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骨手镯》 第1节 人骨手镯 作者:苏京 正文 一 正文 一 在那儿,就在那儿!张梦菲听见自己的心在狂跳,如每次梦回一样,自己的恶梦,就站在屋角。 一片浓浓的黑暗中,一点白色,那么突兀而醒目。渐渐的能看清,那是一件白袍,似一个人形,站在那儿。张梦菲想要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幻觉,但分明看见那个人形缓缓向自己移动,寒意从背后生起,张梦菲能感到被褥已经被汗湿透。那个人形越来越近,张梦菲全身发抖,把嘴唇咬得发白,感觉神经像是麻木了,丝毫不觉疼痛。而那个人形却越来越近,已经到了床的跟前。渐渐的到了床头,张梦菲眼睁睁的看着它垂下头来,脸上能感觉到它的鼻息,还是无法动弹,这时,张梦菲看清,那个头上,长着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这一惊,似乎身子能动了一些,手乱挥着:走开,走开!那张脸,却微微一笑,又俯首在张梦菲耳边低低说了一句话,张梦菲惊恐已极,大叫一声,猛的坐了起来。却听见砰的一声闷响,一个男人呼痛出声:“哎哟!” 啪的按亮灯,定睛一看,原来是男友李明飞。怒问:“你半夜不睡觉,趴到我脸上来做什么!”李明飞叫冤:“我是听见你呼吸声不对,睁开眼睛,却看到你一双眼睛圆睁,正盯着我,吓出一声冷汗,不知道你在做什么,还没想好要不要叫你,你就跳起来了!居然还来埋怨我!还有,你那个破手镯能不能摘了?撞到我鼻子了!”李明飞一脸委屈,像个孩子似的嘟起嘴来。张梦菲惊魂甫定,拍拍胸口,说道:“睡吧,不早了!”对他要求自己摘下手镯的提议置之不理,那是自己妈妈留下的唯一东西,怎么能摘下?时间也确实不早了,从窗口望去,远处ktv歌房的激光灯都已经熄了,显然已经过半夜。 是个梦吗?不是梦吗?张梦菲辗转反侧。这个情景,已经出现好多次了。初次见那个白袍的人影,她还只在屋角。再次见到,她已经会移动,并且,每见一次,移动的距离就大一点。距上次见她已有近一年时间,这两次的情形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只是这次她说了一句话。张梦菲细细一想,她俯在自己耳边,说的是一句:“无处可逃……你注定逃不了的……” 张梦菲想起那幽幽的语气,似乎她的气息还在耳边,不禁全身发毛,往李明飞的怀里钻去。李明飞搂住她,拍拍她的背,轻声嘀咕:“睡吧,睡吧,不过是个恶梦……”话没说完,已经睡着了。 “真是恶梦吗?但愿如此……”张梦菲想着,也睡着了。 “嘀嘀嘀,嘀嘀嘀,起床啦,懒虫起床啦!”李明飞的声音传来,张梦菲睁开眼睛,把闹钟按掉,李明飞已经上班去了,闹钟下压着一张纸条:乖,我把闹钟调到十点,昨晚恶梦,你今早多睡会儿,公司那儿我帮你请假。 张梦菲笑了笑,有个体贴的男朋友还真是好。又把头埋到被子里迷糊了会儿,起来洗漱。 牙膏,牙刷,漱口杯……张梦菲自言自语,又如往常向镜中望去。这一惊,几乎魂飞魄散。镜中,赫然有一个人影,衣着,跟自己一般无二,手里也正拿着牙膏,准备往牙刷上挤。但……这个人,竟然没有五官!平平的一张脸,没有眼睛,眉毛,鼻子,嘴……只有两只耳朵和一头蓬乱的发。 我的脸,我的脸……张梦菲惊慌已极,往脸上摸去,在的,在的,鼻子在的,嘴在的,眉毛眼睛也在的……牙膏也涂了一脸。又来了……又来了……幻觉,幻觉……张梦菲告诉自己,再向镜中看去,果然一切正常。 正文 二 正文 二 呜……一声汽笛长鸣,一辆老旧的列车缓缓进入林长县火车站。林长县地处偏远,山高而陡,到处都是裸露的岩石,公路上时有碎石滚下。故而虽然有公路与外界连接,但除非有急事,一般人都还是选择乘坐火车。幸而林长县境内有一个军事基地,自军事基地建立以来,就开通了这趟列车。每天早上从省城发车到林长县,下午再从林长县出发去省城。 随着列车缓缓进站,接站的人们也拥挤到了门口,把本来就狭小的出口挤得水泄不通。车站规模太小,只有两个售票员,两个检票员,这会儿,全乱得没了秩序。李明飞一手拎着行李,一手拉着穿着高跟鞋被挤得东倒西歪的张梦菲,奋力挤到门口。前天刚下过一阵大雪,气温太低,雪一点都没化,被生生踩成了岩石般坚硬,滑得站不住脚,饶是李明飞从小在林长县长大,也累得气喘吁吁,而张梦菲,早已走得欲哭无泪。眼睛湿漉漉的,睫毛却冻出了霜花。 突然,李明飞大叫起来:“爸!爸!我们在这里!”张梦菲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一个黑圆脸盘,个子瘦小的老人在门外使劲踮着脚张望。难道这就是自己未来的公爹吗?心里闪过一丝失望。与李明飞的高大伟岸不同,公爹李全柱竟是这般瘦小,实在是出人意料。幸而,心里的那丝情绪刚刚产生,李明飞已经拉着张梦菲的手,快步走了出去。张梦菲被拉得直打滑,只好也跟着加快脚步。 趴活的小面的基本上都载满客走了,还留下一两破旧不堪的在寒风中无望的等着。林长县经济不发达,再加上县城规模小,绕着城走一圈也不过就是四五十分钟的事,所以这每天一趟的活,对那些面的司机,实在是非常重要。少了这一趟的生意,这一天基本上就没什么指望了。天寒地冻,能早日回家,在炉火上烤烤冻僵的双手,再盘腿坐在炕上,喝上一碗暖肚的羊汤,实在是他们一日辛苦下来唯一的盼头。面的司机林苦娃就是其中一员,无奈的是,那些载上客走了的,将很快实现他们的愿望,而他,将不得不在寒风中继续等待。 幸而,他的等待没有白费。从人已散尽的火车站,又走出来了三个人。一个老的看着像是本地人,穿着一件紧巴巴的中山装,一双皱巴巴的皮鞋,还擦了擦,像是为了出门特意换上的,脸色黝黑,似乎皱纹里都是洗不净的煤灰,另外一对是年轻人,男的脸皮白净,身材高大,人模狗样的穿着一件厚大衣,由于一夜没刮胡子,显得腮帮子有点发青。女的穿着大红的羽绒服,大花卷的头发,脚下踩着尖尖的高跟鞋。一看就是从林长县混了出去在大城市里讨生活的。林苦娃冷笑:“看摔不死你!”别看这些人回来时穿得风光,在大城市里指不定混成什么样呢,搞不好为了身上这套行头就得像自己这样苦熬上一个月,跟自己一样,他们为了衣衫,自己为了饱肚。林苦娃狠狠的想着。停下的车就这两辆了,林苦娃很有优越感的看了下竞争对手的破车,虽然自己的车破,但跟对方的车一对比,简直就是新出厂的。他有十足的信心这三人会选择自己的车,故而姿态很大的没有下车揽生意。 张梦菲站在那儿,箱子扔在原地,男友和未来的公爹找车谈价钱去了,张梦菲实在是怕了这地面上的冰,一步也不愿多走,叮嘱李明飞叫车开到跟前来。两脚呈丁字型站稳,方有勇气张望一下这个小县城。一路上过来,只记得不停的过隧道,过桥,这一路见到的山,比张梦菲这辈子见过的山的总数还多,而且全是陡峭狰狞的山,寸草不生。从岩壁上,能够清晰的看出地层褶皱的样子,受风化的影响很少,人迹少见。每到一个山口,列车便会稍作停留,放下几个乘客去,张梦菲开始还幽默的戏称这是辆招手即停的计程火车,但停的次数多了,晃得人昏昏欲睡,张梦菲开始有些闷闷不乐。 而此刻站在这个小县城里四处望,只见不大的县城被四面群山拢在怀中,山上稀稀拉拉的几棵树,叶子早已掉光,天空却是无限纯净的蓝,跟地面上白里混黑的冰面形成巨大的反差。一色的平房,一排排,整齐的排列,沿着地势,由下而上,只露出一片片屋脊。 风凛冽刺骨,张梦菲拢了拢衣服,再把围巾紧紧的裹了裹,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被冰末从背后灌下般难受,转过头去,什么都没发现,不经意的转回来,又有了那种让人浑身不舒服的感觉。快快回头一看,发现面的司机林苦娃正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张梦菲跺了跺脚,刚好李明飞叫了一辆桑塔纳过来,招呼张梦菲上车,又下去把两个箱子塞到车上。李全柱咧着嘴笑,也不说话,张梦菲只好报以一笑,两人尴尬的相对傻笑。幸亏这时,李明飞上来了,高兴的介绍:“都没有好车了,幸好赵叔送他们单位领导走,看见我们,提出送我们回去……” 张梦菲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舒服的伸了个懒腰,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无法逃脱……你注定无处可逃……”“什么?”张梦菲惊叫起来。 “小菲,怎么了?”李明飞关切的问道。张梦菲皱了皱眉头:“没事,我好像听见一个什么声音。”“哦,没事就好。”李全柱若有所指,张梦菲心微微一惊,这未来的公爹,似乎不像外貌那样木讷。眼角余光从反视镜里看到,李明飞称为赵叔的人,也瞟了自己一眼。那眼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味。 正文 三 林苦娃悻悻的看着那一群人上了桑塔纳离去,摇了摇头,今天又泡汤了。这火车站除了每天中午来到站时人多一些平时基本没人,打算开到市中心去碰碰运气,也许遇上一两个置办年货的,还能把油费挣回来。 正准备发动车,看到车站里又出来了四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穿着厚厚的衣服,看不出是什么料子的,双肩背着鼓鼓的包,正说说笑笑的往外走。连车都打滑的地面,他们走起来竟然不甚费劲,林苦娃好奇的盯着他们脚上看。这鞋也没见过,林苦娃暗自叹了口气。 “师傅,请问这附近有招待所吗?”一个戴着眼睛,头发有点自然卷,看上去很斯文的年轻人过来问道。 “有!有!先上车,下面多冷呀!”林苦娃担心这笔生意再丢失,赶紧热情招呼。“那个,贵不贵?”“不贵不贵,最多二十块钱一晚上吧,你们要嫌这家贵,我再带你们找另一家!”林苦娃已经下车把车门打开了。四个年轻人简单的商量了一下,都上了车。林苦娃把门关上,又用铁丝把门拧了起来。这门要是不加固一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彻底坏了。 车子开动,风从车门的缝隙里直往里灌,冻得几个人直缩脖子。“涛哥,也真有你的,竟然大过年的把我们几个拉到这里来!这鬼地方,冰天雪地,有什么好玩的?”眼镜有点埋怨。 “你不知道,这儿发现的一段长城,填补了我国长城研究历史上的一段空白哪!长城,是一个古老民族的象征。早在北齐时,就在这里修筑了长城,并设置军事要塞,隋开皇元年间,又沿北齐长城旧迹修筑了长城。据《重修林长县志》记载:明朝嘉靖年间,有人在县城附近牛圈瓦掘得一石碑,碑文云:开皇元年赞皇丁夫筑。长期以来,学术界都认为宋朝没有修筑长城。但宋、清一些文献都称宋朝在太平兴国五年于林长县设林长军并修筑了长城。近年来经考古勘察,专家称自林长城以东至林家岔乡的长城是宋朝在北齐和隋朝长城的基础上修筑的。公元 960年,赵匡胤发动兵变,推翻周政权建立宋朝后,北方面临契丹、党项族的严惩威胁。据《光绪山西通志》和《续修林长周志》记载:公元 979年,杨业之妻佘太君(折氏)的从弟宋朝名将折御卿攻占了太原西北的军事要地林长县,于公元 980年在林长调协了林长军,并在县城北的天洞堡向东修筑了长城;宋朝大学士曾公亮在他所著的军事专著《武经总要前集》中也说曾在林长修筑长城。而今这一发现填补了中国长城史上的空白,对宋朝历史的研究有重要的价值。”被称为涛哥的钱明涛对这一段历史倒背如流。 这四人都是长城爱好者,致力于走遍,看遍,玩遍中国尚留存的所有长城。自从夏天看到媒体上关于林长县发现宋长城的报道后,就萌生了要来一睹真容的念头。但四人都是学生,财力有限,打了一学期工,差点连学业都耽误了,才凑够出来旅游一趟的钱。钱挣够后,四人各以不同的理由,向父母请了假。父母一听说连年都不回去过,差得急得从电话线里伸过手来把他们拽回去,好说歹说,总算以每天报平安为代价,换取在外过年的自由。这四人分别是钱明涛,沈志诚(眼镜),刘胜武,白海文。 林苦娃一边开车,一边凝神听他们神聊,听到此处,插了句嘴:“你们几位对我们林长县挺熟悉的嘛,来旅游的?”沈志诚话最多,答道:“是啊,师傅,你给我们介绍介绍林长县有什么好玩的?” 林苦娃大笑道:“这破地方,有甚好玩的,我倒是想去你们大城市耍耍。”过会儿,又神色一正:“不过你说的长城,倒真是有。我们从小放牛,就常上去玩,还有,你看,这地上,那一个个跟人差不多高的土墩子你猜是个甚?那是烽火台!隔个几十米就有一个。不过也被毁得差不多了。”开车跑了一段,又指点:“你们估这是什么?这是钟楼,那是鼓楼,不知道哪个朝代留下来的!” 四人听得振奋起来。这自古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无数惊心动魄的战争就在这里发生,而县城依然保留得这么完好,真是奇迹。 林苦娃又指着一个高高的土堆叫道:“你们料这是甚?这是城墙!当年樊梨花镇守边关,骑着高头大马,从那城墙上一跃而下,杀得对手魂飞胆丧,奶奶的,还是唐朝好啊,有身力气就能搏个出身,老子空有一身力气,却只能在车站扛扛包,这还下岗了!”说到这里,林苦娃牢骚满腹。 白海文听得最有共鸣。自己父母也算是兢兢业业的奉献了三十多年的青春,原以为能熬到退休,算来算去,退休金也够老两口生活的了。哪知道临退休了,厂子突然倒了,两口子老实巴交干了一辈子,拿了几千块钱,就要自谋生路了。老头子在家里天天牢骚满腹。听到这里,插嘴道:“这话确实有道理。现在要想出人头地,可不是光有本事就行了,有了本事还得有关系。不过有关系的话,没本事问题也不大,能捧个铁饭碗……” 一向多嘴的沈志诚反而插不上话,与其它两人相视而笑。 “到了,就这儿!”这时,车也停了下来,四人下车,看到一个破破的招牌,上面写着“林长县招待所”几个红字,颜色也因风吹日晒,退得差不多了。林苦娃收了钱,刚想走,又问道:“你们去爬长城,长城离这儿可远着,要不要包车?给你们算便宜点。” 钱明涛与其它几人略商量了一下,谈好价格,约好明天9点,林苦娃准时来接。四人走进招待所。已到年关,大街上冷冷清清,招待所里黑漆漆的,只有一盏十瓦的小灯炮发出昏黄的光。四人顿时有了一种错觉,好像一下从正午走进了黄昏。 一阵风打背后过来,厚厚的登山服竟然被穿透,四人都觉得背后一凉。看来这地方真不是普通的冷啊。 正文 四 正文 四 入夜,阳光带来的温暖已经散尽,天气越发冷了。李明飞的家在半坡上。一个老式的大院子,前面是几间堆放杂物的小间,其中有一间用来作茅房。院子中间种着许多树,叶子都掉光了,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树。后面一排五间大瓦房,李明飞家住了三间,其它两间,略收拾了一下,设了简单的家具,出租用。到了年底,打散工的人也都回家过年了,故而那两间暂时空着。黑洞洞的,有些吓人。张梦菲一向害怕没有人的空屋子,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没有住人的空屋子,就像没有灵魂的尸体一样,阴沉可怖。 李全柱张罗着做了些吃的,张梦菲有些食不知味。来了林长县后,她一直有一种相当古怪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她对林长县,似乎相当熟悉。但明明又从来没有踏足过这个地方,她的足迹从来没有跨过长江以北,但为何对这儿感觉如此熟稔?尤其是跟李明飞回到家中之后,这种感觉越发强烈。就像……就像她刚刚离开家出去转了一圈,现在又回来了一样。这种感觉让她极为难受,直到躺在厢房的床上,烤着热烘烘的暖气,依然无法平息。 好在,旅途的疲累,让她很快入眠。静,又是让人窒息的静。张梦菲睁开眼来,不敢置信的望向屋角,那个白袍的人影,又悄悄的站在那里。见张梦菲睁开眼睛,人影渐渐移动。张梦菲惊恐万分,明知是个梦,却醒不过来。 人影似乎知道张梦菲的惧怕,慢慢的移动房间中央,在桌子边坐了下来,慢条斯理的拿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见张梦菲盯着她,回眸一笑。 张梦菲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大脑一片空白。 人影举起一根手指,在嘴上摇了摇,轻声说道:“你不听话,游戏终于开始了……”张梦菲急切的想问她是什么游戏,使劲挣了一下,彻底醒了过来。 临睡前,李全柱以他们尚未结婚为由,要求张梦菲与李明飞分开睡,此时半夜惊醒,张梦菲本能的伸手去摸枕边,却摸到一脸浓密的胡子,吓得叫出声来,转头望去,一个陌生男人正咧嘴对着她笑。张梦菲大惊失色,拿起抱枕砸了过去,一边快速下床,再看时,床上空无一物,刚才那个陌生男人,不知去向。 张梦菲惊魂甫定,觉得口干舌燥,想要喝杯水,黑暗中摸去,却听见“砰”的一声,茶杯被睡衣带倒,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她蓦地想起睡梦中见那个女人拿起了茶杯,她明明记得临睡前茶杯是放在桌子中间的,难道,这不是梦?而是真的有白色人影出现,并且挪动了茶杯的位置? 张梦菲吓得也不顾身上只穿着睡衣,一头冲了出去。 奇怪的是,这屋里发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李明飞父子俩怎么没有任何反应? 张梦菲冲到客厅,看到厅里灯火通明,李明飞父子住的那间房子灯亮着,门也大开着,一眼便可瞧见,这里面没有人。 转头一看,自己房间的灯,也突然亮了。所有的房间,所有的灯,都开着。却没有人。没有一点声音,没有一个人影。窗外的树半夜看来,张牙舞爪,像噬人的恶鬼。张梦菲神经紧绷,一个劲告诉自己:这一定是个梦,一定是个梦…… “啊!”一声惨叫从遥远的夜空传来,刺破冰冻的空气,显得细长而悠远,张梦菲竟然听出了艺术的韵味,像是美声唱法,不禁为自己的想法颤抖了一下。 “啪,啪!”凝重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张梦菲机械的回过头去,早已做好准备发出同样的尖叫,然后晕过去。不曾想,回头撞上的,是李明飞茫然的眼睛。 “小菲,你怎么在这里?咦,你为什么把灯全打开了?”李明飞好像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张梦菲扑进李明飞的怀里,痛哭出声。李明飞抱着全身冰冷的张梦菲,心疼不已。 “睡吧,睡吧!”李全柱一边打着呵欠,一边披衣,然后走出门去关灯。嘴里嘀咕:那两间房的灯怎么也着了?门都锁上了,谁进去开的灯啊。 李明飞扶着张梦菲准备送她回去,张梦菲却抵死不敢再进去,李明飞轻声哄着:“乖,我陪你一块儿睡,咱们不害怕……” 张梦菲在这带有催眠作用的声音中,慢慢睡去。一道黑影从天空掠过,发出像哭又像笑的声音。 正文 五 平静的小村庄,入夜便黑得纯净。没有风,树梢儿有些轻微摇动,竹叶发出潇潇的声音。竹林边,有两间低矮的小平房,点着一盏油灯,一点火光微弱如豆,只能照见桌面大的一块地。桌边的床铺上,睡着两个小孩,衣服脏兮兮的,脚上还沾着白天玩耍时踩上的泥土。显见是玩得累了就睡着了。大一点的是女孩,七八岁的样子,在满脸油污下看来,倒也眉清目秀,小的是个男孩,一头蓬乱的发,不过四五岁,但已初显英气。 突然,女孩动了动,醒了。似乎感觉气氛有点异样,怯生生的四处望去,不见爹娘的身影。而浓郁的黑暗,使小女孩害怕起来。回过头去看躺在一边的弟弟,还睡得正香。想把弟弟推醒,让他陪自己说话,弟弟却说起话来:“嗨,别跑!” 小女孩吓了一跳,再看,弟弟眼睛依旧紧闭,显然是在说梦话。小女孩没来由的心里又一阵恐慌,只觉得这个房间极为可怖,片刻也不敢呆下去。 “王奶奶,王奶奶!”住在附近的一对老夫妻听到门一阵乱响,开门一看,蓬头垢面的小女孩赤着脚站在那里,夜有点凉了,小女孩冻得有点发抖。 “怎么了?快进来吧!”王奶奶赶紧把小女孩拉了进来。 “爹娘……爹娘都不在家!弟弟……弟弟说梦话,我害怕。”小女孩很紧张,上下牙都在打架。 王奶奶脸色一变:“你把你弟弟一个扔家里了?”小女孩猛点头。 “快,老头子,陪燕子回去一下,鹏子一个人在家要是醒来更该害怕了,别出什么事!你等到他们爹娘回家再回来。真造孽哦,闹什么闹,搞得两个娃娃这凄凉!”王奶奶一边絮叨,一边拿过一件衣服,披在老头身上,又点了一盏气死风灯,把老少两人送出门。 被称作燕子的小女孩哆哆嗦嗦的紧跟在王大爷身后,一刻也不敢离开。 两间房子的门都洞开着,屋里的油灯已经燃尽,一片漆黑。王大爷站在门外,觉得身后有点发冷。燕子紧紧的拉着王大爷的衣袖,惊恐的瞪着门口。房门像择人而噬的野兽,张着黑洞洞的大嘴。 “陈林!方桂香!你们在吗?”王大爷咳嗽一声,向着屋里大喊。 没有丝毫声响。王大爷抓住燕子的手,踏进房门。 床上空空荡荡。 “鹏子!”张梦菲大叫着从梦中惊醒。李明飞一脸纳闷地问道:“鹏子是谁啊?” “鹏子?”张梦菲摇摇头。鹏子是谁?我也不知道。奇怪,刚才梦到什么了?张梦菲揉揉乱糟糟的头发,用梳子轻轻梳理了几下,又从包里取出毛巾,准备洗漱。 真是个古怪的梦。醒了什么也记不住。只记得梦里是一种很压抑的恐惧,张梦菲拍了拍胸口,心尤在乱跳。 “小菲,你快点洗漱!”李明飞很兴奋:“赵叔说,他们单位放假了,你难得来一次,他开车带我们去雁归山!” “雁归山?”张梦菲一边刷牙,嘴里含混不清:“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那里有长城啊!路上还可以看到烽火台!”李明飞有点兴奋。这些年不回家乡,又加上对这儿有些不愉快的记忆,以为对家乡没什么感情了。但只要一踏上这块土地,马上就有一种别样的情绪涌上心头。 张梦菲听李明飞说得开心,也一扫昨晚上恐慌,兴冲冲的盘算该穿哪件衣服,哪双鞋。 正想着,听到外面传来轻声的争执,望过去,竟然是李全柱和赵叔在很激烈的争吵。但两人都刻意压制声音,听不清他们在争什么。赵叔一边说着,一边往张梦菲这儿瞟来,张梦菲只听见一个雁字,以为是在讨论去雁归山的行程。赵叔见张梦菲留意他们,马上住口,这一下,张梦菲倒有些纳闷了。难道他们争议的内容,是跟自己有关的吗? 张梦菲有生以来都没有见识过如此寒冷的天气,漱口的水刚吐到地上,马上结成了冰,还保持着流动的形状,或者溅开的水滴的样子。李明飞则忙着要在出门前把对联给贴好,结果胶水刚涂上去,还没出门,就冻上了,手忙脚乱,却兴奋的哼着小曲,不时看一眼张梦菲。两人处朋友已经好几年了,同居也有两三年时间,李明飞早就想把证领了,奈何张梦菲坚持一定要征得双方父母同意才行,张梦菲父母早已亡故,李明飞也只有一个老父,今年终于把张梦菲领回家来了,眼看李全柱对张梦菲印象颇佳,结婚指日可待了。 张梦菲却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诧异李明飞的好精力。回到家乡有这么兴奋吗?可惜自己对家乡的记忆却模糊得很,跟着母亲从一个城市流浪到另一个城市,好像是从很小就开始不停的奔波,直到自己考上大学,母亲却在一次意外中失踪了。因为经济条件不好,甚至连一张作为纪念的照片都没留下,只有张梦菲手上套着的一个式样古怪,说不清什么材质的手镯,才能说明母亲存在过的印迹。这个手镯是母亲失踪后,张梦菲从她藏得很隐秘的一个箱子里翻出来的。张梦菲记得自己小时候动过一次,被母亲痛打了一顿,那是印象中唯一一次挨揍,所以她觉得,也许是这手镯很贵重,又或者这是父亲留下的唯一念想?现在一切都随着母亲的失踪而成为了一个谜。 “想什么呢?”李明飞轻昵的拢了拢张梦菲的鬓发,爱怜的说道。李明飞见到张梦菲的第一眼起,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归结为缘份,宝黛初相见不就有“眼前分明外来客,心底却似旧时友?”的感觉?只是他们的命运,肯定会比宝黛美好。李明飞比张梦菲早起了一个小时,帮父亲收拾家里,准备早餐,故而等张梦菲洗漱完毕,饭桌上早已经摆了喷香的煎鸡蛋,小米粥,还有馒头。 张梦菲美滋滋的吃着,心里却觉得幸福来得太容易,填得太满,反而惶恐极了,时时怕失去。行动上却不敢表露出来,太紧张也许反而留不住幸福,不如随意一些为好。 想到幸福,又不禁想起昨晚的梦来。“不听话?莫非之前收到的真的是警告吗?游戏开始了又是什么意思?”过惯了漂泊的生活,对稳定渴求得有些压抑,一想到不可知的未来,心里惴惴起来。 李全柱见张梦菲愣神,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眉头,李明飞看见,轻轻用胳膊肘捅捅张梦菲的胳膊:“专心吃饭,吃完饭我们好出去玩。” “娃呀,要不,咱们不出去了?”李全柱吭哧了半天,终于说了出来。 第2节 “为啥?”李明飞一愣。 “那地方……”李全柱涨红了脸,犹豫了半晌,又继续说道:“那地方出过几次事……有一个外地来的人吊死在雁归山的亭子上了……又有一次……一对来旅游的年轻人失踪了……到现在也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都说那儿闹鬼……”显见得,李全柱很相信这些传说,也很担心儿子的安危。 李明飞看了看张梦菲的神情,张梦菲却表现得很古怪,双颊潮红,似乎非常激动,嗓音沙哑的说:“很有意思……一定要去……” 李明飞吓了一跳,这听上去可不像从张梦菲嘴里说出来了,但他一向对张梦菲言听计从,也不顾父亲的反对,拉着张梦菲的手兴高采列的上车了。 赵叔摇下车窗,回头冲李全柱得意的笑了笑,脸上闪过一些诡异的神情,张梦菲瞥见了,心里又是一阵发毛。 车开动了,慢慢的钻出小巷子,向林长县远郊的雁归山驶去。 正文 六 正文 六 天气极度寒冷,有点办法的都窝在家里打打麻将,整点吃的。林苦娃一边骂娘一边从家里提出一壶热水拎到车上。没这壶热水车都发动不起来。这种天气,裹层棉被出门都能冻透。可是转过年,自己十岁的儿子上学的学费还没着落,不得不挣一点是一点。老婆嫌自己穷,跟一个来收山货的小老板跑了,扔下父子俩,日子过得要多糟有多糟。要不是看着儿子可怜,林苦娃有时觉得能混一日是一日,不想挣扎了。 开到招待所一看,门口一个人也没有。林苦娃笑了笑,这些学生娃,估计还在睡懒觉咧。掀起门帘,一阵暖风带着一股腥味打裸露的皮肤边刮过,林苦娃缩了缩脖子,觉得很是难受。 林苦娃在服务员的带领下,来到四人住宿的房子,敲了敲门,里面没有一点动静。不是约好了时间的吗?怎么这阵子还没动静?林苦娃又敲了敲,还是没动静,好像听见呼哧呼哧直喘粗气的声音。林苦娃与服务员对视一眼,服务员打开门进去,只见四人横七竖八,在冰冷的地面上躺着。 林苦娃暗叫晦气,赶紧伸手去探四人鼻息,还好,都有呼吸。忙与服务员一起,手忙脚乱的把这几人扶到炕上。钱明涛最先醒来,见到林苦娃,一看表,跳了起来:“呀,迟了!对不起,对不起!”一面连声道歉,一面去推其它三人。好像对自己刚才躺在地上一事一无所知。 其它三人也醒了,洗漱的洗漱,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林苦娃一脸纳闷,这么冷的天,难道他们有睡地板的癖好?他实在按捺不住,大声问道:“你们昨晚睡地板上,不冷吗?” 此语一出,四人像接到命令似的,一下全停住手里的动作,齐齐转过头来,看向林苦娃,眼光发直。林苦娃顿时觉得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说什么?”刘胜武一字一字的说,声音机械而古板,简直不像是人嘴里发出来的。 “没……没什么……”林苦娃结结巴巴的说完,赶紧退了出去。 “林哥,我觉得这几个人有古怪,你真要带他们去雁归山看长城?”服务员叫李土根,以前跟林苦娃关系比较好,关切的提醒。 林苦娃抹了把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苦笑道:“穷字最凶!不去能咋的?” “林哥,你要当心!”李土根深知林苦娃家里状况,跟他的名字一样,就一个“苦”字,没再多废话。 这时,四人收拾停当,吃过早餐,抹抹嘴走了出来。 “师傅,我们走吧!”沈志诚率先把包扔到车上,向林苦娃叫道。林苦娃见他们神色正常,又暗责自己疑神疑鬼,发动车,向李土根挥挥手,车尾冒出一股黑烟,向雁归山驶去。 整个大地都被冰冻了,车轮子也有些打滑。从冰面上驶过,没有一点痕迹。车子飘飘忽忽的,林苦娃心里也飘得没个谱,他突然开始担心,自己这趟雁归山之行,是否能平安归来?他有点后悔没跟儿子多交待一下。 “哎,你说咱们要去的地方是叫雁归山?怎么叫这么个名字啊?”张梦菲看着外面漫山遍野的银白,很新奇。 “那是说,咱这个地方又冷又远,大雁飞到了这儿都要回头……”李明飞解释到。 “哦”,张梦菲点了点头,不再说话,眼睛专注的盯着窗外。 李明飞看着张梦菲的眼神,只觉得她的眼神越来越迷离,像是沉浸在一个什么梦里,不禁害怕起来。他总觉得张梦菲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失去张梦菲。 李明飞心惊,张梦菲却也暗自心惊中。自从踏上林长县的土地,自己就一直被一种古怪的氛围包围着,觉得眼前的这一切,都似曾相识,仿佛曾经来过一般。但熟悉的感觉里,又包含着一种说不出的悲苦,苍凉。一股欲哭无泪的烦闷直冲胸臆,张梦菲无法解释自己的心情,干脆就一句话也不说了。 驶出县城,很快就看不到人烟了。开始还偶尔能看到收割完后残留在地里的玉米秆子,再过去一段路,连人曾经活动过的痕迹都找不到了。张梦菲觉得这段路已经走了很久了,转头问李明飞:“林长县到底有多大啊?怎么还没到?” 李明飞正在胡思乱想,听张梦菲问,也发觉有些不对。按理说林家岔乡离县城不过二十来里路,这少说也走了半个小时了,为何不见长城的影子?而且,他印象中,林长县郊就没有这么大块的平地,为什么车子走了这半天,前面那座山始终离自己看上去还有很大一段距离? 张梦菲见李明飞的脸色,也知道事情有些古怪,低声嘀咕:“要不,咱们问问赵叔吧?会不会迷路了?” 李明飞叫了声:“赵叔?”前面的赵叔似乎一直专心开车,根本没听见。“赵叔?”李明飞提高了声音。还是没有反应。车速却一直飞快,只看见两边的雪地刷刷往后飞去。 “赵叔!”李明飞脸色有些发白,伸手去拍赵叔的肩膀。手一歪,赵叔的帽子掉了下来。张梦菲“啊”的一声大叫,几乎晕过去。帽子下,竟然没有脑袋!那个帽子,是凌空悬在原本脑袋应该在的位置的。李明飞全身发抖,又伸手去拉他的袖子,他略一使劲,赵叔整个人就被拉了过来,迅速的扁了下去。原来,那也只是一件空空的衣服。赵叔整个人,就像是蒸发了,只留下衣帽。而这衣帽,始终维持着驾车的姿势。再定睛看时,车已开到了悬崖边上。李明飞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大吼一声:“滚!”使劲拉住手刹,待车速稍慢,翻身滚了下去。张梦菲也会过意来,把包扔了出去,人也紧紧抱住脑袋,滚了出来。 只听轰一声,车子掉下悬崖,滚了几滚,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一团火光,张梦菲还没来得及坐起来,看着大火,呆了。李明飞站起身来,走了过去,苦笑的看着张梦菲,张梦菲的头发全乱了,脸上也剐破了,渗出点点血珠,又迅速的冻了起来。李明飞怜惜的拍了拍张梦菲的肩膀,张梦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头埋进李明飞的怀里,全身颤抖。 李明飞检查了一下,发现没受什么重伤,只是剐破了些皮,轻声哄道:“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咱不怕……”又想起刚才那个空空的衣服壳子,也是一激灵,一身冷汗。 张梦菲哭了一会儿,平息下来,依旧钻在李明飞怀里,不敢出来:“刚才,刚才是怎么回事啊,赵叔为什么突然不见了?” 李明飞牙齿也在咯咯发抖,答不上来。凭谁也无法解释为何一个人在好端端的开着车,突然便只剩了一套衣服? 突然,他全身一震,自语道:“难道……那传说是真的?”“什么传说?”张梦菲追问。“没,没什么,都是古老瞎传的鬼话,别信它的。”李明飞见女友吓得这副模样,不忍再说出来加重她的恐惧,但心里的阴影,实在是层层迭迭,挥之不去。 天气寒冷,再加上刚才出的一身冷汗,贴身的衣物湿透了,实在难受。张梦菲也冻得在李明飞怀里直打哆嗦,李明飞拍拍张梦菲的头道:“起来吧,咱们还是想办法回去。要不在这冰天雪地,非得冻死不可。”提到死字,不由得又打了个寒战。 两人转头准备往回走,却见赵叔带着一脸诡异的笑,站在面前。李明飞刚要张口问,眼前却什么都没有。却见张梦菲一样张口结舌的瞪着前面,低声问道:“你……也看见了?” 张梦菲机械地点了点头。“是的……我,看见了。”说完,也不等李明飞反应,走向前去。李明飞赶紧提前幸存下来的包,追上前去。 其实,张梦菲确实看见了些东西,但与李明飞看见的,是完全不同的。她看见的……是那个梦中的白袍女子,站在那儿,一脸悲苦。张梦菲这时,却突然觉得有一种亲切感,她似乎觉得,那个女子,与自己有些渊源,她迫切的想要让那个女子的悲苦从脸上消失。刚要向前,却似见到波光一闪,眼前空无一物。 李明飞一把抓住张梦菲的手腕:“你等等我啊,你又不认识路,知道怎么走?” 张梦菲大声呼痛,这才发现,她的手腕也受了伤。那个式样古怪的镯子浸透了鲜血,颜色却别样的玲珑剔透起来,闪动着妖异的光,充满了媚惑。 李明飞看到这个镯子,不禁一怔。这色彩艳丽得太过妖异,似乎有些不祥。张梦菲也有些**。这个镯子自己是一直当个念想戴在手腕上的,李明飞以前就觉得这镯子的造型很是怪异,不知是由什么材料做成的,款式是一条蛇的形状,蛇头衔着蛇尾,两只蛇眼熠熠闪光,一直反对张梦菲戴。理由是他看到那两只蛇眼就觉得身上发毛。张梦菲平时很尊重李明飞的意见,唯独这件事却不依不饶,时间长了,李明飞只好视而不见。这会儿看到镯子,那蛇越发的活灵活现,似乎就要从张梦菲的手腕上下来。 正文 七 (上) 雪结成了冰,很滑。两人互相拉扯着,连滚带爬,费了半天劲才到达山下。李明飞自小在林长县长大,对这种冰天雪地的环境还算适应,但张梦菲就不同了,浑身没一处不疼的,欲哭无泪。身上也越来越冷,李明飞把她半搂在怀里,艰难的往前走着。 走了一会儿,张梦菲就坚持不住了,跌坐在地上,一会儿又由于寒冷被冻得跳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啊!”张梦菲都不敢哭,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因为李明飞告诉她说,眼泪流下来也会结成冰,如果脸上有两个冰疙瘩,会更冷,而且搞不好冻伤了就破相了,因为冻疮就算好了也会结疤。张梦菲挺爱美,强忍着不再哭。 李明飞站下四顾,这周围的环境很熟悉,但毕竟多少年没来了,又有点摸不着路。按他的印象,这下山走上几分钟,就能到公路边。可眼见走了半个来小时了,就算是扶着张梦菲走得慢,也该到了,为什么找不到公路的影子呢? 就算是被雪盖住,刚下雪时总也有来往的车辆吧,为什么找不到一点有东西走过的痕迹呢?李明飞心里越来越毛。 “不会是……”张梦菲怯怯的问。她想起来出门前李全柱说的话。李明飞心里一凛:“你的意思是:我们失踪了?” 张梦菲点了点头:“也许我们迷路了,会冻死在这野外,跟那对情侣一样……再也回不去了,这山上,有狼吗?” “有。”李明飞老老实实的回答。这会儿,再哄着张梦菲不是办法,应该让她意识到面临的现实情况,然后两个人一起想办法。他找了块还没有压实的雪,用手指划了个大概:“按理来说,这儿是县城,这是雁归山,这是我们现在应该在的位置。在这个位置,应该有个小公园,有条公路。可是,我现在找不到那个小公园和公路在哪儿。” “位置对吗?会不会你认错了?我看这山……好像长得都一样。”张梦菲带着一丝希冀问道。 “不会错。”李明飞指着那座山头也不抬,继续研究:“这座山叫象鼻山,你看山像不像大象?头上有一座峰被风化了,就像象的鼻子……山顶上原来还有个小亭子,看上去就像象背上绑的坐椅……” 李明飞说了半晌,见张梦菲没动静,抬起头来一看,也呆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张梦菲依旧痴痴的望着前方那座山。那座山,赫然是一头象的形状。但没有象鼻,也没有亭子。 “地震了?”李明飞喃喃自语。“没有。”张梦菲吸了吸鼻子。 “象鼻子怎么会没有了?” “还是认错了吧。” “也许……是吧。”李明飞挠了挠头皮。心里却非常肯定,这周边的所有山,他几乎都很熟悉。童年时代,没少在这些山上爬上爬下。虽然大人一直唬他说有狼,禁止他们乱跑,但那些小伙伴们可不管这套,一有机会就往山上跑。直到后来,有一个小伙伴失踪了,大人上山找了一宿都没找着,只找着一只带血的鞋,说怕是被狼叼了去,那以后,李明飞他们上山的次数才少了些。 “对了,咱们找荷叶坪!”李明飞突然脑子一阵闪亮。 “荷叶坪是什么地方?”张梦菲有点迷糊。李明飞解释道:“我们这里一到十月份就大雪纷飞,家里的粮食都不够人吃的,哪里管得了牲口?所以一到九月底,大家就把牲口往荷叶坪赶,到了开春再赶回来,一冬天下来,也没人照看,他们照样吃得膘肥体壮。” “冬天这么冷,荷叶坪难道有吃的?”张梦菲有点纳闷。“是啊,不知道什么原因,荷叶坪以下的山全是积雪,以上的山也全是积雪,但唯独荷叶坪四季温暖如春,草木繁盛。那是一座平顶的山,因为长得像荷叶,所以都叫它荷叶坪……” “好,我们去看看吧,远不远?”张梦菲想着,也许一时半会儿是回不去了,找到荷叶坪,可能还有吃的,包里这点零食,可撑不了多久。再说这儿天寒地冻,如果有个温暖如春的地方呆着应该会好受了,运气好的话,还能遇到个上山找牲口的老乡,这样就可以回去了。 李明飞又习惯性的挠了挠头,“荷叶坪应该就在象鼻山的背后……可我们现在不确定象鼻山的位置……不知道能不能找到荷叶坪。” “试试吧。”张梦菲发现自己现在习惯苦笑了。 两人鼓足勇气,以“象鼻山”为座标,向着荷叶坪应该在的方向走去。转过山背后,两人惊呆了。不是因为找不到荷叶坪。而是……荷叶坪就在那儿!可以看到,山顶上温暖如春,草木繁茂。 两人如见了鬼般惊惧万分。可是今天一早的遭遇,又谁说那不是见了鬼? 上不上?两人问对方,也问自己。 7、“咦!前面有人!”沈志诚欢呼一声,刘胜武,白海文也跳下车,欣喜的发现,沈志诚手指的地方,果然站着两个人,老远望去看不太清,但看着衣着颜色,像是一男一女,站在前面。钱明涛毕竟有点老大样子,比较老成:“你们确定吗?会不会是光影?” “不会不会,我们都看到了,肯定是人!”沈志诚欢呼着,“我们过去问路吧!”钱明涛盯了林苦娃一眼,点点头:“好,你去问一下吧。”林苦娃被钱明涛的目光刺得缩了缩脖子。 接到这四个人后,很快便出了县城,往雁归山方向开去。自从宋长城被发现后,常常有游人来林长县,指名要游览宋长城,林苦娃的车几乎每个星期都要跑一趟雁归山,这条路已经熟得不能再熟了。 林苦娃开到一处农家宅院时还指说,就是这儿发现的那块石碑,离雁归山不远了,应该是转过个弯就是。但那句话刚说完没多久,林苦娃就觉得不对了。转过弯来,依旧是雪原,白晃晃的刺人眼,看不到雁归山的踪影。 他以为走错了路,慌乱的掉头,直走,转弯,但走来走去,始终见不到雁归山的影子。连刚才那处农家宅院也不见了踪影。 滴水成冰的天气,林苦娃却觉得汗从背后滋滋直冒。钱明涛坐在车里,也觉得时间有点不对。从记载上看,宋长城离县城半个来小时就能到,就算下雪路滑,走上一个小时也该到了吧?可是自从几人上车,一直走了三四个小时了,还是没看到宋长城,还可以看出来,林苦娃似乎是在兜圈子。 刘胜武脾气急躁,一听钱明涛这么一说,不顾林苦娃正在开车,就要去抓林苦娃来打他一顿。白海文与沈志诚好不容易把他拦住,林苦娃把车停了下来,哭丧着脸道:“我迷路了!” “怎么会迷路?”钱明涛脸色一顿:“这条路线你第一次走吗?” 林苦娃摇了摇头:“来看宋长城的游客很多,我几乎每周都要拉一趟活,这条路闭着眼睛也能摸得到了……” “那你怎么会把我们带到这鬼地方?”刘胜武怒喝。 “我……我真不知道了……”林苦娃磕巴起来:“刚才那个宅院转过弯,就应该能看见雁归山了……可是不知怎的,转过弯来看不到雁归山,我就以为自己转错路口,又想兜回去……这一兜,我搞不清自己在哪儿了。” 刘胜武又想拨拳相向,钱明涛劝阻了他,叫林苦娃再试着找找路。又转了半天,依然找不到路,连回去的路也找不着了。这时,沈志诚眼尖,看到前面站着两个人。 沈志诚穿着登山靴,防滑性能还不错,故而很快走到那一对男女跟前,过去了,才大吃一惊。不用说,这一对,就是张梦菲跟李明飞了。沈志诚见两人狼狈不堪,以为他们遭劫了,当他们跟自己一样,落入了黑车司机手里。张梦菲与李明飞见了沈志诚,也是惊喜交加。 三言两语交待清楚,才知道都一样:迷路了。李明飞将自己迷路的经过一说,钱明涛等人咋舌不已,林苦娃却顿时变了脸色,喃喃道:“难道那传说是真的?” 李明飞看了林苦娃一眼,苦笑道:“你也知道那个传说?” 林苦娃点了点头:“我在这儿多少年了,怎么能不知道?要不是穷得揭不开锅,怎么会出来拉这票生意……” 刘胜武却瞪了他一眼,喝道:“走错路就走错路,少给我装神弄鬼找理由!” 林苦娃却并不反驳,只是冷冷的哼了一下。不管怎么样,迷路了这个现实摆在眼前,在这冰天雪地,要想能平安回去,只能仰仗林苦娃这个地头蛇了。林苦娃却埋下头,一声不吭,一副我也没办法,听天由命的态度。 在雪地里折腾了这么久,几人都饿得撑不住了,幸亏大背包里没少装吃的,纷纷拿出来充饥,李明飞与张梦菲还有些小零食,也吃了一些。只有林苦娃原以为这一趟很快就能跑完,只带了一个冻得硬梆梆的馍馍,干嚼了咽下去,张梦菲看了林苦娃一眼,分了些牛肉干给他。林苦娃接过塞到嘴里,也不细嚼,咽了下去,一个谢字都没有。白海文嘀咕:“真是个粗人!”林苦娃闻言咧嘴无声的一笑,一摸脑袋,又到车里坐着去了。 李明飞看出钱明涛像个领头的,便与他商议,下面该怎么办。几个人嘀嘀咕咕,也没个好办法。最后还是钱明涛拍了板:“咱们上荷叶坪!” 张梦菲见人多,胆也壮了,赞同道:“对,不管怎么说,先去荷叶坪。要不一直找不到路,在这儿冻也会把咱们冻死的。” 商量定了,几个向荷叶坪走去。钱明涛要求他们都下车步行,把车子推过去,以节约柴油。眼前的情况不同寻常,柴油无疑对他们将来寻求帮助会有很大的作用。 谁也没有疑议,李明飞与张梦菲前头带路,钱明涛,沈志诚等人轮流推着车前进。先时看着已经离荷叶坪不远了,真的走起来,却也费了大半个小时,外冷内热,只觉得特别不舒服。刘胜武还骂骂咧咧的,嫌这个车太破,推起来费劲。平时多嘴的沈志诚倒是一句话也没有,他感觉眼前的形势很不妙。 正文 (下) 到了!一群人站在山下,仰望荷叶坪上的葱翠,不禁有些恍惚。这冰天雪地中,如何能有一片这么青翠的荷叶傲然而立?愣了许久,张梦菲受冷空气刺激,打了个喷嚏,众人才醒过神来。 “上去吧!”张梦菲冷得受不了,提议道。 “等等!”钱明涛掏出个喝光了水的空壶,叫林苦娃灌上柴油,沈志诚等人也纷纷效仿,林苦娃却苦笑道:“没有了……只够灌两壶的……” 第3节 钱明涛摆摆手:“够了,够了,有这两壶油,我们节约着用也能用一阵子的了。” 林苦娃小心翼翼的锁上车门,恋恋不舍的回头望了一眼,才远远跟在众人身后上山。 爬到半山腰,张梦菲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嘶吼,不禁吓得一哆嗦,其它人也听到了,李明飞纳闷道:“这山上应该最多只有野兔什么的啊……如果有猛兽,老百姓还敢把牛羊赶过来吗?”林苦娃却似什么也没听到,依旧埋头赶路,不一会儿,便追上了众人。 眼见得山顶就在眼前,张梦菲却迟疑了。熟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像曾经在这儿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一样。李明飞看了张梦菲一眼,去牵她的手,张梦菲的手冰冷,潮湿。李明飞心里一惊,这哪像是刚刚爬山上来,累得气喘吁吁的样子?张梦菲看了李明飞一眼,低声说道:“我害怕!” “害怕什么?”李明飞不解。“这地方,我好像来过……”张梦菲依旧像在梦呓。刘胜武却听到了,拍了拍脑袋,大声说道:“对啊,这地方,我也像是来过!”没想到,沈志诚,钱明涛,白海文,都表示有同感。眼前的一切,都似曾相识。 “这么古怪?”李明飞咋舌。他从小没少出来玩,虽然没上过荷叶坪,但也无数次路过,现在只觉得看到这荷叶坪有点陌生感,隐约觉得与过去不一样,其它没什么感觉。他去看同样身为本地人的林苦娃,林苦娃却似刻意躲避他的目光,扭转头,不搭理他。 “上吧上吧!”刘胜武催促。接近山顶,已经觉得温暖的空气迎面扑来,但脚上却依旧冰冷。都到了这会儿,已经没有退路了,众人鱼贯而上。到山顶的路有些陡,几人手足并用,才算上去,张梦菲最狼狈,是由李明飞与钱明涛两人联手拉上去的。 上山站定,不由得感慨造化的奇妙。整个荷叶坪,真的就像它的名字一样,像荷叶一般平整,略有坡度,地上长满了各种草,鲜花盛开,还有茂密的树林,树木长得又高又粗,隐隐可见各种动物在里面蹿来蹿去。沈志诚惊叹道:“这地方的环保搞得真好!还有这么粗的树。我们那儿以前也有树,近些年,被砍伐光了!”李明飞闻听,脸色一下就僵了,很难看。 钱明涛等人注意到了,沉默,只有林苦娃和刘胜武犹自未觉。 张梦菲本来已经兴奋的去摘野花玩,突然觉得气氛有异,见李明飞脸色难看至极,问道:“怎么了?哪里不对?” “哪里不对?”李明飞反问,苦笑一下,接着说道:“前几年,我祖父过世时,这附近的山上,已经没有成材的树木可砍伐了……还是从外地购来的木料打的寿材……这荷叶坪上有密林,为何没有听人说起过?”钱明涛则是想起,他查到的关于林长县的景点介绍,没有任何一条里说起,荷叶坪上有保护完好的森林……看这参天古木,没有个三五百年绝长不出来。如果林长县境内真有这般好去处,怎么可能一点介绍都不见? 刘胜武人如其名,有些粗心,但一听到这里,也觉得有些异样,追问:“会不会咱们迷了路,跑到了其它县内?” 白海文摇头:“不可能。西北雨水少,土质也多为砂土质,留不住水,咱们这一路看来,山全是秃的,就算偶尔有些植物,也都是灌木,长不成参天大树。除非……另有一个荷叶坪。可是又从没见有人提起过。” 刘胜武一听,也觉得事态严重。想了会儿,又失声笑道:“难道我们误入仙境了?也许有什么奇缘等着我们也说不定哪,哈哈。管那么多呢,老子可要先找个地方坐下歇歇再说了。” 张梦菲听了不禁莞尔,也对李明飞说道:“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得了,你看他们开车转了这半日也没转出去,咱们凭两条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走回家……你爸爸在家里要是见我们一整天都不回去,应该会叫人来找我们的吧?”李明飞一想也对,遂安下心来。 几人打定主意,估计得在荷叶坪上呆上一整天了,便提议四处走走,好好观察一下荷叶坪的地形。李明飞记得听人说过,荷叶坪之所以能草木繁茂,因为中间有个湖,通过一些浅浅的小溪,源源不断的向四处输送水源。而湖里有着一些珍奇的鱼类,但拉着张梦菲要去看鱼。钱明涛等人出来本就是为了观光,要一起去看。只有白海文声称自己累了,想坐下歇会儿,林苦娃又没有兴趣四处乱跑,也愿意留下。于是大家便把包扔在那儿,叫白海文跟林苦娃看守,兴冲冲的看荷叶坪中央跑去。 树林占了荷叶坪的一半,又连绵着向旁边的大山延伸过去,树木遮天蔽日,张梦菲有些害怕,便离树林远远的。荷叶坪极大,从上山处到中央足走了四五公里的路,直走得大家手足酸软,才听到一点水声。张梦菲直抱怨,早知道这么远,就不来看这鱼了。万一有人来找他们错过了可怎么办。到了水边,发现这个湖还相当大,从湖的这边,望不见对岸是什么。 水面上波澜不兴,一会儿,却有五色斑斓的鱼跳起来,张梦菲喜极,跑去玩水。钱明涛直后悔没有带鱼杆过来,要不一会儿可以烤鱼吃,沈志诚却说,自己的包里有一根折叠鱼杆,主动提出可以去取鱼杆过来,如果待会儿把林苦娃与白海文一起叫上。在湖边生起火来,要是有人来救援的话,看到这儿有烟,肯定会过来看的,不愁错过。钱明涛想了想,觉得这主意不赖,叮嘱沈志诚路上小心。 沈志诚走后,钱明涛,刘胜武在地上画了格子,捡了几块石子,玩五子棋,张梦菲继续玩水,李明飞却斜躺在草地上发呆。 正玩着,突然又听到一声嘶吼,张梦菲吓得一哆嗦,也不玩了,连滚带爬的跑上岸来,钱明涛,刘胜武脸色也变了,他们想起了落单的沈志诚。 正文 第二章 一 沈志诚来了,后面还跟着一脸晦气的林苦娃。林苦娃肩上扛着根木棍,挑着大家的包裹。沈志诚的包自己背着,白海文满脸怒容,额头上一个大包,皮肤还擦破了一点,也背着包,落在最后。 众人一看,吃了一惊,以为他们是跟什么猛兽遭遇了,见沈志诚平安无事,还把林苦娃他们也带来了,才算是长出一口气。赶紧追问倒底遇上了什么。谁也不答话。 钱明涛见白海文脸色不对,赶紧问怎么了?白海文却一声不吭,死死的瞪着林苦娃,眼睛几乎冒出火来。沈志诚无奈的笑笑,摊了摊手。钱明涛见状,把白海文拉到一边,嘀咕了几句。白海文依旧怒气冲天。原来白海文吃了个哑巴亏。 钱明涛一行五人走后,白海文躺在草地上小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林苦娃的眼睛正肆无忌惮的盯着他,不免有点不快。一觉醒来,养足了精神,又站起来活动活动,他开始有点后悔为什么不跟大伙一起走了,跟林苦娃呆在一起,总有点不爽的感觉。正在草地上走来走去,却见林苦娃依旧死死的盯着他,眼睛里透出的光怎么看怎么有点不善。白海文走到哪儿,他的眼光粘到哪儿。白海文有点难受,但看人又不犯法啊,再说自己还是个大男人,总不能说人家骚扰。 白海文在草地上走了一会儿,又走到另一边。林苦娃竟然不嫌累,转过身去继续盯着他。白海文毛了。钱明涛点点头表示理解。他们哥几个平时最喜欢干的事就是站在走廊上,盯着来往的女生看,如果发现一个漂亮点的,就四个人一起死死的盯着人家……盯到最后,没有一个女生受得了这种目光,不是走错了步子,就是赤红了脸,快步跑掉。现在白海文经受这种目光的考验,可以说是六十年风水轮流转。 白海文如芒刺在背,拨腿就走。 林苦娃冷冷说道:“这山里头,有狼的。”白海文一下不敢动了。他想起来上山途中听到的那一声嘶吼。白海文见过动物园里的狼,狼是最野性难驯的动物,那恶狠狠的眼神让不敢靠近,这野生的狼,还不定得凶猛成什么样呢。白海文不想见识狼的凶猛,只好留在那儿面对林苦娃这个人。 白海文经受着林苦娃目光的灼烤,他下定决心,等再回去,无论如何不以捉弄女生为乐了。正如坐针毡,远远的看见沈志诚过来了,白海文喜出望外,一高兴,站起来想打个招呼,脚下却一滑,好端端的地面,摔了个狗啃屎,更郁闷的是,额头磕在了一小块石头上,没磕得头破血流,就算是天大的运气了。白海文把这笔帐算到了林苦娃头上,林苦娃却一脸无辜,说他坐那儿就没动弹。 沈志诚见白海文吃了亏,也指责林苦娃。林苦娃却只是苦笑。白海文与林苦娃有着五六米的距离,他摔倒的事,好像确实跟林苦娃没关系。白海文又指责林苦娃老盯着自己看,害得自己心神不宁。林苦娃大笑:“你又不是娘们,我看你干啥?”白海文气极,却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只好一脚把那块石头踢走。脚下却又是一滑,一模一样的一个狗啃屎,却防备不了,大怒。林苦娃与沈志诚却是眼睁睁那块被踢飞的石头打了几个转,然后……消失不见。两人相对无言。不知底细的白海文起来又想骂人,沈志诚拍拍他的肩,说荷叶坪中间有个湖,如果需要在这儿长待的话,还是去水边比较合适,说完,背起包走了。林苦娃找了根枯树枝,把钱明涛等人的包也挑上,留下白海文的,白海文无奈,只好背起包骂骂咧咧的跟着。 “人少的地方,有种鬼,叫促狭鬼。”林苦娃突然说了一句。 张梦菲听到“鬼”字,想起见到的那个白袍女子,与自己有着一模一样脸孔的女子,吓得猛一哆嗦。林苦娃盯着张梦菲看了一眼,张梦菲猛的想起,眼前这个司机,就是那天在车站盯着自己看的司机。因为一路太过慌乱,这阵子才想起来。她一想起那目光,突然就能理解白海文的感受了。 “大家都消消气。”李明飞出来打圆场:“今天遇到的事确实很古怪,大家要同心协力,才能找到回去的路。我们现在是在荷叶坪上,但这个荷叶坪,明显跟我们所知道的那个荷叶坪,不是同一个。中间出了什么差错,谁也不知道。如果互相再闹出点什么矛盾来,咱们别想回去了。同意的举一下手。” 张梦菲第一个举起手来。刚才车上一幕太离奇,她巴不得可以马上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钱明涛,沈志诚,刘胜武依次举起手来。林苦娃瞪了白海文一眼,也举了手。白海文想想也觉得有理,但吃了哑巴亏又不爽,钱明涛见状,拉着他的手一起举了起来。 “这就好,这事,咱们就再了不提了。”李明飞痛快的说道。又问沈志诚,这一路上,是不是见到什么猛兽了。沈志诚摇摇头。猛兽没见着,但那块凭空消失的石头,却让他心上始终有个疙瘩。 天很快就近黄昏了,钱明涛四人的包里,都有睡袋,还不发愁,但张梦菲李明飞还有林苦娃他们却是只考虑到会短期出来,根本没想到还要住宿,没有任何准备。见天色黑昏下来,也没有丝毫人来的迹象,李明飞叹了口气,着手准备。幸而荷叶坪上多的是草,钱明涛他们经常到野外生活,工具准备得比较齐全,李明飞借了把刀,割了许多有韧性的草,堆在一起。张梦菲也要帮忙,两人把草搓成绳子,湖边有几棵零星的树,李明飞看好几棵,用绳子在树之间来回捆绑起来。天黑之前,总算完工了。张梦菲退远了一看,一个小小的绳屋出现在树上,兴奋的拍起手来。林苦娃板着脸道:“这能防得了猛兽还是防得了鬼?”一下子把张梦菲的热情扑灭了。张梦菲有点怕林苦娃,不满的嘀咕:“你能不能不要总是吓人?什么鬼不鬼的。” “人是吓不着人的,人只有自己吓自己。”林苦娃冷冷的丢下话,走开了。 正文 二 夜很快来临。荷叶坪虽然草木繁茂,与周围光秃秃的雪山形成鲜明对比,但毕竟是在同一个天空下,所以当太阳下山时,荷叶坪上,也黑了下来。相比之下,反倒是周围的雪山,依旧白晃晃的,让人疑心天是否真的到了黑的时候。 钱明涛他们四个自然是不加考虑,都聚拢在一起,中间点了一堆火。林苦娃隔着火光看了白海文一眼,远远的找了个角落,铺了一堆草,躺下,又看了眼漆黑的森林,不禁再向火堆挪近了一点。看来他嘴上说得狠,心里还是害怕的。李明飞拍拍张梦菲的手,示意她上去,自己在树下铺了堆草,跟林苦娃一样,和衣而卧。张梦菲看着漆黑的森林,没来由的打了个冷战,但想到李明飞就在身边,安心的闭上眼睛,白天又惊又累,再加上在这荒无人烟的荷叶坪上,一时还无法入睡。 静得很离奇。张梦菲心想:幸亏没有蚊子,要不露宿在外面,可就受罪了,别说蚊子,有个蚂蚁啊什么的小虫子,也够让人讨厌的。“明飞,你睡了吗?”张梦菲有点睡不着,小声说道。“没呢。”李明飞含糊的回答,听起来有点困了。“幸好这儿没有蚊子啊……”张梦菲说道。“嗯……早点睡吧。”李明飞回答,话还没说完,自己清醒了过来。“是啊,怎么没有蚊子?”想着想着,冷汗下来了。荷叶坪的温度总有近三十度,夜晚凉了,也有二十来度,这种地方,草木又繁盛,还近水,要是没有蚊虫,实在是件罕事。 “扯什么扯,赶紧睡吧!”刘胜武离他们最近,被他们说话的声音弄得睡不踏实,嚷了一句。张梦菲与李明飞都静了下来,刘胜武虽然鲁莽,一见都静了,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萍水相逢,以后也许还要相处一段时间,便想道歉。刚睁开眼睛,却觉得气氛有些不对。 张梦菲与李明飞都摒住呼吸,眼睛直直的望向水面……刘胜武不受控制似的转过头去,身体也不受控制,筛糠似的抖了起来。 水边上,有一个穿着白袍的女子,正坐在那儿,背对大家,手拿着一把梳子,一下一下的梳着头发。头发奇长,有一半,浸在水里。她似是感觉到有人看她,转过头来,嫣然一笑,笑容却是说不出的诡异,站起身来,缓缓走入水中……直至没顶。 刘胜武像是被水闷得不能呼吸,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唉!”一声轻轻的叹息在耳边响起,刘胜武的神经本已紧绷,被这声叹息更是吓得跳了起来:“谁,谁在那儿?” “哪里?”“谁?”“什么?”喝问声从各个角落传来,张梦菲这才知道,原来大家都没有睡着,谁都看到了这一幕。 没有人回答。“嗤”,一声轻笑传来,所有人静了下来。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掐住喉咙,没有人敢吭声。只是不自觉的向火堆边移动。 张梦菲正害怕,突然一双冰凉的手在自己耳边划过,刚要惊叫,这双手捂住了她的嘴。张梦菲一看,原来是李明飞,松了口气。李明飞耳语:“下来吧,我知道你害怕。”张梦菲感激的几乎流下泪来,她想下去,可是又不敢有任何动作。住在树上原是为了防潮的,但那种恐怖的气氛,实在是比冰冷潮湿更可怕。李明飞的手也在颤抖,凉得可怕。张梦菲握住李明飞的手,跳了下来。钱明涛他们自觉的把位置挪了挪,空出点地方来,张梦菲硬着头皮,跟李明飞一起把草抱过去。林苦娃却依旧在角落里,似乎睡得很死。 野兽的嘶吼,又一次从森林里传来,张梦菲却似长出了一口气。终于熬不住困顿,睡了过去。 长夜终于过去,天色渐亮,大家都起来了,想起昨晚所见的一幕,一时谁也不敢走近水边。 “海文!起来了!”钱明涛踢踢白海文的睡袋,没有丝毫动静。 “海文?”钱明涛又踢了一脚,白海文还是没有反应。 “懒猪,太阳真的晒屁股了!”钱明涛觉得有些不正常,依旧生硬的开着玩笑,却扯白海文的耳朵。 入手冰凉,探手一摸,显然已气绝多时。 “海文!”钱明涛惊得跌坐在地,大家都围了上来,看着白海文,无语。 白海文两眼紧闭,嘴角却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这丝笑容,使他显得异常诡异。张梦菲尖叫一声,这笑容,跟昨晚那女子的笑容,在她眼前,重合了。 身边却是一阵嘈杂,却看见刘胜武一把揪住林苦娃,扭打起来,林苦娃也不怯,两个人在草地上翻滚,刘胜武身高体壮,先是占了上风,但毕竟还是个学生,不如林苦娃干体力活的,一会儿又被林苦娃压在身下了。刘胜武两眼瞪得圆圆的,满脸恨意。他们四人关系都很好,但和白海文关系尤其好,一文一武,常在一起喝酒打牌,亲如兄弟手足。刘胜武见白海文死了,又知道昨天两人闹过矛盾,一口咬定白海文就是林苦娃杀的,林苦娃却不辩解,只是狠狠的一拳往刘胜武脸上打去。沈志诚见状,赶紧上来劝说。林苦娃却状如疯狂,眼睛通红。张梦菲见了那双眼睛,又是一哆嗦。 钱明涛与沈志诚好不容易把林苦娃拉开了,刘胜武却不依不饶,又要扑上去。钱明涛喝了一声:“胜武,够了!林师傅要是想害海文,我们还能听不到点动静?”附近雪山上,有一阵风吹过来,带着点凉意,刘胜武终于冷静了些,一扭头看到白海文躺在地上,两眼一红,抱头蹲在地上,再不吭声。白海文静静的躺在那儿,脸上的笑容,更显诡异了。 “这是什么?”李明飞惊呼。 白海文的脖子上,赫然有两个像齿痕一样的东西。“蛇?”沈志诚凑过来看了一眼,又不确定。钱明涛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如果是蛇毒死亡,会很痛苦的,瞬间致命的蛇不多,而且这齿痕附近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张梦菲有点佩服的看了钱明涛一眼,这种情况下,还能如此冷静,实在不容易。 “这,倒很像一个字符……”沈志诚嘀咕。他想起来,在他老爸房间的某本文献上,看到过一些字符,其中有一个,跟它很像。 “字符?”李明飞的脸色变了变,没有说话,林苦娃却脸色顿时惨白,他望向李明飞,从互相的眼神中看出,他们想到了同一个东西。不过钱明涛与沈志诚在查看白海文的情况,刘胜武蹲在地上,没有发现,张梦菲看到了,心头顿时布了一片疑云。“是什么?”张梦菲小声问道。“是一个传说……”李明飞回答:“就是个传说,不要放在心上。” 钱明涛胆大,仔细翻看了会儿,发现白海文身上,除了那两个像齿痕的东西,再没有任何外伤。检查完了,招呼沈志诚跟刘胜武:“我们先把他埋在雪地里吧,等找到回去的路了,再弄辆车过来接他……”一想到白海文的父母还在家里苦苦盼着他的报平安电话,不禁悲从中来,眼泪几乎要下来了。 荷叶坪上没有雪,天气也热,放这儿肯定要腐烂。而且想起来跟尸体近距离接触,心里也疹得慌,虽然这尸体活着时是自己亲如手足的同学。 三人把白海文抬到荷叶坪边上时,早已经是挥汗如雨了。好几公里路,还抬着个人,走得很是艰难。到了边上,才发现今天的坡,好像比昨天上来时陡了许多。三人把白海文放下,站到边上望下去,坡度确实变了。不小心一颗石子被刘胜武踩落,咕噜噜滚出老远才停下。钱明涛皱了皱眉头,小心翼翼的下去,站稳,才又道:“把海文抬过来吧。” 沈志诚应声站了起来,钱明涛在下面,只听见一声惊呼,忙问道:“怎么了?”心里一急,脚下有点不稳,差点跌下去,抓住荷叶坪上垂下的一丛草才稳住身形。 “海文……海文不见了!”刘胜武饶是大胆,也结结巴巴的了。 “不见了?”钱明涛手脚并用爬了上来,可不是,原先放在一边的白海文,不见了踪影。地上的草,却依旧保持着被压过的痕迹。 “这可怪了……”钱明涛身上的汗没干,这一刻,顿时觉得如坠冰窖:“邪……真邪了门……” “涛哥,怎么办哪?”刘胜武问道。“也许,也许海文没死……他只是跟我们开个玩笑……”沈志诚嗫嚅着说道。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说的话,说出来,只是为了征求大家意见,如果大家都同意,他便也可以骗骗自己。 “也许吧,呵呵。”钱明涛苦笑了一声。这话,谁能信呢?可是眼前,不信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现在怎么办?”还是刘胜武。钱明涛觉得刘胜武最近问题有点多:“还能怎么办?回去跟他们会合!” 来时抬着白海文,走了一身汗,回去时空手,但谁也轻松不起来。身体的负担没了,心里的负担却更重了。 回到湖边,张梦菲等人见他们三个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也不敢多问,等他们自己说出来。“海文回来了吗?”钱明涛问。 “白海文?他不是……”张梦菲话没说完,见刘胜武瞪着自己,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到了荷叶坪边上,准备下去时,海文没了。我想也许他是自己回来了。”钱明涛说道。 张梦菲想起,白海文今天早上已经死了,大家都确定他是死了的,这会儿钱明涛却轻描淡写的说他自己回来了,不由得背后又是一阵发冷,啊的一声尖叫,便往李明飞怀里钻去。 钱明涛沉默了一会儿,问:“这个荷叶坪,究竟有什么传说?” 李明飞不吭声,林苦娃也装没听见。 “说不说?”钱明涛又问一遍。他声音不高,却有一种莫名的威吓,令李明飞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正文 三 “你真的要听吗?”李明飞决定反击回去,用更冰冷的声音说道:“你可别后悔。”“一个传说,有什么好后悔的?”沈志诚不服。“我怕有些人心理脆弱,听到这个传说后,会不自觉的受它的影响,也许本来只是个传说,会有人把它演变成现实。”李明飞的公司销售冠军也不是凭运气得来的。沈志诚想到可怕处,不由得汗潸潸的。他平时爱看恐怖小说,遇到这种情况,各种不好的联想都出来了。 钱明涛沉吟了片刻:“我们遇到的这些事情,已超出了我们的理解范围……也许是真有神秘力量在左右我们的行动,所以,你还是说出来吧。” 林苦娃看了钱明涛一眼,嘿嘿笑了一阵,对李明飞说道:“你是文化人,你来讲吧,我一个大老粗,说不清楚。” 李明飞皱皱眉头,这个传说太过诡异也太过疹人……在这种情况下提起,只怕会把张梦菲吓到。想了想,他对张梦菲道:“菲菲,你去那边坐一会儿,这个传说挺吓人的,我怕你被吓着。”张梦菲咬着嘴唇,脸色惨白,一声不吭的转过一个弯,估计听不到他们说的话了,才停下。坐下来,拣了根草棍,百无聊赖的在地上乱画。 李明飞清了清嗓子:“其实这个传说,很简单,捉迷藏。” “捉迷藏?”沈志诚不解,刘胜武不耐烦,催道:“你快说,别卖关子。” “kamokamokemeimoyimoyi”李明飞用很低沉的声音,将这些音节用短音念了出来,声音听起来古怪而又疹人,刘胜武都打了个哆嗦,沈志诚更别提了,还好钱明涛能撑住,继续问:“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林长县的儿童们捉迷藏时念的。”李明飞似乎存心要吊他们胃口。 “你小子能不能爽快点啊!”刘胜武骂道,他也被吓着了。 “这个声音很怪吧,”李明飞理解似的点了点头:“捉迷藏是孩子们最爱玩的游戏,但在林长县,捉迷藏是不能随便玩的。因为藏起来的孩子有可能会永远找不到,找到的,是不该出现的东西。” “x!”钱明涛骂了句粗话:“什么邪地啊!那这几句是什么意思?” “没有意思。只是大家在捉迷藏的时候一定要这么念。如果你不念,那么,你就有可能是被藏起来后找不到的那一个,又或者,找到不该出现的东西。”李明飞闷声说道。 “嗬……”钱明涛摸摸后背,有些凉:“有过找不到的事例吗?又找到过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不知道,只是个传说……”李明飞摇摇头。 第4节 “啊!”一声惊叫传来。“菲菲?!”李明飞马上醒起,冲了过去。钱明涛等人也跟着过去了。 张梦菲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而她面前的一棵树上,失踪半天的白海文坐在那儿,眼睛睁着,嘴角依旧带着那些诡异的笑容,令人毛骨悚然。 钱明涛等人一见白海文,也觉得汗毛都竖了起来,但壮起胆,走了过去。李明飞则站到张梦菲跟前,将她抱了起来。林苦娃在一边站着,突然,眼光扫到地止张梦菲刚才乱画的图形,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明飞正手忙脚乱的想要弄醒张梦菲,没有注意。钱明涛他们过去看了眼白海文,发现他并没有像大家想的那样,只是跟大家开个玩笑,而是确确实实的死了。那么他的再次出现,就不能轻松的认为是恶作剧……沈志诚首先就给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 钱明涛还算冷静,正好看见林苦娃的表情,问道:“怎么了?她画的是什么?” 林苦娃冷汗直冒,嘴唇直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倒是说话啊!”钱明涛忍无可忍。 这时张梦菲醒了,李明飞看了眼地上的东西,又看了眼张梦菲,轻声问道:“这是你画的吗?” “什么?”张梦菲竟像是全然不知。 “你刚才是为什么昏倒的?”李明飞耐心的问道 “刚才,我在地上乱画……画着画着,突然觉得好像有人看着我……抬头一看,白海文……白海文在那儿……”张梦菲用手指着钱明涛身后,钱明涛登时觉得很难受。转头一看,张梦菲指的,就是刚才白海文半靠着的那棵树。但赫然发现,树下,空无一人。 钱明涛惊疑的看了看沈志诚和刘胜武,他们俩人也是一脸的惊诧。 “这个图案,是你乱画出来的?”李明飞眉头紧皱,问道。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张梦菲觉得奇怪,但低头一看,脸色大变:“不对!我是乱画的,根本没有章法……这……明明就是一个……”张梦菲拧着眉头思索。这个图案很眼熟,但不知道是什么。 “怎……怎么回事?”沈志诚有点磕巴。 “kamo……”林苦娃念道。 “这个图案,念kamo?”钱明涛追问。 “不,白海文脖子上的图案,念ka……张梦菲画的这个,念mo……”李明飞想起还搂着张梦菲,不自觉的,胳膊松了。 钱明涛脸色大变:“kamo?是你们说的捉迷藏时念的那个吗?”林苦娃竟然还笑得出来,不过表情很难看:“好像没错。李明飞,你看呢?”李明飞点了点头,张梦菲快哭出来了。因为她想起,这个字符,她是在哪儿见过了。她已经可以感觉到李明飞对自己态度的变化,如果说出来,只怕这群人会立刻调头离自己而去,她只好咬咬牙,把这个发现又埋起来。 “下面该怎么办?”刘胜武提出的这个问题,让大家都觉得心头沉重。想要离开,找不到路。想要留下,又不知道需要面对什么。“我们去找看羊人的草屋吧!”李明飞提议。他知道每年冬季,老百姓的牲畜,主要是山羊,都会赶到荷叶坪上来,为了防止牲畜走失,或者被猛兽袭击,一般都会合起来请几个人上荷叶坪看羊,直到春天,再把羊赶回去。如果能找到看羊人的草屋,也许可以从看羊人的嘴里,找出怎么回去。 林苦娃点点头:“我们沿着湖走,应该能找到看羊人的草屋。他们的住处,不会离水太远。”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想起昨晚上那个诡异的白袍女子,还有白海文,都觉得心头似有凉风刮过,只觉得这儿一刻也不能停留,收拾起东西,赶紧走。看到白海文的包时,犹豫了。白海文的包里,有不少有用的东西。但要是随身带着死人的东西,则又觉得太过晦气,还怕……怕把白海文再次召来。大家此时再也顾不得什么兄弟情义了,对这种神秘事件带来的恐惧,远远超过了对死亡本身的恐惧。 钱明涛甚至在想,ka的出现,带走了一个人,mo的出现,召来了一个“人”。那么整句话,kamokamokemeimoyimoyi,有六个不同的音节,总共出现了十次,这又代表了什么呢?沈志诚也在苦思,这已经出现过的两个字符,他确实在自己老爸的某本典籍中出现过,但偏偏想不起来书名是什么,有时候仿佛书名就在眼前,伸手就能抓住,不过总差着那么一点儿。沈志诚苦恼不已。刘胜武犹豫了一下,还是背起白海文的包,跟大家一起走了。自己的登山包里也有许多东西,两个包不方便背,他看了一圈,最后决定把自己的包送给李明飞他们。他对林苦娃始终有芥蒂。 荷叶坪大得超乎想像,大家沿着湖走了好大一会儿,始终不见人影,也没有看到牲畜群的出现。其它人还好,李明飞与林苦娃却觉得越来越奇怪。这么大个林长县,几乎所有百姓都把牲畜赶过来,数目可少不了。现在应该已经转了半个荷叶坪了,怎么会还没有见到一头牲畜? 张梦菲跟在身后,怯怯的一声不吭。李明飞突然觉得自己不妥,又退后几步,挽住张梦菲的胳膊。张梦菲一脸惊喜,让李明飞更加觉得自己太残忍了,他暗骂,都是这古怪的荷叶坪,搞得自己疑神疑鬼的,他下定决心,回去后,一定要好好的补偿她。当然……前提是:还能活着回去。李明飞的信心,已经被大大削弱了。 “咦,前面有人!”这次,是刘胜武最先发现。在树木掩映间,有一个女人的身影,隐隐绰绰,看不太真切。 如果是个男人,大家还疑心又是无端消失的白海文,见是个女的,便不害怕了,走上前去。李明飞心下却犯嘀咕:看羊人一向都是男的,怎么会有女的出现?他去看林苦娃,却见林苦娃呆若木鸡,愣在当地。“怎么了?”李明飞问道。 林苦娃却不搭腔,也一起走了过去。 离树林越来越近,那个人影却并没有消失,只是背对着大家。“大姐,问个路……”沈志诚喜出望外,走上前去,话音未落,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那个女人已经转过脸来了,但是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不说,眼神更是让人觉得说不出的恐怖,带着无边的怨恨与恶毒,仿佛来自十八层地狱。沈志诚打了个哆嗦,不自觉的退后了一步。那个女子却向前踏了一步,沈志诚两腿有点哆嗦,那女子却并不理他,依旧向前走去,走过林苦娃身边,轻轻的说了一句什么,林苦娃哆嗦了一下,一行人都觉得一阵凉风打身边吹过,半边身子都僵了。等醒过神来,眼前又哪有那女子的踪影? “这是什么?!”沈志诚的声音带着颤抖,手直发抖,指着前面的一棵树木。“ka……”这个音,在众人的心里无声的念着,却没有一个人敢把它念出声来。这棵树的所有树叶上,都画满了奇怪的图案,同一个图案。跟白海文脖子上的图案一模一样……粗看像两个齿痕,细看却什么也不像,可是如果你说它像什么,又看上去都有点道理。 正文 四 怎么回事?众人面面相觑。树叶上的ka字符,突然消失了,树叶上干干净净,如同什么也没有过。怎么可能?刘胜武不相信似的,摘下一片树叶,又摘下一片树叶,没有一片树叶上残留着字符出现过的痕迹。“算了!”钱明涛叹了口气:“我们现在有理由相信,这里出现的种种古怪,都与那个传说有关,你们认为呢?” 没有人吭声。倒是李明飞瞧见林苦娃神色始终不对,联想起他刚见那个女子身影的表现,拍了拍林苦娃的肩,问道:“怎么了?”没想到这么一个动作,却把林苦娃吓了一大跳,仿佛才回过神来。钱明涛见林苦娃神色这么慌张,也多了个心眼,问道:“这女的是你什么人?”“啊,没,没……”林苦娃连忙否认。李明飞却不放过他:“不认识她?那你为何一见她的背影就大吃一惊的样子?而且刚才她走的时候,好像还在你耳边说了一句什么话?”“什么话?没有,没有。”林苦娃矢口否认。 “你们该不是串通好了,把我们往这儿引吧?”刘胜武本来就跟林苦娃八字犯冲,一见他这样,更是火冒三丈。林苦娃却闭紧了嘴巴,就是一声不吭。 沈志诚一直没说话,见状,劝道:“还是走吧,再找找,也许再过会儿,就能找到看羊人了。” 大家见问不出林苦娃的话来,只好走了。刚才那个女子的出现,无疑又给他们的心头添了一道阴影。 林苦娃依旧愣怔了一会儿,见众人走远,跟了上来。他一反常态,想跟人搭话,但没有人理他。张梦菲见他可怜,应答了一句,李明飞却一扯她的胳膊,张梦菲只好闭上嘴,继续走。 眼看着一个湖已经快走了半圈了,一无所获。 太阳倒又开始西斜了,张梦菲一见太阳落山,就有点恐慌。不仅是她,其它人心里,恐怕也不好过。 “再走一段路,找个平坦点的地方,准备宿营吧。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还是一起住的好。”钱明涛说道,眼睛却看着张梦菲。张梦菲瞧瞧李明飞,无奈的点了点头。 又走了一阵后,离湖边远了。从昨天的经历可知,离湖近不见得是好事,不曾想,眼前,却又出现了一片湖。跟刚才那个湖比,这个湖明显要小一些。甚至称不上“湖”,因为有部分湖面上,有草露出来。估计在枯水季节,这也就是一块沼泽。 湖边上,有许多鸟类栖息,看来这儿少有人来,见人群走近,只有几只鸟不安的飞起,大部分若无其事的继续嬉戏。张梦菲贪看鸟儿,不觉脚下有些迟缓,沈志诚的脚步也慢了下来,嘴张得大大的,似乎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怎么了?”钱明涛拍拍他的脑袋,催他快走。 “这种鸟……还有这种,这种……这几种鸟,早都灭绝了……怎么会在这儿出现?”沈志诚带着几分兴奋,又带着几分惶恐。 他从小就喜欢翻看他父亲收藏在家里的图书,一本鸟类大全,被他当小人书都快翻烂了,他父亲见沈志诚爱看这些书,很支持,还给他讲解过。沈志诚清晰的记得,父亲很惋惜的指着这几种鸟的图片说,这种鸟非常美,可惜早在几百年前就灭绝了……可是现在,怎么会在这儿出现?如果世界上还存在这种鸟类,为何一直没有见过报道? 钱明涛听他说完,脸色越发阴沉难看。 “快过来看看,这儿适合宿营不?”李明飞站在不远的地方喊他们。钱明涛拉了沈志诚一把:“先不要跟他们说这事,我们快过去吧。”沈志诚纳闷的看了钱明涛一眼,点了点头,把疑问压了下去,决定找个没人的机会再问问钱明涛。 这是一块小坡地,即将落下去的残阳,将最后一抹阳光毫不吝惜的洒在这块小坡地上,望着茫茫无际的群山和草地,钱明涛突然觉得有一种很悲壮的情绪涌上心头。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不知怎的,他想起来这首以前背过的唐诗。这倒是一块风水宝地,钱明涛想着,如果能够埋在这里,身上一直晒着暖暖的阳光,直到黑夜,也是种福气。“涛哥,怎么愣着不动?”刘胜武过来拍拍钱明涛的肩,钱明涛猛的惊醒,吓了一跳:“自己怎么会想起这些东西?”点了点头:“这个地方不错,视野开阔,地势也还算平坦,咱们分头行动吧。” 李明飞拉着张梦菲去搜集一些枯草枯枝,准备晚上点火用。夜晚的荷叶坪,还是有些寒气的,四周带雪的高山,也让人自心里觉得寒冷,另外一般的猛兽都怕火,生一堆火,能让人多点安全感。 钱明涛看到水里有鱼活动,拿出钓杆,想钓几条鱼。但这儿水草丰茂,水里各种浮游生物也多,鱼儿从来不缺吃的,见到钓饵,只是戏耍似的玩一阵,钱明涛白忙乎了半天,暮色四合,依然一无所获。过一阵,火堆也生起来了,刘胜武在火堆边大叫:“涛哥,过来吧!”钱明涛悻悻的收起钓杆,走了过去。只见刘胜武满脸是灰,原来这里的草和树叶都有些潮,一生火,全是烟。又怕火熄,还趴在地上吹了半天。本来还有几壶柴油的,但钱明涛让他们不到逼不得已的时候不要用,所以这堆火生起来实在费劲。 “他们上哪去了?”钱明涛见只有刘胜武一人,诧异的问道。 “李明飞把柴弄回来后,说要去看看有没有蘑菇可捡,他们俩一块去了,沈志诚刚才还在这儿呢。林苦娃不知道干嘛去了,鬼鬼祟祟的。”刘胜武始终对林苦娃有意见。 正说着,林苦娃乐颠颠的回来了,双手提着衣襟,里面装着一兜鸟蛋。钱明涛想起沈志诚说这里的都是珍稀鸟类,但又想起早就没吃的了,这时也顾不得许多,总得先生存下去,才能考虑其它。一会儿,沈志诚也回来了,见到这么多鸟蛋,脸色都变了。钱明涛瞪了他一眼,沈志诚才算把到嘴边的话又咽回去。 “奇怪,他们俩口子怎么还不回来?”刘胜武嘀咕。 钱明涛一看,天已经黑得没边没际,李明飞跟张梦菲还不回来,确实有些忧心起来。虽然没什么很深的交情,但在这叵测的荷叶坪上,多一个人,就多一分生存的希望。而且……不是朋友,就有可能变成敌人。就像白海文。 “我们去找找吧。”钱明涛说道。“再等等吧?”林苦娃对这黑暗恐惧万分。“你在这儿等吧,我们去找!”刘胜武最见不得林苦娃这样,本来也不见得多想出去,一见林苦娃这样,立马跳了起来。林苦娃一见沈志诚也要去,这儿又将留下他一个,慌了神,赶紧道:“开玩笑哩,开玩笑哩,咋能不去找。” 四个人也不再多说,找了几根油性比较大的树枝,扎了一个简易的火把,浸上些柴油,出去寻找。荷叶坪太过诡异,四人也不敢分头行动,围在一起,随便找了个方向走去。 幸好,走不多远,就见到前面有两个人影,到近处一看,果然就是李明飞与张梦菲。刘胜武张嘴就想喊,钱明涛眼尖,捂住他的嘴,不让他出声。刘胜武情急,钱明涛指了指前面,刘胜武仔细看去,才发现李明飞前面,还站了一个小男孩。 这地方怎么会出现一个小男孩?是发现看羊人了吗?为何李明飞脸上没有一丝喜色,反而全是迷茫?那个小男孩的神色,也是一片迷茫。四人潜心听他们的对话。 “你怎么来了?”小男孩在问。 “你认识我?你是谁?”李明飞反问。 “你不记得我了?”小男孩脸上有悲哀之色,还是不放弃:“你怎么会来这儿呢?” “我不该来吗?我为什么想不起你是谁?”李明飞陷入回忆中。张梦菲紧靠在李明飞身边,表情很紧张。 “快走吧。不要来这儿。”小男孩看到了躲在后面的钱明涛等人。李明飞依旧迷迷糊糊,张梦菲却惊恐的发现,小男孩就在自己面前消失了。 钱明涛也看到这个异相,登时呆若木鸡,动弹不得。 “谁啊?这是谁?你认识?”张梦菲见李明飞依旧发呆,轻轻晃了晃他,问道。 “他是谁?他是谁?”李明飞看上去很痛苦:“这个孩子我认识,我真的认识……可是我想不起来他是谁?为什么?为什么我会想不起来他是谁?” “想不起来咱别想了,走,咱们回去吧。”张梦菲轻声劝慰。钱明涛这时才看到,李明飞的衣襟里,兜着许多蘑菇。 “是啊,天黑了,先回去吧。”钱明涛也劝。沈志诚过来接过蘑菇,一行人往回走去。 “这个人是谁?是谁?”李明飞一直在问自己:“我为什么想不起来?” 正文 五 正文 五 火光一闪一闪的,把每个人的脸色,都映得很诡异。众人都沉默地坐在那儿,谁也不说话,表情各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蘑菇烤了吃味道并不佳,鸟蛋扔在火边上,不时因为过热而爆裂,蛋白流出来,一会儿沾上灰,像一只只流泪的眼。 李明飞却一动也不动,张梦菲把蘑菇烤出来,吹去灰,塞到李明飞嘴边,他就张嘴吃下去,几乎连滋味都不辨。鸟蛋烫得厉害,张梦菲不停的呼哧呼哧吹着,一边可怜兮兮的看着李明飞,李明飞却丝毫没有反应。还有一个同样神不守舍的,是林苦娃。他表面上装得跟其它人没有什么两样,但剥完鸟蛋,顺手把蛋扔了,把壳塞到嘴里,嚼了两下才发现不对,吐了出来。钱明涛低着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若有所思。沈志诚始终不舍得吃鸟蛋,倒是吃了一堆蘑菇,刘胜武这会儿已经打上盹了。 蓦地,李明飞脸上的肌肉一跳,在火光掩映下,表情很狰狞。张梦菲瞧见,吓了一大跳。李明飞可从来没出现过这么可怕的表情,他一向是很温文有礼的。这荷叶坪,还真是古怪到家了…… “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李明飞喃喃自语。 “想起来什么了?”钱明涛的眼睛登时亮了起来。 “这个男孩……是我童年时的玩伴……”李明飞两眼望着地面,张梦菲觉得有些冷,不自觉的离李明飞远了一些。 “那为什么他还是小孩的样子?”刘胜武这时醒了过来,提出一个很不合时宜的问题。 这个问题,也正是李明飞一直避免想到的,刘胜武提了,他却不能不答。但与此同时,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瞪了刘胜武一眼。显见,他们也不愿意听到真正的答案。 “因为他二十年前就死了……所以他看上去才一直是小孩子的模样。”李明飞咬了咬牙,把话说了出来,登时觉得轻松多了。一个人背着是负担,说出来,就把负担丢给别人背了。 “是你以前提过的那个登山时跌死的小孩吗?”张梦菲鼓足了勇气问。 “是啊,是啊,你还记得?”李明飞如释重负的看着张梦菲:“就是他……二十多年了,所以我想了这么久也想不起来……这火光……这火光就像当年的样子,我才算想起以前的事了……”说完,李明飞的头抬了起来,眼睛里闪动着一种说不出的光。 “二十年前,也是这么一个晚上,我们几个小伙伴上山玩……天黑了……谁也不想回家……点着一堆火……我们烤鸟蛋,烤蘑菇……还有,讲鬼故事……”李明飞似乎陷入了沉思:“小二子胆最小……他听完鬼故事,吓得哭了起来……我还装鬼冲他扑过去……他背后就是山崖……没稳住,滚下去了……小二子找我报仇来了……” 林苦娃的脸上,汗流成了小溪流,不过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李明飞身上,没人留意他。 李明飞说完,竟然站了起来,脸上带着痴笑,转过身去,背对着火光,向着湖边走去。 “你要干什么?”张梦菲很着急。自从见到那个小孩以后,李明飞的表现始终很古怪。 “我给他偿命……呵呵……我多活了二十多年,够本了……”李明飞的脚,已经踏入水中。张梦菲急得哭喊起来:“快,快拉住他啊!”张梦菲抱住李明飞的腰,但根本拉不动他,眼看着李明飞往水深处走去。 钱明涛与刘胜武,沈志诚一起,一个抱住李明飞的腰,两个拉住他的胳膊,张梦菲这时早退到一边了,只是大哭。 说也奇怪,李明飞此时,竟然力大无比,三个人拉他都纹丝不动。 “鬼上身?”刘胜武嘀咕。张梦菲听见,浑身发抖,她觉得手上的镯子,又开始变得灼热。上次发热,还是发现白海文死的时候…… “别,别拉他!”林苦娃带着颤音说道。 这时,钱明涛顿时觉得手上的劲一松,李明飞竟然被自己抱着,倒在了地上,四个人摔做一团。 “快,快回来,别管他!”林苦娃丝毫不管张梦菲像要吃人的目光,只是结结巴巴的喊着。 这时,李明飞也站起来了,转过身,饶有兴趣的看着林苦娃。 林苦娃在李明飞的目光下,筛糠般的抖了起来。 第5节 “你……你是谁?”林苦娃似乎受了莫大的惊吓。“他是李明飞啊。”张梦菲答,她以为林苦娃是吓糊涂了。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林苦娃眼睛盯着李明飞:“小二子不是你装鬼吓得滚下山去的……是我……是我想要小二子的舅舅给买的那把冲锋枪,故意把他吓得滚下山去的……讲鬼故事也是我提议的……小二子滚下去的时候,我抓住了他的衣襟……但我故意松开了……你是谁?你究竟是谁?”林苦娃已经语无伦次了:“我拿到了冲锋枪……我把冲锋枪藏起来了……我没敢玩……小二子死后,我也很后悔……你是谁啊,你究竟是谁呢?” “我是谁?呵呵……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李明飞一步一步向林苦娃走近。 “别,别过来!”林苦娃后退几步,一脚踩在炭火上,却似乎丝毫不觉得烫,嘴里继续说着:“那次上山的小伙伴,都在林长县,没有人出去!他们都在林长县工作,没有人在外面,没有人!你是谁啊?你是谁!” “我是谁?”李明飞终于回过头来,看了张梦菲一眼,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悲哀。张梦菲看到李明飞的眼神,顿时浑身冰凉。那眼神里,有着决别的情绪。 李明飞走过来,把张梦菲拥在怀里,轻轻的替她拢了拢头发,低声说道:“对不起……你要照顾好自己,以后我不能陪你了。我一直以为会是你离开我,没想到,要离开的,是我自己……”张梦菲心里隐约猜到点什么,却不敢承认。泪眼朦胧的望着李明飞,张梦菲低声说着:“不,我们会在一起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语气里,却没有丝毫自信。她开始痛恨自己,如果听从梦里的警告,一直不来林长县,就不会有这些事。如果来了林长县,不来荷叶坪,也不会有这些事的发生。“不该来的,我们不该来啊……”李明飞也流着泪。张梦菲第一次见李明飞流泪,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我们回去吧,回去就好了……” “回不去了,难道你还不知道吗?”李明飞眼里有泪,脸上却挂着微笑。 “你是小二子,你就是小二子!”林苦娃看着李明飞,越发大声的叫了起来。 “终于说出来了……”李明飞淡淡的微笑,见张梦菲又有一缕头发垂了下去,伸手想去扶,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泡入水中的水墨画,渐渐的化开了,他找不到自己的手在哪里。 “那么,只能说再见了……”李明飞看了钱明涛一眼,轻声说道:“拜托了……”钱明涛点了点头,看着李明飞消失,一套衣服,轻飘飘的掉在地上。张梦菲衣服上还有李明飞的余温,人却消失得不见踪影,终于抑制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怎么会这样呢?”一向以大老粗自嘲的刘胜武都觉得眼眶有点湿了,钱明涛背过脸去。 天好像更冷了,张梦菲哭累了,自己走回火堆旁边,双手抱着膝盖,头深埋着,肩膀还在抽动,在无声的哭泣。钱明涛想起李明飞的嘱托,想要过去劝慰,可是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愣在当地。过了会儿,见张梦菲坐下,走了过去,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坐下,也愣怔起来。 沈志诚百无聊赖的往火堆里扔着东西,有时是几片树叶子,有时是一些小树枝。 刘胜武也睡不着了。相处一天多的同伴,竟然已经死去多年,可是在一起时,竟然没有丝毫异样……想到这里,刘胜武觉得浑身的汗毛直竖。像张梦菲这么与李明飞亲密接触的人都感觉不到异样,身边这些人,还有谁是活的,又有谁是……鬼?刘胜武很不愿意说出这个字,但眼前,似乎不得不承认,也许,确实有“鬼”的存在。 张梦菲哭够了,又抬起头来,望着火光,想起刚才李明飞还在身边,这会儿却消失得这么彻底,又快要滴下泪来。钱明涛拿出一包纸巾,递了过去。张梦菲也不接,刚才哭得稀里哗啦,脸上糊得乱七八糟,鼻涕眼泪,衣袖也湿了。手里还抱着李明飞的衣服,上面也被泪水湿透了,张梦菲见了,赶紧用手去擦,手上也全是灰,又用袖子去擦,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在衣服上,湿得更厉害了。钱明涛见状,把纸巾放下,退了开去。 夜更深了,钱明涛看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要养足精神,第二天才好赶路,说了句:“睡吧!”铺开睡袋,先钻了进去。刘胜武冷冷的看了钱明涛一眼,又看看沈志诚,林苦娃,还有张梦菲,把睡袋铺开,特意与他们保持了一段距离,睡下了。这是白海文留下的睡袋,这时,他也不忌讳了,生与死的距离,本来就只有那么一点点。林苦娃却腆着脸凑近张梦菲:“这睡袋你不用,让给我用吧……晚上的风,还真有点凉。” 张梦菲冷冷的看了林苦娃一眼,林苦娃避开她的眼光,仍要伸手去拿睡袋。 “你给老子滚!”刘胜武按捺不住,跳了起来。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 林苦娃有些怵刘胜武,见他发作,也不敢多话,悻悻的退了回去,却用不甘的眼神,瞧着刘胜武。刘胜武只觉得他如苍蝇一般讨厌,恨不得能掐死他。林苦娃嘿嘿笑了一笑,把身下的草堆拢了拢,靠近火堆,闭上眼睛睡觉。 张梦菲捋起袖子,把胳膊上的镯子拿下来把玩。自从上次浸过血之后,镯子上的小蛇,越发的活灵活现。张梦菲把手镯竖起来,在火光下,依稀可见手镯内侧有着一串字符,张梦菲轻轻的摸着其中两个已经变得血红的字符,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依稀可见,那两个字符,一个是ka,一个是mo…… 正文 第三章 一 凌晨四点,火堆只剩下一些微弱的光。如此蓝得透明的夜空,竟然找不见星星,一颗也没有。刘胜醒来了,雪山上下来的风很凉,钱明涛缩了缩脖子,四处望去,发现竟然大家都醒着,趴在那儿,谁也不说话,谁也不起来。真是怪……刘胜武轻轻咳嗽了一声,想说话,却见沈志诚冲他拼命挤眼睛。刘胜武吃力的抬起头来,好奇的向着沈志诚示意的方向看过去,那是……湖边。 天色很黑,背着火光的地方,伸手不见五指。但刘胜武却能清晰的看到,一个穿着白袍的女子,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因为背对大家,看不清在做什么,似乎是在梳头。脸向着湖面,像是闺中少女在揽镜自照,说不出的多情,妩媚。刘胜武呆呆的看着,一时忘了身在何处。突然听见钱明涛咳嗽了一声,才醒过神来,那女子也似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朝着火堆的方向嫣然一笑,这下,所有的人都看清了,那个女子的面容,竟与张梦菲一般无二,只是,脸上少了张梦菲的凄清,多了些满足。漆黑的夜里,那女子的身材相貌,连衣角的褶皱,都清晰可见。 “这人是谁?为什么长得这么像张梦菲?”钱明涛心里也在想着。 不仅是他,所有的人,都觉得一阵凉意爬上后背。刘胜武转头去看张梦菲,却见张梦菲也死死盯着湖边的那个女子,眼神中同样是一片困惑。 张梦菲是人是鬼?这是钱明涛看清水边女子的长相后,能想到的第一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怪事已经发生了两次,第三次,发会生在谁身上?是张梦菲,是林苦娃,还是自己的这两个兄弟? ka出现第一次的时候,把白海文带走了,mo出现第一次的时候,把白海文带回来了。下午,ka第二次出现,晚上,李明飞消失了,如果mo再出现,李明飞是不是会回来?还是会有不该存在的东西再次出现?这个白袍女子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不是说玩捉迷藏游戏时不念那句古怪的咒语才会发生这种事吗?现在他们并没有在玩捉迷藏游戏,怎么也会发生这种离奇的事件,而且还伴随着咒语中字符的出现?这中间,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忽略了?钱明涛苦苦思索,渐渐的忘了那个白袍女子的存在。 其它的人全像僵住了似的,趴的时间久了,再加上地面的凉气侵袭,关节生疼,但丝毫不敢动弹,他们就眼睁睁的看着那个白袍的女子,在水边一下又一下的梳着头发。 好在,太阳并没有遗忘荷叶坪。当第一线霞光从天边照到荷叶坪上时,大家觉得凉意慢慢从四脚退去,虽然关节依旧僵硬疼痛,但感觉已经舒服许多。而那个梳头的白袍女子,随着阳光的出来,竟然反而像沉入了黑夜,看不清楚了。 白袍女子将梳子缓缓收起,转过头来,脸上带着笑容,慢慢的步入水中,没顶。钱明涛却留意到,水面上,没有一丝波纹。 白袍女子不见了,大家都松了口气,纷纷起来活动筋骨,却见张梦菲依然呆呆的看着水面,脸上,依旧挂着泪痕。 刘胜武同情起来,暂时按下刚才心里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去扶张梦菲。张梦菲身子都僵直了,费了半天劲才起来,眼睛依旧发直,像是看着刘胜武,又像是穿过刘胜武,在看他背后的无穷远处。刘胜武被她的眼睛看得又发毛了,张梦菲的脸,与刚才白袍女子的脸重合在一起,松了手,过去收拾自己的包。 张梦菲的眼前,却始终晃动着那白袍女子的梳子。白袍女子将梳子收起来的那个动作,像慢镜头似的,一遍又一遍的重放。那个梳子,好生眼熟啊……像什么呢?张梦菲苦苦回忆。 “快收拾吧。”钱明涛见张梦菲还在出神,过来三下五除二,帮她把包装起来。“嗯,谢谢……”张梦菲回过神来,却又见到林苦娃的目光,似乎包含着说不出的嘲讽,不禁又难受起来。 李明飞不在了,张梦菲费了很大劲才把包背起来。这个登山包很重,少说也有二十多斤,张梦菲背上,走起路来晃晃悠悠的。 “我来吧。”刘胜武看不过去,走过来要拎张梦菲的包。 “不用了。”张梦菲倔强的咬咬嘴唇。李明飞,不管怎么样,不能让他担心,等他回来,要让他看到坚强的自己,张梦菲对自己暗暗地说道。 “可是,他能回来吗?”张梦菲又有点怀疑,不觉说出声来。 “谁?”刘胜武问道,见张梦菲依然失神,才想起她指的是李明飞,他昨天亲眼看到李明飞就那么消失了,再听见张梦菲的问话,心里大寒。 张梦菲却不再吭声,又弯下腰去,把李明飞留下的衣服仔细的叠了起来,整整齐齐的放入自己随身的那个小包中。收拾完毕后,直起腰来,说道:“可以了。”钱明涛看看张梦菲的眼睛,眼圈还有些红,但脸上,却很淡然,看不出昨日的悲痛了。 正文 二 五个人各怀心思,走在路上。林苦娃始终神色慌张,似乎在躲避什么。而其它几个人,也都神色凝重。李明飞不见了,他们寻找的目的性,也弱了许多。刘胜武甚至开始怀疑,就算找到看羊人的草屋又能怎么样?他们还能回去吗?但钱明涛并不这么想,他依然很执着的前行,头依旧高昂着,似乎有着用不完的斗志。沈志诚却是一反常态的沉默,细想起来,他并不是今天才开始沉默的,自从看见那些鸟群,他就变得沉默多了。张梦菲一直低垂着眼帘,很专注的看着地面,不知道在看什么。 谁也不说话,气氛很沉闷。刘胜武有点受不了,故意顿了顿,走慢几步,靠近林苦娃:“昨天那女的是什么人啊?你真不认识?” 林苦娃像被蝎子蜇了一下似的,一蹦三丈高:“莫名其妙!”加快脚步,赶上其它人。刘胜武不依不饶,缠着林苦娃问这问那,林苦娃被气得七窍生烟,到最后,干脆闭紧了嘴,一声不吭。 “歇会儿吧,涛哥!”沈志诚有点累了,惨白着脸说道。钱明涛看了看,往前,还是草地,这荷叶坪,大得有点超乎想像了……日头正在头顶,冬日的阳光,竟然也白得有些晃眼……不远处,便是一个水塘,反射着阳光。钱明涛点了点头:“到前面水塘边就休息吧。” 大家都累了,三步并作两步赶到水塘边,刚想坐下弄点水喝,张梦菲惊叫了起来。 “怎么了?”刘胜武精力过盛,长途跋涉也丝毫不觉得累,正想找点闲事来管,听见张梦菲叫,马上冲了过去。 “那儿,那……”张梦菲脸色煞白,手颤抖的指着水塘中央,眼睛却不敢看向那儿。 “怎么了?那儿有什么东西?”刘胜武尤自在问。 “蛇!好多的蛇!”沈志诚已经叫了出来。 刘胜武定睛看去,可不是,水塘的中央,有一个盘成团的蛇,整个水面下,密密麻麻,全是蛇。刘胜武顿时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蛇?”刘胜武惊问。“不知道……”钱明涛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多蛇,觉得寒意从每个毛孔里渗进肌肤。 “快走!”一直沉默的林苦娃突然大叫一声,转身就跑。惊呆了的张梦菲也醒过神来,跟在林苦娃后面跑了起来。钱明涛见刘胜武还在发傻,拉了他一把:“快走吧,这里有古怪!”沈志诚此时已经摇摇欲坠,钱明涛与刘胜武一人扛着他一条胳膊,快速退开。 “这是什么鬼东西?真恶心!”钱明涛拍着胸口,还是觉得烦闷欲吐。张梦菲早就在一边吐得稀里哗啦了。 林苦娃沉着脸,坐在草地上,手狠狠的拨着地上的草,一边大口大口喘息。 “你是本地人,你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沈志诚躺在草地上,一连串不好的想法从脑际闪过。 林苦娃喘息了半天,无力的躺到草地上,第一次不再回避众人的问题。“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今天见到这个蛇池,倒是让我想起小时候听老人们讲过的一个故事……应该也是讲传说。但是这个传说,没有捉迷藏的那个传说深入人心,所以知道的人不多。捉迷藏的那个传说,大家都知道,有的没的,捉迷藏时都爱那么念叨。这个传说是讲,很多年前,有一个被臣子背叛的国王,他的权力全被剥夺了,带着几个随从逃到了荷叶坪,后面还有追兵。无处可逃的他正欲跳悬自尽,却被一个神秘的女人救了。这个神秘的女人拥有一种神奇力量,后来,他借着这种力量的帮助,复了国,重新登上了王位。可是登上王位后的国王,开始忌恨起给过他神奇力量的女人……女人不肯为他的朝廷效命,只愿意继续居留在荷叶坪。国王怕这个女人会帮助其它人来颠覆他的王国,使用一种极卑劣的手段,杀害了这个女人和她的家族……还用巫术下了咒,让这个女人永远无法超生。后来,女人的几个幸存下来的随从,冒着生命危险,将她的尸体偷了出来,埋在荷叶坪,期待时机来临,让她复活。但她的尸体遭到了严重的毁坏,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即使拥有那些神秘的力量,她也不可能复活,所以他们也下了一个咒,一个别人都听不懂,故而认为不可能实现的咒语。当这些咒语都实现的时候,她就能复活……” 刘胜武正听得出神,林苦娃停下不讲了,追问:“后来呢?” “一个不知道传了多少辈的故事而已,哪个能当真呢。”林苦娃苦笑了一下:“故事里说,她复活的时候,会有数不清的蛇出现……因为这个家族,就神秘得像蛇一样,有人说,他们是蛇的子孙……” 张梦菲又一次想起那密密麻麻的蛇,再次干呕起来。 “那咒语是什么?”沈志诚竟然还有兴趣知道这个。 “我想想。”林苦娃抓了抓头发,小时候听过的故事,实在记不太清了,犹豫着说道:“一个人由生到死……一个人由死到死……一个人就能由死到生……人死了怎么可能再死一次呢,所以都觉得这个咒语不可能实现。” “不好!”钱明涛大叫起来,而此时,张梦菲已经紧张得几乎要晕过去了。 由生到死,是白海文。由死到死,则是……李明飞。那女人,真的会由死到生? 大家都想到了,面面相觑。 林苦娃见大家都被镇住了,突然哈哈一笑:“你们这些城里娃儿真好骗,随便讲个故事你们就信了?” “你是在讲故事?”沈志诚问道。“当然,我是个孤儿,我上哪儿去听老人给讲故事去?”林苦娃的话也难辨真假。 张梦菲却道:“也许你是个孤儿,也许你确实是在编故事……可是,也许真的有人能复活!”张梦菲的眼睛闪着狂热的光,钱明涛叹息一声,只怕这个女人,已经疯了。 “我是说真的。”张梦菲似乎知道钱明涛为什么叹息,继续说道:“ka第一次出现的时候,带走了白海文,mo第一次出现,又把他带回来了,只不过你们不敢接纳他!所以他又消失了。现在ka第二次出现,明飞不见了,我相信,mo第二次出现时,命运的手又会把明飞给我带回来的!我可不像你们,我会抱住他,不让他走的!” 钱明涛有点心虚,刘胜武与沈志诚也像被人打了一耳光似的,平日里的好兄弟,在这种诡异的事情面前,真的退步了。他们有点惭愧,自己竟然不如一个女人有勇气。 “想得倒是不错。”林苦娃似乎有意要和张梦菲做对:“可是你想过没有,带回来的李明飞,还是原来的李明飞吗?还有,带回来的,并不一定是李明飞,也有可能是其它枉死的人。甚至,有可能是那个被国王杀害的女人,哈哈哈……” 张梦菲被林苦娃的笑声惹毛了,站了起来,用冰冷的目光盯着林苦娃。林苦娃遇到她冰冷的目光,竟然身子抖了一下,这个女人,真是疯了……眼光竟然这么冷,像是带着地狱的寒风似的。跟平时的温和作风大不相同,不过也许这才是真实的张梦菲呢,谁知道。 张梦菲见林苦娃不再作声,又坐了下来,拿起根草棍,在地上画了起来。画一会儿,站起来看看,摇摇头,又蹲下,把地上的图案抹掉,继续画。大家都不敢作声,但看她画了半天始终不满意,都有点好奇。林苦娃偷偷过来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变了。钱明涛见状,也过来一看,原来,张梦菲画在地上的图形,竟然像极了那个mo的图形。 “你这女人!真是疯了!”林苦娃上去,一脚就把张梦菲踢翻了。张梦菲摸摸被踢疼的腿,一声不吭,只是怒视林苦娃。刘胜武却不干了:“你干嘛打女人?你是什么东西!” “你来看她画的什么!她是想把我们大家往死路上送!”林苦娃也一反常态的暴怒起来。 刘胜武过来,看到张梦菲画的图形,顿时抽了口冷气,也不作声了。这个图形,真的很像昨天的那个mo,但略有不同。“这是什么?”沈志诚问道。 “这个女人,想把李明飞召回来……真是疯了!”林苦娃余怒未息:“这几个字符都比较相近,如果不小心画错一个,也许真的会召来恶魔的!” 张梦菲却冷冷的笑,紧紧咬着下嘴唇,眼睛死死的盯着林苦娃。 “我们走!不要理这个疯婆娘!”林苦娃被她盯得有些害怕,忘了自己原来与钱明涛等人关系也并不融洽。 钱明涛冷冷的看了林苦娃一眼,觉得这个人自私自利,讨厌透顶。刘胜武也与他保持了点距离。沈志诚却有点动摇,见钱明涛与刘胜武没动静,也就不表态了。林苦娃穷嚷了一阵,见没人附和,也不敢就自己走了。毕竟,一个人落单更危险。 张梦菲见大家都没动静了,才又坐了起来,正了正色说道:“好,既然都不走了,咱们不如来商量一下以后该怎么办吧。” 钱明涛也说道:“不错,按常理来说,荷叶坪我们应该走了一大半了,可是至今没有见到一只羊,绝对不正常。也许,我们来到的,确实不是大家认识上的荷叶坪。我们是该商量一下以后怎么走了。” 刘胜武先坐了下来,沈志诚犹豫一下,挨着刘胜武坐下,林苦娃没趣的自己嘀咕了一阵,也走了过去,盘腿坐下。 “有些话我想告诉大家。”张梦菲平静的说着:“在荷叶坪上见到的这个白袍女子,我曾经在梦里无数次见过。” “什么?”林苦娃惊叫起来。那个白袍女子长得跟张梦菲一模一样,已经够怪异的了,张梦菲此时一说,更是如平地起了一个响雷,打得四人都一哆嗦。 “我刚到林长县的晚上,就坐了一个梦,梦见她告诉我说:游戏开始了。”张梦菲也不管自己说出的话有什么效果,根本不去看他们的脸色:“不过我当时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游戏开始了,游戏开始了……”钱明涛嘴里喃喃自语。这么看来,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捉迷藏游戏了。只是,参与游戏的人,竟然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身在游戏中。又或者……这里的几个人,都是藏起来的?那么说来,世人有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他们了……他们的名字,马上就会列入失踪者名单? 可是荷叶坪上出现的那些字符又是怎么回事呢?钱明涛百思不得其解。 “很简单……”张梦菲苦笑着说道:“大游戏里,套着一个小游戏。我们与世人玩着捉迷藏的游戏,我们被‘藏起来’了。而我们又在荷叶坪上,玩着小规模的捉迷藏游戏,我们要找到一个‘不应该出现’的东西。也许我们找到了这个东西,才能回到那个真实的世界。” “否则会怎么样?”沈志诚觉得更冷了。 “否则?”张梦菲残酷的笑着:“我们会像白海文、李明飞一样……被从荷叶坪上藏起来……当然,也许运气够好的话,从荷叶坪上再次藏起来的结果,是回到现实世界中……不过,我买彩票从来不中,我不信我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正文 四 “可是,我们都该上哪去找那个‘不该出现’的东西呢?又有什么是不该出现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叫我们怎么去找?”钱明涛很冷静,不过他心里却觉得,李明飞消失前拜托自己照顾张梦菲,看眼前的情形,似乎不用了。张梦菲比这儿所有的人都能坚持,如果只有一个人能回去,也许是张梦菲。 “我们按着咒语出现的顺序来找……这些字符,肯定不是无端出现的,也许,它们是在暗示什么。但是,为什么第二个mo一直不出现呢?如果我们想明白了这点,也许很快能得到下一个提示。”张梦菲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钱明涛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张梦菲一直在试着画那个mo,可是一直不成功,说明第二个mo的启示尚未到来?并不像林苦娃说的那样,她是脑袋烧坏了,想用mo召回李明飞。 第6节 林苦娃嘴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又咽回去了。刘胜武一直留意林苦娃,刚好看到了,催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憋着算怎么回事?!”林苦娃瞪了刘胜武一眼,把头扭了开去,更紧闭了嘴,不吭声了。 钱明涛见状,说道:“林师傅,有什么发现,或者什么意见,你就说出来吧,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大家劲往一处使才行。” 林苦娃这才把头转回来,吭哧了半天,说道:“其实,mo已经出现过了。第一个是先出现ka再出现mo,第二次,应该先出现mo再出现ka……” 张梦菲听了,几乎没有气得背过气去,狠狠的瞪了林苦娃一眼。林苦娃装作没看见,继续说道:“你们还记得树林里的那个女人吗?” “那个女人?”钱明涛愣了一下,这荷叶坪上的事,怎么尽是跟女人有关系,突然想起,李明飞说起,昨天下午,在树林子里见到的那个女人,跟林苦娃好像认识,林苦娃当时表现极其反常,不过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 “对,那个女人……是我的老婆。”林苦娃吞吞吐吐,始终不肯痛快说出来。 “你小子还真是个怪物,见了自己老婆也吓成那样?”刘胜武不放过嘲讽林苦娃的机会,突然又想起一事,问道:“你老婆怎么会也出现在荷叶坪上?” “我老婆……跟一个收山货的商人跑了……”林苦娃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太阳穴上的血管突突直跳。刘胜武闭嘴了。对男人来说,这真是莫大的耻辱,他甚至有点理解林苦娃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难道是跑到荷叶坪上,也迷路了?”沈志诚猜测。不过就算见到私奔的老婆,也不该怕啊,愤怒还可以理解。 钱明涛却不说话,他从林苦娃的脸色上可以看出,肯定是发生了比这更恐怖的事情。 “奶奶的,我咋能受那气!我那天觉得心突突跳,担心出啥事,回到家,正看到那贱货收拾东西,还想把正在睡觉的娃儿一起带走……我一斧头就把她劈倒了。刚劈完,那狗男人也来了,他料不到我在家,我把他也劈了,剁巴剁巴,塞在车里拉荷叶坪来埋了!”林苦娃一副豁出去了的样子,竹筒倒豆子,全说出来了。路上有人见他往雁归山方向跑,还诧异怎么天都快黑了,还有客人来爬长城,没料到里面撞来撞去的,尽是死人的残肢断臂。这会儿估计是看着估计走不出这荷叶坪去了,再无忌惮。钱明涛一想起自己还坐过那辆充满血腥的车,一阵后怕。 张梦菲本来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一个亲人都没了,死了也没有后顾之忧,可是一听到林苦娃将这血淋淋的谋杀说得跟杀只鸡似的,也是觉得毛骨悚然。连刘胜武都重新打量了林苦娃一眼。 钱明涛也害怕,但见张梦菲不吭声,壮起胆子又问:“她跟你说了什么,你说mo已经出现过了?” 林苦娃做了亏心事,终究还是有些怕的,一见到早已死去的妻子竟然再次出现,当然被吓得魂飞胆丧。但想想,事都已经做下了,不信一个鬼还能拿自己怎么着,故而又壮起胆子走过去。他妻子姓莫,临走前,又在林苦娃耳边轻声说了句:kamomokakemeimoyimoyi,当时林苦娃没醒过味来,后来发生了这一系列的事,仔细回味她说的话,才发现,这里面的ka和mo掉了个顺序……也许第二次出现的mo,并不是个字符,而是一个人名…… 张梦菲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沮丧的埋下头。也许,李明飞没有希望回来了……钱明涛的脸色也阴了下来。咒语的出现都没有丝毫规律可查,想要找到那“不该出现的东西”的难度,又更大了。 刘胜武却带着些怀疑问:“你该不是又编故事骗我们的玩吧?” 林苦娃却不说话了,一副信不信由你的样子。 这可怎么办呢?大家一下都没了主意。天上的风云变幻不定,一片片云影投在草地上,倏忽来去,众人的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大家都愣坐在那儿,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最后还是钱明涛提了句:“再往前走一段吧,找个好一点的地方,咱们看来得在这儿呆上一段时间了。先找个背风的地点,吃也是个大问题,一定要保证充足的食物供应才行,否则,饿也能把咱们饿死。”上了荷叶坪之后,大家也没什么心思吃东西,开始以干粮打发,后来就烤点鸟蛋,蘑菇,因为外面的情形实在太过诡异,暂时也考虑不到其它需要。听钱明涛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有李明飞在的时候,他土生土长,对各种东西能吃的不能吃的,都能判断出来,现在李明飞不在了,大家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林苦娃身上。可一想到林苦娃曾经双手沾满了鲜血,又觉得他是不能依靠的。钱明涛却觉得,在还没有回去的希望之前,林苦娃也需要他们的存在,如果找到回去的线索了,也许他才会杀人灭口。现在,重点还在于先生存下去,其次才是找到回去的办法。 一行人振作精神,又向前走了一阵,肚子的抗议却是不容忽视。说也奇怪,在没有提起吃之前,谁的注意力也没放在这上头,这会儿钱明涛一说,个个都觉得饿得厉害。张梦菲心里充满了绝望,要不是还存在着要找回李明飞的一丝侥幸,早就放弃了,故而暂时没觉得什么,沈志诚却是第一个顶不住了,一屁股坐了下来:“老大,我不行了,先找点吃的吧。” 钱明涛一看,前面却像有一个土围子,自己先过去一看,三面都是坡,中间陷下去一块,面积有两三间屋大小,跟周围的高度差有个两三米,一想,这个地方倒不错,可以挡住三面来的风,只需要在那一侧弄上个挡风的草帘就可以,便挥手道:“过来吧!这儿有个好地方!” 众人过去一看,也觉得这儿不错,纷纷扔下包,一屁股坐下,谁也不愿意动了。还是钱明涛率先站了起来,笑道:“这会儿难道都不饿了不成?咱们去找点吃的吧。”刚好附近又有块浅水塘,便拉上沈志诚去钓鱼,林苦娃去捡蘑菇,张梦菲呆在那儿,一动不动,刘胜武不知怎的,总觉得对张梦菲有种亲切感,过去轻声说道:“张姐,你在这儿坐会儿,我去捡柴火。如果害怕,你就叫我一声。”张梦菲不置可否,刘胜武无奈的叹了口气,就在树林边上劈一些枯枝,又扒拉一些枯草送回去,张梦菲还在发呆。 刘胜武又捡了几块小块些的石头,围成一个小火塘,生起火来。张梦菲见刘胜武忙碌,眼睛转了一下,似乎才醒过神来,来帮刘胜武生火。 沈志诚与钱明涛走到水边,惊奇的发现,这块险恶的荷叶坪,竟然是鸟类的天堂。水塘边,有许多鹤在栖息,还有天鹅,优雅的在水中游来游去。如果这是搁在平时,沈志诚早拿出相机拍个不停了。这四人当中,属沈志诚家境好,配了一台高性能的数码相机。但此刻,却丝毫没有兴趣。甚至,当刘胜武把鱼饵扔进水里时,沈志诚的脑海里还在胡思乱想。 看着波澜不兴的水面,沈志诚却总有种不祥的感觉。他突然想到:如果白海文从这水里突然蹿起来可该怎么办哪?又或者,这里面有条鳄鱼啥的危险动物可怎么办?正想着,钱明涛却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只觉得鱼竿一动,惊喜叫道:“有鱼上勾了!” 沈志诚一惊,看过去。钱明涛却觉得似乎是钓了条超大的鱼,很难拉动,喊道:“志诚,过来帮忙!这是条大鱼,我拉不动!” 沈志诚刚要过去,却发现,鱼钩已经露出水面。鱼钩上挂着的,是一个黑乎乎的东西。随着两人的拉动,沈志诚看得清清楚楚,鱼钩上挂着的,竟然是白海文!沈志诚魂飞魄散,一松手,钱明涛正全神贯注收鱼线,被沈志诚这一松手,差点被拉下水去。刚要说话,也看到白海文正顺着鱼线,以一种极怪异的方式,向他们爬过来。“天哪!”钱明涛惊恐至极,扔下鱼竿,抓起正抖得筛糠似的沈志诚,拨腿就跑。而这时,又听见哗啦啦一阵水响,一条有两三米长的鳄鱼,从水草里蹿了出来。沈志诚腿早软了,哪里还跑得动,钱明涛也害怕,但比沈志诚还略强着一点,一边使劲跑,一边扯开嗓子喊叫。 刚好刘胜武在不远处,一见形势危急,也有点慌了手脚,只是拿着树枝扑打,鳄鱼怒了,转身又向刘胜武追去。林苦娃远远看见,赶紧退回去,从他的包里拿出东西来,却见是一把尖利的刀。 三个人好一阵折腾,钱明涛被鳄鱼的尾巴扫中,疼得冷汗直冒,总算是把鳄鱼收拾了,沈志诚早吓瘫了。刚松口气,却见白海文追来,刘胜武见了白海文的样,觉得一阵悲哀,但白海文却不念旧情,奔着落后的刘胜武追去。刘胜武眼睁睁的看着白海文发青的手直插向自己的眼睛,却累得无力反抗。林苦娃本来跑得最快,看见刘胜武危险,突然停下,向着白海文念了几句。声音不高,也听不清在念些什么,白海文却像收到指令似的,突然住手,就这么消失了。 大家狼狈的喘息了半天,要走,林苦娃却不舍得刚杀死的那条鳄鱼,要刘胜武跟他一起去拖。刘胜武想起刚才差点被这家伙咬住,有点胆怯。林苦娃却讥笑他:“怎么,不敢了?”刘胜武硬着头皮去抓住鳄鱼的前肢,与林苦娃一起,把它拖回驻地去。沈志诚扶着受伤的钱明涛,一瘸一拐,慢慢走回营地。 张梦菲见了那条大鳄鱼,大吃一惊。这水里怎么有这么凶猛的动物?沈志诚也在奇怪,有鳄鱼的地方,水禽怎么敢活动的? 正文 五 “一条死鳄鱼有什么好看的?”林苦娃两手全是血,正在努力分割鳄鱼,对围着他转来转去的张梦菲、刘胜武等人,都没好气:“放心吧,杀那两个人,我是用斧头剁的,用的不是这把刀!”张梦菲抽了口冷气,倒退一步,眼前的林苦娃,似乎又变成了狰狞的恶魔。沈志诚却依旧在研究那条鳄鱼,刚才被它吓得腿都软了,可是死了的鳄鱼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这条鳄鱼,只有一个眼睛,另一个眼睛似乎早就瞎了,尾巴也断掉了一截,似乎是幼年时受过伤。身长,体重,看起来都属大型的。现在虽然死了,但那一身坚硬的皮,却依旧带着许多威风。 “奇怪……这条鳄鱼……”沈志诚嘀咕。钱明涛也看着这条鳄鱼,满脸狐疑之色。刘胜武见他们这样,便凑过来问:“这鳄鱼究竟怎么了?” “你看这眼睛,看这尾巴,有什么感觉?”钱明涛问。 “没什么感觉。”刘胜武老实回答。他对一条鳄鱼能有啥感觉啊,要感觉,也是对美女有感觉才对。 “别问他。上次他不在。上次是我,你,还有白海文,我们三个……”沈志诚头也不回的说着,突然想起,白海文已经不在了,一阵黯然。 “看来我们想的是同一件事。”钱明涛点了点头,张梦菲却也被他们的对话吸引,对着这条鳄鱼看了又看,眉头也皱了起来。钱明涛注意到张梦菲的表现,问道:“你也……” 林苦娃却突然大骂:“一群王八蛋,不干活滚一边去,少在这儿乱嚼嘴。”刘胜武挨骂,当然气不过。钱明涛却拉了他一下,不让他说话,又叹了口气:“如果海文在就好了……他记忆一向比大家好,要是他在,就能确定了。”刘胜武一听,想起一事,说道:“海文怎么才不见这么会儿,头发就长那么长?” “白海文”从水里出来时,沈志诚只见到黑乎乎的一团,后来看清果然是个人,想当然的以为是白海文,再说当时也吓坏了,根本没时间去观察,刘胜武却是与白海文面对面遭遇了,清楚的看到白海文的头发,长得几乎遮住了脸…… “尸变?”钱明涛猜测。传说中,如果人死后变成僵尸,指甲,头发,会一直生长的。 “快来快来,生火,烤鳄鱼肉吃!”林苦娃又一次打断了他们的话,热情的招呼道。 钱明涛却不干,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念的什么咒语?为什么白海文会听你的指挥?这里的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苦娃对钱明涛的追问避而不答,捡了几块石头,往水塘走去。 “喂,你干什么,那儿危险!”张梦菲忍不住叫道,林苦娃却置若罔闻,钱明涛见了,脸上的疑色更重。 一会儿,林苦娃回来了,把石头扔进炭火里,烤得发烫,又把片得极薄的鳄鱼肉扔在上头。一会儿,肉的香味就冒出来了。笑着对张梦菲道:“前几天你请我吃牛肉干,这会儿我请你吃鳄鱼肉。”张梦菲只觉得有些恶心,这个林苦娃,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刚还对自己一副痛恨无比的样子,怎么一下子又想起当日自己给他牛肉干的事来了? 林苦娃并不解释,对着钱明涛等人也道:“先填填肚子,吃完了,我一定给你们一个解释。” 钱明涛听见他这么说,才也坐了下来,学林苦娃的样,拿起刀片了几片鳄鱼肉,放在石头上烤起来。张梦菲嫌那鳄鱼肉血腥,不敢动手,刘胜武在她边上,干脆好事做到底,把鳄鱼肉片好烤好,张梦菲才吃了几片。担心鳄鱼这种野生动物里有寄生虫,钱明涛都等烤得熟透了才吃,林苦娃却不然,还夹着血丝的鳄鱼肉照吃不误。 看着大家都吃完了,林苦娃才说道:“好了,有什么想问的,你们就问吧。” “白海文是怎么回事?”“鳄鱼……”刘胜武与钱明涛几乎同声问道。 林苦娃皱了皱眉头,先反问道:“你们觉得这鳄鱼怎么了?” “眼熟!”钱明涛说道。他想起来,有一次,白海文,沈志诚,还有他自己,三个人在小饭馆喝酒,刚好在放狂野周末,那里面,讲到了条吃了好几个人的鳄鱼……就是跟方才这条被他们吃了的鳄鱼一样,独眼,断尾。 张梦菲闻听,看了钱明涛一眼,说道:“你们也看了那期狂野周末?”“你也觉得跟这鳄鱼像?”沈志诚问道。“我对鳄鱼没研究……鳄鱼几乎都长得差不多。不过看到它的这两个特征,觉得有些奇怪……”张梦菲说得比较委婉。那期狂野周末放的是非洲的一个地区,如果说那儿的鳄鱼会跑到荷叶坪来……这里面的奥秘,就太可怕了。 “好,鳄鱼的问题就这些吧?关于白海文……你确定那是白海文吗?”林苦娃对着刘胜武,探究的问道。 “不是白海文?”沈志诚最先跳起来。他看到水里出来一个人,想当然的以为这肯定是白海文了,没考虑到这不是白海文的可能性。 刘胜武与“白海文”有过近距离接触,此刻听见林苦娃这么问,又怀疑起来。细想,那个“白海文”,与印象中的白海文似乎有些差距……白海文个子比自己矮一些,但那水中出来的人却要比自己高一些……这么想来,还真不像。 “怎么回事?你快说吧,真急死人了。”刘胜武忍不住催道。 “‘kemei’这两个音,你们仔细念一下,像什么?”林苦娃的神情,前所未有的郑重。“像什么?”张梦菲有点疑惑,轻声念着。念了两遍,脸色大变:“开门?!” 林苦娃点了点头:“‘kemei’的意思,在这句咒语里,应该是带有开门的意思……”“开门?”刘胜武抢过话头:“开什么门?这荷叶坪上又没有房子,哪来的门。” “喏……你们老大,就是无意之中发现了这kemei的……”林苦娃指了指大家身边的土围子。三面都有土,一面没土,像不像建房子时,留的门?这么一说,刘胜武顿时没音了。开始发现这儿时,只觉得这儿三面都能挡风,是个好地方,没想到,这地形,也能成为咒语的一部分……“kemei就是开门,好,我们姑且赞同你的这种看法,那么,这kemei,与刚才的鳄鱼,以及水塘里出来的那个人,是什么关系?”钱明涛只觉得一个脑袋有原来的两个大。人名也就罢了,地形也能暗示咒语,这游戏,还怎么玩啊? “在这个古怪的荷叶坪上,开门,就意味着开启了一扇通往异界的大门……只要你们见过的,脑袋里有深刻印象的场景或者物件,在你们再次想起时,它便会沿着大门,来到这个世界。”林苦娃两手握得发白。 刘胜武却高兴起来了:“这也不错啊,我们饿了时,只要想起曾经吃过的红烧猪蹄或者大闸蟹,是不是他们就可以出现在我们面前了?” 林苦娃瞪他一眼:“你小子真是灌了一脑袋浆糊!出现是出现了,可是如果一只已经被红烧了的大猪蹄或者螃蟹在后面追着赶着要杀了你,你还高兴得起来?还不知道是谁吃了谁呢。这kemei,启开的是恐惧之门……”林苦娃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一开头的林长县口音,反而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但此刻,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恐惧之门……”张梦菲颤抖了,她想起很可怕的事,但尽力控制自己不往那方面去想,轻声问道:“也就是说……如果我们想起看过的恐怖片中的场景,那些场景有可能会出现?” “没错。要看你对这件事的害怕程度……你越害怕,它出现的越迅速。”林苦娃好像对这件事非常了解,令钱明涛觉得很奇怪:“可是刚才,我并没有害怕什么啊,为什么会有鳄鱼和人突然从水中出现?”“你没有害怕,不代表他没有害怕……”林苦娃指指沈志诚。 沈志诚脸色惨白,承认道:“我确实害怕了……我一直就有恐水症,不过我从来没有跟大家说过……一见到水,我就忍不住会胡思乱想……刚才在水边,我确实想,如果白海文出现会怎么办,我脑海里,出现了一个水鬼打里面跳出来的样子……我还担心有鳄鱼会扑过来咬我们……我只见过一次鳄鱼,就是那次狂野周末看到的鳄鱼……” “原来是这样……”钱明涛无语了。张梦菲开始听说害怕什么,什么就会出来,还喜形于色,她想把李明飞弄过来。可是无论怎么努力,始终对李明飞产生不了害怕的感觉。但听说李明飞如果真的出来之后会来追杀自己,又庆幸幸亏李明飞没出来,要不面对“李明飞”的追杀,自己该如何自处呢? “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个的呢?”刘胜武想起一个新问题。 林苦娃小心翼翼的从领口伸进手去,拎出来一个红线系着的东西,用手心平稳的捧着,放到众人面前。大家都凑过去看,一看之下,神色各异。 张梦菲先大吃一惊:这东西,似石非石,似玉非玉,是一种非常奇怪的材质……像一个扳指的形状,不过比较细小,与自己的那个手镯先前,似乎是同一材料所制。不过自己的手镯吸足血后才发生了变化。其它人也是各怀心思,听林苦娃说下去。 “你们细看这上面的图形……”林苦娃轻轻指着这扳指,上面,有一些细细的纹路。细看过去,可以看出,上面画的是一扇门,说是去,却上不见边,下也无边,半开半闭。门上,装饰了两个鬼脸,一股烟云,从门里飘出。不看还罢,细看下去,似乎都能听见门里传来惨绝人寰的哀叫……而门边上,又有几条古怪的划痕,似乎是无意中划上去的。 林苦娃见谁也不说话,又指着那几条古怪的划痕道:“这几条痕,就念作kemei……” “啊?”刘胜武大吃一惊:“这不是就是几条划痕吗?”“不,这看上去像划痕,其实,这上面的画,就是解释这几个字符的……”林苦娃却笑道。确实,一般人,都会注意这画,而注意不到这些看似无意的划痕。 大家都沉默了,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事。张梦菲吃惊最大。她的手镯内侧,也有这两个字符。此刻,她再次觉得,手镯有点灼热。这林苦娃,究竟是什么人呢? 正文 五 手镯内侧的那些奇怪图形,是一直就在的,张梦菲也曾经想过,为什么母亲会这么珍之重之的收藏着这只手镯?所以她拿到手镯后,仔细研究过,希望能从上面找到一些线索,也许可以找到母亲的下落。在那个青涩而充满幻想的年代,她不太相信母亲就这么死了,她更愿意相信母亲是身不由己,被绑架了,或者是负有什么特殊使命,所以离开了自己。不过随着年岁渐长,依然没有母亲的一丝消息,才开始接受现实。为了研究这只手镯,她研究过很多文献。历史、文化方面的典籍实在是枯燥又乏味,每次看上一点皮毛,就觉得头疼欲裂,最后不了了之。但她相信这只手镯,应该是古物,从上面被摩梭过的痕迹就可以看得出来。而这些划痕,也像是老早就存在的,可以认定是有意为之。也许这是一种文字?她猜测过。不过历史上的未解之迷,或者离奇消亡的文字太多了,再说了,她又没有这方面的功底,就算是小篆,她也认不出来。母亲走了之后,她的首要任务但是赚钱让自己生存下去,继续学业。故而对手镯线索的追寻,最后只能中断了。后来好不容易毕业了,但迫于生活的压力,也无力再查找,跟李明飞在一起后,李明飞好像对这个手镯有着本能的惧怕,她也没办法跟李明飞商量。没想到,事隔多年,竟然在这荷叶坪上,得到了一些线索,让她不能不震惊。 林苦娃已经察觉到张梦菲的脸色不正常,但没有点破,只是继续说下去:“从咒语来看,这样的物件,应该还有至少四件。kamo,moka,kemei各一件,如果咒语本身没错的话,moyi有两件。但咒语本身是否完整,是否准确,事实证明已经值得商榷,所以,这样的物品倒底有多少件,还不能确定……我个人认为,找齐这些物件,也许荷叶坪的迷底就揭开了。” 林苦娃突然一改口音,连用语也变得文雅起来,终于引起了钱明涛的注意。这个人,表现前后迥异。不,不仅是前后迥异,似乎每过一刻,对他的认识就会变化一些。由老实巴交,到自私自利,凶狠残忍,野蛮无知,现在又一下子蜕变成了学究模样……究竟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不过在偏远的一个山城,有一个很有学问的面的司机,也是令人觉得难以想像的。钱明涛用探究的眼光看着林苦娃,林苦娃不予回应。 看大家没有反应,林苦娃又问道:“你们有人见过跟这相似的东西没有?”刘胜武想说话,钱明涛却在背后拧了他一下,接过话头:“有……以前在宿舍,我看到白海文好像带着这么一个东西。” “白海文?”林苦娃好像不相信似的皱了皱眉头,但随即又表示:“那白海文留下的遗物中,有那件东西的存在吗?” “没有。”钱明涛回答得很快,似乎怕有人抢话头:“他是随身带的,跟你一样,用红线系了,挂在胸前。”剩下沈志诚与刘胜武两人大皱眉头:老大这是怎么了?要不是长久以来有的默契,这会儿早就问出来了。 “既然是在白海文身上……”林苦娃沉吟了片刻,说道:“那,咱们是不是该去找白海文?” “啊?”沈志诚先就不干了。这可倒好,一直以来是躲着白海文的,现在反过来要去找他? “找不到白海文,拿不到他身上的那件东西,我们就无法揭开荷叶坪的秘密,也无法回去。”林苦娃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 刘胜武却粗中有细,问道:“凭什么一切都是你说了算的?你说这几件东西能揭开秘密我们就得相信你?你鬼鬼祟祟,我首先就信不过你的为人。不如你先把你的来历交待清楚再说。”钱明涛赞赏的拍了拍刘胜武的肩膀,没想到刘胜武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我的来历,说出来,你们又信吗?”林苦娃反问一句。 刘胜武这下没辙了。林苦娃自始至终都让他分不清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如果林苦娃瞎编个来历唬人,他也分辨不出来啊。 “我信,只要你说,我就信。”张梦菲却突然说道。钱明涛抬眼看了下张梦菲,见她的表情很认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也附和道:“信不信是我们的事,说不说则是你的问题了。” “好吧。”林苦娃叹息了一声,决定从头说起:“还记得我们给你讲的那个传说吗?”“那个神秘女人的?”刘胜武问道。 “对,就是她的传说。不知道你们还有没有印象,我说过,这个神秘女人的尸体,被弄得残缺不全……她的头,四肢,都被砍掉了……只留下一个躯干。”林苦娃说道。“啊?”张梦菲倒抽了一口冷气,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那怎么认出是那个神秘女人的尸体来的?”刘胜武忍不住问道,林苦娃却不搭理他,接下去说。 那个残酷的国王,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仇恨,要把她挫骨扬灰……但因为她的体质特殊,她的骨骼,不论用什么方法,都不能毁掉。火烧,斧砍,水浸……想尽了各种办法,她的骨头依然有一部分留了下来。于是,国王想出来最后一个办法,把她骨头的几个部分制作成各种饰物,命巫师刻上咒语,分别由不同的家族世代保存……这几个家族,互相之间没有任何关联,在对国王忠诚的众多家族中随机挑选的。拿到这些由神秘女人骨骼制成的饰物后,又马上远走他乡,除非这几件东西重聚,否则咒语本身不会发挥作用,而那个女人也不可能复生。但这几件东西一旦重聚,咒语马上开始启动,阻止那个女人复活的进程。林苦娃是其中一个家族的最后一员,所以他手上持有那个女人胳膊上残余骨头做成的扳指。这个家族原本人丁兴旺,富可敌国,但自从接受这个使命后,人丁极为凋零,家道也败落得厉害,到了林苦娃这一代,竟然只剩下他一个,家里穷得叮当响,所以他发起狠来,倒想要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他们要牺牲这么多来阻止她的复活…… “那你查出来什么没有?”张梦菲很紧张的问道。她确实相信林苦娃所说的话,主要原因,就在于林苦娃持有的扳指上,有与自己手镯内侧同样的字符。kamo这两个字符出现的时候,她手镯内侧的那两个字符变了,现在林苦娃拿出有kemei字符的扳指,她的手镯又有所反应,很有可能,自己的手镯,也是人骨所制……那个可怜的女人。不过,手镯内侧的字符有一长串,分布也没有规律可徇……关键是,她不认识上面的字符是什么,每个都长得很相近,又略有不同,一直以来,只是把它们当作无意义的划痕。而此刻林苦娃却也拥有这样的东西,她预感到,也许这次荷叶坪之行,还能得到她母亲的消息。事隔多年,她此时才感到,对母亲的思念,并没有停止,只不过被暂时压制了下去。 “没有什么线索。”林苦娃深深的看了张梦菲一眼:“我祖上留下的东西里,有价值的东西不多,有一些古书,但用的是与这句咒语同一系列的字符写的,我认不出来。” “认不出来?”钱明涛吃惊了。这些咒语,不都是林苦娃跟李明飞认出来的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林苦娃苦笑一声:“这句咒语,在林长县流传了千百年,每户人家门口的墙上,灶上,都画有这些图案,想不认识都难。但其它的可就没人见过了。” 第7节 “可是……这不是阻止那个女人复活的咒语吗?为什么会被流传为小孩捉迷藏时的咒语?”沈志诚问道。他还在想,究竟是在父亲的哪本典籍上看到过这样的字符呢? “据我猜想,应该是国王派出几大家族之后,又怕这几大家族万一有意外,咒语失传,所以又指定可靠的下属,在紧邻荷叶坪的林长县安家落户。林长县是现在的名字,古名叫做楼凡……而大隐隐于市,最好的能把咒语保留下去的方法,不如让大家去口头传颂,这些忠心的属下就编了这套关于捉迷藏的恐怖而又离奇的传说和咒语。这种方法果然有效,这套咒语,连字符,完整的流传了千年。”林苦娃显见得很钦佩这些古人的智慧。 刘胜武却提出质疑:“这咒语,不是有两个的顺序错了吗?这说明,他们的方法,还是有失败的地方。还有,连你都不确定,这在林长县流传的捉迷藏的咒语,是否就是完整的刻在人骨上的咒语。” “不错,可是,在咒语出现前,我们不是得到提示了吗?”林苦娃振振有词。刘胜武实在忍不住替他脸红,见到死在自己斧下的冤魂,他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实在难得。 “好,既然咒语的问题现在还是得不到确定,我们就按林师傅的想法,找齐那几块人骨饰物吧。不过,你确定这些人骨饰物都来到荷叶坪了吗?”钱明涛觉得,再这么讨论下去也不是回事,不如拿点实际行动出来,验证林苦娃说的是否正确。 林苦娃很肯定的点点头:“荷叶坪我以前常来,这儿的每一寸土地我都很熟悉。而且,那时的荷叶坪,也没有这么大……现在荷叶坪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异,我可以断定,必然是人骨饰物的聚齐,引发了咒语,荷叶坪才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我还是觉得,捉迷藏的咒语,并不只是保存人骨咒语的形式那么简单……如果这只是阻止复活的咒语,没理由我们真的会从真实世界消失。而你也说过,只有找到那‘不该出现的东西’,我们才能回去。这个捉迷藏的咒语,应该也是自成体系的。”刘胜武再次提出自己的见解。张梦菲赞许的点了点头,这也正是她心里的疑问。 林苦娃愣了愣,这其实也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因为捉迷藏的咒语,的确灵验过……也许古代术士设置这捉迷藏的咒语,只是为了传随字符与读音的相对关系?旋即又说道:“现在,只有先找齐那些人骨饰物才能揭开迷底了,既然你们说白海文身上有类似物件,那么,当务之急,就是找到白海文。” “可是,我们要上哪儿去找白海文呢……”沈志诚很害怕的问道。的确,白海文的出现以及消失都极其诡异,显然不可能好好的停留在某地等他们去找。 “既然不知道上哪儿去找……我们不如守株待兔吧。”钱明涛考虑了半天,却冒出这么一句。 “也有道理啊……”张梦菲赞同道。白海文出现过一次,应该会出现第二次……而且,等他来找,说是被动,其实也是主动。如果在陌生的地方找到白海文,他们还不知怎么对付,但在这儿,他们却可以事先做些准备…… 沈志诚闻听不必出去找,第一个赞同,他实在是被那突然从水里出现的水鬼吓怕了。虽然后来得知那不是白海文,只是自己的想像召来的怪物,但心里的恐惧一点都没减轻,现在根本不敢回头,生怕一回头,白海文又出现在自己背后……正想着,突然觉得气氛不对头,大家的神色都凝重起来。 沈志诚顿时觉得浑身肌肉都僵硬了,他努力控制自己想保持微笑,但脖子,却不由自主的转向后面…… 在他身体的右后方,有一个人影,正在走近。 “啊!”一声不似来自人间的惨嚎,响了起来。 正文 六 上 “鬼叫什么!”钱明涛一把将两腿瘫软的沈志诚推到身后,一边全神戒备。“白……白海文!”沈志诚乱叫。“白海文?”大家都诧异了。眼前这个人……不,也许不能说是人,穿着一身电视里僵尸的衣服,双手向前平举,脚下却像装了滑轮似的,正慢慢的向大家飘过来。近了细看,这“人”,却是凌空在草上飞过来,至膝盖以下,空空如也,哪有一点白海文的样子呢? “小子,你又害怕白海文突然出现了?”林苦娃一边问,一边着那个飘过来的“人”,念了几句咒语。那个人影,却依旧在靠近,好像林苦娃的咒语对他无效。 张梦菲原来以为有林苦娃的咒语,一定能将这不小心召来的东西给送回去,可是,眼前的形势……似乎有些不妙。“怎么办呢?”张梦菲满头大汗,而本来有恃无恐的林苦娃,脸上的汗也渗出来了,而且……眼前这个人影,怎么有些面熟?但此刻也来不及细想,大叫:“还能怎么办,赶紧撤啊!” “撤?”钱明涛顿时也呆了。难道,这不是沈志诚想像召来的东西?还是林苦娃的咒语失效了?“我的咒语不灵了,赶紧走吧!”林苦娃大叫,也顾不得拿东西,第一个转头就跑。钱明涛一见沈志诚还在两腿直打哆嗦,跑也跑不动,一使劲,把他半扛起来,见人影靠近,向另一个方向跑去。刘胜武也想跑,但见张梦菲怕得厉害,伸出手去道:“张姐,我带你一块跑。”张梦菲感激的点了点头,抓住刘胜武一起跑起来。那个人影的速度说快不快,但还是转瞬就到了原来三人停留的地方,看了看往三个不同方向跑开的人,似乎也犹豫了一下,向着离他最近的张梦菲,刘胜武追去。 张梦菲跑着跑着,心想也许甩掉了也说不定,回头一看,竟见那个人影正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这一下,可把张梦菲吓坏了,但心里越害怕,越想跑快点,越感觉力不从心,后来,就几乎是刘胜武拖着她跑了。 就是这样,没过多大会儿,张梦菲就觉得胸闷气喘,刘胜武拉的劲大了点,张梦菲的手滑脱了,竟被拉翻在地。刘胜武见状,赶紧回来扶她。张梦菲却摆摆手:“你先走吧……迟了……迟了谁也早不掉……” 说话间,那个人影已经赶了过来。张梦菲恐惧之极,不敢看他,心里直念:完了完了,这下完了,李明飞,你别走太快,我来追你。刘胜武见张梦菲这样,也不忍掉头就走,随手操起一根枯枝乱挥:“滚,滚开!”那个人影却不闪不避,愣在那儿。刘胜武挥出的枯枝碰到他,却像是碰到一团空气似的,没有任何动静。 刘胜武头皮发麻,但手里的枯枝却不住气的挥着:“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张梦菲觉得奇怪,抬头看,却见那个人影停在半空,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莫娜,莫娜……你不是莫娜……”那个人影嘴里喃喃自语。 “莫娜?”张梦菲吃了一惊,莫非这鬼认错人了? “对啊,莫娜,你也知道莫娜吗?”这个飘在半空中的人影,脸上突然露出惊喜的表情。 “不认识。”张梦菲摇了摇头。人影又满怀希冀的看向刘胜武。刘胜武背后直冒冷汗,也摇了摇头:“没听过……” “不认识?你们都不认识?莫娜上哪去了……莫娜上哪儿去了……”人影念叨着,突然发了疯了般,大叫起来。 “我不知道啊……我们上了荷叶坪,一个人都没见到……”刘胜武说道。 “荷叶坪?我怎么会到了荷叶坪?”人影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这一听,大惊。本来就是惨白发青的脸色,变得几乎透明。 张梦菲觉得有些蹊跷,试探的问道:“请问,你与莫娜,是约了在哪儿见面的?” “对啊……在哪儿?约的在哪儿见面的呢?”人影停了下来,捶着自己的头:“我们约在哪儿见面的呢……在哪儿呢?我为什么想不起来……为什么……” “看来这是个糊涂鬼。”张梦菲与刘胜武使了个眼色,打算趁他不备,偷偷溜走。 刘胜武示意张梦菲先走,自己慢慢后退,眼睛一直盯着这个糊涂鬼,以防万一。走出去四五十米,见那个糊涂鬼还是没有反应,也转身狂奔起来。 “等等,你们要去哪里?带我去找莫娜!”这时,糊涂鬼也反应过来,赶紧追来。 这时,张梦菲才发现,他先前的不紧不慢,只是一个假象,也许他以为张梦菲是他要找的“莫娜”,现在他加快速度追赶,一晃,就追上来了。张梦菲还要跑,却发现那个人影始终飘浮在自己的前面,不管她往哪个方向跑,那个人影就在自己前面两三步的地方。 见这个人影始终盯着张梦菲,刘胜武也没办法了。张梦菲一屁股坐在地上,带着哭腔问:“你干嘛一直跟着我啊……我真的不认识你所说的莫娜……” “不对,你一定认识莫娜……你不要骗我了,你告诉莫娜,我找她找得好辛苦……”这个人影却也带着哭腔向张梦菲哀告。 “天哪!”张梦菲自认命苦,怎么就被一个糊涂鬼缠上了呢? “我们真的不认识莫娜,你去找别人问吧。”刘胜武劝说。“不行!你们刚说来荷叶坪上一个人也没见过,现在又叫我去找别人,你们骗我!”糊涂鬼这会儿又不糊涂了,精明得很:“你们不帮我找到莫娜,我就一直跟着你们!” 张梦菲的一个头有两个大了:“我们真的不认识……你叫上哪儿帮你找莫娜?”想了想,又问:“不如你说一下你是从哪儿来的吧……我们才好找线索去查寻莫娜的下落呀。” “我要是知道我是从哪儿来的,我就直接去找莫娜了,莫娜肯定在那儿等着我,还用问你们?”糊涂鬼好像又开始犯迷糊了。“那……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张梦菲哭笑不得,换了个问题。“我,我”糊涂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就记得我去找莫娜,突然就睡着了,然后,然后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叫我……我睁开眼睛一看,周围都是黑乎乎的,眼前有一道门,我就顺着门出来了……一出来,就看到你们了。为什么,为什么莫娜说好了等我的,她却不在?” 张梦菲总算有点明白了,这个糊涂鬼,可能是在去找莫娜的路上死了,而死后……张梦菲的脑袋里灵光一闪,有个东西在叫他,也许是指沈志诚的召唤?沈志诚不知道又把什么恐怖的东西和白海文联系在一起了,故而召出来的是这么个糊涂鬼?“那,你记不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刘胜武也在使劲的想,如果身边时刻跟着个鬼,那可真是大大的不妙。 “名字……名字……”糊涂鬼委屈的看着刘胜武:“我的名字呢?对,一定是你把我的名字给偷走了……我不记得我的名字了……你还我名字,还我名字!”刘胜武差点当场吐血身亡。 “怎么回事?不会是个神经错乱的鬼吧?”他轻声跟张梦菲嘀咕。“我也不知道啊,怎么会这样?”张梦菲头快有水桶大了。kamomokakemeimoyimoyi……她轻声念着,莫非又是这里面的一串字符里的一个?但那个糊涂鬼要找的是莫娜啊,这里头没这两个字符……还是那句咒语真的不完整? moyimoyi……突然,张梦菲听到那个糊涂鬼也跟着轻声念了起来,并且,越念越快,越念,眼睛越亮,但过会儿,又陷入了迷惘:“下面两句呢,下面两句是什么?”张梦菲听了更纳闷:难道这句咒语的后面,真的还有两句咒语?的确,自己手镯内侧的字符数量很多,但她也不会念……而且除了林苦娃和李明飞,谁也不知道这句咒语的来历。 “快!快告诉我!”那个糊涂鬼飘到了张梦菲的跟前,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张梦菲:“知道了那两句咒语,我就能想起来我的名字,也就能找到莫娜了!”张梦菲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跟一个鬼接触,被盯得全身的毛孔都嗖嗖往里灌冷风,闭了眼睛大叫:“别问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咒语是林苦娃说的,他比我清楚,你要问,问林苦娃去!” 正文 中 “林苦娃……林苦娃……这名字好熟……”糊涂鬼深深地看了张梦菲一眼:“你们等着,我回去好好想想……过会儿再来找你们……”下回可别再来了……再来一次不是要吓死了,张梦菲小声嘀咕,缓缓的站起身来。“难道是他?!”眼看着糊涂鬼消失了,张梦菲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谁?” 刘胜武很好奇,难道这个糊涂鬼真的没找错人? “不不,”张梦菲马上意识到刘胜武误会了:“你说,他找的人是莫娜……林苦娃的妻子也姓莫……会不会他要找的人就是林苦娃的妻子?” “有可能!”刚才两个人都被吓糊涂了,乱跑一气,也没往这上想,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这糊涂鬼一听到林苦娃的名字就觉得似曾相识,真的有可能是那个被杀的山货商人,这是来找莫娜了。 “而且,林苦娃说的……他把两个人都杀了,还剁巴剁巴……估计是分尸了……你说,糊涂鬼会不会是因为找不到自己的脑袋,所以什么都想不起来?而刚才沈志诚胡思乱想,他被唤醒,所以顺着那个‘门’就来到了我们这个世界?”张梦菲分析。没有了那个糊涂鬼在一旁的压力,她的思维也变得清晰多了。 “嗯,可能性很大……”刘胜武想起林苦娃就觉得很不舒服,像吃了只苍蝇似的。 “好了,先别想那么多,糊涂鬼也走了,咱们回去吧。”张梦菲这时才觉得身上有了点力气,天也快黑了,如果回不到驻地,会比较危险。两个人站起来,沉默的往回走。 刚走没两步,天刷的一下就黑了下来。张梦菲从来没见过这么浓重的黑。黑夜凝重得跟胶一下,每走一步都需要费些力气。看不清脚下的路,看不清天空,没有一点光线可供照明。张梦菲抬起手来,明知道手在那儿,可是看不见,什么都看不见。 “刘胜武,你还在吗?”张梦菲带着一丝希冀问道。 没有回音。 “刘胜武?!”张梦菲大喊了起来。声音也像被这浓重的黑夜吞噬了,传不出去。张梦菲不敢走,因为不知道前面是什么,却也不敢停,如果停在那儿,她害怕自己也会被黑暗吞噬。 渐渐的,眼前似乎慢慢亮了起来,也许是眼睛适应了黑暗。张梦菲慌张的四处看,心里很乱,从来没有见过来得这么迅速的天黑。真的是天黑吗?张梦菲没有把握,她只是希望能够赶紧回到驻地,与大家会合。虽然她现在并不知道与大家会合是否意味着就是安全了,但总好过一个人在黑暗里摸索。借着不知从哪里来的微弱的光,她隐约看到前面有个人影。“刘胜武?刘胜武?”她小声的叫着,一边摸索着向前走去。 脚下的路很长,而前面的人影也根本没有听到张梦菲的叫声,依旧在慢慢的移动。张梦菲心里很急,汗都快出来了,加快了脚步。这时,前面的人影似乎听见了张梦菲的叫声,停下来等她。张梦菲心里一喜,脚下快了许多。 可是……张梦菲又迟疑了,为什么离那个人影越来越近,却依然看不清他呢?而环境那么黑暗,她又是怎么发现刘胜武就在前面的。看见了,却又看不清……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张梦菲使劲的睁大了眼睛看去,告诉自己:明明看不清的……但耳朵边,却似乎是有个声音在告诉她,那就是刘胜武。更可怕的是,她的心里,也认为这是刘胜武。她突然想起了一首歌:你的眼睛背叛了你的心……而更可怕的是,与此同时,天空中开始飘荡起这首歌的旋律。 在哪里,在哪里?张梦菲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找不到。那声音,似乎上天入地,无所不在,从四面八方侵向张梦菲的耳膜。 是你背叛了我背叛了我 背叛了我的感情 那个声音,令人落泪。令人落泪的,不是歌的本身,而是唱歌的人情绪里的绝望。张梦菲听着听着,眼睛也几乎要流下泪来。为什么,在哪里听过?怎么这个声音似曾相识?可是搜遍记忆,她想不起来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声音。 张梦菲甩了甩头,尽量排除这个声音的干扰,又向刚才那个人影所在的地方看去。那个人影,已经不在了。张梦菲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叹了口气。天又黑到了先前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 张梦菲鼓了鼓勇气,又试探着向前走去。人影消失的时候,那首在天空中无所不在的歌,也消失了。 不知道在黑暗中走了多久,张梦菲想起林苦娃所说的话,心里却在琢磨,那首歌有什么可怕的地方呢,为什么自己一想到,这首歌就响起来了?不是说那扇门是恐惧之门吗?但尽管如此,她还是很小心的控制自己,尽量不去想任何事情,实在控制不住了,她就让自己去数绵羊,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数着数着,开始走神,又数:一个馄饨,两个馄饨,三个馄饨……数到饥肠辘辘,终于打起精神来了。 四周一片黑暗,张梦菲凭着记忆,向着来时的路走去。找不到刘胜武在哪里,她想刘胜武也许是已经回去了,天太黑,谁也找不着谁。 走着走着,远处突然出现一片火光。 正文 下 张梦菲高兴了起来,看来他们都已经回去了,还生起了火。远处有火光,但脚下却依旧漆黑一片,张梦菲深一脚浅一脚的往那儿走去。 正走着,突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身边,有脚步声传来。似乎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张梦菲转过头去,没有人。其实就算是有人,也看不到。可是那个脚步声,始终紧跟在自己身边。噔,噔,一下一下,如重锤砸在张梦菲的心上,张梦菲惊惧万分,冷汗流了下来,她停下,那个脚步声也消失了。张梦菲暗自给自己壮胆:也许是听错了吧,又举步向前走去。噔,噔,脚步声又响了起来…… 张梦菲放开脚步跑了起来,噔,噔,噔,那个脚步声也快了起来。张梦菲此时只恨不能肋生双翼,赶紧飞到火堆旁。 可是离火堆的距离,始终是那么遥远,遥远到张梦菲失去勇气。 “谁啊,是谁在哪里?”张梦菲带着哭腔问道。在像凝胶般的黑暗中,声音传不出去。 “到底是谁?为什么跟着我?”张梦菲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性,最后告诉自己:“是回声,一定是回声……是我自己脚步的回声……赶紧回去。” “呼哧,呼哧”,重重的呼吸声。真的还有其它人吗?张梦菲欲哭无泪。 她突然想起,有一天深夜,她被一个呼吸声惊醒,空荡荡的屋子里,响着那种沉重的呼吸声。她坐了起来,把所有的灯都打开,瞪着眼睛坐了一夜,第二天,带着两个熊猫眼去上班。就是从那天以后,她才决定和李明飞搬到一起的吧? 李明飞……想起李明飞,她的注意力全放到这事上了,强迫自己不去想就在身边的脚步声,还有呼吸声。 李明飞,他,现在怎么样了呢?活了这么多年才知道自己原来早就死了,心里是不是很悲哀?可惜了他们曾经的很多梦想……想要一对双胞胎的孩子……最好是龙凤胎……如果不能,就生一个,再领养一个……想要在四十岁就退休,两个人到处旅游……想要在海边买一栋木屋,听潮起潮落……可是,一切都成了泡影。张梦菲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咬着牙告诉自己不要哭。 好不容易结束胡思乱想,却发现,身边的呼吸声,脚步声,都消失了,像从来没有过,一切都是自己的幻听吧,火堆已经在不远处了,心里想着李明飞,走的速度也快多了,张梦菲深吸了一口气,向火堆边走去。 离火堆还有一段距离,张梦菲就发现很不对劲了。火光妖异的接近红色,映得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红红的,坐在火堆边的人,眼神很空洞,半天也不动一下,也一直没有声音,火堆上似乎在烤着什么东西,老远就能闻见带点焦气的肉香。张梦菲有点近视,一直到走得很近,才看出来……这些人,是在烤自己的手!那焦香味,是他们烤自己的手的香味…… “啊……”张梦菲尖声大叫,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内心的恐惧,昏了过去。 “醒醒……醒醒……”不知过了多久,张梦菲听见一个声音很焦急的在叫自己。 “谁啊……”张梦菲迷糊中问道:“声音听起来怪耳熟的……” “小菲,快醒醒……”那个声音继续在叫自己。 张梦菲猛地一下坐了起来。这是李明飞的声音。 “李明飞,是你吗?”张梦菲喜极而泣,但醒来四顾,周围依然是一片黑暗。我明明是晕倒在火堆旁的啊……张梦菲纳闷的自言自语,还有李明飞呢?我刚才听到的就是他的声音啊……为什么醒来就见不到了呢? 可是,既然还没有到目的地,就继续走吧……张梦菲抹抹眼睛,又摸索着向前走去。她想起来,刚才跑的时候,一直走的是上坡路,所以才走得很累,那么,现在沿着下坡路的方向回去,应该没错吧…… 张梦菲感觉了一下脚下的地,沿着地势慢慢走下去。刚才走的方向,好像有些不对,调整一下之后再走,感觉走起来轻松了一些。 在黑暗里摸索了许久,突然看到前面离自己很远的地方出现火光。星星点点。 第8节 张梦菲担心又是幻觉,闭了闭眼睛,睁开时,看见那些火光依旧在,并且离自己越来越近。 张梦菲刚想迎上去,又怕有意外,小心的躲在一边观察。过会儿,那些人走得近了,张梦菲的耳朵里听到声音,像是在叫自己。张梦菲不敢出声,等着那些人越走越近,渐渐看得清脸,听得清声音。刘胜武走在最前面,一脸的焦急,看起来不像假装的。而跟在他身后的,有林苦娃,沈志诚,钱明涛。都来了。 张梦菲心下觉得有一股暖流,眼泪哗地就出来了。刚才在黑暗里,她已经尽量控制了,这会儿见到大家,再也控制不住,喊出声来:“我在这儿!” 刘胜武听到声音,高兴的向着张梦菲藏身的地方过来,大家也都举着火把围过来了。 “可算找到了。”钱明涛擦了把汗,又疼得一咧嘴。张梦菲留意到,去看他们的手,还好,不是刚才看到的焦黑的样子,松了口气。刘胜武见张梦菲一副狼狈的样子,头发上也沾满了草屑,来扶张梦菲。张梦菲让开他的手,扶在他胳膊上,不小心蹭了一下刘胜武的手背,只听见一阵抽冷气的声音,张梦菲吓了一跳,赶紧问道:“怎么了?你受伤了?” “回去再说。”林苦娃沉着脸,其它几个也没吭声。张梦菲只好低头跟着他们走。 突然,一阵野兽的嘶吼再次传来。张梦菲吓得一哆嗦。这几天都没听见,渐渐的忘了这周围还有野兽环伺…… “赶快回去。”钱明涛说了一声,让沈志诚,刘胜武,张梦菲先走,自己与林苦娃断后。 一路回到驻地,火堆已经快要熄了,只有一些炭火的红光。沈志诚添了些柴火进去,又趴下使劲吹气,吹了半天,火光才亮了起来。坐在火堆边的都靠过去,但离火堆还有着一定距离。 “以后我们还是多捡一些柴火备着吧。”钱明涛叹了口气。今天黑得特别早,捡的柴火不知道能不能烧到天亮。而那前几天消声匿迹的野兽,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来…… “怎么回事?你们怎么都受伤了?”张梦菲这才把心里的疑问说出来。 “还是你来说吧,这事太邪了。”钱明涛看着林苦娃。 “那个鬼出来后,我们都各自跑了。后来看着它奔你们去,我们就陆续回来了。钱明涛提议去找你们,我想也是,少一个人就少一份力量。后来沿着你们跑的路一直找过去,也没见到你们,以为你们也失踪了,就先回来准备宿营。如果你们甩脱了那个鬼,应该也会回到驻地。沈志诚捡柴火,我和钱明涛找吃的。今天运气好,逮到两只野兔。天黑得特别早,一会儿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我们就坐下生火,烤东西吃。烤着烤着,我们就看到刘胜武回来了,说是天突然黑了下来,他找不到你,要我们跟他一起去找。我们都饿了,说先吃点东西再去……刘胜武也答应了……”林苦娃深吸了口气,脸上冷汗涔涔:“不知道怎么回事,烤着烤着,大家就都迷糊了……然后听到一声尖叫,很刺耳,我们都觉得很疼,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把野兔肉放下了,在火上烤自己的手……好在叫声响得及时,要不,我们可就不是受这么点轻伤了……”张梦菲去看林苦娃的手,全是燎泡。每个人的手背上,都是燎泡,不过有轻有重。“怎么会这样……”张梦菲不敢再看。 “奇怪的是……我们都觉得,那声音像是你的……”林苦娃继续说道。张梦菲想起自己在昏迷前看的那一幕,一时不知道是真是幻。 正文 七 上 他们的手已经包扎好了,坐下来后,把燎泡小心的挑破,轻轻挤出里面渗出的水,上面敷上一些野草。这几人都经常参加户外运动,对野草还能识别一些。荷叶坪草木繁茂,竟然给沈志诚找到了好几种能用的药草,可惜没有纱布,就用一些细长的草叶裹着。这会儿由于药草的作用,疼痛已经清多了,感觉到有些微的清凉。 “你说他找的那个人叫莫娜?”林苦娃听完张梦菲的叙述后,表情总是怪怪的。“是啊。”张梦菲与刘胜武对视了一眼,也许他们的猜测有道理。“莫娜是林苦娃的妻子。”林苦娃说道。钱明涛一下找到语病了,为什么说是林苦娃的妻子,而不是说自己的妻子呢? “难道,他真的是那个收山货的商人?”刘胜武却没注意到这一点,问道。“不一定。”林苦娃缓缓摇了摇头。“啊?不是?难道这荷叶坪上有好多鬼?”刘胜武做了个怕怕的表情。 “荷叶坪上当然有好多鬼。”林苦娃瞪了刘胜武一眼,又问道:“那么,那声尖叫,真的是你发出的?”张梦菲使劲点头,她一想到大家坐在火堆前烤手的景象就不寒而栗。幸亏事实并不如她所见的那么惨烈,但也够疹人的。 “想不明白的事就先别想了。不想睡的就替大家值夜吧。”钱明涛说了一句,打开睡袋,倒头便睡。大家嘀咕一阵,也纷纷睡去,只留下张梦菲与林苦娃,还对着火光发呆。林苦娃不时的打量张梦菲一下,张梦菲却也对林苦娃满腹狐疑。两个人各怀心事,谁也不开口说话。 夜风吹来,火焰闪烁不定,脸在这火光的映衬下,也显得晦暗难辨。 “我也睡了。”张梦菲这一天也累得够呛,吓得够呛,一躺下就睡着了。 夜色很黑,张梦菲不知道被什么声音惊醒了。她悄悄的睁开眼睛,大家都睡了,好长的夜啊。她恍惚的想着,天还没亮吗?火堆边,怎么有个白色的人影?张梦菲慢慢转过头去,那个白袍的人影,正站在火堆边,背对着张梦菲,手缓慢的动着,轻轻梳理自己的长发。 又是那个梦吗?张梦菲想着,跟在家里时好像有些不同呢……但哪里不同,一时却想不明白,脑袋有些木。正想着,那个人影却缓缓了转了过来。是的,就是那个梦。张梦菲无比清晰的告诉自己。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你醒了?”那个白袍女子含笑说道。她知道我醒来了?我难道不是在做梦吗?张梦菲迷糊得厉害。 “你不是在做梦……”白袍女子依旧含着笑,悄悄的走了过来,脚下是很多乱柴,但她走路没有丝毫声音,连一根草都没有碰到。 “肯定是梦,没有人可以在这么乱的地方走过而不发出声音的。”张梦菲说道。 “哦,好吧,就当它是梦。”白袍女子很好说话的样子。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到我的梦里?”张梦菲又问。 “是我要入你的梦,还是你要梦见我?”白袍女子依旧带着甜蜜的微笑。 “……”张梦菲无言了。 “你继续梦吧,我要走了。”白袍女子挥了挥手,慢慢的向远处走去。手里依旧在不停的梳着长发,脚下也不停,很快走远。 “等等!”张梦菲想起很多东西都没问明白。 白袍女子在远处挥了挥手,声音远远传来:“我早就已经走了……今天只是回来告诉你一声……”说完,白袍女子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等等!”张梦菲大叫着坐了起来,一身大汗。“梦见什么了?”林苦娃也坐了起来,似笑非笑的问。 “是个梦?”张梦菲自语着躺下,不理会林苦娃质疑的目光。 其它人也都醒了,好奇的看着张梦菲与林苦娃。 “我告诉你,在荷叶坪上,做的梦也是很重要的。”林苦娃不放过张梦菲。张梦菲却转过身不理他,只丢下一句话:“你有这么多秘密不说,凭什么我做个梦都要告诉你?” 钱明涛却心里一动,姜果然是老的辣,别看张梦菲不吭声,心里却也明白的很呢。钱明涛始终想不透这个林苦娃,好像懂得很多,也不是他小瞧人,但看起来,林苦娃实在不像个面的司机的样子。 张梦菲虽然把林苦娃顶了回去,心里却也在犯嘀咕,为什么那个女子说她早就走了,只是回来告诉自己一声?是自己要梦见她,还是她要来入梦?仔细回忆,竟然想不起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梦见这个白袍女子的……好像,好像就是母亲失踪以后?莫非她是母亲的亡魂?可是没理由母亲见了自己是这个样子的啊?而且……记忆中,母亲跟自己长得并不是很像啊…… 张梦菲想得累了,迷糊入睡。即将入睡的那一刻,脑子却一激灵,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但不待抓住,却克制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黑夜,门窗洞开,风嗖嗖的往里灌。周围的树影像层层叠叠的山一样,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令人望而生寒的黑……“爹!娘!”鹏子从睡梦中醒来,坐了起来,为什么家里没有人呢?他想起来了,爹娘有事出去了,家里只有自己和姐姐……可是,为什么姐姐也不在呢?他记得,姐姐是和自己一起睡的呀,而且睡觉前,桌子上有油灯,怎么也灭了?鹏子很害怕,伸手向桌子上摸去。睡觉前,油灯明明就是放在这儿的啊,怎么没了?鹏子又向另一个方向摸去。 “砰”一声,油灯倒了。他听见了一声脆响。完了,爹娘回来肯定要揍我了,我又打了油灯……鹏子满心害怕,大叫:“姐,姐,你在哪儿?” 屋外一片黑暗,没有回音。突然,外边的小路上,传来了可疑的脚步声:“噔,噔……” “噔,噔……”张梦菲感觉大地都在震动,睁开眼睛一看,可不是,地面在颤抖,好像有什么庞物大物正在向这儿走近,张梦菲顿时想起看过的侏罗纪公园里的场景……大家都被震醒了,只有刘胜武还在睡梦之中。钱明涛过去一看,刘胜武手放在胸口,眼睛似睁非睁,满脸痛苦之色,嘴里发出小声的哼哼,显得难受之极。“魇着了,快叫醒他!”张梦菲也有过梦魇的经历,神智在将醒未醒之间,感觉难受之极,想要动,但似乎不受自己控制似的。 正文 下 正文 下 “醒醒,醒醒!”钱明涛去推刘胜武。梦魇的时候自己想要醒来难,但如果有点外力,马上就醒了。刘胜武满头大汗的坐起,擦了把汗,目光有点发直,似乎还没彻底醒过来。钱明涛见他醒了,也过去收拾东西。说也奇怪,刚才那渐渐逼近的脚步声,消失了,而大地也恢复了平静。正在收拾登山包的沈志诚坐了下来:“不收拾了,收拾完了又能上哪儿去呢?” 看到没什么动静了,林苦娃说道:“咱们是不是得弄点东西,把这个顶苫一下?要不咱们一点屏障都没有……”“有用吗?”钱明涛觉得这个建议值得考虑,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有用没用不好说,不过至少心理上有点安慰,咱们住的也是有顶的房子嘛,不至于睡觉也不踏实。”林苦娃说着,看了刘胜武一眼。刘胜武还在发呆,根本没留意到林苦娃说什么。张梦菲正低着头,听到林苦娃的话,心里一动,昨天闪过的那个念头又出现了一下,却还不清晰。是什么呢?她苦苦思索。 “先别胡思乱想了,赶紧弄吃的吧……”钱明涛看张梦菲发呆,善意的提醒了她一下。“哦,我去洗把脸……”张梦菲醒过神来,这几天的生活,大家都跟野人似的,弄得灰头土脸,但文明生活带来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张梦菲一说,大家都觉得身上难受起来。只有沈志诚死活不肯去那水边,上次带来的阴影,看来短期内不容易清除。钱明涛心里也有点疙瘩,张梦菲见大家这样,心里也有点害怕,说道:“要不,咱们向前走走,再找一片水源?不过,这次一定要记住,别想任何东西,咱们就是单纯的取水,好吗?” 沈志诚拼命点头:“如果我再胡思乱想,你们就一棍子把我敲晕了!”张梦菲白了他一眼:“谁也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什么时候胡思乱想?要自己克制才行。”“好,好。”沈志诚唯唯喏喏的样子,把钱明涛逗笑了。 “好,我们再往前走走……”林苦娃其实也担心,如果沈志诚见了那片水,不知道又会召出什么东西来,如果召来的是异界的还好说,能送回去,如果召来的是那个糊涂鬼这样的本地鬼,就麻烦了。 刚开始的四个湖,都离得挺远,好走了一阵,没想到,这次走不远,就听到水声了。哗啦哗啦的,像是有一个小瀑布。走近一看,大家都目瞪口呆。 面前的湖不是很大,水非常清澈,一些水草从岸边垂下去,岸上长满了大大小小的灌木,开着各色的小花,香气扑鼻。湖中心,有一个小岛,小岛上也长满了灌木,开满了花。湖中心,有一个喷泉,水声,就是它发出的。几人如入仙境,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周围的景色虽美,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恐惧。因为,周围很静,静得出人意料。除了水声,没有任何其它声音。如此多的花,却没有一只蝴蝶(玩笑,因为蝴蝶飞苏京贴子里看热闹来了,哈哈),也没有蜜蜂。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没有。张梦菲恍惚觉得,她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和……血液流动的声音。 张梦菲目光迷离,其它人也都神魂出窍一般,傻站在那儿,半天没有动静。还是林苦娃最先醒了过来,走上前去。走近了才发现,那些灌木丛中,不仅有花,还有许多小果子,但是绿色透明的,像剥开的桔瓣一下,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色泽鲜嫩迷人,远看过去,就像是新生的树叶一样,难怪站在远处他们看不到。 “真漂亮啊。”张梦菲感叹。不知为何,到了这里,她觉得心境空前的清明,没有任何杂念,非常舒服。不知道其它人怎么样,但可以看到,大家脸上的表情,都很放松。 “嗯,漂亮得跟个梦一样……”沈志诚感叹。 “荷叶坪上,竟有这样的好地方……真该开发旅游。”还说没有俗念呢,钱明涛先老病复发了。 真想着,突然,湖面上的水波动起来,原来,不知何时,喷泉突然变高了,水点洒得远,整个湖面上,都有一圈圈的波光,还有一股淡淡的腥气。 张梦菲正有些吃惊,突然,水面波动得很厉害,“吼……”一声震耳欲聋的野兽嘶吼竟然从水底传出。 “天!”大家惊得倒退几步,拨足狂奔。 跑出老远发现没有动静,回过头来,并没有发现什么野兽出现,水面,复又恢复平静。 “怎么回事?”众人把带着疑问的目光投向林苦娃。“不知道……”林苦娃苦笑着摇了摇头:“别看我,这回,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那叫声,真吓人啊……”张梦菲额头上还有冷汗。 “你们觉得,这是不是咱们刚上山时就听见的那个声音?”钱明涛问道。 “像……还真像。”刘胜武先表态:“反正我听着,这就是那个声音。还有,跟昨晚上的声音,也一样。” “可是,我听着有几次,声音是从森林里传来的呀……这次,咱们却是明明听见,声音就从水底传来。”沈志诚提出疑问。 “从森林传来的声音,好像跟这个声音不太一样。”张梦菲说出自己的想法。 “不错,应该是两种动物的叫声……”钱明涛跟林苦娃同时表态。 正文 第四章 一 “呀,原来你们在这里!”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大家都吓了一跳,张梦菲脸色很难看。这个声音实在太熟了……就是那个糊涂鬼的声音。 沈志诚回过头去,看到那个飘飘忽忽的人影,吓得脸色惨白,躲到钱明涛身后,林苦娃的脸色也是说不出的难看。“你,你又来了……”张梦菲看到大家的眼神,无一不在鼓励她再把糊涂鬼打发走,毕竟,与鬼打交道的经历,不是每个人都有过的,当然,也不是谁想有的。 “找到莫娜了吗?”张梦菲战战兢兢的问道。 “莫娜?莫娜是谁?”糊涂鬼问道,又像突然想起:“哦,莫娜。我现在不找她,我要找我的头……” “天……”张梦菲惊呼一声,他好像越发糊涂了呢。 “我的头在哪儿。”糊涂鬼不再理张梦菲,过去找林苦娃。 “……”林苦娃不说话。 “告诉我我的头在哪儿。”糊涂鬼对林苦娃说道:“你告诉我头在哪儿,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秘密……” 林苦娃的眼睛亮了亮,还是不作声。张梦菲却问道:“什么秘密?”“对,你也想知道的……”糊涂鬼看了张梦菲一眼:“如果你能说服他帮我找到我的头,我就告诉你这个秘密……” 张梦菲一凛,她也想知道的,自然就是那个手镯的秘密了……莫非,这个糊涂鬼知道后面的咒语? “你会不会对我们有害。”张梦菲问得很直接。 “啊,哈哈。”糊涂鬼愣了一下,才醒悟到林苦娃在顾忌什么,大笑起来:“我不会对你们有害。在此时的荷叶坪上,生与死的界限,并不明确。也许,我反倒要感谢你杀了我,要不,下场可能会更惨,哈哈……” “生不如死?”沈志诚自语,显见吓得不清。他甚至想,确实,死了就跟鬼一样了,不用怕鬼了,也挺好……现在这样,真累啊。 突然,糊涂鬼的脸色狰狞起来,身子扭曲得可怕,似乎在忍受无尽的苦难。虽然明知道他没有实质性的身体,但看着它被扭曲成麻花样,还是觉得背后直冒冷汗。一会儿,那个身体又像被扔在油锅里煎炸一样,泛起许多水泡。“啊……”一声凄厉的,名符其实的鬼叫打糊涂鬼的嘴里发出,沈志诚还没醒过神来,就见糊涂鬼的身体像是一团灰尘一样,被一个空洞吸了进去。一转眼,就只剩一个脑袋在外面。糊涂鬼怨毒的盯了沈志诚一眼,脑袋也被吸得不见踪影。 “怎么了?”大家都没有反应过来,只有钱明涛注意到,那个糊涂鬼临走前,恶狠狠的瞪着沈志诚。 “没……我刚才真的没胡思乱想……我就是觉得累了,想,死了也好……当了鬼就没什么可怕的了……”沈志诚连忙辩解。 “糟糕了……”林苦娃脸色大变,比刚才见到糊涂鬼时还要难看上三分。 “怎么了?”张梦菲见林苦娃这副表情,知道问题严重了。 “唉……早知道,我就把头交给他,打发他走……现在可好,这仇结深了,下回见面,也许非要弄个你死我活不可……”林苦娃悔得肠子都青了。 “怎么回事?”钱明涛问道:“别绕圈子了……” “这个人,姓蚁……”林苦娃神情呆滞。 “蚂蚁的蚁?”张梦菲似乎明白了什么。 “moyi……显然,这又分别是两个人的姓氏……”林苦娃沮丧的捶着脑袋:“我怎么没想到呢,唉,这可怎么办好?” “有话就说清楚啊。”刘胜武被这些人绕得头也昏了,什么蚁?还有人姓这么奇怪的姓? “不错。mo、yi,咒语中的这两个符号也出现了……咒语的力量,又升了一级。我竟然没有想到……”林苦娃看了一眼,沈志诚,又解释道:“moyi没有出现的时候,还仅限于会对自己打开恐惧之门……也就是能把你脑袋中有清晰影像而又害怕的东西召出来。moyi一旦出现,咒语的力量升级,可以作用在他人身上……那么你这一转念头,糊涂鬼就必须要经历他最惧怕的折磨……” 第9节 “啊?天哪!”沈志诚大叫:“这下完了,完了……”“难道是因为沈志诚想了下当鬼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咒语的力量,马上在糊涂鬼身上作用,让大家看到,做鬼,也还是有无法回避的恐惧……而之所以在糊涂鬼身上作用,是因为现在这儿就只有这么一个鬼……是这样吗?”刘胜武觉得,跟这帮人在一起,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不错。咱们虽然不是有意要得罪糊涂鬼,但糊涂鬼所受到的极限折磨,却确实是由我们而起……”林苦娃叹了口气:“而且,他马上就知道了是谁害他受折磨的……自求多福吧。” 只听得一声闷响,沈志诚已经栽倒在地。 “这个沈志诚……”钱明涛也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我们还是再往前走走吧,探探荷叶坪都还有些什么……这水底下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万一出来,咱们想跑都迟了。”张梦菲提议。“事不宜迟,快走吧。”林苦娃立即赞同。大家原来是想找看羊人的,后来见找不着,也就算了,不想再往前走,可是现在看来,这荷叶坪还有许多奥秘尚末发现。刘胜武和钱明涛想把沈志诚弄醒,各种方法用尽了,依旧不见他醒。“唉,还是背上他走吧!”刘胜武一弯腰,一咬牙,把沈志诚背了起来。 早上都没有吃东西,走了一会儿,就觉得肚子里咕咕直叫,尤其是刘胜武,背着一个人,更是走得满头大汗。钱明涛几次想要替刘胜武,都被拒绝了。 看看日头,已经快正午了,四面的雪山反射过来光线,到处都是白晃晃的,望向前面的路,也是白晃晃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嗯?前面有什么?”钱明涛突然发出疑问。 “怎么了?”林苦娃顺着钱明涛指着的方向看去,也呆了一下。“什么啊?”张梦菲紧赶几步,走上前来。“炊烟?”刘胜武擦擦额头上流下的汗水。汗流到眼睛里,有点疼,他以为自己是眼花了。 “是炊烟?”“是炊烟。”四个人确认了。 “这地方怎么会有炊烟?”新的疑问提出来了。 “不管了,过去看看再说。”刘胜武把沈志诚往上托了托,率先走过去。“嗯,看看再说。”大家都跟了上去。 走下一个坡时,大家都呆住了。坡下,有一个小院落。房子,结构,用的砖瓦,窗户的朝向,甚至是窗台下蹲的那条黑狗,都……“真像……”林苦娃惊叹。“是像啊……”钱明涛附和。 “像什么啊?”刘胜武累得喘不上气来。张梦菲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一头雾水。 “像我们在来荷叶坪的路上,最后见到的那个院落……”钱明涛解释。刘胜武这才好好看了一眼,不过只是在路上经过时看到,他也没有什么印象,隐约觉得是有些像,不过这里的民居,差不多都是一个样。林苦娃是经常往雁归山跑,有时充充导游,所以记忆比较深刻,钱明涛当时刚好往窗外看,见到那条小黑狗特别亲切,因为他爷爷也喂了这么一条小黑狗,天天牵出去溜弯。可是,隔了这么多天,那条小黑狗,为什么始终没有动地方?这也是林苦娃心里犯嘀咕的地方。 “管那么多,既然有人,就先过去看看。”刘胜武却不想那么多,沈志诚本来个头就不小,昏迷之后更是死沉死沉的,他也快撑不住了。 “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来了,就过去看看。”反倒是张梦菲比较有决心,她也跟着刘胜武走了过去。林苦娃与钱明涛相视苦笑,跟着两人身后走进院落。 走进院子里,张梦菲也愣住了。很奇怪,从外面看着,这就是个普通农家院落,但院子里头,竟然没有寻常农家常见的那些柴火,炭,农具之类的,而是水泥地面,砌着整齐的花坛,周围井井有条的栽着各种花卉树木……刘胜武先还没觉得什么,喊了两声:“有人吗?有人没有?”一直没人应,刘胜武看见门就在眼前,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门开了,他刚要进去,一看,也傻眼了。 这显然是间卧室,但没有北方常见的炕,而是一张普通的雕花床,上面挂着蚊帐,纱门,纱窗,墙边的桌上,有一台黑白电视机。 “怎么……”几个人都在门外愣住了。“不对……”林苦娃脸色发白,嘴唇抖个不停:“林长县最热的时候,气温也不过二十来度……又没有水,哪来的蚊虫……要蚊帐干什么,按纱门纱窗干什么……” “不管它了!龙潭龙穴,我们也得闯它一闯了。”刘胜武一咬牙,闯了进去。 进了屋内,觉得凉风习习,非常舒服,刘胜武将沈志诚放在床上,又对其它正傻站着的人说:“还发什么愣啊,咱们找找这里面有没有人啊,实在没人,找找有没有吃的也好。” 钱明涛摇了摇头,这会儿,也许确实需要刘胜武这样的闯劲? 刘胜武走到另一个房间门口,依例喊了两声:有人吗?没见答复,又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应该是一间书房,齐屋顶高的书架,边上有一个小梯,想要取上面的书,显然需要用到梯子。 一个普通农家院有这么多书,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我来看看都有什么书……”张梦菲走了过去:“这里太奇怪了,会不会有咒语的提示出现呢?” 张梦菲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有道理,过去翻了起来。 这些书都是普通的书,但不普通的是……书页上一片空白。 “为什么?为什么都是空白的书?为什么?”林苦娃汗淋淋的,抽起一本翻一下,扔在一边,再抽一本,翻一下,又扔在一边。所有的书,都是空白的。 “邪了……”钱明涛用衣袖擦了擦汗,跟林苦娃一样,他翻到的书,也都是空白的。 “这倒是个好办法。”刘胜武突然笑了起来:“不都说现在人书架上的书都是摆设吗?真正看过的没几本。与其花钱买书回来摆设,不如买个书皮回来充门面……” “咦,这本有字……”张梦菲抽出一本,嘴里念着:“不过也没几个字……”大家去看她手里书的封面:《资治通鉴》。 “咦,这本书里也有字……”刘胜武抽出来一本书,只有半本有字,半本白页:《民俗研究》。 “啊,这本书是完整的!”钱明涛发现了什么,叫道。《格林童话全集》? “怎么会这样?这到底启示什么?”林苦娃皱紧了眉头:“大家把书都翻一遍,有字的扔这边,没字的放回去。” “咒语呢……咒语会在哪里?”大家嘴里念叨,胡乱翻着,一会儿,屋里就弄得乱七八糟。 正文 二 “你们看这是怎么回事?”钱明涛对着挑出来的一堆书头疼。这一屋子的书,有字的也没几本。按理来说,一个农家小院,没道理会买书来装门面啊,实在要装有文化,买几本放书架上也可以了,至于摆这一屋子吗?更何况,这一屋子书,有的还有个封皮,有个名字,有的根本就是连封皮都没有。 “沈志诚家的书,估计都没有这么多……”刘胜武嘀咕着。“沈志诚?”林苦娃沉吟了一下,又去地上翻拣刚才挑出的书里,有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是啊,沈志诚的父亲是个大学教授,还是教历史的,他家里书就很多,快赶上一个小型图书馆了。”刘胜武未发觉林苦娃的异常,还在说着。钱明涛看了刘胜武一眼,说道:“一起来看看吧,都有些什么书。” 有字的书实在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只有些片断。偶尔见上一两本完整的,都是儿童读物,或者通俗读物。 “咦,这是本什么书?”张梦菲看着手里拿着的一本古书**。这本书的纸张看上去明显很古旧,已经发黄发脆了。 这本书跟这一屋子的书也太不相衬了吧?怎么会有这本书混迹其中?“这本书是我找到的。”刘胜武说道:“我也觉得这本书怪怪的。” “这本书……”张梦菲刚要说什么,林苦娃已经把书抢了过去,两眼发亮。“果然……”张梦菲暗想。她初翻了一下,已经看到这里面的字符跟自己手镯内侧的字符属于同一系列的。 “快,快拿纸……纸和笔过来!”林苦娃看着这本书,兴奋得话都说不好了。 “纸和笔?”刘胜武找了一通,这里却只有书,找不到纸和笔。“拿纸和笔干什么,反正这儿也没人,不如直接把书拿走好了。”刘胜武大大咧列的说道。 “拿走?”张梦菲不知道怎么了,总觉得这件事隐隐有不妥。 “在荷叶坪出现的,谁知道是什么鬼东西,我觉得这些书是没主的,你瞧,一直也没见个人影。”刘胜武依旧满不在乎。 这句话,提醒了张梦菲。她知道不妥的原因了。满屋子古怪的书,一切摆设都透着诡异,她怎么敢拿走这里的东西? “我再去其它屋里找找……”刘胜武见大家都不同意他的看法,有点没趣,走了出去。剩下几个,依旧围着那本书在翻看。 这本书上有一串很古怪的图形,依稀可辩,前面几个图形,跟已经出现的咒语一模一样,但后面几个字符,却是谁也没有见过。张梦菲与钱明涛都将疑问的目光投向林苦娃,林苦娃却摊摊手,意思是他也不知道。 “也许……这就是咒语的最后两句?”林苦娃自言自语。 张梦菲也想起糊涂鬼说过的话,咒语,莫非真的共有三句? “也不知道刘胜武找到纸和笔没有……”钱明涛嘀咕。众人这才注意到,刘胜武已经出去有一会儿了,可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难道……”张梦菲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林苦娃,钱明涛也站起身来,到屋外去找。现在,他们可损失不起人了。 隔壁一间,是厨房。大家这才想起,刚才在屋外,明明看见有炊烟的……难道,人都在厨房? 推开门进去,果然看到里面有人影。还来不及高兴,却见里面的人大叫一声,冲了出来。原来是刘胜武。 “怎么了?怎么了?”钱明涛扶住刘胜武,问道。 “你们进去看吧……”刘胜武几乎要吐。 “啊?”张梦菲听了,便要进去。刘胜武却一把拉住她:“张姐,你……你别看……会,会吐的……” 张梦菲一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恶心的场景,钱明涛与林苦娃拉开帘子,走了进去。 只听得里面嗷的一声,两个人也冲了出来。 “天……”“人,人肉……”钱明涛与林苦娃也坐在地上,一直没吃东西,也没什么可吐的,但恶心的感觉却时不时往上涌。 “怎么回事?”张梦菲已经猜到事情的大概,但仍掩着鼻子走了进去。 很寻常的一个大灶,灶下,柴火正旺,锅里,咕嘟着一锅肉……但地上……却摆着一具血淋淋的人骨架……上面的肉已经剔光了,只有些许筋连着。骷髅头的两只眼睛,正在无声的向大家诉说他经受的苦难。 “什么人,这么残忍……”张梦菲也想吐,但她想,也许这骨架,不是无缘无故的出现的……能找到什么启示也说不定。 仔细看去,骨架也并不完整。 头骨上有一大个空洞。四肢的骨头,各缺了一块。张梦菲想起林苦娃说的故事,心里一动,掩着鼻子,褪下自己的手镯,大概比了一下,手镯的大小,竟然真的跟那个空洞能吻合…… 正**,突然见门帘一动,赶紧收起手镯,原来是林苦娃等人,也想到也许这骨架上有什么线索,走了进来。 林苦娃似乎跟张梦菲想的一样,他拿着扳指在骨架上比来比去,终于找到一截臂骨,缺失的部分,刚好能与扳指吻合…… 钱明涛围着骨架转来转去,似乎也在思量着什么。刘胜武却大叫:“你们这些人,真是恶趣味……” 张梦菲刚要说什么,却听见刘胜武惨叫一声,跑了出去。张梦菲知道事情不对,回头一看,惊得呆了。 那咕嘟着的肉锅里,赫然又冒出一个头来,并且渐渐的,越冒越高……一个人,一个人,竟然从肉锅里钻了出来! 张梦菲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但见钱明涛与林苦娃都站着不动,便强迫自己留下,忍着恶心,看那个人渐渐从肉锅里钻出来。开始时还看不清,等到那个人的膝盖也从肉锅里出来之后,张梦菲发现,这人,跟那日见的水鬼,模样一般无二。 “这是怎么回事?”张梦菲首先纳闷。钱明涛与林苦娃也在想:“难道,这次又是谁把它给召来了?”正想着,却见那水鬼已经飘然下了灶台,向三人扑来。张梦菲这时再看,地上的骨架,已经不见了。眼看那水鬼来得近了,张梦菲才想起要跑。而这时,钱明涛与林苦娃也夺门而出。 刘胜武原来守在门外,看到三人没有出来,正想进去看看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竟然不害怕,刚打起门帘,却见张梦菲冲了出来,一撞之下,猝不及防,竟然差点给撞倒。张梦菲也是脚下不稳,刘胜武赶紧扶住,两人向外跑去。 跑了几步,突然发现有些不对。从屋里出来,应该是在院子里头。可是此时,四人分明是在野外,并且……在一片桃树林的包围之中。枝头繁花盛开,片片花瓣跌落,脚下,很快便堆起一片红去。看眼前的情形,四人觉得自己已经身处荷叶坪之外。而那个水鬼,已经不知去向。 “奇怪……难道我们已经离开荷叶坪了?”张梦菲犹豫了一会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上去……好像是哦……”钱明涛也皱着眉头:“虽然离开荷叶坪,可是……又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嗯,什么意思?”刘胜武有点晕。“你想想,我们来这里是什么季节?”钱明涛问道。“现在,应该是春节期间……”刘胜武终于想起来了。有哪里的桃花,会在春节盛开呢? “是啊,很奇怪了……”林苦娃眉头拧成个疙瘩,拼命想着这是怎么回事。 “对了,沈志诚呢!”刘胜武猛醒过来一个大问题。他们是把沈志诚放在那个院落里的卧室中的,现在院落消失了,沈志诚有没有出来?会不会已经落入那个水鬼的手中? “是啊,沈志诚不见了……这可怎么办?”张梦菲也慌了。刚才那个院落,如此诡异。沈志诚留在那儿,后果不堪设想。 “要不找找?”钱明涛把握不大。他根本就不知道上哪儿去找,不过毕竟是兄弟一场,把他丢下不管,可不是钱明涛的作风。林苦娃却摇了摇头:“上哪去找呢?不如走一步是一步。还是那句老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沈志诚如果命不该绝,自然会来找我们。” 刘胜武又一次被林苦娃的话激怒了:“这么说话,你是不是人啊!你兄弟丢了你不着急?” “急有用吗?那你急死好了。”林苦娃冷冷的丢下一句话,也不顾刘胜武的反应,率先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钱明涛拦住要发怒的刘胜武,劝道:“他说的,也未必没有道理……”“涛哥,你也这么想?”刘胜武眼睛血红。 “那个院落都消失了,咱们能上哪儿去找呢?”张梦菲很无奈,她对刘胜武,也有一种亲切感。接触时间越长,这种感觉越强烈。张梦菲从小就没有兄弟姐妹,而刘胜武,则给她一种如家人般的亲近感觉。刘胜武发怒,她不自觉的想去劝他。 “那……好吧。”刘胜武终于冷静下来。他比较听得进张梦菲的意见。 “走吧,我们看看林苦娃发现什么没有。”钱明涛看见林苦娃的身影已经走得比较远了,跟了上去。刘胜武气还未平,但此时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跟着走过去。张梦菲一边走,一边在使劲想,究竟有什么地方的桃花会在春节盛开。 这片桃林,好像大得无边无际。桃树并不很高,枝头开满花,叶子还只冒出一点嫩芽,桃树下可供人行走的空间,却有限得很。一边走,一边还需弯腰,走得很是费劲。 “对了……”张梦菲突然发现一事,小声问刘胜武:“你觉不觉得这片桃林很怪?” “这里的一切都很怪啊,岂止是桃林。”刘胜武满不在乎的嘀咕。下了火车之后,遇到的一切,都好像没有正常过。不过见到的东西,一次比一次怪而已。 “不是啊……”张梦菲叫道:“你看咱们脚下的地!”刘胜武一看,愣住了。 走在前面的钱明涛也听到了,低头看地,大吃一惊,对着前面大喊:“林师傅,先别找了!你看看脚下……” 林苦娃一听,也停下脚步。低头一看,也愣住了。 这是在桃树林里,按常理,脚下踩的应该是泥土地,或者潮湿松软,或者干裂,总而言之,应该是土地。 可是,此刻,他们脚下踩的,不是土地。有了这几天的经历,就算脚下踩的是水泥地,水泥地上长着桃树,也还不算太奇怪,可现在,偏偏很奇怪。因为,他们脚下,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 第10节 没有特意去看时,他们看到前面是有地的。但地的样子,却模糊不清。就像被人忽视了似的,若有若无。一旦仔细去看,却发现脚下什么也没有。 那……还能走吗?四个人都僵在原地,不敢动。在什么都没有的脚下,如果迈出去,会不会踩空,然后,跌落? 四个人维持原来的姿势,用很古怪的表情互相看着。 正文 三 正文 三 风轻轻吹过,花瓣从枝头不停的飘落。张梦菲想起,原来是看见花瓣堆积在脚底下的,但刚才见脚底下什么也没有,便留意去看这些花瓣的去向。只见花瓣随着风悄悄的落下,在接触“地面”的一瞬间,消失不见,就像是天空飘下的雪花,在接触地面的水后,立时消融。“怎么会这样呢……”张梦菲喃喃自语,越想越后怕,觉得浑身发冷,特别是脊背那一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顺着毛孔往里钻,凉意,直渗到骨髓里。 “总不能一直这样站着吧。”刘胜武嘀咕,他也被这古怪的景象搞得头皮发麻,但他素来胆大,试探着伸出脚去。脚下,像刚才一样的坚硬、踏实。虽然脚下什么也没有,但依然能支撑住他的体重。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刘胜武被自己的念头搞得哭笑不得。这脚下,能算实地吗?但刘胜武的行动,鼓励了张梦菲。她也试探着伸出脚去,并没有踩空或者掉下去,她长出一口气。如果这时候李明飞也在该多好啊,张梦菲叹了口气想道,也许他会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恍惚间,张梦菲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很熟悉的叹息,就像是李明飞的叹息。张梦菲赶紧控制住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一面加倍小心的向前走去。 林苦娃与钱明涛站在那儿,等他们走过来。看着张梦菲如履薄冰的一步步向前走,没有丝毫的不耐烦,眼珠子不错一下的看着,心提到嗓子眼口。刘胜武为人大大咧咧,但此刻也不敢掉以轻心。故而不长一段路,竟走了好一会儿。 “终于到了!”张梦菲长出一口气,拍拍胸口。刘胜武也笑道:“是啊,好悬哪!我真怕这个地面像冰一样化了,我们都掉下去。”刘胜武的话刚一出口,林苦娃瞪了他一眼。刘胜武看见,瞪着眼睛也要骂人,却见钱明涛也是脸色凝重,全神戒备,不禁一愣,马上明白他们在担心什么。呆了一会儿,感觉脚下没有什么变化,吐了吐舌头笑道:“还好还好,要是这地面真的空了,那还全是我的错了……”林苦娃的脸色却依旧阴阴的,嘴里嘀咕:“奇怪……这会儿怎么不灵了?”“是啊……”张梦菲也有点纳闷。“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了……”刘胜武摇了摇头,想法成真不是好事,没有成真他们也这样疑神疑鬼。看到刘胜武满不在乎的脸,钱明涛真是很羡慕。如果自己也能跟他一样随遇而安就好了。但羡慕归羡慕,如果大家都像他这样,只怕危险会更加几分,但解释道:“我们是担心,那股神秘力量是不是又有了什么改变……”“原来是这样。”刘胜武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他想起咒语那神秘的力量,也是心有余惧。 “可是,总不能一直这样站下去吧?”张梦菲擦擦额头上的汗,鼓足勇气说道:“我们还是得走下去,走下去,才能知道下一步会怎么样。”林苦娃看了张梦菲一眼,目光中,竟然有了些许钦佩。张梦菲的耳边,却始终回荡着那个轻轻的叹息声,她暗暗的攥了攥拳头,心里发誓:如果真有人能复活,那一定是你。 大家正准备走,突然觉得眼前一花,一阵的头晕目眩,好像坐过山车一样,脑袋里嗡嗡直响,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时,发现周遭的情况,都变了。原来是桃花盛开,现在,又到了一片油菜地里。脚下是黝黑的芬芳的泥土地,小草刚刚探出嫩芽,田野里的油菜花一望无际,还有蜜蜂不停的飞来飞去,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 “奇了!”看到此情此景,四人却冷汗潸潸直下。这是在干什么呢?怎么周围的环境,像走马灯似的换个不停?正百思不得其解,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声传来。刘胜武大喜过望,就想出去,却被张梦菲拖住。刘胜武不解的看着张梦菲,张梦菲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偷偷向外望去。刘胜武看林苦娃与钱明涛也没有动静,只好捺住性子,偷看外面。油菜花有一人来高,刚好把这些人藏了个严实。外面的人声越来越近,仔细看去,却是一队春游的小学生。 “看来是春天没错……这么说来,我们真是离开荷叶坪了?”林苦娃轻声问道。“就算这儿不是荷叶坪,也不见得是什么好地方……”张梦菲说道。确实,从眼前的情况来看,这儿恐怕比荷叶坪还要凶险几分。说话间,那些小学生已经走了过来。这时候再看,那些小学生的脸都清晰可见,一派天真,活泼可爱,高声谈笑着走近,只是……好像都很瘦,而且,身上的衣衫,都比较陈旧。 “现在还有这样的地方吗?”刘胜武轻声嘀咕:“怎么倒像是我们小时候的情景。”的确,小学生都穿着军绿色的裤子,白色的衬衣,胸前飘扬着红领巾……衣服明显不合身,有的大两号,袖子长得遮住手,有的短的露出胳膊,一些易磨损的部位,还有补丁。 林苦娃也早就注意到了这事的不寻常,但刘胜武的这句话却提醒了他,莫非现在时空错位了?不同时代的人都跑一起来了?贫穷地区还有很多,食不裹腹的孩子也有,但军绿色裤子是明显带有时代特征的,不应该属于现在。 正琢磨,却听到一个打雷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们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快跟上大队伍!”张梦菲惊慌失措,猛一抬头,却看到好大的一张脸,横眉怒目,胡子好像有很久没刮,乍得像刺猬,脸色铁青,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正恶狠狠的瞪着他们。而且这张脸却大得出奇,几乎罩住了一片天空。几欲惊叫出声,定睛一看,这双眼睛的瞪视下,还有两个小学生正瑟瑟发抖。“还不快走!”一声怒喝又从头顶传来,两个小学生低着头跑了。天上的大脸,也不见了,却看到一个神情憔悴的中年男人,气咻咻的押在队尾,长相,却与刚才半空中的那张脸一模一样。“我们在演动画片?”刘胜武又嘀咕开了……只有动画片中才见过这种场景。 “糟糕……”一语惊醒梦中人,钱明涛大叫起来:“看来,我们所在的,并不是一个现实世界……”“嗯。”林苦娃点了点头,表情难看极了。“如果沈志诚在就好了……他也许能认出来这是什么地方。”刘胜武突然想起来:“他跟我说过,他姥姥家在南方,他在那儿念完高中才回到父母身边……他姥姥家周围,一到春天,就开满了油菜花……”“沈志诚?”林苦娃沉吟了半晌,问道:“你是不是还说过,沈志诚家里有很多藏书?”“没错,你想到了什么?”钱明涛突然插嘴。 “我在想,这一切,是不是又跟沈志诚有什么关系?”林苦娃说出自己的疑虑。钱明涛看着最后落荒而逃的那两个小学生,心里一动,说道:“是啊……这个小孩,长得跟沈志诚挺像……”刘胜武一拍脑袋:“没错!沈志诚有一张照片,就是站在油菜地里,很远的地方有桃林……” 林苦娃把玩着扳指,沉默了一会儿:“我知道我们在哪里了……”“哪里?”“沈志诚的梦里?”刘胜武几乎与张梦菲同时说道。话出口,张梦菲也有点纳闷,她想都不想,这句话就突口而出,鬼使神差似的,很奇怪。林苦娃又深深的看了张梦菲一眼,点了点头。钱明涛诧异的看了看张梦菲,又看了看林苦娃,他们最近好像比较有默契,这里的局势,看来又有了微妙的变化,也许是找到新的平衡了?钱明涛暗暗点了点头,又去问林苦娃:“那你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沈志诚醒了,我们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也许能回到现实世界,也许是就此迷失在他的梦里世界……”林苦娃的话,让人心头一阵寒意。 “不,不会的!”张梦菲断然说道。如果她们就此迷失,李明飞岂不是更没有希望了? 正文 四 上 “那要怎么办呢?你发现什么线索没有?”钱明涛问道。张梦菲缓缓的摇了摇头:“也许,我们得找到梦的入口,才能脱离这个梦世界吧?大家仔细想想,梦的入口在哪里呢?”“梦的入口?”刘胜武的头又大了,这可怎么找啊? “仔细回想起来,这个梦的世界,跟现实世界,是有许多不同的……比如说,跟季节不符合的蚊帐,只有封面的书,看不见的土地……还有,这突然变幻的环境。”林苦娃沉吟着,把自己的想法分析给大家听:“是不是找到每个场景中与现实不符的地方,咱们就可以唤醒沈志诚,从而离开这个梦的世界?”“刚才那张在天空中的脸,是不是也是一个突破口?”刘胜武想起来还心有余悸,小时候,他喜欢看武侠小说,经常一边上课,一边偷看。看得正过瘾时,最怕的就是这样的场景,一声惊雷突然从头顶响起,一双手从背后伸进抽屉,把小说没收,刚才沈志诚的梦,简直是再现了他童年的阴影,因为伴随着小说的被没收,总有一场暴风雨等着他。“没错!肯定是沈志诚梦到那个老师在他头顶吼他了……”张梦菲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咱们在这种场景再次出现时唤醒沈志诚,便可以离开这个地方了?”钱明涛推测。 “理论上应该是这样。”林苦娃咧着嘴,脸上的皮肤扯动了一下,“理论上”应该是笑了一下。钱明涛再一次无奈:“这个沈志诚……怎么不停的惹麻烦?”林苦娃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点寒星闪过,不过没人注意。“那咱们快跟着沈志诚,看下面会发生什么,要不沈志诚自己醒了,我们是不是永远也出不去了?”刘胜武有些着慌。 “不错。沈志诚醒来的时候我们如果不在梦的入口,也许就再也出不去了。”林苦娃沉着脸,眼睛盯着前面,一大堆小学生都围在一起,也辩不出哪个是沈志诚了。四个人加快脚步,赶了过去,那一群孩子都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谁也没有注意到这四个不速之客的到来。“现在是在沈志诚的梦里,所以这里面的人,不会对我们有反应的……”张梦菲轻声向大惑不解的刘胜武解释,一边向那群孩子中搜索。可是看来看去,就是没有沈志诚的踪影。“上哪去了?”几个人轻声嘀咕。钱明涛却突然想起一事,脸色大变:“在梦里,‘我’不一定是‘我’,‘别人’不一定是‘别人’……”林苦娃欲哭无泪:“不错,这梦里,沈志诚随时可以变成别人,或者,任何一个人,都可能突然以沈志诚的身份出现……”刘胜武觉得像在说绕口令,但回忆起自己做梦的情景,突然理解了:“这么说来,这里面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突然变成沈志诚,突然醒来,然后把我们关在梦里?”“总应该有规律可循的吧……”张梦菲不甘心,她使劲回忆自己以前做梦时的情形。张梦菲容易做噩梦,有时梦见自己在追杀别人,有时又梦见自己成了被追杀者,总之,梦里无外乎就是没命的奔跑……最后,是气喘吁吁的醒来。“有了!”大家都默不做声的想着心事,一边看着这群小孩跑来跑去,张梦菲突然叫出声来。“什么?”三人都以充满了期待的眼光看着张梦菲。“虽然说这里面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是沈志诚……但梦里的主角,是具有主动性的,也就是说,如果别的人都消失了,剩下的,就是沈志诚,如果我们逮住其中一个,这个人的注意力被我们吸引之后,其它人都消失了,那么,这个人就是沈志诚……”张梦菲一口气说下去,眼睛闪闪发光。“对!”林苦娃点了点头:“而且,梦里的主角,总会发生点特别的事情……并且这个梦中的世界,也会以主角的视野为转变。” 正说话间,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张梦菲只觉得脑袋一阵嗡嗡响,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周围的场景又变了。 身边的油菜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怪石。他们的脚下,尽是砂砾,硬梆梆的硌脚,而此时的气候,也变得炎热异常。刘胜武笑骂:“这个沈志诚,做梦还带全套的,我做梦时就从来没有感觉到过热啊什么的。”林苦娃听见,偏过头看了刘胜武一眼,心里却想:“这个小子还真看不出来,表面上粗枝大叶的,对很多反常的东西却感觉非常敏锐呢,难道他也是在装糊涂?”刘胜武根本没留意到林苦娃的反应,只是一个劲呼热,随着环境的改变,身上的登山服变得又湿又热,穿在身上异常难受,他刚要脱下来,钱明涛却阻止道:“先别脱,万一我们突然离开梦境,不在身上的东西,也许带不出去。荷叶坪外冰天雪地,没有登山服,会冻死人的。”刘胜武吐吐舌头,把衣服的拉链往下拉一点,不过空气一样很热,一会儿汗就把头发都湿透了。 “这又是哪里呢?”张梦菲尽量想往远处看去,但由于炎热,汗水一会儿就糊住双眼,涩涩的,难以看清远处的景象。钱明涛也在回忆他与沈志诚认识以来,沈志诚是否提起过类似的遭遇,但想来想去,始终没有丝毫印象。刘胜武左顾右盼,想找个荫凉的地方,他的鞋已经被滚烫的砂砾弄得发烫,脚如同踩在滑腻而又滚烫的泥上,异常难受。林苦娃脸上的疑色却更重了,看了看钱明涛,却欲言又止。张梦菲发现了,问道:“林师傅,你发现什么不对了吗?”林苦娃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我……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但是,很奇怪,这儿的景象,跟我老师曾经给我描绘过的一副景象非常相似……”“哦?”刘胜武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他暂时忘了擦汗,问道:“难道沈志诚也听你那个老师讲过?”刚说完,自己就先否认了:“不太可能,你们俩年纪差这么多,而且他从来就没来过山西……”钱明涛与张梦菲却同时心里一动。沈志诚没来过山西,不代表林苦娃没有离开山西去其它地方上学。而且,这段时间以来,林苦娃的表现,也有很多不合常理的地方,跟第一次相见时那个粗俗贫苦的面的司机,实在是判若两人。林苦娃却不去解释,只迈步向前走去。刘胜武问:“你去哪儿啊?”问了几遍,林苦娃也不坑声,刘胜武心里恼怒,但天气实在又干又热,只好闭嘴。 张梦菲与钱明涛不声不响的跟在林苦娃后面。遍地都是乱石砂砾,走起来颇费劲,一不小心,还会被石头锋利的角割到。刘胜武身材高胖,一会儿就大呼受不了,但看见张梦菲瘦弱的身影,始终埋头前进,一句抱怨也没有,不由得心下惭愧。正走着,突然听见哗哗的水声,迎面还有带着水气的凉风过来,众人都大喜过望,林苦娃的脸上,更是又惊又喜,张梦菲看着林苦娃,心里的惊疑更多。林苦娃察觉到张梦菲留意自己,也不加掩饰,继续走上前去。 到达坡顶,眼前是两个不大的水泊,中间有一条长长的小溪连接。水很清澈,但似乎深不见底,刘胜武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去,正要洗手,突然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压迫到了胸部,觉得呼吸困难。刘胜武还以为是自己哪里不对,回头四顾,只见林苦娃,张梦菲,还有钱明涛,都脸色发紫,透不气来的样子。“水里有毒?”刘胜武本能的觉得,也许这水里有什么有毒气体,影响到大家的呼吸中枢了。这时,却听到张梦菲叫道:“水下有人!”刘胜武猝不及防,倒退了两步,一个人影从水中一跃而起,带起许多水花,刚才那种压迫感顿时消失。刘胜武刚要问:“这是怎么回事?”却见那个人影跟见了鬼似的,径直向远处跑去,水里再次响起“哗啦”一声巨响,又一条人影从水里蹿了出来,向前面的人影追去。 正文 下 “追!”张梦菲似乎听见有个声音在说,本能的,她就朝着那两条人影的方向追去。林苦娃稍一愣,也马上跟着追过去。刘胜武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见钱明涛也跑了起来,很郁闷的回头看了看这两潭清澈的水,向前追去。正追着,突然发现前面的那个人影的姿势越来越怪异,跑着跑着,竟然飞了起来,但始终飞不高,而且还得用力才能维持不掉下来,就像鹤起飞前那使劲踩水的动作,不过他却没有仙鹤那么轻盈,故而一直半悬在空中奔跑。而刚才追赶的人,已经不见了,正犹豫间,那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又来了,张梦菲本来就体力有限,这时,更是捂着胸口喘不上气来。“把那个人拉下来!”她对着林苦娃喊。林苦娃头也不回,但看他的动作,应该是听到了张梦菲的叫喊,强忍住不适,快步如飞,终于抓住那悬在半空中的腿,只听到“啊”一声大叫,那个人更使劲的要向空中飞去。林苦娃慌乱之中,一手扯着半空中的脚,一手向后,紧跟着的钱明涛会意,抓住他的手,又把手递向后面,刘胜武一愣,旋即抓住,再看看难受的蹲在地上的张梦菲,把她拉了起来。半空中的那个人还在使劲的想往高处飞。但在四个人的牵拉之下,毕竟力不从心,扑通一声,掉了下来。四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跌坐在地上,喘息甫定,却听见有人怯生生的问:“你们怎么了?”大家四顾之下,发现还好端端的在荷叶坪上,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沈志诚!”刘胜武看见沈志诚正站在自己跟前,骂道:“你小子,害得我们好惨!” “我又怎么了?!”沈志诚一脸的不服:“我只是晕倒了一下而已,这又不能怪我……” “对,而已而已。”钱明涛苦笑着,缓缓的摇了摇头。张梦菲的脸上全是汗水,还有泥土,却也止不住的露出了笑容,连林苦娃的脸上,也是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 “你小子的梦很精彩啊!”刘胜武说道。 “咦?”沈志诚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拍拍脑袋:“就是,刚才我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不过,你们怎么会知道的呢?” “是够乱的!”林苦娃冷冷的丢下一句,背转身去,但脸上有一丝忍不住的笑意,这下换沈志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钱明涛跟沈志诚讲了下刚才大家的遭遇,沈志诚的脸立马成了苦瓜:“什么,你们走到我的梦里去了?莫非这以后,连梦也不能做了?” “美梦可以做,春梦也可以做,噩梦就不能做了……”林苦娃依旧背对他们,但语气里,却明显有着调侃的意味。沈志诚听林苦娃这么说,脸色放松了一些。张梦菲却有些诧异,林苦娃的态度怎么变了?刘胜武却问道:“张姐,你怎么知道要抓住沈志诚?” 张梦菲笑笑,很多人都做过飞的梦,不过一般在梦里都是使劲飞啊飞啊,就是力不从心,大部分都是飞不起来的,但万一……这小子梦见飞起来了,那下面大家再想找他可就难了,因为谁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梦见什么,所以张梦菲情急之下,大喊,叫林苦娃抓住沈志诚,没想到还歪打正着,猜对了。 钱明涛却始终有事不明白,招呼沈志诚过去坐下,笑道:“闲着也是闲着,咱们就来个痴人说梦吧,你给我们讲讲你都梦见了些什么,是怎么回事。” 虽然大家刚才跑了很久,但实际上,这不过是几分钟时间而已,天色尚早,沈志诚便说了起来:“开始,我是梦见我们见过的那个院落,进了院落之后,不知怎么,里面的环境,突然又变成我家里的样子了。客厅,卧室,厨房,还有书房,全跟我家里一模一样。我梦见我还是个小孩,先在书房里翻书看,过一会儿,又跑到厨房去了,想偷点吃的。刚到厨房呢,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大人也不知道干嘛去了。我蹲在地上玩着玩着,突然地上出现了一个人,我竟然像过家家把那个人的肉都拿去放锅里煮了……那会儿一点都没觉得害怕,根本没想起来自己面前的是个人……放进锅里后煮了一会儿,锅里开始冒泡,又过了阵子……居然冒出一个人来……我觉得他是白海文,但又觉得像是水鬼,所以我就跑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我觉得自己又变成了春游的小学生,那还是在我姥姥家住的时候呢,我看到了桃花林,满天都是落下的花瓣,可美了,还有油菜花,特别香,我和几个小朋友走得慢了些,还被带队的林老师大骂了一顿。 “再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梦见我正被人追,我跑啊跑啊,跑得气都喘不上来了,就躲到了水里面,后来实在憋不住,回头一看,追杀我的人也到了飞里,我就就跑出来了。跑的过程中,我突然想起自己原来是会飞的,我就使劲想向往飞,但怎么也飞不高,正努力呢,突然觉得腿被人拉住了,我很着急,拼命蹬,气得都喘不上来气了,可是拉的力气越来越大,我就被人拉了下来,然后我就醒了……” 沈志诚说完,顿了顿,又很纳闷的说:“前面的东西,我都见过……可以说是我自己在睡觉的时候,不小心把各咱片断结合起来了。那具尸体,也可以解释为是林师傅跟我们讲的故事,我自己把它组合了一下……可是后来那片砂地,还那个水池,我就没有见过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梦里我竟然都还能觉得水很凉,外面很热。感觉非常清晰,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钱明涛一凛,这里面,果然是有文章的。莫非这里面,还藏着什么启示? 林苦娃也皱着眉头,周围那么热,像沙漠,水又很凉……沙漠里如果有那么多水,那还成其为沙漠吗?而且,既然有水,周围却为什么寸草不生?这些,倒底是指示什么呢? 正文  第五章 一 正文 第五章 一 “你一个梦,给我们可是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林苦娃笑了笑,而且,这整个梦,最反常的,就是这一部分了。那样的炎热,太逼真,丝毫不像在梦里。“你们说,这个梦,是不是也在暗示着什么?”张梦菲突然开口:“沈志诚,那个书房里的书,你都看过吗?”“没有。”沈志诚红着脸摇了摇头,他是父亲是个老学究,不过沈志诚可就全然不同了,他对学术全无兴趣,家里的藏书中,看得最多的是那些带趣味性的东西,沈教授老来得子,对他宠得厉害,只要沈志诚想看的,都买回来,并且放在自己的书房里,还专门给了他一个专柜。这些书,沈志诚倒是都看过。所以大家在梦里看到的书才会那么奇怪。沈志诚看过的,大家才能看得到有字,他如果一眼都没瞧过的,连封面都没有一个。 “难怪那上面的字符也不全……”林苦娃叹了口气。“什么字符?”沈志诚惊奇的问道。“你家里有一本书,书上有一些字,其中,包含了咱们所遇到的咒语中的字符……可惜你没看过,所以咱们能看到的,只有你记忆中的那几个字符,咒语不完整。”沈志诚满头大汗,他确实有印象,自己在家里的某本书上看到过那几个字符,但这些人竟然走进了自己的梦里,还能翻看到自己记忆中的书……实在是恐怖。张梦菲的神色却更警惕。她有手镯,那本书上的字符虽多,但比起手镯内侧的字符来,还差一些,只是,林苦娃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他手里只有一枚扳指啊。 “那书上的字符是咒语?”刘胜武将信将疑:“那下面该怎么办呢?”“你们对那上面的字符还有没有印象?”林苦娃当时是刻意想记的,可是那些字符比较陌生,又很古怪,实在是记不住。而且刚开始也没想到这是在梦里,要不几个人分配一下,还可以把这些字符死记硬背下来。“没有。”钱明涛失望的摇摇头,张梦菲则低头不吭声,她暂时还是不敢把手镯拿出来,她不敢想像手镯拿出来后会是什么反应,也不明白这手镯内究竟包含着多大的秘密。刘胜武却一拍脑袋:“我记得其中两个字符!有一个画的像一只鸟,有一个画的像一条长脚的蛇!” “鸟?蛇?”钱明涛没印象。“喏,是这样,这样的。”刘胜武扯了根灌木上的枝条,在地上画了起来。林苦娃看着刘胜武在地上画来画去,脸色越来越凝重。张梦菲见刘胜武画完,暗暗咬了咬牙,拿过树枝,说道:“我也有印象。但是,这儿画的好像有点不对,这儿是这样的……”一边说,一边画了起来。 “这像是我们在书上看到过的始祖鸟?这好像是一条龙……不过画得比较简单。”钱明涛端详着,说出自己的猜想:“莫非下面要出现的,是……”话还没说完,林苦娃笑了起来:“对了,这是龙和凤。”“啊?”张梦菲大吃一惊,手腕上的镯子灼热发烫,一丝妖媚的光,从衣袖内透了出来。林苦娃瞥见张梦菲的衣袖内发亮,不由得一怔。张梦菲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说道:“龙和凤是传说中的吉祥动物……它们出现在咒语里代表什么呢?”正说着,看到沈志诚的表情有些不自在,钱明涛不知道在他耳边说着什么。“有事的话,当着大家说吧。这会儿大家应该开诚布公才对。”林苦娃不满地道。“彼此彼此。”钱明涛嘿嘿一笑:“我只是看到沈志诚拉链没拉好,提醒他一声。”张梦菲有些不好意思,别转头,沈志诚脸色有些发红。林苦娃明知道不是这个原因,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如果有线索的话,最好还是说出来。”林苦娃清了清嗓子,“我们现在掌握的线索有限,需要很细心,并且团结合作才能接开谜底。”钱明涛却不接话茬,只是摸了摸肚子:“哎哟,这一通折腾,可真是累坏了,咱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弄点吃的吧。”他这一提,大家都觉得饥肠辘辘,便把疑惑暂时搁在一边,找吃的去了。再往前,却全都是密林,看来荷叶坪上的草地,到此为止了。荷叶坪风云变幻,时晴时雨,再加上气候温暖湿润,给蘑菇的生长提供了良好条件。林苦娃不一会儿,便发现了一个蘑菇圈,大家用衣襟兜了许多蘑菇回到驻地,用火略微一烤,蘑菇鲜美多汁,但却越吃越饿。“要是能搞点肉来吃就好了。”刘胜武嘀咕,他是典型的无肉不欢,肚子里如果没点肉垫底,什么东西吃下去都如进入无底洞。“吃人肉吧。”沈志诚开玩笑。张梦菲却想起适才在梦中所见的那一大锅人肉,几乎要吐出来,连蘑菇也没胃口吃了。钱明涛瞪了沈志诚一眼,沈志诚也想起自己梦里做的好事,吐了吐舌头,不再言语。 “都吃饱了吧?”林苦娃扫视了一眼,正说话间,突然发现沈志诚面如土色,瑟瑟发抖。“怎么了?”林苦娃面对沈志诚,此时见情况不对,掉过头,顺着沈志诚的目光望过去,却见那边的一棵树下,赫然站着一个人。 “白,白海文?”林苦娃也有点吃惊。怎么白海文又突然出现了?“不知道,我不知道,不怨我,真不怨我……我连想都没想他……”沈志诚双手乱摆。“是我想你了。”这个声音,不约而同的在众人心里响起。张梦菲一愣,抬头四顾,却见大家都惊讶的互相看着。“是我想你了?”刘胜武试探着问道。“对……我也听到了这个声音。”钱明涛点头。沈志诚却欲哭无泪:“想我?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听到这个声音?”“白海文与你究竟有什么联系?为什么你总显得这么特殊?”林苦娃以探究的眼光看着沈志诚。“你去问白海文啊!”沈志诚大喊,他觉得自己快崩溃了。 正文 二 正文 二 日头慢慢的升了上来,白海文依然站在树下,面朝着他们几个,一动不动。张梦菲等人也是丝毫不敢动弹,却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依旧在原地坐着,没话找话说。林苦娃背对着白海文,不敢贸然转头,就从沈志诚的脸色来观察白海文的动静。虽然气温不高,但林苦娃可以看到,汗珠一滴一滴从沈志诚脸上滴落。沈志诚是最惨的一个,他拼命想,自己是怎么跟白海文扯上瓜葛的呢?可是怎么也想不出来。 白海文站在树下,没有任何表情。刘胜武按捺不住了,如坐针毡,如果不是钱明涛死活拉着,早站起来找白海文去搞个清楚了。林苦娃紧皱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钱明涛看了一眼,低声问道:“白海文出现了,咱们……要不要过去找他?”“嗯……”林苦娃沉吟着。“为什么要找他?”沈志诚惶恐的问道。“因为他身上也有人骨饰物,想要揭开谜底,必须凑齐那些饰物才行。”林苦娃低声说道,沈志诚听见,却像是吃了一惊,有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刚要说话,钱明涛却突然说道:“志诚,你如果害怕的话,就留在这里吧,我们过去看看。”沈志诚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突然想起为什么白海文总是与自己“心有灵犀”了。 刚进大学时,几个人出于相同的爱好走到了一起,后来有一次,闲聊当中,白海文说起,自己家是老古时候,从某地迁过去的,结果大家一说,竟然还有同样的出处,白海文更是拿出他们家祖传的一件古董,材质奇怪,辨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式样也非常古朴,更巧合的是,沈志诚也有这么一件东西,看起来是对称的,几乎一模一样。而钱明涛虽然不说什么,但后来白海文偷偷跟沈志诚说起,他手里也有这么一件,不过大小略有不同,沈志诚没有亲见,但看这段时间以来钱明涛的反应,估计那也应该是人骨饰物中的一件……自己跟白海文心有灵犀,很可能就是身上这件人骨饰物的作用,不过钱明涛阻止自己说出来,可能是对林苦娃的怀疑还没有消除。这时,林苦娃与钱明涛已经走到白海文跟前,张梦菲很紧张的看着他们的动作。刘胜武几次站起来,又坐下去。张梦菲被晃得头晕,叫道:“刘胜武,你给我坐下好不好,晃得人心烦!”刘胜武一怔,哦了一声,坐了下去。张梦菲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不好意思的冲刘胜武笑了笑,刘胜武看了却一呆,这笑容怎么好似很熟悉的样子,正发呆,张梦菲的神情却凝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刘胜武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却见林苦娃与钱明涛已经往回返,而白海文,竟然就那样跟在他们身后,就好像大家刚散完步回来似的。沈志诚看着他们就那样谈笑风生的回来,呆若木鸡。张梦菲却大失所望,白海文不是死了吗?怎么会说会笑还会走路了……难道是他复活了吗?念头转毕,张梦菲却暗暗责备自己,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么残忍起来?白海文也是有亲人的,他死了,一样会有人惦记…… 这时,三人已经走近,刘胜武看去,只见白海文脸色如常,动作表情,也跟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刘胜武大惑不解,却看见林苦娃与钱明涛的表情很自然,似乎白海文从来没有失踪过这些日子一般。更别提他有那死而复生的经历了,刘胜武是个直肠子,虽然平时他与白海文的感情最好,但此时却按捺不住好奇,直欲问个明白。 沈志诚见白海文过来,虽然心里还是很害怕,仍不由得想去试试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但看到钱明涛的眼睛正盯着自己,又有些犹豫,这段时间的祸,好像都是自己惹出来的,还要不要试呢?沈志诚斗争了一会儿,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在家里娇宠惯了,反正做了坏事总有人跟在后面收拾,也不考虑后果了。正想着,白海文已经向自己看过来,眼睛里,似乎有丝光闪了一下,沈志诚惊讶的发现,白海文冲自己眨了下眼睛……沈志诚顿时呆了。难道,两人之间,真有心灵感应?沈志诚被自己的发现吓了一跳。可是……白海文平时是个很内向的人,也不爱多说话,眨眼睛,好像不是白海文的风格啊。正琢磨间,却听见刘胜武在问:“海文,这是怎么回事?”白海文只是看着刘胜武笑了笑,并不吭声。按照平时,刘胜武早一拳打过去,逼白海文说话,但此时此刻,虽然在接近正午的阳光下,刘胜武看着白海文的笑容,还是觉得背后发冷,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追问。 “海文……你自己来说说吧。”钱明涛轻咳了一声,打破尴尬的沉默,说道。白海文依旧带着微笑,眼睛不知道盯在何处,轻声说道:“那天晚上,天黑了,开始,大家都看到一个白袍女子,后来她走进了水里……我很害怕,无法入睡,只听到你们的鼾声响起,我睡不着,也不敢睁眼,可是,闭着眼睛我也能看见东西……我看见那个白袍女子,就那么站在我面前,冲着我笑……我看着她,看了她一夜,她就那么悬在半空,看着我笑……天快亮了,我终于睡着了。我睡着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片黑暗里,走啊走啊,什么都看不到,到处是一片漆黑,听不见任何声音,也摸不到任何东西,甚至连脚下,都是一片虚空。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向各个方向走,都看不到一点光线……直到刚才,我身上的这个东西发出了光……我沿着它指引的方向走了出来。一出来,我看到我站在树下,而你们,就在我的对面坐着。你们就那么看着我,没有一个人过来找我……”白海文没有什么表情,也听不出来悲伤或者愤怒或者埋怨,只像淡淡的,像在说别人的事。 就是这淡淡的口气,却让所有的人都觉得愧疚起来,钱明涛等人都低下头去,张梦菲有些愕然,她能想像得到白海文所曾经面对的恐惧与无助,可是,这些都是大家无能为力的啊,钱明涛几个愧疚还可以理解,毕竟是兄弟,林苦娃为什么也跟着低下头去呢?她觉得事情隐隐有些不对劲,但转念间,一股愧疚与悲伤的情绪莫名其妙的涌上心头,她的眼圈也有些红了。似乎身临其境,面对着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恐惧。显然,大家也都沉浸在这怪异的气氛里了,这未免有点好笑,几个大男人相对无言,就差没有拿块手帕拭泪了。可是身在其中的人,却没有一个觉得异样。张梦菲觉出来有些不对劲,想努力摆脱这种情绪,但这种情绪却像一层云雾笼罩在心头。张梦菲很讨厌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正苦恼间,突然感觉手腕上的镯子一阵温热,脑袋里登时像有凉风吹过,一下子清明起来。 张梦菲看看天色,打破沉默:“咱们还是核计一下接下来怎么办吧。”这很轻的一声,却像是惊雷一般,吓得大家抖了一下,然后有人应道:“啊?嗯。对,要看看下面怎么办……”白海文饶有深意的瞥了张梦菲一眼,又扭过脸去,不吭声了。 正文 三 时间已经不早,但下一步该干什么全无线索。那本书上出现了龙和凤,但是……什么是代表龙,又有什么是代表凤的呢?这着实难以理解。龙和凤,这两种传说中的动物,真的存在吗?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堆问号。“也许……也许确实有的吧。”沈志诚嗫嚅着说道:“我觉得,虽然是传说……但也不见得是无中生有……大家说最离谱的事就说捕风捉影,可是如果连风和影都没有,就不会有传言吧?” “对……尤其是现在的环境,大家也看到了,现实中不存在的东西,荷叶坪上,不一定不存在。”钱明涛点了点头。“大家不要胡思乱想!”林苦娃及时喝止:“不要想你们看到过的任何关于龙和凤的传说……”张梦菲哆嗦了一下,关于龙和凤,有着各种各样的传说,万一联想起凶恶的传说,这几个人就麻烦了……听到林苦娃的提醒后,大家都清醒了,努力克制自己,只去考虑现在面临的形势。 “龙和凤……如果这两种传说中的动物确实存在的话,应该是住在天上的吧?咱们难道搭个梯子上去?可是又没有青云梯。”刘胜武还是有心思开玩笑。张梦菲瞪了他一眼,不过却想到一个问题,说道:“既然要求咱们去完成这两句咒语,他们提示的东西,应该不会在无法触及的地方才是,所以,龙和凤的启示不会是在天上,就算是在天上,也必然会有青云梯提供给我们。” “没错。”林苦娃赞许的点了点头:“如果是想害我们,完全可以直接下手,在这里,我们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所以给我们的这个局,不会是无解的局。”白海文一声不吭,只在一边冷冷的看着。刘胜武觉得自己肯定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这些需要脑力的活,干脆丢给沈志诚和钱明涛去做,此时看见白海文一脸冷漠的表情,又一次觉得,这个白海文,跟以前他所熟悉的那个白海文,判若两人,以前的白海文虽然很内向,但很善良很热心的。 但还没等刘胜武想出个所以然来,天色却变幻起来。一阵乌云过来,林苦娃叫道:“不好,要下雨了。”“下雨?”钱明涛有些反应迟钝。“荷叶坪风云变幻很快的,这些天一直没下雨是我们运气好!搞不好这次要来大的了!”林苦娃语速飞快,说话间,那团乌云已经越来越近,雨点子眼看就要下来,林苦娃顾不上多说,站起来四下张望,偌大一个荷叶坪,竟然没有丝毫可以躲雨的地方。 “怎么办?”钱明涛也很着急:“这种天气,如果淋上一身雨,肯定会感冒的。”刘胜武指着树林一指:“要不,咱们进林子避会儿?”“林子?”钱明涛看了一眼那黑森森的树林,有点胆寒。“咱们不进林子里头,就在树荫下避会儿还不行?”刘胜武话虽然说了出来,可是也有点发怵。眼看着豆大的雨点子啪嗒啪嗒打了下来,也不容多想,大家一咬牙,往树林子冲去。 自从上次在林子边上遇到林苦娃妻子的鬼魂后,他们再也没敢靠近林子过,不过这一次,实在是无处可躲。饶是跑得快,身上还是湿了一层。雨大滴大滴的打在树叶上,再通过树叶流下来,站在外面的人,身上依旧要淋到一些雨,大家都挪动了一下,尽量的站得离靠里一些,但又不敢挨林子太近。 这时,大家又清晰的听到一声野兽的嘶吼响起,惊得面无人色,那声音,就从林子里传来,似乎就在自己背后……不过望过去,只有密密麻麻的树木,再没有别的什么东西。沈志诚瑟瑟发抖,脸色惨白,连迈步的力气都没了。大家一头扎进雨中,林苦娃回看,沈志诚还在树下发抖,过去拉了他一把,沈志诚才醒过神来。钱明涛看在眼里,疑色更深。林苦娃最近好像对沈志诚照顾有加,这又是为什么呢?不过此时又慌又乱,也无暇多想。 几个人只顾低头猛跑,不知不觉,发现雨已经停了,而离刚才那个林子也有了很远一段距离。钱明涛叫道:“停,都停一下……”大家停了下来,张梦菲跟着大家跑了一路,脸色惨白,嘴唇也咬得发白了,一听到喊停,紧绷的神经放松了,马上就有点支持不住,摇摇欲坠。刘胜武见了,赶紧过去扶住。大家也不好受,淋了一身的雨,又一阵猛跑,出了一身的汗,内外都是湿漉漉的。此时,雨已经停了,太阳又露出笑脸,天蓝得让人想流泪。饶是钱明涛等人体力好,跑的时候不觉得,此时停下来,还是有点腿软,但地上的草还带着水珠,也没法坐下去。 “哎。”张梦菲低低的叹息了一声,听到她的叹息,刘胜武心里没来由的一沉。钱明涛看看天,再看看地,一种空前的绝望涌上心头。钱明涛尚且如此,沈志诚眼睛都红了,后悔地直抓自己头发:“早知道这样,我们做什么要来这儿爬那劳什子长城啊,踏踏实实在家过年多好!今天是初几来着?”“唉……”钱明涛也深深的叹了口气,如果现在是在家里,也许正跟着家里人四处拜年吧? 林苦娃埋着头不吭声,听见沈志诚的话,突然接道:“初三。”“呵呵,大年初三……”张梦菲又笑了一阵,突然想起,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是李明飞的生日呢,想着想着,眼泪溢了出来,张梦菲抬起头,趁人不注意,偷偷擦去。 大家都沉闷不语,绝望像一层厚厚的茧,包裹住每个人,压抑得所有人都喘不过气来。白海文却依旧一脸冷漠的站在那儿,脸上,却依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这丝笑意,又使得他显得更冷漠。 张梦菲强笑了一下,说道:“咱们振作一点吧,就算是等死,咱们也得死得舒服点,总不能这么站着等着累死或者被太阳晒死吧。”“唉……”一声幽幽的叹息响起,张梦菲打了个冷战,细一回味,却又像是李明飞的声音,莫非他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吗?张梦菲惊喜交加,但四顾之下,只有那几个人在。刘胜武见张梦菲神色有异,问道:“你怎么了?”一句话,引得大家都去看张梦菲。张梦菲脸色一整,显得得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我好像听见李明飞的声音……” 林苦娃脸色变了变,又轻叹一口气:“他是本地人……对荷叶坪的历史也许有些了解,如果他还在就好了,说不定能想出些好办法来……”大家神色沉重,钱明涛却觉得怪异,再次听出语病:林苦娃土生土长,并且三天两头带着客人往雁归山,荷叶坪这一带跑,难道还不如李明飞这个在外地工作的人熟悉?林苦娃突然也觉得有些失言。张梦菲却茫然不觉,继续说道:“他都没能活到三十岁……二月初二就是他的二十八岁生日……唉……”一声哀哀的叹息,让每个人的心,都为之一阵紧缩。 林苦娃却带着几分恶意问道:“他其实早就死了,十来岁就死了,后面的日子都是赚的,难道你不这么觉得吗?还有,你跟一个魂魄生活在一起,难道没有感觉丝毫异样?”“你……”张梦菲气得说不出话来,猛扑上去,咬住林苦娃的手不松嘴,林苦娃疼得惨叫一声,去撕拉张梦菲的头发,张梦菲不肯放开,刘胜武也怒从心起,骂林苦娃:“你是不是人啊!”一边去掰林苦娃的手。 几个人看情形不对,上来想把他们分开。张梦菲猛一甩头,一小股头发被拉了下来,她站起身,一口吐出来,林苦娃竟然被她咬下一小块肉来,血冒了出来。“这女人,简直是条疯狗!”林苦娃怒骂:“开个玩笑都不行?”张梦菲站在一边,眼露凶光,嘴角有血,林苦娃心里顿时一寒,不敢再说了。 “玩笑也没你这么开的。”钱明涛见状,也忍不住说道。林苦娃……有哪里不对劲?怎么好像面目时刻不同?张梦菲与林苦娃的关系好容易缓和了一点,这下又全完了。内部都不团结,何时才能找到出路?钱明涛头都大了。 正文  第六章 龙潭 一 这几天来,已经基本上把荷叶坪探了个遍,再加上林苦娃的描述,基本上已经可以知道,名副其实,这就是一个荷叶的形状,一半是密密麻麻的树木,一直与其它山脉相连,另一半是草地,上面有着一些小丘陵,大大小小的湖泊。 “在哪里呢……那句咒语,该在哪里完成?”钱明涛嘀咕着。连一向胆小的沈志诚,也一反常态,开始考虑如果还有下一句咒语,会在那儿开始并完成。只有刘胜武百无聊赖,又精力过剩,四处溜达,过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刘胜武在大叫:“你们快过来看啊!”大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有动弹。张梦菲还在生闷气,不过见刘胜武叫,心里一向把他当小弟看待,此时见他无趣,便走了过去,问道:“有什么新发现啊。” 第11节 刘胜武指着一丛植物说:“你看,有什么新变化没有?”“新变化?”张梦菲低头细看起来。他们遇上这一连串的事,慌不择路,竟然又跑回到先前那个小湖边来了,而刘胜武手指的,正是那些小湖边生长的植物。绿色透明芬芳的小果实,像剥开的桔瓣那么鲜嫩诱人……张梦菲看了一气,又抬头说:“我没发现什么变化啊。”“哎!”刘胜武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这么大的变化,你竟然没注意到?”“到底怎么了,你说啊。”张梦菲看着刘胜武孩子气的表情,心情好了许多。 “这些果实啊!难道你没发现,它们越看越像小雨点?”刘胜武说道。“麻……”张梦菲搓搓胳膊,像小雨点……真亏他说得出来……可是看着看着,却发现,这些果实,果然有些像空中飘落的小雨丝,但这,也太不着边际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看这个。“哦,忘了说重点。你发现没有,这些果实……比我们早上看到时多多了……”刘胜武终于说到正题。张梦菲仔细一看,确实。早上还只是绿叶中掩映着一些绿色透明的小果实,看上去跟初生的新叶一般,这会儿,已经密密麻麻的,盖住了枝桠。 这时,钱明涛他们终于忍不住好奇,走了过来。刘胜武兴奋的指点着他的发现,沈志诚看了又看,还闻了闻,诧异的说道:“难道……是龙涎果?如果真是龙涎果,那么龙可能就在这附近。““龙涎果?这是么子东西?“刘胜武好奇极了:“你知道这东西?那是不是能吃啊,看起来很香很好吃的样子。“天天吃烤蘑菇,实在是有些腻,没有肉吃更是不爽,现在这么娇嫩欲滴的果实摆在眼前,刘胜武大流口水。 “你尝尝再告诉我们能不能吃吧……“沈志诚似乎心情好了些,说话也随便起来。“你说什么?“刘胜武看着沈志诚嘴唇开合,却听不见一点声音,连忙问道。但话说出来,才发现自己也没有听见声音。“怎么回事?“刘胜武慌了,然而,大家都没有发现异样,都低头看着那些小果实。“为什么我听不见?!“刘胜武大叫,可是还是没有声音,只有寂静,死一样的寂静。刘胜武去拉沈志诚,沈志诚好笑的看着刘胜武比比划划,以为他在演戏,可是当自己一开口,也吃惊了,没有声音。他说话了,但听不到自己的声音。钱明涛的眼光被他们的比比划划吸引,问:“你们在干嘛?“可是,说着,也呆住……声音哪里去了? 林苦娃正若有所思的看着这湖水,湖水在雨后显得更加清澈,而那个小瀑布,水势又大了一些,但是,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这也是大家刚才没有留意到已经跑到这湖边的原因。声音跑哪儿去了?静,太静了……上午站在这里时,还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这会儿,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怎么回事?“张梦菲惊讶的问道。可是没有声音。她听不到自己在说话,其它人也听不到她在说话。 “………………“张梦菲看到沈志诚的嘴在不停的开合,似乎在说什么,但一点声音都听不到。消失了。刚才还能说话的,为什么这会儿声音就被吃掉了?“啊!“张梦菲扯着嗓子大喊,还是没有声音。大家的嘴都在动,表情很惶恐,却像是默片,一点声音也没有。“李明飞,我想你!“张梦菲痛快的大喊,反正谁也听不见,也许只有李明飞会知道。 “快离开这里!“钱明涛也在大喊,但没有一个人能听到,包括自己。钱明涛胆寒了,作了个手势,又跑了起来。大家不约而同的跑了起来,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只有一点,大家都在一起,互相提着拉着,生怕落下一人,也生怕被落下,迟一步,也许就有可能被吞噬。 不知道跑了多久,张梦菲只觉得胸口疼得要命,喘不上气来。眼看着前面的人都没注意,已经跑远了,喊不出声来,腿又迈不动步子,张梦菲绝望了,倒在地上,这时,突然一双大手伸了过来,张梦菲感激的抓住,抬眼一看,却又愣住了,怎么竟然是林苦娃?他是哪根筋搭错了……另一只大手递了过来,是刘胜武,发现张梦菲落伍后,又赶回来了。张梦菲放开手,有些疑惑,一时竟失措了。 林苦娃不耐烦的看了张梦菲一眼,又看看刘胜武,扭头先走了。张梦菲在刘胜武的搀扶下,艰难的向前走去,牙关紧咬,嘴唇被咬得发白。“咚、咚“张梦菲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似乎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张梦菲擦擦脸上的汗,还要继续往前走,突然呆住,她对刘胜武道:“等等……““什么?“刘胜武不解。“不用逃了……““为什么……“刘胜武还有些愣,张梦菲大笑起来:“能听见了,有声音了,有声音了!“刘胜武一想,叫道:“不用跑了,有声音了!能听见了!“ 正疲于奔命的几人停了下来,这才注意到,呼哧呼哧的喘息声清晰可闻,便站在那儿,等刘胜武等人过来。张梦菲满头大汗的走了过来。站定时,却发现刚才大家不自觉的兜了个大圈子,又回到驻地来了。林苦娃一屁股坐下,苦笑道:“天意如此……歇会儿吧。“大家都找地方坐下了,惟有白海文愣愣的看着这一切,钱明涛心内愧疚,往边上挪了挪,拉白海文坐下。 白海文脸上依旧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跑了这么长时间,只有他依旧气定神闲。林苦娃擦了把汗,惊疑的打量白海文:这小子,还能算是人吗?其实不仅是林苦娃,大家心里都有这个疑问,但这疑问,转瞬即逝,白海文先前不幸死去,尸体也失踪了,并不是他们的错,而且在这诡异的荷叶坪上,他们也无能为力,但作为多年的哥们来说,还是有些愧疚。 正文 二 太阳已经西斜,林苦娃说道:“咱们准备宿营吧,多捡柴,还有吃的。“大家默不做声,经过刚才的事情,这几天对林苦娃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一点好感,又已荡然无存。但他说的却又不无道理,准备食宿是首要工作,天黑以后,如果还在四处游荡,不知道会有什么可怕的事情降临。 要捡枯枝,就必须得靠近树林,附近的小灌木枯枝不多,简单做了下分工,各自忙碌去了。林苦娃与沈志诚去找吃的,刘胜武与钱明涛去捡柴火,张梦菲还有白海文,就留下来生火,以及负责把这个地方弄得更适宜过夜。刚下过一场大雨,地面湿漉漉的,昨晚烧过一堆火,土质变硬,故而大雨过后水并没有积起来,要不然今晚怎么住还是个大难题。张梦菲搂了些枯草在地面上铺了一层,又弄一些小的枯枝来,打算生起火来烤烤地面,可是昨天剩下的火柴没有收好,淋了雨,怎么也点不着。 白海文却在一边看着,没有一点打算帮忙的样子,张梦菲看看白海文的表情,突然觉得心里很不自在。幸亏这时,沈志诚已经乐颠颠的兜着许多蘑菇还有野菜回来了,在这方面,不得不佩服林苦娃。张梦菲看来,这草地上非常贫瘠,没啥可吃的东西,可是林苦娃就能从草丛里找出食物来。 沈志诚见张梦菲为生火犯愁,从包里翻出一个防风打火机来,笑道:“幸亏我们带的齐全……“张梦菲喜出望外,可是柴火太潮,很难点着。沈志诚指了指堆在旁边的几瓶子柴油,又找林苦娃去了。张梦菲打开瓶子,将一些枯草浸上柴油,终于点燃了。火势不大,白烟却一股一股的冒出,呛得人直流眼泪,张梦菲一边抹眼泪,一边把火往边上引去,白海文依旧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张梦菲刚才倒完柴油忘了拧上瓶盖,这些扫尾工作,平时都是李明飞做的。生完火,一不小心把瓶子碰翻了,柴油流得四处都是,还有不少甚至流到了白海文脚下,但是张梦菲没有注意,白海文好像也没有发觉。 火被风一吹,四处蔓延开来,遍地铺的枯草都着了,张梦菲还有些纳闷,这么潮的草为什么着这么快?这时,听见刘胜武大叫:“张姐,海文,你们快出来!柴油流出来了!“张梦菲回头一看,果然,火势已经很大。幸亏背风,其它几瓶柴油还没事,张梦菲赶紧拎起,跑了出去。“海文!“张梦菲刚跑出来,却听见刘胜武一声极为惊恐的大叫,回头去看,只见白海文站在油里,裤腿已经着火,但依旧那么淡定冷漠的笑着,眼睛也不知道看在哪里,似乎烧的根本不是他的裤腿。 “天哪!“张梦菲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人吗?有人可以在烈火的炙烤下不动声色?“海文!“刘胜武大叫一声,要冲进火里去救人。“别去。“他的身子被人抱住了,回头一看,是钱明涛。“他是我们的兄弟,你就眼睁睁看着他被火烧死?“刘胜武眼睛血红,已经错过一次救白海文的机会,不能再错过第二次。“他不是活人!你见过活人能被火烤着无动于衷吗?“钱明涛大叫,使劲拉住冲动的刘胜武。“为什么不是活人?他跟我们跑了这么久……“刘胜武眼睁睁的看着火势越来越大,把白海文吞噬了。 火势越来越大,还在外边的林苦娃与沈志诚看见火光冲天,跑了回来,看到在大火中依然还带着微笑的白海文,顿时呆住。一群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刘胜武趁钱明涛不注意,挣脱了,冲进火里,无论如何,他要把白海文背出来。这时,一股好闻的香味传来,是檀香,张梦菲不禁一哆嗦,何来这种香味?闻着这种香味,竟像是走进了佛堂…… 火熄了,大家都呆立不动,脸上的表情,也从无比震惊,变成迷醉。不知过了多久,大家才清醒过来,看到刘胜武站在那里,毫发无伤。林苦娃壮起胆子走了过去,那儿除了一堆灰烬,什么都没有,没有想像中烧得狰狞可怖的尸体,地面却已经变得干燥而温暖,正如大家事先想要达到的效果一样。刘胜武痴痴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良久良久,张梦菲放下手中的东西,开始清除地上的灰烬。这次出现的白海文不是人,这是结论;但刘胜武为什么没有受伤,却是个谜。刘胜武此时却出于过度震惊而说不出话来。大家默不做声的坐在那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有张梦菲一个人始终在不停的忙碌,她需要忙碌来帮助自己维持清醒的头脑。这未免有些滑稽,平日里什么事都要依靠李明飞的她,此时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会做,张梦菲无声的笑着。 又过了许久,天黑将下来,张梦菲早已经把里面的东西都清理干净,又燃起一堆篝火。 “咳。“林苦娃清了清嗓子:“天黑了,大家注意……尽量不要睡着。““为什么?“沈志诚问道。“对,尤其是你,你无论如何不能睡觉。万一再睡着了,再做个乱七八糟的梦,我们再一不小心走了进去,那可就麻烦了……“林苦娃对着沈志诚正色说道。 “啊?“沈志诚缩了缩脖子,白天要面临的事情已经很恐怖了,现在漫漫长夜,如果再不让睡觉……迟早得疯了。“那你们睡吧,我守夜……“沈志诚低着头,想着也许他们都睡着了自己再睡会儿应该没事,睡着的人,总不见得还能走进自己梦里吧。 “别想美事了。“钱明涛看穿了他的想法,插话进来:“不仅是你做梦有可能把我们绕进去,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人做梦都可能把其它人绕进去。““啊……“沈志诚失望的低下头去,过了会儿,又想到一事:“如果都睡着了,是不是就安全了?““睡睡睡,睡你个头!“林苦娃看着沈志诚,哭笑不得:“你这样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干嘛出来趟这趟混水?在家呆着多好,吃香的喝辣的,还可以赖在姥姥脚下撒娇。“话音刚落,沈志诚脸色沉下去了。他从小跟着姥姥长大,跟自己父母反而很生疏,这也是他宁愿跟大家混也不愿意在家呆着的原因之一。 正文 三 说话间,天已经黑透了。大家都围着火坐着,只有刘胜武依旧呆呆的站在那儿,谁拉他也不动。天空一片漆黑,一场雨后,星星也不见踪影,每个人都看着火堆,除了火堆,眼光没有落脚点。胸前被火烤着,是暖的,但背后却凉的可怕。一共有五个人坐在那儿,却没有一个人说话,似乎声音又被什么东西给吃掉了。 黑暗太过深沉,连平时最无所顾忌的刘胜武都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委实让人难以忍受。钱明涛看大家都不说话,开口道:“咱们说点轻松的吧,谁来说个笑话听听?“沈志诚本来是个笑话篓子,但这会儿也说不出来,林苦娃挤出笑脸讲了几个,但大家听了之后,笑得比哭还难看。“我们讲故事吧。“张梦菲提议。大家搜肠刮肚,把能想到的故事都说了一遍,但讲者没有心情,听者也没有心情,一会儿就冷了下来。“哎,天何时才会亮?“沈志诚哭丧着脸,他已经闯了许多祸,现在时时注意,感觉神经都快被绷断了。“天亮了又能怎么样?“钱明涛哀叹一声:“天亮,不过把某些看不到的危险,变成了看得到的危险,唉,想要出去,路到底在哪儿呢?“沈志诚第一次听到老大说这么丧气的话,心更灰了。 “睡觉吧。“沈志诚听到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刘胜武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过来。“你……“沈志诚刚要问什么,钱明涛却知道他已经想通了,等着刘胜武自己解释。“睡吧,有这个东西,你们不必害怕再被卷入梦境。“刘胜武说完,松开紧攥的右手,手心里有个黑色的物体,闪闪发光。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东西,沈志诚突然觉得心里踏实了许多。 “这是什么?“钱明涛伸手想去拿刘胜武手里的东西,刘胜武却缩了回去,低下头,说道:“这是海文留给我们的。““什么?“林苦娃大吃一惊:“你说,刚才那个真是白海文?那他怎么不怕火,而且着火之后,还冒出一股香味?并且……“他咬了咬牙,不顾钱明涛和沈志诚的白眼,继续说道:“为什么火熄了之后什么都没剩下?“ “海文死了……真的死了。“刘胜武突然痛哭起来。白海文确实死了,并且他的肉体也消失了。但因为某种神秘力量的作用,他的意识没有消失,跟平时一样,游荡在荷叶坪上,不过,如他所说的,他周围,只有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游荡中,他无意中撞到一棵树上,他只记得那棵树长得很像构树,但这应该不是棵普通的树,也许是传说中的一种神树……他无意中撞了进去,与神树结为一体。刚刚拥有神树力量的他,心里充满了恨,恨他们遗弃了他。他想迷惑钱明涛他们,但张梦菲竟然醒觉了,计划失败,他只好随机应变。刚才,他本想借助火势,把这些人都烧死,但没想到,刘胜武竟然会冲进火里来救他,明知道他可能已经不是人,还是要救他。白海文突然感动了,在火焰即将缠上刘胜武的时候,熄灭了火焰,而自己,被火吞噬,只留下这神树留恋人间的心。带着这块东西,他们就不会再迷路,不会再迷失在谁的梦境里。 “你们就放心睡觉吧。“刘胜武的眼睛里,依稀有泪光。白海文彻底消失了,即使有一日他们能离开荷叶坪,也永远的失去了白海文。沈志诚与钱明涛呆呆的看着刘胜武,看着他手心里那块迷榖,这是白海文用他存在的机会换来的,眼泪噗哧一声,掉了下来。这以后,任怎么想,他也不会出来了吧? “还有这个。“刘胜武摊开左手,里面是一块灰白色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铜钱样的东西,用一根红色的细线穿着。“这是……“林苦娃一把抢了过去,仔细一看,叫道:“对了,这就是咱们要寻找的另一件人骨饰物!白海文还真够朋友……“林苦娃的脸上,也露出钦佩之意。“他是靠着这件人骨饰物才保持意识不灭的吧。“钱明涛问道。刘胜武点了点头,在火光熄灭的一瞬间,他读到了白海文的内心世界,他的一切秘密,经历,包括他对人世的留恋,对未来的憧憬,还有,他暗恋的姑娘。如果能回去,如果白海文能一起回去该多好。刘胜武含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滚落下来。 林苦娃叹了口气,从昨天一切声音消失开始,林苦娃就联想到了一种传说中的怪物,叫“黯“,这种怪物,是可以吃声音的。而白海文留下的话,以及那块黑色的结晶体,又令他回忆起在山海经中看到的一项记载,鹊山有木,其状如榖而黑理,其华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从这两项事例可以推断出,第一句咒语已经全部完成,一切的传说跟现实之间的通道完全打开。他们等着咒语的第二句出现,不知道在哪里,也不知什么时候,第二句咒语就会展示他的威力,但眼前能做的,只有等待。而按事态的发展来看,刘胜武画的那两种动物,也就是传说中的龙和凤,也确实有可能已经出现在荷叶坪上。 “睡觉吧。“林苦娃叹息了一声,说道。张梦菲一直没有吭声,她突然有种感觉,或者是期盼,盼着一觉醒来,才会发现,已经发生的一切,都是个梦,醒来之后,一切如昨。 “都睡醒了?“张梦菲睁开眼睛时,听见林苦娃在说话,猛的坐起来,原来,大家都早已坐在那儿,吃的也准备好了。刘胜武昨晚发泄了一通,今天虽然看起来还有点萎靡不振,但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而难得平静的一夜,没有心理压力,完全放松的睡了一觉醒来,大家的精神也看起来好多了。张梦菲快步走到水边,弄了点水抹抹脸,再拢拢头发,这才觉得自己还像个文明人。 匆匆填了点东西,林苦娃拍拍沾满黑灰的双手,说道:“咱们来分析一下眼前的形势吧。“大家都坐了过去,围成一圈,张梦菲犹豫了一下,也走过去,大家挪了挪,空出点位置来给她。林苦娃将自己的扳指拿了出来,大家一看,惊呼:“这扳指怎么变了?“林苦娃手里的扳指,已经变得像玉一样,有一种古怪的光泽,林苦娃看了半天不得要领,摆在地上,又向刘胜武要过白海文留下的灰白色铜钱样东西,一个环,一个扳指,现在,已经有两件东西凑齐了……但是比较一下,扳指上有字符,环上却什么也没有。并且,扳指的颜色也变了,但扳指为什么会有这种变化,林苦娃却想不出来。林苦娃翻来覆去,试图在环上找看有没有机关,甚至拿起来在地上轻磕,没有任何反应。刘胜武却很生气,一把抢过环,放进怀里。 张梦菲发现了扳指的变化,又联想起那日自己手镯的变化,轻声说道:“胜武,你把它拿给我看一下……“刘胜武犹豫了一下,又重新将环掏了出来,递给张梦菲。张梦菲一咬牙,将指头伸进嘴里,使劲咬下去,咬了一咬,又疼得松口,伸手去跟林苦娃要刀。刀拿在手里,有点下了手,但想起李明飞,一使劲,将刀尖扎在手指头上,一滴鲜红的血冒了出来。张梦菲赶紧将血抹在白海文留下的那个环上,只见那个环像海绵似的,一下就将血液全部吸收,过一阵子,从里向外发出光来,最外面的一层灰白色的东西褪去了,张梦菲一看,它的颜色,变得跟自己的手镯一模一样,正闪烁着妖异媚惑的光。而上面显示出两个字符,如果没错的话,应该就是moka或者kamo,张梦菲不知如何解读。 “天哪,怎么回事!“沈志诚惊呼出声,大家都愣住了。张梦菲抿着嘴,指指林苦娃手里的扳指,林苦娃才想起来,他被张梦菲咬了一口之后,流了不少血,其中肯定也有血沾到了扳指上,所以扳指才会变成这个颜色……不过当时竟然没有注意到。“张姐,你真厉害。“沈志诚钦佩的看着张梦菲,张梦菲只是笑笑,并不作声。 林苦娃拿过环,再看时,见环上已经出现了一些类似划痕似的东西,嘴里嘀咕着什么。大家凑了上去,钱明涛一拍大腿:“这几个字符,是咒语的一部分吧!“林苦娃点了点头,这上面的字符,正是kamo。 “下面,该等着第二句咒语的出现?比如说,那本书上画着的长脚的蛇?“沈志诚问道,他自己没有亲眼看见,只能转述刘胜武的话,其实他曾经无意中翻过,但想不起来了。“不错,长脚的蛇……也许我们应该叫它为龙。“钱明涛点了点头。“没错。传说与现实没有了界限,那么龙的存在,也就成其为可能了……这点已经不用怀疑。“林苦娃说话的口气又变了,跟昨天下午那个粗俗恶劣的林苦娃判若两人,张梦菲瞟了他一眼,再无心计较,只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事上。 “那么,下一步事态会怎么发展?我们走进传说,还是传说走近我们?“钱明涛问道。“谁知道。“林苦娃苦笑着摊摊手,事情的发展,向着人力不可控的方向去了。如果真有龙和凤,那么,又谁能和这两种传说中的神物抗衡? “我想起来了!“沈志诚突然大叫。“想起来什么?“钱明涛看了他一眼,问道。“咱们不是听到有野兽的嘶吼吗……两种,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吼声……“沈志诚一想起那使自己魂飞胆丧的嘶吼,浑身都软了。 “说不得,这会儿,龙潭虎穴也得闯一闯了。“刘胜武的豪气又回来了。“龙潭虎穴……“钱明涛苦笑:“咱们要闯的,可是真正的龙潭啊!“ “可是,龙潭在哪儿呢?难道那个小湖,真的是龙潭?“刘胜武无法相信。但是,那声野兽的嘶吼,确确实实是打湖底传来。而且,湖边又长着传说中的龙涎果…… “我估计那就是龙潭。可是咱们怎么下去,还是个问题。“张梦菲叹了口气。别说不会游泳,就算会游泳的,谁又敢去这没深没浅的龙潭里呢?而且,也不知道下面会有什么难以预料的情况发生。 正文 第七章寻找 一 如果不是钱明涛每天在地上划痕记录,大家都搞不清在荷叶坪呆了几天了。按着上面的记录,这一天,应该是正月十五。这些天来,大家摸不到任何头绪,也不敢轻易潜下水潭,只有苦熬。这荷叶坪上,除了草,还是草,林苦娃设过陷阱,想再逮些野兔什么的来吃,但一无所获。这里的动物好像接到什么指令似的,都消失了。而林间偶尔有小动物到地上来玩一会儿,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限制他们,这些小动物绝不涉足草地,只溜他们一眼,又转身回树林,看得众人牙痒痒,但又不赶踏进树林半步。幸好雨多,气候也湿润,尚有蘑菇可吃,偶尔还可以捡到一些鸟蛋。沈志诚一边吃蘑菇,一边唱小兔乖乖,嘴里不停的问:“你们看看,我天天吃蘑菇,变成三瓣嘴了没有。“大家都知道沈志诚是在苦中作乐,为了维持表面上的热闹,很配合的一起笑闹。但通常是,笑着笑着,就失神了。 “今天是正月十五哎,大家想想,如果咱们在家里,这会儿该怎么庆祝?“钱明涛发起话题。 “挂花灯!吃元宵!“刘胜武已经渐渐开朗起来,嚷道。“准备开学。“沈志诚无聊的拨着草根,一句话出口,大家都愣了。张梦菲笑道:“你爸妈看到,肯定该催你去理发了,这个样子怎么去学校。“ “理发?“沈志诚摇了摇头,“正月里不能理发的,听说要过了二月二才能理。““为啥?“张梦菲不解。“二月二龙抬头啊,图个吉利。“钱明涛说道:“传说这一天是天上主管雨的龙抬头的日子,龙抬头才能行风下雨,一年的好收成才有了指望。“ “龙抬头……龙抬头……“林苦娃嘀咕着,张梦菲听了,突然神色一凝。龙是传说中的动物,龙抬头又是传说中的节日,那么,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大家本来正在强颜欢笑,见这两人神色严肃,一想,也便明白了。 林苦娃思忖片刻,突然说道:“对了,沈志诚那个梦里,不是有两个连在一起的湖吗?而且,湖边上,全是砂砾,天气燠热。又有传说,二月二龙抬头,那么,是不是这一天,那个龙潭会有什么变化?“ “很有可能。“钱明涛一击掌,眼睛闪闪发光:“那个梦里,这一点是最反常的,所以,启示肯定藏在这一段中。咱们等等,看到了二月二那一天,会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 张梦菲想起李明飞刚好是二月二的生日,嘴动了一下,想说什么,但又觉得这事似乎无关紧要,遂又咽了回去。林苦娃却看到了,问道:“小张,你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大家商量商量。“ 这几天来,林苦娃的表现又跟以前迥异,对自己被张梦菲咬伤一事一句不提,反又对张梦菲大加照顾,这一点令张梦菲很是纳闷。不过最后,大家归结为林苦娃可能具有间歇性精神病,一阵一阵的,这事也就过去了。这时,张梦菲见问,却又想起另一件事,退下手腕上的镯子,将它拿了出来。大家早就觉着张梦菲似乎隐藏着什么,但每个人心里都有些不肯坦言的地方,也没有逼迫太甚,毕竟大家萍水相逢,且又在如此状况下,话说三分也是情有可原。这时,见张梦菲拿出来一个手镯,虽然心里早有猜测,但一见之下,还是大吃一惊。林苦娃看去,这个手镯与自己的扳指,还有白海文的环,属于同一材质,不禁大喜过望,问道:“你这是从哪得来?“ 张梦菲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从哪得来的,我母亲失踪后,我从她的遗物里发现的。我天天带在身上,作个念想的。这个手镯本来是灰白色的,在来荷叶坪的路上,我不慎受伤,血渗进了这个手镯,它才变成现在这样……“张梦菲说完,众人恍然大悟,难怪她知晓如何激活白海文留下的环。想到此处,沈志诚有些跃跃欲试,他也想把挂在胸口的那个环拿出来,看看沾上鲜血会有什么反应,钱明涛却瞪了他一眼,沈志诚只好老老实实的坐了回去。 林苦娃只顾翻看手中的手镯,不停的对着光照,变换角度,看手镯有什么变化。手镯内刻的字符刚拿下时清晰可见,过一会儿,竟然淡了下来,到最后,竟至不见。林苦娃大惊,张梦菲却也称奇,这手镯一直没离开过,她也是第一次发现竟然有这个现象。“你戴回去试试。“林苦娃暗叹一声,又把手镯递回张梦菲。张梦菲依言戴上,只见手镯的光芒又润泽起来,再摘下时,里面的字符已经变得很清晰。 “看来这手镯认主了。“钱明涛看了张梦菲一眼,笑道:“这下好了,我们大家都须得保护你的周全,要不这个手镯可是会罢工的。“ 大家都已肯定这手镯也是人骨饰物中的一件,林苦娃连忙将手镯内侧的字符在地上依样描画下来,不一会儿,地上便画了一大串字符。除了已经出现过的第一句咒语,剩下的都无人可以解读。 “怎么办呢?“林苦娃皱紧眉头,自语道。 “有人知道……“张梦菲突然说道。 “谁啊,谁?“大家都喜出望外,互相看着,这才发现,原来每个人都在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其它人,可见,他们都不会解读。“唉……“如果不在我们这里,就算知道有人会解读又能怎么样呢?如果能离开荷叶坪去找人,又何须再解读这两条咒语?刘胜武沮丧的低下了头。张梦菲看着刘胜武变得如此,隐隐有些痛心,不知为何,虽是初次相见,但她对这个开朗豪爽的大男孩有一种特别的亲切感。 “这个人……其实不能说是人,我们中间有人可以把他请来啊。“张梦菲神色一变,笑嘻嘻的望着沈志诚。沈志诚心蓦地一紧,大叫:“不!“ “你知道了?“张梦菲继续说道:“糊涂鬼不是说吗,只要我们告诉他他的头在哪儿,他就告诉我们后面的两句咒语。而你每次都能召来一些不该存在的东西,我相信你有一种特别的能力,所以这次,还要劳烦你了。“ “不!“沈志诚想起糊涂鬼消失前那恐怖之极的表情,脸都绿了:“我不要,我不要再看到他!“ “那除非你还能找到其它能解读这些咒语的人。“张梦菲说完后就不再看沈志诚,让他自己做决定。 大家都无语了。沈志诚哭丧着脸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结果没有人敢迎着他的眼神。很显然,召来糊涂鬼,虽然其它人也在陪绑,但他针对的对象,应该是沈志诚。可是如果召不来糊涂鬼,手镯的秘密无人解答,那么即使他们进入龙潭也是白搭,不知道咒语是什么,又怎么面对即将到来的各种挑战呢?在这两个选择面前,大家只好沉默。不忍心伤害同伴,可是又不甘就死。 刘胜武恨恨的一拳头砸在地上,如果这事在他自己身上,他肯定就接受了,但是要去说服沈志诚接受这件任务,他开不了口。刘胜武一腔烦恼无处发泄,突然站到高处,迎着风乱喊一气。开始时其它人还被吓了一跳,后来见刘胜武喊得痛快,也乱叫起来。这段时间来,压抑得实在难受,声音在荷叶坪上横冲直撞,天上的云似乎也被声音扯开。喊了半天,嗓子哑了,沈志诚坐了下来,脸色泛红,抹了把汗,叫道:“我决定了,干了!与其在这儿受煎熬,不如来个痛快。不过如果我死了,你们可记得回去后要多看看我父母……“说到这里,沈志诚的眼圈有些红,他突然觉得,自己对父母的感情,也许并不是那么淡薄。 “怎么召呢?“沈志诚有点尴尬的看了大家一眼,确实,前几次他都是无意为之,这下真的想要叫他召来那个糊涂鬼,却又有些不知道如何着手。坐定之后,想啊想啊,想得头都疼了,依旧不见糊涂鬼的踪影,嘴里不停的念叨,也没效果。“头……“张梦菲思忖片刻,看向林苦娃:“糊涂鬼心心念念,要找莫娜和他的头……如果咱们能够把莫娜或者他的头找出来,他应该会现身相见。“ 正文 二 正文 二 这下轮到林苦娃脸如死灰,但他没怎么犹豫,就一咬牙,站了起来,说道:“大家跟我走吧。“沈志诚头上全是汗,战战兢兢的跟在林苦娃的身后,其它人心里也不好受,糊涂鬼临去时满脸的怨恨还在眼前,沈志诚肯定首当其冲,是他怨恨的对象,但其它人未必能逃得了。大家各怀心思,但脚步却很坚定,这当儿,也没有丝毫退缩的份了。 林苦娃带着大家走了一阵,钱明涛发现,这个地方,看着很眼熟。林苦娃指着一个地方说道:“就在这下面,挖吧。“说完,动起手来,钱明涛猛醒,这就是那日遇到莫娜的地方。原来……莫娜一直站在她的尸骨上方? 林苦娃脸色铁青,也不去看其它人什么表情,先动手挖了起来。其它人见状,也上去挖了起来,张梦菲要凑上去,刘胜武却把她推到一边,说道:“张姐,你背过身去,在边上站会儿,等我们动手。“原来刘胜武粗中有细,怕里面挖出来的未腐尸骨吓到张梦菲。张梦菲感激的点点头,退过一边,看大家挖土。 林苦娃那日急于掩埋尸体,倒也没有埋得多深,挖了十几公分,就看到一个装化肥的大塑料袋,混了许多泥,黑乎乎的,但还可以看出上面的字迹尚未褪尽。大家一起努力,把上面的浮土全部挖掉,塑料袋就完整的露出来了。大家都住了手,因为没有趁手的工具,都是折的树棍。忙了这许多时候,手都磨得起泡,有些甚至破了,血水汗水混在一块,刚才一鼓作气,没有注意,这会儿停下来,就感觉到手上钻心的疼。前几日的烫伤刚好,又雪上加霜。但大家也顾不上这许多,四个人齐齐伸出手去,抓住袋子的四角,一使劲,袋子外观还好,实际上却已经腐了,再加上其余部分与泥连在一起,一拉之下,袋子破了,一堆白骨露了出来。从骨头的大小,形状上,还可以勉强辨出来是人骨,但确实如林苦娃所说的,被砍成了几大块,骨头上还可看到斧砍的痕迹。 林苦娃拿根木棍拨拉了一下,里面有一颗头颅,上面还带着一些毛发,比较长,看来是颗女性的头颅,想来,这是莫娜了。林苦娃在里面翻找,其它人在外面看着,毛骨悚然。原来还只是听林苦娃说说,这会儿亲见,那堆白骨似乎还在发出无言的控诉。但林苦娃神色却还坦然,远不如第一次见到莫娜时的恐惧,钱明涛心里称奇。 过了会儿,林苦娃不解的抬起头来,道:“怪,这里面,果然是少了一颗人头……““难道你也不知道那颗头在哪儿?“钱明涛奇道。 林苦娃缓缓的摇了摇头,把白骨都清出来,这才发现,原来袋子上早就漏了个大洞。“会不会是掉在路上了?“刘胜武问道。“不会,如果掉在路上,被任何人发现,都会报案,但这么时间来一直没人找我,所以,这颗人头,肯定是掉在了一个很隐藏的地方,而且肯定是在荷叶坪上。“林苦娃嘴里说着,眼睛却在四处不停的扫视。 到处都是草,虽然比较高,但显然藏不住一颗人头,况且荷叶坪上一向游客颇多,如果掉在草地上,也有被人发现的可能……林苦娃想了半天,又向沈志诚问道:“你还记得当时那个糊涂鬼是从哪里来的吗?“沈志诚早已有些晕了,听见问话,仔细回忆半天,还是想不起来。钱明涛却道:“可能是在湖里。记得当时他出来,咱们都把他当成水鬼来着……““没错。“林苦娃眼前一亮,向湖边找去。岸上当然没有,林苦娃皱着眉头,慢慢趟下水去。本来正在水里悠闲游弋的水鸟见林苦娃下去,都惊得飞了起来。 “我们也下去吧。“刘胜武说道,沈志诚却惊得连连后退,显然是又想起那日垂钓时的情形了。钱明涛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志诚,你陪张姐在岸上等着吧,我们下去找找。“说完,与刘胜武一起趟下水去。 水有些凉,里面似乎也有些小鱼,并不怕人,在人腿上不时的撞击,有时候一脚踩下去,也能踩到些螺蛳蚌壳之类的,湖底下的淤泥很软很滑,每跨一步,都有些泥从脚趾缝里出来,痒痒的。如果要找的不是一颗人头,而是随意玩耍,肯定是很惬意的,可是钱明涛一想起大家在水里并不是摸鱼,而是找一颗遗失在水里的头颅,背后阵阵发冷。林苦娃、刘胜武都与钱明涛离得不远,用脚不时的在泥里趟来趟去,看有没有异物。湖里有一些水草,踩上去有些刺痒,三个人都沉默的在水里不停的搜索。 找了一遍,附近的水浅处一无所获。林苦娃指着另一边道:“要不咱们再去那边找一遍,如果再找不到,咱们就去深处找,不过那时就难了。“刘胜武瞪了他一眼,问道:“难道你那日打哪边路过你都不记得了?“林苦娃并不做声,钱明涛替他解释道:“可能当日又慌又乱,实在是没有心思留意这些吧,要不也不至于丢了一颗头都不知道。“林苦娃依旧不吭声,率先下水去了,钱明涛也跟着下去,刘胜武无奈,叹了口气,跟在钱明涛身边下水搜寻。 这边水下的情况与刚才并没有两样,刘胜武有些灰心,左一脚右一脚的乱踢,不时的踢起一些淤泥,把清澈的水面搅得污浊不堪。这湖水里,罕少人迹,故而积了许多腐败的树叶水草,不时有小气泡冒出。刘胜武这样无聊的瞎踢,不觉间,已经落后一大截。这次,又一脚踢过去,只觉得踢到了一个什么硬滑的物体,心下高兴,大叫:“我这儿找到个东西!“林苦娃一听,返身过来,跟刘胜武一起挖去。淤泥很好清除,不一会儿,便把底下的物事挖了出来。但捧到手里时,就发现不对,骷髅哪有那么重呢?果然,捧出水面一看,竟然是一颗大石头。与人头一般大小,甚至连圆滑程度也差不多,刘胜武骂了声晦气,往水中扔去。 刘胜武期待着听到“扑通“那一声,但是,没有。所有的人都惊疑的看着那块石头掉进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静悄悄的,也并不下沉,像一块木头似的,在水面上半漂着。林苦娃大觉诧异,想把它拿回来看一看,却又有些胆寒,这时,石头竟然像人一样,做了个鬼脸,又弹入空中,消失不见。 “天!“大家面面相觑,这是怎么回事呢?明明摸在手里是块石头,怎么入水不沉,上天能飞?“钱明涛!“这时,张梦菲惊叫起来。 刘胜武赶紧回过头去,却见钱明涛正脸带笑容,一步步向湖中间走去。水越来越深,已经没过胸口。“涛哥,等一下我们一起去!“刘胜武刚说完,就发现不对劲。钱明涛的笑容……很诡异。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从来没见钱明涛这么笑过:眼睛呆呆的盯着前方,脸上的表情,像一个标准的微笑的符号,肌肉僵硬,对大家的呼叫置若罔闻,一步一步的向水深处走去,转眼间,水已经没入脖子。 “涛哥!“沈志诚大急,也顾不得害怕,扑入水中,刘胜武,林苦娃都追上去,但脚下却像是被一团水草死死裹住,迈不动步子。 “钱明涛!“张梦菲大叫一声,也下到水里。这时,钱明涛已经走到湖中心,听到张梦菲的叫声,缓了一缓。张梦菲见钱明涛停住,心下一喜,但还未来得及说话,钱明涛又走了起来。张梦菲全身都打湿了,谁也没有注意到,一道诡异的光打张梦菲腕间闪过,沿着水,迅速到钱明涛身边。钱明涛似乎清醒了,转过身来,欲待往回走。沈志诚也已经快追到他身边了,但就在这一瞬间,似乎有东西藏住了钱明涛的脚,并且把他往下拖。钱明涛劈手甩了一个东西给沈志诚,迅速没顶。 沈志诚本能地接住,但看着钱明涛消失在水里,呆住了。“钱明涛!““涛哥!“一片哭喊声,钱明涛却再也没有上来。 正文 三 人头没有找到,钱明涛却又不见了。大家含着泪,在水里搜索了已经一个多小时,谁心里都清楚,没有人能在水底下生存一个多小时,但谁也不提放弃搜索。没有,哪儿都没有钱明涛,谁也不肯提“尸体“二字。第一次看见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在眼前消失,接受不了。 “真像……“林苦娃喃喃自语。“什么像?“刘胜武就想大哭一场,或者找人打上一架,此时正怒目圆睁,瞪着林苦娃。“像那天晚上……那个女人走进水里的情形。“林苦娃低下了头,回避与刘胜武冲突。大家再一次陷入了可怕的沉默,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回忆起那一晚上,那个出现在岸边的诡异女人,以及她走入水里的那一刻。 “那个女人……是死神么?她向我们演示的,是死亡画面?“沈志诚牙齿有点发抖,在水里泡的时间长了,任精神再坚强,肉体上毕竟还是受不了。“别瞎说了,只是巧合罢了。“张梦菲一直在自责,那个女人跟自己长得这么像,是不是跟自己有什么关系?会不会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才把这些人带进死亡的境地来的? 第12节 “起来吧。“林苦娃催身边的几个。从水里上来后,大家瘫在草地上晒太阳,一点也不想动,但日头转瞬又将西斜,一直这么躺着也不是办法。“沈志诚,钱明涛最后扔给你的东西是什么?“刘胜武突然问道。其实大家都想知道,但又都没有心情去打问。 “是……“沈志诚松开紧攥的手,一个扳指露了出来。“人骨扳指?“林苦娃大为讶异。不说林苦娃,沈志诚与刘胜武也都没有见过,钱明涛从来没有把这个东西拿出来过,大家只是猜测他也有这么一件,但此时亲见,还是吃了一惊。 这个扳指,却与林苦娃先前那个扳指很像,不过外观也是灰白色的。林苦娃想起张梦菲的作法,依样画葫芦,从手上挤出些血滴上去,血却滑了下来,没有变化。刘胜武接过去也要试,张梦菲却阻拦道:“不必试了,这人骨饰物,想是只有主人的血才能激活。““那白海文留下的环……“刘胜武问道。“因为白海文已经死了。“张梦菲脸上露出一丝希冀的光:“林苦娃既然无法激活这枚扳指,也许钱明涛并没有死呢。““真的?“沈志诚与刘胜武喜出望外。 “嗯,有可能。“林苦娃点头附和。不管怎么说,先振作军心最重要。“这样就好。“刘胜武喃喃说道,站了起来,脚步却有些踉跄。 “咦,那是什么!“沈志诚却叫了起来。岸边有一些浅浅的小坑,丰水时期,里面有水,有时还有些小鱼之类的,枯水的时候,则长满了各种杂草。这时,草丛下,有什么东西正在动。 刘胜武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又走向那丛正在动的水草。“等等!“沈志诚急呼,他害怕刘胜武再出什么意外。刘胜武冲他笑了笑,径自走向那丛水草。“过去看看。“林苦娃说道,也走了过去。水草底下,似乎有个活物在动。 “别着急!“张梦菲看出来刘胜武要去拨那丛水草,但刚叫出来,刘胜武已经伸手去拨。不想,那丛水草看似单薄,但底下盘根错节,竟然没有拨起来。刘胜武想再用力,听见张梦菲的喊声,停了下来,满腹狐疑的盯着这丛草看。这就是一种极普通的水草,不过看起来已经长了有一些时间,根扎得很深。 此时,他们几人也已经赶到,林苦娃打量了一草丛一眼,又看看大家,问道:“拨?“大家都点了点头,草拨出来,也许会有什么异相,也有可能是一条线索,而这时,草摇晃得很厉害,似乎底下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小心!“张梦菲看着他们三个合力抓住那丛草,有些担心。一、二、三,喊了声口令,大家一起用劲,终于把那草连同一大团根,还有根上纠缠的泥土都拨了出来。用的劲有些大了,草一拨出来,三人几乎摔倒,再看地上,淤泥里,依然有什么东西在动。三人对视一眼,用木棍去泥中探看,碰到一个硬物,把它弄了出来。大家都有点害怕,刘胜武把它捧了起来,放到水里一洗,里面露出一个白森森的骷髅,两个空空的眼眶,无言的看着大家。而这时,骷髅又动了一下,刘胜武出奇不意,被吓了一大跳,手一抖,几乎把骷髅摔出去。 “给我。“一直没有吭声的林苦娃接过刘胜武手中的颅骨,轻轻拍打了一下,里面传出一阵蛙鸣。原来是只青蛙跑里面过冬去了,张梦菲松了口气。沈志诚的脸却成了苦瓜脸,刘胜武却瞪他一眼,说道:“别忘了涛哥。“沈志诚一哆嗦,手却从林苦娃手里接过颅骨,心神不定间,里面的青蛙又一阵动弹,吓得几乎跌倒。 “别害怕,我们都在呢。“林苦娃温言安慰。“这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头骨吗?“沈志诚嘀咕。“应该是的。“林苦娃指向骷髅顶上的一处砍伤,这是死者生前所受的致命伤,而青蛙也正是从这处缝隙爬进去的。兴许是刚爬进去时还小,不过在里面住了一段时间,越长越胖,终至于出不来了。 “你不心虚吗?“刘胜武终于忍不住了,他瞧着林苦娃,总是有些不顺眼,如果不是林苦娃,糊涂鬼何至于缠着他们,钱明涛又哪会失踪。“呵呵……“林苦娃笑了两声,退到一边去。张梦菲也有些纳闷,这似乎不该是一个凶犯面对自己杀死的受害者的态度。不管怎么说,内疚,或者害怕,总该有一些的吧?可是林苦娃脸上,却找不出这种表情。 正文 第八章手足 一 上次糊涂鬼无端出现,而此时沈志诚集中所有精神去想他,他却不来了。哪怕是手里捧着他最想要找到的头骨也不来。天却渐渐黑了下来,刘胜武看看天,说道:“要不,咱们回驻地吧?“过夜所需要的柴火,还有食物,都存放在驻地。张梦菲闻言站了起来,沈志诚刚要起来,却吓得呆住。林苦娃一眼看去,也有些**。 原来,那棵树下,即先前挖掘白骨的地方,又有个人影站着,看过去,像是个女的。莫娜,还是那个神秘女人?张梦菲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如果能回去,一定要好好的检查一下心肺功能,张梦菲想着。以前她也有这方面的毛病,所以恶梦总是特别多,李明飞多次叫她去检查,她都以各种理由推脱了,不过这次,一定要检查下才能放心。 “该来的总是躲不掉的。“不知谁在幽幽叹息,声音似乎不是来自他们四人中的任何一个,但他们却似受了盅惑似的,都向树下走去。 树下站着的,果然是莫娜。她站在那儿,脸上不悲不喜,看着自己的那堆白骨,一声不吭。莫娜在这儿,头骨在这儿,糊涂鬼会不出来吗?沈志诚这么想着,但却发不出声音来。 莫娜却笑了:“找来了?放进去,一起埋了吧。“说完,指了指脚下的一堆白骨。“要不要……“刘胜武硬着头皮问:“要不要拼成人形?““啊?哈哈。“莫娜笑了一声:“这小兄弟真有意思,死都死了,还在乎这个形式吗?再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怕也分不清了。“说完,一声幽幽的叹息,从这句叹息里,才能隐隐听到一点悲怨。“我……“林苦娃也硬着头皮凑了上来,莫娜却只是瞟了他一眼,神情非常平静。 “对了,他不想出来见你,谢谢你们找到了他的头。“莫娜说完,不待大家明白过来,像水雾一样,消失了。而骷髅里的青蛙一挣扎,沈志诚手一抖,骷髅正好与那堆白骨滚在一起。张梦菲叹了口气,开始往上推土。大家再一次沉默,只是不吭声,将刚才翻出来的泥土填回去。 “这是什么事嘛!“良久,刘胜武才愤愤的跺了下脚:“涛哥为了找这颗头失踪,可是这颗头的主人却并没有兑现他的承诺。“ “也许是有其它原因的吧。“张梦菲漫不经心的说。“什么狗屁原因!“刘胜武刚骂完,猛醒起这话是张梦菲说的,又对着林苦娃开火:“你不是杀了他们两个吗?怎么这会儿不逼着他们说出个所以然来?“ “生与死的界限消失了,但死人跟活人还是有界限的。“林苦娃沉着脸,解读这几句咒语的心情,他比任何人都要迫切,但他们一声不吭就消失了,他却不能拿他们如何。正说话间,天空却飘飘忽忽的洒下来一些东西,大家抬头望去,飘落的,是一些像纸钱似的东西,还伴有一些飘渺的声音。 “走吧。“刘胜武垂头丧气,张梦菲却在凝神倾听什么,此时被打断,沮丧道:“哎,走吧,留在这儿也没有用了。““什么意思?“林苦娃问道。“我听到刚才有一些声音,似乎在念叨着什么,可是听到最后一个音节,刘胜武突然说话,我就没听清。“张梦菲摇了摇头,刚才听到的音节,好像某一个地方的方言……但具体是哪儿,她却想不起来,所以此刻对她而言,只是死记硬背了一些音节,但是毫无意义,如果能想起来是哪里的方言,或许就能猜到最后一个音节是什么了。张梦菲一边走一边想,这究竟是哪里的方言呢?想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至于林苦娃他们,则只是听到有些声音,根本没听清,所以干脆也不去烦恼了。 没有路灯的夜,黑得纯净无比,抬头不见星星,互相也看不太清表情,不明不白又少了个钱明涛,气氛更加凝重。漫漫长夜,雪山上不时有冷风来袭,大家围坐在火堆前面,愁眉不展。 “睡吧。“刘胜武说了一句,倒头便睡。沈志诚与刘胜武中间原隔着着钱明涛,这会儿看着空空的睡袋,心中害怕,刘胜武道:“你挪到我这边来睡吧。“沈志诚依言挪了过去,张梦菲咬着嘴唇不发一言,林苦娃却笑了笑:“你只管睡吧,谁有事也不能让你有事,别忘了,那人骨手镯,就是你最好的护身符。“张梦菲脸色稍微和缓了些,但依旧把睡袋挪到“墙“边,离那“门“远了些,躺下之后,却翻来覆去不能入睡。一会儿,均匀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听上去都似睡着了,张梦菲却依旧瞪着眼睛望着夜空,她始终想不明白,那种方言,她在哪里听过,好像很耳熟,可是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呢? 漆黑的夜空,凛冽的风声,大家都缩在睡袋里,张梦菲想了半天也摸不着头绪,朦胧中,竟然开始有些睡意,这时,突然听到有人说话。“谁?“张梦菲从睡意朦胧中睁开眼睛,眼前空无一人,大家都在睡觉,那个声音也消失了。张梦菲睁着眼睛看了会儿,没发现什么异样,又迷糊过去,可是刚有点睡意,那个低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张梦菲侧耳细听,耳朵里只依稀抓住几个音节。有心想过去找找是谁在说话,可是看大家都没动静,又不敢贸然起来,过了会儿,那个声音消失,张梦菲等了几分钟,还是没有听见声音再起来,只隐约判断这声音是从刘胜武沈志诚那个方向传来,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捺不住困意,也睡了过去。 火光闪烁,所有的人都睡着了,打着轻轻的呼噜,一个白影从黑夜里突然出现,在每个人的身边转了一圈,又悄然隐去,而沉睡中的人,一无所知。太阳即将喷薄而出的那一刻,最后一丝火苗熄灭。张梦菲还有点困,却被一种很异样的感觉弄醒了。她睁开眼睛,突然有些惶恐,因为那三个人,都不见了。睡袋还胡乱堆在那儿,没有叠起来,可见他们不是正常起床,而是临时有事走了,可是……能有什么事情?是什么事情,能够让他们离开火堆,进入黑暗?放眼望去,第一丝光线刚透出来,整个大地还是灰蒙蒙的,他们能上哪儿去呢?张梦菲过去摸了摸,睡袋已经凉了,说明他们离开的时间不短。 张梦菲有些担心,但又不敢出去寻找,怕离开太远会遇上危险,又怕找不见回来的路。天有些灰,而不远处的林子里依旧黑森森的,令张梦菲觉得无比恐惧。风很凉,昨天下湖时衣服湿透了,还没有完全晾干,张梦菲拢了拢衣服,坐了下来,火已经熄灭,而阳光尚没有温度,他们上哪去了呢?张梦菲想急也没用,不如坐下来静观其变吧,一边把火继续生起来,一边烤一些前几天备下的食物吃。 想起来,当时还是钱明涛说,要在这儿长期逗留的话,不如多备些吃的还有柴火,以备不测,他的话音还在耳边呢,可惜……坐了一阵,突然听见人声,抬头一看,刘胜武、林苦娃还有沈志诚正走过来,灰头土脸的,满脸疲惫,也听不清是谁在说话。张梦菲听到这声音,突然心里一动,她又想起昨天晚上说梦话那个人来,这个声音里面的有些音节,跟那次树下听到的音节好像很像…… 三个人看到张梦菲已经起来,也围拢来烤东西吃。张梦菲探究的看了他们一眼,刚想问,刘胜武已经把话说了出来:“刚才,我们看到涛哥回来了,可是一声不吭又走了,志诚先看见的,他叫了起来,我们就都追涛哥去了……““追到了吗?“刚出口,张梦菲就觉得自己是在说废话。“追到了。“林苦娃的答复却出人意料。“啊?“张梦菲大为吃惊。 正文 二 原来,沈志诚正睡着,突然被什么东西惊醒,睁开眼睛一看,钱明涛正站在火旁看着他和刘胜武,脸上很平静,眼睛里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见沈志诚醒来,却又飘身走了。沈志诚看到钱明涛的样子,已经觉得不对,但也顾不上害怕,喊了声:“涛哥,等等。“刘胜武与林苦娃也被惊醒了,一见钱明涛要走,追了上去。追到湖边,钱明涛转过头来,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没来得及说,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什么都没留下?“张梦菲深觉怀疑。“没有说话……不过很奇怪,他在消失前,手指着脚下的地,但等我们过去看时,地上什么也没有。“沈志诚也大惑不解中。钱明涛的为人他们再清楚不过了,他一定会留下点线索的,不应该做这些莫名其妙的动作的,尤其是在这种紧要关头。 “肯定有哪里不对?“张梦菲琢磨着,钱明涛这趟过来,不可能只是看他们一眼啊,他的一举一动,都有所图才是。“难道昨天说话的是他?“张梦菲嘀咕出声。“什么说话?你听见什么声音了?“林苦娃问道。“哦,昨天我好像听见有人说话……但没听见说什么,听不懂……有点耳熟,不过不知道是哪里的方言。“张梦菲答道。“哦。“林苦娃应了一声,又问道:“要不,你学两句?“张梦菲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耳朵,说道:“没听清,这可学不来。““这话很要紧啊。“林苦娃催张梦菲快学,不意看到张梦菲的样子,突然脸一红,刘胜武看在眼里,却觉得大大的不舒服。张梦菲鼓足勇气学了两句,但声音低沉而又含糊,谁也没听出来是在说什么,刘胜武听了倒是心里一阵诧异,这话的音调跟他的家乡话颇多相似之处,即所有的音调都是去声,但咬字很不清晰,什么意思却又不懂了。 张梦菲瞧见刘胜武的神情,问道:“你听出来了吗?“刘胜武缓缓摇头,沈志诚却道:“我听着跟你们家乡话很像啊。“刘胜武点点头:“音调是很像,但说什么却听不懂了。““这么看来,说话的应该不是涛哥了,他们家的方言跟你们家方言相差十万八千里。““也许是刘胜武在说梦话刚巧被小张听到了?“林苦娃猜测到,刘胜武瞪了他一眼,却开始回忆自己昨夜做了什么梦。 “梦话,有些像……“张梦菲思索片刻,点头道:“我昨晚听见声音就是你们这头传来的,并且,看不到说话的人在哪里。““那就是了。“沈志诚点了点头,又去推刘胜武:“昨晚做什么美梦了?““美梦?“刘胜武摇了摇头:“我是梦见了儿时的一件事。““能想起来吗?“这次,轮到张梦菲紧张起来。林苦娃心里有点泛酸,张梦菲却接着说道:“这句话里的音节,跟昨天我在林间听到的音节很像,如果能够翻译出来,也许我们就可以知道糊涂鬼留下的两句咒语的解读方法了。“ “这样啊……“刘胜武思索片刻,说道:“我就是梦见我很小的时候,有一次,就我和姐姐两个人在家。可是半夜醒来,姐姐不在了,油灯也灭了,所有的门窗都开着。我觉得很害怕,然后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听上去不像是爸妈或者姐姐的脚步声,我很害怕,就躲起来了。然后那个人像是知道我藏在哪儿,走到我跟前,把我找了出来。我大声的喊姐姐,可是没有人听到……他把我抱起来走了,我拼命挣扎,后来就醒了。“ “你有姐姐?“沈志诚大为诧异,他跟刘胜武同窗这么多年,一直以为他是独子。刘胜武抓抓头发,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做这种梦,我没有姐姐啊,不过那个梦却实在太清晰了,有时候我都恍惚觉得我确实曾经有个姐姐呢。“听到刘胜武的话,张梦菲却突然心里一动,她想起自己也曾经做过类似的梦来,忙问道:“你还记得你梦见自己叫什么名字吗?““好像是盆子?“刘胜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盆子,哈哈哈。“沈志诚乐不可支,张梦菲却觉得越发可疑,有些地方的发音,盆跟鹏确乎是一样的,可是,刘胜武的梦,为何刚好能与自己的梦接壤呢?难道,确实有那么一件事发生过?可是为什么没有一点印象呢?而且梦里的小女孩也挺大的了,应该是已经记事的年龄了。 讨论了半天,依旧茫无头绪,只得把这事抛过不提。一边茫然的等着二月二的到来,也三天两头的去钱明涛消失的那个湖边看,但一直没有什么发现。其实几人的心里也矛盾,想见到钱明涛,估计已不可能,但总还抱有一丝希望。不过这丝希望若有若无,只那么吊着。 入夜,四个人照旧围在火堆旁,林苦娃提醒大家,明天就是二月二了,可是几个人心里七上八下,实在是没谱。钱明涛走后,由林苦娃接替了这个每天记录日期的任务,其他人早过得忘了时间。日期越临近,心里越恐慌,眼看明天就是二月二了,每个人的脸上,都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心里却又有一丝的喜悦,即将解脱的喜悦。 “要不早些睡吧。“林苦娃建议道。大家都心里沉重,气氛太差,不如早些睡觉养足精神好应付明天的事。“我睡不着啊。“张梦菲苦恼的揪揪头发,她失眠的毛病越来越严重,只要一闭上眼睛,就看到那个女人在眼前晃来晃去,想看到李明飞,却一直看不到。“那就闭目养神吧。“林苦娃也不多问,躺下就睡。刘胜武多少有些困了,就数他胆大,白天的很多事务都落到他头上,所以这会儿有些体力不支。火堆旁,剩下的就只有张梦菲和沈志诚了。 沈志诚拿根棍子去捅捅火,飘起一些灰尘,火光亮了亮,又暗下去。时常下雨,柴火都是潮的,每次都需要用柴油来助燃,灌上来的柴油已经只剩下一瓶了。林苦娃看了看后,叮嘱大家不要让火种灭了,另外把湿柴放到火旁,虽然有失火的危险,但总比以后没火用要强些。沈志诚的任务,就是今晚保证火堆不灭,所以也不能睡觉。张梦菲见沈志诚直打呵欠,叫他去睡,自己守夜。沈志诚却拒绝了,理由是,三个大男人在,怎么好叫一个女的守夜?张梦菲见说不动,便也走到角落里躺下,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转过头去,却见林苦娃死死的盯着自己,眼睛里泛着异样的光,如芒刺在背,不禁一哆嗦。林苦娃见张梦菲发现,却又闭上眼睛装睡。 这下,张梦菲更无法入睡了。作为一个成年女人,她很明白那眼神意味着什么……这不由得她不心生警惕。这段时间以来,大家都几乎忘了男女之别了,不过林苦娃的眼神却提醒了她。如果再不能离开这里,脱离了道德束缚的人,跟野兽无异,也许到时候,最大的危险并不是来自于那些咒语,而是于自于身边的人。张梦菲缩了缩身子,心里只觉得越来越冷。熬的时间长了,终于有些困,却硬撑着不敢入睡,这时,突然觉得身上有一阵温暖,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觉得无比安心,竟然睡了过去,睡着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李明飞,李明飞来了…… 正文 四 夜,无比深沉,风吹过,树影摇弋。漆黑的山路上,没有任何光线。跑,被恐惧追赶着,拼命跑……转过一个弯,看到一间同样没有光线的小房子,用力拍打着门,有人被惊醒,门吱嘎一声开了,那是慈祥的王大爷……燕子在王大爷的带领下,回到门窗洞开的小屋,没有看到鹏子……燕子和王大爷一起放声大叫,声音被无边的黑暗吞噬……突然听见,屋背后传来声音,依稀可辨,是有个孩子的声音,叫了声姐姐,突然又嘎然而止…… “姐姐,姐姐!“叫声又响起,燕子四处张望:“鹏子,你在哪里?“突然醒了,张梦菲坐了起来,却见刘胜武也是一头大汗,坐了起来。原来刚才喊姐姐的,是刘胜武。两人惊疑相望,刘胜武怀里,有一件物体,发出柔和的光亮。刘胜武将它掏了出来,正是白海文留下的那件迷榖。刘胜武双手捧着,泪水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光芒透出的一瞬,两人心如明镜,顿时忆起了一段掩埋在记忆深处的往事。 “鹏子……“张梦菲低低的叫了声,刘胜武抬起泪眼,叫了声姐姐,再也说不出话来。事情过去二十年了,这中间,发生了多少事情,为何竟然一直没想起来,自己原有个手足?张梦菲突然明白钱明涛是什么意思了,他不是在指地下,而是在指自己的脚……手足,即是提示刘胜武,他的亲姐姐,就在他面前。原来,虽然生与死不再有界限,可是,死去的人,会比活着的人,多知道些什么。钱明涛正是要过来告诉大家这件事的。 沈志诚本来有点撑不住了,听到两人一叫,立马清醒了,一直在边上听着,突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一个游戏,杀人游戏。被杀死的人,可以留下一句重要的遗言,给大家提示线索……“涛哥留下的提示,肯定很重要。“沈志诚突然说道。 林苦娃不知何时也起来了,正悄然立在一边听他们讲述。张梦菲猛一抬头,却只见沈志诚背后有一条黑影,差点惊叫出声,过会儿才想起那是林苦娃。林苦娃却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也不知道是不是火光映在他眼里了,正瞬也不瞬的看着张梦菲,张梦菲在他眼光的注视下,有些脸红,但更多的是恼怒。第一次见林苦娃,就被他用这种狼似的眼光直视,感觉异常不适,现在林苦娃竟然变本加厉……但这个林苦娃,却也实在神秘得紧,不知道那么多脸谱里,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张梦菲一下子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志诚说完那句话,突然觉得有些不妥。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证实钱明涛肯定死了?刘胜武等人也想到了这一层,难过的低下头去,林苦娃却坐下,向沈志诚伸手道:“拿来!““什么?“沈志诚一时没反应过来。“钱明涛留下的扳指啊……如果他确实死了,血就能渗进去了。“林苦娃冷着脸说道,刘胜武被他这种冷血的腔调激怒,几乎想冲过去打他一顿,张梦菲赶紧拉住,她觉得林苦娃说的,不无道理,要解决那些迷团,这枚人骨扳指上的内容至关重要。 沈志诚将人骨扳指拿了出来,林苦娃一把接过,刺破手指,挤出一滴血上去,只见那扳指像海绵一样,将血吸收了,而扳指上的灰白色渐渐褪去,也露出那种妖异而润泽的色彩,刘胜武与沈志诚呆呆的看着,心越来越凉。扳指内侧的字符也清晰起来,林苦娃见了,一呆,这枚扳指里面的字符,正是moyi。张梦菲灵机一动,说道:“是不是该有五件人骨饰物,每个饰物上,有两个字符?“林苦娃点了点头:“kamo,kemei,moyi已经出现,现在还缺两件,是moyi,moka……不知道这两件饰物在哪里。“ 沈志诚似乎在想什么,有点出神,过了会儿,像是下定决心,又解开衣领,把一根红线拴着的东西取了下来,递给林苦娃。林苦娃看见,眼睛顿时亮了。张梦菲借着火光看过去,也是一个环,跟白海文留下的那个一样,心下恍然。林苦娃看了一眼,递回去,示意沈志诚给它加上血,沈志诚这次倒是没有犹豫,扎破手指,挤了一滴血出来。环吸上血后,外面的灰白色马上褪去,沈志诚目瞪口呆的看着它的变化,这个环自生下来就戴在身上,今天才看到它的真面目。一看里面的字符,果不其然,与白海文的相对称,是个moka。现在就缺最后一个moyi了…… 林苦娃想了半天,把眼睛看向刘胜武,刘胜武却摇头道:“我没有那东西,见都没见过。““不可能啊,好像都是拥有人骨饰物才会被卷入到这次事件里来的,你怎么会没有呢?“林苦娃摇头不解中。细想起来,确实这里面的每个人,除了刘胜武,都拥有一件人骨饰物,那么,刘胜武为什么会被卷进来的呢?“会不会因为跟张梦菲是姐弟,所以冥冥之中有种神秘的力量在牵引……“沈志诚猜测道。林苦娃摇了摇头,好像没这么简单……再细看刘胜武的长相,好像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刘胜武却瞪了林苦娃一眼,他跟林苦娃之间的敌意,似乎是天生的。 这一折腾,东方已经有些隐隐发白,虽然明知道马上会有大事发生,但一个个困得实在厉害,呵欠连天。林苦娃却笑了一笑,倒头睡去。“喂!你怎么睡得着的!“刘胜武怒气冲天。 “明天才是二月二呢,今天当然可以睡懒觉。“林苦娃懒懒丢下一句,呼噜都起来了。刘胜武气得牙痒痒,踢了林苦娃的睡袋一脚,钱明涛失踪后,他当仁不让的把这个睡袋占为己有了。张梦菲却在看林苦娃的记录,果然,今天才二月初一……刘胜武硬把林苦娃拽起来,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林苦娃懒洋洋的看了张梦菲一眼,说道:“我不这样,你们怎么会因为紧张而同时做到这个梦?我不这样,沈志诚会把他的环拿出来吗?“刘胜武松了手,林苦娃又闭上眼睛睡去。张梦菲还想问问关于那个有moyi的饰物,但实在困得不行,终于也睡着了。 今天的太阳却偏偏很好,从缝隙里洒进来的阳光,把几个人烤得口干舌燥,醒来时,只觉得难受异常,大家都去湖边洗漱。得知钱明涛确实死了之后,大家都有意避开那个小湖,另一个湖里却全是蛇,看着怪疹人的,也得避开,第一个湖又太远,只能去第四个湖里取水。刘胜武与沈志诚心情沉重,一声不吭,张梦菲百无聊赖的戏着水,那几只鹤在另一头看着他们,没有丝毫惧怕的表情。张梦菲想了想,突然有些出神,三个都洗漱完毕了也没有发觉。刘胜武喊了声:“姐!“张梦菲没听见,刘胜武走过去,张梦菲却吃了一惊,几乎跌下河里。 “怎么了?“林苦娃好奇的问道,语气里却似有点别样的东西,刚好碰上刘胜武充满威胁的眼神,笑了。张梦菲被这么一惊,几乎把刚才的念头忘了,急急说道:“回去再说。“沈志诚以为张梦菲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赶紧跟上走了,林苦娃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回了驻地。 正文 四 夜,无比深沉,风吹过,树影摇弋。漆黑的山路上,没有任何光线。跑,被恐惧追赶着,拼命跑……转过一个弯,看到一间同样没有光线的小房子,用力拍打着门,有人被惊醒,门吱嘎一声开了,那是慈祥的王大爷……燕子在王大爷的带领下,回到门窗洞开的小屋,没有看到鹏子……燕子和王大爷一起放声大叫,声音被无边的黑暗吞噬……突然听见,屋背后传来声音,依稀可辨,是有个孩子的声音,叫了声姐姐,突然又嘎然而止…… “姐姐,姐姐!“叫声又响起,燕子四处张望:“鹏子,你在哪里?“突然醒了,张梦菲坐了起来,却见刘胜武也是一头大汗,坐了起来。原来刚才喊姐姐的,是刘胜武。两人惊疑相望,刘胜武怀里,有一件物体,发出柔和的光亮。刘胜武将它掏了出来,正是白海文留下的那件迷榖。刘胜武双手捧着,泪水终于忍不住,涌了出来。光芒透出的一瞬,两人心如明镜,顿时忆起了一段掩埋在记忆深处的往事。 “鹏子……“张梦菲低低的叫了声,刘胜武抬起泪眼,叫了声姐姐,再也说不出话来。事情过去二十年了,这中间,发生了多少事情,为何竟然一直没想起来,自己原有个手足?张梦菲突然明白钱明涛是什么意思了,他不是在指地下,而是在指自己的脚……手足,即是提示刘胜武,他的亲姐姐,就在他面前。原来,虽然生与死不再有界限,可是,死去的人,会比活着的人,多知道些什么。钱明涛正是要过来告诉大家这件事的。 沈志诚本来有点撑不住了,听到两人一叫,立马清醒了,一直在边上听着,突然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一个游戏,杀人游戏。被杀死的人,可以留下一句重要的遗言,给大家提示线索……“涛哥留下的提示,肯定很重要。“沈志诚突然说道。 林苦娃不知何时也起来了,正悄然立在一边听他们讲述。张梦菲猛一抬头,却只见沈志诚背后有一条黑影,差点惊叫出声,过会儿才想起那是林苦娃。林苦娃却一双眼睛熠熠生辉,也不知道是不是火光映在他眼里了,正瞬也不瞬的看着张梦菲,张梦菲在他眼光的注视下,有些脸红,但更多的是恼怒。第一次见林苦娃,就被他用这种狼似的眼光直视,感觉异常不适,现在林苦娃竟然变本加厉……但这个林苦娃,却也实在神秘得紧,不知道那么多脸谱里,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张梦菲一下子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志诚说完那句话,突然觉得有些不妥。如果这样的话,是不是就证实钱明涛肯定死了?刘胜武等人也想到了这一层,难过的低下头去,林苦娃却坐下,向沈志诚伸手道:“拿来!““什么?“沈志诚一时没反应过来。“钱明涛留下的扳指啊……如果他确实死了,血就能渗进去了。“林苦娃冷着脸说道,刘胜武被他这种冷血的腔调激怒,几乎想冲过去打他一顿,张梦菲赶紧拉住,她觉得林苦娃说的,不无道理,要解决那些迷团,这枚人骨扳指上的内容至关重要。 沈志诚将人骨扳指拿了出来,林苦娃一把接过,刺破手指,挤出一滴血上去,只见那扳指像海绵一样,将血吸收了,而扳指上的灰白色渐渐褪去,也露出那种妖异而润泽的色彩,刘胜武与沈志诚呆呆的看着,心越来越凉。扳指内侧的字符也清晰起来,林苦娃见了,一呆,这枚扳指里面的字符,正是moyi。张梦菲灵机一动,说道:“是不是该有五件人骨饰物,每个饰物上,有两个字符?“林苦娃点了点头:“kamo,kemei,moyi已经出现,现在还缺两件,是moyi,moka……不知道这两件饰物在哪里。“ 沈志诚似乎在想什么,有点出神,过了会儿,像是下定决心,又解开衣领,把一根红线拴着的东西取了下来,递给林苦娃。林苦娃看见,眼睛顿时亮了。张梦菲借着火光看过去,也是一个环,跟白海文留下的那个一样,心下恍然。林苦娃看了一眼,递回去,示意沈志诚给它加上血,沈志诚这次倒是没有犹豫,扎破手指,挤了一滴血出来。环吸上血后,外面的灰白色马上褪去,沈志诚目瞪口呆的看着它的变化,这个环自生下来就戴在身上,今天才看到它的真面目。一看里面的字符,果不其然,与白海文的相对称,是个moka。现在就缺最后一个moyi了…… 林苦娃想了半天,把眼睛看向刘胜武,刘胜武却摇头道:“我没有那东西,见都没见过。““不可能啊,好像都是拥有人骨饰物才会被卷入到这次事件里来的,你怎么会没有呢?“林苦娃摇头不解中。细想起来,确实这里面的每个人,除了刘胜武,都拥有一件人骨饰物,那么,刘胜武为什么会被卷进来的呢?“会不会因为跟张梦菲是姐弟,所以冥冥之中有种神秘的力量在牵引……“沈志诚猜测道。林苦娃摇了摇头,好像没这么简单……再细看刘胜武的长相,好像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刘胜武却瞪了林苦娃一眼,他跟林苦娃之间的敌意,似乎是天生的。 这一折腾,东方已经有些隐隐发白,虽然明知道马上会有大事发生,但一个个困得实在厉害,呵欠连天。林苦娃却笑了一笑,倒头睡去。“喂!你怎么睡得着的!“刘胜武怒气冲天。 “明天才是二月二呢,今天当然可以睡懒觉。“林苦娃懒懒丢下一句,呼噜都起来了。刘胜武气得牙痒痒,踢了林苦娃的睡袋一脚,钱明涛失踪后,他当仁不让的把这个睡袋占为己有了。张梦菲却在看林苦娃的记录,果然,今天才二月初一……刘胜武硬把林苦娃拽起来,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林苦娃懒洋洋的看了张梦菲一眼,说道:“我不这样,你们怎么会因为紧张而同时做到这个梦?我不这样,沈志诚会把他的环拿出来吗?“刘胜武松了手,林苦娃又闭上眼睛睡去。张梦菲还想问问关于那个有moyi的饰物,但实在困得不行,终于也睡着了。 今天的太阳却偏偏很好,从缝隙里洒进来的阳光,把几个人烤得口干舌燥,醒来时,只觉得难受异常,大家都去湖边洗漱。得知钱明涛确实死了之后,大家都有意避开那个小湖,另一个湖里却全是蛇,看着怪疹人的,也得避开,第一个湖又太远,只能去第四个湖里取水。刘胜武与沈志诚心情沉重,一声不吭,张梦菲百无聊赖的戏着水,那几只鹤在另一头看着他们,没有丝毫惧怕的表情。张梦菲想了想,突然有些出神,三个都洗漱完毕了也没有发觉。刘胜武喊了声:“姐!“张梦菲没听见,刘胜武走过去,张梦菲却吃了一惊,几乎跌下河里。 “怎么了?“林苦娃好奇的问道,语气里却似有点别样的东西,刚好碰上刘胜武充满威胁的眼神,笑了。张梦菲被这么一惊,几乎把刚才的念头忘了,急急说道:“回去再说。“沈志诚以为张梦菲发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赶紧跟上走了,林苦娃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回了驻地。 正文 第九章密林深处 一 张梦菲坐下,找了根一头烧黑的木棍,对众人招呼道:“你们过来,跟我一起分析一下。“大家闻言,过去围着张梦菲坐下。张梦菲在地上画了一个大圆,又画了五个小圆,还画了一条曲线,对大家道:“你们看,这像什么?“ “这个……“刘胜武叫道:“外面的那圆,还有那条曲线,像是那个太极图。““对。“林苦娃点了点头,看着张梦菲,等她进一步解释。 “我们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探清了荷叶坪的地形,草坪与林子的边缘,就像这条曲线……“张梦菲说完,征询意见似的看了看林苦娃,林苦娃点头,画下来之后发现,林子与草坪的边缘,确实是呈这么一条曲线来着。而如果把荷叶坪简约的画成一个圆圈的话,就是活脱脱一个太极图。 “那这五个小圆又是什么。“刘胜武若有所思的看着,突然问道。 “这五个小圆,分别代表咱们看到的五个湖……“张梦菲在小圆里分别做了些标记,一边指点道:“这是第一个湖,咱们在里面看到很多鱼;这是第二个湖,里面有很多水鸟;第三个湖,是蛇,许多的蛇;第四个湖,则是天鹅,鹤之类的鸟类;第五个湖……“张梦菲抬头看了一下大家,问道:“如果按咱们的推断来的话,这个湖里,应该有龙。“ “对了!“沈志诚突然大叫一声,眼前一亮:“传说中,锦鲤跳过龙门就成龙,蛇又称小龙,那么,这么一步步推进来,这个小湖里,肯定是龙了!““还有,这里是寻常鸟类,这里是仙鹤与天鹅,那么,一步步推进,另外有一个地方,应该就是凤凰!“刘胜武也发现了。可是,凤凰应该在哪儿呢? “这儿!“张梦菲突然指着图上的一点,说道:“龙潭,作为阴阳鱼一侧的鱼眼,那么,在这片林子里,凤凰必然也在鱼眼的位置。“说完,大家都望向那片林子,心里发毛,正在这时,林子里又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不禁哆嗦了一下。如果那里确实有凤凰,那么,这就是凤凰的叫声吗?怎么一点都不动听呢…… 像是应和似的,不远处的龙潭,竟也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四人面面相觑,脸无人色。看来二月二确实是个大日子,平时这两个声音都是间歇传来,今天竟然几乎同时响起……想到此处,四人不禁又愁眉不展,因为对即将要发生什么,一无所知,甚至连那五件人骨饰物都还没有凑齐。 大家都沉默的盯着地上的那张草图,尤其是那个林子深处的鱼眼位置……传说中的凤凰,真的就在这里吗?害怕过后,兴奋却又浮上了大家的眼角眉梢。如果能一睹传说中神鸟的真容,当然还包括龙,如果这辈子能亲眼看见龙和凤凰,那也不算白来世间走一遭了。谁也没有说话,不过心里头却无不在跃跃欲试。 坐了一段时间,刘胜武突然跳了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叫道:“反正明天就见分晓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们就进去看看又能咋的?“沈志诚还是有点怯,但事到如今,也无处可躲了,也紧跟着刘胜武站了起来。林苦娃本来就是一副天塌下来也扛得住的样子,此时,大家都去看张梦菲作何表示。张梦菲却也豁出去了,如果救不出来李明飞,她孤伶伶一个,活着也没什么趣味了,叫道:“走啊,难道我还能拖了你们后腿不成。“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从现有的线索推断,凤凰所在的地方,离现在应该不是很远,不过林子太密,而且对里面的情况又不了解,还需要准备周全了。张梦菲穿的鞋是半高跟的,不适合在林中穿行,有点发愁。大家正在翻捡东西,看有什么可带的,突然看见林苦娃又提着那把锃亮的刀,不禁吃了一惊。林甘娃却嘿嘿一笑,在睡袋上割下来一幅布料,又捅了几个窟窿,将其中一个布条从窟窿中穿了过来,一个鞋套登时出现在眼前。 林苦娃将鞋套扔给张梦菲,张梦菲一愣,把鞋踢掉,穿上林苦娃做的鞋套,竟是非常服贴舒服。这时,另一只鞋套也做出来了,这布料厚实又暖和,还能防雨,穿上后,行走起来要轻便多了。沈志诚有些心疼睡袋,林苦娃却道:“有命回来再考虑晚上怎么住好了。“众人一想也是,继续收拾东西。 把能用的东西都带上了,另外又翻出来几个打火机,刘胜武看了看,还有三个能用的,另外沈志诚还有一盏应急灯,也装进了随身的方便包里。沈志诚抖了抖包,出来一台数码相机,不禁哑然一笑,放过一边,刘胜武却道:“拿着吧,如果能活着回去,这段记录肯定可以轰动。“沈志诚嫌太重,林苦娃一把拎过去,挂在脖子上。张梦菲也正在检查自己的包,突然发现以前李明飞买了放在包里的防狼喷雾,凄然一笑,想了想,又重新收在包里。 收拾停当,每个人都只背了一个小包,再互相审视一遍,往林中走去。 正文 二 以前大家都是对这片密林避之唯恐不及,但此刻,却要深入林子,心情非常复杂,有些高兴,有些惶恐,还有些激动。而这时,像为了应景,林子里又传出一阵嘶吼,震耳欲聋。 “嘻嘻……“一声女人的轻笑传来,张梦菲一愣,刘胜武却问道:“姐姐,你笑什么?“张梦菲一望,四周都没有人,想来是那个从梦中出来的神秘女子了,为了不动摇军心,掩饰道:“我只是想起了一个笑话……“为了给自己鼓气,大家竟然说起笑话来。 密林就在眼前了,林苦娃停了下来,看了看大家,说道:“如果后悔还来得及……“刘胜武却啐道:“不进林子又能干什么?谁又比你怕死似的。“最胆小的沈志诚也神色坚决,林苦娃点了点头,率先向林子中走去。 远望过来时,只见这片林子密密麻麻,漫无边际,树木高得遮天蔽日,阴森可怖,待到了林中,发现又是另一副景象。因为树木高到一定程度以后,底下的小树晒不到阳光,基本都死了,只剩下一些沿着树木攀延而上的藤蔓。而树林里,更是连杂草都无一根,底下是厚厚的落叶,陈年的都腐败了,跟泥土混为一体,新近的落叶铺在上面,松松软软的一层,走起来非常舒服,不时传来轻微的吱嘎声。而枯落的细枝又极松脆,一脚上去,只听得一声脆响,断为两截。地上,不时可见蘑菇,树枝上,偶尔可闻鸟儿鸣叫,再加上空气清新,几人的心情为之一舒。 刘胜武自从进林子那一刻,就在树上沿路刻记号。但树太大,皮很厚,而刀具又不太趁手,刻起来很费劲,刚刻完记录,发现他们已经走远,又急匆匆追赶,一刻记号,又落后一大截。这么过了会儿,就不再做无用功了。张梦菲看见刘胜武忙得满头大汗,笑道:“别忙了,路不太远,咱们沿着这方向直走过去,应该不怕迷路。“刘胜武点了点头,如果真的一路记号做下去,天黑前怕是出不了这片林子。走了不多远,看见前面有个东西发出很刺眼的光芒。大家全神戒备,过去一看,才发现是一个小小的水潭。原来这儿应该是一棵大树,不知道什么时候枯死了,枝叶全部腐烂了,但留下的大坑,却积了不小水。而林叶间,正有阳光漏下,在水面上反出很刺眼的光。 林苦娃一直很沉默,看到水潭时稍停了一下脚步,又往前赶去,眼睛只看见前面的路。这下,换张梦菲好奇了,她实在是看不透这个人,也不知道他有什么打算。越往深处走,光线越晦暗,也不知道是因为树荫越来越茂密,还是因为太阳已经西斜。走进去才发现,这也不完全是树木,也有些地方还是湿地,上面长满了深深浅浅的草,有的还开着漂亮的花,一脚踩下去,有水吱吱冒上来。沈志诚有些贪玩,故意去踩那些茂密的草,不想脚下一歪,差点陷下去,吐吐舌头,开始老老实实走路。 第13节 正走着,张梦菲突然眼角的余光瞥见有什么东西打身边掠过,但速度极快,正待看时,什么也没有。刘胜武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前面去了,突然停了下来,脸上一副吃惊的表情。张梦菲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小弟极为爱护,这时看见,忙问:“怎么了?“刘胜武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水潭,手竟有些发抖。 “怎么了?“张梦菲看向刘胜武所指的小水潭,与刚才所见的那个没什么不同,不知深浅,看起来,也像是一棵大树枯死后留下的洞。“这种小水潭,咱们刚才不是见过了吗?跟这个差不多的。“沈志诚问道。刘胜武脸色还是有些不好看:“我刚才还看到前面是一片坡地,没见到有水,后来看你们落后太多,停下来等了你们一下,再看时,这个水潭便出现了……““不会吧?是不是你眼花了?“林苦娃表示不信:“也有可能是这个水潭原来被什么东西挡着,我们转过来了,就看见了。“ 刘胜武顾不上跟林苦娃置气,摇了摇头:“不对,刚才我站的就是这个位置,你们也都看到了,下面很平整,没有任何东西遮挡。如果它原来就在那儿,我没有理由看不见……“张梦菲也不相信会平空出现一个水潭,但看刘胜武的表情却是很认真,不忍打击,便说道:“是不是因为这些天太累了,所以有些走神?“刘胜武见张梦菲也这么说,愤愤的踢了一脚地上的树叶,走了。一根枯枝被踢飞,刚好落到水潭里。几个人走过,小水潭里突然有个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似乎这潭死水里,生活着什么小动物。 “是这个方向吗?怎么除了树还是什么也没有?“走了一两个小时的样子,张梦菲实在是有点支撑不住。走得很累,脚上出了许多汗,鞋套又不透气,捂得很难受。“应该没错。“林苦娃点了点头,自从进林子后,大家一直沿着草图所指示的方向前进,应该是没有一点偏斜的,就算是偶尔出现一点偏差,也马上纠正过来。“ 我们都走了这么久了,为什么还是什么也没发现?“沈志诚也有些不解。按那个图上的位置来说,再走上不远,应该就到了林中鱼眼应该所在的地方,但此刻看来,周遭的景物跟初进林时没什么不同。“再走一段试试吧。“在这场合,尽管大家对林苦娃还有诸多不满和不解之处,但林苦娃的意见,却显得非常重要,听林苦娃这么说,都又往前走去。 正文 三 又走了一阵,又累又乏,林苦娃看张梦菲已经满脸汗水,头发也被汗湿了,一缕缕的贴在脸颊旁边,呼吸都不均匀了,便招呼道:“都坐会儿,吃点东西,喝点水吧。“张梦菲正累得不行,听林苦娃这么一说,看附近刚好有个树桩,一屁股坐了下去。刘胜武却大叫:“姐,别坐那儿,快起来!“话音未落,张梦菲只觉得身下一空,再看时,那个树桩竟然迅速没入地下,不见踪影。 张梦菲大骇,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个树桩有问题?““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人迹,怎么会有砍伐得这么整齐的树桩?如果是自然原因倒掉的树,树桩不会这么平整的。“刘胜武不动声色的答道,张梦菲却大呼好险,那树桩,莫非也是什么怪物的化身?刘胜武摇了摇头,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不合常理,所以才一急之下,喊了出来。 林苦娃听了,却有些心服,大家都在这林子里走着,又是刘胜武这小子发现了异常……至于是什么东西会变成树桩的样子,又迅速消失就不知道了。林苦娃说了句大家小心,走到一棵倒地的树跟前,用脚踩了踩,又用手摸了摸,确定是棵树,才敢坐下去。 大家看林苦娃坐下没事,也在树干上坐下,沈志诚却突然说道:“那个树桩,会不会就是白海文曾经遇到过的神树?““不知道。“林苦娃答道,其它人都黯然的摇了摇头,想起无辜枉死还对他们念念不忘的兄弟,一种悲伤加愧疚的情绪涌上心头。 “别想了,咱们把这儿的清楚搞清楚,也许……他们还有复活的机会。“张梦菲劝道,不知是劝他们,还是劝自己。说完,为了缓和紧张的心情,张梦菲低声哼起歌来。一提到复活,大家都觉得有些盼头。张梦菲哼的歌旋律很好听,但却不像是流行歌曲,沈志诚笑问:“张姐,你唱的什么歌呀,真好听。“张梦菲却一愣,好听?什么歌?她一时竟有些反应不过来。 “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累了?“刘胜武觉察到张梦菲的异样,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轻声问道。“我也不知道我唱的什么歌……“张梦菲说完,冷汗潸潸而下。她开始只是随便哼哼,没想到,哼着哼着,竟然随口唱出来一首很动听的歌,这首歌她也没有听过啊,为什么会在这时唱出来呢?“会不会是你们小时候唱过的歌?“林苦娃问道。“音调有些像我们那儿的方言……不过,这歌词我却是没有听过的,而且非常含糊,连里面有些什么字都听不明白,可是听在耳朵里,却只觉得无比动听……“刘胜武也发现了古怪之处,一首都不知道在唱什么的歌,竟然能同时让大家都觉得好听?更怪异的是,连歌者都不知道在唱什么? “这首歌,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我脑袋里的……我随便一哼,它的旋律就出来了,不过歌词是什么,我还搞不明白。“张梦菲说道,细想了一会儿,又道:“细想起来,这音节,有点像那天在林间听到的声音……“林苦娃点了点头,既然那些音节只有张梦菲能听见,那么现在只有张梦菲能唱也不奇怪了。张梦菲没有听清那些音节,所以唱出来的歌也含糊不清……沈志诚却问:“为什么那些声音只有张姐能听见?是跟她戴着那个手镯有关吗?“这个问题却把大家都问倒了,谁也不知道答案。这时,大家已经喝了些水,又吃了点东西,体力恢复了不少。林苦娃看看天色,说道:“再走走吧,得抓紧时间了。“ 几个人判断了下方向,又向前走了一程,林子密密麻麻,似乎漫无边际,依旧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已经靠近了那个鱼眼的位置。正走间,拖在队尾的沈志诚突然瞥见似乎有个东西快速移动,不禁惊叫出声。大家看过去,却见沈志诚呆若木鸡,立在原地。“怎么了?“刘胜武返回来问道,同行出来的四个兄弟,现在只剩了他们俩,可不能再有意外发生了。“有个东西,很快的过去了……“沈志诚脸色很白。“什么东西,看清楚了没有?“林苦娃问道。“没有,只是感觉到有东西一晃而过,什么颜色,什么形状,一点都没有看见。“沈志诚摇了摇头。 “奇怪……“林苦娃嘀咕道。“哪里不对?“这次,刘胜武主动决定和解。“什么动物的运动速度,能让人连颜色也看不清?就算是天上的闪电,也能看到有一道痕迹啊。“林苦娃几近自语,神情很不好。“别想了,你们别忘了,这可能已经属于传说的领地,遇到不可理解的事情是很正常的,如果事事正常,也许反倒隐藏着什么危机。“张梦菲做了个停止的动作,继续前进。想想她的话,也不无道理,就都跟了上去,只有沈志诚的脸色依旧很不好看。其实张梦菲话虽这么说,但心里也觉得很不安。这是第二次看到有东西快速移动了……但在没有确定那是什么东西之前,她觉得还是不要大惊小怪为好,以免引得大家心里不安。 又走了几分钟,林苦娃停了下来,眼前又出现一个小水潭。虽然说林子里的树木生老病死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如果形状大小都雷同的小水潭再三出现,可就有些反常了。刘胜武走近一看,不自觉的倒退了一步。“有什么不对的吗?“林苦娃问道。“这三个水潭太像了……“刘胜武的声音都有些反常。林苦娃点了点头,怎么会出现三个这么相似的水潭呢?刘胜武查看了一看,轻轻捞起一根树枝,掰了一下,一声脆响,断了。“有什么发现?“林苦娃见刘胜武神色有异,问道。 “这就是刚才那个水潭!“刘胜武颤声说道。“何以见得?“林苦娃探究的看着刘胜武。刘胜武把树枝递了过去:“刚才那个水潭边,我踢进去了一根树枝,这根树枝是这儿捞起来的,尚未湿透。可见,这就是我踢进去的那根树枝。“ “难道说我们迷路了?“刘胜武问道,也看不出脸上是什么表情。“根本不是迷路!是这水潭会移动!“沈志诚突然发疯似的大叫起来。 “别瞎说啊。“张梦菲阻止他,但声音也有些发抖,显见得她心里也惧怕万分。“也许只是相似的小水潭而已,刚好也掉了根树枝。我们再做个标记……如果它再次出现,那才能说明,我们确实迷路了,或者这水潭确实会移动。“张梦菲咬了咬牙,从头上解下一根皮筋,缠到树枝上,又把树枝扔进水潭,拍拍手道:“继续走吧。“ 林苦娃很佩服的看了张梦菲一眼,扶住两腿都软了的沈志诚,跟在张梦菲后面走去,刘胜武接过林苦娃的刀,在前面开路。林子里有些潮湿,但因为地处严寒,并没有南方常见的那各种叫人恶心的虫子,而且连灌木和杂草都很少,刘胜武拿着刀,只是为了防备不测。 又走了一阵,刘胜武停住了。几人过去一看,又一个小水潭出现在前面……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勇气过去。最后刘胜武一咬牙:“我去!“小水潭,刚前面所见的几个一模一样。而水面上,飘浮着一根树枝……枝上,系了根皮筋。 刘胜武苦着脸把小树枝挑起,拿给张梦菲看。张梦菲拿起树枝看了看,将皮筋解了下来,苦笑着说道:“这就是我们刚才做记号的那个水潭……如果不是迷路兜回去了,就是水潭确实会移动。“ “我们走的一直是直线,怎么会迷路?“沈志诚颤声问道:“肯定是那该死的水潭在移动!肯定是的。““怎么办呢?“张梦菲看看刘胜武,又看看林苦娃。 正文 四 “继续走!“林苦娃咬咬牙,脸色铁青。眼前的事情,实在是无法理解。“对了,你不是曾经在树上做记号来着?我记得在第一次见到水潭前你刚刻过记号。“张梦菲问刘胜武。“对。“刘胜武点了点头,说道:“我去找找附近有没有记号。““小心。“林苦娃说完,又加了句:“要不咱们还是一起去吧。“ 找了一圈,没有一棵树上有记号,说明不是迷路了,而是,确实水潭会移动。沈志诚脸如死灰,都快挪不动步子了。虽然设想过林子里会有很多危险,但如此诡异的情形,还是让他吓得不知所措。 正在这时,刘胜武突然大叫:“志诚!快点跑!“沈志诚茫然,回头一看,那个水潭竟然飞快的向他这边移动过来。原来大家的推测竟是真的……沈志诚一急,几乎要软瘫在地,但生死倏关,又拼命向前跑。可是,又能跑向哪里呢?这水潭移动的速度委实太快,很难看清它的动向,再说,在这林子里,又能跑到哪儿去? 这时,水潭却放慢速度,慢慢的靠近沈志诚。沈志诚四肢酸软,根本动弹不得,他闭上眼睛,几乎绝望了。这时,一个人跑了过来,挡在他身前,几乎把他撞翻。沈志诚心早提到嗓子眼上,闭上眼睛,正在没命的大叫。“别叫了!“林苦娃的声音。沈志诚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林苦娃挡在了他的身前,正与刘胜武两个,如临大敌。 沈志诚抹了把汗,眼睛又咸又涩,原来是汗水流进眼睛了,手上也全是汗水,此时有刘胜武与林苦娃挡在跟前,一口气才喘过来。再看水潭,却见这水潭也似有生命似的,就停在那儿,好像也在考虑着什么,也许是选择从哪个角度动手? 林苦娃一把将刀从刘胜武手里夺了过来,水潭猛然动了起来,这时,大家看得真真的,一只就剩白骨的手,从水潭里伸了起来,快如闪电,抓向没有防备的沈志诚。“它也捡乱柿子捏啊?“刘胜武慌乱之中口不择言,沈志诚却跟没有听见似的,只知道闪避。幸亏这水潭也不算大,林苦娃已经迎头赶上,砍向那只手。那白骨却像有眼睛似的,一见刀来,快速闪开,停在稍远的地方,过了会儿,又闪了过来。这次,大家都全神戒备,也不知道它下一个目标是谁。 没想到,这个水潭转来转去,下一个目标,依然是沈志诚!这下,大家都觉得诧异了,这水潭,为何目标这么明确?“牛牛,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林苦娃情急之下叫道。 “什么?“沈志诚却呆了,林苦娃如何知道自己的小名?但这时也不及多问,答道:“我身上什么也没有啊,跟你们一样!““奇怪……“林苦娃一边说着,一边向那只白骨手砍去。白骨手却似乎挺怕林苦娃还有刘胜武两个的,幸好沈志诚也跑不动,所以这水潭的速度也显示不出优势来。过了会儿,被林苦娃看准空档,一刀砍中那只白骨手。白骨手却反过来抓住刀刃,林苦娃一惊,刀几乎被劈手夺去。刘胜武见状,也过来帮林苦娃。两个人与一具骷髅之间,争夺不休。 张梦菲与沈志诚在一边看得不耐烦,也过来帮忙,四个人齐心协力,突然觉得手上一松,再看时,那只白骨手下面是一具完整的骷髅,此刻在大家的拉力下,已经离开水面,并且顺着刀刃,向这边爬来。张梦菲吓得惊叫一声,松了手,沈志诚看见骷髅那两只空洞的眼睛,也松了手,这下,又只剩刘胜武跟林苦娃两个人还抓着刀刃。 眼看骷髅已经逼近,林苦娃用力一甩,刘胜武会意,手一松,那具骷髅被甩了出去。但不巧,甩的方向竟然刚好是张梦菲躲闪之处,骷髅直直的扑向张梦菲。张梦菲情急之下,用手去拦,腕上的手镯发出一阵妖异而耀眼的光芒,骷髅也似吃了一惊,摔在地上,散了一地。隐隐可以看到,骷髅的胸口冒出一股白气,被张梦菲腕上的手镯吸了进去。 “咦,这是什么?“刘胜武胆大,已经过来查看那具散落一地的骷髅,在骷髅的胸口,发现了一个很熟悉的东西。一块心形的挂坠,灰白色,材质非石非玉。“人骨挂坠?“张梦菲惊呼一声。“看来是的。这具骷髅是靠着这个东西,才保持一丝意识的吧?“林苦娃问道。至于它为什么会在这水潭里,又为什么会四处移动,就不得而知了。 正琢磨间,张梦菲拿着那个人骨挂坠左看右看,林苦娃已经把手凑了上去,一滴鲜血浸入挂坠,很快被吸收了。原来,刚才跟骷髅争夺的过程中,不知什么时候,林苦娃已经受伤了。再看挂坠,转瞬之间,上面的一层灰白色褪去,一种妖异媚光的光泽透了出来。 正文 第十章祸劫 一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知道我的小名?“沈志诚缓过来,急急问出这个让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他的小名叫牛牛,但只有极少人知道,林苦娃何以会叫出来?林苦娃却笑了笑,说道:“先前我也不知道你就是牛牛……是那次走入你的梦境后才发现的。“大家听了,都瞪大眼睛,等林苦娃解释。 林苦娃这时也不再隐瞒,把自己的秘密说了出来。原来,他本名叫李祈亮,曾经是沈教授门下的高材生。李祈亮自恃有才,性格孤傲,当时有许多女孩倒过来追他,但他都不屑一顾。但在即将毕业的那一年春节,他为了课题没有回家过年,不想除夕夜,家里遭遇横祸,全家只留下他一个。他回去处理后事,竟然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便是他先前所讲的关于神秘女人的传说,而李祈亮正是那个富商的后裔。原来,富商手下颇有能人,他早算到有一日,那个女人会复活,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的方法,就是不让这个秘密流传下去,为此,竟然打算连后裔也全都杀害。没想到百密一疏,时代变化万千,李祈亮竟然在除夕夜都没有回家团聚,故而逃过一劫。 这些记录,一直是秘密流传的,谁也没有打开看过,故而他们都不知道死期将至。而李祈亮无意中打开,才看破了这个天大的阴谋。知道事情真相后,李祈亮觉得很荒谬,无法接受。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竟然能让自己的祖先对她恨到骨子里,连自己的后裔都不放过?为了探明事情真相,他干脆不再回校,反而找到地图上所标的荷叶坪,来到了林长县。 初来林长县,他什么也没有发现,不过林长县流传的关于捉迷藏的故事,倒是吸引了他。而这里的一些传说,更是令他觉得扑朔迷离。他干脆在荷叶坪住了下来,反正平时牧羊人的小茅屋总空着,里面一些必需的生活用品也很齐全。 这一天,他在外面逗留到很晚,突然发现远处来了一辆面的。这让他深觉奇怪,游客一般都是上午过来,今天都快天黑了,怎么还有游客来?为了谨慎起见,他躲在一边窥视。那个面的司机就是林苦娃,他杀了妻子和山货商后,把尸体拖来荷叶坪掩埋。但毕竟做贼心虚,杀了两个人,林苦娃心里害怕异常。李祈亮突然出现,不防备此时会有人的林苦娃,竟然活活吓死了。 发现人死了,李祈亮也有些害怕,但看过去,才发现这人是与自己打过数次交道的林苦娃。自己来到林长县后,就租住在林苦娃家隔壁,需要出门也租林苦娃的车,故而与林苦娃比较熟悉。反思这段时间来,李祈亮一直未能融入民众之间,故而对林长县以及荷叶坪的秘密只是浮光掠影,所知有限。此时见到林苦娃死了,李祈亮又想起平日里有人曾把他误认为林苦娃,灵机一动,便脱下衣服,与林苦娃换了过来。林苦娃是个贫苦的面的司机,也没有什么亲人,只有一个孩子却还小得连话都说不好,故而,他竟然顺利的潜伏了下来……也幸而以前学过车,并且在林长县逗留的这段时间,对林长县的方言有所了解,再加上林苦娃整天蓬头垢面,沉默寡言,竟然没有人对他表示怀疑。 “那个吊死的外乡人,是真正的林苦娃?“张梦菲突然问道。李祈亮点了点头,又说下去。把林苦娃的胡子一刮,头发剪短,换上干净衣衫,就是一个李祈亮。而李祈亮以林苦娃的身份潜伏下来以后,他处处设想以林苦娃的性格,会怎么行事。时间长了,他有时恍惚觉得自己就是林苦娃,而有关林苦娃的一些记忆,竟然也渐渐的出现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也想不明白。而这次拉活过程中,他竟然接到了刘胜武一行人。见到这群人后,他的感觉特别奇怪,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当然,现在看来,可能是那枚人骨扳指感应到了其它人骨饰物的存在,故而有这种反应。下面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他带着大家,在无意之中,闯进了另一个特殊存在的荷叶坪……而到荷叶坪上以后,真正林苦娃的性格时不时会出现。说完,李祈亮长出了一口气,不用再隐瞒身份,他也轻松了。 沈志诚听了,大为吃惊。他小的时候,偶尔回去跟父母同住,李祈亮常过来逗他玩,结果有一年,突然就不见了,原来竟然是躲在了这林长县,不禁大叹可惜。李祈亮却笑了笑,人各有命,他在这儿,倒也觉得别有趣味。 “好了,故事也说完了,咱们走吧。“李祈亮站了起来,拍拍手,一身轻松。“嗯,继续找鱼眼吧。“张梦菲揉揉太阳穴,看看日头,又问李祈亮道:“咱们该往哪个方向走?“知道李祈亮并没有杀过人,大家对他的戒备也消失了。每想起是跟一个杀人犯同住同睡,大家的心都时刻提着的,此时这个结解开了,也就没有必要再防着他。李祈亮的嘴角,却又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他看看天色,又看看时间,正色说道:“咱们走的方向绝对没错……肯定是这儿,而且离得已经不远了。“ 走了一会儿,还是没有收获。大家的心里都开始烦躁不安。正在这时,突然听见一声嘶吼,从不远处的前面传来。这次离得越发近了,声音震耳欲聋,过了好半天,耳朵里的嗡嗡声才消失。“就在前面了……“李祈亮揉着被震得发麻的耳朵,去看其它人怎么样了。谁的情况也不好,耳朵几乎被震聋了,一时半会儿都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说话都要大喊大叫。 “还过去吗?“李祈亮大喊:“现在就这么吓人,真的过去会不会被震死?““一定要去!“张梦菲也喊回去:“开弓没有回头箭!““走!“沈志诚也大喊:“我也豁出去了!“刘胜武早已经不耐烦,向着刚才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听着近,走起来却也还颇远,又走了半个小时的样子,还是没什么发现。这时,沈志诚倒是发现有不对,前面,又出现了一棵树桩子,平整光滑,像是被人工砍伐的。“祈亮哥,你看这是怎么回事?“沈志诚指着那棵树桩:“是真的树桩,还是……““看看不就知道了!“刘胜武从地上捡了颗小石子扔过去,只见树桩“嗖“的一下,消失了。 沈志诚乍舌不已。“这棵树桩,会不会跟那个水潭是属于同一情况?“张梦菲问道。“确实有可能啊……“刘胜武皱了皱眉头,说道:“都是一样倏忽来去,一样无法理解……““不管它是什么,总之,咱们小心为上。“李祈亮有一种很不安的感觉,但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只想尽快探清形势,赶紧离开这片树林。的确,已经下午两三点了,如果不赶紧找到鱼眼所在的位置再赶快出去,只怕要在树林里过夜了。而在这里过夜,如果再出现像水潭那种怪物,他们将万劫不复。 怕什么,却偏来什么。正担心前,突然发现前面出现了无数的树桩,一模一样。“天哪……怎么回事?“张梦菲惊呼出声。而说话间,那树桩却像雨后春笋似的,从不同方向冒了出来,并且渐渐向他们这群人靠近。“包围?“刘胜武惊道:“这树桩还智商这么高?“说话间,树桩离自己越来越近,包围圈渐渐缩小,而外面的树桩,却像腐烂的蘑菇似的,迅速萎顿下去,并且在地上出现一个空洞,又迅速填满。而地上本来长有的参天巨木,也被这些空洞迅速吞掉。 “怎么办哪?“沈志诚脸色灰败:“难道我们要被这树桩吃了?““乌鸦嘴!“刘胜武嘴里骂着,却也不敢放松,眼睛紧盯着这越来越近的树桩,脑袋里快速运转,该怎么解决。李祈亮也是挂了一头的汗珠,这树桩是怎么形成的,他闻所未闻,更不知解决之道。但转眼间,树桩已经逼得很近了,再想不出办法来,只怕会像那些树一样,被活活的吞掉。 只听得张梦菲一声惊叫,原来一根树桩已经偷偷靠近她的背后。张梦菲急得往边上一跳,却撞进李祈亮的怀里,脸红耳赤,欲要退开,却发现无路可退,树桩子已经把他们四个紧紧围了起来。但包围圈缩紧后,树桩子却不再出现,没有像想像中那样,把他们几个吞掉,似乎是有所顾忌,也在考虑什么。 “他们在干什么呢?“沈志诚问道。“如果我知道,我也变成树桩子了。“刘胜武头也不回的答道,眼睛始终盯着面前的树桩。这时,四个人背对背站着,已经没有丝毫回避的余地。 “你看,这些树桩子是不是忌惮你?“李祈亮似乎发现了什么,问张梦菲。四人绕着转了一圈,果然,张梦菲转向哪里,树桩子似乎略略有点退却。“姐,要不,你带着咱们往前冲吧?“刘胜武说道。“怎么样?“李祈亮去看张梦菲的意见。 张梦菲略一沉吟,点头道:“在这儿困着肯定是个死,拼了。“说完,慢慢向前移动,树桩子竟然退出一点空间来。但退了几步,又不动了,似乎他们也知道,不能放张梦菲等人逃出去。 “真是死木疙瘩!“张梦菲怒骂。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竟然向外摔出。刘胜武着急之下,伸手去捞,却捞了个空,张梦菲结结实实的摔在了树桩上,不自觉的伸手去抵住,心里直道:“这下完了!“没想到,手却实实的撑到了地上,虽然肌肉被扭着了,有点酸,但竟然没事,而刚才那个树桩,在接触到张梦菲的手腕之后,彻底消失了,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 正文 二 正文 二 “手镯!“李祈亮若有所悟。是手镯保护了张梦菲,也是手镯,赶退了树桩。张梦菲听见李祈亮这么说,也想起来方才那具骷髅扑向自己时,也是接触到了自己这个手腕才散落一地的。“可是手镯也不能作为武器啊,怎么样才能出去?“沈志诚急道。 “那儿!“刘胜武突然指向一处:“你们看那个树桩,与其它的有什么不同?““树桩?“李祈亮仔细看过去,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你看侧面。“刘胜武也不敢喊出来,万一这树桩真能听见大家说什么,可就麻烦了。张梦菲却瞧见了,指指身边的大树。刘胜武点了点头,李祈亮也看出来,原来,刘胜武所指的那棵树桩上,竟然有一个还带有绿叶的枝条,而其它所有树桩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 “莫非那就是这些树桩的关键所在?“刘胜武小声问道。“应该是了……“李祈亮的口气并不确定。张梦菲却一咬牙,把手腕上的镯子褪了下来,交给刘胜武道:“套住它!““好远……“刘胜武有点迟疑,他实在没有多大把握,能将这个小小的手镯,套在那根枝条上。 “好歹要试试。“李祈亮却坚定得多,从刘胜武手中将手镯抢了过来。“等等!“张梦菲又想起一起,弯下腰去解鞋带。“干嘛?“李祈亮不解,却见张梦菲把鞋套上的两根布条都抽了出来,系在一起,再打了个死结,把手镯系上,笑道:“行了!“原来,张梦菲也怕一击不能中,而手镯又丢了,那时只怕大家都得折在这儿了,故而想了这么个办法。 有绳子系着,李祈亮的胆也大了些,刘胜武却又抢了回去,以前在游艺场,他也经常玩这种套环游戏,每每都能套回去一堆玩具。刚才是事关重要,不敢轻举妄动,现在见有绳子系着,便不再担心,一甩手,将手镯扔了出去。树桩毕竟是死物,也不知道人在做什么,待到手镯飞过来时,再想走已经迟了。只见手镯不偏不倚的套在那根还带着绿叶的枝条上,树桩却像人似的,扭动了起来。众人先是一阵欢呼,见树桩这样,又不禁目瞪口呆。 这时,周围的那些树桩,都潮水般撤退,转瞬之间,全都没了踪影。大家回过神来,所有的树桩都没了,张梦菲的手镯,套在一堆白骨上。 “果然……这棵树桩,也是一具白骨……“张梦菲嘀咕着,低下头去取手镯。“还有个戒指!“刘胜武叫道。“这儿也有块心形的挂坠?“李祈亮不解地道。 “我明白了。“张梦菲站了起来,她记起临行前,公公说过,曾经有一对情侣在这附近失踪,这两具白骨,看来就是那对情侣了,只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变成了这种情况。李祈亮也想到了这一层,哀叹一句,把白骨归拢到一块儿,拨些树叶掩埋了。 “把那个挂坠也拿过来吧。“李祈亮对张梦菲说道。张梦菲一愣,随时醒悟过来,将自己收起的挂坠拿出,交给李祈亮。李祈亮把两个挂坠比来比去,除了发现大小,形状一样之处,其它没什么特别之处。“我来看看。“张梦菲接过挂坠,翻来翻去,显然这两个挂坠是一对的。不经意间,手腕一翻,两个挂坠却似互相受到吸引似的,噌的一声,贴合在一起,变成一颗完美的心形。 奇怪,张梦菲正犯嘀咕,心形却发出一阵光亮,遍体通透,中心隐隐出现一些字符,正是moyi。但细看过去,这挂坠却像一颗真的心脏一样,似乎有些颤动。张梦菲一惊,手里的挂坠几乎要掉了,李祈亮赶紧接住,正欲收进怀里,却见那挂坠变得异常灼热,几乎拿不住。张梦菲一笑,伸手接过,却丝毫不见烫手。三人都看着张梦菲,内心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不禁要去想,这张梦菲究竟是什么人?但张梦菲却浑然不觉,把它装进贴身的口袋。 “我知道怎么走了。“张梦菲几乎有几分雀跃。其它三人对视了一眼,也跟在张梦菲后面向前走去。 林子越来越密,跟刚才不同,现在触目可见的全是参天大树,互相之间靠得紧紧的,浓密的树荫,把天遮得密不透风,甚至看不到究竟是晴天还是阴天。刘胜武的心里开始有些打鼓,如果那天的判断无误,那么鱼眼的位置,应该就在附近了,为何却只见到许多树木,看不到鱼眼呢?张梦菲却依旧坚定的向前走去,似乎胸有成竹,他们也就只好跟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外面的天色是什么样的,突然便听到风声。呼呼的风声,特别大。再走,光线又亮了起来,树木又见稀疏,并且,向着一个方向生长。原来,前面出现一块空地。极大的一块空地,看来,这一侧并不全是密林,竟然中央有如此大的一块空地,李祈亮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空地中央,有一条极大的风柱,不停的旋转,离风柱还有一里地的样子,却看得清清楚楚。从地上不停的旋起灰尘,枝叶,连小些的石头都被卷起来,直上半空。而周围的树,也被风势所迫,全向着一个方向生长。空地的周围,极其干净,只有裸露的岩体,见不到一丝土,一片落叶。 大家都极为震惊,风吹得人几乎站不稳,这罕见的天象,把他们弄得愣住了。张梦菲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惊得不知所措。“姐,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刘胜武小声问道。“那对情侣……他们留在心形挂坠上的信息,我感觉到了。“张梦菲同样小声回答,眼睛一瞬不瞬,看着那股风柱。 良久,沈志诚问道:“这儿就是鱼眼了吧?“李祈亮半天不作声,过了许久,答道:“应该是了……“ 天色渐昏,刘胜武问道:“咱们……要不要回去?““回去?“李祈亮悲哀的摇了摇头:“你也看见了,这根本不是人力所可以抗拒的……咱们能干什么?“ “难道,只有等死吗?“沈志诚哭丧着脸。 “也许有转机……“张梦菲轻声说道:“那对情侣留下的消息告诉我,咱们不需要与自然界对抗的,等待时机就可以了。“ 正文 第十一章身边的危险 一 “那儿真的有一个地方可以宿营吗?“沈志诚这句话也不知道问了多少遍了。“对,没错,确实如此,千真万确。“张梦菲有点不胜其烦了。“可是,我们明明已经走了有很长时间了,为什么还是什么也看不到?“沈志诚很害怕张梦菲会迷路。“要不你自己去问他们?“张梦菲把挂坠拿了出来,递给沈志诚。沈志诚却像见到毒虫似的,连连倒退:“我不问了,我不问了还不成。“也难怪,那个水潭里伸出骷髅的恐怖景象还一直在跟前呢,他怎么敢去拿那个挂坠。 “你不必担心。“李祈亮看出来沈志诚的担忧,解释道:“有迷榖在,幻境在我们面前没用,所以不会再有走入梦境或者幻境这种事情发生了,你就踏踏实实跟着大伙一起走吧。“沈志诚总算是放下心来。 天色越来越暗,再下去,连离得远一些的人影都看不见了,李祈亮也有些着急,问道:“还有多久能到呢?过不了多久,咱们就看不见路了。“张梦菲迟疑了一会儿,说道:“应该就在这附近了,可是为什么看不到呢?““要不咱们分头找找?“刘胜武提议道。“不!“沈志诚率先叫了出来:“我可不要落单。“张梦菲听在耳中,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沈志诚,竟然比自己还要胆小十分。沈志诚脸立即红了。李祈亮却道:“天立马就黑了,又在这高深莫测的林子里头,咱们还是一起走比较安全。“ 幸好找了没多久,前面出来一道断坡,抬头看时,坡上正有一栋小屋。几个人爬了上去,走近了,看清这是一栋小木屋,看上去像是猎人住的,但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何以出现这么一间小木屋,则没人知道了。一根根木头不知以何种方式楔合起来,搭建成这么一座小屋。看着已经有些年头了,墙上,屋顶上,长满了青苔。 刘胜武轻轻一推,门吱呀一声开了,里面非常安静,并没有如想像中一样,迎面飞出一堆蝙蝠之类的东西。几个人跟在刘胜武后面探出头去,隐约可见小屋一共分三间,正屋里有一张圆木制成的桌子,边上摊了四五个小些的木头墩子,可能是权作椅子用的。左侧的屋子里,地上铺了厚厚一层树叶,主要是松针之类的,看来主人是当床使用。而右侧的屋子里,则在地上挖了一个大坑,又垒了些泥土,石头之类的,看来是当灶使用,只不见锅碗瓢盆。几人壮着胆子进来了,四下搜了一下,在角落发现几个木碗,再就没有其它东西了。 这时,天黑得透了,大家就地住下后,才觉得又渴又饿又累,屋子里面一片漆黑,还有些害怕。李祈亮看了大家一眼,说道:“我出去找找,看有没有柴火。“沈志诚把应急灯拿了出来,但一会儿就没电了。刘胜武在屋里乱翻,也翻出来一盏油灯,幸好来时李祈亮想得周全,把最后一瓶柴油也带上了,遂倒了些油进去,把灯点着。李祈亮出去找了一番,抱了一堆柴火进来,又举着油灯,到里面鼓捣了会儿,一边对大家说道:“这里头有山泉,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用,咱们试试。“一会儿,只听见哗啦啦的水声,喜道:“这还有水用。“屋顶还吊了几块风干的肉,也不知道还能不能食用,李祈亮一并取了下来。 已经有一个多月不见荤腥了,看见肉,大家眼睛都亮了。李祈亮拿刀出来片下一点肉尝了尝,觉得好像没有变质,不过时间长了,风干得厉害,肉质跟枯柴没什么两样,不过总是聊胜于无。大家七手八脚,将火生了起来,围坐在周围,开始烤肉吃。肉质太老,但却也有一股别样的香味,几人狼吞虎咽了一番,吃饱喝足,才想起问张梦菲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原来,那个心形挂坠确实也是人骨饰物,并且还是刻了moyi的那一件。张梦菲拿到手里之后,马上感应到了那对情侣留在上面的信息。人骨饰物之间有互相吸引的作用,可能因为他们本来是一体的。两人一见钟情。也许是冥冥中的吸引,前年冬天,他们也来到林长县。并且在一次野游时,无意之中发现了荷叶坪的秘密,误闯了进来。他们是从树林那一侧进来的,所以并没有激发那一句咒语。但在树林里却迷了路,等身边带的食物都吃完了,也没能找到出去的路,却找到了这间小木屋。他们俩来时,这屋里也空无一人,似乎很久没人居住了。在木屋里逗留了一段时间,终于闯到了风眼。那一天,却刚好是二月二,他们遇到了无法想像的恐怖事件,最后把命都留在了荷叶坪。 “什么恐怖事件啊?“沈志诚又害怕又好奇,紧张兮兮的问道。“不知道。关于他们怎么死亡,以及怎么变成水潭和树桩形式的怪物,他们没有记忆。可能因为死了之后,就什么都记不住了吧。“张梦菲摇摇头,她只是感应到了无法言喻的恐惧,让人寒到骨子里的恐惧,还有,就是他们留下的提示:“绝对不要螳臂挡车,要寻找机会……“ “什么机会呢?“李祈亮眉头紧皱,关于明天会发生什么,依旧一点头绪也没有啊。“谁?“刘胜武却突然跳了起来,冲出门外。 大家都跟了出去,外面只有一片茫茫黑暗,哪里有人?“我真的从门缝里看到一个白影飘过……“刘胜武解释,但是外面很黑,有白影飘过也不容易看到啊。李祈亮脸色铁青,在火光映射下更是难看,说道:“小心为上,这儿平白出现一栋木屋,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白影,又把大家的心情搞得很低落,张梦菲突然笑道:“躲得过今天,也不一定躲得过明天,何必庸人自扰呢?咱们该干嘛就干嘛吧。“说话间,突然觉得有些困,又不敢一个人去卧房睡觉,大家的心思也差不多,一群人过去,把树叶全抱了过来,铺在地上,躺下便睡。张梦菲隐约感觉,李祈亮还呆在刚才那间卧房没有过来,但困意来袭,连话都来不及说,倒头睡着了,心里隐隐觉得不妙,却已迟了。 李祈亮跟前放着一盏油灯,坐在地上,翻着刚才从树叶底下找到的东西。那是一卷非常老旧的纸,跟当年在自己家里找到的纸应该是同出一源,其中也有一张画像,虽然年代久远,但笔墨生动,依旧栩栩如生。如果此时张梦菲在场,势必会大吃一惊,因为上面的人像,与她一般无二,只是换了装束。 李祈亮翻看上面的记载,看着看着,一会儿浮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会儿嘴角又露出柔和的微笑,眼神也变得明亮起来,但过会儿,又显得很矛盾,很犹豫。风从林间过,除了这一室的昏黄,外面一片冷寂。门没拴好,被风吱呀一声吹开了,李祈亮心里一哆嗦,赶紧过去把门顶好。李祈亮饶是胆大,在这样的地方一个人呆着,心里有点发寒,吹熄油灯,回到厨房。张梦菲,刘胜武,沈志诚,都睡着了,睡得很香,似乎什么声音都无法把他们吵醒。李祈亮仔细端详着张梦菲,甚至伸出手去,轻轻地摸摸张梦菲的脸。 第14节 张梦菲睡得很沉,浑然不觉,李祈亮的胆子又大了些,看了看张梦菲在沉睡中偶尔扇动一下的长睫毛,喷红的脸颊,虽然经过这么多天艰难生活的考验,依旧美丽动人,李祈亮忍不住在她的眼睛上印了一个吻,又害怕似的,悄悄退了回去。过会儿,看张梦菲没有动静,又伸手过来,轻轻抱起张梦菲,张梦菲却丝毫没有反应,不独张梦菲,沈志诚,刘胜武,都睡得死沉死沉,李祈亮看了他们一眼,抱着张梦菲,站了起来。 从没有关紧的门缝里看见,外面又是人影一闪。那么黑的天,竟然看见有一个人,站在门外,从门缝里,眼睛死死的盯着李祈亮。李祈亮一惊,手一松,张梦菲滑到地上,但这么大的动作,依然没有把她弄醒,继续呼呼大睡。李祈亮悄悄退了出去,四下查看,屋里黑漆漆的,李祈亮突然觉得心里有些发毛,再也不敢动弹,悄悄退回到厨房,与大家窝在一起。 正文 二 正文 二 天亮了,张梦菲睁开眼睛,却觉得浑身酸痛难当,想坐起来时,才发现自己被绑了起来,两手缚在背后,一时想起身都困难。再转眼去看,刘胜武,沈志诚,都被绑了起来,李祈亮却不在这儿。张梦菲喜忧参半,她轻轻的踢醒了刘胜武,沈志诚。刘胜武醒来一看,自己竟然被绑了,而李祈亮又不在,顿时问道:“是不是李祈亮这小子害的我们?“沈志诚却摇头道:“不会吧,祈亮哥哥人很好的……““他以前也不当面的司机啊。“刘胜武说道,他开始有点后悔,自己怎么突然就对李祈亮失去戒心了呢?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共患难,谁又能时刻防着自己身边人呢? “会不会是真的那个林苦娃又出来了?“沈志诚的这句话,却更让人毛骨悚然。比较起来,他们宁愿还是李祈亮要对他们使什么诡计,要不,落到那个杀人凶手的手里,只怕下场会很惨。 正说话间,李祈亮走了进来,笑容满面,不停的搓着手,显然很激动很兴奋。张梦菲的心沉了下去,问道:“李祈亮,你打算干什么?“ 李祈亮却有意无意的在回避张梦菲的眼睛。天亮了,才看清,这房子边上,就是一个几百米的小山坡,上去,是一块大平地,上面,竟然矗立着一个烽火台一样的东西。而下面,火焰熊熊。上来,闻到一股柴油味,张梦菲悲哀的想,最后的那点柴油,被他用到这儿了。他是要烧死我们吗? 李祈亮把他们推了起来,逼着他们往前走。刘胜武想反抗,李祈亮把刀架在张梦菲的脖子上,威胁道:“我找颈动脉一找一个准,只需轻轻一刀就可以,你要不要试试?“刘胜武两眼直冒火,却无可奈何。沈志诚低着头,一声不吭,心里却是失望之极。 将他们推上平台,李祈亮看看天色,也不看他们的脸色,说道:“还有一个小时,你们看看,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 “一个小时?“张梦菲脑筋急速转动,一边却问道:“什么意思?“ “你们看……“李祈亮指点着,大家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远远的能看见那片草地上,卷起了一条白色的柱,细想来,应该是喷泉的水势突然变大,又加上风势,竟然直上半空。并且……水柱好像还有向这边卷来的趋势。而耳边,只听得呼呼风声,扭头看时,昨日所见那个风眼,风力更劲,几乎要把周围的东西都吸进去。 这时看去,风柱与水柱向同一个方位移动,幸而众人所站位置与这两处呈三角之势,要不,只怕此刻早已站立不稳。饶是站在远处看去,依然觉得惊心动魄,风柱所过之处,大树尽折,而水柱所过之处,寸草不存。顷刻之间,下面已是一片狼藉。一时,张梦菲都忘了自己还被绑着,乍舌不已。如果被这风柱或者水柱刮着一点,哪还有命在? 风柱与水柱似乎在较劲,各展神通,在比赛自己的破坏力,如果众人此时还在那林中,只怕早被弄得筋骨尽折了。但威力虽大,风柱水柱移动的速度却很慢,众人只觉得耳边噼里啪啦,到处都是树枝折断树木倒地的声音。参天巨树轰然倒地,把旁边的树木也砸倒几颗。再看风柱经过的地方,大树竟然全被折断,而且断得整整齐齐,似被刀砍斧斫。而此时,风柱离这儿的距离已越来越近,只听得里面似乎有狼哭鬼嚎,看上去黑气腾腾,隐约还带着来自地狱的惨叫。 沈志诚看见,蓦地想起,问道:“当日糊涂鬼……是不是就被卷进了这个风眼?“张梦菲想起糊涂鬼那日的惨状,不禁心寒不已。没有实体的鬼尚且如此,如果一个活生生的人被卷进去……她隐隐有点明白那个挂坠上留下的恐惧信息是怎么回事了。恐惧到了极点,就只剩下空白了。刘胜武素来天不怕地不怕,此刻也两腿有点发软,强开玩笑道:“幸亏糊涂鬼没有报复你……“张梦菲认真的说道:“也许不是他不想报复,而是经过这次练狱之后,已经形体无存,没法报复了。“说完,自己都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正说话间,水柱也已经越来越近。听上去,就像巨龙在咆哮。水柱所到之处,树木被连根拨起,枝叶被绞碎了,又以极快的速度飞甩出去,如同一把把利箭,将周围的都树木都摧残得千疮百孔,巨大的水柱瞬间就将一大片树木连根清走,露出岩石。“真干净啊……“张梦菲惊叹。几百上千年的树木,瞬间就被清除掉曾经存在的痕迹,如果一个人进去?她实在无法想像。 “那对怪物,是不是就在这种情况下形成的?“李祈亮也已经被惊呆了,喃喃地问着,也不知道是在问谁。大家想起昨天下午的遭遇,都沉默了。死就死了,可是如果死了还以这种形式保有意识,实在是太可怕了……也许遇到张梦菲,得到最后的解脱,于他们也是幸事吧? 过了会儿,李祈亮看看天,又看看表,再看看张梦菲等人,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刘胜武骂道:“你想干什么?“ “好戏快开始了……我突然有点不舍得。毕竟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你们每个人,都很独特,我很喜欢……“李祈亮说得无比真挚,刘胜武却恨不得能把他那双看上去很真挚的眼睛给挖出来。 说话间,风柱和水柱已经离得非常近了,各自在背后留下了一条裸露的岩石带。大家有几分紧张,也有几分期待的看着,一时之间,竟然忘了自己身处的险境。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能说个明白吗?“张梦菲盯着李祈亮,问道。李祈亮笑了笑,看看时间,说:“还有半个小时,你们想听的话,我就再给你们讲个故事。“风声呼啸,水声隆隆,说话需要大声喊叫才能听得清。 “其实,这件事憋在我心里很久了,我也早就想找个人说说!“李祈亮抑制不住快乐的大喊:“要瞒着这个瞒着那个,我也很累啊!“沈志诚满怀恐惧的看着李祈亮,这哪里还是他原来印象中的那个李祈亮?尽管那时还小,并且相处时间也不长,但是祈亮哥哥对他的好,却让他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后来,沈志诚听父亲说李祈亮失踪了,他还难受了好一阵呢,没想到,再相见,李祈亮却变得这么疯狂。 “你不要怪我。“李祈亮也看到了沈志诚的失望,以前的美好记忆暂时浮现了一下,觉得有些愧疚,但瞬时又被一种狂热的痴迷代替。“她太美了……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物能比她更美好!出尘脱俗,清丽绝伦,世界上的庸脂俗粉,哪里能跟她比!“李祈亮眼神迷离,似乎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 正文 三 大结局 正文 三 大结局 大学毕业那一年,他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一个即将饿毙的乞丐,李祈亮给了他一个馒头。乞丐临终前,对他讲了一个故事,并把自己怀里的一卷很古旧的纸送给了李祈亮。李祈亮学的是历史,对这类东西本来就感兴趣。他发现这里面有一张画像。不知道用什么颜料所画,时隔多年,颜色依旧鲜亮。而画师的技巧无疑是非常高明,画中人物双眼低垂,但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见她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更是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一下击中了李祈亮。李祈亮突然觉得,自己一定与这个女人有缘,竟然疯狂的爱上了这个画中人。而其它纸张,则是用一种奇怪的文字记录着什么。李祈亮为了了解这个女人,又继续报考了历史学的研究生,投在沈教授门下。 这种文字早已失传,现留存于世并且能够解读的,不过几十个字符,连沈教授也无法完全参透那卷纸上的内容,只能说个大概。同时,李祈亮在学习的过程中,发现历史上根本找不到任何跟乞丐所说的故事相符的情节。尽管如此,他并不死心,认为口口相传,故事肯定走样了,现实中,必定曾经有过那么一个女子。不久,李祈亮的家里突遭横祸,他决定舍弃一切,去追查那个画像上女子的故事,所以他对沈志诚讲的故事,大部分是真实的。 来到林长县后,如他所说,无意中撞破了林苦娃的秘密。而林苦娃的祖先,竟然就是当年在人骨饰物上施咒的富商家仆。林苦娃死后,他的意识附在了人骨扳指上,故而李祈亮有时会以林苦娃的面目出现。了解到真有其事后,李祈亮出来一个很疯狂的念头:他要让那个女子复活,并且,带上她,远走高飞。但是具体怎么做,他没有丝毫把握。当年那些接受使命后远走他乡的家族,也都下落不明,年代久远,无从追查。可是,冥冥中自有天意,这拥有人骨饰物的几大家族后人,竟然先后来到荷叶坪…… 张梦菲一下车,李祈亮就看出来她与那个古代女人长得一模一样,而自己怀中的人骨扳指,与钱明涛一群人,发生了感应。林家巫术世代相传,尽管林苦娃只学了个大概,但一些粗浅的巫术都能使用。李祈亮与他融为一体后,也掌握了林家的不传之秘。李祈亮看到眼前有两群人,必然会顾此失彼,为了把这些人弄到一起,他把林苦娃召了出来,让他接走张梦菲一行人。 李全柱自是不认识什么赵叔,但当年李明飞出了意外,他以秘法私下养着李明飞,让他如常人一样长大。这个秘法最大的缺陷就是,只要当事人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便立马会消。所以尽管李全柱看出自称赵叔的人,与李明飞是同一类型,却也怕人叫破。因为只要事情真相一说出来,李明飞就会消失,他不想冒这个险。李全柱患得患失,最终同意他们接走李明飞,并且带上了去雁归山的路。车到岔路口,李祈亮收了林苦娃,果不其然,李明飞与张梦菲发现无人驾车后,惊恐之下跳车,最后与他们汇到一起。 “这么说来,这荷叶坪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在你意料之中?“刘胜武异常恼怒,为了个该死的古代女人,竟然害得他两个亲如手足的同学无辜送命。 “错了……我并没有那么大能耐。“李祈亮倒是实话实说:“我只知道以林家的巫术计算结果,她复活的时机即将到来。而且林家初时虽然应约下了咒语,但这种咒语逆天而行,太不人道,故而又设置了后两条咒语,只要完成这两条咒语,她便可复活以作弥补。我只是顺人事,应天命而已。只有昨天晚上的药,确实是我给你们下的。““怎么下的药?“刘胜武转念一想,问道:“是不是在弄水源的时候?““不错。“李祈亮点了点头:“如果在平时,你这种性格才智的人绝对能与我成为好朋友,不过现在,对不起了。“ “要杀要剐请便吧。“刘胜武突然觉得有些累了,心灰意冷。沈志诚也是一声不吭,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李祈亮这么处心积虑,难道临了会大发慈悲不成? “时间快到了……“李祈亮喃喃自语。大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风柱与水柱已经靠得极近,所过之处,除了巨大的山岩,不见任何东西。而离得很远没有被碰到的树木,也都东倒西歪,不成样子。转眼间,风柱与水柱碰到一起,发出巨响,一时之间,耳朵里听不到任何声音。这时,风柱与水柱融为一体,突然又有两声震天的嘶吼发出,风柱与水柱里,分别蒸腾起两团光影,看上去,极像传说中的龙与凤! “原来是这样……“大家除了震惊,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龙与凤原来只是象征,而那类似猛兽的嘶吼,只是巨大的风声与水声。但这声势,委实太过吓人,如果不是预先得到提示来到这高台之下,只怕早已粉身碎骨。风柱与水柱融为一体之后,声势更猛,底下的那么大片密林,几乎荡然无存。而风水结合的声音,更是凌厉无比,眼看着要向高台卷来。而那两团光影,也融合在一起,发出耀眼的电光,直贯长空,天地为之变色。众人的眼睛一时不能适应,被晃得眼泪都出来了。而这时,太阳光已经变成了惨白色,电光直冲霄汉。 张梦菲的眼睛被刺得闭了一下,再睁开眼时,发现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已经暗了下来。原该是正午时分,这会儿看去,竟然像是已近黄昏。黑沉沉的乌云,似乎触手可及,惨白的阳光,从乌云后头时隐时现。冷风阵阵,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身在何处。张梦菲突然想起那句咒语,天地变色,不禁心里一寒,再看李祈亮,也是一脸的茫然。难道他也不知道事情会向什么方向发展吗? 天越来越暗,乌云也越压越低,似乎有无数怪兽正藏在乌云背后,择机而动。而风更凌厉,头发被吹得四处乱飞,不停的拍打在脸上,生疼。正在这时,天空又有两条霹雳划过,乍看上去,恰似两条腾空飞舞的龙凤。而闪电划破云层,剧烈的风,把云撕成碎片,张梦菲顿时想起那日林中所见景象。那些音节,正是伴着像蝴蝶似的碎片洒脱。 恍惚间,那些刻板的记在脑海中的音节,突然灵动起来。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只有先前点亮的那堆火,因为浇了柴油,依然熊熊燃烧。张梦菲看到,刘胜武,沈志诚,也如自己一般,依旧被紧紧绑住,李祈亮则蹲在地上,摆弄着什么。张梦菲慢慢的向刘胜武走去,而沈志诚见状,也靠了过来。风越来越大,到了几乎站不稳的地步,豆大的雨点密集的打在人身上,而李祈亮却没有一点反应,只是摆弄着那几块人骨饰物。 突然间,天空又一道闪电,几乎就劈在眼前,众人只觉得眼前亮得耀眼,同时闭上眼睛,暴雨倾盆而至。再睁开眼睛时,那几块人骨饰物,竟然渐渐自地上浮起,不时上下翻飞,组织各种形状。又一道闪电过来,人骨饰物上那种妖异媚惑的光更加强烈。李祈亮突然面带微笑,走了过来,手里提着刀,用很诚恳的语气对沈志诚说:“牛牛,对不起,要借你一滴心尖血……“ 沈志诚却呆了,李祈亮笑着,火光下,他的笑容显得格外阴冷。李祈亮说道:“你知道那些怪事为什么都发生在你身上吗?都是因为你的这滴心尖血啊……“沈志诚蓦地想起,那一年,他跟李祈亮出去游泳。李祈亮突然松开他的手,害他差点溺死,依稀记得,李祈亮给他服了一颗丹丸,说要把这滴心尖血存放在他这儿……原来李祈亮自一开始,就对自己不怀好意。 李祈亮举着刀,正要往沈志诚胸口刺下,风却突然停了,天上却依然闪电不止。借着黯淡的光亮,他看到自己背后出现了一个人,那个白袍长发的女了,有着一张与张梦菲一模一样的脸……李祈亮欣喜的回过头去,那见白袍女子身边还有一个人:李明飞。 “你,你怎么会来?“李祈亮挥舞着刀,大喊:“你走开,你走远一点!“张梦菲喜出望外,叫道:“明飞,今天你过生日啊,我终于见到你了!“李明飞转过头,冲张梦菲笑笑,又看向李祈亮。 而这时,在漫天飞舞的闪电下,骨架,已经基本成形。突然,两条闪电同时劈下,就如一龙一凤,击向骨架,李祈亮大叫:“快念咒语,快!“张梦菲一看,人形初现,而李明飞又近在眼前,心里一喜,那灵动的咒语脱口而出。两句咒语念完,两条闪电隐入骨架,骨架终于成形。 张梦菲想,也许机会就在眼前,大叫道:“李明飞,你快进去!“李祈亮却也叫道:“萼萼,你快进去!“萼萼,正是那个女子的本名。那个女子闻听一愣,却笑了笑,依然漫不经心的站在那儿,似乎所有事情,与她无关。 李祈亮大叫:“这是上天赐给你的机会,你为什么不要?“女子却笑了:“那个傻瓜……我哪里真的背叛过他呢?我只是怨恨他是个商人,重利轻别离。而你,他所谓好朋友却想趁虚而入……我真的只是想气气他而已。你抢了他的生意,害了他,我只能赔他一条命……他却以为我当真变心,将我恨成这样。其实这样也好,我反倒知道了他的真心。是死是活,又有什么要紧的?“一边说话,一边眼角含笑,看向站在一边的李明飞。 李明飞依旧淡定,张梦菲却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难道,那真的只是个俗套的三角恋爱故事?李明飞,竟然故事的另一个主角?几百年过去,他喜欢的,却依旧是那一张脸?那么,自己是什么?是千百年前,那个爱情故事的一个注脚? 李祈亮手下一拌,刀扎在沈志诚的胸口,却没找准位置,被骨头卡住了。沈志诚疼得脸色发白,却一声不吭,只是平静的看着李祈亮。 李祈亮突然心虚了。女子在背后轻笑一声,李祈亮拿着刀站了起来,突然对准张梦菲的脖子,叫道:“李明飞,你给我走,你给我消失!要不,我就杀了她!“张梦菲却突然笑了,也许这是一个机会,证明自己也当过主角? 女子却笑了:“李祈亮,你问过我的意见吗?当年,我想利用你,是我错了,后来你也报复过我了……今日,你不能再摆布我,让我上当了……““萼萼,错过了今天,你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啊!“李祈亮脸部肌肉扭曲,眼睛里,却尽是哀恳之色。 女子依旧淡淡一笑:“经过了这么多年,消失是我最大的愿望……“这时,天上的闪电,却似乎弱了许多。女子看了张梦菲一眼,一笑,身形慢慢变淡,消失了。李祈亮似乎呆了,而这时,一直没人注意的刘胜武,却在山石上磨断了绳索,见李祈亮分神,一下冲了过来,将他撞倒在地。张梦菲的脖子还是被刀锋割破了一块,幸好没有伤到颈动脉。张梦菲怔怔的看着李明飞,正要说话,突然,天上的闪电停止了。被压在地上的李祈亮,突然发疯般大笑起来。 天上,依然乌云密布,阳光却又透出一点点来,正在这时,又一道极强的闪电突然劈下,正中烽火台。这时,大家才注意到,那个历尽沧桑的烽火台,早已在狂风暴雨的袭击下,摇摇欲坠。这一道闪电劈下,烽火台轰然倒地。张梦菲一惊之下,向后跌去,却正撞在那个正在形成中的骨架上。闪电下,只见张梦菲的脖子上鲜血淋漓,而那具骨架上也蹭到了一些鲜血,骨架开始血肉丰满。 天空却像发了狂般,闪电一个接一个而至,整个山坡是荷叶坪上的唯一高地,此时也似受不住暴雨的洗礼,轰的一声,分崩离析。良久良久,风止,雨歇,云开,日出。一切归于平静,一如创世之初,只是露在上面的几块山石,隐约还有一丝没被暴雨冲去的血迹。 ——完—— --------- 本书由楚留香文学网<a href=" target="_blank"></a>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