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座大山都是我的猎场》 第一章.重生1986 围猎野猪 东北大地,黑水白山。 黑水奔腾,白山巍峨。 白山山脉,大顶子山。 南峰北坡,是一溜慢坡。此处坡势平缓,如似平地。 值此深秋时节,漫山黄草枯叶,人畜途径,脚踩枯叶而过,都会发出清脆不绝的响声。 在东北,这叫响叶子。 今日,就在此山林之内,那踩踏枯叶发出的脆响声不绝于耳,更有犬吠之声,与“吩儿”、“吼”异响交杂其间。 但见那慢坡上,一头体重将近三百斤的大野猪,鼻口发音,腰身发力,一股巨力自猪脊上涌,沿颈而起,至猪首之处。 蓄力已满,野猪狠狠一甩头,巨力勃发,猪首如棒,猪嘴似锥,直将在它左前方的一个年轻人抽飞了出去。 年轻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遭野猪一击,整个人如破布口袋一般,被轰飞出两米开外,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落地更是不停,直往坡下又滚了一段距离。 “汪汪汪……” “嗷!嗷……” 战场中。 两道犬声交错,声音中充斥着愤怒,一黄、一花两条狗凶狠狠地杀向了野猪。 黄狗两条后腿使劲蹬地,往上一窜,一双前爪搭住猪身,歪头张最嘴就是一口,这一口正咬在野猪右前肘下,那一大块软肉上。 野猪吃痛,甩头攻向黄狗。 而这时花狗也至,只见它三纵两扑,便来在野猪身后,狗身灵巧的一侧,狗头往前一探,张嘴就咬了在野猪屁股上。 “嗷……吼、吼!”野猪吃痛,嘶声惨叫,再也顾不得那黄狗,调转原本向右的猪头,猛地向左一转,二百七八十斤的猪身轰然轮转,硬是将吊在身上的黄狗、身后的花狗,都给甩了出去。 野猪转身,鼻喷白气,“吩儿”、“吩儿”响鼻,一双小眼睛死死盯紧那掏它后门的罪魁祸首,低头便向花狗发起了冲锋。 花狗尾巴一甩,灵活地躲开了野猪来势汹汹地冲击,并将这愤怒的野猪向旁边引去。 野猪扑空,顺势就追,对花狗穷追不舍。而那条黄狗又自一旁窜出,张口向着它就咬。 山中野猪,常年以肩膀、脊背磨沙土、蹭松油。 长年累月之下,松油和沙土在野猪肩膀、脊背形成了一层坚固的保护层,其坚硬无比,刀斧难伤,山中猎人称之野猪挂甲。 但这两条狗,哪个也不往野猪挂甲之处下口,一袭腋下,一掏后门,这两处可全是猪身柔弱之处。 特别是那花狗,一口掏的野猪菊门火辣,它那大肠堵头就好像被火烧一般,疼痛感直往里钻,窜的五脏六腑内的肠子都疼。 这样的疼痛实在难忍,疼得它暴跳如雷,怎奈速度不及二狗,反复寻机与狗贴身缠斗,却也不能。 这时,不远处,那被野猪抽翻在地的年轻人慢慢转醒。方遭野猪一击的他,此刻只觉得头晕脑胀,身上更是如散了架子一样,使不出半分力气来。 “我这是……” “我不是死了吗?”年轻人强撑着睁开眼皮,茫然地看着四周。 突然,那猪犬交战之声传来,年轻人一个激灵,一股暖流自体内凭空而生,瞬间游走四肢百骸。其所过之处,力气渐生,很快这具身体又重现活力。 “这……” 年轻人正怀疑自己身体发生了什么变故的时候,就见一道矫健的身姿出现在他视线当中。 在看到一条白底黑花的大花狗,一口咬住野猪屁股,直咬得那野猪整个后腰身都猛地往起一翘时,不禁失声叫道:“花小儿!” 年轻人沙哑的声音被山风吹没,但下一秒,一声怒吼如奔雷炸开。 “呔!孽畜!胆敢伤我哥哥……” “宝玉?”听此声音,年轻人更是惊喜万分,循声望去,只见一身材高大魁梧的青年,手持长刀大步冲入战场。 这青年身高一米九,膀大腰圆,手持一条水曲柳削成的长棍,长棍顶端套着二尺尖刀。 这刀形似杀猪刀,却比杀猪刀略短、略窄,刀尖、刀刃俱都锋利无比,泛着点点寒光。 青年怒吼着大步冲锋,黄胶鞋踏碎黄叶无数,气势如虹,彷若那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猛张飞。 或许是因为气势太盛,这青年人一至,花狗、黄狗尽皆闪在左右,只将那野猪留与持刀青年。 说来也是奇怪,看到这青年人后,野猪竟然不再去追那花狗,反是闷头迎着青年人就冲。 于是,就在这山坡之上。 一人、一猪,狭路相逢! 二者皆勇,不知哪个能胜? “完了!”不远处观战的年轻人见此场景,心头一凉,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自己兄弟的下场。 可就在他闭上眼睛的一刹那,一股明悟涌上心头。 “这一幕……不是三十五年前,自己第一次和小玉上山打猎时的情景吗?难道人死后,还能看见过去发生的事……” 正想着,突然脑海内又涌出了一段往日的记忆。 年轻人名叫赵军,家住山下永安屯,家里父母双全,有姐有妹,但他是家里唯一的一个男丁。 而那个持刀与野猪冲杀的青年人,名叫李宝玉,是赵军的邻居兼发小。 这俩人从小一起调皮捣蛋,下河摸鱼虾,上树掏鸟窝,对他们来说都是小儿科。 现如今他们长大成人,更是萌生了入山打猎的心思。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在这神州大地还不曾禁枪、禁猎的年代,山场林区有猎人,而猎人打猎在当地又被称为打围,打围又有大、小之分。 小围说起来简单,就是下个夹子、布个套子,捕猎紫貂、黄鼠狼、松鼠、野鸡、狍子之类的小动物。 而大围,则是带狗入山,围猎野猪、黑熊、棕熊等大型猛兽。 要论打猎,赵、李二人可谓是家学渊源,他们爷爷都曾是远近闻名的猎手。 可即使如此,眼下的赵军才二十岁。而那李宝玉,更是才刚满十八啊。 虽然这是在农村,二十岁当爹的大小伙子都不在少数,可也没有说让这个年纪的后生进山打猎的啊! 事实上,赵、李两家谁也不同意这俩小子胡来。可架不住人小主意正,赵军和李宝玉趁着爹妈不注意,偷着牵家里的狗,就进了山。 都说新手手旺,此话诚然不假。 这小哥俩刚入山不久,就听见自家的狗开了声。二人循声一路赶来,至山岗梁子上,就见两条狗已经将一头野猪围在了沟塘子里。 二人一看猎狗围住了野猪,顿时又喜又急,赵军二话不说,就拽出了别在后腰的手斧。 赵军挥舞着手斧,嗷嗷叫着就冲下了山坡。 而李宝玉呢? 他临出家门时,赵军让他带了一把侵刀。 这侵刀,可是猎人跑山打猎的必备之物。此刀能砍能扎,能开膛放血,能卸骨割肉。 最关键的是,这刀可像农具锄头、铁锹那样套在长棍上,如此如同长杆兵刃。在刀猎中,可予以猎物致命一击。 眼看着赵军冲下了山坡,李宝玉虽然心急如焚,但也不得不在坡上四处寻找,见一棵水曲柳生长的粗细正好,便使刀砍断了水曲柳,将其削好并将侵刀套在其上。 然后,李宝军也举着长刀,兴奋地冲下了山坡。 初出茅庐,自然是没有经验。 那野猪与两条猎狗,在沟塘子里缠斗厮杀数个回合,便往与赵军相反坡上跑去,而两条猎狗紧随其后。 两条腿哪里能跑的过四条腿啊! 赵军刚下了沟塘,那野猪与狗已经上了对面坡头,赵军喘了两口粗气,提着手斧又往坡上赶。 这时的他,早已无了方才的气势。 赵军一上山坡,就见野猪正与二狗相斗,这小子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二话不说轮斧直入战场,迎着野猪就冲! 但凡是打围大过野猪的,可都知道。 不光猎狗认人,连山中的畜生也认人。 无论周围有多少条狗,只要有人迎头,野猪必冲! 于是,就发生了故事开篇的那一幕。 第二章.重生1986 围猎野猪(2) 大山深处。 人与野猪,相向冲锋,胜负未分。 可在不远处的赵军,此时就已然知晓了结果。想来两秒之后,就能听见李宝玉的惨叫声了。 难道他会未卜先知? 不,因为他是重生者。 他不但知道今天这一战,那野猪先后挑翻了自己和李宝玉后,便冲破了两条猎狗的围杀,逃之夭夭。 还知道,这一次虽然失败,但却不曾打消他对打猎的向往。 虽然现在家里管得严,但一年后母亲去世,父亲续弦,继母对他和两个妹妹并不好。 父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干脆早早地给他说了一门亲事。从此他和父亲分家,另立门户,娶妻生子。 婚后生活倒也惬意,主要是他工作不错,在山中林场任检尺员,这在当时可是一份美差。 关键是这份差事不累,还有很多的闲暇时间。 在闲暇的时候,他就在家练枪、训狗。 在这个不禁枪、不禁猎的年代,山里人只要有钱,弄一把枪根本不难。 从此,他便时常入山,带狗围猎。 赵军的枪打的准,训练的猎狗也厉害。不到三年,便成了远近闻名的猎手。 这样的生活,要是放在三十年后,那可真是给个神仙都不换。可此时,山里再怎么好,也比不上大城市啊。 他还记得,那是95年的时候,他跟着林场领导去奉天城公干,有当地人做东宴请,席上有一盘虾。 这虾和他在山里溪水中摸的小虾不一样,这虾是海虾,这一个可顶那山里的虾几十个大 山里的虾或炸或炒,不用去皮去头尾,囫囵个的就吃了。 这是赵军第一次知道,吃虾还得扒皮。 看着盘中通红的大虾,他麻爪了。 因为,他不会扒这虾。 等他回了家,脑海中一直回想在奉天城的经历,那颗心渐渐地就不安分了。 往日对他而言,充满着无穷乐趣的大山,已再不能带给他任何的新鲜感了。 三十几年如一日的乡村生活,也让他逐渐地厌烦。 他想进城,他想过城里人的生活。 可是,就算是进了城,他又能干什么呢? 一没钱,二没人脉,难道要放弃铁饭碗,去城里打工? 就在这时,一个朋友的到来,彻底地改变了赵军的命运。 这个朋友前些年经常托赵军从林场买散碎木料,拉回城里加工成 一次性筷子。 几年下来,攒了一笔小钱,然后这个朋友就去了罗刹国,在远东那边收购人参,再卖回国内。 在他的带领下,赵军去了罗刹,期初就是帮着这朋友收购人参,再倒卖赚取差价。 但后来,赵军直接自己进了远东那些大山,在山中寻参采参。 比起他那个朋友,赵军可是在山里长大的,知道什么地方能长人参、能出人参。 就这样,不过两年,赵军就发了。 在千禧年时,身家近千万,那是何等的豪气? 都说男人有钱就变坏,此话诚不欺人。 赵军有钱之余,还有了小三,有了小四,甚至有了小五。家里的妻儿早已被他抛之脑后。 在与妻子离婚后,他更是流连于牌桌旁。 老话说:挣钱好比针挑土,花钱好比水冲沙。 何况这是败家呢? 在被人做局坑了一把以后,赵军猛然发现自己没钱了。 不,不光是没钱,竟然还拉了不少的饥荒。 树倒猢狲散,他一落魄,那小三、小四和小五,立马就成了别人的了。 他曾一掷千金,给那些女人在城里都买了楼,更是大气的都写了人家的名字。 可现如今,赵军再想上门,人家都不给他开门。 四十岁的他,突然一无所有了。 不,还有债。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啊。 可他拿什么还啊? 林场的工作早已辞了,曾经日进斗金的他,哪里还看得上那份“苦”差事啊? 山里的房和地,那也不值钱啊。 最难的时候,是他的大姐和两个妹妹帮了他。 在他富裕时,姐妹们没沾着他什么光。 在他落魄时,姐妹们倾尽所有地替他还债。 心灰意冷,又没脸见人,了无牵挂的赵军,干脆游走各个城市之间,给人打零工。 或是打更,或是在工地上搬砖、扛沙子。 要知道,这样是挣不到钱的,有时候赵军连温饱都困难。 所以,在外面混了十五年,仍然是毛干爪净。 最后,他向工地的工友借了五百块钱,踏上了回乡的火车。 回到村里,早已物是人非。 他无处可去,沦为了村溜子。只能住在大姐家里,靠着姐妹们的接济,混到了2021年,他55岁生日这一天。 这一天,他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三十五年前,这一年,他才二十岁。 落魄时,他曾无数次想过,如果上天能给他重来一次的机会,他会怎么选择? 可此时,他知道,自己要做的就有一件事。 就是,今天一定要干翻了这头野猪。 原因无他,因为半个月前,大姐生产,自己的大外甥出生了。 大姐对他的好,无需多言。而就在他刚回村那一年,那个冬天特别冷,是他大外甥进城给他买的棉衣、棉鞋。 这头野猪,正好给大姐补补身子。 想到此处,赵军双手一撑地,两腿用力一蹬,整个人就起来了。 他刚一起身,就见李宝玉与那野猪已短兵相接。 李宝玉双手持刀,奔着野猪脊背就扎。 那正是野猪挂甲之处! 锐利的刀尖,竟然不能刺破猪身。 随着李宝玉奋力、野猪前冲,就听咔嚓一声,木棍折断,半截木棍带着侵刀落地。 用力过猛的李宝玉止不住身,往前一个踉跄。 这时,野猪一低头,脑袋穿李宝玉双腿,猪身发力一挑,只将李宝玉挑在半空。 一米九十多的大小伙子飞过猪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毕竟是过了三十多年,记忆出现了些许偏差。 原来李宝玉并没有赵军想象的那样,发出一声惨叫,而是连哼哼声都没能发的出来,就直接摔晕了过去。 好狗护主! 见主人被野猪挑翻在地,李宝玉家的大黄狗可就急了。连叫都不叫,直奔野猪就冲。 猎狗虽勇,但身型、体重、力量都差野猪许多,围猎多是仗着速度、团队配合。 所以往时,猎狗与野猪厮杀、缠斗,决不硬拼。 可此时,幼主生死不知,大黄狗哪里顾得上其它? 啪。 一声闷响,大黄狗很干脆地被野猪一嘴巴抽飞出去。 大黄狗落地,摔了个七荤八素,但一个轱辘,翻身而起,再次奔向野猪。 这时,赵军眼见大黄狗一条后腿不敢落地,就知道大黄狗那一下摔的不轻。 还好啊,这头野猪是头母猪。 要是那长了獠牙的公猪,将近三百斤的公猪,那一双獠牙如尖刀一般,不论是李宝玉,还是大黄狗,恐怕都要吃苦头了。 “嗷……” 这次惨叫的是野猪。 就是野猪发威,连伤人、狗之时,赵军家的大花狗早已潜到野猪身后,给这士气正盛的野猪又来了一口。 这时,赵军动了…… 第三章.重生1986 围猎野猪(3) 想给野猪造成杀伤,赤手空拳肯定是不行。 原来赵军是有一把小手斧,但在被野猪放倒时,那手斧脱手而出,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眼下现去找,肯定是来不及了。 而且,现在这个赵军,可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了,他有着前世几十年的打围经验 他深知想要对付野猪这种猛兽,单靠手斧是不成的。 如果有枪在手,哪怕是最简陋的洋炮,赵军也有信心,分分钟把这头野猪给灭了。 可现如今,他只能刀猎,只能依仗李宝玉的那把侵刀。 刚才李宝玉一刀刺在野猪挂甲之处,刀没事,但那充作刀杆的水曲柳棍却折了。 此时那侵刀,还处在一猪二狗的战场当中。 想杀猪,必先取刀。 不过,比起杀猪,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就是先救李宝玉。 这小子虽然只是晕了过去,但那野猪和猎狗厮杀,可不是先画个圈,在圈里打斗。 随着狗跑猪追,或是猪逃狗撵,它们的移动方向根本无法确定。 万一野猪奔着李宝玉这边来了,它那将近三百斤的大身板子,要是给李宝玉踩上一蹄子,不死也是残废啊。 李宝玉可是赵军的好兄弟,前生五十多年,他们兄弟俩的情义断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 不论怎样,赵军都不敢拿李宝玉的安全开玩笑。 所以,赵军先来到李宝玉身边,蹲下身扶起李宝玉的脑袋,在他脸上拍了拍,又掐了掐人中。 然后,就见李宝玉嘴唇微颤,哼哼了两声,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皮。 “哥……哥。”李宝玉睁开眼睛,目光呆滞了两秒,才喊了一声赵军。 “宝玉,你没事吧?”赵军关切地问道。 “哥哥放心,小弟无碍。” 赵军:…… 赵军心里无语,自己这个兄弟啊,父子两辈都是读书人,只不过他们爷俩看的都是小人书。 而且呢,还都是大书虫。 李宝玉他爹李大勇,就因为看了两本不挨头尾的《红楼梦》,便当贾宝玉是世间美男子。 于是,便有了李宝玉之名。 而李宝玉呢,等他到了读书的年纪,家里和周围的条件,肯定是要比李大勇小时候好很多。 所以,李宝玉就看了不少《三国》和《水浒》的小人书。 要知道那小人书,一本也没有几页啊,全套的《三国》小人书,可有近百册之多。 以现在的条件,自然是看不全的。 而且这年头,也没有追更的条件,而且那小人书有不少都是左邻右舍串着看。 李宝玉就这么看了个半拉糊片的。 和他爹李大勇一样,李宝玉看书也是看入迷了。要不然,也不会学着李逵唤宋江那般,一口一个哥哥的叫着赵军。更不会说着那半文半白的胡话。 赵军扶着李宝玉起来,见他行动间虽有些踉跄,但不似伤到骨头的样子,便就放下心来。 将李宝玉扶到一棵大青杨前,赵军一努嘴,对他说了一声:“上树。” 此时的李宝玉还有些晕晕的,思想和行为都有些迟疑。 只是他从小到大都听赵军的话,在潜意识作用下,李宝玉不做它想,按着赵军的吩咐,抱着青杨就往上爬。 这棵大青杨有两人合抱粗细,李宝玉往上爬了一米多高,就骑抱在树丫杈处。 安顿好了李宝玉,赵军反身往战场而去。 他深知在围猎中,人一定要尽可能地避免与野兽正面相对,否则无论是野猪,还是熊类,不管有多少条狗攻击它们,在看到人的一刹那,它们的首要目标就变成了人。 这听起来很玄,可事实确实如此。 赵军很有耐心地不断往野猪身后绕,从而慢慢地向战团内部靠近。 在这个过程中,野猪是有几次转身,赵军每次都是紧急地往左右闪躲,躲避着野猪的视线。 随着野猪渐渐往山坡下移动,它与猎狗的战场逐渐移换了位置,赵军也终于拿起了侵刀。 原本长过两米的水曲柳棍断做两截,此时与侵刀相接的部分,大概将近一米,赵军提刀在手,抬头望向猪狗交战之处,张口发声。 “吜!吜!吜!” 赵军的声音短粗而急,但声音洪亮,在山林间小范围的传开。 他这声音一出,就仿佛魔咒一般。 不远处那两条猎狗,霎时间仿佛像打了鸡血一样,凶悍地向野猪发起了攻击,不断地扑在野猪身上撕咬。 与此同时,那大青杨枝丫杈上趴着的李宝玉,听到这声音,精神为之一振,眼中的茫然更是顿时就散了开来。 人有人言,兽有兽语。 当猎狗与猎物缠斗不休时,你给它喊加油,那猎狗怕是听不明白。 而赵军口中所出,就是猎人为猎狗助威的声音。 从小就听爷爷讲打围打猎故事的李宝玉,听到这声音猛然清醒过来,想到自己与赵军正在打围,骨子里忠义无双的李宝玉,不由得担心赵军的安危来,当即刚要下树。 可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却看见了那样的一幕。 猪逃狗追。 黄狗因为不久前挨了野猪一个大嘴巴,在落地的时候,后腿应该是磕碰到了,受了点硬伤,奔跑中有些不大方便,就落在了后边。 而赵军家的大花狗,可是鬼的很,从不与野猪正面交锋,一直是专掏野猪后门。 虽然从始至现如今,大花狗一共才咬了野猪五口,可这五口,是叫野猪痛不欲生。 此时野猪往坡下跑,大花狗两起两纵就追上了野猪,它也不玩什么超车,直接往前一窜,追着野猪屁股就咬。 没错! 又是咬在野猪的菊门上。 咬住之后,大花狗四肢撑地,拧头就用力往里一扯。 而野猪正往前冲。 一股力向前,一股力向后。 就见大花狗被野猪拽的一个踉跄,便再也咬不住了,只能松口。 而那野猪,嘶声惨叫。 凄惨的叫声,不复之前的中气十足,而是尖锐、凄厉,在山林间回荡。 大花狗这一口,在野猪与它共同用力作用下,直将野猪菊门给扯烂了,菊门连着的猪大肠头竟被硬生生地拽出了一小节。 这时,黄狗袭来,还是奔着野猪前肘后,连接排骨的那片软肉,狠狠就是一口。 疼红了眼的野猪,甩头就是一击。 可还不等它这一下击中黄狗,就见野猪庞大的猪身仿若打了一个激灵。 随着激灵,猪身更是往起猛地一颠,张嘴又是发出“嗷”、“嗷”的惨叫。 花狗真狠! 又是一口,直要将野猪肠子给撕扯出来。 野猪都顾不得咬着自己的黄狗,只将身来了大转个,迫使花狗松口,便又夺路而逃。 可它闷着头往前跑,却不想,又把后门留给花狗。 随着花狗前扑又一口,野猪哀嚎一声。 什么叫慌不择路? 现在的野猪,就是了。 但见左前方,一棵被风拦腰撅断的大槐树躺在地上,野猪直接扎到槐树前,转身一屁股就像是坐在了红松上一样,直把后门给挡了起来。 看到这一幕,趴在树上的李宝玉只觉一股热血直冲顶上,放声大吼道:“哥哥,猪定死窝了!” 第四章.杀猪开膛 行有行规,行有行话。 这年头,就连打家劫舍的都有自己的规矩和黑话,打猎更是如此。 就比如之前,两条猎狗追着野猪翻山越岭,连着过了两道山岗。 途中厮杀不断,边走边停,走且不说,只要猎狗能迫使野猪停下,在打围中,这就叫定窝。 如果定了窝,野猪又跑了,那刚才定的这个窝,就叫花窝。 但要是猎狗能迫使野猪定窝不动,那这个窝,就叫死窝! 在打围里,只要野猪定了死窝,那接下来,就该是猎人登场了。 其实,都不用李宝玉喊,就在那野猪向风撅倒木奔去时,赵军便已动身。 他绕了半圈,直绕在野猪后方,一手提刀,一手攀爬,双脚一蹬,整个人就上了倒木。 此时的野猪,早已被花狗给掏怕了,屁股直接往倒木上一贴,任由两条猎狗在它面前不断地前窜后跳、左右突袭。 野猪都只是连续地左右甩头,逼着二狗退让,可它那屁股始终不曾离开倒木分毫。 赵军蹲在倒木上,那野猪就坐在赵军正前方。它这坐姿如同狗坐一般,两条后腿坐地,两条前腿直撑着。 野猪听力不弱,在赵军往倒木上攀爬时,它就已经听见了。 但是听见动静的,可不只有野猪。 赵军家和李宝玉家的两条狗,花狗是将近五年的猎狗,黄狗也是三年的猎狗。 这两条狗与猎人配合多年,它们虽然不会说话,但心里却明白的很。 它们知道,只要猎人一上前,就是到了决战的时候了。所以两条猎狗奋起仅存的体力,向野猪发出了更猛烈地一波攻击。 如此一来,野猪只能疲于应付二狗,哪里还顾得上背后的赵军。 见此情形,赵军定了定神,微微起身,弓着身,猫着腰,掌中水曲柳棍一转,那侵刀就成了刀尖冲前,刀刃朝下。 刀光闪烁,一刀入肉。 这刀快的,入肉时,连一丝响声都不曾发出。 这一刀所刺,与黄狗前几次撕咬野猪的部位相同,乃是野猪左前肘后,就相当于人类腋下连接肋骨的那片软肉。 出刀时,赵军弯腰将身向前探。 一刀没入猪身,下一秒毫不停留,直接把身一撤一挺。当侵刀被他抽出时,赵军整个人已站立在倒木之上。 噗…… 一道血箭随刀而出。 血箭喷射,野猪哀嚎,只觉得体内一股气力被抽了出去。 赵军再往前一探身,又是一刀。 补刀仍在相同的位置,只是这一刀刺入,赵军却是不曾拔刀。 他反将身子向前一压,除了两只脚重重地蹬在倒木上,其余整个人完全处于悬空,全身的力量加上脚蹬倒木的反作用力,都灌注于掌中棍与刀,只将野猪扎地往前一倾。 见赵军出刀,两条猎狗更是狂暴,一左一右扑起,黄狗咬住野猪左耳,花狗咬住野猪右耳,两条狗八条腿用力撑地,愣是把野猪往前一扯。 “嗷嗷……”野猪泣声嘶叫,左右摇头挣扎,怎奈两只猪耳被两条狗死死扯住,又有赵军整个人的力量压在它身上,硬是将它钉在倒木前。 “哥哥莫慌,宝玉来也!” 突然,一个声音自一旁飘来,李宝玉大步奔来。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捡回了赵军的手斧,冲在野猪近前,轮斧就往野猪脖子上砍。 此时的野猪,前半身被牢牢钉在倒木前,自腰身往后剧烈的扭动着,但却怎么也挣脱不开。 就是斧劈骨肉之声,咔咔作响。 毫无抵抗力的野猪哀嚎声越来越弱,渐渐地趴在地上抽搐起来。 赵军拄着刀,慢慢地把双脚从倒木上挪下,刚在地上站稳,耳边就响起一阵狂笑。 方才斧劈猪头,被崩了满脸猪血的李宝玉,满身血气,大笑道:“哈哈哈……痛快!痛快!” 对他这稀奇古怪的话语,赵军不但见怪不怪,反而感觉有些亲切。 忽然,赵军感觉有些恍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重生了,他有点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啊。 随着一阵秋风吹过,卷起山岗上散落的黄叶,一片枯叶被风吹在赵军眼前,那树叶上的纹理都清晰可见,前世的一幕幕依稀萦绕在眼前。 赵军心中杂念万分,但头脑却越发的清晰。 他看了看身旁李宝玉,这个今生前世自己最好的兄弟。又看了看那仍扑在死去的野猪身上疯狂撕咬的花狗、黄狗。 赵军淡淡一笑,把手中刀往旁边一递,只道:“开膛!” 李宝玉微微一怔,紧接着大声应道:“妥嘞!” 说着,李宝玉便将刀从赵军手中接过,一手握着侵刀,一手握着半截水曲柳棍,双手反向一拧,刀便与棍脱离。 李宝玉把棍子丢在一旁,然后上前赶开花狗、黄狗,随手把侵刀往旁边地上一插,一手拽着野猪右前蹄,一手抓住右后蹄,用力往自己这边一扳,硬将那侧躺的野猪给翻成个四蹄朝天。 然后,李宝玉也不放血,直接开膛。把侵刀从野猪颈下刺入,往下划开。刀过肚腹时,小心翼翼,生怕划破了猪肠子。 开膛之后,李宝玉扭头看向站在一旁的赵军。 对上李宝玉的视线,赵军道:“肠子给我。” 等从李宝玉手中接过整挂猪肠子,赵军把它挂在旁边一棵大树上,见赵军如此动作,李宝玉急忙起身,以示恭敬。 此为猎人敬奉山神。 挂完了猪肠,赵军弯下腰,抓了把干枯的黄叶蹭了蹭手上的油腻,又对李宝玉说了句“喂狗”,然后便走到那倒木旁,坐在倒木一端。 刚才在李宝玉给野猪开膛时,花狗、黄狗就一旁急的不断地晃动着尾巴,可却始终不曾越雷池半步。 现在当赵军吩咐李宝玉喂狗时,这两条狗好像听懂了,花狗急的摇头晃尾,黄狗更是急的用嘴直推李宝玉小腿。 李宝玉摘下猪心,侵刀一划,猪心一分为二。 李宝玉先拿起大的那半,没有理会就在自己身旁的黄狗,而是递向更远的花狗。 这是头狗的待遇! 花狗高兴地起身,却也不曾着急开口,而是小心翼翼地歪抬头,呲着牙轻轻地从李宝玉手中叼过猪心,然后才转身跑到一旁,大口地撕咬起来。 喂过了花狗,李宝玉才把剩下的小半猪心喂给了黄狗。黄狗也不远走,就趴在李宝玉脚边吃了起来。 看着黄狗狼吞虎咽的样子,李宝玉用手上下抚摸着黄狗的脖子。 这黄狗不但不护食,反似很享受一样,享受着美味的猪心,也享受着小主人的爱抚。 第五章.86年的BBQ 秋日正午。 阳光落在赵军身上,不但温暖着他的身体,还温暖着他的心。让他那颗忐忑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 “真是重新来过了。”赵军看着不远处李宝玉割猪心喂狗的一幕,心底愈加地兴奋起来。 从九七年禁猎、九八年收枪开始,再到他重生之时,二十多年他都不曾再上山打猎。 多少个夜晚,他都梦见过自己那呼啸山林的岁月,那梦里熟悉的一幕幕,多少次让他醒来时感觉无比的心酸。 “哥哥!” 突然,李宝玉的声音传入耳中,唤醒了在午后阳光中深思的赵军。 “嗯?” 赵军循声望去,看了眼李宝玉,又看了看聚集在李宝玉身旁,伸着舌头摇晃着尾巴的两条狗。 赵军道:“喂!把肝……算了,割些囔囔踹喂,让它们敞开了喂。” “好嘞!”李宝玉闻言,忙自野猪肚子上割下一条条肥肉,一条给花狗,一条给黄狗,反复地喂着两条狗。 在山里打围,打到猎物,敬不敬山神全凭自愿。信则有,不信则无。 但是,下物必须喂狗,这是打围最根本的规矩。 毕竟打大围,必须要依仗猎狗。这些猎狗为了主人,能舍生忘死地与野猪、黑熊搏斗,这就是卖命。 如此卖命,必有奖赏。 而对猎狗的奖赏,就能打到猎物以后,能让它们美美地吃上一顿。 但有区别的是,一般的狗都不吃黑熊内脏,却会吃野猪的内脏。 于是,在这个缺衣少食,人们偏爱肥肉,却不喜下水的年代,野猪内脏就成了猎狗的专属。 若是打到黑熊、棕熊,因为狗不吃熊的内脏,猎人会割熊肉喂狗。可要是打到野猪,几乎没有有猎人会割肉喂狗,尤其是肥肉。 所以,若是此时有猎人看到李宝玉割野猪囔囔踹喂给狗吃,肯定会跳脚大骂两个后生败家。 要知道,就算现在是八六年,人们的生活水平仍然不高,粮油统购统销依然存在。 这种情况,在城里尚好。 可在农村、林区、山场,与城市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这里的人们常年出苦力工作劳动,平日还见不到什么油水。 所以,就算是靠山吃山。在这年头,谁家要是能打到一头野猪,或是黑熊、棕熊,那可是比过年还美。 特别是秋天,正是各种山货丰收的季节,也是野兽们抓秋膘的时候。 无论是熊类,还是野猪,整天在山里吃核桃,嚼橡子、榛子,撸软枣子、山葡萄,都吃的沟满壕平,积攒了一身的肥膘。 就说赵军和李宝玉今天打到的野猪,是只母野猪,它夏天的时候,连二百五十斤都不到。 可现在,硬是吃到了二百八十斤左右。别的地方不说,单说猪肚子上大片的肥肉,就是在东北被叫做囔囔踹的地方,割回家焅油,焅出的猪油装个两坛子都不在话下。 要知道在这个粮油凭票供应的年代,一家四五口人,一年能分到的油,也没有这么多啊。 而且肥肉焅油以后,内部油脂被焅出,原本软乎花白的肥肉,就会缩小,变成了金黄酥脆的油梭子,拿些盐面一蘸,嚼在嘴里又香又酥,美味至极。 所以,赵军和李宝玉的行为,落在有些人的眼里,就是败家了。 但在猎狗眼中,小主人的行为,无疑是对它们舍生卖命的最大褒奖。 两条狗毫不客气,李宝玉给,它们就吃,只吃的肚子溜圆,肉顶喉咙眼儿,这才跑到一旁趴下来休息。 眼看着李宝玉喂完了狗,赵军起身,走到李宝玉跟前,问道:“兜子呢?” “呀!”正蹲在地上拿树叶蹭手擦刀的李宝玉,闻言就是一愣,猛然想起道:“扔上头岗子上了。” 赵军又问:“干粮呢?” “呀。”李宝玉又是呀了一声:“都搁一块儿呢。” 赵军没好气地笑道:“拿去吧,那还瞅啥呀?” 听赵军这话,李宝玉便起身,往远处跑去。 这哥俩为了此次打猎,可是在家里谋划了好些日子。临来时,带的东西也全,连吃带用的装了整整一蛇皮口袋。 这蛇皮袋原是由李宝玉背着,只是在砍棍子套侵刀时,就把蛇皮袋给丢在一边了。 现在李宝玉去找东西,赵军呢,他拿起被李宝玉丢在一边的手斧,又走回到倒木旁,在这可风撅槐树上砍下了一根大树杈,大树杈主干有他手臂粗细,上面横七竖八地长着乱七八糟枝条。 赵军把它拖回野猪旁边,然后拿手斧砍了起来,细的树条拢成一堆,两头再用侵刀削尖。 而粗的枝杈,就不用那么讲究了,直接砍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的。 等赵军把整条树杈分解,那李宝玉还是没有回来。赵军便再用侵刀,从猪肚腩上割下了一条下五花肉。 这块肉真好,肥肉相间。 赵军又把它割成一大片一片块的,然后把大片的肉穿在削尖的细树条上,一根树条只穿一片肉,穿完一串便放在一旁。 不大一会,四十几串野猪肉串就摞在了一起。 当李宝玉挎着蛇皮袋回来,看到这一幕时,眼睛都快要冒光了。 “拢火!”赵军指了指一旁,那些他已经准备好的粗树枝,对李宝玉说道。 “得令啊!”李宝玉怪叫一声,把蛇皮袋往脚下一丢,紧接着便从里往外翻东西。 两个叠整齐的大麻袋,还有一个报纸包。 当报纸包被李宝玉丢在地上时,折起的地方被摔散开,里面露出了两个白面馒头,和四个玉米面大饼子,还有几大条腌制好的青萝卜咸菜。 这是哥俩带的午饭,馒头是赵军家的,他爹赵有财是林场食堂大厨。 都说厨子不偷,五谷不收。 这年头,作为食堂大厨,那还不是单位有啥,家就有啥么。 所以,赵军家里生活质量相当的不错。就算是最困难的那几年,赵军家也没挨过饿。 而李宝玉呢,家里条件一般,那四个大饼子就是他妈临上地里干活前,给他留下的午饭。 当然了,赵军从小就照顾这个兄弟,临来时,哥俩的打算也是一人一个馒头、两个饼子。 这时,李宝玉又从袋子里拿出个军用水壶,拧开盖子先递给赵军。 赵军也不客气,二话不说便接过水壶,直接往嘴里灌了两口。 等李宝玉拿回水壶,喝了两口水后,把水壶盖子拧好放在一旁,又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小的报纸包,打开报纸包是一盒火柴。 然后,李宝玉在不远处背风的地方拢了一堆枯叶,这枯叶一点就着,而且越烧越旺。 李宝玉再把赵军砍好的粗树枝丢入火堆,不一会就听见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第六章.回家 随着李宝玉把粗树枝丢入火堆里,火势先是被树枝压得一弱,但随着树枝燃烧,火势逐渐越来越旺。 直等手腕粗细的树枝焚烧如碳,上冒红火时,李宝玉才把赵军穿好的肉串,一串串地插在火堆四周。 等李宝玉走回到赵军身旁时,见赵军已经在用侵刀慢慢地给野猪剥皮了。 李宝玉问:“哥哥,现在就扒啊?” “扒!”赵军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道:“咱哥俩也拽不动啊,干脆扒了装回去。” 赵军这么一说,李宝玉就明白了。 这要是在冬天,山路上有雪,他们哥俩拿两根绳子,拴在野猪身上,一人拽一根,一起用力,拽着野猪可以一点点往回走。 但现在是秋天,二百多斤的野猪,他们根本就整不动。 其实,他俩倒是可以先砍两条猪腿回家,一家一条猪腿,够一家人今天晚上吃的就行。 等到明天再找村里有爬犁的人家,请他们赶着爬犁上来,再把野猪给运回去。 但是,看着远处大树上落着满树的老鸹子。 这些食腐的家伙,就在那等着赵军二人走后,便能落下来饱餐一顿。 除了它们,等入夜之后,还有黄鼠狼等小兽过来吃肉。 若是赶巧,有黑熊从此落过,那等赵军明早再来,这头野猪能剩下一半,就已经不错了。 而且,要是找赶爬犁的过来,怎么也得分给人家不少猪肉。关键是赶着爬犁拉猪回村,全村各家各户可就都知道了,一个个过来要肉,那还能剩下多少? 前世的赵军,可是豪爽的出了名,就是在他没发迹之前,只要他上山打猎下货,那村里各家各户就都会派一个代表出来,到赵军家以帮忙扒猪、卸猪为由,干多少活不说,关键是能分肉回家。 那一头野猪,大的才多少斤啊?还用的着全屯子都来帮忙? 但赵军从来都不在乎,只要是上门的,都不让他们空手回去。 可到头来呢? 当他落魄回村时,见他身无分文,又有几个人搭理他的? 在路上碰见了,绕着他走的,都算是对他好的。就连以前很多和他称兄道弟的,甚至还出言调侃他。 要知道,整个永安村,不管是老的少的,哪个人没吃过赵军打猎物出的肉? 这一世,赵军再也不想分肉给那些人了。 只不过,都邻里邻居的,看不到是一回事。要让人家看见了,登门来要肉,总不好撅人面子。 所以,干脆这野猪分割了,用麻袋装回去,自己和李宝玉一人一半。 “哥哥,我都听你的。”李宝玉闻言,点了点头,蹲下身要接赵军手中侵刀,“让我来吧。” 赵军二话不说,直接把侵刀递给了李宝玉。心想这小子肯定是刚上山打猎图个新鲜,也不管苦活累活都抢着干。 赵军也不点破,只把他们俩带来的馒头、大饼子也用树条穿了,拿到火堆旁,插在地上慢慢烘烤。 渐渐地,野猪肉上发出了滋啦滋啦的声响,表面不断地冒着小油泡,不等这些猪油滴落,赵军便拔起了肉串,把肉表面多余的油脂蹭在馒头和大饼子上。 等李宝玉给野猪扒皮扒到一半的时候,就闻到了烤肉的香气。他和赵军一早上不到七点就出了门,翻山越岭的不提,之后还挨了野猪重重一击,然后又杀猪扒皮的,他早就饿了。 现在一闻肉香,哪里还能忍得住? 当即把侵刀往旁一扔,李宝玉就揍到了火堆旁,看着那刚被赵军翻了一个面儿的肉串,不由得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见他如此,赵军笑了笑,起身拍了下李宝玉肩膀,道:“看着火,别烤糊了。” “嗯,嗯。”此时李宝玉的注意力全在那些肉串上,只是简单地嗯了两声,便继续舔着嘴唇。 赵军则又走回去,接替李宝玉的工作给野猪剥皮。 等他快将一张猪皮全部扒下来时,就听李宝玉喊:“哥哥,快来呀!” “来了,来了。”赵军也是饿了,走过去就见李宝玉正一手拿着三串肉等着自己。 赵军接过肉串,吹了吹热气,张口一咬一扯,一块野猪肉就入了口。 入口满满的肉香,咀嚼两口,唇齿间,满是让人陶醉。 赵军拽过一块烤饼子,这玉米面贴制成的饼子,本就金黄,微一烘烤,表面微泛焦黄。 又因为赵军把野猪肉烤出的油脂抹在其上,使这饼子外面挂着一层油亮。 狠狠地咬了一口饼子,玉米面的甜香和着猪油的香气,让赵军一眯眼睛。 “舒坦!” 一口饼子一口肉,一口馒头一口肉。 两个大小伙子很快就将所有的干粮与肉一扫而空。 李宝玉用手背抹了抹嘴上油,拧开水壶狠灌了几口水,水足饭饱的他被午后阳光一照,整个人有些懒洋洋地。 “哥哥,要不咱在这儿睡一觉再走?” 折腾了一上午,歇下来吃饱喝足,赵军也有些食困,但想想好不容易打下来的野猪,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李宝玉的提议。 “不行,赶紧卸肉,卸完回家。” “那……行吧。”李宝玉从小就跟在赵军屁股后面混,这么多年,他对赵军是言听计从。 此时见赵军语气不容拒绝,李宝玉便起身,跟着赵军俩人合力,三下五除二就把野猪的整张皮都给扒了下来。 这野猪皮带着毛,要是喂狗,狗倒是吃,但吃完了拉不出屎会活活憋死。 所以,一般猎人打下野猪,不管在哪里扒皮,这野猪皮都是不要的。 扒了皮,把它丢到一旁。赵军和李宝玉一人使刀,一人使斧,开始卸猪肉。 一个猪头,四个猪蹄、四条猪腿、两扇肋骨、整条脊骨、大里脊、小里脊…… 原本二百八十斤的野猪,先放血,再喂狗……对了,赵军和李宝玉俩人还吃了将近三斤肉。 再去了皮、毛,和一些损耗,这野猪连骨头带肉,还剩下二百左右斤。 “装!” 赵军一声令下,李宝玉就开始往大麻袋里装猪肉,装着装着,李宝玉就明白了,为什么赵军要着急往家返。 这些猪肉一分为二,一个麻袋里装将近一百斤肉,就算他们哥俩身强力壮,可要背着这一百斤走三十多里的山路,走走停停的不得走到天黑啊。 “脑袋不要了。”赵军拿侵刀把两只猪耳和猪鼻割下,大猪头直接一脚踢到一边,还有被剃的挺干净的脊骨也扔了。 然后,这哥俩背上猪肉,吹了声口哨,唤醒了在一旁睡着了的两条猎狗,二人二狗便沿着山路下山回家。 第七章.挨揍(上)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 这大山未经开发,山路都是天然而形成,崎岖难走。 山路本来就难走,再背上一百左右斤的猪肉,赵军和李宝玉一路上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开始还好说,到最后更是走不上五分钟,就得坐下来歇歇脚。 就这样,两个人从下午一点多,一直走到快六点,在这十月份的时候,大山里的天就已经黑了。 此时,二人已至山脚,再往下走个十多分钟,就可以出山场了。 赵军家所在永安村,乃是为了山里永安林场的职工上班方便所建,这村子就在山脚下不远。 所以,赵军和李宝玉商量,在这里多歇一会,攒足了力气,哥俩一口气就走回家去。 这一歇,足足歇了有二十多分钟。 当他们起身,在李宝玉帮着赵军把麻袋扶到肩上时,赵军突然对李宝玉交代,说:“宝玉你记着啊,进了村要有人问咱哥俩背的啥,就告诉他们背的山货。” “这……”李宝玉一听,当即就明白了赵军的意思。 只是看了看脚前麻袋,李宝玉有些犯难了,“哥哥,咱俩背的也不像山货啊?” 赵军笑道:“不管那个,说完就走,他还敢掏咱麻袋看看不成?” “那他不敢。”李宝玉也笑了。 这年头,谁不想自己家里多吃点肉啊。除了一些实在的亲戚、至交的好友,谁又愿意把肉分给别人吃? 哥俩一鼓作气,下了山,进了村。 这时候已经快将近六点半了,在林场干活的,该下班的也都回家了。在地里干活的,也都收工了。 此时,正是家家户户做饭、吃饭的时候。 赵军、李宝玉赶在这时候回来,从进到村内,一直到回在家门前,这一路上总共才遇见了俩人。 这两个人还真都问赵军、李宝玉,问他们背的是什么,赵军和李宝玉只答山货,说完了就不顾他们疑惑的眼神,扛着麻袋闷头就往家走。 等赵军、李宝玉走到家门口时,他们的狗早已先一步到了家。 这哥俩带着狗出门,跑了一天。 起初家里大人都不知道,因为他们的爹都在林场上班,一早就吃了饭就上班去了。 而赵军的妈王美兰和李宝玉他妈金小梅,在吃了早饭后,给家里儿女留好中午的午饭,就一起下地干活去了。 等两个妇女回来,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 王美兰回到家,发现赵军不在家,她问了问两个闺女,见两个闺女都摇头,说不知道大哥去哪儿了,她也没有在意。 不光是她,就连金小梅也没在意。 想想也是,就这年纪的大小伙子,哪个能闲得住啊?说不定跑哪里玩去了。 而且,王美兰和金小梅都相信,等到了饭点,这俩小子一准回来。 可等到了四点多,将近快五点的时候。 李宝玉他爹李大勇,坐着林场通勤的小火车下了山,先一步回到了家。 李大勇回家进了院子,隔着墙头就喊:“嫂子!在家不得?” 李大勇这么一喊,王美兰和金小梅各自从自家屋里走了出来。 “兄弟回来啦?”王美兰随意地打了个招呼,俩家是邻居,只有半墙之隔,平日关系相处的就跟一家人一样。 李大勇右手一提,一张老式黄色包装纸,不知包着什么吃食,用麻绳系了十字花。 “嫂子,你家大哥让我捎回来的干豆腐。”李大勇道:“今天厂子里有客,他让你们娘几个先吃,不用等他了。” 王美兰走到墙边,拿起纸包道:“行,那兄弟,这干豆腐你拿回去点吃呗。” “不用。”李大勇一笑,再一提左手,露出一个同样的纸包,笑道:“我大哥能少了我的吗?” “那行,那我回屋了哈。”王美兰笑着说了一句,便提着纸包进了屋。 这时,李宝玉家院里,金小梅走到李大勇身前,从他手里拿郭纸包,笑道:“正好一会儿炒俩小辣椒,你们爷仨都爱吃。” 李大勇没说什么,自顾大步进了屋。一进屋,鞋也不脱就上了炕,只不过身子靠在墙上,脚搭在炕边。 然后,就听金小梅在外屋喊小儿子给李大勇倒水。 李大勇有两儿一女,李宝玉是长子,二儿子李如海今年十三岁,还有个七岁的小女儿,叫李小巧。 从二儿子手里接过搪瓷缸子,干了一天活的李大勇,回到家里感觉身体乏累,靠在墙上头脑都有些昏沉,想着吃饭前自己先睡上一觉。 但想起回家来,还没看见大儿子呢,他就随口地问了李如海一句:“你大哥又上哪儿野去了?” 李如海嘿嘿一笑,说:“我大哥跟赵家哥哥上山干野猪、黑瞎子去了。” “嗯……”李大勇就是随口一问,也随意地应了一下,但当李如海的话在他脑子里一过,整个人顿时一个激灵,猛然惊坐起,手里搪瓷缸子直接被他摔在了炕上。 “咣……铛,铛,铛……” 搪瓷缸子在炕上滚动磕碰,不断地发出了响声。 李大勇眼睛瞪地溜圆,盯着小儿子喝道:“你说啥?” 李如海被吓了一跳,当场就呆住了。 “咋的了,咋的了。”听见里屋声响,正在外屋切干豆腐的金小梅急忙扔下菜刀,就往里屋来。 “说啊!”李大勇两条腿往下一撂,整个人已从炕上下来,抬手就给李如海推了个踉跄,怒吼着问道。 “干啥呀?”金小梅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但亲娘护儿,她怕李大勇再出手打李如海,当即直接双手用力,把李大勇往炕边一推。 李大勇往后一稍,膝盖窝碰到炕沿,整个人便一下子坐在到炕边。 李大勇火冒三丈,冲着金小梅就吼:“你还舔脸问我?你咋当得妈?老大跑过山吗?你就让他跟赵小子出去打猎?” “打猎?”金小梅闻言,没好气地白了李大勇一眼,伸手指着李大勇点了两下,笑道:“他跟赵小儿能打啥啊?抓个野鸭,打个跳猫,顶多抠个獾子呗。” 金小梅不这么说还好,她这么一说,李大勇更是火冒三丈,怒骂道:“你个缺德的娘们!你个虎犊子!” 骂到此处,李大勇一指李如海,看着金小梅咬牙切齿,恨道:“你问问这小瘪犊子!他说老大跟赵小儿进山打野猪、黑瞎子去了!” “啥?”金小梅脑袋嗡的一下,顿时就觉浑身一阵冰凉。 都是在山场长大的,她从小就跟着大人在山场外围采五味子、蘑菇、木耳之类的山货,她深知打猎是有危险的。 碰见野猪还好说,要是碰到黑熊,也就是李如海、李大勇口中的黑瞎子,那自己的虎儿子怕是要交代在山上了。 第八章.挨揍(下) 当王美兰从李大勇口中得知,自己儿子赵军跟李宝玉两个人,带着两条狗进山去打围的消息之后,她的反应比金小梅还要激烈,整个人顿时就瘫坐在了地上。 王美兰如此,母爱天性是一方面。还有另一方面就是,她和金小梅不一样,她可是只有赵军这么一个儿子,赵军在她的心里,比什么都重要。 “快!搭把手。”见此情形,不方便伸手的李大勇紧忙让金小梅上前,把王美兰给搀起来,扶到炕边坐下。 “这个混小子,他……”王美兰一边哭,一边骂着赵军。 她这一哭,赵军的两个妹妹,赵虹、赵娜也跟着哭上了。 而赵虹一哭,那被李家带过来的李小巧,作为赵虹的同桌兼好闺蜜,可能是被这种悲伤气氛给感染了,也跟着哭了起来。 李小巧这一哭,金小梅顿时想起了自己的大儿子,不由得泪如雨下。 一时间,屋里两大三小,五个女人哭声连成了一片,可是把李大勇、李如海父子哭的一个脑袋三个大,两个脑袋就有六个大。 李大勇几次想出声喝止,但这是在赵家屋里,他又管王美兰叫嫂子,怎么也不该发火,就只能压着火气在一边劝啊。 但这屋里,可不只是一个人、两个人哭,刚劝住了这一个,听见别人哭,这个就接着跟着哭。 实在无奈,李大勇扯过赵虹、赵娜,一手抱着一个地就出了屋。临出去时,又叫李如海把李小巧给带出来。 父子俩带着三个小姑娘回家,李大勇叫李如海在家哄着三个小姑娘玩。 小姑娘懂什么啊,只是看见自己妈哭,就也跟着哭。现在被带到李家,赵虹、赵娜很快就恢复过来,跟李小巧玩在了一起。 等李大勇重新回到赵家,先把自己媳妇拽到一旁劝好,又叫金小梅去劝王美兰。 可不管怎么劝,王美兰的眼泪就是止不住。 不是王美兰软弱,而是无助。那大山蔓延无尽,两个孩子进了山,那根本就无处可寻。 别说赵、李两家这几个人,就算发动全村子一起进山,想找到赵军和李大勇也是枉然。 王美兰哭,金小梅劝,时不时地金小梅也跟着哭一会。 李大勇坐在一旁又是担心自己儿子,又是对两个妇女无可奈何。 突然,只听屋外院内传来响声,更有隐约的“哈”、“哈”声。 李大勇一愣,听出这是狗喘气的声音,顿时精神为之一震。 就在这时,他听外面有人喊:“爸!爸!大黄回来了。” “别哭了,别哭了。”李大勇急忙扒拉金小梅两下,又对王美兰说:“嫂子,那俩小犊子好像要回来了。” “啥?”王美兰瞬间止泪,跟着李大勇就出了屋。 只见屋外院内,西墙角那个木板搭成的狗棚前,一条花狗正在那舔喝着狗盆里的水。 “花小儿!”王美兰叫了一声,花狗摇着尾巴跑到王美兰身前,直把沾着水的狗嘴往王美兰的胳膊上蹭。 李大勇低头一看,见花狗肚子撑得溜圆,当即一怔,“呦,这俩小子还真打着物啊!” 说完,李大勇探头往自家看了一眼,见自家黄狗也是肚子溜圆,正趴在狗窝前舔爪子呢,便就放下心来。 “没事了嫂子。”李大勇对王美兰道:“那俩小犊子一会儿也就该回来了。” “嗯。”既然知道赵军没事,王美兰就不哭了,她抬起胳膊,使袖子擦干了脸上的泪水。 “那嫂子,我们就回去了。”金小梅对王美兰说了一句,便拉着李大勇回家了。 夫妻俩一进院子,金小梅就小跑着进屋去做饭了。此时都五点多了,既然大儿子没事,那这一家人吃饭可不能耽误啊。 要不是刚才那么折腾,现在饭都应该已经做好了。 而李大勇呢,则往院里的柴火垛走去,这柴火垛是由他们夫妻将从山上捡回来的树枝、树杈,砍削整齐摞成的。 李大勇努了努嘴,伸手抽出一根柳树棍,拿在眼前一看,随手丢在一旁,又从中抽出一根松木棍,感觉粗细正好,握在手里在半空中挥舞几下。 听着木棍破空之声,李大勇满意地点了点头,回首望了自家大门一眼,便提着棍子就要往屋里走。 李大勇刚走到门口,就见赵虹、赵娜从屋内出来,后边还跟着金小梅、李小巧。 只听金小梅喊道:“丫头,婶做饭了,你们就搁这儿吃呗。” “不了,不了。”赵虹应了一声,拉着妹妹继续往外走。 这年头家家户户都不容易,有些困难的人家粮食都不够吃,所以大家都给自家孩子立下规矩。 就是不管到人家怎么玩,只要人家一做饭,或者一放饭桌,就必须马上回家。 虽然两家交好,但赵虹岁数小,几次听父母交代过不许在别人家吃饭,那就是不行。 “叔,我俩先回去了。”碰见李大勇,赵虹还很有礼貌地招呼了一声。 “嗯。”李大勇点了点头,冲金小梅一挥手,示意她们娘俩回屋。 可不是李大勇小气,舍不得留俩丫头在家吃饭。 而是今天李大勇憋足了气,说啥也要暴打李宝玉一顿,要是留俩丫头在家吃饭,那还怎么揍儿子? 不揍儿子,胸中恶气如何发泄? 看到李大勇握着棍子进了屋,金小梅知道他想干什么,但她可一句话都没有劝,毕竟她也恨李宝玉不知深浅。 不光是李大勇,就是她也有心想暴揍儿子一顿。可她一个当妈的,想打已经成年的李宝玉,总有些力不从心。 等赵军和李宝玉到了家门口,各回各家。 赵军一进院,小心翼翼地喊了两声。此时的他,心里有着隐隐激动,又有些忐忑不安。 赵军话音刚落,就见王美兰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小跑着迎了出来。 赵军把装着野猪肉的麻袋往地上一丢,看着王美兰,张了张嘴,那声妈还没等叫出来,就觉得眼睛有些发酸,喉咙有些发涩。 前世,他二十一岁就没了妈,自那以后,每当他难的时候,心里想的不是别人,就是王美兰。 重生一世,又见到了妈,赵军此时的心情无比复杂。 “妈。”赵军强压着心中的激动,轻轻地叫了声妈。 “啪!” “啪!” “啪!” 可迎接他的,是王美兰的三巴掌。 但妈就是妈,不管王美兰怎么生气,打儿子都下不去重手。 三巴掌愣没有一下是打在赵军脸上的,都甩在了他脑袋上。 “混小子!”王美兰声音尖利,带着哭腔,“你要是出了事儿,妈可怎么活啊!” 说着,王美兰就抹上了眼泪。 “妈!”赵军再也忍不住了,上前抱住王美兰就哭。 就在母子二人抱头痛哭时,邻院里传来李宝玉的哀嚎与李大勇的怒骂声。 第九章.赵二咕咚 李宝玉家,饭桌上只有一盘尖椒炒干豆腐和一盆萝卜土豆汤。 作为一家之主,李大勇坐在最里面,一手拿着筷子夹菜,一手拿着酒杯喝酒。 李如海、李小巧坐在李大勇左右,兄妹俩小心翼翼地吃着饭,但却时不时地拿眼睛偷看左右的李大勇和李宝玉。 坐在炕下木凳上的李宝玉,一手端着海碗,一手使筷子往嘴里扒拉着黏糊的大碴粥。 当他放下碗,伸筷子去夹菜时,没有了大碗的遮挡,就能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巴掌印,还有嘴角的红肿。 这时,金小梅从外屋走了进来,端着碗大碴粥坐到了李小巧的身边。 “妈,我想吃肉。”李小巧放下筷子,怯生生地说道。小姑娘很不明白,平日里家里没肉也就算了。 但是今天,自己大哥背回来了一麻袋肉,就吃饭前,金小梅还把那一块块的野猪肉摆了一外屋地呢。 咋就不给自己吃呢? 金小梅从盆里捞出一块土豆,夹在李小巧碗里,空着的手把李小巧的辫子从肩前挪到了肩后,“闺女,明天妈给你焖肉吃啊。” “嗯呐,咱家明天可得好好吃一顿肉。”李大勇突然接话,道:“那可是你哥提拎狗命换来的。” 李大勇此言一出,李如海噗嗤一下就乐了,他看向李宝玉想调笑几句,可一扭头就对上了自己大哥不善的目光。 “咳……”李如海轻咳一声,转过头来装作若无其事地夹菜吃饭。 这时,一股香气自屋外钻了进来,李小巧抽抽鼻子,又把目光投向李大勇,道:“爸,我想吃肉。” “明天吃,明天吃。”相比对待儿子,李大勇对小女儿就温柔的多了,他摸了摸李小巧的头,道:“你赵家哥哥今儿晚上也少不了一顿胖揍,就让他多吃点吧。” …… 咕嘟……咕嘟…… 大铁锅里,沸水翻着血沫,浓浓的肉香充斥了整个屋子,并扩散到了屋外的院子里。 王美兰拿起一双筷子,从锅里扎起一大块野猪里脊肉,把它放到旁边的盆中,拔下筷子随手放在灶台上。 再掀开旁边的缸盖,使葫芦瓢从水缸中盛出一瓢清水,倒在盆里清洗了那块野猪里脊肉。 已经烀熟猪肉经凉水一洗,洗干净表面附着血沫的同时,肉的温度也降了下来。 王美兰直接用手把这块肉撕成小块,跟切好的青椒码在一个盘子里。 接来下,就是起锅烧油,葱花爆香…… 辣椒炒野猪里脊、红烧野猪排骨、野猪脖子肉炖大萝卜,还有一个干豆腐卷大葱蘸酱。 王美兰一口气张罗了四个菜,带着赵军和两个女儿美美地吃了一顿。 吃过了晚饭,赵军帮着王美兰捡了碗筷,又看着赵虹、赵娜写了作业,才回到西屋躺在了炕上。 他刚躺到炕上,就听外面传来了一阵响声,然后就听到有人问:“咋焖肉了?这么香!” 赵军一翻身,就从炕上起来了,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他踩上鞋,推门就走了出去。 “吃完了?” 赵军一出门,耳边就传来了一个记忆中熟悉的声音。 很多年来,这个人和这个声音都只有在他梦里才会出现。但是,相比于赵美兰,对于这个人,赵军的心情更复杂。 有源于血脉的亲近,也有一丝怨恨。 “拿着。”赵有财把一个微微渗油的黄纸包递给了赵军,然后他脱下身上外套就往东屋走去。 赵军跟着赵有才进了东屋,两个妹妹就围了过来,赵军把纸包给了赵虹,赵虹解开绳子,打开黄纸,只见里面整齐码着一块一块的炉果。 赵虹、赵娜一人抓起一块就咬,刚挂完衣服的赵有才走过来,伸出左手,用食指蘸起小女儿吃掉落的炉果渣,随手就放进了嘴里。 “爸,你也吃一块呗。”赵军把散开的纸包往外挪了挪,对赵有财说道。 “我这么大人了,吃它干啥?你们哥仨吃吧。”赵有财说着,就上了炕,搬着屁股往里面挪去。 这时,王美兰一手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赵军赶忙出去,从外屋拿了酒瓶和酒杯回来。 “爸,今天咱家伙食硬,你喝两口。” “呵!”看着一副狗腿子模样的赵军,赵有财皮笑肉不笑地呵了一声,道:“你小子是不又给我惹啥祸了?” “哈哈哈……爸你说啥呢?”赵军哈哈一笑,侧身就坐到了炕上,拿起酒瓶就给赵有财倒酒。 王美兰又端着一个盘子和一个碗回来了,挨个放在桌上,一边放,一边道:“你大儿子出息了,上山打野猪去了。” “哎呀?小子厉害了。”赵有财那拿着大葱去蘸酱的手一顿,看似随意地扫了赵军一眼,但脸色已然是阴沉下来。 “长本事了,连人家野猪套子都敢偷了?” 王美兰推开赵军给她递炉果的手,没有理会儿子的示好,溜缝道:“你看不起谁呢?你大儿子自己带狗上山刀的。” 王美兰此话一出,赵军只觉得一股寒气当头罩下,他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自己老爹。 只见赵有财面沉如水,看不出一丝生气,但盘腿坐在那里,整个人就如雕像一般,纹丝不动。 “爸,我错了。”赵军紧忙先认怂。 赵有财没有说话,霎时间屋内气氛凝固,就算是两个小丫头也察觉出了不对,连咬入嘴里的炉果都不敢再嚼了。 空气凝滞约莫有十多秒,赵有财突然笑了,他端起桌上酒杯,喝了一大口。 东北小烧,五十六度的纯高粱酒,辣的赵有财一紧鼻子。随手把酒杯一放,笑道:“我大儿子出息了,都能打野猪了,他老子可是得济了,我可得多吃点。” 赵有财一笑,屋里气氛骤然一变,无形的压力凭空而散,小赵虹嚼着炉果的脸上都乐开了花,“爸,我哥打的野猪可香了呢。” “快吃你的吧。”赵军没好气地把那王美兰没接的炉果,直接塞进了赵虹嘴里。 “嗯,香。”赵有财嚼着一大口野猪肉,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然后又闷了一口酒。 等口中酒肉一起下肚,他笑着跟赵虹说,道:“二姑娘,等哪天让你哥上山里,给你打头黑瞎子,那玩意更香,比野猪还香呢。” “好啊,好啊。”赵虹一听,更高兴了。今天先是美美地吃了炖肉,饭后又有炉果吃,在小姑娘看来,这样的生活简直时太美妙了。 赵有财随之一笑,却不再提及之事,边吃边喝之余,还说起了今天林场那些工友、同事之间发生的一些趣事。 王美兰在一旁有时聆听,有时发问,有时附和。 更有赵虹、赵娜时不时抢话、插嘴,跟爸妈说一些她们小孩之间的趣事。 一时间,屋内父母慈,女儿孝,有说有笑,其乐融融,亲情氛围盛至极点,好是一副幸福家庭之景象。 可即便如此,一旁的赵军却是愈发的坐立不安。 两个妹妹都还小,她们不知道,赵军可是知道自己老爸在这十里八村有两个外号。 明着里,那些赵有财的长辈,还有和他一起长起来的同辈人,都叫他赵二蔫,或者直接简称二蔫。 可要是在背后提起来,别人多半都叫他赵二咕(gu)咚(dong)。 第十章.姜是老的辣 咕咚,东北方言,是蔫坏的意思。 其实,赵有财那个赵二蔫的外号,是源自他大哥赵有福。 说起赵有福,赵军的这个大爷也是个苦命的人,从小身体就不好,没有小孩子那种活泼劲儿,整天蔫蔫的,邻里邻居就都管他赵蔫吧。 等赵家有了赵有财以后,赵有财身体挺好的,但小时候也是蔫蔫的,不爱动也不爱说话。 村里人看赵家俩兄弟这种情况,干脆就叫赵有福为赵大蔫,赵有财为赵二蔫。 蔫也就蔫了,可等赵有财稍微大了一点的时候,村里人才发现,这小子不只是蔫,还坏呢,当真是蔫坏蔫坏的。 在东北有句老话,叫:蔫吧人,咕咚心。 这句话放在赵有财身上,那是一点都不假。 赵军永远不会忘记,前世这次围猎,自己和李宝玉空手而归。 回到家,李宝玉就挨了李大勇一顿胖揍。可赵军呢,一开始除了王美兰打了他两巴掌,骂了他几句之外,就再无下文了。 而赵有财呢,不但一句重话都没说,反而对儿子嘘寒问暖,关切地检查赵军身上有没有受伤,还安慰赵军说他岁数还小,没有经验,打猎失手也纯属正常,以后好好锻炼一番,必定会是一个好猎人的。 老父亲“慈眉善目”的安抚,给赵军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安慰。 可就在当天夜里,凌晨一点多钟的时候,正在自己房间内熟睡的赵军,突然遭受了一场惨无人道的毒打。 当时还在做梦的赵军,刹那间从睡懵到被打懵,毫无抵抗之力又无处可逃,百般求饶也无济于事。 这一顿毒打,比李宝玉挨得还狠,直打的赵军两天都没下来炕。 而最让赵军气愤的是,自己挨打后的第二天一早,“慈眉善目”的老父亲来到自己炕边,对自己嘘寒问暖的那副嘴脸。 “大儿子!”突然,赵有财开口了。 “爸,你说。”赵军急忙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 赵有财道:“你这跑一天也累了,让你妈给你烧点热乎水烫烫脚,就早点睡吧。” “完了。”赵军心里微凉,心想这老蔫吧还是要对自己下毒手啊。 不过,赵军还想再争取一下,便应了一声,道:“行,爸,我听你的,我早点睡,明早我把那野猪肉给我大姐送点去。” 赵军的大姐赵春,已经嫁人了,嫁到了西边永胜屯。 永胜、永安两个屯子相隔不过十几里地,来回走上一趟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但如果赵军要去看赵春的话,怎么也不能鼻青脸肿的去吧? “哎呀!”王美兰闻言大喜,笑道:“大儿子知道心疼人了,你大姐对你最好了,你是得去给她送点肉。” “是,是。”见老娘被自己蒙住了,赵军心中暗喜,继续好好表现,道:“听说猪蹄子下奶,我就特意跟宝玉说的,把四个猪蹄子都给我了。” 听赵军这么说,王美兰更高兴了,她是最看重赵军不假,但也从来没有苛待过三个女儿,那毕竟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 如今大闺女刚生产不久,她心里天天惦记着,只是家里离不开人,没办法总去看赵春。 “行,行,那儿子你明天把四个猪蹄子都拿去,再多给你大姐背点肉。” “好嘞!”眼看着就要滑过去了,赵军差点乐出声来了,紧忙趁热打铁,道:“那我明天起早走,我还想多看看我小外甥呢。” “行,行,妈这就给你烧水。”王美兰说着,就要从炕上下来。 这时,面带微笑的赵有财突然说话了。 只听他道:“不用了,我明天下班早,中午就回来,吃完晌午饭,我去给大春送去。” 赵军闻言,心中一凉,急道:“爸,你下班早就搁家歇着吧,我去就行。” 赵有财看着赵军,笑道:“那咱爷俩一起去。” 赵军无语,怏怏地应了一声,便回自己房间去了。 看着赵军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赵有财脸上笑意更浓,心中暗道:“臭小子长心眼儿了啊。” 赵军回到自己房间不久,王美兰就端着盆子,拿着毛巾进来了,叮嘱了赵军早点休息之类的话,便将赵军自己留在了屋里。 还真是像赵有财说的,跑山跑了一天,属实是累了。热水烫脚一解乏,那困意一下子就上来了。 赵军把洗脚水处理了,擦脚的毛巾也晾在了院子里,然后他才回到房间关上门,拿一个凳子倚在门上。 这凳子倒不是为了堵门,而是起示警的作用。 累了一天了,眼皮都打架了,不睡觉肯定是不行。赵军决定早点睡,后半夜起来守夜,只要赵有财闯进来,自己就跳窗户跑。 都安顿好了,赵军拉了灯,连衣服都没脱就进了被窝,没两分钟就起了鼾声。 赵军入睡还没五分钟,东边屋里,赵有财放下水杯,就往炕下挪。 “上茅房啊?”王美兰随意地问了一句。 “不得。”赵有财道:“去看看咱儿子。” “嗯?”王美兰一怔,好奇地问:“你不都后半夜去么?” “呵呵……”赵有财呵呵一笑,道:“总后半夜去,这小子都学尖了。早点削他,削完好让他早点睡。” “那行。”王美兰咬了咬牙,恨道:“这混小子是得揍!可别让他跑了。” 不怪王美兰这浓眉大眼的家伙背叛了gm,主要是赵军太气人了,这要不好好管管,等哪天在山上出了大事,一家人哭都来不及。 赵有财不再答话,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寒芒,踩上鞋,趿拉着就奔赵军那屋去。 赵有财是林场大厨,整天切墩、颠勺,长年累月之下,锻炼了一身好力气,特别是手劲和臂力。 要论掰腕子,整个林场上下近千人,他赵有财也是第一。 来在赵军门外,听着薄薄的松木板门内传出的鼾声,赵有财控制好力度微一推门,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拦了一下。 赵有财知道自家屋内的门都没有锁,那一定是臭小子拿凳子把门给挡上了。 “儿子长大了啊。” 赵有财脸上露出了老父亲欣慰的微笑,突然一用力,猛地一堆门,门开之时,那凳子就被推了出去。 随着推门之声,凳子落地之声同时响起。 赵军猛然惊醒,他虽然是睡觉了,但刚睡没有十分钟,还不曾睡深。 难道是王美兰来自己屋里找东西? 但见隐约见一道黑影奔自己扑来,赵军翻身就起,扑到窗前就要推窗。 这时,赵有财已扑在了炕上,伸手一把抓住了赵军的后衣襟。 “完了!早知道不穿衣服好了。”刚把窗户推开的赵军被赵有财拽躺在了炕上,他急忙一翻身,把压在身下的被子就卷到了身上,两只手死死地拽着被子裹着自己。 噗! 噗! …… 房间里传出了声声闷响,这是赵有财拳头砸在被子上的声音。 第十一章.谋枪 第二天早上,赵军是被两个妹妹吵醒的。 从炕上起来时,他只觉得前胸、后背、大腿、小腿等身体各处都有不同程度的疼痛感。 这纯是被赵有财给锤的。 “快吃饭吧。”王美兰像没事人一样,把早饭给赵军端到炕桌上。 相比昨晚的三荤一素,今天的早饭就简单的多了,大碴粥配咸菜、咸鸡蛋。 就在赵军往碗里抠咸鸡蛋的时候,就听到王美兰说:“那野猪肉我都给装上了,一会儿吃完饭就给你大姐送去吧。” “不用等我爸了?” “不用。”王美兰道:“你这次去,别忘了问问你工作的事。” “行,我知道了。”赵军应了一声,但心里并没在意。因为他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有三两个月,自己就能上班了。 而给他安排工作的不是别人,是他大姐夫的亲爹。也就是永安林场二把手,生产厂长周春明。 赵军吃过饭,回屋休息了一会,穿好外衣、外裤,跟王美兰打了个招呼,便拎起准备的好的野猪肉就往外走。 王美兰给赵春准备了四个野猪蹄子,还有十斤左右的野猪肉。 按理说,赵军能把近百斤的野猪肉从山上给背下来,那背这不到二十斤的东西,走十多里路根本不费劲。 可就在赵军一出房门,想把麻袋往肩上扛时,突然感觉到左大臂、后背都好疼。 “唉!”赵军叹了口气,疼就疼吧,总比在炕上躺两天要好的过。 话虽如此,可心里还是有些郁闷。重活一世,两世加起来也是八十多岁的人了,竟然还斗不过赵有财。 赵军吃力地扛着麻袋出了门,一出门耳边就传来了李宝玉的声音。 “你们瞎说啥呢?我这可不是我爸打的,我这是让野猪给挑的……” “你们是不知道啊,那昨天我眼看着野猪把我哥哥挑翻在地,我当时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我虽被那野猪连挑七七四十九个跟头,但我……” “你看我冲到野猪近前,高举大斧,手起斧落,就听咔嚓一声,血光崩现!” 看着大槐树下,比比划划胡乱吹牛的李宝玉,赵军无奈地撇了撇嘴,自己这兄弟不去说书都委屈他这块材料了。 “哥哥!”正在手舞足蹈的李宝玉突然眼角余光扫到赵军,便向他跑了过来。 李宝玉一动,原本那些围着他的人,视线都不由自主地随着他向赵军飘来。 当然了,他们这样并不是因为李宝玉白话的多么吸引人,完全是因为李宝玉手中那块还带着不少肉的野猪肩胛骨。 今天一大早,金小梅早早地就起来,烀了满满一大锅肉。 这李宝玉在家吃过了饭,就拿着带肉的骨头出来显摆,顺便宣扬一下自己的“光辉事迹”。 只不过,他口中的那些光辉事迹,多数都是他自己杜撰出来的。 昨晚挨了李大勇一顿胖揍,李宝玉被打的鼻青脸肿,晚上睡觉的时候,疼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那时的他,不但肉体上饱受摧残,精神上也遭受了一定的打击。 因为李宝玉能够想象得到,明天自己顶着这么一副面孔出门,不定怎么被村里人笑话呢。 可要是不出门,这得养多少天能养好啊,这年纪的大小伙子哪能在家里憋得住啊? 所以,借着睡不着的工夫,李宝玉给自己编了一套说词,把李大勇造成的伤痕归到了野猪身上。 如此一来,李宝玉就从一个被老父亲武力镇压的柔弱小子,变成了与猛兽搏斗的英勇少年郎。 还别说,李宝玉从小到大的小人书没白看,一堆箩筐的谎话自他口中娓娓道来,还有点扣人心弦的意思。 就这样,从一早到现在,这段李少侠杀猪救赵军的故事,已经被他说了七、八遍了,听过故事的,也有二、三十号人了。 赵军也不跟他计较,只道:“我去给大姐送点肉去。” “替我给大姐带个好啊。”李宝玉一边说着,一边把野猪肩胛骨递到赵军嘴边,“哥哥,你吃一口不?” “你快自己留着吃吧。”赵军说着,脚步不停,一直往前走。 李宝玉快步跟着赵军,说:“哥哥,哪天咱俩再上山啊?” 赵军闻言,笑了。 “咋的?昨天挨揍没挨够啊?” “小点声,小点声。”李宝玉急忙拦着赵军,偷偷往后面看了一眼,感觉众人都没听到,才对赵军说:“咱俩去两次,他们就不打咱了。” 赵军:“……” 这小子还挺有心眼。 其实,赵军的想法和李宝玉一样。家里人不让他俩上山,主要是因为他们没有经验,家里人怕他们在山上遇到危险,再出什么闪失。 可赵军有前世记忆,那打猎经验丰富的不能再丰富了,只要李宝玉听自己的话,赵军就敢保证,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有把握带着自己这个兄弟全身而退。 所以,就像李宝玉说的,家里人不让去就硬去,只要不出什么大事,顶多也就是挨两回揍罢了。 反正是自己亲爹,也不怕他把自己打死打残。 “哥哥,行不行啊?”见赵军不言语,李宝玉倒有些着急了。他怕赵军被赵有财打怕了,不敢再和他一起上山了。 当然了,这倒不是李宝玉自己上不去山,更不是不敢一个人去。 关键是没有赵军,他怕领不出赵军家的大花狗。 要知道,那大花狗可是头狗,寻踪摸迹,找猪追熊全靠它呢。 而李宝玉家的黄狗,属于帮狗,顾名思义就是帮手、打手之类的。 大花狗不去,想靠黄狗找猎物,那是开玩笑。运气好的,和野猪走个对头碰还行。 否则的话,在山里转悠一天,也够呛能摸着野猪毛。 赵军停下脚步,小声对李宝玉道:“你别嚷嚷,我这次上大姐家,看看能不能整条枪来。” “枪?”李宝玉一听,眼睛都亮了,赵军越不让他嚷嚷,他声音倒是更高了。 “闭嘴。”赵军没好气地抬胳膊肘轻怼了他一下,“咱哥俩要想跑山,没有家伙可不行。昨天那得亏是头老母猪,要是炮卵子,咱家那狗八成是定不住。” “嗯,嗯。”这会李宝玉是不吵吵了,他也知道赵军此话不假。 就是不打猎的人,想必也会晓得,差不多大小的野猪,公猪肯定比母猪厉害。 那公猪长着獠牙,特别是三百左右斤的公野猪,两只獠牙就如两把匕首,溜尖溜尖的,最是伤狗。 “行了,你快继续跟他们白话去吧。”赵军挥别了李宝玉,便背着口袋,直往永胜屯走去。 第十二章.大青狗 赵军一进永胜屯,没走多远就来到了一处篱笆院前。 赵军往院子门口一站,院子里的狗顿时就叫了起来。 这狗一叫,好像是把屋里熟睡中的小孩给惊醒了,紧接着就听孩子的哭闹声,和狗叫声交织在了一起。 赵军没直接往里闯,而是在门口大声喊道:“大娘在家么?” 赵军声音刚落,就听里面有开门的声音,一个五十多岁的农村妇女从屋里小跑着出来,往门口来时,还不停地把手上的水往外衣上蹭。 这女人就是赵春的婆婆胡三妹。 “呦,大小子啊。”见是赵军,胡三妹伸手就往他胳膊上拍了一巴掌,笑道:“还外道上了,来了不进屋呢?” 胡三妹不是真的想打赵军,下手也不重,但她巴掌拍的位置,却是昨晚被赵有财锤了两拳。 赵军吃痛,强忍着没有表现出来,强撑着笑了笑,不曾说话。 赵军掩饰得很好,胡三妹没看出什么端倪,只招呼他道:“孩子来,快进屋。”说着,就把赵军往里边让。 一进院门,赵军视线当先落在左边墙根下,那被拴着的青狗身上。 “好狗啊!”赵军看着那挣着铁链,要奔自己扑过来的青狗,不禁暗叹一声。 这年头,养宠物狗的少,城里或许还有,但农村养狗都是拿来看家护院的。 而且,极少有外来品种,大多都是人们口中的中华田园犬。它们在南方,被称为土狗。 但在东北,人们喜欢把自己家养的动物称为笨什么的。比如猪,就是笨猪。鸡就是笨鸡,笨鸡下的蛋就是笨鸡蛋。 在本山大叔的小品《不差钱》里,本山大叔就指着自己带去餐馆的鸡蛋,跟小沈阳喊了一句笨蛋。 所以东北的狗,叫做笨狗。 因为自然环境等因素,东北的笨狗都体型大、身材壮。七、八十斤的狗太常见了,百十来斤左右的也不少,最重的甚至会达到一百二十斤往上。 这条大青狗,体重要超过一百斤,生的是虎背熊腰,虎头虎脑,那叫一个精神。 它冲着赵军汪汪叫时,狗眼中都透着凶狠。 赵军不怕反喜,心想:“这狗要是拖出来,那肯定是一等一的猎狗。” 而且,在打围人口中,有那么一句话,叫青狗出头狗。 如果能把这大青狗弄到手,那配上自己家花小,那赵军在这片大山里,可真是无敌了。 “没准今天不光能弄来枪,还能再整条狗。”长得不咋的的赵军越想越美。 跟着胡三妹进了屋,来在东屋里,就见自己大姐正盘腿坐在炕上,怀里抱着孩子来回的悠,一边悠,嘴里还哼着歌。 听见有人进来,赵春只以为是自己婆婆回屋了,但抬头一看,见是赵军,不禁一愣。 赵春刚要说话,就见赵军冲自己做了个“嘘”的手势,又见赵军指了指自己怀里孩子,赵春点了点头,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孩子身上。 这时,胡三妹冲赵军做了个上炕的手势,然后她自己就出去了。 赵军把麻袋放在脚边,随意往炕边一坐,凑到大姐身边,看了看闭着眼睛、张着嘴的大外甥,赵军的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过了两分钟,胡三妹回来了,还给赵军拿了一杯红糖水。赵军急忙伸出双手接过,小声说了句“谢谢大娘”,然后就把水杯放在了炕桌上。 又过了一小会儿,赵春怀里的孩子已经睡熟,赵春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炕上,又给他把小被子盖好,这才回身问赵军道:“军啊,你咋来了。” 还没等赵军说话,坐在赵春另一边胡三妹突然开口道:“大小子是不是着急工作的事啊,你放心呐,你大爷都说了,只要老李头子明年一退休,你马上就接他班。” “对,军你别着急。”赵春也道:“其实我公公现在就能让你上班,但检尺不是好活么?” “不着急,不着急。”赵军说着,从炕上下去,把麻袋往起一提,拎到胡三妹脚前,道:“我昨天进山打了头野猪,给你们拿点肉来。” “啥?”赵军此言一出,赵春和胡三妹都愣住了。 等反应过来,赵春的脸一下就红了,翻腿就要起身,摆着胳膊就要来打赵军。 赵军见状,急忙举起双手,做投降姿势,并不住小声道:“大姐,大姐,别抻着,别抻着。” 在一旁的胡三妹也反应过来,急忙拦住赵春,小声劝道:“闺女别的,你还坐月子呢。” 赵春重新坐下,只是愤愤地瞪着赵军。 从小到大,她最疼的就是赵军,一转眼,这个弟弟已经比她都高了,但赵春心里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他。 这时,赵军心里也有些难受。记得前世,自己闯了祸,大姐虽然生气,骂了自己一遍又一遍,但帮自己最多的还是她。 一个生气,一个愧疚,一时间姐弟俩都不说话了。 一旁并不知情的胡三妹见状,只以为是姐弟俩怄气了,心道这老赵家都是犟种的同时,紧忙指着赵军问道,“大小子,你是捡谁家野猪套子了吧?” 赵军闻言,急忙借坡下驴,笑道:“我大娘说的对,前天宝玉搁山上背柴火,看见不是谁下的拉棒子,套着个野猪。我哥俩昨天就去了,去那时候野猪也不剩啥能耐了,我俩就给它捅死了。” “那也不行啊!你才多大啊,就学人家跑山去,这要是……”赵春继续数落着赵军,只是语气稍微缓了下来,也不那么生气了。 赵军嘿嘿一笑,打开麻袋,从里面拿出一个个被王美兰用火燎后,表面黑乎乎的野猪蹄子,一个个摆在炕沿。 赵军冲着赵春笑道:“大姐,我听他们说猪蹄子熬汤下奶,我都给你拿来了。” “你小子啊。”赵春一听,立刻眉开眼笑,她倒不是为了这口吃的,而是自己弟弟会心疼人了,这让她感觉无比的欣慰,甚至还有些自豪。 赵军一提麻袋,又对胡三妹道:“大娘,这还有点野猪肉,你跟我大爷吃哈。” “好,好。”胡三妹也笑了,她爱人是大厂厂长,家里不缺吃喝,但晚辈过来孝敬,总会让她心里高兴。 赵军帮着胡三妹把野猪蹄子装回麻袋里,看着胡三妹拎着麻袋去了厨房,赵春拉过赵军的手,说,“军啊,你捡人家套子,给人留了没有啊。” 第十三章.56式半自动步枪 之前说打猎有打猎的规矩。 其中有一条就是山财不可独享。 哪怕是打到猎物拖着往家走的时候,路上和人走了个对头碰,不管对面这位你认识不认识,只要对方开了尊口,你就得割一块肉下来,递给人家。 如果是在山里下的套子,套着了狍子,你打旁边经过,把那狍子给杀了,拿走他一条狍子腿或是两条狍子腿,都没有关系。 可要是野猪套子,因为野猪难杀,如果路过的人把野猪给杀了,就可以带走一半野猪。 要是这人不讲究,砍下两只野猪腿给下套子挂在旁边树上,然后把剩下的野猪都拖走,那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有两点不能。 第一,你不能把人家套子拿走,那是人家吃饭的家伙。特别是野猪套子,都是用手指粗细的钢丝绳,这在现在可是值不少钱呢。 二就是,不管是什么猎物,你多少都得给人留下一点,绝不能都给拿走了。 这就是规矩。 赵春自小也没少听大人讲打猎的故事,知道这里面的规矩,生怕赵军在野猪肉上犯了错。 毕竟,不管是老赵家,还是老周家,都是这十里八村有脸面的人家,要是家里孩子因为一口肉坏了千百年传下来的规矩,非让人家戳脊梁骨不可。 “大姐,你放心,我都懂。”赵军说着,就从炕上起了身。 这时,他的视线已经落在了房间门的后边。 在门后,挂着一把枪。 赵军把门往关的方向拉了一半,腾出空间来,便把枪从墙上摘了下来,拿在手里摩挲着。 这是一把56式半自动步枪,打7.62毫米子弹,在各种书籍说明里,这种枪的容弹量都是十发子弹。 可赵军知道,如果硬往枪膛里顶一下,那就还能再塞进去一发,总共也就是十一发子弹。 这枪可以连发,能在15秒内一口气把枪膛内所有的子弹都打光。这可以说是跑山打猎之人,能用到的最强武器了。 毕竟跑山打猎不是行军打仗,比56式半自动更先进的56式突击步枪,枪托下面比半自动步枪多出来一个弯把,在山林里穿梭时,容易刮碰到草树枝条,行动不太方便。 而56式机枪就更不用说了,谁打猎能用着机枪啊?你是打猎,还是屠山? 见赵军拿枪把玩,赵春也没在意,毕竟那枪里没有子弹,而且这年头不禁枪,枪支在山场林村简直太常见了。 再加上某些特别的地区因素,现在的神州大地村村寨寨,每年都有民兵训练,再加上林场有护卫队,工段有保卫科。 就是普通人,只要肯花钱,也能买枪。 就说赵军手里这把半自动,在眼下是不便宜,要想买把新的,怎么也得千把块钱吧。要是旧的,那就另当别论。 但是别忘了,赵春的公公周春明那是千人大厂的二把手,他要从护厂队借一把枪回家,谁敢不同意啊? “大小子,来吃柿子。”就在这时门又被推开了,胡三妹端着一盘洋柿子走了进来。 因为现在的东北,特别是在农村,很少能看到南方那种可能会略涩的甜柿子,东北这边种的都是番茄,也就是洋柿子。 久而久之,这边的人就把洋柿子叫柿子,这让很多南方过来的人感觉疑惑。 “谢谢大娘。”赵军一手拿枪,一手接过装柿子的盘子放在炕桌上,此时他哪还顾得上吃?现在他的注意力全在这把枪上呢。 胡三妹笑道:“小子中午别走啊,咱在家吃,大娘给你煎鱼。你姐夫今天早起跟人抓的鱼,可好了呢。” “好嘞,大娘,那我就等着吃啦。”赵军笑着应了一声。 各人有各人的爱好,赵军的姐夫周建国就喜欢打鱼、钓鱼,在这十里八村,那都是有名的。 胡三妹说话就出去了,不一会外屋就传来炸鱼的滋啦声,紧接着就闻到了炸鱼的香气。 这时,赵军的小外甥又哭了,赵春把他抱起来“哦”、“哦”地哄了两声,然后感觉孩子可能是饿了,就敞开衣襟给孩子喂奶。 赵军则背过身去,低头把弄着手中枪。 等赵春喂完了奶,姐弟俩逗着孩子玩,看着孩子发出嘎嘎的笑声,赵军连枪都仍在了一边。 而外屋,胡三妹围在灶台前,灶台上放着一个大盘子,盘子里码着一条条炸的金黄的细鳞鱼。 炸好了鱼,胡三妹把炸鱼的油单独盛出,装在单独的罐子里。 这年头,可没有油炸过一遍就倒掉的说法,老百姓吃油都凭票,哪能那么奢侈啊。 而这炸过鱼的油,带着鱼腥,就必须单独放置,等下回再炸鱼的时候用。 然后,胡三妹用水刷了遍锅,待锅内残余水分烧干,盛一勺油下锅。 等油烧热时,胡三妹把赵军带来的野猪肉切了一块,切成小片之后,锅里的油也热了。 胡三妹先把野猪肉片下入油锅翻炒,待那五花肉被炒出猪油,再把早已准备的豆角、土豆块、窝瓜块全部倒入锅中。 先翻炒,后加水没过菜肉。 接着,胡三妹拿过一个小的木梯子,直接把这小木梯横在了锅内的水面上。 梯子的两端正好卡在锅的两边,还不会往下掉。 胡三妹又拿过一个白瓷盆,盆里装的是淘洗好的米,自己儿子的小舅子来了,肯定是要拿白米饭招待的。 胡三妹往盆里加水,加水时不断把右手食指往水里插,以此来判断加水的多少。 直到她认为加够了水,才把白瓷盆放在锅内的小梯子上,如此一来,一锅下面炖菜,上面蒸饭。 最后,就是锅盖一盖,往灶坑里加柴了。 随着火势越来越旺,饭菜的香气不断地传入了里屋。 赵军闻到米饭香,就知道要开饭了,对赵春说了一声“我去帮大娘放桌子”,然后就往外屋走去。 看着赵军的背影,赵春愈发地感到欣慰,自己弟弟真是长大了,以后老赵家有顶梁柱了。 等赵军和胡三妹把饭菜碗筷都摆上桌了,赵军的小外甥已经又睡了过去。 这孩子睡觉的工夫,正是大人们吃饭的机会。 胡三妹招呼赵军上炕吃饭,赵军也不装假,盘腿就上了炕,并顺手把那把56式半自动步枪放在了自己腿边。 这时,胡三妹拿着一瓶酒和酒杯进来了,笑道:“小子中午喝一口呗。” “妈,他不会喝酒。”还没等赵军说话,赵春就先开口了。 胡三妹微微一笑,赵春可以那么说,但她可不能直接把酒给撤了。虽然赵军在她面前是晚辈,但也是成年的大小伙子,按这边的规矩,上门来吃饭,你必须得摆酒,喝不喝在人家。 所以,胡三妹把酒瓶和酒杯放到了赵军跟前,道:“都不是外人,喝酒就自己倒。” “好嘞,大娘。”赵军应了一声,接过赵春递给他的饭碗。再这之前,赵春已经先给胡三妹盛好了饭。 胡三妹坐下,正了正饭碗,瞄了一眼那被赵军放在腿旁的枪,笑道:“咋的,大小子你喜欢枪啊?” “嗯呐。”赵军笑着说:“大娘,这枪能不能借我玩两天呐?” 第十四章.枪不行 狗到手 饭桌上,当听赵军开口说要借这把56式半自动步枪,拿回家去玩几天时,在他左右的婆媳二人双双脸色一沉。 赵春把手中筷子往饭桌上一撂,开口就问:“军,你要干啥啊?” 赵军面不改色,笑道:“我就借着玩几天,玩完了就给大爷、大娘送回来。”说着,赵军又把目光转向了胡三妹。 要说这老周家,从赵军的姐夫周建国开始往上数,都不是一般的人物。 周春明自然是不用多说,而周建国的爷爷,那可是参加过两万五千里征程的老战士,思想相当的过硬。 后来老爷子机缘巧合之下,带着家小来到这边安家落户,他为自己儿子选了个目不识丁的农家丫头当媳妇。 而这个当年的农家丫头,就是胡三妹。 按老爷子的话说,取妻当取贤。 所以啊,别看胡三妹是个农村妇女,可就连赵军都知道,自己大姐的这位婆婆那是特别的明事理。 前世赵春嫁来周家,从进门那天开始,一直到老太太过世,婆媳俩从来就没红过脸。 不光如此,这胡三妹办事还敞亮,平日里勤俭持家,但只要有客人登门,家里有什么好吃的,胡三妹都让客人敞开了吃。 赵军记着上一世,不管是他,还是他的两个妹妹,每次来永胜屯看大姐,胡三妹都不让他们空着手回家。 所以,在赵军看来,这56式半自动也就是公家之物。否则的话,以胡三妹的性格,自己借走个三年五载都不成问题。 但赵军却是忘了,枪乃凶器。 他知道自己是重生者,枪法如神。 可赵春跟胡三妹不知道呀。 你是成年了,但二十岁的大小伙子,做事哪有稳当的? 拿着枪,打着人了怎么办? 不打别人,伤了自己又怎么办? 这不光是作为亲姐姐的赵春担心,就是胡三妹也怕赵军拿了枪再出什么事情。 不说别的,这赵军是她儿媳妇的亲弟弟,这枪是从她们周家借走的,要是因为这枪出了什么事,周家能不落埋怨么? “吃饭,吃饭,别说没用的。”赵春推了赵军胳膊肘一下,没好气地对他说了两句。见赵军不动,赵春怒道:“我跟你说,你可别惹我生气啊。” “吃,吃。”赵军知道这枪是借不走了,但他也不能和大姐置气,当先伸筷子夹起一条炸细鳞鱼,放在了胡三妹的碗旁。 赵军笑道:“我大娘炸的鱼,一看就好吃。”说完,又夹起一条给了赵春,“大姐别生气,我不借了还不行么?” 见赵军如此懂事,赵春的火瞬间也就消了,她回给赵军夹了一条鱼,继续数落道:“你一天好好的,眼瞅着就上班了,怎么一点都不定性呢。” 赵军也不顶嘴,只夹起鱼咬了一口。 这细鳞鱼肉质极好,而且全身只有一根大刺,嚼在嘴里香气四溢。 胡三妹咬了一口鱼,心想赵家大小子来给自己家送肉,而且又是第一次开口借东西。 虽然说那枪是说啥都不可能借的,但绝对不能让赵军就这么回去。 想到此处,胡三妹突然想起了屋外院子里的那条大青狗。 在农村,家家户户没有不养狗的,养狗主要是为了看家护院。 而养狗专为打猎的,有,但是不多。 老周家无人爱好打猎,养狗纯是为了看家。 以前,他们家养的是条黄母狗。 可就在两个月前,那条黄母狗老死了。 然后没过几天,赵春就生产,从那时起,一家老小就围着赵春和孩子忙活。直到前几天,周建国才跟人要了一条大青狗回来。 这大青狗进家门的第一天,周家人就发现,麻烦了。 按理说,养狗不是什么问题。 可问题是,现在的周家比原来多了一口人啊。 狗看家,不管是白天、晚上,只要听见有人搁自家左右转悠,它就叫。 而狗一叫,屋里的孩子就醒。孩子一醒,就会哭。孩子哭,就得有大人哄。 几天下来,不光孩子受不了,就连大人也受不了。 今天早上,周建国要去上班的时候,胡三妹还数落他呢,有工夫钓鱼,没工夫把狗给送走。 现在看着赵军,胡三妹心头一动,心想他们赵家是打猎世家,这样的家庭都喜欢狗。 就说自己儿媳妇吧,之前那黄母狗死的时候,可是把怀孕的赵春哭坏了。 她那一哭,可是把周家人给吓坏了。 胡三妹心想,如果赵军也喜欢狗,莫不如让他把那条大青狗给牵走吧。 虽说赵家已经有了一条花狗,但以赵有财的身份和实力,家里再养几条也不成问题啊。 如此一来,把狗送走,自家小孙子和一大家子,就都能天天睡好觉了。 不光如此,这样还能让赵军和周家都有了面子,借不走枪,但我们家送你条狗。 要知道,在这年头,把这条青狗牵出去,也能卖个四、五十块呢。 想到此处,胡三妹一边招呼赵军吃菜,一边问道:“大小子,你喜欢狗不得?” 赵军微微一愣,心中暗喜,自己还没说话呢,大娘就提起狗了,借不着枪,能弄条狗也行啊。 至于那条大青狗,胡三妹是借啊,还是送啊,这就不在赵军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要知道,把狗借着猎人,那就相当于把荆州借给了刘备,借容易,要他还,可就难了。 “大娘啊,我可喜欢狗了。” “喜欢狗好啊!”胡三妹喜道:“你看咱家外头那条青狗咋样?” “好狗啊。”赵军想也不想,夸赞之词脱口而出。 “你懂啥啊,还好狗。”赵春在一旁笑着说了一句,在她看来,自己弟弟在打猎相狗方面,根本就是一窍不通,他说狗好,想来就是看那狗长得胖呼吧。 别说,赵军还真懂狗。 他前世专打大围,猎杀野猪、黑熊、棕熊。 赵军能在这大山林场、十里八村闯下赫赫威名,靠的可不只是枪法好,关键是他训练出来的猎狗,都一个赛一个的硬。 上午他一进院子,就看出来了,那大青狗要是能拖出来,绝对是一等一的猎狗。 若是头狗,那二百斤以下的母野猪,这大青狗自己就能搞定。 要是帮狗,那也是最硬的帮腔子。 可要是借枪,那是有借有还。但如果借狗,就是有借无还。毕竟是自己姐夫家,这么干……好像也没问题。 不过,在他瞌睡时,胡三妹就给他递了个枕头。 这枕头都递到眼前了,赵军哪有不接的道理? 赵军没理会赵春的调侃,只对胡三妹道:“大娘,能把你家那青狗借我玩几天也行。” “借什么借?”胡三妹笑道:“喜欢你就牵走,大娘做主送你了!” 第十五章.拖狗 周家院子里。 胡三妹拿出一根麻绳,拴了个链马扣,套在了大青狗脖子上,替换了原来拴狗的铁链子。 这时的大青狗,正虎视着赵军,嘴里虽然不叫了,但却不住地发着“呼呜”的声音。 可当胡三妹把绳子递在赵军手里时,随着赵军往过一拽绳子,大青狗顿时闭了嘴,乖乖地顺着绳子就来到了赵军身旁。 这就是狗,不管刚才多凶、多狠,只要拴上绳子一牵,它就乖乖跟你走。 “那大娘,我就回去了。”赵军和胡三妹打了个招呼。 “慢点哈。”胡三妹把赵军送到门口,一直望着赵军走远,才乐呵地回了屋。 赵军牵着大青狗,美滋滋地出了永胜屯,一路上不停地想自己去哪里弄枪呢。 不得不说,今天赵春和胡三妹的态度,让赵军明白了过来,现在他在父母姐姐眼里,可能还是孩子呢。 不是有人说么,不管你多大了,在你父母的眼里,你始终都是个孩子。 前世赵军二十二岁上山打猎,主要是因为没人管,王美兰早逝,没良心的赵有财娶了小老婆,在不需要人养老的时候,哪有心思管他这个前房儿女啊。 可今生不同了,赵军知道王美兰是因为什么走的,绝对能够避免母亲的悲剧。 至于赵有财么,就冲昨天那顿打,赵军也不可能让他有机会找小老婆! 但如果王美兰在,那赵军的打猎之路恐怕是不会那么顺利的。 一想到这里,赵军就愈发的苦恼,苦恼该去哪里弄枪呢? 他了解自己老娘的性格,就算明年到了林场上班,那每月工资也得如数上交。 王美兰顶多能给他留个三、五块的零花,靠这点钱攒着买枪,等攒够了的时候,估计都禁枪、禁猎了。 一直走回了屯子,赵军也没想出来什么好办法。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他还不是英雄呢。 眼看着前面就到家了。 突然,一个人自李宝玉家里冲了出来,差点跟赵军撞了个满怀。 “海子?” “赵家哥哥,快救我。”李如海见是赵军,急忙求救。 这也是个看小人书看坏了脑子的孩子。 “咋的了?” “小瘪犊子,你往哪里跑?”这时,又一个人举着棒子冲了出来。 这回不是别人,正是李宝玉。 “干啥呢?”赵军见李宝玉挥着棍子,紧忙上前给他推开。 被赵军拦下,李宝玉反常地没和赵军打招呼,只怒气冲冲地看着李如海,喝道:“你给我过来!” “干啥呢?”赵军见不远处大树下,还有一群看热闹的,便一手牵着狗,一手把李宝玉往他家院里拽。 看到赵军制住了李宝玉,李如海贴边就溜了。 李宝玉扭头看李如海跑了,心里煞是不甘,可又不能跟赵军急眼。 这时,李宝玉家的大黄狗突然叫了。 然后,就听身后响起一声高昂的狗叫声,直接惊得李宝玉一回头。 再就听,赵军家的花狗在隔壁也开声了。不多时,左右邻居家的狗都跟着叫了起来。 一时间,狗叫声此起彼伏。 此时赵军也顾不得李宝玉了,这大青狗太有劲了,他得使两只手才能拽住他。 还好李宝玉有眼力见,把手里棍子一扔,帮赵军拽住了青狗。 “哥哥,这狗哪里来的?” “我姐婆家给的。” “瞅着不错呀。” “那是。”赵军抻头往狗尾下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对李宝玉道:“这狗要拖出来,咱哥俩可就牛了。” 一听赵军这话,李宝玉顿时乐开了花。 “找几块板子,到我家再钉个狗窝。”赵军说完,便牵着大青狗往自己走去。 而李宝玉应了一声,就屁颠屁颠地从自己破仓库里拽出了几块桦树板。 赵军牵着大青狗一进院子,局势立马从刚才黄狗、青狗对峙,变成了花狗和青狗的冲突。 要知道,这些狗可不是日后人们养的那些宠物狗,在小区里碰见了就能玩到一起。 这种看家护院的狗,领地意识极强,突然有外狗闯进家门,哪还了得? 别说是条狗,你就老虎,进了我家,也跟你拼命。 赵军把大青狗拽进仓房,拴在了里面。 这时,李宝玉进了院,只见他一手拿着松木板,一手拿着钉子盒,一个胳膊下还夹着锤子。 “关起来了?” “那不关能行吗?”赵军大声喊道,这左右几家,好几只狗都在汪汪叫,不大点声说话都听不见啊。 “哥哥,在哪儿搭啊?” “在那儿!”赵军往房山头下一指。 按着赵军所指,如果在那里搭一个狗窝的话,那么两个狗窝之间,就相隔七、八米左右。 这样两条狗互相都能看见对方,但又有铁链牵着,还打不到一起去。 如此即避免了它们打架,又能让它们慢慢地熟悉。 毕竟以后还要一起上山打猎,如果互相都不熟悉的话,那到了山上再掐起来,笑话可就大了。 李宝玉按着赵军所指,去搭狗窝,而赵军呢,则回了屋。 一进屋,赵军就看见灶台上那盆里,放着昨天拿回来的野猪肚子(野猪胃)。 这可能是王美兰晚上要拿来做菜的,已经被她洗得干干净净了。 赵军想了想,拿刀切了一小块猪肚子,然后左找右找,不见剩下的野猪肉哪里去了。 赵军又割了一大块猪肚,才从屋里走出来,这时两条狗也叫的差不多了,只气喘吁吁地遥望着对方。 赵军随手把小的那块丢给了花狗,然后拿着大块的走到仓库前,搁着门冲大青狗晃了晃手里的野猪肚。 这大青狗相当通人性了,自被赵军一路带回了家,它仿佛已经意识到了,眼前这个人以后就是自己的主人了。 此时,看见赵军手里拿着东西,而那东西还散发着一丝诱人……呃,不对,是诱狗的香气,当即就不争气地冲赵军摇起了尾巴。 要不是被赵军拴在仓库最里面,怕是都要摇着尾巴跑来跟赵军撒娇了。 赵军把野猪肚丢给大青狗,那大青狗张开大嘴就咬就嚼。 “兄弟!”赵军看着大青狗狼吞虎咽地吃着野猪肚,便回头向李宝玉喊了一声。 “哥哥我来了!”李宝玉一听赵军叫自己,也不问什么事,便扔下锤子跑了过来。 来到仓库前,李宝玉看着正在啃野猪肚子的大青狗,不禁赞叹一声:“好狗啊!” 李宝玉这一声,才真是不懂硬夸。 赵军只是一笑,然后道:“家里还有猪耳朵不?” “有,我妈都收拾利索了,等着晚上烀了炒呢。哥哥你要吃啊?我给你拿去。”、 李宝玉想也不想,就如此说道。 “我不吃,我喂狗。”赵军淡淡道。 “喂狗?”李宝玉闻言一愣,这也不是在山上下货,得开膛喂狗,让狗管够地吃。 这大青狗是好,但来了什么活都没干,能喂它一块野猪肚子垫吧垫吧就已经很不错了。 这还要给它野猪耳朵?人还吃不着呢。 赵军白了李宝玉一眼,撇嘴道:“亏你从小就嚷着要跑山打猎,连拖狗都不知道啊?” “呀!”李宝玉恍然大悟,咧嘴笑道:“拖!拖!一个不够,我把俩都给它拿来!” 第十六章.头狗、帮狗和香头 并不是所有的狗,都能被训练成猎狗。 一条未经过训练的狗,被丢进了山里以后。 在饥饿时,它一定会凭借着本能,去捕捉一些动物来充饥,比如野兔、野鸡、野鸭,这些小动物。 少数的,甚至还会去追捕狍子。 但几乎没有能一入山,就知道去找野猪。找黑熊、棕熊那就更不可能了。 因为在那些未经过训练的狗的认知里,根本不知道野猪和熊类是它们的猎物。 所以,就算狗闻到了野猪或黑熊的气味,也不会去追击。 这样的情况很正常,而要想把它们训练成猎狗,就要靠拖。 拖,很好理解。 就是主人把狗拖上打猎这条道。 那具体如何实施呢? 很简单,一是让它认识野猪和黑熊的气味,二是让它们自己知道杀死野猪和黑熊的好处。 虽然这是两点,但一个办法就能全部解决。那就是让它们尝尝野猪肉、黑熊肉是什么味道。 这年头,人吃饭不容易,狗吃饭也不容易。 狗粮那是肯定不用想了。 就这种农村看家护院的狗,在十年、二十年以后,主人也就是拿开水烫熟了苞米面喂它们吃。 要有剩的菜汤,倒在里面那都算好的了,一般也就是撒点盐面,给它们来点滋味,补充些盐分。 二十年后尚且如此,那眼下这年景就更不用说了,有些人吃饭都困难,苞米面自己家都不够吃,还能拿去喂狗么? 所以,这时东北农村喂狗,一般都烀点土豆、窝瓜,烀熟捣碎了撒点盐面就完了。 在这样的条件下,能吃上一顿肉,对于一只狗而言,无疑是狗生中最大的幸福。 当狗吃过野猪肉、黑熊肉,吃美了的时候。等再上山,闻到野猪、黑熊的气味,它们就知道追、知道咬了。 因为这时的狗,已经知道了带着这种气味的生物是自己可以吃的,而且还是很好吃的。 当然了,有的狗主动追击猎物,有的狗被动追击猎物。 主动追击猎物的狗,就是头狗。 这头狗有领头狗的意思,它们追击猎物,主要是靠嗅觉。而狗的嗅觉,在打围里有个术语叫香头。 香头有好坏之分,闻得远,自然是好的。 而除了好坏,又有低头香和抬头香之分。 低头香,是指猎狗通过猎物留下的脚印、刮蹭草木树条留下的气味去追击猎物。 这样的头狗,在雪天、在雨后,还算可以。 但在眼下,深秋时节,满地枯叶,猎物不会在地上留下脚印时,低头香就不好使了。 这时,抬头香的猎狗就厉害了。它们抬头一闻,从风带动的空气流动中,它们就能嗅到猎物的气味,进而去追击猎物。 由此可见,就香头而言,抬头香的头狗远胜于低头香。但抬头香的头狗太少见了,大多都是低头香。 在打围里,还有一种狗,它们知道向猎物发起攻击,但不知道去寻找猎物。 这种狗被称作帮狗。 帮狗打猎必须靠头狗带领,头狗追上猎物冲其一叫,帮狗才会出击。 狗的性格虽不如猫那样多变,但你不能否认,不论哪个群体里,都有另类的存在。 有些帮狗呢,进了山四处乱跑,哪怕它们和野猪跑了个顶头碰,就算是在知道这是猎物情况下,它们甚至都不会去咬野猪。 这样狗,必须等同伴来了,有一条狗先上,它们才会紧随其后。 还有那种白混肉吃的狗,喂肉的时候,它比谁都不少吃。可打猎的时候,它寸步不离地跟在主人身后,不管同伴和猎物厮杀的多么惨烈,它就是不往前上。 对于这样的狗,打骂无用,打骂反而会让它们更畏惧。 对待它们,没有别的办法,要么放弃,要么继续培养。当然,这样的狗有可能会被拖出来,也有可能根本就拖不出来。 这就是狗,简单也复杂,决定它们能长成什么样的,最主要的不是猎人,而是它们的天赋。 赵军看得出来,这大青狗以前明显没有打过猎。对于这样的狗,就得费点心思了。 至于大青狗的天赋,赵军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狗以后肯定差不了。 前世打猎多年,赵军自有属于自己的相狗准则。 首先,是看狗脾气如何,能打猎的狗必须是那种火爆性子的,温顺的不成。 其次,同样差不多身型、重量的狗,狗爪子相对偏大的,能拖出来的几率就大。 最后就是看狗的菊门,菊门大的,能拖出来的几率大。 以上三条,大青狗一条不差。 而且青狗出头狗,这要是拖出来,绝对差不了。 所以,赵军决定豁出去了。正好昨天打了头野猪,虽然大青狗没出力,但为了让它快点成长,就先让它尝尝美味。 至于为什么要李宝玉回家去拿猪耳朵呢? 不是赵军舍不得自己家的肉,也不是因为刚才找了一圈没找到。 他知道,那野猪肉不在屋里面,就一定是被王美兰给放到地窖里去了。 这年头没有冰箱,猪肉放在外面久了就会不新鲜,甚至变质。那地窖里面凉快,放进去还能多存几天。 但是赵军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分给李宝玉的野猪耳朵要下来,喂给大青狗吃。 这里面也是有门道的。 猎狗上山,第一次咬猎物。 首次咬在哪个位置,它们以后再咬猎物,只要有可能的话,就一定会奔着那个位置去。 这种习惯,只有在不方便的情况下,才会有所改变。 就比如昨天打那头野猪时,专掏野猪后门的大花狗,自野猪靠着倒木坐下以后,它就改变了自己的攻击位置。 而猎狗咬野猪的位置,不外乎这几个地方。 有咬脸、咬猪嘴的,这个相当危险,碰见公猪基本上非死即伤。 再就是咬猪耳朵的,这个在打围里叫做挂钳子。 如果谁家有两条挂钳子的狗,一左一右咬住野猪两只猪耳,然后两条狗把身子往猪身上一靠,四腿一蹬,死死钳住猪耳。 同伴们在一拥而上,那这头野猪基本上就跑不了了。 因为野猪攻击,一靠冲撞,二靠甩头,猪头被牵制住了,那真就是冲也冲不得,甩也甩不得了。 除此之外,还有像李宝玉家大黄狗那样的,专往野猪肘后腋下掏的。 这位置都是活肉,咬上特别的疼。 当然了,对野猪造成伤害最大的,当属赵军家大花狗这样专掏后门的。 第十七章.秦老三 不只是动物,甚至是人类,私密部位都是最脆弱的地方。 掏后门的狗,对付野猪,不管是咬到屁股,还是咬到菊门,都够那野猪喝一壶的。 对付母野猪时,母野猪菊门无遮挡,那掏后门的猎狗就会像动物世界中的非洲鬣狗一样,甚至能将猪肠子给掏出来。 而公野猪呢,则更怕这种狗。 公野猪,在东北山村,被称为是炮(páo)卵(luān)子。 炮、卵,这两个字放在这里,取其生理上的意思,想必所有人都懂。 公野猪那两个卵,就像是两个大蛋,挂在菊门上,一跑起来左右直晃,上下直颠。 这种情况下,掏后门的狗袭击公野猪时,很少能掏到菊门,不是咬着屁股,就是咬到蛋。 咬到屁股还好说,可要是咬到蛋,那其中蛋疼的滋味,可是会叫炮卵子痛不欲生的。 由此可见,这种狗是对付野猪最厉害的。 当然了,也是最难得的,出头狗的几率更是少之又少。 因为一般的头狗都是冲在最前面,多是迎头狗,截抄猎物,很少有出掏后门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赵军家的大花狗,会被十里八村尊称为大顶子山第一头狗的原因。 首先,这花狗香头好,不管是雪溜子,还是响叶子都能打。 其次,体力好,趟子远。有的狗,追个两、三里地就不追了。但花狗不同,最远的一次它追野猪追出过八里地。 最后一个因素,就是它对野猪下口的部位了。 野猪在前面跑,花狗在后面追,也不拦截,也不迎头,但只要被它从后面掏上一口,不管是公猪,还是母猪,都得停下。 原因无他,就是太疼了。 所以,但凡是被大花狗盯上的野猪,只要帮狗稍微给力一点,猎人也别太差劲,那猪基本上就跑不了了。 既然有了黄狗和花狗,赵军就想把大青狗培养成挂钳子的猎狗。 就在赵军盘算这些事的时候,李宝玉拿着两只猪耳朵回来了。 赵军看着那被金小梅收拾地干干净净的猪耳朵,不禁有些担心,道:“兄弟啊,这俩都给狗喂了,我婶回来不得跟你急啊?” “嗨。”李宝玉一甩手,一只猪耳被他丢进了仓房,落在大青狗脚前,只见他一脸不在乎地说道:“没有舍,哪有得啊。” 赵军一阵无语,自己这兄弟想的还真明白,不怪人家看了那么些小人书。 行吧,反正他昨天已经挨过李大勇一顿毒打了。毕竟虎毒还不食子呢,今天再怎么也不能再挨揍了吧。 不过,赵军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又问李宝玉,道:“你刚才追如海干啥啊?” 赵军此言一出,就见李宝玉脸色一变,愤愤不平地说道:“奶奶的,那小兔崽子,把我昨天挨揍的事都给抖搂出去了。” 赵军一听,直接乐出了声,心想这李如海还真是个坑哥的主。 李宝玉早起一顿胡吹,吹的那个大牛,让放学回家的李如海一下子给捅破了。 早晨听过李宝玉故事的人们,纷纷开始笑话起李宝玉来。 你吹的那叫一个天花乱坠,什么让野猪挑了十多个跟头,原来都是假的啊。 那脸上的伤,闹了半天,原来是叫你爹给打的啊! 照你那么吹,你爹是野猪啊。 赵军不用去听,都能想象得到,李宝玉这得在村里丢多大人啊,难怪要拿棍子抽那李如海呢。 这弟弟啊,就是不如妹妹知道心疼人。 正想着,赵军两个妹妹回来了,这俩丫头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弄了一身的尘土。 赵军先把赵娜拽出来,在给她拍打膝盖上的尘土时,就听赵虹说道:“大哥,我看那秦老三搁咱家门口晃荡呢。” 在东北这边,男孩和女孩长幼的排序分开来排。 就比如,赵军在家里是第二个孩子,但他是长子,两个妹妹就叫他大哥,叫赵春大姐。 赵虹在家中女孩子里排第二,她就是赵春、赵军的二妹,是赵娜的二姐。 一听赵虹这话,赵军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一旁李宝玉见状,不禁·有些疑惑,问道:“咋了哥哥?那秦老三惹你了?” “没事。”赵军摇了摇头,回头看了那冲这边摇尾巴的花狗一眼,便转头向院外走去。 别看李宝玉长得五大三粗,但心思极细,见此情形,就算不知道赵军是因为什么,但也知道自己哥哥和那秦老三不对付。 李宝玉当即把手里剩下那只野猪耳朵扔进了仓房,然后对赵虹说了一句:“带小娜进屋去。”说完,便小跑着跟上了赵军。 赵军走到院门口,往南边一望,就看见了一个人的背影。 赵军往地上啐了一口,脸色愈发的阴沉。 “哥哥,他是不是惹你了?”李宝玉问道。 “没有。” 听赵军否认,李宝玉却是不信,他道:“哥哥,他要敢惹你,咱哥俩就锤他。” 李宝玉此言一出,赵军噗嗤一下就乐了,脸色顿时有所好转,回身拦住李宝玉肩膀,道:“走,兄弟,进屋唠会。”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赵军早早地就起来了,倒是让王美兰一愣。 王美兰问他原因,赵军也不答话,只是胡乱的扒拉了一口饭,吃完以后也不回自己的屋里躺着,而是搬了把凳子,坐到了院子里。 虽然见赵军有些奇怪,但看他能吃能喝的,王美兰也没太在意。 她昨天就和金小梅约好了,今天要一起去山里,采点木耳、蘑菇、五味子这些山货,收拾好了可以卖给国营商店。 临走前,王美兰跟赵军说:“大儿子,一会儿你把窖里那猪肉拿出来点,给你老舅送去。” “知道了妈,你跟我婶走山路慢点哈。”赵军回了一句,继续坐在院子里。 王美兰和金小梅走后不久,李宝玉嘴里叼着一个大饼子,左手拿着一个大饼子,翻墙头就进了赵军家院子。 “哥哥,你吃。”李宝玉把手里拿的饼子往赵军面前一递。 “我不吃。”赵军像是在想事情,有些心不在焉。但很快反应过来,对李宝玉说:“锅里有粥,灶台上还有炒的咸菜,你进屋吃,别吃烧心了。” 李宝玉也不跟赵军客气,拿着饼子就进了屋。 可就李宝玉刚进屋,就听院外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谁在家呢?” 赵军冷笑一声,坐着不曾起身,也不开口答话。 “家里有人没有啊?”又有一道声音响起,紧接着就见一人从院外走了进来。 这人穿着跑山的衣服,小腿上缠着绑腿,背后背着猎枪,一看就是要进山打猎的。 “呦,我兄弟在家呢。”来人进院,那被关在仓房里的大青狗就开始叫。 而花狗,却是好像和这个人很熟一样,还冲他摇了几下尾巴,似有兴奋之意。 第十八章.冲突 赵家院子里。 赵军坐在四脚八叉凳上,看着来人也不起身,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秦三哥。” 此人正是昨天赵虹和李宝玉口中的秦老三,他名叫秦强,家住屯东头,家里四个兄弟,他排第三。 秦强笑着冲赵军点了点头,然后转半身,寻着狗叫声往赵军家仓房里瞅了一眼,顿时眼睛一亮。 等秦强再回过头时,向赵军问道:“兄弟,这狗不错啊,我赵叔整回来的?” “嗯。”赵军并不多说,只很冷淡地嗯了一声。 按道理说,都是屯里屯亲住着,同村人上门来,怎么也不应该是这种态度。 秦强早就感觉出了不对,眉头微微一皱,但瞬间舒展开来,脸上又挂上笑容,问道:“我叔、我婶都没搁家啊?” 可这一问,赵军连嗯都不嗯了,只是面无表情地抬头与秦强对视着。 秦强心里火腾地一下就上来了,但今日登门是有事相求赵家,还是不得不耐着性子,强压下怒火,但是脸上笑容却变得僵硬起来。 “兄弟,你三哥今儿过来,是想求你家点儿事。” 秦强话音刚落,就听院门口传来了一个说话的声音,“大姐夫,咋还没出来呢?” 声音传来时,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了院子里,他们也是跑山打猎的装束,只是都没背枪。 这俩人一进院子,大青狗叫地更凶了,经过昨天一个晚上,它已经把赵军家当成自己家了。 可那花狗却像是和这两个人很熟,仍然不叫,反而看似很兴奋地摇着尾巴。 赵军又一次没答话,秦强脸上更挂不住了,好在这俩人进到院子里来,算是缓解了一下他的尴尬。 “呦,小军搁家呢?”这俩人中,走在前面的那人看见赵军,就很随意地打了个招呼。 都一个屯子住着,赵军自然认得这俩人,他们都是秦强的小舅子,一个叫陶大胜,一个陶二胜。 陶大胜随意问了赵军一句,也不等赵军答话,便问秦强道:“大姐夫咋还不走呢?” 秦强给陶大胜使了个眼色,陶大胜微微一愣,看着被拴在一边的花狗,瞬间就明白过来,当即转头对赵军笑道:“小军呐,把你家花脖子借我们使一天呗。” 他口中的花脖子,就是赵军家的花狗。 不管是秦强,还是陶大胜、陶二胜,他们到赵军家的目的很明显,就是借狗。 赵军没理会陶大胜,只把视线与秦强对上,语气冰冷地问道:“秦三哥,打猎的规矩你懂不?” “我c,你小子咋说话呢?”赵军此言一出,陶二胜顿时就不干了,嗷的就是一嗓子。 这时,赵军身后的房门一下子就被人推开了,李宝玉从屋里冲了出来,挡在赵军面前,对着陶二胜就喷:“陶老二,你特么跟谁俩?” 平日里都一个屯子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没什么冲突,但见陶二胜冲赵军来,李宝玉就是不让。 突然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可是把秦强三人吓了一跳。 趁着这三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赵军就从凳子上站起身,一把将李宝玉拽到了自己身旁。 然后,赵军看着秦强,还是那个问题:“秦三哥,打猎的规矩你不懂啊?” “大军啊,你三哥打这么多年猎了,我不比你懂啊?”虽然不知道赵军为什么对自己这个态度,但秦老三终于是忍不住了。 东北人都是火爆脾气,哪能容着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慢待啊? “你打多少年猎啊?”李宝玉在一旁嗤笑道:“搁谁家院子里吹牛13呢,我赵大爷二十年打过老虎!” 李宝玉此言一出,秦强顿时无话,他猛然想起,要论打围,眼前这两个小子虽然都是雏儿,可他们家里都不一般啊。 秦强不说话,一边的陶大胜不干了,抬手指着李宝玉就喝:“李宝玉,我是不是给你脸了?” 陶大胜话音刚落,就见一道黑影从旁边飞来,很准地落在李宝玉脚前。 “什么玩意?” 院中五人全都一惊,低头一看,见是一条手臂粗的杨木棍子。 这时,赵、李两家墙头上传来了李如海的声音。 “咋的?要跟我哥仨整一下子啊?” 众人往墙那边一看,就见李如海手拿一根棍子翻墙而过。 这真叫打仗亲兄弟。 别管昨天哥俩怎么闹,今天要打架,那就并肩上。 别看对面三人里,年纪最小的陶二胜都比赵军还大,可李家兄弟丝毫不惧。 “如海。”赵军喝住李如海,然后抬脚踩住李宝玉脚前的棍子,这才又对秦强问道:“三哥,这两年你没少使我家花小吧。” 秦强怒视着赵军,硬声回道:“我叔、我婶仗义,每次我来借狗,都没得说。” 秦强这话里明显带刺,赵军却不以为然,只反问一句道:“那你们打猎下货了,头狗不分一股吗?” 赵军话音落下,他对面的秦强,还有那与李宝玉、李如海兄弟对峙的陶大胜、陶二胜,顿时都呆愣在当场,一言不发。 赵军又问道:“你借我家花小两年,一口肉没分过,是我花小没帮你干下货来呗?要这么说,那这是它活不好,你还来借它干啥啊?” 秦强、陶大胜、陶二胜全都尴尬地站在原地,连嘴都张不开。 赵军再问:“那要是干下货来了,一年多、两年了,我家没见着你一口肉。三哥,你说你到底懂不懂规矩?” 秦强的脸腾一下就红了,这不是生气的脸红,而是羞愧的脸红。 当赵军目光扫视过去时,陶大胜、陶二胜也都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其对视,早已无了刚才的气势。 还是那句话,打猎有打猎的规矩。 按老辈人的教诲,哥几个一起上山打猎,这就是缘分。 要想能干下来货,要想保人马都平安,就必须人合心、马合套,团结一致才行。 但打猎里,最影响团结的就是分红。 这里的分红,指的就是分肉。 在打大围里,要按规矩来定,可不单单是有多少人就分多少股。 因为不光人分,狗也要分。 帮狗不算也罢,但大头狗必须分一股。 因为如果没有大头狗,找猎物都费劲,那还何谈分肉啊? 狩猎成功,下货开膛,首先第一件事就是喂狗,这是狗舍命搏杀来的,必须让它们敞开了。 大头狗那一股,也不在它吃的肉里。 必须先让所有的狗吃完了,然后才是分肉。 分肉时,大头狗这一股,是给其主人,狗是谁家的,这一股就算在谁身上。 除了大头狗之外,若是动了枪,那枪是谁带来的,他也额外单算一股。 秦强家里不是没有狗,他家有四条猎狗,现在那四条狗全在院外,由他三小舅子陶三胜牵着呢。 但是他家的头狗香头不好,找猎物费劲,有时在山里转悠一天,连个野猪毛都摸不到。 所以,近两年来,秦强每次上山打猎,都来借赵家的花狗。 可是,从始至终,没给赵军家送过一块肉。 第十九章.真正缘由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上亡。 猎狗围猎,可不是每一次都能全身而退的,受伤是在所难免的。 秦老三来赵家借狗将近两年,这两年里,花狗曾多次受伤。每次受伤回来,都是赵有财去卫生所求人来给花狗包扎、打消炎针,秦强管都没管过。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赵家都没能从秦强那里分到过一块肉。 只是赵有财和王美兰两口子,一个不在乎,一个心眼好,不跟他秦强计较罢了。 但今天,这些事被赵军当面戳破,顿时让秦强羞愧难当,无地自容。 “兄弟,啥也不说了,改天三哥来看我叔、我婶。”秦强冲赵军一抱拳,转身就往院外走,再也不提借狗的事了。 秦强一走,陶大胜、陶二胜全都灰溜溜地跟着秦强走了。 看着他们离去,李宝玉和李如海对视一眼,在这哥俩看来,今天的赵军都点不太对劲。 别看这事是秦强的错,但了解赵军的李家兄弟知道,以赵军的脾气秉性,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们从小就跟着赵军,知道赵军大方豪爽。 李家条件不好,而赵家呢,因为赵有财是林场大厨,所以赵家从来不缺吃的。 毕竟么,就算是荒年,也没有饿死厨子的时候啊。 这些年,赵有财帮助李大勇,赵军帮助李宝玉。 上学的时候,赵军家吃什么,赵军就会给李宝玉带什么。 而最让李宝玉记忆犹新的,是在八年前。 那时候,还没有赵虹、赵娜、李小巧呢。有一天赶上中秋节,林场告诉食堂过节改善改善伙食。 可那时候有啥啊? 赵有财只能拿猪油炸了几锅馒头片,这在当时已经是很难得了。 为此,赵有财上班的时候,还特意把十二岁的赵军给带去了,就寻思让这小子在山上沾沾油水。 可让赵有财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小子偷了半锅炸馒头片,用口袋装着就跑回家了。 但是赵军也没吃独食,他把这馒头片跟大姐和李宝玉、李如海给分吃了。 因为此事,赵军被赵有财打的三天没下来炕。 要知道啊,那时候的赵军,还是个孩子呢。 这是远的,再说近的。 就前天那头野猪,按规矩的话,大头狗分一股,赵军能拿三分之二。 但最后,哥俩一人一半,什么规矩也比不上兄弟情义啊。 所以,李家兄弟怎么也想不到,赵军会因为分肉的事,跟秦强和陶家兄弟翻脸。 当那三人消失在院门前时,赵军抬脚把脚下棍子给提了出去,并对在一旁的李宝玉道:“宝玉,以后你记着,咱家的狗不能借给他们。” “好,哥哥,我记住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李宝玉还是想也不想地就答应下来。 赵军点了点头,抬头看着那眼巴巴望着门口,尾巴也耷拉下来的花狗,脸色愈发的阴沉。 李宝玉和李如海想的没错,赵军和秦强、陶家兄弟翻脸,并不是因为他差秦强的那点肉,也不是因为他们做人差事,这其中另有缘由。 就前世,眼下这个时间点再往后推三、四个月。那时大雪封山,正是打猎的时候。 有一天,秦强来借狗。 那天恰巧也是赵军自己在家,赵军就让他把花狗牵走了。 可当天晚上,都8点多了,花狗还没回来。 其实,这在打围中很正常。很多时候,猎人和猎狗在山里转悠一天也没碰见野猪,但临回家路上遇见了,那自然就要晚一点。 但李宝玉过来却说,那秦强早就回家了,好像是什么也没打着。 赵军一听,当时就急了,直奔秦强家。 等他到了秦强家里,发现秦强正坐在炕上跟三个小舅子喝酒呢。 见赵军过来,四人也是一愣。 原来啊,今天秦强等四人带着狗上山,刚进山不久,花狗就开声了,秦强家的四条狗紧随其后就冲了出去。 可还不等秦强他们到达战场,那四条狗又都跑回来了,只有花狗没回来。 秦强和陶家兄弟连打口哨带开枪叫狗,花狗也没回来。 秦强他们就琢磨,这刚进山里,离家也不远,那花狗可能自己跑回家去了。 这要是自家的狗,主人还在山里呢,狗绝对不会自己跑回家。但这花狗是借的,这种情况谁也说不准。 所以,他们就没去找花狗,几个人坐着抽了颗烟,就带着四条狗继续在山里转悠。 一直转悠到下午,什么都没找到,四人就干脆抄近路下山回了家。 赵军这一听,顿时就急了,这情况明显是出事了。你们把我家狗借走了,没回来不知道找? 当时赵军就把桌子给掀了。 因为理亏,而且主要顾忌赵家和周春明的关系,秦强和陶家兄弟谁也没敢动赵军。 可那时候,已经是晚上快9点了。 大冬天的,山里一片漆黑,而且将近零下40度,不可能晚上去找狗。 就这样,赵军一宿都没睡好觉。 第二天一早,他早早起床,叫着李宝玉,汇合了秦强等四人,一起上了山。 等到了昨天秦强等人与花狗分开的地方,众人分散开来,四处寻找。 当赵军找到花狗时,花狗已经死了。 原来这花狗昨天遇上了野猪,而且还是头炮卵子。花狗被它挑了一下,那锋利的猪牙把花狗肠子给挑出来了。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伤,把肠子塞回去缝上,再养几个月就好了。 但花狗往回返的时,肠子挂到了路边地趴的针杆树枝,它再往前,肠子被往出扯,就疼。 没办法,花狗就趴下了。不管秦强怎么叫,它都走不了了。 其实这个时候,秦强只要上了岗子,就能看见花狗。 要是他当时能把花狗肠子给塞回去,解下自己的绑腿给花狗伤口缠上,那花狗自己走回家都不是问题。 但是,他没有。 当赵军找到花狗时,花狗已经冻僵了,而且它身下的雪已然成冰。 这是昨天,花狗一直趴在那儿,体温把雪融化了。后来花狗体温耗尽,又结成了冰。 赵军当场一边哭,一边带着李宝玉跟秦强、陶家兄弟打起来了。 从那以后,赵、李两家和秦家、陶家再无往来。 第二十章.秦强猎熊(上) 赵军家院外。 牵着四条猎狗的陶三胜,看见秦强、陶大胜、陶二胜从赵军家走了出来,刚要说话,却见三人手中空空。 陶三胜一怔,问道:“大姐夫,狗呢?” 秦强没有答话,伸手自陶三胜手里扯过一根绳子,拽着绳子另一头的青狗就往北走。 这条青狗和赵军昨天带回家的大青狗可是太不一样了,大青狗是高大魁梧。 而秦强牵的这条青狗又瘦又小,也就五十来斤。 见秦强没答话,陶三胜又向陶大胜问:“大哥,狗呢?” 陶大胜也没答话,自顾从陶三胜手里抓过一根绳子,牵着一条黑狗紧随秦强而去。 陶三胜有点懵,看着自己二哥,不知道该问,还是不该问了。 陶二胜也从陶三胜手里拿过一根绳子,对自己弟弟说道:“走吧,狗没借来。” “咋没借来呢?”陶三胜更懵了,自己姐夫来赵家借狗快两年了,从来就没有过这种情况啊。 “别问了,走!”陶二胜说着,牵着另一条黑狗走了。 陶三胜站在原地愣了两秒,这才牵着仅剩的黄狗,跟着队伍往村外走。 四人带着狗进了山,一直没把手里的狗松开。 途中,青狗几次叫唤,挣扎着要离开秦强,可秦强却始终不松手,一直往山里走。 青狗如此,明显周围有猎物,或者有猎物留下的痕迹,但秦强始终无动于衷。 这是因为,秦强今天的目的很明确,他这是奔一只黑熊去的。 这年头,野猪不值钱,打了就是吃肉。 但熊可就值钱了,而且可以说全身都是宝。 熊掌、熊肉那不用多说,那熊油拿来做菜,可是比任何油都好。 就算是在冬天,把用熊油烙的饼丢在雪地里,哪怕到了零下四十度,那饼都不硬,一直是软乎的。 当然了,这熊肉、熊油还是不能卖钱。 不过,熊身上可有值钱的好东西。 熊鼻子,用瓦片焙干了,磨成粉,和黄酒服用,能治癫痫。 熊膝盖骨,号称假虎骨,能治风湿、类风湿。 最贵的,当属熊胆。 就在86年这个时候,一颗熊胆拿到山下国营商店,卖个五百、六百都不成问题。 要是上好的铜胆,甚至能卖到上千块。 秦强的爹,自秦强结婚以后,就自己搬到了山上,压了个窝棚,开了几亩地,平日里就下套子、下夹子。 五天前,老秦头溜套子的时候,看见了有熊的粪便。 熊和野猪不一样,有能套野猪的套子,但没有能套熊的。 恰好这老秦头前两天套了个狍子,他就用狍子油缠了个炸子,设了个陷阱。 从那以后,老秦头每天去看一次自己设的陷阱。 就昨天,他去了一看,陷阱被触动了,但周围没能看到死熊,地上只有滴滴答答的血迹。 老秦头有些懊恼,自己这炸子是缠的轻了,熊刚咬就炸开了。这是把熊嘴给炸坏了,但没能破坏熊的大脑,这熊就没死。 老秦头心有不甘,于是便下了山,到秦强家叫他今天来打熊。 所以,秦强等人今天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打熊,拿熊胆卖钱。 于是,不管作为头狗的青狗几次开声,秦强就是不松手。 因为他不知道青狗发现什么了,可能是野猪,可能是狍子,甚至可能是獾子。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熊。 但那几率太小了,不如他爹提供的情报准。 有钱不赚,那叫王八蛋啊。 四人牵着四条狗,来在老秦头说的地方,看那地上果然还有淡淡的血迹。 秦强便把青狗脖子上的链马扣解开,青狗就开始在这周围嗅,嗅来嗅去,嗅个不停。 慢慢地,青狗顺着血迹往西北方去,秦强等人牵着剩下的三条狗在后面跟着。 这时,青狗跑了起来,秦强他们也不着急。 因为自己家的狗,他们自己知道,那青狗趟子近,跑不出二里地。 果然,青狗跑了一会儿,就返回来了。与秦强汇合后,又折回去再跑。 就这样,来来回回的就跑到了快中午。 四条狗散在四周休息,秦强等人坐在一棵大树下,吃着从家里带来的大饼子。 见秦强脸色已经好转,陶大胜才敢开口问:“大姐夫,咱家这青狗能不能行啊?” 秦强眉头皱起,想了想才道:“说不好啊。” 陶家兄弟面面相觑,但谁也没敢再往下说。 这时,秦强叹了口气,道:“就算能找着,怕也圈不住啊!” “都怪赵军那小子!”陶二胜突然开口,道:“今天还不借咱狗了。” 陶大胜紧忙拽了陶二胜一把,示意他不要再往下说了。这事是自己这些人做的不对,还能怪别人么? 秦强把嘴里饼子嚼完咽下,看了看左右的三个小舅子,这才说道:“今天都注意点,要是不行,咱们就撤。” 秦强此话一出,陶家兄弟都是一愣。 他们跟着秦强打猎,也有一年多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自己大姐夫说这种丧气话呢。 “不就是差条狗么?”陶三胜不以为然,道:“咱家狗能找着黑瞎子,咱们就能给它干下来。” 秦强没说话,从树脚上站起身,吹了个口哨,在周围休息的四条狗纷纷翻身而起。 秦强一摆手,青狗直接就出去了,而其余三条狗,跟着青狗边跑边停边溜达。 “我先走,你们都把刀都墩上再跟!”秦强吩咐了一声,自己背着枪先行一步。 陶家兄弟都挺听话,纷纷拿出自己带来的侵刀,在周围找适合的小树,削成棍子和侵刀接在一起。 四人四狗在山里转悠,一直转悠到下午两点,突然就听前面传来了一连串的狗叫声。 “快走!”秦强一声大喝,从肩膀上摘下了猎枪。 秦强这把枪,可不是56式半自动,因为那半自动步枪不是谁都能弄到的,也不是谁都能买得起的。 秦强这把枪,是16号枪挂管,挂半自动的枪管,打7.62mm的子弹。 但这枪不能连发,每打一枪之后,还得把里面空了的子弹壳拿出来,再重新塞进去一发子弹。 秦强撅开枪把子,从衣兜里掏出三发子弹,一发塞入枪膛,剩下的两发被他攥在手里。 合上枪,子弹上膛,秦强快步就往岗子上走,陶家兄弟紧忙跟上。 第二十一章.秦强猎熊(中) 山岗梁子上。 四条猎狗依次在前,秦强在中,陶家三兄弟在后。 四狗、四人往岗头上赶去。 而在岗头上,一棵长歪了的大青杨树下,一只黑熊正趴在那里休息。 看它那垫在爪子上的熊嘴,有被火药崩过的痕迹,严重的左边嘴唇翻开,血肉模糊,那里两颗熊牙都不见了踪影。 正常情况下,这秋收的季节正是熊类抓膘的好时候。因为马上就要冬天了,它们在冬眠之前,必须得积攒到足够的脂肪。 可嘴受伤了,一张嘴都疼,就更没办法吃东西了。 就在黑熊闹心的时候,耳听一连串的狗叫声传来,听的黑熊更烦躁了。 此时离它不远,秦强家那条小青狗一路跑,一路叫。 它叫是在呼唤同伴,这就是头狗的作用。 别看这青狗小,但速度极快,很快就上了岗头,直奔大树下的黑熊而来。 但它冲到距离黑熊还有三米的地方猛然停下,然后迅速往后一撤,站在那里冲着黑熊就叫。 如果在平时,不论是野猪,还是黑熊,看到狗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这是真的,哪怕它们体型比狗大很多,它们也会跑。 可今天这只黑熊受伤了。 凡是常跑山的人都知道,在山里碰见熊,一般情况下,熊都不会主动攻击人,你只要远远地敲敲树、弄出点动静,那熊自己就跑了。 但是,在三种情况下,熊会主动攻击人。 一是人、熊走个顶头碰,双方间隔不到十米,那熊肯定是要扑人的。 这叫先下手为强。 二是母熊带着小熊,当妈的护子心切,那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最后,就是这熊受伤了。 受伤时候的熊也是最危险的。 这只黑熊呼地一下就起来了,似人一般站立,张口咆哮。 “吭(háng)!吭……” 这是什么声音? 如果形容这声音,就如农村杀牛时,同村的牛闻见同类鲜血的气味时,会发出的那种悲鸣声。 而在这山林之间,熊吼之声回荡,伴着岗上树枝摇动之音,更是骇人。 声音传了出去,只听得那上山的四人头皮发麻,浑身如过电一般。 一声熊吼过后,就见黑熊上半身往下一沉,庞大的身躯灵活地窜出,瞬间便来在了青狗身前,右掌卷风而下。 青狗往旁边一蹦,黑熊一爪抓空,紧接着将身一扬,随着身躯而起,左边熊掌自下向上一掏。 青狗再闪,口中连发叫声。 在青狗叫声中,二黑、一黄三条狗都到了,四条狗把黑熊围在中央。 黑熊再叫,直奔它眼前黑狗扑去,黑狗急忙闪躲。 这时,那黄狗蹿起,一口咬在黑熊后腿上。 被狗从后面咬住,黑熊却是不慌,它和野猪不同,它掌臂如人回掌就是一掏。 黑熊一掌来的极快,黄狗躲闪不及,就被黑熊一爪抓住了。 黑熊纵横山林,靠的是皮糙肉厚,牙尖爪利。 要说狗咬野猪,还能挑野猪不挂甲的地方下口。 但黑熊全身都长着厚厚地长毛,狗咬上去根本伤不到熊。 在围猎里,狗的作用就是拖延,拖延到猎人来了,才能毙熊于枪下。 而在这个过程中,狗要承担的风险,远比它们围猎野猪时,要大的多的多。 不要听那些不懂的人说什么:一猪二熊三老虎,野猪比黑熊和老虎都厉害。 其实,这个排名排的是以上三种动物对庄稼、对农民的危害。 这个时候的华夏大地,尚未解决所有人的温饱问题,在这个麻雀尚属于四害的年代,野猪、黑熊都属于祸害。 每年七、八月份,玉米一打穗、一上浆的时候,野猪就开始成群结对的下山祸害庄稼地,赶都赶不走。 什么敲盆、放麻雷子、二踢脚,都不管用。你要让它熟悉了这些声音,那以后它们更不怕了。 而熊相对野猪,就好一些了,主要是因为它们的食谱太广了,能搬倒木抠蚂蚁吃,能上树掏蜂窝、摘野果子…… 除非是荒年,山里不收东西,它们才会下山来找吃的。 而老虎呢,作为食物链顶端的存在,山大王可能几年都不会下山溜达一次。 如果赶上了,那可能是老虎跑迷路了吧。 都说公野猪那对獠牙厉害,可要论伤狗,那猪牙哪里比得过黑熊的爪子? 黑熊的掌上长着锐利的爪勾,而且它不是猫科动物,那爪勾不会回收,一把抓在狗身上,爪子就扎进了肉里。 刹那间,黄狗就松开了咬着熊腿的狗嘴。此时它狗嘴里只能发出嗷啊的惨叫,四条狗腿连蹬带踹,但却挣脱不得黑熊的熊爪。 可下一秒,黑熊一把给黄狗扯到自己身前,一轮熊臂,直接把黄狗给丢了出去。 黄狗嗷的一声,飞出七、八米远,在落地时,更有滴滴鲜血洒下。 黄狗摔在地上,发出声声惨叫,四肢抽搐,却不能动。 黄狗脊背上,从脖子根到腰,整扇的皮都被掀了开来,露出皮下鲜嫩肉与血管,顿时血流成滩。 汪……汪……汪…… 三条狗顿时红了眼,围着黑熊一边叫,一边发起了游斗。 还是那句话,若是往日,这熊必是早跑了。 但这只黑熊,昨天被炸子崩伤了,本来就心烦。 今天又来一帮要杀它的,心里积攒的怒火全部宣泄出来,泼洒在剩下的三条猎狗身上。 就见在这大杨树下,黑熊打得猎狗四处逃窜,稍不留神就会挂彩。 真如秦强所料,他家的四条狗,真的就没能圈住这只黑熊。 黑熊猛然如人般直立,一双熊掌提在胸前白带之处,熊头左右乱摇,眼珠提溜乱转。 这时,青狗扑来,黑熊一掌拍去,像打排球扣杀一样,愣将青狗拍在了地上。 狗叫声连连,两条黑狗一左一右扑向黑熊。黑熊先是右掌一捞,一只黑狗入掌,黑熊微一蹲身,把这只黑狗往裆下一送,竟是一屁股坐在黑狗身上。 “嗷……” 这条黑狗一声惨叫,shi尿横流,在黑熊屁股下蹬着腿,却挣脱不得。 黑熊右掌往左一抓,硬生生地把那咬着它左肩的黑狗给扯了下来。 熊掌抓着黑狗拿到黑熊嘴前,黑熊张嘴就是一口。 就听轻微的咔嚓一声,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叫,这只黑狗身子活生生地叫黑熊给咬透了。 还不等黑熊把口中黑狗丢掉,就听一声枪响。 嘭! 第二十二章.秦强猎熊(下) 秦强顺坡上来,正好看见了黑狗被黑熊咬穿的一幕。 此时的秦强,根本不去看自家其他几条猎狗的惨状,只把手中枪往起一端,枪刚一上脸,瞄准黑熊胸前白带,直接就开了火。 枪声响起,秦强也不看战果如何,当即迅速地使右手将枪把子往下一撅,拇指、食指捏着里面空了的子弹壳往出一拽,再把手心里攥的一发子弹塞进了枪膛。 熊的生命力极强,胜于野猪,甚至老虎。 凡是有经验的猎人都知道,打熊是最危险的,因为有的时候,你以为你把它打死了,但就在你放松警惕的时候,它就会爬起来给你反戈一击。 于是,就有了猎人在把熊打倒以后,必须冲着熊头补枪的规矩。 因为熊的两个要害,一个是头,一个是心脏,心脏就在它们胸前白带之处。 相比于头,白带更容易瞄准,所以在熊不上树的情况下,猎人们都往身上打,往白带上瞄,即使不能一枪毙命,也能给熊造成杀伤。 既然不论如何补枪,所以秦强在开完一枪之后,马上就装第二颗子弹。 只见他重新把枪一合,可还不等他端枪上脸,就听一声熊吼。 噗…… 子弹穿过黑熊身体,小眼儿进,大眼儿出! 一股血烟自黑熊背后崩出,一个碗口大小的血窟窿出现在黑熊后腰上。 黑熊发出撕心裂肺的怒吼,但却不跑不逃,反向秦强扑来。 这就是熊,当它们遭受枪击时,不会像野猪那样慌不择路,而是顶着枪上。 愤怒的黑熊凶狠地扑起,甚至短暂地在空中旋出近两米之距,落地四爪前行,瞬间就冲到了秦强近前。 秦强却也不闪,把枪往起一端,枪一上脸,枪星一拉四半,瞄着黑熊胸前白带之处,再一次扣动扳机。 这时,黑熊距离秦强不过三米远,其身上散发的腥气甚至扑入秦强鼻中。 “死!”秦强心中发狠。 可以外发生了。 扣动扳机,枪竟然没响。 “坏了!”秦强不知道这枪是臭子了,还是怎的?但他知道,自己的麻烦大了。 想到此处,秦强抽身就往西边跑。 正西边,有一棵大青杨树,就是刚才黑熊趴在下面休息的那一棵。 这棵大树足有四、五人合抱粗细,秦强到树前,绕着树就开始跑圈。 他一边跑,一边撅枪准备换子弹。 秦强绕树跑,黑熊绕树追。 一个有生命危险,一个含怒宣泄,一人一熊都跑的极快,二十几秒的工夫就已绕树三圈。 这时,秦强已将子弹换上,便在奔跑中猛地一转身,冲着身后就是一枪。 嘭! 这一枪却是响了。 可擦着黑熊头皮,带着一道血箭就过去了。 黑熊更怒,一跃便来在秦强面前。 秦强再想跑,却是晚了。 他刚一转身,就被黑熊一爪抓在背上。 黑熊这一爪,直接把秦强单衣抓碎,瞬间五道血沟出现在了秦强背上。 秦强惨叫一声,直往前窜去。打猎多年,他知道黑熊的手段,生怕自己被黑熊坐到屁股底下。 同时他也知道,会有人救自己的。 果然,两把侵刀自黑熊身后刺出,黑熊身中两刀,咆哮着左右一摇身,就听两声脆响,两把刀杆折断。 黑熊转身就扑。 陶二胜、陶三胜急忙一左一右分开逃跑,陶大胜则拖着秦强就往北坡下跑。 为什么老辈人教育后辈说:一起山上打猎,必须要人合心、马合套? 就是在危险的时候,能有人救你性命。 这姐夫跟小舅子自然无需多说。 陶大胜拖着秦强往下去,这时他的速度可比上坡的时候快多了,一直把秦强拖到下面,将其安顿在一块大石砬子后面,这才提着刀又上坡上去。 姐夫救完了,上面还有俩弟弟呢。 等陶大胜上了岗头,就见两个弟弟不断地被黑熊追,一会儿黑熊追陶二胜,陶三胜在后面加以援手;然后黑熊又反过来追陶三胜,陶二胜又在后面骚扰黑熊…… 陶大胜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往四周看看了,便先吹了个口哨向两个弟弟示警,然后直奔那追击陶三胜的黑熊冲去,照着黑熊后心就是一刀。 黑熊吃痛,反身又追陶大胜,陶大胜将黑熊引至南边,绕着一棵大槐树使着吃奶的劲儿跑。 当他绕到正面着下坡时,突然停顿一下,就在黑熊恶狠狠地向他冲来时,猛地往旁一闪。 再看那黑熊,在惯性作用下,直接顺着南面山坡就下去了,紧接着哗楞楞一阵乱响,必须黑熊滑下沟塘子时刮碰树木的声音。 “快走!”陶大胜向陶二胜、陶三胜招呼一声,三兄弟急忙顺着北坡下去。 在找到秦强后,陶大胜急忙从腰间拽下烟口袋,从中掏出碎烟叶,用双手搓得细碎敷在秦强背后。 而这时,陶二胜、陶三胜都把缠在小腿上的绑腿解了下来,三兄弟七手八脚地给秦强缠裹好,就听秦强哼哼两声,断断续续地说:“快……快去……去看狗。” “老三,你去。”陶大胜吩咐陶三胜一声,又把旁边的侵刀拿过来交给陶二胜,并对他说:“老二,你去砍两根棍子。” 两个弟弟听命行事,陶大胜则开始解自己的绑腿。 不一会儿,陶二胜砍了两根两米多长、手腕粗细的树棍先回来了。 这时,陶大胜脱下外衣,把里面跨栏背心脱下来,撕成一条一条的。 然后,兄弟俩拿着衣服撕成的布条和绑腿,开始往树棍上缠。 缠法很简单,就是两根棍平行,布条绕着缠,缠成如担架一般。 等他们快缠好了,陶三胜也回来了,而且还背着那条小青狗。 看见青狗,扶着石头坐着的秦强眼泪瞬间就止不住了。 “青!青……” 秦强叫了两声,那小青狗听见却也不叫,只是眼睛水汪汪地看着秦强,一眨一眨的。 陶大胜对着陶三胜扬起头,下巴冲坡上点了一下。 陶三胜摇摇头,道:“小青腰摔断了。”说着,他把小青狗放下,就见小青狗前腿能支撑起来,自腰往后却起不来了。 听陶三胜如此说,秦强心中悲凉更盛,他清楚自家那三条狗都死了。 如果没人受伤,现在要做的就是给那三条狗收尸,按着打围人的规矩,这狗不能这么死。 可现在呢,秦强受伤了,首要的就是照顾人。 这时,陶二胜见小青狗身上还有黑熊爪子留下的血沟,便也脱下衣服,把里面背心撕了,配上烟叶子给小青狗包扎了伤口。 等都忙活完了,秦强趴在简易担架上,由陶大胜、陶二胜抬着下山。 而陶三胜则扛起了小青狗。 第二十三章.偷枪 秦强和陶家兄弟上山去打黑熊,而赵军、李宝玉在村里也没闲着,不过他俩是东家走、西家串,四处凑热闹。 赵军在村里漫无目的地游走,见到了许多前世记忆中的人,这让他的心越来越安定了。 一直溜达到了中午,俩人准备回家去吃饭的时候,赵军眼看着迎面走来了一个带着孩子的中年妇女。 这女人穿着灰布上衣,带着两个孩子,一手抱着一个,一手牵着一个。 “老舅妈!”赵军连忙上去打招呼,这时他才想起,似乎早晨老娘临走的时候,还嘱咐过自己得去给老舅家送些野猪肉。 早晨光想起着对付秦强了,后来就出来晃悠,竟然把这事都给抛在脑后了。 “大军啊。”赵玲似乎心情不好,看见赵军时,脸上费劲地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 赵军摸摸小表妹的头,又捏了捏小表弟的脸蛋,问赵玲道:“老舅妈这是要带孩子上哪儿去啊?” “上孩子他姥家待几天。” 这时,李宝玉也凑过来了,跟赵玲问了声好,然后便和赵军闪在了一旁。 等目送赵玲带着孩子走远,李宝玉才凑到赵军耳旁,小声说道:“哥哥,咱老舅又耍钱了吧?” “唉!”赵军长叹一声,耍钱就是赌钱意思。 在农村有些只以种地为生的人,春、夏、秋三季干活,等到了冬天,地里没有活了,他们就凑在一起看小牌、打扑克、打麻将。 久而久之,就养成了好赌的习惯。 赵军的老舅王强,甚是好赌。 不都说养儿随娘舅么,赵军一直怀疑自己好赌钱就是被老舅给带的。 等赵军回到家,抱了捆苞米杆子烧灶坑,把早上王美兰准备好的饭菜热了热。 之后,赵军带着两个妹妹吃了午饭,把刷碗的任务交给了赵虹,又嘱咐她在家照顾小的。 然后,赵军去到后院,从地窖中拿出来十来斤野猪肉,直往院门外走去。 赵军刚出家门走不多远,突然停了下来。 此时,对面之人看见他,也是一愣。 这人问道:“大军你干啥去?” 赵军一提手里袋子,笑道:“老舅,我打了个野猪,正寻思给你送肉去呢。” “偷人家下的套子了吧。”王强摇了摇头,也是不相信赵军能自己围猎野猪,“以后别干这事了,等过一阵子,老舅领你上山打溜儿去。” 打溜儿,就是打溜围,这与打狗围不同。 打溜围顾名思义,就是溜达着打猎,不用猎狗,只靠猎人辨认猎物足迹,悄悄地寻找猎物,在不惊动猎物的情况下,开枪将其击毙。 这难度可比打狗围大多了,因为人找寻猎物只能眼睛,远不如猎狗好使。 但在前世,赵军打溜围也是一把好手,但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的是老舅有猎枪啊。 此时王强还不知道赵军在琢磨自己的猎枪,只道:“行啦,肉你拿回家吃去吧,我去王田他姥家一趟。” 王田,就是赵军的小表弟。 看此情况老舅是要去接媳妇啊,想想也是,老舅又馋又懒还不会做饭,没了舅妈在家,吃个热乎饭都是问题。 “老舅,老舅。”眼看王强就要这么走,赵军急忙伸手把他拽住,对王强说道:“你去也不能空手去啊,正好把这野猪肉给我赵姥拿去。” 王强一怔,想想也是,自己去丈母娘接媳妇,总空手去也不好。当即便不再和赵军客气,直接把装着野猪肉的袋子接了过来,“那行,那我走了啊。” “慢点哈!”赵军看着王强走远,并没有按原路回家,而是继续奔王强家走去。 要知道,依王强的性子,这可不是第一次把赵玲给气回娘家了。 这么多年下来,赵军都总结出来规律了,自己这个老舅是离不开他媳妇的。 这不,赵玲前脚走,王强后脚就得去接。 而这一接,最少是三天。 因为赵玲娘家离着永安屯将近四十里地,这一去一回也不容易,既然去了,怎么也得在娘家多待几天啊。 而这几天,不正是赵军的机会么? 前世自98年收枪,到如今赵军已经20多年没打过枪了。 后世人都说没有男人不爱车,可又有哪个男人不爱枪呢?只不过是摸不着罢了。 赵军快步来在王强家,手从门上探入,往门边墙上一摸,一把钥匙入手,随即就开了门。 不要奇怪,这种事在农村很常见,家家就一把钥匙。 从一天早起来,一家人有上班的,有上学的,干什么的都有,可就一把钥匙怎么办啊? 先回家的没钥匙开门,总不能在一直外面等着吧。夏天还好说,那冬天零下二、三十度可怎么办? 于是,家家就都有了这样的习惯,找个地方把钥匙放在那里,不管家里谁先回来,都不耽误进屋。 至于会不会有坏人拿着钥匙进屋偷东西,这种情况基本上是没有的。 就像现在,赵军刚一进王强家院子,就听旁院有人喊:“赵军呐,你舅没搁家啊。” “啊!”赵军简单地答应了一声,就要往屋里走。 房屋们也没上锁,赵军刚要拉门进屋,就听旁院那人又喊:“你老舅跟你老舅姆打起来了……” “什么打起来了?”赵军眉头一皱,厌烦地打断了这人的絮叨,“黑老小子,你别瞎叭叭,人家我老舅陪我舅妈回娘家了。” “啥啊!”这被赵军叫做黑老小子的人好像看不出来好赖,听赵军这么一说,他好似更兴奋了,大声叫嚷道:“这两口子打那个厉害啊,我跟你说……” “滚犊子!”赵军冲着他喷了一句,拉门就进了屋。 那人站在墙那边,愤愤地看着被赵军甩手关上的房门。 赵军进了屋,按着记忆直往右走,进了右边屋子,从门后摘了猎枪。 这枪和秦强那把一样,都是16号挂管。 赵军一手拿着猎枪,一手伸入旁边帆布兜子里,抓出一把子弹塞进裤兜,然后把枪往背后一背,就往外走。 赵军被枪一路往家走,沿途遇见不少人,互相打着招呼,这些人看见赵军背着枪,但谁都没在意,也不好奇。 因为赵家是打猎世家,家里长辈让他拿枪、送枪都是常事,而且在这年头,枪也不是什么稀罕物,没有人会在意。 赵军被枪回了家,把枪塞在柜子里,然后就上炕睡觉。 这一觉,赵军睡到天黑,直到被闯进来的李宝玉吵醒。 “哥哥,出事了!” “咋了?” 李宝玉道:“那秦老三今天上山打黑瞎子,差点让黑瞎子给踢腾了。” “咋回事啊?” 等听李宝玉把他道听途说来的经过一讲,赵军微一沉思,对李宝玉道:“兄弟,明天敢跟哥走一趟不?” 第二十四章.杀熊 第二天一早,才四点多钟,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赵军家的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给推开了。 赵军从屋内蹑手蹑脚地走了出来,此时的他一身打猎的装束,背上挎着猎枪。 看见背枪的赵军,那趴在地上竖起耳朵往这边看的花狗,顿时就精神了, 见花狗要张嘴,赵军急忙扑了上去,一只手揽住花狗的脖子,一只手捏住了它的嘴。 赵军把花狗脖子上的铁链解开,拽着它往院外走。 就在路过仓库的时候,里面的青狗看见了赵军,跑过来两只前爪扒着窗户,不停地摇着尾巴。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青狗和花狗已经逐渐熟悉了对方,彼此之间似乎也接纳了对方的存在。 赵军没有理会青狗,推开院门,直接带着花狗走了。 这月份已经过了农忙的时候,就算是这山村,也很少会有人这么早起来。 所以,赵军一路上没有遇见任何人。眼看着快走到村口了,在他身旁的花狗突然向前面跑去。 正前方,李宝玉等在那里,他一手牵着他家的大黄狗,一手提溜着一根麻绳子。 等花狗跑到他近前,和黄狗以狗的方式打招呼时,不想却被李宝玉一把揪住,拿着绳子系到了它脖子上。 赵军走过来,接过拴着花狗的绳子,对着李宝玉招呼一声,“走着。” 赵军在前,李宝玉在后,二人各牵着一条猎狗进了大山,一路上赵军仿佛知道路线一般,叫那跟在后面的李宝玉很是惊奇。 “哥哥,你这走的对么?” 赵军不答,反问道:“你不是听人说老秦头子前天回屯里来了吗?” “是啊。” “那就没错。”赵军道:“肯定是那老头子下炸子崩着黑瞎子了,咱们就在他窝棚周围找,肯定错不了。” 李宝玉闻言,心里有些怀疑,可等真找到那黑熊咬炸子的地方时,之前心里的怀疑就全化作了对赵军的佩服。 原来黑熊留在地上的血迹,在过了两天以后,已经是微不可见了。 可花狗就在原地嗅了嗅,又抬起头在半空抽了抽鼻子,便拖拽着绳子就往前走。 赵军急忙招呼李宝玉跟上,在前面的地爬灌丛枝下,发现了一大滩血迹。 花狗又低头闻了闻。 见此情形,赵军便将花狗脖子上的绳子解开,然后花狗就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放狗!”赵军冲李宝玉说了一声,肩膀一动,挎在肩上的猎枪向前一甩,就被他抓在了手里。 随着绳子解开,黄狗大步往前追去。 这时,赵军从兜里摸出子弹,上入枪膛一发,回头对李宝玉道:“兄弟,这黑熊不像别的,我不让你上,你可别上。” “我知道。” 见李宝玉答应,赵军这才放心,他端起枪快步走在前面,李宝玉提着侵刀跟在后面。 花狗在前翻岗过沟,黄狗在花狗和赵军、李宝玉二人之间来回地往返,在赵军跟着狗连翻两条岗子以后。 突然一阵风吹来,正在李宝玉身边绕圈的黄狗耳朵一动,迈步就往坡下跑。 这时,风带来的狗叫声,才传入赵军和李宝玉耳中。 “慢着点。”赵军叮嘱了李宝玉一声,二人便开始往沟塘底下走去。 这下面是一片闹瞎塘,也就是乱石塘,各形各异的石头杂乱无章地摆在四周。 “吭(háng)……” 突然,一声兽吼,在整片乱石塘间回荡。 临近山坡,林间飞起鸟雀,更有老鸹哇哇地叫唤。 赵军、李宝玉双双打了个激灵,一股寒气自后腰蹿起,在脖子处绕着向前游走,瞬间上脸。 霎时间,赵军只觉得脸上一阵冰凉,并有些发麻。 再看李宝玉,浑身打着冷战,只觉头皮麻酥酥,如过电一般。 “哥……哥哥……”一时间,李宝玉浑身发寒,寒毛炸立,甚至还觉得有些腿软。 赵军一手持枪,一手扶住李宝玉胳膊,语气温和地说道:“你在这歇会儿,小心点,黑瞎子要奔你这边儿来,你就跑,我随后就来。” “嗯,嗯。” 李宝玉应了两声,推开了赵军的胳膊,自己扶住旁边的大石砬子站稳。 此时李宝玉才隐约的想起来,小时候他爷给他讲过,熊吼最是瘆人,若是没有打过熊的人,在第一次听见熊吼时,都容易被吓尿裤子。 想到此处,李宝玉突然感觉自己还挺不错的,起码没被吓尿裤子。 再一这么想,李宝玉身上寒意渐渐消散,腿也听使唤了,他便提着侵刀又往前去。 此时,就在李宝玉前方,大概二千米开外,一花、一黄,一前,一后,两条猎狗将一只黑熊围住。 这只黑熊,还是昨天那只,可比起昨日来,此时的它可以说是浑身带伤。 昨天秦强和它相遇时,黑熊还只有嘴被炸伤了。 可现在呢,不但嘴上有伤,身上还另有枪伤两处、刀伤三处,在它周围各处乱石上,或多或少都有紫黑色的粘血。 两条狗抻着脖子,不断向黑熊狂吠。 而黑熊呢,四腿着地,不断地冲前后怒吼,展示着威风。 五百米开外,赵军远远地看见这一幕,心知这黑熊受了重伤,就算自己今天不来打,这只熊也活不几天了。 突然,赵军看见黄狗从黑熊后面扑了上去,在黑熊左边后腿上咬了一口,然后不等黑熊回身,黄狗就松口跑向了一旁。 看到这一幕,赵军端着枪跑了起来。 此时黑熊熊吼声都不再中气十足,刚吼着向后转身,在它前面的 花狗趁机扑起,张嘴也是一口,而且同样是咬完就跑。 再转过头来,黑熊猛然看见了向他跑来的赵军。 刹那间,黑熊体内仿佛又有能量燃烧起来,它昂首发出一声高亢的吼声,然后四掌蹬地,迎着赵军就发起了冲锋。 这冲势,一往无前。 看见黑熊冲向赵军,花狗、黄狗顿时急了,两条狗从后面追上黑熊,一左一右咬住黑熊双腿。 它们拼命向后扯,可却毫无作用,黑熊速度丝毫不减,拖着两条猎狗继续冲向了赵军。 此时,赵军就站在黑熊三百米开外,眼看着黑熊离自己越来越近,赵军沉着地扣动了扳机。 嘭! 一声枪响,就见黑熊脑后,喷出一团血雾。 第二十五章.老虎崽子 赵军右手食指一扣扳机,就听“嘭”的一声枪响。 紧接着,他那开枪的手向上一移,将枪把子往下按的同时,那在他手心里攥着的子弹,不知道怎么就出现在了他中指与无名指之间,被两只手指夹着。 然后,就在他用拇指、食指把枪膛里空了的子弹壳子拽出来的一瞬间,那由中指和无名指夹着的子弹被他塞进了枪膛里。 合枪,上脸。 “嘭!” 又是一枪! 那头部中枪的黑熊正向后栽仰,拖着它后腿的两条猎狗感觉不对,急忙分开左右。 这时,又一枪打中黑熊肚子,穿膛而过,可黑熊连一声惨叫都不曾发出。 黑熊重重地栽倒在地,两条猎狗直接扑了上去,凶狠地撕咬着黑熊。 赵军自枪星中看见黑熊倒下,但手上动作却仍然不停,又是撅开枪把,撅枪的同时,又一枚子弹凭空出现在他右手中指与无名指之间。 还是熟练的抽出空子弹壳,外加子弹上膛。 等再合上枪,赵军小心翼翼地端着枪向前走。 这时,李宝玉赶来,当他要从赵军身旁经过时,却被赵军叫住了。 “别过去!”此时黑熊躺在地上,任由两条猎狗撕咬仍纹丝不动,但赵军仍然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前世打猎多年,他亲身数次见证过黑熊的强大生命力强大。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再朝黑熊的脑袋上补一枪。 但此时,两条猎狗都扑在黑熊身上,要是补枪的话,怕是会将狗耳朵震聋。 所以,赵军就只能端枪严阵以待。 李宝玉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他虽然听过很多故事,但听人讲和亲身经历完全是两回事。 只不过他一向听从赵军的话,既然赵军不让他上前,他就端着刀站在赵军的身旁。 过了约有三、五分钟,赵军仍不曾放下枪,但却对李宝玉说道:“宝玉,开膛,摘胆!” “好嘞!”李宝玉闻言大喜,把手中刀往旁一立,将顶上侵刀头拧下来,走上前去,使那侵刀从黑熊喉咙下方破开,一直往下割。 开膛后,李宝玉把黑熊护心肢割断,小心翼翼地把那熊胆摘下。 这枚熊胆呈绿色,有两个拳头大小。 李宝玉把刀往黑熊旁边一插,双手捧着熊胆来在赵军面前。 此时的赵军,已将枪放下,见李宝玉捧着熊胆就来,就从裤兜里拿出一个白布小口袋。 在接过黑熊胆以后,赵军把它放进了小布口袋里。 “哥哥,这是草胆吧?”李宝玉问道。 “嗯。”赵军点了点头,说:“要是铜胆,就是黄铜色的。” 说完这句话,赵军顿了顿,又道:“兄弟,这熊胆等卖了钱,咱哥俩还一人一半。” “这……好。”李宝玉一怔,但想了想,便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说实话,要真按着打猎的规矩来,枪是赵军带来的,头狗也是他家的,二者各算一股,再加上两人两股。 等熊胆卖了的话,赵军应该拿四分之三。 可赵军愿意和李宝玉平分,李宝玉也不跟赵军客气。 这就是兄弟。 两辈子的兄弟。 “兄弟,把灯笼挂摘下来给我,完了喂狗。” “好嘞!”李宝玉应了一声,再回到黑熊身旁,拿起侵刀将黑熊肚子里的上、下水全都摘了出来,返身交给了赵军。 狗爱吃黑熊肉,但很少有狗会吃黑熊内脏,所以这些拿来敬奉山神是最好不过了。 其实在前一世,赵军并不信这些。 但重生一世,让他不得不信。 因为是在乱石塘里,临近也没有大树,赵军就把黑熊这些内脏挂在旁边的大石砬子上。 然后他向后退了一步,闭目默默地念叨:“山神爷老把头,保佑我兄弟人、狗平安,趟趟不空手回家……” 就在赵军敬山神时,李宝玉已经开始从黑熊身上割肉,这哥俩都是爱狗之人,真是舍得,专挑黑熊肚子上的肉喂狗。 直到花狗、黄狗各守着一堆肉猛吃时,李宝玉才走到赵军身旁,问道:“哥哥,咱俩搁山上吃不?” 赵军抬头看了看天,估计现在也就十点来钟,想了想才对李宝玉说道:“把那熊鼻子、波棱盖、四个掌卸下来,咱们兄弟就回家。” “好!”听赵军吩咐,李宝玉前去行事。 按赵军的话,先割黑熊鼻子,再挖膝盖骨,最后依次割断四只熊掌。 那熊鼻子和膝盖骨好说,四只熊掌被李宝玉拿麻绳两两拴在一起,这样他和赵军每人各在肩上搭一副,就可以往家走了。 至于那黑熊肉,可不像那天的野猪肉。 要知道,这只抓过秋膘的黑熊快将近四百斤了,开了膛还有三百大几十斤,靠他俩是怎么也整不回去。 见李宝玉把两只熊掌放在自己面前,赵军将其拿起,绳子搭在肩膀上。 这样,他胸前吊着一只熊掌,背后也吊着一只。 这刚一要动身,赵军突然停住,跟李宝玉说:“兄弟,再少剃点肉,家里还有大青呢。” “呦,差点给它忘了。”李宝玉闻言,连忙放下熊掌,返回黑熊尸体前,从其肚子上割下一块大概五、六斤的肉,使一根绳子系着拿在手里。 “哥哥,你咋不把大青带来呢?” 赵军摇头,道:“那狗刚来咱家,领上山再跑丢了呢……” 赵军话不曾说完,就听身后一阵异响,还不等他和李宝玉转身就看,就见花狗、黄狗从他们身旁冲了出去。 赵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十分警觉地把肩上熊掌往地下一甩,将立在腿旁的枪往起一提,撅枪、子弹入膛一气呵成,迈步就往前跑。 可还没等他跑出几米,就猛地站在了原地,直接给枪端了起来。 这时,赶来的李宝玉就见一道黄影飘着从前面过来了。 那狗在乱石塘内奔跑都踉踉跄跄,可这道黄影竟然不受丝毫限制,速度骇人! 他家那大黄狗先一步迎上黄影,就在二者相遇的一瞬间,就听黄狗一声惨叫。 李宝玉眼睁睁地看着一只异兽一爪子掐着大黄狗的脖子,将其按在了石头上。 “哥哥!”李宝玉大惊失色,叫道:“老虎崽子!” 第二十六章.猞猁 熊胆 一兽,形如大猫,比狗高,没狗长,身体粗壮,短尾,两只耳朵上各长一簇黑色的耸毛。 这兽一爪掐着黄狗脖子,似乎毫不费力地就把黄狗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那体重超过九十斤的大黄狗被这兽一爪按住,两只前腿和前半身紧紧贴在了地上,但它的后腰一直在发力,两条后腿不住地蹬地,不停地做着挣扎,可却始终无法挣脱。 这时,花狗从旁袭来,那兽转头冲花狗一呲牙。 令人震惊的是,那敢搏杀黑熊、野猪,号称永安林场第一头狗的花狗,这一刻竟然退了。 “嘭!” 枪响了。 那兽松开黄狗,转身就跑。 不远处,刚将有一枚子弹装入枪膛的赵军,再端枪去寻那兽时,已经不见了它的踪迹。 “快,看看狗。”赵军招呼李宝玉一声,二人紧忙向黄狗跑去。 此时那黄狗摇摇头,栽栽晃晃的从地上站起身,只见有血从它脖子上流下。 赵军来在黄狗近前,把枪放下,解下绑腿就往黄狗脖子上缠。 见血浸透绑腿,李宝玉就手忙脚乱地开始解自己的绑腿。 哥俩忙活了好一会儿,终于给大黄狗包扎好。 看着似乎并无大碍的黄狗,赵军和李宝玉对视一眼,心里不免有些后怕。 “哥哥,那是老虎崽子吧?” “嗯。”赵军点了点头,他知道老虎崽子只是山民对那兽的叫法。 确切地说,那家伙应该叫猞猁。 李宝玉用手轻轻地摸着大黄狗的脖子,喃喃道:“早听我爷讲过那玩意厉害,没想到大黄在它跟前就像小猫一样。” 赵军摇了摇头,他抬头望向那猞猁消失的方向,沉默不语。 李宝玉又道:“哥哥,刚才你要给它打死了,它那皮好像比黑瞎子胆还值钱呢吧?” 赵军笑了,他道:“兄弟啊,大黄被它掐着,我能敢打吗?再打着大黄咋办?” 见李宝玉还是不明白,赵军又说一句:“我那一枪是朝天放的。” 李宝玉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而这时,赵军已往后面走去,把他和李宝玉刚才丢下的熊掌都捡了起来。 直到李宝玉从赵军手里接过用一根绳子拴着的两只熊掌时,他似乎仍有些不太甘心,便问赵军道:“哥哥,咋能打着那玩意啊?” 赵军摇了摇头,道:“难啊,警觉性太高,跑的太快,根本捞不着枪打。” “那要是借几条狗围呢?”李宝玉追问。 赵军还是摇头,道:“要围不住,多少狗都是死。要围住了,狗一拥而上,就给它扯吧碎了。” 说到此处,赵军见李宝玉还是不解,就向他解释说:“你打它不就是要皮吗?扯碎了,那还有啥了?” 说话时,兄弟二人已各自将熊掌背在肩上,赵军一吹口哨,两条精神有些萎靡的猎狗双双起身,准备往回返。 就在这时,李宝玉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哥哥,那玩意是住这闹瞎塘里吧?” “嗯,对。”赵军点了点头,环顾四周,道:“它应该就住这儿。” “那咱把黑瞎子扔这儿,晚上不得让它祸祸了啊?” “你忘了?那家伙吃活食,不吃死食。” “啊……对!” …… 赵军和李宝玉各背两只熊掌,带着两条狗往家走。 走着走着,花狗好像突然精神了,一路跑在前头,不停地翻岗子、下沟塘子。 而受伤的黄狗,与花狗恰巧相反,寸步不离的跟在李宝玉身旁。 李宝玉看出来花狗有些不对,便担忧地问赵军道:“哥哥,花小儿这样没事吧?” 赵军扫了花狗一眼,摇头道:“没事,这狗脾气倔,刚才丢了面子,有些挂不住脸了。” 当赵军和李宝玉临进村子时,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 在村子外,有一个个的枝杈垛。 马上就要入冬了,村民们得准备过冬的柴火。 这时就能看出来背靠大山的好处了,村里人闲暇之余就会进山,捡一些散落的树枝、树杈回来。 家里院子地方不够,就在村外摞起一个个枝杈垛。这些枝杈垛一般都在阳面,方便晾晒,避免潮湿。 赵军把枪摘下来,塞进自家的枝丫垛里。 这下午可和早晨不同,村里人来人往的,自己背枪难免被人看见,这要传到自己爹娘耳中,怕又是一顿胖揍。 果然,二人一进村子,肩膀上背的熊掌就叫人注意到了。 好在,赵军在回来的路上,就教了李宝玉一套说词,来应付这样人。 当然了,他主要是为了应付两家长辈。 所以从进村开始,只要有人问起来,他们就说今天哥俩进山原本是打算抠獾子的,可没想到撞了大运,捡了一头刚死的黑瞎子。 他俩这套说词,可是把村里人听的那叫一个羡慕,都嚷着等明天把黑瞎子拉回来以后,必须给大家伙分点肉吃。 对此,赵军和李宝玉异口同声地答应下来。 这年头,吃独食可以,但要关起来门来吃。 这黑熊和那天的野猪不一样,等明天用车往回一拉,不被人看见是不可能的。 等二人各自回家,赵军急忙进到屋里,换了衣服之后,都来不及吃饭,就开始刷锅、烧水。 他先把自己家那口大铁锅刷了七八遍,保证锅里无油,才又烧了一锅开水。 当锅内水沸腾以后,赵军把熊胆从布袋中拿出,用一根细绳系着,然后提着绳,把熊胆往开水里一蘸。 当开水没过熊胆以后,那熊胆迅速地瘪了下去。 这时,赵军一提绳,熊胆出水。他拿着熊胆出了屋子,去到仓房内,把熊胆挂在了阴凉处。 赵军这是干什么呢? 原来,这熊胆自从黑熊腹中摘出来,一直到拿在国营商店去售卖,都是有说道的。 黑熊死后,要尽快取胆,否则的话,胆汁就会被肝吸收。那样一来,那熊胆也就不值钱了。 而这熊胆摘下来,直接拿到国营商店,人家也是不收的。因为人家是经营商店的,又不是摆弄药材的。 这熊胆得先拿回家,用开水蘸。 开水一蘸,熊胆会缩小。然后把它挂在阴凉处,挂置一段时间后,熊胆会重新鼓起来。 这时,再用开水蘸,熊胆又会缩小。缩小后,继续挂在阴凉处。 如此反复操作,直到那熊胆在过开水后,不管怎样放置都不会再膨胀时,就是胆汁完全被胆腑吸收了。 而这样的熊胆,就可以拿下山去换钱了。 第二十七章.有财出山 今天是赵有财少有的早下班回家,当他一进屯子,就不断地有人和他说话,说他家赵军走了狗屎运,在山上捡了一个死黑瞎子。 这话给赵有财都听懵了。 想当年,他赵有财也是呼啸山林的顶尖猎人。正如李宝玉喝那秦强所言,他赵有财可是打过老虎的。 虽然搂了两枪,连一根虎毛都没打着,但能参与那种行动,足可见他赵有财的能耐。 只是,赵有财打猎二十多年,也没听谁说过,在山里溜达就能捡着黑瞎子的。 要都这么容易,那还打啥猎了?天天山里溜达就完了呗。 “tmd!这俩小瘪犊子肯定又没干好事!”这时,赵有财只以为自己那不省心的儿子是又捡别人猎物了。 一想到这里,赵有财心里就有火,想他们老赵家,自他爹起,就是方圆数百里内赫赫有名的猎手。 传到他赵有财这辈,那也是十里八村响当当的人物。 可自己这个混账儿子,前几天偷人家野猪套子,今天又捡人家打的黑瞎子,他赵军可真是把赵家人的脸给丢干净了。 赵有财越想越是恼火,当即不再跟邻居寒暄,大步就往家走,边走边撸胳膊,挽袖子。 李宝玉刚从赵军家出来,就见赵有财气冲冲地往这边来。 “我大爷这是跟谁啊?”李宝玉心里还有些疑惑,但见赵有财走得近了,紧忙把门口让开,并向赵有财打招呼道:“大爷回来了。” “嗯。”赵有财只是一点头,迈步就进了院子,临经过仓房时,就想进去找大扫帚。 这种大扫帚是用细竹条子扎成的,有一人多高,是拿来扫院子、扫大街的。 赵有财准备从自家的大扫帚上抽一两根竹条子下来,这竹条子抽在人身上,一抽就一道血条子,那感觉“酸爽”极了。 “小瘪犊子你等着的!”赵有财一边使钳子拧那绑扫帚的铁丝,一边在心里发狠,心想今天肯定要打的赵军哭爹喊娘。 突然,他视线扫过,看见了那吊在房梁下面的熊胆。 赵有财一愣,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他脑瓜反应极快,这如果是赵军捡别人打死的黑瞎子,那不可能有熊胆啊。 因为不管是哪一个猎人,宁可不要熊掌、熊肉,都不可能不要熊胆。 赵有财打围多年,自然分得清熊胆好坏,自家仓房挂的这颗熊胆虽然是草胆,但等阴干了拿到山下商店,价值肯定在六百块朝上,都赶上他赵有财一年的工资了。 “难道那小瘪犊子真踩着狗屎了?”赵有财放下钳子和扫帚,一脚把摇着尾巴凑过来的大青狗踢开,然后便出了仓房,往自家屋里走去。 赵有财刚一进屋,就见灶台上摆着两只大熊掌,他经验丰富,一看这熊掌大小,就知黑瞎子怕是得将近四百斤啊。 这等黑熊的危险性,可不是野猪能比的。 “爸回来啦?”这时,赵军从屋里走出来,看到赵有财后,就指着那一对熊掌,道:“你回来的正好,这玩意我妈也做不好啊。” “在哪捡的?”赵有财问道。 “在45大班往南那片闹瞎塘里。”赵军这句话倒是实话,因为明天还得求老爹找人出车去给他拉那黑熊呢,位置肯定该在哪里,就在哪里。 而赵军口中的45大班,是当时、当地一种特殊的标记位置的方式。 自国家在这里建设林场、工段开始,就将这片山场划分成一个个区域,每一个区域,就叫一个大班。 而每一个大班里,又被分成了一个个小号。 久而久之,山里人在提起哪片山头、哪个位置时,就会提多少多少大班,当地人一听就知道是哪儿了。 赵有财闻言,点了点头,道了声:“去外头引火,把熊掌燎干净。” “好,我叫宝玉一起。”赵军一手拿着一只熊掌,就要往屋外走。 “等会儿。”赵有财突然开口,叫住了赵军,他问:“那熊胆是不有宝玉的啊?” “啊!我哥俩一家一半。” “好,就这么干,去吧。”赵有财对赵军的答案似乎很满意,说了一句便走进了里屋,搭着腿就往炕上一躺。 赵军拎着熊掌出了屋,隔着墙叫李宝玉。 这熊掌上面有毛,吃之前得褪毛。 可赵军他们的褪毛方法,与杀猪、杀鸡时褪毛都不同。 他们不是用开水烫,而是用火烧,烧到把毛根烧净,再把熊掌泡水后,使刷子刷净其表面的焦黑。 如此操作,不但可以褪毛,还能去油泥味。 自家这俩熊掌得褪毛,李宝玉分那两只肯定也得褪毛。 所以,哥俩干脆一起,引一个火堆就够了,然后把四只熊掌都仍在火里烧。 熊毛一烧,那味道,不是一般的难闻,比烧胶皮还呛人。 不一会儿,这味道传入屋里,把那刚迷迷糊糊睡着的赵有财给呛醒了。 赵有财趿拉着鞋从屋里出来,见赵军和李宝玉都捂着鼻子躲在墙边,他也凑了过去,骂道:“不会上院外烧去啊……” 刚说到此处,赵有财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墙的另一边,见李宝玉家的大黄狗脖子上缠着绑腿,绑腿上渗着血迹,不禁眉头一皱。 某个瞬间,赵有财甚至怀疑这只黑瞎子的来路,但从绷带上血迹看大黄狗的伤势,应该不是黑熊造成的。 赵有财看了好几眼,才转头问赵军道:“那大黄咋伤的?” “爸,那闹瞎塘里有只猞猁。” 赵有财点了点头,喃喃道:“难怪呢。” 说完,赵有财捂着鼻子往院外走。 “爸,你干啥去?” 赵有财没有答话,出了院子背着手就往西边走。 他一路来在屯部,到了这里也不客气,随手推门就进。 “有财,你咋来了?今天休班啊?” “没有,下班早。”赵有财道:“屯长给我拿杆枪用行不?” “行啊!”永安屯屯长名叫赵国峰,听赵有财要使枪,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说:“你坐着,我给你取去。” “嗯。”赵有财也不客气,自己拽出一把凳子坐下。 赵国峰起身,在他身后向内,还有一个屋。 赵国峰进去不多一会儿,就拎着一把56式半自动步枪出来了。 赵国峰把枪放在赵有财面前的桌子上,又拉开自己桌位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三联子弹,问赵有财道:“够不?” 正端枪往左右瞄准的赵有财扫了一眼,道:“用不了。” “都拿着吧。”赵国峰把三十发子弹往赵有财面前一推,问道:“没听说最近有黑瞎子伤人啊,怎么你都要出山了?” “不打黑瞎子。”赵有财放下枪,一手提着,另一只手抓过三联子弹,道:“打老虎崽子!” “老虎崽子……”赵国峰微微点头,想了想似乎很好奇地向赵有财问道:“有财啊,那年你们打老虎,那两枪到底是谁开的?” 赵有财愣了一下,笑道:“好些年了,记不起来了,走了!”说完,一手提枪,一手抓着子弹,趿拉着鞋就往外走去。 第二十八章.红焖熊掌 赵军和李宝玉在家,把那四只熊掌仍在火堆里,等把熊掌上的毛燎干净了,从屋里拿出个大铁盆,放在压水井下面。 等压满了一盆水,把那四只熊掌依次放进盆里,就见赵有财提着枪进来了。 “爸,你拿枪要干啥啊?”赵军问道。 赵有财没搭理赵军,只对李宝玉道:“宝玉啊,一会儿我把这四个掌一锅焖出来,然后你带回家俩,省着你妈再做了。” “好,好。”李宝玉一听,乐得连连点头,“那麻烦大爷了。” 赵有财摆了摆手,提着枪就进了屋。 看着赵有财消失在门口,李宝玉小声问赵军道:“哥哥,你说我大爷拿枪要干啥啊?” “八成是手痒了吧。”赵军此时已经想到了,赵有财应该是要对那只猞猁下手了。 其实两世以来,赵军也都只是听说自己老爹打枪厉害,只见过、吃过赵有财打回来的猎物,但却从未亲眼见识过赵有财打猎的风采。 而他上辈子打猎,也不是跟赵有财学的,师父另有其人。 把熊掌泡在水里,用刷子将上面火烧出来的焦黑刷净,赵军去抱柴火点火,李宝玉则是开始刷锅。 等一锅水烧开,把四个熊掌放进去煮,赵军拿过装散酒的塑料桶,少倒进锅里一些,李宝玉则吧扒好的葱整根就扔进了锅里。 这熊掌一煮,血沫不多,用大勺撇出。等血沫撇净,就是加柴慢慢的清炖。 这个过程不加盐,不加任何调料。 这四只熊掌在锅里炖了足有一个半小时,一股特殊的香气渐渐弥漫在屋里。 这时,睡了一觉的赵有财从炕上起来,走到外屋,揭开锅看了一眼,道了声:“捞出来吧。”说完,就提着一旁空了的酱油瓶子向屋外走去。 李宝玉一直目送着赵有财出门,才将目光收回来,他舔着嘴唇对赵军说:“我大爷焖的黑瞎子掌,我可好几年没吃着了。” “你可拉倒吧。”赵军毫不留情地就给他戳穿了,“你没吃,那开春咬人的黑瞎子掌让谁给吃了?” 李宝玉闻言,顿时话语一滞,挠了挠头,嘿嘿傻笑起来。 虽然刚重生不久,但有些大事,赵军记得很清楚。 86年开春,一只黑瞎子四天咬伤了两个采山野菜的妇女。 这老百姓就不干了,最后永安林场大场长发话了,谁能打死那伤人的黑瞎子,就奖励谁五十块钱。 不给钱,那些炮手还摩拳擦掌呢。 这一听给五十块钱,十里八村的猎人都出动了。 赵有财、李大勇、王强三人合伙,带着花狗、黄狗,拿着赵有财从屯部借出来的三杆半自动就进了山。 最后,那五十块钱三人平分,据说那只伤人的黑瞎子,身中十几枪,死的老惨了。 哥俩正唠嗑时,王美兰从外面进来了,一看李宝玉在,笑道:“宝玉在呢……哎呀,哪儿来的黑瞎子掌啊?” “大娘,我俩搁山上捡的。”李宝玉笑着说道。 哥俩在到家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如果赵家问起来,李宝玉要是在场,就由他来回答这问题。 要如果李家问起来,赵军要在场的话,就是赵军来回答。 这其中原因自然是不言而喻。 “捡的?就捡四个掌?”王美兰也有点懵,狐疑地看着两个大小伙子,她虽然不打猎,但自从嫁进赵家,就听赵家的老爷们儿白话打猎的事。 听这么多年了,还没听说过谁能捡到熊掌呢。 “没有。”李宝玉笑的可灿烂了,答道:“捡一整只呢。”说到此处,李宝玉往门口走了两步,摇指着赵军家仓房,道:“熊胆让我哥哥挂仓房里了。” “啥玩意?还有熊胆……”王美兰听得像做梦一样,放下手里的编筐,就往院子里走。 不多一会儿,王美兰气冲冲地回来了,进了屋冲着赵军就问:“你俩到底干啥去了?” 突然,王美兰想起来了,瞪大了眼睛,指着赵军喝道:“你一大早晨就不见个影儿!说,你到底干啥去了?” “大娘,大娘。”李宝玉见状,心里有些叫苦,暗道一会儿等自己爹妈回来了,必须得让赵军跟着自己一起回家。 “我哥俩今天原本是打算抠獾子去,没想到一进山啊,就听见狗开声了。 我俩墩上刀跑过去一看,咱家俩狗按着一只黑瞎子咬呢,那黑瞎子受伤挺严重,也没多大张声了,我俩拿刀就给它弄死了!” 别说,因为常年看小人书,李宝玉的叙事能力属实不赖。 可他这一番话虽不长,可听的王美兰是心惊肉跳,抬手就给了李宝玉一巴掌,这一巴掌拍在李宝玉脑门上,倒是不疼,但打的李宝玉一个激灵。 “混小子啥都敢干!”王美兰骂道:“那是黑瞎子啊,要给你俩踢腾了呢?” “大娘,你看这不没啥事么?”见王美兰生气,李宝玉赶忙赔笑道。 “还没事!”王美兰越想越气,指着李宝玉说:“你等着的,看你爸回来揍你不得?” 李宝玉一听,不禁面色一紧,想起前天挨得那顿打,心里更是叫苦不迭。 这时,赵有财提着酱油瓶子进了屋,把酱油瓶子往锅台上一放,道:“吵吵啥呢?搁外头都听见了。” 东北老娘们,哪有在家不敢说话的? 王美兰一见打手回来了,顿时柳眉倒竖,对着赵有财说道:“你这当爹的也不管管,俩孩子都要上天了。” 赵有财闻言,不怒反笑,他这一笑,可是把赵军和李宝玉都给看毛了。 《林海雪原》里有那么一句台词,叫:不怕座山雕叫,就怕座山雕笑。 赵军他们家没有座山雕,但有个赵二咕咚。 而王美兰一看赵有财笑了,不禁得意地瞪了赵军一眼,哼了一声就进里屋去了。 这搁地里干了一天活,干活的衣服上全是土,回来肯定得换身干净的。 赵有财没理王美兰,更没搭理赵军和李宝玉,他一边挽袖子,一边叫赵军刷锅。 赵军和李宝玉手忙脚乱地开始重新刷锅,等锅烧干了残余水,赵有财开始焖熊掌。 大师傅出手,自然是非比寻常。 酱油口的红焖熊掌,这年头国宴上都未必吃得到啊! 不多时,香气越来越浓,但赵军和李宝玉心里却是愈发地忐忑。今天这顿打,还不知道能不能躲得过去呢。 就在哥俩担惊受怕的时候,金小梅带着三个小丫头回来。 赵虹、赵娜、李小巧都是小学生,这年头山里的小学生放学都早。 因为今天赵军家地里有点活,王美兰一整天都不在家,赵虹、赵娜就由金小梅带着照看了。 这给赵虹、赵娜送回家,金小梅肯定要进屋和王美兰打声招呼。但一进院子,就闻见了红焖熊掌的香气。 如此一来,金小梅倒不好意思往屋里进了。可下一秒,她却听见了自己儿子说话的声音。 金小梅心里这个气啊,人家赵虹、赵娜两个小姑娘都知道不能搁别人家吃饭,可自己这个傻儿子一天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 想到此处,金小梅就拉着李小巧,和赵虹、赵娜一起进了屋。 一进屋,金小梅先和赵有财打招呼,“大哥在家呢?今天下班早啊。” “弟妹来啦。”赵有财应了一声,然后冲里屋喊:“兰呐,弟妹来了。” 王美兰听见声,急忙从屋里出来,招呼金小梅上炕说话。 金小梅忙推辞道:“不了,嫂子,我得回家做饭呢。” “少做个菜。”赵有财突然开口,说了一句。 “啊?”金小梅闻言一愣。 赵有财拿着勺子,往锅盖上磕了两下,道:“一会儿宝玉带俩熊掌回去。” “大哥,这是干啥呢?”金小梅更是推辞了,“你们家留着吃吧。” 赵有财笑道:“有你家两只,啥也别说,你儿子上山打的。” 赵有财此言一出,那自金小梅进屋,就一直往赵军背后躲的李宝玉,只觉得一股寒气当头罩下。 第二十九章.打虎往事 李宝玉一米九的大个子,比一米七五的赵军高出两头,此时他往赵军身后躲闪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 “婶儿啊!”在李宝玉的热切期盼下,赵军终于挺身而出,虽然挡不住李宝玉,但却用言语转移着金小梅的斗争方向。 “今天我哥俩啊……” 赵军这套说词完全照搬于李宝玉,谁让李宝玉有“文采”呢? 等赵军说完,往左右一看,就见赵有财、王美兰都一脸坏笑的,看着自己。 而金小梅呢,则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弟妹啊。”这时,赵有财突然开口了。 “大哥你说。”金小梅素来尊敬赵有财、王美兰两口子,听见赵有财跟自己说话,连忙终止了以眼神对李宝玉的无形攻击。 赵有财掀开锅盖,使勺子舀汤不断地往熊掌上淋,一边淋,一边说道:“这俩小子捡了一整个熊瞎子,胆搁我家仓房晾着呢,等阴干了卖钱,咱两家一家一半。” “嗨,大哥,咱两家还说这个干啥?” “那就不说。”赵有财笑道:“你先回去做饭吧,等熊瞎子掌好了,让宝玉端回去。” 赵有财这话,听似好像是在撵人。 可金小梅多聪明啊,一听就知道赵有财是不让自己再往下追究了。 虽然摸不清赵有财的心意,但金小梅知道这位大哥可不是个善茬子,既然他不让追究了,自然有他的道理。 赵有财接济李家十几年,可谓是恩重如山,他既然说话了,就算是李大勇在,也得听。 所以,金小梅当即就应了一声。 赵有财又道:“等我兄弟晚上回来,让他上我这来一趟哈。” “好嘞,大哥。”金小梅说完,狠狠地剜了李宝玉一眼,拉着李小巧就走。 “我也不管了。”王美兰丢下一句话,然后也回屋了。 赵有财扣上锅盖,转身对赵军、李宝玉道:“明天你俩搁家,别摇哪儿烂跑了,那熊瞎子我找人弄回来。” 赵军、李宝玉忙不迭地答应。 小火慢炖,大概又过了二十分钟,香气愈发浓郁,勾人馋涎欲滴。 赵有财打开锅盖,看汤汁收的差不多了,便叫赵军拿个盆出来,使两个勺子一起用力,舀起一只熊掌,放进盆里。 一连舀了两只熊掌,赵有财才对李宝玉一挥手,“小子,回去吃吧。”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李宝玉端过盆,冲里屋喊了一声:“大娘我走了。”然后,他就出了屋,把盆往两家墙头上一放,翻墙而过,回家去了。 李宝玉一走,赵军突然觉着心里有些发慌,试着没话找话,问道:“爸,你借枪干啥啊?” 赵有财转过身,看着赵军,很郑重地回道:“有用。” 赵军:…… 恰巧这时,王美兰从里屋出来,问赵有财道:“你在哪儿整得枪啊?” “屯部拿的呗。” “拿它干啥啊?” “儿子说黑瞎子那一左一右有个老虎崽子,我明天去看看能不能打着。” “啊……”王美兰点了点头,道了声:“那你注点意啊。” “没事。”赵有财满不在乎地说:“要真能打着,再加上那半拉熊胆的钱,够你儿子娶媳妇了。” 王美兰闻言,瞪了赵军一眼,什么话都不说,就转身进了屋。 “看给你妈气的。”赵有财随后小怼了赵军一句。 赵军脸上赔笑,心里暗自腹诽:“还给我娶媳妇?要保不住我老妈,这钱不得让你拿去娶小媳妇啊!” 父子俩各揣心事,但谁也不明说。 直到吃完晚饭,李大勇翻墙过来,在屋外喊道:“哥,我来啦。” “叔快进屋。”赵军紧忙出来迎接。 看见赵军,李大勇笑了,指着赵军道:“你哥俩真行啊。” 赵军并不说话,只嘿嘿笑着。 李大勇进了屋,上炕与赵有财盘腿对坐。 王美兰端来茶水,放在李大勇面前,“兄弟,你哥俩唠着,我外屋有点活啊。” “嫂子你忙。” 等王美兰走后,赵有财问李大勇道:“回家没打孩子吧?” “没有。”李大勇道:“听小梅说,哥不让打。” “别打了。”赵有财笑道:“孩子大了,别总打了。” 这话,听得一旁赵军满心无语。 李大勇闻言,也是笑了,“哥,你找我有事啊?” “啊!那么大一个熊瞎子搁山上呢,俩孩子好不容易捡的,咱们得整回来啊。”赵有财说到“捡的”二字时,不由得语气加重了几分。 李大勇点点头,道:“那我明天找人借个老牛。” “行。”赵有财道:“我明天早点上去,你不用去太早,在场里等我回去。” “哥,你要干啥啊?” 赵有财微微侧身,回望挂在门后的56式半自动步枪,道:“手痒了,打两枪玩玩。” 李大勇一点就透,只叮嘱道:“哥,你自己注点意。” “嗯。” 李大勇若有所思,想了想才再开口:“老虎皮我都摸过,还真没摸过老虎崽子。” “我都摸过。”赵有财笑道。 “对了,哥。”李大勇之前做了铺垫,现在就开始了正题,向赵有财问道:“当年那两枪到底是谁打的?” 李大勇这话,似乎没头没尾,但屋里这几人,除了一旁写作业的赵虹、赵娜,其余人都知道他在问什么。 尤其是赵军,一听李大勇这话,耳朵瞬间就竖了起来。 这是一桩悬案呐。 二十年前的某一天,林场后勤人员找到场长报告,说场里有头猪不知道让什么猛兽给啃吃了。 场长带人过去一看,断定是山大王来了。 要说熊瞎子伤了人,能找猎人掐踪寻迹将其击毙,但山大王可就麻烦了,想围它根本是开玩笑。 再者,老虎进场吃猪,十年未遇一次。 更何况,自建国不久,东北虎就开始受保护。 不就一只猪吗?吃了就吃了吧。 可又过了八天,还是上次那个后勤人员,又来找场长报告,说老虎昨晚又来了,把场里干活的老牛给吃了。 吃猪也就罢了,还敢吃老牛? 要知道在六六年的东北山村,老牛可是比人还金贵呢。 更何况,上次吃猪,这次吃牛,那下次它吃啥? 照这么发展,岂不是要吃人? 场长当机立断,这事太大,我管不了,得打报告。 于是乎一个电话打到了镇里,镇里一个电话打到了县里,县里一又个电话打到了市里。 最后,市里打到了省林业厅。 有大领导亲自过问,亲自批示,命镇里拿出四杆半自动步枪,请当地打枪好的猎手,在场里蹲守。 当时参与者共有四人,赵有财名列其中。 据说,四人在场子里蹲了足足有半个月,白天睡觉,晚上蹲守。直到有一天,山大王再次来袭,当夜便饮恨于永安林场。 更有人传说,当年那一战,四人一虎杀的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这话倒是不假,也不是吹牛。 你想啊,那都后半夜了,可不就是天昏地暗吗? 再赶上阴天、多云的,那不正是日月无光吗? 只是那天,四位猎人共开了八枪。 可战后经检查,老虎身中两枪。 而这两枪究竟是谁打的,一到赵军重生的时候,也无人知晓。 第三十章.山大王之威 虽然二十年前,东北虎就受保护。 但那个人都吃不饱饭的年代,东北虎受保护的程度远远不如后来。 而且,以当时华夏的科技,无人机航拍和麻醉枪麻醉等技术,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为了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所以这山大王的下场可想而知。 但从这只老虎倒下,一直到赵军重生,这片大山里再也没有过老虎被杀。 准确的说,再也无人能看见老虎了。 而这虎之死,就带来了一个长达大半个世纪的悬案。 那击毙老虎的两枪,到底是谁开的? 因为在打虎之前,上级领导就有交代,参与打虎的四人,都有现金和粮票奖励,而且数额一样多。 这就免了争功的麻烦。 而老虎被打死后,死老虎直接归公,不归个人。 这也免了分赃……不是,分肉不均。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等事后问起来,开枪的四位抢手,谁都不曾承认那击中老虎的两枪是自己打的。 那个年代还没有内外弹道检测,而且就算有,也不会浪费在这种事情了。 老虎死了就是好事。 这一晃,整整二十年了。 这件事慢慢地成了一个悬案,也成为了方圆百里千家万户茶余饭后的第一话题。 这二十年,李大勇不是第一次问赵有财,往日赵有财都避而不答,可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李大勇一句话问出口后,就见赵有财似乎和往日不一样了。 赵有财沉吟片刻,拿起面前的白瓷缸,咕咚咕咚吞咽了几口温茶水。 等放下缸子后,赵有财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说出了一个名字。 “周成军。” “他啊……”李大勇闻言,似乎恍然大悟,重重地一点头。 赵有财苦笑,道:“他不说,是他不屑说。我们仨不说,是没脸说。” “哥,这有啥的。”李大勇看见赵有财面上神色有些落寞,连忙安慰道:“谁打枪还没有失手的时候?再说了,没准他周成军蒙上的呢?” 赵有财摇头,道:“那天宝军和我迎头,胜利在左边,周成军在右边。那老虎……” 说到此处,赵有财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似乎想起了什么让他难以相信的事。 “从南面山上下来,往北边来,迎面冲着我和宝军过来。” 说到此处,赵有财话语又是一顿,沉默了大概十多秒,才继续往下讲:“我们四个人呐,谁都没看着那老虎是咋翻的栏杆,一眨巴眼的工夫,就离我跟宝军……能有二十米吧……” “啥?”李大勇惊呼一声,打断了赵有财,问道:“哥,你俩不是搁老牛圈那蹲的吗?那离围栏差不差一百多米呢吧。” “嗯。”赵有财肯定的应了一声,面上尽是难以置信,“那老虎肯定是从南边进来的,就从韩胜利、周成军眼前穿过来的,他俩愣是没看见。 等我反应过来,就搂了两枪。听见枪响,宝军、胜利都急了,他俩就看影影超超一抹,就返过去了,他俩瞄都没瞄,一人搂了两枪。” 如此说着,赵有财连连摇头:“啥也没打着啊,” 这时,赵军、李大勇都知道,赵有财讲到最紧要的地方了,二人屏住呼吸,谁也不敢再打扰赵有财了。 只听赵有财道:“我拿枪瞄着,根本看不见物,就见枪星里一道影儿啊。 然后就听乓乓两声,这回能看见老虎了,但还是捞不着枪打。” “周大哥打的?”赵军问道。 “嗯。”赵有财点头,说:“他也就捞着两枪,打完两枪,那老虎一下子就冲出三十米,一头扎栏杆那儿了。” 李大勇转头,看着赵军道:“给铁栏杆都撞倒了。” “没补枪?”赵军看着赵有财问道。 赵有财摇了摇头,道:“都吓坏了,我们四个打完枪,都一身冷汗,手脚都麻酥的。” 听赵有财这话,赵军和李大勇都沉默不语,他们都是打过猎的,知道赵有财说的不假,而且这更不是丢人的表现。 那是生死时刻,特别是迎头的赵有财、薛宝军,以老虎的速度,如果赵有财发现的再晚半秒,他和薛宝军必要交代一个。 可以说,是赵有财那两枪,给其他三人示了警。 关键是吓退了老虎,惊得它掉头往回跑,这才给了周成军打虎的机会。 一段陈年往事讲完,赵有财心中似有一块大石落地,有些怅然的说:“太快了,真的太快了,就一眨巴眼的工夫,眼珠子都跟不上。” “爸。”赵军问道:“打了有三秒钟没?” 赵有财想了一想,才说:“没有,我看见老虎就开枪了,老虎转身朝外跑,我耳朵里枪响一声连一声,等那老虎冲到栏杆那儿,也就两个数吧。” 赵军闻言,心中骇然,从赵有财发现老虎,到老虎返回去,折返超过二百米,老虎才用了两秒钟。 而且,最后几十米还是身中两枪的濒死状态。 “难怪啊!”李大勇叹道:“都说这玩意不能拿狗围。” “那根本围不住。”赵有财说:“我爹给我讲过,那我爷还活着的时候,官老爷要老虎皮,找炮手牵狗进山围。看见老虎屎,狗都不敢上前呐。 炮手就开枪给狗助威,后来强把火堵着老虎了,狗根本圈不住,搭上就死。” 赵军问道:“那打没打着啊?” “打着啥啊?”赵有财笑道:“我们使半自动还费劲呢,他们拿的都老洋炮,就听乓乓响,毛都没打着。” 话题到此,由沉重转为轻松愉快,赵有财、李大勇说着二人当年一起上山打猎的趣事,赵军就在一旁听着。 如此聊了有半个多钟头,李大勇感觉时候不早了,有些意犹未尽地和赵有财道别,回自己家去了。 等李大勇走了,赵军才问赵有财:“爸,那猞猁也不好打吧?” 这东西赵军前世打过一只,那还是机缘巧合,捞着一枪。 他猜测那猞猁速度怕是不亚于老虎,自己老爹兴师动众地借枪,怕是要挽回当年丢掉的面子吧。 “试试呗。”赵有财笑道:“打不死它,它也不能把我咋地了。” 第三十一章.黑老小子 这片大山里,没有狼,能够对人类的生命构成威胁的野兽,可以说是屈指可数。 老虎、黑熊、棕熊。 野猪会伤人,但很难致死。 而猞猁,就更不在其中了。 赵有财一把半自动在手,即使打不着猞猁,也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爸,明天我跟你俩去呗?”赵军凑到炕前,一屁股坐到了刚才李大勇坐的位置上。 赵有财头也不抬地说道:“你该干啥就干啥去吧。” “我也没啥事,就跟你一起去呗,你儿子还没见你打枪呢。”赵军这倒是他心里话,他还真有些好奇自己老爹的本事。 赵有财突然抬起头盯着赵军,把他看的心里发毛,“我不揍你,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此话一出,赵军只觉得心底一寒,真还有一些二十年前四大猎人面对老虎时的那种感觉。 赵军只能赔笑道:“那爸你早点歇着,我睡觉去了。” “滚吧。”赵有财头也不抬地说道。 赵军灰溜溜地回到自己房间,洗脚上炕睡觉。 等第二天一早,赵军醒来后从屋里出来,就见对面屋里,赵有财正在打绑腿。 今天的赵有财,穿的可不是平日那身油渍麻花的厨师服,贴身的布衣、布裤虽已洗的发白,但从头到脚透着那么的精神。 再等赵有财把枪往肩上一挎,全身上下竟似有些无形的气势。 “好好搁家待着。”赵有财瞥了赵军一眼,丢下一句话,就推开门走了。 赵军洗脸吃过了早饭,刚想着出去溜溜弯,就听隔壁院里传来了李宝玉、李如海兄弟的争吵。 与其说是争吵,不如说是李宝玉在痛斥李如海。 过了不大一会儿,好像两兄弟动了手,紧接着就是李如海不住地求饶。 “唉!”赵军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翻墙来在李家,推门进屋就见李宝玉正一手把李如海按在炕上,一手拿着鞋往他身上抽。 这副架势,还真和那天赵有财锤赵军有几分相似。 “宝玉,宝玉!”赵军紧忙上前拦着,“你哥俩咋天天打呢,多让外人笑话啊?” “哥哥救我!”也不知道昨晚看什么书了,李如海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再配上他那通红的眼框,真叫人没办法形容。 “哥哥,你别拦着,你不知道咋回事,看我今天不抽死他!”若是往日,赵军一劝,李宝玉就借坡下驴了。 可今天,李宝玉仍不依不饶,这把赵军看的一愣,再望向李如海的目光就有些狐疑了。 “这小子不能是闯什么祸了吧?”、 想到此处,赵军急忙向李宝玉问道:“如海干啥了?” 李宝玉手指李如海,对赵军说:“他今天早晨出去,把咱俩拿枪打黑瞎子的事都给说出去了!” “完了!”赵军就觉得脑袋嗡的一下,虽说昨天两家人都怀疑那只黑熊的死因,但毕竟没有真凭实据。 而且,任谁也不会想到,一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以前从没打过枪,突然就能上山猎熊。 可李如海这么一说,赵军、李宝玉今晚怕是在劫难逃了。 就在赵军愣神之际,李宝玉拿起胶鞋又往李如海身上抽去,一边抽,还一边骂道:“我让你天天出去叭叭,你嘴跟棉裤腰似的,啥都往出咧咧……” 李宝玉这一骂,赵军更是头大,这时候的李如海还小,他的某些特点还没有完全显现出来。 但赵军知道,不需多说,只要再往后推十年,这方圆百里,十里八村,没人不知道李大勇家二小子,那张嘴都不如个好老娘们儿! “你等会儿!”赵军突然想起一事,拽住李宝玉,问道:“咱俩昨天那事,他咋知道的?” 赵军此言一出,李宝玉顿时愣住了,半响才喃喃道:“昨天晚上睡不着觉,我跟他俩说的。” 赵军闻言,别过头,一撇嘴,再转回头时,对李宝玉说:“兄弟,你还说如海呢,你这嘴也不咋的。”说完,就往外走。 被赵军一说,李宝玉又羞又恼,只是这恼怒是冲着李如海去的,抡起胶鞋打得李如海嗷嗷直叫。 走到门口的赵军,回过头没好气地说:“别打他了,赶紧跟我走。” 李宝玉赶紧把鞋蹬上,跟着赵军就出了屋子。 “哥哥,今天要不是你拦着,我打死那小犊子!” “还打啥了。”赵军没好气地说:“晚上等着别人打死咱俩吧!” 赵军口中别人,其实也不是别人,就是赵有财和李大勇。 他这句话,李宝玉自然听得明白,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哥哥,那可咋整啊?” 昨天刚偷了枪,哥俩原打算明天再上山去浪一把呢。 可没想到,睡了一宿觉,就要东窗事发了。 等晚上赵有财、李大勇回到家来,怕又是哥俩一场劫难啊。 事已至此,赵军干脆将心一横,对李宝玉道:“换衣服走!” “干啥去啊?” “上山!”赵军斩钉截铁地说:“今天也让赵二蔫看看咱的本事!” 李宝玉:…… 哥俩急急忙忙换了衣服,也不带狗就往村外赶。 到了村外,赵军从枝杈垛里拽出枪,往身上一背,也不说话快步就往山上走。 就在赵军、李宝玉出村的同一时间,秦强家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老三在家不?” 秦强前天被黑瞎子抓了一把,这两天都趴在炕上,生活起居都得他媳妇照顾,家里家外的活,都是他三个小舅子帮衬着。 听见外面有人喊,秦强媳妇陶荷花从屋里出来,一见来人不由得一愣,心想:“他咋来我家了?” 但嘴上却道:“呦,老白大哥今天没上班啊?” “没呢。”来人一笑,道:“老三媳妇,我三兄弟搁家不?” “在呢,在呢。”陶荷花应和着,但知道此人不是什么善茬,就没把他往屋里让,问道:“老白大哥,你来有事啊?” 这人答道:“听说我兄弟搁家躺着呢,我来看看他。” 有上门来看人家,啥东西都不带的吗? 何况两家还不熟。 可是他把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陶荷花也没办法不让他进屋。 等这人一进屋,趴在床上的秦强一看,也是微微一愣,脱口问道:“黑老小子,你咋来了?” 第三十二章.挑拨 熊这种动物,因为视力不好,故又被叫做熊瞎子。 黑熊呢,就叫黑瞎子。 此外,山里人还好管它叫黑老小子。 而秦强口中的黑老小子,却是一个人的外号。 当日赵军去舅舅王强家偷枪,也曾见过此人一面,他就住王强家隔壁。 这黑老小子姓白,大名叫白秀云。 名字秀气,但却是个老爷们儿。 只不过此人心眼不好,又是这年头少有的近视眼,天天戴个眼镜,村里人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黑老小子。 意思是这人又坏又瞎。 如此之人,人缘自然是不好,村里上百户人家,很少有人和他走动。 平日秦强在村里见到他,都不乐意和他打招呼,能躲则躲,只有躲不过去才敷衍的寒暄一句。 这几天,秦强被黑熊抓伤了,一直在家里躺着,来看他的人也不少。 但是,秦强心里清楚,这白秀云来自己家,肯定是有其他目的的,绝对没什么好心。 看着趴在炕上的秦强,白秀云差点乐出声了,强收敛着笑容,对秦强假意问道:“呦,三兄弟伤的咋样啊?” 不怪人都不待见他,这白秀云表情、言语、神态之中,丝毫没有来看病人的样子,反而给人的感觉,他是来看热闹的。 “还行吧。”秦强淡淡地应了一句。 而这时,跟在白秀云身后进来的陶荷花,看见白秀云这副模样,她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所以,陶荷花二话不说,就往炕边上一坐,伸手拽过织了一半的毛衣,自顾自地忙活起来。 这时屋里气氛就有些尴尬了。 按道理说,在东北家里来客人了,第一话就是招呼上炕,然后马上就倒水。 有没有茶无所谓,但一杯水肯定是不能少的。 可自从白秀云进得屋来,秦强、陶荷花两口子,别说给他倒水了,就连招呼他坐下都不曾招呼一句。 这让白秀云有些挂不住脸了。 可他今天来,是怀有其他目的的,不达成目的,怎能轻易离去? 而且,他也是个厚脸皮的,直接拧身就坐在了秦强身旁,还似乎很关切地给秦强掖了掖被子。 “三兄弟,你听说了么?昨天有财家小子和李大勇家大小子从山上背回黑瞎子掌了。” “听说了。”秦强道:“不说是捡的吗?” 白秀云笑了,笑的很贱的那种,“三兄弟你傻吧?” “你才傻呢!”一旁陶荷花把毛衣往旁一甩,直接从炕上跳在了地上,怒视白秀云喝道:“你咋说话呢?” 不要小瞧东北女人,就现在如果白秀云再敢多说一句不在行的话,今天绝对别想全须全尾地出这个屋子。 “弟妹,弟妹。”白秀云紧忙伸出双手,做下压的姿势,示意陶荷花坐下。 本来就讨厌他,陶荷花哪里还会惯着白秀云? 只听她说:“黑老小子我告诉你,你再敢胡咧咧,我找人给你腿卸了!” “弟妹,我错了,有话咱好好说。”白秀云闻言,急忙起身告饶。 要知道陶荷花敢说着话,心里自然是有底气的。她们陶家有兄弟三个,还都是成年的男人。 在这个年代,谁家里男人多,谁家必然会强势。 陶荷花厌恶地剜了白秀云一眼,就往外屋走去。 不得不说,此时白秀云很是尴尬,但他唾面自干的本领也不小,只见他低下头,向趴在炕上的秦强赔笑道:“三兄弟,别跟你白哥一样哈。” 可接下来,秦强的沉默不语,令其更是尴尬。 见此情形,白秀云心中愈发恼怒,当即把心一横,直接说道:“三兄弟,你跟你三个小舅子上山打熊瞎子,搭了三条狗,你还受了伤。 现在你那黑瞎子让人捡了便宜,你白哥看不下眼了,过来跟你说一声,你还跟我使脸子。呵呵……” 说到此处,白秀云抬腿就要往外走。 秦强一听这话,顿时反应过来,急忙喊道:“老白大哥,你等会儿。” “咋的了?”听见屋里秦强喊声,陶荷花急忙冲了进来,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很聪明地拦在门口,挡住了白秀云的去路。 秦强抬手冲着陶荷花一指,似用尽全身力气,喊道:“快沏茶去。” “啊?啊……”陶荷花反应很快,知道自己男人要留白秀云,赶忙招呼道:“老白大哥你先坐着,我给你沏茶去。” “弟妹,别麻烦了,我跟三兄弟说两句就走。” “不麻烦,不麻烦。” 等陶荷花出去,秦强强撑着半起身,把白秀云拽到炕边坐下,“老白大哥,听你刚才那意思,赵军、李宝玉昨天捡的黑瞎子是伤我那只呗?” “什么捡的啊?”白秀云道:“今天老李家二小子都说了,他大哥跟赵军俩带狗上山,从你爹下炸子那地方摸过去,打的那黑瞎子。” 秦强听了他这一番话,差点从炕上蹦下来了。 他爹下炸子崩伤那只黑瞎子的事,李如海不应该知道,白秀云就更不应该知道了。 既然现在他们都知道,那就说明这件事是真的。 可秦强有些难以相信,因为在他眼里,赵军和李宝玉根本就不会打猎,能弄下一只野猪都是撞大运了。 而那黑熊可不是野猪能比的,虽然赵军家的花狗厉害,但秦强知道,打熊不能靠狗,得靠枪。 就赵军和李宝玉那俩没打过枪的雏儿,见了黑瞎子都得尿裤子,给他俩八十条狗也没用啊。 所以要说那黑瞎子是他俩捡的,秦强或许还信。可要说是赵军、李宝玉打的,秦强断然不会相信。 但秦强没直说,只问了一句:“他俩咋打的?” 白秀云神秘兮兮地说:“我昨天看见赵军上王强家,把王强那挂管枪带走了。” “真的?假的?” “你白哥亲眼看见的。” 秦强略一思索,想起来这白秀云就住在王强家隔壁,但却又有些难以置信,“那俩小子也不会打枪啊!” “兄弟啊,那熊瞎子不让你给打了么?估计也没多大能耐了,让他俩给捡了个便宜。听李二小子说,那熊胆现在就在老赵家下屋里挂着呢。” “这……” 就在秦强迟疑时,陶荷花走了进来,她刚才在门口听了个大概,进屋来直接问秦强,“强子,按打猎的规矩,那熊胆有咱们一份不?” 第三十三章.秦强算计 陶荷花一语道破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没错,关键就是那熊胆。 因为熊胆就是钱啊。 那一颗熊胆少说也在六百块往上,这在眼下是多大的一笔钱啊。 就算不能和赵军对半分,往最少了说,要能分到一百块钱,陶荷花也是很知足的。 陶荷花娘家有三个兄弟,陶大胜、陶二胜都已经成家生子。但那最小的陶三胜,都已经25了,还没钱娶媳妇呢。 如果能从那熊胆里分到一百块钱,解决陶三胜的婚姻大事就不成了问题了。 所以,陶荷花就问秦强,问如果按打围的规矩,这熊胆应不应该有他们家一份。 “咋没有呢?”还没等秦强说话,一旁的白秀云就插嘴了,只听他说:“赵军、李宝玉那俩半大小子,谁打过猎啊?端枪让他俩杵着熊瞎子脑袋打,他俩都够呛。 还不是我三兄弟给那熊瞎子打的够呛,让他们捡了个现成的吗?再说了,咱家狗还死三条呢,他老赵家怎么也得分咱一股啊!” 白秀云一口一个“咱”、“咱”的,那义愤填膺的语气,真就像是他家的熊胆被别人拿走了一样。 正因如此,他白秀云这番话,才听的陶荷花心里后悔,后悔刚才不应该是那样的态度对他。 “老白大哥,你说的对啊,我家强子还让黑瞎子给抓了呢,他老赵家怎么也得把给我们分一份啊?” “可不咋的。”白秀云继续溜缝儿,道:“山财不能吃独食,我三兄弟打的枪,咱家还死了三条狗,那熊胆给咱一半,都算他老赵家捡便宜了。” “老白大哥,你先坐着,我去找我兄弟去。”陶荷花越听白秀云说话,就越觉得在理,当即就要回娘家去找她三个兄弟。 对此秦强并未阻拦,直到陶荷花走后,秦强才歪着头,看着白秀云道:“大哥,你是有啥想法啊?” “兄弟你看你说啥呢……”白秀云把话说到一半,突然话锋一转,道:“你要能要回来熊胆钱,那咋不得谢谢你哥啊?” 秦强往白秀云脸上扫了一眼,见他面不改色,不禁心里鄙夷,嘴上道:“大哥,你也知道我家里啥情况,你弟妹娘家三个兄弟。 老大、老二那几年都是我们两口子给张罗娶的媳妇,现在就剩一个老三,他等着钱娶媳妇呢。 所以兄弟先跟你说好了,我们就算拿着这钱,也分不了你啥。” 他白秀云不是善类,难道秦强就是么? 在秦强想来,既然这事他白秀云都说清楚了,那他也就没什么可利用的价值了。可笑他还想从自己这里分钱,做梦去吧。 白秀云闻言,面上仍不改色,只道:“兄弟你想哪去了,你哥能管你要钱吗?就是我今天这腿总疼,寻思你能不能把那个黑瞎子波棱盖给哥整一块。” 这回秦强倒是大方,他抬手往西墙上一指,道:“大哥,你上那兜子里摸去。” 白秀云按着秦强所指,来在那墙上挂着的帆布兜子前,手往那冲他这面的隔兜里一伸,便从里摸出个黄纸包。 白秀云都不用打开,一捏就能捏出来,这是一副黑熊的膝盖骨。 “兄弟,这是给哥的吗?” “拿走吧。”秦强随意地摆了摆手,一副卸磨杀驴的嘴脸。 白秀云也不说谢,只把黄纸包往兜里一塞,再无任何一句话,直接抬脚就往外走去。 就在白秀云出秦强家时,正巧陶荷花带着陶家三兄弟,一行四人正从南面往回走。那陶荷花看白秀云从院子出来,还喊了两声。 可白秀云仿佛没听见一样,背着手往西边去了。 “黑老小子!”陶大胜见此情形,紧跟着大喊一声。 “别喊了。”陶荷花望着白秀云的背影,眼中神色莫名,道:“他装听不见呢。” “还挺能装的。”陶二胜在一旁不屑地说道。 等陶家姐弟四人进了屋,陶荷花第一句话就问秦强:“强子,那黑老小子怎么走了呢?” “打发走了。”秦强随意地应了一句,把手指往旁一划,对几个小舅子道:“坐下说。” 不论秦强在外为人处世如何,该说不说的是,他对他媳妇是真好,对他媳妇娘家也好。 要不然也不能给三个小舅子张罗着娶媳妇。 因此,陶家兄弟对秦强也是格外敬重。 此时,只听陶大胜道:“姐夫,我姐都跟我们说了,那胆得有咱们一半啊?” “嗯。”秦强趴在炕上也不能点头,只开口说道:“那熊胆应该有咱们一份,但那赵有财不好惹啊。” “他算个啥啊。”除了自家人以外,陶二胜不管对谁都是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我们哥仨儿往他家院里一站,他还敢不给啊?” “你闭嘴。” 陶二胜话音刚落,就被陶荷花怼了一句,只听她说:“听你姐夫说。” 秦强道:“这个熊胆是赵军、李宝玉带回来的,可要管他们要,还得跟赵有财说话。 等下晚赵有财下班的,你们把我抬着,咱们上他家去。” 说到此处,秦强费劲地转头看着陶二胜,说:“老二啊,别瞎胡闹,这不光是老赵家的事,应该还有老李家。” “嗯呐。”陶大胜说:“那李大勇跟赵有财好的穿一条裤子,硬来肯定不行。” 这时候,陶二胜才意识到了,赵军家是爷俩没错。 可再加上李大勇家爷仨呢? 对此,陶二胜丝毫不怀疑,只要他们一旦跟赵军家发生冲突,那李家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行了,都回去吧。”这时,秦强一锤定音,道:“今天赵有财应该找人去拽那黑瞎子,等他们回来了,村里去分肉的人指定是不少,到时候你们把我抬去,我看他给不给。” “这招行。”陶荷花闻言,只对三个兄弟道:“就听你们姐夫的。” 这真是夫妻同心啊,陶荷花一听,就知道了秦强的意思。 无非是要在晚上,村里人都聚在赵军分肉的时候,抬着重伤的秦强上门。 相信在那众目睽睽之下,就算赵有财再不愿意,看着秦强的惨状,也得答应分些熊胆钱出来。 第三十四章.父子之间的较量 “掌柜的回来啦!” 白秀云一到家,她媳妇徐桂芳紧忙拿着暖壶给他沏茶倒水。 刚才她对白秀云如此称呼,并不是他家有什么买卖。而是在东北,在有些家庭里,夫妻之间会把当家人称呼为掌柜的。 白秀云手往兜里一插,把那黄纸包抽出来扔在了炕桌上。 “这啥呀?”徐桂芳打开纸包一看,见是两块奇怪的东西,就向白秀云问道。 白秀云喝了口水,道:“熊瞎子波棱盖。” “你整这玩意干啥啊?”徐桂芳满不在乎地把它们往桌上一丢。 “唉,这可是好东西啊。”白秀云把纸包拿起,小心翼翼地包好,对徐桂芳说:“回头给你打十斤高粱酒,把它泡里头治你腿疼。” 徐桂芳闻言,心里甜丝丝的,可嘴上却说:“那我也不会喝酒啊。” “没事,一天少喝点。” “不等我喝呢,都得让你喝了。” “上一边去吧,给你泡的,我还能喝么?” 两口子开了几句玩笑话,徐桂芳突然想起一事,问道:“掌柜的,那秦强怎么说的?” 这时,白秀云脸色一变,面上满是阴冷,道:“那秦老三不知道好赖,让他自己找赵有财闹去吧。” “那陶荷花娘家可有人啊。” “哼。”白秀云冷哼一声,眼中神色莫名,“你有空回家问问我老丈杆子,问问那赵有财是什么人物。他秦老三啊,就等着吃亏吧。” …… 此时此刻,白秀云口中的赵有财,正在大山深处,在那片跳石塘里,看着那只惨死的黑熊。 打猎多年,赵有财自然能够分清黑熊身上几个弹眼的区别,前天打的和昨天打的,肯定是不一样的。 “好枪法。”看着黑熊脑门上的枪眼,赵有财心头一跳,他能够看得出来,秦强前天那一枪,是将黑熊伤的很厉害,但却不足以使其丧失战斗力。 而且,就算再加上陶家三兄弟捅的那三刀也不行。 “小王八羔子!”赵有财狠狠地骂了一句,心里不禁有些后怕。如果打熊的真是自己儿子,那可就太危险了。 要知道这是黑熊啊。 如果是野猪,顶多挑你几个跟头,有獠牙或许会伤人,但没有獠牙的母猪,能够造成的只有一些磕碰硬伤。 但黑熊可就不同了,这些家伙是会要人命的。 想到此处,赵有财气急败坏,只想着回家要狠狠收拾赵军一顿。 只是一想起今日进山所为之事,赵有财便强迫着自己静下心来,离开了黑熊尸体往旁边走去。 都说:虎老雄风在。 这黑熊死后,其气味也会驱散一些小型动物。 就算是那些食腐动物,比如乌鸦、黄皮子之类的,三两天内也不敢靠近这边。 但那猞猁不同,这种动物极具聪明智慧,它们甚至能分辨出黑熊是死是活。 如果是活的,猞猁自然不会回来,但要是死的黑熊,猞猁可就不会客气了。 更何况这片跳石塘就是它的家,就算它现在不在这里,但也绝不会走远。 赵有财慢慢地往旁边移动,直到移在一大石砬子后面。 这一人多高的大石砬子把赵有财整个人遮的严严实实,他背靠着大石砬子,那56式半自动步枪立靠在他胳膊上。 他就这样抱着枪,小心翼翼地挪着头,悄悄地打量着四周。 赵有财如此守了两个钟头,因为他对李大勇有言在先,他不回林场,李大勇就不许牵老牛来。 所以,这两个钟头,只有他一人,静静地守在这片跳石塘里。 可两个钟头之后,在他后面的山岗子上,岗驼腰子的地上,两个人蹑手蹑脚地移动到一个王八坑里,就趴在当中。 这俩人不是别人,正是赵军和李宝玉。 “哥哥,离这么远能行么?”李宝玉压低了声音,小声地问道。 赵军端着枪,使枪星在跳石塘中寻找着自己老爹的踪影,找了半天,始终不见赵有财,不禁感叹了一句:“这姜还是老的辣啊。” “哥哥,你说啥呢?” 赵军白了李宝玉一眼,道:“打不打得着,就拼点子吧。” “那……那……咱俩回家,不能挨揍吧?”李宝玉弱弱地问道,此时他也知道自己惹麻烦了,一怪自己弟弟李如海嘴不严,二怪自己狗肚子里装不了二两香油。 赵军微微摇头,叹了口气:“一顿胖揍肯定是躲不掉了。” “啊?”李宝玉哭丧着脸,心里愈发忐忑。 “行了,别瞎寻思了。”赵军道:“反正是躲不掉了,咱哥俩今天就把那猞猁给干了,让他们瞧瞧咱们的能耐。” “能耐大也少不了挨揍啊。”李宝玉喃喃道。 “你懂个啥?”赵军没好气地说:“让他们知道咱哥俩能打枪,以后就不限制咱们打猎了,挨完这顿打,以后就不用挨打了。” 赵军此言一出,李宝玉不禁眼前一亮。 对于他们来说,打猎实在是太有意思了,如果以后能不被限制打猎,那今天挨顿揍也不是不可以的。 反正都是亲爹,总不见得会下死手吧。特别是赵军家,就这么一棵独苗,要是打死了,那不绝户了么? 一想到此处,李宝玉急忙晃了晃脑袋,好像是要把对赵军不好的念头全部甩出去一样。 渐渐地,太阳西移,直挂当空。 无论是身处乱石塘里的赵有财,还是在山岗子上的赵军、李宝玉,都忍着饥饿在苦苦支撑着。 突然,赵有财耳朵微微一动,他听到了风吹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声音。 赵有财顿时打起了精神,循着风吹来的方向望去,同时依靠在肩膀上的枪往前一落,就被他悄无声息地端了起来。 与此同时,那在山岗子上的赵军猛然一震。 没错,他终于看见了赵有财。 当他看见赵有财端枪的一刹那,急忙从王八坑中起身,向着赵有财枪所指的方向望去。 居高临下,站的高,看的远。 赵军隐约看见一道黄影在对面山岗的林间穿梭,两山相对,相隔在两千米开外。 这距离已经超过标尺三的最大射程,赵军慢慢地往前移动,控制着不发出一丝声响。 他再等,等那猞猁往下方的跳石塘移动。这样的话,它就能落在自己射程范围内了。 而赵有财也在等,此时的他如雕塑一般,端枪静立着, 直见一道黄影穿林而下,似乎嘴里还叼着什么东西,离远看上去灰不突的,应该是一只野兔。 可此时赵家父子的注意力,全在那黄影身上。 “嘭!嘭!” 突然枪响了,两声枪响间隔之短,传入耳中时,让人只能听见一声。 在枪星中,赵有财只见一抹血光,然后就见似有什么东西落下。 他忙把枪往前一挪,就见一道黄影迅速地消失在自己视线中。 “失手了!”赵有财放下枪,还不等他叹气,就听背后山岗上传来一声枪响。 “嘭!” 第三十五章.报复 “嘭!嘭!” 赵有财使那半自动步枪连开两枪,第一枪擦着猞猁脊背打空,第二枪直将猞猁短尾打断。 这一枪带来冲击力直把猞猁身子带得一拧。 等猞猁定身再往前逃窜时,又听得一声枪响。 那端着枪刚找到猞猁踪影的赵有财,在听见枪响的一刹那,就见那猞猁脖子处迸起血光。 再看那猞猁,头身分离,头继续向前扎出一米,而那无头的尸体,则栽倒在地。 “谁?”赵有财把枪口往旁边无人处一转,转过身往枪响的方向望去。 这一瞧,让赵有财有些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可不管他再怎么看,那都是他儿子赵军没错。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年轻人从对面山坡上跑了下来,一路来在赵有财身前,喊了一声“大爷”,随即便跑向猞猁躺倒之处。 等赵军走到赵有财面前时,对上的是他爹极为不善的目光。 赵军面上风平浪静,可内心却是无比忐忑。按他对赵有财的了解,要不是这周围没有什么趁手的家伙事,自己今天这顿揍都用不着等到晚上了。 “大爷,你看。”这时,李宝玉一手拿着猞猁头,一手抓着猞猁身子,跑到赵有财身旁。 李宝玉招呼了赵有财一句,却把猞猁头和身子往赵军脚旁一旁。 放下后,他又转身大步跑了。 不一会儿,他又提着一根猞猁尾巴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李宝玉把猞猁尾巴放在了赵有财的脚前。 赵有财:…… 这是什么意思? 嘲讽么? 这时,李宝玉补了一句:“大爷,这尾巴是你打的啊?” “滚犊子。”赵有财抬脚踢在李宝玉小腿上,踢得李宝玉一蹦跶。 赵有财把枪往肩上一挎,狠狠地瞪了赵军一眼,然后一脚把猞猁尾巴给踢飞了出去,迈步就要离去。 “坏了。”赵军心里叫苦之余,不禁暗骂李宝玉,这臭小子办事太不靠谱了。 如果让老爹就堵着气走了,那今天晚上还不都得发泄自己身上啊?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恐怕一个礼拜都够呛能下炕。 想到此处,赵军急中生智,喊了一声:“爸,这猞猁皮咋整啊?” 赵军此言一出,赵有财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又狠狠地瞪了赵军一眼,从肩膀上摘下枪丢给赵军。 赵军接过枪,连忙躲在一旁,给老爹让路。 等赵有财走到猞猁尸体前,还似乎像是在发泄一样,一脚把猞猁头给踢了出去。 见此情形,李宝玉可不敢再嘚瑟了,麻溜地跑到一边望天去了。 赵有财在那猞猁的无头尸体前,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蹲下身从猞猁脖子处开始剥皮。 这只猞猁本就不大,而赵有财又是厨子,使那一把短刀很快就将猞猁皮给剥了下来。 这张猞猁皮无头无尾,但胜在身上无一弹孔,赵有财收刀将皮卷成桶状,再从兜里掏出一个叠成四方的白麻布口袋。 他把口袋一抖,口袋散开,有一米多长。 赵有财把卷成桶的猞猁皮塞进布袋里,对赵军和李宝玉道:“走,跟我回场子。” “啊?” 赵军和李宝玉对视一眼,见赵军给自己使眼色,李宝玉急忙问道:“大爷,我俩直接回家得了呗?” “回啥家啊?”赵有财盯着李宝玉,目光中满是不善之色,只道:“你爸去借老牛拽熊瞎子,你们不给他搭把手啊?” 李宝玉闻言,眼泪差点就下来了,这一会儿见了李大勇可怎么说啊。 万一李大勇一时压不住火,在林场直接当着那么多人就锤他一顿,这以后还要面子不了? “走了!”赵有财可不管李宝玉咋想,刚才这小兔崽子落了他的面子,以赵有财的性子高低得找回来。 就这样,赵军和李宝玉不情不愿地跟着赵有财往林场走去。 此处距离林场还真不远,走个半个多小时,一行三人就来在了永安林场。 这时的李大勇都等了一小天了,但是当他看到跟在赵有财身后的赵军、李宝玉时,还是不禁一愣。 “你俩怎么来了?”李大勇很是怀疑,早晨赵有财走的时候,他知道啊。 而且他出门上班来的时候,他儿子李宝玉还在家里蒙头睡觉呢。 面对李大勇的发问,李宝玉也不敢说话,直往赵军背后躲闪。 好在这个时候的李大勇,注意力根本不在李宝玉身上,他只望向赵有财手里提着的布袋上。 “哥,干下来了?” 赵有财也不说话,直把布袋递给李大勇。 李大勇接过布袋,往四周看看,见没有人注意这边,这才打开白布袋,摸了摸里面皮毛,不禁赞叹道:“难怪这玩意能赶上熊瞎子胆啊,手感是真好。” 说完,李大勇把布口袋交回赵有财手里。 这时,赵有财说:“兄弟,这猞猁皮还有你家一份呢。” “啥?”李大勇先是一愣,但紧接着就说:“哥,这十里八村都知道咱哥俩好,但也不能这样啊。” 没错,李大勇这话是在拒绝。 他和赵有财的关系,可以说是比亲兄弟还亲。 但这猞猁皮和平时的吃喝不同,太贵重了。更关键的是,此次狩猎,李大勇全程都没有参与,就算是赵有财愿意给,李大勇也不愿意要。 看着两位长辈说话,躲在赵军背后的李宝玉,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预感。 果然,只听赵有财说:“这不是我打的,这是你家大小子跟我家赵军打的。” “啥?”李大勇更惊讶了,他往一旁看去,这才注意到自己那个畏畏缩缩,一副做贼心虚模样的儿子。 这时还不愿意相信的李大勇,突然看见了赵军背上的猎枪。 李大勇紧了下鼻子,转过头问赵有财道:“哥,你揍他俩没有?” “那没有。”赵有财突然笑了,然后轻瞥了李宝玉一眼,笑道:“人家宝玉说了,我这当大爷的,开两枪就打着根尾巴。 还是人家小哥俩给老虎崽子打死的,这我还敢打人家么?” 李宝玉:…… 李大勇听了这话,心里火腾地一下,就再也压不住了,见他往前一步,伸手就要抓那躲在赵军身后的李宝玉。 “叔,叔,别的,场子里人多。”赵军赶忙拦着,挨揍是躲不过了,但也不能在这里挨揍啊。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了,还要脸不了? “行了,兄弟。”这时,赵有财说:“让他俩去,跟你把熊瞎子整回去。有啥事,等回家再说呗。” 李大勇凶狠地等着李宝玉,好一会儿才应了句:“行,哥,那我们过去了。” 第三十六章.林祥顺 这不是冬天,地上没有雪,赶不了爬犁。 而牛车、马车体积大,山路崎岖狭窄,又多树木,所以赶车走山路也不成。 想要从山里给黑熊拖出来,就只能靠牛马之力。 现如今李大勇就是光赶着一头老黄牛上山,然后给老黄牛上套,绳套的另一端再牢牢地拴住黑熊四肢。 然后,借牛之力把黑熊一点点往山外拖。 当然,如果要一直拖回村里的话,那怕是要拖到明天早晨了。 不需如此,只要能让老黄牛把黑熊拽到林场专门开辟的积柴道上,这事就好办了。 那是林场往山下运送木料的道路,那道路宽敞且平坦,能供两辆卡车并排而行。 自赵军等三人赶着牛往黑瞎子所在的跳石塘去时,赵有财就找到了林场司机林祥顺。 就是赵有财一句话的事,林祥顺便开着卡车,带着赵有财一起出了林场。 而赵军、李大勇、李宝玉三人,此时正驱使着老黄牛,拖着黑熊往外挪动。 这将近四百斤的黑熊可是不轻啊,而且只要是懂一点物理知识的人,就知道有一种力叫做摩擦力。 这山路上都是石土沙尘,单靠着蛮力往出弄这黑熊,确实很是吃力。 如果这是其他的重物,将近四百斤的重量,就算是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在中途怕也是要偷偷懒。 但这是黑熊。 无论是牛,还是马,在嗅到黑熊的气味时,都会下意识地想要逃想跑。 三人拽着老黄牛来在跳石塘,往黑熊跟前去的时候,这老黄牛就死活不同意,几次都想要夺路而逃,却被三人死死地拽住。 直等把黑熊拴在它身后的时候,再把老黄牛一松,这老黄牛迈开四蹄跟着牵它的人就跑。 这就好比,你在前面挂了一根胡萝卜,吊着驴子往前跑一样。 只不过,那是诱饵在前面,这是威胁在后面。 因为身后一直有黑熊在,一直能闻到熊的气味,就能让担惊受怕的老黄牛一直不停地跑。 虽然累,但老黄牛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 等老黄牛把死黑熊拖在积柴道上时,绿皮卡车早已在前面不远处等候多时了。 都是常在这片山场活动的,赵军三人从哪里出来,赵有财和司机林祥顺心里清楚得很。 虽然做不到百分之百的吻合,但绝对差不出五百米。 这不,听见身后不远处有动静,赵有财往远一看,向后一挥手,林祥顺就开始倒车了。 这个时候,赵军配合着李大勇、李宝玉已经给老牛套卸下来了。 等车靠近,司机林祥顺和赵有财一起从车上下来。 都在一个场子里天天见面,李大勇和林祥顺也没什么客气的,但他却暗暗推了自己儿子一下。 李宝玉立即反应过来,上前很客气地和林祥顺打招呼:“顺哥。” “宝玉啊,越长越高了。”林祥顺笑着应了一句,就把目光转向了赵军。 赵军笑道:“二哥。” 林祥顺大笑,道:“听说你小子今晚要挨揍啊?” 赵军也哈哈一笑,道:“那二哥今天你搁我家住呗?” 为什么赵有财一句话,就能让林祥顺翘班开着车跟他出来? 林场管得松是一码事,但林祥顺如此心甘情愿,可不是因为赵有财是食堂大师傅,得罪他会有什么打菜抖勺的麻烦。 更不是因为赵家和周场长是亲家。 这是因为,林祥顺曾经在赵家住过三年,就和赵军一个屋,在一个炕上。 他林祥顺的老娘和王美兰是好姐妹,林祥顺他老娘死的早,他大哥林祥盛因为结婚早,早早地分家出去了。 只留下林祥顺一个,等他爹娶了后妈,就再容不下他了。 这故事听起来,和赵军前世的遭遇有些相似。只是那时候的林祥顺,一没工作,二没钱。 于是他就住进了赵家,王美兰心眼儿好,拿他当亲儿子一样,赵家其他人待他也不错。 想他林祥顺能进林场开车,还是赵有财从中使力,那时候赵、周俩家还没噶亲家呢,为此赵有财还欠下了不少人请。 如此关系,赵军和林祥顺那是跟亲兄弟一样。 记着林祥顺住在赵家那三年,赵军每每闯了祸,林祥顺能替他背黑锅,就替他背黑锅。如果实在替不了,就替他求情。 回想起那三年,赵军确实比往年少挨了不少揍。 后来,林祥顺有了工作,渐渐地攒下了钱,就自己盖房子娶媳妇,从赵家搬了出来。 但这些年来,两家的关系始终都是那么好。 不说别的,就赵军家的那条大花狗,就是林祥顺拖出来的。 只因为赵军喜欢狗,林祥顺二话不说,就把那永安林场第一头狗送给了赵军。 不过今天啊,在听赵军邀请自己去他家住时,林祥顺心里暗暗摇头。 这要是别的事还则罢了,可赵军这小子现如今是偷枪进山打猎,打的还是熊。万一自己为他求情,以后出了什么事,就算赵有财、王美兰不怪罪,林祥顺自己一辈子也不会安心啊。 所以啊,林祥顺笑道:“一会儿二哥到咱家能吃口饭,吃完饭就得回去了,你小侄子这两天感冒,我得早点回家看看。” 这话一听就是托词,今早赵军从家里出来时,还看见那小小子满村子乱跑呢,欢实地跟小猪羔子一样,哪里有感冒的样子。 但既然林祥顺这么说,赵军就不能再强求了。 这时,赵有财在一旁道:“那顺子就在家吃饭。” 说到此处,赵有财看向李大勇,道:“兄弟,你们家今天也都过来吧,正好让我弟妹跟你嫂子把这黑瞎子扒吧扒吧。” 李大勇闻言,面上不显,心里却感激赵有财。 现在李宝玉长大了,李大勇、金小梅着急给他找个班上,可现在的林场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就连赵军都得等着,就更别说李宝玉这种没有门路的人了。 林祥顺在赵军家住那三年,和李家也时常走动,所以李大勇夫妇就有了让李宝玉跟着林祥顺学开车的想法。 因为据赵有财带来的可靠消息说,明年林场还要添两台车。这车一多,司机自然是不够用了。 先让李宝玉跟着学,等车来了,再找人去活动也容易不是? 毕竟这年头司机也算是技术工种,会开车的人还不多。 虽说这事不大,但毕竟是求人,李家得有个姿态。恰巧今日机缘巧合,赵有财就想在自己组个局,在酒桌上有什么话也好说。 第三十七章.分肉 四百斤的黑熊,让五个人在地上拖拽容易,但要单靠五个人把它往车上抬,那就要费老劲了。 但好在林祥顺开的卡车,是林场专门用来拉木料的。 这片山林大都是原始森林,几人合抱粗细的巨木都有,那样的大树就算锯成一段一段的,每段的重量怕是也不次于这头黑熊。 所以,在这林场专门拉木料的车上,设有简易的架子。 这架子是应用了杠杆原理,两根大粗木棒向着一个方向转搅,以此缠绕绳子将黑熊拽起。 如此,赵军等人再稍微搭上一把手,就把这只黑熊给弄上了卡车。 林祥顺开车,赵有财坐副驾驶,赵军和李宝玉坐在那没棚的车厢里,与那死了的黑熊同坐。 汽车顺着山路,一路开回永安屯,汽车一进屯子,便被闲来无事在村中游荡的村民给发现了。 很快的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满屯子都知道赵家把黑熊给拉回来了,不少人纷纷走出了家门,往赵军家赶去。 与此同时,那秦强两口子也得到了消息,早已准备妥当的陶家兄弟抬起来秦强。 这一行五人,四立一躺就奔向了赵军家。 今天,王美兰知道赵有财会找林祥顺把黑熊用车拉回来,所以她和金小梅连采山货都不去了,就留在家里等着。 这等到下午,听见外头有汽车的鸣笛声,王美兰忙叮嘱赵虹带着赵娜、李小巧在屋里玩,她则和金小梅快步往外迎去。 这时,汽车已经停在了赵家门口。还不等赵军等人出力,一群追车而来的人,就主动地围了过来。 这些人还不是一般的主动,纷纷往车上爬,也不跟赵军、李宝玉打招呼,就七手八脚地把黑瞎子往下推。 等赵有财和林祥顺从车上下来,那黑瞎子都已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赵有财往人群中一扫,笑道:“老少爷们都来了啊?” 这些人七嘴八舌地跟赵有财打着招呼。 突然,只听有人问道:“二哥,扒不啊?” “扒啊!”赵有财道:“不扒咋分肉啊?”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那人又问:“二哥,皮扒下来能给我不?” 这人叫宋玉河,是林场拉套子的。这个工种冬天得在山上住地窨子,住那种大铺,而他要这熊皮,是想拿回去做一张褥子。 “给你了!”赵有财大手一挥,毫不在乎地说道。这年头,熊皮不值钱,卖都卖不出去,也就是拿来送人。 只是在场这么多人,想要这张熊皮的,可不只是刚才那一位。 但就是他先张了嘴,赵有财又一口应下,其他人就只剩下后悔的份儿了,后悔自己说晚了啊! 这时,王美兰和金小梅一人端着一个大盆,从院子里出来,那两个盆里有各式各样的刀。 众人拿过刀,就开始帮着往下扒熊皮。 虽然熊皮已经有主,但都是一个村子住着。就算心里再嫉妒恨,也不会在扒皮上做手脚。 因为出力的人,一张熊皮很快就被剥下来了,宋玉河拿过熊皮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分吧。”眼看着熊皮下来了,赵有财让王美兰分肉,他则带着林祥顺往屋里走去,赵军和李宝玉紧忙跟上。 虽然今天在家里待了一天,可王美兰、金小梅早就听说了两家大儿子上山打熊的光辉事迹。 这可是让两个当妈的好是后怕,只是现在不是教育儿子的时候,王美兰、金小梅紧忙拿着剔骨刀割肉,一块块的分给众人。 每人大概分得一斤多肉,不一会儿的工夫,几十斤的熊肉就被分了出去。 这些人里,很多拿完肉就回家了,但还是有一些人留了下来,继续给王美兰帮忙。 突然,一个奇怪的组合出现在了赵家门前,惊动了割肉、分肉的众人。 只见陶二胜、陶三胜抬着一个简易担架,上面趴着身缠染血绷带的秦强。 在担架左右,是陶荷花与陶大胜。 正从黑熊脊梁上往下剃肉的王美兰,看到这一幕时,不禁一怔。 她顿时就反应过来,这一行人怕是来者不善啊。 毕竟啊,你如果是想要肉,你直接开口说话就是了。 怎么不至于把受伤卧床的人也给抬来吧。 金小梅见此情形,仿佛有所明了,把刀往残缺的黑熊尸体上一放,起身把手往身前围裙上蹭了蹭,对着陶荷花笑道:“老三媳妇,你们这是要抬着老三去镇里医院啊?” 金小梅这话显然是明知故问,这都快晚上了,现在抬着秦强出山场,走到明天八成能到镇里医院吧。 陶荷花可是脸皮厚的主,能撒泼,也能扮可怜。就见她摇了摇头,眼泪就下来了。 见其一哭,金小梅立刻就明白了。 而这时,王美兰也从地上起身,眼神往那躺在担架的秦强面上一扫,直接就说:“老三啊,你们一家子这是要干啥啊?” 王美兰此言一出,秦强顿时心里一突。 这周围十里八村,可都知道王美兰心善,这些年要不是王美兰,秦强也借不走大花狗。 没有大花狗,他秦强也打不着那么多的猎物。 眼下不管一会儿怎么说,这都是忘恩负义之举,大凡是干坏事的人,不论是不是惯犯,心里都难免有些忐忑。 “赵婶!”陶荷花上前一步,拦在秦强面前,挡住了王美兰的视线,只见她带着哭腔,指着地上血呼啦的黑瞎子,道:“就是这黑瞎子,伤了我家老三,咬死我家三条狗。” “那咋的?你还要鞭尸报仇啊!” 旁边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只听得众人一愣,就连陶荷花那脸上的楚楚可怜也是一滞。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李家二小子李如海。 这小子今天坑了李宝玉,后见李宝玉走了,却不知道自己大哥已经进山了。 因怕李宝玉再回来锤自己,所以李如海从家里溜了出去,在同学家混了一小天。 直到听说赵有财找车把黑熊拉了回来,李如海才敢带着他同学回来。 而为什么要带他同学呢? 原因无他,同学也馋肉了。 李如海一到家门口,就看见了这么一幕。 这小子虽然还看不清楚陶荷花等人的目的,但却无碍他怼上陶荷花一句,谁让前天的时候,陶家兄弟和他们兄弟耍横来着。 不得不说,李如海平日的小人书真是不白看,一句话把陶荷花噎的半响无言。 这时,躺在担架上的秦强悄悄推了身旁的陶大胜一下。 陶大胜顿时心领神会,上前一步,不理一边挤眉弄眼的李如海,只对王美兰说:“婶子,前天我们跟我姐夫打了这黑瞎子两枪,捅了它三刀。 昨天让你家我兄弟捡了个便宜,那这黑瞎子也得有我们一份吧?” 第三十八章.闹剧 王美兰听了陶大胜一番话,对这五人的来意已然心知肚明,她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因为她已经看明白了,无论是被抬着秦强,还是陶家姐弟四人,他们的意思都已经很明了了,再多说也是无益。 所以,王美兰扭过头,对一旁的李如海道:“如海,去叫你大爷出来。” 李如海应了一声,快步进了赵家院子。 王美兰又转回头,对着陶荷花说道:“老三媳妇,你也别整这一出,打猎里头的事我不懂,也做不了这个主,等我家赵有财出来和你们说吧。” “赵婶,你看这事儿整的……”听了王美兰的话,陶荷花顿时从红脸转为了白脸。 “没用的就别说了。”王美兰只淡淡地回了一句,然后才对周围人说:“这肉好像有说道,咱先不能分了哈。” 在场之人,对此倒没有什么意见。 人都有爱看热闹的习惯,单看面上的事,应该是秦、陶两家无理取闹。 但左右都是邻居,除非是亲戚或者至交,否则都不会下场参与,只仨一帮、俩一伙地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就在这时,李如海已经进了赵家屋里。 他一进屋,就对上了李宝玉不善的目光,但此时的李如海可是不怕了。 “大爷,呦,林二哥也在。”李如海先跟赵有财打声招呼,突然看见了盘腿坐在炕上的林祥顺,连忙又补了一句。 “咋的了?”赵有财见李如海着急忙慌的,就知道这小子肯定是有事。 李如海把外面的事对赵有财等人剪短解说,只听得李宝玉腾地一下就站起了身。 “瞧不起谁呢?”李宝玉怒道:“啥叫我们兄弟捡他便宜了?我……” “闭嘴。”赵有财低喝一声,他从炕上下来,对林祥顺道:“顺子,你搁屋里坐着,我出去看看。” “二叔,我跟你去。” 林祥顺也从炕上下来,但被赵有财伸手拦住,“用不着那些人,赵军跟我去就行。” 说到此处,赵有财指了下李宝玉,又指了指李如海,道:“你俩也在屋待着。” 赵有财说完,看了赵军一眼,也不说话就往外走。 赵军起身,拍了李宝玉肩膀一下,又冲林祥顺点了点头,道:“二哥,你歇着哈。”说完,便随赵有财而去。 自从回家换了上山的装束,赵有财就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背着手,趿拉着布鞋就出了院子。 一出院子,就见众人围在一起,赵有财眉头一挑,道:“肉都分完了?那剩下的,倒是帮我们搬院子里去啊!” 赵有财此言一出,那些已经分到了肉还没走的人,纷纷上前,一起搭手把那已经被大卸八块的黑熊往赵家院子里抬。 而那些尚未拿到肉的,还等着分肉的人,此时可就着急了,但见赵有财站在门口,目光冷冷地扫视过来,霎时间还真就无人敢言。 当赵有财把目光投向陶家姐弟时,饶是尖酸、泼辣的陶荷花心里也难免有些惴惴不安。 陶家姐弟一时无言,赵有财几步来在秦强面前,低头看着趴在担架上的秦强,说道:“强子,你这伤的不轻啊?” “啊……”秦强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只是“啊”了一声。 赵有财又道:“伤成这样不搁家养着,还出来折腾啥啊?” 见此情形,陶荷花紧忙上前,拦道:“二叔,这不是……” “老爷们儿说话,有你什么事?”赵有财突然扔出一句,打断了陶荷花。 陶荷花顿时闭上了嘴,憋的满脸通红。 说实话,东北女人在家里的地位不低,当真是能顶半边天那种的。 可那是在家,要到了外头,该有的规矩就得有。 见陶荷花不说话了,赵有财才瞥着秦强说:“强子,这么多年,很多事我这当叔的不和你一样,但叔告诉你……” 赵有财说到此处,话音轻淡了几分,只道:“你得要脸啊!” “你……”一旁脾气火爆的陶二胜闻言大怒,就要上前却被陶大胜一把抓住。 陶二胜本来和陶三胜抬着秦强,方才如此猛烈的举动,差一点把担架上的秦强给丢下去。 这时,赵军已经赶了过来,站在赵有财身旁。 而周围那些看热闹,则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他们这些人有打算近距离看热闹的,还有准备拉仗的。 这下陶家兄弟有些不知所措了,按原来他们在家商量的计划,是由陶荷花主攻。 让陶荷花依仗着性别的优势,在赵家门前痛说自家不易,可陶荷花刚一开口,就叫赵有财一句话给噎回来了。 而他们计划中的第二步,就是让受伤的秦强扮可怜,但在赵有财面前,秦强还不如他媳妇呢,一句话都没说上。 在家商量好好的计划,到了赵家门前,竟然丝毫未能施展开来,这让陶家兄弟有些骑虎难下。 特别是现在,陶二胜和陶三胜还抬着秦强呢,要动手也得先把秦强放下。 可眼下周围全是人,又能把秦强放哪儿? 一时间,陶荷花和秦强也懵了。这时,他们两口子不禁心里后悔啊。 早知道就不扯这个了,熊胆没要来不说,还跟赵有财撕破了脸皮。 被人群围在当中,赵有财却面不改色,不屑地扫了陶二胜一眼,然后又低头看着秦强,刚想说些什么,就听远处有人大喊:“干啥呢?干啥呢?” 人群被分开,一黑衣秃顶老头挤了进来,一进来冲着陶家姐弟就吼:“老三都伤这样了,还搁外头瞎嘚瑟什么?赶紧都回家去!”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秦强他爹秦大江。 这秦大江那天把消息告诉完秦强,他自己就返回了山里。 今天上午,听其他跑山人说,秦强打黑熊失手,不但死了三条狗,自己还受了重伤。 虽然儿子不是很孝顺,但为人父母的,肯定不会和孩子计较。 秦大江得了消息,就往山下跑,等进了村子来在秦家一看,家里家外一个人没有。 这老秦头就有些着急了,按理说被黑瞎子抓了得在家里养啊,这咋还跑出去了呢?难道是伤的严重了? 跟左右邻居一打听,这才知道自家儿子、儿媳妇去赵家找事了。 秦大江一听,心里一阵冰凉,紧忙就往赵军家来了。 他这一来,正赶上了这场闹剧。 第三十九章.硬菜 将今天这件事定义为一场闹剧,却是丝毫也不为过。 秦、陶两家起初的想法,在现在看来,简直就是异想天开,把什么好事都想成是自己家的了。 这样的结果就是,他们五个人绑在一起,尚且没能在赵有财面前走过三个回合。 至于他们在家时所想象的,要靠舆论压力迫使赵有财低头的想法,在此时看来,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所以,秦大江的到来,可以说是给他们五人准备了一个台阶。 当然了,站在高处的,可不只是他们。 还有赵有财呢。 所以,秦大江还需要给赵有财一个台阶。 只不过,就算他将这个台阶摆在赵有财脚前,赵有财愿不愿意下来,还得看他自己的心思。 这不,秦大江呼喝了秦强和陶家姐弟等人后,就转过身来,向赵有财抱拳道:“兄弟,孩子不懂事,你这当长辈的别和他们一般见识啊。” 秦大江这话,在今天看来或许叫道德绑架,或者叫睁着眼睛说瞎话。 晚辈就不计较了? 那秦强都快三十了,还能叫孩子? 可在眼下这个时候,作为和赵有财平辈的秦大江如此一说,这就算是他们秦、陶两家认错了。 对此,赵有财随意地甩了甩手,道:“把你儿子整回去吧,都这样了还摇哪儿瞎跑啥?” 秦大江忙不迭地应了两声,然后带着那一行人灰溜溜地走了。 赵有财都不去看这些人离去的身影,只对门口这群人一挥手,说:“行了,没事儿了,大家伙都散了吧。” 他说完,就招呼王美兰和金小梅收拾自家的刀具准备回家。 赵有财此话一出,在场的一些人可就不高兴了,这些人从家里兴致勃勃地挎着筐、端着盆来到赵家门口,就是想着能够分些熊肉回家。 可刚才秦强等人闹上门来,赵有财叫人把剩下的黑熊肉都给抬进了他家院子。 而现如今,赵有财那送客的话已然说出了口,那显然是不能再把熊肉往出拿了。 不是有那么句话么? 不患寡而患不均。 都来赵家分肉,有人分到了,有人没分到。分到肉的自然高兴,没分着的自然心怀不满。 但他们此时的不满,多是对秦、陶两家。 因为赵有财根本就不是小气的人,而且在秦、陶两家没来闹事之前,确实是一直在分肉。 所以,很多没有分到黑熊肉的人,自然而然地就把怨气投到了秦强等人的身上。 对此赵家父子并不在意,赵有财说完就转身进了院子,而赵军紧随其后。 这爷俩一进屋,就听林祥顺问赵有财,道:“二叔没事儿吧?” 赵有财摇了摇头,笑道:“这回好,省下不少肉呢。” 就在他们说话时,王美兰、金小梅各端着盆子从外面进来,听见里面的人说话,王美兰走进来,对林祥顺说:“顺子,一会儿你多拿点肉回去啊。” “对,对。”金小梅在一旁接茬,道:“小玲子肚子都挺老大了,你多拿点回去给她好好补补。” 金小梅口中的小玲子,就是林祥顺的老婆杨玲。 而金小梅如此关心林祥顺老婆的原因也很简单,无非就是想进一步处好两家关系,以后请林祥顺教李宝玉开车的时候,自己家好说话,林祥顺也会用心教。 林祥顺闻言,倒也不见外,满口答应下来。他一直把赵家人当做自己的家人,些许黑熊肉,收了也就收了,他自然不会和王美兰客气。 只是对金小梅的话,林祥顺就以为是句客套话,倒没怎么放在心上。 毕竟在他看来,自己就算拿再多的黑熊肉回家,也是从赵家的那份里拿,不会认为自己欠了李家任何人情。 这时,赵有财、赵军都看出了端倪,赵有财暗暗摇头,心道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但却也不言语。 他心中自有一杆秤,要不是知道林祥顺肯定会答应,他也不会帮着李大勇串联此事。 所以,赵有财只对王美兰说:“我跟大勇说好了,他们一家子今天都搁咱这儿吃,你跟弟妹多掂对俩菜吧。” “行,那你们唠着,我俩做饭去。”王美兰一口应下,带着金小梅往外屋走去。 而赵军则是叫李大勇一起出去帮忙,他俩一人一刀,先取 熊肚子上肥肉两块,割下来后直接拿进屋交给王美兰。 此时,大锅中只有一锅底的水,水很少,但已烧的滚沸。 金小梅接过两块肥肉,用刀割成小块,一一下入沸水中。 如此煮那肥肉,会将其中油脂焅出,待到肥肉中油脂全部被炼出,已经是大半锅熊油。 而原本那些一块块的肥肉,则变成了金黄、酥脆,好似膨化食品一般的吃食。 这就是油梭子。 在这个年景,这东西可以说小孩子们最喜爱的零嘴了。 再说赵军、李宝玉,兄弟俩合力把一条熊腿拆了下来,二人从大腿上,把那紧实的精肉一条一条地往下抽。 等割了满满一大盘子,金小梅出来把这盘子拿进屋去,这熊大腿肉焯水后,直接使青椒爆炒。 这腿肉不柴更有嚼劲,肉香十足,配上辣椒,那味道最是下酒、下饭。 最后,赵军在黑熊后腰上,割下两大条五花。 相比野猪,黑熊这两条五花偏肥,但若是做成红烧肉,那绝对是世间美味。 这就是三道硬菜,还有前几天的野猪肉,今天家里来人,王美兰打算张罗八道菜,而且要道道有肉。 这规格,在这个年代的山村,不说是独一份,也是凤毛麟角了。 当然了,这一切都要归功于赵军和李宝玉。但此时小哥俩特别卑微,不但不求家里人纪念,只求他们吃美了,能放过自己。 不过,他们也知道,这些都是奢望。 一顿毒打是躲不掉了,该怎么生活就怎么生活吧,反正又不是没挨过揍。 自己吃的张罗完了,赵军和李宝玉开始割肉喂狗,他们也真舍得,专挑好肉喂狗。 “吃吧,吃吧,多吃点。”李宝玉蹲在大青狗身前,看着大青狗狼吞虎咽地啃食着熊肉,不禁在嘴里念叨着。 这大青狗连吃两天熊肉,已经完全被这种美味吸引了,而且在它看来,这熊肉比那天吃的野猪肉香多了。 第四十章.再遭毒打 八个菜,各个都是硬菜,每道菜分成两盘,一共十六个盘子在赵军家摆了满满两大桌子。 赵军和赵有财、李大勇、林祥顺、李宝玉在里屋是一桌,王美兰、金小梅、李如海、赵虹、赵娜、李小巧在外屋又是一桌。 面对着满桌子的好菜,赵军和李宝玉甩开腮帮子就是一顿猛吃。 今天晚上的一顿毒打肯定是逃不掉了,还不得在这之前多吃点肉补补能量? 可饭桌上,李大勇看着李宝玉的吃相,不禁眯着眼睛暗暗咬牙,心道:“这小兔崽子,一天不是惹事就是吃,啥事都得老子替你操心,看我晚上回去不削死你的。” 酒过三巡,赵有财在饭桌上就把话题引到了林场明年要加添卡车的事情上,再得到林祥顺附和后,由李大勇亲自开口,向林祥顺道出了自家请求。 林祥顺听完,扫了李宝玉一眼,笑道:“李叔啊,咱们还说这个,那不是外道了么?啥也不说了,等年后就让宝玉来场子跟我学开车。” 李大勇、李宝玉闻言皆喜,李大勇更是端起酒杯,“顺子,啥也不说了,李叔敬你一杯。” “可不敢。”林祥顺一手举杯,一手伸出把李大勇手里的杯子往高托了一下,高过自己杯口以后,这才和他碰了一下。 东北的小烧,就是散装白酒,又叫散搂子,没有度数低的,而且东北人也不喝度数低的,最低的都得是56度。 从开席到现在,赵有财、李大勇和林祥顺喝了可有少半斤了。 这时候,赵军就有点害怕了。因为他知道,人一旦喝多了,可是什么事情都能干的出来。 如果赵有财和李大勇喝的酩酊大醉倒头就睡,那还算好。 如果赵有财、李大勇没喝多,神志清醒那也不错,到时打他和李宝玉的时候,下手肯定会留有一些分寸。 但最怕的就是二人都喝多了,但还不睡觉,并且有行为能力的时候,这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这个时候,人的行为不受影响,但思维是混乱的,万一打红了眼,那可下手轻重可就没准了。 想到此处,赵军不禁有些害怕了,他李宝玉还好啊,长得人高马大的,万一李大勇打急眼了,他就算不能还手打他爹,但跑路的本事还是有的。 可赵军呢?他打不过赵有财啊。 他爷俩身高相仿,体重相仿,赵有财是比赵军年纪大,可四十五岁正当年啊,还是大厨,天天颠勺、切墩,那一双大手就像两只大钳,赵军根本就反抗不了啊。 想到此处,赵军不停地给林祥顺使眼色,他和林祥顺在一起吃住好几年,赵军相信自己的好二哥能看出自己的心思。 果然,林祥顺按住了赵有财去拿酒桶的手,道:“二叔啊,明天还得上班呢,少喝点吧。” “这不还没喝好呢吗?”赵有财扒拉开林祥顺的手,随口地嘟囔了一句。 “就是啊。”李大勇在旁接话,道:“顺子,你得喝好了啊!” 在东北,要是客人上门留下来吃饭,这年头家家都挺困难,吃什么饭、什么菜无所谓,但酒得让人喝好。 不用多好的酒,管够就行。可如果喝酒没喝尽兴,那主人家丢面子可不是一星半点的。 这不是小事儿,要让人讲究这个,出门都抬不起头来。 “二叔,二叔。”林祥顺再次伸手,按住酒桶,忙道:“我又不是外人,咱们下回再喝呗,你今天还搁石砬子蹲一上午,晚上早点歇着吧。” 赵有财一听这话,下意识地抬头一看赵军,正好与其四目相对。 赵军心里发虚,连忙低下了头。 赵有财一撇嘴,才把目光投向李大勇,道:“兄弟,顺子也不是外人,那今天就这么的吧。” “行,哥,我听你的。”李大勇在面对赵有财时,有些像李宝玉对赵军那样言听计从。 但是,对他自己的儿子,李大勇可就不是那么客气了。 只听他对李宝玉喝道:“去把饭盆端来去。” 李宝玉闻言,赶忙起身,去到外屋,不一会儿复返,手里端着个大红盆,红盆里装的都是大米饭。 这年头没有电饭锅,蒸饭都是大锅煮水,上坐大盆蒸饭。 李宝玉为赵有财、李大勇、林祥顺一一盛饭,等三人拌菜泡汤相继吃完,林祥顺拿着王美兰给他准备好的熊肉,与众人道别之后就出门回家了。 这时,李大勇招呼李宝玉、李如海,把剩下的熊肉的一半往家里抬,他和金小梅则带着李小巧翻墙而过,直接回了家。 送走了林祥顺和李家人,赵军抽身就往自己的屋里跑,哪知赵有财早有准备,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膝盖一弓就顶住了门,俩手一推,直把赵军与门一起推开。 “我让你跑!”赵有财大手往前一扫,在赵军低头时,大手绕着他脖子一划,就牵住了赵军衣领。 赵有财胳膊往后一带,就把赵军拽到自己面前,抓着衣领的手往下一按,就把赵军脑袋连着上半身给压了下去。 然后,就见赵有财另一只手握拳,直往赵军背上锤去。 赵有财一连锤了三拳,已将赵军锤得失去了反抗之力,再抬起一脚将其踹倒在地,紧接着就骑在了赵军身上,巴掌撇子就往他身上招呼。 …… 第二天,当赵虹、赵娜背起书包准备上学时,小姐俩发现自己大哥还没起来吃饭。 等小姐俩放学回来时,竟然发现自己大哥竟然还在炕上躺着。 虽然姐妹俩都知道赵军懒,但这年头也不兴趴被窝,懒床不起来吃早饭都没有,像赵军这样,可是要挨揍的。 但让小姐俩惊奇的是,赵美兰下地回来没说赵军,赵有财下班回来也没说什么,反而让赵虹给赵军喂饭。 就这样,赵军在炕上躺了四天,第五天才下地。而李宝玉因为身体健硕,可是比他早了整整两天。 而从能下地开始,李宝玉就守在赵军炕边,天天和他研究以后打猎的事。 赵军也是闲的无聊,小哥俩越越是起劲,但现在有一个问题就是,那从王强家偷来的猎枪,已经被王强给要回去了。 现在家里不缺狗了,可又没有枪了。 第四十一章.落雪 有狗无枪,确实是个大问题。 虽然叫狗围,但决定胜负的还得是枪。 因为野猪,特别是公猪,一旦超过三百斤,靠狗硬磕的话会很难。 这年头条件有限,有的人家都吃不饱饭,就更别提喂狗了。 像一般的人家,养两条狗就已经是极限了,靠两条狗打三百斤的公猪根本就圈不住。 似赵军前世,他那狗帮最巅峰的时候,有五条猎狗。 有一年冬天,赵军带着狗进山打围,转了一小天也没碰着猎物。 可就在下山回家的途中,他遇见了一帮猪,大头狗青龙一眼就盯上了一头三百二十斤的炮卵子。 要知道三百斤左右的公猪,两只獠牙如匕首,又直又尖锐,最是伤狗。 而赵军家的五条猎狗,一条比一条硬,五条狗围一头猪,且战且走,连翻四道岗子。 赵军在它们后面拼命地跟,可两条腿始终追不上四条腿,眼看天色已晚,他心里便有些着急了,开始朝天开枪叫狗。 可杀到这时,无论是狗,还是猪,都已杀红了眼。 直至天黑,五条狗也不曾归来,赵军无奈只能到附近套户的窝棚里借住一晚。 人在窝棚里土炕上,但五条狗在外生死不知,赵军又哪里睡得着,就在辗转反侧之时,只听得有什么东西在抓门。 赵军心有所感,急忙下地开门,见正是他那五条狗里唯一的母狗花龙。 赵军背上猎枪跟着花龙翻山越岭来在河沿边,只见那头野猪已被五条狗活活咬死在了冰面上。 在看周围,方圆百米之内,过膝的雪全被踏平,到处是血。 五条硬狗围一头三百斤的公猪尚且如此艰难,这要是碰见七、八百斤,甚至上千斤的大猪,若是没枪,可以说根本就是没戏。 而黑熊呢,皮糙肉厚,牙尖爪利。以狗围熊,只能以游斗将其缠住,想要把黑熊咬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可能有人觉得夸张,黑熊伤狗和野猪伤狗完全不同。 还是赵军前世,还是那五条猎狗,它们能逐袭八里地,把那三百斤炮卵子硬生生地钉死在河沿上,但遇上了一只九十斤小黑熊,却就是拿不下来。 对,没看错,就是九十多斤,绝不过百。 赵军亲眼得见,那小黑熊长不过一米,他那体重重达一百二十斤的黑龙在小黑熊爪下,就跟球一样,被扒拉来,扒拉去。 所以,只要打熊,必要有枪。 可现如今呢,赵有财已经放话了,不限制这哥俩打猎,但是没枪拿什么打啊? 不管是碰见大野猪,还是遇见了熊,没有枪的话,狗追着追着定不住了,也就放弃了。 要知道狗通人性,狗有尊严,特别猎狗,越厉害的猎狗就越在乎尊严。 一次打不下货,两次打不下货,再多几次那狗信心受损,也就废了。 特别是刚拖出来的猎狗,总打不住,它就会养成习惯,慢慢的也就滑了。 所以啊,赵军很清楚,自己一定要弄把枪。 但难就难在,管别人借,别人大都不会借。 想花钱买倒是可以,但问题是赵军和李宝玉没有钱。 这年头可不兴什么零花钱,这哥俩满兜满身加一起才三块五毛钱,别说枪了,想多买点子弹都费劲。 如此,赵军和李宝玉就只能在山里下野猪套子,如果套住了,得先看看那猪是大是小。 要不超过三百斤,就带着自家的狗去,配合着侵刀把野猪给拿下。 要超过三百斤,就需要告诉赵有财或李大勇,由他们带枪去杀。 如此这般过了一个多月,哥俩一共才刀猎了两口野猪。 在这过程中,赵军把大青狗也带了去,让它跟着围猎了两次。 不得不说,这大青狗当真是天赋异禀,要能拖出来,绝对是一等一的头狗。 只是狩猎机会太少,这大青狗进步也太慢了。 随着天气越来越冷,一场大雪降在了顶子山,白色吞没了整个山场。 每逢下第一场雪,猎人们必然激动。 因为一下雪,猎物行走、觅食就会在雪地上留下足迹,打溜围的猎人,就可以凭借这个去追踪猎物了。 而打狗围的呢,家里头狗差的,虽然不能像赵军家花小儿那样打响叶子,但打雪溜子就没问题了。 雪后的第二天,赵军在自家院子里清雪,李宝玉、李如海在李家院子里清雪。 赵军和李宝玉时不时抬头,遥望远处山尖,心生向往。 这期间不断有人从他们家门前经过,还有人在说明天要上山打猎。 对,下雪第二天不能上山。 因为山间野兽,无论飞鸟,还是熊罴猛虎,在春、夏、秋三季不曾见雪,入冬冷不丁一见雪,它们会懵。 一懵,它们就都趴窝不动了,既然不动,自然就不会有足迹留下。 没有足迹,猎人、猎狗还追什么? 但到了下午,它们必动,原因无他,因为饿啊,得找东西吃啊。 如此再等一夜,等下雪以后的第三天,再进山狩猎,就能看见猎物足迹了。 “唉!”赵军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大扫帚往雪堆上一摔,背着手就进了屋。 “都扫完啦?”听见门响,王美兰问了一句。 “嗯。”赵军心里有事,只淡淡的应了一声。 不多时,李宝玉进得他房间来,坐在炕边道:“哥哥,咱们明天也上山啊?” “上!”赵军翻身从炕上起身,脚把鞋往上一蹬,对李宝玉说:“准备东西,明天咱俩也上山。” “好嘞!”李宝玉闻言大喜,转身就往外跑,回家去收拾东西了。 赵军起身,到对面屋里,王美兰正坐在炕上纳鞋底,见赵军进来,问道:“宝玉干啥呢,着急忙慌的?” 赵军道:“妈,明早帮我把狗喂一下,我们要上山。” “还去啊!”听赵军之言,王美兰把鞋底往旁一放,拉着赵军坐下,语重心长地和他说:“儿啊,咱不去不行么?” “妈,你就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赵军道:“再给我把帽子找出来。” “唉!”王美兰长叹一声,开始了翻箱倒柜。 第四十二章.初败 这年头,在这大山之间,人都不易,何况狗呢? 它们吃不到狗粮、生鸡架,它们大多时候也吃不到开水烫苞米面,它们平时能吃到的多是烀土豆、烀倭瓜。 但当打猎的狗要上山时,喂狗就有说道了,喂太饱了不行,饿着肚子也不行。吃太好了不行,吃的太差了也不行。 王美兰倒是有经验,一早晨起来从装粮食的布口袋里盛出了两碗苞米面,和烀熟的土豆放在一个盆里,再用开水一浇,用大铁勺子把土豆捣碎和苞米面拌匀,再少撒些盐,便端着盆出了屋子。 王美兰将盆里的食一分为二,一半给花狗,一半给了大青狗。 两只狗很快就吃完了,因为王美兰给的量不多,两只狗都只吃了个半饱,没吃饱的它们就用舌头舔着狗食盆,把那盆舔得干干净净。 这时,赵军从屋里走了出来,他穿着棉袄、棉裤、棉鞋,戴着狗皮帽子,小腿下扎着绑腿。 “宝玉啊!宝玉!”赵军站在墙边大声喊着李宝玉。 “哥哥!”李家屋里传出了李宝玉的声音,他从屋里跑出来时,一边跑还一边慌乱地往头上戴着帽子。 “走!”赵军招呼他一声,然后走过去,依次解开花狗、青狗脖上的链子,使麻绳系上,牵着它们走出了院子。 赵军出家门,正赶上李宝玉牵着大黄狗出来。 二人牵着狗就往村外走,进了山场沿山路往四十六大班上走,途中已将拴狗的绳子解开。 一去了束缚,三条狗就没影了,不多时黄狗回来,跟在李宝玉身旁,几乎是寸步不离。 正巧二人上了岗子,李宝玉居高临下往下看,就看花狗、青狗在沟塘子里扫荡。 李宝玉指着青狗所在方向,对赵军道:“哥哥,大青是真不错啊!” 这几次上山围猎,大青狗已经展现出了头狗的天赋,赵军和李宝玉对它的期望也很高。 赵军跺跺裤腿上的雪,顺着李宝玉所指望去,微微皱眉说:“香头差了点……” 赵军话音刚落,那大青狗就好像是故意打他脸一样,在枯枝条上一嗅,猛地抬头望向西南方,扬脖就跑。 这时,花狗仿佛也嗅到了什么,它高抬头往空中一抽鼻子,张嘴叫了一声,紧追着大青狗就跑。 可就是它这一声叫,让跟在李宝玉身边的黄狗跟了出去。 “这么快?”赵军和李宝玉惊讶地对视一眼,急忙在周围找合适的细木,将其砍倒墩上侵刀。 也不怪二人手足无措,这刚进山才半个小时,谁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发现猎物。 待二人墩上了刀,各提一把侵刀,也不下沟塘子,横着山脊往狗去的方向走。 走不多远,就见对面岗子上,一溜野猪往岗头上跑。 这帮猪有十多头,小的在前,大的在后,成群结队地一跑,所过之处地上积雪卷起,漫天飞舞。 猪群刚过,就见三条猎狗追着它们上了岗子,跑在最前面的花小儿朝着落在最后的大公猪就是一口。 这大公猪体型巨大,绝对在四百斤往上,虽说身大力不亏,但速度却是不快。 花小儿扑起一口,正掏在大公猪屁股上,疼的大公猪臀部往起一翘,转身就是狠狠一挑头。 花狗猫腰往旁一闪,野猪一击落空,刚要转身就追猪群,就见一团黑影压下。 大青狗恶狠狠地就是一口,正咬在猪耳上,野猪吃痛,往起一挑头,就听一声闷响,将近一百一十斤的大青狗,被野猪这一记给抽飞了出去。 “完了!”对面岗子上,赵军一闭眼,心底顿时凉了半截。 赵军如此,倒不是因为大青狗有性命之忧。 事实上,那大青狗被抽出一米开外,落地摔得“嗷”的一声,但一个轱辘就爬了起来,晃了晃脑袋便又加入了战团。 但是,赵军知道,这次围猎怕是要失手了。 这不是他未战先怯,而是他知道,这一仗注定是拿不下来了。 这头猪,怕不是自己这三条狗能定住的。 定不住,就递不上刀,这就是没枪的短处。 但话虽如此,狗在前方拼命,作为猎人自然没有打退堂鼓的道理。 特别是这种情况下,当狗因为围猎不成而沮丧时,主人必须在身边。 “快走!”赵军一时被激起了性子,吼了一声提刀就往前跑。 “啊?”李宝玉倒是一愣,他记得前几次打猎时,赵军明明和他说过,狗刚开声的时候,不要着急,也别跑太快。 因为猎物是不断移动的,猎狗也是会随着猎物不断移动的。 关键是人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四条腿,等人跑到刚才狗和野猪争斗之处时,狗和野猪恐怕已换了战场。 所以,等它们缠斗半响,体力下降陷入僵持之后,在一个地方缠斗很久时,猎人再跑也就赶趟。 但此时赵军都冲出去了,李宝玉自然不会落后。 果然,不等二人靠前,战团便移向了北方。 赵军和李宝玉又调转方向,可刚跑不久,又听狗叫声转向了东面。 雪下高山,霜打洼地。 同样下雪,山里的雪,就比山下厚。 赵军踩在没过脚踝的雪地里,奔跑起来十分吃力,在跑了将近二十分钟以后,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热气,实在是跑不动了。 而此时,大公猪频频发威,连将青狗、黄狗掀翻,又甩头逼退花狗,然后冲出战团,夺路而逃。 超过四百斤的大公猪,虽然生有獠牙,但随着年长,那獠牙渐渐地往弯了长,如此反不如三百多斤的公猪牙有威胁。 也是大青狗运气好,连被野猪挑翻两次,却不曾受创。 反而是黄狗,被野猪獠牙刮到,背上带开一道寸长口子,好在伤口不深,只微微见血。 还不等青狗、黄狗起身,花狗已然追了出去。 不多时,三条狗又将野猪围住,开始了激斗。 就见那大公猪且战且走,连过两条岗子,杀出五里多地,只等三条狗筋疲力竭,最后眼巴巴地看着大公猪逃走,它们才灰溜溜地回到了赵军身旁。 第四十三章.氓流子 半个多小时折腾下来,人累狗乏。 赵军蹲在大青狗身前,一手揽着它的腰,一手在它脖子来回地抚摸以示安抚。 而李宝玉则从兜里掏出个布口袋,从里抓出一把烟面,用手搓碎了敷住黄狗背上的伤口。 黄狗背上的伤口不大,也不深,丝毫不影响后续行动。 但它此时似有些沮丧,趴在李宝玉脚前,下巴枕在前爪上,张着嘴伸着舌头哈着白气。 再看不远处,花小儿站在一块大卧石上,伸头眺望着远方。 “唉!”赵军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吹了个口哨,招呼李宝玉带着三条狗往回走。 “哥哥,咱就这么回去了?”李宝玉来在赵军身旁,一脸不甘地问道。 赵军摇了摇头,话不多说,只道了声:“走!” 他说完,就抄提刀抄近路要往家回。 李宝玉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赵军前行。 二人三狗,归途中虽不至于垂头丧气,但气势却透着几分低迷。 “汪汪……” 突然,三条狗齐齐叫着向前冲去。 赵军、李宝玉齐齐一震,连忙大声呼喝,他们大声地叫着自己家狗的名字。 而对面不远处,有人急切地叫喊着:“看狗啊!看狗啊!” 似有两个人,还操着山东口音。 随着赵军、李宝玉大喝,三条狗摇头晃脑地回来了。 赵军大步向前走去,只见两个大汉都穿着羊皮袄,戴着狗皮帽子,各背一把大斧。 “大臣哥、二臣哥。”赵军看清二人面貌,急忙打了声招呼。 “赵军呐。”这哥俩一开口就是山东腔,“这是打围去啊了?” 赵军应道:“下雪了么,寻思抓个猪,没抓着。” “哎呀,赵军你可留点意啊。”李大臣开口,好言相劝。 “是。”赵军应道:“我们这不就回去了么。” 赵军说着,视线落在了这哥俩背后的大斧子上。 这是丹东产的镜面大板斧,零点五厚的,斧面如砧板般大小,平时林场拿这大斧打枝,极其锋利。 看这哥俩装束,还有背的大斧,赵军微一沉吟,问道:“二位哥哥,这是干啥去啊?” “啊!”李二臣也是个藏不住话的,答道:“俺哥俩要杀黑瞎仓子去呢,你俩去不?” “不去!”一旁的李宝玉一反常态,在赵军身后隐秘地扯了赵军一下,抢先说道:“我家大黄受伤了,我得回家经管、经管它。” 听李宝玉如此说,李大臣、李二臣相视一眼,李大臣道:“那你们回着,俺哥俩先走。” “大臣哥。” 赵军忽然开口叫住李大臣,他说:“可留意点啊!” 李大臣闻言一怔,这句话是刚才他给赵军的,没想到又被赵军给送回来了。 但他知道赵军这是好意,在道谢后,两兄弟并肩往山上走去。 望着哥俩离去的身影,李宝玉微微摇头,道:“这俩氓流子,还惦心杀黑瞎子仓……” 赵军闻言,也是微微摇头。 氓流子,不是流氓。 无房为氓,无地为流。 而氓流子在东北话里,是指那些在那三年困难时期,闯关东过来的山东人。 那时候全国上下都吃不饱饭,但东北比其他地方要好的多。 很多关里吃不饱饭的人,听说东北这地方“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于是就带老携幼的从关里过来。 等到了东北,这地方物产丰富,河里有鱼,山里有兽,确实不缺他们吃的,但他们不是本地人,没有户口,就领不到口粮。 当地人,就称他们为氓流子。 因为没有口粮,这些氓流子大多都得靠搞副业为生。 在山场林区,副业无外乎采山货和打猎。 采山货么,东北的山货很多,什么五味子、核桃、榛子、木耳、蘑菇…… 可这年头,也不兴这些啊,这些东西就算是拿下山去,也换不了几个钱啊。 当然了,山货里倒是有一味人参。可东北采参说道极多,这些从关外过来的人,哪里会懂其中门道? 采山货不成,再就是打猎了。想靠打猎赚钱,倒是比采山货容易。 下夹子、拍子,压紫貂、黄鼠狼、松鼠可都是赚钱的买卖。 打紫貂,又叫夹大皮,那一张紫貂皮不大,但就在这年头,可是值一百多块往上。 黄鼠狼呢,又叫黄皮子、黄叶子,它们的皮,公的毛管发亮,要比母的更贵。 这年头,公的黄皮子,一张能卖四十多块,母的也得将近三十块钱。 而松鼠,又叫灰狗子,它们的皮又叫灰皮,比黄鼠狼的皮还值钱,一张大概在六十块钱左右。 可这些都是精细活,外地人想研究懂这些也实属不易。 而除了这三种动物的皮,再想从打猎里赚钱,那就是杀熊取胆了。 至于杀猞猁,打那个是赚钱,但一般人几乎都不用考虑。 这方圆百里,有几人枪法能胜过赵有财? 就连赵有财,在蹲守了一上午后,也不过只打折了猞猁一尾。 赵军虽然一枪得中,但那其中有一大半的功劳都是赵有财的,还得多亏赵有财把猞猁逼到那种地步。 所以啊,氓流子们想要靠打猎发财,就只能把目光锁定在熊身上了。 只不过他们没有钱,买不起枪,想打熊就只能有一种特殊的方法,就是杀黑瞎子仓。 这是一种很极端的方法,只能在冬天下手。 因为,只有在冬天,黑熊才会冬眠。而熊冬眠,在东北这叫熊蹲仓子。 熊瞎子仓,有天仓、地仓之分,天仓就是树洞,地仓则是地洞。 要想杀熊瞎子仓,只能杀天仓,以两根大粗木棍,斜着相互交叉在有黑熊居住的树洞外。 然后,以敲击大树的方式惊醒黑熊。 冬眠熟睡后又被吵醒,黑熊的愤怒可想而知,它们会从仓子里冲出来,把吵醒它们的人撕碎。 可当黑熊从树洞探头出来时,熊头就会被那两根大粗木棍卡住,如此进退不得。 此时,一人持大斧登高而上,以斧劈砍黑熊头部,使其毙命。 不得不说,这简直就是玩命。玩好了还好,玩不好就容易搭上小命。 但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非万不得已,谁愿意干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事啊? 自与李家兄弟分别,赵军在归途中一直心神不宁。 突然,他叫住李宝玉,把搭在肩上的麻绳丢给李宝玉,道:“兄弟,你把狗拴上牵回去吧。” “哥哥,你要干啥去?” 赵军道:“我去帮他们杀黑瞎子仓去。” 第四十四章.杀黑瞎子仓 之前说,杀黑瞎子仓就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此言丝毫不假。 李宝玉胆子大,身上有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儿,可当日大石砬子一战,只一声熊啸,就震得他心惊胆寒。 而杀黑瞎子仓呢,则是让人凭着一腔孤勇,轮着板斧往黑熊脑袋上砍,这要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仅靠两根木棒别着黑熊的头,若是一个不慎,恐怕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而且,他听说过以前很多老辈的跑山人,就因为杀黑瞎子仓而丢了性命的故事。 所以,当赵军说要去帮李大臣、李二臣杀黑瞎子仓时,李宝玉觉得赵军简直就是疯了。 “哥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我心里有数。” 赵军甩手转身就要往山里去,李宝玉急忙开口,叫住他道:“哥哥,我跟你去!” “你别跟我去,你牵狗回去!”赵军转身对李宝玉说:“我也不上前儿,我就看看热闹。” “这……”听赵军说就是看热闹,李宝玉倒是心稍定了下来,但他突然也有了和赵军一起过去看热闹的想法。 因为,他也没见过杀黑瞎子仓,心里好奇得很啊。 两世兄弟,赵军哪里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急忙连连挥手,道:“赶紧把狗整回去,要不狗往上冲,容易伤到狗。” “一有热闹就不让我看……”李宝玉忍不住嘟囔着。 赵军费了半天唇舌,终于把李宝玉劝走了。 在眼看着李宝玉牵着三条狗走后,赵军才沿着李大臣、李二臣留着雪地上的足迹,往山里跟去。 其实,他比谁都知道杀黑瞎子仓有危险,但他还是想帮李家兄弟一把。 对,就是帮。 在他的记忆里,那李二臣应该就是因为这一次杀黑瞎子仓失手,左半边脸都被黑瞎子给啃了。 那么赵军为什么要帮李二臣? 原因无他,前世有恩。 赵军前世落魄,纯是自己作的。而李二臣落魄呢,就是因为被黑瞎子毁了容貌,一辈子都没娶上个媳妇。 上一世,在赵军最落魄的时候,曾和李二臣一起在工地搬过砖。 就在赵军想要回乡的时候,路费是李二臣给他凑的,虽然只有五百,但就是这五百块钱,赵军到重生之前都没能还给人家。 不是故意欠钱不还,真是囊中羞涩,真的没钱。 人穷志短,实属无奈。 自重生以来,赵军冥冥之中有种感觉,自己应该是与前世断了所有的联系,再也回不去了。 但是,恩情得报啊! 赵军随手砍倒道旁一棵小树,削光溜了树干,将侵刀重新套上,提着刀一路往山上走去。 …… 一棵大青杨,有三人合抱粗细,在树身离地一米五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大树洞,洞口周围挂着白霜。 有这白霜,就说明洞里有生物在不断地呼吸着。 大青杨下,方圆十米之内,两个人在不住地折腾。 李大臣挥着大斧,把大青杨周围干枯地枝藤条扫净。 李二臣从左右捡些枯枝,在大青杨南边大概十五米的地方,拢成一堆并将其点燃。 李大臣用双脚来回踩踏,把大青杨与火堆之间的道路踩平。 而与此同时,李二臣在火堆南边选定了一棵大红松,他正在红松周围扫荡,把红松周围的枯枝地藤扫净,再把周围地上的雪踩时。 然后,哥俩又一起,把火堆与红松之间的雪地踩平。 这是杀黑瞎子仓之前必备的准备工作。 就因为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太危险,所以必须要在事先给自己留有退路。 虽说黑熊的速度不快,但也得看跟谁比,跟狗比慢,跟野猪比还是慢。 但要是跟人比,那可就不慢了。 如果冲着一个方向跑,跑不几步就得让黑熊给追上,到时候被黑熊往它那大屁股底下一坐,可真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那怎么跑啊? 绕圈! 绕圈跑。 如果杀黑熊不成,黑熊来追一人,这人可围着火堆绕圈跑。 另一人趁机出手相救,这时黑熊就会转移目标去追此人,此人可移步大红松周围,绕着红松跑圈。 如此两人轮流互助,互相吸引黑熊攻击,才有机会能全身而退。 没错,在这种情况下就别再想杀熊了,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不信看当日秦强和他那三个小舅子,废了多大力气才从黑熊爪下逃得性命。 哥俩做好了所有准备工作,李大臣把两根长过两米,粗若海碗的树棍斜靠在大青杨两侧。 身高一米八二的李二臣就站在树洞前,手掐大斧严阵以待。 这时,李大臣又从一旁抽出一根短粗木棍,朝着大青杨树就敲。 这一敲,就敲了十多分钟。 这还真是个体力活。 因为黑熊冬眠和它平时睡觉不一样,平时有个风吹草动它就醒,但若是冬眠的话,黑熊就会陷入很深的睡眠中。 而且会随着冬眠的时间越久,睡得越沉。 再者,就是黑熊自己不愿意动啊。 它们有一个习性,但凡冬眠蹲仓的黑熊,如果被惊出了树仓,就会步步踩大岗,步步奔高山。 试想啊,在树洞里睡了一个多月,把树洞都睡热乎了,现在出去长途跋涉,不但冷,关键是肚子里还没有食儿。 虽是野兽,也不想饥寒交迫啊。 但是,当李大臣敲了这么久以后,里面的黑熊终于忍不住了,它睁开眼睛,两只前爪往起一探,抓住树洞内壁往起一提,便已站起了身。 它往上攀爬两下,熊头就已出现在了洞口。 树洞外,李二臣与黑熊四目相对,不禁心头一颤,大叫道:“大哥,出来了,出来了。” 李大臣把手中短棒一丢,扶着靠在大青杨的两根长粗木棍,交叉着往洞口那里别去。 恰巧黑熊刚从洞里往外探,两只前爪扒着洞口,熊头刚伸了出来。 正好李大臣使那两根木棍呈斜十字,把熊头往上一推,硬卡在树洞口。 “吭(háng)!吭!”黑熊愤怒地吼叫着,不断地晃头挣扎。 李大臣奋力推着木棒,大吼一声:“老二!砍它!” “啊!”李二臣怪叫一声,挥着大斧斜劈而下。 第四十五章.一头扎进黑熊怀里 不知是生性使然,还是怎样。 黑熊在被围猎时,不管身边有多少条狗围着它们,只要它们看到远处有人,那它们的首要攻击目标都只会是人。 现如今,在树洞内外,黑熊与李二臣四目相对之时,一股杀意早已自它心底冲起。 可就当黑熊往外一探头时,李大臣突然出手推木棍,把黑熊头卡住在树洞口。 如果是打猎的老手,自然晓得在黑熊被卡住的一瞬间,是出手的最好时机。 因为这时候的黑熊突然被卡住,正处于发懵的状态,上去砍它一斧子,等它反应过来以后,还能在给它一斧子。 如此,就有两次出手的机会。 可这李家兄弟俩,哥哥李大臣曾跟其他跑山人一起杀过黑瞎子仓,算是有些经验吧。 所以,才由李大臣在下面干别木棍的技术活,让他弟李二臣做那砍黑瞎子的活。 在李大臣看来,砍黑瞎子又没啥技术含量,抡圆了就往脑袋上招呼呗。 可李大臣却是忘了,他弟弟没打过黑熊。 准确的来说,活着的黑熊,李二臣都是第一次见。 当与那黑熊对目的一瞬间,李二臣就已心惊胆战,等那黑熊张口一叫,李二臣顿觉浑身如过电一样,两条腿哆哆嗦嗦,几欲摊倒。 还好这时,李大臣大喊一声,叫李二臣下手。 被李大臣一声惊醒,李二臣心头一震,想起了来时李大臣交代的事,当即便把大斧一轮,狠狠地向树洞口的黑熊头斩去。 只是出手的一瞬间,李二臣难忍心中恐惧,下意识地一闭眼睛。 正是这一丝恐惧,让这一斧子没能正劈到黑熊面门。 此时的李二臣正闭着眼睛,什么都没看到。 李大臣双手扶树棍,但却歪着头往上看,他眼看着自己弟弟这一斧斜着过去,砍在黑熊左半边脸上。 因为这一斧是斜的,直把黑熊左眼眶上面的皮连着左耳都给削了下去。 “吭(háng)!”流血的熊头往前一摇,熊肩自洞口撞出,熊头顺势就撞在了李二臣面上。 这一撞,直撞得李二臣仰面栽倒,鼻子喷血。 也是这一撞,撞倒了李大臣辛辛苦苦推着的两根木棍。 “不好!”李大臣大惊,连忙弃了两根木棍,一个箭步上前拽着李二臣胳膊,拉扯着把他给拽了起来。 此时的李二臣,被撞得七荤八素,满脸是血。 “大……大……”李二臣想叫一声大哥,但眼下全身上下都麻酥酥地,使不出半分力气。 见李二臣这副模样,李大臣顿时就急了,甩手就给了李二臣一个嘴巴。 这一巴掌,抽的李二臣鼻子喷血更甚。 “啊!大哥你……”李二臣心神归位,一手捂着腮帮子,满眼惊愕地瞪着李大臣。 “快tm跑吧!”李大臣哪有工夫和他废话?一手提着大斧,一手拽着李二臣就跑。 刚才被黑熊撞倒,李二臣手里的大斧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而被李大臣猛地一拽,李二臣脚下一阵踉跄,蹒跚着跟了两步却渐渐稳定了下来。 “你跑!”跑到火堆旁,李大臣站住,只把李二臣往前一推,让他往前继续跑。 李二臣脑子还有些浑,下意识地往前跑,跑了两步才慢慢回过神来。 而李大臣呢,此时的他已经绕着火堆跑了起来,一只黑熊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这只黑熊,属实是急了!、 人家在树洞睡得好好的,硬是被吵醒了。吵醒了还不算,当头就挨了一斧子,左半边脸都被大斧给削去了,黑熊哪里还能忍? 要知黑熊下树,与上树是一个姿势,都是头朝上、尾朝下,只不过上树是往上,下树就往下。 可就在刚才,黑熊直接就从树洞里窜了出来,摔在地上一个轱辘就爬起来了,起来以后奔着哥俩就追。 在黑熊临近李大臣时,李大臣跳起来就是一斧。 一斧击出,李大臣也不管砍没砍着黑熊,只把身一转,提着大斧绕着火堆就跑。 这一斧,的确不曾伤到黑熊,可也成功的吸引了它的怒火,它咆哮一声,冲着李大臣穷追不舍。 黑熊这一叫,吓得不远处李二臣双腿又是一软,他扶着大红松,惊恐地看着黑熊在追杀自己大哥。 李大臣闷头就跑,围着火堆一连跑了八圈。 如果是平时,以李大臣的体力,再跑八圈也不会觉得累。可现在与平时不同,一头噬人的黑熊追在身后,这么个跑法不但费力,而且费心。 等李大臣跑到第十圈的时候,整个人就撑不住了,眼看着那黑熊离他越来越近。 李大臣扯开嗓子就喊:“老二!老二!” 就喊了两声,李大臣就不喊了,因为他一张嘴,呼呼北风直往他嘴里灌,呛风的李大臣强忍着咳嗽闷头就跑。 被李大臣一喊,不远处的李二臣回过神来,眼瞅着黑熊离自己大哥越来越近,李二臣突然战胜了心中的恐惧,奔着火堆就跑了过来。 紧跑几步,李二臣突然发现自己手里没有家伙,往左右一瞅,已经找不到自己的那把板斧了,入眼的只有斜在熊仓子那棵树下的两根大木棍。 李二臣跑过去,双手抓起一根长过两米的树棍,冲奔到火堆前。 正巧李大臣从左边绕过来,他看了自己二弟一眼,眼泪差点都下来了。 不过李大臣来不急激动,脚步不停仍从李二臣身前跑过。 李大臣刚过去,黑瞎子就绕着火堆过来了,李二臣抡圆了就是一棒子。 咔嚓! 一声脆响,树棍应声而断,李二臣把手里半截棍往旁边一扔,转身就奔南跑。 黑熊挨了重重一棒,咆哮一声,紧追其后。 李二臣快步跑到大红松前,眼看着就要被黑熊扑住,李二臣扭身绕树就跑。 黑熊一个急刹车,在惯性作用下窜出半米,硬生生停了下来。 黑熊把身一转,刚才由西往东去追李二臣,却见李二臣闷着头从东往西过来了。 饶是黑熊也是一愣。 李二臣正闷头往前跑,就觉得前边似有什么东西拦路,黑乎乎一片罩得前头无光无亮。 李二臣抬头一看,那黑熊就在他面前! 二者之遥,不过半米! 李二臣想停,可脚下却刹不住了,一头就扎进了黑熊怀里! 第四十六章.人心 李二臣一头扎在黑熊怀里,当时黑熊都懵了。 再看李二臣,被反弹的整个人往后一仰。 黑熊伸掌就掏住了李二臣前胸棉袄,往后一带直将一百五十多斤的李二臣给抓了起来。 黑熊把他往地上一摔,向前赶了两步,两只后腿一劈,正骑坐在李二臣腰间,三百多斤的重量压得李二臣惨叫一声。 紧接着,李二臣就开始挣扎。 此时的他,仰面朝天,所以能看见面容狰狞的黑熊,便下意识地挥拳往黑熊腰上锤去。 可黑熊一低头,咬住李二臣左臂,这一口直咬透了棉袄,咬透了手臂。 “啊……”李二臣的惨叫声在山间回荡。 这时,李大臣冲了过来,不顾自身安危地挥着大斧,砍向黑熊。 只是这一次,他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黑熊眼里,黑熊松口,往后一抬身,迎着李大臣左掌往外一划,正扫在李大臣肩膀上。 李大臣连人带斧就飞出去了,整个人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而大斧也飞落在了一边。 黑熊不理李大臣,又低头向李二臣挥舞着的右臂咬去。 这也是黑熊的习性之一。 为什么有人说,在山林间遇见黑熊逃不掉时,就躺在地上装死? 因为黑熊咬人的时候,不是俯在人身上咬,而是坐在人身上咬。 如果人被黑熊坐在屁股底下,人哪里动,黑熊就会先咬哪里。 你若是躺平不动,没准它咬两口就走了,不至于伤残丢命。 但要是挣扎,黑熊怕你伤它,那就要下死口了。 这些事情,在临来以前,李大臣还真和他交代过,但被黑熊一坐,李二臣心里就只剩下了恐惧,哪里还想着这些啊? 此时左边胳膊不能动了,他还奋力轮着右拳头往黑熊身上砸。 “老二……”李大臣挣扎着从雪地中爬起,想去取大斧救李二臣。 他们是兄弟,一奶同胞的亲哥俩,所以就算再危险,李大臣也不会把李二臣丢下不管。 可就在李大臣刚撑起身时,就见一道人影从自己身旁掠了出去。 “啊!”李大臣惊呼一声,他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可定睛一看,确实有那么一个人轮着大斧往黑熊后脑上劈去。 这人正是赵军,他来了有一会儿了,但一直站在坡上没下来,就看着这哥俩杀黑瞎子仓。 这是因为不想让李家兄弟误会。 之前李大臣邀请他和李宝玉一起来杀黑瞎子仓,无疑是看上了赵、李两家的三条狗,想着若遇到危险,还能有狗拖着黑熊。 但赵军知道,没枪杀黑瞎子仓,除非在黑熊出仓的瞬间将其击杀,否则只要让黑熊落了地,那多少条狗也是白搭。 这狗和人还不一样,人遇见黑熊知道避退,知道逃命。但狗不一样,特别是主人在身旁,为了护主,狗会甘心舍命。 赵军不想把狗往里搭,但又想救李二臣,所以他就自己来了。 赵军相信以自己的经验,只要李大臣、李二臣不坑,三人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既然知道打不下黑熊,而且此行只为救人,,所以赵军就没提前现身。 这是怕李家兄弟多想。 毕竟只有赵军是重生者,李家兄弟不是啊。赵军知道这黑瞎子仓杀不下来,但李大臣、李二臣不知道啊。 如果赵军提前现身,他们肯定要想:刚才邀请你的时候,你不带着狗来。现在自己一个人来了,是想跟着分熊胆啊。 赵军懒得和他们解释,于是便抱着侵刀站在坡上,就等着对李家兄弟施以援手。 看李家兄弟初期的准备工作,倒是做的挺稳当。 但当李二臣颤颤巍巍地站在大青杨树前时,赵军就知道完了! 让一个雏儿拿着大斧去砍黑熊脑袋,还是正面劈砍,亏李大臣想的出来。 这还是李二臣心理素质后,否则一个新手,听得黑瞎子一叫吓,尿裤子的都不在少数。 果然,李二臣失手了。 看到黑熊子从树仓里窜出来的一幕,赵军便提着砍刀往下来。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李二臣竟然会一头扎进黑熊怀里。 等赵军赶过来时,正赶上李大臣被黑熊拍飞,那把大斧就落在离赵军不远的地方。 赵军看了看手中侵刀,果断弃刀取斧,然后举着大斧就向黑熊劈了过去。 这一斧下去时,正赶上黑熊低头,往李二臣脸上咬去。 前世就是这一口,咬的李二臣破了相,一辈子没说上媳妇。 赵军这一斧,本是奔着黑熊后脑去的,但随着黑熊一低头,这一斧就劈在了黑熊背上。 “吭……”黑熊嘶吼一声,直接从李二臣身上拧起,愤怒地扑向赵军。 它身后,鲜血顺着脊背流淌下去,一尺来长的伤口狰狞的竖在它背上,皮肉翻开,深已露骨。 赵军提着大斧就跑,绕着那大红松带着黑熊就开始绕圈。 黑熊身受重伤,却不曾让它速度减慢,反而因为愤怒,它的速度比刚才追李家兄弟还快。 仅仅四圈,黑熊就离赵军越来越近。 而此时赵军早已使出了吃奶力气,拼命地跑。 “李大臣!”赵军越跑越是吃力,终于忍不住大叫一声。 这时候,就需要人搭把手了。 可赵军一喊,却不曾有人来。 又跑了一圈,还不曾见人过来帮他。 等他绕树转过身来时,下意识地把目光往左右一扫,却看到了这样的一幕。 那李家兄弟正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往远处走去! “我c你俩m!”赵军忍不住大声骂了出来,但来不及骂第二句,就继续往前跑。 因为,黑熊又来了。 不远处,李二臣听见赵军叫骂,忍不住问李大臣:“大哥,咱不去救他啊!” “管不了他了!快走!”李大臣头也不回地说道。 李二臣闻言便不再多言,与他哥一起往南边坡上爬去。 可笑的是,几分钟前,赵军就是从这坡上冲下来救他们兄弟的。 就在这时,黑熊越来越快,一爪掏向赵军后心。 就在熊掌落在赵军身上的一刹那,赵军在生死之间爆发出身体里的潜力,猛地向前一窜。 这一爪却是落空,但锋利的熊爪划破了赵军的棉袄,带出了一缕绵絮。 第四十七章.反杀 生死时刻,一股潜力迸发出来,让赵军躲过了一劫。 他急忙绕着树一个转弯,暂时甩掉了黑熊。 此时的他,在这数九寒冬,厚厚的棉袄下已是一层冷汗。 赵军拼命地跑着,只是随着那股潜力渐渐散尽,心气也慢慢地被疲惫压了下去。 赵军怕了。 自重生后,他一直都很自信,自信自己有前世二十的打猎经验,一直以为无论在打猎中遇到什么危险,都能全身而退。 可这一刻,赵军的心里充满了对死亡恐惧感。 黑熊越追越近了。 赵军死咬牙关,黑熊每靠近他的一步,都可以说成是死亡的脚步越来越近。 没人能救他! 赵军继续向前跑着,随着与黑熊的赛跑,体力已渐渐耗尽。 前面就要转弯了,赵军猛地鼓起最后的力气,向左前方转去。 当他转过去后,突然停了下来,狠狠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一转身,双手抓着大斧向后就抡。 黑熊刚绕树过来,就见一斧迎面砸来。 紧接着脑袋上就挨了重重一斧! 黑熊猛地一顿,紧接着就在原地晃悠了起来! 赵军心中狂喜! 黑熊生命力,最是顽强! 大斧虽锋利无比,但想劈杀黑熊,除非是正劈面门。 但以赵军刚才的情况,想使大斧劈黑熊面门那是不可能的。 他转身一抡,是随手自己,是殊死一搏,也是不甘的挣扎。 就这一搏,不曾劈着黑熊,却是一斧拍在了黑熊头上,直将它给拍晕了! 这一斧,虽不曾伤到黑熊分毫,但却让它在短时间内,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趁这个机会,赵军举斧就劈,这一次正劈在黑熊双目之间。 黑熊身躯一震,目泛凶光。 这刹那,赵军已然又是一斧! 黑熊喉咙一动,却不曾发出最后那声不甘的怒吼,眼睛一翻,直接仰倒在地,气绝身亡。 赵军两步上前,大斧连劈,第二斧落下时,熊头向前一歪,与脖颈分离,一股鲜血喷出。 白雪地上,似开朵朵梅花。 赵军使出最后的力气,甩手就把大斧丢在了黑熊身上,之后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全身力气一样,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过了好半天,赵军有点感觉冷了,才从雪地上爬起来,拍打掉了棉裤、棉衣上的雪。 他解开棉袄扣,这年头山里人穷,棉袄里面就是背心。 赵军把背心前襟撕下来一大块布,然后拿起大斧劈开黑熊的胸膛,将那熊胆摘了下来,用那背心布包好塞入怀里。 赵军收起熊胆以后,在周围扫了一圈,把自己的侵刀找了回来,在将木棍拧下后,把侵刀别在了后腰。 然后,他又把李二臣那把大斧拿起,一手抓着两把大斧,慢悠悠地就往坡上走去。 其实,从赵军出手救李二臣,到现如今,不过才过去了二十几分钟。 这时,山坡岗头子上,李大臣、李二臣哥俩靠着一棵树抽着烟。 说是抽烟,但哥俩的注意力都不在烟上,都手掐着烟,直勾勾地望着前方。 “大哥。”李二臣道:“咱们真不去救赵军啊?” 李大臣闻言不曾答话,只是一闭眼睛,半响才道:“救不了啊!” 李二臣张了张嘴,寻思好一会儿,才说:“那……那咱回去怎么跟赵家交代啊?” “唉!”李大臣重重地叹了口气,刚要说话,突然却愣在当场。 “大哥?”李二臣狐疑地看了李大臣一眼,顺着李大臣目光所视望去。 “啊!”李二臣惊叫一声,直勾勾地看着前方。 只见一人提着两把大斧,棉袄前襟全是血迹,踩着雪路往上头走来。 “赵……赵……”李二臣被吓得磕巴起来,不能言语。 “赵军!”李大臣目光往下一落,看见赵军留在雪地上的一行脚印以后,这才放下心来。 李大臣把烟屁股一丢,快步向赵军迎去。 “赵军!” 赵军伸手一把推开李大臣,径自走在李二臣面前,淡淡地说道:“那黑瞎子在下面呢,给你们了。”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赵军离去的背影,李家兄弟立在当场久久无言。 赵军提着两把大斧,一路走出山场,在临出山时,从地上抓了两把雪,把脸上的血搓了下去。 这血是黑熊血,赵军拿大斧劈黑熊时迸溅在脸上的,他怕带着一脸血回家给王美兰吓到。 赵军走进村,同村人见他手提两把大斧,棉袄上还都是血,就不断地有人问他。 但是对所有的人,赵军都只是哼哈的应付两声,也不说自己到底是干嘛去了。 等他一进家门,就见金小梅、李宝玉母子俩坐在炕上陪着王美兰说话。 一见赵军回来,王美兰腾地一下从炕上起来了,见他棉袄上全是血,王美兰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 “哎呦我的娘啊!”赵军连忙上前揽住王美兰,一边笑着一边安抚自己老妈:“哭啥啊,你儿子啥事没有啊!” 这时候,金小梅和李宝玉也围了过来,金小梅看着赵军棉袄上的血,皱眉道:“军啊,你也上手了?” “嗯呢。”赵军应了一声,扶着王美兰在炕边坐下,随手解开棉袄,从怀里拿出那颗熊胆放在了桌上。 他对王美兰笑道:“看儿子给你拿回啥来了?” 王美兰:…… 屋里仨人都懵了,不是说帮人家杀黑瞎子仓去了么? 这怎么还整了一颗熊胆回来? 就算再帮忙出力,也不至于拿大头啊? “儿啊。”王美兰没伸手去拿熊胆,先是问赵军道:“宝玉说你帮李大臣哥俩杀黑瞎子仓去了,这熊胆就是那仓子出的?” “对呀!” “那你咋把熊胆都给拿回来了?”王美兰急声问道。 钱确实是好东西,但在王美兰心里,规矩就是规矩,德行就是德行。 赵军笑道:“他哥俩杀一半跑了,让我给捡了个现成的。” 王美兰刚要再问,正赶上下班的赵有财从外面回来,一进到屋里就说:“那外屋地下搁两把斧子哪来的?” “啊?”王美兰闻言,不由得一怔。 赵军起身,应道:“我拿回来的。” “你哪儿弄的?”赵有财一句话刚问出口,突然看见了桌上的熊胆,他看了赵军,又看了李宝玉,高声喝问:“你俩又偷枪了?” “没有,没有。” “那这熊胆哪里来的?” 赵军只把今日经过说了一遍,只是对于李家兄弟逃跑那一段,他却没说。 在说到这里时,他的说法和刚才对王美兰说的一样,只说是李家兄弟杀了一半,让他捡了个便宜。 可赵有财听完,转身就往外面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骂道:“王八羔子!我找他们去!” 第四十八章.粘干粮 为啥老辈跑山人都反复叮嘱后辈,上山打猎必须人和心,马合套? 正是为了等到最危险的时候,同伴们之间能够互相救助,在危险中都保下命来。 这次你不救他,下次也没人救你。 赵家算上赵军,祖孙三代都是猎人,赵有财哪里不明白这里面的事? 他一听就急了。 平时打儿子,那是打儿子,但别人想坑赵军,赵有财哪里肯依? 好在王美兰压事,抢把赵有财给拽了回来。 “岂有此理!”一旁李宝玉才反过来,一下就炸了,大叫一声:“敢害我哥哥,咱跟他们拼了!” “你消停点吧!”金小巧上去就一巴掌,打灭了李宝玉的怒火,“不压事,你还挑事!” 李宝玉一缩脖子,退在一旁不敢再言语了,但却怀恨在心,想着以后有机会定要那李家兄弟好看。 说完李宝玉,金小巧对王美兰说:“嫂子啊,那李家兄弟确实不像话,咱们找他去呗。” 王美兰叹了口气,道:“74年赵军去水沟子摸鱼,让蛇咬了是李大臣他大姐给救回来的。” “还有这事?”赵军闻言,惊讶地问道。 “你哪记着啊?”王美兰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又对金小巧说:“那李大臣、李二臣没爹没妈的,还都没说上媳妇,咱们……” 说到此处,王美兰看了看赵军,又叹了口气,道:“赵军这也没事,就算了吧,以后咱家也不欠他们人情了。” 听王美兰如此说,赵有财一屁股坐在炕边,端起茶缸往嘴里狠灌一口水,重重地把缸子撂在了桌上。 当晚,王美兰说是给赵军压惊,烧了四个菜,一家五口饱餐了一顿,赵虹带着赵娜在一边玩,王美兰在外屋收拾。 赵军则坐在炕桌旁,陪着喝酒的赵有财。 赵有财好像喝的有点高了,拿筷子夹着盘子里仅剩的几个花生米。 剩的这几个花生米都没有皮了,表面光滑,喝多了的人拿筷子夹它的时候有些费劲。 赵有财夹了几次,干脆把筷子一撂,直接上手把那花生粒捏了起来往嘴里塞。 这一塞,还没塞进去,赵有财下意识地一抿嘴唇,嘴唇夹住了花生米,再一抿才入了口。 赵有财又喝了口酒,放下杯突然开口,大声对赵军说:“记住了,以后不熟悉的人,别一块儿跟他们打围!” “哎,哎。”赵军急忙答应,这个时候可是不敢顶嘴了,要不然可就不是一顿胖揍那么简单了。 赵有财又吃喝了两口,歪着头醉眼中满是疑问地问赵军:“你都不知道那李大莲救过你,你咋寻思帮他俩的?” 李大莲就是李家兄弟的姐姐,王美兰口中所说,十二年前救了赵军那一位。 重生的事,肯定是不能和赵有财说的。这种事,亲爹也不成。 赵军只是淡淡一笑,答道:“想是看看热闹,瞅那李二臣快被咬了,我脑子一热就上去了。” “唉!”赵有财幽幽一叹,伸出筷子往赵军脑门上点了一下,因为喝的多了,筷子尖往下一滑,险些点着了赵军眼睛。 赵军急忙往后一躲,劝道:“爸啊,你少喝点吧。” 赵有财没搭理他,自顾地又喝了一口,才说:“儿子啊,你这是捡条命啊!” 听赵有财此言,赵军不禁默然。 是啊,今天真的是捡回一条命啊!要不是那一斧给黑熊拍蒙了,自己哪里还能坐在家里吃晚饭啊,成黑熊晚餐还差不多。 “给爸卷颗烟。”赵有财突然吩咐一句,打断了赵军的思绪。 赵军应了一声,半转身回手把一个小筐拿了过来,放在了盘着的腿上。 这小筐里装着散碎的烟叶子,在边上放着一叠去年的日历纸,赵军拿起一张日历纸,熟练地捏起一撮碎烟叶子顺着捻在纸上。 然后,将纸搓卷,卷住碎烟叶,这就成了一个烟卷。只是只有中间一部分有烟叶,两端没有。 赵军双手把两端齐齐一拧,两头便被拧住,一头塞进了嘴里。再从装烟叶的小筐里拿出一盒火柴,抽出一根划着了点燃卷烟的另一端。 赵军深吸了一口,才递给赵有财,这一口他都想很久了,但重生以后的人设是不抽烟、不喝酒,所以一直硬装着。 赵有财可能真是喝多了,并未能看出端倪,接过烟就塞进了嘴里。 赵有财抽着烟,赵军想着事,爷俩围坐在炕桌前,久久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赵军突然开口,问赵有财道:“爸,你说有些事,是该做呢?还是不该做呢?” 赵有财道:“该做的做,不该做的就不做。” 赵军点了点头,心想:“这是句废话啊。” 跟喝酒的人,也没什么好讨论的,所以赵军换了个话题又问:“爸,你看我都整回来俩熊胆了,是不是能给我淘弄把枪啊。” 赵有财:“这事就不该做。” 赵军:…… 赵军突然有了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他的两个问题明显不挨着,却没想到会被赵有财利用来顶自己。 “不用半自动,挂管也行啊!”赵军继续提着要求,想老爹能看在自己今天大难不死的份儿上开恩一把。 赵有财摇了摇头,说:“那俩熊胆也不都是你的啊,还有宝玉半个呢。” “啊,那一个半也够了啊。”赵军道:“今天这个可是个铜胆,就算买把半自动,还能剩还三头二百呢。” 赵有财还是摇头,然后扬起下巴往门外的方向一点,道:“你跟你妈说去,你妈给你买,你就买。” “你自己喝吧。”赵军闻言,知道没有希望了,双腿往炕上一转,下炕踩鞋就回自己的屋了。 …… 转眼到了腊月。 这天,赵军早晨六点钟就起来了,仓促地扒拉了一口饭,就开始准备上山了。 等他穿戴整齐了,从炕柜抽出一张报纸,往外屋去从大锅里拿出了一个个大饼子往报纸里包。 还没等他包完,家里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哥哥,别装那个了,我给你带粘干粮来了。”李宝玉一手托着个盆,一手捂在盆盖上,回脚把房门踢上了。 “哎呦,这个好!” 粘干粮,就是东北的粘豆包。 粘豆包分黄、白两种,黄的是大黄米包的,有的人家还喜欢往里掺苞米面,反正都是黄的。 白的粘豆包,则是糯米做的。 馅呢,都是红豆馅,有红小豆的用红小豆,没红小豆的用红大豆。 豆子洗净了放在锅里加水烀烂,等凉了捏成一个一个的小团,然后拿在外面冻好。 别看这年头山里人没有冰箱,但这是东北啊,一到冬天室外全是冰箱。 等豆馅冻的定型了,就得开始准备米了。 东北人多爱大黄米这一口,把那大黄米洗净,清水泡上一夜,第二天控干了水再装进袋子里,背到磨坊去磨成了面。 等拿回家,装在大盆里用开水烫,和好了面团,然后把面盆放在炕上,盆上再压棉被,好让那黄米面自然发酵。 包这个的时候,和面必须少放水,这样发好的面才会特别硬,等蒸出来的时候,粘豆包才能立挺。 最后呢,就是揪下一块块面,再把冻好的豆馅往里包。 东北人爱这一口,家家户户少的都得包十斤面,包出几百个豆包就往外面一放,等冻住了再装进缸里,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蒸。 当然,也有先一起都给蒸出来,然后再冻起来存放的。 对于打猎人来说,什么吃食都不如粘豆包好,因为这东西扛饿。 一般的汉子,有个四、五就能吃的很饱了。 关键是这东西体积小,不占地方。 有个粘豆包,就不要大饼子了。 赵军把大饼子放回了锅里,把十个粘豆包包好,又把早已准备好的两大块萝卜咸菜装上。 “走!”随着赵军说了声,李宝玉先出了屋,翻墙进了他家院子,牵着大黄狗就往外走。 赵军则出屋解开了花狗、青狗,带着它们离家而去。 第四十九章.熊霸 赵军、李宝玉带着三条狗出了村子,直入山场。 自上次围猎失败至今,已经过去有一个多月了,这阵子可是把二人、三狗憋的够呛。 尤其是最近这几天,赵军和李宝玉在家里实在是待不住了,哥俩研究了一下,就带着狗进了山,看看能不拼运气打着点儿啥玩意。 这既是为了吃肉,更是为了过过打猎的瘾。 要知道好打猎,和好钓鱼一样,都有瘾呐。而且,瘾还挺大。 进了大山,晃悠了一上午,狗也没开声。 眼看着到了中午,人、狗皆是又饥又渴,赵军在河沿边砸开冰窟窿,和李宝玉轮流喝撅尾(yi)巴茶。 啥叫撅尾巴茶? 就是把冰面砸开以后,人趴伏在地上,撅着屁股,低着脑袋去喝那冰窟窿里的水,这就叫撅尾巴茶。 二人喝足了水,再换三条狗轮流喝水。 这冰凉的喝水进肚,解了渴,但人的胃就有点不舒服了。 赵军和李宝玉连忙捡干柴拢火,烤粘豆包吃。 俩人溜达一上午,背兜里的粘豆包都冻硬了,就放在柴火边烤,烤软一层啃一层,烤软一层啃一层。 但有三个粘豆包则是一直放在那里,等烤的透了,才把这三个烤的焦黑的粘豆包分别喂给了三条狗。 上山打猎不能饿着,也不能吃太饱。简单地对付了一口,继续在山里溜达。 不多时,就听见了狗叫声。 一听这动静,赵军急忙招呼李宝玉,“宝玉快跑,狗勒套子了!” 李宝玉立刻反应过来,迈开两条大长腿,飞快地在雪地上奔跑。 赵军跑在后面,扯着嗓子喊道:“先解大青的!” 李宝玉越跑越快,越跑越远。赵军反而不担心,慢慢地小跑着向前移动。 等他上到半山腰,就见李宝玉和一个老头正站在一起说话,三条狗则散在周围,或趴、或坐,或是四处嗅着。 “张爷!”赵军走近,看清了老头模样,便开口打了个招呼。 赵军这句张爷,可不是bj人那种见了人叫爷的习惯。这老头是他爷爷辈的,东北人叫的爷都是按辈分来的。 “赵小儿啊。”老头应了一声,然后目光落在那大青狗身上,道:“你拖这狗也不错啊!” 赵军一笑,道:“还没拖出来呢。” “差不了。”老头回道。 这时,李宝玉在旁搭话,“哥哥,你可不知道啊,我再晚来一会儿,大青就勒死了。” 赵军闻言,扫了那趴在地上舔爪子的大青狗一眼,道:“让它长长记性。” 说完,赵军环顾四周,看着周围那一个个钢丝套,冲老头问道:“张爷,这些套子都你下的啊?” “啊!是啊。”老张头说:“我今天正好在上面溜套子,听见你狗嚎山,我就下来了。” 刚才在下面,赵军和李宝玉听见自家的狗叫。 这种叫声却不是发现猎物的叫声,而是嚎。 类似于狼那种,扯着嗓子嚎。 当时赵军就反应过来了,自家三条狗应该被套住了。 不是被野猪套子套住了,就是被狍子套给套上了。 这在跑山打狗围里,是很常见的事。要是有经验的猎狗,它们不会挣扎,会坐在原地扯着脖子嚎,把主人嚎来救它们。 但没经历过这个的猎狗,会很慌张。 不都说狗急跳墙么? 狗急了也能把自己给勒死。 一共三条狗,但刚才就听见两条狗在嚎,赵军就知道大青狗肯定在拼命地挣扎,这整不好就容易出狗命啊。 原来,在此地方圆三百米之内,被老张头子布下了一片套子阵,左左右右七、八个套子,这三条狗一条也没跑了。 要么说呢,李宝玉这一双大长腿可是没白长,也多亏他来的及时,否则大青狗今天就容易被埋在山上了。 这时,赵军发现老张头子目光总往南山上挑,他就问道:“张爷啊,你瞅啥呢?” 老张头摇了摇头,说:“我想你老周大哥呢。” “哪个老周大哥啊?” 老张头答道:“周成国呗。” “哎呦!”听此名字,赵军不禁心中一凛,此人正是当日赵有财口中,那两枪打死东北虎的好汉,名副其实永安第一枪! 李宝玉也好奇了:“你想他干啥啊?他来打啥来了?” “熊霸!” 赵军、李宝玉闻言,不禁齐齐眼冒精光,更是异口同声地问道:“多大啊?” “没看见。”老张头摇了摇头,又说:“但看掌印,不得七、八百斤啊!” “那可是不小。” 什么是熊霸啊?、 在这山里有两种熊,一种是黑熊,一种是棕熊。 黑熊体态偏小,最重的黑熊,抓完秋膘也不会超过五百斤。 但要是棕熊,可就不止五百斤了。 八百斤、九百斤,甚至千斤的都有。 这里的人,习惯把超过五百斤的棕熊,称作是熊霸。 为什么叫熊霸? 具体原因不得而知,反正是从老辈人开始,就一直这么叫着。 有人猜测说,能长这么大的熊,当是熊中霸主,故应有此美誉。 而曾经,林场来过一个知识青年,他是这么说的。 自古有熊罴猛兽之称,熊罴中的罴即为熊中最大之意。 他认为,应该是山里人不认字,把熊罴叫成了熊罢,渐渐地人们就都以为是熊霸了。 他这个种说法倒是很可信,但他这副高高在上,瞧不起山里人的嘴脸,倒是令人生厌啊。 所以啊,他在林场那两年,从来就没吃过饱饭。 原因很简单,因为当日被他驳斥的不是别人,正是永安方圆百里之内,人送外号赵二咕咚的赵有财。 “嗨!”李宝玉“嗨”了一声,说道:“张爷你是担心他啊?那你不用,周卫国那是什么人啊?一把半自动别说打熊霸了,打老虎都行啊!” 老张头摇了摇头,说:“今天他早晨从我窝棚里走,我这心就不安,我要跟他去,他不让我跟。” 听老张头子此言,赵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道:“这老头子可能会点啥吧?” 想到此处,赵军对他说:“张爷啊,你也别惦记了。” 说着,赵军往南边一指,道:“不就往那边去了么?我跟宝玉过去瞅一眼呗。” “这个……”老张头有点迟疑,说:“要不你俩别去了,成国那个人独性。” “没事。”赵军道:“我俩就当溜达一圈,也不分他的肉。” “爷们儿,你这说啥呢。”老张头闻言,脸色不由得一沉,说:“啥肉不肉啊,咱爷们儿还差那个啊?” 说到此处,他叹了口气,道:“那你们就去吧,我这真是有点不太放心。完了等你们回来,过我那窝棚,我给你们拿只狍子。” 赵军闻言,笑道:“爷们儿,你这说啥呢?啥狍子不狍子的,咱爷们还差那个啊?” 赵军此言一出,李宝玉和老张头哈哈大笑。 话都说到这了,赵军和李宝玉便不再多言,从背兜子里拿出绳子,拴上三条狗,牵着它们就往南边坡上走去。 第五十章.重伤的周成国 赵军、李宝玉上了南山,牵着三条狗,踩着岗梁子往上面走。 一路上,看见了棕熊的脚印,也看见了人的脚印。 那熊的脚印,其实和人没穿鞋时候的脚掌印差不多,只是没有脚后跟。 看那大脚掌印,李宝玉吸了一口东北的凉气,对赵军说:“哥哥,我大爷不是不让你多管闲事了么?” 没错,李宝玉怕了。 他是莽,但可不傻。这么大棕熊,要发起狂来,自己和赵军手里没枪,那可是要命的。 赵军笑道:“有周成国你怕啥,咱们就是去看热闹,再顺带送老张头个人情。” 但话虽如此,一路上赵军却紧着催促李宝玉赶路。 俩人跟着脚印一直往上走,连跟了两条大岗! 要说这熊啊,不管是黑熊,还是棕熊。 只要是冬天冬眠时出了仓子,就步步踩大岗,步步奔高山。 而且,和人一样,它们也踩岗梁子。 啥是岗梁子? 就是山脊。 就如人的鼻子一样,鼻梁骨好比就是岗梁子,鼻梁骨两边就是山坡。 跑山时,踩着岗梁子走,不会太累。 突然,花狗叫了两声,扯着绳子就要往前跑。 “快走!”赵军招呼一声,和李宝玉开始了缓慢地移动。 没办法啊,雪下高山,霜打洼地。 这片山虽不是太高,但山上的雪还是已经过膝了。 两人越走,狗越叫的急。 等上了山二肋,三条狗都暴动起来,拖着赵军、李宝玉往前走。 就在前头,一只棕熊,身躯如小山一般躺在地上。 而在棕熊身边不远处,一人满头是血的趴在雪地上。 在此人身体左前方百十米处,大雪地里插立着一把56式半自动步枪。 “放狗!” 赵军和李宝玉把三条狗松开,三条狗撒丫子就冲了出去,扑在那死去的棕熊身上,疯狂地撕咬着。 赵军和李宝玉过去,就见那人整张头皮都被掀开,流出的血已经凝冰。 赵军伸手一探,急忙对李宝玉说:“还有气!宝玉,快砍棍子!” 李宝玉二话不说,抽出侵刀就往旁边去找适合的小树。 赵军探头在四周寻找,从不远处的雪中翻出了一个狗皮帽子。然后把这人腿上的绑腿解了下来,又给他把头皮扣了回去,再小心翼翼地把绑腿当作绷带缠在了他头上。 这时,李宝玉砍了两根木棍回来,他和赵军解下自己的绑腿,缠了个简易担架,然后才把这人翻过来抬到担架上。 当这人被翻过来时,赵军和李宝玉才看清了他的样貌,不是别人,正是那周成国。 李宝玉往周围一扫,看着死去的棕熊,疑惑地说:“这是两败俱伤?看着不像啊!” 那棕熊已被开膛破肚,胸膛内的熊胆早已不见了。 刚才赵军和李宝玉忙活时,三条狗就借着棕熊胸前刀口,撕着里面的肉吃,此时差不多也吃了个半饱。 而且,周卫国的56式半自动还立在一旁呢。 这显然是周卫国打死了棕熊,开膛取了熊胆,然后又受了伤! 那是什么东西伤了他? 棕熊生命力确实顽强,但已经被开膛破肚的熊,显然是死透了。 不是这只棕熊,那又会是谁? 这时,赵军从旁边拿起枪背在自己身上,然后对李宝玉说:“不管那个了,赶紧把人往下抬。”说完,便打口哨叫三条狗跟着。 要说这三条狗,今天跑了大半天了,一狗就吃了一个粘豆包,刚才真的是饿了,到现在也是吃了半饱。 可是人命关天啊,赵军和李宝玉哪有工夫喂狗啊,哪有工夫等着狗吃饱啊! “哥哥,这熊都死了,那是谁把老周大哥伤成这样啊?”在抬着周卫国下山的路上,李宝玉还是忍不住的发问。 听李宝玉此问,赵军笑道:“这还用问么?仓子里俩熊呗?” “啊!”李宝玉闻言,恍然大悟,但更是不解,说:“周成国身经百战,咋能犯这错误啊!” 这周成国,本是部队校枪员转业,枪法入神。如此枪法,再配合上一把半自动步枪,那真是熊挡杀熊,猪来杀猪。 正因为艺高人胆大,此人打猎一向是独来独往,别说带同伴了,他连狗都不带,就是背着一把枪打溜围。 昨天他进山来打狍子,一伙四只狍子让他打死俩。不是不能再打了,而是他感觉自己只能拖得动两只,剩下的留着以后有缘再打。 由此可见,此人多狂。 他在雪地上拖着两只狍子往回走,正好路遇老张头,老张头正寻思一件事呢。 就是他今天溜狍子套的时候,发现有一只被套住的狍子被熊给吃了一半。 看那周围熊的脚印,这熊可是不小。 老张头也打猎,但他那枪是把洋炮,这玩意使唤起来可就费劲了,打完一枪还得从前面灌药 这要一枪打不死熊,那死的就是他。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碰见周成国了,老张头把这事跟周成国一说,周成国直接道:“大爷这好办,明天我去给它打死,熊胆卖了钱有你一份!” 他这么一说,老张头子高兴坏了,拉着周成国到自己的窝棚住下。 第二天一早,周成国吃了老张头给他准备的早饭,等吃完了饭,他坐在炕上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就自己背着枪走了。 老张头说要和他一起去,但周成国说什么也不让。老张头也知道他的性格,就没再多言语。 周成国按着老张头所指的方向,一路走去,果然发现了棕熊的足迹,一路就跟在了一个石头洞前。 之前说过,熊仓子有两种,一种叫天仓子,一种叫地仓子。 天仓子就是树洞,地仓子则是石头坑。 住天仓子的熊,只能是黑熊。因为棕熊大,很少有它们能钻进去的树洞。 所以,棕熊住的一般都是地仓子。 到了石头洞前,周成国在三百米外站定,把枪一端,朝着仓子前的雪地上就是三枪! 此举与那李大臣拿木棍打树一样,都是在叫仓子,把那沉睡的熊叫醒,让它们从洞里面出来。 当然了,这地仓子和天仓子还不一样。周成国不能拿棍子往洞里捅啊,万一让熊给拽进去呢。 只能拿着枪,在外面叫。 但这叫地仓子可有说道,拿枪叫,可不能往石头上打。不然的话,万一子弹反弹回来,伤到人可就毁了。 也不能往洞里打,万一流弹击中熊脑袋,直接一枪爆了头,熊死在洞里,七、八百斤怎么往出拽? 打熊,可不是打死就行。 得见肉,得见钱。 三枪过后,周成国又开了三枪。 这就是六枪了! 打完这六枪,周成国就不再打了,因为枪里只剩下四颗子弹了,再打两发以后,熊出来了怎么办? 要知这大棕熊的生命力可说是顽强的可怕,万一剩的两发子弹打不死它呢? 所以,周成国把大拴一拉,里面剩的四发子弹弹出,他把四发子弹放入兜里的同时,又拿出了一整联的十发子弹。 整联子弹入了枪膛,周成国合枪就打。 嘭! 嘭! 嘭! 又是三枪,就听洞里“吭”、“吭”声响! 熊,要出来了! 再看周成国,站在原地纹丝未动,严阵以待! 第五十一章.一枪毙熊 “吭……吭……” 愤怒的熊吼声在洞中回荡,越来越盛。 一个黑棕色的大熊头,自那石头洞内探了出来,那一双小眼内充满了怒气。 就见熊头往左边一歪,右肩被带了出来;熊头再往左一歪,左肩也露在了石头洞外。 再看它右肩一动,右前臂出现在了洞外,往雪地上一扒,左肩往右上方一推,左臂也出来了! 这个过程描述起来笔墨繁多,但实际上却是很快,几乎不超过五秒钟。 可对于周成国来说,五秒的时候,足够他把棕熊杀死两、三次了。 但是,他没有出手。 因为现在出手,把熊打死了,死去的棕熊会卡在洞口。 别看它自己从那洞口钻出来容易,可要是它不动的话,只让人去拉它,那恐怕得十几个人合力。 别说没那么多人了,就算是周成国回村喊人,等他回来那还剩下啥了? 他为什么冒着危险来打熊? 不是为了刺激,是为了熊胆。 但摘熊胆,是在熊死后越快越好。不然的话,熊胆内的胆汁就会被肝吸收,没了胆汁的熊胆,也就不值什么钱了。 所以,面对着出洞的大棕熊。周成国仍是端着枪,瞄着前方,站在原地丝毫未动。 “吭!吭……” 棕黑色的大熊在自洞中两拱,就已探出了大半个身子。 嘭! 这时,枪响了! 一枪落在大棕熊身前半米之处,打的雪地上喷起一股雪烟。 “吭!吭!” 棕熊愤怒地嘶吼着,两只前掌一搭,整个身子往上一提,随着后腿一蹬,整个便出了石洞! 而这时,周成国却不再开枪了! 因为,刚才那一枪了,不是为了杀熊,只是为了激怒棕熊,让它快点从洞里出来。 所以,枪只打空地,却不曾伤熊。 此时,大棕熊已完全出现在石头洞外,只见它那七百斤开外的身躯,真如小山一般,咆哮了一声,就冲向了周成国。 其所过之处,雪烟滚滚! 周成国立在原地,仍然不曾后腿一步。 愤怒的棕熊速度极快,瞬间杀至周成国身前二百米之内。 嘭! 一声枪响! 一道血箭自棕熊脑后窜出。 棕熊冲势戛然而止,小山般的熊躯轰然倒下,一头扎进了雪地里。 嘭! 就在棕熊倒地的一瞬间,一颗子弹又钉进了它脑袋里。 棕熊头颅猛地往起一震,紧接着又砸了下去。 嘭! 又是一枪! 仍是一枪入头! 这一次,棕熊纹丝未动,那硕大的熊头几乎要被打烂了。 周成国把枪栓一拉,退出了枪膛里的四发子弹。 刚才重新上了一整联的十发子弹,叫仓子三发,打熊三发,此时还剩四发。 周成国把这四发收起,又从兜里拿出一整联的十发子弹,纳入枪膛,合枪在手。 周成国又把枪高举,向那石头洞前又打起了枪。 嘭!嘭!嘭! 一连三枪落在洞前,洞内毫无动静。 周成国端着枪立在原地,等了约有一分多钟,便又开了三枪。 嘭!嘭!嘭! 又是三枪,石头洞内仍然悄无声息。 但周成国仍然不曾放下警惕,继续端枪等了约有一分钟。 然后,他才收枪,把枪背在了肩上。 周成国纵横大山多年,靠的绝不只是枪法。 他艺高人胆大不假,但军人出身的他,有些错误是绝对不会犯的。 他有今日之劫,绝非是李宝玉所说的大意了。 这是跑山打熊的人,在杀熊仓子时,都会小心留意一个问题。 那就是,仓子里有几只熊。 虽然大多数的熊仓子里,都只住一只熊,但同时住两只的,也不是没有。 同时住三只,那也是有可能的。 熊,没有夫妻一起生活的。但母熊会在冬天产子,然后会把小熊带在身边,一起生活三年。 等三年过后,那小熊性成熟了,母子才会分开。 所以,很有可能你要杀的熊仓子里,住着一窝熊。 除此还有一种可能,这种情况多存在于地仓子里,这洞里原本住了一只熊。 等入了冬,这只熊陷入沉睡以后,有一天又来了一只熊,而且这只熊也钻了进来,和原来的熊成了邻居。 所以啊,猎人们杀熊仓子的时候,都是特别的注意,可不是杀死一只就万事大吉了。 否则的话,只要不仔细留意,仓子再冒出一只熊来,就可能要了猎人的性命。 周成国不是没防备,他自己也算了,刚才前前后后,总共开了一十八枪,在他看来,那洞里若是有熊,再怎么也该醒了。 但听洞内始终无有动静了,周成国就放下心来,此时的他,终于挪动了脚步。 自周成国在这熊仓子前站定,无论是开枪叫仓子,还是开枪打熊,此人双脚始终都不曾挪动一步。 就当那棕熊离他不过二百米时,亦是如此! 但见他,把枪往身上一背,从腰后抽出一把侵刀,在周围找了一根比他小臂还粗的青杨树,将树砍断取其主干。 然后收刀,拿着树棍来在棕熊面前,用树棍慢慢把棕熊往起撬。 这棕熊,将近八百斤,死的时候是趴在地上的,想取熊胆,就得从前胸开取,这就要把熊翻过来。 将近八百斤的重量,靠一个人的生拉硬拽肯定是不成了,周成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棕熊给翻得侧起来了。 他再把树棍砍成几段,用棍子撑住棕熊,然后慢慢把它推倒,这才方便他开膛摘了熊胆。 这工作量,靠一人忙活,属实是不容易。 等把熊胆塞进棉衣里,周成国已是满头大汗,他干脆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准备休息一会。 与此同时,他把肩膀上背的枪摘了下来,就插立在身前的雪上。 这齐膝的雪,56式半自动步枪插入其中能立住,方便有变故时,周成国拿枪顺手。 这是属于顶级猎手与生俱来的警惕性,他要时刻准备着应对任何危险。 可就在周成国顺气的工夫,一个庞大的身躯自那石头洞中钻了出来。 它目光落在周成国身上时,口鼻之中竟不发出任何声音,但却迅速地奔向周成国。 说时迟,那时快。 它几个起纵就来在周成国背后,这时周成国已听到了声音,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抓枪。 可就在这时,周成国只觉得头顶上光亮一暗。 紧接着头上一凉,一股暖流自顶上流下,流在了脸上。 第五十二章.救人 又是一只棕熊! 没有被周成国打死的那只大,但也有五百多斤。 这两只棕熊可不是母子,先前被周成国打死那只,是走驼子的。 而这只,是坐地户。 从刚入冬,这只棕熊就钻在了这石头洞里。 而那只走驼子的粽熊,昨天寻到这石头洞,一钻进洞里,就闻到了同族的气味,它很识趣地没往下去。 下面这只熊,性格也挺好,主要是睡得熟,不愿意动弹。 于是,两只棕熊倒也是井水不犯河水,彼此安然无事。 周成国打死第一只熊时,这只棕熊在底下就听见了,但它没吵、没叫,鸟悄地往外爬。 等它爬出洞来时,正好瞧见了那背对它坐着的周成国。 棕熊几步就来在了周成国身后,当周成国听到声音时,就觉得一片黑影压了下来,将他整个人罩住。 “不好!”周成国心知不妙,还不等他去抓立在身前的枪时,就觉得头上一凉,紧接着一股热流顺着头顶就下来了。 原来,棕熊一掌掀飞了周成国头顶的狗皮帽子。 这还不算完,熊掌落下,一抓、一抠、一带,将周成国头顶整张头皮都给掀开了。 然后,棕熊一伸爪,把周成国拽过来就塞到了自己屁股底下。 要说周成国,毕竟是军人出身,遇难时临危不乱,整个人趴在雪地上,右手往后一探,右膝盖往起一提,右手就抓住了绑在右小腿上的腿叉。 周成国抓叉在手时,这时正巧棕熊刚要落座。 这一坐,若是坐实了,那五百多斤的重量,可是够周成国呛的。 为了怕棕熊啃咬,周成国全身其余地方都不动,直把右臂往上一拧,右手往起一翻,就把那叉子插进了棕熊屁股里。 就听那棕熊“吭”的一声,蹿起来就跑。 周成国身上压力一松,甩手把叉子往旁边一丢,双手撑地就想起来,但上半身刚一撑起,整个人就好像被抽干了全身力气一般,重重地砸在了雪地上。 …… 大雪过膝,人在雪中行走很是吃力,何况还抬着一个人呢? 还好自坡上下来,赵军就要往大道走,因为他感觉周成国撑不了多久了。 以现在周成国的情况,把他往屯子里抬,没等到地方估计也就死了。 老张头那个窝棚倒是离得近,但就算抬过去,也没用啊。 这就只能往大道上去,等上了积柴道,看看能不能遇见过往车辆救这周成国一救。 别说,这周成国还真是有命。赵军、李宝玉刚把他抬上积柴道,就听了汽车鸣笛之声。 “算你有福了!”赵军看着躺在担架上,生死不知的周成国,默默地说道。 这一世,有赵军和李宝玉救他。可前一世呢,周成国被活活的冻死在了山上。 在窝棚里等他一夜的老张头,第二天上山找到周成国时,他整个人都已经冻僵了。 在山村有个说法,横死的人不能进屯子,所以周成国的丧事都不是在家办的。 自从被李大臣、李二臣坑了以后,这一个月来,赵军自己想了很多。 前世、今生,已然不同,结局也不会相同,此世之事与前世未必一样,此时之人也与前世未必相同。 也让他反思了很久,在经历了匪夷所思的重生以后,整个人确实有了不一样的精气神,好像前世那个穷困潦倒、孑然一身的赵军再也不会出现了。 但就从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上来看,他还是那样的不成熟,这也让赵军心中生出警惕。 重生并不代表什么,虽然有重新来过的机会,但最后是好、是坏,还需要他自己来把握。 不能飘,不能浪,做人、做事还是应该脚踏实地。 随着越想越多,赵军就越发现,其实自己老爹那天那句醉话说的很对,该做的事做,不该做的就不做。 比如这周成国遭难的事,赵军早就知道,但具体记不住是哪天。 直到遇到了老张头,赵军就知道周成国正是今天被棕熊重伤,从而丢掉了性命。 不过,他赵军与周成国非亲非故,让他拿命去救周成国,那肯定是不可能了。 不过推算时间,赵军知道如果自己赶过去,应该不会有危险,还有可能救下周成国一命。 所以,他才带着李宝玉来了。 至于为什么要救周成国,积德行善是一,再一个就是他相信这周成国被救以后不会亏了自己。 “二哥?”等卡车离得近了,赵军也看清楚了,开车的不是别人,正是林祥顺。 此时林祥顺也看到了赵军、李宝玉,当看到他们抬着一个担架,而且担架上还有人时,林祥顺紧忙踩了脚油门。 在赵军、李宝玉身前停车,林祥顺急忙打开车门,从上面跳了下来,“军啊,这是……周成国?” “二哥,他被熊瞎子掀了头皮,赶紧往山下送!” “上车!”听赵军之言,林祥顺先跳上车厢,把角落里堆着的麻袋铺在车厢里,铺了好几层。 然后三人合力把周成国弄进了车厢里,然后把麻袋一层层的给周成国盖上。 敞篷的卡车肯定冷,特别是开起来以后,风还往车厢里灌,不多给周成国盖几层,他恐怕都坚持不到医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车只有一个正驾和一个副驾,以周成国现在的情况,坐副驾肯定是不行了。 “宝玉,我跟二哥去,你把狗经管回去。” 赵军吩咐完李宝玉,他也上了后车厢,他是能坐副驾,但周成国现在的情况,没个人照看恐怕是不行。 这时,林祥顺也叮嘱李宝玉说:“宝玉,你回去到屯部,让赵国峰往永胜屯打电话,让周成国他家人往镇医院赶。” 说完,林祥顺也不等李宝玉答话,自顾上了驾驶室,启动汽车扬尘而去。 汽车一路颠簸,连开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了镇医院。途中,周成国开始发烧,整个人脸通红通红的。 等到了医院,周成国已经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眼看到了医院,赵军跟林祥顺一起把周成国从车上往下抬,刚要往医院里进时,赵军突然叫住了林祥顺。 在林祥顺不解的目光中,赵军解开周成国的棉袄,从周成国的棉袄内兜里拽出一个布袋,那布袋里装了一颗大熊胆。 第五十三章.借枪 赵军从周成国怀里取出那由布袋装着的熊胆,这将近八百斤大棕熊所出的熊胆,比赵军的拳头还要大上两圈。 隔着薄薄的白布,能够看到熊胆表面泛着黄铜色光泽,这就是所谓的铜胆。 赵军倒不是要贪图周成国的熊胆,他只是想帮周成国先收起来。 毕竟以周成国现在的伤势,一会儿进了医院肯定要马上被安排进行救治。 救治之前,肯定有护士帮周成国脱去外衣、外裤,到时候这熊胆遗落了就不好了。 而且就算护士好心,帮周成国把熊胆给收起来,可那也不行。因为熊胆这东西,如果不经过特殊的处理,那就卖不上钱了。 以周成国现在的情况,这一颗熊胆对他来说,无疑是十分重要的。 所以,赵军决定先帮他把熊胆收着,等周成国家人来了,再把熊胆交给他们。 收起熊胆后,赵军又把周成国那把56式半自动步枪放进了卡车驾驶室里。 这毕竟是医院,背着枪进去算怎么一回事啊? 然后,赵军才和林祥顺一起,抬着周成国进了医院。 进到医院里,林祥顺张口一嚷嚷,就立刻有医护人员赶了过来,接下来就没有赵军什么事了。 至于林祥顺呢,他是永安林场的正式员工。 由他拿着工作证,出面为周成国作保,才让医院在不曾缴费的情况下,为周成国进行了治疗。 赵军和林祥顺在医院走廊里闲聊着天,等了足足将近两个小时,才听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赵军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穿蓝花棉袄的中年妇女和一个穿灰棉袄的男人一路小跑地过来了。 “老嫂!”这时,林祥顺迎了上去,与那中年妇女打了个招呼。 这女人正是周成国的妻子,周成国比赵有财才小五岁,但比赵有财矮一辈,与林祥顺、赵军同辈。 因为年龄差得多,所以林祥顺、赵军得称呼周成国一声老哥,或是老周大哥,称其媳妇即为老嫂。 “顺子在呢。”周大嫂回应了一句,然后把目光投向了赵军,“是赵春的娘家兄弟吧?” “啊,我是。” 赵军一句话出口,就见周大嫂紧跑两步,然后整个人就扎在赵军面前,屈膝跪了下去。 “老周大嫂,这可是不得!”赵军紧忙一把扶住,忙道使不得。 周大嫂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扶着赵军的胳膊,说:“兄弟啊,我都听说了,今天要是没你,我家掌柜的可就死在山上了。” 说罢,更是泪如雨下。 周成国昨天进山打狍子,事先是和周大嫂说了。就算到了晚上,周成国没回家来,周大嫂也没多想。 不是她不惦记自己男人,而是她相信自己以男人的本事,相信不管是黑熊、野猪,甚至是东北虎都留不下周成国。 这没回家,那肯定是碰到了什么猎物,就在山上住了。 直到屯长齐胜利来她家找,说周成国在山上被熊给掀了头皮,好在被永安屯的赵军和李宝玉给救了,现在正拉去镇里医院抢救呢。 一听这话,周大嫂顿时心急如焚,拿上家里的钱就跟着屯长往出跑。 他们坐着马车,一路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路上周大嫂才问,那赵军和李宝玉是谁啊,这俩小子虽然跟她是同辈,但年纪差距较大,平时又没什么交集,周大嫂没听说过二人也不足为奇。 齐胜利对李宝玉也不熟悉,但对赵军,他可是熟悉的很,因为赵军的大姐赵春,就嫁到了他们永胜屯。 而且那赵有财可是方圆百里远近闻名的人物,甭管是好名,还是恶名,反正是挺有名的。 这时,齐胜利也走过来,和林祥顺、赵军互相打了声招呼。 对于齐胜利,赵军可是不陌生,当年大姐出嫁时,这齐胜利还陪着大姐夫来自己接亲呢。 等安抚了周大嫂,齐胜利在一旁问起周成国的情况,赵军简单说了自己对周成国遭遇的猜测以后,又道:“我老周大哥被掀了头皮,出血不少,路上又给耽误了,现在还在抢救呢。” 一听赵军此言,周大嫂眼泪又刷刷地下来了,她拉着赵军的手,说道:“兄弟啊,你别说什么耽误了,要不是你,你老哥今天就撂在山上了。” 赵军沉默无言,直等周大嫂情绪渐渐稳定,他才从怀中拿出被布包裹着的熊胆,递给一旁的齐胜利。 赵军说:“这是我老周大哥打的熊胆,抢救的时候我怕他揣着不方便,就先给他收着了。齐叔,你看着帮忙处理一下。” 赵军此举,倒是妥当。以现在周大嫂的情况,根本没心思处理熊胆,由齐胜利代为处理却是再好不过了。 齐胜利是屯长,在这个年头,永胜屯里人有难,作为屯长的齐胜利,必须当仁不让地挺身而出。 “兄弟!”突然,周大嫂一把夺过熊胆,只见她一手拿着熊胆,一手抓着赵军,说:“老嫂子没啥能感谢你的,这熊胆你拿着,怎么卖钱,嫂子不管。” “不行,不行。”赵军急忙把熊胆往外推,“老嫂你听我说,现在我老周大哥正是用钱的时候,这熊胆你一定留着,咱们都屯里屯亲的,没这个说道。” 这时,林祥顺又上前帮着劝,好说歹说的才让周大嫂收下了熊胆。 然后,由齐胜利拿着熊胆去医院收发室借热水,这熊胆得用开水烫一下。 而林祥顺、赵军则陪着周大嫂在诊疗室外面等,又等了半个小时左右,诊疗室的门才开,一个护士、一个医生推着病床从里面出来。 一出来,还不等赵军等人围上去,护士和医生就松开了病床,护士看着他们问道:“周成国家属?” “我是,我是!”周大嫂两步就窜了上去,还不等她看周成国一眼,就听护士说:“推到105病房,4号床,打消炎针吧。” 周大嫂蹲在病床前,看着脸色苍白的周成国,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这时,赵军和林祥顺上前,劝了周大嫂两句,他俩便帮着给周成国送到105病房,又在其他床病人家属的帮助下,一起把周成国抬上了4号病床。 然后,赵军又忙前忙后,帮着找护士,给周成国打消炎针。 等都忙活完了,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赵军和林祥顺要走,周大嫂把他们送出了医院。 在医院门口,周大嫂拉着赵军的手,说道:“兄弟啊,你老嫂子什么都不说了,等你老周大哥回屯子,我再上咱家去。” “老嫂你不用外道,这也没啥的。” “那可不行。”周大嫂很固执地说:“这是救命之恩,我们老周家必须得好好感谢你。” “有啥谢不谢的……”赵军说到此处,突然想起一事,忙对身旁林祥顺道:“二哥,帮我把车里的枪拿出来。” “哎呀,对啊。”林祥顺急忙跑到车旁,打开车门,拿着周成国的那把56式半自动步枪走了回来。 见此情形,周大嫂心里对赵军更是感激,心想这赵春的娘家兄弟可真是个好人,不但救了自己男人的命,还把熊胆给还回来了。 不但还回了熊胆,还帮着把枪给捡回来了。 要知道这把枪不但是周成国吃饭的家伙,更是值千八百块呢,要是丢在了山上,老周家的损失可是不小啊。 可周大嫂刚要伸手去接枪时,却被赵军抢先一步出手,把那步枪从林祥顺手里给接了过来。 “老嫂啊,兄弟跟你商量点事呗。” “啊?”周大嫂一愣,忙道:“啥事?兄弟你说。” 赵军道:“我看我老周大哥得养一阵子,这枪他一时半会也用不上,能不能先借我用用啊?” 第五十四章.子弹 听赵军说要借枪,周大嫂当场就愣住了,她上下打量了赵军两眼。 此时的周大嫂,有些摸不清赵军的心思了,在她看来,赵军年纪轻轻的,不像是能打枪的样子。 那他要借枪干啥? 总不能说是赵有财要用吧? 周大嫂想来想去,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赵军想要他们的家的枪。 但这话又说不过去。 因为,刚才自己要把那铜胆给赵军,赵军都不要。要知道那么大的铜胆,拿到山下商店怕是能卖到两千块钱。 赵军连更贵重的熊胆都不要,又岂会图他们家的枪? “兄弟这个……”周大嫂有些为难了,赵军今天救了她男人的命,还把熊胆还给了他们家,这对他们老周家来说,绝对称得上是大恩大德。 现在,就这一把56式半自动步枪。别说是借,就算是送给赵军,周大嫂也舍得。 但有一个问题,枪乃杀器,周大嫂怕赵军年纪轻轻、没深没浅的,拿着枪出去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不管是伤人,还是伤己,只要赵军拿着这把枪出了事,周大嫂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周大嫂想了再想,也不知道该怎么说,那拒绝的话几次到嘴边,也没能说出口。 这时,一直在旁冷眼旁观的林祥顺说话了,只听他道:“老嫂啊,赵军要借枪,那你就借给他吧。” “这……”周大嫂看着林祥顺,目光中满是纠结与不解。 林祥顺笑道:“老嫂你就放心吧,赵军会打枪,连打带捡的,都整回好几个熊瞎子了。” 赵军闻言,哈哈一笑,对周大嫂说道:“这枪我只借些日子,等我老周大哥康复了,我就给你们送回去。” “这都好说。”周大嫂虽还有些担心,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总不能落了赵军的面子吧? 当即,她对赵军叮嘱道:“兄弟啊,打猎不像别的,你看你老哥,这不都让熊瞎子给掏了么?你可得注意啊。” “老嫂你放心吧,我就是搁山场外头转悠转悠,还不一定能打呢。” 几人又闲话几句,赵军、林祥顺便与周大嫂告别,二人上了汽车,在周大嫂的目送中,离开了医院往山场开去。 这回去的路上,不用再照顾周成国,赵军就坐在了副驾驶上,他怀里抱着那把步枪,一路上不断用手摩挲着。 见赵军如此,林祥顺不由得暗暗摇头。 等车开到赵军家时,就将近夜里十一点了,不过赵有财、王美兰都没有睡,点着灯等赵军回来呢。 赵军下了车,把林祥顺拽进自己家里。要知道从下午折腾到现在,他和林祥顺水米未进,刚才回来的路上,赵军都听见林祥顺肚子叫了。 虽然不知道林家嫂子给没给林祥顺留饭,但既然都到自家门口了,就不能让林祥顺饿着肚子回去。 见林祥顺和赵军一起回来,王美兰急忙招呼赵有财摆上炕桌,然后把大锅里一直温热着的饭菜给他们端上来。 饭是高粱米饭,菜是野猪肉炒酸菜,满满的一小盆饭,满满的一大盆菜,全被二人一扫而空。 吃饱喝足了,林祥顺开着汽车回家,赵有财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赵军,看的赵军头皮发麻。 “爸,你儿子今天可是做好事去了。”赵军实在忍不住了,便先开口说道。 赵有财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问道:“现在弄着家伙事儿了,这冬天你是要大干一场啊?” 被赵有财这么一问,赵军却是乐了,只听他说:“爸,你儿子就上山转悠转悠,顺便打点肉回来,孝敬您老人家。” 赵有财闻言,沉默了两秒钟,才开口道:“你也知道那周成国的本事,你凡事自己留点心吧。” “我知道了,爸。” 赵有财又道:“等过完年你姐她公公就给你安排上班了,在这之前你给我别惹什么事。” “我……” 赵军刚一开口,就听王美兰从外屋走进来,说:“天天往山里跑,这回有枪了,那以后跑的就更欢实了。” 赵军暗道不妙,紧忙道:“爸、妈,这眼瞅快一点了,你俩赶紧歇着吧,我爸明天还早起上班呢。” “我是得休息了,明天场里还有一份招待呢。”赵有财冲赵军把手一挥,说:“你回去睡吧。” “好嘞。”赵军如蒙大赦,从炕上窜起来,就往自己的房间里跑去。 “你啊!”赵军一走,王美兰立刻点着赵有财,教训道:“你咋不把枪给他下来呢?” 赵有财摇了摇头,说:“有没有枪,你儿子也是往山里跑,有枪还安全点。” 说到此处,赵有财见王美兰还要说些什么,摇了摇头道:“你儿子枪法好,没准哪天还能再给你整回一个熊胆呢。” 王美兰:…… …… 第二天一早,还不等赵军睡醒,李宝玉就急匆匆进到他屋里来了。 他这一进来,带了一股凉气,刺得赵军一个激灵。 “哥哥,你昨晚啥前儿回来的?” “那老周大哥咋样了?” “还有……” 李宝玉一进来,就是一连串的问题,赵军无奈只能从炕上起来,披着被子把昨天后来的经过给李宝玉讲了一遍。 可还不等赵军说完,李宝玉就从炕上蹿起,往身后墙上一看,那里果然挂着一把56式半自动步枪。 李宝玉上前摘下枪,把它拿在手里把玩着。 “哥哥,明天咱们上山啊?”李宝玉兴冲冲地向赵军问道。 “上!”赵军应了一声,回身打开背后的炕柜门,从里面拿出一卷毛票,抖手丢给李宝玉。 “这些你拿去,整点子弹回来。” “好嘞!”李宝玉一手拿着枪,一手拿着钱就要往外冲,但却被赵军一句话叫住。 “把枪放下。” “啊!”李宝玉哈哈一笑,道:“太激动了,差点忘了。” 等李宝玉走后,赵军从炕上起床,简单地洗漱完,就开始吃早饭。 还没等他吃完饭,李宝玉又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来在赵军面前,把那卷毛票往桌子上一拍,又从兜里掏出了五联子弹。 “这是咋了?”赵军很是疑惑,子弹是拿回来了,可没花钱是怎么回事? 李宝玉笑道:“子弹是赵金山给的。” “谁?”赵军反问了一句,他不是没听清,而是有些不敢相信。 “赵金山。”李宝玉又说了一遍,还解释说:“赵金山说了,这子弹他不要钱,但咱俩要打下野猪,得给他个野猪大腿;要打了熊,得给他个熊大腿。” “成,这买卖划算!” 第五十五章.熊孩子 一条野猪腿或是熊腿换子弹,合适吗? 合适! 这年头,野猪肉和熊肉都不值钱,可子弹是要拿钱换的。当然了,像赵有财那样有关系的,自然是不需要花钱。 但赵军和李宝玉不行啊,所以赵军拿出自己多年的积蓄,一共十三块八毛二分钱,想换几联子弹。 李宝玉找买子弹这个人,是屯长赵国峰的儿子赵金山。 至于赵金山手里的子弹是怎么来的,无需多言,反正他没有本钱就是了。 不过这赵金山也算够意思,没要李宝玉的钱,而是让子弹肉偿。 对此,赵军心里明白,这赵金山是送自己人情呢。 赵军仍欣然接受下来,那赵金山人品不错,大不了打下猎物多分他一些就是了。 现在赵军只在乎两件事,就是打猎和拖狗。 这半个冬天差不多都过去了,再不努力都开春了。 好在现如今,赵军有枪、有狗、有子弹,当真是摩拳擦掌、磨刀霍霍,当即就和李宝玉约定好了,明天一早二人一起进山打猎。 李宝玉闻言,也是兴奋得很,这打猎和钓鱼一样,都是有瘾啊。而且越是新手,瘾头子就越大。 李宝玉一到家就开始准备,找出来绑腿、团拢起拴狗的绳子、磨快了侵刀…… 就在李宝玉磨刀时,李如海凑到他身旁,笑道:“大哥,我帮你啊?” “用不着。”李宝玉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李如海碰了个钉子,却不恼怒,只蹲在李宝玉身旁,看着他磨刀。 他这一看不要紧,倒是看得李宝玉心里有些发毛,他侧头瞥了李如海一眼,狐疑地问道:“你小子想干啥?” “嘿嘿。”李如海赔笑一声,伸手抓着李宝玉胳膊,说:“大哥,明天你们要上山,把我也带上呗。” “滚犊砸!”李宝玉一听他这话,一股怒气直冲顶门,冲着李如海就喷。 “又干啥呢!”李宝玉话音刚落,从门外传进来了金小梅的声音,“你一个当哥的,咋总欺负你弟?” 李宝玉平日真不跟金小梅顶嘴,但今日他腾地一下就从小板凳上站起,一把扯开房门,冲着门外大声道:“你老儿子要上山打猎,你说我该不该骂他?” “啥?”金小梅一听,直接冲了进来,伸手就往李如海头上拍去,一边拍一边怒斥,道:“我让你上山!我让你上山!” 一连两句“我让你上山”,金小梅就连拍了李如海两次,两次过后,李如海蹭地一下就蹿上炕了。 金小梅指着李如海喝道:“我告诉你啊,你别给我嘚瑟,要不等你爸回来,腿给你打折了。” 说完,金小梅转身就往外走,但在经过李宝玉时,抬手又给了李宝玉一巴掌。 这还不算完,金小梅更指着李宝玉鼻子说:“我告诉你哈,你要敢领他上山,我让你爸给你腿打折了。” “我……” 这不是无妄之灾么? 李宝玉刚想说些什么,却见金小梅一瞪眼睛,他那已经到嘴边的话,瞬间就吞了回去。 “成!”李宝玉无奈地点点头,但又好像是赌气一样,狠狠地瞪了李如海一眼,却是在和身后的金小梅说话:“你老儿子要跟我上山,我就先把他腿给打断了!” ……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的赵军穿戴整齐,把李宝玉换来的五十发子弹全揣进了兜里。然后背上枪,带着花小、大青,出到门外,在李宝玉家门口等着李宝玉出来。 等了约有五分多钟,就听院里传出了李如海的声音,好像他是在央求李宝玉什么事。 赵军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刚抬脚进院,就听李宝玉冲着李如海骂道:“滚犊砸!” 这句话骂出口时,李宝玉抬起一脚,踢在李如海屁股上,踢的李如海一窜高。 赵军憋不住笑了,道:“这哥俩又咋的了?” “军哥!”一见赵军,李如海跟兔子一样蹿到赵军身旁,抓着他的胳膊说:“我哥又欺负我!” “又因为啥啊?”赵军随口问了一句。 李如海委屈地说:“我想跟你俩上山打猎,我哥就骂我。” 赵军闻言,侧目静静地看着李如海,在李如海期盼的目光中,只听赵军轻吐三个字:“滚回去!” “啊?”李如海惊呆了,愣愣地看着赵军。 “啊!”突然,李如海又一声“啊”出口,只不过语调与刚才那声略有不同。 原来,就在他愣神之际,屁股上又挨了李宝玉一脚。 “让你滚回去,你没听见啊?找揍是不是?”李宝玉说着,就四处找棍子。 李如海见状,急忙一溜烟地跑了。 看着李如海冲进了他家屋里,李宝玉冲着赵军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小子不知道咋的了,从昨儿就吵吵着要跟咱俩进山。” “那不扯么?”赵军闻言,也是摇头。如果他和李宝玉是下河凿冰窟窿抠鱼、抠蛤蟆,他都能带李如海去。 可现在,他们是要进山打猎了。而李如海才多大啊?才十三啊。 这真的就是个孩子。 这要出了什么事,哪还了得? 赵军又往李家扫了一眼,未见李如海踪影,就对李宝玉说:“那咱俩快走吧,赶炮卵子起窝之前呗。” “对啊,差点让这小子给耽误了。”李宝玉赶紧把大黄狗解开,用麻绳给它套住了,牵着它跟着赵军就走。 二人急匆匆地就往村外走,他们如此着急,却是有原因的。 这年头,猪还是比人懒的,特别是冬天的野猪。 它们前一晚上,临近天黑放完食以后,一般都会在松树根下面休息睡觉。 睡了一宿,野猪趴着把地上的雪都给捂没了,等第二天早晨,它们就越发的不爱动弹。 它们如此趴窝,得一直趴到上午九、十点钟。 这时候野猪起窝,做的第一件事,和一般的人类差不多,就是上厕所排水。 母猪还好,如果是公猪,要是没起窝排水就让猎狗给围了,那它们的麻烦可就大了。 这时候的公野猪,夹着一泡尿,被狗撵,跑也跑不快;和狗斗,斗也斗不动。 所以,猎人要想打狗围,一般都要早早上山,赶在野猪起窝之前。 这是自拖大青狗以来,赵军第一次拿枪进山打猎,之前几次都是败阵而归。 今天一把56式半自动在手,赵军势必要见猪杀猪,见熊屠熊。 可就在赵军和李宝玉刚走四、五分钟,一个小脑袋从李宝玉家门里探了出来。 紧接着门内闪出李如海的身影,他往赵军、李宝玉离去的方向眺望一眼,便一路小跑地追了出去。 第五十六章.瘸腿的野猪 今天有枪在手,赵军和李宝玉都很是兴奋,二人大步朝前赶路。 如此一来,可就苦了尾随在后面的李如海了。 李如海才十三岁啊,身子还没长成。平日在屯子里瞎跑瞎闹还行,要是攀山赶路,那势必是要吃苦头的。 其实,这小子刚一进山,就后悔了。他一个孩子,跑山不但累,而且还害怕。 再往山里走,李如海就有些跟不上赵军和李宝玉了。如此一来,他心里更是害怕了,望着崇山峻岭、青松杉柳,李如海忍不住嚎了起来。 “大哥啊,大哥……等等我啊!” 前面的赵军、李宝玉隐隐听见身后有人说话,但谁也没听清楚。 跑在前面的三条狗,倒是听得清楚,但它们谁也没管。 其实,这要是个陌生人一直跟在后面,三条狗就算不冲过去,也会停下来驻足观望。 如此,就算是给赵军和李宝玉示警了。 但它们和李如海太熟了,李如海跟在后面,三条狗只以为是一起进山来打猎的呢。 所以,谁都没管他。 李如海喊了一声,见不曾有人回应自己,心里当即有些发毛,忍不住扯着嗓子大喊:“大哥!军哥!等等我啊!” “是不是谁喊咱俩呢?”赵军隐隐约约听见一个军字,便停了下来,一把拉住李宝玉问道。 “嗯?”李宝玉一怔,然后侧着耳朵听了下,可此时已经没有了声音,他就摇了摇头,道:“哥哥,你是听岔劈了吧,我咋没听见呢?” 赵军闻言,只以为是山间回荡风声,被自己听差了,便不再多言,和李宝玉继续赶路。 可就在这时,一阵冷风吹过,那风带来了一个声音。 “李宝玉!赵军!李宝玉、赵军……” 这次可是真听清楚了,这次是真的没错了! 赵军和李宝玉对视一眼,二人再去仔细听时,突然齐齐身躯一震。 “好像是李如海!”赵军有些难以置信地说。 “就特么是他!”李宝玉猛地一转身,沿着来时的路就跑,一边跑一边骂:“小瘪犊子,你等我锤死你!” 赵军无奈地摇摇头,下一秒也动身向李宝玉追去。 等赵军赶到时,李宝玉正把李如海按在底下抽呢,赵军急忙快步上前把李宝玉给拉了开来。 “哥哥你别拦着,看我锤不死他!”李宝玉仍不解恨,直嚷嚷着要继续对李如海施暴。 “行了,行了。”赵军忙把李宝玉往旁边推,同时他也抬脚踢了李如海一下。 李如海这小子太恨人了,要不是在山上,赵军是绝对不会管他的,干脆让李宝玉锤死他好了。 但这是在山上,正在气头上的李宝玉下手没轻没重的,万一真给李如海打伤了,那岂不是还得抬他下山? 李如海被赵军一脚踹进了雪里,他正往起爬时,就听南面坡上,传来了一连串狗叫声。 “宝玉!”赵军对李宝玉说:“你在这儿看着他,我去!” “好,哥哥你小心点。”李宝玉应了一声,转身跑过去,一把将李如海提溜起来。 这时的李宝玉还不解恨,抓着李如海棉袄,把他往前一推,又往回一拽,拉扯得李如海来回两个踉跄。 “过去!”李宝玉把李如海推到一棵大柞树前,把他护在身后。 这是亲弟弟啊,甭管怎么生气,李宝玉仍在担心李如海的安危,生怕李如海出一点意外。 赵军正要往那岗尖子上爬,就听猪吼声传下,紧接着就见一头大野猪踉踉跄跄地,沿着那山坡,徘坡就下来了。 赵军举枪就要打,却见青影一闪,他急忙把枪口挪向一旁。 就见大青狗正与野猪并驾齐驱,眼看着就要超猪迎头。 “好狗!”赵军赞叹一声,再次举枪,刚要准备找机会射击,却见李宝玉家的大黄狗野猪另一面。 这一枪要打出去,必然要打个串糖葫芦,赵军忙再次调转枪口。 他再想找机会开枪,却突然想起一事。 赵军收枪就往下跑,边跑边扯着嗓子大声呼喊:“宝玉,猪奔你那边去了!快让如海上树!” 不远处,李宝玉闻言,忙对李如海道:“快,快上树!” 这就是为什么李宝玉把李如海推到树前的原因。若遇黑熊,上树没用。 但遇到野猪,上树可是保命的。 李如海抱树往上爬,爬到树丫杈中间,稳稳地骑坐在那里。 此时此刻,这小子早就忘了刚才挨揍的事,之前心中的恐惧也全都烟消云散了。 他坐在树上,眼看着一头大野猪栽栽晃晃地从坡上下来,三条猎狗随之而下,但在途中不断地扑到野猪身上撕咬。 李如海冲树下喊道:“大哥,那野猪后腿折了!” “我说的呢!”李宝玉在树下,没李如海看的远,但他早就看出了那头野猪的不对。 这头野猪得四百斤开外,如此体型必是公猪,也就是他们口中的炮卵子。 这等野猪,在三条狗的围攻下,若是身上无伤,绝不会如此狼狈。 这时,赵军也看出那头野猪的不对。但他不用看的仔细,单凭经验就知道这猪是后腿折了。 这野猪后腿折了,自然是使不上力。而它若要上坡,必须要后腿蹬地发力才行。 而下坡,主要靠的是前腿。 赵军一直端着枪,瞄着野猪,但野猪行动不便,很容易被狗围住。 三条狗不断地前后袭击野猪,看似士气如虹,但却有一个弊端,就是狗、猪的身体经常重叠。 如此一来,赵军若是开枪,就容易打到狗。 这也是赵军几次瞄准,都不敢开枪的原因。 此时他不禁有些担心,担心这头野猪冲下坡去,再伤了李如海。 赵军无奈,只能再次把枪放下,抬头朝李宝玉、李如海所在的方向望去。当他看见骑坐在树上的李如海时,这才放下心来。 这回赵军再把目光投向猪、狗战场时,心态已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不知道这野猪的腿是怎么瘸的,但这猪在今天出现,当真是天助他赵军。 如此说倒不是赵军差这一口猪肉,而是大青狗不能再围猎失败了。 要知道,在这之前大青狗参与的两次围猎可都是失败告终的。如果今天这一战,再有什么差池的话,大青狗不说是废了,也差不多了。 若说在上山前,拿枪在手的赵军,有百分之七十的把握,今天能打下货来。 那此时遇见了这头断腿的野猪,赵军就有了百分之一百的把握。 突然,那野猪“嗷”的一声,整个后腰加臀部猛地往起一抬,落地时因有一后腿折断,野猪一个栽悠就歪坐在雪地当中。 野猪这一坐,那刚袭野猪后路的花狗灵活地跳到了一旁。这时,黄狗、青狗从左右扑来。 第五十七章.黄狗护如海 野猪往雪地上一坐,青狗、黄狗瞬间就扑上去了。 那天李宝玉贡献出来野猪耳朵没有白费,大青狗一口就叨住了野猪的左耳朵。 大青狗用力往后一扯,拽的野猪往左一咧。 这野猪顺势就站起来了,把头一低就向大青狗撞去,同时任由黄狗咬在它右前肘下。 四百多斤的大野猪冲起来,虽瘸了一条后腿,但冲势仍起风带雪,逼得大青狗松口就跑。 野猪去势不改,徘坡就跑,李宝玉家的黄狗吊在它身上,愣是被它拖出五、六米远,最后支撑不住了才松口落地。 野猪踉踉跄跄地往坡下跑,三条狗一窝蜂地又钉上去了。 什么样的猪最容易死? 凡是有经验的打猎人都知道,越厉害的猪就越容易死,越怂的就越容易活。 野猪这种动物,其实没什么家庭观念,遇到危险的时候,那真是爹妈四散跑,儿女自求多福。 但一入冬,小雪前后,正是野猪打圈的时候。 换句话讲,就是野猪们繁衍生息的时候。这个时候,孤猪入猪群,与原本猪群里的公野猪们争夺交配权。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炮卵子们才会护群,一直到第二年开春母野猪生产。 所以说,眼下的这个时候,正是炮卵子狠厉的时候。 但今天碰见这只,应该是个枪漏子,后腿被猎人打折了一条。 而且,看它对猎狗的惧怕程度,应该还是个狗漏子。 如此这样的野猪,就怂。 赵军眼看着野猪身挂青狗、黄狗,两条狗加在一起快将近二百斤了,可这大野猪左挑右撅,只要将狗逼退,它就夺路而逃。 炮卵子,顾名思义。 炮是朝前,可两个卵却挂在后面,在那尾巴根子下面,鼓鼓囊囊两个大包。 花狗窜起来就是一口。 这一口咬上,野猪头往上一挑,嘶声嚎叫,转身去挑花狗,但一条后腿却怎么也吃不上劲。 等它将身转至一半,那花狗早就跑没影了。而此时,青狗、黄狗已经扑在它身上开始咬了。 野猪又是连连挑头,有些弯长的獠牙逼得二狗后退,野猪再次趁机夺路而逃。 可它跑出没过百米,花狗又从后面掏了它一记。 这一口,花狗可是长大了嘴;这一口,把整个一个大包都咬在了嘴里。 “嗷……嗷……”野猪嗷嗷连叫,不顾一条后腿有伤,愣是将后腰之后的部分都往上一提。 可花狗根本就不撒口,死死地咬住。 有它这么一坠,野猪更疼了,疼的它竟然不顾那条残疾的后腿,硬是把身一扭,头向下一压,逼近花狗往起一挑。 花狗转身就走,但却被獠牙划了一下。 狗围猎野猪时,有个很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挂钳子咬野猪耳朵的狗,在被野猪挑时,狗受伤的部位往往是头部、脖子。 咬猪哈拉巴的狗,受伤的地方往往是肩膀。而掏猪后路的狗,被野猪挑的地方大多都是屁股。 也就是说,狗咬野猪什么部位,当野猪扭头挑它时,它受伤的往往也是那个部位。 花狗就是屁股上挨了一下,撕开了一道口子,伤口不深,渗出了不少血。 受这一下,花狗顿时急了,张口冲着野猪就叫。 再看那野猪,扭头就跑,闷头一直往坡下跑。 这就奔着李宝玉这边来了。 赵军重生那日,李宝玉为了救他,曾被一头二百左右斤的老母猪挑了个跟头。 从那时候起,李宝玉就知道了,野猪不可硬敌。 更何况,今日这是头大公猪,这等体型的猪,就算是受了伤,也远非当日的老母猪可比。 所以,李宝玉干脆往旁一闪,直接就爬上了一棵桦树。 这也是临来之前,赵军和李宝玉商量好的,而李宝玉也相信赵军的本事,准确的说,是相信赵军手里那把56式半自动步枪。 野猪鼻响“吩儿”、“吩儿”,口鼻奔着白气,一路奔逃而来,途中又被花狗掏了一记,它好不容易逃到坡下,眼看着三条狗又围了上来,野猪心里是又气又怕。 它皮糙肉厚,不怕青狗、黄狗,但它怕花狗。 所以,它把身一转,拧身就坐在了一棵柞树下面。 它这一坐,那边的李宝玉瞠目欲裂,大声嘶吼:“哥哥快来啊!” “不好!”不远处,赵军就见三条狗都向着李如海爬的那棵树而去,此时就算李宝玉不喊,赵军也知道事情不妙。 赵军疯了一样向坡下跑去,一路上趟雪灌风,他却越跑越快。 而那树下,野猪往这一坐,直接将后门护住,三条狗在它眼前左蹦右跳,野猪则左右摆头。 突然,青狗抓住机会冲起。但随着野猪一摆头,这一口没能咬住野猪耳朵,而是咬在了野猪嘴上。 野猪狠狠一拨头,宽阔的脊背撞到了树上,将青狗甩开的同时,震的柞树一个摇晃。 “啊呀!”树上,一声尖叫回荡在山林之中。 李如海吓傻了! 他刚才坐在树上看三狗围猪,那场面看得他目不转睛,两只眼睛都不够用了,而心里想的是明儿上学怎么和同学们吹嘘。 可当野猪往他所在这棵树下一坐时,李如海就吓懵了,连大气都不敢喘,连声都不敢吭。 这也就罢了。 关键是三狗、一猪,在这棵树下打了起来! 更关键的是,那野猪撞的柞树一个摇晃。 随着柞树摇晃,上面的李如海吓得魂飞魄散,再也忍不住了,放声尖叫起来。 他这一叫不要紧,下面的猎狗不干了! 好狗护主。 大黄狗直接就冲了上去,张嘴就扯野猪右边前腿。 野猪低头就挑! 若是平时,黄狗必躲。 可每当主人有难时,猎狗们都不会躲闪,它们只会用命为主人搏杀。 这就是狗,它们是不能言语,是不懂人情世故,但它们认主,更知道护主。 黄狗摇身晃脑,将全身的力气都传至嘴上,狠狠地撕扯着野猪。 野猪低头来挑,它都不曾躲闪。 就听一声闷响,黄狗直接被挑飞了出去。 野猪一动,它背后的柞树又是一个摇晃,树上的李如海肝胆欲裂,抱着树、闭着眼睛就嚎。 “啊……大哥呀,救我啊!军哥啊,救命啊。” 第五十八章.骚 眼看着野猪把黄狗挑飞了出去,李宝玉直接从树上出溜下来,双脚一落地,便自腰后抽出侵刀。 他甚至不去砍树棍套刀,直接拿着一尺来长的侵刀就要往柞树底下冲。 “滚一边去!” 突然,赵军一声大喝,震住了李宝玉。 李宝玉猛地一回头,见赵军单膝跪地,双手端枪瞄着坐在树下的野猪。 “哥……”李宝玉持刀立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抱坐在树上的李如海,他想喊两句,让李如海一定不要松手,但又怕自己一喊,就会影响到赵军开枪。 李宝玉哪里知道,此时的赵军正处于两难之间。 赵军也想开枪打死野猪,但两条狗现在几乎已经是扑在野猪身上咬了。 虽然此时赵军瞄准在野猪身上,可狗是会动的,瞄准之处离狗太近,万一狗往旁边一动,挨上一枪不死也伤。 但若不开枪,树上的李如海可怎么办啊? 这小子万一一个没抓稳,从树上掉下来了,摔在雪地上还好说,可要是摔在野猪身前怎么办? 十三岁的小身板子,让四百多斤的大野猪挑上一下,那还有好? 是,这熊孩子是可恨,但也不能不管啊! 耳听李如海哭声越来越盛,赵军知道不能再等了,于是将心一横,找准空当扣动扳机。 就听“嘭”的一声,紧随着的是野猪一声哀鸣。 这一枪擦着花狗左肩膀就射了过去,直入野猪胸膛,进眼儿小,出眼儿大,一个血洞出现在野猪的脊背上。 射穿猪背的子弹打在树上,这柞树在冬天受了冻,外面一层坚硬无比,但也被子弹打得木屑纷飞。 嘭! 又是一枪,子弹直穿野猪那昂起嘶吼的喉咙。 枪声一响,就好像是在发令一样,花狗狠狠地扑上去就咬。 再看那野猪,躺在地上,已无生息。 赵军把枪一收,冲身旁惊呆了的李宝玉喝道:“瞅啥呢?还不看大黄去!” “啊!”李宝玉回过神来,急忙奔黄狗跑了去。 黄狗躺在地上,腹部一起一伏,它肚子被野猪挑了个窟窿,肠子从里面滑了出来。 此时的黄狗,侧躺在地上,长大了嘴巴哈着气。 它看到李宝玉跑来,它那双眼睛亮晶晶的,一眨一眨地紧盯着李宝玉。 见黄狗如此伤势,李宝玉眼圈瞬间可就红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当狗主人对上狗的这种眼神时,只要不是铁石心肠,就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住。 那是一种无助的眼神。 敢与野猪、黑熊争斗的猎狗,只有在受伤之后,才会对主人流露出这样的眼神。 “哭啥?一边去。”赵军赶来,看了一眼黄狗伤势,喝了李宝玉一句。 等李宝玉闪在一旁,赵军则蹲在黄狗身前,一段一段地把它肠子给塞了回去。 “把绑腿解了。”赵军一边忙活着,一边头也不回地对李宝玉吩咐道。 “不用,不用解。”这时候,李宝玉也回过神来,忙从裤兜里又掏出了一副绑腿,弯腰递在赵军面前。 赵军抬头扫了他一眼,笑道:“你准备的还挺充分。” 李宝玉也是一笑,又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一个报纸包,递给赵军说:“我还从家整了点烟面子。” 赵军无奈地一撇嘴,拿过纸包才说:“你这又是绑腿,又是烟面子的,你是等着咱家狗受伤呢啊?” 李宝玉嘿嘿一笑,蹲下身摩挲着黄狗的脖子,问赵军道:“哥哥,大黄不能有事吧?” “没事。”赵军把烟面子撒在黄狗的伤口上,然后用绑腿一圈圈地缠在它身上,“回去缝上,再找老韩给开两天消炎针。” “那……”李宝玉闻言,很是迟疑,“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大夫,咱让他来给咱家狗打针,他不得骂街啊?” “给他个野猪大腿,他一准儿屁颠屁颠地就来了。”赵军从地上站起,对李宝玉说:“你接着给它缠,我去给猪开膛。” “哎呀,对呀!”李宝玉惊呼一声,“哥哥你快去吧,别一会儿捂臭膛了。” 赵军从李宝玉腰后抽出侵刀,就往柞树下走去。 正常情况下,野猪活着的时候,它身体内外会保持一个温度的平衡。 但野猪死后,这种平衡就被打破了。 在春、秋还好,可若在冬天,体外极冷,可它体内极热。热到胸膛里的血都烫手,如此若不能尽快开膛放血,野猪就容易臭膛。 一臭膛,从里臭到外,那一身猪肉也就不用吃了。 “去,去。”赵军走近,赶开扑在野猪身上撕咬的两条狗,然后费劲地把猪翻了过来。 这猪往过一翻,仰面朝天时,一股骚气扑鼻而来,熏得赵军一皱眉。 之前曾说过,野猪起窝以后的第一件事,和大多数的人都差不多,就是排泄体内污水。 它们和狗还不一样,狗要撒尿还知道找个地方抬抬腿。 而野猪呢,从地上站起来就尿,咋站起来的,就咋尿。脚都不挪地方,尿完了再走。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它们有可能晚上回来,还趴在原来这个地方。 趴着趴着,就一身骚。 说起来,小野猪和老母猪还好。 但是今天这头野猪,格外的骚。 赵军一边从它喉咙处往下开膛,一边在想,按这猪的体重,不至于这么骚啊。 等赵军给猪开完了膛,那边的李宝玉已经给黄狗包扎好了,他把黄狗抱了过来,准备让黄狗吃点肉。 这狗是受伤了,但肠子没被挑透,还真没什么大事。回去就是养,现在该吃吃、该喝喝。 猎狗啊,不怕受伤,只要能干下来货,能吃到肉,它们就越干越熟练,越干越厉害。 它们怕的是受伤还下不来货,几次干不下来,狗连续失败就会使信心受损,从而便以为打猎就是这样,就会越来越懒、越来越滑,渐渐地这狗也就废了。 李宝玉把大黄狗放在地上,这时候大黄狗已经能站起来了,就是走道有点吃劲。 李宝玉抽了抽鼻子,问赵军道:“哥哥,咋这么骚呢?” 赵军从野猪肚子上剃下一块肉,亲自起身走过来,喂在大黄狗的嘴里。 这是特殊,这是例外,这是对它忠心护主的奖赏,否则的话,是应该先喂头狗花小儿的。 等黄狗叼住了肉,赵军抬身向李宝玉使了个眼色,李宝玉没有抬头,但这时树上那位少爷可忍不住了,只听李如海声音里带着哭腔地说道:“你俩倒是给我接下来啊!” 第五十九章.尿裤子 从赵军打死了野猪,解除了李如海的危机以后,不管是赵军,还是李宝玉,都没过去搭理这小子。 对,就是故意的,因为这小子太恨人了。 而李如海呢,自那枪声一响,他就从抽泣改为了嚎啕大哭。 等赵军给野猪开完了膛,李宝玉走过来以后,李如海才渐渐地止住了哭声。 这个时候,他是想从树上下来的,但却发现在自己身上出了一点特殊情况,让他没办法自己从树上下来了。 听了李如海的话,李宝玉竟然把身一转,抬头望向了远处的大山。 对于李如海,李宝玉又气又恨,又是后怕,这是他亲弟弟啊,要是今天有个闪失,不说李大勇、金小梅如何,李宝玉自己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所以,现在李宝玉有气,生怕一个控制不住,真的下狠手把自己弟弟给锤坏了。 见此情形,赵军无奈地摇了摇头,他把野猪心一分为二,一块喂给花小儿,一块喂给大青。 然后赵军把刀往旁边雪地上一插,走向了柞木,抬头对李如海说:“来吧,自己往下顺。” “嗯,嗯。”李如海乖巧的“嗯”了两声,双手抓着树杈,里面那条腿往这边一跨,双腿往下一顺,躯体与树干平行。 赵军伸出双手,把李如海两条腿一抓,可当手摸在李如海下身穿的棉裤上时,赵军只觉得潮乎乎的,而且从李如海身上,隐隐有一股骚味传出。 再看李如海,下树以后走路有些不自然,有点罗圈腿。 赵军能够看得出来,这不是在树上搁到了,也不是吓得腿软了,应该是裤裆里面湿,走路才拉胯的。 赵军把自己手一翻,手心上还真有些骚味,再看李如海棉鞋上都有那水迹凝成的冰溜。 赵军无奈地蹲下身,抓起一把雪狠狠地搓着手,并大声喊道:“宝玉,拢火!” “啊?”李宝玉闻言一怔,两步来在赵军身旁,问道:“哥哥,这才几点就吃饭啊,咱早晨吃完还不饿呢。” “还吃啥啊吃?”赵军没好气地道:“你家如海吓尿裤子了,赶紧拢堆火给他烤烤!” “我c!”李宝玉无奈地一甩头,长长叹了一口气,此时的他都不敢去看李如海了。 倒不是怕别的,而是怕自己看到这小子以后,真忍不住给他打坏了。 李宝玉在周围或捡、或砍了一些枯枝,很快就点着了火,让李如海坐在火堆旁,烘鞋、烤棉裤。 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早晨的粥喝多了,李如海刚才那泡尿可是不少,把大棉裤都尿透了。 他足足在山上烤了一个半小时,这才跟着赵军和李宝玉下了山。 下山途中,由李宝玉背着大黄狗。 那大黄狗横在李宝玉脖子后面,两条前腿搭在李宝玉右肩,两条后腿搭在李宝玉左肩。 它的四条腿就这么垂在李宝玉胸前,而李宝玉右手握着大黄狗两条前腿,左手抓着大黄狗两条后腿,就这么背着它往山下走。 途中,李宝玉几次停下来,把黄狗放下,让它自己往前走两步。 这是为了让黄狗活动活动,要不然它会很冷。 而赵军呢,背着两条猪腿,一条准备给赵金山。这是答应人家的,答应了就得办。 还有一条,是给屯里卫生所大夫韩尚准备的。请一个大夫来干兽医的活,这不是侮辱人吗? 如此的侮辱,没有一条野猪大腿能解决么? 至于李如海么,他自己下山都费劲,自然是什么都没拿。 三人、三狗回了家,在临近家门时,赵军把两条猪腿都给了李宝玉。 拿猪腿换子弹的事,是李宝玉跟赵金山谈的,送猪腿还得他去送。 至于请大夫,是给大黄狗看病,看病时得在李宝玉家,干脆也让李宝玉自己去办吧。 看到赵军两手空空地进了屋,赵美兰很是惊讶,惊讶赵军今天怎么出去才一上午就回来了。 “儿子,又没打下来啊?”王美兰问这话时,是憋着笑问的。在她看来,如果赵军多失败几次,慢慢地就会断了打猎的念头。 赵军刚要说话,就听屋外隐隐约约地传来了李如海的嚎叫声。 “这是咋的了?”王美兰很是疑惑,使围裙擦擦手就要往外去。 赵军拦住了王美兰,给她解释道:“今天如海偷着跟我俩上山了,我婶应该正揍他呢吧。” 王美兰一听,伸手就要拧赵军耳朵,却被赵军机灵地躲过。 “妈啊。”赵军知道王美兰是误会了,急忙给她解释说:“不是我俩领他去的,是他自己偷摸搁后头跟的我俩。” “这倒霉孩子。”王美兰数落了一句,又把苗头指向了赵军,“你说说你和宝玉俩,也不带个好头,整得那么点的孩子要跟你们上山。” 赵军:…… 李宝玉家,一阵鸡飞狗跳。 李宝玉依靠着房门,一手端着装白糖的白瓷碗,一手拿着一个粘豆包沾糖往嘴里吃。然后,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金小梅抽李如海。 “行了,行了。”等李宝玉吃完粘豆包,把糖碗往旁边桌上一放,上前拉开金小梅,道:“妈啊,咱家大黄为了救这小犊子让野猪给挑了,我得去找韩大夫过来给大黄打一针。” “啥?”金小梅有些吃惊,问道:“那韩大夫脾气挺倔啊,能来给狗打针吗?” “能。”李宝玉道:“我哥哥说了,给他个猪大腿,他就跟我来了。” “啊,那你去问问吧。” 李宝玉把棉袄扣子一个个系上,一边系着扣子,一边对金小梅说:“一会儿就来人了,你可别打他了,要不让人家韩大夫一看,不笑话咱们么?” 金小梅闻言,虽然不再动手,但仍气鼓鼓地瞪着李如海。 而李如海呢,则向李宝玉投来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对上李如海的目光,李宝玉笑道:“我弟也大了,你打他也不疼,等我爸回来打他,你还省点劲儿了。” 李如海:…… 金小梅则笑道:“这个办法好啊!” 不多时,李宝玉带着一个背医药箱、穿白大褂的男人进来了。 那大黄狗受了伤,就不能再住外面的狗窝了,被李宝玉安置在外屋,离着灶坑不远还能烤烤火。 而赵军呢,忙活了一上午的他,吃过午饭刚刚睡下,却被李宝玉叫醒了。 “咋了?”赵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是李宝玉,就迷迷糊糊地问了一句。 李宝玉神色有些为难,说道:“我给韩大夫请回来了,但大黄不让他缝针。” 第六十章.给大黄缝针 城里的宠物狗打针、手术的时候,医生为了避免被狗咬伤,会给狗戴嘴套,或者戴伊丽莎白圈。 但在1987年的东北山村,哪里有这东西啊? 狗受了外伤,就拿针线缝,针是缝麻袋的那种大针,线也是很粗的线。 至于麻药什么的,村卫生所里没有不说。就算是有,韩大夫也不会同意给狗打。 这就得硬缝了。 可硬缝,拿着针往狗肚子上扎,狗就疼啊。 狗一疼,就要仰头要起来咬韩大夫,打猎的狗脾气都不好,李宝玉、金小梅在一旁按都按不住。 差点被大黄咬到手,韩大夫就有点不乐意了,嘴里嘟嘟囔囔地埋怨了几句。 这是有求于人,李宝玉、金小梅只能在一旁赔笑。 可不管他们如何,那大黄狗就是不让缝。 无奈之下,李宝玉只能来找赵军了。 赵军迷迷瞪瞪地看了李宝玉一眼,说道:“大黄不让老韩缝,那你就缝呗。” “我不会啊!”李宝玉把“不会”说的理直气壮,让赵军更是无奈。 但为了狗,赵军只能从炕上下来,蹬上鞋,穿上棉袄,跟着李宝玉就往外走。 等到了李宝玉家,赵军和束手无策的金小梅、韩尚打了招呼,拿起旁边用火燎过的针,扽了下穿针的线,来在炕边。 这时,李宝玉和金小梅一起过来,要伸手去按大黄狗。 “不用。”赵军拦住了二人,在李宝玉等人震惊的目光中,赵军右手提着针,左手顺着大黄狗脖子来回地摸了两遍。 赵军看着大黄狗,笑道:“大黄,不许咬我哈。” 大黄狗歪仰着头,看了看赵军。 赵军左手捏住大黄狗肚子上的伤口,右手持针,一针就扎了进去。 大黄狗一声惨叫,扭头仰身就是一口。 “啊!咬人啦!” 尖叫的不是赵军,而是现在一边的韩尚,他眼看着大黄狗一口叨住了赵军胳膊。 这时,李宝玉和金小梅双双往炕边冲来。 “没事,没事。”可赵军却是很淡定地说了两句“没事”。 李宝玉冲到近前,就见大黄狗张嘴含住了赵军的左小臂,但却不曾用力,不曾咬疼赵军,更不曾伤到赵军分毫。 见此情形,李宝玉、金小梅齐齐松了口气。 而赵军站在原地不动,等了不到一分钟,刚才那一针给大黄狗带来的疼痛感慢慢褪去,大黄狗才松开了口,继续躺了下去。 一针扎透了两层皮,赵军轻轻拽线,将伤口一角拉拢。 等线到尽头,赵军翻手转针,第二针倒着就扎了下去。 一针入了肉皮,大黄狗一个扑腾,扭头再咬。 赵军仍是不动,任大黄狗把自己胳膊含住。 大黄狗仍是不下重口,含了一会就松开了口。 赵军再次抽线拉紧,然后紧接着又是一针。 大黄狗回头再叨…… 如此反复,赵军一连缝了十二针,大黄狗十二次回头含住赵军小臂。 但是十二次中,大黄狗没有一次咬疼赵军。 “好狗啊。”一旁的韩尚赞叹一声,他赞的不是大黄狗不咬,而是大黄狗通人性。 大黄狗不咬,是因为他认赵军,要是换成韩尚,可就不是这样了。 伤口缝好了,金小梅拿过早已准备好的药粉,敷在其上,又用干净的布带给狗缠裹好。 赵军在一边看得奇怪,问身旁李宝玉道:“咱家搁哪儿整的伤口药啊?” 李宝玉笑道:“我妈把土霉素擀碎了。” “这也行?”赵军很是惊奇,第一次听说内服的药还能拿来外敷。 这时,韩尚韩大夫终于出手了,他配了一瓶消炎药,让赵军、李宝玉按着大黄狗,然后他把针头扎入了大黄狗后腿静脉里。 就这么给大黄狗打起了点滴,这段时间大黄狗都得住在屋里,跟李宝玉、李如海一个炕睡。 打针需要请大夫,而拔针的活,就不用韩尚了,赵军、李宝玉、金小梅一起把韩尚送到门口。 在临出房门时,见韩尚往左右寻摸,李宝玉忙从灶台旁的空隙里拽出个一个野猪腿,递给韩尚。 李宝玉说:“韩哥啊,你受累了,兄弟给你拿条野猪腿。” 其实,这野猪腿在李宝玉去请韩尚的时候,就已经说好了,要不然韩尚是真不来给大黄狗打针啊。 不过此时,李宝玉还是给足了韩尚面子。 韩尚眉开眼笑地接过野猪腿,拿在手里一提,感觉了下重量,皱眉道:“炮卵子啊,我喜欢吃老母猪肉。” 说到此处,韩尚一抬头,看着李宝玉说:“兄弟,哪天你们再干着猪,要是老母猪、黄毛子,多给我留点肉呗。” 李宝玉闻言,不由得一阵无语,心想这货脸皮也太厚了。 这时,赵军上前道:“行,韩哥,我们再打着肉给你送家去。” “好,好。”韩尚连声道好,又把野猪腿往起一提,歪头看了眼猪腿,才抬头对三人摇头,说:“炮卵子肉不好吃啊。” 说完,推门就走。 “你去送送!”金小梅冲李宝玉一摆手,叫李宝玉去送韩尚。 等李宝玉出去,金小梅指着门口,对赵军道:“这韩大夫跟他爹一个熊样,还想吃黄毛子、吃老母猪……” 赵军一笑,也不做评论。 野猪啊,刚生下来的时候,身上淡黄色底毛,其上布有一道道深色条纹,山里人就叫它花了棒子。 等长到入冬,大概九十来斤,将近一百斤,这个时候的野猪,身上的深色条纹已经变淡,身上只剩黄毛,山里人就称其为黄毛子。 再过一年,到冬天时,猪能长到将近二百斤,这时候黄毛已退,身体颜色变深,被称作为隔年沉。 到了第三年,野猪已经性成熟,母野猪按着东北的叫法,就叫老母猪,而公野猪被称为炮卵子。 老母猪长不多大,最大也就三百左右斤。 而炮卵子呢,大的千八百斤都有,可越大的野猪,肉就越难吃。 不光是大炮卵子肉骚,关键是猪越大,肉就越柴越硬。 要说野猪肉好吃,最好吃的当属二百斤左右的母猪,其次就是小黄毛子。 这时,李宝玉从屋外回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很是不爽。 不等赵军问,李宝玉就说出了原因,“哥哥,他还让我给他整熊掌。” 赵军摇了摇头,他知道不是李宝玉过河拆桥、忘恩负义,而是那韩尚属实不是个东西。 第六十一章.慕名而来 赵军从李宝玉家出来,翻墙就回了自家院子。 他脚一落地,花狗、青狗双双从狗窝里冲了出来,冲着门口抻脖就叫。 赵军歪头往门口瞅时,就听院外有人喊:“谁搁家呢?” 这声音听着熟悉,但赵军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他往院门口一迎,就见一男人身穿土布棉袄、棉裤,头戴狗皮帽子,手里还拿着根鞭子。 “呦,二姐夫!”赵军认出来人,便叫了一声。 “赵军在家呢啊。”来人见家里有人,于是就推开院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赵军冲两条狗挥了挥手,花狗、青狗像是听明白了,又冲来人叫了两声,就挺着大肚子回窝里去了。 这大肚子是今天在山上吃的,到现在还没消化完呢。 来人走在赵军面前,笑道:“我叔、我婶搁家呢么?” “我妈在家呢,走,二姐夫,咱们进屋里说。” 赵军把人让进屋里,正在锅台前忙活的王美兰见是此人,不由得一愣,心想:“他怎么来了?” 可来者即是客,王美兰急忙起身招呼客人。 这位来客,是赵有财拜把子兄弟胡满江的二姑爷,名叫邢智勇。 赵、胡两家,交情甚好,赵军从胡满江二闺女那里论,叫这邢智勇一声二姐夫。 但是邢智勇很少和赵家来往,今日上门来,必然是有事。 等把邢智勇让进屋里炕上,赵军给他倒上了水,王美兰作为长辈,也不和邢智勇客套,开门见山就问:“智勇今儿这么闲着呢?” 邢智勇双手捧着装热水的缸子捂着手,听了王美兰的话,笑道:“婶啊,闲啥啊?现在厂里正忙着呢。” 邢智勇家住永利屯,为人老实本分,非常能干活、能吃苦。 每年他春种秋收,但等到了冬天,地里没有活了,他就和同村的人一起到林场赶爬犁拉套子。 王美兰闻言,更是惊奇,问道:“正忙时候,那你过来是有啥事啊?” 邢智勇放下水杯,对王美兰说:“婶啊,我想借你家大花狗用用。” 他此话一出,王美兰与赵军对视了一眼,虽然不赞成儿子打猎,但王美兰也心疼大花狗。 所以,王美兰没第一时间答应邢智勇,而是问道:“智勇,你借狗干啥啊?” “我想领它打黑瞎子去。”邢智勇说完这句,想了想又道:“我家还有两条狗,可也不认得黑瞎子啊,我听我老丈人说,这十里八村没有比咱家花狗更厉害的头狗了,想让它帮我拖拖。” 王美兰一笑,又问:“那智勇你知道不?这狗跟你不熟,你领去,它也不给你干活啊。” “这个……”邢智勇眼神往赵军这边瞄了一下,才对王美兰说:“我搁场子听说我兄弟现在厉害了,一秋天整俩黑瞎子呢,能不能让他上我家住两天?” 赵军一听这话明白了,这邢智勇不光是想借狗,还想要借人人。 而王美兰一听,心里顿时有些不高兴了,她本来就不愿意让赵军上山打猎,可现在倒好,赵军越打越有名,这还有慕名而来的。 “你兄弟今天刚上山……”此时王美兰想要开口拒绝,她想说赵军今天就上山打猎了,怎么也得在家休息休息。 如此虽不是明着拒绝,但王美兰相信邢智勇能听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 可还不等王美兰把话说完,一旁的赵军突然开口了:“二姐夫,你咋来的啊?” “啊,我赶爬犁来的啊。”邢智勇应了一句。 “那正好,我跟你坐爬犁走吧。”赵军不顾王美兰给自己使眼色,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自有了枪,他就一门心思的想着拖狗,就想着去哪儿找个黑瞎子仓呢,不想这邢智勇竟先找上门来了。 王美兰狠狠地剜了赵军一眼,起身道:“走什么走?这都几点了,留你二姐夫吃口饭再走啊。” “婶,不用了,婶。”邢智勇连忙起身,道:“这才几点啊,就吃饭,让我兄弟上我家吃去。我来前儿,他姐就搁家准备呢。” “妈别忙活了,我叫着宝玉,我们收拾收拾就走。”赵军说完,又回身对邢智勇道:“二姐夫你先坐着,我去叫宝玉。” “啊,好。”邢智勇闻言一怔,他是来请赵军的,没想找李宝玉。但赵军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现在赵军都已经出门了,邢智勇怎么也不好再拦了。 而赵军可不管邢智勇怎么想,自经过李二臣那件事后,他就格外的小心。 说实话,他信不过现在的邢智勇,所以他必须要带上李宝玉。因为他相信,就算再危险,李宝玉也不会一个人逃命,把他自己丢下。 赵军出屋,翻墙来在李宝玉家,一进门就听金小梅还在那里数落李如海呢,但却很克制地没有再出手。 而李宝玉,就在一旁美个滋儿的看着。 因为金小梅的呵斥声太大,使得赵军推门进来,屋里的人都没有听见。 要么说呢,看家还得是狗。大黄狗打着吊瓶,仍听见响动,翻身就要起来。 李宝玉反应过来,急忙伸手把它按住,然后往门口望来。 “哥哥,你咋来了?”李宝玉问道。 “跟我走啊?” “你俩又要干啥去啊?”这问话的是金小梅。 赵军来在炕前,摸了摸大黄狗的狗头,对金小梅道:“我俩上永利溜达溜达去。” 说完,赵军见金小梅一脸的疑惑,心知不把话说清楚,金小梅是不会让李宝玉跟自己走的,当即便把邢智勇来意向金小梅、李宝玉道出。 “那咱走啊!”赵军话音刚落,李宝玉想也不想就嚷嚷着要走,听得金小梅在旁直翻白眼。 但她知道,自己拦不住儿子,反正儿子也大了。关键是听李大勇说,赵军枪法不赖,儿子跟他一起去,应该不会有事。 更关键的是,赵军对李宝玉够意思,不管是熊胆,还是猞猁皮,多贵的东西都舍得分给李宝玉。 金小梅倒也不是在乎钱,她更看重的是这小哥俩之间的情分。 见金小梅不说话了,赵军伸手捅了捅李宝玉,道:“那快收拾东西吧。” “嗯,嗯。”李宝玉连连点头,然后对金小梅问道:“妈,看我绑腿干没?” 赵军和李宝玉,每人都有两副绑腿。但今天在山上时,李宝玉拿一副给大黄狗缠伤口了,另一副翻山趟雪的,回来就湿了,被金小梅拿在火墙前烘烤去了。 “我看看去。”金小梅说了一句,便向外屋走去。 这时,屋里就剩下赵军、李宝玉、李如海三人,赵军见李宝玉总看着李如海,就小声问道:“这又咋的了?” 李宝玉很是不舍地盯着李如海,头也不扭地对赵军说:“这我走了,晚上看不见我爸削他了。” 赵军:…… 李如海:…… 赵军笑道:“你有溜没溜?赶紧穿衣服跟我走。绑腿不干也没事,等到了找邢智勇要。” 李宝玉闻言一笑,伸手去拿自己的棉袄。 这时,缩在炕最里面的李如海突然开口了。 只听李如海道:“军哥,你能带我去吗?” 赵军一听,就知道这小子想跟自己出去躲打,但他哪能接这个茬啊。 可赵军刚要拒绝时,就听旁边李宝玉“嗷”的一嗓子,“妈呀,你老儿子还要跟我们打猎去!” “啥?”金小梅拿着两条绑腿冲了进来,把绑腿随手一丢,横抬腿从脚上摘下一只鞋,竖抬腿就上了炕,抡着棉鞋照着李如海就抽。 “行了,快走吧。”赵军弯腰捡起两条绑腿,扯着那看热闹的李宝玉就往外走。 第六十二章.放树放出来的黑瞎子 永利屯,邢智勇家。 赵军、李宝玉、胡满江、邢智勇,还有一个叫李虎的,五个人坐在炕上,围坐着炕桌吃着饭。 在另一个屋里,邢智勇的媳妇带着两个孩子另开了一桌。 这也是东北的规矩,家里来客人了,女人和孩子就不能上桌。 赵军和李宝玉不喝酒,一个劲儿的闷头猛吃。而胡满江、邢智勇和那个叫李虎的,三人推杯换盏、你来我往。 几杯酒下肚,李虎就开始吹,吹他和邢智勇打猎如何如何的厉害。 赵军看着吹吹嘘嘘的李虎,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十分鄙夷。虽然今天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李虎,但上辈子他就知道这是个什么货色。 赵军不言语,一旁的李宝玉可就不干了,李宝玉心想:“你要真厉害,还能跑到永安屯来搬我们哥俩?” 这话虽然不能说出口,但却不妨碍李宝玉和李虎对着吹。 “我哥俩今天在35大班,就往蛟河去那岗岔子下边儿,干死个四百多斤炮卵子呢。”李宝玉骄傲地说道:“我哥俩肉都没管,今儿就跟你们来了。” 一旁的胡满江闻言,忙放下酒杯,向赵军问道:“大侄啊,真的假的?” “真的。”赵军笑道:“也就四百刚出头。” “那猪扔山上行啊?”胡满江继续追问。 “没事儿,明天我爸找人去拉。”赵军应付完胡满江,然后问邢智勇道:“二姐夫,你们发现那黑瞎子是蹲仓子的?还是走驼子?” “走驼子的。”邢智勇答道,在赵军家时,他没来得及说。 而赶路途中,因为邢智勇要赶爬犁,也就没法跟赵军说话。 等回到了他家,胡二丫早就准备好了饭菜,而且那都六点多了,三个人也饿了,便直接上炕干饭。 邢智勇此时是有点喝高了,比比划划地给赵军、李宝玉介绍了下事情原委,期间李虎还在一旁插话。 最后他们一顿白话下来,赵军和李宝玉有点没听明白,但这些都不是重点。 等吃喝完了,胡满江年纪大了,先行一步回了家。而李虎要走时,邢智勇亲自把他送出门去。 到了门外,李虎突然一把拉住邢智勇,对他说:“大哥,我看那叫赵军的小子背枪了,明天可注意点,不能让他把那黑瞎崽子打死啊。” “嗯,我知道了。” 这俩人商量啥呢? 原来,这俩人自入冬就在林场干临时工,赶爬犁拉套子。 他们所在的这个小组,一共有二十张爬犁,四十几个工人,伐、打、造全包。 伐就是伐树放木,把大树放倒。 打就是打枝,把被放倒的大树上的树枝全用大斧打掉。 造就是造材,锯成一段一段的。 然后,再用牛、马爬犁往山下拉。 三天前,他们这个小组的油锯手、油锯助手上山放树,把树放倒以后,俩人就到一边抽烟去了。 他们却是不曾看见,那大树树干三分之二往上的地方,有一个树洞,大树砸倒在雪地上之后,一个黑色的毛球从洞里滚了出来。 毛球在雪地上一滚,便伸展开来,是一只身长不到一米的小黑熊,看其体重约在八、九十斤。 小黑熊好像被摔懵了,迷迷糊糊地爬了起来,就在这时,那树洞里拱出了一只大黑熊。 这只母黑熊体重大概在二百五、六十斤,它们被叫做黑瞎子是因为视力不好,但它们的嗅觉极为灵敏,绝对在狗的十倍以上。 大黑熊闻见远处有不明生物的味道,连忙带着小黑熊顺坡往岗子上爬去。 而两只黑熊从现身到离开,在一旁抽烟、聊天的油锯手和油锯助手都毫不知情。 等抽完了烟,俩人拿出斧子准备打枝,可刚到树前,就发现了那一连串的脚印。 他们常年在山里干活,哪能不知道这是黑熊脚印? 一见就以为黑熊在旁边,吓得他们丢下大斧,连油锯都不要了就往山下跑。 等他们跑回了林场,才反应过来,自己吃饭的家伙都仍在山里,了这以后靠什么干活挣钱啊? 这时正好赶上午休,同组的人都回来到食堂吃饭,这俩人就和同组的工友把今天的经历说了。 这年头一把油锯可值不少钱呢,而且同组的工友在一起吃住几个月,互相之间都有感情。 所以,在吃过了午饭以后,趁着午休的时间,二十多人赶着几张爬犁,呼呼啦啦地就进了山。 等到了地方,周围没有黑熊的踪迹,油锯手和油锯助手捡回了自己的装备。 但这时,李虎却把邢智勇叫在了一旁。 “咋了老三?”邢智勇问道。 这李虎在他家行三,熟悉的人都叫他李三儿,关系好的直接叫他老三。 “大哥。”李虎拿脚尖点着小黑熊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对邢智勇道:“这是个大母黑瞎子带个崽子啊。” “啊,咋的了?”邢智勇不解地问道,他不明白李虎为什么和他说这个,这脚印搁雪地上明摆着的事,只要不瞎的,都能看出来这是一大、一小两只黑熊留下来的。 李虎道:“大哥,你家不有两条狗么,咱俩拿枪带狗围去呗。” “这个……”邢智勇闻言,不禁有些迟疑,“兄弟,耽误一天活可不少钱呢。” “我的大哥啊!”李虎一拍大腿,但下一秒就压低了声音 :“俩熊胆多少钱呢?那点工钱算个屁啊!” 邢智勇一听这话,也心动了。想想也是,他俩人干一冬天,那点工钱也比不上一个小熊胆啊。 当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二人回到场里,就去找工长请假,说家里托人捎口信来了,说家里有事,要他们回家。 工长听了就纳闷,心想这俩人也不是一家的,还能家里一起有事? 但这俩人都是临时工,干多少活给多少钱的那种,请不请假无所谓,工长就允了他们。 俩人回家路上,李虎就对邢智勇说:“大哥,咱俩明天去打黑瞎子,这事你可别跟你老丈人说啊。” 邢智勇和胡满江虽然不在一起住,但两家中间就隔了三户,往日里天天走动。 邢智勇疑惑,便问:“这是为啥?” “你傻啊!”李虎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打着熊胆,你老丈人还不得让你拿钱,给你三小舅子说媳妇啊?” “哎呀,也是啊。”一提起这事,邢智勇有些闹心了,当初他二小舅子娶媳妇,他老丈人就来借了八十块钱,到现在还没还呢。 俩人进了屯子便各回各家,等邢智勇回到家里,他媳妇很是惊讶。 这套户在山上干活,可是要住在山里的,不到过年不能回家。 可胡二丫问他,邢智勇也没说实话,就说在山上看见一帮猪,明天要去打野猪,打下来猪肉留着过年吃。 这话一出,把胡二丫给气的够呛,心想这爷们多没正事,不好好挣钱打什么野猪啊。 吃肉是香,可关键是你枪法不行,家里狗也不硬,打猎十次,有九次都空手而归。 有这工夫,你踏踏实实搁场子挣钱不好吗? 邢智勇也不告诉胡二丫实情,只等第二天一早,背着枪牵着狗就出了家门,与那李虎一起进了山。 来在昨天油锯手放树的地方,顺着脚印往前跟,跟翻了一条大岗,邢智勇这才把狗放开。 他一解绳子,两条狗即刻就没影了,不多时就听见那狗开了声。 邢智勇、李虎喜出望外,一人端着一把16号就往前跑! 第六十三章.白日做梦 邢智勇、李虎听见狗开声以后,寻着声音就往岗子上跑,可干跑不见猎物不说,问题是他们亲耳听着狗叫声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这就是说,他们越往上跑,却离猎物越远。 发生这样的事,就说明狗没能追上猎物,而且随着猎物跑远了。 按理说,黑熊跑不了这么快啊,更何况还是一大、一小两只熊。 邢智勇跑着跑着突然停了下来,想要张口喊住李虎,但一口气却顺不上来了,他大口大口地喘了两口气,才抬头喊道:“老三,别跑了!” 李虎闻言,停下了脚步,这一停整个人差点倒在了雪地上,他喘了好几口气,才来在邢智勇跟前,问道:“咋了大哥?为啥不追了?” “为啥?你看呐!”邢智勇弯着腰,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指着地上的脚印,让李虎来看。 李虎顺着邢智勇所指一看,鼻子差点都气歪了,没好气地说:“整了半天,追的狍子啊!” “可不咋的。”邢智勇道:“赶快吹口哨,把狗叫回来。” “我吹不动了,大哥你吹吧。” 邢智勇无奈,只能站直身,吹口哨叫狗。 原来,他家那两条狗根本就没搭上黑瞎子,而是发现了一窝狍子,然后跟着狍子就跑了。 狍子不光有傻狍子的外号,还叫雪上飞呢。在大雪地上撒丫子跑,狗也追不上啊,难怪越追越远呢。 “大哥,你家这是啥狗啊?”李虎没好气地埋怨着邢智勇。 “我家狗咋的了?”邢智勇不乐意了,反驳道:“那狗见物就追还不好么?” 李虎一撇嘴,没再多说什么。 不多时,邢智勇家的两条狗一前一后地跑了回来,一坐、一趴在邢智勇身旁,它们浑身冒着热气,张着大嘴伸着舌头,呼哧带喘的。 等人、狗歇的差不多了,二人继续带狗找那一大、一小两只黑瞎子的脚印,等找到以后就继续跟踪。 可这两条狗不明白主人的心意,关键是香头不好,没法跟着脚印分辨出空气中的黑熊气味。 所以,这两只狗一整天下来,不是追狍子,就是撵兔子,到快天黑的时候,却啥也没抓着,邢智勇、李虎这才发现,这一天简直就是白玩。 “大哥,我说话你别不乐意听,你这啥破狗啊?勒死吃肉得了!”回家的路上,李虎不断埋怨着邢智勇,“白跑这一天,耽误多少活啊?” 此时邢智勇也感觉理亏,确实是自己家狗不好使,没跟上黑瞎子,李虎埋怨两句也是正常。 等快到家门口时,邢智勇问李虎:“兄弟啊,明天还撵不撵了?” “撵!”李虎斩钉截铁地说:“今天咱俩追到王母顶子下边儿,明天起早走,这回咱俩不带狗了,就背枪跟。捞着枪打,咱俩就崩死它!” “行!”邢智勇一想,这样也成,反正自己和李虎俩人两把枪,任那黑瞎子再猛,也必饮恨于枪下。 商量好了以后,二人各回各家休息,第二天一早,俩人六点多就起床了,把昨天剩饭扒拉一口,揣着几个干粮就往外走。 一起进了山,到昨天最后发现俩黑熊脚印的地方,他们继续沿着脚印追踪。 等追到十点多钟的时候,李虎突然看见前面林子里似有一黑乎乎的东西在移动。 “大哥,你看那是不是?” “是吧……”邢智勇也看不清楚,就看见一黑乎乎的东西在林子里穿梭。 这咋办? 开枪肯定是不行,这都没看清楚,万一那是个人咋办? 俩人快步往前跟,说来也怪,他们快,前面那家伙就快;他们慢,前面那东西就慢。 “前边儿是不是人啊?”李虎实在忍不住了,大声呼喊着问道。 他这一喊,前面那家伙移动的更快了。 突然,旁边的一抹黑影映入了邢智勇和李虎的眼帘。 一大、一小,虽然看不清楚,但必是那两只黑熊无疑。 “搂它!” 李虎举枪就打,邢智勇随后跟了一枪。 两声枪响过后,二人无奈地放下了枪,离得太远了,根本打不准。 “追!” 二人又开始闷头追,可他们哪里跑得过黑熊啊,而且这俩黑熊不踩岗梁子,专门徘坡走。 这就让邢智勇和李虎难受了。 要是下坡还好办,出溜滑下去就完了。可上坡就难了,可如果绕路跟,那得哪绕到辈子,才能撵上黑熊啊。 就这么一直跟到下午三点多钟,俩人又累又饿,实在撑不住了才下山回家。 这次李虎不埋怨邢智勇了,一路上沉默不语,等快到村口的时候,邢智勇又问李虎那个和昨天一样的问题:“兄弟,明天咱俩还跟不?” “跟!”李虎一咬牙、一跺脚,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来,然后更像是赌气一样,说道:“我就不信干不死它俩!” 邢智勇见其如此,便道:“那咱俩明天早点搁家走。” “还早?” “对,再早点。”邢智勇说:“咱俩五点就搁家走,不等黑瞎子起窝,咱俩就到了。到那儿乓乓两枪,干死它就完了。” 李虎闻言,不禁眼前一亮,心想这主意好啊,自己早咋没想到呢。 二人又商量了一翻,这才各自回家。 等邢智勇回家,胡二丫见他还是两手空空,不禁埋怨起他来。 而邢智勇呢,强忍着心里的火,在胡二丫的语言攻势下吃完了晚饭,然后就躺下睡觉了。 一夜过去,等到了次日早晨,天还没亮的时候,邢智勇就背着枪,从家里出来了。 等他临近村口时,就见李虎已经在前面等着他了,二人打了个招呼后,便不再说话,直往山里走去。 进山之后,俩人来在昨天返程的地方,继续沿着脚印开始跟踪。 一路脚步不停,走到大概八点的时候,李虎说话了:“大哥,一会儿咱俩瞅着点,把那大母黑瞎子干死,把那小的留下。” 说到此处,李虎紧接着又强调了一句:“别打!” “啊?”邢智勇一怔,问道:“那是干啥啊?” “嗨,大哥你傻啊。”李虎道:“那小黑瞎崽子能有多大啊?它那胆也值不了多少钱?” “那放生啊?”邢智勇更是不解了,熊胆或大或小,不都是钱么? 有总比没有强啊,不打干啥啊? “放什么生?咱俩不信佛、不信教的。”李虎没好气地回怼一句,然后却又耐心地给邢智勇解释,“咱俩把它抓回去,使铁链子锁上,然后搁你家后院给它絮个窝,让它睡觉过冬。 等来年开春,给它弄点破窝瓜、土豆子对付、对付,养两年养大了,咱再给它弄死,到那时候它胆就值钱了。” “哎呀!”邢智勇闻言,不禁眼前一亮,指着李虎笑道:“这主意好啊,冬天它冬眠,等入夏以后,那早土豆子下来了,黄瓜、柿子也下来了,整点破黄瓜、烂柿子就喂它呗。 到秋天让你媳妇、我媳妇她俩上山撸圆枣子,再捡点核桃、橡子喂它,入冬再让它睡,两年一晃就过去了哈。” “可不咋的,大哥我跟你说啊,养两年能吃多少?但那胆养两年可就值老钱了。” 二人一边往前走着,一边畅想着养小黑熊取胆发财的美事,可这时他们谁也没发现,在他俩周围已经无了那黑熊的脚印。 当他们发现的时候,俩人已来在一棵倒木前,这倒木是棵风撅桦树,树上全是积雪,横在他俩面前。 也正是这棵倒木的阻挡,让沉浸于白日做梦中的二人回过神来。 “大哥,这不对啊!”李虎道:“这咋跟丢了呢?” 邢智勇还回头往后瞅,可他身后十米之内的雪地上,都只有他二人的脚印。 这黑瞎子哪里去了? 这上山、下山就眼前这一条路啊,黑瞎子还能哪里去?还能长翅膀飞了不成? 就在这时,只听倒木后“吭”的一声。 声未落下,一只黑熊已蹿上了倒木,立在倒木上不停,顺势就下,直奔二人扑来。 第六十四章.倒踪 邢智勇、李虎会开枪、会打猎,这不假。 可他俩平日打的是啥? 开春带狗撵狍子,农闲时打野鸭子、沙半鸡。 相比当日李二臣,邢智勇和李虎还真有比李二臣强的地方,就是他俩曾见过两次黑熊。 只不过,他俩每次离熊老远就跑了。 这次背枪打黑瞎子,还真是头一遭,他们还以为打黑瞎子跟溜狍子、溜野猪一样,到地方咣当一枪就能搞定呢。 他们甚至连黑熊的习性都不知道。 这黑熊无论冬夏,在赶路途中,要站脚之前,它们不会直接趴下,而是会绕走一个圆圈,然后再找个背风藏身的地方。 在老辈人口中,这叫黑瞎子打倒踪。 只要是有经验的猎人,在不带狗跟黑瞎子的时候,就一定要注意了,只要看见黑瞎子脚印画圈,那就是它们要站脚了。 这个时候,必须要提高警惕,因为黑瞎子说不定就会什么地方蹦出来,行凶伤人。 这一大一小两只熊,昨晚上要休息的时候,也绕了一圈,然后就趴在了这倒木后面。 可邢智勇、李虎经过俩熊脚印转弯的地方时,他们都沉浸于美好的幻想当中,一边唠着,一边往前走。 这时,大黑熊猛地从倒木上翻下来,邢智勇、李虎瞬间就慌了,谁都忘了打枪,一个往前跑,一个往后跑。 大黑熊顺势就奔邢智勇追来,吓得邢智勇哇哇直叫,玩儿命地奔跑。 大黑熊三纵两扑就追上了邢智勇,刚要伸掌来抓,就听身后一声枪响。 然后,便传来了小黑熊吱吱连叫声。 当妈的护子,大黑熊听见自己的孩子叫,急忙返身就往回跑。 这时,正在撅枪换子弹的李虎,听见大黑熊咆哮之声,回身一看,见大黑熊向自己扑来,急忙往旁边一躲,绕着倒木就跑。 大黑熊没理会李虎,直奔小黑熊跑去。 大黑熊一吼,那慌不择路的小黑熊顿时有了主心骨,忙向它妈靠拢。 这李虎枪法真不咋的,刚才他往前边跑,正好看见从倒木后蹿出去的小黑熊。 那时的李虎,刚被大黑熊一追,完全忘了之前想要活捉小黑熊的想法,举枪就搂。 可匆忙中,他瞄都没瞄,能打的准就怪了。 但他这枪一响,给小黑熊吓得够呛,张嘴就叫。 而小黑熊一叫,却是救了邢智勇。 大黑熊护子心切,不管邢智勇和李虎,带着小黑熊撒腿就跑。 “大哥!”李虎跑到邢智勇身旁,双手揽住邢智勇,整个人就往下一沉。 这时的邢智勇腿也软了,被李虎拖坐在雪地上。 “老……老三啊,这玩意也太厉害了!”邢智勇磕磕巴巴地说道,其实他都没好意思说,他刚才差点没让大黑熊追尿裤子。 “回家吧,大哥。”这回李虎也没有前几天的执着了,二人沿着来路就下了山。 等邢智勇到家,正好是中午,他这么早回来,倒是让胡二丫有些诧异。 但诧异过后,更多的是愤怒。 你说你好好的林场活不干,非要上山打猎。 打猎打了两天半,天天起早贪黑的,一天走的比一天早。 这也就算了,可你倒是拿回猎物来啊! 折腾了两天半,耽误了不少活,还毛都没打着。 胡二丫当时就火力全开,冲着邢智勇就是一顿喷。 自邢智勇从林场回来那天,胡二丫说话就夹枪带棒、阴阳怪气、冷嘲热讽的。 到今天,已经是连着三天了,邢智勇也忍了三天。 今天邢智勇终于忍不住了,于是就爆发了。 两口子越吵越凶,眼看着从语言纷争就要演变成肢体冲突的时候,胡满江来了。 今天老胡家包酸菜篓子,虽然馅里面没有肉,但在这时候的东北,吃包馅都算是吃大餐了。 胡满江惦记女儿、外孙,就来叫胡二丫带着孩子回娘家吃饭。 刚一进院,就听见了屋里的吵骂声。 胡满江还以为自己闺女跟谁打起来了呢,赶忙进了屋来。 他这一推门,胡二丫和邢智勇见是胡满江来了,顿时双双罢战。 而胡满江进屋一看,不禁一愣,问邢智勇道:“大勇,你不搁场子里干活,咋回来了?” “回来打猎来了。”胡二丫仍然嘴不饶人,说道:“打了两天半,毛都没打着。” 这时候的邢智勇,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正好胡满江来了,也给自己姑爷台阶,“行了,行了,就因为打猎,两口子就叽咯呀?别吵吵了,赶紧抱孩子上家吃饭去。” 邢智勇一听,二话不说,起来跟着胡满江就走,胡二丫则带着俩孩子紧随其后。 等到胡满江家吃饭的时候,胡满江问起邢智勇这几天打猎的事,邢智勇心想反正也打不着了,就把自己跟李虎去撵黑瞎子的事说了出来。 “哎呦我的姑爷子啊!”胡满江听完,一拍大腿,毫不客气地说:“你俩这不是没卵子找茄子提溜么?” 这话一出,真是难听,说的邢智勇满脸通红。 “老头子咋说话呢!”胡满江老伴在旁边推了胡满江一下。 胡满江道:“这事不是闹着玩儿的,今天他是有命,要不都容易让黑瞎子踢蹬了。” 胡满江如此一说,众人都有些后怕,胡二丫更是指着邢智勇骂道:“你个浑球子,你要让黑瞎子给啃了,我们娘仨可咋整啊?” 邢智勇自知理亏,只闷头啃着酸菜篓子。 胡满江和老伴一起劝住闺女,等他重新坐回炕桌旁后,才对邢智勇道:“大勇啊,你没打猎的经验,那黑瞎子你跟不了,你得使狗撵。” “可咱家狗也不跟啊。”邢智勇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胡满江说:“你那狗也不认黑瞎子啊,能跟才怪了呢。” “那咋整啊?”邢智勇此时已经熄了打熊的念头,如此一问单纯只是好奇。 胡满江却是会错意了,他想了想问邢智勇,说:“林场食堂大师傅赵有财你知道吧?” “知道啊。”邢智勇道:“那不是你把兄弟么?我每次打菜,他都多给我半勺。” “那是。”胡满江很自豪地一挺胸脯,说道:“他家有条花脖子狗,是车队的林祥顺拖出来的,那狗干黑瞎子、干野猪都行,你去把它借来,保准能把黑瞎子整下来。” 第六十五章.人才 胡满江的一句话,让邢智勇心里又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真是穷怕了,也是真不知道黑熊的厉害。 吃完午饭,邢智勇就来在李虎家,跟李虎商量了一下,便趁着天还没黑就赶着爬犁到永安屯,借狗、请赵军。 按邢智勇和李虎商量好的,请赵军带狗来打熊,把大黑熊打死以后,三家分那熊胆。 至于小黑熊,则是按着邢智勇和李虎幻想的那样,抓活的回来养着。 在邢智勇家睡了一晚,第二天早晨,赵军和李宝玉刚过六点就起来了。 他俩简单洗漱了一下,和邢智勇刚唠几句嗑,胡二丫就把早饭给他们端上来了。 赵军接过碗筷,刚要盛苞米茬子粥,突然想起一事,问胡二丫道:“二姐,我那两条狗喂没?” “啊?”胡二丫闻言一愣,下意识地向邢智勇望去。 邢智勇把筷子一撂,声音不由自主地抬高了:“那要上山,不知道喂狗啊?” 胡二丫白了邢智勇一眼,转过头来对赵军笑道:“军啊,你先吃着,我现在就和点食喂狗。” “好。”赵军淡淡地应了一句,闷头吃饭,心里却想这邢智勇跟上辈子有点不大一样啊。 可能是双方打交道的时间点提前了,这邢智勇还没遭受过社会的毒打,有点不太成熟稳重。 三人吃完饭,牵着四条狗往外走,邢智勇家的两条黑狗看见花小儿、大青,就一个劲儿地往邢智勇身后躲。 昨天赵军带狗刚一进邢智勇家院子,两帮狗就掐起来了,要不是人多力量大,拉仗拉得快,邢智勇的那两条黑狗今天就可以埋了。 自进山开始,邢智勇、李虎一人牵着一条黑狗在前边引路,赵军、李宝玉牵着花小儿、大青在后面跟着。 可等到了昨天邢、李二人遇熊的倒木前,这情况就反过来了。 花小儿拿鼻子在熊脚印上嗅了嗅,又朝天闻了闻,扭头望向一个方向,抽了抽鼻子,然后拔腿就跑。 花小儿一动,大青紧随其后就出去了。 赵军一摇肩膀,挂在肩上的枪被他甩在了身前,他抓枪在手,对身旁人道:“快走!” 说完,双手端枪,大步就往前跟。 今天他只有两条狗,大青还从没打过黑瞎子。而花小儿呢,屁股蛋子昨天被炮卵子伤了一下,虽说伤口不深,但行动时稍微有些影响。 至于邢智勇家的那两狗,从进山开始,赵军就看出来了,这俩打围就是白给。 对于赵军的话,李宝玉自然是听的。而邢智勇和李虎呢,怕赵军先到一步,直接开枪把小黑瞎子给打死,所以都拼命地往前跟。 四人下坡进了让沟塘子,再往对面坡上爬时,就听山驼腰子那地方,传下了阵阵狗叫声。 “放狗!”邢智勇大喝一声,当即一拽手中绳子。他拴狗时,系的是链马扣,一扽那绳子,扣也就开了。 配合邢智勇的人,自然是李虎无疑,他同样拽绳子放开了那条他牵着的狗。 “吭!” 邢智勇话音还不曾落下,一声熊吼便自上方传下。 一听熊吼,邢智勇家的那两条黑狗撒腿就跑。 “艹!”邢智勇一个脏字脱口而出。 而一旁李虎,对那两条狗指着坡上头,张口连续发声:“吜!吜……” 可让他和邢智勇更没想到的是,他越给狗助威,那狗就越往后面躲。 “宝玉,上!”赵军无奈地一撇嘴,招呼李宝玉一声,他当先一步就往坡上跑。 这时,看邢智勇要去打狗,李虎连忙抓住他,说道:“大哥,咱也上!” “这狗……”邢智勇指着自己家的两条狗,心里的气是不打一处来。那天掐踪掐不了,也就算了。今天呢,连帮腔子都帮不了。 “别管它们了!”李虎一拽邢智勇,道:“别让那赵军把小黑瞎子打死了啊。” “对呀!”邢智勇闻言,当即连狗都不管了,跟着李虎就往上头跑。 这时,跑在前面的赵军突然一把拽住了李宝玉,道:“宝玉。” “咋了?” “你听啊!”赵军侧着耳朵,往上头示意。 李宝玉侧耳倾听,一听就发现了不对。 啥不对? 狗叫声不对! 要是狗和猛兽争斗,它们的叫声发重,而且很凶。可现在呢,声音飘忽不定,而且不急不缓。 “这是……”李宝玉歪着脖子,怎么听都感觉不可思议,三、四秒后才看着赵军问道:“熊瞎子上树了?” 说完,李宝玉又自问自答道:“冬天不能啊!” “走,上去看看就知道了。”赵军说了一句,然后也不跑了,不急不慌地往上走。 虽然心里有诸多猜测,但赵军知道,不管上边发生了什么事,起码自家的两条狗是没有危险的。 这就是领狗打熊的好处,有它们示警,就不会出现昨天黑熊偷袭邢智勇、李虎的事情。 这时,邢智勇和李虎双双赶了上来,邢智勇来在赵军身旁,问道:“兄弟,咋不跑了?” “不着急。”赵军道。 一听赵军说不着急了,李虎偷着拽了邢智勇衣袖一下,然后出言道:“那兄弟你们小哥儿俩慢点走,我和大哥先上去看看,万一有啥危险,我们先上。” “啊!”赵军看了李虎一眼,简单地应了一声,但心里却有些犯嘀咕了。心想这损种可不是舍己为人的主啊,还说什么有危险他先上,谁能信啊? 但邢智勇却瞬间明了李虎的意思,无非是二人要抢在赵军前面出手,杀大黑熊、擒小黑熊。 于是二人拼命地往上跑,赵军和李宝玉就慢慢悠悠地在后面跟着,可等过了好一会儿,也不曾听见开枪的声音。 这就让赵军更加疑惑了。 刚才既然听见熊叫和狗叫,那必是双方已然狭路相逢。 如今狗还在叫,那就说明黑熊没走。 但从分辨狗的叫声来看,黑熊应该是上树了。 这也是让赵军感到疑惑的原因之一,若是在春、秋两季,带狗围黑熊,狗掏黑熊几下,那黑熊就会上树。 可要是到了冬天,被围猎的熊,是轻易不会上树的。 其实,所有的猎人在打熊时,都盼着它上树。因为熊一旦上树,就成了活靶子。猎人在下面端枪瞄着打就行,往头上瞄,一枪就搞定。 按理说,邢智勇和李虎应该早就到了,可为何迟迟不开枪呢? “宝玉啊,好像不对。” “我也感觉不对。” “走!”赵军有些不放心了,带着李宝玉就往上跑。等他们来到驼腰子上头以后,看着眼前的一幕,赵军都懵了。 “这俩人……是特么什么人才?” 第六十六章.抓活的 一棵如大腿般粗细的白桦树。 树尖子上,一只小黑熊四肢抱树,不断地低头往下看。 树下,两条狗仰头望熊,吼叫不止。 再看,邢智勇、李虎二人,正轮流拿着侵刀砍树。 这是什么操作? 赵军和李宝玉都看懵了! 他们不知道邢、李二人的奇思妙想,在他们看来,要想杀熊,你俩人端枪就打呗。 那小黑熊就在树上,一动不动呢,你俩瞄死物,一人一枪还打不死吗? 就算打不死,那还打不中么? 只要打中了,小黑熊必然会从树上掉下来,然后你二人再补枪呗。 这费劲吧啦地砍树是要干什么? 要知道数九寒天的大东北,那树都冻了,拿侵刀砍多费劲啊。 也不知道在赵军、李宝玉到来之前,这二位已经砍了多长时间了。眼瞅着那白桦树被他们砍开了一大半,二人就收起侵刀,一左一右地运足了力气,抬脚就往树上踹。 李虎先踹,一踹,踹得桦树摇动,上面的小黑熊像抱着弹簧一样,上下弹动,吓得它吱吱直叫。 “哥哥,他们这是干啥呢?”李宝玉实在是看不明白了,忍不住向赵军问道。 “呵!”赵军冷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谁知道了!” 饶是前世打围二十年,赵军也没见过这样的操作。 就见那邢智勇从树干连接处的后方,又是一脚。 咔! 一声闷响,桦树轰然倒下,那小黑熊“轰”的一下砸就进了雪地里。 紧接着就听一阵狗叫,两条狗瞬间就扑过去了,围着小黑熊就咬。 小黑熊翻身而起,翻掌就向迎面的花小儿一抓。 花小儿往旁一闪,大青悍然而上,咬住小黑熊脖子往过一拽,拽得小黑熊一个翻嘎。 花小儿又扑,趁机一口咬住小黑熊的左腿,两条狗一左一右就要用力撕扯。 黑熊的掌,就相当于人的手,它们的厉害之处,就在于这双熊掌太灵活了。 小黑熊被大青咬住后脖子,右掌往旁一掏,正抓在大青右前大腿上。 那锋利的爪子瞬间在大青腿上带出一道道血痕,大青吃痛,松口避退。 小黑熊躺在地上,翻身一滚,正过身形的同时,差点把咬着它腿的花小儿给卷倒了。 花小儿松口,然后再攻击,直掏小黑熊臀部。 小黑熊刚起身,后边被咬,它回掌又是一抓。 花小儿纵横大山多年,自然是经验丰富,急忙避退,躲过一掌后,再扑再咬。 而大青呢,悍不畏死,凶狠地向小黑熊发起一次次攻击。 可每当大青冲到小黑熊身前时,都被它以熊掌推开。 霎时间,一熊二狗杀做一团。 这时,赵军已经把枪端起,直接瞄住了小黑熊。别看这只熊小,但赵军知道这家伙能有多厉害,他相信小黑熊稍后肯定可以暂时摆脱花小儿、大青的围攻。 到那时,就是自己开枪的机会。 “兄弟,别开枪!”突然,一只手从旁伸了出来,握住了赵军的手腕。 赵军眉头一皱,扭头来看,见是邢智勇,不禁一怔:“二姐夫,你要干啥?” “别打啊,兄弟!”邢智勇急道,心想要不是自己拦得快,自家的财运就被赵军给断了。 “啥?”赵军更懵了,一句话脱口而出:“不打干啥啊?” “抓活的!”李虎自一旁蹦出,大声嚷道。 “啥玩意?”赵军和李宝玉异口同声地问道,两人都惊呆了。 “抓活的啊!”李虎道:“你们屯刘三瘸子家不是养过一只吗?” “养蜂子那个刘三儿啊?”李宝玉问道。 “对啊!”李虎笑道:“他能养,咱咋不能养呢?” 赵军一听,很是无奈,只能耐心地给他们解释,道:“人家刘三家那个是杀黑瞎子仓杀出来的,带回家时就狗崽子那么大。 你这个都多大了,怎么抓啊?” “那有啥的?”李虎满不在乎地一摆手,牛气冲天地说道:“不就八、九十斤么?我哥俩还能摁不住它?” “就是!”邢智勇在一边儿溜缝,胡言乱语地说:“兄弟你就放心吧,我们哥俩总抓。” 赵军笑了。 还你俩总抓! 想他赵军,前世活了五十五年,也没听说过这方圆百里有这样的狠人啊。 别说方圆百里了,整个白山山脉,就算延伸到北棒子国去,也没有这样的人物呐。 见赵军和李宝玉都不言语了,邢智勇一推旁边李虎,“兄弟,拿绳子啊!” 这俩人是要拿绳子套熊啊。 “哎呀!”李虎一拍大腿,急道:“刚才一着急,扔坡子下头了。” “嗨!”邢智勇一跺脚,气道:“你这是干的啥事啊,知道要抓活的,还把绳子扔了。” “那不牵狗的绳子么?松开狗,我就给扔地下了。”李虎刚解释了两句,但突然想起一事,上下打量了一下邢智勇,问道:“大哥,你那拴狗的绳子呢?” “我……”邢智勇语塞,他那根绳子在放狗后,也扔在雪地上了。 李虎摇了摇头,歪头时正好看见了挎着兜子的李宝玉,便问:“兄弟,你那绳子呢?” “啊?”李宝玉一愣,下意识地伸手从挎兜里掏出两根绳子来。 这两根绳子,一个是他拿着拴大青的,还有一根是赵军放开花小儿后扔下的,但赵军有李宝玉帮他收着。 看见李宝玉拿出来的绳子,李虎眼前一亮,但见李宝玉不把绳子往自己这边递,李虎不禁有些着急了,上前一步,一把就从李宝玉手里把绳子给夺了过来。 然后李虎把两条绳子一抖,把纠缠在一起的扣解开,两只手各抓着一根绳,往左右一分,把其中一根塞给了邢智勇。 只听李虎对邢智勇道:“大哥,我迎头,你抄后!” “就这么干!”邢智勇欣然答应。 赵军在一旁差点都憋不住乐出声来了,还迎头、抄后,你俩是狗啊? 眼看着邢智勇、李虎俩人拿着绳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熊、狗战场走去,李宝玉一脸惊愕地望向了赵军。 赵军无奈地看了李宝玉一眼,笑道:“看我干啥?看他俩表演吧。” 李宝玉满是担心地问道:“使麻绳子能套住黑瞎子么?” “呵!”赵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就见那二人走出两米,分开左右,从战场两端插入,直奔打做一团的一熊二狗走去。 第六十七章.老太太跳皮筋 一熊二狗杀做一团,别看小黑熊不大,但却丝毫不落下风,一双熊掌只要是抓在狗身上,都能带出一道道血沟。 花小儿身经百战,自然知道避其锋芒。而大青呢,起初吃了些苦头,但渐渐地就摸索出了经验,由缠斗转为了游斗,和花小儿一起将小黑熊圈住。 小黑熊几次想要夺路而逃,但都被花小儿、大青拖住。 这时,邢智勇、李虎双双杀入战场,一前一后对小黑熊形成了夹攻之势。 就这还不算完,二人竟然觉得两条狗碍事,纷纷撵起狗来。 花小儿、大青正奋力苦战,却差点挨了踢,便纷纷向旁边躲闪。 这时,后面传来了李宝玉的口哨声,花小儿、大青听见口哨声,想返回主人身边,但又不想放过小黑熊。 不过它们却是不往前上了,这伫立在原地,把那小黑熊交给了邢智勇和李虎。 这也正是邢、李二人想要的,没了两条狗“碍事”,他俩直接就向小黑熊冲了过去。 两条狗一退,小黑熊瞬间无了压力,刚想寻路去找他妈,却见一人双手横拿着绳子,拦在了它面前。 这人正是李虎,他双腿分开,微微蹲身,看小黑熊向他这边冲来,他往旁一闪,手里的绳子一兜,一下就勒住了小黑熊的脖子。 他用力一拽,扯得小黑熊一个踉跄。 这时,邢智勇从后面冲了过来,他比李虎还绝,劈腿就骑在了小黑熊身上,手里的绳子同样勒住了小黑熊脖子。 一根绳子往前勒,一根绳子往后勒,好似瞬间就把小黑熊给治住了。 二人心中皆喜,可下一秒,小黑熊抬掌冲着它身前的李虎就是一抓。 李虎把身体往后一躲,但贪心的他却仍抓着那勒小黑熊的绳子,始终不肯松手。 小黑熊扑了个空,这时在它身后的邢智勇双臂用力,如拔河一般往后一拔,一下子就给小黑熊拽得站立起来。 小黑熊借力往起一站,左掌顺势往前一扒,这一掌正落在李虎那抓绳子的手臂上。 “啊!” 只听一声惨叫。 锋利的爪子划透了李虎的棉袄,爪尖撕开皮肉,在李虎手腕上方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一下就溢出来了,染红了那棉袄内白花花的棉花。 李虎惨叫一声,松了勒小黑熊的绳子,右手紧紧抓着左手腕,扭头就跑! 邢智勇没看见李虎怎么了,但听李虎一声惨叫,他便运足了力气,一把将小黑熊拽翻在地。 小黑熊在雪地上一个轱辘,随后倒着往后一钻,带着绳子从邢智勇胯下钻过,然后就出现在了邢智勇身后。 它往前一蹿,张口就咬。 这一口,正咬在邢智勇右腿大腿肚子上。 “啊……啊……” 小黑熊咬住不松口,邢智勇比那李虎还不如,扯着嗓子不住的喊叫。 他回手轮拳往小黑熊脑袋上砸,可小黑熊死死地就不撒口。 邢智勇只砸了一下,就被小黑熊带倒了。 眼看着邢智勇要被小黑熊扑在底下,花小儿、大青先后杀至,上前撕咬小黑熊。 二狗全力地撕扯,才让小黑熊松了口,与两条狗继续搏杀。 而邢智勇则双手捂着右大腿肚子,一边哀嚎着,一边像蛆一样在雪地上拱。 他这么拱,是为了脱离熊、狗厮杀的战场。 “卧艹!”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李宝玉忍不住暴了粗口,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了。 “宝玉,去给他整回来。”赵军大声喊着。 李宝玉飞奔而出,来在邢智勇身前,忙把他从雪地上搀起。 这时,小黑熊看见李宝玉,似乎想起了刚才被邢、李二人拿绳子勒脖子的憋屈,当即便向李宝玉冲来。 李宝玉拽着邢智勇就跑,自有那花小儿从后袭击黑熊,解了李宝玉之危。 等李宝玉拖着邢智勇来在赵军身旁时,赵军已将手中枪端起,可此时两条狗已与小黑熊杀做一团。 这小黑熊还没狗大呢,两条狗围着它,完全把它给遮住了。 赵军想开枪,却发现已经递不上去了。 “艹!”赵军不满地骂了一句,这句是冲邢智勇和李虎去的。 等骂完了,赵军心中怒气稍退,大声说道:“宝玉墩刀,捅死它!” 李宝玉闻言,二话不说从旁边找了棵小树,三下五除二将其放倒,打枝成棍,把侵刀套在一端。 然后,李宝玉挺刀直入战场。 李宝玉一来,两条狗顿时就不一样了,就连花小儿都不再游斗了,两条狗一左一右蹿起,咬着小黑熊,把它一抻,往两旁就扯。 李宝玉绕在小黑熊背后时,左前臂被大青叨住的小黑熊,正要挥右掌去拍那咬它右腿的花小儿。 李宝玉迅速出刀,一刀自小黑熊后心扎了进去,然后把刀往前一推,直将其按在雪地上。 两条狗瞬间又扑上去了,一个闷头,一个按背,把小黑熊死死地按住。 小黑熊在下面不停地挣扎,李宝玉把刀一抽,一道血箭随刀而出,李宝玉紧接着又一刀续进去了,小黑熊二次中刀,在雪地上抽搐两下便无了声息。 两条狗继续在小黑熊身上撕咬,李宝玉则把目光投向了赵军。 赵军喊道:“快先看他俩!”说着,便把猎枪背上,先向离他最近的邢智勇跑去。 邢智勇正捂着大腿坐在雪地上,有血自他指尖流下,使那白雪上多了朵朵梅花。 “咬透了?”赵军问道。 “啊!”邢智勇点头,一脸痛苦地咧着嘴。 “宝玉啊!” 赵军喊了一声,李宝玉出现在他身边,道:“哥哥,你说。” 赵军一指邢智勇,对李宝玉说道:“你把二姐夫的绑腿解下来,帮他缠上。” “好嘞。”李宝玉蹲下身,帮着邢智勇把他绑腿往下解。 这时的邢智勇双手捂着大腿,只能靠李宝玉帮忙了。 赵军来在李虎身前,那李虎正跪在大雪地上,抓着手腕哀嚎呢。 他左手腕上不断地往出渗血,从他右手指尖指缝流出。 见赵军来了,李虎带着哭腔道:“兄弟,快给我找东西包包啊!” 赵军蹲身,为李虎解绑腿,一边解,一边问道:“李三哥,你俩咋寻思的啊?” 这时候,发财梦破碎不说,还受了重伤的李虎,哽咽地说道:“我寻思给它抓回家,养大了再杀胆卖钱。” 赵军一撇嘴,说:“三哥啊,你这是老太太跳皮筋啊。” “啊?啥意思?” “纯扯j8嘚儿!” 第六十八章.再追熊 赵军把李虎的两条绑腿都解下来了,然后抬头往那边望去,见李宝玉给邢智勇包扎好了,便喊道:“宝玉啊,去开膛把胆摘了,再把熊瞎子扒了喂狗。” “别喂狗,别喂狗。”李虎连声说道,他这冷不丁一嚷嚷,把没留意他的赵军吓了一跳。 “你又要干啥?”赵军疑惑地问道。 李虎说:“那喂狗不白瞎了么?拿回去咱们吃啊。” “你消停一会儿吧。”赵军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低下身从李虎腰间把烟口袋拽了下来,将袋子口扯开,从里面抓出了一把烟叶子。 赵军把烟叶子攥在手里攥碎了,告诉李虎:“把手拿开。” “兄弟你轻点。”李虎神情可怜地说着,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右手从左手腕上方移开。 那鲜血早已将伤口周围的棉袄浸透,赵军把被小黑熊划破的棉袄扒开,一道狰狞的伤口出现在了赵军眼前。 皮肉翻来,深露白骨,甚是恐怖。 “忍着!千万别动。”赵军叮嘱了李虎一声。 李虎点了点头,张口咬住了右边棉袄袖子。 赵军见状,便把碎末状的烟叶子往其伤口一撒,紧接着就感觉李虎整个人一阵抽动。 赵军拿绑腿先给他轻轻地缠上一层,把伤口裹住,然后再把那被划破的棉袄合拢,又拿另一条绑腿将棉袄破开处缠住。 这就算给李虎包扎完了,赵军转身就走,来在李宝玉身旁,正好赶上李宝玉把熊胆从小黑熊腹中摘出来。 赵军接过熊胆,走到邢智勇身前,把熊胆递给了他,说道:“二姐夫,这个熊胆你拿回去,我和宝玉就不跟你们分了。” “兄弟,这不行啊……” “行了,二姐夫,啥也别说了。”赵军弯下腰,从邢智勇棉袄兜里拽出叠成小四方块的布口袋。 赵军抓着口袋一角一抖,口袋展开,他把熊胆装在里面,然后递给邢智勇,说:“胡大爷跟我爸是把兄弟,咱们也不外,二姐夫你跟李三儿都让熊瞎子给伤了,林场的活这冬天你俩估计是干不了了,这熊胆卖钱,你们就分了吧。” “这……” 赵军不再给邢智勇说话的机会,转身向李宝玉走去。 此时李宝玉正在给小黑熊扒皮,这只小熊生前才九十斤左右,若是扒了皮,再放血去了内脏,连骨头带肉连七十斤都不到。 赵军道:“挑身上肉喂狗,把腿、掌啥的都给他俩留下。” 李宝玉闻言,答应了一声,等扒完皮就割肉喂狗。而赵军,则把熊鼻子、波棱盖、熊掌、熊腿整齐地摆在一旁。 眼看着近十斤的肉进了两条狗的肚子,赵军叫住了李宝玉,对他说:“差不多行了。” 李宝玉一怔,问道:“哥哥,狗还没吃饱呢。” 赵军道:“别吃了,前面还有一个呢。” “啥?”李宝玉刚要再问,邢智勇从那边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李宝玉见赵军隐秘地给自己打个了手势,当即便不再多言。 “兄弟。”邢智勇拿着熊胆,对赵军说:“兄弟,这熊胆咋也有你俩一份,等开春我卖了钱,就给你们送去。” “姐夫,就别说胆了。”赵军一指脚前摆的那一堆黑瞎子零件,对邢智勇道:“这些都给你放这儿了,你们咋往回整,我们就不管了。” “啊?咋的,兄弟你要干啥去啊?” “我们打这边就回去了。” 一听赵军说要回家,邢智勇急忙出言挽留,人毕竟是他请来的,今天不但救了他和李虎,还把整个熊胆都给他们了,要是让赵军就这么走了,邢智勇心里未免有些不安。 赵军摇了摇头,说:“二姐夫,我俩翻过这岗子,顺75那边直接回家了,就不跟你走了。” “这……”邢智勇一想,赵军来的时候,是被自己接来的。 可现在呢,他大腿都黑熊给咬透了,邢智勇也没办法赶爬犁送赵军回去了。 而且,从此处回永安屯,确实比从永利屯走要近很多。 想到此处,邢智勇对赵军说:“兄弟,姐夫这腿也不方便,那你要回去,我也就不留你了。 以后不忙了,你就到姐夫家来。” “行。”赵军说:“那二姐夫,我们就不送你了,你俩拿这些东西下山慢点。” 邢智勇点了点头,说道:“没事,我俩慢慢走,肉不行先扔山上,明儿让我三小舅子来拿。” 既然打定主意要走,赵军就不管他们怎么往家折腾这些东西了,他和李宝玉一起跟李虎打了个招呼,便带着狗往岗子上走去。 “大哥!”眼看着赵军和李宝玉离去,李虎端着左胳膊,来在邢智勇身旁,“这俩小子是不是撵那大母黑瞎子去了?” 邢智勇收回了望向赵军背影的目光,叹了口气说:“人家撵啥跟咱也没关系了。” 李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赵军和李宝玉往上走出不远,花小儿突然就冲出去了,来在一棵大红松后,在地上闻了闻,然后撒腿就往岗尖子上跑去。 紧接着是大青,它同样在那树后闻了一鼻子,闻完追着花小儿就跑。 赵军、李宝玉来在树后一看,只见四个大掌印陷在雪地上,看那掌印间有些许冰碴,赵军对李宝玉说:“那大母黑瞎子在这儿等半天啊。” 如果不是等半天,绝不至于把雪捂化,又凝成冰碴。 李宝玉点了点头,问道:“那它咋不回头护崽子呢?” 赵军摇头,道:“畜生咋想的,咱哪知道?走,往上头去,它跑不多远。” 二人又往上走没多远,突听岗尖子上有狗叫声传下,赵军把枪端在手里撒腿就往上头跑。 李宝玉则在左右撒摸一圈,挑一棵差不多的小树放倒,先把侵刀墩上。 岗上往南去,是一溜平坡慢岗,一只大黑熊,约在二百五、六十斤,掀身抬掌,如人般站立。 一双熊掌被它提在胸口白带处,一双小眼滴溜溜乱转,扫视着花小儿、大青。 花小儿、大青站在距它半米之外,抻着脖子冲黑熊狂吠不止。 突然,黑熊动了,却不是攻击二狗,而且抹身就跑! 第六十九章.开春还来 其实,大多数的野猪、黑熊,被狗围的第一反应,都是跑。 虽说它们的体型比狗大很多,单兵战力也比狗高出许多,但仍然是如此。 黑熊起初与狗对峙数秒,凶悍的架势逼得二狗不敢上前,而它紧接着虚晃一招,转身就跑。 它这一跑,花小儿、大青穷追不舍。 刚才赵军拦着李宝玉喂肉,两条狗舔嘴巴舌地吃了个大半饱,此时肚子还饿着呢。 一熊二狗于坡上奔跑,趟起积雪如烟尘翻滚。 大青很快就与黑熊并驾齐驱,黑熊斜目一看,忙一个急转弯,身躯转动间推起积雪漫天飞舞。 大青狗追上黑熊,扑起张口就咬,大黑熊一掌扒出,拍在大青身上。 大青被一掌拍在雪地上,一个翻身就爬了起来,可它刚才摔倒之处,却被染上了一抹血色。 黑熊一巴掌放翻了大青,停也不停,扭头继续奔跑。 而这时,花小儿赶来,瞅准黑熊屁股就是一口。 黑熊停下身,回掌向后一抓。 花小儿忙松口避退,看黑熊又要走,花小儿扑过去又是一口。 黑熊刚跑两步,却不得不又停下来,回掌再掏。 花小儿又松开,再躲闪。等黑熊又要走时,它扑过去又咬。 这次,黑熊可是不干了,转身向着华小儿冲来。 黑熊一冲,跑的反而是花小儿了,它转身往来路上跑,是要把黑熊引回去。 黑熊追出半米,怎奈狗的速度比它快多了,于是便放弃了追赶,转身又要离去。 可它一转身,大青却横在它面前,此时大青背上,一块巴掌大的皮被掀了开来,鲜血顺着两条前腿流淌在雪地上。 黑熊附身向前一掌,大青这次学乖了,往旁躲闪。待黑熊往前跑时,它与花小儿双双向黑熊发起了袭击。 黑熊连战连走,两条狗沿途不断骚扰,十分钟过去了,黑熊不过才跑出去二百来米左右。 这才是打狗围的精髓。 这年头,山里人都不容易,家里能养起两条狗的都不多,能养四、五条狗,也就是所谓狗帮的人家,在十里八村都是屈指可数的。 其实,围野猪还好,关键是围黑熊,这家伙那双熊掌太伤狗了,如果拿狗硬干,就今天这只黑熊,二十条狗也干不住它。 在不禁枪的年代,打围关键是靠枪,以狗牵制住猎物,不让猎物走远,等猎人赶上来后,再以枪决胜。 大青虽然香头不好,但却十分聪明,知道不能硬干,便学着花小儿开始了游斗。 这时,赵军、李宝玉沿坡而上,就见前方百米之内,积雪被一熊、二狗给踩踏平了。 “宝玉,你自己小心点。” “好。”李宝玉应了一句。 赵军往前跑了两步,把枪端起,瞄准那往坡下跑的黑熊,见那黑熊奔跑时一起一纵,赵军留好提前量,当即扣动扳机。 就听“嘭”的一声。 这一枪自黑熊右肋干了进去了,黑熊身形一晃,扭身寻着枪声就来。 迎着赵军就冲过来了! 赵军站在原地,连开两枪。 第一枪打在黑熊肩顶,打的黑熊一个踉跄,往左边一栽。第二枪正射中黑熊头部,一枪入脑,黑熊直接闷在了地上。 两条狗随后就扑了上去,凶狠地在黑熊身上撕咬着。 赵军端着枪走到近前,他没有补枪,因为大青正在撕扯黑熊的耳朵。 这个时候要是补枪,虽不会伤到大青,但容易把它的耳朵震聋。 “哥哥!”李宝玉一路小跑过来,抓着赵军胳膊,“你明天教我打枪呗。” “这都好说。”赵军抬下巴点了黑熊一下,告诉李宝玉道:“再捅它一刀,看死透了没有。” 李宝玉上前,使侵刀照着黑熊脖子就捅,一连捅了五下,确定黑熊死透了,俩人才合力把黑熊翻了过来,由李宝玉使侵刀给黑熊开膛。 “这胆好啊!” 突然,就听李宝玉惊叫一声,赵军探头一看,就见李宝玉双手从黑熊腹内捧出了一个熊胆。 这熊胆虽然不是很大,但却呈黄铜之色。 铜胆! 最少八百块! 赵军从兜里拿出个布口袋,把熊胆放了进去,塞进兜里后,对李宝玉说:“还是老规矩,这胆咱俩一家一半。” “一半我也捞不着啊。”李宝玉一边从黑熊肚子上剃肉给狗,一边报怨道。 “好像我能捞着似的。”赵军也随了一句,和王美兰一样,金小梅同样牢牢地把持家里的财政大权。 之前的黑熊、猞猁皮,被赵有财拿下山去卖了,回到家就把钱都给了王美兰,王美兰拿着钱就去了隔壁李家,数出一半给了金小梅。 这钱,赵军和李宝玉是一分没捞着,而且还没花着。不管是王美兰,亦或是金小梅,给出理由是相同的,就是:妈给你攒着,留着给你娶媳妇用。 李宝玉在这里割肉喂狗,然后卸那熊鼻子、熊波棱盖、熊掌。 赵军呢,则解下绑腿把大青肩膀的伤口缠上,然后他拢了些干枝,点起一堆火,把早晨胡二丫给他们带的干粮用火烤了烤。 这时,李宝玉收拾完了,抓了两把雪搓了搓手,把手上的油脂和血搓下去。 然后走过来,从赵军手里接过玉米面饼子,咬了一口对赵军说:“别说,胡二姐摊这饼子不错啊。” 赵军把放在火堆边烤热的萝卜咸菜拿起来咬了一口,嚼下嘴里的饼子,才对李宝玉说道:“嗯呐,老胡家烙饼、摊饼子都一绝。” “也不知道那二姐夫和李三儿到没到家。”李宝玉同样咬了口萝卜咸菜,他这真叫咸吃萝卜淡操心。 赵军闻言,不由得笑出声来,他忍着把口中的饼子、咸菜吞下,生怕一个收不住笑喷出去。 然后,赵军笑道:“他俩啊,回去不挨骂才怪呢。” “咋的了?”李宝玉好奇地问。 赵军说:“二姐夫那伤比李三轻轻,可不养到年后也不能好,耽误林场一个多月的活,得瞎多少钱啊?” 李宝玉咬了口饼子,疑惑地问:“那卖个熊胆不也回来了么?” 赵军摇了摇头,道:“那熊胆能卖一百块钱就不错了,到他手估计还得支援二姐娘家一点,到他手能剩几个钱啊。” 李宝玉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地说:“哥哥,该说不说的,这俩人挺有意思啊。” “哈哈哈……”赵军大笑,“那可不是一般的有意思。” 李宝玉也笑的前仰后合,徒手抓熊瞎子,亏他俩想的出来。 这时,赵军突然收起了笑容,对李宝玉道:“兄弟,等开春,咱俩还来。” “干啥啊?” “找他俩接着打猎。” 第七十章.姑娘 赵军几口把饼子就着咸菜条吃完,然后开始解自己的绑腿,等把两条绑腿全解下来以后,他就起身去看大青狗。 别忘了,大青刚才被黑熊抓了一把,那背上巴掌大的皮被掀开了,血也流了不少。 等赵军把熊打死以后,大青就扑在黑熊身上撕咬,赵军见那时它背上已经不再出血了,就没立刻给它包扎。 这不是赵军不爱惜狗,用东北话说,狗就像猎人的眼珠子一样,最是珍贵,没有打围的人会不爱惜狗。 只是,这狗虽然聪明,但毕竟不是人。 尤其大青这种头年上山的猎狗,如果当时赵军硬把它从黑熊身上拽下来,那可能会令大青接受到错误的信息。 它有可能会以为主人不让它咬熊,或者是开枪后不能再咬。 所以,既然当时伤口不再流血,赵军暂时去管它,也是想让它记住这种感觉。 等李宝玉分大青肉时,大青更是像三天没吃过饭一样,明明半个多小时前还吃了四、五斤熊肉呢。 赵军见状心中暗喜,知道这狗再拖个一年半载,绝对差不多了。 此时,大青已吃完了肉,这次它是吃饱了,懒塌塌地趴在黑熊身旁舔着自己的前腿,刚才背上的血顺着双腿流下,血里有滋味啊。 赵军过来,蹲在它身旁,大青还歪过头,拿大脑袋蹭蹭赵军的腿。 赵军摸了摸大青的脖子,观察大青背上的伤口。 和黑熊争斗时,狗激烈的运动,身体是热的,但当它停下来以后,体表温度渐渐下降。 在这零下三十多度的大山深处,寒冷的温度将大青背上被掀开的皮,与伤口冻合在了一起。 赵军把两条绑腿都给大青缠在了身上,看它行动间并无太大影响,赵军刚要起身,却听李宝玉在那边喊道:“哥哥,你快来。” 赵军起身,回头一看,见李宝玉正蹲在花小儿身前,赵军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走了过去。 来在李宝玉身旁,赵军才看见花小儿左肋处已被血染红了。 既然李宝玉叫自己,那这血肯定不是熊血,赵军伸手轻轻拨平狗毛,只见花小儿左肋上横着两道血沟。 这是被黑熊爪子擦了一下,没抓实,否则花小儿这一扇皮都得被掀开来。 这时,李宝玉已将左边绑腿解开,递给了赵军,让赵军为花小儿缠裹伤口,他则开始解右边的绑腿。 等为花小儿包扎好了伤口,哥俩就商量回家,这黑熊掏空了内脏放干了血,大概还剩将近二百斤左右。 赵军和李宝玉一商量,干脆俩人合力,使绳子把这黑熊拽回去算了。 这冬天不像秋天,秋天路上全是沙土,摩擦力大,拽起来太吃力。而入冬以后,山路、村路上都是雪,拖拽也方便、省力。 于是,俩人拿绳子绑紧黑熊两只后腿,把熊鼻子、波棱盖什么的单拿,然后就拖着黑熊往山下走。 下山回家,多是下坡和缓坡,二人在雪地上拖熊倒也不是很费力。 正好两条狗都受了伤,就这么慢慢悠悠地往回走,等二人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 这冬天,还不到三九,可东北山村夜间温度就在零下三十五度左右。 这么冷,要是没事,谁会搁外头转悠啊?家家户户都早早关了门,在屋里暖和着。 赵军、李宝玉一路拖熊进了村,沿途倒是遇见了几个人,他们管赵军要肉,赵军便拿侵刀从熊肚子上剃了几条肉,一一分给他们。 这些人拿到熊肉,乐得是眉开眼笑。 熊肚子啊,这哪里是肉?这是油。 拿回去焅出油来,够全家吃一个月的。 等到了家门口,俩人把熊拽进了赵军家院子,这时候在屋里吃饭的赵有财、王美兰听见外头有动静,出来一看,又整回一头熊来。 “你俩这是……”王美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不说是去帮邢智勇打熊吗?这咋把熊打回自己家来了? “妈,妈,快给我们整饭。”赵军先对王美兰说,让她给自己和李宝玉弄一口饭,他们中午就吃了俩饼子,折腾到现在早都饿了。 “啊,好。”一听自己儿子饿了,王美兰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应了一声就转身往屋里跑。 “大娘,我回家吃。”李宝玉在后面喊道。 “回什么家吃?”赵军伸手扯了他一把,说:“都不知道咱俩今天回来,我婶肯定也没给你带饭。都这个点儿了,家里肯定都吃完了,你回去还得折腾我婶,让我妈一起给咱俩做点儿吃吧。” 李宝玉闻言,笑了,道:“我不寻思回去看看如海么?” 赵军听他这话,也是笑了,“你这当哥的,一天有没有溜儿?” 赵军说到此处,见赵有财蹲在花小儿跟前,而花小儿则伸着舌头舔着赵有财的手。那狗一张嘴,就有白气不断呼出。 赵军道:“爸啊,你快去老韩家,把韩大夫找来啊。” “还指使上我了?”赵有财冷冷地瞥了赵军一眼,但感觉花小儿还在舔自己的手,便道:“我也就是看狗面子。” 说完,赵有财起身,直往院外走去。 赵军只感觉赵有财刚才说的不像是什么好话,但亲爹说啥,自己也没招,只能和李宝玉把两条狗往屋里赶。 这狗轻易不进屋,不管冬天多冷都住在狗窝里,但要是冬天受伤了,就得在屋里养伤了。 什么时候把伤养好,什么时候再出去。 这没什么说的,也不用怕它们弄脏了屋子,虽然它们不像后来的宠物狗那样经过训练,但它们却知道不能在屋里拉尿。 这时,王美兰正要生火烧油炒菜,见赵军把狗放进来了,告诉赵军道:“去仓房找俩麻袋,铺你那屋地下,省着它们凉。” “嗯。”赵军从怀里掏出装着熊胆的布袋,放在锅台旁,对王美兰说:“妈,你做好饭把熊胆烫了呗。” 王美兰跟赵有财过了这么多年,对打猎的事自然是门清,知道怎么来处理熊胆。 王美兰拿过布袋一看,顿时眼前一亮,脸上笑容更是止不住了,一回头见只剩李宝玉站在自己身边,便和李宝玉分享自己的喜悦,道:“宝玉,铜胆啊!” 李宝玉笑着回应,道:“嗯呐,大娘,这把掏上了。” 这时,赵军从房间里走出,招呼李宝玉进屋坐着。 王美兰则拿出一把尖刀,她使用手小心翼翼地捏着刀前尖,把刀把这头递给了赵军。 “儿子,去给那黑熊大腿里子豁开,抽点肉出来。” “咋的?”赵军看王美兰脸上笑意不断,笑问道:“这是要犒劳我们啊。” “那是啊,我儿子又整回熊胆了。” 赵军哈哈一笑,拿过刀推门而出,他刚一出门,就听见一个好听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门开着呢,谁在家呢?” “谁呀?”赵军问了一声,他虽然是问,但心里早知来人是谁。 赵军话音落下,见一姑娘从院门口走了进来。 姑娘年纪不大,相貌姣好,梳着一根大麻花辫,穿着旧的花布棉袄,胳膊上套着套袖,手里拿着一个篮子。 “赵军啊。”姑娘进来,望向赵军,喊了他一声。 赵军愣了愣,张了张嘴,却不曾有声音发出。 第七十一章.马玲 “嗯。”赵军突然一阵恍惚,不知怎么就张口“嗯”的回应了一声。 见赵军态度有些冷淡,姑娘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来,但转念一想,自己都已经进来了,现在转身就走却是不好。 姑娘是个爽快人,当即开口道:“我听王老鬼说你打着黑瞎子了,能给我整块肉么?” 说到此处,姑娘停顿了不到一秒,又补了一句:“给我一条就行,我小弟要吃烙饼,吵嚷好几天了。” “啊。”赵军听清楚了姑娘说的每一个字,但头脑浑浑噩噩,张着嘴巴却只能下意识地发出一声“啊”。 这“啊”,算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 姑娘闻言,心里更是恼怒,刚想转身就走,却见赵军以实际行动给了她答案。 此时的赵军,什么感觉都没有了,似乎是潜意识在支配着他的身体,抬腿就离了房门前,一步步向那黑熊尸体走去。 每一步踏出,赵军都觉得往日平坦的院中地面,今晚就好像是多了一个个坑,自己走过去的每一步,都是一脚深、一脚深。 而且每一脚,都好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 不,准确的说,好像整个人都似在云端,轻飘飘的。 赵军来在黑熊尸体前,蹲下身,拿刀在黑熊肚子上就是一划,然后横着两刀,一大块肉就从黑熊身上下来了。 好么,这一大块肉,约莫得有七、八斤沉。 赵军随手把刀丢在黑熊身上,使两只手托起那块肉,当他站起身来时,就听身后姑娘惊讶道:“要不了这么多!” 然后,她往赵军脸上一扫,疑惑地问道:“你是喝酒了么?” 刚才人家姑娘和赵军打招呼、说话,赵军淡淡地回应,让姑娘以为自己上门要肉惹人烦了。 可现在呢,眼看赵军给自己割了这么大一块肉,姑娘就知道赵军并没有那个意思。 但看赵军浑浑噩噩的样子,还有一下刀就是这么大一块肉,姑娘只以为他是喝多了。 “我记得你不喝酒啊。”姑娘又小声嘀咕了一句。 赵军仿佛像没听见一样,走到姑娘身前,声音低沉,又有些颤抖,“这肉你拿回去吃吧。” 姑娘推辞道:“要不了这么多,你给我少割一条就行。” 赵军也不回应,只以右手托肉,左手一把扯过姑娘的篮子,然后右手把肉往篮子里一扣。 “这……谢谢你了。”姑娘见无法拒绝,便道了声谢。 这时,赵军突然想起一事,松开篮子转身就走。 赵军突然一撒手,那装肉的篮子没了赵军的力量作用,姑娘握着篮子的手,不由得被装肉的篮子坠得往下一沉。 要不是姑娘反应及时,连肉带篮子就都得掉在地上。 “你……是喝了吧?”姑娘看着赵军的背影,道:“喝就了就快回屋歇着吧,我这就回去了。” “马玲!”赵军突然叫出了姑娘的名字,当叫出这个前世最熟悉的名字。 一声“马玲”出口,赵军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那种从头到脚都轻飘飘的感觉,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唉!”赵军心底默默一叹,弯腰伸手从黑熊肚子里,提出来一只熊掌。 这是李宝玉在山上时,就卸下来的。回家途中,这四只被卸下来的熊掌,反而成了麻烦。 背在身上沉不说,还碍事,于是赵军就把它们塞进了黑熊的肚子里。 而这熊掌,无论是前掌,还是后掌,都有五个指头。指尖长有如勾般的利爪。 李宝玉卸熊掌时,把掌上爪尖都已砍下。 所以,赵军才能握着一根熊掌指头,把它提着,又走回到马玲面前。 然后,赵军把熊掌往起一拎,对马玲说:“这个熊掌你拿回去烧了吃。” “这可不行。”马玲急忙拒绝,道:“你都给我这么大块肉了,哪还能再要你的熊掌啊?” “快拿着吧。”赵军把熊掌往马玲面前一推。 “这个……” “拿着吧。” “那谢谢你了。”马玲伸手,抓着熊掌的其他指头,随着赵军松手,这回已有准备的马玲,就把熊掌接了过来。 这时,二人一阵沉默,马玲道:“那……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喝酒了就早点儿歇着。” “嗯。”赵军应了一声,也不去送,站在原地目送马玲离去。 等看着马玲出了自家院门,赵军转身回屋。可刚一进屋,就又退了出来,在他带门、关门时,从门缝里传出了王美兰的声音。 “让你整回点儿大腿肉来,你寻思啥呢?这么半天搁外头干啥了?” 赵军闻言,默不作声,来在黑熊尸体旁,拿起刀割开黑熊一条后腿。 他选大腿里子下刀,割开以后,从上面抽那黑熊大腿肉,一连抽了十二、三条,才一手拿刀,一手攥肉地进了屋。 而此时,村间路上。 马玲左胳膊挎着篮子,小臂向内折,左握着篮子边;而右胳膊下垂,手里提着一只熊掌,踉踉跄跄地往家走。 忽然,前面拐弯处拐过俩人,马玲借着旁边院子里传出来灯光,隐隐看出了来人是谁。 “赵大爷、韩大夫。”马玲向二人打了个招呼。 这俩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有财和屯卫生所大夫韩尚。 “丫头,这么晚干啥……”赵有财一句话没问完,就看见了马玲手里拎着的熊掌,再看姑娘应该是打自己家那边过来的,赵有财往下的话就没往出说。 而是话锋一转,道:“快回家吧。” “嗯,大爷,我先走了。”马玲知道这当着韩尚的面,不能多说什么,便往旁边一侧身,从赵有财身旁经过。 等与马玲各走两边,又往前走了十来步后,韩尚才问赵有财,道:“二叔,老马家丫头帮你家啥忙了?你家给她那么大一块肉,还有熊掌。” 韩尚的言外之意,赵有财自然是听得明白,知道这小子无非就是想告诉自己,我来帮你家狗打针,你可不能亏待我啊。 赵有财瞥了韩尚一眼,道:“大侄啊,你是想要熊掌啊,还是想要个腿啊?” 韩尚一听,就知道赵有财既然这么说,那自己熊掌、熊腿兼得的想法是行不通了。 他韩尚敢在李家,和金小梅、李宝玉谈要求、讲条件,但在赵有财面前,他却收敛了许多,故而道:“二叔,你给我个黑瞎子掌就行。” 赵有财点了点头,道:“这好说。” 第七十二章.宝玉要学枪 当赵有财带着韩尚回到家时,王美兰刚把猪油下锅,准备拿熊腿肉给赵军、李宝玉炒一锅酸菜。 见韩尚跟着赵有财进到屋里来,王美兰忙放下铲子,笑着和韩尚打招呼,道:“韩呐,这么晚了,还得麻烦你跑一趟。” “哎呀,二婶,你说啥呢,咱屯里屯亲的客气啥?” 屋里,李宝玉闻言,不由得冲赵军往外一歪嘴。 可赵军呢,此时坐在炕边,整个人靠在炕柜上,似有些神情恍惚。 赵有财、韩尚进到屋里来,李宝玉起身,道了声:“大爷、韩哥。” 赵有财把目光投向赵军,见他倚靠着坐在炕上,俩眼直勾勾地看向空处,赵有财两步走来,伸手轻拍他脸一下,小声道:“干啥呢?你韩哥来了。” “啊!”赵军猛地清醒过来,发觉自己失礼了,紧忙起身,对韩尚道:“韩哥来了,刚才愣神了。” 这时,赵有财回身,指着赵军,对韩尚笑道:“这小子啊,就拿这俩狗为重,这不狗受伤了么,人从回来就乜喝的。” 韩尚闻言一笑,道:“打猎的都这样。” “对,我当年也这样。”赵有财此话一出,与韩尚相视大笑。 说话间,韩尚挪步在炕边,把药箱子放在炕上,然后跟赵有财说:“二叔啊,你给狗身上的绑腿解下来吧。” 说到此处,韩尚又解释:“我不敢解呀,昨天在宝玉家,好悬没让狗咬了。” “我来。”赵有财应了一声,便向大青走去。 俩狗里,大青伤的更重,虽然不差这么一时半会,但是赵有财还是先选择护理大青。 “大爷,我帮你。”李宝玉很有眼力见,上前准备帮赵有财一起动手。 这时,赵有财却回身瞅了赵军一眼,心想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来人不招呼,眼睛里没人,现在眼里还没有活。 “赵军啊。”赵有财道:“你出去,把那黑瞎子掌给你韩哥准备一个。” 那黑熊被赵军他们从山上一路拖回来,到现在就有点沾冻了。 如果再在外面放一会儿,可能就冻实了。 别的都好说,关键是许给韩尚的那一只熊掌,这给人家的谢礼,还是给新鲜的好。 至于韩尚把熊掌带回去怎么处理,那就不关他赵有财的事了。 “啊。”赵军应了一声,但却没动,只说道:“宝玉啊,你去吧。” “哎,好。”李宝玉倒是听话,起身就往外走。 这时,赵有财不高兴了,赵、李两家关系是好,可李宝玉今天来家里吃饭,就是客人。 怎么还指使上客人了? 赵有财皱着眉头,强忍着心中怒火,刚要说什么,却想起了那个不久前见过的,那个挎着一篮子熊肉,手提熊掌的姑娘。 想到此处,赵有财收回了目光,专心解着缠裹大青狗伤口的绑腿。 等李宝玉拿着一只熊掌进屋后,由他去给花小儿解绑腿,而赵有财也开始给大青缝针。 等赵有财缝完了大青,韩尚把吊瓶打上,王美兰从外屋进来,对韩尚说:“韩啊,吃饭没呢,在这儿吃一口呗。” “不用了,二婶,我在家吃完来的。” “真吃完了?”王美兰又问了一句。 韩尚道:“吃完半天了都。” “那行。”听韩尚如此说,王美兰点点头,喊李宝玉道:“那宝玉,你跟你哥过来吃饭吧,让你大爷整那狗就行。” “去吧,洗洗手吃饭。”赵有财也对李宝玉说了一句。 “好。”李宝玉起来,往对面屋里走去。 赵军这时似回过神了,跟在李宝玉身后出去,在水盆里洗了手后,盘腿就上了炕。 二人坐到炕上后,王美兰便把饭菜端了上来,饭是高粱米饭,菜是酸菜炒熊腿肉。 二人早都饿了,端起饭碗一顿猛吃。 等俩人快吃完了,那屋里的韩尚已给花小儿打上了吊瓶,然后他收拾完了自己的东西,被赵有财送了出来。 “韩啊,回去了?”正拿抹布擦锅台的王美兰见状,出言问了一句,然后把立在锅台旁的熊掌拿了起来。 “二婶,我回去了。”韩尚应了一句,从王美兰手里接过熊掌,一边往外走,一边关门,似要把赵有财、王美兰关在屋里。 “二叔、二婶,别送了。” 赵有财把住门,道:“我送你,顺便把大门关了。” 王美兰道:“让你二叔送你,我就不出去了。” 这时,赵军、李宝玉双双放下饭碗,出来相送,只不过他们没有出屋,只由赵有财把韩尚送了出去。 送完韩尚,赵军、李宝玉回去,把剩下的饭菜分了,然后一扫而空。 王美兰进来捡碗筷收拾屋子,赵有财则问起二人,此去永利村打熊的经过。 当赵有财听完邢智勇、李虎奋勇擒黑熊的“光辉”事迹后,良久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不禁叹道:“这不是没卵子找茄子提溜么?” “赵老二,出来把熊胆收拾了。”这时,外屋传来了王梅兰的声音,她已经烧好了开水,但她忙着刷碗,就叫赵有财出去处理那熊胆。 在赵有财出去后,李宝玉跟着赵军,一起回了赵军的房间,看了眼那打着点滴的两条狗,李宝玉突然对赵军说:“哥哥,咱俩是不是挺长时间不能打猎了?” 赵军道:“狗是不能用了。” “那你教我打枪呗。” “行。”赵军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见李宝玉一脸欣喜,便说:“明早你拿个熊腿,去找赵金山,再换点子弹回来。 然后咱俩歇一天,后天上山里,找个地方让你打两枪。” 李宝玉闻言,欣喜若狂,男人哪有不爱枪的,只是之前他确实没碰过枪,赵军怕他新手弄出事来,一直限制他来着。 此时见赵军如此爽快的答应下来,李宝玉怎能不喜? 他也知道,要练枪,不能在村里练,甚至不能在村子周围打。 到山里找个空旷地方,那是最好不过了。 但人总是有些贪心,李宝玉也不例外。 所以,他又追问赵军:“哥哥,我能打点啥活的不?” 赵军略一思索,道:“你可以先试上两枪,学学基本的,然后咱俩掐踪打溜儿去。” “打溜围啊?”李宝玉发现,今天赵军给自己的惊喜是一波接一波啊,“那哥哥,咱俩打啥啊?” “野猪、狍子,看啥打啥。” 第七十三章.白大褂 就在赵军和李宝玉说话时,赵有财已将熊胆处理好,他进来对李宝玉说:“你俩昨儿打的炮卵子,早晨我找车给整回来了,现在搁仓房里放着呢。 明天我和你爸得上班,你和你妈早点过来,跟你大娘还有赵军,把它们都扒了。” “好嘞,大爷。”李宝玉应了一声。 这时,赵有财看了那挂吊瓶的两条狗一眼,然后抬眼看向赵军,问道:“咋的?它俩今天就在你这屋睡了?” 说到此处,赵有财不等赵军答话,又追问一句:“不怕熏死你啊?” “哎呀!”赵军猛然想起一事,看那狗肚子一鼓一鼓的,这是在山上吃了太多的熊肉。 而狗冷不丁吃了这么多油水,一时半会儿的,肯定是消化不了,等晚上后半夜必放屁,而且还是特臭的那种。 见赵军反应过来,赵有财说:“一会儿等你妈收拾完,就给它俩整外屋地去吧。” 说完,赵有财转身就走了。 赵有财一走,李宝玉也从炕上下来了,对赵军笑呵呵地说:“我得回家了。” 然后,又特意向赵军解释,“我回去看看如海去。” 赵军无奈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李宝玉屁颠屁颠地走了,临走前还很贴心地帮赵军把门给带上了。 赵军靠炕柜而坐,他不想去想,但很多往事,一幕幕如走马灯般清晰地出现在他脑海中。 有很多事,前世时,他都以为自己忘记了。可今天,却都想了起来。 许久,只听墙角处“噗”的一声,紧接着一阵臭气弥散在屋里。 赵军侧目一看,忙从炕上下来,不顾臭味地走到大青身旁,伸手撩过点滴管,用手拖着,让里面的药液更快地流下。 等管中药液将尽,赵军把针头从大青狗身上拔下,把点滴管缠在药瓶上,放在一旁桌上。 他打开门,把大青狗赶到外屋,再拿起大青卧的麻袋,放在锅台对面,示意大青重新趴上去。 回屋再等不多时,赵军又给花小儿拔针,然后同样把花小儿也撵了出去。 然后,赵军拿暖瓶往盆里倒了些热水洗了脚,洗完就脱衣服上炕睡觉。 不知道是累了,还是怎的,他脑袋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一觉睡到凌晨三点多钟,赵军隐约听见了阵阵“哔咔”声,他从炕上下来,披上衣服出去。 一到外屋,就看见花小儿、大青双双站在屋门前,一听有人出来,两条狗齐刷刷地回头看着他。 见是赵军,花小儿又抬起爪子挠了挠门。 这是要出去上厕所了。 赵军走过去一推门,花小儿、大青依次从门缝挤了出去。 赵军回房间,不曾立刻躺下,则是拿过棉裤套上。 然后迷迷糊糊地坐在炕边,等了约有十分钟,他才走出去,推门到院里,把两条方便完了,却还四处瞎嗅的狗撵回屋里。 继续上炕睡觉,也不知道睡到什么时候,隐隐约约就觉得房门被人推开了。 赵军仰头一看,见是赵虹溜了进来,把昨天给狗打针的药瓶、点滴管等东西全都给拿走了。 赵军闭眼又睡,一直睡到过了八点半,才从炕上起来,简单地洗漱一下后,来到东屋,准备吃饭。 他一进屋,就看见周末不上学的赵虹、赵娜在炕上玩cosy呢。 这小姐俩轮流扮演医生和护士,道具则是今早从赵军屋里顺走的点滴器具。 这年头孩子没什么玩的,要能有个肌肉注射针管抽水、喷水,那简直比什么都好。 而点滴瓶、点滴管,对孩子们来说,则是更有趣的小玩意。简单地扮演医生、病人的游戏,就能让他们百玩不厌。 赵军抓过针管,见下面针头已被拔下,这才放心地给乔装扮演医生的赵虹丢了回去。 “妈都给我们烫过了。”躺在炕里,身上盖着小被,额头上压着叠成块的毛巾,扮演病人的赵娜说道。 赵军点了点头,这年头的孩子,还没以后那么娇气,像点滴瓶、点滴管这种东西,要是放在二十年后,肯定不会有家长拿给孩子玩,他们会说有细菌、不卫生。 至于是不是有细菌,赵军不知道,在他看来,既然老娘把这些东西用热水烫过了,就算是消毒了吧,起码有个心理安慰。 没办法,孩子实在没啥玩的,太无聊了。 这时,王美兰把饭菜给赵军端了上了,主食是粘豆包,菜倒是很丰盛。 野猪拆骨肉,烀熟了以后,和大葱段一起爆炒。 还有一道菜,大豆腐炖土豆,大锅炖这道菜,把汤收干,干得贴锅底那层豆腐、土豆微焦,更香。 “儿子,快点吃,一会儿你婶和宝玉过来了,咱们今天得干活呢。” “嗯。” 赵军甩开腮帮子一顿猛吃,二十岁的大小伙子饭量是真好。 一盘野猪肉炒大葱,半盆豆腐炖土豆,再加整整十个粘豆包。 等他吃完饭,帮王美兰把碗筷捡下去,刚要回屋歇一会,身后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大娘!”李宝玉还没进屋,就和王美兰打了声招呼。 “宝玉来了。”王美兰问道:“你妈呢?” 李宝玉笑道:“给如海上药呢,一会儿就来了。” 王美兰闻言,摇了摇头,道:“小屁孩伢子偷着跟人上山,挨揍也不多。” “就是,就是。”李宝玉笑着走到赵军身旁,双手抓着他胳膊,一边把他往里屋推,一边在他耳边问道:“哥哥,你家是有白大褂吧?” “有啊。”赵军停下脚步,往对面屋的方向一指,“那俩丫头穿着呢。” 李宝玉闻言,松开赵军,向后退了两步,伸头往屋里一看,就见赵虹盘腿坐在炕上,一手举着点滴瓶,一手拿着点滴管,正像模像样地配药,准备给赵娜打针呢。 这还不算,关键赵虹身上,棉袄、棉裤外头,穿着一件白大褂。 这白大褂肯定不是按赵虹的尺寸做的,穿在赵虹身上,衣襟下摆堆在炕上,袖子向上挽了好几层。 而在旁边打开的柜子里,还有一件白大褂整整齐齐地叠放在那里。 “两件?”李宝玉已经看清楚了,但还是问了一句,语出是因惊喜! “嗯。”赵军点点头,道:“我爸一件,另一件是林二哥的,他没拿走,留我家了。” 李宝玉点点头,又问:“那明天咱俩一人一件?” “行啊!” 第七十四章.打溜 这年头,山里人不容易,山里兽就更不容易了。 它们要觅食,要生存,还要小心翼翼地应对着各种突如其来的麻烦。 它们机警、灵敏,比如野猪,一旦被惊动,会一口气跑到下午三、四点钟放食,才会停下来。 打狗围还好说,狗跑的比猪快,只要狗能把猪拖住,猎人就有开枪的机会。 而打溜围呢,没有猎狗,只有猎人,两条腿又跑不过四条腿,这怎么办? 这就需要猎人有耐心,慢慢地摸到猎物周围,再开枪。 春秋两季好说,关键是冬天,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猎人没地躲,也没地藏,只要一靠近,就必然会被猎物发现。 于是,冬天上山打溜围,就得穿件白大褂,与漫山大雪融为一色,这样反而更容易接近猎物。 就在二人说话时,金小梅捧着个大铁盆进来了,铁盆里装着好几把刀,有尖刀、有砍刀。 冬天了,肉什么的都能冻住了,把这些肉存起来,赵、李两家吃到年后都不成问题。 人都到齐了,王美兰带着大家伙来在仓房里,先收拾那只野猪。 在扒皮时,赵军突然和李宝玉说了一句,“这回野猪皮别扔了,咱哥俩一人做一副滑雪板。” “这行啊!”李宝玉想也不想地就应了下来。 而金小梅在旁问道:“做滑雪板?你们又要干啥去啊?” 赵军道:“我想带宝玉上山,夹大皮去。” “哎呀!这个好啊!”王美兰闻言大喜,出言赞同。 大皮,就是紫貂。 紫貂生活在高山脚,雪下高山,霜打洼地,紫貂栖息之地,雪深没胸,硬往上闯定是不成。 这就得踩滑雪板上。 而这种滑雪板,和以后滑雪场的滑雪板不同,这种是由鄂伦春族那边传过来的,用野猪皮做成的滑雪板。 野猪皮带毛的一面朝下,顺毛朝前,猎人一脚踩一只,再以长达两、三米的水曲柳棍做滑雪杆,如此在雪面上行走、滑行,才能到达紫貂栖息的高山。 然后再在有紫貂经过的地方,于雪层之下放夹子。 早知道,貂皮的贵重程度,可是不亚于熊胆的。 关键是夹大皮没有什么危险,不像打猎那样,总让王美兰提心吊胆。 金小梅一听,也十分赞同,“你李叔他们组里有个姓白的,会做那玩意,明天让你李叔找他去。” “行!”赵军道:“那得给他拿点啥啊?” 金小梅往旁边瞅了瞅,说:“给他拿个野猪腿就行。” “那成!” 王美兰听了高兴,道:“你哥俩还越整越大扯,还能夹大皮了。” “那是!”赵军笑道:“等来年,我跟我兄弟,我们上山挖棒槌去。” “这个行。” …… 四人有说有笑的干着活,先扒了野猪,把肉分割成一块一块,然后又收拾昨天打回的黑熊。 一直忙活到中午,李小巧从隔壁过来,和金小梅嚷着自己饿了。 “闺女,快进屋,让你虹姐给你拿吃的。”王美兰揽着李小巧往院里走了几步,然后轻轻把李小巧往房门那边推了推。 “嗯。” 李小巧进到赵军家去吃东西了,今早王美兰就知道,自己这些大人要忙活到很晚。 大人能挺住饿,可孩子不行啊,所以早晨王美兰就把粘豆包压扁了,使油煎了两面,就像油炸糕一样。 王美兰炸了一盘子,放在灶台上温着,等孩子们饿了自己拿着吃。 “弟妹,你和宝玉也饿了吧?”王美兰回到仓房里,向金小梅问了一句。 金小梅摇头,道:“嫂子,咱们没事,把活干完再吃。” “行。”王美兰笑道:“今天多掂对几个菜,咱两家好好吃一顿。” 四人忙活到下午两点多,终于把那黑瞎子收拾完了。 王美兰挑了几块野猪肉,捡了几块熊肉,一起装进盆里,和金小梅有说有笑地往屋里走去。 赵军和李宝玉则把肉分成两堆,一堆是赵军家的,另一堆是李宝玉家的。 分完肉,哥俩也进屋了,王美兰和金小梅在锅台旁忙活,赵军进到东屋,看了眼那一起玩医患游戏的三个小姑娘,又看了眼炕桌上装着煎粘豆包的盘子。 王美兰早晨煎了满满一盘子粘豆包,现在就只剩下两个了。 油煎的食物本来就香,里面还有豆馅,吃起来又香又甜,对小孩子的吸引力很大。 “你们不吃了吧?”赵军端起盘子,问了三个小姐妹一句。 “不吃了。”赵虹头也不回地应了一句。 赵军回身,把盘子端在李宝玉面前,李宝玉从中拿起一个就咬。 赵军把剩下的那个叼在嘴里,然后把空盘子送到外屋。 等回身往回走时,赵军突然想起一事,急忙进到东屋,问道:“小巧,你二哥在家吃啥了?” “啥也没吃呀。”李小巧答道。 想想也是,李家要是有吃的,李小巧还至于来赵家找吃的么? 李小巧说完,自己也是愣住了,怯生生地说:“坏了,我二哥让我过来给他整点吃的拿回去。” 说完,李小巧把目光投向了自己大哥。 见小妹望来,李宝玉直接把手里的半个煎粘豆包塞进了嘴里,“不用管他,大小伙子饿不死。” “哦。”李小巧闻言,也不再多说,转身继续和赵虹、赵娜玩耍去了。 当晚,赵、李两家欢聚一堂,推杯换盏,因为炕桌不够大,所以直接摆了两桌。 野猪肉,炒、炖、溜;黑熊肉红焖、香煎,伙食规格堪比过年。 待吃饱之后,金小梅先带着李小巧回家,临走时还拿了三个铝饭盒,饭盒里装的是李如海今天的午饭和晚饭。 “哥哥,明天几点走?”李宝玉临走前,还问了赵军一句。 “不用太早,几点起来几点走。” 果然,第二天赵军没早起,快七点了才起床,懒塌塌地坐在东屋吃饭时,李宝玉就冲了进来。 “哥哥,看,子弹换来了!”李宝玉说着,五联五十发子弹就被他拍在了桌上。 “嗯。”赵军扫了一眼,道:“赵金山挺够意思啊。” “那叫一个熊大腿呢。”李宝玉有些着急了,“哥哥,你快点吃,吃完咱们就走吧。” “行!”赵军两三口划拉完大碴粥,开始换衣服、收拾东西,当看见他背上猎枪时,在屋里养伤的两条猎狗,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第七十五章.王家狗帮 主人一换上山的衣服,猎狗就知道要进山打猎了,这时候它们就会很兴奋。 尤其昨天两条狗在屋里憋了一天,现在就想出去痛痛快快跑上几圈。 只是花小儿、大青都有伤在身,就算它们能跟着去,赵军也不会领它们的。 赵军叮嘱了自己老妈,让她一会儿去请韩大夫过来,继续给两条狗打针。 然后赵军就和李宝玉一起出了家门,离了村子,直奔大山之中。 二人一路行在一处缓坡,居高处而望,前方一览无遗,赵军这才从背上把枪摘下来。 早已急不可耐的李宝玉,一把从赵军手里把枪接过,拿着就往前方瞄。 他不开枪,纯就是想瞄一瞄,摆个架子也能过瘾。 “打吧,先打几发,热热手。”赵军在一旁说道。 在来的时候,赵军把一些打枪的基本要领都告诉给了李宝玉,李宝玉也不怯场,子弹上膛后,把枪把子紧紧往肩头一靠。 这是关键! 子弹出膛有个后坐力,如果不把枪靠紧了,后坐力把枪往后一推,容易伤到肩膀。 李宝玉端好了枪,瞄准前方,确定无人,便怀着激动心情开了枪。 就听“嘭”、“嘭”枪响,李宝玉一口气打光了枪膛里整联的十发子弹。 等他再一次扣动扳机,枪却不曾发出声响时,他才停了下来。 “咋样?啥感觉?”赵军走到李宝玉身旁,向他问道。 李宝玉连连点头,眼神发亮,半响才重重道:“好啊,真好。” 赵军伸手向前,手指在半空画着波浪形,对李宝玉说:“不管是啥猎物奔跑时,都是一起一纵……打跑动中猎物,要留好提前量……正所谓:上打毛稍,下打肚皮……” “哥哥,哥哥……”李宝玉听得一阵头大,紧忙拦住赵军,说:“你这么说,我也听不懂啊,要不咱找点啥玩意打打试试。” “这也行。”赵军从李宝玉手里夺过枪,重新取出一联子弹上膛,双手掐着枪,叫李宝玉跟着自己往山里走。 一路上,李宝玉满怀热忱,四下奔跑,找寻猎物的足迹。赵军也不去管他,慢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大概走到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李宝玉突然回来了,只听他说:“哥哥,前面有人、有狗。” “看见了?” “没有。”李宝玉道:“看见脚印了,好像人不少,狗也不少。” 赵军想了想,说:“那咱们慢点走,等到前头岗岔子,咱们往旁边去,不跟他们掺和。” “行。”既然赵军都这么说了,李宝玉便不再往前跑了,跟赵军俩人说着闲话。 可走不多时,突然在前方传出一个东西,直奔赵军这边就过来了。 赵军下意识地一端枪,就听一旁李宝玉喊道:“狗!是狗,别开枪。” 李宝玉喊时,赵军也看清楚了,只见一条黄狗向自己这边跑来,在离自己三米之外突然停住,又回身往原路跑去。 赵军一皱眉,喃喃道:“这谁家狗啊,怎么山上打猎还往回杀呢?” 这时,就听前方传来骂声,紧接着就是狗的尖叫声。 “这怎么跑山里打狗来了?”李宝玉听到狗的痛叫声,也是暗暗皱眉。 赵军大步向前走去,没走多远就看见四个男人站在前头,其中两个男人背着16号枪。 有一个被枪的男人,正手掐着那只黄狗的后脖子。 看清这几人样貌,赵军心里暗暗摇头,开口喊了声:“大龙哥,这是干啥呢?” 那正掐狗、训狗的男人,也就是赵军口中大龙哥闻言,抬头一看,才看到了赵军和李宝玉。 他先是一愣,随即就松开了黄狗,快步向赵军迎来。 其余几人见是赵军和李宝玉,也纷纷往这边走来。 “小军、宝玉,你俩这是……打溜儿啊?”王大龙先一步来在赵军面前,看清了赵军装束,才面露笑容对他问道。 “嗯呐。”赵军道:“哥,你们这是打围啊?” 这王大龙和赵军家有亲戚,准确的说是王美兰娘家那边的亲戚。 两方已出了五服,在城里可能都没人认了,但在农村,这就是亲戚。 王大龙家也在永安屯住,可他赵军大出整整十岁,平时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和赵军之间的来往倒是不多。 “嗯呐呗。”王大龙是一样的口头语,“昨天魏老二上老龙岭拉木耳杆子,看见一排大蹄印子,我们今天就带狗来了。” “那咋还打上狗了呢?”赵军直言不讳地问道。 两世为人,赵军从不打狗。 说起来,这还是赵有财教导的呢。 按赵有财的话是:狗,它属于哑巴畜生,通人性,但不懂人事。 是人,就不能和狗计较。 特别是猎狗,拼了命地给你干活,能不打它,你就手下留情。 听赵军如此说,王大龙感觉有点没面子了,摊手往后一指,说:“小军,不是哥要打它,这缺德的今天不往前上。” “可不咋的。”这时,一旁有人插话,道:“大龙,今天你家几条狗咋回事啊?都不往前上呢?” 赵军闻言,往前方远望,只见前方五、六米外,包括那黄狗在内,一共站了五条狗。 这些狗,都是王大龙家的,他是整个永安屯,养狗最多的猎户。 当赵军视线落在一条白狗身上的时候,不禁出言问道:“哥,你那白狗新整来的啊?” 听赵军问起狗来,王大龙下意识地一回身,然后再回头对赵军说:“可不咋的,小军我跟你说,哥这白狗是蒙细串子。” “呦!”李宝玉闻言,盯着那白狗挪不开眼了,口中却问:“大龙哥,这狗哪儿弄的啊?” 王大龙道:“在永福村,你嫂子娘家兄弟那儿买的。” “多少钱买的啊?”李宝玉还挺能刨根问底。 “四十!” “花那么多呢?”李宝玉又问。 这次,不等王大龙答话,赵军就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哥,你这狗帮有名的啊,这今天咋回事啊?狗咋都不出去呢?” 王大龙抿了抿嘴,才说:“小军啊,听说你和宝玉最近打的挺猛,哥就跟你俩说了,我这帮狗不算今天,已经连干三天了。” “干三天了?”赵军惊讶,道:“那得让狗歇歇啊。” 王大龙道:“这不魏老二看见踪了么?我们就来了。” “啥踪啊?”赵军奇了怪了,狗上山打猎,不管是干野猪,还是干黑熊,都是以命相搏,它们是会累的。 一般顶多干两天,第三天那狗再上山,它都不愿意跑。 而王大龙这几条狗呢,算上今天都已经是第四天了,难怪它们都不愿意往前上了。 王大龙道:“大炮卵子,听魏老二说那大蹄印子比老牛还大,得有五百斤朝上,将近六百斤。” 第七十六章.大青粟子 “真的?假的?”一听王大龙说有将近六百斤的大炮卵子,李宝玉顿时就来了精神头。 “说是那么说。”王大龙也没敢打包票,只道:“我们这还没看见蹄印子呢,听说在前面那岗岔子下边,要不你俩跟我们一起过去瞅瞅?” “好啊!”李宝玉想也不想,就要跟着一起去。 这年头,山里野兽颇多,野猪、黑熊都挺厚,但大的还是少见。 “那就看看去吧。”赵军也不反对,反正他和李宝玉也往岗岔子那里去,既然都碰上了,那就一起走吧。 可越往前走,赵军越觉得不对。 不是人不对,而是狗不对。 刚才被王大龙收拾的那条黄狗,一直跟在王大龙身旁,亦步亦趋。 其他四条狗呢,倒是在前面跑,可每跑出四、五十米,它们就往回折返。 等跑到离人七、八米的地方,它们再停下来,然后又转头往前跑,再跑出四五十米,又往回来。 就这样,来来回回。 见此情形,赵军觉得不对,心里就有了决定。 等到岗岔子那里,前面几条狗看见野猪留在雪地上脚印,纷纷围了上去,低头就嗅。 就在这时,一直跟在王大龙身旁的黄狗突然跑了过去,低头在雪地上嗅了嗅,然后又抬头朝天闻了闻,紧接着撒腿就往南面去了。 这黄狗,一边跑,一边叫。 它这一叫,其他四条狗一路相随。 “呦,跑狂啊!”李宝玉赞叹一声。 王大龙闻言,之前脸上堆积的郁闷之色一扫而空,笑道:“那你以为呢?我这黄母狗是头狗。” 说话时,几人一起来在野猪蹄印旁,一看这蹄印子,王大龙神色一正,点头道:“真差不多有六百斤啊。” “嗯,有了。”旁边有人搭话。 还有人出言道:“那咱们得赶紧跟啊。” 这么大的猪,五条狗肯定是整不住,人得赶快往前上啊。 王大龙看向赵军,道:“小军、宝玉,你俩跟哥一起去啊?” “我……”李宝玉刚要开口,却被赵军在暗中悄悄拽了一下,李宝玉顿时心领神会,虽然心有不解,但却不曾再说一个字。 赵军道:“哥,你们人强、狗硬,还有两把枪,多我俩不多,少我俩不少,我俩就不和你们去了。” “不用你俩打。”这时,旁边同村的白强民开口道:“一起看看热闹呗。” “不了,白哥。”赵军说:“今天跟宝玉上山,是寻思找个没人地方,让他练练枪。你们往南去,我哥俩往北走,去参仙洞那一撇子看看去。” “那行,那小军你俩慢点。”听赵军语气坚定,王大龙便不再多劝,和其他三人一起,循着狗叫声追了过去。 目送几人离去,李宝玉小声问赵军,道:“哥哥,咱们又没啥事儿,为啥不跟他们去啊?” 赵军收回目光,摇了摇头,然后转向李宝玉,很严肃地对他说:“宝玉,你记住了,上山打围,你的狗要是反常,你就立马回家! 别管多大野猪,哪怕是金猪,你也马上带狗下山。” “啊?”李宝玉听懵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见他不懂,赵军却没办法和他解释。 其实,这番话是前世一个老人告诉赵军的,可惜那个时候的赵军也不明白。 但在他放下猎枪,不再打猎以后,赵军回顾自己的打猎生涯时,才发现如果当初听了老人的话,或许可以避免很多的事。 王大龙家的狗帮,在整个林区都小有名气。 他那五条狗,除了那只白狗一岁多,其他四条狗都是三年以上的猎狗。 不说多硬,但干活绝对没问题。 这样的狗帮,主人背枪跟在后面,就算再累,也不会裹足不前的。 如此,此行必是不善。 赵军不去探究其中缘由,也不去看那个热闹。 原因无他,只因王大龙那个人不好相处,别看刚才有说有笑,但要是遇到了事,可就是另外一幅面孔了。 二人顺着北岔子往山对侧走,多不多时就看见了一连串的脚印。 李宝玉在前面观察了一会儿,回到赵军身旁,道:“哥哥,狍子!” “嗯,小点声。”赵军道:“慢慢往前跟。” “好!”李宝玉压低了声音,又道:“哥哥,今天能让我打两枪么?” “我先打。”赵军说:“咱俩咋也不能白来啊,先整个狍子回去包饺子。要再有机会,你再打。” “那也行吧。” 商量好了以后,二人就不再说话,掐着脚印鸟悄地往前跟。 越往前走,二人越是小心翼翼;越往前走,二人脚步越放越轻。 因为,哪怕没看见狍子影,他们也知道,快看见狍子了。 这是咋分辨出来的? 经验。 想打猎,必须对山形地势、猎物习性,都有所了解。 前面原本是片林子,还是片被伐过的林子。 山场伐林,有两种规模。 一种是皆伐,就是把一个小号内,所有的林木全都伐倒,一棵不留。 还有一种,叫择伐,从字面意思理解,就是有选择性的砍伐。 在一个小号的林子里,挑那个够粗的砍,不够粗的留着,让它接着长。 而前头这片林子,前年冬天刚被皆伐,留下了一个个树墩子。次年,有新枝从树墩子上拱了出来,上面还生出不少嫩芽、嫩叶。 狍子,最喜欢吃这种嫩芽、嫩叶。 眼看着狍子脚印奔那边去了,不用去看,就能知道,现在这一帮狍子,就在那里面放食,啃那些嫩枝、嫩叶呢。 二人走在距那片皆伐林子五百米开外时,赵军突然抬手示意,示意李宝玉停下,他自己一个人端着枪,猫着腰,一步步地慢慢向前走去。 当来在约四百米之处时,赵军隐隐就能看见,在那片细林里,有什么东西在来回走动。 赵军又往前摸,当来在三百米处时,他整个人单膝跪在雪地中,端枪前瞄。 一伙狍子,五只。 最大的那只,背上皮毛泛着青色,体重在一百二十斤开外。 这种狍子,在东北叫大青粟子或青盖子。 “就是你了!”赵军心想,打就挑大的大,当即便瞄准那大青粟子,一扣扳机,就听“嘭”的一声。 第七十七章.傻狍子 “嘭!” 枪声在山间炸响,再看那五只狍子,听见枪响,齐刷刷仰起头,向四周张望。 “噗……” 血花在那最大的狍子身上崩现,它悲鸣一声,栽倒在地,顿时没了气息。 此时,四只狍子才反应过来,在雪地上纵起,刷刷几下就没了踪影。 这就是雪上飞。 “这狍子大啊!”一直在后方的李宝玉,此时飞奔在赵军身旁,大声说道。 “走,接着撵。”赵军根本不管那死去的狍子,拉着李宝玉穿过这片树墩林,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哥哥,还能跟上么?”李宝玉疑惑地问道。 “别说话,跟我走!”赵军端着枪,脚步放轻,慢慢地向前移动。 这时,李宝玉虽然不明白,但也不敢多说什么,静静地跟在赵军身后。 当二人离开那片树墩林,走了约有五百多米,赵军突然回手一按李宝玉。 李宝玉慌忙蹲下,而赵军压低了身子,往前慢走两步,猛地站起了,举枪就打。 “嘭!” 又是一枪! 鲜血迸溅,一只狍子栽倒在地,顿时气绝身亡。 还剩三只狍子,玩了命的往坡下跑去。 “唉呀!”李宝玉听见枪响,忍不住站起身,望着前方喊道:“这就打死了?” “恩”赵军道:“打死了。” 李宝玉很难理解,向赵军问道:“哥哥,这狍子咋不跑呢?” 赵军听明白了李宝玉这话的意思,赵军开第一枪时,将一只大狍子打死在林子里。 按理说,剩下的狍子应该像野猪、黑熊那样,不跑到吃饭、睡觉,就不休息。 可那四只狍子呢,不过才跑出去六、七百米,然后傻乎乎地站下了。 李宝玉是纳闷,这些狍子明知身后有危险,为啥不跑远点? 赵军笑道:“兄弟啊,你可别忘了,咱们都管它们叫傻狍子。” 李宝玉闻言,心里疑问脱口而出:“真傻啊?” “不傻。”赵军摇头,道:“给人的感觉傻,它们不像野猪、熊瞎子,狍子认家、认群,一伙狍子,你打死一只,剩下的几只跑不多远,就会站下等。” “等那死狍子?”李宝玉问。 “对。”赵军道:“所以,你打倒一只以后别停,继续往前走,还能捞着枪打。” “啊……”李宝玉拉长了声音,点着头,似乎要把赵军的话牢牢记住。 不过,他突然想起一事,有些懊恼地说:“哥哥,那这枪让我打多好啊?” 说着,他还往来路那边一指,道:“有那大青粟子,就够咱两家包饺子了。” “别急。”赵军安抚他,说:“咱哥俩再往前走,还能捞着一枪,这一枪让你打。” “真的、假的啊?”李宝玉有些不敢相信了,这难道真是傻狍子? 所以,他又问:“它们还在前面等?” 赵军摇了摇头,道:“你当它们真傻啊?都等死了一个,还等什么?” “那咱上哪儿捞枪打啊?” 赵军道:“别急,跟我走就是了。” “好!” 二人说完,继续沿岗往下走,这是下坡路,下面是沟塘子。 沟塘子另一面还是山,往下走时,赵军眺望对面山岗,隐隐似看见有什么东西。 “大家伙啊?”赵军心头一动,心想隔着这么远都能看见,这家伙不能小了啊。 二人又往下坡走,临近沟塘子时,赵军突然又一把按住了李宝玉。 这次有经验了,李宝玉闭嘴不言。可他顺着赵军视线,向对面山坡望去时,却是猛然瞪大了双眼。 就在对面,三只狍子不紧不慢,慢慢悠悠地走呢。 李宝玉:…… 他真是懵了,心想真是傻狍子啊,一家五口死了俩,剩下仨还有心情游山逛景呢。 其实,狍子不傻,要是真傻,怕是早就灭绝了。 只是这帮家伙比较有个性,首先就是好奇心强。就如赵军开的第一枪,如果是野猪、黑熊,听见枪响,肯定是撒丫子就跑。 可狍子呢,只要躺下一个、两个的,它们就先回张望,找寻声音来源。 再就是认群、顾家,这可能算是优点吧,起码跟黑熊、野猪比,那是强太多了。 像邢智勇、李虎二人力擒黑瞎子那天,大母黑瞎子被狗一追,就把小黑瞎子扔下了。 再说野猪,大炮卵子只有在打圈交配的时候,才会护群。等它完事以后,那真是拔吊无情,谁也不管。 只不过像狍子这样,同伴被打死一个,其他狍子在前面等的行为,对它们的小命来说,好像也不算什么优点。 最后,就是眼下这番情形了。 如果刚才不是下坡,是上坡的话,那这三只狍子会一路跑到岗尖子,然后一直下坡,下到沟塘子底下,再上对面坡。 要是这样的话,那赵军和李宝玉可就跟不上了。 但天不助狍子的是,刚才只是一段下坡,狍子下坡来在沟塘子里,脚步不停直接上了对面坡。 可一上对面坡,跑不多远就立刻停了下来,放慢步伐,由跑改走。 慢慢悠悠,溜溜达达的。 但凡有经验的猎人都知道,追狍子下沟塘子,再上对面坡,狍子必停。 所以溜围打狍子,如果跟的好,根据它们的生活习性,可以捞着三枪,而且还不费劲。 可要溜围野猪,打出第一枪,只要枪一响,不管有没有野猪躺下,其他野猪都会一直跑,一直跑到下午三、四点钟,要吃晚饭了,它们才会停下来。 如此,猎人需要跟上一小天,才可能有打第二枪的机会。 此时,两山两坡夹对,形如漏斗,沟塘子就是底。 赵军和李宝玉在南山北坡,距离最底下的沟塘子还有五、六百米。 而他们此时居高临下,能看见对面的北山南坡上,三只狍子溜溜达达往上走,它们在沟塘子上方三百米处。 此时双方隔空相对,相隔在六百米开外。 赵军不说话,直接把手里的枪递给了李宝玉,李宝玉也不吱声,拿枪在手,把枪往上一端,就瞄住了那三只狍子中最大的一只。 就在李宝玉要开枪时,突然对面坡上方传来了阵阵响动。 这时,不管是赵军、李宝玉,还是对面的三只狍子都听到了。 就像刚才说的,听见响声,狍子好奇心顿时就起来了,伸长脖子往前面望去。 而李宝玉,开枪了。 “嘭!” 一声枪响,毛都没打着,三只狍子撒腿就跑。 可这一枪过后,上头却乱了营。 第七十八章.穿糖葫芦 李宝玉一枪,狍子没打着,可在那对面坡上,狗叫声嘈杂一片。 而且异常凶狠。 “给我枪!”赵军伸手就按住了李宝玉的胳膊,此时的李宝玉有点懵,赵军却没让他再有抬枪的机会。 “啊。” 李宝玉回过神来,这时赵军另一只手伸出,抓住了枪。 李宝玉把手一松,枪很自然的就落在了赵军手里。 赵军接枪在手,端枪往上一瞄,遥看对面上头一只大野猪,身形魁梧比大牤牛还大一圈。 在它身旁,围着五条猎狗! 一黄、一白、一青,还有两条黑狗。 而且,就在赵军视线落在战场中的一刹那,五条猎狗改游斗为强攻,突然不约而同地扑向了野猪。 这五条狗,正是王大龙家的狗帮,刚才双方各奔南北,不知道这几条狗怎么绕到赵军对面去了。 那条黄狗,就是之前被王大龙教训的那条,凶狠地扑起,直奔野猪耳朵咬去。 野猪把头迎着黄狗一挑,那向上弯长的獠牙,直入黄狗脖颈。 野猪把头一撅,黄狗直接被挑飞出去,当野猪獠牙离体的一瞬间,黄狗大脖子上一道血箭喷出。 黄狗飞出三米之外,重重地摔在雪地上,大半面身子没入雪中。 此时,其余四条狗全钉在了野猪身上,野猪猛然一转身,庞大的身躯如大门板一样横推扫荡,把它身上的四条狗全被甩了出去。 赵军放下枪,对李宝玉说了句:“宝玉,你坑人……不,是坑狗了。” “啊?”李宝玉闻言一愣,心中疑惑万分,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干,怎么还坑狗了? 赵军不再多说,一手提枪,一手拽着李宝玉就走。 但他不是下沟塘子,然后去对面坡。 而是返身沿原路往坡上走,往上走了三百多米,遥望对面坡上,雪烟滚滚,四条猎狗凶狠地追着一头大野猪。 猎狗,认人,也认枪。所以,它们懂得如何与猎人配合。 想当初,邢、李二人力擒小黑熊失败,赵军递不上枪时,不得已才叫李宝玉持刀入场。 当花小儿、大青看见李宝玉提刀而来,顿时犹如打了鸡血一般。 再者,每次不管是打熊,还是打野猪,只要赵军枪声一响,花小儿、大黄就往猎物身上钉。 因为它们知道,当猎人入场,或是枪声一响,就到了决战的时候了。 这是猎狗对猎人的信任。 上头这五条狗,除了那新加入的白狗,其余条四狗都是三年往上的猎狗,随王大龙征战多年,自然认枪。 原来与野猪缠斗的猎狗们,突然听见一声枪响,不知道那是李宝玉在打狍子,它们只以为是主人到了,于是瞬间齐往野猪身上钉去。 可这一枪,根本就不是冲野猪去的,也根本没有什么决战。 野猪没有中枪,战力丝毫未减。如此一来,这些猎狗可就遭殃了。 首当其冲的是那条黄狗,就是之前别王大龙教训,赵军还为它说话那只狗。 这是只迎头狗,还是挂钳子的狗,奔着野猪耳朵就冲,野猪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它,于是挑头就是一撅。 这一击,直接挑折黄狗脖子,使它落地时,瞬间无了任何生机。 所以,赵军才说李宝玉坑狗了。 要是没有他那一枪,五条狗还只是会和野猪缠斗,不会舍命厮杀。 但这也怪不得李宝玉,毕竟他也不是有意的。 赵军收枪,拉着李宝玉,躲在一棵大树后。 今天这事,赵军不打算出手,准确的说,他打算装作不知情。 因为那王大龙实在不是个好相处的,万一让他把李宝玉给赖上,那可就闹心了。 虽然他和赵军是亲戚,但论关系还不如李宝玉亲,赵军不想惹这个麻烦。 二人藏身于树后观战,就见那野猪左突右攻,庞大的身体所向,猎狗纷纷退让。 但是,这猪始终没能冲出猎狗的包围圈。 要么说,王大龙家这几条狗真不简单,那黄狗既已战死,就不做赘述了。 而剩下这几条狗中,赵军一眼就相中了那条大白狗。 这狗是蒙细和笨狗的串儿,口狠,每一口掏在猪哈拉吧上,都能疼得野猪回头找它。 这还是一条刚上山不久的狗,狩猎有些稚嫩,若是好好拖一拖,假以时日必然是条一等一的好猎狗。 而那两条黑狗,一挂猪耳朵,一掏哈拉吧。 比起白狗,这两条黑狗就厉害多了,而且经验丰富。 但在这四条狗中,起关键作用的,是那条青狗。 这狗和赵军家花小儿一样,专掏野猪后路。 这大炮卵子,那吊在尾巴下的一对大包,都快赶上小狗脑袋大了。 这么大的蛋,青狗每一口叨住,都能疼的野猪惨叫连连,撕心裂肺。 也正是有这条青狗在,才没让这头野猪杀出包围圈。 四条狗与野猪缠斗不休,李宝玉估计了一下,他们与野猪隔空相距大概是八百米左右。 “哥哥,打不?”李宝玉小声问道。刚开过一枪的他,此时更是手痒,心想没打着狍子,可要能把这头重达六百斤的大炮卵子给崩了,那自己可就有的吹了。 赵军摇了摇头,连枪都不端,对李宝玉说:“不打,走!” “啊?”李宝玉一愣,又问:“不看会热闹?” “不看。”赵军斩钉截铁地说道。 说完,他继续往坡上走,李宝玉虽然不明白,但却紧紧跟上。 二人刚往上走没几步,赵军突然拉着李宝玉躲到了一棵大椴树后。 再往对面山坡遥望,就见王大龙拿枪出现在了猪狗战场外。 只有他一人,其余人没到。 王大龙手掐猎枪,端枪瞄了一眼。 正夺路而逃的野猪,被青狗从后面一掏,吃痛地放缓了步伐。 这时,一黑、一白两条狗从后面追上。 而此时此刻,野猪正横在王大龙枪口下。 那如大门板一样身躯,给了王大龙一个打枪的大面,王大龙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 “嘭!” 一枪入体,直从野猪前膀子后打了进去。 而在野猪身体另一面,喷出一团血雾,夹杂着些许碎肉。 王大龙根本没有注意,他家三条狗追在野猪身后,还有一条黄狗和一条黑狗无了踪影。 那黄狗,死在了不远处。 而另一条黑狗,就在大野猪身体的另一侧,由于野猪身体阻隔视线,王大龙根本就没看见它。 野猪体内奔射出的血雾,撞在黑狗身上,黑狗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下一秒,黑狗猛然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又倒下了。 这一倒,就再也起不来了。 第七十九章.吃货 古时,长孙晟曾留下过一箭双雕的传奇故事。 而在围猎中,一枪穿俩的情况,叫做穿糖葫芦。 这就好像拿一根签字,穿透两个山楂一样。 今天,王大龙也穿了个糖葫芦,只不过他穿的不仅是猎物,还有自家的猎狗。 趁着王大龙抱狗哭嚎之时,赵军拽着李宝玉按沿路返回,快步就走。 一路来到赵军打死的第二只狍子旁,赵军才停下来,和李宝玉一起把狍子翻了个四蹄朝天,然后给狍子开膛放血。 刚才一直赶路,李宝玉也没机会问,此时赵军把自己所想对他一说,李宝玉恍然大悟。 李宝玉仔细想了下王大龙平日里的为人,心有余悸地对赵军道:“哥哥,你别说,大龙哥还真没准就把我给赖上了。” “什么叫没准?”赵军打趣道:“那是肯定赖你了。” 说到这儿,俩人相视一笑,赵军又解释道:“我俩毕竟有亲戚,不想跟他犯口舌。” “嗯,嗯。”李宝玉明白了赵军的意思,道:“我明白,这事我谁也不跟谁说。” “尤其是如海。”赵军不放心地嘱咐了一句。 “知道。”想起自己弟弟,李宝玉重重地点了下头。 别看李如海过完年才十四岁,可他那张嘴……用东北话说,松的跟棉裤腰似的。 再说的狠一点,他都不如个好老娘们儿。 把狍子血放干了,赵军把从狍子肚子里抠出来的肠子往树上一挂,然后拉起狍子就要继续往上走。 别忘了,上面还一只呢。 “哥哥,我来吧。”李宝玉紧忙上前,想从赵军手里把狍子接过来,由他来拖。 赵军道:“不用,等到上头,那大的你拉。” “行!” 赵军拉着狍子就走,这拉狍子的方式,就像拉洋车一样。 让那狍子屁股朝前,脑袋朝后,人拽着狍子两条后腿往前走。 二人来在那片树墩林里,给那大青粟子也放了血,由李宝玉拉着它往回走。 回家途中,二人一边拉狍子,一边闲唠着嗑。 他们聊的最多的,就是王大龙家的狗。 准确的说,是那两条死去的狗。说起它们,无论是赵军,还是李宝玉,都不免万分惋惜。 说完了,俩人又说起了枪,李宝玉问赵军:“大龙哥使那枪,是跟王强舅那把一样的不?” 赵军闻言,点头道:“对,16号挂管。” 李宝玉点了点头,道:“那比半自动劲儿还大呢。” “可不咋的。”赵军说:“就那枪,别说一猪、一狗了,就是三头猪,也能干穿了。” 赵军说的16号挂管,就是把16号枪改装,将其枪管换成半自动枪管,打7.62子弹。 可枪管虽然换成半自动枪管,和半自动枪一样,也打7.62子弹。 但挂管枪主体还是16号撅把子枪,不能连发。 而且,枪里面有一个子弹抓,必须把半自动枪的子弹上机床,把后面削(xué)下去下一块才能用。 “白瞎他家那俩狗了。”李宝玉突然又想起狗,语带惋惜地说道。 赵军摇了摇头,说:“连上了三天,算今天都第四天了,还要硬干,那纯是祸害狗呢。” “唉,那好狗给我多好,一枪崩死白瞎了。”李宝玉摇头叹息。 赵军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说道:“他死那两条狗都是头狗。” “黄狗是头狗。”李宝玉说了一句,但很快又想起什么来,紧接着又说:“对,黑狗也是,王大龙家的黑老虎么?有名的头狗。” “嗯。”赵军点头,说:“那狗是三年的猎狗,现在得五、六岁了。” “哥哥,你咋提起这个了?” 赵军道:“大头狗、二头狗一死,他那狗帮就离散不远了。” 听话得听音儿,赵军如此一说,李宝玉顿时来了精神,“咋的?哥哥你有啥想法?” “嗯。”赵军有事从不瞒着李宝玉,只道:“我相中他家那条白狗了。” “蒙细串子?” 赵军点点头,他上辈子和王大龙一起上过山,知道那条白狗拖出来有多厉害。 “他不能卖!”不能赵军说话,李宝玉就非常笃定地说:“他常年打猎,不带卖狗的。” 赵军闻言笑道:“那你怕是看错了,他啊,见硬就卷,你就等着吧。” 说话间,就已经是中午了,哥俩简单拢了点柴火,把出来时带的粘豆包烤了。 一边烤粘豆包,李宝玉一边打量躺着一旁的两只死狍子。 “愁啥呢?你要烤啊?” 李宝玉摇头道:“不吃,啥滋味没有,不如回家包饺子呢。” “倒也是。”赵军想了想,说:“下次咱俩再出来,带上点大酱。打着啥,咱俩就抹酱烤点。” “我看行。”李宝玉啃着烧粘豆包,啃得嘴四外圈都黑了。 然后,俩吃货就不再说话,专心啃着豆包。 等啃完最后一个豆包,李宝玉抬头,对赵军说:“哥哥,让你刚才说的,我现在想吃烤灰鼠子了。” 赵军一怔,眨巴眨巴眼,抿了抿嘴,“你别说,我也想这一口了。” 灰鼠子就是松鼠。 要问赵军,什么肉最好吃。 赵军会告诉你,松鼠肉最好。打着了就把皮一撕,抹上大酱,两面一烤,那个最是美味。 “那咱俩哪天整去啊?”李宝玉问道。 赵军想了一下,说:“这个得下夹子啊。” “那咱俩就下呗。”为了一口吃的,李宝玉也是拼了,蛊惑赵军道:“那灰皮还值不少钱呢。” …… 俩人拖着狍子回家,进村又分出去几块狍子肉,都一个屯住着,只要不是有仇,人家舍下脸张口和你说了,多少都得给点儿。 等他俩回到家,把狍子往院里一拖,赵军和李宝玉说:“把内脏都掏出来,再单留下些肉,让三条狗都尝尝。 记住了味儿,等开春咱撵狍子去。” “好啊!”李宝玉闻言大喜,“咱哥俩打猪杀熊,再夹灰皮、大皮,撵狍子,这一天可太有意思了。” 说完,李宝玉蹲下身,拿侵刀把大青粟子两条大腿就卸下来了。 然后把一条大腿扔到隔壁他家院里,才对赵军说:“哥哥你等我一会,我先回去让我妈把饺子馅剁了。” 李宝玉一边说着,一边把手往墙上一搭,翻墙而过,低下身提起狍子腿就往屋里走去。 第八十章.俩损种 今天赵军和李宝玉回来的早,到家才下午两点多钟,一点都不耽误晚上吃饺子。 这个下午,赵、李两家不约而同地穿出了剁肉馅的声音。 接下来的三天,两家的伙食都不错,狍子、野猪、黑熊,轮番换样的吃。 这三天,赵军和李宝玉也没上山,天天在家里吃吃喝喝。 直到第四天一早,赵军正在家里吃饭。 他这顿早餐的标准可是不低,是整整一盘子的狍子肉煎饺。 东北人在冬天,有包冻饺子的习惯,包好了往外面里一冻,吃的时候拿回来直接冷水下锅煮。 不用现包,吃着方便。 这饺子馅,以狍子腿为主料,王美兰剁了不少葱花加在里面。 而在和馅的时候,王美兰没往肉馅里加水,而是加的骨头汤,少量多次地搅进了肉馅里。 而那骨头汤,还是野猪肩胛骨熬出来的。 这饺子,几乎就是纯肉,一咬一股汤,吸完了汤汁,饺子皮里面就剩下个肉蛋。 咬在嘴里,满口是肉,极爽! 就这等吃食,赵军连吃了三个早晨,就嚷着自己吃腻了。 就在刚才不久前,刚煮好的饺子端上桌,赵军非得让王美兰给这饺子拿油煎了。 王美兰也是惯儿子,关键是现在家里不缺油,赵军一冬天打的黑瞎子肉,焅出的油都够他们两家吃到开春的。 这还必须得敞开了吃才行,不然的话,得吃到夏天。 赵军正坐在炕上吃着,李宝玉突然推门进来了,他怀里抱着个小盆。 盆上面盖着个盘子,这是因为外面太冷,怕里面吃的凉的。 李宝玉一进屋,就把盆拿出来,放在锅台上。 他把盘子掀开,放到一边,然后端起盆,将其递到王美兰面前,道:“大娘,我妈包的包子,你趁热乎吃啊。” 一小盆,大概有十二、三个包子。 他们两家没什么好客气的,王美兰拿过一个包子就吃。 李宝玉则端盆进了屋,他先没理会赵军,而是把盆端到炕边正玩耍的赵虹、赵娜面前。 这俩孩子对煎饺子没什么兴趣,但看见包子后,抓起来就吃。 “小心点儿,烫。”李宝玉嘱咐了俩孩子一句,然后才把装包子的盆放在赵军面前。 而赵军,一手抓过一个包子,一手把盛煎饺的盘子推到李宝玉这边。 李宝玉也不说话,直接伸出手,拇指、食指捏着一个煎饺的边,然后就往嘴里塞。 而赵军呢,俩手把包子一掰,先吃包子馅,后吃包子皮。 东北的包子,和南方的包子不一样,不灌汤,只放适量的汤。 和包饺子一样,把汤搅在馅里。 而且,东北的包子得用发面来包,等蒸好了以后,馅里的汤被面皮吸收,这样的包子皮,就是单吃,都有滋有味。 赵军一口气干了三个包子,而他剩的半盘饺子,也都让李宝玉给吃了。 在把最后一个煎饺塞到嘴里以后,李宝玉把刚才捏饺子的拇指、食指先后放进嘴里吸了一下,在把手指从嘴里抽出来时,刚才煎饺留在手上的油,也就都入口了。 这时,只听赵军说:“歇一会儿,然后咱俩上山。” “好啊!都在家憋好几天了!”李宝玉闻言,一下子从炕上蹦下去了,说:“哥哥你不用拿吃的,我回家拿几个包子,咱俩中午烤了吃。” “行……” 赵军话还没说完,李宝玉就已经抬屁股走了。 赵军摇了摇头,让王美兰给他找了个最小号的铝饭盒,里面装了几勺大酱,又从酱缸里捞出两根腌黄瓜一起装在饭盒里。 中午就拿这个配烤肉包子,荤素搭配么。 等赵军穿戴整齐,扎好绑腿,把白大褂往身上一穿,李宝玉从外面推门而入,同样穿着白大褂。 见他俩这副装扮,还在屋里养伤的两条狗齐刷刷起身,它们也憋了好几天了,但伤势未愈,赵军不可能带它们去。 “走!”赵军从门后摘下枪,然后出屋和王美兰说自己今天上山,再听王美兰唠叨了几句后,他们就离家出村入了大山。 走在山路上,走在前面李宝玉四处张望了好久,突然转身对赵军说:“哥哥,今天得让我多打几枪。” “没问题。”赵军很干脆地就答应下来。 就在两天前,赵军、李宝玉一人出了一个狍子大腿,跟那赵金山换了足足一百发子弹。 有这一百发子弹,赵军也想让李宝玉好好练练枪。 这样等到万一真需要他的时候,李宝玉就可以直接顶上去。 二人翻了一条岗子,就发现了一连串的小脚印,李宝玉还特意蹲下看了看。 “啥呀?”赵军走过来问道。 “蜜狗子。”李宝玉说着,兴奋劲儿就上来了,“哥哥,要不咱俩撵它们去?” “你可拉倒吧。”赵军直接就否了,说道:“那小玩意你撵它干啥,吃不能吃,卖不能卖的。” “我寻思打它两枪。”李宝玉摩拳擦掌地说道,他现在就想打活物,可要碰见野猪、黑熊,那都不是闹着玩的,肯定轮不到他来打。 “行了!”赵军把枪从背上摘了下来,递给了李宝玉,然后冲着下面空旷自处,大手一挥,道:“打!就当前面有七、八窝野猪,放开了打!” “还七……八窝……行吧……”李宝玉接枪在手,子弹上膛,端枪就打。 一连十枪,李宝玉把一整联子弹打光,刚要回头和赵军说话,就听有人喊道:“别开枪,别开枪了。” “有人?”赵军、李宝玉急忙往前方观看,可前面一览无遗,没遮没拦,不能有人啊。 否则的话,赵军也不会让李宝玉往前边打。 就在这时,在他们左边,那条岗子上传下来一个声音:“谁在下面打枪?” “艹!”李宝玉小声骂了一句,心想这人不有大病么?我冲下面开枪,碍着你什么事了?你没事,你嚷嚷个啥? 但他没敢大声骂,万一来的这人是个长辈呢? 赵军转身望去,见三人从那坡上下来,看清三人相貌,赵军不禁眉头一皱。 而李宝玉回过头来看时,顿时瞪大了眼睛,直接就骂出声来,“艹!你们俩损种啊!” 第八十一章.今天你看我的 从那左边走来三人,他们每人扛着四、五根细长的水曲柳棍。 走在最前面这男的,小个不高,瞅着也就一米六。 他身后跟着的俩人,他们身形魁梧,可此时却畏畏缩缩的。 李宝玉盯上这俩人,冷笑道:“呦,这不是李大臣、李二臣么?咋的?你俩又要杀黑瞎子仓去啊?” 上次见面,李宝玉还叫他们一声哥,这一次可是直呼姓名了。 听李宝玉出言讽刺,李大臣、李二臣满脸通红,却不敢言。 “哎呀,宝玉,你咋知道我们要杀黑瞎子仓去呢?”那小个子闻言,却是听不出李宝玉此话中深意,只是很惊奇地说道:“秋天我采元蘑,看见一个大椴树仓子,那是个老仓子,让黑瞎子把里头扒把地光溜的,这不今天就来杀了么。” “呵呵。”李宝玉又是一声冷笑,也不给那李家兄弟留面子,只对这个小个子道:“张大哥,你还敢跟他俩一起打黑瞎子呢?不怕让他们给你坑了啊?” 小个子名叫张援民,因为腿太短,往那里一站,这人就好像没有胯骨轴子,平日不管穿什么裤子,都显得裤裆很大。 所以,他从小就有个外号,叫张大裤裆。 张援民秋天采山货的时候,发现一个树洞,树洞外面,树皮上有黑熊的爪印。 秋天时节,黑熊还不会进去,张援民就壮着胆子爬到上面,往树洞里面看。 一看里面特别光滑,糟烂腐木一点也没有,张援民就知道,这是有黑熊提前收拾出来的,就预备着冬天在这里面冬眠。 从那时候起,张援民就有了入冬来杀熊的念头。 但他没枪,也得拿大斧劈砍。可如此一来,危险性极大,必须得找个帮手。 于是,张援民就找到了自己的邻居,李大臣和李二臣。 他们两家是左邻右舍,就跟赵、李家一样。张援民认为邻里邻居的住着,这俩人肯定靠谱。 关键是,赵军救李家兄弟那天,只取了熊胆,把那整个黑熊都留给了他们。 这哥俩把黑瞎子整回家,作为邻居的张援民过来帮忙扒黑熊,顺便询问起二人打熊的经过。 李大臣、李二臣自然不好意思实话实说,只说是在山上帮一个套户的忙,在一旁打了下手。 等杀死熊之后,套户拿了熊胆,把黑熊给了他们。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当时张援民一听这哥俩有杀黑熊仓的经验,就有了找李家兄弟一起山上,杀那个黑熊仓的念头。 从那天以后,张援民问过他们好几次。 可李家兄弟呢,总是推三阻四的。 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害怕。 上次他俩上次被黑熊连扑带撵的,都吓得够呛。别说去杀黑熊仓了,就是听人提起黑熊,心里都有些发憷。 可为什么还是来了?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缺钱。 哥俩都到了娶媳妇的年龄,但因为这些年没有口粮,生活困难,没有谁家姑娘愿意嫁给他们。 正所谓:人为财死,汉子得为媳妇忙。 李家兄弟考虑再三,还是拿着斧子跟着张援民上山了。只不过当日他们的镜面大板斧被赵军收了去,他俩就只能拿家里劈柴的斧子上山。 一路上,张援民就挑小臂粗细的水曲柳砍,砍完了带着往上走。 扛着细长的棍子在山林里行走,一路上挂挂碰碰的,那是相当费劲了。 走着走着,三人就听见不远处有人打枪。张援民就要来看看开枪的是谁,如果是熟人,可以邀请着一起去杀黑熊。 虽然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分钱的。但是,有枪毕竟是稳妥。 可刚听李宝玉那么一说,张援民就知道这里面有事,他回身看了李大臣、李二臣一眼,这哥俩对上张援民的视线,紧忙把头低下。 张援民见状,心里就更明白了,所以便把肩上扛着的五根水曲柳棍一拢,往地上一立,转身问道:“咋回事啊?” “张大哥,是这么回事。”这时,赵军开口了,把那天经过剪短解说地给张援民讲了一遍。 还没等赵军说完,张援民指着那哥俩就喷:“你哥俩是不是人啊,人家赵军玩儿命帮你俩,你俩还给人扔下了……” 李大臣、李二臣羞愧万分,李大臣上前,冲着赵军一鞠躬,语气诚恳地说:“兄弟,我们错了,我们不是人了。” 这时,李二臣也上前一鞠躬,只是好几秒钟才憋出几句话:“赵军兄弟,我给你赔不是了。你要实在不解恨,打我们几下也行。” “对。”张援民在一旁接话,并使右手从左臂揽着的五根棍子里分出一根,递到赵军面前,说:“兄弟,要不你拿棍子抽他俩。” 张援民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却是在化解双方矛盾,以李大臣、李二臣那天做的事,赵军胖揍他们一顿也不多。 而且,赵军如果真打他们一顿,这矛盾化解了,对李家兄弟而言,反而是件好事。 赵军闻言一笑,摇了摇头,道:“不用了,张大哥,过去事儿就拉倒了。 你们该杀黑瞎子仓,就去杀黑瞎子仓,我和宝玉先走了。” 既然赵军都这么说了,张援民知道想拉赵军入伙,似乎是不可能了。 除非把李大臣、李二臣赶走,可邻里邻居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哪里抹得开面子。 所以,张援民只能和赵军、李宝玉道别,而临走时,李宝玉加了一句:“张大哥,你跟他俩去,你可得小心点儿,别有啥事,他俩给你扔下。” “不能,他俩这回不能了。”张援民能说什么?这能如此应了一句。 而李大臣、李二臣,却只能愣愣站在那里,任由李宝玉拿话磕打着。 张援民目送赵军离去,然后回身,视线在李家兄弟身上来回移动。 李大臣被他看得发毛,是在受不了就问:“张哥咋的了?” 李大臣一说话,张援民则把目光留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一会儿咱们杀仓子,遇见危险了,你俩不能跑吧?” “不能,不能。”俩兄弟连连摆手,对张援民做着各种承诺。 张援民点了点头,又问李大臣:“大臣,你们那黑瞎子到底咋杀的?咋还能杀秃噜了呢?” 李大臣把当日自己兄弟二人的操作,给张援民说了一遍,当张援民听到他俩拿两根大木棍,往那仓子口别的时候,他就笑了。 张援民把五根水曲柳棍往身上一扛,对李大臣笑道:“你俩没经验,那仓子口不能那么别,今天你看我的。” 第八十二章.我特么…… 别看张援民裤裆大、个子小,但扛着五根水曲柳棍一路走在最前面,带着李大臣、李二臣来在一棵大椴树前。 李家兄弟抬头往上瞅,见那仓子门离地三米来高,一个人肯定是够不着的。 “张哥,这也够不着啊。”李大臣道。 “那怕啥?”张援民一指李大臣,说:“大臣,一会你去叫仓子,我踩二臣肩膀上去,我砍!” “你踩我……能行么?”李二臣闻言,不禁有些迟疑,他不是怕踩,而是感觉张援民有点不大靠谱。 “有啥不行的。”张援民把手里的水曲柳棍往大椴树上一靠,挥手间风发意气,“你俩就看我的吧!” 兄弟俩对视一眼,说实话,刚一到这大椴树前,他们就胆突了,可来都来了,现在想走肯定是不成了。 既然张援民要挑大梁,李家兄弟干脆就听他指挥了。 张援民先是叫李大臣去捡枯枝拢火,又叫李二臣把大椴树周围的积雪踩实。 “大臣,干枝子散开点儿,火堆整大点。” 张援民靠在大椴树上,一边抽着烟,一边指挥着李家兄弟。 他可是真不客气,自己不干活,就指使别人,完全一副大哥做派。 李大臣也曾问过他,他为啥不干活。 人家张援民是这么说的,我干的都是大事,这点小活就交给你们干了。 见李大臣还想说些什么,张援民一句话就怼了过去,“咋的?要不一会儿我叫仓子,你砍黑瞎子?” 李大臣听他这么一说,顿时就怂了,乖乖地跑到一旁拢干枯树枝去了。 张援民看到李大臣如此听话,更起劲了,冲那边李二臣说道:“二臣你再往火堆那边引出一条道来。” “好的,张哥!”李二臣根本不废话,一口就答应下来,自从那天跟黑熊撞了个满怀以后,李二臣就不时的做噩梦。 要不是为了娶媳妇,就算打死他,他也不会来的。 等准备工作做的差不多了,张援民拿着大斧往树上嗑。 从下往上嗑,一嗑就听树身发出“铛”、“铛”声,张援民扭过头,给李家兄弟解释,道:“听见了没,我跟你们说,敲树听见这动静,那这地方就是实的。” 不等二人点头,张援民又把斧子往上移了移,又敲两声,还是实的。 张援民再往上敲,只听“咚”、“咚”声响,他又抬头,给那哥俩讲解:“听见没?声不一样了!” 李大臣在一旁直撇嘴,李二臣却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 张援民一指刚才敲出“咚”、“咚”声的地方,对李大臣、李二臣吩咐,道:“把这儿拿大斧给我砍开。” 冬天砍树可是不容易,李家兄弟轮番上阵,好一会儿才砍开一个口子。 张援民顺着往里一看,只见里面有黑毛,还隐约听见内里有沉重的呼吸声,便对李大臣说:“一会儿我踩二臣上去,你先给我递棍子,把那些棍子都插里,然后你拿侵刀从这儿插进去。” 李大臣一听,这张援民玩的太刺激了,当即有些迟疑,“张哥啊,这能行么?” “咋不行呢?”张援民眼睛一瞪,说道:“十多根棍子插里,它一时半会儿的都出不来,有啥怕的?” “张哥。”这时,李二臣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他:“要不直接把黑瞎子捅死在里头得了呗?” “你咋净冒虎嗑呢?那能行么?”张援民一听,顿时就炸了,“捅死里头,咋往出整?等咱们给树砍倒了,胆汁早都让肝吸走了,那熊胆还值啥钱了?” “老二啊。”李大臣伸手拉了自己弟弟一下,对他说:“确实没有那么干的,咱来都来了,就听张哥的吧,张哥让咱们咋干,咱们就咋干。” “哎!这就对了!”张援民大手一挥,示意李二臣往仓子门前面去,而他自己临动身时,还给李家兄弟鼓气,“今天你俩就看我的吧。” 李家兄弟对视一眼,李大臣给李二臣使了个眼色,李二臣有些不情愿地走到仓子门下。 他蹲下身,认张援民踩在自己肩膀上,然后李二臣缓缓站起来,正好把张援民送到和仓子门一齐的位置。 “上棍子!”张援民知道黑熊冬眠睡得实,而且轻易不会动弹,所以很肆无忌惮地大声嚷嚷着。 就他这副胆色,确实让李家兄弟感到佩服。 李大臣拿过一根水曲柳棍,举高递在张援民手边。 张援民抓住棍子,顺势把自己这头伸进了树洞里。 来之前,张援民踩点好几次了,大概估计了一下,等他把整根棍子全插进去的时候,棍子刚好露个头在洞外。 这时,李大臣很有眼色地,又把一根棍子递了上来。 张援民接过棍子如法炮制,不一会儿,他就把十五根棍子全插进去了。 这么多棍子,插进树洞里,肯定不是规规矩矩地拢在一起,必是纵横交错。 如此一来,当黑熊出来时,它在棍子之间的移动空间会收到限制,很可能就被卡住了。 “斧子给我!”张援民又招呼一声,李大臣急忙从旁又拿起一根水曲柳棍,只是这根棍子的一端,使绳子绑着那把镜面大板斧。 李大臣举着棍子,把板斧递到张援民面前,张援民解绳子拿板斧在手,当即一声令下:“大臣,捅它!” 李大臣也不废话,拿起早已墩好的侵刀,一刀就从他们劈开的那缺口扎了进去。 里面的黑熊正在冬眠,它蹲仓子,是越睡越实,越睡越不想动。 所以就算知道有仨人在自己门口忙活,它都不愿意醒来。 可这一次,人家把刀子都扎进来了。 噗! 一声闷响,尖刀如肉,里面黑熊嗷的一声,紧接着就听树洞里棍子碰撞声不绝于耳。 这时,张援民来了精神,双手持斧,聚在肩头,目光炯炯地顶着仓子门。 树洞里,棍子相碰撞声阵阵,持续了大概三分钟,黑熊脑袋才出现在了仓子门前。 当黑熊脑袋探出来时,下面的李大臣见张援民还不动手,着急地喊道:“张哥,砍啊!” 可张援民却不为所动,手持大斧严阵以待,他还在等黑熊探身。 他心想:“难怪他李大臣杀熊瞎子仓杀岔劈了,啥也不懂,现在砍死了熊,熊掉树洞里,不还得伐树才能把它弄出来么?” 差不多两人合抱粗细的大树,得砍到啥时候啊。等砍到了,那熊胆胆汁都得流没了,还买啥钱了? 在李家兄弟着急、害怕交杂的目光中,黑熊两个肩膀头都探了出来,张援民隐约能看见其胸前白带。 只见黑熊那大脑袋,与张援民只有一肘之隔! 这时,张援民终于出手了,举起大斧力劈而下。 与此同时,他还以一声大骂为自己助威。 “杂艹的!” “铛!” 可大斧劈下,却听“铛”的一声! 下面的李大臣看的清楚,不禁骂道:“我特么……” 第八十三章.“鬼才”张援民 张援民运足了力气,一斧劈下,这一斧若是落实了,必将黑瞎子头一分为二。 可这一斧劈出,斧头上尖直接劈了树上,劈在那仓子门上方。 而斧头下刃,就悬在黑熊后脑上方一寸之处。 顺茬劈木头,斧头劈进去,都容易拔不出来,更别提劈在树上了。 “啊!啊!”张援民心知不妙,双手用力想把斧头拔出,可运劲两次都未能成功。 而黑熊,可没给他第三次机会! 这熊也是生气了,直接大头朝下,直接一头扎了下来。 李二臣看见那熊下来,顿时就麻爪了,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拧身就跑。 他这一跑不要紧,直接把踩在他身上的张援民给甩了出去。 轰咚! 轰咚! 一连两声,一声是黑熊砸在雪地上发出的声音。 而另一声,则是张援民砸在雪地上。 黑熊一翻身,它抬头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李二臣。 所以,它起身就奔李二臣追了出去。 李二臣一回头,见黑熊奔自己追来,吓得哇哇直叫。 可叫有什么用啊? 他越叫,黑熊就越兴奋。 黑熊几纵就追上了李二臣,直接一掌抓下。 这一掌,正落在李二臣头顶,赶巧李二臣往前一跑,熊掌刮落李二臣那狗皮帽子的同时,还在他后脑袋上抓出三道沟。 这三道血沟,一直延伸到李二臣后脖子上。 血一下子就出来了,在李二臣脑后,如三条小溪,瞬间就止不住了。 李二臣一声惨叫,被黑熊扑倒在雪地上,扯着嗓子就喊:“大哥呀!大哥!” 黑熊从树上掉下来那一刹那,李大臣撒腿就跑,跑得 狗皮帽子都掉了,他也不管,只顾着闷头往前跑。 但听见自己二弟的求救声,李大臣毫不犹豫地一咬牙,转身就折回来了。 这时候,张援民也从雪中爬了起来。 当他看见李大臣为救李二臣,奋不顾身地直奔黑熊冲去时,张援民顿时热血沸腾,两步跑到大椴树旁,捡起被李大臣丢下地斧子,跟着李大臣冲向了黑熊。 黑熊刚扑在李二臣身上,低头往他左边肩膀上咬了一口,咬透棉袄,鲜血渗透棉花、棉布。 突然,黑熊察觉到有人奔自己冲来,它忙起身,大掌迎着李大臣劈来的侵刀一扒拉,李大臣连人带刀被它推了个跟头,整个人仰面摔倒在雪地里。 那李二臣刚感觉身上一轻,也不管是谁来救自己,拱起身就要跑。 此时他脑后,流血不止,肩膀上还有伤,强忍着疼痛没能跑出几步。 这时,击退了李大臣的黑熊,又奔他李二臣来了,伸出大爪子一把抓住李二臣后背,那厚厚的棉袄顿时被抓破。 黑熊把李二臣往过一扯,直接塞到了自己屁股底下。 李二臣吓得连哭带嚎,而此时张援民冲到黑熊近前,轮斧就砍在了黑熊右肋上。 若是张援民那把丹东产的零点五大板斧,这一斧下去,必要黑熊开膛破肚。 可那把镜面大板斧,此时还挂在黑熊仓的仓子门上头呢。 而此时,张援民手里这把斧子,是李大臣从家带来的,平日就是砍木头、劈坢子烧火,威力实属一般。 但这一斧,也砍折了黑熊三根肋骨,黑熊“吭”的一声,从李二臣身上起来,就奔张援民就追。 张援民见势不好,转身就跑。 这时,那被黑熊掀在雪地里的李大臣起身,慌忙过来扶起李二臣。 “老二,你没事吧?” 李二臣满脸、满头是血,肩膀被黑熊咬坏了,后背被黑熊给抓坏了,听李大臣问话,他嘴唇颤颤抖抖,上牙直磕下牙,明显是被吓傻了。 “快走!”李大臣二话不说,扶着李二臣就往前走,也不管前边路是通哪里的,反正黑熊就在身后,往前走就对了。 此时黑熊还真顾不上他俩,黑熊现在正撵张援民呢。 而张援民呢,正绕着火堆玩命的跑呢。 跑了两圈不见李家兄弟来,张援民扯着嗓子就叫,可不管他怎么叫,都不曾有人来。 霎时间,张援民心里拔凉拔凉的,只恨自己瞎了心,咋寻思跟这俩损种一起上山杀黑瞎子仓呢。 还好之前拢火时,张援民亲自指挥李大臣,让他把火堆范围搞的大一点。 火堆一大,在前头绕圈跑的张援民前几圈都毫无惊险地摆脱了黑熊的追击。 可跑到第五圈时,张援民早已气喘吁吁,只觉得自己就要跑不动了。 张援民也是个狠人,他想起来了临来碰见赵军时,赵军给他讲过斧砍黑熊的经历,张援民把心一横,回身就把大斧一轮。 一斧轮出,正中黑熊。 可与赵军砸到黑熊脑袋不同,张援民这搏命的一斧,正轮在黑熊肩上。 黑熊只是痛叫一声,身形脚步不慢分毫,直奔张援民冲来。 张援民往旁一拐,离了火堆范围,找到一棵青杨树,抱树就往上爬。 看张援民,黑熊似乎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把爪子往树上一搭,蹭蹭两下就上去了。 作为老跑山人,张援民哪里不知道和黑熊比爬树,那纯属是开玩笑。 但他或许是个鬼才,就在生死一瞬间,他脑袋里浮现出一个天才的想法,就是把黑熊往树上引,引到高处时,他从树上跳下来。 反正这山上雪厚,从三米多高跳下来,再注意点防护,应该不会有多大事。 张援民想的是自己跳下来就跑,等黑熊下来,自己应该跑出去有一段距离了。 张援民也想好了,自己下来就去追李大臣、李二臣,反正那李二臣伤了跑不快。 让他们坑自己,自己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可张援民万万没想到的是,那黑熊爬树速度太快了,还不等他爬上两米,黑熊就已经追上了他。 这时,张援民就想往下跳,可被黑熊一把抓住了屁股,大熊掌往下一扯,直接把张援民从树上丢了下去。 同样是从树上下来,可自己往下跳,和被熊扔下去完全是两码事。 张援民被摔了个七荤八素,而这时的黑熊呢,正一点点,不慌不忙的从树上往下挪呢。 熊上树,是头朝上,屁股朝下。下树的时候,亦是如此。 熊慢慢往下挪,可张援民就是被摔蒙了,扶着树爬起来,踉踉跄跄想走。 可他往前一跑,脚下却是乱了,他想往前跑,可脚下却成s形了。 这又不是躲避流弹射击,只是他被摔的很重,头昏眼花,看路都有点模糊了。 这时,黑熊离地还有一米多高,就在黑熊要往下蹦时,就听一声枪响。 “嘭!” 第八十四章.我大斧呢? 赵军、李宝玉与张援民、李大臣、李二臣分道扬镳后不久,没往前走出多远,赵军就停了下来,并拉住了李宝玉。 李宝玉看着赵军,满脸不解。 赵军道:“宝玉啊,今天咱哥俩应该还能弄(nèng)头黑瞎子。” “啊?”李宝玉一惊,但想起刚才那三人,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哥哥,这么干不好吧?” 在李宝玉看来,如果只有李大臣和李二臣,这事怎么办都没说。 可还有张援民,就不能不讲究了。 赵军从树后探出头,看了眼那南去的三人,才回过来对李宝玉说:“想啥呢你,我是感觉他们仨干不下来。” “这……这倒是可以。”李宝玉闻言,不由得眼前一亮,但瞬间又迟疑,问:“那他们要干下来了,咱不白跑一趟么?” “绝对干不下来。”赵军摇头,笑说:“你听咱老叔说过不,让黑瞎子扑一次,第二次再看见黑瞎子都发畏。” “嗯!”李宝玉一听这话,顿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赵有财家里是哥兄弟两个,他没有弟弟,赵军也就没有老叔。 而他刚才口中的“咱老叔”,说的是李宝玉的老叔李大智。 这李大智年轻的时候跟赵有财、李大勇一起上山打黑熊,让黑熊坐屁股底下了。 好在赵有财靠谱,趁着黑熊没对李大智下口,就一枪击毙了黑熊。 从黑熊屁股底下出来的李大智虽然毫发无伤,可从那以后,他就对黑熊产生出一种深深的畏惧。 这严重到只要听人说,在哪儿哪儿有黑熊出没,李大智上山都绕着那里走。 李宝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说:“没准那俩损种又得把张大裤裆扔下,自己跑了呢。” “那张大裤裆也不是啥靠谱人。”赵军吐槽了一句。 李宝玉好奇地问:“咋的呢?” 赵军回忆了一下前世张援民的所作所为,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道:“没咋,就是听说这人办事不贴蒲扇儿。” 听赵军这么说,李宝玉一下子就来了兴致,“哥哥,再把这仓子干下来,咱俩这一冬天可是没少整啊!” “哎呀,可不咋的。” 李宝玉又道:“满林区这些炮手、猎手,好像没有能比过咱哥俩的吧?” “还真是。”赵军想了想,虽说这年头山里的熊不少,但山太大了,林子又密。 在这大山里找熊,无疑是大海捞针。 他和李宝玉这段时间,能打着这么多熊,不是他们有多厉害,也不是狗硬的原因,关键是那熊不用他们找。 李大臣、李二臣给找一只,邢智勇、李虎给找一对。 八成今天,张援民等三人,还能给送来一只。 于是,赵军就带着李宝玉偷偷在后面跟着。 倒不是赵军要抢人家的黑熊仓,而且他也不知道那黑熊仓在哪儿,想抢也抢不着。 他只是想跟过去看看,万一那三人失手了,自己再出手也就没什么说道了。 就这样,赵军和李宝玉一路跟了过来,远远地看着三人在远处忙活。 当看到那张援民一斧子砍在树上时,李宝玉肚子都差点乐抽了。 而这时,赵军端着枪就往下走。 之前为了不被人发现而引起误会,赵军和李宝玉躲得比较远,此时赵军再想往那边赶,却是鞭长莫及了。 还不等赵军跑到近前,李大臣和李二臣兄弟俩就撒丫子跑了,就见黑熊追着张援民围着火堆跑圈。 这时,赵军离他们还有七、八百米,但赵军救人心切,当即便想开枪。 可还不等他瞄准,那张援民突然转向了,紧接着在赵军面前秀了一波操作。 “这是闹啥呢?”赵军眼看着那张援民,被黑熊硬生生地从树上给扯了下来,当时很怀疑这张援民的智商。 难道是能掐会算?算到有人会开枪打熊? 所以他才把熊引到树上的?否则的话,费这周折干啥? 但不管咋说,张援民确实给赵军创造了机会,那熊不知暗中有枪手在,还慢慢往下挪呢。 这一枪,赵军掌握地特别好,瞄着黑熊肩膀头,等开枪时,黑熊恰好往下移动,正中头颅。 黑熊自树上一头栽下,顿时气绝身亡。 张援民听见身后枪响,整个人如梦初醒,一屁股坐在地上,扭身看向出手之人。 “赵……赵……”张援民只是张口不停的念叨着同一个字。 “赵军!”赵军抬手又给黑熊补了一枪,才笑着走到张援民面前,把他从雪地上扶了起来,把自己的名字念给他听。 “对,对,赵军兄弟。”张援民双手握着赵军双臂,激动的热泪盈眶,嘴唇哆哆嗦嗦的。 “行了,没事了,没事了。”赵军笑着安慰他道:“快别哭了,要不脸该裂了,你还得使我嫂子蛤蜊油。” 张援民闻言,破涕为笑,松开抓着胳膊的手,抬起手臂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水、鼻涕。 这时,李宝玉也走了过来,调侃道:“张大哥,咋样?我就说他们哥俩不行吧!” 李宝玉此言一出,张援民顿时一怔,张头左右寻找着什么。 “张大哥,你找啥呢?”李宝玉好奇地问道。 张援民道:“我大斧呢?” 李宝玉一把拉过他,指着头顶道:“大斧啊,那不搁树上挂着呢么?” 张援民抬头一看,才说:“我都气糊涂了!” 说着,他拉过李宝玉,就要往那大椴树前去。 “张大哥,你要干啥呀?”李宝玉糊涂了。 张援民说:“兄弟,那斧子挂的高。我也够不着啊,你举我上去吧。” 李宝玉瞪大了眼睛,道:“咋的?你还想踩我上去啊?” “啊!”张援民很自然地应了一声。 “你起开!”李宝玉没好气地把他推开,从旁边捡起一根短粗木棒,瞅准上头往上一丢。 木棍正中斧把,却不曾把它打下。 然后,李宝玉、张援民俩人就在树下,轮流扔木棍打斧头。 见二人如此,赵军也是颇感无奈,他独自把那二百左右斤的黑瞎子翻过来,使侵刀给其开膛。 等他把黑熊胆摘下来以后,李宝玉、张援民也把斧子打下来了。 赵军拿着熊胆走到张援民面前,道:“张大哥,这熊胆咱们三一三十一吧。” “不要!”张援民想也不想,斩钉截铁地说道:“兄弟,你俩爱咋分咋分,我是一分不要!” “别的,张大哥。”赵军道:“这是你找的仓子,必须得有你一份!” “不要!”张援民语气还是那么坚定,只说:“兄弟你今天救哥一命,哥啥也不说,以后你看我咋做就完事。” 说完,张援民提着斧头就要走。 “张大哥,你着啥急,一起回去呗。”赵军看他要走,急忙喊道:“不要胆,你也得整点肉啊。” 张援民闻言,却是头也不回,“兄弟,你们先回去吧,我拿大斧砍死那俩犊子!” 第八十五章.他真敢砍 张援民没走几步,就被赵军给拉回来了,那张援民一路嚷嚷着:“兄弟,你别拦着我,别拦着我!” “行了,大哥,快消消气吧。”赵军把他拽到火堆旁,招呼李宝玉,“宝玉啊,从那黑瞎子腿上剃点肉下来。” 李宝玉答应了一声,拿侵刀把黑熊后大腿里子割开,削下一条条肉。 “这是要吃饭啊?”张援民看着赵军把铝饭盒都拿出来了。 “嗯呢,你们这火堆都现成的,省着我俩再拢火了。”赵军把饭盒打开,把装酱的饭盒撂在一旁,只拿饭盒盖到李宝玉那里,把熊腿肉一条条摆在饭盒盖上。 连烤包子,带烤熊肉,仨人围着火堆,饱饱吃了一顿。 等三人吃完,搁四周划拉划拉,把李大臣、李二臣丢下的斧子、侵刀,甚至是狗皮帽子都捡起来了,再使绳子把熊腿绑上,就准备拖着熊下山回家。 其实,按原路返回比较近,可张援民偏要向李家兄弟跑路那边走。 如此一来,回永安屯就得多走五、六里地,赵军本来是不愿意的,可架不住李宝玉一个劲儿地在旁边撺掇。 “你是不是虎?”赵军凑到李宝玉身旁,一脚踢在他小腿上。 “哥哥你踢我干啥啊。”李宝玉也小声嘟囔了一声。 赵军拿手往他腰上一捅,回头看了眼那拿着斧子往身前空气中劈砍的张援民,又转头对李宝玉道:“他特么真敢砍人。” “啊?”李宝玉闻言大惊,他再向前看去时,那张援民正好回头,对他们喊道:“别唠了,快走啊。” “哥哥,咋整啊?”李宝玉也有点慌了,他怕张援民真把那哥俩给劈了。 “还咋整?”赵军没好气地说:“一会儿拉着点吧。” “兄弟,快走吧。”张援民又在前面催促。 赵军、李宝玉无奈,只能跟着张援民合力,拖着黑熊往前走。 而在他们前面,二里地外,一棵大红松下,李大臣刚给李二臣包扎完伤口。 别说,这李二臣还真有命,流血不少,但除了肩膀被黑熊咬的那一口,其余的都是皮外伤。 李大臣先解下自己的绑腿,给李二臣往脑袋上缠。 这李二臣后脑被黑熊抓了一下,留下三道血沟,但黑熊没抓实。 李大臣拿着绑腿,给他脑袋缠的跟木乃伊差不多少了,只露俩眼睛在外面。 然后,他又把李二臣的绑腿解下,让李二臣脱下棉袄,把他后背的黑熊抓伤缠上。 最后,才缠李二臣的肩膀,虽然这里伤的最重,但出血最少。 只是一抬胳膊,李二臣就疼的哇哇叫唤。 等忙活完了,李二臣整个人也快要被冻僵了,哆哆嗦嗦地坐在李大臣拢起的火堆旁烤火取暖。 “大……大哥。”李二臣被冻的说话都磕牙了,但还是问道:“那张援民不能有事吧?” “不能。”李大臣道:“我刚才听见枪响了,应该是有人救他了。” 李二臣想了想,又问:“那要是黑熊先把他咬死了呢?” “这……”李大臣闻言,也有些迟疑了,仨人一起上山打熊,你俩回来了,把张援民一个人给留在了山上,张援民家里能饶了他们才怪。 这时,李二臣突然哎呦一声,他就觉得肩膀上的伤口一跳一跳的疼,疼痛难忍。 “走吧,哥先带你回去,找韩大夫给你看看。”李大臣起身,就要来扶李二臣。 李二臣在其搀扶下起身,道:“大哥,真不用回去看看啊?” 李大臣闻言,面露苦涩,道:“老二啊,哥跟你就说实话了,现在让我往那黑瞎子仓跟前去,我都害怕。” “我也是。”李二臣也不掩饰,“我一听黑瞎子叫唤,脑瓜皮就麻酥的。” 哥俩一路向前往家走,可李二臣毕竟是有伤在身,走的不快,走走停停。 而赵军三人呢,虽然拖着一头二百多斤的黑熊,但在大雪地上拖行省力,而且三个人互相分担,也不感觉到很累。 走着走着,张援民突然停了下来,旁边的李宝玉扭头一看,只见张援民抻着脖子眺望前方。 这时,赵军也看出了端倪,问张援民道:“张大哥,你瞅啥呢?” 张援民往前一指,问道:“那是不是他俩?” “啊?”李宝玉往前一看,他个子比张援民高太多了。 正所谓:长的高,看的远。 李宝玉一眼就看见了李大臣和李二臣,但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可还不等李宝玉说话,张援民回身就抓过了绑在黑熊身上的大斧,气汹汹地就奔李大臣、李二臣追去。 “哥哥,咱们是不得拦着啊?”李宝玉一看这要出人命,急忙问旁边的赵军。 赵军一把抓住李宝玉,“兄弟,可注意点,别让他拿斧子伤着你。” 虽然那李大臣、李二臣不讲究,但也不能看着张援民把他们劈死在山上,赵军和李宝玉扔下绳子,双双追出。 这时,李大臣、李二臣正往前走,突然听见身后传来骂声,回头一看见是张援民,李二臣刚想关切地问候一下,却听旁边李大臣大喊一声:“老二。快跑!” 李二臣突然看见了张援民手里还提着一把大斧,这明显是冲自己兄弟来的,当即心里发慌,转头就跑。 张援民腿短,裤裆大,一跑拉吧拉吧的,正常情况下,他谁也跑不过。 可今天李二臣身负多处创伤,根本就跑不快。 “杂艹的!我特么砍死你!”张援民追上李二臣,轮斧就砍! 一旁李大臣急忙冲过来,使肩膀把张援民撞开,“张哥,你要干啥呀?” “我干啥?我特么砍死你!”张援民可不管是谁,反正这哥俩,他都不打算放过,既然李大臣挺身而出,那他挥斧直取李大臣。 要平日斗殴,李大臣收拾张援民也就两拳的事,但此时张援民手挥大斧,李大臣手无寸铁拿啥抵挡,只能转身就跑。 张援民追着李大臣跑出一百多米,见李大臣跑的太快,自己实在跟不上,张援民又急又气,一下子想起了受伤的李二臣,心想:“我先砍死你弟弟,再回去砍你!” 第八十六章.杨炮 张援民追不上李大臣,转身就奔李二臣杀去,李二臣有伤在身,行动不便,刚跑出没多远,就被张援民给追上了。 “张哥啊!”李二臣一边跑,一边抻着脖子喊道:“咱们是邻居啊!” “是邻居,你干那犊子事!”张援民闻言大怒。 李二臣要不提他们是邻居还好,他这一提,张援民更生气了,冲上前去一脚踢倒李二臣,轮斧就往脑袋上砍。 这一斧,当头劈下,趴在雪地上的李二臣,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 生死关头,一根长棍从旁边插来,斧头劈在棍上,棍断但却将斧头拨在一旁。 张援民一愣,往旁一瞅,见是赵军。 今天要不是赵军,他张援民肯定被黑瞎子给踢腾了,这是救命恩人啊,不管咋生气,他都不会冲赵军发火。 “兄弟你别拦着我!我今天必须砍死他!” 张援民把斧头一转,又要去劈李二臣,可却被李宝玉一把从后面拦腰抱住。 赵军急忙从旁边过来,抓着张援民双手,语气诚恳地说:“张大哥,你劈死他俩,不得给他俩偿命啊?” “偿就偿!”被李宝玉抱在怀里的张援民,扯着嗓子喊道:“我一人换俩人,也要砍死他俩!” “什么一人换俩人!”赵军把斧子夺了下来,一手提着斧子背在身后,一手推着张援民胸膛,道:“他俩是俩轱辘棒子,没家没业的,你要有点啥事,你家我嫂子咋整?” 赵军此话一出,张援民顿时安静下来。 赵军见状,趁机又补一句:“我大侄女咋整?” 张援民更老实了,狠狠向那李大臣、李二臣瞪去。 此时李大臣也不跑了,过来把李二臣从雪地上扶起,然后李大臣扑通就跪下了。 只听他道:“张哥,我们错了,我们不是人了!” 李宝玉闻言,一撇嘴,使胳膊肘推下赵军,道:“哥哥,这话不是头午才跟你说过么?” 赵军扒拉了李宝玉一下,示意他别拱火了,这张援民不像别人,别看个子小,但气性大,他刚才要砍那俩货,可不是说说就算了。 “滚犊子!”张援民指着李大臣喷道:“从今往后,咱谁也不认识谁,听见没?在道上碰见,你俩绕着我走,要不我撅你祖宗!” 被张援民骂着,李大臣也不敢多言,扶起李二臣灰溜溜地跑了。 “行了,行了。”赵军伸手把李宝玉抱着张援民的手扒开,扶过张援民说:“张大哥,快消消气吧。” 张援民被气的胸膛起伏不定,从脑袋上抓下狗皮帽子拍打着身上的雪,嘴里还骂骂咧咧、嘟嘟囔囔的。 …… 等三人拖着黑熊回村,不过才下午三点多钟,这还是白天,不少村民看见他们打回黑熊,纷纷搭手帮着往回拖。 张援民让往赵军家里拖,赵军怎么也不干,正好先经过张援民,就把黑熊留在了张援民家门口。 “兄弟,这可不行!”张援民一下就急了,但这跟着急砍人却是不同,“说好的,熊胆、熊肉,我啥也不要……” 张援民说话时,他家院门里走出一女人,正是张援民的媳妇杨玉凤。 杨玉凤怀里捧着大盆,大盆里装着刀,她一出来,不少人围过来张罗着要帮忙扒黑瞎子皮。 张援民刚想阻拦,却被赵军拉住。 赵军道:“大哥别折腾了,咱家熊瞎子肉、野猪肉都有,这个你们留着吃吧。” “这……”张援民还想说什么,可那些村民已经七手八脚地开始忙活上了。 “大哥啥也别说了,咱兄弟不差这个。” “行!”张援民狠狠一点头,看着赵军,很诚恳地道:“你以后看哥咋对你就完了!” 这时,杨玉凤感觉出了不对,过来和赵军、李宝玉打了招呼,然后凑到张援民耳边,小声问他:“咋的了?” “没事。”张援民应了一声。 但听杨玉凤和他小声说:“我看隔壁大臣、二臣回来了,二臣还受伤了,我怕你也出啥事。 我问他俩,他俩说你没事,搁后边拖黑瞎子呢。” “嗯。”张援民简单地回应了一句,便回头和赵军、李宝玉道:“兄弟,今天你们别走了,就搁家吃饭。 我前天搁山上套俩跳猫子,一会儿让你嫂子把那炖上,咱们好好喝点。” “喝啥了,大哥你忙活一天了,快好好歇着吧。” “不行!必须搁家吃饭!”张援民这犟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一手拽着赵军,一手抓着李宝玉就往院里走。 杨玉凤有些不大明白,明明是跟李家兄弟上的山,怎么把赵军和李宝玉领回来了? 关键是看张援民对他们的态度,好像这俩小子挺不一般啊。 杨玉凤心里有疑惑,但却什么都没有问,虽然外面很多人在扒黑熊,但杨玉凤还是跟着进了屋。 因为杨玉凤了解自己老爷们儿,怕他不会招待客人,再把人给得罪了,那就不好了。 果然,张援民带着二人进了屋,让赵军和李宝玉上炕,然后他就抱起了自己的小闺女,和赵军、李宝玉显摆着。 不多时,杨玉凤拿着暖水瓶和几个小的白瓷缸子进来,给赵军、李宝玉倒水。 等倒完了水,杨玉凤把暖瓶放在一边,才对赵军、李宝玉说:“兄弟,你们喝水,我出去看看,留两块好肉,今晚上就听你大哥的,在家里吃。” “好嘞,嫂子。” “谢谢嫂子。” 这都进屋上炕了,还能说啥,盛情难却,那就留下吧。 杨玉凤刚要踏出房门,突然停了下来,回身问张援民,“掌柜的,是不得把大臣、二臣叫来啊?” 杨玉凤想的很简单,一起上的山,分肉肯定少不了李家兄弟的。 再者两家是邻居,互相走动走动也好。 可让杨玉凤没想到的是,张援民一听她提起李家兄弟顿时就炸了:“叫他们干啥?以后少搭理他俩。” 杨玉凤有点懵,紧忙凑到张援民身前一问究竟,当听张援民讲完,杨玉凤气的眼睛都红了。 但她没忘了,自己男人的救命恩人还在呢,急忙向赵军、李宝玉再三道谢。 一谢赵军从黑熊爪牙之下救了张援民,二谢他们拦着张援民,没让张援民一怒之下把李家兄弟砍了。 赵军连说不用,但突然想起一事,问杨玉凤道:“嫂子啊,永福屯子原来那个老杨炮。 杨爷,是不是你家亲戚?” 第八十七章.做客 赵军他爷那辈人,打猎用老洋炮,就是类似于鸟铳的枪械。 洋炮,按着东北人的叫法,又把当时的猎人称为炮手。 而在当地有名的猎人,人们在称呼他们的时候,常以其姓氏加上一个炮字,表示尊敬。 比如赵军的爷爷赵大柱,就被尊称为赵炮。 老人家最有名的时候,你跟人打听赵大柱,就连赵家邻居都不知道你问的是谁。 但你一提赵炮,十里八村的村民都会晓得。 而赵军提起的杨炮,是和他爷平辈的一位老猎人。 听赵军提起这位老人家,杨玉凤道:“那是我大爷(yé)。” 大爷(yé)和大爷(yè),虽然相同书写,但意思可是完全不同的。 大爷(yé)是爷爷的哥,大爷(yè)是爸的哥。 赵军闻言,心里念头一转,又问:“那杨满堂……” “那是我大爷的孙子,我七哥。”杨玉凤答道。 赵军又问:“他家是不还打猎呢,也养狗吧?” “对啊。” 这时,一旁张援民看出端倪,把小女娃往旁边一放,问赵军:“兄弟,你想说啥?跟你嫂子说,没事。” 杨玉凤一听,心知赵军可能是有事,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赵军有大恩于她家。 所以,杨玉凤此时就下了决心,不管赵军说啥,都得答应。 赵军笑道:“我也没别的事,就听说他家狗厉害,我寻思他家母狗啥时候下崽子,能不能卖我一条。 我跟他没见过面,也不熟。嫂子要能帮我搭个一下,那是最好了。” “嗨!”张援民一拍大腿,道:“我还寻思啥事呢,那还买啥啊?等他家狗下了崽子,我给你要一条就完了呗。” “啊?”赵军惊讶地看着张援民,他怕张援民是硬充面子,在这儿大包大揽。 “兄弟,这不是事儿。”一旁杨玉凤说话了:“我七哥家那母狗是头狗,下的狗崽子窝窝都不差。 等啥时候听说他家狗下崽子了,让你大哥领你去,到他家你相中哪条,告诉你大哥,你大哥就给你要下来。” “真的啊?”赵军闻言大喜。 “假不了。”张援民大手一挥,道:“到时候你就看我的吧,保准差不了!” “行,兄弟,你们哥几个唠着,嫂子我出去看看。”杨玉凤和赵军、李宝玉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出去了,外面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她分肉呢。 “大哥。”赵军叮嘱张援民,道:“你可给我想着点儿啊,今年要有狗崽子,你可得给我整一条。” 不是赵军一听说不要钱,就想着占便宜。 关键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年后开春那杨满堂家的母狗下了一窝狗崽子,而自己的黑龙就是其一。 上一世,黑龙先到了胡满江家里,养了两年才被胡满江送给了赵军。 这条狗从两岁到了赵军身边,跟了赵军整整五年,给赵军家立下了汗马功劳。 而这辈子呢,赵军准备一开始就把它带过来,从小就开始养。 “你放心吧,兄弟。”张援民道:“年后初二、三,正好陪你嫂子回娘家,你嫂子娘家就永福屯的。 到时候我就上满堂家去,我先跟他定下来,给我留一条。” “那行,大哥,最好要母狗。” “没问题。” 当天晚上,赵军和李宝玉就留在张援民家吃饭。 杨玉凤做菜可是没少做,红烧肉、焖熊掌、熊腿肉炒大葱、摊鸡蛋、烩酸菜、炒土豆丝、獾子肉炖大萝卜。 还有张援民之前说的跳猫子,也就是野兔子。 两只兔子,炖了满满一大盆。 八道菜,过年也没有几家敢这么吃的。 但招待救命恩人,对张援民、杨玉凤两口子来说,做多少菜都不多。 要不是赵军拦着,杨玉凤都要杀鸡了。 赵军两辈子不喝酒,只能由李宝玉陪着张援民推杯换盏。 俩人喝喝的,酒就喝高了,张援民的话匣子开的更大了,开始吹嘘自己跑山的“传奇”故事。 虽然这家伙办事有点天马行空的,但不得不说,张援民会的可是真不少。 下拍子、下夹子、下套子,抠獾子、药野鸡。 关键是他还能药鹿。 饭桌上,虽然杨玉凤一个劲儿地给张援民使眼色,可这时候的张援民早都喝高了,不管什么话都从他嘴里往出蹦。 经他一说,赵军才知道,为什么他张援民敢打包票,只要他开口,那杨满堂一定能给他狗。 原因是那杨满堂生育困难,还是张援民药了只大公鹿,给杨满堂整了点补品泡酒,才让杨满堂能开枝散叶。 此等恩情,如同再造。 对于药鹿,赵军还是很好奇的,他重生之前,就听说这里面技术含量特别大。 那药豆埋深了不行,埋浅了也不行,学问老大了。 他在饭桌上跟张援民请教,可张援民喝高了,说话就有点胡言乱语了。 不过一旁的杨玉凤看出赵军有事,便问他:“兄弟,你也想要鹿那啥啊?” 赵军也不脸红,只哈哈一笑道:“嫂子,我还没结婚,我要那干啥啊?是我妈,心脏不太好,我听说鹿心血,能管心脏病,我想跟我大哥药鹿去。” “啊,这没事。你有啥事,你大哥肯定帮你。”杨玉凤说到这里,又想了想,道:“就是那个药豆,现在弄不着了。” “没事。”赵军道:“这个我能整着。” 杨玉凤一听,猛然想起,这赵军身份不一般啊。 那点药对他们家是个问题,可在赵军眼里,那根本就不叫事儿啊。 于是,杨玉凤就替着张援民答应下来,“兄弟,你放心吧,等到药鹿的时候,你整着药豆,你大哥就陪你去。” “好嘞,那我先谢谢嫂子,谢谢大哥。”赵军连忙道谢,对他来说,现在眼前最重要的事,就是老娘的身体。 “兄弟你说啥呢,要不是你,你大哥……” 又寒暄几句,赵军感觉时候也不早了,就拉着李宝玉,和张援民、杨玉凤告辞回家。 张援民、杨玉凤一直把他们送到院门外,目送着赵军、李宝玉离去。 赵军扶着李宝玉往家走,隐隐约约借着月色,就看见对面,走过来三人两狗。 这支队伍,无论是人,还是狗,都垂头丧气,毫无精气神。 别看喝多了,但那李宝玉眼神确实好使,看了一眼就开口嚷道:“大龙哥,这咋就剩两条狗了呢?” 第八十八章.买狗 对面来的这四个人,都是本村的村民,赵军和其他三人不是很熟,但为首的王大龙,却是他所熟悉的。 而且,那两条狗也曾见过,正是王大龙家五条狗中的白狗和青狗。 可赵军、李宝玉打溜围打狍子那天,王大龙可是有五条猎狗,组成了一个狗帮。 当日,赵军亲眼看见那黄狗让野猪一下挑死。还有一条黑狗,被王大龙一枪打了个穿糖葫芦。 按理说,王家狗帮应该还剩下三条狗啊。 可现在呢,只剩下这一条白狗和一条青狗了。 听李宝玉一问,王大龙脸色一沉,叹了口气,摇头不语。 赵军伸手拉了李宝玉一下,暗示他别再问了,然后走上前,看了看剩下的两条狗。 只见它们身上都有抓伤,赵军抬眼问道:“这是碰见熊瞎子了?” “嗯呐。”王大龙心情不好,听赵军问话,也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下。 旁边老魏家的魏金开口说:“今天上山,狗搭上猪溜子,没整着猪,搭上个走坨子黑瞎子,没打下来,还让它弄死条狗。” “嗨!”赵军闻言,也是无语了。 这就是打猎,只要进了山,那就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这不是你说你想打啥就打啥的,谁能想到,狗沿着猪脚印追,却能碰上一只路过的黑瞎子。 众人起初听见狗叫,只以为是狗追上了野猪,所以并未着急。 可等听见黑熊叫声,再想往上赶,却是已经晚了。 黑熊咬死了黑狗后,冲破了青狗、白狗的包围,然后扬长而去。 这一趟,啥也没打着,还搭了一条狗。 王大龙心情不佳,不愿意说话,赵军也不愿意拿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当即说了两句客套话,就要掺着李宝玉回家。 可就在这时,王大龙突然开口,叫住了赵军:“小军啊,你也打大围,你要狗不得?” 赵军闻言,不禁眼前一亮,但转过头后,却是神色如常。 赵军问道:“哥,你啥意思?” 王大龙一指脚前两条狗,说:“你要是要狗,哥这俩狗就给你了。” 王大龙此言一出,听得众人一愣,跟王大龙一起打猎的三人,全都欲言又止。 但人家王大龙和赵军是亲戚,狗又是王大龙自己家的,他愿意把狗给谁,谁也管不着。 可赵军听了这话,却是无动于衷。上辈子,他曾和王大龙一起合伙打过猎,他太清楚这王大龙是什么人了。 赵军知道,只要自己把狗带回家,不出半个月,王大龙就得上门。 而且,人家还绝不会提把狗要回去,只说自己家如何如何不容易,然后要猎狗。 都是亲戚,怎么办? 还不得让他把狗牵回去? 可这一借,就是刘备借荆州了。 到那时怎么办? 没办法。 狗是人家王大龙白给你的,人家借回去用,用的时间再长,你也不能上门讨要了。 关键是,这一借可能就是一辈子。 如此一来,就相当于赵军白给他养了几天狗。 这等傻事,岂能做得? 但是,赵军又喜欢那条白狗,于是先问王大龙:“大龙哥,你咋不打猎了?” “不打了。”王大龙似有些灰心地说:“俩头狗都死了,硬帮腔子也死了,我还打啥了?” “真不打了?”赵军又问一句。 “真不打了。” 等王大龙又亲口确认了一遍,赵军才说:“那大龙哥,亲兄弟明算账,我不能白要你狗。 要不这么的吧,你把这白狗卖我得了。” “啊?” 赵军此言一出,倒是王大龙为之一怔,他看了看赵军,心想这小子咋不按套路出牌呢? 赵军与其对视,笑道:“大龙哥,你说个数,兄弟回家给你拿去。” “这个……”王大龙有点不会了,他看了看赵军,又看了看脚前的狗,心里突然生出万分不舍。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刚才把话都说出去了,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不再打猎了,现在再想往回圆,可就不容易了。 “咱哥俩还提什么钱?”王大龙佯怒道:“你哥要是卖你狗、收你钱,出去都让人笑话死。 小军,你要使,你就把狗牵回去。以后哥哪天要用,找你借就完了。” “我就怕你借。”赵军腹诽了一句,才道:“这可别着,我哥这狗也花钱来的,我哪能白要啊?” 说到此处,赵军伸手一指那白狗,道:“哥,你那天说这狗花四十块钱买的,你拖大半年了吧?兄弟给你加十块,一共五十块钱,明天一早就给你送家里去。” 说着,赵军伸手从李宝玉胸前挎的帆布兜子里拿出了绳子,趁那大白狗不注意,当头就给它套住了。 突然被人拴住脖子,白狗刚要挣扎,却被赵军猛地一拽,白狗被扯得往前一矮,瞬间乖溜地贴向了赵军身旁。 甭管之前怎么说,可当看见自己的狗,要被人带走时,王大龙心里顿时就不是滋味了。 他想说什么,可却听赵军道:“哥,你們也累一天,赶紧回去歇着吧。 你放心啊,明天一早,兄弟就把钱给你送去。” “这个,这个……”王大龙后悔了,可想拦着赵军,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到嘴边的话,只能变成:“剩这青狗,你不要啊?” 赵军笑道:“我没那么多钱,只要这白狗就行。” 王大龙:…… “走!”赵军左手一拽绳子,右手一拉李宝玉,大步就往家走。 被他牵着,那白狗不住地回头去看自己的主人。 这时的王大龙,望着赵军牵狗离去的背影,心中悔恨交加。 “哥哥,这狗就到手了?”李宝玉欣喜地问道。 凡是好打狗围的,就没有不爱狗的,何况还是好狗。 “嗯,嗯。”赵军也低头看了那耷拉尾巴的白狗一眼,笑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啊。” “你手里有那么多钱么?”李宝玉突然想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要是不够,兄弟给你凑点?” “你有多少钱啊?”赵军好奇地问道。 李宝玉卡巴卡巴眼睛,虽然喝多了,但对自己的小金库,记得仍是清清楚楚:“还有十三块多……好像不够啊。” 他清楚,赵军比自己富有,但全部身家也超不过三十块钱,俩人加一起也凑不够五十啊。 但喝多了的他,还是没忘记自己还有一个亲弟弟,所以便道:“如海还藏炕柜底下几块钱,不行咱先拿来用着。” 第八十九章.说服 “你快拉倒吧。”一听李宝玉又要坑弟,赵军急忙拦道:“如海刚能下地,你可别祸害他了。” 当日李如海偷摸跟着赵军、李宝玉上山,被李大勇一顿胖揍,打得好几天没起来炕。 “那你缺钱,这狗咋整啊?”李宝玉瞪大了眼睛,问道:“哥哥,你不是赖账吧?” 赵军摇了摇头,心想那王大龙的账可不好赖,却道:“没事,我回家管我妈要钱。” “我大娘……”李宝玉迟疑了一下,但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跟我妈一样,进了她们兜里的钱,不带往出拿的。” “说什么呢!”赵军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嘴上却道:“不行胡说,喝多了是咋的?” 俩人到了门口,分道扬镳,各回各家。 家里人对他俩回来晚,早已知情。因为杨玉凤在开饭前,曾亲自来过两家,请两家人一起到自己家里吃饭。 赵、李两家都没去,但有了杨玉凤的通知,就不担心自己儿子回来晚了。 赵军把白狗拴在了花小儿的狗窝里,此时花小儿还在屋里养伤呢,就先让白狗鸠占鹊巢。 然后,赵军进屋来见赵有财和王美兰。 看见儿子回来,王美兰忙给他倒了杯热水,问起今天上山发生的经过,听到李大臣、李二臣所作所为,赵有财、王美兰两口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坑人这种事,坑一次也就算了,这次次坑,那就是有问题了。 不过,这一次坑的不是赵军,所以赵有财、王美兰只是议论了两句就算了。 然后,王美兰又问起赵军在张援民家都吃了什么菜,当听赵军报完菜名,王美兰都惊讶了,八道菜就够多了,关键是里面还有六道肉菜,这规格属实够可以的,会亲家也不过如此了吧? 见王美兰心情不错,赵军凑到她身旁,揽着自己老妈肩膀道:“妈,咱家还有剩菜汤不得?” “有啊。”王美兰惊讶地看着他,问道:“怎么?在他家没吃饱啊?” “吃饱了。”赵军道:“我整回一条狗来,那狗还掐瘪肚子呢。妈,你给它烫点苞米面,然后和点菜汤吧。” “啥玩意?” 赵有财、王美兰一听,双双从炕上下来,穿上棉袄就往外走。 出到院里看了一眼,二人又回屋来,赵有财就问赵军:“那不是大龙家的蒙细串子么?咋让你给整回来了?” 王美兰则是拉过赵军,语重心长地说:“儿啊,是不是你捡的啊?亲戚里道的,你要捡人家狗,可得给人家送回去啊。” “不是捡的,是我买的。” 赵军拉着王美兰坐下,把今天碰见王大龙之后发生的事情,给爹妈讲了一遍。 听完赵军所言,王美兰默不作声,不言不语。 一看老娘如此,赵军也是一阵头大。 他刚想好言劝说,却是没想到,一旁的赵有财突然开口了。 “兰啊,给儿子拿五十块钱。” “啥?” “啥?” 惊讶的不只有王美兰,还有赵军。 赵军万万没想到,自己老爹竟然能在这个时候挺身而出支持自己。 王美兰同样也没想到,她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赵有财。 赵有财说:“你儿子现在大名都传遍整个林区了,你还能拦住他上山啊?多整条狗,能给他干活,他也能借力啊。” 说到此处,见王美兰还是不言语,赵有财又道:“你儿子打黑瞎子多厉害了,以后也少不了出去嘚瑟,狗多了,起码能护他啊。” 赵有财如此一说,王美兰神色为之一变。 她嫁到赵家多年,打猎的故事被她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她知道黑瞎子那玩意要趴窝就打倒踪,往哪儿一趴都老老实实的,等人从旁边一过,它再暴起伤人。 就如那天邢智勇、李三,二人背枪追黑熊,那黑熊从倒木后面突然杀出,险些就把他们踢腾了。 可如果有认熊的狗,就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而且,打狗围时遇到危险,狗一般都会护主,为此舍命也在所不惜。 王美兰之前反对赵军打猎,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 俗话说: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 打猎毕竟是有危险的,谁敢保证自己不出事? 这么多年,多少有名炮手把命丢在了深山老林里。 赵军枪法是好,可比那周成国又如何? 王美兰也知道黑熊胆贵、猞猁皮值钱,可现在毕竟不是赵军他爷爷打猎那个年代了,那时候老人家需要靠打猎养活一家老小。 可现在呢,有正经工作,挣得少点起码安稳,干嘛要去山里跟黑熊、野猪玩命啊? 没看赵有财有了儿子都不打猎了,专心地在林场工作。 在王美兰心里,多少个黑熊胆也不如自己儿子重要。 在她看来,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吃饱穿暖还是没问题的。 而且赵军年后就要去林场工作了,还是挺好差事,不比提拎脑袋打猎强吗? 所以,王美兰一直反对赵军上山打猎。 在阻拦无果后,王美兰选择了以不支持方式来和赵军对抗。 把持着财政大权,不出钱,赵军就没有枪。没有枪,可能玩玩也就算了。 但让王美兰没想到的是,自己儿子不是一般的能耐大,现在不但有枪,还要招兵买狗。 其实她不差那五十块钱,但还是想拦着赵军发展打猎这门行当。 只是赵有财说的对啊,现在已经是拦不住了,既然如此,何不让赵军更安全一些呢? 想到此处,王美兰轻轻叹了口气,盘腿上了炕,打开炕柜门,从最底下的一张没人铺盖的花褥子叠层中,拿出厚厚一打钱来。 在赵有财、赵军父子俩灼热的目光中,王美兰从中数出五十块钱,没递给赵军,则是掐在手里。 “儿子啊。”王美兰看向赵军,问道:“你现在那枪,等以后是不是得给人还回去啊?” “是啊。”听王美兰问起那把56式半自动,赵军想也不想就说:“等老周大哥一出院,我就给他送回去。” “那妈给你爸拿钱,让他再给你买把枪吧。” 第九十章.白龙 王美兰态度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却是险些惊掉了赵军父子俩的下巴。 “不用,妈。”赵军道:“枪我有办法。” “你可能耐了。”赵有财斜了他一眼,转头看向王美兰笑道:“兰啊,能给我两块钱不?压压兜……” 王美兰就好像没听见一样,转过身把钱又塞回到褥子里,这过程毫不避人。 因为她相信,就算那爷俩看见了,也不敢动她一分钱。 赵有财怏怏收回目光,他不敢和自己媳妇犯驴,但却想敲打儿子两句,当即一瞪赵军,道:“还不睡觉,在这儿杵着干啥?” 赵军:…… 赵军起身要走,临出房门时突然停下,回身问赵有财道:“爸,你能整着鹿角匙不得?” “整不着。”赵有财道:“那可是稀罕物件。” “那你知道谁会做不?” “谁会做……”赵有财微一思索,却立刻反应过来,“你要那玩意干啥?” “没事,没事。”赵军拿着钱就跑,回屋倒水洗了脚,上炕睡觉。 第二天,赵军少见地起了个大早,吃完饭还不到七点。 他穿上棉袄,拿着昨天王美兰给的五十块钱,就出了家门。 赵军一路来在王大龙家,刚走到篱笆墙外,就听见院子里有狗叫。 院子里,一个女人正在筛苞米粒,筛下的苞米脐被溜达鸡啄吃着。 听见狗叫声,女人往外一瞅,一米左右高的篱笆帐根本挡不住她的视线。 “嫂子干活呢啊?”赵军和她打了个招呼,这女人就是王大龙的媳妇魏晓娟。 “小军啊。”魏晓娟回应了一声,她心知赵军是来给自己家送买狗钱的。 昨天王大龙回家来,魏晓娟看他就领了一只狗回来,便问其缘由。 王大龙就说黑狗死了,白狗卖了。 魏晓娟追问白狗卖谁了,卖了多少钱,王大龙说卖给赵军了,卖了五十块钱。 当时魏晓娟还挺不乐意的,他家买那白狗就花了四十块钱,喂了一年就卖五十块钱,咋想咋不合适。 但转念一想,卖了总比死了强,像那三条狗死在了山上,可是一分钱都回不来啊。 她把装着苞米的筛子放在一旁,过来把篱笆门打开,让赵军进屋说话。 赵军只进了院,却没有进屋,问道:“我大龙哥呢?” “还没起呢。”魏晓娟说:“昨天我家那黑狗不让黑瞎子咬死了么,你龙哥回家有点不是心思了,多喝了两口,睡到现在还没起来呢。” “没起来好啊。”赵军心里想到,他可怕那王大龙睡一觉变卦,哪还敢进屋,只从口袋里掏出五十块钱,递向魏晓娟。 “嫂子,我大龙哥和你说没,他把你家那白狗卖给我了,我来是给你送钱的。” 魏晓娟没说这钱他家要不要,只道:“小军,你看你着啥急,大早晨还特意跑一趟。” “我起的早。”赵军笑着说了一句,便把钱塞进魏晓娟手里,然后转身就往门外走。 “小军,进屋喝点水呗。”魏晓娟在后面喊道。 “不了……” 赵军走后,魏晓娟拿着钱进屋,准备把这钱收起来。 恰巧那宿醉的王大龙迷迷糊糊醒来,看了眼魏晓娟问:“我听见狗叫呢,谁来了?” 魏晓娟扬了扬手里钱,说:“赵军,给你送钱来了。” “啥?”王大龙一下就从炕上坐起来了,瞪着魏晓娟道:“你咋不跟我说呢?” “你睡得跟死狗似的,还跟你说啥啊?”魏晓娟没好气地说:“你昨天不说的卖五十块钱么,这不都给咱们送来了么?” “我……”王大龙闻言气结,其实他昨晚就后悔了,本想着今天起个大早,赶在赵军来自己家之前,先去赵军家里,就算是软磨硬泡,也得把白狗给带回来。 可他昨天喝多了,还不等他去赵军家,赵军就先来他家了。 其实这也没多大事,王大龙相信,以自己的厚脸皮,就算赵军拿钱上门,只要他出面与其沟通,就还有回旋的余地。 可没成想,魏晓娟直接把钱给接了,这下子可就难办了。 看着那正往柜子里塞钱的魏晓娟,王大龙心里的火一下就上来了,冲其嚷道:“败家娘们儿,就特么认钱!” 魏晓娟被他骂的愣了一下,都不知道自己做错啥了,就挨他一顿骂,这哪里能忍? 当即指着王大龙,怒道:“我特么一天伺候你吃、吃够你喝,惯的你毛病吧……” 王大龙闻言更怒,往左右一撒摸,看见炕头有那扫炕的笤帚,拿起来就向魏晓娟丢了出去。 这扫炕的笤帚不大,大概一肘来长,打在魏晓娟身上,虽然不疼,但是气人。 魏晓娟随手就把靠在墙角的扫地笤帚拿了起来,抬腿上炕,站在炕上,举着笤帚朝着王大龙脑袋就抽。 两口子大早晨起来,打架打的热闹,而作为始作俑者的赵军,却已经回了家。 他刚一进家门,就看见李宝玉从那院翻墙过来。 “哥哥,钱凑够了么?”李宝玉一落地,见赵军从外头进来,还以为赵军出门借钱了呢。 “没借,我妈给我了。” “还是你有办法。”李宝玉赞叹道:“我咋跟我妈说,我妈也不给我钱。” 说到此处,李宝玉视线落在那条大白狗身上,走到其近前摸了摸它的脑袋。 这大白狗不认生,跟谁都熟。 李宝玉一边摸着白狗,一边问赵军,道:“哥哥,这狗你给起个啥名啊?叫大白?” 赵军摇摇头,道:“不,叫它白龙。” “白龙?小白龙,白龙狗。”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没事少看点小人书。” 俩人进屋,来在赵军房间,李宝玉道:“咱俩明天领白龙上山溜溜啊?” “溜啥啊。”赵军道:“它刚来,跟咱們也不熟,冷不丁带上山,它给不给你干活那两说,关键是怕它跑了。” “啊。”李宝玉似乎有些失望,说道:“我还寻思看看它活儿啥样呢。” “不用看。”赵军道:“这狗差不了。” 这时,赵军顿了顿,又道:“兄弟,明天早点起,咱俩五点就搁家走。” “干啥去啊?” 赵军道:“你那天不说想吃灰鼠子么?明天咱俩起早去,打到九点多就回来。” 第九十一章.掏松鼠窝 灰鼠,就是松鼠,又叫灰狗子。 它们不论冬夏,都是早晨在外面活动,当太阳照在山岗上的时候,它们就回窝了。 所以,要想捕猎松鼠,需要起早上山,五、六点钟从家走,打到九点多钟下山回家。 赵军是个懒人,但为了一口美食,他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而且穿上了打溜围的白大褂。 把枪背上以后,赵军又从炕柜里拿出一个榆木弹弓,跟这个榆木弹弓一起的,还有一个小纸包,纸包里装的是比花生米略小的铅豆。 松鼠,可不能使半自动打,要不然一枪打碎乎了,吃也吃不成,皮也要不得。 能打松鼠的枪,赵军没有,但他还使得一手好弹弓。而背枪,是为了防止有别的事情发生。 他从家里出来,翻墙跳到李宝玉家,刚要伸手去推房门。 那房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李宝玉低头走了出来,边走还边把一个麻袋往挎兜里塞。 这时候才五点半,李家其他人可能还在睡觉,赵军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整这么大麻袋干啥啊?咱俩能打多少灰鼠子啊?还至于拿大麻袋装么?” 李宝玉笑了,回手把门关上,转向赵军后,笑道:“不是啊,我是想看看能不能掏几个松鼠窝,掏点松子、榛子回来,炒了当零嘴啊。” “你……”赵军感觉自己都没有言语可以用来夸李宝玉了,这人简直太聪明了。 二人往门外走,李宝玉就从裤兜里掏出个弹弓来,这弹弓比赵军的那个大了一圈,同样是老榆木做的,但外面像是刷了一层蜡油。 赵军知道这是烫蜡,是将蜂蜡烫热了,擦涂在上面,起到防腐、防潮的作用。 “那今天就靠你了。”赵军拍了拍李宝玉的肩膀说道。 俩人出村往南走,南边是一条当年防老毛子的备战公路,沿着备战公路走出五里多地,斜入山中,翻山过去就是一条松树岗子。 这片山岗子上,植被茂盛,多是松树。 此时天刚蒙蒙亮,赵军、李宝玉分开左右,各选了一棵松树,靠树而立,隐藏起来,竖着耳朵听着左右动静。 不多时,赵军就听左边有细微的响动声,他慢慢地扭头去看,只见一只松鼠从左边那棵松树上下来。 赵军没有打,而是轻轻转过头,静静地看着李宝玉。 等李宝玉把脸转向他时,赵军下巴往左边一挑,李宝玉心领神会,蹑手蹑脚地往赵军这边移动了两步。 此时,松鼠已来在了雪地上,往前蹦跶了几步。 李宝玉虽然脚步移动地很轻了,但第二脚落地,那松鼠长耳朵便是一摇,身形往后一摆,迅速地往远处跑去。 啪! 啪! 两声脆响,第二声过后,松鼠应声而倒,躺在了雪地上。 李宝玉急忙跑了过去,捡起那还在抽搐的松鼠,只见一颗铅豆打入其腹中。 李宝玉一眼就看出,这是赵军打的,因为自己的弹弓大,用的铅豆也比这个大。 这时,赵军从后面走了过来,对李宝玉说:“宝玉啊,只要是打活物,你都得算好提前量,它还得跑呢。” “嗯,嗯。”李宝玉点头,虚心接受,从兜里拿出小刀,割开松鼠喉咙,倒提着把血控干,然后才塞进了挎兜里。 “哥哥。”李宝玉突然对赵军说:“咱哥俩是不得想法子弄点钱啊?” 昨天买狗囊中羞涩,让李宝玉起了搞钱的心思。 赵军一听,就知道他把心思打到了松鼠皮上,这松鼠皮可是比圆皮还值钱,一张好几十块呢。 赵军想了想,说:“看看今天咱俩能打几张再说吧。” “行!”李宝玉点了点头,就开始在附近搜寻起来。 刚才两声弹弓响,这方圆百米之内的松鼠肯定都吓跑了。 但别忘了,李宝玉还要找松树洞,掏松子、榛子呢。 别说,还真让李宝玉找到了一个树洞,李宝玉探脑袋往里一看,确定里面没有松鼠,于是伸手就往里去抓。 可这树洞不大,李宝玉手能伸进去,空手也能拿出来。 但若是抓了一把松鼠的过冬粮,手掌鼓了起来,再想往出拿,就拿不出来了。 “哥哥,你来。”李宝玉松开手,把空手从洞里抽出来,招呼赵军道:“你手小。” 赵军:…… 松鼠屯粮,不会全放在一个地方,但是那些小家伙忙活一整个秋天,还真不少划拉。 这一个洞里,赵军掏出了将近一斤的松子,大半斤榛子,还有十七、八个山核桃。 “还有没有了。”李宝玉在赵军身后,双手撑着麻袋问道。 “给人家留点吧。”赵军没好气地说:“都抠走了,它们不得饿死么?” “它不都让你打死了么?还吃啥了?”李宝玉回了一句,但却不再多说,把麻袋往旁边一扔,跟赵军往远处走去。 二人在四周林子里转悠了半天,又发现了几只松鼠踪迹,但几次都没打着,赵军想摘枪了,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不过,松鼠没打着,松鼠窝倒是掏了五个,那麻袋里装了七、八斤坚果,把李宝玉乐得合不拢嘴。 “这灰鼠子不好打啊。”赵军往左右观望着,对李宝玉说道。 “嗯呐。”李宝玉点点头,道:“要不咱俩下点夹子?” “上哪整那玩意去?”赵军道:“年后咱俩都得上林场,我上班,你学车,哪有工夫天天溜夹子啊?” “这倒也是。”李宝玉说:“我还寻思咱哥俩打灰皮攒俩钱呢。” “攒钱……”赵军问道:“上次扒那野猪皮,我婶找人给咱做滑雪板,啥时候能整出来啊……” 话刚说到此处,就见李宝玉突然一抬胳膊,赵军顺着他目光所视望去,只见那边两棵大红松之间,有一棵小桦树。 两只松鼠沿着树干爬上,并排站在一棵树杈上。 李宝玉回头一看赵军,赵军眨了下眼睛,二人特别有默契地一抬手。 左边的李宝玉瞄上了左边那只松鼠,而右边的赵军,就瞄上了右边这只松鼠。 二人举起弹弓的一刹那,牛皮筋已然拉满,就听啪啪两声! 第九十二章.围杀 两声脆响,两只松鼠从树上跌落,其中一只似被打折了后腰,挣扎着要跑,却被眼疾手快的赵军又一发铅豆钉在了雪地上。 李宝玉过去,把它们挨个放血,然后装进了兜里。 然后,俩人继续在林子里寻找,但接下来他们找了足足一个小时,都不曾再看见一只松鼠的身影。 李宝玉从东边绕过来和赵军汇合,第一句话就是:“不能都让老柏头子夹走了吧?” 赵军摇了摇头,说:“拿弹弓打就这样,那玩意才尖呢,听见动静就都猫起来了。” 李宝玉点点头,拍了怕挎兜,笑道:“今天打仨,造一百多块钱也行了。” “嗯。”赵军应道:“你还掏十多斤灰鼠子粮呢。” 原来这一个多小时,他们又掏了三个松鼠窝,现在李宝玉那麻袋里,差不多得十五、六斤坚果了。 “回吧。”眼看太阳快要照上来了,赵军知道该回家了,招呼了李宝玉一声,收起弹弓就往回走。 二人还按原路返回,途中赵军想起一事,问道:“刚才没说完呢,咱们那滑雪板啥时候能做出来啊?” “不知道。”李宝玉想了想,又说:“八成得年后吧。” “那黄花菜都凉了!”赵军也是无奈了,本想拿野猪皮做两副滑雪板,他好带着李宝玉上高山脚夹大皮。 大皮,就是紫貂的皮。 紫貂是很有个性的,它们只吃红食,不吃死食。 所以,要想抓它,下诱饵不行,只能在冬天,雪下高山以后。 踩着滑雪板上去,找那紫貂经过的地方,雪表面那一层不动,把下面掏空,掏出能放一个夹子的空间。 这不塌么? 不塌。 东北,天寒地冻,雪也是会冻的。 一定厚度的雪,表面一层会被冻硬,就像是一层硬壳。 在有紫貂留有脚印的地方,从旁边把雪扒开,再从旁边掏紫貂脚印留处底下的雪,只要小心一点,不去碰上面冻硬的那层,就不会塌。 鼠有鼠道,蛇有蛇路。 紫貂来回都从这一条道走,沿着曾经的留下的脚印走。 在这底下设下夹子,等紫貂再从这里经过,那层冻硬的雪,平时不塌,但被紫貂一踩,必塌。 如此,紫貂就掉在了夹子上。 那紫貂皮可是东北三宝,比松鼠皮值钱多了。 赵军着急搞钱,目的和李宝玉不一样,他没什么花钱的地方,他只是想多弄点钱,哪怕被老娘收走也行。 因为他搞钱,就是留着给王美兰应急用的。 可看样子,大皮是夹不成了,滑雪板做出来,再想夹大皮,也得等下一个冬天了。 赵军记着,王美兰应该是八七年的九月末,赶大集回来的途中,突然病逝的。 当时就说是心脏不舒服,赵军也是出于孝心,背着她走了一段路。 等到了桥边,让王美兰坐在桥墩子上歇一会儿,可这一歇,王美兰就再也没起来。 到最后,赵军也不知道自己老娘到底得的是什么病。也有人说,他要不背着走那段路,可能人不会没。 赵军现在不想这些,就想多整点钱给老娘备着,再整点山里管心脏的特效药。 “宝玉啊。”赵军问李宝玉道:“你知道谁家有鹿角匙不得?” “啊?”听赵军之问,李宝玉转过头,看着赵军,问道:“哥哥,你是要挖参呐?” 见李宝玉猜出了自己目的,赵军也不惊讶,因为那鹿角匙就是用来挖人参的。 “嗯,我寻思秋天场子没啥事了,我领你挖人参去。” “这个挣钱啊!”李宝玉一听,眼睛都亮了,人参不像熊胆,还得阴干。 那东西挖出来拿下山就能卖,而且还值钱。 但是,让李宝玉犯难的是,“哥哥,那个是人家吃饭的家伙,没人往出借,一般也没有卖的。” “那你打听打听谁能做。” “做?”这回反倒是李宝玉惊讶地看着赵军:“你拿啥做啊?咱们有鹿角么?” 赵军瞅了他一眼,才想起来前天这小子在张援民家喝多了,和张援民说了啥,他都记不得了。 赵军给他解释,道:“张大哥不是说自己会药鹿么,开春咱俩跟他药鹿去,这不就整着鹿角了么? 你先张罗张罗问问,看看有没有老人会做鹿角匙的,不行给他点工钱呗。” “啊,行。”李宝玉应了一声,但紧接着又反问道:“哪个张大哥啊?” “还哪个张大哥,前天你在人家吃八个菜,喝五迷三道的,你忘啦?” “张大裤裆啊。”李宝玉恍然大悟,刚要说着什么,突然一怔,目光所及,雪地上一排细小的脚印。 李宝玉往前跑了两步,蹲下来看。 “啥啊?”赵军过来问道,这是一连串的小脚印,赵军懒的去仔细看。 “不应该是黄皮子啊。”李宝玉嘴里嘟囔着,这小脚印和黄鼠狼脚印差不多,但早晨俩人从这里上山的时候,还没有这些脚印呢。 也就是说,这脚印是不久前才留下的。 可黄鼠狼是昼伏夜出,所以这就不可能是黄鼠狼。 赵军弯腰看了一眼,伸手拍了拍李宝玉,说:“走吧,不管它们。” 听赵军这话,李宝玉知道他看出这是啥动物留下来的,起身就问:“哥哥,这啥呀?” “这呀……”赵军刚要答话,隐约听见有动物的尖叫声,他挺直了脖子,竖着耳朵听了听。 这时,李宝玉也听到了,二人对视一眼往沟塘子底下走去。 二人往下走,就见下方,一只狍子,左突右蹦。 看狍子那体型,得有八十多斤,但此时被几只小动物围在中央。 狍子,号称雪上飞,冬天狗都围不住。 可今天,在这沟塘子里,四只像小狐狸一样,比黄鼠狼大不多少的小动物,却硬生生地把这只狍子圈住了。 它们速度极快,远胜于狗,但始终没有狍子快。 可是它们太会配合了,赵军和李宝玉眼看着那狍子跃出了包围圈,可四只小动物瞬间分散开来,两只尾随,两只从左右抄近路追堵。 不过短短十几秒,就把狍子围住了,然后尾随的那两只扑到了狍子身上,尖利的爪子扣住狍子身体,把自己固定在狍子身上,然后张嘴就咬。 一只咬住了狍子后脖子,一只咬住了狍子肚子。 狍子瞬间发出凄厉的叫声,声哀刺耳,听得李宝玉一个激灵。 第九十三章.你比我还狠啊 那小玩意身体细长,从脑袋瓜到尾巴根子,加起来也不超过一米,看体重都不会超过五斤。 但却异常凶狠,扑在那狍子身上,张口就咬,咬得狍子嘶声惨叫,拼命地蹦跶,试图把它们从身上甩下去。 可它们那爪子如勾,死死把自己勾在了狍子身上。 狍子忍不住了,翻倒在地,不停地在地上翻滚,试图把它们往地上蹭,以此来摆脱它们。 “蜜狗子!”李宝玉此时看清楚了这四只小动物的模样,才知道刚才看见那些脚印是谁留下来的。 此时剩下的两只也扑在了狍子身上,不约而同地咬在狍子颈下,四爪死死地抠着狍子身体。 狍子在地上翻滚着,但很快就不滚了,蜷缩在地上不断地蹬着腿。 这个过程描述起来繁琐,但真实发生的整个过程,前后绝对不超过一分钟。 眼看那一只八十多斤的大狍子,被四只加起来还不到二十斤的小家伙生生围杀,这一幕把李宝玉看的目瞪口呆。 “这玩意……这么厉害啊?”李宝玉忍不住向赵军问道。 赵军点了点头,道:“你以后要自己搁山里碰见这玩意,能不惹乎它,就不惹。” “嗯,嗯。”李宝玉连连点头,其实不用赵军说,他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领狗也不成。”赵军又补了一句,他知道狗不认这东西,一般是不会主动攻击它们的,但就怕李宝玉给狗助威。 蜜狗子,又叫黄喉貂,生性凶猛,杀伐极狠。 赵军记得前世在工地搬砖的时候,一个工友趁着午休吃饭的空闲翻手机,看见的一条新闻就是,一只黄喉貂把一只三岁大熊猫的肠子给掏出来了。 赵军家这片山里没有大熊猫,但赵军知道,这些家伙三五只聚在一起,就敢去打黄毛子的主意。 “哥哥,你要干啥?”突然,李宝玉感觉身旁的赵军有了动作,他望过去时,就见赵军把肩上的枪拿在了手中。 赵军不答话,举起枪,拨开保险,冲天就是一枪。 嘭! 一声枪响,那扑在狍子身上的四只黄喉貂四散奔逃。 它们各奔东西,但跑开绕了一圈,又都聚在了东面。 赵军调转枪口,冲着东边,四只黄喉貂聚集的地方,又是一枪。 这一枪,他没瞄准,也就什么都没打到。 但枪响过后,那四只黄喉貂一溜烟跑的无影无踪了。 赵军收枪,一手持枪,一手去拿李宝玉肩上扛的麻袋。 “这是……” 还没等李宝玉反应过来,就听赵军说:“把这给我扛,你下去给那狍子拽上来。” 李宝玉愣了愣,顺势把麻袋交给赵军时,说了一句话。 “哥哥,你比我还狠啊!” “彼此彼此。” 兄弟俩相视一笑,李宝玉往下走去,而此时的赵军丝毫不敢大意,警惕地观望着四周。 他怕那四只黄喉貂不服,再回来把李宝玉给掏了。 直到李宝玉下到沟塘子里,把那狍子翻过来时,赵军也没看见那些黄喉貂去而复返。 稍微安了点心的赵军,冲着下面喊道:“宝玉啊,你在底下把狍子膛开了,肠子啥的给它们留下。” “好嘞。”李宝玉按着赵军说的,拿出侵刀给狍子开了膛,刚把肠子、肺掏出来,准备丢在一旁。 可就在这时,上面的赵军又变卦了,“宝玉啊,别扔了,拿回家喂狗吧,你给血放干净了就成。” “得嘞。”李宝玉应了一声,继续闷头干活。 等李宝玉拽着狍子上来以后,对赵军说道:“哥哥,我看书上说,你这行径,是雁过拔毛的主啊。” “你少看点小人书吧。” 李宝玉嘿嘿一笑,问道:“你刚才咋没给那些蜜狗子一枪呢?” “打它干啥呀?”赵军扛起装松鼠粮的麻袋,说道:“那玩意皮不值钱,肉不好吃,打它干啥?” “这倒是。” 他俩下山,沿着备战公路回家,到家还不到十点半呢。 赵军把李宝玉拽到自己家,王美兰给他们煮的狍子肉馅饺子。 这哥俩忙活一早晨,水米未进,当真是饿坏了,狼吞虎咽地吃着饺子,一旁的金小梅,看着三只死松鼠和麻袋里的十多斤干果,都不知道该不该夸他们了。 金小梅砸吧了下嘴,摇头道:“我长这么大,见过打灰狗子的,可没见过掏灰狗子窝的。” “哈哈。”赵军闻言大笑,对金小梅说:“婶啊,这是你家宝玉的主意,那麻袋也是你家的,要不是饿了,他能划拉一麻袋回来。” 金小梅无语了,山里不缺松子、榛子啥的,想要吃的话,秋天上山捡就行了。 而且想捡多少,就有多少。 所以啊,这好像是永安建场以来,第一例掏松鼠窝的。 关键干这事的,还不是别人,是自己的大儿子。 金小梅无语地摇摇头,拿过那松鼠一翻,瞬间皱起了眉头,道:“败家孩子,咋拿弹弓打呢,打的都窟窿眼子,这得少卖一半钱。” 李宝玉嘴里嚼着饺子,说道:“妈,你咋不想,要不使弹弓,这一半都整不回来。” “这倒也是。”金小梅点了点头,就不再多言了。 这时,王美兰端着两碗饺子汤进来,一碗放在赵军跟前,一碗放到了李宝玉手边。 “原汤化原食。”王美兰叮嘱了一句。 赵军很配合地端起碗喝了一口,等放下碗,对王美兰说:“妈、婶,仓房里还一只狍子呢,你俩看看给它收拾了吧。” “狍子?你俩还打着狍子了?”王美兰惊讶了,自己儿子上山,是趟趟不空手回来啊。 这时,李宝玉终于等到了机会,插话道:“那狍子是我哥哥抢来的。” “啥?”王美兰、金小梅闻言一怔。 赵军哈哈一笑,把抢狍子的经过一说,王美兰叹了口气,去厨房找刀卸狍子去了,但边往外走,嘴里边嘟囔:“这干的都啥事啊?” 掏松鼠过冬粮,抢人家黄喉貂捕杀的狍子…… 属实让人无语。 吃饱了,喝足了,李宝玉回家了,赵军就躺在炕上睡觉,睡到午后就听外头有人说话:“婶子在家呢?” 第九十四章.求药 听见有人说话,赵军知道这是家里来人了,当即便从炕上下来,出门来看。 “铁哥。”看清来人模样,赵军叫了声哥。 “赵军也搁家呢。”这人应了一声,他叫魏铁,跟和王大龙一起打猎的魏金是叔伯兄弟。 “铁子,进屋里。”王美兰招呼魏铁道,一边说还一边去拿水壶。 “对,铁哥,你上炕。”赵军把魏铁让进屋里,请他上炕落座。 魏铁似乎有些拘束,只搭了个屁股在炕边,两只手互相握在一起。 这时,王美兰端着茶缸进来,放在炕桌离魏铁近的这边。 “铁子,喝点热乎水,暖和,暖和。” “哎,谢谢婶。”魏铁客气了一句。 王美兰和赵军坐在炕桌的另一边,娘俩知道这魏铁来应该是有事,王美兰作为长辈,便开口道:“铁子,今天咋这么闲着呢?” 这是东北的一句客套话,其实就是问:你来干啥啊? 魏铁一路走来,脸蛋子被冻得通红,但此时他能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只道:“婶啊,我……” 一个我字出口,魏铁就不往下说了,好像很为难一样。 “铁哥。”这时,一旁赵军开口了,“咱们都屯里屯亲的,有啥事你就说呗,我们娘俩要能帮上忙的,肯定不能让你白跑一趟。” 赵军如此一说,魏铁面色稍缓,道:“婶啊、赵军,那我说了。” “啊,铁子你有事就说。”王美兰看出了他的不安,便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魏铁道:“婶子你也知道,我媳妇那病好几年了,我倒腾多少偏方也没好使啊。” 他这话说的,虽然云山雾罩,但明白的人一听就明白了。 此时王美兰和赵军心里有了数,但凡事没有上赶子的,母子俩很有默契的都不说话,只一起看着魏铁,等他继续往下说。 只听魏铁道:“老辈人都说黑瞎子鼻子能治癫痫,我听说赵军这一冬没少整黑瞎子,能不能卖我个黑瞎子鼻子啊?” 魏铁的媳妇庞丽有癫痫病,犯病七、八年了。 魏铁是个汉子,这么多年不离不弃,四处倒腾偏方给庞丽治病。 去年不从哪儿整个偏方,把那刚下生的狗崽子摔死,摔血呼啦的上锅蒸,据说能是治癫痫。 但他媳妇吃完了,不但没好,反而更严重了。 而黑熊鼻子,用瓦片焙干了,碾碎了和黄酒服用,可治癫痫。 这是老辈人一代代传下来方子。 这个方子,魏铁早先也给庞丽试过,但是也感觉有没多大用处。 就在昨天晚上,庞丽又犯病了,闹腾了整整一宿。 今天魏铁寻思了上午,实在无计可施,就想再使一副老方试试,看能不能出现奇迹。 他用的上一个黑瞎子鼻子,是魏金跟王大龙打的黑瞎子身上出的,有魏金那层关系在,那黑瞎子鼻子也就白送他了。 可最近王大龙他们没打着黑瞎子,眼看着王家狗帮都散了,以后黑瞎子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魏铁想来想去,才登了赵家门。 “啊,这个……”王美兰听魏铁之言,刚要开口,却被魏铁打断了。 魏铁搓着手,道:“婶啊,你也知道我这些年挣点钱都给我媳妇看病了,我现在手头拢共就三块多钱。 这个黑瞎子鼻子,我先赊你家的,勾十块钱的账,等我把黄叶子卖了,就把钱给你送来。” 魏铁能这么说,足见他是个实在人。 因为他要不拦王美兰,王美兰肯定要说都邻居住着,有啥钱不钱的。 但魏铁没有,他故意拦下了王美兰的话,很诚实地说自己没钱,要先赊账。 这事做的非常规律。 “唉。”王美兰叹了口气,起身去到外屋,从靠墙的柜子上拿下一个黄纸包,走回屋里来在魏铁面前。 魏铁急忙从炕上下来。 王美兰把黄纸包递出去,说:“铁子啊,别说钱不钱的,给庞丽治病要紧,你把这个拿回去吧,婶把它给你了。” “这可不行。”魏铁一摆手,往后退了一步。 “有啥不行的。”王美兰把黄纸包塞进魏铁手里,道:“这我都焙干了,你回去直接用就行了。” “谢谢婶。”魏铁一捏黄纸包,抬头道:“过后我一准给你送钱来。” “唉!”王美兰重重叹了口气,对魏铁说:“铁子啊,婶不知道该不该说?” 魏铁一愣,不知道王美兰要和自己说什么,但却道:“婶,你说呗。” 王美兰把魏铁跟前的缸子盖打开,茶缸里面热水的热气散发了出来。 把缸子递到魏铁手里,王美兰才说:“铁子啊,以前赵军他爷在的时候,可和我说过,打黄叶子不发家啊。” “啊!”魏铁没想到王美兰会跟自己说这个,听了不禁脸色一变啊。 黄叶子就是黄鼠狼的皮,这种动物在东北的传说太多了。 但有些人就以打黄叶子为生,而且赚的还不少,一张圆皮,也就是公黄鼠狼的皮,这年头能到三十大多。 母黄鼠狼的皮,也能卖到将近三十。 关键是这东西数量多,漫山遍野都是。而且还好打,不像夹大皮那么费劲。 就说魏铁吧,他一冬天能划拉五十多张黄叶子,这就将近两千块钱啊。 可到头来呢,一分也攒不下,不是这里要使钱,就是那边给媳妇看病抓方。 想了想王美兰说的,魏铁也没心思喝水,把茶缸子放下,对王美兰道:“婶啊,我也听人说过,可不夹这个,我还能干啥啊?” “干啥都行啊!”王美兰劝道:“你整张爬犁,上林场拉套子。春秋跑跑山,整点山货,挣得没你现在多,可也就花不了那么多了。” “这个……”魏铁不知道说啥好了。 听王美兰的吧,财路断了。他要上林场拉套子,一冬也挣不上二百块钱,哪有打黄叶子挣得多啊? 可要不听王美兰的吧,人家刚给你拿了黑熊鼻子,而且还是好心好意的告诉你事情,怎么好拒绝? 这时,在一边坐着,半天没说话的赵军开口了:“铁哥,我嫂子是不在家等你配药呢?” “啊,啊,对啊。”魏铁起身,对王美兰道:“婶啊,我得赶紧回去了,庞丽还在家等我呢。 这黑瞎子鼻子我先拿着,等过阵子肯定把钱给你送来。” 说着,魏铁就往出走,王美兰、赵军起身把他送到屋门口。 魏铁忙道:“婶啊,你们别出来了,外头冷,我先回去了哈。” 看着魏铁离去,王美兰转头瞪向了赵军。 第九十五章.又是赵军他爷说的 魏铁一走,王美兰就问赵军:“你拦我干啥?” 赵军摇了摇头,他知道老娘确实是心眼儿好,但关键还得看人家愿不愿意听啊。 你就拿一个黑熊鼻子,还有一句你公公说的话,就让人家放弃了一年几千块钱的买卖,谁能乐意啊? 赵军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往炕上一趟,想着一些事情,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有人叫他:“大哥。” “嗯?”赵军睁开眼睛,见是赵虹。 赵虹道:“宝玉哥烤灰鼠子了,喊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呢。” 一听有吃的,赵军忙从炕上起来,穿上棉袄,蹬上鞋跟着赵虹就往外走。 “香。”从自家屋里出来,赵军就闻到了隔壁院子里传来的香气,他忙把赵虹抱上墙头,招呼一声,就有李如海在墙另一头把赵虹接了下去。 赵军翻墙而过,只见李家院里生起一处火堆,李宝玉带着李小巧和赵娜围蹲在火堆周围,李宝玉手里拿着三根长竹条,竹条上穿着今早打的松鼠。 “大哥,快来!”赵娜看到赵军过来,忙招呼他道。 赵军走过来,李宝玉把一只松鼠给了李小巧、赵娜,一只给了李如海、赵虹。 剩一只最小的,他和赵军分吃。 这松鼠肉,李宝玉在烤的时候抹黑瞎子油,把肉烤的焦黄,然后又抹了层大酱继续烤。 烤出来的松鼠肉极有嚼劲,而且还不柴,细细嚼更有一丝丝类似于松子的那种甜味儿。 不大的松鼠两个人分,吃不到多少肉,但这不多的肉吃在嘴里,却有一种特殊的满足感。 六个人也不进屋,就在院子里吃完了松鼠肉,李宝玉用铁锹撮雪压灭了火堆,然后把雪和烧残的木头直接撮到了墙角。 赵军领着俩妹妹回家,因为赵娜还小,赵军就没抱她们跳墙,安分从李家院门出来,进隔壁自己家。 赵军刚打开门,让赵虹、赵娜先进,就听身后有人喊自己:“赵军!” 赵军回头一看,见是魏铁,心里不禁有些疑惑,心想这魏铁又来干啥? 真来送钱了? 不至于吧。 就在赵军纳闷时,魏铁走了过来,和他说:“兄弟,我有个事求你。” “哦?”赵军一听,感觉很是稀奇,便问道:“啥事?铁哥,你说。” 此时的魏铁,不似前次来时那般窘迫了,神色如常道:“我想跟你要发子弹。” “要子弹?”赵军一愣,他记得这魏铁只下夹子,从来不打大围,他没有枪,也不会打枪,要子弹干什么? 但对于赵军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而且魏铁这人不错,他也愿意帮衬一把。 “铁哥,走,你跟我进屋,我给你拿一联。”赵军说道,他那些子弹虽然是拿肉换来的,但他却不是个小气的人。 “不用,不用。”魏铁一把拉住赵军,口中连道不用,可能是怕进屋见到王美兰,王美兰再提让他不打黄皮子的事,魏铁连门都不敢进,只对赵军说:“用不了那么多,你给我拿一发就够。” “一发?”赵军闻言一怔,十分疑惑地问道:“你要干啥用啊?” “这个……”魏铁迟疑了一下,才说:“今天我婶跟我说完,我回去找明白人问了,说我家你嫂子还真招点啥,但兄弟你也知道,我要不夹黄叶子,那靠啥生活啊?” “嗯,嗯。”赵军连连点头,“然后呢?” “还有个人给我出个招,就是找个打大围炮手,要一发子弹,说是能挡一挡。” “嗨,铁哥,你早说啊。”赵军道:“我也不知道你找谁看的,但他说的,的确是个招。” 说到此处,赵军却是话锋一转,道:“不过我这子弹不行,你得找那个打16号枪的。” “啊?”这回轮到魏铁发懵了,他不打枪,就不明白这里面的缘由。 赵军给他解释说:“我们这枪,子弹打完就拉倒了,16号枪不一样。打完一枪,子壳子剩下,下回再往子壳子里灌药,这种子壳子才管用。” “啊!”魏铁恍然大悟,今天他从赵家回去以后,把那已经焙干的黑熊鼻子磨碎,和入黄酒里刚要给庞丽喝时,却是停住了。 因为他想起了王美兰说的话,越想心里越没底。这些年,他夹黄叶子赚钱的,几乎都给庞丽治病了,一年两千多块,在这个年头可是一笔巨款了。 可即便如此,各种偏方、市里医院、镇里医院,怎么看也没看好啊。 当即魏铁心生一个荒诞的想法,想是不是真的犯了什么,于是他便来在村中一户人家,找人问了一下。 这人告诉他,夹黄叶子肯定是不发家,不管赚多少钱,都得从缺处败出去。 而魏铁媳妇庞丽的病,也就是这个缺处,关键是这病磨庞丽磨的太久了,已经由虚转实了。 想要完全根治呢,得先治虚病,然后再治实病。 不先把虚病治好,下再大的血本,也治不好实病。 要治虚病,首先就是别再夹黄叶子了,然后再想办法补救。 这个确实让魏铁犯了难,这些年赚钱不少,可都败出去了,现在满兜连五块钱都没有,不夹黄叶子咋生活?吃啥?喝啥? 见魏铁迟疑,那人就让他回家琢磨琢磨。 魏铁从他家回来,没走出多远,迎面碰上了屯长赵国峰。 赵国峰看到魏铁愁眉苦脸的,就问他咋的了。 等听魏铁把事情一说,赵国峰乐了,道:“你咋听他的呢?还不打黄叶子?干啥不打?” “可我媳妇那病……”魏铁真是左右为难。 赵国峰道:“不听他的,我教你个招。你找那打大围见过血的炮手,跟他拿发子弹,回家放你媳妇枕头底下,这就管用。” “真的?假的?”魏铁将信将疑,心想这么大的事,一发子弹就能搞定? “你还不信我的!”赵国峰说:“知道赵有财吧?” “知道啊。”魏铁心想了,这位是村里名人,谁能不知道啊? 赵国峰神秘兮兮地和他说:“我俩从小一起长起来的,我听有财他爹说过,不管是胡的,还是黄的,只要碰着见打大围过血的炮手,都老老实实的。 你不打围,你就找个炮手,跟他拿发子弹回来,保准管用。” “又是赵军他爷说的……”魏铁一听赵国峰这番话,心想既然事情因赵军他爷的话起的头,那正好了,这子弹就来找赵军要吧。 第九十六章.走进猪群里 这个法子既然是赵军他爷传下来的,那赵军确实是比别人知道的多,他告诉魏铁,想要拿子弹压庞丽的病,用半自动步枪的子弹是不行的。 得用16号枪的子弹,因为16号枪的子弹壳子是循环使用的,这样的子弹壳装满枪药后,一次次地击杀猎物,才有那种无形的杀气。 魏铁听完,想了想问赵军道:“兄弟,谁家有16号枪啊?” “铁哥,你去找陈大赖,他使那枪。”赵军还真给他指了个去处。 “好,谢谢兄弟,那我先走了哈。”魏铁说完,就与赵军告别。 可他刚走出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回头喊了赵军一声。 赵军都进到门里了,又出来问他:“铁哥,又咋了?” 魏铁抬手,往赵军家院里一指,问道:“那白狗是王大龙家的不?” “是啊。”赵军点头,说:“他狗帮散了,这狗让我给买下来了。” “啊!”魏铁闻言,点了点头,才言归正传道:“兄弟,我前天上山溜夹子,看见一窝猪。” “在哪儿啊?”赵军一听有野猪,顿时来了兴致,向他问道。 魏铁说:“在老积柴库往上去,靠48林班那一撇。” “几头?都多大?”赵军又问。 “得有七、八头。”魏铁答道:“我瞅那大的得有三百多斤,小的黄毛子也有七、八十斤。” “行,那谢谢铁哥。” 目送魏铁离去,赵军转身又进了李宝玉家,告诉李宝玉明天上山打溜围。 …… 第二天,因为是打野猪,就不像打松鼠起的那么早了,二人八点半从家走,按着魏铁所指就进了山。 这天,大风,在山林间呼呼作响。 李宝玉低着头,跟赵军喊着说话:“哥哥,咋找这天出来了?” “你知道啥?”赵军道:“就这天才溜野猪呢。” 二人到了老积柴库附近,就发现了那溜猪脚印,确实如魏铁所说,大概七、八头一帮猪,大的蹄印子,看着得有三百左右斤。 可是这些脚印不是往一个方向去的,而是往两个方向都有。 李宝玉看了看赵军,问道:“哥哥,这往那边跟啊?” 很明显啊,这帮猪是在此处来回地经过,有一起往东的,还有一起往西的。 这往那边跟? 赵军站在路中央,往两旁各望一眼,对李宝玉问道:“宝玉,你猜猪搁哪边呢?” 李宝玉寻思了一下,就往西面上坡上望去,口中说着:“应该在阳坡头上吧?” “对呗。”赵军笑着应了一声,然后又问:“那你猜它们在坡上哪嘎达猫着呢?” 李宝玉一愣,看着那山坡不说话了。 赵军笑着,往那山腰一指,说:“那儿要有个簸箕崴子,猪必搁那里猫着。” “啊!”李宝玉一拍巴掌,“对啊,窝风啊!” 不要以为猪都笨,野猪,聪明着呢。 在冬天,它们知道如何尽可能地避寒。一般情况下,它们都在有太阳的坡上待着。 昨晚,它们就上了西面山坡,因为一早太阳从东边升起,照在西面坡上。 还有不管刮风与否,它们都会尽量选择遮风、窝风的地方歇息。 就如赵军所说,这坡上若有簸箕崴子,猪必猫在那里面。 “宝玉,你跟我后面,离我远点。”赵军对李宝玉说了一句,把枪摘下来掐在手里,大步往岗子上走去。 二人一前一后上了山坡,李宝玉真按赵军所说,落在他后面三十米开外,慢慢地跟着往上走。 野猪和狍子不一样,没那么强的好奇心,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顿时是撒丫子就跑,而且要一直跑到下午放食才肯站脚。 一个人行动,肯定比两个人更稳妥,更不容易发出声响。 赵军往前走,眼瞅着前面地势凹陷,使这山势好像簸箕一样,这就是山民口中的簸箕崴子。 赵军又往前走,只见前面大红松下,有野猪趴窝的痕迹,他往前左右观望了一下,才慢慢地向前移动。 前面有几颗橡树,赵军估计那些野猪在那边雪地里拱橡子吃呢。 大风在林中呼啸,刮得枝条呼啦作响,赵军蹑手蹑脚地往前走,突然看见前面有什么东西在动,他忙往旁边树后一闪。 再定眼观瞧,只见前方百十米开外,一只母野猪,正使鼻子在雪地里拱呢。 拱出雪下覆盖的橡子,野猪咬在嘴里,嘎巴作响。 赵军刚要举枪,发现那母野猪突然向西边走去,赵军顺着看了过去,又看见了一只不过百斤的小黄毛子。 赵军想了想,还是放下枪,猫下腰,慢慢地往左前方移动。 在那里,有棵橡树,只是橡树周围的雪被翻了个遍。 赵军来在橡树旁,迅速地躲在树后,又往前方观瞧。 这次看清了,一共是七头野猪,一头炮卵子,得在三百斤朝上。 外加两只老母猪,领着四只小黄毛子。 打猎跟钓鱼一样,到一定程度以后,已经不是为了吃了。虽说老母猪肉好吃,但当猎人举枪以后,瞄的肯定是最大的。 赵军举起枪,瞄向那大炮卵子,手要去拨保险时,突然又停住了。 他再把枪口放下,继续往前摸。 此时,后面的李宝玉看到这一幕,吓得停在了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他知道赵军这是要往猪群里面摸。 赵军猫着腰,低着头一步步地往前走,虽然风声作响,但他还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隐隐约约的嘎巴声,从风中传来,这是野猪嚼橡子的声音。还有丝丝“吼呼”、“吼呼”的声音,这是大野猪喘气的动静。 赵军又往前走了十多米,突然一头母野猪把拱嘴从雪中抽了出来,鼻子一动,发出了“吩儿”、“吩儿”的声音。 这是在闻什么? 不,这是野猪听见了动静。 猫着腰的赵军,直接一蹲身,跪在了雪地上,于此同时,他把头往雪地里一扎。 他穿着一身白大褂,头上虽然戴着狗皮帽子,但王美兰用白布给他缝了顶布帽,套在这狗皮帽子外面。 此时他整个人弓趴在雪地里,浑身都是白的,与雪地融为一色。 母野猪闻了闻,小眼睛转了转,未再听见动静,嘴里又发出了“吼呼”、“吼呼”的声音。 这声音一出,雪地里的赵军抬起头,然后抬起腿,往前走去。 这一走,就走进了猪群里。 第九十七章.连毙三猪 赵军蹲靠在一棵大橡树下,在他背后十五、六米处,四头野猪,两大两小。 在他左边,两头野猪,一大一小,都拿屁股对着他这边,而头则朝着另一边,嘴巴插在雪地里拱橡子。 还有一头小野猪,竟然从赵军右边跑到他前面,奔着李宝玉那个方向去了。 李宝玉见状,急忙把身体缩在赵军刚才停留过的大红松后面。 那小野猪,跑出七、八米,又闷头开始扒雪。 此时,这头黄毛子离赵军不超二十米之遥。 前、后、左,都有猪! 赵军这是摸进猪群里来了。 赵军看着眼前那不断摇晃的猪屁股和猪尾巴,淡定地往左边看了看,见那两只野猪没有回头,便大胆地往自己背后看去。 只见那四头野猪里,有一头炮卵子,还有一头老母猪。 赵军当即把立在脚旁的枪往起一提,将保险一拨,整个人迅速从树后转出时,枪已上脸。 往那头拱雪地的大炮卵子身上,赵军“啪”、“啪”就是两枪。 就听野猪发出一声哀嚎,赵军甚至不去看战果如何,直把身体一横,枪口向南。 南边,两只野猪,一大一小。 野猪听见枪声,顿时一个激灵,转身就要往山下跑。 可这时,赵军已瞄准了那二百左右斤的老母猪,那猪一转身,正好整个身子都暴露在了枪口下。 “啪!” 一声枪响,老母猪直接躺倒在雪地上,而旁边的黄毛子撒腿就跑。 赵军又转回身,刚才那脑袋朝向李宝玉所在的小黄毛子,已然转过身来,面向赵军。 此时,连听三声枪响的小野猪,心里只有恐惧。向赵军跑了两步,突然开始画圈,想要绕过端枪的赵军。 “啪!” 又是一枪! 小野猪连悲鸣都不曾发出,就倒在了雪地中。 赵军再回头,环顾周围,只见三只野猪躺在雪地上,其余四只早已跑远。 赵军头也不回地喊道:“宝玉,快来,开膛了!” 李宝玉从红松后跑出,一路跑到赵军身旁,此刻的他比赵军还要激动,抓着赵军的胳膊,激动地说:“哥哥,太牛掰了。” 赵军哈哈一笑,松开他的手,说:“开膛,赶紧的。” 今天的工作量比较大,赵军没让李宝玉自己动手,少见地也拿出了侵刀。 他把那小黄毛子翻过来,从颈部下刀,慢慢往下划。 开膛放血,肠子、肚子挂在一旁树上。 这不是为了敬山神,而是挂起来冻的快,等稍微冻硬了,把它们再拿下来,一起塞进那头炮卵子的肚子里。 “这是……”李宝玉在一旁问道。 赵军头也不抬地说:“拿回去喂狗呗。” “拖它啊?”李宝玉一听这话,赵军显然是要把这炮卵子拖回去,就很诧异地说道:“反正明天我大爷也得找车来,干脆咱俩拽个小的回去呗。” 李宝玉倒不是想偷懒,如果就一头猪,那拽就完了。现在三头猪,俩人可以往家拽一头,剩下的让赵有财明天找林祥顺开车来拉。 甚至可以一头也不拽,一来他们两家不缺肉吃,二来既然明天就有车,何不把三头猪一起拉回去呢。 但看赵军的意思,不但要拽回去一头,而且还非得要挑大的,这就让李宝玉想不明白了。 “少废话,拿绳子!”赵军也不给他解释,只叫李宝玉拿绳子拴猪。 他是哥,他说的算,李宝玉只能从挎兜里取出绳子,两条绳子拴住大炮卵子四条腿,俩人就开始往山下拖。 二人拽着猪往家走,赵军一路上都再给李宝玉传授溜围野猪的经验。 “宝玉啊,你记着。野猪放食的时候,你要离远听见它们嘎巴、嘎巴嚼东西,嘴里吼呼、吼呼的,这你就慢慢往前走。 但只要听见它们吩儿、吩儿抽鼻子,千万停下别动,一动你就打不着了。它们不跑到下午三、四点钟,都不会站脚。” “啊!我记下了。”李宝玉把赵军的话记在心里,然后又问道:“那哥哥,你今天咋摸到猪群里去的?” 赵军笑道:“咱们赶这天儿好,刮大风,稍微整出点动静来,野猪都听不见。” …… 等俩人进村,村里人一看打回野猪了,便都围了过来,帮着赵军往家弄。 自古打猎有个讲儿,山财不可独享。 而且这年头,野猪肉、黑熊肉也卖不上钱,屯里屯亲的只要没仇没怨,过来帮着忙活忙活,甭管出多大力,走的时候怎么也得给拿上点肉。 众人把野猪拖到赵军家门口,赵军和李宝玉把两把侵刀丢下,然后各回各家,找王美兰、金小梅拿家里刀具。 村里来了二十几号人,帮着扒完野猪,把肉一块块卸了,再将肉搬进了赵军家仓房里。 然后,王美兰给他们一人拿了几斤肉,就都心满意足的纷纷散去。 这炮卵子原本有三百五十多斤,扒完了剩不到三百斤肉,分出去将近一百斤,还剩二百斤左右。 等送走了村里人,王美兰招呼李宝玉、金小梅一起进到自家屋里唠嗑。 王美兰和金小梅说:“弟妹啊,这肉你家要多少,你管够拿吧,我们家也吃不了。” 金小梅点了点头,道:“行,明天我托人捎信,让我弟过来取点回去。” 听金小梅如此说,赵军道:“婶啊,别拿这个,你等我舅来了,给他拿老母猪肉。” “还有老母猪?”听赵军所言,王美兰、金小梅都大吃一惊,搞了半天这俩小子上山去,一头午就打了俩猪,真是厉害了。 李宝玉在一旁笑道:“不光有老母猪,还有个黄毛子呢。” “啥?还有黄毛子?”王美兰惊讶道:“打几个啊?” “仨!”赵军冲自己老娘比划个手势。 “哎呀,你真厉害了。”王美兰今天的赞叹是由衷而发。 金小梅也赞同道:“嫂子,就咱家赵军这手把,你给买把枪也不多啊。” “妈,我手把也挺好。”李宝玉闻言,一下子就凑了上去,对金小梅说:“你给我也买把枪吧。” “眯着你的吧。”金小梅怼了他一句,突然想起一事,问道:“你俩打仨猪,咋不拽个小的回来呢?黄毛子肉多好吃啊?” 若是以前,金小梅不挑,能有肉吃就不错了,什么炮卵子、黄毛子的。 但自打入冬以来,家里就没缺过肉,而且熊肉、野猪肉、狍子肉换着样的吃。 谁家这么吃,都会把嘴吃刁的。 一听金小梅如此说,李宝玉顿时心生共鸣,他道:“我也说拽黄毛子,可我哥哥不让,非得挑大的拽。” 赵军笑道:“拽黄毛子,他们一分,咱还剩啥了?” 李宝玉不甘心,又问:“那老母猪呢?” 赵军闻言,笑道:“你看,咱们都不爱吃炮卵子肉,就分给他们呗。今天他们拿肉走了,明天咋还好意思来?正好把那黄毛子、老母猪,都咱自己留着。” 王美兰更惊讶地看着自己儿子,半响才道:“你小子学尖了。” 赵军想了想,感觉老娘这话似乎不像是夸自己,于是就没有接。 见赵军没有接茬,王美兰心里不免有些小失望,但想起一事,对金小梅道:“弟妹啊,我想个事,你看行不?” “嫂子你说。” “这眼瞅着要杀年猪了,咱两家都不养猪,正好俩小子打回这么多野猪,咱就把这些当年猪了呗?” 第九十八章.不杀,我心刺挠 这年景,生活不易。可正因如此,山里人忙了一年到头,总想着要过个好年。 一般农村到了腊月二十五,家里养猪的,就开始杀年猪了。 杀猪,则要呼朋唤友,一起到家里吃个饭,笼络笼络感情。 以前,赵有财和李大勇上山打猎,家里虽不养年猪,但不缺肉食请客。 可自从这二位专心上班以后,赵、李两家也就没办法请客吃猪肉了。 这几年,都是亲戚、朋友杀猪,喊他们过去吃喝。 虽说亲朋好友之间,不在乎这些,但其中情谊,未免欠下不少。 今天是87年1月16号,腊月十七,还有十来天就过年了。 王美兰就想,借着赵军、李宝玉猎的野猪,和李家一起在两家院子里摆上几桌,招待亲朋好友到家里搓一顿。 对此,金小梅毫无二话,十分赞成。 接下来,就没赵军和李宝玉什么事了,两家的女主人凑在一起,商量着请客招待的事。 当晚,赵有财从林场下班回来,一进村子就听乡亲们夸他儿子,夸赵军颇有乃父之风。 赵有财客气了几句,美滋滋地回到家,一进院子,先往仓房里瞅了一眼,一看那大猪蹄子,赵有财不禁眉头微皱,嘟囔着说:“咋又是炮卵子。” 说完,他往狗窝前走去。 这是打猎人的习惯,到家第一件事不是看老婆、孩子,而是先看狗。 看那白狗和他摇头晃尾的,赵有财面露喜色,拍了拍白龙的脑袋,然后才往屋里走去。 进到屋内,赵有财又看了看花小儿和大青,然后把棉袄脱下来,等洗了手,才坐在炕上喝水。 这时,赵军走进来道:“爸啊,今天又干着猪了。” “嗯,看见了。”赵有财点了点头,说:“下回别总打炮卵子,这肉骚得烘的,不好吃。多打老母猪、黄毛子。” 赵军闻言,笑道:“不光是炮卵子,别的也有。” “别的?有啥啊?老母猪?还是黄毛子?”赵有财一连串丢出了好几个问好。 赵军道:“都有!” “打仨?”饶是赵有财,听说自己儿子一天打下仨猪,也未免有些震惊,但他毕竟经验丰富,微一思量就想明白了关键,问赵军道:“今天刮风,你摸猪群里去了?” “嗯呐。” “你小子真是出息了。”赵有财少见的夸了赵军一句,但接下来提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你这打猎的手把跟谁学的?” 这个问题不好答啊。 赵军知道自己没办法解释,编瞎话也说不通,所以干脆说了个最不靠谱的,“从小就听你们吹……啊,不是,是讲啊,讲你们打猎,我听都听会了。” 赵有财没理会赵军言语中的啷当,只问:“那你打枪也是听会的?” “打枪……那就搂呗。”赵军装作无所谓地说:“搂着算,搂不着拉倒呗。” 赵有财无语了,这嗑没法唠了,更想教训一下这小子。 好在这时,王美兰从外屋进来,和赵有财说起了杀年猪请客的事,赵有财一口答应下来。 他们林场从腊月二十七开始放假,一直休到年初七,赵有财准备在腊月二十八那天,亲自掌勺,好好招待亲朋好友一顿。 等吃完了晚饭,赵军回到自己房间里休息,赵有财坐在炕桌前,抱着小女儿赵娜,给她讲自己昔日纵横大山的光辉事迹。 一旁的赵虹无奈地看着自己亲爹,这些故事她从小听了不下几十遍了,现在有了小妹,自己还得跟着听。 直到王美兰在外屋收拾完,回到里屋来,赵有财才放下小闺女,对王美兰道:“兰啊,这两天你看着点儿子。” “咋了?”王美兰问道。 “要过年了呗。”赵有财说:“消消停停过个年,愿意打猎,等过完年再打。” 王美兰一听,才反应过来,确实如此,眼瞅着要过年了,万一这时候有个磕碰,下一年都不吉利。 想到此处,王美兰点了点头,应道:“听你的,明早我跟他说。” “说没用。”赵有财道:“你多看着他点吧。” …… 第二天一早,赵军起来吃饭时,王美兰就告诉他,从今天开始,一直到过完年,都不许赵军上山打猎了。 对此,赵军没有反对,一口答应下来。这些日子没少折腾了,家里也不肉。而且,赵军也想在村里溜达溜达,感受一下曾经的过年氛围。 接下来的几天,赵军就待在村里,这边走、那边串。 直到腊月二十一这天,赵军正在小卖店里,看几个叔叔辈的看小牌呢。 突然,身后有人扒拉他。 赵军回头一看,“呦,张大哥,你来买啥来了?” 张援民警惕地往四周扫视了一下,然后踮起脚,小声对赵军道:“兄弟,你出来,我跟你说。” 赵军被他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是整的哪一出啊? 不过,赵军还是跟着张援民,一起出了小卖店。 一从屋里出来,张援民更是鬼鬼祟祟地往周围打量,把赵军拉在了墙拐角。 “这是干啥啊?”赵军都懵了。 张援民突然面露怪笑,问赵军道:“兄弟,咱杀黑瞎子仓去啊?” “啥?”赵军都无语了,就这么点事儿,至于搞这么大的阵仗吗? 张援民说:“我连桥昨天上我家喝酒,跟我说38林班往南,靠56林班那山二肋,有个树仓子。” 说到此处,张援民冲赵军挤眉弄眼的,虽然话没说,但意思很明显了。 “大哥啊。”赵军语重心长地对他说:“眼瞅着过年了,过完年再整吧,那黑瞎子蹲仓子呢,也不能跑了。” “这个……”听赵军这么一说,张援民有点不好意思了,但上次赵军救了他性命,他感觉自己和赵军不外,便解释道:“我连桥和李大拐一起上的山,好像那李大拐要找人去杀呢。” “他愿杀,就让他杀。”赵军说:“大哥,那天我嫂子跟你说没,年后开春我整点药鹿的药,然后咱们药鹿,整着鹿茸、鹿胎,咱们卖钱分呗。 这多好啊,不比杀黑瞎子强多了么?” “这倒是。”张援民先是肯定了一下,但话锋一转,说:“可这黑瞎子不杀,我心里刺挠啊。” 听他这么说,赵军真是无奈了。 同样都是被黑瞎子给收拾过,那李大臣、李二臣吓的孙子似的。 可这位大哥,不但不怕,反倒心刺挠。 这是真没治了。 但赵军只能对他说:“大哥啊,我家老娘发话了,年前到年后都不行我上山,我真不能跟你去了。” “这没事,兄弟,那你跟他们玩儿,我先回去了。”张援民很大度地一摆手,并与赵军道别。 “大哥,你等会儿。”赵军一把拉住张援民,对他说:“你可不行自己去啊,现在不像旁的时候,眼瞅着要过年了。不是兄弟说话不好听,万一真磕着、碰着了,咱家还咋过年了。” 赵军这番话倒是心里话,要不然他也不会在家待的这么消停。 张援民也知道赵军是好意,笑道:“兄弟你放心,哥找陈大赖跟我去。” 张援民来找赵军,有借力的心思,也有打下熊胆和赵军分的美意。在他看来,与其分给别人,莫不如分给赵军。 但如果赵军不去,张援民相信有人愿意去,因为很多人都缺钱。 第九十九章.油锯丢了 陈大赖这人,赵军熟悉,就前些天那魏铁要子弹压事的时候,赵军就把他介绍到陈大赖那里去了。 但听张援民说要找陈大赖一起去打黑熊,赵军连忙一把给他拽住,嘱咐道:“大哥,陈大赖那枪是撅把子,你要找他去,一定稳当着点。别一枪没打死,第二枪跟不上。” “兄弟,你放心吧。”张援民信心满满地说:“我搁家都琢磨好了,你要不和我去,我就找陈大赖。 我俩到那嘎达,都不叫仓子,直接开干,把那熊瞎子磕死到树里。” 他这话,赵军是听明白了。陈大赖那16号枪,是单发独子,一枪过后,要撅枪把子换子弹。 而且他家还没有猎狗,打了黑熊一枪,第二枪容易跟不上,这当中就容易出危险。 所以张援民想的是,不叫仓子,让陈大赖直接朝树开枪,把冬眠的黑瞎子打死在树里。 可如此一来,几百斤的黑熊怎么往外弄? 要拿大斧砍树,等把树砍倒了,那黑熊的胆汁都流失了,也就卖不上钱了。 那这一趟,除了熊肉,捞不着什么。 于是,赵军很是惊讶,难道只是因为不杀黑熊心刺挠么?但也不至于这个样子啊。 “大哥,你这是图啥啊?” 张援民笑道:“兄弟,你听我说完哈。我俩明天去的时候,先上林场,到那儿找我老叔,让他帮我借把油锯。” “你老叔?林场谁啊?”赵军越听越糊涂了,都是一个屯子住着,他从来没听说过张援民有个老叔啊。 “嗨!”张援民一拍赵军,道:“就是你爸啊!” 赵军:…… 从辈分论,这声老叔叫的倒是没错。 张援民继续给他解释,说:“借来油锯,我俩到那儿给黑瞎子磕死,然后使油锯把树放倒。” 张援民说完,见赵军没言语,就又问了一句:“兄弟,你看咋样?” 赵军看了看张援民,想了想才说:“大哥,这也就是你啊。我们正常人……不是,我们一般人想不出这招。” 赵军本来是想说“我们正常人想不出这招”,但转念一想,人家张援民没枪没狗,能想出这种主意来,已经是很不错了。自己既然不能跟人家去,就不能给人家泼凉水。 所以,话到嘴边时,就改成了“我们一般人”。 但张援民一听赵军的话,顿时面露喜色,笑道:“兄弟,不瞒你说,我有时候也感觉,我比你们一般人都聪明。” 赵军:…… 看了看张援民,赵军笑了,不管咋说,张援民想的法子安全系数挺高,既然如此,那就由着他去吧。 二人互相道别,赵军也没再进小卖店去,直接打道回府,回家哄了小妹赵娜一会儿,又回到自己房间里睡了一觉。 等赵军睡醒,天都已经黑了,他起来帮着王美兰打了打下手,饭菜一熟,就摆桌子吃饭。 眼看着要过年了,林场里多是招待,作为大厨的赵有财自然是要坚守岗位的。 知道赵有财饿不着自己,娘四个也就不等他吃饭了。 一家人刚吃完饭,赵有财就回来了,手里还提着两个铝饭盒。一瞅桌子杯盘狼藉的,赵有财笑道:“你们是没口福了,今天我烧的鹿肉,可香了。” “咋的?场子里套着鹿了?”赵军问道。 鹿有千年寿,步步担忧愁。 这种动物特别机灵,想要打它们,确实不易。 赵有财只点了点头,躺在炕上就不说话了,忙活了一天,他也累了。 可赵军却对他说:“爸,我有个事,得先跟你说一下。” “说。” 赵军看出赵有财有些累了,就剪短解说地把张援民的想法讲了一遍。 赵有财听完,眯着眼睛,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有气无力地道:“亏他想的出来,不过这法子除了笨点,倒也安全。” 赵军闻言,笑道:“那你借给他啊?” “那就借呗。”赵有财说:“上你姐夫那儿给他拿一把,使完了让他给我还回去。” 赵军大姐夫在林场管后勤物资,赵有财是他老丈人啊,老丈人一句话,能不好使么? 但赵军还是多了一句:“张大哥那人不咋稳妥啊?” “咋的?”赵有财眼睛一瞪,道:“他还敢借我油锯不给我?” “那他不敢。”赵军一想也是,以自己老爹的“威名”,借他张援民仨胆也不敢啊。 此时,赵有财也有些犯嘀咕了,但转念一想,张援民的办法虽然笨,但绝对稳妥,只要他人没有危险,就不会不还油锯。 “那爸你早点歇着。” …… 第二天,赵军还是东家走走,西家串串,中午回家睡了一觉,然后出门准备去小卖店看热闹。 可这时,迎面风风火火跑来一人,赵军见是杨玉凤,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赵军!”杨玉凤离老远就喊他,赵军心里更没底了,因为如果是好事,杨玉凤不会如此慌张。 想到此处,赵军赶忙迎了上去,问杨玉凤道:“嫂子,咋了?” 杨玉凤跑的太急了,到赵军跟前,便弯着腰,捂着肚子,喘了两口气,才说:“兄弟,快跟我走。” “咋的了?” “到家看看你大哥!” “坏了!”赵军心里闪过一个念头,急忙跟着杨玉凤就走,边走还边问:“用不用找韩大夫啊?” “不用,没啥大事。”杨玉凤答道。 “那嫂子你这么着急找我干啥啊?” “你来就知道了。” 赵军跟着杨玉凤来在他家,一进里屋,赵军就看见张援民坐在炕头,右手捂着左边脸蛋子,一边揉,一边抽搭呢。 哭了! 赵军都懵了,两步来在张援民近前,问道:“大哥,你这咋的了?” 此时走进了,赵军才看见,张援民棉袄袖子都破了。 “兄弟啊。”一看赵军,张援民眼泪差点都下来了,哭道:“你大哥捡条命啊!” “咋回事啊?”赵军纳闷了,昨天那招想的多出色啊,咋还能遇着危险呢。 但这时,赵军突然想起一事,急忙往左右观瞧,不见油锯踪影,便转身到外屋扫视一圈。 等他回来,脸上满是严肃地问张援民:“油锯呢?” “丢山上了!” 第一百章.树炸开了 赵军一听张援民说把油锯丢了,不禁脸色一变,跨步来在张援民面前,问道:“油锯咋还能丢呢?你们干啥去了?昨天研究的不挺稳妥吗?” 说心里话,昨天张援民想的招,笨是笨了点,但绝对是稳妥。 那黑熊在树洞里睡觉,一枪打进去,中了一枪,疼了它才醒。 虽然16号枪换子弹费劲,可那黑熊还得从里面往出爬呢。 等它往外爬的工夫,换两次子弹都绰绰有余乐。 如此一来,完全可以毫无危险的,将其击毙在树洞里。 然后呢,就是拿油锯放树,这个虽然麻烦点,但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当然了,如果放树慢了,胆汁可能也要流失掉一小部分,但还是那句话,胜在安全! 如此,赵军怎么也想不出,张援民他俩是怎么失手的。 失手也就算了,看张援民的身子骨,好像也没啥大碍,可关键是他把油锯给丢了。 此时的张援民,早已无了昨天的踌躇满志,抽抽搭搭地给赵军讲述他和陈大赖今天险死还生的经历。 陈大赖本名叫陈启明,比张援民大几岁,但和赵有财是一辈人,为啥叫这外号,赵军也不清楚。 但此人枪法还行,拿着一把16号,一年也不少打猎物。 张援民昨天去找陈大赖的时候,陈大赖起初是拒绝的。 而且不光是陈大赖拒绝,就连陈大赖的媳妇也不愿意让陈大赖去。 原因很简单,跟赵家人的想法是一样的。 不管穷与福,生命安全才是最主要的,而且都到年跟前儿了,再缺钱也不差这个。 但是,张援民把自己的“天才”想法一说,陈大赖当时就拍板同意了,陈家人也不反对了。 毕竟,该说不说的,像张援民说的那样杀,确实是毫无危险。 如此安全,还能吃着熊肉,又能分着熊胆,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乎,第二天一早,陈大赖就背着枪,和张援民一起出了村,坐通勤的板车到了林场。 这年头,通勤的不是班车,而是板车。 一个车头,后面挂着独板车,没遮没拦的,通勤的养路工就坐在上面。 什么是养路工啊? 林场有积柴道,专门从山上往林场里运木头。 林场有一台卡车,两台东方红拖拉机,除此之外,就全靠马爬犁往下拽。 可大冬天的,道路上全是雪,来回的通车、过爬犁,雪被压实了,表面就特别光滑。 如此一来,过车还好,可爬犁一过就会滑坡,有危险。 所以,林场专门招了三十多个养路工,冬天进山烧坑。把冻土烧化,然后撮土扬在积柴道上,这样爬犁再过就不滑坡了。 这一张板车能坐四十多人,可养路工一共才三十五个人,还有一些剩余空间。 张援民、陈大赖双双爬上板车,一看他俩上车,一些不认识他们的人纷纷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这时,有认识张援民的人喊道:“张大裤裆,你上我们通勤车干啥啊?” “艹,少特么叫我外号。”张援民回怼了一句,但还是得给人家解释一下,要不然人家把他们撵下去咋办? 所以,张援民开口道:“我上林场找我老叔有事。” “你老叔?”那人闻言一愣,都是一个村子住着,他也没听说过张援民有老叔啊。 张援民道:“就是你们林场食堂的赵大师傅。” 哎呦! 林场有两个食堂,一食堂和二食堂,两个食堂所有干活的,加一起有六十几个人,但能得上大师傅的,只有一个人,就是赵有财。 一听张援民说他老叔是赵有财,坐在他旁边那个人竟然往旁挪了挪,并对张援民友善地道:“兄弟,往这边点儿,松快,松快。” 赵有财是谁啊? 不但是林场一食堂的大师傅,更是林场二把手的亲家公,整个永安林场又有几个敢惹他的? 这一板车的养路工,天天在食堂打菜的时候,都得笑呵呵地跟赵有财打招呼。 张援民毫不客气地腿伸开,但听那边有人问道:“你跟赵师傅咋论的老叔啊?” 说话这位,倒不认识张援民。可刚才听人叫他张大裤裆,那肯定是姓张。 而赵有财姓赵,俩人不同姓,咋也不能是亲的叔侄啊。但张援民敢叫赵有财老叔,那肯定是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啊!”张援民也不遮掩,直接道:“我跟他儿子是把兄弟。” …… 通勤车到了林场,众人下车都往场里跑。 他们如此,不是因为着急工作,而是因为太冷了。 其实,就算是走着上山,都不会这么冷,但坐在那板车上,脚都要冻木了。 张援民、周大赖一路跑到一食堂,赵有财知道他们要来,一早就去后勤处借了一把油锯。 “老叔!”张援民一进来,就跟赵有财打了个招呼。 赵有财一愣,他都不知道张援民这句老叔是从哪里论的,但也没说别的,只说了两个字:“来了。” 说完,赵有财就指了指脚前油锯。 没成想,张援民又来了一句:“没事儿,老叔,我们不着急,我们先烤烤火。” 然后,他就跟周大赖凑到灶台前烤火取暖。 见二人冻的哆哆嗦嗦的,赵有财还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温水,让他们暖和一会儿再喝。 其实,赵有财这个人吧,你如果不惹急了他,他是一个很好相处的人。 但是你要惹急了他,那就另当别论了。 张援民和周大赖着急打黑瞎子,倒也没有久留,等身子暖和了以后,张援民背上油锯,与赵有财道别,便出食堂、离林场,走往大山深处。 二人走到将近十一点,才到那个黑瞎子仓。 这只黑熊住在一棵大椴树里,这椴树有三米来高,那仓子门离地两米,朝南。 周大赖站在树前,望着那仓子门,看那树洞周围挂着白霜,就知道这里面必有熊。 但是,他又看了看张援民,问:“兄弟,用不用拢火啊?” “不用!”张援民背挎油锯,一手持大斧,一手向前一挥,“打就完了!怕啥?” 周大赖想想也是,两米左右高的树洞,那黑瞎子从里面爬上来,还得爬一会儿呢。 有这工夫,它都挨自己三枪了,啥熊还不死啊? 想到此处,周大赖便也安下心来,对张援民笑道:“那兄弟,咱可说好了,我管搂枪,你管放树。” “这没问题。”张援民很无所谓地说:“周哥,打完了枪,你就看我的吧!” “妥嘞。”周大赖端起枪,气定神闲地把枪口对向树根部往上,半米之处。 这一枪打进去,要是没听见黑熊叫,就说明树这部分是实心。那么就再把枪口往上移十多公分,再打。 一直打到里面黑熊嚎叫为止。 嘭! 就是一枪! 一枪,就听见树里嗷的一声。 听到熊叫,周大赖紧忙把枪把子一撅,还不等他把枪膛里的子壳子拽出来,就听咔嚓一声。 那树,竟然炸开了! 第一百零一章.险死还生 树炸开了! 树干四分五裂,向四外飞开。 一只黑熊站立当中。 这一幕,和武侠电视剧里,高手破关而出时的场面有些类似。 张援民、陈大赖全都懵了。 张援民呆呆愣在原地,心想:“不就只搂了一枪么,扔麻雷子好像也没有这么恐怖吧?” 陈大赖更是连枪都拿不稳了,心想:“我这一枪有这么大威力么?” “嗷……” 黑熊发出一声怪叫,直奔陈大赖扑来。 听得熊叫,陈大赖才反应过来,但他下意识地不是去往枪里装子弹,而是把已经折成直角的16号枪向着黑熊砸了过去。 然后,他转身就跑。 枪砸在黑熊胸膛上,可黑熊根本不受影响,两步冲至陈大赖背后,直接把他撞倒在雪地里。 这个过程描述起来很费笔墨,可实际上,当树炸开、黑熊冲出来,再到扑倒陈大赖,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几秒钟。 这时,张援民还没回过神来,但听一旁陈大赖叫救命,他把身子一转,手里大斧朝着黑熊屁股就是一斧子。 一斧入肉,皮肉翻开,鲜血狂涌。 黑熊直接不管陈大赖了,翻身就奔张援民杀来。 此时此刻,张援民终于反应过来了,虽然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但他知道,自己又有麻烦了! 所以,张援民倒提大斧,转身就跑。 打枪之前,陈大赖要拢火堆,但张援民说不用。 如今,周围只有两棵大腿粗细的树,张援民想找个地方绕圈都不成。 可跑直线,人哪能跑得过黑熊啊? 没跑出五米,张援民就被黑熊给追上了,黑熊一爪伸出,抓向张援民后心。 可巧的是,黑熊这一爪,正抓在张援民背着的油锯上。 这油锯由一条肩带固定在张援民背上,被黑熊一抓,油锯倒是无损,但肩带有一端瞬间崩断。 黑熊看也不看手里抓的什么玩意,甩掌就把油锯给扔了出去。 这时,那陈大赖从雪地里趴了起来,刚才脸颊与冰雪亲密接触,让他彻底的清醒过来。 他起身,就看见了黑熊把油锯丢出去的那一幕,也看见了张援民正在被黑熊追杀。 可眼下他身上,只有一把长短和匕首相似的侵刀。 此时,再想往刀上墩棍子,已经是不赶趟了。 可如果不墩棍子,就拿这么短的刀去捅黑熊,那更是个笑话。 陈大赖想了一想,直奔他刚才丢枪的地方跑去,一看自己的枪正在雪地里躺着呢。 陈大赖拿起枪一看,坏了! 咋了? 枪管里进雪了。 这样的情况,要直接开枪,必得炸膛。 炸膛必伤枪手,轻者受伤,重者损命。 这咋办? 拿东西捅进去,把枪管里的雪清理干净,陈大赖倒是可以,但张援民等不了啊。 枪不能用了,陈大赖往左右一瞅,因为张援民说不需要,所以他们连根棍子都没砍。 这咋办? 难道要陈大赖拿着匕首一样的侵刀,去跟黑熊近身厮杀么? 别说,这陈大赖还真挺讲究,闷头冲着黑熊就追。 他不是想送死,他是想着能帮张援民拖延两秒,等黑熊来追自己,张援民再拿大斧从后面轮那黑熊。 可他刚往前跑两步,就停了下来,因为张援民不需要了。 张援民跑着跑着,前面就是坡了,下面是沟塘子,关键这坡还挺陡。 平地上跑,都跑不过黑熊,就更别说下坡了。 张援民干脆把心一横,又学赵军。 只见他往起一跳,起在半空一个转身,掌中大斧朝身后轮去。 可那黑熊大掌一挥,大斧离了张援民的手,冲天而起。 而张援民呢,借着这股劲儿,直接扎进了沟塘子里。 张援民从半空跌落,好在身下都是雪,但整个人却往下面滚去。 黑熊往坡下迈了两步,突然感觉自己身体不由自主地往下出溜,再想后退可就晚了。 黑熊滑了下去,滑的过程中,控制不住自己身体,在坡上翻了两圈,然后就越滚越快,最后撞在了一棵大树上,方才停了下来。 黑熊想起身,可有点晕。 这时,陈大赖来在坡前,往下一瞅,见那张援民四仰八叉地躺在沟塘子里。 而那黑熊,此时离他有百十来米,正摇头晃脑地转磨磨呢。 “大裤裆!大裤裆!”陈大赖扯着嗓子就喊:“快跑啊!黑瞎子要奔你去了。” 张援民倒是没晕,因为他浑身都疼,疼的晕不了。 但一听陈大赖在上面喊,吓得他蹦起来就要跑。刚一起步,却见黑熊正在前面。 他急忙刹住,然后转身就跑。 别说,他从上面滚下来,还没伤到筋骨,两条小短腿扯吧扯吧地,跑的还挺快。 这时,黑熊听见上面有人喊,抬头向上望来。 但是,黑熊之所以叫黑瞎子,就是因为它视力不好。 它都没看清楚上面是谁,但刚才它肚子上挨了陈大赖一枪,屁股上又挨了张援民一斧子。 正值满心怒火无处发泄之时,此刻听见人的动静,它就要追! 眼看着黑熊往坡上爬,吓得陈大赖转身就跑。 什么熊胆?什么熊肉? 都没有小命要紧啊。 下坡容易上坡难。 更何况这坡又陡又滑。 黑熊一边爬,一边往下滑,等它上坡以后,陈大赖早就跑了。 陈大赖和张援民在回家的路上碰头了,要不是周围冰天雪地的,二人就抱头痛哭了。 陈大赖感觉自己特别冤,早知道是这种局面,还不如按老办法杀呢。 一枪不成,就绕火堆跑,然后跑的过程中,一边跑,一边换子弹装枪再打。 怎么也不至于这么危险啊! 一想到此处,陈大赖不禁开始埋怨起张援民来。 这出的什么主意? 还万无一失?还什么他是永安屯小诸葛…… “这咋回事啊?我想的不是这样啊!”张援民悲痛万分,只觉得自己的聪明才智全都无了用武之地。 陈大赖见其如此,心里也是一软,一边走,一边琢磨。 最后,陈大赖叹了口气,道:“啥也别说了,咱俩命不好啊!” “咋了?”张援民问道。 陈大赖说:“那是棵死树,肯定是糟了!” 第一百零二章.捅娄子了 “行了,你先别白话了!” 在张援民家里,赵军直接打断了张援民的滔滔不绝。 赵军不关心永安屯小诸葛是怎么打熊失利的,他现在只关心那把油锯。 说实在的,一把油锯也没多少钱,但别忘了,这把油锯是从林场里借出来的。 要是平时,也就罢了。 可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二了,等到腊月二十七,永安林场全体放年假。 但在此之前,从腊月二十四开始,连着三天,林场会核验后勤物资。 这把油锯,是赵有财找赵军的姐夫周建军,从后勤仓库里直接拿出来的。 明天就腊月二十三了,这把油锯要是找不回来,等到后天一早,林场后勤查验的时候,周建军可是要摊大事的。 “你把油锯扔哪了?”赵军冲张援民问道。 “兄弟啊!”张援民可是慌了,“不是我扔的啊,是黑瞎子扔的啊。” 赵军闻言,顿时无语,只问:“就搁那黑瞎子仓附近呗?” “对,对。”张援民忙不迭地点头。 “唉!”赵军重重地叹了口气,对他说道:“大哥啊,你……唉呀!” 赵军话说到一半,也不知道该咋说了。 此时的他,真是无语了。其实张援民想那法子真挺稳妥了,否则赵有财也不会把油锯借给他。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竟然出了这么个岔子。 说到底,也不能就怪张援民。 “行了,大哥。”赵军冲张援民摆了摆手,道:“我先回去了。” “兄弟啊!”一看赵军要走,张援民紧忙从炕上蹦下来,拉住赵军胳膊道:“你回去跟我老叔好好说啊,不成大哥给你拿钱,你买把油锯给他还回去。” “这是钱的事儿吗?”赵军摇头道:“这是搁林场拿出来的,明天不给油锯还回去,就把我大姐夫装里了。” 说到此处,赵军有些心急,又说:“这年跟前儿的,你就是给我八万担,也换不来油锯啊。” 赵军说完,甩开张援民的手就往外走。 “兄弟,兄弟……”张援民迈着小腿在后面追,可他腿短跑的慢,等他从屋里追出来时,赵军都已经出了他家院子了。 张援民无奈地转身进屋,坐到炕上只觉得一股心火压得整个人难受至极。 张援民抬眼,见杨玉凤正靠墙站着,一双眼睛向他瞪来。 “你瞅啥啊?”张援民指使杨玉凤道:“我这回来半天了,你不知道给我倒点水啊?” “我还给你倒水?”杨玉凤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说:“你有功了是咋的?捅那么大篓子,还有脸喝水?” “我……”张援民气结,指着杨玉凤道:“我捅了篓子,就不行喝水了?” “嗯,能喝。”杨玉凤也不惯着他,直接开怼:“天天说自己是永安屯小诸葛,我看你像小猪羔子。你还喝水?喝泔水去吧!” “我……”这杨玉凤嘴太厉害,把张援民怼的说不出话来。 客杨玉凤却是越战越勇,乘胜追击道:“你瞅瞅你,打两次黑瞎子,上次好悬没死山上,这次又惹这么大事。” “我……”张援民脸憋通红,想插话,怎奈杨玉凤说的太快了,嘲讽的话语是一句接一句。 “还我啥啊?”杨玉凤甩了他一个白眼,道:“这油锯要是找不回来,你把人家老赵家姑爷子给坑了,你看赵军他爹咋整你。” 刚才还憋了一肚子气,正想和杨玉凤大吵一架的张援民,此时听到杨玉凤最后那句话,顿时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炕上。 …… 赵军急匆匆地从张援民家里出来,先是大步快走,后来干脆跑了起来。 先进院,再进家门,赵军来不及和王美兰说话,直接奔自己屋里,打开炕柜把绑腿就拿了回来。 王美兰看自己儿子风风火火地回来,有些诧异。等她到这屋里一看,不禁瞪大了眼睛。 赵军正往脚踝上打绑腿呢,这是要上山啊。 可现在都几点了? 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再过一会儿可就要黑天了,谁这时候上山啊? “儿啊,你这要干啥啊?”王美兰急忙问道。 “上山。”赵军来不及跟王美兰解释,只回了俩字。 王美兰一听,立马就不干了。 一月份的东北,下午四、五点钟就黑天了,林区黑的更早。 而且一到晚上,气温更低,大山里都得是零下四十多度。 赵军现在上山,得啥时候能回来啊? 王美兰直接上前,一把就扯住了绑腿,对赵军说:“儿子,你可不能胡来啊!” 赵军这时才明白过来,如果自己不跟老娘说清楚,她是不会让自己上山的。 赵军急急忙忙地把事情原委一说,可王美兰听完以后,还是不让赵军上山,只对他说:“儿子,咋的你也不能进山,晚上太危险了。” “我背枪,让宝玉跟我一起去。” “不行,谁也不行去。”王美兰一把将绑腿从赵军手里夺过,然后语气才稍微缓和了一下,说道:“实在要去,就明天起早去。” “妈啊,我怕那油锯再让旁人捡走了。” 王美兰闻言,叹了口气,才说:“儿子,那也不行。啥也别说了,等晚上你爸回来,咱商量商量咋整。” 见老娘执意如此,赵军也无可奈何,直接往炕上一躺就不说话了。 王美兰叹了口气,去外屋准备今天的晚饭去了。 晚上,王美兰简单地炖了个野猪肉酸菜,两个小女孩吃的不亦乐乎。 可王美兰和赵军却无心情下咽,简单填了下肚子,就等着赵有财回来。 越临近过年,作为食堂大师傅的赵有财就越忙。这忙到晚上七点多才到家,进家门时一手提着仨饭盒,一手提着两瓶永安白。 铝饭盒里,装的是赵有财从食堂招待里打包的好菜。而永安白,是当地酒厂酿制的白酒,因永安镇而起名为永安白。 赵有财美滋滋地把酒菜一放,当放下以后,就感觉出不对了。 自己回来,就两个小闺女叫了自己一声爸。 而王美兰、赵军母子二人,却是坐在那儿,静静地看着他。 这一看,可是把赵有财看毛了,因为他见这娘俩如此,就知道家里出事了。 “咋的了?”赵有财小心翼翼地向王美兰问道。 王美兰没有答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赵军。 赵军起身,拉着赵有财坐下,对他说:“爸啊,我跟你说个事。” 赵军如此一说,赵有财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急道:“快说,啥事?” 赵军也不废话,更不去讲过程,直接说:“张大裤裆杀黑瞎子仓,杀秃噜了,把油锯扔山上了。” “我ctm!”赵有财闻言,直接就从炕上起来了,大步就往外走。 第一百零三章.不安 赵有财搁林场混了这么多年,赵军能看明白的事,他自然也能看的明白。 赵有财知道,这不是简单的一把油锯,这更关系着自己女婿的工作,甚至还有亲家在场里地位。 所以,这油锯必须得还回去! 可赵有财终究是没能走出家门,王美兰拉着他劝道:“你去找他有啥用啊?赶紧商量商量咋整吧。” 赵军也说:“爸,别着急,我明天一早就上山。” 赵有财看了赵军一眼,长出了一口气,转身回屋坐在炕上,掀开茶缸盖,刚拿起茶缸,却将其重重地往炕桌上一嗑。 就听咣当一声,旁边玩耍的赵虹、赵娜被吓了一跳,王美兰忙上前,拿抹布擦着溅到桌子上的水,“干啥呢,别吓着孩子。” 赵有财眯着眼睛,鼻子往外呼气的声音都很沉重,这显然是气坏了。 “爸,消消气。”赵军拿过水壶,重新给赵有财续满水。 看赵军如此懂事,赵有财心里的火不禁消了大半,问道:“那大裤裆咋回事啊?不说挺稳妥的么?” 赵军把张援民所说,给赵有财讲了一遍,赵有财听完,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乐了。 不得不说,这张援民实在是太悲催了,明明是稳稳当当的事,最后净出了岔子。 突然,赵有财问道:“他杀那个仓子搁哪儿啊?” 赵军答道:“他说搁38大班往南,靠56那道岗子,山二肋那儿。” 赵有财想了想,问道:“椴树仓子?” “啊!”赵军应了一声。 赵有财点了点头,说:“那我知道是咋回事了。” 在赵军疑惑的目光中,赵有财给他解释,道:“那是个老仓子,二十来年前,我搁那儿杀过一次。” “啊!难怪呢。”赵军恍然大悟。 有些事情,虽然不曾亲眼得见,但这些有经验的猎人只要一听,再加以分析,就能猜个大概了。 黑熊蹲仓子,并不是有个树洞就蹲。 首先,这树洞得朝阳面。 再一个,这仓子不曾被猎人杀过。 要知道,熊虽然眼神不好,但嗅觉极为灵敏,是狗的十倍往上。 如果这个熊仓子被人杀过,有熊血溅在上面,那这个树洞,未来十年、二十年都不会有熊住。 甚至,熊从此处经过,闻见残余的熊血味,都会远远地离开。 而这种树,虽然不招熊,但是招蚁。 要知道,熊是杂食性动物,它们什么都吃。那么大的体格,甚至会四处扒蚂蚁吃。 这种死过熊的树,熊会远离,就成了白蚁的避难所,容易被白蚁啃食。 这棵椴树应该就是如此,被白蚁啃食了生机,死后风化、腐烂。 二十多年以后,曾经的熊血味渐渐散去,在这个冬天,才迎来了新的住户。 但赵有财和赵军都知道,这种树洞,也就只有走驼子的黑熊才会住。 什么是走驼子? 就是一只黑熊入冬以后,已经冬眠睡下,但因为各种原因被吵醒,出了仓子在冰天雪地转悠。 这种熊,就叫走驼子。 冬眠在树洞里时,熊全身都是热的,冷不丁一出树洞,熊掌还是热乎的。 而当热乎的熊掌挨着雪以后,会将雪踩化,雪水沾在熊掌毛上,还会冻成冰。 四个熊掌上结冰疙瘩了,一走路就咯脚。再加上,又冷又饿的,熊就得马上找个仓子。 于是,这只黑熊,才钻进了这个快朽烂的树仓子里。 当陈大赖一枪,子弹穿木射入黑熊体内时,这熊一下子就怒了,它往前一撞。 却没想到,就是这一撞,把那烂树撞碎了。 于是,本来万无一失的一场狩猎,变成了这样的结局。 “儿子啊。”赵有财问赵军说:“你明天跟宝玉去啊?” “嗯呢。” 赵有财又道:“你俩千万小心,那黑瞎子受伤了走不多远,八成搁旁边藏着,容易伤人。” “好,爸,我知道了。” “领狗呗。”王美兰在一旁插话,她多少也明白点,知道如果有狗在,狗会提前给主人预警,不会让主人靠得黑熊太近。 赵军摇了摇头,道:“花小儿、大青伤都没养好呢。” 王美兰又问:“那新买的白狗呢?” 还不等赵军开口,一旁赵有财就说:“那狗不行,到家才几天啊,领上山再跑丢了,还得满山找它。” 狗,认主。 白狗刚从王大龙家到赵军家,还没跟赵军一家人熟悉,此时把它往山上领,它会不会给赵军出力暂且不说。 关键是,这样狗容易往回跑,如此可就麻烦了。 因为赵军明天上山,并非打猎,而是去找油锯。 到时候没找到油锯呢,狗先跑了。这是先找油锯,还是先找狗? 听赵军这么说,王美兰又叹了口气,她挺担心赵军的。原本过年之前,都不让赵军上山了,而且赵军还挺听话的,就是没想到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出。 赵有财也不放心,对赵军说:“你明天把张大裤裆也叫上,有了事让他往前上。” 赵军想了想,说:“算了吧,不领他了,我怕他给我惹事。” “嗯,那也行。”赵有财想了想,又说:“你明天要找着油锯,直接带着油锯回家,别往场子里送。 这要过年来,明天林业局来人检查生产,你先拿家来,后天我早起,给它还回去,不耽误检查就行。” “好,我知道。” 赵有财又叮嘱道:“但要是没找到,你就马上来场子告诉我,我再想别的办法。” “好!” 第二天一早,赵军六点多就起床,先到李宝玉家招呼了一声,让他准备和自己上山,然后赵军回家吃饭。 等他吃完饭,穿戴整齐,背上枪出门。 一出门,正见李宝玉从墙头往过翻呢。 哥俩一起出门、出门,刚一出村子,李宝玉抻着脖子往前瞅瞅,然后指着前边问赵军:“哥哥,你看那是谁?” 赵军一看,那人小个不高,晃晃悠悠的,不是张援民还能是谁。 “大哥!”赵军想了想,还是喊了张援民一声。 他猜张援民是去找油锯的,但那黑瞎子可能藏匿在周围,他怕张援民再被黑瞎子给扑了。 听见有人在后面喊,而周围又只有自己一个人,张援民便回头观看。 见是赵军,张援民一下子就乐了,一路小跑着到赵军跟前,“兄弟,你今天就看我的吧。” 赵军闻言,心里顿时涌现一丝不安。 第一百零四章.牤蛋子 赵军一行三人进了山,张援民在前面带路,走了一个多小时,就见地上有脚印。 有人的脚印,也有狗的脚印。 继续往前走,沿途一直有脚印在前面。 这时,赵军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当即拉过张援民,问道:“大哥,你那天和我说,你连桥和李大拐一起发现的熊仓子。” “对呀。”张援民点头答道。 赵军又问:“你还说他也要找人来杀熊仓子。” “是啊……”张援民刚又要点头,突然也感觉到了不妙,若是被人抢了先,打死了熊不要紧,就怕他们把油锯给拿走了。 “快走!”赵军招呼一声,便加快了脚步。 三人又往前走了十多分钟,前面岔道,分开左右。 赵军三人要往左走,而那些脚印却都向右。 但即便如此,赵军仍然不放心,因为他知道,这两条路一往左、一往右,却在四、五里地外又合在了一起。 虽说左边路好走一些,但赵军不知道前面那些人走了多久,赵军怕油锯被他们给捡走了。 所以三人越走越快,大概走出五里地,又看见了那些脚印。 可再往前走,却见那些脚印顺着右面坡下了沟塘子。 “难道不是跟咱们去一个地方的?”赵军想到此处,就让李宝玉、张援民放慢了脚步。 又往前走,耳边传来了狗叫声,和一种动物的嘶鸣声。 三人耐不住好奇心,站在岗梁子上往下看,只见沟塘子里,也是三个人,他们正在往对面坡上爬。 而在对面山坡,半截腰处,有六条猎狗,把一兽围在当中。 这兽,体形似马,头生双角,角分三叉,身背深褐,背有白班。 “大个子!”张援民忍不住惊呼一声。 “不是大个子。”赵军道:“那是牤蛋子。” “啊,对,对!”张援民认可赵军对他的纠正。 其实,不管是大个子,还是牤蛋子,都是一种动物,就是马鹿。 只不过,大个子说的是成年马鹿,而牤蛋子指的是两岁左右,体重约在三百斤的马鹿。 这只马鹿头上有角,就是公鹿,而成年的公马鹿能长到六百斤左右,而且成年公鹿的角分六叉或八叉。 这只马鹿,头角只分三叉,并未成年。此时被六条狗围攻,马鹿左突右闯,不断地试图杀出包围。 而围攻它的六条狗,三黑、两黄、一花,它们追着马鹿上坡,有两条黑狗在奔跑中超过马鹿,将它截住。 这时,一条黄狗自后冲起,咬向马鹿臀部。 马鹿刚被两条黑狗截住,此时身后受袭,它把后腿往起一尥,那黄狗一个急刹,慌忙躲闪。 马鹿一脚逼退黄狗,其余五条狗却毫不让,从四面一拥而上。 再看马鹿,后腿蹬地,前半身往起一扬,两条前腿高高抬起,落下时向截着它的两条黑狗踩踏而下。 两条黑狗各往左右避让,马鹿趁机向前,冲出包围,欲将身后几条狗全部甩开。 可那刚被它尥蹶子逼退的黄狗,此时扑起,一口咬住它那只短尾。 马鹿吃痛,嘶鸣一声,后蹄又是一尥。 这一蹄结结实实地踹在黄狗身上,那黄狗“嗷”的一声,被踢飞了出去。 黄狗虽被踢飞,但却将马鹿留在了原地,黄狗的同伴们一拥而上,围着马鹿,不断地向它发起攻击。 它们不断地扑向马鹿,咬上一口,待马鹿刚想反击,它们又迅速退去。 再看马鹿,或低头角挑,或尥腿后踢,或扬身起前腿踩踏,便战便往坡上走。 突然,六条狗中,唯一的花狗扑起,咬在马鹿的小腿上。马鹿顺势抬腿,一脚正踢在花狗的小腿上。 花狗惨叫一声,被踢出不远,但起身时,一条小腿已然折了。 …… 对面坡上,赵军等人看得热闹,但见马鹿硬生生将那花狗腿踢断,李宝玉忍不住心疼起狗来,嘟囔道:“这人咋不往上冲呢?” 赵军摇了摇头,道:“可能是以为围的野猪吧。” 说完,赵军往下一指,指着三人其中一个,向张援民问道:“大哥,那是李大拐不?” 张援民抻着脖子看了看,点头道:“瞅着是他。” 李宝玉在旁问道:“那另外俩人是谁啊?” 张援民再看,却是摇头,说:“好像不是咱们村子的呢。” 赵军见其中一人弓着身,像是驼背,心里想起了一个人,说:“好像有李罗锅子。” 别说,赵军说的还真没错。那三个人里,还真有一个罗锅。 而且,赵军之前说的也对,他们三个人真以为自家狗围的是野猪呢。 前天,李大拐和张援民的小舅子,俩人一起发现了那个黑瞎子仓。 第二天,张援民找了陈大赖来杀黑熊仓,而李大拐呢,则去了隔壁永胜屯,找自己的叔伯兄弟李冬。 这李冬,枪法好,而且家里养了三条猎狗。只因自幼驼背,从小就被人叫做李罗锅子。 听李大拐说发现了熊仓子,李冬迟疑了一会儿,他也有些担心,不光是怕自己有事,毕竟是要过年了,就算是伤到狗也不好。 但猎人就这样,知道有个熊仓子在,却不能去杀,心里就难受。于是,李冬就带着李大拐一起,去找自己的好朋友魏来。 这魏来也是个猎人,而且家里也养了三条猎狗。 他和李冬两个人的关系极好,平日拆帮单干,但碰见大货,就会合狗一处,枪打一家。 二人都有枪,而且有六条狗,他们联手,两把枪对付一只黑熊,绝对不会有失。 所以,三个人今早带着六条狗进了山。 一路上他们也不着急,慢慢悠悠往前走,但在中途,狗突然从山坡下了沟塘子。 “是野猪吧?”魏来随意地向李冬问道。 “应该是。”李冬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顺手从肩上把枪摘了下来。 魏来也是掐枪在手,嘴上说:“那不着急,等定了死窝咱们到了就行。” 虽然是奔着杀熊仓子来的,但他们不着急,一路上有啥打啥,反正要过年了,不管打着啥,都能加菜,何乐而不为呢? 不管现在狗围了杀,等打死了它,最后去杀那黑熊就可以了。 可他们哪知,这沟塘子底下,是三只马鹿。 第一百零五章.勒鹿 三只马鹿,两大一小,正好是一家三口。 老人说:“鹿有千年寿,步步担忧愁。” 鹿这种动物,特别机警。 相比于鹰的眼睛、熊的鼻子,鹿最灵敏的是它们那双耳朵。 原本这三头马鹿在沟塘子里放食,拱雪吃锉草呢,一听见坡上头有动静,它们就起步开跑。 此时那六条狗,还没下沟塘子呢。 但是,鹿身上的膻味极重,六条狗闻味就追。 按理说,在这冰天雪地里,狗想追上马鹿,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可不知怎么了,三只马鹿中,最小的那只,跑着跑着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腿,摔倒在地,一头扎在雪里。 它呢,个子小,腿短,跑得没有它爸妈快,本就落在了最后。 现如今卡了一下,虽然没遭大伤,但硬磕了一下,让它腿脚有些不便。 而它父母,早已跑的无了踪影。 只留它一鹿,被六条猎狗围住。 这只小马鹿且战且走,交战过程中,踢飞一只黄狗,踢残了一只花狗。 而这时,那魏来和李冬已经察觉到不对了,如果是野猪,不可能跑的这么快。 除了野猪,这山里还能有什么大家伙? 老虎是多少年都见不到了,熊瞎子还没野猪跑的快呢。 两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异口同声道:“大个子!” 说完,二人掐枪快步往上走。 他们都知道,正常情况下,狗追不上鹿。虽然不清楚这只鹿是怎么被自家狗围住的,但天赐良机,岂有不取之理? 那小马鹿还在与猎狗们厮杀,刚才围攻它的六条猎狗,现在变成了五条。 被踢折了腿的花狗撤离了战场,但最先被它踢飞的黄狗,却好像无有大碍,继续参与着围攻。 小马鹿连踢带蹶,头顶身撞,堪堪冲出一条路,迈开四蹄大步奔逃。 哪知前面是一处王八坑,有一米来深,上有大雪覆盖,但仍然比周围低了一块。 小马鹿也看出此地有坑,快速跑来,跃身一跳。 可前腿落在坑外,后腿却陷在坑里,它起身欲往上爬,但坑深雪厚,竟将它陷在其中。 这时,五条猎狗追来,纷纷跃入坑中。 它们在坑雪中扑腾着,迅速移动至小马鹿身旁,纷纷扑在它身上。 有两只黑狗,一左一右地咬住了小马鹿的两只耳朵,一只黄狗咬住了小马鹿脖子,还有一黑、一黄两只狗咬着小马鹿身子。 五条狗,硬将小马鹿按在雪坑之中。 小马鹿拼命地挣扎,口中发出声声哀鸣,五条狗死死地牵扯着它,不让它挣脱。 这时,李冬、魏来、李大拐三人赶来,看见自家花狗左腿被踢折,魏来心疼地蹲在花狗跟前,要解绑腿给狗固定伤腿。 “李哥。”魏来对李冬说:“你去,把它整死。” “嗯。”李冬端枪就往前走,但见小马鹿下半身都没在雪里,而五条狗都已经扑在了小马鹿身上。 李冬知道这不能开枪了,开枪太容易伤狗了。 “老三啊!”李冬叫李大拐。 “来了,大哥。”李大拐从后面跑来,来在李冬身旁,问道:“咋了?” 李冬说:“拿绳子。” 李大拐闻言,自肩上把背的麻绳拿下,解开。 李冬把枪插在雪地里,从李大拐手里接过绳子一端,对他说:“咱俩过去,给那鹿勒死。” “好。” 于是,李冬和李大拐分开左右,下了坑,趁那鹿被狗按着无法动弹,他俩把绳子缠在鹿脖子上,绕了一圈。 然后,二人从左右使劲,一起拉动绳子。 小马鹿口发悲鸣,但声音越来越小,很快就开始吐舌头了。 山坡上,赵军见状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准备叫李宝玉和张援民离去。 可就在这时,他见一团褐影从对面坡头子上冲了下去,其势如虹,所过之处,脚踏雪,如烟尘卷起。 “不好!”赵军轻呼一声,急忙冲着对面大喊:“瞅上头!瞅上头!” “有人!”听见声音,对面坡上三人齐齐抬头,向四周张望。 突然,李冬和李大拐周围的狗叫了,齐齐前冲去。 只见,一只大马鹿,悍然冲下。 这只大马鹿,身形高大胜过牤牛,头生双角,角分八叉。 一路冲下,风驰电掣! 五条狗冲到鹿前,急刹停住,准备与鹿缠斗。 可大马鹿根本不停,庞大的身躯冲锋而来,卷风带雪,势如破竹。 为其气势所慑,五狗哪里敢拦,纷纷避让奔跑。 那大马鹿来势不改,直奔小马鹿损命的王八坑冲来。 “老三!快跑!”李冬大叫一声,扭身就跑。 可这王八坑里,雪深近米,匆忙间想出来,确实不易。 可若不出来,大马鹿奔踏而来,以它那体重,非把人踏死在坑里不可。 李冬、李大拐拼命地往坑外跑,远处的魏来也顾不上给狗包腿了,拿着枪就往前跑。 可还不等他举枪,大马鹿已经跃过了王八坑,在它前面,是那要去拿枪的李冬。 之前下王八坑勒小马鹿时,李冬把枪插在了雪地里,他从沟塘子下来时,就看见了一只小马鹿,不知道这小马鹿还有爹,而且它爹竟然还会回来找它。 所以,毫无防备! 此时,再想拿枪,却是不成了! 大马鹿瞬间就追上了他,就在李冬身后。 对面的魏来想开枪,却是不敢! 因为,李冬就在马鹿身前,这一枪要是打着李冬可就坏了! 就在魏来举棋不定之时,那追上李冬的大马鹿一低头,把头往前一顶,向起一挑。 一百五六十斤的李冬,竟被它挑飞了出去! 挑飞了李冬,大马鹿冲势不改,直奔魏来。 五条猎狗有心护主,在后面紧追不舍,可这头大马鹿腿脚未伤,根本不是狗能追上的。 嘭! 魏来开了一枪,这一枪从大马鹿身侧擦了过去,子弹所过,大马鹿右肋出现一道血沟,鲜血瞬间流下。 听见枪响,大马鹿心惊胆战,为子报仇之心瞬间烟消雾散,不敢再上前,只把身一转,就往回跑。 而在它前方百米之处,李大拐正欲扶李冬起身。 突然,就听魏来大喊:“快跑啊!” 李大拐一抬头,就见马鹿直奔自己冲来。 他想躲,但李冬已然晕厥过去。 而魏来呢,他用的是16号枪,一枪打完,还来不及换子弹呢! “啊!” 第一百零六章.赵军遇险 大马鹿调头,直奔李大拐、李冬冲去,中途有狗阻拦,皆被撞得东倒西歪! 李大拐想跑,可他要是跑了,晕死过去的李冬咋办? 魏来想要开枪,可刚给枪把子撅开,子弹还没来得及换上呢。 就在二人绝望之时。 “嘭!” “嘭!” 只听两声枪响。 大马鹿后腰挨了一枪,整个后臀带着两条后腿全都向旁一歪。 大马鹿身形一晃,后半个身子就不好使了,两条后腿往起撑,试图起身逃命,可却怎么站不起来了。 “汪汪汪……” 狗叫声连成串,五条猎狗一拥而上,撕咬着大马鹿,将其闷住。 后腿撑不起,大马鹿前腿也就无法攻击,只能狠狠地甩头,以粗大的鹿角逼左右猎狗后退。 此时,魏来已经把枪重新装好,但见大马鹿左右摆头,枝枝叉叉的鹿角逼退它身前猎狗。 两旁猎狗往左右闪开,正好给了魏来开枪的机会。 “嘭!” 魏来趁机发出一枪,大马鹿后脖颈中弹,鹿头在子弹作用下往前一轻,大脑袋重重地砸在雪地里,口鼻之中溢出鲜血。 五条猎狗全都向大马鹿扑去,扑在其身上,拼命地撕咬着。 见鹿已死,魏来把身一转,望向对面坡,大声喊道:“谁开的枪啊!” 赵军朗声应道:“永安屯赵军。” 他的声音在山间回荡,魏来听这名字,不禁愣在当场,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赵军是谁。 可那边正掐李冬人中的李大拐闻言,转头对魏来说道:“他是赵有财儿子。” “哎呦!”魏来反应过来,但他想的却是:“周建军小舅子啊!” 魏来和周家一个屯住着,认识周建军和赵春两口子,也知道赵春有个弟弟,但不知道这个弟弟叫什么名字。 今日一见,才知赵春这弟弟年纪不大,可枪法却是了不得啊。 两山坡相距,怕是得在五、六百米左右,赵军隔着这么远还能打伤大马鹿,这份枪法属实难得。 其实,不光是魏来佩服赵军,李宝玉、张援民也是由衷的赞叹。 “兄弟。”张援民道:“你打枪厉害啊,这不得有五百米啊?” “比五百米可得多。”赵军道。 他刚枪上脸一瞄,从枪星看去,那大马鹿比枪星还小。 这说明啥? 有经验的赵军知道,这说明那大马鹿离自己的距离绝对超过了五百米。 这一枪,赵军心里也没谱,但眼看李冬、李大拐要有危险,赵军拨开保险就是两枪。 得说,天不亡那李冬,赵军第二枪打中了,救了他一命。 此时李冬迷迷糊糊的刚苏醒过来,魏来十分感激赵军援手,冲着对面大声喊道:“兄弟,俩鹿,给你一个!” “留个小的就行!”赵军也不客气,大声回应道。 这是他应得的。 而且,就算他收一只鹿,那李冬和魏来都得感谢他呢。 这时,对面又传来了魏来的声音:“好,给你放沟塘子底下了。” “走!”赵军招呼李宝玉、张援民继续赶路。 又往前走了三里多路,就来在了昨天张援民和陈大赖打熊的地方。 在离那地方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赵军就把枪拿在了手中,又叫李宝玉砍了木棍墩上侵刀。 而张援民,手提大斧,走在赵军身边。 三人小心翼翼地往前走,来在半截树身前,见周围雪地上散满了烂木屑、烂木块,看来真是像他们猜的那样,张援民纯是点子太背了。 赵军往旁行走,看见雪地上有鲜红的血迹,也有黑熊的脚印,等他来在昨天张援民滚下去的沟塘子上方时,见有熊脚印从南边上来。 赵军定睛观看,见那脚印沿坡向南而去,并未在周围画圈,更不曾停留。 看来这熊不在附近休息。 赵军便对张援民、李宝玉说:“大哥、宝玉,小心着点儿,不行走太远,看看能不能找着油锯。” 二人答应一声,三人就在这附近大雪地里找寻那把油锯的下落。 都不超过三分钟,就听张援民在那边吹口哨。 赵军抬眼望去,只见张援民压低了声音地说:“找着了,找着了。” 这是怕黑熊在附近,所以不敢大声喧哗。 “兄弟!”张援民抱着油锯一路小跑过来,向献宝一样把油锯递赵军面前,说:“油锯找回来了,给我老叔送去啊?” “别送。”赵军想起了昨天赵有财的交代,对张援民说:“今天林业局下来检查,不能送,先拿回家。” “好。” 这时,李宝玉也回到赵军身边,问他:“哥哥,这黑瞎子咱们打不?” 赵军看了看李宝玉,又看了看张援民,想了想才点头,道:“来都来了,打!” 正所谓:入宝山不能空手而归。 更何况打猎之人和钓鱼的人一样,瘾头子都大。这几天没上山,一直在村里转悠,确实把赵军给憋坏了。 最主要的是,这熊就在附近,岂有不打之理? “都小心着!”赵军又嘱咐张援民和李宝玉,说:“我走前面,大哥你盯着左边,宝玉你看着右边。” 因为没带狗来,没有狗预警,在打黑熊时,一定要格外的小心。 要打受伤的黑熊更是如此! 三人沿着血迹、脚印往南走,走出大概一里多地,那黑熊留下的血迹已从鲜红色变成了紫黑色。 这显然是受了重伤。 再往前走不超过五百米,就见黑熊那脚印突然转向了。 而且还不是往旁直走,而是绕了个大圈。 而且,绕了还不是一圈! 如此一来,这黑熊停在哪里,就是个未知了。 看前面和左右,左边是沟塘子,前面是山岗子,只有右边是一棵风撅大青杨! 大青杨原有四五米高,被狂风折断,树根往上两米多高立在地面,上半截躺在地上。 倒木上,覆盖着雪。 而倒木左右,都有黑熊留下的血迹和脚印。 赵军指了指那倒木,小声对张援民、李宝玉说:“八成在那后面呢。” “哥哥。”李宝玉面露难色,说道:“这不好打啊!” 赵军点了点头,静静地看着那倒木。 这倒木,粗的地方直径将近两米,细的地方也有一米多,它躺在地上,人看不到其后面有什么。 黑熊趴在后面,躲在什么位置,人都无法知晓。 想要看清倒木后有什么,可以绕过去。 但若是绕过去,那熊就在你这边怎么办? 和熊来个顶头碰,怕是要出大事啊! 赵军深吸一口气,对二人说:“你俩在这等着,我上倒木上头去。” 张援民闻言,一下就急了:“兄弟,这太危险了。” “比绕着走强。”赵军说了一句,便往前走去,在张援民、李宝玉忧心忡忡的目光中,他把来在倒木前,把枪挎在肩上,伸手抠住倒木,脚往上一蹬,往倒木上爬去。 赵军轻轻松松地上了倒木,站在倒木上,往下头看,只见一只黑熊正趴在倒木下方。 此时,黑熊虽未完全站起,但它好像闻到了什么,正晃晃悠悠地撑着身子,想要从雪地上爬起来呢。 只是身上受了枪伤、斧劈,让它行动有些迟缓。 赵军稳稳地端起枪,拨开保险,瞄住黑熊脑后。 那黑熊还未起身,却不知死亡已然逼近。 可就在这时,赵军脚下一滑,整个人从倒木上滑了下去。 这一滑,枪口直接朝向了天空。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赵军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 “嘭!” 一声枪响,在半空中炸开。 听见枪响,那黑熊悍然转身,直奔赵军而来。 二者间,只有一米之遥! 第一百零七章.惊惧 倒木表面是弧形的,上面还有厚厚一层积雪,赵军脚下一滑,整个人顺着倒木就滑了下去。 张援民、李宝玉在后面看着,眼见赵军把枪端了起来,二人心想以赵军的枪法,在如此近距离处开枪,只要枪声一响,那黑熊绝对是必死无疑。 可下一秒,倒木上却无了赵军的踪影。 紧接着,就听一声枪响。 关键是,这声枪响在半空中炸开。 “完了!” “坏了!” 张援民提着大斧,李宝玉举着侵刀就向倒木冲去,只是李宝玉腿长跑的快,张援民腿短跑落在后面。 再说赵军,从倒木上滑下来,后背连续磕碰在倒木上,让他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当赵军双脚落地时,腿被地面反震的一曲,整个人也随之往下一矮。 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黑熊,转过身来,直奔赵军扑来。 一步! 就一步! 黑熊一步就来在赵军面前,大熊掌当头拍下。 赵军懵了,浑身上下,出了一层冷汗。他大脑一片空白,可眼见黑熊胸前那一条月牙形的白纹,他竟下意识地把枪一举,顶着黑熊胸口。 “嘭!” “嘭!” …… 赵军右手食指不断地扣动扳机,一声声枪响在山间回荡。 一连九枪! 三秒不到,九枪尽出! 加上刚才朝天打空那一枪,赵军打光了枪膛里所有的子弹。 当李宝玉爬上倒木时,只见倒木另一侧,赵军仰面朝天,躺在雪地之上。 此时的赵军,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空,原本头顶的狗皮帽子滚落在了一旁。 赵军棉袄、棉裤上,全是血! 而那黑熊,扑倒在赵军身上。 “哥哥!”李宝玉从倒木上跳下,心急如焚的他甚至不管那黑熊是否死透,只把侵刀一扔,一手抓着黑熊后脖子,一手薅着黑熊后背上的长毛,愣是将黑熊从赵军身上拉开。 这只黑熊不大,再加上在树洞里睡了两、三个月,一身脂肪也被消耗不少,此时就只有二百斤刚出头。 李宝玉上前,扶起赵军脑袋,见赵军还是直勾勾地望着前方,李宝玉“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 “哥哥啊……” “咋地了?咋地啦?”张援民腿短,爬不上倒木,所以他是从旁边绕过来的。 他来在赵军面前,伸手一探,有气、有脉搏,而且气息、脉搏还都挺稳的。 张援民转到赵军面前,看了看他眼睛,又在他身上摸摸,惊讶地发现赵军好像并未受伤,棉袄、棉裤上的那些血,好像都是黑熊的。 “别嚎了!”张援民推了李宝玉一下,然后蹲下身,从地上抓起一把雪,往赵军脸上搓去。 “嗯……”赵军只觉得脸上一凉,整个人渐渐回神,但还是有些愣地看着张援民和李宝玉,只道:“宝玉啊!” “哥哥!”见赵军回神,李宝玉却更抑制不住了,抱着赵军嚎啕大哭。 张援民轻叹一声,拉着赵军的手,说:“兄弟啊,你可吓死我了!” “大哥,你说啥?”赵军只觉得两只耳朵嗡嗡作响,又隐隐约约听见张援民和自己说话的声音,但却听不清楚他在说啥。 张援民无奈地看了眼赵军,又回身看了看黑熊,顿时就明白了,赵军这应该是近距离开枪,震到自己了耳朵。 但看赵军,好像并未受其他的伤,张援民也就放心了。 这时,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了,看赵军和李宝玉二人的样子,张援民就从腰后抽去侵刀,去给那只黑熊开膛取胆。 当取出熊胆以后,张援民把它拿到赵军面前,对赵军说:“兄弟,你收着。” 别看张援民年纪比赵军大不少,可在他们三人当中,赵军好比是把头,只要进了山,不管是什么事都得听赵军的,杀下熊胆来,也得由赵军保管。 可此时的赵军呢,呆愣在那里,他看看张援民,又低眉看看张援民手中的熊胆,却不曾伸手接过。 张援民见状,就知道赵军这是被吓坏了,得缓上一会儿才能好。 于是,他便伸手从赵军棉袄兜里拿出白布口袋,把熊胆放进里面。 然后他给赵军的棉袄解开,将熊胆塞进赵军棉袄内兜,最后又为赵军系好了棉袄。 “别哭了。”做完这些,张援民扒拉了李宝玉一下,对他说:“我去拢火,你把干粮拿出来,让他吃一口垫吧垫吧。” 李宝玉使棉袄袖子擦了擦眼泪,见赵军确实无恙,当即便起身。 李宝玉看旁边有一块大青石,就把其上积雪扫落,然后回来扶起赵军,把他扶到大青石前,让赵军坐在石头上。 这个时候,赵军渐渐回神,他慢慢地回忆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他拿枪顶着黑熊,一口气连开九枪,差点把黑熊胸膛打成了筛子。 一个个大血洞随着枪响出现在黑熊后背上,一道道血箭急射而出。 当赵军开到第四枪时,黑熊已气绝身亡。 而黑熊拍向赵军那一掌,也因为生命力的飞速流逝,当落在他头顶时,已经无力了,只带飞了赵军头顶的帽子。 安然无事! 赵军全身上下,毫发……损了几根,但却被吓懵了,好半天才有点缓过神来。 赵军想从青石上起身,但头晕脑胀,脚下一个踉跄,忙又扶着青石坐下。 这时,张援民和李宝玉一人抱了一捆枯树枝过来,在赵军身前点燃了火堆。 赵军刚出了身冷汗,现在感觉身上有点冷,正好坐在火堆前烤火。 李宝玉在一旁烤着干粮,张援民凑到赵军身旁,和赵军说着话。 其实,张援民说的,完全都是不着边际的话。 但他如此,却是有意而为之,他就是想分散赵军的注意力,可人在受到极度颈下以后,并不是不想去想,就可以不想的。 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反复出现在赵军脑海当中,反反复复地浮现在他眼前。 “哥哥,你先吃。”李宝玉把烤好的一块大饼子递给赵军,赵军接过来下意识地咬了一口。 一口饼子入口,赵军却是不嚼,只张着嘴,而那口饼子又从他嘴里掉出,掉落在雪地上。 第一百零八章. 在被张援民拿雪搓醒以后,赵军曾有那么一阵子都以为自己是已经死了。 没错,他是打死了黑熊,但他大脑反馈过来的信息,却始终是大熊掌落在自己脑袋上的一幕。 在大青石上坐了良久,他终于回过神来,咬了一口饼子,对张援民和李宝玉说:“今天的事,回去了谁也不行说。” 张援民、李宝玉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答应下来。 赵军又从李宝玉手里接过一块饼子,再拿过张援民递来的萝卜咸菜,一边吃,一边说:“大哥,一会儿你和宝玉把那熊掌、鼻子、波棱盖都卸下来。” 张援民闻言一怔,向他问道:“兄弟,不把这熊拽回去啊?” 赵军摇了摇头,说:“李大拐那伙人不还给咱们留个牤蛋子呢吗?明天让我爸找车来,把这黑瞎子跟那牤蛋子一起整回去。” 三人商量好以后,由张援民和李宝玉,二人各背了两只熊掌,赵军则啥也不拿,下山往家走。 走出三里多地,又经过李大拐一行人打鹿的地方,赵军低头往下面沟塘子里一看,看见有一只死鹿待在沟塘子里。 赵军对张援民和李宝玉说:“你俩先走,我下去一趟。” “哥哥,你要干啥啊?我去吧。”李宝玉放下熊掌,对赵军说道。 “也行。”不知是被吓到了,还是怎的,赵军有点不爱动弹,只对李宝玉说:“宝玉啊,别的不要,把鹿心连护心肢都给我摘下来。” “好。”李宝玉应了一声,就要往下面沟塘子里面去。 可就在这时,张援民却把他叫住,只见他一脸坏笑地对李宝玉说:“宝玉啊,把鹿那玩意摘下来,给我拿回去泡酒。” “啥玩意?”李宝玉还没结婚,哪里懂得那些。 “就那玩意。”张援民拿手给李宝玉比划了一下,李宝玉想了想,对张援民说:“把你挎兜子给我,我把那玩意直接装你兜子里。” 张援民一听,指着李宝玉肩上的兜子,说道:“装你那里就行了呗。” “这还得给我哥哥装鹿心呢。” 张援民闻言,才摘下挎兜,丢给了李宝玉。 等李宝玉往沟塘子底下去,张援民才凑到赵军身边,问他:“兄弟,我听你嫂子说,我老婶心脏不好啊。” “你老婶……”赵军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张援民口中的老婶,应该就是自己的老娘王美兰。 赵军点了点头,道:“嗯呢,我听人说把鹿心连着护心肢焙干了,再磨成粉,冲着喝对心脏好。” “哎呀!”张援民一拍大腿,似乎很懊恼地说:“那不应该让他们放血啊,鹿心血管心脏最好。” 赵军摆了下手,说:“刚才离着太远,我懒得和他们喊。” 赵军虽然这么说,但归根结底是因为王美兰感觉心脏不舒服,应该是过完年以后,但家里没当回事,才酿成了恶果。 现在王美兰身体没什么不适,就算把鹿心血整回去,她也不会喝的。 还不如把鹿心拿回去,焙干了磨成粉给老娘备着。 “那等开春以后的。”张援民在一旁说:“听你嫂子说,兄弟你能整着药豆,那等五月份咱俩药鹿去,到时候鹿心都给我婶,要整着鹿茸、鹿胎,咱们就分着卖钱。” “我看成!”赵军直接答应下来,他是可以弄到药不假,但药鹿是个有技术含量的活,他只知道个大概,不找个明白人带着却是不成。 说起药鹿,赵军又想起一事,便问张援民:“大哥,你常年药鹿,知道谁能做鹿角匙不?” 听赵军此问,张援民想也不想地就回答了:“知道啊!” “谁啊?” “我啊!”张援民指了指自己,对赵军笑道:“兄弟你打听、打听,咱们这十里八村挺多老放参的,他们那家伙事儿都是我爹做的。” 说到此处,张援民才反应过来,便问赵军:“兄弟,你还要挖棒槌啊?” 人参,在东北又叫棒槌。 赵军刚要答话,一个挎兜从旁边被丢了上来,赵军和张援民急忙过去,一起把李宝玉拽了上来。 “哥哥!”李宝玉把自己背着的挎兜一打,那血呼啦的大鹿心正在里面装着呢。 这时,张援民把李宝玉丢在地上的挎兜捡起来,打开看了一眼,不禁眉开眼笑。 见其如此,赵军也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三人继续下山,等到家以后,已经是四点多钟了,赵军把鹿心、油锯拿了回家,李宝玉和张援民还一人给他留了一只熊掌。 王美兰看着熊胆、熊掌、鹿心,不禁埋怨起赵军来,“你说你啊,把油锯找回来就得了呗,还打什么黑瞎子啊,这眼瞅着过年了,万一……” 赵军躺在炕上,听着老娘的絮叨,又想起了今天险些遇难的那一幕。 这可是比那天拿大斧劈死黑瞎子还要危险啊! 真的是差点就回不来了! 突然,赵军只觉得头晕目眩,把手往额头上一搭,感觉有些发热,想来被吓出了一身冷汗,着凉了。 “妈啊!”赵军对王美兰说:“我好像发烧了。” 王美兰伸手在他头上一摸,然后翻手摸了摸自己的脑门,顿时脸色一变,然后数落道:“你这孩子,眼瞅着过年了,到底嘚瑟感冒了。” 说完,王美兰起身,去外屋给赵军倒了一缸子开水,又拿了两片去痛片,回来递给赵军说:“来,起来把药吃了。” 这年头,山里农家常备的药,除了土霉素,就是去痛片,这都是山里人眼中包治百病的灵丹妙药。 可事实上呢,两片去痛片下肚,赵军当时还真感觉舒服不少,但睡了一宿觉后,第二天早上却是更严重了。 见他如此,王美兰都不让赵虹、赵娜到他屋里来了。 “哥哥,你咋的了?”得知赵军病了的李宝玉,风风火火冲进了他屋里,坐在炕边就问:“是不昨天……” “小点声!”赵军急忙喝止住他,向李宝玉使了个眼色。 李宝玉知道赵军是怕王美兰担心,当即压低了声音,向赵军问道:“哥哥,要不我给你拿把菜刀放枕头底下?” 第一百零九章.王大龙来了 “你快上一边子去吧!”赵军没好气地怼了李宝玉一句,说:“我是让熊瞎子惊着了,又不是招啥玩意,放菜刀干啥?” 这年头有个讲,谁家孩子要是让不干净的东西给吓到了,就睡觉的时候,就用布包着菜刀塞到他枕头底下。 可赵军是让黑瞎子给吓的,跟那个完全就不挨着。 这时,赵军要起身,李宝玉把他扶起,和赵军说道:“哥哥,后天赶大集,你去不得?” “我这样我咋去啊?”赵军悲愤地说道。 “没准后天就好了呢。” 赵军从炕上下来,费力的洗了把脸,使毛巾擦干,并问李宝玉道:“兄弟,我昨天跟你说那事,你打听的咋样了?” 李宝玉道:“哥哥你说对了,他真回来了。” 赵军走到炕边坐下,把被褥叠了起来。 李宝玉过来搭把手,并问赵军:“哥哥,咋办啊?” “哪有啥咋办的。”赵军道:“走一步,看一步呗。” 俩人正说着话时,就听外面赵军家的房门开了,有人在外头说话:“五姑在家呢。” 紧接着,就传来了王美兰的声音:“大龙啊,快进屋!” 赵军和李宝玉对视一眼,赵军扶着李宝玉起身,往外一走正好与王大龙四目相对。 “小军,哎,宝玉也在呢。” “大龙哥!” “大龙哥!” 赵军、李宝玉和王大龙打了个招呼,只见王大龙手里倒提着一只獾子,递给王美兰道:“五姑,昨天我抠的獾子窝,给你拿一只来。” “你看你,来就来呗,来家还拿东西。”王美兰笑着把獾子接了过来,说道:“家有野猪肉,等你走的时候,给你拿个大腿。” 王美兰此话一出,李宝玉偷偷地捅了赵军一下,可赵军却摇了摇头。 再看那王大龙,接着王美兰的话茬就往下顺着说道:“五姑,听说我兄弟这几天没少整猪啊。” 王美兰看了赵军一眼,笑道:“你兄弟最近还行,那天打溜围,溜回来仨猪呢。” “真的啊!”王大龙故作惊讶道:“我兄弟咋打溜了呢,他咋不领狗呢?搁我这买的……” “来,大龙!”突然,王美兰打断了王大龙的话,并把一个白瓷缸子递到了他手里。 “五姑不用忙活了,我说会儿话就走。”王大龙说道。 他今天来,可不是为了喝水的,更不是为了给王美兰送獾子的,而是另有目的。 王美兰还是笑容满面地问他:“家里都挺好的呗?” “啊,都挺好的。” “那天听人说,你和娟子打架了。”王美兰突然把话题一转,说道:“大龙啊,不是姑说你,两口子过日子哪有舌头不碰牙的……” “不是姑说你,老爷们哪有跟媳妇撕吧的……” “不是姑说你……” 王美兰一顿狂轰乱炸,把王大龙说的一个脑袋三个大,心想:“还不是你说我,就是你说我!要不是因为你儿子,我们两口子能干仗么?” “五姑啊。”王大龙终于找到一个机会,插话道:“小军啥时候上班啊,我妹夫没给他安排一下啊。” 王大龙说的妹夫,就是赵军的大姐夫周建军。 王美兰倒是没瞒他,答道:“亏你还惦记着,你兄弟年后就上班了。” “哎呀!”王大龙好像挺惋惜一样,抬眼问赵军道:“那兄弟你上班了,还咋打猎了?” 话说到此处,其实赵军他们早就看出来了,这王大龙是要整幺蛾子了。 但是赵军并未着急,满屯子人都知道自己老娘心眼儿好,但他们不知道的是,王美兰的善良有个前提,就是你别当着她的面,算计她儿子。 否则的话,她会让你知道厉害的。 “那没事。”今天的王美兰,似乎和往日那个拦着赵军上山打猎的王美兰,不是一个人了。 只听她说:“赵军还有休班呢,等休班打呗。” “那个……” 王大龙又要说些什么,却被王美兰打断,她道:“该说不说的,你兄弟打枪打的准啊,每次上山都不空手回来,等上了班,说不定场里领导还让他帮着打标本呢。” 王大龙闻言语塞,刚刚想好的说词,一个字都没法子往出说了。 这打标本都出来了,还能说什么? 俗话说,靠山吃山。 这年头,大山里野生动物资源丰富,黑熊、野猪、狍子、鹿…… 这些野味,山场、林区的人很常见,但城里人就吃不着了。 林场那些领导,有时候要去城里开会,也会有些迎来送往,也有人和他们要些野味尝尝。 而领导呢,又不能亲自背枪打猎,就得找场子里的炮手,为他们效劳。 当然了,帮领导办事,好处肯定是不少。 而且领导也不会难为人,比如说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这一个月,不用来场里上班,你的工作,领导会找人替你做。 这一个月,你只需要干好一件事,就是打猎。 领导会给你规定一个目标,这个目标不难,比如一个月打三个狍子、两个野猪。 因为是领导交代的任务,领导会给你拿枪,而且拿的全是56式半自动步枪,子弹还管够。 要知道,领导选的人,肯定都是远近闻名的炮手,枪法一流的主。 对于这样的人而言,一个月打三个狍子、两个野猪,简直是太轻松了。 这就是说,只要被领导选中以后,就有一个月的带薪打猎的机会。 凡是接到这种任务的,都得磨到离一个月快剩两、三天了,才去给领导交差。 哪怕第一天上山,就打了仨狍子、俩野猪,也不能拿去给领导交差。 在把猎物开膛放血以后,把这些猎物拉回家。 因为这种任务一般都是在冬天,所以把猎物拉回家以后,可以放在大雪地里冻上,一直冻到快到日子里,再翻出来给领导送去。 像这样,先开膛、放血,再冷冻储存,就像制作标本一样。 所以,就被称为打标本。 其实,王美兰最了解她这个出了五服的侄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因为她和王大龙的爸妈从小一起长起来的。 所以,王美兰知道,如果不把王大龙的念头给绝了,那他过两天还得来。 于是,王美兰又道:“大龙啊,你这今天来就是为了给我送獾子啊?” 其实王大龙今天来,是想把自己卖给赵军的白狗,再花五十块钱给买回去。 可从进到屋里来,王美兰就没给他说事的机会,可让王大龙万万没想到的是,王美兰现在竟然主动给了他一个机会。 都说: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王大龙想也不想,就说:“五姑啊,那天不把我家白狗卖给我兄弟了么?我今天寻思过来问问,那狗到底好使不得? 我怕它换了个主,再不给我兄弟干活。咱们都实在亲戚,我坑谁也不能坑咱自己家人啊。要是不行……” “行!”王美兰突然道:“你那狗不错,你姑父都说好。” 说到此处,王美兰抬头望向赵军,问他:“是吧?儿子。” “对。”赵军笑着对王大龙说:“大龙哥,你拖那狗真不错,我使着也顺手。” “兄弟,那个……” “大龙啊!”王美兰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对他道:“姑知道你是好心,那狗也真不错,我家你兄弟就留下了,要不他进山打猎,狗不够使唤,我还惦记他。”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大龙还能说什么,当即把手里茶缸一放,就要起身告辞。 可在这时,李如海风风火火地冲进屋里来。 李如海进到屋里,先是冲王美兰叫了声“大娘”,又向王大龙点了点头。 然后,才凑到李宝玉身旁。 “咋的啦?你来干啥啊?”李宝玉问他弟弟道。 李如海说:“大哥,你不是念叨着要买狗么?我听说老徐炮家那三条狗要挑帮啊!” 李如海此言一出,李宝玉、王大龙齐齐眼前一亮,王大龙起身,问李如海道:“如海啊,你听谁说的?” “还谁说的,那满屯子都知道了。”李如海回了王大龙一句,才对李宝玉说:“大哥,你要想买,就赶紧回家找妈要钱吧。” “好。”李宝玉应了一声,和王美兰、赵军、王大龙依次道别,然后才带着李如海离去。 “那五姑,我也过去看看。”王大龙起身和王美兰告别,急匆匆地离去。 王美兰起身,带着赵军把他送出门,就见王大龙头也不回,快步就往外走。 那拴在墙角的白狗,看见昔日主人,又是摇尾巴,又是往前蹿,可王大龙根本就没搭理它。 母子二人相视一眼,王美兰笑道:“我还说要给他拿着猪大腿呢,这白得个獾子。” 第一百一十章.挑帮 “妈,我跟宝玉过去看看。”赵军对王美兰说了一句。 “去吧。”王美兰道:“正好你走了,我把那獾子扒拉,熬点油留着。” 獾子这东西,肉有一股特殊的味道,得和大萝卜一起炖,才能压下去一点。 皮呢,在这年头也不值什么钱。 但獾子油,治烫伤最见疗效。 赵军出了门,在门外等了李宝玉一会儿,却见李宝玉没有从他自己家出来,而是从赵军家门里走出来的。 “哥哥,你在这儿啊?”李宝玉道:“我还上家找你去了呢。” “我搁外头等你呢。”赵军说:“你要买狗,我得跟你去看看啊。” 哥俩一起往北边走,边走边唠嗑。 赵军问李宝玉,道:“我婶给你多少钱啊?” 李宝玉嘿嘿一笑,拍了拍裤子上的口袋,道:“我妈给我一百块钱呢。” 这几个月,李宝玉跟赵军一起上山,东西可是没少打,收获也不小。 不管打着啥,赵军都是和李宝玉平分的。 如此一来二去,李家人感觉心里过意不去了。既然李宝玉打猎赚了钱,金小梅也就下了狠心,决定给李宝玉养几条狗。 今天李如海在外听说,村北的老徐炮家的猎狗要挑帮,一把这个消息告诉李宝玉,李宝玉顿时就动了心。 要知道,那老徐炮可是有名的炮手,家里的三条猎狗也都是成狗。 如果把他的那些狗买回来,就不用自己拖了,到家熟悉了一些日子,直接就可以带着它们上山打猎。 可赵军却道:“兄弟,你要买几条啊?” “到那儿看看呗。”李宝玉不知道赵军为何如此问。 赵军说:“他那狗老点儿,但一条咋的也得七、八十块,你就拿一百块钱,能买几只啊?” 李宝玉闻言,往身后望了望,见身后没人跟着,才对赵军道:“我自己有二十多,还从如海那拿来三十。” “拿……”赵军颇感无奈,说:“人家孩子从小到大都不舍得花的钱,让你整来了……” “嗯。”李宝玉点头,说:“他是舍不得花,我每次掏钱买炉果、小麻花,他比我吃的都多。” 赵军:…… 这哥俩,一个坑哥,一个坑弟,赵军都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但眼下重要的不是这个,而是李宝玉要买狗的事。 赵军道:“刚才我听如海说,那老徐炮是要挑帮,他不拆帮,你拿这一百五也买不下三条狗啊。” “对啊!”李宝玉这才反应过来。 赵军等人口中的老徐炮,名叫徐长林。 这老头子今年五十八了,因体力不济,无法再上山打围,就想把家里的三条猎狗挑帮。 在打围这行里,挑帮的意思就是把这帮狗一起转出去,转给一个人。 而拆帮呢,是拆开单卖。 东北的这种笨狗虽然没有什么血统,也不值钱。 但是,一条成熟的猎狗,怎么也少不了七、八十块钱,李宝玉身上的钱加起来,也不过只能买两条狗的。 见李宝玉向自己看来,赵军点头道:“不着急,到那儿先看看,要行的话,你买两条,我买一条。” 最近王美兰对他挺支持的,让赵军心里有了底气。 “好!”李宝玉一口答应下来。 二人来在村北一户人家,隔着篱笆院子,就见里面站了不少人。 “兄弟!” “小军、宝玉!” 见赵军、李宝玉走进院里,有两人过来和他们打招呼,一个是张援民,一个是王大龙。 赵军、李宝玉和他们回应了一下,赵军往周围一扫,不禁暗皱眉头。 秦强,自从上次来赵军家门口闹了一次,赵军就再没见过他了。 当然了,这么大屯子,屯里屯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 能好几个月碰不到,就说明这秦强一直都在躲着赵军。 见赵军目光投来,秦强和赵军点头示意。 赵军也点了一下头,最后把目光落在一人身上,看着这留八字胡的年轻人,心中暗道:“真特么冤家路窄。” 这时,一个穿黄绿布棉袄的老人从后院走来,手里牵了三条狗。 三条狗,一青、一黄、一花,青狗、黄狗都是公狗,只有花狗是母狗。 “来啦,爷们儿!”老头正是徐长林,他看到赵军、李宝玉,便招呼了一声。 这老头比赵有财大上一辈,赵军、李宝玉回了一声“徐爷”,徐长林微微点头,然后指了指趴在他脚前的三条猎狗,给院里众人说道:“我这三条狗,青狗是头狗,抬头香,打雪溜子、旱溜子都行。 咬猪挂钳子,认黑瞎子、认鹿、认狍子。” 赵军看了眼那青狗,冲李宝玉点点头,这青狗叫青狼,在这片林场虽未有赵军家的花小儿名气大,但也差不多少了。 徐长林又指黄狗,朗声说:“这是阿力,硬帮腔子,它也挂钳子,二百斤以下的老母猪,它自己就能干下来。” 这黄狗阿力,长的虎头虎脑,身形魁梧,看它体重得在一百二十五斤左右。 老头又抬下巴往前一点,点了下那花狗,道:“剩这个也是帮狗,它是母子,掏猪卵子,没啥优点,就是口狠。” 赵军扫了眼这几条狗,看这几条狗,各个身上带着老伤疤。 赵军认得这些疤,那成一道沟的,都是黑瞎子留下来的,而那疤表面往外翻的,都是野猪留下来的。 “哥哥。”李宝玉小声喊了赵军一句。 赵军点点头,这老头没说假话,但不是因为他实在,而是因为挑帮卖狗就是这样。 买挑帮的狗时,狗主人会说实话,有什么缺点、优点都给你说清楚。 但要拆帮买,不管你挑哪个,狗主人肯定都说好,说的全是优点,缺点一点没有,就好像他这些狗个个都是哮天犬一样。 这三只猎狗,说实话真都不错,头狗、硬帮腔子就不说了,那条花母狗虽差了点,但它掏猪后门,这样的狗在围猎野猪时,有极大的作用,同时也是最稀缺的。 这时,秦强开口,问徐长林这些狗的年纪。 听徐长林说,青狗、黄狗都已经五岁了,而花狗也已经四岁了。 “徐爷。”赵军问道:“你这狗挑帮什么价啊?” 老头子伸出三根手指,冲着赵军一比划道:“三百!” 第一百一十一章.买狗 徐长林在自家院里,给他脚前的三条狗报出一个价来。 而他说的这个价,听得赵军一愣,差点就拽着李宝玉走了。 三百! 这老头子是不是穷疯了? 不光是赵军,其他众人也都面面相觑,久久无言。 张援民向赵军使了个眼色,然后他对徐长林道:“徐爷,我才想起来,家里还有点活呢,我先回去了哈。” 徐长林闻言一怔,顿时脸色就不好了。 可这张援民,徐长林知道他纯就是来卖呆儿、看热闹呢。 可就看个热闹,这货还整幺蛾子。老头刚报个价,他抬腿就走,让旁人一看,就好像是价要的太高,硬把人给要走了一样。 就在徐长林感觉出师不利之时,秦强问道:“徐爷,拆帮不?” 徐长林想了想,看向秦强,说道:“拆帮,你整回去,不也得跟你家狗合吗?你挑帮端了多好,拿回去跟狗熟了,直接就上山了。” “我要不了这么多。”秦强说:“我就想要那青狗。” 徐长林想也不想,直接就拒绝,道:“那不成。” 头狗难求。 林场、山场,从来不缺帮狗,不管多硬的帮狗,都不缺。 但头狗,是真的难得。 之前赵军和李宝玉说,三条狗得七、八十块一条,那说的是挑帮拿的平均价。 三条狗拢共二百三、四十块钱的话,大头狗自己就得占到一百二、三十。 因为赵军知道,这条青狼不简单,能找、能围、能干。 有它在,再随便弄几条差不多的帮狗,就可以成一个狗帮了。 而徐长林呢,就是拿他这条青狼,带着往出卖那两条帮狗,而且卖的还挺黑。 要是单独卖了青狼,那两条帮狗卖给谁去? 听徐长林说不拆帮,秦强却面不改色,笑着问道:“那徐爷,你要不拆帮卖,那挑帮能不能便宜点儿啊?” 其实,他秦强就是奔着挑帮来的。之前他家有四条猎狗,围杀黑熊不成,让黑熊干死了三条狗,现在就只剩一条小青狗了。 所以,他就是想把徐长林这三条狗全整回家去。 但是徐长林要的价太高了,秦强不好上来就砍价,于是就先问拆帮头狗多少钱,等老头子说不拆帮了,他才开始讲挑帮的价。 可徐长林是啥人,打了半辈子围,里面的事儿他门清啊。 而且这十里八村的打围后生,谁家狗什么情况,他都知道个大概。 他知道秦强家就剩那么一条小破狗了,香头不好,生的又小又弱,就算费劲巴力找到猪,那小狗都圈不住。 所以,他心知秦强此来,必是为了挑帮。 要过年了,过完年就开春。 黑瞎子马上就要出洞了。 开春的黑瞎子,最容易围了。 它们在仓子里蹲了整整一冬,去年秋天积攒的一身脂肪早已消耗殆尽。 可以说瘦的都没有熊样了。 关键是,它那双熊掌也薄了,在山林间行走,石子沙砾会咯脚,再加上肚子里没食。 这时候打狗围,只要狗会干,掏几个窝,黑熊必上树。 黑熊一上树,那就成靶子了,炮手过来稳稳当当一瞄,熊胆就能到手。 一个熊胆多少钱啊,换两帮狗都带富裕的。 因此,徐长林不怕自己的青狼没人要,只要有人买青狼,那其余两条帮狗也必须一起买走。 哪怕这个价要的有点黑。谷柅 所以,徐长林听秦强要讲价,还是不假思索地回他:“爷们儿,一分钱不讲,就这个价。” 秦强闻言,也是无语了,徐长林这三条狗是好,可他秦强也不是冤大头啊。 秦强看了徐长林一眼,摇了摇头,说:“那徐爷,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秦强转身就走。 这时,徐长林察觉到有些不对了,自己想把这些后生当冤种,好像是打错了主意。 张援民走了,秦强走了,现在院子里就只剩赵军、李宝玉、王大龙,还有那个留八字胡的年轻人了。 徐长林看这四人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有了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还要三百,容易把这几个人也要走。 可要是降价吧,刚才和秦强咬的那么死。现在秦强一走就降价,这不是得罪人吗? “爷们儿!”徐长林把目光向赵军投来,赵军最近风头正盛,一冬天打好几个黑瞎子,听说还整着猞猁了,以他的收获,买自家的三条狗是毫无问题的。 所以,徐长林问赵军道:“我家这狗,你看咋样?” “真好!”赵军看向那头狗青狼,笑道:“徐爷,你这狗帮,搁咱们林场都有名的,那还说啥了。” 说到此处,赵军却是在老头期盼的目光中话锋一转,道:“可我家已经有四条狗了,再整三条养不起啊。” 然后,赵军一指那青狼,向徐长林问道:“徐爷,一百五,这青狼能给我们不?” “不拆帮!”徐长林还是拒绝,刚才说好的不拆帮,那就是不能拆。 更何况,青狼卖一百五是赚。可那剩那俩狗,加一起卖一百块钱都费劲。 如此,岂不是赔了五十? 被徐长林拒绝,赵军只是笑笑,往后退了两步,回到李宝玉身旁,对着李宝玉摇摇头。 这老头子太黑,他的狗买不得。 李宝玉瞬间就明白了赵军的意思,他向来听赵军的,如果赵军说三百块钱可以,那他会先和徐长林定下来,然后再回家找金小梅要钱。 但赵军说不能买,李宝玉就不买了。 “汪!汪……” 突然,后院传来了两声狗叫,听这狗叫声,徐长林脚前趴着的三条猎狗纷纷起身。 “趴下!”徐长林喝了一句,三条猎狗就又趴了回去。 “徐爷,你家还有狗啊?”赵军有些好奇地问道。 徐长林似乎有些不耐,只道:“这花母狗下的,半年的狗崽子,没上过山。” 说完,徐长林就看向了王大龙。 赵军则慢慢悠悠往徐长林家后院走去,李宝玉紧随其后。 徐长林家房侧,是一条窄土路,走到尽头就是房后的院子。 还没等赵军进到后院,就听那狗叫声愈发的狠厉。 赵军没出房根,只伸头一看,只见一条小花狗,正冲着他叫咬呢。 赵军告诉李宝玉在原地等他,他自己进到后院,绕着那小花狗走。 小花狗被拴着,扯着链子扑向赵军,但总被控制在一定范围内。 赵军绕着他走了半圈,就回来对李宝玉一扬头。 二人回到前院,见徐长林正和王大龙讨论着什么。 赵军在旁等了一会儿,等二人陷入僵持都不说话时,他才问徐长林道:“徐爷,你房后那条狗卖不?” 徐长林扫了赵军一眼,眼珠一转,道:“十五。” 赵军伸手,在李宝玉胳膊上拍了下,道:“宝玉,给钱。” 第一百一十二章.好狗,就让它死在山上 李宝玉从兜里掏钱,上前递给了徐长林。 徐长林接过钱,目光越过李宝玉,投向了赵军。 赵军微微一笑,冲老头点了点头。 徐长林对李宝玉说:“爷们儿,不着急就等一会儿,等我腾出空来,给你们牵狗。” “徐爷,我们不急。”李宝玉应了一声,又回到赵军身边。 再厉害的狗,只要牵着它脖链,它就会和你走。 但是,这有个前提,必须得狗主人亲手把狗链子交在你手里才行,否则直接上去牵链子,不挨咬才怪呢。 此时,徐长林家院里这几个年轻人,赵军和李宝玉是肯定不会买他那三条狗了。 刚才王大龙和徐长林商量,二百六十块钱挑这一帮狗,徐长林硬是不同意。 要知道,二百六十块钱已经是溢价了。 就在这时,那一直未开口的八字胡年轻人,说话了。 他道:“徐爷,二百八能挑不?” “爷们儿,你要买狗?”听这年轻人出价,徐长林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这年轻人叫张来宝。 他为啥叫这名字? 因为他也有个不靠谱的爹,而且他爹比李大勇还不靠谱。李大勇顶多是爱看点小人书,而张来宝他爹是喜欢打麻将。 天天搂宝、自摸,但还是点炮居多。所以,就给自己儿子起了这么个名字。 关键是,张来宝他爸、他爷,甚至他家祖祖辈辈,都没出过打围人。这小子要狗干啥? 所以徐长林疑惑,心想这小子是不是拿老头子开涮呢。 其实,不光是徐长林疑惑,就连王大龙和李宝玉也想不明白了。 领狗打围,可不是脑瓜子一热就能行的。 你不但要了解山形地势,还得知道各种猎物的生活习性。 再就是与狗配合了,刀猎怎么配合,枪猎怎么配合,打围的人都得知道。 可张来宝呢,家里从未有过干这行的,甚至这小子都不会打枪。 现在要花二百八十块钱买狗,这不是开玩笑吗? “不是,张宝子,你会打猎吗?”李宝玉开口,向张来宝问道。 张宝子是张来宝的小名。 张来宝撇了李宝玉一眼,道:“你这样都能打猎,我有啥不能的?” “你……”李宝玉闻言,攥紧了拳头,怒目等着张来宝。 张来宝也不理他,只向赵军笑道:“军哥,听说你最近太牛掰了,我就想学着打猎。等我买回狗去,你得带带我啊。” “呵呵。”赵军只是一笑,也不说话,只把脸转过去,看向了一边。 别人不知道他张来宝怎么回事,可赵军心里是清清楚楚的。 他和张来宝上辈子是死对头,要不然一进院刚看见张来宝的时候,赵军也不会暗道一声“冤家路窄”。 而且两家属于世仇,这仇倒也没有多远,就从赵有财和张来宝他爸张占山开始的。 赵有财是有个外号叫赵二咕咚,但只要不是你得罪了他,他都不会坏你的。 可那张占山不同,此人就是个阴险小人,多年来一直和赵有财过不去,俩人可谓是针尖对麦芒。 巧的是,张占山也在林场上班,也是个厨子。虽然称不上大师傅,但却管着林场的二食堂。 所以啊,俩人不但是冤家,还是同行。 这些年来,赵有财和张占山明争暗斗,私下还互相攀比。 当然了,这年头也不能炫富。 于是,俩人就先比厨艺。 这方面没啥说的,赵有财完胜。 后来他们谁的媳妇漂亮,起初还真是张占山赢了。 但有一年开春,张来宝她妈徐美华上山采五味子,让大棕熊给扑了,虽然保下一条性命,但却毁了容。 所以比媳妇,赵有财又赢了。 然后就是比子女,两家都是仨闺女、一小子,可赵有财的大闺女嫁给了生产场长的儿子。 张占山的闺女,则嫁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归楞工人。 就这样,从小比到大,张占山都没赢过赵有财。 而且自从赵春嫁给周建军以后,张占山在场子里碰见赵有财时,都感觉抬不起头来。 最近,赵军打猎又出了名,一冬天整了好几个黑瞎子,那可都是钱啊。 张占山心想,跟赵有财比了半辈子,输了半辈子。就算是在麻将桌上总点炮,也没输过这么惨啊。 于是,张占山突发奇想,非得让自己儿子也学打猎。 前一世,赵军打猎比较晚,都是结婚以后的事了。 即便那样,等赵军一打出名堂来,张占山还是让张来宝买狗、买枪、学打猎。 那么,张来宝跟谁学的呢。 答案很神奇,竟然是跟赵军学的! 张来宝跟赵军套近乎,说什么咱们父辈虽然有仇,但不能影响了咱哥们儿的关系,咱哥们儿得好好处着,给他们这些老的看看。 因为那时王美兰已经过世好几年了,赵军却一直对赵有财娶小老婆的事情耿耿于怀。 一听张来宝那么说,他当即就其一拍即合。 这张来宝呢,刚开始上山的时候,还真挺听赵军的,带着自家的狗,跟赵军打猎。 但其实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赵军帮着他拖狗,等他家的狗可以了,张来宝就立刻和赵军拆帮。 从那以后,张来宝就各种地给赵军使坏。 甚至还曾找人,去偷赵军家的狗。谷癜 这辈子,赵军是不会让他坑了。 一旁的王大龙,狐疑地看着张来宝,刚才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这张来宝是给徐长林牵驴呢。 但又转念一想,徐长林就算要找人牵驴,也不会找这么一个毛头小子来。 可无论如何,此时的王大龙,看张来宝就是不顺眼。 因为他觉得张来宝坏了自己的好事,如果不是张来宝横插一杠子,自己再给徐长林加五块、十块的,估计就能把这帮狗给挑了。 可现在呢,张来宝要出二百八,一下子就让王大龙陷入了两难。 关键是这时,徐长林突然对王大龙说:“大龙啊,你看这帮狗你还挑不挑了?” 徐长林此言一出,赵军、李宝玉齐齐皱眉,张来宝则是面露不悦。 这老头子太认钱了,你是卖狗么,这都快赶上拍卖了。人家张来宝出了价,行就行,不行就不行呗。 你和王大龙说什么? 让他加钱吗? 王大龙这人,性格有些怪,刚才他正恼张来宝坏了自己的好事,心里对张来宝有怨恨呢。 此时徐长林拿话一架,王大龙顿时一股热血上头,对徐长林说:“徐爷,三百!就按你说的,这帮狗我挑了!” “好!”徐长林一口答应下来。 那张来宝见状,转身就走,连个招呼都没和徐长林打。 准确的说,他没和任何人打招呼。 徐长林也不管他,只对王大龙说:“爷们儿,这回就剩你了,你拿钱来吧。” 老头子是真不客气,直接拿话告诉王大龙,你出的三百,我答应你了。所以,张来宝才走的。 既然如此,你现在反悔都不成了。 王大龙伸手往兜里一掏,抓出一大把钱来,上前递给徐长林,说:“徐爷,你老查查,这是二百五。” 徐长林一手牵着狗,一手抓着钱,看着王大龙,并未言语。 王大龙道:“徐爷你别多想,我今天没带那么多钱,你容我一个晚上,明天一早我就给你送来。” 徐长林还是没有言语,只看着王大龙,摇了摇头才说:“爷们儿,这可不成啊。” 听徐长林这话,李宝玉心里鄙夷,转头看着赵军。 按道理说,都是屯里屯亲的住着,王大龙都说了,欠你五十块钱,明早就给你送来。 这很合情理。 但这老头子竟然不许,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从刚才徐长林窜唆王大龙加钱起,赵军的眉头就一直皱着,却不知他心里想的什么。 徐长林的态度,让王大龙感觉很没面子,老头子如此行事,分明是没瞧得起他王大龙。 王大龙把身一转,看向赵军,道:“兄弟,有钱没,给哥拿五十。” 赵军双手往棉袄兜里一伸,把兜里子往出一拽。然后又把双手往裤兜里一伸,又把裤兜里子往出一拽。 赵军如此,是用行动告诉王大龙,我真没钱。不然的话,以现在的局面,如果直接嘴说,王大龙怕是不信,而且还会把赵军怀恨在心。 王大龙又把目光转向李宝玉,这次赵军没等他说话,而是先对李宝玉说:“宝玉,你给大龙哥拿五十块钱,算我管你借的。” 此话一出,王大龙顿时感觉面上增光,当即笑着对赵军说:“小军,不用你。” 然后,他又看向李宝玉,道:“宝玉给哥拿五十块钱,哥明天早晨就给你送去。” 李宝玉从兜里拿出一卷钱来,从中抽出五张大团结,走过去递给了王大龙。 “真是我兄弟!”王大龙一手接钱,一手在李宝玉胳膊上拍了一下,以此表示亲切。 李宝玉呵呵一笑,就回了赵军身旁。说心里话,要不是赵军开口了,李宝玉还真不一定会借钱给王大龙。 而赵军怕的也正是这一点,要是王大龙和李宝玉开口,李宝玉再不答应,那这场面可就难看了。 到那个时候,赵军就想说话都不成了。 王大龙把钱递给徐长林,然后伸手一把将徐长林手里的三根麻绳子抓住了。 王大龙一拽,徐长林没有立刻撒手,王大龙冷着脸喊了声“徐爷”,徐长林这才松手。 王大龙被徐长林落了面子,接过狗后也不和徐长林打招呼,只与赵军、李宝玉道别,然后牵着三条狗往出走。 当三条狗被王大龙牵起时,顿时呜咽起来,嘴里发着吭吭唧唧的声音,冲着徐长林拼命地摇着尾巴。 但徐长林呢,只把身转过去,并不言语。 三条狗挣扎的厉害,王大龙不得不侧身,使两只手抓着绳子,硬是把三条狗拽出徐长林家院子。 三条狗一出院子,它们的尾巴瞬间耷拉下去,眼睛里真的流下了泪水。 狗,真的是会哭的。 看到这一幕,李宝玉心里难受,赵军则是轻叹一声。 在王大龙牵着狗远去时,徐长林突然转身,往院门口走了两步,却又止住了。 赵军和李宝玉在徐长林侧面,能看见有泪水从老头子脸颊上流下。 徐长林抬起胳膊,使棉袄袖子胡乱地擦了擦脸,转身往后院走去,一边走,一边声音沙哑地说:“爷们儿,跟我牵狗去。” 赵军、李宝玉双双跟上,此时的徐长林佝偻着身子,整个人仿佛老了十岁。 李宝玉这才知道,老头子也是舍不得自己的狗,所以他问道:“徐爷,你要舍不得狗,你就不卖了呗。” 徐长林头也不回地说:“我老了,上不了山了。” 李宝玉又道:“你看你这么舍不得,不上山也养着它们呗。” 李宝玉此言一出,徐长林直直地猛然站住,他身后的赵军差点反应不过来撞在他身上。 徐长林转过身,看着李宝玉,道:“小子,你家里从你爷爷开始就打围了吧?” “对呀!”李宝玉点了点头,祖孙三代打围,这是他感觉很自豪的一件事。 徐长林眼睛微红,但此时看向李宝玉的眼神中透着三分冷厉。 只听老头子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你应该知道,好狗,就让它死在山上!” 第一百二十三章.徐炮与狗 好狗死在山上。 这是一代代打围人传下来的老话。 就如将军老死榻上,是莫大的悲哀一样。 或许有人会问,难道狗也这么想么? 是的。 猎狗,越是厉害的猎狗,就越不服老。 当它老迈时,主人不带它上山了,就算给它好吃好喝,它也不会吃的。 在前一阵子围猎中,比较出彩的邢智勇,在赵军上一世的时候,曾养过一条猎狗,那狗养到七岁,邢智勇就不带它上山了。 那狗每次看见邢智勇带着别的狗进山,它就坐在家里嚎。 狗嚎,和狗叫的声音是不一样的,狗主人能从狗嚎中听出猎狗的悲伤。 但是,它老了,跑不动了。围猎时,它冲的急了,野猪回头挑它,它都躲不开。 最后,这只狗绝食了。 邢智勇拿野猪油脂给它拌玉米面吃,它也不吃。 邢智勇割野猪肉、狍子肉给它,它也不吃。 最后,那只老狗是自己给自己饿死的。 可能有人无法理解,但真正的猎狗就是如此。 当徐长林说出一句“好狗,就让它死在山上”以后,老头子挺直了身板,望着远处的大山。 他的狗还没老,但是他已经老了。 从前年开始,徐长林就爬不动山了,一直坚持到去年秋天,他带着三条狗上山打围,三条狗在坡上围住了一头野猪,杀得难解难分。 可作为猎人的徐长林却跑不动了,一步一步往上挪,等他挪到上面,野猪已经跑了,三条狗各个挂彩。 那天如果徐长林再年轻几岁,能快两分钟到,开枪那野猪就跑不了。 从那天起,徐长林就再也没进过山,他怕因为自己跑不动,而害了三条狗。 可那以后,三条狗就经常望着大山嚎叫,饭量也小了不少。 所以,徐长林才起了卖狗的心思。 这时,赵军上前,对徐长林道:“徐爷,我大龙哥打猎还行。” “嗯。”徐长林点头,说:“我知道。” 说完,老头子从兜里掏出王大龙给他那一叠钱,从里面抽出两张递给李宝玉,并对他说:“明天让那王大龙还你三十就行了。” “这……”李宝玉看着徐长林,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就不敢伸手去接这二十块钱。 徐长林把钱塞进李宝玉棉袄兜里,才说:“我不想把狗卖给张来宝,就不能让王大龙多出这二十块钱。” “徐爷,你这……”李宝玉更蒙圈了,这老头子刚才还一副死要钱的样子,现在怎么把揣兜里的钱都往回退呢? 赵军在一旁道:“徐爷这是要给他那帮狗找个好主人。” 听赵军此言,徐长林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说:“那秦强心眼不好,我特意管他要三百,把他要跑了。张来宝不靠谱,出多少钱也不能卖给他。” 说到此处,徐长林顿了顿,才道:“你俩还不买,我就只能卖给王大龙了。这小子办事虽然秃露反帐的,但对狗还行。” “徐爷,您……”赵军说着,向徐长林一挑大拇指。 前一世,这时候他还没打猎呢。 他不打猎,李宝玉则跟他一起在家混日子呢。 没有他俩的阴差阳错,王大龙家的狗帮也就没散。那张来宝,也不会生出买狗打猎的心思。 所以前一世时,徐长林把这帮狗卖给了一个鲜族人,那人叫金高来。 而在1987年秋天,金高来上山打猎,三条狗围住了一只黑熊,一番厮杀之后,三条狗把黑熊逼上了树。 金高来在下面拿枪瞄,三瞄、两瞄也没瞄明白,一枪打透了黑熊屁股蛋子。 黑熊从树上掉下来,顶着枪直取金高来。 金高来换子弹准备打第二枪时,因为子弹涨壳子,这第二枪哑火了。 这时候三条狗就拽不住黑熊了,黑熊两纵就追上了金高来,一掌就把金高来脑瓜皮给掀了。 三条狗为了救金高来,死战。 有三条狗断后,金高来从山坡上一点点趴了下去的,爬到山腰那里赶山人的窝棚,这才被人救下,送到了山下医院,保住了一条性命。 而那三条狗呢,所有人都只顾着救人,却无人去管它们。 当晚,徐长林得知此消息。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老头子就背枪进了山。 等他爬上那面坡,只见那三条狗横尸于山坡之上,周围遍地是血。 刚过完五十九岁生日的老头子,一个人背着枪在周围几条岗子上找了三天。 直到第三天,他把那黑瞎子毙于枪下。 很多人都说,徐炮宝刀未老,快六十岁了,还能孤身入山杀熊胆挣钱。 但赵军却听赵有财说,徐长林那是去给他的几条狗报仇了。 如果真是为了杀熊胆,他又岂会卖狗。有狗在,挣的不是更多么。 所以,赵军知道徐长林不是只爱钱,不爱狗。 来到后院,徐长林把小花狗交在李宝玉手里,然后对二人说:“爷们儿,这也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们了,改天再到家里来。” 这是送客的话,赵军、李宝玉自然晓得,当即与徐长林告别,二人牵着小花狗离开。 这只小花狗才半岁,好像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没有挣扎,但走时一直冲徐长林摇着尾巴。 徐长林看着二人、一狗消失在院门口,他便转身了屋子。 进到里屋,就见一个穿着黑棉袄的老太太坐在炕上抹眼泪呢。 “咋还哭呢?没完没了啊。”徐长林坐到炕边嘟囔了一句,然后拿起炕桌上的缸子,喝了两口水。 老太太说:“养这么些年了,说卖就卖了。” “唉!”徐长林长叹一声,从兜里把钱都掏了出来,递到老太太这边。 老太太用手扒拉下叠在一起的钱,不禁惊讶道:“老头子,你卖多少钱啊?” 徐长林又喝了口水,说:“挑帮二百八,房后小花卖十五。” “多少?”老太太惊呼一声,连钱都没拿,就起身道:“仨狗你卖二百八?你卖人家这么多,人家能对咱家狗好吗?” 徐长林长出一口气,道:“多花点钱,他才知道爱护着。” 老太太闻言一愣,随后又想起那三条狗来,这些年都是她喂那些狗吃喝,现在突然把狗卖了,老太太心里感觉空落落的。 想到此处,老太太眼圈又红了,她一边抹着眼睛,一边拿起钱,转过身把钱放在炕柜里。 等她放好了钱,回过身来,才见徐长林呆呆地坐在那里。这时,她才想起,把狗卖了,最难受的是自己的老头子。 可这个岁数的老夫老妻,也不会互相安慰人。 老太太只说:“老头子,你歇一会儿吧,我去切点肉、泡点粉条,晚上给你炖酸菜吃。” 徐长林没说话,就坐在那里。 老太太起身,去外屋地做饭,待她出去后,徐长林低下头,喃喃道:“这回酸菜汤不用给狗留着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赶大集 李宝玉牵着狗回家,进到院中把小花狗拴在角落处,然后就进屋向金小梅报账。 他刚一进屋,就听李如海在那跟金小梅告他状呢。 只听李如海说:“妈啊,我大哥今天敢偷我三十块钱,明天就敢偷你三百!” “那他不敢。”金小梅正带着李小巧挑黄豆呢,准备明天去豆腐坊换豆腐。 “有啥不敢的。”李如海继续说:“就腊八那天,你丢五毛钱,指定是他偷去了。” “那是你爸拿的。”金小梅说:“他拿去买烟了。” 李如海眼珠一转,又道:“那去年八月节,你丢三毛钱,就我哥偷的。” “什么你哥拿的啊?”金小梅转向李小巧,伸手一点李小巧的小脑瓜,数落道:“是这丫头片子,拿去买桃酥吃了。” 李小巧冲金小梅甜甜一笑,张开一双小胳膊抱住金小梅。 看着自己妹妹暗中投来的不善目光,李如海毫不在意,继续和金小梅说:“那去年五月节……” “你没完了啊!”李宝玉听不下去,从外屋进来,从兜里掏出三十块钱塞给李如海,道:“我就借来用用,你瞅你小气吧啦的样。” 李如海接过钱,还瞪了李宝玉一眼,然后二话不说,下炕就往自己屋里跑,他是要趁李宝玉没回屋之前,先把钱藏个隐秘的地方。 见李如海跑了,李宝玉也是暗暗松了口气,去年五月节,确实是他拿了金小梅的两毛钱,买了两个粽子。 这案子,到现在都还没破呢。 “儿子,狗呢?”金小梅问了李如海一句,然后在炕上由盘腿坐改为了跪坐,挺直了身子往窗户外面张望。 李如海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和金小梅一说,又把剩下的三十五块钱拿了出来,“妈,王大龙说了,明天就把借咱那钱给还回来。” “嗯。”金小梅应了一声,却没接钱,只对李宝玉说:“儿子,这钱你揣兜吧。” “啥?” 李家三兄妹闻言,皆大吃一惊,那李如海更是从对面屋里一溜小跑地过来,想看看能不能蹭到一点好处。 可金小梅看都没看两个小的,只对李宝玉说:“王大龙来还钱,那五十也归你,你留着看有相中的狗,就卖回来。” “好,好。”李宝玉脸上乐开了花,激动地数着手里的三十五块钱。 “大哥!”李小巧向李宝玉扑来,抓着李宝玉棉袄袖子,说:“明天赶大集,你给我买蜜果子吃呗。” …… 赵军回到家,吃了碗王美兰给他热的粥,又吃了两片去痛片,不多一会儿,困劲上来了,他就钻进被窝里一觉睡到天黑。 刚醒来还是觉得头重脚轻,赵军就缩在被窝里,干脆不出来了。 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赵有财端着个大碗走了进来,来在炕边对赵军说:“来,起来趁热乎喝了。” 赵军坐起来一看,见碗里盛的不知道是什么汤,颜色很淡,清汤寡水的。 赵军端过碗,闻了一闻,没闻见有什么怪味,就问赵有财道:“爸,你这煮的啥啊?” 赵有财道:“白菜根煮的白萝卜皮。” 赵军把碗往炕上一放,对赵有财说:“爸,喂猪也不能就给这个啊。” “你可别墨迹了,快喝吧。”赵有财笑道:“这是你奶从她娘家带来的方,喝了就管事。” “那你昨天咋不给我煮呢?”赵军端起碗来“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 赵有财道:“咱家哪有白萝卜了?这是今天搁场里拿回来的。” 这年头,东北没有蔬菜大棚,冬天就种不了菜。 南方的菜又运不过来,所以每逢冬天,山村农家就只能见到几样青菜。 萝卜、白菜和大葱。 萝卜包括各种萝卜,和白菜一起放在窖里,能储存好久。 而大葱直接扔在外面就行,大葱不怕冻,吃的时候提前拿进屋里一缓就好了。 赵军干完了萝卜皮白菜根汤,把碗交给赵有财时,说:“爸,你把萝卜给我切一块吃。” 这年头,没有水果,就拿萝卜来代替。 “没了。”赵有财说:“让你妈拿去炖獾子了。” 晚上赵军家就吃獾子肉炖白萝卜,王美兰在锅边贴的玉米面大饼子。 赵军身体不舒服,吃不下肉,就盛了点菜汤泡大饼子吃。 他吃完,才问赵有财说:“爸啊,那俩货运回来没有?” “运回来了。”赵有财道:“你小子真行啊,一个熊瞎子、一个牤蛋子,够咱两家请客的了。” 赵有财一边说,一边心想,这小子运气也太好了,次次上山不走空。 第二天,就是腊月二十五了。 赵军一早起来,就听对面屋里传来了两个妹妹叽叽喳喳的声音,好像是嚷着要去赶集。 赵军起身,顿时感觉身上很是轻松、舒坦,一点也不难受了。 “我奶带来的土方子可以啊。”赵军嘟囔了一声,从炕上下来,就往对面屋里去。 王美兰见赵军出来,问他:“儿子,你自己在家啊?” “妈,我跟你们一起去。”赵军说道:“我这都好了。” 王美兰看了看赵军,见其脸色正常,忙向外屋走去,边走便说:“那你赶快吃饭,别耽误工夫。” 等赵军吃完饭,和王美兰一起带着两个小的出屋,在院子里一喊,邻院房子里就走出了金小梅与李家三兄妹。 “哥哥,你好啦?” “好啦。”赵军没有翻墙,只是手扒着墙头往李家院里张望,问:“那小花狗到家咋样啊?” “挺好的。”李宝玉说:“能吃能喝的。” “那就行。”赵军收手,从院门走出来,两家人汇合,一起往村口走去。 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赶了五里多路,一直来在集上。 到了集上,王美兰嘱咐赵军照看好弟弟妹妹,然后她和金小梅脱离了队伍,去买棉布了。 而这时,三个小丫头嚷嚷着要往炸麻花、炸蜜果的摊子去。 赵军拿出了十块钱,递给李宝玉说:“宝玉,你和如海领她们几个过去,一定看好了,别走丢了,也别离油锅太近。” “我知道嘞。”李宝玉接过钱,在三个小丫头的欢呼声中向北边去了。 赵军则一个人,背着手在集上转悠,让他惊奇地是,今天来赶集,还看见了卖兔子、卖野鸡的。 要知道这是林场山区,兔子、野鸡最是不缺,往常都没人来卖。 赵军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发现竟然还真有人买,只是买的人很少,价格也很便宜。 赵军又往前走,却更惊讶地发现,这集上竟然还有卖野猪肉的。 大卸八块的野猪肉,就那么一块块的摆在地上,在野猪肉旁边,还有一个背筐,里面装的都是野猪蹄子。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那摆摊的,竟然还是赵军的熟人。 “二姐夫!”看着那背对着自己,走路还一瘸一拐的邢智勇,赵军过去拍了下他肩膀。 “呦,赵军!”刚给人找完钱的邢智勇一回头,见是赵军不禁喜笑颜开。 赵军问道:“二姐夫,你这是干啥呢?” 邢智勇笑道:“兄弟,这你还看不出来啊,卖野猪肉呢呗。” “这玩意有人买么?”赵军很怀疑地问道。 “有啊。”邢智勇答道:“比猪肉便宜,二毛一斤,能卖出去。” “那就行,那就不白折腾。”赵军说了一句,上下打量着邢智勇,问他:“二姐夫,你这腿咋样了?” 那天,邢智勇空手捉黑熊,被那小黑熊一口咬透了大腿里子,虽然没伤到骨头,但咋的也得养上一阵子。 邢智勇道:“我坐我们屯赵老三爬犁来的,到这也不用走多少道,卖完了我去找他,他再给我带回去。” 赵军一听,就知道这都是没钱逼的啊。 但让赵军好奇的是,这些野猪肉是哪里来的。或者说,那一筐野猪蹄子是哪里来的。 要知道那一筐蹄子,少说得有三十多个。而一个猪长四个蹄子,这些蹄子就得从八、九个猪身上出。 赵军心里有所猜测,便向邢智勇询问。 而邢智勇告诉他:“这都是我爹搁山里套的。” “果然!”赵军知道邢智勇他爹在山里压地窨子,一年四季都下套子,套野猪、狍子。 想必是老爷子看儿子过的困难,支援了邢智勇一把。 与邢智勇告别后,赵军又往前走。 以往的集,集上很少有山货、野味出现。 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了,野猪、狍子、兔子、野鸡,应有尽有。 甚至,赵军还看见了半只黑熊,也不知道是怎么运过来的。 这黑熊肉冻的杠杠硬,摊主正拿着锯在那里锯呢。 可别说,这些野味的肉,竟然还真有人买。 赵军挨个问了问价,发现都比较便宜,野猪肉不如家猪肉卖得贵,野鸡肉不如家养的鸡。 属熊肉最贵,一斤也不超过五毛钱。 赵军想了想,感觉还是因为这年头人们手里没钱,买猪肉困难,就买野猪肉吃。 毕竟这是山里,不缺野猪,缺的是家猪。 这时,李宝玉从人群中挤到赵军身旁,小声对他说:“哥哥,你看见邢二姐夫卖野猪肉了么?” “嗯。” “咱俩也卖啊?”李宝玉现在是一门心思想要搞钱。 赵军道:“打的还不够咱俩家吃呢,你给卖了,咱们吃啥?” 第一百一十五章.狗崽子 赵军和李宝玉并肩往前溜达了几步,突然回头问他:“你过来了,那几个小的谁看着呢?” “放心吧,哥哥。”李宝玉道:“我妈和我大娘带着呢。” “嗯。”赵军这才放心。 二人又往前走,就听前边有人喊:“狗崽子,狗崽子。” 这是骂人不是? 应该不是,毕竟要过年了,在年跟前儿骂人,是容易挨揍的。 赵军寻声望去,只见东边大柳树下,一中年男人守着一个木箱,木箱上面还盖着厚厚的棉被。 赵军拉了李宝玉一下,便向那柳树下走去。 “卖狗啊?”李宝玉走进,周围嘈杂声渐退,他才听见那摊主在喊“狗崽子”。 “嗯呢。”摊主应了一声,道:“看看呐?” “看看呗。”现在的李宝玉,称得上是财大气粗,说话也有了底气。 摊主扯起棉被一角,对李宝玉说:“兄弟,你得快点看,狗太小,别冻着。” “哎,好嘞。”李宝玉喜欢狗,哪怕不是自己家的狗,他也不希望这些狗有事。 李宝玉凑到箱子前,掀开棉被一看,三只小狗趴在木箱子里,木箱里铺着埋了吧汰的褥子,它们正一个劲儿地往一起凑呢。 赵军在旁边斜了一眼,道:“都是青狗啊?” “对。”摊主道:“一窝出的。” 赵军眉头微皱,问:“咋这么点儿,就给拿出来卖了呢?” 摊主闻言,不禁叹了口气,说:“腊月初三我上山,家里母狗没拴住,搁后面跟我去了,到山里我才知道。 碰见野猪,我家母狗就让野猪给挑了。” 说到此处,摊主眼圈微红,声音哽咽,道:“挑大脖筋上了,要不第二天不生,第三天也就生了。” 赵军仔细看了看那三只小狗,应该是早产了两天,这些天还没吃着母乳,怕是有些弱。 摊主又道:“家里困难,就给喂点米汤喝,天天饿的直叫唤,兄弟你们要买,一只给三块钱就拿走。” 李宝玉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抓起一只看了看,轻轻叹了口气,又把小狗放了回去,转头看向了赵军。 赵军突然问摊主,道:“大哥啊,你家哪儿的?” “啊。”摊主被问的一愣,很快反应过来,答道:“我家长岭的啊。” “大哥贵姓啊。” 摊主看了看赵军,心想这小子是要套关系吗? 但他想啊,如果真能攀上关系,他还真可以送赵军只小狗,不为别的,只要是靠谱人家,能让这些小狗能活下去就行。 “免贵,姓曲。” 赵军一听,忙走到木箱前,伸手把那三只小狗一只只拿起,并将它们转过来正面自己。 此时这些小狗已经都二十几天了,全已经开眼了,赵军挨个拿过,只见一只小狗眼皮上似有淡色小点,很细小,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 “我要这只。”赵军说着,把棉袄解开,把小狗塞进自己棉袄里。 “行。”原本还以为赵军要攀关系的摊主,没想到赵军竟然这么痛快就买了一只。 “哥哥,你买它回家咋整啊?”李宝玉本来不想说话,因为这么说好像搅合人家摊主生意一样,但他又不想看着赵军吃亏。 这小狗可能从下生就没吃饱过,抱回家去养不养的活都两说。 而且,拿啥喂啊? 这年头,山里人连啥是奶粉都不知道。 倒是有麦乳精,可要拿它喂狗那是疯了。 煮米汤,那不还是挨饿吗? “没事,咋我也养活了。”赵军一边说,一边从兜里往外掏钱,掏出三块钱递给了摊主。 离开柳树下,赵军对李宝玉说:“宝玉,你跟我妈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啊,好。”李宝玉知道,这小狗受不了冻,赵军得赶紧把它往家带。 赵军怀揣小狗,一路急匆匆往家走,进了屯子,路过小卖店的时候,直接进到店内,冲着柜台后面的女人道:“王婶,给我拿桶麦乳精。” 老板娘从柜台底下掏出一桶麦乳精放在柜台上,对赵军笑道:“赵小儿买它干啥啊?” “喝啊。”赵军笑着答了一句,又对老板娘说:“王婶记账上,过两天一起给你结了。” “好说。”老板娘拿出个本子,翻了两页把账记上,见赵军一手兜着棉袄,便问他:“怀里揣的啥啊?” “热乎干粮。”赵军笑道:“王婶,我走了啊。”说完,一手兜着棉袄,一手拿着麦乳精,出了小卖店就往家走。 一路急匆匆地到了家,赵军进屋,坐在炕上解开棉袄一看,小狗竟然睡着了。 赵军从头上摘下狗皮帽子,把小狗放在脑子里,又拿一个小被叠成方块压在帽子上。 然后,赵军出到外屋,生火烧水,拿了个小碗,给小狗冲了一碗麦乳精。 等他回到里屋时,见那小狗正往帽子外爬呢。 赵军笑笑,端着碗走到炕边,把小青狗从帽子里抱出来,放在了地上。 小青狗一落地,竟然尿了。 赵军笑骂:“你不往你窝里尿,往我地上尿。” 等小青狗尿完,赵军把它抱起,重新放进帽子里,他这帽子也不打算要了,就给小青狗当窝吧。 然后,赵军出到外面,用铁锹撮雪进屋,压在小青狗那摊尿上。 再把雪撮出去,又撮新雪进来,反复几次后,又撮了两锹灶坑灰…… 等赵军折腾完了,冲好的麦乳精也不那么热了。 他把碗放在炕上,又把小青狗抱出来,看着小青狗卖力地舔着麦乳精,赵军蹲在炕边静静地看着它。 “青龙。”赵军轻轻唤了一声。 神奇的是,那小青狗听见动静,竟然停止了吃喝,歪头看了赵军一眼。 赵军大笑。 快到中午时,王美兰带着赵虹、赵娜回来,听说赵军买了个小狗,连李小巧也到赵军家来了。 看着三个女娃和小狗玩的不亦乐乎,王美兰把赵军拽到一旁,问他:“儿子,你给狗喂得啥呀?” “麦乳精。”赵军很干脆地答道。 “啥?”王美兰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自己儿子,喝道:“你有钱了是吧?” “没有啊。”赵军笑道:“在小卖店拿的,记得账。妈,你改天给我还了。” 王美兰:…… 第一百一十六章.上山夹紫貂(5K) 整整一个晚上,王美兰的脸上都没露出什么笑模样来。 给狗喂麦乳精,亏他赵军想的出来,这要让外人知道了,得怎么说? 老赵家大小子是疯了,还是傻了? 难道是最近黑熊打多了,成暴发户了? 王美兰能想象得到,等到那个时候,比这难听的话都有。 关键是赵军的做法属实败家。 可是,赵军都已经把麦乳精买回来了,也给小青狗喂了一顿,而且账都已经挂在小卖店了,王美兰总不能不认账吧? 那样岂不是更丢人吗? 让王美兰捏着鼻子认下这笔账,她心里当然很不爽了。 而让王美兰不爽的结果就是,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在饭桌上,她都没给赵军个好脸色。 等吃完了晚饭,王美兰都把碗刷完了,赵有财才下班回来。 赵有财回到家里,进屋一看自己媳妇的神色不对,忙询问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等听王美兰把赵军做的荒唐事说完,赵有财想了想,才说:“没事儿,我在食堂养的母羊下崽子了,明天我给它牵回来,让那狗崽子跟着一起喝羊奶就完了。” 林场食堂,每天秋天都得储备将近十万斤的大白菜,然后供林场职工从十一月份一直吃到来年四、五月份。 可以说,这些白菜就是林场工人们小半年内所食蔬菜的主要来源。 这么多的白菜,必然会有很多的烂、蔫菜叶,这些菜叶多被拿去喂猪、喂牛。 作为林场第一食堂里说一不二的人物,赵有财扣下了一些菜叶,养了一公、一母两只羊。 入冬以后,看那母羊已经怀孕,赵有财就把那只公羊给杀了。 杀完羊以后,赵有财把一半的羊肉给了自己亲家,另一半则分成几份,分别送给了场里的几个领导。 而母羊呢,因为怀孕没杀,一直被赵有财好生喂养着。 直到半个月前,这只母羊产下了两只小羊。 这一大两小的三只羊,都是赵有财的私有财产,但他没把羊回家,是因为家里没有那么多烂菜叶给它们吃。 但今天他儿子整回一条狗来,还要使麦乳精喂狗,这怎生得了? 没办法,就得把羊牵回来,让那母羊把狗崽子和小羊羔一起喂。 对此,王美兰倒是没有意见,就算舍出点土豆子喂那母羊,也好过给狗吃麦乳精吧。 想到此处,王美兰对赵有财说:“那我明天下窖,再勾上来一袋土豆。” “不用。”赵有财道:“明天咋也得让顺子开车把羊给拉回来,到时候让他顺带脚稍几袋白菜叶子。” “这好啊!”王美兰喜出望外,这回连给母羊的吃的,都不用准备了。 越想越开心的王美兰,又对赵有财说:“有财啊,要不你一次用车多拉回来些菜叶子呗,我再要俩兔子养着。” “你先别寻思养兔子了。”赵有财道:“赶紧上你儿子那屋,把那桶麦乳精拿过来吧,给狗吃这個,他咋想的啊?” “我这就去!”被赵有财一说,王美兰这才想起来麦乳精还在赵军那屋里呢,于是连忙下炕要往赵军那屋去。 “妈,妈。”这时,赵虹喊了王美兰两声。 “干啥呀?” 赵虹打开炕柜,在赵有财、王美兰惊讶的目光中,从里面拿出一个装麦乳精的包装桶来。 只听赵虹说:“妈,你不用去了,我哥说把这个给我和小妹喝了。” “这……”王美兰坐回炕边,从赵虹手里拿过装麦乳精的小桶,拿在手里掂了掂,很是不解地问赵虹:“他把这给你俩喝,那他拿啥喂狗啊?” 赵虹道:“我哥让你明天早晨给狗熬点米汤。” 说到此处,赵虹又想起了什么,紧忙又补充了一句:“妈,你记着熬浓点的。” “我……”王美兰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了,想了想才哼了一声,说:“这小子还学会指使他妈了。” 赵有财从炕上坐起,搬过赵虹的身体,问他二闺女道:“明天熬米汤行,那你大哥说没,以后他喂那狗啥啊?” 赵虹看着赵有财,笑道:“我哥说了,以后喂啥,爸会想办法的。” “我……”赵有财眨巴下眼睛,突然有种冲到对面屋里,把赵军暴打一顿的念头。 而今天打儿子没有什么理由,就是再不打,可能就再也打不了了。 可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赵有财心里剩下更多的,还是属于老父亲的欣慰。儿子长大了,会跟老子玩心眼儿了。 不过,这小子做的还蛮不错的。 想想最近在林场,很多人都夸赞赵军有出息,赵有财都觉得面上光彩。 这一夜,吃饱喝足的小青狗在狗皮帽子里睡得香甜。不过第二天一早四点多钟,它就一边吭叽着,一边往帽子外爬。 吭叽,吭叽,就把赵军给吭叽醒了。 这一次,赵军没让它尿在屋里,而是将它带到外面,等它拉尿完了,就立马将其捉回了屋内。 这个时候,王美兰不但已经起来了,而且还把米汤给熬好了。 “妈,你咋起这么早呢?”赵军伸手摸了摸装米汤的碗,感觉温度差不多,就拿在小青狗面前喂它。 王美兰道:“后天咱家要请客呢,我起来琢磨琢磨,看家里还缺啥少啥,好让你爸一起从场里带回来。” 赵有财作为食堂的大师傅,家里肯定不用买咸盐酱醋,要不然的话,都得让人家笑话。 “妈,那还要买啥的话,你也别跑了,告诉我,我去给你买。” “好。”今早王美兰的态度与昨晚截然不同,只听她嘱咐赵军说:“这才几点啊,儿子伱再睡一会儿吧。” 赵军答应了一声,等小青狗喝完米汤,就抱它回屋去睡觉了。 一直睡到快七点的时候,赵军被李宝玉的大嗓门给吵醒的。 知道李宝玉马上就得进来,赵军干脆起床穿起了衣服。 还不等他穿完,李宝玉就推门进来了,赵军抬头一看,李宝玉手里拿着一副野猪皮制成的滑雪板。 这种滑雪板是从鄂伦春族那边流传出来的,样式与后来的滑雪板大致相同,野猪皮带毛的一面朝下,顺毛朝前。 赵军从炕上下来,把滑雪板接过来,两面打量着说道:“可下做出来了。” 李宝玉道:“嗯呢,紧着催他。” “吃饭没有呢?”赵军向李宝玉问道。 “吃了。”李宝玉凑到炕边,看了眼那在狗皮帽子里睡觉的小青狗,回头和赵军说:“要早知道我大爷那羊下奶,我也买一条了。” 这消息是刚才王美兰告诉李宝玉的。 赵军只是笑笑,对李宝玉说:“兄弟,你赶紧回家,把硬板夹子全都找出来。有多少,拿多少。” “干啥呀?”李宝玉好奇地问道:“你找那玩意干啥呀?” 赵军扬了扬手里的野猪皮滑雪板,对他说道:“上山夹大皮去啊?” “现在?”李宝玉都惊呆了,这也太雷厉风行了吧,说走就走。 “对,现在。”赵军点头,道:“吃完饭就出发,咱们快去快回,现在上山去,赶午后咋也回来了。” “哥哥,这……这不要过年了么?” “你今天有事啊?”赵军问道。 “没事儿啊。” 赵军说:“咱们今天也不打啥,把夹子下上头就回来,等过了十五咱们再上去溜夹子。” 紫貂这东西,肉没法吃,就是要皮。夹子夹住,皮毛也不怕冻,不管隔多少天上去都是一样的。 李宝玉一听,感觉赵军的话有道理,关键是今年大皮又涨价了,而且还是飞涨。 现在山下的公家商店,收一张大皮,品相不好的,还能给到三百块钱左右呢。 “哥哥,你先吃饭,我回家收拾去。”一想到能挣那么多钱,李宝玉只给赵军丢下一句话,然后转身就走。 赵军从屋里出来,喊王美兰给他盛饭,待他把那两碗苞米茬子粥、四个粘豆包,就着芥菜疙瘩咸菜全部干掉以后,回到自己屋里,对那逗小青狗的赵虹、赵娜交代:“哥出去一趟,你俩在家照顾好青龙。” 对于赵军给小青狗起了这么一个名字,赵虹、赵娜两姐妹是很不满意的,但却拗不过人家狗主人,也只能生生认了。 交代完两个小的,赵军又出来和王美兰说了一声,对此王美兰并不反对,反正家里也没什么非赵军不可的事要做,还不如放他上山去夹大皮呢。 只是,王美兰再三嘱托,而嘱托的内容无非就是要过年了,可别打黑瞎子啥的了,出点啥事都犯不上。 赵军真心地应了下来,他这回是下定决心了,就算从黑瞎子仓门口路过,他也绝对不杀。 但是,赵军临出门时,还是把枪从门后摘下,背在了肩上。 这是为了防身。 赵军从家里出来,翻墙过到李宝玉家院里,就见李宝玉着急忙慌地推门出来,手里拿着一个屋木板夹子正往身前的挎兜子里塞呢。 “有几个?”赵军问他。 “八个。”李宝玉拍拍身前挎兜,对赵军说:“这兜子都装夹子了,我连绳子都没带。” “用不着。”赵军道:“咱俩今天啥也不打,早去早回。” 李宝玉点头,拿过立在墙角的野猪皮滑雪板,跟着赵军出了家门。 二人一路出村进山,不走平坡、缓坡,步步往高山去。 临近高山脚下,赵军、李宝玉在附近砍了四根细长的水曲柳棍,然后各将野猪皮滑雪板上的脚套套在脚上。 在那滑雪板上,脚套的两边还缝着细绳,将其缠系在小腿上,能更牢固一些。 二人踩着滑雪板,撑着水曲柳棍,往山坡上去。 正所谓:雪下高山。 这高山脚的雪,深已可没过赵军胸口了。 起初踩这滑雪板,二人都有些不适,但东北长大的孩子,从小就离不开冰雪,虽然没有冰刀、旱冰鞋,但一冬一冬地打出溜滑,让他们都有很不错的平衡杆。 虽然期初有所不适,但很快就掌握了这种滑雪板。 越爬越往上,快接近山顶时,那雪深的已经能将赵军整个人都没进去了。 这片山坡地势稍缓,赵军和李宝玉停了下来,在四周找寻。 不一会儿,赵军听见口哨声,便踩着滑雪板寻声找去。 离远就看到李宝玉向自己招手,赵军一边慢慢往前滑,一边仔细地盯着雪面。 当他看到几行小脚印时,慢慢地控制滑雪板停了下来,微微蹲身仔细观察。 赵军能分辨出,这些脚印确实都是紫貂的,但不是一行,也不是两行。 而是在很窄的一片区域内,反复来回的重叠。 看来,有一只紫貂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了不知多少次。 老话说:蛇有蛇道,鼠有鼠路。 其实不光是蛇、鼠,兔子进出也是走同一条路。 紫貂同样如此,所以猎人们才能根据它的这种习性,来布置陷阱。 赵军踩着滑雪板来在李宝玉身旁,他并没去接李宝玉手里的木板夹子,而是把手套摘下,然后从自己裤兜里掏出一沓纸来。 这纸都是田字格,应该是赵虹的用过的作业本,小丫头虽年纪不大,但字迹工工整整。 不但正面格子里都写满了字,就连背面也被写满了。 “你给我拿着。”赵军把纸交在李宝玉手中。 李宝玉想也不想,问也不问,赵军让他拿着,他就伸手接过。 赵军蹲下身,单膝跪下,左腿膝盖落在左脚滑雪板前端。 赵军把手套重新戴好,在距离那些脚印大概三十的地方开始刨雪。 刨开深四、五十公分的小坑以后,赵军手伸到下面,往紫貂留下脚印的地方底下挖。 这个过程中,赵军的动作很缓慢,也很小心翼翼。 紫貂这种动物,最是机敏。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这句话用在它们身上,最是恰当不过了。 它每天来回就走这一条路,如果走着、走着,发现前的面脚印断了,或是又其他生物的足迹在周围,那它一定转头就跑。 赵军小心翼翼地挖着,在那些脚印下,挖出了一个能放进去一只木板夹子的狭小空间。 这时,空间上方的雪,有大概五公分厚。这雪压的很实,而且雪表面被冻硬了薄薄的一层,如此才不塌。 赵军挖好了以后,才招呼李宝玉,道:“来,先把夹子给我。” 李宝玉踩着滑雪板来在赵军身旁,弯腰把木板夹子先递到了赵军手里。 赵军先是把夹子打开,再轻拿轻放,把木板夹子塞进了那处空间内。 此时,木板夹子最上面,距离再上方的雪层,大概有二指的距离。 “来张纸。”赵军又道。 说这话时,他把两手上的手套全都摘下,塞进了棉袄兜里面。 李宝玉戴着手套捻不开纸,就把一只手套摘下,分出一张田字格纸,并把它交在赵军手中。 赵军接过纸,双手拿着把它塞进空间内,盖在那夹子上面。 如果不盖这张纸,紫貂从上面经过,把雪踩塌的一瞬间,雪落在夹子上,会直接启动陷阱。 这样,就夹不到紫貂了。 但若铺上了一层纸,雪落下会被纸挡住,这张纸能承受住它上面这些雪,能够保证陷阱不被触发。 而当紫貂随即落下时,就超过了这张纸的承受范围,然后纸下的陷阱就会被触发,进而夹住紫貂。 布置好陷阱以后,赵军带上手套,先抓雪慢慢地把那空间的口封住,将那夹子隐藏起来。 之后,再一层层地将周围的雪填回他挖的坑内,这个过程仍然很慢,很小心,很小心。 等把雪坑填平,赵军起身,使脚上踩的滑雪板把刚才挖坑的地方来回趟平。 “成了!”做完这一切,赵军冲李宝玉一笑,道:“赶紧,找下一个地方。” 二人踩着滑雪板再往高山、大岗走去。 踩滑雪板行动,可是要比走路快很多。不久以后,在一座高山上,二人又发现了紫貂行动的痕迹。 赵军仍是如法炮制,又一个夹子塞进了紫貂经过的地方。 看了两遍,李宝玉看都看会了。其实这活没什么技术含量,只要小心、耐心就行了。 所以,李宝玉和赵军兵分两路,一起在周围山头上寻找紫貂的踪迹,然后就是下夹子。 等二人将八个夹子都下完,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他们就踩着滑雪板下山回家。 从山上往山下滑,行进速度可就更快了。 一路上,赵军不断地提醒李宝玉滑慢点,这小子有点玩疯了,把那滑雪板蹬得飞快。 突然,李宝玉停了下,在前头不断地向赵军打着口哨。 按理说,俩人相隔不远,赵军能看见他停下来了。既然如此,那李宝玉现在的口哨,就是在催促赵军了。 赵军急蹬两下,快到李宝玉身旁时。赵军就看见在这处岔路口,雪地上布满了野猪的脚印。 有些脚印区分不清,但大约估摸一下,怕是得有十五、六头从此处经过。 “哥哥,打不打?”此时的李宝玉,有些跃跃欲试了。 “不打!”赵军斩钉截铁地说道,今天都腊月二十六了,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别说是野猪,就算是在路上遇见黑熊,只要那黑熊不攻击他和李宝玉,赵军就坚决不打。 这些脚印与赵军、李宝玉同路,二人并不在意,沿着脚印继续往家走。 可是,当他们又经过一处岔路口时,发现又有七、八头野猪的脚印,从南坡上下来,与他们一直跟着的这群猪的脚印汇聚在了一起。 所以,当赵军继续赶路时,就发现野猪的脚印越来越多了。 怕是得有二十多头了! “哥哥,打不打!”李宝玉更加兴奋了。 “不打。”赵军想也不想,直接拒绝了。还是那个原因,要过年了,安全第一,决不多事。 又跟着脚印往前走,当再经过一个岔路口时,却发现他们跟着的这些脚印全都往北去了。 二人好奇地向北观看,只见那北坡上,漫山全是野猪的脚印。 不用细细数过,赵军和李宝玉都知道,这猪群大的叫人害怕。 李宝玉长大了嘴巴,任带着冰凉的北风灌进嘴里,却道:“这不得有五、六十头啊?” “回家!”赵军想也不想,蹬着滑雪板就往家走。 这么大一群猪,就是想打,也打不了。 二人从山场出来,临近村子时,才将手中水曲柳棍丢掉,把脚上的野猪皮滑雪板摘下掐在手里。 刚才踩滑雪板下山,速度太快,不能说话。 此时,已经憋了半天的李宝玉立刻打开了话匣子,问赵军道:“哥哥,这时候野猪不应该拆帮了么?咋还往一起聚呢?” 野猪是群居动物不假,但平日里,它们一群是一群,一家是一家。 只有在入冬小雪时,野猪才会聚在一起繁衍生息。而到了眼下这个节气,折腾够了的野猪就开始拆帮了。 像这么多野猪,边走边聚群的事,简直是有违常理的。 赵军眉头皱起,半响才道:“怕是有大家伙啊!” “什么大家伙?”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自二人背后响起。 第一百一十七章.猪神 身后冷不丁有人说话,赵军可是被吓了一跳,他回头看去,只见一老头领着一小男孩站在自己后面。 “徐爷啊!”赵军见是徐长林,就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低头看了那小男孩一眼,又对徐长林笑道:“这是带孙子溜达呢?” “嗯。”老头子笑着应了一声,一手拉着小孩的手,一手在他头上摸摸,道:“昨天跟他爸妈回来的,我领他搁村口溜达溜达。” 徐长林的儿子、儿媳都在山下镇里的邮局工作,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来。 四人进村,都是顺路,一边走,一边聊着。 老头子看赵军背着枪,而且和李宝玉一人还提了一副野猪皮的滑雪板,就问赵军道:“爷们儿,你俩这是干啥去了?” “上高山脚下俩夹子。”赵军也不瞒他,直接说:“看看能不能夹着大皮。” 徐长林闻言,微微点头,赞叹道:“爷们儿你行啊,大围、小围都能干啊。” 说到此处,徐长林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刚才你说有大家伙。咋的?看着啥了?” 赵军笑道:“没看着啥,就看见野猪聚帮的脚印了。” “这时候聚帮?”老头子眉头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口中却道:“这也不是举帮的时候啊。” “对啊!”李宝玉道:“徐爷你是没看见,那一面山坡子上全是猪拉沟的脚印,得有五十多头。” 李宝玉此言一出,徐长林向前的脚步一顿,微微低下了头。 突然,老头子抬眼,目光死死地盯着赵军,问道:“爷们儿,你是不是知道啥啊?” 赵军微微一笑,只道:“我猜是有大猪。” “你还真知道!”徐长林惊讶地看着赵军,问他:“伱爷说的?不能吧?” 看老头子古古怪怪的,在一旁听的一头雾水的李宝玉,终于忍不住插话道:“徐爷、哥哥,多大的猪算大啊?多大的猪,这时候还能聚猪群啊?” 徐长林拉着他小孙子停了下来,没有理会李宝玉发问,而是反问一句:“你们在哪儿看见的啊?” 老头子一这么问,赵军、李宝玉相视一眼,赵军道:“咋的?徐爷,你不会是要撵猪去吧?” 李宝玉则笑道:“徐爷,后悔狗卖早了吧?” 徐长林摇头,道:“要是真有大猪,那狗干不了。” “徐爷。”赵军问他:“你见过?” 徐长林皱眉思索,但似乎是上了年纪而想不起来了,只道:“大约摸三十年前,好像差不多也是这时候,我领狗上山,寻思抓个猪过年包饺子,然后碰见你爷了。” “我爷啊?”赵军问了一句。 “嗯。”徐长林点头,道:“我家四条狗,你爷四条狗,我俩那天合伙往老龙沟那边去。 在老龙沟后边,往……五十四林班上头去,狗就开声了,我和你没跑几步,就看见一面山坡子全是猪。” 说着,徐长林转头,望向那一座座山,然后转回头,对二人道:“得有一百多头。” “多少?”李宝玉闻言,忍不住喊了出来。 “一百好几十头。”徐长林很严肃地说:“就像摆阵一样,大炮卵子搁最外头,里一圈是老母猪,再往里是黄毛子,漫山都tm是猪!” 这得是多大阵仗? 徐长林继续看着赵军说:“我们两家八条狗,两条大头狗都不比你那花脖子差,当时八条狗进了猪群,连叫都没敢叫,转一圈就全回来了。” 徐长林说他们当年的狗厉害,赵军、李宝玉都信,赵军他爷和徐长林,一个赵炮,一個徐炮,都是当地有名的炮手。他们拖出来的猎狗,必然是一等一的猎狗。 可就这样的狗,在猪群里穿梭一圈,却不敢下口咬猪,实在是骇人听闻。 徐长林似自嘲地一笑,道:“我和你爷,一枪没敢打,领狗转身就回家了。” 八条狗不敢下口,两大炮手不敢开枪,这样的事若放在往常,简直是闻所未闻。 “我俩回屯子,把狗先放家,然后就奔老秦家。”徐长林说到此处,顿了顿,才又道:“当时老秦还在,就是秦强他太爷。我们问老爷子这是啥情况,老爷子说那猪群里有猪神。” “啥玩意?有啥?”李宝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平日对那些所谓的神啊、鬼儿啊的,都不感兴趣。 赵军在旁拽了李宝玉一下,给他解释:“就是大猪。” “多大?”李宝玉转向徐长林,向他询问道:“徐爷,你当时看见那……猪神多大?” 徐长林只是摇头,道:“那一百多头野猪,里三圈、外三圈,搁山坡子上直转磨磨,雪面子飞满哪儿都是,我们也看不见里头啊。” 四人走到岔路口,徐长林往西,赵军、李宝玉向北。 跑了小半天,中午还没吃饭,赵军此时已饥肠辘辘,吃了王美兰给他留的饭菜,就躺到炕上开始补觉。 不知道睡了多久,赵军就听见狗叫声,他也懒的起来看,翻个身继续睡去。 这一觉睡了很多,直到他的房门被人从外大力推开,赵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见自己屋里的灯被人拉开了。 “爸。”赵军见是赵有财,虽不知道老爹要干什么,但还是喊了一声。 赵有财来到赵军炕边,坐在炕头对他说:“别睡了,起来,我问你点事儿。” “啥事儿啊?”赵军从被窝里出来,拿过棉袄穿上。 赵有财问道:“你和宝玉今天看着啥了?” 赵军一听,就知道赵有财问的是回家路上,看到那些野猪聚帮脚印的事。 赵军刚要答话,就见李大勇从口门进来,他对赵军道:“起来了,大侄。” “李叔。”赵军急忙三两下把被子、褥子叠起来,并给它们推到炕里,腾出地方招呼李大勇坐下。 李大勇坐在炕边,对赵军说:“我回家听宝玉那小子白话一顿,但他说的有点玄乎。” 李大勇这么一说,赵军就明白了,想必是李宝玉回家一顿吹嘘,然后被李大勇知道了。 李大勇知道了,就来告诉赵有财了。 看这老哥俩的样子,赵军猜他们是手痒了。 打猎,就和钓鱼一样,都有瘾,而且到了一定程度以后,吃与不吃都无所谓了,能干下来大货的那种满足感,是任何事情都无法与之相比的。 赵军也不知道徐长林口中的“猪神”能有多大,但看老头子那跃跃欲试的模样,还有自己老爹和宝玉他爹的架势,想来必然不小。 听赵军把归途所见一说,李大勇怒道:“那小瘪犊子,跟我说有一百好几十头,搁山坡子上摆阵了都。”谷懖 赵军闻言轻笑,他知道李宝玉肯定是把自己看到的,和徐长林所描述的拼接在一起了。 他可能只是想吹嘘一下,但未成想,竟然把赵有财和李大勇的瘾头子给勾出来了。 不过赵军也是挺好奇的,就向赵有财、李大勇问道:“爸、李叔,那圈里头的大猪能有多大啊?” 听徐长林的意思,在那些野猪围成的圈子最里面,才是那“猪神”的藏身之地。 “不下一千斤!”赵有财回了赵军一句,然后转过头和李大勇说:“明天就半天班,等下了班,让顺子带咱俩上去看看。” “好,听你的。” “不是,爸,这都要过年了。”听二位长辈简单商量了两句就要上山,赵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要知道,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六了,明天就是腊月二十七,林场就一上午班,下午全场放假。 而后天腊月二十八,赵、李两家还要摆席请客呢。 可听赵军之言,赵有财摆手道:“我们就先上去看看,圈一下踪,等过了年再去打。” 赵有财说完,回手拍了赵军一下,道:“羊给你牵回来了,搁仓房里头了。” “啊,好嘞。” 这时,李大勇要回家,赵军从炕上下来,把李大勇送出门外。 李大勇还是照常翻墙回家,赵军则去到自家仓房,看那母羊和小羊羔。 赵有财在仓房里铺了很多干草,一大两小三只羊趴在上面,还拿了一条厚麻袋盖在两只小羊身上。 …… 第二天一早,赵军起来以后,自己先简单吃了口饭,然后回屋把小青狗揣进怀里,出房门来到仓房里,在母羊警惕的目光中,把小青狗放在了它肚皮前。 小青狗从下生就没吃过母乳,现在根本找不到奶吃,但在赵军的帮助下,它还是吃上了羊奶。 这时,李宝玉在隔壁看见赵军在仓房里忙活,便翻墙而过,来和赵军一起看那小青狗和两只小羊羔挤着吃奶。 也不知是先天不足,还是怎的。小青狗竟然抢不过小羊羔,经常被撞翻,或是挤到一边。 “这狗崽子有点弱啊。”李宝玉笑道:“当时仨狗崽子,你咋就挑个最小的呢?” 赵军闻言,笑笑却不说话,这小青狗此时弱小,但再过两年可就了不得了。 前世,赵军养了四条狗,青、黑、黄、花四色,皆以龙为名。 大头狗青龙,两岁到的赵军家,刚开始只认狍子,野猪、黑熊从它旁边过,它都不带搭理的。 但仅仅只用了半年,青龙就成长为一等一的头狗,而且最擅长猎熊。 春秋两季,只要是被它盯上的黑瞎子,平均十只黑熊里,最多也就能跑仨。 前世,青龙一共跟了赵军五年多,在它六岁那年,赵军枪杀黑瞎子失手,黄龙、花龙为救赵军,双双战死。 次年,黑龙怀孕,赵军就只能带着青龙一条狗进山打猎了。 五天,仅仅刚上山五天,青龙就帮着赵军猎下了两只黑熊。 而在半个月后的某一天,赵军和他小舅子一起带着青龙上山抓狍子。 若是冬天,狗撵不上被称为雪上飞的狍子。 但若在初春时,山的阳坡已经没有雪了,可背阴坡的雪还未滑。 而且在背阴坡雪的表面,有一层厚厚的硬盖。 狗在这层硬盖上奔跑没事,但狍子若在其上奔跑,硬盖承受不住,会使狍子陷入其中。 就这样,那一上午,青龙就撵下了三只狍子。 等赵军的小舅子给狍子开膛,割下狍子心来喂青龙时,青龙却不曾吃,而是跑回了赵军身边。 当时赵军正坐在一个树墩子上抽烟,眼见青龙跑来,他抬手要去摸青龙。 可还不等他的手碰到青龙,青龙就倒在地上死了。 赵军抱起喝饱了的小青狗,看着它一双眼皮上的两个白点,笑着把它塞进棉袄里,对李宝玉说:“兄弟,你别看它现在小,但以后绝对能接花小儿的班。” “这么厉害?”李宝玉将信将疑,要知道那花小儿可是永安林区第一头狗,而赵军怀里那只抢奶都抢不过羊的小狗,李宝玉怎么也不敢相信。 二人进到屋里,看见王美兰正和金小梅一起,在那里分割鹿肉呢。 明天就要请客了,现在的王美兰和金小梅忙的很。 赵军把小青狗交给赵虹、赵娜照顾,他和李宝玉一起帮着忙活。 一直忙到下午两点多,四人已将鹿肉分完,并把大概十多斤的鹿肉放在大盆里,使凉水拔上。 “嫂子,我们先回去了。”这时,金小梅拿着一块鹿肉和王美兰告别,但要出门时,却有意无意地嘟囔了一句:“大勇和我大哥不就半天班吗?这咋还没回来?” “可不咋的。”王美兰一皱眉,心里也泛起了嘀咕。 赵军、李宝玉在旁对视一眼,他俩知道赵有财、李大勇干啥去了,但此时却不敢多言。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拉开了,一股凉气从外面钻进屋里,赵有财、李大勇背着枪,从外面走进屋里。 全是56式半自动步枪,赵有财背了一把,李大勇背了两把。 不止如此,二人手里还各提了一捆麻雷子。 “拿这玩意进来干啥呀!”一看赵有财手里的麻雷子,王美兰厉声喝道。 家里烧大灶,而且赵有财还抽烟,万一一个不小心,火星子崩在麻雷子上,那赵家这个年就不用过了。 所以,王美兰急了。 否则若是平常,王美兰是绝对不会在李大勇、金小梅面前和赵有财发火。 赵有财一愣,但反应过来是自己不对,忙伸手把李大勇手里的那捆麻雷子接过来,一起递给赵军,道:“快,放到下屋去。” 赵军拿着两捆麻雷子往出走,就听身后李宝玉问道:“爸、大爷,咱们这山上都没胡子了,你俩整这阵势,这是要打哪儿啊?” 第一百一十八章.就为了打死它 李宝玉这是一句开玩笑的话,三把半自动、两捆麻雷子,这么点玩意能打哪家土匪啊? 可王美兰一听这话,心里火气就更大了。 前些日子,是他赵有财让王美兰管教赵军,不让赵军在年前进山打猎。 可他赵有财呢,越到年跟前,越能嘚瑟。 而且,明天赵、李两家就要摆席招待亲朋好友了,一些肉菜今天要事先处理一下,否则的话,明天现做是肯定来不及的。 而这些,赵有财这个大厨早就放话了,他不回来不许做。可他下班却不回家,跑山里找野猪去了。 这怎能不让王美兰恼火? 不过,王美兰终究是顾及李家三口在,强忍着没和赵有财发火。 赵有财似乎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忙把棉袄脱下,问王美兰道:“兰啊,还有啥没整了,你快歇着,我来。” 这时,赵军送完麻雷子回来,进屋见老娘面色不善,忙道:“妈啊,是不得烀猪肘子了?” 其实,这话应该问赵有财,但赵军是想着给老娘个台阶下。 果然,王美兰回了句:“问你爸。” 一旁的赵有财急忙道:“烀,把那些猪大腿、排骨都拿出来。” 赵军应了一声,招呼李宝玉一起去仓房,二人各从里面拽出一个麻袋,赵军那个麻袋里装的是八个猪肘子。李宝玉拽的那個麻袋里,装了两扇排骨。 赵军上次打溜围,打了三头野猪,大炮卵子肉骚,多被两家拿去送人了。 母野猪和黄毛子身上的肉多被留了下来,这八个猪肘子和两扇排骨都是它们身上出的。 赵军把猪肘子拖进他家屋里,李宝玉则是被从赵军家里出来的金小梅拦了下来。 “扛家去?”金小梅对李宝玉道。 “啊?”李宝玉愣住了,这什么情况。 见自己傻儿子呆呆地愣在原地,金小梅道:“两锅烀,不是快吗?” 李宝玉这才反应过来,扛起麻袋和金小梅一起回了家。 李宝玉到了家,放下麻袋就想往赵军家去,却又被金小梅拦住了。 金小梅把菜刀往菜板上一劈,没好气地说:“把排骨剁了再走!” 李宝玉在家剁野猪排骨,而赵军回屋,看见王美兰正在烧水,他便把猪肘子一个个下在冷水锅里。 “儿子啊!”这时,里屋传来了赵有财的声音。 赵军进屋,见赵有财正和李大勇坐在炕上喝水,便问:“爸,喊我啥事?” 赵有财道:“过了十五,跟我上山啊。” 赵军闻言,感觉有趣,没想到自己老爹打猎的瘾这么大。 赵军没有立即答应,脸上露出笑容,反问道:“爸,那咱们上山,谁听谁的啊?” “咋的?”赵有财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眼珠子一瞪,喝道:“你还想当把头?” 赵军点头,道:“我和宝玉上山,他都听我的。” 此话一出,赵有财和李大勇都乐了。 李大勇笑道:“那天我也去,你听你爹的,宝玉听我的。” 赵军哈哈一笑,道:“你们一帮,我和宝玉一帮,咱们干脆拆帮干。” 听赵军此言,赵有财指了指门后挂着的三把半自动步枪,说道:“看没看见,我搁屯部借了三棵枪呢,我一把,你李叔一把,你二哥一把。” 在这些老跑山人口中,枪不论把,而是论棵。赵有财借来三把枪,是要和李大勇、林祥顺一起组队。 至于他为什么要叫上赵军,应该是赵军的枪法已经得到了他的认可,而且那一百多头猪排成阵,可不是开玩笑的。 但赵军对此,似乎并不感兴趣,笑道:“你们打你们的,我和宝玉还打狗围。” “啥也不懂。”赵有财指着赵军,笑道:“那猪一摆阵,别说你那狗啊,就老虎也不敢往里冲。” 说到此处,赵有财俩手在身前一比划,说道:“我今天上去看,那蹄印子这么老大,你那狗能圈住吗?” 赵军一看,凭经验猜测,说:“爸,这得一千斤往上了吧?” 赵有财、李大勇齐齐点头,赵有财看向赵军说:“一百多头猪,外圈炮卵子少说得有三十头吧?这摆开阵,老虎硬冲进去也就是个死啊。要我说啊,伱就跟我们走吧。 等到山上,让宝玉拿麻雷子把猪群炸开,然后咱们堵仗子。我、你、你李叔,还有你二哥,咱四个,俩俩一伙,四棵半自动两边堵。多大的猪,它也跑不了。” 赵军一听,这才明白,难怪老爹非要拉上自己入伙呢,原来是打的这个如意算盘啊。 见赵军不说话,赵有财反倒着急了,问赵军:“到底去不去?你说话啊?” 赵二咕咚! 那是有名喜怒不形于色。 如果赵军没记错的话,这是他两辈子加起来,第一次看见赵有财如此急切的模样。 但是,他却不能答应。 “爸呀。”赵军说:“麻雷子一炸,猪群惊了就拆帮,不说上百吧,要有好几十头猪往过跑,奔你来,给你卷里头,咋整?” “这个……”赵有财一怔,与李大勇对视一眼,二人顿时陷入了沉默之中。 赵军说的没错,猪群受惊,必然是四散奔逃,一面两个人,两把半自动步枪,最多二十二颗子弹。 要知道,可不是一颗子弹定能干掉一头野猪。不用多说,只要有十五头猪一起狂奔而来,两个人、两条枪未必能挡得住。 如有更多的猪,那就更危险了,万一被卷到猪群里,非被踏死不可。 而且在打围的过程中,常常伴随着很多的意外,根本无法预料。 “那你牵狗也不行啊。”赵有财似乎有些不甘心,不甘心自己打了十几年围,到头来竟被儿子给驳斥了。 “到时候再说吧。”赵军笑道:“没准过了十五,猪群拆帮了呢,那山那么大,咱们上哪儿找它去啊?” 赵军正说着,王美兰从外屋走了进来,她深深地看了赵有财一眼,说:“打它干啥啊?那么大猪,肉还能吃吗?” 在野猪种群里,母猪长不了太大,最大也就三百左右斤,而且还很罕见。 谷煏 可公猪就不一样了,长到千八百斤都有可能,要不然也不会有这所谓的猪神。 赵有财盘腿坐在炕上,脊背绷直,微微抬头,道:“不为了吃,就为了打死它!” “你有病啊?”王美兰没好气地怼了一句。 赵有财气势瞬间一弱,但眼中仍满是坚定地说:“从我爷那辈打围的开始算,没一个能打下猪神的。我爹遇见过一次,没敢开抄。我和大勇碰着过一次,打了一枪,毛都没打着。这次……说啥也得干下来。” 看着自己老爹脸上、眼中似有些狂热,赵军明白,这往好了说,是一个炮手的追求。往不好了说,就是有瘾。 不是为了吃野猪肉,就是打了过瘾。 不要认为这很残忍,在这个年头,麻雀尚属于四害,野猪更是每年都成群结队地下山祸害庄稼。 在粮食最困难的那三年,山里也不收,野猪、黑瞎子一到晚上还下山,祸害农民们本来就不多的粮食。 开始是林业局组织,后来各村屯自发组织,每到苞米打穗的时候,就有打猎的队伍进山,提前把村子周围山林扫荡一遍,驱赶或击杀野猪、黑熊。 王美兰嫁到赵家二十多年,对赵有财打猎的瘾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她一听,就知道赵有财这是又犯瘾了,她也知道拦不住赵有财,但只要他不过赶过年去打,也就随他去了。 “大侄。”突然,李大勇向赵军问道:“我听宝玉说,你俩开春还要药鹿去?” “对啊。”赵军道:“多挣点钱呗,待着干啥啊?” 李大勇闻言,把头歪向赵有财,道:“大哥,你看这孩子,好像比咱们还懂事呢?” 赵有财哈哈大笑,对赵军说:“药鹿跟旁的不一样,你得打盐窝子,没有明白人可不行。” 李大勇说:“我听宝玉说,他俩要找大裤裆去。” “啊。”赵有财点了点头,说:“我记着他爸活着的时候就药鹿吧?” “可不咋的。”李大勇笑道:“那年一次药死俩鹿,他爸也背不动啊,第二天找好几个人一起上去拽,谁成想剩那鹿招黑瞎子了,给他们这帮人好顿撵。” 赵有财面露笑容,等想了想,才对赵军说:“只要是跑山,不管打不打围,都讲究人合心、马合套,这咱家明天请客,要不你把大裤裆也叫来。” “这行么?”赵军回身看向王美兰。 王美兰点头,说:“咋不行呢,也不差他们家那三口人。” “那我告诉他们一声去。”赵军知道爸妈是在帮自己交人,而且张援民那人心眼好,于是便从炕上下来,蹬上鞋往外面走。 他们家是明天请客,但却没有请客当天再通知客人的道理,必须得提前去请。 赵军出了屋,先来在仓房,取了两只鹿角,出了院门直往张援民家。 临近张援民家时,赵军看见一个人从张援民家旁边那院子里探出身来,这人一看赵军,立马又缩回了院里。 赵军看清了那人是李大臣,但却不曾理他,直接来在张援民家院前,见院门没关、院里没人,他便直接走了进去。 现在毕竟是冬天,房子的窗户、门都关着,站在外面喊,里面的人也听不见啊。 赵军来在房门口,伸手拍了两下门,然后也不等人出来,直接就拉门问道:“大哥在家没?” “哎呀!兄弟啊!”张援民和杨玉凤正带着孩子在炕上挑豆子,一看赵军来了,立马放下手头的活迎了出来。 “大哥,嫂子。”赵军招呼了一声。 杨玉凤热情地道:“兄弟你快上炕,我给你倒水去。” “嫂子,不用麻烦了,我坐一会儿就走了。”赵军随口客气了一句。 张援民推着赵军进屋,等他低头看见赵军手里的鹿角时,也不问话,伸手就拿了过来。 “兄弟,这是那天那牤蛋子的角啊?” “对。”赵军道:“这不是寻思让你帮我磨几个鹿角匙么?” 张援民放下鹿角,问赵军道:“真要抬棒槌?” “那必须的啊。”赵军道:“要不然能来麻烦大哥吗?” “不麻烦,咱兄弟不说这个。”张援民把两只鹿角挨个掂量一下,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兄弟,你抬参能不能带我一个?” “能啊!那有啥不能的?” 张援民一听,脸上顿时乐开了花,他会药鹿,但是弄不着药豆。平日里只能靠种地、采山货挣些收入,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好,要不然也不会两次冒险去杀黑瞎子仓。 杨玉凤端着缸子进来,听赵军愿意带着张援民一起去挖人参,心里也十分高兴,对赵军说:“兄弟,一会儿别走了,在家吃饭。” “不了,嫂子,我妈在家等我呢。”赵军婉言拒绝,然后道:“这要过年了,明天我家杀猪,嫂子你到时候领着孩子,跟我大哥一起过来。” 杀猪请客,可不是谁都请的,请的必是亲朋好友,有时候主人上门来请,真不是一顿饭那么简单,而是情谊和面子。 别看赵有财只是个厨子,王美兰只是个家庭妇女,可他家在整个林区的地位都不低。 能让赵家来请,这对张援民两口子来说,是平时想都不敢想的。 所以,此时的张援民、杨玉凤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张援民一把抓住赵军的手,说道:“兄弟啊,我和你嫂子明天一早就过去,帮我老婶忙活、忙活。” “好说,好说。” 赵军又和张援民闲聊几句,便告辞离去。 出了张家,他往家走,在路过小卖店时,碰见了带孙子买糖块的徐长林。 “爷们儿,吃糖啊。”徐长林一提包糖块的纸包,对赵军说道。 “不吃,给孩子吃吧。”赵军摸了摸小孩脑袋,对徐长林问道:“徐爷,你知道不,那大猪群一般多长时间拆帮啊?” 一百多头猪聚在一起,一天连吃带嚼的,可是不少消耗。所以,赵军猜那猪群没几天就得拆帮。 徐长林摇头,道:“不一定,可能昨天聚帮,今天就拆了。” 说到此处,老爷子眉头一挑,道:“拆帮不更好么?咱们就打那大的,也不打别的啊。” “咱们……”赵军闻言一怔,惊讶地看着老头子,笑道:“咋的?徐爷,你真要去啊?” “去啊!”徐长林道:“等过完年了,我跟你去!这次一定得干下来。” 说着,老头子抬头,望向那被大雪覆盖的崇山峻岭。 与此同时,赵军也向群山望去,他虽不曾言语,但心中默道:“上辈子没打下来,这辈子一定得干下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多少有点灵啊(4K补昨天的) 腊月二十八这天,赵家人一早沉晨五点多钟就都全起床了,早早地吃了早饭,就各自分工开始忙活。 赵有财在灶台前切葱、配料,王美兰打水刷洗碗筷,这些碗筷都是赵有财从食堂借来的,等使完了还得给人家还回去。 赵军则把花小儿、大青带到院子里溜了一圈,然后把它们牵去了仓房,此时两条狗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结痂,再过些日子,应该就能痊愈了。 赵军把它们俩拴好,不然都在仓房里,两条狗容易把那三只羊给造了。今天赵家宴请,请的是亲朋好友,可不能拿羊肉请它俩。 拴完狗,赵军来在西墙角,这里立着一面面桌子。 这种桌子是折叠的方桌,因为平时常将其折叠起立在墙边,所以东北人多管它叫靠边儿站。 这些桌子都是往年林场食堂淘汰下来的,赵有财挑还能用的往家里拿了不少。 赵军把桌子往外搬,一连搬了八张桌子,又把那摞着的长条板凳拿出不少。 一张桌子四边,配四条板凳;八张桌子,就是三十二条板凳。 赵军正往外折腾时,李宝玉从隔壁翻墙而过,帮着赵军往出搬。 等都搬到外面,有李如海在墙那边等着,李宝玉把四张桌子、十六条板凳一一递过去,李如海则在那边接着。 今天两家一起宴请,每家都摆四桌。 这时,李大勇从外面回来,顺着墙头递过来一桶酒、两盒烟。 “你爸准备咋样了?”李大勇问了赵军一句。 “忙活着呢。”赵军笑着应了一声,开始往屋里搬桌、凳。 赵军刚搬完桌子、凳子,张援民一家三口就来了。 张援民进屋,冲着赵有财、王美兰叫了声“老叔”、“老婶”,赵有财笑着拉过张援民的小闺女,从兜里给她抓了一把糖块,又叫她进里屋和赵虹、赵娜一起玩。 杨玉凤帮着王美兰刷碗,张援民和赵军一起在外面扫院子。 刚扫两下,就听院门口有人喊:“赵军!” 赵军抬头一看,冲他招手,道:“进来啊。” 赵军话音刚落,一个年轻人从院外进来,他年纪与赵军相仿,但行走间那股吊儿郎当的劲儿,比赵军还像村溜子。 “金山啊。”张援民刚转身来,看到这年轻人便打了个招呼。 这人,正是李宝玉拿野猪大腿、黑熊大腿去换子弹的赵金山,也就是永安屯屯长赵国峰的儿子。 赵国峰和赵有财关系好,今天赵有财请了赵国峰一家,但不知这赵金山怎么就先溜达过来了。 “呦!张大裤……大哥也在呢?”赵金山看见张援民,倒是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赵家竟然会请张援民。 张援民听出了赵金山言语中的“啷当”,虽不在意,但只是笑笑,就继续低头扫院子了。 “我赵叔呢?”赵军见状,忙向赵金山问道。 赵金山不曾答话,反而将赵军拉到一旁,小声问他:“昨天你家我大爷,找我爹从屯部拿了三棵枪、一百发子弹,他这是要干啥呀?” 赵军故作神秘地往左右看看,再提起赵金山的好奇心后,才小声对他讲:“我听说……好像他们要上胡子沟,去打胡子。” “上一边子去!”赵金山正支棱着耳朵听呢,却听赵军此言,顿时脸色一变,伸手把赵军一推。 赵军哈哈一笑。 在那山里,确实有一条胡子沟,曾经有土匪在那里安营扎寨种“烟草”。 就现在,那片胡子沟还有他们昔日种烟草时开辟的垄沟呢。 赵金山不好打猎,问一句也只是好奇,见赵军避而不答,只问赵军道:“我大爷要打的玩意不小吧?到时候你去不?” “我看看再说。”赵军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赵金山道:“年前上面又发子弹了,我截下两包,你要是需要,我一会儿给你拿来。” “行啊。”赵军随口应着,心里却有些疑惑。这赵金山咋突然这么大方了,平时拿肉跟他换子弹,都只给十几发、二十发。 而今天一出手,就是整整两包子弹。 要知那成包的半自动步枪子弹,五发一组,一包五组,五五二十五。两包子弹,就是整整五十发。 “不过可说好了。”赵金山道:“到时候你不管打着啥,都得给我个大腿。” “这个……”赵军闻言,有些迟疑,想了想才说:“到时候再说行不?” 听他这话,赵金山笑了,但却点头道:“行,你给我,我就要。你不给我,就拉倒。” 说完,赵金山转身就走。 见赵金山离去,张援民凑到赵军身旁,小声道:“兄弟,这小子你可注意点儿,他可没他爸厚道。” “嗯呐,大哥,我知道了。”赵军知道张援民这是好意,笑着揽过张援民肩膀,道:“行了,扫差不多了,咱进屋暖和一会儿。” 等到八点多钟的时候,林祥顺一家三口来了,林祥顺那個小儿子看见小青狗就挪不动步了。 林祥顺听自己儿子嚷嚷,从对面屋过来一看,用手指轻轻抬了抬小青狗的尾巴,惊讶地看向赵军,问道:“兄弟,这狗不错啊,在哪儿整得?” 在这方圆百里,如果说周成国枪法第一,打溜围无人可比。那要论打狗围的话,就得说是林祥顺了。 而且他最善拖狗,赵军家的花小儿,就是林祥顺的得意之作。 但说打狗围第一,林祥顺的本事可不止如此。 他更擅长与猎狗之间的配合,在围猎中,只要猎狗给他闪开一个空当,他就能趁机开枪,击杀猎物。 赵军答道:“买的,那天赶大集买的。” “对啊!”林祥顺一拍脑袋,笑道:“昨天二叔让我拉羊,跟我提过一嘴,听说你还拿麦乳精喂狗来着?” 赵军哈哈一笑,道:“我不使麦乳精喂狗,他也不能给我牵羊啊。” 正说话时,赵军的老舅王强一家四口也来了。 赵军最近在屯里转悠,常听人说自己老舅的是非。 今天又赌钱了,昨天又和媳妇干仗了…… 不过王强这人不愧他这个名字,性格很是要强,赌是赌,输是输,棵从来不管别人借钱,更不跟姐姐王美兰开口,也不会想着沾姐夫的光。 看到王强来了,正烀黑熊肉的赵有财眼前一亮,一把拽过王强,对他说:“强子,今天晚点走,我有事跟你说。” “行,姐夫”王强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姐夫要照顾自己这个小舅子,等外人都走了以后,给自己家拿些肉菜。 交代完王强,赵有财往里屋斜了一眼,虽未看见赵军,可心里却想:“小瘪犊子,你不跟我去,有的是人跟我去!” 王强刚进屋,门又被人拽开,李大勇端着一大盆野猪拆骨肉进来,把大盆往灶台旁一放,向赵有财道:“大哥,给伱端来了。” “放那吧。”赵有财问:“鹿肉咋样了?” 谷鴠 “八分熟了。” 赵有财道:“捞出来,拿我配那料焖上。” “好嘞。” 两家一起摆席,一起做菜,两口大灶。 野猪肉炖粉条、野猪拆骨肉炒大葱、扒野猪肘、红烧熊肉、红焖鹿肉、呛土豆丝、炒花生米。 在赵有财的掌控下,七道菜随着客人们的到来,一一摆上了桌面。 而在赵国峰、韩大春两家人到来后,赵家宾客都已来全。 赵国峰家里人口多,他们两口子带着三个孩子,还有一个老太太是赵国峰的老娘。 而韩大春呢,是赵有财在林场食堂的同事,二人关系极好,每年韩大春家杀猪,都会请赵军一家过去吃饭。 只是韩大春两口子不生育,一直无儿无女,所以就只有两口子前来赴宴。 现在每张桌子上是七道菜,大锅里还炖着最后一道菜,这是在东北与小鸡炖蘑菇、猪肉炖粉条齐名的杀猪菜。 这道菜只有在杀猪时,接新鲜的猪血,再加老汤、鸡蛋、各种配料,一起灌到猪明肠里。 明肠两段扎紧,下锅煮。 等煮好候,切成厚片,这就是血肠。 炖一锅酸菜,放些烀熟的五花肉、血肠,即为杀猪菜。 此菜顾名思义,只有在杀猪时才能吃到的菜。 可赵军家杀猪宴请,使的是从山里猎的野猪,猪血早就在山上放干净了,猪肠子倒是带回家,但却全拿去喂狗了。 没有血肠,就多放肉,反正两头猪呢,敞开了放就是。 等杀猪菜上席,酒宴就算开始了,赵有财举杯起身,招呼宾客。 酒宴虽好,总有尽时。 等天色将暗时,赵军家里就只剩赵、王两家人了。 四个小孩在赵军的房间内玩耍,王美兰和弟媳赵玲在外屋说着话,赵玲像是在和王美兰告状,数落着王强的不是。 说到难受时,赵玲还哭了。 王美兰往里屋看了一眼,见赵有财和王强坐在炕上说话,赵军坐在炕下的长条板凳上陪着,这才安慰赵玲,道:“弟妹啊,别哭了,要过年了,等过完年的,我说说他,让他收心。” 里屋内,赵有财正在和王强争论,而争论的内容,就是如何去猎那猪神。 昨天,赵有财要赵军入伙,被赵军给拒绝了。 这让赵有财很不开心。 在他看来,当老子的叫你一起去打围,这是给你脸了。你还不要,那我就找别人,绝不可能找你第二次。 这不,赵有财想到了自己的小舅子王强。 要知道王强打溜围可是把好手,既然那猪群、猪神不能使狗围,这王强的本事就恰好有用武之地。 一听赵有财说有猪神,王强那冒着五十二度酒光的眼睛瞬间清明了不少,精神振奋地和赵有财讨论着。 赵有财说,要再去屯部给王强借把半自动,可这个提议却被王强给拒绝了。 王强说他手里的挂管枪,虽然不像半自动那样可以连发,不用下脸。但胜在枪劲儿大,再大的猪,一枪也能磕透。 对此,赵有财表示赞同。 但在战术的选择上,二人一直争论不休。 其实,要是只有一头大猪,不管它多大,三把半自动足够将其杀死十好几回了。 可关键是这只猪神周围聚着一百多头猪,它又身处猪群最深处,想在百猪之中取其猪命,实在是太难了。 这不是打游戏。 要想从外往里硬杀,靠着四个人、四条枪肯定不成,四十条枪还差不多。 所以,争论来,争论去,还是得先用麻雷子把猪群震开。 然后,就又回到了赵军那天提出的问题,猪帮一散,好几十头猪冲过来,人怎么办? 王强说上树打。 这样确实安全,可人一上树,就定死了位置。成功的可能不高,得极需运气。 王强又提议,先用麻雷子炸开,然后人在树上打,打着了算,打不着就跟。 那么大猪,留下的脚印必是一目了然,头一天它受惊了,得一口气跑到晚上,人肯定是追不上。 可到了晚上呢,它总得放食吧? 行,就算它不吃饭,它总得睡觉吧。 只要它睡下就好办,第二天起早上山,赶在它起床之前找到它,然后打死它。 听王强此言,赵有财那同样冒着酒光的眼睛一亮,他原来只想着毕其功于一役,却忘了还可以分两天打了。 赵军似奖励一样,给王强的茶缸里添水,笑道:“强子,你没喝多啊。你这招行啊,我咋没想到呢?” 王强把茶缸盖盖上,笑道:“姐夫你这几年也不咋打猎,怕都不赶我了,我跟你说……” “我跟你说,你是喝多了。”赵有财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王强,“我还赶不上你了?你忘了那年咱们上黑瞎子沟,追那个伤人的黑瞎子,给你吓的手都直哆嗦了。” “哈哈哈,我打黑瞎子不成,但我打野猪厉害啊。” 赵有财摇头笑着,突然眼角余光扫到赵军,得意冲赵军一撇嘴,说:“咋样?小子,你老舅这招行吧?” 赵军也是憋不住笑,面对着老爹的挑衅,只道:“我老舅这招可以,但我听说那么大的猪,多少有点灵啊。” 赵军此言一出,赵有财、王强脸上笑容瞬间一滞,二人对视一眼,心里不禁有些犯嘀咕了。 他们知道,赵军说的灵,与灵异无关,而是机灵。那猪能活到那么大,必然经历过围猎,这也就是老辈人口中的枪漏子、狗漏子。 只要经历过枪、狗围猎,不管是什么动物,都会变得异常小心。 这猪能活到这么大,经历的危险会少吗? 赵有财冲王强一抬下巴,意思是咋办啊,你还有啥招? 王强想也不想,只道:“它跑,咱们就跟,大不了晚上在山里住,要路过谁的窝棚,咱就住一宿。要没有窝棚,咱就拢火、烤火,说啥也得打死它!” 王强此言一出,赵军看他的眼神都变了,原本只以为自己老爹打猎的瘾就够大了,没想到这还有一个瘾更大的。 第一百二十章.大姐回娘家 腊月二十九这天,赵军揣着钱出了家门,按着王美兰的要求,挎着个编筐,去小卖店买花生、瓜子,顺便再把年前的账都给结了。 这账不只有赵军拿的那桶麦乳精,近两个月以来,赵家人来小卖店买什么东西,一般都是挂账。 这种事在农村很常见,毕竟这时候的人,手头经常有不宽裕的时候,或者是粮食、山货没卖,手里没有现钱。 像赵家这种信誉好的人家,挂账肯定是没问题的。 赵军刚出门走不多远,就听李宝玉在后面叫自己,他停下等了李宝玉一会儿。 李宝玉也是要去结账的,俩人一边走,李宝玉一边叨咕:“哥哥,我爸说他要跟我大爷杀那猪神去。” “去吧。”赵军无所谓地道:“让他们去吧。” “那咱们呢?”李宝玉着急了,虽然他平时和赵军上山打猎,也多是在一旁看热闹,可看热闹起码也有的看啊。 赵军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并没再说什么。 就赵有财他们想的那些法子,赵军上辈子都试过,可没一次能成功的。 人老精,马老滑,兔子老了不好拿。 野猪老了,也不是善茬啊。 见赵军不说话,李宝玉有些着急了,拉着赵军胳膊,不让他往前走了,“哥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等着吧。”赵军道:“现在不是时候。” “那得等啥时候啊?”李宝玉急道。 赵军歪头,看着他笑道:“兄弟,你天天看书,还不知道么,做大事得讲天时、地利、人和。” “天……”李宝玉听得一头雾水,在他看来,打猎就是磕,哪有什么地利、人和? 二人来在小卖店,小卖店里聚了不少人,大多都是来买瓜子、花生的。 赵军和李宝玉排了半天的队,买了瓜子、花生,再把年前的账结完,一上午竟然快要过去了。 俩人提着编筐往出走,李宝玉和赵军说:“哥哥,我家还有松子、榛子啥的,明天都给你拿去?” 别看现在都87年了,可永安屯也只有一部收音机,还是在屯部里锁着呢。 所以,过年这天没有晚会可以听,赵、李两家就会在大年三十晚上聚在一起,打麻将、包饺子。 赵军本还纳闷,李宝玉从哪儿弄得松子、榛子,突然想起那天他掏的松鼠窝,便笑道:“你快留着吃吧,我有瓜子、花生就够了。” “那咱们明天玩儿点啥啊?”李宝玉说着,就来了兴致,“如海兜里还有三十多块钱呢,我想想咋能给他赢来。” 赵军:…… 等赵军到家,一进院子,就看见一辆自行车停在院墙边上。 赵军一愣,大步走到房前,拉开门进去,就听屋里传出欢声笑语。 “大姐!大姐夫!” 原来是赵春回娘家来了,与她同行的,还有赵军的大姐夫周建军。 “军啊,年后上班啦。”看见赵军回来,周建军直接开口,道出一个喜讯。 “是吗!”虽然赵军早就心里有数,但还是装出一副欣喜的样子。 王美兰抓了瓜子、花生撒在炕桌上,又单独给周建军抓了一把,然后才拉着赵军坐下,对他说:“儿子,上了班还有点正事了,可不能给你姐夫惹麻烦啊。” “妈,那都没事。”周建军道:“我兄弟来场里,我肯定得照顾着。” 赵军笑着冲周建军点头,他知道周建军说的都是心里话,而且还是说到做到的那种。 前世,他落魄回村,能在大姐家落脚,很多人都说他们姐弟情深。 谷鞁 可只要是明事理的,就都知道,真正重情义的应该是他姐夫。 否则的话,若是姐夫不愿意他住在家里,赵军是怎么也住不安生的。 “大姐?”赵军突然想起一事,转头问赵春:“你咋今天回来了?” 在东北,嫁出去的闺女,一般都是初二回娘家。 周建军之前在场里时,和赵有财说的也是初二回来,为此王美兰还给他们留了一只熊掌呢。 “嗨,别提了。”赵春说着别提了,可这就是句口头语,她紧接着就道:“这不是求你来了么。” 说最后这句话时,赵春笑了,话语中并无求人的窘迫,反倒有些调侃。 “大姐,你净闹。”赵军笑道:“有啥事,你和我说。” “你小外甥出疹子了……” “行了,我明白了。”赵春刚一开口,就被赵军拦住了,他对赵有财、王美兰说:“爸、妈,咱家还仨熊胆呢吧,把那个铜胆给我大姐拿去。 剩下那俩,一个给我李叔家,剩下那個给我李叔三分之二、张大哥三分之一。” 熊胆,不但可以治眼病,还能治出疹子。 尤其是小孩出疹子,那当真是药到病除。 只不过,一般很少有这么奢侈的。 可别人不行,赵家却可以。 现在赵军家仓房里挂着三个熊胆,一个铜胆,是和邢智勇、李三一起追的那只大熊出的。 而另外两个草胆,都与张援民有关。 但是,张援民能分的只有一个,就是炸树那个黑熊的胆。 这三个熊胆里,属那铜胆最值钱,药用效果也是最好。 赵军要把这个给大姐,剩下两个他就不能分了。 “成!”作为一家之主的赵有财对此并无意见,当即一锤定音,道:“一会儿大闺女走的时候,上下房拿就完了。” “谢谢爸。”周建军向赵有财道了声谢,他虽然不打猎,但也知道一个铜胆得多少钱。 “净说那没用的。”赵有财随手拍了周建军一下,笑道:“咱爷俩还说这个。” 他们翁婿二人都在林场上班,每天中午周建军都去赵有财所在的一食堂打饭,天天都能见面,关系处的老好了。 “就是。”赵春搂住赵军,冲周建军道:“跟我弟弟客气啥。” “对了!”周建军突然想起一事,特意起身,拍了拍赵军肩膀,道:“听说你那天还给李罗锅子救了。” “他们和你说了?” 周建军道:“他和魏来上我家,还给我们拿了一条鹿大腿呢。” 一家人有说有笑的,聊到快中午时,赵有财起身亲自下厨。 昨天是剩了不少菜,但闺女一年也回不来两次,哪能给吃剩的啊? 反正家里不缺肉,赵有财就在外屋开始忙活。 周建军本想去帮老丈人忙活、忙活,但却被王美兰给叫住了。 王美兰道:“让伱爸自己做去,省着他一天净寻思没用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开车进山打猎 赵家仓房里,赵军从房梁上摘下一颗熊胆,塞进小布包内,递给赵春嘱咐说:“大姐,你可把这揣好了啊。” “放心吧。”赵春接过熊胆,小心翼翼地塞进棉袄兜里,往外瞅了一眼,见周建军正把自行车往院外推,她转头小声对赵军说:“弟呀,上了班咱就是大人了,可得着调了啊。” 赵军心里一暖,点头道:“大姐,你放心吧。” 这时,赵有财、王美兰从雪地里刨出一只熊掌、四条野猪里脊,给周建军挂在车把上、车大梁上。 “那姐回去了,在场里有啥事就找你姐夫。” “好嘞。”赵军和赵春一起走了出来,并对周建军道:“姐夫骑车慢点。” 目送赵春两口子离去,赵家五口回到屋里,简单地归置下屋子,王美兰问赵有财道:“是不是得跟大勇家商量下,明天晚上包饺子,是使野猪肉啊,还是使鹿肉啊?” “都包!”赵有财豪气地一挥手,道:“今年小子争气,咱也得济,包两样馅的。” 王美兰笑道:“还得我儿子吧,跟你这么多年,过年也没吃过两样饺子啊。” 赵有财一撇嘴,说:“等我年后把那一千多斤大猪给你打下来,咱使那肉包饺子!” “你可拉倒吧,那肉都嚼不烂。”王美兰把刚擦完炕桌的抹布往旁一扔,道:“这两天听你墨迹的,我耳朵都起茧子了,你再没完没了,过年你就上山找那猪过去吧。” …… 大年三十这天,赵军一早就被鞭炮声给震醒了。 还没等他出被窝,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赵虹、赵娜跑进来,拽着赵军胳膊把他往出拉,“哥,带我们放鞭炮去。” 赵军迷迷糊糊地被她们拽起来,穿上棉袄、棉裤,蹬上鞋就出了屋子。 去赶集那天,王美兰买了五挂一百响的鞭炮,一挂年三十放,一挂初一放,一挂初五那天破五,一挂留在正月十五那天。 还有一挂,则拆成一个个的小炮仗,给两个小闺女散着玩儿。 赵军刚出家门,就见李如海、李小巧在门口捡小炮仗,周围还有几个小孩想上前,几次都被李如海喝退。 一挂鞭炮,总有不曾炸开的,这些只要还有捻儿,就可以捡回来单放,李如海和李小巧现在就在红纸屑、废炮仗堆里找呢。 周围那几个孩子,应该是也想跟着找几個,但刚才这挂鞭是李家放的,李如海哪能让他们捡便宜啊。 看到赵军拿着整挂鞭炮出来,李如海瞬间就凑了过来,赵军把鞭炮给他,告诉他带着赵虹、赵娜一起玩。 李如海一口答应下来,别看这小子嘴松,但办事还是挺靠谱的,特别是他也把赵虹、赵娜当成自己妹妹看,小丫头交给他看着,赵军也能放心。 李如海把鞭炮挂在赵军家大门上,拿过一端烧得焦黑的木棍,吹了吹,那焦黑的地方,瞬间通红,露出暗火。 李如海把鞭炮点着,赵虹、赵娜、李小巧捂着耳朵在一旁看着。 一百响很快就崩没了,三个小姑娘凑过去翻那没炸开的小炮仗,李如海则在一旁威慑着一众想捡便宜的小孩。 赵军看着就觉得好笑,摇了摇头,向李家院里走去。 进到李家屋里,赵军见李宝玉蹲在灶坑前,不是烧什么东西呢。 “哥哥,你来啦。” 赵军拍了拍他肩膀,向里屋走去,给李大勇、金小梅拜了年,才出来看李宝玉。 “烧嘎拉哈呢?” “嗯呢。”李宝玉道:“今天过年了,整出来给咱妹们玩儿。” 嘎拉哈,就是拐骨,连接牲口大腿、小腿的关节骨。 这个拐骨只有后腿才有,羊、猪、狍子、鹿的后腿上都出。 都说羊的嘎拉哈好,四四方方的,而且还不大,小孩也能抓的住。 但羊的嘎拉哈实在是太少了,相比之下,猪的嘎拉哈就比较常见了。 山里这些动物,野猪、狍子和鹿,都出嘎拉哈。 赵有财、李大勇打猎多年,曾经攒下了一兜子的嘎拉哈。 更难能可贵的是,那兜嘎拉哈全是狍子身上出的,不比羊的嘎拉哈差。 赵军记得自己和李宝玉小的时候,王美兰、金小梅就带着他们一起欻嘎拉哈。 有时候赵有财、李大勇下班早了,也和他们玩。 后来,那兜嘎拉哈就成了赵虹、李小巧的玩具。 直到去年夏天,李大勇家来了两个亲戚,一个老太太领个小小子,在李家连吃带拿住了半个月。 期间这小小子天天跟小丫头们欻嘎拉哈。 等到要走的时候,他又哭又闹,非要把放在李家的这兜嘎拉哈给带走。 这咋办? 一兜嘎拉哈,要是不给,这老太太回去以后,李家所有亲戚就都得知道李大勇、金小梅慢待亲戚。 没办法,李小巧眼泪含眼圈地看着那兜嘎拉哈被人给拿走了。 近几个月来,赵军、李宝玉在山上没少划拉,野猪、狍子都没少打,嘎拉哈也攒了十多个。 这虽说够不上一兜子,甚至连小半兜都没有,但够给三个小丫头玩儿的了。 看着旁边几个烧好的嘎拉哈,赵军拿一个在手里,又拿起放在灶台上的小刀,轻轻地刮着嘎拉哈表面。 这时,金小梅拿着一串干的红辣椒走出来,放在灶台上对李宝玉说:“老大啊,一会儿把辣椒烧了,妈整点辣椒油,咱们晚上蘸饺子吃。” “好嘞!”李宝玉当即应下。 当天晚上,两家人凑在一起,赵有财、王美兰、李大勇、金小梅四人打起了麻将,三个小姑娘在炕上欻嘎拉哈。 而李宝玉则撺掇着赵军,和他跟李如海看小牌。 看那李如海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赵军心中暗暗摇头,心想:“傻小子啊,你哥就等着套你兜里那三十多块钱呢。” 最后,李宝玉的阴谋没能得逞,原因是赵军没和他们玩,没有了赵军,他们兄弟俩凑不起来局。 赵军不参与可不是心疼李如海,而是他重生以后暗自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摸牌了,不管赢不赢钱,都不摸了。 接下来的几天,两家人都是这么过的,吃吃喝喝,打打麻将、欻嘎拉哈、看小牌。 初四这天,李宝玉、李如海和金小梅看了三圈牌,最终以李宝玉输了十五块,李如海输了二十,而结束了这场牌局。 从此之后,李宝玉就老实了。 初五这天,李家人一起去金小梅娘家走亲访友,赵军一家则与王强一家聚了一餐。 初七,李宝玉从上沟乡回来,第一时间就找到了在村里闲逛的赵军,对他说:“哥哥,我爸这次去上沟,问我姥爷啥套子能套住上千斤的大猪。” 好像着魔的不止赵有财一个人。 “下钢丝套啊?”赵军摇头道:“那么大猪,手指头粗的钢丝绳套不住,一扯也就折了。” “我姥爷也这么说的。”李宝玉道:“看来这大猪不好弄啊。” 赵军刚要说话,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那边喊:“兄弟!” 谷悎 “大哥。”赵军转身,见张援民笑么滋地跑了过来。 “张大哥。” “宝玉。” 张援民、李宝玉也互相问候了一句,张援民到赵军近前,才说:“兄弟啊,告诉伱个好消息。” 还不等张援民说,赵军就抢先问道:“是不狗的事?” “聪明啊!”张援民笑着拍了下赵军胳膊,说:“我初三和你嫂子回的娘家,这刚回来就过来找你了。满堂家母狗子还真揣崽子了,过了十五差不多就能生,你要没事,咱过了二月二就去。” 小狗刚下生,怎么也得吃半个月奶才能抱走,要不还没睁眼睛呢,拿回来也没法喂。 赵军闻言,面露难色,道:“大哥,二月二以后不行,我二月初三就得去林场报到了。” “要上班啦?”张援民面上一喜,这是发自内心地为赵军高兴。 “嗯呢”赵军应道:“大哥,要是提前两天去行不?” “行。”张援民想也不想,当即答应道:“兄弟你定,你说哪天去,咱们就哪天去。” “那就二月初一去?” “妥。” ……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五元宵节。 这年头,屯子里的小卖店还是有元宵卖的,但是只有一种馅,就是红豆沙馅。 而且不是袋装的,是散装称斤卖的。 正月十四那天,赵军和李宝玉来小卖店,一人买了二斤元宵,今晚在家煮了,一家人连元宵带汤都消灭的干干净净。 这时候山区人生活条件艰苦,一年到头也休息不了几天,特别是在林场归楞、拉套子的工人们,常年干的都是力气活。 所以趁着过年,林场给工人们放的年假也长,从腊月二十八一直休到过完元宵节。 可即便如此,从元宵节到二月二这段期间,林场也只有行政人员、后勤人员才提前上班,工人们还是照常放假,得等出了正月,才能踏踏实实地上班。 按理说,只要林场有人上班,第一食堂就得开。 但作为食堂大师傅的赵有财,只要领导不特意要求他,在食堂就没人能管得了他。 所以,早在杀猪请客的那天,赵有财就和韩大春说好了,让韩大春这几天帮自己在食堂盯着。想来有这个好朋友在,是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至于赵有财要去干什么,毫无疑问,他要进山打猎。 从腊月二十七看见那大野猪的脚印,赵有财就已经按耐不住了。 过年这些天,给他憋的抓心挠肝,连着好几天做梦,赵有财都梦见自己一枪爆头,击杀那千斤大野猪于白茫茫雪山之间。 终于等过了正月十五。 在正月十六这一天,赵有财早早地就起了床,少有地亲自下厨做早饭,使冻豆腐炖了一大锅白菜、粉条,里面还切了不少五花肉加进去。 并且在炖菜的时候,菜上坐盖帘,蒸了一盖帘的粘豆包。 今天赵军起来的也早,起来就闻见了饭菜香气,等他过到东屋时,就见王美兰正带着两个小丫头吃饭呢。 而赵有财早已经吃完了,正坐在一旁往小腿上打绑腿。 赵军见状,心里摇了摇头,暗道:“都是瘾勾的啊。” 赵有财抬眼看了下赵军,语气很淡地问道:“你起来这么早干啥呀?” 赵军笑道:“我年前下的大皮夹子,今天得去溜了。” “哼。”赵有财冷哼一声,从炕边下来,跺了跺脚,端起旁边的茶缸喝了口水。 这时,赵军家房门被人从外面拉开,李大勇带着一股凉气走了进来。 “李叔。” 李大勇随意地应了一声,跨步走进里屋,和王美兰打了声招呼:“嫂子吃着呢?” “啊,大勇吃饭呢?没吃就……” 王美兰本来是想和李大勇客气一下,问他如果没吃饭,就坐下来一起吃。 可李大勇根本没听见王美兰说了什么,径自来在赵有财面前,问道:“大哥,走啊?” 赵有财把旁边放着的饭盒盖一扣,递给了李大勇。这个铝饭盒里,装着满满一饭盒的粘豆包。 待李大勇把铝饭盒装进身前的挎兜子里后,赵有财起身,从李大勇身旁走过,来在屋门前,对站在门口的赵军说:“起一边儿去。” 赵军忙闪在一旁,见赵有财把门关上,从门后墙上摘下一把半自动步枪。 他一手拿着这把枪,然后又摘下一把,一一交给李大勇。 等李大勇把两把枪背在肩上后,赵有财已将最后一把枪挎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背好了枪,赵有财从挂在墙上的帆布兜里掏出了四包子弹,两包直接递给李大勇,其余的两包则揣在了自己衣兜、裤兜里。 王美兰放下了筷子,望着赵有财道:“你小心着点儿啊!” 赵有财也不答话,拉开门就往外走,李大勇紧随其后。 见赵有财不说话,王美兰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得一下笑出声来,对赵军说:“儿子快来吃饭,别管他,你爸一要打猎就这样。” “嗯。”赵军坐到炕边,拿过碗筷开始吃饭。 可还吃没几口,他家的房门又被人拉开了。 “哥哥!” 一听这称呼,不用问,必是李宝玉无疑。 赵军叹了口气,放下筷子,道:“溜个大皮夹子,去那么早干啥呀。” 李宝玉几步来在炕边,向和王美兰打了个招呼,才对赵军说:“我爸跟我大爷上山干那猪神去了,咱们不去啊?” “不去。”赵军从装菜的盆里翻出一片野猪肉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咱俩一会儿溜完夹子,再换个山头给它下里,有这工夫挣点钱多好。” “可不咋的。”王美兰在一旁说:“宝玉啊,别跟你大爷他们学,那大炮卵子打回来能干啥啊,肉也咬不动,皮也卖不了,扯那个干啥呀。” 说到此处,王美兰才想起来问:“哎呦,宝玉啊,吃饭没呢。” “大娘我吃完了。”李宝玉似仍有些不甘心,对赵军说:“要不咱俩跟着去看看热闹呗,我从小到大还没见过这阵仗呢,那叫一百多头猪啊。” 赵军摇头道:“咱俩去,得走出多远啊,不嫌累啊。” “累啥呀!”李宝玉道:“跟他们坐车去啊。” “啥?” “哥哥你不知道啊。”李宝玉说:“顺子哥开车,他们坐车去的。” “我天!”这年头,开车进山打猎,这什么配置?赵军顿时感觉,嘴里蘸了辣椒油的冻豆腐都不香了。 王美兰也听得惊奇,只道:“这整的还挺大扯!” 第一百二十二章.紫貂 等赵军吃完饭,穿戴整齐,背上枪、拿着滑雪板走出家门时,赵有财、李大勇、王强、林祥顺四人,已乘坐着卡车进了大山深处。 赵军在门口等到李宝玉出门,俩人一起拿着滑雪板往村外走。 一路上,李宝玉都唉声叹气的,仿佛在无声的控诉着自己不能去看杀猪神的遗憾。 赵军也不理他,只道:“听我姐夫说,镇里g营商店,收大皮的价又涨了。” “多少钱了?”李宝玉漫不经心地问道,此时的他心里还想着那头千斤大野猪。 赵军道:“他们屯子有人年前去卖,一张给一千块钱呢。” “多少?”李宝玉嗓音抬高了八度。 而他这句多少,也并非是没听清楚,只是太震惊了。 一千块钱! 这是什么价啊? 要知道,赵有财作为林场食堂大师傅,一个月工资加补助,再加上加班费,零零总总地全都算上,也不过才一百块零五毛啊。 李大勇挣得倒是多一点,他干的是计件的活,加班、补助也多,可一个月拢共才不过一百六十五块五啊。 一张大皮一千块钱,可是比李大勇半年的工资都高啊。 “啥时候涨这么贵了?” 赵军摇摇头,道:“也就去年一年,谁知道咋涨这么贵了。” “那咱俩今天溜夹子,要能溜着六张,可就掏上了!”这时的李宝玉, 瞬间将那千斤野猪抛在了脑后。 “呵呵。”赵军闻言,一下子就笑了,他道:“想啥呢,能溜着一个,就算咱俩掏上了。” “啊?” 赵军道:“那玩意才灵呢,而且越来越少,要不然你以为大商店为啥能给一千块钱一张皮。” 说话时,二人已经进了山,使刀砍了水曲棍,把滑雪板套在脚上,撑着棍子往高山去。 一路来在上次下夹子的地方,找到上次看到的紫貂脚印,沿着脚印一直走,直到走到南边远处有棵大红松时,赵军才冲李宝玉摇了摇头。 这里就是上次下第一個夹子的地方,可那些脚印如常,而且好像没有增加。 狡兔三窟。 紫貂出行也不是只有这一条路,看来这紫貂近半个月都没从这里经过。 既然如此,这下面雪里埋的夹子就先不动,赵军和李宝玉朝着下一个地方赶去。 等到了第二个下夹子的地方,二人离远就能看见前面雪地不平,似有轻微凹陷处。 忙踩着滑雪板到近前,就见那雪地面微微塌陷,这里的雪有翻腾的痕迹。 赵军把手中水曲柳棍往那处一插,往起一挑,当把夹子从雪中撅出时,还连带着一个家伙。 它从头到尾,长不过半米,尾巴还几乎占了一半,毛茸茸的。 它有着短小的四肢,细长的脑袋,短圆的耳朵,全身棕褐色的毛中,还夹杂着些许白色的针毛。 “哈哈……”李宝玉突然大笑一声,把赵军吓了一跳。 “你干啥呀!”赵军没好气地问道。 “哥哥,大皮啊!”李宝玉大力地拍着赵军后背,欣喜若狂地指着水曲棍前端挑着的小东西说道。 “我看见了!”赵军一耸肩膀,把李宝玉的手耸掉,然后把棍子往回一挑,把那紫貂带夹子都甩在了李宝玉的怀里。谷幵 李宝玉抱着它们,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他把死去的紫貂从夹子上取下,夹子塞进挎兜子里,紫貂递到赵军面前。 赵军今天竟然也背了兜子,他接过紫貂塞进兜里。 这只紫貂,一斤多重,被冻得身子僵硬,但从头到脚的毛皮仍然松软,抓在手里,那手感摸着都是一种享受。 二人又撑着水曲柳棍,往高处去,这就是溜夹子,之前下的所有夹子,都得溜一遍。 等他们来到第三个位置时,寻着脚印往前一看,只见前方雪地似有翻覆,李宝玉急忙滑过去,使水曲柳去挑。 这一挑,就把夹子给挑出来了,可夹子上却空无一物。 李宝玉下意识地把棍子、夹子都扔下了,跪在雪地上,开始扒那处雪。 “别扒了!”赵军滑来,对他说:“要夹着了,肯定离不开夹子。” “这咋能跑了呢?”李宝玉满脸的不甘心。 “那咋不能了。”赵军推了他一把,道:“赶快下个地方去。” “那这夹子……” “还啥夹子了,拿走吧。”赵军环顾四周,道:“这玩意最灵了,吓它一次,它连巢都不要了。” 二人再往上走,这时就已是中午了,李宝玉说他早饭吃的早,现在饿了。 于是二人就找了个窝风处,拢些干树枝点火,把从家带来的粘豆包烤了。 吃完了饭,不能立刻动身,赵军和李宝玉靠树坐着说话,说了两句,李宝玉就把赵军的兜子拽过来,从中拿出那只紫貂,拿在手里摆弄着。 “哥哥,这玩意咋这么值钱呢?”李宝玉就知道这东西贵,而且一直都贵。 但是,李宝玉不明白,这小玩意咋这么值钱呢,看上去和黄皮子、灰狗子没什么两样啊。 见李宝玉不懂,赵军伸手把那紫貂拿过,对李宝玉说:“别眨眼。” “啊。”李宝玉应了一声。 赵军拿着紫貂尾巴往李宝玉眼睛里一扎,准确的说,是使紫貂身上的针毛去扎李宝玉的眼珠。 “什么感觉?”赵军问他。 “哎?”李宝玉惊讶地拿过紫貂,像试探似地,把那紫貂毛往自己眼睛上扎。 这紫貂全身,从头到脚长着棕褐色的短毛,短毛中夹杂着一根根长的白针毛。 可无论是短毛,还是针毛,碰到眼球上都不扎眼睛。 “知道为啥贵了吧?”赵军对李宝玉道:“你换黄皮子、灰狗子试试,看看扎不扎你。” “好东西啊。”李宝玉由衷地发出一声感叹。 休息了一会儿,继续向下一个夹子所在之处赶去。 上次赵军和李宝玉来,一共下了六个夹子,刚才溜了三个,而剩下这三个,有两个没有触动,还有一个被触动了,却不曾夹到紫貂。 “唉!”李宝玉长叹一声,摇头道:“六个夹子,才夹着一个啊!” “这就不错了。”赵军笑道:“你别不知足啊,走,咱把那仨夹子下了去。” 二人又在周围山头找寻紫貂足迹,找到了就在下面布置夹子,赵军刚下完一个夹子把雪埋上,突听李宝玉从远处一边喊,一边滑来。 “哥哥,快来看啊!出大事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猎猪神(上) “大熊霸!”李宝玉冲到赵军近前,拉着他的胳膊就是一句。 赵军直接把李宝玉的手甩开,肩膀一摇,枪自肩头滑下,被赵军抓在了手里。 李宝玉转身,指着他过来的方向,道:“在那边呢。” “你看见了?” “我看见爪掌印了。”李宝玉比划道:“那老大的熊掌印,比我鞋印还大出一大块呢。” 李宝玉穿43号鞋,比他脚掌还大,那这大棕熊得八百斤朝上,将近千斤。 而且,还是往少了说! “走!”赵军一手提着枪,一手撑着一根水曲柳棍,动身滑走。 “好。”听赵军说走,李宝玉顿时来了精神头,可刚出去不远,他就发现了不对劲了。 赵军去的方向,并不是他看见棕熊脚印的方向,而是回家的方向。 “哥哥。”李宝玉快速往前滑了几步,追上赵军问道:“咱们不去打那熊霸啊?” “不打啊。”赵军以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说:“这时候能看见踪,那就是走驼子的,说不定猫哪儿去了,咱俩也没狗,过去多危险?” “这……” “还这啥了?”赵军笑道:“赶紧回家,休息一宿,明天咱俩上镇里,给兜里大皮卖了。” “这个好。”李宝玉听说要卖大皮,顿时喜笑颜开。 一千块钱啊,想想都叫人高兴。 二人一路翻山过岭,还是沿着半个月前发现野猪群的那条路走,路上还是有野猪的蹄子印,但能分辨得出,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留下的了,并没有发现新的踪迹。 可再往前走一里多地,就是那天被野猪群趟平的那片山坡了。 临近时,自旁边山路拐过来许多野猪脚印,这些脚印中还落着一些猪粪。 赵军停下,使手里的水曲柳棍一捅,发现那些猪粪已经完全冻硬。 由此并不能判断这群野猪过去多久了,但看野猪脚印的痕迹,全都是今天留下的。 “宝玉。”赵军叫了李宝玉一声。 李宝玉正弯腰看着地上的脚印,听见赵军喊自己,他转头一看,就见赵军使手往那山坡上指去。 李宝玉点点头,和赵军一起动身,往坡上滑去。 一路上,二人脚下全是野猪留下的脚印,而且还有不少都是新踪。 他们刚上岗头,还不曾站稳,就听得一声巨响。 轰! 对面大山上,似有火光一闪而逝,轰鸣声在四周回荡。 只见对面山岗,雪烟漫天翻滚。 嘭!嘭!嘭…… 紧接着就听枪声不绝于耳! 刚开始几枪,尚能分辨,但三枪之后,只听枪声连成一片,交杂在一起。 对面那道山岗,就如一条沉睡巨龙,此刻已苏醒过来,像是巨龙翻身,整道山岗翻腾而动。 赵军知道,那不是山在动,而是有无数只野猪在那道岗子上奔跑。 这些野猪,从山头跑下,起伏不停,一直跑到山根。 一头头猪追着一头头猪,人离远了看,看不清野猪群,视觉上以为是大山在动一样。 “哥……”李宝玉一手抓着赵军,一手不断地向对面指点着。 赵军拿着枪,却不曾将保险拨开。 太远了! 只能隐隐看见有猪在跑,但却看不清楚个数,看不见个体。 但他看到了,似有一个身影,比前前后后那些,都要高大许多。 大概过了两分钟左右,那山岗才停止了翻动,枪声也随之而停,天地重归宁静。 李宝玉呆呆地看着对面,那已然恢复宁静的山岗,一只手仍抓着赵军的棉袄袖子不放。 赵军无奈地拍了他一下,李宝玉这才回神,转头看向赵军,道:“哥哥,咱们过去看看啊?” “不去了。”赵军摇头,说:“他们没打着。” “你咋知道?” 赵军道:“我看见那大猪了。” “啥时候?” “就刚才。” “我咋没看见呢?” 赵军不再和他废话,一手掐枪,一手撑起水曲柳棍,道:“追上去就知道了。” 说着,赵军飞快地向山下滑去。 两座山,在山根延伸有一处交汇地,赵军、李宝玉从这里向南,就看见那一溜慢坡上的雪,全都被野猪群给踏实了。 无数的野猪蹄印重叠在一起,已经分不出哪個是哪个了。 在那雪地上,隐隐能看见丝丝鲜红,这是有野猪受伤了。 被野猪群踩踏过的雪,异常地光滑,赵军和李宝玉踩着滑雪板能在上面飞速的滑行。 可赵军突然把手中水曲柳一撑,整个人停了下来,回身望着刚才有人打枪的那座山。 赵军脸上露出一丝坏笑,举枪朝天,打开保险开了一枪。 嘭! 远处那高山上,赵有财、李大勇、王强、林祥顺隐隐听见枪响,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赵军开枪的方向。 “这是……” “坏了!”正在抽烟的赵有财一拍大腿,慌忙起身,道:“可别让人捡了便宜!” “姐夫。”王强道:“追呀?” 赵有财望着远方,停顿了足足两秒,才收回目光,叹了口气道:“这还追啥了?回吧。” 下山这条岗子,足有二里多地,而那打枪之处,距此更远,等他们赶过去,怕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几人都知道不追是对的,但不追却不甘心啊。 今天,这一行四人一早就进了山,林祥顺开着车,赵有财抱着枪坐在副驾驶位上。而李大勇、王强,只能蹲在后面那没棚的车厢里。 汽车进山以后,一直来在那天赵军、李宝玉看见无数野猪脚印的北坡前,四人从汽车上下来,径自来在山坡下察看。 他们来得比赵军早了足足五个小时,那些野猪留下的脚印都是新的,散落在各处的猪粪还未冻硬。 这些猪,刚过去不去。 “大哥!上岗子啊?”李大勇手掐猎枪,向赵有财问道。 赵有财不曾答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了王强,问他:“强子,咋说。” 赵有财、李大勇、林祥顺都善打狗围,而打溜围,就得看王强的本事了。 谷鏲 王强笑道:“跟腚追,哪得追到啥时候啊?上车,绕到背面坡看看。” 四人又回到车里,林祥顺发动车子,往南坡绕。 但这山里的路,不是都能通车的,绕到西边时,林祥顺便将车停在积柴道上。 四人下车,往南面兜了小半圈。 等来在南坡时,四人都不用去看那南坡,因为在南面这座山上,漫坡全是野猪留下的脚印。 这群野猪,从北山下来,又上了南山。 王强道:“上车,继续堵!” 这次,其他人连个反对的都没有了。 四人又上车,往那边绕行,但开出一段距离,还是得下车往这南山的南坡下走。 等到了南面,发现这边没有野猪留下的脚印,这就说明那群野猪都在这南山之上。 “上山!”赵有财掐枪,一马当先,大步往山坡上走,其余几人紧随其后。 这座山,可比刚才那座山高。 山上大雪过膝,赵有财走了不出五百米,就被李大勇追上了。 李大勇道:“大哥,我开路。” “嗯。”赵有财应了一声,没有反对。 李大勇身高虽不如他儿子李宝玉,但也在一米八五左右,在这年头实属罕见。 他腿长,一步步走在前面,其余三人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走,要省力许多。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就已经是中午了,四人简单拢了堆柴火,把赵有财早上蒸的粘豆包拿出来烤着吃。 他们和远在十三、四里地以外的赵军、李宝玉,几乎是同时开饭。 就着咸菜条子,四人简单地吃了一口午饭,吃完饭又休息了十几分钟,趟雪把火压灭,便继续往山顶赶路。 快临近山顶时,王强叫住了李大勇,他从队伍最后面来在最前面,小声说道:“我在前面,你们慢点跟,轻点。” 其他三人也不说话,只是点头。 王强便小心翼翼地走在前面,又往上走了四、五百米,王强突然把右手往后一推。 赵有财等人全都停住身形,微微躬身,四人身上都穿着白大褂,仿佛与这冰天雪地融为一体。 过了约有半分钟,王强那只手往上一挑,他先缓缓地抬身向上。 赵有财等人屏住呼吸,慢慢地往上移动。 再向上约百十来米,王强又停住了,但却连连招手,示意三人向上。 三人继续往上,来在王强周围,小心翼翼地往上看。 只见大约百十米外,全是野猪! 大炮卵子、老母猪、黄毛子,野猪群,当真是一望无际。 赵有财看到野猪群,没着急去找那传说中的猪神,而是往左右观看。 要想打这一仗,得先保证自身安危,现在四人都在山坡上,万一一捆麻雷子丢出去,那些野猪都毛了,情急之下慌不择路,奔着自己这面来,那可就坏菜了。 左右两边,都有树。 左前方七、八米处,有棵山核桃树;左后方不到一米处,还有棵山核桃树。 右前方三、四处,还有李大勇右边,也都是核桃树。 这是一片山核桃林。 今年的雪,和往年比起来不算大,如此野猪才能从雪地中拱核桃、橡子吃。 否则雪若太大,拱不出核桃、橡子、榛子,它们就只能去吃措草了。 这片核桃林,想来就是这群野猪放食的地方。 赵有财拍了拍林祥顺,指了指左后方那棵山核桃树,林祥顺一不说话,二无动作,只悄悄往那里去。 赵有财又给王强使了个眼色,王强往左前方潜去。他使的是16号挂管枪,射程最短,必须在前面。 赵有财再从挎兜里掏出一捆麻雷子,伸手递给李大勇,李大勇接过麻雷子,不用赵有财多说,直往右前方而去。 李大勇一走,他右边的山核桃树空了出来,赵有财慢慢移至树旁,躲在树后。 四人各找一棵核桃树,把身体隐藏在树后面。 对,他们找树,不是为了上树。 离得如此之近,人一上树,攀爬过程中必有响动,那么的野猪,哪会察觉不到? 所以,四人找树,只是为了藏身。只有藏住身子,等猪群冲下时,才能倚树躲避。实在不行,那时再上树也不迟。 这时,因为有树木遮挡,四人才都站直了身子,极目远眺找那猪群中最大的一头。 可是,这个野猪群实在是太大。 野猪太多了,谁也没看到那猪神藏在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它此时是坐,还是卧。 李大勇在赵有财前面,回头看了看赵有财,见赵有财向他点头,李大勇一手拿着麻雷子,一手掏出一个火柴盒。 就在李大勇划着火柴的一瞬间,在野猪群深处,一头正使鼻子在挑雪的大野猪,突然扬起头! 它浑身上下,长着黑色的猪毛,而且从上到下,都是硬实的刚毛。 要知道,其他的野猪,两肋、下腹的毛都是细细的软毛。 而它,遍体刚毛! 其他野猪,脊背上稀稀疏疏地长有如针而立的刚硬针毛。 可它,整条脊背,从上到下,全都长着密密的针毛,一根根朝天而立,仿佛背上立了千万钢针一样。 它,一颗猪牙齐根折断,只剩一颗,颜色淡黄,已形如弯月,似那古龙笔下圆月弯刀一般。 它左边猪耳少了一半,右边前腿关节处不规则地向后弯曲。 这条腿,应该折过,又愈合长好了。 在它身上,有些几道伤疤,伤愈后,那里又长出的野猪毛与别处不同,稀疏而更粗。 在它左边肩胛骨后,有个伤口,伤口如洞,不深。 但不深,是因为里面插着半颗猪牙! 这应该是在多年前,与其他公野猪争夺交配权时,那些同类留在它身体里的。 这在野猪的种群里,很是常见。 但不常见的是,它太大了。 它站起身来,周围那些三、四百斤的野猪,在它面前,就像小孩子比之大人。 要说它像小山,那可能是夸张,但真如假山一般。 就像赵军说的那样,它很灵。 灵敏到,当李大勇一划着火柴的一刹那,它就嗅到了那一抹的硫磺味。 它鼻子一挑一抽,发出“吩儿”、“吩儿”声响。 霎时间,漫山野猪,无论是走,还是停,无论是在嬉戏,还是在拱食,它们都瞬间停止了一切的动作,齐齐仰头。 第一百二十四章.猎猪神(中) 每种动物,都有它的生活习性。 野猪聚群在一起,放食、休息时,当听见周围有异动时,听见异动的野猪会停下一些动作,抬起鼻子闻。 它们抽动鼻子旳时候,会发出“吩儿”、“吩儿”的声音,一听到这个声音,其他的野猪都会效法着做。 而有意思的是,它们虽然是在闻,但真正去发现危险却还是靠听。 这个时候,周围一旦有声响,它们就会远遁而走。 可这帮猪,是在是太大了。 一百四十多野猪,喉咙里发出“吼呼”的声音,还有嚼核桃的嘎巴声,交杂在一起,足以掩盖李大勇划火柴的声音。 可即便如此,那藏身在族群深处的,身重千斤的大野猪,却与其他野猪不同,它竟能闻到了一丝硫磺的气味。 它,就是一辈辈跑山人口中流传下来的猪神。 它不是神灵,只是长的大了一些罢了。但漫长的生命与经历,赋予它一种特殊的灵敏。 当它抬起鼻子,发出抽动鼻子的声响时,周围的野猪都停下了所有的动作,与它一起抬起鼻子抽动着。 如此,再外一圈的野猪,效法着内一圈野猪的动作。而更外一圈的野猪们,则同样去效法内一圈野猪的动作。 此时,李大勇已经划着了火柴,但当看见那漫山野猪都抬头的一刹那,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看着它们。 他手里拿的是长杆火柴,一根火柴长四公分左右,不会那么快就烧到尾端。 李大勇在等,等这些猪再低头时,再把麻雷子扔进野猪群。 这样的做法,和赵军那天摸进野猪群的行为是一样的。 可就在这时,那藏身族群中的大野猪,它动了。 这山,主岗子自东向西,以岗梁子为脊,南北为坡。 那猪神动身,直往东去,它一动,周围的野猪全动了! 不管是猪神前面的野猪,还是它后面的野猪,全都向东而去。 这一瞬间,李大勇愣住了,他对天发誓,他除了划了一下火柴以外,再不曾发出一丝声响。 不只是他,赵有财、王强、林祥顺都不曾发出过响动。 “大勇!炸他!” 突然,身后传来赵有财一声高喝,李大勇顿时反应过来,火柴往那引线上一燎,然后抡圆了胳膊就将一整捆的麻雷子全都扔进了野猪群里。 轰! 只听得一声巨响。 这麻雷子,其实就是大炮仗,火药含量高了一点,炸开时,声音如雷,但杀伤力几乎不计。 但赵有财等人要的不是杀伤力,而是要让这群野猪乱起来,只有猪群乱了,才能让那猪神暴露出来。 整捆的麻雷子,一起炸开,声音回荡在重山之间,震得赵有财等人双耳嗡嗡作响,不得不长大了嘴巴。 可那猪神,早在李大勇扔出麻雷子之前,就带着一帮小弟席卷而去。 嘭! 在麻雷子炸开的一瞬间,王强就开枪了! 赵军曾说过,16号枪挂56式半自动步枪的枪管,打出的子弹,一枪之威更在56式半自动步枪之上,三头猪也能被它磕穿。 今天,野猪太多了! 王强这一枪,直接来了个串糖葫芦。 两头野猪,一公一母,双双中枪。 子弹自那大炮卵子身上先行穿过,小眼进,大眼出,大炮卵子哀鸣一声,栽倒在地。 数头野猪的猪蹄自它身上踏过,瞬间血肉模糊一片。 而那颗子弹,在射穿炮卵子后,恰巧射入一头正往东跑的老母猪体内。 仍是小眼进,大眼出,鲜血迸溅,鲜血裹着子弹射出。 老母猪连哀鸣都不曾发出,直接倒地身亡,同样有它无数同伴,自它身上踩踏而过。 嘭! 嘭! 赵有财、林祥顺双双开枪,然后端枪寻找那猪神踪影,一寻不见,立刻连枪。 紧接着是李大勇,三人三把半自动步枪,几乎在一瞬间,都打光了自己的十颗子弹。 这时,大部分的野猪都已下岗子跑了。在岗头上,只有死去的野猪,和几头受伤的野猪。 这些野猪,死伤不都是因为枪,还有一些是因为受到了惊吓,慌不择路,互相撞击、踩踏而导致的。 换上子弹的赵有财举枪,将一头挣扎着起身的野猪钉死在雪地上。 林祥顺、李大勇纷纷出手,把周围受伤的五头野猪全部击杀。 而那王强,已经换好了第二发子弹,并追到了东面岗尖子。 他望着那席卷而下的猪群,居高临下眺望,只见一个高大、魁梧,如移动的假山一般的野猪,身处猪群之间,向山下奔逃。 此时,王强与它,已有七、八百米之遥,这对16号枪而言,已经是没有射中的可能了。 但王强还是抠动了扳机。 嘭! 群中有一头野猪栽倒,瞬间被后面的同族踩的血肉模糊。 王强收枪,赵有财已来在他身旁,举枪瞄着下方,久久无言,却不曾再开枪了。 因为,那猪神已经跑远了,杀它那些小弟,并非赵有财本意。 李大勇、林祥顺双双走来,一起望着那绝尘而去的野猪群,相顾无语。 “大哥,身后这些猪咋办啊?”半响过后,还是李大勇开口了。 赵有财深吸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天,估摸着快两点了,他又往周围看了看,见整面山坡,猪尸遍地,血肉横流。 细数数,不算王强最后一枪打死在岗梁子上的那头,就在这岗头子上,就死了十八头野猪。 其中,有五头野猪,已经没有全尸了。 今天确实是开车来的,但要想把这么多野猪,全拖下山,往家整,怕是不可能了。 但要说这些野猪扔了,赵有财可是不干,他们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那三年饿死人的日子,也不是没经历过。 赵有财伸手,把别在后腰的侵刀抽了出来,并道:“开膛!” “二叔,这么多猪咋往回整啊?”林祥顺问道。 他也是跑山人,知道打死了野猪必须开膛,但他却要问,这么多野猪,怎么往家拉? 虽说是有汽车,可车在山下呢,而且车离山根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这么多野猪,整下山都是个问题,就更别提咋往车上弄了。 赵有财道:“先开膛,然后把它们扔这儿,咱今天们回家。明天多找一些人来,往山下整。” 三人一听,赵有财说的靠谱,当即就按着他说的办。 而就在这时,一声枪响传来,顿时让四人的心情更糟糕了。 没错! 虽然打着了这么多头野猪,但四人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以他们每一个人的本事,吃口野猪肉根本不是难事,而今兴师动众的来打猎,也不是为了这些死猪,只是为了那猪神。 打不着那猪神,就算今天干死了一百头野猪,四人也不甘心。 而今,那一声枪响,可能就是猪神被别人给打死了。这忙活了一天,为他人做了嫁衣,四大炮手岂能甘心? ------题外话------ 这个补昨天的,先欠两千,明天再说。 兄弟们放心看,我问过编辑了,我写这个符合那时候的g情,是不会被河蟹的。(额,是这种说法吧,河蟹) 咱们这和打架斗殴卖药啥的不一样,那些事一直都违法,而97年以前不禁猎,不怕河蟹,也不怕举报,兄弟们不用担心 第一百十二五章.猎猪神(下) 赵军、李宝玉撑着野猪皮制成的滑雪板,飞速地在雪地上行驶。 赵军在前,李宝玉在后。 一路追去,雪地上全是野猪的脚印,密密麻麻不计其数。 一百余头野猪奔踏踩过的雪地,变得光滑无比,滑雪板在其上滑行,速度极快。 可再怎么快,也快不过那四条腿的野猪啊! 就这么跟在野猪屁股后面追,得追到什么时候啊? 就如王强所说,跟腚追,根本追不上。 突然,前面的赵军开始减速了,跟在后面的李宝玉虽然不明白情况,但也随之而停。 等二人都停下后,李宝玉来在赵军身旁,问道:“哥哥,怎么不追了?” 赵军摇头,道:“这根本就追不上,咱俩得堵仗子去。” “好啊!”李宝玉一口应下,并道:“那我给你赶仗子啊?” 赵军瞅了他一眼,笑道:“那么多猪,你也敢赶?” 李宝玉闻言,略一思索,也是笑了。 他对赵军说:“那你说吧,咋整?” 赵军和李宝玉说的堵仗、赶仗,都是打围中的术语。 相比于打狗围,打溜围更考验猎人本身的素质。 打溜围,有两种打法。 像赵有财等人,悄悄摸到猪群附近,突然发起偷袭,这是一种。 而赵军现在要使的,就是另一种,在猎人们口中叫做赶仗子。 赶仗时,需要多个猎人互相配合。 在没有猎狗,不确定猎物藏在哪里时,猎人们首先要熟悉山形地势、猎物习性,然后根据这些来提前判断猎物的行进路线,一个猎人在猎物行进的必经之处布下埋伏。 这叫堵仗。 而另一个猎人,则沿着猎物的脚印追踪,期间故意制造声响,惊动猎物,并在后面追赶,将猎物驱赶至堵仗处。 这叫赶仗。 无论是赶仗,还是堵仗,都有技术含量。 必须对山形地势了如指掌,这样才能堵着,否则判断错了的话,猎物不曾到堵仗处就已转向,那就叫堵冒了。 今天这帮野猪,不用赶仗,相信它们会一直跑下去,现在就需要赵军找一个绝佳的堵仗处,来堵住这群野猪。 赵军望着眼前山岗,这山有名,名叫参王山。据说赵军太爷那辈人,曾在此山中采到过参王,故而因此得名。 此时,赵军眺望远山,他目光所及,虽不曾看全,但整个参王山的地形山势,此时全都浮现在他脑海之中。 赵军拉过李宝玉,似在给他讲解,却更像是自己在给自己分析。 “这猪群往南走,从94林班下面兜过去,跑不多远就是参女峰下面那三岔道,三面全是陡坡子,猪群肯定还是往回兜,等它们到98大班,肯定是徘坡往上顶。” 说到此处时,赵军眼前一亮,左手食指连摇带点,道:“上头是99大班,我记着那还是陡坡,猪群得过了那陡坡上去,咱哥俩就到山二肋堵它。” “好!”李宝玉哪知道赵军在说啥啊,他虽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他虽也上过参王山,可就只来过那么一次,哪知道什么山形地势啊。 但在他的心里,赵军说啥就是啥,自己跟着就是了。 接下来,哥俩就不继续掐野猪脚印往前跟了,而是抄近路直接往99林班去。 这山越往上越陡,滑雪板已经不能用了,李宝玉在前开路,赵军紧随其后。 谷橠 二人过了一条岗子,穿过一片松树林,眼前是一处陡埆,陡埆处十分陡峭,几乎与地面形成直角,攀爬特别吃力。 李宝玉来在坡前,把身上、手里的东西都递给赵军,然后他抓着旁边小树爬了上去。 等赵军从下面把东西都给他递上来,他全接过以后又弯腰,把双手往下伸,将赵军拉了上来。 赵军上来以后,先拿过枪,见枪管里不曾见雪,这才放心。 二人拿好所有东西,沿着山路往99林班走去,临近时往北一转,便来在山肋处。 在往北,是下坡,坡不长,大概四、五百米,坡底是一条斜岗。 赵军和李宝玉从坡上往下走,刚下坡没两步,就觉脚下山石震动,似有万马奔腾。 如此说,或许有些夸张,但听见那声声猪吼的一瞬间,赵军合李宝玉瞬间都兴奋起来。 二人慌忙下坡,刚下到一半时,即距离坡底还有不到两百米之处,几头野猪已经出现在了坡下。 “宝玉,小心!”赵军冲李宝玉喊了一声,他闪身来在一棵棹树后,右腿单膝跪下,屁股坐在右脚脚后跟上,把枪端起,凝神静气、居高临下地看着下方。 下面山岗上,由东向西奔跑的野猪越来越多,赵军端枪指向东面猪群出现的地方。 十多秒钟后,他看见了那头猪神。 当猪神出现在二人视线中的一瞬间,赵军、李宝玉都为之一惊。 这野猪,也太大了! 赵军把枪口往西移动,就在那猪神的嘴巴出现在枪星里的一瞬间,赵军开枪了。 这是留下提前量,当从枪星里看见野猪嘴时开枪,随着子弹在空中运行,还有野猪向前奔跑,这发子弹最终会射入野猪前肩后面的位置。 嘭! 嘭! 嘭! …… “嗷……” “嗷……” 伴随着枪声响起,野猪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赵军一口气打光了枪里的所有子弹,停枪的一瞬间,他把枪一放,抬眼望着那一瘸一拐,却扔速度不减的大野猪扬尘而去。 “哥哥。”李宝玉走到赵军身旁,声音有些沙哑地叫了他一声, “咋回事?”赵军反问李宝玉。 他瞄枪,通过枪星看见了血花,感觉自己应该打中了,但却不知为何,那大野猪没有死。 就算它一千斤,也不至如此。 他单眼瞄枪,看不见具体发生了什么,所以才问李宝玉。 “穿糖葫芦了。”李宝玉道:“穿了個猪,穿透可以后,我看见搁它前胛畔子打进去了,没打透。” “叹!”赵军闻言,低头看着下方岗子上那漫岗的血肉,不由得长叹一声。 那猪神前后左右,密密麻麻都是野猪,赵军开枪后,子弹射穿了一头野猪,自那猪神肩胛骨打了进去。 难怪看它刚才一瘸一拐的呢。 “那第二枪呢?”赵军又问。 李宝玉摇头,道:“还是穿糖葫芦,打它屁股蛋子上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夜战 赵军手中的半自动步枪,原有十发子弹,一枪给赵有财等人提了个醒。 这就剩下九发子弹了。 而刚才连开九枪,打光了枪膛内的所有子弹。 第一枪穿糖葫芦,穿过一头野猪,打在了猪神旳肩胛骨处。 第二枪,还是穿糖葫芦,最终打在了猪神的屁股上。 而在打剩余的七枪时,赵军不断将枪口向西,追着那猪神打,但这七枪不是打空,就是打中了其他的野猪。 此时,坡下山岗上,五头野猪躺在血地上。 之所以是血地,只因它们无一全尸,全都血肉模糊,将周围雪地染成了血色。 这些野猪,比起赵有财他们打的更惨,全被同伴踩踏而过,踩的血肉模糊。 “哥哥,还追吗?” “不追了,回家吧。”赵军说着,拉开枪栓,重新给枪膛里上满了子弹。 这不是为了打猎,而是为了防身。 二人按着原路往回返,抄近路回家,等回到永安屯时,已经是五点多钟了。 天都已经黑了。 赵军和李宝玉各回各家,临分别时,赵军对李宝玉说:“明天早点起来,咱俩坐小火车去镇里。” “好啊。” 这山区穷,还没有通客车,往返镇里只能靠小火车。 比起那种绿皮火车,这种黑皮的小火车只有三截车厢,每两天一趟,绕着整个山区跑上一圈。 不要听这是一圈,就以为路程很短,要知道山南是黑省,山那边可就是吉省了。 赵军进院、进屋,一进屋就见王美兰坐在炕桌旁,赵虹、赵娜则在炕里玩呢。 炕桌上,放着盘子和小盆,它们又都用盘子扣着,看来王美兰应该早就做好了晚饭,等着赵军回来吃,又因为怕菜凉了,才用盘子扣着。 可赵军往两边屋里一看,却问王美兰说:“妈,我爸呢?” “没回来呢呗。”王美兰有些担心地说道:“这出去野一天,也不知道打着啥了。” 赵军笑道:“应该是没打着。” “没打着还不早点回来!”王美兰又恼了一句,但瞬间反应过来,感觉自己不应该和儿子发火,才放缓了语气问:“儿子啊,夹着大皮没有?” “夹着了。”赵军笑着把那紫貂从兜里拿了出来,对王美兰道:“妈,你帮我给它扒了呗。” 王美兰看见紫貂,直接从炕上下来,几步来在赵军身前,伸手把那紫貂接过,感受着紫貂皮毛那种特殊的手感,王美兰笑道:“还是我儿子厉害,赶紧洗手,暖和暖和吃饭,不等你爸了。” “好。”赵军笑着应道。 等赵军吃完了饭,王美兰也将紫貂皮给扒了下来,因为是夹着的,整张皮从头到尾没有破损,王美兰将其卷成个桶状,垫着脚要往炕柜上放。 “妈,妈。”赵军忙叫住了王美兰,对她说:“给我吧,明天我和宝玉去镇里溜达一趟,给它卖了。” 王美兰闻言,把大皮交给了赵军,但却嘱咐道:“分那钱可得给妈拿回来呀,妈攒着给你娶媳妇,你也老大不小了,我和你爸……” “好嘞,好嘞,妈你就放心吧,我肯定把钱给你拿回来。” 赵军从王美兰手里接过大皮,拿着回了自己的房间,将其放在了挎兜子里。 赵军在屋里逗了逗青龙,就听见外面传来了王美兰和赵有财说话的声音。 就听王美兰道:“这搁外头跑一天,你还有功了,我还得等你吃饭。” 赵有财也不答话,洗了脸和手,换了衣服,喝了两口水,上炕等着王美兰从锅里给他捡大饼子。 赵虹、赵娜年纪小,不扛饿,她们早就吃过了。赵军刚才也吃过了,但王美兰一直都没吃呢,就等着赵有财。 夫妻俩一边吃饭,王美兰一边询问赵有财今天战况如何。 “打没打着啊?”王美兰简单地问了一句。 赵有财吃了一口菜,嘴里嚼着,含糊不清地道:“打着了。” “啊?”王美兰反倒一惊,把手里筷子往桌上一放,身子微微前倾,向赵有财问道:“那么大的猪,你们给打下来了?” “那……那个没打着。”赵有财感觉有些没面子了,虽说他们今天打死了不少野猪,但兴师动众入山,为的是那猪神啊。 谋划了这么多天,现在失败而归,赵有财觉得在自己媳妇面前有些跌面子。 这样的话题,同样在李大勇家进行着,只不过当李大勇说他没打着时,李宝玉在旁接了一句:“你们没打着,我跟我哥哥打着了。” “啥?”李大勇把饭碗往桌子上一丢,瞪大了眼睛看着李宝玉,道:“你们咋打着的?在哪儿打着的?” 李宝玉把经过简单一说,李大勇撂下筷子就下了炕,拿上棉袄就往外走。 金小梅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筷子一放,道:“这一天是干啥呀?” “妈,妈。”李宝玉紧忙把筷子拿起,塞进金小梅手里,道:“你快吃饭,不管他。” 李大勇出了家门,翻墙来在赵军家,直接拽开房门就进了屋。 赵有财回来时,已经把院子大门锁上了,李大勇突然进来,却是把他和王美兰吓了一跳。 赵有财见是李大勇,这才回过神来,问道:“大勇,你……吃饭没有呢?” “不说这个。”李大勇来在赵有财身旁,对他说:“我家宝玉和你家赵军打着那猪了。” “啥?” 李大勇忙把从李宝玉那里听来的经过,给赵有财讲了一遍。 “这个小瘪犊子。”赵有财侧身,往赵军那屋望了一眼,只见那屋房门紧闭,这才收回了目光。 赵有财坐在炕上沉思着,李大勇就站在他身旁,等着赵有财发话。 这老哥俩如此,王美兰也没法吃饭啊,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俩。 “大勇啊。”赵有财突然开口,叫了李大勇一句。 “大哥。” 赵有财道:“今晚准备、准备,明天咱们还去。” “行!” 赵有财又道:“告诉弟妹一声,明天晚上咱可能不回来了,咱连夜跟那猪,不信整不死它。” 赵有财这话,听得王美兰直皱眉头,但有李大勇在,她又不好拦着自家爷们。 “好!”李大勇突然以前自己翻小人书时,看到的一段故事,当即道:“古有张翼德夜战锦马超,今日你我兄弟要夜战那野猪神。” 王美兰:“……” 第一百二十七章.进城卖大皮 “兄弟,那我就不送你了。” “大哥,你快和嫂子吃饭吧。” 李大勇刚出赵家门,一听到关门的声音,王美兰就出言埋怨赵有财:“你今儿搁外头跑一天还不够,明天还要一天一宿?” “不是一天一宿。”赵有财摇头,道:“明天我们过去,圈一下猪踪,确定完了山场,在山上住一宿,后天再打。” “那得两天呗?” “嗯。”赵有财点了点头,道:“两天,咋也给它干下来了。” “我看你是魔障了!” 第二天一早,赵有财又起了个大早,刚过五点,天还没亮他就开始忙活,切咸菜条、贴大饼子、蒸粘豆包。 要在山上奋战两天一夜,不带够了吃的哪能行啊? 等到过了七点,赵有财把吃的都准备好了,这才出门去通知王强、林祥顺。 八点之前,赵有财回到家,过不一会儿,他就一手拎着枪,一手拎着挎包的往外走。 正在吃饭的赵军见此惊讶,放下筷子就要去问,却被王美兰拦住。 王美兰没好气地道:“别管他,吃你饭。” 赵军一看就明白了,准是那赵二咕咚惹自己老娘生气了。 等他吃完了饭,却也回了自己房间,拿过挎兜,背在肩上,但他不曾拿枪,出了房门对王美兰说:“妈,我去镇里了啊。” “儿子,你慢着点。”王美兰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了一卷钱,向赵军递了过来。 赵军伸手,但并未去接,而是把钱推了回去,说:“不用,妈,我兜有钱。” 赵军说完,便往外走去,王美兰收起钱,小声嘀咕道:“还是我儿子好。” 赵军刚一开门,就见李宝玉正在他家门口,似要伸手拽门,不想却与赵军来了个顶头碰。 “走。”赵军只说了一声走,就与李宝玉并肩向院外走去。 二人出了屯子,直往那天赶大集的地方走去。 去镇里的小火车,会在上午九点半左右在那地方靠站。 二人出来的早,也不着急,溜溜达达地往那边走。 李宝玉道:“哥哥,我爸跟我大爷他们又去打那猪神了,说是今天打不着,就誓不还朝。” 赵军闻言,甚是无语,这种言辞,一听就是出自李大勇之口。 誓不还朝……有点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意思啊。 见赵军不言语,李宝玉又道:“听我爸说,他们今天也要赶仗子打。” 赵军随口来了一句:“他们人多、枪多,真没准能打下来。” 二人到了上次赶集的地方,今天不是赶集的日子,就只有一些来往的行人,和一些同样等着坐小火车去镇里的乡亲。 赵军和李宝玉和熟人们打了招呼,就在车站等着车来。 说是车站,其实就是一棵大柳树,上面挂个木头板子,木板上使油漆刷了俩字:车站。 二人于此等候片刻,那小火车就在一声汽笛声中缓缓行驶而来。 赵军和李宝玉上了第二节车厢,车厢门口摆着张桌子,桌子后坐着售票员。 “俩人的。”赵军拿出两毛纸币递了过去,售票员借过钱捏在手里,从旁边的小盒子里拿出两个二分的硬币给了赵军。 二人进到车厢内,车厢里没有座位,所有的人都或站或坐,他们找了个人人少的角落,靠在车厢壁上。 车停站大概五分钟,就重新启动,等过了一個多小时左右,就听售票员喊:“永安镇到了。” 赵军和李宝玉下了火车,直往g营商店走去。 步行二十多分钟,二人来到g营商店门口,一进到门里面,李宝玉的眼睛就不够用了。 赵军拉着他往左走,经过买糕点的柜台,前面是一长排的木桌,木桌上摆着各种毛皮。 有松鼠皮、黄鼠狼皮都是规规矩矩的卷成桶,整整齐齐地码在那里。 在长板木桌后面,另有两张单桌与长板桌垂直而置,一男一女两个人,各守着一张桌子而坐,都是一手翻账本,一手打着算盘。 他们时不时地停下打算盘的手,拿起旁边的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东西。 赵军、李宝玉来在长板桌子前,赵军问了声:“大皮收不?” “收。”赵军话音刚落,那女人把账本一合,算盘一推,便从凳子上起身转向了二人。 据说,这年头有些地方的g营商店员工服务态度恶劣,甚至有些商店里都挂着“员工不许打人”的牌子。 但可别忘了,这是东北。 东北人无论男女,性格都比较强硬。 你横,可能有人比你更横。 特别是这些跑山的,哪个没见过血? 在这个打架不报官、不讹人的年代,东北g营商店员工的服务态度还是可以的。 赵军从兜里拿出卷好的大皮,隔着长板木桌递了过去。 女员工伸手接过,慢慢地将大皮展开,铺在桌子上,张开手,一拃、一拃地量了量后,才抬头对赵军道:“七百。” “啥?”李宝玉闻言,顿时就不干了,只道:“永胜屯子年前有人下来,卖一千块钱呢。” 谷纙 女员工看了一眼人高马大的李宝玉,耐心地给他解释说:“一千那是公的,母的就七百。” “那就七百。”赵军直接应下,不只是紫貂皮,就连那黄鼠狼的皮,也是公的比母的贵。 这是因为公的皮毛毛管更亮,比母的质量好,所以就值钱。 听赵军答应,女员工先把紫貂皮卷成桶状,然后从自己的桌下拽出个小木箱,小心翼翼地把紫貂皮装了进去。 收起大皮后,女员工才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桌子上的抽屉锁,从里面拿出了一捆崭新的大团结。 这捆钱用一条牛皮纸带捆着,女员工解开牛皮纸带,从中数出三十张放回桌内,然后一手关上抽屉,一手把钱递给了赵军。 “你数数。” 赵军接过钱,左手拿着钱,往右手拇指、食指上啐了一口吐沫,然后就开始数钱。 这崭新的大团结上还带着油墨的味道,一旁的李宝玉抽了抽鼻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赵军数了两遍,才抬头对女员工说了句:“没错。” 女员工闻言,点了点头便坐了回去。 赵军就在长条桌子前,从手里那叠钱里数出三十五张,递给了身旁的李宝玉。 “哈哈……”李宝玉接过钱,就忍不住哈哈大笑,惹得那边卖货柜台前的买货人都向这边望来。 赵军抬胳膊怼了他一下,并道:“赶紧收起来。” 李宝玉解开棉袄,把钱塞进棉袄里面的兜里。 这时,赵军目光落在男员工椅子后面,那里摞着一叠獾子皮。 不多,也就七、八张。 赵军问道:“现在连獾子皮都收了?” 这次答话的,是那个男员工,他没有起身,转过头时,还推了下眼镜,才答道:“收,年后刚开始收。” 赵军又问:“那黑瞎子皮、野猪皮、狍子皮呢?” “黑瞎子皮,过一阵子可能收。”男员工说了一句,想想又道:“狍子皮、野猪皮没说收。” “好,谢了。”赵军说完,拉着李宝玉离开了这里,往那卖货柜台走去。 在杂货柜台前,赵军给王美兰买了两个蛤蜊油,给赵虹、赵娜买了两把一头带橡皮的铅笔,前年赵虹就嚷着要这个。 虽然赵军认为这种橡皮不实用,但自己妹妹吵着要,又能怎么办? 来在卖烟酒的柜台前,赵军花了五块钱,买了两条花团烟。 他马上就要上班了,虽然在场子里有姐夫罩着,但跟直接领导的关系还是要搞好的。 否则的话,就算人家顾忌着周建国,而不会难为赵军,但有什么好事,也不会有赵军的份。 这花团烟,屯子里小卖店也有,但比山下贵,赵军在这买两条,就省了将近一块钱。 赵军买什么,李宝玉就跟着买什么。 他买蛤蜊油是孝敬金小梅的,买那带橡皮的铅笔,则是给李小巧的。 李小巧和赵虹是同学,她们又天天在一起玩,要是看见赵虹有那铅笔,而自己却没有,不闹才怪了。 看赵军买了烟,李宝玉想了想,也掏钱买了两条。 别看李宝玉跑山时比较莽,但他情商很高。 过一阵子,赵军要上班,而他就要去和林祥顺学开车了。他又不是林场员工,无论是和林祥顺,还是和车队的其他人,都得搞好关系。 “二斤槽子糕、二斤炉果、二斤小麻花。” “我也来这些。” “糖球要二斤。” “我也要。” 二人又买了些零嘴,一人提着好几个黄纸包出了商店的门。 他们出了国营商店没走多远,两个穿黑布棉袄的汉子从商店旁边的胡同走出,跟了上来。 他们都戴着狗皮帽子,走路都低着头,看不清样貌,都中等身材。 被人跟了两条街,赵军就察觉到了,他也不回头,只把所有东西都交于一手拎着,另一只手往后一伸,把棉袄后襟往起一撩,正露出一把侵刀来。 那二人正跟的起劲,突然见赵军一个动作,二人好奇之下定睛观瞧。 当看见侵刀的一瞬间,二人立刻止步,他们认得这是跑山人用的刀,更知道能在大山里抠钱的人,可都是狠人。 更有甚者,那些五、六十岁的跑山人,侵刀上甚至沾过人血。 二人自动退去,赵军也没多做理会,只和李宝玉往家走。 没错,那火车确实是两端对发,可等回屯的车过来,那得是两个半小时以后了。 赵军和李宝玉在镇里没有去处,这大冬天的,又不能在外头干等着,还不如直接走回去呢。 将近四十里地,等他们快走到家时,已经将近五点半了,天都黑了。 刚一进屯子,赵军只觉得脸上一凉,抬眼一看,天上下起了清雪。 赵军转头望向大山,心里不禁担心起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大雪封山 参王山北面有座山,此山山势不高,但山内有道沟,沟内及两侧都长着密密麻麻一片连一片的措草,所以这附近的山民称此山为措草顶子。 在北面山肋处,有一大片洼地,这里正好可以避风。 在洼地东南角,有一棵大倒木,这是棵被风撅倒的青杨树,倒木粗的那段,直径大概在两米左右。 倒木避风一侧,赵有财、李大勇、王强和林祥顺,四人背靠倒木而坐,两两分坐在两张野猪皮上,在他们身前一米之外,燃着一堆篝火。 在火堆旁,堆着很多他们从周围划拉来的干树枝,还有两棵松明子,这些都是他们要用来烧火取暖的柴火。 晚上的大山里,气温已接近零下四十度,不烤火取暖怕是得冻死。 可木头又不经烧,要烧一个晚上,那得有多少木柴才能够啊。 赵有财他们是来打猎的,又不是来砍柴的,划拉了一堆枯树枝,但不够烧一晚上的,没办法就砍了两棵松明子。 这松明子是松树死后腐化,松树油全都渗入树体内而形成的,所以东北人又管它叫松树油子。 多年以后,这玩意被人按上了一堆高大上的名字,什么北沉香啊、琥珀木啊。车成手串,做成摆件,身价暴涨数倍。 可在眼下,东北人拿它烧火都嫌弃。 原因无它,只因这松明子一烧就冒黑烟,也就只有跑山人,在山里没办法了才烧它。 就像赵有财他们,现在正在烤干粮吃饭,就不能烧这个,要不然不管是粘豆包,还是大饼子,都烧的确黑。 火堆前,王强一手拿着玉米饼子,一手拿着萝卜咸菜条,嘴里嚼地含糊不清的说:“猪屁股蛋子上都是活肉,应该影响不大,我感觉它还是得走下坡。” 这是唠啥呢? 这是分析那猪神的行进路线呢。 今天一早,林祥顺开着车,拉着赵有财、李大勇和王强,一行四人进了山,直奔参王山上99林班,从赵军伏击野猪群的地方,顺着野猪们的脚印就跟到了这措草顶子上。 可自进了山场以后,他们并没有沿着脚印一路追过去,而是在周围、附近转圈,确定了那野猪群就藏在十三、四里外的沟塘子里,都在那儿漫山遍野地啃措草呢。 有赵军昨天给他们的启发,四人决定也打仗围。而且他们四个人、四条枪,可以堵两个方向,成功率大大增强。 只是,这山不高,且山势缓,正常的情况下,是很难确定野猪受到惊吓以后,会往哪个方向跑。 但他们不用管那猪群,只需要确定那猪神往哪边跑就行了。 别忘了,那猪神挨了赵军两枪,身上着了两处枪伤。 凡是打围的猎人,必然要清楚两点。 首先,如果野猪前腿受了伤,那它在跑山路时,肯定步步奔着上坡去。 因为在上坡时,野猪主要靠后腿发力往坡上蹬,哪怕前腿受伤,也不影响。 但如果是下坡,着力的就是前腿了。 所以,如果野猪受伤的是后腿,那它在走山路时,就会挑下坡路走。 可问题是,那猪神前腿没受伤,后腿也没受伤。 赵军两枪,一枪打在了它肩胛骨上,一枪打在了它屁股上,虽然受伤的不是腿,但要说跑起来没有影响,那是不可能的。 可说到此,倒是是前面受伤影响大,还是后面受伤影响大,四大炮手商量了半天,还是王强下了决断。 感觉我王强说的在理,赵有财瞅瞅李大勇,又看了看林祥顺,见二人都不说话,才道:“那就在74大班那堵一道。” 说到此处,赵有财想了想,又说:“我和强子在74大班下面堵,大勇跟顺子你俩下到72后面,我们要没能堵着它,它肯定往72去……” 赵有财的话还没说完,就察觉到了不对,四人一起抬头,就见天降清雪。 “坏了!”四人齐齐心头一震,暗道不好。 “大哥,这咋办啊?”李大勇问道。 赵有财起身,往天上望去,可这都黑天了,还能看出啥? 谁不知道这雪能下多久,会下多大。 要是下一阵小雪还好,可要是下大了,把他们捡来的木柴都弄湿了,那可就麻烦了。 湿柴没法烧,一烧呛眼睛。 赵有财收回目光,只道:“等等看吧。” 他虽如此说,但一边说着,却一边伸手去提靠在倒木上的枪。 赵有财这一动,其他几人纷纷起身,连饭都不吃了,就开始转移阵地。 几個人把野猪皮、挎兜子挪到旁边一棵大青松下,这大青松树冠如伞,能遮风挡雪。 他们再把干树枝、松明子挪到松树下,从那个火堆里引了点火,在松树前重新燃起火堆。 等四人再坐下时,可就不舒服了。 有句老话叫:火烤胸前暖,风吹后背寒。 这数九寒冬的,烤火烤胸前,后背就冷。可要烤后背,那前胸就冷。 刚才靠着倒木还好,此时这松树遮不住四人,渐渐地就觉得后背发凉了。 可这还不是最麻烦的,真正麻烦的是这雪越下越大。 十分钟之后,雪片大如花,纷纷飘下。 谷麑 又过了半个小时,地上落之新雪已有十几公分之厚,而且这雪不但不见小,还有越下越大的架势。 “坏了!”赵有财只觉得手里的烤粘豆包都不香了,这大雪要封山,那可就麻烦大了。 …… 永安屯,赵军家。 赵虹和赵娜在炕桌上吃点心,王美兰急的在地上团团转,赵军则在一旁安慰她。 可不光是王美兰担心,现在就是赵军,心里也没底啊。 这么大的雪,要是一直下一个晚上,那可真就是大雪封山了,到时候赵有财他们想出来都费劲。 “哥哥!”这时,门外传来了李宝玉的声音。 赵军忙往门口走,李宝玉从门外进来,冲王美兰喊了声大娘,才对赵军说:“要不咱俩进山看看啊?” 赵军摇摇头,道:“上哪儿看去啊?” “他们不得搁参王山吗?” 赵军叹了口气,说:“昨天咱把那野猪打了,它们不跑到黑都不带站脚的,那几个小时加这白天,说不上跑哪儿去了呢。周围那么多山,咱们上哪里找去?” “这可咋办啊!”李宝玉一拍巴掌,说:“我妈搁家都要急哭了。” 王美兰一听这话,心里是又担心又生气,担心还是担心赵有财的安全,生气也是跟赵有财生气。 这事是他赵有财挑的头,领着李大勇、王强、林祥顺进了山,还一晚上不回来。 现在大雪要封山,这要真出了点什么事,可怎么和这三家交待啊? 看老娘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赵军叹了口气,走过去扶着王美兰肩膀,道:“妈啊,整口饭吃吧。” “哎呀!儿子你还没吃饭呢!”王美兰这才想起,赵军今天在外头跑了一小天,就刚才回来以后吃了块槽子糕。 “妈啊,家里有挂面不了?” “有啊,妈给你煮。” “妈,切点酸菜呛个汤,多煮点,咱们都吃。”赵军说完,又拉过李宝玉,道:“宝玉也在这儿吃。” “啊……行。”李宝玉刚要拒绝,却觉得赵军手上有个动作,连忙答应下来。 王美兰穿上棉袄,先去仓房里取了块野猪肉,回来用凉水拔上。 她又从缸里捞了颗酸菜,扒去外面老叶,把里面的酸菜叶一叶叶用刀片薄,然后摞起切成细丝。 这时,那冻的野猪肉已有些微软,王美兰将其从凉水中取出,切片、切丝。 然后,起锅烧熊油,待油热,下葱段炸锅爆香。 闻到葱香以后,王美兰把野猪肉丝倒进去翻炒,等肉丝变色,又加入酸菜,添了把柴火,使旺火不停地翻炒。 等野猪肉丝、酸菜丝把油吃的差不多了,王美兰往锅中加水,待汤烧开冒泡,汤面上还浮着一层油花。 王美兰拿出一捆挂面,全下到汤内,等面煮熟,先往小盆里盛汤,再使筷子挑面放入盆中汤内。 赵军早已把炕桌收拾干净,那赵虹、赵娜吃槽子糕、炉果,吃得小肚溜圆。 赵军让她们去里面玩儿,自己和李宝玉端着盆坐下,他招呼王美兰,“妈啊,你也吃呗。” “唉!”王美兰叹了口气,端着小盆来在炕桌前,赵军急忙向里,给她腾出个位置。 王美兰坐下,先招呼李宝玉,道:“宝玉啊,你吃哈,锅里还有呢。” “好嘞,大娘。”见王美兰坐下,李宝玉就不再客气了,连吃面带喝汤,一会儿一小盆面就进了他肚里。 王美兰又给李宝玉盛了一盆,她自己却吃不下去。 外面的雪,越来越大了,下到现在,已经快到膝盖了。 这时,赵军家的门突然开了,金小梅进屋来,看李宝玉坐在炕上吃饭,笑道:“我说你咋不回家呢,又在你大娘这儿吃上了。” “弟妹,吃没呢。”王美兰拉着金小梅坐到自己旁边。 “没呢。”金小梅说:“这不刚做好么,寻思来喊宝玉回去吃饭。” 王美兰道:“那跟这儿吃一口呗。” “不了。”金小梅摇头,说:“我有点吃不下去。” 王美兰叹气,道:“我也是啊,我家赵有财这个败家玩意,要不是他,你家我兄弟也不能跟着进山。” 王美兰如此说,是为了让金小梅心里舒服些。 金小梅闻言,拍了拍王美兰的手,道:“嫂子,你说啥呢,咱姐妹不说这个。” “妈、婶儿。”赵军放下小盆、撂下筷子,对王美兰、金小梅说:“我爸他们跑山那么多年,肯定知道咋办?要他们今晚不回来,明早雪停了,我就和宝玉上去看看。” 王美兰先是眼前一亮,但很快出言阻止,道:“你别闹了,那刚下完雪,你俩咋上去啊?” “我们踩滑雪板啊。” 赵军此言一出,金小梅一拍大腿,喜道:“对啊,他们有滑雪板啊,明天他爹要不回来,就让俩小子上去看看。” “对!”这时,李宝玉突然从旁边冒了一句:“我们还得上去看看我们下的大皮夹子,下这么大雪,别把夹子丢了。” 李宝玉说完,就见王美兰、金小梅齐齐向他望来,那目光很是诡异。 第一百二十九章.四个黑无常 这雪下了一夜,后半夜雪势渐小,但还是下到了三点多钟。 等雪一停,赵军就从炕上起来了,也可以说,他这一宿都没怎么睡。 赵军穿上棉袄,蹬上棉鞋,刚一出房门,就见王美兰呆呆地坐在灶台旁。 赵军只觉得心里一揪,忙扶起王美兰说:“妈,你咋不睡觉呢?” 王美兰叹了口气,道:“我睡不着啊。” “妈,你躺一会儿吧,一会儿天亮了我就上山看看。” 王美兰点点头,但很快反应过来,问赵军说:“儿子,这天还没亮呢,你起这么早要干啥啊?” “我出去把雪扫了。”赵军拉着王美兰进屋,道:“妈,你快睡一会儿吧,一宿没睡了。” 安顿好王美兰,赵军出了房门,借着月光,扫着院子里的雪。 其实这雪什么时候扫都行,但他睡不着啊。 等扫完了院子里的雪,赵军打开院大门,把自家院外和李家院外的雪都给扫了。 直到他扫完,都已经快五点了,这时李宝玉和李如海兄弟俩出门来扫雪。 “回吧。”刚干完活的赵军冲他俩一挥手,便往自己家院里走去。 李宝玉把手里大笤帚交给李如海,让他拿回家去,自己则进了赵家院子。 赵军把笤帚放在墙角,转身对跟上来的李宝玉说:“宝玉啊,一会儿天亮咱们就上去。” “好。”李宝玉答应了一声,扒墙就要往自己家院里翻,但把脚往墙上抬时,他突然想起一事,回头对赵军说:“哥哥,今天我妈烙饼子,我揣几个,你就不用带吃的了。” “嗯。” 赵军回到屋里,往灶台旁看了看,见有个小盆,盆里装的清水,水里还泡了苞米碴子和少许红豆。 旁边还有个大盆,盆里面泡的萝卜干。 赵军打开锅盖,往大锅里加水,然后在灶坑里填了两把柴,等水烧开,把萝卜干从清水里捞出来,下到锅里。 这萝卜干,是用大红萝卜晾晒而成的,焯水后,蘸酱吃。 萝卜干焯好以后,赵军把锅里水换了,并将泡了一夜的苞米碴子、红豆全部倒入锅中。 等大碴粥要煮好时,王美兰又醒了,她出来看了一眼,也不说话,静静地坐在赵军身旁。 赵军从锅里盛了半碗大碴粥,他特意盛的很稀,递给王美兰道:“妈,给你喝一口热乎的。” “嗯。”王美兰接了过来,一边儿吹着,一边小口地喝着。 赵军又给自己盛了一大碗大碴粥,就着萝卜干蘸酱,连吃了三大碗。 这时快要六点半了,天已见亮,赵军到里屋坐了一会儿,就听外头有人敲窗。 他穿好棉袄,也不背枪,只别了一把侵刀,就拿着野猪皮做的滑雪板往外走。 “妈,我过去看看。” “儿子,上山注点意啊。” 赵军出到门外,与李宝玉一起出院,往屯子外走去。 他俩刚一出屯子,就见迎面走来四人。 要说这时候,天已经半亮了,可当看这四個人的时候,赵军和李宝玉还是一眯眼睛,试图看得更仔细、清楚。 这四位,浑身上下一身黑,满脸造的黢黑,里面穿着棉袄,外面罩着黑色的大褂。谷渇 乍一看,真跟从地下上来的黑无常差不多少,得亏赵军和李宝玉胆子大,要不都得叫他们给吓死。 “小犊子瞅啥呢?伱爹回来了!”这时,那四人中,有一人出言喝道。 这声音听这,怎么那么像李大勇像。 “爸?”李宝玉试探性地叫了一句,此时那几人渐渐走近,李宝玉看得清楚,不由得高叫一声:“爸呀!” “爸!”赵军快步迎了上去。 没错,这四个黑无常就是赵有财等人。 昨天那雪太大了,下到十二点多的时候,松树上的积雪滑落,压灭了下面的火堆。 赵有财见此情形,当机立断,四人各砍了一段松明子,点着了当作火把,拿着往山外走。 好不容易下了措草顶子,四人摸到汽车旁,上车往山外开,可那雪太大了,没等开出多远,汽车就陷在了大雪之中。 于是,四人便弃车步行。 因为上车前,四人将火把都熄灭扔了,此时就只能摸着黑往下走。 至于汽车吗? 这年头,丢不了。 不说会开车的人不多,就算是会,也不敢往家开啊。 而且这道路都是林场的积柴道,下了这么大的雪,明天早晨养路工就会上山来清雪,到时候林祥顺再上山,把车开回去就是了。 四人摸黑走了一段路,才又找到一棵松明子,砍了几段充当火把。 这玩意烧起来,黑烟滚滚,燎的四人从头到脚乌漆嘛黑的。 赵有财看了赵军一眼,问道:“你俩起这么早,要干啥去啊?” “还能干啥呀?”赵军说:“找你们去呗。” “找我们?”赵有财冷笑道:“这么大山场,你们上哪儿找去?” 赵军一听,赵有财这语气不对啊,看来是出师未捷,心里十分不爽。 为了避免撞火药桶,赵军当即笑道:“那也得找啊,爸呀,你是不知道,这大雪天你一晚上没回来,给我和我妈都急成啥样了。” 听赵军这话,赵有财心里很是受用,脸上神色稍缓,说:“行了,回家吧。” 说完,赵有财大步就往村里走,李大勇等人随后跟上。 “哥哥。”这时,李宝玉凑到赵军身旁,道:“咱们还跟他们回去吗?” 其实,李宝玉昨天晚上说的是心里话,他挺担心李大勇不假,但他也挺担心自己那几个大皮夹子。 此时既然李大勇他们都回来了,那他心里担心的就只下剩大皮夹子了。 赵军狠狠地扯了他一把,说:“先回家。” 二人转身,跟着赵有财他们往屯子里走,刚走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鸟类在清晨鸣叫的声音。 赵军对李宝玉小声道:“宝玉啊,你家还有抄罗子不得?” “有啊,咋的啦?” 赵军说:“这下雪了,咱俩抄沙半鸡去呗。” “行啊!”李宝玉眼睛一亮,喜道:“回来烧了吃,那得老香了。” 第一百三十章.上一辈子的枪(8K) 赵有财一进屋,却是把王美兰吓的一愣,那一瞬间她心中只闪过一个念头:“这黑不出溜的,是个什么玩意?” “兰啊,我回来了。” 当听到这句话时,王美兰才反应过来,两步冲到赵有财近前,双手握拳一起往赵有财身上锤。 王美兰一边锤,还一边骂道:“你个缺大德旳,我说不让你去,不让你去,你非得去……造这个死样子……” 此时的赵有财一言不发,只做满脸沉痛之色,任由王美兰打骂。 两口子结婚二十来年,赵有财知道这个时候绝不能顶嘴,更不能嬉皮笑脸。 隔壁李家,李大勇也正在遭受金小梅的批评教育。 就在这时,那李宝玉风风火火地进了屋,开始从外屋的碗架后面往出掏东西。 金小梅也不理他,继续数落着李大勇,耳听外面李宝玉翻东西的声音越来越大,李大勇就想要趁机转移金小梅的注意力。 “小梅,你去看看老大翻啥呢?” “我不看!”金小梅随口怼了一句,但却还是起身,往外屋走去。 “宝玉,你这掏啥呢?” 李宝玉头也不回地问:“妈,咱家抄罗子呢?” 抄罗子就是抄网,眼下这年头,抄网都是自家做的。 做法也不难,就是铁丝弯圈穿网,然后把铁丝多留一块,随时可以缠在长棍子上。 “你找那玩意干啥呀?” 李宝玉答道:“和我哥哥上山溜大皮夹子,再顺道弄几个沙半鸡回来。” 李宝玉此言一出,只听李大勇道:“抄罗子啊,那好像搁仓房呢呢吧?老大,你等会儿,爸给你找去。” “回来!”见李大勇要溜,金小梅将其喝住,道:“脸造的魂儿画的,赶紧洗了。” “哎,哎,我洗。”李大勇乐呵地去拿暖瓶倒水,金小梅则从面缸后面拿出抄罗子,递给李宝玉道:“上山去慢着点。” “好嘞。”李宝玉应了一声,刚要往外走,却被李如海给叫住了。 “大哥。” “啊?”李宝玉扫了李如海一眼,笑道:“咋的?你还要跟我上山啊?” 李如海冥冥之中感觉到有两道不善的目光向他投来,忙摇手道:“不去,不去,我可不跟你去。” “那你要干啥?” 李如海道:“大哥你要抄着沙半鸡,能不能给我留个活的拿回来?” “再说吧。”李宝玉一手拿着滑雪板,一手拿着抄罗子就出了家门。 没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李如海甚是不满,见李宝玉走远,便凑到金小梅身旁,小声告状道:“妈,你看我大哥啊,最近牛哄哄的。” 金小梅抬手点了李如海脑袋一下,只道:“你要有你大哥那两下子,你也牛啊。可你不成啊,就上一趟山,还给你吓尿裤子了。” 李如海:“……” 李如海灰溜溜地回自己房间去了,这时李大勇洗完了头、擦干了脸,拿毛巾擦着耳朵里的水,对金小梅道:“你别说,这一下大雪,正是抓沙半鸡的时候。” “嗯。”金小梅阴阳怪气地说:“下大雪好悬没给你埋山里。” 李宝玉暗道不妙,忙再次转移话题,向金小梅问道:“昨天儿子卖大皮卖多少钱啊?我听说大皮价没少涨呢。” “可不咋的。”一提到钱,金小梅来了精神,说:“昨天那是个母子,儿子他俩还卖了七百块钱呢。” 说到此处,金小梅顿了顿,然后又道:“小军又跟咱们半儿劈的。” “嗯,那孩子仁义。”李大勇道:“让他们小哥俩自己处去吧。” …… 昨夜那场雪太大了,屯外无人清雪,走起路来十分吃力。 李宝玉在前,赵军在后,两人一路趟雪进入山区。 在山区外围,好不容易找到了几棵适合的水曲柳,各砍了两根水曲柳棍,赵军、李宝玉才蹬着野猪皮滑雪板往山里去。 一场大雪过后,鸟兽无踪,大山银装素裹,白茫茫一望无际。 这一上午,雪地上连小兽的脚印都看不到。 等到了之前下夹子的高山脚,二人按着周围树木方位,成功地把第一个夹子从雪地里翻了出来。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只是在去找最后一个夹子的时候,赵军突然叫住了李宝玉。 “宝玉啊。”赵军往坡上头一指,问道:“你上次是不在上面看见的熊掌印?” “是啊。”李宝玉还拿手给赵军比划,道:“那么老大的熊掌印,比我这脚还大好几号呢。” 赵军闻言,把枪自肩上摘下,提枪在手,往坡上头滑去。 之前要去赵有财,赵军就没带枪。等赵有财回来了,赵军特意回家背了枪,不为别的,只为了防身。 赵军在前,李宝玉在后,二人上了岗头子往下看。这山岗子不高,下方四、五百米处,是一片跳石塘。 “哥哥,那熊下跳石塘了。” “嗯,我知道。” 跳石塘,也可以说是乱石堆,那里散落着各种奇形怪状的大石头。 虽然有大雪覆盖,但居高临下望去,只见巨石起伏,千奇百怪。 李宝玉指着一个大石头包,兴奋地对赵军说:“哥哥,我那天看那些掌爪印都奔那下面去了,那儿应该有个地仓子。” 赵军点点头,只道:“不还差一个夹子呢么,你埋哪儿了,赶紧找回来。” “咱不杀熊仓子啊?”李宝玉很是惊奇,打量了赵军好几眼,才小心翼翼地问道:“哥哥,你是不是上次杀黑瞎子失手,吓着了。” 不怪李宝玉这么问,哪怕是打了十几、二十年猎的老炮手,只要被黑熊惊过一次,以后再让他去打熊,他心里都会发憷。 赵军摇摇头,他并不是怕了,只是他知道这下面的跳石塘不对劲。 上辈子,他的花龙和黄龙,就是死在了这片跳石塘里。 赵军只对李宝玉说道:“赶紧找夹子,找着了咱俩逮沙半鸡去。” “嗯。”李宝玉狐疑地看了赵军一眼,去大雪里翻那第八个夹子。 而赵军在坡上,往下面看了好久。 只等李宝玉使水曲柳棍从大雪地里挑出了夹子,赵军这才收回视线,从李宝玉手里接过夹子,装在了自己胸前的挎兜里。 “哥哥,真不打啊?”见赵军要走,李宝玉又不甘心地问了一句。 赵军也没法给他解释为什么,只道了声“走”,便先往下面滑去。 此时,李宝玉就只以为赵军是被黑瞎子惊到了,并没去想太多,反倒还很为赵军担忧。 二人一路往山外走,等到了山场外围,赵军带着李宝玉来在了一片次生林中。 昨天一场大雪,让树枝、树条上都挂满了雪,赵军向李宝玉做了个手势,李宝玉从他背着的挎兜子里拿出了抄罗子。 赵军从肩上摘下枪,把枪交给李宝玉背着,而他却将抄罗子从李宝玉的手里接了过来。 赵军把抄罗子上多出的铁丝缠在水曲柳棍上,把手里的另一根水曲柳棍插在了大雪中。 李宝玉同样也是如此,可他手里没有抄网,于是便把两根棍子都留下了。 只见二人不再滑雪,而是高抬脚、轻落步,就穿着滑雪板在雪地上慢慢地行走。 赵军双手抓着抄罗子,全神贯注地望着周围。 “噗……” 就听一声轻响,似有什么东西从雪地里飞了出来,一只小鸟,形似鹌鹑,比鹌鹑胖两圈,身上羽毛也比鹌鹑稍微华丽了一些。 这就是沙半鸡。 肉嫩、鲜美,不亚于飞龙。 沙半鸡从雪地里往起一飞,不等它飞高,赵军随手甩网,也没有捞得很准,更不曾罩住沙半鸡。 可那沙半鸡却从半空落下,只掉在雪地当中。 昨天刚下的大雪,特别松软,沙半鸡一落,直接陷入了雪中。 赵军把网向下一罩,正罩在沙半鸡上方。 这时,沙半鸡从雪中向上飞,正好一头撞入了网中,但它只见眼前有光亮,就一直在网中扑腾、挣扎,却不会再往雪地里落了。 眼看着沙半鸡在网中扑腾,赵军弯腰将它隔网捏住。 李宝玉凑了过来,和赵军一起把沙半鸡从网中摘了出来。 沙半鸡不大,李宝玉使左手握着它,无名指、小指把沙半鸡的两条腿按在手心里,中指和掌心压着沙半鸡的身体,辖制住它两只翅膀,不让它继续扑腾。 李宝玉再使左手空着的大拇指和食指,捏着沙半鸡后脖子上的毛,控制着它的小脑袋。 他右手再使侵刀往沙半鸡脖子上一划,一股鲜血从沙半鸡喉咙上喷了出来,接着就滴滴答答地往外流血。 不一会儿,沙半鸡就在李宝玉手中不动了,李宝玉把它倒提着控干了血。 这时,赵军已将第二只沙半鸡抄在了网中。 李宝玉上前,如法炮制。 赵军在林子转了两圈,一共有三只沙半鸡入网,李宝玉把它们宰了,挨个放血,等血控干后,再一一塞入兜中。 二人又往南边去,走出一里多地,又是一片次生林。 这沙半鸡,冬天和狍子一样,吃次生林枝条上的叶尖、叶芽。 所以,它们多在这种林子里歇息。 而且一下大雪,它们还会往雪里钻。只要有人经过,把它们惊起,在它们从雪中飞出的一瞬间,是捕捉它们的最好时机。 赵军和李宝玉一路往家走,一路捕捉着沙半鸡。每经过次生林,俩人就进去转一圈。 等到走出山场时,李宝玉不但把自己的挎兜子给装满了,手里还提了长长的一串沙半鸡。 二人进屯,直接回家。 这到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在家门口分开时,李宝玉对赵军说:“哥哥,我马上就生火,咱们烧沙半鸡吃。” “啊……行。”赵军应了一声,不得不说,从早晨跑到现在,确实是饿了。 二人分开,各回各家。 赵军进屋,和王美兰打了个招呼。 “儿子,饿了吧?妈这就给你做饭。” “不用,妈。”赵军忙把王美兰拦住,对她说:“一会儿宝玉烧沙半鸡吃。” 说到此处,赵军往里屋瞅了一眼,不见赵有财的身影,便很诧异地问王美兰,道:“妈,我爸又干啥去了?” “可哪儿找人去了。”王美兰没好气地说:“前天搁山上打了十好几头野猪,都扔在山里了,这不可哪儿找人跟他明天去拖猪么。” 赵军笑了笑,没说什么,回了自己房间,把枪摘下来,拿在手里摩挲了一下,才将其挂在了门后。 然后,摘下挎兜子,把白大褂脱下,整齐地叠好。 挎兜子里还装着李宝玉家的八个夹子,赵军提着挎兜子往外走,就见赵虹从那屋出来,一看见他就扑了过来。 “哥。”赵虹道:“你和宝玉哥打着沙半鸡了。” 赵军搂着赵虹,笑道:“外头冷,你别出来了,等你宝玉哥烧好了,哥给你拿回来吃。” “不是啊。”赵虹撒娇道:“哥,你咋不给我们抓个活的拿回来啊?” 赵军一怔,反应过来后,摸了摸赵虹的小脑瓜,道:“哥下次给你抓,今天咱们先吃肉。” “嗯,那也行。” 哄好了自己妹子,赵军出门,翻墙来在李家。 只见李宝玉正从坢子垛上往下拿坢子呢,而李如海则在他耳边喋喋不休地嘀咕着。 “抓这么多,都不知道给你弟弟留个活的。” “去一边去。”李宝玉手拿半截棍子,冲李如海比划一下,威胁道:“别搁我跟前儿磨叽。” 说着,他正好看到了赵军,当即便和赵军打了个招呼。 “哥。”李如海也上前来,乖巧地从赵军手里接过挎兜子,打开一看,见是八个平板夹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李宝玉瞪了李如海一眼,对赵军笑道:“哥哥,马上就好。” “不着急。”赵军帮李宝玉架好柴,并生着了火。二人蹲在火堆旁,一边烤着火,一边说着话。 “宝玉啊,过两天我得去永胜屯一趟。” “真给他送回去啊?” 赵军闻言一笑,道:“当时说好的,借人家枪用一阵子,等人家老周大哥出院,咱就把枪给他送回去。你也找人问了,他年前从医院回来的,要说过年不方便,那现在咱还能说啥了?” 李宝玉点点头,他自幼读书,知道大丈夫当言而有信。只是,他对某一件事仍然有些不甘心。 所以,李宝玉追问道:“哥哥,那跳石塘里还有一只大棕熊呢,咱们真不打了?” 虽然跑山打猎的人,在形容猎物时,言语中都会多少有点水分。 但从当日李宝玉发现的那些棕熊爪掌印上来看,那只棕熊最少也得在八百斤开外。 这么大的熊,熊胆也不会小,卖个千八百都不是问题。 “兄弟,你别说了,那熊咱们不打。”赵军还是一口回绝了。 “那……行吧。” …… 点起一把火,不再往里面加柴,等那火渐小,无明火时,木柴似炭。 这时,赵军、李宝玉、李如海一起动手,把一只只沙半鸡都摆在了上面。 这些沙半鸡,都没有褪毛,带毛放在上面,那羽毛一下子就被燎烧着了。 有了羽毛做燃料,火势又起,赵军、李宝玉和李如海忙往后退去。 但他三人后退,却不是因为火大,而是因为羽毛烧着的味道实在是太难闻了。 等沙半鸡身上的羽毛烧的差不多了,火又变小,只在烧的焦黑的木头上有些余温。 赵军、李宝玉、李如海凑到近前,使小棍挑着,把那些沙半鸡一个个的翻个面。 此时那些沙半鸡烧的浑身焦糊,翻了个面,用下面的炭火继续温着。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炭火全部熄灭,李宝玉带着厚手套,把那些沙半鸡全都捡到了两个大盆里。 一共十八个沙半鸡,一家九个。 赵军端着盆回家,一听到他开门的声音,赵虹、赵娜都跑了出来。 赵军把盆放在灶台前,叫赵虹从碗架里拿出一个小碟,倒一些盐面在小碟里。 而他自己,则拿起一个烧的黑乎乎的沙半鸡,扒开烧焦的皮和羽毛,露出了里面焦红的肉来。 沙半鸡被火一烧,羽毛和带油脂的皮全都烧的焦糊、焦黑,但里面的肉,却是焦红色的,而且一点都没糊。 赵军连扒了三个沙半鸡,把它们装在了盘子里,对那馋的流口水的赵虹、赵娜说:“去吧,端屋里和妈一起吃。” 王美兰昨晚担心赵有财,熬了一夜没睡,刚才挺不住了,倒在炕上打了会儿瞌睡。 赵军端着沙半鸡回来时,她就听见了,但只是不愿意从炕上起来。 “妈!”赵虹端着盘子,赵娜端着小碟,俩闺女上炕就喊王美兰。 王美兰却说:“闺女,你们吃吧,妈不吃了。” 小姑娘年纪还小,不太懂事,听王美兰说不吃,她们俩就趴在炕桌上,撕那沙半鸡的胸脯肉。 这沙半鸡被烧的外面一层焦红,可撕开里面却仍是白色的鸡肉。 而且虽然是烧熟的,但肉质极嫩,还有嚼劲,不干、不柴。 没加任何佐料,只蘸盐面,更保留了它本身的肉香。 只一撕开,肉香随着热气飘散,让那躺在炕上犯迷糊的王美兰都睁开了眼睛。 赵军把剩下的六个沙半鸡都扒干净,又洗净了手,刚扯下一条腿放在嘴里啃,身后的门就开了。 “吃上了?”赵有财进屋来,看着赵军问了一句。 赵军忙把另一只腿扯下来,递给赵有财道:“爸,你也吃。” 赵有财接过来,就把那腿放进了嘴里。 沙半鸡,又叫沙半斤。 意思是它只有半斤多沉。 它那腿,小的可怜,肉也不多,但吃着特别有滋味。 赵有财连骨头带肉都嚼着,一边脱棉袄,一边对赵军含糊地说:“明天跟我上山。” 赵军闻言,一句话脱口而出:“爸,你还要打野猪去啊?” 赵有财一听,急忙往里屋瞅了一眼,见王美兰躺在炕上没动,这才回头对赵军说:“打什么打,我让你明天跟莪拖猪去。” “我去不了。”赵军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但见赵有财目光不善,这才解释说:“我明天得去永胜屯一趟,听说老周大哥出院了,我得把枪给人家送回去。” “那你去吧。”听赵军如此说,赵有财才没有多言。 …… 第二天一早,赵家父子几乎同时起床,吃完了早饭,赵有财出去找李大勇、李宝玉父子二人,赵军则自己背着枪从屋里出来,准备去永胜屯还枪。 “哥哥。”李宝玉翻墙过来,对赵军道:“你咋今天就去了呢?昨天还说要在等两天呢。” 赵有财往李家院里瞅了一眼,见赵有财进屋里去了,这才小声地对李宝玉说:“我要不今天去,就得跟你们去拽猪。” 李宝玉闻言,一挑大拇指,对赵军赞叹道:“高啊,真高!” 赵军又道:“前天晚上下那么大雪,咋往下整啊?再说了,十多头猪呢,到时候猪都坐车了,咱们还得走回来。” 说到此处,听李家屋里传出了动静,赵军在李宝玉肩膀上拍了一下,道:“我先走了哈。” “你慢着点。” 赵军离家走了十多里地,直来在永胜屯中。 他没去看赵春,而是在屯中食杂店里买了两瓶罐头,然后就来在了周成国家门前。 之前周成国被黑熊掀了脑瓜皮,送到医院缝了一百多针。 好在周成国是军人出身,这些年跑山打猎,身体素质属实适不错。 在住院住了个把月,医生看他已经脱离了危险,就准许他回家静养。 从出院到回家,前前后后快一个月了,周成国感觉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从前几天开始,就能自己下炕去茅房了。 所以,在过完元宵节以后,周成国、周大嫂两口子就一直在家商量,商量着怎么报答赵军。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这恩情不报,周成国和周大嫂吃饭都不香。可要报答,又该怎么报呢? 想报恩,就得花钱。 不是周成国舍不得报答救命恩人,只是这一次住院,直接把周成国给掏空了。 这些年打猎卖熊胆挣的钱,一次就花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周成国家里,就只剩下供给日常生活必须的一点零钱了。 周大嫂说管屯里邻居们先借点,可这年头山里人家家户户都不富裕,借能借来多少? 关键是,周成国的那把56式半自动步枪还在赵军手里呢。要拿着二、三百块钱上门说感谢,那你到底是感谢呢,还是来要枪的呢? 周成国夫妇却是没那个心思,但此事若处理不当,必然会让人那么想。 所以,此时周成国正伏在炕桌上写信呢。他的收件人,就是当年一起当兵的战友。 而就在他写信时,就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狗叫声。 “快去看看谁来了。”周成国起来费劲,就对周大嫂吩咐道。 周大嫂刚起身,就听门外传来了两声拍门声,紧接着门就开了。 周大嫂刚从外面出来,只见赵军背着枪,拿着一个三角兜进屋来了。 周大嫂不由得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赵军会到她家里来。 “老嫂。”赵军叫了一声,但见周大嫂呆愣着,笑道:“不认识我了?” “唉呀,兄弟!”周大嫂一步上前,抓着了赵军的手,就把他往里屋拽。 她拉着赵军来在里面,对着周成国道:“掌柜的,你看谁来了?” “这是……”周成国从来没见过赵军,那天赵军救他的时候,他早都昏死过去了。 但是他感觉看着这小伙子面熟,略一思索就想起了永安屯的赵有财。 这爷俩长得,得有七、八分相似。 “是赵军兄弟吧。”周成国顿时反应过来,在炕上挣扎就要起身。 “老哥。”赵军急忙上前按住周成国,道:“快躺下,你可别起来。” 说着,赵军把枪从背上摘下来,随手就放在了炕桌上,正好将周成国写信的信纸给压住了。 周成国、周大嫂相视一眼,又见赵军从拎来的三角兜里拿出两瓶水果罐头。 有据可查,全国上下只有东北人,生病了会吃水果罐头。 这年头,只要登门过礼,必拿水果罐头。谁家小孩着凉感冒了,大人给买瓶桃罐头吃上,这感冒基本上就能好个差不多了,可以说比什么药都管用。 “老哥啊,兄弟来一趟,也没给你拿啥,就给你拿两瓶罐头。”赵军说着,把两瓶罐头堆了过去。 “兄弟啊!”周成国抓着赵军的手,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这个铁打的汉子一时间更咽地说不出话来。 赵军见状,连忙劝道:“老哥,你这刚出院,别太激动了。” 周成国连连点头,突然想起一事,抬头对周大嫂道:“赶紧的,张罗饭,去小卖店给我兄弟整点好的。” “哎,我这就去。” 赵军急忙拽住周大嫂,笑道:“老哥、老嫂,这才几点啊,吃什么饭啊?我刚搁家吃完来的。” “中午在这儿吃。”周大嫂说完就往外走,赵军拦都拦不住。 赵军无奈地回到屋里,又和周成国继续说话,他的手一拍放在炕桌上的枪,对周成国道:“老哥啊,你住院那天,我跟我老嫂说了,这枪我借着使一阵子,等你从医院出来,我就给你送回来。” “兄弟啊。”周成国道:“你对我有大恩大德,你咋还跟我客气呢,这枪你要有用,老哥就把它给你了。” “这不成。”赵军道:“这成啥事了,兄弟救你也不是为了这个。”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一个要送枪,一个紧着推辞,二人拉扯了好一会儿,赵军的目光突然落在了房门后面。 那里还挂着一把枪。 一把十六号枪,改装挂了半自动枪管。 赵军一看这把枪,顿感亲切,便故作惊讶地问周成国:“老哥,你还有一把枪啊?” “啊?”赵军突然换了话题,倒是让周成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顺着赵军的目光望了一眼,笑道:“那是我以前使得枪,兄弟你打枪,你也知道,那枪射程不远,还不如半自动枪方便,我攒了点钱就把它换了。想卖又没人给价,就一直搁那儿挂着了。” “老哥啊。”赵军说:“既然你使不上它了,那兄弟就和你张回嘴,你把这枪送给我行不?” 赵军此言一出,周成国脸色一变,他不是舍不得这枪,他是在猜赵军的心意。 那还是在医院的时候,当他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询问自己如何获救的经过。 周大嫂就告诉他,是赵有财的儿子赵军救的你,那小兄弟仁义,不但救了你的命,就连那棕熊胆都帮咱收着了。 虽说那熊胆,是赵军从周成国怀里拿出来的。但要知道,这个时候的医院里没有摄像头,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好说。 前年就在永胜屯,徐家老太太突发疾病,家里人赶车着急忙慌地把老太太送到镇医院。 等老太太从急诊室被推出来的时候,家里人就发现老太太耳朵上的那对金耳环不见了。 问医生,医生说不知道。问护士,护士也说不知道。 这怎么办? 闹是不可能的。 老太太还等着后续治疗呢,方圆百里就这么一个医院,闹完了怎么收场? 所以说,如果赵军当时不帮着收那熊胆,那熊胆丢了都没地方找去。 关键是,赵军还把熊胆给还回来了。 当时听完,周成国只觉得赵军仁义。 现在一看,周成国就更觉得赵军仁义了。 在他看来,赵军是看出了自家的窘迫,不要钱做谢礼,甚至连唾手可得的半自动步枪也不要,就要那么一把破16号枪。 而且,就算是要这16号枪,也是为了让自己一家安心。 如此仁义,让周成国心里不只有感动,更是心生敬佩。 见周成国不说话,赵军笑道:“老哥啊,咱兄弟都跑山打围,看见谁有难了,咱们伸把手不都正常么?再说了,咱兄弟以后还长着呢,多走动就是了。” 赵军如此说,周成国心中更是激动,拉着赵军的手,半响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周大嫂拎着包回来了,她似乎是跑回来的,一进屋就气喘吁吁地说:“我走半道才想起来,我兄弟这到家了,我都没说给倒杯水。” “老嫂别忙活了。”赵军起身,对夫妻二人道:“过两天我就上班了,家里事儿还不少呢,我就先回去了。” 夫妻俩硬是要留,赵军却执意要走,最后周成国夫妇无奈,只能放赵军离去。 但赵军临走前,不但背走了那把16号枪,揣走了周成国攒下的二百来发子弹,还拿走了周大嫂准备招待他的吃食。 一盒午餐肉罐头、一盒鱼罐头、六个苹果、两斤槽子糕,使三角兜子装上,都给赵军拿着了。 赵军出了周成国家,就准备直接回家了。 这一趟,可能在别人看来他是亏了,拿半自动步枪换了把16号枪。 56式半自动步枪射程远、能连发,射击过程中不用下脸。 16号枪呢,射程短不说,关键是打一枪就得换一发子弹。 但是,老辈人有规矩,山上救了人,恩情不可全了(liao)。 不能让人家倾家荡产的报答你,这不仁义。而且,财物不长久,人情才长久。 赵军上辈子和周成国没什么交集,但知道他人品特好,周大嫂也是。 所以,赵军就按着老规矩对待他们。 而且,赵军现在肩上这把枪,与他渊源极深。 前世时,赵军打猎买枪,就是大姐夫周建军帮他联系的,卖了周成国留下的这把16号枪。 当时周成国已死多年,周大嫂家里需要用钱,就把这枪卖给了赵军。 从那时起,这把枪陪了赵军八年,一直到98年g家收枪。 到后来几年,这把枪在赵军手里,发挥出来的威力,不比半自动步枪差。 虽然重生后手生,与这枪也不熟悉,但赵军相信,只要让自己练一阵子,就能重回巅峰。 所以说,今天这一趟可谓是满载而归。 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枪,得了周家的人情,还捞了一三角兜子好吃的。 赵军心里美滋滋地往屯外走,却见迎面走来俩人。 巧的是,这俩人他还都认识。 ------题外话------ 昨天又停电了,这8千字合四章,补上架后欠的。 今天的更新,晚上8点,以后我设置定时更新,就不会再出现停电断更的情况了。 上架以后欠的都补完了,上架前还欠了些,最近不忙,也都补上。 写到现在,过年的过渡算是彻底写完了,接下来该干大货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伤人杀狗的野猪 看清对面二人样貌,赵军急忙上前,恭敬地叫了一声“大爷”。 然后又对旁边那人点了下头,叫了一声:“齐叔。” “军啊,你这是……”被赵军叫做大爷的,正是赵春的公公,永安林场生产场长周春明。 而另一个被赵军称作齐叔的,正是永胜屯屯长齐胜利。 “大爷,我正要上你家去呢,寻思看看你和我大娘。”赵军想也不想,谎话就脱口而出了。 其实这不怪他,他今天来只为枪,没想到大姐婆家去。毕竟这还没出正月,上门去容易给人家添麻烦。 但既然碰到了周春明,要不这么说的话,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那快家里去吧,你姐、你大娘都搁家呢。” “好嘞。”赵军闪到一旁,给周春明、齐胜利让路。 “赵小子。”这时,齐胜利突然开口,向赵军问道:“这咋来我们屯,还被枪来的呢?” 这个问题,周春明刚才就想问了,但有齐胜利在身旁,周春明就忍住了。毕竟赵军一会儿就到他家去了,等回家再问也是不迟。 听齐胜利问起,赵军把自己来还枪,又要了周成国这把16号枪的经过,简单地给二人一说。 周春明、齐胜利一听,心里第一个想法都是:这孩子太仁义了。 虽说赵军要了周成国一把16号枪,但周春明和齐胜利的想法都和周成国一样。 “军呐。”周成国拍着赵军的肩膀,说道:“赶紧回家,让你大娘给你张罗点好吃的。” “那大爷我先走了。” 赵军贴边先走,直往周春明家而去。 看着赵军离去的背影,齐胜利叹道:“这孩子真仁义啊。” “嗯。”周春明点头,但想起一事,道:“他刚才一说成国,我想起来了,这要成国不受伤,哪能让那畜生堵了村啊。” “可不咋的。” 永胜屯两大巨头一边说着,一边往屯部走去。 赵军来在周春明家,自大青狗被他牵走以后,周家当真是不养狗了。 他见院里没人,刚要在院门口叫人,只听身后有一个略带疑惑的声音响起:“小军?” “姐夫。” “真是你啊!”周建军从南边快步走来,他身旁还跟着一人,这个人赵军也认得,正是那天打鹿时有过一面之缘旳魏来。 赵军认得魏来,是因为上辈子认识,可魏来却不认得赵军。毕竟当日离得那么远,魏来只觉得赵军隐隐有些面熟,但却想不起来是谁。 可听赵军叫周建军姐夫,魏来顿时就反应过来了,急忙出言问道:“是赵军兄弟啊?” “嗯,是我。”赵军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把目光转向了周建军,装作一副和魏来不熟的样子。 周建军为他引荐,道:“小军,这就是我们村的魏炮。” “什么魏炮。”魏来笑着推了周建军一把,上前一步和赵军握手道:“兄弟,你姐夫跟你开玩笑呢,就我这手把还什么魏炮啊。我叫魏来,那天得亏你了,从山里回来我一直就想……” 赵军早就知道这魏来是个话痨,此时只能耐着性子听着。 一旁的周建军和魏来熟,早就听得不耐烦了,对他道:“行了,行了,外头死冷的,赶紧跟我进屋。” 周建军和魏来说完,又对赵军道:“小军,快点进屋。” 赵军和魏来一起,跟着周建军进到周家,赵军因为自己年纪小,便落后魏来一步,让魏来先走。 赵春和婆婆胡三妹正在炕上逗孩子玩呢,见周建军回来,刚要说话就看见了后面跟着的魏来。 “来子,今天咋这么闲着呢?”胡三妹一句话刚出口,就看见了走在最后面的赵军。 “小军!”赵春惊喜从炕上下来,抓着赵军胳膊就问:“弟,你咋来了?” “来看看你呗。”赵军回了一句,又冲胡三妹叫了一声“大娘”。 “孩子快坐,大娘给你们倒水去。” “婶啊,不用给我倒,我待一会儿就走了。”魏来急忙递了一句。 胡三妹却说:“来都来了,着啥急走,赶紧上炕。” “坐。”周建军拉着魏来坐到炕东边,赵春和赵军坐在炕西边。 赵军上炕,把背上的枪摘了下来,和手里的三角兜子一起,放在了炕里面。 这时,胡三妹拿着两个淡蓝色的半透明玻璃杯进来,一个递给魏来,一个递给了赵军。 二人向胡三妹道了谢,各把杯子接在了手里。 因为是玻璃杯,所以胡三妹没敢倒太热的水,赵军喝了一口,感觉温乎正好。 “妈,坐。”赵春把胡三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胡三妹握着赵春的手,又向魏来问了一句:“来子,今天咋这么闲着呢?” 魏来不曾答话,一旁的周建军先开口道:“妈啊,魏来要去打那炮卵子,一会儿把咱家那枪给他拿着,还有多少子弹,也都给他。” “好。”胡三妹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但又对魏来说:“来子啊,你要去整这炮卵子可得注点意,我听说它昨天又把老李家冬子都给挑了?” “嗯。”魏来神色有些悲戚,说道:“李冬让他撅俩跟头,腿都摔折了。” “哎呀!”胡三妹似感同身受,拍着赵春的手,说:“遭老罪了。” “可不嘛。”赵春道:“李冬年前让大个子挑一下子,还是我弟救的他呢。这年后没过几天,又让大炮卵子给挑俩跟头。” 刚才听几人谈话,赵军还在想这李冬是谁,怎么听这個名字这么耳熟呢? 现在听自己大姐一说,他才反应过来,这李冬不就是李罗锅子吗? 听赵春提及赵军,胡三妹、周建军这才反应过来,不能光说这事却忽略了赵军。 可还不能他俩开口,那魏来就对赵春说:“刚才我还跟建军说呢,那天得亏我赵军兄弟,要不然老李比这还惨呢。” 周建军一笑,顺着话茬对赵军说:“小军你可不知道啊,就我们屯往林场去那条路,上头那个小孤山,来了个大炮卵子,从腊月二十八到今天,伤了五个人,挑死八条狗。” 赵军闻言,大为惊奇,当即向周建军问道:“姐夫,你说的那猪多大啊,咋还伤人呢?是打围没围住么?” “多大?”周建军一怔,转瞬笑道:“多大我也没见过。”说着,他扒拉魏来一笑,问道:“那猪多大啊?” “我也没见过。”魏来:“开始没围它,它就躲那山上,我们屯子人从道上走,它就下来伤人。 前天老李赶爬犁上岭南买木耳菌,回来搁道边解手,这猪就出来了,追上老李就挑他俩个子。 我听老李说,得有六百多斤,将近七百斤吧。” 赵军眉头一皱,道:“大孤个子。” 第一百三十二章.让李宝玉带狗参战 跑山人口中的大个子,是马鹿。而他们说的大孤个子,则是指大孤猪。 野猪能称大的,都得是三百五十斤往上的公猪。 而孤,则是离群耍单的野猪。 野猪是群居动物,独自在外生存的野猪,不是有故事,就是有事故。 一般有后者的居多。 据魏来所说,这只大孤猪第一次伤人是腊月二十八,那天挑了一个在山里压地窨子的老头。 这老头姓冯,常年在山里下夹子夹黄皮子。 这赶上过年,才下山回家和家里人团聚。 却不曾想,从那小孤山下经过时,就见一头大野猪从坡上直冲而下。 老冯头转身就跑,可两条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被野猪追上连撅带挑,挑的他左边肋骨那里透了气,而且还血流不止。 撅挑够了,那野猪才扬长而去。 还好老冯头有经验,用手捂着伤口,一点一点地往下爬。 好在有屯里乡亲经过,这才把老头给救了。 此事被村民告知给屯长齐胜利,齐胜利只以为是偶然事件,可第二天那野猪又伤人了。 紧接着就是大年三十,山上、山下无人往来,那野猪再没找到机会伤人。 永胜屯的村民们还在想,这年都过完了,那野猪应该走了吧。 可初八、初十,屯里又有两个人先后被野猪所伤。 齐胜利挨个问过了伤员,知道了那野猪大概的体型、体重,这才确定了这四人的伤势,实乃是同一头野猪所为。 作为屯长旳齐胜利当即下达乐任务,谁能杀了这头野猪,就奖励他五十块钱和五十斤粮票。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正月十一那天,有姓蒋的猎人带着自家的五条狗上了小孤山。 可下山时,却有三条狗被野猪永远地留在了山上,其余两条狗还全都身受重伤。 正月十二那天,有两个猎人联手,带了八条狗进山,结果这八条狗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全都是重伤。 更可怕的是,两帮打围的,三个猎人都不曾见过那头野猪。 这也就是说,猎人还不曾赶到,那野猪与猎狗就已然分出了胜负。 原本魏来还和李冬商量,等过了元宵节,两家联手去会会那头野猪。 可一听说,宋、祁两家八条狗都没能把那野猪圈住,二人顿时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人算不如天算,正月十六那天,李冬要去岭南买木耳菌,于是便赶着爬犁出了屯子。 可能是早晨苞米面子粥喝多了,李冬经过林子的时候,就停下爬犁到林子里解手。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那野猪从背后袭来,李冬闻声一看,不禁大惊失色。 这时候,李冬想要上树,可因没来得及系裤子,那棉裤往下一滑,裹着他两条腿,让他分不开腿。 分不开腿,还怎么上树? 野猪冲到近前,只将他挑飞出两米开外,落地时硬生生地把左腿给摔断了。 好在有同村人从旁边路过,看见野猪伤人,忙捡棍子敲树发声,同时张口大喊,这才将野猪惊退。 这人把李冬救起,给他穿好裤子、把他扶上爬犁,又帮他赶着爬犁回村。 可怜的李冬,刚出家门还没一个小时,就躺着回来了。 到此,这野猪可就伤了五個人了。 屯长齐胜利听说李冬又受伤了,当场就不干了,直接把奖金加到了一百块。 一百块钱、五十斤粮票,这奖励可谓是十分丰厚。 永胜屯一个姓戴的猎人,联手魏来,二人一起带着十条猎狗,又找了三个愿意帮忙的大小伙子,五个人、十条狗在李冬受伤的当天,他们就进了山。 这十条猎狗里,有三条是魏来的,两条是李冬的,剩下的五条全是那戴长山的。 十条狗进山,搭上野猪脚印就全都出去了,戴、魏二人只听犬吠声不断,可不过多时,就没有响声了。 五个人拼命地跑,沿途就见一条条狗躺在地上,全都受伤了。 最后,五个人还是没能看见那大孤猪,但十条猎狗九伤一死。 魏来家的一条黑狗死了,这让魏来愤怒不已,想来想去决定来周家借枪,借半自动步枪去杀那孤猪。 没有猎狗,这就要打溜围了。 魏来看了眼赵军,突然想起当日赵军那隔空的一枪,于是便开口道:“兄弟啊,要不你帮帮我们呗?” “帮你啥呀?”这时,一个声音自外屋响起,周春明回来了。 众人纷纷要起身相迎,周春明摆了摆手,只在炕对面的凳子上坐下,向魏来问道:“来子啊,有把握没有?” 这两天,周春明也挺为这事闹心的,那小孤山下是永胜屯通往他们林场的必经之路。 现在还没有什么,可等出了正月,林场员工们都正式上班以后,每天会有不少人从那条路上来来往往,要是那野猪再伤人可怎么办? 刚才周春明和齐胜利在屯里碰面,就是在商量该怎么解决这头野猪。 魏来看了周春明一眼,又看了看赵军,才说:“我一个人怕整不住它,要是赵军兄弟能帮我一把,那应该就没啥问题了。” 听魏来这话,周春明惊讶地看了赵军一眼,他不懂打猎,只听周建军说最近赵军风头正盛,可周春明始终没往心里去。毕竟姐夫夸小舅子么,谁能保证这里面没有水分? 但是周春明知道魏来的能耐,此时听魏来这么一说,他便把目光投向了赵军。 周春明想了一想,才和赵军说:“军呐,要是没啥事,晚上在大爷这儿住一宿呗。” 周春明此话一出,赵春有些紧张地看着自己弟弟,那野猪都连伤五个人了,她可是怕赵军有事。 但是她却明白,既然公公开口了,那这件事就不好拒绝了。 赵军闻言,笑道:“大爷,我听你的。” “那行。”周春明对周建军说:“一会儿你去找你齐叔,使屯部电话往永安打个电话,得告诉你老丈人一声,就说赵军今天不回去了,在咱们这儿住一宿。” “好嘞,爸,我一会儿就去。”周建军当即应下。 而就在这时,赵军突然开口,对周建军道:“姐夫你往永安打电话的时候,让人去通知李宝玉,让他带狗过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援民妙计灭熊霸 听赵军要请兵搬狗前来助阵,魏来神色一怔,张嘴就想说话。 可还未等他说,周建军就在一旁问赵军,道:“小军啊,那大炮卵子可挑死不少狗了,咱家那狗能行吗?” “咋不行呢?”赵春抢先开口,道:“你不打猎不知道,魏哥今天在这儿呢,你问问魏哥,咱家花小儿那是永安林区第一头狗啊。” 赵春一直担心,就赵军被那野猪给伤了,但她公公开口了,赵军也答应了,她就什么都不能再说了。 但听赵军要带狗,赵春是举双手赞成的,她知道花小儿是什么狗,相信只要花小儿还能站起来,赵军就绝对不会有事。 “这么厉害?”周建军闻言,惊讶地看了魏来一眼,魏来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但在周春明、周建军父子二人的注视下,也只能默默点头表示赞同。 看到魏来点头,周建军与周春明相视一眼,道:“那我一会儿就上屯部,往永安打个电话,让宝玉领狗过来。”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胡三妹把家里那把半自动步枪给了魏来,又给他拿了三十发子弹。 而后,魏来告辞离去,周建军送他出屋,顺便去屯部打电话。 在魏来走后,赵军把放在炕里面的三角兜子拿过来,把兜子打开,从中拿出一样样东西,摆在了炕桌上。 胡三妹见状,连忙道:“大小子,你这是干啥呀?来就来呗,咋还拿东西呢?你这还没上班呢,花这钱干啥啊?都是家里人,这不外道了么?” 听了胡三妹的一串连珠炮,赵军笑道:“大娘,我这些东西都没花钱。” 赵春本以为这些东西都是赵军买的,还有些心疼自己弟弟,但在公婆面前,她却不好说话。 可现在一听赵军说这些东西都没花钱,赵春就有些着急,她怕赵军跑到小卖店去赊账,那可就丢人了。 “弟啊,这不花钱,都是哪儿来的啊?” 赵军把今天来永胜屯还枪给周成国,还这几样东西的来由讲完,又道:“正好有这些东西,我就借花献佛,孝敬我大爷、大娘了。” 赵军如此说,倒是让周春明、胡三妹都很是欣慰,心想这孩子知人情、懂礼貌,真没白给他安排工作。 特别是他对周成国一家,那真叫一个仁义。 试问,谁不愿意和仁义的人来往啊? 而赵春呢,听得更是激动万分。这不是别人,这是自己亲弟弟啊,有这么优秀的弟弟,赵春高兴之余,更感觉在婆家人面前脸上有光。 几人又聊了几句话,眼看着要到中午了,周春明让胡三妹去做饭,害让赵春去给赵军收拾房间。 周明春家有四间半房,老两口住东屋,赵春和周建国带着孩子住西屋,还有一个北屋,就是给来家里的客人住的。 赵春抱着孩子,带着赵军来在北屋,然后把孩子交在赵军怀里,她则给赵军收拾被褥。 赵春先把褥子从炕柜里拿了出来,然后认上针线,开始给赵军缝褥面,一边缝,赵春一边问:“弟啊,那么大的猪,你有把握吗?” 赵军知道大姐是担心自己,便笑着安慰她说:“没把握就不打呗,我周大爷都开口了,我还能咋说?先应下来,要打不着他也不能怪我。” 赵春闻言,那颗悬着旳心这才落地,笑道:“你这小子学奸了。” 赵军无语,心想:“你们娘俩怎么夸人都一个路子呢?” 自赵军、赵春走后,周春明就躺在炕上看书。这时,那本该在外屋做饭的胡三妹进来,走到了他跟前。 周春明一愣,忙把书扣下,抬头问道:“咋了?” 胡三妹往周春明身旁一坐,压低了声音说:“你让赵春她弟跟着打那炮卵子去,要把这孩子给伤着,那可咋整?” 周春明一听,眨了下眼睛,半响才道:“不能吧?” “还有啥不能的?那猪都伤多少人了?”胡三妹说着,不禁抬手,食指遥点着周春明,说道:“你呀,你呀,人家孩子拿着东西来看你,你还让人家给你屯子打猎,这要让野猪给挑了,你咋跟亲家说啊?” “哎呀。”周春明闻言,心里不禁暗自后悔,他当时光寻思那野猪堵着上林场的路了,而且他在林场当领导发号施令也惯了,刚才在不知不觉中,就很习惯性地将领导架子给摆了出来。 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这赵军真要是出点啥事,他可没法子跟赵有财和王美兰交待啊。 老两口正说话时,周建军从外面回来,进屋直接来向周春明交差,“爸啊,我打完电话了。” 周春明忙起身,问道:“你老丈人咋说的?” “我老丈人没搁家啊。”周建军道:“我让他们屯长帮着转告一声。” 周春明闻言,不由得一歪头、一拍大腿。 “行啦!早干啥去了?”胡三妹一甩抹布,起身就要往外走。 这时,周建军往屋里扫了一眼,问道:“妈,春儿和小军呢?” “搁后屋收拾炕铺呢。” “那我去看看。”周建军说完就要往外走,可却被周春明给叫住了。 周春明道:“建军啊,明天你小舅子跟魏来上山,你也跟他们一起去。” “我?”周建军一愣,道:“爸,我也不会打猎,我去干啥去?” 胡三妹从旁说:“不用你打猎,你去就看着你小舅,别让猪给他挑了。” “不能吧。” “傻小子啊!”胡三妹伸手在周建军后背上拍了两下,说:“人家孩子上咱家串门,到最后要叫野猪给挑了,那这成啥事了?” 说到此处,胡三妹又对周春明说:“你别在那儿躺着了,赶紧上屯部找齐胜利,给那孩子整把半自动枪拿着。” …… 永安屯中。 屯长赵国峰放下周建军的电话后,抬头瞅了瞅挂在墙上的钟,心想正好回家吃饭,顺路再往赵、李两家走上一趟。 他先来在赵军家,告诉王美兰,今天赵军要在他姐婆家留宿。 对此王美兰并没有往旁的地方想,只以为亲家太热情了,非要把赵军留下。于是更没有多说什么,只客客气气地送走了赵国峰。 可第二天一早,李宝玉来赵家领狗,赵有财和王美兰这才知道赵军留在永胜屯是为了打猎。 但是周建军在电话里没和赵国峰多说,只让赵国峰帮着告知李宝玉,说赵军让他带着猎狗去永胜屯打猎。 李宝玉也是如此和赵有财、王美兰说的,对此赵有财夫妇并无异议,就让李宝玉把狗带走了。 于是,李宝玉便把花小儿、大青、白龙全都用绳子拴上,连同他家的大黄一起,一共牵了四条狗,出了家门直往屯外走。 眼瞅着马上就要出屯子了,突然有一人从左边房角拐了过来,他见李宝玉领狗,扯开大嗓门就喊:“宝玉啊,这是要干啥去啊?” “张大哥呀。”李宝玉见是张援民,便停下与他寒暄几句,给他解释道:“我这打猎去。” 李宝玉说这话时,语气中还带着自豪。 “你自己啊?”张援民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李宝玉摇头,把昨天永胜屯来电话,叫他牵狗前去的事给张援民讲了一遍。 张援民听完,点头赞叹道:“我赵军兄弟现在厉害了,到哪儿都有找他打猎的。” 说到此处,张援民还有些感慨的说:“这马上要开春了,你们多杀几个熊瞎子,那可就掏上了。” 张援民不说此话还好,他一说杀熊瞎子,李宝玉摇了摇头,道:“张大哥你是不知道啊,就上次咱们杀黑瞎子的时候,我哥哥不差点让黑瞎子给扑了么?” “对呀,是有那么回事。”张援民问道:“咋的了?” 李宝玉道:“他好像让黑瞎子给吓着了,前两天我们上山溜大皮夹子,我看见个大熊霸,我哥哥两次都没敢打。” “还有这事?”张援民想了想,才点头说:“那也备不住啊,我听老人说过,让熊瞎子吓着以后,再听见那玩意叫唤,心里都发憷。” “唉。”李宝玉叹了口气,道:“那大熊霸得有一千来斤,杀下来那熊胆得卖多少钱啊。” 张援民一听这话,瞬间就动了心,只问李宝玉:“宝玉啊,那熊霸搁哪儿啊?” 俩人就站在屯子里,李宝玉抬手就指向了远处大山,对张援民道:“大哥,你看那个山尖子,翻过去是片跳石塘,就在那跳石塘里头。” 李宝玉说完,就见张援民盯着那远山,久久不曾收回目光。 李宝玉笑道:“咋的?张大哥,你还要杀熊仓子去啊?” 李宝玉说这话时,心里想的是和张援民开个玩笑,可没想到,那张援民闻言,猛地转过头来,满脸热切地看着李宝玉,说道:“宝玉啊,能跟大哥说说那熊仓子到底在哪儿吗?我要杀下来,那熊胆有你一份。” 说到此处,张援民顿了顿,又道:“也有我赵军兄弟一份。” “不是,大哥你可别闹啊。”李宝玉听他这么说,心里顿时有些发慌,张援民此前一共就杀过两次黑熊仓,可结果全都不尽如人意。 要知道那棕熊可非黑熊可比,上千斤的大棕熊,生命力得是何等顽强? 张援民要真听了自己的话,奔那熊霸仓子,再让熊霸给踢腾了,李宝玉这一辈子都无法安心。 “宝玉。”张援民走到李宝玉身前,伸手就往李宝玉胳膊上拍,想要套套近乎。 可就在这时,只听李宝玉脚前的大黄狗口中,发出了“呼”、“呼”的声音。 张援民低头一看,只见那大黄狗虎视眈眈地瞪着它,嘴唇上翻,呲着牙,威胁的声音从它牙缝中发出。 张援民知道这狗是在陌生人面前护主,当即把手放下,还往后退了一步,才对李宝玉说:“宝玉啊,我没闹,你大哥这回想了一个万全之策。” “万全之策?”李宝玉一听,好奇心一下子就上来了,忙问:“张大哥,什么万全之策啊?” 张援民笑道:“我拿炸药崩它去。” “这啥万全之策啊?”李宝玉摇头,笑道:“那是个地仓子,还是石头仓子,你把大熊霸崩死到里头,咋往出整啊?” 这石头仓,可不是树仓子,要是树仓子还能油锯放树,可那跳石塘里全是石头,这还能怎么办? 面对李宝玉的质疑,张援民笑了,他小個不高,穿鞋顶天一米六,但此时言语之间,微微昂头,满脸尽是自得之色。 只听张援民道:“兄弟啊,大哥这脑袋是白给的么?我既然跟你说有万全之策,那肯定是手拿把掐的。” 李宝玉自幼读书,当然知道手拿把掐这四个字,要是放在演义中,那就是掌上观文、探囊取物的意思啊。 当即好奇心又起,便问:“那张大哥你还有啥妙计啊?” 如果是和别人,张援民肯定不说,但对李宝玉,他还是很放心的。 再者说,那大熊霸的信息还掌握在李宝玉的手里头呢,如果不告诉他,李宝玉肯定不敢把信息透露给自己。 “兄弟啊,你不懂啊,光用炸药不好使,得有雷管,得有引线,我把那引线拉长点,然后再叫仓子,等那熊瞎子露出大半个身子,我再炸它,看它往哪儿跑?” “哎呀!”李宝玉闻言,不禁眼前一亮,好像张援民的话为他推开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一瞬间,李宝玉心里只闪过一个念头:“打围还能这么打么?太厉害了!” 见李宝玉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所震惊,张援民淡淡一笑,一脸高深莫测。 而这时,李宝玉也回过神来,点了点头才指着那远山,对张援民说:“张大哥,你下到跳石塘,那有个大石头包,得有三米来高,石头包底下有个洞,熊霸就钻那里头去了。” “成!”张援民道:“我现在就整雷管、炸药去,等杀下来熊胆,指定有你一份。” 李宝玉也是多嘴,随意问了一句:“张大哥,你上哪儿整雷管、炸药去啊?” “我寻思找我李叔去呢。” “你李叔?”李宝玉有些纳闷,心想这屯子姓李的人家屈指可数,他想不起来这些姓李的人家,谁有本事能整着那玩意啊。 想到此处,李宝玉便问:“你哪个李叔啊?” “还哪个李叔。”张援民哈哈大笑,道:“你爸呗。” 李宝玉:“……” 张援民又道:“我李叔以前搁保卫科干过吧,手里能没炸药吗?” “有,有。”李宝玉点头,道:“你现在去,家里就有。” “有你这话,大哥就放心了。”张援民说着,便从李宝玉身旁走过,就要往李宝玉家里去。 不知为何,李宝玉看着张援民远去的背影,再想想他以往的战绩,心里突然有些不安,便在后面喊了一声:“张大哥,你要去可得小心点。” 张援民却是头也不回地说道:“兄弟你就瞧好吧!” 第一百三十四章.刀猎 李宝玉牵着四条狗往永胜屯来时,赵军刚在周家吃完早饭,正在炕上逗小外甥玩呢。 就在这时,魏来突然来了。 他直奔北屋,来见赵军,“兄弟,哄孩子呢?” “嗯?”赵军一愣,心想这家伙怎么又来了? 昨天才通知让李宝玉带狗过来,而李宝玉要今天到永胜屯的话,最早不过是中午,要上山怎么也得等明天了。 但魏来似乎并不是那么想的,他对赵军说:“兄弟,我们打鹿那天,我看你也没领狗啊,你枪法还挺好,要不咱俩今天上山转悠一圈,要能给那野猪溜着,不就省着明天再麻烦了么?” 赵军打量了魏来一眼,感觉这老小子肚子里有花花肠子,但他并没有拒绝。 “行,魏哥,你等我收拾一下。” 魏来一听赵军此言,顿时面露喜色,道:“兄弟你收拾着,我回去拿枪。” 魏来说完就往外走,赵军则抱起小外甥来在西屋。 西屋里,赵春和胡三妹正在缝被褥,今天李宝玉要来,还得给准备一套铺盖。 周建军坐在炕下,和那婆媳二人闲聊着天。 见赵军进来,三人也没多想,因为刚才魏来进屋时,只和他们说自己是来向赵军询问猎狗的事情。 胡三妹和赵春手头都有活,而周建军对猎狗还不感兴趣,便由着魏来一个人进去了。 此时看到赵军抱着孩子出来,周建军只笑道:“小军快来,坐这儿唠会儿嗑。” “不坐了。”赵军把孩子交在周建军手里,说道:“魏哥喊我上山,我收拾一下就和他去。” 三人闻言,都是一愣,赵春忙问:“不是等宝玉领狗来么?咋今天就去呢?” “他说要去溜达溜达。” 胡三妹在旁,冲周建军招手,说:“儿子,赶紧把孩子给我,你也跟着去。” “好。”周建军又把孩子交给了胡三妹,自己从炕柜里掏出两副绑腿,并将其中一副向赵军递来。 赵军接过绑腿,看向周建军问道:“姐夫你都不打猎,和我们去啥啊?” “大小子。”还不等周建军答话,胡三妹就先开口道:“让你姐夫陪你去,他在家也没啥事。” 等赵军和周建军收拾妥当,魏来又来在周家,三人便一起出门,离屯直往小孤山。 这小孤山,顾名思义,山不大,也不高。 而且是孤零零的一座山伫在那里。 三人一路来在当日魏来家猎狗受伤的地方,赵军一看那大孤个子留在雪地里的猪蹄印子,就知道这头野猪确实是不小。 周建军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切,他对那些野猪、猎狗留下的脚印好奇,也对雪地上干涸、冻住的血迹感兴趣。 三人沿着野猪留下的脚印往前跟,走出一里多地,便再无了猎狗的足迹,就只剩下那头野猪的大蹄子印了。 这时,赵军已对这座山的地势有了个基本旳了解,这山没有多少陡坡,全是大岗、慢岗。 而且,特别闹。 这特别闹,指的是山里少有空旷地带,漫山全是次生林,林子里没有大树,长得全是细枝子。 没有林子的地方,长得多是针杆灌木,如老虎眼、山丁子树、刺老芽杆之类的。 这种针杆灌木横生之处,人和狗都很难通行,但这却挡不住野猪。 这头大野猪在这个地方活动,确实是不好杀。 哗啦啦…… 突然,一阵树条子剐蹭的声音从北面林子里传来,赵军、魏来双双举枪。 可两秒之后,只见一条黑狗从林子里钻了出来,紧接着五条狗陆陆续续地出现在赵军等人的面前。 这些狗不认生人,看到赵军他们以后,也不吠叫,只转身又没入了林子里。 “有人啊?”魏来放下枪,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只听林里子有人回道:“有人!” 魏来心里一凉。 他邀赵军来杀那野猪,正是为了得那奖金。赵军要带狗,魏来就非常的愿意。 因为打溜围的话,可能是他和赵军俩人对半分那奖励。但要是打狗围的话,按着规矩,赵军家有头狗,必然要多分一股。 而魏来家里的狗都伤了,他顶多才能拿三分之一。 此非魏来所愿,于是今天才非要拉着赵军进山,就是想在狗来之前,把那野猪给杀了。 可没想到是,除了他们,竟然还有猎人带狗进山了,狗找野猪,那肯定是比人找的要快很快。 难道一百块钱、五十斤粮票就要被别人弄去了么? 就在魏来胡思乱想之时,林子里走出一人,此人大概四十多岁,穿着半新的黑布棉袄、棉裤,背上背着一把32号枪,周围围着着六条猎狗。 周建军眯着眼睛看了几秒钟,才试探性地问道:“是不是岭南的老黄大哥啊?” 那人和周建军也是不熟,同样是盯着周建军看了一会儿,才道:“啊,建军兄弟啊。” 说着,才带着狗向这边走来。 周建军则转头,小声对赵军、魏来说:“这是黄贵,蒋明的两姨姐夫。” 蒋明,就是永胜屯第一个带狗进山围那野猪的猎人。 赵军听这名字,只觉得耳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可看来人样貌,又发现不是他前世打过交道的人。 黄贵走近,和周建军握了握手,在周建军的引荐下,和赵军、魏来互相认识了。 与魏来握手时,黄贵没有说什么,但到了赵军这里,黄贵笑了笑,道:“小兄弟年纪不大啊,会打枪吗?” 赵军一怔,但很快就反应过来,笑道:“跟着玩儿呗。” 这几人里,最知道赵军能耐的,非魏来莫属。可他此时并未多言,反而向黄贵问道:“老黄大哥,你来是奔那大炮卵子来的么?” “是呀!”黄贵一口应下,并道:“我表弟叫人给我捎信,说那野猪给他家狗挑了,让我过来给那猪磕下来。” 这黄贵,话语之间满是傲气,就好像那野猪已是他囊中之物一般。 黄贵说着,还往四外扫视,一边张望,一边说道:“我出来的早,寻思顺路来这山上划拉一圈,要今天就把它打下来,我还能早点回家。” 就在说话时,一股寒风吹来。 在黄贵身旁徘徊的一条黑狗身形一顿,抬头闻了一闻,转向西南方,迈腿就跑。 它一边跑,还一边叫。 它这一叫,其余五条狗跟随其后,纷纷离了黄贵左右。 “好狗啊!”见此情形,无论是赵军,还是魏来,都在心底暗叹了一声。 而黄贵呢,脸上更是得意,他看向赵军等人,笑道:“既然都来了,那我这当哥的,就不能让你们白跑,今天这猪要干下来,咱都有份。” 黄贵说的都有份,却不是那野猪肉,而是齐胜利给下发的奖励,一百块钱和五十斤粮票。 但要是按黄贵这么说,赵军等人就是看热闹的,到时候分多分少,就得看黄贵了。 对此,魏来并不是很满意,在他看来,当日十条狗都不曾拿下那头大野猪,这黄贵的六条狗就那么厉害?还不是看自己和赵军有半自动枪,想把自己等人拉过去给他出力。 周建军虽然不打猎,但对人情世故还是懂的,黄贵那么一说,周建军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周建军和魏来不同,周建军家里不缺钱,更不缺粮票。而且,他特别希望黄贵今天就能把那头野猪给打死。 所以,周建军不等赵军、魏来开口,当先就答应下来,道:“那就听老大哥的,我们跟你去。” “那就走。”黄贵笑了笑,转身就走。 此时,无论是赵军,还是魏来,都已经把枪拿在了手里。正常情况下,打围的猎人都是如此,因为只要狗一开声,不管猎人离战场都远,都要做好一切准备。 可黄贵呢,根本不摘肩上的枪,只大步寻声而去。 赵军等三人落在后面,周建军小声的对二人说:“这老哥外号叫黄老尿,脾气不咋好,他要说啥,咱们也别搭理他,听着就完了。” 黄老尿,如果是东北人,一听这外号,就知这人是什么样的性格。 尿,是尿叽的意思。 就是说这人脾气不好、事还多,可能同样的玩笑,和别人说,对方哈哈一笑。但要和他说,他就会急眼。 刚才听黄贵之名,赵军没有太大的印象,但此时一听黄老尿这三个字,赵军就想起来了。 前世就听说岭南有个炮手叫黄老尿,本事大,脾气也大。 此人本事如何,赵军现在还看不出来,但他给人的第一印象,确实是不怎么好。 不过,看他家的那几条猎狗,那前肩、那身段,还有在山林里的奔跑的状态,赵军就知道这帮狗不错。 三人再往前走,慢慢地就跟上了黄贵,一路上只听狗叫声不断,黄贵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不断地和三人吹嘘着。 渐渐地,只听那狗叫声停于一处,黄贵哈哈大笑,对魏来说:“兄弟听见没?定死窝了,我这狗厉害不?” “厉害,厉害。”魏来心中满是苦涩,但打围人就是靠枪、靠狗说话,人家的猎狗确实厉害,你就得承认。 得到了魏来的认可,黄贵更是得意,他又看了周建军一眼,不过却想起周建军的家庭背影,于是便把目光转向了赵军。 “小兄弟!” 赵军听他叫自己,便与其相视一笑,道:“老哥有事啊?” 黄贵笑道:“我看你岁数也不大,上山打猎可得注意点啊,这不是开玩笑的。” 周建军闻言,不禁眉头一皱,说道:“老黄大哥,你别看我小舅子岁数小,但打猎挺厉害。” 黄贵摇头,笑道:“我看这小兄弟也就二十啷当虽,能摸几年枪啊?我十七岁就打枪,今天四十二了,你说我打多少年猎了?” 黄贵如此说,赵军倒不是反感,自己确实是年纪小,别说他黄贵了,就连亲爹赵有财,要不是亲眼得见的话,也不信赵军能有如此枪法。 毕竟,枪法都是子弹喂出来的。 赵军也不怪黄贵,只笑着回应道:“那老哥你确实是经验多……” 这时,一行四人已上了岗头,只见坡下,六条狗将一头大野猪团团围住。 看到那头野猪,黄贵、周建军都有些失望,而魏来却是暗松了一口气。 这头野猪不小,大概三百多斤,被六条狗围在坡下,双方处于一个对峙的状态。 五黑一黄,六条猎狗围着野猪,不曾发起攻击,只是不断地冲它吼叫着。 而野猪呢,脊背拱起,背上根根鬃毛炸立,猪头低着,鼻孔中时而喷着白气,两只獠牙如两把匕首一般,冲着它面前的两条猎狗。 “不是啊。”黄贵懊恼地说了一句,那伤人的野猪得六百斤往上,这头明显不是。 但狗都把野猪围住了,还能怎么办?黄贵往左右扫视两眼,说了句:“也行,打死了回去吃肉。” “老黄大哥,你找啥呢?”见黄贵左右寻摸,周建军不解地指着下面,道:“赶紧开枪给那猪打死得了。” “不能打,不能打。”黄贵闻言,急忙转身,伸手向赵军和魏来示意,示意他们不要开枪。 然后,黄贵找到一棵水曲柳,走到其近前,从腰后拔出侵刀,几刀就将其砍折。 黄贵把刀往棍子上一插,提着刀就往下走。 “猛啊!”见其行为,魏来小声赞叹一声。 赵军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这黄贵和当日的邢智勇、李虎可不一样,他是有真本事在身。 赵军前世就听说这黄老尿人狠、狗硬,乃是岭南打狗围第一人,今天倒要看看他的能耐。 三人跟在黄贵后面,等走到离坡下还有百米左右的时候,坡下那六条猎狗中,有一条黑狗动了。 黄贵这六条狗里,有五条黑狗,其中有一条最小的是头狗。 刚才就是它,嗅到了野猪的气味,然后带着其他猎狗追了过来。 此时,同样是它,从野猪左侧向野猪一扑,但只是往前一冲,不等到野猪身前,就迅速地退了回去。 可就是它这一冲,使那野猪一拧身,就转头面向了这只小黑狗。 见此情形,赵军又是暗叹一声:“好狗。” 这夸赞真是由心而发。 原本那野猪是面朝山坡,黄贵提刀下去,正落在野猪眼中,野猪必向他来。 可那小黑狗先野猪一步看到了黄贵,然后它就吸引了野猪的视线,让野猪转身,这样野猪就看不到黄贵了。 黄贵下坡,提刀直向野猪身后,当他距离野猪还有二、三十米的时候,那围着野猪,始终不曾发起真正攻击的六条猎狗,瞬间全都动了。 一条黑狗纵身扑起,一口就咬住了野猪左耳。野猪刚要往左扬头,一条黑狗从右攻击,直接咬住了它右边耳朵。 两边猪耳都被挂上了钳子,野猪只能往上扬头,它要以此来挣脱两只黑狗的撕咬。 可就在这时,那只小黑狗一扑而上,一口咬住了猪鼻子。小黑狗往下一拽,与挂钳子的两条狗合力,瞬间就将野猪脑袋闷在了雪地上。 与此同时,其余三条猎狗一拥而上,两条黑狗掏住了野猪左右前腋下,唯一的那条黄狗偷袭后路,张口咬住野猪的两颗蛋。 野猪疼,但被三条黑狗把猪头按在了雪地里,愣是发不住一丝惨叫声,只能拼命地挣扎、扭动着身体。 此时,黄贵已来在近前,举刀直奔野猪哈了巴刺下。 第一百三十五章.折狗 山坡下,一头三百多斤的野猪,被三条猎狗闷头按在雪地里,它一双前腿跪着,起不来身,可身后却仅有三条狗,所以它的后腿是站着旳。 野猪剧烈地挣扎着,它不断地尝试、努力,试图将两条前腿站起。 凡是有经验的猎人都知道,当被按在地上的野猪再次起身后,必挑猎狗。 就在野猪一条前腿刚刚撑起,再挣扎去抬另一条前腿的时候,黄贵到了。 只见黄贵手起刀落,侵刀下刺,没入野猪体内。 黄贵出刀时,双臂使刀用力向下捅,再加上主人出手,六条猎狗顺便变得更加疯狂,疯狂地用力撕咬着野猪。 尤其是闷着野猪脑袋的三条黑狗,借黄贵一刀之力,重新把野猪的脑袋按在了雪地中。 野猪在雪中张口嘶吼,它嘴旁的积雪滑入它口中。 这时,野猪嘴里溢出鲜血,但它仍然奋力地垂死挣扎着。 黄贵抽刀,就听“噗”的一声,一股鲜血随刀而出,霎时间,野猪只觉得浑身力气有一多半,都随那一股鲜血而离开了自己的身体。 黄贵面不改色、手不抖,又是一刀刺下。 第二刀,刺在第一刀的刀口旁,一刀刺入,黄贵向前倾身,将整个人的重量和全身的力气全都压了过去。 野猪瞬间停止了挣扎,只有身体在不断地抽搐,四蹄在雪地上轻微地刨腾着。 黄贵起身,那刀也不拔,长长的水曲柳棍就立在了野猪背上。 不过半分钟的时间,野猪便向旁栽倒,四条腿无力地蹬着,两只眼睛齐向上方翻动,嘴里发出微弱的“吼呼”声。 在半山坡上看到了这一幕,周建军差点惊掉了下巴,他平日喜欢钓鱼,可钓鱼哪有这种激烈、刺激的场面啊? 在周建军看来,这黄贵也太猛了,一头三百多斤的炮卵子,竟然被他两刀就给结果了。 周建军是外行,有如此想法不足为奇。 但赵军和魏来都是内行人,他们看得明白,这是一场猎人与猎狗的完美配合。 从猎狗看见黄贵上前的一刹那,它们就向野猪发起了第一轮攻击,而这也是决死一击。 作为主人的黄贵,则不可能让野猪起身来伤害他的猎狗。 有句话叫: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 猎狗是跟着主人打猎的,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 黄贵勇猛,被他带出来的狗也不差。难怪这黄贵傲气,当真有此资本。 眼看着黄贵将侵刀从野猪身上拔下,自己摘下刀头给野猪开膛,赵军和魏来急忙向坡下跑去。 虽然二人和黄贵是第一天认识,但打围里有规矩,只要是合伙了,打下来猎物就不能让打猎的开膛。 这里没有别的说道,只是人家出了那么大力,你再让人家干开膛这种脏活就不地道了。 魏来快步跑到黄贵跟前,说道:“老黄大哥,开膛让我来吧。” “兄弟不用。”黄贵一手持刀从野猪肚皮上划过,一手冲魏来摆了摆,道:“我跟你们打围不一样,我习惯自己开膛,自己喂狗。” 说话间,黄贵已将猪膛打开,见那猪肠子、猪肚子流了出来,黄贵先摘下猪心,将其切成两半,一起向那只小黑狗比划了一下。 小黑狗一纵就来在黄贵跟前,小心翼翼地将两半猪心都叼在嘴里,然后跑到了一旁,慢慢享用去了。 赵军看了那小黑狗一样,又看向黄贵道:“老哥,你这头狗不错啊。” 打狗围的人,最喜欢听别人夸他的狗好,而且那条头狗确实是黄贵最引以为傲的。 听赵军夸奖,黄贵停下了手中分猪肝的动作,转头看向赵军,用侵刀向小黑狗的方向遥指,说道:“不是老哥我跟你吹啊,兄弟你有工夫到岭南打听、打听,哪个跑山的不知道我家小熊啊?” 赵军望了一眼,见那小黑狗胸前有一抹白毛,就如同黑熊胸前的一抹月牙形白毛一样,想来是因此而得名。 赵军又看了看其余四条黑狗,才向黄贵问道:“老哥,你这几条黑狗是一窝吧?” “呦!”刚把野猪肝给两条挂钳子黑狗分吃的黄贵,听赵军这话,不禁抬头,惊讶地看着赵军,说道:“小兄弟,你咋看出来的?” 赵军笑道:“看腰条、看身段像是一窝。”、 已将猪肝分完的黄贵,一手持刀,一手挑起大拇指,道:“好眼力。”说着,他又一指那叫小熊的头狗,道:“我家小熊是母狗,这四个都是它生的,一窝四条,我都给留下了。” “难怪了。” 以人拖狗,实属下乘,毕竟人和狗的习性还是存在着很大的不同。 最好的拖狗方式,就是用头狗带,像花小儿带大青一样。 而如果母狗是猎狗,它自己生的小狗,半岁左右跟着它上山,学着母亲狩猎,那这些小狗长大了都差不了。 这条母狗要还是头狗的话,那它带出来的狗崽子就了更不得了。 此时魏来站在一旁,听赵军和黄贵谈话时,他望向那几条黑狗的眼神中都满是羡慕。 这样的狗帮,实在是太难得了。 黄贵简单地喂了六条狗,他给的分量似乎有些不足,当几条狗吃完他喂给的肉,又舔着舌头向他围过来时,黄贵却已经在抓雪搓手了。 黄贵不喂,几条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野猪肉摆在眼前,虽然流着口水,但不敢开口去咬。 等黄贵把手上的猪油、猪血搓掉以后,对赵军等人说:“这才十点多钟,咱们把这猪扔下,去找那个猪呗。” “行啊!”周建军一脸兴奋地道:“我这第一次看打狗围的,才发现这挺有意思啊。” 黄贵笑了笑,说了句“那就走”,然后他冲那些猎狗一挥手,背枪直往坡上走去。 猎狗们吃了个半饱,现在就让它们离开野猪肉,似有些不大情愿,但主人下令不敢不从,一个个低着头向黄贵追去。 这时,周建军追上黄贵,问道:“老黄大哥,你这些狗是不是没吃饱啊?” 黄贵又笑了,他道:“兄弟,一看你就是外行,今天要不打第二个猪,我就让它们可劲儿吃。但现在咱们要去磕那个大孤个子,就不能让这些狗吃饱,吃撑了就跑不动了。” “啊!”周建军连连点头,似有所悟。 几人一边说着,一边上了岗子,一路沿着那头伤人野猪的大蹄印子走。 这些蹄印子多是三天留下来的,一行人跟出有三里多地,才看见了新的野猪脚印。 此时,黄贵家那条叫小熊的头狗,到这脚印前闻了闻,迈腿就往上岗子上跑。 它一边跑,还一边汪汪地叫。 它一叫,它的那些孩子全都跟了出去。 而剩下那条花狗见同伴们都跑了,急忙也快步跟上。 “走!”黄贵大喝一声,快步往前跟,一路上只听狗叫声连连。 可三分钟后,所有狗叫声全都没了。 “快走!”黄贵脸色一变,厉喝一声,拔腿就跑。 第一百三十六章.惨烈 在围猎中,猎狗遇见猎物是会一直叫的。 当它们突然不叫了的时候,有两种情况。 一是它们制住了猎物,张口咬在猎物身上,腾不出嘴来,自然就不叫了。 二是它们都受伤了,或者是死了。 黄贵家那六条狗,从全军出击到一个不叫,前后不超过十分钟旳时间。 而它们的对手,是一头体重超过六百斤,已经挑死了八条猎狗的大野猪。 面对这样的对手,黄贵家的六条狗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野猪制住么? 显然不能。 那么,当狗都安静下来,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那六条狗,不是死了,就是伤了。 黄贵快步往前跑,就见一个瘦小的身影佝偻着身子,一瘸一拐地迎面而来。 “小熊!”黄贵大叫着跑了过去,赵军等人忙随其后。 只见那小熊一条前腿好像折了,被它提着,使三条腿踉踉跄跄地走着。 在它背上,一道一尺来长的伤口皮肉翻开,流着鲜血。 看到黄贵,小熊嘴里发出呜呜的哀叫声,一双眼睛水汪汪地看着黄贵。 黄贵深深地看了小熊一眼,狠狠扭过头从它旁边跑过。 小熊见主人不理自己,踉跄着要转身去跟黄贵,可它身受重伤又哪里跟得上啊? 魏来持枪,快步地从小熊身旁经过。 周建军停了下来,他想给小熊包扎一下,但却被赵军拉了一把。 “姐夫,先别管它。”赵军道:“快往前走,看看别的狗。” “啊?”周建军不明白赵军是什么意思,但他第一次见这种阵仗,此时有点没缓过来神,被赵军拽着,下意识地跟着往前走。 四人又往前跑了大概三、四百米,就见一条黑狗躺在雪地上,周围全都是血。 黄贵飞快地跑上前,只见这条黑狗后脖子上一个血洞还往外冒着少量的血。 这是大动脉被野猪给挑开了,能想到之前这条黑狗肯定是后脖喷血如柱。 而此时,它浑身的血都快要流干了,早已无了生息。 黄贵眼中瞬间落泪,但他只看了一眼,就继续向前跑去。 赵军等人仍然紧随其后。 往前不过三百米,一条花狗躺在那里,它肚腹破开,肠子被扯在了外面。 黄贵到近前一看,那肠子已经折了,他忍不住一闭眼睛,眼皮上下一挤,眼眶中的泪水滚滚而落。 花狗还没断气,躺在雪地上,它不用抬头,光靠嗅觉就知道自己主人来了,它眼睛不停地往上翻,试图去看黄贵,但黄贵却站在它身后,始终不曾上前。 花狗口中发出呜咽之声,黄贵闻声咬了咬牙,一手握拳,一手紧握猎枪,从花狗身旁经过,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跑。 这狗若是肠子出来,塞回去就是了。可肠子断了,那就没有救了。 魏来经过花狗身旁时,停下来看了一眼,叹了口气便又去追黄贵。 “小军。”周建军来在花狗身旁,也停了下来,拉住赵军喊了他一声。 赵军摇头,只说:“姐夫,这狗没救了,赶紧往前跟,看看能不能救别的狗。” “啊,好!” 赵军又往前跑,可刚跑出不远,就听前方传来了“嗷”的一声。 这不是狗的声音,更不是野猪的声音,而是人的声音。 赵军拼命地往前跑,直到看见那黄贵抱着一条黑狗嚎啕大哭的一幕,他才放下心来。 魏来呆呆地站在一旁,黄贵怀里这只狗,身上数处挂彩,脊梁骨还断了。 这狗,能活,但活不多久。 “老哥。”赵军来到黄贵近前,弯腰低头对他说:“你赶紧给狗包一下,我们去给你看别的狗。” 黄贵一句话都不曾回给赵军,只抱着那狗痛哭流涕,他知道前头还有两只狗,但他已经承受不住了。 “魏哥快走。”赵军招呼了魏来一声,当先向前跑去。 魏来回过神来,也不说话,只与周建军一起追上赵军。 往前跑了不出百米,就见两条黑狗一左、一右地横在雪地上。 赵军到跟前一看,两条狗还都活着,一条狗肋骨之间被野猪挑了个窟窿,狗喘气时,那窟窿还往外冒气呢。 而另一条狗,肚子被挑破了,肠子流了出来,但肠子没破,也没折。 这两条狗都有的救,赵军急忙招呼魏来、周建军一起施以援手。 魏来一个人救那肋巴扇透气的狗,他抽烟,随着带着烟袋子,从中掏出一把烟面搓在狗的伤口处。 等止住了血,再解绑腿,给狗的伤口包扎好。 而赵军和周建军一起,把另一条狗的肠子一段段地塞了回去,然后管魏来要来烟面,给狗敷上。 同样以绑腿充作绷带,为狗包扎好伤口。 等赵军和周建军给这条狗包扎好以后,那魏来已经背着被他救的那条狗按着原路返回了。 “小军,我来。”周建军拦住赵军,他把这条黑狗背在自己背上,一步步地往回走。 两条狗都有人背,赵军则是快步往回跑。 其实,他是可以按着脚步去追那野猪的,但此时猎狗最重要。 虽然不是他的狗,但却不能不管,不能不救。 当他来在黄贵身旁时,只见黄贵正在给那条脊骨断了的黑狗包扎身上的外伤。 这狗活不了几天了,但只要它能活一天,主人也不能让它死了。 “老哥。”赵军来在黄贵身旁,低声说:“那两条狗都救回来了,都死不了。” 黄贵抬头,此时的他眼圈通红,早已无了之前的意气风发,声音沙哑地道:“兄弟,谢谢你了。”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黄贵声音又有些更咽。 赵军一抿嘴,深吸口气道:“老哥,我先往回走,去看看你那个头狗。” 黄贵这次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缓缓地一点头。 赵军继续往回跑,远远地就见那小熊趴在一棵棹树下。 赵军来在它近前,蹲在它身旁,说道:“我给你包伤,你可不带咬我的。” 不知道小熊听没听明白,它眼睛一眨一眨地看着赵军,却无其他动作。 赵军从兜里拿出魏来的烟口袋,从里面抓出烟面搓在小熊背部的伤口处,然后解下自己仅剩的一条绑腿,为小熊缠好了伤口。 等他给小熊包扎好以后,黄贵、魏来、周建军,三人各背着一条狗走来。 三人都不说话,赵军也不说话,只把小熊背在身上就往山下走。 临离山时,赵军回头望了一眼这小孤山,心中暗道:“明天是一场恶战啊。” 第一百三十七章.56式 刺刀上膛(万字) 赵军等人帮着黄贵,把受伤的狗都送到了黄贵的表弟蒋明家里。 蒋明也是打狗围的猎人,作为第一个带狗进入小孤山去围那伤人野猪的猎人,他家里的五条猎狗三死两伤。 当赵军他们来在蒋明家院外时,正好遇见了从门里送人出来的蒋明。 巧的是,蒋明送的不是别人,正是永胜屯卫生所的大夫赵德江。 比起永安屯卫生所只有一个大夫韩尚,永胜屯的卫生所可是配备着两个医生。 可自从那头野猪连翻伤人挑狗以后,这两个大夫都忙活不过来了,不但每天要给那些受了伤的村民们换药、打针,还要兼职兽医,照顾各家受伤的猎狗。 都说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既然赶上了,刚给蒋明家猎狗打完点滴的赵德江,只能再转身回屋,为黄贵这几条狗缝合、包扎、打针。 四条狗加起来缝了有三百多针,而其中有条黑狗的脊梁骨折了,赵德江说其命不久矣,不想给这狗看了,但耐不住黄贵苦苦哀求,还是为它缝合、包扎了外伤,并挂上了消炎针。 如此蒋明家外屋里,六条狗各个挂着吊瓶,就算是十几、二十年后的宠物医院,恐怕都少见如此场面。 从把狗送来,众人就一直忙活着照顾这四条狗,赵军等人也就没能找到机会和黄贵、蒋明告辞。 直到赵德江背上医药箱,说要去魏来家,给魏来家那两条被野猪挑伤的狗打针,众人这才一起从蒋家走了出来。 先送走了赵德江和魏来,黄贵才冲赵军、周建军抱拳,道:“兄弟,老哥谢谢你们了。” 此时赵军最知道黄贵的心情,也知道现在和他说什么都有没用,于是只简单安慰了他两句,便和周建军一起离去。 临近周家时,就听周建军家里传来阵阵狗叫声,赵军冲周建军一笑,道:“这回我大外甥又睡不好觉了。” 周军笑道:“没事儿,孩子比原来大了,好哄多了。” 二人说话间,来到院门口,隔着栅栏,赵军看见四条狗都扑过来扒门。 这四条狗,都没拴,就那么撒在院里。 赵军推门进院,四条狗就从前后左右的往他身上扒。 听见狗吵吵嚷嚷地闹声,李宝玉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见赵军便迎了过来,但他先和周建军打了个招呼,才问赵军道:“哥哥,打着了吗?” “进屋再说。” 赵军稍微安抚了下几条狗,就和李宝玉、周建军一起进到周家屋里。 看到赵军、周建军安然无恙地归来,赵春和胡三妹都松了口气,几人围着炕桌落座后,赵军给他们讲说今日山中之事。 等听赵军说完,李宝玉当先开口,道:“这大炮卵子这么厉害啊!” 赵军摇头,苦笑着看向李宝玉,道:“这猪真厉害,到今天四波人拿狗围它,没定住窝不说,都没有一个炮手看见过它。” 胡三妹和周建军娘俩不懂,可赵春却是多少明白点儿,她忧心忡忡地问赵军:“弟啊,那黄……什么家六条狗都没围住,咱和宝玉家这四条狗能行吗?” 赵春话音刚落,周春明从外面回来,进屋先和李宝玉互相认识一下,然后问起赵军今日进山可曾打着那野猪。 当听赵军又把今日之事复述一遍以后,周春明当即对他说:“孩子,要不行明天你别去了,我看看找别人来打吧。” 周春明此言一出,赵军却是一愣,不知道周春明为何态度有如此转变。 “老周啊,你跟张场长咋研究的啊?”就在赵军愣神之际,一旁的胡三妹向周春明问道。 从今天赵军、周建军离家上山以后,胡三妹心里就一直不踏实,这野猪闹到现在,伤了那么多人,就已经是公家的事了,要不然那齐胜利也不会代表屯部许出重赏。 既然是公家的事,干嘛要让自己家的孩子山上犯险? 只是胡三妹和周春明过了大半辈子,她比谁都了解周春明,知道他是生产场长,在场里主抓生产,每天脑子里想的只有统筹、调度木材和木料去支持神州建设,对于其他的事,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于是,胡三妹就紧着催周春明,让他去找永安林场一把手张云涛商议,看看能不能有别的什么办法。 以前林场周围出现伤人的猛兽,无非是出些奖励,鼓动猎人们去打。或是场里组织,或是上报上级部门,让上级拨枪派人。 就如二十年前的打虎之战,那次就是林场上报,请上级拨了四把半自动步枪。然后林场自己派出了四大炮手,持枪将那老虎击毙。 可那是66年,而今林场已经不缺半自动步枪了,关键的问题反而成了打枪的炮手哪里去找? 若论枪法,首屈一指的当属当年打虎的那四位。 可那四人,周成国重伤未愈,现在还在家里卧床休养呢。 韩胜利、薛宝军自从当年猎虎之后,因私盗虎骨被林场开除。 那可是66年啊,那个时候偷公家东西,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当年的打虎四将,如今能动用的,也就只剩下了赵有财一人。 赵军是自家晚辈,而赵有财是自己亲家,拿人家老子去顶替儿子犯险,这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啊。 难道要周春明和赵有财说:“亲家啊,我们这儿有个野猪,已经挑坏好几个人了,你儿子去打可能会有危险,要不你去吧。” 于是,周春明就和张云涛商量,能不能林场出枪,和镇里申请调几位安保系统的能人过来。 可张云涛却说,要是打老虎还则罢了,可要是为了一头野猪就上报,难免会让上级领导觉得永安林场小题大做。 商量来,商量去,也没商量出什么结果来,但周春明还就改变主意,不想让赵军去小孤山犯险了。 此时面对胡三妹的问话,周春明摇了摇头,道:“老张也没啥好招,就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屯里不是出一百块钱、五十斤粮票吗?咱们场里再给出一份,总共加一块儿是二百块钱、一百斤粮票,我就不信没有人去。” 说完,周春明又看向赵军说:“军呐,你别去了,你要去出点啥事,我没法跟我亲家交待啊。” “大爷。”这时,赵军说道:“今天我上山瞅了一眼,这猪不好打呀。” 说到此处,赵军却是话锋一转,又道:“但是我能打。” 赵军此话刚一出口,坐在他身后的赵春急忙在他背上拍了一下,道:“弟啊,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大姐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赵军把放在自己跟前的杯中水一饮而尽,然后把这半透明的玻璃杯倒扣在桌子上。 赵军就将这倒扣的杯子视作小孤山,为众人解说道:“我昨天听魏大哥讲这猪伤那些人、挑那些狗的经过,今天我也上山掐踪了,这个猪啊……” 赵军说着,用右手食指点在杯外壁冲自己的这一面,逆时针地绕着杯子画圈,道:“这猪每天都是从东往南,再往西、往北,最后又兜回东边来,天天就绕着这山画圈。 这猪难打是因为这个山场太平了,全是大慢岗,还特别闹。这猪冲起来,狗圈不住它。” 虽然周家父子不打猎,但都在林场工作,对山形地势还是有所了解的,一听赵军说的头头是道,而且在理,父子二人不禁被赵军的这番说词所吸引了。 赵军见他们点头,便继续说道:“我今天看了,西面岗子上有俩岗包,中间是洼兜地,整个一个窝风圈子,旁边还有几棵大松树,那猪晚上八成就在那儿趴窝。 我们要打,必须赶早带狗上去,不等它起窝,就给它围那儿!” 赵军说完,目视周家父子,而周春明和周建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父子俩无法决断。 这时,赵军又周春明说:“大爷你放心,你没看么,那野猪伤人都挑落单的,打狗围的围它,它顶多是伤狗,不伤人。” 赵军这么一说,周春明他们倒是信了,确实是如此,算上今天的黄贵,已经有四波人带狗去围那野猪了,可无论死伤多少狗,猎人们都安然无恙。 周家人不养狗,不知道猎人对猎狗的感情有多深,他们只想着只要人能安然无恙就好了。 周春明想了又想,才问赵军:“军呐,那你明天还要去呗?” 赵军点头,道:“我和宝玉明天领狗进山转转,再圈一下踪,看看怎么打。” 周春明闻言,看向周建军道:“建军,明天你还跟着去,给那魏来也叫上,他毕竟是老跑山的。” “好嘞,爸。”周建军当即应下。 时候也不早了,特别是赵军和周建军中午光顾着帮那黄贵忙活狗,连口饭都没吃上,胡三妹和赵春便往外屋生火做饭。 吃完了饭,赵军和李宝玉拿胡三妹特意烀熟的土豆拌上菜汤,来在院里喂狗。 看着四条狗吃着土豆泥,赵军对李宝玉说:“宝玉啊,明天你跟我上山,一定拽住了这几条狗,我不说撒狗,你千万不能让它们出去。” 见李宝玉不明白,赵军对他说:“我姐夫他们都是外行,我说的太多他们也听不明白,想打这个大孤个子不容易,可不是像我吃饭前说的那么简单。等明天咱们先上山兜一圈,掐掐踪,再试试狗。” 李宝玉只觉得越听越糊涂了,当往左右一看,最后目光落在那白龙身上,似有所悟地说:“是得试试。” 第二天一早,赵军和李宝玉五点多钟就起床了。当然不是要这么早就上山,而是在别人家住,总不好起来太晚。 吃过了早饭,才刚过七点,赵军、李宝玉收拾妥当,一起来西屋里找周建军。 这时,周建军正在坐在炕沿打绑腿呢,赵军从赵春怀里接过大外甥,想趁着出发前抱着稀罕一会儿。 李宝玉也凑过来,笑嘻嘻地看着小孩儿,但见孩子脸上有淡淡的点痕,便问道:“这孩子脸上是长啥了?” 赵春在旁笑道:“年前出疹子了,这还得亏你俩打的熊胆呢。” 一说熊胆,李宝玉突然想起一事,对赵军说:“哥哥,不提熊胆我都忘了,张大哥去上头杀那个熊霸仓子去了?” “张大哥?”赵军闻言一怔,目光从小外甥脸上挪开,抬头望向李宝玉时,脸上的笑容已然收敛,问道:“大裤裆啊?” “对呀,就他呗,还能有谁啊?”李宝玉答的感觉很是理所当然。 赵军急忙问道:“杀哪个熊霸仓子啊?” “就你没敢……”李宝玉话说到一半,突然感觉不对,忙把话一变,重新说道:“就咱俩下大皮夹子那山尖子翻过去,跳石塘里头那个。” “你……”赵军一听,顿时脸色一变,声音顿时抬高了八度,但一想怀里抱着的小外甥,又压低了声音,瞪着李宝玉,咬牙道:“你告诉他的?” “啊!”李宝玉应了一句,点头道:“他还说呢,杀了有咱俩一份。” 听说有人会分自己熊胆,赵军脸上都不见笑模样,盯着李宝玉,忍不住将脏话脱口而出:“他杀?他拿鸡13毛杀啊?” “他……他说要拿炸药崩。”李宝玉有些不明白了,要是别人,他可能会想,是不是舍不得熊胆让别人杀了去啊。 但是,李宝玉从小就跟在赵军身后,他相信赵军不是这种人。 可是他又不明白了,张援民想用炸药崩熊,这是很稳妥的事啊,赵军为何又会是这副表情? 就在李宝玉胡思乱想时,赵军已至炕前,忙把孩子递给了赵春,然后才对周建军说:“姐夫,赶紧带我上你们屯部,我要用电话。” “啊?”周建军都懵了,这说好了要上山,这怎么又要上屯部打电话呢? 赵军见他不动,忙拽着他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姐夫快走,人命关天!” 周建军还是不明白,但一听人命关天,急忙就带着赵军出了家门。 李宝玉留在当场愣了几秒,慌忙地追了出去。 周建军带着赵军、李宝玉来在屯部,推门进去却见屯部里无人,而满屯子仅有的一部电话,正被一个木头盒子锁着。 这木头盒子一端有孔,可以穿过电话线,但整部电话机的机身都装在木头盒子里,不开锁就没办法拨号。 “小军,你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人。” 周建军又出屯部去找齐胜利,只留赵军、李宝玉在屋里,这偌大屯部电话机和几把枪以外,再无什么值钱的东西,而枪和电话都被锁着,料也无人能偷、无人敢偷。 “哥哥,咋的了?”李宝玉感觉自己应该是犯错了,于是小心翼翼地向赵军询问。 赵军看了李宝玉一眼,想了想也不能怪他,便苦笑道:“宝玉啊,张大哥能不能过了今天这关,不好说啊。” “到底怎么回事啊?” 就在二人说话时,周建军带着齐胜利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 原来这屯部不是没人,齐胜利今天一大早就来了,但早晨米汤喝多了,就抽空出去上了个茅房。 刚从茅房出来,就被周建军给拉了回来。 赵军起身,对齐胜利道:“齐叔,有急事,用下电话。” “没事,用吧。”齐胜利从裤兜里掏出一串钥匙来,钥匙圈使绳子系着,而绳子的另一头系着在齐胜利的裤带别上。 齐胜利把木头盒子打开,往赵军面前一推,赵军拿起来就依次按下了永安屯屯部的电话号码。 刚一接通,那边就有人接了,而且是赵国峰那熟悉的声音:“喂,谁呀。” “赵叔,是我,赵军。” “赵军啊,你不搁永胜屯呢么,又咋的了?” “赵叔啊。”赵军来不及跟他废话,直接道:“你赶紧上张援民家,看看他在不在家。” “啊?”那头赵国峰一愣,心想你小子怎么天天指使我呢,但嘴上却说:“他不在家,我今天来屯部时候看见他和陈大赖往屯东头去了。” 说到此处,赵国峰还停顿了一秒,又道:“好像是上山去了吧。” 赵军忙问:“走多半天了?” “走……好像有半个多小时了。” 赵军无奈,想了一下忙道:“那赵叔你赶紧上我家,找我爸……” 赵军的话还未说完,却又被赵国峰打断了,赵国峰透过屯部那挂满冰霜花的窗户往外瞅了一眼,道:“你爸也不在家啊。” “我爸又干啥去了?”赵军满心的无语,心想难道自己老爹又组织人马上山打那猪神去了? “不知道啊。”赵国峰道:“我刚看着林祥顺开车过去,你爸搁车上坐着呢。” “刚……”赵军抓住了赵国峰话语中的关键,忙道:“过去多半天了?” “刚过去啊。” 赵军忙道:“赵叔啊,你赶紧去撵我爸,让他回来,我有急事跟他说。” “你这孩子,你有啥急事也不行啊。”赵国峰没好气地道:“我能撵上汽车吗?” 赵军:“……” 一瞬间,赵军心里只闪过一个念头:这屯子里住的都是什么人物? 但那张援民毕竟是一条生命啊,不对,是两条了,还有个陈大赖呢。 赵军强压住心中的急火,对赵国峰说:“赵叔啊,我跟你这么说吧,张援民跟陈大赖,他们上那高尖子峰上去杀熊霸仓子了,那是个地仓子,搁跳石塘里,底下全是空的,他俩杀不明白,就容易让熊霸给踢腾了,你赶紧找人去救他俩。” 赵国峰不打猎,赵军给他讲什么地仓子啥的,他半懂不懂,听得云山雾罩。但赵军最后的两句话,他都听明白了。 想想赵军最近的战绩,赵国峰不敢不信,就算他是屯长,可若张援民、陈大赖因进山打猎而丧命,他也不会担任何责任。 但是,人命关天啊。 赵国峰顿时就麻爪了,这要是跟哪个屯子打个群架,组织一下人手啥的,这种事他在行。可要说打猎救人,他不会啊。 “大侄儿啊,这咋整啊。”一时间,赵国峰也是急了,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赵军身上,希望着赵军给他出谋划策。 赵军想了想,问道:“宝玉他爸,还有我老舅也都跟我爸去了吧?” “啊。”赵国峰应道:“我刚才看都搁那车后厢里边站着呢。” 赵军忙回想着屯子里有实力、有能耐,可以救下张援民的人选。 思前想后,赵军还是说出了一个让他十分不情愿提及的名字。 “王大龙,赵叔你赶紧找我大龙哥去,让他带狗上山救人。” 赵军知道王大龙从徐长林那里买了三条狗,也知道王大龙枪法还算不错。 可是王大龙能不能打着那熊霸,就两说了。要是在熊霸爪牙之下折损了狗,王大龙事后要知道这事是赵军挑的,肯定要来找赵军麻烦。 所以,赵军十分不愿意介绍王大龙去。 但是人命关天,主要是张援民那个人还算不错。 于是,赵军又叮嘱了一句:“赵叔,大龙哥要去,你别忘了给他拿把半自动枪。” “王大龙……”赵国峰一顿,说道:“我刚才看王大龙也在车上呢,他也跟你爸走了。” “我爸……”这就是亲爹,赵军没法说他什么,无奈之下只能道:“赵叔,咱俩就别耽误工夫了,你赶紧上屯里找人,那熊仓子就在搁咱屯子往东瞅,能看见的那个,最高的高尖子峰,翻过去是片跳石塘,就在那跳石塘里头,有个大石头包下面,你赶紧找人去。” “好嘞!”赵国峰撂下电话就往外跑,按理说他这一走,电话机也应该锁上,可他一心只想着救人,慌忙出了屯部。 赵国峰正往外跑,迎面刚好走来一人。 “国峰,你这着急忙慌,是要干啥去啊?”刚送完儿子一家回来的徐长林,很是好奇地向赵国峰问道。 赵国峰见是徐长林,不由得眼前一亮,就算他不打猎,但也听说过这位老徐炮的威名。 赵国峰当即连比划带白话的,把赵军和他说的话,向徐长林转述了一遍。 徐长林听完,不禁脸色一变,望着那远处的高尖子峰,道:“要是真像赵大小子说的那样,不管大裤裆咋杀这个仓子,都讨不着好处。” 前有赵军,后有徐长林,俩人都这么说,赵国峰更是深信不疑了。 他看着徐长林,一脸期盼地问道:“那徐叔啊,你看你老能不能走一趟啊?” “我不行啊。”可徐长林还是让赵国峰失望了,他摇头苦笑道:“我这老腿,等我上去了,啥都不赶趟了。” 他如此一说,赵国峰才反应过来,是自己病急乱投医了。这徐长林跟他老妈一边大,刚过完这个年,老头子也六十岁了,指着他上那高尖子峰,等他爬上去,怕是都得快黑天了。 就在赵国峰心急如焚时,只见南边跑来一帮狗,这一帮狗有八条,它们四散开来,跑跑停停,四处闻闻,有的狗反身又折回去。 徐长林扒拉了赵国峰一下,向狗来的方向指了指。 赵国峰心领神会,冲着徐长林所指望去,只见一行五人,一边赶着狗,一边向赵国峰和徐长林走来。 赵国峰一看,这五人为首背枪的乃是秦强,在他左右是陶家三兄弟和张来宝。 “赵叔、徐爷,在这儿干啥呢?”秦强与二人打了声招呼,陶家三兄弟也是如此。 只有张来宝,只和赵国峰说了句话。 对此,徐长林并不在意,老头子心里跟明镜似的,自己卖狗那天把这小子给得罪了。 但对此事,老头子并不后悔。 赵国峰刚要和秦强说话,却被徐长林抢先道:“强子,在咋哪儿整这么多狗啊?” 秦强笑道:“我和来宝从岭南买回来的,我买三条,来宝买四条。” 秦强说这话时,心里也有气,心想让你老头子不把狗卖给我们,我们买别人的! 但他向来是个笑面虎,不会像张来宝那样,在面上就跟徐长林过不去。 “啊。”徐长林往周围扫了一眼,才说:“这帮狗挺好啊,不认生人。” 打猎的狗和看家的狗还不一样,看家的狗,必须得认生人,要不然来生人了不咬、不看家,那还养它有什么用啊? 而打猎的狗呢,如果想让它只认一个主人,那就不能让狗跟着别人上山,而且打猎下货以后,必须像黄贵那样亲自喂狗。 这样的狗,哪怕被生人牵着上山打猎,等松开绳子以后,就算它不跑,它也不会卖力气干活。 可秦强他们领的这帮狗呢,徐长林打眼一看,就知道这帮狗不认生人,肯定是从小到大,谁有空,谁就领着上山打猎的狗。 这样狗,哪怕换了一个主人,只要喂上两三天,再带着它们上山打猎,它们就会十分卖力地给新主人干活。 这时,赵国峰又想说话,想请秦强带着人和狗上山去救张援民。 可他刚一张嘴,到嘴边的话还不曾出音,却又被徐长林给抢先了。 老头子叹了口气,望着那东面的高尖子峰,道:“人老了,不中用了,知道大熊霸仓子在哪儿,我都没法去杀。” 一听徐长林这话,秦强等五人顿时来兴致,秦强问道:“徐爷,你知道哪儿有大熊霸仓子啊?” 徐长林看了秦强一眼,不答反问:“咋的?爷们儿想去杀它?” “啊!”秦强应了一声,想了想又道:“徐爷,你告诉我那熊霸仓子在哪儿,等我杀下来,那熊胆有你一份。” 老头子闻言,盯着秦强,笑道:“强子,你能分我多少啊?” 秦强一怔,按照他的想法,这熊霸杀下来,熊胆肯定得放自己家里阴干,而等熊胆阴干后,下山去卖熊胆也是他,卖了多少钱也是他说的算。给徐长林分多少,那就更是随他心意了。 可老头子既然又这么问了,秦强就知道自己滑不过去了,便道:“徐爷你看哈,我们这五个人,有枪、有狗,还得等杀下来再看那熊胆的品质。” 说到此处,秦强见徐长林脸色一沉,忙道:“但徐爷你放心,要真杀下来,五十块钱肯定有你老的。” “五十……”老头子沉吟片刻,就在秦强他们等的快要不耐烦时,他才重重地叹了口气,道:“行吧,谁让我杀不动了呢,要我能杀了,我还找你们?强子,我跟你说……” “行了,徐爷!”眼看徐长林就要没完没了,张来宝出言将其打断,道:“给你五十块钱,一点都不少了,赶紧说那熊霸仓子在哪儿吧。” 徐长林斜了张来宝一眼,没有理会他,而是拉过秦强,指着那高尖子峰对他说:“强子,你搁山尖子翻过去,下去是跳石塘,那里有个大石头包,就在那底下。” “行,徐爷,我知道了。”秦强应了一声,当即一声吹口哨。 口哨声一响,散在周围狗纷纷向他跑来。 “强子!”这时,赵国峰突然开口,叫住了秦强。 对赵国峰,秦强等人可不敢像对徐长林那般随意了,只见秦强上前一步,点头道:“赵叔,叫我啥事啊?” 赵国峰向徐长林看了一眼,见这老头子嘴角挂笑,赵国峰心中暗挑大拇指,但却对秦强说:“听说熊霸那玩意不好整啊,要不我给你拿把半自动吧。” “哎呀!”秦强想都不曾想过,还能有如此好事,当即喜出望外,忙道:“那可太好了,赵叔,我谢谢你啊。” “我得谢谢你。”赵国峰在心里腹诽一句,转身往屯部里面走,并摆手示意秦强等人跟上。 几人和赵国峰一起进到屯部,赵国峰拿出钥匙,打开大铁柜,从中拿出一把半自动步枪,还有一整包二十五发的子弹。 赵国峰把这些一起递给秦强,道:“强子,你可小心点啊。” 秦强喜笑颜开地接过枪和子弹,并把自己肩上的16号枪交在了陶大胜的手里,说:“大胜啊,一会儿你使我这枪,咱们两把枪稳当。” “好了,姐夫。”陶大胜乐呵地接过了枪,男人谁不爱枪,但是家里只有一把枪,枪药还得花钱买,陶大胜只能靠着有数的机会练练手,在在打猎中,更是只能可着秦强打。 赵国峰见状,忙道:“大胜也能打枪啊?那我再给你拿一把半自动使。” 赵国峰此言一出,秦强连同他那三个小舅子脸上的笑容更盛,秦强笑着问道:“赵叔,这能行么?” “嗨,这有啥不行的?”赵国峰说着,又从大铁柜里拿出一把半自动,还不等把枪交在陶大胜手中时,赵国峰看向了陶二胜、陶三胜和张来宝,问道:“你们仨用不用拿一把走?” 赵国峰如此,可是让秦强等人心里乐开了花,这么多年来,整个永安屯,除了赵有财,还有几个人能从屯部借出枪来? 今天赵国峰慷慨,让秦强等人误以为屯长对自己等人另眼相看呢。 可他们哪里知道,赵国峰一是为了救人,二是为了他们五个人的安全,三是为了弥补徐长林对他们的欺骗。 秦强还傻乎乎地对徐长林说道:“赵叔,不用了,他们仨都不会打枪,我跟大胜一人一把就够了。” 赵国峰点了点头,同样又拿了一包子弹,连枪一起交给了已笑的合不拢嘴的陶大胜。 陶大胜接过枪,将其挎在肩上,一行人向赵国峰、徐长林告辞,便出了屯部,带狗向东而去。 赵国峰站在门口,目送几人走远,才转头对身旁的徐长林道:“徐叔,我才反应过来啊,要不是你那么说,他们几个够呛能去啊。” 徐长林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你要说是赵有财家大小子张罗的事,他们五个不带有一个人去的。” “嗯。”赵国峰点了点头,但突然想起一事,对徐长林笑着说道:“徐叔啊,要不说姜还是老的辣呢,你这整好了,还能弄着五十块钱。” “哈哈哈……” …… 永胜屯,屯部。 齐胜利等赵军撂下电话,才问他说:“我听周场长说,你要去打那个炮卵子猪?” “对呀。”此时赵军已将张援民的事放在了一边,自己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他张大裤裆自己的造化了。 他对齐胜利道:“我回去背枪,马上就走。”说到此处,赵军还向齐胜利问了一句:“齐叔,你还有啥吩咐?” “没有吩咐。”齐胜利摆手道:“就是你们要去,可都注点意。” 赵军等人与齐胜利告辞,出屯部回到周家,背着枪、牵着狗,直往小孤山。 当来在屯口时,只见前方站着三人,魏来、黄贵和蒋明。 魏来是在这里等赵军他们的,而黄贵和蒋明,则是要上山,去给黄贵家死的那两条狗收尸。 路遇魏来,就聊了几句,听说赵军要带狗进山,黄贵就想留下来看看。 四条狗,赵军牵了两条,李宝玉牵了两条。周建军要牵,赵军没让。 当看到这四条狗时,魏来、黄贵、蒋明齐刷刷眼前一亮。 但黄贵紧接着却一皱眉头。 “小兄弟。”离着还有七、八米,黄贵就对赵军喊话,道:“你这几条狗腿脚有点硬啊,是不是得试试啊?” 赵军闻言一笑,道:“老哥好眼力啊,我们这四条狗,有三条狗年前受了伤,这是养好了以后头一次上山,腿脚是有点硬。” 听二人说话,李宝玉这才反应过来,昨晚喂狗时,赵军说要试狗,他就以为赵军是要看看那新来的白龙的本事。 不曾想,赵军说的是要试这些狗的腿脚。 这三条狗在家里歇了一个多月,再刚一上山,就想着能恢复受伤前的状态,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时候,就要给猎狗们一些缓冲的时间,让它们在战斗中慢慢地恢复。 “你这几条狗不错。”黄贵半响夸了一句,说完才重重地点了点头。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进山,一路上,赵军和李宝玉都不曾把狗放开。 四条狗扯着绳子,走在众人前面。 突然,花小儿脚步一停,抬头闻了闻,便奋力地扯着绳子往前挣。 赵军往周围一看,当即把那链马扣一扯,当绳结松开的一刹那,花小儿如离弦之箭一般,奔跑而出,顺着沟塘子就下去了。 “宝玉,放狗。” 赵军一声令下,二人将绳扣一解,三条狗紧随着花小儿就跑远了。 这时,黄贵又对赵军赞叹一声:“小兄弟,你那头狗不错啊。” 一旁蒋明笑道:“四姐夫啊,那花脖子是我们永安林场第一头狗。” “嗯。”黄贵郑重地点头,道:“这狗香头真好,就是有点老了。” 黄贵前后这几句話出口,就证明此人真是个行家。 而他今天的態度与昨天截然相反,不是因为自己家的狗围猎失手而傲气大减,单纯是因为赵军等人帮他救狗,他心生感激罢了。 这种性格,赵军喜欢。 “妹夫啊。”只听黄贵对蒋明道:“咱们跟着小兄弟去看看,看看永安第一头狗是什么活。” “行啊。” 一行人向下走去,等他们下到沟塘子底下,才听对面山坡上传来声声狗叫。 几人忙大步流星要往坡上走,可他们還不曾上坡,只见得一头野猪从东边岗梁子上往下跑,四条狗在后穷追不舍。 除了李宝玉和周建军,其他四人都久经围猎,虽然相隔甚远,但目测就能估出那野猪在大概三百四、五十斤左右,与昨天黄贵刀猎的那頭差不多大小。 一猪四狗在岗梁子上疾驰而下,奔跑中卷起雪面如烟尘腾空。 大青、大黄、白龙,迅速地与野猪并驾齐驱,而那花小儿从后而袭,跃起向着野猪尾下,挂在屁股上头的那两个大蛋,狠狠就是一口。 花小儿咬住就不曾撒口,那野猪正往下冲,在它自己的冲击力作用下,险些将自己两个蛋都扯下去了。 “嗷……” 伴随着野猪的嘶声惨叫,它想停来,但却在惯性的作用下停不下来,两力作用之下,野猪脚下一乱、蹄下一滑,直接翻身栽倒,顺着坡就往下滚,一直滚落在沟塘子里。 此时这只野猪,距离赵军等人,只有百八十米之遥,还不用上坡。 六个人都看懵了,这是鸿运当头啊。 那野猪摔在沟塘子里,一条前腿直接折断,一条后腿也像受了些挫伤。 四条狗一拥而上,大青、白龙挂住野猪双耳,这两条狗用力地撕扯着猪耳,它们将身贴在野猪身上。 如此一来,就算野猪甩头,獠牙也挑不到它们。 大黄咬住野猪哈拉巴,花小儿则在后面,掏得野猪惨叫哀嚎。 四条狗全扑在野猪身上,那野猪一前、一后两条腿受伤,哪里还挣脱得开。 赵军没有抬枪上脸,而是把周春明从屯部给他借来的56式半自动步枪一立,左手往临近枪口处一摸,把弹簧扣往下一缩,随手把刺刀往一折。 咔! 随着一声脆响。 刺刀上膛! 双面血槽的刺刀,在冬日阳光的照射下,泛着寒光! 第一百三十八章.给狗磕头 昨天,黄贵刀猎。 今天,赵军刺刀上膛,端枪直奔野猪而去。 他如此而行,并非是要与黄贵较个高下,只是野猪前后两条腿受伤站不起来了,面对着四狗撕咬,它不得不趴在雪地上挣扎、扑腾。 野猪趴着,狗站着,赵军家的大青、白龙又都是体重过百的大狗,它们往野猪身旁一站,高下几乎与野猪一般,将大半个猪身全都给挡住了。 如此这般,若是开枪,很容易就会伤到狗。 所以,赵军才决定,自己也玩一把刀猎。 赵军端刀直进,扑腾的野猪突然来了股劲儿,两条好腿一起用力,直把身子向上一撑。 可它前面的右腿受伤,后面也有左腿受伤,单靠一前一后两条腿,哪里站得起来啊? 野猪这刚一抬身,就被同在一侧的大青、大黄一起用力,把野猪往它们这一侧拽了过来。 野猪倒地,却是把头朝向了赵军这边。 当野猪看见赵军的一刹那,口中发出一声嘶吼,仅好的两条腿不断在雪地上蹬着,试图起身攻击赵军。 就在野猪看见赵军的同时,四条狗也看到了他。 都说狗仗人势,赵军一到,四条狗更是拼命地撕咬,它们一个个牙咬野猪,不断地晃动着脑袋,甚至是整个身体。 赵军没有往旁躲闪,也不曾绕到野猪后面,而是径直来在愤怒的野猪面前。 大青、白龙,两条狗一左一右地扯着野猪耳朵,将猪头扯得扬起,赵军挺刺刀,直刺野猪咽喉。 噗! 一刀入喉。 拔刀! 呲……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随着刺刀从野猪喉咙拔出的一刹那,一股鲜血如箭,随刀出而射出,在野猪微弱的哀叫声中,它颈下的伤口不断地往下喷血。 不过十秒,野猪便停止了哀嚎,趴在雪地上的它,脑袋往下一沉,猪嘴向雪里一插,就无了生息 赵军端着枪,把刺刀伸至野猪身上蹭了两下,蹭净了刀上的血,便将刺刀折回。 赵军冲后喊道:“宝玉,开膛!” “好嘞!”李宝玉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从腰后拔出侵刀。 蒋明、魏来随后,帮着李宝玉,合三人之力将那野猪翻了个四蹄朝天。 李宝玉将猪膛打开,然后看向赵军,问道:“哥哥,咋喂啊?” 赵军道:“敞开了喂,让它们管够吃。” 听赵军的话,刚走过来的周建军问道:“小军啊,这狗要都喂饱了,一会儿再打野猪,不就跑不动了么?” 周建军一个外行能说出这样的话,还都是昨天从黄贵那里听来的。他还以为赵军会像黄贵昨天一样,接着去打那个伤人的野猪呢。 但他显然是忽略了不久前赵军和黄贵的对话。 知道自己姐夫是个外行,赵军笑道:“姐夫啊,我这几个狗快俩月没上山的,我今天得让它们活动下筋骨,等活动开了,才能去干那个大孤个子。” “啊。”周建军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那咱们今天就不打了呗?” 赵军摇头,道:“今天不打了,但是咱们一会儿在这上面溜达、溜达,看看有没有能打埋伏的地方。” 赵军此话一出,一旁蒋明便问:“小兄弟,你是打狗围的,这怎么还要堵仗子呢?” 赵军道:“这个猪,看大蹄印子,怕是得有将近七百斤,你们老哥几个打狗围都圈不住它,我这才四个狗,哪能行啊?” 听赵军如此说,蒋明等人都感觉心里舒服。 而赵军这样说,倒不是谦虚,更不是要捧他们几个。 要知道,野猪体型翻一倍,战斗力可就要翻数倍。 大青一条狗,要圈住一百五十斤左右母野猪,一般情况下,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但是,两条大青,绝对抓不住三百斤的母野猪。 黄贵道:“小兄弟,既然你这么说,老哥就不瞒你了。这话呀,我早晨碰着你的时候,就想说了,但我不知道咋张口。 刚才我也看,你这个花狗下口确实是狠,要帮狗再多点,真能把野猪给圈住。” 周建军闻言,忙道:“老黄大哥,那咱们再上哪儿整点狗来行不?” “这个不行。”魏来道:“咱们这儿,跟老黄大哥他们岭南那边不一样,打猎的少,狗不多,都还认生。整不熟悉的狗整到一块儿,它们必得掐架。” 这时,赵军抬起左手,食指指头随着那山势而动,说道:“这片山场,我昨天大致看了一下,全是大慢岗,野猪要冲起来了,没有二十条狗,肯定拽不住它。 再一个,这岗子上还闹,除了二茬的林子,就是老虎眼、山丁子、刺老芽杆子啥的,狗躲不开身,干等着挨挑。” 魏来等人可不是周家父子,他们打猎多年,自然能听明白赵军这些话的意思。 而且他们听完一想,顿时恍然大悟,知道赵军说的没错,这山上全是慢平的岗子,野猪跑起来那就是所谓的一马平川。 难怪四波打围人都不曾和那野猪照过面。 还有就是这山太闹了,除了次生林以外,几乎到处都是针杆灌丛,那手指粗的树杆、枝条,野猪想过那是一路平推。 可狗不行啊,狗过不去呀。 就像赵军说的那样,当野猪冲过来挑狗时,狗被这些针杆、灌丛阻挡着,难以躲闪。 猎狗围猎野猪、黑熊,靠的正是猎狗的灵活与速度,这狗在交战中躲闪不开,那哪还有不受伤的? “小兄弟,你行啊!”黄贵冲着赵军一挑大拇指,赞道:“你说的对啊,这个猪要想拿狗围,怕是难了。” 魏来却问赵军道:“赵军兄弟,你是这么说。但我咋看你这架势,还是要打狗围啊?” 刚才听完赵军一席话,不管林场和屯部给了多少奖励,魏来都死心了。 因为他知道,赵军说的对,而且是太对了。 按赵军说的第一点,想能拖住这头野猪,少说得二十条狗。 而这山场闹成这样,猎狗与野猪交战,损伤必不会小。 二者综合来看,就算能整来三十条猎狗一起围它,随着野猪不断伤狗,猎狗不断减少,恐怕也不能行。 如此说来,必须要有四十条猎狗,方才有可能将这头野猪给圈住。 可这年头,山里有的人家吃饭都成困难,哪有东西养狗啊? 能养三、四条狗的,就算是大户了。 像黄贵这样,养得起六条狗的人家,在整个永安林区都是屈指可数的。 如果像周建军说的那样,多找些人联手,四十条狗,东一家,西一家的,倒是能凑。 可那些狗互相之间都不熟,一旦一起上山,只要有两条狗掐起来,其他的狗就可能一拥而上,打个群架。 两条狗打架,四个人拉,都未必能拉得开,更别说四十条狗打起来了。 要是人打架,或许还有分寸,还能保留着一丝理智,可要是狗掐起来,那都是死口,咬死、咬残那都太正常了。 可即便是如此,赵军还要领狗来,这就让魏来有些搞不懂了。 赵军又以手指指着西面,但因为他们都在沟塘子底下,上面有什么,谁都看不见。 但赵军却问魏来,道:“魏哥,那西面有片松树林,往上是迎头岗子,托俩岗包,整个一个窝风圈子,你有印象不。” 听赵军描述,魏来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懵住了,未能及时反应过来。 蒋明在旁用手拍了他一下,对魏来说道:“他说的是咱一小前儿,总跟大人去捡松塔那地方。” “啊……”魏来恍然大悟,问赵军说:“兄弟,那儿我知道,咋的了?” 赵军直接问他和蒋明:“那地方是不是有老猪窝?” “有!” “有!” 魏来、蒋明异口同声地点头。 魏来紧接着又回手拍了蒋明一下,对他说:“你记着不,那是哪年秋天了,我三婶儿跟你家老太太上那林子捡松塔,还看见野猪了呢。” “对!”蒋明笑道:“她们回来一说,第二天你爹、我爹就拿枪去了,干死俩猪呢。” 赵军道:“魏哥说他那天带着狗围那只大孤个子的时候,它是从西山往北山走。昨天老黄大哥围它,我没往远走,但看它留下的踪,好像是从东山往南山去。 一会儿咱跟老黄大哥去看看,要真像我说的这样,那这猪肯定是从东往南,往西、再往北,然后兜回东面山来,来回就这么绕圈跑。如果真是这样,咱们就能堵仗子打它。” “对呀!”蒋明惊呼一声,说道:“头一次我领我家狗圈它,它是从……” 蒋明寻思了一下,才肯定地说:“打北山往东边去。” 几人说话间,四条狗狼吞虎咽吃了个饱,赵军便道:“走,咱们上去掐踪看看。” 众人纷纷响应,齐往山岗子上走去。 刚进山的时候,是四条狗领着人在前面走。现在,四条狗吃的肚子溜圆,都不用使绳子拴着,就慢悠悠地跟在几人身后。 一行人来在昨天野猪与狗交战之处,沿途走去,一直走到看见了那条颈大动脉被挑破而死的黑狗。 冻了半天一宿,这条狗已经冻僵了,到到近前才看见它鼻子、嘴巴上,有被小兽啃食的痕迹。 这应该是黄皮子干的。 黄贵不管不顾地将它抱起,就近寻了一棵松树,把松树根周围的雪扒开,将狗放在树下,使雪埋上。 这是打围人的规矩,取松树四季常青之优点,将战死的猎狗埋在松树下,希望战死的狗亦如松树一般。 如果不是冬天,可以在松树周围挖个坑。 但眼下是冬天,大山里天寒地冻,土层一米往下都冻的结实,挖是挖不开了,只能简单地用雪掩埋。 黄贵从兜里拿出三颗提前卷好的烟,挨个点着了,依次插在黑狗身前的雪地上。 然后,黄贵竟然跪了下去,连磕了三个头。 见黄贵如此,只有周建军想不明白,人为什么会给狗磕头。 但其他人,包括没跑几天山的李宝玉都知道,这是只有打狗围的人,才会做的事。 这条黑狗,肯定是救过黄贵的命。 黄贵拜完,起身就往前走。 往前走不多远,就见那花狗静静地躺在那里,那被扯出、扯断的肠子都已经冻硬了,无法再塞回去了。 黄贵又找了一棵松树,把花狗和它的肠子一起埋在这松树下面。 对这只花狗,黄贵只点了三颗烟,但不曾跪下去拜。 “呵呵……”转过身来的黄贵,口中发出笑声,但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他脸上滿是苦涩。 趙军等人也不劝他,因为他们都知道,这种悲痛,劝也白劝。 经過黄贵埋狗一事,一行六人继续向前走,但却非常沉默,一直到掐着野猪蹄子印跟出二里多地,蒋明才对赵军说:“小兄弟,你说的没错,这猪还真是这么跑的。” 黄贵突然开口,对赵军说:“小兄弟啊,这猪你想怎么打?算上老哥一个行不?” “行啊。”赵军笑道:“那可太好了。” “也算我一个。”蒋明同样道。 赵军答应下来,指着前面说:“今天咱慢慢溜达,走到南山那头,咱们下去回家。明天起早再来,到时候咱们从南山上来,往西边绕,看看那老猪窝,然后兜一大圈,找一个狗能闪开身的地方,咱们打仗围,几个人赶仗子,几个人带着狗在那儿堵它。” 赵军此话一出,魏来、黄贵、蒋明三人,就好像当日李宝玉初听张援民欲杀熊霸之妙计一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闪过:“这打围,还能这么打吗?” 这三人中,就连那打围时间最短的魏来,也打了有七、八年了。 可对他们来说,打狗围就是打狗围,打溜围就是打溜围。 这把狗围和溜围结合起来,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但他们听过以后,却觉得赵军此计甚妙。 于是,三人就按着赵军说的,一起往南走,边走边找开阔之地。 走着,走着。 “汪!汪!” 突然,花小儿叫了两声,撒腿就往前面跑。 花小儿一叫,其他三条狗有些不情愿地跑了出去,吃饱了的速度,真不如往常。 “快跟!”不等赵军开口,黄贵大喝一聲,摘下背着枪就往前跑。 第一百三十九章.四面埋伏 狗一叫,就是遇到猎物了! 这四条狗,刚才被李宝玉一顿喂,都吃的沟满壕平,一身战力、十成的能耐,此时若能施展出七成,那都是往多了说。 黄贵着急,赵军和李宝玉更急。 六个人,四人持枪,两个赤手空拳,一起向前跑去。 可跑着、跑着,跑了五、六分钟,跑的所有人裤兜子里面全是汗的时候,才听赵军大喊一声:“等会儿,别跑了!” 众人停下,纷纷看着赵军,李宝玉急道:“哥哥,咋不跑了呢?” 赵军一手拿枪,一手掐腰,喘着粗气道:“不是那大孤个子。” 赵军一说,魏来、黄贵和蒋明全都反应过来,刚才是太着急了,一听狗开声,就不管不顾地往前跑。 可跑到现在,跑了这么半天,还能听见狗叫声,这就说明它们遇见的,肯定不是那头大孤个子。 因为,如果是那头野猪的话,四条狗绝对坚持不了这么长的时间。 耳听那狗叫声愈来愈烈,众人却是不着急了,在原地喘匀了气,微微消了消汗,才一起慢慢悠悠往前走。 直等狗叫声停于一处,众人才加快了脚步。 等到那里一看,只见四条狗将一头母野猪圈在一片林子里。 这林子就像赵军说的那样,全是皆伐过的林子,又从树墩子上拱出了不少新枝。 要知道从树墩子往外拱枝,可不是只拱一条,而是树墩左右全是,密密麻麻的。 这些新枝长了一年多、两年,粗的不及手腕粗,细的如手指那般细。 猎狗在这种林子里,不管碰到粗的、细的,它们都过不去。 它们撞上去,就会被弹回来,再遇上野猪袭击,根本就躲不开。 可野猪在种林子里面呢,就是横推、平推。 哪怕这只野猪只有二百斤左右,但在这林里也是通行无阻。 多亏了这是头母猪,没有獠牙。 再一个,就是多亏了花小儿。 花小儿7个月的时候,就被林祥顺带进了山,到今年它已经整六岁了。 就如黄贵所言,花小儿是有些老了。 但是老狗经验十足,聪明的它知道怎么与其他同伴配合。 在与这头野猪的厮杀中,它从不轻易发起攻击,只绕着野猪游走。 可当野猪去攻击其他狗,而那狗躲不开身时,花小儿才从后面,朝着野猪的屁股下口。 又如黄贵所言,花小儿口狠,一口下去,野猪必停,必要回头。 等野猪回头,花小儿早都跑远了。这时,其他三条狗又开始攻击野猪,等它们又遇险时,花小儿才又袭野猪后门。 赵军等人在林子外看的清楚,只听蒋明道:“都说林祥顺带出来的花脖子厉害,今天我是见着了。” 黄贵道:“就像小兄弟说的,这山上坡子都太平了,要都是陡橛子,有这花狗,那大孤个子跑不了几个窝就得站脚。” “哥哥。”这时,李宝玉眼睛发亮,对赵军问道:“我墩上刀,一会儿捅它去啊?” “先别的。”赵军拦住李宝玉,说:“这是头老母猪,正好让咱这四条狗跟它林子里活动一下。” 说到此处,赵军掂了掂手中枪,对李宝玉笑道:“你就是要刀,也不用墩刀啊,有这个呢。” 李宝玉笑着点了点头,他知道赵军考虑的没错,这几只狗中,除了那白龙,其他三条狗都因受伤而久疏战阵。 之前打那个三百多斤的炮卵子,完全是鸿运当头。 那炮卵子纯是没起窝就被狗给撵了,机缘巧合之下猪失前蹄,还没开始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否则的话,四条狗围那只三百多斤沉的炮卵子,肯定没有那么容易。 野猪在林间左突右进,但不管它怎么跑,都有狗围追堵截,它要向狗攻击,花小儿就从身后咬它。 它是皮糙肉厚,但得分什么地方,后面肉是厚,但是不扛咬。 花小儿的每一次袭击,都咬的野猪痛不欲生。 渐渐地,野猪心里的火气越来越大。它闷头就向大青冲了过去,大青见状,转身就跑,可还没跑几步,就被那粗、细树条挡住,大青回头一看,野猪已然冲到它近前了。 大青撞着那些树条冲过去,可那密密麻麻的树条交错如网,大青根本就撞不过去。 就在大青陷入危险之时,花小儿从野猪身后袭来,歪头一口咬住野猪菊花,随着野猪向前跑,花小儿向后拽,只听野猪一声惨叫,菊门处似多了条很小的尾巴。 这是把肠子头给掏出来了! 野猪猛地回身,花小儿赶忙松口躲闪,野猪紧追几步,就从旁袭击的白龙咬住了耳朵。 这四条猎狗,当属花小儿下口最狠,其次就是白龙,再次是大黄。 而大青呢,下口最弱,它在围猎中,靠得是身大力不亏。 白龙一口咬住野猪左耳,此时野猪只恨花小儿,一时竟然拖着白龙往前跑。 白龙愣是不松口,任由野猪拽着自己往前冲。 被野猪拖拽出大概半米,白龙把身体往野猪身上一靠,连头带脖子一晃。 野猪只觉得耳朵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猛地将头一扬。 这一扬,没碰到白龙分毫,白龙却直向后倒去。 这是为何? 只见白龙躺倒在雪地上,将腰身一拧,翻身而起,张口吐出来半只野猪耳朵。 耳朵被咬掉了,野猪哪里肯依,嗷叫一声,便向白龙冲来。 大黄飞快袭上,咬住野猪一条前大腿,无奈野猪冲的太猛,愣是把大黄带了一个踉跄。 白龙绕圈就跑,跑不几步差点和大青撞在了一起,见野猪来势凶猛,大黄、大青分头逃窜。 野猪直追白龙。 但它似乎又忘了,这四条狗里最可恶的,是那只花脖子。 花小儿早已摸到了野猪身后,将身一窜,搭口叼住那大肠头往出一扯。 “嗷……”野猪惨叫一声,再转身来追花小儿。 可它一转身,那被扯出来的肠子竟然刮在了一根细树枝上,野猪往前一跑,连在它身上的肠子抻得那树枝一弯。 野猪只觉得疼,又以为是哪条狗咬它了呢,当即转身绕圈,却不见狗。 随着它绕圈,那肠子就死死地缠在了树条子上,而且是越缠越紧,越来越疼。 野猪干脆一屁股就坐到了地上,心想着把屁股藏起来,就不怕狗咬了。 可当它坐下的一瞬间,四条狗齐刷刷地钉了上去,挂钳子、咬前肘、掏屁股。 当它一左一右两只…… 不是,是一只半耳朵被大青、白龙扯住时,这只野猪再想起来,可就难了。 “我去取它性命!”树林外,李宝玉学着小人书中的人物话语大吼一声,迈步就往林子里冲。 赵军见状,忙喊:“宝玉,给你枪啊。” 刚才李宝玉要砍棍子墩刀,赵军没让,是因为这周围没有合适的小树。 而且,赵军想让李宝玉用56式半自动枪前面的刺刀去杀野猪,这刺刀两面都带血槽,就是杀猪宰狍子的利器。 可李宝玉呢,一没拿赵军手里的枪,二没砍棍子墩刀,就这么直冲到林子里去了。 赵军喊他,却是喊不住了。 只听李宝玉头也不回地喊道:“不用啦,我有刀。” “那你倒是墩上啊!” 赵军再喊,李宝玉就不回话了。 看他拿着那如匕首一般的侵刀,绕到野猪背后,两步蹿到到了野猪近前。 李宝玉左手一把揪住了野猪背上的鬃毛,右手往前一捅,一刀扎进了野猪脖子里。 “嗷。” 野猪喉咙里就发出一声,李宝玉一刀拔出,带出一股血柱,紧接着又是一刀! 这一刀再入,抓着野猪鬃毛的李宝玉,能感觉得到野猪的挣扎已然无力。 李宝玉抽刀,抓着野猪鬃毛的手往前一推,大青、白龙顺势将其按在了雪地中。 林子外,赵军等人看得有些傻眼。 眼看着李宝玉雄赳赳、气昂昂地往林外走来,蒋明才把长大的嘴合上,喃喃道:“这小兄弟挺虎……” 刚说到那个虎字时,黄贵在旁使胳膊肘暗怼蒋明一下,蒋明马上反应过来,当即大声改口掩饰道:“真猛啊!” “哈哈哈……”听人夸奖自己,李宝玉得意地哈哈大笑。 赵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刚才这片林子太闹了,全是树枝、树条遮挡,影响开枪视线,所以才同意李宝玉进林刀猎。 可没想到,这小子净玩儿花活。 “哥哥,拿下了。”李宝玉来在赵军面前,冲着赵军说道。 赵军一下就笑了,从李宝玉手中拿过侵刀,才说:“行啊,今天我兄弟立功了,这猪膛我开。” 说着,赵军拿刀向林中走去,魏来、黄贵和蒋明上前帮他打下手。 周建军没干过这种活,见那边人手够了,便不上前,只夸赞李宝玉道:“宝玉,行啊,真有两下子。” 李宝玉嘿嘿一笑,他和赵军一起打猎时间也不短,这还是第一次让赵军去开膛呢。 这时,周春明又问李宝玉:“宝玉啊,你说我从现在开始养狗、学枪,得练多久才能像小军那样进山打围啊?” “啊?”李宝玉被他问愣,他低头看了看周建军,见周建军不像是开玩笑,李宝玉心里不禁有些慌了。 他说:“大姐夫啊,你不是喜欢钓鱼吗?” 周建军想了想,才说:“我感觉钓鱼没有这个有意思。” “这……”李宝玉有些挠头了,他眨了眨眼睛,在周建军的注视下,不得不开口说道:“大姐夫啊,你是林场干部,一天够忙的了,哪有工夫打猎啊?” “咋没有呢。”周建军说:“我可以休班的时候打啊。” 李宝玉不会了,他向林子那边望去,只见赵军等人拽着野猪往出走,他忙道:“大姐夫,我去帮他们拽那猪去。” 见李宝玉跑来,赵军笑道:“我寻思你不能帮我们搭手了呢。” 李宝玉干笑一声,接过赵军手里的猪蹄子,用力地往林外拽。 等把猪拽到外面,赵军看了看周围几个人,对他们说:“我之前打那个炮卵子,我就不要了,老哥几个你们谁要,你们就往家整。这个老母猪,我得拽回去孝敬我大爷、大娘。” 听赵军这话,这是要回家了,刚才还说要继续往前跟那猪踪呢。 但想想也是,连干两仗,狗都累了,是该回家了。 几人商量了一下,约着明早七点在屯口汇合,再来小孤山掐猪踪。 然后,赵军就和李宝玉、周建军拿绳子拖着这野猪下山回家。 而魏来、黄贵、蒋明三人,去拖赵军之前打死的那头炮卵子猪。 三人已经商量好了,这头猪就归魏来了。而昨天黄贵打的那头,则归蒋明所有。 至于黄贵么,他家在岭南,不可能给那野猪拽回岭南去。 赵军拖着猪下山,自回到永胜屯里,就有人和周建军打招呼,问这野猪是谁打回来的。 这眼瞅着快二月二了,看见野猪,这些人都眼热啊。 周建军说是李宝玉杀的,若是赵军,这些人知道他是周建军的小舅子,还可能会开口要些猪肉。 可李宝玉只是周建军家的客人,这就让人不好意思开口了。 三人把猪拽进周家院子,可是把胡三妹给乐坏了,赵春还在一旁告诉自己婆婆,这二百斤左右的母野猪肉是最好吃的。 等胡三妹拿出工具,赵军就和周建军、李宝玉一起在院子里扒野猪。 当看着整张野猪皮被挂在院子里后,周建军终于忍不住了,他对赵军说道:“小军啊,以后我也跟你上山打猎呗。” “啊?”赵军闻言,也是一愣,可转瞬间回过神来,只道:“姐夫,这事以后再说,咱们跑一小天了,快进屋歇会吧。” “好,好。” …… 等吃完晚饭,赵军和李宝玉回了北屋,俩人躺在炕上唠嗑。 闲聊了几句,李宝玉突然起身,对赵军道:“哥哥,咱们这么多人一起分那二百块钱、一百斤粮票,那一个人也捞不着多少啊?” 赵军笑着对李宝玉道:“宝玉啊,我和你说,钱都不是事儿。关键是,这头猪咱们要打不下来,那个猪神就别寻思了。” “啊……”李宝玉似有所悟,缓缓躺下身,脑袋重新枕在了枕头上,说道:“原来哥哥你是要拿这个大孤个子练手啊。” “对嘞。”赵军道:“那个猪神比这个猪还难打,咱们得先琢磨着打了它,才能去寻思那个猪神。” “那我爸和我大爷他们……” “他们啊?”赵军笑道:“白跑。” “啊!”突然,李宝玉又一下子从炕上坐起了身。 这可是把赵军吓了一跳,惊讶道:“你要干啥呀?” 李宝玉说:“也不知道张大哥咋样了?” 听李宝玉提起张援民,赵军叹了口气,翻身道:“行了,睡吧。” “嗯,嗯。”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赵军便和周建军、李宝玉汇合了魏来、黄贵、蒋明,六个人绕着山转了一圈。 多亏这山不大,走到下午三点多,整围着山绕了一圈。 因为魏来、黄贵和蒋明要去拖黄贵前天打死的野猪,赵军在临分别前,就指着这片山场对三人说道:“明天咱们早起,六点钟准时拿着手电进山。” 说到此处,赵军一指蒋明,道:“蒋哥你顺西面山根子上去,往老猪窝摸,看见它就打,要能打死最好。要是打不死,你就直接回家。” “好!”蒋明应下。 赵军又说:“姐夫、宝玉,明天你俩从北山上去,我看北山头上有棵大棹树,野猪奔你们去,你俩就上树,等猪从你俩底下过,你俩再下树。 下了树,你俩跟着猪走,一边走,一边吵吵。” “好嘞。”李宝玉答应了一声,答应完还小声给周建军解释,说就是所谓赶仗子。 “魏哥。”赵军又对魏来道:“你搁西山两道沟,头一道沟上头堵它,看着就打。” 嘱咐完魏来,赵军看向黄贵,对他说:“老哥,明天你带我家四条狗,在二道沟堵它,听见枪声再撒狗。” “明白!” 赵军安排完,便和周建军、李宝玉回了永胜屯。 当晚吃饭、睡觉,第二天一早,外面还是漆黑一片,胡三妹就已经做好了早饭。 三人吃完饭,把一节节崭新的2号电池装进了手电筒里,然后穿戴整齐,赵军背枪,李宝玉、周建军各牵着两条狗,三人各拿一只手电筒出门。 三人来在村口时,不过才刚刚六点,就见黄贵背枪已站在前头等候多时了。 李宝玉、周建军把拴着绳子的四条狗分别交给了赵军、黄贵,然后分道扬镳往北而去。 赵军则和黄贵一起入山,直奔东面两道沟,来在第二道沟前,赵军才把狗都交在了黄贵手里。 与此同时,蒋明已按着赵军的吩咐,直入西山老猪窝。等来在那迎门岗子前时,时间刚过七点,山里的天才微微见亮。 蒋明把手电筒关了,塞进挎兜子里,悄悄穿过树林,隐隐约约地听见前面有呼呼的声音。 蒋明把枪拿在手里,他今天用的枪,也是齐胜利供给的半自动步枪。 蒋明缓缓往前走,穿过松树林,左右多有针杆、灌枝,蒋明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地用手把周围的树条按住,等人走过去了,再能缓缓地抬手放开那些枝条。 “哗啦……”可不管怎么小心,他还是弄出了动静,他肩上的挎兜刮住了一根树条,他往前一走,扯得那树条一扽,发出了一声脆响。 “吼呼……” 前方隐隐传来声音,蒋明眯眼看去,隔着密密麻麻的树条,只见一个庞然大物自一棵大松树下站了起来。 蒋明把枪口往前一探,当枪口穿过针杆、灌丛而指过去时,那庞然大物晃身就跑。 嘭! 嘭! 嘭! 蒋明连开三枪,第三枪过后,那庞然大物早已无了踪影。 枪口穿在针杆、灌丛之中,蒋明想调转枪口都不成。 蒋明叹了口气,把枪一收,下山回家。 ……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 小孤山,北山上,唯独的一棵大树下,李宝玉和周建军聊着闲天。 聊着、聊着,觉得有些冷,两人就在周围翻跟头、打把势。 突然,翻了个跟头,刚起身的周建军往对面山坡上一指,“宝玉啊,你看那是个啥玩意?” 李宝玉一看,忙推了他一把,道:“姐夫,猪来了,快上树。” 周建军赶紧转身往树上爬,等爬到树当间杈时,他就站在其间。 李寶玉随着也上来了,两人就站在树上,一起抱着树,看着一頭大野猪從树下跑过。 这头猪,当真有七百斤了。 野猪从树下跑过,不知道它有没有看到树上的李宝玉和周建军。 但是,李宝玉和周建军看清楚了,这只野猪前腿、后腿之间,从脊背向下有一圈伤痕。 伤是旧伤,很深的伤口早已愈合,但在野猪身上留下了一圈很深的横沟。 “姐夫,咱们下去。” 二人开始,沿着大野猪的脚印跟着走,一边走,还一边大声呼喊。 一个多小时以后,野猪真就按着赵军事先划定的路线,一路绕到了东山,直奔两道沟。 头道沟上,魏来早已严阵以待,见野猪從远处跑来,魏来忙端枪上脸。 嘭! 魏来拨开保险,就是一枪。 上打毛稍,下打肚皮。 魏来这一枪,还真就从野猪肚子底下擦过去了。 这发子弹,不曾射进野猪体内,但却将它下腹擦开,伤口不深,但有鲜血溢出。 同一时间,离此不到二里地的两道沟上,黄贵听见枪响,忙解开拴狗的链马扣,然后只见四条猎狗纷纷向一道沟跑去。 黄贵持枪在手,快步追上。 魏来开过一枪,把枪口一转,就见那野猪不曾往一道沟,而是往左边的沟塘子底下扎去。 魏来再次扣动扳机。 嘭! 嘭! 又是两枪。 第一枪擦着野猪脊背而过,没打着。 但第二枪,直接打折野猪一条后腿。 嘭! 枪声又响,野猪早已下了沟塘。 这时,魏来听见有狗的声音从东面传来,而且越来越近。 这头体重将近七百斤的野猪,一条后腿被枪打断,下坡正好方便前腿用劲。 这山上闹,沟塘子底下更闹,满是针杆、灌丛,跑山人管这种地方叫闹瞎塘。 野猪穿过闹瞎塘,见着下山岗子,徘坡又往下走。 可再往前,是一片塔头甸子。 就在这片塔头甸子左边,一棵孤零零的椴树下,赵军怀抱钢枪,靠树而立。 ------题外话------ 昨天说的一万字,这六千有点晚了,以后不学张大裤裆立g了,总有变故,一来二去整得我信誉都不好了 第一百四十章.塔头甸子陷野猪 赵军远远望去,只见一头大野猪踉踉跄跄地向甸子里跑来。 它一条后腿被打断了,从关节那里断开,两截腿之间只剩一根筋与一块肉皮连着,整条小腿就那么当啷着,随着野猪跑动,一摇一晃的。 “汪汪汪……” 狗叫声越来越近,赵军背部一挺,离了椴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越来越近的大野猪。 大野猪进塔头甸子,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塔头甸子里。 这塔头甸子本是一片湿地,里面稀稀拉拉地长着高出水面几十厘米,甚至一米左右草墩。 这些草墩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个宝塔头,所以这种湿地被叫做塔头甸子,那些草墩就被称为塔头墩子。 寒冬到来,湿地上冻。 大雪落在塔头甸子上,将那一个个草墩埋在了雪里,若在上面行走,踩到草墩上,就是实的。 可要是踩到了没有草墩的地方,脚就会往雪里沉。 大野猪进了塔头甸子,左前蹄踩在塔头墩子上,右前蹄却踩在了雪上。 左蹄实,右蹄踩空,让大野猪往右一栽。 巧的是,它断的那条后腿也在右侧。 霎时间,野猪身体右侧无了支撑,直接摔了过去。 砰! 一声闷响,野猪嗷叫一声,翻身蹬蹄就起。 这时,四条猎狗追至,杀入塔头甸子,直奔野猪扑来。 一阵狗叫声中,四条狗将野猪围在当中,野猪则拉开架势与它们对峙。 第一个发起攻击的,必然是游走在野猪身后的花小儿。 花小儿扑起一口,没咬着野猪那颗蛋,而是寻着血腥,朝着它那后伤的后腿咬下。 花小儿咬住一扯,硬将野猪那断折的小腿扯了下来。 野猪惨叫一声,三条腿吃力地转身来追花小儿,花小儿往旁躲闪,刚跑出没几步,便踩到塔头墩子。 花小儿一滑,扎进了雪里,但它翻身而起,扑腾两下便迅速地跑到了远处。 哪怕花小儿摔了一跤,野猪都不曾追上它,一是因为野猪伤了一条腿,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这塔头甸子里,它不敢迈开蹄子奔跑。 它在这小孤山里活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它熟悉这小孤山的山形地势。 只是今日连翻被人追杀,让它有些慌不择路,也将某些事给忘了。 可当摔过一下以后,野猪猛然想起,在这草头甸子里,不能肆无忌惮地跑,只能趟着雪走。 但它要是趟着雪走,还能追得上谁啊? 而且,狗比野猪灵活多了,就算踩上塔头墩子扎进雪里,它们翻个身就能起来。 关键是这周围,整个塔头甸子里,都无针杆、灌丛。 从闹瞎塘,到这塔头甸子,地利的优势瞬间从野猪那边转移了过来。 这就是赵军给野猪安排的授首之地。 不得不说,找这么个地方实在是太难了。 昨天他们在山里转悠了一天,却发现这小孤山比想象中的还要闹。 漫山遍野不是次生林,就是针杆、灌丛,少有可以供狗与野猪厮杀的地方。 找来找去,最后找到了这片塔头甸子,赵军绕着甸子转了一圈,还进去走了个来回,这才敲定就这里解决了它。 从一早众人进山,蒋明、李宝玉、周建军三人赶仗子,将这野猪从西山赶到北山,又赶到了东山。 当野猪来在头道沟上时,魏来直接开枪。 枪声一响,在二道沟上的四条狗皆有耳闻。 与此同时,花小儿还闻见了野猪的气味。 按着赵军昨天交代的,黄贵听见枪响,便松开了四条狗,放它们去追击野猪。 身后有枪,身前有狗。 正如赵军所料,这头野猪是枪漏子、还是狗漏子,被猎狗围过,被枪打过的它,如果没在头道沟被魏来打死,只要听见二道沟那边有狗叫声,那么不管它受了什么样的伤,都只能往沟塘子底下跑。 而等野猪来在塔头甸子时,四条狗才追了上来。 这同样是赵军设伏的巧妙之处,让猎狗从二道沟追来,等追上野猪的时候,已经避开了所有的次生林和针杆、灌丛。 在这片塔头甸子里,就算这只野猪後腿没傷,它也逃不出去。 野猪张口發出连声吼叫,它不断向攻击它的狗发起攻击,但追不多远,那趟雪的蹄子就会撞到高出冰面的塔头。 还不等它绕过塔头,便又有其他猎狗袭来,如此反复,缠斗不休。 但当野猪那挂在后面两颗蛋被花小儿一口咬近嘴里,并在犬牙之间滚了一圈以后,这头野猪再也忍不住了。 它笨拙地迈开蹄子,用三条腿去追花小儿,可跑不多远就踩到了塔头,轰然砸倒。 “嘭!” 野猪庞大的身躯倒下时,四条狗怕被它砸到,纷纷往四周闪开。 而赵军,抓住这个機会开枪了。 一枪打中野猪后腰,野猪抻起脑袋,冲天嘶嚎。 听见枪声的一刹那,四条狗瞬间又钉了上去。 大青、白龙一左一右挂住了野猪两只耳朵,一起用力把猪头往下一扯,扯得猪嘴直接扎进了雪地里。 大黄则一跃蹿到了野猪身上,向着它那后脖子就是一口。 花小儿还是奔着野猪屁股下口。 这野猪,嗷叫着试图起身,但赵军一枪,打折了它脊椎骨,此时它整个后半拉身子都动不了了。 野猪任由四条狗在它身上撕咬,它两条前腿用力往起撑,脊背向上拱,它试图从地上站起来。 因为它知道,只要自己能站起来,就能甩开着这些讨厌的家伙。 可它试了几次,才发现自己是真的起不来了。 愤怒的野猪把脑袋一扬,猪嘴破雪而出。 随着猪头扬起,咬着它两只耳朵的大青、白龙被野猪拽得两条前腿腾空,两条后腿直立起来。 而野猪上半身一起,使趴在它背上撕咬的大黄滑了下去。 落下的大黄张口咬住野猪前肘,用力地向后撕扯。 野猪站不起来了,但却能摇头晃肩,使前半拉身子来与三条狗僵持。 此时赵军就站在五十米外,他看了又看,歪头笑道:“这两天让老黄大哥给带歪了。” 说完,赵军把手中56式半自动步枪一立,右手持枪,左手将上面卡簧向下一拉,随手把刺刀往上一掰。 时隔两天,这把刺刀再一次上膛。 第一百四十一章.张援民被熊霸挠了 这野猪背对着赵军,看不到死亡的刺刀正在一步步地向它步步逼近,它还在不断地和大青、白龙撕扯。 此时的它,根本不管那咬着它前肘的大黄。 而花小儿在它身后,更是咬了个寂寞。 赵军来在近前,正巧野猪脑袋被大青、白龙按下,赵军对着野猪后脖子就是一刀刺出。 刀进刀出,一股血箭喷出。 野猪猛地一挺身,又把大青、白龙扯起,它前半身直挺挺的立起。 垂死挣扎! 赵军一脚踩上野猪后腰,一刀直插其腋下。 刀进刀出,又见一道血箭。 野猪身中两刀,血槽造成的刀伤喷血不止。 野猪渐渐觉得无力,当再一次被大青、白龙把猪头按在雪里后,它只能以慢慢摇头的方式,做着最后的挣扎。 可这挣扎越来越微弱,最后只不断地张嘴、闭嘴。 这时,魏来、黄贵匆匆赶来,等他们到近前时,野猪已经无生息。 二人帮着赵军把野猪翻四蹄朝天。魏来拿侵刀给野猪开膛。 侵刀刺入野猪喉咙往下划,当划到绕身一圈伤痕时,侵刀突然顿住了。 魏来用力,侵刀却仍然被阻。 黄贵见状,忙道:“兄弟,你看是不是有钢丝套?” “啊?”魏来反应过来,收刀使刀尖一挑,见那伤痕深处,真的有一根手指粗细的钢丝绳,绕着野猪身躯缠了一圈。 这钢丝绳缠在野猪身上应该有几年了,已经勒进了肉里,甚至长在了肉里。 而且很深。 这野猪应该是被套子套过,可被它挣断了钢丝绳。 但钢丝绳套却一直套在它身上,随着它越长越大,钢丝绳勒进了肉里。 应该是因为这个钢丝绳套的存在,让野猪每天都很痛苦,渐渐地它找到了规律,不再拼命地抓膘,直到伤口愈合,将钢丝绳套包住。 但钢丝套的存在,仍然会让它感觉到不适。 可能也是因此,它才会不断伤人。 再看它身上,有老枪伤,还有不少伤疤,一看就知道,它肯定遭受过猎人、猎狗的围捕。 魏来避开钢丝绳套,将野猪开膛,然后问赵军道:“赵军兄弟,你说,咋喂。” 经此一战,魏来等人全都对赵军另眼相看。 赵军道:“猪心给头狗,猪肝给那仨狗分了,肠子、肚(du)子、肺子都不要了,在肚(du)子剃点好肉喂。” 七百多斤的大炮卵子,骚气冲天,不管搁什么料炖,都压不住这股气味,而且它身上大多数地方肉,都又柴又硬,根本就咬不动。 所以,赵军根本就不想要这头野猪,干脆给永胜屯里的人分了算了。 但在这之前,他们得把猪头卸下来,拿回去找齐胜利换赏钱。 还是魏来动刀,等他割足了肉分给四条狗后,又将那野猪脑袋给卸了下来。 这大猪头,得快将近六十斤了,魏来拿出一个麻袋,把猪头塞了进去。 眼看着四条狗快要吃饱了,李宝玉和周建军才连跑带颠地赶了过来。 周建军走到近前,见那野猪身上老伤累累,有陈年枪痕,还有各种伤疤,不禁啧啧称奇。 关键是绕缠在野猪身上的钢丝绳套,让李宝玉对周建军说:“大姐夫,你看这猪,以前就挣折过套子。” “嗯,还真是。” 昨天在山里到处走的时候,走累了的周建军就提议,既然能判断出野猪的必经之路,完全可以下套子啊。 对于周建军的提议,其他人都没说什么,虽然都知道他这是外行人的自作聪明,但作为他小舅子的赵军,还是不得不给他解释。 这么大的野猪,本来很难被套住。而且,这山里的山坡都太平缓了,野猪只要一冲,手指粗的钢丝绳瞬间就断,下多少套子都没用,纯是白搭钢丝绳。 这年头,整段钢丝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哪能白白往山上扔啊。 等四条狗都吃饱了,几人轮流扛着装猪头的麻袋往回走,等回到永胜屯后,五人来在屯部,把猪头往齐胜利眼前一摆,齐胜利哈哈大笑,当即点出二百块钱和一百斤粮票。 这些钱和粮票,有一半是屯里替林场先行垫付的。 赵军当仁不让地伸手接过钱和粮票,虽然自己这一伙人里,有他姐夫,还有两个老大哥,但他就是把头,按规矩这钱只能由他来接。 赵军、魏来、黄贵把借来的半自动枪还给齐胜利后,五人一起出了屯部,来在了蒋明家里。 蒋明一见五人归来,忙问可否成功地打下那头野猪。 赵军笑着从兜里拿出钱和粮票,往桌子上一拍,笑道:“这些咱们哥六个平分了,多出零头归我。” “那可不行。”赵军话音刚落,就听黄贵道:“这不合规矩啊,兄弟你咋的得拿一半,剩下的才能我们另分。” “老哥啊。”赵军道:“我家从我爷那辈开始就打围,一直到我这儿。 我小时候就听我爸讲,哥们儿、弟兄一起跑山,钱啊、肉啊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这份儿哥们感情。 今天我和宝玉跟三位老哥交个朋友,以后跑山遇见了,还得老哥哥们多让着我俩。” 赵军一番话,说的魏来等人心生好感,蒋明更是当即就喊她媳妇做饭、买罐头,非让赵军等人在他家吃饭,要是不吃这顿饭,他就翻脸。 酒足饭饱之后,赵军和李宝玉、周建军一起回到周家,当听说那大野猪被赵军他们打下来以后,周春明大喜过望。 当他又听周建军说,赵军把奖励和众人平分以后,周春明更是把赵军一顿猛夸,然后还告诉赵军,以后在场子里不管有什么事,都直接去找周建军。 同样的话,周春明说出来,和赵春、周建军说,那可是不一样的。 周春明如此说,就代表着不管赵军有什么事,哪怕周建军解决不了,还有他呢。 赵军、李宝玉又在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早晨便告辞离去。 他们俩人牵着四条狗,刚出屯子就见黄贵站在道边。 他应该是在这里等了半天了,整个人都快冻透了,缩着脖子、抱着肩膀,还不断地跺着脚。 “老哥啊!”赵军离远喊道:“你在这儿干啥呢?” 黄贵听到声音,抬头见是赵军,忙向他迎来,到了赵军跟前,黄贵笑道:“兄弟,昨儿吃饭的时候,听说你要今天走,老哥就专门在这兒等你呢。” “等我?”趙軍闻言一愣,问道:“老哥你找我有事啊?” 黄贵从棉袄兜里掏出一把钱和粮票,对赵军说:“兄弟,昨天在我表弟家,你要跟我们分这个钱和粮票,我没法说不要……” 赵军忙打断黄贵道:“老哥,你这是干啥啊?” 黃贵道:“兄弟,那天我说要跟你打那野猪,不是惦记要跟你分钱,我就是想给我那俩狗报仇。 这仇是你给报的,老哥没给你啥感谢不说,要还跟你分钱就不像话了。” “这没啥的……” “不行啊,兄弟。”黄贵一手拉过赵军的手,一手举着钱和粮票对他说道:“老哥我在这儿等你一早晨了,这你必须得收着,这不是钱的事。” 看黄贵冻得鼻尖都红了,赵军重重点了头,道:“行,老哥,我收着。” “哎!”黄贵闻言,笑道:“这才是我兄弟呢。” 说完,他把钱和粮票放到赵军手里,才又开口:“兄弟啊,不忙的时候来咱们岭南,我家在桥头村,你到我们村里一打听,都知道我家。 我们那边和你们这不一样,我们那边打围的多,你要过来,老哥领你好好玩玩。” “好的,老哥。”赵军道:“你有空到我们永安屯来,兄弟招待你。” “好嘞。” 赵军、李宝玉目送着黄贵回村,李宝玉叹道:“这老哥真是个性情中人啊。” “嗯。”赵军点头,十分同意地点着头。 …… 二人一路回到永安屯,进屯归家时,路遇背着药箱子的韩尚,赵军很随意地打个了招呼。 “韩大夫这是干啥去啊?” “赵军啊,这是山上打猎去了?”韩尚不知道赵军和李宝玉去了永安屯,只见他们背枪带狗,便客套地问了一句。 但见二人也没拿猎物,韩尚紧接着便说:“张大裤裆前两天上山嘚瑟,让熊霸给挠了,我得去给他换药、打针去。” ------题外话------ 我看兄弟们说的了,有说下套子的,但这个猪,套子套不了。 这个原因,我借着周建军和李宝玉给大家解释了。 至于还有说挖陷阱的,这个……周建军虽然打猎是个外行,但他也问不出这种话,所以我只能单独解释了。 这个,我不知道别的地方啥样。 反正我们这边不挖陷阱,东北冬天大地都冻着,斧子都劈不开,根本挖不动。 现在都快五一了吧,地面往下,顶多化开一米,一米以下还是冻着呢,根本挖不了陷阱。 再说了,地不冻也不行,一面山坡子,得挖到哪辈子去啊? 而且山里还有常见住窝棚的老头,总有跑山的人或狗,没抓住野猪,再把人掉里摔个好歹咋整? 第一百四十二章.熊霸给我插雪里了 听韩尚说张援民被熊霸给挠了,李宝玉大惊失色,赵军却反而松了一口气。 赵军让李宝玉一个人先背枪、带狗回去,自己则和韩尚一起,来了张援民家里。 俩人一拉开张援民家的房门,就见杨玉凤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外屋地的小板凳上。 听见有人进门,杨玉凤抬头一看,第一眼看到是先进门的韩尚。 “韩大夫来了。”杨玉凤从小板凳上起身,刚和韩尚打了个招呼,就看到了跟在韩尚身后的赵军。 “兄弟呀!”王玉凤看见赵军,似有一种看到亲人感觉。 此时,张援民正在里屋炕上趴着,听见外屋杨玉凤喊了一句“兄弟”,瞬间便把埋在枕头里的脸抬了起来,挣扎着喊道:“来的是我赵军兄弟吗?” “是啊!”杨玉凤转头冲里屋说:“咱兄弟来看你来了。” 杨玉凤说完,忙招呼韩尚,“韩大夫快进屋,这又麻烦你了。” 韩尚也不说话,背着医药箱子就往里走,杨玉凤在后面抓住着赵军胳膊,说道:“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 “没事,嫂子,我先进去看看我大哥。” 里屋,趴在炕上的张援民,吃力地抬起头,眼巴巴地看向门口,见韩尚进来,张援民好像有些失望,把头往旁边一歪,试图将视线绕过韩尚。 韩尚嘴角扯了一下,把医药箱子放在炕沿边上,说道:“别瞅,好好趴着,我给你看看。” “等会儿,韩大夫。”张援民倔强地说道:“让我跟我兄弟说句话的。” 韩尚看了眼赵军,他现在很诧异的是,这俩人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以前也没听说过啊。 赵军冲韩尚点了下头,两步来在炕边,握住了张援民一直冲他伸着的手。 当张援民握住赵军手的一刹那,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哽咽道:“兄弟啊,你可得替我报仇啊!” 赵军:“……” “行了,行了。”在一旁的韩尚连忙上前,把赵军拉到身后,没好气地对张援民说:“你少整这哭几赖尿的,可别给我耽误工夫了,赶紧给你打完针,我还得上秦强家,给他家那几条狗打针呢。” “秦强家……几条狗?”赵军闻言,心里有些疑惑。他记着秋天的时候,秦强带狗杀黑熊不成,反叫黑熊杀了他家的三条狗。 这事赵军记得很清楚,从那以后秦强就只剩下一条小青狗了,年前他想买徐长林家的狗还没买到。 这过完年才几天啊,如今他从哪里整来的狗呢? 但是韩尚一会儿要去秦强家,赵军就没有问他,只看着韩尚把张援民背后的衣服撩起,赵军抻脖看了一眼,顿时皱起了眉头。 张援民后背上,有七道伤口,都是熊抓的,四道在上,应该是从右到左下的爪;三道在下,应该是从左到右抓出来的。 七道伤口虽都已被缝合,但一眼看去,就好像是七条蜈蚣横七竖八地爬在他背上,甚是狰狞、恐怖。 “嗯,比昨天见好了,有点儿消肿了。”韩尚嘀咕了一句,从药箱里拿出药瓶,待配好了药后,给张援民挂上吊瓶。 “好好养着吧,一天别总想三想四的。”韩尚告诫了张援民一句,收拾好药箱背起就往外走,杨玉凤急忙跟着出去相送。 韩尚一走,张援民就把埋在枕头里的头抬了起来,一脸委屈地看着赵军,哀叫一声道:“兄弟啊,你要再晚回来一步,就看不见我了!” 听他这么说,赵军都笑了,忙按着乱动的张援民,对他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看你这也没啥事,我要再晚回来半个月,你都能下地了。” 这时,杨玉凤送完韩尚回来,给赵军倒了杯水,递到赵军手中,然后指着张援民,却对赵军说道:“兄弟,你别搭理他,从那天徐爷来完看他,告诉我们是你让屯长找人救的他,他就一直念叨着你了。” “徐爷?”赵军略一思索,问道:“老徐炮啊?” “对,对。” 赵军眨眨眼,很是惊讶,一时间他还以为是徐长林救的张援民呢。 心想那老头子都多大岁数了,身边也没有狗,竟然能从熊霸嘴里救出张援民,真是生猛啊。 想到此处,赵軍低頭,看着张援民,很是好奇地问道:“大哥,老徐炮咋救得你啊?” “啊?不是他。”张援民道:“听陈大赖说,是秦强和张来宝救的我们。” “张来……”赵军越听越糊涂了,他不知道秦强和张来宝从哪整来的猎狗。 但他卻知道,这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特别是还都跟自己有过节。 如果赵国峰和他们说,是自己打电话让赵国峰找人去救张援民的,他俩肯定是不会去。 但要说是这俩人机缘巧合救的张援民,怕也不会。 毕竟那熊仓子所在之处人迹罕至,哪个打围的也不会闲到没事去那里溜达。 而且,这里咋还有徐长林的事? 杨玉凤心思细,看出了赵军的疑惑,就對他说:“兄弟,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咋回事,就是徐爷来告诉我们,眼下千万别上老秦家、老张家去,要不然就露馅了。 要去也得等你大哥好了的,简单买点东西去看一眼就行,到那儿还不用多说啥,还是简单客气几句。 徐爷还说,就算我们真要谢,主要还得谢你。” 说完,杨玉凤就一脸感激地看着赵军。 他们两口子和赵军打交道的时间不长,但赵军对他们家是真够意思,真没的说。 要不是赵军,张援民不是被熊瞎子弄死、弄惨,也得因为砍了李大胜、李二胜去蹲号子。 “谢我啊……那我好像明白了。”听杨玉凤这么说,赵军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大概能猜出来,应该是老徐头子给秦强和张来宝下套了,要不然那俩货也不能去救张援民。 想到此处,赵军看了看张援民,见他状态还算不错,便问道:“大哥,你们到底咋杀的那熊霸仓子啊?还有秦强他们咋救的你啊?” “咋救的……我不知道啊。”张援民说:“我就记着熊霸给我抓住,直接就给我插雪堆里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和熊霸拔河 当日张援民和李宝玉从屯口分开,直接就来在了老李家。 他进李家院门的时候,就见李大勇正爬墙要往赵军家去呢。 张援民心想,李大勇要是走了,自己找谁要炸药啊,可不能让他跑了啊。 想到此处,张援民嗷的一嗓子:“李叔!” 这一嗓子,给李大勇吓得一哆嗦,刚搭墙上的腿,一下子就滑了下来。 李大勇往门口瞅了一眼,见是张援民,便没好气地问:“大裤裆,你要干啥呀?” 张援民一溜小跑来在李大勇面前,道:“李叔,我找你有点事。” 要是以前,李大勇真不一定搭理他,但最近听说这张援民跟赵家走的近,李大勇便耐着性子问他:“啥事?说吧。” 张援民笑道:“我想跟你要点炸药,要点雷管……再来点引线。” 李大勇闻言,打量了张援民一眼,问道:“你整这些玩意要干啥啊?” “宝玉告诉我,搁山里有个熊霸仓子,那里头住大熊霸了,我想拿炸药崩死它。” “啥玩意?”李大勇皱眉,道:“熊霸?那得多大啊,你给它崩死到里头,咋往出整啊?” 张援民也不瞒着李大勇,将自己的妙计的和盘托出。 李大勇听完,想了想感觉张援民这办法好啊,没有丝毫危险,还能打死熊霸、拿下熊胆。 所以,李大勇很难得地夸了张援民一句:“别说,你小子还真聪明。” 张援民嘿嘿一笑,道:“那是,他们都说我是咱永安屯的小诸葛。” “小诸葛……”李大勇笑了,要论读书,他可是汗牛充栋的主,当即便道:“你不是蒋干就行啊。” “蒋干?”张援民闻言一愣,反问道:“这谁啊?哪个屯子的?” 听张援民如此说,李大勇无语地摇了摇头,又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跟着自己过来。 李大勇带着张援民来在仓房里,从高处去下一个榆木箱子。 李大勇当着张援民的面打开了木箱,里面有四小管炸药,其外形和二踢脚差不多,直径四厘米左右,使黄油纸包着。 除了这四小桶炸药,还有两个雷管,一卷引线。 李大勇看了张援民一眼,把木箱一合,对他说道:“就剩这些了,都给你吧。” “谢谢李叔。”张援民抱起木箱,对张援民道:“我跟宝玉说了,这熊霸要是杀下来,有他一份。” 李大勇听了挺高兴,按张援民的计策,杀这熊霸稳了。 “李叔,我先走了啊。” 张援民抱着箱子出了李大勇家院子,李大勇则来在他家和赵家的院墙前,刚把脚搭在墙上,张援民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他耳旁。 “李叔。” “你又要干啥呀?” 张援民嘿嘿一笑,道:“把你家滑雪板借我用用呗。” “搁仓房呢,你自己拿去吧。” “好嘞。”张援民从李家仓房里拿出滑雪板,一手抱着箱子,一手拿着滑雪板走了。 看着张援民从自己家出去,李大勇在墙前等了几秒,见他没回来,才翻墙进了赵家。 张援民从李大勇家出来,急匆匆地回了家,到家把装炸药的箱子和滑雪板放好以后,然后进屋坐在炕上,在脑子里回想着自己的妙计。 就在张援民系绑腿时,杨玉凤在外屋说:“老婶早晨给拿一扇野猪排骨、两个猪大腿,晚上我拿土豆干炖点排骨吧。” “炖吧。”张援民打着绑腿,头也不抬地说道。 杨玉凤又说:“赵军兄弟一家对咱们都挺好,等我这兄弟结婚的,咱多给他写点礼。” “嗯。”张援民道:“我今天把熊霸杀下来,就有钱了。” “啥玩意?”外屋就听铝盆落地的声响起,杨玉凤冲到里屋一看,见张援民那副装扮,忙问:“你要干啥去?” “我要上山,杀熊霸。” “你净特么扯淡。”杨玉凤一下子就急了,张援民这辈子一共就杀过两次熊仓子,两次都险死还生,这还要来第三次,杨玉凤哪里肯让? 面对杨玉凤的质疑和阻拦,张援民把自己的妙计又和杨玉凤讲了一遍。 “我整雷管、炸药,到那旮沓……把它腿炸折了,我还怕它啥,两大斧砍死它!” 杨玉凤一开始还有些生气,但听到最后,脸上竟然露出了笑容。 她们杨家人不少都打猎,她没打过,但多少明白点。 听张援民如此一说,杨玉凤只觉得此计甚妙。 而妙就妙在安全系数高,不会有危险。 可即便如此,杨玉凤还是劝他,“她爸啊,要不你再带个人去吧。” “带人干啥?”张援民说:“多带个人,不多个人分钱吗?” “那不稳妥么。”杨玉凤和他细说,道:“大熊霸可不像别的,它就算腿不能动了,你拿着大斧也没法上前儿啊,你再找个人拿枪跟你去,把熊霸炸伤了,他再补两枪多好?” 张援民闻言,想了想说:“行,那我找陈大赖去。” “你可拉倒吧。”杨玉凤说:“上次你领人家去,杀秃噜了,陈大赖回来就说,以后再也不跟你上山了。” “呵!”张援民起身,冷笑道:“我这次找他,你看他跟不跟我去。” 张援民说完,便往外走,楊玉凤急忙穿上棉袄送他出門。 张援民一路来在陈大赖家,和陈大赖说,让他跟自己去杀熊霸仓子。 陳大赖一听,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见他如此,张援民哈哈一笑,又把自己的计谋说了一遍。 就这一上午,张援民都已经说了四遍了。 可不管是谁,无论是李宝玉、李大勇、楊玉凤,还是现在的陈大赖,只要听了张援民的计策,都会被他瞬间说服。 见陈大赖答应,张援民带着他来在赵军家,把赵军那副滑雪板也给借了出来。 第二天一早,张援民早早地吃过了饭,穿戴整齐,出了房门,来在仓房,先把他那把镜面大板斧背上,然后一手抱着炸药箱子,一手拿着滑雪板就往院外走。 杨玉凤在后面喊道:“她爹啊,你注点意。” 张援民汇合了陈大赖,二人离屯进山,一路踩着滑雪板来在李宝玉所说地地方。 抬头看看两米多高的大石头包,又低头看看脚前的石头洞,陈大赖向张援民问道:“是这儿么?” “是啊。”张援民往周围看了一圈,道:“这也没别的石头包,再说还有这么大洞呢。” 陈大赖却摇头,道:“这可没准啊。” 地仓子不像树仓子,如果是树仓子的话,在冬天的时候,如果洞里有活物,它在里面呼吸喘气、散发热量,树洞口周围就会挂有白霜。 而石头仓子,就没有办法判别了。 “等我拿棍子捅捅。”张援民说了一句,走到一边,使大斧砍了棵小树,削去了多余枝杈,到洞前拿着棍子往里捅。 刚往里一捅,张援民就吵嚷道:“哎,有东西呀。” 说话间,他就感觉,伸入仓子里的棍子被什么东西给抓住了,而且它使劲还把棍子往里拽。 张援民瞬间的反应就是双手抓住棍子,双腿并拢,把棍子用力地往后拽。 见此情形,陈大赖大惊,吼道:“你tm虎啊,那是熊霸!” 第一百四十四章.我把熊霸捅没了 东北一直有八大怪。 而再过个七、八年,永安屯会有四大绝。 赵军的枪,李宝玉的腿,张援民的脑袋,李如海嘴。 能将一把16号撅把子猎枪使出半自动感觉,赵军枪法为四绝之首。 李宝玉的腿,是因为他跑得快,一双大长腿甩开,直线冲刺五百米内,黑熊是追不上他。 而作为他的亲兄弟,李如海的嘴,就不带有任何正面形象了。 像什么,那嘴都不如个好老娘们儿、那嘴比棉裤腰还松,这样的话用来形容李如海的嘴,都有些不够资格。 他这张嘴,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呢? 厉害到他媳妇有什么事,都不敢和他说。 最后一绝,就是张援民的脑袋了。 准确的说,应该他脑袋里的想法。 对此,如果总结成八个字,那就是:天马行空,神鬼莫测。 这年头,山里人的生活简单,他们的想法也都很简单,哪怕就是给人使坏,都是简单着来。 唯独有个例外,就是张援民。 这厮总说自己足智多谋,但他神的时候,确实如此。 可他要摊上鬼的时候,那就不是一般的麻烦了。 所以,等再过几年以后,他还会有一个外号,叫张大虎13。 今天在这满是石头地仓子前,张援民把四米来长的树棍往石头仓子里一探,树棍进去两米左右的时候,就感觉碰到了什么东西。 张援民又把树棍往里推,通过树棍他能感觉到里面的东西软软呼呼的。 这是怼到大棕熊身上了。 张援民又怼了两下,那正在冬眠的大棕熊被他弄得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一巴掌就把树棍给抓住了,抽臂将树棍往洞里拉。 不知道怎么搞的,张援民心里那股要强的劲儿,一下子就上来了。 本来他是一只手随意地握着树棍,当感觉自己受到了挑战的时候,瞬间变成了两只手握棍,把双腿一并,上半身加脑袋一起往后扬,使出全身的力气,像拔河一样,跟那大棕熊较上劲了。 大棕熊也不是什么好脾气,胳膊往回一带,直接把张援民拽了个踉跄。 “哎呦,我艹!”张援民心头的火一下子就燃起来了,他随手把头上狗皮帽子推正,双手抓着树棍,右脚一抬,往旁边的石砬子一蹬,使着吃奶的劲儿往出拽棍子。 突然,一股巨力顺着树棍传来,就算张援民此时脚蹬着大石砬子,那也是无济于事了。 整个人虽然双脚站立,但却被拽着往那石头仓子前滑去。 即便如此,这人还不撒手,还在那较劲儿呢。 可就在这时,张援民听到身后传来了陈大赖的声音,张援民闻声,瞬间清醒了过来,忙松开棍子转身就跑。 “往哪跑?”见他从自己身旁跑过,而且跑远,陈大赖一下子就急了,吼道:“你给我回来!” 按着俩人的想法,那装好的炸药、雷管插在地仓子周围的石头缝隙中,留下一米多长的引线,只要那棕熊大半个身子探出来,就立刻点燃引线。 等引线燃烧殆尽,那大棕熊正好是下半身出来,这样的话,足量的炸药足以将其两腿全部炸断。 如此一来,不管这熊霸多大,那还不都任由他陈大赖补枪? 此时,炸药、雷管、引线都已经布置好了,就等着把大棕熊从石头仓子里叫出来了。 可这时候张援民跑了,那还了得? 他不但负责叫仓子,那点引线的活也是他的。 “哎呀!”听见陈大赖喊自己,张援民顿时又反应过来,忙转身再往回跑。 张援民跑到刚才他用脚蹬的那个大石砬子后面,把身子往其后一藏,随手从兜里拿出来一盒火柴。 而那引线的头,就在他脚下。 再看陈大赖,已经在十米开外严阵以待。 二人紧张地看着那石头仓子,等了大约有三分多钟,都不见有棕熊出来。 而刚才张援民捅进去的树棍,还有一米多长立在石头洞外面呢。 张援民回头看了看陈大赖,见陈大赖冲自己摆手,忙迈开小短腿跑到陈大赖身前。 “咋的了?”张援民问道。 陈大赖说:“应该是没捅醒,你再捅一下试试。” 熊本就不喜欢争鬥、厮殺,蹲仓子的時候更是如此,不给它弄急眼了,它轻易都不会出来。 张援民想了想,对陈大赖说:“你把侵刀给我拿来。” 陈大赖不知道这家伙又想出什么了主意,但还是从后腰拔出侵刀,并将其递给了张援民。 张援民拿着侵刀,又到旁边砍了个小树,削去多余枝杈,把侵刀墩上,走過陈大赖身旁时,对他说:“我捅它一刀,我看它出不出来。” “我……”陈大赖的话还未出口,就见张援民快步向前走去,陈大赖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你捅一刀就赶快跑啊!” “别墨迹了。”张援民好像忘记了刚才自己做过的傻事,头也不回地说道:“你就瞧我的吧。” 张援民此话一出,不知为何,陈大赖心头一跳,顿感不妙。 张援民也不傻,他来在放引线头的大石砬子后面,此处离那石头仓子有一米左右的距离。 张援民躲在大石砬子后头,握着侵刀往石头仓子里伸。 他这次砍的树棍长三米多一点,可当伸进去两米左右的时候,却没感觉刀尖碰到什么东西。 张援民小心翼翼地从石砬子后出来,随着他往前走,侵刀就不断地往洞里伸。 可当三米来长的树棍,只有不到半米还留在张援民手中时,他忽然愣住了。 大熊霸哪里去了呢? 想到此处,他三下五除二地把侵刀抽了出来,然后抓过一旁那根先插入洞中的树棍,将其露在外面的部分继续往里伸。 这根树棍长四米多,伸进去将近四米的时候,能感觉到棍头顶在了石头上。 这是到底了。 可大熊霸呢? 张援民双手抓着树棍,两只胳膊划圈,带着树棍在石头仓子里搅动。 可不管碰到哪里,都是硬邦邦的石头。 “坏了!”张援民惊呼一声。 他这一喊,可是把陈大赖吓了一跳,忙问道:“咋的了?” 张援民握着棍子,回头喊道:“我把熊霸捅没了!” 陈大赖闻言,一句脏话脱口而出。 “我去nm了蛋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你等我兄弟赵军回来 听了张援民的话,陈大赖都觉得脑仁疼。 那一千多斤的大熊霸,又不是洗衣浆搅出来的泡泡,还能一捅就破? 但骂一句脏话以后,陈大赖又冷静下来,看张援民那架势,不像是撒谎啊。 他端着枪,瞄准姿势一点都没变,慢慢地走到石头洞前。 见陈大赖这副模样,张援民没好气地说:“你别比划了,你赶紧看看吧。” 陈大赖把枪交给张援民拿着,他抓过树棍,学着张援民的样子,使树棍在洞里搅动。 可他使这树棍,碰到的也都是石头。 “我的对吧?它没了。”想起刚才陈大赖骂自己的话,张援民十分不开心。 陈大赖哪里有心思照顾他的情绪,只道:“这里面啊,应该横着还有洞,它应该是躲过去了。” “那这咋办啊?” “看我闷它一枪。”陈大赖笑道:“这一枪打到洞里,震得它嗡嗡的,我不信它不出来。” 说着,陈大赖把张援民往旁边一推,说:“你躲远点。” 张援民白了陈大赖一眼,闪在一旁。 而陈大赖,则把身子往左边面侧了一下,当手中枪探入洞中时,并把枪口往右指。 这是因为洞里都是石头,直着打,子弹打在石头上以后,很可能会反弹回来伤人。 “嘭!” 这一枪,在石头仓子里回音阵阵。 一枪过后,陈大赖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撅枪,从兜子又拿出来一颗子弹。 等跑出十米外开,他停了下来,急忙将枪内空了的子弹壳拔出,又将新的子弹上了进去。 陈大赖合枪,回身一看,就见那张援民早已跑到了大石砬子后面,并已拿出了一根火柴,准好了划火点引线的准备。 陈大赖把枪一举,瞄准了那石头仓子。 二人拉开架势,严阵以待。 可左等右等,都不见有熊出来出来。 甚至那仓子里,连一丝动静都没有。 “大裤裆!”陈大赖喊道:“你过去看看。” 张援民也是胆大,从石砬子后面出来,跑到石头仓子前,扒着眼睛往里面瞅。 可那里面黑乎乎的,能看见啥啊? “拿棍子捅啊。” 张援民闻声,抓过那大半截都插在洞里的树棍,又来回地试探了一圈。 “还是没有啊!” 陈大赖闻言,掐着枪又走了过来,这次他相信张援民,真的是没捅到熊霸。 “咋整?”张援民问陈大赖:“这里面回声挺大的,能不能给熊霸震晕了啊?” 陈大赖想了想,感觉这里面还是横着有洞,熊霸肯定是钻到那个洞里了。 至于震晕的问题,陈大赖感觉不大可能。 “我再来一枪试试。”陈大赖说完,示意张援民躲开。 这次,张援民二话不说,直接跑到大石砬子后面去了。 “嘭!” 陈大赖斜身,又来了一枪,打完了转身就跑,还是一边跑,一边撅枪。 等他换完了子弹,重新举起枪,瞄着那石头仓子。 等洞中回声落尽,仍不见熊霸出来。 而且,在陈大赖打过两枪以后,藏在四周的一些小兽,还有不远处林子里的飞鸟,全都销声匿迹了。 一时间,这片跳石塘四周,悄无声息。 陈大赖和张援民对视一眼,二人齐齐向石头仓子前走去。 当陈大赖来在近前时,张援民早就拿着树棍往洞里搅了一圈。 “还是没有啊!” “这能哪儿去了呢?”陈大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不养狗,平日里就是打溜围,打野猪和狍子。 打围这么多年,他一共只打过两次熊。 不,准确的说,是杀过两次熊仓子。一次是炸树那回,今天是第二回。 对于打熊,陈大赖毫无经验,要不是为张援民的妙计所折服,要不是信了张援民的手拿把掐,就算给他八万担,他也不会来的。 此时,面对着眼前的局势,陈大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着一脸懵的陈大赖,张援民满心的嫌弃,只道:“要是我赵军兄弟在这儿,早给这熊霸整死了。” “你给我滚犊子!”陈大赖不乐意,打围的人谁还没有点脾气呢。 “那你以为我还搁着陪你啊?”张援民嘟囔了一句,把那插在石头缝里的炸药拔了出来,一手拿着炸药,一手开始收引线。 等张援民走到石砬子跟前的时候,就觉心里不爽,回身又怼陈大赖。 “你等我兄弟趙軍回来的,我讓你看看什么叫炮手。” 陈大赖听得恼火,回头就要和他争论。 可陈大赖一回头,就见张援民背后,那大石砬子后面,露着一个大熊脑袋。 “哎呀!大裤裆,快过来!” “我还过去干啥啊?”张援民冲着陈大赖说:“你别不服气,我……” 张援民说着,突然看见陈大赖向自己举起了枪。 “我艹!”这可把张援民给吓坏了,他心想咱俩就吵吵两句,你咋还要拿枪打我。 “嘭!” 就听一声枪响,张援民转身就要跑,可他一转身,便看见一只大棕熊从那石砬子后面出来了! “快跑!”陈大赖一边喊着,一边撅枪换子弹。刚才那大棕熊在石砬子后面,就露出一个脑袋。 陈大赖就只能瞄着熊头开枪,可这一枪却没打着。 这熊听见枪声不但不跑,反而顶着枪来。 可熊绕过石砬子,第一眼看见的却是张援民! 张援民正抹身就往旁边跑,他记得很清楚,上次跟赵军上山的時候,赵军和他讲过,在这种危难的时刻,绝不能冲着枪手的方向跑,否则会影响枪手开枪。 可不管往那边跑,他这小短腿又哪里跑的过棕熊啊,没跑出两步,就被大棕熊一把给抓住了。 熊掌落在张援民背后,抓住张援民的同时,锋利的爪子瞬间划破棉袄。 这时,陈大赖已经换好了子弹,他想要开枪打棕熊的后心。 可是,他突然意识到,张援民在棕熊身前,这一枪打透了,万一来个穿糖葫芦可咋办? 想到此处,陈大赖抬高了枪口,还是冲着棕熊脑袋来了一枪。 “嘭!” 棕熊头上崩血! 一只熊耳带着一大块头皮飞落在雪地上,大棕熊嗷的一声惨叫,随掌把张援民往外一丢,转身就来追陈大赖。 再看那张援民,被熊霸扔了出去,整个人大头朝下,扎在了大雪堆里。 上半截身子全都扎进了雪里,只留两条腿在外不断地蹬着。 第一百四十六章.夜猫子进宅 熊,和山中其他野兽有一点不同之处。 就是其他野兽听见枪声会跑,哪怕是山大王也是如此。 只有熊,在听到枪声以后,大多数的熊,都会顶着枪上。 陈大赖一枪,让棕熊甩出张援民,转身就奔他杀来。 这时,陈大赖枪膛已空,想换子弹,临时也来不及了,当即就跑。 一边跑,陈大赖一边恨啊。 两次了,他这辈子杀了两次熊仓子,tm的全都是这种的结果。 这跳石塘内全是石头,连一棵树都没有,陈大赖就只能绕着张援民刚才躲身的大石砬子跑。 可他们事先不曾清雪,这石砬子周围全是雪,跑起来甚是吃力。 没跑两圈,陈大赖便被棕熊给追上了,感觉着身后一阵膻风当头砸下,陈大赖一低头、一侧身,抓着枪管,将枪把子往后一抡。 就听一声闷响。 不是每个人都有赵军那么好的运气。 棕熊抬掌一迎,枪把子正打在了熊掌之上。 棕熊往前一窜,一把抓住陈大赖棉袄领子,随手将其往出一丢。 陈大赖平趴着落地,多亏这高山雪厚,要换到春秋时节,这跳石塘里全是石头,这一下非给他摔死不可。 一摔无恙,但陈大赖脑子清楚,知道这是生死关头,忙从地上爬起来就跑。 棕熊将陈大赖抛出,却不曾再去追杀他,而是反身直奔张援民。 还是那句话:雪下高山,霜打洼地。 前些天那场大雪,差点把赵有财他们埋在了山里,也使跳石塘里的雪,积到了快没大腿的程度。 张援民个子矮,脑袋往雪里一扎,只有腰往下露在外面,他拼命地蹬腿、扭身,把周围的雪挤开,这才把腰折了过来。 等他从雪堆里爬出来时,棉袄里面已经都全是雪了。 这年头,山里人穷,棉袄里面就只穿了一个跨栏背心,那雪灌进到棉袄里,遇到身体就化成了冰水,拔得张援民一个激灵。 他刚定了定神,只见那大棕熊弃了陈大赖,直奔他扑了过来。 “我艹!”张援民转身就跑。 一步! 两步! 第三步他刚抬腿,就被棕熊一巴掌给拍倒了。 张援民只觉得后背剧痛难忍,在扑倒在雪地中的一瞬间,他便晕死过去。 …… 张援民家里,赵军坐在炕沿子上,听张援民讲着这番经过。 听完张援民讲完,赵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可还不等赵军开口,张援民就先说话了,只听他道:“兄弟啊,大哥对不住了。” “咋的了?”赵军闻言一怔,连忙向张援民问道,他可是怕张援民再给自己惹什么麻烦。 张援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跟陈大赖把从你和宝玉家借的滑雪板丢山上了。” “啊?就这呀。”赵军松了一口气,道:“丢就丢吧,听宝玉说我爸整回好些个野猪呢,滑雪板没了再做。” 说到此处,赵军又看向张援民,很好奇地问他:“大哥,你俩是咋回来的啊?” 张援民摇摇头,说:“我迷糊过去,就啥也不知道了,但我就听说,是秦强他们救的我俩。”说着,他向杨玉凤那边点了下头,道:“陈大赖是这么说的吧?” “嗯。”杨玉凤说:“陈大赖是这么说的,说是秦强他们领狗去的,正赶当给这俩损种救了。” “你说谁损种呢。”张援民语气很弱地回怼了杨玉凤一句,才眼巴巴地看着赵军,说:“兄弟啊,我听说秦强他们也没能把那熊霸给杀下来,这个仇还得你给大哥报啊!” 听他这话,赵军没敢接茬,只说:“大哥,你就好好养着吧,我这刚从永胜屯回来,还没到家呢,就过来看你了。” “哎呀,兄弟,那还没吃饭呢吧?”杨玉凤忙道:“在家吃,嫂子这就给你做饭去。” “嫂子,别忙活了。”赵军起身,对杨玉凤说:“你就好好照顾我大哥吧,我先回家看看,改天再过来。” “那行……”杨玉凤没和赵军客气,这两天她一个人要照顾孩子,还要照顾张援民,家里家外的,属实不易。 赵军一路回家,临近家门口时,看见一人正背对着自己往前走。 光看此人背影,赵军就认出来,那是他两世的冤家对头张来宝。 他皱了皱眉,却并未多想。 赵军进了院子,来在屋前,拉开房门以后,就叫了一声“妈”,但屋里无人响应。 “哥!” “哥!” 更让赵军惊讶的是,赵虹、赵娜两个小丫头竟然从他的房间里跑了出来。 “咱妈呢?”赵军问赵虹道。 赵虹说:“给咱爸买药去了。” “咱爸……”赵军下意识地往东屋瞅了一眼,顿时吓了一跳,急忙松开两个小丫头,进了东屋来在炕前。 只见赵有财躺在炕上,面色苍白,嘴唇发白且微张,没有使鼻子呼吸喘气,而是用嘴慢慢地呼吸着。 赵军有些着急,忙大声叫他:“爸!爸!爸……” 第三声还没叫完,就见赵有财缓缓地抬起眼皮,声音沙哑地说:“别叫唤了,我刚睡着。” “爸,你咋的了?” “感冒啦!”赵有财语气不善地回了一句。 赵军刨根问底地说:“咋整的啊?” 赵有财重新闭上了眼睛,却没回赵军的话。 这时,赵娜在旁边,脆生生地说:“妈说了,爸这是嘚瑟感冒的。” 赵娜此言一出,赵有财立马睁开了眼睛,他把头往上一扬,对赵军说:“赶紧给她俩领你那屋去。” “嗯。”赵军这才反应过来,赵虹、赵娜在自己的屋里玩,是王美兰怕她们被赵有财给传染了。 赵军带着赵虹、赵娜进了东屋,他刚把衣服换下来,就听外面的房门开了。 赵军出来一看,见王美兰拿着两板感冒通和几袋土霉素从外面进来。 “妈。” “儿子回来了。”王美兰看到赵军,脸上瞬间乐开了花。 之前李宝玉来家里送狗时,王美兰问了他几句,听说这次自己儿子去永胜屯,给亲家解决了大麻烦,王美兰很是高兴。 赵军跟着王美兰进了东屋,仍向王美兰问道:“我爸这是咋的了?” 王美兰扫了那卧炕不起的赵有财一眼,语气不善地说:“上了好几天山,到底嘚瑟感冒了。” 赵军窃笑着,从兜里掏出一沓钱票,把它们交给王美兰。 王美兰拿手一捻,惊讶地问道:“咋这么多呢?” 原来,赵军交给她的,零零散散加一起,有一百块钱、五十斤粮票。 “林场和永胜屯奖给我们的。”赵军道:“有个老黄大哥,把他那份给我了。嗯,还有我姐夫的。” 然后,赵军就把这里面的事和王美兰说了一遍。 而这边赵军刚落,就听那卧炕的赵有财道:“黄贵这个我听说过,这人不错。” “你消停眯着吧。”王美兰一句话给赵有财怼没声了,她把赵军给她的钱和票收起来,但突然想起一事,对赵军说:“儿子,我出去给你爸拿药的时候,看见张来宝在咱家这一左一右晃荡呢。” 赵军闻言,想起刚才看到背影,心中暗道:“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第一百四十七章.要偷赵军的狗 秦强家。 时隔数月,秦强再一次趴到了炕上。 他伤的不重,不用打点滴,甚至背上的伤口连缝针都不用,只涂了药趴着静养就行。 而在他家外屋地,两条狗趴在麻袋上,它们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一只前腿上还扎着针头。 屋里。 陶荷花叹了口气,默不作声。 陶家三兄弟围坐在炕桌前,抽着卷烟。 听见陶荷花叹气,陶大胜把卷烟从嘴里拿出来,连不及吐烟,就对陶荷花说:“大姐,这次赖我了。” “赖啥啊?”陶荷花还没说话,趴在炕上的秦强就先开口了,只听他道:“你要是我小舅子,你就别说那个。” 陶荷花也说:“没事儿,你姐夫伤的也不重,我就是挺心疼咱小青的。” 一听陶荷花提起小青狗,陶大胜更是把头一低,不再言语了。 这时,陶二胜弹了一下烟灰,说道:“也不知道张来宝那小子能不能办明白。” “他能办个屁!”陶三胜接话道:“我看他就不是个好东西,你说咱家死两条狗,他家死一条狗,他打不着熊,就要把死了的狗拽回来扒皮吃肉,这什么揍儿啊?” 陶荷花在一旁道:“要我说呀,你们就别跟这样人一块儿上山。” 秦强道:“咱不是还欠他钱呢么?” 一说这个,陶荷花就不吱声了。 前年没能从徐长林手里买下那三条狗,秦强回家就一直闹心。 正月十五那天,他去河边烧纸,恰巧碰到了张来宝。 张来宝向秦强讨教打围的事,还说要去岭南买狗。 黄贵与赵军告别时,曾说他们岭南打猎的人多,猎狗也多。 这是因为岭南那边多是农民,他们春种秋收,平日不农忙时,就上山打猎。 而永安、永胜这几个屯子靠着林场,工人居多,平日按时上班工作,相对来说,打猎的很少。 正想着买狗重建狗帮的秦强,闻听此事便带着三个小舅子,和张来宝一起去了岭南。 到了岭南,他们看上了两帮狗,秦强挑帮,买了其中一帮四条狗。 而张来宝,同样也是挑帮,买了一帮三条狗。 只不过,在付款的时候,秦强兜里的钱不够,管张来宝借了八十块钱。 自此之后,张来宝便时常来秦强家,和他请教打围的事。直到前天,这些狗在家里喂了好几天了,秦强就和张来宝商量,一起带着狗进山,试试这些狗的本事。 如果试过了觉得好,就把它们给留下。如果试完了感觉不好,那就抓紧时间再去岭南,把这些狗给退了。 可没想到的是,他们第一天带狗上山,还没出屯子,就遇到了赵国峰和徐长林。 一听有熊霸,一行人着急忙慌地就奔高尖子峰去了。 等到了那里,确实有熊霸。 但经过一番恶战,秦强一方惨败而回。 自秋天打熊失手,秦强家里只剩了一条小青狗,如今加上新买的四条,一共就是五条狗。 可一战之后,五条狗两死两伤,还有一条狗,现在搁他家院里拴着呢。 而张来宝买的三条狗呢,一死一伤,同样还剩下了一条狗。 这两条狗为啥能剩下? 因为它们不认熊瞎子。 在登上了那高尖子峰以后,秦强家的小青狗首先开声了,一溜烟地翻过山尖子,直奔下方跳石塘。 然后,七条猎狗紧紧相随。 可等秦强等人追到跳石塘里一看,只见有六条狗和熊霸杀做一团。 除此之外,却有两条狗,在一旁闻石头、抬腿撒尿划地盘呢。 这给张来宝气的,当场就要拿侵刀把这俩狗给捅死。 得亏陶大胜拦着他,说这俩狗应该是后入群的,没打过熊,没吃过熊肉,所以,它们不认熊瞎子。 这事好办,只要把眼前这个棕熊杀下来,让那两条狗美餐一顿,下次再见到熊,它们肯定嗷嗷往前冲。 说完这番话,陶大胜便和秦强,一人端了一把半自动步枪,快步向前走去。 可万万没想到是,秦强它们这一次还是失手了。现在两家就剩下那两条破狗了,因为是挑帮买的,现在每帮都仅剩下一条狗,再想退狗怕是不成了。 不能退,就只能养着。 可养又不能白养,必须得想办法拖狗。 而拖狗,关键是让它们认熊,只有杀到熊胆,还能获利。 但熊,可不是那么好杀的。 几人思来想去也无办法。 但在无意间,陶三胜说了一句,如果要能再把老赵家的花脖子狗借来,带着这两条狗上几次山就行。 但经上次闹那么一场,全屯子都知道要两家翻脸,就算陶家兄弟舔着脸上门去借,怕也不成了。 可让秦强和陶家姐弟都没想到的是,张来宝突然自告奋勇,说他能让赵军帮两家拖狗。 对此,众人都嗤之以鼻,整个永安屯子,甚至到永安林场,谁不知道赵、张两家是死对头啊,你张来宝想让赵军帮你拖狗,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但张来宝说的信誓旦旦,然后更是不顾劝阻,直往赵军家而去。 …… 秦强和陶家姐弟正议论此事时,突然听见屋外面,拴在院里的狗叫了。 紧接着,在外屋趴着打针的两条狗也有了反应,陶荷花忙和陶三胜一起出去安抚那两条伤狗。 过了一会儿,她家的房门被人拽开,只见张来宝出现在门口,对他们打招呼道:“秦嫂、三哥。” “哎,兄弟来啦,快进屋。”此时的陶荷花,表现的异常热情,招呼着张来宝。 张来宝进屋上炕,秦强从枕头上把头抬起,向他问道:“来宝啊,那事成不成啊?” 张来宝摇头,但在几人失望的目光中说道:“赵军没搁家,但他家狗回来了。” 陶大胜瞅了秦强一眼,问道:“姐夫,咋办啊?” 秦强抬起下巴,冲着张来宝示意,说:“问咱来宝兄弟。” 张来宝脸上露出一丝阴笑,道:“我明天先去堵一下赵军,他要是答应,我就带着咱们剩那俩狗跟他上山。他要是不答应,咱就把他那帮狗给偷了。” 张来宝说前句话时,秦强和陶家姐弟脸上尽是不屑。 可张来宝的后一句话,却是让秦强等人眼前一亮。 ------题外话------ 还有两章,我就去写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都TM赖陶大胜 离家数日,吃过晚饭的赵军,终于又回到了自己炕上,现在的他,就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可因为赵有财感冒,为了不传染给两个小丫头,王美兰就把赵虹、赵娜的铺盖都拿到了赵军屋里,让她们和赵军一起睡。 结果这两个小丫头睡觉太不老实,翻跟头、打把势,弄得赵军一宿净做噩梦了。 第二天,她们又早早地起来,在赵军耳旁呜嗷喊叫的,恨得赵军牙根直痒痒。 无奈的他,只能起床。 等吃过早饭,赵军便往李家去,他想和李大勇说,让李大勇再找人帮着做几副滑雪板。 他到李家时,就听李宝玉正在他和李如海的房间里,给李如海、李小巧讲故事呢。 而他所讲的,正是宝玉林中手刃野猪的故事。 当他说到自己持刀怒捅野猪喉咙那一段时,李如海和李小巧已然目瞪口呆,对自己的大哥惊为天人。 赵军笑了笑,没去打扰这三兄妹,而是来在东屋,和李大勇、金小梅打声招呼。 李大勇一边卷着烟,一边问赵军道:“小军,你那青狗和白狗都是挂钳子的狗啊?” 赵军一愣,问道:“李叔,你咋知道呢?” 李大勇一抬下巴,往对面屋示意了一下,说:“不挂上钳子,就他那两下子,还能捅着野猪?” 赵军闻言一笑,果然在行家面前一说,人家就懂。 为啥以前赵军和李宝玉从来不敢刀猎,而这次去永胜屯,他们却连刀了三头野猪。 这是因为,想要打猎,必须有两条挂钳子的狗,把野猪的两只耳朵全都钳住。 以前只有大青一条狗挂钳子,它咬住野猪耳朵的时候,野猪还能左右摆头。 可现在多了白龙,它和大青一起钳住野猪双耳,那野猪一时间难以甩头,无法使嘴牙伤人。 只有这般,才能刀猎。 接下来,赵军把还用野猪皮做滑雪板的事情一说,李大勇当即应下,说上班找人给赵军做。 然后,李大勇又问赵军,那张援民咋把滑雪板给弄丢了。 赵军就把他从张援民家里听来的经过,给李大勇说了一遍,李大勇和金小梅听完,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笑了好一会儿,李大勇才和赵军说:“其实,那天他跟我说的那招挺好,这咋那石头仓子还有个门?” “可不嘛。”赵军说:“要不然那熊霸咋能从旁边冒出来呢?” 听到这屋有笑声,李宝玉他们三个从对面屋过来,李宝玉见是赵军,便问:“哥哥,你啥时候来的?” 赵军笑道:“我来的时候,你正白话的起劲儿呢。” 李宝玉闻言,嘿嘿一笑,拉着赵军来到他屋里,从木桌下拽出个木头箱子。 等李宝玉把箱子打开,赵军才看见这箱子里装的全都是跳猫套子。 “哪儿来的?” 李宝玉道:“昨天我大舅过来拿野猪肉,顺道给我捎来的。” 赵军抬头往外瞅了一眼,对李宝玉说:“我昨晚没睡好,明天咱俩再上山,把这些套子都下了。” “行!” 就在二人说话时,出去上茅房的李如海跑了回来,对赵军说道:“军哥,张来宝咋在你家门口转悠呢?” 就连过完年才刚十四岁的李如海都知道,赵家和张家不对付。 赵军起身,直往外面走去,李宝玉紧忙跟上。 二人出了李宝玉家,就见张来宝正背对着他们往前走,他走过赵军家大门,又转身要往回赖。 可他一回头,就看到了赵军和李宝玉。 “军哥!”张来宝紧走几步,来在二人面前,热情地打着招呼。 赵军没有说话,李宝玉则问张来宝,“张来宝,你在我们门口转悠啥呀?” 张来宝笑道:“我寻思来找我军哥有点事。” “啥事啊?”李宝玉又问。 “宝玉啊,你瞅瞅你。”张来宝又道:“我找咱军哥,又是不找你的,你总问啥啊?” 李宝玉一听这话,有些不乐意了,只听他一握拳,指缝间嘎巴声响。 这时,赵军伸手在李宝玉背上一拍,李宝玉便不再言语,只听赵军问张来宝:“你说吧,找我啥事?” 张来宝刚要开口,可还不等他说话,就听不远处传来了一个人的声音。 “赵军啊!” 三人转过头,看清来人之后,异口同声的喊道:“赵叔。” 赵国峰点了点头,背着手走来,他来在张来宝身旁,与其并排而站。 赵国峰看向赵军,问道:“听说你昨天下午回来的,永胜屯子那边的事,你给处理咋样啊?” 赵国峰说话间,给赵军使了个眼色,而这个眼色还是冲着张来宝那个方向。 张来宝在赵国峰身旁,赵国峰微微侧头时,张来宝根本看不到这一幕。 永胜屯的事,关他赵国峰何干? 但赵军瞬间心领神会,当即答道:“嗯,赵叔,都处理完了。” 说话时,他还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那行,那我走了。”赵国峰又丢下一句话,然后转身就走。 “赵叔慢走。” 看着赵国峰远去,张来宝心思一动,对赵军和李宝玉说:“我们前天上山打猎,屯长还给我们拿枪了呢?” “嗯。”赵军心里明白,秦强和张来宝一伙人能去救张援民,肯定是赵国峰和徐长林使了什么套。 但忽悠完他们,赵国峰还怕这帮人会出意外,所以才给他们拿的半自动步枪。 否则的话,这满屯子又有几人能从屯部借出枪来? 见赵军神色如常,张来宝又补了一句,说:“给我们拿两把枪呢。” 张来宝此话一出,赵军顿时感觉很是惊讶。 只不过赵军惊讶的不是赵国峰给他们拿了几把枪,而是惊讶听说这帮人带了不少狗,还拿着两把半自动步枪,这都没能给熊霸杀下来,那这熊霸得多厉害啊? 想到此处,赵军很好奇地问张来宝,“你们拿两把半自动,是打啥去了?”说这句话时,赵军还抬手按在了李宝玉背上,示意他不要说话。 张来宝他们去打的啥,赵军自然知道,可他就是要装作不知道,这同样也是赵国峰的意思。 “熊霸!”张来宝似炫耀说道:“一千来斤大熊霸啊!” “那你们打下来了么?” 被赵军这么一问,张来宝脸色一变,摇了摇头,才说:“都tm赖陶大胜!” 第一百四十九章.有人要倒霉了 那天,大棕熊刚一巴掌给张援民拍在雪地上,就听见一连串的狗叫声。 棕熊寻声一看,只见八条狗从西面徘坡而下。 八条狗飞奔而下,山坡上积雪卷起,如烟尘翻滚。 见此情形,棕熊不再去理会张援民,而是转身就走。 这就是熊! 无论多大的熊,看见狗的第一反应都是走。 这只棕熊迈开大步,一步步往东走,每走两步,它都会回头看看。 狗叫声不断,八条狗一连串地冲进了跳石塘。 一进跳石塘,有两条狗突然掉队了,跑到一旁闻闻,然后抬起腿就尿。 这时,躲在大石头包后面的陈大赖跑了出来,跑到张援民身前,一看他身受重伤,再看看那向熊霸围去六条猎狗,陈大赖顿时陷入了两难之中。 一难张援民有伤在身,得尽快给他包扎。二难按着打围的规矩,人家算是救了他们两条命,这个时候他得帮着打熊。 当然了,打死了熊,熊胆能有他一份。 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自那山坡上传来。 “那谁呀!离远点!” 陈大赖眉头一皱,他听着这个声音熟悉,但却想不起来是谁了。 陈大赖脾气倔,见来人不懂规矩,当即背起张援民就走。 从山坡上下来的,正是秦强一行五人。而那喊话的,则是张来宝。 这小子一向只认好处,只知道杀熊胆发财,浑然不顾任何规矩。 陈大赖背着张援民向上,秦强等人往下来,双方很快相遇,见是陈大赖,秦强“呦”了一声,说:“这不是陈哥么。” 秦强说着,还瞅了张援民一眼,问道:“这大裤裆咋伤这样?” “嗯呐。”陈大赖简单地应了一句。 秦强看出陈大赖脸色不对,当即明白过来,随手扒拉了身旁的张来宝一下,对他说:“你这小岁数就不懂规矩,那打围哪有这样的?” 陈大赖抬头看了秦强一眼,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没啥的,正好我得赶紧带大裤裆回去了,这熊霸你们打吧。” 陈大赖说完,背着张援民就往上爬。 秦强侧头看了一眼,冲身旁几人使了个眼色,张来宝和陶家兄弟忙随他下坡。 等他们到了沟塘子底下,再回头看时,见陈大赖已经背着张援民上到了高处。 “强哥。”张来宝问秦强道:“我是不得罪他了?” “没有。”秦强毫不在意地说:“咱们应该是给他俩救了,回头他还得上家来感谢咱呢。” 说到此处,秦强突然看见了那两只溜圈撒尿的狗,不禁眉头一皱。 他打猎多年,自然知道这俩狗啥情况,但一想到六条狗围那熊霸,连忙招呼陶大胜:“大胜,快跟我走。” 秦强、陶大胜端枪直奔熊、狗交战之处跑去,而张来宝和陶二胜、陶三胜则在后方观战。 这是临来之前就商量好的,在秦强看来,两把半自动步枪,整整二十发子弹,不怕打不死熊,就怕给它打成筛子再伤了熊胆。 当秦强和陶大胜俩人,跑到距离棕熊还有五、六十米的时候,那棕熊已走到了跳石塘的另一端,它正要往山坡上爬。 这一路上,六条狗不断地骚扰着它,可每当它回身,所有的狗又都会瞬间散开。 棕熊追了两次,发现自己根本追不上这些讨厌的家伙,便闷着头直往前走。 过千斤的熊,立在那里,给人的视觉冲击力不亚于那头猪神。 对面着这么大的熊,六条狗也不敢贸然攻击,只围在棕熊左右,不停地叫着。 这时,秦强和陶大胜又往前追了一段距离,藏身在距棕熊三十米外的一块大石头后面,两人都单膝跪在雪地上。 陶大胜已将枪端起,而秦强则注视着前方,见此时六条狗都离熊有一段的距离,他当即一声令下,“瞄准了打!” 而后,秦强把枪往起一端,可还不等他推下保险,就听耳边“嘭”的一声。 秦强一怔,顿时反应过来,是陶大胜开枪了,但让他没想到的是,陶大胜竟然先他一步开枪了。 而让他更没想到的是,陶大胜竟然就只开了一枪。 按道理,使半自动打熊,就得枪不下脸,瞄准了最少连着三、四枪,甚至更多,直到通过枪星看到那熊倒下才行。 陶大胜使16号枪惯了,打了一枪,便将枪下脸。可当他下意识地要去撅枪把子的时候,这才反应过来。 与此同时,秦强已将保险拨下。 可这时,听到枪响的六条狗,全已扑在了棕熊身上。 “吭……” “嗷!” “嗷……” …… 熊吼声,伴随着狗惨叫的声音不断响起。 陶大胜那一枪,是瞄着棕熊后心去的,可却偏了一点,从肋骨处打进去,从前面透了出来。 棕熊愤然转身,直往秦、陶二人藏身之处冲来。 也正是这一枪,给了六条狗一个信号。 上! 六条狗齐往棕熊身上一钉,愤怒的棕熊拖着六条狗,直奔秦强而来。 秦强透过枪星,刚要开枪就见那棕熊右掌往左肩一抓,直接把自己家那条小青狗给抓了下来。 棕熊甩掌,小青狗直奔秦强飞来。 秦强一眼睁、一眼闭,睁着的眼睛透过枪星,只能看见自家的狗砸了过来。 等秦强把枪口往旁挪,再想去找棕熊的时候,旁边的陶大胜又开枪了! 紧接着就听身后陶二胜和陶三胜喊快跑…… …… “你们就这么回来的?”听完张来宝讲完,李宝玉嗤笑道:“五个人领八条狗,掐两颗枪,打一只熊,打成这奶奶样,你咋还有脸打围了?” 张来宝被李宝玉说的满脸通红,但他此时却顾不上和李宝玉斗嘴,只对赵军说:“军哥啊,我在岭南买了三条狗,现在就剩俩了,这俩狗都不认熊瞎子,我想你能不能带我上山,帮我拖拖这两条狗啊?” 其实,张来宝的狗,只有一条没受伤,可他此时却是把秦强家没有受伤的那条狗,也给说成了自己的。 赵军看着他,笑了笑道:“张来宝,你让我帮你拖狗,你爸知道吗?” “我爸啊。”张来宝早已想好了说词,当即对赵军说:“军哥,我爸跟你家我二大爷他俩不对付,但咱们哥们儿还得处啊。” 赵军心中冷笑,上辈子这犊子就是这么忽悠自己的。 见赵军不说话,张来宝又道:“你看兄弟我,啥时候拿你当过仇人,见面从来都军哥、军哥的叫着,你要跟兄弟这样,你可就不够意思了。” 听他这话,赵军看着他,想了想才点头道:“你别说,好像还真是,咱俩还真没什么仇。” “是吧,我就说么。”张来宝又道:“兄弟跟你上山,不为别的,就为了拖我家那两条狗,毕竟花不少钱来的呢。打着啥,我一点儿不要,都是军哥你的。” 听张来宝如此说,赵军笑道:“那行,那你明天早晨八点带着你家狗,搁屯东边等我,咱们再去会会那个熊霸。” “行,行!谢谢军哥,谢谢军哥。” 看着张来宝乐颠颠地离去,李宝玉凑到赵军耳旁,小声问道:“哥哥,你要真要帮他拖狗啊?” “呵呵……”赵军呵呵一笑,笑的李宝玉心里发毛,在他的印象里,赵军他爸每次这么一笑,就肯定要有人倒霉了。 ------题外话------ 谁说非得逼着张来宝偷狗啊? 你们咋比张来宝还急 第一百五十章.废了他那两条狗 赵军回到家里时,王美兰正在外屋灶台前剁酸菜,再看旁边冷水盆里拔着的野猪肉,赵军知道这是又要包饺子了。 王美兰停刀,看着赵军说:“进屋去,你爸有事找你。” “啊?”赵军一怔。 赵军进到东屋,就见赵有财披着大棉被,盘腿坐在炕上,端着冒热气的大茶缸子,一边吹,一边小口的喝着水。 “爸,好点没?” 赵有财放下茶缸,抬头看着赵军,没有答话,反问道:“你妈说这两天张来宝那小子总在咱家门口转悠,他是不来找你的?” “啊!”赵军应道:“他在岭南买了几条狗,想让我帮他拖狗。” “儿啊。”赵军话音刚落,就听王美兰在身后说话,赵军回头,就见王美兰拿着菜刀站在门口,道:“老张家的孩子,你可别跟他们联系,张占山和你爸不对付,他儿子肯定得坏你。” 赵有财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他突然发现自己要说的话,都叫王美兰给说了。 “妈,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你有什么数!”赵有财听赵军这话,顿时心里一阵火大,怒道:“他老张家就没一个好人,你小心着点儿,别哪天他来偷你的狗。” “可不嘛。”王美兰在一旁接茬说话:“那年生你大姐的时候,你爸陪我搁医院,咱家里没有人,他张占山就过来偷咱家狗。” “这我知道。”赵军笑道:“听说让我李叔看着了,好悬没让我李叔给他打死。” “你还笑。”赵有财道:“抓住了,你咋打他都行。抓不着,他偷摸把你狗整山里去,往哪个窝棚一藏,我看你能不能找着。” “我还真能找着。”赵军笑道。 “嗯?”赵有财眼前一亮,挪着屁股往赵军跟前凑。 不曾想,赵军却推手一拦,道:“爸,你感冒了,别传染给我。” “小瘪犊子!” 赵军哈哈一笑,问道:“爸,42楞场那个姓江的把头你知道不?” 赵有财摇摇头。 赵军说:“他是张占山两姨兄弟的小舅子。” “啊!”赵军这么一说,赵有财便明白了,他眯着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嘴角越咧越开。 …… 次日,赵军还是很早就被赵虹给叫醒了。 “哥,快点起来,饺子都下锅了。” 赵军还想再懒一会儿,但突然想起昨天和张来宝的约定,忙从炕上起来,穿上棉袄,下地洗漱吃饭。 因为赵有财感冒还没好,炕桌只能摆到赵军的屋里。 三盘热气腾腾的饺子摆上桌,王美兰给兄妹三人各盛了一碗饺子汤,还跟坐在炕上的赵娜嘀咕道:“原汤化原食哈。” 可赵娜年纪还小,好像没太听懂,只是一手拿着一只筷子在空气中比划着。 王美兰转身,正好看见赵军拿着酱油瓶子、醋瓶子进来,便对赵军说道:“儿子,照顾点儿你妹。” “哎,妈,我知道了。”赵军答应了一声,但看王美兰往外屋走去,忙追到门口问:“妈,你和我爸吃啥呀?” “你爸说吃不下,我锅底剩点饺子汤,给他烫点苞米面粥。”王美兰说:“你们赶紧,趁热乎吃。” 赵军知道,在家里一向是赵有财吃什么,王美兰就陪着他吃什么,心知这是劝不了的,就回屋里照顾两个妹妹吃饭。 刚出锅的饺子冒着热气,赵军一只手端起装饺子的盘子,把盘子往另一只手的手掌心里一推。 盘子撞到掌心一顿,盘子内盛着的饺子随之一震,粘(zhān)粘(nián)在一起的饺子瞬间散开。 这是防止饺子坨在一起。 连续几下以后,赵军把这盘饺子放下,又依次拿起另外两盘如法炮制。 然后,赵军拿过赵娜面前的小碗,夹一个饺子在她碗里,然后用筷子夹住饺子中央,用力使筷子将饺子夹开,夹成两半。 如此,赵军连给赵娜夹了六个饺子,碗里就装了一碗底。 赵军把碗给赵娜递了回去,赵娜把两根筷子交在一只手里,笨拙地分开筷子,夹起饺子往里嘴放。 饺子被赵军夹开就不烫了,赵娜一口一半,吃的很美。 这时,赵军一抬头,就见赵虹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 赵军忙把赵虹的碗拿过来,连给她夹开了十个饺子。 接过碗时,赵虹冲赵军嘿嘿一笑,从盘子里夹起一个饺子,费力地递到赵军碗里。 赵军夹起饺子,塞进嘴里。 野猪肉酸菜馅的。 王美兰这次用了豆油和馅,哪怕家里的野猪肉够多,但这饺子馅里还是一半酸菜,一半猪肉。 农家酸菜,即使煮熟了,口感也很好,而且微酸的清香混着肉香,让人胃口大开。 赵军吃完饭,看墙上挂着的钟刚过七点,他起身开始换衣服。 等他换完衣服,坐在炕沿边打绑腿时,李宝玉来了。 李宝玉进屋来见赵军,问道:“哥哥,今天咱们去打熊霸,是不就不带跳猫套子了?” 赵军抬头看着李宝玉,很疑惑地问:“谁告诉你咱们要去打熊霸了?” 李宝玉疑惑了:“不是……不是你昨天和张来宝说的么?” 赵军笑道:“我和他说的话,你也信啊?” 李宝玉挠了挠头,顿时似有所悟,笑道:“我懂了,你是要耍他吧?让他搁屯东头等着,等一天!” “你真当他傻呀。”赵军笑道:“他等不上一个小时就得跑。” “一个小时也行啊!”李宝玉以为自己猜对了,“我这就回去拿跳猫套子。” “等会儿。”赵军忙拦着他,道:“别拿了,咱们改天再去下套子。” “啊?那今天呢?” 赵军说:“你一会儿拿根绳子,把大青拴住了,不管遇见啥事,你都别给它撒开。” 李宝玉越听越糊涂了,不打熊霸,又不去下跳猫套子,还要带狗,这到底要干啥啊。 李宝玉稀里糊涂地跟着赵军出了屋,按着赵军说的,只拿绳子把大青拴上,其他三条狗却都没拴绳子,就这么散着出了家门。 一出家门,见赵军还是要往屯东头去,李宝玉有些搞不懂了。 对此,他很是着急:“哥哥,你真要帮张来宝拖狗啊?” “不得啊。” “那咱往这边去,一会儿不就碰见他了么?” 赵军笑道:“碰见他就对了,不碰见他,咋废了他那两条狗啊?” 第一百五十一章.斗狗 赵军和张来宝约好的是八点,张来宝七点半就出门了,在他身后跟了一青、一黑两条狗。 这两条狗卖相都不错,青狗是张来宝家的,黑狗则是昨晚从秦强家牵过来的。 张来宝还记得,自己去牵狗时,秦强两口子那无比惊讶的神色。 他们万万想不到,张来宝能说服赵军,带他上山打猎,帮他拖狗。 面对秦强的虚心请教,张来宝自得一笑,道:“凭我三寸不烂之舌,区区一个赵军不在话下!” 秦强两口子没念过什么书,张来宝的话,他们听得不大明白,但一想张来宝的确说服了赵军,就感觉以前认为张来宝是个草包,可能错误的。 张来宝在屯东头等了几分钟,心里暗暗嘀咕,嘀咕着赵军会不会放自己鸽子。 就在这时,只听有人喊他小名:“张宝子。” 张来宝寻声望去,见赵军、李宝玉带着四条狗来,不禁心花怒放。 “军哥!”张来宝离老远就挥着胳膊,朝着赵军招手。 这时,花小儿颠颠地向张来宝带来那条黑狗跑去。 黑狗迎上花小儿,俩狗相遇停下,花小儿闻闻那黑狗屁股,黑狗同时闻着花小儿屁股。 互相熟悉了一下,俩狗分开,花小儿又凑到张来宝身边,闻了他一下,就转身跑开了。 看着花小儿,张来宝眼中闪过一丝火热,他可是听秦强说过,这花脖子是永安林区最好的头狗,没有之一。 有它带着,自己家的那两条狗,经历几场战斗,便都能出活。 就在张来宝想美事的时候,大黄和白龙与张来宝带来的青狗、黑狗相遇了。 青狗、黑狗在岭南的时候,经常跟各家狗搭伙围猎野猪,它们不认生人,也不认生狗,见了花小儿、大黄和白龙都很友好。 而花小儿和大黄,跟人打围多年,半懂不懂的多少懂点,既然这俩狗没表现出敌意,花小儿、大黄也懒得搭理它们。 大青脾气倒是不好,虽然被李宝玉拽着,但不断地冲两条陌生的狗叫嚷着。 不过赵军知道,大青也只是表面看着凶,只要熟悉了一会儿,它是会放下敌意的。 但是,那白龙可不是好脾气啊。 想到此处,赵军抬眼去找白龙。 只见白龙正伸着头,在那只青狗脖子上嗅着。 而这时,那只黑狗凑到白龙背后,向白龙屁股上闻去。 其实这是狗互相熟悉的一种方式。 可白龙,回头就是一口。 这一口,不是真咬,它只回头咬在空气中,将那黑狗吓退。 果然,被白龙一吓唬,黑狗转身就跑。 反倒是刚才和白龙挺友好的青狗,嘴唇上翻,呲牙发出“呼”、“呼”的声音。 白龙瞬间转回头,目露凶光,同样嘴里发着低沉的吼声。 “嗷!” “汪!” 突然,两条狗齐叫一声,就见两只狗直立而起,都是两条后腿如人般站立,各自前腿两两架在了一起。 听见狗叫声,正在那边觊觎花小儿的张来宝突然回神,可等他视线移动过来时,白龙和那条青狗已经打作了一团。 两条狗一边嘶吼着,一边爪蹬、嘴咬。 眼见它俩打起来了,离近的大黄和黑狗双双加入战团。 狗打架,肯定是一帮狗向着一帮狗,大黄和白龙对上了张来宝带来的两条狗。 四条狗咬做一团,打的是难解难分。 张来宝一下子就懵了,他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啊,等他回过神时,花小儿已经参战了。 这花小儿,掏野猪什么样,掏狗还是什么样。 就见它绕到后方,迅速出击,脑袋往那青狗两条后腿裆下一伸,抬头张嘴咬住就扯。 “嗷……” 一声尖叫,刺人耳膜。 张宝来被这声惨叫惊醒,但他已然慌了手脚,他往左右寻摸,可周围什么都没有啊。 这时,青狗下身流血不止,佝偻着躺在雪地上,被白龙按着一顿猛咬。 “宝玉,赶紧给大青拴上,救狗。”赵军见状不妙,忙招呼李宝玉一声,而他自己则向战场内跑去。 赵军未至时,花小儿又帮着大黄把那条黑狗给收拾了。 这次花小儿还是那么简单粗暴,照着黑狗屁股就是一口。 黑狗哪里受得了这个,回身去咬花小儿时,却被大黄一口咬住脖子按在了雪地里。 赵军赶来,急忙将大黄扯起,大黄死死咬着黑狗脖子不撒口,赵军无奈,只能往它鼻子上拍了一巴掌。 大黄一扑棱脑袋,这才松口放了黑狗,黑狗倒在雪地上,刚要翻身起来,却又被花小儿给按住了。 “去!”赵军抬脚做势要踢,花小儿却扔不肯撒口。 赵军无奈,他哪里舍得踢啊,只能大叫:“宝玉!宝玉…” 李宝玉慌忙跑来,伸手搂住花小儿的腰,用力将其从黑狗身上往下拽。 可狗打架,很难拉开。 何况花小儿下口最狠,咬着那黑狗前胸就不撒口,李宝玉怎么也无法将其拽开。 赵军实在是没有办法,忙把大黄往旁边大雪地里一丢,大黄落地翻身而起,又要参战。 赵军急忙把左手横起,挡住大黄,另一个手抓住了花小儿的嘴。 当赵军抓住花小儿的嘴时,口中喊道:“花小儿,疼!” 赵军一说疼,花小儿以为是咬到了赵军,急忙松开了黑狗。 赵军则顺势把黑狗拽了出来,抱在了怀里。 “宝玉,赶紧过去看白龙!” 李宝玉反应过来,赶紧丢下花小儿,奔白龙和青狗交战那边。 此时张来宝已经在拉架了,只不过这小子拉偏架,一个劲儿地把白龙往出拽。 可是他家那青狗被花小儿掏了一口,卵子皮破了,两颗蛋都啷当出来,一直流血不止。 而且,花小儿掏完,青狗又被白龙按着一顿咬,一条前腿好像不能落地了。现在虽然有张来宝拉着,但这青狗仍不占上风。 李宝玉赶来,一手抓住青狗后脖子,一手抓住它一条后腿,往过一带。 与此同时,张来宝正抓着白龙两边后胯,他俩一起将这两条狗分了开来。 嘴前无了黑狗,白龙回头一口,张来宝躲闪不急,被白龙一口咬在手腕上。 多亏这是冬天,张来宝穿着厚厚的棉袄,手腕才安然无恙。 无了张来宝束缚,白龙又想奔青狗去,却听不远处赵军厉声喊道:“白龙!过来!” 白龙低头,一溜小跑的跑到赵军身旁。 赵军蹲身,揽过白龙,将它从头到尾摸了一边,见它只是肩膀破了点皮,便放下心来。 可与赵军不同的是,张来宝看着自己带来的两条狗,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张来宝真哭了。 一边哭,还一边说:“我这俩狗没让熊霸咬,倒全让你家狗给咬了。” ------题外话------ 五一了,过节。 从明晚开始加更,一起过个节 第一百五十二.连揍带忽悠 “汪!汪!汪……” “呜啊啊啊……” 永安屯屯东头。 被拴在树上的大青,一声一声地叫着。在不远处,张来宝抬着胳膊,使袖子抹着脸上的泪水。 不怪张来宝哭,两条狗,加起来一百多块钱呢,遇见那么大的熊霸都没受伤,今天反倒让赵军和李宝玉家的三条狗给废了。 那青狗老惨了,一条前腿已经不能着地了,关键是卵子都让花小儿给扯了出来,现在当啷在裆下,使得这狗已经站不起来了。 它斜坐在地上,两条后腿分开,伸出舌头要往裆下舔,可每舔一下,就疼的它一个激灵,嘴里发着呜咽声。 而那黑狗,倒是未受重伤,可浑身轻伤数处,弄的满身是血。 就在这时,打了胜仗的花小儿,像得胜将军一样,在周围兜了一圈。 正巧经过张来宝身旁,那刚放下胳膊的张来宝看见花小儿,猛地向花小儿冲去。 花小儿不怕生人,也没想到这张来宝比自己还狗,但当它反应过来,回过头去看时,就见张来宝抬腿一脚,正向自己踢来。 花小儿一压身子,后腿发力瞬间蹿出,让张来宝一脚落空。 “我艹!”李宝玉大怒,冲过去一脚把张来宝踢翻在雪地上。 张来宝躺在地上,嘴里脏话就出来了。 李宝玉上步,往张来宝身上一骑,左手抓过张来宝的衣服领子,右手一个大嘴巴子就向张来宝脸上甩去。 “啪!” “哎呀呀!”赵军一边慢步往这边来,一边慢声细语地说:“快别打了,快别打了。” 张来宝挨了一耳光,耳朵嗡嗡作响,哪里还听得见赵军了说什么,只是嘴巴不停地在动,将一连串的脏话全都喷向了李宝玉。 李宝玉回手又是一巴掌,张来宝另一边脸蛋瞬间也肿了起来,此时的他,比两分钟前整整胖了一圈。 “李宝玉,你tm不是人,你……” “行了,行了。”赵军见状急忙快步过来,把李宝玉拽到一边,然后将张来宝从雪地上扶了起来。 此时的张来宝,脸蛋子肿的像猪头一样,鼻子也破了,鼻血混着鼻涕、眼泪都下来了。 张来宝一边哭,一边胡乱地使棉袄袖子擦着脸,嘴里还不依不饶地喷着李宝玉。 李宝玉闻言,又要上前,却被赵军拦住。 “行了。”赵军回手推了张来宝一下,道:“你再没完没了的,宝玉要揍你,我可不拉着了。” “他打我……”一听赵军这么说,张来宝还真不骂了,但嘴里反复就是叨咕着一句“他打我”。 “你嘴巴啷叽的,他不打你打谁。”赵军强忍着没笑出声来,这年头打架没有报官讹人的,倒是可以找后账,但赵军还怕他们老张家不敢来呢。 想到此处,赵军又安抚张来宝,说:“不是我说你呀,哑巴畜生打架,你跟着动手,你不成牲口了么?” 张来宝一愣,感觉赵军是在骂自己呢。 见张来宝蹬着大眼睛向自己瞅来,赵军忙道:“真没你这样的,狗打架,你哪能伸手啊?” “我……”张来宝一时无言以对,这事说起来,确实是他不占理,但感觉着火辣辣的腮帮子,张来宝心头怒起,恨恨地指着李宝玉:“李宝玉,你给我等着的!” “来,你现在就来!”李宝玉把手闷子一摘,就要上前,吓得张来宝紧往赵军身后躲。 赵军忙拦着李宝玉,又回头教训张来宝:“你消停一会儿吧,要不我不给你拖狗了!” 张来宝带着哭腔道:“这狗都这样了,还咋拖啊!” “嗨。”赵军在他背上拍拍,道:“你这两条狗,也没啥要命的伤,回去养一阵子就好了,到时候正赶上开春熊瞎子出仓,我领你去打黑瞎子去。” “这……”张来宝闻言,心里有些迟疑。 这时,李宝玉看到赵军一个劲地给自己使眼色,他顿时心领神会,上前对张来宝说:“张宝子啊,今天不赖我揍你,狗打架,哪有主人跟着上手的?行了,你也别哭了,赶明儿跟我们上山,我再也不打你就完了。” 张来宝愤愤不平地瞪着李宝玉,却听赵军道:“行啦,张来宝啊,你要想跟我们一块儿上山,就得和和气气的。一天总打啥仗啊,有这两下子打两个黑瞎子多好啊。你没听说么,熊胆又涨价了。” “我……” 张来宝刚要说话,却被赵军揽过肩膀,和声细语地道:“咱们这两帮狗吧,第一天聚,掐架都正常。等下次咱都把狗都拴着,让它们熟悉一会儿就好了。” “我……” “你呀,要信我的,你回家买把枪。”赵军继续忽悠:“你家也不缺这个钱,买把枪找地方练练,到时候再拖几条硬狗,那可就不得了了。” 赵军所言,正合张来宝心意,让他不免有些心动。 赵军看出张来宝动心,忙趁热打铁,“赶紧回家找韩大夫,给这俩狗包吧上,养好了咱们就合伙,杀下来熊胆肯定有你的。到时候你要有枪,还能多分给你一股,要那样的话你比宝玉分的还多。” 张来宝眼睛一亮,肿着的腮帮子不断点头,附和着赵军的话,却没发现一旁的李宝玉正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呢。 这时,赵军把张来宝掉在雪地上的狗皮帽子捡了回来,随手给张来宝歪扣在脑袋上。 张来宝看着两条伤狗,问赵军道:“军哥,这咋整啊?” 赵军指了指那黑狗,说:“这狗自己能走,你把那青狗抱回去。” 张来宝闻言一愣,问道:“不是得背吗?” 这厮没啥经验,但那天和秦强他们打熊霸后,伤的三条狗是他们背下来的,他就以为伤狗都得靠背。 赵军摇头,说:“那狗卵子都扯出来,你怎么背啊?” “啊,啊。”张来宝答应了两声,按着赵军教他的,拙手笨脚地把那青狗抱起。 卵子没皮往下坠,只要一动它下半身,那狗就疼的嗷嗷叫。 “军哥,那我先走了啊。” “你慢着点。” 看着张来宝离去的背影,赵军急忙向李宝玉示意,示意他把大青解开。 李宝玉一边解大青,一边问赵军,道:“哥哥,为啥你让我把大青拴上啊?” 赵军笑道:“我怕给他那俩狗咬死。” 大青来的时候,体重刚刚百斤出头,这几个月跟着赵军南征北战时常吃肉,已经奔着一百一十斤去了。,刚才要是它跟着参战,那俩狗就算不死,也是重残。 李宝玉满不在乎地说:“咬死他拉倒,一个狗掐架,他还能让咱们陪啊?” 赵军望着那已经走远的张来宝,笑道:“咬死了一了百了,下次还咋祸害他了?” ------题外话------ 马上,还有 第一百五十三章.张占山要下药 赵军、李宝玉带着四条狗往山里去,张来宝则抱着一条伤狗、背着一条伤狗,哭丧着脸回了家。 张来宝他妈徐美华,正在从仓房里往外抱木头,而他爸张占山则拿着斧子劈柴。 刚从仓房里抱着木头出来的徐美华,看到自己儿子脸上魂儿画的,棉袄上还脏兮兮的,怀里抱着一条狗,身后还跟了一条。 就张来宝抱的那条青狗,嘴里时不时发出吭吭唧唧的声音。 “哎呦我的儿!”徐美华把怀里的木头往地下一丢,忙跑到张来宝面前,急道:“儿呀,这是让熊霸给拍了啊?” “你虎啊!”那边丢下父子的张占山怒道:“这才出去多大一会儿啊,哪来的熊霸啊?” 夫妻俩帮着张来宝把伤狗整进屋里,此时他家屋里还有一条身上缠着绷带的花狗,半死不活地躺在麻袋上。 张占山又找出一个麻袋,让张来宝把青狗放下,等他看完青狗伤势,顿时脸色一变。 张占山再回头,看自己儿子那副凄惨的模样,顿时怒从心头起,问道“这咋整的?是不是二咕咚他儿子坑你了?” “不是!”虽然张来宝的声音中满是委屈,但他还是坚定地摇着头。 “那咋回事啊?” 张来宝把事情经过一说,徐美华听的火冒三丈,顿时嚷着要去找赵家、李家算账。 但却被张占山给拦住了,原因很简单,论文的,他斗不过赵有财;论武的,他干不过李大勇。 要找亲朋好友帮忙,他也没有赵有财朋友多,硬干肯定是要吃亏的。 “儿子!”张占山把张来宝拉在炕边坐下,对他说:“明早爸上山,到伙计窝棚找人要点药豆,咱们给赵有财家狗下药,把他家狗都给药死!” “爸,咱先别的啊。”张来宝闻言,忙道:“我还指着赵军带我上山打猎呢,我还想让他给我拖狗呢。” 张占山无语地看着自己这个傻儿子,无奈地一连丢出了个四个问题:“你咋寻思的啊?我跟他爸关系处成啥样了?他能带你上山?他能带你拖狗?” “能啊!咋不能呢?”面对着张占山的疑问,张来宝点头,一脸自信地说:“我这些年见着赵军,从来都是有说有笑的,你跟他爸不对付,我和他各处各的。” 张来宝这话,听的张占山直撇嘴。 见张占山如此,张来宝又道:“赵军这人怕捧,我捧他两句,他就找不着北了。” 别说,这张来宝还真没说错。以前的赵军的确如此,要不然前世也不能叫他张来宝坑了好几次。 但是,张占山不信啊,他对张来宝摆手,道:“行了,这事不用你管了,你赶紧把老秦家那狗给他送回去,搁到咱家,咱还得花钱给它打针。” “行,我这就去!”张来宝起身就要往外走,可刚走到房门口又回来了,他对张占山说:“爸啊,你可别药赵军那几条狗啊,等过一阵子他要不带我打围,我给他狗偷来也行啊!” “滚犊子!”张占山抬头就骂。 张来宝转身就跑。 徐美华忙在后面喊道:“儿子,你去找韩大夫,让他先到咱家来。” 徐美华喊完,便把外面门带上,回屋来对张占山说:“有啥话你好好跟儿子说呗,他不懂事,你得教给他啊。” “他tm都多大了,还不懂事?”张占山只觉得心累,怒道:“你生这儿子是不缺心眼儿啊,还指着二咕咚的儿子给他拖狗……” …… 赵军、李宝玉带狗进山,往高子峰上爬去,今天没有滑雪板,二人赶路十分吃力。 李宝玉在前开路,一路走走停停。 等他们上到高尖子峰上时,已经快中午了,他们想拢火烤点干粮吃,但周围的雪太厚了,而且今天的风还大。 “宝玉啊!”赵军往周围寻摸一眼,对李宝玉说:“要不咱们不吃了,等打完了熊霸回家再吃。” “行,我听你的。” 赵军点了点头,吹了个口哨,催着狗往跳石塘里去。 花小儿闻声带头,带着其余三狗下山坡,直奔跳石塘。 等赵军和李宝玉下来时,远远看见四条狗上了东面山坡。 赵军和李宝玉加快了脚步往前跟,可等他俩上了山坡,四条狗已经跑没影了。 李宝玉在前,赵军在后,他们沿着狗脚印往前跟,一路上风越来越大,刮的二人无法抬头。 “汪……” 突然,一阵狗叫声随风飘来,李宝玉闻声,忙加快了脚步。 赵军再后面喊道:“宝玉,你小心着点儿。” “嗯。”李宝玉应道:“我先墩刀。” “你等会儿!”赵军看到旁边雪地上有血迹,他走过去,摘下手套抓一把那带血的雪在手。 赵军手上一搓,将雪搓化,闻着血水中的腥膻气,赵军冲李宝玉摆手,道:“不用墩刀了,那熊霸挨了两枪,今天没多大能耐了。” 李宝玉闻言,顿时笑了,他道:“这不又捡秦强个便宜么?” 说话间,又一阵大风吹来,风直往人嘴里灌,二人忙低下头,弓着腰往前走。 一里地外,一只大棕熊趴在一棵大松树下,周围围着四条狗。 忽然,花小儿冲着熊屁股掏去,棕熊轰然而起,一双前掌直奔花小儿砸下。 花小儿往后躲闪,棕熊扑空时,大黄、大青、白龙一拥而上。 棕熊转身间,一只熊掌横扫千军,逼得三狗退去。 “汪……” 四条狗围着棕熊,抻脖吠叫。 两击过后,棕熊感觉浑身力气散了一大半,它昨天先挨了陶大胜一枪,打穿肋骨而过。 后来它扑奔秦强时,右大腿上又挨了一枪,虽然没伤着筋骨,但行动难免有些不便。 它扫了四狗一眼,转身就往南走。 四条狗无法硬拦,直到它经过花小儿身前时,花小儿才蹿起一口。 棕熊回掌便抓,花小儿撤,大青张嘴咬棕熊那条伤腿。 棕熊翻身回爪,又抓大青。此时的大青,早已不是起初那个愣头青了,别看它长的大,可它特别聪明,从不蛮干。 棕熊刚一拧身,大青便退。 四条狗,你来我躲,你进我退,与这棕熊就缠在这一起。 等赵军和李宝玉从下面上来时,只见小半面山坡子,都被这一熊四狗踏平了。 ------题外话------ 虽然有点晚,但是还有,兄弟们先睡,明早起来看 第一百五十四章.大铜胆 遥看四狗将熊围在中央,不断地骚扰、偷袭,赵军左手持枪,右手伸进衣兜,摸出了三颗子弹。 这三颗子弹,他右手的中指与无名指间夹了一颗,无名指与小指之间,又夹了一颗。 此外,右手的手心里,还攥了一颗。 然后赵军持枪向前,一路猫着腰,枪口朝下,斜向前方。 此时赵军手里这把枪,早已不是曾经的56式半自动步枪了,而是周成国送给他的16号挂管猎枪。 这枪比起56式半自动步枪,射程短、精度差,还不能连发,但赵军喜欢这枪一个特点,就是挂半自动步枪枪管改装以后,这枪的威力更大了。 但因为这枪射程短、精度差,赵军一路走到离棕熊不到四十米的地方才停下来。 这时的棕熊,被四条狗连翻戏耍,已经愤怒到了顶点,每次有狗咬它,它都会追出好远。 这不,刚被大青扯了一口,棕熊咆哮着向大青扑去,可它身受重伤行动不便,越追大青就跑的越远。 还没等它追上大青,屁股又被花小儿、白龙一起咬住,棕熊拧身连抓,刚奔花小儿追了几步的它,突然抬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赵军。 “吭……” 棕熊怒吼一声,充满着愤怒的熊吼声在山间回荡,只听得人心惊肉跳。 不再理会猎狗,棕熊直奔赵军,奔跑时,熊掌踏于雪地,带起积雪飞扬。 花小儿等狗看见棕熊向赵军杀去,一起从后扑咬棕熊,可哪怕它们都挂在棕熊的身上,也拖不住它。 “嘭!” 赵军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赵军双眼死死地盯着那中枪的棕熊。 刚才那一枪,将其肩膀射穿。 一团血光自棕熊身后迸起! 这16号挂管枪,打出子弹射入棕熊体内,小眼儿进,大眼儿出。 前面小眼儿粗细如鹅蛋,后面大眼儿已如碗口,汩汩流血。 “吭……嗷……” 棕熊嘶吼着,速度飙升,身体似乎很惊人地旋出两米,再奔赵军时,二者之间距离早已不足二十米了。 赵军注视着棕熊,手上却是丝毫不慢,他托枪的左手下移,右手拇指、食指抓着枪把子往下一撅,撅开以后,拇指、食指把里面空了的子弹壳往外一拽。 当拇指、食指将子弹壳拉出来的一瞬间,那颗被他右手中指、无名指夹着的子弹顺势塞了进去。 然后,将枪一合,空了的子弹壳已然落地,赵军把枪一抬,枪一上脸,朝着那棕熊胸膛又是一枪。 这个过程,说起来复杂,可赵军这番操作,前后加起来都不超过两秒。 “嘭!” 又是一声枪响。 棕熊后心迸起血花。 棕熊身体一顿,速度顿时慢了下来,脚步瞬间就乱了。 赵军还是撅枪,拇指、食指将空子弹壳拽出时,无名指与小指夹着的子弹被他塞进了枪膛。 合枪、抬枪上脸,扣动扳机。 两秒后,棕熊又中一枪。 “嘭!” 棕熊仰面栽倒,在它身后撕咬的四条狗顿时散开,等棕熊倒地,它们又一拥而上,扑在棕熊身上,如疯了一样,狠狠地撕扯着。 赵军把枪一撅,将空子弹壳拽出时,攥在掌心的子弹又被他塞了进去。 赵军端着枪慢慢向棕熊走去,而躲在后面的李宝玉从松树后现身,快步向这边跑来。 等他来在棕熊身前时,赵军已把枪放下,转身看了李宝玉一眼,道:“开膛!” “好嘞!”李宝玉高高兴兴地应了一句,从后腰抽出侵刀,将棕熊开膛破肚。 “哥哥!”打开熊腹,李宝玉惊呼一声,赵军往他这边瞅了一眼,就见李宝玉使刀在熊腹内连挑带割,然后捧着一个大熊胆向赵军跑来。 “掏上啦!”李宝玉一边跑,一边嚷嚷。 赵军一看,就见李宝玉手里这熊胆得有小孩儿脑袋那么大,黄澄澄的。 铜胆! “发了!” “这个大呀!”李宝玉手捧着熊胆,乐得嘴角快咧到耳根了。 赵军同样也乐的合拢不嘴,忙从挎兜里掏出布口袋,今天要来打棕熊,他昨天特意让王美兰现做了一个大点的布袋,别说还真用上了。 等把熊胆装进布袋,又塞进挎兜以后,赵军忙对李宝玉说:“宝玉,赶紧喂狗,挑好肉喂!” “好嘞!”李宝玉忙过去,从棕熊肚子上剃肉,先给花小儿,再给大青,然后是大黄和白龙。 赵军则走到近前,看着这大棕熊,然后他也动手,将熊鼻子割下,膝盖骨挖出。然后想了想,对李宝玉说:“这熊扔这儿吧,明天找人来拉吧。” 李宝玉看了一眼,问道:“熊掌也不拿了。” 赵军摇摇头,一只熊掌好几十斤,俩人从这么高的山往下背,属实挺吃力的。 所以,等四条狗吃饱了,赵军和李宝玉就急匆匆地往家赶,他们到家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了。 赵军进屋,将熊胆交给大病初愈的赵有财处理,而王美兰则在厨房忙活着给他做饭。 今天的赵有财似乎已经好了,看见赵军拿回来的熊胆,不禁啧啧赞叹,对王美兰说:“上次见这么大熊胆,还是咱爸打回来的呢。” 王美兰笑道:“你看看,还是我儿子厉害吧。你再瞅瞅你,打个猪劳民伤财的,还没打回。” 赵有财白了王美兰一眼,回屋就去拿挂在墙上的棉袄。 “你又要干啥去?”王美兰道:“有病刚好,你就出去嘚瑟。” “我去找顺子!”赵有财说:“明天不得给那熊霸整回来吗?” 王美兰冷哼一声,将锅里的荷包蛋、热汤面给赵军盛到了碗里。 连汤带面吃的热热乎乎,等赵军吃完面撂下筷子时,赵有财正好从外面进来,对赵军说:“你二哥明天场子里有活,他去不了。我跟王福说了,让他明天赶老牛爬犁跟你去。” “那么大熊,老牛能拽动吗?”王美兰在旁问道。 “能。”赵有财说:“明天你们直接从北边下来,走第三工段老的积柴道。” “我们……”赵军听赵有财这话,顿时反应过来,忙道:“那行,爸,你这病刚好,你明天搁家歇着,我跟宝玉去。” 第二天一早,赵军和李宝玉来到小卖店。 等他俩到这里时,就见一个矮壮汉子正在套牛爬犁。 “王叔!”赵军、李宝玉忙和他打招呼。 “孩子快进屋!” 赵军、李宝玉进到小卖店里,冲柜台后的老板娘叫了一声“王婶”,老板娘刘雪给他俩一人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嗑着瓜子,刘雪一边和赵军说。 “小军,刚才张占山来了。” 赵军一听,这里面有事啊,要不然刘雪不会特意提这个人。 赵军笑问:“他来是买啥来了?” “不是。”刘雪道:“年前我家杀只羊卖么,他来管你王叔要块羊油。” “羊油啊。” 第一百五十五章.张秦联手 赵军、李宝玉坐着王福的牛爬犁,沿着北面的老运柴道往昨天杀棕熊的地方去,一路上赵军都显得心事重重。 就在快要到地方的时候,老牛闻见了棕熊的气味,便怎么也不肯往山坡上去了。 三人连拉带推,硬是把老牛整到了离棕熊还有两百来米的地方。 可到这里已经是极限了,无论是鞭打,还是拽拉,都无法再让老牛前进一步。 三人围着牛站着,一个个掐腰喘着粗气,王福愤恨地看着牛,胸膛一起一伏,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王叔别生气。”赵军一边劝他,一边指着旁边的桦树,道:“你把牛先拴这儿,咱们不跟它较劲了,咱把那熊霸拽过来,往爬犁上整。” 王福一听,觉得也对,就将牛紧紧拴牢在那树上,而且让牛尾对着棕熊所在的方向。 就这,老牛还连挣扎带叫唤的,其口中发出的凄惨声音,要是路过个不知道的,还得以为谁家要杀牛呢。 等走到棕熊近前,王福一看,不禁惊叹一声:“嚯,这么大个熊呢。” 李宝玉在旁边笑道:“王叔,老牛能整动不?” 王福点头,道:“得亏是冬天,有雪,要不然真够呛能整动。” 三人使三根绳子系住棕熊的三条腿,喊着号子把棕熊往爬犁旁拽。 随着棕熊尸体不断靠近,老牛愈发地拼命地挣扎,口中哞叫声不止。 终于将棕熊拖到爬犁一侧,三人把绳子从棕熊身上解下,自爬犁底下穿过,然后再将棕熊往爬犁上翻。 赵军和王福推,李宝玉扯着棕熊一条腿拽,三人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棕熊翻了个。 当棕熊被翻过来时,正好落在爬犁上,可这一下,差点把爬犁给压碎了。 三人使绳子把棕熊固定在爬犁上,王福解开拴牛的绳索,牵着老牛下山。 身后有棕熊的气味,老牛心里很慌,不用王福催赶,就迈着蹄子快步往前走。 但千斤重的棕熊压在爬犁上,就算老牛想走太快也是不能。 一路上,赵军向牵牛的王福问道:“王叔啊,我听你家我婶说,今早张占山上你家去了。” “嗯呢。”王福闻言,并未多想,只道:“他管我要块羊油。” 王福和赵有财的关系不错,也清楚赵、张两家的矛盾,可他是开门做买卖的,没办法像李大勇那样,为了赵有财就不跟张占山来往了。 赵军心里也明白,他只是问王福:“王叔啊,他搁你手要走多少羊油啊?” 王福右手牵牛,左手拇指、食指一比划,大概有十来公分左右,道:“我家就剩那么一块,全都给他了。” 赵军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虽然走北边运柴道绕了些路,但他们一早是坐着爬犁去的,去时节省了不少时间。 等拉着爬犁回到永安屯时,还不到下午三点,这大棕熊一进屯子,呼呼啦啦一帮人就跟上来了。 一帮人跟着爬犁往赵军家走,经过秦强家时,陶荷花隔着篱笆墙看到这一幕,恨得牙根紧咬,目中喷火。 陶荷花回到屋里,把事情和秦强一说,秦强摇了摇头,什么话都没有说。 就在这时,陶二胜进门来,气鼓囊塞地说:“tm的,那熊霸又让赵军给打了。” “行了,老二。”陶大胜紧跟着进来,关上门说:“咱整不过赵有财,能有啥招?” “我……”陶二胜刚要回话,就听外屋房门口有动静。 陶家姐弟向外看去,可进屋的不是陶三胜,而是张来宝。 一看张来宝,陶二胜一撇嘴,扭身就坐到了炕上。 陶大胜也转身去,把头望向了窗外。 陶荷花也不想理张来宝,她现在瞅这小子就来气,那天吹自己什么三寸不烂之舌,保管叫那赵军帮着他拖狗。 前天晚上来自己家,说要领狗走,第二天跟着赵军上山。 结果可倒好,昨天一早就把狗给带回来了。 而自己家仅剩的一条好狗,被伤成了那个样子。 关键这要是在打猎中受的伤,不管是让熊抓的,还是被野猪挑的,哪怕是死在山上,陶荷花都不会说什么。 可是呢,那狗是让赵军家狗给咬的,而且咬完了就被张来宝给送了回来。 到最后,打针的花费还得陶荷花掏腰包。 要不是自家还欠着张来宝的钱,陶荷花昨天就挠他了。 “强哥,好点没有啊。”张来宝见陶家姐弟都不搭理自己,便没话找话地问候了秦强一句。 “好多了,兄弟。”秦强应了一声。 陶大胜掐半拉眼珠子看不上他张来宝,心中有气的他,语气很是不善地道:“你那狗卵子都让给扯出来了,你还要折腾啥啊?” 在东北,狗卵子是侮辱人的话。张来宝听陶大胜这话,咋听咋感觉是在骂自己,但他确实理亏,只道:“我想咱们能不能把赵军家那个花狗给偷出来啊?” “你偷他家狗,你给往哪放啊?”陶二胜不屑地问道。 这都在一个屯子住着,从赵军家把狗偷出来,放在你家里,第二天就得让人家抓住。 张来宝道:“我家有个亲戚,搁42楞场包木头,咱们把狗偷出来,就连夜上山。” 张来宝此话一出,陶大胜、陶二胜齐齐向秦强望去。 秦强却看向张来宝,问道:“你意思是把狗整你家亲戚那楞场去呗?” “对呀!”张来宝道:“咱把狗往窝棚里一藏,那么大个山,他们上哪儿找狗去啊。” “也行啊!”陶大胜道:“把狗存他们窝棚里,咱们啥时候用,啥时候过去拿呗。” “真行啊!”秦强激动地差点从炕上起来了。 都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在打狗围里,头狗就相当于那个将,而花小儿这样的头狗,更是可比那吕布、项羽。 要说起来,秦强家以前那四条狗,还都是花小儿给带出来的,他和陶家兄弟可是比谁都了解花小儿的能耐。 此时听张来宝说要去偷花小儿,而且偷完还有地方安置,秦强等人顿时起了贼心。 见秦强等人都不说话,张来宝知道他们都默许了,当即又道:“那咱们今天晚上就去。” “啥玩意?” 第一百五十六章.羊油药豆 “啥玩意?” 秦强和陶家姐弟,加起来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张来宝,都好像是在看傻子一样。 “咋的了?”张来宝一脸的茫然。 陶大胜无语地吸了口气,才无奈地说:“这他家晚上有人,你去偷狗,你咋想的啊?” 张来宝道:“陶大哥你不是跟那狗熟么,你去,它也不能咬你。” 陶大胜闻言,直接把脸转到一旁,实在是没法跟这厮说话了。 “你虎啊!”陶二胜一想起自己家无辜受伤的黑狗,便借机骂张来宝,道:“他家三条狗,就花小儿跟我们熟,我们进院,花小儿不叫,别的狗还能不叫?听见狗叫,不出来人啊?出来人,不打死你呀?” “小二!”趴在炕上的秦强连忙喊了陶二胜一声,这是拦着陶二胜呢,毕竟张来宝在山上有人、有地方,能安置狗。今天不能偷不要紧,等哪天赵军家里没人再去偷就行了。 陶二胜瞪了张来宝一眼,愤愤地站到了一边。 张来宝心里来气,但一想以后有些事还得指着秦强和陶家兄弟,就只能面带惭愧地一笑,说道:“我这不是着急么,我爸今天就要给赵军家的狗下药,我寻思咱们要偷是不出来,那狗不都白瞎了。” “啥?”众人闻言大惊。 陶大胜和陶二胜对视一眼,心道都说那张占山人不如狗,以前没见识过,今天可是领教了。 秦强把头埋进枕头里,谁也看不清他脸上神色。 …… 赵军家院门外,来了有好几十人人,七手八脚地帮着扒熊,大张的熊皮挂在赵军家院里。 李大勇从棕熊胯骨处下斧子,将整个一条熊腿连着熊掌都卸下来,送给了王福。 王福赶着爬犁走后,李大勇才给众人分肉,这一分,二百多斤熊肉就出去了。 对此,赵、李两家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山财不可独享,这是其一。 其二是,这些乡亲们今天吃了肉,等以后他们进山,看见哪里有熊、有猪,他们会回来报信。 到时候多打一个熊胆,还不什么都出来了? 等众人都散了,赵有财回屋焖熊掌,今天这大棕熊,一只熊掌就够他们两家人吃的。 赵有财在外屋焖熊掌的时候,不断地顺着灶台旁的窗户往外面瞅。 端着干辣椒筐的王美兰见其如此,问道:“我看你总往外头瞅,你瞅啥呢?” “我瞅咱儿子呢。”赵有财说:“这也不进屋,就搁外头一直晃悠呢。” 王美兰放下筐,来在赵有财身旁,双手扶着赵有财肩膀,踮起脚往外面瞅,见赵军真在院里踱来踱去,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和赵有财说:“你说咱儿子是不是想处对象了。” 赵有财眉头一挑,重重点头,道:“嗯,八成是。” 此时,不光是赵有财、王美兰发现了赵军的异样,李宝玉出门上茅房回来,见赵军在院子里晃悠,便翻墙过来,问赵军道:“哥哥,明天咱们上山不?” 赵军心里有事,听李宝玉之问,只是微微把头往他那边一偏,嘴里发出轻轻的一声:“嗯?” 李宝玉道:“咱俩去下跳猫套子,逮几个跳猫子回来,烀土豆吃。” “啊。”赵军这才回过神来,只道:“明天看看再说吧。” “那咋还再说呢。” 赵军不答反道:“今晚可能要出事呀。” “啊?” …… 赵有财做好了熊掌,分出一半装在大盆里给李家送去,王美兰又炒了一个白菜片炒土豆片,有荤有素的吃过了晚饭,赵军回到自己房里,坐在炕上闭目养神。 等时钟过了八点一刻,赵军听见东屋传来了关灯的声音,他才伸手把灯拉灭,然后摸黑起身,穿上棉袄出屋。 赵军来在院里时,三条狗都已在各自的窝里睡了,可赵军一出来,它们听见动静纷纷起身。 狗能听出自己主人的声音,知道是赵军,所以它们都不叫。 隔壁李宝玉家里的大黄、小花也听见了,它们却是眼皮一睁一闭,连姿势都不换,就继续睡去。 赵军把三条狗的链子一一解开,将它们往屋里赶,三条狗都通人性,被赵军驱赶,不叫也不出声,乖乖地进了房门,见赵有财那屋门关着,就都进了赵军的房间。 赵军回屋,关好了门,进到房间里,连衣服都不脱,直接上炕,钻进被窝里,倒头就睡。 而三条狗,就趴在炕下。 睡到不知什么时候,突然间,听见外面有狗叫。 这是隔壁李宝玉家的大黄和小花,紧接着赵军屋里的三条狗全都起来了,他们扑到窗户前,扒着窗户不停叫。 东屋里,赵有财闻声坐起,伸手拉亮了灯,摆腿就下了炕。 他披着棉袄从房间里出来,正好看见赵军的房门开了,花小儿要顺着门缝出来,却被赵军抬腿给吓了回去。 “咋把狗整屋里来了?”赵有财问道。 赵军随手关门,把三条狗都关在自己的房间内,然后对赵有财说:“爸,你感冒刚好,你在屋,我出去。” 赵有财一听,心知是出事了,但他此时不问赵军为何,只道:“你注意点,要是不对,你就喊我。” “嗯。”赵有应了一声,拉开房门,走到了院子里。 赵军起来的着急,没有看表,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但感觉应该是到了后半夜。 这年头,环境不曾被过度污染,山区的更是好,夜空中能看见月亮、星星。 赵军借着月光、星光在院子里找了起来。 当他摸到花小儿住的狗窝前时,只见狗窝前不远处有个什么东西。 赵军过去,小心翼翼地蹲下一看,见是一块羊油。 赵军心里发怒,他走到院北角的枝丫垛前,抽了一根小手指头粗细的树枝,把其从中间撅断了,将那块羊油夹起,走进屋里。 赵有财在外屋等着赵军,见赵军手使树枝夹着羊油进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玩意?” “羊油。”赵军蹲身,把羊油放在地上,使手里树枝慢慢地扒拉。 随着赵军使小树枝连挑带拨,一粒粒白色的晶体从羊油滚了出来。 赵有财看到这些,不禁眉头一皱,当即蹲下,他没有用手去碰,只是一看,就脸色大变。 “药豆!” ------题外话------ 过一会儿还有,兄弟们困了就先睡,明早起来看 第一百五十七章.仇越来越深 一颗颗白色的晶体,比黄豆粒还小一圈,跟红小豆差不多大。 “药豆!”赵有财脸色大变,眼睛微眯,眼皮缝中闪着寒光。 赵有财跑山多年,一眼就认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跑山人就管这东西叫药豆。 每年四、五月份的时候,有些猎人会在鹿经过地方打窝,让后将掺了药豆的大粒盐灌到里面,引鹿来舔。 这个东西,有个学名叫氰酸钾铝。 剧毒,见血封喉。 这年头,氰酸钾铝可不好弄,只有钢铁厂才有,不是一般人能弄着的。 这时,赵有财突然想起被赵军关起来的狗,心知自己儿子肯定是知道什么,便问赵军:“谁干的?” “张占山!” 听赵军说出这个名字,赵有财缓缓起身,在屋里走了两步,等他回身时,见赵军已将那羊油连着药豆都使黄油纸包了起来。 “你咋知道是他?”赵有财问道。 当赵军说出张占山仨字的时候,赵有财就已经深信不疑了,他如此问,只是想知道赵军是如何发现的。 赵军道:“今天他从王福家整了一块羊油,我寻思他又不缠炸子,整羊油干啥呀?还有昨天咱家狗把他儿子的狗废了,我就猜他要报复咱。” 赵有财点头,道:“王福跟我的关系,比跟张王八好,肯定没和张王八说,起早套爬犁是要跟你拽熊霸去。” 张王八,是赵有财给张占山起的外号,当年俩人吵最凶的时候,赵有财四处散布谣言,说徐美华给张占山戴了顶绿帽子,张占山是王八鳖盖子。 然后,他就一口一个张王八的,叫那张占山。 赵军想想,自己老爹说的有理,如果王福一开始就告诉张占山,今天他要和自己上山拉熊霸,那张占山未必会要王福的羊油。 或许就算是要,也不会今晚就下手。 可如是这样,那就麻烦了。 毕竟只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自己不能天天看着这几条狗啊。 见赵有财卷了颗烟,不说话地抽着,赵军道:“爸,这事你不用管,我来对付他。” “哎呀!”赵有财倒是好奇了,他笑道:“那王八鳖盖子心眼儿毒着呢,可不好对付啊。” 赵军笑道:“我先照量、照量,要是不行,爸你再上。” “行。” 父子俩各自回屋睡觉,第二天一早,赵军早早就被三条狗给扒醒了,赵军开门把它们放出去,看见王美兰在厨房里搅鸡蛋呢。 “妈,这做啥呢?” “给你蒸鸡蛋糕吃。”王美兰回手把被花小儿扒开的房门带上,然后对赵军说:“我听你爸说了,儿子你可注点意啊。” 赵军闻言一笑,觉得很稀奇,自己老娘一向教育自己与人为善,但唯独对张占山他们家例外。 王美兰把切碎了的葱花撒在鸡蛋液里,然后把装着鸡蛋液的小盆放进大锅里。 等盖上了锅盖,王美兰才回身对赵军说:“那年他媳妇把我往黑瞎子沟里引。” “啥?”赵军一听这话,顿时眼睛都红了,上辈子老娘走的早,第二年那没良心的就找小老婆了,这个事赵军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王美兰道:“她有一年秋天上山搂五味子,让熊霸给挠了,你爸就搁场里说,张占山他媳妇脑瓜皮是三道沟,第二年那徐美华就把我往黑瞎子沟里引。” 在东北,不管你信与不信,总有一些很邪性的事。 在永安林区,有一个地方,用时髦的话讲,这地方乃是禁地。 这就是黑瞎子沟。 这塘沟里,长满了山核桃树,解放前一到秋天,山民们就到这里来捡核桃。 可从59年开始,庄稼减产,山里也不收山,野兽都吃不饱。 就那一年的秋天,这塘沟里发生了黑熊伤人事件,一头黑熊一个月咬了八个人。 这八个人,被它咬死一个,咬伤了七个,整得采山货的人都不敢往这塘沟里来了。 如此,这塘沟就有了个名字,叫黑瞎子沟。 那只伤人的黑熊,最后是死在了赵有财的枪下,但从那以后,每一年这黑瞎子沟里,都有黑熊伤人。 王美兰对赵军说:“我记着是66年么,那时候还没你呢,你奶在家看你大姐,老太太牙口不好,我寻思上山薅点圆枣子给老太太吃,我背着筐出去,搁道上就碰见徐美华了,她跟我说老爷们儿不对付,是老爷们儿的事,我们姐们儿各处各的。” 听这话,赵军嘴角一抽,上辈子他就是这么让张来宝给忽悠瘸的。 王美兰继续说着:“我也是傻,我信她的就跟着她走,走到半道她说她坏肚子了,让我自己往前边那沟塘子底下去。” “那然后呢?”赵军问道。 “然后碰见你老舅了。”王美兰笑道:“你老舅早起去松树岗子打灰皮,九点多搁岗子上下来,正好碰见我,问我往黑瞎子沟干啥去。我一听,我就反应过来了,我跟你老舅一说,你老舅当时就急眼了,撵上徐美华就给她一枪。” “我的天呐!”赵军都惊呆了,忙问:“打哪儿了?我看那徐美华活的挺好啊。” 王美兰大笑,道:“沙枪!你老舅当时拿的沙枪,打的都大沙粒子,离老远一枪,倒是没给她打坏了,就是吓得嗷嗷叫唤,还尿裤兜子了。” 赵军一听也乐了,但转瞬间脸色就阴沉下来。 如果张来宝不先来算计自己,自己就不会给他下套,伤了他的狗。 昨天张占山为此,要给自己的狗下药,赵军心想必须要报复,但却没想过要下死手。 可当得知那徐美华曾经要害自己老娘时,赵军决定给他们老张家来个狠的。 这时,王美兰坐在灶台前,小声地嘀咕,她是在和赵军说话,可声音小的好像自言自语一般。 赵军听得清楚,只听王美兰说:“你爸脾气不好,但是他心眼儿不坏。可那张占山就不一样了,他阴损着呢。” 赵军没有说话,而是转身回了自己房间,坐在炕边沉默不语。 过了半个多小时,王美兰在东屋里喊赵军吃饭,等赵军吃过了早饭,他去隔壁找李宝玉。 “哥哥,今天去下套子不?” “不下。”赵军道:“跟我走,到山上再说。” 二人没有带狗,一路进了山场,在上山的途中,赵军把昨晚张占山要给花小儿下毒的事一说,气得李宝玉转身就要回去找张占山算账。 可他却被赵军给拉住了,只听赵军道:“这样好像咱们两家人多欺负他人少,咱们要收拾他,就得让他憋屈,让他王八钻灶坑,憋气又窝火。” 李宝玉闻言,顿时来了兴致,忙问:“哥哥,那你说咋整?” 赵军呵呵一笑,道:“既然他张来宝想要跟咱跑山,那咱们就拿山里的法子对付他。” 第一百五十八章.獾子洞 今天进山,赵军专门带着李宝玉往向阳的地方走。 等到了阳坡,再往窝风的地方仔细搜寻。 “哥哥,你这是要抠獾子啊?”看赵军这架势,李宝玉就知道他是在找獾子洞,想了想还是说:“这大冬天的,也不是抠獾子的时候啊。” “少废话!”赵军看了看周围,指着四周对李宝玉道:“赶紧找。” 忙活了差不多一头午,二人终于在一棵桦树底下发现了一个洞穴。 洞口不大,狗是钻不进去。 李宝玉弯下腰往洞口瞅了两眼,见洞口有白霜,才起身对赵军说:“这里头有东西,但不知道是不是獾子” 赵军往左右看看,见旁边有个小雪堆,他过去使脚把雪面拨开,露出一个小土堆来。 赵军一指土堆,对李宝玉笑道:“没错了,是獾子!” “嗯。”李宝玉过来一看,点着头“嗯”了一声。 其实,每种野兽在冬眠之前,都会把自己的巢穴收拾一遍。 像黑熊,它们住树仓子时,会把树仓子里腐烂的地方抠干净。 而獾子呢,它们会将自己的洞穴扩大、挖深,而挖下来的土,会被它们运出洞外。 也只有一窝的獾子,才能齐心协力地抠出来这么多土。 此时确定了里面有獾子,李宝玉却是有些犯难了,而且他不明白赵军咋寻思的。 要抠獾子,不能赤手空拳啊,得拿家伙事啊。 这是冬天啊,就连那堆獾子抠出来的散土都冻得杠杠的,想要刨开獾子洞,必须得有铁镐啊。 这时,赵军又对李宝玉说:“咱们搁周围找一圈,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口了。” 狡兔三窟。 獾子挖的洞,可比兔子洞讲究多了。 在冬天时,獾子会处在一种半冬眠的状态,它们不是完全的睡过去,它们在冬眠的过程中,会醒来少量的进食,也会排泄。 所以在獾子洞里,有专门的厕所,有专门储存食物的仓库,还有供它们休息的卧室。 如此繁琐、复杂的洞穴,肯定不止一个门。 要抠獾子,必须把獾子洞所有出口都找到。等抠的时候,挑一个最容易挖的洞口留着,然后把其余洞口都堵死。 到时候,只抠这一个洞,抠着獾子就用铁钩子勾出来打死。 不大一会儿,李宝玉就在七、八来米外,一块大石头后面发现了一个洞穴。在旁边不远处,仍然有被雪覆盖的土堆。 赵军站在石头前看了两眼,才对李宝玉说:“走,回家。” 李宝玉:“……” 李宝玉越来越不明白赵军要干啥了,你要抠獾子洞,总要把所有的洞口都找出来,现在才找到第二个洞口就要回家,这是什么操作? 而在回家的路上,赵军把自己心里的计划给李宝玉一说。 李宝玉听着赵军一席话,中间吸了好几口凉气,但最后听着、听着,他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坏笑。 回到永安屯,二人各回各家,赵军一进自家院子,突然一愣。 只见院里大青、白龙都在,但那属于花小儿的狗窝前,已经无了花小儿的踪影。 赵军急忙往屋里进,可他刚一开门,花小儿便扑到了他身上。 “这……” “儿子回来了?”王美兰问道:“又上哪儿去了?野一上午。” 赵军把花小儿推开,问道:“妈啊,谁给它整屋里来的?” “我。”赵军身后的门开了,赵有财从外面回来,爷俩刚好脚前脚后。 赵有财往屋里走,见赵军不明白,他回头对赵军说:“不管你想使啥招,都不能让那张王八都防范啊。” 赵军闻言,顿时明白过来,冲着赵有财一挑大拇指,道:“爸,姜还是老的辣啊。” “滚一边去!” …… 第二天早晨,赵军很反常地又早起了,他开门把花小儿放出去溜了一圈,然后又给它关进了屋里。 吃过了早饭,赵军便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打绑腿。 当看到赵军打绑腿的时候,花小儿仿佛知道赵军要上山去,急得它在赵军旁边直转悠。 赵军收拾妥当,起身背起猎枪,花小儿已经在卧室门口等着他开门了。 赵军来在花小儿跟前,蹲下身摸摸它的脑袋,说道:“今天不能领你去呀。” 花小儿好像没听明白,还抬起一只前爪往门上拍了拍。 赵军笑笑,双手拦腰将其一抱,把花小儿往屋里面一丢,马上转身开门、关门。 然后就听门那边,呜咽声、挠门声连成一串。 正在外屋收拾碗筷的王美兰瞪了赵军一眼,道:“你要再不走,它都给你那门挠碎了。” “我走了,妈。” “走吧,多注点意。” 赵军出门来在院里,看见李宝玉正在隔壁院中拴狗,赵军先到仓房取了一样东西揣在挎兜子里,然后才拿绳子,把大青、白龙套上。 等赵军牵着狗出门来,李宝玉已经带着大黄和从徐长林家买的小花狗在门口等他了。 二人牵着四条狗往南边走,一边走,李宝玉一边小声地问赵军:“哥哥,要是今天碰不着他咋整?” 赵军道:“碰不着他,咱们就带狗转一圈回来,明天再去碰。” “这……”李宝玉有些迟疑,道:“要不咱顺道带狗上山打点啥?” “不行。”赵军想都不想,很干脆地拒绝说:“万一给狗伤着,就不好办了。咱们就碰,啥时候碰着,啥时候算完。” “那行吧。” 他们继续走,当要经过张来宝家门口时,李宝玉还踮起脚远远地张望了一眼。 一眼望去,只见张来宝家房门紧闭,这让李宝玉有些惋惜,“哥哥……哎?” 无巧不成书! 那张来宝没从他家屋里出来,反倒从东边走过来了。 张来宝看到赵军和李宝玉时,整个人脚步一顿,愣了两秒。可当他把目光在四条狗身上扫了一圈后,他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 “军哥!”张来宝不管那冲他瞪眼的李宝玉,只和赵军打了声招呼。 赵军心中暗笑,脸色却很是正常,简单地问了句:“你这干啥去了?” “上茅房了。”张来宝答了一句,然后指了指四条狗,问道:“军哥,你家那条大花狗呢?” 张来宝此话一出,就见赵军脸色一沉,道:“那狗好像是吃死耗子了,这两天半死不拉活的。” 听赵军如此说,张来宝并未多想,他知道那毒是他爸下的,但他以为赵军不知道呢。 因为不管是什么时候,狗吃死耗子被毒,都是很正常的事。 如果花小儿死了,赵军还有可能会把狗开膛,看看到底它吃了什么。但既然狗没死,肯定就不会开膛,也就无法知道是人下的药。 这是张来宝心里所想,至于花小儿为什么没死,他还真不怀疑,反而有些庆幸,心想这狗要不死,以后或许还有机会能帮他拖狗。 但不管心里怎么想,张来宝在赵军和李宝玉的面前,只能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样子,说道:“哎呀,这咋整的啊,那哪能吃死耗子呢……” “行了,行了。”这时,李宝玉冲张来宝一抬手,说:“你可别在这儿磨叽了,我们还得上山打围去呢,你家现在也没狗了,你赶紧回家待着去吧。” “哎,你这是啥话呢?”张来宝这厮很奇怪,他从小到大见着赵军都是客客气气的,但和他的同学李宝玉,却是一见面就掐。 张来宝凑到赵军身旁,对赵军说:“军哥,你打围,带着我行不行?” “你可拉倒吧。”还不等赵军说话,李宝玉便抢先开口,只见他一脸不屑地看着张来宝,说:“就你这两下子,你赶紧回家得了。” “我没跟你说话!”张来宝回怼了一句,然后又转头对赵军说:“军哥,我跟你去行不行啊?” 赵军道:“我俩牵着狗没法等你。”说到此处,赵军往前头一指,又道:“我俩慢慢走,你赶紧回去收拾,收拾好了出来撵我俩。” “好嘞,好嘞!”张来宝一边答应着,一边往家跑。 “你快点儿啊!”赵军在后面又追了一句,眼看着张来宝开门进屋,才对李宝玉说:“上钩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这妙招只有大裤裆能想出来 张来宝着急忙慌地进屋,回自己房间,手忙脚乱地开始打绑腿。 张来宝有个弟弟叫张来发,比张来宝小两岁,正躺在炕里看小人书呢。 “哥,你要干啥去啊?” “上山,打猎!”张来发一听,都懵了,心想狗都受伤了,你还没有枪,赤手空拳的上山能打谁啊? 这时,张占山在那屋听见动静,过来问道:“来宝啊,你要干啥去?” “打猎。”亲爹来了,张来宝肯定得解释,说:“我搁门口看见赵军和李宝玉了,他俩要上山打猎去,我说我跟他们去。” “打猎?”张占山闻言,眉头一皱,道:“他家那花脖子没让我药死吗?” “没药死。”张来宝说到此处,见张占山脸色一沉,忙道:“但听赵军说,那狗现在半死不拉活的,今天他都没牵那狗出来。” “嗯,难怪呢。”听张来宝如此说,张占山这才放心。昨天下午,他装作路过,从赵军家门走了一圈,当时没看见花小儿在赵军家院里。 为此,张占山还担心东窗事发,赵有财会对他们家实施打击报复。 此时听说花小儿中毒未死,张占山和张来宝的想法一样,既然花小儿没死,那赵军一家就不会知道是自己下的毒,眼下也就不会来报复。 “那咋没药死呢?”突然,在炕里的张来发很好奇地问道,这小子问话时,语气中只有好奇,脸上只有冷漠。 “可能是药过性了吧。”张占山道:“那还是58年大炼钢前儿剩的药呢。” 说话时,张来宝已经打好了绑腿,他起身将挂在墙上的挎兜子摘下,从里面拿出一把侵刀别在后腰。 “儿子!”见张来宝这就要走,张占山紧忙拦住他,嘱咐道:“要不你别去了,我怕他们坏你。” “不能啊。”张来宝笑道:“赵军傻乎的,李宝玉也虎了吧唧的,要动脑子,他俩绑一起也不是的我个儿!” 张占山还是拉着张来宝,不放心地说:“这打围,我多少明白点儿,你去行,但是别往前上。特别是他那狗一叫唤,你离远了瞅,要是黑瞎子,你看不对就往回跑。要是野猪,你就上树,千万别让他们给你坑了。” “行,爸,我知道了。”张来宝应了一声,推门就往外走。 望着张来宝离去的背影,张占山想了半天,都一个村住着,赵军也算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虽然是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但他对赵军也是了解的。 就像张来宝说的那样,以前的赵军属实不怎么聪明,比他爸赵有财可差远了。 再一个就是,张占山深信赵军不敢对张来宝下黑手,唯独有可能的就是在打围中给张来宝下套。 可野兽又不是家养的,哪里会听赵军的安排,而且张来宝也不傻,张占山相信自己儿子能全身而退。 张来宝出了家门,一路往南边跑,追到屯外时,才远远地看见了的赵军和李宝玉。 张来宝喘了两口气,又是一路跑了过去。 听见身后有动静,赵军从李宝玉使了个眼色,李宝玉点了点头。 “军……军哥。”等张来宝跑到赵军身旁时,早已气喘吁吁。 “先别说话了,慢慢走。”赵军叮嘱他道。 张来宝点着头,还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一会儿,张来宝缓过来,才对赵军说:“军哥,今天咱们打啥去啊?” 不得不说,张来宝还真不莽撞,先和赵军问了一嘴。 赵军笑道:“昨天我跟宝玉在上山看见一个獾子洞,今天寻思抠獾子去。” “獾……獾子啊。”这回张来宝更放心了,而且他心里还有算计,既然赵军说是獾子,那这一路走去,要是沿途一直有野猪脚印,或者黑熊脚印,那就是圈套。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转身就走。 或者等到了地方,如果看不是獾子洞,而是熊仓子,那还是圈套,自己还是转身就走。 如果真是獾子洞,那说明赵军不会害自己,跟他们混几次,等混熟了以后,就让赵军帮着自己拖狗。等自己的狗拖出来,再好好祸害赵军。 至于今天要抠獾子,张来宝长这么大,虽然没打过围,但也跟他叔、舅们抠过两次獾子洞,他不相信一个獾子能把自己怎么样。 但他却有一个疑问,只听他对赵军说:“军哥啊,你们抠獾子,咋啥也不拿呢?” 张来宝抠过獾子他知道,抠獾子得有家伙事啊,可赵军和李宝玉,没拿锹,也没拿镐,就赵军背了一把枪。 听张来宝之问,赵军笑道:“拿那玩意干啥,咱不有狗吗?” “那狗也进不去啊?”现在的张来宝,不怀疑赵军会害他,但却有些怀疑,怀疑赵军根本就没抠过獾子洞。 赵军冲张来宝一摆手,然后把身前挎兜子打来,示意张来宝来看。 张来宝一看,挎兜里只有一个麻雷子,他更是惊讶了,“军哥,你拿玩意干啥呀?” 赵军不答反问:“你知道我这一冬干几个熊瞎子不?” 张来宝摇摇头,又想想道:“不知道你到底干几个,就是听大家伙都说,军哥你这一冬天光杀熊胆就发财了。” “那是!”一旁李宝玉笑道:“军哥他爸,我大爷哪次下山卖熊胆,都得卖他两、三千块。” “那么多……”张来宝一听,眼睛都长了。 “那不可咋的。”赵军对他笑道:“为啥别人杀不下来,我一杀一个准呢?” “为啥呀?” “我打围跟别人不一样。” “那军哥,你跟我说说呗。” 赵军把挎兜一合,对张来宝说:“咱就说杀这獾子洞吧,你们都得费劲吧啦地抠,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抠,那抠它多费劲啊? 我就把这炮仗点着了,往洞里一塞,炮仗一炸,獾子还不都跑出来啊?到时候不管它们从哪儿出来,咱就撒狗抓,不用抓多,能抓着仨獾子,咱仨就一家一个,回去炖大萝卜吃。” “哎呀!”赵军这话,听得张来宝眼前一亮,他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听说獾子洞还可以这么抠。 但想想赵军的挎兜,再看看赵军他们牵着的四条狗,张来宝抬眼看向赵军时,眼神都变了。 张来宝心想:“这赵军平时傻乎的,可他打猎是真有一套啊!难怪他一冬天杀那么多黑瞎子,可能他真有特殊的招吧,这我要跟他学会了,我也杀熊瞎子,我发财、娶媳妇……” 张来宝一边走,一边在脑袋里脑补,并称赞赵军说:“军哥啊,你真厉害啊,这招你都咋想的啊?” “这都不算啥。”赵军说着不算啥,可脸上满是自得之色,这架势看得张来宝更加坚信,赵军在打猎这方面是个奇才。 可他不知道,赵军心里想的却是:“我哪有这脑瓜啊,这‘妙招’只有大裤裆能想出来。” 第一百六十章.獾子掏裆 张援民和李大臣、李二臣杀黑瞎子仓那次,被救下以后,他在家里设宴,款待赵军和李宝玉。 那天,正好有一道菜是獾子肉炖大萝卜。 吃那獾子肉时,三人提起抠獾子,张援民就给赵军、李宝玉讲了自己的奇思妙想。 对此,赵军当时不置可否。 因为这年头,山区人民不容易,不少人平时要给孩子买二分钱的糖球,都得站小卖店门口寻思一会儿。 至于有些打围的人,平时装枪药都得算计着装,哪有几个人舍得拿麻雷子崩獾子洞啊? 今天,张援民的妙计终于得以现世。 三人四狗一路来在昨天踩点的獾子洞前,只是赵军和李宝玉没去桦树下的獾子洞,而是直接来在第二个洞口。 李宝玉拉着大黄、小花往洞前一走,小花直接就把脑袋往洞里插。 洞口被小花挡住,大黄只能使爪子往洞旁雪地上挠。 “宝玉啊!”赵军故意大声喊道:“你把狗给我,你点炮仗往里扔。” “哎,好嘞!” 李宝玉刚一答应,就听那边有人喊:“军哥,让我来!” 就见张来宝,手提着一根大棒,一溜儿小跑地过来了。 刚才张来宝跟着赵军过来,看了眼那石头后面的洞口,知道赵军确实没骗自己。 但他多少还有些不放心,又在旁边转了一圈,这一转就转到了那桦树前。 等看见这个洞口以后,张来宝确实放心了,知道赵军不会害自己,他就开始彻底放飞了。 张来宝过来,把李宝玉往旁边一推,对赵军道:“军哥,让他牵狗,我点炮仗。” “那你来吧。”赵军从挎兜里掏出麻雷子和火柴盒,一起递到了张来宝手里。 放下了戒备的张来宝,顿时就乐了,他现在想的,就是好好地享受这次打猎的过程。 毕竟对他而言,这次抠獾子洞与以往都不一样了,他敢说整个永安林区,从古到今都没有这么抠獾子的,以后就算是参加工作了,在单位跟所有人都有的吹,甚至能吹上一辈子。 张来宝先拿麻雷子在手里掂量了一下,又捻了捻引线,见没人在其上做手脚,这才蹲到了洞前。 他划着了火柴,然后点燃引线的一瞬间,把麻雷子往洞里一塞。 麻雷子往洞里滑去,张来宝转身就跑,那麻雷子上的引线挺长,等他跑出七、八步,才听身后一声闷响。 张来宝一抱脑袋,有雪、冰碴、小土块向他飞来。 这造不成什么伤害,张来宝抬头望旁边一看,只见桦树下的洞口处,钻出一只大獾子来。 紧接着,就听李宝玉喊:“上头也有。” 张来宝往上一看,只见那坡上不远处,一个隐秘的地方,突然窜出一只獾子来。 “宝玉,放狗!”赵军大吼一声,把手中一根水曲柳丢给了张来宝,而他举着那本属于张来宝的柞木棒,向桦树下冲去。 张来宝握着手腕粗细的水曲柳,一时间看着满坡乱窜的六、七只獾子,顿时就兴奋了,也不管手里拿的啥,抡着就跟着赵军冲了出去。 这时,李宝玉也将狗撒开,四条狗顿时分散开来。 大青、大黄、白龙、小花,四条狗撵上了三只獾子,和它们撕咬、缠斗在一起。 这时,赵军和张来宝截住了一只獾子,赵军抡棒子砸在獾子的腰上。 獾子嚎叫一声,往前一窜,张来宝迎头给它一棍,獾子身形一顿,赵军趁机抡起棒子,一连两记狠狠砸在獾子身上。 与此同时,张来宝在前头发力,俩人你一棒、我一棍,打得那獾子蜷缩在地上,连连抽动,却不能起身。 “走!”赵军冲张来宝喊了一声,便向下一处跑去。 刚才獾子四处乱窜,张来宝没看清楚。其实,这窝獾子共有六只,大青、大黄各按住一只,白龙和小花联手制住了一只,还有一只被赵军和张来宝乱棍打死,其余两只夺路而逃,早都跑没影了。 这时,只听声声狗叫,这是狗被獾子给挠了。 别看獾子不大,但它们的战斗力可是不弱。 说起来,这东西和熊挺像的,都是皮糙肉厚,牙尖爪利。 如果是四只狗扯住一只猞猁,那瞬间就能把猞猁给撕了。可当四只狗扯住一只獾子,短时间内却不能将其怎样。 此时的李宝玉,看着四条狗与三只獾子缠斗在一起,他呆呆地站在一旁,整个人好像懵了一样。 赵军喊道:“宝玉,扯那獾子腿!” 仿佛是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李宝玉一步冲到白龙和小花这边,此时两条狗联手,白龙咬着獾子脖子,小花咬着獾子一只前腿。 李宝玉过来,双手各抓住獾子一条后腿,如此的他和两条狗一起,把这獾子给拽起来了。 赵军、张来宝见状,冲过来抡着棍棒,就往獾子身上打。 几声闷响,那獾子已无了生息,赵军一抓獾子后脖子,作势抬脚要踢两条狗。 他不是真要踢,但见他这一举动,白龙和小花纷纷松口,把死獾子让给了赵军。 李宝玉在旁边大手一挥,口中发生:“吜!吜……” 白龙、小花转身就跑,白龙跑向大青,小花则跑向大黄,帮着它们去咬獾子。 “快点!”赵军把死獾子往地上一丢,冲李宝玉摆手,示意李宝玉快上。 李宝玉向小花、大黄跑去,小花和大黄分别扯着獾子两条前腿,李宝玉双手抓着獾子两条后腿,又将一只獾子扯起来了。 这时,张来宝要过去打獾子,却被赵军给拦住了,赵军一指大青和白龙那边,对他说:“你上那边去!” “嗯,啊!”此时的张来宝,早已兴奋地忘乎所以,这太刺激了,可是比往常哪一次抠獾子都要刺激。 肾上腺素的飙升,早已让张来宝忘记恩怨、放下了戒备,更何况,他不认为一只獾子能把自己怎样。 再说了,自己戴着棉手闷子呢,就算被獾子抓到也没事。而且,那李宝玉已经徒手抓过两只獾子了。 大青、白龙按着的这只獾子不小,得有二十五、六斤,它刚使爪子蹬了白龙的脸,锋利的爪子在白龙脸上留下道道伤口,迫使白龙暂时松口。 它在地上一拧,想要逃跑,可左前爪却被大青死死地衔在嘴里。 这时,白龙又一口咬住獾子右前腿,正好把獾子两条后腿都留给了张来宝。 张来宝到近前,本想抡水曲柳去打,可那獾子扭动、挣扎着把身子往前弓,张来宝劈棍不成,横扫不说能不能打到獾子,但一定会打着狗。 张来宝想了想,以后还指着赵军带自己上山呢,不能打他的狗得罪他。更何况,那天要踢花小儿,都让李宝玉给揍了一顿,现在脸蛋子上还没消肿呢。 想到此处,张来宝把手中水曲柳棍一丢,学着李宝玉刚才的样子,伸手就抓住了獾子两条后腿。 然后,他把獾子往起一扯,连同两条狗就把獾子抻在了半空。 “军哥,我抓住它了!”此时的张来宝,心里没有忐忑,没有畏惧,只有兴奋。 可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抓起獾子的一瞬间,大青、白龙齐齐冲他瞪起了眼睛,虽然它们咬着獾子,但都撩起了嘴唇,从齿间向着张来宝发出了呼呼声。 张来宝一时间有点懵,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这大青、白龙,虽然不像黄贵养的狗那么独,但也不同于张来宝他们从岭南买的狗那么随便。 张来宝他们买回来的狗不认生人,谁领着上山都行,谁给喂吃的都行。 而大青它们不成,此外还有一点,就是猎物打下来了,大青它们会守着,除非赵军、李宝玉在旁边,否则谁动都不行。 此时,在大青和白龙眼里,张来宝不是来帮忙的,而是来抢猎物的。 这还了得? 这就是咬着獾子,两条狗腾不出嘴来,要不就直接咬他张来宝。 但即便如此,大青和白龙一起合力,扯着獾子向拔河一样跟张来宝较着劲。 大青、白龙加起来,将近二百斤了,一时间张来宝被它们拽的直往前滑。 眼下满心都是打猎的张来宝,用眼角余光看到赵军举着棒子奔这边来了,一时间,张来宝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自己不能松手,要不然耽误赵军下棒子。 着急的张来宝,突然想起赵军刚才的一个举动,他把右脚冲白龙一抬,然后等右脚放下时,又把左脚抬起,冲大青一比划。 这时,赵军刚到张来宝身后,看到这一幕的他,顿时愣在当场。 赵军心道:“这小子咋知道我想干什么呢?” 而就在此时,那白龙、大青先后松口,张嘴冲着张来宝就叫,但赵军在张来宝身后,两条狗就没扑过来咬张来宝。 “坏了!”张来宝看两条狗这架势,心想这狗是咬我啊,忙转头想找赵军。 可他却是忘了,他手里还抓着獾子呢。 这大獾子,被张来宝倒提着,心里又怕又急,正好它肚皮冲着张来宝肚皮,当即一个卷腹,直接把脑袋瓜倒提了起来,够着张来宝裆部,张嘴就是一口! “啊……” 一声尖叫,划破云霄。 吓得那大青、白龙都一个激灵,听得不远处李宝玉只感觉裆下凉飕飕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 “啊……” 张来宝昂着头,扯着脖子,嘶声尖叫。 不远处,林子里,几只落在枝头的麻雀被吓的扑棱棱飞起。 此时赵军正在张来宝身后,被他的尖叫声刺得耳膜阵痛。 一只大獾子,张口咬住张来宝,死死咬着,就不撒口! 张来宝难忍疼痛,当即把抓着獾子两条后腿的双手一松。 他以为只要自己不抓着獾子,獾子就不咬他了。可他情急之下却是忘了,獾子咬东西是死口,咬住了就不松嘴的那种。 张来宝不松手还好,他这一松手,那獾子直接坠了下去。 二十多斤的大獾子,牙齿又锋又利,咬上一口就够人受的了。 现如今它往下一坠,好比张来宝身下挂了二十多斤的东西,不但咬,还要扯! 这一下子,张来宝更受不了了,整个人往雪地里一扎,俩眼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汪!汪……” 临近的大青、白龙瞬间钉了上去,向那咬着张来宝的獾子扑去。 “唉!唉!”赵军似乎想要撵狗,但却来不及了。 大青、白龙代替了刚才的张来宝,双双咬住了獾子后腿,往后一扯。 这一扯,可是坏了。 刚才张来宝倒地,那大獾子就不坠着他了,反倒不那么疼了。 可这俩狗一扯獾子,獾子咬着张来宝,那就跟俩狗扯张来宝那里一样啊。 “啊……”刚被疼昏过去的张来宝,瞬间又疼醒了! 此时的他,坐在大雪地上,却是满脸通红,脑门上是豆大的汗珠。 两条狗扯獾子两条后腿,张来宝就伸手扯着獾子两条前腿,只有这样跟两条狗较近,他才能不那么疼。 “军哥啊!快救我呀!” 眼看赵军冲来,张来宝仿佛看到了亲人,声嘶力竭地向赵军求救。 赵军抡拳,照着獾子鼻子就是一拳。 这一拳,打的獾子脑袋往下一沉,随之带动张来宝被咬的地方。 “啊……” “啊!” 随着赵军第二拳砸下,张来宝又是一声惨叫。 好在这第二拳砸在獾子鼻子上时,獾子松开了嘴,瞬间就被大青、白龙扯了出去。 再看张来宝,直挺挺地往后一仰,再一次昏死过去。 “张来宝啊!张来宝!”赵军蹲在张来宝身旁,伸手拍了拍他的脸,见其未醒,赵军往其身上一看。 那灰色的粗布裤子,此时有一大片已经成了黑色,这是血浸的。 “别看热闹了。”赵军笑着招呼李宝玉,道:“赶紧给他整醒,咱们赶紧回去,还得会会他爹呢。” “好嘞。”李宝玉乐颠地来在张来宝身前,把两只手闷子一摘,从地上抓雪往张来宝脸上搓。 雪水一激,张来宝瞬间清醒过来,但他只觉得刚被咬的地方剧痛无比,那种感觉,简直是痛不欲生。 “啊……” 张来宝又哭了,扯着嗓子放声嚎啕。 “快别哭了!”赵军在旁急切地道:“赶紧脱了看看,想招包一下子是咋整?完了赶紧下山,找地方看啊。” “对啊!”李宝玉接茬道:“你再磨蹭一会儿,这辈子都娶不上娘们儿了。” “啊……”张来宝一边哭,一边解扎在腰间的绳子,等解开了绳子,但他坐在地上脱不了,只能喊赵军、李宝玉,道:“你们扶我起来啊!” 赵军、李宝玉强憋着笑,一左一右地把张来宝从雪地上架起,可身受重伤,只要稍微一动,就疼的要死。 张来宝一边嚎,一边叫,起身来不顾寒风刺骨,愣是脱开来看。 “哎呀……”李宝玉打眼一瞅,顿时把脸往旁一转,呲牙咧嘴的。 太惨了! 不忍直视啊! 不过张来宝也挺幸运的,那獾子没掏正当,没咬着他那主体部分,而是咬住了连着大腿根的部分。 锋利的獾牙,咬透了棉裤,犬牙刺破了皮肤,将棉裤连着那右边整个的都在嘴里。 有人说,獾子的咬合力,能与老虎媲美。 这是真的、假的,无从考证。 但看张来宝那部位上,右边都露出来了,好像是被咬扁了。 这是扯的。 有獾子坠力扯的,也有狗卖力扯的功劳。 看着那里受伤流血不止,张来宝眼泪刷刷地往下流,嘴里含糊不清地说:“赵军呐,这可咋整啊!” 情急之下,连军哥都不叫了。 赵军似乎也慌了,往左右一瞅,甩手在李宝玉胳膊上一拍,问道:“带烟面子没有啊?” “没有啊!”李宝玉道:“就抠个獾子,谁带那玩意啊?” “你呀!”赵军背过身去,一边笑,一边往回跑,他跑到塞炮仗的獾子洞那里。 因为麻雷子崩了一下,所以这洞口周围有些碎土,赵军使手把土一拢,抓了两把土就奔张来宝而来。 “没有旁的了,就搁这土糊一下子吧。” “这能行吗?”张来宝哽咽地问道。 “那不行咋整啊?”赵军现在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你可别废话了!”李宝玉把张来宝身子一按,对赵军道:“赶紧快给他糊上,要不这么淌血,一会儿该冻上了!” “忍着点啊!”赵军两下子就把土糊在张来宝那伤口上了。 别说,两把土糊在上面,还真把血给止住了。 这不是赵军坑人! 这数九寒天的,要是不止血,再把那家伙事冻住了,张来宝可就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张来宝颤颤巍巍地把棉裤系好,那地方受伤,也没办法包扎啊。而且,只要他身子一动,牵扯到了,就是难以忍受的疼痛。 “军哥啊……我走不了了,你们给我抬回去吧!”张来宝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哭的止不住了。 “唉!”赵军叹了口气,对李宝玉道:“宝玉,赶紧砍棍子吧,咱俩给他整回去。” “啊?”李宝玉不乐意了,撇嘴道:“咱俩还得抬他?” “那咋整啊?”赵军说着,蹲身开始解绑腿,解了自己的,又解张来宝。 等李宝玉拿着棍子回来,和赵军开始缠担架。 缠好了担架,他们扶着张来宝往担架上躺,可张来宝每动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嚎叫。 张来宝躺在简易担架上以后,赵军和李宝玉把四个獾子捡了回来。 李宝玉刚把一个獾子放在担架上,就被张来宝一把给丢了出去了。 李宝玉顿时就激恼了,喝道:“张来宝,你要干啥?” “我tm就是让它们给咬的啊。啊啊……” 还哭呢。 赵军劝道:“别哭了,别哭了,咱不说好了么?这獾子有你一只。” “我不要!” “不要拉倒。”赵军又对李宝玉说:“他不让放,咱俩就背吧。宝玉,你赶紧拿绳把獾子拴上。” 李宝玉狠狠瞪了张来宝一眼,道:“你tm一天净事儿!” 张来宝哭道:“唉呀,你俩快走吧,可别要那獾子了。” 赵军和李宝玉哪里听他的,李宝玉把四个獾子俩俩一系,本来说是要背,但獾子在洞里窝吃窝拉,身上的味太大了。 无奈之下,只好把獾子挂在担架两端,赵军和李宝玉抬着担架、獾子和张来宝,急匆匆地往山下去。 山路坎坷,颠簸难走,这一路上可苦了张来宝,而且他头上还挂着俩獾子呢,那股味儿都快把张来宝熏过去了,但这总好过他自己走山路。 如此两个多小时后,三人四狗终于出了山场,一出山场,四条狗一溜烟往家跑去。 而等赵军和李宝玉抬着担架进到屯子里,就看见蹦蹦跶跶的李如海。 “如海!”走在前头的赵军大声喊道。 “哥,你们回来了。”李如海往这边迎了几步,感觉不对,急忙跑来一看,见担架上抬的张来宝,顿时一愣。 李如海指着张来宝,问道:“他咋的了?” “让獾子掏俩腿当间了,给蛋拽出来一个。”赵军背对着张来宝,便笑着答道。 “哎呀!”李如海闻言,瞬间眼睛一亮,往张来宝身前凑去,然后伸手要去拽张来宝腰间的麻绳,嘴里说着:“这我得看看。” “滚犊子!”李宝玉大喝一声:“赶紧回家报信去!” “去他家啊?”李如海又一指张来宝,然后摆手,道:“我可不去。” “回咱家。”赵军道:“我跟你哥给他送回去,你赶紧回咱家报信。” 听赵军如此一说,李如海仿佛明白了什么,转身就往家跑。 赵军和李宝玉在后面看着,只见李宝玉跑出四、五米,突然看见旁边拐出来一个老太太。 李如海把身一扭,愣是一步冲到老太太跟前,给老人家吓了一跳。 赵军等人隐隐约约地就听李如海道:“韩奶啊,我给你讲,张来宝让獾子掏废了,这辈子都娶不上媳妇了!” “赶紧滚!”李宝玉大声喊道。 与此同时,担架上的张来宝强撑着抬起头,看着往远处跑去的李如海,气的牙根直痒痒。 ------题外话------ 这章是昨晚发的,被审核了,我改了,看看能不能解禁吧。 张来宝这个事也是早年发生的一件真事改编而成的,我搁岗子上跟他说,我说你别去、你别去,那人不听,冲下去就跟狗抢獾子。 然后惨剧就发生了,我下岗子给他救了,他坐地上骂我,我直接给他俩大脖溜子,就是你们说的大比兜子。 打完了他老实多了,脱了一看,那个惨啊,让我给他找东西止血,我也不抽烟没有烟面子,没招了给他抓两把土。 而张来宝,也是确有其人,这人真是坏透了。 他们一家家人,和张援民一样,在以后有很重要的戏份,只不过大裤裆是真面形象,这一家人是反派人物。 先让他们出来亮亮相。 第一百六十二章.谁也不行走 也不知道李如海在回家的路上是怎么宣传的。 当赵军和李宝玉抬着担架,才走到距离着张来宝家还有两趟房的时候,周围已经聚满了来看热闹的村民。 这时,听有人喊:“老张家的人来了!” 赵军寻声一看,见那说话之人是陈大赖,赵军心知肚明,这陈大赖是在给自己提醒呢。 “宝玉,给他放下。” 李宝玉闻言,和赵军一起把担架放在地上,把獾子从担架两端拿下来,然后他们站到一旁,并将獾子放在脚下。 “起开,起开!”张占山拨开人群,带着徐美华、张来发挤了过来。 “儿啊!”徐美华进来一看张来宝躺在担架上,裤裆那里还全是泥,当即大叫一声,扑倒在担架前,趴在张来宝身上,放声嚎啕。 看到徐美华的一瞬间,张来宝终于见到亲人了,顿时泪如雨下。 “小比崽子!”张占山看见赵军的一瞬间,连儿子都没顾得上,直接冲到赵军面前,抡拳就往赵军脸上打。 “哎,啊……”可下一秒,张占山却叫了出来。 只见李宝玉拦在赵军身前,大手像铁钳子一样抓着张占山手腕,往旁一拧。 “李宝玉!”张来发愤怒地冲过来,却被赵军一把推开。 张占山左手被抓,右手仍然挥拳向李宝玉脸上打去。 李宝玉抬手一挡,顺势把张占山推坐在了地上。 当年张占山要偷赵有财养的狗,被李大勇逮着了一顿胖揍,自那以后,张、李两家也成了仇人。 张占山对李宝玉的厌恶,一点都不比对赵军的厌恶少,只是李宝玉人高马大,单靠他自己一个人,是拿不下李宝玉的。 而在这时,人群外又传来吵嚷声,人群被分开,一帮人挤了进来。 赵军、李宝玉对视一眼,不禁在心里暗骂李如海。 这帮人都是张家亲戚,有张占山的亲弟弟,也就是张来宝的二叔张占河、二婶赵慧;徐美华的弟弟徐国华、弟妹王春丽。 这几人到近前,看张来宝躺着担架上,看徐美华扑在张来宝身上哭,看张占山坐在地上,顿时群情激奋、火冒三丈,齐齐向赵军、李宝玉扑来。 要是只有男人,赵军和李宝玉不怕,但还有两个老娘们儿,赵军和李宝玉就不能不躲了,要不然被挠到脸上,可是要破相的。 一时间,赵军和李宝玉连獾子都不要了,忙往旁边躲闪。 “干啥呢,干啥呢!”突然,人群往两旁分开,赵国峰带着儿子赵金山冲了过来,他一把拽住王春丽的棉袄后脖领子,将其往徐国华身上一推。 “屯长,你咋拉偏架呢?”张占河立马就不干了,对着赵国峰痛斥道:“我大侄跟老赵家这崽子上了趟山,让他们给废了,这事我跟他们家没完。” “谁tm给你大侄废了!”李宝玉吼道:“他自己让獾子咬的,能赖我们啊?” “就你!”赵慧要往前冲,却被赵金山给拦住,可赵慧仍然不依不饶,指着李宝玉道:“你家李如海说的,还能有假?” 李宝玉:“我……” “杂艹的,整死他!”李占山此时已从地上起来,看着赵军心里发狠,当即大喊一声,当先向赵军冲去。 突然,有人从人群里冲出来,将冲在前头的张占山给推了回去。 “二哥、大哥!”赵军一看,那把张占山推开的正是林祥顺,而林祥顺身旁,还跟着他大哥林祥盛。 “张占山!”只听有人大吼一声,王强现身,指着张占山骂道:“你们谁敢动我外甥,我就崩了他!” 王强此话一出,赵慧、王立春顿时心生畏惧,他们知道这王强可是个混不吝,脑瓜子一热,能干出啥来真是没准。 这俩老娘们儿跟张占河、徐国华不同,她俩跟张家人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比起张来宝,她们更担心的是自家爷们。 张占河被赵慧拉住胳膊,感觉媳妇在自己胳膊上一捏,张占河立刻反应过味儿了。 他虽然是张占山的亲兄弟,但张占河和赵军没什么深仇大恨,他们两家人平时见了,顶多是不说话罢了。关键是,他和张占山两兄弟之间的关系也不是怎么太好。 但徐国华却是不同,徐美华平时很照顾这个弟弟,所以即便是王春丽拦着,徐国华还是冲上前,指着王强道道:“你外甥把我外甥坑成这样,我怕你……” “谁伤你外甥了!”突然,赵军大喊一声,他声音压过了在场所有人的声音。 紧接着,就听赵军声音沙哑地说:“张来宝还没死呢,你们问问他,我跟宝玉害他没有。” 说完,赵军一指躺在担架上的张来宝,道:“张来宝,当着这么多人,你自己说,我和李宝玉坑你没有?你要说我俩坑你,你告诉大伙,我俩咋坑的你!” 徐美华就在张来宝身旁,她低下头说:“儿子,你跟妈说,是不是他们给你整这样?” 张来宝很想把事情按在赵军脑袋上,可他又感觉这事真跟赵军没关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算他诬赖赵军,可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啊。 无奈之下,张来宝只能摇头,小声说:“跟他俩没关系。” “你看!”见张来宝摇头,赵军摇着手指头指着张来宝,对张家人道:“你们看看啊,他自己都说不是我俩坏的他。” “我tm就不信了!”徐国华大声道:“你能好心领我外甥打猎去?”虽然是质问,但徐国华此时的语气已经弱了下来。 这没办法,张来宝都说不是了,当真这么多人的面,再闹就不占理了。 “你tm问谁呢?”赵军也不惯着他了,回怼道:“又不是我要领的他,你外甥非得跟我们去啊!” 赵军此言一出,就好像发令枪一样,下一秒有无数双眼睛向张占山望去。 张占山心里又气又恼。 赵军道:“我们就抠个獾子,又不是整别的,谁寻思张来宝那么傻比啊?我家俩狗逮个獾子,他过去扯獾子俩后腿,还要踢我家狗,我家狗一躲把獾子撒开了,他倒提拎獾子,獾子一口咬他卡巴裆上了,这能赖着我们?” 听赵军这么说,围观群众纷纷点头、小声嘀咕,如果真像赵军说的这样,那真没什么毛病。 都是山里人,靠山吃山,想荤腥了,就上山里找呗。 会打猎的就打猎,会钓鱼的就钓鱼。要是都不会,就抠獾子。 因为抠獾子没什么技术含量,比下套子套兔子还容易呢,拿镐刨就完了,这都不能称做打围。 尤其是最困难那三年,整个永安屯,哪家男人没去抠过獾子洞? 是有人被獾子咬过、被獾子抓过,但从来没有人让獾子给掏废的。 可这又能说明什么,这说明不了赵军要害张来宝,只能说张来宝运气不好。 赵军又指着张来宝,说:“你们问问他,他抓那獾子的时候,我和宝玉上手没有?我们离他大老远呢,咋害他?看他让獾子咬了,是我救的他。” 说到此处,赵军情绪有些激动,手指移向前方,指着张占山道:“我俩费劲吧啦地给他抬下来,你tm还要跟我俩动手,你是不是牲口?” “我……”张占山语塞,其实以他的性格,就算赵军真的救了张来宝小命,他也不会感激赵军。 但当着这么人的面,他却没办法再无理取闹地埋怨赵军了。 这时,赵国峰开口了,只听他说:“行了,别吵吵了。张占山,你赶紧找人套车,他叔、他舅,赶紧把孩子往卫生所抬,先让小韩给他看看。” “你个虎比老爷们!”徐美华这个骂啊,指着张占山道:“还不给儿子往山下送!” 张占山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光顾着跟赵军闹了,确实忘了应该先顾张来宝。 张占山往左右一寻摸,看见一个穿军绿色棉袄的汉子,当即扑过去,拉着此人的手,道:“江华啊,哥求你回去套车,帮我给孩子送山下去。” “啊,行。”江华应了一声,转身就往人群外走。 张占河、徐国山早已上前,把那简易担架抬起来,要先往卫生所,让韩尚给简单处理一下。 可就在这时,只听有人大声道:“都给我站住!谁也不行走!” 赵有财到了! ------题外话------ 下一章就把张家人搞完,然后上山套跳猫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我张占山谢谢你们了 既然已经来晚了,那只能说赵有财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张占河、徐国华抬起担架,围观乡亲纷纷闪开,给他们让出一条去路。 这时,赵有财、李大勇、李如海三人正将那去路堵住。 赵有财冷冷地看着张占山,道:“张占山,你就这么走了?” 原本见纷争平息,不少人都已经散去,甚至有些村民都走出两、三米了。 可一听赵有财的声音,所有人又都聚了过来。 很多上年纪的人都不会忘记了,72、73那两年,村子内外斗的都不可开交。 而赵有财、张占山二人,更是龙争虎斗,他们之间文斗的激烈程度,都胜过其他人的武斗。 直到近些年,世道渐渐太平,林场重新开工,上下万众一心支援神州建设,二人大部分时间都安分守己地上班工作,只有少量的隔空交手。 这都多少年了,赵二咕咚和张大阴比又一次对上了,永安屯群众的吃瓜热情瞬间爆棚。 被赵有财截住,张占山心里暗暗叫苦,自己没理的事,还能怎么说啊? 要是有的说,刚才何至于让赵军给怼的哑口无言? 而且,刚才张占河、徐国华往起抬担架时,难免给张来宝来了下颠簸,张来宝双腿被颠的一动,瞬间扯动了伤口。 “啊……” 听着张来宝的惨叫声,张占山心里愈发的着急,他知道不管张来宝伤的重不重,只要是那个位置受伤,就不是屯子里的卫生所能处理的,必须马上往镇里医院送。 刚才和赵军他们争执,已经耽误半天,这要是再磨蹭一会儿,自己儿子可真就没的治了。 “赵有财,今天我没工夫搭理你,你等我回来的。” 张占山想的是撂下句狠话,然后赶紧带着张来宝去卫生所。 可他也不想想,赵有财哪里能让他如意? “张占山!”赵有财怒喝:“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你走一个试试!” 说完,赵有财就带着赵军、王强、林家兄弟、李家父子三人,将张占山一行人拦住。 “赵有财。”张占山心急如焚,但他也清楚,和赵有财起争执是没用的,此时只能低头认怂。 张占山道:“今天我儿子要上医院,你有啥事都等我回来行不?” 对张占山而言,这已经是说软话了,可赵有财却道:“不行!全屯子都知道你张占山不是个东西,今天不把话说明白,你们一家谁也别想走!” “他爹啊。”这时,徐美华在旁边抓着张占山胳膊,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快点吧,别耽误了儿子看伤。” 张占山一耸胳膊,徐美华着急,难道他就不着急?可着急又有什么用? “赵有财,你让我说啥?”张占山知道,此时不管怎么着急,都得按着赵有财要求的,把话说明白了,不然的话,自己儿子连医院都去不了。 赵有财道:“说啥?你得给我说清楚,张来宝这伤,到底赖不赖我儿子和宝玉。” “就这?”张占山怒道:“这都啥时候,还说这干啥?” 说到此处,张占山一看旁边的赵国峰,对他说:“赵哥,你给说句话啊!” “唉!”赵国峰闻言,轻叹一声,来在赵有财身旁,道:“有财啊,你看看那孩子伤那样,是不是……” 赵有财右手一抓赵国峰的棉袄袖子,左手食指指着张占山的鼻子,歪着头对身旁赵国峰道:“这b养子多损,你也不是不知道,别我儿子给他家小王八犊子救了,他回过头来再害我们。” 张占山暴怒,道:“你不损?你说我!谁要害你们了?” “你呀。”赵有财道:“这些年你就惦心整我,我家狗昨天药着了,我都怀疑是你干的!” 赵有财此话一出,张占山心里一突,但他知道,这事打死也不能认,要不然今天真就走不了了。 所以,张占山反唇相讥,道:“你家赵军早晨自己都说了,你家狗吃的死耗子,这也能赖我?” 赵有财脸色一沉,但这是装出来的,必须得装作不知道张占山昨天来给花小儿下药,要不然今天张来宝被獾子咬这事就说不清了。 这时,赵国峰又劝:“有财啊,咱大人怎么闹,别影响了孩子是不?” 说到此处,赵国峰又给张占山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让我帮你说话,你也得有个态度。 张占山狠狠咬牙,颧骨一起一伏,不得不说,此人也算硬气,愣是没有吭声。 见此情形,赵国峰怒极反笑,点头道:“这事我管不了,我走了。” “赵哥!”张占山开口了,只听他说:“你是屯长,你说的算。” “啥叫我说的算啊?”赵国峰斜看着张占山,道:“老张啊,就凭你两家那个仇、那个怨,人家儿子能救你儿子,你还让我说啥啊?人家让你咋办,你就咋办吧。” “我……” “你还我啥啊?”赵国峰摇头道:“你再tm没完没了的,你家来宝就完了!” 张占山把心一横,将牙一咬,对赵有财说:“让我儿子先上卫生所去,咱俩在这儿,你咋说,我咋是。” 赵有财往旁闪身,冲赵军等人一摆手,众人闪开。 这时,张占山冲着张占河、徐国山示意,二人急忙抬着担架往卫生所去,赵慧、王春丽、张来发一起跟着。 但徐美华却被张占山拦了下来,张占山嘱咐徐美华:“你赶紧回家拿钱,有多少钱都带着,然后你跟着上医院。” “那你呢?”徐美华问道。 张占山是一家之主,等到了医院要真有什么事,没有张占山在,徐美华不敢做主。 张占山狠狠地瞪了赵有财一眼,道:“你们先去,我一会儿在找车过去。” “那你快点的。”徐美华叮嘱一声,一路小跑往家而去。 这时,张家人就只剩下了张占山。 但张来宝一走,张占山仿佛卸去了千斤重担,看着赵有财一抬下巴,示意道:“说吧,你想咋的?” 赵有财笑了,他道:“你可想好了,你儿子还没出屯子呢,你信我能给他拦下来不?” 张占山脸色大变,下意识地向赵国峰望去。 而此时,赵有财指着张占山,对赵国峰说:“国峰啊,让他家孩子走,我可是看的你面子。我今天也跟你说,以后我们几家要有啥事,我就认是他干的,到时候你可别拦着我。” 赵国峰闻言,看向张占山,道:“老张啊,今天这事是你让我管的,不说谁对谁错,可既然这么定下来了,那你就不带找后账的,要不然我可不管你了。” 赵国峰这句话,听得张占山心惊胆寒。 要知道这赵国峰可不只是屯长,他还兼着治保主任呢,在永安屯这一亩三分地上,有什么事都他说的算。 而且,赵国峰刚才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以后你张占山要是背后害人家,被人家找上门去,打死你、打残你,你都自己受着。 不要怀疑赵国峰这句话,在这永安屯里出了什么事,只有他有上报的权利。他要不管,你找到衙门去,衙门中人也是告诉你,回去找治保主任反应。 若是往日,赵国峰不管和赵有财关系怎么好,他都得一碗水端平。 可今天,张占山让人拿住了,这就由不得他了。 张占山也知道自己输了,当即很是光棍地一点头,向赵国峰抱拳,道:“谢谢赵哥,我知道了。” 说完,张占山抬腿就要走。 “站住!” 张占山猛然一抬头,眼中似喷火一般地瞪着赵有财,咬牙切齿地问:“你还想咋的?” 赵有财冷哼一声,冷笑道:“张占山啊,张占山,你是越活越完蛋啊!我儿子跟宝玉,给你家张来宝救下来,你连个屁都不放,就要走?” 张占山一抿嘴,脸上肌肉往起一提,随即舒缓了下来,抬手抱拳,向赵军、李宝玉道:“赵家小子、李家大小子,我张占山谢谢你们了。”说着,张占山还弯腰一鞠躬。 然后,他起身就走。 这次,再无人拦他了。 眼看着张占山离去,赵国峰冲着围观群众摆手,道:“行了,行了,都散了吧,赶紧该干啥干啥去。” 众人一哄而散,赵国峰一看地下还扔着几个獾子,看向赵军问道:“大小子,你这獾子给我俩。” “赵叔,你随便拿。”赵军跑过去,将两份獾子拿起,一份是两只,使绳子系在一起。 赵国峰打量了一眼,笑着问道:“哪个是咬张来宝哪个啊?” 赵军看了看,把左手那俩一提,道:“这俩,这个最大个的。” “那我就要这俩。”赵国峰又补一句:“挑大的。” 说完,他接过两只獾子,递给身后的赵金山,说:“你奶不天天吵吵要整獾子油么,这回有了。” ------题外话------ 还有一更,下一章,打兔子去 哈哈,打兔子这个词,在我们这边,不是好词啊 第一百六十四章.套跳猫子 四只獾子,给了赵国峰两只,剩下的两只,让赵有财给了林祥盛。 而王强和林祥顺都不是外人,不给他们獾子,也他们也不会挑理。 众人分头,各回各家。 赵、李两家是邻居,自然同路。 在路上,李宝玉突然想起一个好玩儿的事,笑着说道:“那獾子还答应给张来宝一个呢,结果都分出去了。” “他后来说不要了。”赵军笑着接道:“咱们把獾子放他旁边,他给扔出去老远呢。” “哎呀!”李宝玉突然惊呼一声,在众人都向他看来时,他才拉着赵军说:“咱俩那绑腿还在担架上呢,都给他张来宝了!” “你还要什么绑腿了。”李大勇笑道:“今天这就可以了。” “这就可以了?”李宝玉挠头,问道:“前天晚上张占山给花小儿下药,这事也那么算啦?” “那你还想咋的?”赵军见赵有财、李大勇都不给李宝玉解释,便对他说:“今天屯长已经说那话了,以后他张占山再敢给咱们使坏,咱们直接打折他腿,都啥事没有。” …… 等回到家时,王美兰正在外屋做饭,见赵军跟在赵有财身后进来,王美兰立即喜笑颜开,“儿子,赶紧进屋歇会儿,妈给你做好吃的。” “行嘞,”赵军推开自己的房间门,花小儿直接扑了过来,因为它不会装病,所以还得还得在屋里再猫几天,要不然让张占山反应过来的话,他容易狗急跳墙。 一夜无话,等到了第二天,睡醒觉的赵军,先起来把花小儿放出去溜了一圈。 等吃完了早饭,赵军也不带狗,只背枪出门去找李宝玉。 俩人今天要去山里下跳猫套子,本来早就该去了,可没成想中间冒出个张来宝,让赵军他们耽搁了好几天。 今天是个晴天,二人把那跳猫套子从箱子里一个个摘出来。 其实,跳猫套子就是铁丝,一端围成圆环,圆环直径大概十厘米左右,圆环其余的铁丝暂时折叠起来。 使用时,圆环不动,将那折叠的铁丝抻开,短的有二十几公分,长的超过半米还多。 这一木箱套子是李宝玉他舅,金小峰家邻居不要的,金小峰就给要下来,送给了李宝玉。 赵军和李宝玉把一个个套子摘开、放顺了,十个为一组收进挎兜子里。 他们每人揣了五十个套子,然后离家出屯进山,直奔北边黄泥岗子。 自打上了岗子,赵军和李宝玉就分头行动,到处找那跳猫脚印。 跳猫就是野兔,脚印呈三瓣,十分好辨认。 都说:鼠有鼠道,蛇有蛇路。 却不知,兔子最认一条路。 它们无论来去,都是一条路,从这里走,留下脚印,回来的时候,必然还是沿着脚印回来。 这和赵军之前夹的紫貂差不多,可跳猫比紫貂还要死性,紫貂虽然也认路,但人家出行可不止一条路。 可兔子呢,只要没有变故,基本上就是一条道跑到黑了。 而且比起紫貂,兔子的数量可不只多了一星半点,赵军刚往南走出三五米,就看见一溜兔子脚印从前面经过。 赵军走到离兔子脚印大概半米的地方停住,他看了看那兔子脚印的大小,又见它是从那林子里出来,想到它回的时候,应该是往林子里去。 当即便在旁边砍了一根树棍,削净多余枝杈,剩一根直径两公分,长一米多的树棍。 赵军从兜里拿出个套子,将那折叠的铁丝打开,整个套子长三十公分左右,一端圆环直径大概是十公分,剩下直的铁丝大概长二十公分。 赵军使铁丝在据树棍的一端,约三十公分的地方开始缠绕,将铁丝在树棍上缠了几圈之后,剩下的圆环加直铁丝部分,还有大约二十公分。 赵军把树棍缠了套子的那端,往雪地上一插,树棍插进一部分,插到使那圆环立在兔子的脚印上方时,圆环离地大概十公分左右。 这个圆环离地距离,是按这兔子大小所决定的。至于兔子的大小,是赵军以自己的经验,看那些脚印大小估测出来的。 兔子走路是蹦蹦跳跳的,等兔子沿路回来时,四、五斤左右的兔子,蹦跳起来时,兔头离地大概就是十公分。 如果赶巧,这兔子就会一头扎进前方的圆环里。 当兔子的脖子被圆环套住的时候,兔子不会往后退,反而会向前。 它前腿短,前身细,一但向前,前半个身子就穿过了套子。 可它后腰粗,而且还有大胯,这就穿不过去了。 如此一来,这兔子便再也挣不了脱套子。 至于那插在雪地里的树棍,是会被兔子一拽就倒,这不要紧,前面就是林子,兔子拉着一米来长的棍子,走不出多远就得被卡住。 这种套子,被跑山人叫为拉棒子。 赵军下套子时,始终蹲在距离兔子脚印还有半米的地方,伸着胳膊把树棍立好。 然后转身,去布置下一个套子。 赵军和李宝玉忙活了一上午,将这黄泥岗子漫山遍野都下上了套子。 不得不说,这兔子繁衍的是真不少。 二人回家,吃饭休息,次日在村里闲逛,跟旁人打听、八卦张来宝的伤情。 听说为了给张来宝治伤,为了传宗接代,张占山把家底都掏空了。 镇里医院的医生们奋战了一夜,终于给张来宝那玩意缝吧上了,但以后能不能用、好不好用,医生们却是不敢打包票的。 又过了一夜,再早晨醒来,赵军和李宝玉吃过早饭,就离家直奔黄泥岗子。 上了岗子,便开始溜套子。 有的套子没动,那是兔子没回来,不是让什么捕食者给吃了,就是让别人给套去了。 这都第三天了,这种套子,赵军和李宝玉就收了。 还有一些套子被带倒了,然后能看到那兔子脚印从套子旁转向,不是按原路返回,而是往旁边跑了。 毕竟谁都不能保证,兔子肯定会一头扎进套子里,如果它们没被套住,而只是刮碰到了,在它们碰到套子的一瞬间,肯定会受到惊吓,然后改道跑了。 当然了,也有直接钻进套子里的。 只要钻进了套子,一般都跑了不多远,最后也会被活活冻死在雪地里。 一个多小时后,赵军和李宝玉汇合了一下,赵军捡了三只兔子,李宝玉捡了两只。 五只兔子,有大有小,有三、四斤的,有五、六斤的,这可把李宝玉给乐坏了。 二人踩着岗子往下走,赵军一指南坡,道:“宝玉,你往南边,我往北边。” “好嘞。”李宝玉应了一声,下了南坡。 他下南坡走出不远,就看见了兔子脚印,往前一跟,就看到了木棍在雪地上拖拽的痕迹。 李宝玉知道,这是兔子进套了,不用多想,又一个大兔子到手了。 李宝玉跟踪而去,前面林子密,兔子正好卡在两棵青杨树中间。 李宝玉到跟前,把肩上扛着的麻袋往雪地上一放,把兔子捡起,将缠在树棍上的铁丝绕开, 李宝玉随手丢了树棍,然后将那铁丝直接缠在冻硬的兔子上,在保证铁丝不会刮到麻袋以后,才把兔子塞进了麻袋里。 收了兔子和套子,李宝玉把麻袋往肩上一甩,就在甩麻袋时,他随之往上一甩头,突然看见这青杨树上有个窟窿! “呀!”李宝玉定睛一眼,见那窟窿周围挂着白霜,他连忙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哥哥!哥哥!” 第一百六十五章.杀熊仓子 赵军刚将一个空套子收起,就听坡上有人喊“哥哥”。 想都不用想,十里八村的,除了李宝玉,没人这么喊人。 赵军抬头一看,就见李宝玉背着麻袋从岗梁子上往下跑,突然脚下一打滑,他直接摔了个屁墩。 “这是让啥玩意给撵了?”赵军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忙把枪从肩上摘下。 可见李宝玉从地上爬起,不慌不忙地拍拍屁股上午雪,才去捡麻袋,这怎么也不像有火烧屁股的事啊。 但赵军还是迎了上去,“咋的了?着急忙慌跑啥呀?” “哥……哥……”李宝玉跑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慢点说,别急。”赵军伸手帮他顺着后背。 李宝玉刚将气喘得匀些,便道:“哥哥,有黑子仓子!” “住没住?”一听有黑熊仓,赵军顿时来了兴致,自他重生以来,黑熊没少杀,但却从未杀过熊仓子。 每次都是别人把熊从仓子里弄出来,他才背枪、带狗赶去追杀。 “住了,住了。”李宝玉道:“仓子门上挂霜呢!” “走!”赵军一手掐枪,一手往前一指。 “好!” 赵军走出几步,忙回身把那装兔子的麻袋背上。 二人来在那青杨树前,赵军抬头瞅了瞅,见树窟窿四外圈确实挂着白霜,便对李宝玉说:“宝玉,赶紧的,拢柴火点火。” 既然要杀熊仓子,身边还没有狗,那就必须做好准备工作。 得把熊仓子所在这棵树周围的雪踩实,树根周围冒拱出来的分枝树条打净。 然后,在旁边拢起一堆火,万一杀熊仓失手,能绕着火堆跑。 同样的目的,再在附近找一棵大树,把大树周围的雪也踩实。 两树之间、每棵树与火堆之间的道路,也都得踩实。 “啊?”可李宝玉闻言,却是一愣,话到嘴边脱口而出,“这才几点,就要吃饭啊?” “啥?”赵军一愣,道:“你寻思啥呢?杀黑瞎子仓不得拢火吗?” “杀黑瞎子仓啊?”李宝玉恍然大悟,笑道:“我寻思就你手把,直接给黑瞎子叫出来,两枪就打死了,还拢什么火啊?” “上一边去!净胡说八道!”赵军从未曾如此和李宝玉发火,但骄纵之心不可有。 赵军怒道:“你忘了大裤裆了?杀三次熊仓子,后两次那个嘚瑟,要不是有tm狗命,早都成熊粑粑了!” 听赵军如此说,李宝玉顿时哑口无言,想想那张援民,三次杀熊仓子,次次险死还生。 可要回想他这三次经历,除了第一次和李家兄弟联手时,做了一些准备工作之外,后两次他都以为自己手拿把掐的,结果事到临头时就傻眼了。 真像赵军说的那样,他张援民就是命好,要不然早都躺倒好几个来回了。 现在李宝玉一想,张援民后两次的主意,都可称得上是奇思妙计,当真无愧于永安屯小诸葛之名。 可即便如此,也有失手的时候,如此可见这杀熊仓子是当真不能大意。 “我知道了,我这就拢火去。”李宝玉去周围拢干枝枯条,赵军则打枝、踩雪。 俩人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终于将一切都准备就绪,赵军退到二十米外,对李宝玉道:“宝玉,叫仓子。” “好嘞!”李宝玉现在大青杨下,手拿一根棒子,朝着树上就打。 一棒砸在树身上,震得李宝玉小臂一麻,他把耳朵靠过去听,听声音分辨自己敲的地方应该是实心。 李宝玉把下棒的位置往上移,一棒敲了上去,就听里面“咚”的一声。 空心的。 黑瞎子从洞口进到树仓里,肯定会下到这个地方,那它头部所在,应该再往上移一点。 所以,李宝玉又把棒头往上移了二十公分,然后就一棒接一棒的敲在了树上。 “吼!吭……吭……”突然,那树中有声音,从上方洞口传了出来,李宝玉转身拽着棒子就跑。 他沿着赵军踩平的道,一直跑到赵军提前选好的大椴树后,那里立着已经墩好了杆的侵刀。 李宝玉拿刀在手,从树后探出头来,紧张地望向赵军。 赵军端枪而立,枪口向上,指着仓子门。 “吼……吼……”熊吼声不断,越来越响亮。 一只熊掌扒在了树洞口,紧接着第二只熊掌也出现了。 很快,两只黑溜溜的小眼珠顺着树窟窿望了出来。 下一秒,整个熊头瞬间都伸到了洞外,这熊动作甚是麻利,两条前腿随之而出。 能够想象得到,此时这头熊的两只后掌一定在蹬着树内的树干上,不断地将自己往出推。 此时它一双前掌按住树窟窿下面,将身体往起一撑,把自己大半个身子都挺出了洞外。 赵军早已端枪等候多时,瞄着黑熊胸前月牙形白色皮毛的位置。 “嘭!” 一声枪响。 黑熊一头从树上扎下,落地猛地起身。 “吭!吭……” 愤怒的熊吼声在山林间回荡,如滚雷之声向离它不过二十米的赵军罩下。 熊起,带起积雪如烟尘。 一枪即出,赵军把枪一撅,将枪内子弹壳一抽,夹在右手中指、无名指间的子弹瞬间入膛。 赵军合枪,端枪上脸的一瞬间,正见那黑熊奔他冲来。 “嘭!” 第二枪! 赵军仍瞄准了黑熊胸前月牙,这里是心脏之所在。 可当枪响的一瞬间,黑熊旋起来了。 黑熊一起,这颗便自它肚子射入。 黑熊一旋,瞬间旋出五米之外,落地又往前窜。 霎时间,它离赵军只有十米之遥。 这时,李宝玉已从那大椴树后现身,虽是冬天,可他那握着侵刀的手心里,已微微见汗。 当赵军将他右手无名指与小拇指夹着的子弹塞入枪膛里时,黑熊离他不过八米。 赵军没退! 在他的预想中,自己的第二枪应该可以射穿黑熊的心脏,却没想到,黑熊那时旋了一下,躲过了他必杀的一枪。 但这就是打猎,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当猎枪再次上脸时,黑熊与赵军之间,只有五米! 赵军没动,稳稳的端枪上脸,瞄准熊头。 远处,李宝玉只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跳到喉咙眼了,他心里念叨着:“开枪啊,快开枪啊!” 却不知,越是近,越得瞄。你要认为离得近就不用瞄了,那必打不准。 “嘭!” 第三枪响,此时黑熊与赵军之间,仅仅两米! ------题外话------ 我继续写,一会儿还有更新,但可能要晚一点,兄弟们先睡,明早起来再看 今天上山了,寻思能不能看见野猪踪、熊瞎子脚印,拍下来发个彩蛋章给兄弟看,结果上去看见刺老芽了,光顾着薅野菜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黑熊崽子 第三枪击出,赵军快速地倒退。 与此同时,他撅开枪,把攥在右手手心里的子弹塞进了枪膛里。 但听一声闷响,黑熊向前,扑倒在雪地上。 那熊头,正砸在赵军脚尖前。 如果赵军刚才少退一步,就要被熊脑袋砸到脚了。 赵军又后退两步,端枪瞄着熊脑袋又补一枪。 枪声落下时,李宝玉提刀飞奔而至。 “哥哥,你没事吧?” 赵军摇摇头,指着黑熊道:“开膛。” 李宝玉把侵刀从水曲柳棍上拧下,往旁边雪地上一插,然后去拽那黑熊。 这黑熊不大,二百五、六十斤,可李宝玉把熊一翻,不禁回头喊了赵军一声。 赵军过来一看,抬起头惊讶地望着那个熊仓子所在的青杨树。 “先把胆整出来。”赵军扔下一句话,他自己向着青杨树走去。 走到青杨树前,赵军把耳朵贴在青杨树上,隔着树听不到什么,他又走回李宝玉身旁。 见李宝玉已经给黑熊开了膛,赵军摸了摸兜,今天出来是奔那些跳猫套子去的,就没带那装熊胆的布口袋。 无奈之下,赵军只能把棉袄解开,将跨栏背心前襟扯下来一大块,将李宝玉递来的熊胆接住。 赵军把熊胆包好了,塞进棉袄内兜,指着那青杨树,对李宝玉说:“兄弟,你知道这树里头有啥不?” 李宝玉闻言,想也不想,脱口而出:“黑瞎崽子!” 李宝玉话音刚落,他和赵军不约而同地向那青杨树走去。 地上躺的那只大黑熊,正处在哺乳期,也就是说,那青杨树里,应该还有小黑熊。 赵军和李宝玉到青杨树前,看了看那树窟窿,李宝玉摇了摇头,示意自己钻不进去。 赵军把枪递给了李宝玉,自己往树上爬。 若是一般情况下,杀熊仓子时,杀死一只熊后,必须要防着仓子里还有别的熊。 可那母熊正处于哺乳期,就说明它是去年才返群的,那这树洞里只可能有刚下生的熊崽子。 赵军爬到树洞口,探着头往里面看,可这树洞里唯一的光亮来源被他身子给挡住了,又能看见什么? 但是,能听见里面有“吱吱”的叫唤声。 赵军小心翼翼地把头先伸进洞里,然后上半身卡着洞口慢慢探入。 这树洞口,距离地面垂直在三米左右,而从这树根往上,还有大半米的实心部分。 也就是说,洞口到洞底大概是两半米的距离。 关键是这树洞不大,只能由着人往里钻。 而且,熊要冬眠之前,会把仓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里面的树干被它使爪子扒地光光溜溜。 所以,赵军还不敢头朝下的往里进,要不然一个手滑、脚滑没撑住,大头朝下扎进去了,脑袋撞在实心树底,非把脑袋撞到脖子里去不可。 赵军无奈之下,只能将双臂张开,先使双手撑着树洞里面,然后慢慢把身子往里面挪。 随着他上半身全都进来,肚子搁在树窟窿上,腰部以下还在洞外。 赵军双臂平伸,撑着两边树干,将两只手交替往上移。 青杨树内,树窟窿往上,还有小半米的空间。 赵军挪到最上面,当头顶到实心处,便把头向前伸,再将身往上移了一下。 然后,两条腿一蜷,两只脚就踩在了树窟窿的下沿。 右腿入树洞内,右脚蹬在了洞内树干上。然后,还踩着树洞下沿的左脚迅速入洞,在身体要下落时,又蹬住了树干。 一时间,赵军整个人呈一个大字,双手、双脚撑在树干上,他便悬在了青杨树内。 “宝玉啊,你上来。”赵军冲洞外喊了一声,听见李宝玉答应后,他便手脚交替着向下移动。 当赵军下降了一米左右的时候,他借着头上树洞透进来的微弱光亮,能看见树洞底下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移动。 再往下,越来越黑,赵军就看不清了。 但他保持着呈大字型向下,哪怕是到底,也不会踩到任何东西。 等到赵军下到最底下,双脚仍然撑开,但他解放了双手,向树洞底摸去。 当摸到一个绒呼呼的东西时,赵军双手并用把它抓了起来。 树洞里一片漆黑,看不清什么,但这小东西摸在手里,大概在二十五公分左右。 这是小黑熊,山里人管它们叫黑瞎崽子。 赵军解开棉袄上面的几个扣,把小黑熊塞进怀里,然后他又往树洞底摸了摸。 又摸到一只! 赵军将其抓起,同样塞进怀里,再去树洞底摸,就没有了。 赵军又撑开双手,如下来时那般,慢慢往上移动身体。 等赵军到洞口时,李宝玉已抱树等候多时了。 “宝玉,把棉袄解开。” 李宝玉当即照办。 赵军使双脚撑着树干,左手抠着树洞下沿,右手解开棉袄,从中掏了一只小黑熊递了出去。 李宝玉使左手、双腿抱树,右手接过小黑熊,塞进自己怀里。 “哥哥,你咋出来啊?”李宝玉此时有些担心赵军怎么出来,进去的时候可以那么下去,可出来的时候,也没有能撑的地方啊。 “我也不知道啊。”赵军道:“我tm进来,我就后悔了。” “啊?那咋整啊?” “先别管咋整了。”赵军又道:“还有一只,你也接过去。” “还有?”李宝玉正惊讶时,就见第二只小黑熊,又被赵军举了出来。 李宝玉接过小黑熊,再将其塞入怀中,然后系好棉袄扣,慢慢下树。 送走了小黑熊,赵军看了看周围,其实进来就挺难的,可出去比进来还难。 他学着黑熊,先把双手扒在树洞下沿,但他没有爪子,不能像熊那样直接瞪着树干往上来,只能双脚左右撑树干慢慢往上挪。 等他像刚才那黑熊一样,把前胸都探出树洞时,接下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再想学黑熊,却学不了了。 还是那个原因,黑熊有爪子,往树干上一抠,就能牢牢抠住,然后把腿往上一迈,脚上也有爪子,人家想怎么下去,就能怎么下去。 甚至人家一头扎下去,都不会有多大问题,爬起来拍拍屁股就能走。 可赵军不行啊,他手抠不住树,只要迈腿,就得从树上扎下去。 谁知道这扎下去以后,是哪里先着地啊? 万一脑袋先着地呢? 别忘了,这大树周围的雪,可都让赵军给踩实了,这要是脑袋先着地,怕是麻烦大了。 下面的李宝玉也没招了,这可怎么办啊? 爬树是头朝上、脚朝下,下树也是头朝上、脚朝下。不光是人,黑熊亦是如此。 赵军抬起头往上瞅瞅,今天来溜套子,俩人就还没带绳子,要不然把绳子系上头,自己还能拽着绳子下来。 想到此处,赵军突然灵机一动,对李宝玉喊道:“宝玉,赶紧把套子都溜回来,给那些铁丝都解下来,拧几股给我绑上头去。” 李宝玉闻言大喜,然后转身就跑,漫山遍野地溜套子。 ------题外话------ 年纪大,还没念过几年书,写这个细节部分太吃力了,好不容才写个差不多了,我读了两遍,好像……能读明白。 第一百六十七章.王大龙求援 “宝玉啊!宝玉!” 李宝玉还没走远,就又被赵军给喊了回来。 “咋的啦?”李宝玉站在树下喊道。 赵军回道:“把麻袋倒出来一个,给我送上来。” “又要麻袋干啥呀?”李宝玉虽想不明白,但还是把装兔子的麻袋倒空一个,然后爬上树,顺着洞口把麻袋递给赵军。 赵军把麻袋从洞口拽进去,将其丢进树洞里,才又对李宝玉说:“把黑瞎崽子先给我,要不的你不方便。” 他估摸等李宝玉把那些套子都溜回来,再把套子都解了,咋也得一两个小时啊。 这么长的时间,自己总不能一直在这洞口撑着吧?于是就想要下到洞底躺一会儿,哪怕那下面味道不好,也能忍。 可虽然大黑熊冬眠不吃不喝,但小黑熊吃完奶又拉又尿的,弄得洞底有不少污秽。所以,赵军想弄个麻袋铺在洞底垫着。 李宝玉一手抱着树,一手解棉袄扣,突然他抬头看了看,然后向赵军问道:“哥哥,不解套子,使绑腿不行吗?” “呀!”赵军眨眨眼睛,沉默不语。 见赵军不说话,李宝玉又道:“那根杈离这儿也就半米,咱俩拢共四条绑腿,搁那树杈上搭过来,就是八股,咋的也禁住了。” “嗯,那你下去解绑腿吧。”赵军丢下一句话,也不接小黑熊了,只撑着树干慢慢把自己往下挪。 等下到树洞底,赵军踩在麻袋上,一边解绑腿,一边在想,最近脑子好像不大够用啊。 赵军解了绑腿,将它们揣在棉袄兜里,然后又重新上到洞口。 这时,李宝玉早已等候多时了,他从外面爬树上下,总比赵军要方便得多。 李宝玉从赵军手中接过绑腿,又继续往上爬,将四条绑腿都搭过树杈,也不用系扣,只把两边拽齐,八股绑腿就垂了下去。 长四米多的布条,中间搭在树杈上,两边垂下来,足有两米多长,早已过了洞口。 在李宝玉从树上下去以后,赵军把那八股绑腿的头拽过来,抓着八股绑腿,开始往上爬。 如此爬出洞外,赵军双腿夹住树,将身往树上一压,左臂抱树,右手将搭在上头树杈上的绑腿,一根根拽下去。 然后,他爬树下到地面。 赵军落地,拿起绑腿从脚脖开始往上打。这时,一旁的李宝玉,一边打绑腿,一边问道:“哥哥,那麻袋还搁树洞里呢吧?” “啊……”赵军这才想起自己把麻袋忘在里面了,但想再一进、一出又是麻烦,当即便道:“那洞底下啥都有,怪埋汰的,麻袋不要了。” “不要了……”李宝玉一怔,忙问道:“麻袋不要了,那拿啥装兔子啊?” “那不还有一个呢么?”赵军指了下旁边的麻袋,然后他走过去,把地上散落的三个兔子往麻袋里面捡。 麻袋里原本有四个兔子,都是赵军捡的,而地上散着的三个,则是李宝玉捡的。 赵军一边把兔子往麻袋里塞,一边和李宝玉说:“今天不溜套子了,赶紧回家,别把黑瞎崽子冻着了。” “那……行吧。”李宝玉迟疑了一下,想想也对,别把小黑熊给冻坏了。 李宝玉背着猎枪、揣着小黑熊,走在前面。而赵军扛着麻袋,走在后面。 而那只大黑熊,则被他们留在了山上。 二人一路回到屯子,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他们一进到赵军家里,先没进屋,而是直接拽开了仓房的门。 一开门,赵军和李宝玉差点被里面的气味熏了个跟头。 捏着鼻子进去,就见一个类似蒙古包的东西处在仓房的正中央。 这就是把细竹条一弯,两端插在地上,横一根、竖一根,交成十字为骨,上面盖着破棉被,三面不透风,只有靠墙的一面留口。 这里面铺着厚厚的干草,干草上趴着一只大羊,在大羊身下,是一只小羊和一只小青狗。 李宝玉走过去,蹲下身把两只小黑熊从怀里拿出来,一一塞入大羊怀里。 蜷缩在大羊怀里的青龙睁开眼睛,见是李宝玉,便要闭上眼睛继续睡。 可当它看见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进到大羊怀里,就咬着羊奶开始吃的小黑熊,青龙抻头就是一口,咬在小黑熊后爪子上。 小黑熊被咬的直哼哼,哼哼是因为嘴喝着奶,没法叫出声来。但它不断地蹬着后腿,试图把青龙踢开。 “哥哥来,你看青龙这么大点儿,就认黑瞎子了。”李宝玉说着,又把另一只小黑熊放到大羊怀里。 那青龙松开了口,又咬了这只小黑熊一口。可这只小黑熊脾气显然是不太好,转头冲着青龙就叫。 看到这一幕,赵军也笑了,至于青龙认黑熊,那是不可能的,它纯粹是不想多两个跟自己抢羊奶的。 因为有这几个小家伙在,整个仓房关的严严实实,导致仓房里充斥着很浓的羊膻味和尿骚味。 赵军、李宝玉待不几分钟,就捏着鼻子出去了,出到外头,赵军对李宝玉说:“这几个兔子,你就别拿走了,晚上让我爸一锅熏了,给你们拿现成的吃。” “那行。”李宝玉闻言,笑呵的回家了。 赵军提着麻袋,想要往屋前走,可还没到门口,就见王美兰推门出来。 “妈。” “儿子回来了。”王美兰迎过来,看着了眼赵军提着的麻袋,脸上露出笑容,道:“整半麻袋,这是没少套啊?” “这是咱家跟宝玉家的。”赵军笑道:“晚上让我爸都熏了吧。” 王美兰没有接茬,而是抓着赵军胳膊,道:“儿子,你大龙哥来了。” 赵军闻言一愣,皱眉道:“他咋又来了?还想要狗啊?” 赵军第一反应就是,这王大龙过来,是又想给白龙买回去。 可这是根本不可能的,白龙和大青,一左一右挂野猪钳子,简直是太好用了。 而且,上次王美兰都说话了,王大龙就应该知难而退。 “不是。”王美兰小声道:“他家狗出事了。” “狗出事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猞猁杀四狗 听王美兰说王大龙家的狗出事了,赵军顿时满心疑惑:“他搁老徐炮家买的狗不挺好么?我听说又打黑瞎子,又抓猪的。” 年前的时候,王大龙挑帮买了徐长林家三条猎狗,回去喂了差不多有二十天,感觉喂得熟了,才带狗进山打猎。 从过完正月十五到现在,王大龙带着那三条狗,加上他家原来的那条青狗,杀了一个黑瞎子仓,打死一头将近四百斤的大黑熊。 除此之外,还抓了三头野猪。 这战绩,可是不错了。 所以,最近几天,赵军就听说王大龙好像牛起来了。 “你进屋听他咋说吧。”王美兰道:“他刚进屋不长时间,你这就回来了。我搁屋里看见你开仓房门,我寻思出来瞅瞅。” “那进屋看看吧。”赵军笑道:“听听他咋说的。” 娘俩进屋,赵军随手把麻袋放在外屋地的墙角。这时,就听东屋里传出了王大龙讲话的声音,而西屋自己的房间内,则有花小儿挠门的咔咔声。 赵军进屋,正在和赵有财说话的王大龙忙停下来,和他打招呼道:“我兄弟回来了。” “大龙哥。” 打过招呼,又客套几句,赵军就听王大龙接着话茬往下讲。 虽然没听着开头,但往下听,赵军都听明白了。 昨天早晨,王大龙和魏金、李明亮,三个人带了四条狗进山打围。 到山里,那青狼就跑出去了,不多时就听见它开声。 头狗一开声,其他狗全都出去了。 王大龙还挺高兴,这刚进山里,狗就开声,今天又要满载而归,那买狗的钱真是不白花。 王大王他们往前一跟,发现雪地上除了狗脚印,就是狍子脚印。 一看是狍子,王大龙就知道,这肯定是追不上了。 狍子啊,雪上飞。它跑起来,狗是撵不上的。要想使狗抓狍子,那得等开春,在特殊的环境下。 所以,王大龙便朝天开枪,想以此把狗叫回来。 可那青狼向来要强,追着狍子一直过了岗,下南山坡,过沟塘又上了北面坡。 王大龙跟着下南坡,就听对面坡上传来了狍子的惨叫声。 跟王大龙一起来的魏金眼睛一亮,对王大龙道:“龙哥,你别说,老头子拖这狗真厉害呀,还能撵上狍子呢。” 王大龙瞥了魏金一眼,无奈道:“兄弟,你这不说胡话呢么。这又不是开春,狗还能撵上狍子吗?” “那这……” “那狍子八成是钻套子去了。”王大龙道:“要不然不可能让狗撵上。” “那快走啊,别给咱狗再套上。” “不用。”王大龙道:“老徐头子拖的狗,肯定都懂,套上了也不能挣,没事。” 可王大龙话音刚落,就听对面坡上传来了狗叫声,而且是在一个位置,不停地叫。 “快走!”王大龙大喝一声,端着枪就往下跑。 等他们上了对面坡,听那狗还在叫,而且王大龙有经验,他能听得出来,这些狗是在朝着上方空咬。 王大龙当即心喜,心想这是狗又发现黑瞎子仓了,扒树冲着那树窟窿咬呢。 看来,今天又有一个熊胆要到手了。 既然是黑瞎子仓,那就不用着急了,冬眠到这时候的熊,睡的都实,轻易不会出来。 现在不用着急,等到近前叫仓子,把那黑熊叫出来,然后再杀不迟。 于是,王大龙就告诉魏金和李明亮,“不用跑了,是黑瞎子仓,一会儿看有适合的树砍了,准备叫仓子吧。。” 魏金、李明亮一听,心里也都高兴,比起野猪、狍子,他们更喜欢打熊,毕竟熊胆值钱啊。 “老徐头子这狗真好啊。”李明亮还夸呢。 “嗯。”魏金接茬,说:“我听人说,那青狼搁岗子一走一过,旁边哪旮沓有黑瞎子仓,它都能闻见。” 王大龙闻言,脸上露出笑容,现在这青狼是他的狗了,这狗厉害,他自然很是高兴。 可就在王大龙刚要开口说话时,突然就听见狗叫声又变了,不再是冲天叫了。 王大龙对身旁李明亮对视一眼,二人都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野生动物不管怎样,它们的生活习性是不会变的,这熊不应该出来啊。 可王大龙还是没着急,因为他知道那几条狗的能耐,怕是在林子里遇见了黑熊,它们也能跟黑熊干。 但这时,就听一声惨叫。 王大龙脸色大变,拼命地往前跑。 没跑两步,又是一声惨叫。 紧接着,第三声! 王大龙眼睛都红了,等他上到驼腰子,眼看着一棵迎门杨树下,一兽在半空中纵起,它那两只后爪在杨树干上一蹬,瞬间落在了大黄狗阿力的背上。 阿力想回头去咬,但它无法咬到自己背上去,便顺势将身一栽,将背往雪地上一滚。 可那兽于半空一窜,直接落在阿力身上,向着阿力喉咙就是一口。 “嗷……” “嘭!” 伴随着阿力一声惨叫,王大龙开枪了。 那兽听见枪声,纵身一窜,在雪地上三起两纵就不见了踪影。 枪声落下,却不见有一狗动弹。 这些狗都认枪,按理说不应该如此。 王大龙心里冰凉,快步跑过去,就见阿力仰面而死。 王大龙忙往前走,只见两条青狗都躺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到近前一看,两条狗已无生息。 王大龙再向前,就见一棵椴树下,躺着一只狍子,和一条花狗。 它们也全都死透了。 王大龙走近了看,只见那狍子后脖子被咬了几个窟窿,显然是一击毙命。 而在狍子身上,还有狗撕咬的痕迹。 再看那花狗,同样是一击毙命,伤口也是在脖子上。 “龙哥,这……”魏金迎着王大龙喊了一句,可还未等他说完,就被王大龙伸手推开了。 王大龙回过头来看两条青狗,他家原来那条青狗同样是脖子被咬透,一击毙命。 而那头狗青狼,脖子没伤,后背上却是被咬了一口,应该是那兽咬它脖子时,被它躲过了要害。 它受的致命伤,在肚子上,它肚子被锋利的爪子撕开了,肠子流了一地。 王大龙一言不发,缓缓蹲下,把枪插在雪地上,将自家原来的青狗抱起,往林子里走去。 魏金、李明亮各帮他抱了一条狗,等把四条狗都埋了,王大龙叹了口气,脸色很是难看。 三条狗,买刚一个月,全死了。 好在它们前些日子帮着王大龙杀了一头黑熊,这买狗的钱不但回来了,而且还有的赚。 此时,王大龙心里并无过多悲伤,只有一个念头:“这老虎崽子,皮可值钱了!” ------题外话------ 应该是12点之前发的,我这边操作失误,出了点问题,找编辑帮忙才给解决。 今天还有更新哈。 第一百六十九章.我明天有场大仗要干 虽然四条猎狗都死在了猞猁爪牙之下,但王大龙的心中并无太多的悲痛。 这四条狗,有三条才来了不到一个月,剩下的那条青狗跟他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一年。 所以王大龙并不为这些狗伤心,只是有一些心疼,毕竟这些狗都是花钱来的。 除此之外,王大龙心里更多是贪欲。 猞猁皮啊! 过完年听说这玩意涨价了,现在山上商店收一张,差不多能给一千五百块钱。 于是,王大龙调整了心情,叫着魏金、李明亮一起回家。 今天,他一早晨比溜套子的赵军、李宝玉起的还要早,自己一个人背枪进了山,到了昨天埋狗的地方,沿着猞猁离去的方向,一直往上走。 别说,走了俩小时,还真让他给摸着了。 可就见那猞猁跟一道影儿一样,还不等王大龙端枪上脸,猞猁就消失在茫茫雪山之间。 王大龙不甘心,又漫山遍野地找了两个多小时,最后才无奈地下山回屯。 从山里回来,王大龙都没回自己家,而是先来在了赵军家里,找赵有财和他联手去猎那猞猁。 王大龙不是不认识其他的猎人,但他感觉那些人的枪法还不如自己呢。 王大龙一想,自己要是和别人去,整不好是别人占自己的便宜。可要是和赵有财一起去,极大的可能是,赵有财把猞猁打了,最后把皮卖了分他一半。 在赵军家炕上,王大龙对赵有财说:“姑父,这事儿我就跟你说了,你要有空呢,明早咱爷俩就去。你要没工夫,我就找别人。” “行,我跟你去。”赵有财哪能听不明这王大龙是什么意思,王大龙说只他们二人前去,是不想让赵有财带着李大勇,否则打下猞猁,就多了一个分钱的。 可此事正中赵有财下怀,就算王大龙愿意,人家李大勇明天也去不了。 关键是,王大龙如此一说,赵军想跟着去看热闹都开不了口。 没错,王大龙防着李大勇,赵有财却想防着自己儿子。 但赵有财倒不是为了别的,他也不在乎那猞猁皮,他在乎是面子。 去年秋天的时候,赵有财打过一次猞猁,为此还在跳石塘里埋伏了一上午。 可最后,用李宝玉的话说,他赵有财就打折了根猞猁尾巴。 这让赵有财很没有面子。 想昔日永安林区四大炮手,两个至今下落不明,一个重伤未愈,现如今就剩自己一人。 可最近,赵有财感觉自己在打猎这方面,被一毛头小子被碾压了。 更可气的是,这毛头小子还不是别人,是他亲儿子。 再加上前些日子,他劳师动众地猎那猪神,最后却连个毛都没打下来,这更让赵有财心里有火都没处发。 等送走了王大龙,一家三口回到屋里,在炕上坐下,赵有财瞥了盘腿坐在一旁的赵军一眼,很是随意地问赵军一句:“你明天干啥去?” “溜套子去。”赵军一边说话,一边从棉袄里掏出熊胆,交给王美兰说:“妈,赶紧点烧水,给它蘸了。” “哎呀!”王美兰接过使背心布包的熊胆,但视线始终落在身上,她看看赵军那少了前襟的跨栏背心,本想说这孩子败家啥的,可转念一想这熊胆的价值,一个背心还算个啥。 于是,王美兰到嘴边的埋怨话,又成了夸奖:“我儿子又杀着黑瞎子了,真厉害呀!” 听王美兰夸赵军,赵有财脸色又是一沉,从炕上下来,蹬上棉鞋就去拿挂在墙上的棉袄。 “爸,你要干啥去啊?” “上屯部。”赵有财说:“找你赵叔,借把枪出来。” 打猞猁,还得去借半自动步枪。 “爸,你等会儿。”赵军也从炕上下来,对赵有财说“你猜我今天还整着啥了?” 赵有财正把胳膊往棉袄袖子里伸,听赵军一问,赵有财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被王美兰放在灶台上的深绿色熊胆。 赵有财眉头一皱,突然把目光转向赵军,问道:“难不成你搁仓子里抠着黑瞎崽子了?” “啥?”正往大锅里?水的王美兰听见屋里爷俩说话,顿时来了兴致,忙回屋来问赵军道:“咋的?整着啥了?” “爸,你厉害啊。”赵军先是夸了赵有财一句,然后回过头对王美兰道:“刚才大龙哥来,我没腾出空说,我今天杀个黑瞎子仓,弄回两个黑瞎崽子。” “多大啊?”王美兰又问。 “这么大。”赵军使双手两根食指,在身前给王美兰比划了一下。 “哎呀!”王美兰乐了,笑道:“这都足月了吧。” 赵军点头,笑道:“反正是睁开眼睛了,小眼珠提溜圆。” 赵有财突然打断娘俩说话,只听他说:“得亏我整回来个羊吧?” “嗯,嗯,你厉害。”王美兰好像是夸了赵有财一句,但她直接推开门,往仓房跑去。 赵有财无奈地跟上,夫妻俩到仓房里看了一圈,赵军则进到自己房间,见赵虹、赵娜搁自己炕上躺着,花小儿则在地上趴着。 见到赵军进屋,花小儿直接扑了过来,而赵虹问道:“哥,大龙哥走了吧?” “走了。” 听赵军说王大龙走了,赵虹带着赵娜回东屋去了。 这时,赵有财和王美兰回来了。 王美兰似乎兴致很高,一进屋就说:“好几年没看着过这小玩意了。” 说到此处,王美兰还伸手拽了赵有财胳膊一下,才说:“我记着那好像还是咱俩结婚那年,咱爸搁树仓子里抠出一个,那个不大点儿,好像还没过月呢。” “嗯呐。”赵有财点头,道:“那前儿咱家没有喂的,就给送老秦头子家去了,那时候他家母羊刚下羊羔子么,寻思让他给喂几天。” “哪个老秦头子啊?”赵军在屋里,一边揉着花小儿脖子,一边大声问道。 “秦强他爹。”王美兰说:“也不知道他们给那黑瞎崽子喂哪儿去了,反正是没给咱们送回来。” 王美兰说着,把放在墙角的麻袋往地上一推,双手抓着麻袋底向上一拽,将麻袋里的兔子全都倒了出来。 七只兔子,有大有小,但都冻的梆硬,今天是没法吃了。 王美兰对赵有财说:“你明天早点回来呗,把兔子熏了。” “啥都指着我。”赵有财说:“你在家烀熟了,就熏呗。” “你不说我做的不好吃吗?” 赵有财伸手推开门,脚即将踏出房门的一刹那,只听他说:“我明天还有场大仗要干,回来说不上几点呢。” “我……”王美兰刚要说什么,就见赵有财快速地关门走了。 王美兰把麻袋往旁边一丢,骂道:“这又要出去嘚瑟!” 第一百七十章.徐长林:我找赵军 因为昨天惹了王美兰不高兴,所以今早赵有财不到五点就起来,亲自动手做好了全家的早饭。 等早饭做好时,王美兰还没起来,赵有财只能抱着饭碗,一个人坐在灶台旁吃了饭。 吃完饭的赵有财回到屋里,先换了上山的裤子,又打绑腿,接下来穿上棉袄,套上白大褂。 当他从墙上把枪摘下来时,突然发现王美兰动了一下,赵有财小声道:“兰啊,饭做好了,你一会儿起来吃啊。” 赵有财话音刚落,只听王美兰说:“你等你要再嘚瑟感冒的,看我不给你扔出去。” 赵有财呵呵一笑,推门走了。 赵有财走后,王美兰就从炕上起来,招呼两个小丫头起床、洗漱、穿衣、吃饭。 等赵军睡醒,起来吃过早饭以后,已经快八点了。 他打了绑腿,穿上棉袄,背枪来找李宝玉。 也不知道是这年头房子不隔音,还是李宝玉嗓门太大了,当赵军从李家窗户根底下走过时,就听李宝玉在屋里讲什么他单刀捅黑熊的故事。 故事起因和经过,赵军是没听着,可李宝玉那句“我一刀直奔那黑瞎子后心捅去”,却是让赵军听得清清楚楚。 赵军拽开门,见金小梅正在灶台旁忙活,便叫了声“婶儿”。 金小梅一见赵军,笑道:“小军来了,快进屋。” “哥哥,快进来!”李宝玉在屋里喊赵军,此时他刚吃完饭,正给弟弟、妹妹讲故事呢。 只是他这故事,昨天晚上就已经讲过一遍了。而且那时候李大勇在家,李宝玉没敢往邪乎了吹。 不像现在,什么刀捅黑瞎子都出来了。 赵军没进屋,而是向金小梅问道:“婶儿啊,我叔干啥去了?” 赵军有些好奇,昨天赵有财和王大龙商量的时候,他就在旁边,他记着很清楚,那俩人说不带别人啊。 “班上有事。”金小梅似乎很开心,拿过一个抹布擦了擦手上的水,对赵军说:“你叔要调(tiáo)岗到调(diào)度去了。” “呀!”赵军一愣,他心想上辈子李大勇一份工作干到退休,现如今咋还有变动了呢。 但看金小梅高兴的样子,赵军心里有所猜测,便问:“场里给我叔安排个官儿?” 金小梅先是点头,然后才说:“我听你叔那意思,五月份那姓曲副组长退了,他就顶上去。” 赵军一听,心里更加疑惑了。 这时,李宝玉从东屋出来,对赵军说:“哥哥你等我一会儿,我收拾、收拾,咱们就走。” “没事,不着急。”赵军回了一句,突然他想到一种可能,或许是自己前些日子带着李宝玉在永胜屯露了脸,亲(qing)爹周春明看见李宝玉,就记住了李大勇。 然后等到用人之际,便安排李大勇顶了上去。 赵军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否则若是按着上辈子的轨迹,李大勇干到退休,也只是个工人。 对此,赵军什么都没说,因为他清楚,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李大勇早晚都会知道这份人情的。 “婶儿啊。”赵军笑道:“我叔要真管调度了,那我搁验收组可就横着走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 金小梅都快笑开花了,拍着赵军胳膊道:“那还说啥了,你叔到哪儿也不能让你吃亏啊。” 二人谈笑间,李宝玉从屋里出来。 赵军对金小梅说:“婶儿啊,我妈今天搁家熏兔子,你帮她整呗。” “行啊。”金小梅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可李宝玉在旁却问:“咋我大娘熏呢?我大爷上班了?” “一会儿我道上跟你说。”赵军回了李宝玉一句,然后和金小梅道别,便与李宝玉出门。 二人一边往山上走,赵军一边给李宝玉讲赵有财起早去和王大龙打猞猁的事。 一听王大龙从徐长林家买的狗都死了,李宝玉很是惋惜,不住地摇头,连道“白瞎了”。 等上到黄泥岗子,赵军和李宝玉分往两边,他们忙活了一上午,把所有跳猫套子都溜了回来,往起一拢,巧的是今天又捡了七只兔子。 俩人又回到昨天杀黑熊的地方,昨天拢的火堆已灭,但旁边还有剩的干枝。 把这些干枝一点,二人烤了两个大饼子,简单地垫吧了一口,然后使绳子拴住黑熊腿,开始往山下拽。 这黑熊开了膛、放了血,大概还能剩二百斤出头,赵军和李宝玉拖着黑熊一边往山下走,一边唠嗑。 李宝玉问赵军:“你说我大爷他俩今天能干着猞猁不?” “够呛啊。”赵军道:“冬天比秋天还难打。” “这倒是。”李宝玉点了点头,突然又想起一事,忙问:“那猪神,咱们还打不啊?” “打!”赵军答的斩钉截铁,但马上话锋一转,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李宝玉好奇,追问:“那啥时候是时候啊?” “等开春的。” “开春……那不早跑了么?”李宝玉很是诧异,这山脉绵延千里,横跨黑、吉两省,不知道有多少座山,不知道有多少道岭,那野猪要跑起来,上哪里找它去呀? “跑不了。”但赵军似乎很有自信,道:“我能找着它。” “这……”虽然李宝玉很信任赵军,但这一刻,他却有些怀疑赵军的话。 二人回到村子,一路扯着黑熊回家,路上倒是有人和他们打招呼,但跟着要肉的,却是没有了。 毕竟前些天,人家打回来熊霸刚分完,总不能要起来没完没了吧? 既然不要肉,那就不能帮忙,不然的话,主人就必须的给。 所以,一路上没人伸手帮忙,可却有人问赵军:“赵军呐,听说你从熊仓子里抠出来黑瞎崽子了?” “啊!”赵军随口应和。 李宝玉感觉很奇怪,问赵军道:“哥哥,你跟谁说了是咋的?他们咋都知道呢?” “呵呵。”赵军一下就乐了,他道:“你回家跟如海说了吧,啥事要如海知道了,那全屯子不就都知道了么。” 当快到赵军家时,就听赵家、李家院里,狗像炸营了一样,叫声连成一片。 这是狗闻到了黑熊的气味。 如此却是让赵军感叹,这永安屯里,好的猎狗是越来越少了。 赵军还记得,他俩第一次猎熊回来,他们拖着熊一进村,就能听见不少狗叫声。 可今天,从进屯子到这里,这是第一波猎狗示警的叫声。 刚把黑熊拖到赵军家门口,都不用进去报信,王美兰和金小梅就从屋里出来了。 “花小儿搁屋里嗷嗷的,我就知道你们回来了。”王美兰出门以后,就把盆子往地上一放,盆里装的各种的刀。 今天没人要肉,也就没人帮忙,赵军和李宝玉直接将黑熊拖进院里,准备在院里扒皮。 先让王美兰和金小梅忙活,赵军叫李宝玉进屋喝水,可进屋以后,却发现赵有财已经回来了,而且在屋里炕上躺着。 “大爷。”李宝玉作为晚辈,到了赵家,肯定必须得和赵有财打招呼。 可赵有财没答应,背对着二人也没动弹。 “睡着了。”赵军把茶缸递给李宝玉,李宝玉也没多想,端起来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口。 等李宝玉喝完了水,赵军已将枪挂回了屋里,然后他俩一起到院子里,帮王美兰和金小梅收拾黑熊。 因为有金小梅和李宝玉在,所以赵军没和王美兰问起赵有财的事。 四人正扒着熊皮,只听院外有人道:“赵军在家不?” 这声音一出,院子里的狗又开始叫。 四人抻头一看,看清来人时,王美兰直接起身,胡乱地把手往衣服上擦着,都不管那扒完熊皮的手上沾了多少油。 王美兰一边擦手,一边往院门口迎去,口中说道:“徐叔,快进来。” 来者正是徐长林。 老头子冲王美兰一笑,道:“有财媳妇,我不进去了,我找赵军。” 第一百七十一章.他们根本打不着 “儿子,快来!” 听徐长林说要找赵军,王美兰回头冲着赵军喊了一声,然后再转过头,对徐长林道:“徐叔,进屋坐一会儿呗,有财搁家呢。” 徐长林摇头,笑道:“不了,我不找他。” 这时,赵军来在门口,冲着徐长林一点头,喊了声“徐爷”, 徐长林对赵军点了下头,又对王美兰说:“有财媳妇,你忙你的,我找你家小子有点事。” “那徐叔,你俩进屋说呗。” “不了。”老头子简单应了一句,拉着赵军就走。 被徐长林拽着往前走,赵军心里便有了猜测,他记着上辈子的时候,这老头子也是挑帮,把三条狗卖给了一个鲜族人。 后来,那姓金的带狗上山杀黑瞎子仓失手,三条狗为了救他,全死于黑熊爪牙之下。 然后,徐长林背着枪在山里追了三天,愣是将那黑熊毙于枪下。 今天,这老头子可能是知道了,知道卖给王大龙的三条狗没了,他现在来找自己,应该是要为他那三条狗报仇。 毕竟这猞猁不是黑熊,要是追黑熊,卖点力气就能捞着枪打。 可猞猁跑的比狍子都快,上哪儿追去啊? 这老头子跑山多年,自然知道猞猁的厉害,现在是来找帮手的。 可他要找,也应该去找赵有财说啊。 赵军心想,难不成是王大龙不愿意多个分战利品的,才拒绝了这老头子,然后这老头子就想找人单干。 赵军心里却泛起了嘀咕,刚才在屋里他没和赵有财说上话,不知道老爹今日战果如何。 但听徐长林这话就知道,赵有财、王大龙今天又是白折腾了。 只是不知这二人现在是什么想法,如果他们就此放弃,那这猞猁,自己可以去打。但如果他们锲而不舍的话,那这猞猁,赵军可不敢去打。 虽然老话说山里财,谁打就是谁的,可也没有儿子抢老子猎物的道理啊。 “徐爷,徐爷。”想到此处,赵军急忙站住脚,并扶住老头子的胳膊。 徐长林停住脚,回身看着赵军,问道:“爷们儿,咋的了?” “徐爷。”赵军直接问道:“你上我家找我,是为了那老虎崽子吧?” “啊!”老头子一愣,他没想到,自己还一句话没说呢,赵军就猜出了他的想法。 赵军又问:“你是要给你那仨狗报仇吧?” 这次,徐长林连“啊”都不“啊”了,他一脸震惊地看着赵军,半响说不出话来。 赵军心中暗笑。 人老精,马老滑,兔子老了鹰难拿。 这老头子可不是什么善茬,所以赵军就给他来了个先声夺人。 此时看来,效果不错。 “徐爷。”趁着徐长林懵圈,赵军忙乘胜追击,追问道:“你从哪儿听着的信儿啊?” 这消息的来源,赵军可得问清楚了。 如果是赵有财和王大龙说的,那就说明他们已经放弃了,要不然也不会把消息透漏出去。 可要是徐长林从别人嘴里听来的,那这事就得琢磨、琢磨。 “李明亮说的。”徐长林道:“上午我去老王家小卖店打醋,碰着他,他告诉我的。” 说到此处,徐长林又补了一句:“王大龙今天和你爹上山了,没带他,他有点不是心思了。” “啊。”赵军听明白了,那李明亮想靠着跟王大龙的关系分一杯羹,可王大龙根本就没带他。 如此一来,却是让李明亮不高兴了,他明面上是和徐长林说,你卖给王大龙的三条狗都死了,可实际上却是向周围的人透漏哪里有猞猁。 这种情况,赵军哪里敢掺和呀。 “徐爷呀。”不管这老头子多奸多滑,但就冲他对狗的那份感情,便让赵军佩服。 所以,赵军不和徐长林兜圈子,直接和他说:“我不能跟你去呀,那俩人,一个是我爸,一个是我哥,咱们去把那猞猁打了,回来我没法说。” 徐长林一皱眉头,刚要开口,却被赵军拦住了。 只听赵军又道:“徐爷,你要光给你那仨狗报仇,你就进屋跟我爸说,让他们明天上山的时候,带你一个。” 说到此处,赵军话锋一转,“但先说好了,打着老虎崽子,我大龙哥咋做,我做不了主。但是,我爸肯定能把他那份分你一半。” 赵军虽然没明说,但意思很清楚。那王大龙连李明亮都容不下,显然是只想和赵有财平分那猞猁皮。 但你老徐头子可以打着给狗报仇的名义去,可必须事先和王大龙说明白了,你不跟着他们分猞猁皮。 不过等到最后,我爸赵有财不会让你白忙活的,会把他分到的那份跟你平分。 赵军说完,就见徐长林摇头,道:“爷们儿,你爸他俩根本打不着。” “啊?” 老头子又道:“爷们儿,你要信我的,你跟我走,咱到山上,不跟你爸他们走一条道,不抢他们的,这不坏规矩吧?” “这行,不过……”赵军想了想,才说:“我现在手里没有半自动了,挂管枪打那玩意好像够呛。” “不用。”徐长林一摆手,道:“咱们不用枪,咱们领狗去。”说着,徐长林踮脚往赵军家望了一眼,道:“你家那几条狗就够用。” “啥?领狗围啊?”赵军心里感觉很荒谬,那猞猁根本就不是用狗围的玩意儿。 自己和李宝玉加起来,能干硬仗的狗,有四条。而那王大龙带去的,也是四条狗。 王大龙那四条狗都全军覆没了,自己家这帮狗又比人家多个啥? 可要知道,花小儿虽然厉害,但那青狼也差不到哪儿去啊。 “徐爷,领狗去,那不都是死吗?” 徐长林却是摇头,道:“我听李明亮说的,我那帮狗搁林子里围的它,这不行。爷们儿你要信我的话,你就跟我走,咱们牵着狗上山,搁跳石塘围它,到地方在撒狗,让这帮狗一起出去,别落单,肯定能给它围下来。” “啊?”赵军听得直眨眼睛,他是越来越不懂这老头子的心思了,他也知道狗如此一围,来个四狗分尸,那猞猁必死。 可把猞猁扯碎乎了,那皮就不能卖了,这是图啥呢? “爷们儿!”徐长林看着赵军,说道:“我今天来找你跟我上山,不为了打皮卖钱,就是为了给我那三个狗报仇。” 赵军闻言,只道:“徐爷,你要这么说,我不能跟你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是瞒天过海,还是暗度陈仓? 徐长林的意思很明显,他只为杀那猞猁,给他以前的三条狗报仇。 他不管那猞猁死后是全尸,还是被扯的四分五裂。 他也不管那猞猁皮还能不能卖钱,他只要那猞猁死。 老头子对狗这份感情很让人佩服,但赵军不能答应。 一点好处都没有,就带着自己的狗去帮别人的狗报仇,万一把自己的狗搭里呢? 被赵军拒绝,徐长林也不着急,只道:“爷们儿,你先听我说完,这个事我肯定不能让你白忙活,你把这仇给我报了,完事你跟我回家,我家有张老虎崽子的皮,我把它给你。” 徐长林此话一出,赵军就感觉不对劲,要说徐长林爱狗,他能为了那三条狗能去追黑熊,这事赵军相信。 但要说,他只为了给狗报仇,就能舍出来一张猞猁皮,赵军是说啥也不信。 那叫一千多块钱啊! 见赵军不说话,徐长林又道:“爷们儿,你要不信,你看这样行不?你明早上山之前先来我家,我把那皮子给你,你先收着。要打着了,这皮子就归你。但要没碰着那老虎崽子,你再把皮子给我。” “那要是碰着了,没围着它,我家狗还死了呢?”话已至此,赵军便不再客气了。 你徐长林只说没碰着猞猁,可要是碰着猞猁了,我家这四条狗再出事,这猞猁皮你给不给我? “给!”徐长林很是痛快,痛快的赵军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徐长林笑道:“你明天跟我去,你就知道了,保证它伤不着你家狗。” 虽然徐长林这样保证,但赵军还是说:“徐爷,咱可说好了,要是到那地方,我瞅着不行,我可领狗回来。” “这没问题。”徐长林先是答应了一句,然后像开玩笑似地说:“到时候你小子要真领狗走,我老头子也拦不住你啊。” 赵军闻言一笑,道:“那徐爷,我家还有活呢,我先回去了。” “啊,啊,你回吧。”老头子冲赵军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回家。 赵军刚转过身走出两步,就听徐长林喊道:“爷们儿,跟你爸妈说一声,明天晚上咱得搁山上住。” “搁山上住?”听徐长林如此一说,赵军顿时眉头紧锁,此时他想起了那天清晨,永安屯外的四个黑无常。 老头子点头,说:“明天咱们上去圈一下,也让你看看行不行。你要说不行,你就领狗回来。要是行,咱就在山里住一宿,第二天早起去打它。” 徐长林的提议,赵军觉得不错,明天到了地方,要是感觉不稳妥,自己就带狗回来,不去冒那个险。 而且老头子这么说,那肯定是有地方住,不至于在冰天雪地里对付一宿。 想到此处,赵军便问:“徐爷,那咱搁哪儿住啊?” 徐长林道:“有个叫邢三的,你可能没听说过,但你问你爸,他肯定知道。那老头子搁山里压地窨子,我俩关系挺好的,咱到他那儿对付一宿。” 赵军脱口问道:“邢智勇他老叔?” “谁?”这回反倒是徐长林疑惑了。 “没事,没事。”赵军笑道:“那我明早就找你去。” “行,那我回去了。” “徐爷,我给你拿点黑瞎子肉啊?” “不要了,家里不缺吃的。” 望着徐长林远去的背影,赵军心里很是高兴,原本他还打算开春的时候去找邢智勇,让邢智勇帮着引荐一下,好跟那邢三要点东西。 可现在,应该不用麻烦邢智勇了。 赵军回到自家院里,王美兰就问:“那老爷子找你,有啥事啊?” “他找我打猎去。”赵军没说实话,只道:“他不听谁说看见个黑瞎子仓,让我带狗跟他去。” 说着,赵军一拍身旁的李宝玉,道:“宝玉,明天牵着大黄跟我走。” “好嘞。” 这时,赵军对王美兰和金小梅说:“妈、婶儿,这回去的地方远,我们哥俩明天得搁山里窝棚住一宿。” “在哪儿啊?走那么远?”王美兰问道。 “老头儿没说。” 四人收拾完黑瞎子,金小梅、李宝玉拿着一半熊肉回家,赵军跟着王美兰进到屋里,就见赵有财正坐在炕上缝棉裤呢。 赵军没敢直接问,瞅了王美兰一眼,却不想王美兰根本没理他。 王美兰伸手把大锅盖打开,只见锅里酱汤钟泡着七只酱好的兔子,王美兰使笊篱把一只只兔子捞出来,放进大盆里。 见赵军还在身旁,王美兰对他说:“儿子,你忙活一天了,进屋歇着去吧,妈给你熏兔子吃。” “好嘞。”赵军答应一声,回自己房间去了。 他刚进屋,就听王美兰在灶台前念叨:“你看看我儿子,今天上山又捡兔子、又拽黑瞎子。” “啪!” 一声脆响自东屋传来,好像是什么东西摔在了炕上。 王美兰自己在外屋干着活,捞完兔子,开始?酱汤,然后刷锅、热油,炖了一锅白菜粉条野猪肉。 炖菜上放盖帘,盖帘上蒸二合面馒头。 馒头和菜一锅出,王美兰又刷净了锅,锅底放小米,盖帘上摆着酱好的兔子。 随着锅热,小米冒气,熏香味弥散开来。 几分后,王美兰起锅,将一个个被熏成枣红色的兔子分别捡到了两个盘子里。 “儿子,快给你李叔家送去,完事赶紧回来吃饭。” 赵军端着装有四只熏兔的盘子出了家门,一出门正好看见李宝玉在隔壁院里,从院门口往屋门口走。 “宝玉!”赵军把盘子从墙头递过去。 李宝玉接过盘子一闻,眼睛一亮,道:“香啊。” “快回去吃吧。” “嗯,嗯。”李宝玉刚要走,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哥哥,明早咱们几点走。” “八点吧。”赵军往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才小声对李宝玉说:“我跟你讲,你别跟别人说,咱们明天是跟老徐炮去打老虎崽子。” “老虎……崽子!”李宝玉闻言,眼神更亮了,他往赵军家看了一眼,小声问道:“那我大爷呢?” “不告诉他!”赵军道:“我听老徐炮那意思,那老虎崽子不在我爸他们去的那个跳石塘,咱们走另一条道。” 李宝玉很兴奋地对赵军说:“哥哥,咱这是叫瞒天过海,还是叫暗度陈仓啊?” 赵军瞥了李宝玉一眼,笑道:“你读那么多书,你都不知道,还来问我。” ------题外话------ 明天要加更啊,我现在就写,大概三点左右发,两章,兄弟们,你们别等,睡醒了明天看 第一百七十三章.酒满敬人 当赵军回到屋里的时候,饭菜都已经端上桌了,王美兰却在外屋刷锅。 这锅刚熏完东西,小米都干在了锅底,现在趁热乎还好刷,可要等凉了以后,那就不好弄了。 “儿子,赶快进屋吃饭。” “嗯。”赵军应了一声,进到东屋一看,赵有财带着赵虹、赵娜已经围着桌子吃上了。 看到赵军进来,赵有财小声对他说:“去,给我把酒拿来。” 赵军一笑,便到外屋靠墙的柜子里,拎出酒桶,再拿着一个酒杯。 王美兰见状,并没言语。 赵军回到屋里,把酒杯放在赵有财面前,然后拧开酒桶盖,给赵有财往杯里倒酒。 这边的人,自己在家里喝酒的时候,没有往杯里倒太满的,都是倒上三分之一左右,喝完了再倒。 本来儿子给倒酒,赵有财心里还是很得意的。可眼看着赵军往杯里倒的酒越来越多,眼瞅着都超过三分之二了,赵有财忙道:“行了,够了,喝完再倒。” 可他越说,赵军越倒,直到倒了满满一杯的酒,赵军才停手。 赵军倒完酒时,正赶上赵虹给小妹挑粉条,因为粉条长,小姑娘就跪坐起来挑,起身的时候,右手拿着筷子笨拙地把粉条往筷头上绕,左手随意地一按炕桌,她没使多大劲儿,炕桌也没摇晃。 可那杯中酒太满了,赵虹就轻轻按一下,那杯口酒面便摇动起来,好像马上就要溢撒出来了。 “哎呀!”赵有财忙低下头,嘴唇贴近杯口,把酒往嘴里一吸。 吸了一口,酒面下降一点儿,不会再往外面撒了。 赵有财抬头,瞪着赵军,没好气地说:“越不让你倒,你越倒,这整得浮浮溜溜的。” 赵军笑道:“我听他们说:‘茶满欺人,酒满敬人’,你是我爹,我不得敬着你么?” “滚一边去。”赵有财道:“老子用得着你敬。” 说话间,赵有财伸出双手,左手按着一只熏兔,右手将其一条后腿拽下,随手给了赵虹。然后,又将另一条拽下,这次给了赵娜。 他自己则拽了一条前腿,塞进嘴里,咬着腿上的肉。 这时,王美兰端着饭碗走进来,她瞪了赵有财一眼,然后把碗往桌子上一放,才说:“这兔子都我儿子套回来的,你不用他敬,你别吃啊。” 赵有财闻言,好像没听见一样,只把头微微一低,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王美兰坐在赵军身旁,拿过一个馒头,夹了一筷头菜。 赵军在一旁,将熏兔胸脯上的肉撕下来一块,夹在王美兰碗里。 王美兰吃了一口,突然问赵军:“儿子,你明天晚上不搁家住,用不用妈给你带点吃的啊?” “啥?”还没等赵军答话,一旁赵有财接过话茬,瞅着赵军问道:“你不回来,你要干啥去啊?” 赵军一边啃着熏兔肋巴扇,一边答道:“老徐炮找我,让我跟他打猎去。” “打猎?你们打啥啊?” 赵军把一根兔肋骨丢在碗旁,答道:“杀黑瞎子仓,走得远,就搁山里住了。” “黑瞎子啊,那还行。”听赵军说要去打黑瞎子,赵有财这才放心,等他挑起一筷子粉条,才问赵军:“那你明天搁哪儿住啊?” 王美兰在一旁,听得火冒三丈,心想哪有这样的爹啊,先问儿子打啥,再问儿子住哪儿。 想到此处,王美兰阴阳怪气地说:“我儿子,人家住伙计窝棚,可不像有些人,进山搁大雪瓮子里冻一宿。” “我……”赵有财被王美兰话噎得够呛,但也无可奈何,只能端起酒杯,仰脖喝了一大口。 这口酒闷的有点多,赵有财左手一捂脑袋,右手拿杯随意往桌子上一撂。 “铛!” 一声脆响。 “你摔打谁呢?”王美兰眼睛一横,怒道:“一天嘚瑟、嘚瑟的,上次要打什么猪神,折腾好几天,整得我们娘俩跟你担惊受怕。今天去打老虎崽子可倒好,裤子都开打裆了。” “谁裤子开裆了?”要说别的,赵有财也就忍了,但裤子开裆的事,打死也不能认。 赵有财大声说:“我不就把裤腿刮坏了吗?” “你家那是裤腿啊?”王美兰道:“那不屁股蛋子吗?” “啥屁股蛋子啊?”赵有财再次反驳,道:“那不大腿根么?” 两个小丫头见爸妈突然吵起来了,不禁有些发懵。可赵军在一旁听得憋不住乐,大腿根再往上一点点,那不就是屁股蛋子么? “妈,妈,快吃饭吧。”赵军连忙劝住王美兰,并从菜盆里夹了一块野猪肉给她。 王美兰一边夹起野猪肉送进嘴里,一边瞪着赵有财。 赵有财赶紧闷头端碗,把碗里的粉条往嘴里扒拉着。 此时,赵军想起徐长林白天说的话,向赵有财问道:“爸,你们今天没打着啊?” 赵有财摇了摇头,道:“我俩跟到上头跳石塘,可连影都没看着啊。” “能不能是昨天我大龙哥打一枪,给它惊跑了呀?” “八成是……”赵有财端着酒杯,眼神发直,似心里想着事。 见赵有财如此神情,王美兰问他:“你明天还要去啊?” “嗯!”赵有财放下酒杯,拿起兔子腿狠狠咬了一口,才道:“明天高低给它打下来。” …… 次日,赵有财还是最先起来,给全家人做好了早饭。 等赵军从炕上起来时,赵有财已经走了一个多小时了,赵军吃完饭、收拾好,和王美兰打了招呼,才带着花小儿从屋里出来。 花小儿在屋里躲了好几天了,但这次的确是场硬仗,没它怕是真的不行。 赵军在院子里,使绳子拴大青、白龙的时候,李宝玉从他自己家屋里出来,手里拿着绳子往大黄脖子上套去。 本来还往李宝玉身上扑的大黄,看李宝玉拿着绳子向自己套来,顿时安静下来,主动地昂着脑袋。 而在院子的另一边,小花冲着李宝玉叫了起来。这小狗特别聪明,知道主人要上山,它也特别想去。 “哥哥,能带着小花不?”李宝玉隔着墙,向赵军问道。 “不带它。”赵军道:“咱们这次要围老虎崽子,带它太危险了。” 李宝玉想想也是,这小花只跟着上过一次山,那次还是抓獾子,没经历过大阵仗,贸然让它去对猞猁,恐怕就回不来了。 这时,李家的房门突然开了,李大勇手拿着狗皮帽子,从屋里出来。 “叔。”赵军和李大勇打招呼,道:“今天还上场里啊?” 李大勇没回答赵军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俩刚才说,要打啥玩意去?” “黑瞎子!”李宝玉回头,对李大勇道:“我俩跟老徐炮杀黑瞎子仓去。” 李大勇皱眉,又问:“那我咋听你俩说,要围老虎崽子呢?” “哈哈……”赵军哈哈一笑,对李大勇道:“叔啊,我俩跟老徐炮定的八点,我们得赶紧走了。”说完,赵军牵狗就往外跑。 “啊,爸,我也走了。”李宝玉拽着大黄,丢下一句话,急匆匆地往外跑。 看着自己儿子离去的背影,李大勇笑了笑,抬头望着远处大山,喃喃自语:“大哥啊,你这儿子真好。” 第一百七十四章.毙了他俩 赵军和李宝玉一路往徐长林家去,路上哥俩走的很慢,赵军把老头子昨天和自己说的话,都给李宝玉讲了一遍。 李宝玉听完,也十分怀疑这老头子的用意。 沉思片刻,李宝玉突然停了下来,一脸怀疑地地对赵军说:“哥哥,老徐头子不能是想要把咱俩骗到山里,再谋财害命吧?” “你想啥呢啊?”赵军都听笑了,问李宝玉说:“你是小人书看多了吧?你兜有多少钱啊?人家谋你财、害你命。” “那不还有老虎崽子皮么?”李宝玉道。 赵军摇头,道:“这四条狗,要能给它围住,一下子就能把它扯了,那还有皮了?”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徐长林家走,等到了徐长林家,赵军和李宝玉嫌牵着狗进屋麻烦,所以二人就站在屋外喊。 喊了两声,房门开了,老头子背着枪走了出来,他手里还拿着一个麻布卷。 “徐爷!”赵军和李宝玉异口同声地和徐长林打着招呼。 徐长林走到赵军跟前,把那个灰色布卷丢给了赵军。 赵军接过布卷,打开一端,从这一端能看到里头,这确实是一张猞猁皮。 “宝玉,收着。”赵军将其丢给李宝玉,李宝玉把布卷塞进挎兜子里。 人家东西都拿了,接下来就是陪着徐长林进山了。 三人牵着四条狗,一路出屯子,直往大山深处。 路上赵军问徐长林,“徐爷啊,咱屯子现在还有几家正儿八经打狗围的了?” 徐长林想了想,才回答赵军,说:“不算秦强和张来宝,再不算你俩,也就剩杨亮和陈柱了。” 本来还应该有个王大龙,可前两天王大龙家的猎狗全死了,徐长林此时就没将他算在内。 “难怪呢。”赵军道:“昨天我和宝玉拖黑瞎子回来,一道上都没有狗叫唤。” 徐长林笑道:“杨亮家的狗不认黑瞎子,陈柱子的狗倒是认,但他家狗趟子近,你要刚跟他上山,都得以为他家狗不好使……” 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大前天猞猁杀狗的地方走去,临近时雪地上多了些杂乱无章的人类脚印。 “那老虎崽子不能让别人打死了吧?”李宝玉问道。 “爷们儿,你就放心吧。”徐长林道:“他们保准找不着。” 听徐长林这话,赵军感觉出了些门道,眺望着远处山尖,问道:“徐爷,这片山场有啥说道啊?” 老头子闻言一笑,说:“别着急啊,一会儿我领你去。” 三人又往前走,却发现雪地上不但有人的脚印,还多了爬犁经过的痕迹。 这时,就到了李明亮所说的大概位置,他们经过一棵松树时,徐长林突然停了下来。 那里原来应该是有个雪包,有人埋了什么东西,但不久前又被人挖开了,并且把里面埋的东西拽走了,只剩下一个坑。 起初,赵军等人都未曾多想。可往前走了几步之后,徐长林突然转身,回去一看,瞬间变了脸色。 赵军和李宝玉对视一眼,二人牵狗过来一瞅,只见坑里有血。 “我m的!”徐长林骂了一句,快步就往前跑。 这老头子,一上午上山歇了八回,此时却是跑的飞快。 “宝玉啊,快,快。”赵军也不知道该说啥了,只伸手把拴着大黄、白龙的绳子拽了过来,他自己牵着四条狗,而让李宝玉快点跟上徐长林。 可眼看着李宝玉跟出去二、三十米,就停住了。 赵军赶来一看,只见两个人在一棵松树下,一人拿着一把铁锹挖着雪。 而那俩人,赵军都认识,一个叫刘汉山,是永安屯的一个氓流子。而另外一个人,叫杜春林,他虽然是外乡人,但在山上楞场里面拉套子。 在不远处的一棵杨树下,拴着一匹马,马身后拉着爬犁,在那爬犁上,躺着一条狗。 这条狗,已经死了,已经冻硬了。 它是一条黄狗,长的很大,赵军和李宝玉曾经见过它一次,而且还是在徐长林家里见到的。 当时徐长林介绍说,这条狗叫阿力。 眼看着那刘汉山和杜春林将雪包挖开,俩人弯腰,从里面抬出了一条青狗。 这条狗,赵军和李宝玉也认得,正是徐长林曾经的大头狗青狼。 “汪!” “汪!” 突然,花小儿冲那俩人叫了两声。 花小儿一叫,大青、大黄、白龙不约而同地,朝着前方吼叫起来。 突然,赵军看到在自己前方不远处站着的徐长林动了,这老头子把肩膀一晃,挂在他肩上的16号枪被他摇到了身前。 徐长林左手把枪一抓,右手一托枪把,往上一端,枪瞬间上脸。 “徐爷!”赵军大叫一声。 而在徐长林身旁的李宝玉瞬间反应过来,伸手就推了过去。 “嘭!” 一枪在林间炸开。 生死关头,李宝玉一把推在了徐长林身上,将老头子推了个踉跄,这一枪才打歪了。 “徐爷!”李宝玉冲过去要抱住徐长林,却被徐长林闪身躲过,然后老头子往身后一伸脚,直将李宝玉绊了个跟头。 李宝玉扑在雪地里,摔的不疼,可他起身时,徐长林早已撅枪换好了子弹,举枪瞄准了那抓着青龙两条后腿的刘汉山。 此时的刘汉山已经傻了,抓着两条狗腿,呆呆地愣在原地。 “跪下!”赵军扯着嗓子,全力地大叫一声。 刚才狗叫,那刘汉山、杜春林齐齐往这边看,但下一秒,徐长林举枪就打,吓得他们魂飞魄散。 老头子这一枪,可是把俩人吓傻了。 那是枪啊,真不是闹着玩的。 好在李宝玉及时出手,俩人才得以幸免,但此时全都被吓懵了。 直到徐长林再将枪架起,刘汉山才反应过来,但一时间他心里只有恐惧,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但听赵军一声大喊,刘汉山大脑来不及思考,听从赵军所言,瞬间就跪了下去。 “嘭!” 那子弹从刘汉山头顶十公分处飞了过去。 “徐爷!”李宝玉扑起,从后面使双臂抱住徐长林,一双大手死死地抓住了枪。 “给我起开!”老头子眼睛都红了,怒吼着:“我崩了这俩bi养子!” ------题外话------ 这个不是开玩笑啊,所有打狗围的人,自家狗战死,身旁有外人时,都会说一句,谁要敢把我这狗扒出来吃肉,我就崩了他。 第一百七十五章.毒打 猎狗对于猎人的意义,与普通看家狗对主人的意义是完全不同的。 猎狗为主人干活时,往往都是在卖命。 这年头,没有养狗就不吃狗肉的说法。但有些猎人吃狗肉,却绝不会吃自己家猎狗的肉。 不但自己不吃,别人动也不行。 正所谓:瓦罐不离井上破,大将难免阵前亡。 打猎中,难免有猎狗殒命。 每当这时,猎人会就近找棵松树,将狗埋于松树下。此时若有外人在场,猎人肯定要说一句“谁要敢把我这狗扒出来吃肉,我就跟他玩命”。 这话虽难听,但这叫丑话说到前头,如果有人真敢来扒狗吃肉,猎人是真会拼命的。 因为,那绝不只是一条死狗那么简单。 今天,看见刘汉山、杜春林二人扒自己死去的猎狗,徐长林怒不可遏,举枪就打。 老头子可不是吓唬人的,刚才要不是李宝玉眼疾手快推他一把,再加上赵军喊那一嗓子,那俩人今天少说得有一个,要交代在这山林之间。 徐长林年事已高,被李宝玉这大小伙子抱着,怎样也挣脱不开。 赵军牵着四条狗,没办法上前帮忙,好不容易等花小儿它们安静下来,赵军才拽着狗上前,对徐长林道:“徐爷,你那狗都在呢,你就揍他们一顿得了。” 徐长林不断地把胳膊往外撑,试图挣开李宝玉地束缚,听见赵军说话,老头子恶狠狠地看向那二人,骂道:“杂种艹的,俩王八犊子,你俩……” 再看那二人,刘汉山跪下,是听了赵军的话。而杜春林,完全是无师自通,和刘汉山一起并排跪在雪地里。 他们俩浑身不住地颤抖,这不像是被冻的,应该是被吓的。 这年头,各个村屯民兵训练、打靶射击都是常事,可被人拿枪瞄着打,还是生平第一次,可是给俩人吓死了。 “徐爷,为他们俩犯不上啊。”这时,李宝玉感觉老头子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了,他冷不丁想起来这老爷子过完年都五十九了,可别给老头儿胳膊别着。 于是,李宝玉放开了徐长林,但一双大手却紧紧地抓着枪。 反正这枪是单发,刚才一枪过后,枪膛里已无了子弹,李宝玉也不怕它走火伤到自己。 此时徐长林渐渐冷静下来,他知道自己没法跟李宝玉较劲儿,当即松开枪,大步向刘汉山、杜春林走去。 “徐叔,徐叔,我再不敢了。”刘汉山冲着老头子直磕头。 此时此刻,他真是后悔了,昨天在小卖店里,李明亮说了一嘴。 当时,左右就有人张罗着要去打猞猁。可刘汉山知道自己吃几碗干饭,知道那猞猁皮肯定与自己无缘,但他却起了歪心思,把主意打到了这几条狗的尸体上。 这四条狗都是被猞猁弄死的,虽然死后没放血,肉一捂血、淤血,会变得很难吃,但刘汉山不挑,有肉就行。 但四条狗呢,加起来三百多斤,刘汉山自己整不了,于是就想到了他的狐朋狗友,同在77楞场干活的杜春林。 虽然都是在楞场干活,但刘汉山干的是归楞,而杜春林则是赶马爬犁拉套子。 刘汉山找杜春林,就是想让杜春林赶爬犁过去,把那四条狗拉回来。 杜春林一听说有肉吃,屁颠屁颠地就来了,到在这儿把那大黄狗阿力从雪堆里扒出来的时候,杜春林脸上都乐开花了。 这条大黄狗,一百二十多斤啊,这得出多少肉啊! 可高兴没多久,就迎来了徐长林的怒火。 老头子到近前,直接给了刘汉山一个大脖溜子。 “啪!” 然后徐长林扑上去,劈头盖脸朝着刘汉山就是一顿捶。 赵军、李宝玉在不远处看着,李宝玉往雪地上啐了一口,道:“该,打死这俩瘪犊子!” 可徐长林毕竟年老体衰,打了一会儿便气喘吁吁。 老头子往旁一瞅,搭眼就看见了刘汉山、杜春林挖雪的铁锹。 徐长林过去,抽出铁锹,朝着刘汉山就拍! 老头子刚才停手,刘汉山刚想抬头说两句好听的,可他一抬头,就见徐长林持锹拍下。 刘汉山吓得魂飞天外,急忙把头一抱,弓身跪趴在雪地里。 “啪!啪……” 徐长林一连拍了七、八锹,之后体力不支,手拄着锹站在那里喘着粗气。 终于得到一丝喘息机会的刘汉山,急忙从雪地中抬头。 徐长林与刘汉山一对视,心中火瞬间又起来了,当即把大铁锹往起一扬,又要拍。 “徐叔!”刘汉山大喊一声,跪直了的身子往后倾,冲徐长林伸着双臂,摊着双手。 说实话,老头子是真打不动了,他又把锹往旁一拄,气喘吁吁地道:“你tm要说啥?” 刘汉山双手向上伸举,喘着粗气道:“徐爷,你也别光可我一个人打啊!” 一旁,跪在雪地里,瑟瑟发抖的杜春林:“……” 徐长林拿眼角余光扫了杜春林一眼,掌中铁锹横扫,一锹将其拍倒在雪地里。 然后,就听“啪、啪”声响,徐长林又逮着杜春林一顿拍。 这一幕,给李宝玉看得哈哈直乐,但赵军知道,老头子的火已经消了,要不然使那铁锹改拍为劈,那俩货瞬间就会倒在血泊之中。 徐长林拍了杜春林七、八下,转身又奔刘汉山。 “徐叔,徐叔。”刘汉山连忙大叫,喊着:“你都打我多半天了,咋还打呢?” “杂艹的!”徐长林怒道:“他tm不是你领来的啊?你tm是我看着长大的,你tm找人来扒我狗,mb!” 说完,又是一顿暴打。 最后,徐长林是实在打不动了,一手拄着锹,一手冲赵军和李宝玉连摆。 二人连忙牵狗过去,赵军来在近前,看着那刘汉山问道:“刘叔啊,你咋能干这事呢?” 刘汉山满脸通红,低头道:“小军,啥也别说了,我今天不是人了。” “滚犊子!”徐长林骂道:“赶紧给我滚!”说着,把手中铁锹往出一扔。 刘汉山、杜春林连忙起身,不知道是跪的久了,还是被打坏了,这俩人起身都有些费劲,走路更是踉踉跄跄的。 “小比崽子,你们再敢碰我狗一下子,我tm不崩你俩,我是你们揍的!”徐长林在后面指着二人痛骂。 赵军闻言,忙把花小儿、大青交给李宝玉,他上前将被刘汉山、杜春林放在爬犁上的大黄狗抱下,和雪堆旁的青狼放在一起。 刘汉山和杜春林灰溜溜地赶着爬犁走了,走前连声都没敢吭。 徐长林来在那青狼、阿力身旁,嘴唇微微一颤,瞬间老泪纵横。 ------题外话------ 今天翻地累了,差兄弟们一章。 差一章,明天补两章,再加上正常的两章,明天就是四章,明天肯定把这猞猁打完。 这老头子要把那猞猁整死,他是有特殊的用处。 写这段也不是水,到现在为止,出现的人物,只要是有名有姓的,以后都会再次出场,以后的故事,跟现在都有关联。 第一百七十六章.老山狗子 赵军和李宝玉把手里牵着的狗拴在一边,然后帮着徐长林把青狼、阿力背到沟塘子底下,找了个隐秘的地方埋好。 等二人又回到上头时,徐长林已将花狗、青狗从雪地里扒了出来。 老头子如此做,也是情非得已,他是怕再有人这里来扒狗吃肉。 赵军、李宝玉又把这两条狗从坡上背下去,等再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按着原本的打算,三人今天上午要去圈山,圈一下那猞猁的活动范围。等到中午的时候,就去找徐长林说的邢三,到他那地窨子吃住。 可没想到的是,中途会出这么一档子事。 “爷们儿。”徐长林对赵军和李宝玉说:“我走不动了,要不咱们往地窨子去吧。” 老头子年迈体衰,仅存不多的体力,都用来殴打那刘汉山和杜春林了。 虽然趁着赵军他们搬狗、埋狗的时候,徐长林独自在山头上歇了一个多小时,但他自己心里清楚,现在起来再走不多远,还是会走不动的。 所以,老头子干脆提议,今天不圈山了,直接去地窨子休息。 对此,赵军和李宝玉没有办法反对,只能牵上狗,跟着徐长林往另一条路上走。 徐长林一边走,一边和赵军、李宝玉说道:“咱一会儿到他那儿,你俩说话啥的,都得注意点。这邢三是个老山狗子,脾气不好。” 山狗子,是对那些在山中久居之人的一种称呼,这三个字带着浓浓的贬义色彩。 这些山狗子全是孑然一身,没有妻儿,脾气、性格又倔,便搬进了山里。 他们会找背风向阳,而且附近有水源的地方,搭一个地窨子、地戗子,在周围开二亩地,然后独身一人在山里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他们在山里住,在山里吃,在山里找山货卖钱,可以说,没有人能比他们更了解、熟悉这片大山。 对于徐长林警告的话,赵军不曾有半分怀疑,但凡是山狗子,就没有脾气好的。要真的是脾气好,也不至于走这一步。 “汪!汪……” 突然,花小儿冲着前面叫了两声,瞬间其余三条狗都躁动起来。 “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李宝玉在旁边问道。 赵军往左右看看,喊了声“撒狗”,当即把手中绳子一扽,那链马扣开,花小儿一溜烟就冲了出去,大青紧随其后。 李宝玉那边动作也不慢,把大黄、白龙撒开,四条狗鱼贯而出。 “徐爷,你别着急,我俩跟!”赵军摘枪在手,对徐长林嘱咐了一句,便掐枪往前跑。 二人一路往前跑,没跑多远,只听前面有人喊:“去!滚一边去!” “花小儿?” 这些声音听着耳熟,赵军和李宝玉急忙加快了脚步。 在他们前头,百十来米外。 有四个人,分两伙对峙。一伙三人,其中一个还拽着一只死狍子。 而另一方,只有一人,还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 这老头穿的破破烂烂、埋埋汰汰,浑身棉袄、棉裤都打着补丁。 刚才花小儿是闻见了狍子味儿,四条狗到这儿,它们不再上前,只在周围等着。 这时,赵军、李宝玉赶来,四条狗纷纷向他们聚来。 “妈的!”看清那三人,李宝玉小声骂了一句,然后转头看向了赵军。 这三人,不是别人,正是陶大胜、陶二胜和陶三胜。 “咋的?你们人多,我也不怕你们。”虽然赵军和李宝玉都没上前,可那与陶家兄弟对峙的老头,却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因为,刚才四条狗到这儿的时候,花小儿和那陶家兄弟表现出来的亲昵,都被这老头子看在了眼里。 所以,此时他误以为赵军、李宝玉是和陶家兄弟一伙的。 老头子嘴里说着“我不怕你们”,紧接着把手往身后一伸,将后腰别着的侵刀抽了出来。 这刀磨的锃亮,泛着寒光。 见此情形,赵军忙大声道:“爷们儿,你们的事,跟我哥俩没关系。” 老头子往这边扫了一眼,却是没有言语,而陶家兄弟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了。 这老头把刀往前一探,指着那拽狍子的陶三胜,道:“把狍子给我放下。” “咋的?你说放,就放啊?”陶三胜年轻气盛,但主要还是他不相信这老头真敢拿刀捅他。 不光他不信,就连陶大胜和陶二胜也都不信,毕竟也没多大的事,动手也不至于动刀啊。 “嘿!”在不远处看热闹的李宝玉,也是如此想的,他笑道:“坏了,这老爷子给自己整僵这儿了。” 要是拿的棍棒,抡起来便是。可若拿刀,有几个真敢扎人的。 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老头持刀就往陶三胜身前一递。 这可是把陶三胜吓一身冷汗,闪身就往旁边躲。 眼看这老头要拿刀捅自己亲弟弟,陶大胜想都不想,跃身扑来,双手抓向老头手腕,想要将其手中刀控制住。 但这老头胳膊一弯,把持刀的手往里一让,正好胳膊肘对向了陶大胜。 老头迎着陶大胜,把身一推,一肘直接怼在陶大胜胸口,直将陶大胜怼的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整个人一边咳嗽,一边蹲在了地上。 老头回手又是一刀,逼得那还在他攻击范围之外的陶二胜把身站直,不敢上前。 老头一言不发,只持刀指向那陶三胜。 “邢老三!”突然,有人大喊一声。 徐长林背着枪,一路小跑向那老头而去。 “老徐?”邢三听见有人喊自己,抬起头眯着眼睛看了看,才认出是徐长林。 徐长林到近前,瞪了陶三胜一眼,喝道:“这是干啥呢?” 陶三胜不敢说话,绕着两个老头子,快步向陶大胜走去。 “他妈了个比的!”邢三指着那陶三胜,对徐长林道:“我搁岗子上头下的套子,套着个狍子,让这仨小比崽子给我偷了。” 徐长林拍拍邢三肩膀,笑着说道:“那也不至于动刀啊。” 邢三愤愤不平地说:“小比崽子一点规矩都不懂,哪管你给我留个大腿也行啊,都tm给我拽走了。” “行了,行了。”徐长林劝道:“这仨小子是老秦头家亲戚。” 邢三一愣,皱眉问道:“哪个老秦头啊?” 徐长林答道:“秦大江。” “艹!”邢三转头,瞪着那陶家三兄弟,骂骂咧咧地说:“那老ji8灯也不是什么好揍儿!” 第一百七十七章.饿死这老不死的 老灯,在东北是侮辱人的话,是说男人上了岁数,就没用、没功能了。 老ji8灯,那就更不是好话了。 此时,陶家兄弟可是老实多了,哪怕邢三骂骂咧咧的,他们也不敢吱声。 因为这老头太凶了,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而且他是真敢捅啊。 不远处,赵军和李宝玉看的直笑,听的直乐,特别是听见邢三骂秦强他爹的时候,给李宝玉都乐喷了。 “老三呐,差不多行了。”徐长林掰着邢三的手,把侵刀拿了下来,往旁一指,劝道:“那狍子给你留下来了,别生气了。” “不是狍子的事。”邢三气消了大半,嘴上道:“哪怕就给我留一个大腿,那办的也叫人事儿啊,他们tmd连毛都不给我留。” 听邢三如此说,徐长林就知道没事了,只拍拍邢三肩膀,然后转头对那陶家三兄弟喊道:“赶紧回家吧!以后守着点规矩!” 陶家三兄弟一句话都没敢说,直冲两个老爷子点了点头,便往东边走去。 “妈的!”看着三人背影,邢三又追了一句。 徐长林伸手把侵刀还给邢三,另一只手则冲赵军、李宝玉招道:“你俩过来吧。” 看着那徐长林和邢三,赵军心想:“这年头,这些老头子一个比一个猛啊。” 到了近前,徐长林分别指着二人,给邢三介绍道:“这是我们屯两个小子,这叫赵军,这叫李宝玉。” 被徐长林介绍时,赵军和李宝玉冲着邢三点头,但邢三看了赵军一眼,然后又看了李宝玉一眼,却是一句话都不曾说。 这时,徐长林又指着邢三,对二人说:“这个按岁数,你们得叫邢爷。” “邢爷。”李宝玉倒是听话,直接就叫了一声,可话刚出口,就被赵军拉了一下。 听见晚辈叫自己,邢三刚要答应,可看见赵军的动作,顿时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老爷子。”赵军忙道:“你认识邢智勇吧?” “哎呀!”邢三脸色一变,惊讶地看着赵军,说:“那是我侄儿。” 赵军笑道:“那是我二姐夫。” 邢三闻言,更是惊讶,试探着问赵军:“二姐夫?你是老胡家的……” “我爸跟我胡大爷是把兄弟。”赵军道:“年前我二姐夫还接我和宝玉上他家去了呢,我们搁他家住一宿,第二天去打的黑瞎子。” “哎呀!我知道了!”邢智勇把侵刀往后边一别,一手拉住赵军,说:“孩子,走,赶紧上我那儿,大爷给你烀肉吃。” 说着,还把另一只手冲李宝玉伸去。 就这样,邢三带着赵军、李宝玉就往前走,这一幕给徐长林都看傻了。 刚走两步,邢三猛然想起一事,转身道:“把狍子忘了。” “邢爷……不是,那个大爷,狍子我给你拽。”李宝玉倒是会来事,回过头去拽狍子。 而赵军一吹口哨,散在周围的几条狗全都动身跟上。 邢三看了这些狗一眼,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四人上了西山,走了二里多地,便来在了邢三的地窨子里。 地窨子,和地窖的原理差不多,但为了能住人,得选背风向阳,周围有水源的地方,挖方形的土坑。 土坑挖到一米多深,然后在坑中立起几排房柱,房柱要求中间一排最高,往两边越来越低,然后横木在房柱上做架。 有条件的,在架上铺狍子皮、兽皮;没条件的,可以在架上绑草。 最后,压土防风、保温。 邢三这个地窨子,收拾得相当好了,上面盖了一层狍子皮,狍子皮上又压了一捺多厚的黄土。 南面有门有窗,屋里二十来平方,盘着火炕,炉子一烧,屋里暖暖和和。 一回来,邢三就招呼赵军、李宝玉进屋,并把狍子也拽进了屋里。 这狍子不是今天套的,已经冻实了,得解冻才能吃。 可三人到现在还没吃饭呢,邢三急忙刷锅烧水,给赵军等人煮上了饺子。 这饺子是狍子肉、大萝卜馅的。 邢三一边煮饺子,一边拿过半袋子苞米面,指着趴在屋中,占据了地上一半空间的四条狗,向赵军问道:“大侄,你这几条狗也得吃一口吧?” “嗯呐。”赵军点头答应了一声,然后转过头,毫不隐晦地看了徐长林一眼。 来之前,徐长林就说,这一趟人吃狗喂都算他的。可现如今,他看邢三和赵军、李宝玉有交情,竟然就不提这事了。 要光是人的话,赵军就不说什么了,可还有四条狗呢,它们吃的可不少,这要再让邢三负担,赵军心里就不落忍了。 赵军的动作,全被邢三收在眼底,他笑了笑,又对赵军说:“正好今天你们带狗来了,要不叔有个事,还不知道咋整呢。” 赵军一听这话,心里隐约有了谱,便说:“大爷,你有啥事,你说呗,我要能办,就给你办了。” 邢三道:“就我套狍子那山上,前些天来帮猪,我就搁那儿下不少野猪套子。” 说到此处,邢三一拍巴掌,气鼓鼓地说:“没成想,不谁带狗来了,就把这帮猪给冲到上头去了。大侄,你要没事,明天带狗跟我去,咱们干头猪回来,这不要二月二了么,咱都分点肉。” “啥没事啊?”徐长林忙道:“我们明天有事呢!” “啊。”邢三应了一声,也没说话。 这时,锅里的饺子都鼓肚了,邢三便从旁边木架上拿过一个大盆,但想了想,他又把大盆放了回去,从大盆旁边拿过一个小盔儿。 邢三使笊篱往小盔儿里盛了一下饺子,来在炕边,放在了炕桌上,放在了赵军的碗边。 邢三冲赵军一伸手,说:“小子,吃!” “哎!大爷,我吃。”赵军回了一句,但看看徐长林,长辈在呢,没有自己先动筷子的道理啊。 于是,赵军只能冲着徐长林叫了一声“徐爷”。 老头子可是饿了,看着那热气腾腾的饺子,直抿嘴唇。 这时,邢三又盛了一笊篱饺子,装在另一个盔儿里,往李宝玉面前一放,说道:“小子,你们吃,没有他的,饿死这老不死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两狗擒双猪 地窨子里。 两个老头怒目对视。 刚拿起筷子,准备去夹赵军盔儿里饺子的徐长林,听见邢三那话,一下就把筷子拍在了桌上。 “邢老三!”徐长林怒道:“我一年上你这儿来一次,你还不给我饭吃?” 邢三没说话,只把锅里的饺子盛出来,找个盘子装上,放在了一旁的木头架上。 然后,他又给赵军和李宝玉各盛了一碗饺子汤,才把那面口袋拿起来,往锅里倒苞米面。 这是借着滚开的饺子汤,给狗烫些苞米面吃。 “邢三儿!”徐长林恨的咬牙切齿,把盘在炕上的腿往下一撂,道:“来了连口饭都不给,今天我掐瘪肚子,我也回家去,不吃你这一口了。” 老头子虽然这么说,但他没动地方,这是等着人来劝呢。 “你走吧。”邢三一手拿大勺搅着锅里的苞米面,一手往门口一指,毫不客气地说:“你赶紧走,你走了,明天我和我大侄,我们仨去打那帮猪去。” “我……”徐长林一歪头,再看向邢三时,笑骂道:“你个老山狗子,赶紧给我端饺子,明天起早咱就去,行不?” 邢三闻言一笑,端过木架上盛饺子的盘子,直接放在了徐长林身前,然后还问了一句:“喝一口不得?” “喝!”徐长林没好气地说:“赶紧给我拿来。” 邢三看向赵军、李宝玉,看他俩还没动筷,便一指道:“小子,快趁热乎吃,你俩喝点不?” “大爷,我不喝。”赵军道:“你给宝玉来点吧。” 邢三拿过两个碗,一桶酒,李宝玉把酒桶接过来,给徐长林和自己每人倒了小半碗。 饺子就酒,越吃越有。 邢三包的饺子,肉虽然没有王美兰放的过,但在地窨子里吃,别有一番风味。 坐在热乎炕上,就着高粱酒,一口饺子一口酒,那叫一个舒坦。 这时,那苞米面烫好了,因为太烫,邢三把锅端到了地窨子外面。外头冷,凉的快。 邢三进屋来,看着老老实实趴在地上,但眼珠子不断往旁边死狍子身上瞄的几条狗,赞叹道:“你看人家这狗,多仁义呀。” 说到此处,邢三又向徐长林道:“不像你那几条狗,前年冬天来,有条花狗扒我外头搁雪里埋那狍子。” 徐长林闻言一怔,顿时想到了自己那几条狗,抿了口酒,便把头转向了炕里。 邢三见状,把目光向赵军投来,见赵军冲自己摇头,他就知道徐长林的狗应该是出事了。 “李大小子,你家几口人啊?”邢三再把头一转,和李宝玉聊起了家常。 两句话过后,赵军也加入其中。再过了一会儿,徐长林似乎缓了过来,但他却一直吃着饺子喝着酒,不曾参与聊天。 通过聊天,赵军和李宝玉才知道,邢三就是这老头的本名,那年代人活着都成问题,给孩子起名也都很随意,这老头上面有两个哥,分别是邢大、邢二,到他这儿就是邢三。 邢大,早年死于战乱。邢二,就是邢智勇他爹。 邢三呢,年轻的时候,他也有家有业。但60年,他媳妇为了省下粮食给他和孩子,活活的饿死了。73年的时候,他儿子被人打死了。 只剩他一个人,他便直接钻进了山里。这些年,也就赶逢年过节的,邢二会打发邢智勇来看看他。 过年前,邢智勇带伤来的,给老头送了点吃的,邢三一问侄子是咋受伤的,听完起因、经过、结果,邢三虽然没记住赵军的名字,但这个事,他记住了。 所以,赵军一提自己和邢智勇打熊的事,邢三对他和李宝玉的态度立马就不一样了。 等吃完了饭,赵军让邢三帮忙找了个破盆,盛苞米面挨个喂了狗。 然后,他们就坐在一起,商量明天打猎的事情。 徐长林提议,明天早起,去打邢三说的那群野猪,如果回来的早,下午就去圈猞猁。如果回来的晚,就过一天再去圈猞猁。 可如此一来,真正想去围这个猞猁,就得等到大后天了。 一出来就是四天三夜,对赵军和李宝玉来说,倒是第一次。 到晚上的时候,邢三从外面拿了块野猪肉回来,烩着白菜、土豆、粉条,锅边贴了大饼子。 吃过了晚饭,四人早早地就躺下睡了。 第二天早晨起来,邢三蒸了高粱米饭,四人就着咸菜条吃了一盆,然后七手八脚地把那狍子卸了,将灯笼挂、心肝肺、边角料喂给了四条狗。 让四条狗吃了个半饱,赵军、徐长林背上了枪,李宝玉、邢三别上了侵刀,四人出了地窨子,由邢三带路,去找他昨天说的那帮野猪。 过了邢三套狍子的岗子,一路奔高山,从山坡就看见一溜野猪脚印,花小儿闻了闻,便沿踪而去。 大青紧随其后,白龙和大黄则在左右晃荡着。 过不多时,就听岗头上传下来狗叫的声音。 白龙、大黄一扑棱脑袋,双双跑了出去。 赵军嘱咐两个老头子在后面跟着,他和李宝玉快步往上面跑。 岗子上,花小儿、大青冲入了猪群。 这一窝猪,数量不少。 两头炮卵子、三头老母猪,还有八个黄毛子。 这一大家子还没起窝呢,花小儿就杀上来了,它一叫,这窝猪霎时间就乱了。 两头炮卵子,不管媳妇、孩儿,撒腿就跑。 老母猪也不管不顾,各奔东西。 爹妈都撒丫子跑了,小黄毛子们就更乱营了。 花小儿一眼就盯上了一头黄毛子,追上朝着它屁股,就是一口。 黄毛子叫了一声,回头使嘴一欻,花小儿躲闪、绕身,张嘴向着它屁股又来了一口。 这时,大青也到了。 这岗尖子上,一窝猪已经乱了套了,大青盯上一头老母猪,扑过去就咬。 一窝野猪,狗咬哪个,不是看大小。 它们并不会像人一样,挑大的干。 它们通常是第一眼看见哪个,就冲哪个下口。 这两只野猪倒霉,被花小儿、大青给盯上了。 两条猎狗,对上两只野猪。 那一百来斤的小黄毛子,硬被花小儿圈在方圆六、七米之内。 小黄毛子根本不想跟花小儿打,它是一心想跑,可每次不等跑出两步,就被花小儿咬住屁股。 这还怎么跑? 而那老母猪呢,被大青死死咬住一只耳朵,母猪不断地想要挑头,使嘴去抽打大青,可它往哪边转,大青就顺着它,也往那边转,所以它只能低着头,跟大青不断地拉扯着。 “汪汪……” 让这两头野猪更绝望的是,白龙和大黄,也都到了! ------题外话------ 今天还差一更,我马上写,大概一点左右补上,兄弟们早点睡,明早看 第一百七十九章.宝玉骑猪 这四条狗,若论口狠,花小儿第一,大青最末。 当白龙到战场时,就见大青和那母野猪正在拉扯,大青一个没扯住,母猪挣脱撕咬,夺路而逃。 大青、白龙双双追去,它俩都是迎头狗,很快就超过了母野猪,一左一右就把钳子给挂上了。 这时,大黄也到了,因为母野猪跑远,所以它第一眼看见的是被花小儿虐的小黄毛子。 大黄冲上去,一就咬住了黄毛子的前腿。 黄毛子使嘴一抽大黄,大黄抽身躲闪,花小儿在后,猛掏黄毛子屁股。 原本只有花小儿自己,黄毛子都对付不了,现在又多了个大黄,使得小黄毛子都跑不出十步之外。 又被花小儿掏了三口,黄毛子菊花残了,它哀嚎着靠着一棵大树,往树根底下一坐。 如此,花小儿套不着后面,便冲起来一口咬住它鼻子,往雪地上一闷。 大黄在旁边咬住其腋下,凶狠地撕咬着。 可怜这小黄毛子,它才一百一、二十斤啊,硬生生地被花小儿、大黄定在树下。 当赵军、李宝玉赶来时,一边战斗已经结束了,现在就剩下补刀了! “我去!”李宝玉将背后侵刀一拔,又要浪一把。 赵军没拦着他,那一百左右斤的小黄毛子能有多大张声? 只要李宝玉不迎头去激怒它,绝对是稳稳拿下。 可李宝玉刚要动手,就听身后有人喊道:“小子!小子!你别去,让我来!” 赵军、李宝玉回头一看,见那邢三一手拖着水曲柳棍子,一手拿着侵刀,飞奔而来。 到近前,邢三止住脚步,大气都不喘,说道:“让我捅一把。”说着,便把侵刀往棍子上接。 “大爷,你这体格可以啊!”李宝玉赞道:“你跟我徐爷岁数差不多,你这比他强多了。” “那是!”邢三往身后一瞅,还不见徐长林踪影,回身笑道:“落他二里地出去!” 说话间,邢三已将刀墩上,提刀在手,直往野猪身后绕去。 他这一动,赵军把枪都端起来了。 毕竟不知道这老爷子什么手把,万一杀秃噜了,别再有危险。 但这邢三确实有两下子,绕到树后,微微探身,双手持刀顺着小黄毛子前肩缝就刺了进去。 此时小黄毛子被花小儿、大黄闷着,尤其是花小儿,咬着它猪嘴,它连疼都叫不出来。 邢三一刀刺进去,往前倾身一压,直将黄毛子怼在雪地里。 两条狗撕咬的更凶狠了,随着邢三把刀一拔,野猪挣扎渐渐就弱了。 邢三提刀,望向赵军,见赵军端着枪,邢三知道这是赵军好意,冲着他哈哈一笑,道:“爷们儿,我这手把咋样?” 赵军放下枪,冲邢三一挑大拇指,道:“大爷,你真行!” “哈哈……”被晚辈一夸,老头更是开心,走到赵军身旁时,往来路一看,隐隐看见一个人影,撇了撇嘴,摇了摇头,才说:“你看老徐那两下子,白扯。” 赵军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突然,邢三眨了眨眼睛,往四周张望,“李家大小子呢?哎呀,跑那儿去了!” 赵军刚才光顾着看着邢三了,都忘记李宝玉了,他顺着邢三所看的方向望去,只见李宝玉正拿着侵刀往西南方走去。 离赵军三十米开外,大青、白龙双双扯着猪耳,将一头老母猪钉在原地。 这时,花小儿、大黄还在撕扯那小黄毛子呢,这是猎狗的天性,它们在打猎时,心里会憋着一股狠劲,猎物死后,它们必须将这股狠劲释放出来。 所以,大多数的猎人,在杀死猎物以后,会让猎狗咬一会儿,这样能让它们发泄,同时还能提升它们的野性。 赵军往前走了两步,见那大青、白龙扯着母野猪的耳朵,它们都把自己的身子与猪身平行,并且各贴在了猪身两侧。 它们的四条腿用力地撑着地,如此一来,母野猪虽然只有双耳受制,但它根本就跑不掉。 此乃挂钳子的最高境界。 赵军、邢三往前走去,邢三忽然一手抓着赵军胳膊,一手指着前面,说:“宝玉他咋不墩刀呢?” 赵军呵呵一笑,道:“岁数小,喜欢刺激,让他去吧。挂着钳子呢,挑不着他。” 邢三闻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这头野猪的整个猪脑袋,都被猎狗给控制住了,它想甩头攻击,都是奢望。 想到此处,邢三放下心来,对赵军说道:“大小子,这俩猪都是你打的,你能给叔一个大腿就行。” 赵军哈哈一笑,侧头靠向邢三说:“大爷,这俩猪,我和宝玉都不要,等我徐爷来,你问问他,他要,就给他点儿肉。他要是不要,那这些都是你的。” 邢三一听,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拒绝,只听他道:“不是,大小子,这可不行啊,咱们上山可是有规矩的。” “大爷,咱爷们儿不提那个哈。”赵军道:“对了,我有个事还想求你呢,你能不能把你早晨吃那药,给我一盒?” 今天早晨,邢三从炕上起来以后,就从木架子上拿下来一个盒子,他打开盒子,里面有一个大罐头瓶子。透过玻璃,能看见里面装了大半瓶子的黑色小药丸。 除此之外,箱子里还有几个小火柴盒,邢三就从一个小火柴盒里倒出了两个小药丸,塞进了嘴里。 李宝玉问他吃的啥药,邢三说自己心脏不好,从旁人那里淘了个老方,自己配的药。 去年,赵军和邢智勇、李虎分开的时候,便跟李宝玉说,今年开春还要去找邢智勇打围。 这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能让邢智勇帮着引荐邢三,好能给王美兰弄回去一盒药。 现在好了,不用再找邢智勇了,邢三说等回去的,他不但给赵军药,还要把药方也给赵军。 就在俩人说话时,徐长林赶了过来,他在二人背后喝道:“你俩干啥呢?” “徐爷,咋的了?”赵军回头问道。 徐长林指着前面,大声道:“你看那李宝玉啊!” 赵军回头一看,只见那李宝玉绕到了野猪后面,而那野猪被两条狗钳着,根本看不到李宝玉,不知道危险已然来临。 此时,李宝玉无论拿刀去捅野猪哪里,都是可以的。 可是,他浪大了。 只见他绕到野猪正后方,距离野猪屁股半米之处停了下来,然后猛地往前冲,冲到野猪近前,左手持侵刀,右手往野猪尾椎骨上一按,整个人一跃而起,俩腿一劈,正骑在野猪背上。 “哎呦我艹!”邢三见状,大叫一声:“这爷们儿太tm虎了!” 就看那野猪,虽头不能动,但脊椎发力,力至后腰,使整个后半身都撅起来。 这一撅,正将持刀要捅的李宝玉给撅了下去。 李宝玉大头朝下,直扎在野猪面前! 第一百八十章.被野猪连挑四个跟头 黑乎乎一个大家伙从自己身上翻下来,可是把那野猪吓了一跳,看着那脑袋扎在雪里,身子往前折去的李宝玉,野猪竟然愣了一下。 再看李宝玉,像翻跟头一样,双腿向下一撂,整个人只在雪地上躺了一秒,紧接着起身就跑。 野猪回过神,嗷嗷叫了两声,玩儿命似的,拖着大青、白龙硬往前追。 赵军、徐长林把枪都举起来了,可两条狗分别在野猪两侧,一时间根本无法开枪。 危机关头,大青的口又松了,咬着猪耳的狗嘴一滑,脱口时,正拼命往后拽的大青仰身摔在了雪地中。 少了将近一百二十斤的大青拖拽,那野猪速度瞬间飙升。 这时,白龙也拽不住了。 “坏了!”赵军心知不好,忙把枪口往前一挪,想要在野猪前头找个提前量再开枪。 可枪口往前一移,却是从枪星里看见了李宝玉。 赵军没有动,想着是李宝玉继续往前跑,等野猪在自己枪星中露头,便开这一枪。 可还不等李宝玉跑出去,那野猪就已经追上了他,只见野猪把猪嘴往正在奔跑的李宝玉裆下一插,奋力将头往起一挑。 “啊……” 李宝玉怪叫时,人已飞在了半空中,在空中折出两米远,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一声闷响,周围的雪被他砸的飞起来了。 “嘭!” 赵军慌忙间开了一枪。 野猪背上迸起血花,但未伤筋骨,只是皮穿肉破。 “嘭!” 徐长林也是一枪,可这一枪,打高了,子弹从野猪脊背上面飞了出去。 不是两大炮手打不准,而是投鼠忌器。 此时他们顾忌的,不是狗,而是李宝玉。 因为那野猪在挑飞了李宝玉之后,又往前冲,已再次来在了李宝玉的近前。 枪声一响,大青、白龙凶悍地杀向野猪。一旁花小儿、大黄闻声,松开了那死去的小黄毛子,往左右一张望,见那边还有一处战场,便双双起身,飞奔而去。 野猪也是杀红眼了,听见枪声不跑,仍奔李宝玉追去。 李宝玉刚从雪地里爬起来,野猪即至。 还是猪嘴往李宝玉俩腿中间一插,用力往起一扬头。 李宝玉向前方扑了出去,再一次砸在雪地当中。 多亏山上积雪很厚,才没把李宝玉摔坏了,可两次腾空,让李宝玉整个人有些晕。 李宝玉趴在雪地上,双手一撑,双腿依次蹬地,屁股刚往起一撅,野猪又至! 这时,赵军和徐长林都已经换好了子弹。可他们刚把枪上脸,就见那野猪第三次把李宝玉挑飞了出去。 野猪再往前冲,瞬间又来在李宝玉身前。 李宝玉这次未曾起身,正横躺在雪里上。 野猪把嘴往李宝玉身下的雪中一插,猪嘴便出现在了李宝玉身下。 野猪脖颈发力,猛地向上一挑,李宝玉又飞在了半空中,而且还在半空中转了个圈,才砸落下去。 李宝玉摔在大雪中,趴在地上,这一次,他没能起来。 看着野猪又冲向李宝玉,赵军可是急了,他把手中枪一丢,伸手从邢三手里夺过侵刀,直奔野猪杀去。 这时,四条狗全扑在了野猪身上,可野猪已经杀红了眼,哪怕被花小儿咬着屁股,却仍然试图奔向李宝玉。 在离李宝玉还有半米时,野猪被四条狗硬生生扯住,但野猪奋力挣扎,跟四条狗在雪地里扑腾、翻滚。 赵军持刀杀至,野猪正从大雪里翻身要起,赵军也不挑位置,挺刀就刺。 这一刀正捅在野猪左肋上,这半扇都是肋骨,刀入肉,刺在骨头上,就听嘎嘣一声。 赵军掌中水曲柳棍应声而折,旧力未散,使赵军向前一扑,一个踉跄,堪堪站住身形。 野猪一声惨叫,回头望向赵军时,左右猪耳已被大青、白龙咬住,野猪仍试图奔赵军来,另一侧前腿又被大黄扯住。 赵军握住连接侵刀的半截水曲柳棍,见那野猪脑袋被大青、白龙扯起,他举刀奔着野猪喉咙就刺。 “噗……” 一刀刺入,鲜血喷了赵军一脸。 赵军把刀一抽,抽身就往前跑,来看那李宝玉。 李宝玉正从雪地里抬头,就见一团黑影从上空罩下,可是把他吓了一大跳。 还不等他叫喊,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宝玉呀!宝玉。” 李宝玉一言不发,任由赵军把他往起扶,可他那么大一坨,赵军哪里整得动他啊? 好在邢三赶来,给赵军搭把手,才将李宝玉从大雪地里拽起来。 “嗯……额……”李宝玉起来,看了看赵军,又看了看邢三,一脸的茫然。 这可把赵军给吓坏了,抬手往李宝玉脸上拍了两下,又从他脖子往下摸,一直摸到脚脖子,发现很是万幸,这小子骨头没摔坏。 这时候,李宝玉也反应过来,一把抱住赵军,无语垂泪。 “行了,行了!”赵军拍拍他后背,然后把他推开,问他:“宝玉啊,你身上哪块儿疼不?” 李宝玉一边使棉袄袖子抹着眼泪,一边摇头。 “那你没啥不得劲儿的吧?”最后赶来的徐长林问道。 李宝玉只道:“晕,晕,脑袋迷糊。” 徐长林问赵军:“这小子胳膊、腿儿都没事儿吧?” “没事儿,都没事儿。”赵军答道。 徐长林闻言,这才安心,大笑道:“这是让野猪给撅懵了。” “哎呦我的天。”邢三在一旁直摇头,随手在李宝玉胳膊上拍了一下,道:“爷们儿,你咋干这虎事儿呢?你可给我吓坏了,吓得我心脏直突突。” 知道李宝玉确定没事,赵军这才放心,他把手里连棍的侵刀还给邢三,让邢三去给那小黄毛子开膛,赵军则从后腰拔出自己的侵刀,去开那挑李宝玉的老母猪。 徐长林则去大雪地里翻找,先将李宝玉的狗皮帽子捡回来,打落了上面的雪,给李宝玉扣在头上。 “爷们儿啊,这得亏是个老母猪啊,这要是个炮卵子,你可咋整?”徐长林有些后怕,就像他说的,得亏这母野猪没有獠牙,要是公野猪的话,就挑裆那两下,李宝玉多半是要残废。 这俩小子是他从屯子里领出来,要是李宝玉出了什么事,他没法跟李大勇和金小梅交代。 此时的李宝玉,脑袋还是有点晕,但听徐长林之言,小声嘀咕道:“以后可不能干这事了。” 李宝玉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花小儿又叫了。 “汪!汪!” ------题外话------ 这个也是真实事迹改编的,现实里,野猪连挑了那人十四个跟头,得亏是老母猪,这人起来没啥大事,就手脖子存筋了。 今天应该还有两章,我想把那猞猁打完,大概要晚一点更新,得三点来钟吧。兄弟们困了就先睡,明早起来看。 第一百八十一章.有人要抢怪 狗一叫,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警惕。 但花小儿仍守在野猪旁,不是出击,而是一副护食的模样。赵军就知道它发现的不是猎物,而是有人来了。 赵军把手里的野猪肝分成两份,分别递给大黄和白龙,然后从地上抓了把雪搓搓手。 这时,四个人出现在了赵军的视线当中。 秦强他爹秦大江背着枪,带着陶家兄弟,并排走来,气势十足。 邢三一看陶家兄弟,瞬间火冒三丈,拿着刚给小黄毛子开膛的侵刀,遥指三人喝道:“滚犊砸!” 邢三一喝,对面四人气势瞬间荡然无存。 见又是这老头,陶家兄弟难免心生畏惧,哪里还有什么气势? 秦大江一皱眉头,望向邢三,问道:“老邢啊,这是干啥呢啊?” “干啥呢?”听秦大江质问的语气,邢三根本不惯着他,当即冲着秦大江吼道:“你问问他们,他仨昨天干啥了?” 秦大江瞅瞅身旁陶大胜,见陶大胜不说话,秦大江心里便知是这三人不对,才让邢三如此气愤。 都在山里住,秦大江知道邢三是什么脾气,他不问陶家三弟做了什么事,也去不劝邢三息怒,只望向徐长林,大声说:“徐哥在呢。” “大江啊。”徐长林只叫了老秦头一声,往下什么都没有说。 秦大江见状,再看看赵军和李宝玉,心里不禁有些无奈,真不知道自己儿子咋搁屯子里混的,混到现在,满山的仇人。 但秦大江还是冲赵军和李宝玉点了下头,再得到赵军点头回应后,秦大江二话不说,带着陶家兄弟就走。 见秦大江走了,赵军又蹲下身,继续割野猪肠子喂狗。但当他抬头时,却见徐长林呆呆地望着秦大江等人离去的方向。 赵军喊道:“徐爷。” “爷们儿,有事儿啊?”徐长林回身问道。 “没事儿。”赵军笑道:“我寻思跟你说,这俩野猪,我和宝玉不要了,你和我邢大爷分吧。” “我也不要。”徐长林道:“家不缺这口吃的,都给他留下吧。” “那行。”赵军道:“那一会儿我跟宝玉帮他,把这俩猪都拽回去。” “嗯。”徐长林先应了一声,想想来在赵军身旁,蹲下来对赵军说:“爷们儿,那老秦头子应该也是来打老虎崽子的。” 赵军一听,有些惊讶,问道:“徐爷,你咋知道的?” 徐长林道:“你看他刚才背的啥枪?” “不知道啊。”赵军一脸茫然,说:“我没注意瞅啊。” “他背的是秦强那把枪。”徐长林说:“我认识秦强那枪,还有我知道老秦头子平时使的是老洋炮。” “啊!” 徐长林如此一说,赵军就信了。 如果秦大江和陶家兄弟来猎野猪、狍子、熊,完全可以背两把枪,秦大江用老洋炮,陶大胜使秦强的16号。 可现在,秦大江弃洋炮而不用,那他们此行的目的,就只可能是那只猞猁了。 因为洋炮威力太大了,一枪打过去,那猞猁皮也就不用卖了。 想到此处,赵军明白了,这只猞猁引来的猎人太多了,徐长林怕别人捷足先登。 赵军突然想起一事,问徐长林道:“徐爷,我才想起来,来之前你不是说,这猞猁,就你能找着,别人都找不着么。” 听赵军之问,徐长林微微一愣,然后哈哈大笑,笑过便转移话题,道:“我给你讲啊,这个玩意吧……” 赵军无奈地看着这老头子,心里好是无语。 徐长林也不觉得尴尬,接茬说道:“特别聪明,你爹和王大龙给它惊起来,它转一圈还回它原来那地方。” 徐长林说这话时,缓过神的李宝玉也凑了过来,听老头子讲道:“它杀我狗那块儿,往上走就是跳石塘,你爸他俩肯定是那儿惊起的它。 咱们找它,也还上那儿。我告诉你,它要再回那跳石塘,肯定是往石头缝子里一钻,人咋吵吵,它也不带出来了。不管谁去了,看不见它影,就以为它走了呢。往地方找它,找不着也不带多想的。” 听徐长林这番话,因读书而词汇量储备丰富的李宝玉当即脱口而出:“灯下黑呀!” 徐长林一愣,紧接着却连连点头,道:“对,对,就那意思。这玩意吧,扛饿。它猫那里头,四、五天不吃不喝都没事。” “徐爷。”赵军问道:“你意思是,它还搁那跳石塘里头呢呗?” 要说打黑瞎子、狍子、野猪,这些赵军都在行,可要说打猞猁,他了解的还真不多。 上辈子他只打过一只猞猁,还是遭遇战,只知道这玩意不吃腐,只吃活食,住跳石塘里。 “对。”徐长林点头肯定。 他一说对,赵军倒是想不明白了,“都知道它在哪儿了,那还圈啥了?直接打就完了呗。” “嗯。”徐长林点头,说:“不圈了,直接打,再圈容易就容易打不着了。” “老秦头啊?” “他爹是老炮手,以前我跟你爷有啥不明白的,都去问那老爷子。”虽然徐长林对秦大江的态度冷淡,但提起秦强他爷,徐长林语气中尽是敬意。 一听那猞猁可能被秦大江等人捷足先登,李宝玉就着急了,他道:“那咱就赶紧的吧,再让老秦头把老虎崽子整去,可就坏了菜了。” “那不能。”徐长林摆手道:“他手把不行,但我怕他把老虎崽子惊出来,要再给惊跑了,那可真就再也不回来了。” “行了,徐爷。”听这老头子没完没了的,赵军拦他道:“你快给我们讲讲,这围咋打。” 这得事先问明白了,如果这老头子说的办法不靠谱,赵军是肯定不会带着自己家狗去冒险的。 虽说好狗应该死在山上,但也不能白白送死啊。 徐长林伸手在脚前雪地上画图,简单的几下,便勾勒出一座大山。 “这山是南北一条大主岗!”徐长林分别指了两边,然后又单独指着代表南面这边,对赵军说:“这边是清汤林子,就稀不冷腾几棵树,你带狗在这儿等着。 我打北边上去,牵你一条狗,给它撵出来,只要它从洞里出来,肯定往你那边走。你那边狗开声,你就把狗一撒,狗不撒帮,指定能圈住它。它要上树,你就搂它。” 徐长林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赵军,等着赵军给他个答复。 赵军想了想,问道:“行,那咱现在就回去,好好歇一晚上,明天打它去。” 第一百八十二章.围猞猁 四人四狗往邢三的地窨子走。 赵军和李宝玉,拖着那二百来斤的母野猪。邢三自己拽着放完了血,还不到一百斤黄毛子。 而徐长林,是真的老了,哪怕不拽东西,就背了一把枪,他也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等把野猪拽到咳地方,徐长林进到屋休息,赵军和李宝玉帮着邢三,在外面把两头野猪扒了皮,肉分割好了以后,冻在了雪地里。 然后,邢三将先前留好的野猪排骨剁了,又拿出冻的酸菜丝,回屋给赵军等人炖了一锅野猪排骨炖酸菜。 吃饱喝足了,众人早早躺下。 次日清晨,还不到五点,四人就都起来了。 点着了煤油灯,简单地吃了口饭,又把狗喂了个半饱,邢三上山溜他自己的狍子套,赵军、李宝玉和徐长林则兵分两路,向那猞猁所在的跳石塘包抄过去。 按着徐长林所说,赵军和李宝玉带着花小儿、大青和大黄,在南边等着。 徐长林从北面上去,带着白龙将那猞猁轰出来。 徐长林爬北岗来在跳石塘里,他一路行来,右手拿着枪,左手牵着白龙。 这时,大概七点多,将近八点,徐长林才牵着白龙到那跳石塘。 一到跳石塘里,白龙就冲前面“汪”、“汪”叫了两声。 “谁在前头呢?”徐长林问道,他也隐隐约约看见前面有人。 “徐大哥。”说话的,正是秦大江,他带着陶家三兄弟向徐长林迎来。 “大江啊。”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徐长林不得意秦大江,但还是得跟他打招呼。 “徐大哥,你这是?”看徐长林牵着狗,秦大江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 徐长林淡淡一笑,刚要开口答话,就感觉白龙扯着绳子,要拉着他往前走。 白龙如此举动,却是给那秦大江和陶家兄弟起了警示,四人顺着白龙所向之处望去,只见那有一个大石砬子。 徐长林牵着绳子,随着白龙向前走去。 而秦大江,已将手中枪举了起来。 “汪……” 越向石砬子移动,白龙的叫声就越凶,挣扎地也越用力。 突然,一个灰不突的,形似大猫的动物自那石砬子下的石头缝里钻了出来。 这正是他们要找的猞猁! 猞猁现身,便从石缝中蹿了出来,它在雪地上驻足一停,转头淡淡地看了几人一眼。 “嘭!” 就在枪响的一瞬间,猞猁绝尘而去。 “汪汪……”白龙疯狂地叫着。 “追!”陶大胜大吼一声,一马当先就往出冲,他那两个弟弟紧随其后。 “回来!”秦大江喝住三人,没好气地说:“追什么追?那玩意你上哪儿追去?” 要知道,那猞猁跑的,可是比狍子还快。 而狍子呢,狗都撵不上。 至于人嘛,就长两条腿,能跑得过谁啊? 秦大江看了徐长林一眼,见这老头子一脸淡定,不禁心中泛起了嘀咕。 就在这时,白龙猛地一转身,向来路方向一冲,将徐长林拽了个踉跄。 “啥?”秦大江精神一震,忙撅枪换上子弹。 可听那边,北面有人喊道:“谁搁上面呢?” 这人一说话,白龙就站在原地叫着。 徐长林一皱眉,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是有财吗?” 老头子话音刚落,那山路上现出赵有财的声音,他一路小跑,喘着粗气,显然是听见枪声后,强行赶路造成的。 “徐……白龙?”赵有财来在近前,刚要和徐长林打招呼,却看见了自己家的狗。 白龙看见老主人,挣着绳子来在赵有财身前,抬起两只前腿就往赵有财腿上扒。 赵有财摸着白龙脑袋,向徐长林问道:“我家那小子呢?” “谁知道了。”徐长林笑道:“昨天轰起一窝猪来,今天我们起早出来撵,还撵散了。” “啊!”赵有财点了下头,然后又问:“那小瘪犊子说,要跟你去杀黑瞎子仓啊,这咋又整起一帮猪呢?” 徐长林闻言一怔,但老头子何许人也,当即笑道:“黑瞎子杀秃噜了,我和你家小子商量,不能空手回去啊,干脆打两头猪吧,正好要过二月二了。” 赵有财撇了老头子一眼,心想:“可惜了,要是他敢说和赵军已经杀完黑瞎子了,那自己说啥也管他要半拉熊胆。” 而对于徐长林刚才的那番说辞,赵有财是一个字都不相信。 因为前天他一回家,就听李大勇说,赵军和李宝玉明面上说是去杀黑瞎子仓,可实际也是奔着猞猁来的。 这可给赵有财气坏了,昨天又拉着王大龙在这周围转了一大圈。 这也导致今天王大龙主动放弃,说啥也不来了,可赵有财仍锲而不舍,孤身一人背枪入山。 赵有财和徐长林说话时,秦大江就带着陶家三兄弟在一旁看着。 按理说,不管你们有什么要紧的事,此时还有别人在,而且又都认识,怎么也得互相打个招呼。 可赵有财,就好像没看见他们四个一样。而徐长林,也不把话题往他们身上引。 就在这时,只听南边传来一声枪响,赵有财忙看了徐长林一眼,然后从肩上摘下枪,就往南边跑。 见其如此,秦大江把手中换好子弹的枪交给陶大胜,说:“赶紧的,大胜,你追!” 陶大胜二话不说,接过枪就跑,陶二胜、陶三胜紧紧跟在他身后。 此地往南,一里多地。 一片清汤林子,正如徐长林所说,树木稀少。 那猞猁一进林子,只听一连串的狗叫声,三条狗一起飞奔而来。 猞猁翻身上树,三、两下便上了树杈,可它刚在树杈上站定,就听一声枪响,它忙自树上蹿下,堪堪躲过一枪。 猞猁一落地,花小儿就到了,朝着它屁股就是一口。 猞猁一声尖叫,拧身回爪,向着花小儿眼珠子抓去。 还不等花小儿躲闪,大青扑来,一口咬住猞猁脑袋,大青猛地一晃头,被它咬着的猞猁随着它的狗头猛烈地晃动起来。 大黄不甘示弱,纵身咬住猞猁一只前爪,三条狗分别向后用力,直将这猞猁给抻起来了。 就在这时,赵军两步来在近前,掌中枪一翻,轮起来枪把子,向着猞猁背上砸下。 第一百八十三章.猞猁头的秘密 “咔!” 一声脆响,猞猁脊椎应声而断。 猞猁惨叫着,身体不断地抽搐着。 赵军紧接着又是一记,为了避免伤到大青,斜打在猞猁脖颈上,又听咔的一声,猞猁嘴冒血沫,气绝身亡。 “去!去!”赵军大声呵斥着,并挥手轰狗。 这时,李宝玉也冲过来,帮着赵军把三条狗都赶开,将那已经断气的猞猁从狗嘴里夺了下来。 “你看咋给掏成这样了!”李宝玉把那猞猁翻过来,只见那猞猁屁股被花小儿撕扯的稀烂。 李宝玉说话间,猞猁脑袋顺着他胳膊往下一耷拉,脑袋上连着它耳朵的一大块的皮,都离开头盖骨,垂落下去。 大青咬野猪口松,咬猞猁却是口狠,竟然把猞猁头上的皮给掀开了。 赵军伸手扯过猞猁左前爪,稍微用了点力气,竟将这条腿都给拽了下来。 这不是赵军力气大,而是大黄咬扯猞猁这只前腿,连骨头都咬断了,只剩一块皮连着,才被赵军一扯而断。 “这……”李宝玉满脸的不开心,嘴里嘟囔着:“这还能卖上价了吗?” “傻兄弟啊,这咋不比给扯碎了强啊?” 赵军一边说着,一边将那猞猁腿从雪地上捡起来。 可就在这时,只听花小儿、大青吭叽两声,双双往北边跑去。 而大黄,看了看李宝玉,站在原地未动,却冲北边不断地摇着尾巴。 “不好!”赵军心想不妙,看自家两条狗那架势,就知道它们一不是发现了猎物,二不是遇到了路人,而是在碰见主人时,才有的模样。 家里就那么几口人,老娘和两个妹妹不可能到山里来,那么来者何人,自然无需多问。 “快走!”赵军冲李宝玉喊了一声,自己抓着猞猁腿,就像握着接力棒一样,飞快地沿着原路往回跑,一边跑,还一边吹口哨。 此时李宝玉也知道是谁来了,忙把死猞猁往肩上一扛,然后撒腿就跑。 要不说呢,李宝玉的身体素质真不错,五十多斤的猞猁被他扛起来,还能跑的飞快。 李宝玉一跑,大黄紧随其后。 大青听见赵军的口哨声,止住身体,返身奔向赵军。 花小儿则在原地转了两圈,才向赵军追来。 两、三分钟之后,赵有财出现在四狗撕咬猞猁之处,他看了看雪地上的血迹,不禁皱紧眉头,望着赵军离去的方向。 赵军和李宝玉轮流扛那猞猁,在雪地上奔跑,一口气跑出一里多地,等他们停下来时,差点累瘫在雪地上。 “哥哥,我大爷不能知道是咱俩打的吧?”李宝玉背靠着一棵大树坐下,指着旁边的死猞猁问道。 赵军掐着指头算了算日子,对李宝玉说:“没事,咱俩给他来个死无对证。” “啊?” 赵军笑道:“咱哥俩再搁山里住一宿,明天一早下山。正好明早有小火车,咱坐车上镇里,把皮都卖了。” “行!”李宝玉闻言,心中暗喜,如果要死无对证,那就说明这笔钱,能落到自己手里了。 二人歇匀了气,起身背上猞猁、带着狗,往邢三的地窨子走。 等他们回到地窨子时,邢三没回来,徐长林也没回来,李宝玉就建议把猞猁皮给扒了。 赵军想了想,道:“先别了,等徐爷回来,看看他咋说。” 当日徐长林找赵军来猎这猞猁时,以一张猞猁皮为报酬,要赵军带狗围杀这只猞猁。 老头子的要求很奇怪,他如此做,不但什么都捞不着,还白搭一张猞猁皮。 可从与徐长林的谈话中,赵军猜测,这老头可能是要猞猁肉。 所以,哪怕是狗一拥而上,把那猞猁扯碎了都行。 只是不知道,他要这猞猁肉有什么用 而现如今,这猞猁打着了。虽说整张的皮有些破损之处,但也能值不少钱呢。 这里面就有说道了,所以赵军要等徐长林回来。 但等来等去,等回来的是邢三,他从山上拽回来一只狍子,将其直接埋在地窨子外头的大雪瓮子里。 “哎呦!”邢三进屋,一看那猞猁,顿时来了兴致,走上前蹲身摸了两把,感受着那皮毛的柔顺,邢三赞叹道:“果然是好东西呀。” 邢三话音刚刚落,徐长林就带着白龙回来了,当进屋看到猞猁的第一眼,老头子瞬间眉开眼笑。 “爷们儿,你俩真厉害。”徐长林冲赵军、李宝玉挑大拇指,道:“没想到你们能囫囵个的整回来。” 赵军淡淡一笑,道:“徐爷,这囫囵个的,皮可有你一股。” 老头子闻言,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赵军的意思,笑着点头道:“行,我的那张皮,归你俩;这张皮,咱爷仨三一三十一。” “好!”赵军道:“就这么定了!” 既然已经商量好了,赵军便叫李宝玉动手剥皮。 可就在李宝玉要动手时,徐长林突然将其拦住,他道:“小子,肉,咱们吃了;脑袋,你得给我留着。” “啥?这肉还能吃呢?” “徐爷,你要那脑袋干啥啊?” 两个疑问,出自两个人之口。 问猞猁肉能不能吃,这是李宝玉问的。一般的肉,他都吃过,可还真没吃过猞猁肉。 而第二个问题,是赵军问的,他两辈子在山里混当,都不知道这猞猁脑袋有啥用。 让他更想不明白的是,为了一个猞猁脑袋,徐长林竟然能舍出一整张的猞猁皮。 要知道那一张皮子,现在涨价都涨到一千五百多块钱了。 徐长林闻言,冲李宝玉一笑,道:“能吃,我听说你们上次打着一只,没吃啊?” “没有啊。”李宝玉看了赵军一眼,他此时都能感觉得到,徐长林并不想回答赵军的问题。 徐长林转身,喊邢三道:“老三啊,一会儿你给它烀了吧,等烀烂乎了,拆肉,撕大块炒辣椒吃。” 说到此处,徐长林转回身,和李宝玉说:“尝尝你就知道了,这玩意是蒜瓣子肉,老香了。” “啊。”李宝玉简单地应了一句,没再说什么。 赵军也笑了笑,并未追问。虽然他很好奇,但徐长林不说,他总不好逼着人家说。 ------题外话------ 兄弟们,今天欠一章。 欠一章,明天补两章,加上明天的两章,明天就是四章。 第一百八十四章.天价猞猁皮 猞猁,身形矫健。 翻山越岭,上树攀岩,都不在话下。 扒了皮,当真是一身的腱子肉。 邢三做饭甚是生猛,拿着小手斧将其连肉带骨剁成大块,冷水下锅。 等到水开,邢三从木架最下面拿起一根大葱,扒了大葱外层的皮,也不洗,使手从葱白那边开始掰,掰了两节丢入锅中。 这肉,烀了一个小时,却连筷子都扎不动。 烀了将近两个半点,才算烀烂。 邢三拿笊篱把肉从锅里捞出来,又从缸里?凉水把肉洗了一遍,赵军、李宝玉上前帮忙,三人各拿一把小刀,把肉从骨头上往下剃。 而徐长林呢,老头子最是悠哉,正盘着腿坐在炕上吃圆枣子呢。 圆枣子,就是野生的小猕猴桃,只是外面不长毛,吃时不用扒皮。 入口酸甜,若是等到秋后下霜,被霜打过之后,再摘下来吃,味道会更加美味。 山区人民不容易,一年到头可能都吃不着一个苹果,这圆枣子就成了山里人最常吃的果子。 当然了,此时想吃新鲜的是不可能了,邢三拿出来这些圆枣子是刚入冬时,他从山里捡回来的。 当时的果子就已经冻了,被他带回来,随手就埋在了屋前的雪地里,直到今天往雪里埋狍子时,才不经意地翻了出来。 邢三捧了两把进屋,放在盆里,盆里加水后,还不到半个小时,那圆枣子就软了,没全化透,里面还有冰碴,但酸甜冰爽,很是好吃。 等三人把肉都剃下来,虽然装了一盆,可五十多斤的猞猁,放血、扒皮、剔骨,再去了脑袋、爪子、尾巴,再焯水以后,到现在也就只剩下十来斤肉了。 邢三按着徐长林说的,在肉里放干辣椒,大火炒。 山中野兽的肉,或多或少都带着些许膻味,猞猁也是一样,但随着邢三翻炒,赵军等人闻到了一丝特殊的肉香味。 邢三在山里住,也没什么佐料,倒了点酱油,撒了把盐就盛盆出锅了。 满满的一大盆肉冒着热气和香气,被邢三端上了桌,李宝玉快速地把锅刷了一下,然后赵军把高粱米放进锅里焖饭。 这是准备蒸高粱米饭。 “爷们儿,快来!”这时,邢三招呼二人,他和徐长林已经坐在炕上吃喝起来了。 赵军上炕,伸筷子从盆里夹过一块肉,因为徐长林说大块炒,所以一盆里全是大块肉,每一块都有五、六公分长。 “嗯,香!”赵军还没等吃,身旁就传来了李宝玉的赞叹声。 那邢三喝了口酒,笑道:“我也头一回吃这玩意,别说,这味儿还真挺特殊。” 既然他们都说好吃,赵军也咬了一口,这肉还真像徐长林说的那样,都是蒜瓣子肉,就跟鱼脊背两侧的肉是一样的,只不过鱼肉熟了一碰就碎,而这个肉,特别紧实。 赵军细细咀嚼,邢三放了不少辣椒,压了住大半的膻味,但却压不住肉中的一丝微酸。 有酸有辣,伴着肉香,四人围着大盆,大口吃肉。 酒足饭饱,熄灭煤油灯睡下。 第二天早晨醒来,赵军和李宝玉围在泥灶前烤饺子,邢三从炕里墙上挂着的一件灰布衣服的兜中,取出一个叠成正方形的小纸条,递给赵军说:“这是那个方儿,你看看。” 赵军打开,只见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十几味药,在一个个药名后面,还有对应的用量。 赵军一看这字迹,就知道写这方子的不是一般人。 他把这方子记在心里,然后还给邢三,邢三上炕又把纸条塞回衣兜。 等邢三从炕上下来,他在木架上拿下盒子,从里面拿出一个火柴盒,特意打开看看,见里面装了一满盒子药,这才将其递给赵军。 赵军谢过邢三,又在地窨子里吃了烤饺子、糊涂粥,才和李宝玉先行告辞离去。 他们离开地窨子的时候,刚过七点,因为没带徐长林,二人赶路不耽误时间,还不到九点钟,他们就已经到了屯口。 看着往屯子里跑去的四条狗,赵军和李宝玉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往车站走。 等到车站以后,没过三、五分钟,小火车便缓缓驶来。 二人登车,在车厢里找个角落待到靠站,下车直奔国营商店。 还是那个商店,还是那两张长条桌子,还是上次的那两个工作人员。 只不过今天的长条桌子前,站了好几个卖皮子的。 一个山羊胡老头,从麻丝袋里拿出一卷卷的黄叶子,那两个员工,一个查数,一个记账、付钱。 老头拿到钱,揣进棉袄内兜,眉开眼笑地就往外头走。 老头一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上前,拿出多是黄叶子,也有几张灰皮。 他拿了钱,也走了。 等他们走后,长条桌子前,除了赵军和李宝玉,就只剩一个穿蓝布棉袄,手拿九分兜子的男人。 “又来了?”长条桌子后的男员工和他打了声招呼,俩人似乎很是熟悉。 那男人一笑,从兜子拿出一个小布兜,从中倒出两枚阴干的熊胆递了过去。 男员工接过熊胆看了两眼,然后递给身旁的女员工,女员工一手接过熊胆,一手从自己桌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塑料盒。 打开塑料盒,女员工从中拿出一个天平放在长条桌子上。 她拿起一个熊胆,放在天平一端,然后开始折腾砝码。 等天平平衡,她把熊胆拿下,从身后桌子上拽过一张纸,在纸上写清熊胆重量,再把熊胆放在这张纸上。 然后,又称另一个,还是如法炮制。 称好了熊胆,女员工又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做了个乘法运算,等出了结果,才对那熊胆主人说:“俩熊胆,三千一百八。” “多少?” “多少?” 两声“多少”,一声是那熊胆主人说的,一声是在旁边看热闹的李宝玉嚷出来的。 那熊胆主人声音不大,可李宝玉的声儿却是不小,不但如此,他这一声还特别突然,吓了那三人一跳。 见俩售货员和熊胆主人都看着自己,李宝玉也不怯场,直接问:“啥熊胆呐?这么贵?我大爷来卖,你们咋没给这高价呢?” 不怪李宝玉咋呼,前年赵有财来卖熊胆时,铜胆也没卖上这个价啊。 而且刚才看那男员工和熊胆主人好像是熟人,这不免让李宝玉多想。 李宝玉人高马大,声音洪亮,一时间将那两个员工给说懵了。 熊胆主人也有点懵,只不过他不是被李宝玉给喊的,而是有些惊讶那价格。 就听他问:“黑瞎子胆啥时候这么值钱了?” “三天前刚涨的价。”回过神的男员工答道。 一旁女员工狠狠瞪了李宝玉一眼,才又问熊胆主人:“这俩,三千一百八,你卖不?” “卖!卖!”熊胆主人忙不迭地点头。 听他说卖,女员工伸手将一枚熊胆,连着它底下的纸都拿下来,就使那记着熊胆重量的纸,将熊胆简单地一包。 另一枚,也是如此。 而男员工,从抽屉里拿出四沓大团结,他先把其中三沓往那熊胆主人面前一放,又从另一沓里点出来十八张。 男员工把十八张大团结递给熊胆主人时,说道:“查好了哈。” “哎,哎。”熊胆主人接过钱,笨拙地数着,脸上止不住地笑。 都是他的钱,男员工也不管他咋查,只问赵军、李宝玉,“你俩卖啥?” 赵军伸手扒拉了李宝玉一下,此时这小子俩眼直勾勾地看着那人查钱,连男员工和他说啥,他都没听见。 被赵军扒拉了一下,李宝玉回过头来看着赵军,一瞪眼睛,问道:“哥哥,咋的了?” “把皮子拿出了。” “哎。”李宝玉手忙脚乱地从挎兜子里拿出徐长林给的那卷猞猁皮,先向男员工递了过去。 男员工见这东西用布裹着,将系着的绳一解,打开外面布的时候,一下子就愣住了。 “猞猁!”到底是城里人啊,男员工没管这叫老虎崽子,而是叫了一声猞猁。 他这一喊猞猁,那坐在一旁的女员工一下子就起来了,凑过来伸手就拿,嘴里说着:“给我看看。” 不光是她,一旁查钱的男人,此时连钱都不查了,和刚才的李宝玉一样,俩眼直勾勾地随着猞猁皮移动。 女员工把那卷成桶的猞猁皮拿过,在长条桌子上展开,一张猞猁皮,完完整整、干干爽爽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见俩员工都看着皮子、摸着皮子不说话,李宝玉问道:“咋的?收不收啊?” 李宝玉此言一出,那男员工抬头看了李宝玉一眼,先是没说话,但很快连连点头,道:“收,收!” 说完,他回身从抽屉里拿出卷尺,刺啦一声从头上抽开,来在长条桌前,上下左右地量着猞猁皮。 等量完,男员工拿纸记下长宽,然后对赵军和李宝玉说:“小兄弟,你们等会儿,我去打个电话。” 说完,他转身往后面走去,在里面还有一个房间。 不一会儿,男员工去而复返,一回来就和赵军说:“三千二,卖不?” 第一百八十五章.下馆子 “多少?” 这回可不是一声“多少”了,除了赵军,就连那女员工都震惊了。 三千二百块钱啊! 在这年头,在这山镇里,这可真是天价了。 赵军马上就要上班了,而他在林场验收组当技术员,一个月才四十六块八毛钱。 这三千二,顶的上赵军五、六年的工资了。 要拿这笔钱在屯子里说媳妇,只要没人管,说他十个都不成问题啊。 李宝玉手里麻袋落地,一把就抓住了赵军胳膊。 这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过完年,上山溜夹子、溜拍子的多,下山来卖皮货的,也就多了。 可那黄叶子、灰皮,哪有这个值钱啊? 一双双眼睛落在猞猁皮上,神色各异。 赵军看向那男员工,只道:“再加点。” “啊?”男员工一愣。 赵军看着他,说:“三千五吧。” “三千五……”男员工有些迟疑,一脸的为难。 赵军指了指里面,又道:“要不你再打个电话问问,三千五,要行,我就卖你。” 男员工没说话,也没再去打电话,只回身拉开抽屉,拿出三沓钱摆在赵军面前,又将刚才抽剩的大半沓拿出来。 这沓钱,原本是一百张,刚才给那卖熊胆的点出的十八张。 男员工又从中点出三十二张丢回抽屉,把剩下的半沓递给赵军,说:“你查好了。” 赵军接过钱,一踢脚旁麻袋,喊道:“宝玉!” “哥哥。”李宝玉木讷地看着赵军。 这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赵军一指他脚前的麻袋,李宝玉这才反应过来,忙捡起麻袋,扯开麻袋口,在众人无比惊讶的目光中,又拽出一张猞猁皮来。 “我……”男员工都懵了。 此时的赵军,左胳膊底下夹着个麻袋卷,麻袋里卷的长条东西不知道是啥,只用右手把那猞猁皮在桌子上展开,然后对男员工说:“量量吧。” 皮子扒下来,不带头、不带尾,四肢肘关节以下不要。 所以,虽然昨天被四狗撕咬,但这张猞猁皮,只有屁股上有点瑕疵。 男员工量了量,看了看,然后对赵军说了句“稍等”,便匆匆往后屋走去。 这次,他去的时间有点长。赵军让李宝玉先将猞猁皮收起,别耽误别人卖东西。 而赵军,则快速地查着钱。查了一遍,见无差错,就将其全收在了挎兜子里。 等男员工回来,对赵军说:“两千五。” “啥?”李宝玉瞪大了眼睛,有些难以置信,但这次不是因为多,而是因为少。 那张猞猁皮能卖三千五,这张破了一点,就两千五了? 赵军伸手拦住李宝玉,对那男员工道:“三千!” 男员工摇头,说:“最多给你加一百,两千六,你答应,我就收。不答应,你就拿回去吧。” 赵军闻言,想了想道:“卖你了,给钱吧。” 男员工回身,从抽屉里拿钱,先是两沓,然后又点六十张。 这时,旁边已经围了不少人,有卖皮子的,有看热闹的,但所有人的视觉中心,只有一个人,就是赵军。 赵军数完钱,把它们塞进挎兜里,冲着李宝玉一甩头,然后转身就要走。 可那男员工突然开口,喊赵军道:“小兄弟。” “嗯?”赵军转头看了他一眼。 男员工微抬下巴示意,道:“你胳膊底下夹的啥呀?” 他这是以为赵军手里还有货。 赵军低头看了一眼那被自己夹着的麻袋卷,笑道:“镐把子。” “啊?”男员工闻言一怔,疑惑道:“你拿它干啥啊?” “防身。”赵军道:“卖这么多钱,我不得防着点么。” 说完,赵军一手夹着麻袋卷,一手捂着挎兜子,就往人群外面走。 刚离了卖山货的柜台,李宝玉就问:“哥哥,买点吃的啊?” “买啥?赶紧走。”赵军回了一句,大步就往外走。 二人来在街上,因为没车,所以还是打算一路走回去。 可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钟了,赵军也有些饿了,想上次来的时候,还买了些炉果、槽子糕路上吃,这次啥也没买,要一直这么走回屯子,饿一道的滋味怕是不好受。 正巧路过一家国营饭店,赵军往身后、左右看看,然后才一把抓住李宝玉,说:“走,宝玉,咱哥俩下馆子搓一顿去。” “好!”李宝玉兴高采烈地跟赵军进了饭馆,这时已过饭口,饭馆里一个吃饭的都没有。 而且,老板和服务员都是同一个人,一个将近五十岁的男人,穿着白围裙,带着白的厨师帽,正坐在靠柜台的一张桌子后面喝茶。 见二人进来,他往墙上一点,道:“吃啥?点吧。” 赵军往墙上一看,只见墙上挂着一个小黑板,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今日菜品四个大字,下面是两列、三行,一共六个菜名。 炖鲤鱼、红烧排骨、酸辣土豆丝、溜干豆腐、锅包肉、红焖肉。 在这六个菜名下面,应该还有两行,但应该是中午都卖光了。 二人就在黑板下面这张桌子左右坐下,歪着身子,抬头看上面的黑板,哪怕只有六个菜名,李宝玉也看了好半天。 “宝玉,吃啥呀!”赵军问李宝玉道。 李宝玉脱口而出:“尖椒干豆腐!” 赵军一下子乐了,“你能点点儿硬菜不?” 李宝玉嘿嘿一笑,炖鱼和红烧排骨,这俩菜他们不少吃,不稀罕。酸辣土豆丝,就更别提了。 而干豆腐,在现在也算是稀罕物,可不随便就能吃的。 而且东北人,尤其是东北男人,多爱大豆腐、干豆腐。 说到此处,赵军转身看向那老板,说道:“溜干豆腐、红烧肉、锅包肉,主食有啥?” “大米饭、牛肉蒸饺。” 赵军道:“两碗米饭,一屉蒸饺。” “等着!”老板起身,往柜台后走去,里面是厨房,他进去做菜,留赵军和李宝玉在外面。 “宝玉啊,钱等回去,我再给你哈。” “嗯嗯。”李宝玉不住地点头,他小声问道:“哥哥,咱们这次真不用上交啊?” ------题外话------ 还有两更,照例要晚一些,可能三点多钟,兄弟先睡,明早起来看 第一百八十六章.两个大骗子 昨天,躲过赵有财“追捕”后,赵军和李宝玉说,要给家里来个死无对证。 既然是死无对证,那就不能往回拿钱了,要不然怎么说啊? 赵军闻言,看着李宝玉,却不言语。 他这一看,可是看得李宝玉心里发毛。 李宝玉眨了下眼睛,见赵军还是不说话,他便忍不住了,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呀,我都听你的,还不行么?” 赵军闻言一笑,道:“宝玉啊,这事我听你的。” “啊?”李宝玉大喜,赵军这么说,就意味着这钱他们可以给眯下了。 两张猞猁皮,那张坏的卖两千六,有徐长林一股,三个人分,每人到手八百六十多。 而另一张三千五百块钱,兄弟俩分,每人一千七百五钱。这也就是说,他李宝玉的小金库能从不到一百块钱,瞬间飙升到将近三千块钱。 这可一笔巨款啊。 看着李宝玉眼中光芒越来越盛,赵军忙对他说:“宝玉,你先听我说完。” “啊?”李宝玉一愣。 只听赵军道:“你记着不,上次咱打那张皮,我爸卖多少钱?” “哎呀!”李宝玉“哎呀”一声,然后一脸惊愕的看着赵军。 赵军又道:“哪怕秋天的皮子不如冬天的,也不至于才一千二百块钱吧。” 赵军此言一出,李宝玉顿时愣住了。别看他平时行为莽撞,但他心思很细,赵军一说,他就听明白了。 李宝玉第一想法就是:“上次那张老虎崽子皮,我大爷搁里头眯钱了!他咋能这样呢?这我跟不跟我爸说啊?我爸要知道了,这得怎么想啊?这以后我们两家还怎么处啊?” 想到此处,李宝玉一咬牙,看着赵军,郑重地说:“哥哥,这事儿,我当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赵军这个无语,只能给他解释,“宝玉啊,咱们不知道,我叔还能不知道么?” “啊?”李宝玉一怔,这次他是真的明白了赵军的意思。 “哎呀!”李宝玉一仰头,想到赵有财卖完猞猁皮那天,回来先是把钱给了王美兰,然后王美兰分出一半,给了金小梅。 而金小梅拿着钱回家,告诉李大勇分了多少钱的时候,李宝玉就在旁边。 李宝玉记得很清楚,李大勇当时和金小梅说,这皮子卖了多少钱,一定不能往外传,按书上说,这叫财不露富。 而且,这个事还得瞒着不在家的李如海。 如此看来,他李大勇不是怕财不露富,而是怕谎言穿帮啊。 想来,赵有财和王美兰也是那么说的。 除此之外,李宝玉还记得,自己当时想管老娘要十块钱零花,毕竟这里面有自己的功劳啊。 可李宝玉更记得,当时还没等金小梅发话,李大勇在一旁就说:“要什么钱?你一天搁家吃、搁家喝,你要钱干啥?” 但他李大勇说完这句,却向金小梅要了一块钱买烟。 李宝玉越想越气,但那是亲爹,憋到最后,也只憋出来一句:“这个老东西!” “说啥呢!”赵军甩手在李宝玉胳膊上打了一下,道:“那是你爹!” “我爹……”李宝玉气的呼吸加速,刚要说话,就听柜台后面,有一个声音传出:“溜干豆腐好啦!” 话音刚落,饭馆老板手托白瓷盘子从后厨走了出来。 一看那大圆盘子,直径将近四十公分,里面的溜干豆腐更是杠尖的一盘子。 这一盘子,没有二斤干豆腐可做不下来! “慢用哈!我这就给你们盛饭,饺子得等一会儿。”老板把盘子往桌子上一放,转身就要走,服务员是他,厨师也是他,客人点了仨菜,得抓紧做啊。 “师傅!”赵军一边伸手从旁边筷子筒里拿筷子,一边叫住那老板。 “咋了?” 赵军笑道:“那个锅包肉不要了。” 重生以来,一直没下过馆子,倒是忘了东北饭店菜码大。尤其是这年头,更不是一般的大。 “行!”老板很是爽快,到柜台后,带起厚厚的手套,从炉筒子上拿下一个铁饭盒,打开铁饭盒,把里面的米饭往碗里盛。 这年头没有电饭锅,饭馆每天早晨蒸出米饭,都会将其盛出,装在一个个的铝饭盒里。 来客人点米饭了,就把铝饭盒放在炉筒子上热一下。 看着端饭走过来的老板,李宝玉向那柜台上一指,问道:“泡人参那酒,多钱一缸儿?” “二分。”老板道:“五十二度的高粱酒。” 赵军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那贴了人参酒三字的酒坛子,心想这年头东西真便宜,人参酒啊,要知道这时候泡酒的参,可都是野山参啊。 而李宝玉说的一缸儿,是那种二两的小茶缸,这价格属实可以了。 “给我来一缸儿!”李宝玉道。 此时宝玉心里难受,不为别的,只是感觉自己受到了欺骗。 虽然他没出多大力,但要不是他,赵军也不会把猞猁皮分出一半给他们家。 可他亲爹却从中牟利,而且还是暴利! 当然,这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李宝玉一分钱也没捞着。 赵军坐在李宝玉对面,只听李宝玉嘴里念叨着:“真是欺人太甚!岂有此理!气煞我也……” 赵军:“……” 李宝玉这词汇量,他是望尘莫及了。 老板打了酒,放在李宝玉跟前,又问赵军:“小兄弟,你喝点啥不?” “我不喝。” “那等我红焖肉哈。”老板说完,又往后厨去了。 李宝玉夹起一筷子溜干豆腐,吸溜一下进嘴,嚼都不嚼,端起小缸儿就喝。 赵军看着就觉得好笑。 李宝玉又吃了口干豆腐,再喝一大口酒,当放下酒时,他仿佛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很严肃地对赵军说:“哥哥,这钱咱们不留了行不?咱们上交!” “行!”赵军想也不想,当即答应下来。此时他能想象得到,一旦赵有财眯钱、藏钱之事暴露,会迎来怎样的狂风暴雨、狂轰滥炸…… 想到此处,赵军眼睛微微眯着,脸上洋溢着笑容,但他突然想起赵有财殴打自己的场景,脸上笑容瞬间消失,但又瞬间浮现。 “哈哈……”赵军忍不住笑出声来,刚要说话,突然看到门口走过一人。 这饭馆门脸不大,就一扇木头门,偏上的位置有一个小的玻璃窗。 刚才就从这个窗户,赵军看见了一个人的侧脸。 他走的很快,他的侧脸在小窗户那儿一闪而过,但赵军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李宝玉背对着门,见赵军往门口瞅,他也回头张望,但那门口早就没人了。 “哥哥,你瞅啥呢?” 赵军皱着眉头,对李宝玉说:“宝玉啊,酒别喝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劫道 “啊?”李宝玉一愣,一脸惊讶地看着赵军。 赵军小声道:“一会儿可能要有麻烦。” 李宝玉闻言,回头往门口看看,虽然此时门口已无人,但李宝玉想起了上次来镇里卖大皮时,发生的一件事。 “嗯,不喝了,多吃点菜。”李宝玉说着,把酒缸儿推到桌角。 饭馆外,对面两趟房中间的胡同里,靠墙蹲着六个人,他们动作整齐划一,都抱着胳膊,并把手伸到另一只手的袖口里。 这时,一人急匆匆地从胡同口进来,那六人中有一人,穿着黄布棉袄,抬头问他:“那俩小子吃饭呢?” “嗯呐。”来人身穿黑色棉袄,头戴狗皮帽子,眉心有个大痦子,好像三只眼似的。 他道:“这俩小子挣着钱下馆子了,搁里头造呢。” 穿黄布棉袄的男人,抻头往向最里面,看着靠墙角的,另一个穿黑棉袄的人问道:“上次你们跟的也是他俩呗。” “嗯呐。”这个穿黑棉袄的说:“上次他俩卖的大皮,俺和成子跟去,那俩小子亮刀子了。” “亮刀子怕啥?”黄棉袄冷冷一笑,道:“亮啥今天也截他。”说到此处,他又抬头,看向回来报信之人,问:“咋的,我听说他俩还带镐把子了?” “是呗。”报信之人答道:“搁大商店里,我听一个小子说的。” “镐把子……呵呵。”黄棉袄冷笑,不屑地道:“拿这玩意,小孩儿啊。” 镐把子,说白了,就是根木头棒子。这棒子能接到农具上,可以接到镐头上,接到锹头上,甚至接到锄头上也行。 这几个人,都是打家劫舍的,平日干的刀口上舔血的买卖,镐把子哪能吓得住他们啊? 只听黄棉袄道:“我记着你们说过,他俩是农村的吧?这个点儿,也没有车,我估计他们不能等。咱一会儿就跟着他俩,等出了城,找个没人的地方就下手。” 说着,黄棉袄一拍身旁的光头大汉,道:“老三,完了就看你的了。” 大冬天的剃光头,这老三可是够彪悍的,只见他身穿一件打补丁的蓝棉袄,一脸横肉,凶神恶煞。 听黄棉袄之言,光头老三面露冷笑,伸手从脚旁提起一根大铁链子来。 老三双手抓着铁链子两端,往左右一抻,就听嘡啷声响,他把铁链子抻直。 这根铁链,长约一米二,也不知道拴什么用的,有鸡蛋粗细,看起来分量不轻,要卖废铁,也能值两个钱儿。 老三抓着铁链子两端,将其在身前摇动两圈,一边摇,一边说:“老大,你就看我的吧,不就俩小子么?你看我一链子一个。” 饭馆里。 赵军和李宝玉闷头吃着饭菜,气氛很是沉闷。 他们不是怕麻烦,只是心里有些不爽。 “哥哥。”李宝玉拿起老板送的大葱,在大酱碟里蘸了一下,然后狠狠咬了一口葱白,问道:“你说,能不能是猞猁皮也涨价了?” “这玩意涨啥价?”赵军摇头,道:“这玩意比大皮还少,他那商店一年也收不着几张,没有价。你没看么,咱卖一张,那男的就得打个电话问问。” 说话时,红焖肉上桌了。 看着那枣红色的红焖肉,李宝玉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他们不缺猪肉吃,但他们吃的都是野猪肉。而野猪,很少有肥肉。 这年头,肥肉远比瘦肉受欢迎。 而且,野猪肉远没有家猪肉好吃。 “老板,给我们整两瓶汽水。”赵军想了想,还是要了两瓶汽水。 “好嘞。” “再来俩勺。” 接过汽水拿过勺,赵军和李宝玉用小瓷勺往碗里盛了红焖肉,然后使勺拌饭,使勺往嘴里喂。 这肉吃着爽。 二人就着两个菜,吃了一屉蒸饺、四大碗米饭,喝了四瓶汽水。当开始打饱嗝,而不是汽水嗝的时候,桌上已杯盘狼藉。 赵军叫老板算账,老板过来一看,道:“酒二分、四瓶汽水两毛、四碗米饭……” 说到此处,老板望向赵军,问道:“有票吗?” “没有。”赵军说:“我都给你钱。” 老板点点头,继续算账。这年头,在外面吃饭,不但要钱,也要票。 但这都已经是八七年了,物资不像以前那么短缺。在这国营饭馆,没有票,给相应金额的钱也是可以的。 老板算了一遍,赵军和李宝玉一共消费两块五毛七。 赵军从里面拿出一卷钱,从里面数出三块钱,想了想又对老板说:“再给我拿四瓶汽水。” “啊?”老板一愣,心想这二位都吃完了,还要汽水干啥?要想喝,一人一瓶,有两瓶也就可以了,这咋一要就是四瓶呢? 赵军道:“我们带走。” “带走啊。”老板恍然大悟,道:“你在我这儿喝,我就没收你瓶钱。你这要拿走,那每个瓶子你得给我五分钱瓶钱。” “行。”赵军把三块钱撂在桌子上。 这时,老板左右手各掐两瓶汽水走来,把汽水放在桌上,又从兜里拿出三个一分的硬币,递给赵军说:“下次你们要来,把瓶给我带回来,我退你们两毛钱。” “好。”赵军一笑,冲李宝玉摆手,指着四瓶汽水说:“把这都装你兜子里。” 李宝玉看着赵军,问道:“拿它干啥呀?” 赵军道:“出来一趟,也没给咱弟弟、妹妹买啥,拿回去给他们一人一瓶。” 东北这时候的汽水,没有首都的北冰洋那么好喝,也就是带汽的甜水。 但就是这个东西,山里都没有。 一是山路崎岖,运输不便,整不好磕碎了就赔了。二是生活水平低,很多人给孩子买两分钱的糖球,都得寻思、寻思,才有可能掏钱。 李宝玉闻言,便拿过汽水往挎兜子塞,当他装了三瓶,拿起第四瓶时,突然停住了。 “咋的了?”此时赵军已经把麻袋卷拿起,横着夹在腋下,正准备往外走了,却见李宝玉这般作态。 李宝玉道:“把这瓶退了吧,如海不用。” “你快给我装上!”赵军推了他一把,二人往饭馆外走去。 二人出了饭馆,一路出了永安镇,沿着道路往家走。这个时候,前面、左右可都没有人了。 只有身后,跟着七个人。 赵军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回头看,那七个人突然加快了脚步。 赵军拍了拍李宝玉,二人转过身。 那七人齐刷刷停住脚步,停在赵军和李宝玉对面大概八米之处。 “嘡啷……”光头老三一甩胳膊,一条铁链飞出,垂在身旁。 “那小子!”为首的黄棉袄上前一步,指着赵军,很横地说道:“赶紧把你那兜子给我……我艹!” 就见赵军,原本是左胳膊夹着麻袋卷。 可在光头老三甩开铁链子的时候,赵军左手抓着麻袋卷朝前的一端,把麻袋卷原本向后一端,顶在了自己左肋上。 然后他左手抓着麻袋朝上的那边,将麻袋往下一撸。 这一撸,就露出个把子来。 但这个把子,可不是镐把子。 赵军右手抓着把子,往出抽。左手抓着麻袋,不动。 这动作,就好像拔剑一样。 当他给这“镐把子”拔出来的时候,正面临着黄棉袄的勒索。 这时,黄棉袄正说到“给我”俩字时,却是看清了赵军手里的家伙,突然本该结束的一句话,最后却多了两个脏字。 第一百八十八章.新仇老账一起算 由于来时赶车匆忙,赵军没有机会把枪送回家去。 但不管是乘车,还是进城、进商店,背着枪肯定是不行的。 好在这年头没有安检,赵军拿麻袋将枪一卷。一路至此,除了那个收山货的男员工以外,还真再没有第二个人问他麻袋里卷的是啥。 黄棉袄等一众劫道的,也是误信了赵军的话,真以为他夹的是镐把子。 而他们七个人,各个身怀利器,哪里会怕赵军和李宝玉呀? 可让一众草寇万万没想到的是,那小子是个大骗子,说好的镐把子,一下子变成了枪。 赵军把枪一端,瞄住黄棉袄,黄棉袄顿时毛骨悚然。 这年头出来拦路抢劫,要是被崩了,那就是白死。 黄棉袄嘴唇微动,想开口说两句好话,但已胆寒。 还不等黄棉袄说话,就见李宝玉往旁一指,大声喝道:“你拿的啥玩意?” 赵军把枪口往左一移,瞬间瞄住光头老三。 光头老三把抓着铁链子的手一抖,就听“嘡啷啷”声响,铁链子落入雪中。 喝得光头老三丢了“兵刃”,李宝玉转手一指那黄棉袄,喝道:“你刚才比比什么玩意?” 黄棉袄强行控制着自己的脸,硬挤出一丝微笑,和颜悦色地说:“我看那小兄弟挎那兜子挺……好看的。” 听这厮还敢狡辩,李宝玉当时就火了,怒道:“滚一边子去!你说的是那意思么?” 李宝玉如此说,黄棉袄却答非所问道:“小兄弟让我滚,我这就滚。” 说着,黄棉袄便往后倒退,他那些小弟也都是如此,光头老三一边退,还一边依依不舍地看着自己那根铁链子。 “你……” “行了,宝玉。”赵军叫住李宝玉,但他却未曾把枪放下。 那黄棉袄退到二十米开外,双手合十向赵军一拜,然后转身就跑。 “这啥玩意啊!”李宝玉把光头老三丢下的铁链子捡回来,提在手里掂量一下,不由得眼前一亮,喜道:“哥哥,这得将近十来斤呢。” 赵军淡淡一笑,把麻袋捡起来,叠了几下交给李宝玉,然后直接将枪背在肩上。 再往家走,一路无事。 只是在离屯子还有十来里地的时候,眼看着快要天黑了,赵军把李宝玉拽到旁边一片小树林里,从兜里拿出钱来。 两张猞猁皮,一共卖了6100块钱,给徐长林860,赵军和李宝玉每人能分2600块钱。 赵军把这钱拿给李宝玉,然后从李宝玉兜里拿过两瓶汽水装在自己的兜里。 看着李宝玉一脸纠结的样子,赵军笑道:“咋的?舍不得了?” “嗯。”李宝玉手掐着崭新且带着油墨香的钞票,面露不舍。 …… 二人回到屯子里时,已经是五点多钟,快将近六点了。 到了门口,各回各家。 赵军来在房门前时,隔着一道门,就听屋里有人说话。 王美兰应该是很担心地说:“我儿子这是干啥去了?头午狗就回来了,人到现在没回来。” 王美兰如此说,但她知道,既然四条狗都没事,那么赵军和李宝玉应该都不会有危险。 只是不知道这俩那小子又跑哪儿玩去了,这天都黑了,还不回家,真让人有些着急。 “又是上哪儿嘚瑟去了!”只听赵有财说:“这都要上班了,一天天还可哪片儿呢,要我说他是又皮子紧了,欠收拾。” 这话,让赵军听了很是不高兴。一时间,他不由得想起自己重生后,被赵有财两次爆捶的经历。 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想到此处,赵军把门一拽,大声道:“妈!我回来了。” 冷不丁一嗓子,给那正在告刁状的赵有财吓了一跳。 王美兰正在灶台前切酸菜,见赵军回来,忙放下刀,伸手往赵军身上轻拍了一下,说话时却柔声道:“儿啊,你又干啥去了,冻着了吧?” 赵军笑道:“妈,我上镇里了。” “上镇里干啥去了?”王美兰问道。 可她话音刚落,在里屋听见说话的赵虹跑了出来,小嘴噼里啪啦地问:“哥,哥,你上镇里又带啥好吃的回来了?” 说话间,她见赵军两手空空,不禁有些失望。 “汽水!” 但下一秒,见赵军从兜里拿出一瓶汽水,赵虹惊喜地大叫一声,向赵军扑来。 不怪小丫头馋,只怪条件太艰苦了。 赵虹长这么大,就在赵春和周建军办喜酒时,喝过一次汽水。 她没想到大哥这才进城,没带回来炉果,没带回来槽子糕,却带回来这么大一个惊喜。 就听里屋一阵扑腾声,赵娜听见“汽水”俩字,也跑了出来了。 “不行,不行。”赵军扒拉开两个小丫头,把两瓶汽水放在锅台里面,搁在盐罐子旁边。 走了这一道,四个多小时,这汽水冻的,多是冰碴,哪能这么给孩子喝啊? 两个小丫头哪里肯依,不给喝就要哭、就要闹,最后还是王美兰狠(hēn)道(dao)了她们两句,才让两个小丫头消停进屋。 “你这小子啊!”这时,赵有财竟然数落起赵军来,只听他道:“你现在不给喝,你拿出来干啥?惹得你妹不乐意了吧?要我说啊,你这孩子还是完蛋,大前年还抢人家小孩儿苹果呢,不立事儿。” 听赵有财这番话,赵军心里很不舒服。 那应该是三年前,赶上过年的时候,有人送给周春明两兜苹果,周春明下班之前,特意到食堂给了赵有财一兜。 那时赵娜还小,赵有财把苹果拿回来,大多数都分给了赵军和赵虹。 赵军吃的快,他吃完了自己那份,就抢赵虹的,惹的赵虹哭了好几次。 而前世落魄回乡以后,吃住在大姐家。而四季的着装,包括衣服、鞋子,都是两个妹妹给买。 在回乡第一次过年的时候,赵虹看见苹果,就和赵军说起赵军抢她苹果的事。 那时,赵虹只是说笑着讲这一段幼时回忆,但听在赵军耳中,入他心里时,就化作了无尽的悔恨。 有钱时,姐妹谁也不沾他的光;没钱时,姐妹们帮他还债,供他生活。 他再想补偿姐妹,却是有心无力。一想到从小到大,自己都不曾尽过当哥的责任,到老了反而要妹妹们供养,赵军心如刀绞。 所以,重生以来,他尽自己所能地照顾着两个妹妹。 赵有财不提往事还好,今日一提,却是让赵军心里好是难受。 赵军记得,前世问赵虹,她当时还那么小,咋记得这么清楚呢? 赵虹说是赵有财讲的,说那老头上年纪以后,一吃苹果,就念叨这件事。 “唉。”赵军心里幽幽一叹,望向自己亲爹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爸呀,咱们新仇老账一起算吧。” 想到此处,赵军笑道:“不拿出来不行啊,汽水瓶子搁外头冻完了,一进屋不缓霜么?” “缓就缓呗。”赵有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说道:“你那挎兜子里也没啥玩意,怕啥的。” “谁说没啥?有钱!”赵军说着,就从挎兜子里往出掏钱,一沓、两沓,第三沓却是没前两沓那么厚。 可就这三沓钱,吓得赵有财往左右找棍棒,吓得王美兰手脚冰凉。 “儿啊!”王美兰大惊失色,抓着赵军胳膊道:“你干啥去了?整回这么多钱来。” 不怪王美兰如此,这些钱在眼下真是一笔巨款,赵军一下子拿回这么多钱,王美兰却是怕他干什么不法的勾当。 “妈,妈,你可别着急。”赵军忙安抚老娘,道:“我跟宝玉,还有徐爷,上山打个老虎崽子,早起上镇里把皮卖了。” 赵军此话一出,王美兰脸上急切之色尽去,反而是一旁刚抄起扫地笤帚的赵有财,手脚冰凉了。 ------题外话------ 一会儿还有一章,一点左右 第一百八十九章.藏钱满级赵有财 一听这钱是正道来的,王美兰脸上露出笑容,她把手往衣襟上擦了擦,才从赵军手里接过了钱。 “儿呀!这是多少钱啊?” “两千六!” “两千六……”王美兰算数不大好,一时间未反应过来,只道:“你还没给宝玉呢吧?” “给了。” “给……给了,还剩这么多?”王美兰都有点磕巴了,这好大一笔钱呐。 一旁赵有财,鸟悄地把笤帚往墙根那儿放。 赵军伸手比划了个二,说道:“我们整着两张老虎崽子皮,一张全乎的,卖了三千五;还一张破了点儿,还卖了两千六呢。 两千六那张,有老徐炮一股,我跟宝玉,我俩一家分两千六百一十七。这两千六,妈你收着;那十七,我留着了。” “啊,啊。”突然收到这么大一笔钱,王美兰得到的惊喜,比赵虹、赵娜能喝汽水的惊喜还要大。 她此时慢慢地消化赵军和她说的信息,看着手中钱,想起那些数字,喃喃道:“一张皮三千五,这么贵……” 说到此处,她下意识地扭头看了赵有财一眼。 与王美兰对视的一瞬间,赵有财心惊胆寒。 王美兰似乎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收回目光,看着手中的钱,说着没说完的话:“这么贵么?” 当她完整地说完这句话时,猛地又一扭头,狠狠地向赵有财望去。 而此时的赵有财,已向东屋走去。 “站那儿!”王美兰一声暴喝。 刚刚有如芒在背之感的赵有财,双脚硬生生地定住,转过头一脸苦笑地看着王美兰。 王美兰两步冲到赵有财面前,把钱都交在左手,伸右手就往他兜里摸,衣兜、裤兜里,有零有整的,连纸币带钢镚,全掏出来扔在灶台上,一共还不到五块钱呢。 王美兰抬头,怒视着赵有财。而赵有财,已低下了头,满脸的无助、可怜。 “去!”王美兰又往西屋,也就是赵军的房间里一指,喝道:“上那屋待着去。” 王美兰说完,就要往东屋去,经过赵有财时,狠狠将他往西边一推。 赵有财一个踉跄,就听王美兰大喝:“快点儿!” 赵有财挪步进了西屋,转身还往回望,被王美兰呵斥:“关上门。” 赵有财不情不愿地把门关上。 王美兰快步进到东屋里,把那笔巨款随手往炕柜上一撂,然后就在屋里翻箱倒柜。 赵虹、赵娜见状,不知道王美兰要干什么,便嚷着要帮妈找东西。 没想到,好心没得好报,她们被盛怒之下的王美兰又狠(hēn)道(dao)了两句,才双双跑到炕里面委屈去了。 王美兰翻了一个多小时,连赵军小时候的褯子都找出来了,可硬是没找到赵有财把钱藏在什么地方了。 “妈。”赵军凑到跟前儿,小声向王美兰进言,道:“一个人藏东西,一百个人都找不着,你直接问我爸多少啊。” 王美兰也是被气糊涂了,此时听赵军之言,当即大步往西屋走去。 赵军忙退到一旁。 王美兰到赵军卧室门前,用力把房门一扯,门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屋里面,正坐在炕沿沉思的赵有财一个激灵,忙从炕上蹦了下来。 “兰啊,那钱我都给你存着呢。”赵有财确实聪明,听那屋动静,他就知道自己媳妇正在搜查被自己贪污的那笔赃款。 赵有财说着,便往外走来,想去东屋戴罪立功。 可他经过王美兰身旁时,屁股上挨了重重地一脚。 这一脚,踢得赵有财往起一蹦,落地时口中发出“哎呦”一声。 王美兰瞪着赵有财,跟着他进到东屋里。 赵有财进屋后,把门后挂着的棉袄摘下。 赵有财有两件棉袄,一件厚的,出去穿。一件薄的,在家里穿。 墙上挂着的这件,是厚的。 见赵有财拿下这件棉袄,王美兰微微一皱眉,这棉袄就挂在门后,如此显眼,她怎么会不翻呢? 外面左右兜,里面内兜,她都找过了,有两块多钱、几张饭票,再就没啥了。 赵有财小心翼翼地看了王美兰一眼,然后从摆在窗台上的针线筐里拿起了一把铁剪子。 赵有财不敢落座,只站在王美兰面前,一手托着棉袄后衣襟,一手把剪子打开,用一面的剪子尖去挑那缝布的线。 挑开了十来公分,赵有财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王美兰的神情,一边将剪子放回针线筐里。 然后,他把刚才拿剪子的手,伸进棉袄上豁开的口里,从那棉花里,掏出来一卷钱。 十张大团结,卷成一卷,塞在棉花里。 “厉害!”赵军在一旁看的心生佩服,这钱藏的,真有技术含量。 这钱要是平着放,一是占地方,二是在棉袄里串动,容易被发现。 可要是卷起来,插在棉花中间,要不是赵有财主动揭发自己,任谁也不能发现。 一卷、两卷…… 一卷十张,就是一百块钱。 赵有财一共从棉袄里拿出了十一卷,整整一千一百块钱啊! 看着赵有财那件油渍麻花的棉袄,谁能想到,这脏兮兮的棉袄里,竟然还藏着这么大一笔钱啊! 赵有财一边往出拿钱,一边观察着王美兰的神色,可王美兰一直静静地看着他,脸上无悲无喜。 待赵有财不再从棉袄里往出拿钱卷以后,王美兰一把将棉袄夺下,伸手往棉花里摸了摸,然后甩手将棉袄丢出,一下罩在赵有财的脑袋上。 赵有财拽下棉袄时,耳边传来了王美兰的呵斥声:“回那屋待着去!” 赵有财抱着棉袄刚转身,就听王美兰没好气地道:“等会儿!” 赵有财一回身,王美兰就将针线筐怼在他怀里,道:“自己把棉袄缝上。” 赵有财抱着棉袄、针线筐回了西屋,关上门缝棉袄去了。 “妈。”赵军拽过王美兰,小声在她耳旁道:“你得问问我爸,他就藏这些钱啊?还有没有了?一张老虎崽子皮,他就眯下这么多钱,他以前还卖那么多熊胆呢。 再说了,这是棉袄里,那棉裤里有没有啊?这是藏后大襟里了,那袖头子里有没有啊?” “我知道。”王美兰说:“先这样儿,我先给你们仨做饭,等我做完饭了,我再审他。” 王美兰口中的“你们仨”,显然是赵军和赵虹、赵娜,没有赵有财的份儿。 说完,王美兰便往外屋,继续剁酸菜。 母子多年,赵军对王美兰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知道老娘剁酸菜,平时不使这么大的劲儿。 可今天,就听“铛、铛……”,每一刀切断酸菜落在菜板上发出的声音,都是那样的响亮。 赵军会心一笑,刚要出去再进几句谗言,只听屋门外有人道:“嫂子,嫂子啊!” 金小梅来了! 看来李宝玉也没轻饶了他老子啊。 王美兰放下菜刀,开门道:“弟妹你来了,咋不进屋呢?” “嫂子你出来。”金小梅很干脆地说:“我和你说点儿事。” “行!”王美兰刚要出屋,肩上却被赵军披上了一件棉袄,一时间王美兰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还是儿子好啊!” 王美兰刚出屋,就听“吱”的一声,西屋的门开了,赵军看见赵有财向他招手。 赵军大声道:“爸,你有事啊?” “啪!”那门重重地关上了。 ------题外话------ 第二更来了,和兄弟们说俩事啊,我不是不早更、不一起更,我白天种地,晚上回来才能写。 因为文化水平低,写完了,我都得检查好几遍,读通顺了才能往出发。可能有时候更新晚了,兄弟们别等我,也别熬夜,第二天早晨起来看。 还有一个事儿,就是兄弟们说我断章。 我是第一次写这个呀,以前看书也没在网上看过,根本不懂啥叫断章,真不懂。我就感觉以前听刘兰芳讲《岳飞传》,感觉每天结束的时候,应该留下点悬念啥的,这样看书、听书是不是会感觉有意思。 第一百九十章.连夜审讯 东北的二月末,夜里屋外也有零下二十几度。 可这么冷的天,金小梅和王美兰竟在屋外唠了十多分钟。 等王美兰回屋来,先拽过小板凳坐在灶坑前,烤暖和了手,才继续站起来切酸菜。 赵军在屋里被两个妹妹缠着,两个小丫头不停地管他要汽水喝,赵军抽空把头伸向门外,偷偷地看了一眼,只见老娘面色不善,不禁心中暗喜。 王美兰今晚上做的是野猪肉炖酸菜,主食是两合面馒头。 下面炖菜,上面蒸干粮,一锅出。再将菜和馒头放到锅中以后,王美兰到里屋对赵军说:“儿子,都搁锅里呢,你看着点锅,饭好了,你们就先吃。” “好。”赵军点头答应:“妈,你忙去吧。” 王美兰也不说话,只将围裙解了丢在一旁,便往西屋走去。 “哥!给我俩拿汽水喝呗。”王美兰在这屋里时,赵虹一声不吭、乖巧懂事,可王美兰一走,小丫头就拽着赵军的胳膊开始撒娇。 眼看着另一个小的,也要向自己扑来,正竖起耳朵准备听热闹的赵军忙伸起一根食指,在嘴唇前做了个虚的手势。 “别吵吵,等吃完饭给你俩喝。”赵军说着站起身,捏手捏脚地走到外屋,却始终不曾听到对面屋里有动静。 等到饭菜熟了,赵军照顾两个小丫头吃完饭,就听对面屋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王美兰板着脸走进来,上炕在炕柜上翻出一条旧棉裤。 赵军一愣,他认得这是自己前几年穿的,后来因为小了,老娘才又买棉花、棉布,给自己新做了一条。 而这条虽然穿不了了,但一直没给人,就留在柜子里了。 “难道……”赵军想到,难不成赵有财把私房钱藏到自己的旧棉裤里了?要真是这样,那他可是厉害了。 “妈,要不你先吃口饭吧。”赵军劝王美兰道。 “你们都吃完了?”王美兰往炕桌上扫了一眼,对赵军说:“吃完了,你就把桌子捡了。” “哎。”赵军忙将碗摞在一起,筷子拢在一起,开始往外屋地捡碗筷。 等赵军收拾完,两个小丫头刚要继续磨他喝汽水,西屋的门突然又开了,两个小丫头忙往炕里,装作若无其事的玩儿了起来。 这次不是王美兰一人过来,她身后还跟着赵有财,而赵军的那条旧棉裤,此时已穿在了赵有财身上。 王美兰上炕,拽下两套被褥、枕头,摞在一起和赵军说:“搬你那屋去,今天晚上让俩小的跟你睡。” 这是要连夜审讯,严刑逼供啊。 “好嘞。”赵军抱起被子,对两个小丫头说:“跟哥走,哥给你们拿汽水喝。” 一听喝汽水,赵虹、赵娜起来就往炕下跑,跟着赵军往西屋去。 兄妹三人刚一出东屋,就听“啪”的一声,那门被王美兰狠狠地关上了。 当夜,喝完汽水心满意足的两个小丫头睡下,赵军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起身出房间,来在外屋地。 这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可透过门缝能看见赵有财、王美兰那屋的灯还亮着。 赵军凑到门口,侧耳听不见有打骂声。 准确的说,是寂静无声。 “妈。”赵军叫了声妈,随即推门,边推边道:“这都半夜了,你跟我爸吃口饭呗。” 赵军推开门,进屋一看,只见王美兰一个人盘腿坐在炕上,在她周围摆着拆开的两件棉袄、一件棉裤。 好家伙,王美兰这是把赵有财所有的棉衣、棉裤都给拆了啊。 在王美兰脚旁,好多钱散放在那里,有十块的、有五块的,还有一块、两块的。 再往旁边看,只见赵有财垂手而立,站在炕边,斜楞着眼睛瞪着赵军。 他何等精明,哪能看不出来这臭小子是来看他老子笑话的? 什么叫吃饭?要能吃,不早吃了么?还用得着你叫? 王美兰又从棉花里拽出一卷一块的纸币,打开一捻,五张呢。 王美兰把钱放下,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才转头和赵军说:“你先睡去吧。” “哎。”赵军连忙关门退去。 次日,赵军起的很早,把搂着自己的赵娜塞进赵虹的被窝里,他自己披上棉袄,下炕出到外屋,就见王美兰正在生火。 “妈,我来吧。”赵军伸手要去接炉钩子。 “没事。”王美兰说着,将灌满水的水壶坐在了炉子上。 赵军见旁边铁制的大洗衣盆里,装着赵有财的棉袄布面,笑道:“妈啊,这是要给我爸洗棉袄啊?” 王美兰轻叹一声,随即一笑,道:“拆都拆了,就手洗了吧。” 赵军凑到王美兰身旁,小声问道:“妈,我爸贪污多少钱啊?” “哼,可是不少。”王美兰冷哼一声,道:“卖一个熊胆,他都留下五十,和你李叔对半分。” “没少扣啊。”赵军有些惊讶地问:“我婶儿跟你说的?” “你婶倒没说这个。”王美兰道:“你婶昨天来跟我说,宝玉他爸交代了,你爸卖老虎崽子皮,卖了三千四,给我一千二,剩下两千二,他哥俩一人分咳一千一,你婶儿问我,你爸说的是不是这个数。” 赵军听了,乐的都不行了,看样子金小梅是怕李大勇狡兔三窟啊。 只是他却有些想不通,又问:“我李叔能给我爸卖了,不容易啊。” 王美兰一听,也是乐了,笑道:“他本来说啥也不说,让你婶儿给两笤帚嘎达,打完了老实多了。” “啊?”赵军惊讶,道:“我婶连这都跟你说了?” “唉!”王美兰长叹一声,道:“你婶儿也是着急了,打完了发现宝玉和如海都搁旁边呢,宝玉看见了,还不得跟你说啊?你婶儿一寻思,也就不瞒着我了。” “哎呦!”赵军瞪大了眼睛,道:“宝玉没事啊,那让如海看见了,不出头午满屯子不就都知道了吗?” “不能……吧?”王美兰道:“这事儿还能跟外头人说吗?” 赵军眨巴下眼睛,对李如海未做过多评论,只问:“那熊胆那钱,也是我婶儿问出来的?” “不是。”王美兰说:“你爸一听你李叔撂了,他也就如实招了。我给他棉袄、棉裤都拆了,加那老虎崽子皮钱,差不差快两千块钱了。” “这攒多少年啊?”赵军呵呵一笑,对王美兰说:“妈啊,一会儿中午我不在家吃了哈。” “儿子,你又上哪儿去啊?” 赵军道:“我寻思去看看张援民,我张哥去。” ------题外话------ 兄弟们,2点左右还有一张,这两天先过渡一下,等15号活动,我多多更。 再给大家推荐本好看的书 《做媒这一块,我谁都不服》二蛇著 “新人进了房,媒人扔过墙。” “宁信世上有鬼,不信媒婆一张嘴。” “不做中,不做保,不做媒人三代好!” 从以上的三句话中就可以看出媒人在国人眼中的地位有多尴尬了。 大学刚毕业的江枫忽然拥有了可以看到婚姻匹配值的神奇能力,于是他便回到农村老家,开始了他神奇的职业媒人之路。 在江枫的撮合下,一对又一对的夫妻成为了众人眼中的模范夫妻。 多年后,已经站在行业巅峰的江枫蓦然回首,发现他在不知不觉间就改变了世人对媒人的看法,极大地提高了媒人的行业地位,并降低了我国不断上涨的离婚率。 谨以此书祝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第一百九十一章.大包大揽张援民 吃过了早饭,赵军去到院子中,从房角大缸里拽出一截棕熊腿。 这块腿是从大腿根那儿锯了一截,大概有三拃长,重量就有十来斤。 赵军又把上次打的黑熊肉拿了一长条,把这些找个麻丝袋一装,就准备出门去看张援民。 他上次去看张援民,还是从永胜屯回来的那天,到张援民急匆匆地看了一眼。 而那天离开张援民家时,赵军说改天再去看他,可这些天实在是太忙了。 灭熊霸、套跳猫、杀黑熊、猎猞猁,对了,中间还收拾了一下张来宝。 眼瞅着大后天就是二月二了,赵军想来看看张援民,再顺便问问去永福屯老杨家要狗的事。 赵军刚从家里出来,就见李如海美个滋儿地从自家院里出来。 “如海啊!” “军哥。” 赵军对他说:“帮我给你哥叫出来。” “好嘞。” 李如海转身回家去喊李宝玉,赵军则长出了一口气,刚才光想着给张援民找熊肉了,却是忘了这还有个祸害。 没过两分钟,李家兄弟便从院里出来。 “你这干啥去啊?”李宝玉一见赵军提着麻丝袋子,当先就是一问。 “你过来,我跟你说个事儿。”赵军冲李宝玉一摆手,然后对李如海道:“如海,你玩儿去吧。” 李如海脸上洋溢着笑容,冲赵军一点头,蹦蹦跶跶就走了。 “咋了?”李宝玉有些好奇,但很快想起一事,对赵军道:“你不找我,我还想找你去呢。” “先别说这个。”赵军忙打断了李宝玉,对他说:“你听我说……” 赵军剪短解说地和李宝玉言语了两句,李宝玉听完,抬起头时不禁瞪大了眼睛,口中喃喃道:“不能吧?” “还啥不能啊!”赵军一指那快没影的李如海,说:“你追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李宝玉闻言,不再和赵军说话,而是直奔李如海追去。 李如海一路走去,左右撒摸,都不见人影。 突然,从道边厕所走出一穿花布棉袄的中年女人。 “刘婶!” 李如海大喊一声,给这女的吓一跳。 “如海啊。”女人姓刘,叫刘淑兰,她家住前趟房,出来小解一下,完事还着急回家做饭呢。 所以,即使听见李如海叫他,刘淑兰也不想和他说太多。 可她不想说,架不住李如海愿意说啊。 “刘婶啊,我去小卖店买东西,用给你捎点啥不?”李如海问道。 “不用。”刘淑兰一边往前走,一边说着不用。 见刘淑兰没接茬,李如海又道:“我妈给我钱,让我多买点好吃的回去。” “那你多买点吧。” 李如海心想这女的真艮,但嘴上却说:“我妈今天给我二十块钱呢,让我都花了。” “啥?”刘淑兰一愣,她们家五口人,她们两口子、俩孩子,外加一个老太太,五个人一个月都未必能花出去二十块钱,金小梅能说给李如海,就给李如海? 刘淑兰深深地看了李如海一眼,继续往前走。 眼看着刘淑兰要往左边拐,李如海忙道:“这都是我妈奖励给我的。” “奖励给你的?”刘淑兰好奇心终于上来了,问道:“你干啥了?小梅奖励你这么多钱?” “我昨天检举有功啊,刘婶,我给你讲……” 李如海还没讲出来呢,整个人就向前飞扑出去,一头扎进道旁的积雪堆里。 这可将刘淑兰吓了一挑,扭头一看才放下心来,说道:“宝玉啊,你这是干啥呢?你咋打你弟呢?” 李宝玉看了看刘淑兰,说道:“刘婶,你别听这小子瞎白话,我妈哪给他钱啊,那都是他搁家偷的,我妈让我出来抓他回去。” “啥?”就听一声惊呼,紧接着那满头是雪的李如海,冲着李宝玉吼道:“谁说我偷钱了?昨天妈给我的时候,不也给你……你……” 李宝玉上前,左胳膊把李如海往怀里一揽,右手一捂他嘴,对刘淑兰道:“没事儿了,刘婶你快回家吧。” “啊。”刘淑兰应声就走,可刚迈出一步就停了下来,转过身看着李如海道:“如海啊,不是刘婶说你,那咋能偷家里钱呢?” 嘴被捂着,李如海想辩解也不成,被李宝玉拖着就往家走。 李家屋里,气氛甚是诡异。 结婚二十年的李大勇,二十年来第一次在家刷碗。 刚把碗刷完的李大勇,正准备进屋休息一会儿,就听院子里有人吵吵,还是自己两个儿子吵闹的声音。 李大勇正想找个人撒撒气,听见这俩小子闹,顿时起了打心,往左右一看,直接把昨天金小梅拿来抽他的笤帚给提了起来。 就在这时,李宝玉拖着李如海进屋,一进屋看见李大勇就问:“我妈呢?” 李大勇没好气地说:“先别说你妈,我问你,你总捅咕你弟干啥?你是他哥,你咋就不能着他呢。” “我让他啥?”李宝玉当即把刚才的所见所闻,都讲给了李大勇听。 李宝玉刚说个开头,金小梅就已经从屋里杀出来了,再说两句以后,一场混合双打就诞生了。 “我让你胡咧咧,我让你胡咧咧……”躲过金小梅一击的李如海,却没想到败给了自己的亲哥。 …… 赵军来在张援民家,受到了这一家人的热烈欢迎,张援民叫杨玉凤准备饭,中午一定要留赵军在家吃饭。 杨玉凤出去买东西,赵军坐在家中陪张援民唠嗑,说着最近几天的经历。 当听赵军说,他抠树仓子抠出两个黑瞎崽子的时候,张援民问道:“兄弟,你整俩黑瞎崽子,你要干啥啊?” “这个……”听张援民如此问,赵军也是有些犯难。 黑熊,肠胃好,杂食,养起来不难,甚至可以说比养狗还容易。 但它们毕竟是野兽,有爪牙之利,养太大了不行,人控制不住它。 再说了,就它那食量,养久了,容易要人命啊。 所以,想要处理那两只黑瞎崽子,就有两种方式。一是养到百十来斤,就杀熊取胆,吃熊肉、卖熊胆;二是等有机会了,才可以将熊卖给动物园。 自己养大的,自己再杀,赵军于心不忍。可要说卖熊,这就得碰运气了。 突然,张援民猛地一翻身,从炕上坐起来,对赵军说:“兄弟,我想到个招儿,保准能帮你给那黑瞎崽子卖出去。” 说到此处,张援民顿了顿,再说话时,已是满脸笑容:“你要不信,你就看我的吧!” ------题外话------ 今天是14号,明天15号,起点有什么抽奖活动,我多更新,兄弟们就能抽的。 所以我寻思明天最少一万字吧。 德云副总,从退出主流开始雪色香槟 “师叔!师叔!您再给我们讲讲您当年辅佐师父度过德芸社数次危机,怒怼叛徒,把师兄弟们都教成角儿的故事呗!” “呵呵要说这事儿啊,那还得从2003年央妈举办的相声小品大赛开始说起,那年的参赛者有我,有贾铃,有桃儿,和你们千大爷,你们师父、千大爷是三等奖,而我则是比较遗憾的仅仅拿了个一等奖…………” 多年以后,在德芸社的一场聚会中,在云鹤九霄众演员期待的眼神中,陈欢语悠然的点燃一根烟,十分谦虚的开口道。 第一百九十二章.劳动改造赵有财 张援民家。 张援民眉飞色舞地白话着,正巧赶上杨玉凤买东西回来,只听那一句“你就看我的吧”,便吓得杨玉凤差点把手里的午餐肉罐头都给扔了。 杨玉凤忙把手中三角兜子一放,直接问张援民道:“你跟咱兄弟说啥呢?” “咱兄弟整俩黑瞎崽子,我说我给他搭个、搭个,卖出去。” 杨玉凤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只道:“你是喝了,还是咋的?你跟兄弟胡说八道啥呢?还你帮兄弟卖黑瞎崽子?你上哪儿卖去啊?你卖给谁去啊?” “还我卖给谁?”张援民微微一笑,笑的杨玉凤心里更没底了,作为生活在一起的两口子,杨玉凤知道每次张援民心想了什么奇思妙计,脸上都会露出这样的笑容。 张援民瞥了杨玉凤一眼,没有理她,扭头看向赵军,道:“兄弟,你信大哥的,大哥不光给你卖出去,还能给你卖个高价。” 赵军往旁看了一眼,和杨玉凤对视以后,二人面面相觑。 中午,赵军就留在张援民家里吃饭。 饭后,赵军和杨玉凤一起出门,往屯部走去。 后天就是农历二月初一,原本定在这一天,张援民会带赵军去永福屯,到杨满堂家里要只狗崽子回来养。 可张援民现在还出不去屋,就没办法带着赵军过去。 但狗不能不要,杨玉凤又离不开家。于是,就只能赵军自己去了。 可赵军不认识杨满堂,只是前世听胡大江说过,这黑龙是永福屯子杨满堂给他的。 所以,去之前得让杨玉凤先往永福屯打个电话,和杨满堂打声招呼,然后赵军才能去。 赵军和杨玉凤到屯部,和赵国峰说明来意,赵国峰一个电话打到永福屯,等了五、六分钟,那边才有人把电话回过来。 “喂!七哥呀!”杨玉凤接起电话,扯着嗓子就喊:“上次铃铛她爸,和你说要一只狗崽子……啊,他现在去不了了……别提了,让熊霸给挠了……别说那么多了,明天呐,我兄弟要过去……这是咱自己家兄弟,对,对,你可得招待好了啊……” 等撂下电话,杨玉凤冲赵军一笑,道:“兄弟,都安排好了,明天你直接去就行了。” “谢谢嫂子。” “外道啥?” 赵军又谢过赵国峰,然后和杨玉凤一起出了屯部,各回各家。 眼看着快要到家了,只见李宝玉从不远处的茅房出来,手里还拿着个尿盆。 “宝玉!” “哥哥!你回来啦?” “啊。”赵军走近问道:“你这是干啥呢?” 现在的农村,很少有人家院里有单独的茅房,一般都是去公共的。 而晚上出去不方便,就在家里用尿盆、尿桶,第二天早晨起床再出去倒。 可现在都已经是下午了,李宝玉才出来倒尿盆,却是让赵军感觉有些奇怪。 李宝玉哈哈大笑,说道:“这不如海么,哈哈哈……” 一句话没说完,李宝玉又笑上了。 赵军摇摇头,不用再问了,肯定是李如海又被打的下不了炕了。 不过这样也好,他出不去屋,就不会胡说八道。要知道,那件事可不光是他李家的事,藏钱的还有赵有财呢。 昨天李如海在家支棱耳朵地听,听了个清清楚楚。而且就他那张嘴,说得兴起时,要不把赵有财扯出来,那才怪了呢。 李如海不嫌丢人,赵军可受不了这个。 “宝玉啊。” “哎。” 赵军道:“告诉如海啊,他想出门,就得把那件事忘干净了。要不然,等开学了,他都下不了炕。” “嗯!”李宝玉重重地点头,他是想让李大勇吃些苦头,好报自己十九年来挨打受苦之仇,但可不想让自己家成为全屯子的笑柄。 “唉!”想起自己弟弟早晨那个虎劲儿,李宝玉心里无奈啊,人家刘淑梅不问,他却上杆子套着人家话的,要给人家讲。 哪有这样的啊? 李宝玉无奈地对赵军说:“你说,如海这小子嘴咋这样呢?” “呵呵。”赵军一笑,道:“嘴是张好嘴,就是那舌头啊,不是啥好口条。” 听赵军如此一说,李宝玉也笑了,他说:“我妈生完如海,我爸翻《红楼梦》,按着林黛玉她爹给如海起的名,可人家林如海也不这样啊?” 赵军闻言,笑道:“那你跟贾宝玉还不一样呢。” 李宝玉哈哈大笑,二人一起进到赵军家院里,来在仓房看了看青龙和那两只熊崽子。 “哥哥。”李宝玉看着那两只小黑熊,便问:“这俩黑瞎崽子,咱们养着行不行啊?” “你说呢?”赵军反问一句,然后道:“这一天,花小儿还紧着往这边扒呢,等再养大点儿,咱家这几条狗不得玩命儿跟它干啊?” 李宝玉想想也对,自家的狗要是不认黑熊还好,可一旦认黑熊,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现在这小黑熊还小,又在母羊怀里,身上的味道被羊膻味压着。 可即便如此,花小儿还经常扯着链子往仓房这边挣。 要是等这小熊一大,仓房里容不下它们了,到时候家里可就热闹了。 “这可咋整啊?”李宝玉也知道,这小熊崽子只要能养到八、九十斤,就能换回来不少钱,可几条狗容不下它长到那时候啊。 赵军突然想起一事,笑道:“今天我去看咱张大哥,他说他能帮咱们给这俩黑瞎崽子给卖了。” “他?”李宝玉笑道:“哥哥,你可算了吧。他说话,你还敢听啊?上次还说等炸死了熊霸,要分我熊胆呢。结果可倒好,整得我家搭了好几管炸药。” 说到此处,李宝玉也想起一事,便问赵军:“哥哥,抓狗崽子的事儿,他咋说的啊?” 说话时,二人已走到了墙边,赵军道:“明天早晨你跟我去,咱俩把狗抓回来。” “行。”李宝玉说完,翻墙而过,回家去了。 赵军开门进屋,一进来就见赵有财正坐在外屋洗衣服呢。 赵军目瞪口呆! 这一幕,可是赵军两辈子都不曾见过的场景。 在他的记忆里,家里洗洗涮涮都是老娘操持着,赵有财在家向来是甩手掌柜的,回来早了可能给老婆、孩子做顿好吃的,回来晚了就是在林场里吃过了,可能往炕上一趟,直接就睡了。 这洗衣服,还真是第一次。 其实,赵军已经很克制了,他点完炮以后,就尽量地低调,不拉仇恨。 但此时此刻,他还是忍不住走到赵有财近前。 此时的赵有财,正坐在小板凳上,两脚中间放着铁制的大洗衣盆,洗衣盆边沿上靠着搓衣板,赵有财正双手抓着棉布,往搓衣板上使劲揉搓呢。 他洗的棉布,正是昨天从他棉袄、棉裤上拆下来的,赵军记着早上的时候问过一嘴,王美兰当时的态度就很耐人寻味,又是叹气,又是笑的。 没想到,这洗衣服的不是王美兰,而是赵有财。 “爸啊!”赵军很惊讶地说:“我妈咋能让你洗衣服呢?你老活这么大岁数,也没干过这活啊!” ------题外话------ 老规矩哈,2点左右还有一章。然后5.15是什么日子,我也不大知道,就是咱们运营官跟我说,这一天有活动,我要多更新,兄弟们就能抽奖。 既然如此,我就尽我所能,多写一点。15号白天,应该就会更新,兄弟们,你们就看我的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报丧 次日清晨,赵军从炕上起来,却发现在外屋做饭的是赵有财。 “爸,你又要打猎去啊?”睡得迷迷糊糊的,赵军真的是没反应过来。 在他的记忆中,赵有财只有要进山打猎之前,才有可能早起做饭。 比如之前打猪神,比如前两天去猎猞猁。 可眼下他还是戴罪之身,他怎还敢去打猎? “滚犊子!”赵有财扬脸骂了赵军一句,正好他拿着一个小瓷盔儿,刚被盔儿里的野猪肉片倒进锅里,听赵军之言,只把手里瓷盔儿一举,冲赵军做了个要打人的姿势。 赵军笑笑,也没说话,只是将这个茬默默地记在了心里。 早晨吃的是冻豆腐炖白菜、土豆、粉条,里面还切了不少野猪肉片。 满满一盆端上桌,菜上淋一层辣椒油,连汤带菜热热乎乎一吃,在这寒冷冬季的早晨格外的舒坦。 “妈啊。”赵军咬了一口粘豆包,对刚给自己夹了两片野猪肉的王美兰说:“难怪我爸人家是大厨,这菜做的真香,你咋的也赶不上人家啊。” “我能跟你爸比么?你爸多厉害啊。”王美兰道:“我成年到辈子地干活,也没攒上两千块钱啊。” 王美兰阴阳怪气的话脱口而出,听得一旁赵有财一怔,忙低头吃着碗里的菜。 “老妹啊。”赵军身子往旁边一靠,贴着赵虹问道:“你说是咱爸做饭好吃?还是咱妈做饭好吃?” “咱爸做的好吃!”赵虹想也不想,开口就答。这问题确实不用想,王美兰做饭要能比赵有财还好吃,早就不搁家种地了。 赵军说了一遍,又让赵虹说了一遍,王美兰恍然大悟,接道:“都说你爸做饭好吃,那以后天天让你爸早晨起来给你们做饭,我还不做了呢,好像我愿意伺候你们似的。” 听王美兰这话,赵有财那挑粉条的筷子都一顿,紧接着那头埋的更深了。 赵军吃完饭,便回了自己房间,休息一会儿后,就换好了出门的衣服。 今天是出去串门,赵军就没背枪,等他从房间出来时,发现赵有财竟然在刷碗。 这应该也是赵有财结婚以后第一次刷碗。 “爸、妈,我走了啊!”赵军喊道。 赵有财只顾着刷碗,未曾答话,屋里王美兰道:“走吧,儿子,道上注意点。” 赵军出了家门,没在外面看见李宝玉,但他没有到李家去找。 因为他感觉,李大勇在家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自己如果这个时候登门,容易让长辈下不来台。 赵军就在院子里等着,过不多一会儿,李宝玉就从他家出来,二人一起出了屯子,一直往西走。 永福屯,在永安屯西边,两个屯子隔了十二里地,以赵军和李宝玉的速度,走一个多小时就到了。 进到永福屯,先是拦住了个路人,赵军没先问杨满堂家住址,而是问了屯里的小卖店在哪儿。 问清楚了以后,赵军和李宝玉就去了小卖店。 看到两个生人,小卖店老板一愣,赵军一开口就要了两瓶黄桃罐头。 在老板回身拿罐头的时候,赵军便问他杨满堂家住哪儿。 老板一听就明白了,这是来走亲访友的。 等从老板嘴里打听清楚了,赵军和李宝玉这才提着罐头往杨满堂家去。 虽然有张援民和杨玉凤的关系,但赵军还是带上了一份礼物。 他们走不多远,便来在一处篱笆院外,在离篱笆院还有两、三米的时候,就听那院里狗叫个不停。 这杨满堂家里,显然养了不止一条狗,这些狗汪汪一叫,屋里的人自然能听得见。 不多时,就见房门打开,从屋里走出一人。 此人看见赵军、李宝玉,顿时愣在了门前。而赵军和李宝玉看见他,也是愣了一下。 他们认识,准确的说,是之前见过。 从屋里出来的人,就是前天赵军、李宝玉卖猞猁皮时,卖熊胆的那个男人。 赵军当先开口,大声说道:“是满堂大哥吧?” “啊。”杨满堂这才反应过来,快步来在院门前,笑着看向二人,问道:“哪个是赵军兄弟啊?” “我是赵军。”赵军上前和杨满堂握手,又一指身旁李宝玉,说:“这个是我小兄弟,李宝玉。” 李宝玉伸手,跟杨满堂握在一起。 一边握着李宝玉的手,杨满堂一边对着二人说:“兄弟,外头冷,快进屋吧。” 说着,杨满堂便带二人往院里走。 一进到屋里,就见外屋地上铺着个褥子,褥子上躺着一条黑母狗,在她肚子下,三条小狗正在吃奶。 听见有人进来,母狗一抬脑袋,见有外人,呲牙发出威胁的呼吼声。 在场三人都知道,这是母狗护崽。 杨满堂笑着对赵军说:“没事儿兄弟,它不能咬,你看看这仨狗崽子,你相中哪个了。” 赵军问道:“大哥,有母狗不?” “要母狗啊?”杨满堂过去,将一只吃奶的小狗从母狗身上拽下,捧在手里拿在赵军面前,对赵军说:“兄弟,这一窝就这一个母狗,你看看行不?” 赵军是会看狗,但那也得长到差不多大啊,这么点儿,能看出啥来啊? 但他记得黑龙应该是今年二月份生的,要是这一窝就只有这一条母狗,那这只应该就是了。 “大哥,那就是它了,我就想要只母狗。” “行,那一会儿你就给它带走。”杨满堂说着,把小狗崽放回母狗身上。 这时,听屋里传来了孩子的说话声,杨满堂喊孩子出来认人。 张援民说杨满堂能生儿育女,全都是他那些“鹿货”的功劳,这话赵军不知道真假。 可杨满堂确实有一儿一女,儿子八岁,闺女五岁。 听俩孩子一叫叔叔,赵军冲李宝玉示意了一下,李宝玉从兜子里掏出一瓶罐头来。 “兄弟,你来就来呗,你还买东西干啥呀?”杨满堂说:“你是援民的兄弟,那就不是外人。” “嗨,大哥。”赵军笑道:“兄弟来,也没给你拿啥,就给孩子买瓶罐头,淡淡嘴。” 赵军如此一说,杨满堂就没再推辞,只邀二人进屋,还说要留他们吃饭。 赵军和李宝玉没拒绝,但此时杨满堂家,只有杨满堂和两个孩子,没见到杨满堂媳妇。 三人坐在炕上唠嗑,杨满堂问起当日赵军卖的那两张猞猁皮,当听老炮手徐长林只要拿猞猁脑袋时,杨满堂眉头一皱,道:“这老爷子是整什么邪的吧?” 赵军刚要答话,就听门口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一个人冲进来了。 赵军原本还以为是杨满堂媳妇,刚要起身打招呼,可就见一男人冲进屋里,看见杨满堂便嚎啕大哭:“姐夫啊,我大哥没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横死之人,不得回村(2合1) 来人年纪不大,与李宝玉相仿,进屋扑到杨满堂身前就哭。 他一说他大哥没了,赵军就明白,这是来报丧的,只是看着这人,赵军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只不过他重生而来,对前世一些不太熟悉的人,印象已经很模糊了 杨满堂扶住来人,大声问道:“广军,你说广民咋的了?” 杨满堂问话时,来人已哭的泣不成声。 “广军?胡广军,胡广民?”听到广军、广民两个名字,赵军这才认出眼前之人是谁。 胡广军哭着不说话,杨满堂心里着急,将其从地上拽起,扶着他两边肩膀狠狠地摇了一下,问道:“你说啊,广民咋的了?” 正所谓:关心则乱。 刚才胡广军说的清楚,他大哥没了。 可杨满堂就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 “姐夫,我大哥……我大哥死了!”胡广军这回说的清楚,听得杨满堂瞪大了眼睛,一屁股坐在了炕边上。 李宝玉看看赵军,向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这种情况,咱俩是不是应该走了。 赵军却摇了摇头。 这时,杨满堂声音沙哑地问胡广军,道:“广民早晨去医院前儿,不还挺好呢么?” “破伤风啊!”胡广军痛哭,说:“我大姐来电话,说刚进医院,人就没了。” “唉!”杨满堂一闭眼睛,长叹一声,道:“你别哭了,咱俩赶紧往医院去吧。” “不用去了。”胡广军抹着眼泪哭道:“他们一会儿就把我大哥拉回来了。” 也对,人都死了,还搁医院干啥?咋去的,咋回来吧。 杨满堂眼圈微红,用力地眨着眼睛,想让眼中泪水散去。 忽然,他看见了坐在一旁的赵军和李宝玉,他这才想起家里还有客人在呢。 “兄弟啊。”杨满堂声音沙哑地说:“你们也看见了,大哥家今天有事,我就不留你们了。” 杨满堂这虽然是送客的话,但无论是谁,都能听出这句话并无恶意。 听杨满堂如此说,赵军却未曾起身,只问道:“大哥,你们刚才说的是不是胡广民啊?” 杨满堂一愣,惊讶道:“你们认识啊?” 赵军点头,说:“嗯呢,我俩是同学。” 虽然胡广民比赵军大四岁,但胡广民上小学的时候,一直都是上两年、休两年,上完二年级休两年,上五年级之前又休了两年,最后是和赵军一年升的初中。 到初中,俩人不光在一个班,而且还是同桌。 胡广民念到初一下学期的第六天,终于辍学回家,彻底不念了。而赵军,比他好一点儿,念到初一下学期的第九天,比胡广民多念了三天书。 虽然他们初中同学时间不长,但从初一入学,一直到他们双双辍学,俩人都是同桌,关系处的很不错。 赵军记得有一次,张来宝他大姐找了十好几号人打自己,胡广民硬是替自己挨了好几脚呢。 只是,自辍学以后,两人就很少见面了。 这时赵军突然想起,前世自己听说胡广民死讯的时候,他都已经死了有半年多了,赵军一直想去胡广民家看看,可都没有机会。 只听人说,胡广民是让黑瞎子给踢蹬了。 “我跟广民是同学。”赵军对杨满堂说了一句,然后过去扶住胡广军,道:“我叫赵军,搁永安屯住,你和广民那年还上我家去过呢。” “赵军……”胡广军打量了赵军两眼,回忆起曾经往事,不禁又想到自己大哥,瞬间泪如雨下。 一听说认识,李宝玉忙上前,和赵军一起安慰起胡广军和杨满堂。 既然是故人,胡广军在赵军面前就放开了,把自己大哥胡广民如何遇难和赵军说了个明白。 他们老胡家是姐弟四人,十多年前,父母相继病故。后来,大姐胡广丽嫁给杨满堂,二哥胡广发早年因病去世,只剩下大哥胡广民,拉扯着小弟胡广军,哪怕是胡广民已然成家了,也带着弟弟胡广军一起过。 要说起来,他们家和胡大江家还有亲戚,要不然前世杨满堂也不能把黑龙送给胡大江。 杨家,从杨满堂他爷爷那辈就开始打猎,传到杨满堂这儿,仍是养狗、打围。 前天,杨满堂到镇里去卖黑熊胆,那就是他从入冬到年前打的。 杨满堂今年三十六了,胡家兄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当年胡广丽刚嫁给杨满堂的时候,胡广民刚辍学不久,每天看着杨满堂打围分肉,就嚷着要跟姐夫上山打猎。 因为小学念了十年,初一辍学的胡广民就已经十八了,从那时起,胡广民就跟着杨满堂上山,锻炼了几年,他的枪法已经很不错了。 前天,杨满堂下山卖熊胆,胡广民背着枪,自己上山打溜围,可他一去,就是两天一宿。 昨天晚上天都黑了,他才从山里回来,但却是被人送回来。 这是一个路过的好心人,上山拉木耳杆子,回家途中发现雪地有什么东西在爬。 他开始还以为是什么野兽呢,刚想赶马爬犁跑,就听有人呼救,过去一看,胡广民后腰、屁股,都让野兽给挠烂了。 好在胡广民还清醒着,求这人送他回家。 等胡广民回到永福屯,都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再想往山外走,到山下去看病已经太晚了。 杨满堂和胡广军就将其安置屯里卫生所,请大夫一看,胡广民左肩膀让黑熊给咬透了,一条腿让黑熊咬折了,后腰往下全让熊给挠烂糊了。 大夫拿剪子给胡广民衣服全去了,擦药、打消炎针,见胡广民还算清醒,杨满堂就问他发生了什么。 胡广民的经历,和去年的周成国差不多,都是打狍子遇见了个老山狗子,老山狗子告诉他哪里有个地仓子,胡广民就在山里住了一宿,昨天早晨去杀那地仓子。 胡广民打猎特别谨慎,虽然一开始出来,是打算溜狍子的,但他带的东西还是挺全的。 他挎兜子里装了一卷绷带,还带了一小口袋烟面,手里的枪虽然不是半自动步枪,只是16号猎枪,但他带了十八发子弹。 到了地仓子前,胡广民两枪就把黑熊叫出来了,黑熊大半个身子一露,胡广民一枪就打进了黑熊左肩。 黑熊受伤,便往外蹿。等它从石头洞里蹿出来以后,胡广民已经重新将枪装好,瞄着黑熊心脏又是一枪。 可他一勾扳机,枪却未响。 这就是打围人说的枪没开抄。 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原因,或是子弹涨壳了,或是这枪没保养好。 16号枪,子弹壳是可以循环使用的,每次打出枪药,把子弹壳拽出来,回去再往里灌枪药,下次还能接着使。 而灌枪药的时候,分量要把握好。枪药灌少了,威力不够。枪药灌多了,子弹容易涨壳,子弹一涨壳,枪就不开抄了。 而且在东北,冬天天寒地冻的,猎人回家进屋,枪从屋外到屋里,由冷到热,铁铸的枪管会缓霜,内外都会挂着一层水汽,这个水汽必须要擦干净,要不然的话,枪膛内保养不周,枪也会不开抄。 枪没响,胡广民就知道坏了,他再想撅枪换子弹,黑熊两纵就到了他身前。 熊跟狗不一样,狗扑到人身前是张口就咬,熊是要往起站身,使熊掌来攻击人。 这黑熊起身,一掌就把枪管抓住了,紧接着用力往后一扯。 此时的胡广民正要换子弹还没来得及,他那扣动扳机的右手食指还在扳机外环之中。 黑熊一拽枪,就把他也拽了过去。 把胡广民拽到自己身前,黑熊低头一口。这一口,便将胡广民左肩膀咬透了。然后,黑熊伸掌抓着胡广民后背,将其整个人往自己屁股底下一塞。 因为是扑到黑熊身前,所以胡广民被黑熊坐到屁股底下以后,是趴在雪地上,而且他两条腿在黑熊眼前。 胡广民心知不好,下意识地一蹬腿,黑熊便朝着他右腿就是一口,就听嘎嘣一声,胡广民右腿被黑熊咬断了。 等腿断了,胡广民才反应过来,被黑熊坐在身下以后,是不可以动的。否则的话,哪里动,熊就咬哪里。 关键是想和它打,还打不过它。所以,这个时候,就只能装死,让它祸害够了,它自己就走了。 于是,胡广民闷头趴在雪地里,不动弹也不出声。 那黑熊也不客气,一双熊掌翻开,冲着胡广民屁股一顿抓挠。 等挠够了,它才起身,向远处走去。 黑熊走后,胡广民想从地上爬起,却发现不但腿折了,就连后腰都不听使唤了。 而且伤口都在后面,他从家带的绷带、伤药也都用不上,就只能一步步的往山下爬。 眼瞅着山里的天越来越黑,胡广民越爬心越凉,好在这时路过一个赶爬犁的,把他救了。 胡广民在卫生所待了一夜,打了一晚上的针,今天早晨屯子里出车将他送下山去,到镇里医院看病。 和他一起去的,是他媳妇孙娟和大姐胡广丽,杨满堂在家照顾孩子,胡广军去找亲戚、朋友再借一些钱,用作胡广民的后续治疗费用。 毕竟谁也没想到,胡广民会死。按他受的伤,顶多落下个残疾。 可等胡广军刚从自己叔伯兄弟家借来二百块钱,正想去自己两姨姐家借点钱时,却被从屯部出来的屯长姜建设给叫住了。 姜建设说,开车送胡广民去医院的司机搁镇里医院来电话,说胡广民刚进医院大门,就破伤风发作。不等大夫到跟前,人就没了。 听到这个消息,胡广军就不行了,哭着、嚎着来找自己姐夫。 赵军听完,就感觉自己这个老同学的命,实在是太不好了,打黑熊赶上枪不开抄,受了伤还赶上破伤风。 想他胡广民昨天上午受的伤,今天早晨就破伤风发作,还不到二十四个小时,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少见了。 只能说他这命,可是够苦的。 “大哥啊。”赵军想了想,还是对杨满堂说:“我跟广民上学的时候是同桌,我俩挺好的。有话,我就直说了。” “兄弟,你说吧。”此时杨满堂渐渐缓过来了,他毕竟只是姐夫,跟胡广民有感情,但不至于有多深。 而且,这胡广民的后事,怕是还得他来张罗。虽然是丧事,但也得有人张罗,前来吊丧的亲朋好友,都不能怠慢了。 赵军道:“大哥你家是打猎的,你应该知道,像广民这种情况,村里怕是不能让他回来。” “哎呀。”杨满堂闻言,不由得“哎呀”一声。 一旁的胡广军闻言,忙问:“军哥,你说的是啥意思啊?” 杨满堂伸手一拦胡广军,叹了口气,道:“广军啊,你去找你明哥、亮哥,让他们帮着张罗、张罗,咱们到屯子外头搭个棚子吧。” “这是干啥呀?”胡广军越听越糊涂了,这怎么自己大哥死了,连屯子都不能回?连自己家门都不能进? 胡广军话音刚落,就听外面狗叫,紧接着有人在外拍门。 杨满堂忙起身到外屋开门,开门一看,来的是屯长姜建设。 姜建设进到屋里,看了眼胡广军,对杨满堂说:“满堂啊,广民的事你也知道了,你看看有啥需要帮忙的,你就跟我说。” 姜建设说到此处,不等杨满堂开口,抢先继续说道:“咱们屯子的规矩,我不说,你也懂,你看看咱们是搁屯外搭个棚啊,还是上山里搭一个啊?” 姜建设此言一出,胡广军一下子从炕上起来,但却被赵军按了下去。 胡广军猛地回头,就见赵军冲自己摇头,又扬下巴向杨满堂点了一下。 这是告诉胡广军,有你姐夫呢,他不能坑你。 姜建设转过头,并没看胡广军,只是冲赵军点了下头。他和永安屯的赵国峰一样,都是屯长兼治保主任,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他就是老大。 他来杨满堂家说这件事,那就证明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不管胡广军理解与否,胳膊终究是拧不过大腿的。 杨满堂道:“主任啊,那就在屯子外头搭个棚吧,还能让广民离家近点。” 听杨满堂如此说,姜建设神色一缓,轻叹一声,转身往门外走去。 杨满堂去送姜建设,胡广军对赵军问道:“军哥,为啥不让我大哥回屯子啊?” 赵军摇头,小声道:“广军啊,广民不是老没的,也不是生病走的,他是让黑瞎子给抓死的,按老辈规矩,不能进屯子。” 第一百九十五章.搞破鞋 横死之人,不能回屯。 这是老辈人口口相传下来的规矩。 像胡广民这种的,只能在屯子外头搭个灵棚,在屯外祭奠。 如果是以前的大户人家,更有横死不能埋进祖坟的规矩。 这个事,是不能改的,哪怕姜建设答应,屯子里其他人也不会答应。 只不过这件事,对胡广军来说,太残忍了。杨满堂这做姐夫的,实在是没法说。 正好杨满堂送完姜建设回来,赵军从里屋出来,对杨满堂道:“大哥,我和宝玉,我俩儿晚点走,帮你们忙活、忙活。” 说到此处,赵军顿了一下,才道:“我也看看广民。” “兄弟,那大哥太谢谢你了。”杨满堂紧紧握住赵军的手,表示感谢。 按着杨满堂和姜建设商量的,要在屯东头简单搭个棚子,等车把胡广民拉回来,那棚子就是灵棚。 杨满堂在家做饭、看孩子,赵军、李宝玉跟胡广军一起出门,去找人帮忙。 刚出杨满堂家走不多远,就听前头叮咣声响,还有砸玻璃的动静。 “这是咋的了?”李宝玉好奇地抻长了脖子,快步地往前走。 就见前头那院里,一帮人有拿棍棒的,有拿铁锹的,对一人围追堵截。 这人摆脱追兵,往矮墙上一蹦,屁股上挨了一铁锹的同时,顺利地翻墙而过,撒丫子就向北头跑去。 “我……”李宝玉看清那人,忙转过头来,要和赵军说话,却见赵军连给他使眼色。 李宝玉连忙住嘴,而这时胡广军看到追赶的人群中有自己亲戚,便大声喊道:“亮哥!亮哥!” 一男人闻声,停住脚步,手拿大棒奔这边来,他看了赵军一眼,见不认识,但没问胡广军这是谁,而是道:“广军,你赶紧跟我撵去,抓住他往死里打。” “这位大哥啊。”李宝玉在旁边开口,问道:“那是咋的了?你们撵那小子是干啥呀?” 这男的也不认识李宝玉,但看他和胡广军走在一起,心想不是外人,便道:“他tm到咱村子搞破鞋来了,ctm的,抓住他,腿给他打折了!” 说着,男人冲胡广军一挥手,道:“广军赶紧走啊!” 胡广军哪有心思跟他扯这个,上前拽着他走到一旁,把自己大哥去世的事说与他听。 而李宝玉则是凑到赵军身旁,小声问道:“哥哥,咋整啊?” “啥咋整啊?”赵军偷瞄那二人一眼,见那男的在安慰胡广军,并没注意自己这边,赵军便道:“他扯这犊子,让人打死都不多。”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永安屯的王大龙。 对这货,赵军懒得去管,因为他太知道王大龙是什么样的人了,这家伙见着娘们儿就上头,而且毫无底线。 上辈子,他王大龙连自己的外甥媳妇都?,他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要真给他打死在这永福屯子,那才是少了个祸害呢。 可这时,就听那男人惊呼一声,对胡广军道:“广军,你啥也别说了,我赶紧把他们招呼回来,先办我民哥这事。” 赵军闻言,忙走上前,道:“这位大哥,让他们该打就打,我哥俩跟你们搭棚子去。” 那男人看了赵军一眼,问道:“兄弟,你贵姓啊?” “我叫赵军,我跟广民,我俩是同学。” “哎呀!”男人向赵军伸手,说:“我叫胡广亮,民哥是我大爷家孩子。” 赵军又把李宝玉介绍给胡广亮认识,二人握了手,胡广亮在前带路,路过自己家门口时,喊自己媳妇出来,去到杨满堂家帮着带孩子,好让杨满堂出来主持大局。 然后,胡广军去向别的亲朋好友报丧,胡广亮则带着赵军、李宝玉来在屯东头,找那盖棚子的地方。 “亮哥。”李宝玉也跟着胡广军叫他亮哥,问道:“搞破鞋那小子到底咋回事啊?” “嗨,别提了。”说是别提了,可这就是句口头语,只听胡广亮道:“我们屯有个拉套子的,姓乔。这不山上楞场要开工了么?乔老二他大前天就上去了,寻思在家待着也没事,上去多套点木头,能多挣点钱啊。 谁成想那王八犊子就来了,跟乔老二媳妇整一块儿去了,好像在这儿待得有三、四天了。昨天他出屋解大手,让老乔家邻居看见了,正好那邻居今天上岭南卖木耳菌,看见乔老二了。” “啊!”李宝玉和赵军对视一眼,前几天王大龙还跟赵有财一起去打猞猁呢,可大前天却是赵有财一个人上山,现在想想,应该是王大龙借着打猞猁在山上住为幌子,跑到永福屯来打“兔子”了。 李宝玉又问:“那亮哥,你们知道搞破鞋那小子是谁不啊?” “不认识啊。”胡广亮道:“不过乔老二回去还不得收拾他媳妇么,一问,不就都问出来了么?” 二人说话间,一帮人扛着镐、锤自屯里出来,为首的正是姜建设。 姜建设简单地说了两句,众人便分散开来,往四面八方捡柴火回来,拢起火堆。 等大火燃起,有牛、马爬犁拉着木头从村里出来,众人七手八脚地卸木头、搭棚子。 等棚子搭起来了,杨满堂带着胡广军给众人散烟,散到赵军这里,赵军好久没抽烟了,从杨满堂手里接过来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因为重生的身体不太适应,还忍不住咳了两声。 “兄弟,今天谢谢你了。”杨满堂刚说一句,就听有人喊“回来了”。 汽车驶来,众人一起把胡广民抬下来,从车上下来的,还有胡广丽和孙娟。 一看这么多人在村外等候,两个女人有些发懵,但看把胡广民抬到棚子里,胡广丽顿时就不干了。 这时,杨满堂上前,揽住胡广丽,和她说了几句。 胡广丽泪如雨下,拉着杨满堂的手,说:“满堂啊,广民这么走的,这等我下去,咋跟爸妈交代啊……” “大姐!”胡广军扑来,对胡广丽抱在一起,他们姐弟四人,现在就只剩下他俩了。 赵军和李宝玉到灵棚里,只见胡广民躺在木板上,孙娟跪在他身前哭,赵军轻叹一声,又走了出来。 就见不远处,胡广丽扑通一下,跪在杨满堂面前,哭道:“满堂啊,你可得给广民报仇啊。” “这是干啥呀。”杨满堂把胡广丽拽起。 就听胡广丽说:“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从来没跟你要过啥,今天就求你一件事,广民入土那天,你把那黑瞎子脑袋摆他坟前,让他能闭上眼睛,让我以后能跟爸妈有个交代。” ------题外话------ 我之前和兄弟们说过,打兔子在我们这边,不是什么好词。 一会儿还有一更哈,两点左右。 第一百九十六章.报仇 杨满堂和胡广丽结婚头两年没有孩子,下山找人看,老大夫很肯定地说不是胡广丽的毛病。 回家以后,胡广丽仍然一心一意地跟着杨满堂过日子,关于孩子的话,只字不提。 好在后来,杨满堂从张援民手里弄来个药方,和一些鹿货,配着野山参、天麻、灵芝、枸杞子一起泡酒,才有了杨满堂今天的儿女双全。 所以,杨满堂不但感激张援民,也感激胡广丽。 今天胡广丽跪下求他,杨满堂想也不想,直接就答应下来。 听杨满堂答应,胡广丽失声痛哭,被胡广军扶着,往灵棚里走去。 这时,杨满堂招呼在场的,帮忙的这些人到他家里吃饭。 他刚才晚来,就是去安排这些事了。 人家好心好意来帮忙,哪怕家里有不好的事,也不能失了礼数。 赵军、李宝玉也跟着回去,在杨满堂家吃了顿饭,听众人在商议胡广民的后事。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商量的。 就是三天出殡,埋在山上。 只是这天寒地冻的,想入土得烧坑,得在选定的地方拢火,把那动土烧化,才能挖得动。 赵军和李宝玉就在一旁听着,他俩现在要是起身告辞,可以。 但黑龙还在黑母狗怀里吃奶呢,想要带走黑龙,还得杨满堂去。 在这种情况下,劳驾杨满堂不好。 直等大多数人都散去,除了赵军和李宝玉,就只剩下杨满堂、胡广明、胡广亮、胡广林、胡广华。 这些人,都是胡广民的亲戚。而胡广丽、胡广军、孙娟,现在还在灵棚守灵。 这时,杨满堂才发现赵军和李宝玉还在,想想昨天杨玉凤的嘱托,再想到张援民过年时候的叮嘱,杨满堂感觉今天怠慢了赵军。 杨满堂满脸歉意地对赵军说:“兄弟啊,你今天是头一回来大哥家端饭碗,这也没吃好……” “大哥啊。”赵军道:“不管是从我张哥那儿论,还是从广民这儿论,咱们都不是外人,今天这赶上了,要不我也见不着广民了。” 赵军这话,让人一听就觉得重情重义,杨满堂心里也好受了一些,他往窗外打量了一眼,说道:“兄弟,这天儿也不早了,你俩就别回去了,在我家住一宿,这孩子他妈也没搁家,你们就住北边那屋。” 赵军也不客气,当即应下。 一夜之后,第二天早晨起来,赵军和李宝玉从房间出来,就见杨满堂在灶台前卧鸡蛋。 卧鸡蛋和鸡蛋糕一样,都是上锅蒸,但卧鸡蛋时,不必将鸡蛋搅散,直接整个鸡蛋打里就蒸。 一锅出,上边是卧鸡蛋、粘豆包,下面白菜炖粉条。 “兄弟,起来了?睡好没啊?”杨满堂看二人出来,便打了声招呼。 “睡好了。”赵军应了一句,然后到灶台前,对杨满堂说:“大哥,我昨天听你说要给广民报仇啊?” “嗯。”杨满堂点头,道:“我答应广民他大姐了,我就得去。” 赵军闻言,又问:“那你啥时候去啊?” 赵军这么一问,杨满堂倒不知道该咋回答了,他想说“我等你们走了,我就去”,但这话不好出口。 见杨满堂不说话,赵军笑道:“大哥啊,如果你昨天晚上不留我俩,我们也就走了。但你留我俩了,那我们今天就跟你去,给广民报仇。” 赵军此话一出,杨满堂却是一怔。 “以前广民帮我打过架,现在他在山上遇难了,我要碰不着就算了,但我碰着了,我就想去看看。”赵军怕杨满堂误会,便道:“我俩跟你去,能出力呢,我俩就出把力。不能出力呢,能给广民报仇也行了。我俩这不为别的,杀了那熊瞎子,熊胆我俩一分不要。” “兄弟,这说啥呢?”杨满堂说:“你有这心,我就替广民谢谢你了,那咱们吃完饭,收拾收拾就走。” “好嘞。” 等吃完了饭,杨满堂把俩孩子送到胡广亮家,让胡广亮媳妇帮着照看,他返回家来,拿出两副绑腿分别递给赵军和李宝玉。 赵军一边打绑腿,一边问杨满堂,道:“大哥,你还能不能整着枪了,要能整着,给我也拿一把。” 杨满堂一听,有些犯难。原来,他和胡广民一起打猎,只有一把枪,两个人轮着用。 可胡广民遇害时,把枪丢在了山上,他还没腾出工夫去捡呢。 但杨满堂知道,就算上山去找到猎枪,也不能马上就用。 因为那枪落在雪里,枪管进雪,必须清理干净才能用,否则必得炸膛。 但他亲弟杨满福家有枪,他去借就能借来。 只是赵军也要带枪,杨满堂就有些犯难了。 他还没有那么大面子,能从屯部借出枪来。 但杨满堂突然想到一事,便问赵军,说:“兄弟,洋炮你会用不?” “会。” “那行。”杨满堂起身,从柜子最下面拿出一把枪来。然后,又拿出两个罐头瓶,一个瓶子里装的枪药,一个里面装的铅豆。 李宝玉很好奇的凑到近前,他多少年没见过洋炮了,从杨满堂手里接过,拿在手里把玩着。 洋炮笨拙,使用前要从枪口往枪膛里灌药,然后压实。再装铅豆,继续压实。 打一枪后,还要如此麻烦地灌药,所以,拿这枪打野猪、狍子还好,要是打黑熊的话,打完一枪,熊若不是死,人怕是就有麻烦了。 但是,杨满堂相信,赵军和自己一同前去,两个人、两棵枪,以自己二人的枪法,即使那洋炮只有一击之力,也是无妨。 但他还是嘱咐赵军,道:“兄弟,咱俩到那儿,我先上,万一我杀秃噜了,你再打。要不然,你就不用动手。” 赵军知道这是杨满堂要保护自己,当即应下。 三人出门,杨满堂去牵他家的狗,他家原有四条狗,黑母狗怀孕,就剩三条狗能跟着上山打猎。 这三条狗,一黑、一花、一白,那条大黑狗乃是头狗,重一百一十斤左右,特别精神。 它就是黑龙的父亲,虽然名声不如花小儿、青狼,但它胜在年轻,今年才刚四岁。 三人各牵一条狗,按着胡广民生前告诉杨满堂的方位,就找到了那个石头仓,找到了被胡广民丢下的猎枪。 这枪捡起来,先由李宝玉背着,杨满堂看地上有血,但却分不清这血是胡广民的,还是黑熊的。 但沿着黑熊脚印往南跟,一路上能看见滴滴答答的血迹,赵军上前一看,道:“这是把前胛畔子打透了。” “好眼力。”杨满堂一挑大拇指,当日他见赵军卖猞猁皮,心知能卖猞猁皮的,必定是能耐了得。今日一见,赵军只凭血迹就能看出黑熊哪里受伤,这份眼力在打围人里,当属一流。 这时,黑狗上前嗅嗅血迹,扯着绳子就往前去。杨满堂松开绳子,黑狗飞奔而出,跑不多远,站在原地,仰天叫了两声。 “汪!汪!”它的狗叫声气势十足,在山间回荡。 与此同时,赵军和李宝玉齐齐松开绳子,一花、一白两条狗向黑狗追去。 看同伴追来,黑狗迈开四腿,继续奔跑。 见此情形,杨满堂对赵军道:“看样子那黑瞎子没跑多远。” 赵军道:“那就追!” 第一百九十七章.开炮 山二肋,有一片野葡萄藤,野葡萄藤被雪压弯在旁边的倒木上,就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小窝棚。 这里钻着一只黑瞎子,它右肩膀挨了一枪,正是前天早晨被胡广民给打的。 肩膀受伤,走路时就有一只熊掌不敢着地。 所以,这头熊从仓子出来已经有两天了,可没走多远。 它咬牙忍着寒冷,缩在葡萄藤底下,可只听一声狗叫,一条黑狗顺着葡萄藤之间的缝隙钻了进去,朝着黑熊就是一口。 黑熊回掌一抓,黑狗想躲,可周围全是葡萄藤,它回身想躲却撞在了葡萄藤上。 黑狗忙附身钻出,可臀部却挨了黑熊一爪。 黑熊爪子如倒钩,一抓一勾,黑狗屁股上被它撕下一块皮来。 黑狗嗷的一声,从葡萄藤底下窜出,站在外面就叫。 这时,花狗、白狗赶来,和黑狗一起,围而不攻,叫而不咬。 就听“哗啦”、“咔嚓”声响,黑熊冲开葡萄藤,夺路而走。 狗叫声连成一片,三条狗齐向黑熊围去,黑熊没跑两步,把身一转。正好那倒木树头乃是空心,黑熊一头就扎了进去。 一进去,可就坏了! 黑熊在里面,头朝里,屁股朝外,花狗随后钻进来,向黑熊屁股就咬。 黑熊吃痛,可在树身中,它想起身回掌抓狗都不行,它想转身也是不行! 这时,黑狗也挤了进来,两条狗对着黑熊屁股就是一顿狂咬。 黑熊在树里嗷嗷直叫,怒气冲冲,强行转身。 不远处,赵军等人看得清楚,杨满堂对赵军说:“兄弟,你搁这儿瞅着,我要失手了,我往你这儿跑,你给它一枪。” 赵军闻言,想明白了杨满堂的意思,才点头道:“好,大哥,我知道了。” 听赵军答应,杨满堂便拿着枪就往倒木那边跑。 “宝玉啊。”赵军突然叫了李宝玉一声。 李宝玉正卯足了精神准备看热闹呢,听赵军叫自己,忙问道:“哥哥,有事儿?” 赵军皱着眉,对李宝玉说:“你上旁边找个地方猫着吧。” 听赵军此言,李宝玉怀疑地看向杨满堂。 而就在这时,就听两声狗叫,自那树中,两条狗倒回,紧接着一头黑熊蹿了出来。 黑熊追那花狗,花狗刚在树身里被其抓了一下,现在被黑熊一追,有些慌不择路。 花狗一冲,正奔杨满堂而来,黑熊紧随其后。 杨满堂举枪就打! “嘭!” 这一枪,打高了。 黑熊“吭”的一声,直扑杨满堂。 杨满堂忙撅枪换上子弹,抬枪又打! “嘭!” 一枪,又打高了。 杨满堂再撅枪,可就来不及。 黑熊离他,仅剩两米之遥。 杨满堂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撅枪。然后,跑动中把枪膛里的子弹壳往出拽。 被熊追着,玩儿命跑着,再去替子弹,这可不容易。 特别是往出拽子弹容易,再往里塞子弹可就难了。 别看那黑熊三条腿跑,可此时速度却是不慢,直奔杨满堂就来了。 这时,杨满堂家的三条狗好像疯了一样,悍不畏死地扑咬着黑熊,拼命地拉扯黑熊。 可黑熊冲起来,就不是三条狗能拽得住的了。 耳听身后熊吼、狗叫声越来越近,杨满堂愈发心急,这一着急,手忙脚乱地更装不进子弹壳了。 杨满堂干脆放弃了装子弹的念头,全力向前跑去,一边跑,还一边抬头去看赵军。 此时赵军距他,约有二百米。 按着杨满堂和赵军的约定,如果杨满堂杀熊失败,他就引着黑熊往赵军这边来。 等到赵军近前,杨满堂往旁边一闪身,露出身后黑熊,赵军直接给它一洋炮。 要知道,那洋炮的枪劲,可是威力惊人。 但这洋炮同样有个缺点,就是射程太短,而且准头差。 虽然杨满堂将黑熊引至二百米之内,但还是不行,必须将其带至距赵军五十米之内方可。 杨满堂抬头向着赵军,咬着牙地跑,可这面山坡,到处都是野葡萄藤,它们有的往树上爬,有的干脆就是地趴秧子。 也赶上杨满堂倒霉,棉鞋塌进雪里,刮上了一串野葡萄藤。 也说不清这到底叫狗啃泥,还是叫狗抢屎。反正,杨满堂是直接趴那儿了。 黑熊哪里会讲什么道义,见杨满堂趴倒在地,直接向他扑来。 这一下,杨满堂家的三条狗可都不干了。 好狗护主,三条狗疯狂地撕咬、拖拽黑熊,可都无济于事了。 杨满堂翻身看向黑熊,他心里一阵冰凉,没想到,给胡广民报仇不成,反倒将自己搭了进去。 紧要关头,就听一声巨响,黑熊一个踉跄,身上崩出一团血雾。 原来是赵军在远处搂了一洋炮,这玩意离远了是真不准,赵军明明瞄熊心脏部位,可却打在了它一条前腿上。 枪响,黑熊一条前腿齐根而断,熊掌连着半截小腿落在地上。 黑熊惨叫一声,奔着伤它的赵军杀来。 赵军一枪过后,就从挎兜里抓出枪药口袋,打开口袋抓一把灌入枪口。 黑熊奋力追来,吓得赵军忙往旁边树后一闪,然后绕树就跑,一边跑,一边从挎兜子里抓铅豆往枪口里塞。 其实这洋炮装子弹,比杨满堂手里的16号还费劲。 但赵军还算机灵,他一只手握枪,一只手伸进挎兜里。 他这挎兜里,放着一个枪药口袋,还散放着不少铅豆子。 现在洋炮里已经灌了枪药,就差铅豆子了。 可他跑个不停,散粒的铅豆子就没法往枪口里塞。 就在这时,李宝玉飞奔至杨满堂身前,将他从雪地上扶起,杨满堂起身,卡地满脸是血。 杨满堂迷迷糊糊起身,端枪向黑熊瞄去,却被李宝玉一把拦下,“大哥,你没装子弹呢吧?” “哎呀!”杨满堂好像是卡懵了,被李宝玉一提醒,才反应过来,刚才要替换的子弹,在摔跤时已然脱手。 现在他再往兜里摸,可是把李宝玉急得够呛。 多亏杨满堂家那三条狗,追着黑熊越咬越勇,终于将那黑熊掏急眼了,它回过身来,挺身如人一般站起,仅剩的一只熊掌连连抓出。 三条狗往旁边一闪,待黑熊转身,它们又合围上去。 这时,趁着黑熊和猎狗搏斗,赵军已将铅豆装了进去。 赵军与熊,只隔不到三十米。他将洋炮再次举起,瞄住黑熊脑袋,直接搂火。 ------题外话------ 今天种了一天地,八点多才回来。太困了,一边写一边睡,就这一章了,要有错误,睡醒再改。 差一章,睡醒再补。 第一百九十八章.人在人情在 “嘭!” 洋炮一声,赵军前头十来米的黑熊脑袋炸开,鼻子往上都崩开了。 枪声落下,战场中鸦雀无声,再无一丝声响。 三条狗,纷纷重伤倒地。 没了半个脑袋的黑熊,躺在雪地上,生机尽绝。 不远处,杨满堂双脚无力,不听使唤,只从兜里掏出烟口袋和绷带,递给李宝玉道:“兄弟,赶紧去帮我看看狗!” “大哥,那你站住了。”李宝玉把杨满堂扶到一棵大树下,让他靠着树站着,慢慢地活动腿。 李宝玉赶来时,赵军已经在看那三条狗的伤势了,黑狗在钻葡萄藤时,屁股被黑熊抓了一下,受了点轻伤。刚才与黑熊搏斗时,躲闪不及,被黑熊抓在背上,后脊梁骨上,一大块皮都被掀开了。 再看花狗,左肋巴扇,几乎整个一面的皮都被扯开了。 白狗肚子破了,肠子流了出来,赵军见其肠子没断,忙给塞了回去。 “好狗啊。”李宝玉一边抓烟面子,一边夸这三条狗。 从上山的状态就能看出来,这三条狗都身经百战,围斗黑熊也是游刃有余。 眼下伤成这样,不是狗的本事不行,而是为了护人。 先是为了护杨满堂,后来赵军接替杨满堂顶在黑熊面前,三条狗就开始护赵军。拼着受伤,也要迫使黑熊回头。 等二人给三条狗包扎好了,杨满堂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一见主人来了,三条狗齐刷刷地发出哀鸣之声。 那声音似哼似嗯,很细很弱,就像小孩子受了委屈一样。 杨满堂蹲下身,一与黑狗对视,便别过脸去。 赵军知道,狗主人永远没有办法和受伤的猎狗对视,狗受伤时的那种眼神,是主人受不了的。 赵军理解杨满堂此刻的心情,便对他说:“大哥,你这狗都没事,回去好好养着就行了,你看看咱把黑瞎子膛开了吧。” “嗯,兄弟,辛苦你了。”杨满堂说着,在赵军胳膊上拍了两下,然后走到黑瞎子跟前儿,从后腰抽出侵刀给黑熊开膛。 等摘出熊胆,杨满堂从棉袄兜里拽出个小白布兜,将熊胆往里一装,便把它塞入自己怀中。 见此情形,李宝玉眉头一皱,但有赵军在旁,他什么也没说。 杨满堂又使侵刀割下熊头,使绳子绑住,斜挎在自己身上。然后他和赵军、李宝玉各背起一条狗,往山下走去。 三人背着狗走走停停,一路回到永福屯,一进屯子,屯里人看见杨满堂挎着熊头,三人背着伤狗,就知道这是复仇归来。 三人自南边进屯,到杨满堂家,把狗都背到屋里放下,胡广林的媳妇和胡广亮的媳妇都在杨满堂家里帮着照看孩子、照看家。 当杨满堂把熊头塞进一个麻袋里时,两个妇女从屋里迎了出来。 杨满堂道:“广林媳妇,你帮我上卫生所,给邢大夫找来。” 胡广林媳妇应声而走,这时杨满堂从怀里取出熊胆,提了出去,说:“光亮媳妇,你会整这个,帮我烧点热水给它蘸了。” “好嘞。” 这时,杨满堂招呼赵军和李宝玉进屋。 赵军却说:“大哥,饭我们就不吃了。我和宝玉出来也两天了,也该回去了。” 杨满堂一听,连忙道:“兄弟,你着忙走干啥呀?这两天家里有事,大哥也顾不上招待你们。多待两天,等明天送完广民,大哥好好安排你们。” “大哥,我们不待了。”赵军说:“明天就二月二了,后天我得到林场报到呢。” “啊!兄弟搁林场上班啊?”杨满堂问道:“你在林场干啥活啊?” “检尺。”赵军一笑答道。 “哎呀,技术员啊,这是好活儿。”杨满堂想了想,对赵军说:“兄弟你先别走,你等我一会儿。” 杨满堂说着,便从房门出去,到仓房进了又出。 杨满堂再回来时,手里提着个半阴干的熊胆,对赵军说:“兄弟,这个你拿着。” 赵军没伸手去接,而是看着杨满堂,问道:“大哥,你这是干啥呀?” 杨满堂说:“今天咱杀这个黑瞎子,胆就应该是你俩的,但是那个胆刚杀出来,你俩没法往家拿。大哥这个胆,不比那个胆差,你们拿回去阴干两天,就能卖了。” “大哥,这可不行。”赵军连忙摆手道:“上山前儿说好的,我们就是帮着广民报仇,这熊胆我们一分不要。” 赵军如此说,杨满堂一听乐了,他道:“兄弟,你当时是这么说,但大哥可没答应你啊。” 赵军闻言一愣。 杨满堂却把赵军的手一按,另一只手拿着熊胆就往赵军兜里塞,同时还说:“今天要没有你,我都不一定能回来,别的话,咱就不说了。要不是援民呐,咱哥儿仨也没机会认识,这两天家里事儿确实多,也没招待好你们,下次有机会一走一过,就到家来。” 说完,杨满堂一按赵军衣兜,看着赵军道:“兄弟,你不行撕吧,要不大哥不认你这兄弟了。” 杨满堂都这么说了,赵军只能一笑,道:“那行,大哥,这熊胆我和宝玉收了。” “这就对了。”杨满堂笑道:“你俩也别着急走,我掂对点儿饭菜,吃完了再回去。” “不得了。”赵军拒绝说:“我俩就不吃了,一个多点就到家,回家吃去吧。” 见赵军执意要走,杨满堂便不再多言,从那黑母狗怀里拿过一只小狗,翻身看了看,确定是母狗才交给赵军。 赵军小心翼翼地接过,将其塞入怀里。 “那大哥,我们先走了。” “别的,我跟你们一起走,我送送你们。” 杨满堂说要送,可不只是送出他家,他陪着赵军、李宝玉一路往村外走,路过小卖店时,非拉着赵军和李宝玉进去,给二人买了两瓶桃罐头、两盒午餐肉罐头,四斤槽子糕、四斤大饼干。 从小卖店出来,赵军却说要去再看胡广民一眼,于是三人便从村东头出来。 到灵棚外,赵军把手里东西都交给了李宝玉拿着,自己进了灵棚。 等赵军进来时,杨满堂在和胡广丽说话,赵军走到跪着的孙娟身旁。 昨天哭了半天,此时的孙娟已经哭不出来了,她一脸疑惑地看着赵军,不知道赵军是谁,心里猜是胡广民的朋友,可她却从来没见过赵军。 “嫂子,我叫赵军,从永安屯来的。我跟广民是同学。我家里还有事,我明天不能送广民了。” 按规矩,三天出殡。 胡广民昨天去世,去世当天是第一天,今天是第二天,明天就出。 赵军说完,把攥在手里的五块钱塞进孙娟手中。 “这……”孙娟一怔,五块钱的礼,在这时候可是不少了,更何况人在人情在,胡广民人都不在了,还能有几个朋友随这么大的礼? 赵军这个名字,她倒是隐约记得胡广民提起过。 这时,那边的杨满堂、胡广丽看到这一幕,一起向赵军走来,胡广丽对赵军说:“兄弟啊,你帮广民报了仇,还救了满堂,我都不知道咋谢你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虎落平阳 和孙娟、杨满堂夫妇道别后,赵军和李宝玉一路回到永胜屯,先进赵军家,到仓房把黑龙安顿好。 现如今,一只小羊、两只小狗、两只小熊。五个小崽子,一个比一个能吃,母羊可是有点供不起了。 “上哪整点豆饼喂它吧。”赵军嘀咕道。让羊玩儿命的挤奶,光给吃白菜帮子怕是不行了。 “到会儿我上老孙家整点豆饼。”李宝玉在旁说道。他口中的老孙家,是屯子里榨豆油的,榨油剩的豆饼,就便宜卖了。 虽然是榨过油了,但怎么也比白菜帮子有营养。 二人从仓房出来,把杨满堂送的吃的分了,然后各回各家。 赵军一进屋里,就见赵有财正拿着抹布在那儿擦柜子呢,当即打招呼道:“爸,忙着呢?” 这句“忙着呢”,其实跟“吃了么”一样,就是打个招呼。 可赵军此言一出,顿时迎来了一阵狂风暴雨。 赵有财怒道:“我忙不忙你看不见啊?你瞎呀?你看见了还问啥?” 赵军呵呵一笑,也不说话。 这时,王美兰听见动静,从里屋走出来,对赵军道:“取(qiu)个狗崽子,取一天?这手里拿的啥啊?咋还有罐头呢?” 一听说有罐头,在里屋玩耍的赵虹、赵娜扔下嘎拉哈就往外跑。 “罐头!”两个小丫头对午餐肉罐头不感兴趣,但对黄桃罐头却是喜爱的很。 赵军把槽子糕、大饼干、午餐肉罐头都放在灶台上,然后把装黄桃罐头的玻璃瓶倒过来,用手掌根部在罐头瓶底拍了两下。 然后再将瓶子调转过来,一手抓着瓶底,一手抓着瓶盖,用力一拧,就听“啵”的一声,瓶盖拧开。 “哥,我要喝。”赵娜伸着胳膊,冲赵军说道。 赵军笑道:“哥给你倒,跟你小姐儿一起吃。” 说完,赵军走到碗柜前,对那正在辛苦劳动的赵有财说:“爸,你往边上靠靠。” 赵有财:“……” 见赵有财没动地方,赵军侧着身子往里一挤,将赵有财挤开,打开碗柜,从中拿出两个铝制长勺和两个小碗。 赵军走回灶台前,使勺从罐头瓶里盛出一块黄桃,放进小碗里,然后抬头问王美兰道:“妈,你吃一块呗。” “妈不吃了。”王美兰笑道:“快给她俩吧,你看这俩小没出息的,哈喇子都快淌地上了。” 王美兰只是调侃,两个小丫头也不听她的,只全神贯注地看着赵军。 赵军在每个碗里盛了两块黄桃,又往每个碗里倒了点罐头汤,然后在每个碗里各放一个勺。 等连碗带勺的分给两个妹妹以后,两个小丫头抱着小碗往里屋跑去。 赵军把罐头瓶拧紧,放在一边,对王美兰笑道:“这还剩几块,给她俩明天吃吧。” 王美兰笑笑,心里很是欣慰,自己儿子越来越懂事了,自己这是老来有靠了。 可就在这时,赵有财在那边说话了,“小瘪犊子,家里抛了你,还有四口人,他们都给了,你咋不给你老子呢?” 不怪赵有财生气,赵军拧开罐头,盛出来就要给王美兰。王美兰不要,他就给赵虹、赵娜盛。 最后,略过了他这个老子不说,还把罐头给收了。这让赵有财如何能忍? “啊?”赵军抬头看着赵有财,笑道:“爸,你不是不吃这个吗?” 赵军这是实话,赵有财不爱吃桃罐头,并不是舍不得吃,非要给儿女们留着。而是这个年代的东北爷们儿,都很抵触甜食。 “我不吃,你就不能让让我啊?”赵有财声音都大了几分。 “我……”赵军都无语了。 赵军刚要开口,他身旁的王美兰先说话了,只见王美兰冲着赵有财喝道:“咋的?你是戚(qiě)啊?还得让让你?一天跟儿子俩还整这没有用的。” 赵有财瞬间偃旗息鼓,不言语了。 见赵有财不说话了,王美兰又补一句:“赶紧干活儿,一天让你干点活儿,你就磨磨蹭蹭、肉紧紧的!” 赵有财堵气囊塞地一扭头,把抹布往盆子里一扔,伸手把抹布在水里搅搅,然后捞出拧干,迅速往柜子上一推,用力地擦拭起来。 赵军见状,憋不住地乐,拿起黄油纸包着的槽子糕、大饼干,递给王美兰,说:“妈,这个你拿屋里,跟她俩吃。” “嗯,还我儿子好。”王美兰白了那边辛苦劳动的赵有财一眼,提着点心进了里屋。 王美兰刚走,赵有财半转身,狠狠地瞪了赵军一眼。 赵军并不生气,只道:“爸,桃儿罐头你不爱吃,这还有午餐肉呢,晚上给你下酒。” 赵军一番好意,可最终还是热脸贴了冷屁股,赵有财很不买账地骂道:“谁吃你那破玩意,滚犊子。” 赵军看了赵有财一眼,只是把午餐肉罐头放下,回自己屋去了。 不多时,换完了衣服的赵军出来,此时他手里提着个熊胆,直到对面屋里,对王美兰说:“妈啊,我这次去,还整个熊胆呢。” “哎呀!我儿子又上哪儿杀黑瞎子了?”正在吃槽子糕的王美兰见状,当即起身。她只以为自己儿子去永福屯要狗崽子,被人留下顶多是招待一晚,未曾想赵军还拿了个熊胆回来。 就在王美兰惊讶时,赵有财不知什么时候凑到门口,倚着门框道:“这熊胆都阴成这样了,这也不是刚杀的啊?你小子不能是在哪儿偷回来的吧?” 赵有财此话一出,王美兰顿时变了脸色,喝道:“说啥呢?我儿子能干那事么?” 虽是如此说,但王美兰说完,还是把目光转向了赵军。 赵军便剪短解说,和王美兰解释一番,然后就听王美兰不断地感叹,当年她还见过那胡广民,还给胡广民炸过粘豆包啥的。 “妈,妈。”见王美兰回忆起来没完没了,赵军忙拦着她说:“先别说了,赶紧给我整口饭吃。” “啊?儿子还没吃饭呢?”王美兰刚要起身,就见赵有财杵在门口,当即指着赵有财说道:“瞅啥呢,赶紧给儿子做饭去,给我儿子蒸鸡蛋糕。还说我儿子偷人家熊胆,你以为我儿子跟你似的呢?出去卖熊胆,还往兜里眯钱。” 赵有财闻言,转身就走,到外屋拿空碗打鸡蛋。 这时,赵军从东屋出来,对赵有财说:“爸,鸡蛋糕里别放葱花啊,我不爱吃。” 赵有财盯着赵军,一边拿筷子搅着鸡蛋,一边看着赵军,冷冷道:“虎落平阳啊。” “说啥呢?”赵有财话音刚落,王美兰就从里屋走出,拿一块大饼干递给赵军,说:“儿子,先吃一块垫吧一口。” 说完,又问:“你爷俩说啥呢?” 赵军笑道:“我爸说他是……” 赵军话还未出口,就被赵有财打断,只听他说:“我说,后天这小子上班,让大勇送他去。” ------题外话------ 17号就这两更了,昨天欠一更,18号补上。前两天逍遥兄弟还给个盟主,也18号加更。 这两天搁水稻田里捞草,累的身上像散架子一样,昨天晚上那章变写边睡,写的都蒙圈了,把中午吃饭刷短视频看的狮子、长颈鹿啥的都写上了,纯是睡着写的,后来凉水洗脸强打精神整出来一章。 明天打算休息一天,把欠的补上,把盟主加更兑现了、 第二百章.徐氏问虎 二月二,龙抬头。 赵军这天早早起来,吃过了赵有财做的早饭,搬着板凳到自己房间,等着老娘来给自己剃头。 越是农村越是讲究,正月不能剃头,这是大多数人都会遵守的规矩,除非是跟他舅有仇。 王美兰一边给赵军剃头,一边叮嘱他,道:“儿啊,明天你就上班了,你得收收心呐。” “嗯。”赵军应道:“妈,你放心,我肯定好好上班。” 王美兰淡淡一笑,这大半年来,赵军挺好的,方方面面也都给她长脸,王美兰很是满意。 最主要的是,王美兰那屋炕柜里积蓄的钱越来越多了。 眼瞅着赵军的头发快剃完了,李宝玉从屋外进来,喊了声“大娘”。 “宝玉啊。”王美兰说:“快上炕坐着,等我给你哥剃完,就给你剃。” “嗯呐。”李宝玉坐在炕边等着,他妈金小梅不会剃头,平时都是王美兰给赵军剃头时,顺便也帮他剃了。 若是以往,还有一个李如海,可如今的李如海还只能卧床……额,不是,是卧炕休养。 所以,今天的龙头,李如海是剃不上了。 赵军这边完事,王美兰拿扫炕的小笤帚给赵军扫了扫身上的头茬,然后一撤围布,叫李宝玉上前。 赵军起来,把小板凳让给李宝玉,等把脖领子的头发茬抖落,他从墙上拿下棉袄,说道:“妈、宝玉,我出去一趟哈。” “哥哥,你干啥去呀?”还没等王美兰问,李宝玉就先问了。 赵军打开炕柜,从里面拿出一沓钱,答道:“这不是徐爷那份钱还没给他呢么?我给他送去。” “哦。”李宝玉一听,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所以他只“哦”了一声,就没有下文了。 而赵美兰却说:“那儿子,你快给人家送去吧,那老徐太太花钱都挺仔细的。” 赵军闻言,心里却是有些疑问,老太太花钱仔细,可那老头花钱一点都不仔细啊。 为了一个猞猁脑袋,竟然舍出一张猞猁皮来,那叫三千五百块呀! 要知道,老徐头要猞猁脑袋,和杨满堂要黑瞎子头不一样,人家杨满堂要黑瞎子头,是要拿去祭奠胡广民。 可徐长林绝不会为了祭奠自己的猎狗,就花三千五去换一个猞猁脑袋。 这时,赵军想起了杨满堂那天说,这老头可能是要整点邪的。 赵军揣着钱,离开家直奔徐长林家。 到徐长林家,赵军在外面喊了两声,并无人出来。 自从把四条狗都卖了,徐长林就不再也养狗了,这上岁数的人难免耳朵背,赵军的喊声又不如狗叫声响亮,听不见也是正常。 于是,赵军推开篱笆门,直接进了院子,径自来在房门口。 赵军到房门口站定,抬起手刚要拍门,却隔着门隐约地听到了屋里二老谈话的内容。 这年头,房屋建造简陋。而且老人耳背,说话就不由自主的大声。 老太太说:“我说不让你整,你非得整,换那么个脑瓜子回来,有啥用啊?现在还搁雪地里埋着呢。” “那不是儿子让的么?”这是徐长林的声音。 紧接着就听老太太没好气地说:“儿子让你整老虎妈子,又没让你整老虎崽子。” “我不寻思整不着老虎,整个老虎崽子顶上么?”这句话又是徐长林说的。 “你啥也不懂。”老太太说:“我听那年来插队的学生说,那玩意不叫老虎崽子,人家叫什么猁?” “啥什么猁呀?你还听他的呢。”徐长林嗤笑道:“那老小子一天咋咋呼呼的,好悬没让赵有财给他饿(nè)死。” 赵军在外头听的尴尬,但不能再让二老往下说了,要不然他俩再说赵有财坏话可咋办? 那毕竟是自己亲爹,万一他们说啥,自己进去怼他们不是,当没听见也不是。 赵军抬手,在门上拍了两下,就听屋里传出了老头子的声音:“谁呀?” “徐爷,是我,赵军。”赵军说完,拽门就进了屋。 “赵小儿,快来。”老太太一见赵军,咧嘴直笑,伸着胳膊冲赵军摆手。 赵军走到炕前,冲了老太太叫了声“徐奶”,然后坐在炕沿边上。 “孩子长这么大了。”老太太伸手抓住赵军的手,又对徐长林道:“赶紧给赵小儿整杯温乎水喝。” 老头子闻声,就要起身去外屋倒水,却被赵军给拉住了。 “徐爷。”赵军说:“别忙活了,我坐一会儿就走。” “啊。”徐长林坐回炕上,笑道:“那爷们儿,我真不给你倒了哈。” 赵军一笑,把手往兜里一伸,却见老头子突然脸色一变,冲着自己小幅度地摇了下头。 赵军心中一动,却好像没看见一般,从兜里拿出钱,对徐长林道:“徐爷啊,那天咱们打那老虎崽子,皮让我卖了,这是你那股。” “哎呀!”徐长林故作惊讶地先看一眼钱,又抬头看了赵军一眼,语气也十分惊讶地问:“这……这是多少钱呐?” “八百七。”赵军说:“那张皮子卖两千六,搁镇里大商店卖的,你、我、宝玉,一家一股是八百六十六块六,爷们儿给你凑个整,八百七。” “这个……”徐长林看着赵军,手停在半空中,不知道是该去接钱,还是不该接。 赵军直接把钱塞进徐长林手里,笑道:“徐爷,咱一块儿打的围,你还客气啥呀。” “呵呵……”徐长林呵呵一笑,起身从赵军这边走到老太太身旁坐下,把手里钱交在老太太手中,然后指着赵军,和老太太说道:“我就说这孩子仁义吧,那老虎崽子的皮,那天我都说不要了,他还给我送来。” 说着,徐长林背对着老太太,直给赵军使眼色。 而老太太呢,满脸笑容地接过钱,坐直了身子,把钱往棉袄兜里塞,一边塞,一边咧着那豁牙子的嘴笑。 这年头的农村老太太,看见二分的钢镚都迈不动步,更别提这是八百多块钱了。 等揣好了钱,老太太才跟赵军客气说:“赵小儿啊,今天别走了,搁家吃饭,徐奶给你杀鸡。” “不用了,徐奶。”赵军笑道:“今天过节,我妈搁家准备呢,我坐一会儿就走。” “可不咋的,今天二月二呀。”老太太思维很是跳跃,突然拍了一下徐长林,说:“你们打这老虎崽子啊,邢老三是没出力,但你俩是老哥们儿,你都应该再拿点东西看看人家去。 他一个老山狗子,搁山里啥吃的没有,你给他扔二十块钱,他上哪儿花去啊?” 老太太此话一出,赵军把脸缓缓转向徐长林,一脸惊愕地看着他。 赵军想,当天去的时候,徐长林还说这些天在山里,人吃狗喂都算他的。 可等到了山里,见到邢三以后,因为邢智勇的关系,邢三对赵军、李宝玉都很热情。 这老徐头子见状,竟然不提伙食费的事了。而现在听老太太一说,这里面似乎又有贪污的事情存在啊。 但赵军转念一想,自己和李宝玉先行离开,可能是等自己走了以后,徐长林才给邢三留的钱。 可是,当赵军向徐长林望去时,却见徐长林一个劲儿地向自己撇嘴。 妥了! 这老头子跟赵有财一个罪行! 这时,老太太还在叨咕:“趁着现在外头还能冻住,哪天你整点冻豆腐、干豆腐给他送去,要不他在山里,一天天的吃啥呀?” “行了,我知道了,这个事我过两天办。”徐长林急忙拦住自己老伴,但担心拦不住,急忙转移话题,对赵军说:“爷们儿,你是不要上班了啊?” “是啊。”赵军笑道:“明天就去报到了。” “哎呀。”徐长林一听有的聊,忙道:“你搁林场,分配到哪儿去了?” “验收组,检尺。” 听赵军此言,徐长林眼前一亮,一拍巴掌,对老太太说:“跟宝山一个地方。” 老太太一听,忙对赵军说:“小啊,你们那个组长,是你徐爷的二侄儿。” “哎呀,是吗?这么巧么?”其实赵军早就知道徐宝山跟徐长林有关系,但此时还是故作惊讶。 “是啊。”老太太笑着教赵军,道:“明天你见着他,你就告诉他,你徐奶让他回来吃酸菜篓子,他就知道咱这关系不外。” “那太好了!” “可不咋的。”老太太又说:“有啥事儿,你就找他,差一不二的,他都不能含糊。” 说到此处,老太太话锋一转,道:“他要不给你办,你回来找你徐爷。” 不知道徐长林回家怎么跟老太太说的,现在老太太就以为收那八百七十块钱,是赵军好心分给他家的。 一时间,在老太太心里,赵军就是个好小伙儿。 徐长林闻言,在旁边点头直笑。 他不能不笑啊,把柄在人家手里攥着呢。 赵军也是一笑,刚要说话,就听老太太说:“小啊,你检尺满山跑,你要听见哪儿有大爪子,你就回来告诉你徐爷一声哈。” “大爪子?”赵军闻言,一脸惊愕地看着老太太。 大爪子,是山里老人对一种动物的称呼。 而这种动物,学名为虎。 第二百零一章.张援民:卧炕仍怀杀熊心 当老太太口中说出“大爪子”仨字的时候,徐长林就忙伸手在老太太胳膊上按了一下,可老太太仿佛没有感觉一般,仍将想说的话全盘托出。 赵军听完,感觉有些不可思议,他惊讶地看了徐长林一眼,再结合之前在屋外听见的对话,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前世这个时候,他还没有打猎,但突然有一天,就听有人说,在山里看见山大王了。 从那天起,十里八村的猎人就都往山里跑,说是要去拜山神爷。 这可能是真的吧。 毕竟有那种说法,老虎乃是山神,看见老虎经过,就要向其离去的方向叩首。 赵军看了徐长林一眼,然后才对老太太说:“行,徐奶,等我在山里听着信儿,我就上家来告诉你。” 说完,赵军又和二老寒暄几句,便起身告辞。 徐长林把赵军送到门外,赵军想了想,还是对老头子说:“徐爷,你是老炮手了,按说我这当小辈儿的,本不该说这些。但那大爪子,可不是咱们能照量的。” 徐长林闻言,默不作声,沉默了四、五秒钟,才面露苦笑地道:“爷们儿,我这岁数,我也打不动了。我还寻思找见那玩意,我找你去打呢。” “你可拉倒吧。”赵军一听,连忙摆手,道:“徐爷,你是老徐炮啊,你还不知道么?我听你们这辈老人都说,那大爪子来去一阵风儿,我爸他们那次在林场守着,那还费老大劲,才给它打死。咱们要进山里,不说打不打它。只要让它盯上,它往那儿一猫,抽冷子扑出来,你就拿半自动也得让它给踢蹬了啊。” 说到此处,赵军又是摆手,说:“徐爷,咱可说好了,我是不去啊,你老到时候找别人吧。” 赵军说完,转身就走,任徐长林在身后呼喊也不回头。 他这么说,倒不是长老虎志气,灭自己的威风。而是他上辈子在罗刹捣腾人参的时候,曾亲身前往列索扎沃茨克的深山老林里抬参。 在那里,他不止一次地见过大爪子,他比徐长林还知道那山大王的厉害。 赵军离了徐长林家,并没回自己家,而是到了张援民家。 这次从永福接黑龙回来,是多亏了张援民的引荐,自己从那边回来,怎么也得告诉张援民一声。 当赵军快到张援民家时,就见杨玉凤和韩尚站在门口说着什么。 赵军走到近前,就听韩尚道:“嫂子你跟我说这些也没有用,前年你家我杨婶就欠咱卫生所不少钱,你家我张哥说还也没还,我这……” 一边说着,韩尚就一边摇着头。 赵军在旁边听得着真亮,一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想来是张援民欠了卫生所的医药费,一时半会儿手里没钱,韩尚就上家来要账了。 按理说,屯里屯亲住着,几块钱的医药费不怕人不还。 而且张援民不是赖账,他家里是真困难。他是个孝子,他爹去世之前咳血,为了给他爹看病,张援民就花不少钱。 后来,杨玉凤她妈又有病了,虽然是姑爷,但张援民也不含糊,把老丈母娘在卫生所的账给接过来了。 张援民没正经工作,除了种地,就是开春四、五月份药鹿,卖点鹿货换钱。 要不是没钱,他也不会三番五次地冒着危险去杀黑瞎子仓。 按理说,这个账可以容一阵子。但从之前韩尚对赵、李两家的区别对待,就能看出来,这是个惯于捧高踩低的主。 “韩大夫。”杨玉凤神色窘迫,说道:“我家铃铛他爸这伤快好了,这眼看着也要到开春了,等他开春药着鹿,就把咱卫生所的账还上,你看行不?” “这个……” 韩尚一皱眉头,还想说什么,却突然看见赵军从对面过来。 “溜达呢?赵军。”韩尚向赵军打招呼道。 杨玉凤闻言,忙回头,见赵军过来,微红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容,“兄弟,回来啦?” 赵军冲杨玉凤点了下头,笑着说 道:“昨天下午回来的,今天路过,寻思再来看看我大哥。” “那赶快进屋。”杨玉凤往院里一指,对赵军说:“你大哥搁炕上躺着呢。” 赵军知道杨玉凤是好意,却站在原地,问韩尚道:“韩大夫,我大哥该你多少钱啊?” 韩尚脸色一变,刚才他先跟赵军打的招呼,可赵军却没回他,而是回的杨玉凤。 而且以前赵军都叫自己韩哥,现在只叫自己韩大夫,却叫张援民大哥,这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这时,韩尚似乎想起,好像年前赵军家请客,还请了张援民一家呢。 想到此处,韩尚心里有些懊恼,向赵军问道:“咋的?赵军,你要替他们结啊?” “兄弟,你……”在旁边的杨玉凤闻言,忙望向赵军,刚要说什么,却听赵军说道:“我大哥的账,我替他给,韩大夫你算算吧,拢共多少钱。” 韩尚不假思索,直接说道:“杨婶那账是三块五毛二,张援民是一块四毛三。” “四块九毛五呗。”韩尚话音刚落,赵军就把数算了出来,然后从兜里数出五块钱递给韩尚,说:“剩下五分钱,给我卷绷带。” 这次去永福屯,赵军看到杨满堂上山打围都带着绷带,这才想起自己以前没有条件也就罢了,现在兜里有钱了,就不能亏待狗了。 韩尚接过钱,揣进兜里,然后把背着的药箱打开,先拿出一卷绷带,但想了想又拿出半卷,一起递给赵军,并道:“这半卷也送你了。” “那谢谢韩大夫了。”赵军一笑,伸手接过。 “行了。”韩尚道:“那没事,我就走了。” “韩大夫你慢走啊。”杨玉凤在后面说着送客的话。 说完,她转身看着赵军,苦笑道:“兄弟啊,这你让嫂子说啥好呢?” “嫂子,啥也别说。”赵军冲着院里一挥手,道:“咱们进屋说。” “快,快,兄弟进屋。” 赵军进屋,却见张援民坐在炕上,看着小姑娘写作业呢。 上次杀熊霸时,张援民被熊霸挠了两爪子,但有厚棉袄遮挡,所幸伤口不深。这在炕上养了半个月,伤口已经愈合,虽然不能剧烈运动,但在屋里自由活动还是没问题的。 “哎呀!”张援民看见赵军,顿时就乐了,笑道:“我兄弟来了,快炕上来。” 说到此处,张援民还一扭头,看着杨玉凤说:“媳妇儿,你上小卖店给兄弟买点吃的,今天过节,让兄弟搁家吃。” “行,我这就去。”杨玉凤想也不想,答应了就要往外走。 赵军一听,赶紧把杨玉凤拦下,不用问,杨玉凤到了小卖店肯定是记账。 想前两天自己过来,张援民和杨玉凤好吃好喝地招待自己,赵军心里一暖,对张援民说:“大哥,别让我嫂子麻烦了,今天家里准备着呢,我坐一会儿就回去了。” “那行。”听赵军如此说,张援民便道:“那等哪天的,你叫着宝玉一起过来,大哥好好安排你们。” 这时,杨玉凤走到张援民身旁,低头小声说:“刚才卫生所韩大夫来要账,兄弟拿五块钱把咱家账都给抹了。” 张援民一听此话,眨巴下眼睛,抿了抿嘴,转过头看向赵军,没说什么,只是一笑。 赵军也冲他笑了笑,道:“我看看我大侄女儿字写得咋样。”说着,他往旁一歪身,往小姑娘作业本上看去。 张援民家闺女叫张玲,小名叫铃铛,比赵虹大一岁,听赵军说话,小姑娘冲他笑了笑,然后把压着作业本的手拿开给赵军看。 赵军一看,小姑娘字迹工工整整,但却是拿着铅笔头在本子背面写着。 “大哥啊。”赵军抬头,看着张援民,笑道:“山下镇里大商店,熊胆又涨价了。” “是吗?”张援民眼睛一亮,只道:“等我这伤好了,我高低整俩黑瞎子去。” “你给我消停点儿吧。”杨玉凤一听,忙想伸手去推张援民,可一想他身上还有伤,忙收回手只说:“这次要不兄弟找人救你,你早撂山上了。” 张援民闻言,黝黑的脸颊闪过一抹羞红,对杨玉凤道:“我跟兄弟说话,你别搁旁边掺和,赶紧给兄弟倒水去。” 听张援民前半句话,杨玉凤还想怼他两句,可一听张援民后半句话,杨玉凤突然反应过来,冲赵军歉意一笑,一边往外屋走,一边对赵军说:“兄弟你坐着,嫂子给你倒水去!” 看杨玉凤出屋,张援民才对赵军说:“兄弟,别听你嫂子瞎说,大哥这是点儿不正,要不然都手拿把掐的。” 赵军闻言,也是无语,只能笑笑。 赵军不说话,张援民却兴奋了,他往门口瞅了一眼,见那拆台的还没回来,就探着头,一边冲赵军摆手,一边压低了声音,说:“兄弟,这话我就跟你说,你不行跟别人说。” 赵军无奈地与旁边小铃铛对视一眼,然后和张援民道:“大哥,你不跟我说也行。” “那不行。”张援民就像做贼一样,鬼鬼祟祟地和赵军说:“你大哥这些天搁炕上躺着,可没闲着。” 赵军瞪大了眼睛,看着张援民,问道:“你……干啥了?” 张援民道:“我趴炕上想了好几个妙计。” 因为声音压得太低,赵军支棱着耳朵都没听清楚,便问道:“你想吃好几个什么鸡?” “什么吃什么鸡。”张援民道:“妙计。” 说着,见赵军一脸茫然,张援民眼睛里闪烁着光芒,小声说:“我这半个月想的,都是杀黑瞎子仓的妙计,管他天仓子,还是地仓子,等到时候大哥带着你,只要发现黑瞎子仓,咱保准能给它磕下来。” 赵军闻言,心脏都砰砰跳,无奈地笑笑,刚要说话,就见张援民坐直了身子,脸上神色一变,很是严肃地指着小铃铛道:“大儿子,你好好写哈。” 东北,有些没儿子的人家,喜欢管闺女叫大儿子。这没什么说道,就是图过个嘴瘾。 小铃铛无奈地白了她爹一眼,继续把着本子写作业。 这时,杨玉凤进来,端了杯红糖水放在赵军面前,笑道:“这是孩子她舅,那天来看你大哥前儿拿的糖,嫂子给你沏一杯,淡淡嘴儿。” “谢谢嫂子。”赵军接过杯,抿了一小口,放在手旁。 杨玉凤一笑,坐到张援民身旁,问他道:“你又跟咱兄弟说啥呢?” “没啥。”张援民嘿嘿一笑。 杨玉凤白了他一眼,看向赵军,问道:“兄弟,他是不又跟你说啥了?” “没有。”在张援民的注视下,赵军只能对杨玉凤说:“我跟我大哥说,镇里大商店收黑瞎子胆又涨价了,上次我们仨杀那胆还没卖呢。我明天上班了,不定啥时候有空。” 说着,赵军从兜里掏出钱来,将仅有的五张大团结都递给杨玉凤,道:“嫂子,这你先拿着,剩下的等卖了熊胆,兄弟再给你。” 赵军如此说,却是给足了张援民两口子面子,杨玉凤吸了下鼻子,看向了张援民。 张援民与她对视一眼,笑道:“你瞅我干啥呀,咱兄弟给的,你就拿着呗。” “可不咋的。”赵军说着,把钱塞进杨玉凤手里。 这时,张援民对赵军道:“兄弟,以后你就看大哥怎么对你。” “行。”赵军笑着应了一声,转念想起一事,问道:“大哥、嫂子,咱家有几亩地来着?” “四亩半。”杨玉凤问道:“咋的了?兄弟。” “四亩半……这点儿地也好忙活,”赵军说:“我寻思给我大哥琢磨、琢磨,给他到上头工段,找个活儿干。” “哎呀,兄弟,真的?假的?”张援民瞬间来精神了,一脸诧异地看着赵军。 赵军笑道:“我明天就上班了,搁林场检尺,好活儿没有,但放树、打枝啥的,大哥你不都能干么?地里忙的时候,你就忙活地。地里没啥活儿了,你就上山呗。” “这行啊!”张援民喜道:“我上次跟我老叔借来油锯,还没等放树呢,黑瞎子就出来了。” “行了,行了。”一听张援民提起当初,杨玉凤直感觉脑仁儿疼,当即拦道:“你可别提你那光辉事迹了。” 赵军听了,哈哈一笑,又和这两口子聊了几句,眼看着要到中午了,便起身告辞。 杨玉凤送赵军回来,就见张援民望着窗外,脸上笑么滋儿的,似乎在想什么美事儿呢。 而小铃铛指着炕桌上的红糖水,向杨玉凤问道:“妈,这我叔剩的,我能喝么?” 还没等杨玉凤说话,就见张援民回过头,看着那杯红糖水,叹了口气,说:“喝吧,大儿子,你叔那就是给你留的。” 小姑娘哪里听得懂啊,只听说能喝了,便双手捧着水杯,大口地喝了起来。 杨玉凤走到张援民身前,对他说:“他爹呀,以后兄弟有啥事儿,咱都得上前儿啊。” “那必须的。”张援民道:“能我能下地了,我就带兄弟上山,多挣点儿钱。” 杨玉凤闻言,不由得瞪大了双眼,喝道:“你说啥玩意?” 张援民一缩脖子,暗道:“说秃噜嘴了。” ------题外话------ 四千字的,二合一,这是今天的更新,晚上7点那一章是补前天的。 一会儿还有盟主加更,感谢逍遥兄弟的盟主,让兄弟破费了。 我想加个五更,但一次性加,是肯定办不到,分期加吧。 一会儿一点之前,先来一更 第二百零二章.入职领工具(逍遥盟主加更1/5) 赵军出了张援民家,一路打道回府。 当赵军快走到家门口时,发现王美兰和金小梅有说有笑地并排走在前面,而且俩人还都挎着小筐。 这是上小卖店购物去了。 不得不说,王美兰和金小梅,这两天的小日子过得都挺不错的。 被男人们眯去的钱,一分不少的都拿来回来了不说,这些天家里的家务还都有人干了。 只可惜二月二一过,过年就算彻底过完了,一切都将重回正轨,林场各部门全都正式开工,赵有财和李大勇吃苦的日子终于熬到头了,王美兰和金小梅享福的日子也即将结束。 二人各回各家,赵军则尾随王美兰进家门。 进了院子,就见王美兰从小筺里拿出一个个冻梨埋在雪里。等筐里仅剩五个冻梨时,王美兰回过身,刚想进屋就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后的赵军。 “儿子回来了?快进屋。”王美兰一手提着筐,一手拽开门让赵军先进。 母子俩没什么好客气的,赵军抬腿就进了屋,而这时,开门的王美兰被挡在门后。 赵有财正在锅台旁忙活,听见门开的声音,一看是赵军回来,忙道:“赶紧的,给我拿五块钱。” 自从东窗事发,赵有财的兜比脸都干净,而且王美兰发话了,每月赵有财发了工资,只能留一块钱,其余的都得上交。 其实,就这一块钱,在这年代的购买力已经很强了,但以前把两千多块塞在棉袄、棉裤里面,穿在身上的赵有财,当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块钱时,心里没有由来地感觉到了不安。 这些天,赵有财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办法搞钱。 可他一天上班挺忙的,没多少时间能出去打猎。而上班时,想在厨房弄点吃喝不难,但想弄钱,那可就麻烦了。 在家呢,他睡觉那屋的炕柜里倒是有钱,但那些钱,他是万万不敢动的。 想来想去,赵有财就把主意打到了赵军身上。在赵有财看来,自己有今日之劫,全是拜赵军这小子所赐,若能从他手里要来五块钱,自己就饶了这小子。 可赵有财的话刚出口,就看见门口闪出一人。 见是王美兰,赵有财忙上前,很狗腿地从王美兰手里接过篮子,面对王美兰不善的目光,他赔笑道:“兰呐,你想吃冻梨,你早说呀,我去给你买去。” “呵……”王美兰冷笑道:“你去买梨,谁做饭呐?” “我……” 不等赵有财说完,王美兰又道:“你去买冻梨,你再眯我钱呢?” “我……” 王美兰瞪了赵有财一眼,道:“你要再敢管儿子要钱,你瞅着的。” 赵有财不说话,只转身拿个小盆,把五个冻梨捡到盆里,然后从缸里盛一瓢凉水,倒进盆里泡那冻梨。 这冻梨是花盖梨,南北方都有。 但这年月冬天时,东北吃到的冻梨,都是从南方运过来的。 冻梨放在凉水里,半个小时左右,每个梨外面会有一层冰,这时的冻梨半化半冻。 这个时候,把冰壳敲碎,里面的梨又凉又硬。啃一口,就像吃冰棍一样,冰爽清甜。 要是再等一会儿,等冻梨外面那层冰消失,冻梨就化透了,这个时候再吃,咬破了皮一吸,一股清甜的梨汁入口,冻梨瞬间就瘪了下去。 吃了食堂大师傅做的饭,饭后又有冻梨,赵军悠哉地躺在炕上,一想到明天要上班了,赵军心里多少有些期待了。 一夜无话,赵军第二天就早早起来。 一到外屋,见王美兰在灶台前忙活,赵军上前笑道:“妈,今天咋不让我爸做饭了呢?” 王美兰道:“儿子第一天上班,第一顿饭得妈做。” “呵呵,还是我妈好。”赵军说了一句,便往屋外上茅房去了,根本没看见东屋赵有财那阴沉的脸。 正如王美兰所说,今天是赵军第一天上班,她对此很是重视。 破天荒地蒸了白米饭,还蒸了鸡蛋糕,炒了酸菜野猪肉。 等吃过了早餐,赵军回房间收拾妥当,才和赵有财一起出了屋。 来在屋外,赵有财喊了一声,李大勇从他家屋里出来,冲赵有财比划了一下,三人直往院外汇合。 出了永安屯,赵有财带着赵军去坐小火车。 这小火车是为了方便林场员工上班、下班开通的,只有一节车厢,一路不停,直到场里。 这小火车跟张援民上次坐的通勤车不一样,那个车是给临时的养路工坐的。而这小火车,平日只有林场的正式员工能坐。 三人到了林场门口,赵有财对赵军说:“行了,让你叔领你去吧。” 说完,赵有财也不等赵军回话,只冲李大勇一点头,便自顾往食堂走去。 “走!我先带你上建军那儿领东西。”李大勇冲赵军一仰头,在前给赵军带路。 赵军知道林场的后勤处在哪儿,但他却不能表露出来,只亦步亦趋地跟着李大勇。 这时,那走出很远的赵有财突然停住脚步,转过头遥望着赵军远去的身影。 赵军跟着李大勇来在后勤处门口,只见周建军正在门口跟人说着什么。 看到赵军和李大勇来了,周建军忙迎过来,和李大勇打招呼,道:“李叔。” “建军呐。”李大勇笑着回应一声,就赵军和赵有财父子打猞猁那两天,李大勇到林场办了交接,正式调到了调度组。 在调度组待了两天,李大勇大概知道了,自己能够换工作,多亏了周春明拍板。 这个恩情,李大勇记下来了。不但记周春明的,还记赵有财的。 可他却是不知,要不是赵军让李宝玉去了一趟周春明家,周春明遇到好事的时候,还真不会去想他李大勇。 “军呐。”周建军把早已准备好的工具,从旁边桌子上拿了起来,一一交给赵军。 有记账的本子、一只钢笔、一瓶墨水;还有检尺用到的工具,尺杆子、号锤子。 “全是新的?”一旁李大勇看了一眼,很是惊奇地道。 这年头物资紧缺,新人入职,领到的工具多是前一任留下来的旧物。 像这样的新工具,都是用来奖励老员工的。 而像赵军这样,一来就能领到新工具的,除了林场初建时的第一批员工,怕是只有赵军一人了。 但周建军是谁啊? 整个后勤处,除了处长,就是他说的算。但因为他爹,就连处长也不敢惹他呀。 今天自己小舅子上班,周建军直接给赵军准备了一套新工具,只要赵军把这套工具往出一拿,不管是到验收组,还是到各个楞场,谁都不敢拿捏赵军。 周建军一笑,随手在赵军肩膀上拍了一下,道:“好好干呐。” “嗯呐,姐夫,我肯定好好干。”赵军郑重地点头说道。上辈子,他辜负姐夫一番心意。今生不敢说会多努力的工作,但肯定不会再胡来了。 第二百零三章.入职验收组 告别了周建军,赵军和跟着李大勇出了林场,往山上头走。 走了约有十多分钟的山路,就见一片开阔地,一排小平房。 跟在李大勇身后的赵军,看着眼前熟悉的地方,心里有些感慨。 这是他上辈子工作了十年的地方。 永安林场验收组,并不在林场里面,而是单独在此设有办公区。 “李组长。”两人走近时,有人从一间房里出来,跟李大勇打招呼。 李大勇笑着点了点头,问道:“你们徐组长呢?” “在办公室呢吧。”这人有些不敢确定地说道。 “那行,我自己找他去。”李大勇回了一句,就带着赵军往最中间的那间房走去。 这间房,房门双开,从外面打开门,门内有厚厚的门帘。 李大勇问道:“徐组长在么?” “在呢。”屋里有人应道:“谁呀?” 李大勇掀开门帘,带着赵军进去,一进屋就道:“徐组长,我给你送个人来。” “哎呦,李组长”屋里最里面一张木桌后,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起身,向李大勇迎来。 他一米七左右的身高,不胖不瘦,皮肤黝黑,离着还有几步时,就向李大勇伸手,笑道:“李组长刚上任就来我们这儿检查工作呐?” “哈哈……”李大勇哈哈一笑,和徐宝山握手道:“我这组长是副的,哪能赶上老弟你呀?” “李哥,你还跟我闹。”徐宝山笑道:“你管调度,我管验收,我还指望着你照顾我呢。” 徐宝山说完,二人相视大笑,然后徐宝山招呼李大勇,道:“李哥,咱找地方坐,老弟给你沏杯茶水喝。” “不用了。”李大勇忙道:“别麻烦,我就送孩子来你这儿报到,完事儿我马上就得走。” “呦。”徐宝山看了赵军一眼,问李大勇道:“李哥,这是你家亲戚啊?” 刚才赵军一进屋,徐宝山就看见他了,但他主要精力都放在李大勇身上了,就没太在意赵军。 就像他徐宝山说的,他管验收,而李大勇管调度,虽然是两个平级部门,但这里头还是有说道的。 林场的存在,就是为了支援神州建设。 每天验收组验收、核算生产出来的木料,然后报给调度,调度再报给统计。最后,由统计上报林业部门。 中间过程说起来繁琐,但不管怎么上报,上报的数据都是验收组提供的。 如果有错,最后肯定要怪到验收组这里。 常年工作,孰能无错? 不管是核算错误,还是出了纰漏,只要这个数据没报到林业部门,就可以挽救。 但验收组想要挽救错误,始终绕不过调度。 如果数据还在调度手里,没报到统计,直接和调度沟通就可以了。 如果已经报到统计了,也必须得请调度帮忙去协调。否则的话,哪怕验收组去和统计沟通,调度这边归档的数据不改,最后验收组也有麻烦。 所以,即便是同级部门,徐宝山也不敢得罪李大勇。 更何况有传言,李大勇背后是生产场长周春明,徐宝山哪敢怠慢? 此时,听李大勇说,他来是为了身后这个小伙子,徐宝山才打量起赵军来。 新年开工,他们验收组的老李退休了,听说上面又拨下来个新人,徐宝山本来并没有在意。 可没想到的是,这个新人竟然能让新上任的调度组副组长亲自来送,这可就了不得了。 这一打量,徐宝山心里吓了一跳,这小子拿着尺杆子、号锤子竟然都是新的,这就更了不得了。 于是,徐宝山才试探着向李大勇问了一句。 李大勇看了赵军一眼,再冲徐宝山笑道:“这是赵军,是我大哥,一食堂赵师傅的儿子。” “哎呦我天呐。”徐宝山闻言,眼中满是惊讶地看向赵军。 “小兄弟呀。”徐宝山伸出手,和赵军握了一下。 等二人坐下,李大勇指了下赵军,才对徐宝山说道:“宝山兄弟,我这大侄儿,岁数小,平时让我嫂子惯的也不像样。他要在你这儿有啥错的,兄弟你得多担待着呀。” “啊,好说……” 徐宝山刚客气一句,就听李大勇说:“这小子要有啥错,你就给我打电话,我回去告诉他爸,让他爸好好收拾他。” 徐宝山闻言,脸上神色不变,心里却是十分的苦涩。 他终于想明白这小子为啥能有新工具了,因为这小子是赵有财的儿子,后勤处周建军的小舅子。 徐宝山心想,这哪是来个新人啊?这是来个祖宗! 没听李大勇刚才那话么,赵军要有错,他徐宝山得担待着。 而且,还说赵军岁数小,被家里惯的不像样,这不是提前给徐宝山打预防针呢么。 最关键的是,李大勇最后那句说,听着好像是对赵军挺严厉的。 但徐宝山能听明白他那话是啥意思,那是在告诉自己,赵军要是有啥错,你不能罚,你得告诉他爸,让他爸罚他。 可亲爹罚儿子,跟领导罚儿子能一样吗? 但徐宝山能说啥? 不提赵有财和周建军,就面前的李大勇,他也得罪不起啊。 “李哥,你这话说的。”徐宝山只能硬着头皮道:“这小兄弟看着就本分。” “那是。”李大勇笑道:“我大侄儿可出息了,周场长都说这孩子仁义。” 徐宝山:“……” 这时,李大勇起身,对徐宝山道:“兄弟,咱大侄儿就交给你了,你多费心哈,我那头还有事,我先走了。。” “好说,好说。”徐宝山起身相送,今天是第一天正式开工,他这里也有不少事情。 送走了李大勇,徐宝山回身冲赵军一笑,人已经来了,又退不去,还能咋办? “组长。”赵军笑着叫了一声。 徐宝山突然感觉这小子还挺有分寸的,也笑道:“咱们验收组的,没人管我叫组长,都管我叫徐哥。” 赵军一听,忙问道:“这不行啊,要论辈分,我也得叫徐叔啊。” “嗨。”徐宝山笑道:“肩膀齐,为兄弟,咱们各论各叫。” 赵军知道徐宝山这个习惯,他上辈子就管徐宝山叫哥,但是上辈子可没有李大勇送他上班。 想想刚才李大勇对徐宝山说的话,赵军从挎兜里掏出两条烟,对徐宝山说:“我还得叫徐叔。” 说到此处,见徐宝山脸色微沉,赵军忙道:“对了,徐叔,我徐奶有空让你回屯子吃酸菜篓子。” 赵军此言一出,徐宝山看他的眼色顿时就变了。 第二百零四.他是我爹 酸菜篓子,其实就是酸菜馅的包子,只不过这包子皮不是白面做的,而是玉米面的。 做菜篓子,一般是不放肉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吃不起。 但徐长林家,肉不用买。 所以,徐宝山小的时候,只在徐长林家吃过有肉的酸菜篓子。 这对当时的徐宝山而言,那是他吃过最好的东西。 从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哪怕家里的条件已经很好,包酸菜篓子也能当肉了,但徐宝山怎么吃,都没有徐长林老伴儿做的酸菜篓子好。 那些年,徐宝山始终盼望着能去徐长林家,再吃一顿酸菜篓子。 这种盼望一直持续到工作,徐宝山被分配到林场的第一天,就带着礼品去了徐长林家。 侄子突然来访,倒是让老两口都挺吃惊的,但看徐宝山带的丰厚礼品,老太太就说这孩子有情有义。 眼看着要到饭口了,老太太也客气一句,问徐宝山想吃什么,婶给你做。 徐宝山二话不说,就点了酸菜篓子。 正好老太太头一天发的面,原打算是蒸窝头的,一听徐宝山要吃酸菜篓子,当即就命徐长林去捞酸菜。 那时的徐长林还能上山,家里不但有野猪肉,还有黑瞎子油。 一想到徐宝山给自己带的礼品,老太太一激动,手一抖,油放多了。 黑瞎子油,本来就香,那酸菜篓子蒸出来,油脂渗到苞米面皮里,别提多香了。 这一顿酸菜篓子,让徐宝山找回了童年的记忆。 从那天起。徐宝山就时不时地带着礼品登门……蹭饭。 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一长,老头和老太太就反应过味儿了,这年头,亲侄子也没有这么孝敬叔的。 而且这徐宝山每年十一月份开始来,一直来到第二年清明。 要知道,隔年的酸菜,只能吃到清明。过了清明,那酸菜就不能吃了。 再想到,徐宝山每次来家里,都点酸菜篓子,二老就明白了。 从那以后,只要徐宝山一来。老太太不用问,就给他蒸酸菜篓子吃。 今天,徐宝山一听赵军说出徐奶、酸菜篓子这俩词,顿时就反应过来:这小祖宗是自己人啊。 然后,徐宝山又想到了,赵军是自己人的话,那赵有财就是自己人,李大勇是自己人,周建军也是自己人。 甚至就连周场长…… 徐宝山越想越美,对赵军笑说:“走跟我走,我找个人带带你。” 说着,徐宝山起身就往外走,赵军忙跟了出去。 赵军跟着徐宝山出去,到了东边第三间房,推门进去就见一排排的大铁柜。 徐长林一指北边左数第二个铁皮柜。对赵军说:“这个柜子给你了。” 说着。徐宝山把柜子打开。 柜子里有一套尺杆子、号锤子,只不过这些都是旧的。 徐宝山回身,对赵军说:“这些都是老李头退休留下来的,你看你要不要吧。 赵军笑道:“要啊,怎么不要呢?我这套新的,我还舍不得使呢。” 徐宝山看了赵军一眼,心里很是满意赵军的态度。 等赵军把手里的新工具放进柜子里,然后把那套旧的拿到手中时,徐宝山伸手从柜子顶上摸下一把钥匙、一个锁头,一起递给赵军说:“收好了,别弄丢了。” “好嘞,组长,我知道了。”赵军接过钥匙和锁头应了一声,然后把柜子锁好。 等赵军锁上柜子。徐宝山冲他摆手,随后带着赵军,往左边走。 左边通道尽头有一扇门,拉开门穿过走廊,又来在一扇门前时,徐宝山拉开门,却没有进屋,只是冲门里喊道:“马亮,出来。” 徐宝山话音刚落,就听屋里有人应道:“师父,我来了。” 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传来。一个很精干的年轻人出现在门口。 马亮对徐宝山点头,门道:“师父,你找我?” 徐宝山往旁甩头,冲他示意一下,便转身往回走。 马亮急忙跟上,并随手把门带上。 师徒二人来在赵军面前,徐宝山指着赵军对马亮说:“这是新来的,你带着他。” 马亮闻言,脸上露出笑容,冲着赵军一伸手,很爽快地说:“马亮。” “赵军。”赵军伸手与马亮握了一下,心想老徐太太的虎皮没白扯啊。 前世,虽然没有李大勇的调度组副组长。 但是,赵有财和周建军仍在。 可即便如此,徐宝山也没让马亮来带赵军,而是给赵军安排了一位老师傅。 可能有人以为马亮年轻,而老师傅有经验、有技术,比马亮更合适。 实际上,那个老师傅还有一年就要退休了,早就没了进取心,也就没了巴结领导的心思。 他教赵军时,完全在敷衍了事,白抽了赵军好几盒烟。 而马亮呢?虽然年纪轻轻,但却是验收组的骨干,是徐宝山的得意门生。 这时,徐宝山对赵军说:“跟你马哥好好学,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 说完,徐宝山又一拍马亮肩膀,说道:“这是咱自己人,你好好教他。” 马亮闻言,点头说:“师傅你放心吧。” “嗯。”徐宝山嗯了一声,抬腿就走。 徐宝山走后,马亮跟赵军说:“跟我走吧,我带你溜一圈去。” “那辛苦马哥了。” 马亮在前,赵军在后。二人把验收组所有的办公区都走了一遍。 最后,二人到了屋外。 往屋后,是片空旷地,在这里堆积着几根木材。 马亮以这些木材为教具,给他讲解如何检尺。 检尺,说白了就是验收木材时,对木材的质量和产量进行检量的程序。 马亮教的很仔细,教赵军用各种尺子测量木材直径、长度,再用木料直径和木料长度查取材积。 一个上午下来,马亮差点惊掉了下巴。 眼看着要到了午休时间,马亮却一脸惊愕的看着赵军。 他不敢想象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聪明人,自己教给赵军的东西,赵军只要听过一遍,就能记住。就能学会。 这让马亮很难相信,可事实就摆在眼前,又由不得他不信。 “亮哥。”一上午下来,俩人关系处的已经很好了,马亮在赵军这里,也由马哥变成了亮哥。 赵军道:“这眼瞅着中午了,咱们是不是应该吃饭去了?” 马亮闻言,猛然回神,拉着赵军就往回跑。 林场中午开饭的时间是十二点整,但验收组在林场之外,走到林场还需要十多分钟。 要是十二点再往回走,到食堂就够呛能有好菜了。所以,徐宝山就给自己手下一个便利,就是验收组的人不用等到十二点午休,可以提前二十分钟往林场走。 马亮回到办公室,拿了两个铝饭盒就往外走。 而赵军的饭盒,一直就在挎兜子里放着,始终背在身上。 俩人出了验收组,一路往林场走去。路上并没有看见其他验收组的同事,这是因为验收员要到各个楞场去检尺,忙的时候甚至要在楞场吃住,一般很少在验收组。 等回到林场,赵军和马亮走在去一食堂的路上,看到了不少行色匆匆的林场员工。 隐隐约约额额听有人说,今天是林场第一天正式开工,场里领导特意拨款,给职工们准备了好饭好菜,这要是去晚了,可就没了。 马亮闻言,忙对赵军说:“兄弟啊,你刚来咱林场上班,你可能不知道。哥告诉你啊,咱们林场有两个食堂,一食堂饭菜比二食堂做的好,特别是一食堂的大师傅赵有财,做啥都好吃。” “嗯,嗯。”赵军连连点头。 马亮看了看左右,又小声对赵军说:“但是你记着,要赶上赵师傅打菜,你可千万别往他那窗口前排队。” “啊?为啥呀?”赵军不解的问道。 马亮道:“那赵师傅。脾气有点怪。打多打少,全在他心意,万一瞅你不顺眼,打一勺菜给你抖上俩下子。你那一勺可就不剩啥了。” 说话间,二人进了食堂。 这时,一食堂里已经排起了三条长长的队伍。 四个窗口,三条长长的队伍,是因为在一窗口前,只排队站着七个人。 而第一个窗口里面,站的不是别人,正是赵有才。 “看见没,那就是赵师傅,别看他那儿人少,咱们也不能去他那儿排队。”马亮一边说话,一边往周围扫视着。 扫了一眼,没看到熟人,没法插队。马亮就对赵军说:“兄弟,你排二窗口,我排三窗口。要先到你了,你就喊我。让我拍你前边儿。要先到我了,我就喊你。” 赵军闻言,却对马亮说:“亮哥,我想去一窗口排着。” 马亮皱眉斜眼看着赵军,感觉这小子咋这么愣呢,自己都那么跟他说了,他竟然都听不明白。 但既然徐宝山说赵军是自己人,马亮便语重心长地对赵军说:“兄弟啊,你别看一窗口排的人少,但这才说明问题呢。你知道今天吃什么吗?” 说着,马亮往墙上一指,见在小黑板上,第一行就写着鸡肉炖土豆。 “鸡肉炖土豆啊。”马亮说:“你要是去赵师傅那儿打菜,没准一勺子下去全是土豆,连个鸡尖都没有。” 鸡尖就是鸡屁股,马亮说的倒是夸张了点。 赵军笑笑,说:“不能吧,你看那别窗口都排好几十人,那得排到什么时候啊?亮哥,你跟我走,咱们到一窗口去。” 马亮一听,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只对赵军说:“那你就去一窗口排着吧,一会儿我打完了菜,我去找你。” 说着,马亮拿着饭盒就往二窗口跑。 赵军来在一窗口前,这里还剩下五个人,而赵军是第六个。 这时,旁边排在二窗口前的几个人,看见赵军这个生面孔到一窗口前排队,都感觉这个毛头小子不知深浅。 赵军隐约听见有人说,这小子一看就是新来的。 赵军心里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自己老爹在这第一食堂,当真是一霸呀。 五个人,很快就都到赵军了。 当看见赵军现在窗口前时,赵有财眼皮微微一抬,就像不认识自己亲儿子一样,问道:“吃啥?” “两个卷子、一份鸡肉炖土豆。”赵军一边说着,一边按着小黑板上的价码,把钱和饭票递了过去,赵有财接过钱和饭票,看也不看,直接丢到了一旁的木箱里。 赵军把两个饭盒一一打开。放到窗口前的窗台,赵有财拿起夹子,从旁边的大蒸锅中夹出一个花卷,放在左边的铝饭盒里。 然后他把拿夹子放下,手向窗台下一伸,抓出了一个馒头,放在了铝饭盒里。 赵军一愣,刚想说话,却见那馒头,被横着从中劈开,里面似乎夹了什么东西。 赵军便没有说话,却见赵有财没从身前的大盆里给赵军盛鸡肉炖土豆,而是打开了旁边小灶上单独的铁锅锅盖。 这个铁锅里。装的也是鸡肉炖土豆。但是和那鸡肉不多的装菜大盆不一样,这个小锅里多是鸡肉,只有零星几块土豆。 一勺,两勺。 正常一勺就是一份。 可赵军要一份,赵有财就给他连盛了两勺子。 而且是两大勺,那铝饭盒都快装满了。 “吃去吧。”赵有财道。 赵军冲赵有财一笑,端着饭盒就走。 这时,大多数的人还都在其他三个号窗口排队,只有少数几个人打完饭菜坐下来吃饭。 赵军很容易地找了一张靠墙的桌子坐下,见左右无人,他偷偷地将那馒头打开,只见里面夹着一个煎鸡蛋。 “我爸不能给我下毒了吧?”赵军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但随即一笑,将那煎蛋夹出来,用筷子把它从中间一叠,然后整个全都塞进嘴里嚼了起来。 真香! 这年头,东北的冬天太冷了,农村的母鸡都不下蛋了。 村里人很少能吃着鸡蛋,赵军在家里吃到的几次鸡蛋,都是赵有财从食堂抠回去的。 吃完了煎蛋,赵军拿着馒头,开始啃鸡肉。 等把鸡肉吃的差不多了,两半馒头也吃完了,这时赵军已经吃饱了。 不得不说,有油水就省粮食。 赵军把装花卷的饭盒一扣,既然吃不了,那就带回去。 可就在这时,两个铝饭盒撂在了他对面。 马亮气鼓鼓地在赵军对面坐下,说道:“这帮人跟抢似的,刚过完年,都不缺油水儿,咋都奔卷子使劲呢?” 赵军闻言一笑,在食堂里馒头凭票是一分钱两个,花卷凭票是一分五两个。 虽然花卷贵,但是花卷里有油。还有咸淡,比馒头好吃。 一般人家可能会蒸馒头,但是绝对不会做花卷。 马亮盼星星盼月亮,盼这顿花卷已经很久了。 赵军把刚扣上的铝饭盒打开,把饭盒推到马亮面前,说:“亮哥,这个我没动,你吃吧。” 马亮一愣,忙说:“这怎么好啊?” 可他又太想吃了,便又对赵军说:“那我把钱跟饭票给你。” 赵俊一摆手,笑道:“亮哥,要按着老理儿,你可是我师傅,一个卷子算啥。” 马亮笑道:“那行,那就不跟你客气了。以后有啥事儿,哥罩着你。” 刚说到此处,马亮目光突然落到了赵军手旁,看见了那堆像小山一样的鸡骨头。 马亮惊呆了。 见马亮呆愣着,赵军小声道:“亮哥,你快吃饭啊,一会儿菜都凉了。” 马亮拿起筷子。一指那堆鸡骨头,问赵军说:“兄弟啊,你刚上班儿,可没有这么吃的,你这是要了几份啊?” “一份。” 马亮瞪大眼睛地看着赵军,难以置信的说:“一份能给你这么多?你花了多少饭票啊?” “跟你们一样啊。”赵军知道马亮是徐宝山徒弟,有些事瞒不住他,于是话锋一转,又说:“但就算我不掏饭票,赵师傅也得给我打菜。” 马亮惊讶地看着赵军,想起自己师父对他的照顾,还有那堆鸡骨头,马亮忍不住问赵军:“兄弟啊,你跟哥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说着,马亮连鸡肉炖土豆都不吃了,掰着手指头,数着说:“张场长家听说是个姑娘,白书记家好像是有个小子,但好像还上学呢。” “行了,亮哥。”赵军哈哈一笑,拦着他道:“亮哥,你可能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 说到此处,赵军往一窗口一指,继续道:“他是我爹。” ------题外话------ 俺家就一块水田,一块旱田,但从种到收都是我自己干,属实挺累的,昨天打完一章,就睡着了…… 这个是20号的更新,两章合一起了,19号欠一章,等我种完这点地再补。 第二百零五章.安排楞场 第二天赵军来上班时,遇见了马亮,俩人一起有说有笑地往林场走。 一进验收组办公室,就见徐宝山站在办公桌前,双手整理着桌上的账本、牛皮纸文件袋。 看见赵军、马亮进来,徐宝山放下手里的东西,一指马亮道:“赶紧的,上山上头,去54楞场。” “咋的了,师傅?”马亮问道。 “嗨,别提了。”徐宝山叹气,道:“昨晚上,王老鬼他们几个喝酒,不知道吃啥了,一个个跑肚拉稀,今天都来不了了。” “哎呦我的天。”马亮闻言,脸色一变说:“这可咋办呐?这些个林场,年前都压不少木头呢。” “可不咋的。”徐宝山道:“你赶紧拿东西上去,我今天也闲不着,我一会儿得替赵二去。” 说到此处,徐宝山望向赵军,笑道:“你到咱验收组来,我这当组长的还打算整点儿肉,让赵师傅帮着掌个勺,招待招待你。这可倒好,开工就开忙,咱们就等过一阵子,不忙了再吃吧。” “好嘞,我先谢谢组长,咱先忙工作,吃饭的事不着急,哪天吃都行。”赵军闻言,忙向徐宝山道谢。 同时,赵军心里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他上辈子在验收组工作了十年,可在那十年里,无论他请多少次假,徐宝山都准他的假,并且还会找人给他替班。 但是,徐宝山从来没有和他表现出任何的亲近。 可现在,就多了徐长林和徐老太太这层关系。徐宝山对赵军的态度就截然不同了。而且,他也愿意通过赵军巴结一下周建军。 要知道,在赵军的前世,哪怕十年后周建军升至了林场三把手,徐宝山对赵军的态度也没有发生过任何改变,仍然是敬而远之。 赵军似乎有些明悟,这可能就是东北人的人情世故。你上面有人,我惹不起你,那我供着你,不得罪你就是了。 但是,你也别想从我这儿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好处。 徐宝山听了赵军的话,点了点头,嘱咐他说:“赵军呐,今天继续跟着你马哥好好学。赶紧把手艺都学会了,完了好来帮我。” 徐宝山此话一出,还不等赵军说什么,一旁的马亮便道:“师父啊,赵军不用学了。” “嗯?”徐宝山闻言,眉头一皱,还以为马亮和赵军之间发生了什么不愉快,马亮不愿意继续带赵军了呢。 马亮不知道徐宝山心里所想,只说:“师父,赵军太聪明了,他就跟我学了一天,我会的,他就都会了。” “你净特么扯淡!”一听马亮的话,徐宝山当即爆了粗口,检尺可不是简简单单地拿过尺来就量,它有很多细微之处相当复杂,绝对不是一天就能学会的。 可徐宝山突然想到,自己徒弟虽然技术不错,但却没带过学徒,可能是不太会教。 既然如此,那就不能让赵军察觉出来,否则赵军会以为自己拿他不为重。 想到此处,徐宝山面色一变,对马亮笑骂道:“这事也能开玩笑!”说着,对着赵军往门口一指,道:“赵军,赶紧拿家伙事儿去,今天跟我走,我教你。” “好嘞,组长,我这就去拿。”赵军也不解释,转身就走。 “师父。”马亮也不知道徐宝山心里想的是啥,还想上前夸赵军几句,却被徐宝山一眼瞪地不敢再说话了。 二十多分钟以后,整理好文件的徐宝山,带着赵军出了林场,直往47楞场。 楞场,在木材学中的定义是木材采集、运输过程中,汇集、堆存、转运的场所。 这些年,东北支援南方建设,光永安林区每天就有成千上万吨的木材运往南方各省。 这么多木材,永安林场里肯定是堆不下。 所以就按各个林班建造了一个个楞场,在80年以前,这些楞场全归林场所有。 而80年以后,林场将这些楞场承包给了个人,这些承包林场的把头自己招人伐木、运木。 可山林乃是国有,各个楞场伐下的木材,还只能交还给林场。 但是,林场会按着验收员记的账,给予各个把头“计件工资”。 这样林场就从雇佣工人,变成了雇佣把头,解决了人员臃肿,减轻了工作负担。 但如此一来,验收员这个职位可就了不得了。 在林场还好,但只要一下到各个楞场,这些验收员当真是说一不二。 像检尺的时候,有些可给可不给的尺寸,验收员想给就给,想不给就不给。 至于他到底想不想给,那完全是看关系了。 这还不算什么,如果谁要是惹了验收员,那这些人丧心病狂起来,可是什么尺都敢扣。 所以,哪怕验证员不算官,但手里的权力却不小。验收组随便出来一个验收员,在林区里都是横着走的存在。 今天,验收组组长徐宝山亲自莅临,可是把47楞场的江把头给吓坏了。 这位江把头,头戴旱獭帽,身穿新做的黑布棉袄。 这一身行头,就是下到镇里,也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但在徐宝山面前,这位江把头却是卑微得很。 只见他一路小跑迎来,一边跑,一边从兜里掏出一盒没拆口的花团烟。 等他到徐宝山面前时,已将烟盒打开,抽出一颗烟给徐宝山点上,并问道:“徐组长,你怎么还亲自来了呢?” 徐宝山吸了一口烟,待吐烟后,才对江把头说:“别提了,好几个请假的,我就得给人家打替班啊。” “徐组长你这是体贴下情啊。”江把头伸手向徐宝山做了个请的手势,但徐宝山往前走了两步,江把头才“自然而然”地看见了赵军。 江把头看着赵军,笑道:“哎,这兄弟以前没见过啊。” 走在前头的徐宝山回头,夹烟的手抬起来往后轻扬两下,说:“这是我们验收组新来的小赵。” 徐宝山敢叫小赵,江把头可不敢,忙向赵军伸手,说道:“赵技术员啊,我是咱们楞场把头,我姓江,江富。” “赵军,江把头好。”赵军很客气地和江把头握了一下手。 握完手,江把头又要给赵军递烟,可却被赵军拒绝了。 之后三人往楞场里走,这时候伐木的、拉套子的都已进山,只有归楞的在林场里忙活着。 “老王啊!”路过一排窝棚的时候,江富大声叫喊,但不见有人出来。 听不到有人回答,江富便拔高了嗓门,大喊道:“老王头!” “来啦!”话音刚落,一个身上棉袄、棉裤都油渍麻花的老头推门跑了出来。 “赶紧的!”江富生怕身边的徐宝山听不清,扯着嗓子喊道:“看看有啥好吃的,都拿出来做了。” “好嘞!”老王头答应了一声,便回窝棚里去了。 楞场的工人,大多数的时候都吃住在楞场里,可能有时候个把月都回不了一次家。 这些人多是把头临时雇来的,并不归林场管,所以林场不会准备这些人的饭。 为了解决伙食问题,楞场把头会专门雇人给工人做饭,只是这样供吃供住,给的工钱就要少一些。 安排完饭,江富又要请徐宝山和赵军进屋喝茶,可却被徐宝山给拒绝了。 他来着可不是为了吃吃喝喝的,只叫江富引着自己和赵军来在了楞堆前。 楞堆就是归楞以后,把木材堆成的堆。 徐宝山到这儿就开始干活,本来还想指点赵军一下,可赵军一出手,却是差点惊掉了徐宝山的下巴。 这时,徐宝山才想起之前在办公室时马亮说的话。 原来,自己徒弟不是开玩笑的啊。 “行啊,你小子有心了。”徐宝山笑着夸了赵军一句。 要说这些本事,赵军一天就能学会,徐宝山说啥也不会信的,他以为是赵有财或周建军,找了老技术员提前教会了赵军,好让赵军上班以后,能够尽快地适应工作。 但不管怎样,在徐宝山看来,赵军都是个有上进心的。 被徐宝山夸,赵军还是淡淡一笑,仍没有解释,只拿着工具规规矩矩地干活。 就这么干了两个小时,直到江富来叫徐宝山、赵军吃饭。 二人跟着江富来到一个窝棚里,这个窝棚是江富自己住的,收拾的板板正正、干干净净。 毕竟他是把头,整个47楞场都是他承包的。他可以住单独的窝棚,而工人们只能住大通铺、吃大锅饭。 现在江富请客,也是开的小灶。虽然只有三个人吃饭,但桌子上却摆了四菜一汤。 四个菜分别是小鸡炖蘑菇、白菜炒木耳、羊肉炖土豆、獾子肉炖大萝卜。 而汤,是冻豆腐白菜汤。 这顿饭,可是够丰盛的。 小鸡炖蘑菇,用的可不是又柴又瘦野山鸡,而是家养的大公鸡。 这年头,喂鸡不用饲料,吃虫菜谷糠长大的大公鸡,肉质很好。再用山里榛蘑一炖,鸡肉香,蘑菇入味,真无愧东北名菜之称。 而且,这道菜的精髓在那鸡汤里。 正好,江富为了招待徐宝山和赵军,特地让老王头蒸了大米饭。 把那上面漂着油花的鸡汤往米饭上一浇,鸡汤泡米饭,入口是满满的幸福感。 还有羊肉,这在山里就更罕见了。 其实,这些好东西都是江富年后从山下带上来的,就是留着准备请客的。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年后开工第二天,就迎来了徐宝山这样一位贵客,也不枉江富准备这些好东西。 因为下午还有活,徐宝山就拒绝了江富喝两杯的提议,他带着赵军端着饭碗一顿猛吃。 等吃的差不多了,三人边休息,边闲聊。 江富指了指桌子上剩了不少的獾子肉炖大萝卜,对徐宝山笑道:“徐组长,我听说咱林场二食堂张师傅的儿子,让獾子把卵子籽儿给掏出来了。” “啥?”刚从扫炕的笤帚上,折下半截糜子准备剔牙的徐宝山闻言,瞬间愣住了,他下意识地向赵军看去。 因为他知道,张占山家的事儿,没谁会比赵家人更清楚。 见徐宝山向自己看来,赵军微微一笑,便将当日之事讲了一遍。 “哎呦我的天!”徐宝山听完,说了一句和马亮一样的口头语,接着有些感慨地道:“那这孩子不废了么?” “好像不至于。”江富说:“我听人讲,镇里医院大夫告诉张师傅了,他儿子那个玩意,可能好使,也可能不好使。” “可能……这玩意还行可能的么?”徐宝山哈哈一笑,突然想起一事,对赵军说:“赵军呐,我看这技术,你确实也都会了,那明天我直接安排你检尺了。” “行啊。”赵军笑道:“组长,你就安排吧,让我替谁的班儿?” “还你替谁的班儿啊……”徐宝山也笑了,只听他说:“你自己的活,还没人给你干呢,原来我都要找人替你了,现在好,你就自己管你自己那摊事儿吧。” “那我明天到哪个楞场去呀?”赵军问道。 “77楞场”。徐宝山说:“77、78、79,这都是以前老李的活,他退休,你上班,这摊活就都归你了。” 说到此处,徐宝山又问:“这仨楞场,你都知道在哪儿吧?” “知道。”赵军答道:“组长你放心,我都能找着。” “那行。”听赵军说能找到地方,徐宝山点头说:“那你明天早晨就不用到单位了,直接从你家去林场还近点儿。咱们组现在人手不够用,我明天还得来这儿,没法送你了,你就自己过去吧。” “行。”赵军笑着答应下来。 对于徐宝山说不送自己,赵军并没多想。因为从他家到77楞场,比他从单位到77楞场要近得多。 这年头上班不用打卡,而且验收员这种工作,只要按时交账本就行,所以徐宝山的话,都是为了赵军好。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江富稍微地把身子往徐宝山这边靠了一下,小声说道:“徐组长啊,77楞场的老杜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 “啊?”徐宝山闻言一愣,而赵军却是在心中冷笑。 赵军暗道:“前世欠我的,这辈子我让你连本带利还我。” ------题外话------ 4000字,2合1,这是今天的更新 第二百零六章.那老J8灯孙子来了 徐宝山不知道江富那话是什么意思,便问:“老江,你啥意思啊?” 徐宝山知道这些把头互相之间存在着不少的矛盾,但他不认为77楞场的把头杜春江敢得罪自己和赵军。 江富闻言,就知道徐宝山是误会自己了,但卖人情就是要这样才有效果。 于是,江富便道:“老杜那人有点隔路,小赵是新来的,要自己过去,我怕……” 江富把话说到此处,就不再往下说了,因为他相信徐宝山能听的懂。 而徐宝山确实也听懂了,但他一皱眉,反问道:“咋的?他杜春林再咋隔路,还敢欺负我们么?” 其实,徐宝山想说的是:他就一个包木头,还敢欺负我们验收员? 但考虑到江富和那杜春江一样,都是包木头的把头,徐宝山就没那么说。 不过,徐宝山的意思很明显,这么多年只听说过验收员欺负楞场的人,还真没听说过楞场的人敢欺负验收员呢。 江富知道徐宝山是什么意思,只苦笑道:“徐组长,你场里工作忙,也没时间下来,可能不知道。但你回去可以问问咱们组那些验收员,他们都知道老杜是什么人。” “呵,他这么牛么?我还不知道呢。”听江富这么说,徐宝山就信了,但只冷笑一声,简单地说了一句,便起身带着赵军出窝棚继续干活。 一直到下午三点多,徐宝山和赵军才收工。 和江富道别后,人人回到林场,徐宝山把赵军带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自己办公桌的柜子,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黑色硬壳外皮的账本,还有两瓶钢笔水。 然后,徐宝山又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只崭新的英雄钢笔。将这些东西一起递给赵军说道:“你明天就上77楞场去,到那儿 你谁也不用怕,有事你回来告诉我。” “好嘞,组长,我知道了。”赵军应了一声,就准备下班走了,每天最后一趟通勤小火车是五点发车,再不走就不赶趟了。 “下班了,赶紧走吧。”徐宝山知道赵军要赶车,把手一挥笑着说道。 “组长,那我走了。”赵军说完,转身就要走。 可却又被徐宝山给叫住了,他对赵军说:“明天你去77楞场的时候,把你搁后勤领的那些家伙事儿都带去。” “好嘞,组长,我明白了。” 赵军明白徐宝山是什么意思,只要自己带着姐夫给的新工具下楞场,那杜春江就不敢嘚瑟。 可既然明早要从家直接去77楞场,现在就得把工具什么的都带回家去。 可当赵军离开验收组的时候,手里拿的那还是他那套旧的工具,而没听徐宝山的话。 坐上小火车,一路到永安屯,赵军到家吃过晚饭,和赵有财、王美兰讲讲和徐宝山出去干活吃饭的事。 当赵有财听说赵军已将检尺学会,并且明天单独去77楞场检尺时,他还是很震惊的。 但他不相信徐宝山敢坑自己儿子,这才再三地叮嘱赵军一些事情。 比起赵有财,对检尺一无所知的王美兰,此时心里只有自豪,一脸开心地看着赵军。 …… 一夜过后,赵军早起吃完早饭,还没等出门,就见李宝玉风风火火的进来。 他一进屋,先是冲西屋里的赵军一挥手,然后又到东屋问赵有财:“大爷,咱们啥时候走啊?” 赵有财抬头往墙上扫了一眼,看了时间对李宝玉说:“不着急,这还不到七点呢,再等个十分、八分的。” 李宝玉一听不着急走,就直奔赵军这屋来,他今天就要去林场,跟着林祥顺学开车了,所以他有些兴奋。 李宝玉和赵军白话了半天,就听赵有财喊他。 “哎,大爷,我这就来。”李宝玉回应了一声,见赵军仍靠在炕柜上不动地方,便问赵军:“哥哥,你不跟我们走啊?” “我不着急。”赵军说:“我一会儿直接去楞场,差二十分钟八点,再搁家走就行。” “那我先走了哈。”听赵军如此说,李宝玉起身就去追赵有财。 赵军一直在家歇到七点四十,才把腿从炕上撂下,脚蹬、手提穿上棉鞋,赵军起身从墙上拿下挎兜子,把桌子上充满墨水的钢笔别到账本上,将其连同卷尺一起放进兜子里。 然后,他把尺杆子、号锤子掐在一只手里,出房间对王美兰说:“妈啊,我上班去了。” “儿子慢点哈。” “哎。”赵军答应了一声,推门出去。 等他离家门,却是先往小卖店,买了四块大饼干。 因为怕吃的东西往外渗油,赵军特意让老板娘给包了三层黄油纸,然后才将其放进挎兜子里。 等出了小卖店,有清晨阳光撒在赵军脸上,赵军呵呵一笑,往屯外走去。 赵军出屯进山,走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在77楞场。 要看往左一转,就是楞场大门,突然却听身后有汽车鸣笛之声。 赵军往道边一闪,回头看时见林祥顺开车,而副驾驶上坐的却是李宝玉。 “小军啊!”林祥顺在赵军身旁停车,惊讶地看着他,他也不相信赵军自己能出来检尺。 此时林祥顺就怕徐宝山是在坑自己兄弟,他想下车跟着赵军一起进楞场交代一下杜春江,那杜春江虽然不会检尺,但在楞场这么多年,总知道个大概。 但他现在有要紧事,便嘱咐赵军,道:“小军,一会儿你进去,看见他们把头,你就提我、提二叔,让那杜春江罩着你。” “行,二哥,你放心吧。”赵军笑道。 “我放心才怪了。”林祥顺道:“二哥今天有事,不能陪你进去了,等我们下午回来,到这儿接你。” “好。”赵军笑着挥手,对驾车离去的林祥顺喊道:“慢点开。” 等赵军刚一走进77楞场的时候,就有工人注意到他了。 准确的说,是看见了他手里长长的尺杆子。 整个楞场上下都知道,以前给自己检尺的老技术员退休了,听说年后会有新技术员上任,可没想到,新技术员这就来了。 “你是新来的技术员吧?”一个穿带补丁棉袄的中年男人迎了上来,问他身上的气味,赵军就这是拉套子的,常年伺候马匹牲口。 “是啊。”赵军笑着答道,但心里却有些纳闷,上辈子在77楞场混了四年多,不记得有这么个人啊。 可转念一想,光那四年,这楞场拉套子的来来走走,不得有二百多人呐,自己有些遗忘也是正常。 这中年男人搓搓手,却没敢向赵军伸手,只道:“技术员,我叫蒋金友,我是咱楞场拉套子的。” “我叫赵军。”虽然还是记不得这个名字,但赵军仍然很随和地和他说着话。 在蒋金友和赵军套近乎的同时,早就有人去向77楞场把头杜春江汇报了。 一听新开的验收员到了,杜春江第一反应不是马上出去迎接,而是问那来报信的人:“那技术员多大岁数啊?就自己来的?” 当听说赵军岁数不大,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杜春江心里不免有些轻视。 然后又得知赵军穿着一般,杜春江便对身旁一人说道:“老三啊,你出去看看,套套他话,要是个愣头青,就直接领他去楞堆。” “好嘞。”老三闻言起身,往外走去,等到窝棚外,看见那与蒋金友并排走来的赵军时,老三愣了一下。 他挤着眼睛,仔细地看了看,然后猛然转身跑回窝棚,对把头杜春江说:“二哥,那老j8灯他孙子来了?” “谁?”杜春江一愣,没反应过来。 那老三道:“就那天拿枪要崩我的老j8灯!” ------题外话------ 这章补19号欠的,今天就这些,明天4000+4000字,补昨天欠的。 第二百零七章.看人下菜碟 “啥玩意儿?”杜春江听自己兄弟一句话,一时间确实没反应过来。 “大哥,你忘啦?”杜春林提起当日,还是一脸的愤恨,道:“就前些日子,我跟刘汉山,我俩上山去扒狗肉吃。有个老糟头子,拿枪要打我们。” “啊!”杜春江这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但他不认为自己弟弟干的有啥错,反而还挺生徐长林的气。 “咋的?今天新来的技术员儿,是那老头子的孙子啊?”杜春江问了一句。 “八成是。”杜春林重重地点头道:“那天我看这小子,跟那老头子在一起,应该是他孙子。” 当日杜春林是和刘汉山一起,去扒那被雪埋葬的狗,刘汉山是认识赵军和徐长林的,毕竟他们都在一个屯子住着。 但正因如此,刘汉山才羞愧难当,感觉没脸跟人说这事儿,便没和杜春林说赵军的身份。 至于徐长林和徐宝山的关系,刘汉山根本就不知道。 他也没想到赵军能分配到他们楞场来,此时刘汉山在后面归楞呢,否则的话,杜家兄弟还能躲过一劫。 这时,盘腿坐在炕上的杜春江,随手拽过装烟叶子的小筐,拿起一张方块纸开始卷烟,一边卷,一边对杜春林说:“老三,你去给他领进来。” “大哥啊。”杜春林忙到杜春江身旁,低声道:“这小子毕竟是验收组的技术员,你是把头,那得你出去接啊。” 杜春江刚卷成烟卷,听杜春林说,却未答话,而是伸舌头沿纸边一舔,再将其贴紧在烟卷上,然后拧一头成烟嘴,才对杜春林说:“怕啥?你想啊,老李头子刚退休,这小子就来了。 前天林场才开工,他顶多培训两天。就两天他能学会啥啊,我估计呀,他肯定是得罪徐宝山了,徐宝山要整他,才给他派出来的。” “啊!”杜春林闻言,恍然大悟,心想我哥说的对啊,这小子接之前的老李技术员班刚上任,顶多也就培训了两天,能学会啥啊? 这样的人,徐宝山将他派出来,肯定是二者之间有恩怨。 如果是这种情况的话,那就说明这小子肯定不是什么关系户。要不然,徐宝山也不会做得这么过分。 想到此处,杜春林放下心来,按着杜春江的指示出了窝棚,来接赵军。 杜春林一出窝棚,没走几步就迎面碰上赵军和蒋金友。 蒋金友一见杜春林,忙指着赵军对他说:“春林呐,这是新来的技术员。” “我知道了。”杜春林冲蒋金友一摆手,道:“你该干啥,就干啥去吧。” 说完,杜春林也不理会尴尬的蒋金友,只转脸看向赵军。 见赵军看自己的神色如常,杜春林还以为赵军不记得自己了呢。 于是,杜春林若无其事地向赵军伸手,笑道:“你是新来的技术员吧?走一道,冻着了吧?快进窝铺暖和、暖和,我大哥也在窝棚里呢。” 说到此处,杜春林又跟着解释了一句,“我大哥是咱这楞场的把头。” “好啊。”赵军答应了一声,但在去窝棚前,先跟蒋金友说了一声:“蒋哥,我先过去了,改天有机会咱俩再唠。” “哎,哎。”蒋金友受宠若惊的答应着。他没想到堂堂的林场验收员,竟然还愿意和自己说话。 可这一幕落在杜春林眼中,心里却是十分的不屑,暗道这小子跟个拉套子的这样,看样子真没啥来头。 可杜春林却是忘了,他自己也是个拉套子的。 就这样,赵军跟着杜春林进了把头窝棚。 一进到窝棚里,就见一人叼着卷烟坐在炕上。 而他,正是杜春江。 赵军看着杜春江,面带微笑地先打招呼,道:“是杜把头吧?” “嗯。”杜春江抽着烟,先是鼻孔出了一声,然后才道:“小伙子,你是新来的技术员啊?” “嗯。”赵军同样“嗯”了一声,但他笑着点头,这副羞涩的模样,看上去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 他这副样子,全落在杜春江眼中。杜春江心里暗笑,却又问道:“技术员,贵姓啊?” 说是问贵姓,其实就是在问姓名。 赵军也配合,答道:“免贵姓赵,我叫赵军。” “赵军呐。”杜春江又问:“来咱林场验收组几天啦?” “今天是第三天。” “才三天啊。”杜春江眼珠一转,再追问:“那你会检尺吗?” “这个……”赵军推了推头顶上的狗皮帽子,面上有些尴尬地说:“徐组长让他徒弟教了我两天,我好像没太学会。” “徐组长徒弟?”杜春江一皱眉,寻思了一下才问道:“是叫马亮吧?” “对,对。”赵军道:“就是马哥,我跟马哥学了两天,他也没教我啥呀。” 此时不光是杜春江,就连一旁的杜春林听了赵军这番话,心里也暗自发笑。 在他们眼中,赵军就是个刚入职场的愣头青,什么都不懂。那徐宝山明显是整他呢,就让个徒弟教他,教了两天就把他打发来了楞场,想必是等着看他出丑呢。 既然如此,杜春江就想配合徐宝山一下,若是能让赵军出大丑,徐宝山肯定能记着自己的好。 “抽烟不?”想到此处,杜春江以为自己已经掌握了一切,便不再打听赵军的情况,而是把装着烟叶子的小筐一拽,问赵军抽不抽烟。 赵军闻言,连连摆手,小声说:“不抽了,杜把头,我不会。” 听赵军如此说,杜春江将把目光转向杜春林说:“老三啊,你带赵技术员去楞堆那边儿,让他先试试吧。” 就这样,赵军跟着杜春林出了窝棚,一路往楞场北头的棱堆走去。 赵军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回忆。如果没记错的话,上辈子和杜春江第一次见面,可不是这种场景。 记得那时,虽然也是一人来77楞场赴任,但那已经是两个月以后了。 来到楞场,杜春江一问,赵军就说自己是林场一食堂大师傅赵有财的儿子。 杜春江一听,立马和昨天江富款待徐宝山一样,把所有的好吃的都给赵军摆上了。 而且从那以后,杜春江对赵军,比赵军对赵有财还要恭敬。 赵军只要一进楞场大门,立刻就点一颗烟;赵军下班要出楞场大门,杜春林又是一颗香烟奉上。 而且他给赵军抽的还不是卷烟,是那种带过滤嘴的花团烟。 此时赵军对照杜春江刚才对自己的态度,心中暗自发笑。 没错,他隐瞒身份,就是要让杜春江误会。 不然,咋有借口整他呢? 要说起来,赵军上辈子和杜春江一开始处的还不错。 哪怕是四年后。77楞场的尺不归他赵军检了,赵军也一直罩着杜春江。杜春江这人不会来事,和别的验收员不对付,每次都是赵军帮他出头说情。 可让赵军没想到的是,这杜春江竟然在背后算计他。 记得那是青、黑、黄、花,四条龙全都战死以后,赵军四处托人买狗。杜春林自告奋勇地帮赵军买了一帮猎狗,但却从中兑了三百块钱的缝儿。 后来被赵军知道,当场就跟他翻了脸。 然后,才有人偷着告诉赵军,杜春江这些年背着赵军搞了不少小动作,没少占赵军便宜。 只是赵军一直拿杜春江当好人,别人就算知道,也不敢和赵军说。 赵军心里想着往事,却已跟着杜春林走到楞堆前。 杜春林往前一指,对赵军说:“赵技术员,你先试试吧。” “好。谢谢杜哥了。”赵军很客气地对杜春林道谢,然后便拿着工具向楞堆走去。 而杜春林,只盯着赵军背影看了一眼,便转走了。 当归楞的工人们,看见一个手拿尺杆子、号锤子的人,向这边走来时,都知道新到的技术员来了。 和杜春江兄弟不一样,这些归楞的工人可不敢得罪赵军,他们纷纷停下手头的活,来跟赵军打招呼。 这时,刘汉山也看见了赵军。 他微微一愣,忙小跑着向赵军而来。到赵军跟前,说道:“赵军,你咋来了?” 话虽然是这么问,但刘汉山已然看出,赵军就是新来的技术员。俩人是同村,他比赵军还大上一辈,但也想着跟赵军套套近乎、拉拉关系。 赵军也没驳他面子,笑道:“刘叔,我来检尺啊。” “啊,啊,这孩子就是有出息。”刘汉山拍着马屁说道,然后转念一想,忙问:“赵军啊,你见过杜把头了么?” “见过了。”赵军笑道:“不光见过杜把头,还见着上次跟刘叔你一起那个,赶爬犁的杜春林了呢。” 听赵军如此说,刘汉山尴尬一笑,只能硬着头皮说:“赵军呐,你刘叔在这儿干点活,一天也挺不容易的,你要方便的时候,就多照顾照顾叔哈。” “好说,刘叔,你放心吧。”赵军笑着应了一声,但在他的心里,早已经给刘汉山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原因很简单,就是刘汉山从雪里扒狗尸体的事儿,让赵军太膈应了。虽然那天他和李宝玉拉着徐长林,但如果刘汉山扒的是他赵军的狗,赵军也是要拼命的。 打发走了刘汉山,赵军就开始检尺,他一动手,就惊住了周围归楞的工人们。 他们看到这个新来的小技术员虽然年纪不大,但手上的活可是特别的利索。而且,有些模棱两可,可给可不给的尺寸,赵军也都给他们了。 这一举动,立刻让工人们对赵军心生好感。毕竟出来干苦力活的都不容易。碰见一个好说话的技术员,让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工人,心里由衷的感到高兴。 干了一上午活,眼瞅着到了中午饭点儿,就听那边窝棚里有人喊:“开饭啦,开饭啦。” 听到伙夫一喊,归楞工人们纷纷扔下手头的活,向窝棚跑去。 “赵军,我先吃饭去了。”刘汉山临走前,还跟赵军说了一嘴:“你不用着急,一会儿杜把头肯定给你安排顿好的。” 这话,刘汉山敢打包票,因为这是规矩。 且不说技术员平时来楞场检尺,都得跟把头一起开小灶。关键今天是赵军第一次到77楞场,无论如何杜春林也必须得好好地招待他一番。 而杜春林现在都没来找赵军,在刘汉山看来,应该是赵军来的突然,杜春江没有提前准备,现做有些耗时。 毕竟像肉类,储存的时候都是冻着的,解冻也不是立刻就行的。 “好嘞,刘叔,我知道了,你快去吃吧。”赵军笑着答应了一声,然后继续闷头干活。 今天早晨在家里吃早饭的时候,赵军特意吃了不少,那扛饿的粘豆包,他就吃了十个,所以到现在,他还没感觉到饿。 这时,在把头窝棚里,杜春江、杜春林两兄弟已经吃完饭了。 杜春林心里有些不托底,问杜春江道:“二哥啊,咱不安排那技术员吃饭,这不能出啥事儿吧?” “嗨!”杜春江道:“他一个新来的,能知道啥规矩?这顿省下,改天咱哥俩单独整俩菜喝点儿多好。” “这……倒是行。”杜春林又道:“那让他跟归楞的一起吃饭,这不行吧?” “没啥不行的。”杜春江道:“打下啥底儿,是啥底儿,以后就让他跟那帮归楞的一起吃。” “那行吧。”杜春林见劝不了,便起身去拿狗皮帽子,他跟蒋金友一样,都是拉套子的,可人家蒋金友早都往小号去了,而杜春林现在才打算动身。 楞场里,归楞工人们吃完午饭,还在窝棚里午休了一会儿。等他们回到愣堆场时,看到赵军还在干活。 但这些人也没有多想,只以为赵军是在杜春江的窝棚里吃完了,又返回来继续检尺的。 一时间,不少工人议论,这小技术员真敬业,可比之前那天天等着退休混日子的老李头子强多了。 赵军一直干到下午三点,感觉肚子有些饿了,这才往归楞工人们刚才吃饭窝棚走去。 可到归楞工人的窝棚前,发现这窝棚锁着门,他便去了对面的窝棚。 这个窝棚是拉套子的工人们住的,此时窝棚里没人,赵军来到炉子前,见炉火早已灭了,就抓了点苞米瓤子,又拿两块木柴,把炉子火生着了。 然后,他又拿起旁边的铁壶,从大缸里舀了水,把铁水壶坐在炉子上烧水。 想着等水开了,便就着热水,吃自己早晨买的大饼干。 于是,赵军一边坐在炉子前烤火。一边等着水开。 忽然,窝棚的门开了。 一个人气呼呼地从外面走了进来,当他看到赵军的第一眼时,一下子愣住了,并惊讶地问:“赵技术员,你怎么在这儿啊?”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早晨跟赵军有过一面之缘的蒋金友。 ------题外话------ 兄弟们,我一般情况,每天更新4000字,分两章发。像这种4000字一章的,就是二合一哈,这是今天的更新,稍后有补更 第二百零八章.赵军发威 见是蒋金友,赵军笑道:“这不还没吃饭么,我寻就思烧点儿热水,吃块干粮。” 说着,赵军还从挎兜子掏出军用水壶,冲蒋金友晃了晃。 “啥?”蒋金友闻言一愣,道:“咋的?杜春江没给你准备饭啊?” 赵军笑了笑说:“人家杜把头,应该是没拿我当回事儿。” “tmd。”蒋金勇骂了一句,然后到炕前,拖鞋就上了炕。 楞场的工人,归楞的和归楞的住一起,拉套子的和拉套子的住一起。 他们在这窝棚里,住的是大通铺,盘的大炕能睡二十多人。 蒋金友上炕,拽着一套被褥、两个枕头到炕沿边儿,然后下地到东墙根儿,在木头架子下抽出个蛇皮袋子。 他把蛇皮袋子打开,回到炕前把被褥、枕头往蛇皮袋子里面塞。 赵军见状,好奇地问了一句:“蒋哥,你这是要干啥呀?” 赵军只是随口一问,但他这一声蒋哥,却让蒋金友心中一暖。 蒋金友没答话,却从炕上下来,走到窝棚外,不一会儿,他便拎着一个麻丝袋子回来了。 这麻丝袋子应该是从雪地里扒出来的,外面还带着雪,里装着东西,但只有小半袋。 蒋金友把麻丝袋子往赵军脚旁,对赵军说:“赵技术员,这是我媳妇包的酸菜馅饺子,你要是不嫌弃,你就煮了吃吧,别吃那个干粮了。” 这时,赵军还没把大饼干拿出来,蒋金友还以为赵军要吃他们这些拉套子的中午剩的窝窝头呢。 这时,正好水开了。 赵军低头看了看麻丝袋子,又看了看蒋金友,才点头笑道:“那谢谢蒋哥了,我煮饺子。”说着,他一手拽过麻丝袋子,一手去拿旁边的焖罐。 赵军把焖罐打开一看,见焖罐是干净的,便把烧好的开水倒进了焖罐里,再把焖罐坐到炉子上,然后便往其中下饺子。 这时,蒋金友还在收拾行李。 赵军便回头问道:“蒋哥啊,你这是要干啥去呀?” “回家。”蒋金友正往蛇皮袋子里塞枕头,听赵军问话,他头也不抬答道。 赵军又问:“这才刚开工,你咋就要回家了呢?” “唉!干不下去了。”蒋金友叹了口气,往炕沿边儿一坐,忍不住骂道:“他爹了个尾(yi)巴的,那杜春江、杜春林哥俩太不是人了。” “咋的了?蒋哥,你跟我说说。”赵军有些好奇,心想自己上辈子没在这77楞场见到过蒋金友,应该就是自己来这里之前,他已经被那哥俩给挤兑走了。 蒋金友道:“我跟他哥俩是一个屯子的,他杜春江在这楞场包木头四年,我就跟着他干了四年。他家老三杜春林是去年才来的,一到这儿就看上我那片小号了。就说我那个小号里的木头好伐,还好往下拉,就非让我跟他换。 我不跟他换,这不今天下午,他就跑我那小号拉木头去了么。把我们放好的木头,全都给拉下来了。” 说到此处,蒋金友望向赵军,问道:“赵技术员你说,屯里屯亲的,哪有他们这么干的?” “他这不是欺负人么?”赵军给他提议,道:“你没找他哥杜春江问问?” “找了。”不提杜春江还好,一提杜春江,蒋金友更生气了。 他道:“我刚才去跟杜春江说了,你猜人家说啥?” “他说啥呀?”赵军很配合地问道。 蒋金友一撇嘴,说:“人家直接就跟我说了,这楞场他是把头,整个77大班都是他承包的。 还说杜春林是他弟,他弟在77林班里,乐意拉哪个小号的木头,就拉哪个小号的木头。 还告诉我,我愿意在这儿干,就干;不愿意干,我就回家去。” “呵呵。”赵军一听这话,顿时就笑了。他杜春江就是这么不是东西,就像昨天姜富说的,这个人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你想啊,他连控制他钱袋子的检尺员都敢得罪,那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这时,下了饺子的水又开锅了。 赵军打开焖罐的盖,只等那饺子鼓肚儿,就能捞出来吃了。 蒋金友已经收拾完炕上的铺盖,现在到了靠墙的木架前,从上头往下拿自己的东西。 他想了想,便拿着两个盘子,一个小碗和一双筷子。再到大缸前舀了一瓢水,然后把盘子、碗、筷子放在水里涮了涮,才拿给赵军说:“赵技术员,这些都是我之前都刷好的,刚才我又给涮了下,你就用吧。” 看着一脸淳朴的蒋金友,赵军接过碗、筷、盘子,笑道:“谢谢蒋哥了。” “嗨,客气啥呀?”蒋金友应了一句,又回头去收拾东西。 但这一次,赵军却开口把他叫住,“蒋哥。你还要走啊?” “啊?”蒋金友一愣。 赵军又道:“蒋哥,要不就别走了,搁这儿挣点钱吧。” “唉!”蒋金友重重地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想走啊,可你不知道那哥俩啥揍性,我在这儿干,也干不舒心,不如收拾东西回家了。” 赵军眉毛一挑,对蒋金友说:“蒋哥,你踏实留下,我跟你讲,今天不管他杜春林从你那小号拉回多少木头,全算在你蒋哥的头上。” “啥?”蒋金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见其不信,赵军又说:“他杜春林不是跑你那小号拉木头去了么?不管他今天拉回多少,我都给你记你账上。” 验收员不但记着整个楞场的账,也帮楞场每一个工人记着他们个人的账,如此可以更好帮助把头给手下工人们发工资。 这次,蒋金友终于听明白了,他脸上露出笑容,但瞬间又冷静下来,对赵军说:“赵技术员啊,要不别的了,你这刚上班,别再因为这个影响你。” “咋的?”赵军笑道:“我一个验收员,还怕他一个包木头的?” “这……” 赵军抬手,往木头架子上一指,道:“蒋哥,把笊篱给我。” “哎,好嘞!”蒋金友两步来在木架前,从铁丝挂钩上摘下笊篱,就往赵军身边跑,可跑两步发现自己跑过了,忙转身从大缸里舀水,把笊篱放在水里涮了涮,才将其递给赵军。 赵军把饺子捞出,分别捞在两个盘子里,然后对蒋金友说:“蒋哥,你晌午吃没有啊?” “吃啥了?”蒋金友道:“跟他们生气,气都气饱了。” “嗨,生啥气啊,赶紧,赶紧。”赵军起身,把蒋金友拽到另一个四角八叉凳上,然后他到木架前,也不管谁的,就拿过一副碗筷,回来递给蒋金友,说:“跟兄弟一起吃。” “哎呀。”蒋金友双手接过碗筷,真是受宠若惊。 赵军夹过一个饺子放在嘴里,一咬有点烫嘴,忙张着嘴哈了两口气。 等吃下这口饺子,赵军眉头一皱,问道:“蒋哥。” “嗯?” “有酱油不?” “有,有。”蒋金友到木头架子前,拿过一个玻璃瓶子,回来给赵军说:“赵技术员,给你酱油。” 赵军伸手接过酱油瓶子,看着蒋金友,说:“我都叫你蒋哥了,你咋还一口一个赵技术员呢?” “这……”蒋金友迟疑道:“你是林场技术员,我就是拉套子的……” 赵军打断了蒋金友,道:“蒋哥啊,肩膀齐为兄弟,你要瞧得起我,你就别说那个。” “好!”听赵军这么说,蒋金友便道:“赵军兄弟,以后你要路过大贵屯,你就到你蒋哥家来,哥虽然穷,但也能招待好你。” 赵军听他这话,不禁又皱起了眉,道:“咋的?蒋哥,你还要回去啊?” “唉,兄弟啊,这事你就别管了。”蒋金友道:“我得罪了这哥俩,跟我一伙放树的油锯手都不跟我干了,没有油锯手,我还拉啥套子啊?” “啊!”赵军听完,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对蒋金友说:“蒋哥,那要我给你找个油锯手呢?” 蒋金友闻言,笑了。 只听他说:“兄弟,你虽然是验收员,但你想往他这楞场安插人,好像够呛。” “蒋哥。”赵军只问他:“咱林场一食堂大师傅赵有财,你听说过没?” “哎呀!”蒋金友听赵有财之名,顿时精神了,一句话脱口而出:“那可不是一般炮子啊!” 这怎么不像好话呢? 赵军笑道:“那是我爸。” “哎呀!” 赵军又道:“后勤处周建军是我姐夫。” “啊……” “调度组副组长是我叔。” “啊……” 两声“啊”,就证明蒋金友根本没听说过周建军和李大勇,但是他觉得赵军很厉害,跟这么多干部都沾亲带故的。 赵军也看出来了,便道:“咱林场车队的林祥顺,蒋哥你认识吧?” “认识,认识。”提起林祥顺,蒋金友连连点头,林祥顺经常来他们楞场拉木头,虽然从来不跟蒋金友说话,但却不妨碍蒋金友认识他。 “那是我哥。”赵军道:“跟亲哥一样。” “哎呀!”蒋金友又发出一声感叹,不说别人,单就林祥顺,杜春江就惹不起。 不说别的,就帮77楞场拉木头的时候,林祥顺就能卡死杜春江。 “吃。”赵军给蒋金友夹了个饺子,对他说:“蒋哥,你要信我的话,就别往家拿东西,你人回去待几天,到家歇一个礼拜。然后你再回来,你原来那个小号还是你的,少一根木头,我让他杜春江陪你。 等你再回来,我给你找个油锯手,你跟他搭伙干,这人可好了。” “哎呀,兄弟,那可太好了。”蒋金友大喜,一口把赵军夹给他的饺子囫囵个地吞了下去。 心口一块大石落地,蒋金友顿时胃口大开,又把麻丝袋子里剩下的饺子都下锅了。 就这样,俩人联手……不,是联口吃了七十二个酸菜馅饺子。 可能是家里条件不好,蒋金友媳妇包的饺子里没有肉,只有一点焅油后剩的油滋了,但就这样的饺子,蒋金友家也只有过年才能的吃上。 而他拿来的这些,是他媳妇心疼他干活辛苦,用过年剩的白面给他包的。 赵军吃了人家的饺子,还干了两碗饺子汤,吃饱喝足以后,自然要帮蒋金友讨回公道。 他带着蒋金友出了窝棚,去到楞堆那里。 这时,已经有不少拉套子的赶着爬犁,拉着木头回到了楞场,都在往楞堆卸木头呢。 看到蒋金友和赵军走来,所有工人都有些惊讶,杜家兄弟要收拾蒋金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却没想到蒋金友跟新来的技术员勾搭上了。 只可惜所有人都能看出,这个新来的小技术员应该没什么背景,恐怕压不住杜春江。 但刘汉山却不同,他可知道赵军是什么来头,此时他慢慢往人群外移动,但他刚要转身离去,就见赵军把目光向他投了过来。 见赵军冲自己微微摇头,刘汉山忙像小鸡啄米一样快速点头,然后乖乖地去到一旁干活了。 就在这时,一人赶着马爬犁过来,等马爬犁停下,杜春林喊道:“来两个人,给我把套子解了。” 杜春林说话还真好使,一声令下,在他附近的几个归楞工人纷纷上前帮忙。 杜春林把马鞭收了,刚一转身,就见赵军带着蒋金友走来。 杜春林不在乎蒋金友,但看见赵军的一瞬间,他感觉有些不对。 “杜春林。”赵军看着杜春林,叫他名字。 “啊。”杜春林一愣,心想这小技术员不像话啊,上午还叫自己杜哥呢,下午咋还直接喊上大名了。 赵军哪管他心里想的是啥,只问他道:“你这些木头,搁几小号拉的?” “3……3小号啊。”杜春林答道,这个糊弄不了,因为山上有多少树,都是国有,该是从哪儿拉下来的,撒谎没有用,反倒会有大麻烦。 赵军斜了他一眼,问道:“9小号不才是归你拉的么?” “啊。”杜春林心里惊讶,心想这技术员今天第一天来,咋就知道自己分配的是9小号呢。 但当他看到蒋金友时,就猜到应该是蒋金友和赵军告状了。 不过,他并不在意,因为他相信他二哥杜春江。 可下一秒,赵军抬起手,指着他说:“你……” 一个“你”字出口,赵军把手指往旁一移,指向杜春林刚拉回来的那截木头,继续说:“今天拉的木头,全不算数。” “啥?”杜春林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赵军。 赵军对杜春林对视,道:“不管今天你从3小号拉多少木头,你都白拉。” “凭啥?”杜春林一瞪眼睛,问道。 赵军毫不示弱,道:“就凭我是验收员,你拉这些木头我都记我蒋哥账上了。” “你蒋哥……”杜春林还想说什么,但想起赵军那句“就凭我是验收员”,他当即转身,向把头窝棚走去。 周围不管是归楞的,还是拉套子的,所有工人全都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人群中,只有刘汉山默默地叹了口气,他知道杜家兄弟今天是碰见茬子了。 把头窝棚里,杜春江听完杜春林所言,笑了。 “二哥。”杜春林着急了,他道:“那小技术员都欺负到家门口了,你咋还笑呢?” “我笑他傻。”见杜春林不解,杜春江道:“他记谁账有啥用啊,发工资不还得我给你们么?他又得罪了徐宝山,他还能上哪儿告咱们去啊?” “对呀。”杜春林一拍大腿,笑道:“差点让他唬住了,那不用管他了。” “那不行。”杜春江笑道:“敢到我地盘撒野,我得给他涨涨教训。”说着,杜春江拿过帽子,戴在头上就往外走,杜春林随后跟上。 而与此同时,一辆卡车驶进了77楞场。 ------题外话------ 4000字,两章合一起发,补21号请假欠的两章。 截止现在,还差逍遥兄弟的盟主加更,一共8000字,分明后两天兑现。 最近这几章是把工作安排了,上上下下的,完了好翘班打猎。 第二百零九章.你信么? 不管周围的人如何议论,赵军一手拄着尺杆子,一手拿着号锤子,就在那里等着杜春江来。 蒋金友站在赵军身后,周围聚满了看热闹的,他们有归楞的,有拉套子的,就连伙夫老头子听到消息,也急匆匆地赶来看热闹。 “都搁这儿干啥呢?不知道干活啊?”突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呵斥众人。 杜春江到了! 被杜春江呵斥,大多数的工人都没动地方,因为他们听得出,杜春江那话是冲赵军去的。 赵军闻言,只是一笑,随意往楞堆那边扫了一眼,然后把拄在地上的尺杆子往起一提,冲着楞堆一指,喝道:“归楞的都给我听着哈,明天开始,都把木头给我靠楞根儿放着。咋的?干归楞的,这点事儿都不懂啊?是你们把头不懂,还是你们不懂啊?” 赵军此言一出,刚拨开人群走到他面前的杜春江为之一愣。 杜春江皱起眉,与赵军对视着,赵军刚才的一番话,开始是在教训归楞工人,但最后两句话,却是直指他这个楞场把头。 也就是说,他杜春江刚才的呵斥,被赵军原封不动地给还回来了。 此时杜春江才察觉,自己面前这个小技术员可不是好拿捏的。 但杜春江却成竹在胸,冷笑道:“赵技术员,我听我三弟说,咋的?他辛辛苦苦拉回来的木头,你都不给他记账?” “记不了啊。”赵军毫不客气地说:“你弟,是杜春林吧?他上别人小号拉木头去,这我记不了。” “这有啥记不了的?谁拉回来的,就记谁账上呗。”杜春江理直气壮地反唇相讥道:“这你也管啊?赵技术员,你管的也太宽了吧?” 赵军深深地看了杜春江一眼,沉默了大概两秒钟,才神情严肃地说:“林场给你们排一个个大班,一个个小号。是让你们守规矩的,你要到山上随便拉木头,我们林场还费这个事干啥?” 一听赵军把林场都搬出来了,杜春江就没敢往下接,虽然他知道赵军说的都是空话,但当着这么多工人的面,他可不敢非议林场制定的规章制度。 可杜春江一不说话,赵军那边瞬间火力全开,只听赵军道:“你要说这规矩不用守,那妥了!明天我让78、79楞场的,全到你们林班来拉木头。反正像你刚才说的,谁能拉回去,就算谁的。” 赵军如此一说,整个楞堆场瞬间鸦雀无声,在场的所有人全都不敢出声了。 而杜春江,脸色骤变。 这时,赵军一指杜春林,说:“今天你拉下来的木头,全都白拉,听见没有?” 杜春林听见了,是他没有回话。 但此时杜春江已回过神来,看着赵军说道:“赵技术员,你就是把我弟拉的木头全算到老蒋账上,他也一分钱都拿不着,你信吗?” “我信。”赵军点着头,应着杜春江的话,他这样的反应,反倒让杜春江一怔。 但紧接着赵军又说话了,只听他说:“你弟今年拉木头,多了我不敢说,他拉一年的,我能给他扣没三个月。” 说到此处,见杜家兄弟脸上变色,赵军又问了一句:“你信么?” 杜春江、杜春林愣在当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我告你去!”杜春江怒指赵军喝道。 此时的杜春江,已然图穷匕见,因为他根本拿捏不住赵军,最后只能靠要到徐宝山那里告状,来威胁赵军。 这就是楞场对上验收员的无力,平日只有验收员收拾楞场的份儿,而楞场只能躺平。 而杜春江想去找徐宝山告状,还是基于徐宝山不待见赵军,否则徐宝山不会因为一个楞场把头,去得罪自己手下的验收员。 “告谁呀?”突然,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杜春江背后传来,只听他道:“都搁这儿围着干啥呢?你们楞场不干活呀?咋的?杜春江明年不打算包木头啦?” 杜春江回头一看,看清来人,不禁脸色一变,甚至顾不得和赵军争吵,忙从兜里掏烟,迎了上去。 还是带过滤嘴的花团烟,这烟抽起来一股清香,在这林区甚是好卖。 杜春江一边从烟包里往出拽烟,一边笑道:“林师傅来了,快抽颗烟。” 来者正是林祥顺,而他身旁,站着李宝玉。 林祥顺没去接杜春江手里的烟,任由他一直把烟举在自己身前。 林祥顺看着杜春江,问道:“老杜啊,我一进来就听你叫唤撒欢儿的。咋的?你要告谁啊?” 可能是林祥顺话说的太快了,杜春江没听出来他话语中带的啷当,只笑着答道:“啊,我们楞场新分配来的技术员,小年轻的,不懂……” 杜春江一句话没说完,竟然被林祥顺伸手扒拉到了一边。 林祥顺大步走到赵军面前,关切地问道:“小军啊,咋的了?” “二哥,没啥事。”赵军笑着答道。 那边,手里还举着烟的杜春江,只觉脑袋“嗡”的一声。 这一声二哥,可不是随便叫的。 山里人互叫兄弟、大哥实属正常,但这二哥,却是只有家里人才能叫。 不信你看李宝玉,跟林祥顺都那么熟了,在称呼林祥顺的时候,也只能叫他顺子哥。 杜春江傻眯了。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如果赵军有林祥顺这层关系,为何会被徐宝山排挤? 但眼下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得想法子挽救,要不等以后楞场用车的时候,非得让林祥顺卡死不可。 想到此处,杜春江忙来在林祥顺身旁,笑着问道:“林师傅啊,赵技术员是咱家啥亲戚呐?” 林祥顺转身看着杜春江,伸手揽过赵军肩膀,说道:“这是我二叔的儿子,是我亲兄弟。” 林祥顺这话说的就有毛病,但却差点把杜春江给吓死。 整个永安林区,熟悉林祥顺的人都知道,在林祥顺面前,你不能提他爸,否则他必急眼。 还有就是林祥顺口中的二叔,不是他们老林家的人,而是林场一食堂大师傅赵有财。 那要这么说,赵军岂不就是赵有财的儿子? “赵军、赵有……”杜春江心里默念着这爷俩的名字,夸张的说,这数九寒天的,杜春林脑门都见汗了。 杜春江不能不怕啊,整个林区,可都知道赵有财跟周春明嘎亲家呀! 周春明又是谁? 永安林场二把手,一切生产都归他管。什么验收、统计、调度,全是他一个人说的算。 这种背景,就算告到徐宝山那里,又有何用? 见杜春林愣在当场,林祥顺只说了一句“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哈”,说完就带着赵军、李宝玉走了。 跟在赵军后面的,还有蒋金友。只不过赵军、李宝玉上了林祥顺的车,蒋金友则是回窝棚收拾行李,赶爬犁下山回家。 当卡车开出楞场时,林祥顺按了按喇叭。 喇叭声惊醒了杜春江,他看着身旁的杜春林,问道:“我是不是刚才跟那个……赵军说,我要告他?去” “嗯。”杜春林重重地点着头。 “我是不是还跟人家耍横来着?”杜春江又问。 “是。”杜春林点头,下一秒就哭丧着脸道:“你中午还没供人家饭呢。” 杜春江:“……” ------题外话------ 今天就四千字了,明天加更,补盟主加更 第二百一十章.援民劝学 林祥顺开着卡车,一路回到了永安屯。 刚进屯子,赵军突然想起一件事,和林祥顺说:“二哥,先让我下车吧。” “你要干啥去?”林祥顺问道。 “是啊。”和赵军一起挤在副驾驶上的李宝玉,好奇地问道:“这都黑天了,哥哥你不回家吃饭啊?” “不着急。”赵军说:“我去张援民家看看。” 林祥顺闻言,转动方向盘,说:“那我踩脚油门,直接给你送过去。” 汽车来在张援民家门口,赵军下车,直接推开院门,就往院子里走。 这时,杨玉凤刚从屋后抱柴火过来,见到赵军,似乎很是惊喜,把手里的木头全扔了,小跑着奔赵军而来。 “这是干啥呀!”见杨玉凤如此,赵军可是被吓了一跳。 杨玉凤来在赵军面前,第一句话就是:“兄弟,你可来了!” “这……嫂子,咋的了?” 杨玉凤摇了摇头,一手抬起,以食指横推住了鼻子,似乎要哭。但另一只手,却冲赵军一摆,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赵军跟着杨玉凤来在她家屋前,杨玉凤一指窗户,然后转身又去抱柴火了。 赵军透着窗户往里看去。 此时的天已经黑了,屋里点灯,在外面就能清楚地看见屋里。 只见小铃铛正趴在炕桌上写作业,而张援民呢,伤可能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人在地上踱来踱去。 关键是,这厮手捧一本小人书,而且还是双手捧着,一边走,一边看;一边看,还一边笑。 这时,也不知道张援民看到了什么精彩之处,只见他停下脚步,双手把书往自己胸前一扣,微微昂头,脸上全是傻笑。 “我的天呐,这不又魔障一个么?”赵军心里发毛。 “兄弟,你进屋帮我劝劝你大哥吧。”抱着柴火回来的杨玉凤,带着哭腔地对赵军说道。 赵军感到有些奇怪,不就是看个小人书么,看不好顶多就是李宝玉那样的,这哭天抹泪的是干啥。 但赵军打心里尊敬杨玉凤,所以只道:“行,嫂子,我进去看看我大哥。” 说着,赵军拉门进屋。 “呀,兄弟!”张援民刚从“陶醉”中醒来,一眼看见赵军,惊喜地喊了一声。 “大哥,能下地啦?”赵军笑着问道。 “好差不多了,你大哥皮实着呢。”张援民笑呵呵地答道。 虽然赵军从永胜屯回来看他时,张援民后背上伤口狰狞,但那都是皮外伤,等着结痂、落痂就好了。 “赵叔!”炕上的小铃铛,乖巧地和赵军打了声招呼。 “哎,铃铛写作业吧。”赵军回完小姑娘,看向张援民,准确地说是看向了他手里的小人书。 《三国演义》! 看到书皮上的四个楷体字,赵军想起刚才杨玉凤的状态,不禁心头一颤。 这张援民常常自比诸葛卧龙,此时又整了本《三国》来看,怕是又要出幺蛾子啊。 “兄弟,来,快上炕。”见赵军看着自己手中的小人书愣神,张援民忙招呼他道。 赵军往炕沿上一坐,却发现炕里面还有三本《三国》的小人书。 “兄弟啊。”不用赵军问,张援民就小孩子跟小伙伴炫耀什么好玩儿的一样,对赵军说道:“大哥我这两天在家,可是没少看书啊。” “啊!”赵军都不知道该说啥了,只应了一声。 张援民凑到赵军身旁,喜不自禁地说:“你上次来,大哥不跟你说么,我搁床上躺那些天,想出不少妙计来。” “大哥……”赵军现在一听张援民说妙计俩字,都脑瓜子疼。 可还不等他好言相劝,张援民就扬起了手里的小人书,道:“可这两天我看了这么多书,我突然觉(jiǎo)着我之前想的那些都不对。” “对呀!”张援民说不对,赵军却说对,只听他道:“大哥你这样想就对了,别总一天寻思那乱码七糟的,兄弟这次来吧,有个事儿跟你说。” “兄弟你先听大哥说。”张援民一抬手,拦住赵军,问道:“兄弟,你知道魏延不?” “不知道啊。”赵军摇着脑袋。他和李宝玉一家子不一样,他从小看书就脑袋疼。对三国人物,他只知道刘关张三兄弟,外加曹操、诸葛亮。 除了这五个人,他连吕布、赵云、孙权都不知道。 听赵军说不知道,张援民给他耐心讲解,道:“这魏延啊,是虫国大将……” 赵军没啥文化,就只听着张援民白话,可一旁的小铃铛不干了,她打断了张援民,道:“爸,爸,那是蜀国大将,那个字念蜀。” “你写你作业。”张援民冲闺女一仰头,脸蛋子不红不白地继续跟赵军说:“大哥刚才嘴瓢了,是蜀国大将。” “行了,大哥。”赵军听得一头雾水,忙将其打断,说:“你说这些,我都不懂,你就跟我说,他跟谁是一伙的吧?” 赵军这话问的奇怪,但张援民能听明白,直接道:“他跟刘备一伙的。” “啊。”赵军点头,表示晓得了。 张援民又道:“以前我就以为诸葛亮最聪明,可我现在看完这些书,我就觉着魏延最厉害。” “咋的呢?”赵军很配合地问道,他也是好奇,因为以前只听说诸葛亮是《三国》里面最聪明的。 张援民道:“以前你大哥,我总说自己是小诸葛,每次杀熊仓子都想着稳妥,可兄弟你也知道,大哥拢共就杀过三次熊仓子,除了跟李大臣、李二臣那俩损种一块堆儿去的那次,后两次都是大哥出谋划策,使得锦囊妙计啊。” 看样张援民最近的书是没白看,小成语一句儿接一句儿的。 可他越说,赵军却越懵,只问:“啊,那咋的了?” “唉!”张援民重重地叹了口气,把小人书往炕桌上一撂,才对赵军说:“兄弟,咱就该说不说的,大哥出那招儿都咋样?是不是手拿把掐的?可特么每次都杀岔劈了。” “嗨,大哥啊,那不是点子不正么?”赵军还以为他心灰意冷,以后再也不去杀熊仓子了呢,当即还安慰了张援民一句。 可让赵军没想到的是,张援民紧接着说:“这几天,我一边看书,一边就想。你瞧那诸葛亮哈,那么聪明也没干过那个司马什么玩意。 有一次,他放火差点没给那个司马什么玩意烧死,没成想,下大雨了。” 赵军真是听蒙圈了,便问:“大哥,你到底说的都啥玩意啊?我听不明白啊。” “兄弟啊,没事儿你也多看看书吧。”张援民劝了赵军一句,才说:“看到这一骨碌,我就想起我后两次杀熊仓子了,在家想的再好,到那块儿也出意外。莫不如啊,等下次我再去杀熊瞎子仓,就不图那么稳当了,我要出奇谋!” 赵军闻言,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张援民。 ------题外话------ 这么断行不行啊?给我整得都不会了,昨天 第二百一十一章.这就是个傻子 作,当这个字读一声zuo的时候,在东北话里的意思是:能好好的,却偏不好好的。 比如小孩子调皮捣蛋闹腾,叫作祸。 比如像张援民这样,左一条妙计,右一出奇谋的,叫作死。 不是,应该叫作大死。 在张援民家里,赵军目瞪口呆地看着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时,杨玉凤端着白瓷缸子进来,放在赵军面前,笑道:“兄弟,你喝点热乎水,暖和暖和。” 赵军接过缸子,刚要道谢,就见杨玉凤指着张援民说:“你一天少扯点没用的吧,好三天就忘了那熊霸咋收拾你的了?” 杨玉凤这一提起往事,张援民瞬间想起了被熊霸追杀的恐怖,似乎有些后怕,不由得微微一缩脖子。 但当他的视线落在那炕桌上的《三国演义》小人书封面上时,看着那跨马舞刀的猛将,张援民心里不知道怎么的就来了底气,把头一抬,对杨玉凤说:“老爷们唠嗑呢,老娘们儿家家的,别啥都跟着掺和,你赶紧去,给兄弟做饭去。” 在东北,妇女当真能顶半边天。但当有外人在的时候,她们通常都会给自家老爷们儿留面子。 被张援民顶了两句,杨玉凤心想赵军还在,不能让赵军感觉不自在,便白了他一眼,然后转身对赵军说:“兄弟,今天别走了,晚上在家吃。”说着,她就要去外屋做饭。 “嫂子。”赵军急忙将杨玉凤拦住,说道:“你快别忙活了,我今天过来,就是有点儿事儿,要跟你和我大哥说,说完了我就走。” “兄弟,你看你,哪次来都着急走。”杨玉凤道:“话,你说;饭,你也得吃。兄弟,你要说啥,现在就说。说完了,嫂子给你做饭去。” 见盛情难却,赵军只能点点头,然后转向张援民,毕竟他才是这一家之主。 赵军看着张援民,问道:“大哥呀,我在楞场给你找个活,你能干不?” “啥活儿呀?”张援民闻言,眼睛一亮。就像他们两口子上次跟赵军说的那样,他家的地是有数的,每年忙的时间也是固定的。 忙完了这些农活,一年其余的时间,除了采点山货,就是干呆着。 而楞场的活,一般是在冬天和开春,正好错过了农忙。如果真能在农场找个活儿干,正好可以在农闲的时候挣些钱来补贴家用。 赵军道:“我这两天在楞场,认识个拉套子的,正好没人跟他搭伙,而且他那个小号的木头都不错,好伐。山场也挺好,坡不滑,道好走。 我就寻思你整把油锯,上山去,你放树,他给你当助手。放倒了树,你俩打枝。等下山前儿,他赶爬犁,你再给他搭把手,你看咋样?” 听了赵军的话,张援民抬头和杨玉凤对视一眼。杨玉凤忙冲张援民连连点头,她相信赵军的人品,相信赵军说的不能有错。 而赵军说的,这条件当真是不错了。连放树,带打枝,只要认干,计件拿工钱,一冬天可是不少挣呢。 只是张援民面露难色,挠头道:“兄弟啊,这个……这个,大哥咋跟你说呢。” 赵军看了看张援民,又转过头看了看杨玉凤,等他再回头来时,便对张援民说:“大哥,你啥也不用说了,兄弟都懂。 我这么跟你说吧,咱仨那次杀那个熊胆,能卖一千大几百块钱。三一三十一,你咋的也能分四、五百块钱。明天兄弟先给你送二百块钱来,剩下的等卖了熊胆,我再给你。” 杨玉凤在赵军身旁,听他这话,心里感激的都不行了。她心里清楚,赵军拿那熊胆说事,是给他们两口子留面子。其实这钱,就是赵军借给他们的。 可赵军还没成家,在家里也不会掌钱,那么这钱肯定是去管家里要。 如此仁义,谁能不感动啊? 张援民同样动容,起身抓着赵军的手。 这时,杨玉凤冲着张援民点头,意思是你赶紧地好好谢谢兄弟。 张援民还真不负厚望,开口就夸,但只听他道:“兄弟呀,你可是比关二爷还仁义啊!” 他此话一出,杨玉凤脸上笑容瞬间凝固、消失,两步来在张援民身旁,举着巴掌就往他肩膀上抽。 就听“啪”的一声,张援民转头怒道:“你这娘们要干啥呀?” “干啥?”杨玉凤也怒了,指着张援民鼻子喝道:“你跟兄弟俩说的那是啥话呀?什么关二爷都出来了,你少扯那没有用的。 训完张援民,杨玉凤又对赵军说:“兄弟,你救你大哥好几次了,我们都拿你当亲兄弟,你可别笑话我们哈。” 确实当着别人的面,打自己男人,有点儿说不过去。但张援民说的那话实在是太扯了,杨玉凤生怕赵军以为自家人都是白眼狼。 赵军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说:“嫂子,没事儿。咱都是自己人,我跟我大哥处的也都挺好,我就寻思给他搁楞场找个活儿干,省着他总往林子里钻,捅咕那黑瞎子啥的。像嫂子你们家以前也有打猎的,你也知道那黑瞎子不是随便能照量的。” “可不咋的。”本来杨玉凤就反对张援民杀黑瞎子仓,现在有人帮着她说话,顿时来了精神。 而且,今天都当着赵军动手了,别的也就不在意了。于是,杨玉凤指着张援民说道:“你好好听听兄弟说啥了,别一天天琢磨那七儿、八儿的,还说自己是什么永安屯小诸葛。你说说你,你杀三次熊瞎子仓,哪一次杀成了?要不兄弟救你,你都能死好几个来回了。” “上一边儿去。”张援民有些恼羞成怒,再次指着杨玉凤喝道:“都几点了?赶紧给兄弟做饭去。” 张援民发火,就是个幌子,是想给自己找个台阶。正好杨玉凤想说的话也都说完了,便也给他台阶,转身就走。 “老娘们儿一天天的,还治不了你了?”见杨玉凤走了,张援民瞬间厉害起来,嘴里小声嘟嘟囔囔的,但绝对能让赵军听见。 赵军也是无奈,往旁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小铃铛同样无奈的目光,二人相视摇头。 “兄弟,你别听她瞎嘞嘞。”张援民收回目光,对赵军笑道:“我不当永安小诸葛了。” “嗯呐。”赵军劝道:“咱好好上班得了。” 可张援民却道:“我呀,以后要学魏延呐。” “魏延……”赵军也不知道这人是谁,也知不道该咋说,只能顺着问一句:“大哥,这人到底是干啥的啊?” 一听起这个,张援民瞬间来了精神,伸手把腿一掰,在炕上盘起腿,对赵军说:“这魏延可厉害了,他们去跟曹操他孙子打仗,魏延跟诸葛亮就说,要兵出子牛谷,一旦成功……” 说到此处,张援民突然愣住了,眨眨眼睛,拿起桌上的小人书,快速地翻了起来,直到翻到一页,才磕磕巴巴地给赵军念上面的字:“攻……攻破……长安,指日可待。” 说着,张援民右手托书,左手在上面里连连指点,冲着赵军说道:“听见没有?指日可待啊。” “啊!”赵军茫然地点点头,道:“嗯,指日可待。” 见赵军配合,张援民自得一笑,伸手把这一页翻起,托着书角要把这页折上,这是为了下次跟别人吹嘘的时候,方便找到这一页。 可看到他动作,那正在写作业的小铃铛瞬间就不干了,小姑娘往起一扑,整个人上半身扒在炕桌上,伸长了胳膊,硬是把小人书从对面的张援民手里夺了过来。 夺过小人书,小铃铛喊道:“这是我跟同学借的,你不能窝。”说着,她使小手把张援民折的那页打开,然后慢慢地用手抚平。 气氛有些尴尬,赵军忙夸张援民,道:“大哥,我才发现你挺厉害啊,认识这么多字呢。” “嘿,兄弟,你是不知道啊……” 张援民刚要吹嘘,却被小铃铛打断,只听小丫头道:“叔,那都是我教他的,就一句话没教他,我以为他能认识呢,他还念错了。人家魏延是要兵出子午谷,他给你念的是子牛谷。” 这下子,气氛更尴尬了。 赵军没读过什么书,这爷俩说的到底是什么谷,他也不知道,他也没法劝。 “你这孩子……痛快儿写你作业得了!”张援民指着小姑娘,佯怒道:“一天天的,写作业也不好好写,大人哪儿有事,你哪块儿到。” “我……”小铃铛气结语塞,但这年头,这么点儿的孩子是不敢跟大人犟嘴的,她只拽过旁边的书包,把小人书往包里一塞,意思是我不给你看了。 张援民见状,心里很不舒服,有一种失去生命中最重要东西的感觉。 但赵军还在,他只能对赵军说:“兄弟,大哥琢磨好了,有些时候啊,太稳妥了也有意外,不如干脆就嘁哩喀喳的。” “大哥,你又要干啥啊?”赵军试探性地问道。 张援民道:“兄弟,你要信我的,过两天你跟我走,大哥我黄鼠狼掀门帘子,给你露一小手。” “跟你上哪儿啊?” “找个黑瞎子仓!”张援民昂着头,努着嘴,一手挑着大拇指,对赵军说:“甭管天仓子、地仓子,大哥都有招儿,你就瞧好吧。” 张援民此话一出,还不等赵军说话,那在外屋做饭的杨玉凤瞬间冲了进来。 杨玉凤手里拿着烧的发红的炉钩子,指着张援民,吼道:“我告诉你,大裤裆,你再敢捅咕黑瞎子,你就别回这个家了。” 被炉钩子一指,张援民瞬间往后一栽,整个人靠在炕柜上,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杨玉凤又把头一拧,朝小铃铛喝道:“这丫头你也是,非整那破书回来给他看。看,看,都看出啥来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小姑娘那叫一个委屈,虽然她嗓门没杨玉凤大,但仍扯着嗓子道:“我这不都是为了我爸么,你天天说我爸在家就寻思扯犊子的事儿,我就管我同学借书,不是想让他能看书解个闷儿吗?” 孩子一着急,连她妈骂她爸的话都学出来了,紧接着小丫头拍案而起,两步走到炕柜前,在张援民眼皮子底下把摞在一起的三本小人书拿走,塞进自己书包里,然后往那一坐,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你这孩子……”孩子的眼泪,瞬间浇灭了杨玉凤心中的怒火,她抓着炉钩子的手垂下,冲着小铃铛说:“别哭了,你叔还在呢。” “没事,没事。”赵军连忙劝道,他突然想起一事,便从挎兜子掏出一个黄油纸包,将其打开,又是一个黄油纸包。 又打了两层,才露出四块大饼干。这是赵军早晨买的,本来是想留着应付杜春江的,但中午吃了蒋金友的饺子,这大饼干就剩下了。 “闺女,别哭了,看叔给你拿啥好吃的了。”赵军耐心地哄着小姑娘。 他记得前世落魄回村后,有一天想儿子了,心中愁闷,就一个人来在河边钓鱼。 巧的是,坐了一上午,一条鱼都没钓上来。 赵军也是跟自己较劲,甚至连饭都不回家吃了,就一直坐在河边。 正赶上小铃铛从旁边过,喊了一声“赵叔”,说是回来看杨玉凤,就打了几斤酥饼,然后就非要给赵军一兜酥饼。 赵军推辞不过,就拿着酥饼坐在河边吃了起来,吃了两个酥饼,心情突然好了,然后连竿钓了三条鲫瓜子。 …… 眼看着赵军哄好了自己闺女,而自己媳妇的气也消了,张援民坐起身,看着小铃铛说:“这孩子脾气真大,随你妈。” 话音刚落,就见赵军、杨玉凤、小铃铛,三双眼睛齐齐望来。 “大哥呀。”赵军埋怨他道:“你可得听嫂子话,你说你要在山里出点啥事儿,嫂子咋办?铃铛咋整啊?” “嗯,嗯,我知道了,兄弟。”张援民摇头,道:“我听你们的,我以后不去捅咕黑瞎子了。” “哎,这就对了。”赵军道:“正好那拉套子的回家了,得几天能来。你也在搁家养几天,然后跟我去楞场,干点活,挣点钱多稳当。” “嗯,嗯。”这时的张援民,可是赵军说啥都答应。 见张援民老实了,杨玉凤向赵军投去个感激的眼神,然后又到外屋去做饭了。 等在张援民吃完晚饭,已经快七点了,赵军向这一家三口告辞,便出了张家往自己家回。 他走的快,走着走着,就见前面两个人勾肩搭背、晃晃悠悠的。 左边那个,小个儿不高的,正是他爹赵有财。而右边那个,是李宝玉他爹李大勇。 这哥俩,一看就是喝多了。 赵军忙赶上去,想扶着他们,但一离近,就听赵有财对李大勇说:“大勇啊,你家如海咋样了?” “能下地了。”李大勇说:“但让我给他圈家了,这两天小梅看着他呢,都不敢让他出去。” “这就对了。”赵有财说:“你们可得看住了啊,这他要出去了,把咱俩……不是,把你藏钱的事给说出去,那你多没面子啊。” “嗯。”李大勇随口应了一声。 赵有财又道:“兄弟,你可得当回事啊,你这刚当上领导,这要传出去,那还有啥威信了?” “哎呀!”李大勇顿时一怔,道:“可不咋的,这小兔崽子那破嘴跟棉裤腰似的……” 听李大勇骂骂咧咧的,赵军也是无奈,但见老爹脚下一滑,身子一个踉跄,他忙上去扶住赵有财。 “哎呀,我儿子!”赵有财似醉非醉,精神有些亢奋。 赵军在中间,一边扶着赵有财,一边扶着李大勇,慢慢地往家走。 眼瞅着要到家门口了,赵军想起一事,向李大勇问道:“李叔啊,你看书多,你知道魏延是谁不?” “魏延啊?”李大勇笑道:“那就是个傻子。” “啊?”赵军愣住了。 李大勇伸着胳膊在空中一画圈,笑道:“你说他搁那嘎达咋呼,喊‘谁敢杀我’、‘谁敢杀我’,然后让人家从后边一刀,给脑瓜子砍了,你说这是啥?” “这……”此时赵军只想,这咋好像跟大裤裆说的不一样呢。 而赵有财在另一边叫道:“这就是个傻子么。” 说完,喝醉的老哥俩哈哈大笑。 ------题外话------ 这是今天的4000字,又一起发了,最后这铺垫一章,明天得打猎了。 明天中午12点以后,有盟主加更,4000字。而明天的更新,在晚上,还是4000 第二百一十二章.李如海的嘴 第二天一早,赵军起来吃过早饭,一看时间还早,就想去仓房里看看青龙、黑龙,还有那两个黑熊崽子。 可他刚一出门,就听见隔壁隐隐约约传来声声惨叫。 紧接着就听“嗙”的一声,李家房门大开,李如海杀猪一样的叫声从屋里传了出来。 然后就听一阵乒乓声响,李如海踉跄着从屋里跑出来。此时的他甚是狼狈,棉袄、棉裤上都是鞋印子。 “军哥,救命啊!”李如海出门,一眼就看见了赵军,当即翻墙而过,扑奔赵军而来,一边跑还一边喊。 李如海话音未落,就见李大勇从他家里拿着棒子追了出来。 李如海见状,大惊失色,忙冲向赵军家里,一边跑还一边喊:“大爷救我,大爷啊。” 赵军轻轻叹了口气,心想:“要不是你大爷昨天加杠,你爸今天也不能揍你。这个赵二咕咚啊,连孩子都坑。 这时,李大勇翻墙而过。追着李如海,就进了赵军家。然后屋里,就传出了王美兰的劝架声。 赵军无奈地摇了摇头,刚要进屋,就见李宝玉从他家屋里出来了。 “哥哥。”李宝玉一脸兴奋地道:“他俩是不是奔咱家屋里去了?” 李宝玉问完,也不等赵军答话,如李如海一般翻墙而过,一脸兴奋,并带着期盼地拉着赵军一起,进屋去看热闹。 二人进到赵军家,就见东屋里乱成一团,那李如海扑在炕边,双手抱着赵有财大腿,哭天喊地求赵有财为自己主持公道。 可赵有财,如老僧入定一般,坐在炕上纹丝不动,一言不发。 这时多亏了王美兰,她死死的拽着李大勇的胳膊,一边拽,一边喊:“大勇,你可不能这么打呀,你再把孩子打坏了。” “嫂子,你别拦着我。”李大勇被王美兰拽着,只能斜着身子,手举着棒子,遥指那李如海,道:“这小子,不打不行,家里有啥事儿,他都敢往外头说,这不虎吗?” 知道事情原委的王美兰也是心累,你说那自己爹藏私房钱被自己妈教训的事,还能出去当笑话跟人说? 那这一家子可真就成笑话了。 这样的孩子是该揍,但李如海昨天刚从炕上起来,刚能下地。再这么打,容易给孩子打坏了。 而且,这都开学两、三天了,也不能总请假啊? 这时,赵军走进屋里,看着李如海感觉他又是可怜,又是可恨。 只是赵军毕竟是个晚辈,王美兰能拦李大勇,但他不能。 于是,赵军便走到李如海跟前,对他说:“如海呀,你快跟我叔说,以后咱们出去,不会瞎说话了。” “军哥。”李如海言语中带着哭腔,说道:“我都憋好几天了,我忍不住啊。” 赵军:“……” 这孩子还真实在。 赵军也是无语了,昨天刚见识过张援民的脑袋。今天就要见识李如海的嘴了。 “如海啊。”赵军又说:“你非得说咱家的事么?咱们说别人家的事不行么?” “啥?”李如海一听,瞬间止住了眼泪,呆呆地看着赵军。 赵军附身,趴在李如海耳边言语几句,就见赵军越说,李如海眼睛就越亮,慢慢地他那小脸上,竟然还露出了一丝怪异的笑容。 这时,屋内众人都看出了端倪,李大勇拿棒子的手也垂下了,就见李如海嘿嘿的傻笑起来。 “行了,叔啊,别打了。”赵军的话也说完了,起身才劝李大勇道:“也不能一辈子都不让他出屋啊,咱家的事,不让他说就行了,让他说别人家事去。” 李大勇闻言,又举起棒子指着李如海,“小瘪犊子,我告诉你啊,你要犯虎把家里事儿往出说,我真打折你腿。” “知道了。”李如海不忿地瞥了李大勇一眼,抽搭两下鼻子,发现哭出来的鼻涕抽不回去,便拿手背一抹,随手蹭在赵有财裤子上。 “这孩子!”自李如海进屋以来,赵有财终于开口说话了,可一开口不是拉架,却是痛斥李如海往自己裤子上抹鼻涕。 “可别说孩子了。”王美兰上前把李如海扶起来,再三叮嘱他道:“如海呀,你可记着,家里的事儿,咱说啥也不能往外说。说了,那就是虎。” “嗯,嗯。”李如海连连点头,道:“不说了,我不说他们那点儿破事儿了。” 李大勇闻言,有些气急败坏,指着李如海喝道:“小崽子,说啥呢?” “行了,行了。”王美兰急着拦着李大勇说:“人家孩子都说不说了,那就行了呗。” 王美兰说着,又帮李如海拍拍裤子上的土,对他说:“孩子,赶紧回家吧。没事儿,别总出去乱跑。今天再休一天,明儿就上学吧。” “嗯,大娘我知道了。”李如海答应完,就往屋外跑。 赵军顺着窗户一看,李如海并不是翻墙回家,而是从院门出去了。 看样子,这孩子确实是憋坏了。 被他这么一耽误,赵军也来不及去看小狗和小熊了,穿上衣服,拿上工具,和众人道别,便出家门往屯外走。 刚走出没几步,迎面就碰见了徐长林,赵军刚叫他一声“徐爷”,就被老头子拽到了一棵大树后。 “徐……徐爷,你要干啥呀?”赵军心里有些忐忑的问道。 徐长林往左右瞅了瞅,见左右没人,才小声地问赵军,说:“爷们儿,我听说你妈娘家那个侄儿,就买我狗那小子,搁外头搞破鞋了?” 消息传的真快。 但是这个事情,赵军没法说是从自己这里传播出去的,面对徐长林的问话,只能故作惊讶的问道:“啊?有这事吗?我没听说呀。” 听赵军如此说,反倒是徐长林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说道:“八成是真的,这是我听如海说的,这孩子我知道,他一般说啥事,都挺准成的。” 没想到,李如海这张嘴在屯子里的信誉度还挺高。 一时间,赵军心里就想:“这以后自己要有啥事,可真不能让李如海这小子知道。” 见赵军似乎真的不知道王大龙搞破鞋的事,徐长林便到找别人打听了,这老头子岁数大了,但还真挺好信儿。 看着老头子离去的背影,赵军心想:“还得继续收拾那杜春江啊。” 第二百一十三章.母豹子 赵军一路进山,穿山越岭地来在77楞场。 当他距离楞场大门,还有四、五百米的时候,就见杜春林正站在道边儿,缩着脖,跺着脚,端着胳膊,俩手都藏在袖子里。 这显然是在外头等了半天,人都冻透了。 看到赵军迎面走来,杜春林撒丫子就往林场里面跑,看到这一幕,赵军心里有数,他知道杜春林是去给杜春江报信了。 于是,赵军便放慢了脚步,而当他走到楞场大门前时,却见杜春江一路小跑而来,便跑还便从兜里往外掏烟。 等到赵军跟前时,杜春江已经将烟包打开,抽出一颗烟,递到赵军面前,嘴里说着:“赵技术员,抽颗烟。” “不会。”赵军语气平淡地答道。 被赵军冷言拒绝,杜春江也不觉得尴尬,把手里的烟塞回烟包里,然后将整包烟都揣进了赵军的口袋里。 见赵军向他看来,杜春江笑着说:“不会抽也留着,等啥时候会抽了,你再抽。” 不得不说,杜春江要真下定决心溜须拍马,他绝对是有一套的。 赵军也没把烟往出掏,进了楞场便直往楞堆场走去。 杜春江一路跟着,尾随赵军来在了愣堆场。 今天到这儿一看,所有的木材,全按照赵军昨天说的那样,一根根规整整齐齐,全都靠着楞根摆着。 见工人正在楞堆场里忙活,赵军大声说:“行了,咱差不多就得了。又没有检查的?归那么板正干啥呀?” 这就是给昨天的事件画上了一个句号。 毕竟,赵军就算要难为人,也是难为他杜春江,而不是这些的普通工人。 既然现在杜春江服软,那么表面上就可以放过他了。 赵军说完,便把胯兜子一摘,一手拿着尺杆子,一手拿着好锤子,胳膊底下夹着帐本子,走到楞堆前,开始了工作。 这一上午,赵军走到哪儿,杜春江就跟到哪儿,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是安安静静地陪着赵军检尺。 赵军也不理他,任他在一旁杵着,眼看着忙活到了中午,杜春江才对赵军说:“赵技术员,这都中午了,咱上我那窝棚里吃口饭呗。” 赵军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把尺杆子、号锤子交于一手,然后抬手冲着窝棚那边一指。 “哎,哎。”杜春江见状大喜,赶忙在前带路,带着赵军进了他的窝棚。 看着赵军、杜春江远去,冷堆场一众工人纷纷议论,这小技术员牛啊,来了两天就给杜把头治的卑服的。 但也有说杜把头是贱皮子的,人家刚来的时候,给人家脸子看,见斗不过了,就装孙子。 进到窝棚里,杜春江请赵军上炕,然后他自己在炕下忙活,烧水沏茶。 待把茶缸放在赵军面前以后,杜春江又从旁边捧过一个木头箱子,打开箱子拎出一个网兜,网兜里装了十来个苹果。 这在眼下可是新鲜玩意儿。 杜春江上炕,伸手把赵军放在炕上的挎兜子拽过来,不容分说地就把苹果往挎兜子里面塞。一边塞,他还一边说:“这是过年前儿,我搁山下镇里买的呢。挺甜的,赵技术员,你拿回家淡淡嘴儿。” “行了,先放着吧。”赵军说道:“这兜子也先扔你这窝棚里吧,下午我还得检尺呢,这要背出去,苹果不得冻了么?” 赵军这么一说,就代表着他愿意收杜春江的东西,杜春江顿时喜笑颜开。 这时,杜春林推门进来。在他后边,还跟着一个老头。 俩人手里端着大盘子,把盘子往桌子上一放,只见一道菜是小鸡炖土豆,一道菜是红焖熊掌。 杜春林冲赵军点了点头,不等赵军回应,便转身又带着老头出去了。 不大一会儿,俩人又端着两道菜进来。一道菜是扒肘子,一道菜是酱焖林蛙。 把菜放下,二人再次去而复返时,端回来的是牛脸炒大葱和拌冰糖萝卜。 放下菜后。二人又出又进。这次。他们端回来的菜是炖三片和酱焖杂鱼。 杜春林放下盛酱焖杂鱼的盘子,才对杜春江和赵军说:“大哥、赵技术员,菜齐了,你们慢慢吃。” “行了。”杜春江说。:“你俩先出去吧。” “好嘞。”杜春林转身离去,并把窝棚带好。 这时。赵军和杜春林坐在炕桌两边,炕桌上满满的摆了八道菜。 这比前天江富安排徐宝山那顿饭,还要硬。 这不是说江富不用心,而是那天徐宝山突然莅临,江富没有准备,比较仓促。而今天这顿饭,杜春霖足足准备了一个晚上。 而这八道菜,可是够硬的。 红焖熊掌、酱焖杂鱼就不多说了,这都是山里菜,农家做。分量大、滋味足,下饭、下酒都是美味。 扒猪肘子,用的是野猪肘子,太瘦,没肥肉,也没有颤悠悠的肉皮,这个吃起来没什么意思。 当然了,这话在这年头,怕是只有赵军敢说。 牛脸炒大葱,倒是新鲜玩意。 牛脸就是牛头肉,烀熟了切片,加酱油与大葱翻炒,一块牛脸入口,有筋、有肉、有皮,口感极佳。 前天在江富那里,吃了小鸡炖蘑菇,今天杜春江请吃的是小鸡炖土豆。赵军把那土豆夹碎了,和着鸡汤往米饭里一拌,那滋味没谁了。 至于素菜,完全是凑数的,炖三片是干豆腐片、土豆片、胡萝卜片,炖的烂糊,若是没有其他菜比较,这也算道硬菜。 不得不说的是,那冰糖萝卜拌的清脆爽口。 冰糖萝卜,这是东北的叫法,在外边儿,这种萝卜叫心里美。 这种萝卜,外面一层青皮,削了皮,里面是紫的。切成丝,使白糖一拌,甜丝丝,清脆爽口。 而这一桌子八道菜,最让赵军喜欢的是那酱焖林蛙。 一个圆盘子,盘底是浓浓的汁,汁里有细细的葱丝。上面躺着一个个林蛙,它们全都肚皮朝上。看那林蛙肚皮,个个带着斑斑黑点,这就是东北人口中的母豹子。 母豹子和公狗子不一样,母豹子肚子里有油,大补。而且,肉嫩味美,鲜不让飞龙分毫。 这大冬天的,得抠多少冰窟窿,才能凑出来这么一盘母豹子啊! 第二百一十四章.赵小咕咚(逍遥盟主加更2) 八道菜,哪怕是那冰糖萝卜,就因为是使白糖拌的,在这年头也称得上是道硬菜。 不得不说,这杜春江认错的态度真是不错。 见菜上齐了,杜春江从炕上下地。 他打开之前装苹果那个木头箱子,从里头拿出一瓶55度的绿瓶西凤酒,回到炕上对赵军笑道:“赵技术员,这酒不错,咱们喝点儿呗。” 在杜春江期待的眼神中,赵军摇了摇头,道:“杜把头,我不会喝酒。” 赵军此言一出,杜春江脸色微变,但却听赵军又说:“杜把头,我是真不会喝酒。你这给我准备了一桌子好菜,我就多吃点儿菜吧。” “好,好。”听赵军这么说,杜春江瞬间面露喜色,把酒瓶放在一旁,右手摊开,在桌子上一划,示意道:“赵技术员,以后咱们就在一起工作。我老杜以前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您大人不计小人过。这桌子菜,算我给你赔罪了。” “好说。”赵军点了点头,拿起自己面前的筷子,夹菜就吃。 赵军不喝酒,只喝杜春江之前给他沏的茶。而杜春江呢,他也没喝那瓶西凤,而是倒了一杯小烧,一边喝,一边陪着赵军。 大多的时候,都是杜春江说,而赵军就是闷头干饭。 “杜把头。”突然,赵军抬头,喊了杜春江一声。 “哎。”正在想事情的杜春江,连忙把已经碰到下嘴唇的酒杯放下,然后对赵军说:“赵技术员,咋的了,你还需要点啥?” “我啥也不要了。”赵军道:“我就是想跟你说,那个蒋金友和我请假了,说他回家待两天,过两天还得回来。杜把头,你还得让他干啊。” “哎,哎。”杜春江忙道:“赵技术员,你说咋地,就咋地。咱们77楞场,大事小情都你说了算。” “啊,这好。”赵军闻言,笑道:“那既然如此,我有个事儿,想跟杜把头你商量、商量。” “哎,赵技术员你说。”一听赵军当真有事,杜春林可不敢说你想咋地就咋地了。 赵军道:“我听我蒋哥说,现在没有人跟他搭伙了,正好我屯子有个哥,一直搁家里闲着,我寻思让他过来,跟着蒋哥搭个伙。” 杜春江闻言,虽然心里百般不愿意,但也只能硬着头皮说:“行啊,那太谢谢赵技术员啦。正好我们楞场却人手呢。” 赵军淡淡一笑,道:“杜把头,既然你这么给我面子,那我就告诉你个事儿。” “啥事儿啊?”杜春江还真有些好奇了。 只听赵军道:“你弟,杜春林应该和你说了吧。那天跟我在一块儿的,有个老爷子,要拿枪打他。” “啊。”杜春江随口应了一声,心里却不明白赵军为什么要提这个事儿。 昨天他不知道赵军身份的时候,还以为那老头可能是赵军的爷爷。但知道了赵军的身份以后,他还特意找人问了,赵大师父家里没有那么大年纪的长辈。 于是杜春林猜测,赵军和徐长林应该是一个村子的,一起上山打猎。 他不相信今天自己都已经把姿态摆地这么低了,赵军还会因为一个不相干的老头,跟自己兄弟过不去。 见杜春林不言语,赵军也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只笑道:“这老爷子姓徐,叫徐长林。他,你可能不认识。但他有一个侄子,叫徐宝山。” “徐宝山……这名字咋听着这么熟……”杜春江突然愣住了,握着酒杯的手一抖,就听咣当一声,酒杯磕倒在桌子上,杯中酒洒了一炕桌。 “你看我这……”杜春江忙去找抹布,七手八脚地擦着桌子。 赵军也不去管他,自顾吃着母豹子就大米饭。等吃饱喝足以后,杜春林再领那老头进来捡了桌子,赵军就躺在杜春江的炕上休息。 就在赵军迷迷糊糊要睡着时,杜春江凑到他跟前,小声对他说:“赵技术员啊。” “嗯?杜把头你说。”赵军微微抬起眼皮,说道。 杜春江道:“咱楞场的活儿都不着急,你歇够了再干就行。我呢,有事儿,我先出去一趟,下午就不陪你了。” “嗯,去你的吧。”赵军无所谓地摆摆手道。 杜春江:“……” 杜春江从窝棚里出来,正好碰见捡桌子回来的杜春林。这时,杜春江的脸色瞬间就变了,抬腿就给了杜春林一脚。 “二哥!”杜春林感觉自己今天忙前忙后,伺候的都挺到位啊,此时突然挨了一脚,心里有些不爽 “你给我闭嘴。”杜春江喝道;“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惹大麻烦了?” “咋的了呀?”杜春林一头雾水地问道。 “少tm废话,赶紧给我套爬犁。”几分钟后。杜春江着急忙慌地赶着马爬犁,冲出了77楞场,留下了仍然一脸茫然的杜春林。 四个多小时以后,眼看着要到楞场收工的时候,杜春江才赶着马爬犁又回来了。 一直在楞场里,忐忑不安等候的杜春林见状,连忙上前从杜春江手里接过马缰绳,问道:“二哥,我问你,你也不跟我说,到底咋的了?” 杜春江脸色灰败,愤愤不平的道:“可tm让他给我坑惨了。” “谁呀?”杜春林问道。 杜春江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却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看了看周围,问道:“那小技术员呢?” 他话音刚落,就见赵军一手拿着尺杆子,一手拿着号锤子,从楞堆场的方向走来。 见着杜春江,赵军问道:“杜把头回来啦?” “回来了,回来了。”杜春江向赵军迎来,赔笑道:“赵技术员,你这是要下班儿啦?” “嗯呐。”赵军笑着点了点头,然后往左右一看,说道:“哎,我那胯兜子呢?对了,好像还在你的窝棚里呢。” “啊!”杜春江反应过来,忙道:“赵技术员,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拿去。” 杜春江说完,便一路小跑着进了自己窝棚,等他进到进到窝棚里时,看见赵军的胯兜子正躺在那炕桌上。 这挎兜子里鼓鼓囊囊的,装的是他之前给塞的苹果。而在挎兜子旁边,还摆着一瓶西凤酒。 “我tm!”杜春江骂了一声脏话。但又无奈地摇摇头,拿起西凤酒,塞进了挎兜子里。 等杜春江拿着赵军的挎兜子从窝棚里出来的时候,脸上已经挂上了笑容,他来在赵军身前,亲自帮赵军背上挎兜,笑道:“赵技术员,你慢走。” 赵军挥了挥手,一路走出楞场大门。 目送赵军离去,杜春林凑到杜春江身旁,小声问道:“ 二哥,是不是这小子阴咱们。” 杜春江摇摇头,道:“老三,你给我听好了。” “啥?” 这时,杜春江转过头,死盯着杜春林的眼睛,咬牙道:“老三,你给我记着,以后不许惹他。” “为……啊,我知道了。”在杜春江的注视下,杜春林还是败下阵来。 听自己兄弟答应,杜春江才转过头,望着赵军那远去的背影,杜春江长叹一声,喃喃道:“真不愧是赵二咕咚的儿子啊。” 第二百一十五章.老猎人(逍遥盟主加更3) 赵军背着挎兜子,一路美滋滋地往家走。 本来呀,杜春林和徐长林的恩怨,徐宝山是不知道的。 但赵军在饭桌子上一说,杜春江就害怕了,他又多想了。 之前他不知道赵军身份时,以为徐宝山派赵军前来,是为了整赵军。 可现在,他只以为徐宝山派赵军前来,是为了整自己。 想到此处,杜春江吃母豹子都不香了,忙三火四地跑到林场验收组,到那里找徐宝山。 可等到那儿,才听说徐宝山下楞场了。这才又跑到47楞场,才总算把徐宝山给找着了。 徐宝山看见杜春江第一眼,还以为赵军在77楞场跟杜春江发生冲突了呢。 当时的徐宝山,还一心想做个和事佬。 可没想到,这是杜春江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徐组长啊,我待我弟向你道歉、向徐老爷子道歉。” 这一下子,可把给徐宝山整懵了。 一看徐宝山眼睛都长了,杜春江瞬间反应过来了。 可这已经晚了,被徐宝山追问,杜春江只能硬着头皮,把杜春林和徐长林的恩怨给说了出来。 徐宝山一听,顿时暴怒。 其实,这个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徐长林不但没吃亏,还暴揍了杜春林一顿。 但是,验收组组长的亲叔叔跟一个楞场把头的弟弟起了冲突。 关键是,这个事情还被验收组组长的下属知道了。徐宝山要是没有什么动作的话,那又有何威信可言? 于是,杜春江被徐组长的一顿爆喷。 没有理由。 这年代就是这样,没有地方去讲理。 开始杜春江还想说两句好听的,好能让徐大组长暂息雷霆之怒。 可徐宝山当时只说了一句话,就让杜春江如坠冰窟。 徐宝山道:“杜春江,这个楞场,你能包就包,不能包,赶紧给我滚蛋。” 一言既出,杜春江手脚冰凉、浑身颤抖,也顾不得脸面,哪怕江富还在,他也只一个劲儿苦苦哀求,向徐宝山连赔不是。 直到让徐宝山赚足了面子,这才把他放了。 从47楞场出来,杜春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叫赵军给坑了。 如果没有他赵军,徐长林恐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杜春林是自己弟弟,徐宝山也就不会知道这件事。 如果没有他赵军,哪怕徐家叔侄知道了杜春江、杜春林的关系,那也顶多登门赔罪就完了,不至如此。 可今天被赵军一说,乱了方寸的杜春江急三火四的来给徐宝山道歉。 却是一下子把这件事摆到了明面上,让徐宝山不得不收拾他。 但这又能怎样呢? 徐宝山,他惹不起。赵军,他就更惹不起了。不但如此,还只能每天好吃好喝的供着。 就这样,一连过了四天。 赵军每天都是早起去77楞场检尺,工作是兢兢业业,任谁也挑不出半点毛病。 而今天,是他到77冷场的第七天,刚好满了一周,他也将之前楞场堆积的木材全都检验完了。 今天上午到楞场转了一圈,把账和杜春江对了一下,然后拒绝了杜春江留下吃午饭的提议,便出了楞场,直往林场走去。 一周了,得交账了。 每个楞场通往林场的道路,都是有养路工维护的。这些道路平整宽阔,可以通车。 道路两边,没有密林,轻易不会有大的野兽出没。所以,赵军在路上走着,十分安心。 突然,只听右边哗楞一声。坡下面一棵歪脖柳树,枝条哗楞作响。 这可把赵军吓了一跳,急忙往旁一闪,一声惊呼脱口而出:“什么玩意儿?” “哎呀,我是人呐。”赵军话音刚落,就听下边有人回应。 赵军长出了一口气,心想这是有人从下边岗子插上来,来走这好道。 既然如此,他也没有去管,当即继续往前赶路。 可刚迈出两步,就听那下头,又有声音传上来,“小伙子、小伙子,你拉我一把呗。” 听这声音,此人年纪应该是不小了。赵军心想,不管是老山狗子,还是来打猎的老人都不容易。自己只拉他一把,是举手之劳,能帮就帮。 毕竟这年头还没有帮人反被讹的。 于是,赵军走到道边儿,往坡下一瞅,就见一老人正在下面,伸手扶着那歪脖柳树,再往坡上爬呢。 这坡不高不陡,但这老人岁数太大了,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看着得比徐长林大好多。 但是,他绝对不是跑山的猎人,更不是山狗子。 因为这老头子,头戴旱獭帽,身穿深蓝色的长棉袄。那棉袄下边快将近到膝盖了,针脚密实,衣扣板正。 就这一身流光水滑的,比楞场把头穿的还阔,谁家山狗子、老猎人能穿这样啊? 赵军本想伸手把老头拽上来,但转念一想,上岁数的人骨头脆,万一把老头胳膊拽上了可咋办? 想到此处,赵军便把手里东西放下,然后自己下到坡下,双手抱着老头的腿把他往上送。 可赵军一下坡,才看见,这老头背上还背着一把枪。 看他这一身衣着,赵军真是无语了。 但人家穿啥打猎,都是人家的事,赵军将其送到坡上,便对老头说:“老爷子,你自己慢着点儿,我先走了。” “别的,别的。“一听赵军要走,老头连声阻拦,不让赵军离去。 赵军回头,看了这老头一眼,问道:“老爷子,你还有事儿啊?” 老头说:“小伙子,你会打猎吗?” “不会。”虽然不知道老头为啥这么问,但赵军只微微一笑,说了声“不会”。 而老头,也冲他一笑,拿手指着赵军说:“我看你也不像会打猎的样,你这年纪轻轻的,林场检尺吧?” 废话。 赵军心想了,我这手拿尺杆子、号锤子,胳膊夹着账本子,谁看不出来我是林场进验收员啊? 见赵军不说话,老头笑道:“爷们儿,我领你打猎去啊?大野猪呐,打着了,分你个猪腿。” “不去。”赵军很干脆的说道。 见赵军答应地这么干脆,老头反倒一愣,有些无奈地说:“小伙子你不跟我去也行,你帮着把我送上头去呗,我岁数大了,腿脚不好,这坡我上不去。” 这是一条山道,两边是坡。左边儿是下坡,右边是上坡。 老头刚才从下边往上,他上不来。现在要从这里再往上,他还是上不去。 “那行吧。”要是一般人,赵军真就不管了。可这老爷子,怕是得有七十来岁了。不管认不认识,在山里头遇见了这么大岁数的老人,他还向赵军求助,赵军根本没办法拒绝。 而且,还是举手之劳。 于是,赵军领着老头来在坡前,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老头给整上去。 可上了这坡,老头却说往前走走,还有一个坡,还得赵军帮他。 行吧。 好人做到底,送老头送到地方。 赵军再将老头送上高坡,等老头上来以后,对赵军一笑道:“小伙子。我跟你讲啊。就往前边儿走,也就一里多地,那全是野猪套子,你跟我过去溜套子呗,溜着了你好回家吃猪肉。” 赵军闻言,笑道:“老爷子,整了半天,你不是打围的,你是要偷人家套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