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武》 第十二章 快剑王铃 岁月流逝,经年花开,转眼已至新年的二月。 士子们齐聚京城,经过几轮考场上的残酷“厮杀”,杜文林凭着华丽的文采,出众的长相,精辟的见解,脱颖而出,被万历皇帝钦点为状元。榜眼是来自江西的史继偕,探花则是林凤生。 三人殿上答谢皇帝后,准备择日去礼部报到。 然后开始了回老家拜谢父母,师尊,祭祖等这一套固定章程。 办完这些事后,杜文林在回京城的路上,顺便又去拜访了曹巡抚。 曹巡抚召集南京大小官员,给杜文林接风洗尘,摆宴祝贺。 曹翠竹看到杜文林如今状元高中,荣耀归来,喜不自胜。 “等我在京城工作安稳之后,就回来与你完婚。”杜文林执着翠竹的手说道。 “嗯,奴家等你!” 杜文林本想把那夜曹夫人与黑衣人相会之事告诉她,却不知如何开口,毕竟母女连心,如何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可是,一直隐瞒下去也不是个法子,毕竟其母已经加入了教派组织,并且正在计划把曹巡抚也拉入其中。 如果直接明告曹巡抚,更不合适。 那样不但会毁了这个家庭,甚至可能还会生出更多的枝节出来。 最关键的是,这是自己偶尔偷听到的,对方又是自己的岳母,就目前自己的身份来说,暂时也得隐瞒此事。 苦苦思索半晌,也没有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 杜文林把去年如何结识杨尚书的过程,给曹巡抚简单叙述了一遍,曹巡抚听后大喜。他本就与杨尚书交情不错,当下立即给其书信一封,拜托他以后能在工作上给与杜文林一些照顾。 杜文林本不想捎这封信,可是碍于曹巡抚的一片苦心,最终还是接受。 回到京城,按照惯例,杜文林与今年一甲、二甲、三甲中的优胜者,进入了翰林。 杜文林暂时协助做本朝的历史编篡工作。 在皇上亲赐的琼林宴上又见到了杨尚书,杨尚书少不了对其祝贺勉励一番。 最让杜文林惊讶的是,雪夜里那三个贼人想要暗杀之人,赫然是朝廷内阁副相赵志皋赵大人。 其当晚只是告诉杜文林他姓赵,没想到竟然是权倾朝野的一品大员。 赵阁老手执杜文林双手,对那夜相救之事再次感谢,叹息道: “我大明若多些汝等才俊之人,何愁国事不顺,百姓不福?” 这一日,杜文林收到杨尚书的帖子,邀请其去杨府做客。 杨尚书的府邸杜文林是轻车熟路,天还没上黑影就到了其门前。 门前早已停有一乘花呢小轿,看来有一位贵客先于其到达。 管家领杜文林至大厅,厅中除了杨尚书外还有一位四十来岁的便服中年人。 大家相互介绍一番,另一位来客原来是左都御史赵锦赵大人。 落座后两位官场老前辈不免又对杜文林的学识、人品赞赏一番。 然后,他俩聊起了一件令杜文林震惊之事。 “杨大人,去年胡金胜半途被截杀一案,到现在一晃一年有余,有什么消息没有?”赵御史问道。 杨尚书叹了口气: “这一年多来,锦衣卫和东厂出动大批人手追缉杀手,可是到现在没用丝毫收获。当时接应的人回报,根据现场的勘察来看,似乎是什么‘沙漠虫族’所为。” 听到“沙漠虫族”四个字,杜文林浑身一震,突然忆起那场残酷的杀戮,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沙漠虫族’又是个什么组织?” “听说是常年生活在北方草原沙漠地带的一个部落,或者说是一个民族。他们习惯生活在地下,善于在泥土下钻行,兼之身材瘦小,所以才有这样的名字。” “为什么肯定是他们所为?”赵御史又问道。 “他们善用匕首,习惯从土中突然跃出刺杀,还有一个特点,杀人皆是一刀封喉。从出事现场来看,似乎是他们所为。” “当时押解胡金胜回京的锦衣卫有十三人,个个都是好手,没想到在‘虫族’的手下竟如此不堪一击,真的令人不可思议。” 杨尚书没有答话,眼中露出深深的忧虑。 “据说胡金胜参加的那个什么‘红封教’最先是从京津地区兴起的,为什么他远在浙江一个小小的知府也搅和了进去?”赵御史问道。 “详细情节我也不是很清楚。是去年东厂审讯一个犯事的‘红封教’坛主之时,偶尔从他口中得知的。据他交代太原府知府常天功,延庆州知州徐庆来,温州知府胡金胜皆是其教教徒。最关键的是,他还交代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情,此教的背后推手是来自宫中,也就是说,它的存在完全是为宫里的某个人或者某股势力服务的。” “这事皇上知道不?” “王大人当时进宫面见了皇上,把审讯的结果上报。皇上听后极为震惊,下令彻查此教。当厂卫们分头抓捕其三人之时,常天功与徐庆来却已经在家悬梁自尽。胡金胜在押解来京的路上被击杀。” “两位大人,我见过‘沙漠虫族’。”杜文林忍不住插言道。 两位大人听他这样说,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杨尚书问道: “你怎么可能见过他们?” 杜文林把去年在路上见到的那场屠杀过程详细叙述了一遍。 当他叙述到黄衣人雨中旋风般屠杀官兵的时候,那二人脸上皆露出了惊恐的表情,他们似乎不相信世上竟有这样的杀人手段。 杜文林叙述完了,两位大人还没从惊恐中缓过劲来。 良久,杨尚书严肃地说道: “现在已经坐实了那桩惨案是出自‘沙漠虫族’之手,暂时不要渲染此事,省得造成恐慌。案件发生一年多了,可是到现在侦破工作没有丝毫进展。我明天再上疏皇上,请皇上下旨,着令锦衣卫配合东厂务必抓紧侦办此案。”说到这儿,叹了口气: “按说此事应该归刑部管,可是因为其中牵涉到一些官员,所以皇上责令我们吏部配合调查工作。” “‘沙漠虫族’行事诡秘,不易查寻,这事就怕还得先从‘红封教’入手。”赵御史道。 杨尚书转头对杜文林说道: “杜大人,从你那夜生擒采花贼来看,你不但年轻,还兼有一副好的身手。明天我向圣上上疏时,顺便推荐你来吏部,然后代表吏部参与侦破此案,你看如何?” 杜文林赶忙起身,作礼致谢。 要知道,能入翰林院的人,虽然都是殿试出来的佼佼者,可是在其中熬过十年还没有出头的人比比皆是。 自己才刚入翰林,就得人赏识而走上实际工作岗位,这样的机会实属难得! “两位大人,晚生冒昧问一句,这‘红封教’是个什么组织啊?” 赵御史接道: “‘红封教’是近年兴起于京津地区的一个教派组织,据说教主姓罗。此教发展迅速,大有蔓延之势,甚至有些官员也参与了其中。此教虽然发展迅速,但是却又隐藏于地下,组织严密,不易侦查。” “哦,这个‘红封教’有什么危害之处?”杜文林又问。 杨尚书接过话题: “根据我们收集的证据来看,这个教派不但利用欺骗、威逼手段逼迫民众加入,还搞暗杀,绑架等活动,最可怕的是有可能已经渗透进朝堂中的党派之争及后宫内斗。就如刚才提到的温州知府胡金胜,他如果已经是‘红封教’的教徒,朝堂中谁也不知还有多少官员也加入了其中。” 杜文林把来京的路上在孟村遇到之事讲述了一遍。 杨尚书与赵御史惊讶于“红封教”的嚣张,更惊讶的是杜文林一文弱书生竟能惊走他们。 俩人都是精明绝顶之人,心中不由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 大家又转回话题,杜文林接着说道: “胡金胜既然被‘沙漠虫族’截杀在解往京城的路上,可见其身上肯定有好多秘密。” “是啊,有人不惜重金从北方请来‘虫族’来刺杀他,可见那个躲在背后的人实力着实不容小觑啊!”杨尚书道。顿了一下,又盯着刘文林: “以后你可能会经常与这些妖魔鬼怪打交道,虽然可以增加自己的人生历练,但是危险也无处不在,时刻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谢谢大人的关心!” 朝堂上枯燥乏味的工作环境,本来也不是他所向往的。 想到以后能经常仗剑行走江湖,那种神秘与刺激感让他激动不已。 而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因为他的加入,从朝廷到江湖将会掀起一场轩然大波。 保定境内的“野三坡”远近闻名,它闻名的不仅仅是秀丽的景色,更闻名盗匪横行。 所以有“宁走百里路,不走野三坡”之说。 但是偏偏有人就不信这个邪,这个人并且是个单身姑娘。 坡下的官道上,一骑白马尽情奔驰,马上是一位身着火红衣裤,腰束绿色丝带,年约十八九岁的姑娘。 山路的转弯处,一棵大树横在路上,这棵大树本也挡不住此等骏马,可是大树前面却站着四个握有砍刀的汉子。 奔到近前,姑娘勒住马缰,定睛看去,眼前是四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皆一身灰衣,脚穿皂靴,一看就是遇到劫匪了。 “没想到天上掉下来个大美人,也不枉我们哥几个苦等半天。”一个高瘦男子流里流气说道。 另外三人哈哈大笑起来,有了这个大美人,今天收获颇丰。 姑娘蹙眉到: “我没有功夫陪你们说笑,请把道让开!” 四人相互看看,似乎是听错了。 那个高瘦男子又道: “让开道可以,得烦请姑娘下马,陪哥几个玩玩,哥几个玩高兴了,就送姑娘上路,你看如何?” 几人又是一阵大笑。 姑娘气得脸色通红,咬牙道: “你们真的找死!” 马上突然飞起一团红云,红云急速扫向四人。 红云飘到路上之时,刚才眉毛朝天的四位壮士已经全部躺在了地上。 他们自出道以来,从来没在这条道上遇到过这么漂亮的姑娘,更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快的身手。 可惜,只看了这一次,就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俩个人被削断了拿刀的手臂,两个人被削断了右腿。 即使还能活着,下半生再也不能做这无本买卖了,也不能再来此处看漂亮姑娘了。 地上哀嚎声一片。 姑娘不屑得轻哼一声,把那柄寒光闪闪的软剑收归腰间,飞身上马,就要离开。 “请问姑娘大名,也让我们兄弟几个能永远铭记你的大德!”一个断臂之人咬牙切齿地问道: “哈哈,还想找我报仇啊?告诉你,本姑娘叫、叫、叫‘快剑王铃’,如果想找我报仇,直接来京城东厂,找着王安王大人,就找到我了。”姑娘笑着说道。 很明显,“快剑王铃”的绰号是临时想出来的。 听到京城东厂和王安王大人几个字时,四个人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血色。 一阵马铃铛响起,姑娘火红的背影渐渐消失。 身后留下四双惊恐的眼睛。 /110/110364/28694153.html 第十一章 嬴氏三兄弟 前面院落的几间房子,黑漆漆的没有灯光,也没发现那三人的踪迹,他们应该是去后院了。 悄悄穿过中间过堂,来到后院。 院中植有满院的花树,午夜盛开的梅花发出阵阵清香。 杜文林躲在一株梅花树后往里窥去,只见东首的一间房子的窗户边,一个人影正拿刀撬着窗棂。 另外两个黑影躲在不远处的房檐下望风。 杜文林一时不知如何应对眼前的局面。 跑上去与他们拼命? 看着三人手中闪着寒光的钢刀,不由得一阵胆寒。 既然不能硬拼,干脆示警吧: “抓贼啊,抓贼!家里进贼了!” 杜文林没有想到自己的中气如此之足,一声大喊,竟把树上的积雪震落了许多,自己的耳朵也被震得嗡嗡作响。 前后院里好多房间开始亮起灯光,看上去他家的下人应该不少。 那三人被这一声高喊,吓得有点懵,回头细看,一个模糊的身影躲在树下,他们以为这是一个起夜的小厮发现了他们。 “大哥你马上进去做了他,我来收拾这个小子!”望风的男子说道。 “今夜已经惊动了他们,我们走吧。”女人的声音有些惊慌。 靠近窗户的那个男子没有吭声,“咔嚓”一声,用力砸开了窗户,手攀窗沿就要进去。 杜文林一看,着急万分,如果放任此人进屋,里面之人肯定遭殃。 从树下转出,不理就要扑到眼前的男子,发力向窗下之人疾步跑去。 那人刚刚爬上窗台,被杜文林伸手抓住后襟,转身扔出了两米多远,那人脸朝地被摔得够呛,一时没能缓过劲来。 持刀奔来的男子,举刀向杜文林砍来。 杜文林急速躲开,伸手抓住其持刀手臂,猛地用力一扯,那人一声嚎叫,扔下钢刀,右臂垂了下来,明显是脱臼了,左手抱住右臂,头上瞬间冒出了冷汗。 倒地男子已经站起,迈步准备过来厮杀。 望风的女子也已赶到,伸手扶住受伤男子,对着另一个人惊恐喊道: “大哥,我们撤吧!” 持刀男子,满面苍髯,看不清年龄。 手臂受伤之人,三十来岁的年纪,白面无须。 那个女子,也是三十来岁,头包丝巾,长得倒也白净,可惜做了匪人。 听到女子的喊声,苍髯男子说道: “带你二哥先走,我来断后。” 说着,双手持刀掩护那俩人快速往前院退去。 此时,身后的房门早已打开,一名身材瘦削老者站在廊下,门前发生的一幕全部被他看在眼中。 前院的下人也早就起床,来到院中,看见三人杀气腾腾,持刀而来,皆吓得退回廊下。 杜文林见那三人退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也没敢再去追赶。 穷寇莫追这句话他懂,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何况三个持刀歹徒。 三人退到墙边,把飞索挂上墙头,快速离去。 贼人已走,杜文林也想从墙头离去,可是绳索已经被撤回,院内更没有墙外那样的大树。 苦笑了一下,回头想从院门出去。 “公子请留步!”住在后院的那位瘦削老者已经来到身后。 杜文林心说,麻烦来了。 夜半时分,闯进人家院里,咋也得给一个交代。 “先生好!夜半时分,未经禀告,冒入尊府,晚辈在这里告罪了。”杜文林深施一礼。 “老朽有一些话要向公子询问,请移步内堂。”老朽伸手请道。 “老爷,巡夜的张虎和孟三被贼人打晕,现在还未醒转,如何处置?”有家人禀道. “是否有性命之忧?”老者问。 “小的刚刚检查了一下,只是昏阙,应该没有大碍。” “送厢房去,连夜请郎中诊治。” 老者引杜文林进入后院内堂落座: “刚才发生的一幕老朽看得清楚,知道你不是贼人同伙。只是疑惑,你今夜为何也来到敝府?” 杜文林就把如何在住处听到贼人的预谋,如何跟踪至此,以及后来如何出手与贼人相搏之事,详细讲述了一遍。 老者听完,追问了一句; “贼人说的可是姓丁的坛主付钱给他们?” “是啊,并且说是来找姓赵的人。先生你是否就是姓赵?” “嗯,老朽姓赵。他们的确是来找我的!”老者表情严肃。 杜文林感觉好奇,这得有多么大的仇恨,才能花大价钱雇江湖人来做刺客? 再说了,这个身材瘦削的老者也不像是个厉害之人,值得如此大动干戈? 即便心中充满疑惑,可是关乎到别人的秘密,人家不说,自己也不方便开口去问。 老者低头沉思着,半晌不语。 杜文林站起身来: “不好意思,打搅了大半宿,我得回去了。” 老者抬手说道: “公子稍安勿躁,老朽再叨唠两句。” 杜文林只得又坐了回去。 “公子贵姓?” “晚辈姓杜,名文林。” “杜公子仙居何处?” “晚生家居苏州吴江县,来京备考刚好三月。” “刚才见杜公子的身手不凡,似乎是习练过武功?” 杜文林对这个问题感觉为难,如果说习练过武功,是在撒谎。 如果说没有练过武功,岂能瞬间制住持刀的贼人。 犹豫了一下,没办法,只有撒谎道: “儿时经常跟着村里练武之人瞎比划,没有正经习练过武功。” “老朽观汝之相,眉宇之间正气昂然,精华内敛,未来前程可期也。” “谢谢先生的夸奖!” “一人在京城读书并不容易,本想邀你来敝府暂住,只是怕以后会产生闲话,影响汝之前程。故忍痛作罢。” 杜文林心道: “即使来此借助,为何就会产生闲话,何来影响我之前程?” 只是心里嘀咕,并没有问出口。 “这样吧,如果有什么困难,直接来敝府,老朽会尽力帮你。或许我们以后会经常碰面的。”老者又道。 “我也不可能来叨扰你的,那样岂不是成了施恩图报的小人。”杜文林心中说道。 “还有,对于今晚之事,请不要大肆宣扬。老朽感激不尽!” 杜文林点头答应,遂起身告辞。 老者一直送至门外,才告别而归。 京城北边德胜门附近,有一个不起眼的院落,门头上只有“积善人家”四个不大的红字,一看就是寻常百姓人家。 进了院门,穿过前院,后面是一个十来间红砖瓦房组成的四合院。 此时,院子北首的正堂之上,一个看不出年龄、面罩黑巾的男子正大声斥责着跪在地上的三人: “你们也妄称‘太行三鬼’,连一个老头也收拾不了,还有何面目留在江湖?” 地上跪着的三人正是今夜行刺失败者,他们在太行山脉纵横多年,绑架,勒索,暗杀,无恶不作,自称“太行三鬼”。 前几天经牵线人介绍,接了这个看似容易的活。岂知整个行动却毁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手中,他们想起来就觉得十分窝火。 三人抬头看了看围在大厅周遭的十来个人,个个都是手按兵器,冷脸看着他们。 按理说刺杀失败,最多不收金主的银子罢了。 可是今夜他们却从这位丁舵主的眼中看到了一股杀气,使他们不寒而栗。 被称为大哥的苍髯客,哆嗦着把今夜刺杀失败的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 听完后,蒙面男子的眼睛露出迷茫之色,在摇曳的烛光下显得阴晴不定。 他抬头看向围在周遭的十来个人,问道: “你们谁能知道这个小子的来路?” 大家相互看着,没有人答话,看来大家都不清楚。 蒙面男子又看向地上三人,用冷到骨子里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你们今夜做事失败,按照规矩,要么加入本教,要么把人头留下,你们自己选!” 三人江湖拼杀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失败过,所以根本没有想过今夜会失手,更没有想过失手的后果。 他们想说,规矩是你们定的,不是我们的规矩。可是看着他眼中的杀气,就再也没有辩解的勇气。 委屈活着总比逞强死去划算,至少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丁舵主,我们‘太行三鬼’愿意加入‘红封教’,甘愿接受教主的差遣!”三人趴在地上,异口同声道。 丁舵主让他们起身站到一旁,又对站在其旁边,三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说道: “你们赢家三兄弟,是我的左膀右臂。不但我十分器重你们,而且教主也对你们非常赏识,经常会问起你们的情况。” 三人抱拳行礼: “多谢丁舵主!多谢教主!” 这三人长相酷似,身段瘦削,面色苍白,鹰钩鼻子,竖眉吊睛,一看就是久居阴暗之地、少见阳光之人。 “好钢用在刀刃上,你们三人武功高强,鲜有敌手。故一些特殊的任务也将安排你们去完成。”蒙面人说着,摆手让其他人出去。 大厅中只剩下四人,丁舵主让他们来至近前: “曾经听你们说过,还有个异姓兄弟,姓卫?” “回舵主,的确不错。他是我姑姑的孩子。”三人中的一人答道。 “你们还说过,他的武功不低于你们,其人现在何处?” “他现在江南常州金舵主的手下效力。” “哦,原来是在这个老东西的手下。”丁舵主意味深长得说道。 沉思半晌,又道: “他的事先放放,我还有要事交代给你们。” 又向刚才说话之人招了一下手,让其再靠近一些。 然后趴在其耳朵上交代了起来。 黑衣人听完,面露犹豫之色,沉吟不语。 “怎么了?”丁舵主语气不满。 黑衣人踌躇道: “偷进皇宫本就死罪,若是再进去杀人,就怕会有灭族之祸。” 丁舵主目露凶光: “你们是不是以为不进皇宫就能安全无恙?太幼稚了!自从你们踏进本教的第一天,就不要想着再回头。” 三个黑衣人皆面露惶恐,却不敢反驳。 丁舵主话声一转,和蔼了许多: “话又说回来,现在的冒险也是值得的!成事以后,你们皆是国家有功之臣,高官厚禄,予取予求。到那时还会后悔今日之作为?” 三个黑衣人不住点着头,不知是真的认可了他的说法,还是无奈在应付? /110/110364/28657524.html 第十章 暗杀 看着灯光越来越近,杜文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就这样走掉,怕这个贼人胡说八道,颠倒黑白。 不走的话,又怕招惹是非。 犹豫间,灯光已经来到了跟前。 他们看到了眼前的情景,一下子围了上来。 领头的大汉首先跑过去,把口袋解开。 这时杜文林才发现,口袋里原来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一个人,并且是一个姑娘,只是还在沉睡之中,似乎着了迷药。 “好大胆的贼人,把他们拿下!”领头大汉一声大喊。 “喂,你们别不识好人心!我帮你们抓住了小贼,你们却要恩将仇报。”杜文林争辩道,现在开始后悔留在这儿了。 “他才是贼人,我路过这儿,看他从墙头下来,还带着口袋,本想抓住他,没想到这个小贼本领高强,我反而被其所害。”躺在地上的贼人突然开口狡辩道。 杜文林听他这样反咬一口,有些哭笑不得,真没想到世间还有这样卑鄙之人。 “把他们带回去,交与老爷审问。”大汉手一挥,众人抬起小姐,推搡着杜文林和贼人,绕墙而回。 围墙内假山流水,院落重重,建筑高大宏伟,巍然矗立。 满园灯笼尽挑,人影晃动。 杜文林和贼人被带到大厅,一威严老者端坐上首。 二人被强制跪倒于地,还没等老者发话,杜文林首先开口喊冤道: “你们搞错了,是我抓住了贼人,并且救了你们的人,没想到却遭如此对待,还有天理吗?” “他才是贼人,是我偶尔路过,见他扛着口袋,就与他争斗,没想到这个小贼看上去弱不禁风,可是力气却大的紧,反而被其所制。”那个贼人反口道。 老者霎时也有些犯难,一时难做主张。 旁边一官家模样的人走上前来,对老者道: “老爷,现在已是三更,不如把他俩先关起来,明天交给小的来审如何?” 老者犹豫了一下: “既然其中有一人是小女的救命恩人,断不可无故委屈了他。把另一个也放开,各自看管,好生伺候。” 杜文林知道多说无益,干脆闭口不语。 那个贼人倒是慌了,本想浑水摸鱼,凭借自己三寸不烂之舌,蒙混过去,脱身而走。 如果等到明天祥审,纸里岂能包得住火? 想到这里,又大喊道: “老爷明鉴,小人的确冤枉!今夜出门本来是给八十老母抓药,哪承想遭遇此事,我若不归,老母抱恙在身,如何熬得过寒夜?” “阁下稍安勿躁,明天如果查实你真的被冤,一定不会亏待了你们娘俩!”老者说完,挥手让手下把二人带了下去。 杜文林被带进了一间客房,床上被褥厚实,倒也不觉得如何寒冷。 躺在床上,想想今夜的经历,不觉哑然失笑。 不怕明天的过堂审问,白的总是黑不了。 只是笑世间出乎意料之事太多。 突然又想起了三娘,不知她是否知道今夜自己的遭遇。 心目中,三娘早就成了神一般的存在,无所不能,无所不知。 第二天,老者亲自坐堂审问。 还没开始询问杜文林,那个贼人就经不住连番追问而露出破绽,最终把自己的底细合盘托出。 他竟然是官府缉拿已久的江湖采花大盗章思风,这些年来,毁在他手上的良家妇女不计其数,官府为了缉拿他费尽心机,但每次都被他逃脱。 昨夜也活该他报应来临,被杜文林无故擒获。 这才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不一会,大理寺来人,套上锁链,把章思风押走了。 老者把杜文林请进内厅,坐下说话。 “阁下受惊,老夫给你赔不是了!”老者说道。 “先生不必客气,晚生昨夜插手此事也属巧合。” “听阁下不是京城口音,倒像是江南之地的。” “回先生话,晚生是苏州吴江人,为了准备年后的春考,故提前来京几月,以安心复读圣贤之书。” “哦,阁下贵姓?贵庚几何?”老者又问。 “晚生免贵姓杜,名文林。今年痴长一十八岁。” “奥!你就是南直隶今年高中榜一的杜文林?”老者脸色有些惊讶。 “不错,正是晚生。” “好好,青年才俊,大有可为,前途不可限量啊!”老者赞道。 又转头对立在旁边的官家说道: “去把银萍喊来,拜谢恩人!” 杜文林赶忙站起,作揖道: “先生不要误会,晚生只是凑巧搭救了小姐,况且只是举手之劳,丝毫没有施恩图报之心。” 说话间,银萍姑娘已经从后面转出,款款而来。 十七八岁的年龄,身材曼妙,明眸流波。 走到近前,盈盈福礼,轻启樱唇: “小女银萍感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杜文林赶忙回礼,连道不敢。 银萍姑娘转回后,老者递过来一张帖子: “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需要老夫相帮,持此贴来这里或者去吏部找我则可。” 杜文林接过来一看,大惊失色,帖子上赫然印着吏部尚书杨成的名讳。 这位老者竟然是大名鼎鼎,名动朝野的吏部尚书杨成! 杜文林赶忙跪倒,请求饶恕无礼之罪。 杨尚书哈哈大笑,亲手扶起: “汝虽年少,却英气逼人,兼怀慈爱之心,以后如果入朝为官,则是朝廷之福,万民之福啊!” 杜文林看看天色不早,执意告辞。 杨尚书看留之不住,则关照管家,准备些财物给其送去。 杜文林又拜谢一番,才辞别而归。 保定府领三洲十七县,是临近京城的北方大府。 保定知府郑承恩虽然只是个四品地方官,但是从朝堂到地方谁也不敢小觑了他,因为他是郑贵妃的娘家大伯,皇亲国戚。 而郑贵妃在宫中的威望如日中天,所以即使朝中一品大员也得想尽办法巴结他。 此时,在知府后堂,一个身穿连帽红袍的中年人正拘谨得站在那儿,听着坐在上首的郑知府训斥: “尔自挂职教主之日起,就不断吹嘘已网络了无数江湖人士,手下高手如云。没想到却栽在一个小小的燕青们下,颜面何存?” 红袍人怯怯道: “宋旗主及其手下本非弱者,收拾一个毕正川肯定不成问题。奈何半路杀出一个愣头青,据宋旗主回报,那个小子操江南口音,身法及手法非常特异,闻所未闻,故败于其手,实属意外。” “哼!勿用这些做失败之借口!一个黄口小儿长了三头六臂不成?想我‘红封教’建教以来,剑锋所指,无不所向披靡,谁敢逆其锋?燕青门之事不能就此罢休,要么归我所用,要么毁去。开弓之箭岂能回头?” “属下近日会再派人前往,解决此事,一定给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郑知府不愿再与其多言,端起茶碗。 红袍人低头退出。 京城的这场初雪来势不小,雪花整整飘了三天,地上已经积雪盈尺。 这个季节躲在屋里,看着火炉读书,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黄昏刚过,天就黑了下来。 突然隔壁传来一阵嘈杂之声。 隔壁是两间空房,房东一直没有租出去,今天可能是上了生意。 最近耳力越来越好,在这边能清楚得听到隔壁的说话声。 “大哥,今夜几点动手?”一个女子声音传来。 “过了子时就出发,按照白天我们踩点的情况看,到他家最多也不过半个时辰。”一个粗重的男子声音答道。 “只是不知那个姓赵的住在哪间房里?”另一个男子的声音问道。 “进去再说吧。实在不行找个巡夜的逼问一下。”那个粗重的声音道。 “唉,这趟活丁舵主给的银子倒是不少。可是这儿毕竟是京城啊,稍有不慎,就可能把命扔在这儿。”女子说道。 “放心好了,凭我们三人的身手,就几个护院的能奈我何?”另一个男子道。 “进去以后能不伤及其他人,就尽量避免,我们是奔着姓赵一人脑袋来的。”女子又道。 二人没有吭声。 他们的谈话被这边的杜文林听了个清楚,心说,他们几个应该是江湖人物,受姓丁之人所雇,来京帮其行凶。 只是不知这个姓丁的是谁? 如果他们杀的是个恶人,还则罢了。 而如果杀的是个好人,哪怕只是个普通人,又岂能坐视不管! 通过那晚生擒采花贼,对自己的能力略微有了些信心。 可是,听他们说话,最少有三人,凭着自己的赤手空拳又如何应对? 弃之不管,自己良心何安?而冒险伸手,又没个底气。 一时踌躇不已。 直到隔壁贼人起床准备出发,才下定决心,跟过去随机应变。 雪夜的京城除了满目白雪皑皑,剩下的只有偶尔传来的更鼓声。 三个黑衣人踏着雪穿街过巷。 杜文林为了隐藏行迹,总是溜着墙根走,远远跟着他们。 行了将近半个时辰,来到了一处高墙之外。 三人抛出江湖人常用的带钩绳索,陆续爬绳进入院内。 杜文林来到近前,发觉绳索已被他们收回。 不远处,一棵百年老树,枝桠刚好伸到墙内。 杜文林的爬树本领本不高强,可是自从有了奇遇以后,自感身体也变得轻快了不少,没费多少力气,就爬上了两丈高大树,然后纵身跃下,如一片落叶,落地无声。 抬首看看两丈高的墙头,自己都难以相信竟能如此平安落地。 放眼望去,内有两重院落,十来间房子。 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已经看不到三人的踪影,只有顺着墙根,朝着前面的院落摸去。 突然脚下绊到什么,低头细看,是一个穿着家丁服饰的守夜人,手里还握着一把钢刀,闭眼躺在墙角,不知是死是活。 不远处,也是一个同样装扮的人倒在那儿。 这俩人应该是这个院子的守夜家丁,着了那三人的道。 顾不得他们,杜文林继续往前摸去。 wap. /110/110364/28649513.html 第九章 雪夜京城 毕掌门的夫人在十多年前因病去世,只留下小兰这个闺女。其也没再续弦,只怕后娘亏待了女儿。 杜文林来后的这几天,小兰每日特别兴奋。 一大早就把洗脸水送进房中: “杜公子请洗脸。” 对于小兰的热情,杜文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自己已经有了婚约。 而对方一直没问到此事,自己又不好主动说出。 小兰在椅子上坐下来,看着自己洗漱,突然问道: “要等到年后才开考,这会去京城也没有事做。杜公子可否在此多住一段时间?” 杜文林有些愕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沉默半晌,笑着道: “早去一段时间是为了能静心读书,做足功课,考试时才不至于慌张。” “你在这儿不是一样可以读书吗?” “已经叨扰几日,本就于心不安,今日我就收拾准备启程。” 杜文林心想:只不过赶巧伸手帮了人家一把,就赖在这儿不走,岂是君子行为?再说了,与人家非亲非故,叨扰时间久了免不得惹人闲话。 小兰听说他要走,脸上露出失望与不舍之情。 早餐是羊汤就烧饼,北方的初冬季节天气已经十分寒冷,这样的早餐杜文林非常喜欢。 赶车的老王家是南京溧水人,看得出他也很喜欢这儿的饭食,吃得满脑袋冒汗: “在南京可喝不到这么正宗的羊汤。” 杜文林看着他心中有些发笑:这个老王留恋这儿的美食,这都好几天了,他也不催着赶路。 “孟村这地方的羊汤在沧州地界是比较有名气的,好多达官贵人不吝赶路几十里,就为了来此品尝这一口。”毕掌门笑着说。 大家一边吃,一边说着闲话。 “毕掌门,我打算今天启程去京城。”饭后杜文林道。 毕掌门也没有感到意外: “嗯,公子既然决定上路,我也不强挽留。以后如果有用得着我毕某人的地方,尽管知会一声,我与手下的几百弟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说到这儿,话锋一转,语气低沉了许多: “唉,弟子虽然不少,可都是周围十里八村的庄稼把式,他们也就是农闲之时过来练练武艺,大部分时间还得在家伺弄几亩地养家糊口。所以武艺都不怎么样,否则那天也不会只带那几个人去迎战‘红封教’,只怕人多也无济于事,徒增伤亡罢了。” 说起“红封教”,杜文林也有些担心: “不知他们以后会不会再来找麻烦?” “不好说。唉,燕青门历经二十多代,传承近六百年,传到我这儿却人才凋敝,名声日落,实属我之能力有限。不过即使毕某武功低微,也得拼死保护诸位先师遗留下来的这块牌匾。不会让奸人辱没了它的名声。”说得慷慨激昂,令人动容。 “禀告师父,杜公子的行礼我已经帮他收拾妥当。”那天在打谷场第一个上场,差点命丧“五虎断门刀”的大徒弟刘二山进来说道。 毕掌门面露不悦,刚才杜文林只是说今天准备启程罢了,而他马上就去把其行礼收拾妥当,这不是明显赶人出门吗? 杜文林笑笑道: “多谢刘师兄!” 在这儿虽然只有几日,但是已经看出这个大徒弟心仪师妹毕小兰。 所以每每小兰与杜文林在一起之时,他都面露不悦神色。 庄稼人本就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感。 杜文林也不以为意,这儿本就是偶尔驻足之地,若是再惹人不开心,那就没有意思了。 一行人送到镇口,毕掌门千叮咛万嘱咐: “以后如果再路过此处,一定要来我家做客!若是有用得着我毕某帮忙之处,捎个信来,毕某见字一定前往。” 杜文林也被其真诚所感动,一一答应下来。 回首望时,只见小兰竟目蕴热泪,泫然欲泣。 “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杜文林叹息着。 不日,抵达京城。 在“贡院”附近,租了一间干净房子。 因为离年后考试时间尚早,所以现在来京城备考的士子并不多。 每日除了出去吃饭,就是关起门来苦读圣贤书。 夜半时分,练习三娘教的打坐与修炼之法,倒也不觉时间难熬。 偶尔想起家中二老,天气转冷,不知添置了冬装没有? 还有翠竹,每日是否也如自己一般思念? 又想起三娘,这个虽然没有生育自己,却与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娘。 现在不知她在何处?倒是真的有些想念她了! 思绪繁多,难以静下心来读书,索性穿衣出门,去街上看看夜景。 刚入冬,天上竟然飘起了雪花。 更鼓声响,已至二更。 天气寒冷,街上见不到一个行人。 在这样一个清冷的寒夜,顶着轻轻飘落的雪花,独自一人行走在大街上,倒是一种难得的享受。 街道两边人家的窗户都已暗了下来,隔着窗户,偶尔还能听到夫妻床上的嬉闹声,还有壮汉酒后沉睡的呼噜声。 “沉沉更鼓急, 渐渐人声绝。 吹灯窗更明, 月照一天雪。” 一边低声念着,一边抬头看天,一天雪倒是真的,可是却没有月。 不禁莞尔一笑。 突然,前面一道黑影飞跃墙头,瞬间消失在墙内。 也许是因为勤于练习打坐与修炼,最近发觉视力比原来强了许多。 所以,自己肯定没有看错,的确有人从墙头进入了那户人家。 这个时间,这个天气,又是越墙而入,肯定非奸即盗。 这是一段后墙,高有一丈有余。 能从这么高的墙头越过,可见此人有飞檐走壁之能。 平时,他偶尔会从此家的前门经过,门楣高大,来往宾客络绎不绝。 门前丝绸装裹、镶金嵌宝的漂亮马车塞满街道。 一看就是豪门之家。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心中念叨着,本欲转身离去。 刚刚抬步,忽又想,自己苦读圣贤书这么多年,怀揣为国效忠,为民请命之壮志,竟然对眼前违法之事视而不见,岂非枉读圣贤? 停下脚步,回首打量高墙。思索如何处置。 去前面敲门,报知此事? 不说能否把那扇大门敲开,即便敲开,对方是否会相信自己? 说不定会把他当作疯子或者企图打秋风之人给轰走。 算了,还是等在这儿吧,等那人出来再见机行事。 半个时辰已过,杜文林躲在围墙的转角处,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段高墙。 虽然天上飘着雪花,但是倒也没觉得很冷。 跺跺脚,抖落身上的雪花,心中苦笑不已: “墙内人锦被拥暖,美梦连连,我却在寒风中为他们守候,此情此景,确属不堪!” 突然,墙上有了人影,他骑着墙头,用绳索从里面拉上来一个长形口袋,又把口袋沿墙顺到了外面地上,接着,他攀着绳索也溜了下来。 双脚刚刚落地,后背突然被什么拍了一下,他以为是精神紧张造成的幻觉,并没在意,弯腰想把口袋背起。 后背又被拍了一下,这时他已经相信不是幻觉,是有人在身后。 猛地转身,一个文人装扮的人正冷冷得看着他。 此人年纪轻轻,不及弱冠。 看清对方以后,立马有了气势。 从腰上拔出一把尖刀,故意摆弄了一下,然后才开口道: “大冷天的,是不是日子不好过,活腻味了?” 杜文林也看请了此人,一身黑色夜行衣,四十岁左右的年纪,鹰钩鼻子,白面无须,虽然个头比自己高,但是身材瘦削。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你竟然敢夜入民宅,偷盗财物,难道不怕王法吗?”杜文林冷声道。 “你马上给老子滚,能滚多远滚多远!别不识相,否则小命今夜就留在此处。” 原来是一个酸腐的文弱书生,不知死活多管闲事,让黑衣人非常不耐烦。 一边说着,一边把刀指向杜文林的胸口。 杜文林心想,仅凭自己的口舌是难以打发此人,只有放手一搏。 拼得过,算是苍天有眼,让自己没有命断雪夜。 拼不过,就算是为自己的理想尽忠了。 没再废话,伸手朝着黑衣人拿刀的手腕抓去。 黑衣人做梦也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出手,并且快如闪电,霎时右手腕就被其抓住。 本想抖手甩脱,奈何那只手像一把铁钳死死得箍着自己的手腕,痛彻心扉。 尖刀已经掉到地上,自己被那只手掰着不由自主跪了下来。 “好汉饶命,今夜饶过小人,以后定当重报。”他懂得能屈能伸才能活得长久。 杜文林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制服了对方,颇感意外。 本来抱着以命相搏的心态,没想到对方竟如此不堪一击。 杜文林最恨这种没有节操之人。 如果开始就求饶,或者扔下赃物就走,自己肯定不会为难于他,因为本来就没有信心能胜过他。 现在处于下风就跪地求饶,简直没有一点大盗风范。 今夜饶他,明夜也许还会出来害人。 杜文林伸出左脚,把地上的绳索挑了起来,把黑衣人绑了个结实。 黑衣人自忖自己的武功并不弱,没想到还没动手就载在了这个文弱书生的手里,这种屈辱让其欲哭无泪。 对方仅仅用一只手就让自己失去了抵抗的能力,那只手像是铁钳,不,比铁钳更可怕! 唯一剩下的,就是向对方不住求饶: “今夜放过我,来生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你的恩情”。 奈何这小子得理不饶人,根本就不理这一套。 长叹一声,心说,这辈子也许是作孽太多,没想到今夜载在了这里,并且是载在了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手中。 此时,院子里开始骚动起来,灯火通明,应该是已经发现家中失窃。 不一会,就有一些人举着灯笼沿着围墙搜索而来。 wap. /110/110364/28649512.html 第八章 初试牛刀 眼看着毕掌门即将命丧黄泉,杜文林心中突发豪气,双腿一蹬如离弦之箭撞向宋旗主。 毕掌门已经感觉到刀尖发出的森森寒气,知道完了。唯一的遗憾是闺女还没成家,自己却就这样走了。 宋旗主却感觉甚是无趣! 本想与这个名闻天下的燕青门掌门大战三百回合,没想到其性情如此刚烈,自己还没舒展开手脚对方就以命相搏,唉,真无趣! 突然一股大力撞在自己的左臂,这股力气很大,感觉身体就像被一头疯牛猛顶了一下,瞬间歪向了右边,总算自己习武多年,马步扎实,不至于摔倒。就这样还是被冲得斜着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子。 半边身子隐隐作痛,头脑嗡嗡直响,虽然变生肘腋,但是没忘记舞动长刀,护住身子,生怕对手趁机偷袭。 瞬间稳定下来,发现撞击自己的原来是一个身着白衫的年轻人,一脸的书生气,茫然立在那儿看着自己。 看清以后,心中哭笑不得:纵横江湖半生,没想到一世英名差点载在一个文弱书生的手里。啊呸,真他妈晦气! “哪里来的小子,是不是急着投胎啊?”气急怒骂。 杜文林站在那儿不知所措,嗫嚅着: “我看你们打架半天了,也没啥深仇大恨,何必要了老人的性命?” “滚!”宋旗主不想再和他废话。 毕掌门也感觉意外,他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书生,但是事实却是他救了自己。 “谢谢小兄弟!你走开吧,刀剑无眼。”急促说完,就听身后传来女子的惊呼声。 徒弟又被砍翻一个,女子的腰带被一名剑手挑断,掉落地上。 那名剑手像是猫戏老鼠,长剑总是围着女子的胸前比划,满脸淫笑,却并不立即痛下杀手。 女子竭力躲避着长剑的戏弄,俊脸涨得通红,奈何技差一筹,无能为力。 毕掌门气得眼睛滴血,大喊一声: “畜生!” 双手挥动,直奔剑手而去。 宋旗主哪能容他过去,长刀举起,直奔其后心而去。 毕掌门见闺女被人戏弄,急火攻心,早已没有了往日的沉稳。只顾着去替闺女解围,根本没有顾忌身后的危险。 杜文林见此情景,又发豪气,没有时间考虑自己的能力如何,身子急蹿而出。 宋旗主的速度本就不慢,没想到这个文弱书生后发先至,半途截上了他,并且伸手向其持刀的手腕抓去。 他见杜文林奔来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出手的速度更是让他惊讶,心里瞬间咯噔一下: “这小子是不是在‘扮猪吃老虎’,装憨呢?” 不过观其年龄不至弱冠,即使从娘胎就开始练武又能如何? 所以,心里虽有顾忌却不以为意,刀锋仍旧直奔毕掌门而去。 杜文林也没想到自己能半途截上对方,也没想到自己的手能抓到其手腕。 可是事实却出乎意料,手真的就抓到了对方的手腕。 宋旗主这次吃亏在小看了这个年轻人,再也没有刚才之幸运,一股大力从手臂传来,身躯被其牵引,直飞出去,重重摔下,关键是落相难看,狗吃屎一般趴在地上。 与此同时,那个正玩猫戏老鼠的剑手也遭毕掌门背后挟怒一击,长剑脱手,身子斜飞出去,趴在地上大口吐着鲜血,内脏受伤不轻。 从美色当前的天堂突然坠入痛苦的地狱,这种反差的确让人难以接受。 毕掌门回过头来,见到身后发生的一切,心中明白,这个书生又一次救了自己。 宋旗主挣扎半天,总算爬了起来。那一摔,速度太快,摔得自己浑身骨头像是散架一般痛疼。 扶刀长叹一声,对着手下喊道: “都助手吧。” 战斗停息,战场上只有受伤者不断的呻吟声随风飘散。 宋旗主看着傻立在那儿的杜文林: “这位英雄,恕姓宋的眼拙,认不出你的来历!能否告知尊姓大名,以后如果有机会定当再次领教阁下的神功!” 杜文林苦着脸,无奈得挠挠头,心中其实甚是害怕。一时激动而出手,根本就没考虑什么后果。 现在是真的后怕,怕惹上这些江湖人物,自己一介书生,以后如何再有安生日子? 犹豫半晌,轻声道: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想拉架而已。我与你们都不熟悉,绝对没有得罪你的意思。” “哼,少说没用的。有种就把姓名留下!”宋旗主不知对方来历,不敢再次出手。却又不想失了颜面,否则以后在江湖如何立足? 同时,也真的好奇这个年轻人的来历。自己混迹江湖几十年,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笨拙却非常有效的手法。 “唉,我就一过路的,哪里有什么大的来历。”杜文林怕以后被缠上,所以不想说出自己的名字。 “阁下既然不想明告尊姓大名,也就不再强求。我们以后如果有缘,会再见面的。” 说着,转向毕掌门: “没想到毕掌门还暗藏高手,算是宋某走眼了!我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挥了一下手,其手下扶起受伤的同伴,慢慢撤出了战场,走向来路。 毕掌门和徒弟们以及周围看热闹的群众呼啦啦围上了杜文林。 “我代表沧州燕青门谢谢阁下的援手,是你拯救了燕青门!”说着弯腰深施一礼。 杜文林连忙伸手搀住: “毕掌门千万不用客气!晚辈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大家七嘴八舌,纷纷称赞杜文林不但人长得英俊,而且武功盖世。 关键是毕掌门的闺女正用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瞧着自己,弄得杜文林一时羞涩不已,面红耳赤。 “日已近午,小英雄如果不嫌弃,请移步寒舍,老朽好好款待一番,以示感谢!” “贵门刚经变故,还有受伤者等待施救,晚辈就不方便再去叨扰了。” “没事,我马上安排门人送他们就医,阁下不用记挂心上。” 杜文林经不住毕掌门的一再相邀,只好答应。 这个镇叫孟村,镇子挺大,村民以回族人居多。 走在大街上,看着路边好多人都带着白色小帽,操着本地方言,叫卖牛、羊肉汤,满大街弥漫着肉香味,让自江南而来的杜文林感觉新鲜不已。 毕掌门的家在镇子的正中,宅院挺大。 靠北两进房舍,前面是一片练武场。 进入正堂,分宾主落座。 杜文林主动介绍了自己的姓氏。 “兰儿,过来拜见恩公!”毕掌门对立在门旁的闺女说道。 “谢谢杜公子!”兰儿走过来,福了一礼。 习武女子,并不似寻常女子那般造作,走路利索,说话也简洁。 杜文林赶忙站起,双手抱拳回礼。 免不了又客套一番。 “听杜公子的口音似乎是南方人,为什么来到此地?” “晚辈是去京城准备来年的春考,今天路过贵地,刚好遇到你们在争斗。” “请问杜公子的武功师出何门?” “晚辈真的没有习练过武功。今天那个使刀的也算是碰巧被我摔倒的。可能是因为他与你长时间打斗,没了力气吧。” 杜文林是说的真心话,他到现在还在为上午之事疑惑。 不过他隐隐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身体里有了“暗夜之族”血液的缘故吧,还有一直勤加练习三娘教的打坐与修炼之法,自己最近也感觉身体比原来轻快了许多,力气也大了不少。 毕掌门见他如此回答,心中不信,转而又想其可能不愿意透露自己的师门来历,也就不好再继续追问。 “刚才那帮人说是来自一个教派,究竟是个什么教啊,那么霸道?”杜文林问道。 “那个教的名字叫‘红封教’,是近年才兴起的一个教派。据说是发自京津地区。原来极少在江湖上活动,一直隐藏在地下。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它的名字。我也不甚了解。可是前段时间却找上门来,让我做此教的什么沧州舵主,被我一口回绝。接下来的事,你在旁边也听得差不多。” “看他们今天来的几人,武功都不弱,看来此教的实力挺大。” “嗯,虽然与他们接触不多,但是看来看去不是什么正经教派。” 说话间,饭菜已经上桌。 “我们边吃边聊。”毕掌门硬把杜文林请到了上席,其与小兰下首作陪。 杜文林破例喝了点酒,衡水老白干的酒品不差,喝着甘醇,喝后劲大,饭没吃完,就感觉头有些晕乎。 “杜公子不但是我燕青门的恩人,鄙人更是与你一见如故。反正要到年后才开始考试,现在进京也无什要事。就在敝处多逗留几天如何?” “今日已经叨扰,如果再行逗留,岂不是让晚辈心中不安?” “哎,没事。杜公子若能不嫌弃敝舍寒酸,屈尊多留几日,就是给老朽面子了。” 见毕掌门如此真诚,杜文林不好再违其意,遂答应下来。 “一路鞍马劳顿,小兰送杜公子先去客房休息。晚上我们再聊。” 小兰答应一声,伸手搀住杜文林的胳膊。 杜文林面露羞涩: “谢谢小姐,我自己走,不用搀扶。” 说着站起身来,刚移步竟有些踉跄,看来真的是不胜酒力。 小兰还是搀着他往客房走去。 也许是练武人家并没有太多男女之间的繁文缛节,反而是自己显得扭捏无趣了。 小兰虽是乡下姑娘,没有城里大户人家女子的诸多脂粉,但是身上那股诱人的少女清香还是让杜文林不由得使劲抽着鼻子。 他并不是有什么绮念,而是出于一个正常男子的本能罢了。 wap. /110/110364/28649511.html 第七章 燕青门 回想这半年经历,恍如隔梦。 先是荒山中被三娘所救,认其为母。又因为体中有了“暗夜之族”的超强能力,一举考中第一名。 后又被巡抚大人相中,而成了巡抚的东床快婿。 最让自己感觉幸运的是,曹小姐的温柔可人,知书达理,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分? 想到这里,杜文林不由得笑了。 并且,还结识了一位同学好友,林凤生。 林凤生一个月前就先行离去,说是欲先回老家陪伴父母,年后即去京城与杜文林会和。 曹巡抚专门为其准备了一辆大马车,宽敞的空间,内置锦被,一路倒是舒适无比。 渡过黄河,没用一日就进入河南境内。 沧州历来是中原有名的武术之乡,门派众多,民间尚武之气盛行。 虽然已是初冬,可是路旁,河边仍然能见到一些习武者光着膀子练功。 杜文林不由轻叹,读书人若有练武之毅力,何至于总是名落孙山? 前面是个看上去挺大的村镇,镇前有一片打谷场。此时场上聚集了不少人,围成一圈,不知在观看什么。 杜文林心中好奇,也想顺便了解一下当地的民风民俗,于是让赶车的停了下来。 来到人群外,踮起脚向中间看去。 场中有十来个人,分成两班,东西站立。 东面六个男人,穿得齐整光滑,一看就是不缺钱之人。身上皆带着刀剑等各式兵器。 反观西面八人,皆是粗布衣服,几乎都带着补丁,没有兵器,赤手空拳。其中一个妙龄女子穿得略微好一些,也仅仅是没有补丁而已,长得挺好看,即使一身粗布衣服也难掩俊俏的脸庞。 杜文林暗叹,没想到这样一个普通的乡下之地,竟然能生出如此俏丽的女子。 看来是两伙人比赛武艺的,杜文林一阵心喜,正好看看热闹。 东面站在前面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唇留微髭,长脸冷面的中年人。 此时,他抱拳对西面那个站在前面五十来岁的老者道: “毕掌门,我们教主一向仰慕于你,上次派来俩兄弟本是奉教主之命与你共商入教之事,并且许你以沧州舵主之职。尔不给面子也就罢了,还又打伤他俩,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西首老者闻听此言,脸色涨得通红: “胡说八道!两个畜生听闻我不愿入教,夜半时分竟潜入我宅中,用江湖下三滥手段迷魂我闺女,把其从房中弄出,出了院门被我追上,我喝令他们把人放下。他们不但不听,反而拔刀相向,就这样被我打伤逃去。让周围的老少爷们评评理,究竟是谁的错?” 周围看热闹的老老少少七言八语: “这样的人打死也不多。” “为什么让那俩畜生跑了?至少得卸下他们一条腿!” 东面的中年人仰天大笑: “哈哈哈,是你不识抬举在先,他俩犯错在后。如果你利索答应下来,哪里还会发生此等不愉快之事?” 杜文林听其这样说话,心中嘀咕:这才叫地道的强词夺理,人家即使不愿加入你们的教派,也不能半夜去抢人家的闺女啊!如此作为与强盗何异? 此时,站在西首的那个姑娘脸气得通红,大喊一声: “爹,他们今天就是来找茬的,根本就不听解释。与他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拼了吧!” 叫毕掌门的老者挥了一下手,示意她不要冲动,然后对着那个中年人朗声道: “宋旗主今日前来,究竟准备讨个什么说法,直接划下道吧。” 被称为“宋旗主”的微髭中年人双手抱肩: “教主吩咐过了,如果毕掌门接受舵主之职,则既往不咎,从此就是自家人。”说着,故意停顿了下来,看着对方不说话。 “否则呢?”毕掌门冷冷问道。 “否则那就对不起了!虽然你们燕青门在江湖上名气不小,但是公道自在人心。我们既然来了,明知不敌,也得给被你打伤的弟兄讨一个说法。” 他一句“公道自在人心”使杜文林瞬间恶心上了,心说没想到世间竟有如此不要脸之人。 毕掌门也是被其胡搅蛮缠气得不行,甩掉外衣,只穿一件白色坎肩,走到场心,昂首道: “想我燕青门传承几百年,虽说不能独步武林,至少从来没被同道看扁过,更没被谁要挟过!我毕正川虽然没有前辈们的能耐,但是既然被人欺负上门,也只有拼死扛着。” 宋旗主挥了一下手,身后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抽出宝剑,向场心走来。 西面队伍中,走出一个身穿灰色短衫的二十来岁小伙子: “师父让我来对这一阵。” 毕掌门有些担心,但是看到对方还有五人未动,此时自己就上去,就怕后面没法应付。 于是退后两步: “小心些,不要恋战!” 小伙子点点头,来到场中,抱桩守势,静等对方进攻。 男子的宝剑直刺过来,看上去速度并不快。 小伙子等剑尖及身之时,突然斜侧跃步,右拳直向对手肋部击去。 那只剑看似来使缓慢,到了近前却突然快速改刺为切,从右向左下方砍去。 小伙子没想到对方突然变招,仓促间急往后退,才险险躲过右臂被切断的危险,惊得瞬间流下了冷汗。 对手得理不饶人,剑光紧随着对方的身形卷了过来。 小伙子聚起精神,谨慎得应着对手的进攻,右手变龙爪不断趁隙去抓对手的持剑右臂,左手使用燕青门的撩拳配合右手进击对方的肋部。 俩人旗鼓相当,一时进入胶着状态。 杜文林第一次看人如此打架,觉得新鲜,睁大眼睛,生怕漏掉一招半势。 突然一声闷哼传来,持剑男子噔噔退后好几步,差点一屁股坐倒,勉强立住身子,手捂右肋,一脸的痛苦。 他被小伙子一拳捣在肋骨上,大概受伤不轻,不能再战。 周围的老乡发出一片喝彩声。 宋旗主一脸冷峻,并不问受伤之人的伤势如何,一摆手,身后走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此人年纪虽轻,却长得五大三粗,一脸横肉。拖着一柄厚背砍刀。 来至场中,一言不发,挥刀就向小伙子砍去。 小伙子没想到此人突然袭击,一时被逼得手忙脚乱,围着场子游走,躲避着刀锋。 持刀年轻人力大刀沉,刀被他舞的虎虎生风,小伙子一时险象环生。 “那个持刀的年轻人,‘五虎断门刀’的王掌门是你什么人?”宋掌门朗声问道。 可惜年轻人并不理会他,就像没有听见,仍然追着小伙子满场跑。 突然“哎吆”一声传来,小伙子坐倒在地,疼得忍不住呻吟起来。 杜文林看得真切,他是被砍刀的刀尖划破了右边大腿,鲜血瞬间染红了地面。 持刀年轻人犹豫了一下,瞬间又把刀举起,似乎想结果了他的性命。 毕掌门爱徒心切,如一只猛虎一般直扑上来,一记直拳,结结实实得砸在了持刀年轻人的后背。 年轻人没想到会被人从背后攻击,一时摔出了两米多远,咕咚一声趴在地上,砍刀也脱手而出。 “哈哈哈,姓毕的,你要不要脸,竟然背后偷袭一名年轻后辈。”宋旗主骂道。 毕掌门涨红了脸,他也知道凭他的身份这样做的确不怎么光彩,可是临危之际,总不能看着徒弟被砍死在眼前: “哼,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已经受伤不轻,可是他却非要置他于死地。年纪轻轻的没想到有如此歹毒之心。”手指着已经被同伙搀着坐起来的年轻人。 燕青门本就以拳法为主,身为掌门浸淫拳术几十年,情急之下的一击,力量何止百斤? 年轻人大口往外吐着鲜血,眼睛无神,眼看着出气多进气少了。 毕掌门心有不忍,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几粒红色药丸: “这是本门的独门内伤药,马上给他服下,应该不至于送命。” 对方接了过去,给年轻人服下。 “老匹夫,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今日就成全你,让燕青门从此在江湖中除名。”宋旗主挥了一下手,手下人拿着兵器直奔对方冲去。 燕青门的人数多于对方,又是占有主家优势,并不惧怕,纷纷迎上前来。 周围看热闹之人,见群战开始,一下子退了出去,生怕刀枪无眼,伤到自己。 杜文林本来是站在外围,身边人一退,反而到了战场的边缘。 毕掌门迎上了宋旗主。一双肉掌对战一柄窄刃长刀。 燕青拳讲求的是轻灵敏捷,灵活多变。以及眼神与腿法的配合,眼神集中,又要兼顾八方。腿法劲足力满,干净利索。 江湖上提起燕青门的毕正川掌门人,少有不服的。 因为没用几人自信能胜过他的一双铁掌与快腿。 可是今天遇到了宋旗主,他的这柄长刀神出鬼没,几乎每一次出刀都让人防不胜防。 一个掌腿并用,招式扎实。 一个刀势如风,快如闪电。 你来我往,暂时分不出高下。 另一边燕青门的弟子们形势不大好,人数虽然多于对手,奈何对方皆是高手,一时被逼得只有招架之力。 两声惨嚎声接连响起,有俩弟子被刀砍倒,在地上疼得翻滚。 毕掌门稍一分神躲闪慢了半拍,被长刀削掉了左肩的一片皮肉,身上霎时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爹!”闺女眼看着父亲如此惨状,招式瞬间散乱,一下子被对手逼得连连后退。 毕掌门须发皆张,大吼一声,像只疯虎一般扑向中年人的长刀,已经完全失去了章法。 中年人面露狠色,刀尖向前,直接刺向他的胸口。 而毕掌门大概是想与对方同归于尽,以死来捍卫门派的尊严,竟然不再躲闪,双拳带风,砸向对方。 可惜,拳头毕竟没有刀长,不等拳头及身,就会被刀贯穿身体。 外围看景的老乡见此情景,忍不住都“啊”出声来,毕竟他是一代宗师,在周围十里八村的口碑也挺好,如此惨死,确实使人恻然。 罢了,瓦罐不离井口破,大将难免阵前亡,其习武一生,今日亡在刀下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wap. /110/110364/28649510.html 第一章 沙漠虫族 明朝万历年间,苏州通往南京的古道上,一个少年背着书箱顶着烈日艰难前行。 江南的暮春三月,莺飞草长,百花盛开。 虽然还没进入夏季,可是中午的太阳已经像烤火一般让行人焦灼难熬。 前面路旁有个专供过往行人打尖的小饭馆,竹席搭的凉棚里已有不少人在喝茶歇脚。 少年走进凉棚,放下书箱,向店家要了饭食。 一阵车马喧嚣声响起,十来个身着黑色服饰,服饰上绣着飞舞蟒蛇的官兵,押着一辆囚车停在了凉棚之前。 囚车内半躺着一个长发遮面的囚犯。 一名官兵手按腰间刀柄,走进凉棚,高声喊道: “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立刻回避。” 棚内之人闻听是锦衣卫到来,皆像躲避瘟神一般四散离去。 少年饥肠辘辘,看着店家送上来的饭食,本想填饱肚子再走,可是看着瞬间空荡荡的棚子,心中犹豫不决。 “滚!”那人一声斥骂,吓得少年赶紧背起书箱,仓皇而去。 少年一边走,一边擦着头上的虚汗,前面总算看到一片树林,马上加快了脚步。 官道从树林中蜿蜒穿过,两边的林木郁郁葱葱。 走进树林没行多远,刚才还是艳阳满天,此时却突然乌云密布。 树梢摇动,疾风骤起,一声炸雷响过,豆大的雨点瞬间就砸了下来。 少年急忙躲到路边一棵千年古树下,避着风雨。 车马声响起,刚才那队锦衣卫押着囚车也走进了这片树林。 马蹄带起片片水雾,从少年躲避的古树下飘过。 又一声惊雷炸响,前面泥泞的路面突然裂开几道口子,几个身着土黄色紧身衣的瘦削人影从泥地里飞起,像几道黄色的闪电迎着队伍就刺了过来。 事发突然,锦衣卫们还没反应过来,甚至没能拔出腰间的绣春宝刀,就纷纷栽下马来。 黄衣人皆是手持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鬼魅一般穿梭在队伍之中,如带着水滴的暴风一般,狂啸回旋。 死者皆是被一闪而过的黄衣杀手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割断咽喉,有人甚至脖颈喷血三尺,兀自端坐马背不动。 囚笼里的人也没能幸免,一个黄衣人路过囚笼,伸臂进去,一刀封喉。 笼中者瞬间歪倒,喉咙间喷出的鲜血瞬间染红了囚笼。 太快了,快到根本看不清他们的身影,更看不清他们的面目。 整个杀戮过程,没有多余的打斗之声,只有在匕首划过喉咙时发出的惊悚哀嚎声。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黄色人影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他们根本没有来过一般。 只是满地的尸体和遍地的血水,诉说着曾经发生过的人间惨剧。 狂风更急,雨点更大,死者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往外翻卷的皮肉,被雨水冲刷得泛着惨白。 少年躲在树后,真切得看完了这场血腥杀戮。 弥漫在空气中的血气,使他胃中一阵恶心,扶着树干不住得呕吐起来。 一阵马蹄踏水声从对面响起,四匹骏马顶着暴雨疾驰而来,到了近前嘎然停住,显然是四匹不可多得的宝马。 骑马人纷纷离鞍,飞跃下来。 四人皆头戴斗笠,身披黑色的油雨衣。 蹲下来挨着检查死者的伤口,检查得非常详细。 “杨大人本就怕路上出事,才派我们来此接应,谁承想还是出了问题。”一个人着恼道。 “这些人皆是一刀毙命,并且是被匕首之类的短兵器所伤。最奇怪的是,他们竟然没有丝毫的还手机会,大部分人连刀都没有拔出,就被割断喉咙。”另一个人说道。 “大哥,你看对方是什么路数?这十来个飞鱼服的功夫并不差,却死在了瞬间的攻击之下。这种身手也太可怕了!”又有一个声音说道。 被叫做大哥的身材魁梧男子,默默站在那儿,一会抬头看看阴云密布的天空,一会又低头看着血水肆流的路面,表情极为凝重。 良久,才一字一顿得沉声道: “对方极有可能是来自遥远的北方,千百年来只有他们的传说,没有人见过他们的真面目,没想到竟然出现在这儿,看来中原大地又要刮起一场血雨腥风了。” “他们是个什么组织?”第一个说话的那人问道。 “沙漠虫族!”大哥颤声道,声音中带着莫名的恐惧。 四人上马,转眼又消失在风雨中。 少年依靠在树下,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就像虚脱了一般。 一大早到现在米粒未进,偏又看到了惨绝人寰的一幕,浑身酸痛,身心俱疲,遂沉沉睡去。 不知昏睡了多久,少年悠悠转醒,发现自己还是躺在那棵大树下面,风雨已经停止了肆虐,面前多了一堆燃烧正旺的篝火。 一个一身白衣,长发遮面的人盘腿坐在火堆旁。 抬了一下身子,发觉自己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活力,没有了昏迷前的酸痛与衰弱。 转动了一下脖子,没有什么不适之感,只是领口有些黏黏的。 伸手摸了一下,的确是有粘湿的感觉。 同时,手触摸到的地方,还有些许的痛疼。 把手伸到火堆前,惊悚得发现手上发粘的东西竟然是红红的血液。 一个激灵,不由得跳了起来。 浑身上下仔细检查了一遍,再无异样。 这才顾得上面前这个神秘白衣人。 在这样一个漆黑的深夜,突然醒来,却面对这样一副场景,不由得惊恐不已。 “喂,你是哪位?”他哆嗦着问道。 “你醒了啊,感觉身体如何?是不是比原来舒服了许多?”白衣人纹丝未动,只有面前的长发随着声音微微飘动,但是声音却清晰得传了过来,是一个极其温柔的女声。 这个声音,让人听着非常舒适,如同沐浴在和煦的春风里,使少年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下来。 他已经没有了起初的恐惧,并且,这个白衣女子让他有种自然亲切的感觉,那种感觉似乎是亲情,又似乎是友情。 记忆中,自己走进树林中这条小路,无意中看到了一场人间悲剧,然后就晕倒在这棵树下。 抬头看看前面的路上,横七竖八的尸体还在那儿,只是马匹早就跑没了影。 “你这几天,因为着急赶路,心神俱疲,兼又淋雨感染风寒,晕倒过去。也许是你我有缘,今夜偶尔路过这里,救了你一命。”白衣女子温柔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你是谁?什么叫我俩有缘?”少年的心中有一百个疑问。 “你刚才还感觉脖子有些疼,现在应该已经好了。”白衣女子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摸摸刚才痛疼的地方,果然已经不疼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少年又问道。 “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你静下心听,我慢慢给你说。”白衣女子的声音似乎有股魔力,让少年不由得静下心来,坐到了火堆旁。 “孩子,我先问一下,你家住哪里?姓什么?”白衣女子温声问道。 “我家住苏州吴江县,姓杜,名文林。”少年老实答道。 “杜文林,挺好的名字。”女子微笑道。 杜文林的脸上露出忸怩的表情。 wap. /110/110364/28649504.html 第二章 荒野奇遇 雨后的空气清爽了许多,也没有了原来浓浓的血气。 草丛中偶尔会传来春虫的鸣叫,然后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杜文林与白衣女子对面而坐,静下心来,等待她的解释。 “蚩尤之名你应该听说过吧?”白衣女子问道。 “蚩尤?你说的是不是上古时期与黄帝逐鹿中原的那个蚩尤?” “不错!蚩尤战败被杀。他领导下的九黎部落也随之分裂,大部分部落子民并入黄帝部落。而其中有一部落心念蚩尤,不肯归顺黄帝,悄然南下,历尽千辛万苦,到达湖广一带落户,休养生息。”白衣女子娓娓道来, “可是,你说的这些又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后来,黄帝老去,尧帝继任,他手下一名管理江南之地的部落首领,发现了当初潜至湖广一带的蚩尤后代踪迹,即不断进行追杀,致使那一族群险些灭亡。”白衣女子说到这里,语声略显凄凉。 “后来呢?”这个话题勾起了杜文林的好奇心。 “剩下一部分人再也不敢呆在原地,而遁入大山之中。那个部落首领又带人追入山中。没有办法,他们只有躲进山洞腹地。而那个部落首领,竟然在山中各处建立山寨,开垦梯田,再不离去。无奈,他们只有一直呆在不见天日的山洞之中。”说到这里,白衣女子轻轻叹了一口气: “也许是上天眷顾,在他们即将被饿死之时,却在山洞深处找到一种奇物,据说此物呈白色,质地又如肉食,入口甘醇爽口。于是他们从此就以此物为食。”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索如何进行下面的叙述。 “后来有人耐不住地下煎熬,想出去看看,结果发现再也不能立于阳光之下。眼睛瞬间被阳光刺瞎,皮肤也被灼得脱了一层皮,只剩下骨肉,惨不忍睹。从此,他们白天只能躲于黑暗之中,只有夜晚才能出来活动。”说到这里,声音低沉: “那个族群后来也就被人称为'暗夜之族'!” 杜文林也为这个族群的悲惨命运而恻然。 “但是上天也是公平的,人类虽然能自由生活在阳光下,却终生伴随着生老病死。‘暗夜之族’虽然永远见不得阳光,但是却被赋予了更多的生存技能,他们几乎不生病,身体偶尔的创伤也能靠自身的能力痊愈。他们的体力比人类大了好多,行动也比人类迅速快捷许多。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生命能延续五百年之久。”说到这儿,女子的声音也轻松了许多。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白衣女子并未在意他的话语,轻叹一声: “唉!也许是上天的故意所为,既然给了他们几百年的生命,就不能给予他们无限生育的可能。怀孕生子几乎成了族群奢望,生育能力极低。”白衣女子的声音又低落下来。稍顿一下,继续道: “人口逐渐减少,长此以往,肯定会有灭族的那一天。后来偶然发现,如果把他们的血液注入到普通人类的身上,随着时间的推移,输出血液之人与那个接受者,俩人的心意逐渐相通,并且自然产生那种父子或者母子的特殊情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延续族群的血脉。族群自然繁育之人被称为‘暗夜之子’,他们不能立于阳光之下。而通过血液传递进入族群的人被称为‘未来之星’,他们既保持了普通人类之特征,又兼有那个族群的超强能力。” 白衣女子叙述的事情,已经大大超出了杜文林的认知。 听到这儿,心中一动: “你不会也是‘暗夜之族’的人吧?” “孩子,你猜的没错,我就是其中一员,也就是所谓的‘暗夜之子’。”白衣女子语声慈祥。 杜文林摸了摸脖子,那儿仍旧黏糊一片。 其本就聪明,此刻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跳了起来: “你是不是给我输入了你的血液?” 白衣女子静静得看着他,并不言语。 良久,等他安静下来,才说道: “我没有孩子,但是直觉告诉我,这几天在这里能遇到与我有缘之人。现在看来,这个人就是你了。我路过此处,发现你已经昏迷,发着高烧,身体极其虚弱。为了救你,给你输入了我的血液。当然,假以时日,如我刚才所言,你我会逐渐心意相通。”她的声音并没有因为杜文林的愤怒而稍变,还是那样的温柔。 杜文林怔在那儿,突然而来的变故让他不知所措。 自己虽然出生在吴越富庶之地,但是祖辈为农,家境贫寒。 父母省吃俭用,供他读书,苦读十八载,顺利考取了秀才。 父母又东挪西借给他准备了路上的盘缠,一路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往省城而来,准备参加八月的“乡试”。 谁知今天先是在饭店遭遇驱赶,后又在雨中看到了一场血淋淋的杀戮,身心俱疲,兼又感染风寒,晕倒过去。 若不是这个白衣女子相救,自己的小命肯定就扔在了这儿。 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这个不容置疑,应该感谢她。 可是,她又趁他昏迷之际,给他身体注入了“暗夜之族”的血液,是福还是祸? 白衣女子隔着头发看着杜文林阴晴不定的脸,轻声说道: “孩子,我知道你心中有些担忧,但是你我的缘分是上天注定,谁也躲不掉。况且,你成为‘未来之星’后,对你以后的仕途之路会大有帮助。” 杜文林的心中,不知是喜,是悲,还是无奈,五味杂陈。 感觉头脑已经乱成了一锅粥,真的不知如何应对这种局面。 坐在那儿,双手紧紧抓着头发,极力想给自己理出一条思路。 白衣女子安静得看着他,半晌才开口道: “有些事你也许一下子接受不了,需要时间来消化。”停顿了一下,接着问道: “还有,你白天是不是看到了这场屠杀?”。 提到这场屠杀,杜文林的脑中又出现了黄衣人快于鬼魅的身影以及端坐马背而喉咙往外喷血的死者,禁不住又打了一个寒颤。 “别急,慢慢说,把白天发生的事,叙述一遍。” 杜文林把从中午在路边饭馆一直到自己昏睡过去,这期间发生的事详细叙述了一遍,说到黄衣人快速割喉时,声音忍不住有些发抖。 白衣女子听完后,低首沉思,口中不断呢喃着“沙漠虫族!”这几个字。 良久,抬首说道: “那个人说得没错,‘沙漠虫族’出现在这儿,可能真的会带来一场腥风血雨!” “‘沙漠虫族’又是个什么组织?是个民族?还是个家族?” “这个你暂时不用多去了解,以后我会告诉你的。”白衣女子平静得说道。抬首看了看天: “时间已晚,今天就这样吧,有机会我会慢慢说给你听。以后我们娘俩见面的机会多了。” 说完,抬手轻拂,杜文林感觉睡意袭来,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杜文林揉了揉眼睛,自己仍然躺在那棵大树下,昨夜的经历似乎是黄粱一梦。 可是面前的火堆星火未尽,犹自冒着青烟。 只是昨夜那个白衣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身边还留有一个包裹,里面有一些干粮和银子。 路上的死者还在,经过一夜的雨水浸泡,面目更加狰狞。 杜文林怕等会官府来人自己会有麻烦,赶紧收拾行囊,趁早赶路。 “积良庄园”坐落于洪泽湖西岸不远处的一块平原上,属于天长境内。 庄主魏积良此时正坐在院子里那棵百年芙蓉树下的摇椅上,一边喝茶,一边嗅着满院的芙蓉花香,满脸都是知足与幸福。 庄园的后院东首,有个不大的厢房,厢房底下有个极大的地下世界。 这个地下世界中间是一片好大的演武场,演武场的地面铺着厚厚潮湿的泥沙。 演武场的周围,是一圈弧形的房子,不下二百间。 房子皆是掏空后面的泥土所建,一扇扇漆着桐油的黑色木门,在火烛下闪着诡异的光芒。 场中的泥沙突然炸开,无数身着黄衣的瘦削人影从地中飞出,在空中急速盘旋,手中的匕首相互刺杀,时间不长,一声尖啸,他们瞬间又消失在泥沙之中。 只是,场中多了几具喉咙冒血的黄衣尸首。 演武场的尽头,有一间特大的房门,门前立着一个身着金色服饰的中年男子,短发及肩,瘦削的脸颊,目光阴鸷。 他看完场中的演练,惨白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魏庄主走了进来,路过地上的尸体旁边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应该早就熟悉了这种场景。 “刚刚收到金舵主的消息,胡金胜一行已全部解决。”说着递过去一个纸卷。 金衣人展开纸卷: “很好,你回信金舵主,一定要保护好我们的勇士!” 魏庄主恭敬地应着。 “我们受邀来此已经两年有余,说实话,这儿的一切对于祖居漠北的我们来说,都难以适应,但是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第一,是为了感谢郑大人对我们的厚爱,你们汉人不是有句俗语嘛,‘士为知己者死’。第二,我也想让我们的族人逐渐适应中原之地。毕竟,这里比漠北繁华了许多。以后如果有可能,说不定能全部搬迁过来。”金衣人用生硬的汉话说着,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魏庄主还是点头应和着,可是看得出他脸上的表情极不自然。 wap. /110/110364/28649505.html 第三章 危险的客栈 这片树林并不是很大,杜文林没用半天的时间就走了出来。 再次回望,心中不由一阵后怕。 如果不是白衣女子相救,时间不久,那棵古树下就多了一堆白骨。 想起白衣女子,自然就想起自己目前的状况,不禁黯然。 自己身上流淌着另一个族群的血液,还算是正常人吗? 他有些恍惚。 算了,不想太多,至少现在还活着。 想得开了,心情也舒畅了许多,高声咏道: “梦入江南烟水路, 行尽江南, 不与离人遇。 睡里消魂无说处, 觉来惆怅消魂误。” 夕阳已经与西边的山岭相接。 前方是一个不大的小镇。 镇东面有一家不大的客栈。 店里面是不多的客人。 柜台里坐着年纪不大的老板娘。 “公子来了啊,先坐着歇歇脚,喝杯茶。”老板娘婀娜多姿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杜文林的面前。 杜文林轻轻吸了一下鼻子,似乎有一股特殊的气息,若有若无,这种气息似乎又是从心灵感应而来。 抬头看了一眼老板娘,她的脸上也许是涂了太多的脂粉,白森森的。 血红的嘴唇中,一口牙齿尖利雪白, 绿色的裙装包裹着成熟的躯体,本应使任何男人都心生绮念,却偏偏让杜文林不由得莫名胆寒。 “公子一人而来?”她轻启朱唇,低头询问道。 一股芬芳扑面而来,使人眩晕。 芬芳过后,似乎又有一丝淡淡的腥气。 杜文林轻抽了一下鼻子: “嗯,我就一人。” “好的,给公子准备一间上好的房间。”说着,摇曳着身子又飘了回去。 烛光下,杜文林捧着书本,轻声读着《孟子》: “乐民之乐者,民亦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亦忧其忧。。。。。。。” 街上的更鼓已响二更,杜文林伸了一下腰,准备熄灯睡觉。 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一个女人的声音传来: “公子睡了没有?” 是老板娘的声音。 “还没有,请问有事吗?” 语声未落,门已被轻轻推开。 一阵香气闪了进来,老板娘转身又把房门插上。 笑靥如花,轻移娇躯,坐到了杜文林的对面。 “夫人有话请说!” “请问公子哪里人氏?” “小生是苏州吴江人。” “也是准备去省城赶考?” “是的。” “此时还不到四月,去的是不是有点早啊?”老板娘右手托腮,双眸盯着杜文林问道。 “父母担心家中嘈杂,故使我早去省城,寻一清净之地,潜心读书。” “省城的房租贵,不如就住在我这儿吧。以后房租也可以给你省了。”老板娘双眸流波,满脸媚笑,。 杜文林的心跳突然加速,血往上涌,脸色通红。 满脑子都是眼前这个妖艳女人的笑脸。 老板娘的媚笑更加勾魂。 其站起身来,走到杜文林的身旁,伸手把杜文林的头揽入怀中。 杜文林能感觉到她冰冷的嘴唇已经贴上了他的脖颈。 突然,房门无声自开,甚至里面的门栓也不知是如何被拨开的。 一个白色身影飘了进来,长发遮面。 老板娘看见白衣人,浑身一个哆嗦,疑惑得问道: “三娘你怎么来了?” “六姑娘好!好久不见”三娘与老板娘打着招呼。 “是啊,大家都是忙人。的确好久不见。”老板的声音不大自然。 三娘指了一下杜文林: “他是我的孩子,你可能不认识。” 听到这话,老板娘撒开了手,尴尬异常,讪讪道: “不好意思,大水差点冲了龙王庙。” 说着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 “你们娘俩好好聊吧,需要夜宵的话,知会一声。” 随着老板娘的离去,杜文林的大脑慢慢清醒过来。 三娘盘腿坐在床上,看着坐在床边的杜文林: “刚才,如果我晚来一会,你可能就危险了。” 杜文林似乎清醒了一些,惶恐问道: “为什么?” “你刚刚成为我们族群的一员,大家对你并不熟悉,她是把你认作了普通人类。与你一样,她也是刚入门不久的'未来之星'。”看杜文林满脸不解的样子,三娘继续道: “普通人的体内输入我们的血液以后,虽然能获得族群的超强能力,但是同时也带来了一个问题,会从心理上产生对血液的依赖,血液对于他们来说,成了最佳美味。所以她刚才是想吸食你的血液。” “我以后岂不是也成了这样的人?”杜文林的语气急躁,甚至有些气急败坏。 “到目前为止,我们还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种状况,或许是因为我们的血液与普通人的血液产生冲突所致吧。特别是月圆之夜,这种欲望更甚。”她轻轻叹了口气。 杜文林现在才发觉今夜正是月圆之夜,明亮的月光照亮了整个窗子。 “为此,我们的先人经过无数代的艰辛钻研,得出了一套打坐与修炼之法,来对抗这种魔性。通过不断修习这套方法,能逐渐控制住吸食血液的欲望。这种欲望既是来自肉体,又是来自心魔。” “我是不是也得学会打坐与修炼之法?”杜文林一点就通。 “是啊,我以后会教给你的。你刚刚进来,暂时还不需要。” “这个老板娘难道没有修习那些方法?” “她比你入门早得多,只是性情懒惰,不能用心修行,又兼渡其入门之人疏于管理,致使到如今她还是不能驱除自己的心魔。她与我不是一个家族,我又没法管教于她” “你说老板娘与你不是一个家族,难道你们族群也分家族?” “我们扎根于湖广大山之中,在那儿生活了上千年,随着时间的推移,内部也出现了纷争,内斗,后来分裂成六个家族。现今六个家族分布于全国各地。”她停顿了一下,看到杜文林听得认真,就继续说道: “每个家族都有自己的姓氏,与普通人的姓氏是一样的。我们的家族姓‘独孤’,我在家里排行老三,所以大家都称呼我独孤三娘。” “这里的老板娘是属于哪个家族的?” “她是属于‘古’氏家族,她本来的姓氏我也不知。我们家族与他们家族一直关系不错,大家都比较熟悉。在她那个大家庭中排行老六,我们称她为六姑娘。” “按照你的说法,我与她一样,同是属于‘未来之星’,也能加入到你的家庭中去?” 杜文林已经对这个族群有了浓厚的兴趣,极欲进一步了解其中的秘密。 “当然可以!以后我会带你进入我们的家庭,认识家庭里的兄弟姐妹。”说到这儿,三娘用手掠了一下面前的头发。 这是她第一次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杜文林发现,这个称他为孩子的女人并不老,甚至很年轻。 白皙的脸庞,五官姣好,面带慈祥。 想起她曾经说过,他们的年龄能达五百岁,忍不住问道: “你,你今年多大了?” 三娘笑着看着他: “往后不能总是这样称呼我了,从血缘上来说,我是你的母亲,因为你的身体里也有我的血液与灵魂。如果你觉得称呼妈有些困难,称呼我三娘也行。” 虽然已经了解了自己与三娘的关系,但是突然间多了一个母亲,杜文林还是一下子适应不了。 不过,从心理上来说,他对其并不排斥,亲切感甚至越来越强。 这种亲切感就是孩子对母亲的那种亲情。 嗫嚅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三娘!” 三娘的脸上挂满了笑容: “我大约有三百岁了,对比人类来说,就相当于已经进入中年。” 杜文林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三娘见杜文林惊讶的表情,不由得笑了: “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得到一部分就得失去一部分。我们虽然能活到五百岁,却必须永远活在黑暗之中。而像你这样的‘未来之星’既拥有了我们族群的超强能力,又能自由生活在阳光之下,但是生命周期却没有我们那么长。” 杜文林听后心中有些失落。 历朝历代有多少人为了追求长生不老而绞尽脑汁,费尽心力,最终还是抵不住岁月的摧残,成为一抔黄土。 没想到人类苦苦追求不到的东西,却在她们族群实现了。 可惜自己不能享有他们的长寿岁月。 她看着刘文林脸上的表情,似乎读懂了他的内心,微笑着说道: “你是通过我的血液传输转化而来,所以你的生命特征与我还是有些不一样。不过,你虽然不能活到五百年,活过二百岁还是没有问题的。” 杜文林的心中略略平衡了一些,“人生七十古来稀”,比起普通人类,二百年的时光已经不少了。 她抬头看了一下窗外的月亮: “今晚就说这些吧,以后我们娘俩见面的机会多了,有时间再慢慢聊,我得回去了。”说着,也没见她怎么作势,就已经站到了地上。 见她要走,杜文林心中竟有隐隐的不舍,似乎是母亲要远离: “我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三娘微笑道: “这个我也说不准,不过我会经常来看你的。” 走到门口,又回头关切道: “时间已晚,别再读书了,明天还得赶路。” 说完,悄然而去。 三娘这是第二次出现,其对于杜文林来说还是一个谜,即使她已经介绍了一些关于自己的情况。 难道以后真的如她所言,自己与其有了永远扯不断的母子关系? 这种关系对于自己来说,究竟是福还是祸? 一切都是未知,前程未卜,此时多想又有何意义? 徒增忧虑罢了。 wap. /110/110364/28649506.html 第四章 心魔与本性 南京自太祖皇帝开国以来,到今天万历皇帝掌朝,历经二百多年的建设,已经成为一个市井繁荣,人烟稠密,琳宫梵宇,碧瓦朱甍之地。 秦淮河上,画船箫鼓,昼夜不绝。 有雨,就有了秦淮河上荡漾的绿波。 翻新的油纸伞,艳丽的裙装,如花的美眷,是去了晚晴搂,还是桃叶渡? 过往的君子,是在文德桥下马,还是在白鹭洲沽酒? 杜文林徜徉在秦淮河畔,头上飘着丝丝小雨,听着河中画舫上传来悦耳的琴声,心中满是初到大都市的新鲜感。 “朱雀桥边野草花,乌衣巷口夕阳斜。”不由得开口诵道。 “野草还在,夕阳在哪?”身边突然有人说道。 转头一看,一个头戴方巾,身着蓝服,手执一把折扇的文生微笑看着他。 “夕阳不在,雨丝飘零,你这折扇又有何用?”杜文林手指他的折扇。 言罢,俩人不由得大笑起来。 “请问阁下高姓大名?”对方施礼道。 “不才姓杜,名文林。”杜文林回礼。 “小可姓林,名凤生。” “林兄也是来备考的?” “是啊,我老家徐州沛县,来南京已经半月有余。” “我是苏州吴县人,下午刚到,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寻找宿处。” “兄台既然也是同辈之人,兼今日时间已晚,若不嫌弃,干脆来我处将就一晚,明日天明再寻住处不迟。” 杜文林抬头看看天色,说话间已经暗了下来,河上的画舫已经挑起了灯笼。 初来乍到,这个时间寻找住处倒是真的不易。 “那就谢谢林兄了!” 林凤生的住处是在临近河边的一个小客栈中,此时店里已经掌起了灯。 来到二楼房间之中,杜文林卸下行李,找小二要了一盆清水,净了手面。 饭后俩人聊了一会今年考试提纲之事,然后就着一盏油灯,隔着桌子各自读书。 月圆之夜,一轮明月斜挂于东边的天空,月光穿过窗户射在窗前的地上,银白色的光芒盖过了如豆的灯光。 林凤生伸了一下懒腰,咏道: “小时不识月, 呼作白玉盘。 又疑瑶台镜, 飞在青云端。” 杜文林叹息: “出门不觉一月有余,甚是思念家中二老!” 林凤生笑着揉了揉脖子: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哪个游子又不想家啊?” 杜文生看着他白里透红的脖子,突然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那是一种白雪皑皑荒原上的饿狼突然看到猎物的感觉。 饥肠辘辘,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撕咬一番。 不对,并不仅仅渴望填饱肚子,而是鼻中嗅到了一股血液的味道。 这种味道并没有血液该有的腥气,反而比世上任何美味都更有诱惑力。 这种味道是从对面这个年轻人身上传出来的。 看着他的脖颈,杜文林感觉自己的眼睛发热,喉咙发紧。 这种感觉来得突然,猝不及防,甚至浑身都开始燥热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是不是晚餐没有吃饱? 可是即使在山中迷路,饿了数日,也没有出现这样的感觉。 摇晃着站起身来,走到门后,用冷水洗了两把脸,想把身上的燥热压制下来。 可是,内心深处对血液的渴望却没有减少丝毫,反而更加强烈。 他回头死死盯着正在读书的林凤生,用力控制着自己的冲动。 突然,林凤生趴倒桌上,睡了起来。 与此同时,房门无风自开,三娘忽然出现在面前。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三娘已经伸出洁白修长的手指,搭上了他的脖颈。 瞬间,杜文林感觉身体中的燥热降了下来。 那只手如寒玉一般冰冷,但是却又有着令人安神的魔力。 三娘反身关上房门,拉他到床边坐了下来。 “三娘,我刚才是怎么了?突然感觉非常饥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杜文林对三娘已经没有了陌生感,甚至感觉就是自己的亲娘。 “不但是饥渴,更是想吸血,对不?”三娘笑着轻声道。 杜文林点点头。 “曾经给你讲过,普通人输入我们的血液之后,会出现嗜血的症状。你现在出现的就是这个特征。” 杜文林听到这儿,似乎有些明白了刚才身体出现异样的原因: “我刚才是不是想吸食林兄的血液?” “你现在的症状,与那夜在客栈中六姑娘的症状是一样的。” 见杜文林一脸懊恼之色,三娘继续道: “佛家与道家都讲究修行,所谓的修行,就是打磨自己内心的过程。慢慢驱逐内心的贪念与嗔念,修行到一定境界,才能达到脱离红尘,无我忘我。”三娘讲的东西杜文林也懂,他熟读过《道德经》,接触过佛经。 她微笑了一下,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轻声道: “我们修的也是对内心的打磨,淡泊名利,修身养性,使自己与天地万物阴阳相合,这样才能彻底驱走心魔对身体的控制,回归正常。” 杜文林看着林凤生,趴在桌上还在沉睡。 三娘又笑道: “他暂时醒不了,放心好了。” “他怎么突然就睡着了?” “是我用意念把他催眠的,不管是我们族群还是普通人,修行达到一定高度时,精神能脱离肉体,影响到别人。当然了,这个也需要时间和毅力,还有,对方的条件不够强大,才能被催眠。” 杜文林非常羡慕这种能力,但是也知道这不是常人能够达到的高度。 “同时,你出现今晚这种状况,还有一个原因,你身体中属于我们族群的血液浓度还不够,这种血液有别于普通人的血液,是我们独有的,带有我们先祖的印记。”她又解释道。 看杜文林一脸懵懂,微笑道: “现在我先给你传授打坐心法以及修炼秘诀。” 杜文林盘膝坐定,依照三娘教的心法和口诀练习了一遍。 他天资聪颖,一遍之后,已经熟记于心。 三娘看到杜文林已经记得差不多了,又柔声道: “孩子你靠过来,我再渡一些血液给你。”说着,伸出手臂。 “你如何渡血给我?”杜文林真的很好奇。 “我得先咬破你脖子上的血脉,然后再咬破自己的舌尖,通过舌尖把血液渡进你的身体。” 没想到为了给自己渡血,她竟然得做出这么大的牺牲,杜文林的眼睛有些湿润。 不由自主移身过去,依偎在她身旁。 三娘撩起他脖颈上的头发,嘴唇慢慢贴近了他的皮肤。 杜文林的鼻中充满了一股奇异的香气,昏昏欲睡。柔软的嘴唇吻在脖颈上,一股清凉的液体缓缓注入体中,舒泰无比。 仿佛置身于一个美丽的花园中,繁花锦簇,轻风拂面。晴朗的天空下,几只小鸟自由飞翔。 伸开手臂,尽情享受这沁人心脾的温馨。。。。。。 太阳透过窗户照进屋内之时,杜文林与林凤生才从沉睡中悠悠醒来。 林凤生发觉自己躺在床上,疑惑道: “昨夜我正看着书突然睡着了,是杜兄把我移到床上的?” 杜文林笑笑没有回答。 伸手摸摸脖子,一片光滑,留下的只有昨夜温馨的记忆。 “山中有洞,深不可入,洞中如王者之宫,故名曰王屋也。”这是王屋山之名的由来。 王屋山位于河南西北部,东与太行山相依,西接中条山,北与太岳相连,南与黄河相邻。 据说王屋山的存在是远古的轩辕氏为了祭奠上天而特意所建。 王屋山之山体起伏多变,陡峭恢宏。 在连绵的群山深处,有一座不知名的小山峰,山峰下有一片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森林的掩盖处有个不大的洞口,洞口深处有一片极大的洞穴世界。 洞穴的墙壁上点燃着常年不熄的鲛鱼油灯,依壁开凿了许多石洞房间。 洞穴的尽头是一个圆形大厅,大厅的上首坐着一个面储白须、满头白发的高大老者。 他用威严的目光注视着下面肃穆而立的十几个人。 良久,才开口道: “几千年来,我们‘暗夜之族’虽然不能如普通人类一般在阳光下生活,但是血脉却一直流传了下来,靠的是什么?靠的不是与他们争权夺势,靠的不是与他们打打杀杀。我们靠的是小心谨慎,与世无争。靠的是让他们感觉不到我们的威胁,才给我们留下了生存的空间。”停顿一下,喘了口气: “而我们嬴氏家族不但能与其他家族和睦相处,与普通人类之间从来也没有发生过纠纷。” 说着,把目光转向一个面容瘦削的中年人: “据外面传来的鸽信报告,居住在燕山脚下赢龙家的三胞胎兄弟贪恋外面的花花世界,不但闯出去行走江湖,并且还加入了一个叫‘红封教’的教派组织,赢龙,有没有这回事啊?” 中年人诚惶诚恐,语声哆嗦着回道: “禀祖爷,确属晚辈管教不严,才出了这三个逆子。” 白发老者长叹一声: “唉!我们的祖训、族规你不是不知,如此所为会给我们族群带来多大的危险你也知道。回去后立即把他们抓回来,好生管教!” 中年人连忙躬身答应。 wap. /110/110364/28649507.html 第五章 两情相悦几时休 八月的“秋闱”如期结束,杜文林对自己的成绩预期很高。 自从成了“未来之星”以后,体力,精神,记忆,都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答题时思如泉涌,笔下生花,自己都为超常的发挥而感到惊讶。 张榜之日,毫不意外,荣登榜单第一名, 自此,出门大家皆称其为“杜解元”。 林凤生喜中第二名,为“亚元”。 “玄武湖”畔,两个半途相识,如今同时中榜的挚友结伴而游。 “玄武湖中春草生, 依稀想见竹篱城。 后来万堞如云起, 方恨图王事不成。” 林凤生兴致挺高,朗声诵着。 “历朝历代,图王之人多如牛毛,奈何事成者几人?”杜文林叹息着。 “是啊,皆觊觎王者宝座,少有体恤民之辛苦。一朝称王,意气风发,岂知脚下倒伏着万千枯骨!”林凤生也叹道。 “一将功成万骨枯,古人并不虚言。” 不远处传来一阵歌声: “十里玄湖背郭斜, 马头片片落山霞。 荒渠早下昆明雁, 小筑秋开御宿花。” “这是本朝嘉靖年间欧大任的一首描写玄武湖风景的佳作。”杜文林道。 “可惜歌者的中气不足,甚至还有些女气。” 边说着,边顺着歌声的来处行去。 一个身着绿色长衫的公子,正一边高歌,一边用折扇敲打湖边的木栏和拍。 声色优美,只是如林凤生所言,中气稍嫌不足。 一曲歌罢,杜文林鼓起掌声。 绿衫公子转头嫣然一笑,轻启朱唇: “谢谢仁兄的捧场!” 说完,双颊生粉,娇羞不止。 “哈哈,兄台你明明就是一女子所扮吧?”林凤生笑道。 听林凤生这样说,绿衫公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看来我这装扮之术还差得远了,竟然被你们一眼就看出。” 杜文林、林凤生听后不觉莞尔。 旁边同样装扮成小厮的丫鬟催促着: “小姐,得马上回家了。老爷若是发现我们偷跑出来,又要挨骂了。” 小姐轻施一礼,转身离去。 即使着男装,可是背影仍然如风摆荷叶。 杜、林二人看得竟有些痴了。 应天巡抚曹时聘择日招待今年考中的士子,举办“鹿鸣宴”。 南京城里各级官员系数到场,众人齐贺今年中举考生。 席前舞者伴着《鹿鸣诗》翩翩起舞,让人心神摇动,目不暇接。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鸣,食野之蒿。” 杜文林,林凤生作为今年南直隶秋试的第一名和第二名,更是成了席间的主角。 觥筹交错,意气风发。 至宴席末,二人已颇有醉意,曹巡抚吩咐,就住衙门招待场所。 夜半时分,也许是昨晚喝酒过多的缘故,杜文林感觉口渴难耐。 摸黑穿衣起床,想去院子里的水缸找点凉水喝。 刚出门口,就见一个黑影溜着墙根朝后院摸去。 杜文林怕刚起床眼花,用力擦了擦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杜文林的睡意全无,酒也醒了。 他借助房子廊柱的掩护,悄悄跟在那个黑衣人的后边。 看那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应该是个小贼。 但是转念又想,哪个小贼不长眼睛,敢偷到巡抚衙门中来? 心中好奇,就一路跟进了后院。 后院是巡抚家属所住之地,平时极少有闲杂人等进来。 黑衣人刚进后院,就有个身材娇小的身影一边不断回头张望,一边借助花草树木的掩护匆匆迎面而来。 俩人在一棵极大的香樟树下相遇,一起隐入树后。 杜文林的听力最近极佳,虽然隔着十多米远,却能清晰得听见了两人的对话。 “教主询问,动员曹巡抚加入本教之事,进行得怎么样了?”一个男声问道。 “前段时间,我给他间接提到过本教之名,并且对他说,本教的背景极大,如果能加入,对其以后的仕途之路会有莫大的帮助。”一个娇柔的女声怯怯答道。 “他是否知晓你已经加入本教?” “暂时还不知。但是可能已经猜到了。” “他有何反应?”男子追问。 “被他狠骂了一顿,警告我以后少听那些街头巷尾的传闻。” “教主训令,不管用什么办法,也得把他拉进本教!” “嗯嗯,绝对听从教主的安排。” “最近想不想表哥?”男子的声音忽转暧昧。 女子没有答话。 不久传来一阵男女欢娱之声。 刘文林暗骂一声晦气,慢慢退了回去。 听过刚才俩人的对话,隐约感觉这儿不甚太平。 次日,杜文林与林凤生刚刚起床,听闻当差来报; “曹巡抚前来探望二位举人。” 匆匆更衣梳洗,曹巡抚已至门前。 二人施礼,感谢昨日之款待。 大家就坐,曹巡抚以长者之尊,勉励二人勤恳读书,准备明年京城的“春闱”,考出好的成绩,报效国家。 闲聊之间,曹巡抚突然问道: “听闻杜解元家居苏州吴江,家中二老可好?” “谢谢大人关心,父母安好!” “杜解元今年青春几何?” “回大人,学生甲戌年生人,属狗,今年一十八岁。” “是否已经婚配?” “学生一直勤于读书,没来得及操心此事。” 曹巡抚略闭眼睛,右手拇指轻掐中指,片刻道: “家有小女,乙亥年出生,属猪。刚才本官算了一下,狗猪属相相合。恰好解元又未婚配,本官冒昧,欲使小女高攀,婚嫁于你,不知解元可有什么想法?” 听到这话,杜文林一时有些懵了。 自己痴长一十八载。每日除了与圣贤书为伴,平时极少出门,更别谈风花雪月之事了。 今日忽闻巡抚之女欲下嫁自己,一时怔在那儿,大脑变得迟钝起来。 旁边的林凤生赶忙用手拉了一下其衣袖。 杜文林猛的一惊,发觉自己失态,赶忙回道: “谢谢大人抬爱,小生何德何能入得大人慧眼?不胜感激!” 虽然不知曹巡抚之女丑俊良善,但是既然巡抚大人开口做媒,即使如东施、无盐,那也得认了。 自己饱读圣贤书,孝悌忠信还是懂的。 不说对方是朝廷的一方大员,就是出于他的年龄,也得尊重于他。 “好!那就说定了。但是,婚姻还得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媒人我请,这个不是问题。吴江离南京倒也不远,今日我就派人去吴江把二老接来。”曹巡抚手摸胡须,面露高兴之色。 “谢谢大人思虑周全!”杜文林站起来深施一礼。 林凤生的眼中露出羡慕的神色,还有隐隐的嫉妒。 不一日,杜文林的父母被接到了府衙。 二人听说杜文林被巡抚大人相中,做了乘龙快婿,喜不自胜。 自觉祖坟冒了青烟,才有如此造化。 见了曹巡抚后,跪拜行礼,大人赶忙叫人看座。 杜家二老感谢、谦逊之语说了无数,又相互客套了一番。 “内人与小女皆在后院家中,我们回家聊吧。”曹巡抚道。 进得后院大厅,曹夫人正自端坐在桌旁。 闻听亲家上门,忙起身相迎。 曹夫人四十左右的年纪,娇小的身材,面容白净,姿色可人。 杜文林乍见曹夫人,感觉有些熟悉,等她开口说话,瞬间惊得头皮发麻。 曹夫人正是那夜在院中与黑衣男子接头的女人。 变生肘腋,杜文林有些懵了。 直到母亲喊他过去拜见曹夫人,才缓过神来。 心中说道: “事已至此,走一步看一步吧,先把眼前的事应付过去再说。” 于是缓步上前,跪倒拜见曹夫人。 曹巡抚对丫鬟说道: “去把翠竹喊来,拜见公婆” 杜文林到现在还不知未来的妻子长相如何,马上要见真容,心中倒是忐忑不已。 不一会,丫鬟扶着翠竹转出屏风。 翠竹身着一袭水波绿裙,头挽金玉梅花发髻,轻移莲步,曼妙生情。 杜文林的呼吸瞬间有些停顿,他并不是惊讶于对方的美貌,而是这个美女他也见过。 她不就是那天在玄武湖边击节高歌的女子吗? 事情的发展超乎了想象。 “翠竹过来拜见公婆!”曹巡抚道。 翠竹慢步而来,屈膝给公婆行过了万福。 曹巡抚哈哈一笑: “寻常人家女子,未婚之前,不能见夫婿。我们官家不行那套,繁缛俗礼能省则省,只要俩孩子在一起相亲相爱,白首终生,比什么都好。” 曹巡抚虽身处高位,倒是性情豪爽之人。 翠竹拜见过公婆之后,悄然坐到了旁边的椅上,并未抬首寻找观看杜文林一眼。 此时,杜文林的心中七上八下。 没见真人以前,心中猜测了无数遍即将陪伴自己终生女子的长相。 心中并不报太多的幻想,一个封疆大吏的女儿,如果长得如花似玉,会嫁给他一个穷小子? 肯定是长相一般,甚至脑筋不大灵光吧! 但是,即使不大中意,自己也没法拒绝这门婚事, 毕竟,巡抚的金口既开,就没准备被人拒绝。 从那天玄武湖畔相遇,杜文林就对那个女子满是好感,没想到她竟然是巡抚家的小姐。 更没想到,她即将成为自己的妻子,相伴一生。 杜文林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可是一想起曹夫人,心中又有了忐忑。 翠竹轻轻抬头看向杜文林,四目相对,她瞬间也有些傻了。 这个男子岂不是那天在玄武湖畔相识过? 虽然是短暂的相遇,也给她留下挺好的印象。 即使杜文林穿着不算华丽,一看就是寻常百姓家的读书人,但是平凡的服饰,却掩饰不住他内在的气质。 游湖归来,那个文生的影子就一直挥之不去。 没想到,这个男人即将成为自己的夫婿,突然想起一句诗来,自己忍不住心中一阵窃笑: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两情相悦之时,皆盼琴瑟和鸣之日。 孰知月有阴晴圆缺,人亦有悲欢离合。 wap. /110/110364/28649508.html 第六章 小青的真面目 隔日,杜家二老提出俩孩子何时成亲之事。 曹巡抚说,让杜文林先安心准备年后京城的“春闱”,不管考试的结果如何,考试结束以后,就回来完婚。 杜家二老当然没有异议,又在南京逗留两日,与杜文林洒泪而别。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杜文林一边浏览着夫子庙的夜景,一边赞叹着它的繁华。 “帝城云聚南阳仕,金榜题名拜师尊。你这‘南阳仕’已经金榜题名了,何时回家拜师尊啊?”旁边的曹翠竹笑着说。 “这‘师尊’既指曾经教育自己的老师,又指中榜的士子得在朝中寻找一个靠山,为以后的仕途铺路。”刘文林解释道。 “唉,想想你即将北上,以后金榜题名时,不知会拜在哪位达官贵人的脚下?也许那个高官家中正好有一女待字闺中,你可别心猿意马啊!”曹翠竹说着,脸上竟有了忧色。 “有巡抚大人做我的后盾,我还用再拜别人?”刘文林笑道。 “这可难说,朝中高官比比皆是,我父亲在朝中甚至连个二品都算不上。”说来说去,总是透着不放心。 杜文林忍不住伸手握住了翠竹的双手: “生死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翠竹瞬间羞红了脸,眼睛也湿了。 东边一轮圆月正冉冉升起,给熙熙攘攘的人群罩上了一层银色。 跟在身后的丫鬟小青催促着: “小姐、姑爷,天色已晚,得回府了。否则老爷,太太会惦记的。” 杜文林回首看了一眼小青,发觉她瘦小的脸蛋,此时满面绯红,以为她哪儿不舒服,急着回家。 大家就着月色,信步而回,本想顺便再欣赏一下秦淮河的夜景,奈何小青在前面领路,行得匆忙,见状,翠竹笑道: “你这丫头脚步也太快,我们跟不上你了。” 小青头也不回,只顾前行,大家与她越拉越远。 “小青的脚步很快,一看就是个勤快的丫头。” 翠竹犹豫了一下,答道: “这丫头来府里还不到半年,本来是在厨房打工,可是就在六月的一天夜里,我的丫鬟小红突遭横祸而亡,她就代替小红做了我的跟班丫鬟。” “怎么个‘突遭横祸而亡’?” “说来也怪,那丫头一直都没病没灾的,可是就在那天夜里,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咬了脖颈而亡。并且死状很惨,一夜间骨瘦如柴。有人说是被什么邪祟的东西所害,为这事爹还请了和尚来做了法事。”说到这里,翠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杜文林心中一动,问道: “她是哪一天出事的?” “今天是十五,她出事那天正好也是十五,时间真快,转眼两个月过去了。”翠竹答道。 杜文林听完,心头狂震,暗自忖道: “死在十五月圆之夜,脖颈被咬,骨瘦如柴,岂不正是被‘未来之星’所伤的症状?” 翠竹接着道: “自从那夜以后,府里就增派了守卫,一直到现在再没有发生意外。” 杜文林看着前面匆匆而行、又略显慌张小青的背影,若有所思。 回到府中,大家互道晚安后,各自回房。 皓月当空,几点疏星隐耀。 仲秋时节,朦胧的大地上,略显凄凉。 一条瘦削的身影,沿着墙根无声得溜到了西厢房窗下。 回首四顾了一下,掀起窗户,燕子投林般钻进了房中。 突然,又一条人影也从那扇窗户跃了进去,只是这个身影高大魁梧了许多。 那个瘦削的人影,正在把头低向熟睡人的脖颈,突然有人进入,倒是把她惊得不知所措。 后来之人,伸手向她抓去,她闪身躲开,一个晃步,又从窗户钻了出去,直奔墙头,到了墙下,一跃而起,飞过了墙头,往西南狂奔而去。 她知道今夜遇到了麻烦,所以只顾埋头奔跑,不敢回头张望。 突然,身前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人影,收不住脚,直接朝那个人影撞去。 那个人影闪开,一个绊腿,使她扑倒在地。 后面的追兵也已赶到,看到眼前的场景,惊讶道: “三娘,你怎么来了?” 语声略有喘息。 “我担心你,所以最近一直都在你附近。” 听到这话,杜文林心中满是温馨。 “她是巡抚府里的丫鬟,叫小青,没想到她也是‘未来之星’。”杜文林解释道。 “也不知是谁家的小丫头?就这道行本来是不准出道的。即使出道,也须有道行深的长辈相陪。否则,一个控制不住,就会害人害己。我来问问她。”说着,三娘对还趴在地上装死的小青说道: “你先起来,我有话问你。” 小青从地上坐了起来,满脸的惊慌之色。 “你是谁家的女子?” 小青抬头看着三娘,没有回话。 三娘伸出手来,作势: “你若是再不回答,可要吃些苦头了!” 小青急忙答道: “我姓姬,家住燕子矶。” “哦,原来是姬家的丫头啊!你小小年纪就跑出来祸害人,家里人知道吗?” “我爷爷奶奶,太爷太奶,最近一段时间,忙着修炼,没有时间管我。爹和娘出去云游半年多了,我就偷跑了出来。”小青答着。 “燕子矶在北面,你往南边跑什么?”三娘又问。 “我不想回家,想先去将军山躲一躲。”此时,她倒真的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哪里也不准再去,等会我送你回家。”说着,三娘伸出右手,在其头上轻轻摸了一下,她的眼睛闭上进入了梦乡。 三娘见杜文林脸色通红,双眼冒火,拉他找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对面而坐。 “孩子,你感觉身体有异样没有?” 刚才一路追来,还没什么感觉,听她这样问,杜文林突然觉得自己浑身燥热,竟然又出现了那种对血液的渴望。 “刚才没觉得咋样,现在突然出现了那种感觉。” 三娘笑笑,伸手摸着他的脖颈,其身上沸腾的血液马上冷却了下来。 “你可能有很多的疑问,例如这个小丫头是谁?为什么要吸血害人?” “嗯嗯,这丫头平时看着挺乖巧伶俐的,谁知是这样啊!” “我曾经对你说过,我们的族群后来分裂成六个大家族,除了‘独孤’、‘古’姓家族外,还有‘赢’、‘妫’、'芈'、‘姬’四大家族,这个丫头就是‘姬’家的。她修行不足,又兼渡其之人疏于管教,才被其偷跑出来害人,回去后也会受罚。”三娘道。 “你送她回家,其家人会不会责怪你多管闲事?” “那倒是不会,还会感谢我的。大家都在共同遵从一个规则,严格管理族群里的‘未来之星’,教他们认真修炼,早早驱逐心魔。如果总是危害普通人,早晚会成为他们的公敌,那样的话,离灭族也就不远了。”三娘耐心解释着。 “自从上次在客栈分别后,好几个月了,我也没有出现今晚这种状况,是不是毛病又犯了?”杜文林担心地问。 “上次我输给你的血液已经被你自身不断滋生的新鲜血液所冲淡,所以你又处于着魔的边缘。今晚刚好又是月圆之夜,所以就出现了这样的症状。”三娘说着,伸手指了一下正在熟睡的小青,又道: “这丫头也是这样,修行不足,再兼不能及时被输入新的血液,到了月圆之夜,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魔。” “这样下去,哪天是个头啊?”杜文林担忧道。 “修炼,是一个长久且渐进的过程,欲速则不达,这个过程也许得伴随你的终生。虽然辛苦了些,但是会对你的精神和肉体带来极大的益处。” 杜文林一边听,一边点头。 “今晚还得给你渡血。以后,随着你的道行加深,间隔的时间会越来越长,每次的渡血量也会越来越少,以至于最后不再需要我的血液。”三娘轻声说着,声音如同儿时母亲哼的摇篮曲。 一边说,一边把嘴唇贴近了杜文林的脖子,香气盈鼻,那种熟悉的舒适感觉又一次来临。 杜文林醒来时,发现正躺在三娘温暖的怀里,不好意思得坐直了身子。 三娘温声道; “你醒了啊?” 杜文林摸摸脖子,并没有当初荒山中第一次渡血的那种痛疼感,只摸到一个浅浅的疤痕: “三娘,你渡血给我,我的脖子上现在怎么找不到伤口,连疼痛感也没了?” 三娘轻声笑道: “这就是修炼的结果,随着道行的加深,这种自愈能力会越来越强。你看,我的舌尖现在也看不见伤痕。”说着,有些俏皮得伸出舌尖来,光滑一片,并且带着一股沁人的芬芳。 杜文林又多了一些对这个族群的认识。 三娘抬首望了一下月亮: “我们娘俩到一起就有说不完的话,可是时间已晚,已到丑时,你得回去了。我也送小丫头回家去。” 说着,站起身来,走到小青身旁,伸手又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 嘤咛一声,小青像是做了一场梦,悠悠醒来。 “丫头起来,我送你回家。” 小青有些不情愿得站了起来,跟在三娘身旁。 三娘又对杜文林说道: “你先回吧。”目光中露出淡淡的不舍。 杜文林何尝不是如此? 依依惜别,杜文林转身飞奔而回。 小青虽然不见了,但是对于诺大的巡抚府来说,几乎没有几人在意,杜文林更不会去说这事。 小姐曹翠竹派人寻找了半天,因为无果,也就作罢。 转眼秋天就要过去,偶尔会有北风吹起。 杜文林心想,自己与曹小姐毕竟还未完婚,一个未婚夫婿总是呆在岳仗家中实属不妥。 虽然每日锦衣玉食,但是时间久了难免会招惹闲话。 所以决定离开这里去京城,也方便自己静心读书。 临别辞行,曹巡抚好好勉励了一番,无非是认真读书,好好备考,虽然考试这块他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其他事倒是可以。 曹翠竹一直送到城外,执手相望,山盟海誓一番,洒泪而别,目断闲云千里。 wap. /110/110364/2864950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