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涉谭(伪骨)》 1 放假那天赶上大雪,雪沫乱飞。 周韵将围巾戴好,看了一眼抽屉还没有有遗落的东西,起身慢吞吞地离开了班级。 从教学楼到校门有很长一段路,地上的厚雪在今早刚被扫完,结果现在又飘飘洒洒的覆了一层。一步步走来留下了不少脚印,每一步都会发出“吱呀”的声音。 周韵走得很慢,学校只有廖廖几人,大家都赶着回家过寒假,她却提不起什么兴致。一边走一边想着这个漫长的寒假到底要干什么,目光落到校门来往的车流,她垂了头,实在想不到。 出了校门,周韵发现车站还有不少人,徘徊了一会儿,还是转身去吃关东煮。 店里都是些小情侣,成群结队的,这下好了,他们有一个寒假的美好时光,怎么腻怎么来,就比如现在,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的。 周韵实在看不下去,只好将没吃完的扔进了垃圾桶。 离开这家店时雪仍然在下,一推开门风就往里面直灌,她把围巾又往上拉了拉。 等车的人依然很多,可能大家和她一样想吃点东西再回家。 周韵有些后悔,应该在店里多待会儿的,起码还有暖气,也不至于现在在这受冻。 冬天的公交车来得很慢,在她忍不了准备打出租车的时候,发现口袋只剩六块,于是这个想法也只能作罢。最后手脸都冻红了才来了一辆。 她家离学校不远,只有三站路,不过下车后还要走上一段。 雪下得小了些,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少,她搓着手,三步并作两步,走进了小巷。 到了小区门口,周韵才发现今天是外婆把她送到的车站,所以她没带钥匙。看了眼三楼,想,喊人的话能不能听见,但只是想想而已,有点拉不下面子。既然如此那只好去电话亭打个电话。 电话拨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接。周韵觉得无聊,空出来的那只手划着玻璃,觉得这里面还挺暖和,正猜这个玻璃有多厚时,电话接通了。 “喂,外婆。我没带钥匙,你下来接一下我呀。” 还没得到答复电话就被挂了,周韵有些奇怪。 不一会儿,小区的感应门便开了,但下来的人不是外婆,是一个男生。 周韵只是想,早知道就不打电话了,这不刚好碰上了要下楼的人。 她瞥了一眼来人,就穿个衬衫出门吗? 那人的手撑着门,没有要出去的意思,应该是示意她先进去,所以她没客气,侧着身子钻了进去,结果人一进来,那只撑着门的手就松了下来。 “哐当”一声。 重型门合上的声音格外突兀。 空气凝固起来,周韵吓了一跳,脑子也有些懵。一个个荒唐可怖的想法冒出来,联想上电话亭的那通电话,她掐了掐手心,无措地回头看他。 顿时觉得这个男生眼神阴沉,揣测着他另一只揣在裤兜里的手拿着凶器,心里太过惶惶不安,下咽都显得困难,嘴唇不自主地动了动:“别……” 闻言,那人愣了一下,随后拿出手机敲下一行字:你外婆要我来接你的。 周韵机械化地点了点头,缓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家里来的客人。顿时为刚才的表现感到懊恼。 她又看了他几眼,可他看上去的确不像什么好人。 病恹恹的,戴着口罩,额前的头发遮住了眉,就露出双困倦的眼睛,像刚从医院偷跑出来的病号。 是那种活不成了想在死之前拉人垫背,具有心理疾病的病号。 两个人上楼时没再交谈,周韵有些尴尬,走路都极其不自在,索性她家在二楼,不用爬太长的楼梯。 一进门,外婆便将菜端到饭桌上,招呼着两人吃饭。一回头看到周韵时“哎呦”了声,“快过来,咋冻成这样了。” “车不好等。”周韵换好鞋子去洗了个手。 吃饭的时候,外婆才想起来解释这位“客人”。 “韵韵呀,这是你姨妈的儿子,就是你哥哥,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你把双人床的上铺收拾一下给哥哥睡。” 姨妈的儿子?她妈妈哪儿来的姐姐? 周韵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后才想起,外婆以前有个大女儿给了别人。 对面的人看了过来,仅一秒又低下头挑了几口饭塞进嘴里,还是不说话。 就在刚刚那一秒周韵可算看清他的整张脸了。 五官太锋利,看着好凶…… 不过还有一个问题,他们两个陌生人睡同一间房? 倒也不算陌生人,他是她哥哥。 这样想来兄妹住一间房也没什么大不了? 但是…… “小逸呀,别光吃饭,多吃点菜,把外婆这儿自己家就好了呀。” 外婆打断了她的思绪,零零碎碎又说了很多话,多吃这些多吃那些的,而周韵食之无味,想必对面的人也是。 饭后外婆去洗碗的时候,周韵才礼貌性的问了一下:“你叫什么啊。” 那人又拿出手机打下两个字。 潭逸。 天啊,他不会是哑巴吧......周韵复杂的看着他。虽然凶,但长得还挺好看的,真是天妒英才。 两人的交谈到此为止,之后周韵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潭逸似乎没什么兴趣,靠在墙上强忍了半天才将手机递给她看。 “你房间是哪个?” 这里只有两间房间。 他猜,是右边靠里的那个。 周韵“啊”了一声,将遥控放一边,“你等等,我收拾一下。” 房间属实有些乱。 她将上铺上的衣服玩偶收拾好后,又将私密物品藏进衣柜最上方。 其他东西迅速一顿摆放,反正表面看上去还算整齐。 “可以进来了。”周韵喊了一句。 潭逸拖着行李箱寻声走进右边的房间。 猜中了。 “上铺可以吧?床已经已经铺好了,衣柜的另一边也收拾好了,你可以将东西放进去。” 周韵不动声色的将书桌上的草稿纸藏在书本下面。 潭逸应了一声,声音从鼻腔里发出来,闷闷的,鼻音浓厚。 不是哑巴。 周韵多看了他几眼,可能......生病了? 还没来得及想完,她见他迅速别过头。 他上一秒看的是哪里? 她的床铺。 自己的眼睛略过他看向床铺,看见了床上素白的内衣。 大脑当机立断,脱口而出:“哥。” “你要先放行李吗?” 他笑了。 很浅。 如果不是一直盯着他看完全察觉不出。 周韵趁着他收拾行李的时间连忙将内衣藏进了被子里,然后退出了房间。 为了平静内心那种羞愧感,她又窝进沙发里看电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还没出来。 老天。 周韵满脑子都是那件内衣。 怎么就把它忘了。 所以他是觉得可笑还是什么? - 厨房的汤咕噜噜的响,掩盖了电视的声音,周韵听见外婆喊她:“韵韵,过来喝碗汤,等会要喝就在砂锅里盛,不要烫到了呀,我五点半左右回来。” 玉米排骨汤,外婆最爱做的汤。 周韵点点头,吹了吹碗里的汤,上面浮着一层油脂,被吹得分散又聚拢。 刚准备喝一口时就听见外婆说:“给哥哥也端一碗去。” 周韵“噢”了声,端着碗到房间门口踌躇了一会儿,想好措辞,她敲了敲门,“哥,外婆说,让我给你端碗排骨汤来。” 没人应。 她小心翼翼地开了门,结果看见上铺窝成了一团。 怎么睡着了。 周韵将汤放在书桌上,看着那一团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叫醒他。 叫吧?不太好,刚刚还发生了这么尴尬的事。 她上前一步踮起脚尖看到他露出来的发梢。 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 不闷吗? 那就叫一下好了,如果没醒就不要怪她了。 “哥。” 被子里的人一丝不动。 周韵抬起手稍稍掀开了脸上的被角,露出半张脸来。 好像有些......红? 她将手心覆上了他的额头,因为额前有阻挡她伸出另一只手来拨开他的头发。感受到灼热的温度后,她缩回手。 ......这么烫。 周韵找了半天的感冒药,终于找到了几个月前自己吃剩的药,看了下保质期,还好没过期。 烧开水后她才发现家里没有一次性的杯子了,只好用自己的玻璃杯冲了药。 一股苦涩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着,不禁让人皱起了鼻子。周韵一手端着药,一手推着上铺的人。 “哥?哥你醒一会儿。” “谭逸?......” - 头疼得要命,每一根神经都像要与身体分离,全身上下一点力气也没有。 谭逸勉强睁开眼,看见了一片光滑细腻的皮肤,往上,是洁白的脖颈,再往上...... 周韵。 想说点什么,但他的嗓子稍稍一下咽便疼得厉害,实在开不了口。 周韵见他终于醒了,连忙将他的后颈抬起,把手上的杯子递到他嘴边。 谭逸被这药味刺激得不行,略微偏开了头。 结果药也跟着他移动。 他听见她说:“外婆不在家,你最好听些话,不然就得病死了。” 他先是愣了半响,随后才将嘴唇微微张开。 杯口沿着下唇缓缓向上,药一点一点的流入他的嘴里。她看着自己的杯子紧贴着他的嘴唇,看着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顺便想着这个药有多苦。 反正她当初喝得一直反胃。 药见杯了底,周韵松开他。 “晚上还要喝一次。” 提醒完,她收拾了一下东西退出了房间。 关门前一刻她将窗帘拉上了,房间陷入了一片黑暗。 潭逸又将被子拉上,盖住了整张脸。明明昏昏欲睡。 但又死活睡不着。 他用手背碰了碰自己的额头,心中暗骂了一句。 发烧真他妈不好受。 她说了一句什么来着? 晚上还要喝一次? 不对。 — 你最好听些话。 靠。 2 外婆一到家,周韵便将电视关了,阐明事实:“哥哥生病了。” “哎呀,怎么搞得呀,吃药了没有?” “吃了,不过他好像有点发烧……” “哎呀,”外婆连忙朝房间走去嘴里还嘀咕个不停:“这孩子我去接的时候就穿了个衬衫,这么冷的天能不感冒吗......” 周韵没听太清楚,只注意到了水壶咕噜咕噜地响,水又烧开了。 感冒药冲好后,外婆已经将人叫出来了。 她偷偷朝房间看了眼,纯黑的羽绒服遮住了膝盖,衬得人更低沉了几分。 ……怎么这么凶啊。 但是……穿羽绒服的样子挺好看的。 “韵韵呀,你饿了先喝点汤,外婆先带哥哥去看看病。” 周韵稍稍回过神来,“知道啦。” 临走前谭逸回头看了她一眼,捕风捉影,正好捉到她闪躲的目光。 他觉得好笑。 - 晚上八点,外面的雪渐渐小了,路灯下的雪像是镀了一层光。 周韵趴在窗台边上往小区的那条路望去,一眼也望不到尽头。 不知道外婆什么时候回来。 雪花飘落到窗檐上,周韵伸出手,一片凉意从指尖蔓延开来,刚一合上手,便看见了路灯旁边的谭逸。 他在外婆身后走,双手揣在口袋里,风将外婆的帽子吹得有些歪,露出了一只耳朵。 她看着他伸出手,就那样漫不经心地将外婆的帽子给拉回去,盖住了那只通红的耳朵。外婆不知道说了什么,颇为可爱的抓了抓帽子。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抬起头来,对上了她的视线。 离得有些远,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脸。 路灯投射下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同时也晕在了他的身上,夹杂着细小的雪沫。 周韵先打破这无声的交流,咧嘴笑笑:“哥你们终于回来了。” 谭逸看着她,点点头,没说话。 倒是外婆立马喊道:“哎呀,快进去,窗户关好,这吹得多冷呀。” 周韵又笑了两声关上了窗。 - 谭逸的病还是没好,医生给他开了五天的针。 外婆明天要回一趟老家,因为要过年了,那里的房子每年都会里里外外打扫一番。 所以照顾谭逸的任务自然而然的落到了周韵头上。 洗手间里水声不停,谭逸在洗澡。 周韵趁这时小声问着外婆:“哥哥怎么会到我们这里来?他会待几天?” 外婆在拖地,明显感到她的手抖了一下,拖把都没拿稳,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年纪越大,声音越小,每一处的停顿像在掩饰哭腔。 “她......你姨妈家里出了事,没人照顾你哥哥了。” 周韵没再多说,这个“家里出了事”她能猜到。 好吧,对哥哥又多了点心疼。 洗手间的门徒然被推开,一阵白雾不停地往外窜。眼前的少年很平静的关上门,另一只手拿着毛巾擦着发梢。 “唉,小逸,头发吹干了睡啊,别把感冒搞严重了呀。”外婆又喊了声周韵,“韵韵,告诉哥哥你房间的吹风机放哪儿了。” “噢。”周韵不太敢看谭逸,想着告诉他了他也找不着,索性自己去了房间准备拿来给他。 吹风机在最下面的抽屉,周韵拿出来,刚一回头就看见谭逸站在她身后。 身体下意识颤了一下。 “你......你怎么走路没声啊。” 谭逸接过她手上的吹风机,淡淡看了她一眼,哑着声说:“我下次注意。” 算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听见他的声音,耳朵有种莫明其妙的感触。像是手中握着细沙,等它缓慢流动。 吹风机的噪音很大,周韵嘀咕了几句,然后迅速从衣柜拿出睡衣退出房间。 等到自己洗完澡,徘徊在房间门口的时候,这才知道同住一间房有多尴尬。 周韵推开门时顺便将衣领的两个纽扣都扣上了。 怎么说现在有旁人了,得注意形象…… 房间里弥漫着一阵药味,周韵看了眼正在喝药的谭逸,下意识地问道:“需要糖吗?抽屉有水果糖。” 谭逸没有回答。 …… 周韵略显尴尬地打开了吹风机,靠在书桌旁吹头发。 谭逸将喝完药的杯子放在了一旁,上床的时候用余光看到了周韵。 她露出来的脖颈很细。 仿佛掐一下就会断掉。 他翻过身侧躺着,正对着周韵的背影。 周韵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从抽屉里拿了颗糖,剥了糖纸放进嘴里。 忽然觉得有人看她,刚一转过身,就对上了谭逸的目光。 “看我的手干嘛,你要吃糖?” 谭逸点了点头,心里在想,我看的是你的嘴。 因为咬着糖,舔唇而泛着水光的嘴。 “……”刚刚问你又不吭声。周韵拉开了抽屉,问着:“你要什么口味的?” “有什么口味?” “……柠檬。” 谭逸见没了下文,又问:“没了?” “嗯,就柠檬。”周韵又剥了一颗吃。 “那你问什么。” “我只是象征性的问一下而已。要不要啦,哥 。” “不用,刚刷了牙。” “……”服了,那你点什么头。周韵将水果糖咬的很碎很响,然后退出房间去刷牙。 临走时带走了桌上的玻璃杯。 她看了一眼杯子里的药渣,想着,明天再去买一个杯子。想到这儿时,她偷偷看了眼谭逸,还好没告诉他这是她自己的杯子。 刷完牙,周韵用杯子装了一些热水,推开门准备给谭逸时,发现他已经偏过身盖上了被子。 好吧。她将杯子放在了床头。 自己也脱了鞋上床睡觉。 过了好一会儿,周韵发现自己还没睡着,莫明其妙的不舒服。 她翻了个身,身体更不舒服了,接着翻,被子摩挲着腿,床发出咯吱声。 杂音中传来谭逸的声音。 “睡不着?” 还没作答,又听见他说,“因为我?” “啊……不是的哥。嗯……就是,那个……”周韵脸热,幸好关灯了,没人看到她局促的模样。 谭逸接着说:“我的意思是,我让你有压力了?” “……” 越来越尴尬。 谭逸似乎也发现了这话有些歧义,又解释一番:“我是说心理压力,就是不适感。” “哈哈哈,”周韵尬笑,将被子拉到头上,声音闷闷的,“没有啦,我经常这样。” 这话不假,只要心里装着事,她经常睡不着。 又过一会儿,被子里面实在太热了,周韵掀开被角,又闷闷道:“哥你睡了吗?” “太吵了睡不着。” “……我没动啊。” “我知道。”但你喘息声很大。谭逸将小臂搭在额头上,自己也是真的忍受不了一点声音。 “哦,我可以和你说说话吗?你回不回答都不要紧。” “你说。” 周韵觉得热,干脆将整个被子都掀了。 “都是一些烦心事啊,说不定说着说着我就睡了。”她看着从窗户外面透进来的暗光,眨了两下眼,然后开口:“这个窗帘不怎么遮光。” “其实我在想明天早上吃什么,因为我不会做饭,外婆也回老家了,我一个人可以随便吃点面包,但是病人总要吃点热乎的。” “好烦啊,早餐店也有点远。”她顿了一下又说:“好吧,也不远,但是我不想出门。” “明天要带你去打针,说实话,我对医院或者诊所都很恐惧,一看到针孔就腿软。这东西要插进手背,手背的肉又这么少。” 周韵“嘶”了一声,仿佛已经想到了那个场景,下意识捏了捏手心,“真的很疼啊。” “你怕疼吗?” 没等谭逸作答,她倒是替他回了,“应该不怕,我看你都不怕苦。” “在学校我经常一个人,因为我不能理解她们做的一些事和讨论的一些人,好无聊。” “等外婆把家里打扫干净,没多久我就要回去一趟,在那里吃个团年饭,第二天拜访亲戚,然后………去看看我爷爷奶奶。扫墓也是我害怕的一件事,我好讨厌生离死别,真的。” “而且。我不喜欢那里,南方的冬天真的冷死了。它还不下雪,只有沉闷又潮湿的雨天。” “我爸妈也会回去。美名其曰,团圆。我觉得他们……” “好烦啊。” “我好想睡觉。” “……” “哥你睡了吗?” 谭逸哑着声,嗓子不是很舒服,“没有。” “你还没睡啊。” “……”你这么吵怎么睡。 “那我给你唱首歌吧。” “这首歌叫……”周韵弯着眼睛,咳了一声,“说不定你猜的到。” 她先哼了一段前奏,然后开始唱。 “When I was young I'd listen to the radio Waiting for my favorite songs When they played I'd sing along It made me smile Those were such happy times and not so long ago how I wondered where they'd gone But they're back again just like a long lost friend all the songs I love so well……” 她一直觉得这歌的旋律好忧伤,小时候不懂,只觉得忧伤,这种忧伤一直深深的根植到现在。 “Every shalalala every wo'wo still shines Every shing-a-ling-a-ling That they're starting to sing So fine Every shalalala every wo'wo still shines.” “好了,这首歌叫……” “yesterday once more。” 谭逸打断了她。 “哇,你知道。”周韵闭上眼睛,叹了长长的一口气,“那就睡觉吧。” 谭逸拉上被子时又听见她说,“我其实有点紧张,哥……” 从小到大,只有一个人能让她袒露这么多。 如今出现了第二个人,使紧张的同时出现了期待。 简而言之,拥有哥哥的感觉,非常好。 3 周韵的生物钟很准时,7:30一醒来先坐起来愣神。 然后睡眼惺忪地趿拉着拖鞋去了洗手间。 洗漱好了之后,她发现谭逸的毛巾是湿的。 生病了都起得这么早。 周韵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极度烦躁地抓着头发。 她的睡姿超级无敌丑。 刚一推开洗手间的门,房门也被推开了。 两人双双对视,又在同一时间开口。 “起来了?” “出去了?” 周韵点点头,看着他手上拎着的菜,瞪大了眼,“我不会做饭。” “我知道。我会。”谭逸换了拖鞋,将门反锁上,换了只手,把早餐递给她,“吃东西。” 周韵还沉浸在“他会做饭”这个事上,觉得……哥哥好可怜啊。 因为家里出了事才学会做的饭吧,不然一个上学的年纪怎么学会的。 谭逸见她发呆,直接将早餐塞进她手里,“有什么忌口可以说,我避开。” “有好多……” “那别开口了。” “……”周韵用吸管戳开了豆浆,喝了一口后皱着眉说,“比如,我不爱喝豆浆。” 谭逸开冰箱的手停了一下,回头看了眼她,继续将买的菜放进冰箱。“知道了。” - 谭逸让周韵把豆浆丢了,他重新热了牛奶给她。 周韵接过时注意到了他的手。 骨节分明。 修长又漂亮。 好想摸一下…… “咚”的一声,牛奶摔在了地上。 周韵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她捡起牛奶回到了房间里。 书桌上和她脑子一样乱七八糟地摊着课本和卷子。 周韵心不在焉,随手翻了翻书,一张草稿纸落了下来。 她看见上面潦草地写着各种各样的网址。 以前何月写给她的,说是什么好东西…… 当初懵懂无知,她偷偷在电脑里输入第一个网址,里面跳出来的视频和图片吓得她捂住了嘴。 听见开门的声音后,周韵连忙草稿纸对折迭好,锁进了抽屉里。下意识回头,钥匙卡在了槽口里,她愣了神。 这一刻她在想…… 谭逸真的太好看了。 为什么会有人阴沉得这么美。 周韵盯着他戴着的银色眼镜,看着他张着嘴不知道在说什么。 这哪里是眼镜,分明是滤镜。 还顺带过滤了他说的话。 “你听清我说什么了吗?”谭逸敲了两下门,让她回过神来。 “没……你再说一遍。” “我说,有没有多余的笔,我忘带了。” “啊?” “……” “不是,”周韵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给他,“我的意思是,你要笔干什么啊。” “做卷子。” “噢。” 等谭逸走过来,想从她手中接过笔时,周韵又将笔收了回来。 “不是啊,你在哪里写?” “外面茶几上。” 周韵从下往上打量着他,估摸着他的身高少说也有180了吧。茶几这么矮,怎么做卷子。 “要不进来写吧,我给你空出来一半书桌。” 谭逸想了想,也没客套,将卷子拿进来做。 周韵的书桌上方是个书柜,里面摆放着整齐划一的书。 旁边是她小时候的照片还有全家福,一起摆放在另一个独立的柜子里 谭逸侧过头看着身旁的人,“你以前……” “嗯?”周韵顺着他的视线靠过去看过去,随后欲盖弥彰地一掌拍上了玻璃柜,另一只手伸进去将相框翻了个面,“你笑什么。” “没有。” “搞得像你以前没穿过开裆裤一样!” 谭逸附和着点头,又说:“我没笑这个,我只是觉得你抱着的那个南瓜,很有趣。” 周韵:“……” 见她语塞,谭逸笑了一会儿,没有继续说什么,视线重新回到卷子上。 周韵内心吐槽了他一大串,一手撑着下巴,一只手在转笔,为了岔开刚刚的话题,又问:“哥,你高几?” “高三。” “噢。”比她高一届。转着的笔又摔在了桌上,她略微偏头,盯着他的眼镜看。 她发誓,谭逸是她见过戴着眼镜最好看的人,没有之一。 尤其是他现在这副认真的模样。 目光沿着镜框看去镜片。然后眨了眨眼睛。 怎么回事。 她居然能通过镜片看清卷子。 也就是说…… 他的镜片应该没有度数。 “你在看什么。”谭逸在草稿上验算着最后一步。 “欸,”周韵依旧盯着他的镜片,“你眼镜是不是没度数啊?” 谭逸将答案计算出来,回头看她,“是。” “没度数为什么戴啊?” “因为,”他推了推镜框,像是思考着什么,然后一本正经道:“好看。” 周韵下意识低头。 “的确好看。”想到什么,又补一句:“我说这副眼镜。” 话音刚落,她便听见谭逸笑出了声。 他为什么这样笑。 “我没说眼镜。”他停顿,转头看她。 声音很哑,感冒还没好,有轻微的鼻音。 心跳得好快,莫名其妙。 不能再待下去了。 对了。 他是她哥哥。 “哥。” 周韵猛地起身,掐断所有的思绪,“我去接点水,你喝吗?” 又是这一套。 谭逸笑着,随口答应,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学着刚刚她转笔的姿势。 房门没有关上,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茶几。 他看见茶几上自己喝药的杯子被她拿起去接水,看见她的嘴唇贴近杯口时牙齿咬了一下杯沿,看见她因为喝得太急而从嘴角溢出来的水。 草。 忽然很不舒服。嗓子干。 她还真是把他当哥哥了,这么不见外啊。 - 周韵接了一大杯冷水,然后气也不喘地全喝了。 喝完后才回过神来。 然后半愣在原地。 看着茶几上已经不属于自己了的杯子。 ………………… 她快疯了。 那是她哥哥。 对。 那是她哥哥。哥哥用过她的杯子,她如今不小心用一下他的杯子也是没有关系的。 就像小时候她和妈妈共用一个杯子。 没错,所有的关系就这样。 她重新接了一杯水走进房间,然后平复心绪将玻璃杯放到他面前。 “谢谢。”谭逸拿起杯子,先端详了一下这个玻璃杯的杯身。 它的四周都是波纹。 杯身上面挂着水珠。 他看了很久,但偏偏不喝。 他看得越久周韵就越心慌。 像是做了什么坏事怕被人发现一样。 “你觉不觉得这个杯子,”谭逸喝了一口后皱着眉说,“很……” 周韵心中紧绷,捏紧了衣角。 害怕他知道这是她的杯子。害怕他发现这是她刚刚喝过的杯子。 刚刚所做的心理建设全然崩塌。 为什么。 明明她和谭逸是兄妹。 即使不是亲生的但也有血缘关系。 那么亲近的血缘。 “很特别。” 他笑了。 周韵一直觉得谭逸特别阴沉,尤其是看着自己的时候。 他要是戴着眼镜就很美,摄人心魂的美。 但他不能笑。 因为他笑的时候,她找不到任何一个形容词来形容他。 再巧舌如簧的人在这个笑面前都会变得语无伦次。 “我刚刚看了一下你的作业,重点题目给你圈出来了,不懂的问我。”谭逸用指腹摩挲着玻璃杯上的花纹,转而又看向她,“我去做饭。” “好。” 周韵翻看着自己的作业,果真如他所言,重点全被圈出来了,并且在旁边还备注了所属知识点。 不过他的字很潦草,比自己的字还要潦草。 一点都不像那双手写出来的字。 她没法静下心来做作业。看见桌上他的那副银色眼镜规规矩矩的摆放在那里,忍不住拿起来观赏。她摆弄了两下,自己戴上去试了试,刚一照镜子便立刻取下来了。 果真不是这副眼镜好看,只是他戴才好看。 怎么到自己脸上戴着就像一个书呆子啊。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 按理说他俩身体里也是有部分相同血液的啊,怎么她不能这么好看。 - 估计半个小时后,周韵闻到西红柿的香味,然后放弃与数学的挣扎。 厨房里面的小桌子上已经有了三个菜。 炒茄子,炒土豆丝,青椒炒肉。 卖相还不错。还都是她喜欢吃的菜。 锅里煮着西红柿鸡蛋汤,谭逸不知道这汤还需不需要加点盐,刚好看见周韵来了,他盛了一勺汤递到她嘴边,“张嘴,尝一下味道。先吹一下再喝。” 周韵偷偷瞄了一下他,然后吹了一下勺里的汤,一边咬着勺子一边喝了下去。 味道没尝出来。 因为她发现谭逸的手指流血了。 “哥。你手指怎么了?” “刀不快,割了一下。”谭逸去洗勺子,准备把汤盛起来,“说说咸淡。” “还可以……吧。” “问了也是白问。” “……“ 就这么一点汤怎么尝啊。 谭逸关了火,将一大碗汤放在桌上,“可以了。” “哇,”周韵将脸靠近碗,西红柿的香气扑鼻而来,“你好厉害。” “今天的菜居然全是我喜欢的,你说咱俩不愧是兄妹啊,口味这么相近。” 谭逸夹筷子的手顿了一下,低声道:“是吗。” “是啊。” 周韵抬起头,发现他的手上的筷子迟迟不落碗,以为是伤口疼。于是放下勺子去了客厅。 她在茶几下面找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创口贴。 一回头,发现他在看她。 她有些无措,在想刚刚找东西的姿势应该没有什么不雅的吧。心不在焉地回到桌子上将东西递过去,“给你,刚好是最后一个。” 谭逸接过创口贴,慢条斯理地撕开它贴上伤口。 他认真做某事的时候很爱皱眉头。 周韵“嘶”了一声,她下意识皱起眉。 舌头被烫到了。 4 吃完饭后,周韵主动提出去洗碗。 天知道她有多讨厌洗碗。 但是谭逸的手还不能碰水。 可自己一揽下这个活时便后悔了。 当自己的手随着水流触碰着他吃过的碗和筷子时,她觉得整个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这种莫明其妙的焦灼让她难以忍受。 把水关上的那一刻,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客厅墙壁上挂着的闹钟好像慢了一点。 电视里显示的时间是1:50。 周韵不喜欢追剧,偶尔看电视只是为了打发时间。 谭逸在房间里做卷子,而她却在消遣时光。 但为了不打扰到房间的人,她将声音调得很小。 光碟放好后,屏幕上出现了熟悉的场景。这部剧是她很喜欢的一部,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 所以她极度熟稔地调到相应的片段,脱了拖鞋,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里的两人依依不舍的对视。 “你真的要走吗?” “是要出趟远门吗?” 不管看多少次,她还是会被这个场景感动到。 好不容易硬生生地憋回眼泪,刚抽噎了一下,房间的门就恰好开了。 站在门旁的谭逸看了她一眼便去了洗手间。 听到马桶的抽水声,周韵默默地将腿放下来,重新穿好拖鞋。 还是需要维持一下形象。 谭逸进房间前又看了她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怎么一道题都没写。” “………”周韵下意识伸手按遥控器,关了电视。 “不是我不想写,是我真的不会……” “你想写?”谭逸径直走向沙发,站在她面前,半弯着身说:“你的思想有点危险。” 周韵抓紧了沙发边缘,浑身骤起一种莫明的紧张。 还有压迫感。 他太高了,又靠的太近了。 脑子里还停留在这句话的深度意义上,又听见他说:“你在想什么。” 周韵兀地抬头。 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见他脖子旁边的一颗痣。 很漂亮。 她快被这颗痣消磨掉。 必须要想到一个解救自己的方法。 “对不起哥。”周韵故作一副委屈的模样,“我马上写。” “那就进来。”谭逸直起身,拉开了距离,朝房间走去。 周韵有些木讷地跟着他。 难道他连她想什么都猜到了? 怎么可能。 所以他那句思想危险的意思是…… 一进房间,周韵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难怪他会说那句话。 书桌上有一张她的草稿纸。 纸上的东西是她实在写不下去题目时随手写的一句话——“好想你啊何月。” 所以他的意思只是她的心思不在学习上吧…… 于是周韵一坐下便不动声色的将草稿纸压在书下。 但刚好谭逸一直盯着她看,这一举动好像被发现了。 ……周韵实在没辙了,只好先行解释:“她是我的好朋友。” “什么?” “……”周韵语塞,“就是草稿纸。” “哦。”谭逸没想深究这个话题,随便应了一声。 “……” 周韵起誓,从此以后不再给任何人做任何解释了。 尴尬的永远是自己。 但谭逸压根没发现她的不对劲,只是照常翻开眼前的作业,然后问她:“你想先做哪个?” “这还可以挑?” “在我这儿可以。” 周韵随手指了一道最短的,“那就这个吧。” 话音刚落,身旁的人笑着,“一开始就做这么难的?” “……” OK,难就难吧,但你别笑。 她低头,哪里都不自在。 谭逸拿过来自己的草稿纸,先给她把题目中所给的信息罗列了一遍,再把图形重新画了一个。贴着创口贴的手指衬得整双手很有艺术感,而且这双手还在完成这种高难度的事情。 一旁的周韵连连咋舌。 还原度极高。 应该是手的原因,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更加肯定是手的原因。 “我先给你讲一遍这道题的考点,然后把相关内容所覆盖的基础性知识简单说一下。有不懂的就问。” 周韵连忙点头。 他教得很仔细。 所以她听得也很认真。 最后一步讲完后,周韵“哇”了一声,惊奇这么难的题她居然听懂了,“你好厉害。” 谭逸刚想说“还行”时,又听见她的下一句。 “你的字母写得好好看,英语是不是很好啊。” “?” 见谭逸这副困惑的表情,周韵笑得不行。 接着又说:“我开玩笑的。” “你真的好厉害。”她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弯着眼半撑着头看他,“哥哥太聪明了。” 那双漂亮的,握着笔的手在这句话落地的下一秒,明显顿了顿。 - 大概讲完三道题后,谭逸又给她布置了几道同类型的题,然后准备去做下午饭。 还没起身,周韵就喊住他,“我们去外面吃吧?刚好吃完陪你打针。” “冰箱里还有菜,可以做鱼香肉丝。” “……”周韵看着他的手,做了一番思想挣扎,还是坚定之前选择,“外面有家馄饨蛮好吃的。” “行。我换个衣服。” 因为家里有暖气,谭逸只穿了一件黑白相间的长袖。 周韵以为他要换件毛衣,结果他换成了衬衫。 就连羽绒服都不穿了,只穿个风衣外套。 这像是个感冒的人的穿搭吗。 她又瞄了一眼。 好吧,但不能不承认…… 这样真的好好看。 出个门而已。他这样实在太犯规了。 周韵照常戴上围巾,穿着厚重的羽绒服出门。 两人下楼梯时,周韵走在前面,谭逸在后。 刚刷开重型门的锁,谭逸便从她身后伸手替她推开了门。 周韵闻到了他袖口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随后低下头钻了出去。一股冷风吹进胸口,她回头看了看谭逸。 他倒是处之泰然。 风轻云淡地走向她。 不怕冷为什么还会感冒。 这是周韵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 她们这栋居民楼离街市有一小段的路。 准确来说,要从一个小巷子穿过才能到看到四通八达的公路。 这条巷子里没什么人走,毕竟北方人大多都喜欢在家待着,因为暖和。 路上的厚雪被扫到了两旁,树枝上还挂着积雪,房檐下有大小不一的冰柱。 周韵喜欢雪后的世界,心绪懒懒地踩着残留的薄雪。 谭逸跟在她身后,走得很慢,能细微得听见她在哼歌。 “说声再见心盘起缠绵眷恋千百般,变得温暖 谁还叹,人一生短暂 守着那知己,看不见人世间纷繁 今生和你并肩,就要你做伴。” 谭逸停下脚步,忽然想起来自己去洗手间的时候,看见沙发上的周韵红着眼睛,很不理解为什么看一个电视剧会哭。 没想到她看的是《白蛇传》。 周韵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回头喊他:“你怎么了?” 谭逸垂着头,脚步散散地迈向她。 他低声道:“喜欢人妖恋?” 因为物质液化现象,他说话时有白气吐出来。 像走在森林里遇到大雾,视线是模糊的,所有的方向感全部迷失在这片雾里。 他的音色非常特别。 周韵强装镇定,从围巾里抬起下巴,笑着说:“啊,你也看过这个啊。” “嗯,我比较喜欢,”谭逸走到她身边,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他俯下身靠近她的耳,瞥见耳尖的褐痣,接着说:“人妖恋。” 周韵觉得自己的耳朵在焚烧。她连忙将下半张藏进围巾里,闷声道:“那你应该很喜欢倩女幽魂吧,虽然不是妖,但也半斤八两了。” “倩女幽魂啊……”他将尾音拉得很长,音调总是这么低。 偏偏他又离自己这么近,她只好后退一步,侧过身听他说:“还行,我不爱看电视。” “……我也是。但我很喜欢白蛇传。” 周韵继续往前走,谭逸和她并排,两人中间有一些距离。 有种微妙的尴尬。 周韵为了打破这种状态只好硬找话题。 “哥,你喜欢白蛇传里的那个片段啊?” “没有。” “……” 这不能怪她,是哥哥非要掐断话题。 所以一路走上头两人都没讲过话。 到了街上后,周韵轻车熟路地带着谭逸去了馄饨店。 一推开门,暖流便席卷而来。 周韵让谭逸找个位置先坐,然后自己去点单。 准备付款的时候,谭逸止住了她,“我付了。” ??? 这么快? “什么时候付的?” 谭逸举着手机挥了一下,“刚刚。” “……” 还真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周韵只好将钱重新放回口袋,拿着取单牌坐在他对面。 两人就这么干等着,偶尔对视永远是周韵先移开视线。 终于等到馄饨上桌,周韵再也顾不得别的,迫不及待的喝了口汤。 这副模样让人莫明想到一种小动物,柔软又弱小。 “嘶。”周韵倒吸一口气,皱紧了眉。 中午舌头被烫得地方还没好。这下好,又在伤口上撒盐。 “怎么?”谭逸一边往馄饨里面放醋,一边看她。 “舌头被烫了。原本中午就被烫了一次,这下更疼了……” 醋放了不少,他停顿,“伸出来我看看。” “……” 5 “不用了吧……”周韵没拿稳勺子,被这话吓了一跳。 “随你。” “……” 随你? 连随便你都不想说完整了?所以这是生气了吗……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啊…… 她默默的捣鼓着碗里的馄饨。 可能是她拒绝了哥哥的关心,把他的好心当做驴肝肺了。 但是…… “伸舌头怎么好意思啊。” 她愣了一下,居然把这话脱口而出了。 为了转移注意,她连忙干笑了两声,“馄饨好吃吗?” 谭逸并没有觉得那句“随你”有什么不妥,所以听到她接下来的那句话后,他不淡不咸道:“妹妹对哥哥伸舌头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于是周韵竟然被这句话驱使着真的吐了一下舌尖。 疯了。 她真是疯了。 对面的人显然也没有意料到她真的照做了。 他努力回想刚刚那一瞬间。 舌尖是粉红色的,被烫得有个小泡。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 她犯规了。 - “少吃滚烫食物,”为了达到某种程度上的平衡,谭逸又往碗里加了很多醋,“尽量不去咬那个地方。” “噢。”周韵后知后觉的感到羞耻,郁闷地咬了一口舌尖。 “嘶……” 应该听哥哥的话。 “又怎么?”谭逸皱着眉,非常不喜欢她发出拟声词。 “没什么。你放这么多醋不酸吗?”周韵发现他对醋似乎有种近乎变态的偏执,不停地往碗里倒。 “我比较喜欢有刺激性的食物。” “……” 很符合他的性格。 周韵吃东西的时候很认真,但今天估计是她唯一一次的不认真。 旁边有几桌的人老往这边打量。 心里莫明有些烦躁,两三口将剩下的全部馄饨全吞了。 吃完,她抬头看着谭逸慢条斯理地咬住馄饨,咀嚼得很慢,对眼前的食物十分漠然。 早知道不来吃馄饨了。周韵郁闷着。 还被好几个人像观赏动物园一样的看着他们。 不过谭逸一定是个开屏的孔雀。 非得搞得花枝招展,跟求偶似的。 “你盯着我干什么。”谭逸放下了勺子。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吃好。” “可以了,走吧。” 周韵起身的时候偷偷瞟了一眼旁边桌上的人。 结果…… 那桌上有个女生的声音传过来:“人家女朋友看过来了,好尴尬啊……” “……” 服了。 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正常的眼光了吗? - 和谭逸走在大街上简直是一种变相的折磨。 他太招蜂引蝶了,尤其是在所有人都穿得又厚又臃肿的强烈对比之下,他单薄的着装显得格格不入又引人注目。 再加上他这张脸。 实至名归成为白色世界里唯一的色彩。 于是周韵选择假装系个鞋带放慢脚步,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结果没走几步便有人来要联系方式。 …… 不至于这么快吧,跟算好了一样。 周韵为了不打扰她们,只好在谭逸几步停下了假装等人。 旁边有辆面包车,车窗上覆满了雪。她从口袋里伸出手,想在上面写点什么。犹豫了一会儿碰上了车窗,雪在指尖迅速融化,她刚写完了一个字,手腕就被抓住了。 这时的她只有一个想法。 就是车主来了。 她该怎么解释,只是因为你的车窗上有雪花而我忍不住触碰了一下大自然的美。 但是一回头,发现生活处处是惊喜。 抓住她手腕的人是谭逸。 并且他的手开始从手腕往下游走,直至握住了她的手。 “指尖很凉。” 周韵木讷地跟着他,没听进去他说了什么。 她看着他握着自己往前走,对前面几个女生说了一声“借过”。 哦。 原来是这样啊。 周韵后知后觉。 待两人走了一段距离后,周韵想挣开手,小声说了一句,“可以了……” 但是谭逸握得更紧了,他又重复一遍,“指尖凉。” “……” 周韵也不清楚他是真没看见她在车窗上写字还是假没看见。但她依然解释一下,“刚刚玩了会儿雪。” “看见了。捂一下。” 怪异的感觉和不正常的心跳又来了。 周韵越来越搞不懂自己。 哥哥只是哥哥。 哥哥只是简单地为妹妹捂一下手。 或许哥哥因为家庭原因把她当作仅剩的亲人了。 当然,还有外婆。 但目前来说,只有她。 既然只有她的话…… 那自己就应该好好照顾生病的哥哥。 - 其实谭逸的手更冷。 周韵稍微转了一下手掌心,将指尖伸出来握紧了他的手背。 她还真以为他不怕冷。 冻成这样还故作一副风轻云淡。 另一只手将自己的围巾解开了,她侧过身踮起脚尖,把围巾搭在他的脖子上,然后颇为费力地将围巾转了一圈。 “好啦。” 她看着自己的成果连连感叹:“哥你戴围巾温和了不少唉。” 其实她想夸他戴围巾有种特别的忧郁美,但想想还是算了。 “你冷怎么不多穿点啊,现在暖和点了吗?” 的确很暖和。 但谭逸不喜欢穿太多的衣服,所以没做声。 他用鼻尖蹭了蹭围巾。 被她戴过的围巾还残留着她的体温。 以及一股淡淡的香味。 “到诊所了。”周韵捏了一下他的掌心。 谭逸松开她的手去推开玻璃门,示意她先进去。 医生见昨天看病的人来了,礼貌性地问了问:“好点了没?” “还行。” “只给你开了三天的针,如果还没好再开。” “嗯。” 谭逸坐在病房的长椅上等着医生来打针。 输液架上已经挂上了两瓶点滴。 周韵坐在他身旁拿来了遥控器,一边打开电视一边问他:“你想看点什么吗?” “不用。” “那我看看吧。”周韵搜索了一下小时候看到一部电影,似想到什么,心情低落。又返回主页面随便放了部动画片。 片头曲还在唱的时候,医生已经过来了,准备给谭逸扎针。 一看见针孔,周韵就觉得很不舒服,像是有许多的羽毛浮过掌心。 她难以忍受,下意识地掐进了手心。 直至另一只手覆盖住了自己的。 谭逸试图说点她感兴趣的来转移她的注意,“你刚刚准备在车窗上写什么?” 他其实看见她写下了一个字。 “何”。 “啊……我准备来写……”她低头,看见他的手仍然在自己的手上。 真是服了,这么好看的手和自己的握在一起真像暴殄天物。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笑,“准备写,希望哥哥快点好起来。” 谭逸顿了顿,“是吗。” “是啊……哥你渴吗?我去给你接杯热水。”周韵最受不了他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说话。 为了转移话题,她也不管他渴不渴,起身径直走向饮水机。 将热水递给谭逸的时候,看见他用口型说了两个字。 何月。 杯子差点没拿稳。幸好他提前接过去了。 藏在心里的名字被人念出来真的很心慌意乱啊。 周韵像撒谎的小孩被戳穿了谎言一般局促,“我是想写何月,但是……我觉得……就是……你懂吧……” 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谭逸暗下眼眸,出现在草稿纸上的名字倒是不难记。 “何月是你的好朋友?” “嗯,”周韵抿唇应着,“或许,每个人都有一个难以言说的秘密,对于我来说,何月就是这个秘密。” “她很重要吗。” 周韵点头,“非常。” - 打点滴实在太漫长了。 周韵有些困,抬头看了一眼输液架,居然还有大半瓶。 电视被哥哥切换成了体育频道。 于是没有任何运动细胞的她更加困了。 突然听见身旁的人暗骂了一声,伴随着电视里的解说声。 “靠。” 周韵被吓醒了。眼神迷茫地看着电视里无声的画面。 谭逸察觉到异样的前一刻将电视给静音了,用余光瞥了她一眼,随后极其自然地伸手捂住她的脑袋,将人往自己肩上带。 “继续睡。” “……” 都醒了还怎么睡。 周韵想抬头起来,但被谭逸制止了,“别动。” “……” 还强迫别人睡的吗? 索性她也懒得想了,干脆闭眼养神。 因为离他太近,完全可以感受到他起伏的气息。 令人抓狂。 偏偏这时又看见了他脖子旁边的那颗痣。 然后鬼使神差地用指尖戳了一下那颗漂亮的痣。 还没收回手,这只作乱的手又被哥哥抓到了。 “不要乱动,痒。” 周韵“噢”了一声,视线移至输液架上。还有一半点滴。 又想睡觉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周韵醒来的时间围巾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而电视已经关了。 输液架上的点滴……好像空了。 那么…… 她稍稍抬头,发现谭逸睡着了。 因为他的头靠着椅背,所以整张脸向上扬着。 下颚线被勾勒得很明显。 周韵想上厕所,又怕吵醒他,于是放慢了动作,抬起了自己的脑袋。 结果还没起身,谭逸就醒了。 “醒了?” 他刚睡醒的声音有些沙哑。 “醒了,我去个厕所。”周韵把自己的围巾又取下来给他,“哥你先戴着,马上就回家。” 诊所里有暖气,谭逸现在有些闷热。他先给自己接了杯水喝,然后拿着周韵的围巾去门口等她。 周韵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谭逸半靠在玻璃门上玩手机。 准确来说,是她以为拿着手机就是在玩。实际上,人家在做题。 脖子上还戴着她的围巾。另一只手揣在口袋里。 那只手是握过她的手。 周韵走近他,刚准备说,“玩什么游戏这么入迷。” 结果屏幕上显示的几何题让她头疼。 这一刻,她觉得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6 谭逸抬头,见人来了后下意识按灭了手机,伸手推开玻璃门。 两人又是一前一后的出去。 只是这次周韵停下脚步等他出来后靠近他,然后握住他的手。 谭逸愣了一下。 旋即看着她双手握住了自己打过针的那只手。 “哥,这样会好一点吗?” 他没有立刻作答,而是缓了一会儿才说:“还行。” 其实不好。 他妈的一点都不好。 他握着她的时候掌控权在他手里,而现在双方调换了个地位,掌控权沦落到她的手里,这能好吗。 可周韵笑逐颜开,牵着他一步一步踩着雪。 晚饭刚过,天已经黑得彻底,路灯点亮了整条街,与地上金灿的雪相交辉映。 寂静的街道让周韵忍不住想说话。 “哥。” 但谭逸没有搭理她。 偏偏今天她心情特别好,又喊了一声:“哥。” “说什么。” “你真的不冷吗?” “还好。” “你会觉得冷吗?” “……”谭逸偏头看她,“我是个正常人。” 看他一副认真的模样,周韵忍不住笑起来。 这平淡无奇的相处模式让她觉得这一切都很不切合实际。 她是独生子女,不清楚怎么和哥哥相处,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说不上来的不对。 比如现在她牵着他的时候居然有种暗生且诡异的甜蜜。 这是对亲情太过于渴望了吗。 - 到家之后,周韵先让谭逸去洗澡,这样水会热一些。 谭逸以为她不好意思,便点头答应了。 周韵盘腿坐在沙发上看剧,听着洗手间的水流声莫明有些紧张。 忽然祈祷哥哥洗完澡后能把衣服穿好。穿得不留一丝缝。 然后刚默念完这句话,洗手间里面便停了动静。 谭逸穿着一件纯白短袖,下身穿着七分裤。 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去房间拿吹风机。 稍稍抬头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人,又极其自然地移开视线。 周韵看着从洗手间里面冒出来的白雾,慢吞吞地拿起睡衣去洗澡。 被白雾遮住的镜子映不出她的脸,她盯着看了一会儿,伸手写了个字。 还没写完,她连忙擦去。 真是有病。 打开花洒,温热的水刚淋在身上,脑子里突然闪过谭逸的脸。 后知后觉吓了一跳,胡乱地涂抹着沐浴露。 刚准备重新打开花洒时,头顶的灯晃了两下,狭小的洗手间里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周韵脊背发凉。 没想到没等来冷水,倒是等来了停电。 还没来得及喊人,洗手间的门外投进来了一束光。 因为是玻璃门,可以勉强看见谭逸的身影。 “还好吗?”他说。 周韵点点头,想到他看不见,又说了一句:“还好。” “还能洗吗?” 周韵借着微弱的光打开了花洒,声音和水流掺合在一起,“可以。” 谭逸没再说话,略微仰头靠在了门上,随意地按着手里的打火机,看着它升出来火又灭下去。 周韵察觉到了火光,回头盯着门上隐隐约约的身影,发现他的肩很宽腰很窄。一只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按着打火机。 “哥你在抽烟吗?” “没有。” 谭逸收了打火机,看见了在沙发扶手上的毛巾,然后将手机放在眼前的椅背上,去沙发上拿过毛巾。 这时周韵刚好推门出来,眼前本就微弱的光忽地灭去,头上被盖住了毛巾。 谭逸伸手擦了几下她的发梢,“估计还有一会儿来电。” 周韵闻到他身上和自己相同的沐浴露的味道,脑子里又浮现出写在镜子上的那个字。 于是心里发闷。 指尖将另外一个字描绘在指腹上。 - “家里有手电筒吗?”谭逸看着自己的手机电量显示不足,直至关机。 “好像没有,已经很久没有用手电筒了。”周韵擦着头发,窝在沙发上看了一眼他。 “哦。现在先去理发店吹个头发?” “不用啦,好麻烦……” 谭逸点头没说什么,有些困倦地坐在沙发上,坐在她旁边。 黑暗真是一种好东西。 他伸长腿,蹭过她的小腿肚。 刚洗完澡,她的腿上还有水珠。 裤子的布料有些硬,蹭得太快,皮肤很痒。周韵缩了缩腿,头皮发麻。 或许感觉到她的僵硬,谭逸有些烦躁地仰起头,哑着声,“讲讲你和那个朋友吧。” “啊?” “何月。” 再次冷静地回忆这个名字时,遗憾,后悔,惋惜,愧疚……一一涌现。 每个人的秘密都不一样,但藏在心里的深度却是一样的。 童年就是老树盘根错节,记忆与梦境交织。 儿时周韵在老家上学,从幼儿园起,她便和邻居家的女儿何月在一起。 就像所有亲密无间的朋友那般,她们形影不离,被子上都有彼此的味道。 何月比周韵要率性,她会带着她爬山,探险,翻墙…… 她们的秘密基地是公园对面的灌木林。 里面有许多不知名的虫子缠绕着她们,有许多红果子被捏碎在掌心。 灌木林没有尽头。 她们没有一次走到头,因为周韵害怕。 打破亲密无间的转折发生在六年级,那是夏天,周韵穿着凉鞋在灌木林里被树枝割伤了脚心,何月撕烂了自己的T恤给她包上伤口,然后搀扶她回家。 腿脚不便耽误着她们的行程,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到手电筒散射出来的光从四处打在灌木林上,大人们的声音回荡在每个角落。 那一晚是争吵与责备交替演变。 周韵的爷爷和何月的父母争执到双方面红耳赤。 而她们两个一个在这边,一个在那边,两人四目相对,何月用嘴型说:还疼吗? 周韵摇摇头,还想说什么时,已经被爷爷拉回了家。 那天晚上,爷爷跟她说:“以后不准去何月家。” 同样的那一天,何月被打了一顿,并且也收到警告,从今以后不准和周韵接触。 大人们从来不顾小孩的想法,他们总以为自己的做法言辞就是最好的教育。 出了学校,她们就得保持距离,每一次晚上在公园的相聚就像偷来的时光。 但事情并没有由此安定下来。 生活太过戏剧化,世事太过无常。 何月家养了只流浪狗,在周韵生日的时候带来给她看。 周韵很怕狗狗,向后退了一步,流浪狗却紧跟她。 “啊啊啊!”她叫出声,“小月我害怕……你快把它弄走。” 何月一边笑她胆小,一边正准备抱走狗狗时,那只狗忽然呲牙咧嘴地咬住了周韵的腿。 周韵疼得乱躲,狗像发疯一样也跟着她乱咬。 何月没经历过这种事,吓得半死,拿起木棍朝狗挥过去,另一只手扶着周韵哭了起来,“阿韵……” 她哭,她也哭。 最后,何月从家里拿出酒精给她的伤口消毒,声若蚊蝇,“对不起阿韵……对不起……你能不能……别告诉你爷爷……” 周韵抽泣着,“可是……” “求你了……” 这一声叫得她心软,抽泣着鼻子点头。 这个晚上,周韵洗澡都不敢碰到腿,用毛巾擦了擦身体,偷偷换了条长裤躲进房间。 半夜伤口发痒,轻微阵痛,她忍不住哭出声。 后来,爷爷进来盘问出了所有。 狂犬病毒,这是她十三岁生日学到的令人发指的知识。 在那个年代,狂犬病毒没有普及开来,很多人都认为被狗咬了无伤大雅,他们认为这只是饭后不足挂齿的闲聊。 在爷爷打通电话后,周韵被电话那头的父母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现在医院已经关门了,他们要求爷爷明天一早就带她去接种狂犬疫苗。 这个晚上,她一直哭,哭得稀里哗啦的,但不是因为腿疼。 她害怕的东西很多,怕黑怕狗怕鬼怕虫子……也怕死…… 如果这一晚是生命的终结,她想和何月说声对不起。 对不起,她是个骗子,也是个胆小鬼。 许多年过去,她依然记得,那一晚的煎熬与痛苦。 再后来,爷爷找何月的父母赔偿医疗费,当时,周韵房间偷偷从窗户看向她们家门口,稍一眨眼,发霉的拖把杆挥上那个瘦弱的背影。 那个她极其熟悉,曾夜夜相贴的背影。 她猛地关窗,以为这样就可以听不见哭泣与尖叫声。 第二天,周韵带了很多何月爱吃的小饼干,心里打好的道歉稿已经滚瓜烂熟,她翘首以盼地望着前门,希望何月不要怪她,希望何月像以前一样摸摸她的脑袋说:傻瓜,这都是小事,我永远不会和你闹脾气。 可是等到上课铃响,她只等到了班主任平静的声音:何月转学了。 从初一到初三,这三年里,她走着同样的路,看着同样的建筑,想着同样的人。 从来不会有任何人任何事完全消失在你的生活里。 仔细一看,哪里都是她的痕迹。 小巷里的树干上有她们的名字,公园的泥土里面有她们藏着的纸条,房间里的书桌上有她们的共同制作的娃娃,老旧的日记本里有她们的记忆…… “我永远忘不了何月。” 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事,其实说出来后,根本没有半点如释重负,只有回忆将她再一次打压。 谭逸双手交叉,耐心地听,听到她逐渐哽咽的声音后,伸手拿了纸巾给她。 他想了想,组织着语言,说着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的长篇大论,“任何事都不能用对错来定义。十三岁是懵懂无知的年纪,你不能要求自己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这很极端,也不可能。相反,我觉得你做得很好。” “可我总觉得……如果当初我考虑得周全一点,如果我强求爷爷不要去找她们家,如果我能做到自己去打疫苗……”周韵咬着嘴唇,眼泪滑进唇角,“她或许不会挨打,不会转学。” “你听过山本文绪的一句话吗?”停电的夜晚安静得只剩呼吸,谭逸重新从裤袋拿出打火机,划燃了黑夜,“完美只能是一种理想,而不可能是一种存在。” 没等回答,有什么东西闪烁了一下。 四周亮堂起来,灯光落在她的满是水痕的脸上。 “别在我面前哭。”谭逸收了火机,起身拿出茶几上的玻璃杯喝了口水。 哭成这样,居然有一种诡异的美,这种美让原始的冲动搏击着眼球。 他垂眸,在想,真他妈对不起这几天她喊的那么多声“哥”。 谭逸偏头走向插座旁,插好吹风机,视线避开她的脸,落在她潮湿的发尾上,说:“吹完头发就去睡觉。” 她没动作,纸巾抽了一张又一张,半天才点头。 “周韵。” 他连名带姓喊她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有温和的亲切。 声音是他难得的柔情。 “傻瓜,这都是小事,”谭逸哑着声,“你们会再见面的。” 那一刻,好像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慢慢从心底爬起来。 后来她才知道,那叫悸动,无关对错的悸动。 * 咦…一直忘记上po,这篇我是有存稿的,差不多在十章左右正式在一起,明明想写个大几十万字,但想想还是算啦,最近好忙……以后再练吧…… 还有,谢谢深蓝朋友的陪伴,谢谢你还能看下去这个有点无聊的故事。 7 红肿的眼睛,通红的鼻尖,不用细想,现在的样子肯定很丑。 周韵将抽纸放在一旁,趁他去洗手间时,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房间,躲在被窝里。 动静太大,脚步又重。 谭逸洗着手,猜她没穿鞋。 眼睛下瞟,伸手将弄倒的沐浴露扶起来。 鼻尖在弯腰的同时闻到了花香,是刚刚沙发上那个距离的味道。 房间里没有陷入完全的黑暗,她给他留了一盏灯。 借着微弱的灯光,谭逸寻到床头,单脚刚踩上木制阶梯时,脚腕被人握住了。 他低头,看着半撑起身体的人。 “哥……谢谢你。” 声音好细。 和她的脖颈一样。 良久,谭逸暗下眼眸,“你知不知道,脚腕不能乱抓。” 条件反射般,周韵缩回手,声若细丝,带着哭后的沙哑,“对……对不起。” 脚踝缠着刚刚的触感,挥之不去。 床头的那盏灯刚好落在她的头顶,灯光将半张脸映成橘黄色。 她收手时,睡衣领口顺势下滑。 谭逸移开视线,“嗯”了声,虚虚踩着阶梯上床。 倒下身体的后一刻,他闭了眼,低低喘气。 天花板是纯白的墙壁,上面的灯管沾着蜘蛛网,像视网膜上沾着刚刚窥见的橘黄色。 他在猜,她什么时候会和他有一样的想法。 翻身,面向同样纯白的墙壁,猜不到。 - 天刚泛起鱼肚白,谭逸放轻动作下床,昨晚做了个梦。 梦里全是哭泣声。 他揉着后颈,穿上拖鞋时看了一眼熟睡的人。 相比之下,在他梦里哭的人睡得太香甜了。 嘴唇微张,她蹙眉。 似乎发现有人看她一般。 谭逸偏头,继续手里的动作,扣好一排排的袖口,目光落在她伸出来的腿上。 他靠前伸手,将被角提起来,想盖住这只腿。 但床上的人又一翻身,被角从他手心滑落。 睡裙向上缠绕着她,露出浅蓝色的内裤边缘。 他收手微愣,指尖擦过指腹,回神走出房间。 今天的早餐是白菜鸡蛋挂面。 在他盛完一碗时,周韵已经揉着眼睛起来了。 “去漱口洗脸,然后吃面。” “噢……”哈欠一个接一个,周韵吸了一下鼻子,“你还会下面啊……好厉害……” 盛面的手停顿一秒,谭逸转身看她,人影已经钻进了洗手间。 两人吃东西时都不怎么爱说话,周韵偷偷掀起眼帘看向对桌,发现谭逸吃东西总会蹙眉。 或许,这是他对食物的认真。 经过昨天晚上的停电,她对他莫明产生了一种亲近感。 内心的秘密被他得知,好像整个世界可以相信的人便只有他。 但事实上周韵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觉得苗头不对,哪里都不对,想制止又不知道从何下手…… “吃东西的时候不要看我。” 谭逸停了筷子,凝着视线看她。 “哦……” 周韵低头,不自觉地笑。 干脆就这样好了,任由这种感觉继续存在,且看它究竟会变成哪种模样。 - 连续三天的针,谭逸的病好得差不多了。 声音虽然沉但是不那么哑了。 下午最后一瓶点滴打完后,在椅子上睡觉的周韵还没醒,谭逸低眸,也没叫醒她,起身脱了外套盖在她腿上,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和烟盒出了诊所。 感冒的这几天他一直忍着想抽烟的念头,停电的那一晚是他最想抽的一次。 因为浴室那扇玻璃门映出来的身影毫无保留地展现她全部的曲线。 在她问他在不在抽烟时,他一愣,还是按灭了打火机。 他想,哥哥的形象总得维持。 冬天,天黑得快。太阳彻底落山时,街上的人越来越少。 一盏盏路灯在特定的时间里哗然亮起。 猩红的烟点随着灯光一起跳上他的指尖。 刚打完针,嘴里太涩,抽完烟,嘴里又太辛辣。 烟蒂落入垃圾桶时,他舔了下唇角,想再抽一支,但外套不在身上,身体僵了。 打火机收进裤袋,还是准备回去。 一转身,脚步下意识停顿了一下。 诊所门口站着的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臂弯里是他的外套。 开口就是惊叹的语气:“哇,哥。你会抽烟啊。” 风吹得头疼。 真是,去他妈的形象。 谭逸径直走到她身边,顺势拿过自己的外套披在身上,牵上她的手腕往街道走。 “不要学我。”走到巷子里了,他才开口。 “学你什么?”周韵故作不懂。 他看她一眼,没解释。 其实周韵在门口看了他很久。 几乎是在他将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腿上的下一秒,她便醒了。 起先,是隔着玻璃门看他挡手点烟,然后,推开门站在台阶上直勾勾地看他抿上烟嘴,吞云吐雾。 那副模样比银色眼眶更让人目眩神迷。 “对了,”周韵努力不去想刚刚的场景,岔开话题,“外婆说后天准备回老家,已经订了火车票。” 谭逸点点头,似乎想起什么来,“必须要回?” “yes。” 闻言,谭逸笑了。 “你笑什么啊。” 周韵不喜欢他笑。每次一听见他笑,浑身总是骤起一种莫明的紧张。 “没。”谭逸松开她的手腕,双手揣进衣兜里,笑意不见眼底,“我不爱笑。” 周韵想反驳,却又听见他说:“但你别逗我笑。” “哪里逗你笑了……”这话越说越小声,她干脆选择闭嘴,两人安安静静地走路也没什么不好。 夜色渐浓,越往里走,路灯越稀疏,好几段路都是一片漆黑。 周韵怕黑,单手揪着身旁人的外套边角,向他靠近了些。 谭逸淡淡看她一眼,又移开视线,没有任何动作。 “哥……”周韵哽了一下,“和我说说话吧……” “说什么。” 抽完烟后的嗓子很不舒服,谭逸咳了一声。 “你还没好吗?” “好了。”喉结上下滑动,他舔唇,“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啦。”走到下一个路灯时,周韵悄悄松了手,“好像快到家了。等会儿又要收拾行李……明天还要去超市买东西……” 看着她落下去的手,谭逸没听清她说的话,随便回着:“哦。” “……” 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谭逸又问:“你刚刚说什么?” “哇,你没听我说话啊。” “刚刚在想问题。你再说一遍?” “我说……”周韵看着小区门口的路灯,伸手指了一下,“到家啦。”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小区门口的路灯上还积着雪,和别处不一样,它是纯白色的光。 “周韵。” “啊?” “有和别人在晚上走过路吗?” 周韵想了想,摇头,“没有。我怕黑,晚上不出门。” “哦。”她补充,“除了你。” 感应门忽然响了一声,二楼住的阿姨下来扔垃圾,看了周韵一眼,喊着:“上去吗姑娘?” “来啦。” 风将她的围巾吹起一角,谭逸伸手在她背后压了一下。 停留不过一秒,人已经躲进了楼道里。 外面太冷,楼里面有暖气片,冻僵的手脚终于恢复了一点知觉。 勉强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插入槽口,但又没力气打开。 这个门太过老旧,每次开锁需要很大力气。 谭逸看见了,十分自若地从旁边握上她的手,带着钥匙拧开了锁扣。 一进屋,周韵连忙换鞋滚上了沙发,双手抱着抱枕,看着门口单薄的人,“太冷了……我就不信你不冷。” “还好。”谭逸接了杯热水,喝完后,目光落在旁边新的玻璃杯上,问:“喝水吗?” 周韵摇头,还是继续上一句话,“南方那边很冷的,虽然没大雪,但是特别潮湿阴冷,那种冷是冷在骨子里。而且因为老家常年没人住,没有装空调。” “所以?” “所以你记得多带点衣服啊。” “知道了。”这次谭逸拿起了那个新买的玻璃杯,看了一会儿,又说:“哪儿买的?” “啊?” 谭逸松手,“挺好看的。” 提起杯子就产生连带反应的紧张。 周韵胡乱点头,表示认同。 同时在心里想,它在你手上尤其好看。 - 冬天带的衣服多,装满行李箱后,周韵扑在了床上。 太累了。 眼睛盯着床头柜上的烟盒,自从被她看到他抽烟后,他也不遮掩了。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浮现他挡风点烟的模样,忽然由衷感叹,哥哥真善良。 感谢哥哥提醒她,不要学他。 因为她可能真的会学他抽烟,就像学他戴眼镜一样。 一双人字拖出现在眼前,没抬头,修长有力的手便将她拉了起来。 “去洗澡。” 周韵“啊“了声,乱飘的思绪逐一聚拢,她拿过睡衣,趿拉着拖鞋,满不情愿地去了卫生间。 “等等。”谭逸重新拽过她的手腕,等人落在身前,他低头,问:“吃的什么?” 淡淡的薄荷味飘过鼻尖。 “薄荷糖。”周韵舔唇。 “薄荷啊……”谭逸似乎想起什么,笑了,“你不是说只有柠檬味的吗?” “……” 这倒是记得清楚。 周韵也笑,“吃完了,今早又买的。” “哦,好吃吗?” “还可以,柠檬的好吃。”她又问:“你想吃?” 谭逸松了手,看着她的唇角,想了好一会儿,才说:“再等等吧。” 对于猎人来说,最好的猎物往往出现在耐心的极限点。 不过,有时候也需要催促一下猎物。 8 在超市里买完火车上需要带的东西后,已经过了午饭点。 周韵提议还是在外面吃,但谭逸拒绝了。 “一连几天在外面吃不健康。” “哦……”周韵看了眼他垂在身侧的手,问:“那你的手不要紧吧?” 谭逸意味深长地看向自己的手,又将目光落在她脸上,“应该,不要紧。” 又是这样的语气…… 周韵干笑,“那就回家吧。” - 这一顿饭应该是今年在北方的最后一餐。 餐桌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配菜,他们今天吃火锅。 涮了一块豆腐,趁汤汁还没散去,周韵连忙咬一口,表情浮夸,“好好吃!” 谭逸不解,夹菜的手沿着筷柱划了一下,移开视线向窗外看过去。 窗外大雪纷飞,玻璃窗上的积雪模糊了目光,风吹响门沿,盖住了火锅咕咕翻滚的声音。 “天气不怎么好,”谭逸看了眼手机,“明天提前去火车站。” 周韵点着头,嘴里咬了口牛肉丸子。 心不在焉,一口下去,里面的汤汁溅到了对面人的手上。 “……”她连忙抽纸递给谭逸,“对不起。” 谭逸接过纸巾,放下筷子擦着手背上那一点滚烫,凝着视线,不淡不咸道:“没事。” 这种看似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对于周韵来说,却是无比尴尬的大事。 所以在火锅见底之前,她选择一言不发。 “去洗澡。” 吃完,谭逸收拾碗筷,看了眼她,不解道:“发什么呆。” “没有……”周韵垂眸,起身去拿睡衣。 一直等谭逸洗完澡,早早上床的人还没睡着。半夜不停翻来覆去,又因明早六点就要起来的烦躁感,促使周韵凌晨一点忽然开口:“好想睡觉。” 没想到,这个点,上铺的人居然回答了她的自言自语。 “一样。” “啊……”周韵抓着被角,声音又低又哑,“你为什么睡不着?” 连眼皮掀开都觉得累,谭逸压着声,“太吵了。” “……” 这个话,有点似曾相识。 自知理亏的周韵声音弱了下去,“对不起啊……” 谭逸翻身,面对白墙壁,想说的话到嘴里打了个弯,“嗯。” 失眠像是一个时常亲近的老朋友,在这个夜晚又一次与她相拥。天空由深黑逐渐变为浅灰色,下铺的人睁开又酸又胀的眼睛,盯着头顶的床板发呆。 于是,第二天顶着黑眼圈的周韵在床沿回头时,谭逸向前探身,“没睡好?” 周韵撑着身旁的护栏,眼前像冒星星,供血不足了。 见她这副模样,谭逸悬空了小半身,伸手碰了一下她的额头,感受着和自己一样的体温,舔唇,“没发烧。” “当然咯……”周韵拍开他的手指,摇摇脑袋,“只是困。” “等会儿去火车上睡会。”他边说边理着乱七八糟的头发下床。 周韵呢喃,“欸……哥。” 谭逸停下脚步,“什么?” “……没什么,我可能真有点感冒。” “嗯?”谭逸回头,从口袋里摸索着什么,然后靠近她,往她手心里塞进去一个东西。 指尖被微妙的体温划过,硬邦邦的边角硌着手心,周韵低头一看,是一颗柠檬味的糖。 9 “给我这个干什么?”周韵拢了拢手心,思绪万千。 谭逸双手揣回裤兜,半弯着脊背,和她平齐视线,“觉得你装生病很有趣,逗你一下。” “……” 可能感冒是假的,但前一秒的头晕是真的。 周韵干笑几声,偏头不自觉地将手指藏在背后,糖纸在手心里摩挲,“懒得跟你说……” “是。”谭逸随意应着,走到房门口,微微侧脸看她,“看看行李箱还有没有遗落的东西。” “噢……” 米白色的窗帘被拉到尽头,周韵检查完玻璃窗后,环顾整个房间的目光又落到了双人床的上铺。 他睡的地方。 猛地,某种东西缓慢涌过胸膛。 - 半个小时后,火车六车厢里。 两人卧铺买在一起,是上下铺。对面是位戴圆框眼镜的老奶奶。 老奶奶推着眼镜,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两人,手里的报纸放在了床头,主动搭话起来,“欸……” 原本整理行李箱的两人同时回头看她,奶奶神色顿了顿,目光还是落在了女孩身上,“小姑娘,你们是去哪里呀?” 谭逸见没和自己搭话便回头继续收拾东西,将贵重物品取出来放在随身携带的双肩包里。 “我们是去J市。”周韵说。 “噢,”老人说起话来仍然像小女孩,“你们是……” 她抬起双手,两根食指碰到一处,眼镜滑至鼻翼,没有通过老花镜去看眼前的人,“是这个关系吗?” 周韵连忙摇头,“不是。他……” 后半句忽然说不出口,哑然半天,余光看见谭逸双手抬起行李箱放在了行李架上。 在他转身的同时,她轻声说:“我们是亲戚。” “啊,”老奶奶一脸了然地点头,重新拿起报纸,嘀咕着,“真可爱。” 被人问起关系的难以启齿让周韵开始莫明紧张起来。 直到谭逸坐在她旁边,问:“睡上铺还是下铺?” “你,你……”脑子里都是刚刚那句‘是这个关系吗?’,现在被他的声音打断,就像所有的心思被这个问句戳破了。 “你靠这么近干嘛。” “……想什么啊,”谭逸本来只是偏头看她的脑袋,被这话质疑到盯着她的耳朵,“正常距离。你听力不错。” 记忆犹新的是他最初感冒时沙哑的声音,而此时这个身音再次填满脑海。 总是会莫明其妙地产生一系列连锁反应,总是会被某句话,某个动作打破内心的平静。 手心沁出的冷汗,让她不自觉握住衣角。 对话又回到上一个问题。 她说:“上铺。” 周韵起身,握住楼梯扶手脱了鞋。 上铺避免了很多麻烦。 并且给予她心理上的安定。 对面的床铺是空的,周韵探出脑袋,张望了一会儿,准备开口询问时,火车慢慢发动,车窗外的景物逐渐后移。 看来短时间内这个包间只有他们三个人。 她收回视线,目光不经意又落在下面戴耳机的手上。 好想知道他听的是什么歌。 所以,她双手抓着护栏,探头问:“哥,在听什么歌?” 谭逸顿了顿手指,略微抬头,嘴唇一张一合,“save me。” 脖子上的痣好明显。 “听清了吗?”察觉到她的愣神,谭逸又问。 回过神,周韵脸热,一边点头,一边挪动身体靠上墙壁。 然后想,他刚刚说的是save......me? 输入法里打下这几个字母,她屏住呼吸,偷偷从背包里拿出耳机,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戴上它,将脸埋进枕头里。 前奏不长,轻快的电音缭绕在耳边。 Get me oh, Get me oh oh…… 得到我的心…… 周韵抿唇,认真听到高潮。 You get me high oh yeah, Be by my side, Baby yeah, Only you can save me…… 你让我激情高涨,陪在我身边,宝贝,只有你才能拯救我…… 歌曲被按下暂停键。 她取下耳机,捏在手心里,忽然感到一阵兴奋与紧张。 太可怕了,这种心理。 尤其在她将耳机放回背包,瞥见角落里的柠檬糖时,诡异的感触登上顶峰。 save me. 拯救我。 * 回来填个坑。 10 窗外的天空逐渐蜕去蓝白色的外壳,取而代之的是黑灰色。 远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升起一轮弯月,广播里传来熟悉的女声。 乘务员定时定点开始通告,还有一个小时就要熄灯。 周韵耐心听完这段播音,在乘务员说完最后一个字后,柔和的旋律紧跟上来。 她翻身,背对墙壁,如果没猜错的话,是萨克斯版的回家。 每一个奏响的音符总能让她的情绪跌落到最低点。 这漫长旅途,像生命悠悠。 “周韵,要吃点什么吗?” 沉稳的声线从身下传来,原本平躺在床上的人微微侧身,单手扶着护栏,看着视线下方一双漂亮的眼睛。 拒绝的话在嘴里打了个弯,吐出来的是,“好。” 想和他说说话,这是最直观的渴望。 所以接下来他就会问,“你想吃什么?” 但是没有。 没有...... 眼睫毛好长。 难得一见温和的眉眼...… 如此近的距离…… 临走前,她就告诉过谭逸,自己生病了。 感冒很容易产生幻觉。 就在此时此刻,她什么也听不见,除了自己重重的呼吸声。 下巴靠在了有点冰的护栏上,后脑勺被掌心包裹着。 所有的触感集中在额头上。 湿热的……极轻的…… 一个吻。 停留不过一秒,她看见他后退,做着嘴型,“晚安。” 这算什么呢。 算Good night kiss? 还是save? 头好晕,周韵重新躺回床上,被子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又闷又热的温度配合着疯狂跳动的心脏。 还有四十九分钟熄灯……时间过得好慢,她真的快喘不过来气了。 该怎么去定义这个吻,她想不明白。也不想去安抚并告诉自己,这只是哥哥对妹妹的一种关爱方式。 直到整张脸被捂得通红,她掀开被角深深呼吸了一下才觉得生气。 他怎么能什么都不说就这样做。 都没经过她的允许。 太过分了。 掌心抚摸着额头,他刚刚……碰过的地方。 情绪慢慢软下来,她闭眼,默默在心里收回刚刚的话。 应该也不算很过分…… 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周韵认为他才是应该需要躲着的人,所以自己翻身朝下铺看了过去。 谭逸正在吃盒饭。 好像任何事情经过他的手都会变得慢条斯理。 打开盒饭盖,掰开筷子…… 骨节分明的手忽然停顿,他没有去看她,只是缓慢开口:“好看吗?” 呼吸骤停,下一秒心脏砰砰跳动。 “……什么?”这两个字杳不可闻。 谭逸想笑。 他知道这样激她不好,偏偏她给出的反应总是那么好玩儿。 让自己呼之欲出的答案又转变成另一种说法。 “我说盒饭……”他偏头,目光落在敞开衣领处。 她不知道这个角度是引诱别人的最佳切入口。 尤其是他这样不道德的……哥哥? “盒饭卖相好看吗?”谭逸移开视线,边笑边问。 周韵小小喘了口气,“嗯……” “想吃?” 她摇头。 似乎想到什么,谭逸笑得不行,“那睡觉。” 周韵觉得脸热,见不得他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把他弄笑了。 不过为什么他不解释那个吻?也一点都没有为那个吻而尴尬。 或许他真的没有任何别的意思……莫明其妙的懊恼让自己的思绪混乱不堪,最后她选择躲进被褥里,强迫自己睡觉。 11 紧贴着额头的嘴唇逐渐下移,唇瓣一点一滴地描绘着她的眉眼、鼻梁…… 带着湿润和粘稠。 这个吻绵长又轻柔。 直至碰上她的嘴唇。 他不再细细描绘,而是攻城掠地。不停地用舌头扫过她的牙齿,在她牙关轻颤时,他又止住了接下来的动作。 唇瓣缓慢分离,一条银丝卷在空气里。 线条扯断后所发出声响缭绕着他的下一句话。 “喜欢我吗?” 嗯…… 好喜欢…… “即使是哥哥你也喜欢?” 话音刚落,心脏骤然收缩,周韵猛地睁眼。 沉重的呼吸声与额头上的冷汗一同告知她,刚刚只是个梦。 有点想哭…… 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光,锁屏上显示凌晨两点十八分。 周韵握住手机,在黑暗中摸索着扶手。 双脚逐一踩上爬梯,整个人晕头转向地落了地。 脚跟没踩稳。 身体向后倾的一瞬间,胳膊被某种力量拽了起来。 然后重心落在了柔软的床上。 “怎么了?” 贴着自己后背的是温暖的胳膊,说话的声音带着刚醒来时的沙哑。 周韵小声道:“想上厕所。” “哦,”身旁的人缓慢凑近她,随后抬手,曲起食指刮向她的眼角,“那你哭什么。” 哭? 她下意识地向后躲,避开他的手指,然后自己抹了下眼睛,发现真的有湿意。 好奇怪。 居然没感觉到。 “应该是生理泪水。”周韵眨了眨眼,回避他的目光,“刚刚做个不太好的梦。” “不太好的梦?”谭逸低头,偏着脑袋去看她,“为什么不说是噩梦或者不好的梦。” 距离太近。 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他身上。 周韵抽了下鼻子,闻到了淡淡的香烟味道。 “我真的好想上厕所……”她屏住呼吸,声音极小地喊了一声,“哥……” 谭逸愣了愣,抬起头,拉开了与她的距离,打破了那层独属夜晚的旖旎。 然后起身,指腹摸向裤兜,舔着唇说:“走吧。” “嗯……”周韵捏紧手心,跟在他身后。 有点后悔。 也不知道后悔什么。 大脑一片空白地跟着他走,借着微弱的灯光,两人终于走到了车厢的交界处。 等到周韵走进厕所后,谭逸又去了吸烟区。 猜着她上厕所的时间,一支烟燃了半截便停留在指缝间。 他弹了弹烟灰,将烟头星火按灭后扔进了垃圾桶。 玻璃窗外的景色迅速滑过,跌入夜色的是零碎的星。 周韵从厕所出来时,谭逸正在低头愣神,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转动着打火机。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清咳一声,但他没听见。 她又喊:“哥。” 谭逸抬头,盯着她看了几眼,手指夹住火机重新揣回裤兜。随后颔首,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车厢。 比来之前更暗的车厢里,周韵没忍住,下意识抓住了眼前的白色T恤。 指尖不小心刮了下他的背脊。 “对不起……”她感到手心冒汗,微微松了松手,虚握着衣角。 谭逸停下脚,伸手向后拉住她的手腕,然后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深夜总是这样。 像老酒一样让人醉得晕头转向。 掌心的温度缠绕着她的思维。 她第一次思考某个问题,为什么他是她的哥哥。 - 回到自己的车厢时,对铺的老奶奶已经醒了。 收拾床铺的同时还不忘打量着他们,“啊……你们也醒了?” 谭逸点点头,当做打招呼。而身后的人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腕,略显尴尬,“没有,刚刚去了一趟厕所。” 老人又拖长尾音“哦”了声。 “您醒得真早。” 在她说这话时,谭逸已经坐在了床上。 “平常也是这个点就醒啦……” 周韵笑着,“噢。” 她的外婆也是这样。 人的年纪越大,睡眠时间越少,无聊和孤单就会拉长。 她看见谭逸拿起手机定闹钟,于是开口道:“有点困啦,我先上床睡咯。”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周韵一直是清醒状态。 睡不着是小事,难受的是自己还不能频繁翻身。 谭逸应该已经睡着了,为了保证早晨的他有一定的精力学习,所以她选择发呆。 脑海里轮番上映着旧电影,忽暗忽明地闪过很多黑白色的情节,最后落幕是一个彩色影片的吻。 被褥捂住整张脸,这下更睡不着了。 直到早晨七点多钟推着早餐的乘务员经过车厢时,周韵才偷偷起身往下面看了眼。 发现谭逸已经醒来,并且正准备去买早餐。 在他忽然转头的一瞬间,周韵连忙缩回脑袋。结果却发现他回头看的人不是她,是对铺的奶奶。 “您想要吃什么吗?”谭逸握着一杯豆浆问。 老人一笑,脸上的褶皱便起来了,“不用啦,谢谢你,我已经吃过啦。” 谭逸点着头,重新拿上两块三明治和两杯牛奶结了账。 或许是知道他手上有一份早餐是自己的,周韵抿唇也忍不住笑。 恍惚片刻,谭逸已经走到了她的眼前。 因为刚写完作业,他的眼镜都还没摘。 “笑什么?”谭逸扶了扶镜框,抬头看她,“起来洗漱好,吃早餐。” “哦。” 这个视角能清晰地看清他说话时喉结的滑动轨迹。 有点漂亮。 似乎注意到什么,谭逸顺着她的视线伸手摸上自己的喉结,然后笑:“这是男女之间一些寻常的差异,很好看吗?” “……我没有看。” 打死都不承认。 “那行。”谭逸收回手,将她的拖鞋放在爬梯下面,“快点下来?” 周韵点点头,抓着护栏的手都湿了一大片。 落地穿好拖鞋后,她看见他坐在床头,细细咀嚼着三明治。 谭逸听到动静,一边翻书一边道:“需要我带你去吗?” “不用。”周韵迅速拿上洗漱杯连忙离去。 看见她逃离的背影,谭逸笑得不行。 后知后觉,和她待在一起,自己笑的频率越来越高。 当然,苦恼也会有。 最后一口三明治被一口吞咽下去,他舔唇,发现火车离J市越来越近了。 12 火车大概下午六点左右到达J市。 外婆打来电话说,今天等他们回家去下馆子,吃顿好的。 其实是外婆不会做饭,不然她不会花钱在这上面。 在临近目的地时,谭逸嘱咐她检查一下贴身用品有没有遗漏。 等行李收拾妥帖了,两人都坐在床沿等着火车到站。 流逝的时间中,谭逸拿着试卷刷题,而她无所事事地戴着耳机听歌。 深冬,在南方的阴雨天里,六点已经拉开夜晚的帷幕。 下车前,周韵将围巾递给身旁的人,心中暗自诽腹,明明提醒过他天气很冷,没想到他还是在羽绒服里穿着衬衫。 很奇怪,也不理解。 谭逸目光仍然在试卷上,余光扫了眼她手上的围巾,心不在焉:“你帮我戴。” 转头的幅度太大,她的耳机差点掉落。 因为震惊。 不是没有给他戴过。 但…… 说不上来原因,反正就是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然地说出这句话。 做完手上这道大题后,谭逸才忽然反应过来,伸手拿过她手中的围巾,半开玩笑道:“不生病都不给帮忙了。” 周韵顺着他的话说:“对呀,你又不是不方便用手……” “刚刚在做试卷。”谭逸解释。 她点头,“噢。” 心中卸下一口气,有放松,下一秒却又有了懊恼。 她怪他的那个吻,怪昨晚的那个梦,怪他是她哥哥。 可怪这么多又有什么用…… 耳机里恰好唱起一句歌词。 It's so very cold outside Like the way I'm feeling. 外面是如此寒冷,如同我那冰冷的心。 她将视线移至窗外的景色。 黑压压的一片,薄雪稀疏地盖着低矮的房檐。 她忽然想起之前谭逸给她讲,她的思想有点危险。 如今将这句话重新用上,真是恰到好处。 不知道发呆了多长时间,播音通告响起时,她才缓过神。 到站提示过后,随之而来的是回家这段曲。 在躁动的声响中,谭逸握住了她的手。 带着她起身,准备下车。 车厢内瞬间变得闷热。 即使走下火车的那一刻,迎面吹上来的冷风也赶不走这份闷热。 下车后,谭逸松开了手,拉过她身旁的行李箱。两手握着箱子扶手,他将围巾往下蹭了蹭,露出嘴唇,“抓住我的衣服。不要走丢了。” 周韵听话,可抓住他衣角的瞬间,又想起来,她又不是不识路,这条路她走了好多遍,怎么可能走丢。 不过最终还是没有多说一个字。 很多她曾做过的事,如今她跟在他身后看他去做。 看着他拦车,问路问价,看着他将后备箱打开,和司机一起将行李箱搬进去。 上车时,谭逸反手握住她的手揣进口袋里。 两人并排坐在一起,车门关好后,他将自己的羽绒服脱了裹在她身上。 夜晚真的太冷了。 周韵冷得说不出话,牙关轻颤的同时又忍不住问:“你不冷吗?这样又会感冒……” 出租车上没有开空调,温度只比外面高了一点点。 玻璃窗都被寒风呼啸得咚咚作响。 “那我穿回去,你到我怀里来。” 谭逸随口一说,没有任何戏谑的意思,注意力都在围巾上。伸手解着围巾想给她戴上。 没成想,下一秒,周韵转过身抱住了他的腰。 并止住了他的动作。 “穿回去……”她说。 收音机里放着梅艳芳的一首歌。 “今夜还吹着风,想起你好温柔。 有你的日子分外的轻松……” 她觉得熟悉,可是此刻,着实想不起来歌名。 谭逸愣了几秒,然后笑了,笑得非常明显,一边重新穿好衣服,一边将怀里的人抱进自己的羽绒服里。 感受到了他的呼吸,周韵后知后觉竟有些脸热。 越发不自在的同时,她发现有颗纽扣一直抵着自己的脸,想将它移开一点点,却听见胸腔处传来震动,“你要做什么。” …… 什么啊。 周韵连忙抬头解释:“只是这个纽扣抵着我了。” “那你坐上来?” 她现在坐在他身旁,靠近他的腰侧。 “坐上来?” 她重复他的问句,不禁联想到坐在他腿上的话...… 是不是太过亲密了…… 过了一小会儿,谭逸垂眸看她,头一次没耐心去引导她跟着自己的想法走,直接伸手将人抱到自己腿上。 周韵低低惊呼,双腿分开跪在他腿侧。 在他的手掌心下,她的额头贴上了他的肩膀。 呼吸逐渐变轻的情况下,又感受到了掌心的移动,他的双手带着羽绒服按在了自己后背上。 那首熟悉的歌已经进入结尾,在婉转的哼唱下,周韵后知后觉,这是梅艳芳的亲密爱人。 心脏不自觉地快速跳动了一会儿。 她穿得很多,没成想谭逸居然能感受到。 “心跳怎么这么快。” 他变得越来越讨厌了。 为什么要直接说出来。 周韵抿唇:“有点闷,呼吸不过来。” 谭逸看着她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又说:“你将脑袋朝向外面就好了。” 周韵愣了愣,然后照做。 将脸转向另一边时,身体也随之调整,不知道蹭到他哪里,他的双腿收缩了一下。 察觉过来后,她忽然僵硬。 谭逸也是,太阳穴突突跳动。 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打弯,“还冷吗。” “好多了。”周韵一动不动,盯着玻璃窗上未消散的水雾。 她想问他有没有听过《亲密爱人》这首歌,可是,她已经没法像之前那样随意询问了。 他的掌心仍然在自己后背上。 他好像只是为了拢住羽绒服。 但周韵觉得,或许,他也有一点儿喜欢自己。 与兄妹无关。 也或许,是她太过于自恋。 13 临近七点,出租车终于到达家门口。 外婆听到动静后,推开了大门。 闪光灯在朦胧的风雨里打出一道暖黄色。 谭逸看了眼车窗外,脱了羽绒服反手盖在周韵的脑袋上。 在她木讷的瞬间,他打开了车门,踩着水坑手臂挣着车身示意她进屋。 一点小雨,一些大风。 白色衬衫没有被一下被打湿,而是慢慢地被浸湿。 司机从后备箱里取出行李箱递给谭逸,恰好这时外婆撑着伞慌忙走到他身边。 周韵抿着唇,双手抓着他的衣服,看着他低头对外婆说:“还好,不冷。” 湿了的头发贴上眼睛,他拎着两个行李箱转身对上她的目光。 没来由的紧张。 一点也不好的,很冷的。 “怎么可能不冷呀,你这孩子......零下的天气里面怎么只穿个长袖啊。”外婆在他身边絮絮叨叨,似想起什么忙地回头对她说:“韵韵,进屋去,外边好冷。” 被风吹到她手背的雨滴流入袖口,周韵点头,迈着脚走进屋子里。 一年没见,部分家具的摆置略有不同,但这里的气味还是没变。 她将淋雨的衣服抱在胸前,稍微在心里否定了一下,现在应该多了点别的气味。 等谭逸进来时,外婆一边收伞一边招呼着他们俩先上楼,自己要去煮姜汤。 周韵反应过来,把羽绒服递给眼前的人,张口想说话时,居然不知道说什么。 哑然半天,还是谭逸用纸巾擦着眼睛先开了口:“衬衫湿了,先不穿羽绒服,我等会去洗澡。” “哦……”她后知后觉,“我去给你拿毛巾,不是,嗯……我带你去浴室,还有……” “嗯?” “谢谢……哥。” 虽然这不是最想说的话,但也不赖。 心里总归有些别扭,手心里的羽绒服被捏得有些皱皱巴巴。 不过幸好,谭逸没回什么。 带着他到了两楼浴室,周韵给他讲述了一些洗漱用品,然后指着花洒说:“当时装修师傅弄错了,所以红色标记的是冷水,蓝色的才是热水哦。” 谭逸点点头,准备去行李箱里面拿换洗衣物。 “欸。”周韵又叫住他,突如其来地靠近,伸手摸上他的眉眼。 罕见的呼吸变缓。 可惜持续不到一秒。 “你这里有纸屑,应该是刚刚擦眼睛留下来——” 话音未落,她的手腕被他忽然握住。 同样的呼吸频率变低。 谭逸只有一个非常极端的想法,他因为她变化的呼吸,她也必须经历。 可当真正紧握她手腕时,又有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 这个距离,非常适合接吻。 想了想,还是作罢,他敛眉,说:“你的手太冷了。” 周韵没有回他,只是默默从他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腕。 “我先出去了……” 磨砂玻璃门被合上的那一刻,周韵靠上了旁边的墙壁,重重呼了口气,熟悉又陌生的楼道充斥着轻微发霉的味道。 外婆应该打扫过整栋楼,是这个雨天,让味道从角落里重新涌出来。 水声从玻璃门内传出来时,她放轻动作,离开了这里。 自己的卧室被上了锁,周韵在客厅的抽屉里找到了钥匙。 房间有点小,她将行李收拾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书桌上儿时的照片后,她有意无意藏进了柜子里面。 和以前泛黄的日记本一起。 被褥都换了新的,周韵扑到床上,棉絮里面有阳光的气息。 她蹭了蹭被子,决定一觉睡到明天中午。 困意袭来,不知道谭逸洗完澡没有,心里猜着他洗澡的时间,却外婆的声音打断了思绪。 “韵韵,过来喝姜汤啊。” 周韵揉着眼睛,起身应着:“来咯。” “哥哥在洗澡吗?”外婆将两碗姜汤放在茶几上,看了眼浴室方向。 “嗯嗯。”周韵端着小板凳坐在茶几旁,用勺子搅拌着汤,喝了一口后又说:“哥哥是睡我旁边的房间吧?” 外婆点头,“是呀,我都收拾好啦,等会哥哥洗完澡你让他喝了,我还要给你爸妈打个电话。” 周韵点着头,刚准备开口,突然被吓一跳,喉咙里卡着的一个音调让她呛到了。 “我洗好了。”谭逸对着外婆说这句话,听到动静后,伸手十分自然地拍上了她的背。 背脊一凉。 周韵咳嗽得更厉害了,浓厚的生姜味让她感到反胃。 “怎么回事呀。”外婆连忙顺着她的后背往下抚摸,而谭逸的手也悄然离开了她。 周韵抿唇摇头,“没事……被呛到了……” “你这孩子,怎么不慢点喝……” “嗯……我没事了。” 等他们俩喝完后,外婆将碗端下了楼。 走时不忘提醒他们俩早点睡觉,记得盖好被子。 随着脚步声渐行渐远,周韵终于回头看向身后的人。 谭逸穿着的睡衣是件比较单薄的长袖长裤,和此时穿着棉袄的她格格不入。 “不冷吗……”她下意识嘀咕。 “还好,”谭逸环视了四周,然后问:“我睡哪儿?” 周韵站起来,指着某个方向,“那个房间。” 谭逸顺着她的手看过去,又问:“你呢。” 问得这么坦然自若,果真,别扭的只有自己。 周韵有些闷地走到自己房门口,开门的同时回头看他,“你旁边。” 谭逸没再说什么,也走进了属于他的房间。 大概半个小时后,她洗完澡上床时,看见了一条信息。 “睡不着的话可以和我打电话。” …… 周韵感到莫明其妙,她为什么会睡不着? 拿着手机编辑着对话框十来分钟,最终还是回了个字:“哦。” 因为坐火车的原因,她现在很累也很困,所以很快,意识就开始模糊不清。 脑子里零零散散地闪过一些人物和特定的画面。 时间线倒退到她和谭逸相处的第一个晚上。 梦境与现实交替演变,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的片段逐渐清晰。 猛然,被子被重重地掀开。 周韵发觉心脏砰砰往外跳。 和谭逸相处的第一个晚上,她对他说了好多的话。 她说过,她不喜欢这里,因为沉闷又潮湿的雨天。 今天,恰好是个的雨天。 手机锁屏上显示着现在是凌晨两点二十。 周韵躲在被窝里,同样编辑了很久的信息,最终发出去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是一个自作多情的人。 但他说的话太过于有迹可循。 “哥,你睡了吗,我睡不着。” 在手机屏幕上都因为她的呼吸出现了雾气时,一条显眼的通话提示化开了雾。 她点了接通。 “喂。” 声音很清晰,不像刚醒的样子。 周韵不知道说什么,听见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后,问他:“你在干嘛。” “刚刚在做题。”谭逸将练习本放在床头柜里,然后翻身躺在床上。 “你从来不晚上做题……” “是啊。” 回答的好轻松。 以至于她剩下的话都问不出口了。 “不喜欢这里所以睡不着?”谭逸顿了顿,黑暗中只有手机屏幕发出微弱的光。 他敲着手机壳,没什么情绪道:“你可以来我房间。” 话音刚落,冰冷的机器声传入耳中。 是对方挂断的提示音。 啊…… 谭逸握紧手机,胳膊搭上双眼,有点想笑。 * 大家的评论我都看到啦,不知道为什么我这边回复不了,总之,很感谢能有人喜欢! 关于加更的事情实在有点困难,不过大家可以养肥了看噢。 最后,哥哥和妹妹也快在一起啦,h章会标注。 14 天刚刚亮,周韵顶着黑眼圈起床去洗漱。 后半夜翻来覆去没睡着导致整个人都不舒服,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打那个电话。她在心中懊恼。 洗漱完,手机在床上响了,周韵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迅速回到自己房间看了眼来电显示。 松了口气,她接过电话,“郑妮?” “喂喂喂?” 对方那边风声呼啸,脱口而出的话都被吹散,“啊,喂?周韵你回来啦?” “嗯,我昨天下午到家的。” “出来玩呀,我在来你家的路上。”郑妮放慢了摩托车的速度,“你有时间不?” “嗯……”周韵想了想,还是同意了:“好吧。” 她和郑妮也算一起长大的,自从爷爷不在以后,她就离开这里去了外婆那边上学,年未回来的这几天,郑妮总会来找她玩。 和这里其他一起长大的小孩聚个餐。 她和他们的关系都很一般,几乎都没怎么说过话,不过平常和郑妮也不怎么联系,勉强算是普通朋友。 只是郑妮喜欢热闹,每年都会组织大家一起。 她不是年年都参加,只是今天着实不知道该怎么和某个人相处。 算逃避,或许也算解脱。 * 周韵见到郑妮第一眼没认出来是她。 她剪头发了,成了干净利落的短发。 记忆中的郑妮还是长发及腰的小女孩。 不过唯一没变的,就是她依然和从前那样和自己打招呼。 “周韵!”郑妮挥着手,“我在这里,走上车!” “来啦。”周韵戴好了头盔,坐在她身后,忍不住感叹:“你会骑摩托车了啊。” 郑妮骄傲道:“可不,十八般武艺全能。” 周韵笑了一会儿,见上了街道,没再和她搭话。 目的地是一个经营了很久的饭馆。 人很多,可见生意兴隆,只不过环境卫生不是那么好。 他们的包厢订在二楼,人应该还没到齐。 周韵夸着郑妮真积极,没想到推开包厢门看见了更积极的人? 宋正廉坐在对着门的位置,一边打着电话,一边抽着烟。 包厢里面烟雾缭绕,有些呛人。 郑妮扫了眼他手旁边的烟灰缸,先开了口:“抽这么多不怕死掉啊。” 被声源所打断,宋正廉抬头,目光由涣散到聚拢,最终对上郑妮的视线,“啊……有点无聊。” 郑妮满不在意道:“看来赴我的约很让你无聊咯。” “没。”宋正廉掐灭烟头,压低声音说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 “和谁打呢?” “吴林侃。他们快来了。” 周韵有些尴尬地坐到了靠近角落的椅子上,毕竟她连他们很多人的名字都不记得,觉得交谈简直是种变相自我虐待。 有点后悔,早知道不来了。 这点后悔在接下来的几分钟后变得更为强烈。 领头进包厢是吴林侃,嘴里面飙着脏话,估计是和底下的人起了争执。 果真。 “操他二大爷的。”吴林侃拉开椅子,极为恼火地坐下,“底下一堆傻逼,老子真服了。” 郑妮顺口搭话:“咋了。” “不是我说你,”吴林侃单手点着烟,口齿略微不清:“你能不选个好地方,整得吃饭心情都没了。” “你爱吃不吃。”郑妮一下就不爽了,“别对着我抽烟,最烦烟味。” “你还……” “吴林侃。”上座的宋正廉喊了他一声。 被点名的人翻了个白眼,没再多说。 “行啦。”任茜坐到郑妮旁边,当起和事佬:“大家一块出来玩的,没必要在这里生气 。” 身后的张豪也连连点头,“茜茜说得对。” “你们俩小情侣别一唱一和……” “怎么就一唱一和了……” “欸,这不是周韵嘛。” 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提起了周韵,让原本编辑短信的她惊慌失措,“啊……” “是我喊来的,”郑妮重新恢复了兴致,“去年没给叫出来,今年叫出来了。怎么说大家曾经也是一个学校的,偶尔聚一下也算交个朋友嘛。” 周韵默默点头,苦恼之际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无论这个人是谁,这通电话真是救了她一命。 定睛一看…… 算了,这条命也不是非救不可。 挂断电话后,她将对话框里的文字全删了,重新打下一行字:“不好意思我不太方便接电话,在和朋友吃饭。” 信息前脚刚发出,电话后脚又跟来。 “对不住各位,”周韵缓慢起身,面露歉意,“我出去接个电话。” 出了包厢后,周韵接通了持续震动的电话。 主要是还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所以她连“喂”都没说出口。 “在哪吃饭?” 谭逸含着烟,声音很低。 “说了你也不知道……”周韵找了个安静角落,手指刮上旁边的柱子,老旧的石灰缓缓掉落。 对面很久都没有回话。 只有非常轻微的吐烟雾的声音。 在她准备挂电话时,又听见那边说了一句:“真没良心。” 闻言,周韵实在忍不住反驳:“你还真当自己当我长辈了啊。” “表哥不算长辈?”谭逸将灭了的烟蒂投入垃圾桶里,换了个手拿手机,嗓音带着淡淡的笑:“还是说,你不把我当哥哥。” 石灰刮落了好大一块,她一边想着等会要帮别人给扫掉,一边无法呼吸。 浑身骤起一种莫明的紧张,这么冷的天气里,包厢外没有空调,握着手机的掌心却出了很多汗。 眼前浮现出很多种的回答。 可是话到嘴边,还是以玩笑终止:“我不把你当哥哥的话,你早就哑在了我见你的第一天。” 谭逸笑得肩膀直颤,抬头看了眼对面的饭馆,“嗯行。要回家了给我说一声,我来接你。” “谢谢,不用你接。”周韵挂断电话,处理完地下的石灰后去了趟洗手间。 对着镜子中的自己长长地舒一口气,她感受到水流通过掌心流入胸口。 人冷得瑟瑟发抖,心跳得砰砰不止。 一直到回到包厢,阵阵暖风袭来,整个身体都还是僵硬的。 餐桌上了菜,郑妮招呼着她尝尝看,她说好,没什么食欲地吃了一点。 服务员上了酒,郑妮又问她要不要来一杯,她想了想,也没拒绝。 从小到大,周韵还没喝过酒,浅浅尝了一小口,发现又辣又涩,初体验非常不适。 导致后面她连装模作样吃两口都装不出来。 “还有这么多菜,周韵你怎么不吃啊。” “我吃饱啦。” 一旁的任茜搭了话:“看来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等会去k歌吧?” 张豪附和:“我看行。” 吴林侃喝得正起劲:“没问题呗!等会边唱边喝!你说是吧正廉。” 被点名的人没说话。 郑妮也很赞同,顺便看向了周韵。 周韵对上这抹视线时,心里一万个不同意。 别看我啊,拜托…… “一起呀周韵!你看你今天也没吃啥,k歌必须给我面子。” “我真不行……”周韵干笑几声:“我家里还有事处理,刚回来老多事情了……” 任茜兴致勃勃:“这有啥!寒假有得是时间,不差这一天。再说郑妮都这么诚心了,你拒绝她多过意不去。” “我……”周韵重新对上那双眼,无奈妥协:“好吧……” 如果当时狠下心拒绝的话该有多好。 这是半个小时后周韵发出感慨。 对于五音不全的人来说,来KTV约等于变相折磨,不唱歌,只傻坐着。 尤其是还会听到和她一样五音不全的人大展歌喉。 在耳边都被吵得刺痛后,周韵开了一罐眼前的啤酒。 酒精浓度比饭桌上的酒低多了,她勉强喝完了一罐。 手机在钱包里振动不停,节奏欢快的音乐盖过整个包间。 周韵看着眼前一排排的空易拉罐,觉得人有些轻飘飘的,胃里面也很难受。 她想知道现在几点了,打开手机时却发现多条未接来电。 全是一个人。 重拨过去,那边接通后是阵阵呼啸声。 “喂,周韵。” “嗯……我在。” “你在哪里?”谭逸去买了包烟的功夫就发现饭馆下面的摩托车不见了,他以为她回了家,结果家里也没人。 “我在……”周韵晕得厉害,说话不知所云:“我在天上……天上……” 一股恶心涌上嗓子口,胃里面似火烧。 “周韵?”像是想到什么不好的事,他说话难得带了异样的情绪,“手机别挂,你好好待在原地。” 下一秒,电话挂断了。 我草。 谭逸低声暗骂,开始四处打听附近的KTV。 听她那边传来的声音,十有八九是在KTV。 不对,是一定。 下午五点,天就慢慢暗下来了。 这条街上的KTV不多,他觉得他们会选离饭馆最近的地方,但是打车到达目的地时却没有见到那辆摩托车。 谭逸下了车,稳着声线地问里面招待员:“你好,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个骑摩托车的女生带着另一个女生来你们这。” 招待员当然有印象。 就在十分钟前,有个女生吐了一路,被另一个短发女生拖着抱上了摩托车。 她还吐槽了一番一地的异物怎么让人处理。 “她们回家了吧,其中有个女生喝多了吐得厉害。” “真他妈……”谭逸头一次忍不住想骂人,但最后只是摸向口袋,在金属碰撞中,点燃一支烟。 他平生,最厌恶不在掌控之中的事情发生。 大衣边角在晚风中起起伏伏,身后是彩色的灯光。 点点星火落入指尖,谭逸重新上车,打开了玻璃窗。 烟雾随风吹向噪杂的街道上,某种混乱的想法在此刻达到顶峰。 15 整个客厅弥漫着酒精的味道。 沙发上躺着的人紧紧皱着眉。 谭逸缓慢靠近她,伸手捡起地上的毛毯时,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 “啊!”郑妮惊恐万状,手里的水杯差点没拿稳,“你是谁啊!” 无法忽略的尖叫让沙发上的人略微睁眼,像出现幻觉一样。 这张凶狠的脸从记忆里跑了出来。 真是讨厌啊…… 她抬起手臂,手指摸上谭逸的眉眼,不平的、微凉的。 他就这样盯着她,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周韵支着胳膊肘从沙发上起来,整个人凑近他,吻上他的唇。 平静的眼睛开始变得错愕。 她闭眼,人生中的第一个吻献给这潮湿又绵雨的南方。 献给她亲爱的……哥哥。 尽管这个吻如此短暂。 冰凉的手掌抚上她的腰肢,谭逸将人重新带回沙发上,随后回头看向震惊在原地的人,“水杯放这里吧,谢谢。” 听到这句话,郑妮才回过神,连忙点头识趣地离开了。 没有外人后,谭逸脱下了身上的大衣,里面一如既往是件白色长袖,在周韵捏住他的袖口时,他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我去拿水杯。” “不想喝水……”周韵松了手翻过身,背对他,拉扯着衣领口,“好热……” 谭逸伸手解开她棉袄的拉链,刚帮她脱下,她又打开了他的手,“你干嘛……” “……”他耐着性子说:“你说很热,我在帮你。” “骗人。”身上的衣服被她一下脱得只剩一件内衣,她不解:“我明明自己会,干嘛要你帮……” 谭逸愣了一下,移开视线的同时单手拿了毛毯盖在她身上,敛眉反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嗯……不知道……” 下一秒,周韵整个人被压在了沙发上。 对视片刻,谭逸径直贴上她的嘴唇,没有什么技巧,全凭心情亲着。 见她赤裸裸地看着自己,他下意识伸了舌头。 不过是轻微扫过她的牙齿,就能非常直观感受到她在发颤。 “周韵……”谭逸一手垫在她的颈后,一手摸向她的腰,“你怎么能和哥哥发生这样的事。” “我……我没有……”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烟草味道,她偏头,“一股烟味,不喜欢。” 谭逸挑眉,靠近她的耳垂,“那你贴上来干什么。” 呼吸打在耳朵里,麻酥酥的。 周韵抿唇,缩起肩膀,伸手想挪开身上的人,却反被抓住了手腕。 “你好敏感。”谭逸咬住近在咫尺的耳珠,含糊不清道:“以后还喝酒吗。” “难喝。”周韵仰起脖颈,喘息声一点点溢出来:“不要碰……” “难喝还喝这么多,逗我?”显然,他选择忽略后半句。 “谭逸……” “叫什么?”谭逸松口,掰过她埋在沙发缝隙里的脸,拨开黏在一起的头发,“真没礼貌。” 趁她迷迷糊糊,他又拿过水杯扶起她的脑袋,“喝了就可以睡觉。” 周韵咬住杯沿,甜腻的味道袭来,一口气喝完,发现是蜂蜜水。 不是很喜欢…… 喝完后似乎身体又飘起来了…… 她抬起胳膊,掌心触碰到了扎手的东西,轻轻一捏,好像是头发。 也不知道睁开眼睛看了他多久,最后在他低头的瞬间,她又亲上去。 恍惚中,她听见低低的声音拂过耳畔。 “你最好记得是谁先开始的。” 周韵迷惑不解,她应该记得什么? 混乱的思绪与梦境交织在一起。 身体在下沉,缓慢地坠落在和棉花糖一样软的床上。 厚重的棉被盖住她的身体,意识也随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逐渐转为模糊。 客厅沙发上堆着凌乱的衣物,谭逸简单收拾了一下,最后重新放回了她的床边。 弯腰给她拉被子时,他忽然一顿。 手指不经意滑向她的肩带,素白的小花…… 倒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对这个图案有些熟悉。 没能想起来,他也再没深究。 目光回到被子上,听见她呢喃了一声:“哥。” 猛然想起,这件内衣是他第一次被她喊“哥”的原因。 着实有些想笑,心绪也变得懒懒的。 指尖微微摩挲着肩带边缘,谭逸舔了下唇,俯下身,碰了碰那朵小花,像挑衅又像亲昵。最后说:“晚安。” 16 当人开始逐渐有意识的时候,阳光已经透过窗帘照进了房间。 露出被子的脚趾感受到了这一温度。 周韵撑起上半身靠在了床头,略微动了几下脖颈,发现酸痛又难受。 视线由涣散到聚集,最后落在自己胸前。 空的…… 神经忽然紧绷,零散的画面拼凑出一个具有极大冲击力的事情。 疯狂又禁忌,导致她还不能接受事实。 而且,为什么这件事情里的男主角没有任何的表态? 如此想来他就像一个顺从自己妹妹的好哥哥。 双手抓起自己的头发,拼命想要忘记的片段一次次翻新重现。 实在不敢相信。 亲了就算了……为什么要当着他脱衣服。 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尤其是转身看见了床边上自己脱下的衣服。 还被迭得整整齐齐的。 感叹他是不是有强迫症的同时,周韵认命般穿起了这些衣服。 推开房间门,不知道是心理作用作祟还是今天气温真的下降了,反正她感觉冷得说不出话。 洗漱完,在楼道转角看见了谭逸非常悠闲地在客厅沙发上看书。 她再次感叹,自己要是有他这个定力就好了。 可惜,她不是他。 所以她选择下楼买早餐。只不过还没踩上台阶就被人制止了。 “周韵。”谭逸将书刊放在腿上,盯着她的背影,“我买好了。” 话已至此,她没理由再躲。 做好一番心理建设,周韵尽量装作若无其事走向他,可是真正站到他旁边时,手心还是忍不住冒冷汗。 就在这短短怔住的几秒钟里,谭逸直接说了让她所有心理建设轰然倒塌的话。 “看我干什么,需要我喂你?” “……”周韵深吸一口气,过了很久才吐出几个字来:“……神经病。” 被骂的人也不恼,反而将书刊移在身旁,然后前倾着身体拉进和她的距离,淡淡道:“为什么会这么说,我是很正常地问你,担心你没醒酒。” “……” 这也是实话,但他几乎所有的语气都是这样平静,分不出戏谑还是正常。 迫于自己没有道理可讲,于是她道了歉:“对不起,我不应该骂你。” 真别扭。 “我说你……”谭逸轻笑一声:“你真是可爱。” 同样,对于这句话,周韵也分不出是真夸奖还是……别有深意。 没有话可讲,她只好硬着头皮拿起手旁茶几上的红豆糕和牛奶。 谭逸让她坐着吃,不然对胃不好,她点点头,看了好几眼柔软的沙发,还是选择坐在小板凳上。 这样一来,她整个人比他矮了好多,感觉他能一清二楚地看着自己吃东西…… 轻咬了口软糯的红豆糕,明明是非常小的一口,但她又被呛到了。 温热掌心再一次拍在自己的后背上,她终于开始感受到了莫明的难受。 这是她期待了很久的事情,但当它真正来临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是太胆怯,根本驾驭不了任何超出自己能力范围之外的事情。 “哥……”她觉得嘴唇很干,微微舔了一下,然后小声说了一句话,声音微不可闻:“之前火车上你也亲过我……” “嗯。”谭逸察觉到什么,伸手掰过她的脸,再次亲上她的额头,低声道:“但是有些东西是不能这样算的。” “我……啊……” 像是发泄,亲上她的嘴唇后还咬了一下,他将人从板凳上抱到自己怀里,按住她后脑勺的同时,抵开了她的牙关。 昨晚没碰过的地方现在依次探寻,舔得乱无章法却又不想松手。不经意间刮过的贝齿使怀里的人突然直哆嗦,胸部贴上了他的T恤衫上。 肌肤传导的热量让谭逸稍微拉开了距离,停留之际,他蹭过她的脸蛋,低低喘气:“只有恋人之间才会接吻,知道吗周韵。” 讲不清为什么,后半句比前半句更让她亢奋。 此时,周韵想起了一句不知道在哪里读过的话:“恋人之间,就算是连名带姓地叫对方的名字,都有着故作正经的亲昵。” 17 “怎么不说话。”谭逸垂眸,清晰地看见她的眼睫微颤。 “说什么……”周韵动了动腿,这样跨坐的姿势有点难受。她开口,声音很轻:“你先让我下来。” 谭逸没松手,掌心按着她的腰,拇指隔着毛衣一下下地蹭,没头没尾的来了句:“昨天你说喜欢我。” 周韵猛地抬头,诧异道:“真的吗……” 她完全没有这句话的记忆。 “真的啊,”谭逸一本正经道:“没必要骗你。” “……”周韵尬笑几声,眼神不自在到处瞟,最后落在眼前人的脖子上。 近距离地观赏发现它的形状居然有种说不出的美。 思绪有些神游天外,她下意识说:“那好吧,是喜欢。” “完整的说一遍。” “……”周韵忍不住拽起他的衣领,最后将额头贴上他的颈侧,闷声道:“你别逗我玩。我也想问,那你呢。” 鼻息之间带着他喉结滚动的频率。 谭逸侧目,“我什么?” “就是……喜欢吗……” “不清楚。” “……”周韵抬手按压了一下他的喉结,“是吗。” 谭逸抓住她的手腕,“我不喜欢说很俗的话。” “……然后你喜欢听很俗的话,是吧?” “好吧。确实是。”不知是不是被她按了喉结的原因,嗓子现在有点不舒服。谭逸伸手想找火机,食指不经意擦过她的大腿内侧,从裤兜里拿出打火机和烟,准备点烟的同时看她,“我抽根烟,等会儿抱。” 她又不是离不开他。这话说的,真不中听。 周韵也没反驳,一溜烟地从他身上下来,想起茶几上的牛奶,默默端起来喝了几口,还是温热的。 心脏像一个气球,被灌满了水,好像随时都会炸掉。 以后的事情还是个谜,她也不知道他们会在一起多久。 玻璃杯沿被她轻轻磕着,周韵偷偷看向离开沙发走到阳台的人。 不清楚是有意还有无意,她看见他边摸着自己的喉结边吐烟雾。 身后的玻璃门被吹得有回声,也吹得他的上衣紧贴前身,线条起起伏伏地映入眼前。 她头一次想,有一点血缘关系又能怎样呢。 他强调他们是恋人,但她觉得他们是兄妹和恋人。 这时,谭逸偏头,往里面瞟了一眼,刚好对上她那双眼。 他弯着唇笑,周韵想不通有什么好笑的。 直到谭逸掐灭烟,走到她身边,然后抬着手抹了抹她的脸,“牛奶为什么会喝到脸上。” “……” 好吧,确实好笑。 周韵一口气喝完了剩下的牛奶,然后抬头问:“脸上有吗?” 谭逸顿了下,大拇指滑到她唇边,蹭了蹭一点白沫。 刚抽完烟的声音很哑,他咳了一声才开口:“上嘴唇还有,自己舔下。” 随口一说的话,没想到周韵真的照做,舌头舔过的地方留下不易察觉的痕迹。 极其轻微的下咽声和这抹痕迹一样。谭逸俯下身,和她对齐视线,“你别太色情。” “……”周韵回避似的向后躲,“你想得太多了,我……做作业去了。” 言毕,没等他回话,她便迅速回到了自己房间,关上门的同时还不忘反锁。 几秒钟后,周韵看见了手机第一条信息。 “不会的可以问我。” 她想了想回了句:“谢谢。” 顺便在后面加上一个笑脸。 似乎想起什么,她重新点开和他聊天框,将备注从“save”改成了“intimate lover”。 改好之后,她捂住自己的脸,想到刚刚故意那样对他,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察觉。 同一时刻,谭逸将茶几上那个杯子重新倒满了牛奶,喝下一口,忍不住感叹:虽然拙劣,但是喜欢看。 18 窗外的天空是灰色的。 晚饭后,又飘起一点小雨。 一下雨,靠近窗户边的四周就会变得异常寒冷。 周韵放下笔,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下午七点四十。 没什么事做了,她决定洗澡早点睡觉。 客厅沙发的人看了一整天的书,他的房间没有书桌,偶尔做题都是在腿上完成。 周韵抱着换洗衣服远远地瞅了他一眼,不言苟笑的模样看起来太不友善。 圆珠笔在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转动着,仔细想想,还是他的手比较好看。 一直到花洒喷出水流滑过自己的手掌心,周韵还是如此回味。 转笔、写字、夹烟、握筷…… 这双手在处理每一件事上都将骨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真希望他的手可以停留在她的身上。 可怕的想法。 周韵关了花洒,冷得直颤,连忙用浴巾擦干身体换好睡衣冲出了浴室。 没走几步路,额头便撞上了某人的胸膛。 谭逸摸了摸她的前额,“这么早就洗了。” 周韵抱着胳膊,“太冷了,想早点上床。” “或许,”谭逸停顿了一下,“你可以跟我睡,暖和。当然,这只是建……” “好。” “议”字还没脱口,确实显得她有些急不可耐,但事实上只是站在这里和他对话太冷了。 在他走进浴室后,周韵迅速回到自己房间钻进被窝。 里面冰冰冷冷的,和她的人一样。 蜷缩着双腿过了很久才适应被子的温度。 玻璃窗不隔音,雨声越来越清晰。 在“嘀嗒”声中,手机振动的声音显得格格不入。 周韵从被窝里伸出手,摸过手机看了眼信息。 郑妮:“周韵,你现在好了吧?昨晚吓我一跳……不知道你有对象了。” 果然被看到了……周韵删删打打半天,还是只说了客套话:“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昨晚多谢你了。” 消息刚发出,自己的房门忽然被推开。 周韵还没来得及探出头来看清人,一个半潮半干的身体先靠近了她。 “啊!……” 后颈被冰凉的水珠刺激到了,尖叫声发出一个音后又被捂住了嘴。 周韵双手掰开他的手指,转头喘息道:“你干什么?” “不是你说一起睡吗?”或许是知道了自己身上还有未擦干的水,谭逸向后移了移。 “……” 两人的睡衣都是单薄的棉麻质地,这个距离和角度跟全裸有什么差别。 周韵下意识向上提了提衣领,摇摇头:“我不冷,很热,非常热。” “是吗。”谭逸笑了笑,缓慢说出两个字:“我冷。” “……你一整天就穿这么点怎么现在才冷。”棉袄里面只穿了个T恤,这种搭配,她见一次就替他冷一次。 谭逸盯着她说:“这样,帅。” 听到这句话后周韵倒是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他发烧的模样,原来,仅仅是为了帅。 以为他会有千万种借口,却没想到独独是最荒缪的一种? 然后,她也淡淡地回了一句:“那冻死你算了。” “说得好。”谭逸一边附和一边起身准备离开,“晚安。” 还没迈开腿,衣角却被拉住,他转头故作不解:“嗯?” 周韵看了他几秒,不知道为什么,在她的印象中他是一个体弱多病的人,好像放手不管他就会立马高烧,尤其在他已经提了“冷”这个字之后。 可能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病人状态。 她泄气:“我是真怕你冷……” 外面的风吹得玻璃窗摇摇欲坠。 谭逸重新上床抱住她的身体,力度非常紧。 胸部相贴的感觉不太好,周韵小声道:“干嘛啊。” 谭逸单手沿着她的背脊下滑,指腹摩挲着她腰口的衣料,将嘴唇抚过她的耳廓,“周韵。” “……我们可以好好说话的。”周韵被他的气息激得全身紧绷。 接着,一起一伏的呼吸和暗哑的声音一起传来:“我能舔你吗。” 这个话,说者无波无澜,听者汹涌澎湃。 四肢紧张到发麻,心脏跳到了嗓子口。每一个音调敲击着神经,她一片混乱。 19(h) 湿软的舌尖点上了耳尖,谭逸见她没反应,又问一遍:“能吗?” “我觉得不能……”周韵抿着唇,偏头想躲过他。 话音刚落,抚在腰口的手掌伸入了自己睡衣里,沿着凸出来的背脊摸上了她的内衣扣。 她慌乱,想制止住作乱的手,声音微弱:“你别这样。” “这样是哪样?”谭逸蹭了几下她的鬓角,指腹仍然不停划着内衣扣。喘息之际,他又说:“看着我,周韵。想要吗?” 对上这双眼眸,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浅薄,大脑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 “怎么不说话。”喉结上下滚动,谭逸从她滑落的衣领口里看见了浅浅的乳沟。 嘴唇吻过耳蜗一路吻到她的脖颈,停顿一秒,“要吗。” 他总是要她先开口承认,明明想要的人是他自己。 周韵缄口不言,可在他的手解开内衣扣的那一瞬间还是溢出来声音:“啊……” 胸部没有束缚的感觉很微妙。 觉得危险的同时又掺合着期待。 真是矛盾。 直到谭逸隔着衣料含上她的乳尖。 惊慌之下暗藏的是兴奋。 他的头发很扎人,蹭得脖子非常痒。 周韵下意识挺胸,仰起脑袋,牙齿和衣料硌得她有些疼,“衣服……” 谭逸反应过来,松开口,伸手碾了碾濡湿的那一块衣料,看向喘着气的她,舔了一下唇瓣,“抬胳膊,我帮你脱。” “哥……”周韵呢喃着,乖乖抬起了胳膊。 “撒娇干什么。”谭逸哑着声,脱下睡衣后,单手捏上了她的乳肉,另一只手也在不知不觉中脱掉了她的睡裤。 膝盖无意识地抵进她的腿缝,谭逸埋头继续舔舐着泛红的乳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翻身换了个姿势,将人压在身下。 随着他的嘴唇下移,周韵越发用力夹紧了双腿。 她或许猜到了他想做什么。 果真,修长的手指挑开了她内裤,谭逸又问:“可以吗?” “我……我还能说什么。”他的指腹在停顿处不停地下压摩挲,让她绷直了脚背,说话都带着颤音。 闻言,谭逸低低地笑,手指勾下内裤,径直埋头舔上了她的花户,“好湿。” 她太敏感,估计在他舔她耳蜗时就湿了。 即使是做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可当异物碰上连自己都没碰过的地方时,周韵还是叫了出来,“不要………” 她的大腿骨蹭着他的鬓角,柔软的、凹陷的肌肤催使着谭逸伸出了舌头,往里面探过濡湿的每一寸,水流也配合地流向他的唇,逐步漫溢出来浸湿了床单。 “太多了。”谭逸微微抬头,看了眼她起伏的身体,忍不住询问:“这是不是意味着高潮。” “我怎么知道……”周韵得到喘息的机会,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生理泪水。 “你没有自己……弄过?” 周韵咬着唇,“……我最多就夹一下腿。” “这样啊。”谭逸重新舔上花孔,找到某个凸起点,用舌尖顶了一下。 下一秒,他的头发插入了指尖之中,周韵试图按住他的脑袋,“别碰那里,我受不了……” 旋即,阴蒂被疯狂咬弄,甬道在一瞬间收紧。 伴随着大量液体涌出,周韵发出长长地呻吟:“啊……谭逸……我……” 被叫到名字的人正不放过一个细节地欣赏她高潮时的模样。 眼泪滑过她的脸颊,他低头,一一舔去,“你真的太色情了。” 周韵没有力气反驳,闭上了眼睛。 满脑子都是他从她身下抬头时的表情。嘴角沾满了她的体液,混沌又聚拢的目光。 究竟谁比谁色情。 20 鼻尖萦绕着极其熟悉的味道。 周韵仔细嗅了一下,原来是和自己相同味道的沐浴露。 非常淡的柠檬味。 她软下声音:“你为什么不用我告诉过你的那瓶沐浴露。” 谭逸专心处理着她下身的水渍,半天才回:“没看清,随便用的。” 每一处肌肤纹理都被细细擦拭,他对于想要做好的事情总有过人的耐心。 “哦。”整张脸都向他锁骨处蹭着,周韵浅浅道:“我好困,你别弄了。” “你也别动,很痒。”他被她的发梢拂得忍不住扭头。 一来一回,周韵不小心碰上了某个不该碰的地方。 两人同时僵硬了一秒。 先打破这份尴尬的是谭逸。 他将人压在被子里,边下床边说:“早点睡。” 语言显得很不自在,他很少这样。 凌乱的睡衣边角被极轻的力量拉住,床上的人又起身问他:“你去哪儿?” “去厕所。”目光无意间瞟过她胸前露出来的痕迹,谭逸拉开了她的手腕,“盖好被子。” 周韵点点头,重新躺回了原处,随着房门的合拢,最后一点脚步声也消失不见。 窗户仍然在和寒风作斗争,偶尔突如其来的碰撞,会让睡意朦胧的人惊醒过来。 周韵撑着双手略微抬头看了眼自己的房门,然后在想,他为什么还不回来。 垂眸瞥见泛红的肌肤,她用手心摸了摸。 就这一刻,一个合理的猜测涌入脑海。 他在厕所自慰…… 可是,这也不需要这么长时间吧…… 胡乱的想法纷纷从脑子里跳出来,她稍稍幻想了一下,房门便开了。 许是刚刚产生出的画面和面前的人刚好对上,周韵首先看向了他的手。 带着水的痕迹,和淡淡的烟草味。 “你抽烟了吗?” 谭逸拿纸巾擦了擦手,偏头看她,“不是说困?怎么还没睡。” “窗户响得好烦人,睡不着。”周韵又问一次:“抽了很多吗?” 谭逸躺在了她身旁,伸手抱着她往自己怀里带,然后掌心捂住她了耳朵,不咸不淡道:“不多。问这些干什么。” 尽管他们发生过很亲密的事情,但这样的动作还是会让她紧张起来。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可以做到如此平淡又熟稔。 好近的距离,呼吸的频率都变得一致。 “你怎么知道我抽烟了?”谭逸忽然反问。 事后确实抽了一支烟,但他披了件衣服在阳台上吹了很久的风,烟味没道理还停留在身上。 “在手上闻到了一点。”说着,周韵抬起了他的左手,放到自己鼻尖处闻了几下,“现在还有。” “……挺厉害的。”谭逸顺手摸上她不着一缕的后背,“要穿衣服吗。” “感觉有些疼……”周韵忍不住将胳膊圈上他的腰身,肌肤之间不留下一丝缝隙,“你以后能不能别咬……” “不能。” 回答得十分干脆。 似乎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谭逸停顿了一下,改了口:“我下次会注意。先帮你穿衣服。” 实在是受不了她空空如也地触碰自己。 除非她能立刻跟他做爱。 思绪放空时,周韵已经穿好了睡衣,并趁着他发愣按住了他的脸。 他回过神来,搂着身前的腰让人扑向自己。 下巴磕到了他的胸膛,有点痛,但周韵没松手,伏在他耳边悄悄道:“谢谢哥,我很喜欢你。” 过了好半天,谭逸忽然转过头笑了。 “很开心吗?” “一般。” “那你把这话还我。” “我说周韵,”他笑得吻上她的眼睛,“你幼不幼稚。” 这个反问句问得很好。 我说哥,你幼不幼稚啊,说句喜欢就能笑成这样。 周韵在心里想着,也没说出来。 21 周韵睡眠很浅,稍微听到一点动静都会醒过来。 她能意识到是枕边的人下床出了房门。 无论睡得多晚,谭逸都会在第二天早晨七点钟起床。 但她就没有这个毅力了。 趁人走后,展开了手脚继续睡。 再次被吵醒是因为手机的来电铃声。 “喂……”周韵摸过手机,看清了备注的人名。 “啊周韵,我上次送你回家走得太急,好像把东西落你哪儿了。” “什么东西?” “……一枚戒指。” “啊?”周韵忽然清醒,连忙起身寻找自己的拖鞋,“什么样的啊?贵不贵啊。” “不贵不贵,假戒指而已,几十块买的。”郑妮想了想,还是说:“不过还是麻烦你帮我找一下,谢谢啦。” “当然没问题。” “那拜拜。” 挂完电话后,周韵马马虎虎换了衣服,刷牙洗脸时,看见了自己颈侧的痕迹。 她用食指摸了几下,有点苦恼。 勉勉强强用衣领遮挡住了,虽然这个样子看着别扭。 不过心里还惦记着别的东西她也就懒得管了,转身离开洗手间,准备寻找那枚戒指。 她觉得戒指应该会在沙发上,谁知一进客厅便看见了木桌前坐着的人。 哥哥在很认真地做卷子,看得她自惭形秽。 为了避免打扰到他,周韵将动作和脚步都放得很轻,先到沙发上摸索了一番,然后又开始观察到地板上。 她将单膝跪在地上,探头往沙发底下看了看。 还是没有。 “你在干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周韵腿软,双腿跪上了地板。 谭逸伸手将人拉起来,低头对上她的目光才继续问:“找戒指吗?” “对啊。”周韵反应过来,歪了歪头,“欸,你怎么知道?” “今早刚看见的,我放柜子上了。”谭逸坐上沙发,略显散漫道:“你很喜欢戒指吗?” 周韵回头看了眼书柜,果真有枚戒指。心里压着的一口气终于泄下。 等坐在他旁边后,才回他的话:“还好吧。那个是我朋友的戒指。” “你朋友挺多的。”谭逸端起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大口。 听到这个话,难免不让周韵想起来他说过自己没朋友。 所以,她觉得他在自嘲并且隐约带着失落。那么她应该怎么安慰他? 其实自己也没什么朋友,除了何月以外这些都是小时候认识的人。 左思右想,周韵注视着他下咽的动作,终于笑了一下:“抛开别的来说,我们也可以是好朋友嘛……” “咳咳咳……”呛得身旁的人连忙抽着纸巾擦了擦嘴,蹙眉道:“谁跟你好朋友。” “嗯……我开玩笑的,你也别这么大反应……” “我没反应。”谭逸掐住她的脸,目光落在她的颈侧,用手指挑开衣领,果不其然看见了一点红痕。 昨晚没怎么碰这里吧。 他感到很奇怪,忽然俯下身吻上她的脖颈下方,停留的时间不长,可一抬头便看见了较浅的痕迹,于是他了然:“你皮肤好薄。” 周韵“啊”了一声,用手背蹭了蹭他亲的位置:“所以以后别碰这里了,我怕外婆看到。今天就算了……我等会要出门去送戒指。” “送哪儿?我陪你。” “不用了。”周韵摇头摆手,“你和她不熟,见面会蛮无聊的。” 谭逸抬头看了眼墙壁上挂着的时钟,“下午饭回来吃吧?” “嗯嗯,我要准备走了。” 拿上那枚有些褪色的戒指,周韵换鞋出了门。 半个小时后,她到了大街上,是想请郑妮吃个饭顺便还戒指,可是对方的电话总是打不通。 在一次又一次的对方忙的机械声中,周韵先找了个面馆解决中午饭。 既然郑妮不接电话,她只好打车去她家归还戒指了。 说实话,周韵不是很喜欢去别人家,或许来源于内心的某种恐惧。 因为以前何月她们家很讨厌何月带朋友回家玩。 一些不美好的回忆充斥着大脑,但却莫明其妙有些感伤。 不过很快,出租车司机将她送到了郑妮家门口。 郑妮她们家门是敞开的,周韵走进一楼喊了几声她的名字。 没有人答应,可是二楼明明有动静。 周韵十分不解,迈着脚上了二楼。 声音越来越清晰,周韵油然而生一种不妙的预感。 她站在楼梯口抬头,正对着的沙发边上,有两个人在做爱。 双腿被架在男人的腰间,身体沿着沙发扶手往下倾斜的是郑妮。 周韵屏住呼吸,更让她震惊的是,这个男人是宋正廉。 她不敢相信,落荒而逃地离开了这里。 22(h) “我……好像听见,有人叫我……” 声音被撞击成好几段,宋正廉折迭着她的腿更加发狠地操弄,“你想太多了。只有你自己在叫。” “呃宋正廉你贱不贱……”郑妮想起身掐住他的脖子,可是整个胳膊连抬起来的力气的没有,她咬着牙:“松开……是真他妈疼。” “对不起啊,我很爽。”宋正廉一边顶胯一边抬手掐住了她乱动的腰。 食指上的硬物刮向她的腰窝,在灯光下也折射不出它的光泽,因为它只是一枚做工粗糙的戒指。 结束时,宋正廉将脸贴上她的小腹,低低地喘气:“你为什么要弄掉那枚戒指……” * 戒指被拿出口袋,周韵拍着胸口想将它放在一楼的储物柜里,然后再给郑妮短信留言。 但是又害怕郑妮知道她看见这一幕,毕竟郑妮从来没有说过自己和宋正廉在交往,没准她就是不希望别人知道…… 犹豫半天,周韵还是决定改天再送。 因为戒指本身的氧化,周韵害怕随意地放进口袋让它产生不必要的磨损,所以在回家的路上买了个小盒子将它装了进去。 这个时候,她才看清,戒指上刻了叁个字母——szl。 银色的字母带着刚刚的画面重现于眼前,她连忙合上,希望赶紧忘掉那个混乱的场景。 好不容易回到家,她却发现谭逸出门了。 整个二楼只剩墙壁上的时钟嘀嗒嘀嗒地响,她拖着身体走了两步,疲惫地倒在了沙发上。 迷迷糊糊中,产生了一个很短暂的梦。 细节很也模糊,唯一能直观感受到的是恐惧。 恐惧来源于她和谭逸做爱被别人看到了。 他们是带着血缘关系的表兄妹。 惊醒过来时,身上的毛毯滑落在了地上。 客厅变得灰蒙蒙的,周韵咽了咽口水。 察觉到动静,谭逸放下笔,回头,两人在昏暗的环境下对视。 刚睡醒的原因,周韵看不清他的脸。 人走近了,五官清晰了。他蹲下身,抬起手摸向自己的眼睑。 “哭什么。” 好熟悉的话。他在火车上也说过。 在眼泪滑落之前,周韵抱住了他的脖子,呼吸不匀:“哥……我们这样真的是对的吗……” 锁骨处的皮肤感受到一片黏湿,谭逸摸上她的后脑勺,“为什么会这么问?” “我们是兄妹啊。” “又没血缘。” 周韵不可置信地抬头,“什么?” “你不知道?”谭逸明显愣住了,舔着唇解释:“我母亲身体原因无法生育,我是领养的,外婆也知道。” 挂在眼睫上的眼泪因为微颤而滑过脸颊,周韵一下又哭出来了:“你怎么不早说……我……我……你真是个神经病。” 谭逸反应过来,忽然笑了:“那你……真厉害。” 他常觉得自己对她哭的样子有性冲动是很荒谬的,如今对比起来,这又算得上什么呢。 他的妹妹,比他勇敢。 “再说一个事。”谭逸坐上地毯,将人抱到自己身上,压着声音在她耳边说:“每次看见你哭,我都很想操你。” 周韵怔了一秒,太过直白的话让她耳尖红了,低头道:“别说这种话。” “嗯?”粗略的大拇指蹭了蹭她的裤口,他俯身吻上她的耳后,“你想吗。” 被这话问得不知所措,周韵抿了抿唇:“明明是你自己想,干嘛总要反问我……” 谭逸将自己外套脱了,手心无意识地摸向她的腰后,“因为有些人会比较看重第一次的时间或者地点。” 周韵深吸了一口气,她对于这方面的认知仅限于当年被迫和何月一起看过几部片子,有些忐忑道:“没必要有这么多讲究,其实以后每一次都可以当做第一次……这叫什么,爱你如初……” “这个词是这样用的啊。”谭逸被她逗笑了,有些心猿意马地解开她的衣领,在她腰后的手也跟着探入了她的裤子里面碰到了臀缝。 周韵被异物激得捏住了他的胳膊,“但……但我还没准备好。” “我可以帮你准备。”他撩起落在她胸前的头发,低头舔了一下白净的皮肤,含糊道:“宝贝。” 耳根一下烫到极致,下体莫明有了感觉,周韵懊恼自己真没出息,一声宝贝都能颅内高潮…… 接着是谭逸拉开了自己的裤链,然后单手脱下一半她的裤子。 空气中裸露的肌肤慢慢感受到冰冷,周韵下意识往他身上靠。 谭逸一手扶住她的腿根,一手从茶几下面的抽屉内拿出安全套。 他对这些东西也颇有研究,买过几盒依次试过,只留下一盒最适合自己的。 戴好后,他将身上的人反压在了身下,两指解开了她的内衣扣。 “嘣”的一声,内衣滑落胸部,周韵涨红着脸偏头看向地毯上的绒毛,嘀咕了句:“你怎么不脱……” 闻言,谭逸有些粗暴地扯了扯自己的衬衣纽扣,反手脱下后随手扔在了沙发上。 想着礼尚往来地互相看看,周韵悄悄回头看了眼。 他正在凝视着她的下体,上半身流畅的线条从腹部延伸至胯骨。 还没来得及多欣赏几下,自己的下体就被插入了一根手指,周韵忍不住收缩,伸手摸向那只手。 谭逸握住她的手腕禁锢在了她的头顶,随后将手指往内壁刮了刮,一些蜜液立即涌现。 如他所料。 手指继续探寻一番里面的大体构造后主动抽了出来。 没等到一丝缓解,某个更大的异物便抵入至她的花穴口。 周韵低声惊叫:“啊……” 刚探进一寸,她就受不了了。 这样的抵入很磨人意志,谭逸没有硬来,伸手从沙发上拿了靠枕垫入她腰下,性器终于往里进去了一点。 “周韵……放松一下。”他俯身细细吻过她的唇,缓慢吻到脖颈时,察觉一丝松动后挺了挺胯。 “呃啊……”周韵弓起腰身,脚背绷得很直。 在他嘬上她的乳尖的同时,交合处流出了很多液体。 趁势,谭逸用拇指揉了揉她的阴蒂,挺着腰身将性器全然送入。 太湿太紧的穴内差点让他缴械投降。 他忍不住松口,将脸埋进她的乳沟,“周韵……我想射……” 生理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周韵伸手擦了擦,闷哼道:“真的好涨……呃……你出来吧……求你了哥……” 谭逸喘息着,有些迷失方向地抽插了几下,内壁包裹着龟头不断缩合,他忍着射意终于找到了里面凸起的花蕊。 性器对着它顶了几下,里面的水径直淌出,像一条蜿蜒的小溪。 “不要……呃呃……啊……”周韵拼命仰起头,手指用力地抓起了他的肩,刮下了一道红痕。 谭逸停顿了几秒,在甬道毅然的收缩下,彻底射了出来。 两人身上的汗液相互交融,他舔过她微张的口,哑声道:“对不起。” 23 下午六点,外婆喊他们下楼吃饭。 谭逸回应了一声,伸手摸了一下身旁人的脸,见没反应,又弯下身用额头碰了碰她的鬓角,“吃饭吗?” “你不要碰我。”周韵扯着被子盖住脑袋,声音闷了下去。 过了几秒,想到这是外婆喊她吃饭,又掀开被角,回头看向靠在床头的人,“我不吃。” 谭逸笑了下,拾起外套穿上,“行,我去吃了。” 外婆已经盛好了两碗饭,看见他一个人下楼,问道:“韵韵呢?” “她不饿,说不吃了。” “怎么会不饿?都已经这么晚了,不吃饭对身体不好呀,是不是今天在外边吃的东西不干净……” 外婆又絮絮叨叨好一会儿,谭逸耐心地听她讲完,然后回答:“您放心,她挺好的,单纯不饿。” “好吧好吧……这孩子……” 其实他觉得周韵是饿的,只是没力气下床而已。 于是他给她发了条信息。 “要不要给你端一碗上去?” 很快,那边回复:“不要,谢谢。” 居然是真不饿,有点难以置信。 “你很厉害。” 这次过了很久都没回复,直到他吃完后洗了碗,上楼重新看手机时,才看见她的信息。 “我大腿抽筋了。” 谭逸走进她的房间,看着床上鼓起的一团,伸手摸向被子里,找到她的大腿捏了捏,“是这里吗?” 周韵被突如其来的手心吓了一下,知道是谁后,才说:“下面一点。” 说完,她又抓着他的手掌带到了指定位置。 目光停留在她头顶上,他用劲揉了好一会儿,微咳了一声:“好点没?” “你是不是想抽烟了?” 下咽的动作很明显,是他克制烟瘾的表现。 谭逸挑眉,“你怎么知道。” “瞎猜的。”周韵拉开他的手,在被子里动了动大腿,看着他说:“你去抽吧。” 被捂暖的手摸向裤兜,谭逸找到打火机,抬头对上她的视线,“等我一会儿。” 阳台处有张靠椅,谭逸一般比较喜欢站着抽烟,但是晚上有点冷,他还是选择坐上这张靠椅。 原本打算抽完一根就停下,可惜手不听脑子使唤,又点燃了一根。 烟蒂被他精准投到垃圾桶里,他吐了口烟雾。 还没散,有个人便爬到了自己腿上。 米白色的睡衣,被风吹得鼓了起来。 谭逸皱着眉,另一只手下意识扶上她的后背,以免人掉下去。 他掐灭了只吸了一口的烟,拉开了点与她的距离,哑着声说:“不冷吗。” 身上的人抬起胳膊环绕上他的脖颈,往前凑上他的耳朵,声音轻飘飘的:“为你我受冷风吹。” 谭逸没忍住,笑了几声。 然后低头蹭着她的鼻尖,“有股柠檬味,嘴里含着糖吗。” 周韵抬了抬下巴,对着他的唇把糖用舌尖抵到他嘴里,事后摇着脑袋苦涩道:“一股烟味。” “你还怨起来了?”谭逸将所剩无几的糖果咬碎,“我不喜欢吃糖。” “原来你不喜欢啊?” 所以说,当初她在吃糖时,他问她有什么口味,完全属于戏弄她啊。 “没。”隐约中,谭逸好像想起了什么,舔着唇改了口:“生病的时候会想吃。” 周韵半信不疑:“这样啊。” 谭逸点着头转移了这个话题,抱起她走进客厅,“回房间去,感觉你冷得发颤。” “我真的好冷。”周韵将整个上半身都紧紧贴着他,“我不信你不冷……” 终于回到温暖的被窝中,她将冰凉的脚心蹬上了他的小腿肚,“实在太冷了……” 谭逸抚着她的背脊,带着冷风的触感,像冰块。 他“啧”了声:“你比我还爱逞能。” “其实我是想跟你说下明天有个酒席要参加,提醒你早点睡,”她叹了口气,“但那会儿你又点了烟,我怕你一直抽下去。” 安静了半天,她闭上眼睛,靠着他的胸口开始有了睡意,恍惚之间,她感受到胸腔的起伏。 他说:“对不起。” 这声“对不起”和中午那声不太一样。 至于哪里不一样,周韵说不上来,她是真的困了,意识渐沉。 24 老人们讲究黄道吉日这一说,所以伯祖父的大寿商量了很久才敲定在今天。 伯祖父今年八十岁,比外婆大几岁,不过身体状态却是比外婆好很多。 一清早,父亲就打电话过来提醒周韵不要忘记带着寿礼。 是他远在千里之外寄回来的。不过因为工作问题,父亲说不回来参加了。 周韵敷衍地应着,换了只手继续听着父亲交代一些事情,侧过身看见谭逸靠在置物柜旁翻阅着英文报纸。 仔细想想,他好像还有半年就要高考了。 也不知道他会选择哪所学校…… 发愣了一小会儿,电话那头的声音便提高了。 “在听吗小韵?喂?” “啊……我都听清楚了。”周韵连忙转过身,“没什么别的事我先挂了,拜拜。” 出门前,谭逸换上了灰色大衣,非常难得的,里面穿起了纯黑的打底毛衣。 搭配得比平时暖,整体感观上却比平时冷了许多。 刚好,周韵今天受命穿着一身橘红色的过膝羽绒服。 冷暖碰撞之下,莫明有些般配。 谭逸摸着她后脑勺,将胸口的拉链给她拉上头,“你这么喜庆,我是不是不太好跟着去。” “没有这么多讲究,”周韵推开门走下楼梯,一边回着消息一边说:“这件衣服是我爸寄回来的,说今天要穿上,讨个吉利。” 昨晚她给郑妮说了戒指的事情,所以现在人就来她楼下等着了。 周韵着急下楼,也不知道谭逸听清没有。 如同烫手山芋般的小盒子终于被她物归原主,周韵暗自呼了口气。 与此同时,郑妮也松了口气,戴上戒指后说:“真的太感谢了。” “没什么事的,你送我回家给弄丢的,帮你找到应该的啦。” 虽然这个过程的确很磨人…… 等郑妮离开后,站在楼梯口的人才走到她身边。 “你为什么有种如负重释的表情。” 谭逸弯着腰在她耳边小声说。 “……”周韵暗自诽腹,不然呢,这东西害得她无法直面郑妮,多看一眼,就会浮现当时的场景。 她干笑两声:“毕竟是别人的东西嘛……还回去了当然会解脱啦。” “是吗。” “当然。”周韵忙着叉开话题,“走吧走吧赶紧去参加寿宴了,不然迟到了多不好。” 所幸周韵家里和伯公家离得不远,谭逸也没有追问下去。 站在门口迎客的是大伯父,人比较亲切,他的儿子也随他的性格。 大伯父收过寿礼,笑着和周韵问了几句爸爸的事情,然后让她进屋玩会儿,没多久就要入座就餐。 还没踏进家门槛,大伯父的儿子——也就是她的表哥周铭,急忙赶上来亲切地邀请她去三楼观看鬼片。 当他的手下意识拍着自己肩膀时,周韵不禁打了个冷颤。 目光不自觉瞟向身后人,僵硬地挪开了周铭的手,“好的……我马上就去。” 谁知,还没坠落的手又摸向她的头,周铭调侃的笑:“怎么这么生疏了啊,你以前最喜欢和我玩了。” 没有的事,只是因为你最大,非要组织我们这些比你小的和你玩一些无聊游戏。 周韵在心里反驳。 持续僵硬的身体,在听到身旁传来“啧”的一声后,彻底绷不住了。 她连忙拍了拍周铭的手腕,扯着嘴角说:“表哥,你有什么事先去忙,我上楼了。” 周铭点头,笑意不减:“去吧,阿凝她们都在。” 周韵拉了拉旁边站着的人,也不抬头看他,“哥……我们先去三楼。” 谭逸没吭声,但也跟着她在走。 但她觉得气氛变得很不妙。 都怪周铭。 三楼的客厅和洗手间是分开的,周韵准备先敲敲客厅大门,不然贸然推门,有点不礼貌。 刚叩了一下,整个人就被身后的力量带到了一旁的洗手间里。 接着,关门反锁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安静片刻,她的呼吸声也能听到了。 门外有人打开了客厅大门,探出头自言自语:“欸,怎么没人,难道我幻听了……真恐怖……” 确实……真恐怖。 周韵抿着唇,在他的注视下先行开口:“就是……就是刚刚那人是我表哥。” “表哥。”谭逸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敛眉低笑:“什么样的表哥?” “就正常表哥,有血缘关系的表哥,和亲人没什么两样的表哥……”这一顿解释,把她脑子都绕糊涂了。 谭逸向前一步,拉近了与她的距离,两人鼻息交换之际,他说:“那我是?” 没等周韵开口,谭逸猛地将她抱上宽大的洗手台上,伸手扯开她的裤绳,手背擦过她的小腹,“可以和你做爱的表哥?” “不……” 她不知道要否定什么,好像哪里都不对,但最直观的感受是,他要在这里和她做。 25(h) 裸露在外的大腿不断夹紧,周韵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身前的人又扯下了她的内裤。 “不行……哥。”她伸手握紧了滑到膝盖窝的内裤,“我……待会儿会有人来的……” “什么人。”谭逸将手撑在她腰后,俯身凑上她的额头,“楼下那个表哥?” “除了他也会有别人……”周韵垂目,视线落在和自己争夺的那只手上。 “哦。”谭逸带着她的手摸向自己的裤链,低声说:“解开。” 稍微瞟了眼那里鼓鼓囊囊的一团,周韵便缩了缩手指,极其轻声地喊:“哥……” 旋即,谭逸松开了她的手,自己单手解开裤链,从大衣口袋里拿出安全套,熟稔地戴好。 还没等周韵来得及震惊他随身携带安全套这件事上,某根微凉的手指便插入了她的下体,促使她不自觉地叫了出来:“啊……” 花户内部依旧紧紧地咬着他的手指,谭逸用拇指擒住了她的阴蒂,不断按压挑逗。 敏感的蕊珠充血起来,蜜液打湿了他的手心。 谭逸抽出手指,将早已硬挺的性器抵上她的入口,在她浅浅喘息之下,径直顶入内壁。 “呃……哥……”周韵想并拢双腿,可是两只腿早已被人分开,架在他的腰后。 绷紧的两只脚背在他腰后触碰到了一起,在接下来不断的撞击下又被分离得天各一方。 “嗯?叫我干什么。”谭逸掐紧了她的腰,顶胯的速度越来越块,四周被紧密地吸附,每一下的操弄都又艰难而兴奋。 在身下人断断续续的呻吟下,他操到了花心。 洗手台上的抽纸盒摔落在地,周韵下意识缩紧了内壁。 “嗯……”谭逸差点没忍住,喘着气继续顶弄着她的花心,中途时不时碾过凸起的蕊珠。 水流从贴合处滑落至地板上,在肉体的碰撞声下,这点声音显得微乎其微。 可是,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却在此刻显得震耳欲聋。 “不好意思,里面有人吗?” 是周铭。 得到这个结论后,原本停下来的人忽然更加猛烈地操弄起来。 在发出呻吟的下一秒周韵连忙捂住了嘴。 目光看向谭逸时,欲色里添染的是求饶。 “嗯?不太懂。”谭逸弯下腰贴上她的耳朵,喘着气说:“回答他。” 瞳孔里写满了震惊。 周韵摇头表示拒绝。 性器不满地又进了一寸,彻底碾上了柔软的花心。 “呃……啊……”周韵抑制着呻吟,终于乔装冷静道:“有人……我在里面。” “小韵?”周铭感觉她的声音不太对劲,好像有些虚弱,但具体说不上来。 他又问道:“没事吧,是身体不舒服吗?” 周韵摇摇头,生理泪水模糊了双眼,“没有……” “是嘛……”周铭也没多想,主要是在洗手间外面停留太久也不好,退了几步才说:“有什么需要可以告诉我哈。” 周韵还没回答,便听见了客厅的门被推开的声音。随后,最后的一点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 接下来,谭逸连续抽插了好几下,顶到最深处和她一起满朝冲顶。 射了好半天后,他抬起她的下颚和她接吻。 说话声掺杂着低喘声,“你舒服吗,高潮到这个地步。” 26 周韵能理解他可能不喜欢周铭,但她不理解他这样的行为。 于是,她也直截了当地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我不喜欢你这样。” 亲着她嘴角的人停止了动作。 过了一会儿,他说:“这样是哪样。” “让我在别人在的时候说话。”周韵忽然一阵委屈,“要是我没忍住……你希望别人听见我叫出来是吗。” “不是。”喉结滚动着,谭逸哑然半天。 冷静下来细想,他当时为什么想让她在周铭在的时候开口? 换作任何一个人能和她这样亲密,他都不会产生异样的情绪。 所以,是因为“表哥”这个身份。 身份有了相似性,人就有了替代性。 但他实在不想承认是这种无聊又荒谬的心理作祟。 “你好讨厌。”柔弱的声音打断他所有的思绪。 谭逸在愣神中伸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带到了自己胸口,然后用下颚蹭过她的头顶,“对不起,不会再有下次了。” “嗯……” 其实也没有和他生很大的气,只是希望他能低头认个错。 周韵吸了下鼻子,将眼角残余的泪抹在他胸前,“没关系。” “那你把那句话收回去。” “什么话?” “上上一句。” “……”周韵反应过来,想从他胸前抬起头,但又被他牢牢捂着,只好闷声道:“这怎么收回……” 真有点神经病…… 后半句她在心里默默吐槽。 “口述收回。”谭逸慢慢的又亲上她的耳尖,“或者说一遍,你最喜欢我。” “……你幼不幼稚。”周韵弯曲着自己的膝盖,抵上他的大腿,想拉开与他的距离,“我要出去了,等会表哥会以为我出什么事的。” 闻言,谭逸握住了她的膝盖,低头和她对齐视线,勉强笑着,“别故意说这种话。” “我要穿裤子……”周韵踢上他的小腿,略微脚趾刮了一下,垂目含糊其辞地说:“宝贝?” 说完便抬头看他的表情。 毕竟,她是很喜欢他这么叫自己的。 可惜他就叫过一次。 更可惜的是,他没什么表…… 突如其来的吻掐断了她的心绪。 谭逸一边亲一边用拇指蹭了蹭她的下体,“我帮你穿。” 像一股电流般的刺过她的全身,周韵偏过脑袋,吻又落在她脸蛋上。 她没再躲,谭逸也就停止了动作,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给她擦拭着腿根,挑过脚踝处的内裤先帮她穿上。 想将她从洗手台上抱下来穿外裤,刚一伸手搂住她的腰,就听见她问:“你喜欢我喊你什么?” “随便。”谭逸抱着她落地,蹲下身给她把裤子提上去,起身时似乎想到什么,又说:“别叫表哥就行。” “……”周韵还是解释了一下:“周铭他对所有人都很热情。” “哦。”谭逸处理了一下地上的水痕,几团卫生纸被精准投进垃圾桶里,他淡笑:“也不是很在意。” 周韵跟着忍不住想笑,捂住嘴的同时打开了洗手间的门,“我先进客厅,你过一会儿再进来。” “行。” 她还没敲客厅的门,门就被推开了。 周依凝“哇”了一声:“二姐。” 这是她小伯父的独生女,和自己相差三岁。 周韵问她:“你要干什么去啊?” “表哥让我来看看你,说你在洗手间待挺久了。” “肚子有点不舒服……”周韵走进客厅,坐在了最靠边的沙发上。 还好大家都比较投入眼前这部影片,没什么人注意到她。 在他们这个大家庭中,她好像归属到了“熟客”这一类。 熟人,但是客人。 不过确实有些年没说过话了,即使两家隔得并不远。 过了十分钟左右,谭逸进来了,娴熟地坐在她身旁,瞟了瞟眼前的电影,似乎饶有兴致地看了下去。 周韵压低声音问:“你喜欢这个片子?” 印象中他不喜欢的事情不会浪费一分一秒。 “不喜欢。”谭逸回答得很干脆,“很无聊。” “我可以带你下楼转转……” “想什么啊。”他转头看着她,“电影本身无聊,陪你不无聊。” 这句话重新唤醒了一些快要消融的记忆。 周韵小时候喜欢玩扭蛋机,学校小卖部的扭蛋机总是出一些意想不到的玩具。 每每放学她就会去买一个,这个时候的人很多,因为何月比她高,所以总是会牵着她。 但是何月不喜欢这种小玩意。 “这种无聊的东西我不会喜欢的。” 那会儿见她垂头丧气,何月又改口:“也不是,你喜欢的就不无聊,陪你就是有意思的事。” “哥……”周韵捏住他的胳膊,小声说:“晚上我想去个地方,你可以陪我吗?” 谭逸点头,“好。” 27 虽说伯祖父岁数大了,但是记忆力仍然没有衰退。 他还是能清晰的喊出她的名字。 就连外婆偶尔都会把她喊错成母亲的小名。 听到这声苍老的“小韵”时,周韵连忙应着:“伯公好!” 很长时间没有拜访过,伯祖父的精神状态比记忆中的还要好上几倍,也可能应了那句老话——“人逢喜事精神爽”。 伯祖父欣慰地点头,嘱咐着他们这一桌小辈们多吃一点。 周铭紧跟着拍拍胸口,“放心吧爷爷,交给我!“ 他对这一桌上的人都比较熟悉,除了…… 周韵身旁坐着的人。 “哎,小韵,你旁边这位是?” 他其实早就想问了,刚刚在叁楼客厅时就准备来问问,两人好像一直形影不离,关系看着不太简单。 但他又觉得,以小韵的性格,绝对不会离谱到带早恋对象来参加这个寿宴。 “哦,这位是我学长,比我们高一年级,早上是准备来找我讨论一下学校文化课布置的一些任务。但我忘了告诉他今天有寿宴,所以就干脆带上他了。你不会介意吧表哥?” 周韵都把自己说糊涂了,这个漏洞百出的幌子也就只能勉强应对一下周铭。 因为以周铭玩这个脑子,绝对不会察觉出为什么远在北方的学长会出现在这里。 “当然不介意。”周铭的眼神从谭逸身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移至她的身上,扯了扯嘴角,“从W市来的学长必须得好好招待啊。” “……” 他怎么变聪明了。那么她还要继续编下去吗…… 就比如,学长和自己真是非常有缘,没能想到老家还在同一座城市。 正在犹豫不决之时,她感受到了旁边的人挪动了一下身体。 “谢谢了。”谭逸同样笑了笑:“不过我是来陪她吃饭的。” 餐桌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说话者的脸上。 包括周韵。 …… 有种窒息的感觉。 周铭笑得捂肚,不过是对着周韵笑。 “你学长……责任心真强。” “……谢谢。”周韵皮笑肉不笑。 话题到此结束,周铭又扯上了周依凝,只不过调侃的眼神动不动就瞟向她。 周韵无奈地拿起筷子,夹了块胡萝卜放进嘴里,边咀嚼边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早知道说你是我哥了……” “如果你想玩禁忌的话,”谭逸偏了偏头,“也行。” “……” 差点被胡萝卜哽住,周韵连忙喝了口果汁,刚想反驳,却又夹了块红烧肉。 人多眼杂,她选择默默吃饭。 一桌人气氛达到最热闹时,周韵悄悄放下筷子趁乱离开了餐桌。 在转角处稍作停顿,余光便看到了灰色的衣角。 想到他没吃饭,她转身问:“饿不饿?” 她想让他在餐桌上吃一点,但是他说不用,因为没有准备礼物。还说,反正以后会再来的,不差这一顿…… “还好。” “那就带你去吃饭。” 不饿的话他一定会斩钉截铁地说不饿。 周韵拉上他的手腕,从后门溜了出去。 其实她对这条街已经不太熟悉了,新开的店铺富丽堂皇,又多又杂。但她还是凭着小时候的记忆去了老地方。 这个时间过了饭点,店铺里面人不多,周韵找了个角落,然后问眼前的人:“想吃什么?” “你带我来的,应该有推荐?” “还好吧,给你点个我爱吃的。”周韵喊了一声:“老板娘,来一份胡萝卜炒饭加牛肉。” 点完餐,她小声道:“我很久没来吃了,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从何月转学后,她一次也没有来过,尽管这是她最爱吃的。 她和谭逸讲着以前来这里吃饭发现的一些事情,那些很美好的回忆在现在却显得是如此平常。 比如,因为何月长得很漂亮,人又讨喜,老板娘总是给她加很多胡萝卜和牛肉。 然后她就会全部分给自己。 …… 谭逸夹着一块鲜嫩的牛肉递到她嘴前,周韵顺势咬下去,叹了口气:“味道没变欸。” “这样不好吗。” “嗯……我以为任何东西都会有变化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是频繁地想起何月,莫明有一种错觉悄然产生。 就好像,她要回到她身边了。 28 前脚走出面店,后脚电话铃便跟着响了几声。 周韵看着来电,扯了一下谭逸的袖口,两人转身走进巷子口。 她在一颗大石头上蹲下,终于有些心虚地接过,“喂?表哥?” “哇周韵,你居然没打招呼就跑了!” 那边的杂音太多,周韵听不太清楚,开了免提,说:“我给大伯发了信息。打了招呼好吧!” “呵呵,你给我爸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想早点回家。”周铭顿了一秒,然后低笑:“但我猜你带着那学长偷溜了。不是我说,对象就对象,还学长,不会以为能骗到我吧……” 周韵连忙关了免提,下意识看向身前的人。 然后压低声音说:“神经病……” 话音未落,某个黑色的身影突然凑到了她的手机旁。 刚好周铭那边在开玩笑:“还骂我?你男朋友知道你这么不尊重长辈吗。” “……” 周韵直接挂了电话,想远离凑过来的脑袋,结果另一只手不小心划过尖锐的石头边缘,一下蹭出了点点血迹。 “嘶……” 谭逸抓过她的手,用卫生纸擦了擦,然后低头用舌头舔过那道伤口。 “别舔……”周韵不禁皱眉,“这样好疼。” 谭逸往卫生纸上吐了一下,敛眉看她,“一个小石子陷进去了。在这等着,我去趟药店。” “不用这么……” 大惊小怪。 还没说完,人就走了。 这时,周韵才感受到手机振动不停,她打开一看,全是周铭的消息。 大概是责备她挂电话,唠叨了好几句。 最后一条是他转账过来520,并留言:“既然谈了就带他去吃饭,饭桌上一口没吃,显得我待客不周。” 周韵回:“……谢谢表哥,不用这么多。” “客气了,520等于我爱你,哥还是最爱我们家小韵,多的钱留给自己。” “……谢谢表哥。” 周韵觉得他这顿解释真土,但还是为了附和他,回了一个“爱你”的表情包。 消息刚一发出去,好巧不巧,谭逸回来了。 目光落在她的对话框里,又漫不经心地转移到她的手上。 他握住她的手腕,用碘酒消毒着伤口,故作散漫道:“爱你?” “这个‘爱你’就是很正常的亲人之间一种表达情感的说辞。”周韵按灭了手机屏幕。 “也没见你对我说过。” “但我说过喜欢吧?”她歪着脑袋去看他的眼睛,“倒是你一次也没说过,还说这种话最俗了。” “是吗。”谭逸处理着手上的透明纱布,包扎好了后才抬头,对视半天,只说:“注意伤口。” 周韵动了动手肘,看见巷子里面走进了几个人。 她起身,谭逸也跟着站起来。 “之前不是说带你去个地方嘛,”周韵露出一副神秘的表情,“现在带你去。” 按照谭逸对她的了解,他认为这个地方是对她有羁绊的。 事实也果真如此。 是她就读过的小学。 周韵牵着他的手腕,带着他绕到了学校后面。 眼前是一大片光秃秃的银杏树,有一堵只剩一半的破旧墙壁立在围墙外面。 和新粉刷上的墙壁颜色格格不入。 “居然还在……”周韵松了手,一个人走到那面墙壁前面,靠着久远的记忆摸到了一块砖。 一块可以滑动的砖,因为中间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坑,所以里面被她藏了一些纸条。 当时她告诉何月这件事,并说每年可以往这里面写下一个愿望,说不准就成真了。 何月不信这种,也懒得搞,但次次都会来陪她。 这块砖由于太长时间没有被挪动,现在已经很难推开。 见状,谭逸让她到身后站着,自己用力砸开了爬满了苔藓的砖块。 小纸条轻飘飘地滑落,和一个漂流瓶一起摔在泥土上。 周韵挨个捡起来看,有的已经看不清上面的字迹,有的已经快要腐化。 这些东西开启了当时的部分心绪,可回忆并不是那么美好。 她拾起了那个奇怪的漂流瓶,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或许是有瓶子的保护,里面的纸张还算完好。 泛黄的字迹中,周韵不自觉地流泪。 也没有看完,单单是看了第一个字。 她认得,这是何月的字迹。 “对不起。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希望我们还是好朋友。” 短短几行字,她看了好半天,眼泪止不住地滑落,抽噎到肩膀发颤,最终被谭逸抱进怀里放声大哭。 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何月是恨自己的。 没有勇气挪动的砖促使了她多年的愧疚和悔恨。 “你都不知道……”周韵在他胸口断断续续地说:“我有多么在乎她……我以为……我以为……” 哭腔掩盖了话语。 谭逸拍着她的后背,轻声说:“我知道。周韵,没有关系的,也没有人会恨你,大家都很爱你。” 他停顿了几秒,将脸埋进她颈间,声音又低了几分,“包括我。” 一两缕光线透过树林折射下来落在身上,冬日里的阳光是没有温度的,但周韵觉得,今天是最温暖的一天。 40(h) 周韵还是去了他的房间。 相比之下,父母不会太早去敲客房的门。 不过房门上锁的时候,周韵忽然后悔了。 果真,欲望只是一时并且短暂的。 而且明明可以晚上做的事情,为什么要在大清早做。 她在心里打了无数个拒绝的草稿,却在谭逸吻上来的瞬间清空了所有。 他特别喜欢揉压她的后颈。 平常是,接吻也是。 短短几秒,他已经伸了舌头。 周韵发现他的吻和自己的吻很不一样。 她只是蜻蜓点水般亲亲他,而他却是攻城掠地。 牙齿磕到的声音莫明让人有些羞耻。 但谭逸不觉得,就算磕到了他还要舔过那里。 这样一下,周韵便软了腿。 她被亲到脖子都酸了,谭逸仍然不结束。 最后津液滑过他们的舌尖溢出唇角时,他才略微分开一点距离。 唇瓣分离的细微声响在耳边放大几十倍。 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鼻梁上,她听见他说:“这才叫接吻。” “……” 总感觉这话有点报复意味。 没来得及深思,温热的掌心探入了她的后背。 指腹滑过肌肤每一道纹路,周韵靠在了他的胸口处,“别摸了,很痒……” 谭逸吻了下她的头顶,手离开她背脊的同时单手将人抱上了床。 身体倒在被褥上时,周韵闻到了很淡的烟草味道。 “你还在抽烟……” “很少。”谭逸帮她脱下了睡衣,低头隔着素白的文胸吻了几下,然后折迭她的双腿去摸她的内裤。 食指在上面画着圈,察觉到湿意又挑开了单薄的布料往里面揉捏。 周韵弓起上半身看他,看见他边摸着自己边解开裤链套上了安全套。 她很少去看他的下半身,这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直视。 有点难看,这个大小也无法想象到它是怎么进去的。 匆匆一眼,她重新躺回原位,有些自言自语道,“你觉得你的生殖器官怎么样?” “什么?”谭逸蹙眉抱着她到他自己的腿上,性器刚好抵到她的穴口处,他低声说:“你坐上来不就知道了。” 周韵有点昏头昏脑的,且不说刚刚只是她随口瞎问的,再者就是这个体位她不敢。 谭逸略有催促意味地从她的胯骨摸到她的后臀,“可以了吗。” “应该不可以……” “那行。”他抚上她的后腰,将她压到自己身上,性器顺势插入她的体内。 几乎不需要很大的力度,顶端便戳到了很深的地方。 周韵一下叫着声哭了出来,双手撑着他的胸腔直起了身体,“不要……呃……” 生理泪水滑落在锁骨上,谭逸跟着起身抱住了她的身体,嘴唇吻着她锁骨的同时顶胯又深入了一些。 “呃呃……啊………”周韵将脸埋到他颈窝里面,两只胳膊圈住他的后颈,想逃离又不想离开他。 肉体撞击拍打的声音格外突兀,谭逸发狠似得顶胯,等她抬头呻吟时,他用唇封住了她剩下的吟哦。 她高潮得很快,液体涌出交合处溅到了他的胯部。 不知道操到哪里,谭逸又将人扑到了身下,他咬着她的乳尖继续转动着性器。 暖融的四周紧紧贴着他,一点点绞着他的顶端。 他觉得非常奇妙的是,每次和她做爱都能发现新的区域。 在新一轮高潮来临后,谭逸重新换了一个安全套,相互喘息时,周韵轻声喊他:“哥……” 她的眼圈略微发红,汗水打湿了几缕发丝沾到了脸蛋上面。 红肿的乳尖和她的声音一同起伏。 谭逸盯着她,很久才应了一声。 她这个时候喊他多半是求饶。 他很喜欢。 尽管很变态。 事实果真如此。 周韵用食指刮了一下他的手臂,咬着唇说:“你轻一点好不好,怎么说我也算你半个妹妹……” “做爱做糊涂了?”谭逸重新顶入她的花穴,把她的双腿分开到最大的极限后,顶着胯直接戳向她的G点。 呻吟声卡在了喉咙里,周韵又在他的手臂上刮出了一道红痕。 他极轻地“嘶”了一声,刚想加快操弄速度,却听到了房间外面传来别样的动静。 …… “小韵?小韵……”吴书音敲了几下周韵的房间,没人应后她边打开门边道:“妈妈进来了?” 估计是发现发现没人,脚步声停在了他的房间门口。 敲门声和她的呼喊一起响起:“小逸醒了吗?” 就这一句话,周韵紧张到不停地收缩甬道,夹到谭逸差点缴械投降。 他咬着牙齿,继续往里面操,尽量稳住声线道:“嗯,醒了。” “醒了啊,有注意到小韵去哪里了吗?” 尽管知道吴书音不会推开这扇门,可是周韵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他:“你锁门没有……” 谭逸点头,接着回答门外的问题,“不太清楚,可能去街上买早餐了。” 吴书音“哦”了声,脚步声也逐渐远去。 终于安静下来的房间并没有让周韵放下心来,直到她忽然想到什么,连忙去找自己的手机。 谭逸察觉到了,从枕头底下拿过她的手机按了静音。 结果刚刚好,屏幕上显示妈妈来电。 “接吗?”谭逸问。 “不接……” 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应付自己的母亲了。 谭逸动了动还在她体内的柱身,又问:“还继续吗?” “你好喜欢将问题抛给我……”周韵闭上眼睛,故意夹了一下他,不满道:“我拒绝你也不会停下。” 这是实话。 主要原因是他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 那么他也没再多说,弯腰低头贴上她的脸旁,然后压着她的胯骨一下下地往里面捣鼓。 被子上的烟草味道逐渐被她体内的味道取代。 谭逸扯着被子盖在她的身上,高潮后的感观上出现短暂的空白,她只听到一句:“睡一会儿我叫你。” 41 半个小时后,周韵的手机又响了。 不过目前,这个手机在谭逸的口袋里面。 他将房门上了锁,单手整理着装,瞟了眼口袋里发亮的屏幕。 是吴书音。 而这个人,现在就坐在客厅沙发上。 一手打着电话,一手捧着热咖啡。 金色边框的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非常利索的短发凸显出她冷淡的面孔。 和谭逸想象中不太一样。 毕竟她说话的语气非常柔和。 估计是注意到什么,吴书音抬了头。 这算是两人第一次见面。 谭逸先开口喊人:“小姨。” 吴书音点点头,她将咖啡放在茶几上,推了一下镜框,仔细打量他的全身。 有点感慨,她没能想到吴书珍会喜欢这样的小孩。 虽然她们素未谋面,但是吴书珍结婚那天她去随了份子钱。 记忆中的妹妹是和她截然相反的性格。 她一直以为这样的性格会喜欢长相乖巧的小孩。 不会是像眼前这个……小孩? “怎么了吗?”见她出神,谭逸象征性地问了一句。 吴书音“啊”了一声,目光回到他的脸上,笑道:“没什么事,头一次见你,想多看看。哦对了,你知不知道小韵是几点出门的呀?我看她手机一直没人接,这个点了也还没回来。” “可能没带手机。”谭逸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口袋,垂下眸说:“我记得昨天她好像说过今早要找个朋友,估计还有一个小时回来。” 语调很平缓,用词还算准确。 他第一次撒谎。 走到书桌旁边,他还能听到吴书音在絮絮叨叨。 翻开试卷,谭逸微微侧过身将口袋里的手机拿了出来。 然后不急不慌地放到了桌角。 自己的手机在周韵那边,他叮嘱过她,醒了给他发个消息。 他的手机上面没有什么软件,也没有什么联系人,不会吵到她。 习惯于早晨听点英语口语音频,谭逸试图用周韵的手机搜索一下,可忽然想起自己忘了问她手机的锁屏密码。 他无奈,放下时,手机却被解开了。 微愣,她居然和自己一样没有设置密码。 谭逸是为了方便,而且自己手机里没有什么不能看的东西。 那么,她也是? 这个问题还是等人醒来问比较好,毕竟自己倒是没有偷看别人隐私的兴趣,只想查找一下需要的音频。 找到她手机里自带的浏览器,他点开搜索栏,还没敲下一个字,带有冲击力的文字让他怔了一下。 以往所有的搜索记录平铺在他眼前。 最底下的一条是:“有血缘关系的人在一起有结果吗?” 而最新的搜索记录是:“戒烟的过程痛苦吗?” 谭逸“啧”了声,退出了这个浏览器,按灭手机屏幕重新放回了自己的口袋。 眼睛看着试卷,脑子里想着她那些搜索记录。 他觉得她很傻。 想起她说过她那个朋友喊她傻瓜,也难怪。 又傻又天真。 * 掌握了她的生物钟,谭逸其实是知道周韵会在哪个时间段醒过来。 估计着时间差不多了,他刚放下笔,手机好似掐着点地振动了一下。 谭逸看了看,上面显示“intimate lover”发来一条信息。 内容是:“哥,我醒来了。” 看见这个备注,让他不免思考自己给她备注的是什么? 好像没备注。 他不习惯给人备注。 首先,自己可以记住别人的网名和头像。 其次,他的手机里面只有个位数的联系人。 还没回复,“intimate lover”又发来一条。 “你都不给我备注一下……” 后面跟了一个撇嘴的表情。 似乎能想到她现在的表情,谭逸很想笑,直接放下手机去了客房。 在用钥匙开门的同时,谭逸看见吴书音在用洗衣机。 应该是刚开始洗,现在才听到洗手间的动静。 他放下心进了房间,看见周韵在床上翘着腿侧躺着玩他的手机。 衣服七零八落地分布在床上各处。 被子没有遮住多少地方。 谭逸走上前,扯了下被角盖过她的双腿。 察觉到人来了,周韵抬头,直接将手机扔给他,“还给你。” 谭逸盯着她的眼睛看,手心下意识去摸她的脸,“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先起来,你妈妈现在刚好在洗衣服。” “我才没生气。”周韵反驳,从床上拾起衣服一件件地穿好,光脚下床将手伸进他的口袋里面。 找到自己的手机后,她点开他的名片删除了备注。 谭逸握住了她的手腕,他对“亲密爱人”这个备注非常满意,就这样被删除莫明有点不甘心。 “嗯?”周韵看似不解道:“怎么了吗?你很在意备注这种东西吗?” ……算了。 谭逸想了又想,决定不和她争辩。松开她的手腕后说:“也不是很在意。” 闻言,周韵语塞。 怎么感觉他说过很多次这个话…… 不过既然如此,她就希望他是真的不在意吧。 她冲着他浅浅的笑了笑,随后踩着洗衣机作响的声音走下了楼。 42 周韵原本只想装作刚回来的样子上楼,可没想到,看见了几个熟人在她家门口外面徘徊。 为首的是郑妮。 她正在敲打着手机屏幕,像有心电感应一般,周韵也拿出了手机。 时间刚刚好,郑妮的信息掐着点发过来了:“周韵你在家吗?我们刚好路过你家,要不要出来玩呀? ” 既然人在面前,周韵觉得没必要再用手机交谈。她将手机装进口袋,直接走出大门,喊了一声“郑妮”。 听到声音后的几个人同时看向了她。 周韵大致扫过每个人的面孔,好像都能差不多叫上名字。 看见宋正廉站在郑妮的身后,她的脑子里不合时宜地跳出来那个难以描述的场景。 为了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僵硬,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 结果目光落在了末端的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同样在看她。 周韵愣了好久。 久到记忆中稚嫩的面孔重新浮现在眼前。 心中有说不出的滋味,自然而然,她表现得更僵硬了。 郑妮叫了她好几声,终于让她回过神。 周韵“噢”了声,连忙摇头,“我今天有点忙,你们去玩吧。” 郑妮还想挽留一下,正准备开口,却注意到了从屋内走出来的另一个人。 结合那天晚上领略的一番情景,她靠近周韵身侧,贴着她的耳朵说:“你对象和你同居了?” “啊?”周韵一下慌张起来,“为……为什么这么说?” 郑妮伸手指了指她身后的人,“他刚从你家出来。” 随着她所指的方向,众人纷纷看过去,看见了一个清瘦男生逐渐走到周韵身旁。 他抬头,和他们对上视线,淡淡地看了眼,视线又重新回到了周韵那里。 氛围不知为何变得十分尴尬。 周韵只好硬着头皮给郑妮解释:“他是来帮我收拾房间的,没别的什么。” “哦!好吧。” 就算真的有什么,她也不会在这个场合下说出来。郑妮没再自讨没趣,想继续前面的话题,可看到某个人的眼神后,那些组织好的言语又忽然卡在了喉咙里。 她深深叹气,撇着嘴做了个拜拜的手势,“那我们走咯。年后再玩!” 周韵勉强笑着点头,目送着他们离开,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末端穿着灰色毛衣的男生。 陈年旧事就这样翻涌出来了,随着逐渐远去的脚步慢慢涌至心头。 她不愿再去想起这些事情,伸手拉了一下身旁人的手指,问:“你怎么下来了?” 谭逸没有回答,目光仍在那群人的身上。 前面的一个转角处,走在最后面的男生慢下脚步,留恋般地回了头。 不偏不倚,和他对上了目光。 曹岩微愣,觉得对方的目光过于锋利。 他下意识地低头,不知道瞟到哪里,终于转身离开。 周韵晃了一下手中的拇指,“怎么不说话?” 谭逸反握住她的手,沉声说:“灰毛衣的那个人喜欢你。” 不是反问句,是陈述句。 这么多年过去了,周韵都看不出来曹岩对自己还能有什么感情,可是谭逸这句话真的让她震惊了一下。 所以她脱口而出的是:“你怎么看出来的?” “直觉。”谭逸垂眸,稳着声线继续问:“交往过吗。” “没有!”周韵加重了否认的语气,呼吸都乱了。她一顿解释:“我们是初中同学。而且就做了半年同学,后面你知道的,我转学了。初一上学期他跟我说过喜欢我……我那个时候很害怕,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这种事情。当天晚上我给何月讲了这件事,何月告诉我男生最喜欢骗人,要我直接拒绝他,不允许我接受他。” 她停顿了一会儿,回想起当时何月非常生气,自己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 “何月还说,她很讨厌这个男生。明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 听到这里,谭逸的脸色变得晦暗不明,“何月这个人……有点奇怪。” “不奇怪!”接受不了有人说何月的不好,周韵急忙反驳着,“她是为了我好,毕竟那会儿年纪很小,她害怕我被骗。” 谭逸轻微地点着头,尽管心里并不认同她说的话。 不过没有必要和她为一个过往的人争辩,他松开她的手腕,抬起手臂摸了几下她的头顶,“你先上楼,小姨还在等你。” 周韵:“那你呢?不上去吗?” “买点东西。”谭逸舔着唇,“很快回来。” 周韵应了一声,即使知道他不会过分在意这种事情,她还是说了一句:“我不喜欢他。” 只是心中有一点愧疚。 因为何月说讨厌曹岩,她那个时候就开始处处躲避他。 现在这个年龄再去回想以前做过的一些事,就会发现自己是那么的幼稚。 43 吴书音见到周韵的时候,她刚在一旁指使完周至明晾好床单被罩。 本身是被周至明晾错衣架给惹怒到了,可看见周韵走过来的瞬间又平息了怒意。 “小韵回来啦。”她上前一步摸了摸周韵的后脑勺,心情颇为愉悦,“好像长高了一点。” 周韵连一米六都不到,而吴书音有一米七五。 看着她弯下腰和自己讲话时,一直认为自己长大了的人在这一刻重新变成了小孩。 无论感情再怎么生疏,眼前的这个女人仍然是她爱着的人。 这种爱是与生俱来的。 “妈。”周韵笑了下,努力让自己表现得和她亲近一点,“我还没有一米六。” “没关系,这样也很好。”吴书音似乎想到什么,一边叫她坐着等会儿,一边去了自己的房间。 周韵点着头,看向阳台处的男人,嘴里跟着喊:“爸。” 周至明用方巾擦了擦手心,应道:“嗯。” 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关系才能进行这样单调的对话。 周韵又想到了何月。 对比何月的家庭,她对自己家已经感到非常满意了。 起码她不恨他们,在某个边角落里还藏着一点爱。 想到这里,她尽量放下那些拘谨,主动开口说话:“爸,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出门啊?” “不确定。”周至明从沙发后面绕过来坐在她身旁,“应该是年初三出门吧,工作上有点忙。” “大年初三啊。” 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也是年初三回W市,因为谭逸高三要提前报道。 仔细一算,和他们真正意义上相处的时间连三天都没有。 万幸的是,他们彼此之间不会有太多的留恋。 母亲从房间里取来了一个小礼盒。 打开包装时,周韵略微惊讶了一番,是一条之前和她提起的纯白色围巾。 吴书音柔声道:“喜欢吗?” 周韵点头:“很喜欢,谢谢你。” 内心是非常喜悦的,她没能想到吴书音会记得这种小事。 以至于每年食之无味的年夜饭在今年都变成了可口佳肴。 还有变化的是今年的餐桌上多了个人,所以聊天的话题不再全部围绕周韵展开,诸多问题都抛给了谭逸。 “还有半年时间,你有打算考哪所大学吗?” 周至明的这一句话让餐桌上的两个人都停下了筷子。 谭逸:“有打算。” 吴书音接着问:“是哪个城市啊?有想过选哪个专业吗?” 周韵从来没有问过谭逸关于这方面的问题。 她的情绪慢慢地被他的回答牵引。 异地也好不同专业也罢,她只是简单的谈个恋爱,这些外界因素的存在都没关系的。 她安慰自己。 “Q市。英语专业。”谭逸继续动筷,挽起的袖口滑到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重新向上整理时,余光注意到了周韵的视线,刚一偏头,发现她大口地吃着米饭。 模样非常可爱。 谭逸喝了口水,忽然问:“你们有考虑让小韵报考哪所学校吗?” “咳咳咳……”周韵被米粒噎到了,嗓子里面很不舒服,肺都快咳出来了。 离她最近的那只手拍着她的背脊,没有说话。 接着是吴书音的抽纸声和外婆说话声:“哎呀怎么吃个饭还能呛到,慢一点吃,赶紧喝点水。” 周韵点头,拿着纸巾擦了擦嘴。 脑海里一遍遍响起那两个字。 小韵。 他叫她什么?小韵? 真荒谬。 但这又有什么荒谬的? 一个小名而已,这么多人叫过。 不对。 从谭逸嘴里喊出来的就是荒谬的。 她一边在内心肯定这个结论,一边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下一口后,听见旁边传来细微的啧声。 “……” 果然,自己还是没长进。 又一次喝错了他的杯子。 唯一欣慰的是,这次她可以告诉自己:没关系,这是她的交往对象。 44(h) 对于周韵而言,今年的年夜饭颇具戏剧化。 这顿饭结束的半个小时后,她和谭逸在客房里面开始做爱。 起先是周至明和吴书音要去伯祖父那边送点拜年礼,他们叮嘱周韵饭后可以去散散步稍微锻炼一下身体。 周韵答应的同时想上楼加一件外套,结果一上楼就被谭逸关进了他的房间。 然后周韵靠着门框不解道:“干嘛?” “我也想问。”谭逸坐在床边平静地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摸到最下排的纽扣时,抬头反问她:“你干嘛喝我的水杯?” “……” 周韵不可置信,腹诽着:单单喝错了一下水杯难不成还要跟你做爱?为什么要脱衣服…… 最后,事实确实如此。 不得不说,他们两个人之间在做爱这件事情上变得越来越娴熟。 这种娴熟不止是身体上的契合程度,还有触感上的。 两条腿缠绕在一起时,他能感受到她的脚趾头刮过他的小腿肚。 每每这个小动作的出现,谭逸便知道她要高潮了。这时,他会稍微向后退出一点性器,等到体内的水全部漫溢到他的胯部,他会重新顶到最深处。 高潮后的穴内又湿又软,每一处的软肉都绞紧着柱身,不间断地吸附着顶端,让他寸步难行。 让周韵放松下来的办法不算少,亲她的脸只是其中之一。 叫她一声“宝贝”,她也能软下身体。 谭逸伸手先揉了揉她充血膨胀起来的阴蒂,揉捏到她弓腰时,他低头舔上她的颈侧。 周韵很怕痒,舔上去的下一秒,她就叫出声来:“痒……别弄……” “嗯。”谭逸往上舔去,舔到她的耳后又吻了几下。 他张了张嘴,声音沙沙的,“小韵……” 这两个字好像在他口里含了很久,快要化掉一般,黏糊糊的。 周韵下意识伸手抱住他的后颈,一只手插进了他的发缝。她的胳膊上、手心里都是汗。 他的头发也是。 “好湿……”周韵抬起下巴蹭上他的脸,有气无力道:“不要这样叫我……” 从小到大,只有自己的亲人这样叫过她。 他这么一叫,感觉很奇怪。 还有点奇妙的刺激。 她可能是喜欢的,但无法忍受。 在她恍惚中,谭逸分开了她的大腿,掌心摩挲着满是水渍的耻骨。 他抬头,舔了舔自己的掌心,乳白色的液体沾上他的唇角,“为什么不能叫?” 这一幕冲击力太强。 周韵下意识用手背遮住自己的眼睛,呢喃着:“神经病……” 她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现在的谭逸,可这三个字都染上了不该有的亲昵。 “骂人干什么。”谭逸掐上她的腰,顶胯往更深处抵入。 他借着这个词开始大题小做,顶胯的速度越来越快,操到身下的人连呻吟都是断断续续的。 周韵将两只腿缠上他的大腿内侧,呼吸不稳:“呃……我……对……” 她的手心攥紧了床单,侧脸看向床头柜,被他操弄到G点时,破音喊道:“啊!哥……” 谭逸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在她体内满朝冲顶,盯着她高潮的表情射了出来,“你怎么这么喜欢喊哥。” 总觉得喊哥哥会唤醒一点他的良知? 不过他们之间又哪里谈得上良知这回事。 周韵喘着气,伸手摸了摸他的胳膊肘,小声说:“想让你心软一点……” 谭逸极轻地笑了一下,汗水打湿了他的发梢,随着弯起的眉眼滑落在他的胸口。 她的心脏不自觉地扑通跳起来。 这种美感糅合了情欲,却凌驾于色情之上。 “哥。”周韵抬起手臂,想摸他的脸。发现够不着后,她收回手,轻声说:“亲亲我……” 谭逸凝神看了她几眼,低头吻上她略张的嘴唇,“可以。但你没必要撒娇。” 窗外不知道谁放了烟花,绚丽的花火瞬间点亮了窗帘。这一刻,两人缠绵的身影恰好定格在墙壁上。 45 吴书音回来的时候,时钟刚过九点一刻。 她换了鞋,视线环顾着客厅,看见谭逸穿着睡衣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上,忍不住问:“小逸?小韵不在家里吗?” 谭逸注意到动静,取下耳机后说:“她睡着了。” 吴书音低头看了眼手表,喃喃自语:“这么早啊。” 不过他们家一直以为没有守岁的习惯,困了就去睡觉。只是想不通,外面还有小孩咋咋呼呼地放鞭炮,她是怎么睡得着的。 无意间注意到阳台晾着多出来的床单,吴书音又问:“怎么晚上洗床单?” “不小心把牛奶洒床上了。”谭逸回头瞟了一眼被风吹起来的床单边角。 一条条褶皱是某个人攥过的痕迹。 他又补充:“没关系,家里还有替换的。” 吴书音点点头,没细想。叮嘱他早点休息,然后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没过多久,谭逸听完最后一段音频,留了客厅的一盏灯也回到了客房。 他展开新换的被褥,上床时发现枕头下面有根头绳。 应该是某人遗落下来的。 他拾起,准备将它放在床头柜上,可伸手只是关了灯。 头绳重新回到了自己的枕头底下。 * 大年初一的这一天,家里串门的亲戚不少。 短暂的交谈声和礼品盒放置在茶几上的碰撞声吵醒了噩梦中的人。 周韵猛然起身。 脑子里一团浆糊。 梦境的结尾是何月和谭逸这两个人同时质问她。 荒诞无稽的梦。 她小口地喘着气,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然后换了衣服起床找拖鞋。 有些恍惚地走进洗手间,周韵抬头,不经意在镜子里看见了苍白的脸,她才发现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玻璃门被人敲了下,周韵回过神。看着模糊的身影,她猜到是谁,舔着唇开了门。 谭逸起来得很早,在客厅亲眼目睹着她无精打采的从房间出来进了洗手间。 以为她没睡好,本来是想过来询问一下,没想到她的脸色这么差劲。 “怎么了?生病了?”他皱着眉问。 “啊。”周韵眨眨眼,连忙“呸”道:“大年初一不能说那个字,你快说是你童言无忌。” “是我童言无忌。”谭逸没什么情绪地复述。 周韵叹了口气,这些忌讳还是小时候爷爷给她讲的。 这一天不能说“病”这个词,不然这一年都会多病。 虽然不倡导迷信,但这些都深深根植在了脑子里,形成了默认的行为准则。 何况今年他还要高考……总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我应该怎么问你?”谭逸微微弯腰看她的脸,什么“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一下子都问不出口。 他看着她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忽然觉得她很可爱。 周韵冥思苦想,终于抬头:“你可以说,你现在的脸色和平常不太一样。然后我就懂啦,便可以跟你解释,我只是做了个噩梦,被刺激到了。” “哦。”谭逸略有所思,问:“什么梦?” 周韵:“……反正不是美梦。” 从看到那个漂流瓶开始,内心深处某个呼之欲出的念头噌噌上窜。 其实这个时候,她就早有预感自己一定会再次见到梦中的人。 在这种预感的背后同时萌发出一种强烈的不安。 和这个梦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安抚自己,新的一年要多往好的方面设想,不要为这种没有发生的事分神。 谭逸也没有继续追问,对于她的一些事他不喜欢刨根究底。实则周韵清楚,他喜欢别人主动倾诉。 但她转移了这个话题,扯着他的衣角说:“今天要穿鲜艳一点的衣服,你不要这件穿灰色毛衣了。” 谭逸低头看她的手,“看不出来你还有点迷信。” “或许吧。”周韵见他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上,忍不住将手心探进他的毛衣里面,摸到温热的肌肤后,一脸坦然道:“你想想,我父母这样专注工作的人都会在这一天回来。家里人都有一点迷信,一点而已。” 谭逸抓住她的手腕,平静道:“OK我知道了。你不用以这个动作来吸引我的注意力。” “……” 她发誓,这真的是下意识的行为。怪只怪他的眼神太炽热,她单纯想遮住自己的手背。 母亲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她想解释的想法。 周韵冲眼前的人点了下头,然后从他身旁钻出去回答吴书音的叫喊。 留在原地的人停顿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掀开了自己毛衣,看了眼她刚刚摸过的地方,随后淡下目光迈进洗手间。 46 拜完年的亲戚朋友没有留下来吃饭。 所以中午依旧是五个人……哦不对,是四个人一起用餐。 因为外婆感冒了。 这顿饭是周至明做的。 昨天年夜饭大部分买的熟菜,只有几个简单的菜品是外婆做的。 相比之下,父亲非常会做饭,周韵在几年前吃过一回,火候控制得恰到好处,每一碗菜的卖相也很好看。 因为母亲不会做饭,所以在两人结婚前父亲自学了厨艺,一直到今天都是他在掌厨。 仔细一想,母亲天生不会做饭或许是遗传了外婆的基因。 不过外婆还会煮点玉米排骨汤,母亲估计连佐料都认不全。 想到这儿,周韵发现自己好像也不会做饭…… 不过谭逸会。 他们两个当中有一个会就可以了。她在心里默默赞成。 出神时,有人夹了块鸡腿放在她的碗里。 周韵慢慢反应过来,小口咀嚼着嘴里的米饭,偷偷瞄了眼旁边的人。 真是……好大的胆子。 刚好吴书音目睹了这一幕,对着周韵笑道:“哥哥很照顾你啊。” 周韵连一个笑容都挤不出来,只能僵硬地点头。 筷子捣鼓着碗里的鸡腿,她往嘴里送去,发现是蜜汁的。 她有提过自己比较喜欢吃蜜汁鸡翅。随口一提的事情没想到他会记得。 眼睛忍不住往旁边瞟,瞥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端着碗,在纯白陶瓷的相衬下,他青白色的手背略胜一筹。 等等…… 周韵闭了闭眼睛,再次睁眼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的手腕。 如此熟悉的灰色头绳。 为什么,自己的头绳会出现他的手腕上? “你一直盯着小逸看干什么?”吴书音不解地问。 “啊……”周韵收回视线,有些心虚道:“我没看他。” 只是在看属于自己的东西。 吴书音:“是么?” 周韵刚想解释,却听见谭逸说:“是。她没看我。” “……” 她生无可恋地咬了咬牙。 你不如不说话。 好不容易吃上一回周至明做的饭,却没想到这顿饭吃得难以下咽。 饭后,周韵作为第一个离开餐桌的人先去给外婆送去了小米粥。 她没能想到外婆会在今天感冒。好像从她记事起,外婆从来没有因为感冒而下不了床。 推开房门时,她看见床头的玻璃柜上贴着黄色的手撕日历。 定睛一看,居然是今年的日历。 满打满算外婆在这里都待不过一个月,不曾想老人家会买新的日历。 周韵将小米粥放在床边的圆形木桌上,轻声说:“外婆?你好点了吗?起来喝一点粥吧。” 床上笨拙的身影听到动静后侧过身移动到床边,尽管脸色苍白,但嘴里依然说:“好多了好多了……” “那你慢点喝,我去给你接杯热水。”周韵把勺子递到外婆手里,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喘不过气来。 她在接完水后去楼上打开了电视。 这台电视一般只会在每年看看春晚的时候启动,不过为了打消莫明的心慌,她愿意沉浸在剧情倒背如流的电视剧中。 依旧是《白蛇传》。 等她聚精会神地看完第一集时,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这时,电视里面刚好放到了片尾曲。 “暗想从前阴雨天,你的伞留下了思恋; 今夜你不在我身边,爱在断桥边也无法了断……” 低沉的嗓音夹杂在音乐里:“又在看这个。” 周韵环抱着双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导致声音有些闷:“嗯,我几乎也没看过别的。这是我看过的第一部剧,可能有点初恋情结?不知道这样说合不合理……” “初恋情结?”谭逸一字一顿道:“那我真是走运。” 听不出他在自嘲还是反讽。 周韵仔细想想这个问题,她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年少时认识的第一个朋友是何月,所以此后再没能对任何一位朋友敞开过心扉。 如今和他交往,就算他们真的到最后分手了,她也不会再像对他一样对待别人。 听过的第一首歌……吃过的第一顿炒饭……拥有的第一张合影……诸多细小的第一次都是她所留恋的。 她在这一刻突然理解了那个荒诞的梦。 当两种第一次碰撞在一起,只能舍其一时,她会怎样选择? 其实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她一定会选择何月。 或许跟先来后到有关,或许也无关。 周韵伸手关了电视,估计是被这些乱七八糟的自我想象冲击到了。她转过身抱住了他的后颈,整个人像是挂在他的身上一样。 一想到在刚才的预想抉择中她放弃了他,心里面就有点过意不去……埋头吻上他颈侧的痣,她小声说:“和走不走运没什么关系,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 有一点儿轻微痒,谭逸摸了几下她的后脑勺,带有安抚意味。 毕竟自己不明白她这么一下就变得感性起来。 还没开口回复她,又感受到她抓向自己的手腕……上的头绳。 周韵从他颈侧抬头问:“我的头绳怎么在你这里?” 谭逸:“上次你在我房间遗落下来的。” 周韵:“……然后你也不还给我。” “先跟你道个歉。”谭逸抬起了胳膊肘,让她够不着自己的手腕,“回W市了再还给你。” 47 距离回W市的时间越来越近,周韵发现自己也开始越来越惴惴不安。 这种“不安”来源于很多,比如外婆的身体还没有恢复,比如天气预报说未来一个星期都会有雨…… 年初二这天果真下了点雨,幸好的是没什么亲戚要走,所以当天他们就将行李收拾妥当了。 周韵订的票是在次日中午,而周至明他们是在早晨离开。 由于时间上比较急促,导致周铭在今天晚上便过来拜年了,电话里是说害怕第二天赶不上。 听到他说害怕时,周韵默默吐槽,自己也很害怕好吧。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让谭逸先出门暂时躲避一下。她可不想和周铭辩解太多,再者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 万一他在母亲面前说漏嘴……呃……不敢想象。 谭逸随着她的催促已经走出了家门口,虽然理解这样的做法,但内心总归是有些不快。 他耐着性子听她絮絮叨叨讲了好一会儿,最后实在忍不住伸手摸向口袋,却刚好被人抓住了手腕。 周韵:“你要干嘛。” 谭逸:“你先抓的我,这话该我问你。” 四下很安静,只有一点风声。周韵也不说话,扒开他的手往口袋里探去,发现只有一个手机后,松下了神情。 石灰色的地面上有几颗小石子,她踢出去一颗,撞进不远处的水洼里面。 等谭逸低头看过去,她垫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 周韵在接吻的时候喜欢闭上眼睛,而他不喜欢。 但这次她没有闭眼,就这样直愣愣地看他。 傍晚,阴雨天,周遭灰蒙蒙的。 她的眼睛在这种环境下格格不入,因为特别亮。 他们就这样对视着,谁都不吭声。 头一次接吻时睁着眼,周韵没想到他也没闭眼…… 有种说不出的感受,很怪异。 她抬手捧起他的脸,蹭过鼻尖亲上他的眼睛。 刚碰上眼睑,背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她低头缩进了他的怀里。 她以为这样,身后的人便看不见自己。 可惜事与愿违。 “小韵?”周铭不合时宜地喊道。无法十分确实这个女孩是他的妹妹,所以他又上前了几步。彻底看清后轻微“咳”了一声,“还抱着呢……” 周韵心如死灰地松手,转身回头看了眼面前的人,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没必要解释了。 她扯了下谭逸的手指,暗示他先离开。 等到谭逸走了后,她才和周铭生硬地找话题:“表哥……冷不冷?” 周铭挑眉:“我冷不冷不知道,但你肯定不冷。” 周韵:“……” 周铭继续说:“你胆子蛮大的,家门口整这出,不怕被看见?还是说叔叔阿姨都知道了?” “当然不知道!”周韵连忙胡扯:“我不是明天就走了嘛,他过来见见我……你别给我家里人说。” 其实家里的弟弟妹妹也有偷偷谈恋爱的,周铭不会过问太多,只会询问询问基本信息。 比如,“他多大了?到底是不是你们学校的?” 周韵拽着他的胳膊一边往家里走一边说:“比我大一岁。当然是我们学校的。” 周铭错愕了一会儿,看着她说:“真从W市来的啊?不敢相信……我像你这么大谈个恋爱最多牵个手。” “你逗谁呢。”周韵翻了个白眼,脑海里浮现的场景致使她脱口而出:“你高二交往的那个女孩我还见过你们俩在学校超市后面接吻。” 周铭高二的时候,她刚初一。两个人的学校合并了初高中,虽然不在同一个教学楼,但偶尔还是会碰到对方。那天是体育课下后,她去超市买瓶水,结果结账的时候恰好遇见了他。她是打算请他喝瓶饮料的,没想到跟上去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 “……” 这番话两个人都沉默了。 周韵在心里狠狠责备着自己,为什么说话不过脑子…… 幸好现在天色暗淡,他看不见自己窘迫的模样。 虽然只是沉默了一小段路,但周韵却觉得每一步都异常艰辛。 走到屋,在她考虑要不要给他道个歉时,周铭终于开口说话了:“你藏得很深啊,真么多年了才讲出来。” 本来是打算一辈子不讲的。周韵干笑:“我那会儿就看了一眼,没看清啥的……” 周铭扯着嘴角摸摸她的脑袋,“也没什么事,算哥哥说错话了。这个年纪的恋爱还是很美好的,做啥都正常。等会儿把他再叫回来接着亲吧。” “……”周韵拍开他的手,“你还是别说话了。” 周铭忽然笑了起来,上楼时捧着小腹笑个不停,不明白究竟在笑什么。 见到客厅里的吴书音才收敛一点。 周韵接了两杯热水放在茶几上,接下来就是他们俩的交谈时间了。 她看了眼时钟,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拨出去一个电话。 “喂?”电话接通后,周韵扑上自己的床,将手机贴上自己的脸颊,小声喊:“哥。” 谭逸“嗯”了一声。 周韵翻了个身继续说:“你在干嘛。” 谭逸:“在便利店里面买点东西。” 周韵:“噢,买什么啊?” 谭逸:“牛奶,火车上喝。你有什么需要的吗?” “没有。”周韵把手机开了免提,“我就陪你说说话,怕你无聊。” “还好。”谭逸结账后去了休息区坐着,旁边有点吵,他把手机换到另一边的耳侧,“周铭给你说什么了吗?” 提起这个,周韵忍不住叹气:“没说什么,就是我不小心说漏嘴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 “我初一的时候以前见过他和一个女孩接吻,今天没过脑子忽然就说出来了。” “原来他谈过恋爱。” “当然啦,你看他那个性格就像是会早恋的人。” 谭逸笑了:“这种东西能从性格判断出来?那你呢。” “我?”周韵用枕头捂住了自己的脸,“我可从来没想过早恋。” 谭逸单手开了个瓶铁罐牛奶,杂音持续几秒之后,他说:“是么。” “是啊。你是个差错。” 意想不到的差错。 48 差错这个词用得不好,起码谭逸是这样认为的,因为他不太喜欢将人和人的之间的关系用在“错”这个字上。 电话还没挂断,他过了很久才反问:“为什么会是差错?” 听到这话,周韵愣了愣。 对啊,为什么。 为什么不说是一种偏差呢? 她看着白色的墙壁,心不在焉道:“随口瞎说的,我们之间应该是缘分使然,是吧?” 电话那头没有回答。其实真要算缘分的话,她觉得,她和何月才是有着真正的有着不解之缘。 不过,这都是之后所得出的结论了。 电流滋滋作响,好像风声呼啸耳蜗。 她知道他走出了便利店。 门外周铭还在和妈妈唠嗑着,他们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相比之下,自己和谭逸总是沉默占据着大多数。 * 离开这座城市时,太阳已经西沉。 睡一会儿的话,第二天清早就能到达W市。 周韵在心里算着时间,找到自己的铺位时,才发整个车厢里,只有个位数的乘客。 这个包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也难怪,毕竟今天是大年初三。 等把行李收拾妥当后,周韵脱了鞋子,躺在铺位上。一抬头,就能看见对面的人靠在车窗上看书。 天气预报里的今天果真下了大雨。 车窗外面雨滴滑落的轨迹弯弯曲曲的,不流畅的线条一点点藏进窗沿,随着他翻书的动作飞向地面。 她的思绪也跟着下沉。 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醒来的时候车厢里面已经熄灭了灯。 她起身拿着手机看了看时间,然后坐在床边看着对面的床铺愣愣出神。 床铺上没人。 而他的手机还在被褥上。 或许是刚醒来脑子里面像一团浆糊,也或许是这几天阴沉沉的天色让人迷离恍惚。 她的心跳忽然无规律地乱起来,是害怕。 直到有人走到她身边,把衣服披在她肩上时,她才平缓过来。 谭逸正准备询问,眼前的人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在他之前说:“你去哪儿了?” “去了一趟洗手间。”谭逸蹲下身,问她:“怎么了?” 周韵抬起胳膊抱上了他的脖颈,在他颈侧小声嘀咕:“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是不是这几天没睡好产生的错觉?”谭逸脱了衣服抱着她上床,自己也跟着躺在她身侧,随后安抚性地拍着她的后背继续说:“没关系,我陪你一晚。” 周韵点了点头,双臂更加用力抱紧他的后背,整个人黏上了他的身体。 她始终认为他身上的温度是最暖和的。而他的怀抱是坚固的。 漆黑的夜晚,他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她的发丝。 视觉传达的信息减少以后,触觉感知的信息便会增多。 在某一瞬间,他居然能洞察到她此时此刻的情绪。 可能这是她自己都难以言喻的。 带着一点儿莫明悲伤的深深留恋。 谭逸低头,吻上她的鬓发,嘴唇覆在她耳旁说:“有什么事情可以说出来,哪怕只是一些不着边际的凭空想象。” 他的声音好柔和。 周韵闭上眼睛,额头贴着他的肩膀,强忍的泪水滑落眼角。 像雨水般,附在载体上弯弯曲曲地行走。 她想起一首歌,叫做《风吹麦浪》。 有句歌词她印象深刻,“想起你轻柔你的话语,曾打湿我眼眶。” “我总觉得怪怪的……”周韵小声啜泣:“总觉得你快要离开我了……” 她也不明白这种想法从何而来。 “不会。”谭逸单手揉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脸侧,说话时又凑上前去亲湿润的眼角,“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宽厚的掌心让周韵闷闷应了一声。 挪动身体时,谭逸换了个姿势将她抱进了怀里,在她脸侧的掌心也跟着搭上了她的后背。 他的手掌一下又一下地拍着她的后背,像哄小孩子一样。 周韵放缓了呼吸,在他胸口祈祷着今晚能睡个好觉,不要再做奇怪又荒诞的梦了。 她相信他所说的话,梦中无数次的转身都是假的。 49 早晨七点一刻到达目的地,离开火车站后,才发现这座城市还在下雪。 两个人都没有带伞,谭逸找到最近的候车亭让周韵待在这里等他一会儿,他去叫车。 长椅上很冰,周韵没有坐上去,手扶着行李箱看着他的背影逐渐模糊。 也不知道今天这个日子里能不能打上车。 她甚至还有考虑过过附近旅馆将就凑合一晚,结果等了没几分钟,叫车的人就回来了。 谭逸从她手中接过行李箱,十分自然地脱下身上的外套盖住她的脑袋。 他脖颈上的围巾是她选的颜色。 还是白色适合他。 周韵一边想一边问:“你不冷吗?” 其实这是句废话。 因为他肯定会说:“还好。” “不冷。”谭逸空出一只手来摸她的后脑勺,将人往自己身前带,“走到我视线前面。” …… 居然和她想象中的那句话不一样,毕竟某人最喜欢说模棱两可的话。 自己走到他身前时忍不住回头瞄了一眼。 有雪花沾到了他额前的头发,停留不过一秒就开始化了,水滴敲打上他卫衣的帽檐,湿迹格外明显。 反正,怎么也看不出来这是不冷的模样。 一直到上车后,两人的距离猛地缩短,她听到他轻微的喘息声,感受到他冰冷的衣袖碰到了她的手背时,她才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在和司机商量路线和车费,周韵盯着他的侧脸看了几眼,把自己身上外套取下来递给他,“你太爱逞能了……” 他在任何事情上都喜欢逞能。 哪怕是他不熟练的东西。 - 他们到家后简单地收拾完行李就出门去饭馆吃了午饭。 时间上比较拥挤,周韵连自己的房间都没待上几分钟便换了双鞋匆忙出门。 谭逸是下午三点报道,而他们到达学校的时间恰好三点。 今天只有高三报道,所以周韵没陪他进校。 临走前交代了一下学校里面的卫生间以及各个大门方向,还有高三任课老师以及教导主任的办公室。 周韵认为他第一次来这个新学校肯定什么都摸不清,每个方面交代得很仔细。 等人走进了校门,她还不放心地给他发了条信息。 告诉他有任何问题直接问自己。 因为以他的性格,他是绝对不会向别人询问某个地点的。 等一切处理妥当,周韵放下心去了离学校最近的那家关东煮里面。 老板估计是知道高三报道这事,早早就营了业。 周韵随便点了一些素菜,她也不饿,只想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正愁一楼满座时,她发现这家店的二楼是个台球厅。 周韵一次都没有去过,她看着墙上贴着的有关二楼的介绍,不留神被一个牛肉丸烫到了。 心下一乱,她扔了剩下没吃完的食物,随后走上二楼。 二楼还算空旷,只有四张台球桌,并且现在还没人来打。 这应该是老板个人开的店,整体都是很朴素的装修风格。 周韵四处张望着,看见老板躺在收银处的沙发上睡觉,身后的柜子里摆满了饮料。 她心想,自己需要在这里待一会儿的话应该要消费点什么。 正在考虑买什么,身旁忽然站了个人。 周韵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看向身边的人。 她愣住,这张脸足以让她整颗心脏一下子跳到嗓子口。 怎么会…… “老板,帮我开一桌,一个小时就行。” 何灼叫醒了沙发上的人,纸钞递过去的一瞬间,他微微偏头看了眼旁边怪异的人。 他不喜欢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 拿上找回的钱,他跟着老板去了最里面的一个台球桌。 愣在原地的周韵仍然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离开的背影。 等到老板敲着柜门,问她要什么。 她终于回过神,“哦……要两瓶果汁……” - 手机响了一声。 坐在球桌一旁椅子上的周韵放在手中的果汁,她看了眼屏幕。 谭逸:“我好了。” 周韵回复他:“你往前走,看见一家关东煮就进来,我在这家店的二楼。” 关了手机,她继续拿起果汁喝了一口。 坐在这里看着最里面的那个人打了半个小时的台球。 或许不算是看他击球,而是看他的脸。 可看了这么长时间,她到底还是放下了心中的猜想。 眼前的这个人太过内敛,不像…… 谭逸上楼的时候,刚好瞥见这一幕。 她对着一个人的背影目不转睛。 他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对方刚好击中一个红球完美落袋。 “好看吗。”谭逸走到她身边坐下来,无波无澜道:“或者说,有多好看。” 周韵深吸一口气,又被吓到一回。 她把未开封的另一瓶果汁放到他手中,起身拉上他的手腕,摇头说:“不好看,你最好看。走咯回家。” 谭逸跟着她起身往楼梯口走,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第一个转角处,他开口说:“桌球很简单。” “……” 周韵真是有口难辩。 请问简不简单关她什么事…… 她没有和他深入这个话题,一楼可谓是人满为患,她只想赶紧离开这里。 眼看要走到门口,身后某个人踩了她一脚,她回头,那人连忙道歉。 这时从门外走起来一位喝着冰汽水的女孩从她身边擦肩而过。 有水珠刺激到了她的手腕。 她不自觉地停下脚步,转过身想看清那个女孩,可是人太多,她找不到。 回过头的自己被谭逸拢进怀里艰难地跨出了门槛。 店外新鲜的空气一点点撬开混浊的脑袋。 幻觉总是不合时宜地涌现出来,这让周韵身心疲惫。 50 终于穿过拥挤的人群走上二楼,何月面带愠色地整理着刘海,看到弓腰击球的人后,径直上前坐到了台球桌角。 手里的汽水还剩大半,玻璃瓶身的小水珠浸湿了她的掌心,她咬着吸管漫不经心道:“你还要玩多久?” 何灼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继续摆弄着桌上的台球,直到拼成了一个残缺的爱心。 残缺的那一块刚好是一个球的空位。 他抬起球杆,找好角度,击球。 一颗红球撞上另外两颗,随后碰上底边弹到另一处,最终弹回属于它的残缺口。 被撞的两颗也完美入袋。 “好了。”他收杆。 何月瞥了眼自己身旁落袋的球,起身离开了球桌。刚想怪他浪费她的时间,目光又被眼前用台球摆成的爱心形状吸引,最后话到嘴边改了口:“那行,走吧。” 何灼点头。 “还有,”何月将手中只剩半罐的汽水递给他,“喝不完了。” 目光落在冷藏过的汽水上,何灼面无表情地接过来,手指不小心被她的指甲刮了一下。 瓶身的小水珠浸入指缝,他低头,看见吸管被咬得不成样子,觉得喝不出来。 试了一下,果然。 扁平的吸管丢进了垃圾桶里,剩下的汽水被他一口灌下。 很冰凉,这个天气不适合喝。 忍不住蹙眉的下一秒,走在他前面的人忽然回头和自己对上了视线。 何月不屑地“呵”了声:“不想喝就扔了呗。勉强干什么。” “没有。”何灼不知道怎么解释,反正刚刚的表情绝不是她以为的嫌弃。等她翻了个白眼回过身时,他才低头轻声道:“只是太冰了。” - 一路上周韵都在发呆想着台球厅的那张脸。 金属碰撞的声音在走廊被无限放大,钥匙插进槽口,重型门打开了。 这时,谭逸推着她的后背走进家门,逐渐拉回了她的思绪。 房间里面开了灯,暖黄色的。 谭逸终于开口说了话:“在想什么?” 他没看她,只是这样问了一句,说完便开始换衣服。 家里面有暖气,一般穿个长袖都不会感受到冷。 “你知道吗,我今天在台球厅看见的那个男生长得特别像……”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两个字是周韵叹息着说出来的,“何月……” 正在迭衣服的手停了下来,谭逸垂下目光,没有任何情绪道:“这个世界上相像的人很多。” “我知道。”周韵走到他身旁,手撑着沙发扶手坐了上去,转头看向他说:“我这不是给你说清楚这个事情嘛,以免你误会点什么。” “这有什么好误会的。”谭逸伸手摸了摸她仰起的侧脸,“没那个必要。” 周韵点点头,偏过脑袋,嘴唇不经意蹭过他的掌心。 很干燥的触感。 她无意间看见藏进袖口中略微显现在视线里的青色血管,嘴里下意识道:“确实没必要,你比任何人都好看。” 听到这话,谭逸单手将她抱到了沙发上,双手压过她的头顶,跟着两条腿也夹住了她的腰侧。 周韵还没反应过来,惊呼一声后,和他撞上目光,几乎是脱口而出:“神经……” 她在心里总结出,面前这个人不适合听到夸赞的话。 “饿不饿?”谭逸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眼睛还停留在她的脸上。 太过干燥的掌心来回摸过小腹就会变得异常温热。 周韵觉得烫的同时云里雾里地摇头。 她的眼睛在不同的角度都会产生不同的美。 在这双杏眼的注视下,谭逸随意应了一声,“那做完再吃饭?” “……” 这一刻,周韵真的在认真地思考,做完后真的还能吃得下吗? 51(h) 一层层的衣服被剥落掉在地上,尽管地暖充足,周韵还是用胳膊挡住了暴露在空气中的胸部。 其实她并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可当他的手心碰上她的皮肤时,她的胸口就会开始软化。 明明前一秒还在思考很多事情,下一秒这些事情便像被施法一样瞬间清零,致使她只能专注于眼前的人。 客厅的灯明晃晃地挂在头顶。 谭逸没关灯,那周韵也就不看他,只目视着天花板的这盏灯。 而在这个时候,触觉完美地放大了几十倍。 她甚至能够猜出他的哪根手指先碰到了自己。 “你该剪指甲了。”说这话的同时,周韵也摸向了自己指尖。 谭逸非常轻地笑了:“你应该看看自己的指甲。” 长到每次抓向他的胳膊或者后背时都能刮出深深的红痕。 “我觉得……”辩解的话压在嗓子口,周韵无奈抬手看着自己的指甲,“好吧,确实该剪了。” 她一直认为自己的手指太短了不好看,可是今天在暖黄色灯光的照射下,她忽然觉得这双手变得好看起来。 还没来得及多多欣赏一番,她的手就被人抓去了。她转过脑袋来和他对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食指关节又被他咬进嘴里。 听见他含糊不清道:“不剪也没关系。” 一点点钝痛感袭来,周韵这才发现他只是咬咬她手指吸引自己的注意力,浑然不知某个滚烫的物体已经悄然抵入了她的身体。 她想抓住身旁物品,结果只抓了一手空。 这不是在床上,没有床单。 在她无措时,谭逸又开始低头吻她的脸。 他总是认为,亲吻一定能缓解紧张,以至于他吻得非常细。 而体内的性器趁机顶到她的敏感点,使她整个身体瞬间缩了起来。 周韵抬腿夹住了他的腰,膝盖顶上了凹陷的腰窝,声音软塌下来:“你就直接碰那里吗……” “没有直接。”谭逸握着她的大腿顺势将人拖到自己身前,这个体位让她身体里灼热的异物整根捣入。 他接着说:“我不是先亲你了吗。” 说着,他再一次亲上她的胸乳,按着她的腰际不停顶胯。 两个人身体摆动的幅度一模一样,肉体碰撞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周韵的双腿跟着一下又一下地拍打着他的腰,嘴里忍不住哼哼唧唧道:“啊……呃……” 尾音逐渐被吞没在撞击声中。 有汗水黏糊糊地沾在身上,周韵抬起双臂抱住他的后肩,他的上半身压着她,发梢近距离地拂过她的眉眼。 谭逸继续亲吻她,在她腿根的双手摸了摸交合处溅出的水,他从她的嘴唇亲到侧脸,短暂地吻一下后又靠近她的耳蜗说:“下面特别湿。” “我知道。”周韵掐了掐他的肩胛骨,带着喘息道:“你别说了……” 有点疼。 谭逸没吱声,直起身体来握住了她的手心,压过她头顶后,顶胯的频率突然升高。 另一只手抚摸上她的小腹。 掌心感受到炽热的体温,来回摩挲着鼓起的地方,他微微抬头,扯着嘴角道:“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周韵握紧掌心,和他十指相扣,在情欲的狂潮下她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谭逸重新俯下身,嘴唇碰到她沁出汗的鼻尖,性器抵到最深处时被紧凑的肉壁咬合着。 他闷哼了一声,摸着她的腹部持续捣鼓,压制着所有的情绪地说:“操你操得怎么样。” 一道白光闪过眼前,她又高潮了。 双腿在他掌心快要软成一滩水,周韵细微的低吟,嘴唇一张一合,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在她绞紧的体内,随之谭逸也缴械投降。他喘息的同时伏到她肩侧,又说:“问答我。” 意乱情迷中,他的好胜心在这一刻达到顶峰。 “呃……”周韵没有力气睁开眼睛,背靠着他小声道:“我怎么知道……” 有些湿的头发探进她的颈间,谭逸伸手捏上她的下颚,过了一会儿只喊她的名字:“周韵。” “嗯。”周韵应他,她感到困了,用手心拍了几下他的脑侧,“哥,我好困。” 闻言,谭逸松开了她的下颚,只用指腹碰了碰她的嘴唇,“等会抱你去睡觉。” 厨房里面有他顺路买回来的菜,他看了眼时间,估计今天她是不会吃饭了。 52 周韵在凌晨三点被饿醒了。 她翻个身,胳膊碰到了某个人的脸,感受到他的呼吸后,才反应过来这个人是谭逸。 最后的记忆停还留在沙发上,没想到他将自己抱回了床上,然后他也在这里睡下…… 因为高三报完名的第二天就要正常上课,所以周韵为了不弄醒他,只好摸黑下床。 双人床的下铺容量不算大,她很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这里和她睡一块,导致自己动作很难施展开来。 好不容易下床,却在床底找了半天都找不着自己的拖鞋,无奈之下,她趿拉上了眼前的男士拖鞋,捂着咕咕叫的肚子走出房门。 想去冰箱里面找点吃的,但心里面没有底,毕竟她不清楚最后谭逸有没有做饭。 做饭的话就会有剩菜…… 当她打开冰箱,看见空空如也的玻璃隔层时,又想起他是个不会留下剩菜剩饭的人。 想到这里,她开始懊悔,自己应该学点厨艺的,哪怕会煮点面条都行。 黑暗中,仅有的光线是外面橘黄色路灯投射进来的。 周韵叹了口气,准备喝点水睡觉。 刚抬起前脚,“啪”的一声,客厅的灯亮了。 眼睛还没适应强烈的光,她先抬起胳膊挡了挡。 看清来人后,她略显惊讶:“你怎么醒了?” “感觉到你醒了我就醒了。”谭逸将手中的拖鞋放到一旁,然后看了眼周韵的脚,“过来换回来?” 周韵“哦”了声,走进他身边换回了属于自己的拖鞋。看着他光着的双脚,她有点尴尬,抬头说:“我出来有点急,没找到我的拖鞋。” “下次开灯。”谭逸穿上鞋,越过她身侧,走到厨房重新打开了冰箱。 里面还有挂面、蔬菜和鸡蛋。 可以勉强弄一碗面凑合下。 看着他准备煮面的动作,周韵上前想制止,在他身旁问:“你明天不是七点上课吗?” “去外面坐会。”谭逸一手往锅里扔下了面,一手遮挡着她的身体,“时间挺充足,还有四个小时。” 周韵:“……” 她是想说明早七点上课现在不应该睡觉吗…… 而非询问煮面会不会耽误他的上课时间。 何况她当然知道还有四个小时,他这个回答像是在侮辱她的智商。 周韵张了张嘴,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变了个样:“……我要三个鸡蛋。” 谭逸敲了两个鸡蛋到面条上,一本正经道:“不行,一个人每天吃两个鸡蛋最合适。” 周韵语塞半天,最后拿上一瓶牛奶走向了客厅沙发。 整个屋子都很安静,除了厨房那些咕噜的声音。周韵打开了手里的牛奶,喝下一口后,发现有点奶腥味。 低头看过去,发现这瓶牛奶不是以前喝过的那个牌子,这瓶应该是谭逸爱的…… 她看了看厨房的身影,起身又回到了他身旁。 谭逸正在盛面,见人来了以为是她饿得不行,于是带有安抚性口吻道:“等会慢点吃。以后任何情况下都要吃下午饭……” 话音刚落,周韵将那瓶刚开封牛奶递到了他的嘴边,皮笑肉不笑:“哥,你多喝点,少说点……” 她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这么注重健康。 牛奶洒了一点在指尖上,谭逸用纸巾擦了擦,然后当着她的面一口气喝完了这瓶牛奶,“忠言逆耳利于行。” 周韵:“……我受不了,你干嘛变得像个老干部一样。” 心里话一下脱口而出,她连忙端起面去了餐桌。 谭逸面无表情,没有想和她开玩笑的意思:“说真的,周韵。请将你的饮食习惯培养好。比如现在,面对滚烫的食物要等它凉会再吃。” “好好好。”周韵夹起一筷子面条吹了一大口气,送往嘴里都尝不出味道了,看着“老干部”说:“这样行了吧?” “嗯。”肌肉反应般,谭逸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了打火机。 清脆的一声,火光亮了。 嘴里面咀嚼着面条,周韵咽下后问:“你想抽烟吗?” 谭逸按灭了火光,“没有,解压。” 来来回回点亮又熄灭了好几次,他终于压低声音问:“外婆好像不会做饭?你以前一般吃什么?” 周韵觉得他问得很奇怪,但还是问答了:“外婆会煮汤,一般会买点熟菜回来搭配着吃。” 谭逸点点头,这次没说话。 53 解决完这碗白菜鸡蛋面后,周韵本打算再睡一个小时然后起床陪谭逸去学校,没想到一睡就睡到了早晨九点。 她猛然惊醒,拿出手机准备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还没拨出去一秒,她又连忙挂了。 脑子清醒过来,这个点人家还在上课…… 起床收拾好了衣柜,将房间落灰的墙角也扫了一遍,所用的时间不过半个小时。 由于实在无事可做,周韵找出了之前没做完的数学习题。这些题目难度较高,老师交代他们会做就做不会做就留在那里。 一开始她倒是没有想做的想法,不过现在还是想挑战一下。 不会的话还有人可以问问。 抱着这个念头,周韵终于去收拾了落灰的书桌。 结果在醒目的书柜上看见了一张白色纸条。 上面写着:“起床记得吃早餐,客厅茶几上有面包和牛奶。” 周韵觉得他在某方面变了个样,说不上来的奇怪感。但她还是去客厅取回了这份早餐。 为了证明自己有听他的话,她将面包拆封后拍了张照片发给了谭逸。 还没退出聊天框,对面就回了消息。 谭逸:“刚起来?” 周韵:“?” “你为什么秒回?” “没有上课吗?也没有上交手机?” 谭逸:“我在最后一排,现在是课间时间,我没交。” 周韵:“为什么不交?” 谭逸:“我需要它。” 这问答…… 不过周韵也没继续追问,重新换了个问题:“那你们放学时间和我们一样吗?” 谭逸:“不一样,比你们晚半个小时,九点下晚自习。不过中午我会回来一趟。” 周韵:“回来干什么?是有啥东西忘带了嘛。” 谭逸:“回来做饭。” 看到这四个字,周韵以为他打错字了,发了几个问号过去。 谭逸:“上课了。” 聊天到此为止。 周韵难以置信地关了手机,咬着面包的同时翻开了面前的数学习题。 有些心不在焉,这样的下场就是看不懂题目到底描述的是什么,甚至尝不出嘴里面包的味道。 天马行空的幻想恰好在此时浮现在脑海里。 譬如:谭逸想当一名厨师。 如此荒谬绝伦。 - 不止是今天的午饭,一直到周韵开学的前一天,谭逸每天中午都会从学校回来做一顿饭再返校。 理由很简单,外面的饭馆不卫生,熟食快餐不健康。 幸好的是他们学校除特俗情况外一般默认走读。因此学校附近的学区房占比也非常大。 周韵认为这样很浪费时间,毕竟高三不是闹着玩,而且学校食堂提供餐品,他这样的做法会浪费很多时间和精力。 第三天的时候,周韵给还在老家的外婆打了一个电话,想问问她的感冒好点了没有,能不能回来了。 可是拨出去很久一直处于没有接听的状态。 在她拨出去第三遍时,谭逸制止了她,“不用打了。到这里的当天晚上我给外婆打过电话,她的病情不太好。” 周韵连连摇头,表示不信:“怎么会,感冒而已啊,难不成发烧了吗……” 说完这句话,她的心突然砰砰乱跳。 内心深处的那种不安感再次重现,且比离开J市那会还要强烈。 直到听见谭逸非常轻地说:“外婆被检查出了肠癌。” 一瞬间,她连追问的勇气都没有。 那些答案七零八碎地拼凑起来形成一个确切的事实。 眼泪,就这样不受控制地掉落。 温煦的掌心抚摸过她的后脑勺,安慰的话被她自动过滤掉。 回想起这些天他说的话,他的所作所为…… 原来,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54 其实她都不知道这个癌症究竟到了哪种程度,也不知道它能让人痛苦到哪种地步。 她只是觉得很伤心。 伤心一个孤零零的老人在那个地方待着,自己的女儿们都不会去看看她…… 她的妈妈不会,她的小姨更不会。 明明心里知道答案,但她还是傻傻地问了:“我妈有回去吗?” 谭逸没有立刻回复,用指腹抹去了她的眼泪,过了很久才说:“没有。不过姨姥姥最近在医院里陪着外婆。” 因为外婆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姨姥姥本来是去看望顺带拜拜年的,结果发现情况不对连忙带着外婆赶去医院做了检查。 检查的结果把人吓了一跳,姨姥姥没遇到这种情况,又慌乱地打电话给吴书音。陈述完事实后,吴书音解释工作原因实在移不开身,只打了笔钱回去,拜托姨姥姥帮忙照顾。 最后到底还是姊妹亲近,姨姥姥给自己家里说了这件事,然后陪自己的姐姐在医院住下了。 “她怎么这样……”周韵低下头,眼泪再一次悄无声息地掉下来。 “我小姨是个心狠的人,结婚有了小孩后十年都没回来看过外婆。我妈……她明明知道……外婆只有她一个了……” “每个人都有迫不得已的事情吧。”这话说的过于客观,因为他也摸不准旁人的心,只好转移话题:“目前化疗的结果不算差,心态好的话还可以坚持很长时间。” 字里行间都谱写着模棱两可。 周韵能猜得到。 或许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糟糕。但她不想追问下去,起码这一刻,她是个胆小脆弱的人。 她用手背抹干净眼泪,另一只手握住谭逸的手腕,声音沙沙的:“我也会得……” “你不会。”谭逸打断了她剩下的话,“外婆是几十年来长期饮食不当。你现在好好注意身体,这种事情是完全可以避免的。” 几十年。 外公在外婆很年轻的时候去世了,外婆一个人照顾不来三个女儿,就将长女托付给了别人。 前些年是经常不吃饭,等女儿们长大后,她一个人了,又经常不做饭。 总是随便应付着,想着随便活几年,记忆力衰退到看见她会喊出小音。 在姨妈出事后的某一天晚上,周韵听见外婆在藤椅上念叨着:“都走了,哪天我也跟上去了。人没了,没了……” 她长长的几十年,在这一刻变得如此短暂。 像墙壁上的时钟,嘀嗒一声,就是一生。 - 每个人都无法预测到生命中发生的很多事情。 它是措手不及的,是慌乱、悲伤、惊讶与欣喜的轮番演绎。 而它所给予的那些“未知”再一次地扩大了人的承受能力。 连续一周的低落终于在开学前夕被自己匆忙地强压了下去。 二月中旬还在飘雪,踏入学校这天也是。 高二年级比高三晚半个小时上课,谭逸起床的时候没叫醒她,但周韵还是醒了。 他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学校,她同意了。 所以成了第一个进班的人。 放假那天,她是最后一个离开的,教室的门是她临走时合上的,今天也是她推开的。 她找到自己的座位后,从背包里面取出了没喝完的半罐牛奶。 早上没什么胃口,牛奶没喝完,谭逸让她带上了这半罐。 不过现在她也不想喝,只是无聊到观察这罐牛奶的成分表。 来得太早的坏处就是,连时间都是那么难以消磨。 谭逸说她放在学习上的心思太少,应该适当摆正自己的态度。 周韵认同这句话,以前她一直认为自己的父母都不关心这种事,那么她自然也没有必要去在意。 这样的想法形成默认的行为准则,一时间确实难以更改。 周韵想了想,还是拿出了需要背诵的知识点,开始默读。 大概二十分钟左右,班上的人陆陆续续进班,包括她的同桌。 在自己桌角被敲了一下后,她才意识到对方来了。 她的同桌是个戴眼镜的女孩,角度反光时经常看不见黑板,需要她帮忙告诉题目。 她们私下很少交流,除了上课讨论题目,就剩简单的问好。 一来周韵没有想和别人交朋友的念头,二来对方和她的后桌建立了朋友关系。 “新年好呀。”童彤往她桌子上放了几颗牛轧糖。 “谢谢。”周韵笑了一下,“新年好。” 周围都在讨论寒假做了什么,铃声响了也抵不过他们的热切交谈。 几秒钟后,教室忽然安静下来。 周韵抬头一看,果然是班主任站在了教室门口。 班主任姓于,个子小小的,站在讲台上都没有大部分学生高,但是班上的人都畏惧她。 尤其是她推眼镜的时候。 周韵见她没有开口安排任务的意思,准备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移开视线的一瞬间,某个身影挤进了她的余光里。 她重新抬头,只看见了于老师和一侧的教导主任说着什么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周韵背完了那些知识点做上了习题,于老师才走到讲台上不急不慌地讲话。 像念稿子一般总结了寒假作业汇报和本学期学习内容,听得不困的人都有点昏昏欲睡。 没听清楚她讲到哪里,只听到她咳了一声,然后周遭莫明有人鼓掌。 周韵趴在桌子上按压着圆珠笔,思考这道题如果是谭逸来做的话他会怎样做。 还没带入进去,思绪就被人彻底崩断了。 “大家好……”从教室外面走到讲台上的人笑着做自我介绍。 人是会变的,何况声音。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听到开头的第一个音调就能分辨出这个人是谁。 55 白衬衫配超短裙,外搭长款黑色大衣,讲台上的人看上去非常亮眼。 刘海之下是弯弯的眉眼,她笑的时候足以用摄人心魂来形容。 周韵说不出现在的心情,仅能感受到自己心脏砰砰跳动。一种窒息感蔓延至口鼻,她的眼睛黏上了这个人。 记忆中稚嫩的脸蛋变得成熟起来。 她有一点儿惶恐,毕竟在她梦中出现的人一直都是十二三岁。 在她出神时,何月转过视线,刚好和她四目相对。 周韵呼吸一滞,没有移开目光。 她不会躲避她的眼神,她只担心她会认不出自己。 没准她已经忘了…… 不。 谁都可能将她忘掉,唯独何月不可能。 做完自我介绍后,于老师伸手指了一个位置,在众人的掌声和起哄中,何月走下讲台去到了最后一排的空座位上。 和周韵一个组。 所以她在经过她身边时短暂地停留了一秒。 有一股蓝莓的味道。 周韵微微抬头,看见她的下颚动了动,然后迅速离开了自己。 啊…… 口香糖。 周韵反应过来,下意识伸手捏了捏桌角处的那块牛轧糖。 “好了。”于老师拿着课本敲打着讲桌,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既然有新同学进入我们这个群体,大家就要互帮互助。新学期也要多为班级考虑。剩下还要二十分钟你们自己处理吧,看是自习还是做作业,都不要吵。” 说完,她接过了振动多时的电话,一边做着手势让班长上来监督一边走出了教室。 班主任前脚刚走,后脚班上就有人开始叽叽喳喳地讲着小话。 周韵心里面盘算着下课后怎么和何月讲话,结果桌子上飞来了一个纸团,把神游天外的她吓了一跳。 “唉,周韵,帮我往后面递一下。”三组第一排的男生偷偷转头说。 “……”周韵无语片刻,咬牙应了一声,拾起纸团递给了后桌。 侧过身的同时跟着瞄了一眼何月的座位。 没想到她那边已经被好几个人围了起来。 她垂下脑袋,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头。 “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啊?”和何月隔了一条走廊的男生支着手问她。 何月面无表情地再次重复这个问题:“单人旁的人何,月亮的月。” 男生局促起来,继续说道:“你的名字真好听。那个……我叫王智林。” “……” 何月默默翻了个白眼。她在初二的时候就有人用“你名字真好听”这种话术来搭讪。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名字到底哪里好听了,一个班上重名的都能有两个。 这次她没搭话,紧接着又有人问她来自哪里。 基本能回的问题都回答完了,这群人还没有结束的意思,何月实在忍不下去了:“可以了,我想安静一会。” 再愚笨的人也应该明白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所以围着她桌子的这几个人说了几句客套话后散得干净。 等人全部离开,何月拿出纸巾处理了嘴里逐渐无味的口香糖,将背包里的东西依次摆放在旁边的书桌上。 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抽屉,十分庆幸最后一排除了她以外没有人坐。 她重新咀嚼着两粒口香糖,若无其事地撑着下巴望向前方。 冬季的校服太过臃肿,不适合她。何月一边想一边吹了个泡泡,察觉到她凝视的这个背影有转身的倾向,她又将泡泡咬进了嘴里。 不过很可惜,周韵只是侧身弯腰捡笔。 何月忽然有些生气,这种脾气不知道从何而来。 或许是周韵侧过身不是为了看她,也或许是周韵没有过来和她讲话。 哪怕是递一张纸条给她也行,而不是帮别人递。 情绪在这样的想法中波动得极快,以至于走廊另一边的男生再次和她搭话时,她愠怒道:“你烦不烦。” 王智林愣在原地,整张脸迅速变得通红,吞吞吐吐道:“啊……不好意思……” 前面的人像凑热闹一般回头看了看他们,何月不屑地回看着他们。 很快,估计大半个班级都会开始传言新来的同学非常暴躁。 下课铃声刚一响起,前面的几个人就开始交头接耳。 何月从他们口中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不过她不在乎。 在座位上等了三秒,见某人还没有动静之后,她起身狠狠地咬了一下嘴里的口香糖。 她是忘了自己? 还是没有原谅自己…… 背包夹层的火机被她翻了出来,何月摸了摸口袋,将火机揣兜里从后门走出了教室。 临走前瞟了眼黑板斜上方的时钟,记住了大概时间。 这个学校她来过一回,这次凭着记忆找到了天台。 这里是个空旷又凌乱的地方。 她的大腿和膝盖被风吹得失去了知觉。 卫生纸包裹的口香糖被她精准投进垃圾桶里。何月笑了一下,娴熟地从口袋取出烟盒,点燃吸上一口,嘴里的蓝莓味瞬间消失殆尽。 身后的铁门再一次打开,何月回过头,怔了一下。 嘴里猛然吸入一大口烟,被呛得泪眼都出来了。 周韵走到她身边,伸手拍着她的后背,好久没有闻到这种苦涩的烟味,自从谭逸戒烟以来。 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风声盖过了她们喘息的声音。 何月悄无声息地掐灭了烟头,烟灰飘到了自己的鞋尖。 “不要紧吧?”先出声的是周韵,她的音色有一点颤。 何月没有回答。 接着,周韵问了第二个问题。 “你怎么来这里了?” “这里是哪里?”何月不太明白。 这里究竟是指这所学校还是这个天台。 周韵补充:“这个学校。” “家里人办的转学,”何月看着她,神色自若,“我不是很清楚。” “噢。”周韵没有看她,一直低着脑袋。无意间瞄到她的泛红的膝盖,她抬头道:“要不我们下去说吧,这里好冷……” 何月点头,跟着她走。 她们走到五楼走廊的转角处,除了上下楼梯的脚步声以外,这里只剩下风吹打着玻璃窗的声音。 很多想说的话在真正见面后都变得不适合。 最后周韵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牛奶饼干,屏着呼吸递到了何月的手心中,嘴唇一张一合,还是说了非本意的话:“这个饼干很好吃的。” 饼干的包装边角划过她的指腹,何月浑身颤抖了一下,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段逝去的、回想起来只有一点点明亮的岁月。 周韵永远也不会知道,那时的她无数次快接触到死亡,唯一坚持下去的念头就是明天她们可以见面。 “傻女。” “嗯?” 何月低声道:“我说我自己。” 56(h) 时间如暴雨般冲淡了两个人之间很多的回忆,她们没有因为这次重逢而迅速恢复成儿时的关系。 她们甚至都不敢并肩同行。 下楼时,一个在前面走,另一个在后。 两人刻意隔了一些距离,周韵也只是低头看自己前面的台阶。 不清楚何月是怎么样的心情,但此时此刻,她的心跳得特别快。 原来人在非常喜悦的时候,心跳同样会飞快加速。 走近班级口,周韵稍稍愣了一下,没想到在后门站着的人是谭逸。 何月正走在自己身后,周韵有种说不上来的害怕。她希望谭逸别回头。 偏偏谭逸像察觉到什么似的,转过身直视她。 指尖掐上手心,周韵小幅度地摇头。 两个人对视了很久,最终谁也没开口,甚至周韵经过他身边时没有一点停留。 一种奇怪的念头作祟,她不想让何月知道有关谭逸的事情。 回到自己的座位,周韵才感到惴惴不安。 侧过身偷偷瞄向后门时,发现人已经走了。 后知后觉,她想,他或许是生气了。 自己无缘无故在班级口不搭理他,他可能认为她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话是这样没错,但他们理解的“别人”不一样。 带着略微愧疚的情绪周韵神游天外了大半天。 放学铃声响起的一瞬,她回神,深深叹气。 周遭的人纷纷收拾着书包准备回家,有的人早就提前准备妥当,铃声和他们的步伐几乎在同一频率上。 高叁还有半小时下课,所以周韵没有任何动作。今早出门前她已经和谭逸约定好了一起回家。 “欸,”童彤抱着书从她身后绕过去,“不回家吗?” 周韵摇头,“我得等人。” 童彤“噢”了声,“那你要注意点,最后一个离开的要检查窗户的。” 周韵点头,表示知道了。 实际上平常她也是最后一个离开班级的。 几乎每天的门窗都由她来检查。 不过几分钟,班上的人所剩无几。 周韵抬头看了一眼时钟,慢悠悠地开始收拾课本。 她以为彻底没人的时候,后背忽然被敲了一下。 惊吓之中还有不知所措。 何月倒是没什么表情,直接问道:“回家吗?” 她是想和自己一起回家吗…… 周韵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是好,吞吞吐吐半天,终于抿唇道:“今天不太行。” “?”何月一脸疑惑,“你今天不回家?难道住宿?” “啊……”周韵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有点尴尬地摇头,“没有,我回家的。在等人。” 何月:“等谁啊?” 周韵下意识压低声音:“我哥……” 何月:“你有哥哥?” 周韵:“是我表哥,我姨妈的儿子。” “哦。”何月没再多问,提着包摆摆手,“那我走了。” 周韵跟着抬手,笑道:“明天见。” 很明显,何月停顿了一下,侧身道:“拜拜。” 原本不安的心情被人稍稍压平了一些,她放下心,卡着时间背起书包准备去走廊处等人。诚恳点先道个歉的话,谭逸可能不会计较。 可没成想,还未起身,某人的身影便落了下来。 整个人被他压回去重新坐在椅子上,周韵用手臂挡了一下他靠拢过来的脑袋,“干嘛……” 谭逸敛眉,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然后弯腰亲了下去。 没有任何甜蜜感,甚至有些呼吸不过来。 当他的指尖滑过她腰下的校服时,周韵浑身一颤,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哥。”她连忙叫了一声,试图唤醒他的理智。 这里可是教室。 谭逸松开了她的下巴,还没等她喘过气来,整个人又被他抱到了书桌上。 他开始解她的裤子,对她的身体娴熟到能够闭眼摸到她的内裤。 眼睁睁地看着他给自己戴上安全套,周韵心都凉了。 还没来得及做最后的挣扎,只听谭逸贴近她耳尖说:“谁是你哥。” 非常简单粗暴的做爱方式,他的双手托着她的臀部抵上课桌边缘,借了一点力径直撞进她的身体里面。 酸酸胀胀的触感。 周韵忍不住勾脚,两条腿被他架在腰后,一来一回脚后跟顶上了他的脊柱。 脚心反复按压滑过这根脊柱,很坚硬…… 和身下的某物件一样。 谭逸闷着声,一直往她敏感处操弄,情欲占下风,更多是发泄。 这样的发泄和小孩并无差别,他能理解她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在谈恋爱,毕竟他们都还在读书。 只是他过于狭隘,理解是一方面,固执又难以化解的情绪是另一方面。 温热的液体打湿两人的交合处,随后滑落在灰色的瓷砖上。 不留神便溅到桌角。 周韵咬紧着唇,害怕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尚未合拢的窗户被风吹开,她被吓了一跳。目光从天花板转移到窗帘上。 谭逸捏了捏充血起来的阴蒂,试图让她看向自己。可惜周韵铁了心不抬头,如何刺激,她也只是颤动身体,最多伸手一顿乱抓。 这次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只有沉闷的喘息在肉体碰撞和桌椅震动声中交替演绎。 一轮的高潮过后,谭逸将她重新抱回桌面。 周韵直起身体,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腿心都没有力气并拢。 单手抚过她的后脑勺,他俯身碰上她的额头。 开口喊出的两个字很轻:“小韵。” 压在心里的一点委屈瞬间翻涌起来,周韵抬起胳膊环抱住他的后颈,“我都要哭了……” 谭逸还没来得及回话,周韵接着抽泣道:“你干嘛要这样生气……我又不是故意不理你。” “是我的问题。”他侧过脸,一下下吻过她的眼泪,“以后课间不会再来了。” 堵在嗓子口的解释实在说不出来。 她要怎么表达? 不是害怕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而是害怕何月知道? 为什么会害怕何月知道? 她不知道。 那么这个解释也变得没有必要。 最后周韵同样亲上他的眼睛,有发梢沾着嘴唇,她用手指勾走,小声道:“无论无何,我是最喜欢你的。” 57 活生生摆在眼前的赤裸景象令何月感到恶心。 她本是想回班拿走遗落在抽屉的饼干,结果看到了匪夷所思的画面。 这就是周韵口中的“哥哥”? 她讨厌她欺骗自己,也讨厌在她身上的那个人。 哪怕现在的她没有任何身份和资格去讨厌。 * 在周韵以为自己可以和何月慢慢恢复成原来的关系时,一场暴雨从天而降。 浇醒了她甜蜜的幻想。 这天早上周韵照旧和谭逸一起去上学,可惜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何月居然也提前了。 她在自己身后喊了一声。 一种密集的慌乱油然而生。 周韵转身看她,故作平静道:“早呀。” 何月回以一笑,快步走到她身边,近距离打量着站在她另一边的人。 “这是你哥啊?” 下咽的声音格外突兀,周韵点点头,没有说话。 “哦。”何月最后将目光转移到她的脸上,“那我们一起上去?你哥应该和我们不是一个教学楼吧。” 周韵“啊”了一下,抬头瞄了眼谭逸。 后者没有任何情绪表露,只说:“那我先走了。” 周韵还半愣在原地,直到何月拉起她的胳膊往前走了几步,略带调侃的意味说道:“怎么回事,这么舍不得你哥哥?” “没有。”周韵下意识摇起手否认。 这一番动作让何月咯咯笑起来。 于是这一小段路上,她们之间莫明其妙地聊起来了她的哥哥。 何月每次抛出的问题都会让周韵思考很久,害怕稍有不慎便会露出马脚。 幸好的是,何月不会刨根问底。 还算简单的话题点到为止,她们之后也没有再讨论这些事情。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是二十分钟的大课间。 何月走到周韵书桌旁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课本,“我们出去走走?” 有香烟的味道。 周韵以为她是心情不好,合上了没做完的作业,和她一起去了天台。 今晚有半轮月亮。 何月踩到一个木箱子上面,伸直胳膊,五指之间洒落了一点月光。 周韵害怕木箱不结实,用手扶住了外面一圈的围栏。 两个人很久都没有说话,晚风将头发吹得飞乱,何月整理着刘海,从口袋里面取出一盒口香糖。 她低头看过去,“要吃吗?” 周韵摇头。 “哦。”何月自己往嘴里放了两粒。 周韵抬起脑袋,看着她的侧脸,“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四下安静了几秒。 接着,是难以置信的话。 “我喜欢你哥。” 何月说这话时,正在咀嚼着口香糖,她舔着唇吹了个泡泡。 “嘣”的一声,口香糖糊在了她的唇边。 而周韵的神经也和这块口香糖一样,“嘣”的一声,断了。 心跳到嗓子眼,她稳住声线道:“真的吗……你们今天才见过面……” “真的。” 铿锵有力的回答。 没等周韵回复,何月歪着头继续看她,“你会帮我的吧。” 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掌心湿乎乎的。 听见口香糖发出稠密的声音,周韵觉得嘴唇非常干涸。 忍受不了浑身不可控的颤栗,她从围栏上面缩回了手,声音有些发颤,“当然......” 风吹过衣角,她咬紧牙关,一阵接着一阵的寒冷钻进头皮。 “那就说定咯。”何月也跳到她身前,话锋一转,她笑了:“阿韵。” 这是何月很多年前对自己的称呼。 这些年也只有她叫过。 一瞬间,周韵觉得天塌地陷。强撑着僵硬地点头。 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何月喜欢,她就一定会帮她。 58(h) 整个人进入相对温暖的地方后,大脑也逐渐清醒过来。 周韵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着没做完的作业,伸手胡乱塞进了背包里,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做题的欲望。 思绪变得混乱不堪,她从抽屉里面翻出空白的草稿纸。实在是没有勇气当面对着谭逸说出那些话,只敢写在纸上。 她有想过劝说何月。你们就见过一次面,都没有互相了解过,怎么可以轻易就喜欢上了…… 但仔细想想,如果她了解过恐怕还是会喜欢上谭逸。 反之,何月也是。 他们两个都是值得别人去喜欢的人。 她觉得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件事情。她告诉自己,哪怕不和谭逸在一起,他们也能算某种程度上的亲人。 晚自习下后的叁十分钟里,时钟每转动一秒,谭逸的脸便浮现一次。 直到真切地见到某人。 不安的心境在回头的瞬间轰然倒塌。 随之取代的是悲伤。 她开始不受控地抽泣,谭逸走过来蹲下身,问她怎么了。 感受他的指腹碰到自己的眼眶,她彻底放声大哭。 “为什么哭。”谭逸揽住她的后背,将整个人抱进怀里,尽量控制情绪道:“周韵,告诉我。” “没有为什么……”呼吸中掺杂着抽噎,她咬着嘴唇,试图将眼泪憋回去。 攥紧他衣领的双手慢慢松开,她抬头,又欲言又止。 最后低头小声道:“回家再说。” - 他们家离学校不远。 穿过人行道时,谭逸抓起了身后人的手腕,带着她一步步走到小巷口。 以往他最引以为傲的耐心所剩无几。 他搞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的情绪可以波动得如此厉害。 早上出门还是正常的,下午一起吃饭同样无异样。两节晚自习后就变成了这样。 他实在想不到。 他只想尽快知道答案。 他带着她终于走进了单元楼,合上重型门的这一刻,她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离了出来。 “哥。你先上去好吗,我想一个人先呆一会儿……” 谭逸没说话。 楼道是感应灯,他们都没有发出什么动静,自然而然头顶的灯也不会亮。 所以在一片漆黑的环境里,两个人差不多只能看到对方模糊的脸。 “有什么事是不能跟我说的?” “哥……”周韵妥协了,目光下垂,落在两个人快要抵在一起的鞋尖上。 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在轻颤。 “我觉得,我们两个还是做家人比较好……” 耳边传来“砰”的一声。 他的掌心抵在门上,压制着她后退,后背紧贴着门框。 谭逸扔掉了肩上的背包,然后胡乱伸手去摸她的腰腹。 他想解开她的裤子。 “不要。”周韵抓住了他的手腕,一直摇着脑袋,“你真的不能在这里……” 他们之间的距离几乎为负,他的发梢一下下刮过她的眼尾。有难耐的痒意。 谭逸没有停止手里的动作,继续脱她的下半身,直到她的内裤也跟着滑落在膝盖窝。 “你是不是有神经病。”他咬上她的颈侧,嗓子哑了一半,“搞不懂你,真的。” 鼻尖忽然酸起来,周韵松开了他的手腕,双手搂上他的肩膀,还是轻声细语道:“哥。做完这一次我们就算了好不好……” 得到的回复是他双手抱起了她,没有任何前戏地撞进了她的身体里。 谭逸掰开她的腿,另一只手捏着她的阴蒂,生硬地进入让两个人都不好受。 谭逸往外抽离了一点,低头去亲她的耳廓、下巴和胸前。 亲到她整个身体软下来,他开始一点点撬开她的褶肉。 掌心摩挲着她的大腿根的皮肤,很柔滑。 顶胯的速度逐渐加快,周韵一下呻吟了出来。 随后连忙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肉体碰撞声夹杂着重型门晃动的声让头顶的感应灯亮了起来。 光线点亮了视线,周韵看着眼前的人涔出的汗水滑落在自己的手背。 她感到慌乱,连忙埋进他的胸口。 背后的门出发的声音让她有点羞耻,尽管每户人家的房间隔音效果很好,但她害怕有人正好下楼。 只是这样单单的设想,周韵好像是被刺激到了。不停收缩着下半身,似乎小小的高潮了一下。 操弄的动作越来越大,谭逸咬紧了她衣领处的布料。 湿答答的穴口被他的指尖来回描绘,“好多水……” 他低喘,呼吸声很重。 在感受到射意后,他抽出了发硬的性器,然后松开精关,射在了她的腿心。 两个人额头贴在一起,谭逸吻了吻她干涸的嘴唇。 在一阵眩晕之后,他用自己的衣服裹住了她的下体,专心将人打横抱起朝二楼走去。 短暂的失控神情一秒恢复了原状,周韵只看见他冷静地上楼,拿出钥匙开门。 手指揪着他胸口的白色纽扣,她再一次重复:“哥哥……” 59 没有特别正式地开始一段感情,那么分离也是如此。 很平常的第二天,谭逸叫醒床上的她,两个人沉默的对视。 周韵先装作没睡醒地揉着眼睛,随后去刷牙洗脸。 昨晚最后的交流只停留在她说好累,他回早点睡觉。 周韵心里面知道,谭逸绝对不会挽留别人,无论是多重要的人。 因为她说过的话,他也没有不同意。 去学校的路上再一次遇见了何月。 她像是掐着点来和自己碰面一般。 周韵笑着和她打招呼,鼓起勇气当面对谭逸说:“这是我朋友,她叫何月。” 谭逸停留在身旁人耳侧的目光瞬间转移至眼前这个人身上,他压抵声音问:“哪个何月?” 周韵还没有给他讲过自己重新见到了何月,原本她是想和何月关系恢复到以前那个样子后,再给谭逸说这件事的。 可惜…… 她仍然笑:“哥,这是我给你说过的,我最好的朋友。” 这下何月笑了,盯着谭逸强调道:“我们现在也是最好的朋友。” 两道较为凶狠的视线交汇在一处,有种说不出的较劲。 但谭逸眼底更多是不可思议,何月则是轻蔑不屑。 脑海里闪过很多连锁记忆,谭逸忽然伸着胳膊揽住周韵的肩膀,声线平稳:“有空可以来我们家玩。” 说不上来的情绪,何月径直上前握住周韵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我们有话要说,先走了。” 身后的人逐渐变成一个点,她们进入了自己年级的教学楼,周韵挣脱开了她的手掌,开口问道:“你有什么要说的啊?” “你能不能离他远一点?不要被骗……”何月顿了顿,转口道:“真是傻瓜。” 她受不了周韵为了一个男人欺骗她,甚至骗自己对方是她的哥哥。 不太明白她说的话,周韵追问道:“什么被骗?” 何月偏过脑袋,不去看她,只说:“中午能让我和他一起吃饭吗?” 这才是早已预料到的。 内心还算冷静,周韵弯着眼眉,“没问题。” - 高二年级的天台,两个相对陌生的人一前一后靠着围墙。 中午下课后,谭逸来找周韵吃饭,结果被告知她想和同桌去吃饭,问他能不能带着何月去食堂,他同意了。 于是两个人在这里见面了。 地点是何月提出的。 香烟缭绕着她的视线,略微苦涩的味道让何月忍不住蹙眉。 她在心里暗骂何灼这个傻叉买的什么垃圾烟。 半晌,等焦躁平息后,她抬头,随口一问:“你抽烟吗?” 谭逸看着对面的教学楼,回答道:“不抽。” 没有想和他套近乎的心情,何月也不拐弯抹角,直接了当道:“你和周韵分手了吧。” 谭逸不淡不咸道:“你可以问她。” “你和她分手是必然的。”指尖划了一下烟嘴,何月丢下未掐灭的烟,将它踩在脚下,语言激烈起来:“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她还在读书懂不懂?你能保证自己永远不变心永远留在她身边吗?不要用自己的一时兴起来消耗她的时间。” 脑海里面再一次闪现出来那个场景,何月认为自己不是个封建保守的人,也并非没见过别人在学校里面做爱,但是,这个“别人”怎么能是周韵。 她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这个人,试图从他眼里窥探出一丝悔意。 可是没有。 她受不了他没有任何表情。自己的情绪忽然高涨,压制住的话瞬间脱口而出:“你是不是有病啊。哪个正经人会在班上操自己女朋友?” 听到这里,谭逸终于回头。 由于身高差距,他垂目道:“首先,你为什么要这么激动?她是我女朋友你知道吗?其次,我凭什么要跟你做这些承诺?你觉得我和她发生关系是我强迫的吗?最后,我陪你站在这里只是为了她,不要说一些废话。” 何月忍住想动手的冲动,连忙从口袋里重新拿出一支烟点燃,咬在嘴里才勉强平息了一点。 “我不想让她为难,你离她远点。”她冷下声音,没有停顿地将剩下一盒的烟全部倒在了地上,“你想找什么样的女生我都可以帮你。请你离周韵远点。” “你精神还好吗?”谭逸看了眼裤兜里面震动的手机。 是今晚暴风雨的短信提醒。 他重新看向何月,保持最后的耐心,“我对其他人没兴趣。再者,她是我妹妹,我凭什么要远离她?” 挥动的掌心停落在谭逸手里,何月挣扎了一下,想用另一只手扇他,结果也被束缚了。 微风吹动她的发丝遮住了视线,她破口大骂:“你他妈是人吗?我操……你不知道什么叫乱伦?” 何月猛地一下快要喘不过气,她一直以为周韵是为了隐瞒关系才谎称这是她哥。没想到…… “真的恶心死了。怎么可以这么对她……” “我只说一遍,我和她没有血缘关系。”谭逸松开她的双手,沉声道:“另外,谈恋爱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不用外人来插手。” 在他准备离开这里时,又转身留下一句话:“你对她的感情非常畸形。可能你还没有察觉到。” “你不要自以为是!”何月竭力呼喊:“你觉得我和你之间她会选谁?” “你说呢?”谭逸推开门,瞟见她向上的唇角,似乎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 他无波无澜道:“她想选谁我不在乎,毕竟她不是我的选择题。” 60 中午饭没吃几口,意识到自己食欲不振后,周韵有点伤感。 不知道外婆现在怎么样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她说服自己,这是在所难免的。恰好想起了又谭逸说过的话,外婆会好起来的。 想起他,哪怕眼前的饭再难下口,她也会尽量吃上一点。 牙齿咬上筷子时,她才惊叹他给予自己这种无形的管束。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一楼的食堂可以透过玻璃窗清楚地看见整个天空。 灰蒙蒙的一整片。 估计马上会下大雨,周韵盘算着时间,默默收拾好自己餐桌后,匆忙地离开了这里。 赶在小雨落地前,她回到了自己的班级里。这样的“刚刚好”稍微打消了一点她原本低落的心情。 刚一进班,眼睛瞄到了自己的同桌童彤趴在桌子上轻微耸动着肩膀。 周韵坐回自己的座位,然后小声在她旁边问:“怎么了童彤?” 童彤抽泣着,一字一顿:“好难受……我分手了。他说没感觉了……” 据周韵得到的零碎消息,仅能知道她的对象是隔壁班的劳动委员。课间经常叫她出去,每次童彤和他聊完天回来就开始心不在焉。 可能自己也是刚分手的原因,她能稍微理解一点童彤,但是她们各自分手的理由大相径庭,所以她又做不到感同身受。 周韵揉着童彤的肩膀,安慰道:“不要难受了,你明明这么好,是他不珍惜你,他一定会后悔的……而你值得拥有更好的人。” 闻言,童彤哭得更厉害了,转身扑到周韵的怀里,哽咽难言:“我……我搞不懂,为什么他会这么快变心……” 这个问题把周韵问住了。 她不知道,也不懂得如何现场编造。 毕竟变心这个词在自己这里根本不存在。 一个人怎么可以变心呢……深爱过的人或物都会在最身体柔软的地方留下痕迹。 可以淡去,但不能消失。 玻璃窗被雨滴一点点敲打着。 周韵瞟了一眼,果不其然,下雨了。 她有点担心还没有回来的那两个人,他们都没有带伞。 手掌心感受到了童彤抖动的后背,周韵继续抚摸着,她觉得这种事情还是需要自己想清楚,于是轻轻地叹了口气:“童彤,他变心是他的问题,你不用搞懂,你是最好最好的。现在下雨了,我要去接个人,希望你别哭了,我待会回来给你带曲奇饼干吃。” 童彤慢慢止住了眼泪,断断续续道:“谢谢你……” 周韵摇着头,一手拿起自己抽屉里备用的伞,另一只手又抽了张纸巾擦了擦童彤的眼角。 这个天气真是阴晴不定,照这个趋势来看,估计下午会有一场暴风雨。 地面有些地方比较干燥,这场雨下得还算不急不缓,没有一下子倾盆而来。 到达食堂门口时,周韵的鞋尖打湿了一点。台阶上站着不少的人因为没有雨伞而徘徊不定,她踮着脚,目光也跟着扫过这群人。 很可惜,没有看见何月和谭逸。 她穿过人群,走进食堂里面,一楼的人零零散散的,不多,但就是看不见那两个人的身影。 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周韵先去买了一盒曲奇。然后准备去二楼寻人,刚上前一步,余光瞥见了从倒饭出口走过来的一个人。 他今天穿的是连帽外套,一身黑。 低着头又戴起帽子的缘故,小半张脸都被掩盖住了。 食堂的灯光很暗,她的视线也模糊起来,总是看不清他。 她是凭感觉认出他的。 不过他没有认出自己。 在他径直经过自己身边想直接淋雨回去的时候,周韵伸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谭逸生理性厌恶了一下,皱着眉头准备挣脱时,听见眼前的人开口喊道:“哥。” 他抬头,压在眼睫上的头发多多少少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一旁的人群瞬间往后大幅度地退步,原来是刮风了。 空中的雨水打湿了前排的人。 谭逸下意识用胳膊将人带到自己怀里,在拥挤环境下,他摸了摸她的后脑勺,问她:“冷不冷?” 嘈杂的交谈声,人们都在讨论如何回去,以及这场雨会不会停下来。 听到有关雨伞的问题后,周韵不由得捏紧了自己手中的雨伞,然后才回答:“不冷。我看下雨了就想过来接一下你们,何月呢?” “不知道。”谭逸从她手中接过雨伞,“等会儿雨会越下越大,我先送你回去。” 周韵摇头:“不行,那何月怎么办?你们不是在一起吃饭吗?” “没和她一起。她或许没来吃饭。”谭逸揽着她的肩膀从人少的地方走,“你觉得不行等会我到这里等她,你先回去。” 周韵没有拒绝,还有很多问题到了嘴边又问不出口,估计是害怕雨越下越大,到时候一个人都回不去。 谭逸打开伞,依然揽肩带着她走,因为身高差,他举着的雨伞一直往她这边倾斜。 两个人没有任何话聊,雨声在周遭显得格外明显。 直到周韵注意到了他另一边的肩头湿了一片。 “你好好打伞……我这边不会淋到雨。” 谭逸“嗯”了一声,却没有做出改变。 明白他固执,周韵垂下了脑袋,没有再说什么话。 只不过她又想起了“变心”那个问题。 那么,谭逸会变心吗?他能喜欢上别人吗? 她其实很清楚,他不是这样的人。 但她却在强迫他变成那样的人。 为了避免自己的想法发生动摇,她立刻转移了思绪。漫不经心地数着自己经过了多少个水洼。 踩过第十个水洼,他们终于走到高二年级的教学楼,周韵想从口袋找出纸巾,结果没有。 “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班上拿点纸。” 他一旁的发梢和颈侧都沾上了水珠,周韵担心这样会生病,顺便去班上借了一包感冒药。 结果一转身看见何月已经回到了班级,不过脸色很不好。 没淋雨便是万幸,她放下心,连忙去找谭逸。 走到教学楼门口,周韵将药往他口袋里面塞进去,手里攥着的纸巾也放到他手里,叮嘱道:“你擦一下,如果不舒服的话可以把这个药喝了。哦对了,何月已经回来了,你现在直接回自己班就可以,记得小心一些。嗯……晚上如果还下雨的话,你先出校门,然后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一把雨伞,我只备了一把,担心不够……” 谭逸看着她絮絮叨叨好一会儿,最后只点头道:“你帮我擦。” 周韵猛地抬头,略微难以置信。 纠结着这场大雨的持续程度,她抿着唇重新拿过纸巾,扶着他的胳膊垫脚,伸手擦拭他的发梢。 脑袋偏移了一点,她想看看后面有没有打湿,手指触碰到他后颈的皮肤,身体重心忽然不稳。 被他搂着腰贴到了他的身上。 周韵闷声道:“哥,不要闹了。” “嗯。”谭逸低头吻了吻她的耳侧,“不用擦了,这点雨过会儿就能干。放学在班里等我,有些话回家再给你讲。” 耳朵麻麻的,周韵点着头,反应过来他亲了自己之后,他已经走进了雨幕里。 哗啦啦的雨声,配合着自己小声的嘀咕。 “怎么乱亲人……” 61 “你和高叁那个男的在谈吗?”声音别扭的男生问。 像小孩子发泄般,何月用脚一点点碾压着地上的香烟,没有回复也没去看说话的人。直到变天了她才直起身体,准备离开这里。 临走前轻飘飘注意到了某个身影,她不耐烦地丢下一句:“管得着吗。” “你别谈了。”何灼拉住她的手腕,哑然半天低声拼凑出一句话来:“他很脏,操过别的女生。” 意识到他口中的这个人是谭逸后,何月觉得非常可笑:“你怎么知道的?” “看见过。” 每天放学何灼都会在她们教室另一侧的楼梯口等她。有天见她迟迟不来,他想去班上找她,结果发现了她盯着前门窗口暗自生气。 而他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顺着她的视线扫了眼教室里面。 第一感触是厌恶。 厌恶这个人的下半身被何月看见了。 “哦。”何月停顿了一会儿,转过身仰起脑袋看他:“有关我的事情你还是少打听为好。” “我是担心你会受到伤害。”何灼拧紧眉头,下意识脱口而出:“毕竟你是……” “什么?” 何灼动了动喉结,几乎一字一顿:“毕竟你是我姐姐。” 何月点点头,“行了,不用给我打感情牌。一句话,不要管我。再者,我眼光不会低到看上那种男生。” 又好似想到什么,她咬着牙仿佛自言自语:“当然……也不是说看上他的都是眼光不好的人……” 憋了一肚子气,何月习惯性用指甲刮手指根,懒得和何灼再多说一句,推开门直接回到了自己班。 在座位上待了不到十分钟,周韵过来了。 “你怎么啦?”周韵在她桌子旁边蹲下身,这样能看见她埋得很低的脸蛋,“吃饭了吗?” 何月摇头:“不饿。” “不饿也要吃啊……”周韵伸手摸了摸她的眉头,说话声音更轻了:“是不是我哥让你生气了?我觉得,你如果不是特别喜欢他的话可以放下的……因为他……嗯……不过你依然很喜欢的话我还是会帮你的。” “我跟他你选谁?”何月打断了她,冷不丁地冒出这一句。 “怎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周韵呼吸停滞了一秒。 这句话居然和曾经的一个梦里出现的质问一模一样。 她重新和她对上视线,放下自己的手,认真地告诉她:“我不会让你成为选择项的。” 何月扪心自问,从十叁岁转学那天过后,哪怕自己经历了多少惨痛的事情,她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可是在今天,她再一次被全天下最蠢的人弄得眼睛胀痛。 她明明知道的…… 扔掉那些可怜的自尊心,她抬起双臂紧紧抱住了眼前的女孩。 这是两个人重逢以来第一次如此亲密。 何月用下巴蹭她的肩膀,声音又哑又闷:“好了……我不喜欢他。对不起阿韵,我只是……太在乎你。” “啊……”周韵有点云里雾里,但还是轻轻拍上了她的后背,“你可不能哭。” …… 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这些年里,何月变成了一个以自我为中心又看似无懈可击的人。 她唯一显露出来的软弱,只有曾经互相依恋过的朋友。 那个人说她的感情很畸形。 她不太明白,也不想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任何感情都会有畸形的一面。 她只是不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仅剩的依赖。 仅此而已。 - 从下午到晚上,暴雨持续了好几个小时。 教室的窗户紧闭性不太好,总是漏风。靠窗的学生几乎人人都抱着自己的胳膊肘。 猛烈的狂风将窗户敲得哐哐作响,做着试卷的周韵被吓了一跳,然后留意到了天边的一道白光。 是闪电。随之而来的,是晚到的雷鸣。 班上大部分人捂住耳朵都在絮絮叨叨。 紧跟着,天花板的灯管连续闪烁着,在众人的起哄下,瞬间全部熄灭了。 吵闹的动静也在黑暗里逐渐变大。 广播在短短一分钟内传来了副校长的声音。 “通知,由于全校停电,现在提前放学。” 一阵尖叫同时响起。有人直接踩到自己书桌上,动作敏锐地翻过旁边的桌子冲出了教室。 因为周遭的环境都是黑暗的,所以在推搡中不免有东西摔到了地上。 在慌乱中,周韵去后排拉住了何月的手腕,告诉她先不要走。 何月转过脸,问道:“怎么了?” 两个人在这个距离下勉强可以看见对方的面部轮廓。 周韵:“还在下雨,你带伞了吗?” 何月想了想,何灼应该带了,他的背包里面总是留着一把伞。 “带了。”她又反问:“你没带吗?” “不是,我以为你没有伞,我哥已经去买伞了,到时候会过来。” “哦。”何月从背包左侧看了看自己一直振动的手机,食指直接挂断了来电。 她看着周韵说:“我在这里陪你吧。” “那怎么行,万一待会儿雨更大了……” “小问题。”何月坚持留下来,并且将手机的手电筒打开了。 在她的记忆里,周韵是一个很怕黑的人。 灯光照耀下,她们在空荡的教室里聊着很无聊的天。 何月没有给她解释有关自己和谭逸的事,周韵也没有问。 等到主人公终于站在后门口时,何月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最后将目光落在周韵的手心上,对她说:“回家注意安全,明天见。” 她提起背包故意绕开了后门的人,从前门走出了班级。 周韵目送她离开,起身终于看向谭逸,注意到他湿了大半的衣服,她走到他身边伸手捏了捏还在滴水的衣摆。 这样一捏,拧出来的雨水打湿了自己的手心。 “怎么淋成这样?”周韵有些担心:“现在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谭逸不以为然,单手握住她的掌心,另一只手将手里的雨伞递给她,“拿着。等会我背你,你撑伞。” 周韵连忙接过,声音小了很多,“是没有买到伞吗……” “嗯。便利店提前关门了。” 谭逸脱下了自己湿了一半的外套,伸手同样递给了她,“反过来用它盖在自己背后。” 双脚没知觉般跟着他在走,她在黑暗中摸不清方向,只是点着头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 指尖不留神碰到他冰凉的手背,她才清醒过来:“你这样会感冒的。” “没有这么脆弱。” “……”她沉默。 到了教学楼门口,谭逸弯下背脊,周韵没有再拒绝,双臂搂住他的脖颈,跳到了他的后背上。 长袖衫是干燥的,但他的身体很冰。 连带着她的身体颤栗了一下。 她紧贴着他,脸蛋蹭着他湿漉漉的后脑勺,眼泪一下不受控的落了下来,想起自己的所做所为后更加伤心。 她没有哽咽,只是轻声道:“谭逸……你干嘛要喜欢我。” 她没有称呼他为哥哥。 这应该是一个人对自己恋人的询问。 62(h) “问得很奇怪。”谭逸抓着她的脚踝,一步步走下台阶,在雨声中说:“和你生活在一起很开心。” 他没说为什么喜欢,但他用了“生活”这个词。 多么有分量的一个词汇。 周韵轻微吸了吸鼻子,“对不起。” “你没错。”谭逸低着头,尽量避开家底下的水洼。在路灯下这些积水地都投射出一片闪亮的银白色。 他淡声道:“不过你说的那些话确实让人不舒服。” 她的呼吸打在他的后颈处,有些湿。 谭逸稍稍侧了一点脖颈,让她的嘴唇不经意间贴上了他的皮肤。 周韵张口,用牙齿磕了一下显眼的青筋,“那现在说什么能让你开心。” “……”谭逸极轻地笑了一声,没能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话。 有种莫明的较劲。 所以他说:“随便你。” 周韵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捏了捏他的下巴:“怎么这么漠然,那我不说了。” 走出校门,外面的彩灯标牌都不见踪影。 唯一的光亮只剩下街道两旁的路灯和马路上飞驰着的远光灯。 候车亭里还有不少的人,同校的学生居多,看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校服后,周韵将脸重新埋到了他背后。 感觉到谭逸在揉捏她的脚踝处,她忍不住夹紧了自己的双腿。 腰腹受到影响,谭逸直接低喘了一声。 声音埋没在哗啦的雨水里,周韵只听到一点尾音,“你怎么了?” 谭逸看了看他身侧露出来的脚尖,逗她道:“不太开心吧。” “……”周韵彻底绷不住,咯咯笑起来:“这么小心眼的吗?” “或许。” 他们都是开玩笑的语气,可是谭逸又变得沉稳起来,说出了这两个字。 周韵扑通的心像棉花一样逐渐软下来,她圈着他,自己的嘴唇凑到他的耳旁,“回家亲亲你,我会很有诚意地给你道歉……” 眉心跳了跳,谭逸将视线投置远方,感觉四肢一点点地变得无力。 他没说话,思绪却随之跳跃。 她的诚意是指哪方面? - 小区这边的路灯光线很暗,稍有不慎地上的水渍就会溅到裤脚上。 推开沉重的感应门,周韵收起了雨伞。 谭逸没让她下去,她也依然在他的背上。 一直到他用钥匙开了门,然后蹲下身松开了她。 两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浸湿的迹象,谭逸伸手拿开了她后背的外套,手背不留神摸到她还在滴水的发尾,他停顿,“去洗澡。” “你先去。”周韵脱掉了自己身上的校园外套,抬头看他,“你淋得比我厉害。” 谭逸当着她的面,从领口处一个接一个地解开圆形纽扣,衬衫之下是赤裸的肌肤。 “我脱了就好了。你先去,再晚会停电。”他说。 “哦……”周韵低下头,不太适应看他毫无遮掩的身体,扔下背包径直跑去了房间。 因为担心某人会感冒,所以她洗得比往常要快。穿衣服的时候,她盯着镜子看了眼自己,挣扎了一番,还是没有去穿内衣。 睡衣之下有一点漏风,她不知想到什么,有些慌乱地推开了门。 回到房间后,她给谭逸发了个消息,告诉他可以去洗澡了。 发送完这条消息,她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抓着被子盖过了自己的脸。 好像是等待了一个世纪之久,听见玻璃门被推开的声音后,她掀开被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结果脚步声途径了房门口,没有停下。 周韵愣了愣,猜不到他要去做什么。 想了一会儿,她起身穿上拖鞋走出了房间。 谭逸正用热水泡着纸盒牛奶,听到动静,他抬眸瞟到了她圆润的脚趾头。 掌心摩挲温热的纸盒,他觉得差不多了,取出来戳开递到她手边,问道:“怎么出来了?” 周韵接过牛奶,没有喝,把它放在茶几旁,自己挪动着脚步上前坐到了他身前。 以环抱的姿势抱住了他的后背,她亲了亲他的胸口,“想你。” 她的双乳好似没有任何束缚般蹭着他,谭逸很明显地能感受到。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没穿文胸吗。” “嗯……”周韵脸上有点热,声若细蚊:“我都没穿……” 谭逸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用掌心压了压她的后腰,中指探入了她的睡裤里面。 他哑着声音说:“这就是诚意道歉?” “这是为我说的其中一句话道歉。” 昨天她说过,做完那一次他们就算了…… 周韵用双手捧着他的脸,吻了一下他的鼻尖,“做完这一次我们俩就重新开始。” “都没结束哪里来的重新开始。”谭逸微微蹙眉,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换个说法。” “……” 周韵语塞,看着他略长的发梢说:“干嘛这么较真,那照你……” 谭逸低头吻上她的唇,封住她剩下的话。 他戴好安全套,脱下她的睡裤,轻车熟路地探入进一片温热的沼泽地。 如刚刚浸泡过的纯牛奶。 他不喜欢昨天。 那场性事也不是情欲占上风。 她的体内和自己总是恰到好处的融合,谭逸顶着胯,手指捏了捏她的蕊珠,有液体瞬间打湿了他的手心。 他半怔,随后笑了,用舌尖舔过自己指尖,“你是不是早湿了。” “不知道。”周韵被他的动作吸引了全部注意力,睫毛轻颤了一下,她嘀咕着:“你好色情。” “到底谁色情?”谭逸俯身咬上她的乳尖,在她弓腰的瞬间凶猛地顶胯。 柔软的内壁咬合着柱身,她溢出来的吟哦是色情的代名词。 他低低喘息:“说点话。” “说什么……”周韵闭上眼睛,一点点收紧甬道,手指甲刮着他坚硬的背脊,“我不行了……真的呃……” 天花板上的吊灯闪烁了一下,谭逸掐住她的腰往更深处探入,濡湿的四周吸附着他的神经,汩汩涌出来的水喷到他的腿根。 等他埋头舔舐上她的额角时,暖黄色的光灭了。 周遭陷入黑暗里,视觉薄弱后,听觉就变得敏锐。 肉体碰撞声、津液交换声和长长的呻吟起此彼伏地在耳蜗来回摩挲。 察觉到她高潮前夕节律性收缩后,谭逸折迭着她的大腿加快了顶胯速度。 周韵断断续续地喊他的名字,胡乱蹬着脚,不知道碰到哪里,哐当一声盖过了高潮时的喷射。 温热纸盒牛奶洒在地板上,乳白色的液体铺满了冰冷的瓷砖。 “什么东西……”周韵将手背搭在了双目上,低低地问。 谭逸处理着稠黏的下半身,淡淡扫了一眼地面,他打横抱起她往房间走去,“没什么。” 走之前,他按了一下吊灯的开关,停电在预料之中,却没想到这么快。 63 雨过天晴,暴雨之后的次日是个大晴天。 周韵在楼下的便利店里买了两盒小蛋糕,谭逸在马路的另一侧等她。 等她走到自己身边时,他看了眼她手里提着的蛋糕,开口道:“我不吃甜的。” “啊?”周韵正将蛋糕装进背包里面,解释道:“这不是给你的。” 谭逸收回视线,“哦。” 表情变化的有一点明显,毕竟他是一个非常善于掩藏的人,能展现这一点微妙的变化就足以让周韵笑出声。 “反正你也不喜欢吃,怎么还不爽了呢。” 谭逸牵着她的手腕避开地上的积水,无波无澜地说:“没有。” “那你说没有就没有吧。”周韵跟在他身后,偷偷地笑。 两盒蛋糕真正的主人是童彤和何月。 周韵希望童彤能够尽快走出这段感情,然后积极地投入到自己的生活里。 她将其中一盒草莓蛋糕递给童彤时,说出了这番话。 童彤张开双臂给了她一个深深的拥抱,声音有些哽咽:“谢谢你周韵……” 没有漏风的窗户投射进来大束的阳光,周韵微微眯起了双眼,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告诉她这都是小事。 另一块的蛋糕周韵放进了何月的抽屉里面,因为人还没有来,所以她在旁边同时留了张纸条。 不过纸条写到一半时,人来了。 何月拍了下她的右肩,歪头问:“你干嘛呢?” “你终于来了。”周韵重新拿出蛋糕放在她桌子上,“这是给你的。” 何月“噢”了声,出其不意地将她手里的纸条抽了过来,“在我这儿写的啥呀。” 周韵:“我还没写完呢,就是想说一声早点吃完。” 何月看着纸条上面还有一个笑脸小人,她对折起来塞进自己口袋,伸手摸摸眼前人的脑袋,“谢谢。” 周韵摇着头,目光停留在她破了一小块的下嘴唇,忍不住凑近看了一眼,她问:“你嘴唇怎么了?” “啊……”何月想用手指摸摸,结果被周韵打了下手背。 “别用手碰,是不是喝什么东西划到了?” 何月仔细回忆了下,最后的思绪停留在昨晚电闪雷鸣下淋湿的背影。 她的脸色变得很不好,随口附和:“应该是吧。我会注意的。” 上课铃声敲响前,周韵嘱咐她中午不要吃辣的,何月点着头,又问:“我们一起吗?” “当然可以。”周韵说。 很多事情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残缺的情感在如今一一得到填充,周韵坚信,所有的痛苦都是在为重新拥有而铺路。 失而复得的东西是世界上最珍贵的。 她和何月吃完午饭后去了教学楼旁边的操场。 何月提出想要散散步,聊聊天。 很有默契的是,她们俩都没有聊起从前,不约而同地说着未来。 “你准备考到哪里去?”何月问。 周韵撑着围栏,眺望远方,“随便哪里都行,我没有特别想去的城市,你呢?” 何月:“你都随便了,那我当然也是。” 周韵偏过身体看她,“你难不成跟着我呀?” 何月笑逐颜开:“不行吗?” “当然行。”周韵陪她一起笑,她把这些当作了玩笑话。 操场上人声嘈杂,大好的阳光落在手背上。 何月盯着她的侧脸,从口袋拿出一条口香糖放进了嘴里。 周韵问道:“你到底是喜欢抽烟还是爱吃口香糖啊?” 何月吹了个泡泡,舔着唇说;“都不喜欢。” 周韵:“那你把烟戒了,以后也少吃点口香糖。” 何月停顿了一下,随后转过身,背靠着围栏说:“好。” “你干嘛背对我?” “很晒啊。” “晒点太阳不好么?” “……” 何月看着眼前跑道上零零散散的人,像初一年级的某一天,她叫周韵出来,一起看着太阳西沉。 这次不像从前那般,担心着回家,担心着一切那个年龄不该担心的事。 周韵伸出手,五指大大地张开,阳光穿过指缝,细小的灰尘拂过眼帘。 她喜欢晴天。 - 谭逸刚刚结束第一次质检考时,外婆那边打来了一个电话。 电话是周韵接的。 听到姨姥姥的声音后,她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英语磁带外放的情况下,周韵捂着手机走出了房间。 “喂?姨姥姥?”她走到阳台,看着楼下的流浪猫一动不动地靠在树下。 “小韵呀?”老人说话声很低,“清明放假回来不?”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很多话想问却问不出口。 她捏紧手机边缘,轻声道:“我会回去的。” 距离清明还有两个星期,她想了又想,转身关上阳台的推拉门,在客厅沙发上盘腿坐着打开了一直振动着的手机。 是母亲打过来的。 周韵敲打着键盘,回复道:“我已经知道了。到时候我会回去,你们呢?” 屏幕逐渐变暗,直至黑屏。 她将手机扔在身侧,抱着双膝愣愣出神。想和玉米排骨汤,但不知道怎么做。 楼下的流浪猫经常被外婆喂食,恐怕它以后也和自己一样,再也吃不到这个人做的任何东西了。 手机屏幕再次亮了。 新短信只有简略的四个字。 “我们也会。” 周韵咬着唇,彻底绷不住,抵着膝盖骨一点点耸动着双肩。 天气有阴有晴,人生也是如此。 64 石板路的缝隙里钻出了少许青苔,被雨水冲刷后散发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 这条小巷里的房子排列得井井有条,几乎所有房檐都在一个高度。青砖瓦片下滑落的雨幕错落有致,稍有停顿,水花就会敲在脚尖。 小巷尽头是一片墓地。 清明这天回家扫墓祭祖的人一年比一年少,现在这个点他们是第一批来的。 这是听巷口的老人谈论的。 周韵撑着伞跟在周至明身后,帮他提着祭祀的一些东西,默默站在原地。 等他打扫完墓碑,接过自己手里的袋子时,周韵环抱住了双臂,牙齿有点轻颤。 这边没有什么房屋,空地居多,所以冷风吹着雨直直打在人的身上。 “小韵。”周至明喊道,“过来上香。” 周韵点着头,走上前跟随周至明的动作一一模仿。 做完最后一步,周至明再次躬身作揖,将有些倾斜的祭品摆正过来。 伞放在一旁,雨水打湿了他一层层的衣服。 “走吧。”他起身,极轻地举起伞,注视着那张黑白照片,然后低头抬起手,让周韵走在他身前。 那些对于她而言已经模糊的脸,是否一直深深刻在这个人的心里? 她不知道。 父亲是个很理性的人,从不发脾气也从不轻易展开笑容。 但这一刻,他确实透露着明显的悲伤。多年前葬礼上都不曾流下的眼泪居然在今天悄然而至。 或许是被即将离去的外婆牵引情绪,又或许人到中年坚硬的外壳变得脆弱了一些。 下雨天的别离总是让人更为伤感,天气和心情都是灰蒙蒙的,所有人都笼罩在这片挥之不去的雾霭里。 这应该是她和外婆的最后一面,床榻上的人早已开不了口。 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外婆变得骨瘦如柴。每天只能喝一点稀饭,并且不能自理,到最后无法正常的进食和排泄。 老人呆呆的盯着前方,什么也不说。 周韵站在门口不敢多看一眼,床沿旁边是吴书音和姨姥姥在尽力地和她讲着话,希望她能有一点回复。 谭逸也在里面看着。 周韵原本打算自己一个人回来,但是谭逸知道后提出了要去看一眼外婆。 她没反驳,无论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的内心是希望他能陪着自己一起回家的。 徬晚让恐惧持续加深,周韵端着小板凳坐在门前,看着天空彻底暗下来。 外面的雨越来越小,打湿的落叶一片片地飘到门前的台阶上。 她数到第三片落叶时,听见了身后有人在喊自己。 周韵连忙起身冲进外婆的房间,看见姨姥姥背对着床沿,摇着脑袋不停抹着眼睛。 外婆抬起手,好像回光返照一般,指向了床头的人。 谭逸察觉到后上前握住了这双苍老的手。 房间很安静,下一秒,外婆张着嘴嘀咕道:“珍珍……” 谭逸轻声回道:“我在。” 老人的眼睛逐渐合上,随后一动不动地睡着了。 没有想象中的嚎啕大哭,只有蓄满的眼泪想要竭力憋回去,吴书音也是如此。 “你们先出去会儿,我给她换身衣服。”姨姥姥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套新衣,招着手让她们离开。 片刻的功夫,屋子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台阶边缘裂开了一点,砖缝里探出几株嫩绿的细芽,青苔刚好爬到它的脚下,互相崭露头角。 屋檐上方蜿蜒的雨继续砸着台阶,等待下一个新生的降临。 - 在雨季里处理完外婆的身后事,家里简单摆了丧事酒宴。 一张方方正正的黑白相框放置在堂前的柜子上,见者都说这张照片照得好。 外婆正在笑,人看着也很精神。 可是听到这番话后,周韵忍不住低头,悄悄用手背去擦拭眼角。 在她旁边坐着的谭逸从口袋里拿了包纸巾拆开递给她,两个人也没怎么交谈,另一侧坐着的吴书音却开了口:“看来你们相处得很好。” 谭逸很快接话:“嗯,小韵和我比较合得来。” 吴书音停了一下夹着菜的筷子,随后问道:“要不要给你们找个阿姨帮忙照顾饮食起居什么的?” “我觉得不用麻烦别人。”谭逸抬起眼帘,沉着声:“早上我会叫她起床。上个月两餐都是在学校吃的,晚修下了她需要吃点什么我也可以做。” “哦。”吴书音付之一笑:“那辛苦哥哥了,不会耽误学习吧?” 这话让本在悲伤中的人心头一紧。周韵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 谭逸回道:“不会。” 接下来有人帮忙上了新菜,筷子夹动的声音跟着打断了这场对话。 而当晚吴书音提出要将周韵他们送回W市。 周韵不可置信,差点脱口而出问她为什么。然而话到嘴边,她硬生生打了个弯:“不会耽误工作吗?” 吴书音收拾着行李,迭完手里最后一件衣服时,回头看着她说:“不会。” 带着提心吊胆的心情一直到W市的小区楼下。一路上车上的四个人都没怎么聊天,可能是外婆的原因,所有人都没有想开口的欲望。 而这种沉重的氛围在推开车门的瞬间终于得到一点解脱。 周韵以为他们会都上楼看看他们住的地方,所以一直在心里面想着有没有什么不能见人的东西没有放好。 结果吴书音却没有这方面的想法,甚至都没有下车,只是按下车窗,对他们说:“照顾好自己,有事打电话给我。” 周至明打开后备箱,将两个人的行李箱推到他们身旁,也交代道:“记住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以后生活费我会多转一些,不用将就什么。” 周韵默默地点着头,直到母亲又单独看向谭逸,她瞬间麻木了。 这一刻,她是相信亲人之间的心电感应的。 吴书音失笑道:“小逸,以后还是麻烦你多都照顾一点妹妹。现在还是学业为重,我不会反对一些正常的事情,但我确实希望你能完成你的目标后再谈论其他。” 他们都不是傻子,有些话点到即止,再说恐怕会有些刻意。 这是四月初,绵长的雨季刚刚开始。 他们的车卷起昨夜被风雨吹落的败叶逐渐远去。 停留在原地的周韵稍一愣神,自己的行李箱已经被人拎了起来。 她跟在谭逸身后,没有避讳道:“你觉得我妈是什么意思?” “等明年的六月我们的关系就没必要遮掩。” 感应门“滴”了一声,他们走进楼道。 周韵扶着楼梯放慢了脚步,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以免碰到行李箱。走到家门口后,她才继续说:“你怎么这么会曲解……” “这是理解。”谭逸拿着钥匙插进槽口,压着声音说:“总之,这些都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 65 离高考还剩三十天时,学校高三那栋教学楼都拉满了横幅。 很多凑热闹的低年级学生都在走廊处四处观望,时不时将横幅上面的内容大声念出来。 童彤见状,凑近了做题中的周韵,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寺庙祈福。 周韵不明所以,反问道:“去祈福什么呢?” “你哥不是要高考嘛,我姐也是,明天放假打算去庙里拜拜,想着问问你去不去。”童彤叹了口气,“主要是我姐姐情绪不是很稳定,我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卷。所以就想迷信一下,好多人都说蛮灵验的……” “这样啊……”周韵放下了笔,思考不过几秒,然后同意了:“那明天早上我们到车站集合?” 童彤笑了,点着头:“没问题!” 当天去寺庙的人很多,她们先将心愿写在红布条上,排着队亲手挂在树枝上后,默默合十双手祈愿着。 再一睁眼,一旁卖手链的商贩叫住了她们。 “小姑娘,买个红绳手链吧,可吉利了。” 童彤有点蠢蠢欲动,弯着腰边看款式边问:“有没有什么适合送给高考生的?” “有呀!”商贩连忙将缀有的银蝉的红绳递到她眼前,“这个叫做一鸣惊人,准灵!” “那好,我买一个。”童彤回头看着身后的人道:“周韵你要么?” “要一个吧。”周韵还在想谭逸会不会喜欢这种东西,但是人太多,天气也热,她没有犹豫的时间。 总之来了一趟,带点什么回去也算个吉利。 尽管这串红绳手链以正常价格的三倍售卖给了她们。 周韵出门前没有给谭逸说明自己去哪里了,只说和朋友出去玩玩。毕竟他不信这些。 所以周韵回家之后没说去了寺庙,将红绳手链送给他时,也解释道:“路过刚好看到就顺手买了,据说这个银蝉代表一鸣惊人。” “嗯?”谭逸打开冰箱,把里面冰镇的绿豆汤端到桌子上,空出手来接过这串红绳手链,“谢谢,很喜欢。” 第一口绿豆汤滑入口中时,凉爽感扑面而来。周韵忍不住哆嗦,抬起手舀了一勺绿豆想到谭逸嘴边,“干嘛弄这么冰。” “我是想放桌子上等它化掉一点冰的。”谭逸戴好了红绳,弯下腰,咬住她的勺子,“有冰渣,你过会儿再吃。” “噢。”周韵点点头,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他手腕上的银蝉,话题回到前一个:“你真的喜欢这个啊?” 目光落在他的眼睛上,略微带点不可思议。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对比第一次见到的他和现在眼前的他大不一样。 直观感受便是柔和。 比如,他不会问怎么这么迷信,而是会说喜欢。 还比如,不会再去拐弯抹角。 “主要是比较喜欢你。” 声音好似刚刚入口的绿豆,又冰又甜。 周韵握紧他的手腕,从凳子上起身踮起脚尖,然后吻了一下他的脸侧,偷偷笑:“但我确实希望你能完成你的目标后再谈论其他哦。” “……” 原本扶着她后腰的手忽然向下拍了拍臀部,他失笑:“可以晚上和你好好谈论。” 接下来,她的嘴唇里面彻底被绿豆的清香入侵,不冰,只剩热。 从第一片雪花到窗外的烈阳,看似平常的季节更替,投射着每一段平常的爱恋。 - 谭逸高考那天特别叮嘱过让周韵在家待着就可以,因为考场外面家长比较多,而且很晒。 但周韵还是自己买了水站在树荫底下等他,哪怕街道两侧的折迭棚下都堆满了整箱的矿泉水。 第一场考试交卷铃声敲响时,陆陆续续的考生冲出了考场。 不少的同学还在互相询问着选择题,而一旁的家长说:“考一门丢一门,不要再想已经交卷的题目了。” 周韵在心里面默默认同,稍一走神,自己的后肩被人揽住了。 “怎么还是来了?”谭逸带着她往前走,周遭太过吵闹,他只好低着头凑近她问。 “没什么事就想来看看。”周韵抬着手,将水递到他眼前,“你渴不渴?” 谭逸握住瓶身,没有喝,也没有回答她。 他们站在马路旁边耐心等待着红绿灯,众多高考生即将通过这个十字路口依次走向不同的道路。 在周韵以为他有点生气的时候,绿灯亮了。 他牵着她走过人行道,开口问道:“等会想吃什么?” 周韵捏了捏他宽大的掌心,抬头说:“去餐馆吃。” 这番对话在谭逸考完后同样进行了一遍。 考完那天的晚上,嘶吼声从很多地方传来,有悲伤、有喜悦。 这是结束与开始并存的一天。 晚风不急不缓地吹在人的身上,在阳台收着衣服的某人望房间里面看了一眼。 因为明天返校,周韵正在焦急地赶着作业,她在思考的时候手指很喜欢到处乱动。 谭逸第一次看见她时,她就在小区下面的电话亭里用手指一下下地划着透明玻璃。 而当时的自己,刚好站在如今的这个位置。 ——正文完—— * 终于写完了。 我敲下这篇文的第一个字是在21年的4月,发表是在去年,仔细一算居然过了这么久……(首先感到很抱歉) 中途有无数次写不下去的念头,但是看见一位读者朋友的私信,大概意思是看到更新很开心,所以我就继续写了下来。 从三月中旬一直到今天都没看过评论区,有点害怕会有人期待。毕竟这篇更新不太稳定,也无法保证能不能写完。 现在完结后,我已经翻看完了评论区每一位朋友的留言,在这里说一声谢谢~特别感谢你们。 同时祝所有看到这里的朋友们万事如意。 另外,还有什么剧情上的问题或者纠正可以留言,我看到尽量会回复。最后拜拜啦,有缘下本见。 番外(何月) 暴雨那天的晚修下后,站在楼梯口的何灼打开了自己手机上的手电筒。 一束光照亮层层台阶,他握着伞,回头看了眼不动声色的人。 她好像还在注视着自己的班级。 泛白的指尖不停地刮着伞柄,他垂眸看着她的后背,少许的头发藏进了衣领里面。 他上前,想帮她拿出来,却顺着她的视线看见了两个一前一后的背影。 高出一截的那个身影他再熟悉不过。 她的目光从来不会为别人停留。 他不明白,为什么何月会喜欢上那个男生,且在如此短的时间里。 不安支配着四肢,笼罩在心脏上的是沉重的枷锁。 何灼关了手电筒,从身后压住了她的肩膀。视线陷入黑暗里,他紧贴上她,低头碰上一片冰冷又柔软的东西。 这个距离下,他能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烟草和洗衣液的香味掺合在一起,他手心里攥着的外套是他昨天刚洗过的。 何月怔了几秒钟,反应过来后想要推开他。 “咚”的一声,雨伞摔到了地上。 何灼揉着她的后脑勺,固执地加深了不该有的亲密。 挣扎之中,他不小心咬破了她的嘴唇。 随之而来的是清脆的巴掌声,声响回荡在整个走廊里。 两个人终于拉开了距离,互相看着对方昏暗的脸,低低喘息。 一侧老旧的窗户被狂风晃动得快要掉落下来。闪电划亮视线后,何月冷声道:“你有病吗。” 何灼没说话,伸手想擦掉她唇沿上的血迹。 结果何月转身毫不犹豫地冲下了楼。 迟来的雷声轰鸣在耳际,何灼捡起地上的伞连忙跟上她。 天空下着磅礴大雨,夜晚给这场雨增添了莫明的恐惧。 她不肯和他走在一起,于是他把雨伞递到了她手中。 何月没有去看他,接过伞不做停顿地闯进大雨中。 伫立在原地的人摸了一会儿自己的指腹,等雨打湿裤脚,他舔着唇走下台阶。 和往常一样,他保持着一段距离,默默跟在她的身后。 嘴里面有淡淡的腥味,他很后悔弄伤了她。 他们是彼此唯一的亲人,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干扰到“唯一”两个字。 雨水模糊了视线,大脑也变得空白起来。何灼望着她单薄的背影,觉得自己确实是病了。 在很久很久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