了!! Chater 37(第二更) chapter37(第二更) 谢钱浅一出教室就赶紧回了个电话给师弟,师弟在电话里告诉她,大师兄下午突然回来找师父,不知道跟师父谈什么谈崩了,和师父大吵起来,师父直接祭出长棍责打了大师兄,而后大师兄把武馆砸了。 彼时气压越来越低,大片的乌云聚集在上空,暗沉的大地被一道闪电突然照得骤亮,紧接着一声惊雷突然炸响,谢钱浅狂奔出校直接拦了辆车奔向梁武馆。 …… 另一边的沈毅此时朝梁爷吼道:“我合同跟人家签过了,只要你老人家点点头,就能名利双收安享晚年,我还能害了你不成? 你要是不答应,武馆就得吃官司,赔付巨额违约金,到时候大家一起没好日子过。” 梁爷气得浑身发颤,扬起长棍就狠狠砸在沈毅身上,长棍应声断裂,整个武馆的弟子都倒抽一口凉气。 沈毅浑身肌肉顿时硬了起来,眉峰一凛就朝梁爷而去,一众弟子吓得赶忙围住梁爷,他们不是沈毅的对手,也没人敢和大师兄起冲突,可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师兄和师父打起来,全都焦急地劝说。 沈毅此时油盐不进,指着梁爷就道:“你就是个冥顽不化的老糊涂,武馆开了这么多年还窝在这个破地方,你没本事把武馆发扬光大就早点退位。” “孽障,我怎么教出你这个孽障!想让我答应,除非你今天把欺师灭祖的事情干绝了!” 说着沈毅手腕一转直接一掌劈向站在最前面的弟子,那个弟子是谢钱浅的徒弟,才十来岁大,身子骨本就单薄,被沈毅劈了一掌,直接狠狠砸在地上。 梁爷盛怒,推开挡在他面前的弟子就想亲手教训这个不孝徒。 奈何梁爷年岁已高,弟子都怕出事,怎么也拦着梁爷不让他动手,沈毅臂膀青筋爆出,拎起旁边另一个弟子就凶道:“滚开,我跟师父说话要你们插什么手。” 就在他将那个弟子提起准备扔向一边时,后方突然一道矫捷的身影蹿了进来,上去一个跃步就蹬向沈毅。 沈毅眸子一紧,松开那名弟子侧过腰身躲掉这脚回身就一拳朝着后方击去,谢钱浅包都没来得及放就这样在武馆里跟沈毅打了起来。 她的出现顿时让梁武馆的弟子亢奋起来,全都在喊“师姐”“师父,师伯他打我”。 周围一片狼籍,武馆的椅子都被沈毅砸断了,窗外狂风乱作,吹起了地上的木屑,谢钱浅看见徒弟被打,短发翻飞间招招致命,朝着沈毅攻击而去。 梁爷这辈子最见不得的事就是同门相残,对着他们怒吼道:“都给我住手!” 沈毅见那些同门看他的眼神都带着恨意,谢钱浅一出现,整个武馆大大小小的人都在喊她。 他才是梁爷的大徒弟,但这么多年,就连刚进武馆没几年的小孩都能出任务,唯独他一次也没被信任过,一次都没有。 他身手最好,也最能打,可是武馆大小事务师父从来不让他插手,他在武馆的威望还不如一个小女孩。 无论在沈家,还是在梁武馆,他和谢钱浅同样的起点,同样的境遇,她却总能顺风顺水,他却要遭受所有人的排挤。 沈毅心头的那把大火彻底点燃,看着谢钱浅攻击而来的身影,就像终于找到了发泄口,此时只想撕碎她,喝她的血,让她臣服,哪肯收手,而谢钱浅整个人也处于战斗状态,根本不顾师父的话。 这是继三年前那次以后,武馆弟子们看见师兄和师姐打得最凶的一次,谢钱浅的外套被沈毅撕了,沈毅也并不好受,被谢钱浅蹬了一脚滚到地上木屑插入小腿。 他随即站了起来,就像不知道痛一样,谢钱浅也根本不打算放过他。 最后就在他掐住谢钱浅脖子的时候,她也同时抬起膝盖逼近他的气海穴,只要沈毅下死手,她就会抢先一步击中他不给他留活路。 梁爷看到后震怒道:“你们是想活活气死我? 我再说一次,给我住手!” 两人都没有动,武馆里的其他弟子也全都停止了呼吸,就连窗外的风声也突然静止了,谢钱浅所有的感知力全部放在脖子上,她忽然皱起了眉,缓缓抬起那双冰冷的眸子看着沈毅,沈毅在她看向自己时,手掌间的力道松动了一下。 谢钱浅却依然没有动,感受着他掐住脖子的掌心,而后她收回了膝盖,站着没动,梁爷大步走来,对着沈毅就骂道:“你还不收手准备干嘛? 掐死你师妹吗? 你就这一个师妹你还想要她命了?” 沈毅的膀子僵了下,就在他刚松掉手的同时,谢钱浅突然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梁爷和沈毅都没有料到。 她突然低头揉着腿,梁爷着急地问她:“伤到哪了?” 短发盖在她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沈毅皱起了眉,刚才两人混战太急,他力道根本没有收,也不知道把她伤的怎么样,此时就立在谢钱浅的面前,紧紧抿着唇,冷毅的脸沉着,一言不发。 然而却在此时,谢钱浅忽然抬起眸望着他,短发从她脸颊拂过,露出了她的面容,她鼻尖上沾着汗珠,眉宇间微微拧着,好似很痛苦的样子。 沈毅从来没有看过她这副脆弱柔软的表情,像一把无形的软刀插入他的心口。 下一秒谢钱浅朝他伸出了手,他突然怔了一下,沈毅没有见她向谁示过软,就是那次他卸了她的膀子,她都没有吭一声,连眼泪都没有掉一滴。 虽然沈毅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但那一刻她的眼神像有魔力一样,让他不自觉伸出手去拽她。 当沈毅的手触碰到谢钱浅时,她竭力地感受着他掌间的纹路,拇指侧关节、掌心中末端和中指第二个关节,然后她再次站了起来深看着沈毅,沈毅松开了她,她便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去另一边帮师兄弟收拾残局,没再跟他说一句话。 彼时谢钱浅才从二师弟口中得知,沈毅不知道找的什么人谈了合作,想以梁爷的名义创办武术学院,那就意味要把梁爷推到台前,利用梁爷的声望广招学员,然后全国各地同时开设分院,规模很大,但是师父听说后大发雷霆怎么也不同意这事。 二师弟说着还有些不解地问:“师姐,你说这事按道理也是好事是吧? 师父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谢钱浅拿起扫走将断掉的木屑扫净,想了一会说道:“师父本来就不喜欢抛头露面,他开武馆要真是图钱财早些年就有很多机会了。” 说完谢钱浅将扫完的木屑递给二师弟,往换衣间走去。 梁武馆在这里二十年了,各项设施都比较老了,前几年说要拆迁后来换了领导也一直没有落实,梁武馆里只有一个换衣间,也不分男女,这一直是谢钱浅觉得不方便的地方,所以她一直期盼着能搬到新武馆后有女士更衣间。 师弟们特地为她安装了个帘子,所以她平时都在帘子后面换衣服,好在她也不是讲究的人,这么多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换衣间的灯很暗,灯罩里布上了一层小蠓虫的尸体,使得光线更加压抑,明明才五六点,外面已经黑压压的一片,谢钱浅走进换衣间时,积压了半天的大雨终于倾盆而落。 师弟们都在外面收拾武馆,此时换衣间只有沈毅坐在长长的木椅上,他仰着头将矿泉水淋在头上,水滴顺着他英气逼人的轮廓滑落到他的下巴,他猛地将空矿泉水瓶狠狠甩到一旁灰黑的墙壁上,又反弹到他脚边,狠狠一踩,矿泉水瓶应声而扁。 他低下头的同时看见谢钱浅就站在不远处的柜子前冷静地盯着他,她身上的运动外套在打斗中被他撕裂,肩膀露在外面,短发被窗外灌进的风吹得乱飞,凉风钻进破洞吹起了她敞开的外套,气温骤降,空间中布满凛冽的气息。 沈毅回头随手带上了他身后的窗子,换衣间的空气顿时安静下来,只有两人无声的视线就这样注视着彼此。 良久,谢钱浅收回视线打开自己的柜子,从里面取出平时放在这里的干净衣物,把袋子扎紧,然后转过身去,走了几步后,突然顿住脚步,她没有回头,只是声音落在空气中,有些沉闷:“师父最见不得同门相残,希望以后我们不会走到对立面。” 她突然回头,双眼迸发出势不可挡的狠意:“但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废了你。” 说完她走出换衣间和师父打了声招呼就出了武馆,出租车就停在武馆外面,她抱着衣服冲进车中,可刚开出去没多远,路上就开始堵车。 司机师傅来了句:“这雨下的,天都要下塌了。” 说着不耐烦地划了划导航抱怨道:“每条路都是红的,到处都在堵。” 没办法,都城的交通状况本来就不好,下班高峰又赶上下暴雨,交通一下子就瘫痪了。 谢钱浅坐在出租车里等了二十多分钟,车子动都没有动一下,她也等得有些焦躁,干脆钱一付直接拉开车门下了车,司机还回头喊道:“小丫头你没带伞啊?” 然而车门已经被她关上,她深吸一口气抱着手上的衣服冲进大雨,一路狂奔。 无数的画面从她脑中掠过,那年她才13岁,每天还在被基本功折磨,沈毅已经变得很强大,他经常会找武馆里的弟子比试,可每次说起来是友好比试,都会把对方伤到,师父便明令禁止他找人切磋。 他不满足师父教他的本事,想学更多刁钻的招式,可有些武学师父能教,有的师父即使会也不教他,例如刀法、剑术。 他说师父有私心,一身本事不外传也带不进棺材,师父让他滚蛋,去找有本事的人拜师。 而后沈毅真的走了,有大半年的时间他没再回过武馆,那时谢钱浅并没有太关注他,他走和他回来她都不太在意,他回来后,师父也没有旧事重提,就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其他弟子也许不能理解大师兄为什么还能回来,但是师父在她面前说过:“啊毅到底是沈老哥的外孙子,我还能当真跟他置气不成?” 只是她记得沈毅回来后,有一次她在练拳,沈毅就坐在旁边看着她练,她练得很认真,满头大汗,沈毅却不屑地冷嗤道:“拳头再狠近不了身依然没有用武之地,你知道远程攻击什么最狠吗?” 谢钱浅停下练习望着他,看见他眼里透着嗜血的狂热:“暗器,一招致命。” 那段不经意的对话早已淹没在谢钱浅成长的记忆中,变成微不足道的一个插曲,却因为今天的事再次浮现在她脑中。 大雨不停冲刷着她的身体,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她拼命地朝着前方奔去,感觉到越来越冷,是骨子里透出的寒意,蹿遍全身。 …… 顾淼赶回了一间堂的时候,晚餐还在桌子上,沈致晚上又没怎么动,郑叔这两天搬了过来,见顾淼回来对他摇了摇头:“大少爷还是胃口不佳。” 没一会大雨就落了下来,顾淼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想了想还是走到二楼,在沈致房门口敲了敲,沈致让他进去。 他依在窗边的躺椅上,望着窗外问了句:“你回来时下雨了?” 顾淼走过去说道:“没有,我在下雨前赶回来的。” “顾磊今天怎么样?” “还行,比昨天状态好些,对了,今天钱多去看大磊的。” 沈致的视线终于从窗外的暴雨中收了回来望向顾淼,顾淼脸色为难地说:“老大,我得跟你如实交代一件事,但在说之前,看在大磊尽忠职守的份上,你能不能不要怪罪他?” 沈致没说话,镜片后的眸子清冷得没有丝毫温度。 顾淼继而战战兢兢地说:“就是…我也不知道大磊到底跟钱多怎么说的,反正他告诉钱多男人不喜欢女人的原因是喜欢男人,所以钱多就一直以为你…你喜欢男的。” 静谧,窗户阻隔了暴雨,室内静谧得诡异,顾淼甚至都不敢去看沈致的眼睛。 一声冷呵突然落了下来,顾淼的心也跟着颤了一下。 就听见沈致声音低沉地说:“跟人沾边的事,他是一样也不干。” 顾淼知道完了,老大怒了,这换作谁也得怒啊,他突然庆幸顾磊现在是躺在医院的,要是人在场估计能被老大直接从二楼踹下去,他甚至希望顾磊多在医院躺一阵子,等老大这阵怒气消了再回来。 正说话间,外面大院的门铃响了,老郑打了把伞出去开门,沈致随手拨了下窗帘,院门被打开,那个浑身狼狈的娇小身影猛然撞入他的视线。 Chater 38 chapter38 顾淼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就看见沈致突然站起身大步下了楼,他也赶忙跟在后面,才走到一楼,郑叔正好领着谢钱浅进了门。 她湿漉漉的短发贴在脸上,雨水顺着她清透的脸颊慢慢滑落到脖子里,浑身都被雨水浸湿了,外套破烂不堪,手里死死抱着一个扎紧的袋子,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沈致走下楼梯怔怔地看着她:“你和人打架了?” 顾淼也不可置信地走到她面前上下打量着,谢钱浅没有回答沈致的问题,她眨眼之间,雨水不断从她长长的睫毛上流下来,那双浅色的眸子好似浸在水里,泛着盈盈的光泽就这样看着沈致,更咽了一下问道:“我现在搬回来一楼的房间还能给我住吗?” 顾淼连瞳孔都在震惊,他猛地回头去看沈致,沈致只是牢牢地盯着谢钱浅,然后一步步朝她走去,他的身影笼罩而来,那寒冷的温度似乎因为他驱散了一些。 而后他什么话也没说,接过她手上的袋子,牵起她的手就带她上了二楼。 沈致没有让她去客房,而是直接把她带进了自己房间内的浴室,谢钱浅有些不自在,因为她身上湿透了,走到哪都是一滩水,比如现在她站在这雅致高档的浴室,身上的雨水还在往下滴,她侧头看去,走进来滴了一路,她感觉有些不好意思的,所以也不敢乱动,就站在角落。 沈致进了浴室后就径直走到浴缸边替她放水,他半弯着腰感受了一下水温差不多后,直起身对她说:“衣服有吗?” 谢钱浅指了指沈致放在旁边的那个袋子,告诉他那里面是衣服。 沈致点点头往外走:“多泡一会,驱驱寒,有事叫我。” 说完他就出去替她带上了门。 她一路奔来时,身体似乎早已麻木了,不觉得累也不觉得疼,然而此时当整个身体陷入浴缸时,才发现浑身肌肉都酸疼,温热的水瞬间覆盖了身体,也很快驱走了严寒,她舒服地将肩膀都缩进水里闭上了眼。 可刚合上眼,她的眼前便出现沈毅嗜血的眸子,顾磊痛苦的样子,师父悲哀的叹息,所有画面交织在她脑中,愈发凌乱,她猛地睁开眼,眼前是精致安逸的棂子雕花格窗,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沉香,这雅致和禅意的环境让她的内心很快又安静下来。 此时她的肚子发出了一连串的饥饿警告,这时她才发现她连中饭都没吃,跑了这么久感觉自己跟饿了三年一样。 这是她第一次在沈致的浴室泡澡,沈致在水里给她放了一味中药,气味淡淡的并不难闻,反而有种不太明显的草味,她猜测是用来驱寒的。 果不其然,她跑完澡后,原本冰冷的身体就暖和了起来,连掌心也热乎乎的。 她走出浴室时,沈致并不在房间,根号三倒是不停在沈致房门口徘徊,见谢钱浅出来了一个劲地往她身上扑,谢钱浅怔了下,还嘀咕了一句:“这是什么东西?” 她还记得上一次她离开一间堂时,根号三还是只半大的猫咪,怎么现在长得跟头小狮子一样,整容了? 她蹲下身将它抱了起来,根号三还不停卖萌喵呜,那份量让谢钱浅膀子沉了一下。 但是很快她鼻子很灵地闻到了好吃的味道,所以她立马沿着香气下了楼,看见沈致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顾淼和郑叔已经离开了,硕大的客厅只亮了一盏小灯。 谢钱浅抱着根号三走到厨房门口探头探脑地往里看,问道:“你是在做东西给我吃吗?” 沈致头也没抬地说:“我没吃晚饭。” “唔…” 谢钱浅有些失望地挪进厨房,又一步步挪到沈致身后勾着头看,沈致正在冷锅煎鸭胸肉,此时锅里香气四溢的鸭胸肉已经呈现诱人的金黄色,沈致用迷迭香将酥脆的鸭皮刷上油,谢钱浅就站在他身后猛吞口水,声音弱小地说:“其实我也一天没吃了…” 沈致放下迷迭香,关上了火,鸭肉捞出,打开一旁的锅盖,检查了一下红酒炖牛肉的汁收得怎么样了。 然后又盖上了锅盖回过身来,他一回头,她沐浴过后泛着淡香的身体就在他眼前。 谢钱浅抬起头看着他,发现他的眼镜蒙上了一层雾气,她指了指提醒他:“你眼镜糊了。” 沈致挂着黑色围裙,双手撑在台面边上,自若地看着她:“是吗? 帮我取下。” 谢钱浅把根号三放下,凑近了些,抬起头朝他伸出手,沈致弯腰低头迁就她的身高,谢钱浅刚把他的眼镜拿了下来,便看见模糊的镜片后,那双墨黑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沈致的唇已经压了下来贴上了她柔软的唇瓣,谢钱浅下意识退后了一步,可腰上很快横来一只大手将她再次往前带去,她被禁锢在沈致的怀里,他轻易敲开了她的唇齿,有别于上一次海里的吻,这一次沈致更加细腻,不停用舌尖挑逗着她,温柔却也炽热,像一场追逐的游戏,他攻城略地,她不停闪躲,最后被他捉住,缠绵悱恻。 谢钱浅没有接吻的经验,电视她也看过,校园里运气好偶尔也能碰上一对情侣激吻,但她没凑近研究过,不知道原来接吻会让彼此这么亲密,更神奇的是,她忽然就动不了了,整个人像被封印了一样依偎在沈致的怀中。 他松开了她,温柔的眼眸就在她的眼前,声音微微沙哑地问道:“我这样像是喜欢男人?” 谢钱浅整张脸已经红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便是在这时,沈致再次低头,这次的吻如狂风暴雨般落了下来,沈致没有再禁锢她,而是吻着吻着便把她抵到身后的墙上,比起刚才的温柔,现在的他更加狂热,谢钱浅从来都不知道一个简单的吻居然可以花样百出,甚至让她的身体软软的,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 身后炖锅下的小火“嘟嘟嘟”地响着,厨房里冒着诱人的热气,两人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沈致甚至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不是来自心理,而是来自身理上的失控。 他突然离开了她的唇,可依然眷恋地抱着她,谢钱浅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也有些不听使唤,和平常的力道完全不一样,她有些懵地问:“你给我下药了? 我怎么没劲了?” 沈致垂着眸笑,低头不舍地又轻轻吻了下她唇下诱人的痣对她说:“嗯,我给你下药了。” 谢钱浅懵懂地望着他,那副纯真和性感揉在一起,让沈致的身体越来越燥热,他出声问她:“为什么回来?” 谢钱浅如实地告诉他:“你不能离开我。” “……” 这话任何人来说都没毛病,偏偏出自她自己嘴里,有种迷之自信的违和感,但沈致也没否认,只是看着她笑。 她紧接着又说道:“顾淼说我能治愈你。” 沈致的眼神压了下来:“你要帮我治病? 你不害怕吗? 我跟正常人不一样。” 谢钱浅依然诚实地摇摇头:“不害怕,就是你真的发病了,我觉得你也伤不了我。” 沈致直起身子挑了挑眼皮,这样想倒也真是这个道理,要是一般姑娘还真要为自己的安全着想,大概也只有面前的女孩可以自信地说伤不了她。 ansel说他找到宝了,也许就是这么回事,沈致的手臂将她收得更紧了,问道:“你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吗?” “异性接触性障碍。” “嗯,要想跨越这种障碍,我就要试着跟异性相处,如果在没有问题的情况下,进一步接触来适应这种心理转变,那你给我碰吗?” 他半正经半玩笑地看着她,谢钱浅眨巴了一下眼,又眨巴了第二下,迷惑地问:“你要怎么碰?” 沈致虽然说的也是实话,因为ansel前几年停药的时候就建议他如果遇到合适的姑娘就去大胆地约会,和异性相处慢慢克服心理障碍。 只不过他故意这样说也想逗逗她,没想到谢钱浅还一脸正经地问他怎么碰? 他怕告诉她过程会吓到她。 他一偏头,根号三就窝在一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那眼神一副看透世事的沧桑样,沈致直接提起它就把它扔了出去关上厨房的门。 然后回身对谢钱浅说:“就像刚才那样。” “给我下药?” “……” 然后她思考了一会说道:“但只能在家里这样。” “……”他还没想到大街上这样。 谢钱浅随后又给出了合理的解释:“在外面我怕突然有危险我使不上力。” “……听你的。” 而后谢钱浅拽着他的衣角声音柔柔地说:“那你煮的东西能给我蹭两口吗?” “……” 沈致知道谢钱浅喜欢吃肉,所以想着法子做了脆皮鸭肉和红酒炖牛肉,他用食材中和了红酒的味道,知道她不喜欢喝酒,但酒可以驱寒,她晚上淋了雨,所以沈致便将红酒融入牛肉中,口感极佳也吃不出红酒味。 他自己倒没吃多少,基本全进了谢钱浅的肚子里,她大概还没有吃过瘾,又盛了一碗饭,把卤汁都给倒碗里拌饭了,吃得贼香,倒是她平时运动量很大,天天这么吃也不见胖。 沈致本来对食物就挑剔,久而久之便养的胃口不大好,但每次看谢钱浅吃饭那个劲头,都会让他感觉很有食欲,所以这段时间她搬走后,他饭都不怎么想吃了。 谢钱浅快速吃完第三碗饭后,把碗一放满足地说:“我吃好了,你快吃啊,这鸭肉可好吃了。” 沈致吃饭不像她那么快,他碗里还有半碗饭,其实坐下来也没多久,但是盘子里就空了,他也不知道该继续吃,还是干脆不吃了,结果谢钱浅还非常贴心地给他留了两块鸭肉。 沈致看着她把下巴磕在桌子上陪着他的样子,笑着对她说:“你坐我这来。” 谢钱浅起身绕到对面,刚准备抽开他身旁的椅子,沈致却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腿上。 谢钱浅不知道原来坐他那里是直接坐他身上的意思,她就奇怪了压在他身上不难受吗? 于是她抬起头问道:“这也是治病需要的吗?” 沈致愣了一下:“算是吧。” “那好吧。” 然后她就真乖乖地坐在他腿上,也不乱动。 这样文静的样子发生在谢钱浅身上还是挺罕见的,但是沈致很享受,白米饭都变香了。 她柔柔的发丝就在他的下巴处,他时不时低头蹭蹭她茸茸香香的发顶,根号三很自觉地跳到了谢钱浅的腿上,于是谢钱浅就抱着根号三窝在沈致怀里。 他出声问她:“跟谁打架了?” 谢钱浅沉默了一会,才说道:“嗯,去了一趟武馆。” “梁爷在?” “在。” 沈致便没再多问武馆内部的事情,只嘱咐她一句:“别总跟人打架。” 谢钱浅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我要是搬过来,学校那边怎么办?” “我明天跟辞谦说一声,让他处理。” 沈致的手放在她的腰间将她往上提了提,让她坐得舒服点,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楼下房间的床被顾磊移走了,你要还想睡那间,等明天雨停了我再安排人重新布置。” “那我今晚就睡沙发吧。” 沈致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行,入了寒露夜里凉,不比夏天。” “……唔。” 沈致也没再说话,他放下碗,抽了张纸巾替谢钱浅擦了擦嘴角,不经意地对她说:“客房的床铺都没打理,要么睡我房间吧。” 谢钱浅憋了半天刚想说一句“男女授受不清”,沈致补充道:“带根号三一起,反正就一晚。” 谢钱浅才硬生生将这句话吞了下去,她看过沈致的床挺大,最起码有两米,而且床看上去挺软的样子,她又看了看偏厅的红木沙发,她在那睡过一晚,真不舒服,硬邦邦的。 所以她妥协了。 Chater 39(第二更) chapter39(第二更) 沈致将碗碟收进厨房的时候,谢钱浅便自觉抱着根号三帮它洗小手小脚和大脸,根号三十分享受地站在那任由谢钱浅摆弄。 其实按道理说猫不如狗认人,一段时间不见,很多猫连主人都不见得能认识了,可根号三却似乎十分清楚它的主人是谁,谢钱浅帮它洗脸时,它就睁着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她。 它的眼睛现在变得更绿了,在夜晚的时候泛着通透的绿光,特别漂亮,谢钱浅好久没有见到它,也怪想它的,就拿起逗猫棒陪它玩了一会。 然而不玩不知道,一玩起来谢钱浅才突然发现根号三的体格现在变得十分强健,原来只知道用前爪子扑啊扑的,现在已经身型灵活地跳跃起来,轻易就捕捉到了逗猫棒前的羽毛,让谢钱浅突然有种老母亲看儿长大的喜悦感。 沈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厨房出来了,他就这样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一猫一人玩,窗外暴雨如注,室内却格外温馨,这种舒适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逸。 谢钱浅和根号三玩乐了,抬起头看着他笑,他也对她露出笑容,谢钱浅蹲下身,将根号三抱进怀里对他说:“可是你为什么会得这么奇怪的病? 以前我们在沈家见面的时候你也有吗?” 她指的是小时候。 沈致已经重新戴上了眼镜,坐在那拿着那个“劳动最光荣”的大搪瓷缸,斯文雅致中还透着点滑稽。 他敛起了笑容,对她说:“也许吧,那时候病情不明朗。” 谢钱浅小心翼翼地看着他,还是将压在心里的疑问试探地问出了口:“所以你出国前真的过失杀人了吗?” 沈致抓着搪瓷缸的手腕顿了下:“你听谁说的?” 谢钱浅抿着唇没说话,四目相对之间,沈致松散地靠在沙发靠背上,似有若无地睨着她:“如果是真的呢? 你还敢回来?” 她倒是立马回道:“你舍不得杀我。” 沈致直接被她的话逗笑了,点点头喝了口水:“很自信。” “你得留着我治病。” 她道出了实话,沈致却放下搪瓷缸正儿八经地问她:“除了这个呢,你没怀疑过我是个十恶不赦的人?” 谢钱浅抱着根号三站起身,在离他几步的距离看着他对他说:“怀疑过。” 他英隽的模样落在半暗的光线中,五官立体俊朗,眼神牢牢锁住她,温柔却有力:“然后呢?” 她的目光也笔直坦荡:“你说过要从别人口中了解你,除非我脑子是用来摆设的,你不是坏人。”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种无条件的信任,在那一刻直击沈致的胸口,让他的神情变得越来越幽深难测。 他对她说:“你决定回来的话,我们之间没有雇佣关系,你也不是钱多,顾淼他们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谢钱浅知道沈致的意思,她往外望了眼,又转回头看着他:“我还是钱多吧,这样和他们相处起来自在点。” 沈致随了她,沉默了片刻,深邃的眸子像盛着无尽的深渊定定地注视着她:“既然这样,没人的时候,我不会让你吃苦,在外人面前,你就得做做样子了。” 他停顿了一瞬又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以后有一天你想从我身边离开,得回来告诉我一声,让我知道。” 谢钱浅觉得沈致对她很好,会做好吃的给她吃,会帮她买漂亮的衣服,还会替她治伤,而且她心里很清楚,一间堂遇袭和她的离开有一定关系,如果当初她没走,那个人绝对不敢出现冒然暴露身份。 所以她很坚定地对沈致说:“我不会离开的。” 沈致眼里的光被揉成了细碎的沙,他勾起嘴角站起身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对她说:“上楼睡觉吧。” 谢钱浅一手抱着根号三,另一只手任由他牵着。 进了卧室后她倒还有些不好意思,根号三.反倒直接从她怀里跳到了床上,非常悠然自得地找了个舒服的角落窝了起来。 沈致的床单是浅色古朴的色调,泛着他身上清幽的味道,谢钱浅拉开被角钻了进去,沈致上床后关了灯。 两人之间隔了很宽的距离,根号三很自觉地挪到了他们中间,充当一个三八线的存在。 沈致对她说:“你动作大,睡过来点,晚上别掉下去了。” “唔。” 谢钱浅应了声往他那挪了挪,虽然她很奇怪沈致怎么知道她睡觉动作大? 可刚移过去,被窝里的手就被他握住了,谢钱浅侧头望着他:“你睡不着吗?” “嗯?” “顾淼说你睡眠不好,不容易睡着。” 沈致的声音在黑暗中清清淡淡的:“是有这个问题。” “要我抱着你睡吗?” “……”这种要求是个男人都无法拒绝,更何况他是个禁欲多年的男人。 沈致偏头望着她,她坐了起来,绕过根号三睡到了他身边,于是根号三从三八线成功被边缘化了,它还不满地用小肉爪挠了挠谢钱浅,谢钱浅轻声对它说:“别闹。” 然后一只手臂便横在沈致胸口,轻轻拍着他入睡,沈致这下更睡不着了,他活了将近三十年,第一次被一个比自己小九岁的女孩哄,她轻柔的手一下又一下有规律地抚在他的胸口,挠得他心间痒痒的,没一会就来了反应,他想叫她离远点,可内心却又渴望她的靠近,甚至希望再近一些。 心理和身理的折磨让他越来越精神,可胸口的小手动作却越来越迟缓,然后彻底不动了。 沈致侧头一看,她的脸窝在他的左膀边,哄人的人,自己先被自己哄睡着了。 然后沈致便更痛苦了,他当然不是没有身理需求,虽然他有心理疾病,但他身体没毛病,可能以往为了控制自己的情绪,他的生活比较单调,清心寡欲了些,比起一般男性来说不会有很强烈的需求,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特别是第一次跟异性同床,又是如此令他有感觉的人,他承认他有些把持不住。 但目前来说谢钱浅还一心想帮他治病,他却直接要了她,这种事他觉得有些不人道,即使后面要发生,最起码也得时机成熟,让她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自己不成了拐骗少女的怪蜀黍了? 所以他干脆起身走进浴室自己解决一下这扰人的问题。 可他并不知道,在他刚进浴室时,谢钱浅就弹坐了起来,她虽然入睡很快,但练武人的敏感让她有丝毫动静都会立即醒来。 她看见沈致进了浴室,所以就坐在床头等他,然而这一等就等了好长时间,以至于沈致从浴室出来后看见她直愣愣地坐在床上惊了一跳。 “你…不是睡着了吗?” 谢钱浅平静地看着他:“你进去时间有点长。” “……我吵着你了?” 他好像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吧? “怕你出事,所以等你。” 沈致叉着腰有些无语地说:“我在浴室能出什么事?” “你呼吸声音有点不对劲。” “……”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沈致就这样望着她,前所未有得不自然。 然后他走到床另一边躺下,背着她声音有些奇怪地说:“我没事,睡吧。” 谢钱浅才重新躺下,在他身后问了句:“你肚子不舒服吗?” “……没有。” “那你在里面那么长时间干嘛的?” “闭嘴,睡觉。” 谢钱浅打了个哈欠翻身很快再次睡着了。 沈致却睁着眼到天亮,因为谢钱浅几乎蹬了一晚上的被子,一会把腿翘他身上,一会人睡到了另一边,最后连根号三都躲到床尾去了离她远远的。 沈致不知道其他女人睡觉是不是也这么武? 两米的床都不够她滚的,他总算是体会到谢钱浅为什么要选偏厅当房间了,一般房间可能还真不够她耍的。 沈致一晚上不知道坐起来多少次,把她身体归位,再替她盖上被子,没十分钟又被她蹬了,他就奇怪她这睡觉习惯怎么还能不生病身强体壮长到这么大的? 于是几乎一晚上他都是听着外面的雨声,望着身边女孩的睡颜,这样温馨安逸的日子在他的生命中并不多,他甚至害怕是不是一闭上眼,这一切都消失了。 凌晨五点的时候外面的雨停了,他干脆也披上睡袍起了床,七点的时候他上楼来叫谢钱浅起床上课,她不情不愿地翻了个身,用枕头盖住了头。 沈致看着她发懒的样子,幽幽地抱着臂站在床边对她说出三个字:“有刺客。” 她一把甩开枕头直接纵身跃起摆好姿势问道:“哪呢?” 回头便看见沈致悠然的笑意,她才知道自己被骗了,只能走进浴室洗漱。 下楼的时候沈致已经做好了漂亮的法式蛋卷,煮好了燕麦粥,怕她去学校饿,又单独为她做了一份火腿焖饭,谢钱浅看着一桌美食,困顿一扫而空。 她吃饭的时候,沈致上楼换了身休闲衣,雅致清逸,下楼的时候,谢钱浅已经将一桌早餐席卷而空,这劲头每每让沈致感觉她应该还在长身体,要多投喂一些让她把身体长好。 她昨天的背包已经湿透了,沈致五点起来就将她的包洗了放入烘干机,不过里面的几本书浸了雨水即使烘干后还是皱巴巴的。 老郑已经将车子开了出来,他拎起她的包对她说:“走吧,送你去学校,书的话我待会让辞谦给你找几本新的。” 谢钱浅吃饱后便一副精神十足的模样,她抱起根号三跟它腻歪了一会,然后便随沈致出了门,院中才下完雨,还湿漉漉的,她走路不老实,比如下台阶从来不会一层一层下,永远是跳的。 沈致怕她踩得一裤角水,所以一路上拉着她的手不给她乱跳。 上了库里南,一路开往q大,沈致在车上始终牵着谢钱浅的手,等红灯的时候,老郑偷瞄了一眼,就看见大少爷将浅浅小姐的手放在掌心,又摸又捏的,这让郑叔差点老泪纵横,此时只想给已故的沈家长子和沈老爷子上柱香,终于不用怕大少爷后继无人了,看浅浅小姐这体格,应该挺能生的。 Chater 40 chapter40 路上沈致对谢钱浅说:“以后你的零花钱都从我这拿,钱不够用了或者想买什么,直接让顾淼打钱给你,或者跟我说也行,辞谦和沈钰的钱你就别拿了。” 谢钱浅愣了下:“可是,今年还没轮完。” “别轮了,爷爷不是说一家一年吗? 我妈之前没尽到养你的责任,所以你后面的开销全从我这走,听到没?” 谢钱浅想了想倒也是,不能让辞谦哥和沈钰吃亏,所以她点点头答应了。 库里南停下后,沈致对着前面说道:“郑叔,去买包烟。” “嗯? 大少爷你不是不抽烟吗?” 沈致无声地推了下眼镜,郑叔立马改了口:“哦,我抽,我正好没烟了。” 然后郑叔便下了车,后座两个座位之间的中央扶手阻隔了两人的距离,一路上沈致也只能攥着她的小手,所以郑叔刚关上车门,沈致便直接将谢钱浅拉了过来,抱在怀里低头吻上她的唇。 她唇舌间是甜而不腻的气息,沈致有些贪婪地夺取着,他向来清冷自持,没有对哪个女人这样过,可自从昨晚她答应待在他身边,默许了他们这种关系后,他便有些无法控制地去探索她的美好,想到她要去上课,一整天都见不到,突然觉得还是她放假的时候比较好。 于是他便加深了这个吻,在清晨的迷雾中,在狭小的车厢内,在彼此的呼吸交错中,谢钱浅被他吻得晕晕乎乎的,脸颊如红透的苹果,可她能感觉到沈致的情绪在不停变化,变得越来越浓烈,将她抱得很紧,她有些呼吸困难地拍了拍他,他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 谢钱浅赶忙跑到旁边,慌乱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对他说:“我上课去了。” 沈致怀里突然空了,有些失落地“嗯”了一声,谢钱浅又侧过头看了看他,对他笑了笑:“拜拜。” 然后她便拉开车门下了车,一下车对面一排正匆匆赶往教室的校友都在回头看她,虽然谢钱浅知道他们大概率是在看沈致的车,因为他的车玻璃看不到车内,可自己还是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而沈致并没有离开,他直接去找了沈辞谦,沈辞谦从教学楼上下来看见沈致一早上特地跑过来靠在车边等他还有些诧异。 几步走了过去喊了他一声:“啊致,这么早啊?” 沈致随口说了句:“送小浅上课。” 沈辞谦的脸色微妙地变了下,面上倒依然挂着客气而疏离的微笑:“送她上课? 她昨晚…” “在我那的。” 沈辞谦手里拿着专业书,清俊的身影立在沈致面前,比他单薄一些,但两人身高差不多,他扬了下眉稍问道:“她不是住校吗?” 沈致平淡地说:“嗯,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事,她后面不住校了,住我那,有什么手续要走的你帮她弄一下。” 沈致的口气不是商量,而是交代他去办这件事,不容置喙。 沈辞谦短促地笑了声:“态度还真是强硬,这是在请我办事吗?” 沈致漫不经心地单手抄兜掠着他:“三叔的事能这么快落幕,还多亏你暗中推了一把,他出局后有一部分业务必须得空出来等人接盘,你在背后作收渔翁之利,风险全都由我来担,我认为这点举手之劳你没有理由拒绝。” 沈辞谦依然不动声色地看着沈致,只是笑容中多了重深意。 沈二爷是父辈里最平庸的一个,一生碌碌无为,也什么野心,老爷子走后分家产,沈二爷也是分到最少的一个。 但这并不影响沈辞谦是个心思很深的人,他在大学教书,外人看来清廉文雅,可实际上他比沈二爷有理想抱负多了。 只不过真正能看透他的人并不多,沈致那天回沈家特地在他房间停留不过是想探探他的态度,他的回答是“细水长流”,房间里摆满了亲手雕刻的玉件,起码沈辞谦是个有情怀的人,纵使他心思藏得再深,但他们的宗旨都是保沈家。 沈辞谦没有正面回应沈致,有些事情不需要挑明了说,他意有所指地开了口:“浅浅还在读书,她现在以学业为重,你这么早把她弄到身边,不太合适吧。” 沈辞谦在说这话时脸上依然挂着无懈可击的微笑,沈致冷淡地回:“怎么? 你们学校还有明文规定不给学生恋爱了?” 就在这时正好有对情侣从旁边路过,男生搂着女生两人有说有笑的样子。 沈辞谦面上的笑容终于挂不住了,黑着脸瞪了那对情侣一眼,女生有些难为情地甩开了男朋友的膀子。 而后沈辞谦转过头难以置信地问:“你和浅浅都在一起了?” 沈致没什么温度地回:“这是我们的事。” 一句话堵得沈辞谦哑口无言,说完沈致还顺便跟他说了句:“对了,小浅的书昨天被雨淋了,你给她找几本新的,还有她后面的生活费你也不用出了,算是…” 沈致忽然不明地勾了下嘴角:“算是你帮小浅找书的辛苦费吧。” “……”我缺你这点辛苦费了? 沈辞谦敛着嘴角沉沉地盯着沈致,心情突然变得不大好,谢钱浅高二之前都住在沈家,在她升入高中前,沈辞谦虽然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交集并不多,她平时除了上课就待在武馆,沈家只不过是她睡觉的地方,沈辞谦平时的课业也很繁忙,大学有阵子一直住在外面,直到进入高中后谢钱浅的成绩突飞猛进,沈辞谦才对她刮目相看。 她高三在外面住的那一年,沈辞谦没少操过心,隔三差五给她送些吃的和辅导材料,偶尔看她在刷题,也会指导她一二,还是免费的那种,现在就突然有种养大的白菜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偷了的感觉,莫名窝火。 但显然沈致直接上了车扬长而去,并没有理会他。 于是上午的时候沈辞谦发了条信息问谢钱浅缺哪几本书,给她送去的时候,沈辞谦顺便找她聊了两句。 问道:“早上啊致来找我,听说你要搬到他那去住? 你才大二,课还比较多,这样来回折腾对你多少会有影响。” “没事,我可以早点起来。” “我的意思是,如果他非要你过去,你可以拒绝。” “没有啊,是我要搬过去的。” “……学校住的不开心?” “不是,沈致他可能有点离不开我。” “……”沈辞谦是想来劝劝她的,不是想来听她诉说她跟沈致有多离不开对方的,最后只能黑着脸调头走人。 — 顾淼习惯性地去沈致屋里收拾的时候,居然看见根号三跟个二大爷一样躺在床上睡觉,把顾淼吓了一跳,至于为什么老大平时连房门都不给根号三进,昨晚居然允许它上床睡觉,顾淼百思不得其解。 但很快他发现了一件更诡异的事情,他在老大房间里看见了钱多的衣服,而昨晚楼下偏厅并没有睡过人的迹象,那么钱多昨晚睡哪的? 沈致送完谢钱浅回来时,顾淼便故意问了一句:“老大,小三昨晚跟你睡的啊?” 沈致随口“嗯”了一声,其实顾淼真正想问的是“那昨晚钱多也跟你睡的啊?” 但他很有眼力界的没有问出口。 沈致倒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交待道:“这几天我房间你别去收拾了。” 顾淼不明白老大什么意思,有些怔怔地看着他,还在想着难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被老大嫌弃了? 沈致见他一脸紧张的样子,垂下眸补了一句:“不方便。” 顾淼瞬间get到原因,憋着笑回道:“我知道了。” 虽然顾淼猜到了什么,但他没敢跟顾磊那个大嘴巴说,不然估计顾磊能震惊得从床上跳起来。 沈致前面将近三十年的生活都比较克制,成年前本就不喜欢接触女性,所以这方面的想法根本没有,十八岁那年他突然发病,刚出国的那几年他状态十分差,情绪随时在失控边缘徘徊,过了两三年浑浑噩噩,生不如死的日子,每天服用药物,接受心理治疗,恍惚的时候连现实和梦境都分不清楚。 等他的病情稳定下来后,他也渐渐养成了清心寡欲的性子,即使远处画报上立着一个再性感的比基尼女郎,他也不会有任何渴望,因为他完全不认为那个性感的比基尼女郎能给他的心灵带来什么愉悦。 却因为和谢钱浅的接触,他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美好,还有那种让他血脉偾张的冲动和欲望,让他每时每刻都想抱抱她,亲亲她。 之前他对ansel的提议嗤之以鼻,现在才突然发觉谢钱浅带给他的是一种全新的感受,一种对异性的强烈渴望。 这种渴望让他恨不得24小时把她带在身边,随时可以看到她,拥她入怀。 但她到底要上课,所以白天的时候沈致只能埋头处理工作,晚上谢钱浅一回到家,他就会将她抱进书房先亲亲她。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谢钱浅一开始还有些不太适应她和沈致这种亲密的关系,可短短两天时间她似乎就已经习惯沈致总把她捧在手心的样子,她和他说话的时候,他会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她觉得累的时候,他会轻柔地帮她揉一揉肩,他吻她的时候仔细且深情,谢钱浅长到这么大从来没有被一个人如此对待过,那是一种被人珍视的感觉,虽然她娇小的外表下是个孔武有力的女汉子,但在沈致面前她也会觉得自己是个小公举的错觉。 所以每天放学她一到家,沈致都会把她抱到腿上,她就勾着他的脖子跟他说一些在学校里的趣事,沈致就含着笑听她说。 每当这时,她嘴角的痣就像活了一样,灵动诱人,如果沈致忍不住就会吻上去,然后她就安静了,有时候他动了情会将她放在沙发上不断加深这个吻,直到外面的顾淼或者郑叔喊吃饭。 虽然他们也很好奇每天谢钱浅回家他们都要在书房待很久到底在干嘛? 但是他们都很识相地不去点破。 如果谢钱浅放学要去武馆,沈致便会等她回来再吃,她经常会吃完没几个小时又饿了,所以等人都走光后,沈致偶尔会给她开小灶,谢钱浅喜欢吃他弄的东西,每次都不重样,就像打开宝藏盒一样让她兴奋。 而她没有搬到一楼,沈致给出的理由是等周末休息,让她自己去挑选新的床和房间的家具,所以这几天晚上,谢钱浅和根号三依然是睡在沈致屋里的。 那就免不了睡觉前沈致会把她捞到怀里亲亲她,他迷恋她身上那如雨后青草的甜香,干净却也透着致命的诱惑,而谢钱浅也只是被动地被他亲吻着,并不懂得回应。 情到浓时沈致总会适时地放开她,然后一个人走进浴室静一静,这样的次数一多,谢钱浅不免感到奇怪。 所以周五她到医院看顾磊的时候,还特地和顾淼顾磊提起这事:“我觉得沈致最近可能肠胃不大好,他晚上睡觉前去厕所一待都要半个小时以上。” 顾磊已经可以靠在床上喝粥了,他还奇怪道:“那不应该吧,沈哥平时又不乱吃,还挺注重养身的,肠胃一直很好啊,难道是因为我最近不在他身边? 吃不到我做的东西不适应了?” 谢钱浅点点头:“有可能。” Chater 41(第二更) chapter41(第二更) 顾淼在旁边忙的时候听他们聊起最近老大肠胃不好这事,所以那天从医院离开前还特地找蒋医生开了点肠胃药。 所以当他把几盒药递给沈致的时候,坐在书桌前正在翻文件的沈致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顾淼把药放下后补充了一句:“钱多说你最近肠胃不好,我开了点急性肠胃炎的药,以防万一吧。” 沈致微微蹙起眉:“肠胃不好?” 顾淼一脸坦荡地说:“是啊,她说你最近去厕所时间有点长。” “……” 沈致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沉了下来,顾淼瞬间感觉周围的气温变得有些冷,老大的眼神变得有点可怕,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就有种好像好心办坏事的感觉,最终,沈致什么也没说,让他出去。 但经过这件事后,沈致发现小浅比起同龄的女孩来说,在男女关系的认知方面要迟缓很多。 也许和她的成长经历有关,很小的时候她妈妈便不在她身边了,她被接来沈家后,虽然沈家人没有少她吃穿,但除了物质上的满足,沈家长辈各自忙碌,并不会花太多心思在她身上陪伴她成长。 加上家里同辈的都是男孩,她又整天混在武馆那帮男人之间,没有女性长辈引导她如何去认识男女关系,久而久之她在这方面就比较迟钝,脑子里面除了繁琐的数理化公式就是喊打喊杀的玩意。 这就导致沈致每次吻她的时候,她不会有什么回应,虽然她也并不会拒绝。 只是这样想来,沈致难免觉得自己有些欺负小女孩的意思,搞得当天晚上他都没好意思碰她。 好在第二天就是周六了,谢钱浅起了个大早兴高采烈地出去买床了,沈致对于她买床没有什么意见,告诉她喜欢就好。 他觉得小女生吧,怎么也应该喜欢个欧式风或者田园之类的,虽然跟一间堂的装修风格有些格格不入,但反正放在她房间,一般也不会有人进去。 谁能想到谢钱浅买了个焊死的大铁床回来,据她自己说这床看着比较结实,让她睡得安心,虽然沈致和顾淼都不知道她到底是跑到哪里去淘的这个床,但看样子她反正挺满意的。 工人抬床进门的时候,卡在了偏厅门口,为了把床顺利抬进去,谢钱浅把门框都卸了,所以当天晚上他们就是在一片类似施工现场的环境中吃的晚饭。 之前沈致对顾淼说过,只要钱多不把房子拆了,随她折腾,没想到有一天钱多真把房子拆了,更神奇的是,老大让她这些活别自己干,伤了手。 伤了手? 顾淼就搞不懂了这时候是伤手的问题吗? 你家都快没了! 当然谢钱浅除了在选床方面的眼光独特了那么一点外,其他时候也会偶尔买些符合她这个年纪的东西,比如什么小兔子抱枕,樱花粉的加湿器,还有蓝色五角形的奇特台灯等等。 所以等顾磊大病初愈回来后,一进门就感觉沈致住的地方变得不一样了,原来黑白灰的色调突然就丰富多彩起来,几乎什么颜色都能找到,而且谢钱浅尽会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主要表现在那东西放在某处,你不碰它的前提下,压根就不知道它是干啥的。 如果谁好奇多问了一句,她便会献宝似的七捣鼓八捣鼓给你变出一个手电筒,或者打火机,甚至一支笔,总之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沈致是个喜欢整洁的人,可唯独对于谢钱浅买回来的这些小玩意,顾淼从没见他说过什么,甚至在钱多很兴奋地向他展示一样脑洞物件时,他还会很配合地摆出一副惊讶的样子。 这就导致本来古朴典雅的一间堂里多了些十分违和的东西。 好在一间堂平时并不会有什么外来的客人,沈致只要觉得能看下去,顾淼和顾磊忍忍也就过去了。 顾磊回来后,谢钱浅问他可不可以调出上次在海市那个寺庙附近的监控,她之前在飞机上听顾磊说过,在逮捕封子之前监控里还出现过一个可疑人,只不过后来随着封子的落网那个人被排除嫌疑了。 顾磊说这要去联系曹警官让他帮忙弄了,谢钱浅让他想办法联系一下。 几天后顾磊从曹警官那弄来了那段监控视频,谢钱浅和他围在门廊上查看,这是谢钱浅第一次看到那时的监控,她拿着顾磊的手机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从那个人出现到枪声后那人走出监控,几分钟的视频她来回看了五遍。 然后暂停了画面递给顾磊问道:“你当时就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的地方吗?” 顾磊面色严肃地跟她讨论着:“没有,这人看上去挺正常的。” 谢钱浅紧接着就说道:“从他出现起就在低头看手机,监控一直拍不到他的脸对吧?” “那也很正常啊,现在很多人走路都低头看手机。” “不正常,你说如果是你走在这样几条没人的巷子里,也没有自行车什么的,你又在低头看手机,这几条巷子本来就窄,你会不会走在巷子中间?” 这是人的一种本能反应和日常习惯,和走在大马路上并不同,顾磊低头思索了片刻,听见钱多接着说:“但是你看这个人,无论他拐到哪条巷子一直是贴着左边走的,就算按照习惯来说应该也是贴着右边走不是吗? 你再看他拐到东面那个巷子的时候,巷口堆了一个纸箱,两百米后他的正前方还出现了个消防栓,通常我们的注意力如果放在手机上,余光会有个视线范围,除非障碍物已经到了眼前反应快的人才有可能避开,但视频中的这个人都是提前绕开的,他在一路低着头玩手机的情况下还能非常顺利地避过障碍物,说明他的注意力并不一定在手机上。 同时他的每一次转向,头部都有细微的角度变化,你用肉眼很难分辨,可是假设我把每台监控设备的角度和他头转向的角度画直线进行计算的话,你就会发现他头部转向的角度都经过精细的测算,也就是这个人非常清楚这几条巷子的监控设备安装在哪里。” 顾磊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猛然抬头望着她:“你的意思就是…” “你们抓错人了!我指的是这个人的危险系数比封子高多了。” 说实话,如果不是谢钱浅的分析,单从监控来看,这个人看不出任何不寻常的地方,就像一个普通人低头看手机逛大街的模样。 可谢钱浅再次将视频回放对顾磊说:“你什么都别看,就盯着那个人的走路姿势,能不能发现出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谢钱浅说完后便去开猫罐头喂根号三了,而顾磊庞大的块头就坐在门廊上,反复回放着那个视频,当看到第八遍的时候,他突然站起身跑进屋子对钱多喊道:“这人左腿好像没有右腿有力。” 根号三一个罐头下肚还没饱的样子,谢钱浅此时又撕了一个猫条,边喂它边转头问顾磊:“那天跟你过招的人左腿怎么样?” 顾磊整个人就这样定在沙发边上,仿若石化一样,脑中不停过着那晚的细节,几分钟后突然给他捕捉到一个可疑的地方,他骇然地说:“我有一招攻击他下盘时,他下意识会缩左腿。” 刚说完,顾磊瞬时间脸色煞白,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错过了一个绝佳的机会,这个人已经不是一次蛰伏在他们身边了,他在暗,他们在明,对方的所有信息他们都没有掌握,这是件很危险的事。 却突然听见钱多很平静地说道:“只要我在这里一天,他就不敢再来。” 顾磊被她这副自信的模样给震到了,但是谢钱浅并没有解释太多。 从李艾青的事情上她学会了当面对质有时候并不一定是件好事,反而容易打草惊蛇,她不可能单凭沈毅掌心处的几个茧就质问他为什么要害沈致,他不会承认,但她也相信只要她待在一间堂一天,沈毅就绝对不敢再硬闯,他们太熟悉彼此的招式,他不会在她面前暴露自己,所以上次才会等到她离开再动手,但她不会再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沈致从楼上下来后,谢钱浅就没有再跟顾磊说起这个话题,沈致盯顾磊看了眼,顾磊也愣愣地看着沈致,出声问道:“老大你看我干嘛? 有事?” 沈致伸出食指往门的方向指了指,顾磊还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眼:“让我关门啊?” 他走到门边,沈致对他说:“让你出去。” “……”顾磊弱小无助可怜地走了出去再带上了门。 他走后沈致来到谢钱浅身后,从后面抱住她,他最近已经很克制了,可他突然的克制反而让谢钱浅有些奇怪,有一次他只是坐着盯着她看,谢钱浅还主动问他:“你要不要抱抱我?” 这种要求怎么拒绝? 所以沈致和她最近也只停留在拥抱的层面,没有再逾越一步。 此时沈致从她身后拥着她,谢钱浅的后背靠在他的胸口逗着猫,他的呼吸落在她头顶,却突然听见她说:“你这里有点阴森森的。” “嗯? 阴森森?” 一间堂当初请的设计团队是国内顶尖的,完工后经过沈致的同意,该团队还拿一间堂的设计理念参加过比赛,获得了业界很高水准的认可和评价。 但显然并不能入面前女孩的眼,她放下根号三在他臂弯里转了个身说道:“院子也空空荡荡的,有点浪费,你就不考虑种点花花草草的吗? 你这里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以为没人住呢。” 沈致静默了片刻,问道:“你想改造一间堂?” 谢钱浅咬着唇纠结了半天,一双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他。 沈致抬手捏了下她的脸:“想说什么就说,这什么表情?” “我妈原来画过一幅院景画,我觉得你的院子要是能变成那样一定很好看。” 沈致一眼看透了她的小心思:“你想拿我的院子练手?” 谢钱浅前面铺垫了那么多被他一下子看穿了,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沈致只是觉得好笑,其他女人问男人要名牌包要车子,她要一个院子,他能不给吗? 于是几天后,沈致还在翠玉阁开资产重组后的首次股东大会时,顾淼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火急火燎地打了电话给沈致汇报:“不好了不好了,钱多找了个挖掘机回来把院子铲了,她要拆家啊…” Chater 42 chapter42 顾淼是不知道老大在接到他电话后是如何能把会议顺利开完才到家的,这得要怎样的心理素质,等郑叔把车停下后,沈致和顾磊站在院门口看着一院狼藉的样子,差点以为走错门了。 顾淼本来觉得这下老大得发个火了吧? 但是没有,老大不仅没有发火,还让他直接联系绿城集团的工程队过来做支撑。 所以傍晚,沈致站在门前的廊上,看着满院杂乱的时候,顾淼没忍住走到他身边问了句:“老大,钱多这到底是要干嘛?” 沈致只是淡淡地说:“她嫌原来的样子太单调,说要在院子里弄些花花草草。” “可这大兴动土,连挖掘机都请来了,不像是要种花草,像是要打地基盖房啊。” 沈致望着远处那块地,是感觉有些迷惑,谢钱浅喜欢挖坑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但她这次坑挖得有点大。 顾淼不大确定地说:“当初翻修一间堂的时候你就说尽量简洁…” 谢钱浅看见沈致和顾淼站在屋外说话,拿着pad准备把自己的设计方案初稿给沈致看,可刚走到门后就听见沈致对顾淼说:“你说至亲之人和这些身外物哪个重要?” 顾淼说:“当然亲人重要了。” 沈致的声音有些飘渺地传了过来:“是啊,她亲人都没了,别说一个院子了,她从我身上拿走什么我都会给她。” 谢钱浅停住脚步,靠在门边没有动,她有些没太听懂沈致话中的意思。 顾淼诧异地说:“钱多没亲人啊?” 沈致的目光有些悠远地望着某处,半晌才回道:“有,我。” 然后便转身进了屋,刚踏进大门就看见谢钱浅抱着pad靠在门边,一双浅色的眸子如水地注视着他。 沈致的眉峰皱了下:“什么时候站在这里的?” “刚才。” “都听见了?” “嗯。” 沈致关上了门,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睨着她:“没什么想问我的?” 谢钱浅抬眸望进他的眼底:“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沈致镜片后的眼神有些沉寂,有些深邃,也有些难懂,他微拧着眉没有说话。 谢钱浅又试探地问:“是因为喜欢我吗?” 沈致唇边突然溢出了一抹笑意,他没说话,谢钱浅便当他默认了,也许是不好意思承认。 沈致走到一边倒了杯水,又回过头眼神倦懒地掠着她:“你呢? 喜欢我吗?” 谢钱浅当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然后很认真地回答他:“我没有喜欢过人。” 又接着补了一句:“所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应该是怎么样的?” 沈致点点头,要笑不笑地看着她:“带着这个问题好好琢磨一下,有助于你成为一个真正的女人。” 所以当第二天顾磊好奇地问谢钱浅:“你昨天都把院子挖成那样了,晚上沈哥没跟你发火啊?” 谢钱浅非常诚恳地告诉他:“他不会对我发火的,他喜欢我。” 末了,还回头补充道:“他说我要问他要什么都给我,应该是特别喜欢我才会这样吧?” 顾磊不可置信地问:“沈哥亲口说的?” 谢钱浅点点头:“他亲口说的。” “……那不是喜欢啊,是爱惨了吧,都魔怔成这样了?” 谢钱浅掏出手机对着内置摄像头理了理头发,是挺漂亮的一个脸蛋,怪不得沈致如此着迷。 顾磊回头就找上了顾淼对他说:“我听钱多讲老大爱她爱惨了。” “……钱多自己跟你说的?” “是啊。” 虽然,但是,怎么顾淼听得怪怪的。 所以这段时间谢钱浅忙得热火朝天的,后来他们才知道她在院子中挖的那个坑是准备打造一个人工池,虽然她刚开始做这件事的时候有些人间迷惑,但后来初具雏形后,似乎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而另一边,根号三的体格越来越大了,原本刚来时一丁点小,大家都拿它当野猫散养,谁也没想到这野猫短短几个月能长这么大,那体格比一般猫要大上两三倍,更让人无语的是,它体型长大了,习惯并没有因此改变,只要谢钱浅一回来,它依然喜欢趴在她肩头,自己现在有多重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这就导致谢钱浅平时和工程队沟通进度时,肩膀上永远伏着一只野性十足的大猫,走远看就跟头小狮子一样,它的脸也没有小时候那么萌了,长开了后看人自带一股原始动物的杀气,那绿森森的眼珠子瞪着工程队那些人的时候,还怪瘆人的。 这就导致谢钱浅不管走到哪,那看相着实有些诡异加可怕。 顾淼就总是提醒她:“你不能惯着小三给它上你肩,迟早给压出肩周炎。” 然后根号三便一转头对顾淼露出凶狠的獠牙,顾淼深刻地怀疑他们打从一开始养得就不是猫,哪家土猫像根号三这样通人性,跟能听懂人话一样,感觉不送它去小学都耽误它前途了。 如果谢钱浅白天不在家时,根号三便经常竖着个大尾巴气定神闲地在院子里踱步,那威风凛凛的姿态就跟老监工一样。 难免会有工人想逗逗它,拿点吃的什么引它过去,但根号三都表现得十分冷傲,像个天生的王者,向来不予理睬,藐视众生,直接上树,窝在老槐树上等谢钱浅放学。 所以这些工人干活的时候总感觉头上常年被一只猫监视着,冷不丁地抬个头,那绿幽幽的眼睛就森冷地瞅着人,亚历山大。 而一间堂遇袭后,沈致的个人安全被警方严密控制了一段时间,所以他的日常行程也相对缩减了,关铭怕他无聊,周末的时候特地约他去打高尔夫,因此沈致带上了谢钱浅。 到了场地沈致先去见了关铭,谢钱浅去换衣服了。 关铭上次去一间堂连人都没见着,到底多年的兄弟,多少有些牵挂,以为沈致最近过得不好,结果这一见却发现他气色还挺不错的,身上那种清冷厌世的懒散劲儿都少了些,整个人有种意气风发的感觉,问他最近干嘛的? 沈致说就忙忙翠玉阁的事,也没干嘛。 关铭说:“要么我们先打着,边打边聊?” 沈致看了眼入口的方向对他说:“等个人。” 关铭还有些好奇这等的是谁? 然后就看见一个女孩朝这里走来,穿着白色的百褶裙和紧身长袖运动衣,戴着顶鸭舌帽,走远看那紧窄的小腰和圆润的胸型堪称一绝,整个人透着健康的活力。 关铭眉梢一挑,沈致对谢钱浅招了下手:“这边。” 她几步跳下台阶,裙摆飞扬,运动鞋配上白色字母半筒袜,一股青春洋溢的气息。 关铭眯起眼睛盯着沈致:“这位是?” 说着谢钱浅已经来到他们面前,沈致半笑着说道:“叫关哥。” 谢钱浅转头喊道:“关哥好。” 然而关铭的笑容却凝在脸上,辨认了几秒问道:“这是上次在vix的那个小辣妹?” 随即又想到前段时间沈致在海市时身边出现的黑衣女子,好笑地弯了下眼角:“她就是那个女特务啊?” 沈致皱起眉:“什么女特务?” “上新闻的那个,速度够快啊,那么早就弄去身边了?” 谢钱浅不知道关铭为什么要叫她女特务,她纠正道:“那时候我在出任务,确保他安全。” 关铭靠在椅背上,眼神在两人脸上移了一圈,笑道:“业务往来,合作关系是吧? 那走着,我们球先打起来。” 关铭起了杆,球便发了出去,他和沈致并排走在前面,边走边聊,关铭说道:“这次你三叔那边的事情对你们家影响不小吧? 我听说很多业务板块在慢慢退出市场了?” 沈致穿着一身浅色的中式休闲衣,身型挺拔高大,语气倒是淡淡的:“总要有取舍,急功近利是行不通的,你姐那边怎么样?” 关铭冷“哼”了一声:“跑我那大吵大闹,说我不向着她,我说大不了你混不下去我养你,多大事,然后她要跟我断绝姐弟关系,呵,女人,怪不得嫁不出去。” 沈致垂眸摇了摇头,关铭却意味深长道:“我姐跟我吵架的时候还提了一嘴你。” “嗯?” 沈致斜睨着他。 “说要我作媒,让你娶她这事就算了,看来我姐那老妖婆也有想吃唐僧肉的心啊!” 沈致冷冷地掠了他一眼回头去看身后的人,谢钱浅也正好抬起头看着他,那双杏眼里盛着道不明的光,让沈致心头软了下,转头就对关铭骂道:“你要再胡说八道,自己打去。” 关铭愣了下,他说什么了?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两人打了几球后,沈致又侧了下眸去看谢钱浅,她双手背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们,眼神倒是不时四处看看。 正好走到球前,沈致对她说:“来试试。” 谢钱浅向来运动神经发达,跟球有关的运动她都有浓厚的兴趣,也不拒绝,几步走上前,沈致朝旁边球童挥了下手,有人把球杆递给她。 关铭在旁提醒道:“球洞在那个方向,看见没?” 怕她找不到,关铭还特地抬起手指了下告诉她:“闭着眼往那打就行,距离太远,一杆也打不到的。” 谢钱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她不怎么打高尔夫,但是刚才跟着他们一路走来,已经在他们身后偷偷学了一下,照葫芦画瓢姿势一摆还挺像那么回事,加上她本身练武的原因,身型挺立,精气神饱满,眉眼间总是挂着神采奕奕的精神,那姿势还挺养眼的。 关铭退后一步含笑看着她:“使劲了打。” 他的本意是女人劲到底不如男人,怕她这一杆下去球都没滚多远,结果就听见“嘣”得一声,白色的小球突然腾空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状速度极快地射向远方。 关铭的视线也随着球体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他眯起眼睛失了焦,这已经不是靠近洞口的问题了,谢钱浅这一杆子直接跃过了洞飞向了更远的地方,看都看不见了。 关铭本来还担心她一个姑娘家的力气不够,现在只想问她一句刚才哪里来的怪力? 他收回视线颇为玩味地问:“知道你打哪了吗?” 谢钱浅有些懊恼地说:“劲使过了。” “……” 于是关铭只有叫来高尔夫球车送他们过去。 关铭坐在前排,沈致和谢钱浅坐后排,这个场地本就是关家的,周围配套的还有山水度假村,马场,温泉会所,他一直想喊沈致来住两天放松一下,此时便也指着远处跟他介绍道:“那个后面去年也给我标下来了,现在在弄室内滑雪场,以后带小孩滑雪不用跑那么远了,不过也跟你没啥关系,你有小孩还不知道哪年了…” 沈致侧眸看了眼谢钱浅,她双手扶在前面的把手上,望着关铭指的方向,小风吹着她的短发,沈致问了句:“冷吗?” 谢钱浅转头看着他,眼里跃着金灿灿的光。 关铭回过头对他说:“我这个工期大概有…” 然后就看见沈致握着身旁女孩的手放在掌心,眉眼带笑地帮她揉搓着。 不是业务往来? 合作关系吗? Chater 43(第二更) chapter43(第二更) 关铭到底在风月场上趟过,男女那点情况回头看上一眼便知道怎么回事了,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嘴角挑起一丝不明的笑意,心中已然有数,后面打球也没点破,但是态度上明显要对谢钱浅客气了几分,让随行的人给她准备了饮料和遮阳伞,俨然把她当成沈致女友招待了。 靠近中午,日头越来越大,关铭便把他们请去度假村里的湖畔空中餐厅,顾名思义,餐厅建在湖中央,有个长长的栈道,车子可以直接开到餐厅门口。 关老板向来很会享受生活,坐在小二楼赏着湖光山色,关铭便问沈致:“来点好茶给你品品?” 沈致没什么意见,关铭又看向谢钱浅,问道:“小姑娘喝什么?” 沈致替她回答:“她不喝茶,给她上杯果汁。” 关铭扬唇一笑,对手下挥了挥。 沈致难得抽空到他这来,他让人泡了上好的庐山云雾茶。 知道沈致懂茶,便也直接跟他介绍道:“我这庐山云雾是山上的云雾,平均海拔都在一千往上,不走点关系喝不到,你品品。” 谢钱浅吸着吸管里的果汁好奇地看着沈致面前的杯子,他端起茶杯浅品了一口,眉眼舒展。 谢钱浅本来对茶不怎么感兴趣的,就是听关铭说得玄乎其玄的,好像是什么宝贝一样,所以也想尝尝看。 沈致余光扫了她一眼,看出了她眼神里的意思,落下茶杯时直接放在了她面前。 谢钱浅便自然而然拿起来喝,两人之间的默契看得关铭也感觉稀奇,他和沈致这么多年的关系,“怜香惜玉”四个字在沈致的字典里根本是不存在的,就上大学那会,哪个洋妞想碰他一下衣角都是痴心妄想的事,看得关铭都为那些姑娘捏把汗,什么时候见他把自己的茶杯递给别的女人? 关铭没说话,只是无声地打量着他们,谢钱浅端起茶杯后先是喝了一小口,味道醇厚中带着点甘甜,比上次沈致给她喝的茶好喝多了。 而且茶叶散发出那清幽的香气和沈致身上的味道很像,她不禁又喝了一大口,转头对沈致说:“我喜欢这茶。” 沈致便点点头直接对关铭开口道:“还有多少给我装上。” “……”这托关系花高价弄来的,你可真一点都不跟我客气。 关铭压着笑意,竖起两根手指对旁边的人招了下手:“听到了吧? 去安排。” 然后便敛着笑意盯着谢钱浅,开着玩笑道:“小姑娘,下次别说喜欢茶,就说喜欢月亮,看看沈大少怎么给你摘去?” 谢钱浅抬起头眨巴了下眼,沈致的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漫不经心地对她说:“别理他。” 湖边有些微风,谢钱浅没穿外套出来,坐定了还是有些冷的,沈致让她去加件衣服,她便起身离开了,关铭和他聊了会生意上的事,好半天,沈致没见谢钱浅回来,他看时间不早了也该回去了,便起身去找她。 谢钱浅正站在更衣间外面的洗手台边,把脸怼到镜子上扒着眼皮不知道在看什么,忽然身后落下一道人影,低磁的声音压了下来:“你在干嘛?” 谢钱浅转过身双眼通红地盯着沈致:“眼睛不舒服,我右眼里面好像长了个痘痘。” 沈致弯腰抬起她的下巴:“我看看。” 他才轻轻翻开她的下眼皮,她便一副泪眼汪汪的样子,虽然沈致知道这是眼部敏感反应,可她这副柔润的模样让他动了心,他望着她剔透柔软的唇,低头摘掉眼镜放在一边,吻了上去。 沈致的手臂环住她的腰,将她压在洗手台上,她的唇被他轻易掌控,就那么一瞬间的悸动让谢钱浅的身体又动不了了。 沈致有好一阵子没有吻过她了,自从她搬到楼下住以后,他对她总是有些克制,其实有好几次谢钱浅都想问问他为什么不跟她亲近了,可是话到嘴边她不好意思问出口,只能问他“你想不想抱抱我?” 也许是压抑了太久,这突如其来的吻才显得愈发激烈,对他们两来说都是。 谢钱浅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她只觉得自己心跳很快,比他之前吻她还快,也许是因为之前沈致吻她的时候,她大多数都是懵的,而现在她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闭上了眼,也学着他的样子有些笨拙地回应着,当她小巧的舌缠绕上他时,沈致僵了一下,这是谢钱浅第一次回应他的吻,无形中激发了他内心的欲望,将她完全揉进怀里不停掠夺着她香甜的气息。 就在这时,他身后远处关铭的车子滑了过来。 关铭本来还奇怪怎么沈致去找人也找不回来了,别在他这出了什么事,赶紧过来看看,结果就看到这让他大跌眼镜的一幕。 他那位常年清心寡欲,活得跳出三界外的好兄弟此时正在抱着那个姑娘,上演激情四射的戏码。 他干咳了一声,让手下停下车,然后半落下车窗点燃了一根烟静静地在远处等着,也不打扰他们。 就是越看越想笑,他跟沈致认识了十几年,见过他冷漠的样子,凶狠的样子,厌世的样子,但从来没有见他对什么东西产生过浓厚的兴趣,就是他有收藏红酒的习惯,那爱好在关铭看来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真要说起来,这还是关铭第一次看见沈致对什么产生浓厚的热情。 当谢钱浅再次睁开眼时,她如雾的眼眸中布上了一层迷醉的光晕,那副表情太过迤逦,沈致的目光向下扫去,她衣服被他揉得有些凌乱,敞开的外套里优美的锁骨上是那枚脆艳欲滴的翡翠,他送给她后,她便一直贴身戴着。 沈致有些失控地吻着她的脖子,可他没想到正是他这个举动,让他听见面前女孩发出一声很轻的嘤咛声,声音不大,可他吻着她的脖颈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那动情的声音,那一刻,他只感觉脑袋瞬间炸裂,一股热血直冲大脑,但理智让他清楚这不是地方。 他迅速直起身子,只看见谢钱浅的脖颈和锁骨被他吻得一片绯红,他把她抱下来,快速拉上她的外套,拉链一直拉到了下巴底下,遮住了那令人心跳的吻痕。 谢钱浅的脸蛋染上了一片潮红,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他下面某处比较异样的地方看,沈致顿时脸色一黑扭着她的头就把她的视线扭向另一边,声音干涩地对她说:“等着。” 然后他便匆匆进了旁边的男更衣间。 作为旁观者的关铭自然看得真切,坐在车中当即笑了起来,香烟差点烫到手。 谢钱浅眉峰一凛朝关铭车子的方向看去,关铭掐灭了烟对手下说:“走,开过去。” 等沈致出来的时候,关铭笑得隐晦,一脸意有所指地盯着他问道:“兄弟,还好吧?” 沈致沉着脸打给郑叔叫他把车开来,关铭还在旁边煽风点火地说:“这就走了? 不歇歇? 对身体不好。” 沈致毫无温度地斜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到底人小姑娘还站在旁边,关铭怕姑娘尴尬适时止了话,把沈致拉到一边低声说道:“我真没笑你,我是打从心眼里为你高兴,你能碰女人就跟海底捞月一样难,什么时候的事? 我要早知道就为你放个鞭炮庆祝一下了,兄弟我真以为你这辈子要孤独终老了,前阵子我还准备让你干脆投个养老院,以后自己老了有保障。” “真是没看出来你对这样的小美眉感兴趣。” 沈致没说话,库里南一过来,沈致直接打开车门让谢钱浅先上车。 而后他关上门几步走到关铭面前,面无表情地对他说:“知道她是谁吗?” 关铭看了眼他身后的车子,收起了笑容,感觉有些不寻常,问道:“谁?” “谢钱浅。” 关铭有些诧异地问:“传说中的你媳妇?” 沈致缓慢地扭动了一下脖子:“还有问题吗?” “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 沈致上车后便联系了蒋医生,让他来家里一趟,蒋医生原本以为什么大事,结果来了以后才知道是替小姑娘看眼睛。 问题倒不是很大,有些发炎的迹象,主要是细菌引起的,蒋医生又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况,对她嘱咐道:“你们现在这个环境灰尘比较大,到院子里最好戴个墨镜以防沙尘到眼睛里面引起感染。” 想到这几天谢钱浅整天灰头土脸地待在院子里,大概病因就是这个了,顾磊随蒋医生走一趟去替谢钱浅拿眼药水。 谢钱浅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沈致发现她刚才从上车起就一直没怎么说话,而且他一看她,她眼神就在闪躲,两人之间不免有些尴尬的气氛。 就比如现在,沈致坐在她对面问她:“眼睛疼吗?” 她就会不自然地站起身走进厨房说:“不太疼。” 沈致知道她不像其他女孩在这种事上比较通透,他如果不主动告诉她,她可能会一直别别扭扭的。 于是他便站起身跟进了厨房,谢钱浅自然听见他靠近的脚步声,但她捧着水杯并没有回头看他。 沈致走过去夺过她拿在手上的杯子放在一边,将她的扳正过来,她低着头,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干脆单手将她抱到了台面上,逼迫着她看着自己的眼睛,声音放柔了些对她说:“我刚才的反应是男人面对女人的正常身体反应,懂吗?” 谢钱浅抿着嘴憋了半天,问道:“那你疼吗?” “……不疼。” 谢钱浅又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沉默,沈致完全猜不透她小脑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只能捅开这层窗户纸告诉她:“这种运动,想和实施是两回事,你不用害怕。” “什么运动?” 谢钱浅一听说运动就多了几分精神。 “……” 沈致欲言又止了半天告诉她:“男女运动。” “很难吗?” “……看天赋。” “我运动细胞挺好,去年我们学校运动会我拿了好几枚金牌,让我们系排名第一。” “……”这跟校运会有什么关系? 谢钱浅声音小小地说:“所以我天赋应该还可以,能试试吗?” “你想试试?” “你说这个运动要男女在一起,我肯定没问题,你有问题吗?” “……”沈致平生第一次被人质疑那方面有没有问题,顿时就有些不能忍了。 “这不是一般的运动,你还不太懂。” 他补充道。 “那是什么运动? 国外那边的运动吗? 我不懂你教我就是了。” “我…”他墨黑的眸子沉沉地注视着她,头一次跟一个异性一本正经地讨论这件事,还讨论到他哑口无言的境地。 谢钱浅见他一脸为难的样子,便说道:“你不想教我也行,这运动有名称吗? 不能就叫男女运动吧? 列入奥运会项目了吗? 不行我去找顾磊教教我。” “胡闹!” 沈致声音突然大了几个分贝,把谢钱浅吓了一跳。 他看着她睁大的双眼,拿下眼镜捏了捏鼻梁,想了想,耐下性子跟她说:“你记住了,这事如果你真想学,只能我教,听到没?” 谢钱浅就感觉沈致有些怪怪,她左右看了看:“那现在吗?” 沈致抿着唇一言难尽地看着她,他现在总算知道了,谢钱浅长到这么大就没有谁跟她普及过这方面的知识,他今天要是不给她整明白了,出去给人骗了都不知道。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放缓声音问道:“你知道你是怎么来的吗?” “从三环那回来的。” “……我是问你知不知道你从哪里来到这个世界上的?” “知道,我妈肚子里。” 沈致“嗯”了一声,又循序渐进地问道:“那你在你妈肚子里是怎么产生的,你懂吗?” “懂,生物课学过。” “说说看。” “精.子进入卵细胞内,卵.子释放皮质颗粒,阻隔其余精.子进入,保证磁性和雄性原核交.融,直到受精完成,然后受.精.卵在输卵管内…” “打住,精.子和卵.子是怎么出现的?” “卵.子是在女人身体里,精.子…” 谢钱浅卡住了,精.子? 她突然发现了一个世纪难题,精.子是怎么好好出现在女人身体里的? 精.子不是男人身上的东西吗? 她怎么没有印象在书中看到过? 而且为什么她漫长的学习生涯中从来就没有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 她脸色煞白地抬头问沈致:“精.子是怎么来的?” Chater 44 chapter44 谢钱浅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比如为什么课本上光有结合时的图片,没有结合前的过程? 为什么上课时老师也没有教过他们这个过程是怎么发生的? 为什么老师没有教过好像很多人都知道的样子? 为什么那么多人知道唯独她不知道? 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跟她分享这个知识点? 所以那些人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这种困惑突然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那种感觉吧,就像瞬间被全世界抛弃了。 她自认为再复杂的数学方程式她都能解,为什么唯独这个问题在她脑中一片茫然,更让她忧愁的是,在今天以前她压根都没有意识过这个问题。 然而被问的沈致更加怀疑人生,他就不应该开这个头,自己反而有点骑虎难下,谢钱浅现在有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感觉,他难不成找个片子给她现场学习? 这跟教唆犯.罪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沉默了半晌,最后绕回一开始的话题:“就是那种男女运动产生过后结合而来的。” 他其实已经有些放弃了,就怕面前的女孩再让他亲自示范给她看,不示范还怪他小气之类的。 然而谢钱浅却突然安静了,不仅安静了,整张脸还慢慢透出诡异的红晕。 说了句:“我知道了。” “知道了?” 沈致十分怀疑她到底知道了什么? 谢钱浅半低着头,声音低低地说:“我师弟们,就是,他们说的那种让女友用腿给他们量腰围的运动,是那个意思吧?” “……”沈致忽然直起身子,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睨着她,要说她不懂吧,她是真不懂,但不懂吧这说得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沈致适时停止了这个终极话题,回到下午的初始问题上,对她说:“所以我吻你的时候,你会有感觉,这也是正常的现象,不用感到奇怪或者其他什么想法。” “什么感觉?” “想再试试吗?” 说着他轻酌了下她的唇,舔了舔她如水滴般诱人的唇边痣,谢钱浅只是睁着一双杏眼望着他,好像还在细细体会的样子,满脸认真。 沈致笑了起来,欺身过去将她拥入怀里,把她的脑袋按在胸口,声音磁性好听地对她说:“不急,慢慢来。” 顾磊正好取完眼药水回来,准备找钱多让她赶紧用起来,结果冲进来就看见沈致抱着钱多的画面,他当时吓得眼药水一丢就跑走了。 一口气跑到隔壁楼拽着顾淼就喊道:“我靠,你你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这回换顾淼一脸淡定地问:“见鬼了?” 顾磊满脸激动地说:“老大在抱钱多,不是一般的抱,抱得很紧的那种,你懂不懂,很紧。” “……”顾淼心说你要是知道钱多刚来那几天跟老大睡一张床,你不要吓得从二楼跳下去? 紧接着顾磊就问道:“老大这是跟钱多处对象的意思吧?” 顾淼都不想搭理他,回道:“不然呢? 抱着玩的?” 然后顾磊便十分担忧地说:“那老大这事做得不厚道,家里给安排的婚约,就是不想履行最起码得解决了再跟钱多好,不能因为咱们钱多单纯就瞒着她,而且沈家那姑娘就算是黑煤炭堆里捞出来的,也好歹也是个娃娃亲。” 顾淼难得觉得顾磊说得话有道理,他觉得有必要找个机会跟老大提一下,万一这件事没有善后妥当,以后成了钱多和老大之间的矛盾,两人万一吵起架来,那估计他们兄弟二人也得遭殃。 殊不知他亲爱的老弟给他挖了个巨大无比的坑,他还谋划着自己怎么往里跳。 …… 晚上吃饭的时候,顾磊仿若突然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老是盯着钱多看,要说钱多的脸蛋长得也不错,挺标志可爱的,但在国外的时候,长得好看的洋妞多了去了,沈哥到底是被钱多身上什么特质给迷成这样? 难道是因为她吃得多? 顾磊觉得很有可能是这样啊,当初他也是吃得多被沈哥夸过胃口好,可能沈哥就好这口的。 尽管他看了她一顿饭的时间,但谢钱浅并没有太在意他的眼神,她有点心事重重的,因为傍晚的时候沈致成功开启了她强烈的探索求知欲,更糟心的是,还没有告诉她答案,这对于一个喜欢钻研,凡事都要搞明白的学霸来说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这就导致吃完饭后,谢钱浅在院子里散步时,看见顾磊在练深蹲,不禁绕到他面前,装作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找他探讨道:“喂,磊哥,你做过男女运动吗?” 顾磊一个跃步跳了起来,又扎了个稳稳的马步:“什么运动? 你想跟我挑战吗? 来吧。” 谢钱浅有些嫌弃地说:“你这都不懂,你不还在外国待过吗? 那里不是很开放吗? 男女运动都不懂,就是生孩子运动。” 顾磊一愣,猛然收起马步,有些不自然地挠挠头:“你是说…那…” 顾磊不太好意思地说:“我以前在拳馆交过一个女朋友,是个印第安姑娘,有幸练习过一阵子。” “好玩吗? 什么感受?” 一句话把顾磊问懵了,他满脸警惕地反问道:“你问我这个干嘛? 难不成你和沈哥,你们…” 谢钱浅也把他当兄弟,掏心掏肺地跟他讲:“不瞒你说,沈致应该挺想的,但是我不会,所以我想找个机会到哪学习一下,但你也知道这东西不太好学,沈致又不给别人教我,所以我想跟你请教请教。” 顾磊一个一米九的大块头被谢钱浅说得满脸通红,他已经不好意思直视她了,就说了句:“那我回去连个无线网,发教程给你,你自学吧。” 谢钱浅当即拱手抱拳对顾磊施了一礼:“劳你费心了,改日我学会后,请你吃烤肉。” “那成。” 然后顾磊就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到门口还回头对她说了句:“加油。” 顾磊是个很守信的人,晚上他就把小片共享给了谢钱浅,但是由于片子有点大,愣是传了老半天,可把谢钱浅急的,直接在她硕大的房间里翻起了后空翻。 当手机终于提示传送成功后,她赶忙又一个前空翻跳到了床边,打开手机架在窗台上,把声音调到最大,松了松手腕和脚腕,又动了圈脖子准备开始学习。 又由于吧,顾磊发给她的是剧情片,光前面走剧情就墨迹了二十多分钟,谢钱浅觉得还怪好看的,特地搬了把椅子坐在窗边聚精会神地看。 片子是日文的,还是那种没有中文字幕的,所以剧情全靠猜,谢钱浅也在努力捋顺人物关系。 直到二十多分钟后,本来一群度假的年轻人中,一个少女直接就被度假区里的一个扫地大叔扯进了阴暗的棚子里,还去撕她衣服,看到这谢钱浅代入感太强烈,直接就一拳捶到墙上实在不能忍了,恨不得立马钻到手机里行侠仗义。 由于她这一拳的力道不小,导致楼上刚洗完澡的沈致就听见楼下“咚”得一声,以为谢钱浅动作太大撞到哪了。 所以打开门准备下楼看看她,刚走到楼梯口,整个一楼大厅都充斥着那种不可描述的声音,沈致当场脸色大变,大步走到偏厅就看见房间里面的窗台边上倒立着个人,手机里面那肉香四溢的画面不忍直视,声音更是不绝于耳。 谢钱浅猛地落地,慌乱地关掉手机回头盯着沈致,沈致阴沉着脸:“你在干嘛?” “学习。” “你倒着干嘛?” “看得清楚。” “东西哪来的?” “顾,网上下载的。” “顾磊发给你的?” 谢钱浅抿着唇不说话,然后就看见沈致怒气冲冲地拉开大门就走了出去直奔隔壁楼,没一会隔壁就传来顾磊的惨叫声。 二十分钟后,沈致回来了,谢钱浅一直贴在门边观察动静,见一个人影走出来立即回房把门一关,顺手还把房间灯给关了,营造出一种已经睡着的假象。 结果沈致直接推开她房门,把灯一开,对着躺在床上的人就说道:“东西删了。” 谢钱浅笔直笔直地躺在床上,动都不动。 沈致走进去,漫不经心地说:“装死是吧? 好,我来。” 他刚说完,突然朝她压了下去,谢钱浅猛然睁开眼,他就悬在她的上方,呼吸清冽中带着无法阻挡的男性气息,刚洗完澡的头发还半干着,睡袍下的领口微敞之间露出性感的胸膛,谢钱浅的眸光忽然就闪烁起来,他光这样看着她,她都感觉身体发软。 沈致却一寸寸靠近她,目光带着沉沉地压迫感,语气严肃地说:“我教训完顾磊了,该轮到你了。” 说完他就扬起手,谢钱浅双手抵在胸前双眼睁得老大,想到这事怎么也是因自己而起,顾磊不过是被她连累了,为了明天让顾磊心理平衡点,她还特地嘱咐沈致:“那你尽量下手重点。” “? ?” 沈致“嗯”了一声,抬起手的瞬间谢钱浅把眼睛闭上了,有种躺平任打的精神头。 然而房间很安静,身上的人也没有动,她睁开一只眼瞄了一下,发现沈致直接抬手从她枕头下面抽出手机麻溜地把她好不容易接收了半天的小片子删了。 谢钱浅一脸幽怨地盯着他:“我还没看完,不知道后来那女的有没有被救? 她有男朋友的,就是和她一起出来玩的那个黄头发的瘦子,不知道他男朋友会不会知道?” “……”什么乱七八糟的。 沈致删完后将手机往旁边一放,抵住她的鼻尖,温热的呼吸包裹着她:“以后不许再跟顾磊,或者其他男的讨论这个,你师弟也不行。” 谢钱浅微红着脸垂下眼帘:“我不会讨论了,我已经会了。” “……”是不是还要我夸你句聪明? 虽然半道上学习视频被沈致拦截并且删除了,但这个视频依然带入谢钱浅进入了一扇未知的大门,这就导致当天晚上她的梦境里全是不可描述的画面。 内容一会是那大叔圈圈叉叉小姑娘时,她临门一脚飞奔过去直接踹倒大叔救小姑娘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场景,小姑娘还要给她磕头,旁边她的瘦子男友在放鞭炮庆祝还说要请她吃肉,一会又是沈致充满情.欲的眸子激烈地吻着她,一会沈致又变成了小片里的日本大叔要对她进行惨无人道的摧残,总之各种乱七八糟的梦境让她足足做了一晚上的梦,导致第二天早上起来十分没精神。 而且在餐桌上看见沈致的时候,已经不能用正眼去瞧他了,满脑子都是那不可描述的画面,让她内心感到十分羞耻。 沈致喝完咖啡,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食欲不佳的样子,问道:“不舒服?” 谢钱浅赶紧埋头苦吃,沈致见她杯中的牛奶凉了,探过身子拿起牛奶杯帮她去热一热,结果他刚站起来,谢钱浅的眼神就根本不受控制地盯着他某处。 这种赤.裸.裸的眼神让沈致很快敏感地发现了,他拿起杯子侧身瞪了她一眼:“你在看什么?” 谢钱浅就突然觉得吧,有的知识点可以想办法弄明白,有的知识点弄明白不如不明白,这明白以后,她突然对沈致产生了一种无尽的探索欲,让她感到非常羞耻,还有点莫名的害羞。 Chater 45 chapter45 本来顾淼还准备和沈致提一下要不要趁早解决童养媳,娃娃亲的事,结果因为顾磊那个憨憨最近又惹得老大不痛快,他决定还是缓一段时间再提这事。 而谢钱浅自从受到点拨后,就像突然给人打通了任督二脉,对男女之事有了那么点觉悟,主要表现在她开始会害羞了,哪怕沈致平常跟她说话的时候,她的眼神也会开始飘,每次沈致见她这样,总会压着笑意故意凑近她,然后她就会表现出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 但对于沈致来说这是件好事,起码是个突破。 随着他们相处时间越来越长,沈致的状态也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他需要看着她,触碰她,甚至希望她无时无刻不待在自己身边。 起初顾淼他们只是发现,老大的目光总是停留在钱多身上,比如吃饭的时候,钱多坐在他旁边,他会情不自禁伸手替她擦擦嘴角,或者摸摸她的头发,和钱多讲话时也会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在钱多刚搬回来的那阵子,他们都认为这可能是两人感情升温的表现。 大多时候外人在的情况下,沈致并不会做出太过的举动,所有的情绪都比较克制,只有顾淼他们离开后,他才会忍不住去抱她或者吻她。 但过了一阵子以后,沈致一到下午就会开始不自觉地去看时间,这样的频率从每半个小时一次,到后来每隔十分钟就会看一次,还会不停让顾淼问郑叔有没有接到人? 什么时候能回来? 如果路上堵车,沈致便会表现出比较焦躁的情绪,甚至在那段时间里,有一天市区堵车特别严重,谢钱浅回到一间堂都快八点了,顾淼他们当时还没离开,沈致就直接把谢钱浅抱到腿上,摩挲着她的手,将脸埋在她的发丝间轻轻吻着她。 那时,顾淼他们依然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当老大和钱多在热恋,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也很正常。 直到平安夜那天,谢钱浅要和小伙伴聚会,自从她打完电话告诉沈致晚上不回去后,沈致晚饭后的状态就变得有些不太对劲。 他能感觉出来,那股久违的躁动在他心里一点点啃噬着他,他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焦躁的情绪,可到了夜里,那种情绪突然变成凶残的野兽冲破而出,等顾磊听见动静,和顾淼冲进沈致房间时,他倒在血泊里,睁着眼却双眼发直没有任何聚焦,房间的红酒被他全部砸碎,红酒柜倒在地上,屋内凌乱不堪。 顾淼当时吓得差点晕了过去,顾磊抱起沈致就对他吼道:“打电话给蒋医生。” 蒋医生赶来后,当即就对沈致进行了救治,慌乱中他们才发现,地上的红色液体并非是血,而是被沈致砸烂的红酒。 他躺在地上,后背两处被酒瓶划伤,包括右手背,伤倒并不严重,都是皮外伤,但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却突然陷入了一种痛苦之中。 别说蒋医生,就连顾淼和顾磊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见他失控成这样,居然砸了自己的房间还弄伤了自己。 蒋医生帮沈致处理好伤口后,就赶紧联系了他的老师ansel,这件事太奇怪了,发生的也太突然了,沈致有九年没有发过病,最近五年的情绪控制也做得非常好,正常来说,他只要不接触女性,比一般人的情绪波动还要小。 可偏偏是在今晚,在完全没有接触任何异性的情况下,而且是在他自己的房间内发了病,这种情况完全颠覆了他以往所有的病例,让ansel和蒋医生都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 ansel听说后,立即和顾淼进行了视频通话,他上一次在海市和沈致分别时,他的状态分明是向着理想的情况去的,为什么不过两个多月的时间,他会严重到发病? ansel完全不能理解。 他让顾淼把这次沈致从海市回去后的所有情况逐一告诉他。 顾淼和ansel整整沟通了一个多小时,期间顾磊半步都没敢离开沈致,蒋医生给沈致服下了少量的艾司唑仑,二十分钟后沈致的情绪慢慢镇定下来,因为药效的缘故他逐渐进入了睡眠状态。 蒋医生便赶紧下楼加入了顾淼和ansel的交谈,顾淼主要提供沈致近来的生活信息供他们分析,之后ansel和蒋医生又用英文又进行了长达二十多分钟的沟通。 最后ansel告诉了他们一件非常不容乐观的猜测,他们之前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认为沈致遇到那个女孩没有出现发病反应,有可能是慢慢治愈的征兆。 殊不知沈致在前面二十年里一直将自己置于封闭的环境中,拒绝异性的接触和交往,这种认知让他产生安全感,可一旦打破,他的认知也在随着变化,而那个女孩在这段时间里潜移默化成功取代了他之前认知的安全范围,一旦她消失在沈致身边,他的警戒线就会再次拉响,陷入失控的漩涡。 这就好比是一个人站在一艘历经风浪的船上,船身破了一个大洞,他随时都面临沉船的危险,他拼命用东西堵住那个洞,防止这艘船下沉,可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船底,船身正在慢慢撕裂,就在这时,出现了一根浮木,男人死死抱住这根浮木,只能靠这根浮木给自己留一线生机,可一旦连这根浮木也消失了,那么等待他的只有船底的缝隙完全破裂,他彻底沉入大海,这或许只是时间问题。 ansel用了个很形象的比喻来描述沈致现在的状况,而后他告诉了他们一件十分沉重的事情:“目前来看,待在致身边的女孩就是那根浮木,她的长时间离开是这次发病的诱因。” ansel说沈致的心理转变可能起初并不明显,也许只出现在他的情感层面,外人不怎么能发现,但一定是有个过程,只是顾淼他们没有注意到,而今晚会突然发病,说明这个过程已经发展到比较严重的状态。 ansel说这种心理可以参照渴肤症,发病情况也类似,他需要看到那个女孩或者触碰到她,一旦女孩不在他身边,他在长时间独处的情况下便会出现易怒狂躁等各种负面情绪,严重的话就像今晚弄伤自己甚至别人。 可随之而来的解决办法,更让他们感到沉重,说来也简单,立即让谢钱浅回来,待在沈致身边,不让她离开半步,可这样一来她就真正成为了他的一味药,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沉重无比的枷锁。 顾淼拿不定主意,如果钱多不愿意,他们不可能强行把她捆绑在沈致身边,所以ansel的建议是可以适当找那个女孩谈一谈,毕竟如果想要暂时控制沈致的病情,这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心理疾病不同于其他病情,它本身就有着难以控制的多变性,环境因素、心理因素、家庭因素,任何一个容易被人们忽略的细枝末节都有可能使病情往不同的走向发展,这本生就是一场持久战,而这场战役,沈致打了整整二十年,ansel不希望他功亏一篑。 顾淼和ansel结束了交谈后,心情一直很沉重,他知道今天是平安夜,钱多此时肯定还在和同学们欢聚,她才20左右的年纪,这样的生活本来就是她应该享受的,如果他现在一个电话将她喊回来,告诉她沈致发病了,因为你,并且以后你都不能离开他身边,这对于一个年轻女孩来说也许是一件噩耗,顾淼甚至想钱多那么好动的性格,让她整天待在沈致身边哪里也不去,对她何尝不是一种折磨,她会不会产生抵触的心理? 开始抗拒老大? 这些都是未知数。 顾淼考虑的问题比较多,所以这个电话一直让他拿不定主意,他必须要考虑后面长期治疗的问题,而不是今晚把钱多喊回来应付眼前的状况,显然他也无法找顾磊商量,他那个弟弟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正在顾淼一筹莫展时,楼上传来了声音,顾磊冲下来对他说:“沈哥醒了,叫你上来。” 顾淼神色凝重地跑上楼,按理说药效最起码能维持五个小时,让沈致进入一种安睡的状态,可谁也没想到他只小憩了一个小时便醒了。 此时顾淼走进房间,屋内已经被顾磊收拾干净,连洒满红酒的地毯也被换成了干净的,虽然空气中依然飘着淡淡的红酒味,但房间已经恢复整洁,好似刚才那混乱的场面不复存在。 沈致靠在深色大床上,身上盖着绒毯,右手处还裹着纱布,脸色有些冷白,眼神却不再失焦,而是恢复了他往常沉静的模样,镜框折射的光落在他的轮廓上,让他显得有几分疏离冷淡。 他见顾淼进来,缓缓侧过头望向他:“ansel说了什么?” 顾淼觉得也许今晚老大需要好好休息,等明天他情绪恢复平稳了再告诉他。 可沈致病了这么多年,他自己的状态自己很清楚,早在几个月前他已经有了这种感觉,在谢钱浅第一次离开一间堂时,他的情绪已经出现波动,只是那一次他尚且可以克制,并没有表现出太过异样的情形,但最近他知道这种情绪在一点点占领他的理智,他需要得到ansel的建议。 顾淼劝了一句:“老大,要么你先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明天我们再谈?” 沈致干脆地打断了他:“说吧,ansel跟你说了什么?” 顾磊给沈致递上一杯安神茶,顾淼便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把刚才他们和ansel沟通的情况说了一遍。 过程中沈致一直握着手中的茶杯低头沉默地听着。 直到顾淼问道:“那我现在要不要打电话给钱多,让郑叔接她回来。” “不准。” 沈致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绝了。 他稍稍抬起头看了眼顾磊,又掠向顾淼对他们说:“今晚的事不要对她提起。” 顾淼和顾磊对视了一眼,沈致半低着头望着身上的伤口,呼吸有些沉重:“我怕她吓着。” 顾淼其实刚才在楼下和ansel通话时,已经将沈致近来的情况回忆了一遍,他还清楚地记得那次钱多路上堵车,回来后老大都没有顾及他们在场就将钱多抱进了怀里。 那会他只是认为两人感情好,这下回想起来,顾淼才脸色煞白。 他试探地问:“老大,你…是不是早就感觉到不对劲了?” 半暖的光线照在沈致的侧脸,矜贵的轮廓中透着些许疲惫:“我不想给她造成什么心理负担,她的人生还没开始。” 所以他一直在努力压制着这种情绪,自己消化,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 屋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顾淼从刚才就在考虑如何告诉钱多这件事,可他偏偏忽略了最糟糕的结果,沈致根本就不打算告诉她。 顾淼设身处地的想,钱多刚听到这个消息也许是会吓一跳,但是以她的性格,她做什么事情都特认真,极富责任感,况且她讲义气,不可能不管老大死活。 她一旦把老大发病的因果关系和自己画上等号,很有可能会牺牲自己的生活来确保老大不发病,可从客观来说钱多没有义务要这样做,这对她来讲并不公平。 正如老大所说,她的人生还没开始,她才大二,她的未来还有很多精彩纷呈可以体验,他能理解老大不想禁锢她,剥夺她的自由,让她原本彩色的世界变成灰暗一片的初衷。 可这就意味着,老大后面病情的走向他们谁也无法预料,ansel在国外,远水救不了近火,绝大多数只能靠沈致自己克制,但他们都不知道这道警戒线会不会再次崩塌? 那晚顾磊没敢离开沈致的房间,而沈致也只是醒了一会,了解完自己的病情,交代了一番便再次睡了过去,药物的原因他后半夜没有再出现什么状况。 谢钱浅昨晚睡在宿舍,和舍友们玩到很晚,第二天还有课,自然也就忽略了沈致,等晚上她回来后才发现家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大对劲。 顾磊见到她不似往常一样嘻嘻哈哈跟她打招呼,而是一边准备餐碟,一边匆匆看了她一眼赶忙收回视线。 顾淼也只是站在沈致身旁,从她一进门起,他眼神就紧紧地盯着她,没有移开过分毫。 谢钱浅回房放下东西,再出来的时候,客厅很安静,沈致还是像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着手中的书,但是她并未发现,自从她进门的那一刻起,沈致手中的书便没有再翻过页。 一切都如往常一样,并没有任何区别,可谢钱浅却感觉,一切又和往常不一样,空气中都漂浮着一种很奇怪的氛围。 平时不大会盯着她看的顾磊和顾淼总在看她,而平时她一回来就会对她笑的沈致,却从她进门起就没有看过她一眼。 她径直朝沈致走去,顾淼适时走开了,拉了下顾磊,两人难得很有默契地进了厨房。 谢钱浅蹲下身来抬头望着沈致,问他:“你还好吗?” 沈致合上手里的书,抬眸对她露出熟悉的笑容:“你看呢?” 他朝她伸手,谢钱浅将手交到他掌心,他轻轻一拉,她便软软地跌坐在他怀里,沈致冰冷的眼眸终于有了一丝温度,他用左手环着她,吻了吻她的耳廓:“昨晚玩得开心吗?” 谢钱浅点点头:“我们宿舍聚餐的,本来大家准备aa,快吃完的时候晴也男朋友来接她把钱付了。” “晴也?” 沈致含着淡淡的笑意。 “就是我一个室友,她刚开学的时候我们就听说她有男朋友,但后来又不像有男朋友,曲冰说她有虚拟男友,他男友是一个软件,然后虚拟男友又变成现实男友了,就是曲冰弟弟的舍友…” 沈致也不知道她到底在说什么,只是就这样抱着她,听见她的声音,内心从未有过的平静和踏实。 谢钱浅说了半天,突然低头看了眼横在她腰间的左手,又侧头望了眼他的右手,当看见他手上裹着的纱布时,惊了一下:“你手怎么了?” Chater 46 chapter46 顾磊和顾淼一直关注着客厅的动静,听见谢钱浅的询问,顾磊赶忙端着盘子走出来故作镇定地说:“沈哥房里的玻璃柜碎了,昨天不小心划到的,蒋医生来看过了,没多大事。” 他说完就赶紧收回视线摆放餐盘,谢钱浅拿起沈致的手问道:“伤得深吗?” 沈致有些不自然地缩回手,用另一只手拉着她起身:“不太深,吃饭吧。” 谢钱浅坐下后歪着头盯他看,他今晚似乎胃口又不大好,顾淼给他准备了清淡的粥,他有些不大习惯地将碗移到了左边,用左手拿起勺子。 谢钱浅放下筷子对他说:“要么我喂你吧。” 沈致没有看她,只是声音很沉地说:“不用。” 谢钱浅却强行夺过他的碗对他说:“没事的,你手不是不方便吗? 我看着累。” 沈致抬眸沉寂地望向她,他不是不想给她照顾,只是自从ansel将他的猜测证实了以后,他怕自己会越来越依赖她,更怕这种依赖再发展下去会严重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然而谢钱浅已经将粥拿到唇边吹了吹,把勺子喂到了他的嘴边,一切都那么自然,让沈致无法拒绝,他张开了嘴,谢钱浅对他笑了下,似乎对于他的配合感到满意。 于是饭桌上,沈致靠在椅背上,谢钱浅就在他眼前,一点点地喂着他粥。 屋内很静谧,顾淼和顾磊也难得没有说话,只是边吃饭边默默地看着这一幕,沈致的眼眸清明却也幽深,望着钱多的时候,眼里的光柔和有温度,和昨晚的他判若两人,而钱多虽然经常动作很大,可喂沈致粥时却仔细小心,深怕把粥滴到他质地精良的外套上。 这样祥和安逸的画面,让顾淼心里有些发酸,他愈发觉得需要提醒老大赶紧解决家里婚约的事情,他不愿看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有任何隐患。 他或许能理解老大的心理,他不想让自己被钱多当成病人对待,他不想她在自己面前小心翼翼的,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也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沈致晚饭吃得并不多,只喝了点粥,他向来吃得少,谢钱浅也并未察觉出什么,顾磊和顾淼心里都压着事,可为了不让谢钱浅起疑,他们尽量找了些轻松的话题。 顾淼打着岔说道:“你刚才回房没发现什么不一样吗?” 谢钱浅回头看了眼:“没有啊,怎么了?” 顾磊笑着说:“你就没发现你衣柜上挂着一个圣诞袜吗? 圣诞老人昨天来给你送礼物了。” 谢钱浅的双眼立马就亮了起来,猛塞了口饭就冲回房间,沈致靠在椅背上含笑看着她的背影。 没一会,谢钱浅就抱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出来,一脸好奇地问:“里面是什么?” 顾淼和顾磊故作不知情地摇了摇头。 谢钱浅坐下身一边拆礼物一边瞥着沈致:“你就是那个圣诞老人吗?” 沈致眉眼温和地说:“拆开看看。” 谢钱浅非常暴力地将盒子扯掉,惊喜地发现是一整套最新版的vr一体机,可以玩光剑战斗的那种,上次沈致带她去商场买衣服的时候,她就好奇地盯着大屏上星际大战的广告,眼睛一眨不眨的,所以这次新版一出来沈致就让人安排了。 谢钱浅激动得想立马试一试,沈致适时提醒她:“把饭先吃了。” 谢钱浅难得心思不在吃饭上,很快就解决了。 顾磊其实也很好奇,两人就窝在沙发上研究功能,好不容易调了半天进入游戏模式,谢钱浅立马带上vr眼镜玩了一把太空战,别人玩vr基本就站在原地手舞足蹈,她玩起来那时一会下腰,一会弓步,一会扫腿,一会利落地翻身,幸好客厅大,不然根本不够她耍的。 然后顾磊又戴着体验了一下拳击,突然就找回了从前的感觉,两人就这样抢着玩,还用起了石头剪刀布来决定谁先玩,屋子里顿时就充斥着欢声笑语,沈致独自坐在角落盯着电脑,但顾淼隔了好一会从他面前路过,看见笔记本屏幕依然停留在桌面。 晚些时候他们玩累了,各自洗完澡回了房。 谢钱浅都已经上床关了灯,依然感觉客厅有光亮,她翻来覆去了一会,干脆起身出去看了看,却发现沈致没有上楼,坐在桌前,她以为他还在看电脑,走近时才发现,他居然就这样支着脑袋睡着了。 谢钱浅半弯着腰去看他,他的睫毛很长,而且十分浓密,闭着眼的时候像一把小扇子,她突然很好奇他平时戴着眼镜,睫毛会不会打到镜片,于是伸出食指轻轻扫了一下,沈致依然没有反应,整个人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 谢钱浅干脆将他两只手放了下来,然后走到他身前背过身把他两只胳膊交叉放在身前,再蹲下身把他所有重量全都放到了自己的背上,一个扎实的马步过后,慢慢起身背着他往楼上走。 沈致比她高很多,她本以为他会很沉,可背起他后才发现他要比她想象中轻一些,就是腿太长了,她上楼的时候十分吃力,又怕把他弄醒,又怕把他弄掉下去。 索性她体格够好,力气大平稳性也强,成功把沈致背上了楼,却在刚拐过楼梯时,背上原本闭着眼的男人温热的呼吸忽然喷洒在她的颈窝:“重吗?” 谢钱浅怔了下,侧过头:“你醒了?” 沈致将下巴轻轻搭在她肩膀上,声音里透着些许慵懒的笑意:“就没睡着过。” “……”那你还不下来? 沈致还当真没下来,只是收紧了手臂,将她小小的身躯抱在怀里,谢钱浅只有继续把他背进房放在大床上,她发现沈致房间有个放酒的玻璃柜是不见了,而后她刚准备直起身,却被沈致一把拉住又将她扯进怀里,坐在了他身上。 他将手上那串奇楠珠取了下来,拉过她的手,将手串放入她的掌心,又握住了她的手,对她说:“这个以后是你的了。” 谢钱浅有些不解地看向他:“这手串不是对你很重要吗? 我记得上次你那个外国医生一过来就找这个,说是对你病情有用的。” 沈致半垂着眸,睫毛投下一片阴影遮挡了他眼里幽暗的光:“现在没用了。” 他抬眸的瞬间,时间静静地流逝着,他瞳孔如夜空一般深邃神秘,中间的点点星光里盛着小小的她,那温柔的光仿若让人沉醉在其中,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怀中的女孩对她说:“你在我身边,我就不需要这个手串了,你不是喜欢这沉香的味道吗?” 谢钱浅有些惶恐地说:“不行,顾淼跟我说这个东西很珍贵,积三辈子阴德才能闻一下,修八辈子福气才能得到的,我哪里都修了八辈子福气了?” 沈致的嘴角扬起一丝弧度,谢钱浅的耳畔传来他低哑的声音:“八辈子福气,我说你有,你就有。” 谢钱浅淡色的眸子像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一下,溅起阵阵涟漪,忽然感觉心跳的速度有些加快。 沈致摊开她的手,拿起那串奇楠珠,拨开其中两颗珠子,那还是谢钱浅第一次看见串着这些奇楠珠的绳子,或者应该不是绳子,是一种很细的线,在光线下泛着淡淡的红光。 她不禁说道:“这种绳子好特别。” 沈致告诉她:“这不是绳子,是一种蚕丝线。” 蚕丝线在谢钱浅的印象中是一种很轻薄的丝线,可她分明看过好几次沈致甩珠的场景,每次他的力道都不小,然而这串珠子却从没断过,甚至她上次在沈家用这串珠子击打沈三爷身边的人时,她能感觉到这绳子,或者说这丝线很结实。 沈致将两颗珠子分开后的一小截丝线放在灯光下让她看,声音舒缓地说:“这不是一般的蚕丝线,是天山雪蚕在蜕变前所吐得最后一段丝线制成,这种雪蚕生阴山以北,生长在平均海拔5000以上,三十年也未必能等来一条,我在收这样东西的时候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当地人在转手给我之前被人盗偷了一截,等我问到时,被盗去的一截又几经转手打听不到了,所以大概现在市面上除了当年被人偷去那一小截,就只有你眼前的这条了。” 经沈致这么一说,谢钱浅越发觉得这串珠子浑身都是宝,把她卖了都不值这钱。 沈致却将她拉了起来,将手串的一头交到她掌心对她说:“现在,想象手中是一条鞭子,然后攻击我?” 谢钱浅震惊地说:“你让我拿这串珠子…攻击你?” 她立马猛地摇头:“那不行,这样我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沈致却淡然地笑了:“别太自信,你未必能得逞。” 他半低着眸,镜片后的瞳孔清亮沉稳,谢钱浅有些疑乎地说:“真要吗?” 沈致很笃定:“来吧。” 谢钱浅退后几步,把手串在掌心绕了一圈固定住一端,然后又甩了几下适应了片刻,再次对沈致问道:“我万一甩到你怎么办?” 沈致脸上却露出玩味的神情:“赔偿精神损失。” “……” 谢钱浅踌躇了一下,轻轻朝他甩了下珠子,沈致让都没让,直接抬起左手打开了,不满地说:“你赶蚊子? 力道和速度呢?” 谢钱浅又重新收回珠子,一边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眼神一边不时朝右瞥,可就在这时她手中的珠子突然就朝左打去,然而她预料的情况并没有出现,沈致身子轻轻一侧就轻易躲过了她的攻击,眼神这招并没有把他误导住。 这下谢钱浅来了劲,开始正儿八经起来。 于是房间里不时响起沈致纠正她的声音。 “角度不对。” “手腕不能这样,容易扭伤,重来。” “收放还不够自如,继续。” “收的速度还要练,你这样会被对手扯住手串,这么贵的东西你舍得给别人夺去? 再来。” 于是谢钱浅就这样反复练习这一个动作,而从头到尾沈致只是坐在床尾,甚至连身子都没有起来一下,可他却能清晰地捕捉到手串蜿蜒的角度,轻易躲过谢钱浅的攻击,让她甚至感觉手中这串珠子是活物,能听沈致使唤一样。 而他教得比顾磊细致太多,谢钱浅第一次体会到原来用鞭可以演化出这么多好玩的技巧,让她热血沸腾。 可沈致看了下时间不早了,他将谢钱浅叫到面前,一边将长长的手串一圈又一圈绕到她的手腕上,一边对她柔声交代道:“今天太晚了,明天再接着练,以后随身戴着,要是有人让你处于危险脱不开身,就拿这个对付,不管是谁。” 沈致垂下眸补了一句:“哪怕是我。” 谢钱浅皱眉道:“你才不会让我危险的。” 沈致抬眸看着她笑,只是这样淡淡地笑着,顺势攥住她的手对她说:“我想抱着你睡。” 本来这六个字沈致说得挺平常的,况且他们之前又不是没在一起睡过,可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谢钱浅普及过那方面知识后,沈致的这句话让她脑中立马就浮现出那不可描述的画面,然后她低头红了脸,问了句:“那…你晚上还需要去厕所吗?” “……” Chater 47(第二更) chapter47(第二更) 屋里的灯灭了,谢钱浅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晶亮的眼睛,一只温凉的手从被窝里伸了过来,将她拉进怀里,谢钱浅抬起头望着他,黑暗中他闭着眼,呼吸清浅沉稳。 谢钱浅虽然从来没见沈致出过手,但他几次用手串击打的招式,还有他躲闪她攻击的反应,不像是完全不会的人。 于是她问道:“你也学过武? 你小时候有被送去梁武馆吗?” “嗯,跟你那时候差不多大的年纪被爷爷送去的。” “那你会用鞭是师父教你的吗?” “很多技巧是自己悟出来的。” “你后来去了国外还继续练吗?” “没有了,刚去的几年因为服用药物,副作用比较大,体力跟不上。” 他闭着眼,说话时喉结微微上下滚动着,声音低磁地落在枕边,谢钱浅忽然想到刚才背他上楼时,他的确要比她预料得要轻一些,不禁攀上他的侧腰,轻抚着他,好似在无声地诉说着“别怕,以后有我。” 沈致将谢钱浅拥入怀里,但仅此而已,他能感受到她的温度,她的心跳,她手腕上沉香融合着她微甜的气息,这样就够了,他很怕如果自己再朝她进一步,他会彻底把她捆绑在身边,不给她逃离他的视线。 事实上近段时间这种想法经常占据着他的大脑,特别早晨看见她背着包去学校时,他心里那种不安的情绪好几次驱使着他差点把她拽回身边,不给她离开,他知道这种想法的滋生是一种危险的信号,但他无法抑制,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所以接下来的几天,谢钱浅白天上课,沈致如果忙完工作后,他会让顾淼跟他下会棋,或者自己找些其他什么事忙碌起来,这样会无形中缓解那种焦躁的情绪,虽然有时候效果并不明显。 晚上谢钱浅回来后,他会带着她练习用鞭,她在这方面很灵,很多时候沈致都不用亲自示范,几句话她便能领悟通透,甩得很漂亮,连顾磊都自叹不如,他练了好几年,都比不上钱多几个月上手快,有些东西还真要讲究天赋。 而院子里的池子也打造好了,虽然内部还是空的,没有池水,可走远看还挺雅韵的,和一间堂的风格倒并不相冲,反而重新布局过后,多了些人间烟火的气息,有种江南庭院的婉约和惬意,虽然没有全部弄好,但已经可以想象出完工后的样子。 谢钱浅还跟顾磊他们分享了她的种植规划,按照她的布局,等到来年,一间堂就可以四季如画了,春天的风信子和栀子花满园飘香,夏日睡莲开满池,秋意浓时桂花十里飘香,她可以泡桂花茶,让沈致做好吃的桂花糕,她想想就馋了。 顾淼好奇地问道:“那冬天呢?” 谢钱浅指着远处一排篱笆后:“那地方会种满红色的山茶花,冬雪覆盖的时候,红色山茶就缀在白雪里,到时候再在窗台放上一排水仙,整个家里都会很好闻的,木子以前每年冬天都会在家里种上一盆水仙花。” 虽然此时院中除了那颗老槐树什么植物都没有,可经过钱多的描述,他们脑中仿佛已经有了画面感,还开始期待起来。 十二月结束后,新春的脚步越来越近,谢钱浅很自信地告诉他们春节前一定能完工。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元旦过后的第三天,谢钱浅在回一间堂的路上突然接到了二师弟的电话,告诉她师父进医院了。 她当即就调转去医院,刚下电梯,走廊上站满了武馆的弟子,大家都靠在墙两边,面色凝重一言不发,看见谢钱浅来了,只是稀稀拉拉地喊着。 “师父。” “师妹你来了…” “师姐。” 谢钱浅从没有看过大家这样,耷拉着肩膀和脑袋,所有人好像都沉浸在一种沉闷的气氛中,她跑过去就问道:“师父怎么样了?” 她身后才十来岁的徒弟立马就哭出了声:“大师伯他,师伯…” 谢钱浅回头,看见徒弟哭得泣不成声,她眉峰微蹙:“沈毅做了什么?” 徒弟没再敢说下去,她眼神一扫,师弟们纷纷低下头满脸悲愤,她数了数,发现人数不多,平时武馆里负责大小事务的大师弟和三师弟并不在,她拽着二师弟万升就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二师弟抬起头的时候,双眼通红,浑身都在发抖,一字一句告诉她:“师父的腿,以后,以后恐怕站不起来了。” 谢钱浅猛地松开他,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万升回过头一拳捶在墙上,哭吼道:“大师兄这段时间隔三差五来武馆找师父,两人争吵不断,但我们怎么也没想到他昨天会直接冲到师父家,找师父单挑,说如果打赢了就叫师父把武馆给他。 师父的脾气你也清楚,他不可能让着大师兄,就想让他心服口服,所以把他带到了天台比试,结果,结果师父被大师兄打掉下了天台。” 谢钱浅的胸腔不停起伏,她再也没想到沈毅会狠到对师父下手。 她一把提起万升的衣领逼问道:“大师弟和三师弟呢?” 万升愤恨地说:“被大师兄买通了,说要跟他一起出去创办武术学校,做老板。” 谢钱浅的眼里顿时燃起大火,死死盯着他:“沈毅也找过你?” 万升拼命摇着头:“没有,大师兄没有找过我,只是前段时间师弟跟我提过,让我跟他一起出去干,我没同意,还劝过他。” 谢钱浅一把松开万升,问道:“师父呢?” “在里面,余师哥他们刚赶过来,在里面看师父。” 谢钱浅推开病房门的时候,里面坐着两个中年男人,都是师父以前的徒弟,早已出师,听说梁爷出事,特地过来,其中余师哥谢钱浅见过,他偶尔会回来看师父,现在在公安系统工作。 谢钱浅只是守在门边,没有打扰师父和他们说话,梁爷侧眸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继续和面前的徒弟聊了几句。 谢钱浅自从进了梁武馆,师父在她心中从来都是厉害的形象,十五岁的时候她能够打得别的弟子满地找牙,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了,梁爷见她浮躁,说要陪她练练,然而整整二十招,她没有躲过一招,若不是梁爷只是跟她练手,他招招都能致她命。 梁爷告诉她习武之人永远不要骄傲自满,人生的道路是永无止境的,无论是学武还是做人,只有要走下坡路的人才会觉得自己已经到了顶。 师父总能在她每个重要的时刻,适时将她拉回来引导到正确的道路上,她被接来沈家后,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她都感到茫然和无力,不知道应该怎么样,不应该怎么样? 她没有人可以去询问,也没有人会主动教她告诉她,如果不是师父,她不会有后来的突飞猛进,她不会踏上学无止境这条路,也就不会顺利考入q大,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在她的印象中,师父无所不知,他总是那么强大,这些年也有想来踢馆的外人,师父从不惧任何强劲的对手,虽然师父总是跟他们讲比武输了并不丢人,只要问心无愧,可她从没有见师父输过。 此时病房的光线很暗,梁爷躺在病床上,脸上毫无血色,只是神色还算平静。 他昨天才手术身下还挂着尿袋,插了各种管子,床头的监护仪不时发出细微的声音,显得冰冷而机械化。 就这么短短几天未见,梁爷好像一下子老了十多岁,这时谢钱浅才意识到师父并不年轻了,他已经快七十,沈毅这不是找师父比武,是想要了师父的命。 谢钱浅的拳头贴在身侧,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梁爷又侧头盯站在墙边的她看了眼,两个师哥起了身,让梁爷好好修养,改天再来看他,梁爷点点头。 他们走到门口时,谢钱浅低着头叫了声:“师哥。” 余彬对她嘱咐了句:“沈毅失踪了,如果你有线索及时告诉我,好好照顾师父,有需要帮忙的随时叫我们。” 谢钱浅红着眼点了点头。 他们走后,病房再次安静下来,她抬起头看着师父,梁爷长长叹了声,盯着天花板喃喃道:“沈老哥那几年身子骨一直不好,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啊致和啊毅,后来又多了一个你。 啊致是性格太淡,生为长孙却对什么都不在乎,名啊利啊都不入他眼,明明是个好苗子,却偏偏没有野心,沈老哥怕他自己走后啊致不愿挑下沈家的重担,放在任何一个人手上他都不能安心。 而啊毅却恰恰相反,这孩子从小就有野心有心机,第一次来我这,中午放饭他没吃饱,就跟另一个弟子说他的鸡腿上爬了蟑螂,那孩子单纯当真放下了,啊毅就吃了两份,那时他才多大? 沈老哥一直把啊毅带在身边,想以身作则,耳濡目染慢慢改变他的性子,可是这么多年了,沈老哥没做到,我也没做到。 沈家那帮人个个都清楚得很,沈老哥一走立马就跟啊毅划清界限,谁都怕农夫与蛇的故事在自家上演,我不怕,我就这一个破武馆,沈老哥既然临终前托付过我,一定要让他成人,我总不能以后下去没脸见老哥,这么多年,他做得再出格,我还总认为啊毅本性不坏,只是出生没得选,他怪我不给他机会,不给他带徒弟,他始终存有邪念,心浮气盛,我如何能将梁武馆的弟子安心交与他? 你说我能怎么办? 小浅,你过来说说看?” 谢钱浅低着头走到梁爷面前,她的短发贴在脸颊边,站得笔直挺立,双拳贴在身边,声音低低地说:“木子从前带我去动物园的时候,告诉我老虎是一种很有野性的猛禽,即使是从小养大的饲养员,在接近它们的时候依然有危险,我问她山羊和奶牛为什么没有危险? 她说这是食肉动物和食草动物的区别,是天性,改变不了。” “你在说我养虎为患?” 谢钱浅抬起头时,眼里的光似满天的大火,牢牢盯着躺在病床上的梁爷:“师父曾经教过我立身一败,万事瓦裂。” 梁爷褶皱的双眼就这样盯着她看了良久,对她说:“坐吧。” 谢钱浅拉了把椅子坐在病床边,眼神瞥见床头放着厚厚的两沓钞票,她知道是师哥来看师父时留下的。 梁爷也侧头看了眼,苦笑道:“这玩意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总是勾起人贪婪的一面,但是你师哥们已经尽心了,毕竟他们现在都有自己的事业,浅浅啊,我身边现在也只有你和万升了。” 谢钱浅明白,武馆人多,但师父年事已高,教武的事早已是三位师弟去做,现在大师弟和三师弟叛变,那就意味着他们底下的这些人都会离开武馆。 她从高三起待在武馆的时间就少了,大多数精力都回归到了学习上,没想到这两年梁武馆内部早已分崩离析,人心涣散。 梁爷侧了下头,从枕头下面拿出一样东西放在谢钱浅的掌心,她低头打开一看,猛然一怔,是一枚银针,她认得这枚银针,和上次那枚一样,可那枚银针在沈致手中,梁爷的这枚? 她抬起头不解地看向师父,梁爷眼里浮上一抹狠色:“我虽然老胳膊老腿了,但未必打不过他。” “所以师父你是为了躲银针坠楼的?” 梁爷转头看向谢钱浅,郑重地说道:“你二师弟虽然为人正派,但脑子不活,无法跟你大师弟和三师弟比,我这双腿以后都要靠轮椅了。” 谢钱浅一瞬不瞬地盯着师父,梁爷的声音有些微颤:“你这几天抽空回去看看,不行就把武馆关了。” 短短的一句话,梁爷眼里有着无尽的沧桑和痛楚,谢钱浅听着师父发颤的声音,指甲陷进肉里,她站起身,浑身透着肃杀的冷意:“我在一天,武馆大门就不会关!” 她走出病房的时候,门口的弟子全部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 “师父怎么说?” “我们还要不要回武馆?” “后面谁带我们练?” “武馆还继续开吗?” 所有问题迎面而来,谢钱浅一一扫视过去,在大家脸上看到了惶恐和茫然。 万升挤了过来让大家先回去等通知,直到人陆续散了后,他才立在谢钱浅面前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她抬起冰冷的眸子,毫不犹豫地逐字道:“清理门户。” Chater 48 chapter48 电梯门开了,几个男人大步走来,为首的沈致穿着黑色双排扣大衣,领口露出白色的羊绒围巾,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冷白清隽。 谢钱浅站在走廊上牢牢盯着他,他大步走到谢钱浅面前,握过她的手,无声地安抚着她,问道:“梁爷怎么样?” 刚才梁武馆的弟子都在,她尚且还能忍住情绪,此时面对沈致,那强忍的难过终于流露了出来,眼圈发红地说:“师父以后不能走路了。” 沈致也怔了一下,随后抬手握住她的脑袋按进胸口,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呼吸很沉地对她说:“我进去看看。” 谢钱浅点了点头,沈致进去坐了十几分钟,出来后看见谢钱浅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双手抱着胳膊,眉头紧紧皱着,她穿得很单薄,只有一件夹棉的外套,沈致将围巾取了下来弯腰给她绕在脖子上,缠了两圈,他的体温瞬时间传到了她身上,谢钱浅抬起头望着他,眼睛还红通通的样子。 沈致捏了捏她的脸蛋,缓声对她说:“还没吃饭吧? 跟我回家。” 谢钱浅被他牵着进了电梯,她大多时候只要睁开眼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很少有情绪如此低落的样子,顾淼和顾磊跟在后面也有些沉重。 到了医院门口,顾淼打电话给郑叔,让他把车子开来,夜里的风有些凉意,谢钱浅呆呆地站在台阶上,双手放进上衣口袋里缩着脖子,半张脸都埋进了围巾里。 沈致从她身后拽了下她的胳膊,她回过身时沈致解开了大衣将她包裹住,那一瞬,排山倒海的温暖撞进她的心窝,让她鼻尖酸酸的特想哭。 她以前练武太苦的时候偷偷掉眼泪,师父总是说她习武之人哭哭啼啼像什么样? 所以后来她再苦再疼都不会掉一滴眼泪,她可以面对残酷的现实,不公的对待,甚至别人的冷言冷语。 可是却无法面对在她最无助的时候,有个温暖的怀抱可以无条件地给她取暖,这样的温度让她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泪腺,又觉得很丢人,干脆在沈致胸口蹭了蹭,悄咪咪地把眼泪擦在他的针织衫上。 车子到了,她心虚地抬头看他时,沈致只是低眸扫了眼自己的胸前,又用眼神似有若无地掠了她一眼,她想他可能猜到她哭鼻子了,可除了他,顾磊和顾淼都不知道。 路上的时候,她坐在沈致身边,顾淼开了另一辆车跟在他们后面。 她开口对沈致说:“大师弟和三师弟背叛了师父,他们来武馆都有五年以上了,平时大家吃在一起,玩在一起,师父对他们不差,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致只是语气尽量平缓地告诉她:“我刚才听梁爷提了下沈毅要他签的东西,梁爷是凭直觉认为那东西不是表面看上去诱人,加上他信不过沈毅,所以一直不肯答应。 但我想了下,沈毅要搞的那东西,说起来是个武术学校,你往深了想,打着武学宗师的名头大规模招收弟子,每个弟子进门需要筛选,合格以后缴纳年费,国内很多武学爱好者很有可能会奔着梁爷的名气和信誉去报名。 这个学校能不能办得长远另说,但前期全国这大规模的铺设就不太对劲,用你的专业去套,这事叫什么?” 谢钱浅的脸色逐渐煞白:“变相集资?” 沈致冷“呵”了一声:“假设他们收了学费,最终学校没能办下去,这帮人肯定不会把钱吐出来,也有可能早就想好了退路,他们会怎么干?” 谢钱浅坐直了身子,有些吃惊地说:“资金外逃?” 沈致沉稳地说:“人的一生中会面临很多选择,并不是所有选择都可以根据情感来判断的,比如你师父可以带给弟子精湛的武学基础,让他们在习武这条路上获益匪浅,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想法也会变,也许现在对他们来说,物质基础的重要性要大于人情。 你几个师弟虽然辈份不如你大,年龄也都二十来岁了吧,是要考虑买房结婚生子的时候了,这些是你师父给不了他们的,恰巧这时有人能满足他们的需求。 除了物质,也许他们也有个武术梦,想通过创办学校获得名气,这也是人之常情的事情,只是如果这真是一场资本圈套,那金字塔顶的人势必不会告诉他们这场游戏的真面目,毕竟游戏过程是需要像你师弟这样的人去完成的。 如果后期真的出事,所有焦点都会在梁爷身上,那些交了钱的人只会认梁爷说话,即使法律上梁爷不需要承担后果,但舆论上他可以为这些人拖住撤逃的时间,毕竟实际运营者都是梁爷的得意门生,这件事很难撇得清楚,等资本外逃成功后,最后背锅的正是你这帮师弟。 我猜测,沈毅应该是清楚这背后的弯弯绕,但是你那些师弟未必知情,说不定还以为遇到了机会,换句话说,·他们有可能都是受骗者。 人本质上都是自私的,活在这个世上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利己主义,你很难评判他们是对是错,例如你这几个师弟,也只是遵循了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生存法则,这种事其实每天在我们身边都会上演,或大或小而已。 这样想,心里是不是好受点?” 谢钱浅刚才被怒气冲昏头脑,在医院时真的恨不得直接杀去找大师弟和三师弟打一架,现在的情绪似乎在沈致舒缓的分析中平静下来。 可她心里却始终像卡着一块石头一样难受,她侧头问沈致:“那你是利己主义吗?” 沈致晦暗的眸子隐在镜片后,攥起她的手对她说:“我也是。” 谢钱浅皱起了眉:“我不相信,你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不择手段? 甚至去欺骗,隐瞒吗?” 沈致张开手掌与她食指交握,半垂下眸,街边的光影从他冷白的脸上掠过,他声音发闷地开了口:“我说过,这是人的本质,我也不例外。” 谢钱浅突然就感觉有些无力,她侧过头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有丝迷惘,师父总说她历练太少,虽然有一身武功,可悟不透人性,所以几次和沈毅比试才会给他钻到空子。 她渐渐握紧了手,发狠地想着,不会有下次,她一定要找到沈毅,哪怕他再使花招,她都不会心软,她一定要亲手为师父报仇,毁了他设的圈套,无论如何! 沈致看着她紧握着自己的小手,眉宇间藏着一些化不开的愁绪。 …… 谢钱浅第二天放学就潜到了沈毅的住处,她和沈毅同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去过他住的地方,除了在武馆碰见,唯一能碰到的地方就是沈家老宅。 连续几天,她都是一放学就蹲守在沈毅的公寓附近,所以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沈致每天晚饭过后都坐在客厅焦虑地等着她回来,顾淼和顾磊根本不敢离开他半步让他独处,唯一的希望就是钱多能早点回来。 梁爷出了这么大的事,惊动了江湖上不少朋友,最近陆陆续续有很多武术界的老友去医院探望,加上武馆那边现在也乱成一锅粥,他们知道钱多最近事情多,忙得抽不开身,有时候半夜回来累得连句话都不想说。 顾磊和顾淼知道在这个时候要求她不外出,待在老大身边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她肩上有她的责任,和她必须要去做的事,下面还有那些弟子要管,所以,他们只能陪着老大一起等她。 几天来谢钱浅的心思全部放在寻找沈毅,为师父报仇,为梁武馆清理门户,不让师弟们陷得更深中,自然也就没注意到每天自己回来时,顾磊和顾淼那如释负重的神情。 四天后,她依然没有蹲到沈毅,侧面向公寓保安打听,最近保安白天也没有见到过他,果真如余师哥所说,沈毅失踪了,从那天和梁爷比武后就找不到人了。 夜里十点的时候她去找了二师弟万升,打算从明天开始两人分头行动,一个蹲大师弟,一个蹲三师弟,他们既然要离开武馆跟着沈毅发展,就不可能不跟他联系,总能找到蛛丝马迹。 回到一间堂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屋里还亮着灯,近来沈致似乎很忙碌,她每晚回到家都不早了,可他和顾淼依然在书房忙工作,她前两天还顺带问了顾磊一句:“沈致最近事这么多啊?” 顾磊眼神闪躲地说:“是有点多。” 可今天谢钱浅回来时,顾磊在用吸尘器反复吸着地毯,顾淼连外套都脱了,卷着袖子忙来忙去的,见她回来,顾磊和顾淼都是匆匆看她一眼,便各自忙碌了。 沈致也并没有在书房,只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没有看书,没有看资料,没有看手机,就这样沉静地坐着。 谢钱浅放下东西后,奇怪地看了眼顾磊:“你这么晚吸什么地啊?” 顾磊低着头说:“哦,刚才碗不小心掉地碎了,我怕地毯里有碎渣。” 谢钱浅还嘀咕了句:“碗怎么碎了?” 顾磊没敢告诉她,就在她回来前的十几分钟,沈致把碗砸了,那暴躁的模样他们和沈致认识这么长时间从未见到过,就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谁都劝不住,让顾磊心有余悸。 谢钱浅朝沈致走去,沈致余光见她靠近,撇开了眼,谢钱浅却一眼看见他刚好的右手背居然红肿一片,她立马蹲下身焦急地拿过他的手腕问道:“你手怎么了?” 沈致没有出声,顾淼拿着药膏走过来忙接道:“刚才碗没拿好,烫着手了,要么你帮老大抹点药膏吧。” 谢钱浅接过药后,不拘小节地盘腿坐在沈致的膝盖前,小声念叨着:“怎么不当心点呢,纱布才拆掉,还想弄出多少伤,这新伤旧伤的,不好。” 沈致这才慢慢转过视线,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小巧的鼻尖,和柔软的唇,那起伏的情绪才似乎终于找到了突破口,他的呼吸有些重,不似平常,谢钱浅抬头看他时,发现大冷天的他额上居然还渗了少许的汗珠。 顾淼对顾磊使了个眼色,两人离开了。 谢钱浅有些疑乎地问:“你热吗?” 她并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靠近。 说着就抬手触碰他额头的温度,可手背刚碰到他,沈致突然将她的身体拉了起来甩在沙发上,猛烈而疯狂的吻便瞬间侵袭而来,谢钱浅的脑袋嗡嗡直响,她的身体像被无数的小虫啃噬,那种奇怪的感觉从心底滋生让她害怕,她想去推他,可沈致迷离而疯狂的眼眸让她指尖发颤,她知道他要干嘛,但是太突然了,一切都太突然了,她根本就没有心理准备,这一切就要这样发生了吗? 他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吻痕,然后是锁骨,每个吻都那么猛烈,几乎是啃咬,她在微痛的刺激下拱起了身子,却好似将自己交给了他,沈致便毫不犹豫地撕开了她的衣服,他呼吸烫得骇人,仿佛有滚滚热浪从他身上拂着她的身体,他手指间的力道越来越大,每过一处都恨不得将她捏碎在掌心。 谢钱浅脸颊透着诱人的潮红,一个极轻的媚声从她喉咙深处发了出来,像是突然唤醒了入魔的沈致,他猛地撑起身子怔怔地盯着她。 身下的女人被他吻得凌乱不堪,身体轻颤间,衣服已经被他扯掉,只剩一件小背心。 那被模样呈现出嗜血的美艳,让沈致呼吸滞住,胸膛起伏不定,墨黑的眼眸似顿时刮起了可怕的旋风,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那么一瞬间的松懈,便任由意识占领了理智,撕毁了布料,把她弄得全身通红,看着她锁骨上一片骇人的吻痕,还有腰腹间的掐痕,瞳孔剧烈颤抖,踉跄着从她身上起来,几乎不敢再看她一眼,转身趔趄地上了楼。 那天晚上,沈致彻夜未眠,他喝了很多酒,不停灌醉自己,却依然摆脱不掉这可怕的事实,他病了,比九年前的状态还可怕,他差点强行要了小浅,在自己完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粗暴野蛮地对待了她,他从未想过事情会这样,变得如此一发不可收拾。 谢钱浅没有跟任何人提及这件事,第二天早上她依然和往常一样,主动和沈致说话,告诉他梁爷的女儿赶来都城了,会暂时待在医院照顾他,又说了些其他无关紧要的事,似乎试图让他知道昨晚的事情她没有怪他,可沈致看见她今天换上了一件高领毛衣,她很少会穿高领。 沈致收回视线心里五味杂陈,他也像往常一样和谢钱浅道别,嘱咐她路上注意安全,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前,眼神依然盯着她消失的方向,对顾淼说:“把家里的钟、表,所有能看到时间的东西都收起来,从现在起我的手机放在你身上,有电话再给我。” Chater 49(第二更) chapter49(第二更) 起初沈致还试图自己尝试克制,甚至利用模糊时间来麻痹自己内心的焦躁,可后来他发现越是这样,越是看不到时间,越是不知道谢钱浅什么时候能回来,心里的焦虑会越来越严重。 甚至短短几天的时间,他对谢钱浅的渴望到了几近病态的地步,在看不到她的情况下,他失去了胃口,难以进食,那股被他努力控制多年的心魔只用了两周的时间就死灰复燃,占据着他的意识,操控着他的情绪,透支着他的身体。 可这一切在谢钱浅到家后他都隐藏得很好,起码表面上来看,他衣着体面,神态正常,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一个病者的样子,但经过那次的事情后,他愈发迷恋她的身体,渴望得到背心下完整的她,这对沈致来说已经不是单纯的男女诱惑,而是一种内心深处的慰籍,可他总不能名不正言不顺地要了她。 正好那几天顾淼跟沈致提道:“老大,沈家那个婚约你是不是抽空处理一下,万一给钱多知道,她怕是要不高兴的。” 沈致抬眸莫名其妙地睨着他,那时他突然意识到婚约的事,他从回国后就没有正面回应过这桩婚约,顾淼和顾磊到现在都不知道谢钱浅的真实身份。 似乎是时候让这个婚约生效了,让所有人都知道小浅的存在,他放下咖啡,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是该处理一下。” 顾淼还挺高兴的,自己的意见老大听进去了,幸亏他提醒了。 那个周末正好是沈爷爷的祭日,沈家长辈在这一天都会去扫墓,沈致的父亲不在了,今年沈致在国内,自然也会随行。 谢钱浅早上要去趟医院,所以沈致让她去完医院直接回老宅等他。 中午的时候谢钱浅先到了沈宅,她有好一阵子没回来了,家里陶管家在带着佣人忙碌准备菜肴。 庄丝茜才起床没多久,看见谢钱浅从她房门前飘过,一把拽住她:“你回来啦?” 自从上次谢钱浅帮她挖了一袋虫子后,这妹子莫名其妙就被谢钱浅圈粉,隔三差五就给她发信息,邀请她去他们学校展示一下捉虫本领,谢钱浅比较忙,庄丝茜的短信基本都被她忽略了。 谢钱浅抽出自己的手,不太习惯她这副热情的样子,淡淡地“嗯”了一声。 庄丝茜却又凑了过来将谢钱浅拽进自己的房间,把房门关上了,一脸神秘兮兮地小声道:“你听说没? 沈三伯生意上出大事了。” “唔。” 谢钱浅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庄丝茜眉飞色舞地说:“沈钰之前到哪里不都端得跟皇帝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沈家太子爷,威风得很,我前两个星期在酒吧碰到他,灰头土脸的跟个富二代差点打起来,以前谁敢得罪他啊?” 庄丝茜说着还不忘幸灾乐祸道:“看着就解气,叫他嘴不好,见到我就怼,你都不知道,我自从那天看见他在酒吧的狼狈样,痛快了好几天。” 谢钱浅倒没什么太大的感觉,沈钰向来喜欢欺负人,从小到大这性格就没变过,现在家里出事,难免他之前欺负过的人会欺负回来。 她看见庄丝茜化了一半的妆,跟女鬼一样指了指她的脸,对她说:“不打扰你化妆。” 她转身走了出去,径直去找沈辞谦,想咨询他关于a的报考事项,沈辞谦帮她联系了个师弟,正好也是q大的在读研究生,和谢钱浅同系的,在沈辞谦的引荐下,谢钱浅和那人加了微信,回学校再说。 她目光扫向沈辞谦的桌上,放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其中一个如纽扣大小的圆环引起了谢钱浅的注意,她拿起来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 沈辞谦告诉她:“我一个学生之前做的初代定位仪,连接手机app的,现在淘汰了。” 谢钱浅好奇地看着那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玩意问道:“有什么用途吗?” “你说市场开发方面? 那可应用范围就多了,比如汽车定位,把这个小东西放在车上,在车库找车的时候可以通过app实时查找,不需要连接蓝牙,也没有距离的限定,同理,有人怕电瓶车被盗,也可以通过这个定位仪轻易找到丢失车辆进行报警处理,我这只是打个比方,现在产品还在优化,真实用途可能会投入到一些高新领域。” 谢钱浅捏着那枚小小的东西问他:“现在这个东西的定位连接到你手机上了吗?” 沈辞谦见她感兴趣,便打开了一个测试应用给她看,上面的地图很清晰地显示这定位所在地。 谢钱浅拿着这枚纽扣大小的东西问他:“你说淘汰了,就是没用了? 可以给我吗?” 沈辞谦双手枕在脑后靠在椅背上笑着说:“你要这个做什么?” …… 另一边浩浩荡荡的车子开回了沈家老宅,顾磊立在车门边替沈致拉开车门,沈致和沈二爷一行人踏入沈家。 顾磊和顾淼跟在他身后,顾磊碰了碰顾淼说道:“钱多不在,待会那个黑丫头要是敢对我们老大图谋不轨,我们得帮钱多看着点。” 顾淼白他一眼:“还要你说? 老大会让别人碰?” 说着还好奇道:“也不知道老大这个娃娃亲现在长得怎么样了? 会不会比钱多好看啊?” 顾磊不屑地哼哼道:“能有多好看? 来打个赌,要有钱多好看算我输。” “赌什么?” “赌洗一个月碗。” “赌就赌。” 于是顾淼和顾磊跟随沈致走进沈宅,陶管家让人上通知沈辞谦他们准备用餐。 沈致落座后对顾淼招了下手,顾淼和顾磊同时走过去,在他身后一左一右地站着,他端着茶杯漫不经心地说道:“你们不是让我回来处理下婚约的事吗?” 顾淼点点头,顾磊也跟着点点头。 沈致接着说:“好奇我未婚妻长什么样吗?” 这下两人不约而同地点头,毕竟进门前还打了赌的。 沈致放下茶杯,嘴角难得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马上就下来了,你们可看清楚了。” 两人齐刷刷地看向楼梯处,然后就看见一个穿着丝袜短裙,化着浓妆的姑娘走了下来,黑是真的不黑,但这气质,这神韵怎么看怎么像混夜店的,还一副没有睡醒的松散样,跟钱多的精气神不能比啊。 顾磊眉飞色舞地朝顾淼笑了笑,顾淼压低声音对沈致说:“老大,一般般。” 沈致却淡淡地说了句:“不是她。” “……” 两人又开始巴巴地盯着楼梯口,没一会就看见一个姑娘三步并两步跳了下来,这熟悉的步伐让顾淼和顾磊猛然一怔,顾磊当场就没忍住喊了句:“钱多你怎么来了?” 谢钱浅闻言侧头看去,旁边一圈沈家人也莫名其妙地朝顾磊看,沈致嘴角压着笑抬头掠了大傻一眼。 这时顾淼像突然被人劈了天灵盖一样,拽了拽顾磊,机械地说道:“你没发现老大一直喊的是小浅,不是小钱吗?” “发现了啊,我一直以为老大口齿不清。” “……” 谢钱浅见顾淼和顾磊石化在沈致身后,也没忍住笑了起来,沈致抬起手,谢钱浅自然而然地把手伸给他,对顾淼和顾磊眨了眨眼睛。 两人居然齐齐地喊了声:“嫂子好。” 立马表现出满满的求生欲,此时都在拼命回忆有没有得罪过钱多。 庄丝茜在一旁看见沈致和谢钱浅自然亲昵的动作,惊得下巴都合不拢了。 陶管家喊吃饭,庄丝茜趁机就拽着谢钱浅问道:“你不是说老干部?” 谢钱浅眨巴了下眼:“我说过吗?” “你不是说饭会做,架会打要男人干嘛吗?” “那他做饭的确要比我好吃很多。” “……”到底还是败给了吃的。 吃完饭后谢钱浅一直没看见沈致,她惦记着根号三想早点回去了,找了一圈,在屋后看见沈致和沈二爷坐在一起说着话。 她朝他们走去,靠近后忽然听见沈二爷对沈致说:“过去这么多年了,能不提就尽量别提了,你妈那边你还是要抽空和她说一说,她怕是对浅浅有些敌意。” 谢钱浅停下脚步皱起眉,却听见沈致回:“她对小浅有敌意完全是没有道理的,木子也不是那样的人。” 谢钱浅的双眼徒然睁大,她第一次从沈致的口中听到木子的名字,为什么他的话语中好似对木子十分了解的样子? 谢钱浅不可置信地退了一步,只是那轻微的声响让沈致撇了下头,她当即转身跑走了,沈致眉峰一紧,起身就追了上去。 谢钱浅绕过长廊直奔厅堂,她知道自己或许听了不该听的东西,沈致的脚步声很快追了上来,他捉住她的膀子,谢钱浅慌乱地转过身对他说:“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只是…只是想问问你什么时候能走?” 沈致看见她局促不安的神情,握住她的腰对她说:“我没责怪你,你跑什么?” 谢钱浅抬眸看向他:“可是你妈为什么讨厌我?” 她的眸子微微颤抖着,似乎有些受伤的样子。 沈致扶了扶镜框,轻声哄着她:“我妈没有讨厌你,她只是不太熟悉你,以后我带你去见她,她跟你相处过后会喜欢你的。” 谢钱浅明显有些不太相信,沈致干脆单手一抱将她放在旁边的置物架上,俯身问她:“所以你什么时候嫁我?” 谢钱浅瞳孔骤然放大,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余光却瞥见厅堂遗像里老太爷的迷之微笑。 沈致也顺着她的视线回了下头,转而挑起眉梢对她说:“今天是爷爷的祭日,他应该会回来看看,这是他当年立下的婚约,你谨慎点回答。” 谢钱浅顿感心里毛毛的:“内个,我还没到法定年龄。” 沈致淡然一笑:“三天后是你二十岁生日,我会再问你。” 他单手将她抱了下来,揉了揉她的脑袋对她说:“我们回家。” …… 谢钱浅二十虚岁生日的时候,沈家并没有大办,在她漫长的成长过程中,沈家养女这个身份只是活在传言中,她从不参加任何社交场合,外人也很少知道她,即使听过的也不敢确定这个传闻的真实性,沈家大大小小的活动从来没有出现过她的身影,她在沈家向来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 所以沈致打算给她一个隆重的生日宴,正式向外界承认她的身份,让所有人知道她谢钱浅是他沈致的未婚妻。 Chater 50 chapter50 之后的两天顾淼和顾磊十分忙碌,由于一间堂的院落还没有完工,所以生日宴会办在沈家老宅,这就需要和陶管家那边合作,从邀请的人员名单,到布置再到生日宴上的细节都需要操心。 谢钱浅面对着顾淼从外面推进来的两排礼服,苦着脸问:“这些都要试吗?” 顾淼笑道:“这是你的生日宴啊,你不会打算穿个羽绒服就去了吧,我说小钱多,不是,大嫂,你那天不仅是焦点还是老大的门面。” 谢钱浅不情不愿地去换了衣服,最后选了一条不算太长也不算太短的礼服,白色的露背肩带,她的背长得很美,精致的蝴蝶骨垂坠着几条钻石链子,闪烁迷人。 她走到沈致面前问他:“后天穿这个可以吗?” 沈致的目光便再也无法从她身上移开,他对她招了招手,谢钱浅朝他走去,沈致揽着她问道:“武馆那边安顿好了吗?” 谢钱浅点了点头:“其他弟子们暂时都按部就班。” 她随即提了一句:“你说我现在去告诉大师弟和三师弟沈毅的打算,他们会回头吗?” 沈致撇了下嘴角:“我觉得难,那只是我的猜测,你想三叔要不是这次资金链断裂基本不会出事,沈毅运作的这件事没那么复杂,但本质上来说,他背后的资金来向现在不太明朗,没有人牵制他,他前期运作起来会更顺利,绝大多数人在面对诱惑时都有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心,你现在去告诉他们这件事,就相当于对他们说明天是世界末日,地球就要爆炸了,你觉得他们会信你吗?” 谢钱浅有些烦恼地说:“沈毅一直没出现。” “他不需要出现,甚至他的名字都不一定会出现在经营名单里,有你一帮师弟呢。” 谢钱浅的神色突然凝重起来,她听明白了沈致的意思,如果沈毅想给自己留后路,那么从一开始他就有可能做得滴水不漏。 沈致见她神色凝重,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不着急,我在让人查他背后的资金来源,从源头调查这件事,以防后患。” 谢钱浅抬头看着他:“你做这些是为了师父吗?” “梁爷出事我不会坐视不理,另外我不想看你整天愁眉苦脸的。” “我就是找不到沈毅那个王八蛋有点着急,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们做徒弟的不能让师父平白无故没了双腿,这事必须有个说法。” “他没有离开都城。” 谢钱浅见他说得如此笃定,不禁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梁爷出事那天我安排过,他要是离开都城我会接到消息。” 可这样一来谢钱浅更加揣揣不安,沈毅没有离开都城,可据她所知,都城现在几路人马都在找他,除了她所知道的余师哥那边,还有师父几个很有威望的故交。 习武之人讲究尊师重道,梁爷自家门内出了如此有辱师门的大事,自然惊动了不少人,外面那些敬重梁爷的朋友虽然会帮着留心沈毅的下落,但这到底是梁武馆馆内之事,与其被外面人找到沈毅,他们倒希望亲自把人押到梁爷面前。 就是在这样紧张的环境下,沈毅居然能藏匿得如此好,一个多星期过去了,音信全无。 生日宴的即将到来倒是冲淡了沈致焦虑的情绪,他最近几天的状态慢慢好转了一些。 谢钱浅这几天没空,就让自己的小徒弟每天去沈毅的公寓绕一圈,她从沈宅回来后就将从沈辞谦那要来的定位器交给了万升,万升找了个由头去找三师弟大吵了一架,之后那枚定位器就被万升悄无声息地留在了三师弟的运动包里。 三师弟比较糙,走哪都喜欢跨个运动包,里面东西杂乱无章也从来不整理,因此这几天万升通过手机定位一直监测着他的行踪。 第三天的中午,谢钱浅突然接到万升的电话,万升告诉她,今天早晨五点三师弟突然去了普成河一带,到现在都没离开,那地方是一片还未拆迁的矮房,条条巷巷鱼龙混杂,万升觉得有些可疑,打算亲自去查看一番。 谢钱浅看了下时间,沈致让她最迟四点必须要到家,晚宴七点开始,他怕她晚上会饿,所以让她早点回来换个衣服先把晚饭吃了。 她算了算时间,不加来回路程,三个小时应该够把普成河摸一遍,于是她当即请了半天假打了个车过去。 那里到处都是单行线,街道又窄又破,谢钱浅只有下了出租车,徒步走进那片居民区,随处可见穿着汗衫下棋的大爷,抱着泰迪站在巷口聊天的大婶,还不时有几个纹身哥凶神恶煞地盯谢钱浅看几眼。 她穿着黑色紧身裤,踏着双短帮靴踩在石块铺成的巷道里,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和万升汇合。 万升已经将黑色羽绒服拉链拉开了,有些热地说:“这地方跟鬼打墙一样,找了半天都找不到手机上的定位,跨不过去啊。” 谢钱浅无语地夺过他的手机,将地图放到最大,先整个扫了一遍普成河这里巷子的总体分布,又迅速计算出最近路线,将手机拍给万升对他说:“跟我走。” 万升一脸迷茫地说:“你都认得了?” 她“嗯”了一声。 两人体力都很好,没人的时候两人用跑的,有人的时候两人快走,怕别人看见两人在巷子里奔跑以为抓小偷。 六分钟后,谢钱浅就带万升绕到了那个定位的地方,位于普成河这片区域的中心地带,是个墙壁画着大大“拆”字的门面店。 万升扫了眼谢钱浅,她侧过身子别在门口谨慎地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声音,实际上老木门上还贴着封条,但定位确实是显示在这里,她又用劲敲了敲。 就在这时,对面小店的一个老大妈买完酱油出来看了他们一眼问道:“找谁啊? 那里没人住。” 谢钱浅问了句:“空了多久了?” “大半年了,空着等拆迁。” 然而一直站在旁边的万升突然拽了下谢钱浅,惊道:“师姐,我看到个戴着帽子的男人刚从前面过去了。” “追。” 谢钱浅和万升立马朝着那个方向奔去,老大妈拿着酱油看了看天嘀咕了句:“现在年轻人腿脚真好,跑步跟飞似的。” 话音刚落再去看时,空荡荡的巷子早已没有两个人的身影,就几秒钟的时间,老大妈揉了揉眼。 彼时的谢钱浅和万升已经追出了好几条巷子,前面岔路越来越多,四通八达,万升问了句:“怎么办?” 谢钱浅对他说:“分头找,我走左边,你走那边。” 说完两人就立马分开行动,谢钱浅刚朝左拐跑出一百米猛地回头,看见巷子边的墙根放着一口大缸,她二不说又往回跑,踩着那口大缸一跃而起双手挂在平房檐边,灵活地爬到了屋顶,快速穿梭在房顶,站在高处俯视周围几条巷子,突然看见她斜前方那条巷子有个男人在迅速离开,她飞快朝那处跑去,纵身一跃跳到对面的房顶上,一个翻滚就从房顶跳下来落在一户人家的院子中,院子里还放了个婴儿车,里面有个一岁多的小男孩含着奶嘴,见房顶跳下来个人,哇哇直哭。 家里的奶奶跑出来,看见一身黑衣的谢钱浅快步冲来,吓得大喊道:“抢小孩啦!抓人.贩子啊!” 谢钱浅只感觉脑壳一震,跳到院子西边的桃树上,直接就翻了出去,小孩奶奶两眼一花,抱起婴儿车里的小孩就跑。 谢钱浅超了近道,从这家院子爬出去后,正好跳到戴帽男的身后,与此同时前面的男人似乎也听见了动静,连头都没回就大步朝前跑去。 谢钱浅整整追了他四五条巷子,她速度很快,前面的男人也不慢,而且他对地形很熟悉,带着谢钱浅转了足足有二十多分钟,就在谢钱浅跟他的距离越来越短时,他突然就侧过身子冲进了一扇木门。 谢钱浅气喘吁吁地停在木门前抬脚就狠狠踹了上去,木门从里面被插销拴住,根本踹不开,她左右看了眼,脱下外套扔在围墙的挂钩上,内衬的绒布缠住挂钩,她借着这股力道低吼一拽,身体就跃上了墙壁翻了过去顺势把外套扯下。 院子里堆了很多废铜烂铁,还有被雨水泡得发霉的纸箱,不远处有口井,装有老式的增压泵,但已经锈蚀不堪,似乎很久没被人用过。 很明显这是一处被废弃的院落,但是平房大门却是敞开的,此时一个男人坐在正厅的木凳上,整个人陷在阴影中对着她。 谢钱浅缓缓将外套穿上,目光牢牢盯着那个人,一边松动着手腕,一边朝他走去。 每靠近一步,镀在屋里男人身上的黑暗就减了一分,直到他的样子完全出现在谢钱浅面前。 沈毅已经拿掉了帽子,穿着皮衣牛仔裤,一动不动地坐在一把破旧的木椅上等着屋外步步逼近的女人。 谢钱浅的脚步走到门边时停住了,沈毅冷笑一声:“还是被你找到了。” 说罢他从脚边踢了一把椅子给她:“动手前先谈谈吧,我回去后你们打算怎么对我?” 谢钱浅踏进了屋子警惕地环视了一圈,屋里很安静,也很单调,一眼望到头,除了沈毅没有第二个人。 四处都落着灰,留下来的木桌板凳也几乎是没人要的破败东西。 谢钱浅没有坐,就站立在板凳旁,随手将沈毅踢过来的板凳扶了起来对他说:“怎么对你? 你指望梁武馆的弟子怎么对你? 你把师父双腿废了,大家还能叫你一声大师兄?” 沈毅站起身从旁边提了一桶开过的矿泉水,又从后面的纸箱里摸出一个一次性水杯,嘴角透着邪性说道:“我想带弟兄们吃香的喝辣的,是师父一直在阻拦我。” 说罢他倒了一杯水朝谢钱浅走去,这时谢钱浅才发现这里虽然空无一物,但地上堆着两个纸箱和一些杂物,有生活的迹象,想来这几天沈毅很有可能都是藏身在这。 在沈毅靠近她时,她下意识往后退去对他说:“师父从来没有阻止任何一个人出去发展,从进武馆的第一天起,师父就告诉过每一个人,如果大家能找到更好的出路,他会祝福,愿意待在梁武馆,不会少大家一口吃喝。 你想出去闯,你也可以和余师哥他们一样,为什么要拖大家下水? 师父对你还不够意思吗?” 她不断退后的举动让沈毅的步子顿住,他轻蔑地把这杯水放在那把椅子上,抬起头看着她:“你不用对我这么防备,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吗? 时间还早,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 沈毅整个人都走出阴影之中,下午的斜阳照在他英挺的五官上,他眉骨很高,眼窝深陷,天生长得似狼一样野性,此时一双眼睛闪着嗜血的光死死盯着谢钱浅,冷声道:“是,你跟我没什么好谈的,你们特么的都跟我没什么好谈的,所有人都像防贼一样防着我,就连师父也不例外。 凭什么? 你说说看凭什么? 你比我还晚到沈家几年,我们两都不遭他们待见,严格说起来我还算半个沈家人,你跟沈家都不沾边,我们两处境一样,你却没几年让沈钰围着你转,让沈辞谦处处让着你,就连陶管家有点好东西都往你那送? 你说说看凭什么? 我武功比你差? 还是进馆比你迟? 凭什么你能早早带徒弟我不能,凭什么你们都能出任务我不能? 凭什么师父情愿信任那个二呆子,不愿信任我?” 沈毅一连串的质问让谢钱浅突然火大,她朝前一步狠声说:“凭什么? 你觉得凭什么? 你说师父偏心,对你不好,我告诉你沈毅,要是我的徒弟整天心术不正,就想着怎么从我身上薅羊毛,怎么让师兄弟做替死鬼,怎么利用武馆的名声为自己牟利不顾他人死活,我早就为民除害亲手废了他的武功。 师父留你到今天是他老人家仁慈,是看在沈爷爷的面子上,你却干了什么? 沈辞谦小时候为什么会身体不好? 你偷了沈致的沙袋,让辞谦和你一起绑在手上打着玩,故意把他引到后池边,差点害得他沉下去就没上来过,你认为辞谦会对你感恩戴德? 再说说沈钰,他从小爱美,过年他妈妈给他买了一套新衣服,你嫉妒他一把火烧了他的衣服,还差点闹得沈家失火,沈钰还敢围着你转? 至于陶管家,他也不过说了你几句,你没少到沈爷爷身边告陶管家的状吧,若不是沈爷爷心里清楚,陶管家在沈家忙了一辈子到老了还被你害得扫地出门不成? 你怎么不敢动沈致的? 哦,我忘了,你动过沈致,就在前阵子,三次出手都没成功是吧?” 谢钱浅嘴角划过讽刺的冷意,沈毅却并没有生气,反而一反常态地笑了下:“没看出来,你小时候还挺关注我的。 既然你提到了沈致,那我们就来说说沈致,你以为他是你看到的样子? 浅浅,他隐瞒了你多少事你知道吗? 不急,我慢慢告诉你,坐,喝口水。” 谢钱浅皱起眉警惕地看着那杯水,沈毅斜唇冷哼一声:“怕我下毒?” 他说完就端起那杯水仰头一饮而尽,而后将纸杯倒了过来一滴不剩,眼里透着狼性的光:“我怎么会对你下毒呢? 我的小师妹。” Chater 51(第二更) chapter51(第二更) 谢钱浅盯着他手中的一次性纸杯,沈毅一点点将杯子捏扁猛地扔到角落,眼里透出难掩的兴奋,谢钱浅不想跟他啰嗦,一腿向前迈出弓步直击而去,然而刚跨出一步,她突然两腿一软感觉身体里的力道不对劲。 她皱了下眉抬起拳头,可手腕却沉重得仿若绑了千斤,她再抬头去看沈毅,沈毅依然立在原地,眼神平静中带着丝嗜血的笑意。 谢钱浅当即就去摸口袋,可中枢神经就像被麻痹了一样,她的四肢完全不受控制,便是在此时沈毅一步步靠近她,停在她的面前,压低声音问了句:“找什么?” 谢钱浅的冷汗从额上冒了出来,她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怎么了? 沈毅却抬手轻易拉开了她衣服口袋的拉链,取出了她的手机,当着她的面把手机关了晃了晃问道:“找这个啊?” 说完他就转身出了院落,谢钱浅眸光大骇,她抬脚就想追出去,却身子一软彻底瘫在了那把破旧的木椅上,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沈毅走到那口井前,捏着他的手机回头对她扬起个邪笑,手指一松,手机当即掉进那口井里。 豆大的汗珠从她的额头落了下来,她越是拼命使力,可越是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来,她愤恨地盯着沈毅问道:“你做了什么?” 沈毅一边往回走,一边从门后拿出一个很小的可燃液体装置,放到谢钱浅的面前晃了一下,然后吹灭了火:“你太谨慎了,不用点特殊手段根本没法对付你。” 谢钱浅立马闻到了一股怪异的味道,可这间屋子本来霉味就大,完美掩盖了这东西燃烧的气味,若不是拿到面前她之前根本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 沈毅反手锁上了屋门声音阴暗地说:“我要是不想给你找到,你认为能摸到这里来?” 谢钱浅盯着地上的那个小瓶子,突然意识到这个房间里的一切都是沈毅故意为她准备的,打从她进门起,每走一步都在观察周围的环境和布局,就连踏进这间屋子前她都经过了充分的判断,所以沈毅故意将她的注意力转移到那杯水上,两次提醒她喝水,让她的怀疑全放在纸杯里,可从她踏入这间院子起,她就不可能再顺利离开。 比武她不怕,屋子里的所有东西她都不会碰,就是为了堤防沈毅出阴招,可她再怎么防,都防止不了呼吸,沈毅早就算得天衣无缝。 她双眼似血地盯着他:“你想对我做什么?” 沈毅锁上门后屋内的光线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他来到谢钱浅面前,单膝蹲下,目光炯亮地说:“别怪我,我想和你心平气和地商量些事,不这样做,你不会听我的。” 谢钱浅的眉峰紧紧拧在一起:“我和你没什么好商量的。” 沈毅的眼神愈发暗沉:“都落到我手上了还嘴硬,不愧是我师妹。” 说着他突然将谢钱浅整个抱了起来,纵使谢钱浅浑身上下每一个细胞都在挣扎,可身体却像瘫痪了一样软塌塌的,任由沈毅抱着她从另一扇门出了这间屋子。 刺眼的光线猛地射进她浅色的眸子里,她忽然感觉呼吸急促,难受得想吐。 沈毅低头用身子替她遮住了光问道:“怎么样了?” 谢钱浅识图抬手去打他,可她没有力气,抬起的手反而像是抚摸一样,沈毅不屑地低眸看了一眼,嘴角一斜对她说:“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你越是这样反应越大,不如放松来的舒服,现在是不是感觉暗器挺神奇的? 我自从进了他们那个圈子,也算涨见识了。” “你这是暗器?” 沈毅轻蔑道:“暗器也要与时俱进,这东西的威力可比刀枪好使,再能打的人吸入这种气体,最起码六个小时内人都是废的。” 谢钱浅突然想到上次沈致带她去见的那个滕门的人就曾说过,他们这行还有人会用化学合成毒药,是够变态的。 沈毅见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勾了下嘴角:“对我没用,我事先用了药,所以我劝你乖点。” “你要带我去哪?” 沈毅没再看她,把她的身体靠在了后墙上,从一口缸里翻出一套绳索利落地套在谢钱浅身上,怕她发出声音,又撕了块胶布封住了她的嘴,对她说:“忍一下,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然后将绳索一端固定在自己背上,就这样背着谢钱浅爬了出去,谢钱浅多希望围墙外面能有个路人,比如刚才那个买酱油的大妈之类的,可遗憾的是沈毅似乎对这里十分清楚,他根本不走下面,而是带着她跃过了几个屋顶。 谢钱浅不能动,无法出声,只有一双眼睛还能看见,她知道他们没有离开普成河,根据她之前记下的地形判断,沈毅似乎又带她来到了这片居民区的中心,也就是那个被封条封上的房子。 他从侧墙带她翻进去的时候,谢钱浅似乎还能透过院门看见对面小店招牌的一角,只是她此时无法叫喊,直到这时她才清楚,她和万升一开始找的地方是对的。 沈毅并没有带她进屋,而是绕到了后面,拉开一块木板后,谢钱浅才发现这处竟然通往一个地下室。 地下室有个不算短的旋转楼梯,视线从光亮猛地过渡到黑暗,谢钱浅什么都看不见,直到沈毅“啪”得一声打开了应急灯,周围的场景才逐渐清晰起来。 地下室很小,只有十几平,原来是做什么的看不出来,但现在被布置成了一个可以睡人的小窝。 沈毅直接解开绳索将谢钱浅扔在榻榻米上,等他将绳索整理好放在一边后,又回过身将谢钱浅从榻榻米上扯了起来,彼时的谢钱浅就像一滩烂泥,任他搓圆捏扁。 他猛地撕掉了胶布,疼痛突然刺激了她的泪腺,沈毅这才发现她嘴角一圈被胶布勒得通红一片,他弯下腰抬起手问道:“疼吗?” 可手还没碰到她唇角,谢钱浅猛地张口就朝他咬去,沈毅“嘶”了一声甩手就将她扔回榻榻米上,直起身子看着自己的手指。 她身体无力,没有将他咬破,饶是这样也留下了很深的牙印。 沈毅当即扯了一把铁椅过来,从榻榻米上凶狠地提起谢钱浅就将她的身体重重地放在椅子上,用绳索把她的手脚和椅子捆在一起,谢钱浅对他冷声道:“有必要吗? 我都不能动了。” 沈毅动作利索,头也不抬地说:“对你,还是小心点好。” 谢钱浅“呵”了一声:“二师弟知道我在这里,没多久肯定能找过来。” 沈毅却一点都不慌张,系好绳索直起身子,拿起刚刚脱下的外套:“你以为他能安然无恙?” 说完他就往楼梯上走去,谢钱浅对他吼道:“你要对二师弟做什么? 沈毅你个混蛋!” 回答她的是木板合上的声音,她无法动弹,地下室逼仄的环境让人感到巨大的压抑,更让她绝望的是她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来,只有那盏应急灯发出有限的光亮,可她的世界却陷入无助和孤独。 她闭上了眼睛,努力思索应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 用她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可依然搜索不到任何有用的办法,她仿佛回到了那年她被人告知木子出了意外,那时的她也像现在这样,无助、迷茫,没有任何办法。 这样的静谧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木板再次被人拉开,沈毅回来了,他一下来就走到谢钱浅面前,发现她的短发已经被汗浸湿了全部贴在脸上,狼狈不堪。 她缓缓睁开眼,那双浅淡地眸子直直看着他,他身上并没有打斗的痕迹,她问道:“二师弟呢?” 沈毅简洁明了地回答:“送走了。” “送走了? 送去哪了?” 沈毅回身从角落的包里翻出一条新毛巾对她说:“不管送去哪,反正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了。” 谢钱浅咬着唇死死盯着他,沈毅将矿泉水倒进脸盆里,又拧开保温壶放了些热水,沾湿毛巾后走回谢钱浅身前,替她擦了擦脸。 谢钱浅却并不配合,她不停试图扭动脖子躲开他的手,沈毅来了火:“我他妈要杀你了? 你躲什么? 你再敢动一下,我把你牙撬了。” 他竖起手指上的牙印,谢钱浅虽然不动了,可眼神里的光却仿佛要吃人一样,就这样瞪着沈毅。 沈毅也不看她,替她把脸洗了洗,给她擦了擦短发,折腾了半天一屁股坐在地上,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见谢钱浅一直盯着他,又倒了一杯朝她伸去。 谢钱浅撇开头,沈毅却直接站起身捏着她的下巴就将水强行灌了下去,流水漫过谢钱浅的喉咙,她难受得憋着气,沈毅刚松开手,她便一口水朝他脸上喷去,沈毅一愣,扬起拳头,谢钱浅梗着脖子没有丝毫闪躲,眼里闪着不惧的光芒,明明如此小如此虚弱的身体,却迸发出强烈的狠劲。 沈毅抹了一把脸,最终还是收起了拳头不明所以地冷笑了一声,对她说:“我劝你对我还是友好点。” 说完回头看着她:“否则你接下来的日子将会过得很痛苦。” 沈毅拿出了一片光盘,然后又翻开一台笔记本,将光盘放了进去,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地说:“接着刚才的话题,我们来聊聊沈致,听说他今天在沈家给你办了生日宴,不少大人物都会到场,可惜了,这注定是一场没有主角的生日宴。” 说完他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神色,冷毅的鬓角贴在颊边,他接道:“老头子让沈家人养你,还让沈家孙子娶你,不过都是为了弥补当年的过错。” 他推了下电脑,转过身的那一刻,谢钱浅在沈毅脸上看到了兴奋而残忍的狼光,听见他对自己说:“你父母都是被沈致害死的。” Chater 52 chapter52 沈毅说完这句话后,谢钱浅只是森冷地盯着他,眼里的光没有任何动摇,让沈毅有些微微震惊:“是你对他太信任,还是我的话这么不可信?” 他点开了光盘里的一段视频转手将电脑放在谢钱浅的眼前,很快视频亮了起来,里面的成像有些年头了,是一条新闻资讯,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的女主持人念了一段:“昨天傍晚滨市域口西海岸九岁男童被海浪卷走,截止新闻播出男童已经获救,暂无生命危险,一名跳海救援的大人目前仍然失踪,下面我们来一起看下现场情况。” 新闻很快切到了事故发生地,岸边还聚集着大量的搜救人员,谢钱浅纹丝不动的身体终于有了些许反应,她低垂着视线看着电脑中的画面已经显示是早晨,搜救队经过了一晚上的救援仍然没有找到那名失踪男子。 根据在现场的记者阐述,昨天傍晚九岁男童在海边突然落入大海被海浪越冲越远,同在岸边的谢某第一时间发现并带着救生圈朝男童游去,搜救队在晚上七点十五分通过救生圈外围的反光条发现漂浮在海上的男童,经检查男童各项生命体征正常,但由于受到惊吓精神状态不佳,而救援的谢某至今没有找到,今天搜救队将会继续扩大搜救范围。 当那一声声“谢某”撞入谢钱浅的耳膜时,她的睫毛开始震颤,屏幕里的海浪像冰冷刺骨的刀子,一下又一下刺进她的心脏。 她认得这个海边,这是她长大的地方,她甚至在镜头一扫而过中看见了自家那个白色的房子,还有她每天上学放学走过无数遍的木道,一切都那么熟悉。 新闻右上角显示的时间是:1999年10月3日。 新闻结束,屏幕突然陷入黑暗,谢钱浅怔怔地转过头看向沈毅。 沈毅卡上了电脑,在她看这条新闻的时候,他已经将准备好的报纸拿了出来,此时见谢钱浅看向他,什么话也没说,抬起手中的报纸,借着应急灯的光线将报纸放在了她的膝盖上。 谢钱浅低下头,看见那张泛黄的城市晚报,新闻头条内容是域口西海岸失踪男子谢某已找到,尸体冲到礁平附近海域,被游客发现并报警。 她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报纸的时间是1999年10月6日。 五天,整整在海上漂了五天。 当她看见那张被打了马赛克的现场照片时,突然感觉身体掉入冰窟,大量的记忆涌进大脑。 幼儿园时,她每天坐在小板凳上等着木子来接她,木子总是很忙,她有时候要等到很晚,班里的老师只能陪着她等。 有一次老师站在走廊上聊天,太阳渐渐落了下来,她一个人在教室里有些害怕,想去找老师,走到窗边的时候,她听见老师对隔壁班的老师说:“她爸没了。” 她不知道“没了”是什么意思,但那是她第一次意识到父亲这个角色,在她的生命中从来没有出现过。 直到后来听见家门口的人说木子在怀她六个月的时候,她爸就淹死了。 她不愿意相信门口人说的,回家问木子我的爸爸呢? 木子带她走到窗边指着家门口的那片海,告诉她,爸爸一直在陪着我们。 在她离开滨城之前,经常会坐在自己房间的窗边对大海说话,她已经忘了自己说过多少小秘密,她总认为大海那头的爸爸能听见,因为木子说过爸爸就在那,一直陪着她们。 再大了一些后,她慢慢知道爸爸去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再也不可能回来的地方,可她的潜意识里总觉得爸爸就在那片海,从未离开过她。 直到沈毅彻底撕开了木子为她编织的童话,赤.裸.裸地将这一个个血腥的文字放在她的眼前。 谢钱浅低着头,眼神空洞,整个人仿佛连呼吸都消失了,只是坐在椅子上没有任何知觉,表面上看也没有任何情绪的波动。 沈毅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在手腕间熟练地来回转动,脚步缓缓在地下室里踱着,冷不丁地冒了三个字:“李木子。” 谢钱浅终于有了反应,她抬起头双眼猩红地盯着沈毅。 他继续说道:“权威脑科学家,神经学专家,在沈致九岁那年把他接去身边,投入巨大的精力为他治疗,只是李博士怎么也不会想到,她的这个病人会害死自己的丈夫。” 沈毅停下脚步转过头冷血地看着板凳上被捆绑的女孩,残忍地说:“也就是你父亲,谢东。” 谢钱浅在听见爸爸名字的时候,呼吸突然有些困难,她微微张着嘴,地下室的空气开始稀薄,她不均匀地上下喘息,胃部越来越灼热,像有一团火苗被点燃,焚烧着她的身体。 沈毅却继续在她面前来回走着,声音像从地狱传来一般,带着令人心悸的震颤,对她说:“不幸地告诉你,那时候你妈已经怀了你,是沈致让你刚来到这个世界就失去了生父,呵,你以为这就完了? 你没想过你妈为什么会突然出事吗? 那时候你应该已经有记忆了,生死分离的感觉不好受吧?” 谢钱浅死死地盯着他,胸腔的起伏越来越大,沈毅看见她眼中的恨意,越说越带劲,猛地停住脚步立在她面前,他的影子被应急灯照在身后的墙上拉得巨大,仿佛一头十恶不赦的魔鬼,眼里充斥着噬血的残忍告诉她:“沈致十八岁那年突然发病,他爸连夜去找李博士,两人在赶回都城的路上突发车祸,加上司机三个人当场死亡,他不仅害死了你妈,也害死了他爸。 你父母的死都跟他有脱不开的关系,如果不是沈致,你不会从小失去父母,你本该拥有一个完整健全的家庭,是他害死了你爸妈,你却还要跟杀父杀母的仇人在一起,可笑吗?” 话音刚落沈毅手中的匕首狠狠射向前方,正中墙壁上的靶心。 谢钱浅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她的唇不断地发出声音:“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可她好像突然失了声,嗓子沙哑得发不出一丁点声音,沈毅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你说什么?” 谢钱浅的身体被绳索捆绑,可依然来回震颤着,板凳磨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她突然仰头朝他嘶吼着:“你胡说!” 这一声终于从她喉咙中迸发出来,带着毁天灭地的气息朝沈毅袭了过去。 随后便开始疯狂地扭动,不停嘶喊着:“我不会相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你,你个无耻之徒,骗子,你…” 汹涌的气息瞬间翻腾上来,从胃部一直到喉咙,她从干呕到大吐,身体不停抽搐,那样子把沈毅也吓了一跳,他迅速解开绳锁,可谢钱浅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的五脏六腑好像全部拧到了一起,不停搅动,翻滚,灼烧,腐蚀,好似要把自己的脏器全部吐出来,那抽搐的样子让沈毅脸色煞白。 他扶着她不让她倒下去,拿过垃圾桶就轻抚着她的背,大约持续了七八分钟,谢钱浅才停止呕吐,她身体已经没有丝毫力气,就连想甩开沈毅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整张脸白得如脆弱不堪的纸张。 沈毅脱掉她吐脏的外套,把她放在榻榻米上,又回身去打热水,谢钱浅耷拉着眼皮,声音已经微弱得几乎听不清楚,对他说:“我自己来。” 她不想让沈毅碰她,可现在的她连抬手都在颤抖,沈毅不顾她的意愿,强行替她将脸洗净,又将她平放在榻榻米上,把她的头挪到床边,又打了一盆温水替她把汗湿脏掉的头发也洗了。 彼时的谢钱浅只感觉自己吐掉了所有的意识、情感、反应,整个人像一具木讷的假人,任由沈毅洗好她的头发将她扔在榻榻米上,拉过被子盖着她。 而后沈毅便没再去管她,到一边收拾残局,谢钱浅躺在榻榻米上闭着眼,周围的环境慢慢都被她屏蔽掉了。 她脑中一直在想一个问题,沈致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的源头,就像她从来没有思考过精.子从哪里来一样。 在七月份师父派她去沈致身边之前,她和沈致并没有太多旧情,儿时相处的日子短暂且陌生,几乎没有在她的记忆中留下过太多的痕迹。 所以为什么他那么淡漠的人,却会在vix突然出手帮她? 为什么在拍卖会上她想拍个吊坠,他便不惜千万为她拍下? 她在一间堂挖坑,他放任她,她想拆了整个院子,他也纵容她。 甚至她喜欢闻的沉香,他都能轻而易举地给她。 是啊,为什么她就从来没有想过沈致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好? 这个世上本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和无缘无故的坏,只是她从来不会去思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她可以遨游在复杂无比的公式里,却习惯性的将身边的关系做简化。 就像和沈家人相处,在她长大后慢慢知道那些人各自为营时,她并不想探究他们谁和谁的利益捆绑,只想远离是非之地,她向来不喜欢复杂的人际关系,人和人之间隔着层纱看待对方的感觉。 她喜欢待在沈致身边,因为沈致对她好,顾淼和顾磊都是简单的人,可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沈致的这份好,背后藏着如此惊人的秘密。 她不愿去相信沈毅的话,一个字都不愿相信,她十分清楚沈毅的目的,就是要摧残她的意志,这比击打她的身体更狠。 可所有过往的细节串联在一起又不得不让她正视这个事实。 沈致怕海,恐惧海水,顾淼说他很久以前就很抵触大海,那次海难她带着他跳入海中后,他完全失去了求生的本能,仿佛身体接触到大海的那一刹那就已经放弃了挣扎,眼神是那样的空洞和绝望,她从来没见过那样的他。 求生的本能让她不想死,任何人在面对那样的环境都不会想就这样死掉,可他却把救生衣给她,那一刻她真的感动得一塌糊涂,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对她说过“如果我们两只能活一个,那个人必须是你,没的商量”。 这句话当时像重锤一样砸在她的心口,让她产生过一瞬间的恍惚,为什么沈致会这么在乎她的生死? 直到这一刻她仿佛才终于找到答案,他害怕重蹈覆辙,他不愿意多年前的事故再一次在他眼前上演,他心存愧疚,这种愧疚让他惧怕大海,让他想把生的希望留给她。 所以他才会对顾淼说“她亲人都没了,别说一个院子,她从我身上拿走什么我都会给她。” 她还天真的认为自己魅力太大,沈致爱她爱得无法自拔才会这样,却从未想过他面对自己时惴惴不安的心和亏欠。 他为什么会出国? 因为十八岁那年他发了病,很严重的病,她问过他,不止一次,可他似乎从来没有给予她回答,因为那场病的到来让木子出了事,他又如何能说得出口? 所以她去沈家的那一天,所有人都来迎接她,除了沈致,他没有出现,一直没有出现过,在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总能看见他站在高处的窗边盯着她,那眼神冰冷得像蛇,他那时一定是不敢面对自己吧。 沈致和沈二伯聊天时提到木子,他语气里对木子那么熟悉,可却从未在自己面前提过这件事,就好像在小心翼翼隐藏着什么真相,在不小心被她听见后,他会那么紧张地追出来。 就连这串沉香的气味和木子房间里的味道都那么像,她一直以为这一切都是巧合,从未想过他认识自己的妈妈,不仅认识,他的出现会给他们一家带来这么大的变故。 谢钱浅的眼睛发疼,她闭着眼,没有眼泪,可心脏却像被人拿刀子一刀一刀地剖开,疼得鲜血淋漓。 脑中浮现出她和沈致的对话。 “那你是利己主义吗?” “我也是。” “我不相信,你会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不择手段? 甚至去欺骗,隐瞒吗?” “我说过,这是人的本质,我也不例外。” 她猛地睁开眼,看着手腕上的奇楠珠,是啊,她不愿相信沈毅的话,她不要被沈毅的言语轻易打倒,可潜意识里的理智在不断告诉自己,所有的细节都应证了这个事实。 沈毅告诉她的一切完美解释了她从前认为不合理的地方,只是那些不合理总是会被她轻易忽略,她沉溺在沈致温柔的眼眸中,享受着他对自己的好,甚至从来不会去细想他偶尔看自己那复杂的眼神。 人对幸福的向往总会下意识屏蔽那些不愿推敲的细节,在搬到一间堂的短短几个月里,她甚至有种找回家的感觉。 当所有的理智全部回归以后,这样的美好开始像泡沫,一点点变得不真实,虚幻,遥远。 Chater 53(修) chapter53(修) 地下室的空间好似被世界分离了出去,在这里,谢钱浅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看不到太阳升落,她不知道沈致是不是已经发觉她失踪了? 她不知道沈家的那些宾客怎么办? 她不知道她待在这里还能不能回得去? 她甚至可以想象沈致找不到她时焦急的模样,他为她办了那么盛大的生日宴,最后她却放了他的鸽子,他会不会生气? 可笑的是到这个时候,在这样的处境下,在她得知那些过往后,她居然还在担心他。 沈毅已经将板凳和地上清理干净,此时正在把她吐脏的外套拿到排水口那里清洗,谢钱浅拧眉望着他,她不知道沈毅为什么要帮她洗衣服? 她觉得有些难堪,想阻止他,可她清楚现在她的体力阻止不了任何事。 她望着沈毅的左腿,他走路时几乎看不出差异,但总会习惯性地将身体的重量偏向右腿,因为他左腿受过伤,在三年前的那场恶战中,她伤了他的左腿,沈毅卸了她的膀子。 她已经记不得那次两人是因为什么事打起来,好像也就是一件很小的事,他出言不逊顶撞了师父,她气不过拦住了他,沈毅刚和师父吵完架也在气头上,然后两人就打了起来。 后来她被师父送去医院,打上了石膏,沈毅杵着拐杖来病房看她。 他们两谁都没跟谁说话,她以为是师父逼他来的,他坐一下就会走,却没想到他在病房待了一整个下午,还替她削了个苹果,虽然她压根没吃,被他自己吃掉了。 诡异的一下午,两人待在一个空间,没有一个人跟对方讲和,傍晚前他走了,她终于松了口气,没想到过了一会他又回来了,放下三盒盒饭又走了。 谢钱浅住院的那几天,沈毅每天都会这样诡异的来,来了也不说话,然后又诡异地离开,直到她出院。 所以后来她没有再跟他计较,那时她也和师父的想法一样,也许他还没有坏得彻底,只是他们都想错了。 沈毅回头见她盯着自己发呆,倒了一杯温水走到她面前,半蹲在榻榻米面前对她说:“你先喝点热水,让胃好受点。” 谢钱浅淡淡地撇开头,沈毅毫不留情地说:“还想让我灌下去? 你衣服要再折腾潮了,我就直接把你脱光了。” 这句话让谢钱浅不再跟他拧着来,她转回头,沈毅将一次性水杯递到她嘴边,她大口大口喝着,可眼神却充满恨意地瞪着他。 沈毅皱眉将水杯放在地上,盘腿坐在她面前对她说:“不要拿这种眼神看我,害死你父母的不是我,我只是把真相告诉你,难道你希望被骗一辈子?” 谢钱浅依然没有搭理他,收回眼神盯着手腕上的珠串,似乎现在只有这沉香散发出的幽淡醇香可以驱散一些她心底的寒冷。 沈毅却低下头对她说:“你要是怀疑刚才新闻的真实性,你出去以后可以自己去调查,或者当面和沈致对峙,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老头子大概怕对沈致以后的人生有什么负面影响,压得倒是很快,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谢钱浅的短发已经半干了,靠在角落,整个人都很消沉,沈毅心里软了几分,声音也不似刚才那么冷硬,探过身子对她说:“我知道你最近在找我,我其实也想见见你,公寓那边盯着的人多,到处都是监控,我不方便回去,只有把你引来这里,我给你看样东西?” 沈毅从墙角的包里拿出一份复印件放在谢钱浅眼前,光线不佳,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看得谢钱浅眼睛疼。 沈毅便指出重点段落给她看,她发现这是一份遗嘱,遗嘱人正是沈爷爷,里面有条明确标注了如果她年满法定婚嫁年龄和其后代有了婚姻关系,可以继承相应遗产。 后面附加遗产内容,数目相当可观,也标注了如果谢钱浅没有嫁给沈家后代,那部分保留遗产的分配情况,并且这么多年来这份遗嘱一直有专业团队打理。 至于沈毅是怎么拿到这份遗嘱的复印件谢钱浅并不知道,只是他告诉她:“老头子是不是怕你在沈家站不住脚,给你留了这么大份嫁妆,其中还有绿城的股份,这遗嘱沈家没有人知道,但沈致前段时间在搞资产重组,肯定要跟三方团队打交道,所以他不可能不清楚这份遗嘱的存在,希望他最近没有跟你提过结婚的事。” 可沈毅说完这句话后,他清楚地在谢钱浅的双眼里看见了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坍塌,破碎,他嘴角泛起讽刺的笑意:“我早提醒过你沈致不是什么善茬,他要真没点心思能年纪轻轻在沈家立足? 弄得那帮老东西都得看他脸色行事,像三叔那样的老江湖都被他玩弄股掌之间,更何况是你。” 当接二连三的真相像一座座大山压向她时,她的大脑忽然停止运转,她不想把沈致对她的好跟利益,跟亏欠,跟其他别的什么东西联系在一起,可眼前的一切都在不停攻击着她的心房,让她原本认知的世界正在一点点毁灭。 沈毅握住她的手,眼神迫切地盯着她,对她说:“这就是我要跟你商量的事,我跟你保证刚才给你看的所有东西都是真实的,没有半点欺骗,沈致这么信任你,师父也信任你,我们两联手绝对能得到我们应得的东西。” 谢钱浅缓缓将手从他的掌心抽了出来,放进被子里,皱起眉抬眸望向沈毅:“我们应得的东西?” “武馆,沈家的企业,名气,钱,所有东西,你如果觉得对不起师父,良心上过不去,我可以不动武馆,但沈家旗下的那些产业,我们可以想办法夺过来。” 谢钱浅顺着他的话空洞地问道:“怎么夺?” 沈毅的双眼燃着烈火:“你可以继续回到沈致身边,他对你有愧,不会拿你怎么样,你利用他的愧疚套取对我们有用的信息,等到时机成熟,我们两结婚,那份遗嘱里说得很清楚,老头子的后代,我也是他的后代,只要我们两结婚那份遗嘱就会生效,我们能获得更多筹码,完全可以打得沈致毫无招架之力,到时候所有东西都会是我们的。 浅浅,放眼整个梁武馆,只有我们的实力势均力敌,我们不应该站在对立面,只要我们联手,不会有人是阻碍,你知道的,对不对?” 他说着抬手去抚摸她半干的短发,几近痴狂地对她说:“我会对你好的。” 谢钱浅没有动,没有出声,没有反应,只是这样看着他,看着陌生的沈毅,她觉得很冷,无论是身体还是心里,就仿若整个人装在冰柜里,冷到窒息。 沈毅见她没有说话,有些担忧地摸了摸她的额,突然发现她脑门很烫,好似发了烧,没一会他又套着外套出去了,这次他没有把她捆绑在板凳上,但依然锁了地下室通往楼梯的铁门。 沈毅走后,谢钱浅的意识进入了混沌之中,迷糊中她好似回到了海边小屋,木子在院中修剪花枝,她也过去帮忙,阳光暖暖的,木子跟她说人鱼公主的故事,她向往着那片海底的世界,想象着爸爸就住在那里,也许有一天他们会重逢,他会坐在岸边等她。 又一会睁开眼回到现实,周围还是那个地下室,木子和爸爸都离开了这个世界,在很久以前就离开她了,只剩下她一个人。 梦境中的美好和现实中的残忍来回摧残着她,直到沈毅再次回来,他把她扶了起来给她喂了退烧药。 谢钱浅很少生病,她的身体向来很好,即使晚上睡觉不盖被子,即使大冬天的只穿两件衣服,这样虚弱的她,沈毅也从没见过,他问她:“饿吗?” 她不说话,不知道是不想和他说话,还是说不出话,沈毅将泡软的面包喂到她嘴边,她嘴唇不动,始终不肯张开。 沈毅无法,只能让她靠在自己胸口,给她喂冲泡的麦片充饥,他算着时间其实几个小时过去了,那种药效会慢慢消失,本来他可以继续点燃液体让她没有反抗的能力,但连续使用对一个人的身体会有极大的伤害,看着她现在这副病弱的样子,沈毅没忍心那么干。 他从袋子里拿出了一个小蛋糕,只有巴掌大,又在上面插了一根很细的蜡烛,将烛光点燃对她说:“只有这个了,今天是你生日。” 谢钱浅在看见烛光被点燃的那一刻,眼眶忽然有丝灼热,沈毅将蛋糕拿到她面前对她说:“许愿吧。” 她没有吹蜡烛,她突然很能理解卖火柴的小女孩当时的心情,她一定也是像现在的自己这样,怕火光熄灭,怕世界变成灰暗一片。 所以就这样看着那根蜡烛,直到细细的蜡烛完全烧到底,烛光一点点消失,她才在心中许了一个愿望:希望这一切都是一场梦。 而后沈毅就这样坐在榻榻米前守着她。 谢钱浅在喝完麦片后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沈毅一刻也没有瞌眼,来回用冷毛巾给她敷着额,直到下半夜的时候,她突然喊“渴”。 很轻微的一声,沈毅立马起身给她倒水,谢钱浅流了一身汗,沈毅去摸她的额,烧终于退了,她直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喝着水,好像干渴了很久的人。 一杯水很快被她喝完,她迷糊地睁开眼说:“还要。” 沈毅直到这一刻才松了一口气,他又回身替她倒水,便是在这时,他们的头顶上方忽然传来不太清晰的脚步声。 两人均是一愣,沈毅扔掉水杯就迅速回身将谢钱浅死死压在榻榻米上,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出一丁点声音,谢钱浅不停挣扎,但身体被沈毅锁得死死的,等待的过程两人都提着心脏,可让谢钱浅绝望的是,上面的动静渐行渐远,最后完全消失。 地下室的上方是那个早已不住人的房子,常年被封条封上,这时候突然有人走动,说明肯定是有人寻她寻到了这,只是地下室的入口太隐蔽,他们没能发现她。 随着脚步的远去,谢钱浅终于绝望地红了眼眶,沈毅看见她这副样子猛地将她从榻榻米上扯了起来放在椅子上,将她再次捆绑起来。 她烧退了,沈毅便不敢再大意。 谢钱浅没有反抗,整个过程都异常安静,直到将她捆好,沈毅才松懈下来,一屁股坐在榻榻米上望着她:“我之前和你说的事,你给我个回答,我就不绑你,放你回去。” 谢钱浅侧眸看着他没说话,沈毅嘴角泛着冰冷的弧:“人要放聪明点,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 谢钱浅眨巴了一下眼,眼里的雾气化为泪水顺着她的脸庞滑落了下来,脱去外套的她,只穿了件黑色半高领的紧身打底,双手被绑在身后,饱满的胸型凹凸有致,脸颊的泪痕让她看上去呈现出脆弱到极致的冷艳,让沈毅呼吸急促,她却对他轻声说了几个字:“我想上厕所。” 她眼里的光透着难堪和屈辱,像柔软的刀子插入沈毅的胸口,让他无法坐视不理。 他只有再次松了绳索警告她:“不要想耍花招,不然我会让你死得很惨。” 谢钱浅半垂着头,没有说话,好似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沈毅松开她后,指着那头的蹲坑,可是地下室也就十几平,中间没有任何遮挡物,她根本无法当着沈毅的面脱.掉.裤子,也根本无法在同一个空间让他听到那羞耻的声音。 她站着没动,沈毅却皱起了眉:“你要顾忌那么多就干脆弄身上。” 谢钱浅攥着手对他说:“你能背过去吗?” 沈毅面无表情地盯她看了几秒,她不动,就站在蹲坑旁边,眼神里盛着局促,也牢牢盯着他。 最终沈毅露出不耐之色背过了身,就在他转过身的刹那,谢钱浅突然大步跃去跳起身就从背后朝他蹬去,沈毅立即感觉到一道劲风从身后袭来,当即在榻榻米上一个翻身躲过攻击,在他还没稳住身形之际,谢钱浅紧跟着又是一脚,直击他腹部,沈毅猛然吃痛,怒吼道:“你还真是不听话。” 说罢跃身从榻榻米上起来,健壮的身体就朝谢钱浅压了过来,她二话不说挑起铁凳就朝沈毅砸去,沈毅敏捷躲过,欺身上前,两人当即就在逼仄的地下室打了起来,周围的东西全被他们砸倒踢翻,两人都用了狠劲,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沈毅没有想到谢钱浅的体力恢复得这么快,六个小时的药效,她有可能体力早就恢复了,只是发烧掩盖了她的真实状况还让她睡了一觉,沈毅一夜未眠,两人状态都不佳。 但依然招招凶狠,没有丝毫松懈,沈毅胜在力量,但谢钱浅胜在灵巧,梁爷曾说他们各自的优势正是对方的不足,一个刚,一个柔,天生相克,却又自成一体,不分仲伯。 因此她竭力避开沈毅的狠招,沈毅也很难攻击到她的要害,打了十几分钟,地下室已经一片狼籍,沈毅突然找准一个时机,上去就一脚蹬翻了谢钱浅,她的身体狠狠砸在墙上,背上猛地吃痛,却反应极快地跳起身就从墙上拔出那把匕首,几个翻滚已经逼近沈毅身前,手起刀落毫不犹豫狠狠捅去,沈毅低吼一声就朝后踉跄,他低头一看,匕首深深插入他右腿。 那一瞬,他整个人仿若覆上了修罗一般的煞气,根本就不管腿上还插着匕首,抬腿就朝谢钱浅跑去,带着铺天盖地的恐怖气息。 谢钱浅被他逼到铁门边,单手抓住铁门,身体腾空双腿凶狠地朝沈毅扫去,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沈毅根本没有躲,就这么硬生生地受了她一脚,而后抱起她的双腿就发狠地往后拉。 谢钱浅死死抓住铁门,随着沈毅一声怒吼,她的双手突然失力,身体被沈毅在地上不停拖拽,她头朝下,看见地上一排血渍,整个地下室都开始天旋地转。 沈毅拽着她的腿将她狠狠扔在榻榻米上,她还没有起身,沈毅已经迅速拔出插入右腿的匕首抵着她的脖子。 谢钱浅的瞳孔剧烈颤抖着,嘴角却透出森冷鬼魅的弧度:“来,杀我,杀了我你也得陪葬。” 沈毅单手压住她的身体,匕首上的鲜血滴到了她的脸色,锋利的刀尖沿着她的脸一点点落下,谢钱浅却呈现出强大的冷静,这是一种超乎于她这个年龄的冷静,把生死置之度外的冷静。 沈毅手中的刀尖停留在她的脸上,表情突然变得无比狰狞:“杀你? 我怎么会杀你呢? 我在打听李木子的时候,听说她出生在都城,以前也是四九城内轰动一时的大美人,就连沈致父亲当年都因为她嫁人和老头子闹得不可开交,看来你的长相是遗传了她,放心,我不会弄花你的脸,我喜欢你的长相,还想留着多看看。” 话音刚落他抬手就把匕首狠狠插入谢钱浅的肩膀内。 身下顿时响起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沈毅的双眼布满血丝,像吃人的恶魔,他看见鲜血从谢钱浅的肩膀流出,那血腥却妖野的样子刺激着他,让他恨不得喝光她的血。 巨大的疼痛侵袭着谢钱浅的意志,她的身体被沈毅压着,嘴唇已经被她咬破,嘴里充斥着血腥味,她摸到缠绕在手腕间的手串,一边大口呼吸,忍着疼痛,另一边神不知鬼不觉地用中指将手串挑了下来。 就在沈毅拔掉匕首的同时,她手腕反转,手串在黑暗中像一条鬼魅的蛇影朝着沈毅的面门就击打过去,沈毅猛地一闪,谢钱浅顺势翻身从榻榻米上翻滚下来逃离沈毅的钳制,一个反手,手串在她手中仿佛是一条活物,蜿蜒缠住匕首往后一带,匕首便猛地从沈毅手中脱手。 沈毅顺势去抓那串珠子,谢钱浅迅速收回,这个力道和技巧沈致反复让她练了不下百次。 沈毅再次朝她袭来时,谢钱浅对准了他右腿的伤口处,狠狠甩了一鞭子过去,沈毅痛得单腿跪地,就在这时,谢钱浅突然翻身跃起,直接骑在他的背上,双腿在他身前交叉牢牢锁死他的双臂,手串一绕勒住了他的脖子,迅速收紧。 沈毅顿时感觉呼吸困难,忍着痛就站起身,不停将身上的人往墙壁上砸,可无论他怎么砸,谢钱浅始终锁死双腿,手上的力道越来越大,没两下,沈毅的力气就开始迅速消失殆尽,谢钱浅的眼神里已经失去了理智,双瞳涣散地不停缩紧,再缩紧,直到沈毅猛地倒在地上,地下室的木板“咚”得一声被砸开,一丝光亮照了进来… Chater 54 chapter54 谢钱浅机械地扭过头,看见好几个陌生男人冲了下来,她眼神里已经没有任何聚焦,浑身是血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幽魂,整个人空洞却凶残警惕地盯着每一个人。 直到看见大步走下来的沈致,他后面还跟着顾磊和沈辞谦,她才突然卸掉了全身的力气,瘫软地靠在墙上,又慢慢滑落跌坐在地上,心脏也仿佛停止了跳动。 她松开手后,沈毅笔直地躺在地上,窒息昏迷,一群人过去立即对他进行急救。 沈致径直走向谢钱浅,她抬头看见他深邃的眸子里布满了狂躁和焦虑,衣着凌乱,就连胡渣都冒了出来,他向来整洁雅致,她似乎…从没有见过这样不修边幅的他。 沈致抬起手刚准备去抱她,却发现她浑身都被那鲜红色的液体浸透,他的瞳孔瞬间缩紧,却看见谢钱浅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她在告诉他自己没事,沈致眼睛发酸,深锁着眉宇将她轻轻从地上抱了起来,与此同时,沈毅发出剧烈的咳嗽声,他恢复了知觉开始不停挥开身边的人。 沈致回身盯他看了一眼,转身走到沈辞谦面前对他说:“小浅交给你了。” 沈辞谦也看了眼地上的沈毅,点点头刚准备接过她,谢钱浅说:“我还能走。” 于是她在沈辞谦的搀扶下往楼梯上走去,每走一步,外面的光亮便愈发清晰地笼罩着她,她从来没有一刻觉得外面的世界如此美好。 沈辞谦对她说:“我先送你去医院,这边剩下的事情啊致来处理。” 可就在他们刚走出地下室时,突然听见一声暴吼,那是沈致的声音,谢钱浅完全无法想象这样的声音是从沈致的身体中发出来的,带着天崩地裂的凶狠,然后便是沈毅痛苦的惨叫。 他们两人同时愣住了,沈辞谦把外套脱下披在谢钱浅身上匆匆对她说:“你等等,我下去看看。” 他又迅速下到地下室,外面围了很多搜救人员,还有好几条猎犬,似乎是闻到了她身上的血腥味,不停朝她狂吠着,而她只是站在原地,微微抬头看着天空,太阳已经从东方升了起来,大地即将再次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中,她回来了吗? 可为什么她觉得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两分钟后沈辞谦就再次上来了,只是他脸色绷着,眼中一片苍白望着谢钱浅对她说:“啊致废了沈毅的双腿,算是沈家给梁爷的交代。” 谢钱浅的眸子狠狠颤了一下,也就那么转瞬即逝,便再次恢复一片冰冷转身朝院外走去,没再回头看上一眼。 沈辞谦把谢钱浅送去了医院,除了肩膀被匕首插入的伤口较深,需要缝针,其他地方虽然浑身是伤,但好在并不严重。 在处理伤口的时候,谢钱浅全程神情麻木,那些医生护士也从来没有看过如此淡定的患者,甚至在操作时她的眼皮都不眨一下,比他们还要冷静。 沈辞谦在旁一直紧皱着眉,他倒希望浅浅可以像一般女孩一样,受了委屈可以大哭,疼了知道喊,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早已习惯将所有的痛压在心底,他甚至开始自责,为什么在她刚到沈家时,他没有对她上点心,如果那时候沈钰对她恶作剧,欺负她的时候,他能站出来维护她,而不是冷眼旁观,她是不是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把自己铸成铜墙铁壁。 他心疼地看着她,不忍再去看那触目惊心的伤口,他安排她住院休养,可谢钱浅却坚持要回趟一间堂。 沈辞谦不知道她为什么执意要回去? 问她是不是要拿什么东西? 他可以派人过去拿。 可谢钱浅非要亲自回去,沈辞谦没办法,只能带着她先出院往一间堂开。 她那身是血的衣服在医院已经换掉了,里面穿了一套病号服,外面套着沈辞谦长长的外套。 路上,沈辞谦告诉她昨天傍晚沈致联系不上她后,他们就开始满城地找人,动用了所有关系,沈钰那家伙差点开直播寻人启事,还被沈致莫名其妙揍了一拳。 后来他才想到上次给谢钱浅的定位器,想试着找找看,结果发现定位器显示的坐标在三百多公里外的一个县城,他们当即调集人马赶往那里,结果倒是把谢钱浅的二师弟万升给救了出来,万升又告诉他们最后和谢钱浅分别的地点。 这样足足浪费了好几个小时,等他们把搜寻地点锁定在普成河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附近居民早已睡觉,增加了他们的搜寻难度,大批人马涌进来找人,又有人报警说扰民,警察也来了好几辆车,后来沈家打了招呼,了解情况后封锁了普成河。 凌晨的时候他们已经让人把那间贴着封条的大门打开进去搜寻过,但当时并没有发现地下室,所以又走了。 一直到快天亮的时候,他们几乎放弃了对普成河的搜寻,打算转移地点去谢钱浅的学校,沈致却执意调了几条搜救犬过来再地毯式地搜一边。 他亲自牵着大狗一条巷一条巷地找,清晨的普成河格外安静,所以地下室谢钱浅和沈毅激烈的打斗声才会被搜救犬感应到,当搜救犬对着贴封条的大门狂叫时,沈致没再叫来开门的,直接让顾磊砸了门冲进去,就这样才顺着动静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 沈辞谦在说这些的时候,谢钱浅只是很平静地听着每一句话,也就是一晚上而已,却感觉所有人都像经历了漫长而折磨的时光。 车子快开到一间堂的时候,他们接到了沈致的电话,那边已经处理妥当,他马上赶回来。 沈辞谦的车停下后,沈致他们还在回来的路上,谢钱浅的指纹可以打开院门,根号三似乎早就感觉到她的气息,竖起大尾巴站在门口等她,一切都那么熟悉,仿佛历经艰辛终于回到了家。 根号三在她脚边蹭来蹭去,然后试图往她身上爬,谢钱浅蹲下身对它说:“我受伤了,这里很疼,不能上来。” 根号三仿若能听懂她说话一样,果真没有再往她身上跳,只是紧紧挨着她。 沈辞谦对她说:“沈致一会就回来了,那我先走了。” “等一下。” 谢钱浅回过头看着他:“你能在外面等我一会吗? 等沈致回来,我跟他说几句话就走。” 沈辞谦微微抬起下巴,清澈的眼眸有些不解地望着她,但他什么也没问,只说了声:“好,我在车上等你。” 谢钱浅对他露出感激的神色,重重点了点头。 沈致一路赶回来,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马路对面沈辞谦的车子还在,就直奔大院,顾磊直接就冲进了家喊道:“钱多,钱多,你怎么样了?” 随后沈致和顾淼也跟着大步走了进来,却看见谢钱浅站在客厅的那幅字画前,这幅字画自从她第一次来一间堂就挂在这里,她曾无数次瞥见过,却从未在意,直到现在她才留心上面的一排小字“子山园静怜幽木”。 她已经记不得木子的字体了,可印象中木子的确会写软笔,她见过,木子偶尔会在画旁写上一排,只是那时她小,很多时候她都不懂。 谢钱浅身后的茶几上散落了一桌的稿纸,顾磊喊完她后,她并没有回头,也没有反应。 可当沈致看见那一桌子的稿纸时,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无力。 顾淼很明显感觉到气氛不对劲,他喊了声:“大磊。” 顾磊回头,他赶紧朝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匆匆出了屋,替他们把门关上了。 沈致一步步走到茶几前,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那些稿纸,他身上还穿着昨晚准备出席的正装,只是此时外套被他扔在一边,衬衫领口敞着,脸上布满憔悴。 直到这时谢钱浅才回过身来,她的声音仿佛夹杂着秋风的冷意,问道:“你为什么会有木子的画稿?” 沈致双手搭在膝盖上,垂着眸,一言不发。 谢钱浅慢慢走近他,在茶几对面停住脚步对他说:“顾淼说顶头的那间房里是你以前的东西,我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闯进去了,你责怪我也好,说我也罢,我只是想证实你的过去,现在,我问你几个问题,请你…” 她红了眼更咽道:“请你务必如实告诉我。” 沈致整个人都笼罩一片阴霾之中,复杂的目光藏在厚重的睫毛里。 谢钱浅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我爸…是因为救你溺水的,对吗?” 她清楚地看见沈致放在膝盖上的手颤了一下,不需要任何回答,她已经得到了答案。 她呼吸沉重地说:“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沈致将脸埋进双手间,声音隐忍痛楚地从指缝中挤了出来:“我没有去拽他…”谢东把救生圈套在他身上时,他没有去拽他,眼睁睁看着一个浪打了过来,他被卷走,直到再也看不见。 短短六个字让谢钱浅潸然泪下,她颤抖着问:“木子是在去看望你的路上出了车祸吗?” 沈致缓缓抬起头,眼里充斥着可怕的血丝,不停唤着她:“小浅,我会弥补你,所有的一切,我会用我下半生去弥补你。” 他向她伸出手,可却眼睁睁看着面前的女孩眼泪夺眶而出退后了一步,离他越来越远。 她望着他说:“沈爷爷遗嘱的事,你知道了对不对?” 沈致拧起眉震惊地盯着她:“你觉得…” “对不对? 回答我!” 谢钱浅几乎吼出声。 空气突然陷入冰冷,沈致第一次看见谢钱浅在他面前这样歇斯底里,他眼里浮现出巨大的伤痛,半晌过后,声音低沉地对她说:“是,我知道遗嘱的事,不是才知道的,爷爷在世时就告诉过我,只告诉过我一个人,你认为我会为了遗嘱接近你? 你觉得我沈致是那样的人?” 谢钱浅狠狠抬手将狼狈的泪痕擦掉:“是吗? 没有一点这个因素吗?” 她浅色的眸子像海水一样漾着波纹,仿佛能穿透他的心脏,直达他内心最深处,沈致望着她透亮的眼睛,无法欺骗她,他如实说道:“我是沈家继承人,我肩上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这不是我想娶你的目的。” 谢钱浅抬起头闭上眼,不让眼里氤氲的水汽再狼狈地滴落下来,沈致的确没有欺骗她,他告诉了她实话,他是沈家继承人,所以他必须要大揽掌权,在知道有那份遗嘱存在的情况下,即使他不娶她,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嫁给沈家其他人增加不必要的风险,他回答得委婉,但谢钱浅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 她再次睁开眼时,眼里的雾气已经消失,她又变回了一身铠甲的她,牢牢望着面前的男人。 “最后一个问题,你说你想弥补我,从一开始你就是想弥补我是吗?” 她从脖子上取下那枚水滴的玉坠放在他面前:“这个是。” 又从手腕上取下那串奇楠珠放在玉坠边上:“这个也是。” 而后指着外面的院落,家里所有沈致为她买的衣服、鞋子、家具、vr,所有的一切:“这些都是,对吗?” 沈致从沙发上站起身,他朝她走去,将她揽入怀中,双臂紧紧地圈着她,声音低哑难受地说:“过去那些年我过得不好,反复的用药治疗,在国外打拼,我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哪天突然就走不下去了,我没想过耽误你,我的生活里约束太多,一般女孩哪能受得了? 所以回国后也没打算让这场婚约成为现实。 你被接来沈家的那年是我情况最糟糕的一年,那时我患有重度抑郁症,每时每刻都想离开这个世界,我无法在你最艰难的时候陪在你身边,那时的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去面对你。 我让你独自承受了九年的孤独,在我回来遇见你后,我才发现你缺失了很多本应该属于你这个年纪的女孩该拥有的东西,我开始动摇,我想只要你愿意跟我,即使未来有再多的不确定因素,我都会去克服,我会给你一个家,你过去失去的东西我都会重新还给你,只要我们在一起…” 谢钱浅轻轻地推了他一下,就那么极轻的一下,让沈致的身体僵住了,谢钱浅拿掉了环住她的手臂,再次退后了一步,红着眼眶对他说:“我不需要你的弥补,你也不用弥补我什么,沈家这些年供我吃穿,给我个遮风挡雨的住处,对我来说已经够了。 我搬回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知道了沈毅就是那个用暗器的人,那天晚上我就是跟他交的手,探到了他掌心茧的位置,但我手上没有任何证据可以告发他,考虑到武馆的声誉和师父的感受,我不能轻举妄动将这件事传出去,所以我必须回来。 我住在一间堂,沈毅就不敢轻举妄动,我们太熟悉彼此的招式,他再冒险势必会暴露身份。 不过现在沈毅已经无处可逃了,我也不用再担心他会对你造成什么威胁,败坏了武馆的名声,伤了师父的心。 所以…” 谢钱浅垂下眸嗅了嗅鼻子,她细软的短发贴在颊边,那双神采奕奕的眸子此时失去了光彩,透着楚楚动人的悲凉,声音沙哑地说:“所以我也不必留下来了,你早料到会有这天吧? 你从前就对我说过,如果有一天我想从你身边离开,得回来告诉你一声,让你知道。 我就是…就是回来跟你说一声…我走了…” 在她说完的同时便转身朝门口走去,她不愿再多停留一秒,她不想再在理智和情感的边缘拉扯折磨,她现在已经筋疲力尽了,她只想逃离这里,立刻,马上。 可沈致从她身后紧紧抱着她,手臂越收越紧,呼吸紊乱急促地对她说:“别走,小浅。” 高大的身躯完全将她笼罩,他几乎是带着祈求的语气:“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根号三仿佛是感应到屋中两人即将分离,它浑身的毛都竖了起来,从门口的台面上跳下来,“喵呜,喵呜”直叫,声音像在哭泣一样挽留着它的主人。 那一刻,谢钱浅心软了,她很想抱起根号三回身倒在沈致的怀中,可这又算什么? 她如何能承受这个现实,还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和他在一起? 她如何能在面对他的同时脑中不停浮现父母的死? 这样的折磨会把她逼疯。 她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她不怪他,但再也无法留在他身边了,这是她最后的坚持。 她对他说:“放开我吧,我不想弄伤你。” 这十个字像从寒风中吹来,夹杂着泠冽的味道,沈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意思是如果他再困住她,她会对他出手。 那个不顾一切挡在他面前的女孩,那个几次出生入死护着他的女孩,为了让他放手不惜对他用武,沈致的心脏像被人砸下一块巨石,瞬间沉底,谢钱浅用劲掰开他的手臂,打开门大步离去。 顾磊和顾淼冲了出来不停喊她,可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一间堂的院门前,她都没有再回头看上一眼,根号三仰天“喵呜”仿佛在呐喊着它的悲鸣。 谢钱浅走了,她走时什么都没有带走。 她的离开夺走了沈致半条命,他的身体还在这个世上,灵魂彻底陷入地狱。 Chater 55(第二更) chapter55(第二更) 谢钱浅离开一间堂的时候,院落的翻修并没有完工,顾磊问沈致怎么办? 最终沈致找出了谢钱浅留下的图,按照她最初的设想继续完成了院落的整修,甚至每一处的植物品种和种植方位都是根据她之前和顾淼、顾磊聊天时回忆出来的。 合作的花卉师傅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就被趴在廊边无精打采的根号三给吸引了,问顾磊他们猫哪里买的? 顾磊告诉他人家送的,不值钱的土猫。 花卉师傅立马就笑了,问他见过哪家土猫能长这么大? 这个问题顾磊还真没考虑过,根号三从小就跟在谢钱浅身边吃肉,那饭量也是一般猫的好几倍,长得大在他眼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结果这个花卉师傅十分确定地告诉他,这是一只品相纯正的挪威森林猫,这种猫的祖先生长在气候条件非常恶劣寒冷的斯堪地半岛,地处北欧,常年积雪,所以挪威森林猫的毛是十分厚实的,四肢体格也比一般品种猫要大两三倍,而且胆子大,弹跳力好,跑步速度也很快。 这点在根号三很小的时候就体现出来了,跟着谢钱浅爬高上低的,但他们都以为那是猫随主人,给谢钱浅带歪了,真没想过此猫天性如此啊! 院落整体完工是在初春的时候,顾磊和顾淼不得不承认当初他们嫌弃钱多挖坑破坏一间堂整体感的确有些肤浅,完工后的院落仿佛突然被注入了生命,一簌簌的风信子随风跳跃,空气中荡漾着栀子花的香气,池里悠闲自在的游鱼欢快地扑腾,就连那些不怎么喜欢光顾一间堂的蝴蝶鸟儿也从墙外飞了进来,参加这场春的盛筵。 可唯独,少了那个设计这一切的女孩。 而当初谢钱浅在铲院子的时候,只留下两样东西没有动,一个是那颗根号三酷爱爬的老槐树,还有就是车库旁她曾经挖洞找虫后,又随意栽的一根树枝。 那会顾磊真的以为那根枯树枝死得透透的,也不知道被她从哪捡回来的,谁知道来年春天树枝上居然发了嫩芽,不多久就长出了新叶。 他还特地把这件事告诉了沈致,沈致似乎对那根树枝很感兴趣,因为从那天以后,他经常能看到沈致立在那根树枝前,偶尔会拿手机拍着什么。 在谢钱浅离开后,沈致的朋友圈内容突然丰富起来,他变成了一个十足的大自然摄影爱好者,他会拍树叶,不同形状的,不同种类的,不同光线下的,有晨曦的嫩叶,有正午的簇叶,还有黄昏的落叶,可所有叶子都有一个共同点,或多或少叶片上都会有虫洞或者残缺,总是有那么点不足的地方。 他也会上传那颗小树苗,记录它的成长,顾淼甚至怀疑老大连这树苗上的树叶有几片都能一清二楚。 当然,他也会拍根号三,它窝在老槐树上打盹的模样,它在院中闲庭漫步时的威风,它趴在廊上一动不动的姿态。 每次他发完后就会盯着手机看上很久,什么也不操作,就这样看着,就像在等着什么,他每条朋友圈一如既往会获得很多点赞,还有夸他摄影技术进步的,但唯独没有再出现过那个人的痕迹。 春天快结束的时候,顾磊坐在廊边,以往谢钱浅坐着画画的地方,根号三依然盘在那颗老槐树上,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想着他们离开后,钱多可能再也看不见她亲手设计的院子了,也不会知道她养大的根号三其实是一只血统纯正价值不菲的挪威森林猫。 是的,他们要离开了,回比利佛山庄,沈致近来的状况越来越糟糕,发病情况也越来越频繁,顾磊和顾淼已经心力交瘁,在ansel的建议下,尽快带他过去接受治疗,不能再拖了,离开一间堂,远离国内的环境也许会对他的病情有所帮助。 只是十年前的磨难,他有可能需要再经历一遍,甚至比以前还要痛苦,那一年他十八岁,花了将近五年的时间才让病情得到控制,这一次他还需要经历多少个五年没人知道,他们即将踏上一条未知的道路,将来会怎么样,连ansel也无法预知。 他们听说猫咪不适合远途更换环境,这样容易产生应激反应,顾磊考虑把根号三归还给关哥,毕竟这也是只名贵的猫,不能随意安置了。 但沈致却坚持要带它走,这几个月根号三和他同吃同住,他对着小树苗找角度拍照的时候,根号三就伏在他肩头,他睡觉时,根号三也紧挨着他,就连他吃饭时,根号三都窝在他腿上。 自从谢钱浅离开后,原本高冷的根号三突然变得异常粘沈致,而原本连房间都不给它进的沈致,似乎也变得十分需要它,甚至现在只有听见根号三的呼噜声才能入睡。 根号三已经经历过一次失去主人的痛苦,听说猫咪也会得抑郁症,严重的时候会要了命,顾磊他们也不忍心丢下它,让它再经历一次和沈致分离的打击,所以他们决定冒险带着根号三一起离开。 在离开之前,沈致把那些木子的画稿整理在一起,让顾磊寄给了谢钱浅。 …… 梁爷出院不久后,沈致之前交付给梁武馆的新地方也装修验收完毕了,谢钱浅在伤势完全恢复后就带着弟子们去看了新地方,让她欣慰的是终于有了单独的女厕所和更衣室,不用跟一帮大老爷们挤了,她还激动地在更衣室里翻了几个跟头。 梁爷以后得长期坐在轮椅上,武馆的大小事务都交给了万升和谢钱浅,万升虽然做事不灵活,但胜在为人踏实埋头苦干,加上大事有梁爷决策,小事有谢钱浅拿主意,梁武馆很快恢复了生机。 大师弟和三师弟在沈毅落网后,跑来梁爷面前跪着忏悔,希望梁爷能原谅他们,梁爷什么话也没说,把轮椅移到橱柜边,从里面拿出一把手工弓,朝着他们脚边射了一箭,把大师弟和三师弟吓得立马跑了出去,又去问谢钱浅师父是什么意思? 谢钱浅想了想告诉他们:“师父大约是想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吧。” 她想想觉得自己猜得还挺有道理的,自顾自点点头转而对他们说:“应该就是让你们滚的意思。” 虽然当天梁爷态度挺绝的,但后来还是让大师弟和三师弟回到了原来位于胡同里的老武馆,那里还留了一些家住附近的弟子,他们过去后自己经营武馆,每个月交给梁爷房租水电费,反正能不能经营起来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如此,梁爷倒也没把事情做绝了。 而谢钱浅在伤势完全恢复后就搬回了宿舍,幸好319还给她留了一个床铺,没有新人搬进去,她又做回了原来那个穿梭于学校和武馆之间忙碌的女大学生。 虽然有一阵子饭量从三碗减到了一碗半,并维持到开春后,那阵子她的确肉眼可见的瘦了不少,连沈钰去找她玩要带她去吃烤肉她都提不起兴趣。 但是万物复苏后的某天,她突然意识到春天是长身体的时候,所以慢慢的,她的食量又恢复到了保三碗冲四碗的状态。 本来宿舍里的小姐妹听说她和她那位有钱未婚夫都在一起了,还以为她很快就要成为豪门小媳妇了,结果又看她搬回了宿舍,也再没提过未婚夫的事。 便问她是不是不打算嫁入豪门了? 谢钱浅认真地思考了一番这个问题,其实她已经知道了那份遗嘱的存在,哪怕她不嫁给沈致,嫁给沈辞谦或者沈钰她都能成为一个实实在在的大富婆,虽然这件事让她两眼放光,但很快她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从理性的分析来说,她嫁给沈钰,跟他住在一起的话,应该不出三天他就会被自己打死,至于沈辞谦,因为从小在一个屋檐下长大,几乎天天都能碰见,会有一种伤风败俗的乱.伦感。 至于那金灿灿的遗嘱,不要也罢,她觉得再过几年,等她从q大毕业后再赚个几年钱,应该也能勉强成为一个富婆。 所以经过一番思考后,宿舍里的姐妹已经不知道切换了多少回话题,她才冷不丁地回答了她们十几分钟前的问题:“嗯,豪门小媳妇我不当了,我想自己做豪门。” “……”你怎么不回答去年的问题的? 忙碌的大学生活让谢钱浅没有那么多精力和时间伤春悲秋,如果心情低落了去武馆练几个小时,又可以精疲力尽倒床就睡了。 她没有一般女生那么细腻的情感,没事听听伤感音乐或者喝碗心灵鸡汤看两本书感慨一下自己不幸的童年和感情经历,这些在她身上都是不可能发生的,她的耳机里只有英语朗诵和单词,看的书也都是复杂无比的专业类书籍,她的生活很简单,非黑即白,没有那么多犹犹豫豫来来回回的徘徊,打从她离开一间堂时,就没打算回去过。 但这并不代表那些和沈致相处的点点滴滴能够完全从她大脑中移除,事实上,从她离开沈致的第二天,她就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大哭了一场,在她的记忆中除了木子离开她时,她从没有哭得那么撕心裂肺过,只是这件事谁也不知道。 她也会关注沈致的朋友圈,他发的树叶,拍的小树苗,甚至会放大每一张根号三的照片,隔着屏幕撸撸它,开启云吸猫的模式,如果哪天沈致没有发,谢钱浅便总会记挂着去刷手机,直到再刷到他的动态,看上好一会。 每当这时对他们的思念就会让她陷入一种很难受的情绪里,可她知道,有些事有些人,终究是很难再回去了。 春天快结束的时候,也不知道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沈致的朋友圈便没再更新过,起初是三天,五天,一个星期,直到半个月后,谢钱浅收到了一个快递,寄件人是顾磊。 她拆开快递箱,里面全是木子从前的画稿,有成品也有废弃的,大多都是随手之作。 从那天起,她便再也没有沈致的消息了,他就好像突然从她的生命中消失了一样。 还是有一次沈辞谦喊她去帮忙,听他无意间提起沈致回洛杉矶了,离开有一阵子了。 她透过窗户看着远处操场上奔跑的姑娘,那个姑娘好像太急于让风筝飞高,所以一边跑着一边用劲去扯那条线,结果风太大了,她往回一扯线突然断了,断了线的风筝被风吹走,越飞越高,那个姑娘呆呆地站在原地抬头望着,却再也拽不回她的风筝了。 谢钱浅的眼神盯着高空那个越来越模糊的风筝,手下的订书机“啪嗒”一声,订书钉扎进了肉里。 沈辞谦吓了一跳,赶忙去拿止血药和创口贴:“你也不看着点,不疼啊?” 谢钱浅皱起眉,低下头声音很轻地说:“力是相对的,订书钉也会疼吧…” Chater 56(二合一) chapter56(二合一) 在谢钱浅收到那堆木子从前的画稿后,她花了大量的时间翻阅,甚至每一张的细节都没有错过。 她一直不太能理解沈致对木子到底有着怎样一种情感,如果像她所知道的医患关系,可又似乎比医患关系多了些什么,比如他手上的那串沉香是木子身上的味道,他随身携带,甚至他在海市发病时都必须要那串沉香,再比如他保留了这么多木子的画稿,留存至今。 从谢钱浅有记忆起她并没有见过沈致,所以她猜测很有可能在她爸出事后,沈致就被沈家人接走了,也就是他待在木子身边应该不会有太长时间,顶多一年吧,可那一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对木子的情感如此深刻呢? 这个问题虽然让她思考了很久,不过她并没有想出答案,倒是后来在研究这些画稿的时候,谢钱浅突然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李艾青,那个夺走木子的画并心安理得享受着那些偷来的东西所赋予她的名利,至今受世人追捧的窃贼。 谢钱浅没有声张,私下找了几个q大美院的大神,本来只是想请教他们,通过她现有的手稿能否进行比对鉴定,结果没想到李艾青在业界的名气太大,几个师哥听说这件事后非常震惊。 通过他们的初步判断觉得这事有戏,因为线条结构色彩概念,如果是出自同一个人之手,从专业的角度还是有迹可循的。 但考虑到对方的名气,他们即使有理有据冒然指证,非但对方不会承认,还有可能会遭受舆论的反击。 所以商量过后,几个美院的大神又带着谢钱浅找到了他们的老师,巧的是这位教授曾设计过世博会展馆,不仅在美术界,甚至在设计界都享有盛誉,这件事可大可小,如果爆出去势必会影响到一些人的利益,虽然这位教授在看过谢钱浅提供的原件后,有90%的把握确定李艾青的画的确和她手稿的作者是同一个人,但实际操作起来并不是告诉公众这么简单。 谢钱浅那半年几乎都在为这件事奔波,好在年底的时候,这位教授出面,又替她引荐了园林设计方面很有权威的专家,中间几经周折几个权威人士答应替她出份鉴定报告。 拿到报告已经是来年的春节过后,这一次她没有选择找李艾青正面刚,时间教会了她沉淀和隐忍,也让她从沈致身上学会了如何从一个人的背后彻底断了对方的路,再坐等良机,伺机而动。 所以她没有找李艾青对峙,而是直接将她告上了法庭。 这场官司顿时引起了轩然大波,网络热议度不断攀升,舆论拉锯战正式扯开,李艾青的铁粉疯狂给路人洗脑,力挺她原创才女的人设,而另一波理性吃瓜的群众却在吐槽人设崩塌毁三观。 便是在舆论战打得最响的时候,谢钱浅针对性地将她手上的一幅原始稿匿名发到了网上。 那是木子早期的一幅画,谢钱浅也是在研究画稿时才发现了那幅构图想法和《忆清莲》很接近,应该是木子画那幅所谓的《忆清莲》之前几年就有这幅稿,只是几年后她又画的这版是为了跟当时还是孩童的谢钱浅玩猜画谜的游戏,所以很多细节编排上都经过了改动。 这幅原稿一经曝光,网上顿时杀出了第三波人马,这波人马多为技术流,从专业角度分析总结,甚至和李艾青的脑残粉展开了辩论,舆论开始逐渐倾斜,越来越多人持怀疑态度。 冒名顶替比抄袭还可耻,李艾青的画中几幅经典作均在国际上获得过奖项,一旦事情属实,她便坐实了偷盗的罪名。 诉讼过程相当漫长,因为原作者已经不在世了,她生前的职业跟画家设计都不沾边,维权难度较大,没有其他证据可以进行直接证明,只能通过专业角度判定,这就需要一个过程。 律师希望谢钱浅能提供更为丰富的证据,证明木子生前的确有作画的习惯,可木子走的那年她才十岁都不到,没有手机,更没有照片,怎么证明? 网络的热度来得快也去得快,就在这件事拖得快要淡出人们视野时,突然有一条留言顶到了热评前面被谢钱浅注意到。 这条评论相当简短,内容为:李艾青在08年的时候做过李博士的助理。 就这一句简短的评论,底下炸开了锅,谢钱浅当即私信了这个人,并很快跟她取得了联系,沟通后才得知,这人叫陈宁,曾就读于b大神经生物学,多年前李木子的团队需要一名助理,回b大考察交流的时候,陈宁一行人接待了他们,那会他们几个搞研究的人性格都比较内敛,只有李艾青情商较高,会表现自己,加上和李博士同姓,十分会拉近乎。 所以李博士的团队最终在他们中间选择了李艾青。 陈宁表示愿意出庭作证,这个线索让谢钱浅这一方突然士气大涨,但让她没想到的是,随着陈宁的出现,没多久木子原来团队里有两个同事也主动联系了谢钱浅。 他们关注这件事有好一阵子了,李博士还在世时,他们只是普通研究工作者,这些年也慢慢有了些成就和名气,所以一直没有冒然站出来,也怕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事端,一直匿名关注事态的发展,直到陈宁的公然出现才让他们再也按耐不住。 而他们的出现带给了谢钱浅一个更大的消息,他们手上握有李艾青试图买通他们闭嘴的直接证据。 早在事情还没有发酵前,李艾青就跟他们都联系过,并砸了不少钱封住了一些人的口。 但这两个同事当时受到李博士的亲自教导,对木子有很大的敬畏和恩情,所以使得他们最终冒险站在了风口浪尖上,并证实了李艾青在进入团队后一直在李博士身边做着助理的工作,且很快得到了李博士的信任。 这三个证人的出现完全扭转了局面,官司来来回回打了一年半,这条维权的道路漫长且险阻,好在正义的剑最终劈下,谢钱浅大三结束的时候终于全面胜诉。 那一天,她走出法院,天空碧蓝如洗,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像妈妈轻柔的手,她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望着天际边的万丈光芒,迎向属于她们的胜利之光。 谢钱浅本来还准备毕业以后奋斗个几年努力做个年轻的富婆,可让她怎么也没想到,还没毕业因为一场官司的胜诉她突然就暴富了,按照法院的判决,她获得了一笔巨额的赔偿,并且李艾青要将李木子生前的所有遗作归还给她的法定继承人。 谢钱浅身边的人都听说了判决结果,所以她去拿回属于木子画的那天,她宿舍的小伙伴们非要陪她一起去,大家也还互相说着多叫点人,气势要搞足。 所以曲冰喊了她弟弟,晴也叫上了她那个从虚拟走入现实的男友邢武,邢武又叫上了他中戏的兄弟胖虎和一个外号叫犬牙的男人,开了几辆车浩浩荡荡往李艾青工作室门口一停直接堵住大门。 保安刚准备拦,看见一群人气势汹汹的样子,说话立即硬不起来了,工作室的人来问他们干嘛的? 曲冰三言两语说得工作人员头都抬不起来,只是出于工作需要还在拼命打发他们走,说事后安排好了会联系他们。 晴也立马不乐意了:“事后是什么时候? 法院都判决了还要等到什么事后? 你们这是挑战我们的底线,还是挑战中国的法律,或者是逼我们申请强制执行?” 工作人员哑口无言,便是在这时谢钱浅看见里面有个人往外探了一眼,而后又迅速把头缩了回去。 她当即就朝那个方向走去,一米八几的保安赶紧拦在她面前,谢钱浅漫不经心地抬眸扫着他,她的个子才到保安的胸口,却一脸淡定丝毫不惧地说:“你确定能拦住我?” 保安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谢钱浅一个闪身向左虚晃,而后直接从保安的右边蹿了进去,这一切不过发生在一秒之间,保安根本就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再一回头谢钱浅已经直接跳出走廊的窗户跃到了后面,那疾如闪电的身形看得保安目瞪口呆。 保安和一群工作人员刚准备朝谢钱浅追去,邢武带着胖虎和犬牙往几人面前一挡,好歹他们三人曾经也是十八线小县城没人敢惹的地头蛇,虽然现在早改头换面了,那凶神恶煞的气势还在,对付几个小虾米,眼皮都不用抬一下,光这样站着,就没一个人敢硬来。 谢钱浅来过一次这个工作室,方位了如指掌,轻易就追到了那个李艾青用来装逼的房间,李艾青本来还站在走廊打电话,老远看见谢钱浅的身影,当即就回身往房间里跑,还没来得及带上门,谢钱浅直接跳起来就一脚踹开了门,门板直接就把李艾青撞倒在地。 她带着肃杀的气息一步步逼近惊恐万分的李艾青,李艾青赶忙从地上站起身,整理着身上的衣裙,似乎还想保留自己体面的样子,十分嚣张地说要打电话报警。 她刚拿起手机,谢钱浅直接抬腿一踢,李艾青手里的手机被她精准无误地踢飞了,这下李艾青终于露出慌乱的神色。 不停朝外面喊着:“小王,小王你快过来。” 谢钱浅不断朝她逼近,嘴角露出轻蔑地冷意,双眸里仿佛藏着刚出鞘的利剑:“别喊了,你喊上帝都不会有人来的。” 她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李艾青,怪不得上一次来这里时,她会有一种似乎见过她的错觉,原来她曾是木子的助理,虽然时间不长,但谢钱浅小时候的确应该见过,只不过那时有同事来家里找木子,木子总会让她回房写作业,所以她对木子的同事并不熟悉,加上这个李艾青的脸上怕是动过刀子了,所以上次过来她在仔细辨认过后,又没有在她身上找到熟悉的影子。 彼时,李艾青的身体退到了窗户边,防备地盯着她问道:“你想干嘛?” 谢钱浅随意地活动了一下脖子,立在她的身前,声音冰冷:“没想干嘛,和上次来的目的一样,就是想问问你,你的那些画都是怎么得来的,只不过上次你不肯告诉我,这次你要再不肯说,恐怕你就走不出这里了。” 谢钱浅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淡淡的,短发齐耳,眉眼炯然,明明如此娇小的身躯,可李艾青却好似感觉这个女孩并不好惹,浑身透着狠劲。 她刚准备往外跑,谢钱浅身子动都没动,直接抬手抓住她的发钗,李艾青头皮一痛,谢钱浅直接退后一步挡在她身前将尖锐的发钗抵着她的眉心,轻轻一点,李艾青便吓得再也不敢乱动,脸色煞白,披头散发,眼神惊恐,那平日里装出来的谪仙模样早已荡然无存。 谢钱浅缓缓收回手又用发钗戳了戳她的鼻子,悠悠说道:“我其实上次见你就想验证下你鼻子是不是假的?” 李艾青大惊失色,身体猛地踉跄,双腿发软倒在竹席上,还是上次谢钱浅来找她时,那个木质长案前,只是彼时长案上的风水球已经不转了。 她脸色发紧,声音颤抖地说:“博士出了意外后,院里还很多研究材料在她那里,组里让我做整理,我把工作上面的东西分类后被他们拿走了,全部整理完已经是几个月以后,至于博士的个人物品,也没有人找我要。 博士走后,没有人带我,我慢慢被边缘化,很快也辞职了,那段时间高不成低不就,谈了个朋友,是个艺术家,来我家时看见了博士的画,问是不是我画的,在他面前虚荣心作祟我承认了。 后来他以我的名义把画拿去比赛,不仅获了奖还轻易赚到了钱。” 李艾青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也不用她再说下去,谢钱浅已经能猜到接下来的故事,她尝到了甜头,也找到了成功的捷径。 李艾青后来的确开始变本加厉,丧心病狂,甚至为了怕被她的艺术家男友识破,在她获奖后很快就跟他提出了分手,然后通过运作毅然踏上了这条不归路。 其实她在第一次看见谢钱浅时就认出了她的身份,她有一双异于常人的浅色眸子,在阳光下这双眸子会像海水一样泛着淡淡的颜色,和李博士的眼眸一摸一样,她没有见过第二个人拥有这双能穿透人心的眼睛。 她在b大读书的时候就听过李博士的故事,听说她出生在富裕的人家,却视钱财如粪土,17岁就被b大录取,而后走上了科研的道路,在神经系统疾病的分子细胞生物学机理研究上取得过重大成就,能去李博士身边曾经是她最大的梦想,她一直希望能活成李博士的模样,可却最终偷走了她的外衣穿在了自己身上。 谢钱浅要求她交出木子的所有遗物,不仅仅是那些出了名的成品画,李艾青却推说东西不在工作室,谢钱浅直接就把大门一关,不急不慢地挑过桌案往上一坐:“耗吧,我有的是时间。” 李艾青也并非不识相之人,她知道这样跟谢钱浅耗下去毫无意义,便同意带她去取。 出了李艾青的工作室,几辆车直接奔赴她位于郊区的联排别墅,虽然木子当年的东西都有些年头了,不过这些年李艾青一直封箱保存,倒也算保存完整。 她当初整理的都是一些纸质物品,足足有三大箱,除了已经售出的几幅名画,其他东西全被谢钱浅他们搬上了车。 临走的时候,谢钱浅又从车上跳了下去,再次逼近到李艾青面前,李艾青被她搞得已经有些发怵,不断往后退,谢钱浅一把拽住她的衣领,另一只手摸到她脖子上的挂绳,狠狠一拽,就将藏在她衣服里的那枚水滴形的玉坠拽了下来,放在手间朝她晃了晃,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我说过我会回来拿走不属于你的东西,一样都不剩。” 说完她便上了车没再看她一眼。 至此,这件事才总算告一段落。 谢钱浅大二的时候就没有再回过沈家,这两年在外面租了个小房子,专门放她的东西,就在学校附近,平时她住校,节假日的时候她就回到自己的小窝。 直到那段时间忙完考试进入暑假后,谢钱浅才终于得空回到出租房开始整理那三大箱东西,除了一些没用的废画稿,还有木子的很多论文材料稿件,好多本大大小小的笔记。 谢钱浅粗略整理了一下,三个箱子里一共整理出十二本笔记,放在谢钱浅的书桌上堆成了小山。 她发现木子有做笔记的习惯,无论是工作、生活、还是家庭收支,她都会做记录,分文别类,十分严谨,在整理遗物时谢钱浅就不禁感叹木子怪不得能成为一个优秀的研究工作者,起码这样的境界她没有达到。 看木子的笔记是一种享受,她字迹清晰工整,不清楚的地方会做标注,看起来十分舒服,那几天正好谢钱浅刚放假,比较闲,就没事捧着木子的笔记,仿佛能跨越时空感受着当时木子所遇到的烦恼,瓶颈,突破,再到收获,随着她的文学喜悦和忧愁。 有时候就连她花销上这种无关紧要的记录也会让谢钱浅的心情变得愉悦,木子的笔记成了她短暂的精神寄托。 可她和木子的专业差别太大,她笔记里有些专业内容她看起来十分深奥难懂,为了搞清楚木子在写什么,她还特地跑去图书馆,一边找神经科学方面的书籍,一边上网查找资料,可能往往就是为了弄清几个名词的意思。 这件事倒是让她的暑假过得十分充实,半个月后,木子的笔记只剩下了三本,好似读完这三本她就再也不能看到更多关于木子的世界,这让她对着这三本笔记发了好一会呆,甚至有些舍不得看了。 她在蓝色封皮和红色封皮的笔记之间犹豫了一秒,便直接拿起了那本红色封皮的笔记,可翻开的刹那,谢钱浅就跳了起来。 这本和之前她所看到的内容都不一样,没有那些复杂繁琐的数字,也没有什么看不懂的名词,这本笔记,谢钱浅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木子的恋爱日记》。 她津津有味地读着这本笔记,随着木子的文字羞涩,生气,兴奋,期待,激动,喜悦,也感受着她从刚见到爸爸,到后来相处时的点点滴滴,这是她第一次通过木子的笔记了解自己的爸爸。 记忆中木子从未跟她说过爸爸的职业,直到看见这本笔记她才知道爸爸原来当过园丁,把她乐坏了,因为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因为爸爸刚修剪的树枝刮坏了木子的新裙子。 然后两人发生了争吵,爸爸说木子的裙子不长眼睛,木子气得夺过他手上的剪刀把他好不容易修剪成形的冬青给毁了,两人还差点打起来。 最后爸爸被骂了扣了工资,可他却用剩下的钱为木子买了一条新裙子,两人的缘分大概就是因为那条倒霉的裙子吧。 那个时代绿化养护可不是什么体面的职业,对于爸爸来说木子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孔雀,可他对她好,她喜欢花,他就冒险爬到她的窗边,把她的窗台四周种满了花,还差点把腿跌断了,木子骂了他一顿。 可她在笔记里却写着“推开窗,花香四溢,仿佛置身于莫奈花园,我好像应该跟他道歉。” 谢钱浅在床上翻了个滚,她都能想象出木子愧疚的神情。 他们和很多恋人一样,面临着现实问题,那就是他们差距太大,遭到了身边人的反对,有一段时间木子的文字很沮丧,因为爸爸辞去了园丁的工作,木子很怕他会退缩,败给了现实。 谢钱浅的心也随着木子的文字揪了起来,可就在之后的某一天,爸爸突然跟她说打算考个文凭,还要学习英语和计算机,爸爸犯了难,木子就让他每天过来找她,她帮他上课。 后来她当真成了爸爸的老师,木子说爸爸第一次走进她房间的时候紧张得都同手同脚了。 他们第一次接吻还是木子主动吻的他,在一次上课结束后,爸爸在门口磨蹭半天,拉着她的手舍不得离开,然后木子就大着胆子亲了上去。 那次以后两人的感情急速升温,再然后爸爸拿到了文凭,在熟人的帮助下进了园林局,可因为工作原因,他必须去滨市,也就是在那时木子果断地向单位提交了调动申请,在所有人都不好看的情况下,义无反顾地跟着爸爸去了滨市定居并结了婚。 一直到婚后,这本笔记便没有再记录了。 谢钱浅合上笔记的时候,晨曦的光已经从窗帘透了进来,她不知不觉看了一整晚,却一点都不困,如果笔记还有,她还希望继续看他们婚后的生活,这比任何一本言情小说都让她亢奋。 她内心突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空虚,急不可耐地去寻找另外两本,她跳下床去拿那本蓝色封皮的笔记,却在翻开第一页时看见了这样一句话:仅用于记录沈致小朋友的快乐生活。 Chater 57 chapter57 当谢钱浅看到这本笔记里的“沈致”二字时,血液凝固了,她没想过这两个字会以这种方式再次闯进她的视野,她那原本亢奋的情绪忽然变得紧张起来,手上这东西的份量也变得无比沉重。 她再次坐在床边,借着初晨的光开启了这本笔记。 虽然这本笔记封皮里的空白处写着“仅用于记录沈致小朋友的快乐生活。” 但从翻开第一页起,没有一个文字是快乐的,这本笔记是用日记形式记录的,从第一天开始,记录的文字就相当沉重。 【1999年1月12日星期二阴】 一年前219案件发生四个月后,我曾与苏梅、王醒赶赴西晋口看望一位在案件中脑部受损的患者,和卞教授见面后,他告诉我们患者叫陈静,几个月前他们对她进行了治疗,伤口恢复后语言和认知功能逐渐出现障碍,我们当天针对她的脑部ct进行了会诊。 会后我和苏梅希望卞教授能跟我们说明案件的经过,我们回去以后需要做汇报,但卞教授后来说的事情,让我们三个人都大为震惊。 患者陈静是都城一所私立学校的生活老师,受过良好的教育和专业的培训,专门负责孩子们的生活琐事,入读该校的学生,家庭背景都不一般,学校每个年级组都有两位生活老师照料孩子的日常饮食、活动安全等,陈静平时不授课,孩子们对生活老师没有面对任课老师时的压力,更愿意亲近她们。 陈静利用这个优势,和她的男友罗正飞实施绑架了两名一年级的孩子,这中间还有个插曲,听说原本陈静的选择对象是一个性格胆小的女孩,后来不知道被那个小男孩看到了什么,最后陈静和罗正飞决定连男孩一并绑架。 他们原本是为财,陈静和罗正飞说好,拿到钱就放人,不伤害孩子。 陈静将两家小孩的电话交给罗正飞后,罗正飞分别给两家人打了电话,要200万赎金,条件是不能报警,两家人当时都答应了,可几天后女孩家人突然联系了警方。 警方在搜捕的时候,陈静和罗正飞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女孩几天来不停哭闹,罗正飞气头上失手杀了女孩。 女童的死亡彻底刺激了陈静,她开始害怕试图逃跑,被罗正飞看出来了,把陈静也绑了。 他们躲避的地方是一个十平米不到的小屋子,女童尸体无法处理,一直放在地上,几天后陈静也崩溃了,开始拼命反抗,罗正飞就撕了她的衣服,她每反抗一次,罗正飞就拿刀子去割她皮肤让她疼痛害怕不敢反抗。 罗正飞在收到男童家里打给他的钱后,丢下陈静和男童连夜逃亡。 陈静被救出来的时候,脑部遭受重击,四肢全是刀口,裸露在外的地方血肉模糊。 219案件中唯一幸存者就是那个临时被绑架的男孩,据说这个男孩从头到尾窝在角落没有发出一声,也让他成功躲过一劫。 陈静被救出来的时候只剩半条命,意识不清,无法提供任何有用线索。 在追捕罗正飞的过程中,警方试图和男孩沟通,希望从他那里了解这些天来发生的事,但自从小男孩被救出来后,无论谁跟他说话,他始终不肯开口,后来被家人接了回去。 一周后,男孩的家人给警方提供了一叠画纸,卞教授在跟我们说画纸内容的时候,我和苏梅、王醒半天接不上一句话。 画里线条很简单也很抽象,但依然能分辨出来是一个男人在侵犯一个女人,男人的姿势很可怕,手里还拿着刀。 这次西晋口之行让我和苏梅、王醒都很震撼,正好那时候我们手上的研究课题和功能性疾病有关,我们曾表示希望去看望那个小男孩,但被卞教授一口拒绝了,他委婉地告诉我们那个男孩的家庭背景很深,所以219案件没有对外界通报,希望我们不要再打听这件事。 我们从西晋口回来后经常会聊起这起案件中的男童,被关在一间不到十平的房间内,亲眼看见同学被杀,老师被连续侵犯、殴打、攻击,在这样封闭的环境中关了十天,就是正常大人也会逼疯,更何况一个仅有八岁的孩子。 王醒某一天说“罗正飞虽然被毙了,但那个活着的小孩这辈子算是毁了”,这句话让我心情沉重了一整天,我回家后和谢东聊到这件事,我给谢东看了我做的专题分析,我对他说如果我能遇见那个男孩我愿意帮他,谢东告诉我,人各有命。 但我再怎么也没想到今天早晨我会接到沈州辉的电话,他知道我曾在创伤心理学领域做过一些研究,告诉我他儿子得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在过去一年里找了很多知名专家进行治疗,但情况越来越糟糕,想请我帮帮忙。 交流中我才突然得知州辉的儿子居然就是219案件中的幸存男童,当我在知道这件事后,我觉得这就是命运的安排,我几乎没有考虑就答应了他。 但我提出了一个要求,离开他现在的所处环境,立即将孩子送到我身边来,赶在过年前。 当得知我即将面对的孩子是州辉的儿子后,我知道我无法将这次治疗过程公开或者发表,我打算将接下来的治疗过程记录在此。 【1999年1月14日星期天小雪】 今天上午我和谢东见到了啊致,现在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啊致依然不愿意睡觉,他正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谢东陪着他,我得空可以记录下今天的情况。 早上看到啊致时,我有些吃惊,他出生时我去都城见过他,比我想象中长得要高,但是很瘦,浑身上下一点肉都没有,很难想象219事件后的这一年啊致经历过什么。 他很少会用眼睛看人,从上午见面起始终低着头,不愿意和人打招呼。 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州辉在将他交给我后就必须离开,我觉得小沈致应该能感觉出来爸爸要离开他了,在州辉起身的时候,他抬头看了州辉一眼,那时候我心里想的是,表达出来,表达你舍不得爸爸,表达你需要爸爸留下来,但令我失望的是,他又低下了头。 我送州辉出去的时候,他将之前一年啊致接触的那几个权威专家的治疗情况告诉了我,我意识到自己接下来将要面临一场恶战,有别于传统创伤疗法,我必须要寻找出症结所在,制定一套全新的治疗模式,但我有信心,我当时是这样想的,在州辉走时,我答应他会交给他一个健康的儿子,其实我也无法确定这条路能不能走通,但我看得出来州辉的精神状态也很差,我必须这样安慰他,让他放心把啊致交给我。 可这样的信心仅仅维持了几十分钟,当我送走州辉再次回去的时候,我发现啊致很怕我,我和他说话,他会不停往后躲,我想去牵他手,他会立即缩起来,但是他对谢东并没有这种排斥,这让我感觉很诧异。 希望接下来一切顺利。 【1999年1月15日星期一大雪】 我和谢东一夜未睡,在我记录完日记后,昨夜雪越来越大,啊致依然不愿回房,谢东怕他冻着,强行把他抱回家,这引起了他的恐惧,他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叫,把我们都吓坏了。 我一靠近他,他就拿东西砸我,谢东过去啊致不会砸他,但会推开他,所以谢东不给我靠近他。 我们眼睁睁看着孩子嗓子都喊哑了,谢东问我要不要打电话给他爸爸,我那时也很犹豫,我怕他这样叫下去声带撕裂,但我清楚这才只是第一天,现在就放弃了不是我的作风,因此我想冒险做个实验,谢东听后说我疯了,不同意,但我已经决定了。 我不给谢东干预,就这样朝啊致走去,他看见我后情绪开始出现变化,慌乱地拿起桌上的八宝粥罐子砸我,我没想到八岁小孩劲能这么大,我没有躲,表现出很痛的样子继续向他慢慢走,一边走一边关注他的眼神变化,他依然不敢看我,谢东在一边很紧张,我能感觉出来。 我越靠近啊致,他越激动,他用所能拿到的全部东西砸向我,我应该先穿一件外套再做这个实验的,但已经来不及了,我身上被他砸得很疼,他拿起擀面杖的时候我的确退缩了一下,那是我明天早晨准备用来包饺子准备的,擀面杖很重,啊致两个手拿了起来,我看见他对着我的脸,我可以轻易躲开的,但是我没有躲,我依然朝他走去,他砸了过来,我听见了谢东的吼声,我当时两眼发花,但依然对谢东做了个手势不准他干扰。 我非常疼地坐在地上捂着头,那是从早上起啊致第一次抬眼看我,我在他眼中看见了恐惧和震惊,他也许在想我为什么不躲,我尽量放轻声音对他说:“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产生愧疚的心理,但他的确停止了疯狂的动作,我想我实验成功了,他还保有理智,不是完全不会控制自己的情绪,那就还有办法,一定有办法。 可谢东却差点要把我骂死,他说那个孩子太恐怖了,让我天一亮就把他送走,他会要了我的命,我却不这样认为,我和谢东发生了争吵,期间啊致一直呆坐在客厅,我觉得他能听懂我和谢东争执的内容,所以不停让谢东闭嘴,好在谢东也顾及到那个孩子,没有跟我争执太长时间。 一直到凌晨两点,孩子坚持不住了,在沙发上睡着,我和谢东才把他抱回床上安顿好,然后我们把家里所有危险的刀具全部收了起来。 谢东问我为什么坚持要在过年前将他接来,我告诉他,我想让啊致跟我们一起过年,这样也许会让他对这里产生归属感,我想让他尽可能地融入我们的生活,我和谢东说了很多,说我小时候在沈家的生活,说我妈怎么才能在那个乱世中生存下来。 谢东听了很沉默,我以为他会坚持让我把孩子送走,但天快亮的时候,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他对我说如果真的想尝试,我们就不能把他当病人对待,我们得把他当家人,既然原来那些厉害的专家都治愈不了他,我们就应该换个思路。 我没想到谢东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谢东答应留下他,不管是为了沈家当初对我们的恩情,还是出于同情,但他有个条件,不准我再拿自己的安全做危险的实验,我答应了。 【1999年1月16日星期二雪】 我头上肿了一个很难看的包,有点像独角兽,我想我的样子一定挺滑稽的,因为今天啊致偷偷盯我看了好几眼,我带着他包饺子,告诉他今天过年,我们中午要吃饺子,可是他似乎有点害怕那个擀面杖,我就干脆不用擀面杖了,我用面粉捏了个小兔子送给他,告诉他今年是兔年,他没有接,但眼睛一直盯着小面兔。 我趁他不注意把面粉沾在他脸上,他似乎被我吓了一跳,跑进了房间。 我们依然没有听见他说过话,但他对谢东会稍微好些,吃过饺子谢东请他帮忙去院子铲雪,还指着我说我头上顶着牛角,怕我出去铲雪会吓到邻居。 啊致回头盯我看了眼跟着谢东走了,下午的时候谢东就带着他把院子里外的积雪都铲了,我发现啊致做事很认真,不像一般小孩那么调皮,他真的是在帮谢东的忙,谢东不会吝啬自己赞美,夸他厉害,他从前就对我说过小孩是需要激励的,我想谢东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父亲,如果啊致后面的情况有所好转,我会考虑和谢东有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他们还用铲到一起的雪堆了个和啊致差不多高的雪人,我拿了相机出去说要给他们拍照,啊致看见我加入他们后,沉默地进屋了,我感到十分挫败,他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1999年1月18日星期四阴】 在我头上的包消肿后,我们带啊致出了门,今天去了好几个地方,带着啊致去了杨老师家拜年,又去街上买了一些东西,还带他买了一套新衣服,店员说啊致长得真帅,像童装小模特,但啊致却有些不喜欢那个店员,一直躲在谢东身后。 晚上有个灯会,我和谢东带啊致去逛灯会,可惜刚去没一会就回来了,谢东带啊致挑花灯的时候,有个小女孩总是缠着他,啊致不停躲她,之后突然就把小女孩推倒了,幸亏小女孩家长没有责怪啊致,但啊致却紧紧拽着谢东的衣服浑身发抖,我们发现他情况不太对劲就赶紧带他回来了。 在回来的路上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啊致从刚见到我就不太愿意让我靠近他,上次送他来的时候,他妈妈也没有跟着来,今天白天在面对那个女店员时,啊致也表现得很排斥,晚上还推倒了缠着他的小女孩。 但他对谢东,对州辉,对杨老师都没有太大的反感,虽然也不热情。 一到家我就给州辉打了个电话,询问他过去一年里啊致是否有出现过不愿接近女性的情况,州辉说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啊致就不愿意接近任何人,当然也包括他妈妈。 州辉电话里提了几句,他和啊致妈妈从前年就分居了,只是因为沈姜两家的名声没有对外公开,还偶尔会一起出席活动,但啊致妈妈对他的关怀有限,所以并没有很明显的差别,我没有想到州辉现在的婚姻状况是这样的,我以为他后来的婚姻很美满。 虽然还在年里,我还是去了一趟苏梅那里,我们沟通过后,觉得啊致很可能在219事件中由于小女孩的死和女老师受辱的画面冲击太大,从而对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创伤,这也就是他从第一眼见到我就不喜欢我的原因。 我得出这样的结论后,既轻松又沉重,轻松的是啊致并不是讨厌我,沉重的是这比讨厌我还要麻烦。 我开始针对啊致最近的一些反应进行分析,之后我发现罗正飞的暴力是起因,女童和陈静死亡受伤画面是结果,这个结果刻在啊致的大脑中,形成了一种本能意识,让他觉得危险,靠近女性会有恐怖的结果。 那么罗正飞的暴力对他为什么没有产生影响? 反而受害人对他冲击这么大? 随后我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罗正飞对他也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例如他来第一天为了阻止我靠近会拿东西攻击我本身就是一种下意识的模仿行为。 当我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时,我在想啊致才八岁,如果无法治愈他的心理创伤,他将会变成非常危险的人。 我必须要找到一个切入点,改变他潜意识里的危险认知,我突然想到了一种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