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之月》 第1节 书名:夜之月 作者:昔兰诚 ☆、小补充:御灵师的戒指 (904字) 关于文中的戒指名,前面只写了iris的,后面都没提了,在这里补充一下,^_^,有兴趣的可以看看,后文中可能会出现。 iris:炎心——红宝石,鲜红美艳,瑰丽而华贵,似燃烧的赤焰如火的热情灼热人心,光彩灿烂夺目,故名炎心。 楚潇然:御断——蓝宝石,深邃悠远的独特蓝色来自神的恩宠,被赋予神秘和无可比拟的神圣光环,带着使命斩断世间仇怨,斩断御灵师命运的“命运之石”。 莫辛:初心——黄宝石,黄玉,晶莹剔透,水灵灵琼浆欲滴,亮闪闪湿润如饴,太阳般的光辉给人以温暖和智慧,纷繁尘世中,不忘初心,才能始终。 宫锦凡:精诚——橙色宝石,橙色黄水晶,水润温和,如云如雾,意为保持精神元气,增强自信,坚定自我立场,坚持精诚所至。 黎修:知忍——祖母绿,令人无法言明的赏心悦目,闪烁的神秘光辉,柔和而浓艳,为爱与生命,即使明白无奈,也能忍受无声的惩罚。 狄超:墨云——黑欧泊,集宝石之美于一身,像彩色水银般华丽,图案闪烁夜空,却被赐予不幸,在乌云密布的夜里伴随厄运,误解了其美丽的丘比特石。 袁蕊华:守祈——月光石,宝石中心恍若月光亮白的晕彩,犹如朦胧月色,预言、守护未来,向月神祈祷,只愿守住该有的幸福。 小善:义薄——石榴石,流淌醉人的榴红,友爱与忠实的信物,义薄云天,化身为火,驱散沉重的黑夜,保护所珍惜之人。 花怜:蓝染——蓝宝石,鲜艳的靛蓝,朝气蓬勃,闪耀的光芒被谱写成一首“蓝色赞美诗”,将天空染成宁静、希望与平安的梦幻之色,亦不再有伤害。 郑谦:破魔——猫眼石,石英猫眼,绿幽灵,破除鬼怪,击退妖魔,匡扶正义,粉碎所有侵蚀荼毒的魅影魔障。 谭自归:战邪——猫眼石,金绿猫眼,光如猫眼一般灵活明亮,在黑暗中穿梭自如,战胜阴暗丑陋的邪恶罪犯。 邱问宗:利镞——昆山玉,羊脂白玉,晶莹圆润细腻,锋利的箭镞,穿破一切障碍险阻,离弦之箭,只一发向前,绝无回头。 寒筱贞:寒星——珍珠,浅粉色彩光泽平滑,气质高雅,古老、雅洁,浩渺天地,冰凉寒冷的雨水中,徒留一颗黯然仇恨的孤星。 ☆、第一话 被染红的夜色 (2725字)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却没人听见,四周很快陷入一片死寂,再无声响,空气凝滞,停止了流动。 惨淡的月光下,参差树影犹如鬼魅般狰狞,点点斑驳映射在地面的草木间,一股暗红色粘稠液体蜿蜒涌出,延伸的源头——地上的影子纹丝不动。 一具尸体仰面倒在水塘边,瞳孔圆瞪,面色惨白如纸,由于极度惊恐而接近扭曲。水面漂浮着因浸得发胀而散发腐败气息的肮脏杂物,悄悄晕开,鼓出几颗沉闷的黏糊水泡,底下传出轻微的咕噜声,正向尸体移来。 水泡越聚越多,咕噜声愈渐清晰,从水底涌出,看不清是什么东西,黑乎乎一团,在水面上慢慢散开,像一抛长长的黑发。几缕长发,又似几条软体触角,沿着塘边如蛇行般慢慢爬上岸,直伸到尸体颈脖,紧紧缠绕,覆上那双充满恐惧的死灰眼球,整颗头颅瞬间蒙上一层黑。只听得一个清脆的“咔嚓”之声,黑色头颅骇然飞走,坠入水中。 颈脖断裂处,寒冷的月光照出一片血肉模糊,凝血缓缓溢出,将塘边的杂草染上浓郁的血腥。寂静的夜,水底下传来阵阵“嘎吱”的啃噬声,不绝于耳…… 水面泛出滚滚殷红,如绽放的血色曼珠沙华,倒影在水中的冷月顷刻被一片暗红覆盖。地面草丛中,处处流动着死亡的气息,汩汩粘稠的温热液体将暗夜染为同色,停滞的时间里,只有血腥在蔓延…… “停,”昏暗的寝室中,一个女生忍不住叫出,“这些真的假的?” “我也是听前辈们说,就在我们学校学生宿舍楼后面不远的那个小树林,旁边有个死水塘,以前发生过这样的事。传言那个水塘里有食头鬼,谁要是晚上进了那片树林,就会被缠上,不仅死相凄惨,更可怕的是脑袋会不翼而飞,据说是被食头鬼吃了。”讲故事的女生绘声绘色。 “去,你别没事吓我们,鸡皮疙瘩都起了。”另一女生表示不满。 “不是你们让我讲的吗?诶,我告诉你们啊,那个头被吃了的男生,是十年前我们学校英语系的学生,当时学校还封锁了消息,只说他是因受不了学习压力自杀的,但怎么都找不到失踪的头,他的家人在学校闹了好一阵子呢。” “还越说越像回事,”第四个女生窝在被子里开口,“叫你晚上别讲这些东西,都快十二点了,快睡吧!” “好啦好啦,睡啦!”另两个女生附和着走向各自的床铺。 “等一下嘛……”女生还想说什么,窗外远远传来一个凄惨的尖叫“啊——”,她心里一咯噔,悄声问:“刚才,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有吗?”最先提议睡觉的女生反问。 “我好像听到了……” “是谁在叫……” 三人面面相看,心底滋生出无名的寒意。 “你们是不是太投入,出现幻觉了?说得这么渗人。”睡在床上的女生缩了缩身子。 “我刚才想说的是,他们还告诉我,如果夜里谁听到了那声惨叫,就会遭到厄运,”讲故事的女生颤颤道,“那个声音,据说是遇害的人死后极重的怨念,因为死得很不明不白,又一直不能伸冤,所以到处找人陪葬。” …… “那四个女生后来都怎么了?”闹哄哄的教室里,同桌追问田佳颖。 “听见惨叫的三个死了,剩下一个叫林希儿,好像她们三个出事的时候,林希儿去外地看她男朋友去了,所以逃过一劫。” “这真是我们学校发生过的事?”一位女生凑过来。 “对啊,上学期期末考试之前,学校怕影响不好,又临近考试,消息封锁得很严。听说她们都是在半夜出事的,一个从一教七楼跳下去,一个精神失常,在疯人院里自杀,另一个死在水塘里,头不见了……”田佳颖阴沉沉地说着。 “难道被那个食头鬼……” 耳边忽然响起“嘎嘣、嘎嘣”的咀嚼声,三人神经抽紧。 田佳颖转过头,恼羞成怒:“严俊,上课时间,你竟然吃东西。”那声音正是他在啃干脆面。 “老师不没到么?”严俊一脸不屑,“今天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点,只好用这个解决。” “哼哼,开学第一天上课,你就这态度,真是没救了。” “喂喂,现在是大学,至于那么认真吗?我能来已经很不错了,安卓还非常干脆的翘了。” “他没来?”田佳颖环顾教室,果然不见其人,“大社长忙啊!又是为上学期那件案子吧。” “咱感兴趣的是灵异案件,食头鬼这种事怎么可能放过?好不容易过了寒假回来,他迫不及待跑去了解案情了。” “你居然没跟他一块,稀奇啊!你俩不是死党吗?还自称他的得力助手。” “你们俩别说了,老师来啦!”身边的女生提醒她。 随女老师一起进来的是个长着可爱娃娃脸的女孩,一双明亮黑眸清鉴如镜,一下吸引全班注意——哪来的小朋友? “同学们,新的一年又开始了,很高兴和大家见面。今天是新学期第一堂课,在上课之前呢,我要向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老师转向旁侧的女孩,“这位同学叫风铃,来,给大家简单做个自我介绍吧!大家欢迎!” 一片掌声中,我面带微笑,安静地走上讲台:“各位,早上好!我叫风铃,今年十八,刚来这个班,有很多不懂的地方,望大家多多指教。”取过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风铃。 下面发出细碎的嘈杂,我听到几个字眼“初中生”、“小朋友”,没办法啊!不仅作为人类的生命永远停留在了十八岁,而且天生长得小。 “其实,风铃同学以前也是我们谷江大学的学生,后来身体不好休学了两年,现在重新回校继续学业,今后大家要多照顾点。”老师的语气很亲切,“风铃同学,去找个位置坐好吧,我们要上课了。” 我点点头,走下讲台。 “坐这儿吧!”前排一名女生往里挪了挪,主动让出一个位子。 “谢谢!”入座后,重温着校园气息,兴奋油然而出——许久、许久没有这份宁静了。 如今我再次成为谷江大学金融系大二学生,人生再次步入正轨,能平平静静享受正常人的生活了吗?想到家中七人,我很怀疑,但仍这么期望着,一切顺其自然吧! 课后我没直接回宿舍,而在偌大的校园里闲逛,夜晚的风夹着寒气吹来,大道两旁依旧凋零的枝桠,无任何逢春之兆。校道上人较稀少,显得空旷而寂寥,冷意更甚。 昏暗的路灯,带着厚重的朦胧雾气,周围景物模糊不真,附近魅影般的枯木张牙舞爪,直欲扑向路人。 宿舍楼下,我收住脚步,望着仿佛要将一切吞噬的漆黑夜空——像极了虚无的幽冥之境,仅多了一弯凄清的如钩残月。附近有丝异动,我继续朝宿舍楼后走去,一片暗墨色树林呈现于眼前,里面有死亡的气息。 执着的怨念,对于有些人,如血之诱惑,美味而迷人!似乎能看见那一轮染血的残月,以及被染红的夜色。 ☆、第二话 教堂的歌声 (2767字) 与我同住的两名室友,一位是寒筱贞,一位是林希儿,听我自报了姓名,电脑前的希儿微微诧异:“风铃?你名字挺有意思的。” 我从行李中找出一串竹风铃,晃了晃,清脆悦耳的“叮铃”声响起。 “你很喜欢风铃?”寒筱贞问我。 “一个朋友送的,挂在我们寝室吧!” “好啊!我这儿有粘钩,就挂中间。”林希儿附议。 看着垂悬的风铃,她满意道:“感觉不错!”电脑发出几声“嘀”响,屏幕下角跳出一个闪动的头像,她忙抽身坐回去聊起了天。 我转向另一位:“筱贞,你以前都一个人住这里吗?” “是我一个人,你才刚来,怎么知道?” 这名细心稳重的女生,同我一样念大二,成绩年级第一,人也漂亮,是中文系系花。只出身不太好,一个人默默坚持到现在,平时常兼职家教以补贴家用,又要照顾生病的妈妈,实不容易。虽有不少男生追求,却是襄王有梦神女无情。 相比冷艳型的筱贞,希儿则是青春活泼、天真烂漫,对感情充满美好幻想的热恋中女孩。她是和我同专业的大三学生,有个爱她的男友,本为同乡,现在异地念大学。 “我去过宿管阿姨那里,她说的。”我随口掐个谎,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可以读取身边人的记忆。 她没再深究,友善地帮我整理东西。 收拾好床铺想躺下享受成果时,手机响了,一见屏幕上的号码,我头皮发麻,跳下床冲至阳台,按下接听键。 “夜落,”那端一声震吼,璇玑发飙,“马上给我回来。” 我移开手机,等对方吼完,小心调近:“我出门前已交代清楚,周五晚上回去,你们这几天在家老实呆着,别忘了叫阿穆送星河妙音去学校,他们入学的事我都办妥了……” “夜落,你不是想背着我去勾搭别的女人吧?” “咳咳……”我想撞墙,“璇玑,我现在是女的,还会去找女人吗?”其疯病一日甚过一日! “这么多天,鬼知道你在干嘛?” “我说过很多遍,学校要上课……” “什么烂借口,你要想回随时随地都行,既然你不来,我就马上过去,瞧瞧你所谓的学校是什么样。” “璇玑,别做出多余举动,如果觉得无聊就去酒吧帮忙,一定不要来我学校。”早该安排她去nightpearl了,至少有七人中最正常的煦看着比较好。 第2节 “夜落,你再不回来,屋子要被她拆了。”换成夜离懒散的声音。 “叫幻月接电话。”有这样的弟弟?一点不知道体谅姐姐? “何事?”那头传来冷调。 “幻月,璇玑若有任何暴力倾向,随你怎么处置。” “哼,那么自信我会帮你?” “啊,我最看好你,也只有你能震住她。”我言简意赅,不多废话挂了电。没错,除却小离,那六人中,只有幻月—— 熄灯后三人无话,我知道她们各自遇上过离奇之事,难以启齿言明,更对神秘未知的夜晚多了层警惕。 看了看那串风铃——异世的人还好吧!而我,原本来自那里。五千年前被驱逐,灵魂飞散,不料在二十一世纪转生为风铃,并重拾夜落的记忆,成为幽冥之主。 窗外闪过一个暗影,我下意识地望去,透过帘子,几条舞动的触角扒在玻璃窗上伺机而动——这么快找来了? 第二天闲着无事,我去了学校附近的教堂——建于两年前。教堂的神父收留了十来个孤儿,年龄不等,多为五至八岁,可能因自己也曾是孤儿吧!带着这份情结,便想去看看。 初到教堂,从神父口中得知,去年时有几名谷江大学的学生来看望这些孩子。神父五十岁上下,很慈祥,说到那几位同学时,眼角带笑,摺出几条皱纹,看得出他很高兴,对我校学生颇为赞赏。 我发现孤儿里有个残疾姑娘,十四五岁,坐在轮椅上,双目失明,然而神情安详,并无怨天尤人。她叫夏汀,来了四个月,我不觉多留了点意——她确实有些与众不同。 教堂里摆放着一架钢琴,心血来潮地,指尖触上亮泽的黑白琴键,我忍不住轻按下去,与孩子们合唱一首《欢乐颂》。 “欢乐女神,圣洁美丽,灿烂光芒照大地。我们心中充满热情来到你的圣殿里,你的力量能使人们消除一切分歧……” 面对圣洁美丽的女神,我该是自惭形秽。 歌声停,教堂门口有人高喊“神父”。 “你们来了。”神父慈笑着迎接他们,在胸前划下十字,“好孩子,愿主保佑你们。” “新同学!”其中一位男生认出我。 “大家好。”我端着笑容过去打招呼。来人有四位,两男两女,帅哥靓女型,目光纷纷朝我投来,充满惊讶。 “哥哥,姐姐……”一群孩子拥上去,好像很喜欢他们。 一名披肩长发温柔可人的女生送出手中两袋东西,笑着说:“拿去给大家分吧,人人有份哦。” “谢谢姐姐!” 孩子们由神父领走,认出我的男生对他身边愣愣盯视我的同伴说:“安卓,我说的就是她,昨天刚转到我们班,长得很像丁灵吧?” “很像,但不完全像。”当中扎着马尾的女生说道,并有意望了眼长发披肩的女生。 他们口中说的丁灵比我漂亮——不完全像的地方。既是校友,又有同班同学,我惯性地表示礼貌:“你们好,我叫风铃。” “丁灵?”发愣的男生面有异色。 “我叫严俊,他是杜安卓,”严俊忙拦下向我迈出步的男生,主动介绍,“我们灵异社的社长,有点怪,别太介意啊!噢,我们和你一个班的。” “我叫梁以姗,是灵异社成员,”扎马尾的女生也介绍起来,“她叫欧凝,安卓的女朋友。” “严俊、杜安卓、梁以姗,欧凝,”我顺次念出四人的名字,一高兴,“那我以后叫你们小俊、小卓、姗姗和小凝吧!大家叫我小风好了。” “小风?!”四人脸色大变。 嗯?怎么了?!我突然意识到—— “灵灵?”杜安卓冲过来抓着我的双肩,“灵灵?是你吗?你回来了!” 我干笑:“抱歉啊!你认错人了,我叫风铃,不是你们说的丁灵。” “只有丁灵会叫他小卓,听严俊说你们长得很像,名字也像,风铃,丁灵,所以才容易使他误会吧!”轮椅上的夏汀推着椅轮在我身后解释。 “安卓,别冲动,”严俊用力拉开他,小声提醒,“欧凝也在这里,顾及一下她的感受。”又对我道歉,“小风,对不起,他就这样……” “没关系。”我无所谓地摇头。 交谈中了解到,丁灵是杜安卓的原女友,在一次事件中遭遇不幸,他很长时间不能释怀。善良的欧凝对其倾心已久,好不容易帮他走出悲伤,接替丁灵成了安卓的现任女友。 关于丁灵,他们隐瞒了许多,从几人的记忆中倒可获得不少信息,包括那些离奇经历,丁灵的真实身份是只狐仙,梁以姗会治妖灵,是名阴阳师,夏汀懂得一些奇门异术。 ☆、第三话 新闻部异闻 (2868字) 本想加入杜安卓的灵异社调查那片树林,不料首桩问题就令人犯难,以后是否考虑继续以风铃的面目出现呢?虽说世上有长得相像的人并不奇怪,可我觉得这事有必要弄清楚,那只小狐仙……也许在我两年前离开这个世界去到异世的古墓里能找出答案,总觉她的死因有蹊跷,要做的事情还挺多。 教室里严峻和杜安卓都不在,我能安心上课了。课间,听后排几人议论着:“大新闻,大新闻,平息已久的女鬼事件再浮水面。” “佳颖,少讲那些鬼故事吧,我看你是被严俊传染了,满脑子鬼怪啊灵异的,世上哪有那么多鬼,你见过?” “我是没见过,可有人见过啊,”田佳颖不服,“我好不容易采到的新闻,昨晚有位同学在独自一教四楼上晚自习,大概十点钟左右,他上完厕所回教室,看到走廊尽头有个人影,当时没多想,准备收拾书包走人,门突然自己关上了,他怎么都打不开,一想不对啊!又没到熄灯时间,他就大声呼救,却听到一个十分幽怨的声音说:救——命——救救我。门缝底下渗进来一大滩血。那同学吓得半死,幸好碰上巡楼的大爷,在外面开了门,他才惊魂未定的跑回宿舍。说来也奇怪,大爷一出现,那个声音就消失了,地上干干净净,根本没血,但教室门的的确确从外面锁上了。看似像个恶作剧,但那同学非常肯定不是幻觉。” “不是幻觉,难不成真有鬼啊?”一位女生嗤之以鼻。 “这你们不知道了吧,一教414的女鬼,据说是我们学校很久以前殉情自杀的女生,死状很恐怖,她本来是割脉,流了很多血没断气,觉得很痛苦,于是爬上窗往外跳,头上撞出一个大窟窿。那时是晚上十点左右,附近没什么人,她的尸体第二天被发现,地上一片暗红,教室里还有一条长长的血迹,触目惊心啊!”田佳颖咝咝吸着凉气。 “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够渗的,难为新闻部长会要你这样的成员。” “就是,以后别总把这种事挂嘴边。” “小心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围观者打趣完,一一散去。 “哎,你们……”田佳颖很受挫。 “你好!”我主动朝她打招呼。 “你好!”她愣了愣,很客气地回应。 “你刚才讲的东西挺有意思,很喜欢这方面的研究吗?” “还好啦,你也感兴趣?” “嗯。” “真的?!”她好像很激动,“我叫田佳颖,新闻部的,你是刚转入我们班的新同学,风铃吧?” “嗯。” “太好了,风铃,我还知道很多怪谈呢,都可以免费跟你分享哦,想听吗?” “嗯。” “好哇,那等会儿下课后,我们一起去吃午饭,我再慢慢给你讲。” “嗯。” 人声鼎沸的大食堂,我和佳颖打好饭菜正找座位,她眼尖在人群中瞄见一人:“严俊。” 我一看,不止他,杜安卓和欧凝也在,顿时气氛尴尬! 佳颖不经他们同意,拉着我去那桌就座。严俊停下手中的筷子,很不客气地丢一句:“田佳颖,你玩的哪一出?” “什么玩哪一出?我告诉你,就算不加入你们灵异社,我也找到同伴了,真正的志同道合哦!”佳颖得意洋洋,“瞧,我们班的新同学——风铃,要不要我隆重介绍一下?” “不用,我们认识,等你介绍,菜都凉了。”严俊边说边挑起几根青菜,配合得恰到好处。 “你们认识?”佳颖望望他,又看看我。 “嗯,”我点头应道,“我们昨天见过,小俊,小凝和小卓嘛!”似乎见杜安卓小震了一下,一不留神犯忌了。 “才见过就混熟啦!叫得那么亲切。”佳颖揶揄。 “田佳颖,你少说几句行不行?”严俊拉了脸。 “你今天吃的火药吗?那么冲,”佳颖很好奇,“安卓也奇怪,一直不说话,老盯着小风。” “咳咳……”杜安卓忙移下视线。 “吃饭时间,你废话真多。”严俊不耐烦。 “你……” “佳颖,”我赶忙推推她,以防发生火灾累及无辜,“吃饭吃饭,吃完你还要给我讲怪谈呢!” “哦,对,你不说我还忘了,”佳颖想起正事,不跟严俊计较了,扒几口饭,注意到对面的女生,“诶?安卓,她是谁啊?” “我……欧凝,安卓的女朋友。”女生略显羞涩,脸上有些不自然——因为我么? “哦——安卓,你眼光不错嘛!女朋友很漂亮哦!温柔贤惠,跟你很般配。” 杜安卓沉默着似有心事,欧凝两颊的红晕更显不自然。 “怎么怪怪的?” “田佳颖,就你一人说个没完,不嫌累吗?”严俊又一次停下筷子。 “你存心的是吧?” “佳颖,吃饭,我们赶紧吃完讲故事,我很想听。”我非常急切而热切地“请求”。 她狐疑了几秒,突然偎依过来,很温柔很亲切地说:“还是我家小风好,既然你那么想听,我就边吃边讲,”摆正了身,“安卓,听严俊说你最近对食头鬼感兴趣,要不要我提供点消息啊?” “你有线索?”杜安卓抬头,无意间瞥了我一眼。 “关于食头鬼的传言呢,我有最完整的版本……” 这顿午餐,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吃下去的——分不清是在吃排骨还是啃人头,是喝热汤还是吸脑浆。 夜深人静,我施了点小术让希儿和筱贞早早入睡,悬挂的风铃轻轻荡响,悦耳银铃中消失的身影瞬间来到一教四楼。 厚厚的云层挡住月光,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死寂沉沉,飘散着幽森寒意。我走动几步,察觉后面浓重的阴尸气,带着怨戾与恐惧,便停步:“出来吧!” 没有回应,只闻越发浑浊的血腥味,我转过身去,一股殷红液体引至脚下,沿着血迹,一直到廊道尽头,黑漆漆的角落里有个东西,看不真切。 我逼近了几步,一个不明物猝然飞出,停在半空——是一只血淋淋的人手!腕部那道割裂的深口不断流出浓得发黑的稠液,像剥去了一层皮,估计身上好看不到哪去。 我未犹豫,握上血手平静道:“你伤不了我的,”触到它内心的害怕,又说,“放心,我不会伤害你。” “救我,救救我……”角落里传出一个嘶哑的颤音,血手主人慢慢走出暗影:散乱长发遮脸,一身红衣——不如说血衣来得更准确,它缓缓抬起黑乎乎的头颅,长发向两边披开,露出一张面目全非的脸。占据额头一半大小的血窟窿,看起来像缺了半边,斑斑血痕爬满的脸孔,根本看不清原来的相貌。 “头撞石头上了?” “你……”能猜出血脸下的吃惊。 第3节 “漂亮的女孩子为什么要用恐怖的样子见人呢?”我善意地笑道。 她久久不发一语。 那只手血色开始褪去,触目的伤口渐渐愈合,血衣褪成白色,额上残缺的半块不知不觉中已复原。我满意地松开她的手,替她把垂落脸前的散发顺到脑后:“女孩子就应该这样漂漂亮亮的见人嘛!” “你是?”她怯怯地问。 “刚才,你好像很怕我?” “你不是人,也不是鬼,我以为……” “嘘,等一下。”有人在接近教学楼,我并拢两指,划一缕银色微光……暗叹:梁以姗同学动作很快啊! ☆、第四话 女鬼倾诉,初露端倪 (2985字) “这里是?”女鬼同学满脸惊讶,我们依旧在一教四楼。 “在我的结界里,没人会发现,很安全。”我解释道。 “你的结界?你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为什么求救?能告诉我吗?”原本接近人类的身体可获取对方记忆,但对她这样的灵体,得由其亲口说出。 她嘤嘤低泣,好似满腹委屈:“我叫姚梦,十六年前,我上大三,男朋友大四,那时候他快毕业,并答应会留在谷江等我,等我出去一起打拼。他离校的那天,我很舍不得,恨不能和他一起走。因为找到的工作单位离学校太远,我们不得不分开。起初他经常来看我,每次他来,都是我最幸福的时刻。后来大四挺清闲,我也会去看他,渐渐他来得少了,变成我常常去他那里,我不怕和他同居,反正以后是要结婚的。谁知没等到我毕业,他先变了心,对我越来越冷淡,话越来越少,我想可能他工作太累,除此找不出别的原因,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和另一个女人在…… “我真的很爱他,可他为什么要背叛我?他说那女人是他工作上的同事,他们是真心相爱,那我呢,我不明白我和他是什么,三年的恋情他一句分手就结束了,彻彻底底,干干净净。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我只知道我恨他,恨他的背弃,可我没办法报复他,我下不了决心,所以只能杀了自己,结束这种痛苦。当我翻出窗外时,才幡然醒悟,发现自己有多傻,竟会为了那样的男人去死。看到我爸妈来学校痛不欲生的样子,我很后悔,后悔极了,我太自私,只顾自己解脱,一了百了,完全不顾他们,我对不起他们,对不起他们。”她哽咽诉说着,泪如雨下。 “正是对亲人割舍不掉的牵挂,使你无法转世吧。”我放柔了声安慰她,“你家在哪里?或许我可以带你去见你爸妈,帮你了却,早入轮回。” “我曾想跟着爸妈回家,可是离不开学校,我已经被囚禁在这里,哪儿都去不了了。” “所以你才求救?” “这不是主要的,我求救其实另有原因,”她擦了擦泪眼,说,“如果注定要做孤魂野鬼,我认了,就当是对自己轻生的惩罚,这么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年。谁也想不到十年前,会出现一只恶魔,它藏在学校女生宿舍楼后的树林里,伺机诱使人心生邪念,帮他们达成愿望,以此夺走他们的灵魂。一天晚上,那片树林里,有个同学不仅被它吃掉灵魂,连头也……学校里流传的食头鬼是它化成的。本来除了我,还有其他入不了轮回的幽魂,都被它……”姚梦缩紧打颤的身子,双目流出极大的恐惧: “我不知道它是哪来的恶魔,每天担惊受怕,好不容易平静了十年,它又回来了,这次它一定会找到我,把我吃了,它一定会的,我躲不掉了,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被吃,我还想看爸妈,我想回家,谁能帮帮我?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伴随着愈发激动的情绪,她紧紧抓着我的手,不停哀求。 “这个情报很重要,别害怕,我帮你。”我反覆上她的手承诺道。 “真的吗?你真的能帮我?!” “嗯,我现在就找人带你回家。” “谢谢……谢谢你!”她扑上来抱住我,在耳边轻声说句:“谢谢!” 我莫名地感到一丝寒凉。 不多久,面前出现一位看起来十六七岁的花季美少年,面如玉,眸若水,唇如丹,随意穿着一件长t恤和牛仔裤,那副表情像我欠了他几十亿。 “有事?”他两手插入裤袋,斜睨我身边的女生。 “小离,以后在女孩子面前,注意点形象。”我稍稍提下建议,自打来了这个世界,他的性子竟发生三百六十度巨变,由一点就爆变得成天打不起精神,萎靡不振,游手好闲,我甚至怀疑他还是不是我弟弟。 “嗯?”老弟很不满地一挑眉。 “好好,当我什么也没说,”我连忙摆手,转入正题,“我找你,是想让你带小梦回家,等她见完爸妈再送她去轮回,这点小事你可以帮忙吧?” “这种破事,你叫我去做?”他一个字比一个字咬音重,嫌恶地瞟了眼一脸害羞的姚梦。 “对,护送美女的差事最适合你做了。”因为你最擅长夜间活动,夜的主宰者,虽来自异世,性质应差不多。 面对我坚决且诚恳的态度,他终于开窍没再多话,漠然瞥视姚梦,闷闷地吐出两个字:“走吧!” 姚梦受宠若惊,瞅着他伸向自己的手,踌躇不决。 若此刻她不是幽灵,脸蛋肯定一片红,我捧起她的手递给小离,不忘嘱咐:“好好送美女一程啊!” 他不耐烦地白了我一眼,领姚梦一同隐去。 送走两位,我也要早点回去睡了,时间一长,以姗同学可能会对我的结界有所察觉。 次日杜安卓和严俊都来上了课,我和佳颖坐一排,大教室人近满,仍隔不断背后射来的视线,他好像有话想对我说,也许有必要找机会和他好好谈谈,顺便详细打听丁灵的事。 临下课,脑中倏地一丝感应:幻月?! 铃声乍响,佳颖想讲鬼故事,我借口wc出了教室,隐至一处无人的墙角。 “你的学校原来是这样子。”身后的音调一如既往的冷。 “以后别随便来这里,更别让同学看见你,特别是女生,否则发生事故不好办。”这家伙长相过于俊美,那股独有的成熟男性魅力最勾人,加之生性冷酷,堪比高傲迷人而又危险之极的吸血鬼贵族,符合大部分重口味花痴女的臆想对象。 “哼,话送给你自己吧,如果不小心在这现出真身,被她们看见,远不止发生事故那么简单了。”他无一点尊卑概念地回敬一句。 “谢谢提醒,我一定铭记于心。”我无怨无悔甘忍主仆地位颠倒的残酷现实,深刻体会到星河曾说的“这笔账留着以后慢慢算”——当初对他六人下手是狠了点,可我不已经恢复了他们的本体么?怎么着也算弥补过错了。 “昨晚殿下把那只扮成女鬼的妖怪杀了,什么也没剩,他要我带话给你,以后那种无聊琐事少烦他,自己解决,另外,学校里有古怪,你好自为之。” 少烦他?!我好自为之?!“他倒是干脆。”我很无奈,最为我着想的弟弟啊,何时变得如此绝情?即使我曾经寒了你的心,可现在我不没封印你,又解了禁,怎么着也算还你自由了。 “殿下说他最受不了你见个女人就对她温柔,人妖不分,更敌我不分。”那张冷冰冰的脸很适合传话的工作。 心口忽涌一阵隐痛,我不禁闷哼了声,右手揪上胸口背靠着墙支撑身体。 “夜落?!”他扶住我的肩,冰脸微有松动。 “没事,昨晚被吸走了点灵力……”我随口搪塞。 “银箭造成的伤,真的再无法痊愈吗?”他眼里掠一抹担心。 “很少见你会紧张啊!”我打趣道。 “哼,”他立刻松开我,别开脸,“上次是我失职没保护好你,才使你被银箭射中……没别的。” “血姬留给我的痛,是她和我永存的证明,怎能轻易消除?”我弃她在先,该得此惩罚,血姬虽为晶石,有了意识便可视作命的存在,我却没尊重,屡屡拒绝她回归的请求,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我快上课了,你回去吧!” “那只尸妖是分身,对方很可能是冲你来的,多加小心,有危险就唤我。” “嗯。” “夜落,我不会再让你受伤。”说完,他悄然退去。 我勾一弯浅笑:真是不坦率! 照目前的情形看,能确定姚梦已被她所提的恶魔吞食,并变成她的模样引我现身。开学的头一晚,它来找希儿时就注意到了么? ☆、第五话 参加茶会·红与白的碰撞 (3284字) 刚走入教室,铃声正响—— “小风,怎么去了那么久?脸色也不太好。”佳颖满脸关心。 “肚子有些不舒服,没事了。”我笑答。 “哦,要真不舒服就说啊,我陪你去校医院。” “知道啦!” 一堂课结束,我和佳颖未走出教室,被一个声音喊住:“风铃。” “小风,有人叫你?”佳颖好奇地回头,“安卓?”和严俊。 “风铃,你有空吗?”杜安卓看上去平静许多。 “安卓,你有女朋友的人了,还找别的女生搭讪啊?”佳颖乐得调侃。 “安卓,清醒一点……”严俊低劝。 “风铃?”他没理会两人,径自问我。 “也不忙,有事吗?”我爽快应道。 “跟我去个地方。” “啊?”另两人大跌眼镜。 “真直接?!”田佳颖发出惊叹。 “安卓,我们要去……”严俊发急。 “我想请风铃一块过去。”杜安卓神情坦然。 “好啊,我陪她,”不等我答话,佳颖兴冲冲代言,“我不去小风也不会去的,对吧?”眼睛眨巴眨巴地瞅着我。 “……”是你听出严俊话中之意,想去凑热闹吧! “就这么说定了,快走啦!”佳颖迫不及待拉我往外跑,悄声解释,“小风,我告诉你哦,他们有个秘密集会点,这次肯定是去那里儿,咱千万要把握住机会……” 把握机会??莫名其妙! 一座四面与顶棚均由明亮玻璃覆盖的建筑,干净透明的玻璃在阳光的折射下显出炫目的璀璨,有如上帝的花园,美丽梦幻,站在宽敞的玻璃门口,窗明几净、神清气爽。园里种满花花草草,多为红白两色蔷薇,反差之大使彼此显得异常醒目,不知是谁品味这么不凡:一种如黄泉忘川河畔的火红彼岸花,一种如幽冥之境凌华殿前的雪白荼靡花——我不由想到这两种比较。 恍如温室的玻璃室内,欧凝和以姗坐在一张乳白色圆桌边等着,桌上均匀放置五杯热气腾腾的香茶,刚泡好的——茶会么? “安卓,严俊,你们怎么把无关的人带进来了?”梁以姗不咸不淡地问。 “是我带她们来的。”杜安卓坦言,似早料到她的反应。 “安卓?!”欧凝惊诧,望向我,眼中流丝许哀伤。 “疯了。”严俊绷着脸。 我觉得自己需要说点什么,好好的气氛因我的到来陷入僵局,连话不停嘴的佳颖也缄默了。 “我再去泡两杯茶……”刚想张口,欧凝抢先出声,起身走向花丛附近的小桌。 “不是有五杯了吗?我们六个人,再泡一杯就好啦!”佳颖对我小声道,“她干嘛说两杯?还有一个没来?” 第4节 “嗯,可能。”我应和。 “风铃,佳颖,随便坐吧!”杜安卓望了眼不远处的欧凝,显有愧意。 “谢谢!”我与佳颖知法守礼地入座。 严俊和梁以姗没说什么,但那表情好像……不大欢迎。 欧凝递来两杯热茶,我伸手接过:“谢谢!” “不客气。”她眸中写着淡淡忧愁,默默回到自己的座位——杜安卓旁边,依次是佳颖、我、严俊、以姗,以姗与杜安卓中间空了个位置,那只袅袅升起热汽的蔷薇花瓷杯静静等候着主人。 “人都齐了。”门口传来一个闲散男音。 一名着整洁休闲装,外披黑色大衣的男生走近,同杜安卓差不多身高,精美的五官很吸引人,眉宇间风流含蓄,薄唇边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黑色又为他平添几分酷感。男生单手提包不紧不慢来至桌边,一扬手潇洒地扔到桌上,优雅入座。 佳颖自看见他起便呈花痴相,直勾勾地盯着对方,两手托上双颊,无限陶醉中。 “尹剑,可以开始了。”杜安卓发言,阳光帅气的脸上有着与之相符的坚毅,却残留着不应有的黯然。 “她们是谁?”尹剑注意斜对面的我和佳颖,视线落向我时,讶然疑道,“丁灵?” “她不是丁灵,是风铃,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回话的是严俊。 “风铃?”男生手指勾住杯柄,微凝神。 “你好,我叫风铃。”我主动示好。 “我叫田佳颖,很高兴见到你,尹剑。”佳颖快言快语。 “你好,”尹剑举止从容,“你们是新成员?” “还不是。”以姗平淡地否定。 “我新闻部的,对你们调查的灵异事件很感兴趣,一直没能加入……呃,说来惭愧哈……”佳颖站起来迫切争夺话语权。 “你想进来,我第一个反对。”严俊毫不给她面子。 “你成心呐?”佳颖愤愤地怒瞪。 “佳颖,别激动,”我夹在两人中间不好受,“小俊不让你加入肯定有原因,我们好不容易被邀请过来,保持纪律,好好听话。” “她说的不错,我们社团是自发组织,并没经学校批准,也不属于学校。这项工作具有危险性,什么都不会的话,容易出事。我劝你最好别进,否则一切后果自负。”尹剑悠缓地说,话却不留情面。 佳颖立即闭口安静坐下,视线一寸不离帅哥。 “闲聊到此结束,以姗,把昨晚的情况向大家说明吧!”杜安卓无动于衷地拉回话题。 “嗯,昨天晚上我去了一教四楼,但是很奇怪,那里完全没有亡灵的死气,后来我又仔细勘察了一下现场……”以姗娓娓陈述中…… 我在心里默默致歉:姗姗同学,实在不好意思,那尸妖不小心给我弟整死了,给你们的行动带来诸多不便,请多包涵。 “小风,”佳颖扯扯我的手臂,难得她弃帅哥留意我的存在,“你信不信她说的?” “应该……可信吧!” “你知不知道她的底细?她怎么就断定那里没有女鬼?大半夜的教学楼都锁了,她怎么进啊?” “……”我答不上来,瞥见斜对面的尹剑,趁机转移方向,“比起姗姗,我觉得那位帅哥更神秘。”确有几分异乎寻常,至少不好探取他的记忆。 “你说尹剑啊!”她眸中点燃起火热的崇拜光芒,没几秒,“你认识那女生?” “啊,还好,那次他们四个一起见过。”思维刹车转弯够快啊! “哦,”佳颖领悟,接着亢奋地和我交头接耳,“我跟你说啊,尹剑是谷江市市长家的大公子,尹大少爷,在我们学校成绩第一,相貌第一,品行第一,总之是什么都第一的天才,全校公认的第一校草,是所有女生心目中的完美情人,”正当我以为她“幸福”得快晕过去时,语气陡转,“唉,可惜他已经有内定的未婚妻了,是谷江最大财团霍氏千金霍娴茵,气质美女啊,现在国外,不久就将回国,我的梦中王子啊!我将永远失去他了,小风……”她伤心地捧着我的手,眼神哀怨,“我该怎么办?” “别、别……”貌似你从没得到过他吧!哪来的失去?见她越凑越近,我忙抽出手,往后缩:佳颖同学,你这样会让人误会我俩有啥的。 “你们干什么?”严俊皱眉。 “呀哈哈……没、没什么没什么,大家继续讨论,讨论……”我尴尬地打哈哈。 “以姗刚开始说话你们就窃窃私语,如果没兴趣听,我们不强求,你们随时可以离开。”严俊尽力平稳语气。 “嘿,我们招你惹你啦?严俊,我发现你这几天说话……”佳颖起身不甘示弱。 “佳颖,”我飞快按下她,“稍安勿躁……”转向其他人,“各位,不好意思啊!我们知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回头压低了声,“佳颖,你的王子在这,注意形象,形象……” 果然,她的怒意顷刻烟消云散,投望尹剑,变成傻笑。 真灵!我暗暗捏下一把汗。 “严俊,别生气,我想她们不是故意的。”欧凝替我们辩解,轻柔的声音听着很舒服,很悦耳。 “现在要先解决食头鬼事件,其他问题过后再谈,”杜安卓始终冷静,继而问我,“风铃,我们了解到和三名遇害者同住的林希儿和你一个宿舍了,你愿意帮忙从她那里找线索吗?” “你们知道我和她同宿舍,那应该可以找到她面谈吧!”我没着急表态。 “我们找过,但……她对那件事很排斥。” “是啊!人总不愿提起不幸。”何况事情诡异,我理解希儿的心情。 “所以,我们希望能得到你的帮助。”欧凝态度诚恳。 ☆、第六话 新同伴·结成 (3104字) “唉,没好事啊!”佳颖对我悄悄抱怨,“我说呢,这么好心叫你来,是有事相求,吃力又不讨好。” “没那么严重啦!同学之间相互帮忙,应该的。”我无谓笑笑。 “考虑得怎样?”尹剑品着茶,随意问。 “不用考虑,我家小风接受任务。”佳颖超爽快地代为应下,本人都不及反应。 倒戈真快!!不得不承认帅哥对她的杀伤力太强。 “谢谢!”杜安卓客气的话语中似不经意地带着柔和,“另外,风铃,你愿意加入我们吗?” 在座者震了又震,惊了又惊—— “安卓,你……要她加入?”严俊当即拍案而起,强烈反对,“你不是不知道我们做的事有多危险,没必要牵扯其他人,再说风铃才刚转入我们班,对很多情况不了解……” “我同意。”尹剑洒然出言。 “尹剑,你怎么也跟着一起?” “以姗?”杜安卓忽视其异议,问另一人。 “她如果愿意帮我们,或多或少会受一点牵连,但我们也不能因此就轻易让她加入,毕竟危险系数太大,所以,我的意见保留。”梁以姗理性发言。 “小凝?”杜安卓询问身边的女友。 “因为面对的东西很危险,我们每个成员必须具备基本的自我保护能力,”尹剑没等她发表意见,自顾说,“安卓和严俊会武术,一个拥有傻瓜一样强烈的执着,一个有在不同圈子里混迹的各种朋友,以姗在妖灵退治方面是专家,欧凝是安卓的女朋友,而我……不用多说。那么,风铃,告诉我们你会什么。” “哈?”说话方式挺酷,亦加重了我对他的怀疑,他注意到了什么?作为普通人风铃,我自信没人能发觉,即使懂得法术的梁以姗也不例外,除非对方……可他确实是人类,可疑呢! “你要考虑清楚,这不是小孩过家家,意外随时会出现。”严俊立场坚定,话像警告,又像威胁。 “是吗?那我……”我正欲说出决定。 “风铃,即使你什么都不会,可你身上有样东西很少见,”尹剑打断我插话,“就是你见到我的反应,不像大多数女生那样犯花痴,这点很重要,也是你通过我这一票的原因。” “咦?!”佳颖惊得下巴快掉了,很受打击。 “凭这个做决定会不会太草率?”梁以姗不愠不燥地提出见解。 “我倒不认为,总之风铃遇到什么危险,我负责保护她好了。”尹剑对答如流。 “咦?!!”佳颖彻底垮了。 身边寒气骤升,我很想说不干我事,是他滥发爱心——由此可断定,他的确在怀疑我。 “尹剑,别意气用事。”严俊试图挽回局面。 “我自有分寸。” “那……我,”欧凝略犹豫,“同意。”声音不大,但足以听见。 一时,鸦雀无声。 “好,除以姗弃权外,三票对一票,风铃可以成为我们的一员,”杜安卓宣布结果,“风铃,你的意思呢?” “我……” “当然愿意啦!”始料不及地,佳颖一掌拍上我后颈摁下,回答与动作百分百利索。 我的话不仅二次被打断,同时前额与桌面亲密接触,深感气衰:佳颖同学,下次有动作前,事先和我打个小小的商量吧?起码吱一声也好啊! 她貌似会错了意,那闪着灿烂星光的双眼在说:相信我,没错的。 “承蒙各位看得起,我会努力不拖后腿。”我最后一句完整的保证。 一场入社茶会结束,尹剑闲步朝我走来:“风铃,能稍微留一会儿吗?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算是对新人的指导。” “指导什么的我来向她说明,我是社长,应该负责这件事。”杜安卓幽灵般出现在我身身旁。 “哇——”佳颖惊叹,附过来八卦,“看不出来你魅力好大哦!才刚见面,俩帅哥就为你干上了。” 我无言抚额,各有各的目的,不好明说罢了。严俊和欧凝脸色很难看,梁以姗漠然走开——不关己事不开口。 “噢,我想起来还有事,先走啦!”佳颖迅速找借口抽身,“小风,慢慢接受指导啊,明天见。” “佳颖……”我郁闷,不止倒戈,她逃的速度也相当快。 “风铃,你是想听我说,还是听他说?”尹剑云淡风轻地问。 我默而不答,望见附近一丛洁白的蔷薇,提步走去…… “这些是我种的。”耳旁升起尹剑的声音,其他人已然离开。 “除了你,我想不出第二个人,尹大少爷。”我随然应道,指尖触上一朵纯白无暇的蔷薇。 “你知道我的身份?” “佳颖说的,你们开会的时候。” “比起白色,我更喜欢红色蔷薇,如火如荼的红,”他掐下一朵递至我面前,笑问,“如彼岸花的绚烂鲜红……你认为呢?” 第5节 “你的品味很独特。”果真是……一个很特别的孩子。 “我欣赏你的冷静,这是另一个原因,你眼中的平静不是普通人能拥有的,无论什么事都激不起丝毫波澜,我对你……很感兴趣。”他嘴角浮现一抹神秘的浅弧,托起我的手,将那朵蔷薇放在掌心:“或许,你应该试着喜欢红色。” 话里藏有深意,我无辜笑笑,无任何表示。 “你的假笑很逼真,”他酷酷地一旋身,背对着我扬扬手,“下次再见,可爱的风铃。” 可爱?可疑吧!火红彼岸,雪白荼靡——会是白色被浸染成红,还是红色被净化成白?抑或,如这片蔷薇花园,红与白,如此分明…… 尹剑回到家中,富丽的大厅里管家恭敬相迎:“少爷,您回来了。” “哥哥,”尹蝶欢快地跳出来,搂住他的脖子,亲昵而热切,“哥哥,娴茵姐说她一个月后回来,我们给她开个party怎么样?” “随你喜欢。”尹剑心不在焉地拨开她的手,走向二楼旋梯。 “哥哥,娴茵姐要回来了,你不高兴吗?”尹蝶追上去拦下他。 “没有。” “那怎么没精打采的?” “所以哥哥需要休息啊!”尹剑宠溺地摸摸她头顶,“娴茵的party,小蝶安排吧。” “哥?”尹蝶望着上楼的英俊挺拔背影,不懂:娴茵姐是自己未来的嫂子,可哥哥好像…… 书桌的电脑前,尹剑靠入椅背,稍露倦意:“无殇,你说她会是什么人?”似问着某个不存在的人。 “谁知道呢?”半开的窗帘下,映出一个斜斜的长影。 死寂的黑夜,一栋宿舍楼顶,寒风掀动黑色大麾,俊朗少年面色凝峻,目视黑魆魆的树林,清明的瞳孔盛着凛凛杀意。 “小离,你来这里做什么?”一身黑色风衣的我与他相对而立。 “清除对你不利的东西。” “你多事了,那种程度的家伙对我构不成一丝威胁。” “它敢打你的主意,就必须死。” “这事我自己解决,你快回去。” “那种货色根本用不着你亲自动手,我会布下结界,不影响外面。” “有些问题没弄清楚前,我不想打草惊蛇。” “什么问题?” “它派那只尸妖试探我的目的,以及它的来历。”或许能从它身上获取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抓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若你能问出来,会等到现在?” “上次是那尸妖咎由自取,它不肯老实交代,下场只有一个。” “所以这次,我更不许你贸然出手。”我强硬了口气,感叹他游手好闲的外表下,暴戾的性格不减当年。 “夜落,我是你弟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为什么你总喜欢独自背负起所有事,不肯让我为你做点什么?我知道你想保护我,不愿我受伤,可我也一样,我想保护自己的大哥,谁敢伤你半分,我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小离像把压抑已久的激愤一股脑发泄出,尽化作那句“死无葬身之地”的狠戾。 ☆、第七话 新月前夕·激荡的钟声 (2564字) 我微震,想起一句似曾相识的话:“你只道要保护别人,却不知有人很想保护你。”抓上隐隐作疼的心口,也许,我对小离做错了,从未考虑过他的感受,正如当初的血姬——我竟犯着同样的错误吗? “你怎么样?”他急忙扶下我,万分紧张的样子。 “小离,你仍是不肯叫我姐姐吗?” “够了,”他紧紧拥着我,“驱逐和羞辱,死亡和遗忘,你忍受的这些已经够了。为你,我可以做任何事,哪怕放弃复仇,如今我唯一在意的是你的安危,你是我唯一的大哥,最亲的哥哥,夜落。” “小离……”心底的安慰覆盖了刺痛,很少见他温柔的一面啊!原来这么令人感动。 “这两天是新月,银箭之伤会复发,跟我回去吧!这里很危险,也很麻烦。” “明晚,新月前这点疼,我还忍得住。” “可恶,明明没有错,为什么要你一次次遭受无端的罪责?”他慢慢放开了我,目中含恨。 “小离,向幻月多学点,凡事别太冲动,更别为我冲动,不然……会让我很为难。” “被你封印过、囚禁过,你还能把我怎样?”他一脸不屑。 好小子,跟我杠上了!我拉下脸幽幽道:“说的也是,到时我只能将自己封印,去尝试一遍加在你身上的种种不公了。” “哼,再好不过。”他大为赞同。 我觉得自己在没事找事。 “铛、铛、铛……”远处传来隐约的钟声,一声比一声清晰,数了数,共十二下。十二点,预示着午夜的到来,又似警醒人们诡异暗夜中的危机。 钟声的方向——是教堂! 前几晚并没响动,今夜出现……与此同时,树林里弥漫起一股不安分的躁动…… “终于耐不住了,正好,省得我去找它。”小离眼里炫着兴奋,转眼人已不见。 “小离!”我不及叫住他,打个响指,银光张开的结界将现实隔离,笼罩整座学校。 “小离,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我佯装不悦地看着被他用魂锁缚住的大块头——水塘上方,无数软体触角张牙舞爪地挥舞着,想挣脱束缚,密密麻麻嵌满尖牙的巨口大开,勉强辨认出其头部所在,全身流着墨绿的腥臭粘稠脓液——大概因常年寄居在死水里。 总言之,用恶心巴拉形容算得上贴切。 “哼,不堪一击。”小离二话不说,发出魂锁的右手握紧,强烈刺目的荧光中,怪物发出惨烈呼嚎,瞬即消失,不剩一星一点。 “你完全没把我的话当回事啊!” “看一眼都恶心,还问什么话?”他全然有理,“而且,我是在你的允许下动手,否则早被你制止了。” 学聪明了?没跟幻月白混! “收工。”我丢下俩字,解除结界自回宿舍。 以姗同学应该注意到了,感应符咒在树林边布下的结界已探测到入侵者。这不,我刚躺下,便有三个人影往树林赶去…… *********************** 课后,林希儿去图书馆的途中,见一个残疾女孩推着轮椅吃力前行,心软之下快步上前:“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你愿意帮我?太感谢了,”女孩脸上绽开笑颜,“我想去图书馆。” “正巧我也要去,我们一起吧!”林希儿热情提议,觉她眼睛哪里不对。途中,知女孩名夏汀,从小双目失明,和十几名个孤儿寄宿在校外的教堂,却时常来图书馆借书。林希儿由衷佩服,亦生不忍: “你可以叫别人帮忙啊,何必自己亲自跑一趟,多辛苦啊!” “总麻烦人不太好,偶尔,我也想出来走走,这一路都有好心人帮忙,又遇到了你,希儿,谢谢。”夏汀满怀感激。 “不客气,应该的,”林希儿停步转到女孩面前,蹲下身想握她的手,对方却触电般抽回,“夏汀?” “没、没事……我……不习惯。”夏汀尴尬地埋下头,有些不自在,迅速转话题,“你手上好像有个东西?” 林希儿起身,仔细瞧了瞧双手,恍悟:“你指的手链吧!我男朋友送的,我天天戴在手上。” “你很喜欢?” “嗯,”林希儿幸福地点了点头,察觉她眼里的寂寞,“夏汀,以后我帮你借书吧!顺道去看看教堂和那里的孩子,我从来没去过呢!” “太麻烦你了。” “不会,能帮到你,我很高兴。” “那……谢谢!”夏汀主动向她伸手,露出友善的笑容。 林希儿看着她纤瘦的小手,展颜一笑,轻轻握住了它。 “希儿,我能摸摸你的手链吗?” “好啊。” *************************** 下午的课程结束,我被佳颖强行拖往医院,一路到楼底大厅,碰见正等着的杜安卓和严俊。我哭笑不得,关键时候状况百出,一个佳颖不够,杜安卓又主动承揽带我去医院的任务,叫严俊先去花园与其他人会合。 “安卓,希望你真能分清自己在做什么。”严俊很意味地看了我一眼,调头走出教学楼。 杜安卓承诺必带我上医院,佳颖便放心撤了。通向校医院的道路两旁,秃秃的枝桠吐出不少嫩芽,天气渐暖,偶尔会吹过一阵凉风…… “你还好吧?”他帮我围好略松下的红色针织围巾,动作娴熟——以前常为丁灵。 “老毛病,心脏不太好,前两年也是因为这个休学,不过现在好多了。”我感慨自己编起谎来是如此顺溜。 “到了医院好好检查,你这样让人很不放心。” 至目的地,我没进去,只说:“你完成了对佳颖的承诺带我来医院,但看不看医生由我决定。”言罢折身返回,回家要紧! “来了就进去看看,别对自己的身体那么不负责。”他拦下我的去路,很坚决,并不由分说牵过我的手…… 近半小时的折腾,我终得解脱,手中捧着一盒药,努力扯出笑容:“我说没事吧!佳颖她太夸张。” “记住按时吃药,”他简单嘱咐,又显出悔意,“小风,我不该请你入社,对不起。” “不用道歉,个人的意愿谁也左右不了,我想加入你们。” “我保证,绝不让你涉险。” “谢谢……跟我说说灵异社的事情好吗?” 灵异社——其实更像一个灵异事件调查组,由他们几个自发成立,专门调查一些怪谈和离奇案件。为工作方便,除开尹剑,四人均租住校外,就不必局限于学校,还可以接受社会中的委托。 ☆、第八话 无月之伤·夜落 (3307字) 第6节 提及丁灵,杜安卓没透露太多,简明扼要:丁灵是他大一下学期认识的女生,喜欢恶作剧,时常招惹他。起先他并不知其真实身份,自丁灵闯入自己平淡的生活,他开始接二连三地接触灵异事件。 大二时,丁灵几番鼓励他组成灵异社团,并在此不久,杜安卓郝然得知——去年和严俊去探险的那座神秘古墓,丁灵是古墓附近修炼成形的小狐仙,因见了他便一路尾随到谷江。 关于丁灵的死,他缄口不言——似是一段最不愿回首的痛苦往事。 “事实会查清的,不过我想丁灵的愿望不是这个,而是你能否幸福。”我缓缓说道。 “你和她很像,不止相貌,脾气也像,非要人逼着去做一些事,可又很听话的任由你带着,不会无理取闹。”他的声音很轻柔,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 “也许吧!” 玻璃室内,以姗总结着这几天的发现:“……昨晚我和安卓、严俊赶到树林时,符咒消失了,结界完全被破坏,里面没有任何异样,之前分明能感觉到的尸气消失得一干二净。和上次一教的事联系起来,我认为是有人先一步下手,并且做得很利落,几乎瞬间搞定。” “我们学校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厉害的人物?”严俊诧异。 “昨晚那道结界……灵力很强……”以姗沉思。 “不知道是敌是友,”欧凝担心,“他的目的和我们差不多,希望不是敌人,我们在明,他在暗,这样的对手,实在可怕。” “小风一来我们学校就有高手相助,真是我们的福星,”尹剑似有所指地指我,“可见让她加入是对了,没准会给我们带来更多好运。” 矛头不要这么明显吧!我额上渗出细密的虚汗,心脏阵阵绞痛。 “尹剑,小风身体不好,她不用参加任何行动。”杜安卓适时地替我解围。 “小风,你脸色很差……”欧凝瞧出状况。 “抱歉,各位,我想回家,能不能先走?”我按紧心口急声道。 “刚才在医院吃过药,一点作用也没有吗?”杜安卓几步过来,扶住我的手臂,“倒越来越严重了?” “安卓……”欧凝眸中拂几缕伤。 “我送她回去,”尹剑一把捉过我的手腕,“我说了会负责保护她,”低声提醒,“安卓,别让欧凝伤心。” “不用,我自己打车。”事情有点出乎意料,必须尽快,要不真麻烦了。 “时间不早,不如我送你方便,顺便去趟医院。”尹剑像打定主意趁此良机摸清我的底。 “尹剑……拜托你了。”杜安卓喉间滚动,挤出一句话。 外面天色灰蒙蒙,春寒料峭的傍晚微显凉意…… 一路安安静静,心脏被穿刺的痛楚频频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寒战,想着得在天黑前摆脱尹剑,反被他搂紧双肩:“你现在很狼狈啊!可也叫人心疼。”话很随意,又似认真。 “谢谢!”我说得很费劲,风铃的身体已是承受不住,接近极限。 偏不巧此时遇到筱贞,她小跑过来,抱着两本书,腾出一只手摸向我前额,关切问道:“怎么了?怎么出这么多汗?” “别说那么多,我正要送她上医院。”尹剑三言两句结束问话。 前方忽现一人——来得很是时候。庆幸大部分学生在上课,校园里闲逛的人不多,比较清静。 “幻月。”我低笑。 “你认识他?”尹剑聚生敌意。 “他是谁?”筱贞呆愣,手中的书本无知觉地滑落。 “有劳两位,”幻月的口气总带着冷冷的音调,眼下也未有改变,独断抢人,“把她给我便好。” 我向尹剑和筱贞道谢,倚靠在幻月怀中,与他离开,逢铃声大响,我们行至一处拐角,悄然隐退…… ********************** “你叫筱贞?”留在原地的尹剑转问身边的女生。 “嗯……”寒筱贞回神,发觉手里空空的,书掉了!低头一看,地上空无一物! “给,”尹剑递给她一本《中国语言学史》、一本《新月诗选》,问,“你是中文系的?” “嗯,”寒筱贞快速理好思绪,接了书本,“谢谢!” “风铃是金融系,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和她……同一个宿舍。” “啊——尹剑!”远远几个花痴女冷不丁同声喊出。 “他旁边那女的是谁?” “女朋友?!”一群女生尖叫围聚——爆炸性新闻。 “尹大少从不交女友的,为什么这次……” “那女生谁啊?长得不错!” “狐媚……” “快走。”尹剑沉声催促。 寒筱贞未有行动,被一股力带着飞奔,一群花痴在后穷追不舍。 两人躲到一座大楼墙角,不停喘着粗气,寒筱贞竭力抚平心脏,落下一块大石。 “一起吃晚饭吧!我请你。”尹剑很顺便地提出。 “不,我要回去了。”寒筱贞想也不想地一口回绝,脚下走出一步,小臂被他牵住。 “我们也算共患过难,不妨给个面子,就当我的歉意,不该把你卷进来,”尹剑非常绅士风度地说,“再说,我想向你打听风铃。” 一家舒适整洁的西餐厅里,以暖色调为主的柔和灯光衬托出更多静谧与温馨。见她拘谨,尹剑语态轻松地打开话题:“你是第二个直接拒绝我的女孩。” 寒筱贞默默搅拌着卡布奇诺,低着头没应声。 “第一个是风铃,不久前她拒绝我送她回家,刚才你又拒绝我请你吃饭,一天之内被拒绝两次,对我可是闻所未闻的事,难道你们宿舍的女生都喜欢拒绝别人?” “你说笑了,我们虽然拒绝,可最后你还是坚持送小风,我也来了这里。” “听起来像我在强迫你们,”尹剑开起玩笑,“好像是我为挽回面子,逼你和小风委曲求全。” “话严重了,至少我不是被逼的。” “你要那样想也无所谓,”尹剑并不介意,“小风和你住一起,她的事你多少了解一点吧!她得的什么病?” “不清楚,我今天是第一次见她发病,平时都好好的,没什么反常的地方。我跟她接触不多,白天各自上课,晚上我去图书馆自修,很晚才回,那时候她差不多睡了。与其说了解,我对她其实一无所知。” “昨晚,她有没有异状?” “和往常一样,我回宿舍时她已经睡了,”寒筱贞略想了想,“唯一觉得奇怪的,自从她和希儿搬进来,我每晚刚躺下就睡着了。以前总很难入眠,睡得也轻,容易被惊醒,现在能一觉到天亮……感觉睡眠突然间好了很多。” “那么睡着之后的事,你完全不知道?” “不知道。” “小风病得不轻,作为舍友,往后你要多关心她一下才是,如果她再有任何状况,希望你随时联系我。”目光无意落到桌边那本《新月诗选》上,新月?——今晚是新月! 一个无月的夜晚。 寒筱贞回到宿舍,把几乎捏碎的手机小心放在桌上,里面刚存下尹剑的号码——多少女生梦寐以求的尹大少,他好像很关心小风。 “筱贞,你回来啦!”林希儿精神倍增,“明天有空吗?要不要陪我一起去学校附近的教堂……” 市郊的山中,一座诡谲幽暗的宅邸,保持着民国时期的建筑风貌,既有中式的传统美感,又融入了欧式的简约典雅,宅内明灯通亮,与外表的阴晦形成鲜明对比。 我抓着楼梯扶手,紧揪剧痛的心口,利箭穿心的疼痛难忍,大汗淋漓,身体几近虚脱…… “夜落……”五人看得焦躁,却帮不上忙,徒增烦恼。 “……没、事……都别过、来……”断断续续的一句话耗尽力气,风铃已达极限。 一袭宽大墨色衣袍,乌黑长发瀑下,俊美而典雅的绝世容颜,一双漆黑眼眸似附有魔力,充满罪恶的诱惑,美得罪孽,又深如漩涡,一旦沉陷,便是无尽万劫。 疼痛感得以暂时压制,心脏持续泛疼,然缓和不少。 “呼——”几人松了气。 我慢慢站起身,面对五人安然一笑:幻月、小离、阿穆、星河、妙音。 “夜落大人。”妙音喜形于色。 距上次整一月,这一刻对他们来说最煎熬,也最期待。因为只有在新月之夜,我才不得不恢复夜落之身,平时坚决以风铃示人,曾招众怒。他们更习惯于夜落,我则偏于风铃——问题的症结所在。 ☆、第九话 月之誓语·宁静的前奏 (3461字) “夜落!”一声很不合时宜的高调,妖娆而性感的酒吧女从天而降,向我扑来。 幻月及时挡在面前,甩一道白光,女子被弹开,眼看要撞到星河,小男孩很自觉地闪身避开,女子飞入他身后的阿穆怀里,顿时酒醒大半。 “璇玑,你发什么酒疯?”阿穆不爽地拎起她。 “夜落……”璇玑美眸中闪着灿烂繁星,忽睁大双瞳瞅着面色阴冷的幻月,飞快躲到阿穆背后,无比委屈地大声哭嚎:“夜落,你要为我做主啊!幻月、幻月他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弱女子?!我抚额,她弱女?世上无强女了,幻月对她做了什么?不问还好,一问她更像开了闸的洪水,眼泪直往阿穆衣服上蹭,后者嫌恶地皱着眉,临近发作。 “那天晚上打完电话,幻月把璇玑叫到房间,没多久就听见她在里面鬼哭狼嚎,然后衣衫不整地跑出来,去酒吧找煦了,听煦说她在那里日夜买醉,纵酒无度,今晚回来可能想见你。”小离散散漫漫地回答。 “幻月,是不是做得太过了?”我秉持公道。 “我只是遵从你的交代,可任意处置她。” “夜落,你怎么能这样?!”璇玑转悲为愤,“怎么能任由我被欺负?为什么那么喜欢幻月?那么讨厌我?我、我好伤心……我不活了……”一坐地,刹那决堤。 “璇玑,璇玑……”妙音过去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夜落大人对大家一视同仁的,没必要跟幻月争,别哭了……” “妙音,”璇玑一把抱住小姑娘哭诉,“还是你对我好,咱们女人就该站在一条线,打到他们欠扁的男人,”止住,“除了夜落以外,”继续悲怆,“哇……幻月,我跟你势不两立……妙音,以后一定不要被男人欺,对他们下手有多狠就多狠,千万别留情……”有意瞟了眼星河。 “无聊。”小男孩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转身回房。 妙音哭笑不得,可怜被璇玑抱得太紧,还得忍受她熏死人的酒气。 我默叹,不再理会,等她酒疯撒完自然能安静。径自上楼,心脏的隐痛一刻未消…… 偌大的画室,陈设单调而显空阔,墙角摆放着几幅彩色风景画——平时闲来无事会去山顶写生。四面墙上挂着一些临摹的油画与国画,一副蒙着白布的大画框里,是我的自画像。并非因画得不好,何以用白布遮掩?自己竟不知…… 第7节 坐在画板前,正对着一扇敞开的窗户,轻纱般的淡色窗帘随风摇曳,外面深沉幽寂的暗夜充斥着神秘与未知,无边无尽的黑夜,其实很迷人! 画笔沾上黑色颜料,在画布上渲染痕迹…… 幻月进来时,一副作品已差不多完成,正做最后的小修补。 “夜落。”他立在我身后。 “有事吗?”我依然专注于画上。 “对不起,你本不该承受她的诅咒。” “自作自受,没什么该不该,你无需自责。” “还在疼?” “嗯,”我轻应,没停画笔,“我封印了自己一部分力量,这两颗晶石给你。”身后现出两颗闪耀的黑白晶粒,缓缓落在他手中。 “为何?” “力量与诅咒同削同长,力量的封印可以减轻诅咒的痛楚,有时候过于强大容易招致灾祸,适当的削减未尝不好。” “但这么做,你的处境会更危险,”他略有不满,“况且眼下已有人对你起意。” “不是有你吗?你们和小离……”画笔停滞,“会保护我。” “夜落!”能听出他的诧异,俊美男子握紧两颗晶石,单膝跪地,“夜落大人,幻月在此起誓,愿将自己的一切,身心、乃至灵魂,全都交付给您,永生永世侍奉于您左右,护您周全,至死方休,为我唯一的主人。” “你的誓言我会珍惜,”我搁下画笔,慢慢起身,望着眼前完成的画作,“幻月,还记不记得当初在神界,我弟弟夜神,称为夜王殿下,而我,曾经的审判之神,在神族中又被如何称呼?” “您为审判者,掌管幽冥之境,是至高无上的冥王大人。” “冥王?”我暗自轻笑,“或许我们会在这个世界遇上同行。”画纸上,黑色斗篷赫然跃入眼帘,格外显眼。 “同行?” “幻月,以后,忘记‘冥王’这两个字。五千多年前,夜落已沦为邪神,自那一刻起,我再非审判者,你们也非执行者。我是邪神夜落,你们,是我最忠诚的仆人,”嘴角微微勾出一抹弯度,我轻声自语,“或,最亲密的伙伴。” “是,幻月定谨记使命,惟您是从。” 我回过身来,看着立誓的冷面男子,说出一句无章理的话:“幻月,记住,我们在这个世界,是客人。” …… 把宅邸原主人——几只厉鬼送走后,耳根清净了许多,声声凄惨的呼救从此湮灭,世界如此美妙。温暖的晨曦洒遍山林,如同一层明亮舒适的外衣,窗台上几盆兰草迎着日光,简单宁和…… 我依旧是夜落的模样,只着了身现代装束,长发变短,古衫长袍换成衬衣,打开房门,一抬眼:“璇玑?!”守在门口? “夜落!”见到我,她两眼大放异彩,活脱脱像只在主人面前讨欢的猫,“亲爱的小落落,我好想你哦!” “你……”不及我说完,她抑制不住亢奋地张开双臂扑来。 “璇玑。”一个阴冷刺骨的警告。 她飞快改变动作,转绕到我身后——幻月不知何时抱臂靠在房门边,向她射一记冽冽寒光。 璇玑真被治得不轻!我汗颜:“幻月,不用把她看太紧。” “她一直对你虎视眈眈,若你自己能应付,我落得省心。”他丢下这句,漫步走开。 说的事实,后面,璇玑火辣辣地盯着我:“小落落!”眼角一抹得逞的奸笑,大鹏展翅,愣是扑了个空——好歹我是正主,怎能由她胡来? “夜落大人!”刚下楼到大厅,妙音眼前一亮——许是夜落穿的现代装束给人耳目一新之感。 “哟——妙音、星河,在学校还习惯吗?”我闲适地坐上沙发,桌几上有杯备好的热牛奶。 “一群女人,真麻烦。”喝牛奶的星河闷闷道,小脸蛋划过一丝愠色。 “嗯?”谁那么不幸招惹他了?对方会不会有事? “星河在学校太受欢迎了,所以……”妙音对着手指。 “慢慢习惯就好,”这种事正常,小男孩长得太完美,头脑又聪明,我不忘嘱咐,“别欺负人家小朋友。” “星河还好啦!不会做出格的事。” “没办法,上学是任务。”小男孩放下杯子,面无表情。 我干笑,隐约感受到一股氤氲怨气。撇头望向屋外,阿穆正在院里修剪花草,小离和幻月在屋顶看云彩—— “小落落,原来你不是去找女人,而是找男人啊!!”楼上,璇玑笑眯眯地扬扬我的手机,像发现了新大陆。 “咳咳咳……”我生生被牛奶呛,“谁的电话?” “一个叫尹剑的,问你身体怎样,对你好像很关心呢!还问了我们家地址,说要过来看你。” “你告诉他了?”此问题相当严重。 “我叫他去夜明珠,小落落,不介意我去接见他吧!”猫女郎眨着星星眼。 “别太过分。” “那我走喽,拜拜!”话音一落,女子瞬间消失。 之后,宁静祥和的清晨,感觉如此美妙!突然意识,她把我手机也带走了。 林希儿手里捧着一本盲文书,走进教堂(本想邀寒筱贞一起来,可她要回家照顾生病的妈妈),安安静静的大堂里,几个人正做祈祷,她便默默坐在后排。 环顾四周,瞧见玻璃窗外的草坪上,轮椅中的女孩膝头平放着一本翻开的大书,指尖摩挲着上面的文字,露出满足的笑意。 林希儿轻手轻脚地从后面绕过去,出了侧门,来到夏汀面前…… “希儿,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给欧凝?”夏汀递出一只小巧可爱的洋娃娃,“安卓和欧凝经常来看我们,这是我和孩子们给她的一份回礼,谢谢她的照顾。” “为什么不等她下次来,自己给她呢?”林希儿觉得亲手送出比较有意义。 “他们最近都挺忙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希儿,请帮我这个忙吧,顺便叫他们多注意身体。” “……欧凝住哪间宿舍?” “他们不在学校住,我给你地址。”…… 东门隔街的小区里,林希儿找到那家灵异事件调查研究社,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一位长发披肩的漂亮女生:“你好!” “你好!” “请问是有委托吗?我们社长不在,先进来吧!” “哦,不是,我来……找欧凝。” “找我?”欧凝大惑不解。 “你是欧凝!”林希儿惊喜,飞快把洋娃娃伸给她,“这是夏汀托我给你的,说谢谢你们的照顾……” ☆、第十话 危机重现 (3176字) nightpear酒吧,动感音乐与炫动的彩色灯光交相辉映,激情乱舞的男男女女中,璇玑半醉半醒地晃到吧台:“煦,香槟。” “那名男子是谁?你还变成风铃的模样?”煦给她倒了一杯酒。 “哈哈……”她满足地舔舔红唇,媚眼迷离,“小帅哥味道不赖。” “你们做了什么?小心夜落饶不了你。” “我跟他请示过啦!这次帮了他一个大忙哦!”璇玑神秘兮兮,伸出纤长的手指勾过高脚酒杯,饮毕,一扭水蛇腰转入舞池。 喝得酩酊大醉的女子栽倒在幽暗的大厅,口中呓语:“来……喝,我们再喝……干杯,哈哈哈……唔……阿剑……”洁白玉手箍上什么东西,猛一睁开眼:“夜落!” 男子无任何征兆地被她压在地上—— “哈哈……夜落……”她甜腻腻地蹭着,手脚并用。 “璇玑——”身下一声冷入骨髓的咬牙。 厅堂里灯光大开,豁然明朗。 我悠闲地坐在沙发上,听得背后万分惊恐的咋呼:“啊——幻月,你、你……”随即,性感女郎被无情扔到对面。 “璇玑,把你一天的行径如实招来。”我极力保持盈盈笑意。 “呵呵,夜落,我怎感觉你笑得那么恐怖呢!”她豁然酒醒,下意识地缩缩身子,瑟瑟道,“人家会害怕啦!” “废话少说。”幻月冷语。 “ok,ok,我说,”璇玑连忙举白旗,“我是经过夜落同意了嘛,具体……嗯哼,”清了清嗓子,“阿剑上午去酒吧找我,我说自己好多了,一看到他,病就好了大半,心口也不疼了。我还说,自己从小孤苦伶仃,在孤儿院长大,上大学后为了生计,在酒吧里找了份驻唱的工作,我和酒吧的主人是朋友,他帮过我不少忙……哦,今天有好几个电话打来慰问,都是你同学,呵呵,不愧是我的夜落,很受欢迎啊!啊,回到我和阿剑……我和他后来……” “后来怎样?”我不动声色,重点来了,但愿她别颠覆风铃的美好形象,尽管可能性渺茫。 “后来……后来我们……”她羞赧,脸上的红潮不知道是因醉酒,还是意乱情迷,“嘿嘿……”抬手掩唇,“我不好意思说。” “嗯?”我脸色沉下。 “是这样子,我说自己平时都一个人,很想有人陪着出去玩,然后他就带我去了游乐城,我们一起逛街,晚上去看了场电影,回酒吧后……我们,我们……” “有话快说。”幻月忍到极点。 “嘿嘿……夜落,放心啦!我保证没穿帮,风铃是很正经的女孩子嘛!我清楚,问题是他……啊,阿剑真是个很酷的男人……” “结果呢?”我残存着一份耐性。 “夜落,可以坐到你身边吗?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人。”璇玑贼笑地瞟了眼一旁的幻月,殷切期盼。 我轻吐一口气,站起来走向楼梯。 “夜落?”璇玑哀怨。 我招招手示意她靠前,等其满心欢喜地跑过来,轻敲一下她头顶,和颜悦色道:“以后别玩过火。” “啊?” “殿下所言不错,只要是个女人你就会对她温柔。”幻月语中无一点温度。 周一去学校前,先接到了筱贞的电话:“小风,希儿可能失踪了……” 闻此消息,我放弃上课直接回了宿舍。 第8节 “筱贞,什么情况?”跨进寝室,我问着里面心神不宁的女生。 “今天一大早我从家里赶来,发现宿舍门虚掩着,灯也是亮的,可希儿不在,她是个爱干净的人,我看桌上的电脑关了没收,零食散着,以为她临时出去了。后来看她被子整整齐齐,床铺是冷的,像一晚没睡过,又半天不见人,手机也没带。问隔壁寝的同学,她们说昨晚十点左右好像看到我们寝室走出一个人,但不知道有没有回去。我想希儿平时喜欢上网聊天,就打开她的电脑查了一下记录,最近回复的一条是在昨晚十点零六分,之后来的好几条信息都没回。宿舍是十一点熄灯,她有足够时间,”筱贞拿起希儿电脑边的手机,“手机里有很多未接电话,同一个号码,应该是她男朋友打来的,几乎每隔十分钟一次,最晚到十二点半,这期间,她一次都没接。” “这件事你有没有告诉宿管阿姨?”我猜出了一二。 “暂时没有,我想先找你商量。” “筱贞,希儿会没事的,我们去把她找回来,不必麻烦别人。” “小风,如果希儿真的失踪了,她肯定很危险。” “我保证,希儿不会有事,她会回来的。” 筱贞看着我的表情狐疑而复杂。 我取过希儿的手机,拨通那个未接号码,向对方解释原因,无非是被舍友强行拉去唱了一宿,忘了带手机,一回宿舍倒头就睡了…… 几分钟后,佳颖发来短信:“小风,你们怎么搞的?三个都不来上课,你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回道:“在宿舍有点事,今天的课不上了。” “筱贞,我出去一下,你去忙自己的吧!别太担心。”我简单撂下几句,就出了宿舍:此事非普通人能插手。 正走在校道上,不想迎面碰上尹剑—— “小风。” “嗯?” “今天身体还好吗?” “哦,没事了,”疼痛早是麻木,平常忍得住,除却新月那日,“你不去上课?” “是不用,”他略带神秘地一笑,很自然牵过我的手,“走吧!我带你出去。” “……”璇玑都干了些什么?我郁结,“我想找小卓他们,”他脸上微微掠过不悦,我继续说,“希儿失踪了,我得告诉他。” “失踪了?什么时候?” “可以确定是昨晚十点以后。” “跟我来。”他不容我回拒,直接拉走。 坐上一辆黑色跑车,我考虑着是不是该对璇玑做出适当的惩罚。 “我们去哪里?” “约会。”他随口答。 我僵住:这幽默……真冷! “那天玩累了吗?你脸色不是很好。” “没什么。”我偏过头望向车窗外快速倒退的建筑。 一间高雅颇富情调的咖啡厅里,舒缓柔绵的古典音乐如涓涓细流,为肖邦的钢琴曲,第二号协奏曲的第二乐章,写给初恋情人的优美“情书”吗?蛮符合意境……?? “小风,前几天误会你了,对不起。”尹剑的开场白令人纳闷。 “虽然不知道你误会我什么了,但是没关系。”璇玑歪打正着帮上忙了? “我会帮你摆脱他,”他认真道,“只要你愿意。” “哈?”他?我愣了愣,“摆脱……” “那天接你走的,叫做幻月的男人。” 我语塞:璇玑欲假人之手报复?估计没少诋毁幻月,把他描述成了拐卖少女的criminal? “谢谢,可我……” “别再说你离不开他,”他语气变硬,捉住我搅着咖啡的手,目光犀利,“若下不了决心,我帮你下,拥有那么冷静眼神的人不可能懦弱,什么难言之隐你不愿说出来?” “尹剑,你想多了。”我平和地与之对视。 “我没记错的话,你前天叫我阿剑,”他步步紧逼,“让你离开他,不高兴了?” “嗯,阿剑,我没有不高兴。”我平静道。 “你是个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候群。”他终是无奈,松开我的手,自顾喝起咖啡。 “或许吧!”我恬然笑道,回归正题,“希儿是那四个人中唯一的幸存者,她的失踪不是偶然,我们要赶紧找到她。” “比起自己,你总对别人的事更上心吗?”他饶有兴趣地问。 “别人的事更让人担心,时间紧迫,我们快回去吧。”我端起咖啡,一口气灌完,放下杯子,冲他莞尔一笑,“喝完了。”言下之意,可以走了。 “今天的你跟前天不一样。”他仔细端详了我一会儿,得出结论。 “人的情绪有好有坏,那天,谢谢你来看我。” 离开咖啡厅,尹剑告知我两件事,一,那晚璇玑得逞,两人kiss(天大的误会);二,欧凝也失踪了。 ☆、第十一话 诡异迷影·未魑 (3132字) 当尹剑与我牵手出现在三人面前时,他们停止了讨论,脸上写着大大的惊疑。 越过玄关进入小客厅,左手墙边是办公用的桌椅,靠窗几张椅子围着一张玻璃圆桌,旁边为两张木沙发,室内盆栽绿意盎然,窗明几净的小屋温馨清雅。 严俊和梁以姗脸色阴霾,杜安卓则显出更多焦虑不安,见到我时,目光落在我和尹剑相牵的手上,有点匪夷,瞬而愠怒:“尹剑,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是……”我自己要来的。 “她是灵异社成员,有权了解实情,”尹剑轻描淡写,“林希儿失踪了,小风特地来告诉你。” “什么?!”三人惊诧。 我点点头:“希儿昨晚不见的。” “欧凝也是,”严俊愠恼,“她们同时失踪,不会是巧合,这是阴谋。” 杜安卓暗暗握紧了拳,脸上流露的痛苦难以言表。 以姗询问我身体如何,我答已无大碍,并提出须赶紧找到两位失踪的女生,迟一步,便多一分危险。 “眼下还没什么线索,只有这只娃娃,从欧凝的房里找出来的,有些奇怪。”以姗举出一只精美洋娃娃:蓬松的棕色大卷发,淡粉蕾丝花边连衣裙,脸蛋小巧可爱,配上温润的樱桃小嘴与迷人美目,叫人爱不释手。 我忍不住赞叹:“好漂亮!”指尖触到娃娃的刹那,明白了——那张精致小脸,有股浓烈的吸引力,摄人心魂。 “小风,你不用管,”杜安卓突然抢下娃娃,态度强硬,“回学校去。” “啊?”知道他是为我好,但,“我也是灵异社的一员,怎么能置身事外?” “你不用参加任何行动,”他加重口气,几乎命令,“尹剑,马上带她走。” “小卓……”我心平气和想辩解。 “小风,”尹剑揽过我的肩,“我们走吧!别说安卓不答应,我也不希望你犯险,对方很可能不是普通人,”凑近低语,“不过你放心,我会保护你。” 我很无语,对方的确不是人类,你们几个恐怕非它对手。正此间,手机响了。 “喂?” “小风,我想起来了,”是筱贞,“我回家的前晚,希儿说她要去学校附近的教堂,会不会和她的失踪有关……” “嗯,我知道了……”安慰几句,我挂断电话,对四人说道,“小卓是对的,我掺和进来只会拖后腿,所以,希儿和小凝拜托各位了。”在那座教堂吗? “刚才谁的电话?”严俊起疑。 “哦,筱贞,一个朋友,问我身体怎样了。”我答非所问。 “小风,你有从林希儿那里了解到什么吗?”杜安卓渐转冷静。 “希儿……知道得不多,她不愿再想起那件事,只说那天晚上她们宿舍其他三人听到了惨叫声,可她没有……嗯,星期四晚上,你们……去那片树林前,听到钟声了么?” “什么钟声?!”四人相同的警觉反应,倒令我诧然。 “啊,可能是我的幻觉。”教堂传来的钟声,是那里无疑,隐藏得很好啊! “听见惨叫的三人死了,剩下一个林希儿,现在只有小风听到钟声吗?”尹剑似联想到什么。 “幻觉吧!”我再次强调。 “惨叫声和钟声……像一种预示,”以姗一脸肃然,完全不理会我的言辞,“也许……小风会有危险……” 直直射来的视线吓我一跳:这孩子,脑筋转得那么快? “小风!”杜安卓变得异常紧张,仿佛我随时可能像丁灵一样消失无迹,不由自主夺步而来。 尹剑抢先将我带开:“安卓,她的安全我负责,目前找欧凝最紧要。” “对,安卓,”严俊配合着劝道,“小风有危险仅仅是猜测,单凭听到声音判断的话,那欧凝和林希儿又怎么解释?我们一定要找回她们。” 杜安卓心里似乎满载苦意,无处发泄,狠狠一拳砸在桌上。 “小风,钟声从哪里传出来的?”以姗向来很冷静。 “这个……我想是我心脏不好的缘故吧,那天晚上差点犯病,迷迷糊糊中出现了幻觉。”我再三往幻觉方面引导。 “以姗,我送小风去学校,剩下的事等我回来再说,”尹剑制止她继续问话,“看好安卓,别让他犯傻。” 宿舍楼底,因校草光临,楼舍蓬荜生辉——那一颗颗缤纷亮闪的桃心啊! “阿剑,下次,我请你喝茶,蔷薇花。”我习惯性地笑道,那双深不见底的清冽瞳孔,隐藏着怎样的故事? “不知为什么,总觉你身上有种别人没有的东西,明明已经清晰了,却依然神秘,像永远隔着一层雾,”他眼角拂过一缕不明的笑意,“小风,你是我见过的最奇怪的女孩。” 遭遇周围女生的炙热眼神灼杀,他像个无事人,我顶着巨大的压力悻悻进楼——误会大发了。 筱贞不在宿舍,我关上门,伴着心口阵阵隐痛,身体徐徐软倒。冰冷的地板,凉意侵袭全身,封印力量虽然能减轻夜落的痛楚,甚至更完好的隐藏气息,然而力量减弱使人类之躯的风铃难再承受如此大的创伤负担…… 宿舍楼外,尹剑看着寒筱贞回复过来的短信,眼仁中敛聚起寒光…… 寂静的教堂清清冷冷,无一丝人气,里里外外充斥着说不出的诡异。 “进去后别太冲动,我们只是来探明虚实,小心点。”尹剑伸臂阻拦急欲冲进去的杜安卓。 第9节 “问出小凝的下落前我会克制自己。”杜安卓按下他的手,深呼吸,定定神,毅然跃入大敞的阴森铁门…… 尹剑眸色微沉,不再言语,紧跟在后,严俊和梁以姗尾随,最后一名女生踏过门槛时,心头猛一颤:糟了。 教堂里空无一人…… 气喘吁吁的女生,额前几缕发丝顺着细密的汗珠贴上美丽的脸颊,她随手抹去,来不及休息,一刻不停奔往教堂…… 傍晚的夕阳中,凝止的教堂塔顶,一口大钟晦重喑哑,沉闷不鸣。 尖耸的塔内,落地玻璃窗前,斜斜的余晖将轮椅中的影子拉长,女孩俏皮的眸中闪过诡异的光,身后升涌起庞然黑影。 女孩挪动双腿,缓缓着地站起,唇边弯出一抹阴笑:“来了。”背后的黑影随之兴奋晃动,静候美食。 夜色悄悄降下,我站在被一层阴暗结界笼罩的死气沉沉的教堂前,望向昂然矗立的大钟,嘴角轻扬:“来了。” “安卓,找过了,到处没人。”四人重新聚到空旷的大堂内,严俊喘气汇报。 “我这里一样,后院是空的。”梁以姗接着说。 “除了我们,果然一个人也没有。”尹剑的语气无半丝波动。 “肯定是这里没错,”杜安卓焦躁难安,近在眼前却寻不到踪迹,最是折磨人,“该死,小凝到底被藏到哪了?” “尹剑!”教堂门口传一声惊讶,其后是一扇紧闭的大门。 “筱贞?”尹剑稍有动容,“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担心希儿,想来找找。”寒筱贞沿着中间的过道走来,手扶上一排椅背,撩去额前的汗水。 “我们困在对方的结界里,你这样冒冒失失闯进来,等于羊入虎口。”梁以姗不冷不热地向她指明现状。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处境很危险?”寒筱贞听懂她在责怪自己。 “人进来了,那就没办法,无论如何得保证她的安全。”尹剑悠悠道。 “出去之前,她交给你。”梁以姗顺水推舟。 “好,尹剑照顾她,以姗想办法破坏结界,严俊,跟我去找小凝和林希儿。”杜安卓迅速做出指示。 “我们不都找遍了?”严俊疑问。 “还有一个地方。”杜安卓仰头望着高高的天花板。 “铛、铛、铛……”教堂里陡然响起嘶鸣的钟声,不停歇地接踵而至,敲得人心生烦躁,一排排光怪陆离的画面闪现,将空间扭曲…… 梁以姗并指现一张纸符,默念:“破。”符纸化成一束金光冲向天花板,洒射四方,钟声沉静,周围逐渐恢复正常。 “小心!”她兀地发出警惕。 ☆、第十二话 怨恨的根源·被利用的心 (3260字) 昏暗的钟楼内,半空两只透明大茧中,失去知觉的女孩们静静入睡,安详睡颜似不愿苏醒过来。 “风铃。”落地窗前的女孩低首沉冷道。 “夏汀。”我平淡回应。 “何必这么见外,互道真名吧!” “夜落。” “未魑,”她缓缓抬起头,眼神如两柄锋利的尖刀,充满森然嗜血之气,“欢迎来到这个世界,夜落。”浑浊的声音由于极度兴奋而颤抖。 “尸魔未魑,放了那孩子。” “同样生于黑暗的你,竟对愚蠢的人类产生怜悯,真可悲啊!冥王夜落。”话语尽是嘲讽。 “是邪神夜落,”我冷冷纠正它,“我劝你见好就收,不然,今晚便是你的末日。” “哈哈……”声声令人胆寒的狂笑,“我的邪神大人,用得着这么急吗?你既已沦为邪神,更没必要护着卑微渺小的人类。你为他们做再多,也没人感激,他们不会领情,邪神就是邪神,永远是邪恶的化身,是天生的杀戮者和毁灭者。在人的眼里,是恨不得扼杀和消灭的异类,他们只会愚蠢地信奉着那些披着神圣外衣的虚伪之徒。夜落,你我是同类,不论哪个世界都一样,你该醒悟,人类和我们势不两立,彼此以对方为食,不断的憎恨与争斗,直至将另一方牢牢控制在自己的威慑下,乃至毁灭殆尽。但我们和一般的邪魔不同,人在强大的我们面前,只配成为玩偶,而同情玩偶是你最大的败笔,夜落,放弃那种幼稚的想法吧!和我一起尽情追求这无比美妙的乐趣,陷入绝望的哭号,惨厉的哀鸣,濒临死亡的瞳孔中映射出的无助与恐惧,啊,这些莫过于世上最痛快的享受了……” “抱歉,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没兴趣。” “夜落,我好言相劝,你别不识好歹。” “是好是歹,轮不到你定,你称过自己有几斤几两,也配要挟我?” “哼……哈哈……夜落……”它恼羞成怒,凶相毕露,女孩的身体不停涨缩、抽动,拧结的脸控诉着无言的痛苦。 “未魑,放了她。” “哈哈……她甘愿如此,我有什么理由放她?”夏汀全身被一团黑雾覆笼罩侵蚀,很快淹没其中,渗人的狞笑连连回荡,“哈哈……都成为我的食物吧!夜落,你也不例外,我要得到你,得到你的力量和你的全部,哈哈……” …… “小心!”随着梁以姗发出的警告,空旷教堂转瞬间宾客满座,均是陌生面孔,一对新人正在神父面前相互起誓,期许爱的结合。 为对方戴上戒指的男女——杜安卓和丁灵!!两人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灵灵?”杜安卓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一幕,发疯似的冲过去,“灵灵,灵灵……” 严俊拦不下,不知所措,听梁以姗急喊:“是幻觉,快把他拉回来。” “安卓……”他赶忙奔去,就在杜安卓快触到新娘时,一跃身将他扑倒。 新娘手中一抖,戒指落地,发出清脆的叮响,转过脸望见地上的两人,面容因满腔愤怒而逐渐扭曲,狰狞成一头骇人怪物,新郎与神父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只青面獠牙两眼亮着幽幽绿光的地狱恶鬼。 “灵灵?”杜安卓难以置信,“灵灵……” “安卓,醒醒,她不是丁灵,是幻觉,你快醒醒,”严俊抓起他的领口,大声吼,“你快给我清醒过来……” “严俊,危险,”梁以姗高喊,急飞出一张符,“快回来。” 一把寒气逼人的千斤大斩刀直直砍下,严俊飞快带着杜安卓在地上几个翻滚避开,同时,灵符贴上斩刀,立即燃起灰色火焰,连同操刀的怪物一起焚烧,在凄惨的哀呼中化为飞灰。 严俊将失神的同伴带回,发现满座宾客皆幻化为鬼怪,将五人团团包围在过道间。个个长信吐舌,白骨森然,衣衫褴褛不堪,或吊着残肢断臂一瘸一拐慢慢前行,或匍匐爬行的上半具身体,带着腐烂的泥土,如刚从坟墓中爬出,每双眼都附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怨恨…… 金属在地板上摩擦出的惊悸的滋滋声,声声逼近——刚才被焚烧的怪物,那道可怕的诡笑绿光阴仄仄地射向几人。 寒筱贞手脚发凉,努力想保持镇定,身体却不听使唤,战栗不止,半倚着身边的男子才不致瘫倒。尹剑察觉她的恐惧,下意识揽住打颤的身体,护在怀中宽慰道:“放心,我们能平安出去。” 无来由地,惊慌错乱的心渐渐平稳…… “怎么会这样?”严俊不禁骇然。 “这些是幻觉实影,别被它们攻击到,造成的伤害会给人感觉和现实一样,让你痛不欲生,一不小心就将致命。”梁以姗简单解释,挥手往空中抛出灵符,并起两指,喝道,“召唤,火凰。” 从天而降的火舌将逼近的鬼怪扫退,一只浑身燃着火焰的大型怪鸟迅猛落地,被激怒的鬼怪凶神恶煞般扑袭。 梁以姗让严俊和尹剑去门口,二人会意,一个拉着杜安卓,一个护着寒筱贞,向大门撤去,前方出现一群鬼怪拦住去路。 “快。”梁以姗催促,手里又多几道符,与火凰竭力抵御,覆灭又重现,无穷无尽。 “安卓,”严俊急喊着身边沉黯的男生,试图唤醒他,见效甚微,无奈之下抽出随身所带一截铁棍,示意后面的女生,“以姗。” 一张灵符疾飞,贴上他的武器,融入其内,铁棍两端伸长,只见一条长棒灵活耍动,苦苦抵挡海潮般的攻击…… “混蛋,”尹剑心中暗骂,“你还在等什么,无殇,出来。” “呀呀,我可不是你的仆人,别用这种无礼的口吻命令我。”空中浮现一个黑色暗影,斗篷下瞧不清脸面,肩上扛一把巨大镰刀。 “少废话,快动手,它们很合你的口味吧!”尹剑冷厉地盯着半空。 “这些幻体并不存在,根本不是灵体,你叫我如何动手?” “哼,这点小事都办不了,岂不太有损你的威名?”尹剑怒讽,忽觉背后一阵阴风,无殇晃到他耳侧。 “这倒没错,我有责任保护你,毫发无损,”嘶哑的声音阴沉而玩味,“在你完成任务前。” “尹剑,你怎么了?”寒筱贞担忧地望着一动不动的他。 “没事,相信我,很快能出去。”尹剑安慰道,想着约定的任务,一万个灵魂,即将结束。无法控制内心升起浓重的恨意——那个人,一定要亲手把他葬入万劫不复的修罗地狱。 “尹剑?”他的话使人心安,然而他的神情……又叫人莫名的害怕。 “尹剑,近来可好?”半空,一个黑色礼服的妖魅男人,唇角扬一抹妖冶的讥讽。 “楚——潇——然。”他愤怒的瞳孔泛出丝丝血红,握紧震颤的双拳,指甲嵌进肉里完全不知疼痛。 “尹剑?”寒筱贞心惊,为何他一刹间变得……很可怕?望向空中的男人,尹剑看他的样子,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这么大的仇恨,从何而来? “筱贞,去,跟在严峻后面。”尹剑语调生冷。 “你……”寒筱贞心觉寒凉,他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在这种结界里胡思乱想,会出现你心底最在意之人的影像,尹剑,他是你的幻觉,做多无益。”无殇的怪调听着刺耳。 “闭嘴,就算是幻觉,我一样要他死。”残忍嗜杀的口气,吓得寒筱贞噤若寒蝉,她一步步后挪。沉浸在愤怒与仇恨中的尹剑,太可怕,周围鬼怪纷纷后退不敢围进,此刻的他,像极一个死神。 “哎,同学,快过来,”严俊注意到失魂落魄的女生,拉起她冲到门口,用力摇了摇:“同学,同学……” 寒筱贞方醒,听面前的男生自言自语:“尹剑,在干什么?”,正走出一步,她急忙阻止,失声喊出:“别过去……尹剑他……”很不正常。 “他变了,”杜安卓幽幽开口,“恐怕是因为那个人。” “他是谁?”严俊迎上他的目光,骤然惊喜,“安卓,你好了?” “我们快找出路,救大家。” “门打不开……”寒筱贞抓着门把使劲推拉,却纹丝不动。 “我们被困在结界里,只有先破坏结界,才能得救。” “以姗被缠住了,怎么破?”严峻十分焦虑。 “跟我去钟楼,”杜安卓应答,转问身边的女生,“你……” “我叫寒筱贞。”她迅速作答。 “寒筱贞,你也一起吧,这里很危险。” 第10节 ☆、第十三话 落幕钟楼·觊觎的开端 (3085字) 几条向我削来的粗大链刃,半途被闪过的白光截断,地面铁锁哗哗滚动,缩进那一堆庞然黑雾中,射出两道殷红血光。 幻月赫然出现在我身前,周围立刻被一团冷气包围。 “下次你可以先喝杯热饮再出现。”我诚心实意地建议。 “等我喝完,你也成它的腹中餐了。” “……”当我没说。 “呵,还有帮手,”未魑哂笑,更加张狂,“我闻到了,美味……太美妙了……通通是我的,都是我的……” “想吃我可以,只怕你消受不起。”幻月冷哼,纵身飞剑,劈向无数黑锁利爪,夜色中黑白光雾炫舞。 “幻月,它体内有个女孩,别伤了她。”语有凉意,我深知他断不会违抗命令。 “真啰嗦!”冷酷男子收住冲破对方防线直刺向其本体的长剑,几个回旋站定。 “可惜了,如此美味不得不拱手让人,真不甘,不甘心啊!”未魑自知不敌,狂躁怒吼,“但是,我不会轻易放弃,夜落,在他们捕获你之前,一定要为我存活,你是我的猎物,谁都不能夺走。相信你能等到那一天,夜落,我一定会再来找你,哈哈……” “真遗憾,那一天,你等不到了。”落地窗前,小离正面截下其退路,手中紧握一杆长枪,杀意四起。 幻月尚且听话,小离却随心所欲。我暗道不好,夏汀是被利用的无辜者,罪不至死。枪尖即将射入黑雾时,被一道银色屏障阻挡。 “夜落?!”他不解地怒视我。 我不解释,抬右臂,掌心引出一束耀眼银光,将逃离的黑雾尽悉覆罩。仅片刻,便觉体力不支,心脏绞痛。当下咬紧牙关,竭力稳住,凝神灌气探寻到黑雾中的女孩,光束环住她,一扬手猛力往外甩。 女孩被剥离出,落在地板上昏厥不醒。 我按住心口,虚软跪地,额上细密的汗水涔涔,大口大口喘着气,风铃的身体透支了。 闻得一声悲号,夏汀飞出来的同时,幻月和小离已将未魑诛杀。来不及问清,他们是谁?为什么要捕获我?被谁盯上了吗? 透明的睡茧裂开,欧凝和希儿缓缓降落,均无意识。 “夜落……”一道银光挡回小离和幻月。 “有人来了,你们快走。”我强忍痛楚,勉强支撑。 “你……”小离怒气冲冲。 “走。”留下来,想知道夏汀的理由。 幻月了然,拦在他面前:“殿下,事情解决了,我们回去吧!” “让开。”小离冷喝。 “殿下……”幻月面不改色,对他附耳几句,眼角余光瞥了我一眼,而后小离竟然很听话地随他一同消失。 “谁?”通向钟楼的楼梯口传来质问。 …… 教堂里火焰扫掠之处,鬼怪在灼烧中湮灭。绕在尹剑周身的无形黑色云带,顺着他缓缓挥起的右臂射向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一抹妖冶似乎嘲笑他的无知与自不量力。 无预兆地,幻影霎那间全部消失,不复存焉。 “看样子,麻烦的家伙被干掉了呢。”无殇浮在半空,怡然自乐。 “混蛋。”尹剑一拳砸上手边的座椅背,额头青筋暴起,恨极的余怒未消。 梁以姗收回式神,稍作休息,转望他,眸中溢出深浓的探究。 …… 狼藉的钟楼里,我有气无力地回复那声问:“是我。” “小风!”筱贞认出,飞快跑来相扶,“小风……你怎么会在这?” “希儿在那边,还有欧凝……”我低着头,费力指了指。 “希儿?”她顺目望去。 “欧凝!”严峻发现地上的昏迷之人,“安卓,欧凝在这里。”小心扶起她,瞥见旁边的女生,“那是林希儿?” “小凝,”杜安卓接过女友,满眼疼惜,“小凝……” “希儿……”筱贞过去,扶她靠在自己肩头。 “她们没事了,过会儿能醒。”我说得很慢,剧痛麻痹全身,视线愈渐模糊。晃了晃身,挣扎着站起,不料手一颤,整个人向一边载倒,被杜安卓接住,他箍紧了我,像默默忍受着什么,昏暗中,似有颗冰凉的液滴坠下。 我……使他想起了丁灵临死前的模样吗? 阴暗一角,地板上昏迷的姑娘转醒,一点点蠕动着身体。 “夏汀……” “风铃,”一双怨毒的空洞目光格外骇人,她沉沉冷笑,“哈哈……你是风铃?不,你不是风铃。” “你说什么?”杜安卓的呼吸短促而深重。 “哈哈……我说什么?我说真正的她不是风铃,”夏汀脸上排列各种变化,相继闪过,定格为痛苦狂笑,笑过后变成万般无奈,“安卓,在你们看来,我和丁灵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她也相信我是。我很清楚她是狐妖,妖和人不可能在一起。能在你身边的不应该是她,而是我。明明我先遇到你先喜欢你,可你心里只想着她,无论我做什么你都看不到。哪怕后来她死了,你依然念念不忘,我以为等过段时间就会好,即使变成这个样子,仍抱有一丝希望,想不到又出现一个欧凝。哈哈……真是报应啊!那次意外是我陷害丁灵,我害死了她,自己也落得这种下场,到头还是一场空,我不知道我在做什么,多么不甘心……是丁灵,是她在诅咒我,咒我永远得不到你,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她仰面嘶吼,“我诅咒你们……丁灵,为什么?为什么你还要回来?”浊哑的声音悲愤欲绝,憎恨到极点。 “灵灵又做错了什么你要那样对她?夏汀,我看错你了,我不会原谅你,永远不会……”杜安卓因极大的震怒而颤动。 “哈哈……安卓,你一定觉得我很可恨吧!后悔现在才看清我吗?哈哈……那就恨我吧!恨我,你就会记住我,恨我,你就替她报仇,杀了我!” 杜安卓情绪很不稳定,呼吸越发急促,似欲随时爆发,我有气无力地按上他的臂。臂力略松动,他怔怔地看我。 “夏汀,何苦折磨自己,”我此时的状态可比气若游丝,“丁灵,会原谅你,明白你一时糊涂,你是个好女孩,只是被仇恨利用,欧凝和希儿还活着是最好的证明,你没杀她们,也没让它害她们……” “不,是我主动找上它,甘愿被利用,它能治好这副被我霸占身体的眼睛和双腿,能帮我完成心愿,我们共同的心愿,”她阴冷的红唇边浮现残忍的诡笑,“共同的目标,就是你——风铃,我不杀她们,是想引你上钩,我要亲眼看着你死,等你死后,再杀欧凝。林希儿是未魑的猎物,至恶和至洁的灵魂是它的最爱,学校里动不了林希儿,我只能在她的手链上做记号,引她来这里,欧凝也是……” 用女鬼姚梦诱我现身,用食头鬼与钟声暗示我源头在教堂,欧凝和希儿本为锁定的猎物,但宿舍的风铃护着希儿,欧凝常在杜安卓身边,所以要引她们出来,我,也会跟来…… “那只洋娃娃?!”严俊恍然大悟,“好歹毒的女人。” 一口气时间将至——在未魑的身体里,那颗灵魂已被啃噬,神之气息保留的一缕魂种坚持不了太久。 “风铃,你到底是谁?”她拼劲最后的力气大喊,之后再无声息。 “该放下的,不该放下的,都放下吧!”我轻念着,意识陷入黑暗的深渊,终没能使她释怀。 “灵灵……”耳边隐约有揪心的呼唤…… 钟楼塔顶,一袭墨黑古装衣袍,与夜色相容,流风拂动长发,飘逸而洒脱。 “怨恨,何时能了?”凝聚手心的银华散去。 “呀,我们的客人兴致很高嘛!”身后一个戏谑的音调。 “嗯?”余光聚向眼角,我平静如常,“既然来了,我便不再多管。”挥动袍袖,点点氤氲茔光漫撒天际。 “被诅咒的灵魂,悲哀的存在,永堕地狱深渊,生生世世受尽折磨,不得轮回,就像这无休止的工作,真让人讨厌呢!”一把大镰刀划破夜空,黑夜恢复原有的暗。 ☆、第一话 朦胧的悲伤 (3138字)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洒在洁白的病床上,我站在窗边望着面色苍白,戴着氧气罩的风铃,经过一晚急救,总算有惊无险,否则我的栖身之所…… 杜安卓趴在床边熟睡,守了一晚,彻夜未眠,早上才合上眼,他大概又误会了。 欧凝提着保温桶进来,轻手轻脚地放在床头柜上。神情哀伤,慢慢蹲下身,凝望着入睡的男子,眼里满是辛酸,不禁伸出手想抚上他安详的侧脸…… “小凝?”杜安卓睁开惺忪的睡眼,看清女友,有点惊讶。 “你醒了……”她慌忙缩回手,僵硬地别过脸,朝向风铃,“安卓,你累了就回去休息吧!我来照看她。”语气温婉,也有受伤。 “小凝,,对不起。”他沉重地道出那三个字 “没关系,我知道……”她仰头逼回要落下的泪,使劲眨了眨,“我知道你忘不了她,因为看到你的痴情,我更是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你……”想稳好情绪,却越加哽咽,“现在,现在她回来了,你……我想……” “小凝。”杜安卓揽过她,含着深深的愧疚与歉意。 我慢慢揭下氧气罩,深呼吸一口,心脏传来的痛楚告诉我,活着的实感。 “灵灵……”杜安卓放下欧凝,紧张地捉住我正拿着氧气罩的手,按回原处,“灵灵,别任性。” 我摇摇头,固执地移开他的手:“我是风铃,不是丁灵。” “灵灵?”他意识到什么,回头望了眼欧凝,万分无奈,“你是在介意小凝吗?灵灵,小凝是个好女孩,她心里明白,如果你是怕我为难,就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处理好。” “要怎样你才肯相信我不是丁灵?”难不成非得现出真身? “灵灵,你在怪我不该把你交给夏汀,怪我不该轻易相信她吗?灵灵,是我错了,都是我的错,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不再离开你半步,”那双眼里,有种痛彻心扉的疼爱,“灵灵,我不能失去你,真的不能……” 若是丁灵,肯定很感动吧!可惜我不是,只觉他的可怜,对其心伤并无所动,然而隐约中似有共鸣: 数千年前,那个世界里,璎涵儿偎在我怀里说:“夜落,我很幸福,因为我是陪在你身边最久,这个世上最爱你的女子,爱你,死不足惜。可是,我就要离开你了,很舍不得,舍不得你孤寂的身影,落寞的眼神,再没有一个女子会如我这般甘愿为你死心塌地,爱你最深,亦伤你最深。没有感情的你,能感觉到吗?即使无法打动你冷漠的心,我依旧会一厢情愿,永无后悔,夜落……” 她鼓励勇气,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吻上夜落的唇,温润中带着丝许甜,夜落第一次没有拒绝一名女子的示爱。 她满足地化作万瓣飞花,纷纷扬扬洒向荼糜花海,一颗晶莹的泪落在掌心,闪着柔美光泽的玉魂,那一瞬,璎涵儿竟真的进驻在了夜落心里,无来由地心疼…… 仅是想想就觉得心疼啊!多少次,自作自受。血姬消逝前曾说,哪里有我夜落,哪里就会浸染罪恶的黑影…… 生于黑暗,注定负于他人…… 欧凝双手捂紧了口,禁不住泪如雨下,冲出病房。 “丁灵说,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我闭上眼,想静一静,丁灵吗?完全查不出她的气息,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那是一次怎样的意外? 醒后不多时,佳颖捧着一大束康乃馨华丽地现身病房:“小风,祝你早日康复!”随后呼啦一大群人。 “啊——各位好!”还是人类朋友好啊!家里几个死人都不来瞧一眼。 “小风,你怎么搞的?听说你昨晚突然发病进医院抢救,臭丫头吓死人了。”佳颖劈头臭骂。 “意外嘛,谁想得到那么多?”我随口敷衍。 “还嘴硬,叫你平时多注意点,左耳进右耳出,可好,终于躺到医院来了。” 第11节 “是,是……”心脏病,很不错的病因。 “安卓,欧凝……你去看看她吧!”梁以姗开口,“她很不好。” “她……”杜安卓看看我,面色两难。 “小凝需要你。”我淡笑。 “安卓,快回去看看吧!只有你能安慰她。”严俊劝道。 “我们照顾小风,不用担心。”尹剑出声。 不舍与无奈中,杜安卓未再坚持,经过尹剑身边时,两人之间的气场隐然发生一丝微妙的变化。 “风铃,能问你几个问题吗?”以姗同学负责地开始了“审讯”。 “什么问题啊?”佳颖没给好脸色。 “和你无关。” “小风是我朋友,大病初醒你就发难她,哪有那么多问题?我看是你想为欧凝抱不平,故意针对她吧!” “随便你怎么说,”以姗好脾气地应答,“局外人没必要扯进来,看完她你可以走了。” “哼,横什么横啊?”眼看佳颖将爆发。 “你们出去吧,我留下陪她。”尹剑不冷不热的语调浇灭快燃起的星火。 “那我也留下,我和尹剑一起陪小风。”佳颖欢快地趁机靠去,后者不着痕迹地向病床走近一步,恰好避开。 她懊丧地耷拉下脑袋的模样,叫人忍俊不禁。 “不用,我有话想单独和她说。”尹剑口气变冷。 佳颖的懊恼变成绝望,气鼓鼓向我吹胡子瞪眼,忽而做出一个暧昧的鬼脸,下一秒消失——闪人的功夫见长! “或许我不该再次怀疑你,”安静的病房只剩两人,尹剑坐在床边,视线停留在我脸上,盯得我好不尴尬,“但我真的很想弄清楚,你的真实身份。” “啊?” “你到底是不是丁灵?”他一字一顿地问。 “不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那就好,”他像松了气,“我暂且信你一次。”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教堂的钟楼里更值得人怀疑吧!”我主动说出以姗想问的问题。 “那么,你的解释呢?”他一手撑在枕边,一张俊脸向我凑近。 一瞬发现,这孩子魅力很大。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讲故事,如果你不介意听故事,我就告诉你。”我镇静地自招自供,解释不合理,说什么都是被怀疑,不如先打预防针。 “我不介意。”他答得很利落。 “我听到的钟声是从教堂传来的,自然想去探探情况,瞒着你们是我逞能,到钟楼的时候心脏病发作,之后发生什么记不太清,模模糊糊中只知夏汀把我当成了丁灵,我的故事讲完了。” “你没看清那个人?” “谁?” “我们被困在教堂的结界里,安卓他们去钟楼时事情已结束,如果不是有人解决了幕后者,我们也不会得救。当时在场的除了昏迷的欧凝和林希儿,死去的夏汀,就剩你。” “很抱歉……”我笑着将谎话编到底。 “你的假笑很会敷衍人。”他按按前额,与我隔开了距离坐好。 又是假笑?!习惯性的微笑而已,是有点假,我不否认。 “所以,如果我提出和你交往,你也会用这种假笑敷衍。”他微眯着眼,兼具认真与凛冽。 “嗯,你能明白再好不过。” “理由呢?” “没有,”我望向窗外,树枝枝头点缀着绿意,“非要理由的话,大概,我不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像在玻璃的另一面。”指指玻璃窗。 “你是说,你和我之间隔着一块玻璃,我只能看到,却触不到你。” “不是和你,是和所有人。” “你在担心自己的病?”他忽然心情大好地摸摸我头顶,“最严重的情况只要做心脏移植手术就能好,别那么悲观,天又没塌,你就继续这样微笑着,直到好起来。” 他笑得很坦诚,对这样的他——我能做些什么?路是他自己选择,我是这个世界的过客,只能看,不能插手。 暗自讽刺:时至今日,我竟还愚蠢地恪守互不干涉的禁界规则吗?自被定上邪神之名,规则于我,已无束缚…… 无殇,你的游戏,我也想参与进去呢! 思绪回到那晚—— ☆、第二话 游戏·死神代理 (3133字) 无星之夜,云层遮月,真实的黑暗,总令人产生敬畏。 “能迎来您这么尊贵的客人,是我们的荣幸啊!”斗篷下看不清的脸,咧开一条弯弯的长缝,带着几分森冷,“客人应遵守宾客之礼,主人才会有待客之道。” “宾至如归很好啊!”我背对着他平静道。 “话虽如此,却不可喧宾夺主,您若有兴趣,请随意参观,闲事切莫多管,不然招来觊觎就不好了,这个肮脏的世界或许比不过您那边的清明呢!”他语速很慢,字字清晰,散淡的话语像忠告,又像威胁。 “闲事?”我漠然转过身,“你的闲事,尹剑吗?” “哎呀,果然是尊贵的客人,如此颠倒众生的倾国倾城之容,愣是男人见了也会心动,更何况女人,这下可不妙,”他故意夸张地大惊小怪,“我们的世界要因您惹出纷争了。” “死神无殇,”我温和笑道,“无聊的话留着回地狱说,不要岔开了话题。” “如此迷人的笑容,简直惨绝人寰,冥境之主,冥王大人,即使小神也无法抗拒,不由自主折服在您的神颜之下啊。”无殇一手扶握着大镰刀,一手掩面,原本看不清的脸完全被遮掩住。 “你非得挑战我的耐性吗?”我笑问,听不出一丝威胁,却比直露的威胁更威胁。 “岂敢岂敢,您是客人,尊贵的神大人,我自是不敢怠慢。但您想知道尹剑的事,还请恕我无可奉告,路是他自己选的,与别人无关,您也无需过问,话多了容易引火上身,事情管多了,恐会对您不利……尹剑是我游戏中的主角,希望您高抬贵手放过他,无殇感激不尽。”他慢条斯理道,最后一句如我在横插一足,自讨没趣。 “你的游戏?” “嗯,我的游戏,代理游戏,枯燥的工作中偶尔需要找点乐趣啊!尹剑是我选中的最佳主角,他临死时遇到我,向我提出活下去的请求,他要活着找杀死自己的人报仇。我发现他具有很特别的通灵资质,于是突发奇想想出一个游戏,作为还阳的代价,他需要成为我的代理人,完成一万个灵魂的工作量。现在还差两个,我答应由他亲手带走仇人的灵魂,眼下尹剑并不知道那个人在哪里,我也没义务告诉他,只能靠他自己慢慢找了。” “这岂不在浪费你的时间?” “老实说,我不希望尹剑现在找到那个人,第一他不是对手,第二那人阳寿未尽,第三,托他的福,最近轻松不少,这个有趣的孩子,我还想和他多相处几天呢!” “那最后一个灵魂……” “正是,我没明说,只建议尹剑下一个目标去找他的仇人,想必他有所觉悟了。他铁了心要杀那个人,不惜同归于尽,谁也阻止不了,那孩子活着的真正目的只有一个——报仇,向杀死自己的人报仇。”无殇慢慢悠悠地说着,似在摆排一场好戏。 “你果然够变态。” “哪里哪里,和大人您比起来差得远哩,”他掩面咯咯笑出,不客气的诡谲笑声令人听着很不爽,“关于尹剑我言尽于此,希望大人莫怪,也别阻止他完成报仇的心愿。” “身为异客,我明白,安心去做你的工作,我不妨碍你。”语毕,我飘然离去。 空荡的教堂里,布满仇恨的血色眼神,杀死自己的人?与我的情况挺相似——被驱逐并惨遭杀身之祸。面对仇恨,我选择止步释然,而尹剑则想继续前行吗?那条不归之路,黑暗之路。 活得很辛苦吧!完全看不出,坚忍顽强之人,结局不该那么残酷。 休养了几天,医生迟迟不肯批准出院,因我的心脏问题很奇怪,超声检查和心电图均正常。但听完佳颖及众人的病症叙述后,医生严肃地作出初步诊断,我的心脏可能存在某些未知危险,可能涉及到其他重要器官的病变,随时会威胁到我的生命,需刻不容缓地做更全面的检查,如此一来,情况便不容乐观——自然,话不会当着我的面说。 二十四小时被监视,筱贞和希尔也常常来看我,病患的角色实在不舒服。尹剑每天准时报到,直至夕阳西下才离开,话不多,聊到教堂,他告诉我夏汀的葬礼刚刚办完。 葬礼那天,我也去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中,无人看得见我,除了变态无殇,我视若无睹,自动滤过其存在,那个名副其实的死神—— “您不是死神中的死神吗?连神都畏惧您啊!”经典的掩面一笑,笑得渗人。 闻此好死不活的一句,我噎住:这家伙,找死。 黑色棺木入坑,覆上一层层湿润的泥土,与她的怨恨一同埋葬,身体回归大地,灵魂却无法安息,地狱的深渊是个无底洞,被放逐进去,意味着受尽折磨,永无出头之日。 “无殇,你的职业操守可信度高吗?”我顺口问一句。 “工作以外的闲事不会管,除非我觉得很有趣,”斗篷下的语气漫不经心,“大人尽可放心,”嘴角悄悄咧开长长的缝,“您的身份我不会透露给任何人。” 雪白明亮的病房里安安静静,桌上一束紫色香石竹配以几株唐菖蒲,优美、娇艳而芳香,驱散了病房的陈一单调与呛鼻的药水味儿。我靠在床头看书,尹剑看我,两个人都不说话,时间一点一滴流逝。 “阿剑,你上次说自己不用上课?”我放下手里的书打破沉闷。 “我十六岁拿到宾夕法尼亚大学的硕士学位,回国呆了几年,来谷江大学只为打发无聊的时间,偶尔找点事做。”他很轻闲地回答。 “羡慕你啊!学历那么高,躲学校里浪费了,你不为以后做点打算吗?” “以后?”他稍愕,转瞬恢复正常,“我入股了几家投资公司,没事去做做生意,也不算什么都没做吧!” 也许正如无殇所言,他已做好觉悟。对于死过一次的人,除了复仇,真没有其他值得留恋的东西吗? “听说,你有个未婚妻……”至少有人需要他。 “算不上未婚妻,”他似有不悦,“我和她父亲是公司最大的股东,两家的关系比较紧密,因为牵扯到某些利益,他们就自以为是的认为,我自己从没承认过。” 那副倨傲中带点叛逆的小性子,我不禁“噗嗤”笑出,他还挺单纯。 “有那么好笑吗?”一张俊脸涨出可疑的微红,越瞧越可爱。 “哈哈……”不说话还好,他一开口更让人忍不住发笑。 “算了,看在你生病和真笑的份上,我饶你一回。”他大人不计小人过,陡转话锋,眼神凌厉:“下次小心点,敢嘲笑我的人没好下场。” 这句不像威胁的威胁,说实话,我听着很想笑。倒不是嘲笑,而有几分无奈,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渺小如尘芥,被操控的玩偶,无法选择未来。 “小风,”筱贞推门而入,“什么事这么开心啊?外面都能听见你笑。” “筱贞……安卓!”几天没见到他,脸上多了憔悴。 “尹剑。”场面无形中弥漫起尴尬的味道。 “阿剑刚才跟我讲了个故事,我觉得……挺新奇,就忍不住笑了。”我干干道。 无比艰涩地闲聊慰问了几句,尹剑主动提出送筱贞回学校,许是希望我能把误会向杜安卓解释清楚。 第12节 “小凝好些了吗?”我平声问。 “她……好像我总在伤害她。”他苦笑。 “你不能辜负她,除了丁灵,她是这个世上最喜欢你的女孩,丁灵走了,你更要好好珍惜她……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幸运。失去了一次,别再错过第二次。” “失去了一次,别再错过第二次?”他紧紧注视我,那股浓浓的深意,很挣扎。 “你还以为我是丁灵?” “我无法不认为。” “小卓,你让我很为难。”我仰起头靠在床头,手背轻轻搭上前额。 “有人对我说过,灵灵会回来。” “灵魂是可以通过轮回转世,重新来到这个世界,以另一种身份,另一张面孔。” “除非,你能证明……”他强忍下一口悲伤,唇边因内心的伤痛而颤动地发出几个苦涩的音节,“你不是丁灵。”简单一句话,似乎花了极大的勇气。 ☆、第三话 雨夜的意外 (3307字) 我双手枕着后脑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细细聆听着窗外的绵绵雨声,梅雨时节,大抵细雨纷飞,如人心的忧伤,剪不断,理还乱。 除非我能证明自己不是丁灵——很容易的一件事,有点纠结。 我和他都曾失去过,如果有个类似璎涵儿的女子再度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会不会也像他那般,烙在心里的东西放不下? “有什么情况?”我懒懒开口。 “来看看你。”站在窗边沉首抱胸的冷酷男子,话语中听不出关心。 “没想到小离也会乖乖听你的话。” “殿下有份惊喜给你,”幻月抬抬眼皮,“出院后会收到。” 我心里一个哆嗦:小离的惊喜?!估计很惊,喜不喜另当别论。 “最近周围不太安定,这座城市的氛围令人很不舒服,袭击事件频频发生,虽说和我们没关系,但还是注意点好。大多不像人类所为,袭击对象中年轻女孩居多,特别是……你这样的。” 我掀被起床,悠悠道:“既然如此,今晚去钓鱼吧!”自然,我是饵。 绵绵细雨,湿湿润润的,适合鱼儿出没。 晃荡在大街上,朦胧的雨帘使路边的灯光越加昏暗,矗立的高楼中间时不时疾驶过几辆车,溅起一排细密的水花。道路两旁三三两两的伞花流动,雨夜行人不多,这种天气,总不适宜出门。 “幻月。”我示意,那股不自在的被跟踪的感觉。 “是,”他应道,“我去去就来,请在此稍等。” 待他离开后,我继续前行。 “啊——”一声女孩的惊叫。我循迹望去,附近不远,一条阴暗的楼宇甬道间。女孩被强行用破布堵住口,夹在粗壮的胳膊下,由三名成年男子带走。 那女孩——佳颖!! 一间破旧的杂物仓库,大铁门紧闭,里面传来恐惧的哭喊,夹杂着粗鲁的辱骂。 我站在门前,恢复成夜落的模样——不能让佳颖看到风铃。略扬手,指尖轻轻一弹,铁门轰然倒塌,把里面的人吓得不轻。 仓库里吊着一只灯泡,幽暗的橘红色灯光下,佳颖清丽的小脸煞白,沾了几块污渍,颤抖的身子巍巍地缩在废弃的木板间,泪如泉涌的凄楚模样,见了很是疼惜。 “哪来的臭小子,少管闲事。”三人抓起粗大的木棍耀武扬威地叫嚣。 又是“管闲事”,托无殇的福,我对这几个字敏感了,冷冷瞟了他们一眼。 三人纷纷定住,双腿经不住打抖,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紧握木棍咽了咽唾沫,大气不敢出。 灯光映出我的脸,一步步朝佳颖走去,她瞪大了瞳孔,眼中写满不可思议。我几乎察觉不到她的呼吸,望着呆若木鸡的女孩,俯身向她伸出右手,露出笑颜。 佳颖愣愣地晕过去了,吓晕了?我无声叹气,抱起她,瞟了瞟欺侮她的人渣,三人立即像三颗弹丸飞出,撞进一堆杂物箱,下手不重,顶多伤残。 我不会生气,不代表没脾气。 雨下了一整晚,天亮时外面仍有些阴霾—— 我双手托着下巴,肘支在床边望着睫毛微颤的睡颜,佳颖忽闪的大眼睛眨了又眨,顿即弹跳坐起,扭过头,大呼:“小风——!!” “诶诶,是我啦!”我一手撑着脑袋,耳膜震伤中。 “这是哪里?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发生什么事了……” “咳咳……这是医院,你不记得啦!昨晚你来看我,后来……”我试图给她灌输。 “小风,我记起来了,我昨晚来看你……” “哈?”这么自觉,不用我编了? “后来在路上碰到三个歹徒,”她情绪渐渐激动,越来越兴奋,我觉得有点不妙,冷不丁被她抓起衣襟,“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你猜我看到什么了?” “啊?”不妙感越发强烈。 “啊——”她歇斯底里地抓狂,“我看到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简直不能用人类语言来形容的,绝无仅有的稀世极品帅哥啊!真是极品中的极品美男,我从没见过哪个男人长得那么美,那么不可方物,他仅仅往那儿一站,就是整个世界的焦点,所有东西全部黯然失色。小风,你知道吗?他去救我了,是他救了我,啊——光是想到那个场景我就要崩溃了,完全不能呼吸啊——!!!” “佳、佳颖,你再不放手,我就没呼吸了。”脖子勒得难受,早知道她记得这么清,不如以风铃的身份去救她。 “难道这就是所谓王子与公主的邂逅?我的王子,我真正的王子,他来救我了,他出现了,小风,我好开心啊——!!!”她依然沉浸在自己幸福的小宇宙里,我被她晃得天旋地转。 而此刻的家中,幻月正被一只真正的猫女粘腻,昨晚—— 当我抱着昏迷的佳颖回到病房时,幻月拎着一只耷拉着脑袋的猫咪出现,随手往地上一扔。 “喵呜——”凄凉的惨叫,一名楚楚可怜的少女衣不蔽体地趴在地板上,散发乱披,蜷缩成一团,圆溜溜的大眼睛惊恐地盯着我们。 我把佳颖放上床,仔细盖好被子,走到少女跟前:“幻月,对女性不要太粗暴。” “抱歉,我做不到你那样。”他冰冷地回应。 少女望望幻月,又看看我,被乱发遮住的脏兮兮的脸上读不出是什么表情,一双绿宝石般的瞳仁中流溢出极大的惊骇。 “把她带回家,好好照料,”我特意叮嘱,用一件长长的衣袍覆好她娇小的身躯,“幻月,你亲自照看,不得有误。” 幻月凝滞着久久不语,半晌,沉闷道:“她可能和那些袭击事件有关。” “我们要找的鱼儿,不是这只可爱的小猫咪。”我抱起少女,柔声安慰,“别害怕,幻月不会再对你动粗了,若有什么话或要求,尽管跟他说,不必客气。” 臂中的娇软身子颤了颤,唯一显出活力的绿宝石失去光彩。 我微笑地把昏厥的少女交给幻月,看他怏怏不乐,脸上冷得像附上了一层冰霜,偶心里填满阳光。 “她一路跟着我们并无恶意,只想找个安身之所,是你把她捡回来,应负责到底。”我轻飘飘的一句话,使病房实实在在变成了太平间。 “夜落,总有一天,你会再次被女人牵累。”他接下少女,冷冷警示。 我宛笑,心知肚明:当初神王利用璎涵儿接近我的机会,让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给我六颗圣晶石,代表六芒星的祝愿。我只一笑置之,并无多想,对这个有事没事总爱私自闯入我禁地凌华殿的小丫头有纵容的味道,竟能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容忍她的无礼。或许,因她的到来给死气沉沉的凌华殿带来许多天真无忧的欢笑与生气,不知不觉感染着我。 那六颗晶石,成为封印我灵力之物——致命的死亡根源。我并不怪她,甚至希望真相永远被埋没,她永远不会知道。 天维之门的裂缝,促使她不顾一切来凡间寻我,不相信我已死的事实。久别重逢,我依然如往常那般待她,不料她固执留下,宁可灰飞烟灭,也不愿回神界。 那份偏执前所未有。我猜想她是不是了解到了实情?最后也没答案,时至今日,仍是不知,一句“爱你最深,亦伤你最深”令人耿介。 外面雨声不断—— “小风,是他送我来医院的对不对?你有没有看到他?”佳颖滔滔不绝,“是不是特帅?我警告你哦,你已经有尹剑了,不能跟我抢。” “我醒的时候发现你睡在旁边,一个人影都没看到。”我很凌乱。 “哈,那最好了,”锋利的眸光弯成两枚月牙,“小风,就算见到他,你也不可以喜欢他哦,尽管他是那种看一眼就能让人为他死的男人,哈哈……”她陷入发傻的痴笑,自言自语,“一定是他送我来的,他知道我来找你,为什么会知道呢?因为他在关注我,他在某个地方默默地注视着我,守护我,哈哈……好幸福哦……” 我仿佛看见无数桃心纷飞,顿生深深的负罪感。 “佳颖,你怎么大晚上跑医院来?” “当然是看你喽,白天不没来嘛,昨天下午正好我们新闻部一同学回来了,带了些土特产,我就想稍点过来给你,顺便陪你解解闷,讲讲鬼故事啊!嘻嘻……”小丫头乐滋滋地说,陡然发觉,“啊,东西都被那帮流氓搞丢了,气死我也,要是我的恩人王子能把他们狠狠揍一顿就好了。不,暴打一顿不解气,最好活剥生吞了再统统下十八层地狱,丫敢对我动手动脚……” 看着她,我报以轻笑,恩人王子是镜花水月,但会继续守护你。 ☆、第四话 夜明珠漫语 (3374字) 出院那天,尹剑和筱贞、希儿来接我(据说佳颖整天魂不守舍地单相思,早把我忘到九霄云外,满脑是另一个我)。 杜安卓他们刚接到委托,一个富家女受到重度惊吓,坚持声称自己看到了鬼,还疯狂地抓伤了为她治疗的心理医生,无奈之下,她家人不知从哪儿打听到这间灵异社,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找上门…… 医院门口停着一辆黑色保时捷,我表示想先回家一趟,晾了两天,那只小猫咪和幻月相处得怎样呢? 内心深处,一只小恶魔暗地邪邪偷笑。 尹剑二话不说,驱车直接去酒吧,我感慨,他不会想趁机找幻月麻烦吧! “筱贞,”希儿在后座对身边的人附耳,“尹剑家可真有钱,小风交上好运喽!” 筱贞脸色稍有一丝不自然:“呃……嗯。”转而别过脸望向车窗外,没有言语。 我在副座上透过后视镜注意到她似有心事—— “小风,酒吧的环境对你身体不好,我给你另安排了住处,今天正好去把事情了结,然后就搬走。”尹剑很突兀地说了句,无丝毫商量之意。 “啊?!”我们三人被炸个正着。 人流过往的街角,玻璃门厅上霓虹灯围绕的“nightpearl”映入视线,二十四小时营业。白天人不多,本就为夜生活提供娱乐的场所。 “嗨,夜……”吧台的煦一眼望见进来的我,差点说漏嘴,忙改口,“欢迎光临夜明珠,几位想喝点什么?” “三杯红酒,她不用。”坐在吧台前,尹剑随口道,看了我一眼。 “煦,照例泡杯花茶,玉蝴蝶。”我轻淡地吩咐。 第13节 “是。”他应声,态度恭谦了点。 “小风,你就在这里工作啊?”希儿好奇宝宝地趴在我身边。 “嗯。” “哇——小落落!”一个高调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娇呼,惊得我浑身汗毛倒竖。 “哈哈……亲爱的小落落……”璇玑兴奋地闪过来抱住我,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 在她丰满而绵软的胸脯间,我直憋得慌,叹衰,一个不注意被她得逞,又力大无穷,箍得我几乎动弹不得,真不打算放开了?! “你终于来看我了,亲爱的夜……唔……”我好容易腾出一只手迅速捂住她的嘴。 “啊哈哈……她喝多了,喝多了……”怎忘了这颗定时炸弹?让她闹腾下去,身份迟早得暴露。 “小风,她干嘛叫你小落落?”希儿无比好奇。 “咳咳……没、没什么,她酒喝多了,胡言乱语呢,我带她去醒醒酒,马上来……”我连拖带拽把她拉到包间。 留下几人面面相觑—— 料理完,我若无其事地走出来,璇玑正在里面呼呼大睡。 “小风,你没怎样吧?”筱贞略显忧虑。 “她是谁啊?”希儿此刻好奇心超大。 尹剑没说什么,但那副表情淡若清风,眼里却露出疑问——上次他来没这号人。 “唉,别提了,”我郁郁然,捧起泡好的花茶,“煦,她整天都这副醉鬼样?” “嗯,不过她来了以后,客人也多了。”煦温和的声音听着很舒服,这才是正常人的语言。 “刚才你不在,我向他说明了,”尹剑将杯中剩余的酒饮尽,“小风,现在跟我走,不用顾忌那个男人。” “哈?”我们三人再次被炸。我一口茶不及咽下,尽数喷出,幸好量不多。 “那我们家夜……明珠的小风就托付给你了!”煦微笑地附议。 我收回之前的话,果然——六人没一个正常。我想是不是应该和煦多沟通一下?最近疏远了他,于是也被他疏远了。 “你在酒吧的地位不错啊,有专为你提供的花茶,吧台的服务生对你恭恭敬敬,那个女人也很喜欢你。”尹剑边开着车边打趣。 “还好吧!可能是他们比较同情我,我心脏不好……”我干笑。 “筱贞,你有心事?”希儿问自己旁边的女生。 “嗯……”她摇摇头,“没有。”右手无意识地搭上左臂,脸转向窗外。 抵达灵异社,按响门铃,正碰杜安卓等送雇主出门,一位衣着体面的文雅女士,清秀的面目备显年轻,她客气地朝我们点点头,眉间留一缕神伤,戴上墨镜快速离去。 “小风!”三人惊讶,对我的到来有点出乎意料。 “尹剑,你怎么带她来这里了?”严俊出言不逊。 “小风今天出院,想过来看看你们,怎么不欢迎?”尹剑淡漠反问。 “灵……”杜安卓上前靠近一步,见我被尹剑拉到身后,伸在半空的手一滞,缓缓落下,“对不起……” “我想住在这里,”我诚心道,一语惊人,“即使各位不欢迎,我也想……留下来证明,我不是丁灵。”朝一屋子震惊的面孔笑了笑。 夜明珠在晚上才会绽放绚烂光彩—— 一名化着淡妆、褐色大波浪卷发的美丽女子款款走向吧台,一袭轻柔的紫罗兰雪纺长裙加入细碎的亮片装饰,随着步调飘扬的裙摆挥洒出柔美、悠闲的气质。乍眼看去,平静的神情中隐约藏有一股英气。 “请问,美丽的小姐需要点什么?”煦脸上挂着招牌式的如沐春风的微笑。 “bluecuracao。”女子优雅地扬起右手,几根修长的手指轻轻支在下颌,中指上一只红宝石戒指熠熠生辉。 “稍等。” “你会调酒么?”看着他娴熟的动作,女子不禁开口问。 “夜明珠,可否有兴趣一尝?” “哦?nightpearl,”女子轻笑,“有意思。” 煦会意,顺手取过七只高脚杯,抛空接下,瓶子如乘风般飘逸回落,伴着七彩颜色相交融合,如一场绚丽的光彩魔术表演。不到十分钟,一只银光杯完美呈现在女子面前,她微微凑近,杯中流光,正如一颗璀璨夺目的夜明珠。 煦示意她品尝,女子唇角一抹淡笑,挑起两根葱指,勾过杯,细细抿下一口,露出满意而迷人的笑容:“夜明珠,very-nice!你叫什么名字?” “夜煦,不介意的话,您可以直呼我煦。” “夜煦?和煦的煦吗?这个名字很符合你的形象。”女子边饮酒边打量着眼前温文如玉的俊秀男子。 “不知美丽的小姐如何称呼?” “iris。” “miss-iris,messenger-of-love,高贵而优雅,很符合您的气质。” “你说话中听,再来一杯。” “夜明珠后劲很强,一杯足够。” 两人正聊着,附近一个太妹和两个年轻人发生争执,显然喝高了,骂骂咧咧地往门外晃去。因争吵声过大,引得不少人围观。 “别碰我,都给我死远点……”一头红发的太妹差点一个趔趄摔倒。 “用得着这么介意吗?臭婊子。”一名青年粗口大骂。 “算了算了,快送她回去吧!这么晚,外面又不太平,出了事不好。”另一名理智点儿的青年劝架。 “tmd,死了最好……”气头上的青年咒骂。 “别,最近死的都和她差不多大,说不定变态凶手就在附近盯着,你别吵了,赶紧送她回去。”另一青年说完上前拉住往外跑的女孩,却被她狠狠推开。 “不用你们管,没一个好东西,都去死吧!哈哈……死了干净……”女孩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两名青年随之离开,一段小插曲落幕。 酒吧里的人受刚才那青年的话影响,纷纷聊起近日发生的少女袭击事件,受害女子年龄大都在十七八岁左右,正值女孩青春灿烂的年华。 被袭的女孩死相凄惨,死前都受过极其残忍的虐待,有的身体被刀片一遍遍划出无数鳞片般细密的伤口,相当于古代的凌迟之刑,尸体面目全非,鲜红的粘稠水滩中只见一大块血肉模糊的混沌物;有的面部器官尽数被挖,口鼻眼处留下四个血色窟窿,而眼鼻舌头与耳朵零散地扔在地,除此,手腕脚腕被割出深可见骨的口子,尸体被移动时,晃晃地吊在手臂与小腿末端,像随时会掉下来…… iris听闻众人的议论,指腹慢慢摩挲着戒指上的红宝石,漫不经心地叹道:“这个世道真是不太平了!” “只要凶手早一日落网,便能早一日太平。”煦温言回应。 “说的也是,”iris柔柔笑靥,“夜幕落下,偌大的城市,谁能想到哪个角落里会发生什么事呢?mr。night,谢谢你的夜明珠,回见。”将一缕垂在胸前的发优美地撩到肩后,潇洒离去。 “夜幕落下?”煦脸上依旧温暖如煦,心中回味着她的留下的话,有所指啊! ☆、第五话 惊喜?惊险! (3743字) 当晚,我没回学校宿舍——正式搬出来,入住灵异社,我在欧凝隔壁一间,外面连着客厅,从学校独立出来,还蛮享受。 一整夜,我在一座高楼楼顶度过,站在围栏上,俯瞰着整座城市,霓虹交错,车水马龙,灯光辉映。夜幕下隐隐给人一种不安的感觉,像有什么东西会冷不丁窜出,心里没来由地忐忑,总觉得明天…… “殿下有份惊喜给你,出院后会收到。”小离的惊喜!怎令人感觉胆战心惊呢? 早上回到住处准备早餐时,四个人先后起床,看到我均为之一震,而后气氛转为怪异的宁静。 “早上好!”我手中托着两只盘子,各盛一只煎好的荷包蛋,很自然地打招呼。 欧凝低头不语,默默去盥洗间洗漱,似有意回避,以姗一言不发地尾随其后。 “铃铃,我来帮你。”杜安卓热心地接过盘子。 “不用,差不多好了。” “你用不着刻意做这些。”严俊不温不热的一句,破坏了我二人之间的和谐气氛。 “严俊,铃铃是好意……”杜安卓为我出头争辩。 “大家快吃早餐吧!”我中断不愉快的话题,“等下一起去学校,我还想早点见见佳颖,听说她这两天很奇怪。” “那个鬼丫头,谁叫她一天到晚没事就爱讲怪谈,现在好,自己中邪了。”严俊拉开椅子坐下,一脸没好气。 我听出,他对佳颖好像蛮关心的,当下越发后悔以夜落的面目救她。 “上完一节课我们直接去香薇别墅,铃铃和小凝不用了。”杜安卓也在桌边坐好。雇主的意思是九点之后,那时她女儿的情绪比较平稳,会走出房间,再可趁机进去调查,否则可能反被她伤到。 “听说最近有几件少女谋杀案,会不会和这次的案子有关?”我随口问。 “嗯,不是没可能,你和小凝晚上早点睡,千万别出门。”杜安卓煞有其事地嘱咐。 …… 刚进学校,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尖叫啊!我惊!甚惊!被一帮花痴女围得水泄不通的焦点人物,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谁。 “尹剑吗?又被逮到了?”严俊无不同情。 “不是他。”以姗同学凉凉三个字。 挤出人堆的如玉美少年,满面怒容,恨恨地朝我走来,那气冲冲的小模样,看得我心情舒畅! “你真让我好等啊!”小离愤愤咬牙,压低声音,“这是什么鬼学校?女人都那么恐怖!” 周围炙热的火光噼里啪啦地扫来,我被灼得里嫩外焦。 “啊哈哈……小离,早上好!”我非常亲切和蔼地拍拍他的肩,重重一记摁下,冷言质问,“你小子怎么光天化日下跑学校来了?”额前蒙上一层极寒的氤氲黑雾。 “当然是保护你,”他很不爽地拍掉我的钳制,火气噌噌,“谁叫你一天到晚不着家,外面那么危险,出事了怎么办?”话音落,周遭俱静。 “她是你的谁?”以姗在我身后挑眉问。 “用不着你管。”傲慢的美少年斜瞪了她一眼。 “非本校学生不得在校内耍酷,你,”我指指他,再指校门方向,忍着发麻的头皮命令,“赶紧给我回家。” “我的确不是学生,”他趾高气扬地用两指挡开我的手,“我是新来心理系讲师,风铃同学,以后对我客气点,见到我起码要尊称一声夜老师,懂?” 我中伤,阴沉地笑:“我金融系,你一心理系的压根管不到我,闹够了就回家,别把我惹毛了。”吟吟地望着他,嘴边的笑意无限扩大。 “哼,你若是会生气,太阳可以打西边出,地球可以绕月亮转了。”面对我的“恐吓”,他不屑一顾。 “哇——好酷哦!”花痴们叫嚷不断,一浪高过一浪,原是:尹剑正慢悠悠地往这边走来,全身沐浴在一层淡金色晨曦中,活生生如梦幻童话中走出来的高贵王子。 第14节 “尹剑……!!!”花痴们疯狂尖叫。 “小风。”他忽视周围的狂热噪音,扬手冲我微笑地打招呼,向其他几人点头问好,惹得围观的女生春心频频荡漾。 “他是谁?”尹剑轻淡地瞥了眼小离。 “你又是谁?”小离傲然回问。 两位华贵王子之间擦过激烈的火花,万籁俱寂,大伙儿紧张地盯视着无形中的电光火石,那孤傲不容侵犯的气场瞬间灭倒一片。 “小风,到底怎么回事?”杜安卓低声问我。 “……”从哪说起呢? “你和那小子什么关系?”以姗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貌似记仇了。 “他……” “是夜离,”小离耳尖,白了她一眼,“记清楚了,我是她弟弟,亲弟弟。”顺带强调最后三个字。 “轰——”我大脑炸开。说什么来着,小离的惊喜,估计很惊,喜不喜另当别论。 “小风,你不是孤儿吗?”尹剑偏转脸,没任何表情。 “啊哈哈……”持续干笑。 宽敞明亮的玻璃室—— 我恭敬地为每一位成员奉上一杯蔷薇花茶,以示歉意(稍微摧残了尹剑漂亮的私人小花园,在学校有权有势的人啊!),瞅了眼闷不吭声的老弟,头疼得紧! “我查过收留小风的那家孤儿院,确实有,小风也在那里长大,后来考上谷江大学,才独自一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举目无亲,你凭什么说自己是她亲弟弟?”尹剑不急不缓地发问,“并且她姓风,你姓夜?” “风铃?”闻言,小离心里窝火,“哼,她其实是……” “事情是这样……”我迅速抢白,编织了一段失散多年的姐弟重逢的感人故事。情节差不多吧!我死后重生,恢复夜落的记忆,兄弟再聚,在此改成了弟弟不辞辛劳地寻姐。 言毕,暗暗吐纳一口气。小离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没说什么。 “事情已经弄清楚,安卓,我们走了。”严俊看看手表,望望神色复杂的男生。 听完风铃的具体来历,他的想法会有所动摇吧!我并非丁灵,仅外貌相似罢了。 “嗯,”杜安卓轻应,起身至小离跟前,说,“夜离,如果小风真是你姐姐,就请照顾好她。” “不用你提醒,我比任何人都在乎她。”小离语气轻狂。浑身刺头,打算树敌吗? “希望你不是说说而已,”杜安卓平平淡淡道,“以姗,我和严俊去香薇别墅,你跟小凝下课后直接回家等我们,”看了看悠然品茶的男子,“尹剑,一起走?” “你们先去吧,我一会儿赶上。” “那我们也走了。”欧凝提出,并很快离场,以姗默不作声地跟上,临前,饱含深意地留意了下小离。 于是花园中只剩三人—— “小风,你泡的茶不错啊!清香萦绕,我的花被你摘得值了,”尹剑闲适地说,“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荣幸品尝到你的手艺?” “喂,她可不是专给你泡茶的。”老弟说话很冲。 “小离。”我适当地提醒他注意。 “她是你姐姐?”尹剑淡然自若 “明知故问。”火药味十足。 “那你应该知道她心脏不好,为什么还要让她去酒吧?她住院你也没来看望过?” 几句简单的问话,小离一张秀美的小脸变得铁青,拳头捏紧——情况不妙,他此刻若爆发,轻则整个学校陪葬,重则整座谷江市被毁。 “我从家里偷跑出来,去了酒吧,没想到小离这么快找来,哈哈……”我半开着玩笑,想调解一下气氛。 “哼,你要去哪儿我管不着,但今后休想再离开我的视线。”小离紧张过头。 “你看得那么紧,难怪她会逃,试问这是一个弟弟对姐姐该有的行为吗?”尹剑不慌不忙,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处境有多危险,一直在虎口拔牙。 “小风,我们走。”他牵住我的手,便向室外走去。 “尹剑,”小离气得牙痒痒,“站住。” 身后一股暗流袭来,我悄悄布开结界将他的攻击挡下。小离隐现在身侧,我及时钳住他的手臂,不露声色地暗示他冷静。细微的平缓之气通过掌心悄悄注入其臂内,手使不出劲,他也便放弃,转为愤怒地瞪着我们。 “小离,来了学校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我曾说过,你的生活不应以我为中心,”我平心静气的笑道,“但是,你是我弟弟,就有义务保护我,是我所需要的保护。” 他不时震愣,半晌无反应,怒容逐渐缓和,慢吞吞地念出:“姐……姐。” “乖啦!”我亲昵地捏捏他秀色可餐的脸蛋,“去当好你的小老师,有这份能耐,姐姐替你高兴。” “放开啦,”小离不客气打下我的手,“讨厌的女人。” “矛盾解了,我们可以走了吧,”尹剑适时地插话,领我离开,拽拽地扔一句,“你姐姐在学校有我关照,不需你操这份心。” “尹剑,以后对我说话最好留点神,这次我是看在姐姐的份上才既往不咎。”他背朝我们扬了扬手,风度翩翩地走在前面。 “哦?”尹剑冷笑,“这句话我原数奉还。” “你是个不怕死的家伙。”前面的背影远去。 “哼,什么是生?什么是死?”尹剑暗自言语,有丝自嘲,“生与死,对我来说有什么分别?” “阿剑,以后别惹小离。”我觉得有必要提一下。 “你担心他报复我?” “不是,”我定定地望着他,认真道,“是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我最亲爱的弟弟夜离。” 他愣了半秒,旋即轻笑:“我也有个亲爱的妹妹,叫尹蝶,和你一样,我也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她一分一毫,除非那个人活腻了。” ☆、第六话 幽灵凶手·纹章 (3193字) 一栋废旧的弃楼,围着几辆警车,警戒线外聚着不少围观者。穿着紧身衣的iris显得干练而英姿飒爽,在人群中看到一具抬出来的尸体,担架上一张白布被染得鲜红鲜红,当场有受不了的直欲呕吐。 iris注意到血布下露出的一小撮红发,联想到昨晚在夜明珠的太妹,扫过一眼,那两个吓蒙的青年愣愣地瘫坐在废墟堆边,被警察拉起带走。 她抚摸着左手中指上的红宝石,眼角闪过一丝敏觉的光,退出人群,走到一辆红色跑车边,拉开车门坐入,尾随前方呼啸而去的警车。 警局里,两名小青年交待,昨晚他们从夜明珠出来后就不见那喝醉酒的女孩,找了一夜,早上才听说a区的旧楼里发生命案。两人急急忙忙地赶过去,一大群人围在楼外不敢进,这时候警察来了,在里面发现一具支离破碎的女尸…… 警察没排除两人的嫌疑,因验尸结果显示受害者遇害时间在午夜一点到两点之间,此间两人没有不在场证明,且事发前酒吧里不少人目睹其中一名青年与女孩产生了争执,并相互咒骂。 两人被暂扣拘留,一个抱头沮丧地蹲坐在墙角,一个来回踱步低沉怒骂,污言秽语。 iris隔着铁栏冷眼看着他们—— “看什么看,滚开……”青年凶巴巴怒吼。 “你们要是想出来,就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iris无动于衷。 “你能叫警察放了我们?”蹲在墙角的青年听出有一丝机会。 “我没那么大本事,主要看你们肯不肯配合。” “好,只要能放我们出去,有什么问题你尽管问。”凶恶的青年两手抓上栏杆,态度收敛了许多。 “被杀的女孩joyo出事前,言行举止有无异常?或有什么你认为不正常的地方?”iris直奔主题。 “没有,”小青年稍想了会儿,“要有也就是昨晚我去泡妞被她抓到,接着情绪失控,大发酒疯,当时情况酒吧里的人都知道。” “昨晚我也在酒吧,看到了,”iris轻飘带过,继续追问,“你再仔细想想,她身上和平时不一样的地方……” “她身上……”小青年回忆着,“她身上,也没……”忽止口,吞吞吐吐道,“不知道那算不算和平时不一样,前几天她背上突然多了一个半块巴掌大的黑色印记,我只当她一时兴起做的纹身,就没问。” “什么样的黑印?”iris凝神。 “不太清楚,看着挺复杂,轮廓像个三角形,上面好像还有两个字母,y和什么……” “y·l,三角形,天咒纹?”iris低声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小青年见她脸色不对,似乎事情很严重。 “人不是你们杀的。” “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两人不约而同问,颇为急切。 “过几天。”iris扔下三个字转身出了拘留室,戒指上的红宝石流光溢彩,一双丹凤眼中闪出凌厉:“夜·落。” 清雅幽静的别墅群里,一幢白色豪宅赫然映入眼帘,尹剑简明来意,院前的自动门缓缓启开…… 步入富丽堂皇的大厅,松松软软的羊绒地毯踩着很舒服,高高的天花板上一盏水晶大吊灯显出上层人士的高贵,厅内陈设雍容典雅,给人一种炫目感。 浅色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位美貌贵妇,正是那天的雇主,此刻的她更显贵气与矜持,看起来年仅三十岁出头,面容疲惫,拂不去忧愁。请我们入座后,勉强挤出一丝笑:“你们是小杜和严俊的朋友?他们说还有一个稍后到。” “我们是和安卓一起的,请问程太太他们现在在哪?”尹剑对应自如。 “他们在我女儿房间里。” “那黛美小姐呢?” “在楼上的琴房,”贵妇人愁叹,“她经常在琴房练钢琴,久而久之,即使病得不认识人了,也保持着去琴房的习惯。可怜这孩子,整天不吃不喝,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又总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疯言疯语,在里面大哭大闹,就是不开门……”她哽咽着伤心落泪。 “我可以去看看她吗?”我问出。 “温嫂,”她唤来一名佣人,用手绢轻抹着泪,“带他们去楼上看一下黛美。” 叫做温嫂的中年妇女应了声,领着我们走上旋梯,打开琴房门,走廊另一头走出来杜安卓和严俊,看见我,两人一愕,大概想不到我会跟来。 “铃铃?”杜安卓快步走近,“尹剑,你怎么又把她卷进来?” “我觉得把她放在身边更安全,防止她像上次那样擅自闯教堂,更叫人担心。”尹剑理所应当地辩解。 “哈哈……”琴房里传出一个清脆的笑声,瘦如柴骨的女孩立在门口,年纪和我差不多大,穿着一身雪白的真丝睡裙,自然卷的及腰长发蓬松散乱,两只大大的黑眼圈,目光松弛而无神,乍一眼,像见了鬼。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尹剑痴痴傻笑,样子很怪,一瞥见我,立刻停止了笑,换上极深的怨怒,凶狠得令人心惊。不解间,她猝然伸出两只皮包骨的手抓向我,被尹剑和杜安卓一人一边及时截住。她疯狂地嚎叫挣扎,那双凶相毕露的吃人眼神直直逼射我。 我被严俊护在身旁,尹剑和杜安卓则牢牢制住她。温嫂吓得魂飞魄散,程太太急急上楼,眼前的情景使她伤透了心。 “快去找绳子。”尹剑冲温嫂喊,“快啊!” 失魂中的温嫂陡醒,手忙脚乱地跑开。 第15节 公主殿堂般的粉色卧室里,女孩被结结实实地捆绑在床上,犹如魔鬼附身,嘶声力竭狂吼。温嫂扶伤心过度的女主人下去休息,留我们四人在房中照看。 “她这样怕真是中邪了。”严俊深思。 “铃铃,”杜安卓似乎比较担心我,“你也受了不小惊吓,先回去吧!尹剑,你送送她。” “不用,”我回绝,看着床上不成人样的女孩,“我没事,黛美小姐的事要尽快解决,她太受罪了。” “你这丫头总想着别人,什么时候能为自己想想?”尹剑轻笑,帮我将耳边几缕碎发顺到耳后,目光柔和,“刚才吓得不轻吧!心脏不好就别逞能。” 我假装不经意地转过脸望向严俊,拒绝他的关心转移话题:“小俊,你手里拿的荧光棒?” 他举起一根约摸三寸长的棒子:“这不是荧光棒,相当于探测特殊隐性磁场的传导仪器,是一种顶尖技术,我们用它来查探人以外的异体存在。” “嗯?”能探到非人类的存在? “简单说,世上每种生命体都会形成他特有的磁场,像人类、动物、植物等,磁场能量都不一样。除此外还有幽灵、妖怪等以另一种生命形式存在的异体,这些一般人看不到,他们的表象能量很弱,但含有的隐性磁场却非常强,喏,”他把“荧光棒”前举,向我做示范,“蓝光表示正常,”确实,里面发出淡柔的蓝色光丝,“如果变成红色,说明传导器触到了异体,光色越强,异体的能量越强,也就越危险。” “好厉害,”我由衷赞叹,“小俊,你懂得真多,这么高科技的东西你哪弄来的?”我碰到它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要你管。”他鼓着脸傲然撇过头。 难道是他从哪儿窃来的?本来能在他的记忆中找出答案,但力量封印了一部分后,这种事有困难了。 “严俊和一个朋友从他表姐那里借的。”杜安卓好生解释。 借的?我明了,他那朋友铁定不是吃素的,严俊的表姐?拥有如此稀罕的东西,可见其非简单人物。 “你们在这里探测的结果怎样?”尹剑问正题。 两人不无遗憾地摇了摇头。 “试试她身上。”他瞧了眼渐停息下来的黛美。 “她是人,没必要……”严俊皱皱眉。 “她还算个正常人吗?”尹剑轻悠地反问。 “严俊,试一试,”杜安卓表示同意,“程太太说她经常把自己关在房里说疯话,既然房间没问题,问题就可能出在她身上……”默了下,又慢慢加一句,“刚刚还无缘无故攻击铃铃。” 严俊犹豫了会儿,靠近床边,望着零乱散发中射出的两道荧荧幽光,丝丝蓝缕在触碰到她身体的刹那,发出耀眼强光,转眼喑哑,不再有任何反应。 ☆、第七话 看不见的敌人(上) (3430字) “这表示什么?”我瞪大清亮的双目谦虚请教。 “坏了,”严俊摆弄了几下,紧张地注视着像鬼一般的黛美,“她、她身上……有东西。” “唔……哈哈……”床上的女孩兀自盯着我仄仄阴笑,瞅得人心里发毛。 “被附身了?”尹剑随口问出,神情不羁。 “不,不是……”严俊吞了口唾沫,“如果是被附身,应该会出现红光,但是……” “她是人,但那么强烈的蓝光,像被强行注入了巨大的能量,干扰了她原本的恒定磁场,以至于精神紊乱,神志不清……”杜安卓继续解释。 “哦,”我恍悟,“所以小俊说她身上有东西,我来帮她检查检查。”示意三人回避,这便是我跟来的目的。 “不行。”尹剑和杜安卓异口同声否决。 经一番商讨,由于温嫂被吓破了胆,正好又要照料悲痛的程夫人,家里无其他佣人,三个大男生看人家一名千金小姐的身体不现实,只能我上了。 “我们在门口守着,”关门前,尹剑反复叮嘱,“有事马上叫我。” “是,是,知道……”我如鸡啄米地点头。 变成风铃后,女人的身体我见过不少,自恢复为夜落,一直刻意避免,虽表面上是普通女孩风铃,却不会大大方方地看女生在我面前换衣服了。即使面对同寝室的筱贞和希儿,都假装不经意地别过视线,总有一点耿介,有时候真感觉自己……虚伪吗?唉,复杂…… 捆住黛美的长绳在银光中松散,她龇牙咧嘴地冲过来,我伸一指点在其眉心,细微的流光缓缓注入,女孩逐渐安静,神情恍惚。 一瞬的痛痹,心脏如被穿刺,我猛收手揪紧心口,黛美软软地仰面昏在大床上。我忍着隐痛翻过她的身体,坐在床边摸上她颈后松垮的睡衣领口,向下剥落。 背部裸露的雪白肌肤上,黑色纹章极其醒目,细密的骷髅头骨围成三角形轮廓的复杂图案,中间能分辨出两个英文字母“yl”,像是代表什么名称的缩写。 我沉下脸色,昨晚莫名的不安,这个标志,这种力量……“夜落,在他们捕获你之前,你一定要为我存活……”这句话,在预示着什么? 风铃仅在这个世界过了十八年的平凡人类生活,对夜落来说并不熟知,此次回来,感觉和以前大不相同,空白的两年里发生了什么变故吗? 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我不慌不忙地伸手覆上纹章…… “小风。” “铃铃?” 打开门,见两张焦虑的英俊面孔,我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她没事了。” “你脸色怎么更苍白了?”杜安卓想扶我,却被尹剑先一步。 “我先回家休息,小卓,告诉程太太,黛美小姐已经睡了,醒过来就没事,过后你们也都回去吧!这件事……”我尽量长话短说。 “你在里面的具体情况怎样?”严俊打断我。 “严俊,照她说的做,我先送她回去,你们去向程太太说明后就走。”尹剑正色。 “我自己能回去,”我推开尹剑,低着头慢慢说,“阿剑,小卓,小俊,这件事可以了,你们不用再管,安心回学校上课吧!”说罢,朝楼梯走去。 小离正倚在楼下的扶手边等着,见到我时没一副好脸色…… “小风,你究竟是谁?”客厅里,尹剑在身后问出。 “这个问题,我自己也想弄清楚。”我缓缓答道。 “你的回答真幼稚,不清楚自己是谁?”出门后,小离像看白痴一样瞧我。 “正义的使者,邪恶的化身,你以为我是谁?” “没你想得那么深,我只知道夜落是我大哥。”他很自然地说,倒令我怔了,这小孩,比以前可爱多了。 回到家,幻月居然没有陷入如我想象的那般状况,看来他和小猫咪相处的不错啊!据阿穆和妙音提供的消息: 小猫咪名叫丝丝,一路逃命来到谷江,落魄不堪之际正好碰到夜巡的我和幻月,不知是被幻月华美的外表吸引还是对他的力量着迷,想寻求安全,就一路尾随我们。岂料幻月根本不懂怜香惜玉,若非看在她不是打我主意的份上,估计当场毙命了。 来到夜宅后,因得到我的允许以及对幻月的交代,小猫咪特别粘他,一天到晚八爪鱼似的扒在他身上。每当幻月欲爆发时,星河都会很冷静地提醒:照顾她是主人下达的命令,再忍不了也得忍。 然后众人一齐向俊脸变绿的男子投去同情的目光,幸好璇玑不在,否则肯定会狠狠挖苦讽刺一番,主动当枪把子。 白天如此,晚上更不例外,小猫咪很积极地窜到幻月房间,舔舔毛茸茸的小爪子,舒舒服服地钻入他怀里安睡——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形影不离。 小恶魔在得意地打着胜利的手势,我暗自笑到内伤—— 但自昨天起,小猫咪性情大变,躲在幻月房里瑟瑟发抖,也不跟他了,怎么都撵不出来,大有一种打死不出的英勇姿态,打算顽抗到底。幻月终于解脱,可好像有点不太习惯了(猫咪强迫症的倾向唉),那张冷冰冰的脸怎么看怎么不自在。 “夜落,最近外面不安分的杂种比较多,你多注意点,”威猛的帅大叔阿穆对去找小猫咪的我说道,“若有必要,我也会去学校。” 我差点没直接从楼梯上摔下来,一个火爆小离就够头疼了,再加上热血阿穆,学校的危机因子岂不成几何飙升。 “阿穆,你留在家里,哪也不许去。”我背对着他,语气阴沉。 “啊,很久没活动筋骨了,看样子得找个时间出去好好练几场。”阿穆伸伸懒腰,扭扭脖子,自顾言他地无视我。 “没准,以后有得忙活。”小离在一旁推波助澜。 唉,没共同语言——被骑到头上的下场,我大概是这世上最不像主人的主人了。 “不管发生什么,妙音誓死保护大人。”小姑娘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着无可替代的决心。 “到时候再看。”披着天使外衣的恶魔星河硬邦邦地扔出一句。小男孩外表可爱到极致,内心亦黑暗到极致,我额上挂出几条黑线,世人都要被他骗了。 幻月不言语,默默随我走入房间,小猫咪果然躲在被子里颤颤巍巍,不时发出嘤咛的“喵喵”声。幻月扯扯被子:“喂,丝丝,出来了。”里面的小家伙毫无理会,被子反而卷得更紧。 “丝丝,夜落主人回来了,快出来……”他有些失去耐性,正想一把掀起被褥,我及时阻止,微摇摇头,摆手示意他让开。 被子里悄悄探出一颗小脑袋,粉玉雕的小脸蛋,衬着汪汪的绿宝石眼仁,天生丽质的美人坯子,头上顶着一对尖尖的猫耳朵,甭提有多怜爱。 绿宝石狐疑地望着我,看看靠墙而立的幻月,视线又回落到我身上。 读懂她眼里的疑惑,我温声浅笑:“或许,这样你就认识了。” 换成俊美的夜落出现在她眼前,小猫咪突然兴奋地竖起身:“喵、喵……” 我向她伸出手,亲切地慰问:“这几天过得好吗?” 她倏地握住我的手,柔腻地又舔又蹭,完全钻出了被窝。我的笑容不觉凝固——她没穿衣服,赤裸裸地伏跪在我面前,臀部一条猫尾巴摇着正欢。纤细的身子,光滑白嫩的皮肤,异常春色撩人。 一天之内,连看了两名少女的身体,额—— 话说,余光瞥了眼视若无睹的冷面幻月,他就和这样的小猫咪过夜的?!想来一块对女人不感冒的冰应该做不出荒唐事。 我坐到小猫咪身边,抚上那张玲珑小脸,温柔笑道:“听说你一直躲在这里不肯出去,是在害怕什么吗?” 她抬起一双汪汪泪眼,紧咬着小巧的嘴唇,似有千般委屈,抱住我呜咽不止。 手轻轻环上她细滑的背,我轻柔地安抚偎依在怀里哭泣的少女:“别怕……”尽管香软温玉在怀,室内却无一丝暧昧的春意荡漾。 无论我作为风铃对男人,或作为夜落对女人,都没有感觉,除了失去璎涵儿时那一缕道不明的心疼。 “夜、落,”小猫咪搂着我的颈脖,细细地注视,一字一字地认真念,“夜、落,夜落……”她凑得很近,脸上甚至能感觉到她极轻的呼吸,少女忽地眉笑颜开,欢快地唤出,“夜落,夜落……” 这小丫头,除了叫我的名字,能说点其他的吗?看她激动的模样,好像找到了所罗门宝藏。 “夜落,你是夜落,你是夜落……”她欢欣雀跃地搂紧我,光溜溜的身子在我怀里乱蹦。 我是夜落,有问题吗?说得像老早就认识我一样。 “夜落,我好喜欢你,最喜欢你……”小猫咪肆无顾忌地大嚷着。 “我还没见哪个女人遇到夜落会不喜欢,你要喜欢他,去慢慢排队吧!”幻月冷嘲热讽地板着脸,离开房间,“夜落,猫给你了,别叫她来烦我。” ☆、第八话 看不见的敌人(下) (3657字) 第16节 “大人,给丝丝穿的衣服。”妙音手里捧着一件蕾丝镶边的水色连衣裙进房。 “嗯。”我把小猫咪的耳朵和尾巴收起。 裙子很合身,妙音将她一头长发梳好,柔顺地垂在脑后,戴上一支别致的粉色发箍,小猫咪摇身变为小公主。 丝丝一高兴,两只尖尖的可爱猫耳又露出来,“喵喵”地抱着我的腰,煞为亲昵。妙音双眼喷火,很不满她得寸进尺,起先的怜悯尽转为嫉妒,在她的拳头挥上来前,我扶起小猫咪的双肩:“丝丝,为何知道我是夜落,你那么开心啊?” “我在找夜落,因为夜落很厉害,他能保护我。”小猫咪甜甜笑答,尖尖的小耳朵一耸一耸。 “你听谁说的?”妙音压着恼火。 “一个月前,丁灵姐姐死了,剩我孤零零的,后来碰到幽媚姐姐,她要带我去找夜落,说夜落可以拯救我们,会给丁灵姐姐报仇。可是不久,幽媚姐姐也死了,她叫我快跑,自己却被人杀死了……”丝丝抽噎着,抱紧我嘤嘤哭泣。 “你认识丁灵?”我略感意外。 “丁灵姐姐是好人,她不该死的,她不该死……”小猫咪泪流满面。 “谁在追杀你们?”妙音严肃问,明白若她所言属实,我必将受到牵连。 “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但是……好可怕,”她震颤地埋着脸,两条手臂死死箍着我不放,“夜落,我好怕,他们找来了,我感觉得到,他们来了……” “夜宅周围有大人布下的结界,任何妖魔鬼怪都进不来,若非你身上裹着大人的衣服,也休想靠近一步,这里面完全能隐藏你的妖气,没必要瞎担心。”妙音似憋着一口怒气,语有不善。 “可是,可是……他们是人,不是妖魔……”丝丝艰涩地哭诉。 “人?”妙音不信,更恼了,“开什么玩笑,区区几个人类就把你吓成这样?” 我也这么认为,妖相对于人更有优势才对,小猫咪被吓傻了? “不是的,不是的……”丝丝含泪拼命摇头,极力争辩,“他们不是普通人,我看到他们的戒指,好可怕……好可怕……” 我揽住她发颤的娇小身躯,声色柔润:“丝丝,放心,这里很安全,没人伤害你,幻月也会继续负责照顾你。” “夜落?”小猫咪仰起脸,绿宝石在盈盈泪水中闪动。 “大人,这里不是收容所。”妙音发脾气。 “丝丝只是暂时留下,”我温言笑道,“妙音,对客人要礼貌。” “知道了。”小女孩绷着脸嘟囔。 幽静夜下,尹剑端着半杯酒倚靠在落地窗外阳台的栏杆边,衬衣上三粒纽扣敞着,屋内射出的朦胧灯光,隐约映出他精实的胸膛,漫漫闲情中带着一丝凛冽:“无殇,你去收她们的灵魂,应该知道凶手是谁吧?” “抱歉啊!工作以外的事,我无可奉告。”无殇抱着大镰刀悠哉地坐在屋檐上。 “最近你都自己出去工作,我不是还有两个未满名额吗?”他漫不经心地问,酒杯杯沿移至唇边呷了一小口。 “嗯,两个我打算一起收呢,你明白的。” “哼,明白?”尹剑冷笑,“我明白自己逃不出你的掌心,死神无殇,你不需等太久。” “我不急,还想再多陪陪小尹剑,”斗篷下的声音沉哑,“再说,现在的你杀不了他。” “不是有你吗?”他一仰头将酒饮尽,玩转着手中的空杯。 “亲手报仇才是你的夙望吧!所以我保证不插手,但会给一条建议,”无殇阴幽地笑,“你拥有通灵的天赋,等哪一天能召出足够强大的灵体,再和他对决,也许有胜算。灵体越厉害,胜算就越大,可同时你身体承受的负担也越重,痛苦越深。要知道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舍弃另一样东西,这是代价的法则。” “只要能杀了他,全都无所谓。”尹剑烦躁地扔掉酒杯,“啪”,清晰的玻璃碎裂声在静夜中显得异常刺耳。 尹剑,你没有看到自己身上潜藏的巨大宝藏,只缺乏一把开启的钥匙,这也正是楚潇然痛下杀手的缘由,他们想把你扼杀在摇篮里——无殇暗想。 两人之间的一战,可能会演变为世上最强的通灵者与第一御灵师的对决,值得期待呢!而到时,死神将是最后的赢家,一并收走如此优秀的两个灵魂,在这场刺激的死亡游戏中,会有多大的成就感与乐趣啊! “无殇,帮我一个忙,”尹剑抓紧栏杆,语气生冷,“帮我查查风铃。” “我记得前几天你查过了。” “你知道我的意思,别说些没用的话。”他心烦意乱。 “工作以外的事,我无可奉告,”无殇悠悠然地咧笑,“小尹剑,别把我当成你的仆人。” “哼,既然如此,你不必再看着我,只要做你该做的就行。” 房间另一头,尹蝶悄悄推开门缝,试着唤了声:“哥哥?” “小蝶?”尹剑迅速回身,调整心绪,见妹妹穿着睡衣溜进来,“小蝶,你找我?” “哥哥,我刚才听见你房里有声音,没事吧?”尹蝶关心询问。 “没事,失手摔了个杯子,吵醒你了,”尹剑柔声安慰,“快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课。” “嗯,”尹蝶乖顺地点点头,抓过他的手,“哥哥,我决定了要报考你正在读的大学,不考国外的了。我想学金融,毕业后就进广安,去给你和娴茵姐帮忙好不好?”镶着两颗光泽黝黑眸子的清纯脸庞上盛着大大的期待。 “你不想学时装设计吗?法国的学校也联系好了……” “不要去,”尹蝶撅着嘴摇摇头,“我不要离开哥哥,不要一个人在法国,我想留在哥哥身边,好不好嘛?不要送我去法国……”漂亮的美眸委屈地冲他撒娇。 “一天一变没个准,”尹剑无奈地笑叹,抬指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只要小蝶高兴怎么都好。” “耶!哥哥万岁……”尹蝶立刻像只跃跃欲飞的蝴蝶,高兴地搂住他,“还是哥哥最疼我。” “十七岁的大姑娘了,还跟小时候一样没大没小。”尹剑好容易挣脱她的拥抱。 “嘻嘻……谁叫哥哥长得太帅了嘛,我也是女孩子,很喜欢啊!”尹蝶大言不惭,忽而想起什么,“哦,对了,哥哥,今天爸爸打电话来,要我们中秋节回家。” 他脸色瞬即阴下:“小蝶,你想回去的话,哥哥不反对。” “可你呢?” “我不会去见他。” “哥哥……” “好了,你快去睡吧!”尹剑催促着打发走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一直认为,对过世的母亲,那个政客不配做一个丈夫,对自己,亦不配做一个父亲。 静悄悄的客居里,明亮的灯光下,沙发上散坐着静默的许久三人—— “今天的事真的很奇怪,”严俊打破沉默,“程太太刚才来电话说她女儿清醒了,程黛美身上到底有什么?风铃又对她做了什么?那番话是叫我们别查下去,她故意隐瞒了些事,处处透着古怪,她弟弟也是,姐弟俩神神秘秘的。” “说到古怪神秘,我们不都有各自不为人知的事吗?”梁以姗仰面靠着沙发背,“先拿我来说,你们除了知道我会法术,是个阴阳师外,对我的家世一概不知。严俊比较复杂,本人倒没什么,朋友却稀奇古怪,不扯远的,就你那位住在美国的表姐,身份够神秘吧!安卓算最清白的,幸福的一家三口,但你和丁灵的事,人妖之恋,阴阳相隔,这段伤痛会成为你难以启齿的秘密。尹剑,不用我多说,那天大家在教堂里都看到了,他心里藏极深的仇恨。” “听你说这些,原来我们对彼此都不够了解,”杜安卓苦笑,“却也合作了这么长时间。” “因为我们了解你,”梁以姗实话实说,“你是我们几个中最透明最好搞懂的人,正如此,你才有可能把我们聚在一起,成为灵异社的社长,换作我、严俊或者尹剑任何一个都不行。” “谢谢……”他诚恳道。 “我不是在抬举你。”梁以姗用“你别自作多情”的眼神斜睨。 “谢谢你肯放过灵灵,”杜安卓自顾说着自己的话,“我知道阴阳师的任务是驱妖除魔,但你在清楚灵灵是狐仙后,并没对她下手,还答应帮我们……谢谢!” “不用谢我,是她自己的造化,我也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她顿了顿,“再提醒你一句,风铃不是丁灵,她身上没有妖气,不是普通人类就是隐藏得太好,道行极高,对她……” “无论怎样,至少她没有恶意,”杜安卓打断她,语气不禁重了点,“夏汀能够通过移魂术进到其他躯体,灵灵也可能,或许她只是不记得。” “丁灵当初被打回原形,你带她去了古墓,亲眼看着她消失。” “可如果她是丁灵,有些事确实能解释了,”严俊若有所思,“包括那晚她出现在钟楼里,夏汀临死前说她不是风铃,问她到底是谁,今天尹剑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以及她那番暗示的话……对,”猛抬起头,“尹剑曾提到,自从风铃出现后,好像有什么人在暗中活动,现在看来,像是帮忙了。你们有没有发现最近的事情解决得非常顺利,食头鬼,欧凝和林希儿的失踪,程黛美精神失常,除了在树林没看见风铃,后两次她都在场……” “与其在这胡猜乱测,我建议再去一趟古墓,风铃是不是丁灵,问问那老头儿不就一清二楚了,”梁以姗一言敝之,还不忘提醒,“安卓,你要有心理准备。” ☆、第九话 失去的幸福 (3419字) 欧凝已熄灯睡下,房门没锁,杜安卓放轻动作走进去,昏暗中看到床上一个隆起的轮廓,便坐到床边轻唤了声:“小凝。” 许久无动静,他沉默着帮她把被子稍拉上了些,正打算出去。床上的人翻身跳起紧紧抱住他,脸伏在他肩上,央求:“不要走,不要走……” “小凝,”他微哽,“我明白你心里很难受,都怪我不好……对不起,但我真的……我必须弄清楚,在这之前,我……” 欧凝堵住他的唇,吻了好一阵才不舍地放开,慢慢靠入他胸膛:“安卓,我知道我应该给你一些时间,可我很怕,很怕、很怕失去你……安卓,我爱你……”声音带着哭腔,“不要抛下我,别离开我……” “小凝……”他不知该说什么,手环上她的腰,现在的他只能给她安慰,无法给予承诺。 “安卓。”她扬起脸深情款款地凝视着他。 杜安卓能感受到她炽热的目光,在黑夜中更加诱惑撩人,下一秒,两片温软的唇再次覆上来,欲火在交缠的唇齿间瞬间被点燃。 欧凝倒在他身下,刚想解衣,却被他握住手,同时停止了动作,对上他的眼,似乎看得见那双瞳孔里敛着清湛微光。 “小凝,不行,”他嗓音略带沙哑,“你好好休息吧!” “安卓?”欧凝心头荡着失落。 杜安卓替她盖好被子,坚决退出去,庆幸自己仍留着几分清醒。欧凝是好女孩,然终究要负她吗?并非不喜欢她,只是丁灵已占据了自己整座心底…… **************************** 把丝丝重新交给幻月时,他很奇迹地没多说话,冷着脸一声不吭从我身上拎走小猫咪——大家的思想工作做得不错! 小离私下告诉我,其实幻月很反感被丝丝粘,但更讨厌看我被她粘,相比之下,只好委曲求全。依我看,是他照看了一段时日,习惯了吧! 于是心安理得地去上课—— 临近学校我先行一步,尽量和小离保持距离,免得被花花们围攻。他有点莫名其妙,见齐刷刷闪着朵朵红心的眼球聚焦过来时,幡然醒悟…… 看他狼狈得就差当场被吃的样儿,我心里那个意气风发,大摇大摆地走进教学楼,弟啊,不分状况自作主张来学校,后悔死吧! “小风,”一声酣畅淋漓的高呼,几天未见的佳颖同学送出热情的拥抱,“恭喜出院,对不起啊!我没去医院接你,”话锋陡转,“不过没关系,谁接不是接呢,你也知道我现在沉迷于对王子的思念中不可自拔,空不出多余的时间想你。”一副十足的深闺怨女表情。 我掉一身鸡皮疙瘩,亏她说得出! “我听说了哦!”紧接着她又精神振奋,两眼放光,“我们学校新来的心理系老师,酷毙的小帅哥,他是你弟弟啊?” “你有兴趣?”我狐疑地对她瞄上瞄下,大姐你想吃嫩草?错了,是小离大她近万岁。 “当然……不是,我有王子啦,”她眼珠骨碌一转,笑眯眯地跟我套近乎,“小风,我偷偷去看过,发现他跟我的王子长得有点像啊,那双迷死人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和超想吻上去的嘴唇,啊……帅呆了!”害羞地捂脸偷笑。 “唉——”我抚额摇头,重重叹气,找个位置坐下。环顾教室,杜安卓和严俊没来,这俩孩子,怎又翘课? 课后佳颖阴魂不散:“小风,你弟弟叫夜离是吧!能跟我说说他吗?” “佳颖,你不会以为我家小离和你的梦中王子有什么瓜葛吧?” “别说我真有这种感觉,只是呢,我的王子笑起来众生颠倒,让人顶礼膜拜,像神一样,可你弟好像都不会笑哦。”她一会儿仰慕一会儿遗憾。 第17节 “就那样,甭管他。”我抽身开溜。 “哎,等等,”佳颖一把拽住我胳膊,“小风,今天回我家,咱俩需要好好交流。” “哈?”我傻眼。 几通电话过来—— “小风,你在哪?”是尹剑。 “铃铃,现在方便吗?我有件事想找你谈谈。”是杜安卓。 “夜落,你想去哪儿?”小离火大。 “我跟佳颖回家……”我讪讪地一一回应,手机刷地被夺走。 “对不住,小风今天归我了,晚上就跟我住,谁都不许再来烦啦!”佳颖愤愤地撂一句,狠狠按键挂断。 我惊得一愣一愣,自己有那么抢手吗? “佳颖,你家没人?”在门口换鞋时,屋里安安静静。这里是一座小区的公寓楼,环境挺舒适优美,虽算不上上等,却也惬意。 “我没爸妈,”她走进屋,无谓地耸耸肩,“小时候他们就去世了,叔叔是我的监护人,考进大学后,我打算在谷江定居,这房子是叔叔送我的成年礼物,目前每个月还会寄来生活费,可毕业后我得自食其力了。” 一间一百多平的屋子,家具很简单,陈设也单调,无形中显出一种空寂、孤单感,佳颖把书包往红木沙发上一扔,倒了杯水给我,便去备热水洗澡。 桌几上有不少堆乱的八卦娱乐杂志和一些报纸,我随手抽出一张,标题上“霍娴茵”三个字引起我的注意,是关于她回国的消息,还附有一张靓照:美丽无瑕的鹅蛋脸,长发飘然,嘴角微翘的弧度动人心醉,配上火辣的魔鬼身材堪称上帝造物的完美杰作。眼角眉梢透出的风情娇而不媚,气质文雅,和气宇轩昂的尹剑很般配。 看日期,还有不到半个月,消息中隐晦地提到霍娴茵回国除了准备接手霍氏财团,另一个目的是订婚,和她的青梅竹马,谷江市长的大公子尹剑。 想起医院里尹剑曾表明,他自己从没承认过。这么一个大美人,又是青梅竹马,他会不心动?怪哉! 突然想多了解一些关于他家中的情况,也许能找出杀他之人的线索。 我细细地翻找,看看有没有提及市长家的八卦,却发现一则报道说到风云国际市场与霍氏联手组建博泰投资的广安集团,对广安幕后老大的议论纷纷扬扬——无人见过其真颜。 联想起尹剑那些轻描淡写的话,不难猜出…… 我轻笑,真是个不错的孩子! “小风,水放好了,”佳颖从浴室门口探出脑袋,笑嘻嘻地邀请,“我们一起洗吧!” “啊?!”我浑身一激灵,“一、一起洗??” “都是女生,你害什么臊啊?”她围着一条大浴巾飞快上前来拉我进去,“快点啦!” “佳颖,那个……我、我……”我磕磕巴巴,被她半推半拉得欲哭无泪。 “我什么我?快来吧,水温刚刚好,两个人洗热闹,边泡澡边说说话嘛。”她兴致高涨。 淋浴就够呛,还、还泡澡?虽说眼下的样子是女生,可我本质是男唉。头大,头大,仍旧头大。 被佳颖拖过去时,我没看见压在杂志下的那张容颜,纯真美妙的少女,如果当时能注意到,或许后来就不至于那般措手不及了。 “佳颖……”我幽怨地望着她,湿淋淋地杵着,一进浴室,哗哗的温水直往我身上浇的结果。 “哈哈……”造事者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 “喂喂……”我额上挂出数排黑线。 “好啦好啦!别那么拘束,快把衣服脱了。”她大方地拍拍我的脸,动手帮我解衣。 佳颖带着白色浴帽,淡淡水汽缭绕在她身体周围,亦真亦幻,出浴美人的朦胧美感,最撩动人心。 “我、我自己来吧!”推开她的手。 “那你快点哦,我先下去了。”她甜甜一笑,转身解开身上的浴巾,踏入浴池。 我下意识地扭过头,等她坐下后,才围过浴巾走近。 “哇……好舒服啊!”她享受地仰面而靠,眼角闪过一抹算计的坏笑,“小风,你真够纯情啊!扭扭捏捏的。”冷不丁一下扯我下水。 我一个不稳,翻入浴池,正好压在她身上,水花四溅中我哭笑不得:“佳颖,你搞什么飞机?” “小风,”她伸出一根手指点点我鼻头,极其认真地说,“你好保守哦,女生一起洗澡而已,你至于那么不好意思吗?” “唉,不是啦!我、我不习惯。”我立刻翻身和她并坐好,刚才那姿势太暧昧。 “哈哈……”她大笑着伸手勾住我的脖子,“放心,我不会把你三围告诉尹剑的,但是前提呢,你必须跟我说说夜离,ok?” “你八卦怎么八到我家了?” “不可以吗?下次我还要去你家呢?” “啊?” “啊什么啊?不欢迎?” “不、不……” “那不结了,赶紧把夜离的事给我招出来。” 我无语,遇到一只剽悍女了。从小无父无母的她,竟能活得如此潇洒?那恣意的笑是在掩饰内心的空虚吗?这个坚强的女孩。 ☆、第十话 遇袭 (3364字) “小风,听你说完,我得出——你弟弟是怪胎,”晚上与佳颖共枕,她一语道破,“果然和我完美无敌的王子没法比。” “他……还好吧!就脾气暴了点……”我说的客观大实话。 “他一姐控啊,不过有这样的弟弟也幸福,就冲他一心一意对你,值得表扬,”她眼睛亮起星星,“哇,好可爱的弟弟哦!小风,你一定要介绍我们认识认识,把你弟分我一半好不好?” 弟弟也可以分吗?! “我说,佳颖……” “等下次去你家再说吧,”她两手撑在颌下,闪闪的眸晶一眨一眨,“我要亲自去拿下怪胎弟弟。” “哈?!”我惊,感觉小离将遭到……不……佳颖将遭摧残。 “小风,”她突然蔫下来,无力地趴在我身上,头埋在颈窝,“我好想他,好想见他,为什么他不出现了?无论我怎么想他,怎么呼唤,他就是不出来,小风,我要怎么做他才肯出来见我一面?我是真的真的想见他,想他快想疯了……可我不能跟别人说,没有人会相信我。小风,我知道你跟其他人不一样,你不会取笑我,就算没见过他,你也不会说我在妄想,小风,谢谢你愿意陪我,听我说话……” 颈脖间湿润的热流,温暖而无奈。 “傻丫头,睡吧!”我侧过身反抱住伤感的人儿,轻拍着她的背。 “小风,他是不是不会出现了?”她往我怀里钻了钻,“虽然只见过一面,短短的几秒钟,我却再也放不下,明明觉得他还在我身边,可是看不见,摸不到,不知道这是不是真正喜欢上一个人的感觉。小风,我很傻吧!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就喜欢上他了,只见过一面,救过我一次,我就情不自禁的……小风,我该怎么办?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 “如果,下次……你见到他,就问他,他的名字,然后告诉他,你对他的感觉。”我暗叹:佳颖,对不起! 次日课上,严俊和杜安卓又没来,下午休息,佳颖在新闻部有事,我便独自回住处,屋里没人…… 届时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边舔着冰激凌边看电视—— “昨晚温香软玉在抱,你很快活嘛!”耳边小离的声音骤响,老弟两臂支着身后的沙发背,摆出一张臭脸。 “哈哈……吃冰激凌吗?”降降火,我歪过脑袋热情请客。 “还想把我分她一半?嗯?”弟转眼坐到我身边,火山临近喷发。 “怎么可能?你是我弟,我怎么舍得把你给别人蹂躏呢?”我厚颜微笑。 “你对那女人做了什么好事?”他无视我的诚意。 “没多大事,你不用管。”我收回笑容。 “喂,你非要每次都这样……” “有人回来了,快走。”我镇定地浇一瓢冷水,再咬一口冰激凌。 “哼。”老弟甩出愤恼的鼻音,尔后消失。看见没,我弟是很火爆,但不至无理取闹,毋庸置疑听话的乖孩子一枚。 “嗨,小凝,”我笑容可掬地向进屋的女生打招呼,“去哪儿啦?” 见是我,她怔了几秒,随即低声应了句:“刚从教堂回来。”走进房间关上门。 我很不受欢迎咩?!有此知之明后,继续看电视…… 傍晚黄昏,三人仍没回来,接到尹剑来电,他匆匆嘱咐我晚上千万别出门,不等我开口提问,电话那头变成嘟嘟的忙音。 “咚咚咚……”我敲响欧凝的房门。 拉开一条缝,她面色沉滞地望着我,眼里有丝生疏。 “小凝,小卓他们这两天在干吗?”我开门见山。 她抿抿唇,没吭声。 “天已经黑了,他们还没回来,我出去找找,你留在家吧。”说完,我走向外面的小客厅。 “他们……去找谋杀案的凶手了,”她轻软的声音略带嘶哑,“我和你一起去。” “嗯。”不知为何会答应她,兴许是看到那双眼眸,固执、担忧…… 路灯照亮漆黑的夜,往来的车辆时不时从身边掠过,霓虹灯闪烁的城市浮影,很美,美得诡异。 “他们都关机了。”欧凝捏着半天打不通的手机忐忑不安。 “别着急,我们边找边打,”我拦下一辆出租,“师傅,去香薇别墅。”冲动的年轻人,叫他们不要乱来偏不听。 坐入车里,暗暗发动结界搜索,欧凝见我闭目靠着车座椅背一动不动,也没打扰。 十几分钟后,“师傅,停车。”我慢慢睁开眼。 “还没到呢。” “没关系,我们就在这儿下。” 欧凝脸上浮出阵阵怀疑…… 街边的走道上,我和善地向她伸出右手:“小凝,相信我就跟着我,若不信,马上回家。” 她静驻片刻,半句话未说,默默从我身边走过。 我浅笑着摇了摇头,主动牵住她的手,丝毫不理会其不满的抗拒,自往前走…… 道上行人越来越稀少,周围愈加沉寂,僻静的街巷里,仅有我们的脚步声在回荡,清晰入耳,手中隐隐传来她内心的害怕,刹那间发觉——不该带她出来。 第18节 “小凝,”我开口打破幽寂,“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你都要陪在小卓身边,安慰他,照顾他,给他丁灵所不能给的幸福。” “如今说这种话还有什么用?”语中带着苦涩。 “或许,夏汀那句话说的对,人和妖不可能在一起,你是最适合小卓的女孩,美丽、温柔、善良和他的帅气、勇敢、率真很般配,拥有同等的生命,能够相守……” “丁灵,”她停下脚步,望着我问得十二分的认真,“你愿意……把他让给我?” “我不是丁灵,但我知道丁灵愿意,她最希望小卓幸福,尽管那幸福不是她给的。” “可是安卓他……” “我会向他证明清楚,我不是丁灵,而是风铃。” “风……铃?”她眼眶里映出些许晶莹。 “小凝,”拥住感动得稀里哗啦的女孩,带着她顺势转了个圈,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入后背,我不动声色,依旧平静地劝慰,“今晚先回去吧!说不定小卓他们到家了。” “嗯,”她抹了泪眼,一瞬愣住,脸变得煞白,哆嗦着嘴唇,“你、你……后面……” “觉得可怕就别看。”我抬手覆上她的双眼,接住她软倒的身体。稍拍击前胸,背上的利器落应声落地。 扬出一片银华,把欧凝传送回住处,霎时周遭融入一方死灰天地,无数黑色残垣断壁漂浮在空中,如撕去的旧纸般扭曲剥落的压抑空间——落到对方结界中了么? 几片白色花瓣飘落,我恢复夜落的原貌,一袭墨黑古装衣袍,被三只巨型妖物围困中央。恐怖狰狞的面孔惊悚骇人,利齿间不断流出粘稠唾液,似已将我叼入口中咀嚼。然身形一晃,变为三个人形——正是那晚想对佳颖不利的三个地痞。 “唉,你们真什么都吃!”我连连叹气。 “这话严重了,像您这般尊贵的神大人,即便我们想吃也下不得口啊!”面前一人阴幽笑靥,“我们不比那个叛徒尸魔,尸鬼大人对我等下达的最高指令,是完好无缺地捕捉您,夜落大人。” “既知我身份,你们不会蠢得想来送死吧?” “为了捕捉且不伤到您,尸鬼大人特地布下死灵界域,也当作送您的见面礼。” “你们三个,确是见面礼,”三颗试探的弃子,“尸鬼要抓我,为何?” “想让您成为魔界之主,魔王大人。” “你们觉得可能吗?”我汗颜,怎么和当初幻月等六人逼我重归审判之神的状况雷同? “夜落大人为异世被驱逐的邪神,已脱离神族,比起在世间游荡,何不沦入我魔道。您能突破时空界限自由出入异次元,这种力量非一般神魔能轻易使用,古往今来,各支神族与魔族恪守约定在各自的世界里互不干扰,三界亦相安无事。我们这个世界却有点不同,靠着古往今来人类与妖魔之间的相互制衡以达到平衡目的,而您的到临给魔族带来了机会……” “什么机会?” “神族无法抵达的人界,我们魔族可以接触,原本隔绝魔族与人族的结界变得更弱,然而人类的警觉远超过我魔族想象,我们捕食人类,同时遭到他们的疯狂猎杀。夜落大人,我们需要借助您的力量,只要魔王大人重生,就能阻止这场无止尽的杀戮。”三人你一言我一语,阴仄仄的诡笑意令人发寒。 “哦?怎么阻止?”我料想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那当然要看我们伟大魔王大人的意愿了。”三人异口同声,笑意更甚。 “抱歉,没兴趣。” “这由不得您,因为,您是最完美的……” ☆、第十一话 迷局 (3457字) 漂浮的断垣残壁慢慢在上空盘旋,不停飞转,无数锋利匕首如纷繁的雨点落下,却非射向我本人,而在周身快速游弋。仔细瞧,匕首尾端缠着丝丝极细的隐秘黑线,沿细丝冲来的附着物飞溅出漫天的血色浓墨,瞬即化作铺天盖的血雾笼罩过来,死气弥漫,如同堕入暗无天日的阴霾,比幽冥之境更压抑可恐三分。 我被困在一颗巨大的暗红球体中,里面充斥着令人停止呼吸甚至思考的红色雾气,无以计数的匕首结成三条碗口粗大的铁锁滚动着缠缚球体。 阵势不错,但感觉,他们明显高估了自己,小瞧了我?算了,反正这三只也用不着我亲自动手。 三条铁链砰然斩断碎裂,眼前浓重的血雾散开,清明的死灰世界啊!真不讨人喜欢。 “夜落,你可真行,这么轻易就被抓了。”幻月一上来没好话。 “大哥,你脾气是不是好得过了头?”小离嗤之以鼻。 “废话多了,却懒得动一根手指,干脆束手待毙,真叫人看不下去。”阿穆跟着损我。 “你们是夜落大人的手下?幽冥使者?”对方惊讶中不失镇静。 “见到你夜王殿下,怎么着?是否该尊称一声?”小离横眉冷对,长枪直指面前的人形妖物。 “冥王大人的弟弟夜王殿下,夜离大人,久仰。”另一人作答。 我微皱了眉,这三人有问题,不知何时起,他们已被操控。 “殿下,没想到您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也大名远扬啊!”阿穆半夸半讽。 “哼,算你有眼,”小离甚为不屑,“但是,就冲你们刚才对我大哥的行为,我也绝不会放过你们,通通受死吧!”赤裸裸的恐吓。 “本来想叫你们回去告诉那个尸鬼,我们夜落大人连神王的位置都不屑一顾,更何况魔王,可惜你们现在没这个机会了。”阿穆残忍一笑。 “敢动夜落,痴心妄想。”幻月冷酷似冰窖。 导火线已点燃,我慢慢从袖中抽出一支玉箫,一端置于唇边,伴随着悠扬清雅的箫声,空间渐渐发生扭转,半刻周围恢复原貌,只空无一人。 三人脸上表情一致惊愣。 “不好意思,尸鬼的死灵界域被我的结界吞噬了,”我收回玉箫,温文尔雅地解释,“小离,幻月,阿穆……” “后事我们解决,没你插话的份。”阿穆按捺不住,晃动手中一柄大钩镰刀。 “那么,你们就玩个尽兴吧!”我悠悠飘出一句,转身离去。该说的话都传达到了,三个傀儡,留着也无用,虽比尸魔难缠不少,然以他们三人足够应付。 趁这会儿工夫,去找找幕后高明的傀儡师…… 前面的十字路口走出一个人影,中长发散披在脑后,穿着一身浅草色睡衣,衣摆印着几片白色碎花,是名女孩。她转过脸,目光空洞,一步一步朝我走来——佳颖!空荡荡的大街上,我稍感讶异,她进了我的结界? 在身前不到三米的距离,她停住了,失神的双眸中渐渐敛聚起亮光,随即猛然醒悟,眨眨眼好奇地扫射四周:“咦?这是哪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啊?我来这儿干嘛?不会在做梦……梦游……吧?”待看清了我,顿时瞳孔放大,呆愣成泥塑。 以为她又要晕过去,我刚上前一步,不想她主动扑来,双臂紧紧围住我,娇小的身体像因激动而在微微地颤动。 我略低头,下颌碰到她头顶,抬手抚着披在她身后柔顺的发:“佳颖。” “你知道我是谁,你是上次救我的人,对不对?”她的脸深深地埋在我胸前,两手环抱得更紧。 上次我是现代装,这回真真切切的原来面目,她一开始就确定了?所以毫不犹豫地投入我怀里? “嗯。”轻轻应声。 “我好想你,好想……好想你……”许久,她扬起泪眼,“你叫什么名字?” “夜落。”知道她会问,昨晚教过了,所以回答得很干脆。 “夜落?”她很兴奋,“夜落,我是在做梦吗?你……你的样子和那天晚上,”站起身捉着我的手臂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不太一样啊?古代的……” “佳颖也和那晚不太一样啊,怎么穿睡衣出来了?”我轻松地将问题抛给她。 “我……睡衣?”她低下头看看自己身上,忽地双手护胸捂紧,羞涩地侧过身,“那个……我,我也不知道……”脸上泛起片片红晕,“很、很奇怪啊!夜落……” “佳颖,”我温和地对她笑道,“我送你回家吧!” “回家?”她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 我没多言,伸手握住她的细腕,牵着她静静地向前走去…… “夜落,为什么……这里一个人也没有?”她张望四周,小心翼翼地找话题。 “这是在我的结界里,没有别人。”我耐心地回答,察觉到她的局促与强烈的心跳。 “没有别人……只有我们两个吗?”她声音很低,咬着手指偷偷观察我的神色,复又埋下头自言自语,“感觉……好幸福哦!” “那……夜落,你是什么人啊?”佳颖满脸兴趣加好奇。 “这很重要吗?”八卦的丫头得寸进尺。不过有这问题正常,一个古人在空荡荡的现代大街上逛,的确很不搭调。 “噢,不,不是……我,只是……”她结结巴巴不知所云,我俩昨夜的角色在今晚反了。 “佳颖,就当我是在你梦里出现的人吧!” 闻言,她突然停下脚步,走上前转过身和我面对面站立,煞是认真:“夜落,我明白,你是真实存在的,不在梦里,”捧过我的手握紧,“夜落,我不在乎你从哪里来,不论古代,还是现代。我想你出现在我身边肯定有什么原因,你知道的名字,知道我有危险,昨天晚上我刚和一个好朋友提起你,今晚就遇到你了。夜落,我想……这是不是,缘分呢?”声音渐消下去,极度紧张地注视着我,“夜落,我、我……” “喵——”路边窜出一只小猫咪,打断了她想说的话。 “丝丝?”我说呢,她跟着幻月进来结界,原来躲在这里。 小猫咪麻利地两三下窜到我肩上伏着,舔舔小爪子又亲昵地蹭蹭我的脸,突如其来的插曲把佳颖吓一跳,惊跳开好几步。 “她叫丝丝,不用害怕。” “它、它是你的宠物?” “宠物?也不算是吧!”只暂居在我家。 “那它是你收养的?无家可归的流浪猫?”佳颖凑近。 “嗯。”无家可归的猫。 “夜落,你太有爱了!”她笑逐颜开,伸手去捉小猫咪,丝丝竟相当配合。 “好了,该回家了。”我径自抱起她,冷不防闻其一声尖叫,丝丝被她掐得太紧,发出一声惨淡的“喵呜”。 “怎么了?”我无辜问着满面通红的小丫头。 “没、没……”她羞答答地一句话未说完,意识便沉下去。 又晕了?!这回晕得准时。 丝丝不知何故嗖地趴到我肩后,瑟瑟发抖,极为惊恐。三人已完事赶来,幻月察觉出: “好像有什么人在接近。” “小离,送她回家。”我亲切地唤老弟。 “凭什么又让我送?”他一听炸毛,还记着上回送假姚梦的仇? “需要我再次说明吗?你最适合做护送美女的差事。” “殿下,这可是美差,刚动完筋骨,花了不少力气,大人就给您特殊照顾啊!”阿穆豪爽地打趣。 “哼,谁稀罕,”小离冲口甩出一句,“你接手?” “大人特意留给您的,我哪敢抢功啊?” 某人一张脸板得更臭…… 第19节 我吩咐幻月与阿穆随后撤离,顺便带丝丝离开。临走前,她在我耳边畏畏缩缩道:“夜落,他们来了。”我知道,她所指的他们,不是妖,不是魔,而是人类。 一座高楼大厦上空—— “尸鬼大人,这样便行了吗?为何停止对公主的唤醒?”两名黑色披风的身影,居后者悄然出言相问,听声音为一名男子。 “夜落比我们预想的棘手许多,他身边的幽冥六使,加上一个夜王,即使我魔族与鬼族联合,也无法轻易得手,”一副骷髅面具下发出低沉沙哑之音,“计划要变一变,下面的事暂时交给鬼族公主,这也为她当初自愿封印记忆与血统成为普通人类混入人族的初衷,夜落对她兴趣不小,是意料外的机会。这次若不是有她挡着,我们很可能被夜落发现了。” “大人刚才损耗力量过多,我们快回魔域吧!” “目标已找到,这段时间别闹出太大动静,扔些弃卒搅搅混水即可,引他们鹬蚌相争,我们坐收渔利,只需魔王的灵魂无事便好。”夜落则是最完美的容器。 “那些愚蠢的御灵师们,一直以为魔王在魔域而到处寻找结界的入口,殊不知最危险的地方亦是最安全的地方。大人放心,魔王的灵魂任他们谁也想不出在哪,更加找不到。”男子诡秘笑言。 ☆、第十二话 炎心之名·御灵师 (3251字) 我收起结界变回风铃的模样,大街上驶过的车辆渐少,手机显示晚上十点多,时间过得很快。 尖锐的警笛由远至近,又很快远去,一辆红色跑车停在街边。一名裹着紧身衣,身材凹凸有致的素颜美女下车,漂亮的丹凤眼含一丝凌威,警觉地扫视着周围,指中一颗红宝石耀眼灼人。 “你们三个,下来。”她拍拍车门示意。 一名女生与两名男生悻悻出了车门,像生事被抓获的顽童。 “表姐?”严俊小心探她口风。 “闭嘴,”美女怒瞪,“别跟我解释你那些破理由,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啊,一个普通大学生你瞎跑来搀和这种事?姑姑和姑父知道吗?他们送你来谷江上大学,不是叫你天天不务正业……” “表姐,这些你刚刚都骂过,怎么又提?我不是已经道过歉吗?”严俊缩缩脖子。 “道个歉你会长记性吗?自己不要命就算了,还把同学扯进来,仗着自己棒术不错就自以为是孙悟空啊!我告诉你,你连他一根猴毛都沾不上,还捉妖捉鬼,鬼捉你啊简直绰绰有余。”美女一字一顿,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他的脑袋瓜。 “iris表姐,这件事……是我的错,不关严俊……”杜安卓见兄弟受骂,万分过意不去。 “小杜,你别帮他说话,这小子我太了解了,他要想做什么事,十头牛也拉不回,不给他点教训他就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iris恶狠狠地盯着表弟,也是做给另两个人看,杀鸡为儆猴。 严俊泪奔,想不到会半路杀出个表姐,四人被逮个正着。还是尹剑狡猾,借口说天已晚,得早点回家独自溜了。而表姐呢,大概见他长得太帅,没多为难,客客气气放他走了,但看他背影的眼神,颇意味深长。 “iris表姐,你带我们来不止是要教训严俊吧?”梁以姗很冷静,“刚才你戒指上那颗红宝石在发光,下车没一会儿就暗了。” “你是阴阳师?”iris恢复常态,肃然问道。 “秋木园梁氏。” “这么说,你是大阴阳师梁源的后代?”iris不禁一震。 “他是我祖父。” “梁师父现在可好?” “前年故世了。” “抱歉,我很遗憾。”iris沉叹。 “表姐,你认识那个梁源?”严俊好奇地凑过来,得赏一个爆栗。 “笨蛋,不许对梁师父无礼。” “梁源大师很受人敬仰吗?”杜安卓问。 “这里说话不方便。” 于是iris载着三人来到附近一座无人的公园,立于林间的空地上,一指抚着戒指上的红宝石,口中默念:“炎心如吾,界之以名,太极两仪,四象由生,乾,坤,震,巽,坎,离,艮,兑……现。” 脚下九宫八卦阵闪耀,严俊与杜安卓双双错愕,脑中只有一个词:好厉害!!没来得及回神,被iris推入阵中。 公园里四人消失,晕乎乎的两个大男生不明就里地坐在了一张象牙白布铺好的圆桌前,周围繁花似锦,放眼望去,樱草遍野,清风拂面,清爽宜人的世外源,做梦吗? “坐好别东张西望,我们在结界的幻象里,以防有人偷听。”iris厉声警告。 两人连忙正襟危坐。 “之前说到梁师父,”iris接下未完的话题,“也难怪你们不知道,阴阳师是一种很隐秘的职业,平时不会出现在人前,他们原属于政府在民间秘密设立的一个特殊机构,专从事驱妖除魔的工作。因为现代社会崇尚科学,妖魔鬼怪纯属无稽之谈,一般人也看不到它们,就自然而然当其不存在。但现实并非如此,很多让警察束手无策的悬案和没法用科学解释的神秘事件正是那些看不见的东西作祟,为不影响正常的社会秩序,引起不必要的恐慌,有些事必须在暗中做,保密程度极高。秋木园是机构最大的中枢,里面的阴阳师是阴阳界的顶级人物,尤其梁氏,被称为秋木园的精英家族,梁源师父则是精英中的王牌。” “哇靠,以姗是他孙女!!”严俊禁不住惊呼。 “不行吗?”梁以姗凉凉反问。 “当然不是。”严俊连连赔笑,表姐的气场压人。 “咳咳……”iris清清嗓子,“本来不该告诉你们,可以姗是梁师父的传人,也向你们表明了阴阳师的身份,你们又跟那些东西打过交道,与其被追着问,索性我把事情说清楚,好让你们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蠢。听着,阴阳师和一些身居要职的政客关系很密切,大约二十年前梁师父曾应前任谷江市长之邀占过一卦,很离奇的凶卦,依卦上的意思,二十年后,妖魔界与人界的平衡将打破,一场杀戮在所难免,但奇怪……占不出结果。” “表姐,你神鬼故事看多啦?”严俊想笑,回报一个爆栗。 “我现在请你出去,同时你得保证今后再也不准接触任何有关灵异的东西,想都不能想。”iris狠狠敲过去。 “得,您是老大,我闭嘴,您说……”严俊抱头嗷叫。 “爷爷跟我提过,考到谷江大学,一是想来这里修行,二是帮爷爷完成遗愿。”梁以姗万年不变的冷漠脸色有丝动容。 “如果事情真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凭你一个人根本解决不了。”iris语气软和。 “iris表姐,你是什么身份?知道这么多?”杜安卓提问。 “嗯?”美女不悦地皱眉。 “唉,表姐,你看你都坦白老多了,再向你亲表弟透露一点没关系的吧?”严俊煽风。 “你找打。”“嘭”——响当当的爆栗。 严表弟苦不堪言中…… “iris表姐知道秋木园和阴阳界,知道我爷爷,想必不是一般人,”梁以姗敏锐指出,“你是特派局的御灵师?” “不愧是梁师父的孙女。”iris粲然一笑。 “表……”严俊惯性地想请教何谓特派局、御灵师,立马住口,想到了不久前刚挨的三个爆栗。 “特派局的御灵师?”杜安卓替他问出。 “说白了就是秋木园阴阳师的衍生,为提高工作效用的需要,政府对秋木园进行了适当改制,加入一些尖端技术,从而诞生了古老法术与现代科技相结合的新生机构特派局,在特派局工作的阴阳师统称为御灵师。但有一部分阴阳师接受不了现代技术的渗入,认为那是对传承至今的上古法术的亵渎,坚持我行我素,当初梁师父态度最为强硬,拒不进特派局,并在十六年前销声匿迹。”iris甚为惋惜。 “你会不会也认为爷爷是个墨守陈规的老古董?”梁以姗轻问。 “不,他是名值得尊敬的真正的阴阳师。”iris毫不犹豫答道。 “爷爷听到这句话,可以瞑目了,”女生欣慰地微翘了嘴角,“下面,说说你的戒指吧!” 俩男生炫目——以姗同学会笑呐?!此目前为止最令两人吃惊的事。 “特派局每位御灵师都有一枚戒指,我这枚叫做炎心,是御灵师身份的象征,也是武器,相当于阴阳师必备的灵符。感应到异体时戒指上的宝石会发出光亮,刚才在那片街区,确实有什么东西逗留过。”iris看着炎心,心神不宁,那么远的距离就能产生反应,可见对方的力量有多可怕。 “那种结界的力量和我在学校遇到的很相似。”梁以姗慢慢说道。 “我们去树林的那晚?”杜安卓似有所悟——背后的神秘人物。 “嗯,”梁以姗颔首,“我想上次教堂的事件可能是同一个人在帮我们,可他要帮忙的话,为什么不肯现身一见? “想当无名英雄?”严俊接话。 “听起来挺复杂,要不要我给你们分析分析?”iris用肯定的语调反问,一张摄人心魄的美丽笑颜有种无形的威胁:今儿要不把事情统统交待出来,你们别想走。 三人面面相觑,恶寒—— “特派局的御灵师。”我立在公园的树梢,温尔浅笑,原来如此。 如果有一天杜安卓明白了事实,他该如何面对?有的真相不一定要大白于天下,永远被埋没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身不由己,只为坚持自己所认为的正确,守护想守护的东西,然而什么是一定正确的呢?为了想守护的东西,却夺走别人珍惜的东西,若不这么做,就很可能失去自己所珍视之物,守护竟也能成为一种罪孽吗?” ☆、第十三章 岐山古墓 (3468字) 凌晨三点多,我在卧室听见客厅传来动静,知道他们回来了。 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几缕微细的晨光射入,起床洗漱时,屋内安安静静,估计三人一时半会儿起不了,便没准备早餐。上午没课,难得清闲啊!额,貌似我天天都挺清闲的。 “风铃!”欧凝打开房门,见我正在客厅的阳台上摆弄花草,快步走来。 “早安,小凝!”我笑着问好。 “风铃,昨天晚上……”她语气急切。 “嘘——”我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小声,“大家还在睡呢!” “他们回来了?”欧凝不甚惊喜,尽力压低声音。 “嗯,刚回来没多久,让他们多睡儿吧!” “哦,那……”她恍然想起什么,“昨晚,小风,昨晚的情形……” “昨晚你晕倒了,”我轻松笑道,“我好不容易把你运回来。” “不是,我看到你身后……” “小凝,”我很自然地打断她,“你是不是出现幻觉啦?大晚上黑漆漆的看花眼也情有可原,现在白天了,用不着惦记那点小事,我们不都好端端的在家吗?” “嗯……”她手撑着下巴,略加思索后,“也对哦!那……你昨晚说的话……” “是真心话,我不是丁灵,和小卓是不可能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小姑娘应懂了吧! “小风……对不起!”她脸上似有尴尬。 临近中午,我和欧凝盘坐在沙发里,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两只盘子,边捻花生米吃边看电视,好不悠闲…… “铃铃?”杜安卓刚走出房门,见到沙发中与欧凝和睦相处的我,欣喜万分,“铃铃,你回来了!” “额,嗯,”我含糊其辞地应着,“小卓,你前天打电话说找我有事,什么事啊?”考虑到他的反应对欧凝造成的影响,转移话题是最直接的办法。 第20节 “哦,是……” “嗯?风铃?欧凝?”严俊开门揉揉睡眼,惊奇地瞪着我俩的融洽,转而望向走近沙发的男生,“安卓?”脑袋顶出n个问号。 经过一番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后,梁以姗同学也被催醒加入进来—— “好,我去。”我爽快地应下。岐山的古墓,不知那老头儿还在不在。 “决定去了,明天就出发吧!趁早快刀斩乱麻做个了结,我不奉陪了,”以姗漫不经心地说着,手背微挡在嘴边打了个哈欠,“先回房补觉。”言毕,飘走。 “我陪你们去,欧凝……留家吧!”严俊望了眼垂目不语的女生,略迟疑,最后建议道。 挺细心的嘛!能顾虑到小凝的感受,担心若我真为丁灵,让她亲眼目睹实情太过残忍,至少为其留点余地,我如是想着,况且岐山之险…… 不得不说我已经习惯翘课,干脆下午也没去学校,只屋内气氛有点僵。 尹剑打来电话时也没接,反关了机,并嘱咐其他人,如果他来找我,就说我还没回来,然后躲进卧室塞上耳机,懒洋洋地躺在床上听音乐。 果不其然,门外很快敲响,大伙儿一致否认我在屋里,很有默契般地不想告诉他明日之行,以免节外生枝。他离开的时候,我分明感受到一股寒霜,不由联想到老弟应该没在学校吧? “明天要去岐山见禁界尊者?”窗台上倚坐着一个看上去十来岁大的小男孩,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 “你也翘课啊?”我摘下耳机反问。 “原本我就不该上什么无聊透顶的小学,比起上学的任务,你的安全更重要。” “你们轮流值班吗?” “猫妖缠着幻月,殿下在家消火,阿穆做事没分寸,三个人在你身边都太显招摇,煦困在酒吧,璇玑巴不得和你独处,妙音太柔弱,思想与璇玑类似,所以只能我来。”他冷静地分析状况,得出结论。 我汗滴,小家伙理智得离谱,怎么不说自己腹黑到极致呢,星河小朋友?其实跟你在一起才最恐怖——心里没来由地一个“咯噔”。 第二天一大早踏上去岐山的火车,并不远,只消四个钟头,火车上三人保持沉默,我一直扭头瞧窗外不断倒退的风景。曾经很多次坐上这趟列车来往于谷江和古墓之间,连接那个世界的入口,在两年前最后一次离开时,被我亲手毁了。直到收回最后一块灵魂碎片,我才重新拥有能力自由越过界定回到这里。 虽吩咐星河在暗中跟着,可一想到有人在某个角落中监视,我便觉浑身不自在,何况对方还是个心理极阴暗的小鬼。 岐山地处偏南,山脚下一片春意盎然,绿草如茵,远远层峦叠翠,一派纯自然的秀色美景。但当上山之后,眼前的景象慢慢被不断围聚的云雾阻隔,视线越来越模糊,缭绕的云雾为岐山一大神秘点,很容易使人迷路于山中,且据说有致幻作用,甚至能看到奇异的死后世界。又有一说,这里是阳世与阴间的交界地,在此徘徊的人极易迷失,误闯入阴间,由是慕名而来却不明失踪的旅行者不在少数。 出发前,梁以姗曾给我们每人一张护身符,折成小小的三角形并用明黄符布缝制好,再串上几缕红色穗子,像只小香囊,做工细致,看得出她很用心啊! 我们三人全神贯注地按着记忆中的山路行走,对愈加浓重的雾气不予理会,此时若稍有分神,便可能陷入迷境中永难走出。 杜安卓在前面领路,我处于中间,严峻断后。雾气中模模糊糊出现一些黑影,先是三两个擦身掠过,后逐渐增多,甚至可见一排排黑乎乎的影子缓缓移动,夹杂着哗啦作响的铁链,地上不知不觉铺满支离破碎的累累白骨,头骨黑洞洞的眼窟窿中偶尔爬出几条渗人的百足虫,密密麻麻的脚给人感觉其在自己皮肤下的血管组织间蠕动啃食,虫子钻入另一只黑窟,像硬生生地刺入人心房。 面目狰狞的恶鬼蹲在地正美滋滋地啃着仍黏有一点红通通血肉的人骨,忽停下了手中动作,目光落向我们,诡异的幽幽绿光似极饿的豺狼盯着送上门的美味,令人不寒而栗。 因有护身符,鬼怪难以轻易接近,只要心无旁骛,便能顺利通过这段阳间的阴魂路。周围的恶心场景我见怪不怪,但明显察觉出两人的谨慎与小心,以至将紧张提到了嗓子眼,几乎屏住呼吸,压制着两颗不规律急速跳动的心脏。 “铃铃,别看那些东西,跟着我走就行。”杜安卓严肃地低声嘱咐,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并拉紧我的手。 “我们休息一下吧!有点累了。”我面露疲惫地建议。 “你小声点,别让它们听到了。“严俊立马提醒。 “你们在说什么?”我打算装傻到底,“什么东西?别让它们听到了?这里不只有我们三个人吗?还有谁啊?” 杜安卓顿住脚步,满腹狐疑地望着我。 “你真看不见?”严俊表示惊诧加怀疑。 “看见什么?”我非常无辜地对上他的视线。 “安卓,”严俊凑到他耳边悄声说,“很奇怪啊!她怎么看不到?” “啊,那边有块大石头,我过去坐会儿,你们也休息一下吧!”不等他们再有进一步的言论,我果断地抽出自己的手,飞快跑到那块石头边坐下捶捶发酸的小腿。 “铃铃……”杜安卓心间一急,顾不得需多连忙追上前。 “小卓小俊,你们看这儿风景多好啊!难怪来岐山的游客很多,风景秀丽宜人,果然名不虚传。”处在半山腰,我自顾自满足地观览山下景色(尽管眼前仍是一片人间地狱的惨状),放下背包顺手抽出一支玉箫。 “铃铃,山里很危险,别乱跑。”杜安卓一手搭上我肩头,关切的语气中有丝愠怒。 “你们才是呢,一直紧绷着脸,神经兮兮的,这么漂亮的风景不懂得欣赏,很浪费呢!”我轻快地说道,把玉箫置于唇边,舒缓绵长的古乐悄悄晕开,似若洗净灵魂的音符悠悠回荡在山中…… 恐怖幻境随箫声被驱散得无影无踪,干净的天际,碧空万里,岐山还原成它的本色。层峦叠翠,清爽的山风袭人,山脚下几簇姹紫嫣红与遍山浓密的青葱树木竞显生机,使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与方才的阴暗压抑的浑浊景象大相径庭。短短几分钟历经截然不同的两种世界,杜安卓和严俊惊呆了,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觉。 “开、开玩笑吧?这、这……怎么会?”严俊惊若木鸡,口中愣愣喃道。 “铃铃,你……”杜安卓怔了怔,不觉喉结滚动,慢慢问出,“你会吹箫?” “嗯,”我收起玉箫,背好背包,心情舒畅地对两人笑道,“休息够了,我们继续赶路。” 前路光明,走起来就是顺当啊! “星河,去古墓找找老头儿,问问丁灵的事?”我不露痕迹地向暗中的小鬼发号施令,走在前头怡然赏景,全然不顾后面严俊拖着杜安卓咬耳…… 隐蔽在岐山腹地,羊肠小道尽头、山谷绝壁中的古墓,入口被垂下的繁密浓绿藤蔓遮掩——没人知道古墓的由来,也极少有人能抵达。 ☆、第十四话 埋没真相的谎言 (3261字) 拨开藤蔓,有一段狭窄呈螺旋下降的石级通往地底,我们提着手电在漆黑中走了约莫三四十分钟,抵达墓中的第一道青龙门,紧闭的沉重石门像特意迎接我们,自动缓缓开启。 “谢青龙大哥!”杜安卓向着无人的空间高喊。 我深深怀疑身为普通人的他们当初是怎样通过镇守古墓四大界使难关,和他们打上交道的?关系还不错? “风铃,你恢复记忆了?”耳边一个秘密传音,不见其人。 “嗯。”我默应,未停步地跟着前方两人。 “青龙恭迎夜落大人。”后面传来一句恭敬的回应。 第二道朱雀门,同上,杜安卓礼貌地道声谢,而我亦得到他效仿青龙的那句:“朱雀恭迎夜落大人。”…… “白虎恭迎夜落大人。”…… “玄武恭迎夜落大人。”…… 顺利通过四门,一座地宫神祗赫然映现,正门大开,杜安卓始终牵着我的手,手心溢出的潮湿告诉我他的紧张不安,迫切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那个答案。 “大人,尊者说有话要亲自和你说。”星河传来秘音。 我了然,叫住身边两人,趁其不备,略一扬手暂封了他们的时间。 偌大的地宫,一级级石阶高高通向悬空的白玉殿堂,使人惊叹于如此巧夺天工的精妙建筑,像拨开层层神秘面纱后,最终揭晓古墓中的珍奇瑰宝,只应天界中才有。 “老头儿。”我站在殿前闷着声唤道。 “夜落大人。”一名仙风道骨的老者乐呵呵地现身相见。 “别来无恙啊!您老还这么健在。” “托大人的之福啊!得知大人恢复真身,老朽是万分喜悦,总算能完整还却您当年的恩情了。”老头儿如释重负。 “想不到那样一件小事,你居然记得这么清,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形容你恰如其分。”我深有感慨,六千年前的无意之举,倒给自己留了条后路。 “对您来说事小,对老朽可事关重大,若被那群妖魔打破禁界,各个世界从此将不得安宁,后果不堪设想,多亏您出手相助啊!”老头儿作揖长拜。 “不客气,你已报恩,我们之间再无拖欠,说来我还得谢你助我在这边的世界重生,又帮我返回原世界找全记忆。不过,你帮我变成夜落,难道不担心我恢复记忆后去找神王复仇?到时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而你,则是罪魁祸首。” “呵呵……”老头儿捋捋长长的白胡子,“老朽自知,夜落可能复仇,但风铃一定不会。” “也因为,你早知道我遗落了一块灵魂碎片,灵魂不完整,我便无法斗过神王,那块碎片是你的压轴底牌,你故意留下的吧!为了看我的选择,以防万一。”我不紧不慢地说。 老头儿表情僵硬:“何出此言?” “还需要明说吗?当初我被整得魂飞魄散,有多惨你最清楚,抽掉一块灵魂碎片,对把我带入这个世界的你而言简直易如反掌,”老头儿的脸绿了,我心情大好,不再吓唬他,陡转话锋,“话说回来,你做得很好,考虑得很周全。” “夜落大人……”他哑口。 “别摆出苦瓜脸,我没怪你,反要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夜落定铭记于心,”我坦然笑道,“另外,谢谢你把小雨送还给我。” “您太客气了,事实上,萧雨并非老朽送过去的,”他如实回答,“应该是她的灵魂无意识中主动寻找原主归宿,并在她濒临死亡之际与您的灵魂产生呼应,从而被自行召唤过去,那块灵魂碎片注定要回到您体内,这点谁也无法改变。” “原来是这样,小雨的事清楚了,接下来谈谈丁灵吧!” “老朽正要告知此事,”老头儿端正态度,“丁灵本为我岐山一只修炼了上百年的狐仙,曾进古墓请求我点化,无奈她性子太淘,总定不下心,我便建议她在古墓附近闭关潜修。两年前即将化作人形时出关时,碰到前来古墓的您——她见到的第一个人类女子,于是记下您的容貌,并在一年后模仿成功变作人身。不久后,有两个叫杜安卓和严俊的小伙子无意闯入绝谷,说来也巧,那日恰逢端午,为一年中阳气最盛的日子,所以他们才有可能安全通过迷途阴界,深入到这里,两人发现古墓入口只抵达青龙门,没再前行,丁灵那时候在古墓外见他们出来,好奇心大起,竟至悄悄随之下山去了。 “十多月过后,杜安卓带丁灵回来,求我救她。然丁灵元神已散,纵使有通天本领也无力挽回了,谁能料想人类下手如此狠毒?那只小狐狸生性纯良,并不曾伤过人,却落得这般下场,实在令人寒心。” “你是说,丁灵彻底消失了?”怪不得找不到任何有关她的痕迹。 “的确,”老头儿遗憾地叹息,“丁灵的身体连同元神皆烟消云散,看杜安卓那孩子悲痛欲绝,以及他的三个朋友不惜性命闯入古墓,居然通过了青龙、朱雀、白虎与玄武把守的门关来到我殿前找他。老朽于心不忍,便告之丁灵会投胎转世,或运气好能够还阳,指不定哪天会回来,即便遥遥无期,也算给他一个安慰的念想了。” “你做的好事啊!他以为我是丁灵,现在找你确认来了,好好想想怎样答复吧!” “这……”他向我求助。 我不予理会,打个响指,地宫前定住的两名男生渐渐恢复意识…… ********************** “铃铃,铃铃……”心急如焚的呼唤入耳。 “风铃……” “铃铃?”杜安卓发现高高的石阶上浮空大殿前的女孩,“铃铃!”箭步冲上去。 严俊静静地站在下面看着。 “铃铃……”他激动地拥住女孩。 “小卓,我……”话没说完,一阵头晕目眩,脚下发软。 “铃铃……”他心慌意乱,紧张无措。 女孩按着额头,突然浑身僵直,像被什么附身了似的,目光失神,定睛细瞧眼前的男生,惊喜唤出:“小卓!” “铃……”他顿住,探究般地辨认,由呆愣到疑虑、惊讶,再到燃起希望,压着难以形容的兴奋,轻唤了声:“灵灵?” “是我啦!”女孩笑着一拍他脑额,“怎么?不高兴见到我啊?” “灵灵,”他再也抑制不住狂喜,“灵灵……”紧紧相拥。 “小卓,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好,无论什么事我都答应,只要你不再离开我。” 第21节 “解散灵异社吧!我不想你有危险,建议你组建灵异社,是觉得有我在你身边,一定会保护你,不让你受伤,可如今……小卓,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最后的……请求?”他粗重的呼吸透露的不安越发强烈。 “嗯,禁界尊者帮我借用风铃的身体来见你,小卓,你是这个世上我最放不下的人,原谅我……不能陪你走到最后。” “别说傻话,灵灵,我不会放你走,不会,你是灵灵,我的灵灵……”他箍紧了力,字句如骾在喉。 “小卓,答应我,别再介入那些事。” “我答应,我答应……可你也要答应我,别走,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不可能再放你走,不可能……我不能再失去你……真的不能……” “丁灵是丁灵,不是风铃,风铃是风铃,不是丁灵,你能明白吗?” “不,你是丁灵,是灵灵……” “丁灵爱你,愿为你舍弃一切,风铃不爱你,不值得你为她付出。小卓爱的是丁灵,不是风铃,如果今生无缘,就等下一世,杜安卓和丁灵,谁也不能把他们分开,哪怕风铃,永远不能替代丁灵在杜安卓心里的位置,对吗?” 他话语凝噎,重重点头。 “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喜欢的女孩,如果……那个女孩很喜欢你,她一定是……我寄托的对你的思念,是丁灵对杜安卓最无悔的永远的……依恋。” “……” 流淌的悲伤,泪洗不尽。 我再度醒来,正看见一张伤心难抑的脸:“小卓?发生什么事了?” “灵……”他模糊地发出一个单音节,默默盯着我,最终挤出两个字,“小风。”音量极轻,像从很遥远的地方飘来…… “看不出你演戏是入木三分。”星河传音,波澜不惊的语调很讽刺。 “事情圆满解决,全靠夜落大人有办法,手到擒来啊!”老头儿笑眯眯地腹语。 以后,不再有误会吧!但是真相—— ☆、第一话 解散 (3085字) 一轮弦月高挂夜空,高楼天台上,一名白色西装革履的男子立在栏边俯瞰着灯光灿烂的谷江夜景,身形修长高挺,左手轻轻搭上栏沿,中指一颗冰蓝宝石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幽蓝,呈现出低调的华丽美感。 “先生。”一个黑衣紫瞳的俊俏男孩端来一杯红酒笔直地站在他身后。 “飞煜,”男子回望,一张绝华魅颜令人为之晃眼,倾泻的月光下,映出脸部柔美线条,似伟大雕塑家的惊世杰作,洒落的阴影尽透神秘与诱惑,气质风流无限,喉中发出磁性惑人的声线,“今后不用再称我为先生,叫名字就好。” “先生,您是主人,飞煜不敢。”男孩受宠若惊。 “这次来谷江,我们有很多事要做,一起做,”美男子伸手勾过托盘中的高脚杯,妖冶的细长眼角带过一丝笑意,“或许你一直把我当主人,可我无时无刻不把你看作搭档,最好的搭档。”话音落,举起酒杯优雅小饮。 男孩小小的身子不禁震了震,呆呆地望着他。 “飞煜,相信你清楚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放心,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美男子嘴角勾出一抹弧线,“为你的仇,我们的正义,乃至真正的和平,必须消灭邪恶的敌人。” “敌人?”男孩心头一抖。 “飞煜,你加入了正义的一方,和它们已无瓜葛,你并非妖魔,而是制裁罪恶的执行者。拿起手中利剑,毫不犹豫地刺穿它们的喉咙,这是正义赋予你的使命,是我们共同的使命,从今以后,你和我会是最好的搭档,为这场杀戮画上终止符。” “先生?”清澈的紫瞳微微晃动,男孩定了神,露出天使般的笑容,“是。” “叫我的名字。” “嗯,能与您一起是飞煜的荣幸,楚先……”男孩忙打住,犹豫地念出两个字,“潇然。”暗下决心:这世上只有他接受自己,认可自己,甚至需要自己,不管发生什么,绝对要保护他,忠于他。 自从古墓回来,杜安卓精神恍惚数天,话也很少,心疼了欧凝,每天默默陪这他。我看是个好兆头,吃罢早餐,催严俊和以姗去学校。 以姗回话上午无课,回房修炼了。 严俊郁郁道:没心情。便随手抓过搭在沙发背上的外套出了门。 什么状况?谁给解释?误会都已澄清,怎么还……?? “小风,”刚进教室,我被一个飞来人影热拥,加一顿责问,“死丫头,这几天干嘛去啦?手机也不开,玩失踪啊?” “说来话长,下课解释。”我草草敷衍。见她满脸幸福状,突然想起,那天晚上她见到了夜落,不会…… 课下佳颖蛮横地拉我到小湖边——人烟稀少,适合围追堵截刑讯逼供。 “风铃同学,老实交代,这三天你到底上哪儿了?”一本书被卷成筒状在她手里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敲着。 “我……”后背紧贴着湖边一棵大树,我正编排一个合理的去处。 “噢,我知道了,”她神秘兮兮地猜测,抛一个媚眼,“你和尹剑秘密幽会去啦?” “耶?”莫名其妙乱七八糟!!我躲都来不及!! 这时,“风铃。”附近陡响一个生冷生冷的声音,听得人心里拔凉拔凉。 “你好,阿剑!”我礼貌地打招呼。 “尹剑!”佳颖扭头看见他,吓一跳,他天上掉下来的?! “走。”他完全忽视我和佳颖的惊讶与尴尬表情,强行将我拉走。 佳颖摸不着头脑地目送我俩远去。 安静的小操场边,一间空置的休息室外,尹剑猛把我推至墙角,紧紧钳制着我可疼的手腕不放:“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一连好几天关机?” “你先……消消气,”我试图安抚,自尊心太强的人不太好应付,“冷静一下……” “你故意躲我,是不是?”一声愤怒的质问。 “是。”我想痛快地回答,但没说出来,而是垂下头,另一只手抚上额,“阿剑,别像个不懂事的孩子,跟我走太近,对你没好处。”尸鬼放话要抓我,不应连累无关的人吧! “说清楚。” 我抬头笑而不言,望见他身后不远处正经过小操场的女生,不慌不忙喊出:“筱贞。” 尹剑凝视着我,无任何动作,回头见朝这边走来的女生,终于渐渐松开了我。 “小风,好巧啊!”筱贞迎面过来,看清尹剑时,脸上的笑容微僵,客气道,“尹剑。” “小风,”佳颖很适时地找来,一下拽住我的胳膊,“不好意思,两位,我借她用用,”转向帅哥,“那个,尹剑,你知道,是我先找的她,呵呵……对不起啊我们先走一步。” 我暗暗抹把汗,小佳颖,原谅我现在才发现你不可或缺的重要性! 果然,她提到了再次遇见夜落的情形,我也在介意,那晚她为什么会被人控制出现在我的结界里?尸鬼做的? “小风,我按你说的问了他的名字,他告诉我了,他叫夜落,夜落……”佳颖乐不可支,“好美的名字,和他一样美,夜落。” “佳颖,别大声嚷嚷,小心给人听见,以为你神经病呢!自己知道就好,这是你的秘密啊。”我制止她兴奋过度。 “我知道,就算说出来也没人相信,”佳颖自我陶醉中,“我的夜落王子,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总觉得他温柔的微笑里透着忧伤,美得不真实,难怪要我把他当做梦里的人,好想对他有进一步了解哦!想亲口告诉他,我的心意,真正的一见钟情。小风,你说……我还会见到他吗?” “啊?”不好答,她中毒越来越深,可我……似乎狠不下心对她像对尹剑那般。 “我们会再见面的,对吗?”她殷切询问。 “嗯。”我心不在焉地点头。 “哈,太好了,”她高兴得手舞足蹈,“不知道为什么,你的话总让我感到很踏实,像有一种魔力,没法儿让人不信。” “咝——好酸哦!”我故作受激状。 “喂,明明很甜的好不好?”她撅着小嘴,用力一拍我的背。 一阵音乐铃声入耳,佳颖的手机响了,她接通电话,仅两分钟便挂断,对我说道:“小风,严俊找我,先走啦!你没事也快回家去,再被尹剑抓住了可没人救你,往后注意点,多说些好话,别惹他不高兴,赶紧趁霍娴茵回国前把他搞定了。”顺带做了个加油的手势,一溜烟跑开。 我哭笑不得—— 折回暗中留意尹剑和筱贞,两人聊上了?尹剑的脸色缓和下不少,筱贞的样子似乎有些窘迫。良久,听她缓缓道:“好,我试试。” 他们在做交易? “需要我做什么吗?”星河现身。 “不用,顺其自然。”没准两个人能继续发展下去。 次日,灵异社所有成员汇聚在蔷薇花园中,外带佳颖(她想来,挡不住),杜安卓恢复得七七八八,欧凝流溢出欣悦之色,严俊愁眉苦脸,以姗淡定自若,尹剑则静得奇异。 不多时,筱贞提着一只棕色手提包出现在玻璃室门口。 “她怎么来了?”佳颖奇怪,我住院期间曾见过她和希儿。 筱贞到我面前,看了眼尹剑,点头以示问好,环视一桌人,礼貌地表示歉意。 杜安卓以礼相待请她入座,严俊搬来一张椅子,插在我和他之间。 “筱贞,什么事啊?”我问身边的女生。 “安卓,你不是有事要宣布吗?还等什么?”尹剑漠然抢断。 全场鸦雀无声,明眼人能看出他在针对我,只是无法理解。 “小风,他还生你气?”佳颖把声音压得极低极低。 我不可置否。 “没关系,先说你们的事吧!我可以等,如果妨碍了你们,我去外面等也行。”筱贞很识大体。 “筱贞。”我按住欲起身的她。 “没多大事,你就坐这儿吧,”杜安卓并不介意,望着在座的七人,沉着道,“今天在此,我宣布,灵异社解散。” ☆、第二话 决定 (3399字) 闻解散的消息,佳颖的惊异程度远低于我想象:“真、真散啊?”事先得知了消息么?昨天严俊找她时说的? “灵异社成立有一年了,这一年大家都很辛苦,谢谢各位和我一起努力,做出这个决定可能有些仓促,但是,我不能再让大家陷入危险,对不起。”杜安卓自始至终很冷静。 第22节 “你遵从丁灵的意愿解散灵异社,我能明白,”严俊叹气,“前两天我也被表姐叫过去狠狠教训了几顿,她不仅软硬兼施逼我退出灵异社,还耀武扬威强迫我劝你解散它,这是迟早的事,虽然不希望,可没办法啊!” “在或不在灵异社,对我来说性质一样,即使解散了,我还会继续下去,没影响。”以姗看得开。 “散伙既定了,我不多言。”尹剑爽快而干脆,视线自然而然投向我。 “小风,你说两句。”佳颖碰碰我。 “啊?哦,”众目光射来,我清清嗓子,“……”忘词了,“嗯,那个……凡事不能强求,顺其自然吧!” 当初由丁灵提议成立的灵异社,今天正式解散,不知是不是她的愿望,但至少她是不愿杜安卓受伤的,因已不能在身边保护他。 “好可惜!”佳颖是我们当中最痛心的一个。 “我……很抱歉,”筱贞惋惜道,“你们……” “没关系,”我轻松笑笑,“筱贞,你找我什么事。”余光瞥眼尹剑,没来打岔,很好。 “噢,”她忙翻找包,提出一串竹风铃,“这只风铃,你走的时候忘在宿舍了,我最近才注意到,想还给你,可你总不在学校,今天问尹剑才知道你们在这,我就找过来了。”她把风铃放在我面前。 我讪笑:“我没带走是想把它留给你和希儿做纪念,希望你们看到它,会想起我这个舍友,挂回去吧。” “那灵异社解散后,你们回学校住吗?”她望向其他人。 “我和小凝打算住回宿舍。”杜安卓回答。 “我表姐坚决要我回校,我说不过她,只好跟着安卓一起。”严俊一脸垂丧。 “一个人支付租金太贵,他们都走了,我肯定很难再住下去。”梁以姗永远一副淡漠的样子。 “小风也要回宿舍住吗?”筱贞面露喜色。 “要不跟我回家也成?”佳颖喜滋滋地建议。 “她哪儿都不去,”门口出现一名极品美少年,口气相当蛮不讲理,“只能去家里住。” “哇,夜离,”佳颖冒粉红泡泡,“越看越感觉和他长得像。” “小离?”从天而降,火消完啦?算来有三四天,差不多。 “正好每天和我一起回家,”小离来我跟前,狡黠道,“怎么样,姐姐?” “哼,你还真什么事都替她决定。”尹剑不冷不热的一句。 “尹剑,我上次警告过你,跟我说话最好注意点,你好像没听进去,需要我再重申一遍吗?”小离语气中充斥着寻衅的火药味。 “记得上次我也说过,这句话依旧原数奉还。”尹剑闲情气定。 两人一言一语,震惊在场所有人,在我印象中,从没人敢对小离如此无礼,而在他们眼里,也没人敢和尹剑这么说话。 “小离,别闹过火了,”我打破一触即发的局面,“我会回去。”再过一个星期,新月之夜又该到临。 “小风,不介意我去你家玩玩吧?”佳颖突发奇想,貌似她曾提过。 “嗯?”小离锁起眉,目光上上下下来回游离地打量着她。 “喂,你……你干吗那样看、看我?”佳颖脸上飘红,大概正心花怒放,被我家帅老弟这么直露地盯着,居然顶得住。为啥她看见夜落就晕过去呢?见两回晕两回…… “你想去我家?”小离眼神鄙夷。 “当、当然,”她壮起胆,挽住我的胳膊,“我、我都和小风说好了的,是吧?”底气不足地把球抛给我。 “也没……”咝,手臂被拧得生疼,我硬吞下苦水,苦不堪言地改口,“没……没什么关系啦!” “哈哈……还是小风通情达理,”某无良女得逞,兴致大涨,“那就说定了,在座的都要去,一个不能少,明天周六,早上八点我们校门口集合,小风来接我们啊!” “提议不错。”尹剑第一个附和。 “小风家里,很期待啊!”以姗前所未有地感兴趣,十有八九是冲小离。 “我也挺好奇。”欧凝如黄莺出谷的声色此刻听起来像催命符。 “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杜安卓欣然赞成。 “啊?!”我心脏抽搐,栽倒—— 绚烂彩灯与动感舞曲交映的夜明珠,iris坐在吧台边晃动手中的酒杯,看着蓝色液体沿着玻璃杯壁回旋流转。 “iris小姐有烦心事?”煦递上一杯酒水。 “一个个都是些不让人省心的家伙。”她轻悠吐出。 “不知iris能否赏脸,容我有幸做您的倾听者?” “你很会说话,听着顺耳。” “工作需要。”煦微笑应道。 “你是哪里人?” “身在哪里便是哪里人。” “跟我说起绕口令了?”iris浅笑,“你身上有种现代人很少见的古韵味儿,以前从事过那方面的工作吗?” “以前我一直在保护一个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的人?”iris心间触动,“既然很重要,为什么不继续在身边保护她呢?反而跑到这里来当个小小的调酒师?” “保护他是我一生的使命,无论何时何地。” “你爱她?” 煦笑而未语,道她是误会了。想想那位夜落大人,确实变得更有人情味,更值得自己舍命相随…… 一进家门,“哈,小落落回家啦!”穿着透视装妖娆性感的璇玑热切相迎,光润玉颜,搔首弄姿,着实一名风情万种的美人,尤其那层薄薄丝衣下透出的凝脂冰肌,绝对使人浮想联翩,大喷鼻血。 “你唱的哪一出?”我眉角抽了又抽。 “哎呦,人家为你打扮成这样,你就变回夜落,眷顾一下下嘛!”她嗲声嗲气地撒娇,柔情款款地朝我扭过来。 鸡皮疙瘩掉一地。 “喵——”小猫咪措不及防地抢先跳入我怀里,亲昵地窝着。 “啊,你……!!!”璇玑怒指丝丝,双目喷出嫉妒的火苗。 “喵呜——”小猫咪无辜而委屈地缩了缩身子,绿宝石中折射出她的惊恐和—— 感受到身后骤降至零下三十度的气温,火苗瞬时结成冰渣掉落,眼眸变得非常明艳照人,璇玑转怒为甜:“呀,小丝丝真可爱,真讨人喜欢啊!” 变脸达人!!好正点! “你不在酒吧?怎么回来了?”我抚摸着臂中温顺的小猫咪。 “回来保护你啊!”她理所当然,“我的小落落遇到麻烦了。” “唉——”我长吁,是麻烦,很大的麻烦,眼下得快速解决实际问题,“小离,你告诉他们。” “几个人类要来这里。”他精简得不能再精简。 “大人同意了。”星河积极补充说明。 “仅此而已?”幻月冷冰冰一句。 仅此……而已?!他以为随便一个请客吃饭?这一大家子,另加一只猫妖,人不怀疑才怪,何况以姗同学摆明了想来查探。 “妙音,泡一杯玉兰。”我叹着气朝沙发走去,经过幻月身边时,顺手把小猫咪扔还给他。 小姑娘奉上清香的花茶,坐在边上:“大人,是您同学要来吗?” “嗯。”茶香扑鼻,我轻轻呷了口。 “那我和星河的同学能来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嗯?”苗头不对。 “因为星河请了好几天病假,同学不放心,就派了三四个代表想来家里看望他,恰好明天周六放假,所以……” “噗——”我一口茶来不及咽下,悉数吐出。 “我们家明天会很热闹啊!”坐在对面翘着二郎腿的小离发表感言。 “无知的小学生,无聊的大学生。”星河说话总能令人吐血。 小鬼头你很有知很有聊吗? “你打算怎么安排?”阿穆问了句有用的话,但他摩拳擦掌地想干嘛? “阿穆,你绝对是个居家的好男人。”我做出评价,言下之意,明天主要由他负责——身为夜宅的管家。又简单吩咐,“其他人该闪的闪,该避的避,未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我会暂时收回结界,消除丝丝身上的妖气,幻月负责看好她,我同学里有个阴阳师,多留心,别大意了。” 感觉沙发背上趴着一个尤物,火辣辣地瞅着我。 “璇玑,你有问题吗?”我淡定,再淡定。 “嗯,”她春光满面地问,“阿剑会来吗?” ☆、第三话 探访夜宅(上) (3358字) 早上八点学校大门口,人员到齐,本想邀请希儿,谁知她另有事来不了。 三辆跑车在高速路上疾驶,皆由尹大少赞助,坐在他的保时捷副座上,敞篷兜风爽,气氛差了点。若非要当向导指路,我还是比较愿意跟筱贞换个位,坐到后面和佳颖聊天。 一路他没和我说话,我也懒得开口,无非几个单音节指方向,两个人好像变得很陌生,如我预期的效果……一个尸鬼,牵着他背后的魔域。 佳颖最兴奋,一张嘴说个不停,沉闷的气氛就靠她活络。 驶出市区,她兴趣盎然:“小风,你家住郊外啊?” 进入盘山公路,两旁浓密的大树遮天蔽日,隐约中带来一阵凉飕飕的阴气,周围静悄悄无一丝人气,尽管大白天,仍令人莫名的心慌,佳颖不禁抱了抱肩,开起玩笑:“小风,你家住的地好奇怪呃,不是鬼宅吧?” “谷江市郊沣山,传说这里有座凶宅,是国民时期一户姓张的富商宅邸,张氏一家和和美美,却在一个深秋雨夜,宅邸上上下下十七口人不幸全部被杀,成为当时轰动谷江的特大血案,至今悬而未决。所有痕迹都被那场大雨洗干净了,据说那晚宅子成了血池,血流成河,涌出宅子冲刷着山路……”筱贞沉缓说道。 “咦?”佳颖双肩抱得更紧,“比我还会讲鬼故事,这个凶宅我也略有耳闻,听说那不久后,有几个张氏的亲戚上山来吊唁,晚上住在宅子里时看见了鬼,缠着他们喊冤,浑身血淋淋的。其中有一个人睡到半夜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个冰冷黏糊的物体,翻身一看,把他吓得半死,一只满脸是血还腐烂了一半的尸体。后来只有这个人侥幸出逃,却很快死了,另几个一去不返。从那以后,没人敢再靠近,都说张家人死得太冤,怨气太重,想为他们做法事的大师也被吓跑不少,于是张氏宅邸就成了闻名谷江市的第一凶宅。” “这个……我倒没听说过……”我干笑,心知肚明,她们说的正是我家——夜宅,但现在百分百非凶宅。 “没想到你们会对这种事感兴趣,在年轻女孩中挺少见,”沉默的尹剑出声,“我大概能猜出你们和小风成为朋友的原因了。” 第23节 “尹大少的智商我们从不怀疑。”佳颖立刻变了个人,满眼崇拜着帅哥。 “你想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仰面靠着,悠悠望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点点洒落。 “你愿意跟我说话了?”他不答反问。 我闭口不言,注意到后座的筱贞脸色苍白,被刚才那个故事吓的?或者…… 那栋古老幽深的建筑,被她们一说,我也越发感觉像凶宅了,领七人进入前院,佳颖总是第一个发表评论的: “哇,外面看不咋地,里面感觉不错啊!刚下车我还真以为自己到传说中的鬼宅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宅,”梁以姗一语惊人,“保留着国民时期的建筑风格,墙体有不少年代,而且……” “什么?”众人惊讶多于惊吓。 大门敞开,阿穆走出,彬彬有礼相迎。 我捏着一把汗,开头不错,希望待会儿别出岔子。 “好帅的大叔哦!”佳颖犯花痴病,“小风,他谁啊?” “管家,阿穆。”我向一行人介绍。 “哇,你家很大啊!”客厅里的佳颖活蹦乱跳。 阿穆准备午餐去了,筱贞身体有些不适,我先带她去房间休息,随后下楼招呼余下的人。 “小风,就你和管家在吗?你弟弟呢?”欧凝好奇。 “找我?”小离正巧出现在楼上,穿着一件黑色t恤,闲情信步走下楼。 “嗨,夜离。”佳颖积极打招呼。 小离没搭理,目光瞥了尹剑,无形中一阵激烈的刀光剑影,持续了几秒,他傲然出门了。 “喂,你弟好冷淡呃,他去干吗?”佳颖瘪嘴。 “看云彩。”我轻吐出三个字。 “看、看云彩?” 穿过客厅,后院满园繁花似锦,蝴蝶翩飞,万花丛中美人身姿摇曳,婀娜婆娑,抬指拈花一笑,倾国倾城。 “美女!”佳颖两眼放光,“小风,你家不仅有帅哥,还有这么漂亮的大美女啊!” “哈喽!”璇玑扭动水蛇腰,提着一只小花篮风情万种地飘来,“你们是小风的同学吧!欢迎欢迎,小风在学校多亏有你们照顾,都去那边坐吧!我给各位泡杯我家小风最爱喝的花茶。”她瞅向附近一棵大银杏树,树下有张干净白布铺好的长桌,几张椅整齐摆好。 计划里没这出吧?她最应该回避的,怎会出现在此?还如此招摇撞市! “我们在夜明珠见过,你是?”尹剑稍凝眉。 “哦呵呵……”她掩面而笑,“我是……” “她是我远房亲戚,暂时和我们住一起。”我连忙抢白,同时向她使了个眼色。 “对,我是小风的远房表亲,璇玑,你叫尹剑,阿剑吧?”璇玑的纤细玉指摸上他的脸,柔柔滑过,朱唇微启,像颗饱满的水蜜桃,很诱人。但——这大庭广众之下,调戏帅哥? “自重。”尹剑极不悦地捏住她的手腕,漠然甩开。 “哟,性情挺冷嘛!不过我不介意,”璇玑温情笑靥,“我介意的是小风,不会轻易让人拐走她哦!” “大家别愣着,快过去坐吧!”我忙打圆场,深入下去铁定露馅。 璇玑危机暂告一段落。 树下几人表面上在安静喝茶,估计各怀心思,通共一个想法:这家人很怪! “小风,夜离在哪看云彩?”佳颖揪着小离的问题不放。 “屋顶。” “屋顶看云彩,浪漫啊!带我去瞧瞧呗?” “你对我弟那么感兴趣?” “谁对他感兴趣?整个一头刺猬,”她一口否认,压低声音,“就觉得他和夜落长得有点像,想看看嘛,好几天没见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上一面。” “我一起去。”梁以姗冷不丁一句。 我能说出回绝的话么?和她们走进客厅,佳颖望见走下楼梯的女生:“筱贞,你好点啦?咦?!猫?” 我惊,丝丝怎么跑到筱贞手中了?居然很享受地窝在她手臂中,幻月呢? “嗯,睡了会儿好多了。”筱贞笑应。 “这猫哪来的?”以姗随口问。 “我刚起来的时候,发现它在门口,是小风的宠物吧!”筱贞温柔地抚摸着软软的小动物,细心呵护——难怪丝丝会要她抱。 “宠物?”佳颖若有所思,“好像……感觉耳熟啊!猫?” “亲戚暂时留给我照养的。”我笑着敷衍,忽见沙发上悠悠看书的小男孩,“星河!”不在屋里躺着装病人,怎跑出来了?和原安排完全不符。 “哇,他、他……超可爱!萌翻了,”佳颖闻声忍不住箭步如飞,伸出两只爪子在那张脸蛋上蹂躏,“是真的耶,不是娃娃……天啊天啊!太神奇了!!” “你好丑。”星河无表情道。 “啊?!”无良女石化。 “他也是你远房亲戚?”以姗平静地问。 我打着哈哈敷衍,“嗯?”楼下的洗浴间有水声?! 筱贞和以姗也注意到。 阿穆、小离、璇玑和丝丝、星河已顺次出场,妙音去接同学还未归,煦在酒吧,只剩下——幻月?! 正想着,水声停止,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那个方向,幻月披着一件松垮的白色浴袍出现,渲着丝缕朦胧水汽,一边走出来一边顶着条白浴巾擦头发——好一副美男出浴图。 我狂晕,乱了乱了,全乱套了,乱七八糟,这帮家伙想干什么?昨晚和今早的交代嘱咐一句没听进。 “咦?!”佳颖好不容易从石化中回魂,不幸再次壮烈丢魂。 “你……你是……”筱贞陷入震惊,小猫咪滑落,“是……” “这个男人又是谁?”以镇定著称的以姗同学也被接二连三出现的状况呛了,“你远房亲戚?” 废话,能有那么多远房亲戚住我家吗? “远房亲戚?他?”筱贞再惊,“带走小风的那个人?” “怎么了?”幻月像个无事人。 “没事没事,”我在最短时间内迅速把他推入浴室关上门,抹一把冷汗,“我说,你干吗跑楼下来洗澡?”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把那只猫丢给我,自己出去逍遥自在,害我一身猫腥味,洗澡很正常。”某月大言不惭。 “楼上不行吗?”我看他是故意添堵。 “被猫占了。”所以才会分开。 “限你一分钟内换好衣服去屋顶。”我沉声命令。 “干什么?” “陪小离看云彩。” ☆、第四话 探访夜宅(下) (3280字) 妙音带四个同学到家后,令人崩溃的尴尬气氛才稍微被冲淡。只见三个小女生雀跃地奔向酷男孩,围着他叽叽喳喳闹个不停。四人中唯一的小男生则与妙音相谈甚欢(至少前者是)。 餐桌上,家中七人除了星河和妙音留下,其余哪凉快哪待着去了,一个一个皆非省油的灯。佳颖和小孩打成一片,气氛靠他们带动。 “夜离和你的远房亲戚们呢?”以姗不经意地问。 我噎住—— “他们性格都比较古怪,不喜欢和陌生人同桌吃饭,请大家多多谅解。” 众人冒汗—— 随之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蹦出。 “小风,你家为什么有这么多远房亲戚啊?” “嗯,这个……体验生活……”“远房亲戚”这四个字,我敏感了。 “你家为什么选择住这栋凶宅啊?” 此问题一出,众人哗然—— “当时不太了解情况,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看这里挺清幽的,就来了。” “晚上会不会有鬼?” 然后嘘声噤言,等我回答—— “世上哪有那么多鬼?大家以讹传讹吧。” “小风,为什么你家全是帅哥美女,大的小的都不例外?” “……” “小风,你亲戚脾气都那么怪,早期受过心灵创伤吗?” “……” “小风,你家做什么的?” “……” “小风……” 结果,我一粒米没咽,口干舌燥地喝果汁时。 “我们吃饱了。”非常整齐响亮。 第24节 “咳咳……”我生生被果汁呛。 “小风,”我闻言心惊肉跳,手一抖,还有问题?却听佳颖说道,“我们去玩了,没关系吧?” “嗯。”求之不得。 “我们玩捉迷藏。”一位小女孩欢快提议。 “耶,好噢!”佳颖和一帮小孩附议。 “妙音跟星河一起去啦!”小朋友们众星捧月般把他们两个强行拥出去。 “我也吃饱了,出去散散步,你们慢用。”以姗客客气气地说完,离座。 “我和安卓去陪孩子们玩。”欧凝似乎很喜欢小孩,拉着男友一道出了餐厅。 “算我一个。”严俊尾随。 餐桌上留下我、尹剑和筱贞,显得更加安静、诡异。 “我去趟卫生间。”筱贞找借口离开。 “出门右边第二间。”我淡定的提醒。 她走后,空荡荡的餐室里只剩我和尹剑,我慢慢吃着午饭,见他没言语,便先开口:“有什么话说吧!” “你竟然和那个男人住同一个屋檐下?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筱贞告诉你的?几个人里只有你和她见过幻月。”我平淡地应。 “那两个远房亲戚你故意支开的,不想让我们见到?” “是。” “因为他们并不是你的远房亲戚,不管璇玑或幻月都一样?” “阿剑,我再说一次,别和我走太近,对你没好处。”我喝下一口蛋花,满足地享受汤汁的美味。 “现在才发现,我对你原来根本一无所知,”他眼里泛出一丝摸不透的寒光,“之前你说的那些全是在撒谎,和我玩吗?” “你怎样认为都无所谓,但有一点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想伤害你。” “却不说明原因,你果然隐瞒了很多事。”他接下话茬。 “有时候别试图把所有事情弄清楚,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好。”我神闲气定,是忠告,也是劝告。 “我真希望自己的怀疑是错的,风铃,你不简单,”他不紧不慢地站起来,深沉的语调转为轻松,“下周六晚的私人派对,请务必赏光,当我回请你。” “她那天回来吧?”我笑笑,见他疑虑的目光,加了句,“报纸上看到的。”下周六,碰的真巧。 “你不去,我会亲自来接你。”尹剑向外走去,口气毫不许人反对。 “如果筱贞去,我就去。”鉴于那天晚上会发生一些事,只能找她帮忙抵挡。 寒筱贞守在餐厅外,尹剑知道她偷听,出来后叫住正往里走的女生,低声道:“医院安排好了,明天接你母亲住院,关于手术……” “谢谢!”寒筱贞打断他,脸上隐隐划过一缕无奈与刺痛,“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安详静谧的屋顶,幻月察觉有人上来,自觉隐退了。来者梁以姗,从容不迫地走到美少年身旁: “你在看云彩,还是睡觉?” “走开。”仰面躺下的夜离闭目养神,口中懒洋洋地发出两个音。 “就你这样还当老师?对学生起码得有个表率吧。” “你哪个系的?”夜离微微睁开眼。 “历史。” “我管不着,有问题找你历史系的老师去。” “你家曾是凶宅,附近阴气比较重,虽然暂时没发现异常,但不能断定以后就没危险,你们最好尽快搬走。” “我家的事,不用你操心,那些无聊至极的鬼神之说也只有你这么幼稚的小丫头信。”夜离很不屑。 “我不是什么幼稚的小丫头,我是一名阴阳师,”梁以姗冷静应对,“既然你不听劝,我也没办法,真出了事别说我没提醒过你。” “哼,人不大,口气倒不小,”夜离坐起身,神情倨傲,“就算真有那一天,你想出手帮忙,我们也不会领情。我劝你别来招惹我们,否则碍手碍脚添了乱,我不会看在你是姐姐同学的份上留什么情面。” “夜离,你们一家确实不同凡响,让人很感兴趣,我等着你的不留情面。”梁以姗镇定自若。 热闹的客厅,小男孩被蒙住眼睛,口中念着:“……7、8、9、10……” 一帮人蹑手蹑脚地散开,偶尔的交流变成打手势手语,指指这又戳戳那,简单安排部署完,田佳颖一溜烟地跑上了楼。 “喵……”附近传来轻微的猫咪叫声。 她循声扫射四周,正见一只玲珑可爱的纯灰色猫咪从某个角落窜出,步态优雅,她认出来是筱贞抱过的那只,鬼使神差地悄悄跟上去。 走在这种年代的老建筑里,田佳颖感觉像在探索古宅,长长的走廊幽静无人,心底无故滋生出丝丝凉意,她小心地跟在猫后面,一丁点声音不敢弄出。 原本还能听见楼下小男孩数数,没过一会儿完全被走廊中的昏暗淹没,空气中只有自己的呼吸与发虚的心跳声,她禁不住咽了口唾液。 猫咪在一座门前停下,抬起一只毛茸茸的前爪搭上门板,房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开出一条缝。“喵……”猫咪欢快地叫了几声,快速窜进去,消失不见。 田佳颖提心吊胆地扶在门边,犹豫半天后,心一横,一点点伸出脑袋探视里面的情形:浅色蓝海纹窗帘被拉上,室内光线有些暗,阳光透过窗帘勉强能使人看清周围摆设。 空旷的大房间,窗前有个半人高的画架和一张木椅,墙壁上挂着大大小小的画框,地上也放置着一些,其中角落里一幅被白布蒙住的大画框在暗光下煞是引人注目。 “一间画室啊!”她长吁口气,感嘲自己太神经过敏。 抬脚跨进屋内,顺手带上房门。田佳颖直直走向窗边拉开帘子,突如其来的阳光刺得她睁不开眼,渐渐适应下,转身环顾豁然开朗的画室。 空白的画板干净无染,架边的调色盘里仅一种凝固的黑色黑汁,主人倒不似要作画,更像练书法。 她草草地环视一周,视线直接落在那副被白布遮盖的画框,好奇心驱动下,神手抓住白布一角,心里蓦地一个震颤,很奇怪的说不明的感觉。 白布被掀起,未拉得及在空中飘扬便已哗哗拽落地,她看清那幅画的刹那,一双眸子停止转动,喉间发紧,传不出一丝呼吸…… “喵、喵……”小猫咪在如泥塑木雕的女生脚边一声声轻唤,蹲坐下来,和她一起欣赏着画作。 “夜落,她看到了。”幻月传来音讯。 “淘气的丝丝啊!”我在院中静静望着渐变渐浓的云层。 夜宅屋顶,梁以姗提醒身边玩世不恭的懒散子弟:“要下雨了,你不下去?” “你才要在下雨前赶快回家。”夜离漫不经心回道。 乌云遮日,天色呈现越来越暗的趋势,客人们就此告辞,清点人数时少了佳颖,我解释说她突然身体不舒服,正在我房间睡着,不得不暂住一晚,明天我再送她回去。 ☆、第五话 深沉破碎的伤恨 (3255字) 阴晴不定的天气说变就变,上午还晴光灿烂,下午就阴云密布。 刚进入市区,雷声轰起,倾盆大雨骤降,副座上的寒筱贞心神不宁。车外阴暗厚重的雨帘,敲打在车顶篷的黏重声音,伴着心惊的雷鸣。她脸色煞白,止不住颤抖,双臂下意识地抱紧身子。 “轰隆隆——”雷声乍响,轰裂了脆弱的心理底线。 她再也受不了地紧捂住了两耳,打颤的齿间发出惊恐的呻吟。 “怎么了?”尹剑留意到她的反常。 寒筱贞没应答,脑海中不断闪现出那幕惨痛的画面:同样的天气,同样的环境,她领到谷江大学的入学通知书,赶巧父亲那天出差回来,她兴奋地跑去车站接,想在第一时间内告诉父亲,对于平民阶层的家庭,这是件多么荣耀的喜事! 那天雨下得很大,雷声不停,她刚到站,下了公车吃力地撑起雨伞,透过晦重的雨帘仔细望向马路对面的出站口,瞅见头顶着一只大包遮雨的父亲。她奋力地招手,想冲过去,却被呼啸而来的汽车挡回。 父亲也注意到她,冲隔着一条仅十米宽马路那头的女儿招手。 寒筱贞绽出开心的笑颜,然而很快凝止,她看到父亲背后有个模糊的黑影,背脊陡然发寒,似乎见黑影在笑,笑得极其诡异。 一辆巴士驶来,黑影伸出了双手,伸向父亲,可他身边没人看见,更无人阻止…… “轰隆隆——”雷声响彻天底,那一刻,她永远失去了最爱的父亲,马路中央被压得血肉模糊的尸体与诡笑的黑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犹如深深植入脑髓的毒瘤,吸食着她每一根神经与细胞。 尹剑将车停在路边,揽过抱头哭喊的女生,试图安抚。 又一声雷,寒筱贞随之战栗,画面像不断重播的旧电影,那个黑影——事后车祸现场的目击者否认,站在父亲身后的几名旅客断定自己没看见过什么黑影。当时那名中年男子突然冲向大巴,旁人纷纷奇怪,他的举动实在奇怪,除了认为想自杀外并无其他合理解释,但对工作家庭均正常的人而言显然不可能,最后这起事故被当成意外处理。 寒筱贞坚信,父亲的死不是一起普通的意外,事情远没那么简单,模糊的黑影,不是幻觉,但没人相信她…… 尹剑第二次见到她刚强外表下的脆弱,上次在教堂,她仅是害怕,这回却是内心真正的恐惧。像一条毒蛇,瞬间粉碎她筑起的所有防御,直袭向心底最柔软的部位,牢牢盘踞。 他把她靠在自己肩头,紧紧抱着,默默陪伴,成为她此刻最大的安慰。 ********************* 结界里的夜宅,安宁幽静,无一滴雨水侵扰,宛如夜雨中详和入睡的婴儿。 站在被佳颖扯去白布的自画像前,我惋叹:冥冥中要经过她的手吗? 那张沉入梦乡的睡颜,很耐看,第一眼可爱,第二眼漂亮,第三眼吸引,她的活泼好动、率真,总能使我找到璎涵儿的影子。 “夜落,她是什么人?”丝丝趴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熟睡的人儿,歪过脑袋问我。 “一个朋友。”我微笑回答。 “你喜欢她吗?”懵懂的小猫咪问得很直白。 “丝丝为什么问这个呢?” “因为我觉得你对她很特别,跟对其他人有点不一样。”绿宝石眸子闪着天然的纯色光泽。 “是吗?”我只笑笑,没承认,亦不否认。 雨帘渐渐稀疏,雷声已止,车在一条昏暗的小巷中停下,尽管路灯还亮着,在雨中却异常黯淡无光,朦胧的夜,朦胧的雨…… “谢谢!”寒筱贞精神放松,轻声道谢,幸好有他在,使她可以依靠。 尹剑放下车窗,望见雨雾里的纤弱背影,想也没想地打开车门快步走去,脱下外套高举着遮在她头顶。 她错愣,定住脚步转过头痴痴地望着他。 “别傻站着,快去你家。”尹剑佯作不悦。 她带歉意地点点头,脸颊微微泛起一层热晕…… 第25节 一间普普通通的单元居里,寒筱贞顺手按下厅里的开关。借着灯光,尹剑看清狭小的空间里布置得很整洁温馨,桌几上花瓶里插着一束新鲜的粉色康乃馨,为温馨的小窝平添几分淡雅,一张一家三口的全家福端端正正地摆放在最显眼的桌柜上,然过于冷清。 “对不起,害你身上都淋湿了,”寒筱贞递给他一块干毛巾和一杯热水,“随便坐吧,我先去看下我妈。” 尹剑接下她手里的东西,没多说什么。 门缝里透出些微亮光,寒筱贞正悉心照料着母亲:“妈,水来了。” “筱贞啊,妈妈拖累你了。”床上的母亲沉重自责。 “妈,别再说这种话,爸走了,我只剩您一个亲人,无论如何一定会想办法治好您的病,放心吧!”寒筱贞握紧她干枯的手,坚定地宽慰。 良久,母亲无奈地叹了气,在药性作用下,逐渐昏睡过去。女儿静静守在她身边,满眼心疼与不舍。 “明天会有人来接她去医院,别太担心。”尹剑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 “嗯。” “你爸呢?” “我爸……”提起爸爸,不久前的场面再度浮现,她紧紧捂着口,悲楚得发不出声,无息的泪珠滚滚落下,她扭身冲出房门。 尹剑纵使再不明,也大致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 寒筱贞蜷缩在客厅的沙发椅上,脸上挂着哭过的泪痕,慢慢向他诉说自己一生忘不了的惨剧。 提起那个黑影,她心头划过一抹伤恨:“我不会放过它,一定不会。” “为什么只有你看到?”尹剑眼神凌冽,两年前,正是自己被杀的时候。谷江大学的入取通知书下发的前几天,他刚刚成为无殇的代理,那黑影绝非死神,他去过现场,且打开阴界之门,带走了可怜的灵魂。 大雨中悲痛欲绝的无助背影——原来是她。 “不知道,”女孩抱头的双手揪着头发,身体缩得更紧,“刚进大学,我碰到过类似的情况……因为爸爸过世,我一直打不起精神,晚去了学校几天,被安排和另一位同学住在较偏的寝室里,最顶层,入住的人很少。我的室友经常外出,晚上很晚回来。一天晚上,灯熄了,我躺在床上听到她用钥匙开门的声音,然后很安静,没任何声响,我奇怪她每晚睡觉前都要去洗漱的,那晚却例外,因为平时跟她处得不熟,就没在意。过后一连好几天都这样,早上起来看她床铺上没人,她什么时候起的,什么时候出门我全不知道。持续了一个星期,有警察来学校,说在校外郊区的林子里发现一具被埋的女尸,经证实,死者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从尸体的腐烂程度推断,她死了至少七八天,那具女尸的身份,竟然是……是,”嘴唇苍白而颤抖,“是我室友,我和她……在同一室度过了整整一个星期!” 尹剑搂过她不停发颤的肩,知道此时她最需要的有人陪伴…… ************************* 深沉的夜,随着粘稠雨点落下的,还有腥重的绿色浓汁,庞然大物爆碎的瞬间,黏糊糊的碎末四溅,犹如泼洒的泥浆,沿地面汇聚成的冰冷水流通向井盖,涌入地下道。 “飞煜,把这里收拾干净,我们要去见大小姐了。”冰蓝宝石隐去幽幽光芒,楚潇然轻淡慢语。 “是。”男孩应道,紫眸中平静无澜。 残留的秽物无声浮起,聚拢在暗紫光晕中,一点点被蚕食,直至消失,不过几秒的功夫,周遭干净得如同什么事都未曾发生,雨依然下,一高一矮两件白色斗篷纯白无染,飘然离去。 幽静的湖畔,变小的雨点细细坠入湖面,荡起层层不绝的涟漪,像人心底泛起的沉重晦暗,撒不去的愁闷。湖心突出的岩石上,一座欧式城堡般的建筑好似漂浮在水中央,秉承哥德式建筑风格的城堡里透出的柔和亮光与周围景致互为协调,在夜色中显出的轮廓美丽而神秘。 “潇然,你这次速度有点慢,”明亮而富丽的高华大厅里,iris替他接过斗篷,“阿辛好像不太高兴。” “莫老大的千金又怎么了?”楚潇然一脸风轻云淡。 “面前可别这么提这几个字,不要忘了阿辛最讨厌别人称她为莫绝的女儿,像她自己没有名字似的,”iris提醒,望了眼他身边的男孩,有些抵触,“我先带他去房间,稍后跟你去书房见阿辛。” ☆、第六话 莫辛的挑战 (3251字) 城堡里一间宽敞通明的大书房,陈列的一排排高大书架上摆满各类书籍,最早可追溯及有关史前远古神话的古籍文献,近到最新发表的各类科研成果与尖端技术研究,囊括古今中外,涉及的领域纷繁复杂,形同一座私人图书馆。 大办公桌两边零零散散地堆满翻开的书籍与文件,中间空出一块,铺着一张黑白格子的国际象棋棋盘,两边正对阵厮杀中——白方骑士一马当先,欲混淆对方视线,并乱其阵脚,黑方审时度势,仅以兵卒对它形成合围之势……双方各不相让,势均力敌。 冷凝的姣美素颜,面庞白皙的十九岁少女,黑眸清冽,精巧的鼻子与殷桃小嘴勾勒出优美的侧脸曲线。少女正窝在一张舒适柔软的大椅里,穿着一件鹅黄褶皱花边的睡裙,双臂趴在桌前,专注于棋盘中的黑白棋子,口中衔着一支棒棒糖,伸手执起白色城堡,黑色兵卒惨淡退出舞台。 左手拿出嘴里的棒棒糖,纤长的中指上戴着一只灿灿的黄宝石戒指,少女凝神思虑黑棋的对策,对窗外的雨声充耳不闻,也没注意到桌对面的一男一女。 “阿辛小姐,不在总部指挥,怎么有兴趣来谷江玩?”楚潇然笑问。 “我不喜欢呆在被尤尼控制的特派局,整天执行他下达的指令,来这里自由,我可以按自己的想法做事。”少女幽幽回道。 “你没获得尤尼的批准?”男子用肯定的语气反问。 “没必要,”莫辛的目光一直专注着棋盘,“我不需要听一个自以为是,从不敢在人前现身的老家伙命令,谁知道他是个什么不死怪物。” “阿辛,”iris面有愠色,“说话要有节制。” “哼,我很清楚在你们看来,尤尼是天,他的话代表至高无上的真理,绝对不许反驳甚至有丝毫质疑,他下达的每个指令都是正确的,都是为了人的利益着想,我们要不遗余力,不惜代价绝对服从。但是——”少女慢慢抬起头,一双敏锐的眼眸直视对面的男子,“楚潇,陪我下完这盘棋。” “大小姐的思维变换依旧这么快,没人跟得上啊!”楚潇然唇角弯出一抹妖冶的笑,望了眼棋局,“相持不下,走到这种局面,怕只有大小姐能够完美收场,无论我选择哪一方,三步必将败阵,哪是您这位世界冠军的对手呢?” “楚潇,你隐藏了多少实力我不知道,但我很欣赏你的自信。” “谢大小姐高看!” “那来吧!”莫辛低头看棋盘,示意他对弈。 楚潇然被逼无奈,含笑而坐,望着棋局思量许久,举起白皇后直走两步,听面前的少女说道:“霍氏财团的霍千金被我请到总部去了。” “她下周回谷江,你为什么……”iris不解。 “所以现在我来了,”莫辛提起黑主教斜移三格,牵制白方另一位骑士与两只兵卒,“我们的敌人是拥有超自然力量的异族,脆弱的人类只能靠精锐的武器对付它们,而每一项技术研究都需要大量经费。霍氏财团虽一直为特派局提供资助,诚意却远远不够,霍震廷近来风生水起,唯独懈怠了这件事,若他女儿进了特派局,情况就会不同。霍娴茵又是普林斯顿大学的高材生,成绩相当优异,尤其在软件工程领域颇有见地,这么优秀的人才回国后怎能不为特派局所用?人力财力双得,这等好事可不常有。至于市长家的尹大少,”她稍顿下,微抬眸,慢慢地说,“我去见他。” “大小姐话中有话。”楚潇然饶有兴致。 “该你下了,”莫辛淡漠提醒,接着说,“广安集团在短短几年内赶超霍氏,和它并驾齐驱同为业内翘首,是我们很好的后备支持,它们共同组建的博泰投资发展潜质巨大,前景可观,广安和博泰这两条资金源都应纳入特派局囊中。” “你打算怎么做?霍娴茵这次回国还要和尹剑订婚,你总不能代替她成为尹剑的未婚妻吧?”iris有点急,莫辛看似一个小姑娘,实则心思难猜,性格也叛逆。 “不可以吗?”少女一脸纯净地望着面露讶异的两人,“还是,你们认为我长得不如她?” “大小姐和霍千金是同一类型美女,更有甚者,你比她聪明。”楚潇然中肯地回答。 “尽管如此,你毕竟不是霍娴茵,又怎么替她订婚?尹市长可能深明大义,但霍家肯定不会放过你。”iris怀疑她怎会有这样的冒失举动。 “iris,你还不了解我吗?我不会做没把握的事,认定了,我会不顾一切去把它做得最好,”莫辛提起黑皇后,向对方的国王予以致命一击,“楚潇,给你一个忠告,下棋的时候别三心二意。” “是,”楚潇然笑应道,甚是迷人,“和你这样的高手过招,三步必输,在下佩服。” “当年你分明杀了尹剑,他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得知这个消息,你很震惊吧!”莫辛紧紧注视他,“或者,震惊之余有欣喜,他曾是你最得意的学生,杀他是尤尼的命令,非你本意。不过,尹剑虽然还活着,但你的任务算不上失败,仍有将功赎罪的机会,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进入广安,之后,你就趁他的力量没完全觉醒前……”她故意留住后话,知道他比任何人都听得懂,“别辱了你第一御灵师的名号。” “大小姐,有时候太聪明不是件好事,”楚潇然眼角带笑,“况且,事情并不都如你猜测的那样,凡事需有个度,否则容易翻船。” “谢谢你的提醒”莫辛欣然接受,转过话,“关于夜?落和天咒纹的事查得怎样?” “前些天谷江市内发生了几桩少女谋杀案,遇害者后背印有天咒纹,和c市情况相同,”iris汇报,“我在香薇别墅附近抓获一名犯罪嫌疑人,女,二十,是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病患,一年前曾因疯狂地残杀了她的同学被当场逮捕,据此检查出她精神上有极为严重的攻击倾向,判不了死刑,只能终身关在精神病院。可不知为什么,这名患者在病房里无缘无故失踪了,紧接着发生谋杀案,死者均为十七八岁的女孩,死状惨不忍睹。” “她被抓获后,谋杀就停止了?” “目前为止是这样。” “谋杀停止,可这座城市仍不安定。”楚潇然把玩着手里的国王棋子。 “天咒纹的谋杀事件起源于a市,不久传至c市,又从c市转移到谷江,a市与c市恢复了平静,谷江却隐患不断,”莫辛靠在椅背上舔着糖棒,“那个精神病犯应该是夜?落故意放出来的,并引导她去杀害被烙上天咒纹的女孩子,年龄在十七八岁左右,像前两市谋杀案的复演,可为什么它停息了,还要在谷江逗留?不去找下一座目标?” “难道和二十年前梁师父占的卦有关?”iris解悟。 “是有关联,但比起卦象,我更在意夜?落是什么,杀害那些女孩的目的何在,”美丽的少女含着棒棒糖沉思,“我有种感觉,这两点弄清楚了,所有谜题将不攻自破。” “夜?落,”楚潇然像自言自语,“是一个组织,还是一个单体,有那么强大的妖魔吗?” “再大的妖魔也大不过魔王,如果能找到魔王的灵魂,阻止它重生,虾兵蟹将就不足为虑了,群龙无首,谅它们掀起再大的风浪我们也能摆平。”iris眼里闪出异光。 “魔王让尤尼去找,尹剑留给楚潇解决,我现在对夜?落最感兴趣,”莫辛晃出口中的糖棒,唇边掠过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既然它留在谷江,我倒要看看这里有什么值得它留恋的东西。” “我猜这才是大小姐此行的目的。”楚潇然笑得很迷人。 “太聪明了未必是好事,”莫辛吸允着糖上的甜味,瞄了他一眼,“小心翻船。” “碰上您,不想翻也得翻呐。”楚潇然撂下手中的白棋,优雅地站起身走出书房,“我去看看飞煜,别太晚,早点休息,莫局的宝贝儿。” 棒棒糖一滞,莫辛默然窝在椅子里,额上蒙起怨怒的黑雾。正当iris暗道不好,转身想撤走时,少女已大发雷霆,猛砸翻棋盘,黑白棋子全数洒落,“楚潇然,你敢再叫一遍试试。” 妖魅的男子闲情气定,背着身向她招招手,步态悠闲地出了书房门。 “阿辛,我碰到了梁师父的孙女……”iris急忙拉住跳下椅就向楚潇然卷顿过去的少女。 “嗯?”莫辛豁而冷静,眼珠转向她,刚才的抓狂好似从未出现。 ☆、第七话 命运 (3146字) 一夜雨后,天气放晴,阳光透过窗射入,刺激着薄薄的视网膜,佳颖一睁眼:“小风?”亮晶晶的眸子咕噜地转了一圈,“这是哪里啊?”边问边坐起身。 “我家,在我房间里,昨晚你睡得很香哦!”我笑应。 “昨晚?”她捂着脑门,努力回忆,“昨天……星期六,我们来你家玩,吃完午饭捉迷藏,后来……看到一只猫……”兀然止话,眼里流出极大的惊恐与不可思议,“夜落和那只猫!小风……” “嗯?” “小风,”她忽然抓住我的手臂,异常激动,“你猜我昨天看到什么了?你一定不敢相信,是夜落的画像!在那间画室里!” “嗯,那是我的画室,没有什么夜落啊?是不是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把画像里的人看错了?再说除了你,没人见过夜落,我怎么知道他长什么样?” “有道理哦!”她静下,没几秒又涨起,“小风,我要去画室。” 宽敞的室内光线很足,画面清晰可见,悬挂于四周墙壁的大多为临摹作品,有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创世纪》,《最后的审判》——人注定要不断背离上帝,罪孽深重,但终将得到拯救。一如作画时的心情:不断背离神的旨意…… 剩余国画,花草竹石,不一而足…… 其中间杂着几幅我无事写生的风景画作,无主题,无落款…… 被掀开白布的巨幅画框前,佳颖仔细瞧了又瞧:“不对啊!昨天明明是……” “我平时没事画的自画像,”我戏谑道,“莫非你把我看成了夜落?” “去,想得美,从头到脚长得没我一半漂亮的小灰灰能跟我的夜落比?”她愤懑地撅着小嘴,“先搞清楚状况,他可是男人,你一个没发育成熟的小丫头,压根不在一个层次。” “那你不还把我看成他了?” “所以说很奇怪嘛!不可能……” 第26节 “喵——”门外传来清晰的猫叫声。 “猫!”像久沉于梦中的人陡然被惊醒,她拔腿出门。 “佳颖……”我紧跟在后,感觉不妙。果然,刚走出画室,走廊里蹲下的身影抱着什么,我近身轻唤,“佳颖?” “这只猫认得我,”她的语气很低沉,“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见过它……”站起,回过身面对我。 小猫咪从她手中滑落,灵巧地顺着我的裤脚窜到肩头趴着,动作熟稔得好似一种习惯,亲昵地舔了舔我的脸,与那晚对夜落的行为无二致。 “夜落的猫。”她凄楚地挤出一句。 “世界上长得相同的人都有,更何况猫呢?”我平静应道。 “纯灰色的猫,绿宝石一样的眼睛,那晚它窜出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夜落告诉我它叫丝丝,”佳颖直勾勾地盯着我,“刚才我试着叫丝丝,它跑过来了,我抱过它,还不小心用力捏过,那种手感不会有错。小风,也许你不知道,我记性很好,对见过的人,触碰到的东西以及感觉记得很清楚。” “佳颖,我……”知道她记性好,却不想好到如此程度。 “你和夜落什么关系?为什么他的猫会在你家,跟你这么亲热?”她黯然神伤,“小风,他救下我并送我到医院的夜晚,你看见他了,是吗?昨天我看到的画像是他,现在被你换了,是吗?你也喜欢他,不仅跟他见过面过,还索要了他的猫,是吗?” “佳颖,不是你想的那样,夜落他……”我把肩上的小猫咪抱下,不言语,无论说什么都只会被认为是借口,她醒来的那一刻便已是欺骗。 “你说啊,不想解释吗?”她咽下一口苦水。 “对不起……”是我的错。 “小风,我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一个可以说真心话的人,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可你怎么能……”她哽咽道,“我跟你说过,你已经有尹剑了,不能再跟我抢夜落,可是你为什么……”眼泪抑制不住滚落,她胡乱地撞开我奔下楼,冲出大门…… “夜落,早告诉过你,别对女人太好。”幻月靠立在画室门边,一副“不听我之言,吃亏在眼前”的冷漠表情。 “这里离市区太远,叫阿穆送她回去。”我无奈轻叹。 “夜落,你做了什么把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气哭了?”璇玑刚提着一篮子鲜花进客厅,望向佳颖抹泪飞奔的背影。 我按上隐痛发作的心口,把茫然的小猫咪扔给幻月,重入画室,顺手带上门,看着恢复原样的自画像:夜落,你可知,无心之过最伤人。 接连几天,佳颖没去上课,我道她需要时间好好冷静,最不想见的是风铃,最想见的是夜落,然不管哪个身份,都不能见,天下总会有这般凑巧的事,令人始料不及——命运吗? 生活像被强制着平静了三四天,一日课程结束,等教室的同学纷纷散去,我才慢慢收拾书包,心脏的刺痛不断传来,下唇咬得发紫。 扶着桌沿,还未提起书包,一阵抽痛使得脚步不稳,重心下落,我揪紧心口处跪倒在地,另一手扶上椅,额上沁出豆大的虚汗。松开揪着衣服的手摊开,掌心一颗蓝色晶石光艳夺目,合掌紧握,忍痛一鼓作气站直。 不想杜安卓和严俊贸然出现在教室门口,见我异状,忙欲将我送往医院。到楼下大厅,欧凝似乎和他们约好了的在等着,今天的她很漂亮,还化了些淡妆,见到我时,微微晃神,而后眸间一抹忧虑:“小风,你这是?” “小凝,她心脏病犯了,要赶快送医院,我们……”杜安卓急急解释。 “那快去吧!”欧凝无丝毫计较,并主动上前来扶我,反令我们三个吃惊不小。 刚出校门口,巧遇等车的筱贞,同是去医院…… 散不去的药水味飘荡在病院每处角落,外面杜安卓和严俊向给我检查完心电图的医师咨询病情。 “小凝……”我坐在病床上,想对她解释。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她柔和道,“安卓现在对我很好,我不会再胡思乱想了,他是我的,别人抢也抢不走。”看似玩笑的话,为何有股——深意? 小离来医院后,他们告别回校,杜安卓离开前对我说:“小风,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别忘了,我们是朋友。”脸上洋溢着真诚与释怀。 回校的路上,三人各怀心事,严俊担心欧凝会因那句话而心生芥蒂,原本——今天就是一个特殊的日子。 “小凝,我和小风不存在误会了,我很清楚她不是丁灵,也不可能取代丁灵,希望你……”杜安卓坦然道。 “我能理解,不用解释太多,小风是你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欧凝恬然笑应。 **************************** 医院另一头,我敲开一间单人病房,身后的小离不满念叨:“真爱管闲事!又一个女人。”可叹他们七个从未把风铃当成女的。 “小风,你身体好点吗?”守在病床边的筱贞搁下水果刀和削了一半的苹果。 “好多了,阿姨呢?”我来到床前。 一位面色枯黄的中年妇女,比实际年龄看起来更加苍老,生命的烛火即将燃尽。 “你是?”病人微微张开眼,呼吸很微弱。 “妈,您醒了,”筱贞很轻柔地伏到母亲耳旁,“这是我同学,风铃,我们都叫她小风,另一位是她弟弟,夜离。” 寒妈妈很慈祥,苍白的唇边勉强浮出微笑。 “阿姨好,”我打声招呼,叫老弟外面等着。 “她还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限,人各生死有命,你别妄想篡改,闲自己的麻烦事不够多。”他同样提醒,散散地退出病房。 寒妈妈是肾脏方面的问题,必须手术,因她体质太弱,不宜立即开刀,需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再确定具体手术方案,病人正可在此期间调养身体,以适应动手术的条件。 只怕过后迎来的不是手术,而是丧礼。 父亲去世后,母亲便成为筱贞唯一的精神支柱与动力,她安慰母亲的目光中充满希望与鼓励,仿佛黎明前的一缕曦光,若失去了,她的世界将随之崩塌…… 我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但是可以为她找到新的依托。 ☆、第八话 舞会的邂逅与转折 (3177字) 来临的舞会,像命运给予的一场无法抗拒的安排—— 我提前把筱贞带回家,交给璇玑精心打扮,妙音从旁帮衬,经过一下午的努力打造,璇玑得意地向我展示成绩: 灰姑娘变成公主后如此闪耀动人:一件白色绒毛披肩下为一袭淡蓝色丝质收腰连衣裙,下摆呈鱼尾状散开,腰间镶着水钻,让人耳目一新,凸显她修美的身腰。细白嫩滑的肌肤吹弹可破,适当的淡妆衬托出她原有的自然清新,更显纯甜,高高盘起的秀发散发出高贵与大气的韵味,造型摆脱了之前的冷艳,简洁干净柔美。 我看得有些呆了,她盈盈移步姿态优雅地走下楼,至我面前:“小风,你才是尹剑邀请的主角,为什么把我打扮成这样?” “很简单,你比我漂亮多了,”我浅笑,“蓝色很适合你,非常好看。”一定能引起全场瞩目。几步绕到她身后,为她戴上一条蓝色水晶项链,映在那片洁白的胸前,煞是夺人眼球。 “你到底在想什么?”她不明,似感觉出我的目的是要让她成为派对上真正的公主。 “到时候就知道了,我去换衣服,稍等。”我对她神秘一笑,自上楼去。 房间里一面全身镜前,璇玑可怜巴巴地瞅着我,也想去,被我利落否决:“你怠工好几天了,给煦带句话,我为他准备了一份礼,算是对他辛苦工作的‘奖励’。” “可大人,今晚是……”妙音不安。 “无妨,若想脱身很容易,你的夜落大人可不是只菜鸟。”我向她露出安心的笑容。 “我去保护你,派妙音带话嘛!”璇玑见缝插针。 “没商量,你们先出去,我换好衣服后会让阿穆送我们去舞会,其他人看家,”我快速结束话题,心脏的痛楚阵阵翻涌,“上周撤去结界的那天,夜宅有可能被魔族或其他人伺机盯上,你们多留心。” 再看镜中女子,穿着一款黑色开领无袖晚装,面料上有暗花点缀,高腰打折,适合身材娇小的风铃,一条精致的流苏刺绣披肩,打破了过于凝重的黑色,又带有旧式淑女的风范,大方得体。 “我一道暗中随行。”镜中映出幻月的身影。 “你的任务是照顾丝丝。” “它暂交给星河。”他扔下这句话,不等我反对,自行隐去。 一路我坐在车里闭目不言,默默承受箭伤之苦,实在受不了时,捂着心口闷声痛苦呻吟。 “小风,我们去医院吧!跟尹剑说一声你去不了了,他知道你心脏不好,不会责怪你的。”筱贞见我痛苦难当,极力相劝。 开车的阿穆同样表示担忧。 “不用,该去哪去哪,”我艰难出声,“我若不去,阿剑是不会责怪,但会担心,派对上缺不了他,不能因为我……搞砸了。”并非自信在他心中的地位,而是他的自负与心高气傲容不得我爽约。 “小风,别太勉强,你要因此出了事,他更不会原谅自己。”筱贞急了。 “安心吧!我死不了,阿穆,把车开快点,别迟到了。” 宏伟豪华的宅邸内,水晶罩壁灯与高高的天花板中央围聚的晶莹透亮的菱形吊灯,将大厅映照的一片辉煌,如同白昼,脚下铺着图案典雅的天鹅绒地毯,透出一派低调的奢华,美轮美奂的陈设尽显雍容华贵之风。 我和筱贞并肩步入飘荡着悠扬舞会音乐的厅堂,如我所料,筱贞一入场便迎来举杯交谈中男男女女惊艳的目光,我顺利沦为陪衬。 “筱贞,微笑,自然点,别紧张。”我低声提示。 “尹剑来了,”她看见正穿过人群、一身黑色礼服的高贵王子往这边走来,“马上跟他解释清楚,去医院。” 全场的视线随着尹剑的脚步而移动,我含笑不语。 “那位小姐是谁?气质竟和霍小姐不相上下,尹大少好像对她有兴趣。”宾客私下议论。 “霍小姐还没到,有好戏看了。” “你今天很漂亮。”尹剑只瞧一眼筱贞,目光落到我身上。 “阿剑,我有点不舒服,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让筱贞陪你聊会儿吧!”我实实在在的支撑不住了。 “你身体……”他发觉我脸色不对,“发病了?”手扶上我的肩,紧张之色油然而生。 “霍小姐。”哗然的宾客中有人喊出。 沿着众人的视线望去,一位身着红色长裙的美丽女子出现在大门,款款走入厅堂,嘴角的弧度完美得无可挑剔。鲜艳的红色,似能燃烧整个夜晚,面料上的荷叶边又平衡了红的冲击,配上优雅复古发型,长发堆于一侧,刘海做出优美的手推波纹,转身露出整个美背,独领妩媚与甜美。 霍娴茵?不,是另一个人,与她同类型的美女,虽未见过真人,我仍一眼辨出,却不明她假扮成霍娴茵接近尹剑的目的是什么,真正的霍娴茵在哪?心脏的痛楚容不得我多想,压低声音问:“阿剑,休息室?” “楼上……”他本想带我去。 “剑哥,”霍娴茵上前亲热地挽住他的胳膊,不留痕迹地阻断其举动,淡淡扫了眼我和筱贞,“知道这是你特意为我举办的派对,我很高兴,还叫爸爸不要来打扰我们呢!” 在她说话的同时,我不动声色地退开,朝着楼梯,步子虚晃,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尹剑和霍娴茵以及他们身边的筱贞吸引,除了—— “小风……”尹剑急唤。 “剑哥,怎么没见小蝶啊?”霍娴茵故意挡隔在我们中间。 “她在楼上,很快下来。”尹剑有些不耐烦。 “那这位是谁啊?”高傲的霍娴茵把被忽视的筱贞摆上台,“这么漂亮的小姐,不介绍一下?”…… 我无阻拦地上楼,只要避开人群就安全了。 无力垂着头抓紧心脏处漫无目的地在走廊里抬动沉重的步子,我停在一扇门前,不禁闷哼,意识越来越模糊不清。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拧开门把,跌撞进去,随手拢上门,重重瘫倒…… 我扶着墙边一点点站起来时,已为夜落模样,疼痛减轻不少,长吁一口,变了身黑色燕尾服的现代装扮。 观察起房间,像一间更衣室,橘色的温暖墙纸与灯心绒碎花窗帘在柔和的灯光下带给人五官上的温适与舒心感。左右两排敞开的大衣柜里挂满各色亮丽女式衣裙,地毯和三两张椅上零零散散地撒着礼服,我第一反应——这是一个女孩的领地。 一扇一人多高的镜门半开着,房间的主人刚从里面偷溜出来,躲在我身侧的椅背后,真是个大胆的俏皮姑娘。 第27节 唇边一抹淡笑,我算准她站起的同时转过身去,两人打了照面——像一场讽刺的命运的邂逅,互视对方的那一刹她惊住,我也愣住了。 一身洁白无瑕的连衣裙,宛如夜间降临人间的月光仙子,幽雅高洁,胸前缀可爱的蕾丝花饰,一根白色丝带绾起长发,白皙的颈脖上配一条昂贵的钻石项链,光华倾城,似专为她量身定做。 她震惊的反应在我意料之中,但那张素净如莲的脸庞,如此陌生又熟悉,以致我产生错觉——她重生了!葬入荼靡花海的女子,仿若一片冰清玉洁的雪花,极易融化、消失,留不住的美,徒留丝缕心疼。 “璎涵儿?”我明知她不是,却忍不住唤出声,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啊!”她像只受惊吓的小鹿跳开了。 “你……”我向她逼近,看她不停后退,至被逼到门边,背脊抵上坚硬的墙壁,问出,“叫什么名字?” 她仰头望着我,手暗暗摸索到门把,想开门逃走,我先一步按住了门,捉起她扶上门把的纤细小臂。 “放开我。”女孩大叫着挣扎。 我顿然醒悟,松开她,为自己无意识的举动道歉:“对不起,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能这么野蛮吗?太过分了,我拒绝回答你的问题。”她嘟着嘴不满地嚷着。 “拒绝回答?”我笑了笑,小丫头挺有意思,手掌按在她耳后的墙壁上,将她完全围困在两臂之间,凑近那张微红的脸。 “你别过来,否则我喊人啦,”她一急,闭上慌乱的眼大喊,“快来人,非礼啊!来人,救命……” “别叫了,楼下听不见。”我好言提醒,意外于她竟然动真格。 ☆、第九话 蝶梦飞舞 (3166字) “你走开……”女孩两只白皙小手胡抓乱舞,“我警告你别碰我,本姑娘没那么好惹,快走开……”美妙的脸蛋越发红晕一线。 “你能安静点么?”看着情绪愈来愈失控的女孩,我本没想对她怎样,现觉得应采取点措施。熟悉的面孔,眼前不禁闪现璎涵儿的影子,与她重叠。 不知自己想些什么,只道要让她闭嘴,停止聒噪。大脑涌出一股热流,我低头覆上那片红润如珠的樱唇,很柔软,带着点点芳香甜味儿,和她很像。 女孩触电般睁开紧闭的双目,惊恐地瞪大美眸。 目的达到,我便放开了她,笑看那张涨得绯红的小脸。 “你……”她又羞又恼,凶巴巴地嗔怒,“流氓,禽兽……讨厌!”趁我分神,飞快拉开门逃出去。 “……?!”我头一次被人骂得如此不堪,仅外表与璎涵儿相似,内质天差地别。 回想从前经常找些稀奇古怪的理由接近我的女子,总以小离幻月等七人为借口,结果往往成了我的跟班,最后没辙了,憋足劲说自己喜欢荼靡花,由是频频光顾凌华殿,谓之赏花…… 而这个女孩,在抗拒我。 明明有许多别的方法,为何会一念之间吻住她?我不知。 似能理解杜安卓误把风铃当成丁灵的心情了,我对璎涵儿……不,心疼只是觉得她令人疼惜,远古至今,漫漫万年间,孤高冷傲的夜落不可能对谁产生那种情愫。 “她是尹剑的妹妹,不是你亲手埋葬的玉神。”幻月在门口冷冷提醒。 “我知道,她不是璎涵儿。”我低缓道,转眼变回风铃,心脏的隐痛瞬间扩大数倍,痛感麻痹全身,毫无征兆地向前栽倒。 “别这么勉强,若风铃的身体损坏了,你将永远陷入沉睡,”幻月平稳接住我,“我们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定不择手段为你寻找合适的身体,而能够承载你灵魂与力量的躯壳少之又少,会有多少无辜的性命陪葬,你该清楚。” “是,我很清楚,可今晚来这儿了,总不能叫风铃无缘无故消失吧?”我吃力地说,“陪我下去跳支舞。” 我半倚在身着黑色晚礼服的幻月弯臂中一声不响地走下楼,客人们大都围聚在尹氏兄妹与霍娴茵身边,鲜有人察觉到我们。 “她是尹蝶吗?”我轻声自语,尹剑曾提过他有个最亲爱的妹妹,尹蝶。 小姑娘神色正常,却掩饰不住眼里偶然闪过的一缕惊慌,脸颊微微泛着褪不去的红潮,像两抹恰到好处的腮红,愈发显得她楚楚动人。 她突然捂住口,难以置信地望向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的我和幻月,是否在想,楼上怎么又多出两个陌生人? “幻月?”尹剑眼仁中凝起诧异的寒光。 幻月的出场惊艳四座,本人面上则无一丝波澜,无视满堂唏嘘。我环视人群,没看见筱贞。 “上次只匆匆见过一面,这次你不请自来,”尹剑恢复平静,举一杯酒对幻月说道,“正巧今晚我们好好认识一下。” 他身后美艳的霍娴茵会意地送上一杯红酒,递给幻月。 “没关系,喝吧!”我暗示他,身体一个不支,往他身上靠去,使其承载大部分重量。 幻月明白要尽快带我离开,一刻耽误不得,他冷冷地定了几秒,果断接了杯。 “尹剑,”他瞥了我一眼,“小风的朋友。” “幻月,”一句冰冷的回应,“是她的……”幻月像在思考着一个恰当的词,慢慢说,“守护者。” 两只杯轻轻相碰,发出几不可闻的脆响,正如两人不露声色的神情。 “守护者?”霍娴茵美目流光,“很特别的称谓啊!公主的守护骑士,忠贞不渝,愿为所爱舍弃一切,幻月先生不但是一个浪漫的男人,对风小姐也情有独钟呢!” 尹剑脸色微暗,稍纵即逝,快得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他从容举杯小饮一口,神态自然,对那句话置若罔闻。 “小风。”“失踪的”筱贞在宾客中现身,与她一起是位仪表堂堂的年轻男子,眉眼间有种混血儿的俊雅与睿智。 “jerry!”尹蝶惊喜地快步上前,身轻若翩蝶。 见他们亲切地相互打招呼,我心头微动,对筱贞浅浅笑笑,没力气说话,又看了看她身边的男子,露出疑问。 “噢,这位是沈杰睿沈先生,尹大少和霍小姐的朋友,”筱贞周到地介绍,“一名天才小提琴家,曾在维也纳进修多年,现在国内巡回演出。” “才这么一小会儿,寒小姐和jerry就像结识已久的朋友了?”霍娴茵取笑。 “或许我和筱贞属于同一类人,交流起来比较轻松,能很快悟到对方所想。”沈杰睿大方地说。 “jerry,你这话容易让人误会哦!”尹蝶俏皮地向他眨眨眼,再瞅瞅筱贞,像只鬼精灵。 “人小鬼大,被我们大少爷宠得越发没谱了,”沈杰睿把矛头指向沉默的“祸首”,“尹剑,好好管管你家野丫头,别太舍不得,否则等她骑到你头上,追悔莫及啊!” “留着管你不是很好?”尹剑不温不火地吐出一句,视线不经意瞥向我。 “你可真会开玩笑,”沈杰睿一笑置之,带过话题,“筱贞,你刚才只介绍了我,还没向我介绍你的朋友呢?”话语落下,几人同时望过来。 “嗯,她是小风,风铃,”筱贞回悟,看到幻月时迟疑下,“他是……” “风小姐的守护骑士,幻月。”霍娴茵笑着帮她答完。 “守护骑士?”沈杰睿重复念道,“这个词新鲜,守护美丽公主的忠诚骑士,看来风小姐对幻月先生的重要性非比寻常啊!” “诚然如此。”幻月的语气没有温度。 我感觉周围气温骤降,时不时擦过火花,尹剑平静的脸色沉下,几人似乎嗅到了空气中的异样,不约而同地选择缄口。 “sorry,我去趟洗手间,失陪一会儿。”霍娴茵适时地找个借口撤退。 随着她离去的步调,舞会的音乐响起—— “快,开始了,”尹蝶挽起身边的男子,娇蛮地要求,“jerry,陪我跳舞。”后者不及应答,被她强拖走。 “幻月。”我暗示道,最后望了一眼那个如轻盈飞蝶翩跹起舞的身影。 心口的剧痛不断,犹如汹涌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我只觉自己随时会晕死过去,坚持咬紧牙根,身体连同大脑近乎瘫痪,浑然不知所觉,完全由幻月带动步子。 几位女宾见霍娴茵走开,瞄准机会纷纷跃到尹剑跟前献殷勤,希望能同他共舞。 “对不起,我有舞伴了。”他极为绅士地向备受惊宠的筱贞伸手邀舞,眼角扫过我和幻月,有股摸不透的深邃。 “我、我不太会。”筱贞难为情地小声说。 “我教你,很容易,”尹剑牵起她,“注意跟好我的节奏。” 以前在高中时,她曾学过一些基本的交谊舞步,当下尹剑耐心地引导,加之她有底子且领悟力强,不消多久便渐渐融入其中,竟至与他契合得十分完美。 音乐到一半,筱贞的拘谨已然放开,两人高度的默契,自由飞舞,她脸上绽放出春日里的祥和笑容,自然纯和,很美。曼妙的舞姿,飘动的裙裾,宛若亭亭玉立的出水芙蓉,一番清雅高华浑然天成。 一对对舞者自惭形秽般退场,惊羡于他们透出华贵气质的舞姿,配合得天衣无缝,更如天作之合,偌大的舞台,两人在不停地旋转,似乎天地间,只有他们的存在……女子修美的颈脖上那颗蓝色晶石,莹亮剔透,映入男子干净的瞳仁中…… 幻月搂紧我悄然退出去,离开之前,余光中瞧见白色连衣裙的小天使,不服气地瞪目,为她未来的嫂子霍娴茵抱不平吗? 而霍娴茵此刻正在某个角落中凝视着被宾客们围聚的两人,嘴角微微上翘。 “你居然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幻月冰凉道。 “不是别人,是朋友。”我平静道,知他在介意给筱贞晶石之事,即使不明白也无关紧要,我只想帮尹剑——小风的朋友。 抬头仰望着漆黑的夜空,宛如一幅巨大厚重的幕布,即将缓缓拉开。 一切才刚刚开始…… ☆、第十话 序幕之初战 (3132字) 回到夜宅,空气中弥留血腥与打斗过的痕迹,浓重死寂的夜幕下,黑魆魆的宅邸更显幽异。 “夜落,如果他敢背叛你,我一定会杀了他。”幻月似领悟到什么,一个字比一个字冷。 “那颗晶石并没留有我多少灵力,神王的秘器,除了神王和被封印过的我,无人再知怎样使用它们的封印之法,在这个世界,空置的晶石在他人手中,对我没什么威胁。若晶石充盈了力量,我断不会轻易给人,你是知道的,幻月。”我低缓解释道。 “落到人类之手,控制不了是自取灭亡,落到妖魔手中,后果不堪设想,相互牵制的平衡被打破,将导致整个物种灭亡,生灵涂炭,人间离变成另一个地狱就不远了。”他像说着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结局。 “你很清楚自己肩负着什么。”我欣然一笑。 “保护你,是我永生永世的使命。” 心间拂一缕宽慰,守护骑士吗?即便天下人负我,唯独他六人和小离,绝对不会。 “若真有那一天,我亲自来终结。”我暗自轻言。今夜,原有的命途因我的闯入而改变,平静祥和取代了舞会本该有的死亡与血腥,亦阻挡了死神的脚步。 刚至客厅,一身淡蓝古装水袖长裙、纤细腰肢、妩媚妖娆的绝尘仙子迎来,沙发上坐着小离、妙音与星河(手里捏着一只可怜兮兮的猫),均不苟言笑。 璇玑现出原本面貌,几人“神情肃穆”,看样子事情不小。 “有不速之客?”我淡问。 第28节 “几只苍蝇,被赶走了。”小离直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不是普通的苍蝇?” “大人,您预料的不错,夜宅果然被盯上了。”妙音站起,两手相扣垂在身前。 “夜落,你放心,只要有我在,绝不让任何杂碎接近夜宅一步。”璇玑信誓旦旦,顺势向我靠来,幻月不着际地挡下她的举动,刚伸出的一只素手迅速缩回,主人露出十分无辜的笑脸。 “汇报情况。”幻月永远那么冷若冰窖。 我坐入沙发,捧着一杯茉莉花茶悠悠品饮,听着前几个小时内发生的事: 璇玑被我回绝要求后,郁闷地动身去酒吧,哪知刚出结界,便发觉附近的异常,有两股不寻常的力量碰撞,离夜宅越来越近,她暗生警惕。 划破黑暗的两道光焰在山林中清晰耀眼。明亮的光束拔地而起,卷起一层骇浪,与藤枝般的青色幽光相持,半空中绽放出数朵灿烂的星花,飘洒林间。 树梢上立着两个模糊的身影,一个站在九宫阵法中,左手指间的戒指上一颗橙色宝石流光溢彩;一个衣着宽幅长裙,像古代女子装扮,背后腰部伸出几条张牙舞爪的长藤,散发出的沉冷阴气不言而露。 橙色宝石的主人快速并指结印,宝石中引出一柱光芒,举向天际,一只巨大鹏鸟幻影腾空跃出,发出长厉嘶鸣,响彻山谷。鹏鸟扇动双翅,霎时狂风大作,一道龙卷飓风直袭古装女子,半途中又分裂为八道,于不同方向围攻过去。 女子只有后路可逃,却见她不紧不慢地挥动长袖,腰间长藤脱落,迎面飞向飓风与之缠绕抵挡。女子寻机闪到一旁,纠缠的两股力一齐射往夜宅,被无形的结界轻巧化解。 打斗中的两人双双震骇,停止攻击,同时望向那个隐藏着非凡力量的角落,竟发现此处有座老宅邸,幽幽的灯光若隐若现,笼罩在一层牢不可破的结界中,隐然间令人生畏。 璇玑见他们竟敢如此肆无忌惮地自己的地盘上打架,攻击夜宅,早是火冒三丈,当即恢复原身,一声怒吼:“你们……活得不耐烦了。” 两人没想到附近有第三人在场,那一身淡蓝色古装长裙的美丽脱俗女子,似乎为宅邸中人,俱一愣,周遭渐浮起慑人的压迫感。 “谁?”橙色宝石的主人喝问,一头清爽短发,中性的声音雌雄莫辩。 “你管我是谁,敢在这里撒野,不可饶恕,”璇玑恶狠狠地回应,“现由我替主人执行对尔等之审判,亵渎主人圣地,不得好死。” 四字犹自地狱涌出,璇玑立于空中,两条飞旋的蓝玉带袭卷向二人。后者措不及防,急急避开,不料身后飞来更多玉带,散发点点荧光,将两人各自缠缚。 玉带收紧,身体愈发使不上劲,宝石主人恼怒:“快放开我,你如果不是和她一伙,就别妨碍我收拾那只凶灵,否则你会后悔的。” “威胁我?!真是天大的笑话,区区一个卑微的人类居然敢藐视我……”璇玑愤懑的一句未说完。 “臭女人,我跟你无冤无仇,不帮忙且算了,还连我一起抓,实相的赶快放了我,否则我要你好看。”女子凶神恶煞。 “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贱人,”璇玑气极,脸色发青,嘴角咧开残忍的弯弧,“下地狱去吧!”双臂展开,水袖中射出万丈强光,凶灵备受灼烧煎熬,痛苦惨叫,凄厉得欲将人的耳膜刺破,传入客厅里的小猫咪耳中,瘦小的身体在星河手里恐惧地打颤。 “星河,丝丝好像很害怕,我们出去帮忙吗?”妙音弱弱地建议。 “女人之间的战争,男人不好介入。”小男孩闲淡地喝着一杯红茶。 小姑娘额前挂起黑线,转问向下一位:“殿下?” “璇玑不是夜落,我不会插手。”夜离回得甚是干脆。 妙音很受刺,蹲在墙角里画圈圈,为璇玑默哀:她那次撒酒疯的胡言乱语貌似把大家都得罪了。 结界外的凶灵临近化作飞灰散灭,林中忽生一团青烟将她包裹,捆紧的玉带松解,一个男声从远处飘来:“谢幽冥使大人大量,不与我等计较,御灵师已带到,剩下交由您任意处置了。”话音与青烟沉落,凶灵亦不复存。 年轻的御灵师趁璇玑的注意力集中在凶灵上,暗暗召唤被玉带袭击那刻消失的鹏鸟,听闻此言,禁不住一愕。就在其闪神的片刻,侧面直直射来一记暗流,御灵师躲避不及,刹那间仿佛有千万根针齐齐扎入肺腑,痛不欲生。 撕裂的惨呼声被长鸣覆盖,鹏鸟及时出现,双翅收拢护主,化作一片浮光与御灵师消失在夜空下。 璇玑被那个声音弄得满头大雾,原本要好好教训的一人一灵,逃的逃,被救的被救,落得一场空,她仰天长啸,憋着一股怒火无处发泄…… 听完一段精彩的描述,我抚摸着窜到怀里的小猫咪,明白她所害怕为何。 “那只凶灵和救走她的男人是什么来头?”幻月像在问她,又像问自己。 “谢幽冥使大人大量,御灵师已带到,剩下交由您任意处置,”星河念出,“这句话很有意思。” “璇玑和他们是一伙?”小离偏过头看她。 “殿下,人家这么清纯善良,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璇玑娇滴滴道。 虽说眼前是位千娇百媚的绝色佳人,众人听此一言依然倒胃口—— “我们当然清楚,只怕逃走的御灵师会信以为真,”我拨正主题,“他受的那道攻击可能是获救的原因,璇玑的流云仅凭一个人类,断难轻易脱困,或许他自己并不知,甚至会先入为主,认为是璇玑下的手。” “冤枉!”当事人瞪目。 “你自己先放话要他不得好死。”幻月冷语。 “嘴上一套,做出来另一套,故意设下陷阱等着白痴往里跳。”小男孩脸上仍然平静无澜。 “你说谁呢?”璇玑飘到他身边,挑指捏住其下巴,阴仄仄地问。 “璇玑,别误会,星河指的不是你,是那个御灵师。”妙音赶忙充当翻译。 “哦——”女子了悟,手指改为温柔地摸上那张精美脸蛋,“我说嘛,小星河很乖的,不会那么顽皮。” “拿开。”小男孩沉沉吐字,眼角射一抹锋利的光。 深知星河性情的璇玑对他兴趣也不大,适时收手。同时客厅坠下一道明光,阿穆回来了。 “结束了?”我闭目仰靠在沙发背上。 “该收拾的都收拾了。” “你连他也一块收拾了?”我有点惊讶。 “对自知之明者我从不吝啬自己的宽容。”阿穆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 ☆、第十一话 孤独的暗世界 (3352字) “夜落,记得不久前你要我记住我们在这个世界是客人,可如今你自己与那个死神撕破颜面。”幻月质问,“就为了尹剑尹蝶两兄妹?” “幻月,你学会揣摩我的心思了?”我面色保持平和,缓缓反问。 “不,我想提醒你,不是所有不希望发生的事都能阻止,尹蝶逃不了死亡的厄运,尹剑终将被仇恨吞噬,谁也改变不了,你可以插手一次,却不能替他们选择。如果再继续下去,造成的苦果只能自食。” 无可置否,我进入那间更衣室的瞬间,便察觉到了窗外蠢蠢欲动的妖兽,看到长相与璎涵儿相似的尹蝶,保护欲顷刻占满心扉,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受到伤害,即便清楚今晚本是她生命的终结之夜。 指示阿穆消灭暗中侵袭的妖兽,阻截乘着夜色而来的死神——原本新月之夜,我不该出现在派对上,只因自己的坚持,将沉重的命运推动。 “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没办法收手。虽是客人,到底也有自己的意愿和主张,对周围之事难以熟视无睹,这或许是冲动,但我已被卷进来,不可能袖手旁观了,而且在风铃熟知的世界里,我并不完全是客,没必要太被动。何况邪神的做事风格,向来不需过问别人,随心所欲才是王道。”我慢悠悠地说完,淡漠的语气中透着十足的挑衅与狂妄不羁。 面前几人明显愣了又愣,大概适应了我温和的一面,想不到突然间变得如此轻狂,大脑一时转不过弯——此话若放在以前,他们尚且相信我能说出,但当重生之后,这便成火星撞地球的稀奇事了。 “怎么说呢?感觉我最高傲尊贵的夜落大人回来了。”璇玑抱胸,一手摸着下巴细细鉴别,态度难得正经。 “璇玑,我交代你的事办完了吗?”柔和的声音里有股警醒的寒意。 “啊?”她呆滞了几秒,恍然大悟,“给煦带话,我马上去。”话音刚落,人随后消失。 “夜落大人,无论您想做什么,幻月的誓言将永远与您同在。”那双冷眸中隐藏的坚决我能读懂——这个冷酷的男人,内心其实埋着一颗灼热的火种,表面愈是寒冷如冰,心里便越加如火如荼。 “大哥,你若是早有这种想法就好了,我定会鼎力支持。”小离唇角闪过一丝邪笑。 “身上好久没这般热血沸腾了。”阿穆跃跃欲试,像极整装待发即率大军出征前线的将帅。 总感觉他们两个好像会错了意,我压根没打算干什么大事把这个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啊! “大人,死神就交给我吧!”阿穆迫不及待地主动请缨。 “死神无殇,”我平静道出,眼里划过一抹凌光,“更适合煦。”他的大镰刀和煦的逆魔杖同为食灵收魂神器,很有一拼,相信煦也会满意此安排。 “大人,他就是您为煦准备的礼?”妙音听出其意,忍不住咋舌。 我浅浅一笑,并未作答——早已备好,只是没料想契机来得这么快。 灯红酒绿的夜明珠吧台前,煦为iris调好一杯酒,像熟人般地寒暄:“好些天没见你来,最近很忙吗?” “唉,头疼事一桩接着一桩。”iris叹口气,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 “不妨说出来排解排解,”煦温声笑道,“上次就听你说让人不省心,却不知道什么原因,结果又尽在聊我的事,现在总该到你吧!” “你相信这个世上有妖怪、幽灵吗?”iris搁下杯,两片美艳的朱唇如迷醉的诱惑。 “有人见过吗?”煦不回答,巧妙地把问题抛回。 “普通人看不到它们。” “iris小姐看到过?” “如果我回答是,你信吗?” “相信。”煦想也不想地肯定。 “为什么?”iris微感诧异。 “因为美丽的女子不会说谎,”煦露出孩子般纯洁的笑容,“越美丽越容易接近真实,iris就是一个美丽真实的女子,和你的名字一样。” “我对你的评价要多加一个字,”iris不觉轻笑,“你很会说傻话,我跟你说,其实美丽最不真实,它是一件掩盖一切虚伪与丑陋的华丽外衣,你不忍心刺破它,不愿意揭开它,宁可醉倒在虚华的表外上,也不想窥探里面的肮脏,因为人总是这样,向往美好,沉浸在繁华梦中,没人会选择痛苦地过一辈子,所及之处,停留在美丽上,足够了。” “人人都有追求美的资格,美丽本身并无罪,美好,因为美所以好,若能活得更美更好,何必刻意去尝试痛苦呢?” “听你说,我像在自寻烦恼?” “但iris的烦恼不是美丽。”煦似看透了她的思想。 “我小看你了,”iris再次诧异,旋即笑出,“真人不露相啊!像你的名字,夜,神秘不可捉摸,煦,如阳光的温暖,你恰好是两者的组合。” “谢谢!”煦的笑容如同夜间绽放的昙花,美丽不失风雅,iris看得不禁眯了眼。 “煦···”她欲再说什么,或许想提醒他晚上多注意,告诉他谋杀少女的凶手已逮捕归案,但谷江仍旧飘摇不定。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思路,iris接起电话,只听了一小会儿,眉间悄悄蹙起,脸色发白··· “煦,nicetalk,我有急事必须走了,bye!”顺手拎过一只精巧的lv提包,她急匆匆地离开。 煦微笑地目送着走出酒吧的倩影——前两次就注意到她左手上那只戒指,不同寻常。 “煦,看哪位美女呢?眼都不眨。”璇玑晃到吧台挡在他面前,摆出万人迷的娇态,口气轻挑而戏谑。 “又被幻月赶出来了?”煦温和问道。 “哼,别跟我提他,”璇玑迅速板下脸,干咳两声,凑过去对他神秘一笑,“这次是夜落大人眷顾你···” 湖中央的城堡里,iris几乎横冲直撞进去,厅中一张米色貂皮软榻上躺着一名伤重少年,全身被鲜血染红,殷红的液体沿着垂下的手臂直淌,浸没那颗橙色宝石,又接连不断地滴在红色地毯上,怵目的颜色仿若在割裂脆弱的灵魂。 “锦凡,”iris惊恐,发紧的喉中挤出颤抖的字眼,“锦凡···”望着那张惨白毫无血色的脸和紧闭的双目,她只觉天旋地转,“锦凡···”死死咬着下唇,努力不让眼泪涌出。 第29节 “飞煜在郊外发现了他,带回来时已经这样了。”楚潇然深表遗憾。御灵师的敌人是妖魔,牺牲在所难免,必须有随时面对死亡的觉悟。不管他曾做过多大的功绩,为保护多少人而死,也不会有人记得,除了自己的同伴。 身处普通人群中,却活在另一个暗世界,孤独的世界,充满争斗、杀戮与血腥,御灵师是一项伟大的工作,伴着孤独与死亡,只有能够忍受这些煎熬与痛苦的人才可以胜任,一群孤独者相互舔着伤口进行屠杀的战争。 “是谁?到底是谁干的?”悲伤瞬间转化为浓烈的恨,“他还是个孩子,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他下这么狠的手?不···不,锦凡···他不能···”哽塞得难受,咸涩的泪水涟涟。 “他戴上那枚戒指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今天,”卸下晚妆,换好睡衣的莫辛慢慢走下楼,淡定的脸庞无任何情绪起伏,“iris,世上没有后悔药,宫锦凡当初选择御灵师这条路的决心你阻止不了,他以身为御灵师为荣,你同样应以他为傲。世人不会知道他的伟大牺牲,但特派局会永远铭记每一位殉职者,”不由得暗暗握紧双拳,她倔强地偏过头,低沉地自言自语,“这种事情不会持续太久,不会···” “我答应过锦平好好照顾他,可现在···”iris止不住哽咽,“他明明在总部,怎么会跑到谷江来?也不事先跟我联系···早知如此,即使会使他抱恨终生,甚至埋怨我一辈子,我也不能让他成为御灵师···” “嫂子···”伤重的少年蓦地发出虚弱的声音,竟奇迹般地自行起死回生,他微微睁开眼缝,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子。 “锦凡?”iris喜出望外,急忙握起他的手,顷刻沾满鲜血,“锦凡···” “准嫂子,别哭了,这个样子怎么嫁给我哥哥啊?”宫锦凡有气无力地开着玩笑。 “锦凡,对不起,都怪嫂嫂没用,没能保护好你,对不起···”iris伤心自责。 莫辛暗暗松了口气,来到卧榻边,目光仔细注视着他指间那颗戒指,忽而眉头舒展开:原来是这样!难怪尤尼会同意他当御灵师,的确有天赋。 想到尤尼,她不禁皱了皱眉,从来无人见过其真面目,就连忠心耿耿为特派局奉献了一生的老爸直至临终也未能得知他是谁。 ☆、第十二话 挽救,迎接来客 (3077字) “应该是他在最后关头召出了式神,才勉强保住一口气,又因失血过多陷入假死状态,”楚潇然推测,吩咐身边的男孩,“飞煜,帮他看看。” 看魔族男孩接近宫锦凡,iris有些排斥,转望奄奄一息的少年,还是忍住了,让后几步。 飞煜的目光在濒死少年身上停留了几秒,果断咬破拇指,按入他口中。 “你想干什么?”iris惊叫,想阻止他,被楚潇然死死拦下,“楚潇然,你快放开我,他要害死锦凡,快叫他住手,快啊!锦凡,锦凡……快阻止他……” “iris,飞煜不会害他,是在救他。”楚潇然声色柔润。 “别骗我了,他给锦凡喝他的血,他是妖魔,锦凡会死的……”女子眼睁睁见少年痛苦抽搐,哭喊几近哀求。 飞煜听见“妖魔”两个字脸色不自然抖动,抬头对上楚潇然眼里的信任,心底流过一阵温暖,右掌置于少年额间,源源注入暗紫光晕…… “魔族的血在人体内会产生强烈的排异现象,摄入过多直接猝死,但飞煜用自己的魔灵帮他压制血液排异,并催使两样不同的血种融合,大大减小了死亡概率,”莫辛开口解释,“魔血蕴含的能量远超过人类,是目前救宫锦凡的唯一方法,再晚几分钟,他必死无疑。” 少年抽搐的身体逐渐平息,飞煜收回紫晕,确认伤者无恙,默默退至楚潇然身边。iris猛挣脱松懈下来的男子,急唤着锦凡。 楚潇然递给飞煜一方白帕,男孩仰起脸怔怔地望着他,额头细密的汗珠映射出内心的惊宠,他讷讷地接过手帕,默默举起。 宫锦凡苏醒后,将所遇之事完整道出,忘不了那个联手妖灵加害自己的古装蓝衣女子——究竟有什么来历? ********************* 幽暗沉郁的魔域一隅,巨大白骨散落堆垒,遍布嶙峋的尖石柱环绕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塔山,笔直而陡峭,顶端恢宏的黑色殿堂震骇人心,压抑的死亡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两排形态各异面目狰狞的鬼怪石雕直通往一道敞开的拱形巨门,门后为一条宽敞漆黑的走廊,看不到尽头,时不时游弋过一条条长长的幽光,被称为魔王的奴仆,纷纷涌向空阔的殿内。 “血魔,何事来报?”骷髅面具后沉哑声起。 “派去暗中守护魔王大人灵魂的鬼灵遇上一名御灵师,又遭遇夜落身边的幽冥使者,虽被救回,但三魂七魄已灭……”黑袍男子回禀。 “遇到幽冥使者,怪她运气不好,”阴森的骷髅略思量片刻,“这件事办得不错,把她带入魔池,另派雪妖,切记别再出岔。” “可否由我亲自前往?” “你?”骷髅面具稍倾下,“好是好,但目标过大,若被夜落发现,你就回不来了。人类的御灵师也会有所察觉,这反而容易暴露魔王大人的行迹。” “夜落的力量确实超乎想象,正因如此才十分值得我们捕捉,我自认为非他对手,只能想办法与之周旋,好在计划已开展,夜落将忙着应付御灵师,而我便可趁此机会找出破解之法,”黑袍下血色唇角勾出一抹弯,“再说还有一件事,需要我去解决。” “是该了结了,血魔一族的叛徒。”两只骷髅空洞中发出幽异的绿光…… ********************** 周末的上午,阳光明媚,清风徐徐,万事俱备,只欠来宾。 煦靠在一张柔软的沙发椅里恬适地品茶:“和家人在一起度周末感觉很温馨啊!” “这段时间你是有些脱离群体。”星河正翻阅一本有关计算机的书,八成要向电子领域进军。 “做正当营生要花费不少精力啊,”煦温笑,“不过很有意义,简单做人,简单生活。” “那么容易被夜落同化,”幻月语气冰凉,“你最近过得够惬意。” 煦舒心一笑,倒是越来越像我。 “璇玑一个人在酒吧,不会出问题吧?”妙音心里七上八下。 “你可以去陪她。”星河漠然道,小姑娘立即闭口。 “我也是照夜落大人的意思把她关在酒吧,以免出乱子。”煦将事情撇得清清。 “怪不得大人非要璇玑给煦带话,知道她唯独冲破不了逆魔杖的禁锢。”妙音小声嘀咕,大为璇玑的不幸悲叹。 “煦,照你说,那个常去酒吧戴着红宝石戒指的女人和昨晚璇玑碰到的可能是同一类人,你不避避嫌?”小离散散地问。 “前几次都在酒吧和她见面,这次来家里也不错。”煦很看得开,全然不介意。 我噶然,介绍对象么?把未来的小媳妇领家来见长辈?清清嗓子,开始发话:“再重复一遍,你们只要记住一条,客人是御灵师,别低估了他们的戒指,注意隐藏自己的灵力,这点煦就做得很好,总而言之一定不能被他们察觉出异样。”这是最低要求,经过上周六的惨痛教训,我不敢再多做安排,不奢望他们能乖乖听话。 可为什么,没人搭理我?!风铃在他们面前真是一点威信也无。 “客人到了,一男一女,和一个孩子。”幻月说道。 “嗯?一家三口?”煦甩出一句。 几只乌鸦从头顶飞过…… 阿穆把三人请进屋:严俊的表姐iris、一个很美很妖孽的男人和跟在他身边内敛的小帅哥。那孩子,不是人类,看上去蛮内向,眉下似藏着一副沉重枷锁,小魔头与人类为伍? iris见到煦,吃惊的反应的预料之内,主客相互认识后,小离和幻月自觉去了屋顶,妙音奉上三杯花茶和一些茶点,星河一本书平放在膝头,不受影响地继续他的阅读,阿穆立在我身后充当管家,我和煦则陪着客人。 不知道这三位有无见过丁灵,看到我是否会想起她呢?从其平淡无奇的神情中我得到了答案。 我把姐弟和远方表亲的家庭关系介绍清,iris说明来意,亮出一张国际刑警证件,道:她在追捕一名走私枪支的国际逃犯,危险性极高,近来得到可靠消息,犯人正在谷江逗留。而昨晚有个男孩在这附近发现一名重伤昏迷的少年,经对比取证确认是被逃犯随身携带枪支射出的子弹所伤,所以她才在最短时间内来这一带调查。 男孩的监护人李先生表示,昨天孩子因闹情绪离家出走,谁知晚上到了郊外隐约听见枪声,起初以为是幻觉,直到发现重伤的少年,意识出事态的严重性,于是顾不了许多,吓得连忙往回跑,途中恰好撞上火急火燎地找出来的李先生,最后报了警。 “我昨晚参加同学的派对了,阿穆送我去的,幻月也一起,我们很晚回来,没听见枪声。”我不无歉意。 “我跟星河很早就睡了,也没听见。”妙音机敏地开脱。 “我在酒吧,iris可以作证。”煦温文尔雅道。 “那只剩小离了,”我积极配合警察办案,“阿穆,去把小离叫过来问话。” 阿穆的管家身份做得很到位,见他走后,iris又问:“你家所有人都在?” “还有一个,但她周一去上海旅游了,今晚回来,警官不会认为她能听到这里的枪声吧?”我信手拈来地编故事。 “邀你参加派对的那位同学方便透露吗?”她带笑地岔开了话。 “噢,尹剑。”我爽快地回答。 “尹剑?”她稍一震,瞥了眼与她同来的男子,后者泰然自若,并无多少惊异之色,iris似安下心,问我,“你认识尹剑,也知道我表弟严俊吧?” “小俊,他是你表弟?”我佯装惊奇,“你是他表姐?” iris点了点头:“其实我表弟向我提起过你和你们的灵异社,他还说,你很神秘……”她紧盯着我,像要找出什么破绽。 我干笑:“我……是不怎么喜欢主动跟人接触,却容易和周围的人混熟,可话不多,而且……由于心脏的原因,身体不好……所以,大家会以为我挺怪的吧!” ☆、第十三话 迷雾重重交叠 (2843字) 小离老大不愿意地来到客厅,掐断了iris对我的试探,我很殷切地问他昨晚有无听到枪声。 “没有,只听见猫叫。”他答非所问,表情嫌恶。 “你怎么说话的?”我不满地拉下脸。 “那只猫病得不轻,成天哼哼唧唧,它现在幻月那里,不信你过去看。” “猫?”iris皱皱眉。 “就是她的宝贝猫喽。”小离朝我努努嘴。 “丝丝!她……我,我马上去……”我匆忙向客人道了歉,抬脚便走。 屋顶迎着阳光凝固的侧影,潇洒英俊的冷酷男子一手按在红瓦上,另一手搭在膝头,猫咪正缩在他手旁抖索。 我抱起可怜的小猫,坐在他身边。 “煦能应付好,你不用再出面。”他转过脸来。 “丝丝很怕他们,”我轻轻抚顺小猫的毛发,“iris是真名,另两个是化名,那个男人……”尹剑的仇人吗? “很危险,”幻月接下话,“他带来的孩子更危险,纯种的魔族血统,潜藏巨大魔灵,对星河是个强劲的对手。” “你都替他想好啦?” “两人外形看着相仿,对彼此公平。” “哦?我很好奇你的对手是谁。” “会出现的,却不是现在。”他眸中似有些许期待,又含几分深意。 “幻月,远古神话时代,你们六个饮下我的血承认我为幽冥之主,并誓死效忠,从那以后,我们的命运便连作一体,再无法剥离。你们的一切尽归属于我,并相应从我身上获取灵力,只要我还活着,你们就是不可战胜的幽冥使者,只要你们还存在,就无人能杀我。但若我们任何一方出了事,另一方必将陨落,除非相互制裁,方能摆脱血交的羁绊。唇亡齿寒、生死与共是我们坚不可摧的堡垒,同时也是最大的弱点。五千多年前,神王正是看清了这一点而绕开你们,将矛头对准我,我死了,你们自然随之寂灭,沉睡在永恒的幽冥之境,毫无威胁可言……”我仰望着碧空中几片依稀可辨的流云: “我主宰你们的命运,你们亦承载我的命运,我应保护你们,一如你们忠诚不渝地守护我。” “为何突然说这些?” “我要为自己说过的话负责,随心所欲,不循规蹈矩,需要考虑的事情多了,包括以前未想过的问题,比如我们保护彼此也是在保护自己。” 第30节 “对即将面临的未来,这的确很重要。” “喵呜——”小猫咪颤巍巍地叫唤,拼命往我怀里钻。 “未来吗?”我低首悠叹……由谁改变? 一间黑白格调的豪华大卧房,充溢着清幽的古龙香水味,整洁且富有艺术气息的家居陈设赏心悦目,无形中渗着一丝捉摸不定的神秘,好像两道交错的黑白漩涡深处隐匿着什么不可见的东西。 席梦思上的女生陡醒,睫毛跃了跃,睁开眼帘,漂亮的眸子迷茫中夹着一股慵懒。 “醒了。”尹剑立在床边俯视着她,声音略带沙色,语气很冷淡。相对于躺着的人,站立者的姿态又盛气凌人。 寒筱贞眨了眨眼,仔细分辨,猛惊悟过来,坐起身,双手下意识地拉紧被子护在胸前,脸色极为难看:“我……我……在哪里?”紧张地环视,顿觉头疼欲裂。 “在我房间,昨晚你喝多了。” “你……”寒筱贞揉着太阳穴,脑中轰然炸开,身上那套蓝色晚礼服已被换成睡衣,回想起昨晚霍娴茵带头给她灌酒,其他宾客像受到煽动般相继来敬……大脑胀疼得厉害,后来发生什么完全记不得了。 “别多心,衣服是佣人帮你换的,我什么也没对你做。”尹剑递给她一杯茶水,表情平静如初。 “可我为什么在这?”她桀骜地抬头,很想怒却奇怪地怒不起来,一定是宿醉的原因,使她除了头痛还是头痛。 “有件事想问你,”尹剑言简意赅,“在这之前,必须确保你万无一失。” 寒筱贞微颤,竟觉清醒许多,头也不那么疼了,机械地伸手接过杯子,捧着连喝几口,神智清晰不少。 “问吧。”她没来由地心情低落。 “这是你的?”尹剑手里多出一条蓝晶项链,悬垂在她眼前。 “不是,小风给我的,”寒筱贞涩然道,“你去过我家,了解我家的情况,我怎么可能有这么贵重的首饰?” “她给你?有说什么吗?”尹剑目中的清冽一闪即逝:果然是她。 “没有。”除却那句:到时候就知道了。原来,她故意要自己引起尹剑的注意,想顺势把她推给他吗?寒筱贞心里越发苦涩:真可笑!三人间的关系,只有自己看得最清,可往往最清醒之人最不能选择。 “我要了,”尹剑握紧蓝晶,俨然已为他的所有物,“枕边有套衣服,换好后我派人送你回家。”转身走出房门。 寒筱贞心底发凉:他变了,和那晚教堂里的感觉很像,变得很遥远,遥不可及。 尹蝶抱着一只小熊抱枕在走廊里等着哥哥出来,气鼓鼓的好似满腹委屈。 “小蝶,”尹剑带拢了门,上前去轻松笑侃,“昨晚没睡好吗?小蝴蝶快变成大熊猫了,今天不上课,再去睡会儿吧。” “睡不着,”尹蝶撇嘴,“哥哥,我不喜欢那个女生,昨天晚上她把娴茵姐气走了,你不去找娴茵姐解释,还留那女的在自己的房里过夜,”她拧眉斥责,“哥哥,你太对不起娴茵姐了,我讨厌你。”愤然把手中的小熊往地上一摔,扭头回屋,房门震响。 尹剑深感无奈,无从解释,昨晚霍娴茵有点奇怪,态度若即若离,与以前的主动亲密大为不同,多了一些矜持不说,甚至摊牌说她想通了,不会强求,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幸福是两个人的事,一味的一厢情愿只会酿成悲剧,与其让两个人痛苦,不如一个人来承受,眼不见心为净。 她还说要去欧洲度假散散心,这段时间会找一个信任的朋友替代自己进广安熟悉业务,等她回国后直接来博泰帮忙。 这种开明态度着实令他意外,既然她能明此事理,也遂了自己的愿,何乐而不为呢? 他最介意的,是妹妹面红耳赤地跑下楼,随后幻月凭空出现,半搂着脸色很差的风铃,尽管强打着精神,仍能看出她在忍受极大的痛楚,发病的症状?和一个月前一样,且再次被那个男人带走。 一个月前?昨夜是新月,整整一个月,又一个无月之夜…… 握在手心里的蓝晶染上他的体温:风铃,是什么人?自称为她守护者的幻月,小蝶?! 尹蝶躺在床上生闷气,一夜辗转未眠,那幕场景记忆犹新,像顽固的细菌深深盘扎在脑海,那个美如梦幻的男子,没任何理由地夺走了她的初吻。明明很抵触,为什么想着想着心里泛出了丝丝甜蜜?因为他长得好看吗?没法不让人心动的美男子。他是谁?哥哥的朋友吗?为什么后来找不到他了?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幽灵。 她翻身抓过一只软软的抱枕捂住脑袋: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哥哥和娴茵姐才是头等大事。 “小蝶?”尹剑在背后轻唤。 “别跟我说话。”抱枕捂得更紧。 “你昨晚在楼上是不是看到谁了?” 他知道?!尹蝶一惊,手抖了一下,枕头松脱,她局促地闷声否认:“没……没看到……一个人也没看到……”心虚地往被子里缩。 ☆、第十四话 沉默的选择 (3634字) “你看到他了。”尹剑已能确定,难怪妹妹有那种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怀,原是因他——幻月。 “谁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女孩缩得更深,明显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对你做了什么?”尹剑瞧出妹妹欲盖弥彰,越觉不对劲,心底生出一丝紧张。 “没有没有没有……”尹蝶有点顶不住,躲在被子里不耐烦地嚷,“哥哥你别问了,我说了没看到过那个人。” “那个人?”尹剑当下一狠心,拔出抱枕,扯开被子拖起她,不顾其强烈顽抗,抓过她的双肩掰正来,“小蝶,听我说,千万别接近他,哥哥是为你好,那个人不普通,你绝不能对他存有幻想,趁现在还来得及,你要断绝一切念头。听着,绝对不可以想他。”一字一顿强调。 尹蝶被他严厉的口气震住了,从小到大,他都万般宠着让着自己,说话极少这么重。哥哥果然认识他,并对他怀有敌意,所以派对上找不到那个人,只出现在更衣室,可他看起来,不像坏人。来这里,为什么……陡然想起,他见到自己时叫出了一个名字:璎涵儿。 璎涵儿?谁?他把她错当成了另一个女孩吗?心里不可名状地惆怅…… “小蝶,小蝶……”尹剑见妹妹傻愣愣地,以为自己吓着她了,正后悔间—— “哥哥,我记住了。”女孩乖顺地应道。或许他找来,只因她长得像他口中的璎涵儿,便想探知她的名字,确认……身份吧! 美丽的水中城堡,书房里,高傲的公主叼着一支棒棒糖窝在宽大的软椅中,神情闲漫,清亮的明眸下暗闪机智。 “阿辛,具体情况就是这样,”iris汇报完一上午的盘查结果,“没发现可疑之处,那家人各方面均正常,除了……”略思考了会儿,“家庭组合比较……但是亲戚的话,还算说得过去,只是性格都挺怪,不怎么爱说话,给人一种趾高气扬不可一世的感觉。” “住那种地方本身就怪,人怪反不显怪了,”楚潇然接话,“他们刚来谷江,又远在郊外,不与外面接触,没人知道深山中有那家人,想来是很奇特。” “iris,你说那家主人和你表弟是同班同学,叫风铃?”莫辛一手撑着脑门慢慢问。 “嗯。” “有时间去找找你表弟,”舔棒棒糖的少女随口道,“风铃有个弟弟叫夜离,既是失散多年的姐弟,风铃被夜离找到后,为什么不改回姓夜认祖归宗呢?会不会有夜氏的名字?” “可能是风铃太过怀念孤儿院去世的老院长,就一直跟着他姓风,风铃出现在孤儿院时还是个半大的婴儿,也许家人来不及给她取名。”iris猜测。 “夜离,风铃,夜铃……”莫辛含糊念着,莫名笑了,两人正不解,又听她问向一旁安静的小男孩,“飞煜,你的感受?” “有点压抑,”男孩垂下眼帘,“不舒服。” “你一整天没精打采,救锦凡力量使用过度吗?”楚潇然温声问。 “不,”莫辛替他答,“飞煜是说那所宅子,”嘴角微微翘起,“过些天等锦凡好得差不多,那位旅游的亲戚也回来了,我们再去拜访一次,没准有惊人发现。” “阿辛,你的意思是……”iris呼之欲出。 “叩、叩、叩……”话被敲门声打断。 一名清秀少年推门而入,步子有点虚。 “锦凡,”iris忙扶住他,关切轻责,“怎么不好好躺着休息?” “嫂子,”宫锦凡气色虚弱,望向软椅中的少女,“阿辛小姐,上层到处派人找您,希望您尽快回总部。尤尼传话,霍娴茵之事可以不追究,如果您还执意不回,他不勉强,但一切后果自负。” “哼,我的事轮不到他操心。”莫辛冷语。 “阿辛……”iris想劝,却难开口,知她的决定没人能说动。 “阿辛小姐,谷江很危险,二十年前大阴阳师梁源的卦象已开始应验,总部调遣了不少御灵师过来,会陆续赶到,不管怎样我们必须阻止劫难发生,誓以性命保护这里。大战在即,阿辛小姐是特派局不可缺少的要员,万不能被卷入战火,请即刻动身回总部吧!”宫锦凡说得有些急,呼吸也变紧促,脸色愈加苍白。 “回去之前,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呢!”莫辛晃晃棒棒糖,闲散道。 “锦凡,大小姐的脾气你应该有耳闻,”楚潇然戏味浅笑,“不达目的不罢休,爱钻牛角尖的性子和莫局相去甚远,”郑重其事地摇摇头,“单这方面看,不太像是莫家的掌上明珠啊!” “楚潇,”少女阴森咬牙,脸色沉冷,“整整第一百次,你活到头了。” “是啊,”楚潇然的坦率令几人讶然,只见他笑得很美、很妖冶,“我的命一直为他留着。” 莹亮剔透的晶石,在灯光下映出璀璨华光,如同远古圣灵的召唤,打开尘封已久的潘多拉魔盒…… “哈哈……”书桌前,高椅背后的人举着幽幽蓝光萦绕的晶石,低头沉沉笑出,灯光被额前的碎刘海挡住,在眼部打下一层阴影,加之畏然寒笑,犹自地狱的恶魔。 “尹剑,你不该拿那颗晶石,它会毁了你。”悬在半空的斗篷,肩上扛着一把大镰刀,死神正色警告。 “这是一颗怎样的石头?真神奇,”男子靠着椅背,着迷地凝视眼前的晶石,无法移开目光,“越来越觉得它是我的,为我而出现。无殇,”语气轻嘲,“你在害怕,害怕我得到它?” “执迷不悟,你定将后悔。”无殇咧嘴笑开,仿佛预见到他的结局。是的,开启的钥匙已找到,却非自己所料。晶石确能使他获得召唤百鬼的能力,对自己是个隐患,然夜落的力量非凡人控制得了。 那位大人违约涉足,事情正朝失控的方向发展,命运被他推向另一条轨迹,未来亦将由他改写——夜落必须担负起的责任与代价。 “哼,后悔?”尹剑冷笑,“从两年前被杀的那一刻起,我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个词。”对,除了妹妹与留给她的广安,自己的生命中只剩下复仇,原先不理解,现在不想理解,最敬重的恩师,最信赖的朋友,为什么要杀他?为什么偏偏是他——该死? 杀了那个男人——生存的意义。 离开学校两天,像阔别了两年,走进教室,佳颖、严俊和杜安卓都不在。浑浑噩噩上完课,我倏然感到一阵不安,走出教学楼望了望晴好的天空,转眼被一片乌云覆盖——风起云涌,似不祥征兆。 “小风。” “嗯?”我循声瞧去,见两人朝自己走来,“小俊,佳颖。” 佳颖不太自然地向我点头问候,一星期未见,她憔悴了。清楚症结在于夜落,可我没法对她说明,无法解释,不能解释。 “小风,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误会,但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就算天大的误会也该冷静下来想一想,两个人面对面说清,把误会解开,搁在心里多难受,你们还是朋友呢,有什么说不开的?”严俊在我们中间充当和事佬。 “啊,那个……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搔搔后脑勺,打着哈哈。 “小风,”佳颖出声,音很低,撇过脸不愿直视我,“我们……也许,是我自作多情……不该想太多……” “喂,”严俊竖起耳朵仔细辨听她的话,瞪大了眼,满脸惊诧,“田佳颖,你不会想和她搞拉拉,遭到拒绝就郁郁寡欢吧?” “严俊,”佳颖恍悟,飞出一记直拳,羞恼大喝,“你去死。” 我汗,这对组合——好无语。 “好歹我辛辛苦苦开导了你那么多天,没功劳也有苦劳啊?你就这样回报?”严俊捂着一只受伤的青眼愤愤抱怨。 “信不信我马上让你变国宝?”佳颖挥着小粉拳向他示威。 “严俊,”俩冤家斗嘴中,一个急切的男声传来,是杜安卓,神色匆忙焦炙,“佳颖,小风?”上气不接下气地来到我们跟前。 “你见鬼啦?”严俊大惑。 “比见鬼严重,”杜安卓心急如焚,“小凝、小凝不见了,到处找不到她。” “安卓……”严俊瞅了我一眼,拉过他小声耳语几句。 “不会,如果因为这个,她不会什么也不说一声不吭地消失,更不会等到今天,这么大的谷江,她能去哪里?”杜安卓断然反驳。 “你们说明白点好不好?”佳颖没多大耐心。 第31节 “难道……”杜安卓似乎想到什么,惊恐地睁大瞳孔。 “什么?”我意识到有变数。 “这些天我总有很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人在暗中监视我,可周围又一切正常,我、我脑子很乱……不知道为什么,那种感觉就像……就像自己被钉到十字架上,怎么都挣脱不了,像鬼影一样缠着我,没办法摆脱……”杜安卓失魂落魄,断断续续地说,“小凝她……会不会遭绑架?” “绑架欧凝,你身上有什么值得勒索的?没权没势,又不是大款。”佳颖撇撇嘴否定。 “我估计是你常陪欧凝去教堂,看受难的耶稣看多了。”严俊忧心。 解散了灵异社,仍然逃不过吗?我望着六神无主的杜安卓,为何盯上他?被他们收服的妖怪同伴复仇?若如此,更应找以姗啊! 抬头仰望天空,涌动的云层加深…… “要下雨了,先去避避雨吧。”我平静道。 天气变幻莫测,尤其南方的多雨季节,雨说下就下了…… ☆、第一话 救赎抑或毁灭 (2912字) 一条幽暗的甬道,不知从哪伸出,亦不知伸向何处,她茫然无头绪地走着,身后的漆黑宛如怪兽的血盆大口,没有选择地往前走,无一丝光线,一点声音。 四周回荡起自己的脚步声,清晰入耳,一声一声敲碎恐惧的心。前方,隐约闪烁着几缕光线,脚步声急促起来,伴着粗重的呼吸—— 她停住了,面前赫然出现两扇门,左边火热的红色,红如华美的生命乐章,震撼她的灵魂,慢慢渗入那颗搏动的红彤彤的温热的心脏,强有力地跳动着,扩张的血脉穿过心房、心室,直抵最隐秘的深处,牵引她不由自主地走过去。 眼角瞥见右边纯洁的白色,白如纷繁的飞花乱舞,抚平血液中的激动与澎湃的热潮,使一切归于宁静,万物沉淀于安息,仿佛置身虚无,世界莫若我存,再无他物。呆滞的双目转变方向,欲踏入不容半点玷污的洁白“圣”地,接受神的洗礼与净化。 “想好了怎么选择吗?”身后猝然响起清脆的女声。 她惊悟,发现自己站在白色门前,指尖与其仅差微小的几厘米,骇然转过身:“风铃!” “救赎,毁灭?”女孩浅笑,“你选择什么?” “什么选择?什么救赎?毁灭?”她不懂,皱着眉头一连问出,“你想说什么?” 女孩未应,一张秀气可爱的脸蛋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身体逐渐透明、远去。 “风铃,”她追上去挥动双臂想抓住褪去的幻影,“风铃,风铃……” “我不是风铃。”消失的女孩留下一句。 她无助地瘫坐在地,回望那两扇门,仅有的两条路,不是生路,便是死路,或俱生俱灭,如何选择?哪一条?红或白?通往地狱或天堂,救赎或毁灭。 风铃?她说她不是风铃…… 丁灵!! 杜安卓与欧凝约好在她宿舍楼下等,却半天没见她出现,手机不通,打电话到她宿舍,舍友说她早出了门,不清楚状况,问同学,去教堂向神父打听,均无眉目。 玻璃室内大片的蔷薇依然开得鲜艳欲滴,如火如荼的红,纯洁似雪的白,如此分明而惹眼…… 五人围桌而坐,愁眉不展,杜安卓尤甚,面色颓废,坐立不安,每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一定要找到她。”他扶着桌沿,正要离去。 “整整一天一夜,都找遍了。”严俊无可奈何。 “如果是被绑架,对方早就主动联系了,”佳颖说,“可现在的情况……我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释,除非她自己躲起来。” “不可能,”杜安卓强烈否决,“她没理由这么做。”一宿未休息的眼里布满血丝,瞪得佳颖不自觉抖了抖。 “去报警吧!”以姗建议。 “不,事情没那么简单,”杜安卓心神不宁,“警察找不到她的,是它们,肯定是它们,虽然我们解散了灵异社,可是我们先招惹那些东西,它们也有思想,也有感情,一定是想来报复,就抓走了小凝。” “安卓,你指的难道是……她?!”严俊陡然色变,一张脸霎时变得青白。 “怎么了?”佳颖试探地问,两人表情过于严重。 “半年前,他们两个曾接下一项委托,去西郊一座私人庄园捉鬼,庄园里有棵上百年历史的梧桐树,所谓的鬼是藏身在梧桐树里的妖精。因树正对着庄园主人小儿子房间的窗户,那孩子经常在大半夜看到一个梳理着长发的女子坐在梧桐树干上,有时还冲他笑,他被吓得不轻,连病了几个月,接受过各种治疗都不见起色,最后主人怀疑儿子碰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就想到请人来家里看看。”以姗道出原委,“安卓和严俊去的当天发现了树里的妖精,决定晚上行事,并建议主人把他儿子转移到另一间房,他们则留下守株待兔。我抵达庄园的时候,那只妖精刚刚负伤逃走,安卓和严俊惊魂未定,像刚经历过一场生死大战。我看了一下房间,有很多被灼烧的痕迹,被子和木制家具都没幸免,墙壁也熏黑了,到处是烧焦的味道,窗户大开,玻璃已全被震碎。我给他们的灵符不可能造成这么严重的损伤,只会是那只妖精干的。对方妖法很高,逃走前中了一击,也埋下了隐患……” 妖精不仅没死,还产生了怨恨,扬言会回来报仇。 “这也太……”佳颖倒吸凉气,“诡异了。” “如果真是她,欧凝……凶多吉少,”严俊讷讷地说,“那只妖精想报复安卓。” “我用式神找一下。”以姗右手两指间凭空多了张明黄符咒,抛入空中,双手快速结印:“金犬,现。” 符咒里飞出一条金黄色云带,冲向花园的空地,一只巨犬落下,健硕的体型与一头成年雄狮相当,浓密的金色毛发蓬松地贴在皮肤上,昂首傲立,威风凛凛。 这叫“犬”吗?我质疑,赛过藏獒,更胜虎狼,乍一眼以为见到现代猛兽版的四不像。 以姗温柔地抚着金犬的毛发,下达指令。大犬通晓其意,好似一支离弦的箭冲出花园,行动矫捷如闪电。 “我再出去找找。”杜安卓见金犬消失,按捺不住了。 “等等,”严俊拦下他,“先等以姗的式神回来吧,总好过我们没头苍蝇似的乱找。”一首劲爆铃声突兀地闯入耳膜,他拾起桌上的手机,一会儿后,干巴巴地应了声,挂断电话。 “谁找你?”佳颖问。 “我表姐,”严俊闷闷然,“要请我吃饭?!”一头雾水状。 “有什么好疑问的?去呗。”佳颖看不惯他一副要上刑场的样子。 “你陪我去。” “你表姐请你又不请我,我犯得着硬塞进去凑热闹吗?破坏你们姐弟俩的和谐。” “表姐也没说不准我带别人,你去帮我和谐她,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严俊打定了主意找护盾,逮着她不放。 “你得罪她啦?”佳颖瞧出端倪。 “我哪敢啊?”严俊不耐烦地催促,“无非是想找个人一起去,别那么多废话,快走吧,”上前拉起她就动身,“走啦走啦!”回头转向我们,“安卓,我去应付一下表姐,顺便托她帮忙找欧凝,你千万别冲动,等我消息。” “严俊,你……你别拉拉扯扯的,我自己会走……”佳颖被强行拽走,愤愤咒骂,“放开我啦,你怕你表姐干嘛扯上我?你……你还算男人吗?放手啊……”声音渐离渐远,很快听不到。 “小卓,我们先等等,”我劝道,“目前只是猜测,小凝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无事。” “借你吉言。”以姗漠然。 “小凝,”杜安卓痛心疾首,“我对不起她……我不能,不能让她一个人面对危险,她在等我去救她……”抬头望着室外,仿佛看见欧凝正在某个角落里受苦,毫不犹豫地冲出去,“以姗,保持电话联系,一有消息,立刻通知我。” 欧凝,在哪里呢? 查遍了谷江,依然无她的踪迹,显然被故意隐藏了,对方道行极深,会是他们说的那只妖精吗? “小离……”回夜宅的路上,我试图和他沟通。 “一个字也别跟我提,”他似乎猜到我想说什么,“第三个女人了,我不会再管。” “你跟女人有仇吗?”我想开骂,但天生情感麻痹,没有喜怒哀乐,习惯性的微笑与习惯性的冷漠,“人说事不过三,你就把这当成最后一次。” “没门。”小离坚决不留情面,“当初你若不是迷恋璎涵儿,也不至落得死无全尸。” 我微顿——因为这个吗?所以小离认定女人是祸水,厌恶她们与我走得过近? ☆、第二话 不再舍弃 (2685字) “幻月告诉我了,和璎涵儿长得很像的女人,尹剑的妹妹,”小离憋着一股怒火,“你还把晶石给了尹剑身边的女人,真不知你怎么想的,那对兄妹迟早要毁了你,尤其是尹蝶,我不会让她有第二次机会。” “小蝶不是璎涵儿,别平白无故祸及无辜。”我淡应。 “她无辜?你就不无辜?哼,夜落,我看你是鬼迷心窍,彻底没救了。”他恼火地甩我而去。 鬼迷心窍么?我不自知,但能理解小离的心情,正如我不能失去他,他亦不能失去我。 客厅中喝得酩酊大醉的璇玑倒在沙发上,口中含糊地念着:“夜落……夜落,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夜落,你出来……你出来……告诉我,要怎么做……你才开心……开心,哈哈……” 妙音接过丝丝送来的一杯水,体贴地想给她喝下解解酒。 “夜落!”丝丝看见进门的我,一对绿宝石流光溢彩。 “夜落大人!”妙音同样惊喜。 我恢复了原貌,最近变回夜落的次数多了,不免令她意外——新月已过,也无特殊事由,我第一次在没有任何理由的状况下恢复真身。不,或许有一个,一个刻在灵魂上的烙印——我本就是夜落。 “夜落……”璇玑撑起半个身子微睁眼细细观望,一翻身勉强站稳脚跟。妙音和丝丝好心搭把手,却被她不耐烦推开,踉跄地朝我冲撞过来,不慎一个趔趄,眼见要与地板亲密接触,我主动伸臂接下她。 她的脸贴在我胸前,纤纤玉臂顺势攀到我颈后,娇声唤着“夜落”。 我未拒绝她的殷勤,手移上她的背,融入柔和的语气:“璇玑,喝酒无足轻重,可装醉这个不良习惯,以后好好改改。” 她沉默不语。 “你是我的神使,喝再多酒也不会醉,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见错愕中的两个小姑娘,以及出现在她们身后的冷面幻月,我随然一笑,继续安慰怀中女子,“璇玑,我知道你在以自己的方式引我注意,想让我明白自己在你心里的重要性,怕我再现两千年前对你们的所作所为,不理解你们的想法和心意……对不起,害你六人受尽千年流放之苦。我无法保证以后如何,但绝不会再舍弃你们,所有苦与罪,痛与罚,我陪你们担负,并守护你们的尊严和未来。” 她的脸慢慢从胸口上抬至肩头,越过颈脖升到我耳畔轻语:“夜落,记住你的说的话,别再舍弃我们,否则我没办法一次又一次给自己理由,把一切交给你,义无反顾。”两片湿软的唇印上我的侧脸,温柔如清风拂面。 妙音和丝丝脸上表情千变万化,唯有幻月视若无睹——奇迹!! “哈哈……夜落,你终于是我的了,哈哈……”璇玑奸计得逞,大笑不止,两条雪臂勒得更紧,像她的流云带死死缠着我的脖子。 我快窒息,艰难地朝幻月发出求救声。 一股浓烈的冷空气袭来,璇玑本能地僵住,一点一点地掰过头看到来人,惊兔般地缩进我怀里。 女子被无情地从我身上扒下来扔到一边,我忽觉一阵眩晕,脚下晃了晃,瞬间的无力感传遍全身,下意识地抬手扶上幻月左肩,向他倾过去,借靠着他的肩膀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 “夜落!!”幻月紧张地揽住我,另三人围聚上来,满目担惊,璇玑甚至为自己刚才的举动露一丝后悔,估计没料到我体魄不如她想象中的强健。 “没事了,”说这话时,突来的无力感逐渐消失,我安然笑笑,站直了身,“幻月,给你件差事,去找欧凝。” “你刚才不像银箭之伤发作。”他道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 “那你便当成是我想和你亲密一下也无妨。”我随口打发,没考虑此玩笑引起的蝴蝶效应。 第32节 幻月万年不变的冰脸受惊,冰块当场裂开几道缝,非常壮观。 “啊?!你们果然有一腿,幻月,你居然……居然背着我捷足先登!!”璇玑横眉怒指,早将对他的恐惧抛之脑后。幻月则寒着脸,别开视线不搭理她,奇迹地不恐吓不动手。 “无聊。”两个无感情的字,只会星河嘴里冒出,他和阿穆一小一大,在旁安静观赏着现场的滑稽表演。 “为何只有幻月?”阿穆作状深思,“细想来也正常,外表看着相仿,可怜煦被支开了未能获此殊荣啊!” “怎么能光看外表?明明是大人偏心。”妙音不服地嘟囔。 “就是就是。”不谙世事的丝丝帮腔。 “都闭嘴,”璇玑忍不住一声震吼,“一群脑残,两个大男人怎能在一起?”总算发现这个问题了,“我是这里唯一的成熟女性,最有资格陪伴夜落左右,贴身服侍……”不知想到什么了,她害羞地捂着脸,“呀……哈哈……” 众人自觉无视痴痴傻笑的疯女人。 “星河和妙音正常上课,璇玑去酒吧,由煦看管,阿穆留在家打理并注意沣山的动静,避免再发生类似上周六晚的情形引来御灵师,”我给几人做好安排,“丝丝,愿意和幻月一起去找欧凝吗?” “我……”她扬起脸望着他,绽开甜美的笑,“嗯。”靠到他身边,两只小手拉住大手,“和幻月一起。” 今天奇迹真多,幻月没嫌恶地甩开她,无动于衷,冰层少了。 “夜落,”璇玑有意见,“我不去酒吧,让煦管着我不如把我你放在身边亲自看管更保险,对吧?”她含情脉脉地眨了眨眸。 “有道理,行不通,马上去。”我表现出独具魅力的亲和,谁会时刻把一枚不定时炸弹带身边? “为什么受伤的苦命之人总是我?”她哀怨的眼角闪一抹阴光。 怨恨,得有地方发泄和发泄的对象—— 我从不为煦担心,他对女人很有一套,能与她们保持着微妙的距离,既不疏远也不越界,态度温文尔雅,礼貌谦逊,体贴周到又善解人意,配以眉清目秀的英俊相貌,举手投足间尽现翩翩美感,会抓人心且不使之侵犯,最适合做女人的蓝颜知己。 “幻月,务必找到欧凝,很重要。”我再次嘱咐,有些事需要弄清楚。 坐在画板前,窗外正对着后院的花圃,五颜六色的百花丛中,扑闪的蝶儿纷飞,一小簇荼靡悄然绽放,如玉如雪,如她…… 画笔浸上黑墨,勾勒出优美的轮廓,淡扫蛾眉,染出墨玉青丝,乌云秀发;沾上朱红颜料,点出樱桃小嘴,娇艳若滴,漾着清淡浅笑;洒上淡白色纱衣,微风吹动窗帘,好似画中的纱衣也随之拂动,飘飘欲仙。 “璎涵儿,尹蝶?”我置落画笔,何以怅然若失?无法言明的思绪萦绕于心。 世事总如此捉弄人——落入凡尘,任谁也免不了被俗世所扰,大凡各界自清,隔绝往来,为的不仅仅是三者之间的平衡,人世最富有戏剧性与感染力,犹如一道湍急的漩涡,稍触碰便能被卷入万丈深海。自命清高的神自是不愿亲尝,宁可远离尘嚣,静享安谧,自顾编织着宇宙的巨网,网住每一只生灵。 ☆、第三话 寻找·隐瞒的秘密 (2946字) 挤满行人的大街上,杜安卓盲目奔走着,不肯放过每一张面孔,固执地搜寻着她的身影——欧凝,已失去丁灵,不能再失去她。 “如果……那个女孩很喜欢你,那她一定是……我寄托的对你的思念,是丁灵对杜安卓最无悔的永恒的……依恋。” 冥冥中,丁灵把她送到自己身边,只为那份放不下。 他想丁灵时,她安静守着,他令她伤心时,她默默忍着,等着,无怨无悔……他明白她的心,懂得她的意,却给不了她真正的情。因为,没人能代替丁灵在杜安卓心中的位置,他的真爱已随丁灵遗失。 直到欧凝离开,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丁灵的死将心掏空,如今欧凝的失踪又把他仅剩的一点灵魂抽去,始知如果没有她,他便真为空有一副躯壳了。 “小凝……”夕阳下痛彻心扉的身影在人群中孑立,万般孤寂。 一阵手机铃声唤回他失落的魂魄—— “安卓,金犬被阻截了,对不起,没能找到欧凝的下落……”电话那端传出梁以姗的道歉声。 一瞬世界沉入黑暗,他蓦然松垂了手,显示屏仍在通话中,里面焦急呼着:“喂,安卓……” “金犬被阻截”、“找不到欧凝”,两种旋律来回碰撞——她真的出事了!! “嘟、嘟、嘟……”不间断的忙音,另一头挂断了电话。 手机几近被捏碎,一种恐慌感渐浮上心头—— 悲愤交加的杜安卓疾速狂奔,穿过重重人流,想逃离那道潜伏在暗处的监视,越想逃,越逃不掉,犹似几根长钉一寸一寸地扎入肉中,钉住他的手脚,深入骨髓的疼…… 天色昏暗下来,豆大的汗珠如雨,他耗尽了体力,仍旧盲目的竭力向前奔跑,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地,后面像有只看不见的恶煞鬼魅穷追不舍。 无人的小巷中,他不得不停下,抱头痛苦倒地,无缘由的痛觉如被地狱的小鬼来回拉锯,正将他的头骨锯为两半。“啊——”受不住折磨的惨叫换不来痛楚的减轻。 胸口传来的剧疼感更使他痛不欲生,身体仿佛要裂开,像几把锋利的手术刀由体内进行解剖,先剥离内脏,继而分离骨骼与血肉,最后划破皮肤…… 阴晦的空间充斥腐败与死亡,一座黑色殿堂矗立,游弋的幽光徘徊不定…… “安卓,安卓……”梁以姗惊慌地拉起失去意识的男生,抹去他满额的汗水。 式神金犬蹲坐在她身旁护卫,它跪下前腿,鼻头蹭蹭主人的手臂。梁以姗明了,吃力地搬动地上死沉的身躯…… ********************** “小俊,你真放心她一个人回家?”一亮疾驶的红色跑车里,iris调侃表弟。 “不放心能怎样?反正也是好心没好报,”严俊没好气,心烦意乱地移开话题,“快跟以姗会合吧!我很担心安卓……” “你回去好好安慰他,我们一定尽力帮忙找回欧凝,这不仅是他个人的事,也关系到整个谷江的安危,”iris正了声色,又表示满意,“臭小子这回做得不错啊!能想到找我,前几番的教育工作蛮有成效嘛!” 严俊心里犯嘀咕:这不没辙了才找你吗?对特派局就顺便的事,多条路子总归是好的。 “小杜急成那样,他对欧凝的感情不浅呐。”iris没话找话。 “可他心里只有一个死去的丁灵。”严俊动了动嘴唇,终没说出来,怕表姐兴趣一来深入打探丁灵的背景,按她的理念,肯定不认同人妖相恋。猛然意识,有无可能丁灵是被御灵师……他忙按了脑门,迫使自己压下这个可怕的猜想。 “小俊?”iris觉察他的异样,“不舒服啊?” “不,不是……”他立刻否认。 “是不是我说小杜和欧凝,让你想到了自己和那位田佳颖同学?我看你对她挺上心的,”iris开起玩笑,“就不知道她怎么想?” “表姐,你别乱说,我跟她没什么,同班同学而已,”严俊极力辩白,“那个野蛮又花痴的神经质,谁会喜欢她?” “还嘴硬,人都带来给我过目了,”iris打趣,瞥见表弟的脸涨成像猪肝红,心中好笑,“刚才你提起你们去风铃家玩的时候,她一句话没说,怎么突然就走了啊?” “不知道,她那天留在小风家过了一夜,后来就没去上课,打了好几通电话她才来学校,头件事是退出新闻部,她说好几天没交上稿,部长不满意,她也没心情干了。我很少见她这样,如果不是有特殊原因,她不会那么一蹶不振。” “你问出来了吗?” “好像是何小风闹矛盾,具体我不太了解,”严俊皱皱眉,“说什么……她自作多情想太多……真搞不懂。” “感情问题啊!是比较容易困恼她这年龄段的女孩子,”iris稍加思索,“难道她们喜欢上了同一个男生?” “不可能吧!田佳颖一个没心没肺的大花痴,喜欢的男生多了去了,就算可能性最大的尹剑,她也是支持他和小风……除非,”严俊拖长了音,绞尽脑汁想出一个例外,“她见过比尹剑更帅的男人……”并兼具钱权实力,但此概率非常渺小。 “她不愿说是有意隐瞒,你多去劝解她,田佳颖隐瞒的是她的心结,如果你能帮她解了结,追到那女孩就不成问题了。”iris大力怂恿,隐然觉田佳颖和风铃之间的秘密不可错过。 “开你的车啦!”严俊烦躁地顶了句,话一出口,马上后悔了。 一个脆生生的爆栗:“臭小子活得不耐烦了!嗯?” 某小子叫苦不迭…… ********************* nightpearl酒吧,吧台前的尹剑喝了不少酒,显出醉意,他举着一杯香槟往嘴边送,被煦阻下:“醉酒驾车很危险。” 尹剑稍抬眼看了他半秒,未理会,移开按住右臂的那只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有心事?”煦问。 “夜明珠的主人是谁?”尹剑放下空杯,直问。 “你真想知道?” “不能说吗?” “或许你已经猜到了。” “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尹剑的目光聚焦在眼前闲雅俊秀的脸庞上,第一次见他时,就知此人不寻常,他身上有种与风铃相似的东西,无法用语言说清。 “你在意这个问题,并且心中有了答案,所以才会来找我确认,”煦温然道,“一般顾客来酒吧喝酒不会想到问老板是谁?有好酒喝,能尽兴足矣。而你带着目的来,又喝了那么多酒,显然是被某个问题困扰着,被困扰是因不确定、迷惘的想法与猜测,若非如此,你进来时就问了,不必等到现在。” “我没低估你,”尹剑一双醉眸中射出凌人的清洌,从外衣袋里摸出一条项链,那颗蓝色晶石在幽暗的灯光折射下愈显妩媚神秘,“它的原主人是夜明珠的主人?” “嗯,是的。”煦笑应,无丝毫矫揉造作与回避遮掩。 “很好,你告诉她,东西我收下了,谢谢她。”晶石落回口袋中。 “何不亲自道谢,更有诚意?” “我想见的人不一定想见我,”尹剑眉间隐一缕似是而非的无奈,“她有骑士守护,不需要再有别人呵护。” “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也许……是第一眼,那双眼睛里有我从未见过的冷静,能够包容一切的平和,”唇边一抹凉薄,他自语着,“哼,谁记得那么清?她始终在玻璃的另一面,我一直都没有真正触到过,不能选择的未来,根本没资格去敲碎那块玻璃。” ☆、第四话 夜的点滴,朋友 (2929字) “他的确是一位很有魅力的主人,”煦直言不讳,轻舒一笑,“由内而外的清高,自外而生的尊贵,雅俗共赏的温柔,令人臣服的魅力,除他,世上再无一人。” “话别有深意,你竟视她为主人?”尹剑眼里凝起寒光。 “嗯,保护他是我们毕生的职责。” “我们?”尹剑晃了一下神,蓦地很想笑,“她的远房亲戚?守护骑士,幻月、璇玑、还有你,煦?”手边抓起一瓶酒仰头猛灌,放下酒瓶,他呼吸微重,喉间苦涩:“她……究竟是什么人?” “一个希望你好的人。我们希望他好,他希望你好,请别辜负他的好意,就像他不会再辜负我们,试着相互理解,未来不是没有选择。” “答了等同没答,”尹剑嗤之以鼻,“哼,希望我好?话是很动听,却没一点实际意义,什么相互理解?全是一些不负责任的大话,虚伪之极。” “人总渴望别人理解自己,却很难主动去理解别人,不仅因人心之间的隔阂,使人触探不到对方真正的想法,还有自身,不想去了解,有多少人愿意背负被刺得遍体鳞伤的觉悟呢?”回想两千多年前,他们六人与夜落矛盾激化,只因不能考虑彼此的立场,不肯做出让步,结果换来夜落的背叛,对六人痛下杀手,保全了他的大义,牺牲了自己的守护者。最终自食苦果——背叛他的弟子卷土重来射出致命的银箭,致使其沉睡千年,直到被唯一遗落的灵魂碎片唤醒。 “那种觉悟,你经历过?”尹剑觉得他能告诉自己更多。 “来杯夜明珠怎么样?”煦不着迹地转移聊天话题,盛情邀请。 第33节 “不怕我醉酒驾车?” “我负责相送。” “你要送谁呢?”璇玑摇曳着身姿而来,坐到吧台前,眸光大亮:“阿剑!”盯着略带醉意的英俊男子,舔舔香甜的朱丹红唇,似在盘算怎么趁此良机吃了他。 “又是你?”尹剑厌恶地锁紧眉头。 “别这么冷淡嘛,你对小风不是很体贴吗?”璇玑柔媚的声喉发出无限诱惑。 “离我远点。”尹剑毫不客气地打落她滑上自己肩背的手,阴沉警告。 “阿剑,你态度变得真快啊!”璇玑委屈地撒娇,忽整个人攀附上去,两条雪臂缠紧他,唇凑到他耳边,声音娇得能滴出水,“忘了前段时间我们还好好的吗?” “放开,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会动手。”尹剑脸色铁青,对其轻浮举止忍到极点。 “夜明珠,请品尝。”煦递上一杯银白色酒液,旁若无人地插入到格外不协调的气氛中。 “珍品夜明珠,能再尝到真是太妙了。”璇玑放开尹剑迅速抢过那杯稀有美酒,自我沉浸在馥郁醇美的酒香里。 愠恼的男子怒然拍上吧台,一起身,头胀得厉害,扶着台沿稳住身形,抬脚便走。 “璇玑,你又玩过火了。”煦望着走出酒吧的摇晃背影。 “夜落付出那么高的费用,我不多玩玩岂不浪费?”媚眼风情万种地笑言。那颗晶石,他可真舍得,也罢,尹剑配收下它。 “我去送送他,你慢慢喝。” ********************** 幽寂的夜宅,少年静静躺在屋顶看着星空,月光暗淡失色,墨玉盘中缀满繁星,那片无垠的深蓝,直伸向远处——黑幕后的天之尽头。 “小离,还没适应普通人的生活吗?”我与之并排躺下,以天为幕,以地为席,难得这么平静悠闲地进行一场对话。 “本来就不是普通人,为什么要勉强自己过着截然相反的人类生活?”他顶回一句。 “谢谢你们愿意妥协,随我来这个世界。” “大哥,你对璎涵儿有感情吗?”小离兀自问出,口气很严肃。 “突然问起,要我怎样回答呢?”或许……有吧!至少这个问题让我长久困扰着。 “那对田佳颖呢?” “如你所见,风铃和她,顶多是好朋友。” “我是说你,夜落。” “风铃是我,夜落也是我,有差别吗?” “好,我信你,”小离依旧正色,“但是尹蝶,别去招惹她,上次就算了,往后别跟她有任何牵扯,一丝一毫都不行。” “你不能伤害无辜。”我不厌其烦地申明。 “无论什么时候,你总在包庇他人,对萧雨如此,对尹蝶如此……”小离冷哼,“又可曾为自己想过?” “我自己么?” “大哥,你不可以喜欢任何女人,那种感情会害死你,”小离凝望着幽深的夜空,声音沉冷,“如果你敢和尹蝶走近,我一定会毫不犹豫杀了她,哪怕与你反目。” 这句威胁比起以前的他说出来,多了几分寒意,受幻月影响? “你永远是我弟弟,做哥哥的,永远不会同你反目,只会拉你回头。” ………… 这两天被小离跟得紧,即使在学校也没松懈,除开各自的课程,他几乎成了我的专职保镖,常常招来花痴们的“恶意围攻”,有知情者则借我之手,转达对夜老师的爱慕之情,比如:满天飞的情书…… 同班的三位都没来上课,我正孤独地听着课,收到筱贞的短信,问我在哪…… 踏出教室,一名穿着淡粉色半袖上衣,胸前系着一只缎带蝴蝶结,下身一条牛仔花边短裙,手中拎着棕色手提包的知性女生在门外等我,引得不少男生驻足,放慢了脚步且行且望。 有人认出,她是中文系的冷艳系花——寒筱贞。 “我们边走边说吧!”她忽视周围疑问、惊艳与新奇的目光,自下楼去。 “礼服我送去干洗店了,明天就可以给你,只是那条项链……被尹剑拿走了,现在没办法还你,真的很抱歉,”出来教学楼,筱贞开门见山,带着歉意,“我知道它很贵重,你能多容我几天把它要回来吗?” “不用在意,那件礼服是专为你定做的,也怪我没说清,害你以为要还呢,你留着吧!放在我家反而浪费。项链,是贵重了点,被拿走就拿走了吧,阿剑家有的是钱,大不了我去向他要债当卖给他了,你没必要过意不去。” “小风,你可以不在乎,但是我有我的原则,你的东西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你,”她口气很坚定,转而松缓下,“请你谅解,我不想欠别人什么。” “不想亏欠固然很好,可适当的接受也能和别人拉进距离。不要拒绝我,说什么欠不欠的,你并没欠我什么,而是我想跟你分享,我们是朋友嘛!”我诚心笑道。 “朋友?分享?”她静默了会儿,欲言又止,视线别向道旁的桦树,缓慢启齿:“小风,尹剑对你好像是认真的。” “我和他……是两个世界里的人,注定走不到一起,又何谈认真?好几天没见他来学校,也不知最近怎么样?” “尹剑跟我们同届,读工商管理,早些年就是宾夕法尼亚的mba,本身比教授懂的都多,却跑来当学生,凭着他的资质和尹家大少的身份,校长和老师们都由着他,宠着他,事事让三分,有种他爱怎么玩就怎么玩的味道。不来学校是常有的事,他只把这里看作一个消遣的娱乐场所,偶尔想起了才来逛逛……官富子弟的生活圈子,不是我们这种小平民能想象的。”筱贞冷静说完这番话。 “你对他的事了解得真多。”特意关注过吗?我看到一丝希望。 “众所皆知的事,就你不知道。”她闪烁其辞,神情很不自在。 “喂,聊够了,该回家了。”后面传来小离阴阳怪气的哼声,他几步追上我们,斜瞟了眼筱贞。 ☆、第五话 探病,灵魂之缚 (2788字) 筱贞借故去医院看望妈妈,先一步走了,我质疑,她是否被小离排挤的杀人眼神吓走的?刚与小离打算回家,接到了以姗的电话,她声音听起来很沉重。 “小风,来趟医院吧!” “谁出事了?”他们抢在幻月和丝丝前找到了欧凝?并送进了医院?不,若欧凝出现,幻月肯定会知道,并且第一时间告诉我。 “安卓。”电话那头默了几秒,徐徐道出。 他?!仔细想来,前两天他冲出去找欧凝时样子就不对劲。 病房里严俊和以姗都在,两人忧心忡忡,而病床上昏厥的男生——那张安详的忧伤面庞,仿佛不愿醒过来一般。 以姗见小离也跟来了,微有诧异,老弟不悦地朝我扬扬下巴:“我没这闲情,因为她。” “小卓情况怎样?”我看着沉睡的病人,心里猛孤丁生疑,以前从没注意,他的灵魂—— “从找到他到现在躺了两天,一直没醒,医生查不出原因,”严俊说道,“身体没任何损伤,各项生理指标正常,也不是因精神受激过度而引起的暂时性休克,他像睡着了,睡得很安稳,可无论我们怎么叫都叫不醒。” “我曾怀疑他是不是碰到了那只妖精,中了妖法,就用解咒试试,却没一点效果,”以姗接着说,“不过我也没白忙活,在他身上发现了很奇怪的地方——他的灵魂。” 闻言我不觉震了震,这位阴阳师,要对她刮目相看了。秋木园精英家族的后裔,她的力量远超过一般阴阳师,可能与特派局的资深御灵师iris水平同当。 “他的灵魂?”小离皱皱眉,大概有些意外她能察觉出。 “是,他的灵魂,”以姗肯定地重复,“像被强行封锁在身体里,并保护得很好,不管外界如何冲击,灵魂都不会离体,更不会受到伤害,犹如一种缚术,埋藏得极为隐秘。要不是安卓出了这样的事,我根本发现不了,”顺下目光看着熟睡的男子,“也许……这是他醒不过来的原因。” “怎么说?”确然无误,她的猜想不错。杜安卓的深层意识偶然触动了缚术,如同蜻蜓在平滑如镜的水面上轻轻一点,激起了浅浅的涟漪,扰乱了原有的协调,让我们发觉异样。 “平衡……被破坏了。”以姗凝神考虑了半分钟,正色指出。 “平衡?”小离一挑眉,兴趣很浓。 “加在安卓体内的缚术相当于封印了他的灵魂,二十年来风平浪静,这次印咒意外受到潜意识的冲击,造成灵魂恒定能量的紊乱。打个比方说,人在安静的时候是理智的,情绪失控会失去理智,陷入疯狂,头脑不清醒。安卓现在就处于灵魂失控的状态,由于缚术的封印,魂魄逃不出体外,又无法完全融入身体,正漂浮在一种真空地带。”以姗为我们详细解说。 “那怎么办?要帮他解除那个什么术吗?”我佯作焦急地问。 “解除缚术往往有两种方法,一是由下术者本人来解,二是依靠被下术者自己冲破,前一种显然不行,第二种几乎没指望,下术之人道行很高,缚术的严密性无可比拟,”以姗沉吐气,似有些许安慰,“但是,也幸好解不开……” “以姗,你这么说太不近人情了,”严峻紧盯着她冷语,“安卓到底拿你当朋友,如今他有难,你居然幸灾乐祸?” “不是幸灾乐祸,”以姗据理反驳,“那道封印后面藏着什么我们一概不知,先不说我无能为力,就算解得了,如果在没搞清状况前冒冒失失解了缚术,万一出了事,后果谁都承担不起。” “这丫头说得有理,你们最好别轻举妄动。”小离闲适地插入一句。 “有本事你把他救醒,别只会在一边说风凉话。”严峻痛惜地望着如同植物人的同伴,话语三分恼意七分挖讽。 “你这家伙……”小离瞬即咬牙切切。 我挡住他低沉警告:“别惹事。”问向沉默下的以姗,“姗姗,你有办法救小卓吗?” “有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听她口气,像没多少把握。 “不管什么方法,能试的都试吧!”我豁达地提出,做好心理准备。 “好吧,”以姗态度定下来,“安卓变成这样和欧凝失踪有很大关系,他已痛失丁灵,再失去欧凝对他的打击过大,极度痛苦中引发意识忙乱冲撞,导致了这种局面。欧凝一时半会儿找不回来,现在最能安抚他的,只有曾被他认为是丁灵的你,风铃。” “我?”“她?”我和小离同时惊讶,老弟一脸不爽,尽管心知我是能救他,在不破坏封印的前提下,将其灵魂安好归位。 “小风?”严俊恍然大悟,“以姗,你叫她来是……” “我无法确定安卓能不能听到她的声音,然后依靠自己的意志醒过来,”以姗听天由命地叹了声,“试试吧!” “你们好大胆,敢算计到我大……”老弟顷刻间如被点着的爆竹,劈头便要一顿狂卷。 “小离,”我及时喝断他,“出去。” “喂,你……他们……”小离喷发,火气噌噌直冒,“夜……” “出去。”我更冷更硬地打断他差点说出口的名字。 严俊和以姗满脸震惊,没见我过发脾气,严格来说算不上,故意做出来制小离的。 “哼,”他极不甘地甩出一个鼻音,“速战速决,早完事早回家。”一座岩浆四射的火山安全退出病房。 “我也出去,安卓交给你了。”以姗镇定地随其出门。 “以姗……”严俊意识到什么,回望了我一眼,饱含深意,当下没多想,忙追上走出病房的女生。 趁以姗的注意力放在小离身上时,我挑起一指,指尖一线银光点入杜安卓胸前,游走的银丝探往那颗躁动的灵魂,感触到缚术的封印。禁不住一个冷战——与香薇别墅的程黛美后背的纹章惊人地相似,三角形骷髅图案,仅少了两个字母。 印咒散发着阴森寒气,一双双空洞黑窟仿若千军万马向我示威,以姗的顾虑是正确的,它下面隐藏着何等的黑暗,冰冷、绝望……以我现今的灵力,和它相抗如水火之不容,恐是双方的寂灭。 我并不惧怕黑暗,如尸魔曾言,我本源于黑暗,为神界所不容。 但是杜安卓—— “小凝、小凝……”梦中人呓语,终有了动静,他紧蹙眉头,似乎很痛苦、悲伤、无助,“不……不要伤害她……不要,小凝……”猛然惊醒,一身冷汗淋漓。 严俊和以姗听到里面的声音,急忙赶至。 第34节 “安卓,你真的醒了!”严俊抑不住高兴。 “看样子我下对了注,你能唤醒他。”以姗松了口气,望向我的目光里有种不易察觉的探究。 “我也没做什么。”我谦虚婉言。 “磨磨唧唧,完了快走啦!”小离很没耐性地催促,老大不高兴。 “不着急。”还有需弄明白的问题。 “严俊,我、我怎么了?”杜安卓平复下心绪,坐在床上茫然不知所措。 “你睡了两天,”严俊如实相告,恶趣地拍上他的肩,“你小子命大,在鬼门关转一圈又回来了,多亏小风把你叫醒。” “小风?”他的视线落向我,停留几分钟,慢慢低头不语,手拧紧被褥。 ☆、第六话 夜谜·僵尸叔叔 (2754字) 小离总喜欢不分场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他问杜安卓知不知道自己体内有封印,当然一句话没问完,被以姗拔高的音量盖过:“安卓,那晚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倒在一条那么偏僻的巷子里?” “丫头,我警告你别太过分。”小离恶狠狠地威胁。 “我不叫丫头,我有名字,梁以姗。”以姗一再在太岁头上动土。 “哼,梁以姗,你会为今天对我的态度付出代价的。” “小离,安静一下。”我面带微笑,语中藏刀,提醒他自觉点。 “哼。”老弟撅过头,不睬。 “我睡了两天?可……为什么?之前的事……不太记得,”杜安卓自言自语着,声音有点急,且断断续续,“小凝……被抓走了,那个地方……很黑,黑色的大屋,宫殿……骷髅……鬼火……小凝在求救,妖怪……要杀她!”陡然惊悸,“严俊,以姗,快去救小凝。”掀开被子想下床,却一阵眩晕,右手按上脑门,无任何征兆地栽倒在床。 手忙脚乱扶他躺好后,以姗追问:“安卓,你说什么黑色……宫殿,骷髅……?” 那番语无伦次的话……看到了什么幻象吗?或许与他灵魂上的封印有某种关联。 “我不知道……不知道,”杜安卓不住摇头,话依旧不清不楚,“很冷……很黑,不该那样的,不……不该……是小凝的声音,她在哭,找不到路……被一群妖魔围住了,要吃她,不……不可以……不行,救她,救她……”声音渐渐沉下去,至再度昏睡。 出来病房,我打算去看望下筱贞的母亲,门虚掩着,隔着门上的玻璃,望见筱贞正趴在床边,像一只困乏的小动物伏在溪边小憩——太累吗? 或许我需要做点什么,尽管不能挽回那位母亲的命。 我的决定,牵动着许多人。 夜宅属于夜,月色阴沉的夜晚,混混沌沌、令人迷茫的月夜,总感觉会突然窜出什么东西。 “只要在家,每晚你都要在画室待上好几个钟头,”小离从我背后伸出脑袋凑向画板,“描绘什么旷世杰作?” “没有杰作,只有画。”我停下手里的画笔,轻闲道。 “你上次好像画了本什么漫画,把自己画进去就算了,到后面还把我和你的幽冥使者当了素材,”小离站直鄙薄,“嘁,你干脆写部自传吧!” “你看到了?”他进我房间翻抽屉? “切,放那么明显的地方,被猫翻出来也不奇怪,不止我,他们几个都看过,”他风轻云淡地澄清,“诺,这次又画什么?” 画板上——幽暗昏沉的夜,朦朦胧胧的月,为山中的老宅裹上浓重的黑丝绒,静静沉睡。小离辨认半天,惊奇地问:“我们家?” 我淡笑着没作声,提笔在空白处写下三个字——夜之月。 “夜之月?夜落的幻月?”老弟天真地脱口而出。 我心脏无故抽了两抽,你怎不说夜离的幻月呢?六人中就他和你关系最铁。 “看到外面的景象了吗?”窗外一片蔼蔼静夜,我缓缓道,“充满神秘与未知的夜,有人恐惧,有人着迷,模糊的残月如隔着一层雾,凄清、幽茫,看不清它本来的面目。夜黏住每个角落,月藏起它的霜华,使夜更深更静,苍茫而迷幻,像缠绕在命运的齿轮上,未来不可言明,夜之月遂成为一个谜。” “一个谜?”小离糊涂了,“谜底是什么?” “希望有一天,你能代我找出来。”我的夜之月可能无法画到结局,那个时候愿由你来续写。 “说来说去,你自己都不知道?话还那么深奥,真受不了,我就认为是你和幻月了。” “抱着这个单纯的想法也不是不对,”我随心笑笑,“小离,去帮幻月找欧凝吧!顺便传阿穆迎接一下客人。” “有客人?”他闭目感应了会儿,“那家伙是谁?” “一个熟人,你不用管,欧凝一事紧迫,快去。” “你担心杜安卓的封印被解?封在他灵魂中的力量十分凶险。” “有些事一旦来了,挡是挡不住的。” “明白。”他有所领悟,转瞬于原地消失,而没再耍性子拒绝,因明白欧凝是杜安卓的镇定剂。 扬手一个响指,一名僵尸随阿穆穿入结界。我走出画室,顺手捎上门,回头望了眼那幅“夜之月”,微勾唇角,按下门边的开关,熄了灯,画室在黑夜中入睡。 楼下客人已带到,阿穆用模式化的管家口吻说:“请稍等,我去通传主人。”抬头正见我站在楼梯口,他恭敬回禀,对脸上堆满笑容的眯眯眼大叔有丝排斥。 “哎呀小疯子,你现在可真是意气风发,焕然一新,气质不同当年啊!”僵尸大叔热切地前来攀谈唠嗑,“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和你别了两年,你完全像变了一个人啊。”两只冰凉的大爪子伸过来,拍拍肩,揉揉脸,敲敲脑壳……一番鉴定完毕,呆住,“咦?真变了?!” “嗯,我现在不是僵尸。”被他的尸爪蹂躏完,我幽幽答。 “no——!!”他抱头一声凄厉的惨叫,“我最完美的作品啊!老天,你跟我开的什么玩笑?!”两爪捂面痛哭流涕,“我的小疯子,太残忍了……概率为零的不可能事件,你怎么做到的?小疯子,你是神吗?”他抓紧我双肩,哗哗泪流。 “放肆,蠢蛋僵尸,敢对我家大人如此不敬。”阿穆本性爆发,大掌一把钳住僵尸的后领,随手一甩。 “咚”“啪”两声脆响脆响的拟音,大叔在空中转出一个优美的圆弧后,脑袋撞上厚实的墙壁,紧接摔个狗啃泥,软绵绵地贴在地板上半天起不来,可怜骨头全散了。 两位小朋友被惊动,双双出来围观。 “怀诺,你不去陪你的小玫瑰,怎么有空来找我?”我坐上沙发,端起一杯花茶小饮。 “正想跟你说呢,”对面的僵尸翘着二郎腿,满足地喝下一口白兰地,手臂懒懒散散地搭在沙发背上,“我和丽蓉两年前去美国度蜜月,决定在那儿定居了,这不回来探亲吗?你蓉姨一回来就火速直奔娘家,向公主殿下和几位公子问安,看看阔别已久的女儿,她给我下了道死命令,一定找你回燕堤谷庆祝她生日。” 我托着热气袅袅的茶杯,问:“两年前没见蓉姨这时过生日,嫁给你就变了?” “那可不……”他刚要如何如何地大加描述,顿觉哪不对,眉毛竖挑,“小风啊!我咋发现你一点不像以前的小疯子呢?当初你不情不愿的被我变成僵尸,血誓要找我报仇,甚至杀到燕堤谷,要多疯狂有多疯狂……嗯哼,虽然呢,结果当了一个多月的小丫鬟,现在的你真够超脱。” “拜你所赐,我刚过十八就结束了宝贵的人类生命,开始极度不适应,喝血的欲望一天比一天强,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每天三更半夜跑出学校找动物解决,茹毛饮血的阴暗生活简直没法过。” “我真挺佩服你,学校里那么多人,你一个都没伤过,克制力超乎想象的强,对阳光也不是那么敏感,你和一般的僵尸有很大区别。” “大人竟有过那种经历。”我身旁的妙音一半心疼一半忿恨。 ☆、第七话 尸语·怀诺遭遇 (2693字) 我和怀诺的对话惹了众怒,闻阿穆手指关节捏得嘎嘣作响:“混账僵尸,伤我主人,我要你十倍奉还。” 怀诺大叔快速交叉两手相挡,心有余悸,大声求饶:“等等……等等……小风,小风,燕堤谷的大英雄,最最善良的小铃铛,快叫他住手,……千万别打我,会出人命的。” “你也算人?”阿穆嘲讽。 “阿穆,不用跟他见识,我以德报怨,仇已结了。”我非常有度量地表态。 “以德报怨?像你的作风,但不够我解气。” “阿穆,在大人面前要收敛,等你送他走的时候去外面动手不迟。”坐在僵尸旁边的星河平冷建议。 “好主意。”阿穆一抱拳,含笑的眼角闪过尖锐的刀光。 某只僵尸仰天哀呼,眼泪狂飙。 我自饮着茶,表示爱莫能助,这几家伙在某些方面不听我话的。 “蓉姨的生日是哪天?” “十天后,这个月的21号。”他回答的速度堪比迅雷,哭脸立刻换上一副笑眯眯的讨好样。 “21号,我尽量。” “僵尸,不介意多个人吧?”星河口气生冷。 “小屁孩,什么态度?”怀诺似乎记仇了,居然敢如此态度。 我为他默哀,阿穆吹出一声口哨,笑得甚开,妙音无限同情地望着他,挪了挪身子,向我靠近。然僵尸浑然不觉危险逼近,茫然地看着表情各异的我们。 “僵尸叔叔,请把刚才话重复一遍。”小男孩对他露出迷死众生的天使笑容。 “哦哈哈……小朋友真乖哟,谁家的孩子啊!这么可爱,叔叔喜欢。”怀诺喜眉笑眼,乐得一颠一颠,对那声甜甜的“叔叔”倍感受用,两只大爪伸向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蛋。 星河保持着无比纯真的笑脸,手爪距他脸部仅毫厘,不知从哪飞出两片淡紫流光将其从腕部齐根切下,始料不及。一只落在沙发边沿,一只掉在地上,霎时两滩血花浓郁绽放,与断手的切口汩汩涌出的红液连作一片,千万颗血珠分子在空气中弥散开。 “啊——!!!”半分钟后,惊愣在此突发事件中的僵尸先生初醒,发出极为惨烈的哭号,穿透深沉的黑夜。 小男孩干净的脸庞写满无辜,又一道飞光射向他的脖子,贴近皮肤及时刹住。怀诺所有举动与表情乃至“哇哇”的狂叫瞬间凝固,额上挂满冷汗,屏住呼吸,要知道那一刀削下去,他脑袋准搬家,小命准玩完。 僵尸举着两只血杵子,向我使眼色求救。 “星河,教训教训就好,不用太较真,”我不慌不忙道,“妙音,帮他把手接上。” 过一刻钟,怀诺揉搓着两掌,转动刚接好的手腕,话唠开:“啧啧,小风,你身边的人个个非凡呐,真不得了,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以前他们不在,你想认识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把你扔飞的是阿穆,砍断你手的是星河,帮你接手的是妙音,好好谢谢她吧!” 妙音没好气冲他一笑,吓得他一个哆嗦:“小、小姑娘应该……正、正常……吧?”对星河天使外衣下的魔鬼心理产生了连锁反应。 小姑娘冷哼,瞪了他一眼,扭头不再理会。 怀诺尴尬地搔搔脑勺:“谢……谢谢啊,妙音。” “放心,虽然我不能保证其他场所他们会怎样对你,但在我眼皮底下,没经我允许,他们不会要你命,至少能留口气,也亏你是僵尸,待遇重了点没事。”我大言不惭地安慰道。 “小疯子,你到底什么人?”怀诺欲哭无泪。 “小疯子?”星河疑声警告。 “不、不……不是,是……是小风,风女侠,风老大,”受惊的怀诺连连改称呼,“早在燕堤谷就听碧柔公主和四位公子谈论,说你身上隐约有股奇怪的圣灵之气,不知是真是假?” 第35节 “主人本是至高无上的神灵,必然拥有神明的圣灵之气,有什么好奇怪的?”阿穆蔑视他。 “啊……啊?!”怀诺瞠目结舌。 我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从被他咬成僵尸起,没多久两位舍友发现我的异常,获悉实情,她们不但没惊慌,还想方设法宽慰我,甚至为帮我打开心结计划出游,在网上找到有着诡异传言的岐山,便决定去探索。 像命运安排好的,岐山古墓里的老头儿等着我光临…… “太匪夷所思了,”怀诺咂巴嘴唇,回味着我的故事,念叨着,“啧啧……怪不得你比普通的僵尸更具优势,能打败魔域的万妖王,救了燕堤谷,还能从僵尸变回人,真真只有神才做得到。神呐,神呐……” “夜落大人,这只杂虫对您实在无礼,阿穆和星河都出手了,我也要教训他。”妙音攥紧了拳。小姑娘大多时间乖顺得像只小绵羊,但是喜好不定,若一个不小心恼了—— “夜落?!”怀诺捕捉到关键字,好像很吃惊,奈何喉中突然发不出音。张着嘴,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眼珠瞪圆,苍白的脸变成青黑色,清晰的意识下似有只无形的手挤弄着心脏,胸口急促起伏。口中白沫翻涌,汗流浃背如大雨中淋湿的落汤鸡,动弹不了,更叫不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比满清十大酷刑。 心脏碎裂的前一刻,妙音适时住手,真废了心脏,他也挂了。 怀诺变成一滩稀泥,蔫蔫地趴在地上——妙音的手段不敢恭维,证实除开暴力、血腥,软的也不好受啊! 话说回来。把我的仇一次性通通报完了?! “怀诺,听到夜落两个字,你反应很大?”我问地上“装死”的僵尸。 “快起来回话,不然我让你假死变真死。”阿穆厉声威胁着没动静的“尸体”。 “嘿,别别别……”怀诺一骨碌飞快爬起,举双手投降,“我说、我说,说真的,我就挺新奇,小风还有一个名字叫夜落,没其他想法,”边摆手边朝大门退去,“呵呵……夜落呵……我要说的都说完了,不多打扰,告辞!”话音伴着一道疾风卷去。 “我去送他。”阿穆势在必行,嘴边的笑意无限扩大。 “注意留口气。”蓉姨和她女儿诗慧的面子要给,燕堤谷中诗慧曾与我相交甚好,对她后爸不能做太绝,刚好托生命力顽强的他担待一下阿穆的泄愤。 医院幽暗的走廊回荡着嗒嗒的脚步声,两名女生迎面相遇,周遭没入沉寂—— “梁以姗,”寒筱贞先开口,“你是阴阳师?” “听谁说的?” “这不重要,我想成为和你一样的人。” “我要去工作了。”梁以姗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我能看到那些东西,”寒筱贞加重了音,两手握紧,低沉重复,“我能看到。” 梁以姗没停下前行的脚步。 “为什么……”她低着头自言自语,昏暗中看不清脸上的表情,阴影处悄无声息地落下泪,“不,不可以放弃……爸爸……它们又出现了,好不容易找到……我一定会给您报仇……一定……” ☆、第八话 邀请 (2999字) 暗影重重的林立高楼间,一阵劲风呼啸而过,掀动逛街行人的衣角,女孩们连忙捂住裙子,惯性地发出几声尖叫。有人禁不住抱怨:“怎么搞的?突然刮大风,要下雨吗?” “天气预报没说今晚有雨啊!” 说话者面前,一只丑陋的怪物正龇牙咧嘴地朝她狞笑,撇眼后面穷追不舍的女孩,狂暴地发出一声震吼,猛挥铁拳将面前女子打翻在地。 行人看见一位好端端的女士没任何预兆地倒地不起,面如死灰,瞳孔散射,眼球爆突欲将弹出眼眶,在路灯的映照下分外恐怖。 “啊——!!”胆小的人不住惊叫连天,围上来的人群一片沸腾。 “快叫救护车”…… 梁以姗顾不得查看情况,知那一击足以致命,医院的太平间里又要多具尸体了。眼见妖兽逃之夭夭,她愤怒暗骂,来不及同情死者,全力追赶。 “哎呀呀,真是卖力的孩子呢!”无殇浮在半空抱着一把大镰刀见追逐妖兽的女孩,转望被众人围聚的女尸,挥动大镰刀。 “小尹剑,工作我接过来了,暂时不想收你的灵魂,我需要你去替我做另一件事,复仇以外的事,非常、非常有趣的事。”死神嘴边咧开大大的笑,“破坏规则的人理应受到惩罚,不是吗?” 僻静的街道,耳边擦过呼啸风声,梁以姗拼命追着前方的影子,一步不敢落下。瞅准机会举四张纸符,大跨步纵身跃起,纸符“嗖嗖”飞出,分落于四角,她迅速合紧双手结印:“四圣降灵,通天无界,急急如律令,结。”一声大喝,纸符化作四道明光相连,竖起一座方形结界,阻挡妖兽去路,顺利将其围困。 “看你还往哪跑。”阴阳少女喘着气,眼仁中燃起杀意。 “阴魂不散,找死。”妖兽暴怒。 “火凰。”少女凌空召唤式神,一只巨大火鸟展翅俯冲下来,带下浓烈的火焰直袭狰狞怪物。 妖兽四脚着地,身体裂出一条十几米长的粗大尾巴,附着黏糊稠液,长尾甩动,如千斤重锤砸过,周围建筑一瞬皆毁,索性是在结界内,对外界造不成影响。 重锤击中火球,空中炸开纷纷落落的火焰苗,妖怪得意地向她示威,长尾狂扫。 “哼,这点程度也敢小瞧我。”少女凝神屏息,紧注朝自己飞来的尾巴,右指捏着纸符缓缓抬起,喝出:“火凰。” 式神会意,口中喷出一条火舌招架长尾的攻击,梁以姗急速飞奔,接近妖兽,止步弹跳起身,手中纸符幻化成一柄三尺长的弧形刀刃对准那条尾巴挥掷,飞刃在空中高速旋转,刃锋利索地切断长尾,妖兽倒地不停地扭动身体,痛苦嘶嚎。 “结束了。”少女孤高地宣布,竖起两指,默念:“收。” 火凰变作一缕赤焰消散,结界缩小,被破坏的建筑恢复原状,妖怪被挤压在渐变渐小的结界中,消失前极不甘地吼出:“卑贱的人类,夜?落不会放过你们的,末日……就快到了,哈哈……” “夜落?”梁以姗疑虑,什么东西? “梁小姐好身手,不失为秋木园梁氏后裔,大阴阳师梁源的孙女。”街道旁走出一名男子,身边跟着一个十多岁的男孩。 “你?!”借着路灯看清男子的容貌,梁以姗不由惊住,这个人——那张美得过分的妖魅脸庞,教堂里见过,他是出现在尹剑幻象中的男人,尹剑对他……有着深仇大恨。 “看梁小姐的反应,难道以前认识我?”男子态度文雅。 “你是谁?”梁以姗持稳问出,猜到他可能与iris有关联,也许是…… “我们做着同样的事,称得上梁小姐的同伴吧。” “御灵师?名字?”梁以姗简单发问。 “楚潇然,很高兴见到你,梁小姐,”男子翩翩有礼,“我家任性的大小姐想请你去坐坐。” “你家大小姐?” “见了就知道,大小姐脾气古怪得很,希望梁小姐务必赏脸,我也可以不辱使命的交差了。” 梁以姗没再开口,表示默从,目光移向他身边的男孩,一丝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这孩子……”暗生警惕。 “飞煜,我的搭档。”楚潇然毫无讳忌地介绍。 竟与妖魔为伴,他果然非同一般,只是特派局怎会容许……梁以姗深感疑惑。若说丁灵助杜安卓是出于她所谓的正义感,那么这个叫飞煜的男孩呢? “飞煜既非御灵师,也非妖魔,他是我收留的孩子,我最好的搭档。” 少女看着他平和的笑脸:楚潇然——不像十恶不赦之人,也可能是隐藏极深,尹剑为什么恨他? 而这看起来沉静内向的小男孩,体内蕴藏的力量,黑暗、冰凉、强大,很像、很像……和封印在安卓灵魂中的……很像……他们…… “梁小姐?”楚潇然觉察她的紧张与不适。 “带我去见你们大小姐吧!”梁以姗如梦初醒。 高空楼顶,一名俊逸少年俯瞰着地面,阴阳师那番利落的灭妖举动尽收其眼底,少年中肯地给出评价:“有两下子。” 那个男人和他身边的孩子……人与魔共同对付妖魔?真奇怪。 御灵师?美少年唇边扬起轻蔑的微弧:顾影自怜的小角色根本不配大哥放在眼里。 只是不明,那妖兽为何说夜落不会放过他们?大哥何时与妖魔搅在一起了?他不是对魔王的位置没兴趣吗? 末日?夜落是说过要随心所欲,能力毋庸置疑,但以他如今的脾性,可能玩末日游戏吗?自己倒是有几分期许……将此地变成另一个幽冥之境,让大哥成为主宰这个世界的审判之神。 谷江临湖而起,东部落一座沣山,西部为碧波万顷的湖水,暗夜下水面深幽如渊,茫茫如氤氲雾海,时不时掠过阵阵清寒。 冷峻男子立于半空,一只小猫紧紧蜷趴在他肩头,两颗绿宝石荧光徘徊。湖面一轮漩涡徐徐隐现,一点点清晰、扩大、延伸,如一张贪婪大口,欲将所有接近物吞入无底黑渊。 “幻月……”小猫犹疑。 “别出声,”幻月冷冷开口,“照顾你是夜落的命令,他的命令我会不惜一切去执行。” “幻月,”肩上落下一位美丽的小姑娘,挽住他的臂,仰起清甜笑脸,“谢谢!”温柔如她的名,丝丝涓流沁入人心。 “不管什么事,跟在我身边别乱动。”幻月的口气依旧冷漠,却比方才有所松动。 “幻月。”空中忽现一名美少年。 “殿下?” “大哥叫我来帮你找人,情况很急。” “出事了?”冰冻的俊美脸庞露一丝紧张,“他怎么样?” “夜落……”丝丝轻喃,手挽得更紧,小脸贴在他臂上,眼瞳中因感受到其紧张而盛满担心。 “他挺好……”只是说了些奇怪的话,夜离细细盯着幻月:夜之月,一个谜?夜落的幻月啊!他心里眼里只有大哥,即使大哥被定为邪神,幽冥使者依然誓死相随,因为血交的关系吗?他们都曾饮下大哥的血,幻月乃六人之首,他的主意志极大地影响其余五人,在远古神话时代无往不利,为众神所畏惧。这么骄傲的人唯独甘愿臣服于大哥,也惟大哥能左右其意志,关系看似微妙,却又很简单,幻月对大哥的忠诚绝不亚于自己一分,像一个谜——夜之月,月之谜。 “殿下?”幻月被他盯得不自在,闷闷问道。 “夜之月,你和我大哥。”夜离的话让人摸不着边际。 “什么……夜之月?” “比起这个……”夜离俯视下方旋开的湖面,“你找到了?” “一条线索。” 丝丝往幻月身后缩了缩,瞪大双目惊恐地凝视着水中的激流,瞳仁点点颤动,这种感觉,熟悉的感觉,不可能……不可能…… ☆、第九话 逝者重回,歧义的梦之乡 (2799字) 搅动的湖水如潮涌,被吸入漩涡中心的暗渊,似宇宙的黑洞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星辰、残体碎块与芥末尘埃,尽数收纳,不放过一星一点。 一个身影渐渐浮出潮水排开的湖底黑洞,像踏着无形的云梯:高髻上插一支雕花白玉簪,几缕长发垂于簪下,修身旗袍衬出凹凸有致的曼妙身段,左手几根指娴雅地扣在腰间,女子含笑面对三人,媚眼横生,散发着令人不适的危险气息。 湖面恢复平静,仿若时间的静止。 “不……不是真的……不可能……”丝丝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口,脸上流出极度的惊和……喜,“她?真的……是她?”绿宝石被一圈晶莹的水花覆盖,闪亮碧透。 第36节 幻月微侧脸,瞥了瞥紧靠在身边神情异样的小姑娘,一言未发,心中不禁生疑。 “喂,女人,你胆子不小,敢单枪匹马地出来,”夜离吊儿郎当地寻衅,“不过呢,既然我们找到你了,你想逃跑是枉费心机,乖乖束手就擒,或许我不会让你死得太难看。” “夜王殿下误会了,小妖自知身份低贱,哪敢脏了您的手,”女子娇若羞花,声如黄莺脆鸣,无半分畏意,“小妖卑如蝼蚁,怎入得了夜神大人与幽冥使大人的法眼,您二位杀我不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一番奉承听不出谄媚,反倒昂首挺胸,底气十足。 “废话少说,欧凝是你带走的?”幻月直截了当地问。 “是,但她现在不在这儿,具体去了哪我也不知道。”女子答得很利索。 “说谎得有限度,人被你带走,你却说不知道她在哪,哼,我看你是存心找死。”夜离抬手射出几条魂锁,将来不及有所动的女子紧紧捆缚。 “不……”丝丝失声喊出,欲冲上前,被幻月拦回。 “嗯?”夜离循声望向小姑娘,看到一张焦虑不安的脸。 “夜王殿下,小妖不是来和您动手的,也没想阻止您去找欧凝,”女子竭力平稳发颤的声音,“抓她是奉命行事,小妖知道的并不多,在此现身,只为带走我妹妹……丝丝。”她直视着幻月身边的女孩。 “她?”夜离稍稍纳闷,“是你妹妹?” “殿下!”丝丝窜离幻月,跃到女子面前,张开双臂将她护在身后,“殿下,求求您放过她,幽媚姐姐……幽媚姐姐不会做坏事的,她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求殿下不要伤害她……” “幽媚?”幻月眼角现一丝凌光。那日妙音给她送衣服时,她曾向夜落哭诉,丁灵与幽媚已先后死去,死于人类之手。 “我讨厌和不老实的人费唇舌,快让开,别妨碍我。”夜离有点作火。 “不……不要……”丝丝抱紧女子,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她,“不要伤害幽媚姐姐,不要……她是好人,幽媚姐姐救过我,对我好,照顾我……她是好姐姐,求求你们不要杀她,好不容易姐姐活过来了……不要再伤她,别杀我姐姐……” “丝丝?”幽媚心弦触动,无奈被缚得结结实实,双手动不了,只柔和地望着身前的小妹,脸上拂过些许欣慰。 “哼,女人就是麻烦,”夜离被哭哭啼啼的女孩搅烦,“幻月,把猫拎走。” “等等……”丝丝止住哭声回头大喊,急劝女子,“幽媚姐姐,你快告诉我们欧凝在哪里,这样殿下就不会杀你了,幽媚姐姐……”瞳仁中闪着兴奋,“我找到他了,殿下是他弟弟,只要你帮我们找到欧凝,跟我去见他,他不会计较的。和你说的一样,他真的很厉害,很温柔,幽媚姐姐,跟我们走吧,他一定会保护你……” “丝丝,”幽媚摇着头,轻叹,“我也找到了,在那里我过得很好,养了一个多月的伤,这次来找你,是想带你走,去到真正属于我们的世界,能够保护我们的地方,那里才是我们要寻找的梦之乡。丝丝,跟姐姐走,好吗?” “那里……是哪里?”她惊愣、恐慌,“幽媚姐姐……你、你骗我,你也被骗了,被利用了……姐姐,你快点清醒过来,跟我去见他,只要见到他,你就会相信我说的是实话,他……” “丝丝,谁对我好对我不好,我心里很清楚,倒是天真烂漫的你,不懂世间险恶,人心不轨,要清醒的是你,别被继续蒙骗下去了,姐姐不会害你,相信姐姐,离开他们,来姐姐这里。” “好话说尽,是她自己执迷不悟,丝丝,快走开,”夜离寒森警告,“否则我可不会顾及大哥的面子了。” “殿下?”丝丝心惊,看着他恼怒的脸色,左右为难,求救的目光投向幻月。 “听话,回来。”男子口气中的寒冰解冻不少。 “英明神武的夜王殿下,何必为难一个孩子,”幽媚高声道,带有几丝轻屑,“丝丝是我妹妹,却不知被你们用了什么方法迷惑她。我承认夜王殿下与幽冥使大人的天人之貌能轻易俘获万千少女心,但总不能事事都命令她们,至少给丝丝一个选择的机会吧。” “对一只即将死去的妖,你成为不了另一个选择,猫只能跟我们走。”夜离说话间,已往魂锁中注入七分灵力。 星星点点的耀眼光芒包围旗袍女子,声声痛苦的惨叫震碎丝丝的心脏,血一滴接一滴流下:“不要……姐姐……不要……”她被光芒弹开,看着眼前宛如在烈火中焚烧的女子,嘶声力竭,几乎喊破嗓子:“姐姐……姐姐……”奋不顾身地扑向几条魂锁,想把它们扯断。 幻月迅速捞过冲上去的女孩,任由她在怀里拳打脚踢,痛哭哀号。 湖中无预料地生出数根舞动的黑色长须,急速旋转而上拧成粗大的树干形状,而散开的树杈则裹住光焰中的女子。夜离用力拉紧魂锁,一扬手,锁链碎成星点消逝,空中一条“黑蛇”急速下沉,没入水中。 “姐姐……”一只小手孤独无助地悬在空中,丝丝对着湖面层层不断的涟漪绝望呐喊。 “她被救走了。”幻月漠然道出,不知算不算安慰。 “哼,后台挺硬,逃得也快,”夜离怒火难平,“要是以为能从我手中逃走,未免异想天开了点。”摊开掌心朝下,聚起微光,盈盈洒洒涌入广阔无际的水域。 “殿下,穷寇莫追,我们该走了。”幻月抱起悲伤过度的女孩。 “空手而归,不怕对大哥没交代?” “不是空手,还有个意外。” “唔?”夜离定了会儿,收手转怒为讽笑,“哼,最近天气越来越暖,蚊子也变多了,嗡嗡的嗅着味来,追着人叮,是够烦的,回去吧!”暂且放过你们,来时如敢进犯夜宅,定当好好招待。少年唇边划过一抹嗜血的弧线…… 矫捷的身影穿梭于幢幢楼宇间,越过低矮的屋顶,飞掠一排昏沉的路灯,健步如飞,至寂静无人的湖边,左手中指那颗闪耀的祖母绿宝石失去光彩,四野死气沉沉,茫茫的湖面好似一团迷雾,让人不解。 一张刚硬的年轻脸庞凝峻如刀,锐利双眸射出咄咄逼人的寒光,左脸一条利落的疤痕于眼角下延至颌骨,爬过整整半张脸,原本英俊的男子因这条疤而毁容,反过来却又为他增添几分霸气,令强者为之叹服,懦者为之生畏。 “刚才分明有非常强烈的异体反应,为什么转眼消失了?”男子抬头仰望深重的夜空,那不是人类能对付的力量,二十年前的预言,开始应验了吗? ☆、第十话 阴阳师的拒绝 (3090字) 梁以姗看似心无旁骛地跟着楚潇然,心里实有层深深的疑虑,她不了解特派局,对它的概念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词。 爷爷在世时她曾问,为什么他要拒绝特派局的诚恳邀请?爷爷沉重地叹了气,目中凝聚着难以参透的深远,仅仅对她说,古老的法术不容玷污。 千古至今,阴阳师的法术依靠自然五行之精华结合人体内精气,加以融会贯通以调和至平衡境界,借助无穷无尽的自然之气来提高自身术法。 特派局的做法阻隔了两者融聚,并生生将其切断,术法完全基于体中精气,将其引出超水准发挥,在使人迅速掌握治妖之法,提升能力的同时对人体造成无可挽回的损伤。这种伤虽不在肉体,御灵师的生涯却挨不过二十个年头,而十五岁以下的孩子开灵资质最佳,为特派局新生血脉的最佳人选。如果一名御灵师十五岁受封,那他的生命将永久停留在三十五——这些话梁源没告诉孙女。 他不解为诛灭妖魔,尤尼何故疯狂至此,倘若他还是一个人,怎如此不懂珍惜同族性命?曾试图辩驳,苦于没有证据,尤尼的威信又超越了一切,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他如同在人间幕后操纵的神。 但人存于天地,并非凌驾其上的主宰,世间万物,莫不息息相关,相生相克,诸如妖魔与人类共生于世,是宇宙赋予的制衡之道。任何一方都无法代表正义执行审判——正义只属于胜者,胜负未分前,谁都可以是正义的使者,也都可以是罪恶的化身。然而无人能打破天定的制衡,人类自诩的正义并非真正的正义,妖魔高举的侵犯亦非真正的侵犯,双方只不过在努力求得自己生存的利益,想在明世里占有绝对统治权,妖因此而害人与人因此而灭妖,有何不同? 纵使洞悉一切,仍阻止不了双方的残杀,不可能理解,不可能停息的战争,阴阳师能做的,就是堵上性命斩妖除魔,保护心中所容、所爱…… “阴阳师能做的,就是堵上性命斩妖除魔,保护心中所容、所爱。”梁以姗一直牢记着爷爷的话,和话语中深深的无奈。她感觉得出,爷爷的伤怀与对敌人的怜悯。 “人常言妖魔嗜血成性,残暴不仁,殊不知它们也存在情与义,只不为人所理解……如果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妖魔亦非草木,谁能断言它们就无感情呢?况且,草木果真无情吗?人为什么要赋予它们诸多含意?爱情、亲情、友情、思念、悲伤、幸福、感动、骄傲、诅咒、忍耐、赤诚……囊括人间七情六欲,因为有情,所以会恨,会怒,会争斗,会流血,会有杀伐,不断卷出更多情仇,衍生更多爱恨。燃烧的感情浇不灭仇恨的火焰,杀戮不息,战争永不休止。不管人或妖魔,终究不是神。” 那时她十岁,不懂爷爷这话何意?一边修学一边修行,爷爷临终的前一年,告知她二十年前占不出结果的凶卦,隐居后他多次卜卦,意外发现藏于卦象外的一个惊天大秘:难怪没有结果,它本就无结局可言。 带着继承爷爷阴阳师之名的遗愿和那个秘密,梁以姗果断报考谷江大学,到这座危机潜伏的城市大舞台—— 正是在谷江,她遇到杜安卓与丁灵,似乎弄明白了爷爷所说的妖魔之情与义,和人一样的感情,至真至纯,是世间所有生灵最平等的圣洁之域。 “梁小姐,我们到了。”楚潇然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这里……是……”水中央矗立着一座欧式大别墅,像迷你型的瑞士西庸城堡,透出朦胧荧白灯光,给城堡覆上轻薄雾纱,像话剧舞台上的夜幕背景,城堡为聚光灯下的焦点,里面将引发故事剧情。 走在狭长吊桥上,仿佛置身探险的旅途中,脚下是无尽头的黑窟,前方是等待揭开的未知之谜。 踏着红色天鹅绒地毯穿过明亮富丽的厅堂,上楼沿左侧一直走到尽头,楚潇然拧动门把轻推:“大小姐,梁大阴阳师的孙女请来了。” “她进来,你出去。”里面传出一句漫不经心的回应。 一排存放各类古籍的大书架前立着一把扶梯,娇柔的玲珑少女踩在梯上专心致志翻找,抽出一本厚重的牛皮封大书典,封面印有三个模糊的繁字体:禁界说。 她抱着大书慢慢下了扶梯,瞧见在书架之间徘徊的背影,道声:“我在这。”朝窗边的书桌走去。 梁以姗回首见一名妙龄少女,天生丽质,闲情清雅——是那位大小姐?心中疑惑更重。 “你好,我叫莫辛,请坐。”莫辛端正坐好,一本古籍平稳放下。 “你好,梁以姗,”阴阳师少女隔着桌与她相对而坐,“莫大小姐请我过来有什么事?” “想听你说说神秘人。”莫辛低头翻开牛皮书,仔细阅览。 “你是特派局的人?认识iris?” “对。”少女视线未离开书页一寸。 “我所了解的都已经告诉她,没其他多余信息。”梁以姗对她目中无人的态度有些不满,面色依然平稳。 “你对风铃怎么看?”莫辛没计较,问另一个问题。 “一个半生不熟的朋友,身体很差,弱不禁风,不大爱说话,性子很软,但外柔内刚,宠辱不惊,平常以微笑示人,发病时的样子很痛苦,除此外没看到过她有其他表情。” “看似简单,实际最难懂,”埋头的少女总结,“你的看法很到位。” “你和她接触过?” “见过一面。”派对上的女孩风铃和她的守护骑士幻月,很有意思的两个人,莫辛目光停滞。原计划与尹剑商量订婚,哪知他对霍娴茵无半分兴趣(有关这点霍大小姐没提,也许是她一厢情愿认为尹剑对自己有意,可悲的女子),真是天助她莫辛,不用辛辛苦苦扮演别人的角色,又能直接依附霍娴茵的关系进入广安,一举两得。 尹剑对风铃好像关心得紧,一个遗世独立的骄傲贵公子,放着一位门当户对、花容月貌的千金小姐,却不理不睬,反对姿色平平的柔弱小女生动心,风铃,究竟有何魅力?吸引着那两个英俊不凡的男子。 仅一面就看得如此通透?!梁以姗不禁重新审视她,留意到其纤长细指上的宝石戒指:这个女孩子不简单,不,应该说,特派局的人都不简单。 “你出生阴阳世家,听说过‘禁界’吗?”莫辛再问。 “禁界?”梁以姗诧异。 “一个被湮没的传说,鲜为人知,”少女终抬头,慢慢说道,“宇宙初始,一场大爆炸将世界割裂成无数碎块,时间与空间发生断层,形成许多异次元,诸神随之散落于各个世界,平定纷乱的妖魔,守护人世太平,并相互界定,各不干扰,以维持宇宙平衡。而禁止时空往来的界定——禁界,就像各个国家之间约定的国界线和分水岭。禁界线的掌管者称为禁界尊者,严格把守此界与彼界的通道,阻隔不同世界的神魔互侵,防止天地失衡,时空塌陷。”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你爷爷不知道?他没跟你提?” “传说鲜为人知,你刚说过。” “确实,”莫辛答得很干脆,“所以我告诉你了,并希望你能加入特派局。” “抱歉。” “你跟你爷爷很像,”莫辛合上书本,流露出极大的兴趣,“出于同种原因拒绝吗?” “如果没别的事,我走了。”阴阳师避而不答,起身离开。 “有件事我觉得还是提醒你一下比较好,”少女靠入椅背,清晰吐字,“夜?落。” 夜落?又是夜落?梁以姗止步,不久前被灭的妖物那句话应犹在耳:“……夜落不会放过你们的……” “夜落,谁?” “特派局的敌人,人类的公敌,”莫辛眸光散聚,话锋陡转,“你一定很好奇我的动机吧!不仅向你打听风铃,邀请你为特派局工作,还告诉你禁界和夜?落……” “对不起,夜深了,我得赶回学校。”梁以姗托辞,脑海中渐入爷爷说过的四句:帝兮魔起破天惊,临降凡尘神女情,夜梦由生荼靡泪,落掩浊世暗无明。 ☆、第十一话 荼靡之泪 (2701字) 从进教室到上课铃响再到一堂课结束,一上午我没看到佳颖,杜安卓在医院养病,严俊可能陪着他,佳颖没理由不来,不是跟我和好了吗?那天的话……和好?算吧! 第37节 需不需要去探望一下呢? 刚出教室,收到一条短信,以姗发来的七个字:安卓醒了,想见你。 我交代小离先回家,自己去趟医院,然后飞速闪人,一大群花花正呼啦涌上来。 “喂,你……”老弟喷火,声音湮没在鼎沸的崇拜尖叫中。这么久了,花花们怎还没审美疲劳?反倒更加强烈?! 医院的药水味渗入墙壁,潜进鼻腔,莫名的不适感充斥全身。我来到杜安卓的病房,里面只有以姗,不见严俊,问及他怎没来,以姗道他去找佳颖了,因为听说我和她在闹矛盾。 我无言以对,转问杜安卓,他昨天醒时为什么会说黑色的屋子、妖怪之类的话。 他扶着额头,努力回想,偏生记忆一片空白,脸上浮现焦慌:“我不记得,什么都不记得……没一点印象,”蓦然怔住,嘴里喃出,“小凝?是小凝,小凝不见了,我找不到她,救不了她,我……我要失去,失去她了……”失魂的刹那如悠扬琴音中一根嘎然绷断的弦,刺耳的“嘣”响,在心口狠狠划下伤痕。 “小风不是想你说这些,”以姗插话,“没找到欧凝之前,谁也别妄下定论。”抬眼望我,带着几分探究,终未说话,道句,“我出去买点吃的。” 房门被拢上,我朝病人笑笑:“小卓,别想多了,小凝肯定没事,她心地善良,一定能逢凶化吉,好人有好报嘛!” “你和灵灵长得真的很像,笑起来的样子,一模一样。”他低声苦叹,有丝悲凉。 我再次无言,他原是从未放下过丁灵。 “失去一次,不能再错过第二次,”他望着我,瞳孔中溢满痛苦的自责与愧疚,“小风,我明白得太晚了,直到小凝失踪前,我其实……依然在犹豫……彷徨不定,”眉间一抹凄凉,“人总要到失去了才会珍惜,这句话真讽刺。” “也是一句很好的警言,”我温声劝慰,“懂得了珍惜,会更加珍惜所得,小卓,不到最后一刻,决不能放弃希望。”不到最后一刻,谁也无法断言结果,正像即将来临的风暴,会怎么样?无人得知。 “懂得了珍惜,会更加珍惜所得?”他重复念着,眼神涣散,“可我……还有机会吗?”道不尽的落寞,似觉察出不可逆转的结局。 “不尽力争取,再多机会也是空谈,希望在心里,不在嘴上,小凝在你心里,不在他方,相信吧!你会见到她……或许,能够亲手解救她。” 灵魂净如白纸,却埋藏不可估量的黑暗,极致的对比,极完美的藏匿,是否注定他将走向两种极端?答案不得而知。 杜安卓醒后,很快出了院,想尽快找到欧凝,尽管毫无线索,追查得继续。以姗用式神找了多次,仍是一无所获,每每被恶意阻截。由此推断,确有幕后者在暗中操作,目前不明对方的目的,目的没达到前,欧凝暂时应无性命之忧。若欧凝已死,无殇不会不理,煦的办事态度我从不怀疑。 至于幕后者,尸鬼吗?我对魔界中的事不甚了解,两年前还是风铃时在燕堤谷灭了魔域的万妖王,并合碧柔公主与十三燕、龙桓、濮阳炫、颜祺修复隔绝燕堤谷与魔域的结界,保全燕堤谷不再受魔族侵扰。 万妖王在魔域曾占有什么地位,与尸鬼关系怎样?无从知晓。 魔域该由魔王统治,但是…… 连着几日,小猫咪躲在我卧室里拒不出来,幻月独自去找欧凝,照顾丝丝的任务已然结束,或许她需要一个自由的空间与选择。 自看见死而复生的幽媚,丝丝返回最初状态,成天担惊受怕,更不敢面对小离。 正要推门,被小离叫住:“人类,或妖魔,你做出选择了?” “嗯?”老弟问话怎这么深奥? “姓梁的丫头灭掉一只妖兽,它临死前说‘夜落不会放过你们’……是巧合吗?”一双黑漆漆的眸子非常正经地问着我。见我波澜不惊半晌没答话,以为是默认,翘起嘴角走开了。 什么情况?? 我未多作深想,继续波澜不惊地走进卧室。 蜷在墙角的丝丝双臂抱膝,脸深深埋起,小小的身子紧缩成一团——可见她所受惊吓之大。小离果是不懂怜香惜玉的,杀幽媚的一幕在她心里恐怕难以消除了。 “丝丝……”我蹲下身柔声唤,手指触碰削薄的肩,她浑身在发抖。 “夜落,”她抬起红肿的泪眼,绿宝石黯淡无光,两条胳膊绕上我的颈脖,“夜落……” “想幽媚姐姐了?”我环上她的背,温和安抚。 “姐姐不是坏人,姐姐不是……”她哽咽着,反复的辩解中带着可怜的乞求。 “希望姐姐来这里吗?” “夜落?!”她仰起脸,闪着一股激动,余在眶中的泪花随之奕奕,只片刻又沉落下去,“可是……殿下不喜欢姐姐,姐姐也不相信我,她要带我走,我……想跟姐姐在一起,可是不想离开夜落,不想离开幻月。” “小离误会她了,幽媚姐姐对丝丝好,就是丝丝的好姐姐,一个好姐姐怎么会是坏人呢?我们去把幽媚姐姐接回来,好吗?” “好,”小猫咪愣了数秒,破涕为笑,“夜落……最好了!” 我拭去她睫毛下点点余泪,一对莹亮的绿宝石重新绽放光彩。 阿穆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侧,告之有客到访,是一位女学生。 我抱着小猫咪闲步下楼,筱贞在客厅里等着,手中拎着一只白色编织袋,来归还参加舞会的那件礼服。 “原来我们之间还隔着一段距离,”我作状幽怨叹气,“做我的朋友,真那么难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和丝丝出去走走,”我打断她,持续幽叹,“妙音和星河该回来了,阿穆,好好招待我同学。”说着朝门口移步。 “小风……”她口气略急。 “天色不早了,阿穆,给筱贞安排一间客房,别让小离找她麻烦。” “不用,我叫的士在外面等,还完东西就回医院。” “嗯?”我回头更加哀怨地望着她,纤弱的身体配上凄楚的眼神,加之精湛的演技,似乎渐渐软化了她固执的防线。见其迟疑,我笑了,她有点不知所措。 正巧星河背着书包由外入内,穿过大门时,轻飘飘地来一句:“堵在门口的白痴,我把他轰走了。”如果他说“吓跑的”,会更使人信服。 妙音紧跟在后面,好奇问道:“大……姐姐您要出门?” “带丝丝去散散步,”我简明道,转向发窘的女生,“筱贞,这里离市区远,今晚你先住下,阿姨那边有医院的人,不会出多大问题。” “……好吧!”她勉强应下。 “要出去,我陪你。”星河扔了书包走过来。 “谁都别跟。”我淡淡说完,径自离去。 ☆、第十二话 留在彼岸归处 (2616字) 今晚月色很美,饱和的月光静静流泻在广阔湖面上,粼粼波光如洒下一片银华,装点着绚烂繁华都市的一角…… 三百年前某个隆冬雪夜,一只白狐闯人类居所,叼走一户人家里刚出世不久的几只猫崽,迅速窜入附近的山林,隐没于浓黑夜幕中。深洞里三只嗷嗷待哺的小狐狸瑟瑟偎依,相互取暖,腹中饿得嘤嘤叫唤不止。 几只猫崽经一路颠簸已奄奄一息,唯一残喘一只纯灰色小猫,在入狐狸口前,它缓缓睁开眼,两颗璀璨夺目的绿宝石充满渴求,渴求温暖,渴求母猫的呵护。 一瞬间,白狐心软了…… 第二日,猎人沿着狐狸留下的脚印找到它的安身之所,雪一般纯白的毛发被浇上温热的腥红汁液,怵目的血浸入冰冷的雪。小猫与一只幼狐藏得隐蔽,侥幸躲过一劫,而另两只小狐狸不及转移便随母狐一大两小三具尸体挑起在一条粗棍尾端,挂在猎人肩后一荡一荡…… 猫与狐相依为命,走街串巷,不知熬过多少个春秋,迎来多少个寒暑,猫被狐狸保护的极好,然狐狸屡遭劫难,最终不幸惨死在人类棒下,一去不回。 小野猫躲在山里日夜翘首企盼狐狸,天可怜见,狐狸来了,却不是原来那只,不是它要等的那只…… 狐狸说:她叫丁灵。 小猫说:她叫丝丝。 从此,丁灵肩负起照顾丝丝的责任,在岐山里修炼,原来,相依为命的狐狸带小猫来到的山叫做岐山。原来,淘气的丁灵刚郁闷地出了古墓,因为没讨到轻松修炼的方法,正满山遍野地发泄郁结情绪,碰巧遇上了等待狐狸的小猫。 丝丝很讨人喜,像温室里的花骨朵,纯真得不落一丝纤尘。 丁灵没下过山,很好奇山下的世界,丝丝尽其所能地描述着自己看见的人和物…… 后来,丁灵又进去古墓,禁界尊者被烦得无奈,一句“闭关潜修,除此再无他法”打发她,小狐仙更加郁闷,同时不得不决心闭关,带着丝丝一块儿。 丁灵提前修满出关,丝丝出来时发现她不知去向,只留下一行话:我去山下历练,很快回来。短短十个字令她怅惘,于是在同一个地方等,依旧等一只狐狸出现……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七八个月过去,丁灵一直没回来。 丝丝慌了,生怕她也一去不返,不再犹豫,果断下山去找她。 寻到谷江,饥寒交迫中,有个自称夏汀的女孩来到她面前,说认识丁灵,可以帮她们见面。 丝丝死灰的眼里重新燃起希望,仿佛丁灵就在眼前…… 在夏汀指定的地点——与谷江毗邻的一座小城边陲,寂寥无人的废弃工厂,草木丛生,空气很新鲜,周围环境清爽怡人,单单这座废址大煞了风景。 如约而至,丝丝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丁灵姐姐,激动地向她奔过去,谁知空中扑下一张闪眼的大网。丁灵眼疾手快,快速出招逼退丝丝,只自己落网。 “姐姐……”丝丝焦虑地大喊,向她冲过去。 “快走……”丁灵急呼,闻得一条凶悍的蛟龙腾空而起,声音愈发急迫,“丝丝,快走……别管我,快走啊!” “姐姐……”丝丝只看到她,全然不顾蛟龙袭来。 “快走……”丁灵喊得嗓子起火,身体使不上劲,眼见妹妹危在旦夕,不容思考,倾尽所有力量使出空间转移之法。 丝丝在周身浮起的七彩流光中听见丁灵绝望的惨叫,深刻在脑海里,永远忘不掉。 流光与蛟龙的气旋攻击产生剧烈碰撞,像局部小范围内的原子弹爆炸,无穷威力导致巨大的破坏性。 (藏身在附近观战的夏汀惊骇,事情远超出了自己预想,迎来一波毁灭的冲击前,逃走已来不及,她匆匆发动移魂术。半里之外有个轮椅中的残疾女孩正拍摄风景,被突袭而来的强光刺瞎双眼,身体亦被夺走。夏汀在命悬一线时获得重生,代价是失去双腿与光明,以及自身赋有的奇门异术……) ——这是丝丝与丁灵的故事,丁灵死亡的实情。所以夏汀临死前承认是她陷害丁灵,自遭报应。 对杀害丁灵的人,丝丝说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她没看清,隐约中好像有个高大的身影,和闪光的亮点,在他手指上…… 事后没多久,她明白了,那是一枚戒指,后来幽媚告诉她的。 被丁灵用命换来的丝丝伤心欲绝,在小湖边嚎啕大哭,见者哀怜,闻者心碎。 一只手轻轻搭上肩,女子问,她哭什么? 丝丝回答:姐姐死了。 女子心生怜悯,把她带在身边。 丝丝问,她们要去什么地方? 女子回答:去找夜?落——拯救并保护弱小妖怪的美丽梦之乡。 “夜……落。”丝丝记住了这个名字。 但是好景不长,她们被戴戒指的人发现行踪,像重蹈丁灵之死的覆辙,又一幕悲剧在丝丝面前上演,幽媚给她争取逃跑的时间,嘱咐她一定找到夜?落,报仇,为自己,为丁灵…… 狼狈不堪的小猫逃回谷江,终日惶惶不安,温室的花朵在风吹雨打中败谢凋零。直到一晚,她嗅到一股不同于人类的异常灵力,吸引着小猫尾随追寻…… 路上丝丝说了很多话,我抚着它松松软软的毛发,认真倾听,至湖边,她的故事也结束了。 “就是这里吗?” 第38节 “夜落,我想自己过去找幽媚姐姐。”小猫咪轻巧地跳下地,化成一位可伶的小姑娘,侧扬起的眼眉与湖光融为一色。 “丝丝……”想告诉她有危险,最好不要离开我身边。 “夜落,谢谢你!”面前的女孩展露天真笑颜。 我明白——她做出了选择。 恍然间,觉得她的笑很凄美,凄美?何来这个词?该为甜美才对啊!望着湖面上远去的小小背影,她说谢我,谢我什么?收留她?还是带她来找幽媚? 湖心传来丝丝的呼唤,悠远而空寂…… “失去狐大哥的时候,丁灵姐姐出现了,失去丁灵姐姐的时候,幽媚姐姐出现了,每次失去都会得到新的依靠,夜落,我渴望一直享受你的保护,却不希望你成为继幽媚姐姐之后的依靠,我害怕……惊喜的是,上天垂怜,让幽媚姐姐重生,那一刻我知道,她是我最后的归处。”丝丝以这句话为她的故事收尾。 最后的归处?我细细咀嚼,要随她去吗? 旋开的湖心渐渐升起一名旗袍女子,待完全现出于水面时,丝丝兴奋的眸子忽然停止闪动,见数颗明焰流弹齐从女子背后射来…… “姐姐!!”她无半秒思考,反射地飞出去。 丝丝?!!女子回头,双瞳瞬间放大,看到—— 纯白的温室花朵,在火红的彼岸,一片片凋零…… ☆、第一话 凋零·残杀 (2554字) 电闪雷鸣,光影交映,湖面张开一层巨大的结界,空中腾起的蛟龙、腾蛇与螭吻上分别立着三人,两男一女,绿柱石、石榴石与月光石在结界边缘连成半弧,居高临下同湖心的女子对阵。 “丝丝……”我朝向湖面走去。那道重击于她太过残忍,为何……我没有阻止?心底生出后悔、心疼还是怜悯? “夜落,你不能过去,”幻月现身挡住前路,冰冷的语调从未改变,“她决定离开你,便意味着会有这种下场。我再说一遍,你无法替别人选择,更无权干涉。” “幻月,你对丝丝的感觉仅为一只猫吗?” “不,是任务。” “就因为是任务?”所以对她容忍,悉心照料? “对,你交付的任务,我可以拼尽性命去完成,但,保护她的任务昨晚终止了,她也选择离开你,如此已和我们划清界限。”他决绝的语气无半分留恋。 “幻月说的没错,刚才你若出了手,定会暴露身份,现在也是,不用为了一只小小的猫妖去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小离出现在身后,满不在乎。 同来的还有阿穆与星河。 “都来阻止我吗?” “我们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让着她。”星河开口。言外之意,对丝丝毫无情分可言,不需要为她卷入无端的是非。 “呵,如果我们要阻止,您又当如何?”阿穆不甘示弱地追问。 “夜落,别忘了自己说过的话。”幻月提醒。 我知他所指,对璇玑说的那番话,他在一旁见证——不再舍弃,自然不会再与他们动手。 丝丝想选择她的归处,错了吗?令他们这般冷眼旁观。 远眺湖面,幽媚抱紧奄奄一息的女孩,始终不愿相信,一颗晶莹颤动的泪滴在素净的脸庞:“丝丝……你……”喉中很苦、艰涩,说不出只言片语。 “姐姐,我很幸运……很开心……终于……找……到……”愈来愈弱的声音飘向遥远的彼方,绿宝石最后一抹莹亮沉消殆尽,告别了尘嚣的绝望与残酷。 “丝丝……丝丝……”幽媚轻柔地唤着,任两行泪水流下,“我找到夜?落了,它帮我疗伤,帮我找你,那真的……是我们梦寐以求,一个能给我们幸福的归宿,丝丝……姐姐带你回去……带你回去……没事的,别害怕,有姐姐保护你,别怕……” 女孩静静睡着,身体渐渐化作云烟散去…… “丝丝……”女子双臂环胸,怀中之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低垂着头,悲怆的泪不间断,“丝丝……为什么?太过分……太过分了,明明……什么也没做,好残忍……你们……真的好歹毒……”仰头一声悲鸣,“啊——” “妖孽,死有余辜。”乘坐在蛟龙上的男子嗤之以鼻,左脸的疤痕透出森森寒气。 “黎修,半年前的漏网之鱼今天总算了结了。”腾蛇上二十岁左右的秀丽女子如释重负。 “对我可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想不到这妖女还活着,真是我人生中的奇耻大辱,今晚一定要把这个污点洗干净。”螭吻上比她稍小的小伙子义愤填膺,死死盯着悲号的幽媚。 “该死……通通该死……该死的人类,冷血、残暴的垃圾……虚伪的蠕虫,你们……不配主宰这世界,杀……杀了你们……”一双烈火熊熊燃烧的愤怒眼瞳,血红血红,“我要……杀了你们……”旗袍女子周身绕起一团黑雾,脚下湖水搅动,一排水帘长空挂起。 “哼,死到临头,还敢大放厥词。”小伙子傲然怒喝,起身后翻,空中出现九宫八卦法阵,轻松站上,指挥螭吻攻向水中女子。 “小善,别轻敌,这只女妖和刚才的感觉不太一样,有些奇怪。”黎修提醒他。 “怕什么,你们先别动手,看我的。”小善自信满满,迅速结印,身前豁然闪现淡青色光圈,凝聚出一把明晃晃的手枪。熟练地握住两手端起,眼里扫过一丝狠厉,黑洞洞的枪口瞄准控制水浪与螭吻缠斗的敌人…… 远离战场的湖泊另一岸,三个黑影观望着结界中的激烈战况,骇浪滔天,汹涌澎湃,间杂锋利的明光四射,外界却是风平浪静。 “那只猫妖就是幽媚要找的妹妹,方才怎不出手救她?”一个女声问。 “我仅承诺帮她找到妹妹,没答应相救,猫妖丧命怪她自己粗心大意,”如朱似血的唇弯出浅弧度,“对岸那位大人也袖手旁观了,我们又何必急着送上门?” “幽媚要放任不管吗?”另一个男声疑虑,“虽注入了魔晶,但应付三个御灵师……比较吃力。” “幽媚留着,现在的她正符合我们重振魔界所需要的战力。仇恨会使人疯狂,也会使妖更为凶残,幽媚杀人的欲望因猫妖的死完全被点燃,极致的痛恨会让她变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强百倍千倍……仇恨的力量,总是如此超乎想象。” “血魔大人,您这招……英明。” “人类有句话,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必要的牺牲在所难免,”血魔阴幽道,“幽媚想得到她要的安定,就必须先为此付出,只有结束了这场人类与妖魔的战争,世间才能真正太平。” “起初幽媚对人类还抱有井水不犯河水的幻想,经这么一折腾……”女声诡笑。 “雪妖,帮她脱身,牛鬼,同我去会会那位大人。”血魔吩咐。 “去见……啊?!您确定不是开玩笑?”牛鬼大吃一惊,两只铜铃眼瞪了又瞪。 “再多犹豫一秒,保不准那位大人就到我们面前了,你以为自己想走便能走?” “他……他发现了我们?”牛鬼脸色惊变。 “别让夜落大人等得失去耐心,他的果子可不好尝。”血魔道完,变作几缕青烟离去。 “血魔大人,等等我……”牛鬼来不及想“去不更自寻死路吗?”,慌忙跟上。 结界中天地煞变,水漫连天,小善灵巧地避开锥刺状的水弹,侧面又涌出一条水柱魔爪向他伸来,半途被一张罗网挡住。 “小善,小心,她的妖力突然提升了数十倍,还有继续增加的趋势。”腾蛇上的女子加入战局。 “我也发现了,可恶,跟上次简直不是同一级别,短短一个多月,居然厉害这么多。”小善愤愤咬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还生旺得夸张。 “拖下去不是办法,必须速战速决。”黎修拧起眉,手里多出一把手枪式离子电流发射器。 “好,”小善干劲大涨,“蕊华姐,黎大哥,我主攻,突破她的防线,你们掩护。”急速冲滑,落到螭吻背上,用手拍拍,紧注前方不远的水帘:“好伙计,带我冲过去。” ☆、第二话 血魔·湖战·微笑面对 (2829字) 结界外的湖面风平浪静,两名黑衣男子落在岸边,为首者欠身向我“致敬”:“血魔元道,见过夜落大人。” “你倒明智,懂得自己跳出来。”幻月冷讽。 “脑袋是够灵光,否则等我们杀过去,他就没机会开口说话了。”热衷打架的阿穆捏响手指关节,怀诺没满足他的暴力欲么? “两位谬赞,”血魔应对自如,视线转到我身边的小离,恭敬地招呼一句,“夜王殿下。” “哼。”老弟高傲地昂着头,看扁凡人,鄙视妖魔。 “元道,你不逃,反主动来见我,那么有把握我会放过你?”我轻慢地问。 “遇上神大人,我等岂是轻易能逃的,除非您愿网开一面。”血魔保持着恭谦态度不急不躁。跟在他身后的怪脸男子则忐忑不安,那副紧张样看着很滑稽。 “你来求饶的?” “最少,不是来自讨苦吃的,”他话有保留,血唇一弯,“说来,我魔族要特别感谢夜落大人您呢。” “嗯?”谢我?? “您贵人多忘事,不知还否记得两年前手刃万妖王?它是我魔域逆贼,被您降伏,可谓大智大勇,功垂千古,魔域上下无一不为您所折服啊。”血魔叙叙道来,不断给我戴高帽。 “这么说,你是专程来谢我了?”我略觉讶异,万妖王竟是魔域叛徒? “您能这样想实在令人感动。”他皮笑肉不笑,语气中完全听不出感动的成分。 “原觉得人类虚伪,不想你们更生厌。”星河简短发言。 “我们不是人类的金银,亦非神族圣物,哪会博得人与神的喜爱呢?”血魔对答如流。 “算你自知。” “元道,你若真心想谢我,就答应我一个要求,”我看向湖心的激战,结界里翻卷的惊涛骇浪中只见三只巨兽式神攒动,“把欧凝还给杜安卓。” “望大人明示,您口中的欧凝是一个普通人类吗?” “你有完没完,不想死就快把她交出来。”小离最受不了兜圈子。 “夜王殿下请息怒,”血魔面不改色,“我们的目标是让夜落大人成为魔王,对普通人类没丁点兴趣。” “还狡辩?”小离刚怒起,豁而冷静,“你们……没对我大哥死心?” “魔域怎可放弃魔王大人?”血魔一语双关。回答了他,表明了决心,又隐含另一层意思……感觉不太好。 “幽媚是你们的人?”我回到正题。 “她已入魔域,我可以命令她做事,她也有自由去做命令以外的事。那个欧凝,恕在下并不知情,但只要您一声吩咐,元道定将此事彻查,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既如此,我无需再费口舌了,幻月。”我指示身边的男子。若真吩咐血魔去查,岂非变相承认我愿接受魔王之位。 “夜落大人,谷江的御灵师越来越多,您该不会想在这时候暴露身份吧?”血魔的眼色瞟向湖面的战况。 “血魔大人,我们……”怪脸男子焦慌,被一个斜视的眼神逼回。 “你想到哪去了?我有那么无聊?”叫幻月作陈述而已,用得着紧张么? “我误会您的意思了,请别放在心上。”血魔略思索,不慌不忙地道歉。 第39节 “幽媚承认自己抓了欧凝,却不明她被关在什么地方,要使一个人的气息完全消失匿迹,普通妖魔做不到,而拥有强大魔灵者,眼前正有一位,”幻月冷言,咄咄逼人,“不巧,我又曾发现你在杜安卓身边逗留过。” “这样就定我的罪,幽冥使大人不觉得草率了点吗?况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抓来对我们有什么好处?魔王之事犹而未决,我哪有那份闲心?” “说来也巧,你还必须得有闲心,”小离讥讽,“杜安卓灵魂上的封印,是你们的杰作吧?” “事情……好像瞒不住了呢。”血魔话语中无丝毫惊慌。 “从实招来,我可以让你死得更痛快。”阿穆捏响手指关节。 “可这件事只能告知魔王,如果夜落大人肯接纳,在下现在便能将一切坦白,不知您意下如何?” “你们走吧!”片刻的沉静后,我淡然回道。 “夜落?!” “多谢夜落大人仁慈。”血魔有条不紊的组织语言。当然明白我所说的“你们”,包括那边战斗中的两位。 ********************* 手枪射出的绚丽光波飞向目标点,却在离幽媚不到一米处,被突然竖起的冰墙阻隔,融于一堆碎冰中。 “可恶,又来一只。”小善怒骂,不服气地端起枪再次瞄准。 “小善!”黎修急喊,蛟龙摆尾打破湖中涌出的巨冰柱,解救式神螭吻被冰冻的危机。 “小善,先撤回来。”蕊华对过于深入的少年大声喊道。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小善充耳不闻同伴的劝告,全神贯注瞄准前方的猎物,“太好了,就是现在……”正欲扣动扳机,面前冷不防掀起几道冰墙,螭吻失去平衡,小善脚下剧烈晃动,侧面又一个巨浪拍来…… “小善!!”蕊华惊呼。 翻涌的骇浪中冲出一只飞鹄,小伙子湿漉漉地趴在上面,狼狈而气恼…… 冰墙另一面,暗红的血眼充斥仇恨的火焰:“闪开,别妨碍我,否则连你一起杀。”俨然一只嗜血魔鬼。 “你能恣意妄为,我可不敢违抗血魔的指令。”雪妖一挥手,冰封她修长的双腿。 “滚开,我要报仇……”幽媚因极度的愤怒而声显颤抖,“挡我者死。” “安静点,别被冲昏了头。”雪妖锁着眉,舞袖洒出漫天雪花。 “我要报仇……杀……杀……全部杀光……污秽的丑恶嘴脸……人类,逼妖太甚……杀……杀了……你们……”幽媚失去意识前,口中不停喃念着。 湖面逐渐恢复最初的平静,静静流洒的月光下,结界在一点点消失。 “夜落,你这样就放他们走了?”阿穆气急败坏,与小离反应一致。幻月一块千年寒冰变成万年寒铁,星河不问世事惯了,一脸麻木。 “你家大人比较爱面子,”我笑得和蔼可亲,“有句话叫先礼后兵,他始终以礼相待,我们也不能太粗鲁,再说今晚的舞台有点不适合,下次我搭个更大更炫的给你,阿穆……你来当主角。” “噢?听着还不错,”穆大叔摸摸下巴,眼底掠一道光,“这出戏,我中意。” “真麻烦。”星河很煞风景。 “真正麻烦的还在后面。”我望着湖面上空法阵中的三人,丝丝……耳边仍回荡着她激动的言语:“夜落,我好喜欢你,最喜欢你……” “因为夜落很厉害,他能保护我……” “夜落……最好了。” 丝丝真的很傻,这么傻傻的她,不适合生存在这世上,不,是这个世界不适合她存在。选择自己的归处,从来不是一个错误,她守住了幽媚姐姐,却又无意留下了仇恨,她肯定不希望吧? 一塘浑水越来越浑浊不清,如果说注定的悲剧不可能改变,那么,我愿让自己成为绝望中的奇迹,结束这场战争。神,能够改变一切,邪神,能够背负所有…… 忽想起尹剑在医院对我说的一句话:“……你就继续这样微笑着,直到好起来。”微笑着,直到好起来…… ☆、第三话 到访 (2533字) 台灯下的筱贞聚精会神地翻阅一本厚厚的手绘画册,她浏览的速度很快,书页夹在指缝间一页页带过,我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她翻完。 抬头长吐一口气,她注视手中的漫画,凝滞几秒,想到要把它放回原处。欲拉开抽屉,察觉背后有人,飞转身一下僵住:“风铃!”有丝做贼心虚的不安。 “很晚了,快去睡吧!”我安之若素地拿过她手里的画册,放回桌下的抽屉。 “你……你这么晚回来……进来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她略显局促,极力稳住情绪。 “你看得太投入,没注意吧!”我随口应,总不能告诉她自己凭空出现的。 “嗯……那,没什么事我……走了,”她忙往门外走去,停下,问,“小风,那本画册,你……里面的故事……是你画的?” “是啊!我的故事。” “感觉跟真的一样,幽冥之境、被遗忘的审判者,一块灵魂碎片萧雨,风铃……夜落……”她摇了摇头,“真好笑,这么天方夜谭的事,怎么可能是真的?我神经过敏了吧!”望向我,“小风,你的故事……很奇妙,晚安。” 门被带上,我回味着那个词“奇妙”,她想说“奇怪”么? 欧凝依旧没有下落,iris那边也无确切消息,当他们都为失踪的欧凝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时,我出自好意地给安慰:“她很快就回来了。”血魔是只聪明的魔,懂怎样拿捏好尺寸。 一句话引来众多质疑与追问,没办法,我再加两个字:“猜的。” 佳颖来上课了,和我的见面变得很尴尬。她话少了许多,看我的眼神很冷漠,几个女同学便开起她玩笑:“平时叽叽喳喳的小麻雀变哑女啦?转型走淑女路线?还是看上哪家公子了?来说说,他有多帅……” 几名八卦女纷纷凑过来:“好多天没来上课,难道是追人家去了?” “瞧这副倒霉怨妇的样子,没追到手?” “那有什么关系,我们田大美女向来是坚持不懈,顽强拼搏,奋战到底,哪能这么容易放弃?” “不会对方有问题吧?” “怎么说?” “佳颖不喜欢鬼怪故事吗?会不会也来个倩女……不,美男幽魂?” “哇——”众女哗然,接下来不知谁一句,“好浪漫哦!” “苦情啊!” “刚好诶,正符合佳颖现在的表情,幽怨中渗着无可奈何,失意不失恋的苦命鸳鸯……” “你们说够了没有。”佳颖脸色越变越难堪。 “佳颖,中午一起吃饭吗?”我越过几排桌到她面前提出邀请。 每到用餐的点,大食堂里总熙熙攘攘挤满人,竟也意外碰到许久未见的希儿,幸福得不识愁滋味的她与佳颖形成鲜明对比,希儿看出佳颖心情不好,没多闲扯,于是餐桌上三人闷闷不语。 “小风,佳颖?”严俊和以姗各端着打好的饭菜朝我们走来。 我疑问怎没见小卓。 “他吃不下,想一个人静一静,这会儿不知道人在哪,让他发泄一下也好。”严俊在佳颖身边坐下后,“佳颖,你终于想通,跟小风和好了?” “咳咳……”埋头吃饭的佳颖被饭粒呛到。 “小风,你们闹僵啦?”希儿悄悄问我。 “好像……是吧!”我不太确定。 “闹什么矛盾,说出来给我们评评理,让错的一方道个歉不就结了。”我旁边的以姗理性发言。 “我问她半天都不理,小风,你倒说一下,你们俩怎么了?谁受了委屈别憋在心里啊!”严俊见佳颖不搭话,把问题转给我。 “其实……是我……”怎么说啊? “犹豫什么?你要还当我们是朋友,就痛痛快快地讲出来。” “……”我避开射来的几道视线,对低头拨动筷子的女生说,“佳颖,忘了他吧!” 她的手一滞,抬起头来,眼里浸着受伤、不甘与怨愤:“你……你很厉害。” “对不起……”正道歉,椅背上书包里的手机震了,我翻找出来接听……一会儿后在他们问出什么事前丢下吃了一半的午餐离开食堂。 有御灵师接近夜宅,目的很明显,上次煦对iris提到的那位伤者表示了一下关心,他还活着,知道夜宅周围的结界,故意放松这些天,在观察么? 梁以姗找了个借口跟出去,悄悄尾随。前面的身影进入附近一栋实验楼,她快步跟上,万分惊诧——楼里无人!一楼的实验室都锁着,不可能进得去人…… 家中只有幻月和阿穆,小离不久后回来,我照例收了结界,院前停下一辆白色轿车,我不得不承认,近来夜宅很受欢迎。 一位清纯纤瘦的标致少女携一名脸色苍白却不掩好看五官的孱弱少年,外表上看与小离同龄。 我认出眼前的女子是派对上假扮霍娴茵的那位,此刻尽显本色的她,不难看出其娴淑外表下的桀骜不驯与故作成熟的孩子气,一双灵动眼眸,无由使我想起小雨,这双眼,很像。 少女落落大方地与我握手,并自称莫辛,一起来的少年是她弟弟锦凡。入座后,她捧起一杯清茶,慢慢打开话匣:“我弟弟是大半个月前在这一带出事的受害者,他从小爱冒险,听说谷江附近的沣山里有座国民时期的老宅子,被传为谷江第一凶宅,就一直想来看看,还特意选在晚上,说是比较刺激,然后趁我不注意溜出家门,不想居然会遇到通缉犯,好在他命大,要是他……”她抽噎着,“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妈妈。” 我没吭声,安慰话说不出口,场面挺熟悉!这孩子像我风铃——演技方面。 “多亏iris警官,凶手已经绳之以法,可弟弟把妈妈遗留给他的戒指弄丢了,我从警察那里得知山上有人住,就想等锦凡伤势好转了些带他过来,一是打消他再有什么探险的念头,二是想拜托各位帮忙找找那枚遗失的戒指,它对我们非常重要……”清眸中闪着热切的盼望。 “风铃姐姐,那只戒指是妈妈唯一的遗物,都怪我一时鲁莽弄丢了它,我真的……真的很后悔,请风铃姐姐帮帮忙好吗?我不能没有那只戒指……”锦凡垂头哀求,负伤未愈的身子颤了几颤,更楚楚可怜。 我若不答应,就显得很不近人情了。 “那……” “钱不是问题,找到了戒指,你要多少都没问题,”少女飞快打消我的“顾虑”,“主要我们对沣山不熟,平时我工作又忙,抽不出什么时间,所以只能拜托住在这里的你们了。” 我看起来有那么势利么? ☆、第四话 委托·平安归来 (2434字) 为正形象,我绕过金钱问题,答应了莫辛的请求,便问她那只戒指什么模样。 “喏,和这只就颜色不一样,”她伸出左手,一颗剔透的黄玉戒晕着暖辉,“两枚本来是一对,锦凡那只是橙色。”她摘下戒指慷慨地递给我细看。 我伸去接的手停在半空,转为取桌几上的茶杯:“还是画张草图吧!我也方便给家里其他人看。”上次在香薇别墅没试,不知这小型探测器间接没动静,直接接触会不会起反应,人类的科技不能小觑。 “可……我们都不会画画。”莫辛微露难色。 第40节 我叫她放桌上,掏出手机“喀、喀”两下拍好,大功告成。 她默默取回戒指戴上,貌似有点受挫,马上转晴,提出:“我可以见见你的家人吗?” “嗯?”一口茶未入口。 “没别的,我只想认识认识,当面谢谢他们帮忙找戒指,你们都是好心人,”莫辛流利地应对,“刚才是管家,和另外两位……” “我弟弟夜离和……远房亲戚幻月。” “我听iris警官说你们家比较……奇怪,一对失散多年的姐弟和……远房表亲们住在……人人望而却步的凶宅里……”莫辛断断续续道,时不时观察我的表情。 “人总把自己认为的事构建在感性认知上,在外人看来,我们可能是奇怪了些,自己倒没觉得,看事物的角度不一样得出的结论就不同吧!……莫小姐怎么看?” “我认为你一定能帮我弟弟找到戒指,”她坚信不疑地点头,“你亲戚呢?” 好跳跃的思维!! “阿……姐……”少年也被雷了一下。 “两个在上学,两个在上班。”我字字清晰。 “噢——”她好像听明白了,从随身带的一只亮色小皮包里找出纸和笔,铺在桌几上写下一行地址,交给我,“我今天忘了带名片,如果找到戒指,请按这个地址送过去,”抽出一张支票,“这是预付款,找到之后,还有更多酬谢。” 典型的大款口气,我望着数个零的支票无动,拾起写着地址的纸张,上面一个名称引起我注意:广安银行——尹剑的广安?莫辛在那里上班?! 最后,票子被硬塞着留下,两人像卸下重担一身轻松走了,这信任……仅告诉戒指掉落的大致方位,沣山这么大,找它不犹如大海捞针? 世上就有那么赶巧的事,放学回来的星河向我举出一枚光芒闪耀的橙宝石戒指:“路上捡的,给你处置。”——此为后话。 送走莫辛“姐弟”,我感觉客厅哪里不对,“夜……”与幻月同出现的小离正要喊出我响当当的大名,我做出噤声手势,掐下了他嘴边的话。 “主人,他们……”阿穆闯进来打破厅内的寂静。 “阿穆,去给花园浇浇水。”我轻悠吩咐,“再把画室打扫打扫。” 看他一副老年痴呆的前兆,我扬手打个响指,展开掌心,沙发底下飞出一只轻薄的小型精密窃听器——感觉不对的地方。我捏着小薄片忖度,她什么时候动的手脚,可爱之外还有点可怕,不过,接近她,也是接近御灵师…… 我接来星河手中的戒指,耀眼的光芒哑然熄火。 “咦?为什么大人拿着它不亮呢?”妙音惊奇。 可能,因为风铃曾在这个世界作为人类生活了十八年,也摆脱了僵尸体质,风铃的身份,不完全属于异体。若变回夜落,情况可能不一样了。 这样挺不错…… 但是,我仔细检查这枚戒指后,忍不住抚额,同情地望望走开的小男孩。 “怎么了?”他木然回头。 “你的麻烦。” “无聊。”星河目无表情,进房玩电脑。 ************************** 漆黑的甬道尽头,第三扇门缓缓升起,红与白之间,凸显的黑色木门很是乍眼,参差的木板缝隙中伸出一条条无形的黑爪,将瘫坐在地的女生缠缚,门后带着蛊惑的浊音传入脑中:“来吧!来吧!这才是你该走的路,堕落者,你的灵魂将通往无边黑暗,堕入魔鬼的口腹……” “不……不,放开我,放开我……我不是……放开我……”她惶恐挣扎,拼命扭动身躯想挣脱黑爪,却越缠越紧。 “愚蠢的人啊!多么可悲……你忘记自己做过的事了吗?灵魂已被出卖……” 她俶尔一惊,不自觉停止了挣扎:“我做过……什么……”两颗浑圆的晶状体在眶中抖颤,“出卖……” “来吧!这里是你的去路,堕落之人的归宿……” 目光空洞的女子爬起来,像被诱惑吸引,一步一步走向——归宿。 “欧凝,欧凝……”背后清脆焦急的呼唤不止,然而她已听不见…… “欧凝……小凝……”急乱的声音扰得她无法安睡,病床上的女生轻咛,慢慢卷开眼帘。 “小凝……”杜安卓握紧她的手,看女友醒来,一股激动情愫无法用语言表达。 严俊欣慰下,iris长长舒气:“醒了就好,剩下应该没事了。” “iris表姐,谢谢你救回欧凝。”梁以姗诚心道谢。 “不客气,我也没做什么……今天早上发现她倒在路边,就送来医院,在此之前她经历过什么,出现在路边的原因,得她自己解释了。” 欧凝苏醒,说得最多的字眼是“不知道”,对失踪那段期间的事一律回答不记得,不清楚。严俊戏称他们这对名符其实的恋人,都把遭遇最关键的部分忘得一干二净。 她强颜欢笑,心里最明,“灵魂已被出卖……堕落之人的归宿”宛如魔咒紧紧钳着她,卡在喉中喘不过气,重重压迫着翻不了身。 “小凝,我保证,以后……会时时刻刻守在你身边,不让你受委屈,不让你掉眼泪,不让你……再离开我,不管什么时候……一定保护你。从今以后,换我来安慰你,守候你……”杜安卓目中的真情令她惊宠。 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幸福的泪水浸满双颊。 “小两口甜蜜如初了,你们慢聊,我去给小风打个电话,告诉她欧凝回来了。”梁以姗说完就要走出病房。 “以姗,我来跟她说。”杜安卓突然插话。 欧凝脸庞的清泪稍滞,滑落下颌时已变浑浊。 ☆、第五话 燕堤谷之行(前) (2778字) 众人一致疑惑他说那话的原因,杜安卓坦然解释:“我想亲自谢谢小风,她的话,好像总能给人很大的鼓励,她说小凝能回来,果然回来了,懂得珍惜是为更加珍惜所得,我会记住这句话,珍惜小凝,全心全意待她。” “要不这样,”严俊提议,“等欧凝好了我们聚一聚,庆祝她平安归来,再把小风和佳颖都请上,我尽量多劝佳颖想开点,顺便把她俩的问题一块解决,也当还小风一个人情。” “你知道她们的矛盾点在哪?”iris一双凤眼暗生亮光。 “表姐,你好像猜对了,两个人应该是看上了同一个男生,”严俊没好脸色地郁结,“小风还叫田佳颖那个大花痴忘了他。” iris眉头微挑:是风铃家的?田佳颖在那儿住过一晚,看中了煦还是幻月——冷酷俊美的他确实很容易迷住春心萌动的青涩少女。 ********************* “血魔大人,那小姑娘……就放走啦?”牛鬼夸张地咋呼。 “你道夜落为何轻易放了我们?”血魔慢腾腾地反问。 “您谢他的仁慈?” “仁慈又清高的夜落,他能轻易放我们,同样能轻易杀我们,这个道理你要记牢。” “属下愚钝。” “夜落是未来的魔王,你能反抗魔王大人的命令吗?” 牛鬼猛摇头:反抗魔王,几百条命也不够死。 “这便是了,我们需得沉住气。”血色唇角泄出阴笑。 ********************* 欧凝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不几日已能出院。这天,杜安卓和梁以姗接她回学校,刚走出院楼大门,被寒筱贞拦住…… 医院一角茂盛浓荫的大树底下,梁以姗冷淡回绝:“再多几次答案也一样,别徒劳了。” “我相信自己有天赋,能看见它们是最好的证明,如果你不答应教我法术,我会一直缠下去。”寒筱贞偏执的狠话令人心惊。 “为什么?这么执着?” “我恨它们,恨它们让我失去家。” “你想报仇?” “是。”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梁以姗短暂考虑了下,终未答应。 “无论你拒绝多少次,我都不会放弃下一次。”寒筱贞决意道,返身离去。 “也许,你可以去找一个人……”梁以姗望着她的背影言不由衷,指出一条希望,大概是不忍,又或,被她三番四次纠缠得烦了。 背影停顿,寒筱贞知道,自己赢了。 *************************** 欧凝找回后,玩失踪的三人总算到齐,教室重见昔日身影,枯燥的课程也变亲切了,如果佳颖不是那副冷漠态。 上完课,杜安卓问我明天是否有空,他们约好去聚餐,想请我吃饭。 “明天?”21号,真没空。 “佳颖也去,”严俊见我迟疑,忙说,“欧凝今天出院,我们想为她庆祝一下,再好好谢谢你……”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咳几声,“先前我对你抱有一些偏见,希望你别介意,明天晚上能来。” “我……”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又转回来,我不好意思笑笑,“不太……方便。”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杜安卓又问。 “不想去就算了,”佳颖抢过话,拉长脸赌气道,“本来还想给你一次机会,听你解释,原来你根本没有诚意,是我想得太天真,风铃,你够狠。”一甩手下了楼。 “佳颖……”严俊匆匆追去。 “她……什么给我机会?”我无辜地望着杜安卓。 “严俊好说歹说叫上了她,想借这次机会帮你们和好。” 怪不得,在她看来,像我得知她去才不愿去的,很没诚意,可…… “明天我姨妈过生日,我要去给她贺寿。” “是这样啊!没关系,下次吧!”他接受了我的说法。 秀丽山岭层层叠叠,奇峰耸立,峰顶依稀云雾缭绕,谷口风景清爽怡人,青葱浓郁的绿意盎然,零零洒洒地缀着色彩斑斓的花点。山崖间流水潺潺,一道彩虹横卧在两山间,像一座绚丽的天桥,又如一条七色彩带,灿烂夺目,仿佛要把人引入某个神话世界。 如此世外桃源的华丽表象,我当初也被它骗了,穿过千山一碧的美景,幽幽深谷显出骇人的清幽与阴冷。两边陡直的峭壁高耸入云,光线越发昏暗,跨过隔绝日光的结界,景致愈渐荒凉,与谷前生机勃勃的山水画卷形成强烈对照。 广阔的视野中,一座巍峨古代建筑坐落谷底,好比仿建的紫禁皇宫,矗立在面前的巍巍门牌上书:燕堤谷。 名字挺诗情画意,却是一群僵尸的乐园。 “小风!”墙头守门的小僵尸远远认出我,大力挥动双臂,“喂——小风——” “你挺受欢迎,一个看门小卒都这么待见你。”幻月不知是嘲是讽。 第41节 “我第一次来曾把它打得半死不活,所以对我印象比较深刻吧!” 厚重的朱门大开,小僵尸一蹦一跳到我面前:“小风,听诺老叔说你今天会来,大伙可高兴了,快去宝阁殿,四位公子已准备好为你接风洗尘……”雀跃地瞅向我身边,“小风,他是……” “他是我的……” “男朋友?!好有眼光!他也是僵尸吗?除了四位公子,我还从未见过这般英俊潇洒的帅哥。” 僵尸,咱不要这样吐槽行么?我不介意再把你拆得肠子满地流,四肢分家,血染燕堤,就留好你的脑袋和心脏。 没问题的话,我们随时可以动手。 估计是感受到我阴寒的恐怖笑意,他立马闭嘴,一连惊跳开好几步,毛骨悚然地盯着我。 “大宽,少说话所做事,是永恒不变的硬道理。”我给他提出忠告,自向建筑深处走去。 幻月两耳不闻窗外事,只管跟着——我愿带他来的原因,某些方面还算安分守己,比另几个好。 “小风……”大道上旁的花坛后面窜出两个“人”,一位侍女打扮,一位休闲衣着,脸上均是久别重逢的喜悦。 “诗慧,鸿少。”我招招手。娇生惯养自恃高贵的鸿少爷跟老弟有点像,很骗人的正太外表,脾气不好。两年前我刚来燕堤谷,他找我麻烦挑事,结果不打不相识,他非我对手,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要我教他,将来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那时怀诺不在谷中,我不明其去向,只能先打听,而且是暗中打听,因为在门口痛扁大宽的事传开,我上了黑名单(“人人”知燕堤谷有外人入侵了)。幸得鸿少的侍女诗慧帮忙混了个下人身份,蜗居在他的地盘。 不幸被抓小辫子的我不得已答应鸿少充当他的丫鬟,顺便教习武艺,其实我没学过任何功夫,不知为何拿着古墓老头儿给的剑就无师自通了,自鸣得意了好一阵子,以为废柴的自己原是个天才,不想一言难尽。 没安稳几天,不幸再次光顾我,玲珑堡的鸾夫人与凤庄少主等大驾光临,在宝阁殿举行一场盛大的招待宴会,人手不够,我和诗慧被抽调过去,结果不小心身份暴露…… ☆、第六话 燕堤谷之行(中) (2631字) 诗慧送来热情的拥抱,无限感动:“小风,这么久不来,还以为你把我们都忘了。” “怎么会?我风铃再没记性也不能忘了朋友啊,更何况是曾经共患难的诗慧小姐。”我一本正经地敲她的背。 “诺叔说你变了好多,我觉得跟原来没差多少啊!”她松开我,上上下下仔细探测一遍,大条地没发觉什么异常。 “小铃铛,他是谁?”鸿少竖起滴溜溜的眼珠手指着我身边的某冰块。 “他是我……” “男朋友!”诗慧睁圆了眼,双手托上惨白无血的双颊,“好酷哦!” 你跟大宽串通好台词了么? “男朋友?”鸿少的眼珠竖得更直。 “他是幻月。”我哑着嗓子介绍。 “啊……幻月……”尸女陶醉中。 鸿少举起一只精巧的金色小铃铛捅给我,他捏着一头的红丝线,铃铛发出几声清脆的叮当响。 我乍寒,铃铛很眼熟。 “笨蛋,上次你忘带走了,所以我决定等你哪天回来,再给你戴上,做我的丫鬟。”蛮不讲理的小孩胡搅蛮缠。 “可我今天来给蓉姨过生日的。” “我妈跟诺叔不在,他们说要去外面过二人世界,定了某家酒店的海鲜大餐,然后要去某海底潜水旅游,这会儿应该在海南的某个角落里,”诗慧滚瓜烂熟地掰出他们的行程,眼角一道与蓉姨相差无几的精光,“嘻嘻……妈说了,虽然她本人不在,但礼物照样收。” 我深深感觉被骗。 “别磨蹭,快戴上。”鸿少强横地命令。 一阵叮当响,幻月略一扬手夺过小铃铛,动作轻雅如行云流水,握入手中,冷冷俩字:“走了。” 寒冰一袭,殃及池鱼,周围尽数冰冻,诗慧与鸿少嘘声,等他们恍过神,我和幻月已扬长而去。 一过暨南门,广场上万“人”集会吗?身着古衫裙衫或现代衣着的各色僵尸大小不一,神态各异,却统一标准的喜庆笑脸。 “小风……小铃铛……”纷纷嚷嚷的热烈欢呼呈排山倒海之势,无数挥动的手臂,夹杂着腾飞的气球,“嘭、嘭……”几声巨响,射出的彩带漫天乱舞——我被这阵势淹没,他们在……庆祝节日?还是……欢迎我?怎没打个条幅“庆祝……”或“欢迎……”?让人一目了然。 “风铃……”僵尸群中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 “魏典,好啊!”我向走来的“恶面”大汉打招呼。 “真想不到,当年的通缉犯会成为燕堤谷的大英雄,你风光了。”魏典语重心长。 “那可遗憾,你没机会动不动就把我关进黑牢了。”我耸耸肩,悠悠回道。对阴湿的牢狱印象很深,那绝对是一个进去不消三分钟便能叫一个正常人转眼变疯子的魔窟。 “这位是……”魏典看见幻月,顺势转了话。 “小风铃铛,”一位清丽的僵尸美眉空降而来,使劲凑上前,一望我身边的男子,惊呼,“小风铃铛,你真带男朋友来啦!!啊——十三公子怎么办?颜公子怎么办?死了死了,小风铃铛被抢走了……可怜两位公子日盼夜盼,还为你争风吃醋……这下完了,全没戏了。” 别乱添油加醋好么?什么眼神?我越发断定他们串通一气好了的,否则能误会得如此一致,且不给人解释? “秀萝,秀萝……”奋力挤出“人”群的小伙子喊着美眉的名字追来,见到我时,喜形于色,“小风,公子们都在等你呢,快走吧!” “歌予,秀萝抓什么狂?”我悄声问。 “嗯哼,”魏典不耐烦,要发威了,“风铃,他是什么人?你应当知道燕堤谷不允许来路不明的外人进入。” “没看出来那是她男朋友啊,”秀萝一派大小姐的风姿,“什么外人?小风铃铛那时候才叫外者入侵,再说外人又怎么了?倘若当初小风铃铛没闯进来,燕堤谷也难有今天,她现在可不是你的囚犯,是贵客,好好检讨自己的态度。” “秀萝小姐,属下职责所在,公事公办。” “秀萝,魏典没说错什么,别太较真,我也不敢邀功,燕堤谷离不开公主的庇佑和四位公子的守护,我就帮了点小忙。”我恪守谦虚谨慎。 “过分谦让是傲慢的表现,是你的功劳就别推了,”秀萝豪迈道,话锋一转,“不过,你男朋友进去是不太合适,你要不介意,我帮着单独接待他怎么样?”余光不离某月。 “她在哪,我在哪。”幻月简短放话。 “这位先生……”歌予来圆场。 “幻月。” “幻月先生,既然是小风带来的客人,那一起去吧!我想公子不会太为难。” 前往宝阁殿途中,鸿儿与诗慧在后头飞跑着跟来…… 一座金碧辉煌的庄严大殿,横匾上宝阁殿三个烫金大字彰显高贵华气,还没踏上殿前的象牙玉石阶,迎面射来一道凌厉血光,幻月抬手挥出护身屏障,血与白两色强光在身前激烈相持。周边几人自觉散去,眨眼退到安全地带,动作快得可用神速形容。 幻月携带我跃往空中,避开上面袭来的锋利暗光,外衣袖中飞出一把光剑,击中半空扑来的血幻狞怪,炸开的刹那,化作数支箭矢四面齐射。我察觉到他脸上的冰厚了一层,身前现一排长剑……不到半刻,箭矢未接近便断于中途,对方的攻击停止。 缓缓落地,宝阁殿前一名身着夜礼服的高雅俊美男士微笑地望着我们。 “你的朋友一个比一个怪,这种招呼叫他以后少打,否则我真会不小心杀了他。”幻月对我低言。 “我知道你很尽忠职守。”我淡应,面向那位男士:“龙公子,下次能不搞得这么惊心动魄么?咱有点承受不起啊!” “别人能不能承另说,你风铃却一定受得起。”龙桓一手插入裤袋,朝我走来,伸出右臂,“欢迎回燕堤谷。”瞥视了眼幻月。 “荣幸之至。”我握上那只冰凉的手。 “你的手有温度,”他疑问,但不吃惊,放下手,“怀诺所言非虚,你已经变回人,不再是僵尸了。” “龙公子,您说笑吧!僵尸怎么能变回人??”退到安全地带的五人齐刷刷蹦出来。 “我抱过小风,好像……有体温。”诗慧若有所思。 话音一落,四双爪子同时伸向我—— “你们干什么?”我惊,下一刻被重度摧残中。幻月,主人遭蹂躏,你怎能闪到一边无所事事地看热闹? “你是她什么人?”龙桓趁空问他。 “……”,幻月认真思索,答,“男朋友。” “……身手不错,应该……能保护她。” 我揉着差点被鸿少掐断的脖子,拖到幻月身边扯他的衣袖,阴沉道,“我收回那句话。”“很”尽忠职守才怪,弟,姐姐该把你带来的。 ☆、第七话 燕堤谷之行(后) (2654字) 金碧辉煌的殿宇内古色古香,精美飞梁画栋,勾出富贵祥韵,周围屏风皆绣名家画作书墨,桌椅均以紫檀而制,降黑色泽如缎似玉,檀香袅袅,盈盈撩人。为不失协调,散发柔和莹白光芒的细碎水晶灯嵌入地板,宛如一轮水中明月,踏在上面,有种别具一格的梦幻感,四角几颗大夜明珠发出荧荧白光,又弥补了灯光的不足,恰好照亮整座大殿。 我和幻月随龙桓入内,其他人则被挡在殿外。 “小风……”等候在里面的三名黑色礼服男子上前相迎,外表一样的迷人,举止一样的优雅,言谈一样的有涵养,然内在冷热不一,善恶不均,谦傲不平。 四“人”按险象度排,龙桓首当其冲,颜祺最尾。按变态度排,濮阳炫第一,十三燕最正。按阴谋度排,十三燕堪称老大,龙桓最白。按滑头度排,颜祺无出其右,还是龙桓垫底。 综上所述—— 最恐怖的是…… 最正常的是…… 我至今没得出答案,虽说龙桓两个末,可他千真万确的危险分子,人身安全最无保障,时常不稳定的战欲兴起……玩不好命丢了。曾几何时,我当了数回沙包后竟宁愿回魏典的黑牢…… “十三公子,濮阳公子,颜公子。”我惯性地笑打招呼,但是三道目光一致落向—— “龙桓,燕堤谷什么时候容许外人随意进出了?”濮阳炫慵懒的怪调。名字炫,长得炫,性格太不炫。 “他……” “不是外人,我是她的……”幻月望着我,非常镇定严肃而庄重有力地吐出三个字,“男朋友。” 我成功跌倒,同病相怜地看着被踩在脚下的月亮捶胸顿足:幻月性孤僻,鲜与人交友,不谙现代世事,“男友”于其乃陌生新词也,不通达意,只闻大宽、诗慧、秀萝等不良之尸妄自定论,耳濡目染,遂酿此大误,情有可原,理不可恕!! 我真的真的来错了,弟,姐姐加倍的想你…… (此时,夜离正在学校某间教室:“……弗洛伊德是个理性主义者,他去了解潜意识,想要控制和征服潜意识。相反,荣格是浪漫主义者,他怀疑理性,代表着非理性的潜意识对他来说是智慧的最深根源,在他看来,分析治疗的功能是帮助病人接触这种非理性的……智慧根源……”潜意识里,怪怪的,是夜落吗? 台下听讲的众女生全体神魂颠倒。 “你们……哪有问题?”夜离感觉毛毛的。 第42节 “夜老师,我想问……”一位女生以迅雷之速举手,“您是偏于理性还是偏于浪漫?” “……” “您对拜伦或裴多菲式的浪漫主义怎么看?” “……” 接连数个关于浪漫的问题后—— “夜老师,请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终于,一位美眉勇气可嘉地冲口问出,众女期待的星星眼比外面的阳光灿数十倍。 “……”夜老师自动进入爆发模式,幸得下课警铃及时解除危机。) 镜头拉回—— 身心俱伤的我被幻月从地上地抱起,动作轻柔,面前四人不同程度的惊异无法言喻。 “放我下来。” “你刚刚和前几天情形相似,突然乏力,不像箭伤发作。”他以眼神交流。 “被你吓的。”我看到他眼中升起一种叫做茫然的东西。 “男朋友?”十三燕深度思考,似乎任何漏洞都逃不出他的法眼——玩阴谋者的可怕之处,“如果我也说自己是她男朋友,并要求你放开她,把她还给我,你愿意吗?空口无凭,除非你能证明自己货真价实。”像算准了我不会承认。 “怎么证明?”幻月坦然应对。 “最简单的就是kiss。”濮阳炫快人一语,兴致勃勃地看戏。 “k、kiss?!”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受惊,转见幻月听不太明白的呆相——好一个萌物。 “濮阳,你能不能想个好点的?我都没跟小铃铛玩过kiss,”颜祺闷闷抱怨,顺而眼前豁亮,“那是不是我亲了小铃铛,就能和她确立关系了?” “你得先把她抢过来。”龙桓指指幻月臂中的我。 “哦——”颜祺领悟,“你在外面和他交手吧?结果怎样?” “我可以肯定,你不是他对手。” “……” “亲……”幻月看看我,似懂非懂,“她?” “如果不敢,要烦请你出去了。”十三燕煽风点火,尽管能感觉出他本意就想撵走幻月,然而此话分明是在激他。 我沉叹,跳下幻月的怀抱,懒得理他们闲着没事干的无聊恶作剧,岂料腰间被一个力道带回,反射地抬头,正好迎合他吻下来的唇,落在嘴边,小小地浅啄了一下,很轻,很凉…… 现场观众懵的懵,愣的愣……死沉死沉的安静。 “小风,听说你……”殿外走入一名女子,见状傻眼。 “对不起,我……僭越了。”他放开我,低声说着,冰脸上毫无愧意,或许有,盖在冰块下。 我考虑着一个问题:能炒他鱿鱼么?绕过幻月,淡然自若向那名吊带收腰的水绿丝质长裙女子道:“芙艾长老,好久不见。”她原是碧柔公主的贴身侍女,公主进碧仙陵沉睡期间,由她代为协助四位公子管理燕堤谷。 “小、小风,你……和他……”饶是芙艾见过的场面包罗万象,仍受了不小惊吓,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于事件的主角是我。 “像你看见的那样,他是幻月,我……男朋友,”我心平气定地走向附近的长桌,端起一只银制杯子,温热的水液飘出缕缕清幽茶香,“十三公子不信,非要我们证明。” 几人无征兆地呆滞,渐入石化。 “你……你是风铃么?”芙艾直接怀疑本人身份。 我只笑不应,轻轻悠悠地喝起茶——清茶润喉,口齿余香。 好一阵时间,慢慢恢复正常的各位纷纷入座,芙艾还在余震中:“小风,你真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怀诺都跟你们说了?故事很长吧!” “主人公是一位神?”十三燕似不经意地问。 “光明正义的神圣种族,和我们这些生活在黑暗中的邪恶族群自古势不两立呢!”濮阳炫靠入椅背奚落道。 “其实没……”我想反驳来着。 “难怪公主殿下说你身上有种不寻常的圣灵之气,与我们格格不入。”芙艾抢话。 “如此,我岂不是高攀不上了?”颜祺痛心甩头。 “高攀?”濮阳炫讽笑,笑得很炫烂,“光是来这里就已玷污了她尊贵的身份,你呀,别痴心妄想了,要知道人家男友也是高高在上、受人敬仰的“神灵”一族。” “那只是你……”自以为是的想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变态喜欢损我的兴致有增无减。尽管说话调调不尽相同,我仍把他和无殇划入同一型。 ☆、第八话 罪恶之邪神 (2108字) “伟大的神族吗?”龙桓右手支在下颚,眼里燃起危险的战欲火苗,“忍辱负重屈身在遍布僵尸的燕堤谷,有何目的?甚至不惜再一次深入敌营。” “没……”你说的那样,我不够耍阴谋的级别。 “那么,这次是继续化名小铃铛,还是换成别的,比方说——夜落?”十三燕沉肃的幽暗眼神紧紧逮着我。 “不……”小铃铛是鸿少取的,不关我事。 “各位公子,难得小风来看我们,别吓她了。”芙艾忙缓冲气氛。 “看她一脸闲情气定,哪点像被吓到了?”颜祺笑着望我,“嗯,不愧是我看上的女人。” “那个……”我需要解释一下。 “哼,说这话前先擦亮自己的眼睛,夜落不同于三界任何种族,跟你想的有很大出入。”幻月冷漠出声。 “果真如此,我倒更要看看了。”十三燕沉稳回应。 “……”你们还让我说话么? “唉,十三和颜祺怕是没机会了。”濮阳炫乱发闷骚叹词。 好吧,干脆等你们慢慢讲完,我悠闲地叉起一小块慕斯蛋糕,送入口中,细细嚼慢慢咽,松软可口——燕堤谷当家厨娘的手艺依旧这么让人回味无穷啊! “小风?”芙艾向我使个眼色,意思是:该你发言了。 “讨论结束了?”我含着一口来不及咽下的蛋糕,看众人居高不下的灼灼目光,一滴汗蒸出脑门。喉间无意识滚动,蛋糕顺利成为腹中餐。 “咳咳……”我清了下嗓子,慢悠悠地说,“物以类聚,我不是什么圣洁光环笼罩下的神,而是被神族驱逐的罪恶之徒,人称邪神。” “邪神?你果然……变了。”十三燕目如鹰隼。 “这句话怀诺去找我的时候说过,刚才在外面龙桓也说了,十三,你是第三个,希望其他人不要再重复。” “口气……也完全变了!”濮阳炫周身飘散阵阵阴风。 “直呼龙桓和十三?!她是小风?!”颜祺表情很复杂,很受伤。 “是夜落。”龙桓接下他的问题。 “夜落?”芙艾重复着幻月的话,“不同于三界任何种族,和我们想的有很大出入?” “芙艾长老,能否安排我和公主见个面?”我提请道。 “公主正在沉睡,曾千叮万嘱不得打搅,恐怕有些……”她面带为难。 “那我自己去找她,这样就不会怪罪到你们了。”我站起了身,正想走。 “风铃,别太目中无人。”十三燕寒凉的语气透着不善。 “夜落决定的事,你们最好别阻拦。”幻月冷冷警告。 “我们的大英雄心高气傲,十三,你就死心吧!”濮阳炫再开尊口,“她身边那位‘男朋友’虽非真正的男友,十之八九为她的护卫,但风铃不是以前的小铃铛了。” “从未用心,何来死心?”十三燕蔑视他。 “不是……男朋友??刚刚还吻了?”颜祺耳尖,手中银杯停在唇边。 “小炫……”我尽量放亲和,想告诉他想象力不是用在这方面的。 “噗——”颜祺成功喷茶,精准无误地坏了一盘果点。 “小祺,绅士形象要保持住。” “啪——”杯子坠落,红色液体蔓延一地,祸首芙艾。 “唉——我去找公主了。”我决定不再当无辜牺牲品的间接谋杀者,向殿外走去。 “小风,不得打扰公主。”回过神的芙艾厉声喊道。 我疑惑地回头,又闻龙桓说道:“公主岂是你想见就能见,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鸾夫人等来燕堤谷都未惊扰公主,只在万妖王侵犯之际才敢请动,而我此次一入谷便要求相见,且龙桓与幻月交过手,知他非等闲之辈,加上我如今的身份…… 想不给人怀疑,难! “我只跟公主说,”我平平道,并作保证,“燕堤谷对我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我不会做出对各位不利的事,更不会加害公主。” 状况一时僵持,幻月清冷出言:“他是我见过的最天真的家伙,不管你们相信与否,结果都不会改变。” 良久,十三燕最先松口:“长老,答应她吧!”那双眼仍是意味不明的深幽——两年前让我看着就自矮了三分。 “十三公子,此事不能轻率,需要再斟酌。”芙艾仍有顾虑。 “虽说是夜落,可归根结底还是我们燕堤谷的小铃铛嘛!”颜祺很有建树地表达观点。 “你们两个啊!那么容易被俘虏。”濮阳炫侧着头,右指按着脑门喟叹。 “有什么办法呢?小铃铛都叫我们小祺和小炫了。”颜祺眉飞眼笑。 慵懒的帅男嘴角抖了抖。 龙桓也没再有异议。芙艾无奈让步,说自己只能尽力而为,若公主醒后大发雷霆不愿见我,她也没辙。 而颜祺知道我还要为诗慧的母亲庆祝生日,便主动相陪,以免鸿儿缠着我做他的丫鬟。出来宝阁殿,魏典已撤走,鸿少、诗慧、秀萝、歌予四“尸”还等在外面,一见颜祺拉着我的手,秀萝惊吼颜公子岂能这么无耻强抢良家少女,后者坦荡一句“男未婚女未嫁,你情我愿(指我没反抗)有何不可?” 此时幻月出来,众口一词齐指:她有男朋友。彼时幻月“名正言顺”地警告他松手,冰火两重天中,我捂上心口,下意识地靠向幻月——银箭之伤似乎要提前发作。 众人见我孱弱模样,纷纷诧异…… 第43节 ☆、第九话 圣洁之灵 (2038字) 雍容高雅的殿堂里,桌边留着未离去的四人,芙艾回忆起两年前: “那时候在这宝阁殿,小风失手打翻酒杯弄脏了鸾夫人的衣服,入侵者的身份被揭穿,当场押进了地牢,没想到鸿儿、歌予和秀萝都为她求情,我想四位公子在处决她之前网开一面,并不完全因为鸿儿他们几个,应该也注意到了小风身上若有若无的灵力。” “现在可不是若有若无了,她周身充满圣灵之气,与我们相斥相克啊。”濮阳炫神情少了慵懒,多了几分正经。 “自称被驱逐的邪神,却还拥有圣洁灵力,并无一丝邪气污染,”十三燕条条分析,“神界早已同人间隔绝,异世界的情况应相差无几,否则各时空的平衡也难维系这么久,她的话可信……但,真的很奇怪。” “你对她好奇的结果是赔进了自己,越好奇越想研究,越研究越是陷得不能自拔。”濮阳炫头头是道。 “濮阳,怪不了小风说你变态,总喜欢拿自己的结论往别人身上套。”十三燕泰然自若。 “这我不赞同,明眼人都看得出,颜祺和你,一个风流倜傥,明目张胆,一个沉静完美,不显真伪。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抵如此。”龙桓道出。 “当局者?”十三燕冷道,“如果不是当局者,我又怎能主宰整个棋局。” “你是擅于运筹帷幄,次次能掌握主动权,偏这一次栽到了她手里,你对她的兴趣大大超出了自己的控制范围,很危险啊!”濮阳炫有点同情。 十三燕懒得理睬他,双肘支着桌面,手背抵在唇下:“夜落,会是同一个人吗?还是……巧合?” “听你口气,似乎并不认为她是怀诺口中的那个夜落。”濮阳炫反观他。 “虽然她提出见公主的要求过分了些,但是……我也觉得她不太像……会与人争斗的神秘妖魔。”芙艾迟疑地说。 “她的实力已今非昔比,仅凭借那股令人生畏的力量,如果她愿意,召集各路妖魔作祟人间,轻而易举。”龙桓指明隐患。 “龙公子,如你所说,”芙艾忽然意识到什么,神色急切,“她找公主该不会是……” “假若她真是那神秘夜落,来燕堤谷目的便不言而喻,想说服公主拉拢我们。”濮阳炫说出她的猜测。 “不好,燕堤谷向来与世隔绝,怎么能被她卷入争端?我去找她问清楚。”芙艾心神不定地起身离座。 “长老,不必了,”十三燕常常是出乎常人的冷静,“她不是那种人。” “哦?你又知道?”濮阳炫故作轻佻地反问。 “邪神拥有神之圣灵,而无丝毫邪戾,其中并非没有道理。” ************************ 生病是痛苦的,没病但必须装病因为确实像生病是苦痛的,我无法准确表达这种心情。靠在病床上,看秀萝笑得像朵大丽花,亮出两颗白森森的尖牙,想再把我变回僵尸。鸿少在她背后戳着她的肩,老气横秋地指明:“小铃铛是我的丫鬟。”诗慧对自家少爷无语。 颜祺下令闲杂人等回避,道有话问我,招来不满。秀萝藐视之,顶撞了几句,颜公子黑了脸,秀萝不吃他这一套,犟脾气上来九头牛也拉不回。奉行“万事和为贵”的歌予赶忙支招,对她耳语几句,美眉乖乖出去了,走前贼笑地瞅着我和颜祺。 “鸿少爷,我们也走吧!”诗慧自觉退避三舍。 小孩不肯,颜祺一声颇有气场的“鸿儿?”很具威慑,我见势头不对,立马开口:“鸿少,我病患一个,还有颜公子看着,跑不了的,”向另一位,“诗慧,既然蓉姨没在,我准备的礼物另作处理了。” “妈交待了,谁的礼物都可以不收,唯独你的不能少。”她一板一眼地转达。 “安啦!礼物跑不出燕堤谷,我会留下。”有其母必有其女。 “话说完了,还不快出去?”颜祺催促。 “哼,老是欺负我。”鸿少气鼓鼓地去外面找地方发泄。诗慧为少爷的不恭连连道歉,随之出了门。 “为什么你还在?”颜祺与幻月对峙。 “不为什么,她在我就在。” 漫长的几秒钟,颜祺突然爆发:“小铃铛,他不是你男朋友,你干嘛让他亲你,还承认你们的关系,幸好濮阳聪明,识破了……你不是被他逼的吧?” “与你何干?”幻月冷问。 “何干?”颜祺轻屑,“她是我喜欢的女人,你说与我何干?” “哼,女人?”幻月瞥瞥我,“照此下去,快了。” “什么快了?” 幻月瞟向他处,不予回答。 “你想问我夜落的事?”我主动打开天窗,语气有些凉,“见到公主前,我不想做任何解释,包括夜落。” “说什么呢?”颜祺毫不在意,“我支开他们是想跟你独处,岂料全被这只冷冰冰的怪物搅坏。不过你自己提出来了……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见公主,也不把夜落一事详细告知。” “快了,”我轻笑,“等公主出碧仙陵的时候。”照此下去,不到新月…… 僵尸之地,已非我能长呆的地方,灵力消耗过大,幻月感觉正常源于能从我身上获取灵力抵消损耗。同时承载两人,夜落尚可,风铃熬不了多久。 ☆、第十话 生病·瓮中之鳖 (2487字) 碧青湖面的水上城堡别墅,在谷江一隅形成一道优美的童话风景线,水中倒影婆娑摇曳,宛如披上一层拂风的轻纱。 气派雅洁的大卧房里,脸未洗,发未梳的少女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连声哀呼:“好疼好疼……疼死我了,好疼啊……”薄被悉数被卷落地板。 “阿辛小姐……振作一点。”床边的锦凡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唉——她怎么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跟个小孩似的,”小善沉重摇头,“白天吃那么多年糕,晚上又大吃特吃雪糕,整个冰箱都掏空了,不闹肚子才怪。” 蕊华自责做多了年糕,想不到她出了总部会那么没节制的暴饮暴食。 小善摆摆一根手指:“谁叫阿辛姐最喜欢吃你最拿手的八宝年糕,她缠人的功夫一流,外加威逼利诱,你能扛得住不给做?” 说的也是,想昨天阿辛尾巴一样跟在后面,目光比幽灵更幽怨,愣吓得她惊出一身冷汗。 “这位大小姐,正经时可怕,怪异时无敌,幸好平常介于两种状态之间,能够交流上几句。”黎修倚在桌边总结。 “好疼好疼好疼……”滚球的莫辛泪眼汪汪。 iris端着水杯与止痛药赶来,翻过滚作一团的女孩,药片递到她嘴边,连哄带诱:“阿辛乖,吃药,吃完就不疼了。” 莫辛半睁着涟涟双眸,咬紧下唇,不张嘴。腹中传来剧痛,眼角挤出几滴泪,极不情愿地“啊——”,药片入口,她立刻夺来水杯狂饮,灌下去后,捂着肚子继续滚…… “阿辛……小姐!!”锦凡咽咽口水,折腾了这么久,她不累吗? 终于娇惯的大小姐消停下来,艰难等待的蕊华向她提出自己的忧虑:“阿辛,安警一科的霍娴茵,我总觉得不太妥当。” “她是我安排过去的,没跟任何人打招呼,这件事尤尼知道了也没反对,就说明她问题不大。”少女仰望着天花板,懒懒回道。 “那妖魔小子都能跟着楚大哥,这个霍娴茵再怎么说也是人,比他会好点吧!”小善表态。 “我多虑了。”蕊华打消不安。 “人心难测,有的只是利益,潇然能控制好飞煜,相信阿辛也一样能控制好霍娴茵。”黎修的话不掺一点感情。 “黎修,你比楚潇更适合当刽子手,但是,他比你更会对付妖魔。”莫辛软蔫蔫地爬起来盘坐好。 “我明白,他收服人心很有一手,对妖魔也适用,然而无论尹剑或飞煜,我认为他存在一个很致命的弱点——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某些方面,潇然的确有些感情用事。”蕊华同样担心。 “楚潇固执留下飞煜不是没好处,就说前不久,他还救了锦凡。”莫辛比较公正地指出。 “话是这样,我也很感激他,可魔族的身份终究抹不去,不得不防啊!”iris仍有介怀。 “嫂子,我觉得你不用对飞煜有那么大偏见,他其实……蛮可怜的。”锦凡为“救命恩人”说句公道话。 “你在同情他?”小善脸色暗下。 “飞煜的事只有捡到他的楚潇最清楚,”莫辛抓过一只枕头,“落魄的暗黑牢笼,鲜血凝固成妖冶的彼岸之红,谁能拯救被禁锢腐烂的灵魂?和楚潇相比,那家伙……”她扑面扎入柔软的被褥,枕头盖住脑袋,以致后面说什么都没听清。 “那家伙??谁??”iris云里雾里。 “也许,她指的是正往谷江来的狄超。”黎修回答。 “狄超?!他来谷江?” “是他,梁源的得意门生狄超,十三年前,年仅在一场除妖法事中被炎魔重伤,从此下落不明,外人并不知道他是被御灵师所救,还进了特派局。” “那个怪人,真不想跟他一起执行任务。”小善咕哝。 “和他搭档会很轻松啊!”蕊华两眼闪着光,“他是仅次于潇然的御灵师,实力超群,长得又酷,男人味十足,可惜老拒人于千里。” “iris,你有没有告诉梁以姗狄超的事?”黎修比较关心这个问题。 “我一个字也没向她提,暂时不要让她知道吧!以姗和她爷爷一样,不大认同特派局。” “阿辛的邀请被拒绝,不知道狄超出面会怎样?” “肯定能成,他们小时候是青梅竹马,虽然梁以姗对他的记忆只到七八岁,但师兄妹之间的情义还在的吧!”蕊华坚信。 “难说。”枕头底下发出两个杂音。 “阿辛小姐,我们可以试试,说不定……”锦凡小小地建议。 枕头中间拱出半颗脑袋,一双灵动黑眸溜溜地转到蕊华身上,少女怏怏道:“我要吃年糕。” “……”众人静默不语。 “啊——明天又要上班,好痛苦啊!”阿辛抱成一团滚球,碎碎念,“好痛苦好痛苦,上班好痛苦……” “……”众人华丽内伤。 谷江一所小学校附近,马路对面的一家冷饮店里,飞煜捧着一杯刨冰,望向校门口陆续走出的学生,仔细搜寻监视的目标。 “观察了几天,似乎没什么收获?”楚潇然闲闲地饮着咖啡。 “那个星河,会把捡到的戒指还回来吗?” “大小姐的判断从没出过错,所以锦凡很信任她,可惜监听器被发现了,谷江竟存在这种角色,说藏龙卧虎是贬低了他们。戒指的反应程度显示,星河是个很棘手的孩子,而那家主人——风铃,更深不可测。” “潇然,”男孩目光坚定而真挚,“飞煜一定以命保护你。” 男子举着咖啡浅笑,没有应话。 黄昏中两个小小的身影被斜阳拉得老长,渐离热闹的市区街道,拐过交叉路口,一条通往沣山的笔直公路向前伸延。 第44节 “星河,这样被人监视,真不舒服。”妙音发着牢骚。 “夜落走前吩咐,不能惹是生非,”小男孩眸间一闪锋利,“除非,他们先动手找麻烦。” 隐藏在落日余晖中的影子,映照天边如血的黑暗。 “血魔大人,已经找到飞煜,为何您迟迟不动?”牛鬼问着面前的黑色背影。 “有点出乎预料啊!他居然在跟踪幽冥使者,”一弯血唇森寒,“清理门户,无需闹出多大动静。贸然出手,难保不会惊动两位幽冥使,想必他们也察觉到了,却按兵不动……” “我们要陪着他们等吗?” “瓮中之鳖,我们……静观其变。” 难以背负,罪孽之渊 第十一话 交易·释放晶石之灵 碧仙陵,三个醒目的大字镌刻在高立的门楣,进去便见一座灰白大理石陵寝,墓碑为一扇两米多高的石门,一簇簇五颜六色珊瑚雕成的各色花种环绕陵墓,经久不衰,以淡粉梅枝最为惹眼,身处梅花林中,宛临离尘仙子之境。 石碑门前,“芙艾长老,我自己进去吧!”望着微光闪烁不明的通道,我对身身侧神情庄重的女子说。 “小风,我愿意相信你……不会让我们失望。”芙艾意味深长地说完,转身退出陵墓。 “谢谢!” 穿行在空阔大气的地下墓室中,寂寥无声,正适合死人的墓穴。假山间潺潺流动的液态水银如同清澈的溪泉涓涓不绝,鲜艳逼真的翡翠草色与玉石繁花铺地,错落有致,几颗皓月般的萤石夜明珠为一方地宫增添梦幻色彩,倒不像墓室,更似梦中天堂。 蜿蜒的碎石小路尽头是条长长的走廊,一直通向主室,伫立的长明灯照亮四周壁画——描绘着碧柔公主的生平。 我是第一次踏足,边走边欣赏着充满艺术美感的奇丽瑰宝,才知陵墓内的格局完美仿照公主生前所住花园之景而建。她的故事简单而伤感,同多数皇室中的女子一样悲哀。 碧柔是约三千年前的一位卫国公主,自小深锁宫中,无人问津,纵有艳压群芳的容姿,也不过是个冷宫妃子的孤女,从不被注意,直至战乱中家国败落,才有人把她挑出来逼去和亲。 碧柔在宫中唯一的陪伴是名少将,二人早已私定终身,得知此事,刚烈的她自是不愿认命,极力反抗,哪知事端闹大,两人私情不慎被旁人抖露出来。情郎被赐死,公主伤心欲绝,自杀殉情。 至于何人为她修建了碧仙陵,是她的秘密,一个深埋心底、永不会吐露的秘密。 青纱帐下的白玉石床,一名如高贵仙娥的绝代佳人静静躺着,苍白的脸蛋毫无生气,却不掩其俏丽风华。一身淡碧色的繁花宫装,外面披着一层金色簿纱,宽大的衣摆上锈着紫色花纹,三千青丝撩了些许挽起,其余垂在颈边,额前垂着一枚小小的绛红色宝石,点缀得恰到好处,头上插着镂空飞凤金步摇,别具一番美艳。 “公主。”我唤了声。 美人缓缓打开眼审,身体渐浮起,萦绕着淡淡的碧色光晕,于半空优雅翻身,飘旋落地。 “小风。”碧柔公主轻启朱唇,移动莲步,至我跟前,“我下令不准任何人入陵打扰,也就你敢违逆。”口气明显不善。 美人要发怒了,我奉上微笑,开门见山:“公主,我来找您,是想做笔交易,芙艾长老把我的情况都和您说了吧!” “你……”碧柔蹙眉,“果真是异世界的神族?” “已经不是了,我现在是……邪神夜落。” “夜落?”眉间锁得更深,“你想做什么交易?” …… 碧仙陵外,昏暗天底下梅枝正红,成为僵尸谷中一道奇秀亮色。歌予、秀萝、鸿少与诗慧赶到,招手高喊:“长老……” “你们几个来凑什么热闹?”四公子中的颜祺发问。 “小风来找公主了?!”歌予寻求确认。 “嗯,她在里面。”芙艾作答。 “小铃铛,她是呆了,傻了,还是疯了?这不是去自找罪受吗?”鸿少发急,“惨了,公主铁定会吃了她……” “没那么严重,长老事先通禀了公主。”十三燕万变不惊。 “事先通禀了?怎么都瞒着我们?”歌予摸不着头脑。 “有意的??”秀萝配合地发出疑问。 “早给你们知道了还不炸开天。”颜祺揶揄。 “死小铃铛,气死人了,有事居然不告诉我。”鸿少握拳愤愤然。 “明明是给我妈过生日,怎么就要找公主呢?”诗慧想不通。 “咦?!幻月在那里……”秀萝指着靠立在石门边的冷面男子,“他没跟进去?” “小风想单独见公主,她的护卫自然不能跟随。”濮阳炫散淡地解释。 “一个人在那儿等多没劲,我去陪他说说话。”秀萝喜滋滋地跑开,直奔幻月。 “哎,秀萝……”歌予阻止不及,很是无奈地看着飞奔而去的一抹浅红。 “让她去碰碰钉子长点教训也好,那个男人,不是谁都可以接近的。”龙桓沉声道。 …… 陵寝内,璀璨明珠绽出柔光,盈溢着华丽古韵的女子闺房暗流芳香,满室珠光宝气眩人眼球,衬映出主人的高雅与华贵。 “不,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事,唯有这件不可能。”碧柔甩袖,断然拒绝,面色微怒。 “公主。”我摊开右手,一颗紫晶灼灼生辉,平和轻笑,“把燕堤谷夷为平地,把这里的僵尸全数化为乌有,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你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交易。” “不必再说了,这种事你做不出来。” “我说过,我现在——是邪神,邪神什么事都可能做出,一个小小的燕堤谷,你以为我夜落会放在眼里?” 碧柔震住,不敢置信地瞪大美眸,一句话讲不出,尖利的眼神好似警惕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公主。”我继续“好言”相劝,“燕堤谷和我的晶石,这笔交易你稳赚不赔。” 她垂目沉吟,思虑几许后低缓开口:“如果接受,我便成了忘恩负义之人。”语中有丝艰涩,“小风,你可知这有是我最大的亏损。” “对不起,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不得不让你背负……”我稍顿,继而笑笑,“但是,也没关系,因为……你背负的是正义。” 与碧柔同走出陵寝,看到一张张曾经的熟悉面孔,像感受一场盛大的迎接或……送别。 “小风……小铃铛……”众口喊出,有喜,有惊,有忿。 “哈哈……大家都在啊!” “你还活着??”鸿少等几人异口同声,旋即转向脸色阴暗的美人,立马毕恭毕敬地鞠躬齐喊,“参见公主。” “额……”我擦汗。 “事情办完了?”幻月低问。 “嗯,走吧。” “小风。”身后,碧柔叫住我,“你……真不后悔?” “若后悔,我就不会来。”回头浅浅一笑,“公主,该去溯渊啦!” “去溯渊?做什么?”龙桓失声问。 “是……结界吗?”十三燕猜到些许。 “两年前那里的结界修复后,至今并无异常。”濮阳炫出言。 “如今没有异常,不表明往后不会有,这次……我们要去彻底封结溯渊。”碧柔沉稳决意。 “如何封结?”十三燕肃然问道。 碧柔未应答,凝重的目光看向我。 “小铃铛?”颜祺愕然,引得其余数道视线俱转移到我身上。 心脏处,一阵阵刺痛翻江倒海—— 裂开的巨大沟壑横在山谷边缘,像一道狰狞触目的伤疤,喷吐着阴气森森的黑雾,溯渊深不见底,层层浓郁的黑雾下面,是魔鬼的狩猎场。 站在渊崖边,伸手举出晶石,“神王秘器啊!且遵六星法令,释放汝之圣灵,归元于无,结暗于空。”我兀自默念,脚下六芒星闪现,晶石一点点滑溢出绚烂紫气,光晕如水泻般浸入黑雾,无数晕开的淡紫光带飘散于沟壑上空,流转夺目的淡雅华美紫晕飞舞,隐入深渊,喷涌的雾气渐消,沉淀在溯渊之底…… 紫光消逝的刹那,身体亦到极限,虚软倒下。 “小风……小铃铛……”焦虑声中,零星掠过几片白色花瓣。 风衣变成古装长袍,如墨长发凌风飞扬,我慢慢站起,身形挺拨高大不少,转过脸面对众人。霎时间,倒吸声一片,一双双惊呆的瞳孔里映现我的样貌——夜落。 难以背负,罪孽之渊 第十二话 罪之渊 飘零的白色花瓣吹拂,带来天然的虚假外裳,拭去无尽欺骗的罪孽,显露纯粹之真与幻。 “你……你……”几双颤抖的手指着我。 “……是谁?”芙艾震惊。 “夜……落!”十三燕平定如常。 “骗人的吧?怎么……小铃铛变成了……男人??”鸿少惊恐,结结巴巴。 “我的……小铃铛……颜祺欲哭无泪。 “哇——我是在做梦吗?”秀萝目瞪口呆,拍拍双颊,“天下怎会有这么美的男子?他和幻月站在一起,真是绝配啊啊!!!” “秀萝,他是男人,不是女人……歌予顺着话愣愣提醒。 众人疑似汗滴—— 唇边划出淡淡的狐线,我朝失神的公主走去,捧起她的右手,将紫晶轻轻放在寒凉的细纹掌心,握好,柔和道:“碧柔,收好它。”带有几分蛊惑。 溢满水珠的惊颤眸中滑落下两颗晶莹的泪,她目不转睛凝视着我,嚅嗫xx,喉中哽塞地挤出两个音:“柳……郎……” 我轻叹,拥住女子冰冷的身体,颌抵在她头顶,温然劝慰:“公主,逝者已矣,三千年的轮回,柳郎早离你远去,如果岁月斩不断这份感情,就把它留在心底,沉睡不应成为逃避的方式。爱你的柳郎不在,但爱你的臣民会与你共存……还有,你必须要做的事……” “可是,你要我……”她揪紧我的衣,不住摇头,“不……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请不要逼我……” “你能做到,碧柔,这是我们的约定,我已履行自己的承诺,剩下你的诺言……需要完成。” “不……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残忍?我不想,真的不想……”女子伏在我怀间垂泪。 第45节 “公主唤他柳郎??小铃铛,夜落……柳郎??”颜祺倍觉抓狂,“天,到底哪个才是他?” “你看到了,这就是风铃的真身——夜落。”幻月不知何时移到他旁侧。 “小铃锋的真身……是、是……男的!!”颜祺消化完事实,差点崩溃。 “和公主倒是挺般配,柳郎?柳郎?”濮阳炫佯作深沉,“公主的情人吗?沉睡的原因是他?”瞟了瞟某人,“可怜一对失散的恋人,失散,十三,你的名字很不祥啊,彻底没机会了……”抬起手掌,对着吹口气,干净利落,“game over。” “公主和夜落?”十三燕懒得与他计较,“濮阳,你的想象力一向很糟。” “……” “公主为何叫他柳郎?”龙桓突兀地问。 “在卫宫,每个人都称呼她为公主,仅柳将军会唤她的名字。”芙艾眼眶微润,想起那名唯一能给公主带来温暖的男子——温文如玉、英勇忠诚的痴情少将军,怎奈遭奸人陷害,被卫王赐死于狱中……有情人终阴阳两隔。 “夜落,他要公主做什么?”十三燕疑问。 …… 她痴痴地盯着手中的晶石,含泪不语。 “碧柔,你的泪夜落无法承应……”我轻拭去她眼睫上的珠泪,“我能承的,是你的决心。” “夜落……我……” “夜落不属于这里,碧柔不需要犹豫。” 她仰着脸,神情涣散,紧紧抿唇,脸上的悲伤愈渐消去,换成患得患失的迷茫,持续半刻,闭上双眸深吸一口气:“我宁可永远不要再见到你,永远……没有下一次……”再直视我时,眸中已有愤然的决断。 我报以坦然的微笑,转而走向鸿少,提起一只小铃铛,小少爷骨碌的眼珠很不自在地打飘。 “鸿少,小铃铛还给你,抱歉了。” “哦,”小孩不悦地嘀咕,“大骗子,还取笑我,早知道……”一把扯过铃锋,猛然一震,惊诧抬头,“你……” “一点特别的小礼物,报答鸿少对风铃的‘知遇之恩’。”我冠冕堂皇地说,“好好戴在身上哦!”咳……说实话,当初我戴着时,感觉自己特像只家养的pet,鸿少啊!亲身体验一回我的苦恼呗! “小铃铛?”他试探地叫。 “啊。”我准备接受其谢意。 “大笨蛋。”鸿少破口大骂。 “哈?”我语塞了,众人皆惊。 “我是说小铃铛,不是说你。”小孩脸不红心不跳地振振有词。 “……”有什么差别?? “小风?”诗慧凑过来。 “嗯?”心里防线提高一档。 “那个……呵呵……呃,本来不该问的,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小姑娘双手相扣在胸前扭扭捏捏,羞羞涩涩,“我妈的礼物怎么办?她特意叮嘱我的……” “就说给了公主,她想要的话找公主要吧!” 她被倒吓一跳,忙掩嘴:“当我没说。” “夜落,”十三燕深遽的目光更加幽深难测,“我相信风铃,然而……能相信你吗?” “你放心,我不会在自家后院放火。” “自家后院?此话怎讲?” “没什么特殊含义。”我答非所问,随便搪塞,“就那样……幻月,我们走。” “夜落,你当真是……”龙桓突然激动起来。 “龙桓。”碧柔喝住正欲出手的男子,“让他们走。” “公主,他……” “我知道,不用劝了。”碧柔打断他,语中隐隐泛着无奈,“让他们走……就算是为了燕堤谷,也为了报答他帮忙封结溯渊。” “那么,各位,再见啦!”我向众人道别。 “小风铃铛……”秀萝高喊。 “啊啦——秀萝有事吗?” “我……我……”美眉酝酿了半天的感情,忽抱住歌予哇哇大哭,“我舍不得你啊!小风铃铛……呜呜……” “秀萝,秀萝……你抱错了,我不是小风。”歌予经受泪水冲刷,又得安慰她,“好好好……别难过,别难过,这次离别是为下次再聚嘛!又不是永别……” “可人家跟幻月还没进一步发展,他都没搭理过我……呜呜……”秀萝稀里哗啦地哭诉委屈。 “……”歌予伤不起。 “幻月。”我转过脸看看对眼前景象视而不见的肇事者,长叹,“你惹出的孽缘啊!” “没你多。”他淡漠回敬,“这里两男一女,谷江两男两女,暂时共四男三女,你通吃。” 额上瞬间布满黑云,幻月,看来我平时对你太薄了。 “笨蛋小铃铛,一定要再来啊,不然我就去找你啦!”鸿少洪亮的嗓门冲我大喊。 “再见!”诗慧的声音越离越远。 再见,希望——再也不见。 也许下一次见面,我们将会是——敌人。 “邪神夜落,是他没错了。”濮阳炫惋惜,“唉,谁能想到当初的迷糊丫头竟有这么大背景,那时候真应该把她留下来多玩会儿,不至到现在想玩也玩不动啊!” “公主,您和他达成了什么协议?”十三燕问向神情稍凝滞的女子。 “协议?”芙艾顿发紧张,“公主……他提了哪些过分要求逼迫您?” “芙艾,十三,濮阳,龙桓,颜祺,”碧柔轻念,倾城脸庞划过一缕感伤,“传令下去,通告全谷,风铃不再是拯救燕堤谷的英雄,从今以后,她与燕堤谷恩断义绝,再无瓜葛,所有人……必须忘记她,若有违者,严惩不贷。” “公主!!”在场者犹遭晴天霹雳。 “公主,即便风铃是夜落,这样做您不觉得对她太狠、太不公平吗?风铃救过我们……大家有目共睹。”颜祺很不理解。 “公主,您要讨厌小铃铛也不用这么绝。”鸿少义愤填膺,抓紧手中的红丝铃铛,“小铃铛,小铃铛……我不会忘记她。您下令也好,要处罚也好,我死也不会忘记她。” “好,我给你一个理由,”碧柔加重语气,决绝而狠重,“听好,他是罪人,一个罪孽深重的邪魔,人人得而诛之。” “可他身上的灵气分明很纯粹。”颜祺不死心。 “欺骗的虚假外衣,不足为道,若不是邪魔,他又怎会被驱逐?”碧柔字字铿锵,毫无退让。 因为有罪,所以被驱逐,因为被驱逐,所以沦落为邪魔。 “她有何罪?”十三燕缓缓问。 “风铃威胁本公主,甚至当众戏弄,屡次犯上,罪无可恕。”碧柔狠厉说罢,断然拂袖离去。仅剩缠缚在沟壑深渊的黑雾,消不散,褪不了…… 不能回头的复仇 第一话 剑与影 整座大楼的最高层,一间未挂任何标志牌的办公室内,空间极其宽敞通亮,一面全部为透明的弧形落地玻璃窗壁,广阔的视野瞰及大半个城市,远远能够望见连绵起伏的沣山。 明净的地板倒影出一个修长身影,阳光洒入,引着不真实的温煦洒在侧坐于台球桌边的男子英俊的面庞,衬衫上浅淡的银色斜纹纹泛出微微粼澜。他身体前倾俯下,一双睿智的瞳仁正全神贯注凝视着手中球杆指向末端的白色小球。 随着球杆迅速击出,几声“啪啪”碰撞,台面上剩余的四五只红色小球尽数落洞。 “大少爷,属下幸不辱使命,找到他了。”室内唯一有暗影的一角传出平缓之声。 “在哪?”男子将球杆立在桌边,漠问。 “谷江,未免被发现,属下不敢靠太近,所以具体行踪不明,能确定的是,他每日都会外出,近几天频频出现在一座小学附近,身边还带着一个男孩……”只闻声不见人的暗影继续汇报。 “他有孩子了?”男子沉思。 “不,那孩子不是普通人,他身上有很强的魔灵,应该……是魔族。” “哼,楚潇然,想不到他已经堕落到与魔为伍。”男子嘴角扬起残酷地笑,“杀他,顺便也可以除害,天意啊!” “大少爷,谷江越来越不安定了。”那个声音犹豫片刻,仍说出。 “我们的目标是楚潇然,其他不用管。” “是。” “刀逵,事情办得不错。”男子表示满意,右手随然地覆上额,略沉首,“记着,你是我召唤出来的鬼灵,要绝对听从我的命令,任何时候都不得有二心。” “属下谨记,愿追随大少爷,效犬马之劳。” “你先下去吧!” “大少爷。”暗影中的声音顿了顿,“死神怎么办?” “暂时不用理会,有晶石在手,哪怕我杀了楚潇然,他也会有所顾忌。” “他能顾忌一颗晶石,那晶石的原主人会不会是克制他的关键?如果大少爷同‘他’联手,解决死神这个后顾之忧便不在话下了。” “刀逵,不该说的话别乱说。”男子微露愠色,“我和无殇有约在先,楚潇然死前,他不会对我怎样。” “是,属下失言。”刀逵自觉退下。 左腕一只爱彼钻表熠熠灼人,翻开指针盖,镶嵌着一颗璀璨蓝晶,玲珑剔透,晶石的原主人?她……会是什么身份?那张脸一次又一次浮现脑海,不受控制,尹剑莫名地思绪烦乱,这么多天未见,她一定过得很潇洒吧!偶尔会想起自己吗?那种女人……有心吗? “大少爷。”办公桌前悬空闪现的屏幕影像打断纷扰的思绪。 “进来。”尹剑合上手表,起身走到办公桌边,顺手关掉屏幕。 一名戴着黑色边框眼镜的中年男子捧着文件夹走来,恭敬地递给他:“大少爷,这是莫辛刚做好的报告,请过目。” 尹剑接过,坐入椅中随意翻看:“莫辛?是娴茵介绍过来的人?” “是。” “还算不错,可以继续留用。”大致测览了一遍,尹剑慢慢地说。 “大少爷,霍总明天的专机到谷江,会见安排……” “孙志,广安依然由你出面打理,我和他私下见见就行。” “可大少爷,您现在回来了……”孙志稍显为难。 “不一直都这样吗?以后也不用变。”尹剑将文件夹搁在桌面,靠上椅背,“孙志,等过些天小蝶高考结束后,我会安排她过来实习,你是广安的元老,希望能好好教教她。” 第46节 “大少爷,您这么急让二小姐来,是……”孙志推推眼镜,有些不明其意。 “广安早晚是给她的。” “大少爷,这话太容易让人误解,好像……您要离开了……”孙志不自然地扯扯嘴角。 “离开?”尹剑不禁轻笑,“广安正如日中天,博泰也刚刚组建,很多事情需要处理,我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抽身呢?” “那我放心了。”孙志松口气,“没有大少爷就没有广安的今天,要是大少爷撇下广安,叫我们如何是好啊?” “孙志,你太过谦了,广安在你手里我信得过,小蝶来了之后,你要像对我一样对她。” “是,大少爷。” 高高的白色院墙外,寒筱贞按下院门边的门铃,回复仍是:“对不起,寒小姐,少爷不在……” 冰冷的铁门对面,是一座豪华奢侈的私人住宅,目光所及只见冰山一角,能看到院子里的常春藤与一大片蔷薇,美人鱼天鹅喷泉洒出纷纷扬扬的细雨,给夏日的傍晚带来丝丝清爽凉意。 寒筱贞望着院里的景致出神——那天晚上和风铃一起进去过的王子的宫殿,一支令她终身难忘的华尔兹,难以言明的情愫。 她自嘲地摇摇头:别妄想了,自己和他只存在交易关系,各取所需,不是每个灰姑娘都能成为公主,得到王子的真爱。 不再留恋,转身往回走…… 一辆银色奔驰停在院门前,走下一名文质彬彬的年轻人,俊雅出尘的五官很耐看,他下车前便已注意到路边的寒筱贞,于是径直向她走去,熟人般地打招呼:“嗨,寒小姐。” “噢……沈先生?”寒筱贞认出他。 “寒小姐还记得我呐。”沈杰睿心情大好,“你来找尹剑的吗?” “嗯,他不在家。” “不在啊?我也有事找他呢?” “我们……改天再来吧!”寒筱贞勉强挤出一丝笑。 沈杰睿没应答,看向院落想了会儿,说:“我知道一个地方,他可能会去,寒小姐要一起来吗?” “哪里?”她想也不想地问。 “night peand。” 沈杰睿告诉她,有天晚上尹蝶打电话向他抱怨哥哥喝醉了,半夜三更才到家,还是酒吧的服务生送他回来的。那家酒吧叫做night peand,后来沈杰睿也同去了一次,酒吧里有位热情奔放的大美女,对尹剑很“关照”,索性吧台的调酒师帮他解了围。 “能品到夜明珠,来谷江这趟,真值了。”沈杰睿满足地回味。 夜明珠——寒筱贞默然,风铃呆过的酒吧?热情奔放的大美女?是那个一见风铃就抱着她喊“小落落”的女人?风铃的远房亲戚?等等,小落落……落……夜落……风铃,漫画里的故事……真的?不,她自己并没承认,但是……可能,她是有另一个名字,夜氏的名字——夜落。 夜离的姐姐,同姓夜,她是夜落,好奇怪的名字——因此保留了“风铃”而不用本家姓名吗? 算不算发现了她的秘密呢? 想到那晚的风铃,寒筱贞犹疑,她表现得很正常,丝毫没有被人撕开面具的慌乱异举,与平时无异。想想愈觉复杂,暗暗摇摇头,不管了,妈妈的手术不能再耽搁下去,亟需一大笔钱。 不能回头的复仇 第二话 月夜的旋律 “煦,你会不会认为我疯了?”我问吧台前温文闲雅的俊秀男子。 “大人的决定,我们不会评头论足,只需要理解您,维护您,便已足够。”煦谦和地为我续上茶水。 “……说的是呢。”我浅浅一笑,悠闲饮茶。 “小落落……把阿剑给我好不好?”璇玑两条雪臂缠上我的胳膊,殷切期盼。 “啊,璇玑。”我放下杯子,温柔地,她娇嫩的脸蛋,“你有我就好,不需要再想别的男人。” “哈……”美女怔了怔,眼中赫然闪出两颗大桃心,“小落落,我爱你……唔……”嘟起一双鲜艳妩媚的红唇亲过来。 我及时抬手挡在脸侧,一个红吻落在手心,不露声色地提醒:“璇玑啊!公共场合下,别人会以为我们是百合。” 脑袋耷拉落在我肩头,她扫兴地撒娇埋怨:“哎呀……你要人家等到什么时候嘛?” 我淡定,我身边的人没法淡定。 “璇,玑。”一个冻死活人的冷音调。 我肯定,小离成功被幻月传染。 “哈啦,殿下,误会……误会……”美女直直腰,挺胸收腹,美腿交叠,坐姿优雅地饮酒。 “喂,这只头疼的色女越来越肆无忌惮,你确定能搞定?”话是对我说的。 弟啊!能别用幻月的口气说话不?大晚上的下冰雹,砸到酒吧里的客人可不好。 “嗯。”我平淡敷衍,环顾四周,空气中飘荡着一首艾薇儿的innocence,dj是位玩音乐的前卫女孩,声音模仿得很像。 忽然想唱歌了,脑中盘旋着一串流畅的音律,输入血液的音符如木偶提线支配着身体行动,我径自走向台子,只为今夜高歌…… 手指搭上吉他弦,曲调化作孤高的灵魂在夜里破碎、沉寂、埋葬: 沉睡在温柔静夜 想抹去你眼角未干的余泪 月色愈渐模糊 彷徨在路口迷失了未来的方向 于是像孩童抽泣只有孤独慰藉相随 仰望着如血残月 想安抚你悲伤颤抖的灵魂 夜幕降下叹息 何处能寻找真实与怜悯的幸福 终于走入梦世界还是无法逃离伤害 就算残破不堪也愿意继续守护 夏夜的回忆盼你珍惜 直到生命最后一秒 记住你的笑 就算失去一切也相信自由坚强 月夜的旋律已经奏响 追逐天边不落之痕 等待你回程 …… 就算残破不堪也愿意继续守护 夏夜的回忆盼你珍惜 直到黑暗消失瞬间 亲吻你的泪 就算失去一切也相信自由坚强 月夜的旋律已经奏响 追逐梦中似水容颜 看着你醒来 那一刻不再悲泣 因为静夜的月光映出了你最美的微笑 弦上尾音判落,我坐在麦克风前,望着万簌俱静的四座,没有人出声——啊咧?我唱得很难听吗?现编的果然比不上专业的。 这时,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名年轻男子起身带头鼓掌,先是轻而缓,慢慢变得重且急,似含一股激动。客人被他的情绪感染,回神般地跟着拍起手掌,掌声竟阵阵不绝…… 感觉像开个人演唱会啊!向观众微微领首致谢,我放下吉他走下台。那名男子正朝这边走来,是沈杰睿,他身边的女孩——筱贞。 “筱贞。”我主动靠近打招呼,“杰睿先生。” “你是……风铃?”沈杰睿惊喜。 “谢谢杰睿先生捧场。”行了个标准的绅士礼“小风,你刚才唱的歌……”筱贞若有感触。 “我即兴发挥,乱唱的。”耸耸肩,保持谦虚。 “即兴也能唱得这么好,我自愧不如啊。”沈杰睿更谦虚。 “杰睿是天才音乐家,别拿我这个业余的开涮啦。” “我是说真的,一时不知道怎么形容,你的歌很……”他思量半晌,不太肯定地说出一个词,“感动。” “悲伤的激情,纠缠的压抑夹带冲破黑暗的希望,还有一丝痛苦的温柔,旋律简单,而谱写的故事很奇妙。”筱贞低声说。 “对啊!就像‘无奈的纠葛,犹记你容颜,隔世之泪无法落入心怀,如丝般缠绕直至化作长眠’,有种难以言喻的伤感。”沈杰睿灵光乍现,“每次来夜明珠都有收获……太感谢你了,风铃,你的歌给了我创作灵感,我决定下场音乐会的主题就是……”兴奋间忽想到,“对了,你那首歌叫什么?” “额……”我汗颜,他俩联想力好强大,挺搭……耶?筱贞和沈杰睿?两人好像很有默契,不会……唔,罢了罢了,我没做红娘的潜质,“这个……我随便唱的,还没名字,呃……”略想了想,“嗯,那……叫‘月夜的旋律,吧!” “月夜的旋律,皎洁月色下的美妙旋律,细碎银色光芒流泻在谷江神秘幽美的夜明珠,仿佛映入灵魂深处,带着难明的意味,很贴切呵!”他大加欣赏。 “杰睿,你兼职诗人吗?怎么听你说话像在朗诵诗歌?”我诙谐侃道。 “我倒想卖弄呢,可离诗人的水准实在差太多,偶尔抒发一下感情还好,放上台面就让人见笑了。”他谈吐自若地回侃。 “我们过去坐坐吧!”我转向吧台示意。 “你的守护骑士没来吗?” “……幻月在家……”脑门挂起一滴汗,我领着二人来到吧台前,“呃,我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弟夜离,这是我……亲戚……璇玑。” “你好……”沈杰睿友好伸手…… “hi,jenny……”璇玑妩媚一笑,咦?和他认识??貌似还熟门熟路?? 总而言之,一番言谈勉强顺利,沈杰睿不经意问起我和小离的姓名,然后,离散姐弟的狗血剧情上演…… 得知他们来酒吧为找尹剑,这才碰到了一起。尹剑最近时常不在家?很忙吗?想到那枚戒指,得去趟广安还给莫辛。或许,会在那里碰到他,有段时间没见,该去打个招呼联络联络感情啦!然此之前…… 第47节 小提琴家的下场演出定于a市,过几天便动身走,之后可能不回来了,他希望到时候我们能去参加他的音乐会。因正逢暑假,大家也就心照不宣地默同…… 从酒吧回到医院,寒筱贞满怀心事,沈杰睿的话萦绕在耳—— 路上,他问她:“我可以叫你筱贞吗?” 她轻点头:嗯。 “但愿是我想错了,尹剑他……不适合你。” 沈杰睿,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她知道尹剑心里深埋着仇恨,正如自己,但是…… 站在病房前迟疑了一会儿,寒筱贞背靠着门边的墙壁,掏出手机,拨通那个一直未有人接听的号码,熟悉的音乐铃声响起,没过几秒—— “喂。”对方的声音带点疲惫与沙哑。 “喂……”她禁不住心头一抖,生出几丝无名的惊慌,居然忘了要说什么,像努力找寻了许久,却始终杳无音信的失踪之人突然出现在眼前那一瞬的震愣失措。 “有事吗?”电话那端先发问。 “嗯。”问话及时点醒了她,“是……小风……能找个机会见见吗?事情有些复杂。” “明天中午,我去学校接你。”对方很爽快。 “……好。”她极轻地应了应。 挂掉电话,心情更加沉重,这么做……可以吗?算不算背叛她?不完全吧!她愿把自己当朋友,却没人看得清她真正的心思,而且尹剑对她…… 另外,妈妈的手术…… 寒筱贞轻轻推门,柔和的月光铺洒在病床上,妈妈憔悴沧桑的睡脸很安详,很……虚渺,恍然心悸,那张脸,为何……越来越遥远……模糊……看不清了…… 不能回头的复仇 第三话 少年之恨·血色蔷薇 幽静的灰重大宅里发出明亮灯光,驱散暗夜的阴霾,与周围建筑连成一片,华灯如昼。屋内复古的摆设很考究,书房里挂满字画,其中不少为明、清真迹,价值连城,看得出屋主很喜欢这方面的收藏。 但愿尹先生本人不像这些古董啊!我迥然失笑,老古董? 卧房里一位头发灰白的孤独老人正坐在窗边的太师椅上读报,额上几条深皱纹透出果决与刚毅,浓眉下深藏远见的睿智双目有神,恰有曹操笔下“老骥伏杨,志在千里”的雄才大略之胸襟。 “晚上好,尹市长。”我语气尽量放亲和,以防把老人吓出心脏病。 显然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比我想的强得多,只是惊讶地回过头,并没恐慌,凝神叱问:“你是谁?怎么进来的?”好像已心有裁断。 “我叫风铃,想进来就进来喽。”我答非所问,向他走近。 “你……是妖?”老人警惕,右手暗暗触摸椅子扶手。 “什么啊?这样可不行哟,市长先生。”我摆摆手,轻挑一指,他欲按下机关的右手便固定在扶手边。 “你想干什么?”市长意识到我不好应付,自持镇定,岿然不动。不愧是久经政场的人,什么世面没见过。 我慢慢走到窗前,兀自推开半扇窗,清凉的晚风迎面拂来:“我只想问你儿子尹剑的事,望市长如实相告。” “问别人问题前,是不是应该先表明自己的身份?” “……市长先生,我低估你了。”无谓地笑笑,“既然你那么好奇,我告诉你也无妨。我不是妖,也不是普通凡人,而从另一个世界来,怎么说呢?背负邪恶罪名的……被驱逐者吧。” “从另一个世界来?哼,不用把我当三岁小孩耍。” “尹市长相信鬼神,就不相信异时空的存在么?平行世界并非没有道理,一颗球落入时光隧道,回到过去撞上了自己因而使得自己无法进入时光隧道,但不能由此否认它的存在,人是很聪明的一种生物,我想尹市长会听得懂。” 老人脸色阴沉,望着我的眼神异常锐利,并未开口,似对尹剑之事讳莫如深。 “我是阿剑的朋友,知子莫若父,尹市长最清楚他的情况吧!如果不是逼不得已,你一定不想失去这个儿子……” “你是他召出来的?”良久过后,他缓缓问。 “不敢当。”我哑然,“阿剑那点力量,怎么可能叫动我?” “那很抱歉,我早就没有这个儿子,他也早不认我这个父亲了。”眉间有丝隐忍的沉痛。 “说来听听,或许我可以帮忙呢。”温声循循善诱,“我知道尹市长心里很舍不得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人杀害却束手无策,那种滋味肯定生不如死。” 手中报纸陡然落地,筑起的坚硬防线瞬间粉碎,老人浑身震颤,额上平添更多皱纹:“小剑……” 空气凝滞了几分钟,那段不堪的记忆在夜间被悄悄撕开—— 尹剑从小与父亲不和,短暂的幸福童年早在父亲踏入官场的那一刻结束,妹妹出生后,父亲更是忙于各种政治争斗常常不着家,冷清的大屋里唯一的温暖来自母亲。七岁那年,可怜的母亲病重去世,直到临死前,父亲也没来看过她一眼。 母亲的葬礼上,尹剑第一次遇见楚潇然,充满神秘的俊美少年向他伸出手,脸上亲切的微笑不由自主地吸引着渴望被爱的破碎心灵,如初春的午后阳光扫除了葬礼上的阴霾与晦暗。 楚潇然是父亲为他骋请的私人教师,想以此弥补自己缺失的照顾。无论从哪方面看,楚潇然都是当之无愧的上上之才,小小年纪便以优异成绩毕业于德国莱比锡大学,品行无可挑剔,天生拥有一派上流贵族气质,擅长领域繁多,文韬武略,其剑术尤为精湛,堪称一流。 当知自己的学生名为尹剑时,楚潇然曾笑侃两人的师生缘分,同他一见如故,自此担负起教导他的责任。尹市长见儿子日益成长为与楚潇然无二致的优秀少年,尽管父子关系不和,心里仍倍感宽慰,对楚潇然扑朔迷离的身份亦不去追究。 谁能想到两年前那个可怕的夏日—— 也是这般幽静的前夜,楚潇然来书房找他,那张魅惑众生的脸更生几分神秘,平淡的语调无一丝起伏:“尹市长,有件事我必须告诉您。” 市长心间无故陡颤,涌起些微不安,这句话的潜台词像:有个坏消息要告诉您,请做好心理准备。 “我的真实身份,是特派局的御灵师。” “特派局?!”不安愈加强烈。能够惊动这个藏于人后的机密组织,定然不会有好事。 “证明——”楚潇然缓缓抬起左手,“这枚戒指。”一颗幽蓝宝石摄人心魄。 “真的是……”尹市长震惊地盯着那颗宝石(之前他并没戴着),特派局怎么会派人来?十八年前梁源的占卜他略有耳闻,难道……为那件事?假使二十年后真将发生什么,不是还有两年时间吗?特派局打算未雨绸缪? “实不相瞒,我这次向您出示身份不为别的,是尤尼下令,要我……处决尹剑。” “什么?!处决……小剑??我儿子?”市长顿时浑身虚脱,大脑一片空白。 “理由是,他身上隐藏的未知力量很危险,如果控制不好……可能引发一场浩劫。”楚潇然淡漠,“市长听说过阴阳师梁源的卜卦吧!期限将至,风声越来越紧,特派局不允许一丝一毫使预言成真的威胁存在。” “为什么是我儿子?我唯一的儿子?”市长猝然重重拍案,勃然大怒,气血直冲天灵盖。 “尹市长,尤尼的命令我不能违抗,特派局的指令您也无法悖逆,请权衡好利弊,再决定要不要阻止我。” 那晚,年近知天命的市长先生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涉足官场以来第一次尝到无可奈何的痛彻心扉,如一把锋锐的利刃硬生生地在心口猛扎上几刀——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吗? 第二天清早,楚潇然找到正要出门的尹剑,英俊帅气的年轻面庞犹如清晨一缕曦光照射下的晶莹露珠般迷人,露珠,很美,却极易消失,因而珍贵…… “潇然,今天这么早?”尹剑收住打开车门的动作。 “想跟你比划比划,有兴趣吗?” “哦?不怕输给我?” “真输给你,说明我称职啊!”楚潇然自然地拍上他的肩,“带上我送你的龙渊剑,咱们师生俩来认真较量一番。” 大片白色蔷薇花丛中,楚潇然轻抚宝石,幽幽蓝光闪烁,升起的细细光丝中现出一把墨黑长剑。 尹剑提剑走来,颇有兴致地打趣:“我说你怎么舍得把龙渊给我,原来自己留着更好的。” “这把你用不了。”楚潇然举起剑,目光望向他,“准备好,要上了。” “潇然,看你这架势,今天毕业考核?赢了你我就可以出师么?” “那也得等你赢我。” 尹市长在花丛边心惊胆战地观望交战中的两人,单纯的尹剑,哪里知道——自己所谓的毕业考核,实质是一场残酷的生死决斗。 “潇然,你吃错药啦?”尹剑力不从心地防御,感觉到对方步步紧逼的杀气,微有愠恼。 “别分心,集中精神,拿出你全部的实力,击败我。”楚潇然话语冷肃,剑锋所指,直取其眉心。 “潇然……”尹剑惊诧,下意识地避开那致命一剑,心里头乱了,慌了,他……楚潇然……竟然……想要……自己的命?!眼角余光忽瞥见一旁的父亲,他……在看…… “叮——”龙渊在空中划出优美的狐线,插入蔷薇丛中,随之抛洒出一道温热的腥红液,浸红雪白花瓣,凝成一朵朵血色蔷薇。 不能回头的复仇 第四话 梦魇 尹剑不可思议地看着刺穿胸口的长剑,一点点被拔出,奇怪,自己居然能忍住xx上的剧痛,喉中没发出任何声音,只喷出大口鲜血。 少年颓然倒地,血染遍整片蔷薇花丛…… 他痛苦地抬起头,看见一张面色平淡无奇的妖魅脸孔,是……幻觉吗?“潇……然……”为什么?真的……杀他?视线越来越模糊,最后一眼瞥到父亲,如同泥塑一动不动…… “小剑,这是你的命,怪不了别人,但是,你可以恨我,憎恨我,去往等待你的彼岸世界。”楚潇然淡淡扔下一句,转身缓缓走出溢满血腥的花丛。 尹市长眼见儿子向自己伸出一只血手,垂死挣扎:“爸……救……救我……”几不可闻的细弱求救声,他听得一清二楚,却无力气走过去…… “小剑被送去医院时,已经停止了呼吸,没想到第二天奇迹般地恢复了心跳,死而复生,我欣喜若狂。可他醒来后完全变了,和我断绝父子关系,带走小蝶……索性楚潇然已回特派局总部复命,小剑才得以安然活到现在……”老人神情悲痛,远不止后悔与愧疚。 “你很忌惮特派局?”我心下有疑。 “你不了解,没人敢得罪它,除非你敢抛弃所有身家、亲人、名誉、尊严,乃至自己。” “尤尼是谁?他有那么大权力? “没人知道尤尼的真面目,他从不现身,通过特派局下达指令,没有什么人和事能逃出他的掌控,他就像一个无所不知的神。” “神?”我不禁想笑,真扯。如果是神,我不会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也不会不来找我商谈有关非法越境的严重问题。继续问,“二十年前梁源占的什么卦?” “我不是很清楚,好像说那是占不出结果的凶卦,详细内幕掌握在御灵师手里,你应该去问他们。” 与iris所讲不谋而合,我寻思,谷江真要发生异变了,嘴边闪过一弯浅弧:似乎是我挑起来的啊! “市长先生,今晚的谈话很偷快,”侧过脸对扒在窗外的小姑娘笑道,“妙音,收工了。” “好的。”小姑娘扬起两臂于身前环圆,一面银白明镜流出柔光。同时老人周身浮起涌动的光晕,飞入镜中。 “再见!”礼貌道别。 尹市长顿然回醒,我和妙音悄悄隐去,在空中俯视着那扇窗,与屋里惊魂不定的老人。 “妙音,辛苦你了。” “不辛苦,大人若能常带我出任务就太棒啦。”小姑娘甜甜一笑。 …… 两人第一次吃饭的西餐厅,依然整洁舒适,安谧而温馨,不同的是心境-- 尹剑并不急着问话,静静等对面的女生开口。 “尹剑,”寒筱贞僵硬地打破诡谲的气氛,“小风……她……”话卡在喉咙,目光找不到着落点。 “直说吧!” 第48节 “她弟弟……叫夜离,”寒筱贞慢腾腾地出声,“所以……她有另一个名字,也许是真名,叫……夜落。” “夜落?”尹剑微讶。 “嗯,记得上次小风出院,我们去接她,顺便去了夜明珠,那里有个女人喊她小落落……她本家又姓夜……”话再明显不过。 “夜落……夜离,夜明珠,夜煦……”尹剑暗自轻念,忽而笑出,“你分析的有道理,还有呢? 那六个人是她的手下,幻月、阿穆、璇玑、煦、星河、妙音,他们……不是普通人。” “这我知道,那么,他们的真正身份是什么?” 紧逼的视线射来,寒筱贞深感不适,硬着头皮迎上他炎炙的追问,镇定平视:“尹剑,小风……”一句话呼之欲出,“不适合你,没意义的执着对你是有害无益。” 定了几秒,“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关心我?”尹剑向前探了探身,语中有些许玩弄与轻浮,“难道说,你爱上我了?” “我……”寒筱贞的脸控制不住唰地变红,煞是难堪,极力辩解,“我……你误会了,我……我只是好心提醒你。” “好心?”口气变冷,“寒筱贞,可能我对你是好了点,但请别自作多情,我那是为更好地利用你,接近风铃,查明她的来历背景,这是我们之间的协议。你做好了事,我自然会给出相应的酬劳,我们的关系仅止于此,别浪费过多没用的感情。” 字字如针扎在心头,寒筱贞只觉胸口闷得生疼,疼得无法呼吸,倔强地挤出一丝艰涩的笑:“尹大少,你真的误会了。” “这样最好。”尹剑轻飘带过。 “那条顶链……”寒筱贞竭力平稳声音。 “它现在是我的东西,你无权过问。”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绝。 什么?!她错愣,久久不能回神。 “我以前就说过,它是我的了,你不用再花心思要回去。”他再次强调。 寒筱贞陡然产生一种错觉,眼前的人……是尹剑吗?不由地想起沈杰睿那句话:尹剑他……不适合你。而今,她对他说了同样的话:小风不适合你。 究竟谁不适合谁,谁又适合谁,或者谁都不适合谁? “尹大少,我……”想说出夜落的身份,话哽在喉中,脑中混乱,无形的抑郁重压带出一股想逃的冲动,迫使她飞快站起,匆匆道,“我先走了。”把苦水往肚里咽,就算不靠他,自己也会想办法筹到手术费。 望着慌乱逃出餐厅的仓促背影,尹剑小饮下一口龙舌兰,拿起桌上的手机-- “把钱打到医院账户上,尽快安排手术。”…… 碧青湖岸系着一条小船,莫辛耷拉趴在船舷,右手绵绵地垂在舷外,有意无意搅捣清凉的湖水。 “阿辛,你的奶油炸糕来了。”iris撑着小洋伞,手捧一只便当盒,无奈又无怨地登上小船。 少女立即像只机敏的犬犬般精神抖擞地竖起来,舔着唇汪汪抢过便当盒,然后心满意足地享受自己的……呃……什么粮。 “阿辛,寒筱贞的事你考虑得怎样?”iris解下绳,任小船在湖面飘荡。 “她是梁以姗介绍来的,又认识风铃,我没什么异议,同意了吧!” “这……也太轻率……撇开没做过资质测试不说,她的年纪也过了开灵的最佳时机,上头肯定通不过。” “那就不同意吧!”犬犬正与美食奋战中。 “可她态度很坚决,信念强烈,又能看见异体,好好培养一下说不定真是个人才,还能帮我们进一步查探风铃。”iris矛盾了。 “哦,那同意吧!”少女前言不搭后语。 “阿辛,”饶是iris再能忍也暴走了,一把夺回便当盒,怒,“你有在听吗?” 莫辛盯了她半秒,毫无波澜,淡定地说:“我吃完了。” iris:“……” “很好办,给她三个月的试用期。”莫辛跳跃性地回归正题。 “三个月……试用期??” “嗯,一般用人单位不都喜欢玩这招吗? “……我们不是一般的用人单位。”iris很辛苦地不让自己抽搐。特派局的人员筛选极为严格,一旦被选中,终身不得脱离,谓之生为其人,死为其魂。因此,胜任御灵师必须经过尤尼批准,实际上,大多数人是他自己看中的苗子,而后想方设法招揽进来的。 “好用的东西可以拿来借鉴嘛。这事不需要汇报给尤尼,我全权处理。”少女漫不经心。 不能回头的复仇 第五话 诛杀令·久违的重逢 夜里,伴随流动的清风,城堡迎来一位客人--俊朗凌冷的年轻男子,身形英挺,一双历经锤炼的双眸与精心雕琢的细致脸线,呈现坚韧的秀美,处处散透肃杀,惟眉心一点红痣缓去瞳仁中利如锋刃的凛冽寒意。 楚潇然、iris、宫锦凡、黎修、袁蕊华、小善齐聚一堂,莫辛忍不住打个喷嚏--每次见到此人的惯性反应,揉揉鼻子,不禁抱怨:“狄超,你从寒武纪穿越过来的吗?” “阿辛小姐,尤尼派我向您正式传达诛杀指令。”狄超不苟言笑,面色冷峻。 “目标?” “夜·落。” “诛杀夜·落,”莫辛重复喃出,仰头闭目,靠入椅背,“要费点时间啊!” “尤尼,他相信阿辛小姐的能力。” “确定了吗?二十年前预言的灾难,来自夜·落?”iris急问。 “不完全,尤尼对夜·落事件十分慎重。” “特派局最厉害的御灵师几乎全到齐了,他对夜·落比我还在意啊!”莫辛笑得耐人寻味。 “阿辛小姐,情况进展如何?”狄超询问。 “找到了夜·落,我自会告诉你,眼下什么也别问,如果觉得闲,就和他们一起出去巡视,顺便追踪夜·落的迹象,最近聚在谷江的散妖不少,大概是慕夜·落之名而来,”莫辛散淡地说,话锋一转,“再不然,你去看望一下十多年未见的小师妹?” 狄超抿着薄唇,并无动容。 “梁小姐的实力我见识过一二,是很强的阴阳师。”楚潇然轻悠发言。 “如果请她加入我们,将大大提升我方战力,对抗夜·落就多了一分胜算。”宫锦凡接着说下去。 没有表情的脸依旧不为所动。 “阿辛曾邀请过她,可她拒绝了。”黎修开口。 “狄超,我们的意思是--希望你能说服她。”袁蕊华点破哑谜。 沉默许久,“她不会听我的。”狄超好不容易答话。 “你是她师兄,总比我们外人作用。”小善低声嘀咕。 “狄超,考虑一下吧!”iris也加入劝告行列。 “狄超,”莫辛似料到这种情形,心平气定地望着他,“失踪了十几年的师兄,去看看小师妹又有何妨?无关目的性,你离开了梨木园,毕竟还是她儿时的兄长,念在往日师兄妹的情分上,去跟她好好叙叙旧,打个招呼,略表关心,这也是做兄长的职责所在嘛!故意避而不见,岂不太显得你薄情寡义?” 衡量半刻,“她在哪?”狄超勉强应下。 …… 梁以姗心事重重地走在绿荫校道上--实验楼里无故消失的风铃,听安卓说她去为姨妈庆生,这几天没来学校上课。风铃果然……可疑吗? 前面忽有道不同于常人的气息,她警觉地抬头望去--俊秀挺拔的身影,惹得不少女生驻足。 “你是以姗?”男子走到她面前,文质彬彬。 梁以姗茫然,自己认识他吗?仔细瞧了瞧,注意到他眉心那颗小小的红痣,好熟悉,曾经很多次在梦中见到…… “你、你……是……”没由来的惊喜、激动、兴奋。 “姗丫头长这么大了。”右手自然而然地伸出去,指尖轻轻拂过她耳际,于耳垂滑下,一脸柔和。 熟悉的小动作,她怔住,更加确信,有什么东西装满眼眶,湿润润的,盛不下,要溢出来了:“狄……师……师兄……” “丫头,还是老样子动不动就哭啊?真怀疑这么多年没我在身边保护,你是怎么过的。”狄超开着玩笑,温柔地替她拭去泪。 不说还好,一说她哭得更凶,不分时间场合地点,过往学生纷纷投来讶异的目光…… 学校一角杨柳垂荫的小湖边,梁以姗听狄超讲述完,万分惊讶:“师兄,你……你在特派局?十二年,你一直在特派局?当御灵师?”留意到他左手指间黑泽的欧泊戒指,无法接受,“你不知道爷爷……” “我当然知道,”狄超打断她,“但……是御灵师救了我,他们要我加入特派局,我别无选择,丫头,你明白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可就算你想报恩……十二年了,你为他们卖命了十二年,还不够吗?如果爷爷泉下有知,他该有多伤心……本来,本来继承爷爷遗志的人应该是你……梁以姗情不自已,厉声诘问。 “一旦进入特派局,便意味着一生……不能退出,”狄超沉缓说着,“丫头,我并不想离开特派局,不是因为贪恋它的技术力量,我只想……”紧紧凝视她,“不论阴阳师或御灵师,工作都是驱妖除魔,而在特派局……可以使我的能力更有发挥余地。 “爷爷临死前,都在念着你……” “我对不起师父,”狄超仿佛自言自语,声音愈低,“……我只想……因为你生活的世界,想更好守护吧!”铲除了魔域,她就能卸下阴阳师的重责,平平安安……做回普通人…… 后半句梁以姗没心思听,心情早从天堂坠入地狱:“你来当说客的?” “不,我不希望你进特派局,不希望你被它困缚一辈子,这次我就是来看看你,看你过得好不好。” “我很好……安心去当你的御灵师吧。”梁以姗怄气。 “姗丫头,谷江危机四伏,你要多保重……”即使被讨厌了,师兄也会像以前一样保护你。 “我的事,跟你没关系。最疼我的师兄……早在十二年前……死了,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梁以姗不知自己花了多大勇气才说完,只觉心里空荡荡的,很无助,很苦涩…… “以姗,原谅我……”狄超望着决然远去的背影,神情怅然而疼惜…… 我和小离专挑偏僻人少的小道走(在学校里带着他=带了个麻烦),忍受他炸了数次,敢情把上课时受的闷气都撒到我头上咧。 “唉唉,小离……”我无奈地挠挠耳朵,夜王殿下,您累不?口渴不? “……要不是你自作主张来什么鸟学较,我才不会跟来受这份活罪,要不是你个不争气的软柿子,我怎会沦落到如此田地?为躲一群疯女人煞费脑筋,我颜面何存?想在神……”“嗵--”,恶劣老弟撞人了,撞的那人…… “哪个不长眼的……”小离暴跳如雷,指着同样恶狠狠的……唔?以姗同学?“梁丫头?” “姗姗,”我连忙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弟心情不好,别跟他一般计较哈,他脾气你也知道的,一点就爆。” “没事儿,我心情也不好。”被撞退几步的以姗站稳,收敛地低头走开。眼睛好像是红的,哭了?稀奇啊! 稀奇事,老弟当然不肯放过,拎回她,发飙:“我说丫头,知不知道撞了人要道歉啊?你老师怎么教你的?” “放开,”以姗恼怒地打落肩上的手,“你先撞的我,我没叫你道歉已经很不错了,还要我跟你道歉??!!哼,简直是蛮不讲理的臭小子。” 嘎?!今儿是咋的啦?集体吃火药? “死丫头,你说什么?”小离用力掰过她的肩,两眼怒火迸射。 “我叫梁以姗,记住了,姓夜的蛮小子。”以姗咬牙一字一顿地戳小离,毫不畏惧,与他正面眼神“交战”,空气中擦过无数激烈的电光。 “梁--以--姗,”老弟怒不可遏,捏紧拳噌地举起,“找死,今天不杀了你我就不叫夜离。” 耶?大事不妙,我赶紧起跳双手抱住他的拳头:“小离,冲动是魔鬼,冷静冷静,”回头赔笑,“姗姗,对不起对不起,我弟抽疯,你别放在心上啊,他开玩笑的,开玩笑的……” 第49节 不能回头的复仇 第六话 危情 “夜落,你放……唔……”小离红着眼暴喊,我连忙腾出一只手捂住失去理智的他狂言。 回头瞥见以姗似乎莫名抖愣了一下-- 啊,不管了,当前首要问题是解决一触即发的战火。 于是苦口婆心地开劝:“姗姗,是小离做得不对,自己心情不好也不能随便把气撒在别人身上,我回去一定骂他,叫他改改性子,过几天等你心情好了,我再带他来道歉。请多担待点,别太往心里去哈,他不是故意……” “夜落?”她蓦地念出,好像一个字没听进去。 “啊?” “刚才,他说……夜落?”确认的视线落向我。 “啊……没、没……没,他什么也没说,胡说八道呢,姗姗你肯定听错了。”我冷汗。怪了,她听过这名儿? “呼……”老弟掰开我的手,横眉怒瞪,“呼……喂,你干嘛老胳膊肘往外拐?我才是你亲弟。” “呵呵……说的是说的是,是姐姐错了,姐姐向你道歉,别为难姗姗,有什么火冲我发吧!”我低眉顺目地甘愿当炮灰。弟啊,姐都牺牲成这样,别给你台阶不下啊! “你说了夜落?”以姗一再疑问。怪哉!我得罪她啦?联想到她和严俊,再想到严俊和佳颖,再再想到佳颖和夜落,不是吧?佳颖?刑讯逼供? “你耳朵背啦?什么夜落?这儿只有我--夜离,记住了,姓梁的臭丫头。”难得老弟听懂我的心声,好悬,不过态度忒糟。 眼见被指责的女生脸上越加阴云密布,即将电闪雷鸣-- “以姗。”一个好听的男声传近,嗯,人也好看,尤其眉心一点红引人入胜,为他平添几分秀美韵致,对以姗同学貌似很关心。看到气场赳赳,斗志昂扬、剑拔弩张的两人,大致能猜出事发情形。 “抱歉,以姗心情不太好,如果冲撞了你们,请不要介意。”男人彬彬有礼,语气很冷。 “不介意不介意,我们也有不对的地方……”我连连招手。又是一块冰,出现得及时啊!够把两边的火都灭了么?赫然注意,嗯?他修长的手指间那枚戒指--御灵师??! 是的,我对宝石戒指敏感了。 “你和她什么关系?”小离哪壶不开提哪壶。 冷场--两分钟-- “我是她……”男人缓缓开口。 “我和你没关系了,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谁也不犯谁。”以姗很冷静,很坦然地……走了。 啊咧?!不是我想八卦,是八卦它自己蹦出来,迹象太明显。 “哎,姗姗,”我忽然想起一件事,冲她高喊,“明天晚上聚会,六点百客家,要去啊!” 她扬了扬手,表示“知道了,”背影越走越远。 一回头,老弟正与男人四目相对,我恶寒:“额……那个……先生,我弟脾气不好,别跟他一般见识哈……”扯扯小离,暗示他矜持点。 “没关系……再见。”男人深沉地走开,和以姗完全相反的方向。 “哟,臭丫头失恋啦!”弟若有所悟,继而神采飞扬。 “少八卦,走啦。” “喂,等等,”小离追上来,“你现在就一颗晶石,独来独往的很危险,别瞎转悠。” “今晚我去找女人,你要跟来吗?”我漠然问。 “夜落……”弟气结,恨铁不成钢。 夜风送来躁动不安的妖气,小区里寂静无声,路灯下聚满飞蛾蚊蚋,沉默地立在路边。暗处数只杂妖蠢蠢欲动,这种没组织没纪律的零散妖怪不知何故愈发多起来,不像尸鬼放出的弃子。 “给你们一次辩诉的机会。”我停在碎石小道中间,平心静气。 “呶……”满眼贪婪凶光,一群恶心蛤喇的怪物发出阴仄仄的狞笑,“哈哈……好久没遇上了,多xx的力量……哈哈……来吧……” 恐怖狰狞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群妖蜂拥而上-- “啊……”惨叫替代狞笑,隐于黑暗。 妖物在半空裂成无数碎块,随即风化为粉末,如同阳光下蒸发的细珠水汽,不落星点痕迹。 我处之泰然地继续前行--迄今为止,除了神王,还无人能破我的冥刹饮生界,贸然接近者必死无全尸,毫无所剩。 “可悲之物,常在于不懂珍惜机会。默叹。隐身来至一间静谧冷清的客居中,一个人住在这里……很寂寞吧!佳颖。 (附近的树丛里几人在讨论-- 妙音:哈--大人果真是最厉害的。 星河:只剩一颗晶石,对他力量的使用没多大影响嘛。 夜离:问题是女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又脑子一热做慈善,把晶石送人。 幻月:我们来此,正为防止这种事,若他真擅自取出最后一颗晶石…… 阿穆:肯定会沉睡,好在他事先给你保管了两颗,以备意外之需。 夜离:歪打正着吧!总之要把他盯紧点。 妙音:嗯,近来大人对女人的兴趣很大,不是个好兆头,一定得看好他,别被人骗走了。 众:…………) 屋里收拾得很井井有条、干净整洁--大大咧咧的佳颖原来是个勤快的女孩啊!偌大个屋子,只是少了家的气息。 推门走入卧室,窗边书桌上,印有边纹的白瓷花瓶里一束清雅芳香的紫罗兰闯入眼帘,淡紫色重瓣似有缕浅浅的忧伤,不禁让人联想到那个传说:爱与美的女神维纳斯,因情人远行,依依惜别,晶莹的泪珠滴落到泥土里,第二年春天竟发芽生枝开出一朵朵美丽芳香的花儿来--便是紫罗兰。 佳颖,她在思念……谁吗? 伸手刚欲触碰紫色瓣蕊,窗外微风潜入,指尖一片花瓣离枝,悠悠坠地,随风停落在门口一双米黄色凉拖前。目光及上,洁白浴衣裹身的女孩,脸蛋儿留有一丝沐浴的热气而显诱惑,扑闪的大眼睛瞪得一眨不眨。 “哟--小佳颖。”我站在紫罗兰旁亲切地微笑招呼,向呆立的女孩走去,迈出几步,止住了:太直接的话,她会不会又不等我话说完就晕过去? “是……是你?”她抖索地动了动嘴唇,热泪盈眶,“真的……是你?” “佳颖?”见她紧抱双肩,情绪激动不能自已,我微有担心。 “夜落……夜落……”她忽然猛地扑上前,撞入我怀中。 啊啦!没、没晕?不仅没晕,还如此清醒主动!! “佳颖……”被抱得很紧,无半点松动的预兆,我低头看着嘤嘤啜泣的女孩,手慢慢上移揽住微微颤动的身子。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出现……会来看我,夜落,我好想你,每天想……每天想,做梦都想……花店的阿姨说,只要每天想一点,坚持不懈,总有一天思念的人会回来,她没骗我,你真的来了……夜落,我……”腰际的力道箍得更紧,“我喜欢你……”她仰起一张泪脸,认真而郑重,“我喜欢你,夜落。” 我一时失语,静思须臾,用略带戏谑的口吻笑问:“你……不后悔?” 她果断摇头:“喜欢你,不后悔。”无半分犹豫。 “佳颖,”迎上那双盛满期待的目光,我淡淡地吐出,“还是……算了。” 她徒然一震,眸光黯下,咬了咬唇,怔怔问:“因为……风铃?” “无关她的事。” “那……你和她是什么关系?”满目急切。 “……朋友,”我蓦然想到这个词,“一个……知己。” 不能回头的复仇 第七话 迷离 “知己?”佳颖大惑。 “嗯,就像另一个自己。”我进一步解释。 “你把她……当成另一个自己?”她脸上划过一抹黯伤,“是说……你……很喜欢她?” “佳颖也是她的朋友,你会讨厌她吗?” “我不讨厌她,可我讨厌她叫我忘了你。凭什么她可以喜欢你,占有你,我就不行。夜落,我就是喜欢你,我明白你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我身边,一定……有原因……是缘分。就算……就算小风先遇到你,我也想……想得到一次公平竞争的机会。”梨花带雨的眼眸中有股倔强与不甘。 喜欢……是什么感觉?心疼吗?看佳颖的模样好像远不止,从骨子里透出的固执,明知我和风铃关系匪浅,仍不愿放弃,何至如此?无法理解的我,注定会伤害一些人。 “唉——败给你了,”我无力叹息,轻轻捏起她的下巴,徐徐凑近涨起红潮的秀气小脸蛋,宛然失笑,“小佳颖,你真是……很可爱啊!” 脸上红晕更深,她慢慢闭上眼,手臂环在我腰间,这么近的距离,我甚至能听到她扑通跳个不停的心脏,像只被关在笼中活蹦乱跳的小鹿四壁乱窜。 几分钟后,她霍地睁开眼,见我只看着她笑,没打算做出什么举动,霎时羞愧难当,垂首埋头,红扑扑的脸蛋儿宛如熟透的红果果。 嚯嚯……被我捉弄到了,内心深处的小恶魔胜利摇旗。 稍俯身于她耳边轻问:“可以在你身上留下我的记号吗?”对别人做什么之前询问一下比较好,免得事后纠缠不清。 不料把她吓得一连倒退好几步,两手紧紧护住胸前,惊恐而戒备地瞅着我。 “……你不愿意?”我汗,原来自己很可怕么? “我……”她目光闪躲,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挪,“我……”碰到床脚,退不了了。 “你不是说喜欢我吗?”那应该能接受……吧?虽然过程……有点…… “可、可我……”女孩儿结结巴巴,含羞带媚,两颊绯红,“我……这……这太快了,人家……还、还没……准备好……” “佳颖,”我一步步向她走近,面色极具亲和,抚上她的肩,觉察到手掌下冷不丁地一颤,柔声劝诱,“或许我不该现在做,但是我想确认……嗯,确认你……”身上有没有那种东西。能直说吗?怎么讲明呢? “如果这样做能证明我的真心,证明我喜欢你,那……我……我愿意……”她羞赧地接过话,声若细蚊。 嗯?怎么感觉她好像误会什么了?怪怪的。 “准备好了?”我放下她护在胸前的手,低问。 “嗯。”她深深埋下头,原本白皙的耳根赤红。 既得允许,那么我不客气啦!嘴边溜过一抹坏心的笑,毫不犹豫地掀去她的浴衣,顿时,一片春光乍现—— 一回生,二回熟,这句话绝对有道理,看过一回,第二回便没啥了,我坦然直视面前的裸体女孩,以研究人体艺术的眼光寻找目标源——咦?奇怪,似乎没什么可疑之处。 她曾无意进入我的结界,绝非偶然,本以为在她身上能发现有用的线索…… “夜落……”佳颖主动投怀送抱,两臂勾住我的颈脖,踮起脚,紧张而急促的潮热呼吸喷洒在脸前,“夜落……”娇声呢喃,半睁着意乱情迷的双眸,两片饱和水润的唇一点点贴近。 指腹触到怀中少女滚烫的肉体,我顿住——异样的感觉,找到了?当即将她打横抱起,中断未及吻上,仅差微乎其微半厘距离的唇瓣。 她恍然受惊,轻“啊”一声,旋即羞怯垂首,媚态百生。 佳颖平躺在床上,离开她的身体,异感也消失了。想上次我和她同睡时还很正常,经那晚后,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吗? 第50节 抚摸上她娇艳如花的脸蛋,情意绵绵的迷离秋水,充满青春气息的少女胴体,满载罪恶的xx。指腹感受到光滑肌肤上持续灼热的提问,我陡然意识……她这反应……很不正常…… 而手继续从脸上摩挲至下颌,滑到颈脖、落于锁骨,停在洁白柔软的胸前,再往锁骨间回移半寸——是这里。 “嗯……”佳颖发出诱人欲可滴水的娇喘,耐不住地扭动身子,口中央求,“夜落……我想……我想要……” 据风铃在地球上生活了十八年的记忆,我估摸着,自己犯了个严重错误。事已至此,要不……将错就错? (屋外有人冲动—— 秒音(惊乍):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大人……我来救您…… 星河(拽住她):别搞错状况,要救的不是他吧。 夜离(气冒烟):夜落,你色迷心窍,我要砍了那个女人…… 幻月(平静):殿下,不需劳您亲自动手。 阿穆(沉思):想想主人难得看上一个女人,也不坏啊!起码可以传宗接代。 众(鄙视加藐视):闭嘴。 阿穆:……) 佳颖,可以安分点么?一双小手忙乱地扯着我的衣服,因为是现代装束,身上只着一件衬衫,被她麻利地解了几粒纽扣——我能忍么? 一把抓过她的手腕固定在枕边,就势压上去,温柔劝抚:“小佳颖,等下会有点痛,请稍微忍耐,好么?” “嗯……” “……如果痛就叫出来,我尽量……轻点。” “嗯……”绵软的身体化为春水,意识模糊不清。 真听话,嘴角扬起浅浅的弯弧,左手按上那处封绝,微微银光闪耀。半昏迷中的女孩儿痛苦地皱了皱眉,终忍不住高喊:“好痛……夜落……好难受……” 银色亮光微减弱,我仍牢牢压着她,一遍又一遍地轻声安慰:“很快就好,忍一忍……小佳颖,别害怕,会好起来的……” “夜落……夜落……呜呜……”她嘤嘤哭泣,乞求我放开她,眼角泪水连连。 刻下这种封绝之印需要忍受莫大痛楚,当初她为了什么选择这条路?做出这么大牺牲?仅仅是想成为一个普通的人类吗? 后来大概哭累了,佳颖渐渐陷入昏睡,静谧的卧室里,忽响起一阵突兀的手机铃声。 抬手收回银光,我起身帮她盖被,迥然看到床单上落有几点殷红……嗯……是她……例假来了吧?很巧。 取过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严俊来电,接吗?额——迅速衡量对比各种预测的结果:少管闲事。 回到家中,面对一张张黑脸与“严刑”,我保持沉默,俗语有言,沉默是金。 …… 望着眼前一座颇具现代商业气息的高楼大厦,我想着自己将来如果能顺利毕业,顺利找工作,会不会到类似的写字楼里办公呢?在学校成绩平平,考试只保及格,没加入一个社团,没担任任何班干,没一天正儿八经的社会实践经验(打零工算么?),怎么豪华气派的大楼会欢迎我吗? 此刻发觉,自己好平庸啊!风铃——要貌没貌,要才没才,疑似发育不良,弱不禁风,美其名曰“心脏病”;学识,智商一般,考前突击,加上平时良好的出勤成绩,分数勉强挨及格……的边边;家世,空白;人际,不多不少,不深不浅,好聚好散;人生观:没理想没追求,得过且过。 二十一世纪的进步青年,与我无缘,唉——工作一定很难找。如果我不是夜落,独自漂泊人海,混迹在这悲惨世界,会变身为不幸又幸运的珂赛特吗?假设性的联想,希望总是很渺茫…… 不能回头的复仇 第八话 归还戒指·再遇 看着大楼里来来往往、穿着正式干练的公司职员,哇,羡慕呐!富有蓬勃朝气、积极奋发的年轻面孔,这才是金融界未来的希望吧! “风铃。”正当我在宽敞的接待室中闲步走动时,进来一位职业美女:上身内着简约纯白小衬衫,外套一件深灰色哔叽小西装,下配同色的及膝西装裙,黑色高跟鞋露出细白的脚背,身姿挺秀,透出一股清新雅致,知性优雅的气质。 “阿辛,”我含笑相迎,递上一枚戒指,“你看看是这个吗?” 她微诧异地瞧了瞧我手中的戒指,又望望我,转瞬恢复正常,伸手取过,认真辨认了会儿,喜笑颜开:“是,是它,谢谢……我就说有你帮忙,肯定能找到,风铃,谢谢。”握好戒指,“哦,对了,剩下的余款我再给你,你先在这儿等几分钟,我去去就来。” “哎,不用不用,”我忙拉住正欲出去的莫辛,“我家也不缺钱,真不需要,预付款够夸张了,再多我拿不起啊!怎么都觉得矫情。” “你帮我找戒指,我给你报酬,天经地义呀!”莫辛理所应当地眨眨美目。 “唉——”我无言,“阿辛,不是什么都能用钱解决的。”小孩都明白的道理这么大个人会不懂? “可你不接受的话,我总觉得自己欠着帐,心里头不安。” “我要接受了,心里也没法平衡啊,本来就一桩小事,搞得像做非法买卖似的。” “……”她想了想,灵机一动,“有了,我想到一个折中的办法。” “啊?” “你有工作吗?”眸子闪亮闪亮。 “没、没……我是大学生,上大二。”刚想着呢,机会就来啦?! “什么专业?” “金融。” “这样吧!我介绍你来实习,大学里不都要求有实习报告吗?别的部门或许比较难办点,嗯,你就来当我的助理吧,帮我打下手,也能学到一些有用的东西哦!”莫辛表现出十二分的热忱……与引诱。 “哈?”传说中的美梦成真!神级的幸运! “你不反对,我当你同意喽。” “呵呵……那谢谢啦!”变态的学校规定每年暑假都要交一份实习报告,大一那份完全蒙混过去的。这次,嚯嚯……有救,如果,我还能坚持到大三新学期…… “不客气,”莫辛率直地笑笑,“我下午去和人事部打个招呼,尽快安排你过来,最晚到下周,等我通知。” “不着急,离暑假还有一个多月,慢慢安排吧!” “那怎么行?工作要讲求效率,再说想来这里的人多了,我们可不会辛辛苦苦等你一个月。” “额……好吧!那麻烦你了。”我妥协。 乘坐电梯下到楼底大厅,我“依依惜别”大厦,满怀憧憬未来,正要走出旋转玻璃门时,被身后一个浑厚的声音叫住:“风铃小姐,请留步。” 应言转过身,看见一位穿着黑色正装的男士向自己走来,约莫三十多岁,个头很高,一张坚毅的方脸刻着商场上滚迹多年的老成与精睿。 “你……叫我?”确认一下。 “是,我们大少爷想见你。”他简明扼要。 跟随男子穿过大厅,来到另一僻静处,有个单独的电梯入口,他只送到这,示意我自己上去,一座私人专用电梯直达顶楼。 出了电梯,不用费劲找,眼前仅一扇关着的办公室大门,面部挂起微笑,我礼貌地敲了敲。几声清越的剥啄,门突然开了,不待我反应,还停在半空的手被捉住,下一刻整个人被猛地拉进去。 “咔”门锁住,身体被带着后撞,背脊重重抵在门上,脑中晕乎乎的,额——这见面方式热烈得有点粗暴吧!即使是很久没见,心情激动……唔…… 刚想说话,嘴巴被封住,一股清新温热的气息扑面,唇齿微张,入口的舌尖趁机探取、深入、乃至掠夺。我不反抗,也没回应,安静地看着室内一张台球桌边的……呃……“伪”旁观者,冰冷的眼神与我对视,略有惊讶,似乎发现了我能看到它。 而我,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好难呼吸!吻愈加深急,仿佛有种强烈的渴求,又如恶意给予惩罚。昨晚调戏别人,今天被人调戏,风水轮流转啊,充分说明,坏事做不得。 心脏传来隐痛,身体越发无力,唯一的念头是:尹剑,你要谋杀风铃吗? 他似觉察到我难受,渐渐转为温柔的舔舐安慰,直至留恋不舍地离开微肿的唇。重获自由呼吸,我大口大口地喘气,命悬一线啊! “你很不专心?”他有些愠恼。 我没力气应答,费劲地举起手,指向那个“旁观者”——动作未来得及实现,一双精瘦的臂膀牢牢箍住我,头埋在颈边,他闷声问:“告诉我,你是谁?”强硬中带丝请求。 “我是……”做一次深呼吸,“风铃。” “风铃?哈……”他沉沉低笑,慢慢抬头,紧紧盯视着我的眼睛,“你还要瞒着我不肯说?”轻讽的笑意里散出几分邪气。 “阿剑,别跟我走太近……”重复干巴巴的台词。一段时间不见,他变化很大,由于晶石的影响吗?原是想帮他,照目前的状况看,终将害他。 “你只会说这一句么?一个月了,我没去招惹过你,这次是你先找来。别对我说一套做一套,我最恨别人骗我,表面上虚与委蛇,背地里再捅你一刀,”他眦目切齿,瞳仁里充溢着深恶痛绝,“风铃,请你……不要折磨我。”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工作吗?” “少找些没用的借口。”口气又重三分。 “阿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说,我的假笑很逼真,你看得出来吗?”我淡然转过话题。 “对,我看得出,那只不过是伪装,很刻意的伪装,让自己假装无所谓。呵,真好笑,我也会,假装平常,假装不在乎,却找不到源头,为什么笑?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活着?为什么……要伪装?” “顺其……自然吧,坦然面对现实和厄运,凡事往好处想,没有人逼你,更不用自己逼自己。” “哼,哈哈……”他笑得不以为意,满语嘲讽,“所以说,你的笑很逼真啊!”脸与我贴近,能清晰感觉到彼此的呼吸,“知道吗?像你这么有意思的女人……叫人很想吃下去。”眼眸中闪烁着阴鸷的欲望,手扣在我脑勺,一步步侵犯。 我偏过脸,感叹他何时丢了自己,在魍魉迷途中越走越远。或许,我又犯了一个错误。 “阿剑,那条蓝晶项链呢?” 落在耳际的吻停下,他慢慢掰正我的脸,似笑非笑:“你想要回去?” “不是你的东西,不必勉强。” “勉强?”他轻蔑冷哼,“说来说去,你都是最后的赢家,以为我会继续让你耍弄下去么?”顿下,故意加重音念出两个字,“夜落。” 一双清湛的瞳仁里,我看到自己平静无澜的脸,激不气任何涟漪,被眼前的视线牢牢扼住。 “是,”我缓缓出声,“我是夜落,”莞尔一笑,“阿剑很聪明啊!发现了我的真名……还知道什么呢?” “别用这种自命不凡洞悉一切的眼神看我,你有什么资格了解别人?”他烦躁地抓住我的双肩,力道随话语而加重,“收起那种没意义的假笑,我不需要自以为是又廉价的同情,不需要你悲悯。风铃……”语气稍软和,“管你是风铃还是夜落,留在我身边,陪我……” “阿剑……”我揪紧心口,阵阵隐痛袭涌,身体无力下滑,倒在结实温暖的胸膛…… 他细心拥着我,像呵护一件易碎的珍品,久久没有说话。直到我紧促的呼吸渐转平稳,蹙起的眉头舒展开,他才轻声开口:“后天……是新月。” 新月?竟然提起这个词,他注意到了? “他会来带走你吗?”一声极轻的问。 不能回头的复仇 第九话 聚餐 走出大厦,炎日高照,路对面的街口有家麦当劳,我买了支甜筒握在手中舔,谓之解馋消暑。正享受间,背后感受到一阵异样的冷风,仍旧走自己的路,顺便说句:“不用担心我,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走走。” 想不久前—— “阿剑,你心里有恨?”躺在室内一张沙发上,我望着坐在身边的人。 “又要开始你的说教了?”口气不悦。 “我只是觉得人的命很短、很脆弱,一个人有生就有死,既然活着,何不以最好的方式活下去,对自己好点?” “如果离开我就别安慰我,缝补的刺痛你不会理解,不同于你发病的心痛……哈,”他自嘲哂笑,“什么缝补?怎么补啊?早溃烂得不成样,没办法再变纯粹……”眉间含露一缕绝情的忧伤,“我放你走,今后……我们形同陌路,断绝一切往来交集。” 第51节 咦?该说他善变么?上一分钟还如烈火揉碎的温柔,下一秒就能这么一眼不眨地绝交。 若说万箭穿心,痛不欲生,仅是一个人的事,别人永远不清楚你伤口究竟深到哪种境地,我何尝不是如此。掬起一捧无辜的笑:“我已经答应莫辛,来广安实习……” 结果,他脸上闪过一系列不明的变化——我从中努力找出三个很牵强的字:没反对。 晶石是还不回来了,武力解决前先和平观察吧!他能正确使用,不被晶石吞噬吗?召唤的那只古老灵体,确实不凡。 …… “……通过对子样的抽查与计算,我们得出了这个函数式,下面就用离差分析法来对它进行检验,首先看一下evieurs作出的方差图……”下午课上,枯燥的概率统计,老师讲得津津有味。 我迷茫地盯着多媒体屏幕上一串串数据,听得浑浑噩噩,昏昏欲睡,思绪飞出外太空。目光瞥往前三排精准四十五度方向的背影,佳颖……今天很反常,用词形容……呃……眉飞色舞?喜上眉梢?溢于言表?满面春风?坠入爱河?幸福如斯?云云…… 好像,误会越来越大。 课结束,四个人同出了教室,佳颖有意无意与我保持着几步距离,杜安卓和严俊见状缄默中,各自揣着心思,于是气氛……很怪。不像去吃饭,像赴伊拉克战场。 欧凝和以姗加入队伍后,赴战的味道被冲淡一点,跳转去考察战后的无人区,神情庄重肃穆,态度严谨不误。 我觉得应该找个话题松弛脑神经,一刻钟的路,在沉闷中消磨很浪费耶!最重要的,影响心情。抱着此心态:“今天天气不错哈!”额,好糗的开场白。 众不语,气氛因傍晚的余热更加死沉。 “晚上可以看星星。”以姗兀地配合一句。 “星星?”欧凝恍悟,“是,今晚有流星雨,”兴奋地挽起身边的男生,“安卓,我们一起去看好不好?”正等他的回答,忽而发觉我直愣愣地瞅着她,不由一惊,“小、小风……你,干嘛……那样看我?” “啊哈哈……没什么,看流星雨,好啊!好啊!”我连发感慨,与以姗并肩同行。 “凌晨两点,宿舍楼都关了,不方便吧!”以姗同学泼下冷水。 她……心情……因为昨天那个男人?呵呵……只要不是和小离斗嘴被气的就行,我如是自私地想着。 “大不了牺牲一晚睡眠,第二天再补回来,流星雨不是天天晚上有的,难得一回,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看,啊!又浪漫又幸福!”佳颖喜闻乐见。 “田大花痴,你今天心情不错嘛!没摆出一张死人脸,哪只倒霉鬼被你毒害到手了?”严俊话中带刺。 “你管得着吗?”佳颖白他一眼,“本姑娘今儿心情好,不跟你一般见识,哼。”高调得意地鄙视。 “呵,那是,你不看看自己现在那样儿,活像一只偷了腥的猫。”严俊字字见血。 “死严俊,”佳颖脸登时红透,羞愤大怒,“你再胡说八道,我撕烂你的嘴。” “哟哟,被我说中啦。” 一顿油盐酱醋鸡飞蛋打,天翻地覆。我紧挨以姗,避得远远的,以免被卷入战火。 “到地方了,进去吧!”停在一家餐馆前,小姗姗一成不变地漠视。 餐馆不大,却很干净、很讲究,菜色极富家常味,什么糖醋排骨、什锦蜂窝豆腐、玛瑙银杏、清汤柳叶燕菜、瓢莲藕、扒酿海参等一应俱全,一锅水煮鱼上来,硬是勾出不断分泌的唾液,香啊! 尝一口,哇,味儿真地道。 “好好吃哦!你们怎么发现这家的?”我美滋滋地吞下一片鱼肉,顺口问。 “以前,我和……灵灵来过……”杜安卓回答,语气低缓,亦释然,“她发现的。” 一句话使餐桌上所有人沉默。 貌似,我问错话了,想说点什么缓解缓解气氛,尴尬地笑不出来,雪上加霜地心痛加剧,皱皱眉:“我去趟卫生间。”镇静逃离现场。 小小的隔间里没人,我锁上门,背贴着冰凉的白色瓷砖墙壁,虚汗直往外渗,仿似雨淋不断。要命的伤,真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咚咚咚”外面有人敲门。过多长时间了?我不知,强忍下痛楚,感觉稍好点,慢慢去开门,见到面前的女孩:“佳颖!”几乎是条件反射,“你来上厕所?”问完后直想咬舌,不废话么? “我来找你。”她不咸不淡地回答,走进来把门关好,双手背后靠着门板。 “找……我?” “是夜落,”她单刀直入,“我和他……发生关系了。”面色巍然不动。 “啥?” “就在昨天晚上,我和他已经……”她脸上晕开一片绯红,声音变小,“生米煮成熟饭。” “生米?熟饭?”我似懂非懂。霎那间萌生一种想晕死的冲动,不会是指…… “就是……做爱。”音量很小,犹如细蚊。 “哈??”原谅我并非故意要发出这种高八度音,实在是太打击死人,冤枉死人。我可不可以为自己辩护两句?夜落没那么龌龊的。 在十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回忆一遍昨晚的情形,我的一举一动……额……汗死,好像是挺暧昧,挺……有引诱的成分,挺……让人误会。 我纠结,甚是纠结,做什么不好非要脱光她的衣服,还来一句:“可以在你身上留下我的记号吗?”啊——这、这什么言行?!堂堂皇皇的——非礼!!不对不对……我发誓,当时夜落绝无半点不纯洁的歪想邪念。呜呜……佳颖,我对不起你,一变成夜落,思维就有点不受风铃控制,有时甚至干出一些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行为。 不过,她有没有被……那个,本人能不知道?我明明啥都木有做的说。 “你不相信?”估计是见我一脸漠然,她沉不住了。 “嗯。”斩钉截铁地摇头否定,“不信。” 定了两秒,她不急不忙地拉下衣领,胸前锁骨下一块青印依稀可辨:“这是他在我身上留下的,虽然记不太清,但是那种痛感很真……他要了我,是不争的事实。” 嘎!!我惊掉了下巴,佳、佳颖,你、你…… “你……”咽口唾沫,我紧视着她,语速很慢,“来例假了么?” 她诧然一愣,继而不自在地转过头嘟囔:“今天刚来。” 哇哈哈……“佳颖,你真是很可爱啊!”我几乎笑岔气,完了,原本只心脏痛,现在肚子也痛…… “你为什么会说他说过的话?”佳颖瞪目。 “额……”因为我就是他,能道明不? 不能回头的复仇 第十话 和解 “他真的……什么话都跟你说,把你当知己,”佳颖涩涩苦笑,一转话锋,“可没告诉你我和他昨晚发生的事,对吧?” “佳颖……你是不是搞错了?夜落他不会……”我心虚地辩解。 “别说得好像你很了解他,”她厉声打断我,口气稍冷硬,“小风,我告诉你这件事,是想让你知道,我爱他。尽管我们是朋友……不,也许……以后做不成朋友了,因为,我不想把他让给你,我会和你平等竞争,并尽一切努力,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真正爱上我。” 我语塞,哭笑不得,低头沉叹,心脏的疼痛一直未消停。忽冒出一个想法:若这时我恢复夜落真身,她会是什么反应呢?唔,应该和大白天撞鬼差不多吧! 朝她走动几步,女孩背紧贴着门,警觉:“小风……你……你想干什么?” 我没出声,停在她面前,伸出双臂环住她——比风铃高出五六公分,我微仰头,在她耳畔轻声细语:“你叫我‘小风’,说明还当我是朋友啊!佳颖,夜落……不会爱上任何女孩,他是一个被诅咒的邪魔,背负沉重罪孽。曾经有一个深爱他的女子,已被他亲手埋葬,然而,他并不爱她,是的,夜落……没有凡人之心,无心者,只会伤人,又怎么可能爱人呢?” “你胡说,”她猛地用力推开我,失措而歇斯底里,“你胡说,胡说……风铃,别在这儿诋毁他,他是最完美的,你不配……不配认识他,不配做他的知己,你根本就不了解他……” 被佳颖一推,我吃痛地几个趔趄,背脊撞上坚硬冰凉的白瓷砖,右手按住剧痛的心口,顺着墙虚弱地滑下去。靠坐在墙脚,急促喘着气,嘴里费力地挤出话:“对不起,我早该知道……” “你……”她惊慌起来,急忙过来扶我,“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你怎么样?没、没伤到哪吧?” “哈……哈哈……”看着她紧张懊悔的模样,我忍不住发笑,缓过劲,“佳颖,你真那么迷恋夜落吗?” “是,不管你怎么说,我都喜欢他,控制不了的喜欢。小风,如果他在你心里是那种人,就别纠缠他,把他让给我吧!我……我其实,真的 ……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她声音酸涩,偷偷抹了抹悄悄溢出的泪。 “夜落给不了你幸福,带来的痛苦会远大于快乐,这样,你还能接受他吗?” “我不怕。” “佳颖,你可真是个傻姑娘,”我怜惜又无奈,在她的搀扶下站起来,“我没事了,去开门吧!别叫外面的人久等。” “你同意我跟他在一起?不反对?”她探着口风。 “假如,注定……”悲剧,谁能轻易改变? “小风,”她激动地抱住我,“你是我真正的朋友,谢谢!” 你会后悔的,佳颖——我无声叹息。 开门的刹那—— “梁……以姗!”佳颖看见正守在外面的女生,很惊讶。 以姗同学处之泰然,平淡地说:“等太久,我来看看。” “你不上?”佳颖指指里面。 “嗯,”以姗转向我,“你脸色不好,去医院吗?” “不要紧,老毛病看多少次都一样,我们快回去啦!”我笑答。 “你们吵架了?”她倒不急,“刚才听见佳颖的声音……很大。” “哦,那个……不是,我们……和好如初了。”被指名者干笑。 “是佳颖见我发病,一着急就想喊人帮忙,她太小题大做啦。”我忙掐个谎圆场。没注意她眼中有缕疑思一闪而过。 餐桌上的氛围无故拘谨,大致情况是:我看杜安卓和欧凝,以姗看我,严俊看佳颖,佳颖看着大家……额,各怀心思? “小风,为我们……”杜安卓举杯,稍想了会儿,自然笑道,“的友谊,干杯。” 我以果汁回敬:心脏不好,不可沾酒。 “小卓,你一定要对小凝好……照顾好她。”我没头没脑地一句,饱含深意。 “嗯,”他认真看了看身边的女友,末了,加上两个字,“谢谢!” “听说你和佳颖闹翻了,好在现在已经和解,万事大吉,大家能聚在一起是缘分,挺不容易的,今后,好好相处啦!”蕙质兰心的欧凝大方得体。 我多留意了她两眼,这次回来,隐约中感觉她哪儿变了,仿佛在掩饰什么,是什么呢——想弄清楚的问题。 “哼,能让花痴主动拉下面子接受和解条约,原因只有一个……”严俊故作神秘,语带讽刺,“她俩故意避开我们去私了,小风体弱多病敌不过身强力壮的花痴和她的狂轰滥炸——言语恐吓与暴力威胁的双重攻击,于是不得不妥协,把那男的让给花痴,花痴一高兴,死结都能解。” “严俊,你看我不顺眼就直接说,拐弯抹角的骂人算什么本事。”佳颖脸色越发阴暗,禁不住提高了音量。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敢否认自己做过?”严俊不甘示弱。 所幸餐馆笑,人不多,轰动再大围观者也少,正你一言我一语地劝架中—— “子曰:食不言,寝不语。吃饭的时候吃饭,吵得有意思吗?”以姗排放冷气。 众惊觉,此女为会法术的阴阳师,惹恼她的后果……不好预料…… “咳咳……严俊,别佳颖刚跟小风和好,你又和她结下梁子,男生心胸要放宽点,多让着女生,”杜安卓颇具心得地教育,“小肚鸡肠的,会让人误认为你在吃醋……”蓦然打住。 吃醋?众狐疑地望向争端挑事者。 “开、开什么玩笑,我只是……为小风抱屈。”严俊理直气壮。 第52节 算了吧!拿我做挡箭牌,唉,谁叫我脾气好,嗯,不委屈,不计较,岔开话题:“对了,大家暑假有什么打算?” “现在讨论,早了吧!还有一个月呢。”佳颖重拾精神劲儿。 “很快就过了嘛!” “本来打算回家,现在我想留校找兼职或实习,出去锻炼。”杜安卓简单地应着。 “回家也可以找啊!”我脱口而出。 “诶,小风,你不懂啦,人家有家室的人,肯定不想假期两个月都分开、天各一方啦。”佳颖挤眉弄眼。 “那,小凝可以跟他一起走哇!带回家见父母,多好。” “你好像很希望安卓离开谷江?”以姗的话总是如此突如其来。 “啊?额……哈哈……哪、哪有?”我迅速低头吃鱼。心中十二分地肯定,她起疑了。 “我和你想得差不多,但是去或留,得他自己看着办,我们没权强迫。”以姗续出后话,贯彻民主思想。 额——好吧!是我多虑。 “你们……在说什么?”杜安卓迷惑不解。 唔,装聋作哑,仔细挑刺,一片香喷喷的嫩滑鱼肉入口,哈,好吃。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佛讲万物在心,追求修世,道讲无牵无挂,追求避世,佛家想超脱今世,道家则是修行今世,追究其原理都是一种修行……安卓,这些你不需要懂。”以姗同学庄重严肃义正言辞语重心长地讲述道理。 “咳咳……”自我催眠,是被辣椒呛到的。 严俊动动嘴唇,没吭声。大概明白以姗的用意——考虑到安卓体中的灵魂封印。lnis又曾提过二十年后的谷江危机,正值多事之秋啊! 不能回头的复仇 第十一话 流星雨 吃完饭出来,习习夜风凉爽宜人,几人刚想着我要怎么回去,佳颖还建议带我去她家,只见一名俊美出尘的清冽男子往这边走来。 “哇,那个……你家的,小风……”佳颖一边使劲拍我,一边指着他惊吼,两眼发直。 “谁?”杜安卓疑问。 “小风的远房亲戚,上回去她家碰巧见过,后来就没出来,所以你们没看到。”以姗巍然不动。 “幻月,你来接我啦!”我笑笑。暗中跟随了一整天,现身得蛮及时嘛! “嗯,走了。”一贯的冷调调,淡扫了眼我身旁的众人,然后,一幕冰袭阿拉斯加。 某家高级私人会所中,一身休闲的尹剑放下高脚杯,望着对面着正统黑色西装的中年男人,慢条斯理地问:“霍叔,您找我不为商量博泰的股权分置问题,那是为了什么?” “小剑啊,霍叔这次来,主要是为娴茵……那孩子心高气傲,只怨我平时太娇纵她,缺少管束……霍叔对不起你,你们的婚事恐怕要暂后推一推了。”霍震廷面带歉意。 尹剑稍顿,心下思忖,霍娴茵没告诉她父亲实情吗?继而自如应对:“霍叔,没关系,我想……她可能需要一些时间,刚从国外回来,总有点不太适应。” “小剑,难为你想得开,”霍震廷重重叹气,“唉,娴茵能找到你这么优秀的丈夫,是她几世修来的福分啊!霍叔我也欣慰,可没想到那丫头如此任性,竟自作主张……” “她就去欧洲度个假,过不了多久便回来了,霍叔不用苛责。”尹剑大度地劝道。 “去欧洲??”霍震廷吃惊,“她说的?她说她去欧洲了?” “怎么?您不知道?”尹剑亦觉惊异。 “不,不……小剑……”霍震廷神色赧然,略作思量,很快恢复镇定,“随她去吧!也许,你说得对,她……需要时间……想一想。” “霍叔,您是不是有事不方便对我讲?”尹剑生疑。 “哦,没什么,”霍震廷忙摆手,转过话,“小剑,我打算把霍氏所持博泰股份的35%转让给别人,当然你的不需要动,广安的利益不会因此受到任何影响。” “霍叔,您……”尹剑更疑。前景利好,他却愿出让那么多,自己落得所剩无几? 霍震廷扬手制止他即将出口的话:“别问我为什么,也别问转让给谁了,以后广安就是博泰最大的股东,小剑,霍叔相信你……和你手底下的人。” …… “大少爷,有何吩咐?”寂寥的会所中,一只鬼魅掠影。 尹剑移下摩挲在左腕钻表上的右手拇指,荧荧蓝光隐去,他沉冷吩咐:“食火,你和边俦去查一下,他隐瞒了什么?” “是。”魅影悄然而退。 …… “幻月,察觉到了吗?”行在街边宁静的小路上,我随然问。 “谷江聚集的妖物越来越多,妖气很浓,与前几个月比相差颇大。” “我是说……今晚的流星雨。” “……”他没声了。 “别让任何东西来打扰我,一里之内,若有人以外的异体接近,格杀勿论。”我还原为夜落的样貌,淡然下令。 “你……去哪?”幻月犹疑。 “找女人。”轻吐三个字,一道银光炫过,与之一齐消失。 素雅的少女闺房里,佳颖跪坐在地上低头摆弄着紫罗兰,停手左右细看,瞧了瞧后满意地捧起花盆,转身站起,想把它放回桌。看到倚在窗边的我时,徒然怔住,手中花盆坠落。 我身形一晃,眼疾手快地接住即将粉身碎骨的紫罗兰,一手揽过她的腰肢带动转一圈,顺势把花盆搁在桌上,随即打横抱起她。流畅的动作从开始到完成不超五秒,佳颖显然没时间反应,只条件反射地搂住我的脖子,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呆呆地……望我。 “夜、夜落……”好半天,傻傻地叫出。 “跟我走?”低低笑问。 脸颊唰地噌红,她往我怀里缩了缩,埋下头,轻轻应:“嗯。” 我暗自舒气,小姑娘完全转性了,羞涩腼腆,放在以前是没法想象啊! 轻盈跃上窗台,腾空的一瞬间,她吓得脸色发白,紧闭双眼,身体变僵,两只小手死死箍住我,咬住牙关没发出惊叫,只害怕地呻吟:“夜落……” 背上展开一对银色羽翼,带她飞往高空,我柔声安抚怀中的人儿:“小佳颖,我不会把你扔下去,睁开眼好么?” “夜落,我……我……”她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眼缝,“怕……咦?!在、在……飞?” 我冲她盈盈一笑,不可置否。 “哇——”亮泽的眸子溢满惊羡,“翅膀?你的……翅膀?” “嗯。” “好厉害,好漂亮!我不是……做梦吧?” “不是哦!我能听到小佳颖的心跳声。” “唔……”她羞红脸,心慌意乱地转话题,“我……我们要去哪里?” “小佳颖不问清楚就跟我走啊!” “我……”吞吞吐吐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去看流星雨。”见她羞赧难堪,我不再捉弄。 停落在一座大楼楼顶天台,仰头一张巨大无边的沉沉帷幕,墨盘夜空下,空旷的舞台中只有我们两个人…… “夜落,为什么你只在晚上出现?”等待流星到来前,佳颖偎依在我肩头,奇怪地问。 “你猜。”我半打趣地回道。 “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凡人,也一定不是幽灵,你有体温,有实感,胸膛很温暖,实实在在,让人痴迷,你是活生生的夜落,”她扬起情迷流转的双眸,复又垂下,“要说呢,昨晚我们还……还……有过很亲密的行为……” “佳颖,那是……”误会。我想解释自己的清白。 “夜落,小风说你是邪魔,我不信,”她抢话的功力见长,脸紧贴着我手臂,“你那么美丽高贵,那么惊世骇俗,温柔飘逸,像画中的谪仙永远高高在上不容亵渎的样子,还救了我,不图回报,命中注定,我会爱上你。我承认自己很花痴,喜欢长得帅的男生,可从来没有哪个人像你这样真正拨动我的心弦,我相信一见钟情,认定了是你。” “……小风她警告过你吧!我很危险。”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佳颖,快醒悟吧!免得日后伤得更深。 “我才不怕,”她撅撅嘴,满不在乎,“啊,对,小风她有个弟弟叫夜离,跟你长得有点像唉,你又叫夜落……夜离、夜落,听上去好像两兄弟。” “……他是我弟弟。” “你别逗我玩儿啦,他是小风的亲弟弟,你是小风的朋友,你们俩怎么会是兄弟嘛,拜把子的还差不多。” “……这么认为也不是不可以……”我有点纠结。 “不对啊!夜离姓夜,你也姓夜,长得又像,尤其是嘴唇,优美的线形很性感、很诱人,让人好想亲……”打住,眸光娇羞低转,“唔……是……像极了,说你们是亲兄弟并不为过……呵呵……我胡思乱想了。”作势敲敲自己的脑袋,被我拦下握在手里。 “佳颖,夜离是我弟弟,我曾说自己与小风是知己,她就像另一个我。之所以只在晚上现身,是因为白天不方便。”我微笑坦言。 “我听不懂,你和小风到底……” “有一天你会懂,但明白的那一刻会很痛苦,如果可能,我宁愿你永远不懂。佳颖,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别让自己后悔。”平静劝解。 第十二话 不能回头的路 “什么嘛?跟我玩深沉啊?不是你带我出来看流星雨的吗?”佳颖抽回自己的手,怒力回复轻松,扯出大大的微笑容,“夜落,我发现你现代的行头比古装好诶。你想啊,以你的长相,那些古代美女看了不要无地自容嫉妒死?现代的造型呢,顶多是叫帅哥们恨死,不会残害女同胞啦!” “小佳颖,”我淡笑,“我也发现,你转移话题的速度很快。” “没、没有啊……”她矢口否认,神情闪烁,转望向夜空,手一指:“看,流星,要下了要下了……”正要双手合十,闭眼许愿。 我按下她的手:“别许愿,闭着眼睛怎么看?” “就一会会,很快的。”她坚持主见。 “实现不了,何必要许。陨落的流星无法承载你的愿望,目送它消失前最后一道绚丽,算是小小的敬意吧!我们……看看就好。” “夜落,不要这样……”她忽而情绪低落,抓紧我的胳膊,声音越发焦急,似有哭腔,“不要这样,你不要这样……好像……你随时会离开我,不见了。” “近段时间,我会常来看你。”我做出承诺。 “真的,你不骗我?” “嗯。” “你真好。”她欢欣雀跃,撒娇的靠入我怀中,仰望一条条细长的光线划落夜空,如烟花绽开刹那的华美凋零,“夜落,我想许的心愿,是永远和你在一起……永远……”喃喃自语,渐入沉睡。 永远吗?很遥远啊…… 当晚,严俊辗转反侧,拿起枕边的手机,给qnlb发条短信,“表姐,预言会成真吗?”发过去后想到,这么晚她可能已经睡了,便没打算等对方回,把手机塞到枕下,闷头睡觉。 不料一分钟后,手机哧哧震动,是qnlb的回复:“明天见面谈。” 第53节 ………… 这日周六,严俊一大早把杜安卓截在宿舍门口,拖到外面正色劝道:“安卓,暑假……你带欧凝回家。” “什么?!”后者不明所以。 “还记得我表姐提过二十年前占不出结果的卦吗?你应该也注意到,这些天不断发生人口失踪和袭击案,趁着事端没扩大,能走就走啦!” “严俊,你不会无缘无故说这种话。”杜安卓隐然察觉,“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真有事,瞒谁也不瞒你。”严俊表现得很坦荡。 “好吧!”杜安卓轻叹,未深究,转身走了几步,“我信你,但不会离开谷江。” “安卓……”严俊急喊。 “放心,我也信你表姐,他们肯定能处理好,谷江这么大,不可能人人走得了。御灵师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这里,我想……留下来,说不定可以帮上点忙。”杜安卓回身,目光悠远,“严俊,即使灵异社解散了,我们依然可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安卓,你……”严俊讶然。 “嗯,说实话,我主要是想……弄清自己身上的事。”莫名的被窥视感,以及那阵突来的绞痛……意识中感觉……能在谷江找到答案。 繁华市区一家韩国料理店内,里面放着一份紫菜饭卷,严俊食之无味。桌边是刚买的晨报,头条便报道谷江失踪案与市民频频遭受不明袭击——不安定的城市,处处潜藏暗礁危机,对此最头疼的莫过于市长了吧! “俊,放了假就回家去,不该你管的得什么都不要管。”qnib不紧不慢的切着一盘烤牛肉。 “真会发生?这些是暴风骤雨来临的前兆?”严俊按上报纸,往对面摧了摧。 “我不该告诉你们那么多的。”qnib搁下餐刀,“不过知道了也好,可以早些避免落入险境。” “表姐……”严俊像有话,却迟疑不决。 “被猫叼了舌头吗?”qnib放松语气。 “嗯……没什么。” “和那位佳颖同学吵架了?”qnib故意消遣道,“没追到手?” “能别提她吗?” “哦?”qnib更起兴致,“我来猜猜,佳颖和风铃喜欢上了同一个男生,结果风铃胜出,佳颖输的不甘心,你就趁机下手,可不仅没成功,还充当了出气筒。” “大错特错,完全颠倒,”严俊脸色绷紧,“表姐,你都二十八的人了,不适合学小女生胡猜乱策瞎八卦,我几时说喜欢田佳颖,犯的着没事去捅马蜂窝吗?到头弄得里外不是人。” “臭小子,你吃豹子胆了,敢这么跟我说话。”qnib立刻转阴,阴仄仄的咬牙怒瞪,“有几天没教训你皮痒了是吧?” 严俊无力的瞟了她一眼,散散的道歉:“我错了,表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捏起一小团饭卷塞入口中,慢慢嚼啊嚼,如同嚼蜡。 “俊,你……生病了吗?”见此状,qnib瞬时偃旗息鼓,惊讶他反常之大。 “没。”机械式回答。 “小俊啊,受了什么刺激千万别在心里憋屈,跟表姐说说,万事有姐姐罩着,可别想不开。姑姑姑父就你这一个儿子,你要出了事我也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啊!”qnib言辞恳切,句句透着长辈的关心,教导失意青年。 安静半刻后,“表姐,我没毛病,”严俊吞完饭卷,正身端坐,“吃饱了,走了。” “嗳,等等,回来。”qnib招手示意他坐好,“事情没说完了呢,姐姐就假装八卦一下,你情敌是谁?” “你干嘛对我们的事那么关心?” “姑姑姑父不在身边,谷江我就是你唯一的亲人,有关你的终身大事,我不关心谁关心?” “表姐,你想多了,自己的个人问题都没解决。” “你招是不招?”qnib失去耐心,审问疑犯的刚硬本性暴露。 “我是你表弟,”严俊木然指着她,强调,“是你亲爸爸的亲妹妹的亲儿子。”意为:你不敢给我上刑。 于是,某认为对方不敢用刑的小子头上爆炸三个爆栗。再于是,顶着哀痛将昨晚聚餐的经过和盘托出,包括出来百客家遇到风铃家的幻月…… 对发现杜安卓的灵魂封印一事只字未提,可能是有顾虑吧!反正只要保持好现状,就不需自找麻烦。特派局、御灵师……来头不小,他们会怎么行动? qnib则在想,照表弟的陈述和田佳颖的反应,夹在她和风铃之间的男人也许不是幻月,八人中除了一个叫璇玑的女子没见过,并无第九个,那么与风铃关系密切的那个人……会是谁?能迷住田佳颖,把大受花痴欢迎的尹剑和幻月都放弃,他一定不简单,至少相貌无与伦比,容易使人记住。 联系起前番的线索,风铃休学两年则返校,便出现神秘人暗中相助,神秘人……与风铃有瓜葛,莫非是……田佳颖迷上的…… qnib感觉自己已经抓到了凌乱麻头中的一缕丝头,只待把它抽出。 一夜无月,暗沉的夜空死浓稠的墨砚,深得化不开。宁静的黑夜苍茫而美丽,犹如无休止的安静…… “哗——”漫天浓血洒遍幽静的街道,连带着夜色被染红,几只奇形怪状的妖物化为一滩肉泥血水,连着腥臭味儿一起蒸发在空气中。 “潇然,跑了一个,我去追。”男孩静如止水的脸蛋秀气可人,紫色瞳孔中隐隐闪现杀意,正欲飞身而去。 一辆黑色跑车驶来,停在路边,车前灯照亮一张魅惑绝伦的淡漠脸庞。楚潇然微微眯起双眼,看着车门被打开,走下一名潇洒娴雅的清俊贵公子。 他下车后左手搭在门框上,目光紧视前方熟悉的面孔——日思夜想,想杀死的仇人。 “飞煜,你先去吧!”楚潇然微笑吩咐。 “潇然……”男孩知来者不善,心下担忧。 “没关系,我在这里等你。” 飞煜明了,他说等,就一定会等,等自己回来,潇然,从没骗过自己。望了望迎面走来的男子,未再多想,安心去追捕逃走的妖物。 “小剑,想不到你还活着。” “楚——潇——然。” 相隔十多米的两人,周围顷刻充斥杀气,肆意蔓延…… ☆、第一话 未了的杀意 (2529字) 空旷的大厦楼顶,倚栏眺望着繁华都市夜景,黑暗在攒动,罪恶即将开始…… “夜落,你喜欢呆在这么高的地方啊!”佳颖从身后跳出,背靠栏杆,稍往后倾,笑嘻嘻地看着我。 “站在高处,目可及天之尽头,俯瞰众生,万物皆被掌控在手,天下唯我独尊,这种感觉,小佳颖不觉得很奇妙吗?”我轻笑反问。 她的笑容凝固,低下头想了会儿,抬起脸天真地说:“夜落,我越来越确信你是从古代来的了,告诉你哦!现在是社会主义社会,可不是什么封建王朝,那些君临天下、唯我独尊的霸权思想要遭时代淘汰的,和平才是世界的主题。历史教育我们,坚持谋和平,才能求发展。国家领导人有言,我们要同世界各国人民一道推进人类和平与发展的崇高事业,推动建设持久和平、共同繁荣的和谐世界。”振振有词,俨然一位热爱党和国家,热爱人民,热爱世界和平的新时代青年。 政治学得不错! “你刚才害怕了?”我淡问,见她哑口,遂笑笑,“放心,我不是法西斯希特勒,对种族灭绝和战争没兴趣,”停顿少顷,又默念,“只是,总难逃身不由己。” “你也知道法西斯?不完全是古人嘛,”佳颖喜得一拍掌,凑近,“夜落,能跟我说更多你的事吗?” 望着那张充满期待的脸,我不着急回答,捧住它和颜悦色道:“你……向别人提过我吗?” “没有,一个字也没提。”她果断摇头,目光着魔般地迷离失神。 我满意地勾了唇角:“小佳颖,我们回去了。”不等其醒悟,抱起她纵身飞入无月的墨色夜盘…… 空气中的血腥被四溢的杀气覆盖,路边横躺着一名成年男子,仰面朝上,不知是生是死。 尹剑瞟了眼那具“尸体”,看向楚潇然的眼神愈加凌寒彻骨,有如迫近的洪水猛兽。几分钟前,他还在去往沣山的路上,途经这附近一条大街时,发觉暗中有两只杂妖跟踪,便故意驶入僻静处时…… 天意,让他二人相遇。 “小剑,如果你自认为能杀了我……出手吧!”楚潇然语带讥讽。 “楚潇然,”恨入骨髓的愤怒——两年的积怨在这一刻尽数爆发,“我要你……死!”扬手一道蓝光,大喝,“刀逵。” 与此同时,幽蓝宝石射出一缕光束,冲向半空,瞬间张开一道无形结界。 龙渊散发阴森寒意,尹剑目中亦冰冷骇人,不折不扣的地狱修罗:“省省吧,你做什么都白费力气,唯一能做的,就是……准备受死。”身体仍为本人,眼神已俨然变为另一只凶煞,带着不变的憎恨与仇杀。 “为不破坏外界而已。”楚潇然轻悠解释,眸光一沉,“小剑,你进步了很多啊!能使唤这么强大的灵体。” “住口,”尹剑怒吼,“虚伪、背叛、冷漠、残杀、抛弃……昔日给我的种种,我要你加倍偿还。”话音落下,提剑一个箭步掠去,动作快得令人不及看清。 墨黑长剑挡住凌厉的剑气,却被一股巨大气流冲撞,相持的两剑下,楚潇然被迫后退。尹剑趁势把他逼至一棵树底,寒气逼人的锋刃隔着对方竖起的长剑横在颈前。只差几厘米,就可割开一道血口,划破喉咙。 “小剑,如今看来,那时候杀你是个正确的选择,我从不后悔,”楚潇然瞟过他左腕一块染着淡蓝光晕的华表,漠视那双欲将自己吞噬的憎恶眼神,“现在也是。” “闭上你的嘴!”尹剑遽然失控,脑中只剩阴暗的仇恨,并在仇恨支配下,狠狠压下剑锋。 楚潇然忽闪影消失,一柄剑削入树干。 “小剑,你的剑法和两年前一样,没什么长进啊!”楚潇然举剑直指他背脊,嘲讽之意无庸赘述,顷刻点燃尹剑内心所有仇怨之火,燃至顶点,抹灭意识中最后一缕残存的理智。 “楚潇然,”血红的瞳孔几近疯狂,他飞转身甩剑如急雨,怒吼,“为什么要杀我?”纠缠在心底两年的问题,想不明白,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载满怨愤之人,下手招招狠厉,锋锐的凌厉剑气横飞,风声鹤唳间,刺心的鸣击撞出激烈火星,一边是堕入深渊的暗夜复仇者,一边是冷酷无情的正义猎杀者…… 我帮入睡的佳颖盖好被子,起身走到房门边,那阵莫名的无力感再次袭来,倾倒的身体被一双手臂及时托住。 “幻月,情况如何?”稍恢复气力,我站定了身,右手按上太阳穴。 “夜落……”他向我伸出手,摊开掌心,两颗晶石跃入眼帘,一黑一白,烁烁灼目。 “收起来,暂时不需要。” “三次了,原因不明,用晶石或许可以找出根源。” “无妨,反正你又不会离开我。”我无谓笑道。这家伙,神经过敏了么?但,即便他的担心有道理……还不到时候…… 冰块表层似有融化的痕迹,温柔一计,使用成功!内心的小恶魔得意摇摆。 他不再坚持,握拳收好晶石,移开视线:“他们……已经交手。” “另一边呢?” “阿穆与星河在密切监视???” “嗯,我们去现场看看。” “煦刚传来消息,那里有他和璇玑,你不必亲自过去。” “嗯?这么说,同行朋友也在?” “无疑,他很热衷。” …… 飞煜一路尾追妖怪,夜已深,两条身影穿梭在林立的高楼间,愈来愈拉近。相距不到五十米时,男孩落地,缓缓举起右臂,口中念出:“黑暗之源,开启亦为终结,血尽之末,散化暗穹羽芒。”地面升起一颗颗水滴大小的紫黑血珠,腾起迷雾,笼盖天地,妖怪失去方向,赫然被围困其中。 男孩挥臂削出一道气波,同时快速箭飞而上,眼见唾手可决,斩杀妖物,不想一抹玄光划破迷雾,生生将他逼回,妖怪亦发出惨烈哀嚎,被利落切成两段,飞入空中炸成粉末。 第54节 飞煜惊骇,一股不安直钻心底,雾气散尽,看到面前陌生又熟悉的黑影,脸色刷白,骇然生畏,不自觉往后挪动步子。 “飞煜,许久不见,你和人类的渊源真不浅呐。”黑袍男子语气清冷。 “血魔……元道大人!!”男孩发白的唇间发出颤抖的音节,紫眸闪着恐惧。六年前所受刑罚正由他亲手执行,之后遍体鳞伤像被丢弃的垃圾废物一样扔出魔域,九死一生中碰到潇然,才苟活至今…… 这个如同噩梦的恐怖魔头,不是在魔域吗?为何……出现在这里? 激战之夜阑止殇 第二话 争锋·飞煜的觉悟 “飞煜,你完全没长教训啊!屡次触犯魔族禁令,同人类勾结,欲对魔域图谋不轨。所幸为以防万一,尸鬼大人早已改变魔域入口。如若不然,魔族岂非要因你而陷入灭顶之灾。” “元道大人,我没有……没告诉他们魔域的入口,潇然,潇然也没逼问我……”男孩急声辩护。 “潇然?是号称第一御灵师的人类——楚潇然?”血唇稍稍弯起,“飞煜,你本事不小,和六年前那个平凡的小姑娘相比,大有作为了。” “血魔……”飞煜惧怕之下激出怒意,“大人,请不要侮辱她,她是冤枉的……都是我,”满含愧疚,垂下眼睑,小小的拳头无意识地握紧,“都怨我……是我连累了她,可……我和她仅仅是朋友,根本没想威胁魔域,她甚至……不知道我是魔族……她真的,是冤枉的……你们却不分青红皂白,杀了她全家……所有人……”每每想到此,心里……总会涌起消抹不去的悲愤。 “飞煜,早前我警告过你,人类与妖魔不可能共存,你逾越了这条定则,就必须为此付出代价。说到底,小姑娘的死皆因你而起。” “是,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深深埋头,愧意更甚…… 回想六年前的秋日,对人类世界充满好奇的他偷偷跑出魔域,正逢秋高气爽,出来见到的第一幅画面是:一个八岁的人类女孩儿坐在枫树下安静地看小人书。火红的枫叶飘悠落在她头顶的淡粉发箍上,浑然不知觉,天然去雕饰,圆嘟嘟的娇嫩脸蛋儿和一身红色小纱裙—— “好可爱!”飞煜脱口赞叹,情不自禁地放开胆朝她走去。 小女孩不认生,友善地冲他笑了笑,并爽朗地邀他一起看书…… 在飞煜的印象中,她认为的好东西,向来不吝啬与人分享,大方又娴静的小姑娘——第一个人类朋友,是他生命中一颗明亮耀眼的莹白珍珠。珍珠碎裂后,是无止境的苦与泪水。 “飞煜,既然活了下来,我可以考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返魔域。”碾碎珍珠的恶魔敲碎他的回忆。 男孩猝然惊醒,诧异地看着他。 “你在楚潇然身边这么久,应该很了解他吧!或多或少也会知道一些御灵师的内幕……” “元道大人,我不会背叛潇然,请别说了,”飞煜毫不犹豫地回绝,“御灵师都排斥我的存在,处处提防,除了潇然,只有他认同我,愿意把我看作最好的搭档。我也决定,用自己仅剩的忠诚回报他,这条命是他捡回来的,当为他而活,为他而战。” “人类,果然是群可怕的种族,竟把你迷惑至此,”血魔走上前几步,徐徐劝诱,“飞煜,你有没有想过,楚潇然救你是觊觎你身上的魔灵之力,你不过是个为他所利用的工具,用来对抗妖魔的武器。若无任何用武之地,没一点利用价值,他还会救你,对你好么?” “我……”男孩止语,紫眸流出几分迷茫。记忆飘向那个秋末,苍凉的枫树下堆满干枯的红叶,秃秃的枝桠颓然,像那个逝去的人类女孩与命不久矣的自己。躺倒在枯枝败叶中,静静等待死亡降临。 “可怜的孩子!”一个很温柔的声音。 “谁?” “你快死了。” “是的,死亡……是最好的解脱。” “如果,我想捆缚你呢?”男孩被声音的主人小心抱起,他看到了秋日里最迷人的笑容,如此亲切、美丽、温和,“跟着我,或者,立刻死。” 紫色瞳孔凝滞,呆呆地注视着他,无半句言语。 “我知道了,”那人低眸一转,流光妖魅,“我带你走,从今往后,你便是我楚潇然的东西,他们……不得染指。” 楚潇然,高傲又平易的男人,人类的御灵师,如父亲一般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包容他。其实,在自己心里,很久以前,就把他当成了父亲吧! “飞煜,”血魔再度拉回他的思绪,“魔域里虽是六亲不认,但我仍愿意承认你这个弟弟,原本你是血魔一族中最具资格的王座继承者,血统纯正高贵,蕴藏的魔灵潜质无可限量,却偏与人类纠缠不清,怨不得大哥心狠手辣……若你还想回来,就为我魔域效忠,如何?” “大哥,”飞煜低着头,语速很慢且沉,“不,元道大人,我不会背叛潇然,绝不会……”缓缓抬眼,眸中的迷茫已转为不可摧毁的坚毅。 “别冥顽不灵,人类不值得你这样。” “不是冥顽不灵,是觉悟,对生的觉悟,我活下去的意义,是守护潇然,无关其他,无关人类与妖魔,只是纯粹地……想守住他的一切。”紫眸清冽,竟带着几分无畏的凛然。 “看你这样,多说无益了,”黑袍下散发阴冷气息,“飞煜,早知你会活着投靠人族,那时我就该当机立断解决你,而不是留你苟延残喘……”唇角残酷的笑意扩散,“现下……也不晚,飞煜,休要怪我。” 飞煜,休要怪我——六个字,同样的话,与六年前如同一口,历历在耳。男孩知他要彻底清理门户了,这一次,自己逃不掉。摆开随时接招的架势,右脚移出半步,稍躬身前倾,两手握紧匕首,口中衔着第三把,目光紧盯强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额上渗落几颗冷汗,手心亦沁出细密的汗渍津液,绷紧的神经不敢有丝毫松懈。 四周血色雾气弥散,愈加浓重,混沌的暗红天地间只容纳对峙的两人。 一滴汗珠经脸颊滑至下颚,坠在脚下,飞煜意识到已落入他的血迷虚寂,情况对自己非常不利。但是—— “我在这里等你。”潇然在等他,等他回去。不能……死,不能死……绝对……不能……哪怕无一丝胜算,也要全力拼上一拼,一定……要回去。 “好,先下手为强。”飞煜默想,定定神,迅速弹跳起身,疾风掠去,左右开弓甩出两把匕首,一瞬,空中划出两条亮丽的弧线,分别从左右方一齐袭向目标,皆被对方轻巧避开。 匕首半途陡转,重又直击血魔,飞煜趁势握住衔于口中的匕首劈下一道炫彩的紫焰流,飞扑过去,在离他几步之遥一个晃影不见,却是闪到其背后,全神贯注欲给予一刺重创,然后方有机会逃脱。 谁知匕首刺入时,面前的黑袍男子变成了一团黑雾散去…… 是幻象!!飞煜分外吃惊,一直留意着他的动作,无半点分神,他何时做到的?来不及深想,暗道一声:糟糕!! 背上锥心的刺痛,“啊——”一只黑手从背部伸入小小的身体,正中心脏,血淋淋地拔出来,掌中捏握一颗跳动的血红之物,残留着刚离体的余温。 一股无形蛮力将男孩抛出几丈远,重重摔落,小脸煞白,瘫软地匍匐在地,不停呕血,浑身像浸泡在一座血池中。 “血迷虚寂里,没任何东西能逃过我的眼睛,飞煜,你每一个举动我都看得一清二楚,这种小技俩未免太幼稚。”血魔手举红彤彤的新鲜内脏器官,如同撒旦降临,宣判变节奴隶的死刑,“游戏结束了……魔域的叛徒。” 飞煜艰难地抬头望望那颗仍在一张一翕微弱跳动的心脏,不甘地咬牙,眼中噙满苦涩的雾水:今晚,果真在劫难逃,要……死了吗? 潇然……对不起…… 激战之夜阑止殇 第三话 抹杀的理由 两剑时时鸣击,刺烈的摩擦声带出火星四溅,仇恨的火焰熊熊燃灼,包围吞噬着灵魂。尹剑似有使不完的力气,招招狠重无比,然明显不及对方灵巧。十几回合下来,未伤到楚潇然分毫,反被他瞄准空隙,一招引归诀,洒出数道剑花,急如密雨,让人眼花缭乱,转瞬一道长蛇吐信,引剑直取对手咽喉。 尹剑难辨其攻击虚实,只下意识地闪躲,墨黑长剑剑走偏锋,不偏不倚正刺中他左肩,离心脏处只差两寸。恍然想起两年前,那一剑穿心而过……两年后,他依然……要杀自己,没有半分犹豫、半点理由。 剑上充满寒栗,眼里却无丝缕杀气,尹剑迷惘、痛苦、愤怒,高深莫测的他,叫人看着如此憎恨,恨之入骨,曾经最敬重最信任的恩师与朋友,结果是彻底的背叛与伤害,三番两次对自己下毒手……真是,天大的讽刺呵! “小剑,欲速则不达,心切求成只会弄巧成拙,”楚潇然语气平淡而清漠,“你的剑招很凌乱,处处有破绽,离毕业要求相差万里。这么差劲的人,不配当我的学生。” 这么差劲的人,不配当我的学生……话语宛如千针齐发,扎入心髓,尹剑诧然,惊颤的思绪停滞。左腕淡蓝光晕中升起一缕浓黑烟雾,肩上一阵剜骨之痛,长剑被抽去的刹那,他闷声软倒,手持龙渊单膝跪地,任由肩部的血洞汨汨流下腥红,大半边上身尽染成红色。 “大少爷……”黑雾幻变成灵体,语中焦虑。 “哈……哈哈……”额前垂散的刘海遮住他低下的俊脸,笑声冷凝,苦涩而嘲讽,“这算原因吗?我必须死的理由……因为……”抬头怒目质问,“是一件失败的残次品,玷污了你楚潇然一世英名,所以必须抹杀……是吗?” “不完全是,也差不了多少,一件次品不仅没多大用处,更可能危害旁人,现实有很多类似的例子啊!因为不合格,以次充好,导致一起有一起中毒、爆炸、误伤事件,上演的一幕幕惨剧,无可挽回,”楚潇然语气轻缓,暗叹,“小剑,你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失败,最危险的次品,远比那些事件严重很多,正如此,你不该……存在于世。” “哼,可笑,可恨,楚潇然,你给我……适可而止。”尹剑艰难站起,龙渊插于地面,右手捂住左肩伤口,立刻沾满浓血,顺着小臂缓缓流至肘部,脸色凛冽,感觉不到一丝痛楚,除却那双寒冰蛰伏的阴冷眼神。 垂下的左腕呈映现淡淡的蓝色光环,刀逵会意,幻化成一缕黑雾融入其中,同时附近聚起更多黑暗云烟,凝成一股雾带环绕在他周身,源源不绝地注入蓝晕中。 “楚潇然,对人说教前是不是要先保证清者自清?刚才那孩子是魔族?”尹剑低沉讽笑,“哼,哈哈……自命清高,又自甘堕落,厚颜无耻的伪君子,凭什么说我。楚潇然,你才是我尹剑一生中最大的败笔。”情绪激动间,喉中涌出一股腥甜,他抬起手背,擦去唇边的血渍。脚下悄然映出一片黑影,逐渐扩散,黑暗在蔓延,吞没周遭的一切…… “小剑,带着对我的憎恨,去往开满曼珠沙华的忘川彼岸,那里最适合你了。”楚潇然轻轻抚摸着戒指,平声自语,顺眸细瞧了瞧对方手腕上的表,心中了然——打开宝藏的钥匙吗?一场厮杀,在所难免。 幽蓝宝石绽放明光,飞出十二张符影,斡旋排开,在沉寂天幕下摆成十二星象阵法,符影瞬时化作人形模样,注视着黑暗中鬼魅潜行的猎物…… 这边结界外,璇玑心率经历一波三折,观得两眼发直、心惊胆战、愁肠百结,最后哭天抢地:“阿剑,太惨了,等我……来也!!” “啪——”撞上一面透明的空气墙,脸贴着墙壁,身体毫无悬念地如期坠落……等其再次升到空中,指着某人破口骂街:“煦,你这个笨蛋混蛋王八蛋,流氓恶棍尾巴狼,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省略一百字),”骂出来真爽透了,“没看到我的阿剑危在旦夕啊?你敢妨碍我救人?嗯?阿剑要有个三长两短,老娘第一个宰了你……(呃,再省略一千字)”凶神恶煞地咆哮完。 煦温婉一笑:“璇玑,要听从夜落大人指示。”全然不在意那顿……权且称为“废话”。 什么叫拳头打在棉花上,噎死人不带偿命?璇玑此刻脸抽筋的表情,大概如此了。而前者接着做补充:“大人曾有训诫,除了他,你不能再想别的男人。” 璇玑郝然纠结,很想乐:那句话暗示——夜落会为自己吃醋吗?又很想哀:阿剑,你死了我可咋办?于是沉吟:现实中的一脚踏两船,三角恋么?!幸福的女主人公,被两个如此优秀的男人……额……爱着?争抢??貌似……与此字眼无缘,一面总爱答不理,一面老拒人千里,啊啊……命好苦!深入追思:阿剑喜欢小风,嗯,小风即夜落,也即,变相的,阿剑与夜落……好像,夜落和幻月还暧昧不清呢…… 思来想去,等腰三角变等边三角,没自己的份了,呜呜……人生好杯具!一挥泪,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大不了横插一足变四角,仰或,把万恶的幻月踢出局…… 正当某女神游太虚沉入臆想中时—— “呀呀,两位也来凑热闹吗?”扛着一把大镰刀的斗篷男乘风而来,阴软怪调。 “奉夜落大人之命,前来观摩战况。”煦温文尔雅,面带微笑。 “阁下相当完好地继承了令主的优良品行呢,待人谦和有礼,平易近人,同样的温柔,外相俊朗潇洒,令人钦慕不已啊!” “彼此彼此,想死神大人可以尽情地将人命玩弄于股掌,却始终中规中矩,恪守本职,维持人世生死秩序,不致动荡惶惶,这份责任与严谨,值得人瞻仰呐!” “阁下过奖,同职工作,也许您比在下做得更好。” 两人一言一语,一来一回地打着太极,某女晃过神,瞅瞅这边,望望那边,耐性磨完,玉手一指:“你,是阿剑代理的那家伙?” “璇玑,不可对死神太无礼哟,小心夜落大人责怪。”煦温温提点。 “少拿夜落来压我。”前者回瞪一眼。 一旁,被点名者稍顿,悠悠然开口:“嗯,双方自主,你情我愿。” 啥叫你情我愿?某女的歪歪功能自行启动:莫非两人有一腿?这得几角关系啦? “死神大人这次是收获成果来了?”煦和颜相问。 “本来是呢,可夜落大人擅自与我开了个小小的玩笑……”无殇说话的语调常常让人感到……不爽。 “若只是小小的玩笑,你应该不会很介意吧?”我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三人面前,淡薄反问。 “夜落大人,”无殇平静应,“很荣幸又见到您。” “夜落!!”璇玑叫喧,灿灿的眸子闪闪发亮,瞬间飘过来。未及近身,急刹车,迅速蹿回原位,立定站好,美目朝我身边的幻月射出无数尖刀,堪称暴雨梨花……刀。 “夜落大人,您似乎被找茬了。”煦谦然。 “坏事易做,好事难为,”我淡言,侧过视线,“无殇,你有意见?” “能请您收回晶石,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吗?” “最先扰乱尹剑命格的人,是你,我不过友情客串一下,”语气转冷,“妨碍到你了么?”我承认自己在无声胜有声地威胁,感觉无比舒坦,果然内心潜质很黑暗。 斗篷下的脸微微一滞,嘴角咧开:“夜落大人,您的灵力变弱了许多啊!” “然后呢?”想说单打独斗你能胜我? “这并非一件好事……”他严正指出,等于没说。 “也非坏事。”发言者乃冰幻月。 “唔?请赐教?”无殇虚心好学。煦与璇玑均一副“想知道为何”的表情看着他。 第55节 “哼,还用明说吗?”指指我,冷傲地漠视一双双“求教”的,目光。 几秒钟后,璇玑恍悟:“噢——”耐人寻味地望向我,越瞧越像猫见了耗子,眼珠泛邪邪的绿光。煦持正派的好人卡,舒尔浅笑,同样发人深省。 激战之夜阑止殇 第四话 转机 我可以当什么事也没发生么?黑线中,是的,现在的我,很容易被他们六个联合起来整死,吞得骨头都不剩。从此,看人脸色、如履薄冰将接踵而至,幸哉?悲哉?但是,我向来不会悲观绝望,弱弱地自我安慰:咱人品还是不错的……吧?? 俯视下面结界里热火朝天的场面,十二星象阵,十二道闪电般的剑影,与地面升起的黑色涌流交错相袭,双方主人急速跃动,避开斗法攻击,在凌乱的剑光中缠斗,如冒枪林弹雨。尹剑受过伤,体力落于下风,却仍负隅顽抗,行动毫不受伤势所阻,更是以命相搏。漫天卷尘好似风沙过境,皴裂的空间一度惨不忍睹,打成这样,若无一方倒下,便难以停战了—— 定睛细看,地上倒着一人,受了点皮外伤,并没死。嗳嗳,决斗别把手无寸铁的无辜市民卷进去啊!转念想到,自己也是手无寸铁……无辜的……然……要进去。 “无殇,代理游戏要收场了?”我淡问。 “夜落大人有兴致……继续玩下去?”死神掩面而笑。 “喧宾夺主,非你所愿啊!” 无殇咯咯笑出:“那么,仅此一回哦,美丽的夜落大人。”言罢,主动飘开,退步让路。 “大人,若要阻止,交给我们便是,您无需亲往。”煦开口。 我略扬手:“他们俩见过你们三个,那种结界里能够映射真实本体,不好变身份,外面强行冲破,会招来麻烦。你们都留在这里,我去。” “夜落,能格外开恩吗?我就去看一下阿剑,保证不添乱。”璇玑美眸像沾了水似的清亮,信誓旦旦。 “唉——”我按按太阳穴,来到风姿绰约的美女面前,算笔秋帐,揽过她优美的颈项,在其耳边轻语,“璇玑,我不能压你么?”那句气势汹汹的“少拿夜落来压我”,赶巧听到,怎么听怎么觉得对我充满怨气。 “哈?”美女停半秒,猛然仰起脸,泪花扑闪,点头如捣蒜,“能压能压,小落落,压吧,我一定全力配合,”挂在我身上蹭腻,“请尽情地压吧!任君欺压,怎么压都行。” 她好像……很感动,又好像……误会了什么。 “……” ……千钧一发间,几片淡紫流光飞旋,将血迷虚寂撕开一道裂口,幽暗喷涌而入,湮没殷红血色。 飞煜未看清发生何事,周围已恢复为深沉的浓夜,迷迷糊糊的视线中多了个矮个儿的孩子与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他吃力地仔细辨认:是……沣山上风铃家的……管家和……亲戚——那个同自己年纪相仿的冷酷男孩?!他们怎么…… 来者——星河与阿穆,炫丽登场。 血魔脸上闪过即逝的诧异,继而平淡施礼:“幽冥使大人,什么风把您二位吹来了?” “看不下去。”星河照常面无表情。 “你是我的……”阿穆郑重宣布,甩动钩镰刀,横划一斩,强调,“对手。” “您可真幽默,”黑袍男子血唇微弯了弯,“我们怎会与夜落大人为敌,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主人把你安排给了我,就是说你的生死去留全由我定,接招吧!”阿穆血气方刚地喝出,猛力豁刀横扫,一排强劲的浓黑气波夹带凛冽的刀锋铺天盖地而来。 血魔有刹那的愕然,神色阴霾,仅此一招,挑衅的霸气十足,他果真是不留情面。正欲避开,侧面又射来数道浅紫飞线,急提身跃上夜空。飞线散开成细密网丝盘旋直上,穷追不舍…… 阿穆快速掠到空中,紧接劈落一招恶诛罚,几把黑色斩刀巨刃从四面切向诛罚之魔。后者沉肃闷哼:与夜落相比,他的手下是讲不通一点道理。百密一疏,自己倒失策了。夜落……不简单,比想象中的更难应付。 屏息凝气,全神贯注于逼近的锋刃,使用金蝉脱壳之法,一件黑袍瞬间被绞成纷扬的碎片,如成片飘零洒落的黑色雪花。 血魔略惊悸于这幕险境:幽冥使者的力量尚且如此,夜落本尊得强大到何种地步,令所有妖魔为之垂涎、亢奋的神之灵力。啊,最完美的夜落,最值得捕获的猎物,最伟大的魔王……他抑制不住内心狂热的激动,身体随之不住颤抖,因为兴奋,从没这般兴奋过…… 陡然发觉,捏在手中的心脏不翼而飞!! 飞线缠绕的红色物体稳稳停落在星河面前,被一层淡紫光膜覆罩。 “呵,有两把刷子,再吃一招。”阿穆热血澎湃,摆开阵势。 “好了,阿穆,我们不是来打架的。”星河理智出言。 “让我再过过瘾。”阿穆刚想动身,几朵紫色晶花挡住前路。 “对手要慢慢培养,不急于一时。”小男孩很冷淡,瞟向另一位,“血魔,你有自知之明,就不用我多说,活路、死路,自选。” 后者微震,定定语气:“飞煜是我魔域叛徒,幽冥使大人要插手,我无力阻拦,只好劳烦二位代为惩治了。”转身,唇边浮起阴笑,“后会有期。” “真无聊,没劲。”阿穆目送消失的影子,不悦地耸耸肩。 “那是我的台词。”星河鄙视之,托着一颗心脏走到血泊中的男孩跟前,“还你。”挥手物归原主。 心脏回到身体,飞煜试图爬起来,“咳咳……”忽一阵咳嗽,咳出几口血,不及站好又倒下跪伏在地上,两只手勉强支起身子。 “你真弱,空有强大魔灵,却不愿将其发挥,这么浪费,活该被杀。”星河直言,毫不忌讳。 “我……不能用……潇然说,很……很危险……”飞煜急急喘气,断断续续地回答,过后慢慢抬起头,费力而认真地问,“你们……为什么……救我?” 星河见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便不再理会,迈步走开。 “为什么……救我?”不死心的追问。 “妖魔小子,等哪天你决定使用自身潜藏的魔灵之力,再来问这个愚蠢的问题吧!”阿穆扭头答复他。 “想救便救了,不需要理由,邪神做事,向来不需要过问别人,随心所欲才是王道。”星河边走边念。 “咚——”一只拳头砸在自负男孩的小脑袋上,阿穆贼贼报复,非常严肃地提醒,“那是夜落的台词。” “夜……落?”飞煜惊住。 星河原地停步,极其幽怨郁恨阴仄仄地盯着阿穆,却听到身后一声轻得杳不可闻的惊疑,于是转移目标:“还有问题?” “夜落?”飞煜愣愣地重复,本以为夜落与魔域脱不了干系,难道……不是?他们敢和血魔交手,显然不是域中妖魔,会是……什么身份? “咻——”阿穆吹响口哨,蔫蔫地问,“你认识他?” “哦……不,”飞煜连忙矢口,“不认识,只是……听说……” “足不出户都可以声名远扬啊!难怪夜落大人会低调得不能再低调。”阿穆体谅了。 “夜落……大人??”飞煜更惊,单从称呼上看,他们很可能是……夜落的手下!!夜落为其主……他足不出户?低调?这如何解释?夜落分明在几座城市犯下数起令人发指的血腥惨案,轰动特派局上上下下,首次发出最高诛杀令。 穷凶极恶的夜落,他的手下怎么会救自己?是……阴谋?!想到此,飞煜不禁心头缩紧,满腹戒备。 激战之夜阑止殇 第五话 降临真实之夜 “你紧张什么?”星河漠问,没表情的脸看着像威胁。 “……我……我不知道……你们的居心……”飞煜故作镇定。脑中唯一的念头是——要活着回去告诉潇然这个重大发现,此前绝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 “夜落大人派我们出来关注你,天晓得他怎么想的,那家伙自作聪明惯了,只要不侵犯我们的利益,爱干嘛都随他了。”阿穆一副“不屑计较”的开明态度。 “今晚的事别跟任何人说。”星河重点指出。 飞煜顿一颤:他知道……自己想什么? “你身上的伤……”星河瞄了瞄,“随便找个原因。” 紫色瞳仁停转,注视着他默然不语。 “忘了见过我们,你和那名御灵师来沣山老宅调查并跟踪我的帐就一笔勾销,不然……”冷酷的黑眸中凌寒逼射,留下半截话返身离去。 “别让自己追悔莫及。”阿穆同情他,临走前好意提点。 剩下重伤的男孩独自迷惘:他们……不是开玩笑…… 依然想不明,为何要救他?多此一举…… 进入结界,眼前的场景不说硝烟弥漫,也够惊天地泣鬼神了,被战争荼毒过的地方大抵这般。残垣断壁,焦烟冉冉,寸草不生,一番人间地狱的末日废墟景象,如此强大的破坏力,实乃世间少有。若不是以结界为屏,这一带街区恐怕无人能幸免于难。 一束银色强光如飞流直下的瀑川泻落,击撞两股对冲的剧烈剑气,三力汇聚,宛若高强电流正负两极交接,火山喷发的热焰与海啸巨浪对涌,物质与反物质相互碰撞,震撼天地的毁灭性轰鸣后,是万籁俱寂的沉淀。 结界承受不住冲击影响,黯然褪去,上一刻的地狱变回正常人间,我有点诧异,是高估了御灵师的结界质量还是低估了他们的实力?不管哪种,结果是:两人各被震退十多米,尹剑吐出大口鲜血,勉强站稳脚跟,上身一件淡色短袖衫血迹斑斑,几乎全被浸红,大片血色怵目惊心。 这么严重的伤势与过多失血,他竟还能保持清醒,并与那般强悍的敌手对战,不得不说,人类的意志……无论爱的意志,或恨的意志,总是……顽强得可怕,可怕得令神也为之撼动。 另一名斯文秀雅的美男子,平静下隐藏着不易察觉的庞大杀气,比上回去夜宅显露了更多真实,真实的身份与力量,真实的冷漠无情,以及真实的警觉,质问:“谁?” 此刻我正阻隔在两人中间,看见其目光中的惊讶、疑虑、防备乃至肃杀,没打算老实答话,只淡淡地说:“我报了警,警察五分钟内到,你们还要打下去吗?”言毕,自顾走向躺尸的“无辜市民”,看了一眼,道:“一息尚存,没死。”回头望望尹剑,“我也叫了120。”意思是,顺便把你一起送医院。 “你是谁?”一双仇恨的眼覆上迷蒙与锐利的寒霜。 “晶石对人的反噬作用很大,勉为其难,最终受苦的是你自己,若用不了就放弃它,明智一点对你没坏处。”我慢慢向他走去。 “哼,用不着你危言耸听,”尹剑脸色一沉,不悦地皱眉,“别来碍事,我只杀楚潇然,不想死就闪开。”一把长剑直指我的胸口。 抬起两指挡开剑锋,移向一边,我耐心辅导:“你没听明白我的话,如果能正确使用晶石,反噬的伤害值会大大减少,可你好像……用得……嗯……完全很野蛮。”联系起他的举动,我只能想到这个词——野蛮。那块石头倒足够他折腾,问题是他不够石头折腾。 尹剑脸上蓦地划过不解的愤懑与犹疑,沉定半刻,冷肃地说:“它不是你的东西。” 晶石是风铃给他的,而眼下我是夜落,非我之物,又怎知如何使用?不徐不疾,我悠悠笑道:“但这并不能充分说明我不知道它的用法。”脚下后退一步,微偏头转向另一人,“楚先生,你真忍心对自己可爱的学生下手啊!” “你想为他出头?”一句听不出情绪变化的反问。 “世间那么多不平事,个个都要我出头,我忙得过来么?” “你是何方神圣?” “很多事不方便说,楚先生若执意要视我为敌,也无所谓,”侧耳听见远远传来呼啸的警笛声,我淡然提醒,“警察来了……” 楚潇然闲雅颌首,仅留话:“等你教会了他,再找我报仇,胜算也许大点。”说完,洒然离去。 “站住……”尹剑情急大喊,却终体力不支,向前栽倒。 我伸手捞住伤痕累累的人,算不上安慰:“以后不是没有机会,现在的你……太弱。”虽实话实话比较好,但没料到这句话给他的刺激之大。 一口血喷溅在地上,僵直的身体无声无息,腕部一颗晶石里涌出股股黑色云烟…… “我带他去医院,你们都散了吧!”我对围聚在附近的十几只灵体说着。 “你……”前天在尹剑办公室见到的那只灵犹豫半晌,最后道了句:“谢谢!” “不客气。”我轻应。 今晚,是正式亮相了。 把尹剑送上救护车,我则随警察回局录份口供。身份:路人甲;事件经过:亲眼见某英勇男子为救路人乙与歹徒拼搏,遂马上报警,几分钟后,警察至,歹徒闻风而逃,由于天太黑,以致没看清歹徒相貌,对此万分抱歉…… ———— 楚潇然找到飞煜时,发现他一身伤重,如同六年前那个秋末初次遇到他的情形,不觉眉间紧蹙,心下猜到几分。 “潇然,你……不在……等我吗?”飞煜惊愕。 楚潇然细心抱起他,柔和道:“没看到你回去,就来找了。” 第56节 男孩鼻头一酸,极力憋住想哭的冲动,紫眸中闪烁着感动的晶亮泪花:“对不起……我……” “你碰上他了?” “嗯,”飞煜点点头,忽然抓紧他的前襟,声音急促,“潇然,我……”有夜落的线索。刚张口的刹那,耳边响起星河与阿穆的言语要挟:不然……别让自己追悔莫及。那双眼里的冷酷,使他无由地心头一抖。 “想说什么?” “呃……我想说,血魔亲自来谷江,肯定有大事……”垂下眼睑,刻意避开询问的视线。 楚潇然清浅淡笑:“其实,我也觉得夜落和魔域有关。” 不,不是——飞煜心中苦忍呐喊,夜落另有其人,就在沣山老宅里,比魔域更可怖,更棘手。可……能说吗?那个看着比自己还小点的孩子,知道他们的身份,知道他们在跟踪,于他似乎任何事都无所遁形,那种眼神,令人感到莫名的惊悚、害怕…… ———— 出警察局已凌晨一点多,我顺道去了医院,前脚一走,后面跟来一个冷调:“你真不嫌麻烦。” “一道程序罢了,无规矩不成方圆,这对人类的法治社会是必要的。”我解释。 “你不是一般的爱管闲事。”幻月由是盖棺定论。 我无语戚戚然,心情仿如萧瑟的秋风刮起一片残败落叶,然后,孤零零地卷走了…… 面对值班的护士小姐神魂颠倒不知所云的混沌现状,我才悲喜交加地参悟到,有时不能完全按照常人的规矩办事,唉——直接去急救室不就好了。何时?大脑竟衰竭至此。 激战之夜阑止殇 第六话 又见尹蝶,所谓实情 次日照常翘课,于是乎,手机一直吵个不停,佳颖高分贝的大呼小叫:“小风,你死哪去啦?今天的货币银行点名,抽点的,你不幸中奖了……” “……”为自己默哀一分钟,“我刚到医院。” “啥??”…… 下课的教学楼下,人群如潮水涌动,杜安卓和严佐一眼看到等在路灯下的梁以姗。 “嗨,以姗,找我们有事?”杜安卓一张帅气的脸带有阳光般的温煦、简约与干净,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嗯,去别的地方说吧!” 三人正要动身,一个人影狂奔过来,经过他们时,也没注意,径自一路飘远。 “佳颖,”杜安卓叫住她,“那么急去哪?”几分钟前还听见她在给风铃打电话。 前面的人听到声音,急刹脚步,回头词不达意地喊:“医院……小风在医院。” “她怎么了?”又发病吗?问话的人心里一阵紧张。 “不是她,是尹剑……住院。”佳颖调转身跑回来,双手插着腰,吁吁回答…… 安静的走廊里,我万分感慨自己与医院如此有缘,这是第几次进来了?一间独立的特等病房里,传出少女的嚎啕大哭:“呜呜……哥哥……哥哥,你快醒醒……哥哥……呜呜……” 我不觉停在门外,这个哭声--是尹蝶! “别哭了,小蝶,”尹剑的声音听起来沙哑而无力,“哥哥只是累了,想睡会儿,你倒好,一来就把我吵醒。”责备的语气中有几分纵容的宠溺。 “什么嘛,我早就来了,等了很久你都没醒,我怕啊……”尹蝶不住抽噎,“哥哥……我很怕……”呜咽声渐沉渐弱,像被什么闷住。 “咚咚咚。”礼貌敲门。 小等了一会儿,“咔嚓”,门锁转动,一双红肿桃眸跳入眼帘,覆着一层湿润润的朦胧水雾,几颗细小泪珠残留在浓密的睫毛上,盈盈闪动,惹人怜爱。 “你找谁?”精致的眉间微微蹙起,大概不满我盯着她的滞愣目光。 “hi,”我立马回神,轻松招手,“你不认识我啦?上个月的派对上见过,我是阿剑的同学,听说他住院,想来看望一下。” “你?”她仔细瞧了瞧,眉头蹙得更紧,“是你,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我家楼上的女生。” 耶?注意用词,啥叫莫名其妙?那是幻月好不?我是你哥正大光明邀请过去的。 “小蝶,让她进来。”尹大少发话恩准。 病床上的男子脸上苍白无血,半倚在床头,淡若清风,只看了我一眼,转而对妹妹说:“小蝶,过几天要高考,你快回家复习功课,哥哥没事了。” “我不走,我要陪你。”小姑娘挺倔,看我的眼神,呃,好像……有敌意。 想不通,她对风铃和对夜落的态度差不多,是心理作用吗?貌似……身为风铃的我,没开罪她吧?虽然夜落……嗯……差强人意……唔,好吧!那一吻,我承认自己做错了。 “小蝶,如果考不上谷大,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把你送去法国。”尹剑不着痕迹地……算是威胁吧! “哥哥……”小尹蝶果然中招,急得直跺脚,完全一个被宠得没长大的孩子。 “考上的话,可以留下来,参加我和娴茵的订婚宴。”风轻云淡地一句。 尹蝶开心了,我沉默了。 “那你们什么时候订婚?”小姑娘喜滋滋地问。 “这要等娴茵度假回来再定。”尹剑向她温和浅笑。我恍然,这种笑容,逼真的假笑吗?假装不在乎,假装很快乐,却找不到源头--掩饰自己的悲伤对每个人微笑,他做得很好,同样认为,我也做得很好。然而,我们始终不同…… 他选择的,我没有选择,他可以选择的,我没得选择…… 走出病房的倩影截断思绪,门被带上时,尹剑缓缓靠枕,仰面闭目,口中轻声说:“小风,坐过来。”英俊容颜带丝倦意。 我依言靠近,坐在床边,望着脸色疲惫的伤患,打心眼叹服,昨晚才受重伤,大量失血,今天就能醒过来,意志力与生命力超乎常人。对他,我不禁产生更多兴趣。 “等你教会了他,再找我报仇,胜算也许大点。”楚潇然挂起战书,擅做主张把我也扯了进去。教这孩子使用晶石,是对是错,我无法断定,但时间会证明。 嗯,目下的问题是……太安静,喂喂,叫我过来,又养自己的神不说话,大少爷您想干啥? 我,正襟危坐,由极淑女的注目演变为直勾勾的盯视,清秀的眉眼间风风韵韵,皎如明月。还好我不好男色啊,定力十足,不然他肯定完啦,病弱无防备状态最适合被人趁虚而入,然后……咳咳……stop…跑题了。 一般情况下,打破这种尴尬局面需要感到尴尬的人找个不尴尬的话题-- “那个,小蝶是你妹妹哈,真好哄哎……”要是老弟有这一半听话该多好。 “你认为我是为哄她走才那样说的?”他慢慢睁开眼,微侧过脸望着我,很平静,平静得不似往常的他,或者说,眸光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样和。 “你说过啊,你对霍娴茵……”没什么感觉。 “就像你对我一样,没有感觉。”话说得很坦率、直白。 静静看着那双眼--曾说我洞悉一切,此刻,换成了他。我沉入缄默,竟无话可说。 “即使没有感觉,也是众望所归,”他继续说着,“而且小蝶很喜欢她,只接受她,你一定觉得很荒唐,我自己的幸福为什么要被他人左右。可你一定不知道,娴茵是我最放心把小蝶托付出去的人,我知道她能帮我照顾小蝶,很好地照顾她……那一天到来之前,让所有人都觉得幸福,不是很好吗?” “最后的幸福……”最美亦最悲,好似烟花灿烂后的尽头,只剩落寞,我轻念,“这种幸福对她们太残忍,从云端摔到地面的痛苦,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 “果然,你知道很多。”他嘴角扬起浅浅的弧度,眼眸清冽。 啊啊?!在套我话?算计啊算计……很好玩吗?我哑口。 “昨晚我看到一个人,一个男人,”语气仍没什么波澜起伏,“我在医院的消息,多半是他告诉你的吧?” “嗯。”我诚实点头。 “不想告诉我他是谁?”眼神稍敛聚凝起。 “他……”知己的托词,应付佳颖还可以,对尹剑……算了吧! “和你关系匪浅?”一句反问,用确定的口吻,暗藏嘲讽,“于是一切有了解释,他知道怎样使用晶石,因为那原本就是他的东西,是他送给你……夜明珠的夜煦视你为主,幻月和璇玑对你爱护有加,都是因为他,他就是你不普通的原因?昨晚救我,也是因为你?呵,一个相貌惊为天人、力量出神入化,完美到极致的男人,你当然会选择他……”转过头望向天花极,语调很轻、很弱,“这样……也好……”闭上双眼极力隐忍,喉间滑动,在吞咽苦涩与不甘吧! 我想,那句“……你太弱”,深深刺伤了他的自尊。 情绪太激动,容易影响伤情,我小心掀开被子,左肩下映出淡淡的殷红,伸手轻轻覆上,他的身体有些僵硬,身心俱伤,破碎的灵魂,要独自担负。像受伤的野兽,只会躲在山洞里自己舔伤口,自己坚持。 激战之夜阑止殇 第七话 难遗忘,一个错误 望着面色渐入安详的俊颜,我淡然开口:“阿剑,忘不了风铃就记住她,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若还有一个人能记得她,她会很高兴。因为永远在玻璃的另一面而不真实,所以容易被遗忘,所以没有人能够成为她的谁,如果,有一个叫做爱的世界,不完整的她只能是‘爱’下面的‘友’,并不奢望在谁面前她是谁,或可以是谁,能在谁的记忆里停留到她离开,风铃就心满意足了。” “遗忘是人不可更改的宿命,错开的东西,或许真的该忘了。你说这话是在请求我的施舍么。”尹夕依然闭目,纤长的睫毛略微颤了颤。 “你可以选择拒绝。“ “是,我很想拒绝,很想忘记,可是总有些人会一直刻在记忆里,即使忘了她的声音,忘了她的笑,忘了她的脸,但想起她的那种感受,永远不会变。所以你大可放心,就算全世界遗忘你,我也会记你一辈子,直到走过黄泉彼岸,空白了所有记忆。”话语如春华中的细细雨丝滴滴润在心坎,缓缓握住我放在他伤口处的手,微睁眼眸,“小风,你的奢望从来不是奢望,是我没资格选择。”那双眼里,流淌着最真实的悲伤。 “谢谢你的坦白……”然而很多事,无人能说清。在世间人太容易忘记本来的自己,以致想找回的时候,不知道被丢失的自己在哪里,于是只能按认定的想法生存,不止你尹剑,风铃亦如此,如果说你没有资格去爱,风铃则没有资格被爱。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说过不需要你的同情,”他口气稍有不悦,瞬即又柔下,“想谢我就多陪我一会儿。” 我假装不经意地抽回自己的手,感觉很无辜,低低咕哝:“我哪敢同情你啊?”都不敢多说话了,怕万一哪句表达得不好再给你一打击,尹大少爷您这身子骨还扛得住么?嗯,多陪会儿是可以,只要你不纠缠我和……咳……另一个我之间错综复杂剪不断理还乱的麻团关系。 尔后,出乎意料地,他笑了,挂在唇角浅浅的、舒心的笑意。无由地,一个风和日丽的夏日午后,我仿佛看到……铁树开花了。 风水轮流转啊,三个月前我躺着他坐着,现在他躺着我坐着,气氛还是单调的安静,他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宁静,有人陪在身边,或陪在谁的身边,不用刻意说什么,只静静地陪伴对方。 我后悔自己没带书来看,虽然看帅哥养眼,看正常的帅哥更养眼(比家里的几枚思想人类化多了)但是……他睡了吗?轻微而匀称的呼吸,很安稳…… 蹑手蹑脚地起身,扶在床边的手腕无征兆地被捉住,接着传来一句诘问?“去哪里?” 啊咧?没睡着??亏我还不想打扰。 无巧不成书,外面正好响起剥啄的敲门声,我心平气定天经地义地含笑礼貌道:“开门。” 感觉手中紧了紧,然后慢慢松开…… 来人是筱贞,她穿着一身素净的雪纺连衣裙,裙摆处的褶花又不使其过于平淡,透出几分含蓄的清雅。不知为何,我突然意识到,身边认识的女生,好像……个个都比我漂亮……额…… 原来,她在医院楼底下认出了刚要离去的尹蝶,攀谈几句后得知尹剑受伤住院,便匆忙赶来探望。 “尹大少,谢谢你……”解释完,筱贞很客气地道起谢,眸中的波动泄露了她镇定外表下的箭熬与斗争。我讶然于她道谢的缘由和……称呼的变化,以前不都叫尹剑的吗?听她停顿少顷,接着说,“我妈的手术定了,在下周三,手术费我会慢慢还你……” “不用,我们已经两清了,”孤傲的男子语气很冷淡,“如果说还有什么关系,”视线瞥向窗外漠不关心,“我只当你是小风的同学。” 话听着怎么像尹剑甩了筱贞。他们应该没开始过吧……啊,算了,始于那桩交易,该做的我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推动事情发展的预期结果已达到,筱贞顺利拿到了妈妈的手术费,是不是又表示他们之间的事我不好再掺和? wait,只拿她当我的同学??话虽没错,筱贞的确是我同学,可……啊,不愧师承楚潇然,老爱把无关紧要的我扯进去。昨晚是我先逞强出头也就罢了,今天我可很默契地乖乖立在一边不言不语努力维持龙套形象啊?话不能当着人面说嘛?多伤人呐? 心中叫苦,筱贞却并没看我,颤颤地扯扯嘴角:“尹大少,我也只当你是小风的同学。大家……都是同学嘛,”她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略仰头快速眨了眨眼深呼吸一口,回复自然,“我去看我妈妈,不打扰你们了。”默默走到门口时几乎夺门而出。 或许,我想错了,一开始就错的离谱,世上哪有那么多称心如意,哪存在那么多完美啊?那人间炼狱不可以荣登为极乐天堂了? 人世真是个历练的好地方--不论人、妖、或神,只要身在人间,总免不了落入世俗。 “哎?刚过去的是寒筱贞吧?”佳颖边走进来边问,同来的还有以姗,杜安卓和严俊。 “她……怎么像哭了?”严俊接话。 看他们俩语句衔接得挺融洽,两天前的晚上无缘无敌吵嘴,嗯,冷静后破镜重圆了吧!我如是想当然中,只见佳颖狠狠瞪了他一眼……额……世上哪有那么多心想事成,哪存在那么多完美啊啊?? 第57节 “小风,”佳颖殷切地朝我扑来,半路便掉头折向病中主角,乐呵呵地高调一喊:“大少爷,你好啊!” 铁证如山,帅哥永远是受欢迎的种群…… 几声招呼,尹剑从容应付,将心中反感与排斥掩饰得滴水不漏。 以姗扬出一份报纸:头版是尹市长与霍氏财团老总会面,表示要为繁荣谷江经济而共同努力,把谷江发展建设为亚太地区金融中心,并向未来国际金融中心的宏伟目标迈进云云。第二版便是一行大字号“见义勇为挺身救人,血染长街可歌可泣”二级标题是“市长之子深夜救助路人,以身作则是为英雄楷模”。 这则内容……呵呵……不好意思,昨晚我在警局爆料的。秉持公道以“事实”说话我真善良啊!内心深处的小恶魔华丽变身为天使优美转圈。 “这件事已经满城皆知,还好你是市长的大公子,没记者敢来骚扰,”以姗淡定自若,无意瞧了我一眼,又望向伤患,“尹剑,能把昨晚遇到的事详细说一下吗?” 我注意到她穿着一件宽松的中袖上衣,右胳膊上缠着绷带,正好遮掩在松垮的袖管里,乍看上去,并不容易发现--她受了伤?昨晚吗? “怎么?被记者收买了?”当事人耐着性子看完并折好那份报纸,随意扔在床头的桌几上,口气有丝轻嘲。 “只有我收拾他们的份,”以姗同学回之以礼,忽视其傲慢,“尹剑,我知道你异于常人,能驱使灵体,以前在灵异社,你总表现得很懈怠、散慢,一起出任务常常站在一边闲着没事,但这不妨碍我发现你的能力。无论妖怪或幽灵,事实上你都看得到,并且看得很清楚,固然什么也不用做,因为……它们根本不敢靠近你。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那种时候,你身上会产生一道很压抑、很奇怪的气息……假如真交起手来,我也不一定能伤到你。” 激战之夜阑止殇 第八话 重叠的模糊 我心里有落差了,深深认识到自己依旧小看了以姗,小孩儿确实天赋异禀,倘若知道尹剑背后是死神,她还会这么持稳吗? 一番惊人的言语,众人愕然,最吃惊的当属佳颖,飘到我身边手往颈后一揽,凑近:“小风,你跟尹剑关系不错吧!他有那么……灵异?” “这种问题,问他本人比较好。”我嫣然回避。 “无可奉告。”冷冰冰的声音有些疲倦,尹剑似极不愿提及昨晚,下起逐客令,“我要休息了。” “尹剑……”严俊急欲劝说。 杜安卓拦手打断他,目光坦然:“尹剑,以姗说那些话,意思很清楚,伤你的不是普通人,谷江频频发生不明失踪与袭击案,情况越来越严重。我希望,我们可以帮到你,以朋友的名义,同样也希望得到你的帮助。我们不会因身份地位悬殊就觉得是在高攀你,只想朋友之间坦诚相对,一起度过难关。” “朋友?”尹剑淡漠哼笑,徐徐仰靠,右手手背轻轻抚在额前,“如果是朋友,应该能体谅我吧!重伤刚醒,身体还很虚弱,刚才又和小风说了不少话,现在真的……累了。” “尹剑,别这样,”严俊看不过眼,又不知怎么让他开口,焦烦中想了片刻,“在教堂里,你幻觉中的那个人……”试探地问,“你和他有深仇大恨?” 眼角射出一丝极寒的凌光,随即手背覆住双眼,尹剑扭过头,苍白的脸庞僵固,紧咬牙根像在竭力忍受切肤之痛,不予任何回答。 “我们走吧!”以姗轻叹,“他不想说问再多也没用,”而后非常突兀且发人深省地对我说,“小风,他交给你了。” 句子还原完整为:小风,我们把他交给你了,请务必照看好。 啊咧?!什么跟什么??把问题都丢给我?当我万能的么,凡事手到擒来? “噢--小风,”佳颖的眼神明显不正经起来,“善意”地拍拍我的肩,“好好表现啊!别辜负大家的期望。” 唉--我痛心,木木地说:“佳颖,你变了。”说的是实话,本来透亮的眼睛里隐了一层多出的迷雾,叫人看不真切。 “当然啦!”她笑嘻嘻地凑在我耳畔,手掩在唇边,压低声音,“找到另一半,感觉自己变完整了,他这两天每晚都来找我,甭提有多幸福,哈哈……” 看她笑得越开心,越灿烂,我恍觉心情越发沉重…… 离开病房前,我跟尹剑说,明天就去广安实习,然后,收到一个无理要求,每天来他这里报到,嗯,美其名曰:考评。直到他出院……为止,对一个人工作态度兼毅力的考核啊!我深深深深觉得:流年不利,遇人不淑…… 宽敞明净的地下射击场内,雪白的灯光将里面照得柔明华亮,不遗一处角落,场地如白色梦幻渲染的净域,无一丁点杂质点染。 少女端握手枪,聚精会神地注视着前方五十米开外的靶子-- “啪啪啪……”数声枪响。成绩:两个九环,八个十环,共计九十八环。 “大小姐枪法进步不少啊!”俊朗不凡的男子怡然雅态向她走近,望了望远处自动更换下去的打靶,“刷新了您最好的九十五环纪录,再创佳绩,可喜可贺。”一张美得近似妖孽的脸笑靥如风。 莫辛歪歪脑袋看他,不着急表态,把手中的枪扔过去,散散道:“你试试。” 男子了然,顺当接过手枪玩转两圈,平举定住,看准靶心,目不斜视,迅速扣动扳机,几声脆响的“啪啪啪……”收枪,结束,连贯的动作完美而流畅。 “好可惜啊,你竟然一点儿也没退步。”莫辛感叹,转身走到休息的桌边,蜷在椅子里,思索起桌上下到一半的棋局,白骑士与主教及兵卒正对黑方国王展开围攻。 远处的打靶上正显示着满环。 楚潇然将枪搁在旁边半人高的台架上,来到桌边在她对面入座,嘴边浮出浅淡的笑意:“大小姐如此热衷于国际象棋,是否有兴趣涉猎一下围棋?” “想都别想。”少女埋头于战局交锋中,提起黑骑士斜移,挺身护主。放下棋子时,不由得想到派对上那个自称为风铃守护者的幻月,幻月骑士,黑骑士,很像啊! “试着接触一下,权当丰富业余爱好。”楚潇然煽诱。 “楚潇,你知道我为什么坚决不学围棋吗?”莫辛抬起头,目光颇具凛然威慑,一字一顿,“因为,你太精通它,我一定会惨败而归。” 楚潇然哑然失笑,抚按额角:“哎呀,这可让人头疼,我只教了大小姐一项射击,您就怕成这样,畏手畏脚,真不像您一贯好强的作风啊。” 莫辛双目喷火,两只小手攥得死死地,恨不得当场捏死他,对谁都能保持冷静,单单这个楚潇然,动不动就惹得她火冒三丈。 不跟他一般见识,不跟他吵,不值得为他气伤身体,这是激将、激将,不能中套,淡定,淡定,少女自我聊慰,强压心头怒火:“你到这儿来找我是有什么新情况?” “大小姐,聪慧过人。” 书房里一排贴着墙壁的大书架后,一扇机关门自动升起,里面是一间精密仪器设备操控室,完全由银亮金属构造而成,室中央一座大指挥台上,光束屏幕中赫然现出一名拥有天人之貌的倾城绝色美男子:身躯凛凛,风雅无暇,犹仙者落凡,飘逸虚渺,清澈漆黑的狭长眼眸平静似水,又含碧波流水的无限温柔韵情,醉人心魂,摄人心魄,鼻梁高挺,淡薄的双唇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脸部柔和明晰的线条勾勒出精致完美的轮廓--整个形象堪称造物艺术的巅峰绝品,不应存在于人间。 “好……好美!!!”蕊华和iris双双惊叹,毫无疑问被秒了。 “假的吧!”小善两手趴在台上,身子往前倾探,眼珠瞪直,咽下一口唾沫,“这是……男人?神呐,好玄幻,也太漂亮过头了……” “复原得很完整嘛,和我记忆中的几乎一模一样,”楚潇然轻描淡写,“锦凡,你的功劳不小。” “楚、楚师兄,你……你确定?自己没夸张想象??”宫锦凡直愣愣地瞅着屏幕上的男子, 半天回不了神。 “我也不愿承认,可是没天理啊!这就是现实。”楚潇然轻抚前额,继续轻描淡写。 “终于有人把你比下去了,潇然。”黎修严峻的脸庞岿然不动,语气中却有几丝戏谑与慨叹的成分。 “他,恐怕不能称作‘人’吧!”狄超无动于衷,眸中闪着无可替代的理性,“能同时经受住潇然和尹剑的攻击,阻止两人对决而毫发未损,游刃有余,这种强手如果是敌人……” 无疑是桩大麻烦--众人脸色转沉,夜·落一事还没眉目,又出来这号人物,将来可能面对的强敌…… “不管他是谁,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要挑衅,我们只得接招,”莫辛慢慢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望着屏幕中的绝美男子,不禁涌出一种感觉--很快能与他见面。 “以这里为中心,其余到达的御灵师也在另外四处地方准备,分别是万劫塔、泗云道、未央楼和……市郊沣山边缘的东逸古刹旧址,本来最佳地点是山上那座老宅,既有身份不明者入住,我们只好放弃,索性现在的位置影响不是很大,只等各处准备就绪,对整座谷江城布下五行阵,以抢得先机。”狄超解说。 “必要时,阵法可以转为结界,最大程度减少民众伤亡,”楚潇然暗叹,“只是这么大的结界,但愿能撑到一切结束。” “所以,战争一旦开始,我们要倾尽所有,不惜任何代价……做出了断。”莫辛笃定的眼神闪着复杂沉暗的决意。 激战之夜阑止殇 第九话 小离的心理学 站在房门外,我很规矩地先敲门,但是——里面没动静,老弟明明在啊!干嘛呢一声不应?知道是我才不想搭理?貌似我和他关系没那么僵吧!正胡思乱想间,已下意识拧动把手推开了门。 头一回来小离的房间,不进不晓得,一进咋了舌:危险易爆炸的火药桶什么时候转性变成勤奋努力学习的书呆子了?扎头在满堆书籍里专心致志狂啃书的虫子是……我弟弟? 再看四面墙壁贴满密密麻麻的纸张,每张上都记录着手写的什么东西,间杂一些印刷字体,还有不少悬浮在半空的天花板下,what???他是要考什么国家级、大师级证书??我感动得一塌糊涂,弟啊!总算改邪归正啦!学校啊!真是个创造奇迹的好地方! 不想打扰他,自顾看起满屋纸张上的手迹:恩……x月x日,带人来家中,当晚允许一个女人留宿。咦?!过,下一条:……和一个男人亲密牵手,且一再维护……耶?!啥玩意儿??再一条:……捡到一只猫,对她百依百顺,并强令幻月照顾。啊??又一条:……和一个女人同床而眠……再再一条:……把重如性命的晶石交给一个男人……每天晚上去找女人…… 喂喂!!!我心中千回百转地纠结至汗死,伤到内出血,这、他……他记录我的行踪??? 见他最后还来个总结:喜欢当女人而非男人,但喜欢女人胜过男人。 撑着一口仅剩的余气,我拖动步子无声靠近某只书虫,目光扫了扫桌上摊散开的书:《人格心理学》、《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九型人格》、《论强者》、《常规下的癫狂》、《两性与文明》…… 好敬业!感情这两天宅家里充电!! “小离,研究什么呢?” “你。”他眼皮抬也不抬一下地答。 “哈?”我惊。 老弟有所知觉地动了动,转过头,顺手合上看了一大半的书,上下左右仔细观察我,像动物协会的专家研究某类不知名品种,目测完毕,低头翻开书页,继续研读…… 我瞄到封面上的五个字:两性心理学。顿时冰封…… “小离,我要和你进行对话。”强忍着痛哭流涕,严正要求。 “男人与男人的对话?”心不在焉。 “no,是姐姐和弟弟之间的对话。” 他放下书本,慢腾腾地靠入椅背,小臂懒懒搭在扶手,侧目抛给我一个卫生球:“姐,你很烦。” 我伤心大于愤怒,何须忍?伸手拿起桌上的书,他正看的那一页:解离,两个或多个心理过程并存或交替运行,相互之间并无关联、无影响,记忆的一些部分被撕裂或从意识当中被分离出去了……其中,解离性身份障碍,两个或多个不同的身份存在于同一个身体上,每种身份都有各自相当完整的生活…… “……” “发现了?”他仄着脑袋散漫道,“我选择心理学完全是想研究你……的内心世界。” “……成果呢?”我面上平常,心里想撞墙。 “诺,”弟向桌上的一堆小山扬扬下巴,“过程,”又指了指我手中的一本,“结论。” 长长地吐纳舒气,展平掌心,托在手上的书飞落到原位,一厘不差,我靠在桌边,抱臂轻闲地问:“具体的?” “问一个最简单的问题,你认为自己是男人女人?” “……” “既是男人又是女人,”他替我回答,“两种人格,你的精神成功分裂,表面上,女人风铃和男人夜落的身份你更偏向于前一种,但内在喜好偏于男人,即同时存在性别认同障碍和性取向障碍,绝对分裂的人格,对自己的身份模糊不清,又喻示患有解离障碍,”看着我的眼神专业、悲悯而深远。“夜落,我现在才发现,你心里扭曲有多严重,像这类异常心理表现,人冠之以名——变、态。” 我胃痉挛,再次确认,此人……是我弟吗?我又想错了,小离,你不是改邪归正,而是深受荼毒。还好我承受能力强啊(被你们练出来的)!这点程度的打击不在话下,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几声:“咳咳……小离,你越来越像个人类了,恩,是好事,保持势头。”一举突破转型大关。 “夜落——”火药桶被点爆,老弟一掌拍下去,可怜的实木书桌当场四分五裂,变成一堆死尸,书山哗哗塌陷,为死尸盖了一座坟。屋内悬浮的纸张漫天纷飞,簌簌飘下,“冥币”洒落得满屋一片狼藉。弟沉首怒吼,“你就不能正常一点?” 嘴角微微翘起,习惯了他生气的样子,恐怖是恐怖了些,倒也觉得可爱得紧,我俯身捧起那张清逸脱俗的脸,柔和地说:“小离,风铃的时间差不多了,以前的大哥,以后仍将是你的大哥。” “切,不稀罕。”他自傲地打落我的手,别过眼不理。 真是个口是心非的弟弟啊!我莞尔:“小离,姐姐来呢,是有一件事要拜托给你。” 话一落,座椅中的刺猬立即进入红色警戒状态,随时准备把进犯的威胁物扎个稀巴烂。 面对一双强烈抵触的冷漠视线,我持续僵笑:“对象是姗姗,梁以姗。” 诡异的沉默,不在沉默中灭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后,小离终究一股脑地爆发了:“没门。”轰炸声震耳欲聋。 耳朵捂得及时啊!我感慨万千,不急不缓:“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 “那个臭丫头,明知我跟她水火不容……”老弟发飙,忽然眼珠子滴溜一转,“哼哼,要是可以任我处置就好说。” “不行,你如果想对她不轨,小心姐姐会惩罚哦!”我笑得灿烂。 第58节 “你还敢说?”他毛了,身上的刺头一根根刷刷竖起,“欠我那么多你还敢说罚我?三千多年的帐还没找你算呢?如今就为了一个人类臭丫头你要罚我?抽哪门子风啊?”气极地站起一把抓起我前襟猛力提晃,欲强拎一醍醐直接灌顶,“我看你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明天开始别去什么鸟学校,留家里洗脑,我要好好洗洗你那个变异变种的傻逼脑子,不跟你来硬的当别人全是弱智。哼,夜落,告诉你,我管定你了,明天休想逃,听——到——没——有?” 弟啊!您老再这么残暴地晃下去,没等到明天,我先壮烈了。奇怪,如此危急关头,幻月消失到宇宙哪个角落去啦?该死的不快来救主。平常无事阴魂不惨,现在有事影儿都不见一个。 离壮烈差一步之遥,亲爱的老弟终xx吼完,松了手。我只觉得眼前一片星光灿烂,金光闪闪,无意外“啪”地掉落:没同情心的,虐待孱弱少女啊!! 好吧!看在他是弟弟的份上,我认栽。瞥见“坟头”那本关于男人和女人的书,唉——慢慢地(动作可能有些笨拙,因为仰视到老弟的眼神是恨得牙痒痒,烂泥扶不上墙),慢慢地爬起来,咧嘴笑笑,完全一副逆来顺受的好脾气。 是的,不论小离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尽管事实上,夜落极少真正生气,连被神王设计谋害时也不曾发怒,遥远的印象中,愤怒仅有那一次,天崩地裂的一次,改写夜落命运的一次…… 激战之夜阑止殇 第十话 去实习 我理了理被抓皱的衣襟,用文明语言对老弟说:“小离,你是火,珊珊是水,你说水火不容,是怕她一盆水把你这一把火浇灭吗?”摆明立场:我很希望的。就属以姗敢抱大无畏精神跟他直来直往,毫不畏惧。那孩子,有魄力,够胆识……嗯,我欣赏。 “我怕她?哼,”小离暴跳,捏紧拳头,顺便椅子碎了,一手指着我,“别想用激将,除非去劈了她,否则不干,找谁也别找我。” “我会蠢到和你玩激将法?都被你研究个透了,就指明事实吧,你用得着那么激动?还拿激将当借口,不知道的以为你真怕了她,不敢帮我留意她的动向哩。”激将中的激将啊!你再不中我直接去跳黄河。 老弟脸上青的黑的绿的紫的一块儿涌,怒气未出胸腔便含恨而终——ok,谈判圆满了。 嚯嚯……某只小恶魔得瑟撒花中…… 然后,迅速抄身离开乌烟瘴气的“乱葬岗”,房门带上,里面还在轰轰烈烈地上演“挖坟掘墓”,这座宅邸,葬身在他暴行下的几率……甚高、甚高、岌岌可危! “呼——”一逃出来,“耶?!”微微斜靠在门边,环胸而立的……是……那块冰雕!!他一直在外面听戏!!第二回了啊!你见死不救,我记下了。 “幻月……”无比哀怨、沉叹、失落而无可奈何地望着他,凄凄楚楚的无助诱惑表情百分百惹人怜。 “这个世上,最不可能伤害你的人是殿下。”他冷默得不能再冷漠,拒不知错悔改,理由充分信服,很合情、很感人。但—— “燕堤谷的那次呢?”我以眼神示问,突然发觉,自己其实蛮斤斤计较睚眦必报的。 “我相信你所相信之物,”他稍顿住,目光飘忽了两下,像思考着什么合适的词,然后徐徐说出四个字,“爱屋及乌。” “哈??”被凌冰砸中,为什么,添堵的总是我?秉着睚眦必报的心理,我脉脉伸臂揽上他颈后,冰雕蓦地震了震。忽略他眼里的惊讶与恍惚,踮起脚跟,在俊脸一侧轻轻印下吻痕,伏在他肩窝里柔声问:“何时……才能融化你的冷淡呢?” 我非常确定,听见了他温热胸膛内悦耳动听的心跳声,于是平衡了。嚯嚯……小恶魔连续得瑟撒花……今晚大丰收啊!心情爽啊! 只不过下一刻,转头看见三双眼睛光明正大地……看我们……看我亲密地抱着幻月,他的手扶在我腰际,姿势像……嗯……是搂抱在一起,加上方才一幕…… 妙音两手努力捂住口才不致尖叫出来,表情极受创:天塌了。 最淡定的是星河,看了会儿,视若无睹地走开。阿穆摸着下巴恶趣点评:原来不是幻月捷足先登,是夜落主动看上幻月啊!怪不得常常随身携带,差别对待,唉,璇玑又要寻死觅活了,主人口味真不一般,莫非是殿下所指的异常心理? 当晚,夜宅上下难得打成一个共识:夜落大人——xx。 翌日,出门前嘱咐阿穆,沣山脚下那座罕无人至的古刹,四名御灵师正忙着布结界,若有必要,去“帮帮”他们。阿穆自然明白,对某些事,原则上我不喜欢自己的行动受他人限制,尤其是这种时候。 一身职业人士打扮,朝广安进发,迎来第一天的实习,代价是——翘课(不翘课就得翘班),必须的,咱没选择。 莫辛所在部门为风险合规,她原是数学专业,拥有超强的计算分析能力,而金融对数学也有一定要求……我想表达的意思是,自己给她打下手,应该勉强可以的……吧!虽然微积分,呃……概率统计……嗯,马马虎虎能过安全线——及格线。想当初我是以最后一名的成绩勉强挤进了谷大的金融,很悬的。 模式化地与各位同仁前辈打招呼,不乏许多年轻人,年轻人好哇!年轻有为。岁数相差不是很大,少了辈分上的拘谨,挺好,只是……他们看我的眼神,好似看着一只南极企鹅来到北半球的智利阿塔卡玛沙漠参观。咳咳……换种说法,若我不是穿着正式的职业装,估计前辈们会有诸如“小朋友上几年级啦?初中毕业了没啊?”诸类问题。 申明:长得年轻不是我的错。众同仁有感:以貌取人,实在罪过,罪过…… 首日以熟悉环境为主,各处走走串串,顺手翻翻资料,对工作性质做个大致了解,一堆文字和数据组合,我看得头大,怀念课堂上的老教授啊!想着想着就想到,今天的政治经济学老师会点名么? “小风,下班啦!”莫辛在背后拍拍我。 “哦。”游完太虚回神,赶忙收拾好桌上零散翻开的文件。 “看你这么刻苦,都快废寝忘食了,我就知道自己眼光一向很准,不会看错人。”她跃然一笑。 一句赞赏的话,为嘛我听着像别有层深意呢?还有,什么刻苦……低头做阅读深思状,实则神飘万里,飘了一上午。 莫辛邀我同去吃午饭,我婉言回拒,说要去医院看望同学,时间有点紧。走在路上,忽蹦出一个念头:给他带份午餐吧!虽可能是多于之举,但尹剑会需要,在他养伤期间,先做好第一步准备,看是不适合,凡事慢慢来,急不得。 临时在一家饭店买份鸡汤,我另加了点料,用保温桶装好,提到医院去。 病房里,尹蝶正与哥哥谈笑风生,每次见到他,心里总会泛起异样的涟漪,暗自长叹,我是怎么了?璎涵儿,刻在夜落的记忆中太深,想忘,不容易。如尹剑说的,能忘记她的脸,她的笑,但想起她时的感受,忘不了,何况,那张脸正活生生地摆在我面前。 尹剑照例以高考为由打发走她,望着杵在门口的我……和我手中抱着的保温桶,哑然失笑:“过来。”那表情,那口气——像在召唤自家的宠物猫。 宠物?我发散的思维联想起了小铃铛、燕堤谷…… 收起乱飞的思绪,混混沌沌中听话地依言走到床边,坐下。 “小蝶被惯坏了,有点大小姐脾气,别见外。”他边说边像拿自己的东西一样拿走我手中的保温桶,打开,端起来闻了闻,“还不错,很香。” 哈啦?!这人……也忒自觉了吧! “你没吃午饭么?”脱口而出。 “嗯,等你。”他理所当然。 “那万一我中午不来,下午来呢?”你也一直不吃东西等下去? 他却像看白痴般地瞧了我一眼:“我知道你会来。”然后从枕下取出一本书递向我,“给。” “啊?”伸手接下,一看是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崭新的书封,没翻动过,我反射地揣摩他的用意。 自顾开动,正用小勺舀汤的尹剑再次看白痴地抬眼瞧我:“以前住院你就爱捧着这种文学书在手里看,怕你像昨天那样坐着无聊,”一勺汤送到唇边,慢慢喝下,声音很轻,“我喜欢看你看书的样子,很安静,什么都不用想。” 这个……算……那什么吗?咳咳……窗户纸不能捅破,我忙捧起书随意翻了几页,转话题:“嗯,基督山伯爵,我看过电影版的,很精彩,说法老号的一名大副爱德蒙·唐泰斯复仇的故事……” 他兀然顿住,我意识到自己无意间触动了那个禁忌:复仇。 ☆、第十一话 沣山下的屠戮 (2345字) “想听另一个复仇故事吗?”尹剑低着头,沉沉问。 “《王子复仇记》?家喻户晓的哈姆雷特……” “那些是成功的复仇,主人公如愿以偿让仇人得到应有的下场,身败名裂,乃至可以同归于尽。” “你要讲的故事呢?” “作为交换,能告诉我……那个人的来历吗?”他仍旧低着头,自始至终未看我一眼。 “……”暂时不能,我没吭声。 沉默良久,他长吐一口气,沉重的心情松缓下来:“算了,一个没有结局的复仇称不上一个完整的故事,”继续喝着汤,“在这个病态的世界,比费尔南、唐格拉尔、克劳迪亚斯之流更可恨的大有人在,至少他们有嫉妒、贪欲为由,而有些人却没任何原因,随便找个不是理由的理由充当借口,哼,”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我,焦点像落到别处又不似在看我,“小风,你清楚很多事,包括我……” 我悻悻地出了病房,这些人,太聪明。 正走出医院大门,偶遇筱贞,我被她左手中指间那只圆润的珍珠戒指吸引,她迟疑地询问尹剑的伤势怎样了。 “恢复得很好。”我笑答。心想:她和御灵师有接触? 平平凡凡的一下午结束,与各同仁道别,莫辛对我“勤恳”的工作态度颇为满意,两人相处得也格外愉快,或许她另有目的,其实不必这么费尽周章,不管怀疑或试探,最终,我会告诉他们真相。 沣山脚下一座破落荒凉的古刹,门楣残败的匾额横卧在地,被乱草遮盖一半。墨绿的草茎上点点殷红醒目,连成一条又长又粗的血渍划过破匾,空气中血腥味刺鼻,地上片片血水与天边红霞相映,组成一幅美丽的死亡画卷,时间凝固在这永恒的暗红刹那。 踏过门槛,一片凌乱废墟,石墙剥落,小庙完全倾覆,碎成一堆枯木乱石,脚下血迹的源头延至半掩在废墟下的四具尸体,残肢散落,死状极惨。 废墟堆上,阿穆犹如一只刚从地狱修罗场逃到人间作祟的饮血恶煞,浅浅一个背影足使人不寒而栗。 他偏过头见是我,愣了愣,稍即身影消失,隐现在我面前。 这幕场景总容易让人产生联想,我并未说什么,没有呵斥,没有责备,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平静地走向残垣边一具比较完整的尸体——他余留着最后一口气。 我漠然俯视被困缚在躯壳牢笼中的可怜灵魂,那双竭力睁开缝隙的浑浊眼瞳,紧紧盯着我,嘴唇无声地嚅嗫了几下。 我读懂他的疑问,淡淡回答:“我是夜落。” 陡然间,他瞳孔放大数倍,无比惊骇,目光散射,蜡白的面色转为青灰,张大了口,怎奈喉中发不出声音,胸前急促的起伏不到两秒便平息,头疲软地垂下,左指间一颗宝石戒指黯然失色。 被我吓死了??我回头无辜地问阿穆:“我很恐怖么?” “不是你恐怖,是夜落,”答话者为幻月,不知从哪冒出来,站在那具尸体边,“他听到‘夜落’两个字,才被吓成这样,你对他们做过……很残忍的事吗?” 做……很残忍的事?? 我和他同时望向阿穆。 “别看我啊!我还想过把瘾呢,没来得及插上手,这么弱,真不禁打。”阿穆摆摆手,不无失望。 “呀呀,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又见夜落大人,在下深感荣幸,与您如此有缘呐。”镰刀男的怪调很突兀。 “是啊!收魂的来了,”我快速明了地拆断他最喜欢打的太极,“阿穆,你帮忙收尸吧!”语毕,退场。 “哎,喂,”大叔不满意,“不是我干的,怎么要我收拾烂摊子?幻月不也在吗?你这偏袒得太明显了吧?” “哦?”我停步,瞅瞅跟随在旁的男子:“你愿意吗?”自昨晚过后,我俩被他们一致认为……一言难尽,不说了。 出乎意料,他自觉地转身往回走,我再加一句:“顺便去查清那件事。”不需太多言语,他会懂。 “能和传说中的幽冥使者携手共事,无上的光荣啊!”飘在空中的无殇,很想叫人搭弓一箭射下来。 “唷——死神,那晚你溜得快,碰巧这次又撞上了,咱来比划比划。”阿穆捏响手指关节,摆出“大爷我很不爽”的痞子姿态。 “阁下言重,在下哪敢接招啊!”无殇掩面,咯咯诡笑,“再说了,温柔美丽的夜落大人不适合太暴力的场面,请恕在下无法满足您的欲望。” 闻言,我额角青筋暴突,谁能给我支枪崩了他,再拉出去鞭尸一万。 繁华的城市之夜,谁人知平静中暗藏多少危机…… 在空中俯瞰着华灯初上,霓虹炫彩的谷江城,我简明地对身后六人指派任务,“阿穆,夜宅你负责,其余四个地方,万劫塔,星河,泗水道,璇玑,未央楼,妙音,最后一处,那座小城堡……煦,不用看着无殇了,你去。” “幻月干嘛?”璇玑指一旁清闲的冰雕男。 “保护我。” “我跟他换。”某女强烈要求。 “不行。” “差别对待,璇玑,事实证明,你抢不过幻月,忍了吧!”阿穆怜悯她。 “或者等殿下把大人的变态心理治好后再抢。”妙音同仇敌忾。 “小落落,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么残忍?”某女仰天悲怆。 我再送块豆腐给你撞吧! 第59节 “说到殿下,怎么不见他?”煦温雅开口。 “小离另有事,不用管他。”我不咸不淡地答。 “……大人果然很差别,本来不信,却不曾想,连殿下在大人心目中的地位都降到了不愿理会的程度。”煦为老弟凄然。 “……”煦,你从来不八卦的,跟璇玑学坏了么? “我最有能力和资格保护他,你们几个少啰嗦,”幻月以威严肃穆的庭上大法官之姿站出来公正,语调很冷,“学一学星河,谨言慎行。” “……”被点名的某星自动排掉一道道鄙夷,深思沉吐,“夜落和幻月,我觉得很般配。”语不惊人死不休,星大人是也。 ☆、第十二话 夜·殇 (2867字) 莫辛靠入舒适的椅背,默默地望着天花板,一言不发,眼眸覆染丝微悲凉,仅短暂几秒,换上清灵幽深的冷静。 明如白昼的控制室气氛凝重,惊惧与愤怒笼罩着座中一颗颗沉重哀悼的心。 “可恶,到底是谁?谁干的?”小善大吼,受不住无声的沉痛,压得人喘不过气。 自然,无人回答,室内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黎修低沉出声:“故意把尸体送到我们眼皮下,明显在挑衅。” “混蛋,欺我御灵师没人吗?” “培养一个出色的御灵师本来就不易,”iris痛惜,“他们四个又都是高等级别,居然这么轻易被杀,还死得……” “与此相媲美的杀人手段,有无可能……”楚潇然看向椅中沉默的少女,“是夜?落呢?大小姐?” “夜……落……吗?”莫辛保持仰望的姿势没动,口中缓缓念道。 “夜?落,不管是魔头,还是妖魔组织,它来自魔域,这一点无可厚非。而这举动,极可能是向我们宣战示威。”狄超揣测。 “该死,魔域的入口一直没找到,否则就可以直捣黄龙,先收了魔王的灵魂,再彻底毁了它魔域。”小善怒气腾腾。 “四百年前,阴阳师们付出惨重的代价毁掉了魔王的肉身,他的灵魂离体不知去向,十有八九藏在魔域,入口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被我们找到?”莫辛说得很慢,“……我在想,魔域为什么要等到现在大举反攻?派出夜?落敲山震虎,大张旗鼓的到处杀人,手段凶残,唯恐我们不知道,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目的?仅仅是为迎接魔王复活而做的前序准备吗?锣声敲得太响了吧!瞒天过海再杀个措手不及,不是更好?” “大小姐怀疑它们在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楚潇然淡问。 “也许是声东击西。” “声东击西?”iris疑虑。 “击那十分之一的可能性。” “十分之一,是什么?”蕊华讶然。 “就是……”莫辛缓缓坐直,望着紧张期待的几人,慢吞吞地说,“魔王的灵魂不在魔域。” 众人表情瞬息万变,无比惊诧,“怎么说?”黎修发问。 “魔族把我们的注意力吸引到夜?落上,做其他事就方便得多,况且夜?落本身既神秘又强势,我们一时半会儿对付不了。如果它们趁机把魔王的灵魂带出魔域转生,而后出其不意给特派局以致命一击,这倒比一味的躲躲藏藏更行之有效。” “坏了,要是转生在人身上,那……”会麻烦很多,小善焦躁不安。 “怕只怕……情况比这更坏,二十年前的预言期限已到,魔王可能早已重生,在世间平安渡过了不少年头,正等待一个觉醒的契机,就在眼下,苏醒之前的关键时刻,魔族为不使我们发现他的存在,把最适合作为饵料的夜?落推上了风口浪尖,来混淆视听。” “精彩,”楚潇然满意拍掌,“照大小姐这话,预言之灾的真正源头不在夜?落,而是魔王了。” “个人推测,仅供参考。”莫辛淡漠地耸耸肩。 “话不是没道理,我们至今没发现夜?落的真面目,又在东逸古刹遭到击杀,事情的矛头都指向魔域……和魔王的复活。”狄超凝思少刻,表示赞同。 “会不会……”蕊华迟疑了一下,说出观点,“魔王已经觉醒,恰巧是……夜?落呢?” 像闷头一棒敲下,满座沉静—— “不会,”莫辛自信断言,“倘若夜?落是魔王,他不会小打小闹到现在,一开始就意味着毁灭……”语气放缓,“而这一幕,将在谷江上演。” “阿辛,”iris震惊,“你是说,魔王会在谷江……重生?” 一句话,众人再次陷入沉静—— “有趣,”楚潇然清风般的语调打破沉肃的氛围,“与魔王交手,四百年难得一遇啊!” “和魔王斗,还早了,”莫辛白他一眼,“救走尹剑的那个神秘人,你先想好怎么摆平他吧!” “谢大小姐提醒。”楚潇然谦逊笑应。 “魔王暂且不提,当前我们必须尽快除掉夜?落,马上把情况向尤尼汇报,提醒总部加强警备,防止所有可能发生的意外。”狄超发言。 “联络的事你经手,”莫辛两手相扣,搭上膝头,“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五行阵的部署,东逸古刹遭袭,估计其他地方也难幸免,你们都停下手头的工作,分别前去协助,一定要完成阵法。我去追查夜?落,找到后就通知你们。”还差一点点,残片便能连成一条完整的轨迹,通往真相之路。 “阿辛,你虽然聪明,但……”最基本的自保能力也没有,黎修考虑着该不该直言,“要不要转移一下住所?” 莫辛自知对不起御灵师这个空头衔,反正她不稀罕,巴不得哪天能彻底摆脱尤尼的控制才好:“这里是五行阵的部署地之一,我很想看看对方是谁,iris留下陪我,上面会再派人来,你和锦凡去泗水道,自己到飞煜那儿知会他一声,顺便看看飞煜伤好的怎样,楚潇和他负责万劫塔,狄超……东逸古刹,”偏头问左前方的小伙子,“小善,你跟他一块?” “阿辛姐……”后者眉头打结。 “古刹空缺,一时难调派合适的人过去,人手不够,你们两人一组,相互照应。” “那未央楼只剩蕊华姐。” “蕊华的师父,特遣二科高级负责人邱问宗也去,刚得到的消息。” “……”可以和锦凡换吗? “不用了,我一个人足够应付,”狄超很大度,很冷漠,“古刹刚被劫杀,对方可能想不到还有人敢去,反而比较安全。就算它们守在那里,也没什么,全部杀了,正好给死去的同伴报仇。” ************************ 墨盘中一钩残月悬挂,寥落四周星辰,夜空底下,我坐上画室的窗台,靠着窗,手执玉箫,一端贴在下唇,轻轻吹响,舒缓悠长的箫声流入黑夜…… “夜落,”幻月环胸靠立在窗帘边,“他们要杀你。” “原因?”我放下玉箫。 “妖魔,谋杀案的幕后主使,血案累累,罪不容诛。” “他们知道我的存在?” “打着你的旗号肆意妄为者,有意使然,胆子不小。” 我了然,怪不得小离会问:人类,或妖魔,你做出选择了? 原来,丝丝要寻找的夜落,乃借我名义“替妖行道”,却为祸人间者,本不是我,只阴差阳错地找到了我。 如此昭彰之事…… “大人,你怎么不问那座破庙里发生了什么?”阿穆现身。 “人不是你杀的。”我收起玉箫,下了窗台,走向画架。 “……几只小妖,有一只在那片湖边见过……” “因为,是我做的。”我神情自若地打断他,停在画板前。 “你想替别人背黑锅?”幻月冷语。 “难不成你要我亲自去解释?”夜落孤高冷傲的本性此刻发挥得淋漓尽致,“即使解释了,会有人信么?无趣又自讨苦吃,我用不着为这点小事斤斤计较,浪费时间,若他们想玩,”我拾起调色盘中的画笔,轻言,“我奉陪到底便是。” 夜之月 第一话 珍惜 中心公园的大喷泉旁,一位鹅黄连衣裙女生身边围聚不少白鸽。美丽的少女脸庞洋溢柔和的笑意,掰下一些面包屑,抛撒在地面,又伸向空中,一只小白鸽停驻在她的小臂上,埋头浅啄。青春靓丽的少女与雪白可爱的鸽子,在高喷的纷纷细雨中,组成一幅恬淡祥和美雅的风景,吸引周围长椅上休憩的人们纷纷举目赏望。 “小凝。”杜安卓走来,递给她一只草莓冰激凌,目光温柔,“去那边坐吧!当心晒坏了。” “嗯。”撒完最后一捧面包屑,欧凝心里满满装着幸福。 树荫底下的长椅中,舔着凉丝丝的蜜甜冰激凌,欧凝依偎在他的肩头,轻声软语:“安卓,真希望能陪你一生一世。” “说什么傻话。”杜安卓揽她入怀,“小凝,我觉得自己很幸运,没有失去你,谢谢你让我重新活过来,让我知道世上还有一个人……在等我。” …… “啊啦——小卓,小凝。”我看见不远处长椅上的一对情侣,冲他们招手。 “唔?”身边的佳颖右手撑着太阳伞,左手拎着几代刚shopping来的战利品,东张西望‘ “小风?”拥在一起的两人稍感惊讶,很快分开站起来。 “唉,真羡慕你们啊!同进同出,白天可以牵手逛街,晚上又能互诉情衷,不想我……”佳颖看得眼红,满腹闺怨。 喂喂,还不知足?我不也是一天到晚陪着你呢么? “你有钟情对象了?”杜安卓好奇,转念一想,“哦,不对,你喜欢的人太多,但没有一个真正成过。佳颖,不是我说你,别那么花心,认真找一个对自己好的人,定定心吧!” “嘁,别以为你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女,就有资本炫耀,”佳颖不屑,“哼,我要找的一定是全球独一无二绝无仅有举世无双风华绝代的超级大帅哥,”进入陶醉,两颗眸子亮晶晶的像镶了层水钻,脸颊两边粉粉的红晕透出少女独有的娇羞媚态,羞答答扭下头,“咳,你不懂的啦!”娇滴滴的声音吓我一跳。 美女别不分场合乱发春啊,万一一个口风不严把我两的事抖出来……嗯,怎么感觉怪怪的像搞地下奸情。 “呵呵……那个,佳颖**荡漾,勾搭上了某位不知名帅哥……呃,发情的母猫你们都见过吧!跟她现状差不多,花痴嘛,见怪不怪,哈哈……”莫怪莫怪,莫再究问哈,我如是解释。 意外的,冷场———— 也许下次说话前我要先经大脑深思熟虑仔细琢磨一通后,再决定出不出口。 “嘻嘻……佳颖真可爱。”欧凝忍俊不禁,嗤嗤笑出。 对我吹胡子瞪眼的某女士听闻此言,立马咧嘴笑开,笑得比太阳公公的光辉更灿烂,比小白鸽的羽毛更纯洁,“哈哈……是吧!他也这么说我,我真是很可爱嘛!”涩女不知何谓羞耻的自恋中。 我自动远离她数米远,划清界限——绝对不认识此人。 一个炎热宁谧的周末,简简单单,平平淡淡,很悠闲,很真实,很……让人留恋…… 杜安卓与欧凝……终究…… 记下时日不多的美好影像吧!这些记忆,夏日的记忆,过去后不会再拥有,所以需要珍惜,盼你珍惜…… 继续实习生的生活,我抱着一堆资料在大厦走廊里优哉游哉慢慢荡,前面的电梯打开,走进去一个倩影,唔,身材好棒…… 第60节 忽反应:电梯!! “喂,等等……”秒速百米冲进去,身后的门合上。站稳脚跟,一抬头,惊鸿一瞥中,有几秒钟的时间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地。 尹蝶!!一身干练简约的职业装:白色丝缎衬衣,前襟以蕾丝边点缀,领口下滑,惊喜玲珑的锁骨若隐若现,黑色高腰短裙束出完美柳腰,及下刚刚过膝盖,一双鲜亮的棕黑高跟鞋挺起 苗条优雅的曼妙身姿,一米六五的标准美女身高,超出我好几公分。因此,我又是微仰着头望她,并且,整个电梯里,只有我和她。 “你在这里工作?”尹蝶看看我手中一大叠文件,挑眉问。 “啊……嗯。”忙回神,很傻的问了问,“你也是?” “……今天来报到。”她同样傻傻的回答,单纯的眼眸中任有股未脱的学生稚气,带着几分思索与探究,“为什么你每次可是你到我都会发愣?以前见过我吗?” “我……”想了想,低低说,“嗯,你长得漂亮,我……忍不住想多看两眼。”恭维话对谁都适用。 她抬手挡在嘴边,扑哧一笑,又自觉失态,马上恢复正经:“或许你是在哪儿见过我,我上过一期少女杂志封面,anglejine.” “anglejine?”有点熟,好像看到过,我低头冥想……是……啊,是在佳颖家里……混在一堆八卦杂志中,有几本ang……什么的字样,当时没太注意。 “你不知道?这可是今年风靡全谷江,知名度和销量均属第一的青少年时尚杂志,在时尚界也极具分量。引领lashion潮流,占有很高的主流地位,一般年轻女孩……不可能没听过。”她像看怪物一样看我。 一少女杂志而已,有啥好奇怪的?mainstneam吗?还非主流呢,它活不活跟我有什么关系?知道它就能变阳春白雪,不知道就是下里巴人?不带这么歧视的好不好? “叮——”电梯升到目的地,拯救了尴尬的场面。 “哦,我到了。”她迅速反应,走出电梯,我紧跟其后。 走了一段,“我也在这层。”对上疑惑的眼神,我很自然的回应。 刚巧莫辛从半公室出来,迎面碰上我们:“小风,资料拿回来了。”上前接过我手中厚重的文件夹,向尹蝶点点头以示问好。 尹蝶还之以礼,微笑颔首,继续前行。 “你们认识?”莫辛随口问。 “一个同学的妹妹。” “也来实习的?” 大概……吧!”尹剑把她妹妹安排到广安来?她刚高考完,如此积极?没听尹剑提起啊……也没告诉尹蝶我在广安?额,貌似,他没义务非得说呃…… 中午去医院看望尹剑时,我稍微点了一下,见他态度平平,便没话说了,安安静静的看自己的书。 下午下班,人走得所剩无几,我正整理凌乱的桌面,瞥到玻璃门外擦过一道倩丽身影,那张不施任何粉黛的素颜,侧脸更秀雅动人,心里不禁微微荡起一层涟漪:璎涵儿。 鬼使神差的欲迈步向她走去,骤感有丝不对,回头发现莫辛趴在桌沿,桌上电脑还未关。他一只手枕着前额,另一手捂着肚子,好像……很难受。 “阿辛。”我过去轻轻的拍她的背,“阿辛,怎么了?下班回家啦!” “我胃疼。”她慢慢抬头,一双充满湿润雾气的美眸楚楚可怜地望着我,使人联想到被主人遗弃、流落街头的无辜可怜的小狗狗,水汪汪的渴望寻到一个安稳的依靠,萌毙了。 我被瞄的同情心无边泛滥:“有药吗?” 她吃力的摇摇头,强憋着泪,在眼眶里盈盈闪动打转,倔强的不落下来,愈发显得弱质纤纤,我见犹怜。 “我带你去医院。”强行扶起病人,将她一支软玉般的胳膊搭过自己的肩,并搂紧其纤细腰肢,一步步挨到电梯口,下楼,叫辆出租车直奔医院…… 一路,她疼得不住**,紧紧咬唇,美丽的小脸煞白,见者疼惜。我抱着她靠在肩头,轻声抚慰:“马上到了,阿辛,再坚持一下,很快到,马上就好…… 女孩悄无声息沉入梦乡,皱紧的眉头渐渐舒展……阿辛,睡吧,睡着了,不会再疼了…… 激战之繁盛的寂寞 第二话 何谓值与不值 女孩渐渐转醒,又长又弯的睫毛轻轻扇了几下,两颗清亮的珠子绽出清光,蒙上一层迷雾:“我……在哪里?”声音虚弱暗哑。 “阿辛,”我坐在床边握住她发凉的小手,“这是医院,医生说你得的急性胃炎,还好现在没事了,先休息几天养养身子,我帮你请假。” 她静静地望着我,没作声,也无表情,转过头看向卷了一半的百叶窗,兀自说:“天黑了。” “嗯,天黑了。”我重复应着,窗外,正值夜色朦胧。 “我要回去了。”说完就要掀被起身。 “阿辛,”我忙按住她,“你身体虚,多躺会儿,家里那边,打个电话报平安好了。” “小风,谢谢你救我,”她神色有些恍惚,却极冷静,“我已经好很多,家里有事必须回去。”推开我的手,默默下床穿好鞋。刚站起,身子一软。 我连忙伸手去扶:“阿辛,你站都站不稳,这样子怎么走啊?非得回去的话,我送你。” “不用了,我打车,”她一门心思打定了主意,停顿半秒又对我说,“你送我去路边。”口气不容回绝。 嘎?!又一位大小姐——好吧!我半条龙服务……到路边。 车水马龙的大街上,川流不息的车辆疾驶,给城市套上一件繁华外衣,也给夜色披上一层明灭阑珊。 “喵——”附近传来一声猫叫。 “猫咪?”我向身边的大小姐请示,“阿辛,你自己先等一下车啊。”沿着声音寻去,在身后的花圃与风景树中间。 “小黑……”远远飘来稚嫩孩童声,愈来愈近,一个穿着印花短袖衫、五六岁大扎着对羊角辫的小姑娘边跑边喊。 眼前飞快窜出一条黑影,冲到马路中间,一辆正面驶来的小轿车前灯照亮影子——是只毛色灰黑相间的小花猫,被突如其来的强光骇住,不知该往哪闪躲。 “小黑……”小姑娘发现危机,呼声惊恐而急促,撒开脚丫奔过来。 轿车主人也看清了马路中的猫,喇叭声嘟嘟鸣响,伴随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却于事无补。紧急关头,只瞥见前头有个人影掠过,速度太快,来不及辨清,车畅通无阻地继续向前滑行,直至正常驶远。 我把猫咪递到小姑娘手中,拍拍她的小肩膀,温声安慰:“小黑平安无事了,不要让它乱跑啦,街上很危险。” “谢谢,谢谢姐姐……”小姑娘连连感激。 近处看,我才注意到她衣服有些脏旧,头发也脏乱的,便问:“怎么大晚上一个人出来了?你爸爸妈妈呢?” 她沮丧地摇摇头:“我只有奶奶……”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猫,“和小黑。”…… 了解完大致情况后,我领着小姑娘朝莫辛笑笑:“阿辛,我等会儿去妞妞家,先送你上车吧。” “我也去。”干脆得眼都不眨一下。 “可你的身体……” “没问题了。” “你不是赶着回家么?” “刚联系过,不急了。” “那回病房躺着?” “不去。” “……” 逛一趟超市买了些食物,又去蛋糕店选了块水果蛋糕,提着来到一间破旧的简易平房,隐藏在城市林立高楼后的角落里。昏暗的橘红灯光映出十几平米的小空间,一大半被各种杂物占据,我们进去时,奶奶正在杂物中认真捡拾废旧报纸堆好,祖孙俩就靠捡破烂艰难度日。 “奶奶,我回来了,小黑找回来了……”妞妞像只愉悦的小麻雀跳到老人身上。 “哎哟喂,我的乖孙女儿哎,奶奶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折腾喽……”老人捶捶腰,乐呵呵地,“明天呐!奶奶把这些拿去卖了,就可以给我家妞妞买蛋糕,过生日……” “奶奶,奶奶,有蛋糕了,姐姐买了蛋糕,还有好多好吃的……”妞妞满脸兴奋地跃回我们跟前…… 这一晚,妞妞说:她过得很开心、很难忘。 奶奶说:自爸爸妈妈去世后,她从没见妞妞笑得这么开心过。 这一晚,莫辛话很少,吃的东西也少,一直强打精神。本应舒舒服服地在家躺着,何必硬要跟来呢? 走在街边,她问我:“小风,你很喜欢管闲事吗?” “管闲事?”我柔笑,“别人常这样说我,叫我少管闲事,不过我自认为并不爱管闲事,管多了,会遭人恨啊!而且很多事,不想管,也管不了,人嘛,能管好自己就不错啦。” 她沉入静默,仿佛思考着什么,尔后又问:“你为什么会冒险救一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猫?如果真被车撞到,岂不是很不值?” “那你所谓的值与不值是什么呢?”我淡然反问。救那只猫,或许,是在后悔没有出手救丝丝。 “好像在你眼里,没有什么值与不值。” “人的命高于一切,人的利益大于一切,是你信奉的值吗?人以外的存在必须为人所控制,臣服于人,顺从于人,它们,是你信奉的不值吗?” 她似被问到,哑口不言。 “众生平等,不应只是一句空话,”我轻叹,“却只能成为一句空话。” “不,我信奉的……”她喃喃自语。 一辆显示空车的的士驶来,我招招手,接近的引擎运作声湮没了那后半句话…… 送莫辛上车走后,我恍觉一阵头晕目眩,摇摇欲坠的身体被一双手臂接住。 “幻月,你猜,她信奉的会是什么?”我疲软地倒在他怀里。 “人的想法人最清楚,别问我。”他将我打横抱起,面色冷凝,“愚蠢的举动也别再有下一次。” “你知道我真正的想法吗?让风铃的身份消失的方法,”头缓缓靠在他胸前,阖上眼,有气无力地说,“风铃和夜落不同,她想保全作为一个人的尊严。可是……可能吗?” “你吩咐的任何事我都会去做,哪怕把不可能变成可能,保护你,是我毕生的使命……包括你想要的尊严。” “幻月啊!你总这么不坦率,”我低低浅笑,“其实,你最想……” “是,夜落,”生冷的语气打断我,“为此,我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血交、契约、誓言,乃至所有……” 嘴角略微扬起:“所以,我才想珍惜……” 的士上,司机摘掉一顶黑色鸭舌帽,妖魅绝伦的脸映在后视镜中,依旧风和云淡的语调:“大小姐,您这次病得不轻啊!”苦肉计用过头了。 “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你试试?”莫辛蔫蔫地躺在后座。 “这得对症下药,我试未必有用,莫大小姐亲上阵,肯定收获不小吧!” “……回去说。”她胡乱敷衍着。方才一刹那,静如死水的心湖竟拨动出一丝轻颤的细纹,极细极细,然……确实拂乱了。 水中城堡里,已有三名新到的客人在恭候—— “特遣一科首席观察员郑谦,学员总教官特级御灵师花怜,搜查二科高端调查员谭自归,幸会,”莫辛耷拉在一张大软椅中,唯一双静止的眼眸射出明晰之光,望着座中三人,“总部的三位高干与主力,除楚潇然、狄超和黎修几个,就数你们这些内部高层最富盛名,尤尼决定下血本了吗?” 激战之繁盛的寂寞 第三话 真相,隐藏 “据你们传来的情报,想破坏阵法的妖魔迟早会找到这里,能将特派局的高级御灵师轻松灭口,绝不可掉以轻心。我们主动请缨前来,一是为保障阿辛小姐的安全,二是……不排除魔王会在谷江重生的可能,尤尼也预感到这一点,事态危急,刻不容缓。”说话者为一身正统西装,坐姿如钟,戴着一副黑色边框眼镜,约莫三十岁上下的严谨男子——郑谦。 “听狄超最新汇报,他在东逸古刹的废墟下发现天咒纹,藏得极隐秘,纹章封印了用以发动五行阵而布的阴阳图腾,他正在想办法破解。”谭自归比较随性,长腿交叠而坐,左手搭在膝头,右肘支在扶手上,上身微斜。 第61节 “出现天咒纹,说明对方是夜落无疑——杀害御灵师的凶手,它这么做,目的很明确……”花怜人如其名,语气平和温柔,带有丝许病弱,衬着一张眉清目秀、倜傥又不张扬的俊俏容颜,恰有病如西子胜三分的清隽美感,令人徒生不忍与怜惜。 “花怜,夜落比你想的更难以对付,别太勉强,身体要紧。”莫辛露出鲜有的关心。并不稀奇,在特派局,人人都对这位“病西施”天才尊敬且关爱有加,若非因那次任务险些丧命,留下无法治愈的后遗症……可惜了,他的实力本与年纪同当的楚潇然不相上下,却不能随心施展。 “我这次来并不完全是冲夜落,”花怜温柔笑笑,“谷江越来越热闹,那家伙应该不想错过。我曾发誓,一定要亲手了解它,彻底结束积埋了九年的宿怨。” “阴百煞吗?”谭自归略沉首,“你的决意我们阻拦不了,对此最担心的人,莫过于潇然吧!” “他怎么了?”莫辛很感兴趣,想象着面对情同手足的兄弟伙伴生死难料,那张妖孽脸上会有什么表情,不久前在车上,好像没任何反常,真沉得住气。 “面上风平浪静,就不知心里怎样想。”谭自归回答,似有若无地轻叹了声。 “提起潇然,他还没解决尹剑,”郑谦严肃摆正话题,“为何会拖到现在?” “既然我们知道预言之灾是夜落与魔王,而尹剑至今也无恶行,能不能考虑放过他?”花怜提出见解,“若把他招揽进来,以他的能力和广安,不论战力与财力都让人瞩目,于特派局百利无一害。” “问题偏生那致命的一害,尤尼不是没想过,只是尹剑体中蕴藏的力量本质阴暗,一旦释放出来,他自己也很难控制,性格又桀骜不驯,自负心高,断难驾驭。与其留下隐患,不如趁早将其扼杀。”黑框眼镜下闪出一抹狠绝。 “救走尹剑的神秘人非同小可,有他护着,不那么容易得手了。”莫辛无力地晃晃手腕。 “务必要尽快核实对方身份,尤尼对此事高度重视,并且怀疑……”郑谦拧眉,“那名男子与夜落有关。” “难得潇然也有失手的时候。”谭自归轻笑…… 夏日的正午,空气有些闷热,却不影响人们正常出行,都市的繁荣街景,宽阔道路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与步行街缓缓流动的人潮,与其他城市大同小异,日复一日的忙碌生活,如此枯燥,如此平静,清淡如水…… 高档舒适的咖啡厅里凉爽宜人,完好地隔绝了外面的热气,典雅的插画、盆景、绿色蔓藤营造出清新自然风貌。咖啡厅二楼最深处的卡座,两名少女相对坐着,一名镇定自若,一名万分震骇。两人面前各有一杯浓黑咖啡,周围客人寥寥无几,清幽的环境很适合某种谈话。 莫辛不紧不慢地往杯子里一勺一勺地加糖,安静搅拌,浓香液汁沿杯壁随小勺搅动的方向打旋,她注视着杯中的小小漩涡,眸光清浅:“筱贞,我给你时间考虑,一切由你自己决定,前路凶险,如果害怕,现在还可以反悔。” “……夜……落……”寒筱贞还处在魂不守舍中,脑子里嗡嗡作响,犹如受到当头棒喝,手心发凉,语无伦次,“小风……夜落……不……不对,一定是哪里弄错了……一定,一定是……怎么会……她……不……”呼吸越发急促,双手握拳紧紧按在脑门,“不可能是她……” “风铃是夜落,这句话不要再跟其他人说,”莫辛手中停止搅拌,抬头看着她,浅浅笑了笑,“同名同姓的人到处都是,你不用太认真,风铃是怎样的人,你比我清楚,是非与否应该有自己的判断,别因为一个不痛不痒的重名就冤枉了她。” 寒筱贞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伸出去捧咖啡杯的手仍止不住轻微颤抖,一连猛灌下几口,苦味入喉,感觉思路清晰了许多,乳白珐琅瓷杯落回底碟中。 “意大利咖啡是应一饮而尽,不过,我比较喜欢慢慢品。”莫辛左小臂向内曲搭在桌沿,右手两指勾过细细的杯子把儿,闲雅地抿了一小口。 “莫小姐,我……”沉凝了会儿,“想去确认……” “你妈妈明天手术?”莫辛不着边地移开话题。 “嗯。” “明天安心陪她,过后再决定吧!” “谢谢!”寒筱贞投去感激的目光,正欲起身。 “筱贞,”莫辛低声唤住她,语意悠长,“你可知道,有比报仇更重要的东西……” …… 手术室前,焦虑不宁的女生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在走廊里踱步徘徊,双手十指不自然地相叉交扣,再放开揉搓,如此反复。 我一路小跑过去:“筱贞。” “小风?”她有点儿意外。 “阿姨进去了?”望望红灯大亮,大门紧闭的手术室。 “嗯,刚进。”语气焦慌。 “别担心,阿姨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我放柔声音安慰,拉她到休息座椅边坐下。 她眼里凝聚起浓郁的忧愁与紧张,看向我时,有片刻的闪神,随又踌躇不安,目光闪烁不定:“谢谢你来看我妈。” 谢得我不好意思了:“额,我来医院看阿剑,上星期听你说你妈今天手术,就想着过来看看,等会儿还要去上班。”惭愧!! “哦……”她心神恍惚地应,瞬即回悟,“你……常来看尹剑吗?” “……嗯,每天都来。”那孩子,为他我可算是“呕心沥血”了。 等他身体养好,许多事将重新洗牌,开始新的排列组合……未来,会是场怎样的战争呢? 激战之繁盛的寂寞 第四话 误解,逝去的爱 下午,我认认真真履行着一名实习生的义务,秉承“为人民服务”的思想精髓……额,说白了,就是当义务工。买冷饮,整理资料,送文件……楼上楼下跑…… 刚帮一位前辈复印好数据报表,交给他时,旁边同仁a君感慨:“小风啊!阿辛都请假了,你不趁机放个假休息,还天天跑来辛辛苦苦主动当差,啧啧……这么积极的实习生不多见啦!阿辛眼光真不赖。” “……”您直接说我人品好吧! “啊呀,怎么又跌了??啊啊……我下个月的薪水!!我的血汗……”痛苦哀嚎的为同仁b君,喜好炒外汇,每个月大半收入尽投资到其中,甚至超前投资,当然,前提为b君那份让人眼绿的高额薪水不是盖的。 “没事儿,榨干了大圣会再帮你输血。”同仁c君大言不惭。 大圣即老孙(咳,不用多解释了吧!),广安的大当家孙志。可怜大伙儿皆不知幕后boss是个比他们年纪还小几岁的……呃……伪大学生。 心血来潮地凑上前:电脑屏幕上各种汇率走势的箱线图,红绿持平,连绵起伏的k线啊。话说,我远没达到光看几条曲线就能作出预测的水平,人家专业人士都一失足……咳,没酿成千古恨。 “我觉得吧!买黄金比买货币划算。”弱弱地发表一下非专业人士的观点。 “哦——”b君来兴致,“说说。” “呵呵……黄金保值啊!古时作为一种货币工具受人狂热追捧,现在程度虽不如以前了,可它储藏价值高啊!无论世事怎么变迁,时过怎么境迁……美元那么牛,不是在二战后和黄金挂钩么?使美元成了黄金的代名词,有黄金撑腰,谁敢不服?其次,欧洲的债务危机也没过去呢嘛,谁晓得哪个地方会不会有连锁反应又来一债务危机……货币难逃贬值厄运,但黄金不会,纸币一疲软,黄金看着涨……”我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才怪,以虔诚的恭谦之态讲述完毕,综述,“……所以,我觉得黄金很有前途。” 完后才发觉,十几双眼睛盯着我,静悄悄的,不带一点唏嘘,额……登时很想扒开前方距离五米的窗户直接跳下去,在专业人士面前,班门弄斧买弄个啥呀我??糗大…… “前途……一片光明啊啊!!”不想,b君肺腑感言(貌似热泪盈眶了)。 至少,我热泪盈眶了:b同仁,谢谢一个单纯善良的你,拯救一个濒临灭绝的我。 尹蝶翩然经过玻璃门外,不经意朝里面瞥了一眼,同时间,似获得感应般,我转头望去,正对上她的视线,心里徒然一个咯噔。 她没有偷看被抓包的惊慌,反就干脆站定,与我隔着玻璃相望。 年轻的男同仁们见状哄开了:哎,外面有美女在看我们……哇,贼标致……比志玲姐还花瓶……笨,能进广安就是宝瓶,才貌兼修……她在看谁啊?……看我,绝对是在看我……嘁,一边去,也不看你那样,长相突破了人类的想象…… 闹腾中手机响铃拉回我游走的思绪,忙走到一边清净地接听,是筱贞,说她妈妈的手术很顺利,已经转入重症病房,只要平安度过今晚的危险期,明天就能逐渐进行术后调理至康复。 筱贞在电话那头喜极而泣,激动之情不言而喻。 喜讯吗?今晚…… 在众同仁……羡慕?忧郁?疑惑!好奇!……的复杂目光相送下,我和尹蝶并肩离去。 安静的高楼小露台上,登高望远的开阔视野无端使人蓬勃征服的欲望:将一切踩在脚底,站在世界的最高点。 “风铃,”走到护栏边的尹蝶转过背正对我,一双翦水明眸满含冷淡的敌意,与上次电梯中判若霄壤,“请你……离开我哥哥。” “??”这话从何说起? “我哥哥会和娴茵姐订婚,结婚是迟早的事,你不用每天去医院讨好他,别想拆散他们,哥哥和娴茵姐是天生的一对,容不得第三个人插足。如果你想攀龙附凤,麻雀变凤凰,想学灰姑娘一步登天,我劝你赶紧打消这个念头。哥哥不会喜欢你,他见的漂亮女人多了,对平凡又普通的你感兴趣纯粹是想换种口味,你要还想为自己留点尊严的话,就别来纠缠他。如果是为了钱,要多少我可以给你,条件是,你必须马上离开广安。” “……”牌摊得也忒开啦!!我特无辜地望着她,试图解释,“小蝶……” “别跟我套近乎,要么千夫所指,要么拿钱走人,你自己选。”她不悦地蹙眉。 我愣了愣,才一个多星期,她对我的成见竟至这般深刻!若是璎涵儿……自嘲地摇摇头,为何又想起她?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无话可说,转身默默走开…… “风铃,你站住……”她在后面恼火地急喊。 我没理会,径自走进楼里,经过拐角时悄悄隐去…… “哼,臭女人,给脸不要脸,”天台上的尹蝶跺脚抓狂,很不雅地双手叉腰,“气死我了。”脚下的高跟鞋不小心一崴,“啊——”身体向后仰倒。 我在身后及时接住她,削薄的肩背撞在我胸膛,一副纤柔的玲珑身躯落入怀中。 她条件反射地惊叫,浑身一僵,慌忙跳开,岂料脚跟不稳,眼看要翻出护栏,我不急不慢地伸手拉紧眼前一只光滑白嫩的细腕,略一收力,重将她卷入怀单手圈紧。 惊魂未定的女孩看清我后倍加惶恐失措:“你、你……” “是我,又见面了,璎……不,”我低柔轻语,纠正称呼,“小蝶。” 一瞬间,她目光凝滞,呆若木鸡—— “小蝶……”我又唤了声,另一只手环上她的背。 “啊,放开我……”她猛然惊醒,拳脚交加地奋力挣扎。 我没有松动分毫,下意识抱得更紧,任她打闹,只在耳畔轻声细语:“小蝶,就一下,一下就好……” 她安静下来的速度比我预想的快,松开怀里的女子时,似乎有点恋恋不舍,柔软无骨的温暖娇躯,带有清新淡雅的百合香味儿,香水百合,高贵纯洁如她。 迷雾朦胧的眼眸里,少了几分抵抗,却未放松警惕,她扬起脸犹豫地问:“你是谁?从哪里来的?” 类似的问题被问得多了,便也习以为常,抚上青春秀雅的美丽容颜,心起怜惜:“小蝶……好好活着。”指尖滑落她洁白如雪莲的脸庞,嫣然转身离去。 “等一下,”她捉住我的手臂,无半秒思考,冲口而出,“告诉我你的名字,告诉我她是谁?” “嗯?”我垂目看了看她紧抓不放的双手,又抬眼望望她,疑惑着,她不是很排斥我么? “啊,”她轻讶一声,忙反应过来缩回手,背到背后,显得一阵紧张,“那个……我、我……不是……我……”支支吾吾不敢正视,胡乱瞟瞟四周。 “叫我夜落吧!”我坦然相告。 “夜落?”她立刻回魂,“夜……落,”又念了一遍,望着我的眼睛不再移开,略有失神,“你……把我当成了谁?” “她……”我敛下目光,轻轻说,“一个为爱不惜抛弃性命的女子。” “她很爱你?” “嗯。” 一时,两人相视而立,谁也没用说话,良久,“那你呢?爱她吗?”她小心试问,眼里泛着一缕希冀。 “我……”不知道。 “我和她……长得很像?”见我不语,她绕过沉默的尴尬,再问。 “嗯,很像。” 激战之繁盛的寂寞 第五话 死神降临 “夜落,你对她……有感觉的吧?”尹蝶目不转睛地直视我,已卸下防备。 “何以见得?”我淡然笑问。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很美,你的笑容更美?带着淡淡的忧伤,美得让人揪心。”那双明眸在一点点沦陷,“别人说失去心中所爱,会痛苦一生,可我认为,失去深爱自己的人,才是一生最大的悲哀。那个女孩儿肯为你放弃生命,一定是世上最爱你的人,因为失去了她,所以你会悲伤,会悲伤,是因为心疼,而心疼,是因为有感觉……”眼眶中闪着晶莹的泪点,她仰仰头,话语微梗塞,“奇怪……要下雨了吗?为什么……我会觉得,觉得……”咬咬下唇,努力逼回朦朦水雾,“觉得很难过……夜落,你真的……很不真……我……”强忍不住,右手捂住口,调头冲进楼里。 第62节 我很不真……实吧?原本,对这个世界而言,就不是真实的存在。 悲伤是因为心疼,心疼是因为有感觉,有感觉是……因为爱么?我不懂,望着消失在拐角的倩丽背影,高跟鞋踏在地板上的嗒嗒声凌乱而匆促,渐渐远去、变小。直到听不见了,转而站在护栏边俯视着繁荣都市盛景,谷江——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啊! “这件事别告诉尹剑,你不必为难,我若想对他们兄妹不利,便不会救他,”慢慢回过身,我自顾向前走,经过其身边时,顺带提醒,“你该知道,我对鬼魂从不会手下留情。” 他骇然惊愕,痛苦地弓起身子,瞪着我的双目满布畏惧与匪夷:“你……你是……” “我是……”我悠然一笑,闲步离去,他理解就好。 …… lnis走进书房时正见莫辛倒头趴在桌边睡觉,似是累了。放轻手脚走过去,从竖衣架上取下一件外套为她披好。 莫辛动了动,转过睡意朦胧的脸,脑门仍枕在一本翻开的大书上,迷迷糊糊地看着来人:“lnis,我想吃年糕。”音调拖得很长,眼神幽怨如千年阴魂。唉,真不该把蕊华派出去啊! “!!”美女大惊,势头不妙,趁她在说出“马上去叫蕊华回来”的话之前赶紧掐断,飞快另找话题转移注意力,“……阿辛啊!我认为……”眼前的目光更加幽怨哀戚,不觉咽了咽口水,“嗯……那个神秘男子和风铃有很大关系。”神情严肃,立场坚定,毫无置疑。 少女哀怨到极点,lnis冷汗,不、不奏效? “为什么?”少女木木然,阴幽发问。 “……直觉,”lnis笃信,“一名御灵师的直觉和多年降妖除魔的经验所得,”长长舒口气,见效了啊,“我表弟班上有个叫田佳颖的女生,和风铃非常要好,我想从她入手,看能不能查到有用的线索。” 莫辛缓缓抬起昏沉的脑袋,靠入椅背:“风铃现在是我工作上的助理,她由我来查,你目前的首要任务是全力配合大家布好五行阵,其余的事不用管。敌人指不定什么时候找来,平时要多加小心,加强戒备,别疏忽大意了。”语毕,不忘添上一句,“lnis,我想吃年糕。”语气哀婉凄凉,目光一如既往地幽怨。 “……”美女瀑汗,扯扯嘴角,“要不……雪糕??” …… 医院的重症病房,幽暗的灯光下映出病人蜡黄枯瘦的脸庞,静静沉睡,口鼻被氧气罩覆住,床边连接一架心电监护仪,波段显示病人呼吸平稳。 “今晚,就结束了吗?”我暗暗轻叹。 “呀呀,能得夜落大人亲自相送,是对她无上的殊荣啊!”死神浮在病床正上方盘膝而坐,抱着一把象征身份的大镰刀。 “你少说一句能死吗?”我无奈抚额:喋喋不休的家伙。 “大人这话不对了,无殇本非活人,何来‘死’之说?”咧开的嘴缝里发出他独有的阴绵怪调,带着三分嘶哑。 “哦?对一个死人讲‘死’字确实欠妥,”我不可置否,“况一个专管死人的神,工作态度又如此积极,人还没断气就来守着了。” “唉,这不瞧您也来了,想早点过来打声招呼嘛!” “顺便再提点我,别多管闲事?” “岂敢岂敢,无殇岂敢对大人不敬?只求您高抬贵手,放受苦受难的灵魂早日超脱升天,切莫扰了天地间生死轮回的正常秩序啊。” “唔,不知是谁先走了后门,开闸放水,工作懈怠,上班偷菜,”我十分和蔼可亲,十二分诚心地建议,“无殇,若闷得慌,要考虑跳槽么?” “哈哈……”长袖掩面,斗篷下“咯咯”地笑得花枝乱颤:“哈哈……夜落大人可真折煞无殇,哈哈……没想到您是这般可爱可亲……哈哈……我都忍不住爱上您了,哈哈……” “……”原想借尹剑之事让他难堪,结果自己堵心。是我的寓意太深奥,使他这种四肢简单,头脑更简单的不完全进化物种太难领悟?? 小人,鄙视你…… 持续狂笑了十几分钟,没有止住的意思,我直接鄙视变无视,看向监护仪,病人的心率已开始紊乱,正式进入死亡倒计时…… 瞟了眼上方依旧沉湎在欢笑中的死神,假装不经意抬手伸向病人的氧气罩。 “哎呀呀,万万使不得哦,亲爱的夜落大人。”笑声戛然而止,无殇出言。 病房陡入死寂的刹那,急匆匆的脚步声接近,伴着紧促粗重的呼吸,房门砰然破开—— “谁?”一个焦灼忿怒的女声质问。 此时我的手恰停在氧气罩上,很像欲行不义,身上穿一件黑色风衣,因背对着她,遂只留一个黑影,略微转过半张脸,昏暗中看不真切。 门口的女生是筱贞,外面紧跟着传来更多杂乱的脚步声。 筱贞失控大喊,三步并作一步向我冲过来,却扑了个空…… 我隐身在窗外观看,病房里已一片通亮,医生们手忙脚乱地为病人实施抢救,筱贞在一旁不停哭喊,声嘶力竭:“妈……妈……不要……求求你们救救我妈,救救她……妈……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可怜的女孩被两名护士边劝抚边强行架出病房。 病床上空的死神眼角擦过一抹凌光,挥动大镰刀…… 监护仪画面上的波段愈渐趋平,再无任何生命迹象,医生终遗憾地宣布:病人死亡。听到噩耗,悲痛欲绝的筱贞当场昏死过去。 “今夜的表演很精彩呢!”无殇在夜空中朝我招招手,“亲爱的夜落大人,后会有期。”斗篷随话音的沉落而消失。 很精彩吗?你不去当导演浪费啊!我心中感慨,今晚不算什么,以后,会有场更精彩的表演等着你,无殇,玩心不能乱起,特别是在工作的时候,小心——玩火自焚! “被她看到了?”幻月出现在身旁。 “看到病房里的黑影是风铃吗?”究竟有没有看清楚,我不是很确定,先前有佳颖为例,记性超乎想象且敏觉,筱贞又会如何…… 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脸上,我抬头仰望无边夜幕,一滴连着一滴,更多雨点坠下,啊,又下雨了…… ☆、第六话 阴阳少女,苦战 (2960字) 幽寂的暗夜中,灵符化作一道金光划破长空,两只妖兽被分割成数块,梁以姗迅速并起两指,左掌正对尸块,急念:“阴阳岁土,万宇归尘,狩起,灭。”地面突然涌出流沙般的土浪,以锐不可当之势裹住半空中的妖兽残尸,转瞬烟消云散,一切还原为宁静。 少女似乎耗散过多体力,微喘着气,左手抚上右臂,方才运气过度,不慎牵动了伤口,隐隐作疼。她不禁锁了锁眉:谷江的妖怪越聚越多,也越来越难对付了,放任下去,事态……将一发不可收拾。爷爷留下的那四句偈语,到底何意?没有结局的预言……为什么没有结局……夜梦由生荼靡泪,落掩浊世暗无明。 她仰头望望夜色苍穹,落下几线雨丝……如果“帝兮魔起破天惊,临降凡尘神女情”是指上古神话,可理解为伏羲大帝抗击魔界和创世女神女娲造人下凡挽救维护人类的传说,那么,夜梦……荼靡……会指什么? 莫辛说的夜落……又是谁?人类的公敌?“夜落不会放过你们…”夜落……妖魔吗?而且是,相当厉害的妖魔? 雨淅淅沥沥下起来,今天晚上暂时到这了,她举起左臂,想收回结界—— “哟呵——小姑娘有两把刷子,这就要走啦?”一个轻薄的声音穿入。 梁以姗大惊,猛地回头,看见一名瘦高男子,瘦得形同一副枯骸,松散的长发抵达肩部,脸上满是放荡不羁与狂妄自大,肩上扛着一把比他身形大两倍的千斤巨锤,显得极为不相称。他身边是一位旗袍女子,清瘦的身材玲珑有致,乌发挽起,以一根白玉花簪固定在脑后。 他们……居然能进到结界?一点儿没察觉。梁以姗当下警铃大作:他们不像普通的妖怪,自己有伤在身,刚刚又消耗不少体力,形势有些不利。 “哎——小姑娘,你是御灵师?”男子大声问。 梁以姗凝目,全神贯注地紧视面前两人,全身每个细胞皆提高警惕——拖下去,怕是结界维持不了多久,必须速战速决。 忍着臂上的疼痛飞出几张灵符,空中降下数道明丽炫光,式神火凰、金犬、游尾(与蝠鲼形似)、角虬在身前一字排开,气势如虹。少女亦手握弧刃双刀,与他们对阵。 “哦?不是御灵师?”旗袍女子语调悠缓轻狂,“你是…阴阳师?还挺有能耐,真少见,阴阳师几乎都已被编制为御灵师,像你这种坚守古法的阴阳世家正统传人极少了。狼聿邪,我们…很走运啊!”媚眼划过一缕阴邪。 “哈——阴阳师和御灵师,分这么清?不一家的嘛?”狼聿邪抓抓头发,不太理解,干脆转向式神后的少女,言语轻浮,“呵,看小姑娘长得白嫩水灵像朵花儿,架势倒不小,一下摆出这么多式神,急着叫哥哥我疼你吗?” “哼,屠杀生灵,残害无辜,十恶不赦的无耻妖魔,在此我将以阴阳师之名诛灭你们,除魔卫道。”梁以姗冷喝。 “听听,多大义凛然的妹子,除魔卫道?”旗袍女子鄙薄的眼角闪出狠绝的光,左手扣在细柳腰间,“狼聿邪,你可得好好疼她。” “哈哈…我喜欢,”男子得意地扛着巨锤出列几步,停在四只威风凛凛的猛兽前,顿即回悟:不对,转头冲身后的女子不满地喊,“我靠,搞没搞错?四只你要我一个来解决?!自己隔岸观火,有点道德素…”话不及说完,一条火舌喷射下来,挥起巨锤顶住,他更怒了,“喂,小姑娘你有没人性?动手也不说一声,趁我不注意搞偷袭啊?万幸,哥反应快…”金犬直面扑来,截断其后半句话。 狼聿邪携巨锤腾空三百六十度转圈,又一个后空翻轻盈地跃落地面,躲避攻击,巨锤扛上肩,指着梁以姗大泼口水:“喂,一次不够,你还二次偷袭…” 一扇巨大的“飞翅”压来,再三湮没他未完的牢骚,后者以移形换影之速闪避,恰好擦过大鳍边缘,吊着一颗冷汗,骂声愈大:“哎,你怎么接二连三…”这次干脆“偷袭”俩字都没来得及说出,一条巨尾横扫,卷带起强劲的气浪风波。 “啧啧…这可不妙…”狼聿邪不躲不闪,注目着劈向自己的大块阴影,万般感叹。 结界里一阵轰然巨响,溅起几丈高的尘土,好一会儿烟尘散去,视线才渐渐变明晰,角虬尾下,男子已然消失无踪,梁以姗稍松了口气,紧盯前方的女子——只剩她了。 旗袍女子不急不躁,嘴畔勾起不明的笑:“不愧是古老的阴阳家族啊!敢问妹子从属哪一支系,如何称呼?” “京城秋木园梁氏后人,梁以姗。”少女冷冷回道。 “秋木园的梁氏?”女子挑挑眉,“难怪会拥有这等力量,大阴阳师梁源是你的先辈?” “我祖父。” “那——你是他孙女儿喽,”女子抬手掩住半张脸,低低狞笑,“果然…很走运啊!你的味道,一定很不错。” “妖女,遇上我,休想再猖狂。”梁以姗蓄势待发,“火凰、金犬、游尾、角虬,去。”一声令下,四只式神齐向女子进攻。 “梁妹子,你真以为狼聿邪被自己干掉了?”女子声音不大,却足使她听见。 感受到一股异样的寒气疾速逼近,梁以姗骇然,在身后—— “小姑娘,哥来啦!哈哈…哥一定好好疼你…”猖獗的妄笑夹带迅猛劲风。 一把千斤重锤砸下,梁以姗下意识跳开,险些被击中,被震弹出数米远,身体重重摔在地上,似滚落山坡,旋即以左手为支点,顺势单膝跪起,又往后退滑了几米,才勉强稳住,手掌与膝头磨均破了皮,顿生火辣辣的疼。 “小姑娘,被偷袭的滋味儿不好受吧!”狼聿邪靠在巨锤边摆起pose,得意洋洋,研究着怎样分解面前的猎物,“哎呀,小美人儿,哥要先从哪里下手呢,小胳膊小腿儿没几两肉,嗯…啧啧…生气了?别介,哥说的大实话,干嘛不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呢?哥会更喜欢的,”忽灵光乍现,表情猥亵而阴森,“有了,就从你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儿开始吧!哈哈…别生气啊!念在你偷袭了哥四次的份上,哥一定特殊优待,哈哈…”于地面的大坑中拔出巨锤,恍然发觉,偷袭自己的四只大家伙呢? 那边漫天火光,空中一只大型火鸟喷出焚烧一切的炙热烈焰,地面腾起一道水柱将旗袍女子严实护在里面,水柱瞬而散开化作一条条水蛇冲袭直上,铺天盖地,火凰转眼被困在一座水牢中,不消半会儿,砰然消失,一张失效的纸符悠悠坠地。 “哎,幽媚,你不是把它们留给我吗?怎么插手抢上了?敢瞧扁我?”狼聿邪指着她愤愤不平。 幽媚躲过金犬扑袭,跃到游尾背上,回眸一笑,分外妖娆:“噢——真不好意思,是它们太主动,我总不能束手待毙吧!” 火凰已失,另三只怕也难支撑许久,结界又临近极限,梁以姗屏气凝神,暗暗握紧拳,眼下只能做最后一搏,趁式神还能缠住那女子,先解决这个狼聿邪。 双臂亮出锋利的弧刃,攻其不备,闪电般飞向对方,然锋刃抵在了重锤上,右臂震得发麻,感觉骨头近乎碎裂。 “第五次啦!你不吱声就动手,还是不是人,讲不讲人道哇?”狼聿邪满腔义愤。 “哼,再给你第六次。”梁以姗冷嘲,占据近身的优势,一背过身左臂外的锋刃直直朝他后颈削去。 —————————————————————————————————————————— 作者的话:这章可以当作主线番外看,文中会有些类似的章节,考虑到出场的人物挺多,又想把角色们塑造得丰富一点,也是为更完整地交代剧情,读者们表嫌我太罗嗦啊o(n_n)o,到后面,呃,如果打架算血腥暴力虐的话…我沉默… ☆、第七话 她,是我的仆人 (3042字) 锋利的弧刃凌厉慑人,眼瞧将裁决邪戾妖魔,削下其头颅,却在累黍之间停住。 梁以姗集中所有力气于左臂,狠狠推按锋刃,然纹丝不动,一把阴寒的利爪正卡在弧刃中——看上去瘦弱,不想他竟这般力大无穷。人不可貌相,妖也如此么? “没用的,小美人儿,”狼聿邪缓缓转过脸,眼角堆聚阴仄仄的寒光,嘴缝咧到耳根,“哥不止有千斤锤,还有碎嵬妖爪,你很给哥面子嘛!六次偷袭,逼我使出妖爪,不妨就尝尝它的味道吧,别觉得哥好欺负,哥很礼尚往来的。” 梁以姗惊骇,利爪向面部横抓过来,她反射地扭头仰面侧身俯下,甩起的马尾被爪尖的厉风绞断,脸上亦划出一条细长血痕,凌乱的散发在空中飞舞。紧接一记重锤袭击,少女右手提不上劲,只抬起左臂以弧刃抵挡—— “啊——”惨叫声响彻夜空,梁以姗喷出大口鲜血,身体撞飞,抛入空中,犹如断翅的孤鸟。式神一并化无,结界消逝,密密麻麻的雨点倾盆洒下,冰凉的雨水敲打肌肤,立刻浇遍全身。 第63节 湿透的少女未坠地,而是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怀抱的主人一身黑色长衣凌风飘动,无一滴雨珠沾染,似有层看不见的保护界,清逸脱俗的脸孔俊秀超凡,尚余孤瘦雪霜姿,一双清澈灵动的漆黑瞳仁,宛似水晶珠般吸引人。 少年飘然落地,身轻如一片羽翼,横抱着受伤的梁以姗,周身雨帘自动隔离。在雨夜中散发出一种光亮至美的气息,让人想窥视而又不敢靠近的神秘,不知不觉间引人沉醉。 梁以姗吃力地睁开眼缝,散乱的头发被雨打湿紧贴在脸上,混着脏兮兮的血水,体肤伤痕累累,狼狈落魄之相难以形容。分明下着很大的雨,可没有打在身上的冷痛,反感受到一股很暖和的体温……是谁?脑海中不禁想起小时候的场景…… 天朗气清的春日,十三岁的狄师兄照例出门修行,那时她年仅六岁,两只小手死死拽住师兄的白色黄边道袍不放,哭着闹着要跟他一起去,惹得爷爷哈哈大笑不止,直夸她小小年纪便对阴阳术有如此执着的心思,自己后继有人啊!熟不知,她只是舍不得师兄。 “超儿,你就带姗丫头出去逛逛,天黑前回来。”爷爷批准。 “是,师父。”狄超拱手揖拜,温文有礼。 “哦,好哦,爷爷万岁,哈哈…”小姑娘欢快地蹦跶个不停。 “丫头,”狄超伸出右手,轻捏她柔软的耳廓,指腹顺着耳垂滑下,看她痒痒地偏了偏脑袋,会心一笑,“走啦!” 她记得那片密林中的小湖边,浓郁的大树遮天蔽日,湖水天然碧青,边上草茎丛生,零零散散堆着一块块光秃秃的大石,表层覆有潮湿的青苔,草丛中长有不少樱草和黄的、紫的、红的与蓝的各色小花儿,招来成群五颜六色的蝴蝶,翩然纷飞。 狄超在林间一块大石上打坐,调息运气,阴阳调和至最高境界,是达到与自然的完全融合,体内精气与自然之气合二为一,时刻借助无穷无尽的自然之气来提高术法……这种修行看似简单,但要做到心无杂念,完全静止感受大自然的静脉,却是困难之极。 两只小雀停落在少年肩上,浑然不知觉所栖非木,实为一人。 “丫头。”狄超猛然惊醒,环顾四周,哪还有她的影子,林里只闻啾啾鸟鸣。 “以姗…”他心急如焚,大声高喊,“姗丫头,你在哪?姗丫头…” 小以姗追着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跑到湖边,蝴蝶停在一朵红色花蕊上,她大喜过望,噌地扑上去,脚下踩到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 “啊——”小女孩“噗通”落水,水面迅速没过头顶,一句呼救也来不及喊。口中鼻中灌了很多水,喝不完的水,好冷,好暗,好害怕…… “丫头,醒醒…丫头…”她听到一个声音,很焦急。 “噗——咳咳——”一口水吐出来,意识逐渐恢复,好暖,她一点点张开眼缝,是光…… “丫头,你醒了!太好了,丫头…”少年激动地抱紧她,如失而复得的至宝。 是……师兄,看到他,好开心…… “喂,丫头…”少年蹙眉,她不是挺有两下子吗?怎会被打得这么凄惨?最想不通自己干嘛跳出来救她,死了不正合意? “师兄…”她默默喃念,是他吗?很暖和,很明亮,很……期待与喜悦在看清那个人的瞬间化为乌有,她惊恐地睁大双眼,犹看见世上最不可思议、最不该出现,最离奇的灵异事件,“夜…” “嗯?夜王殿下?”幽媚妖娆轻佻的语气中带着阴沉,“不是冤家不聚头啊!小妖我上次还差点被您杀了,没想到今晚再见,只因区区一个人类,就劳您大驾亲自前来,小妖委实大开眼界了!” 夜、夜王殿下???以姗懵了,你当在拍古装电视剧呐?! “夜王殿下?”狼聿邪大锤一顿地,抓抓头发,“幽媚,你确定?这天仙一样的毛小子?” “如假包换,狼聿邪,见到殿下万不可不敬,否则有你苦头吃。” “哼,教训没白受,运气没那么好了。”夜离冷眼扫过面前一男一女,眸中掩藏嗜杀的暗光。 “殿下,我等并不想与您为敌,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类阴阳师值得您为她劳心动手吗?”幽媚平平应对。 “无关紧要?哼,你给我听好,”夜离字字清晰,铿锵有力,“这个女人,她,是我的仆人。”口气强硬、张狂而霸道。 梁以姗仍震惊于对方对夜离的称呼中,此话无疑又是一吨级重磅炸弹,在场者皆被炸得振聋发聩。 盛气凌人的倨傲美少年继续宣布所有物:“她是本殿下的人,生死只能由本殿下决定,这样被你们杀了,本殿下颜面何存?”是,亲手杀了她方够解恨,她……只能留着给自己杀。 无人说话,哗哗的雨声覆盖了静默—— “哇——殿下,是我先看上她的,您不能自恃高贵就随便抢人家东西,”狼聿邪不满意地哇哇大叫,“很有失身份没气度不礼貌啊。” “啰哩吧嗦,吵死了。”夜离清冽的眼神一寒,几条荧光魂锁飞出,狼聿邪被结结实实捆成一只粽子,嘴巴也堵上了,呜呜地出不了声,痛苦难当,急急向幽媚使眼色求救。 “好、好厉害!!”梁以姗目瞪口呆,几乎断送自己性命的妖魔被他不到咽口茶水的功夫便轻松制伏,夜离……他究竟…… “狼聿邪,我才提醒你的。”幽媚叹气。 夜离嘴角弯出冷峭的弧度,“下一个,到你了。”雨帘中自行凝成一杆银晃晃的长枪,直刺向旗袍女子。 幽媚脸色陡变,刚想避开,枪尖已至眉心,霎时浑身僵直:骗、骗人吧!!速度快得根本没时间反应。他明明……站在那里丝毫没动,一根手指也未曾动过,这是……他真正的……神的力量吗?! 背脊冷汗直流,长枪却隐然退去?!不解间,身后突来一阵不可抗的冲力,“啊——”女子发出惨厉叫声。 “师兄!!”夜离正要离开,听到怀里的人嘤咛,不由止步,望向茫茫雨帘中披着白色斗篷的身影,看不清楚脸,为何她一眼认出?而且是不假思索的肯定语气。 斗篷下一柄形似手杖的白刃长刀森然渗人,血水很快被大雨冲净—— 幽媚捂住腰间一道血淋淋的触目深口,不断翻涌出红色浓液,又经雨水变淡,面部因忍受剧痛而扭曲失色,冷笑:“你也是为那个阴阳师来的?” 斗篷下略微一怔,转过脸,见一名黑衣美少年臂中抱着一个女孩儿,在看着自己。 “姗丫头…”她受伤了!!似乎伤得不轻?!骤升揪心之痛。 幽媚趁他分神的空当,掌心凝聚一颗魔晶,大放炫光,随即同被魂锁整得半死不活的狼聿邪双双消失于玄光下。 磅礴大雨中,仅剩身披白色斗篷的男子与黑衣少年……以及他怀中沉滞的少女静静互视…… 激战之繁盛的寂寞 第八话 以姗的抉择 男子仿佛被无形的绳索牵引,慢慢向二人走近—— “喂,梁丫头,他是你师兄?”夜离出口不善,因斗篷下的面目——那天出现在学校的男人?梁以姗的失恋对象?! 少女的目光始终凝视着对面的男子,一寸不离,若非他眉心那点红痣,自己一定千万个不愿意把这名御灵师和小时候的狄师兄联系在一起。 狄超见无任何遮蔽的黑衣少年立在瓢泼大雨中,没有一丝淋湿的痕迹:一头干净的短发,末梢未沾半颗水滴,松软干顺。左指间的戒指墨云隐没在斗篷下,光芒四溢,反应异常强烈,前所未有的强烈,似欲冲破宝石的禁锢直达霄汉。当下警觉,那日与以姗争执不下的少年,竟隐藏得这般深厚,能使戒指探测不到。他和他姐姐,就是阿辛怀疑的那对姐弟吗?果然…… 缓缓举起手中长刀横执在眼前,冷肃道:“放开她。”冰冷的眼神满是杀意。 梁以姗顿然一颤,这个人,是小时候温柔体贴,笑着说要保护自己一生的最可亲的师兄吗?为什么……变得那么陌生?那么遥远?一把笔直的唐刀,白刃上泛着烁烁寒光,在雨水中更露几分阴寒,丝丝入脊。 “没人敢对我下命令,你活得不耐烦了。”夜离怒目相对,怀中的人动了动。 梁以姗艰难地抬起左手抓紧他的前襟,脸朝里转,埋入臂膀中,低声央求:“带我走……”两行苦涩的热泪悄悄涌出,“……带我走。” “姗丫头,”狄超神色急切,转向少年,加重语气警告,“小子,快把她还给我。” “你叫谁小子?”夜离额前覆上一层阴翳的黑影,愤恨咬牙,“不知死活的混蛋……” “夜离,”梁以姗知他被激怒,立即扯了扯揪在手头的衣襟,头埋得更深,大喊:“师兄,你走吧!”汹涌的泪水流得愈急。 “姗丫头,别怕,师兄一定会救你,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把你救出来。”长刀竖起,翻手引刀直握,锋尖对向临近爆发的少年。 “你还不明白吗?是他救了我,”梁以姗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狂喊,“他救了我,跟你没关系,我跟你没关系了,你快走,快走,我不想再看到你,快走啊……走啊!”雨声淹没了心碎的哭声。 “姗丫头?”狄超愣住,记忆里温顺可人,总爱粘着自己,需要人疼爱呵护的娇弱小师妹,何以变得如此绝情?因一个御灵师的身份,就认定自己背叛了师父?然而身不由己的痛苦,有谁知道? 望了望雨中伫立的黑衣少年——浑身散发一股犹自天成的霸者傲气,犹如黑夜的主宰,容不得人侵犯分毫。他救了她……自己还是来晚了一步吗? 长刀默默放下,收入斗篷,落寞的白色身影在雨帘中孤寂独行—— “下回救人,想个高明点儿的招,哭哭啼啼的烦死了。”夜离凶巴巴地冲她吼。 怀中的人没声儿,抓在前襟的手软软垂落…… “喂……”夜离怒了,抖动手臂,一张贴着湿答答的乱发、混杂血迹与满面泪水的脏乎乎的惨白小脸呻吟地转过来。 怒火刹那间熄灭——这个敢公然顶撞他、胆大妄为的臭丫头,灭妖时下手干脆利落的阴阳师,竟会有这么落魄的时候?完全展示在自己面前的脆弱…… 我在画室里安静作画,门“砰”地被撞开,伴随小离的震吼:“夜落,把妙音叫回来。” 停下画笔,微微偏过脸,瞟了他一眼,不理,回头继续画画。 “喂,”画笔被无情打落,吊在地板上,渐洒几点墨色染料,弟怒瞪,“少跟我装清高,救人。” “殿下……”妙音小朋友适时出现在门口,小心翼翼地叫了声。 我蒙受不白之冤的同时,内心无比感动,老弟嘴里居然蹦出了“救人”两个字,绝对本世纪初最大的奇迹,姗姗同学当真……强悍! 小离的房间里,一张大床上躺着奄奄一息的狼狈女孩,怎堪一个“惨”字形容:乱七八糟的湿发上沾有点点血污,霜白的脸上印出一道鲜红血痕,右臂多处粉碎性骨折,整条胳膊废了,五脏六腑严重受损,打量内出血,脊椎肋骨也断裂不少,所受重创可想而知。不过她命不该绝,送到医院救治,将会以植物人的身份度完下半生。 我长长叹息:弟啊!你终是心有不忍,把她救回来了。 一轮明亮的银白华镜中显出丝丝袅袅的黑烟,妙音捧镜的双手合起,银白散去:“大人,殿下,她体中滞留了许多妖气,必须先净化,我的玉瑕音才能起作用。” “需要我们的灵力净化?”我淡淡问。 “是的。” “明白了。”我望望重伤的少女,抬起右手。 小离一把打落,横臂拦在我面前,口气很冲:“去画你的画,我来。” “小离,你……帮她??”我尽量低调委婉,避免使用易引起误会纠纷的词。 “什么帮她?”老弟决口否认,“一个被虐完的残废我还怎么虐啊?少说也得一只四肢健全的才够玩吧!”清澈的黑瞳里闪着天然无害的纯真。 呃,老弟,合着你是在修理玩具?以姗同学,醒来后不甘奴役就双倍反抗,我不管了。 荧光环绕的女孩面色安详,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丝毫不知身外发生了何事…… 第二天梁以姗醒来时,一张特大号的俊美脸孔正对着她,仿佛要从她的睡颜中研究出点什么道道,眼角擦过一丝狡黠与诡秘。 “啊——”梁以姗完全不及思考地弹跳起来。 “嘭——”两人额头狠狠撞到一块儿。 “臭丫头你发什么癫?”夜离揉着前额,恼羞成怒,“信不信我马上杀了你。” 梁以姗也好不到哪去,撞得眼冒金星,双肘支着身体半躺在床上,好不易恢复清醒,突然发觉……立刻坐端正,低头看看自己,穿着一身浅灰色睡衣,动动手臂——不痛,摸摸身体——没伤,抚上脸——完好,再扒拉几下头发——变短了。一切正常,又非常不正常,尤其,看到气势汹汹的某人—— “夜离?!你……我……”她不知怎么开口,有太多疑问。他是什么人?为什么救她?自己在哪?伤势怎么一夜之间痊愈了……最最重要的,为什么这个陌生的房间只有他们两个? “什么你你我我?你现在是我的东西,注意和主人说话的态度。”夜离先给她一下马威。 咦?!他的……东西??她??!梁以姗呆愣愣地,失了魂。脑中不断重复着:是他的东西……他的东西……自己……是他的…… “你对我做了什么?”她镇定镇定再镇定。 “很多,多得你一辈子也还不了,哼,我也不会白救你,安心做我的奴仆吧!”夜离一点点向她凑近,恶狠狠地盯着那双故作平静的眸子,字字强调:“这,是你长久以来对我的种种不敬必须支付的代价。” “……” 得知自己是在夜离的家夜离的房间夜离的床上,梁以姗本能地飞速换好他丢过来的衣服,不是原来那套,却蛮合身。无意瞥见窗外一颗银杏树,不由自主地走到窗边,记起他们曾在那棵树下品茶,转望向花园,花丛中央绽放一簇簇枝梢茂盛的雪白花蕊——如此高傲、清秀。 心头不禁为之一振,那些很像——茶靡!! 第64节 开到茶蘼花事了,只剩下开在遗忘前生的彼岸的话…… “换好了跟我去学校。”夜离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命令式口吻。 “茶靡花?” “唔,他最喜欢的花,也是他的标志物。” “他?” “……去学校了。”夜离拎起少女的后衣领,拖出房间。 夜之月 第九话 父女.父子 奇迹的,今天尹剑没让我去医院。准许休一天;奇巧的,莫辛约我出去吃午饭,地点,大厦对面街口的麦当劳。 中午人很多,莫辛去找位置,我乖乖排着长队,一刻钟后,端着一盘丰盛的汉堡鸡块薯条可乐奶昔凯旋而归,挺好奇,她一身娇肉贵的大小姐喜欢吃这种快餐?小时候没吃吃腻? “我就喜欢吃麦当劳。怎么了吗?”她似乎读出了我的心思,散散的把一根吸管插入奶昔,慢慢喝起来。 “啊,没,呵呵……我也喜欢,尤其是这里的甜筒。”尴尬中。 “小时候我一直被监禁,从不允许随便出门,通过书本和网络接触到外面的世界,这些东西是可见而不可及。每天吃什么都有严格规定,大到食物的种类、口味,搭配。细到营养度、卡路里、摄入量要精确到两位小数,根本不能自主选择,肯德基麦当劳更是别想。所以,我喜欢吃,并不稀奇。 “阿辛,你家……”好夸张,虐待你么?从小被禁闭?可怜。 “爸爸说,那是为了保护我,什么都给我安排的妥妥当当,没一点儿自由。爸爸去世后,我被看得更紧…于是开始实施逃跑计划,经过三个月的努力,终于……几个月前我逃出来了。”她耸肩,嘴里还嚼着汉堡,喉间一滚动,咽下去。 “听着像《越狱》啊,蛮离奇的。”我含住吸管喝可乐。 “电视剧和现实不一样。” “把你关起来保护,你爸爸真的很疼你,就是过于偏执了,不管怎么说,出发点总是好的,怕你受到伤害嘛。” “哼,疼我?”她拉下了脸,满是不屑,“怕我受伤是不假,因为……他们要利用我,不想失去我这枚棋子。” “哪有父亲利用女儿的?你别乱想啦!女儿是拿来疼的,有什么好利用啊?”又一个思想偏激的娃,我可以理解…… “你没经历过,当然可以说这种话。” “啊?”脸上堆满探秘的浓厚兴趣,我稍向前倾了倾身,“那,你……很特别吗?”所以要特别加以利用。 “我不特别吗?”她无辜的眨眨美眸,理所应当。 “额……”不否认,这孩子跟我有得比。 午餐吃到一半———— 莫辛解决完汉堡,拈起一根薯条沾沾番茄酱:“小风,说说你吧,听说你和你的弟弟失散多年,你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而且……心脏不太好?” “嗯。”我用微笑粉饰太平,“阿辛也有个弟弟,他和你一起被监禁过吗?”把话题抛到她身上。 “哦,不。”她略有晃神,瞬间正常,“他……从小被送出国外,和……妈妈生活在一起,妈妈过世后才接回来,锦凡……比我自由多了。”眼底掩藏一缕羡慕。 她慢慢咬着薯条,似有心事,我轻声问:“阿辛,你恨你爸爸吗?” “不,我不恨他,一点都不恨,相反,我很感激他……”声音渐沉下去,她闭口不再说了,双手捧过奶昔,低头吸允。 “他肯定是个好爸爸。” “??”她狐疑的抬抬眼皮。 “因为有你这样的好女儿。”我笑笑。 “!!”莫辛微吃一惊,恍然间又变得平淡无奇,懒懒散散的不答话,眼神好像有些许的……讽刺,讽我太自以为是(近来尹剑常用来形容我的词)?? 洁白的病房里,尹剑换下浅蓝色的病号服,穿上一件颜色偏深的长袖衬衣,右手捂着左肩的受伤部位,好了大半,却还未愈合。试着走了几步,伤口隐隐泛疼,扶上床头的桌几,步子有点虚,大概是久卧在床没下过地的原因。 “大少爷,您先养好身体再去不迟。”房中出现一只暗影鬼魅,块头很大,外表如普通人,并不显狰狞,仅是灵体与实体之差。 “食火,你确定……霍叔和老爷子说过那些话?” “是,属下听得一清二楚,老爷的书房还布有专作驱妖御灵的御灵阵,一般的妖灵很难接近,属下也是凭着几百年的修为得以避开。 “大少爷,你们对……”身着浅色布袍,一名文雅公子边筹现身。 “我自己去问。”尹剑抬手打断他,冷若冰霜:事情太古怪。必须当面问清。 夜幕下凝重的大宅灯火通明,华贵而孤立的立在一片清幽寂寥的繁茂大花园中。 佣人刚一开大门,尹剑便横冲直撞的穿过大厅往楼上走去—— “大少爷?”刘阿姨瞠目结舌,两年前他带着二小姐离家后,再没踏足尹家一步,今天……怎么突然……她像撞了邪似的定在原地,直见尹剑到了二楼,才猛回神,追上去扯开嗓门,“大少爷……大少爷……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尹剑莽撞的直奔书房,拧开门,迅速扫了一遍,里面……没人。掉头急步走向老爷子的卧房,途中差点撞到刚追来的刘阿姨。 “大少爷……老爷不在。他在……”刘阿姨指指书房,又指指别处,手足无措。 哪知尹剑压根不听,风风火火地冲过去撞开房门,床头开着光线柔暗的夜光灯,房间……是空的。 “大少爷……”刘阿姨慌慌张张跟来。 “他在哪?”尹剑阴冷质问。 刘阿姨吓得魂飞魄散,颤颤巍巍的指着走廊的拐角方向:“老爷在、在……大少爷以往的卧房。”面前一道疾风闪过,没了人影。 尹市长伸手捧起书桌上一尘不染的相框,手掌摩挲着照片——青春洒脱,玉树临风的英俊少年。眼里满是怀念,那一年,他刚刚硕士毕业,至今差不多六个年头了。六年时间,物是人非事事休,什么都能改变。 门被重重摔开,一双冰冷的瞳仁犹如万古寒潭,深深刺痛老人的心。 “大少爷……”刘阿姨匆忙赶到。 “小刘,你下去吧!”尹市长发话,缓缓放下手中的相框,仔细摆好。 “……哎。”佣人心神不宁地退下。 房中父子二人,两年来第一次面对面…… “坐吧。”老人一边示意,一边坐入桌边的椅中。 尹剑立在门口没动,依然不变的冷酷眼神——本为亲父子,却比陌生人更陌生。 “从医院跑出来,伤好了?”老人沉着的闲问。 “你失望了,尹市长,我好得很。”不带任何感情的至酷语气。 “小剑……老人如坠深渊,终是,无法挽回…… “我不是来叙旧的,”尹剑拢了拢眉心,缓缓问,“特派局是怎么回事?” 尹市长霍的站起来,强隐着惊诧,稳了稳情绪:“你听谁说的?” “娴茵去了特派局?那是什么机构?它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尹剑一连问出,犹似不得到答案不会罢休。 “跟你无关。”尹市长缓缓坐下,声音沉稳了许多。不确定儿子是否知道自己被杀的真相,那件事,他始终守口如瓶不愿回首,从未向任何人提起,对霍震廷亦是。 “哼,老爷子,你老糊涂了,娴茵是我的未婚妻,她的事我岂能置之不理,纸包不住火,你就坦白吧!特派局是什么地方?”尹剑清冷的目光如狼一般深邃。 激战之繁盛的寂寞 第十话 浮出水面 尹市长看着儿子没有答话,手掌不自觉摩挲扶手,心中疑虑重重:他怎会知道特派局? “别想了,我自有我的方法,”尹剑揣测到了的疑问,“怎么?你觉得有必要再瞒下去吗?” 老人微震,这个儿子心思之缜密,与他年轻时如出一辙。当下沉沉开口:“小剑,别管特派局,如果你想从我口中得知什么,纯粹是枉费心机。我知道的并不多,即便知道也不会告诉你一个字,娴茵很快能回来,不用担心她。我不反对你们的婚事,等娴茵回来后,你就带她,还有你妹妹,离开谷江,走得越远越好,我不想……“他情绪莫名激涨,话卡在喉咙,两只手紧紧抓着座椅扶手,手背上青筋暴突。 “不想什么?” “不想……”尹市长竭力正视那道冰冷的视线,狠狠挤出话,“再看到你,尹剑,我不想再看到你。尹家家门不幸,生下你这么个孽子,你给我走,马上滚出谷江,永远不要踏入一步,否则……”绝情绝义的恐吓,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不知是因极度的怒,还是因极大的悲。 尹剑不禁愣了愣,和预想的完全不同,两年前离家时,尚且看得出他满怀愧疚,而今,时隔两年,为什么……变得如此痛恨?因为和他断绝父子关系吗??不,是他先舍弃自己,是他…… “你不是我父亲,没资格管我。”他冷冷扔下一句,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毫无一丝留恋。 “小剑……”老人痛心疾首,虚脱地瘫软在椅中,仰靠着椅背。 “市长先生,你这么说,他非但不会离开,反而更使你们父子决裂,何苦呢?不想跟他解释清楚吗?”我端端正正地坐在床边,双手交叠平放在膝头,问面前悲伤的老人。 他立即警悟,坐直身体,惊愕地盯着我:“又是你?!” “是我,市长先生好像不太欢迎啊!不过没关系,我今晚来,是想谢谢你……没把我上次到访的事说出去。” “你认准了我不会说?” “嗯,我知道哪怕有一点救阿剑的希望,你都不愿放弃,也知道市长先生想再见我一面。” “你……真能救他?” “请不要误会,我可以帮阿剑,但能不能得救,得看他自己,若他想玉石俱焚,自堕阎罗,那就没办法了。我不会玩玩弄他人意志的幼稚游戏,市长先生同样不希望儿子的思想被别人操控,活得像只提线木偶、一具行尸走肉吧!” 他默然片刻,慢慢说:“即便这样,有些事我仍无法坦言相告。” “我只想问尤尼的藏身之处。” “应该在特派局总部。” “哪里?” “……不清楚,但御灵师知道。” 御灵师么?有个现成的,貌似分量还不小。我随然一笑,向老人道声晚安,起身离去。 “……尤尼,或许只是一个代号,他的真名……”他像在自言自语。 无论代号或真名,尤尼——够神秘啊! 尹剑捂着伤口靠在路边的大树下,路灯洒落的树影遮住了他的脸,不辨表情,仅闻一阵接一阵的低沉笑声,渐渐变成xx般的大笑,xx不羁,融入寂静暗夜,隐藏深埋的痛苦、无奈与失落。 “私自跑出医院,对伤势不好。”我走到他身侧。 他微微转过脸,后脑靠上树干,懒散地应了句:“又是你?”父子俩反应一样。 “嗯,是我,快回医院了。”我向他伸出手。 “我没要你救我,”他打落我的手,冷笑,“如果是碍于小风,那大可不必。”决然走开,留给我一个背影。 “是我看中你,不关小风的事。” “你?”背影停住,他很是不屑,“哼,开什么玩笑。”继续往前走。 第65节 掠动身形,我挡在他面前,语气温和:“我会教你如何使用晶石,半个月后是期末考试,暑假到来前你要完全适应晶石的力量,这段期间,必须听我的。” “让我听你的?异想天开。” “你这样,无异于自暴自弃,楚潇然把你扔给我,我便有义务教导你,变残次品为合格品,抑或是,你不想报仇了。” 他陡然一凛,暗暗掩下怒意,目光冷冽:“你的条件?” “说出来你也许不信,无殇在导演他的戏,我想给他助助兴,而戏目的主角——是你,尹剑。”我展示完美的微笑。跟他说话要从利益角度出发,又确实有利用的成分,若直说想帮忙,估计他抵触得更厉害。 “你认识死神?”他讶异。 “嗯。”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夜……”嘎然止语,见他一脸耐心地等着话,我转而轻笑,“邪神,夜。” “邪神……夜……”他怔了几秒,随即莫名地笑了,“哈哈……死神,邪神,哈哈……世界疯了吗?夜……”忽止住笑直直注视我,“好,等杀了楚潇然,我会帮你……” “你的命是无殇复活的,身为他的代理,比起仅见了两面的我,孰轻孰重,你想好了?”我截断他的话,不紧不慢地提醒。 “哼,死神,那家伙,我早看他不顺眼。”他回答得很爽利,唇角弯出一抹残忍。 我想幻月可能是对的,尹剑,终将被仇恨吞噬。我的做法,究竟是错是对?舒尔浅笑:就算错了,一错到底又怎样? 白天,本本分分地扮演着风铃的角色去医院探病,尹剑向我提起了夜—— “你知道他的身份?”他问。 “嗯。”我老实点头。 “你接近我,是他安排好的?” “……”这怎么说? “他利用你给我晶石,叫你接近我,监视我,是吗?” “……”冤!!! 由于我被瞠得一头雾水,低着头半晌无话,让他误以为我默认了并满含歉意。 “我没怪你,”他挺豁达,伸手摸上我头顶,“小风,你想过离开他吗?” “哈?!” “我随便问问,你不用放在心上,”他收回手,与另一手相扣枕在脑后,“你对他,一定有什么特殊意义吧!小风,你真像一个谜,一个解不开的谜。” ——能解开,就不是谜了。 尹蝶的到来打破了病房原有的安静,她看见我,面色不悦,眼里有嫌恶,像……像捉什么来的。我默默退出去,准备迎接她下一轮口水战。 晚上,扮回夜落的角色,带尹剑到一座高楼大厦楼顶,空旷的开阔场地,视野中的霓虹闪烁,城市美景——夜间才能看到的神秘美,神奇壮丽的独特美。 脚下六芒星法阵消退,尹剑稍环顾了一下:“你打算在这里训练?” “嗯,先看看你的状态。”我抬起右手食指点在他眉心,微光旋绕,“逐渐适应了,却还不够。”放下手,翻过掌心,现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悬于眼前。 “你要做什么?”晃过神的他警觉。 激战之繁盛的寂寞 第十一话 血交·品茶 “血交,”我淡淡解释,“拿这把匕首刺我,取血喝下,之后你能获取我身上的灵力,与晶石产生共鸣,相互契合,将大大减轻你身体的负荷,避免被晶石反噬。但是,确立了血交关系,你我的命运从此会连为一体,我若出了事,你也不能幸免,反之,你出了事,就会折损我的力量,后果很严重。尹剑,饮下我的血,我们……自此共生共灭。” “……共生共灭?和你……”他略震了震,继而唇边浮起一丝笑,“同一条绳上的蚂蚱?” “你可以拒绝,我不强求。” “理由、目的俱全,事到如今,我有选择吗?”他握住匕首,锋刃的寒栗融入眼眸,带过一缕冷厉,“你没那么容易死吧?” “凭你,差得远……”话音刚落,空气中闪出一道寒光,利器划破皮肤。 他轻轻舔去匕首锋尖的血珠,浅尝过后低声笑出,压抑兴奋的低笑,抬头盯视我,犹如猎物之于野兽:“夜,你的血,果然……很有滋味,让人全身沸腾,”一步一步向我走近,“想征服、想杀戮,想毁灭殆尽,”一手揽过我颈后,“更想……得到你。”慢慢舔舐我脸上的血迹。 “尹剑,你很幸运,”我不露声色,平和地说,“是我第一个正式血交的人类,普通人本承受不住我的血,你却例外。特殊的通灵体质,能直接同灵体打交道,和我的力量有相通之处。你自身潜藏的能力又是很好的基底,无非欠缺一把钥匙,便是……那颗晶石。” “我在你绝美无暇的脸上留下这么深的划痕,你倒不在乎,如此温柔的男人,难怪小风会对你死心塌地。”他徐徐放开我,嘴边沾着一点殷红血渍。 “曾经有个更狠的家伙,把我一剑穿心,跟他比,阿剑算留情多了。” 他眼里骤然一寒:“别叫我阿剑……”视线落到我身后,“那家伙……是他?” 我无语哀叹,他这时候跑出来干嘛啊?唉唉,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幻月,正好,你陪他练练。”我乐得轻松。 “哼,举动一次比一次愚蠢,与人类血交,你置我们于何地?”声音冷若冰窖。 “你们能不能接纳他,我管不着,但是尹剑,我必须管。”话语不轻不重。 “承蒙你厚爱了,”尹剑洒然,目光凌烈,“幻月,我没想和你们为伍,你们是夜落……不,准确说应该是夜的手下,存在主仆之别。而我不同,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谁也不能左右,我和他仅仅是交易。” “这话说得在理,”我莞尔,脸上的伤痕已自行愈合,抬手擦去残剩的血迹,“阿剑,说不准你能摆脱我们之间无法割裂的宿命呢。”人总能创造出令神意想不到的奇迹。 “说了别叫我阿剑。”他突然气冲冲地警告,被惹毛了。 “咳咳……嗯,慢慢习惯就好,小风不经常这样叫你么?” “她跟你不一样。” “……”好像璇玑也叫过你阿剑吧!怎么没见你发这么大火?嗯,尽管,一见她火势就已上来。我轻描淡写,一笔带过,“我和她……没人能把我们分开。”再看他愣神的模样——大少爷偶尔耍起小脾气还蛮可爱的。 一个响指,空旷的楼顶换上一幅幻境:无尽的幽暗蔓延流动,脚下升起一层浅浅的黑色水面,水深不及脚背,黑暗中传来幽远惊栗的恶兽怒号,分不清方向。没一会儿,一只墨绿毛怪走出水面尽头的暗影,约莫一丈高,半躬着身,双臂自然垂下,露出尖利的长爪,狰狞的面孔下两根三尺长的森森獠牙,铜铃大的圆眼迸出诡异幽光。 紧接几声兽嚎,更多奇形怪状的妖兽显现,或浑身如开水烫过一般长满水泡疙瘩,或如被剥了一层皮般裹着鲜红的血肉,或脑袋与肢体错乱畸形,张着血盆大口,或五官扭挤在一处,拖着一条长长的恶臭泥浆,倏地拔地而起,身长九尺,犹似一条准备捕猎的眼镜王蛇……密密麻麻的妖兽,无一不凶光毕露。 “阿剑,今晚的课业,把这些全部解决,一个不准剩下,完不成就等着被它们杀吧!”我对面向这一幕早已惊愣不已的男子淡漠地说,“在实战中才能更快掌握方法,你试着以晶石为媒介,引出自己体内的灵力,使召唤的灵体与身体完全融合,发挥出最大功效。是你的话,应该可以同时操控不止一只灵体,力量的叠加,甚至可以产生额外效果,换句话,你不仅能获得几只灵体的总能量,又能在此基础上孕育出新的能量。阿剑,这是你的优势,你的潜能所在,就像一个无限容量的空壳,没有上限,不封顶。”略顿住,转过话锋,“但并不是说越多越好,越强大的力量越难控制,倘若它超出了你的控制范畴,意志便会很容易被灵体吞噬,若清醒不过来,那么你……将不再是你……” “会怎样?”他问着我,却专注于周遭蠢蠢欲动的妖兽。 “过多灵体的意念掺杂容易聚起仇怨,到时你会变成——”我闲趣一笑,“类似好莱坞大片中的‘终结者’。”还是最保守的估计,搞不好,会成为第二个魔王……天知道我在赌什么。 “哼,看不出……你很抬举我,”他已然镇定,“明白,我一定……不负你望。”抬起左腕,浅浅的蓝色光晕闪烁。 “念及你身上的伤没好全,又是头一次接触这种实战,”我示意身后的男子,“幻月,你来当下陪练,教着点。” “生死概不负责。”幻月冷漠地走上前。顺手甩出几道白色剑影,眨眼间,手边三头怪物俱灭。 以此为导火线,众妖兽群涌而上…… 吾,心安理得地退出战场…… 蓝晕中长剑横扫,尹剑手中多出的那把七星龙渊——诚信高洁之剑,听尹父说是楚潇然所赠。一霎,我似乎有点明了…… 临近考试周,我向莫辛请了假,回校复习功课(顺便去各科老师那儿消缺勤记录,额,这个手段嘛……),刚下到一楼,楼底大厅等在休息座椅旁的女生——尹蝶!! 附近一家新开的茶餐厅,里面布置得古香古色,一应的木制雕花结构,门口左右各立一人高的大瓷瓶,通印青花纹。室内燃着香炉,一缕缕清幽的檀香沁人心脾,混合着袅袅茶香,仿若身临古居,享受着一番别样的意境。 “小蝶喜欢喝普洱啊!”我看着对面安静品茶的女孩。 她蹙起眉头:“听哥哥说你喜欢花茶,”放下杯直视我,“最喜欢什么花?” “百花遗梦,莫若荼靡。” “荼靡?”听到这个词,她无由闪神。 激战之繁盛的寂寞 第十二话 末路之美,开始了! 爱到荼靡,意蕴生命中最灿烂、最繁华与最后的美丽…… “有一说,荼靡是开在天上的花,洁白柔软,代表‘末路之美’,荼靡的寂寞,是所有花中最持久、最深厚、也最独特……”尹蝶神情略有动容,而对我的态度仍无客气,“风铃,你不配。” “那依你之见,谁配呢?” “……那个人……”她眼里闪现出几丝游离,顿即回醒,不满地瞪着美目,“你套我的话?” 我但笑不语,捧起茶杯凑到嘴边,吹开几口热气,小小地抿了抿。 “风铃,你别太目中无人,我最后一次警告你,离我哥哥远点……” “明天,我不会来广安。”我淡然打断她的恐吓。 “你……”她有点发滞,似没料到我会这么干脆。 “小铃铛!小铃铛……”茶厅里响起突兀的喊声,伴着清脆的叮当响,好熟啊!回头一瞧,一个小男孩正往我们这边的雅座奔来。 “小铃铛,果然在谷江找到你了。”男孩儿一脸兴奋,右手拍上桌面,小铃铛系在手腕,随动作震响过后,便静了音。 “对不起,你认错人了。”我礼貌地回一句,镇定自若,清闲喝茶。 男孩错愣:“小铃铛,你……怎么……” 尹蝶早已不高兴,借势挖讽我:“风铃,你别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人认出来吧?” “风铃?”男孩惊悟,“对,她叫你风铃,你是风铃,你就是小铃铛,化成灰我都认得,小铃铛,你干嘛装作不认识我?难道你忘了……” “小朋友,我是叫风铃,却非你口中的小铃铛,”我指指他右手腕,“‘小铃铛’这个称呼比较适合你吧!” 男孩脸色涨得青紫,忍不住捏紧拳:“小铃铛,你装什么傻……”愤怒的铃声猝响。 “鸿儿,”一名文秀男子制止他,“不许对客人无礼,”转向我们,“两位,很抱歉,我们从外地来的,刚刚开了这间茶餐厅,不想我弟弟性子鲁莽,才开张没几天就冲撞了两位客人,实在对不起,他不是有心冒犯的,还望姑娘见谅。” “歌予,你……她……小铃铛……”男孩不依不饶,指着我急得跳脚。 “鸿儿,别闹,她不是小铃铛,只是长得像而已,”男子微微愠怒,按下他的手,对我们解释,“小铃铛是我弟弟的玩伴,两年前遭遇了不幸……”目光黯下,含些许沉重,“我弟弟一直不愿意面对事实,看到这位姑娘眼熟,就误认为是了,请不要见怪。” “没什么,”我很大度地摇摇头,浅浅一笑,“小铃铛在天上一定很高兴,有人想念她,”再向对面的女孩说,“小蝶,我要回学校了,先走啦,再见。”…… 出了茶餐厅,抬头望望天空,天色,越来越阴霾。 鸿少,歌予……抱歉…… 一进校门,感受青青校园中怀念的人文气息,久违的学校啊!我来了—— “小风——”一号楼底下,佳颖瞄见我,飞一般地冲过来,勾肩搭背,窃窃私问,“小风,夜落好几天晚上没去找我了,他说会常去看我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快告诉我。”满目的急切与紧张。 “没啊,他能有什么事?神出鬼没的我也很难见到他一回,呵呵……如果他不去主动找你,你几乎是找不到他的。”勾在肩背的手臂滑落,佳颖怏怏不乐,我的负罪感上来,“佳颖,别担心,也许他是有事耽搁了,但肯定不是什么大事,你想想看呐,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什么事能难倒他啊?再等几天好了。” “唉——只能这样咯。”她垂头丧气,抬起脚步向着楼梯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第66节 “……”我顶着沉重的压力一步步跟随其后…… 上课时,赫然发现,都快临近期末考了,老师随时可能划重点,来的学生比平时多一大半,而杜安卓和严俊却不见人影——那俩孩子怎么回事?我心下寻思着:心态够好啊,大伙儿紧张备考,他俩照翘。 瞅瞅佳颖,有后盾呢?可人女孩很无辜地眨巴眼睛:“好多天没看见他们了,也没联系,不知道在干啥。” 下课与佳颖道别后,我去光顾老师们的办公室。一张张考勤记录上,我的名字后面:空白……真多!再看看杜安卓和严俊,嗯?他们也空了不少,尤为最近一个月,和我差不了多少,且前面缺的四五次……平时分……险。 那么,我来改观改观吧!嚯嚯,顺手一道给填满小勾,直感叹我这与众不同的身份,真是太方便实用啦!! 走出学院大楼,校道旁的树荫底下,光芒四射的老弟光明正大地……等我,他身边是……紧绷着脸的以姗同学,剪了短发的她更显飒爽英姿,假如全身没有散发出类似于幽灵的怨气…… 我兜起一滴汗走过去,以姗闷沉沉地出声:“她来了,我走了。”调转头,迈步离去。 “姗姗……”我尴尬地笑,小离没把你怎样吧? “严俊打电话来找我过去。”她用不变的语调解释。 “那我也去看看,他们……今天没上课。” “不用,”她停下步子,稍微侧转头,“小风,但愿……我们不是敌人。”不管是说话的语气,抑或这句话本身,都颇含深意。 但……并非事事如人所愿。 望着前面的背影渐渐在视线中消失,我问老弟:“小离?” “你的身份迟早要败露。”他闲洒地扔给我一句,自顾走人。 我琢磨着后半句是“不必再藏着掖着”么? 同时思考着另一个问题——老弟会这么容易放了以姗同学? 弟总和我心有灵犀,“我在她身上下了系魂羽,跑不了。”他依旧步履轻悠。 我又琢磨着后半句是“要敢逃,我随便一个意念就可以弄死她”么? 系魂羽!以姗同学,你的命儿都捏在他手心儿了,稍一不顺意,莫说百般折磨,是随时随地会over啊,还挂得稀里糊涂莫名其妙,保不准人正睡觉呢,气儿就没了——弟呀!你可真残忍! 入夜,墨盘中一颗明亮的如钩月牙悬挂,星辰寥寥可数,云静止,风静止,夜亦静止,平静的夜,注定要发生不平常之事。 大厦楼顶,出院的尹剑看起来精神了许多,眼神清冽而肃杀,犹如一名真正沦入黑暗的复仇者。 “今晚多少?”他嘴角傲然扬起浅弧。 “照惯例,在昨晚的基础上再加一百,整一千,预祝你冲关成功。”我保持一贯的微微笑意。 谈笑间,四周包围数以千计的妖魔鬼怪,挤得水泄不通。 忽发觉他有些晃神。 “阿剑?” “没什么,”他抬起左腕,蓝光炫涌,顺下眼眸,语中半讽半寓,“只是突然发现,你的笑……跟她很像。” 很逼真的假笑? “……”我承认,他的观察力……很敏锐。 退出幻境观察,这些天,尹剑的进步一日大过一日,并以惊人速度成长。一个人类,居然能拥有如此得天独厚的资质,若驾驭不好,确是极大的隐患,不怪楚潇然要杀他。 身体没来由地失力,手按住心口——隐隐传来刺痛,新月刚过,按理说夜落之身不应有这般痛觉。 “夜落!”幻月揽扶我。 “不打紧。” “夜落大人,”空中一个恭谦的声音,数量庞大的各异妖怪瞬间布满夜空,为首的是一名白发清秀男子,长长的刘海遮住半边脸,一身玄色长袍,态度毕恭毕敬,“在下白鹤,特来迎接您。” 我望着漆黑的天边,兀自轻笑:“……开始了啊!” 激战之谁堪怜 第一话 夜下城堡,煦与鸢尾 莫辛站在窗边仰望夜空上绽开的炫丽彩光,指间一枚宝石戒指明耀闪烁,抬起左手轻轻吻了吻宝石初心,低声自言自语:“你来了吗?夜·落。” “花怜,你和iris保护阿辛,”郑谦简单交待,“自归,我们去湖面启动阴阳图腾。” “多加小心,他们也来了。”花怜嘱咐。 …… 小湖对面的草坪中立着三只黑影,赤面突眼的双头怪双杀,长臂巨足的九眼石妖九目,与佝偻矮小、满面皱纹的老鬼童暗x。 “屋里的小姑娘我去收拾,外面的两个给你们。”石妖九目低沉说。 “采阴补阳杀小姑娘成你的专长了。”双杀左头阴沉咧笑,“那名御灵师似乎有点特别,又长得花容月貌,作礼物送给夜落大人倒是不错。” “虽未见过真颜,但闻夜落大人容貌比女人还美,小丫头恐入不了他的眼,而且听说他对鬼族公主兴致不小,这人类御灵师免了吧!”暗x声音嘶哑而怪异。 “我去了。”九目充耳不闻,如幽鬼般隐去。 “另外两个非省油的灯,他能应付吗?”双杀右脸狰狞。 “别忘了,他是九目,身上那么多眼睛可不是装饰品。”暗x看向湖对面,“去会会他们吧!” 湖边两人平举左手,两颗绿莹莹的猫眼宝石射出强光,引入水中央,荡漾的湖面渐渐浮现一幅明亮复杂纹案的阴阳图阵,直至完全清晰映在眼前——五行之水,宝石光芒收回。 对面立刻飘来两道黑色烟雾,侵袭图阵,恰被湖中腾起的巨水龙拦下,一条青白长龙在夜色下格外引人注目。 “阁下好等。”谭自归向对岸高喊。 “对它们用不着客气。”郑谦正肃,右手指抚上宝石破魔,暗念咒语,抬臂喝出:“召唤,土应龙。” 对岸的草坪上土龙盘地而起,与水龙将两名侵犯者夹在中缝,比起灵气逼人庄严尊高的式神,双杀与暗x越显渺小而卑贱。 “这次遇到真正的强敌了。”双杀左头止不住兴奋。 “知道就别掉以轻心,早点干掉他们,破坏图腾。”暗x指示。重重甩头,一颗脑袋飞出,变作巨大的阴间恶鬼,张开血盆大口冲向水龙。剩余的佝偻身体也变作一只操刀凶煞举刀斩土龙。 双杀意会,身体以头为分界撕裂成两半,留着暗绿色浓稠液体的半边身切口各伸出一脚和无数带钩的柔软长臂,伸缩自如,如数不尽的钩锁漫天洒向两条大龙。 “小心,他们能进入结界,不是等闲之辈。”郑谦告诫。 “郑谦,十五年了,终于有机会,我们再来次天衣无缝的合作吧!”谭自归眼里闪着明光。水龙碎散,像下了场瓢泼大雨,却于对方的攻击之外复又腾起,猛然反击…… 城堡里莫辛正对着窗户发呆,一只长爪无任何征兆地抓来,被窗口的金光挡回。iris连忙拉开她,朝窗外呵斥:“谁?” “阿辛,去密室避一避,那里有我设下的真阳结界,异体不能靠近,很安全。”花怜温和说,不忘加一句,“我带了些不二家最新口味的水果糖,也放在那里。”寓意:小馋猫,美食在等你,快去快去。 莫辛耷拉下眼皮,一言不发,乖乖走到最里面的书架边,左手按上墙壁,戒指上的宝石微微闪动,书架自动移开,一道闸门开启,小馋猫一溜烟进去。 见她如此听话,iris对花怜导师的敬佩不禁又加三分。 “何方妖魔?”纵使叱问,花怜语气亦不强硬,给人温柔舒适的安全感。 “悲哀的御灵师,通通成为夜落大人的亡灵吧!”窗外一张赤红怪脸,除面部两只眼睛,前身还分布着七只牛眼般大小的阴瞳,看得人头皮发麻。 刺目的聚光透过窗,似要剜去人的双眼连带灵魂一同灼烧。iris下意识地闭上眼,然身体犹如在烈火中焚烧。 花怜并起两指,默念清心咒,丝丝缕缕金光从指尖流出,环绕周身,苦痛感减少大半,急急示意:“iris。” iris心领神会,做出与他相同的举动。 红、靛蓝宝石相映照,连成彩色光罩,护住两人,伴随两声大喝:“破。”屋内恢复正常,窗外的妖怪不见踪影。 “咳咳……”花怜握拳抵在唇边重重咳嗽,斗法过度,病弱的身体有丝吃不消。 “花怜……”iris赶忙扶他坐下,“花怜,我去追那头怪物,你留下好好休息,顺便照看阿辛。” “iris,”花怜拉住她的手臂,不放心地叮嘱,“小心行事,千万别逞强。” “all right!”女子拍拍他的肩,优雅浅笑,纵身飞出窗外。 跟着炎心探测,足足追出三四公里,地处越加偏远,宝石红光恍然强烈闪耀起来,iris提高警惕:就在这附近了。 一片无人的荒废郊区,几座破旧坍塌的砖房与简易平房,周围长满一人高的杂草,若有东西隐没在里面,并不好辨认。 “你胆儿够大,敢只身前来。“草丝里传出诡谲的音调。 “有种出来一决高下。”iris冷哼。 “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声音在背后。 iris回头,九眼怪物离她不到十米,心中陡然一骇,稳定恶心感:“你刚才说的夜落大人,是夜·落?你们的首领?”右手背在身后,握了把xx。 妖怪低沉笑开,不答话,冷不丁伸长两爪,iris眼疾手快举枪扣动扳机,长臂定住不动,旋即红色链刃缠上,至肩部将两臂硬生生割下,落地成零零散散的碎石。 “真是粗暴的女人。”怪物怪笑,丝毫不受影响,断口迅速重新长出两条长臂,地上的碎石悄悄连接粘合。 iris察觉不对,及时跳开,躲避脚下的攻击,不料手中的枪被突袭的长臂拍落。她愣了愣,豁地双脚离地,右手被钳住拎起。宝石中飞射几条链刃,但无济于事,妖怪的身体像一堵铜墙铁壁,即使灵符化的尖刃也无法刺穿。 “这……到底是什么妖怪?”iris心惊,和以前遇到的种类大不同。忽觉左手小臂一阵生疼,两只手都不能动弹,整个人吊在半空正对那七只可怖的眼睛。 先前撕心裂肺的焚烧立刻吞没体中每一根神经…… “啊——”痛不欲生的灵魂在颤抖。 生死攸关时刻,空中落下一道赤焰,利索地斩断长臂,身披银白连帽魔衣的温雅俊秀男子,宛如夜下降临凡尘的圣洁天使,拦腰抱住坠落的女子,轻盈着地。 iris知道自己得救了,吃力地睁开眼睛,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刹,模模糊糊中看到一张和煦的笑脸,好像……很熟悉……自己……认识吗? …… 望着空中被回拒的白发男子平静无澜,我预想:今晚的战火可能无法平息了。幻境里的尹剑尚不知外界动静,看来,得趁他完成训练量前,结束…… “白鹤,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不走即死。”我表明态度。 “魔王大人不在,我等只听命于尸鬼大人。”白发男子很礼貌。 激战之谁堪怜 第二话 封印图腾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幻月上前几步,将我护在身后。 我抬手搭上他后肩,示意其让开,看向空中的男子,舒浅一笑:“那么想当炮灰,我成全你。” “夜落,这种小角色不需要你动手。” “小角色也是角色,没有绿叶的陪衬鲜花怎能更娇艳?没有小角色,一部戏怎能完整?万物生灵,再卑微也有存在的价值,有价值就不会……悲哀,”我自顾走出,找准最佳位置,缓缓升空,“即便一只渺小的苍蝇,也会怀着对未来的敬畏和期待,试着坏了一锅浓汤。倔强不屈的价值,虔诚自灭的价值,能小看么?”脚下闪现耀眼的六芒星法阵,银华流光中,瀑下的乌黑长发飘扬,一袭宽大的墨色缎袍,领口处白色里衫镶有细细的红纹边线,腰系一条红色软云丝带,不加任何装饰,纯然的黑、纯然的白与纯然的红。 寂静的天底,无分毫喧嚣,众妖凝伫,匪夷所思的表情里升起犹自心底的畏惧,每一寸空气都弥漫着神之灵气,间藏压抑的死亡气息。 第67节 “白鹤,怎么办?”一只鸟妖急忙询问白发男子。 “尸鬼大人不会舍弃我们。”白鹤淡言,一颗紫红魔晶显现眼前,不断流出浓烈光云,欲将整片夜空围裹…… “哭泣的灵魂,该停止悲伤了,”我伸出右手,掌心朝上,轻念,“花飘雪·净寂。”银光中无数白色飞花溅出,形成一条条丝光游带涌向黑夜墨盘,刹那间绽放,零零洒洒如同纷飞的纯白雪花,融入流散的紫红云,似轻风吹散浓雾,还原夜空本有的黑暗。 空中顿时沸腾,嘈杂的惨叫响彻夜幕苍穹,被花瓣萦绕的妖物嘶声哀呼,片片没入体中,众妖化作普通鸟兽成群飞散、湮灭。 “夜落大人,请手下留情。”一道流火驱开白鹤身边的蕊蕊花瓣,火焰中走出一名清爽明朗的红衣男子,媚眼生辉,微欠身,“在下炎铎香,见过夜落大人。” “炎铎香?炎魔?”幻月冷语。 “是,”红衣男子施礼,“白鹤多有得罪,望夜落大人和幽冥使大人谅解。我魔域的尸鬼大人已表明,我们并不想与您为敌,今晚惊扰了您的雅兴,实属误会。望您宽宏大量,能既往不咎。” “炎铎香,血魔是否告诉过你,对我只要以礼相待,什么话都好说?”我笑问。 男子僵了一下,继而应对:“那是因为,于夜落大人,我等只得以礼相待,拂逆的下场,您刚才作了很好的警示。” “若魔域与我敌对,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正好给人类的御灵师可乘之机,况且你们还要我做魔王,撕破了脸,更不好收场了……炎同学,你说我猜得对吗?” “……不愧是神大人,既然您了解得如此通透,何不就此入我魔域?据在下所知,您的处境……不是很好呢?”他不经意地瞥了瞥下空。 “原来,你是想看我笑话。” “哪里,”他谦逊一笑,“夜落大人若无其他训示,在下先行告辞。”火焰扫过,夜恢复平静。 然而,转眼升起的结界,预示着新一轮的不安定到来。我无语叹息:我招谁惹谁了?怎么个个来找麻烦? “死神预定的灵魂,原本要死在炎魔手中,与其死无全尸,不若由我送你们一程。”我立在护栏边,俯视着几条跃上来的身影。 “夜落,”幻月拦下我,“风铃没有完全在人世消失前,你的尊严,我来维护。” ………… 煦一手揽着昏迷女子的腰肢,护在怀里,一手横执逆魔杖,态度温文尔雅:“石妖,对美丽的iris小姐下手这么重,罪过不小啊,我将代她惩罚你,别有怨言。” “你是夜落大人座下的幽冥使者之一?”九目警惕。 “求饶的话对我家大人说有用,到我这里就无效了。”煦温然一笑,魔杖前一束赤色强光凝聚,直直射向石妖。 “等等,幽冥使大人,我们……”九目急喊,想避开,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 万丈红光中,庞然大物化成暗红溶液,随光芒汇入六尺魔杖一头隐现的水晶般璀璨的六芒极星里。 一滴溶液悄悄落下,变作小石子滚进草丛…… 煦目光略沉,察觉到一丝异样,却没再做什么,嘴边扬起浅浅笑意,带着iris隐身离开。 小小的城堡书房里,花怜正打坐调息,徐徐睁开眼,问:“什么人?” 淡柔的赤光在他身后落定,煦走到一张椅边,将iris放好,见病如西施的纤弱美男子起身走来,唇角弯了弯,温声答:“救人。” “谢谢!”花怜垂下眼望着椅中昏迷的女子,抬起左手轻轻置于她光洁的前额,宝石蓝染闪出微光,“万幸,救的及时,没什么大碍。”又对一身银白魔衣的温雅闲俊男子说,“你不是人类,也不像妖魔。” “为何?” “你身上的力量……很温和,有如你本人。” 煦报以微笑,胜似暖阳春日里清风拂面,无声的交流,仅同他淡然相视一笑,不需言明,便能通晓彼此心意。他再看了一眼女子安静的睡颜,侧身消隐…… 一名少女从书架间走出,看到受伤的iris,眼里涌出丝许悲愤,稍即平复心绪:救iris的男子,是她口中的煦? “阿辛,你怎么出来了?”花怜疑问。 “你跟他很合拍?” “大概,我们是同一种人……”眼神中带缕让人看不懂的清朗。 “所以一见如故?”莫辛顺下眼睫,走向门口,“去外面看看吧!” “阿辛,你不能出去。”一道靛蓝光线飞射,握上门把的小手触电般缩回。 莫辛阴幽回头:“那个人在外面,会很安全。”不知为何,莫名地相信…… 一方水面翻起千层巨浪,惊涛汹涌,大龙腾飞冲天,钩锁绕卷,相互绞缠,光影横扫交错,令人眼花缭乱,水龙、土龙配合相得益彰,斩灭复又重生,无穷无尽,战况僵持,难分难解。 没人注意狭窄的长桥上一名男子闲定而立,手执法杖,只见六芒极星流光溢彩,一阵华丽而炫彩夺目的亮光铺天盖地…… 走上阳台的莫辛与花怜被这华美犹如白虹贯日的绚丽之光震骇,霎那间万籁俱寂,仅弥留愈渐消散的余晖。隐约间,似有一束细小的赤光注入水中央的阴阳图腾,覆上一层银色六芒星,一闪即逝,转眼恢复正常,像任何事都未发生过。 几双眼睛齐齐盯向主事者——身披银白魔衣的俊雅男子,娴静祥宁,恬然淡笑,宛如天人。 激战之谁堪怜 第三话 万劫塔·开启 湖边战火停息,两岸静默,惊愣地望着桥上男子,皆无反应,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何人?竟能做到这般? 一个看着只有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是谁? “那是……”谭自归讶异。 “……夜落大人?!”另一岸已合体的双杀暗念。 “不,是幽冥使者。”佝偻的暗沉着说,“夜落大人不会亲自来此。” “也对,”双杀默想了会儿,“不知白鹤那边怎样了?”猛然意识,“糟了,九目……” “冷静,”暗低声提示,向男子客气拘礼,“幽冥使大人,不愧为夜落大人的亲随,百闻不如一见。” “两位是想与我动手呢?还是至此打道回府?”煦温和笑问。 “若是夜落大人的意思,我等自当告退,”暗从容应道,“双杀,我们撤。” 两只体型不一的妖怪融入无边暗夜,转瞬消失得无影无踪,正如来时的悄无行迹。 “你是夜·落的手下?”郑谦右手中指扶在眉心处的镜框,脸色凝起。 煦笑而不答,望了望阳台上的少女与她身边的男子,轻轻晃动法杖,淡柔的赤晕环绕下,白色身形旋然隐去。 “站住……”谭自归急喊。 “算了,”郑谦制止他,“完成五行阵法重要,”镜片后划过一抹棱光,“他们……肯定会再出现。” 地上的血还没干涸,尸体边又渐渐扩散开更多,仍带有丝丝余温,幻月收起弑天剑,一道白光飞回袖中。他淡漠地瞟了瞟脚下几具死尸,眼也不眨一下。 “最终,还是逃不过……”我默叹。 “死在你手里总好过死在炎魔手中,何况杀他们的是我,不是你夜落,更非风铃。他们敢来这里,就注定回不去。”幻月并无一丝同情。 “是呢,”嘴角漾起轻弧,我对空中的黑色斗篷说,“无殇,你来得有点慢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最近哪儿都能碰到亲爱的夜落大人,缘分呐缘分……”感叹中,抱着镰刀看了下尸体,“唔?这次是您亲上阵啊!” “这才刚开始,以后少不了经常麻烦你。” “呀呀。您太客气了,我近日的工作量会大大增加,如果能时常见到美丽亲爱的夜落大人,无殇求之不得,”挥动标志性的大镰刀,尸体中升起几缕荧光,吸附进去,“说到工作,真想念小尹剑呢,那孩子是个很不错的帮手,兢兢业业……”转头瞅向宽阔的空地,“又有天赋……” “无殇,你该走了,别误了工作。” “真叫人伤心,这么快就赶我走啊!”他做黯然神伤状,抬袖掩在唇边,“也无妨,以后见面的机会多着呢,夜落大人,替我向小尹剑问声好哦!”话音落,斗篷浮影散去。 空地中闪过几片剑光,携带一股巨大的气旋豁开,撞在护栏上,铁围栏顷刻覆灭,强劲的剑风掀动墨色衣袍,拂起缕缕长发,我不觉一怔:眼前的尹剑,一身黑色修身款的休闲衫,目光冷鸷,右手一把长剑透着丝丝寒凉,浑身散发出阴狠戾气,仿佛自地狱来到现实人间的血腥复仇者。 他……竟然破了我的幻境! 七层高的寺塔,以大理石为基座,周围种满常青灌木,离闹市区有段距离,亦无僧人,只隔三差五的有人过来打理修缮,一到晚上,便没什么人接近,因而越发显得冷清。 虽如此,市里对万劫塔保护方面的工作却做得一丝不苟,最大原因为塔里的一尊两丈高大金佛,拥有上千年历史,历经苍生事变起起落落,从未被移动,尽管后来寺塔没落,然佛像神采依然。 塔前的楚潇然不由一个冷噤,心里无端忐忑—— “潇然?”飞煜似察觉到他的异样,仰脸关心问。 “……没事。” “楚前辈,里面好了。”一名年轻小伙儿走出塔门恭敬的禀告,望见他身边的男孩时,目光肃然警戒。 “嗯,”楚潇然颔首,转而对男孩笑笑,“飞煜,我进去了,你在外面等会儿。” “好。”男孩领会。虽然不喜欢他人看自己的眼神——排挤与嫌恶的眼神,但只要潇然在乎,别人态度怎样,无足轻重。 塔内四周插着几只燃烧的火把,光线不比白炽灯,但足以照亮整片空间,除几根大石柱做支撑。角落里摆放几张桌椅木栅栏外,再无他物,甚是空旷。正中央的香案上左右各燃了两只烛台,中间的香炉里插着三炷香,袅袅青烟冉冉上升,宁静而虚渺。一尊大金佛在跃动烛火的映照下亦真亦幻,亮眼的金色镀上一层红霜,显有几分怪谲。 金佛下香案前的开阔场地,六人分两边席地而坐,均凝神屏息,年纪不等,最大不过三十多,最小也刚二十出头。 见楚潇然进来,几人纷纷站起,最年长的男子开口:“潇然,准备就绪。” “有第一御灵师在此,今晚不用担心敌人来袭啦。”与楚潇然同进的小伙儿打趣。 “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近来的妖魔越来越猖獗,能耐也不小,”楚潇然潇洒地扬扬手,“我们快开始吧!” 八人入列站好,面对金佛围成半弧形,身前留有大片空地。各伸出左臂,戒指宝石朝上,各色石头晕开光环,瞬时一齐射向高空汇聚为一点,将高高的天花板映得光彩四溢,耀眼炫目,如同天边的彩云之巅,傲然耸立,气势恢弘。明光取佛像投影,落在空地上,逐渐浮现出一块模糊的阴阳图腾,一点一点地完美呈现,至清晰印刻在金色佛影中——即五行之金。 几人绷紧的面色露出轻松,正待有下一步动作。 塔门外一记黑色雾球飞来,楚潇然最先察觉,当即回身迎出一掌,挡住来势汹汹的攻击,雾球在掌心印出的幽蓝屏障中散灭。 “他们……来了?!”众人惊觉。 “护好图腾,我出去看一下。”楚潇然镇静交代,向塔外走去。 半空并排出现三只妖怪:处中间者看外表与普通人无异,约莫一米八的个子,长发留在脑后扎了只小辫,穿着一件黄色夹克衫,垮垮地敞着,一只手插入裤袋,流里流气,浓黑的嘴唇更衬出其诡异。左边是一名体型庞宽的矮胖者,皮肤黝黑,秃顶,系着一条暗红头巾,面目可憎,膝头外曲,呈半蹲状,乍看上去滑稽得像只大蛤蟆。右边是个妖娆妩媚的女人,有如浓妆艳抹过一般,脸部过分的白,唇瓣过分的红,眼部过分的深,一头褐发间杂几缕红色,垂在腰际,两条长蛇盘身,伏在肩头咝咝地吐着长信。 飞煜迅速闪避,身后的木窗应声碎裂,楚潇然出来便见这样一幅场景,男孩守在门口与三妖对峙,毫无退却之色。 “飞煜。” “潇然?”男孩回头看见他,惊喜且担忧。 “去塔里保护大家,可以吗?”楚潇然温声问。 “潇然……” “这里我来应付,权当拜托你了,不要让敌人有机可乘。”楚潇然笑着说。 “我……”飞煜不甚情愿,自己只想保护他,别人的生死……才不想管,可是,无法拒绝他的要求,他无奈地低下头,轻声应,“是。” 第68节 “飞煜,”楚潇然伸手拍上他的肩,“其实,保护同伴……也是保护自己。虽然你对别人好,别人不一定会领情并对你好,除了我也无人再有这份义务,但不能因此就不对别人好啊!如果我们没办法改变别人,就试着努力改变自己吧!只要问心无愧,总有一天……你曾拼命保护的同伴一样会舍身保护你。” 男孩抬起紫眸,充满迷惘,望着他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声不吭,默默跨入塔门。 激战之谁堪怜 第四话 难逃之劫 空中的蛇美人舔着红唇,看向塔前同样美丽动人的男子,视线留驻,嗓音甜腻腻如刚出炉的新鲜蜜糖:“这就是人类的第一御灵师啊!久仰大名,确实是个……很好看的男人。” “舞蛇女,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别说我没警告过你,”高个男子不耐烦,“图腾出现了,你和巨方怪去搞,我来会会他。” “血魔大人派我们来,可没叫我听你吩咐,”舞蛇女偏过头玩着宠物蛇,很不上心,“你们俩去吧!我先陪他玩玩,过会子再进去。” “舞蛇女,按鬼枯说的做,别在这儿起争执,我们要快点结束。”巨方怪沉闷发言。 “如果白鹤能顺利接回夜落大人,不就够你一饱眼福?还在乎眼前这个?”鬼枯揶揄。 “唉,你们这些蠢男人啊!就是不懂女人的心……”舞蛇女懒懒一甩手,眼神示意巨方怪,两条光影飞向高塔。 “操,谁要懂你。”鬼枯斜眼揶揄。 接近的深影被附罩万劫塔整座塔身的金光挡回,退后落在楚潇然面前的石阶下,微有惊愕。 “金钟护界恐怕不是你们能轻易闯入的。”美丽的男子清幽说道。 妖娆蛇女一扭腰,嗲嗲笑出:“刚刚布下的吗?动作够快嘛,可是我很想进去呢,再说……血魔一族的小王子也在里面,抓回去是大功一件啊!” “不好意思,”楚潇然和雅笑道,“飞煜是我的私有物,没经我允许,谁都不能碰。”长剑当空,挥洒自如,一条条优美的弧线划落,数十只袭来的幻灵鬼魅瞬刻化烟。 鬼枯急速落地,趿着一双人字拖,耸起双肩缩缩脖子,转转脑袋,目光定在石阶上的男子身上:“第一御灵师楚潇然。如雷贯耳,名不虚传,过两招咋样儿?” “你有兴趣玩,我却没兴趣陪,”楚潇然左手多出一方白帕,闲漫地擦拭着剑身,侧目瞥向三妖,眼角抹过冷冷的杀意,“一起上?” “大人物都那么自大吗?”鬼枯歪歪头,吊儿郎当地问。 闻言,楚潇然稍凝眉,心头涌出一缕不安。仔细看看蛇女与矮胖的秃头,两蛇笑得极诡异,顿即了悟—— “他们早进去了,前两次攻击可不是作秀,”鬼枯用手由前向后捋了捋头发,“这会儿,里面肯定很热闹吧!” 蛇女与秃头晃了晃,还原成两只黑雾幻灵,楚潇然不免心间一颤:飞煜在塔内,应该能坚持一阵,但那两只妖怪也非泛泛之辈,又扬言要抓飞煜。竟是自己疏忽了,既然这样…… “你好像一点不担心啊!”鬼枯冷峭讥讽,“什么人类最讲重情重义,呀呸,也不过如此。” “此”字刚说完,猛不丁一道狠厉的剑光扫来,将邋遢男子无情斩为上下两段,腰部的横截切面未流一滴血。 两截身体散落异处,两只瞪大的眼睛里满是不敢相信:“你……” 楚潇然漠视尸首,收剑转身,一刹那看见——鬼枯正完好地站在眼前!!嘴角勾出阴冽的笑意。 塔内一片狼藉,乌烟瘴气,角落的桌椅栅栏成为一堆木屑,大柱上红漆剥落,出现几条触目裂痕,似随时会折断,花斑长蛇沿高柱盘绕而上,森然吐着芯子。满地断成数截的蛇尸,密密麻麻,一段一段依旧活蹦乱跳,像一只只在炽热土面上痛苦暴晒不断扭动翻滚的水生蚂蟥…… 万劫塔俨然变成一座阴暗蛇窟。 几人紧紧护在图腾边,也仅有这一小方地可以立足,三人布起结界守护图腾,另三人与飞煜则力抗强敌。 “飞煜小少主,”舞蛇女一指轻轻擦过红唇,“看在你曾是血魔大人弟弟的份上,我且称你一声少主,若你能及时回头,我非但不为难,还可以向血魔大人求情……怎么样?考虑一下?” 六人听此言,望着男孩的眼神越加灼热,视如仇敌。 “哼,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妖魔就是妖魔,恶贯满盈,哪能指望他会变好?”一名少年怒然直言。 “江烈,”最年长的男子喝住他,“去或留,让他自己决定,我们只需坚守,与图腾共存亡。” “楚潇然一时半会儿进不来,你们没任何胜算,小少主,你要跟着一起做个冤死鬼吗?”舞蛇女讥诮。 飞煜握紧手中匕首,微微喘着气,浅灰色外衣衣摆处沾有几片蛇血,眼里的坚决无丝毫动摇,眸光凛冽:“我只认潇然。” “舞蛇女,好意当驴肝,不用再费口舌。”巨方怪闷吼,盆口大张,一发黑色陨石般的雾球,大小如其圆滚的身体,飞向金色结界中的三人。 同时,地上一段段血淋淋却仍跳动的蛇更迅速聚拢,陡然凝成一条匍匐蜿蜒而行的大蟒蛇,张开大口,亮出两颗阴森尖牙,垂涎扑来。 阴霾压抑整座寺塔,死亡临期而至—— 明灭的烛火随同东来紫气豁亮,不知何处落下片片淡紫色流光好似星辰,灿若繁华,迎向雾球与蟒蛇。一时间飞星迢迢,紫光包罗,变幻万千,塔内顿时撼天动地,巨大的击撞气波带来毁灭性一击,结实牢固的柱子终如风烛残年的老人顷刻被岁月摧毁,仅一蹲大佛屹立不倒。 待一切沉寂,塔内已残破不堪入目,好似被掏空殆尽的枯木,徒有虚表外壳,一场风雨便能将它葬送。 所有人被震得晕头转向,不知发生何故,亦不知有丝细小的紫光注入图腾,转瞬消失。 夜风荡漾,平旷的大厦楼顶,面前的尹剑神情很不对劲,嘴边泛出一抹蔑然的冷笑,使人无由战栗。 心脏——刺痛,仿佛输出的电流立刻侵往大脑,霎那间袭遍全身,我反射地揪紧胸口,禁不住闷哼,身体……像被抽空,失去力气。 “夜落!”幻月喉中发紧,于背后扶下我。 “没事。”好容易缓过来,我摆摆手,“无妨,可能是……”抬头看看尹剑,他缓缓举起手中龙渊——正指向我,眼神与剑锋同等凌厉。 我摹地一寒,万万没料到,他……居然……会有这种举动!!训练压力过重,超出了承受范围吗?我过于看重他的不凡之处,却忽略了——他到底是人类!不应用逾越人体临界线的标准来衡量。 “这一天终是来了,”幻月冷讽,紧盯尹剑,犹似看着一名无可饶恕的背叛者,“夜落,你犯下的错误,种下的苦果……”他放开我,袖中飞出一把长剑,“我来摘除。” 我拉住他的手臂,低声说:“幻月,苦果当自食,我说过,若真有这一天,我亲手了结……” “他们……是你杀的?”尹剑突然开口,瞥了瞥护栏边的几具死尸,语气很沉、有些沙哑。 我点了点头,不否认。 “敢来这里打扰,是该死。”他轻蔑地冷哼,竟认同我“草菅人命”。进而一双敏觉如鹰隼的眸子死死攫住我,狠狠咬出两个字,“夜落?” 激战之谁堪怜 第五话 魔灵之源,爆发 残破的寺塔内,浮尘烟瘴散去,守护图腾的结界已破,而支起结界的三人口吐鲜血,栽倒在地,受伤不轻。江烈等三人被气波冲散,撞入一堆残木屑中,晕乎乎的爬出来站起,看到图腾边的同伴,顾不得许多,赶忙飞奔过去。 飞煜也被震退好几米远,右臂挡住双眼,等周围沉静后,他慢慢放下手,听见几声急迫的呼喊:“李岩……庄蒙……季前辈……” 看三名御灵师身负重伤,男孩心底滋生愧意,愧对……他的信任。怒望着退到塔门的两妖:它们是魔域的妖怪!潇然在外面怎么样了?塔门前有层金色屏障,是金钟护界。塔外的妖怪进不来,进来的出不去,这两只已然困在了界面,如果自己能…… 可……再看向阴阳图腾,御灵师都受了伤…… 他甩甩头,心下一横,冲到两妖与御灵师中间,挺身挡护。 令人惊讶的,蛇女与秃头怪物正饶有兴趣地……不是看他,而是…… 飞煜猛然回悟,刚才那一击!!是……谁?顾着他们的视线转身望去—— 几名御灵师也纷纷仰起头—— 唯一没被破坏的大金佛上,左肩靠坐着一个面相仅十来岁大的小男孩,无表情的白皙精致脸蛋,完美无瑕,清颜好比镜中之花水中之月,小小年纪便生得这般俊俏,令人难以想象长大后会是何等绝色?他身着一件浅白衬衣,领口系一只红色蝴蝶领结,外套绛色小风衣,下身以灰黑短裤皮靴搭配,背靠大佛耳廓,散漫地俯视下面众人,典型一居高自傲的贵族小王子。 整座死塔内寂静无声—— 飞煜呆愣:他……那孩子……夜落的手下?!为什么?? “请问,”舞蛇女娇嗲嗲地打破过分的安静,“小帅哥……是幽冥使者?” 幽冥使者?!众人一震:什么幽冥使者?? “举手便化解我们的妖力,”巨方怪走出几步,肃穆垂立,“能见得夜落大人座下的幽冥使大人,是我等荣幸。” 夜落?!!他说话的语速很慢,在场每个人都清楚听到:夜落。是……那个夜·落吗?特派员要诛杀的夜·落?夜落大人?不一般的称呼……口气恭谨、敬畏,妖怪对他心存敬意,就表明…… “当真是幽冥使大人,御灵师的金钟护界对您起不了半分作用,”舞蛇女指尖绕着发梢。红唇微动:竟是这么一个小鬼头,接着问,“……你是来助阵的吗?” 星河抬手盖在嘴边,略打个哈欠,歪过脑袋,目中无人:“你算老几?”言下之意:做梦。 蛇女吃瘪,手中一杵,指尖缠了两道的发丝脱落,脸色变阴。 “敢问幽冥使大人为何而来?既非帮我们,难道要袒护御灵师?是夜落大人的指示?”巨方怪沉闷问。 “无聊,”星河仍旧目中无人,“看戏。” 蛇女脸色更阴,跟一个小鬼真是没办法沟通,偏又不能得罪他,如此强大的灵力,弄不好自己得吃不了兜着走。于是一抹阴笑:“那么,您不会插手了?” 星河没作表示,眼皮也懒得动一下,实现朝着他们,又像瞟着他处,意为:自便。 看案桌下忽撺掇出几条青红相见的长蛇,扑咬向毫无准备的三人,措不及防—— “小心!!”最年长的男子大喊,挥起左手一道明光切断江烈身手的小蛇,然右臂一阵麻痛,蛇毒迅速在血液中蔓延,眼前景象越来越模糊…… “谢前辈!!”江烈与另一名未受伤的男子乱了阵脚。 “嗖嗖——”两把匕首各射中一条色彩斑斓的小蛇,定在香案桌脚。却仍没能挽救余下的两人,看着面前慢慢倒下的年轻御灵师,飞煜满目愤怒,如坠深渊,六人——三个重伤,三个中毒,陷入蛇口,在自己眼底下,一个也没保护到,一个……也没有…… 他会生气吗?会失望吧!一定又会伤心,像上次那些人的死,表面上无所在意,然则谁都不知道他心里的伤痛,但是,自己能感觉,深埋的隐痛,无法表达的痛苦,非浅尝辄止,是刻入了灵魂。越装做无谓,越痛彻心扉。 “就剩你了,想继续抵抗吗?”舞蛇女望着男孩小小的背影,得意娇笑,“还是,乖乖跟我们走?” “这些御灵师命不久矣,倘若只有你活着,回去是自讨苦吃,人类与妖魔自古不两立,他们更容不下你。即使楚潇然,也很难再相信你,他是人,而你……始终是妖魔。”巨方怪粗犷挑明。 话语正中心弦,飞煜无名地害怕:“潇然……赶我走吗?”赶走……自己?!!不……它是……唯一的依靠……不能失去,不能……离开了他,自己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不要……绝对,不要。 两只发颤的手紧握,试图抓住什么,不让它溜走,这样才能得到丝许安慰,尽管遮掩不住不断翻卷的心潮,不断澎湃的……血液,似乎有某种东西在……蠢蠢欲动,难以克制的膨胀…… 星河瞥见那双愈见深浓的紫眸,与他周身一点一点涌现出来的紫黑明焰,自言自语:“散场了。”悄然隐身离去。 塔外,被幻灵层层包围的楚潇然平淡入场,只是里面那一声爆响让人担忧。 “现在担心,太晚啦,”鬼枯蔑笑,“自身都难保,多想想怎么向我求饶吧!” 楚潇然露出淡淡的笑,轻声说:“时间宝贵,不陪你玩了,”并起两指,默念,“物聚乾坤,阴阳合,束。”指尖一缕蓝光旋出,略过庞然幻灵,后者皆定住不动,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捆缚。 鬼枯发觉异常时,蓝光正巧擦过耳旁,身体竟……动弹不得。甚为惊诧:他……??做了手脚?! 华美如妖精般的男人优雅抬眸,不紧不慢地提剑朝他走去,落剑前解了他的疑惑:“最开始的那一剑可不是作秀。”并非真要杀他,仅为留一根引线,对陌生的高手,谁先出招预示着谁输了。 “能操控灵体的,有一个就够。”楚潇然望了眼地上零散的碎尸,像对空气说。 刚一转身,万劫塔塔尖紫黑强光破顶而出,直冲夜空,一层金色护界瞬间瓦解,整座寺塔氤氲萦绕,越来越浓。 不容多想,楚潇然迅疾入塔,步如生风,眼前的景象使他不由得一愣,笼罩在紫黑浓雾中的男孩跪坐在地,虽只见背影,却看得出他很痛苦,躬着身子,瞬而仰头长啸:“啊——”震天生寒。 “飞煜……”楚潇然撑开结界护体,慢慢靠近,意识到他体内的魔灵正在释放,如果放任下去,不仅五行缺一,他的魔性也将完全展现,后果…… “飞煜,快停手,住手……飞煜……” 第69节 耳边有个声音,如同当日在那棵枫树下,亲切、吻合、安心…… “潇然,不要……抛下我……” “嗯,不会,永远不会。”他温柔地承诺。 塔前一块块碎尸吸入凝血魔晶,丁点残渣不剩—— “鬼枯大意了。”巨方怪感叹。 “对方是楚潇然,这种下场是必然。”舞蛇女握住魔晶,娇语讥诮。 “任务……”巨方怪迟疑。 舞蛇女汪汪塔楼青瓦上的小男孩,前者明了,不再多说,与她双双退去。 激战之谁堪怜 第六话 最恨欺骗·泗水道迎战 夏夜清风流动,暗涌着不寻常的诡异,微风过后,空气亦凝滞,眼前一把锋刃长剑散发森然寒气,一如他此刻的眼神。 “夜落?”尹剑重复一句。 我静静看看他,并没有答复,现今他面前的,是最真实的我——风铃的真正面目,已然没什么话好说。向前倾身,还未迈出一步,幻月走上前,挡在我和他之间,与他迎面对峙。 古剑龙渊对神剑弑天,血交后同等的灵力下,尹剑达到了怎样的水准?以幻月作参考倒是绝佳之选。尹剑破了幻境,便意味着结束了蹒跚学步的阶段,能够独自走闯,不必再扶持,我得承认,魔鬼式训练对他非常有效。 “我对风铃说过,最恨别人骗我。”一双深邃的瞳孔中浸染极度的愤怒与伤痛。 “你可以恨世上所有人,唯独不能恨他。”幻月一成不变的冰冷语调。 “闪开。” “任何人不得伤害他,尤其是你。” “哼,好一个——忠诚的骑士。”尹剑冷笑,极尽嘲讽。龙渊似接收到他情绪的波动而产生共鸣,一道道白色光雾在剑锋边沿晕开,漫天杀气排开。 乍起一声刺耳的叮响,划破耳膜,光闪剑鸣,黑夜被猛烈撕开白链,两条飞速移动的身影,看得人眼花缭乱,只有一声声清脆的鸣击在诉说激烈的战况,交杂穿梭流泻的明光,犹如一把吭哧作响的无形大锯来回拉动,割破这块黑色幕布…… 城市边缘的一片面临拆迁的低矮平房,原为不少社会底层的集群居住地,因政府征用,规划将这里改建成工业园区,全部住户都要迁往他地安置,上个月刚刚完成搬迁工作,如今已是空无一人,在夜里越发显得僻静、萧索甚至有些阴渗。 分布密集杂乱的平房被一条宽敞的马路纵轴一分为二,路面并非水泥或柏油,而是铺满石子,本来坑不平,走的人多了,石子沉入土中与地相连,路也变得平坦结实,曾给居民出行带来许多便利。穿过成片平房,沿马路一直走到头,是块视野开阔的空地,路边的草丛里半掩着一块倾斜的石碑,上面刻有四个隶书大字:泗水道场。因年代久远,字体遭到一定程度的风化,勉强能辨认。 然字碑所指的“道场”毫无踪影,不见片瓦遗迹,建于何年?毁于何时?道场性质规模等皆无从考证,其本身是否存在亦无可得知。仅能确定,通往这里的大马路是由此碑得名“泗水道”。 空地中,连同黎修、宫锦凡在内的七名御灵师围成半径约长三丈的大圈,皆并指结印,默念咒语。圈内的空地中骤亮华光,随后升起一盆涌动的泥沙,自中心向四周均匀平滑流下,泥沙愈涌愈高,持续几分钟后渐渐褪尽,一座一人高的圆形筑台出现在面前,筑台上清晰刻印阴阳图腾——即五行之土。 空中直直射下一束凌厉暗光注入图腾,被笼罩在筑台之上的结界阻挡,两股相抗的力量强烈摩擦,产生阵阵充满锐气的光波余晕,遽然向周围扫去。一时间飞沙走砾,整片整片破旧民居削去了瓦片房梁,一些不经摧残的脆弱房体顷刻倒塌,发出隆隆声响,厚重的尘土重重扬起,夜色更浓、更暗。 “黎师兄……”宫锦凡急呼,守在原位上愈觉吃力,结界快支撑不住。 “各位听我说。”黎修正肃,“立即变分朔法,散开。” “可是……”一名穿制服的年轻人顾虑。用分朔法固能保全自身,可若一旦撤下结界,图腾就可能…… “快。”黎修大声催促,不容置疑。 众人见他如此,进退不得,只好默念法咒…… 结界消去的刹那,黎修迅速召唤式神亥隐——围绕着筑台,地面破土涌出三根巨大的利刺,升至图腾上方,刺尖聚在一点,三只形如蜥蜴却非蜥蜴的巨兽钻出土面,利刺正是它们额头上的坚硬长角。长角抵挡射下的暗光,并不竭地汲取,完全转嫁到自身上。 解脱压力的六人退至两旁,无不松了口气,心生佩服。事态迫在眉睫,他果断作出判断的同时竟还能腾出空隙使用召唤术,一力承担起如此迅猛的攻击。如果不是有楚潇然和狄超掩盖了他的光芒,以及左脸上那道浅浅疤痕毁去英容,不似前两者的华美出众、清逸卓越,黎修定是颗异常炫目的璀璨明珠。 空中暗光消去,三只式神被黒氲覆罩,不消一会儿便隐散不见。取而代之落下三“人”:一名黑纱遮面的妇人模样,拄着骷髅拐杖,身材微胖,全身裹着金属亮片缝制的衣物,有点像穿山甲的甲衣;一名外表普通的中年男子,方脸浓眉,额头上两条深皱纹,两腮与下巴长出了细密的胡茬,穿着一身灰色西装,看着和人类没什么差别。最后一位魁梧大汉,长相奇丑,身上挂满沉重的郎当铁锁(大概是个受虐狂),拖及地上,稍微一个动作,便一串哗哗的响,几块粗布围身,没有完整的衣物,以层层锁链蔽体。 “黎师兄。”宫锦凡等六人向他靠近,“他们肯定是来封图腾的妖魔,或许,是夜……落的成员……” “夜·落?!”五人震惊,只见识过他们的残忍手段,还未与其正面交锋,然而光是想到那种场景就足使人心惊肉跳,从刚才的一击中也能知一二—— “大家小心,他们和我们以往接触的妖怪不大相同。”黎修看了眼戒指知忍的反应,很强烈,皱了皱眉,“要谨慎。” “其他四处会不会也受到了攻击?”五人中唯一的女士发问。 “看形势,八九不离十。”黎修回答。 “先不管其他地方怎样,这里一定不能拉后腿,耽误布阵的时间。”一位比较性急的同伴说着就要冲过去。 “刘仲,别冲动……”另一名御灵师拉住他。 “御灵师们,好啊!”对面的中年男子沉缓出声,望向黎修,“年轻人,我小瞧你了。稍等片刻,会有场很精彩的表演,各位都要参与进来。”扬起右臂示意另两“人”行动。 妇人和大汉领会,跃身挥拳拐杖,挥甩铁链,两股黑雾涌向图腾。当即有四人飞奔而去,于戒指中引出xx,端起瞄准射击…… 中年男子阴笑,高举双臂,口中念念有词,黑云遮没如钩残月,几道雷光劈下。四人不待防备,被雷电吸入半空,再受一掌气旋,震飞数十米远,倒在杂草丛里不省人事。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黎修想阻止却来不及,急速单膝跪地并指结印,右掌重按地面,霍地竖起一排金色结界,及时阻挡再次袭来的惊雷。 慢一步出手的女子惊惧地跑去四人身边,大声呼叫,一个挨一个检查,发现他们全部身体发青发黑,有灼烫的痕迹,伤势严重。顿时溢出满腔悲愤,短短几秒钟,原本鲜活的生命便……让人痛心…… “芷曼。”黎修喊住她,宫锦凡拦下意欲报仇,实去以卵击石的女子。 “芷曼姐,别……”一句话未完,眼前一阵蓝晕轻拂,如同温软的流水,宫锦凡不禁随之移开视线。 风中飘舞着亦梦亦幻的大幅蓝绸,不偏不巧正截断了接近图腾的黑雾,飘悠的云带如丝如缕,如情人的芳泽,如编织着温柔的靡靡梦乡,令人沉迷,甘愿醉入其中不再苏醒…… 激战之谁堪怜 第七话 仙与妖,疑云 所有人的目光被轻轻落在如云绸缎上的倾城仙子吸引:淡蓝色水袖长裙,外披薄薄的轻纱,腰间天蓝软烟罗盈盈一系,掐出完美的纤纤柳腰,云堆翠髻,皓腕凝霜,峨眉淡扫,眼角不媚而娇,朱唇不点而红,肌肤光滑如玉,温润如珠。双膝并拢侧向一边,端庄优雅地坐在软绸上,高贵华丽,恰似芸芸众神赞,飘飘仙子舞。 无人察觉,一缕细细的蓝光在拂动的云带下悄然流入图腾。 “这个人……”宫锦凡禁不住咽了咽唾沫,“好……” “好漂亮!”芷曼有点懵。 “不是。”宫锦凡呆呆地说,“是……好眼熟。” “锦凡。”黎修顿悟,“你说你遇到过一个很奇怪的古装女子,还差点命丧她手。” “啊。”一语惊醒梦中人,少年讶然,“是她!!”肯定地点头,“没错,就是她。” “她?”芷曼仍没恍过神。 黎修暗自加强防备:尽管那番举动像帮忙阻止了妖怪,保全了图腾,但她一定有目的而来,绝非表面上这么简单。 神情闲雅悠然的仙子瞥了瞥下方众人,目光停在宫锦凡身上:“嗯?那气焰嚣张的小破孩儿?”蹙紧眉,想、很想、非常想下去扇他两耳光,再扔进幽冥之境闭门思过千年,让他还敢对自己出言不逊大逆不道。事实是——理智、理智,夜落嘱咐,不能挑事,不能杀生,不能……那个切齿啊!心里翻江倒海波涛汹涌怒气澎湃,然……外表依然一副纯洁无暇的梦中情人洛水女神形象。美丽、高雅,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中年男子悟到点什么,额上深褶的皱纹舒缓开,上前礼貌道:“请问姑娘是……” “我不跟糟老头儿说话。”璇玑抬指梳理胸前一缕长发,傲然惋惜,“唉,唯一一个帅哥又被毁容了,老天要我沉默啊!你们继续吧!该打的打,该杀的杀,我旁观,不打搅你们。” 妇人拄杖走上前几步,黑纱后发出阴浊的声音:“仙子是……幽冥使者?” “幽冥使者?”宫锦凡沉吟。 “你听过?”黎修觉察。 “……黎师兄。”少年猛然记起,眼里闪着透亮的明光,“那次和她交手,我好像听到有个声音叫她……幽冥使大人。”幽冥使,九死一生醒后独独遗漏了这个词,眼下妇人的话再度将记忆唤醒…… 璇玑对“仙子”这个定义很满意,但嘴上不饶人:“老妖婆,你配和我说话么?”轻狂而傲慢,不屑正眼一瞧。 妇人不大的眼睛眯得更小,一条细细长缝渗出咄咄的阴狠,几根干枯的手指捏紧拐棍。中年男子伸手拦下,低声警示她:“鹗姥,不得无礼。”转问云带上的女子,“不知幽冥使大人来此有何贵干?是夜落大人的吩咐?” 夜落?!!……巧合吗?!黎修等三人惊诧:她是……夜·落的人?? 璇玑无趣地撩撩发丝,捻捻发梢,充耳不闻。 锁链哗啦啦响起,大汉仰直粗壮的脖颈,狼嚎般对空呼啸,吼声震天,凶恶地瞪着空中蓝绸云带上的女子。 “呼狴x,退下。”中年男子厉声呵责。大汉的狂躁暴怒持续了几分钟,逐渐冷却下来,然利齿间仍传出闷重的低号。 “好大胆的畜牲,活得不耐烦了。”璇玑美目盛怒,扬手一条流云带飞掠。 呼狴x身上的铁链快速滚动,倏地散开冲迎上去,一条连着一条,层层递卷,像一只只数不尽的黑手伸长,扎向云带。 女子眼里闪过蔑视的寒光,轻挥水袖,更多蓝绸流动,毫无误差地缠住铁链,柔软的流云刺穿不破,顺着链条蔓延……眨眼间,魁梧的粗汉子被裹成大桩,蓝绸绕卷的铁链绷直拉紧,将他提上半空,无数四散的链条呈辐射散开,另一端似有股无形的力控制,中间绑缚着粗莽猖狂的呼狴x——不停蹬着两脚,仰脖痛苦嘶鸣。 芷曼与宫锦凡看得唏嘘,前者惊叹双方力量之悬殊,女子仅挥了两下长衣袖,就把一头凶猛的大怪物治得服服帖帖,其高深莫测可见一斑;后者曾亲身领教,此刻再以旁者身份观看,脑海中不由得再现那一幕,有如身临其境,隐然感受到同等苦痛。 黎修冷硬的面庞越发凝肃:这女人……什么来头?和他们……不是一伙吗?她究竟想干什么? “幽冥使大人,望乞手下留情。”中年男子急忙高喊,“呼狴x鲁莽冲撞了您,我定带回去严加管教。请给他一次改过的机会,介定谨记大人大恩,日后若夜落大人有何差遣,介与呼狴x必当尽心尽力。” “哈,笑话。”璇玑嗤之以鼻,葱指顺了顺胸前一缕发,“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眼色一冷,蓝色铁链收紧,大木桩勒成竹竿,惨烈到极点的哀嚎震碎人心,在夜间煞显毛骨悚然。铁链化灰散落,千疮百孔的重物砰然坠地,溅起一丈高的浮尘,呼狴x了无气息,犹如一坨死尸。 “介……”鹗姥愤意难平。 中年男子拦手阻断她,向空中的女子抱拳:“谢幽冥使大人。”回头低声对妇人道,“撤。” 三“人”消失后,璇玑慵懒地理理水袖:“没戏看了。”任务结束,终于可以回家见小落落——想法立即付诸行动。 宫锦凡见女子离去,刚想喊,被黎修制止:“先别管她,抓紧时间布好五行阵,再尽快把刘仲他们送回去救治。”他望着隐没在夜幕下的蓝色流光,心头绕出团团疑云…… 浅淡的云层覆盖着月牙,映出一轮模糊的月影,稀疏的星点像受到惊吓,躲进了黑色幕布里。是的,观着面前打斗的两人,我确定,它们是被两股强大的冷气和杀气吓着了。 幻月果是深得我意,出手重,却留有余地,不失偏颇,我不否认他很想杀尹剑,但是绝不会在我面前做。所以看似招招毙命,实以对方能接下为前提,他算得刚刚好,同时又很不吝啬地向对方传达自己酷冷的杀意。他应该也察觉到,尹剑惊人的潜质与成长速度,照此形势,没人能预料结果会如何。 不可控的力量演变为灾难的可能性很大啊!不过,我并不后悔(做都做了,后悔有什么用)…… 尹剑动作有所放缓,幻月一直保持强势,逼得他不得不处于下风,由始至终只能防守,现在已力不从心。我估摸着差不多就可以,移步向二人走去。没有悬念地,相碰撞的两把剑击出石破天惊的气浪冲我扫来(大部分时候甲乙丙丁等就是这样被炮灰掉的,以示战斗者很霸气,很威猛,很耍帅,可惜,甲乙丙丁已经躺尸了,所以,身为主角的我上了,然后——)。 稍抬手臂,气浪在身前被弹开,汇成一股银色旋流射出去,你俩送来的原材料我免费加了道工还你们,请签收(相互代签也行)…… 迅速各退一边避开攻击的两人落地,同时向我投来不满的目光。 啊啦,不好意思,拆散你们如胶似漆的胶着状。然后我感觉,投射而来的视线更冷更刺。 激战之谁堪怜 第八话 你是谁,未央之焰 尹剑以剑支地,额上的汗水浸湿刘海,左手捂上胸口喘着粗气,身体已筋疲力尽,然而瞳孔中满是倔傲的愤怒。 我慢慢走到他面前,忽略其敌视,温声道:“阿剑,纵然有我的灵力为你减少身体承受的负担,但这么乱来,跟血交之前没什么分别,急于求成只会适得其反。”掌心一缕银晕,飘飘悠悠流入他左腕的蓝晶,霎时,阴暗的烟云喷涌而出,笼罩在大厦楼顶,蔚为壮观——是他第一次召出百鬼吗? 再看尹剑身形不稳摇摇欲坠面色苍白的虚弱模样,仍硬扛着不甘示弱,我很头疼:这孩子,脾气不是一般的犟。 “你是谁?”他眼里闪过一抹隐晦与冷厉,“你到底是谁?夜?夜落?还是……”喉中干涩,音很重,“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第70节 这句问话,使我想起前番他也是如此问着风铃,那时候的回答…… 我稳了稳思绪,平静地答:“我是夜落。” “哼……”他身子稍晃了晃,表情略有恍惚,蓦地低沉笑出,满带鄙薄,“哈哈……夜落。”笑了会儿忽止住,换上极凉的苦恨,“你一直在耍我,一直在耍我。” “阿剑……” “夜落,不必跟他解释那么多。”幻月冷冷打断我。 “哼,真是对好主仆啊!”尹剑冷讽,笑得苍凉,“夜落,你赢了,赢得很漂亮,大获全胜,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眼神陡然一凛,“我认输,但是,我不会服输,我不甘心。” “是吗?”我迎上他凛寒的目光,淡淡回应,“阿剑,我只说一句,夜落是夜落,风铃是风铃,我没想过耍你,风铃视你为友,并愿以诚相待,却有很多事身不由己。”兀自轻叹,柔和地说,“也许你该知道,风铃活不长了,她快死了。” …… 湖水群山相交地带,是一片湖光山色的绮丽风景区,景区的一大亮色为精致秀美的古风建筑,四角楼宇卧落湖畔,亭阁之上,白日可欣赏临湖旖旎风光,晚上可观着环绕阁楼和石砌长廊的绚丽明灯与倒映在水畔中的灯火交相辉映,垂听夜风呢喃。 今晚有些特殊,景区未像往常那般开放,沿湖黑漆漆的楼宇只辨得出大致轮廓,惟有一座清影高阁闪烁着熠熠火光,光源处——未央楼最高层三楼。青瓦上仰面躺着一名小伙子,单臂后枕脑勺,望着云层一点点掩盖弯月,与另两名同伴戒严。 楼内四面窗户大开,浅浅的微风轻拂。地板上排布一圈半人高的火架台,五人立于外侧,合手并指,五颗宝石闪光的刹那,架台上的铁盘里全部自行燃起火焰,旺盛的火苗随风微微晃动,转瞬红光敞亮,苗火上赫然现出炫眼的阴阳图腾——即五行之火。 就在同时,一扇雕镂木窗由外猛力撞破,几块粉碎的窗棂木屑掉落地板,夹带一股强风扫进来,众人惯性地抬起手臂挡住了眼。待楼内尘埃落定,视线里多了几个身影—— 本在外警戒的小善举枪对着横梁,眼里充溢极度仇恨的杀意,恨不得立即将那人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横梁上一个十五岁上下的少年,身穿一件白色汗衫,外披薄薄的深色连帽外套,漂亮的脸蛋儿白皙透红,一双勾人的桃花眼无限妖娆,姿态慵懒地坐在梁上望着众人,嘴角浮出一抹邪味的弧度。少年身边悬空飘着一只庞大妖兽,虎背熊腰,面似豺狼,尖牙利齿,背上长有一对恶魔标志的翅膀——骨角分明,包着一层皮肉,光秃秃地无一根羽毛附着,仅看着便觉恶寒。两者形成鲜明对比,给人的视觉冲击……很大。 “小善。”蕊华飞快靠近,“杨琴和陈珂呢?你们不是在一起吗?” “他们……”他梗塞着说不下去,怒视那名少年。 “他是……来破坏图腾的吗?”除蕊华外的另一位女士猜疑,心神不宁。 “你是魔域中的妖魔?”年过四十的邱问宗沉稳开口,声音浑厚,透着威慑力,一张刀削刚硬的面容刻满经历无数生死的风雨沧桑。 “双方交战,照你们人类的习俗,是得抱上家门。”少年左脚踩横梁,左臂搭在竖起的膝头上,一出言,邪气肆意,与之青春活力隽秀的外表完全不合,“各位御灵师,初次见面,我叫情哲,情感的情,哲学的哲。”一本正经,“情感哲学,很好记的。我知道你们人类非常讲究人情礼,头一次见面更是少不了,第一印象很重要嘛。”作势拍了两拍手掌,斜睨了眼妖兽,吩咐,“蠹魍。” 后者会意,张开盆口—— 两副残留着鲜红血肉的人体残骸啪嗒掉地,登时所有人停住了呼吸,毛骨悚然地盯着地上两具尚且完整的骸骨,努力想分辨出被吃的人是谁,阵阵恐惧从脚底爬到头顶。 “怎么样,不错吧!”情哲爽朗地笑开了,满脸惬意,“蠹魍对人肉情有独钟,我特意给他们留了具全尸。”瞥瞥黑洞洞的枪口,“那小子倒挺机灵,跑得快,让我的小蠹魍很泄气,它本来可以吃饱的,现在看到你就食欲大增,想吃更多了。”说得一脸轻松,如同家常便饭,而后视线落向图腾,“这玩意儿待会儿再弄,蠹魍,先吃晚餐吧!我们不赶时间。” 妖兽兴奋地狂吼,两眼泛出饥饿的绿光—— 蠹魍厚实的巨掌一抓,地板裂开了缝,整座阁楼浑然震颤,随时有坍塌的可能,几人散开滚落一旁,惊险地避开掌风。蠹魍越发兴奋难耐,如脱缰的野马,怒号狂暴,楼内顷刻一片狼藉。 架台中的火焰剧烈跳动,图腾屡屡险象环生,“蕊华。”邱问宗疾步带开她,躲过一根塌下来的木梁,沉肃交待,“听我说,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图腾,我和陆强他们三个把妖兽引到外面解决,这里交给你和小善,尽量跟他周旋,等我们回来。”话语落下的同时,一只翼龙模样的怪鸟掠过窗外。 “师父,您千万要小心。”蕊华急拉住他迅速移动的身形。 “蕊华,凡事冷静,别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邱问宗简单嘱咐完,跃出窗外跳到翼龙背上。另三人也纷纷撤到窗边,天外飞来几只巨鸟,直击妖兽…… 楼宇内回归平静,却又很快被打破,怒极的小善扣动扳机,一束寒冽的青光射向祸首少年。梁上的身影化成一团黑雾消散,下一刻出现在他耳侧戏笑:“小哥哥,你太心急了哦!” “混蛋。”小善一腔怒火无处发泄,下意识用手肘猛地朝后一顶,愣是扑了个空,一颗美丽的无身头颅与他面对面贴近,鼻尖相触。他不觉愣了,清楚看见对方眼里邪佞放肆的笑意,令人心惊胆寒。 “小善……”蕊华大喊,飞快奔向他。 头颅下黑雾缭绕,身体还原,情哲弯了弯唇角,抬起一根食指,点在发愣的人眉心,张开双臂退后悠悠飞回梁上坐好,嘴边的笑意不断扩大。 “小善?”蕊华伸出手,还未碰到他的肩,一记拳头迎面击来。 “小善?!”她发射地侧身,没完全躲开,重拳打中胳膊,脚步踉跄,她捂着左臂站稳后,一头雾水,“你……” 后者手中已多出一把双刃刀,一跃步朝她刺来。 激战之谁堪怜 第九话 五行落定 “小善……”蕊华避过惊悸的一刺,险中要害。 “蕊华姐。”小善声音焦躁而发抖,手中依旧在攻击,“我也不想……我、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你快走,快点逃,快逃……”脸部尽显痛苦之色,内心纠愤。 “小善!!”她只是防卫,躲避刀锋,毫无反击之意,步步后退。 “快逃,蕊华姐。”小善急出了泪,“快逃……要不就杀了我,快啊!快点动手,我求你,快动手……” “够了,你给我住嘴。”蕊华愤懑地冲他吼,“要我杀你,还不如自杀,笨蛋,我一定会救你,别动不动就放弃,死啊死的,蟑螂都比你强,哼,你小子想伤到我,早了一百年。”余光瞟见横梁上的邪魅少年,是他从中作梗,救小善的关键是打倒他,但是,要怎么才能做到? 正思考间,耳边划过一阵呼啸的寒风—— “蕊华姐,小心!”小善嘶声大喊。 一小会儿的分神,竟不知不觉被逼入了死角,脚后跟又绊到一截掉落的梁木,蕊华“噗通”坐倒,恰巧躲过一击,可紧接着没那么幸运了。 “蕊华姐!”小善绝望地闭上眼。 眼看刀口落下,蕊华慌乱中在手边的木堆屑里抓过一节木槌,及时挡住,只闻清脆的“咔嚓”声,木槌裂开缝隙,锋利的刀刃紧向她面门逼去。 “蕊……华……姐。”小善死死抓住握刀的右手,试图控制,怎奈手脚根本不听使唤,刀锋一点点深陷木槌,裂缝愈大,他流着泪喊:“蕊华姐,你会死的,快还手啊,求求你,快点还手……求你……杀了我,让我解脱吧!” “闭上你的乌鸦嘴。”蕊华咬牙坚持,“我怎么可能杀你?怎么可能?”打趣一笑,“……没想到你小子挺厉害,我真有点……吃不住了……”眉头紧皱,盯着越来越大的裂口,最终“咔”的一声,木槌彻底断裂。 “不要……”恐惧悲绝的惨呼湮没在流泻进来的淡淡柔光中。 小善被光芒弹开,滑退几步,脚下不稳身体后仰倒地。明亮的浅黄光晕如百里外的一缕幽香,山涧细细的沁凉泉水,琴弦上淌出的温柔安眠曲,满楼萦绕,抚慰着绝望的灵魂,华晕渐渐散去时,一丝淡色明光悄悄注入图腾。 正眯着眼津津有味地欣赏同伴相互残杀的情哲愕然,不仅小善解开了缚控能活动自如,跃起来就跑到蕊华身边扶起了她,面前,也出现了一位可伶可俐的小萝莉:穿一件淡黄色的蓬蓬裙,水红色薄纱外套,脚上一双红色小舞鞋,乌黑的长发绾了几缕在脑后,用一根红绸带系成蝴蝶结,余两条长带顺着黑发垂及腰际,唇红齿白,像牛奶沐浴过的嫩滑皮肤,黑曜石般的眸子闪着晶亮的光泽,精致的鼻头和樱桃小嘴,整个一天生的美人胚子。 肃然而立的她手中托着一轮银白如月的光球,犹是一颗硕大的莹润珍珠,衬得她带有几分仙气,不容侵渎。 “她……小女孩??”蕊华惊愣。 “好像……是她救了我们。”小善低低咕哝。 “小姑娘是夜落的部下,幽冥使者?”情哲稍恢复正经,尸鬼的猜测不错,御灵师布五行阵,夜落不会不为所动。 “你既知我家大人,见到本使者,就该懂得进退,事事不要做的太过分。”妙音目光凛冽。 “哦?幽冥使大人,好大口气啊!”情哲蔑染哂笑,两手扶着横梁,歪歪脑袋,“能解魔心链,也难怪,你的灵力……很强。看不出这么秀色可餐的小姑娘,会是夜落大人的六位守护者之一,幸会幸会,往后还请多指教。” 听到夜落,小善忍不住腾地涌出怒火,看妙音的眼神像与之仇深似海。蕊华拉紧他,低声劝他冷静,一个恶魔少年尚且应付不过来,再惹恼这个小姑娘,两人必定性命难保。听其对话,从中能获知一些信息——夜落和幽冥使者——要想办法告诉阿辛他们。 妙音感觉到仇恨的视线,转过脸,凉凉地问:“我刚救过你们,你为何不知道谢,反如此痛恨?” “夜——落——”小善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两个字,眼中聚满浓浓的恨。 “??”妙音不明白了,夜落大人虽冷傲,却真真是温柔善良,人见人爱,他干嘛那么仇视,眼珠子瞪得恨不能把自己千刀万剐? “夜落是我们最崇敬、最仰慕的真神大人,对他身边的幽冥使大人,低贱的人类不要太无礼哦!”情哲不亦乐乎地火上浇油。 “混蛋——”小善暴怒,拼力挣扎,“蕊华姐,放开我,我要杀了他们,放开我……” 蕊华死死抱住他:“小善,冷静,你打不过他们,快冷静……” “……”妙音倍感无力,莫非这是殿下提过的妄想症加颞叶癫痫,歇斯底里的躁郁精神病?? 没多久,飘来一个声音止住了狂躁失控的场面:“天魔大人,您请回去吧!这儿属下来打理。”窗台上,是名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高个男人,剃平头,外穿橄榄绿的外套,表情很麻木。 情哲瞟了眼:“柏墀。”眼里溢出懒散戏谑的笑意,“人间比魔域好玩多了。” 男子跳下窗台落到图腾前:“天魔大人,这种琐事有属下做即可,您不用亲自走一趟。”向妙音微躬身,“幽冥使大人。” “见到了大名鼎鼎的幽冥使者,不虚此行。”情哲愉快地说,“柏墀,蠹魍呢?” 窗外飞进四人,截断了正欲答话的男子,他滞了会儿,缓缓开口:“如您所见。”御灵师活着,说明蠹魍非挂即残。 “唉,可怜了我的小宠,御灵师……名副其实。”少年脸上盛着与外表全然不符的邪戾。 “还打算继续留下吗?”妙音淡淡问。 “不了,再见,可爱的幽冥天使。”情哲不急不躁,“期待与你下次见面。”梁上的身影化成一团黑雾消散。 妙音在情哲和柏墀离开后,漠然地望了望几名御灵师,身前的光球发出亮丽华晕。 “且慢……”邱问宗看着光晕中逐渐淡去的女孩,忙欲阻止。后者并无理会,华光散尽,楼内余留一片残败……以及火光灼灼的图腾…… 东逸古刹,狄超抬头望着夜幕尽头,万劫塔方向隐约泛起金晕,紧蹙的眉头舒展开,脚边图腾——五行之木绽放幽光,先涌出星星点点,后如巨龙腾空出世,扶摇直上,一束光柱冲入墨盘…… 大厦楼顶,城市边缘五道光柱清晰入眼,夜空立刻被一层白灿灿的光亮阻隔,宛如一块巨大的透明平面镜,源源不绝地从五行柱中汲取明辉,慢慢向四周扩散延伸。场面之浩大,震天撼地,犹似乾坤颠倒,地土重生,我内心小小的感慨:御灵师们,真乃干大事的料!!嗯,明天报纸会怎么登呢?啊,不对,现在是晚上凌晨一点,应该说今天的报纸。嗯,有没有夜猫子出来拍视频?天亮后上网瞅瞅去。 再看眼前的尹剑,怔怔无言,对外界的风云骤变无一丁反应,仍沉在那句“风铃活不长了,她快死了”中,久不能回神。 激战之谁堪怜 第十话 风起云涌·最后的宁静 空中百鬼受惊,团团雾带不安分地游弋,等着主人指令,寻求一个稳妥的庇护所。我重新结起被尹剑打破的环境,幽暗中寂静如初,躁动的百鬼得以安静下来。无边无尽的明暗空间,完全与外界隔开。 “阿剑……”我试着唤回他的思绪,换得一把长剑相对,锋利的剑尖精确地指着心脏部位。 “你骗我。”他的声音沉郁而阴冷,有些沙哑,“从头到尾,你一直在骗我,你的名字,你和风铃的关系,没一句真话。你想利用我对付无殇,我只是你的一枚棋子,一枚被你骗得团团转的棋子,对不对?” 他质问的同时右臂向前推进一寸,冰冷的剑尖隔着衣物抵在心口,我正觉丝丝寒气渗入胸膛,尖刺愈加逼深时,长剑被握住了。 白色剑身顷刻染红,鲜红的液体沿着血槽缓缓滑落,一滴滴血珠接连不断地坠入脚下的浅水层,那只手布满殷红,红得触目,无一丝松开的意思。手的主人,一张俊美绝伦的脸上是万古不变的冷漠。 “幻月?”我挺诧异,他不是不知道即便这一剑刺下去,也杀不死我,当初他就是一句话没说很干脆果断地将我穿心而过。犹记那时他尝了一下弑天剑上的血味,神情微震了震,几不可见,眼底升起极细极细的波澜,转瞬即逝。然而我捕捉到了,我知道,那一刻起,他,只会成为我夜落的……属于我的独一无二的月。 “只要我在,绝不许任何人伤你。”他冷冷的调子毫无起伏,“我在你面前,就不准你受伤。”又警醒长剑另一端的人,语调更冷,“尹剑,我有很多机会杀你。” “但是你不会。”尹剑轻蔑回一句,“夜落,我对你还有利用价值。” 我抬指捏住剑尾,幻月才意会地松了手,顿时血流如注,他却像个木头人一样没知觉,给人错感,受伤的不是他——实至名归的冰雕一块。 “阿剑。”我移开那柄龙渊,轻淡道,“说起利用,你何尝不是在利用我?我给你的和你得到的都是你想要的,除了不可预知的力量,这些对你并无坏处,你是生意人,能算出这笔买卖你的收益很大,够做你复仇的资本。之于无殇,我其实有另一手安排,不过想优先选择你,理由是你跟无殇的关系比较特殊,和我的人比起来,你对付他更富戏剧性,或许会更加精彩,更有看头。我说这话的另一层意思是,没有你,无殇我该怎么对付就怎么对付,结果并不受影响,你的出场仅是为了让这场表演多点乐子罢了。” 他垂下手中剑,听到我的“坦白”后冷静不少,低低笑出,左手覆上双目:“夜落,你花这么多心思,晶石、血交、灵力,就为一点点可笑的乐子,哈哈……风铃,夜落,所以,你要让她消失么?” “风铃的心脏……夜落带给她的痛苦熬到头了。阿剑,放弃风铃吧,没人能把我和她分开,活着如此,就算她死了,灵魂也只能为我所有,和我永生永世,共存不灭。” “永生永世,共存不灭?”他放下了手,目光陡然阴寒。 “嗯,是的。”我爽快回答,对他身后几只鬼影说,“我送阿剑回去了,你们暂时留在这里避一避,他有晶石,不妨碍通灵。”挥手一片银光,不等他再出言,直接将其传送到家,我和幻月则返回大厦楼顶。 五道光柱渐渐收缩,空中结成一层流动的光云,倒扣在夜穹之上,如漂浮着静静流淌的碧清溪水,纯净、清澈。 “夜落,你在养虎为患。”幻月淡漠道。 我宛然,养虎为患吗?尹剑的仇恨多大,他的力量就会有多大,甚至超过……希望我的灵力能够在他体内压制…… 第71节 可是,我无法控制人与日俱增的仇恨,他的仇恨…… “如果最终不可收拾,他的仇恨,我替你承受。”幻月兀地开口。 我倏儿笑了笑,他越来越能猜我的心思了。不觉欣悦:我的月啊!万年前的那场恶战中,若是死在了你手里,我不会有半句怨言。而事实,不管你愿不愿意,注定了……你是我的…… 就如现在,你能把自己的一切交付给我,我也可以把自己的性命交托给你,与生共灭,永不背叛,不单单因为血交的关系…… 谷江城西面的湖泊对岸,空中妖气弥漫,群魔涌动,不久前袭击图腾的妖魔聚众于此:双杀、暗x、舞蛇女、巨方怪、介x、鹗姥、天魔情哲、柏墀,而九目、鬼枯、呼狴x与蠹魍被带去了魔域,另有幽媚、狼聿邪、雪妖、牛鬼、白鹤、炎魔炎铎香、阴魔阴百煞、血魔元道等。 湖面上腾起浓黑的雾气,里面走出三个身影:居中者为黑色披风、骷髅面具的尸鬼,左右两边同为披风装扮的一男一女,相貌出众,男的英挺柔俊,女的秀雅端庄,一眼瞧去,金风玉露,双壁天成。 “尸鬼大人,侍者大人。”元道歉然施礼。 “魔王大人座下的两位亲侍,焰锥和焰狐已苏醒,他们会助魔王大人的灵魂复苏。”尸鬼沉缓说,“夜落那边……”遥望谷江上空的淡淡光云,“有行动了。” “尸鬼大人,呼狴x他们如何了?”介x站出来问。 “魔池中炼出的魔晶,凝结了数以万计的妖怪精魄,是我魔族之宝,魔晶自可恢复他们受损的元神,只需要时间。”嵌入了魔晶的元神,值得见证……空洞的骷髅眼下划过一抹阴光,“十颗魔晶,他们三个各据其一,除去白鹤、幽媚、舞蛇女、介x、柏墀五颗,最后两颗给焰锥和焰狐,以作解除纹封催醒魔王灵魂之用。”转问血魔,“对夜落调查得怎样?” “无论何时,夜落身边必有幽冥使者相随,许是由于他的灵力突然间大减,体质也似弱柳扶风,其中原因却不大得解。” “尸魔倒为我们做了件嫁衣,他很会精打细算,在那个叫欧凝的女娃意识里留了点东西,恐怕唯一没料到,最后竟是给我们大开方便之门,当初被他盗走魔王大人的魔莲不算太坏。”衣冠楚楚、虽不算英俊潇洒,可又不失刚毅英气的阴百煞讽笑。其外表与名字完全不相称,名为阴魔,实际阳刚味儿十足,体型健硕,用一个单词形容便是,非常的……man。 “不否认欧凝起了作用,但不能为全解。”元道接着说,“此外,我还发现了一件挺有趣的事,有个叫尹剑的年轻人,曾是楚潇然的学生,现在两人是仇敌,好像有深仇大恨。” “哦?楚潇然的仇敌吗?”舞蛇女挑起眉梢,绵柔一笑。 “重点不是这个,而是尹剑……他手里有一颗蓝晶,那颗晶石受到不少妖怪觊觎,是真正的神物,并且,晶石上残留的灵力和夜落十分相似。” “那是夜落大人的?”牛鬼想都不想地蹦出话。 “这可作他灵力大减的一种解释了?”炎铎香似有所悟,手肘碰了碰身边心不在焉的少年,半开玩笑地问,“情哲,你的看法?” “嗯?”少年懒懒回神,答非所问,“哦,我只对他身边的幽冥使者感兴趣。”眸中闪过一抹寒冽。 “……”传闻中的牛头不对马嘴。 “他的晶石和幽冥使者?”尸鬼沉凝了会儿,“或许,对今时的夜落,我们可以……”骷髅洞孔后有股深意不明的笑:鬼族公主与魔王大人……夜落,不管你愿不愿意,有些事,总逃不开…… 激战之谁堪怜 第十一话 一生最大的赌注 明亮的大厅里,众人齐聚一堂,莫辛如往常那般窝在柔软的大椅里,余下花怜、郑谦、谭自归、楚潇然、黎修、邱问宗、小善、狄超等人或坐或站,表情不一,有轻悠、有凝肃、有冷静、有平和、有恼恨……芷曼和蕊华去照顾受伤的iris与其他数十名重伤者,说重伤,实与瘫痪无异,能不能醒仍是个未知数。 “为布五行阵,御灵师损失惨重啊!”莫辛仰靠着椅背,呆呆地盯着天花板,两只拳头攥得很紧。 “斩妖除魔,总免不了牺牲,”郑谦推推镜框,“死亡时时刻刻伴随着御灵师,今天还生龙活虎,明天就可能成为一具死尸,每个御灵师都要有这份觉悟。虽然痛惜,但是,我们依然要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同妖魔决一死战,这是御灵师的宿命。” 宿命?莫辛在心里冷笑,如果是宿命…… “索性阵法完成了,三天后,一些杂碎妖灵就会覆灭,剩下比较难缠的也容易清剿。”狄超冷然说道。 “可那些幽冥使者……”黎修拧眉。 “阿辛小姐,复原图做好了。”楼上,宫锦凡在廊边望着众人。 密室的大指挥台上,光束中一名银白麾衣男子,一名蓝色古装衣裙女子,一名淡黄连衣裙的小女孩。 一行人围聚在台边望着影像沉静不语,不止惊于其容貌之美,更叹于其力量之强,男子与小女孩是——风铃家的“亲戚”,不难判断那女子也与风铃存在千丝万缕的关系。 楚潇然定了片刻,随口说:“我去看看飞煜。”转身向外走去。 “是该把他看好,”郑谦语气无一丝温度,“万劫塔极有可能也出现了幽冥使者,他是唯一清醒的目击证人。还有,他的魔灵之力……要多防范……” 楚潇然嘴角噙着微浅的笑,没说什么,略扬扬手,步子未停继续往前走。 “我也去看iris嫂子。”宫锦凡尾随。 一扇门自行开启,面色苍白的iris进来,楚潇然冲她浅浅点了下头,不紧不慢跨出门外。 “嫂子,你醒了。”宫锦凡有丝欣喜,扶她来到指挥台边坐好。 看到影像中的男子时,她蓦然一怔:煦?!……什么状况?!! “现在,对风铃作何处置呢?”谭自归提出。 莫辛看了眼iris,又望向台中的影像,平缓说:“这个叫‘煦’的男人,救了iris……”余光瞥见她震愣了一下,转回目光继续道:“这个小姑娘叫妙间,iris和楚潇然去沣山老宅没看到的那个亲戚,大概就是这位古装美女了,叫璇玑。都是夜落的亲随,幽冥使者……吗?” “他们似乎并没有恶意。”花怜温言。 “有没有恶意是另一说,”郑谦手扶在台面,缓缓坐下,神情冷肃,“那风铃有个叫夜离的弟弟,她本姓夜,又是老宅的主人……夜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这回是自己跳出来了。” “夜落?幽冥使者?”iris弄糊涂了,“阿辛,你刚才说……是煦救了我?他……是幽冥使用?”风铃……是夜落?怎么……全混乱了? “嗯。“莫辛简单应了应。 “仔细想想,他们都是在关键时候出现,那些妖怪又对其存有敬畏,主动撤走,五行阵能完成更像是他们帮了忙。”花怜再开口。 “那女人上次打伤了我,可昨晚她的确帮了我们不假。”宫锦凡从旁佐证。 “夜落的恶行人尽皆知,他们会帮忙,只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小善愤慨。不想这无意说出的一句话令在场者陡然惊颤—— “五行阵?!”谭自归道出众之所想。 “应该不会,”静穆半刻后,狄超接话,“我解开了东逸古刹的天咒纹,没发现异常,如果被做了手脚,我们不会毫无知觉,五行阵也不会这么顺利了。” “话不无道理,”邱问宗表示认同,考量了会儿,兀地问iris身边的少年,“锦凡,能把风铃的影像调出来吗?” “哦,稍等一下。”宫锦凡忙应,坐到旁边的电子屏幕前,手指飞速敲着键盘,原先三幅影像消失,换上一位娇小可爱的女生,素净的娃娃脸漾着微微笑意,乌黑的长发扎起几缕垂在脑后,穿一件浅色v领短衫、米色长裤,脚上一双白运动鞋,怎么看怎么普通,和前面几个简直是霄壤之别,天外飞仙和凡夫俗子之差。 黎修盯着那张脸,心头涌出异感:“这是……风铃?……有点眼熟?” “黎大哥,你认得她?”小善疑惑的话语引来众人视线。 黎修低首冥思,没几分钟骤然抬头,想起来:“她是丁灵!!” 众人大疑,莫辛尤为诧异—— 黎修解释,去年曾有个懂得奇门异术的女生找到他,说他们学校里有只九百年的狐妖,希望他可以相助剿灭。黎修不清楚那女生如何知晓他身体的,却不能对这么一只危险的妖物放任不管,所以应答了下来,同蕊华一道将她诛杀。 那只狐妖,就叫丁灵,和面前的女孩十分相像。若非亲手杀了她,黎修断难相信她还活着,并且可能是夜落。 “风铃、夜落、丁灵……”莫辛晃晃脑袋,复杂啊!但越来越接近了…… “马上对风铃实施二十四小时监视,如有必要,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漏掉一个。”郑谦发令。 “哈哈……”莫辛忍不住发笑,学汪精卫么?连连摆手,“老郑啊!你想得太简单了,她身边的人有多厉害你昨晚不看到了吗?会给你机会下手?这件事呢,交由我来办,我全计划好了,暂时别打草惊蛇。” 郑谦黑着脸,沉默须臾,镜片暗下,“阿辛,希望你的结果不会太坏。” 莫辛顺下眼眸,心想:自然,即便你察觉到了又怎样,至少做过,赌了这一把,我就不后悔,哪怕前方是悬崖,面临的是粉身碎骨……只因,这是我一生最大的赌注…… 近两日,世界清静不少,空气闻着舒服多了。 我举头望蓝天,低头思试卷,期末考呀期末考,脑汁纠结。bingo,灵光乍现,发挥我的“超能力”吧!嚯嚯……内心的小恶魔抱着小叉戟手舞足蹈,耶耶!咱不剽太多,过线就好。异于常人的身份,好哇好哇…… 关于那晚的惊天动地,报纸没登,网上没影,偌大个谷江城,硬是没一人知道,我不禁再次感慨:御灵师,人类的偶像! 摸摸脖子上的银质项圈,暴汗:两年前是小铃铛,两年后升级成项圈,我怎地老是被当成宠物的命? 回到昨晚,去看佳颖,她笑嘻嘻地说要送我礼物,继而从背后晃出一只项圈给我套上,熟练地锁好,抓紧小钥匙,挂到自己脖子上,说,这项圈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嗯,做工很细致,光看那繁琐的锁孔就知,上面还刻有几朵紫罗兰——谓之她的幸运之花。项圈大小正合适,套着不松不紧,难为她花了大把心思,甚至为此拉下面子找严俊帮忙。 总而言之,她说,以后,再也不怕找不到我了。 我黑线:小佳颖,咱不带这样玩的。 激战之谁堪怜 第十二话 但愿我们不是敌人 指尖轻点,项圈暂时隐去,可不能让佳颖看到风铃颈上套着她的专属物啊!我轻快地走在校道上,定睛一瞧,树荫下长椅中的身影—— “筱贞!”好久没见她了。 听到声音,她缓缓转过头,面部消瘦发白,下巴更尖,像刚大病了一场,叫人心生怜惜。脸上冷淡麻木,语气平平,“是你啊!” “筱贞,你怎么成这样了?”我坐到她身边,关心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话未出,她眼眶中先溢满泪,忙用手擦去,吸了吸鼻子,声音哽咽:“我……我妈……” “阿姨?她的手术不是很顺利吗?我最近一直没去医院,也没去探望你们,她还在调理吗?”我装糊涂。 “她……她……”她捂住了口,狠狠啜泣几下,苦涩道,“她……死了……” 看她伤心欲绝,泪如不断线的珠子,我说不出话安慰,揽过她颤抖的身子,任凭她埋在自己肩头哭泣…… 等她哭够了,稍稍理了理衣衫,擦擦通红的眼睛,情绪稳定了很多,拾起长椅上的背包和书:“我下午有考试,先走了。” 悲痛中能想起考试,该说她什么呢?好学?书呆子?不,是理智,她走开时的眼神,很平静、坚强……或许不是真正的坚强,而被另一种东西覆盖。那种东西,尹剑眼里也有——是仇恨。 考试周,学校沸腾了,花痴涨潮了,小离金盆洗手了(原因:他是实习讲师,实习期结束,就不想干了,在家宅),尹剑重出江湖了(失踪大半个学期的尹大少归来,让花花们的喜悦之情如长江泛滥)。 佳颖的心情上了云端,以姗话本不多,自被小离救回来之后更沉默了,严俊和杜安卓脸色不太好,像很劳累,提不起精神。可他们都不愿解释,杜安卓只敷衍说考前突击晚上熬过了头,很正常。 我想,他俩八成又乱来了,五行阵已布好,纵使有那份心想做点什么,暂时也不需他们如此奔波……五行阵么?借着御灵师的阵法,谷江——终将成为我的舞台。 这几日天天躲着尹剑绕道而行,避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小时的考试,我二十分钟搞定,且题目答满,史无前例的……快,满座同学与监考老师怀疑加惊羡,要知,许多同学才刚做到四分之一。 最后一场,照旧,踏出教室:呼——从没哪次考试能考得这般得心应手,这么……惊世骇俗,爽啊!是的,我喜欢考试了。 教学楼底,被逮个正着,远远树底下英俊挺拔的清泠贵公子……和安静韶颜的……以姗同学!似专等我出现,看到他们的刹那,恰好对上两道直射而来的目光。呃,怎么感觉像要找我算帐? 我扯扯嘴角,摆上微笑,慢慢悠悠地走过去,虽不知他们说了什么,但内容肯定和我有关。面对着疑问深重、寒风凛冽的视线,我更加肯定了。 “嗨,阿剑,姗姗。”佯作若无其事地打招呼,“你们考完啦?” “嗯,等你。”以姗直截了当。 “……”我语塞,表情好严肃! “小风,”尹剑眸中软和了一些,抬手抚上我的脸,“你……身体还好吧?”眼底有丝不明的意蕴。 “啊?”风铃的正常反应,应该是这种雾水感,我如是扮好无辜者角色,“挺、挺好。” “尹剑,”以姗切入正题,“我跟她聊聊。” “出、出什么事啦?”我心虚。 尹剑的手落在我肩上,力道越来越重,肩部传来隐隐的疼痛,灌注着丝许苦涩恨意。我心里吃痛,假装无事地提醒,“阿剑?” 他恍然回悟,瞳仁渐转清明,慢慢松了手…… 第72节 我随以姗走开,听见身后一句很轻的问话:“小风,你是风铃,是吗?” 是,我是风铃,然而,又不是风铃。 以姗带我来到一座实验楼前,高大茂盛的梧桐树遮天蔽日,实验楼离教学楼有段距离,期末考试期间,四周几乎无人,凉爽而冷清。 我很少观光与自己专业无关的授课地点,但是这栋楼,蛮眼熟!无意瞟见附近的食堂……嗯,明白了。 “夜落。”以姗突然叫出。 “啊?”完全的条件反射。 “你真是夜落?”一双犀利的眸子紧逼。 “呵呵……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你向尹剑承认了,不敢对我承认吗?” “……” “那次你跟田佳颖闹僵,我们在食堂碰面,你接了个电话走了,我就在后面跟踪,一直进到这座实验楼,发现你消失了,那一刻我确信了自己的怀疑,你不是普通人。” 确信……怀疑?她不是说产生,更早之前便起疑了吗?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感觉,真正对你起疑是后来你出现在教堂的钟楼里,我没亲眼看到也没听到夏汀说了什么,但这并不重要,你去钟楼的原因足够让人在意,还有,”她顿下,正肃看着我,问,“小风,你的心脏病不是医学上的疾病,是受了什么诅咒吧?” 我徒然一个寒战,以姗同学,你的聪明会叫人无地自容,干笑:“哪有那么多诅咒啊?” “心电图测压各项检查都正常,你的心脏没有病变,疼痛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故意装的,另一种就是……诅咒,而你表现出的痛苦显然装不来,答案只有第二种,诅咒,科学不能解释的现象。小风,你不想告诉我吗?” “告诉什么?”我很平静地装傻充愣。 她也不急不躁,继续说:“安卓昏迷时,我叫你去医院,说希望你能唤醒他,其实你我都明白,说是唤醒,实际上是要封印他体中的力量,在他灵魂上加诸封印,以防那股可怕的力量冲破牢笼,极度危险。我把赌注下在你身上,觉得你能做到,果不其然……我做不到的事你真的做到了,还轻而易举。” “姗姗,”我淡然问,“你今天是来揭穿我的?” “我只想了解事实,并希望,”她长吐一口气,颇有无奈,“你能帮助安卓。” “他?”刹那,我意识到一个问题。 “你加在安卓身上的封印减弱了,那股力量越来越不稳定,如果他自身无法压制……安卓将会……” 是我疏忽了,我的灵力大减,势必会影响到杜安卓的灵魂封印,因施术者与受施者之间存在的灵力连属关系——若我消亡,我的封印便不再对他起作用,不过,“你这么相信我?” “因为,你去钟楼救了欧凝和林希儿,你封印安卓的力量救醒了他,你弟弟……那晚救了我,而你接受尹剑……”她定定凝视我,话锋一转,“所以,我想用自己的眼睛去证明,用自己的心判断,”语调放缓,沉沉说,“夜落。” 我轻笑,“你没说,我接受尹剑是为了什么?” “你心里清楚,何必都要我说出来?” “姗姗,谢谢!”你的理解。 “别谢得太早,我说过,但愿我们不是敌人。” 一道夏风拂过,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天地间,徒剩一片青黄梧桐叶旋然落地的声音—— 决战之夜梦由生 第一话 庆祝 敌人,什么是敌人?仇恨、敌对,为何仇恨?为何敌对?利益、立场,为谁的利益?为谁的立场? 以姗说这些天以来,他们发现了庄园里的那只树精,那只扬言要报仇的妖精,为制服她费了不少功夫,所以杜安卓和严俊才会看起来很累。她知道御灵师对谷江做了应对措施,不然那树精也不会突然失去妖力,轻易被降伏。 我欣慰于她的能力,有这么敏锐清晰的认识,即使卷进腥风血雨,也够自保了。相信小离对自己的玩具会有升级概念,起码要受得住他的暴力打压吧。 和以姗回到教学楼前,已临近考试结束,不少学生三三两两地出了考场,佳颖奋力朝我们招手:“小风——” 树底下就她一人,直抱怨等了好半天。掏出手机一瞧时间,足足半个小时。我疑惑,结束的铃声还没响呢,她提前交卷啦?尹剑上哪儿了? 佳颖的解释:因严重受我影响,班上的同学集体被刺激,一大半人提前一个小时交卷,他们也无例外,埋头奋笔疾书,终于,她、严俊和杜安卓提前四十分钟解放。 我汗滴,一周下来,煽动力如此之大了,年轻人,别经不住刺盲从啊!金融的高材生们,注意羊群,羊群!那啥,微观老叔,录成绩时一路飘红不干我事啊。 佳颖继续解说:几人临时起意吃顿大餐庆祝考试周顺利闭幕,她恬不知耻加厚颜无耻又自然而然地把买单的事推给尹剑,然后杜安卓去找欧凝了,尹剑和严俊去找吃饭的地儿,她自告奋勇留下等我们兼带通知。 我觉得,她故意的。临时起意……呵呵……佳颖,你逮着谁是谁啊? 谷江市一家数一数二的豪华五星大酒店楼下,我望着金光闪闪的华丽门面,无限感慨:尹大少爷,您出手真阔绰!平时不挺低调的么?再感慨:人比人真的会比死人!再再感慨,社会的贫富差距啊!你让平民阶层羡慕嫉妒恨呐!再再再感慨:佳颖,不要乐不可支地把我连拖带拽的押进去好咩?我自己会走路的。 进入富丽的包间,四人都在等着,佳颖积极拉我到尹剑邻座的空位坐下,她顺着坐我旁边,余下是以姗。尹剑另一侧是杜安卓、欧凝和严俊。 服务员鱼贯而入上菜的同时,桌上已开了两瓶香槟,佳颖刚给我倒的一杯酒被尹剑伸手接过去,换成了一杯热腾腾的菊花茶。 “她身体不好,以茶代酒了。”他随意说着,一句关心的话,语气有点凉。 本渐入佳境、热情高涨的氛围无故冷却—— “明天放假了,这是我们这学期、也是大二的最后一餐,大家先干一杯。”杜安卓来句开场白。 “好,干杯。”严俊附议。 “叮叮”声后碰完杯,我轻轻喝下一小口茶,捧着杯子,手心汲取瓷面暖暖的温度,问:“大家暑假都留在谷江吗?” “嗯,我继续在谷江修行。”以姗轻淡地说。 欧凝自是跟着杜安卓留下,我看向严俊:“小俊呢?” “我……留下来,和安卓一样。”他简短回答,眼里藏着不明的扑朔。 “哇,全员齐了,想法这么一致!”佳颖喝过酒,脸颊微微泛红,兴奋劲一来,趴到我肩上,开始八卦,“哎,小风,你跟尹大少进展得怎么样了?” 没进展,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干干地笑,如果变成仇人算是一种进展的话…… “还不错,”尹剑旁若无人地从桌底下拉过我的手放在他膝头,越握越紧,骨头几乎要被捏碎,“暑假我们就会在一起。” 我很悲哀,为我可怜的小手悲哀,为他“善意”的谎言悲哀,内心忍痛含泪呼吁: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大家! “哈哈……恭喜恭喜,恭喜两位,”佳颖尽显八卦风采,凑到我耳边,“小风,你超级无故幸运哦,是不是病中的悉心照料一举把他擒获了?难怪天天不来上课。”她笑得很……奸诈,端起酒杯,“来来来……我敬二位有情人终成眷属,安卓,严俊……”眼神促狭地示意他们也来灌两杯。 我再三忍住吐血的冲动,佳颖,你太把事情当回事了。庆幸的,我不是没得到好处,可疼的手啊!终脱离了魔爪,不用进入残废的队伍。 我猜想尹剑的酒量肯定好,只没想到会这么好,接连下五六杯,跟没喝之前没两样,佳颖乐此不疲地找各种祝词借口一杯接一杯劝,还假正经故意拖着我喝,实为诱他挡酒,后者也不推拒,一杯又一杯地饮…… 明摆着她想灌醉尹剑,原因嘛,大概是要我送他回家,美其名曰,制造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头大头大:人没给灌醉,结果自己走不稳了。 我保持淑女的沉默,静静享受美味大餐——美食可以让人身心愉悦,说得好啊!随他们怎么斗酒,对欧凝、以姗偶尔的提问一律回以招牌式的温柔微笑。直到这顿贵族大餐结束,佳颖不负自我牺牲,尹剑微有醉意。离座时,见他揉揉眉心,眼仁中带有丝许朦胧,意识却依然是清醒的,我佩服,前前后后他喝了二十多杯吧! 走出酒店,天色已黑,我扶着一步一晃的佳颖到门口,她借着酒劲兴致冲冲地建议去ktv。真能折腾,你别睡在半路就阿弥陀佛了。 建议无人赞同,某女大叫大嚷撒起酒疯,危急当头,我们的救美英雄严俊挺身而出,扯子之手,强行送走鸟,于是,世界和平了。 以姗对尹剑低声说了句什么,两人走开一边去悄悄话。 “小风,”杜安卓望了望不远处交谈的身影,问,“你喜欢尹剑吗?” “呃,很多女孩子都喜欢他啊!” “我是问你。” “……嗯,喜欢。”但不是你说的那种。我未解释,误会不误会,无关紧要了,这些会随风铃的离开而烟消云散。 他认真的表情放松,“尹剑虽然对许多事不怎么上心,有点傲气,其实他人挺好,很仗义,希望……他对你是真心的,我祝福你们。” “谢谢!”我笑应。杜安卓是这样的阳光男孩,善于发现别人的好,单纯透明,真诚不做作,和他相处,很轻松,没有烦恼和压抑,没有欺骗与虚伪,只有叫人羡慕的真实,所以尹剑才愿意接触他吧! 帅气的脸庞兀地凝滞,他按住太阳穴,呼吸有些急促,像忍受着什么苦痛。 “安卓,安卓……”欧凝急忙抚拍上他的背,万分心焦,“安卓,你怎么了?安卓……” “没事,”他缓过气,摆摆手,逐渐恢复正常,“可能是喝太多了。” “小卓,身体不舒服就和小凝先回去,我在这儿等他们,姗姗可以去我家,别担心。”额,凭以姗那身手,夜间独自横行谷江不成问题,担心是浪费感情。 欧凝看杜安卓脸色好转了些,放下提紧的心,目光落向我:“小风,我有话想跟你说。” “??”我和杜安卓均感到奇怪。 下了几级台阶,一族紫红亮黄互衬的花坛边,附近的路灯为花儿铺洒一层模糊雾纱,似能引默然落寞之人入梦。 欧凝深深呼出一口气,想看而又不敢看我,垂下目光瞟着花坛:“小风,对不起。” 决战之夜梦由生 第二话 内幕 对不起,代表歉意的三个字,往往寓意伴随着伤害,说出这三个字,也许是一个无意义的推托,也许需要极大的勇气,欧凝属于后者。 对不起?在旁人听来有些稀里糊涂,我和她交集不多,唯一的结是杜安卓,也早已解开,按说她并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反而是我曾扰乱了她的感情。可我心知肚明,她的道歉,不是没道理,她向我隐瞒的事正是我想知道的事。 尽管明白,我还是问:“干嘛要跟我道歉呢?” “我……”她犹豫了,尴尬地难以开口,像做着什么思想斗争,半分钟后,右手缓缓提上腰前,握了握,似下定了某种决心,抬头看着我,“小风,我……我以前不该怀疑你,以为你会抢走安卓,对不起……”她低下头,像犯下了不可原谅错误的孩童。 “没关系。”我接受她的歉意,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从其略显闪躲的目光中不难猜出,她仍有件事没说,或是不敢说。 罢了,我不想去追究,是是非非谁又说得清楚,不论她做什么,都只是想捍卫自己的爱情。 “小风,我……”她再一次犹豫,张张嘴,未及发出音。 “欧凝,”一个女声打断了她,是和尹剑谈完话的以姗,正朝我们走来,“时间不早,我们回学校吧!”又转对我说,“小风,尹剑喝多了,开不了车,麻烦你送他回去。” 我望向台阶另一头,尹剑松了领带,扶着栏杆,半弯着腰,样子像醉酒后的呕吐,杜安卓递给他纸巾,时不时拍拍背。额,他刚不是挺好的吗? 三人走后,我扶过尹剑,想直接把他敲晕了用法阵传送瞬移回家,两秒钟搞定,省了打车的钱和途中耗费的时间,且速度超快,经济实惠便捷,多好。 一码归一码,我是这么想,他偏不让我如意,目光转眼明朗许多,在我出手前抢先要求:“小风,陪我走走。” “啊?!”大少爷您装醉的吗? 明月当头,清风朗朗,漫步在幽静的街边,沐浴着路灯的朦朦迷光,此时此景,身边再加俊逸帅哥一枚,众女孩儿梦寐以求的罗曼蒂克啊……不适合我。 “你不好奇以姗跟我说了什么?”他悠悠问。 “……”深知好奇害死猫,我宁愿淡泊明志。 见我不说话,他莫名笑了,很轻很浅的笑,很好看:“也对,你知道的事太多,不在乎这一两件。”停下脚步,转过身正面对着我,手揽上我的双肩,严肃而认真,“以姗告诉我,你是风铃。” “呵呵……我本来就是风铃啊!” “你也是夜落。” 第73节 “……”我僵了,搞毛,炸弹都喜欢在后面扔么? “但不是他。” “……”我晕死,折磨,绝对是折磨,阿剑你能一次把话说完么? 他嘴角微微笑着,轻轻拥我入怀,声音柔缓:“你知道这对我有多重要吗?小风。”手臂越揽越紧,好似我随时可能消失。 “阿剑,我……”不值得你付出。 “他说你快死了。” “……”我淡笑,“我知道。” “他说……你只能是他的。”他声音有点颤。 “是吗?” “没有人能介入你们,就算死,你的灵魂也只能属于他,和他永生永世……不会分开。” 我从他怀里直起身,坦然望着他,“阿剑,明天,我去广安。” “是你的同情吗?” “不是,是风铃的心愿,想笑着走完这段路,不管以后何去何从。” 他抓着我的肩,幽深的瞳仁愈加冷凝,薄唇边吐出两个字:“夜落……”他沉下头,手上的力道越重,“夜落,你出来,夜落……夜落,你出来。” “阿剑,”我反抱住他,感受到那股不稳的激动,“不要叫他,夜落救不了风铃,风铃最后的生活想活在没有夜落的世界里。” 他怔了怔,语有苦涩:“从没见你跟他同时出现,是这个原因吗?你真正的想法,是想摆脱他?” “可是我做不到,阿剑可以顺着我的心意,让我任性一次吗?” “好。” 路灯下的我和他相拥在一起,很像一对相互偎依慰藉的恋人,这一刻,只有两颗普通的人类灵魂聊以舐伤…… ************* 莫辛穿着睡衣推开iris的房门,在她疑惑的目光下爬上床,掀开被躺在她身边,再拢好被子,安心闭目。 “阿、阿辛?”iris受宠若惊。 莫辛翻过身,一只手臂横在她身上,黑漆漆的眸子在暗夜中格外清亮,iris惶恐:她、她想玩什么? “iris,你回美国吧!” “阿辛,”iris一惊,想跳起来,身体被她紧紧压住了,微微发怒,“这么关键的时刻,我怎么能临阵脱逃?” “不是临阵脱逃,”莫辛轻声说,“iris,你对外的身份是国际刑警,这次是美国方面调你回去,协助缉拿几名跨国案犯,宫锦平明天会到谷江,专程来接你。锦凡,我尽量想办法让他离开这儿,你表弟严俊,他们有梁以姗,暂时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我们也会尽力而为……只要躲过了这场战争,结束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我不走,我不会舍下你们当懦夫。” “难道你就能舍下宫锦平?” “我……”iris沉默,那位华裔物理工程师,自己在一次除妖任务中因缘巧合救了他的弟弟锦凡而与他结识、相恋,锦凡也因此决意加入特派局,这些锦平并不知晓,只道她是国际刑警,弟弟要随其在国内生活,等她手头的工作完成便一起回美国。 “iris,你不是一个人,你有未婚夫,有完整的将来,和大部分背负宿命的御灵师不一样。你不是懦夫,那几名案犯是流亡海外的毒枭,你的任务是抓获他们,在人类的明世界,和御灵师的暗世界性质不一样,但目的相同,无论哪个世界,它们同等重要,都需要维护,需要我们。” “阿辛,”沉默许久,iris缓慢说道,“我不能太自私。” “是,你不能太自私,让你的爱人伤心,”莫辛的声音依旧低沉,“睡吧!iris。” …… 谷江机场,一名高大俊朗的男士接过iris手中的行李箱,宫锦凡上前与他拥抱:“哥,我想再留一段时间,你好好对嫂子,等我回去要看到你们的婚礼啊。” “我们不急你倒先急上了,”宫锦平拍上他结实的肩背,“好小子,有点男子汉的味道,放你出来锻炼挺有成效啊!一个人要学会照顾自己,别玩疯了。” “表姐,”严俊望着iris,正当她以为表弟有什么感言肺腑的不舍之词时,见他深吸了口气,然后闷闷道,“走了也好。” “嘭——”一记爆栗。 严俊哗哗泪流:早知我就不来了。 “你就是iris提过的表弟,严俊吧!”宫锦平向他友善地伸出手,“我是宫锦平,你表姐的……未婚夫。” 严俊握上那只手,眼睛瞪着iris:表姐你深藏不露,i服了you。 “这是我弟弟宫锦凡,”宫锦平向他介绍,“他年纪比你小,如果不介意,你可以把他当弟弟看,以后很可能是一家人了,锦凡在谷江有什么不顺心,希望小俊能多多照应。”话说得很诚恳。 严俊与宫锦凡相互对视一眼,不出声…… iris登机前心里道了句:“阿辛,我一定会回来。” 煦,还没对他说声“谢谢”…… 两个大男孩送完行,默默不语,走出了机场,再次对视,忽然少了隔阂,舒坦一笑,并肩而去。 ☆、第三话 尝试着相信 (2974字) 自期末考试至现在,一直有种被监视的感觉,看来经过那一晚,御灵师已将矛头指向我,只不知他们打算何时动手呢。 重入广安,尹蝶最为吃惊,找到我质问。我的解释是,那次与她喝茶,我只说“明天”不会来广安,可没说以后都不来。她气呼呼地直接乘专梯去顶楼办公室,找她哥哥理论—— “哥哥,你有娴茵姐,说会跟她订婚,会娶她,可干嘛还对这个女人那么上心?”尹蝶指着我,淑女形象全无。 “小蝶,你管太多了,”尹剑故意板着脸,“你来广安的目的是为帮我经营,不是管我的私事,做好自己的本分工作,其他不该你过问。” “哥哥,你是我亲哥哥,你的事我怎么可以不闻不问,”尹蝶据理力争,“这个女人无非是看上了你的身份地位,贪图富贵,爱慕虚荣,她有什么好,全身上下一无是处,装纯洁装无辜,一肚子坏水,哥哥,你被她灌了什么迷药,你赶快清醒一下好不好?” “啪——”响亮的一巴掌格外清晰。尹剑脸色很难看,打完后又立马显露出后悔。 我不太敢信,他竟打了她妹妹?!始作俑者——是我!很狗血的剧情。 她捂着左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憋着莫大的委屈,我看着心里泛疼,不由自主地想安慰:“小蝶……” 她毫不领情,猛地撞开我,哭着冲出办公室,空气中洒落一串泪珠。 我一连几个踉跄,身体惯性地往后倒,没摔在地上,被尹剑及时接住,他扶着我柔声道歉:“对不起,小蝶她……” “阿剑,”我站直了身,望望他,别开脸轻叹,“你不该打她,她是你最亲的妹妹,你唯一的妹妹。” “可……”他稍趸了会儿,唇角有抹惨淡的笑,“你是我唯一……” “我……不甚荣幸,但是,无福消受啊。”我轻舒笑道,明白那句唯一,继而朝门口走去。 没几步,“大少爷,不好了。”孙志急匆匆地闯进来,神色慌张。 “出什么事了?”尹剑眉间一紧,急问,“小蝶?” “不……不是二小姐,是……”孙志瞥了我一眼,面有为难。 “没关系,说吧!”尹剑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我,并不介意。 “是我们的安全系统……” “怎么?” “被入侵了。” “什么?!”我和尹剑同时震惊。 广安拥有世界一流极致完美的安全系统,其严密性全球首屈一指,连令各界谈虎色变代号为t的网络黑客之霸都曾承认,广安是他迄今为止仅有的一个想进却进不去的系统。 对方会是什么样的黑客? 索性广安的系统操作人员及时补救,被窃取的机密不多,最大一项是未被公开的……由尹剑亲自经手完成的…… 既是机密,我便不好知道了。一不留神陡然想到,星河不在攻克计算机吗?有几个月了,以他那神资……乖乖,能够超越t,不是他在搞鬼吧?汗死。 “小风,想什么呢?”莫辛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哦,没,我回家了,明天见。”我惴惴不安地逃离现场。 由此事件引发的骚乱只限于安全部门内部,并没扩大影响,且很快平息下来,像一段不痛不痒的小插曲,广安上下各部该干嘛干嘛,好不祥和,大大彰显了高端管理层的手段过硬啊——厉害! 第一时间回夜宅,第一时间到星河房间,小男孩正悠闲地坐在高背椅里……面对一台电脑,瞧过去,屏幕上全英文,看得人眼冒金星,我瞅见一关键词:wall-street。 oh,god!!他要黑了华尔街?!别别,金融危机的余波够惨了,他再来插一刀,末日岂不提前。 “星河,”我学他目无表情,指着电脑屏幕,问,“你在干嘛?” “广安的内部资料。” “哈?”真是你!! “不是我,”他很无辜,“我顶多是半路抢劫,有人先了一步。” “谁?” “……” “……” “st。” “嗯?” “听说过t吗?” “嗯。” “surpass-t,自诩比t更厉害,事实也如此。” “……” “这个st可能是女人。” “你怎么知道?” “直觉。” “……”我无力,“内容?” “广安和华尔街几家金融巨头达成合作协议,将成为第二个雷曼共同体掌控全球经济,喏,这是协议的一部分。” “……”好强大,我佩服,“能锁定st吗?” “跑了。” 第74节 “……”呃,你很诚实,很好。 “我追得很紧,最后不是被甩开的,而是她突然不见了,就像你逮到了一只猎物,它突然变成一团空气,没了。” “嗯,是奇怪。” “她的藏身地位置很特殊。” “然后?”结果如何? 他无神地看着我,说:“你来了。” “……”我一冷,施施然飘走,敢情他嫌我碍事了。 …… 莫辛把宫锦凡叫到书房,递给他一只掌心大小的扁平黑盒子,上面加了一层指纹识别密码锁,只有她和另一个人能开,郑重嘱托:“锦凡,一定要把它亲手交给安警一科的霍娴茵,立即动身,不用惊动别人。” “阿辛小姐?”宫锦凡捧着小盒疑惑。 “这件事非常重要,一定要交到她本人手中,我暂时没办法跟你解释,锦凡,你相信我的,对吧?” “嗯,”宫锦凡毫不犹疑地点头,“阿辛小姐,请放心,我一定转送到。” “好,”莫辛引他到最里面的书架边,打开暗门,“你从这儿出去,启用法阵传送,到了总部,什么话也别说,直接去找霍娴茵,明白了吗?” “是,”宫锦凡答应,“阿辛小姐,你们要小心,我送完东西就回来跟大家会合。” 别回来了——莫辛心想,在明世界拥有斩不断的羁绊之人不该走上御灵师的道路。 这几天五行阵的力量无端减弱,不是好兆头…… 一间古式茶餐厅内,歌予望着窗外的天空,思绪纷飞,由于那晚的骤变不得不歇业了十多天暂避御灵师,眼下谷江的防御结界明显减弱,自己才得以重新出来,但不知何故,她……会是她从中作梗吗? “歌予,你感觉好点吗?”鸿儿来到他身边。 “嗯,”歌予转过头,“我很奇怪,为什么鸿儿不觉得难受。” “我想,”鸿儿举起右手,一只小铃铛响了几响,“是因为它吧!小铃……嗯,夜落把它还给我的时候加注了一些东西。” “是他的灵力吗?那应该跟我们相斥啊,你怎会安然无恙?” “我不知道,这只铃铛戴在身上给人一种很舒适的感觉,不像单纯的灵力。” 歌予凝神想了几秒,豁而开朗,手扶上他的肩,缓缓说:“鸿儿,夜落对你是真的好,但是……” “我想不通,”鸿儿大声打断他,有些激动,“想不通她为什么不认我们,为什么我们要跟她撇清关系?” “这是命令,公主的命令。”歌予也提高了音量,手上的力按紧。 小铃铛清脆的铃声变得沉闷,鸿儿捏紧双拳,压抑、不解、愤怒齐涌心头。 “鸿儿,”歌予舒缓口气,“小风这样做,公主这样命令,必定有她们的道理,夜落自称为邪神,却是一个善良的神,公主行事狠厉,却都是为燕堤谷好,我们……应该相信她们。”对,因为想不通,比起想不通,费心揣测,不如,尝试着去相信…… ☆、第四话 风铃之死(上) (2971字) 走出夜宅大门,沣山脚下的谷江,空中阴云密布,黑压压一片,像极暴风雨来临的前兆。 “大人,”妙音双手扣在胸前,略有担心,“我们随同您一起去吧!” 我回头看看他们:妙音、阿穆、小离、星河、煦、璇玑,和身侧的幻月,无谓笑笑:“没关系,有幻月跟着就好。” 这一天,总归要来。 广安大厦楼底,尹蝶下了一辆银灰色轿车,身影很快消失在旋转玻璃门后。城市上空,妖气攒动,可以说是我干的好事,由此御灵师终按捺不住……行动了么? “幻月。” “是,我去引开他们。”话音落,他的气息淡去。 大厦里气氛不太对,表面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各部职员各忙各的,见面是熟人就点头打声招呼,陌生人就擦肩而过,互不干扰。深入其表,我想,这里被盯上的原因,大约是尹剑的那颗晶石。 进入办公室,除我所想之外,隐然的不对劲发生在同事们的谈话间—— “你们有没有发觉,最近的怪事可真多……” “嗯,新闻里也播了,和前段时间的不明袭击案很像。” “啧啧,又不太平了。” “是啊,走在路上都能被不知哪飞来的钢筋戳穿脑袋,附近根本就没施工地。” “前天我邻居家一个小侄子上完幼儿园回家,哭了一路,他说看见了妖怪,那妖怪要挖他的心吃,大人肯定是不信,没想到当晚就出事了,小孩死在他卧房里,心被挖了,唉,想想都后怕。” “前两天我和朋友们在院子里烧烤,一大盘刚刚烤好的牛肉,我就转个身的功夫,肉连盘子全不翼而飞了,身边明明一个人也没有,你说怪不怪?” “还有昨天南京北路十字路口那场重大交通事故,录像监控显示,起因是一辆等红灯的货车无缘无故突然冲进路口,导致连环撞车,当场死了五十多人,重伤八十……” “……怡园小区几个人正在跑步健身,被一股强风卷起来,头朝下落地砸在水泥地上,脑浆和血满地都是。” “哎,你们快看,网上有更多……” “……民宅受不明重力撞击,一夜间倒塌,数人丧生。” “……街道遭恐怖袭击严重损毁。” “……xx遭五马分尸酷刑,死相极惨。” “喂,看这里,这条,一名男子救下坠楼女孩,事后女孩说记不清自己是何因跳楼……” “总算有能安慰人心的消息。” “类似的不少唉,瞧,有人说自己获救,看到了现实版的蝙蝠侠蜘蛛侠超人,酷耶!” “可能吗?” “没准真有……” 同事们的惶恐不安因“无名英雄”的出现而松和,渐变成打趣。 “小风,”莫辛捧着一只保温杯敲了敲我的桌面,“你怎么看?” 我抬起头很迷茫地看她:“啊?” 她指指那边闲聊的同仁们,说:“那些怪事。” 我更加迷茫了:“啊??” 她眼角可疑地抽了两抽:“没。” “啊???”我迷茫到极点,看到她手里的杯子,歪歪脑袋,“我去倒水喝。” 她最终很无奈地叹口气:“这里没水了,去外面倒吧!” 于是乎,我顺理成章地逃过了莫辛的试探,抱着玻璃杯想去休息室,前面有个身影先进去了——嗯?尹蝶。 好、好巧!!我磨磨蹭蹭地挪到门边,门被带上了,是关着的,里面只有她。思来想去,额,还是……不进了吧? 忽听到里头传出一声沉闷的“砰”响,接着是玻璃碎块掉地的声音——!! 那些东西……来了。 尹蝶!! 不及多想,我隐身入门。休息室在走廊中间,有处凹角,两边各置一盆一人多高的盆景,也挡了些视线,我在门口消失并未引起他人注意。 室内,我揽住尹蝶带动她转了个身,背后一线银光弹开两只狰狞鬼怪。 “啊……唔……”尹蝶刚想叫,被我用手捂住了口。 “别叫。” 她呆呆地点点头,我慢慢松手,哪知被她一把抓下来,激动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蝶不希望我来吗?”我笑盈盈地反问,毫不理会身后两只怪物,反正她看不见,当空气好了。 “不是,我……”她急忙否认,脸上涨起一片红晕,见我越凑越近,赧然低头,我紧了紧环抱她的手臂,迫使她看着我。 “小蝶,你……”还在生风铃的气么? 一阵疾风旋起,背部感受到股股寒意,伴着惨厉的嘶嚎,荧荧光点中鬼怪覆灭,一幅恶心血腥场面,常人看不到,亦不该看到,如此,甚好。 “夜落。”小离切齿的声音能把死人冻活。 我心头微颤:他怎会跟来?! “我警告过你,不准接近她。”锋利的枪尖指在我后颈,他恶狠狠地威胁,“若不然,我只有……杀了她,永绝后患。” 尹蝶吓得花容失色,一连的突发事件令她短时间内难以接受,回不了神:“夜、夜落……” “别害怕,”我抚着她后脑的发丝,温声安慰,转对临近失控的老弟说,“小离,这件事我们回去说,有人来了。” 门外高跟鞋踏出的嗒嗒声愈来愈响,他愤然撂下一句:“好,我等着你的解释。”转瞬消隐。 我望着怀中目瞪口呆的尹蝶,舒浅一笑,有些无可奈何:“罪责在我,何能连及于你?小蝶,抱歉了。” “咔”,门口——莫辛惊讶地望着眼前一幕,满地玻璃碎片,我护着尹蝶与她视线对上,那双眸子里,诧异之外还有冷静,不同寻常的冷静,似乎……闪过一丝惊喜,惊喜?或许,是我看错了。 “是……谁?”她问。 尹蝶飞快转身,神色局促不安,左右不是。 “夜落。”我报上姓名。 “夜落?!”她震愣却不失态,稳稳走上前,想进一步提问。 我可不想跟她过多纠缠,几片白色花瓣掠过,吾,旋然退场,室外响起阵阵凌乱的脚步。 “哎,玻璃怎么全碎了?” “又一桩怪事啊!” “太奇怪了。” “有没有人受伤啊?” “……” 第75节 大伙儿七嘴八舌地议论时,我再次以风铃的身份出现,抱着一杯水,非常好奇地挤进人群:“咦?发生什么事了?” “小风?”莫辛狐疑地瞅着我。 “啊?”我迷茫的表情浮上来。 她吞咽下嘴边的话,改为无声叹息……叹息……叹息过后,拨开人群,失落地走了。 尹蝶憎恶地瞪了我一眼,也提步……咳,没走成。 因为——引现场男士们全体注目,引无数美女尽折腰的广安幕后一把手尹剑尹大少爷居然,亲临……了!! “小风,”他环视一周,关切地询问我,“你没事吧?” 我摇摇头,指了指里面,尹蝶怒火中烧地斜睨我们。 “小蝶?”尹剑蹙起眉,眼里有担心。 “哼,”尹蝶走出来,在他跟前停下,忿恨斥责,“哥哥,你太让我失望了。” “啊啦?!小蝶,”我左手拿着杯子,右手指完里面又指指自己再指向离开的尹蝶,摸不着头脑,“阿剑,她……”拜托你快去解释啊! 他没听懂我的意思,反而捉住了我的手腕,平静地说出一个字:“走。” “耶?”等等,等等,我的水……洒了,洒了…… 从同仁们惊艳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我读出——明天的八卦会史无前例的精彩。 恐怕,我是听不到了…… ☆、第五话 风铃之死(下) (3119字) 黎修和小善等五名御灵师追上前方的黑色身影,齐力布开结界阻挡其去路—— 身影蓦然停下,慢慢转过脸。 五人当即惊愣得说不出话:他?!那个人?!!风雅飘逸的绝美男子,救走尹剑的那个男人!!全身散发着迫人的冷意。 …… 午后的公园人不多,天空从早上开始一直阴霾到现在,说实话,这不是个约会出游的好日子。 “阿剑,这样不太好吧!”我提醒拉着自己往林子深处走去的尹剑。 “我派了人保护小蝶,不用为她担心。”他没停步。 “可……”你干嘛把我带这来?罕无人至,行凶杀人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脚下渐走渐急,后竟至用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对久不运动的我是个挑战,no-doubt,风铃体质很弱。呼吸愈发急促,心脏受压,难受——所以我讨厌跑步。喂喂,阿剑你忘了风铃有心脏病么? 正当我质疑时,他终于停下来,反身拥住上气不接下气的我。 “阿剑?” “嘘,不要说话。” “……” “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刻的安宁,小风,我陪你……一起,安安静静度完,没有人打扰。” “谢谢!”是的,我放出了幻境中的灵体,并叫他们转告尹剑——风铃的期限。 我明白,傲慢与冷淡是自我伪装,然杜安卓能看到真正的你,为什么?无论何种原因,都不是偶然吧!尹剑,你的好……太单纯,也太沉重。 …… 结界中烟云阵起,耀眼的金色流光包围黑衣男子,五道粒子光束齐发,夹带锐利的巨大冲击波,疾射向中心目标。 男子绝美的脸庞无所动容,目中划过一丝冷藐:“哼,卑微之人胆敢与神作对,你们自找的。” 白色华光升涌,明亮而圣洁,光芒普照如同白昼降至,华丽肆虐,吞没凌厉的光束,吞没金色云阵,吞没天地…… 幻月!!我猝尔一惊,身体不由地震颤。 “小风?”尹剑抱紧下滑的我,万分紧张,“小风……小风,怎么了?小风?” 要……结束了吗? “阿剑,”我望望天空,从早上到现在大半天过去了,为何……还是那么阴霾?不是干净的蓝色?总留给人一点遗憾,不尽完美,总会缺少一点,是我太贪心吗?有一片天,一片地,有他,和他送来的安静,最后一刻陪在我身边,没有夜落,只有风铃和尹剑。风铃的心愿已经完成,风铃的一生,也快画上圆满的句号,遗憾?不,不再遗憾,不再有了,“谢谢你!如果、如果……我只是风铃,那该多好……” “小风,”一滴冰凉的液体打落在脸侧,我以为是雨水,却看到他眼里颤动的晶莹泪点,薄唇边带着一缕笑,很苦、很涩、很伤,“如果……我只是尹剑,该有多好。” 我也笑了,很轻、很浅:我不是纯粹的风铃,我是夜落,不能改变;他不是纯粹的尹剑,他背负着仇恨,愈陷愈深。命中注定,两条相交的线,交点过后,会相互背离,越离越远。 “第一次,你对我笑得最真。” “你也是。” “小风,以后……我不会有任何顾忌了。” “嗯,放开手,去做你想做的事。” “你终究是懂我的。” “我懂,一直……都懂。”相似的经历,被杀的命运,阻止不了,就让你酣畅淋漓地完成一次复仇,你圆了风铃的心愿,夜落将陪你达成你的愿望。 一个没有结局的复仇称不上一个故事,尹剑,你的复仇,不会没有结局。 …… “小风……再见。” “嗯,再见了,阿剑。”我不想看到你的眼泪,在风铃沉睡之前。你不知道吧,很久、很久以前(虽然在这个世界只隔两年),风铃还是风铃的时候,有过一段朦胧的感情,那个人的眼泪,使她变成了夜落。那个人,为他的风铃永远是风铃,甘愿被她杀,选择死在所爱之人手里,用命守住了他心中的风铃——这是风铃的秘密,最沉痛的秘密。 而现在,你的眼泪过后,风铃又将是夜落——怎么说呢?感觉像一种诅咒,夜落,是被诅咒的邪神,风铃,是被诅咒的罪人。 “我会笑着……笑着看你睡,安心吧!”他轻声抚慰,“以前,在这里看到的天空最蓝、最干净,可是今天……小风,今天也会看到……这里的天空,你肯定喜欢……” 头顶浓郁枝桠围成的一小方天幕里,冉冉升起片片蓝晕,淡淡的蓝色,明净、祥和,如梦似幻,如纤云弄巧,美丽、静谧…… 尹剑,谢谢你的包容,风铃在最后一刻……是幸福的。 再见! 再见!风铃! 杜安卓、严俊、欧凝和以姗纷纷赶来医院,从抢救室出来的医生宣布风铃的死讯,让他们进去见死者最后一面。 “尹剑,”杜安卓悲极怒吼,揪住他领口,“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拳狠狠打在他左脸。 “安卓……”严俊急忙架开他,欧凝与以姗则慌乱扶起尹剑。 尹剑只抬手擦去嘴角一丝血迹,冷淡地看着失控的杜安卓,没有说话。 “放开我,我要问问他,为什么才几天,几天而已,小风就变成这样?尹剑,你到底在干什么?你对她做了什么?” “安卓,”欧凝猛地扑过去抱住他,泪流满面,不住哭喊:“安卓,不怪尹剑,不怪他,是我,是我,都是我害了小风,都是我害了她,是我对不起她,不怪别人,都是我……” “欧凝?!”众人兀然一惊。 “小凝?”杜安卓脑中嗡响,情绪失措,愣愣地问,“你说什么?” “是……我,小风的死……是我造成的。” “小凝,”杜安卓抓紧她的手臂,“你别胡说,你跟小风……” “我……” 走入的一行人打断了她的话,最前为煦,顺后依次是阿穆、璇玑、星河与妙音,神情静穆。五人的出现令在场者惊愕,却又合情合理——主人去世,亲戚们来送行,很符合常理,可这天姿国色的五人,给人印象……不应该……同时来这里……吗?很轰动。 早在他们进大门的那刻,医院已经轰动…… 煦径直走到床边,经过尹剑身边时,温声说:“尹少爷,我来接我家小风回去了。” 尹剑漠然移开视线看向另几人:幻月没来? 煦抱起风铃转身走出病房,无人阻拦,更没想过要阻拦,一切似乎如此天经地义。 “他是谁?”以姗问。 “夜明珠的夜煦,”尹剑回答,声音很低,“小风的……亲戚。” “你要带小风去哪?”杜安卓突然反应。 正走出去的星河回头,盯着他看了几秒,目光凌寒:“你……” “星河,夜落大人在等我们。”煦提醒。 大人?!众人吃惊,这种称呼,古时的敬语……放在这年头委实奇怪得很。尹剑仍淡若清风,只是眼底深藏化不开抹不去的伤痛。 “阿剑,”璇玑唇边勾出一抹弯弧,“不要再想小风了哦!那次和你约会的是我,你跟小风从未有过开始呢。” 尹剑脸色迅速阴寒,终是压制不住,将所有悲楚愤怒与痛苦一股脑发泄出来,猛地飞去一拳,顿止在璇玑面前,被淡淡的蓝云截下。 “你放……啊……”杜安卓跨前一步,不料脑中抽疼,疼痛欲裂。 “安卓,安卓……”欧凝抱着他焦急地喊,严俊也乱了。 以姗看着眼前的变故,暗暗捏紧五指,心里明了,但哪边都无能为力,自己插不上手,第一次觉得很失败……很没用。尹剑、风铃和她的亲戚们、杜安卓,她掺和不进,帮不上谁,成为爷爷那样伟大的阴阳师,她远不够格。 “爷爷,姗姗何德何能,让您付与重托?”以姗感到自卑,因为弱小。 “璇玑,别玩,我们走了。”阿穆睨她。 “好啦好啦!”女子轻屑,“那……我替我家小风向各位说一声……再见了!” ☆、第六话 活着的意义 (2564字) 第76节 莫辛甩掉高跟鞋冲进大门,一身职业装来不及换下,直奔二楼会客室,粗鲁地撞开门,冰冷质问郑谦与谭自归:“谁叫你们去监视风铃的?” “你不也私下把宫锦凡调出了谷江?” “……”莫辛面不改色,“对,是我安排的。” 沙发中的郑谦扶了扶黑色镜框,坐姿庄正:“阿辛,凡事要有个限度,你迟迟不肯动风铃,说是有自己的计划,我信。但现在的局势容不得我们拖下去,五行阵的力量急剧减弱,妖魔趁机大举入侵,这些与风铃有直接关联,如果再任她逍遥法外,谷江将不保。” “由此,我们还证实了一件事……”谭自归补充。 “风铃死了。”莫辛凉凉吐出。 “这就没错了,”谭自归继续被打断的话,“她不是那些妖魔和幽冥使者口中的夜落,黎修他们遇到的那名男子才是真正的夜落。” “谁?” “救走尹剑的神秘人。”郑谦沉沉答话。 他?!莫辛兀地一怔:在广安看到的那个男人,那个搂抱着尹蝶的绝美男子!他说,他是夜落。按照当时的时间,他怎么突然被距广安数公里之外的黎修找到了? 观察休息室中的情形,不难推测,那是被妖怪侵袭过的痕迹,夜落抱着尹蝶,是救了她,令人发指的杀人狂魔夜·落会救人?因为尹蝶是尹剑的妹妹吗?可……他为什么要救他们? 忽想到:尹剑,是特派局的狙杀目标,夜落,救尹剑……是…… “阿辛?”谭自归叫了声。 莫辛立马回神,脸色沉定:“小善怎么样了?” “很不好,”黎修在她身后,有些虚弱,语调低缓,“可能醒不过来。” “黎修。”莫辛转过身紧视他。 “那个男人说他叫夜落,我们也想不到会碰上夜落本人,灭斩烟云阵对他毫无作用,危急关头,另两位前辈和小魏启用最后一道程序——玉石俱焚,想和他同归于尽,结果……” “玉石俱焚,”莫辛牙齿微微打颤,“将人体精气全部引出瞬间升华到极限,爆发出巨大威力,粗略折合,大致与氢弹相当,发动之人不仅身体化成灰飞,灵魂也会被焚烧殆尽。不到走投无路,这道自杀式程序,御灵师绝不会启动,而他们三个竟同时……”多大的能量,夜落…… “是他们的能量和夜落相抵,我跟小善才能死里逃生,可免不了受到波及,我及时布防结界护身,小善就没那么幸运了,当场被余波击中,不省人事。” “你的结术速度一向很快,比狄超和楚潇都稍快上一筹,幸好……” “总部刚刚发来一套surpass-apex程序,用以解除宝石的终极限制,强过玉石俱焚,增益效果能持续半小时,半小时的无敌状态,以一当十,完全够,”郑谦说道,“阿辛,这全得益于你发掘过来的技术人才霍娴茵,她是surpass-apex的设计主力,程序会加载进谷江每位御灵师的戒指,当然,你的不需要。” “哼,”莫辛禁不住冷笑,“是,我的初心不需要那些多余的东西。”调头走出会客室,赤脚踏在冰凉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冷到心底:尤尼,特派局的高干,你们要拿御灵师的命开玩笑吗?将人命限定在半小时内,即使有战死的觉悟,也不能…… 霍娴茵,难道忘了她们之间的约定?为什么会成为帮凶?如果只为了尹剑,为他一人就要牺牲众多御灵师的性命吗?可叹,自己竟忘了……她是女人,一旦爱上一个男人,女人的心会变得比针眼还小,只容得下她深爱的男人……足以成为她弃他人于不顾的理由。 事情超出了预想范围……那又如何?初心,为戒指取名初心,不就是要时时刻刻自我提醒,不忘初心?莫辛暗讽:“尤尼,等着瞧吧!你不抓我回特派局是多么正确的做法。” “阿辛,”黎修在她经过身边时低低说,“御灵师没有选择,只能一路到底,死不足惜,哪怕为一个不能实现的梦,是宿命,也是抗争。” 莫辛明白他失去家人、失去恋人时,心已死,活着,不过是具躯壳,与死了有何分别?御灵师——是他为自己套上的枷锁,为一个存活的理由,像囚徒一样活着,饮痛而活,忍痛而生。 她恍恍惚惚地来到空阔的地下休闲场,眼前击耍西洋剑的白色身影永远那么高雅,纤尘不染,每个动作均透出令人倾慕的魅力。 “阿辛?”对面的陆强瞧见她,一分心给对方钻了个空子,胸口中剑,他立刻举起双手作势投降,笑嘻嘻道,“潇然,你饶了我吧!”好歹自己也算一击剑高手,十分钟被刺了二十多剑,一点面子不留,太痛苦了,哪是陪他练,简直当靶子。 “你精神不够集中啊!”楚潇然淡淡说。两人纷纷摘了面罩,搁下佩剑。 “是是……你们俩慢慢聊,我先撤了。”陆强向莫辛投去感激的目光,脚底生风似的溜了。 莫辛一声不吭走过去,双臂环在他腰际,头埋入他胸膛,眼泪不知不觉流出来。 楚潇然抚上她的背,温柔地问:“谁又惹莫家大小姐生气了?” “我现在不想跟你吵。”往他怀里扎了扎。 “阿辛,”楚潇然微微低头,收力环紧她,“不要难过。” “楚潇,我好累。” “阿辛,除了你父亲,你从不轻易相信任何人,但我是知道你的。世上任何人都可能欺骗你,莫局走后,我便是唯一你能相信的人。” “所以,我只会在你面前哭,”莫辛闭上泪眼,心满意足,“潇然哥哥。” 楚潇然心间升起暖意:这个称呼,很遥远了,那还是在她小的时候吧!五岁进特派局,就再也没叫过,自己从小看着她长大,期间虽离开过几年,却知她心里的委屈和抗拒一直未有减少。阿辛,并不是任性的孩子,只是过分成熟了,不该担起那么多…… “大小姐豪放洒脱,偶尔是不是要注意点形象?”楚潇然打横抱起她,“第二百四十七次了,光着脚到处乱跑,再割破了又得哭一晚上鼻子。”小时候的教训不够惨重啊,原以为她长大了会好点,谁知仍是老样子,坏毛病一个没改,还越养越多。 莫辛哑口,不凑巧,次次都被他看见。双手勾过他颈后,很舒适地窝在暖暖的怀抱中,闷闷道:“所以我很讨厌你,假正经,虚伪,阴险小人。” “阿辛,你真不可爱。” 莫辛噌地竖起脑袋,两手捧住那张迷死人的妖孽脸,嚣张而蛮横地说:“楚潇,你是我的私有物品,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死。” 楚潇然含笑不言:死或不死,非自己能定。他和尹剑,两个人,只能活一个。 夜之月 第七话 蝶之祭 重新站起来,我已不是风铃,我是夜落。 走入杜安卓的梦境,他的梦里很干净,很纤柔,很容易破碎。我循着足迹找到迷蒙白雾中的背影,他茫然的站在前面,看不到远方被雾气遮挡的路,于是犹豫了吗? “小卓。” 他回头,“灵灵?”激动的声音带动脚步跑来。 “我是小风啊!”我笑笑。 他愣住,“小风?” “嗯,是我。”我走近他。 “小风。”他忽的振奋,抓住我的手臂,百感交集,“小风,你没死,你还活着……你还活着对不对?” “死了。”我爽快道,“小风死了,跟丁灵一样,死了,可小风放心不下你,就来看你了。” “你来……看我?”他有点反应不来,“不,不会,你好端端的在我面前,怎么会死了?小风,你……你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这是在梦里,等你醒来,我就会消失。”我抬起右手按在他胸口,“小卓,你看不到自己的未来,我也看不到,但是不要害怕,不要彷徨,继续往前走吧!走对了是你的希望,走错了,没人怪你。”银光闪烁的刹那,他从梦中惊醒。 我能为你做的仅止于此,小卓,放心走下去,若是错了,我帮你纠正…… 夜宅的屋顶,幻月仰躺望着黑漆漆的夜空,无尽墨盘宛如一个大黑洞,张着巨大盆口伺机待发似欲将人吸卷进去。 “幻月,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我坐到他旁边。 “嗯,没什么。”他依旧望天空,“原是想将他们致残,不料他们会豁出性命抵死顽抗……” “然后不注意被伤到了,”我平淡的说,“你不需要跟我解释什么,下次注意点,别再轻敌就好。” “夜落。”他坐起来,“这样,可以吗?” “他人的死活我管不着,你没事,比什么都好。” “你知道我不是指这个。” 嗯?不感动吗?我有点小失落,好意总无人心领呐,转过话题,“小离在哪儿?”回来就没见他,不等着我解释吗? “嗨,夜落大人,”突然现身的璇玑谄媚的靠近,“我知道殿下去哪里了。” “……”没好事。 一条柔软的白玉素臂朝我游移过来,被幻月冷冰冰的眼神钉在半空,她讪讪的收回去摸着脸,美眸一眨一眨:“我告诉你了,能让我亲一下吗?” 我翩然一笑,伸手揽过她的腰,凑到耳边,轻声说:“可以考虑。” “殿下跟踪你出去后回来脸色阴沉又走了据以往的经验推断他应该是去砍人了。”璇玑快速抢答,叫一个流利顺畅,不用标点符号断句。 去……砍人?我兀的一抖,尹蝶! “夜落?”璇玑两眼闪着桃心期待。 “经考虑,不能。”我正肃回拒,起身便走,她栽了个空,满腹哀戚。 “幻月留下养伤,璇玑随我来。” “好耶!”某哀戚女亢奋。 “夜落。”某冰块脸更冰。 我淡然笑笑,和璇玑一起消失在夜空下。 然而……还是没阻止悲剧的发生…… 尹剑家后院,雪白的蕾丝花边睡裙遍染血污,睡裙裹住的柔软身子犹如凋零之蝶,残破的蝶翼支离破碎,无声无息,静静躺在花丛中,屋里洒出的灯光映照出一双惨白如双的美丽脸庞——尹蝶! 旁边的小离一脸冷然,手中握着长枪,寒栗的针尖滴着红色的刺眼的血珠,眼里跃然露出剪除障碍的快意。 “哈,夜落大人,我没猜错吧,殿下真的来砍人了。”璇玑天真的邀功。 “小离,你在做什么?”我只觉得眼睛刺得疼。 “大哥?”他见是我,有些许惊讶,很快转冷,倔强地扭开脸,“哼,你看到什么事什么。” 无端的心疼翻涌而出,那副血淋淋的娇躯与珞缨儿重合,我该生气吗?可是没有气,对小离,生不了气,我只是心疼,慢慢的在走到死去女孩身边,仔细抱起她,虽是夏天,这样躺在外面,也容易着凉啊! “夜落?”璇玑不明我的举动。 “夜落。”小离切齿,“她已经死了,一个死人,你还放不下?” “璇玑。”我背对着他们,加重了音,“把他带回去,马上。” “夜落……”小离震怒。 “殿下。”璇玑难得认真,“我们走吧!”蓝云飞旋,湮没了小离的怒喊。 冲到后院的男子醉意熏熏,扶着门框细细盯着我:“夜落?”顿儿瞳孔放大,神情凝滞,跌跌撞撞的走过来,不住念着,“小蝶?小蝶……”脚下一个趔趄,他摔倒在草坪上,手费力的支起身体,按按太阳穴,浑浑噩噩站不起来,潜意识里不断唤着“小蝶”。 我走上前把尹蝶轻轻放下靠在他怀里,“阿剑,小蝶在这。” 他连忙抱紧她,手掌触到一片殷红,举到朦胧的双眼前,滞愣的目光无法相信,缓缓抬起头,看着我,酒意退去,霎那间清醒了许多,呼吸急促 ,声音颤抖:夜落……你……干了什么?“ ”对不起。”苍白无力的三个字,这种局面,我只能说出这三个字。 “对不起?哈哈……”他苦笑,继而大笑,“哈哈……对比起?哈哈……”小声转为悲苦的控诉,他沉下头,握紧那只沾满血的手,“夜落……为什么?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事实如此。” “我妹妹从来没招惹过你。” 第77节 “没有吗?那次舞会,在你家楼上,她看见了我。” 他猛然怔住,声色喑哑:“原来……是你……”他摇着头,仿佛想甩掉噩梦,紧紧搂着尹蝶。 瞬即一声切入骨髓的狂怒:“夜落,我要杀了你。” —— “阿剑,以后别惹小离了。” “你担心他报复我?” “不是,是我不允许任何人伤他一分一毫,我最亲爱的弟弟夜离。” “我也有个最亲爱的妹妹,叫尹蝶,和你一样,我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她一分一毫,除非那个人活腻了。” —— 我们终是结下仇怨,因为我的弟弟,和你的妹妹,根源——是我。 一道赤光截断蓝晕,煦将我带开后退几步,护在身前,“尹少爷,不得伤害夜落大人。” 尹剑更被激怒,周身腾起浓烈的蓝黑云烟,话语很绝,“我说过,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小蝶,除非他活腻了,夜落,我跟你势不两立,我不只要你偿命,还要你生不如死。” “夜落大人,请您先回,这里我会处理好。”煦婉言。 “不必了,他现在很危险,必须控制灵体的集聚,否则他将万劫不复。”我伸平右手,掌心旋出熠熠银光,挥洒向那片云烟。 蓝黑逐渐变淡,尹剑像被抽走了魂,颓然倒地,失去了意识。 心脏无预兆的刺痛—— “夜落大人。”他急转身扶我。 “不碍事。”我望着地上的尹剑,“这只是一时压制,以后,很难预料了。” “他今晚喝了很多,说是酗酒也不为过。”煦解释,我送他回来的,进门就闻到一股血腥味。” “风铃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再加尹蝶……”他已没有理由不变成……复仇的恶魔,”我沉叹。“无殇,对此你想说什么?” “呀呀,夜落大人明察秋毫,”黑色斗篷晃悠悠停在空中,“我就跟夜王殿下说,尹蝶今晚一个人在家,谁能想到呢?夜王殿下如此体谅我,拖了几个月的备案也入档了。”他得意的咧嘴笑开。 死神,你够狠! 决战之夜梦由生 第八话 兄与弟 乌云遮天的暗夜,一对英挺柔俊、秀雅端庄的男女立在居民小区院墙的墙头上,望着三楼那扇亮着灯光的窗,光线被窗帘遮挡,看不到里面的情形。 “焰锥,咒纹被夜落施加了封印,魔晶可能解不开。”女子低平地说。 “若没办法,只得由他自己冲破了。”男子眼角擦过意味深长的笑。 “你是说……?” “上次咒纹会波动,似乎因为一个女人。”焰锥的视线移到另一扇黑乎乎的窗口,“焰狐,我们回去,叫阴瞳做好准备。” …… 莫辛和楚潇然走进夜明珠,酒客不如想象中的满,两人直接到吧台,调酒师是张陌生面孔,年纪二十多,染了几缕深褐色的头发,眉清目秀,却远逊于那名俊雅男子。 “两位要喝点什么?”调酒师礼貌招待。 “随便吧!”莫辛没看见要找的人,提不上劲。 “听说你们这儿的镇店之宝夜明珠很不错。”楚潇然优雅地勾起唇角。 调酒师愣了一下,随即赔笑:“不好意思,您能点些别的吗?” 楚潇然疑惑了几秒,也没为难,“那就随意两杯红酒吧!” “你们这里有叫夜煦的吗?”莫辛问。 “夜煦?”调酒师想了想,递上两杯酒,摇摇头,“没有,小姐说的是以前那位调酒师,这间酒吧是我们老板昨天刚盘下来的,过几天要重新装修门面。” “night-peant,我看挺好啊!”楚潇然转着酒杯漫不经心地说。 “大家都知道night-peant的夜明珠好喝,不少新顾客专冲着夜明珠来,可是这夜明珠只有夜煦会,我尝过一次,品出了它的成分,就试图调出来,但怎么也调不出那个味儿,很多人试了,没一个成功的。夜明珠没有夜明珠,招牌自然得改改了。”年轻的调酒师有些懊恼。 “夜明珠生意那么好,他们为什么要转手?”莫辛问。 调酒师耸耸肩,表示不知道。 …… 六人在画室外安静地等着,想为小离求情吗?不需多此一举,我并没想处罚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过错在我,怎怪得了别人? 画板上:花丛中躺着一只零落的蝴蝶,身躯被红色覆染,血,浸透着悲伤……与渴望…… 画笔落入调色盘中,门砰地撞开——敢有这种举动的,除了小离,还会有谁? “夜落,你说句话,到底想怎样?” 我不紧不慢地站起,走到他面前,轻淡地反问:“你想我怎样?” 小离语塞,怒气冲冲地瞪着我不出声。 “我曾说,做哥哥的永远不会和你反目,只会拉你回头,结果,我没及时拉住你,是我没做好,”我伸出右手揉揉他头顶,轻笑道,“小离,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你,不如人意只能说明我的失职。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这些大哥心领了。”手落到他肩上,“以前大哥对你要求太多,总担心你做错事,可没料想你不但不听,还老跟我对着干,脾气越来越爆。最后不得已强行把你封了又关,受尽委屈,只因怕你为我被神界驱逐刺杀而意气用事,反搭进了自己,如今想来,是我做错了很多。小离,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顺着自己的心意,我不会阻拦了,不管你闯下多大祸,有大哥替你承担。哥哥绝对会保护你,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不会改变。” “大哥。”小离沉默稍许,别开脸,低低地说,“你总这样,把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我清楚自己不过仗着你的宠爱和纵容,知道你不会怪我,更不会罚我,才敢一次次胡作非为,而众神又忌你三分,所以也能一次次容忍。有时候我在想,你被驱逐是不是有我的一部分原因,可是,大哥,我是真的想为你做点什么,每次见那帮女神花痴一样看你,男神对你嫉恨在怀,表面上恭敬有加,背地里恶语诽谤,我就忍不住想教训他们。你是我的哥哥,向来与世无争,洁身自好,是我最温柔、最完美、最敬仰的哥哥,越是如此……越是依赖你,我不敢想象,如果哪一天你不在了,不再管我,要离我而去,我……我……” “傻弟弟。”我捧起他泪水朦膛的俊逸脸庞,温柔笑笑,“爱护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扔下你不管。” “大哥,”老弟感动得稀里哗啦,一把抱住我,“我……我不能失去你,不能失去……” “嗯,安心吧,大哥永远在你身边。”我抚着他的背安慰,这个长不大的弟弟,也不指望他能长大了,孩子不能惯,对人对神均适用啊!罢了,留个纯纯的真性情的孩子在身边养着……挺好。 “我保证,以后一定听话,只要……你不离开我。” “……”额,怎么说呢?意外收获吧!but,为嘛听着有丝寒凉的感觉? “呜呜……好感人的一段兄弟情啊!”门外的璇玑抓起阿穆的袖子作擦泪状,后者脸色铁青,加厌恶。 “就说嘛,殿下在大人心目中的地位是无人能取代的。”煦和悦笑道。 “是……bl吗?”妙音咽了咽,弱弱地发音。 登时,万箱俱寂一我恶寒:“妙音,你最近在看什么小说吗?” “耽美啊!”小丫头托着腮帮,腐女美好遐想中,“我终于理解大人了,也理解为什么星河说大人和幻月很般配了。” 小离早放开了我,与幻月同时射去两记冰刀。 “……”乱七八糟,我很无力。 妙音立刻跳到星河身后,以他为挡箭牌,探出半颗小脑袋嘟囔:“人家说的实话嘛。” “无聊。”星河吐出经典俩字。 “是够无聊。”阿穆赞同,眼角一抹光,“大人,您要接客吗?” “……”额,为啥这话听起来……很别扭?是的,非常别扭。 夜宅迎来一位稀客,也是必然会来的客人—— 决战之夜梦由生 第九话 阴影 以姗踏入夜宅,大门自行打开,不见一人,她迟疑了会儿,穿过院子走进大厅,正碰我和小离下楼—— “梁丫头。”小离双手插入裤袋,走至她面前,语调轻浮,“几天没管你,不习惯?想我了?” 以姗当即一个白眼。 小离。”我提醒他正经点,对以姗说,“姗姗,有事坐下说吧!”径自走向沙发。 “你是……夜落?” 我略微领首,肯定了她的疑问。 看着对面沙发上神色平定的女孩,我不紧不慢地问:“姗姗,你来找小离还是找我?” “找……你们兄弟俩。”她握紧两只手搭在腿上,样子有点拘谨,然目光坚决,“我来只有一个目的。” “什么?” “我想变强。” “唔?”小离很新奇地瞅着她。 “我想变强,希望你们指点。”她重复一遍,语气更加坚定。 “为什么选择我们?你可以去找御灵师。”我淡漠道。 “我跟小风说过,我想用自己的眼睛证明,用自己的心判断。”她眼里含露一丝苦涩,“再说,我是阴阳师,不是御灵师。” “……”我怅然,起身走开,“小离,你负责到底。” “夜落?”以姗不解。 “梁丫头,你其实想要我大哥来指点你吧?”小离阴森森地问。 “不行吗?”以姗顶回一句,“他比你温柔多了。” “臭丫头我警告你,别对我大哥有非分之想,虽然他比较适合教徒弟,但……”小离恶狠狠的口气软和下去,“这种请求别跟他提。” “为什么?” “笨蛋,阴影啦,心理阴影……” “什么阴影?” “阴影就是阴影……” “……” 阴影吗?兴许是……我忽然觉得想笑:曾经用心栽培的一名弟子——我的神职继任者背叛了我,筑银箭射杀,致我沉睡千年,后由六颗晶石之一获取意识化成的血姬得到,并再度射中苏醒过来的我(而那颗晶石,已取代收回的灵魂碎片成为萧雨的灵魂容器,使她能够继续存活),现今教了尹剑,他又与我为敌,尹剑,银箭,真巧! …… “大小姐,想好了怎么说吗?”沣山的盘山公路上,楚潇然开着车问副座里的少女。 第78节 “风铃好几天没来上班,去她家问问情况,就这样。”莫辛嘴里衔着一颗糖果,含糊不清地答。风铃死了,尹蝶也死了,这只是开始,不久还会死更多人,多得数不清……想到这里,她心头像压了块大石,很重很重。 车骤然停下,亏得系着安全带,莫辛才没跟挡风玻璃亲密接触。可糖果非常利落地喷出来了,她无比怨懑地盯着驾驶员:“楚——潇——” 被指名者平静地转回望向车窗外的脸,很平静地说:“大小姐,夜宅消失了。” “……”短暂的几秒静默后,莫辛唬地跳起,拨了安全带就扑过去扒在车窗边,擦亮眼睛瞪了又瞪,原本有座老宅的地方布满灌木丛,完全找不着宅子的痕迹…… “大小姐。”楚潇然把她从身上抱下来,放入副座坐好,“我们来晚了。” “那栋老宅还在,隐藏在结界里。”后座的飞煜突然开口,“很强的结界,我们进不去。” “躲起来了?”莫辛溜出一问。 “他们……根本不用躲,要躲也应该是我们躲着他们。”飞煜呆呆地注视着车窗外。 “违反常理,感觉……要出大事啊。”楚潇然悠悠慨叹。 “那就阻止它。”莫辛靠着座椅背,对自己说。 …… 以姗在的这几天,夜宅无一日安宁,说好听点是热闹非凡,处处洋溢生机与人气活力,比死气沉沉不知好多少倍,说得不好听,是乌烟瘴气上梁揭瓦,只差没把屋子拆散架。 小离这个教练过足了瘾,动不动辄—— “笨蛋,这都打不穿,你死了算了……” “死丫头,你往哪瞄呢,看准点行不行?” “猪,简直比猪还蠢,教了你多少遍,能不能长点脑子啊?” “我最后示范一遍,你再不会就从哪来滚哪去。” 一阵惊天动地过后,阿穆修剪了三天的院子面无全非,横尸遍野,满地焦烟,怎一个“惨”字了得…… “梁以姗,我从来从来没见过你这么笨的家伙,一窍不通,气死我了。” 一道抛物线落下,砸中荡秋千的妙音,小姑娘几乎被飞来重物压断气,无语泪流,怎一个“苦”字了得…… “哼哼,解不了流云带你就等着饿死吧!” 于是,璇玑陪着被绑在树底下的以姗同学看了三天三夜的银杏树,怎一个“哀”字了得…… “真没用,xx的你打棉花啊,注意爆破力,威力,力。” 一颗金色流光弹穿射玻璃窗口,飞入房间,不恰不巧正击中星河的电脑,嘭的一声炸响,房间走火,小男孩逃出来,怎一个“怨”字了得…… “说你笨你真蠢到家,念咒,动作,快,速度,速度。” 一只巨大的虬凌空腾起,长尾扫向屋顶,几道白色剑光闪过,角虬陨殁,幻月凛然而立,怎一个“冷”字了得…… 谦逊有礼的温润公子煦也没落下这班车。 “我特想把你脑子劈开看里面装了些什么,全是水草吗?你学到哪去了?” 端着一杯最新精心调制出来的鸡尾酒的煦本着爱心主义接住空中飞落的以姗同学,然后另一手上托盘里的酒杯被射来的荧光打翻,当场粉身碎骨,绿色汁液涌入大地的怀抱,怎一个“凄”字了得…… 以上种种仅是冰山一角,总的来说,我最幸运,一圈下来,整座夜宅只有我的小花园安好无损,自身也未受到什么不明攻击。 六人忍无可忍,一齐到画室找我控诉:马上停止小离和以姗的毁灭行为,还世界以宁日。 无奈,我来到被战火席卷过的院中,见老弟还在训斥以姗,手指一下一下戳她的脑袋:“笨女人,笨死了,我有病才会教你,早点滚回去,少在这儿丢人现眼……” 以姗瘦弱的身子遍布伤痕,颤颤如即将凋谢的花骨朵,脸上却毫无惧色,犹似飒飒寒风中一枝独开的红梅。 这场景,让我联想到了大灰狼和小绵羊——凶狠残暴的大灰狼和一身傲骨的小绵羊。 决战之夜梦由生 第十话 灵异事件 “小离。”我上前去劝说,“你太严苛了,姗姗是个女孩子,不要这么难为她。” “大哥,是她自己说能忍,心甘情愿的,我可没逼她,受不了就滚蛋,没人拦她。”小离强词夺理。 正在兴头上,跟他讲不通道理了,我看向以姗,柔笑,“姗姗,你曾受过重伤,体中也侵入了大量妖气,是小离把你救回来,并用自己的灵力为你净化,又给你下了系魂羽,或许是因祸得福,你本身为阴阳师,修行多年,体内精气长期与外界磨合,已成为一种惯性和倾向,小离的灵力在你体内游走时,不知不觉被吸附了一些,融入你的气。但过快的融合会使你的身体难以负载,而系魂羽为一种镇魂法术,直系于小离操控,可以起到缓解作用。这些天小离对你的训练强度过大,不是没有好处,它加快了你的适应度,形象一点比喻……你有无一种任督二脉被打通的感觉?神清气爽,精气流通轻快顺畅,运用起来也灵活多了?” 以姗低着头,像在沉思,心里默念了什么,身体溢出缕缕浅青光丝,维持了半刻,逐渐退散。 她豁然抬头,眼里露出欣喜,望望我又转向小离,满怀感激,“夜离,你继续训练我吧!”话音刚落,一阵头重脚轻,很麻利地昏倒。 我伸手接住她,甚是无语,这孩子真不要命了。 “喂,大哥。”小离一脸黑气,“你跟她胡诌的吧,说得有板有眼,像我一早有预谋似的,为她煞费苦心。” 我干笑,“姗姗在你的帮助下提升了是事实,预定目标达成,过程就无所谓啦,给人留个好印象总没坏处。”说完,抱起以姗进屋。 “……”小离在原地思索,闷声自语,“她确实蛮有天赋,换成别人早死翘了。” 以姗醒来后,夜宅上下众口一致,要将她扫地出门。 大伙儿把她“欢送”到结界外,道着后会无期,以姗突然低吟出四句话:“帝兮魔起破天惊,临降凡尘神女情,夜梦由生荼蘼泪,落掩浊世暗无明。” “看不出你还会作诗?”小离嘲讽。 “诗都有寓意,以姗小姐是有感而发吗?”煦本人表现得比较有感触。 “怎么觉得这诗……”阿穆很高深的样子。 “你知道它的意思?”以姗陡然心切。 “啊。”璇玑恍然大悟,重重顿首,“……像,像,实在是像。” “像什么?”以姗的胃口被吊足。 “像——”妙音抱长了音,似乎也悟到…… 以姗眼珠直了,翘首以盼。 “像写我大哥。”小离落锤定音,同时六人不约而同地齐齐指着我,“他。” 呃,照他们解释,一切要追根溯源到蛮荒的远古时代——不同于这个世界的另一个神话。太久远,久得我都快忘记了。 以姗对此事紧揪不放,大有不问出个结果誓不罢休的态势,众鄙视之,不再搭理,倒对诗的出处挺感兴趣。以姗却缄默了,没说什么,乘着式神角虬飞天而去,本可以完成的一场公平交换一拍两散。 “臭丫头装什么神秘?”小离哼哼。 “算了,她对我们还有所保留。”我淡笑。 “保什么留啊?看也看光了,就那样,没胸没脑。” 弟,你往哪方面想了?我心脏抽了抽:“什么时候?”纯纯的弟弟,怎变得这般不纯洁? “救她的那晚喽。”小离爽利答完,返身回屋。 我皮笑肉不笑:“妙音?”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小姑娘碎碎念催眠中,避开我的视线讪讪地跟在小离后面。 …… 以姗刚进门,见田佳颖蜷在客厅的沙发里,眼睛哭得红肿,严俊在一旁安慰。杜安卓看见她:“以姗,你修行结束啦?” “差不多。”她在门口换了鞋,默然走到沙发椅边坐下,盯着伤心不语的田佳颖,问,“她怎么哭了?” “还不是因为小风……”严俊答话,后半句咽了回去。 “谁都不能接受吧!”杜安卓苦笑,“佳颖也没见到她最后一面,今天一早去了趟沣山,可没找到小风家,那座房子凭空消失了,像一场幻觉。” “不是凭空消失,它隐匿在结界中。”以姗心里说,“地点还在那儿,但处于另一层空间,外界的人看不到。” “欧凝呢?”她环视屋内。 “在房间,一直不说话,真让人担心。”杜安卓的目光黯下来。 “她为什么说自己害死了小风?” 杜安卓摇摇头,右手按在额前,似很烦躁,“不管她做过什么,我都可以原谅,只希望她不要一个人扛着,就算小风的死跟她有关系……我也不会怪她,我……唉,她究竟明不明白?能不能不要再折磨自己?” “小风是心脏病突发,不治身亡,她命中有这劫,怪不了别人。”以姗平淡道。 “我对不起小风。”佳颖忽然自责,哽咽地说,“她是好人,我还跟她说那么重的话,抢她男朋友,都怪我,我对不起她,小风……”拉过一只枕头抱起来哭。 “她男朋友是尹剑,你怎么跟她抢了?”严俊云里雾里。 “呜呜……”回应他的是没完没了的哭声。 “小风最后有尹剑陪着,她该是高兴的。”以姗低低说,眼中有丝迷蒙,“那么温柔的人,那么平易亲和,肯定不会责怪任何人。” “咳咳……以姗?”严俊轻咳几声,少见她这副失神的模样,“你回来了正好,有件事要请你出马。” “灵异事件?” “嗯,是我一个朋友的姐姐,怀有八个月身孕,是未婚妈妈,目前一个人住,他姐姐近来常常做噩梦,半夜被惊醒,有天晚上醒来全身冒着冷汗,就去洗手间,看到盘洗池里装着一个血淋淋的死胎,她当场吓晕了,第二天醒后却发现池子里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这种怪象到现在持续了一个多星期……” “然后就想找你们?” “……我和安卓已经去过,测出是有只怨念极重的恶灵跟着她。” “严俊,这事我去解决,你们不用插手,今后类似的事件也别管了。”以姗严肃了态度。 “以姗,我们清楚谷江……”杜安卓辩驳。 “安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照顾好欧凝,保护好她,你失去了丁灵,不可以再让她出事。”以姗肃然打断他。 杜安卓不由怔了怔,是,他不可以再让欧凝出事。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瘦弱的欧凝扶着门边走出来:“我没关系,安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不用担心我。” “小凝。”杜安卓箭步上去拥紧她,尽是疼惜,“小凝,别说傻话,我最想做的是好好珍惜你,跟你比起来,其他全都不重要,不重要了。” 欧凝伏在他肩头,轻缓说:“安卓,我知道你想弄清自己身上的事,我也想,每次看你无缘无故的头疼发作,我心里很痛,医生检查不出来,就表明事有蹊跷,一定不简单。小风的心脏也是,检察正常,可最后……”她哽塞着,咬咬下唇,吞咽咸涩的泪水,“安卓,去吧!我会陪你,无论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我想安安心心地陪在你身边,好吗?” “小凝。”杜安卓点点头,有她这句话,够了。 决战之夜梦由生 第十一话 欧凝的忏悔 谋杀、血腥、屠宰、暴虐、凶案……一幕幕阴暗在城市的阴晦角落里上演,谷江的夜,渐渐褪去繁华,越发动荡不安,越显萧瑟苍凉…… 白色教堂里,欧凝跪在弥撒台前,双手合实,虔诚祈祷—— 第79节 “神父,我可以被原谅吗?”她仰起脸问面前和蔼的老人。 “宽厚仁慈的主,爱着天下子女,如是能包容一切过错。” “神父,您说,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作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处,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不喜欢不义,只喜欢真理,凡事包容,凡事相信,凡事期盼,凡事忍耐。可我却犯了傻,因爱生妒,受恶魔盅惑,出卖灵魂,打上不洁的烙印,这一世,已是无望。”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万物都有定时。生有时,死有时。杀戮有时,医治有时。哭有时,笑有时。保守有时,舍弃有时。撕裂有时,缝补有时。静默有时,言语有时。喜爱有时,恨恶有时。争战有时,和好有时。事事天定,何必牵强?该放的放下了,顾念所不见的,才是永恒。” “顾念所不见的永恒?永生?我能找到那道窄门吗?或许注定……无法救赎。” “遵从于心,或接受于黑暗,主都与你同在,为你指引迷津。” 父……” “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里,黑暗却不接受他。好孩子,快去吧!他们在外面等你。” “神父。”她眸中闪着清澄的光,“谢谢!” …… 夜宅,两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粉色纱裙的红耀与白纱裙的圣琪,含着灿灿的星星眼,沉醉不知归路:“夜落大人,您可算想起我们了。” “回神啦!!!”小离冲俩精致可爱的美丽小天使大吼。 “哇——”俩小姑娘登时紧抱在一起,吓得魂不附体,“离大人,我们错了。” 怎么说呢?她们对小离的阴影……大象无形。红耀和圣琪——凌华殿的神侍,当年我被神王灭口,由禁界老头儿送到这个世界重生,她俩也偷偷跟来转生为普通人,就是两年前我的俩室友。我们进入歧山古墓后,去到原世界,三人闯南走北、横刀立马、笑傲江湖……嗯,诸如此类的成语概括,不过那是另一个故事了。 后来她二人结束人类生涯,我恢复其神侍身份,而她们亦失去作为普通人的那段记忆。此时沉睡了两千多年的小离苏醒没几天又被我关进了凌华殿,和她们朝夕相处,一千多年,难为小丫头们还活得好好的…… “红耀,圣琪。”我摸摸两人头顶,柔声道,“交待你们的事办好了?” “嗯嗯。”红耀点头,双手捧出一颗雪白的花朵,“凌华殿前的荼蘼花开得很精神,您看。” 我接过花朵慢慢凑近鼻端,闻到一缕清新的暗香,嘴边漾起笑意:“是很漂亮。” “还有还有。”活泼烂漫的圣琪插话,“大人,禁界尊者说您是通行证,我们可以自由往来,这样就没问题了。” “……”老头儿挺好说话的嘛,我添了几分好感,温柔笑笑,“很好,你们回去准备吧,细心照料那片花海。”娇嫩的花儿需要精心呵护,才不会轻易枯萎凋谢。 …… 去看佳颖时,她已经睡下,睡得很沉,眼角挂着泪珠。我伸手替她拂去,她轻微动了动,口中呢喃:“小风……对不起,回来好不好?我不跟你抢夜落了。” 这丫头,她对风铃的感情……是真的。真傻,事已至此,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小风没怪过你,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一直……是我欺骗了你,欺骗了所有人。 一着她的脸庞,我叹了口气,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佳颖,等会儿我来接你。” 宽阔的大街上没几个人,道旁的路灯忽明忽暗,很应景,凋敝、冷清……夏夜,比冬夜更显萧条…… “喂,你怎么又变回女人了?”小离一见我大呼小叫。 “公布真相。”我从容地走在前面,“告诉他们,风铃就是夜落。” “你极力想维护的尊严算什么?”幻月冷冷问。 “谢谢你,幻月,风铃生前的尊严保全了,身后……轮到夜落上场。”我定下脚步,回头向可爱的弟弟、六名非凡的部下宣布。 今晚,五行阵的力量将降至最弱,乃至彻底崩溃,夜落的时代即将来临。 …… 城市另一头,四条人影在寂静的长街中警惕前行—— “欧凝,这个拿去。”以姗递给她一只黄布做成的三菱形护身符,串着红色穗子,“拿好它,一般的妖魔鬼怪近不了身。” “谢谢!”欧凝握紧护身符,另一手被杜安卓牢牢攥着,他冲女友点点头,露出安慰地笑,又看了眼以姗,以达谢意。 “不客气。”以姗轻淡应道,忽的眼神一变。 杜安卓也紧了紧手中的力,脸色沉肃。 欧凝觉得奇怪:“怎么了?” “有东西接近。”严俊警觉。 街边窜出几个影子,在路灯的照射下,能看清是四个高矮胖瘦不一的街头混混,穿着打扮另类,头发染得花花绿绿,每人手中持一把三菱刀弹簧刀。这架势,不用猜——抢劫的。 四人没一丝害怕紧张,心里反松下一块石头,严俊夸张地拍拍心口:,“原来是人啊!” 对面一听,那小子的口气明显瞧不起他们,其中胖子对高个儿建议:“老大,我们直接上,让这小子见见血,叫他狂。” 高个儿叼着一根烟,深深吸几口,吐着烟圈,随手把烟头扔在脚底,鞋尖踩上去捻了捻,举起刀:“上。” 混混们冲过来挥刀一顿乱砍,杜安卓拉着欧凝躲开,抬脚踢中瘦子腹部,侧身避过矮子从腰间袭来的弹簧刀,捉住其手腕,反手一扭,一提膝,矮子吃痛,刀子抖落,抛入空中。杜安卓眼疾接住,瞬间架在矮子脖间。 被踢飞的瘦子晃晃悠悠爬起,见矮子被制服,老大和胖子像鬼附身了僵硬地站着不动,知道惹上了不该惹的人,打,不敢上前,跑,腿脚不听话抖得厉害。 “这么晚外面很危险,庆幸遇到的是我们,有家快回家去,晚上能不出来就别出来。”杜安卓说出一番大跌众人眼镜的话,扔掉弹簧刀,放了矮子,拉着欧凝走到淡漠的女生跟前,“以姗,放他们走。” 望着落荒而逃的一帮人,严俊惊叹:“安卓,你没病吧?是他们打劫我们!!!” 以姗嘴边弯出微微地笑:“这才是杜安卓,像个傻瓜。” 被评价者没听见这句“谬赞”,注意力全集中在附近正走进一栋大楼的女人身上。女人肚子很大,那侧影,是—— “她!!!”杜安卓认出来,“以姗,严俊,快。”说完迅速追过去。 “是我朋友的姐姐?她要去哪?”严俊忙跟上。 四人追着女人进入大楼,空寂的街上,一只黄布红穗子的护身符孤零零地躺在马路中央。 当欧凝发觉手里少了什么东西时,已身在大楼中,杜安卓、严俊和以姗焦急地看电梯显示的楼层不断升高。恐会出事,犹豫间另一部电梯开了,她便不好再开口,随他们一起进去,直达顶层。 决战之夜梦由生 第十二话 诀别,心死 四人赶到天台时,女人站在护拦边,阴厌厌地看着他们。 “等等……别冲动。”严俊大喊,急忙向她跑去,“千万别想不开,你还有孩子,就算你想死,可孩子是无辜的,别跳啊!”完全认定她是受了感情创伤。 “严俊。”以姗察觉一丝异样,却不及阻止他,只得飞快跟过去。 杜安卓和欧凝也加紧了脚步。 女人很安静,看严俊跑来,不出言威胁,不慌张失措,没有任何想跳楼的举动,乖乖的像只木偶,等着他来。 严俊抓住女人的手臂使劲往回拉,两人惯性地向后撞倒在地,自然,严俊主动充当了肉垫子。 “严俊……”杜安卓心急,放开欧凝的手,匆匆嘱咐,“小凝,站在这里没动,我过去看看。”有以姗的护身符,他以为自己能放心地离开一小会儿,只是万万没想到,仅仅这一小会儿,就让他顷刻间失去了所有。 “严俊。”以姗本想提醒,见杜安卓冲过去,忙拦住他,“安卓,别……”又朝那边急喊,“严俊,快离开她,快,快……快走开……”指间已现出几张灵符。 严俊听得煞是迷蒙,竟没反应。 女人圆滚滚的肚子拱起,肚皮下像有什么东西在来回快速撺掇,几秒后突然爆开,血到处飞溅,肚子里爬出来一个血婴,露出两排锋利的尖牙,张口咬住严俊右臂,深及骨头,顿时血流如注。 “啊——”严俊惨叫,下意识推开已死掉的女人,但拨不下血婴,钻心的疼痛麻木全身,意识有些不清。 “严俊!!”杜安卓箭步如飞,几张灵符先他抵达,化成金光弹开血婴。 杜安卓扶起严俊,悲由心生,摸上那条软塌塌的手臂,满手是血。 “严俊,严俊……” “安卓,我……我……”会死吗?他没待问完,便沉入了无边黑暗。 “严俊,严俊……” “安卓,小心!”以姗大喊,速速结印。 欧凝心惊,不由自主地移动步子…… 血婴被几张灵符围成的结界困住,伴着以姗一声“灭”而飞散。 “啊——”一声尖锐的呼叫使两人双双回头—— 只见,欧凝的身体腾空飞起,越过了护拦…… 原来,血婴被灭前口中射出的暗红妖气,击中了她。 杜安卓一瞬忘了怎么呼吸,喉咙中干涩,发不出音,就那么失魂地看着她落下去,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一同消失的,有他的视听,他的意识,他的世界…… 我抬头望望从楼顶坠下来的女孩,背上伸展开银色羽翼,足尖轻轻一点,飞上空接住她——欧凝,伤到了要害,已是回天乏力。 带着她继续飞往高处,直达楼顶,刹那看到惊愕的以姗,无神呆滞的杜安卓和躺在他旁边浑身染血的严俊。 我抱着欧凝缓缓落到杜安卓面前,收回翅膀,弯膝蹲下身。 见到欧凝,他忽地恢复神智:“小凝?”看到我,霍然屏住呼吸,“小、小风?” 我微微笑笑,把欧凝靠入他怀里:“小凝。” “小凝?”他像想起了什么,回过神楼紧怀中的女孩,急声叫着,“小凝、小凝……小凝,醒醒,小凝……” “安……卓……欧凝慢慢打开眼帘,两颗黑色眸晶滑动,对上我,“小……风?你来……接我的吗?” 杜安卓陡愣:“小风,你……” 想问我是不是鬼?我淡笑:“不是。”不是来接你,是来送你。 也许看我不似有假,他缓了缓情绪,更用力抱紧欧凝:“小凝,别说傻话,你不会有事的。” “小风,对不起。”欧凝自顾说起自己的话,缓慢而吃力,“是我害死了你。” 小凝,别说,别说这种话……”杜安卓很紧张,像害怕知道真相。 “不,我要说,说出来,我就能解脱了。”欧凝气若游丝,面色苍白如纸,“小风,那只恶魔,未魑……没死,那时它留了一手,盘踞在我的意识里,受它威胁,我不敢告诉别人,不想安卓担心。它跟我说,你是大邪魔,受诅咒的邪神,你接近安卓有阴谋。我不信,可是我看到安卓对你……很用心,知道你不是丁灵,还一直挂念着你,惦记着你,我动摇了。未魑常常引导我,你迷惑了安卓,安卓喜欢你,你拒绝是以退为进,终有一天,安卓会抛弃我……记得那天你发病,那天,本来是我的生日,安卓和我约好去陪我过生日,只有我和他的两人世界,不巧正碰上你发病,他很紧张,说要送你去医院,像完全忘记了我的生日,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很寒心,怨你,为什么你不早不晚,偏偏那一天发病?怨恨、嫉妒,让我走上一条不归路,我跟未魑妥协了……送你去医院前,我主动扶你,是想把未魑聚在我手心的魔莲注进你体中,魔莲,很轻,很柔,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你绝不会发现,它将一点点吞噬你。未魑想通过这种方式悄悄得到你的力量,等魔莲盛开,你也会枯竭……身亡……” 她咳出几口血,杜安卓心疼得落泪:“小凝,别说了,求你别说了……” “安卓,这样的我……你还会喜欢吗?”她祈盼。 “不管你做过什么,你都是我的小凝,最喜欢的小凝,小凝……” “安卓,我见过丁灵,她帮我渡过心魔,要我好好爱你,可……我配不上你,丁灵有是最有资格……爱你的女孩,安卓,我……我很感动……可以……安心了。”她半合着眼,眼角的泪水不断。 “不,小凝,不要……我不能……失去你,小凝……”杜安卓埋着头,贴着她的脸,身子不住颤抖,悲痛欲绝,泣不成声。 欧凝满脸泪痕,看得出,那是幸福的泪,她走入了杜安卓的心里,死而无憾了。 “小风,未魑将和我一起死。”她用尽最后的力气说,“它说错了,你……不是大邪魔,你是……真正的……”话淹没在一大口鲜血里,手臂无声垂落…… 第80节 灵魂随之寂灭…… 一切戛然而止,伤到极致,是心死,哀莫大于心死。 “欧凝的魂魄……”守在严俊身边的以姗喑哑念道,空中散去点点零星,无痕无迹。 我默默起身,转望重伤昏迷的男生,抬手掌心朝下,散出银色光晕,以姗被逼退,显出的六芒星法阵中,严俊赫然消失。 “严俊……”她焦急质问,“小风……” “小俊流血过多,伤势危急,我把他送去了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尽力保他性命。”我安慰道。轻竖一指,环现银光:“看够了。”华光四散,揪出躲在暗处的妖怪,提入空中,一个响指,流转银光中的妖怪化成灰飞,随光点散灭。 “小风!”以姗语中带股激动。 我没有言语,起步走开,零落的白色花瓣纷扬,拂过如墨长发,掀动宽幅衣袂,孤傲清美,绝世流韵——真实的夜落,出现在她面前。 “你……”她愣愣地定住,一时难消化。 亲眼见,比较震撼也正常,况又同现身七名男女:清逸脱俗的小离,俊美无双的幻月,温雅如玉的煦,雄姿英发的阿穆,风华绝代的璇玑,秀气出尘的星河与婉顺可人的妙音,个个人间绝色,放到哪都是祸害。 “姗姗,带安卓走,马上走。”我向七人行去,“夜幕落下,黑暗将主宰天地,逃不了的诅咒,用仇恨抹杀,这是——我的战争。” …… 空寂的街道,站着一名红白露肚脐短上衣搭荷叶边褶裙的女生,眼眉清莹,水润红唇含媚带笑。 “参见公主。”几只鬼影飘落,躬身行礼。 “雾影公主,这两年可好?”血魔幽笑着走出暗角。 女生望着天边,红唇轻翘:“鬼蜮,醒了。”夜和落……你在哪儿呢? 决战之浊世无明 第一话 魔王觉醒 战争,粗暴的毁灭,解决纠纷最高最暴力的手段,也最快捷最有效,是对秩序的破坏与维护,崩溃与重建,古今中外,概莫能外。人类出现以来,就没停止过屠杀与争斗。战争是万物之父,是死亡的拥抱,是一切事物的原始,一切……由毁灭开始。 “这是——我的战争。” 夜幕天空稀薄的云层渐渐淡开,皓月当空,流洒银花,倾泻而下,映照出绝望的背影,黑暗在蔓延…… 封印正被冲破—— “夜落,快……阻止他,救他!!”以姗急迫大喊,飞出几张符做最后的努力,毫无疑问是白费功夫,灵符未靠近杜安卓便已先化无,她惊骇,自知无能为力,越发心急,“夜落……” 有些事一旦发动,很难再停止,我只淡淡地回她两个字:“晚了。”从欧凝死的那一刻起,异变已成定局。 “什么?!”她不太相信,“别骗我,你肯定有办法……” “臭丫头,不懂就给我闭嘴,”小离汹汹地怒指,“我大哥要是有办法早出手了,还轮得到你废话?” “你才给我闭嘴,”以姗还之以牙,怒瞪,“安卓又不是你朋友,你当然不担心,你们两兄弟加起来,和那六个,肯定天下无敌了,对一个小小的封印都束手无策,谁信啊?” “笨蛋,天下无敌就能随便把人封了?他体内的力量那么大,一下子泄露出来,你说能封就马上能封,开什么玩笑?自己做不来居然有理强求别人。” 眼下什么局势了?他们也吵得起来?我很无力。 “你们跟我不一样,我是人,你们是……”她突然止住。 “是什么?”小离促狭问。 “是……”她支支吾吾,半晌,一甩手,“你们爱是什么是什么,不救算了,我自己去。”说完快速移向杜安卓。 眼前一个人影迅疾晃过,黑晕触到她的前一秒。小离及时将她离开,而后一通责骂:“承认自己没用还乱逞强,真是的,要死先问我同不同意,别忘了你的命是我的。” 以姗活生生的惊呆了,盯着他变成哑巴。 “呀?”璇玑发现新大陆,“殿下怎的会这么关心人啦?” “……”我……好吧……赞同。 被黑色云烟环绕的杜安卓放下欧凝,背影渐渐站直,夜空中飞下两颗暗红魔晶,围着他旋绕两周,静止于左右,散发出柔柔暗光,混融进黑晕,漫天扩散。 “都来了。”我看向前方上空:几只腾起的式神巨兽上,各立一名御灵师,不缺优雅迷人的楚潇然,那位英俊凌冷的……以姗的……某某人;两名女子,清丽各有千秋,没见iris?一位看似嫉恶如仇的愤怒小伙儿,不到二十的模样;年纪最大的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目光炯炯有神,像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余下是一名眼镜男,给人感觉很雷厉风行的那种,蛮有威严;四名年龄相仿的年轻人,有一位左脸布了条疤痕,细看依然能瞧出疤痕下的俊秀容貌,只是此刻过于深沉;一个男孩,曾和楚潇然同去夜宅,眼瞳是紫色,唔,那时戴了隐形眼镜?嗯,想一双紫瞳招摇撞市是太惹眼。 “喂,梁丫头,你师兄?”小离冰凉凉地提醒怀中的女生。 “你放开,”回悟过来的以姗忙挣脱他,不满地斜睨,“是他又怎样?” “咻——”阿穆吹声口哨,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不少熟面孔啊!”璇玑挺欢,又疑,“嗯?那欠揍的小子没来?哼,下次最好别让我再撞见。” 那边十二人见到我们亦是闪过惊艳,瞬刻严防戒备。 彼方,“是他们,”两名女子中的一位,在湖边大战幽媚的三人之一诧异,“一个不差,那是我和小善遇到的小女孩。”她注视着妙音。 我方,“大人,那个一脸怒相的少年叫小善,说话的女人是他口中的蕊华姐。”妙音低声对我说。 彼方,“那女人是在泗水道出现的。”疤痕男子瞅着璇玑。 我方,璇玑感叹:“一张脸毁了可惜啊!” 彼方,“那个男人——幽冥使者。”眼镜男的目光射向煦。 我方,煦很君子地回以淡柔的笑脸。 彼方,“他?!”男孩盯视星河。 “飞煜?”楚潇然淡问,“万劫塔里,是他吗?那个小鬼?” “……嗯。”他犹豫地点了点头。 我方,星河简短发言:“还算听话。” “你唬人的功夫长进了。”阿穆趣评。 “是实力。”星河严肃纠正。 以姗的……某某人看她……和小离,楚潇然则打量我半天,不消半会儿,当所有视线均转移到我身上时,他才又缓缓出声,嘴角噙着微浅的笑:“救尹剑的神秘人?这是真面目吗?夜落。” “大魔头,杀人凶手。”小善愤怒地朝我叫嚣,深恶痛绝,如有血海深仇。 “他是那五人当中的一个,”幻月低冷说,“旁边脸上有疤痕的男人也是。” “小善,”疤痕男子喊住他,“别逞能,虽然surpass-apex启动,你能暂时苏醒,可对付他,一个人不行。” “半小时,我只剩二十分钟,黎大哥,我要……报仇。”小善恨到极点,正欲冲袭过来。 “小善,”男子驱使怪鸟式神拦截下他,“别意气用事,我们面前不单有夜落……” “现在最紧要的不是他,”眼镜男的镜片在月光下泛着寒光,目光由我转至杜安卓,“而是他。” 红光黑晕中的男生,正悄悄发生某种变化…… “他是……?!”众人大惊。 “证实了阿辛的猜想,是对的。”楚潇然开口。 “魔王在人间转生复活,”英俊凌冷的男子说,“释放出如此强大的能量,是魔王的灵魂宿主吗?” “他没完全觉醒,我们必须阻止,救出那孩子。”年纪最大的男子表态。 没人有异议,是的,大家都不是傻子,都清楚,若把精力放在我身上,魔王便会顺利复苏,到时更无法收场。再说我始终沉默着,贯彻中立思想,比起我这没动静的,解决有动静的危机更实际——很简单的二择一选题。 但是,不是傻子,不代表不天真,我说过的:晚了。他们阻止不了魔王的觉醒,如同人类阻止不了厄尔尼诺——天灾圣婴的到来。 我嘴角勾出一道不明所以的浅弧,非常好,他们全未察觉。我指的他们,自然也包括落在杜安卓身旁两侧的护驾,为他挡开声势浩大的漫天炫丽七彩流光的一对男女,着黑色竖领披风,面容姣好。 御灵师纷纷讶异,只闻最年长者反应:“那是……魔王的使徒?!” 魔王的使徒?!!众皆诧异,我了然,使徒……和我的幽冥六使类似吧! 红黑光晕渐渐散去,两颗魔晶分别落于一男一女手中,杜安卓……不,如今应称“魔王”,慢慢转过身,纯黑装束,与夜色相融,宛若凌驾无穷暗夜之巅的王者。细碎刘海下,凝红如血的瞳仁紧紧扼住我,依然是那张帅气俊朗的脸,少了阳光率真,多了阴郁,酷冷,陌生与邪美,森寒震慑全场。 决战之浊世无明 第二话 谈判 我与他视线对上的一刹,顿涌起两股相持不下的气场,他的魔力和我的灵力暗暗抗衡。御灵师似乎也感觉到空气中的异常,这么大的压迫下,脸上仍无惧色……刚想夸,发现判断下早了,有两人受不住,躬屈着身子,双手紧抱脑袋,式神兀然散灭,其主人垂直掉落,被身边的最年长者和另一位年轻人接住。 “对不起……”两人对自己的拖累向同伴道歉。 “夜落和魔王……”楚潇然低念。 “他们……在抗拒对方,不是同一立场的吗?”蕊华很诧异。 “也许,夜落想自立为王呢?”另一名女子猜测。 “如果他们内斗,我们不是可以……”救人的一位年轻人搀扶同伴,眼里闪着异动的光彩。 “看了就知道。”眼镜男扶了扶镜框。 以姗讷讷地望着眼前的变故:“……魔……魔王??安卓???” “笨丫头,还记着杜安卓?”小离挖讽,“他是魔王了,你的朋友——杜安卓,是魔王。” “为……为什么?怎么……会……”她手足无措。 魔王身边的男女双双俯身单膝跪地,庄重行礼:“魔王大人,恭迎您回来。” “焰锥,焰狐。”男子口气清冷,红色瞳仁瞥了瞥脚下两人,向他们伸出手。 焰锥焰狐各抬起右臂,手放上其掌心,两道暗红血光灼烁,笼罩两位使徒,似披上一层红色轻纱,随即消逝。 “谢谢魔王大人恩赐。”二人跪谢起身。 “那两人的力量……更强了。”妙音微微惊讶。 “幸好大人早有准备。”阿穆道。 对面的清冷男子开始朝我走来,幻月欲上前相护,我先迈出步去,浅淡地说:“他看得起我,我不能看不起他。” “夜落大人。”妙音略显担忧。 “放心,他是夜落。”星河漠然道。言下之意,神王都杀不死我,魔王又能耐我何?星河,我知道你很瞧得起我,谢谢。 “夜落大人深谙不死之道,没问题的。”煦这话,听着有点儿损有点儿耐亲。呃,我是死去活来了好几回,没办法啊,每每活着就有人想我死,这次依然不例外,被人诅咒,被人怨恨,背负种种弥天大罪,罄竹难书,久而久之也习惯了。习惯到,谁再随便给我加一条杀人放火、恐怖袭击、毁灭地球什么的罪行,我不会有丝毫怨言,不反驳,不辩解,来者不拒,通通能接受。习惯,果然是个很可怕的东西。 世上英雄很多,而我天生是个反派,注定成不了英雄……咳,罢了,英雄之名非我所热衷,人人都需扮好自己的角色,不是么? “一比之下,还是我的夜落大人最优秀啊。”璇玑很开心,很……客观,嗯,适当的自恋可以转变为自信。我亲爱的伙伴啊,只有他们会陪着我,不离不弃,生生死死,生生世世,直到永远……足矣。 第81节 “大哥……”小离有些紧张,我最爱的弟弟,大哥会遵守承诺,永远陪在你身边,尽管有一天……呵呵……有那一天又如何? 面对眼前的人,想起他以前说:“小风,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别忘了,我们是朋友。”真诚而释怀。 朋友,只存在于杜安卓和风铃之间,现在,他是魔王,我是夜落,他不会容我,我不会妥协,我们——注定以敌人的身份相对。 看着他,我并不觉得有多伤感,伤感,容易让人逃避,我必须面对,面对,亦成了习惯。于是风淡云轻地像平常那般笑着向他打招呼:“小卓。”效果是:众大跌眼镜,似乎瞄见他们眼角抽了几抽,唔,幻觉吧! “小卓?”红色瞳仁中闪过讽意,他语气冷淡而威霸,“我是魔王,魔域之主,梵业。” “啊,小梵啊!”我继续风轻云淡,众再跌。在旁人看来像极主动示好套近乎,其实我个人认为“先礼后兵”蛮好,敬酒不吃吃罚酒,落不着留人赶尽杀绝的口实。 (一旁的以姗雷劈状,问小离:“你哥跟魔王很熟吗?” 小离啊恩两下,老实答:“我大哥跟谁都自来熟。” 以姗:“……确实,”默了两秒,“或许只有他能救安卓。”) 梵业对我的友善不为所动,一张清冷的酷脸无半点波澜,我开始怀念起杜安卓生动的表情了,保持微笑自我介绍:“我是……幽冥之主,夜落。” “魔莲,”他突然说出,那双凌然的红瞳逼射,仿佛能将人看穿,“夜落,我的……魔莲,你是我的,”嘴畔挂起一抹笑,走近几步,抬手伸向我的脸,轻轻抚着,“很漂亮,完美得无可挑剔,谁得到你,谁就将得到这个世界。” “啊——他、他竟然当众调戏我家夜落大人!!天理……天理难容。”身后的璇玑发指怒言。 我汗,璇玑,你不知道这么明目张胆地叫出来会失我面子吗?捉住那只摸在脸上的手,移开放下,不愠不躁地解释:“我的部下不喜欢小梵动手动脚,请自重。” 目前为止,我们这言行——冷场了。不否认,寂寥无声,非常冷。 “夜落,”他豁然笑开,“我真羡慕你,你我同是本源黑暗,为人世不容,只能活在永无天日的冰冷幽暗界,可你又不全为黑暗,光与暗的结合,同时拥有明世与暗世的掌控权,不受阻扰,有别于三界任何种族,宇宙中最稀有的奇珍异宝,果然是存在的,终于被我找到了你,夜落。” “所以呢?” “所以,我要占有你,你,是所有世界,所有妖魔的夙愿。” “如果我把身体让给你,你能放了小卓吗?”我轻浅笑问,瞬时引发起轩然大波。 “夜落(大人)……”我方阵营的惊乍与恼怒声此起彼伏,一道银色屏障阻下他们欲上前的身影。 “即使变成魔王,我仍旧是夜落。”我平淡道了句。相信他们听得懂,因为承诺过,不会再舍弃他们。 “你是说杜安卓?”魔王冷笑,“别想得太幼稚,他的灵魂是我梵业,我若离开了,他必死,大罗神仙也救不了。” 啊拉——偏巧我不是大罗神仙,你怎断言我不能救? “如此说来,你不愿意?”我淡定地问,要真有个意外……虽然,跟魔鬼谈交易……信用问题很值得探讨。 “非我愿不愿,中了魔莲的你,无权和我谈条件,”他语气狂傲而硬冷,眼神酷寒,“夜落,我对你势在必得。” “这样啊!”我温然轻笑,“那么,我想说,谷江是我的地盘,可以请你安分守已点么?” “谷江将是我魔族的领域,你认为我会拱手让人吗?” “抱歉,这里只会成为我的幽冥之境,我在这个世界的安身立命之处,今晚,我就会把这座城市变成死人的墓穴,你若想陪葬,我乐意之极。”我笑得很灿烂,说得很随意,“哦,提醒你一句,我玩死人最拿手,且深谙不死之道。既然你拒绝和平谈判,我不介意先把你弄死再复活小卓,没准更省心省力。”威胁得很……爽。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么? 决战之浊世无明 第三话 死城 “什么?!……把谷江变成……死人的坟墓?”以姗呆若木鸡,“死人??胡说,骗人,不是真的,不会……”顿而朝我大喊,“夜落,你不是要救我们,救谷江吗?为什么……为什么又说要毁掉这里?” “姗姗啊!”我无辜浅笑,“我从没说过这样的话,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吧!” “夜落,你……”她焦虑的眸光转为极怒的寒冰,“我不会让你得逞。”指间多出几张灵符,欲向我冲过来,忽然身体一滞,闷哼倒地。 小离散散地拎起她,对上其愤恨的眼神,恶狠狠警告:“死丫头,敢坏我大哥的好事,嫌自己命不够短是吧?” “夜离,你们兄弟两个别欺人太甚。”以姗咬牙切齿。 “我就喜欢欺负你折磨你,看你越痛苦我越开心,怎么着?想反抗?”小离晃了晃她绵软的身体,冷嘲热讽,“你命是我的,人也是我的,只配成为我的玩物,玩腻了我随时可以处理掉。反抗?就你这猪脑子,休想。” “小离,对女孩子要温柔点,”我随手撒去一道银光,截下空中的锋利刀刃,“多当心。” 执长刀袭来的男子后空翻,落到几丈外,凌冷的目光咄咄逼人。 “丫头,你师兄对你挺宝贝的嘛,这么急着来救你。”小离满语讽刺,眼中徒然升起寒意。 “狄超……那么冷静的人居然……”御灵师们显然很诧异。 “夜落,你们也犯了众怒,人类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你我一体,世界唾手可得。何必为区区一个杜安卓与我动干戈?”梵业耐心疏导。 “因为,小卓是我的朋友,”我理所当然地答复,“与我相干之人,我会救,与我不相干之人,我没空理会,甚至全杀了也无妨。” 他眼里浮出异样的红光,唇边倏地闪过一丝诡笑。 “小善——”几声大喊,空中一名少年乘着翼龙俯冲直下。 “最后的时间,请让我做完自己的事。”少年合掌并指,全身散发出强烈戾气,犹如迅速灼烧的热浪翻江倒海般涌来,烈日燃尽最后的光热,“御灵师,为战妖邪而生,死算得了什么。我以义薄之名,只愿化身为火,驱散黑夜,保护所珍惜之人。夜落,魔王,我绝对不容许——你们肆意妄为,残杀我同胞,该死的妖孽……去死吧!”伴着他的怒吼,巨大火焰好似漫漫狂沙过境,扑腾席卷,他自身化作火炎箭翎,满载其融入灵魂的愤怒、仇恨、意志与信仰,直射而来。 “小善……” 同时升现的红色与银色屏障阻隔极具毁灭性的一击—— “夜落,若我答应了你的要求呢?”梵业不受影响地继续同我谈判。 “我会取出体中的晶石,这俯身躯任凭你怎么使用,前提是得看你能不能控制自如,假如站都站不起来,那可不怪我,”想他定不知我的灵力可同身体分割开,我承认自己有时候挺阴损的,轻松笑道,“不过,我想这种问题难不倒小梵。” “你的晶石?是什么?” “这就是我的事了,不劳小梵操心。” 他目光凝住,嘴边一抹幽笑:“感觉是我吃亏啊!夜落,当下你宁与我作对,也不愿联手吗?”眼角有意无意瞥向御灵师。 “没办法,我自命清高惯了,不屑于跟谁合作,更不想受制于人。”我淡淡地说,边示意身后几人,“煦、璇玑、星河、妙音、阿穆。” 五人领会,五色流光均匀飞向城市外围,迅速升起一圈银华,并以急流之速向城市上空覆盖凝聚——借用原五行阵重新结成的复五行,妖怪们不会有不适感,和平常无异,但当它们使出妖力时,便会发现已受压制,再想出逃,难于登天。复五行将把谷江与外界完全隔绝,变成一座孤城,由我控制的孤城。 “夜落,你比我想的更难惹。”梵业冷峭道。 “是吗?更精彩的在后面。”我淡笑,待银华覆罩全城,复五行实施完毕,踏于耀眼的六芒星法阵上,我缓缓抬起右臂高举,发动天劫,“花飘雪·染月。” 无数白色花瓣从夜空银华中飘落,仿似纷纷扬扬的雪花,绮丽而梦幻,安和美好,引人无痛无觉地步入死亡的童话。花瓣穿透钢筋混凝土,如一只只白色幽灵悄无痕迹地潜入千家万户,染上嫣红,红似啼血杜鹃,环绕托起一具具沉睡的躯壳,与血红之瓣共赴湮灭,不复存焉,城市,在此刻沉寂…… “小心,这些花瓣有古怪,别被它们碰到!!”御灵师中有人警觉,纷纷竖立结界防护。 “白色的花……”眼镜男镜片泛着清光。 “……是荼靡。”楚潇然接下话。 “荼靡,这些??……”一名女御灵师吞咽口水。 “小善……”蕊华无心于花瓣,望着化身火焰的同伴,悲痛难言。 梵业也有察觉,唇角的笑意耐人寻味:“夜落,你是我的囊中物,待魔莲完全盛开,我会来找你。” “随时恭候大驾。”我镇定回应。阵阵剧烈的隐痛在警醒,体内的黑色莲花,正在开放。 梵业与两名使徒离去后,银色屏障裂开缝隙。 “夜落。”幻月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为我支起结界,银白光芒同火焰相持抵消,幻灭出巨大骇浪般的冲击波,地动山摇,火光冲天,大半个城市顷刻沦为废墟…… “狄超,快走。”一名年轻御灵师急喊。 凌冷男子却定视着小离:“放开她。” 小离环胸站好,不理他,趣味地瞅着以姗:“喂,丫头,你是跟他走呢,还是跟我走?” 以姗瞪了他一眼,望向师兄,对上那道充满期盼的目光,慢慢垂下头避开,不再犹豫,走到小离身旁,低冷说:“我跟你走。” “丫头,过来。”狄超急声命令。 “梁以姗她师兄,”小离玩世不恭地挑衅,“我可没逼她,她这次还是选择跟我,”眸中划过一丝狠意,“就不需要留你在了。” 以姗拉住他的手臂,“快走,你大哥要撑不住了。”城市脚下,如血的花瓣纷飞乱舞,红色埋葬死寂的空间——死亡之城,在今夜诞生。 “姗丫头,快过来。”狄超再次命令。 “狄超,我和你早就划清了界限,请你不要再这样纠缠下去。”以姗背对着他,含泪决然离去,快速跟上小离。 决战之浊世无明 第四话 各自为战(一) 站在焦烟滚滚、满目疮痍的废墟边缘,我有点意外一个御灵师能发出那么大能量,附近坍塌的高楼随处可见,易燃物引起的火势蔓延,熊熊火舌吞噬着建筑残垣,将夜空映得分外鲜红…… “姗姗,为什么跟来?”我问凝望着烈火出神,悲愤难抑的以姗。一夜屠城,杀人不见血,十恶不赦的大邪魔,她还相信我么?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她字字咬重,句句饮恨,“夜落,如果给不出答复,我会一直跟着你,找机会杀你。” “杀我?”我默叹,解释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 “臭丫头杀我大哥,我先杀了你。”小离暴怒,掐住她的脖子红着眼狂吼。 “有本事你杀啊。”以姗冷冷嘲笑。 “别以为我不敢。” “小离,”我捉住他掐着以姗的手,“没关系。”这个弟弟啊,假如真想杀她,绝不会多说一个字,立刻拧断她的脖子,她哪还能顶撞。 “大哥……”小离费解。 我无谓地笑笑,“姗姗,你要跟就跟着吧!想杀我的话,请随意。” “你真的没有解释?”以姗再问。 “你都亲眼看见了,这就是事实。”我下力握紧小离的手腕,忽略其怨怒,迫使他松开她,而后慢慢转回身,面向空中的黑色斗篷,“无殇,你来找我算账吗?” “亲爱的夜落大人,您不知道凡事不能做太绝吗?”死神抱着镰刀,客气的怪调带有奚落。 “我想了想,这工程量太大,让你一人收拾残局我实在过意不去,于是就一次性全部搞定,你也落得轻松自在,大家双赢互利,不是很好?” “夜落大人能承受起近百万亡灵的诅咒,无殇却担不起十几万的损失呢。”斗篷中散射出阴冽寒意。 “那个人……是谁?”以姗声音打颤,无从适所——她看得见? “死神。”回答她的是幻月,又低声对我说,“夜落,这里留给煦,我们回去。” 我没做声,体中剧痛带动一口血气涌出喉咙—— “大哥……夜落……” 我抬起手轻轻拭去嘴角流出的血渍,移至眼前看了看,黑色的……血?魔莲……挺毒啊!这下真成“病猫”了,兀自宛笑:“无碍,我们走吧!” “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众口一致。 第82节 我楞:你们……私下排练过??好有默契!! “看样子夜落大人病得不轻啊!这便要走?不给在下一个合理的交代吗?”无殇阴仄仄地威吓。 “阁下想要的交代我来给,”煦清雅走出,“我家大人身体不佳,需要回家休息,耽误不得。” 我默认了他的行为,身形飘转,自顾走向下一处地点,包括以姗在内的七人安静随行。 “夜落,这不是通往夜宅的路。”走了一段,幻月冷声道。 “嗯,我要去接一位小公主。” “燕堤谷?” “不,是另一位。”鬼族公主。 “啊——”妙音忽然崩毁,“不会是大人您把她拿什么了的女人吧?” “是她,但是……”没把她你所谓的那什么,我只是在探触到她的封绝时顺便读取了她封存的部分记忆,才知道她原名雾影,是鬼蜮的公主。 “夜落——”璇玑何时练就了河东狮吼?眼中两颗火苗窜得老高,“你背着我去拈花惹草?” “璇玑,”幻月在她身侧施放阴森冷气,“我在,他不敢。” 我发现了,一件很小的芝麻大or绿豆大的问题能被他们搞得比中东局势还复杂。 “复杂”问题陷入僵局时,我们被半路杀出来的……gentlemen楚潇然阻截,魔族的紫瞳男孩和他一块,两人从前面的十字路街角中出来。一身黑色西装美如妖孽的男子唇角带笑,犹似夜间的俊雅使者,透着几分神秘。 “夜落,”他与我隔着有条街宽的距离,“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我望着他不语——无论答与不答,他都会问,何不省点说话的力气。 “你的真实身份……?” “……邪魔。” “为什么是荼靡?” “什么?” “你的花,荼靡,如你,美得惊心动魄,花儿的翅膀要到死亡才懂得飞翔,无爱无恨的土壤才会再萌芽开花。不是巧合,夜落,我想知道……你的真相。” “夜落的真相要到死亡才懂得理解,无情无义的人类才会再萌生敬畏。御灵师,我来判断……你有没有资格。”星河面无表情站出列。 “潇然的资格,我代他争夺。”紫瞳男孩走前几步,那双眸中,有东西发生变化。 这趟路真谓艰难险阻,宽阔的马路对面,清俊冷酷的尹剑迎面拦住去路。罗马路宽,冤家路窄啊! “小剑,你也来了。”楚潇然看见他,轻悠道。 “夜落,楚潇然。”尹剑眼神恨极,似欲将我们碎尸万段。 “倘若不是夜落,你上回已经死在我手中,现在居然恨起了他?”楚潇然闲漫的口气略有讶异。 “楚潇然,来体验一下吧!看这次满不满意,”我平和道,“阿剑,你若连他都胜不了,就别想能找我报仇,好好享受你们的复仇与猎杀大餐,我不奉陪了。”转而低声对幻月吩咐,“不管谁胜谁负,分出结果后,把尹剑的晶石取回来。” “是。” 前路不通,我走空路,率众消失于绚烂银光里,在空中俯视下面两人。楚潇然,虽然不清楚你心里是何想法,但可以确定,你对尹剑……并不讨厌。更甚者,是……爱吧,你爱你的学生,能否通过手中的剑将心意传达给他呢?最强的御灵师,做得到么?你寄予的希望…… “你们先去夜宅,不用跟来,我接完人就回。”我扔下一句,自顾离开。 桌上的紫罗兰依旧清雅芳香,窗外的月光倾洒进来,映出一双垂泪的眼眸,枕巾湿了一大片——她醒了。 “夜落,是你吗?”她拉住坐在床边的我,慢慢起身,偎依到我怀里,凄凄凝噎,“夜落,小风……小风……为什么……” “佳颖,我带你走,可好?” “好。” 抱起沉沉入睡的女孩,我返回夜空,轻叹道:“璇玑,出来吧!” “夜落,这女孩不普通,你要她做什么?”她责问。 “不必担心,我有分寸。” “她很危险。” “所以才要把她留在身边。”亲自看管。 “夜落,”她愕然,旋即了悟,“大人,璇玑必当尽心为您分忧。” 我悦然一笑,“璇玑啊!你何曾对我如此恭敬过?” 她妖娆柔笑,“夜落,你又何曾让我如此心疼过?” 我望了望一同随来阿穆和妙音,心里滋出一丝异样的感觉,暖暖的,让人怀念的,很奇妙。欣悦笑道:“各位,我们回去了。” 决战之浊世无明 第五话 各自为战(二) 焚烧的烈焰映射天底,火光如一头疯狂肆虐的凶猛怪兽,迅速吞没城市一角。 银白麾衣的秀雅男子掌心溢出赤光,两端伸长,逆魔杖炫涌显现,吸附了无数妖魂的法杖散发出阵阵异魅暗光,与浮空的黑色斗篷而对。 “哎呀呀,夜落大人这是完全想和我翻脸的意思嘛?”无殇掩面而笑。 “是阁下要与我家大人翻脸。”煦温文尔雅地纠正。 “……瞧您这话,在下只不过想讨个说法,”无殇放下手,拂袖一道黑刃飞去,语调不变,“事故责任重大,夜落大人难辞其咎啊!” “我家大人通情达理,能体谅你的难处,”煦置法杖于身前,挡开黑刃,还其一道赤焰,“假若你愿顺从,一切问题自可迎刃而解。” 无殇挥动镰刀斩断赤焰,顺势射出更多黑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夜落大人愿归还所收灵魂,在下自然不敢为难。” “没有通融的可能吗?” 二人周围赤色与黑色刀光似闪电般交错,针锋相对,互不退让,彼此言语却客气有礼,平心静气,进行着无硝烟的谈判。 “……没有。” 逆魔杖与黑色镰刀相击,撞出强烈气旋,赤黑光波豁然削散,竟扫断熊熊烈焰。 “吸附妖魂的神器,难怪……”斗篷下闪出幽暗的精光。 “这样很公平。” 空中镰刀斩落,赤焰迎上,寒锋所袭目标偏转,飞向旁边一座大楼,坚固的数百米高楼体立刻如遇万磅火药引爆轰然倒塌。 “阁下是动真格了。”煦温文笑道。 “你不一样吗?”无殇眼角瞟着另一座相似的大楼,静止的楼体顷刻间裂成几段,风崩离析,满地残砖碎片,惨不忍睹。 时间一瞬停止流动—— “谁都不能阻止夜落大人,我们只为维护他而存在,为他的决定,为他的意愿、为他达到目的扫清一切障碍,可以不择手段,”煦握住法杖,掠过眼前横执于双手间,温和的语气中渗着丝丝冷厉,“莫说一个小小的死神,即使得罪整片宇宙,万物创始之神,也义无反顾。满身罪恶何需在乎更恶,被打入黑暗深渊的救赎,是主宰黑暗,暗到极处,又怎在乎一点闪逝的悲哀之光。”身前六芒极星光耀美丽,仿佛夜间瞬刻绽放美到极致的粲焕昙花,似欲燃尽一生的美至绝美,世间再无物可及。 “有时,死亡……也需要全力以赴,”斗篷下露出惨白如霜的诡谲笑脸,“夜落大人最忠实的仆人,让我见识你的救赎吧!” 亮丽的炫美极光冲破黑夜,颓残的城市在悲鸣…… 末日谷江,被阴暗笼罩,随处可见倾塌的残垣断壁,遍布伤痕的飞煜从废墟堆中艰难地爬出来,相对,干净清秀的星河毫发未损,甚至没让他有机会近身,无表情的隽美脸孔上,一对天然无害的漂亮黑瞳漠然望着他,朵朵紫色晶花连成巨大网链护在周身…… “那些花……”飞煜踩着坑洼不平的残块,晃了晃身子,勉强站稳,努力看清面前的男孩,心头豁然一亮,随之震骇,“是他的灵力,他能将无形的灵力具体化?!……厉害到了什么样的程度!!”怪不得潇然说用卧虎藏龙形容是贬低了他们,能清晰感受到,一股不同于妖魔的力量,那么美丽的晶花,他的身份……莫非是…… “还不放弃吗?”星河懒懒说,“释放不出魔灵,你没资格站在我面前,”转身欲走,“楚潇然也没资格知道夜落的真相。” “等等,”飞煜喊住他,暗淡的紫眸倔强闪动,“你可以说我,但不能说潇然,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 “哼,就你?”星河微侧首,余光瞥视。 “对,是我,”他手中握紧两把匕首,伤重的狼狈一挥而散,重新振起的眸光焕然一新,“我会打倒你,证明潇然知道真相的资格。” “别后悔。”星河伸臂一指,废墟上晶花飞旋,将猝不及防的飞煜卷起带入空中,晶花忽化成无数根晶亮锋利的细长针刺,齐扎入被包围的躯体。 痛断每根神经,喊不出来,痛到临近死亡,原是这般无力。身体像要炸开,狂躁的血液逃窜找不到出口。此刻夜空下炫舞的晶花又合成一束光弹将他射向地面…… “结束。”星河低低说,手插入衣袋,慢慢走到靠立在墙角闭目闲待的男子身旁,“我先回去了。” “他没死。”幻月缓缓睁开眼,略抬头,目光落往另一处已夷为平地的荒凉战场—— “飞煜!”楚潇然望见空中绽开的耀华紫光,心中猛地一抽。仅小刻的分心,丝丝凛寒擦过耳畔,滑落几丝鬓发。他迅速竖起长剑挡开转瞬朝脖间削来的剑锋,对上尹剑怒讽与愤恨的视线,正了正心绪,“小剑,看来夜落教了你很多,”与一个月前比判若两人,“没让我太失望。” “楚潇然,这次,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大话得有本事说,两年前我能杀你,两年后照样能杀第二次。” “给我住口,楚潇然,”两剑剑身擦出咝咝星火,他陡转尖峰狠狠刺去,与迎来的长剑鸣击,“我永远记得那一剑,你的背叛,我的绝望,从那一天开始,我喜欢上了红色蔷薇,你说对了,它比白色更炽热、更鲜艳,爱浸住了血色的恨,世上再没有比它更美的东西。楚潇然,你把它硬塞给了我,我曾发誓,一定要还给你,用你的血祭我的蔷薇,是我活着的唯一目的。” “爱浸住了血色的狠?”楚潇然唇角弯出轻浅的讥嘲,“小剑,你喜欢的不过是那层虚假的炽热,其实骨子里还是白蔷薇,一直都是,原以为你对我的恨能稍微改变一下自己,却到底是块顽石,而非良玉。” “好,我就让你看看,自己是怎么死在你认为的顽石剑下的?”幽异的暗蓝弥散,为龙渊缠上一道邪魅冷霜,令人徒生畏寒。 “我倒真想看看,你的实力到了哪种地步。”楚潇然触动御断——禁锢着御灵师灵魂的宝石,从他记事起至今,并将伴随终生的戒指——不是普通人幸福爱恋的见证,是御灵师命运的回归,魂魄的寝墓。 天地煞变,周围不再是荒蛮废墟,换上了辽阔无垠的蔷薇园,纯白色的蔷薇,洁净如梦。风扬起片片花瓣,拂过两张清俊华美的脸庞…… 决战之浊世无明 第六话 蔷薇的花葬 尹剑望了望铺满白蔷薇的寥落空间,头顶幽深黑蓝的星空倒扣,与花海边缘接壤。他曾经最喜欢的白色蔷薇——很合适的背景,作为祭场,也是很美的武器,作为阵法。 楚潇然顺手撷下一朵,捏在两指间轻轻转动,细细欣赏着它的净雅与纯美,“小剑,这是为你量身定做的,最高阵法——蔷薇的花葬,和你如此相配。” 覆上蓝晕的龙渊指向空中,旋涌的暗流逐渐凝于剑尖,尹剑看着他的眼神冰冷,将所有灵力倾注在这一剑——曾瞬间斩除百妖,同时斩破了夜落幻境的一剑。 “到达了百鬼的境地吗?”楚潇然面色稍凝,片刻转为安舒,抛出手中纯白的花蕊,举剑相对。花蕊落入花丛的刹那,满地蔷薇溅洒幽幽光点,萦绕整座花海。 尹剑只觉力量一点一点受到削弱与压制,果然是“量身定做”,专为对付他的通灵能力,时间一长,就没法维持百鬼附体的状态,普通的自己,更非其对手。那便在此前做了断,尹剑沉下目光,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去,楚潇然竟不及做出应对,脸上充满惊愕,闪神的间隙中,血屯骤现…… 短短几秒,尹剑以为得手时猛地发觉不对——无垠的蔷薇还在,剑下的楚潇然化成一朵朵蔷薇融入花丛。 “是……假身?”他敏觉地转过身,见楚潇然安然无事地立在丛中笑,似嘲笑他的愚昧。 “蔷薇的花葬是灭灵阵,也是一种幻阵,你所见所闻全是假象,唯一的真实,是假象带来现实的伤痛,”几片花瓣如同锋利的刀片快速削去,在他胸前割开几道口子,飞落的血珠滴在脚下的蔷薇丛里,染红花瓣,楚潇然见他皱着眉面色不改,唇角的浅笑一闪而过,缓缓道,“小剑,这就是我专为你准备的花葬,你的血将再次染红蔷薇,鲜艳与炽烈才会映入你的灵魂。” 剑上的蓝晕点点流逝,被愤怒占据的尹剑无法冷静,是,见他永远处事不惊、超脱凡尘的淡泊态度,和那个人如此相像,便已失去了冷静,几步提剑上去疯狂怒砍,穿梭于急如密雨的花刃中,一时升涌的光点、蔷薇、与血滴四溅,铺盖天地……他只凭着意识砍杀,完全迷了方向,哪里出现楚潇然的幻影,剑就指向哪里。 染血的红色蔷薇,比白色更娇艳动人—— 筋疲力尽的尹剑终于停下,跪倒在花丛间,上衣褴褛,血迹斑斑,口中喷出血,正好溅红一朵白蔷薇,刺眼的红。尽管遍体鳞伤,一张沾有血痕的俊脸仍存不屈傲气,更显男儿血性。他慢慢伸出手插断那朵蔷薇,怔怔地注视了会儿,忽然把它紧紧捏入手掌,揉得粉碎。没错,他讨厌这种颜色,喜欢的不过是那层虚假的表面下,包涵在内的浓烈的恨。 第83节 身前得后大片浸红的花朵,共上的星空被层层黑雾遮盖,一柄长剑蓝晕退去,恢复原有的白,血沿着手背流染剑身。 楚潇然嘴边浮浅笑意,“差不多完成了,最后一剑,我帮你补上。”说完,执起墨黑长剑,穿过红色蔷薇花丛,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哼,楚潇然,我怎么能再被你杀一次?要死的人是你,该死的混蛋,两年,日日夜夜盼着这一天,盼着能杀了你,如今机会就在眼前,我怎会轻易错过?”尹剑住着剑吃力地站起来,左腕的晶石蓝光流溢,顺着血水低落…… 待楚潇然走近,他兀然一声大喝,跃身飞冲过去,龙渊剑锋蓝黑凝光灼眼,爆发压倒之势。强烈的剑光划破浓黑云雾,生硬地撕开一道巨口,而制造此幕的利器直直插入了楚潇然的身体,贯穿胸膛,贴近剑柄。 他难以置信地靠倒在尹剑肩头,“小……剑……你……你不……可能……”做得到。 “一早就想用这招解决你,”尹剑冷凉道,“只是你隐藏得太深,我找不出本体,所以故意让自己受伤,诱你现身。我知道你想像两年前那样,亲手杀我,我也想……恨不得在你身上插一剑,让你感受……那种身体连同心脏被刺穿的滋味有多痛苦。”语气又冷又狠。 “哈哈……”楚潇然听后不怒,反发出奇怪的笑声,低柔地说,“小剑,你果然……没叫我失望。” 尹剑神情一怵,眼前朵朵蔷薇飘散、凋零,楚潇然——消失了。 随后平地响起爆裂声,如震开裂痕的玻璃,地上的蔷薇花迅速枯萎没落,空间恍然转换,尹剑站在废墟堆中,刚才的蔷薇如同一场梦,可满身的伤真真切切。 眼前豁然出现的楚潇然令他神经绷紧,心底无由生出恐惧,他——还是那么优雅出色,那么完美无缺,笑意盈盈。 伤残虚弱的身体勉强能站稳,却无力再反抗,犹待宰的羔羊。想握紧手中的剑,却颓然掉落地,只能眼睁睁看他站在自己面前,伸出了手——不是剑! 楚潇然捧起他的左手,将一枚幽亮的蓝宝石戒指戴进食指。 尹剑大惑不解,不思议地望着他——久违的熟悉笑容,亲切温暖,如初春的午后阳光。不觉想起第一次遇见他,在母亲的葬礼上,向自己伸手的美丽少年。 “小剑……”楚潇然轻唤了声,嘴角悄悄溢出血渍,拍了拍他的肩,无身而满足地倒下…… 飞煜艰难地爬出乱石雌,两“人”护在其左右,瞬即化成两缕蓝光——原来,是楚潇然及时召出的式神为他挡住一击,保全了性命。蓝色光芒环绕男孩,正要将他传送离废墟。 “潇然!!”飞煜瞧见尹剑面前倒地的身影,世界霎那间崩塌…… 尹剑抬起左手,目光涣散地盯着那枚戒指,陡然瞳孔放大,蓝幽幽的宝石里,他看到……藏匿的真相…… 火焰熄灭的焦烟战场,无殇坐在一截断壁上,抱着断成两截的大镰刀,唉声叹气,“真狠,害我不得不歇工一阵子了。” 煦试了试逆魔杖,已聚不起六芒极星,很遗憾地耸耸肩,“彼此彼此。” “夜落大人座下能人辈出,纵然我有心也无余力了,”无殇做出标志性的掩面一笑,“另有件事想提醒一下,尹剑那孩子,要当心。” “不妨明说。” “他的目的是杀死楚潇然,而楚潇然刚刚死了,那么真相也快大白了吧。” “什么真相?” “即使我没说,但夜落大人应该有所察觉——楚潇然将希望寄托在尹剑身上的真相。” 决战之浊世无明 第七话 斩断宿命的希望 煦耐心听着无殇讲述,“其实两年前楚潇然并没真正杀死尹剑,只是假死,我和尹剑纯属偶遇,我发现这孩子很特别,就顺便窥视了他的怨恨,临时想到代理游戏玩玩。尹剑醒的时候,楚潇然悄悄来看过他,然后放心地走了。于是我猜到,楚潇然可能藏有什么秘密,便私下去查了查,发现他从属一个神秘机构——特派局,杀尹剑是特派局幕后首脑尤尼的命令,楚潇然却背道而驰,不但没杀他,还用尽方法隐瞒尹剑活着的事实,特派局不乏高手,如若不是他,尹剑早死了不下数十次。 “特派局杀尹剑的原因无非是他的通灵能力,对人类而言相当可怕的力量,尤尼自知驾驭不了,就想毁灭他。尤尼的真面目谁都没见过,包括为特派局工作的御灵师,我也是,而且找不到他,据此能推定,他不是人类,但又与人有关,具体个什么东西呢?或许,只有夜落大人找得到。这是我认为的,我相信没什么事能难倒夜落大人,”无殇张扬地怪笑: “而楚潇然把这个希望寄托给了尹剑。他认为尤尼非杀尹剑不可,必是对他有顾忌,少说也是个威胁。想到尹剑不可控的力量,楚潇然花了两年时间潜心为他创出一种阵法,以他最喜欢的白蔷薇为阵基,与己身性命结合,人阵合一,阵破人亡,叫做‘蔷薇的花葬’,抱着必死的决心葬入蔷薇花丛,取君之血指引魂灵归属,真是很美的名字呢!很适合那两个人。楚潇然的毕竟愿望是斩断御灵师的宿命,破除石头的枷锁,还御灵师灵魂以自由,所以他需要一个有能力者对抗尤尼,他自己今生无法做到,只能寄予尹剑重望。 “不过,尹剑的童年再不幸,也受到了他父亲很好的保护,实实在在一个温室中长大的孩子,太嫩。一路走得平平当当,除丧母之痛,没经历过什么风风雨面,如何面对一个高深莫测的对手,肩负这么大重责?尤尼的命令下来后,楚潇然决定亲手杀他,被自己最信任最亲近的人背叛,对尹剑的确过于残忍,却最能让他看清世间的残酷与黑暗,昨天在天堂,今天就可能坠入地狱,伤得愈深,成长得愈快,仇恨是促使他坚韧起来的最好动力。楚潇然选择独自背负起所有,他是拿自己的命在赌。尹剑知道真相后,会不会选择完成恩师的遗愿呢?还是……继续恨他?恨他的自私与无情。” “你似乎有答案了。”煦淡问。 “若感兴趣,愿随我前去看看吗?”无殇相邀。 …… 尹剑呆愣地跪坐在楚潇然的尸体旁,失魂落魄,听到幽蓝宝石里的话:“小剑,对不起,我知道那一剑很疼,世上最大的痛,莫过伤到了心,我也一直期待还你一剑。死,很容易,活着,很难,请原谅……你本不该经历这些,而今那个人出现了,我想可以卸下强加给你的重担,并结束你的仇恨了。小剑,你已经有能力保护自己,我带给你的痛苦到此终了,今后……请好好活下去。” “不……不……”他心慌意乱,浑身战栗,似xx又似想掩盖内心的恐惧般大吼,“楚潇然,你骗我,你骗我……你骗我……”一双带血的手深深抓入碎石废墟,头蔫蔫垂下,—颗颗滚烫的泪珠滴落,“这不可能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你要杀我,我要报仇,我们不共戴天,是仇人…… 楚潇然,菇什么?明明报了仇,为什么……为什么又说这样的话?为什么……我……会相信你?我为什么要相信你的鬼话?”他猛然抓起尸体前襟,怒睁血红的双目,嘶声诘问,“楚潇然,你起来,说啊……你以为对不起三个字就能把我两年的痛苦—笔勾销吗?自私自利的混蛋,你毁了我的正常人生,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起来……快起来,你不是很厉害吗?没人能比吗?这样算什么?有种你给我起来,给我解释清楚啊……楚潇然……” 空中缓缓降下两道身影 —— “好像,你说错了一点,”煦温温开口,“楚潇然对尹剑最后的寄托是希望他好好活下去,没再把他当成对付尤尼的武器。之于蔷薇的花葬,蔷薇是指尹剑吧,花葬则是楚潇然自己,阵法的目的……” “楚潇然要为自己留点颜面,可不会告诉他蔷薇的秘密,用作阵基的白蔷薇是他的灵魂所化,为抑制尹剑的无限通灵能量,这个男人居然放弃轮回,成为限制他力量的替代容器。若尹剑死,他即灰飞烟灭,还不确定这种容器能不能起作用便先付出灭亡的代价,楚潇然啊……”无端幽叹,因夜落的介入,结局和自己的预定轨迹完全相悖了。 “但这是救尹剑的最好方法。”幻月幽灵似的越过两人,走向废墟中的重伤男子。 “呀呀,夜落大人又料到了吗?”无殇咧笑,“总算想清楚啦!” 幻月停步,略转过脸,瞟着他手里两截断镰刀,冷酷道:“死神,你还是死神吗?” 煦默笑,表示不参与两人针尖对麦芒的讽刺。瞥见不远处的星河,与浓郁紫雾缭的魔族男孩…… 幻月走到尹剑身后,此刻杀他不费吹灰之力,慢慢抬起右臂,冷不防一道寒锋朝腰间划来。 尹剑卑膝着地转手甩出一剑,却落了个空,幻月瞬移到他左侧,挥一记白光,,暗淡的蓝色晶石飞出其腕表,落入掌中。 “幻月……”尹剑虚弱低吼。 “夜落的晶石,物归原主。”幻月握紧手掌,返身离去,兀地心头一震:夜落!! “夜落大人!!”煦亦感应出,问左前方的小小背影,“星河,能应付吗?” “没问题,你们先去,别让他轻易挂了,我可不想再睡一个五千年。”星河又酷又拽地回复。 幻月与煦离开后,无殇退居到附近的角落里悼念身首异处的镰刀连带旁观,看幽冥使者和魔族的对决,看新上场的四名御灵师:莫辛、花怜、谭自归以及寒筱贞。 决战之浊世无明 第八话 逃不离的诅咒 带住颖回夜宅后,我便觉意识越加昏沉,痛痹全身,一口黑血吐出,带走了知觉。不,确切地说还有感觉,我能看到那朵魔莲,黑色莲花瓣一片片展开,充满阴暗与神秘,无形的压迫感令人呼吸困难,喘不过气。 我本质虽也喜欢黑色,但是花,我更偏于没有任何颜色掺杂的白,天然纯净的白,就如我的荼靡——总言之我认为,白莲比黑莲好看,干净纯美、淡雅清幽。是的,谁都喜欢按照自己的喜好做事,我也不例外。黑色能把白色染黑,反过来不行,但是白色的光能驱除黑色的暗。碰巧,我源自于暗,却同时拥有光。 昏睡的后果,自己没什么,害了其他人提心吊胆—— 小离坐在银杏树下暗自神伤,树上的以姗头一次见他悲伤落寞,凶悍火爆的不良少年完完全全转换成纯良的美型忧郁王子,她知道他的不凡外貌有多欺骗世人,可没有哪一次能像现在这般,带丝沉醉的迷梦感,太容易使人沦陷。 “怎么转性子了?”她落到他面前,不善地讽语,话一出口,心里徒生内疚,觉得像落井下石 “有多远就滚多远,别在我面前晃,讨厌的女人。”他右手支着下巴望着沉暗浑浊的天空发呆,瞧都不瞧她一眼。 “可以告诉我原因吗?”她收回多余的同情心,习惯性地忽略其恶语相加,自顾坐下来。 小离眼角目光斜视,懒得理睬。 “我跟来这里,是想了解你大哥夜落的事情,邢四句话是爷爷临终前占卜出的偈语,你们一听就说它写的夜落,原因是什么?你大哥……为什么把谷江变成死城?” 流动的空气凝止,银杏树下的两人并排坐着,良久没有声音—— “光与暗的结合,有别于三界任何种族,宇宙中最稀有的寺珍异宝,夜离,告诉我吧!我想知道爷爷的卜卦和你大哥有什么因缘。”以姗打破沉寂,并将二十年前的预言详详细细据实坦白。 “老家伙能力不赖,”夜离出言不恭,扭转头看着她,“梁丫头,既然你说了那么多,我也不会不明事理,实话跟你说,我们……不属于这个世界。” “宇宙初始的大爆炸将世界割裂成无数碎块,时间与空间断层,形成许多异次元,诸神随之散落于各个世界,平定妖魔,守护人世太平,并相互界定各不干扰,维持宇宙平衡。禁界是禁止时空往来的界定,其掌管者称为禁界尊者,严格把守此界与彼界的通道,阻隔不同世界神魔互侵,防止天地失衡,时空塌陷。莫辛说的,真有其事?” “禁界和禁界尊者?”小离疑心,“莫辛是谁?她怎么知道?” “她是御灵师,一个很聪明的御灵师。” “她见过岐山古墓的禁界尊者?” “她……”应该没有,以姗回答,忽察觉,没忍住惊叫出来,“岐山古墓的禁界尊者?!!那儿不是只有四个门神和一个老头儿吗?那老头儿……”骤然回悟,是……禁界尊者??想当初他忽悠着自己是某路上不了台面的小神仙。 “是他。”小离投去一个“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的鄙视眼神。 “那、那……”以姗结结巴巴,异常激动,“那他、他掌管时空界定,你们……是另一个世界,怎么……过来的?” “六千年前他欠我大哥一个人情,再有,我大哥要想去哪,谁也阻拦不了,管他神界或异世界,如果大哥愿意,哪儿都能来去自如。”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以姗迫不及待,困扰已久的谜团答案呼之欲出。 “大哥,他是……”小离黯然止言,空气复又流动,微风吹动树叶“莎莎”作响,伴着他沉缓的倾诉,“那个世界,开辟之初的无荒时代,天地由光与暗维持平衡,光是光,暗是暗,泾渭分明,严禁两者相互逾越,否则天地失衡,一场浩劫在所难免,掌管光与暗的两位至高神明,他们的关系像彼岸花,花开的时候无叶,有叶的时候无花,生生相错,花叶两不相见。女神‘光’和男神‘暗’老死不相住来,却以彼此为依托,且都是倾国倾城之貌,颠倒众生,在各界生灵眼中,自将他们划为一对璧人。长此以往,他们自己也有所意识,世界由无荒进入远古时代,光与暗终违背原定旨意,使得天地异变,在其双双寂灭中,降生了大哥,随后妖魔四起,秩序被破坏,整个世界开始新一轮洗牌,经过毁灭再重生。可怜的大哥因此被众神诅咒,孤独地活在世界最黑暗的角落里,我是伴随大哥降临的一颗暗魂,起初的形态仅为一团雾气,极易散去,是大哥精心呵护,才有现在的我。 “大哥的出现,让天地陷入混乱,让世间神魔陷入相同的噩梦,所以他叫夜落,落下的夜幕里,只存在无边无尽的梦魇。大哥唤我夜离,寓意黑夜离去后,是光明。他从无怨言,从不心灰意冷,坦然背负起所有罪孽与诅咒,抗拒着想杀他、或想得到他力量的神魔,还要保护我。大哥……永远那么温柔,没有脾气,没有恶行,可为什么……他们就是容不下他?他做得再好,再优秀,只会招来嫉妒,而不是认可。成为神族又能改变什么,随便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把你驱逐定死,人人都视他如邪魔,谁又对他公平过?” “他……”以姗词穷,要安慰他吗?夜落的故事……太过沉重,“在那种环境下,还能独善其身,我想是……因为有你吧!” “是,千千万万个日夜,不见天日的黑暗深渊,只有我陪他,也只有他护着我,世上……我只在乎他,会为他做任何事……谁敢伤他,我就杀谁。” 以姗身子微震了震,下意识抱紧双臂,他平静的话语让人无端生寒,但夜落是谷江之灾的元凶,自己亲眼所见,如果他真要把谷江据为己有,即便是死,亦想与之一搏。 “大哥不会记恨别人,也不会爱上谁,我一直相信他是没有感情的,”小离径自说下去,“我喜欢无爱无恨、冷傲清霜的大哥,可现在的他为别人考虑得多了,总不顾惜自己,曾以为不管别人怎么着,哥哥在我心里永远是顶天立地的审判之神,不可战胜的幽冥之主。可是现在他……”他稍哽咽着,有点情不自已,双手抱着脑门,指端抓进头发,“我找不回以前潇洒超脱的大哥,不明白世人已将他遗忘,为什么他还要替他们想,受他们拖累?自己得到了什么?一次次仇恨与残杀,像逃不离的诅咒……他不该忍受,他是无辜的。”一句大喊,像爆发积压已久的郁结。 “他是无辜,可谷江的人呢?他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一夜之间全灭,所有人死无全尸,一粒灰都不剩,他怎么解释?”听到最后一句,以姗兀地针锋相对。 “你知道什么?”小离厉声吼她,“你知道什么?”怒瞪着身边受惊的女孩,语气忽而沉软,垂下头悲凉自话,“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决战之浊世无明 第九话 受伤的人,受伤的心 银杏树下,我轻轻拍上小离的背:“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抬起头,眼里升起一股惊喜:“大哥!” “幻月带回了晶石,我已经没事了。” “那魔莲……” “神王封印我的晶石成了我的东西,魔王夺我灵力的魔莲没准一个不小心也被我收入囊中,别太紧张。”我揉揉他后脑勺,轻松笑道,转对他另一侧的女孩说,“姗姗,我没有解释。如果你还想杀我,无所谓,但是你现在知道了太多我的事,我不可能放你走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杀你。” “如今我逃得了吗?”她冷讽,“我没妄想你会放过我,夜离的系魂羽足够威胁我了。” “梁丫头,你自知最好。”小离寒着脸警告,“我不允许你被叛我,背叛我大哥。” “我想知道更多,你和爷爷留下的四句话有什么关系?”以姗淡漠的转过话题。 “听了刚才的故事,第一句你应该能懂了,大致相符吧!”我勉强牵了牵唇角,“第二句……” “玉神璎涵儿。”小离接下话,“大哥,照今天这个时空算,她死了近三千年,你还放不下吗?” 我忽而宛笑:“不是放不下,好像是……” ******************* 迫临摧毁的城市摇摇欲坠,如同油尽灯枯苟延残喘的老人,紫色晶花缠绕暗紫光雾,震天轰鸣如雷声灌耳,给予坍塌的断楼残壁粉碎性一击,石屑纷飞。 谭自归张开结界避免被波及,莫辛抱着楚潇然,流不出一滴泪,只在他耳边轻声说:“潇然哥哥,因为你的食言,我再也没有可以相信的人了。” 第84节 “尹剑?!”花怜一惊,“……真的……杀了潇然?!”眼里隐藏着浓浓的复杂。 “不,”谭自归举枪对准地上因重伤而半昏迷的男子,“凭箫然的实力,尹剑不可能杀得了他,除非……” “不要,”寒筱贞尖叫着冲到尹剑面前,扶起他揽入怀中,望着谭自归的目光充满哀求,“谭先生,不要杀他,我求求你,不要杀他,不要……” 尹剑脑中昏昏沉沉,听不清他们的对话,眼前一黑,便靠倒在寒筱贞肩头。 “尹剑,尹剑……”她焦急呼唤,遍体鳞伤的他让她心很疼。 “寒筱贞,你还不是正式的御灵师,这事不轮到你插嘴,”谭自归冷言警告,“尹剑是特派局的敌人,留着他是个大麻烦,必须除掉。而今你也看见,他杀害我局第一御灵师楚潇然,这条命我要定了,你快让开。” “不行……”寒筱贞护紧怀中的人,“不行,如果……你真要杀他,就先杀了我。” “你和他的命加起来,也抵不过潇然。”谭自归阴沉道,正欲扣动扳机。 花怜及时按下他手中的枪,摇摇头:“御灵师的宗旨是保护人,不是杀人,即便尹剑该死,但寒筱贞无罪,不能随便伤了她。” “花怜,潇然是你的好兄弟。”谭自归冷怒。 “正因为是好兄弟,所以我能理解他,除非是自愿,否则潇然不可能被他杀害,我想潇然也许是出于某种考虑,如果现在杀了尹剑,那我们就永远无法弄明其中真相了。” “花怜是对的,现在不能杀尹剑,”莫辛忽然开口,声音很疲惫,“寒筱贞,你带他先走,用戒指里的治疗系统帮他医好伤,再想办法取得他的信任,查清他和楚潇然之间发生了什么。” “阿辛……”谭自归争辩。 “寒筱贞跟尹剑有过接触,这项任务她最能胜任。”莫辛不咸不淡地加了句。 “谢谢莫小姐,谢谢!”寒筱贞眼里噙着泪。 谭自归想想后不再言语,视线转向天空:“花怜,你也带阿辛离开这儿。” 空中紫色光刃如流星飞射,映照出两个小身影—— “楚潇然已死,资格什么的没意义了,”星河淡漠道,“你明白自己在为何而战?为谁而战么?” “我要做什么,用不着你管。”飞煜狂躁怒吼,泪水夺眶而出,“我只想证明,只想证明……为他……” “此刻杀你,有趣儿多了。”星河眼角擦过一丝残忍,竖起一根食指,指尖凝聚出一颗由淡紫转为银色的明丽雪晶,冷不防护在周身的一朵紫色晶花被击碎。他侧侧脑袋,朝偷袭者望去,脸上没有表情。 不止一人,前不久的御灵师几乎都来了,并有两张新面孔,十多人将他团团围住,看架势,似欲拼个鱼死网破。 “飞煜!”宫锦凡大呼。后者那双暗紫瞳仁中翻腾着嗜杀的戾气,惊心骇人。 “锦凡,小心,”黎修拦下他,“我们的目标是那个幽冥使者,别大意。” 未及离去的莫辛看到空中的少年,心里忍不住叫骂:“宫锦凡,十足的大笨蛋,你还回来干嘛?” “阿辛,我们快走。”花怜催促,启用传送阵将她带离现场。 “又来些送死的,可怜的御灵师。”星河蔑视。 亮丽的银色光芒吞噬满地残屑—— “师父!!”感到吃力的蕊华觉察邱问宗的异举。 “蕊华,我们迟早要面对,人死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而死,小善正怀着同样的心境——有些事,明知是死也要去做,”邱问宗镇定而沉稳地迈向前几步,“御灵师的存在是为更多人活,活着的人才能做更多事,日后交给你们了……活下去。” 这边星河加紧攻势,却觉身后一阵寒风袭来,护身的紫色屏障在一点点出现裂痕:“区区人类竟……” 是他们对付魔王和夜落的杀招!! ********************** “不是放不下,好像是……”我宛然浅笑,轻道出两个字,“怀念。” “怀念?”小离茫然。 “嗯,怀念。”我解释,“放不下会困扰人很久,怀念带给人的是回忆,是享受记忆中的幸福,那种清晰感不是困惑,是豁然开朗和释怀。”尹蝶死时我才恍悟,她说的我对璎涵儿有感觉。 假如璎涵儿能再次站在我面前,我想我不会再一味地拒绝她,我会当面对她认真说一句:“谢谢!”谢谢她把自己最美好最宝贵的东西给了夜落。 “你们,在说什么?”以姗拉长脸。 “第二句,”小离不满地瞄她,“我大哥,夜落唯一经历的一场情劫,女主是一个脸皮厚脾气硬死缠烂打尖酸刻薄得理不饶人的花痴傻女,玉神璎涵儿。” 瞧以姗的脸色难看程度,估计心里把小离骂了不下千遍,并想着,他用的词都是形容他自己吧! 我还清楚记得,当年璎涵儿以“替受小离欺压的梦神小朋友做主”为由来凌华殿,找到他便是一通训斥,那场面真叫个扣人心弦、神魂震惊。从此,二人结下了梁子,璎涵儿好说,小离过不了这个坎儿了。 决战之浊世无明 第十话 魔莲盛开 “那后面两句呢?”听小离添油加醋地讲完,以姗阴幽问道。 “后两句更浅显易懂了,夜梦由生荼靡泪,落掩浊世暗无明。开头第一个字‘夜’和‘落’,夜落,不明明白白指我大哥吗?再有荼靡,他的象征物,这还需要解释吗?”小离眉头轻挑。 “深层次意思?” “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深层意思。”以姗强压着耐性。 “还能有什么意思?” “我爷爷,占卜出四句话,说你大哥,为什么?是不是暗示着你大哥要做点什么?跟谷江劫难有关的事?”以姗一口怨气憋得很辛苦。 “姗姗,到现在你依旧认为我会救谷江么?我毁了它才是事实吧!”我淡淡地问。 “……”她似乎很纠结,正了正色,“夜落,在没找出我想要的答案前,我会监视你的一举一动,如果……”稍疑虑了会儿,接着说,“我一定会……杀你。” “死丫头,你再说一遍试试。”小离摩拳。 “……即使是死。”那种不要命的眼神,最有气势。 我了然,浅淡笑笑:“你们慢聊,我走了。”咀嚼着那句……浊世暗无明。肮脏黑暗的世界,谷江只是缩影。明,光明或明天,看不清,所以“无”,是这样吗? 啊啦,果然,悲观不适合我! 下面,要去哪里呢?是的,我不喜欢坐以待毙,也不想身边有人折了——星河,你的面子向来都蛮大。 画板上的谷江迎来末日,阴云笼罩天底,无人的死城废墟,荒凉阴森而诡谲。 “夜落,星河三天未归,你不担心?”幻月抱臂立在窗边。 “御灵师会好好招待他的,他自己也应该玩得挺高兴。”三天,还没尽兴么?乐不思蜀?难不成真要我亲自去接?咳咳,去拜访一下貌似……可行。 此前,得先跟梵业打声招呼:他的魔莲开了。 走出夜宅,天空不曾改变阴沉晦暗的颜色—— “夜落,你肯定不是去自投罗网?”以姗不冷不热地开口。 “梁小姐很关心我家大人吗?”煦温雅相问。 “我多事了。”她凉凉地回。 “姗姗,我并不希望你能了解我,但请不要怀疑,在你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前,我会保证你的命。”我望了眼神气傲慢的老弟,感叹,“小离好不容易看上一样东西,不能随便损坏了。” “好啊,你不想我受伤,何不就干脆把我留下派人看管更省事?” “你也知道要‘派人看管’,人力闲置,很浪费资源的。” “那把我像田住颖那样弄昏就行了。” “你跟她不一样,我需要你。” 她微滞,尔后鄙薄:“凭你的本事,倾巢出动很夸张啊。” “倾巢出动?词够贬义,够形象,”我清淡而笑,“还是全体出动听得比较舒服,之所以如此,是形势所逼。姗姗啊,我现在正处于最虚弱的状态,信不信你也可以击倒我?” 她抖愣了一下,我继续轻松道:“是的,你若想杀我,眼下是最好时机,不过——”见其绷紧的脸色,又转话锋,“你仍然不会得手,原因很简单……”视线落向身边包括小离在内的六人。 她转过脸长吁了口气:“我明白。” “不先把星河叫回来吗?”幻月发问。 “小孩子爱玩,就让他玩出个名堂吧!需要的时候,他自会出现,不用催那么紧。” …… 高耸矗立在幽暗之巅的黑色城堡,笼罩着抑郁与恐惧气息,让人不寒而栗。巍峨空旷的殿堂上,一名邪美男子周身游弋着幽幽明光,萦绕于指尖,红色瞳孔中散发浓重的慑人戾气。 “魔王大人,他来了。”尸鬼走入,恭谦禀报。 “夜落……”男子唇边划过似有若无的笑,“很有胆魄,我忽然有点舍不得。” “罕见的异宝常惊现可贵之处,越是这样,越值得您占有。” “哈哈……”兴奋而低哑的沉笑令闻者心惊,“等不及想见你了,夜落。” …… 穿过沦为人间地狱的城市,妙音感慨:“把全城的人送走了倒好,在这里残存只会痛苦。” “夜落,你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以姗痛心冷问。 “幽冥之境,死人呆的地方。”我简单回道。 “你真的杀了所有人,滴血未流,尸骨全无。”她眼神愈加肃杀。 “阴阳师,你要搞清楚状况,是夜落大人帮他们解脱了,你看看眼前的情形,那些人若活着,会好过吗?”阿穆反问。 她不语,放眼大半个城市,尽被妖怪占领,毁坏的大楼与桥梁马路比比皆是,妖气弥漫,谷江已逐渐成为它们的乐园,人,可能有立锥之地么? 刚说着,周围刮起阵阵不安的风,我们面前,正是微波粼粼的湖水,风从湖面上吹来,带着丝丝阴凉。 湖水的颜色愈渐变黑变浓,慢慢搅动,形成旋涡状,湖心水位下落降至湖底,一大片黑色流域犹似敞开的大门,迎接我们走进无底深渊。 “出现啦。”璇玑笑靥如花。 我果断接近那扇入口—— “夜落……”身后的以姗突然叫出。 “姗姗,进去后可能要借你一臂之力,帮助我。”我诚心并诚实道。 她兀地震颤,“里面……是什么?” “魔域。” “魔域?!” “梁丫头,这是我们和魔域的决战,你要是害怕,就待在外面别动,省得进去碍手碍脚。”小离逮住机会便打击她。 第85节 以姗回瞪:“进就进,谁怕谁。”然后很勇敢地大步跨出,视死如归。 “……”我钦佩,姗姗同学不可同日而语矣。 幽暗昏沉的空间,与幽冥之境十分类似,不同的,后者为流放空间,空洞虚无,无形的危险重重。这里有实物,地面巨大白骨散落堆垒,遍布嶙峋的尖石柱环绕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塔山,笔直而陡峭。那座黑色城堡——是杜安卓昏迷,神志不清时说到的,当时他是在描述魔域吗? 脚下忽凌空架起一条狭长的黑色阶梯,直抵峰顶城堡。 “恭迎夜落大人。”云梯两旁的妖众……好热情! 决战之浊世无明 第十一话 狩猎游戏 猎物,猎人……正常人都喜欢当后者,我确信自己属于正常范畴,所以我也喜欢当猎人。暂不讨论这个三段论成不成立吧,目前众妖们贪婪而膜拜的眼神已积极主动把我看作了猎物,而且是只自觉进虎口颇具牺牲奉献精神的好猎物。 皆以为我逃不出魔王的掌心吗(=尽管我自己也这么认为)?其实吧,有的猎物被逼入绝境时,容易发生意外事故,比如……有句话说,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咳……别误会,我不是兔子,我不会咬人,我会…… 知道哪种人最可怕不?就是表面上很亲善,很无害,实际……呵呵…… “夜落大人,”骷髅面具下声音阴浊,“不知您会亲自前来,有失远迎,望请见谅。魔王大人正在魔宫内等候,请。”客套完毕,尸鬼于前领路。 我不做无谓抵抗,顺从地跟在他后面,顶受万众瞩目。 “那就是夜落大人,闻名不如见面啊!”一名长相正常(相对奇形怪状的妖魔而言)的刚毅男子……发感言。 “他身边是……幽冥使者。”一名俊俏少年勾人的桃花眼闪闪发光——猎人看猎物的那种。 “舞蛇女,你眼珠掉下来了。”一名流里流气的夹克青年瞟视妖里妖气的操蛇女子。 “人类的阴阳师?她竟也来了?”疑问者为幽媚,一身旗袍装很好认。 “夜王殿下?”一位肩上扛巨锤的高瘦青年脸上布满阴云,貌似怕小离。 “这里气味真不好闻!”璇玑忍不住抱怨。 “璇玑……”幻月低冷警示。 “知道了,我懂。”美女乖乖闭口。 到达塔山之巅,即将接近黑色城堡时,尸鬼停步调转身客气道:“至此仅请夜落大人一人入内,余下诸位请在外稍等。” “不管你们想玩什么花样,我绝对寸步不离我大哥。”小离不客气地弹回一句。 “魔王的目标是夜落,我等使命是保护夜落,对于冲突,”幻月潇洒亮出白色弑天剑,“我从不让步。” “哈,幻月,这可是你带的头。”璇玑“正合我意”又不关己事肆无忌惮地释放杀气,“各路妖魔,警告你们,谁敢打我家夜落的主意,幽冥使者决不手软。”腔调很有气势。 “诸位要与我们动手吗?”血魔走出来礼貌问。 “这说的哪里话,”煦轻飘飘地答,“魔王欲对我家大人不利,莫说动手,动刀也不为过啊!” 我心里宽慰,别看煦一派文文雅雅的温润公子样,有时说起话来……真挺狠的。 局面陷入僵持不下的状态,我需要做出明智举动,抽身事外,于是抬步走向两排狰狞石雕通往的拱形巨门,门是敞开着的,里面漆黑一团,似乎很深,望不见底。 “夜落……”身后哗然。 “外面你们处理,我一个人进去就行,”我边走边说,“放心,我会活着出来,无论结果怎样,总要对你们负责。” “夜落,”幻月冷冷道,“大人,幻月尊重您的决定,同时也会遵守约定。无论结果怎样,大人出来后,定会满意。” 我浅浅扬起嘴角:幻月,除了你率六人逼我重归神位外,你做的每件事我都满意。 长长的漆黑走廊时不时游过一条条绿幽幽的荧光,像为我引路。因看不到尽头,几分钟的路感觉走着很漫长,以致到了出口,我大叹——没有重出生天的喜悦,反加重了压力。至少在对面的梵业看来,我是只完全落入陷阱的猎物。 but,狩猎游戏,有戏,才好看…… 幽幽荧光涌向高高的天花板,萦游盘旋,丝丝袅袅……蛮遐想的。 “夜落,你能来,我很高兴。”梵业的表情是欢迎且合意,表明——我的举动果然非常明智。 “小梵,”我悠哉闲趣地靠近他,“你的魔莲……”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很漂亮。”见他唇边浮起邪魅的笑,又一句转折,“只是,美中不足。” “是美中不足,”他亦向我走来,“但放在你身上,就完美无缺了。” 一把长剑忽现,剑身泛着淡淡的金色柔晕,却散逸出强烈的死亡压迫感,我背手横持长剑,阻止他进一步向前,笑得很无害,“可是,小梵弄错了眼色,若能投我所好,没准我会乐意接受。” “想做困兽之斗?”他略有惊讶,瞬即轻讽,“你还有这个能力吗?” “没有,”我答得干脆而爽快,“可什么也不做的话,总让人觉得不甘心。” “夜落,我怎么没早点发现呢?”那双红色瞳孔中闪着妖异的兴奋,“如此独特的你,叫人既爱又恨。” “假如小梵能夺了我手中的审判之剑,我便愿意放弃自己的一切。” “好,我陪你玩这个游戏,以免太无趣了。”他后移几步,平举起右臂,手握凝红长剑,红中带黑的压抑与恐惧,寒冷刺骨,“夜落,若你能赢过我的魔剑,我便放了你,如何?” “嗯,很公平。”唯一的不公平是形势对我非常不利,差不多被魔莲磨成普通人了,拿起审判之剑已是极限,跟他对打,毫无疑问胜算为零。不要以为我中间会突然爆发一个什么必杀技打败他,然后形势急剧逆转,这种小强概率为零。 怎么办呢?我的处事原则是顺其自然,必然事件不能强行改变,明的不行可以来暗的(我没承认过自己是正人君子)……要说计策,我并不喜欢玩阴谋,只随自己的心意做事。而且不是那么把握十足,实际上,我也在赌…… 实力的悬殊一招内定下,我挡不住那般强势的攻击,凌厉而霸道,相对挥一剑就需花上好几倍力气的我,梵业显然处于压倒性地位。 挂彩不算一件很光彩的事,尤其这时候,自我复原能力赶不上连续重创,夜落很久没这么狼狈了,远无招架之力,身体的伤痛由麻痹替代,溅出的血宛如绽放一朵朵黑色魔莲。后背猛烈撞击在石壁上,我几乎当场晕厥,几口黑血喷涌,脑中才清醒不少。弱到如此不堪一击,无语默哀…… “夜落,你不爱惜自己,我却不舍得看你遭罪了,”他左臂屈肘扼住我颈脖,红瞳中流出异样的光,是渴望,对猎物的极度渴望,“现在,就帮你解脱。” 手中的长剑滑落,背紧贴皱裂开的墙壁,我轻浅笑笑,虚弱地说声:“随你便了。”果真不想跟你动武,小卓。 决战之浊世无明 第十二话 夜落?魔王? 魔宫外血腥弥漫,六人与众妖的混战渐转为一对一。 “幽冥使者,夜落不可能逃出魔王大人的掌控,你们无须再徒劳纠缠,顺势效忠于魔王大人,才是识时务者所为。”尸鬼避开白色剑光,跃上一座鬼怪石雕,口气阴浊狂傲。 “幽冥使者只追随夜落,他人一概不配得到我效忠的誓言。”幻月立在与之相对的另一座石雕上,冷冽平静的眼神无一丝涟漪。 “说得好,”璇玑收回一条流云带,“他是夜落,冷傲高贵的幽冥之主,我们唯一的主人,”忽而捧心捂脸,满面娇态,“我最爱的小落落,洒脱不羁,最讨厌受压制了,”兀地正肃,“要我们易主,你是痴人说梦,魔王想得到夜落,是白日做梦。” 炎铎香面前的煦温文一笑:“嗯,我要说的她都说完了,除开中间那句。” “神族高高在上,自大一点无可非议,但因此而小看魔族就有待品评了,被魔莲捕捉到的猎物只能成为魔王大人的玩偶,即便是神,也无例外。”炎铎香不慌不忙地回应。 “幽冥小天使,”情哲邪味的笑脸相迎,“夜落进去只有一个下场,敢不敢跟我赌待会儿出来的是谁?” “夜落大人一定会出来。”妙音斩钉截铁。 “哈哈……不一定哦!”情哲摆摆一根手指,神秘兮兮地眨眨眼。 “妙音,少跟那小子费口舌,我们要赶在大人出来前把这儿清理干净。”阿穆热血沸腾,挥斩钩镰刀劈向血魔,其周围大片尖尖的石柱惧被削平,石块纷纷落落…… “妹子,没想到你投靠在夜落手下了,懂得则良木而栖,和御灵师比,你前程无量啊!”幽媚嘲笑式神金犬旁的女孩。 “妖女,这次不会让你逃了。”以珊全神贯注,刚飞出两张符,身体由一股力带飞,跌入一个怀抱。 “死丫头,你不知道要小心点吗?”夜离额前蒙上一层黑雾,阴冷警醒。 以珊回头看看原地,几条花斑小蛇缠上了金犬—— 正想道声谢,又听他说:“碍手碍脚,真想不通大哥为什么会带你这个不长脑子的女人来。” 她未出口的谢意直接变怨气。 “传闻夜王殿下性情暴戾,反复无常,今日一见,发现传闻也有假嘛。”阴百煞啧啧道。 两道鄙夷的眼神秒速射去—— 那边情哲还在不亦乐乎地打赌:“我猜出来的肯定是魔王大人。” “是夜落,夜落。”璇玑对此大为光火,不自知响应了他。 “大姐姐,不如我们来堵堵吧!”情哲眼角划过一抹狡黠,“如果出来的是魔王大人,就代表我赢了,你们今后得无条件顺从魔王大人;如果出来的是夜落,就表示你赢了,相对的,我魔域无条件顺从夜落,怎么样?” “情哲,别擅作主张。”尸鬼沉声提醒。 “这有什么关系,彼此都不吃亏,能接受吧?大姐姐?”情哲俏皮地笑问。冷不防一束荧光扫来,他迅速反应,惊险躲过,转头望见一张愤怒的俊脸。 “哼,顺从魔王?”夜离恨恨冷怒,“混蛋,你给我听仔细了,魔王敢伤害我大哥,我夜离第一个宰了他。”一句话极具震慑力,蓦地全场寒噤。 “夜王殿下不敢赌?是对你大哥没信心吗?”炎魔回神后,附议起情哲的赌局。 不等夜离回答,幻月冷淡应道:“夜落,夜落一定会出来。” “幻月?”妙音以为自己听错了。 “好,赌局成立。”情哲笑逐颜开。 “幻月?!”夜离大怒。 “相信夜落,我们要相信他。”幻月处之泰然。 “可万一……”以珊煞是不安。万一他们归顺魔王,后果……不堪设想。 …… 我慢慢走在昏暗的长廊中,身边游动细长的幽光——这些,魔王的奴仆么?唇边漾起一缕笑,快接近出口时,我略扬扬手,幽光退散,擦去嘴角的血渍,一切很平常。 “看吧看吧!是夜落,夜落出来了。”是璇玑开怀得意的笑声。 我扫了眼凌乱的战场,零碎的残尸,淋漓的血溅四野……他们六个下手很重啊! “夜落大人……”在场者神情各异,有镇静、有探究、有自信、有疑虑…… “你们输了。”煦语气轻柔。 “不对,”细心的以珊紧张地说,“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姗姗,”我弯起唇角,“你说,我哪里不一样?”一开口,众屏住了呼吸,我瞥到情哲眼底的笑意。 “夜离……”她碰了碰旁边稍微愣神的小离。 “大哥?”小离喃念。 “有点怪,夜落的笑很温柔、平易近人,可他……温柔中带点邪恶……和冷酷。” “是以前的大哥,以前的他就是这样。” “小离,大哥回来了,你不高兴吗?”我问向忽闪兴奋却又马上黯然无神的弟弟,不徐不疾走出,身后跟随两名侍者——焰锥和焰狐。 “夜落大人……”远处与血魔打斗的阿穆跃来,看到焰锥焰狐的刹那止住了。 尸鬼飘落石雕,毕恭毕敬地施礼:“魔王大人。” 第86节 “魔王?!”以珊和小离不免一震。 “那分明就是夜落,怎么会是魔王?”璇玑强烈抗议,“不要见自己输了就乱认主。” 输?他们在比试什么吗? “大姐姐,他是夜落,也是魔王大人,我们都输了,也都赢了,可以说打成平局,但按赌约,我们全要顺从于他一人了,来日联手共事,请多指教。”情哲笑嘻嘻解释。 赌约?貌似这赌注是我? “什么意思?”阿穆疑问。 “意思很明了,魔莲盛开,夜落的一切全部归魔王所有,包括他的身体与灵力。”炎铎香为他解惑。 “炎魔,”我趁小离回悟过来暴走前先发话,“尸鬼,血魔,阴魔,天魔……幽冥使者,尔等今后都要听命于我,决不可有二心。” “是。” “大哥?”小离终于晃过神,“你是夜落?”反问中有肯定。 嗯,这个问题,比较复杂,“小离不认识哥哥了吗?”我淡漠地问。 他目光凛冽,盯着我没说话。 幻月一言不语地来到我面前,低冷道:“你成功了。” 我轻笑:“啊,你做得很好。” “嘭——”巨大的轰响,上空一团浓烈黑雾里钻出两个灵巧的小身影,紫电光云中惊现星河与飞煜,正打得不可开交。 “焰锥、焰狐。”我吩咐两名侍者。 “是,魔王大人。”二人纵声飞出,两道红线截下流射的晶花匕首。 被强令停止打斗的男孩们同望向我,一个没有表情,一个冷酷无情…… 决战之非结局的结局 第一话 正义?邪恶? 片片白色花瓣洒入盛开的黑色魔莲,似纷扬的雪花掩去地面污迹,披上莹白霜华,洗涤附着在莲花瓣上的暗之罪,还以最初的真美。 我本质喜欢黑色,但是花,我更偏于没有任何颜色掺杂的白,天然纯净的白,就如我的茶靡—— “小卓。” “谁?” “夜落。” “夜落……是谁?” “风铃。” “小风?” “嗯。” “……不可能,小风是女孩,你是男人。” “没有不可能,风铃的另一面——是我。” “你……是……什么人?” “一个虚无的存在,人冠之以名——神。” “神?!” “嗯,邪恶之神。” “邪恶?……你?不,小风很善良。” “小风从来不认为自己善良,她只是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做自己想做的事。” “老天对她不公平。” “为何这样说?什么是公平?你能定吗?” “……也是,公与不公,都逃不掉命运的摆布。” “小卓,你很痛苦?” “很痛苦。” “失去太多?” “嗯……像噩梦。” “因而想逃避?” “我知道这很懦弱,可是没有办法。” “想解脱吗?” “……想。”…… 我握住那把刺进身体的魔剑,一点点拔出,血顺着伤口涌出,红色的血,犹如泉水汩汩流溢,格外鲜红…… 伸手揽紧他的身体,附耳轻言:“小卓,安心睡吧!醒来后,命运之轮将重新转动,你的痛苦也将不再。” 丝丝幽光游弋过来,我抬头看了看面前一男一女,声音变冷:“焰锥、焰狐,从今以后,我就是魔王,你们是我的使徒。” “是,魔王大人。”两人单膝跪地。 我望着地上的男女,低眸看一眼怀中的人,下达第一个命令:“带我去安置他。”小卓,请好好休息,走错的路,我帮你纠正,歧途……我替你走下去。 相信总有一天,会步入正轨…… 魔宫外的血腥画面定格,“魔王?”星河的反应意料之中,平淡无奇。 “先说你。”我漠然道。 “我杀了一个叫宫锦凡的御灵师,”星河不在意地说,指着飞煜,“他要报仇。” “具体。” “我在御灵师的基地找他们总部的线索,被负责联络的宫锦凡发现,负责看守我的人之一,”他瞥了眼飞煜,“这小子妄图制服我,宫锦凡为他挡了一击,死了。他本因楚潇然的死魔灵已大量释放,现在更完全,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小魔头,一路追杀我到这里。” “星河,你干了件好事。”阿穆不知是夸是损。 “飞煜,”我转向眼神如地狱凶煞的男孩,“你可愿回魔域?” “夜落,我对你只有恨,你统治的魔域,我只想毁掉。”一双寒冽的暗紫眼眸流淌憎恨与嗜血,“如果不是你,潇然就不会死,是你利用尹剑杀了他,如果不是你,锦凡也不用死,是你叫你的手下使诈,断送他的性命。夜落,你毁了我的一切,杀你和你的手下,是我今生唯一的目的。” “是吗?”我冷然一笑,语气酷寒,“星河,解决他,利索点。”吩咐完,至小离跟前,“小离,你不一直希望大哥变回过去的样子么?怎么还苦着脸?” “可、可……大哥,我……我……”他吞吞吐吐理不出个头绪。 “幻月随我来,其他人留下。”我没再多理会,瞅了眼错愕惊恐的以姗,径自走开。 “魔王大人,请容属下护您左右。”焰锥焰狐请求。 “嗯?”我默想片刻,应允,“可以。” “好酷哦!”璇玑亢奋。 “魔王大人……”尸鬼低念,骷髅洞孔中闪动异光。 御灵师的基地——水中央那座欧式大别墅,覆罩在结界里,要找尤尼,需从御灵师入手,而且是高层的知情者。 正想着,远远望见废墟堆上的美丽少女,身子纤薄柔弱,她慢慢走着,背影写下哀伤与凄楚。深深浅浅的步子绊住一块混凝石头,她吃痛地跌坐在地上,揉揉蹭破皮的膝盖,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我俯身递出手,她缓缓抬头,一双盛满晶莹泪花的眸子怔怔地凝视我。 “阿辛,别哭。”我蹲下轻柔地拭去她的泪,温和道:“不要难过。” 她抖了抖身:“你知道我是谁?” “知道。” “夜落?” “嗯。” “你杀了他们。” “很多人因我而死。” “他们死得值吗?” “你认为值就值,你认为不值就不值。” “那你呢?” “无所谓值不值,死了就是死了。” “对啊!死了就是死了,可剩下活着的人怎么办?”她倦怠而无助地望着阴郁的天空。 “继续活着,”我轻弹了一下她额前,莞尔浅笑,“阿辛,我们走吧!” 她拉住我的衣袖,埋下头,“或许,我做错了。” “每个人都会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尽管在别人看来不一定正确,而开始的正确到后来可能演变为错误,开始的错误也可能转变为正确,对与错,只是相对……这样你还愿意坚持,能够坚持吗?” “我……能坚持吗?”她喃喃自问。 “在你一念之间,要跟我走么?” “就算我拒绝,也会被你强行带走,对吧?” “若你不想,便不会特意出来让我找。” 她微微一愣,眼里顿显伤痛,那是长久封闭于黑暗中的人才有的隐忍与挣扎,小手松开袖子抓上衣襟,她狠狠瞪着我,沙哑的嗓音低吼:“夜落,我不相信你……不相信。” “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手掌覆上她的双眼,少女软倒在怀中安静入睡。 我抱起莫辛刚欲动身离开,正面一道劲风袭过来,不及近身,自行散化。 “夜落!!”三位御灵师,两名是谷江灭亡那夜见过的年轻人,一名未曾谋面。 “放开那女孩。”面生的男子怒斥。 我垂下目光看着安睡中的少女秀眉微蹙,轻扬起嘴角,问:“理由?” “阿辛小姐是我们的人,快放开她。”一名年轻人理直气壮。 第87节 “若我说阿辛是我的女人,是否可以带她走了呢?” “夜落,我没心情跟你做口舌之争,不管你放不放她,今天我都必须除去你,再灭魔王。”男子冷肃道。指间绿色光束冲天,落下两个巨型人影,身形好似铜墙铁壁,同时一条长龙呼啸腾起,傲视天穹。 我身边亦现出一男一女,对面两名年轻人神色忽变。 “是……魔王的使徒?!” “怎么可能?!邱前辈说他们只会伴随在魔王左右,形影不离,但那人……是夜落!!” “难道……” “……他真的……自立为王,那么魔王就……” “大敌当前,别胡乱猜测,”面生的男子很冷静,“倘若他真干掉了魔王取而代之,更说明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多注意点。” 这个人的确实力不凡,然魔王侍者也非泛泛之辈,我弹指两束银光射入其体中,暂时解开合五行对他们的制约。 “谢魔王大人。”焰锥焰狐客气有礼。 “湖边见。”我展开银翼乘风而去,话不是说给他们听,而是附近另两位。 决战之非结局的结局 第二话 众叛亲离,无望的期望 湖边很宁静,静得几乎使人忘记真实世界的存在,又或,这本是许多人做着相同的噩梦,如水天一线处落日溅起的似血霞光,夕阳过后夜幕落下,只存在无边无尽的梦魇,等明天旭日重升,梦……就会苏醒。虚假的梦境被打破,可苏醒后的世界,会是真实么? 也许只是从一个噩梦逃进了另一个不那么痛苦的梦世界,找寻清醒,反跌入一层又一层迷梦,越陷越深,谁才是真正的清醒?谁又在梦里徘徊游荡? “十三公子,歌予。”我望着二“人”,言语算客气。 “谷江是你弄的?”十三燕沉声问。 “是我。” “夜落?!”歌予愕然。 “谷江一夜被毁,地图上找不到,外界也接收不到任何讯息,这座城市像无缘无故突然从人眼皮底下消失了,我们凭借着你给公主的晶石才入得谷江。”十三燕平平说着。 “她来了?”我问。 “你这么大手笔,为何?” “不为何,我跟公主有约在先。” “什么约定?” “我不会告诉你,你也不需要知道。” “夜落,如果你还是小风……”歌予克制激动,声音平稳。 “我现在是魔王,风铃死了。”我语气冷了三分。 “魔、魔王?!!”他有点反应不来。 十三燕抿紧唇,表现得很超然,果然深沉的人比较淡定,“我和龙桓、颜祺、濮阳护送公主来这里,并会一直保护她。如果你对公主有不轨意图,我们决不会顾及什么情面,夜落也好魔王也罢,即使是风铃,一样不轻饶。” 他的威胁果决彻底,眼神一如既往的幽深,难以揣测。 我一笑带过,表示明了。 歌予无奈地垂落视线,定在我抱在怀中的莫辛身上,“她是人类女子,毫无反抗之力,你都不能放过吗?”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多管。”话语间有丝警告。 “……你变了,你不是小风……”他惊异中带着难咽的干涩之味。 “歌予,他说过,风铃死了,他现在是魔王,随时可能成为敌人。”十三燕沉着道,断然转身离去。 “十三公子……”歌予最后回望我一眼,晦暗而满含失望,随即快步跟上走远的背影。 湖畔恢复宁静—— “众叛亲离,是你期望的结果?”身后,幻月冷淡的声音飘入耳。 “我的出现本身就是个梦魇,与生俱来的黑暗,挥之不去的诅咒、憎恶、冷眼、仇恨、杀戮、死亡,冰冷世界里的孤独,有这些相伴,我还能期望什么?”我望着微波粼粼的湖面,日暮西沉,在水面铺上一层金红——谷江仅剩的一道美,最自然的美。 “夜落,你还有我,我不会叛离你。”清甜柔美的嗓音和轻盈的脚步声靠近,软软的温热体贴在背后。 “佳颖吗?” “是雾影。”她绕到我身前,美艳的眸光一慎,“她是谁?” “阿辛。” “你要她做什么?” “留在身边。” “夜落,”她面露不悦,声色拧紧,“她是人类,和你有别,你们不可能在一起,她配不上,”转而语调放柔,“夜落,我会安慰你的孤独,以女人的方式,给你需要的温暖和抚慰,所以,把你的温柔留给我,好吗?” “雾影,”我缓缓问,“何时?” “只要你愿意,我随时可以满足你的需要,,并助你达成目的。” “不,我是问你何时变成了雾影。” “刚刚啊!” 余光聚在眼角,我瞥了瞥后侧—— “夜宅遭到御灵师袭击,她醒来就变了个人,倒省去不少麻烦,”幻月依旧冷调,手中显出一朵白色茶靡,“夜宅被毁,我取回了花种。” “他们竟然能打破我的结界?”我略诧异。 “好像是那个宫锦凡受命于尤尼,从特派局总部带来的什么东西起了作用。” 又是尤尼!名字不大好听,却是个厉害角色,迫切想会会他了。 “把花种洒在复五行外围,让茶靡指引通往极乐的灵魂,”我平静地走向湖面,低念着,“茶靡花开的旋律,一定很美妙,被雪白茶靡覆盖的城市,最是美丽。” “夜落,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佳颖……现在该说雾影,急急追上。 “什么问题?”我没停步。 “我爱你。”她抢步拦住前路大声表白,灼灼的目光紧视着我。 “所以呢?”我默了半秒,平淡问。 “我要你爱我,”她说,瞟了眼我怀中的人,“她能给你的我照样能给,她不能给的我也能给,一个人类女孩对你一文不值,夜落,留我在身边陪伴你,放了她,或杀了她,我才是最适合你的。” “雾影公主,”我回以漠视,冷酷警告,“我的事情,轮不到你决定。”隐没身形越过僵愣的她直接进入湖面显现的黑色流域。 “难道因为我不再是凡人,你就不喜欢我了吗?”她不甘心地冲我控诉,带有哭腔。 凡人?你想错了,我对佳颖的好感,只介于朋友之间,可你是雾影,不是佳颖——鬼蜮的雾影公主,不是那个喜怒哀乐都表露在外,大大咧咧的花痴女孩佳颖。 我在你身上刻下的封绝虽不能阻止你苏醒,但……那仅是暂时…… 回到魔域,星河和飞煜的决斗临近尾声—— 木然的俊俏脸蛋上挂着两条细细的血痕,衣服也划破好几处,有些凌乱,不难猜这一战打得挺艰苦,他稳步走到残喘粗气状况更惨的飞煜面前,举起右手,豁然炫出紫光锋刃,用没用感情的平生调说:“我救你的这条命,现在……收回来。” 飞射的银光挡下劈向飞煜的锋刃,观战者与当事人纷纷回头,不由惊愕。 “我改变主意了,”我无事般地朝魔宫走去,“血魔,把他关进炼骨窟,严加看守。” “遵命。”元道未有异议,携飞煜离开。 “夜落大人,”阿穆惊奇,“您出去半天就为带个女人回来?!” “还是个人类。”阴白煞接话。 “那小公主呢?”璇玑还是八卦,“被遗弃了?” “喜新厌旧??”妙音顶着一个大问号。 “莫辛,”以姗认出,连忙飞奔过来,“夜落,你干嘛抓她?”还没靠近我,一排妖众拦截在前。 “妹子,不可冒犯了魔王大人。”幽媚寒道。 “这女娃是御灵师,魔王大人抓她自有用处,你如敢再往前一步,我等断不留情。”九目诡谲地威胁。 以姗没在吱声,空气中张弛着紧张的硝烟味。 “是御灵师啊!”情哲笑得不明。 “她也有戒指?”柏墀问。 魔宫门口,我顿下脚步,严冷宣布:“莫辛是我的女人,谁都不许伤她一根汗毛,听明白了?”音量不大,却极具威慑效果。全场鸦雀无声,甚至没察觉雾影的到来。 决战之非结局的结局 第三话 你眼里的世界 魔宫的画室大而空旷,比夜宅的客厅大三四倍,也更幽暗,却并不影响我作画,魔域没有光,该是如此。几根黑色大柱子支撑着五六丈高的天花板——像深邃的墨色夜空,深白的骷髅图案则像繁杂星点组成的星座。我不喜欢这种类似诅咒纹章的图案,遂把它变成六芒星,淡柔的银色光晕,给“夜空”增添稍许亮色。 画板上熟睡的少女穿着一套白色伊萨卡夏装,恬谧静雅,惹人怜爱,我搁下画笔,走到中央的大床边,撩起薄薄的轻纱,扶起睡着的少女,不自禁地将她搂在怀中,越揽越紧。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副举动,只知她想见我,想跟我说话,很多话。 发觉自己越发接近于一个“人”了,或许,我也需要某种情感。 怀里的人儿动了动,长长的浓密睫毛跳跃,两扇眼帘打开,黯淡的双眸晦涩无光,声音缓重沙哑:“夜落。” “嗯,阿辛,你很累,睡了很久。”我略微松了力,手臂仍环着她整个身子。 她也没挣扎,安安静静地靠在我怀里,目光游天花板:“那个……六芒星。” “嗯,我的法阵符号。” “很好看。” “你喜欢吗?” “美丽、神圣、纯洁……跟你一点边都沾不上,除了美丽的外表。” “是,美丽掩盖不了我的罪孽。” “你有罪?” “我有罪。” “为什么不停止呢?” 第88节 “生生世世,永无尽头,如何停止?” “非你所愿?” “非我所愿。”然而必我所为。 她抬起一只手,慢慢伸向我的脸,晦暗的眸子微亮:“你没骗我?” “没骗你。”无来由地,我不想说谎,不想骗那双眼睛。 “我看到了。”她抚上我的眼,指肚轻点眼睫,嘴角含着浅浅的笑。 “谢谢!”阿辛,我应该早点去找你的——“相见恨晚”吗? 室外忽响起喧闹声,门应声撞开,妙音满脸难堪,身旁是面色恼怒的雾影,看到我和莫辛拥抱的“亲密”状,一个惊诧,一个怨愤。 “大人,我告诉过她,您作画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惊扰,可是……雾影公主……”妙音急忙解释。 我不急不缓地放开莫辛,说:“妙音,好生照顾她。”起身走出画室,经过雾影身边,口气冷下,“你跟我来。”有些误会,说开比较好。 走廊尽头的露台上,我坐在桌边端起一杯清茶悠悠慢饮—— “你叫我来看你喝茶吗?”对面的女子愤恼。 “你也可以喝。”我放下杯,淡漠地扫了眼她面前热气袅袅的茶。 “夜落,你不能这样对我。”她霍地站起来,两手按在桌面,眼里喷出火苗。 “雾影,别太放肆,不分尊卑。”我有意向她施压威吓。 “我放肆?我不分尊卑?”她讽笑,“夜落,我想你是不知道,当初尸鬼许诺,若我跟魔域联手找到你,魔王顺利复活,我将成为魔后,现在你是魔王了,我也早已是你的人,这一切全是天意。”语中有丝殷切的期盼。 “第一,尸鬼许给你的承诺,与我无关;第二,你误会了,我们之间没发生什么;第三……我不喜欢你,我和佳颖是朋友,跟你……是陌生人。”语毕,我继续风轻云淡地喝茶。 “你胡说,”她声音打颤,拒不死心,“你胡说,那天晚上……” “我什么也没做,只是看了下你身上的封绝,后来你睡着了,我就走了。” “这么说 ,你那时就发现了我的身份。”她的表情破裂。 “嗯,不算太晚。” “既然知道了,你又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对我那么好?给我希望?” “不是给你希望,是想观察你,换句话说,是监视你。” …… 她是流着泪跑开的,强忍着没哭出声,眸中溢满极大的怨恨…… 指尖碰了碰颈脖间隐去的银质项圈——佳颖送的礼物,我会好好收存。 “这次,我认为你做对了。”幻月倚栏而立。 “一开始就错得离谱,”我淡淡说,低转眼眉,瞅着他,“那会儿,你怎么一眼认出我不是梵业?”蛮好奇的。若只是我身体里的灵魂易主,他们并不会消失,他凭什么判断的呢? 幻月稍愣愣,别开视线:“但你的眼睛不会骗人,很纯粹的漆黑色,世间最深的黑暗,最为清澈、平静,不适合谎言与掩饰,细心点的人会发现,其实你最不适合演戏,不止我,殿下、煦、阿穆、璇玑和妙音,他们也一见便知道是你。” “……”我不得不言败,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很怪异。难怪莫辛会摸上我的眼睛,说她看到了。她信的不是我的话,而是我眼里所谓的真么? “还因你说过的一句话,”他又低声道,“你说,即使变成魔王,你仍旧是夜落。” (听完,我特想做一件事——拥抱他,呃……他先吓跑了。我挺郁闷,嗯……他能看出我想干吗??冷汗) 莫辛坐在一块巨岩边,望着下面的黑雾云池发呆,我屏退附近尾随看护的妙音和其他几只小妖,坐到她身边,请问:“阿辛,怎么在这儿?” “魔宫里很大,我迷路了。”她抱着双膝一动不动。 “可以叫别人带路啊!” “我不知道去哪里。” “……”我默,讲的大实话。 “……夜落,”她侧转过头,清亮的瞳仁中倒映出我的脸,目光紧紧攫住我的眼,“你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子?” “世界?”这个命题很广啊!我柔笑,“以前,我看到的世界只有一片漆黑,因为我活在黑暗的最底层,见不到光。后来在有光的世界里,我觉得和在黑暗中没区别,真善美,假恶丑,你能把他们剥离开吗?” “……”她低头,下巴搁在膝盖上,“我想我懂了。” “可你还累。” “抱我,好吗?” “嗯。”我依言揽过她,软软的身躯很暖,亦很凉。她喜欢蜷成一团,睡觉也是,像只极易受伤的小犬。 “你眼里的世界,是光和暗……”她的脸埋在我胸前,声音很轻,“好想抛开一切,就这么一觉睡下去,永远不再醒来……留在一个很干净的梦里的世界……” 留在梦里的世界?也许,你正身处梦中,一觉睡下去反而在另一个世界里清醒……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 你寻找真实的存在,我只坚持自己的坚持。 光照亮的真善美,暗掩埋的假恶丑,杂糅在一起,组成这个世界——平衡的世界。 决战之非结局的结局 第四话异次元缝隙 魔宫外璇玑和舞蛇女斗起来了,原因很离奇—— 璇玑:“夜落大人的神颜岂是你这种妖女能觊觎的?赶紧收回你不知廉耻的烂心思,我尚可饶你一命。” 舞蛇女:“他是我们的魔王大人,自家人谈何觊觎?你若没本事管住他的心,就怪不了别人。” 璇玑:“我丑话说在前头,你再不知悔改,小心我挖了你的蛇眼。” 舞蛇女:“你杀了我又能怎样?还有那个御灵师、雾影公主,你排的到几位?” 璇玑:“哼,妖女,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几条流云带飞卷,蛇尸撒了一地。后者不甘示弱,气急败坏地摆开蛇阵…… “璇玑,住手。”我淡淡命令。 她立即收回蓝绸云带若无其事地应:“啊?夜落?你要出门?” “嗯,焰锥焰狐受了伤,你跟我一起去。” “哈,求之不得。”她抛给舞蛇女一个胜利者的得意眼神,幸灾乐祸地飘到我身边。 “魔王大人。”尸鬼在身后唤住我。 “有事?”我漠然问,示意璇玑先行。 “夜落大人,”尸鬼压低了音,“事已成定局,愿您以大局为重,凡事三思而后行。” “被发现了么?”我唇角勾出薄薄的笑。 “我们对魔王大人的了解正如幽冥使者对夜落大人的了解,再者谷江的结界到现在也没撤。” “原来如此。”我淡然道,“安心好了,我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您的举动让属下不太安心呢。” “特派局。”我直言目的。 “属下多虑了,”骷髅面具后不知藏着什么表情,话语沉缓,“请您多加小心,属下会派炎魔等接应。”…… 谷江上空等候着一名青袍男子,身姿英挺,剑眉星目,凝肃的眼神里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威严——此人,便是岐山古墓禁界尊者座下的青龙使。 “青龙,找我何事?”或说,是老头儿找我……讨论“放水”问题? “传尊者的话,各世界接壤的异次元隧道中发现不明物游走,为防引起其他时空混乱,动摇平衡界限,望请夜落大人帮忙查清。” “严守各界通道,防止神魔互侵,是他的职责吧!”怎成了我的活儿? “那个不明物……很棘手,也很奇怪,它像一座漂浮的处所,又像一个活物……” “那是什么怪物?”璇玑心直口快。 青龙摇了摇头:“好像……和夜落大人有关,至少从发出的讯息中可以读出,它在找您。也许……您能对付它。” “老头儿说的?”那只怪物?我想我猜到了几分。 “尊者说夜落大人能帮一次,就能帮第二次,这事无论如何您得出手。”青龙有理有据,烫手山芋丢定了给我。 “喔,什么强盗逻辑?”璇玑报不满。 “璇玑。”我向她使了个眼色,那名左脸有疤痕的御灵师正靠近这边。 她迅速领悟:“ok,我去搞定。” “快去快回,别缠太久。”焰锥焰狐上次对战三人,因其等来救兵才致被伤,教训要汲取。 璇玑走后,我平淡地对面前的男子说:“告诉老头儿,欠他的人情还了。” “青龙代尊者谢过夜落大人。” …… 怪物?我的直觉是尤尼?不谋而合,还个顺水人情吧!青龙又指明它一直在隧道中游移不定,近日被发现,具体位置比较难掌握,恐怕得另辟蹊径。情报半缺不全,说白了是让我自己去找,老头儿则束之高阁,独享安乐呵。好吧,忍字头上一把刀。 不过,青龙、白虎、朱雀和玄武可任我差遣,算你有良心。尽管我明白,进入连接各个世界的缝隙里,需要他们四个镇守,以防力量余波震荡,冲破隧道,后果用个比喻形容是,像漏了洞的气球不受控制到处飞窜,万一造成错综复杂的时空扭曲,那就真玩不起了。 据此 能得出,尤尼的本事甚大,我应做足心理准备。 首先找到他,莫辛是突破口。 魔域中炎铎香、白鹤、阴百煞和煦、阿穆等在入口相迎,这架势,尸鬼说的接应吗?夸张了点。 璇玑很大牌地拂动水袖,说仅仅几只小苍蝇,已赶跑了,不劳这般兴师动众。 我保持缄默,一句话未说,径直去寻莫辛。 “夜落大人。”昏暗的过道里,煦温和的声音传来。 我停步,等他下面的话。 “幻月在殿下那里,”他走前几步,“殿下……有点苦恼,似乎喜欢前段日子的您多一些。” “煦,”我递出一串项链,一颗蓝色晶石熠熠夺目,“把这个给小离。” “夜落大人……” “梵业的魔莲很好用,甚至能压制银箭之伤,取出这颗没关系。” “您不亲手给他吗?” 第89节 “你比较像前段日子的我吧!小离需要一个温柔的哥哥,而非现在的我,你替他戴上。”他该知晓我的意思——给项链加诸小离的神之护印,戴上后便永远取不下来,能解者,只煦一人。 “是,”他接下蓝晶项链,轻应道,“夜落大人。” “真如幻月说的,你们一眼就认出是我。” “大人的眼睛不会说谎……最干净的黑色,没有任何杂质,一尘不染,世上除了您,再无人拥有这样纯得彻底的黑瞳。” 我觉得……寒,是的,很受打击,两个人说同样的话,不是串通好了台词就是……被他们私底下琢磨透了。 “还有,”他又加一句,“大人说过即使变成魔王,您仍旧是夜落。” 话听一遍是感动,听另一人再说一遍是……真可怕!我没信心向前面走来的第三个人求证。 “大人,”妙音表情纠结,“莫辛在您画室里……” “嗯?”听起来有猫腻。等等,她知道我正找莫辛? “……她要动您的画,我拦不住,”她不自然地搓动双手,低下目光盯着脚尖,“争执中不小心撕了几幅,她……还咬了来劝架的天魔。” “……”撕了我的画,咬了情哲……阿辛,你真是只汪汪么? 画室门口,靠在门边的情哲揉着左臂,神情很憋屈,勾人的桃花眼里怒气冲天。 里面安静得不太寻常,莫辛端坐在画板前,右手执笔作画,看似很专注,周围的地上整齐摆着被撕破的彩画——几幅风景写生,和她入睡的画像。 “阿辛?” 她侧过脸,木木地对我做出嘘声的手势。 “……”貌似做错事的是她吧?为何她无丝毫歉意,反大摇大摆霸占我的位置叫我别打扰?世界很奇妙。 我站在旁边看着她画完,然后见她欢快地一转身,激动求评价:“夜落你看,我画得怎么样?”莹亮的眸子里燃起大功告成的喜悦之情。 “……”好抽象的线条,画上的人……应该……是她。我不是很确定,也不敢恭维,嘴边带着微浅的笑,如实说,“意识流派的印象画……风格很独特。” 决战之非结局的结局 第五话 通往战火之路,期盼…… 莫辛忽然扯下那张画,紧紧揉成一团,她抓着皱巴巴的画纸,垂首低沉地问:“夜落,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你想知道什么?”我略一抬手,地上撕破的彩画悬浮升空,自行修复完好如初,一张接一张汇入画夹里。 “理由,告诉我理由,不可为而为之的理由。” “大多是身不由己吧!” “告诉我。”她猛抬头望着我,逼射的目光极其认真。 “若我说是被你们逼的……”我无法避开那种视线,只得开口,漫不经心地。 “这不是主要原因。”她断然否决。 我止口,看到那双睿智的清亮眼眸似能探寻所有表象下掩盖的真相。轻叹口气,缓缓道:“征服魔鬼的方法是与魔鬼为伍,沦为其中一员才有资格亲近他们,了解他们,让他们服从于你,除此别无他法……憎恨是敌对的借口,敌对是杀戮的理由,我无法消除憎恨,故而只能选择杀戮,毁灭后重新开始。” “毁灭后重新开始?”她瞳孔募地睁大。 “你不用怕,我不会杀你,我的目标只有尤尼。” “你说真的?” “嗯。” “只对尤尼?” “嗯。” “放过其他人?” “嗯。” “魔鬼的话能信吗?”她像问我,又像问自己。 “随你。” 她默然,手里揉搓成一团的画纸落在脚边,抬起笔于画板上“沙沙”画起来,完后扯下给我,“这是总部内的地图,尤尼应该在里面,但是我不知道确切位置。” “不知道他在哪儿,图也便作废了。”我利落地将它化为灰烬。 “太自大会害死你,别小看他。” 我翩然笑笑,“有你这句关心就够,剩下的事我来做。” 她不以为意,摩挲着自己的戒指,说:“锦凡把接收器送到了霍娴茵手中,她那端做好了准备,只要我启动初心里的发射装置,就能直接连上一条捷径,通往总部。” “那枚戒指,叫初心?” 她微错愕,仿佛在确认我的问话内容,含糊地答:“嗯。” “不忘初心,才能始终,”我了然,“阿辛,它是你的心愿吧!” 她不觉抖愣了一下,稍即恢复正常:“是,从五岁进特派局的那一天起,我就把尤尼当成自己最大的敌人,想把他揪出来,抢回我的自由。” “你很坦白。” “因为你的坦白。” 我以为我和她是相互理解的,可事情总会出现那么一点偏差,时过不久莫辛终实现了她的梦,相信在沉睡后所谓梦里的世界,她会幸福…… 穿过一片怪石嶙峋妖兽成群出没的枯骨荒原,尽头的黑色沼泽地对面是炼骨窟所在,阴森森的洞窟铺满白骨,绑缚在纵横交错的沉重铁锁下,密密麻麻的红褐色蠕虫侵蚀,充斥浓重的腐臭味与瘴气,洞深处偶尔传出古怪的闷嚎,恍若置身惊悚的十八层地狱,恐怖刺进人身体每一寸皮肤。 我走过层层堆垒的白骨,深入洞窟,踏上潮湿的石级来到弱水池边,对岸是石壁,石壁下有一小方平台,落魄的弱小身躯两手被铁锁吊起,双足离地挂立在石壁上,他垂落着脑袋,看似无声无息。 “飞煜。” 男孩没应声,也没动。 “我料想的没错,楚潇然很为你着想。”我不急不躁地开话匣。 小脑袋微晃了晃,他稍稍抬起脸,蓬头垢面,唯一双浸染悲伤与仇恨的紫眸闪着复杂。 “我之所以不让星河杀你,不是因为一时心软,是为了救他,或许你自己也没发现,楚潇然对你下了咒术,血令咒最大的特点,基于一种强烈意志和主观意念,灌注给受施者,赌上一生的约定,而人的意念无限存在,相应这种咒术会永远伴随受施者直至自然灭亡。楚潇然附加的约定条件,大概是守护你之类的东西,一旦你的命受到外力威胁,血令咒就会自动触发,将致命物全数反弹,不费吹灰之力,死的便是欲置你于死地的对手。再看这炼骨窟,你进来有几天了却并无损伤,更不用说变成一堆白骨,”一线银光划断铁锁,他掉落平台,我继续慢慢地说,“你左手手背,那块若隐若现的红印,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趴在地上怔怔瞅着手背,久久不语。 “你现在几近不死了,虽是守护的咒术,真正论起来也像诅咒,如果你想,我可以帮你解除。” 他顿然握紧拳,费力爬起身怒视我,“我不解,潇然给我的,即使是诅咒我也甘愿接受,不许别人践踏。” “这可能是你唯一的机会。” “哼,你别枉费心机,我要留着这条命,杀你,杀尹剑,杀你们所有人。”眼里的疯狂令人骇然。 失去楚潇然,他只剩用仇恨来填充自己世界的空虚了,我暗自叹了叹:“飞煜,报仇可以找我,但是你杀尹剑,等于在楚潇然的灵魂上扎一刀,你若不想他安息就去杀吧!我放你走,随便你想做什么。”平台上六芒星明亮闪耀。 “惺惺作态,我不会感激你,也不会放过尹剑……”他愤怒的控诉被华光湮没。 感激?我接纳的是仇恨,不奢望有人感激我。不会放过尹剑么?定论为时尚早吧!等你见到他,自能明白我的话…… 魔宫上空,一枚戒指散射出浅黄华晕,一束细小的光线穿透重重幽暗,仿佛黑暗中的一盏指明灯,光芒不再吝啬给予暗世一缕慰藉。 “总部处在连接异次元缝隙里,通道完全打开需要一些时间,慢慢等吧!”莫辛低缓说着。 “陪我喝杯茶么?”山雨欲来风满楼,即将有不好的事发生,我想先平抚心情,然后去面对。 安静的露台上,我和她相对而立,饮着各自的热茶,都未说话。 “荼靡花。”她双手捧着茶杯,突兀地打破宁静。 “喜欢吗?”我轻问。 “悲伤,有人喜欢吗?”她注视着杯里的花瓣。 “为什么一定是悲伤呢?” “因为不可能幸福。” “太武断了吧。” “抓不到的泡影,再美也是虚的。” “你在期盼?” “期盼……结束悲伤的梦。”她嘴角微微笑了,似曾相识的笑容,像丝丝,很美,凄美,为何凄美?是甜美才对啊! 她放下杯子,缓缓站起来走向护栏,眺望着看不到尽头的远方,期盼着…… 决战之非结局的结局 第六话 不忘初心,如果…… 莫辛的期盼…… 我隐约察觉到了点什么,恍见雾影急匆匆过来,怨怒地瞧了眼栏边的莫辛,回落视线,“夜落,御灵师找到了魔域入口,快进来了。” “嗯。”我平静地应了声。 “你听清楚,御灵师快攻进来了,你还这么悠闲惬意,这么有情趣跟她喝茶。”她恼恨地指着莫辛对我谴责。 “魔王大人,”尸鬼随后到来,较之镇定,“请您下令。” 我起身离座,言简意赅,“一切交由你处理,通道打开前,不得有任何闪失。” “是。” 尸鬼刚应下,莫辛直立的背影颤了颤,我瞥见雾影诡异的神情,心中起疑。只眨眼时间,莫辛吐出一口血,身体无预兆地软倒。 “阿辛!”我心里莫名抽动,飞快接住她。奇怪她的期限并不是今天,可明显感受到她生命迹象的消逝。徒然间明白,是…… “哈哈……哈哈……”雾影发出一串冷笑,“莫辛,这种局面都是你在搞鬼吧,你迷惑夜落,在魔域做内应,引那帮御灵师进来,哼,伪装得很好,可惜百密一疏,你那点小伎俩休想骗过我。我雾影是鬼蜮的公主,杀个人易如反掌,就算你倚仗夜落护着,也 没用,活该有今天。” “雾影。”我语气寒了七分,骄横跋扈的鬼蜮公主,当真忽视我的存在了,和佳颖完全非同类。想着佳颖,我腾出一手抬起,重重挥下,一道银光飞向雾影。 她惊叫着抱紧身子,瘫软跪坐于地,脸部因痛苦羞怒而显扭曲:“夜落,你想干什么?该死的人是她,不是我,你快住手……快……住手……”声音淡淡变弱,最终无声躺倒。 “尸鬼,把她带下去,交给焰锥焰狐。”我冷声吩咐。 “是,属下告退。”他依令携地上的女子退离。 我顺下目光望着怀间即临香消玉殒的莫辛,无端心疼。 “我没告诉你,只要启动戒指里的任一程序,他们就能循迹找到我。”她微弱地张动两片唇瓣。 第90节 “阿辛,我被你摆了一道呢。” “你不恨我吗?” “不恨。” “为什么?” “我不会恨谁,一如我不会爱上谁,无爱便无恨。” “夜落……”她又一次微微笑了,清亮的眸子缓缓阖上,“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 “阿辛?”我柔声唤道,她却再无法睁开眼,更无法回应,我收紧环着她的手臂,在她耳边说,“阿辛,我送你吧!” 朦胧世界里白色荼靡纷飞,美丽的少女默然伫足,,伸出右手,一片花瓣飘飘悠悠落在掌心,雪白凝霜,高洁素雅,她看着它痴痴出神…… “喜欢吗?”我轻轻捧上她的手,问。 “夜落?!”她煞为惊讶。 “回答我。”我柔声命令。 “悲伤……”她无意识念出。 “一定悲伤么?” “对,悲伤,”她仰起脸正视我的眼,“你的悲伤。” 我将她的手合紧,握住那片花瓣,说:“是你的幸福,去下一个世界里寻找,梦里的世界,或睡梦过后清醒的世界。” “夜落,你很美。”她自顾说着自己的话。 “许多人这么说。” “可我是第一次对你说,真实的哀伤之美,最后的美,世间最美。” “好像……是呢。” “我喜欢。” “什么?” “荼靡,”左手覆上紧握的右手,她浅浅一笑,“悲伤,却刻骨铭心。” 我忽觉心头宽慰,舒心笑道:“那句话,能说完整么?” “哪句?” “如果……你能早点遇到我……” “夜落,如果我能早点遇到你……”她顿住,略想了想,很慎重地说,“忘了。” “是吗?”我轻飘带过,并不深究。 “你刚才说去下一个世界?” “嗯。” “我死了。” “睡着了。” 她微怔,随即了然,轻启唇齿,说出两个字,“谢谢。” 我不禁讶然,有些不适应,世人皆恨夜落,习惯了别人恨我,而她“谢”我……么?! “潇然哥哥死后,我痛苦得要死,决定不再相信任何人。夜落,我收回之前的话,我相信你,所以想请你好好保重,万事小心,那个地方……那个不能称之为人的怪物,很危险,你……能赢他的,对吧?”她试探地问。 “嗯。”我淡柔笑应,生生死死经历过几回,也麻木了。 “我知道你不是凡人,夜落,没什么战胜不了。”她灿然一笑。 “嗯。” “会活着?” “会活着。” “好,那么……再见了。” “再见,阿辛。” 在很干净的梦里的世界,愿你幸福…… 决战之非结局的结局 第七话 谁的争斗 魔宫上空一束辉光炫涌,冲破沉暗,直抵万丈云霄,通向遥远又近在咫尺的未知处…… “阿辛?!”蕊华望着光束的方向焦虑,“肯定是夜落夺走她的戒指,强逼她做了什么。” “怕是凶多吉少。”黎修揣测。 “不妙,”郑谦脸色阴沉,“那是通往总部的路,夜落打开它……” “我们攻入魔域,他把矛头对准总部,想的倒与我们相似。”花怜淡声道,扫视面前成群拦截的妖众。 一抹暗色身影急速掠去,如飞弹流星穿射敌阵,刀光闪影,起落间势如破竹。 “狄超?!”芷曼惊呼。 “他最近怎么了?这么容易冲动?”身边一人疑问。 “是为了她?”蕊华猜到。 “狄超打了头阵,我们也要加快行动,阻止夜落。”花怜说完,召出羽雕前往魔宫。 “计划有变,自归带后援来之前,我们得先做些事了。”郑谦推推眼镜架,“诸位,尽全力拖延时间,别让夜落阴谋得逞。”时间一到,通道便可关闭,也意味着魔王的末日到临。 几十名御灵师以寡敌众,各自召唤式神相助,纷纷杀入敌群—— 狄超突破最后一层防线,被一阵黑雾挡住了去路,幽媚右指夹着一颗凝血魔晶,唇畔媚笑:“呦——急着去哪儿啊?上回的账咱们还没清算呢。” “滚开,我没功夫理你。”他眸光凛寒,杀气腾腾。 “你要瞧不上她,再加一个我喽。”狼聿邪扛着大锤跳出来痞痞道。 刀锋泛着寒光,眼神肃杀的男子正欲出手。 “狄超,”蕊华赶来,“他们交给我,你快去救你师妹……和阿辛。” 狄超眼角瞥了她一眼,心下领会,移转身形,迅如疾风弃三人而去。 “喂,这就逃啦!以为自己是谁,也太目中无人狂妄自大啦吧!”狼聿邪泄气,非常不乐爽地呱啦大叫,挥动大锤鼓捣起一阵狂风追袭,被飞流过来的亮白晕彩阻击。 蕊华拦在面前凛然与其对峙:“想拦他,先过我这关。” “哦?又来一个不怕死的,狼聿邪,好好招呼她。”幽媚翻手晃动魔晶,喷涌出几条水柱,高速旋转形成锥刺状,半途凝结为冰锥,锋利的斗大尖刺齐齐扎向她。 几发流弹射中冰锥,粉碎的冰块零零散入谷底。黎修飞落在蕊华身旁相护,幽媚身边亦多出一名白裘女子——雪妖。 时下五人,在已开始的混战中不多言他,双方均使出毕生之力,摩擦的硝烟点燃战火,一战即是了结…… 郑谦前往魔宫的途中被几块从天而降的巨石挡道,被迫止步,他跃上一座尖石柱顶,沉着地望着自己的对手——九目和双杀。 …… 谷江西边的湖畔,尹剑凝视湖面那片黑色流域,对一侧的男孩说:“杀了夜落后,你随时可以来取我的命。” “尹剑?”寒筱贞禁不住失声叫出。 “寒筱贞,你救了我,我谢谢你,但是请你别因此就对我抱有希望,我不可能喜欢你,到此,你不用跟进去了。”尹剑的话很冷,凉透她的心。 “尹大少爷,我清楚……自己高攀不上你,”寒筱贞忍下酸涩,倔强道,“请别误会,我要进去,因为我是一名见习御灵师,除妖是我的责任。” “哼,御灵师。”尹剑不屑正眼,触摸到指间的蓝宝石戒指:御灵师,不过是群热衷于崇拜尤尼独裁不懂反抗还乐于其中甘愿为他卖命的傻瓜。 “夜落手下六名幽冥使者个个了得,即使你我联手也未必能接近他,谭自归马上就到了,待他们进去后,我们再悄悄跟上,趁幽冥使者忙于应付御灵师,寻机刺杀夜落。”紫瞳里盛满异样的清寒。 “夜落……”寒筱贞低低念着,心绪不安,风铃?夜落?魔王?怎么想怎么奇怪,总觉不像,最起码,风铃……不像会干出十恶不赦之事的人。她突然急急开口:“尹剑,夜落是……”话不及完整说出,被他冰冷的眼神逼回。 …… 花怜即将抵达魔宫时,前方骤然出现一张镌刻在脑海九年,一刻不曾忘却的脸,眼里渐凝起寒霜与杀意,一扫原有的柔弱。 “阴百煞。” “不敢当,你认得我?”阴百煞笑侃。 “化成灰我都认得。”花怜冷应。 “嗯?”他顿了几秒,似在记忆中搜索,无果,“杀的人太多,记不清你是哪位。” “九年前的凌庄,你残杀百人后,曾重伤一名少年。” “好像有这么回事,那个顽固透顶的小子,哎?不会是你吧?” “你记起来了?” “仔细看真有点像,那小子长得挺俊,又难缠,所以印象多了点儿。想不到你不但没死,还出落得更美了。”阴百煞言语轻薄。 “承蒙你看得起,”花怜冷静瞟了眼魔宫上空开启的传送道,心想,不除他自己是过不去了,“现在不是叙旧的时间,我和你的恩怨,人类与妖魔的宿怨,正好一并解决。” “同意,反正我也不会让你去搅了魔王大人的正事。” 羽雕上的秀美男子并拢两指,身下蓝光法阵旋散,将对方纳入阵中,剩下便是制裁—— “似乎不无聊,我就认真跟你较量。”阴百煞暗笑,将妖力凝聚于双掌,风驰电掣般掠影袭卷…… 另一边,狄超已和炎魔狭路相逢,眼看以姗跟在夜离身边朝通道行去,偏生遇到这个死对头,十二年前自己差点命丧他手,那身妖冶的红衣,是他恶梦的开端。 炎铎香半眯着眼,细细辨认他眉心那颗红痣,再看那张面孔,慢腾腾地问:“你是……狄超?” “炎魔。” “你来报仇的?” 狄超的视线绕过他,看向魔宫上空,眼底难掩一缕焦慌。 “想过去?”炎魔轻蔑问道。 狄超神色一冷,握紧长刀箭步飞去,离目标只有一步之遥,不能在这里被绊住,不能让她去。 炎魔轻巧避开,没料狄超并不急出招,而是利用此空隙试图一举冲过甩落他。炎魔看出其意图,唇边划过诡笑…… 第91节 狄超刚出几米远,骤然背脊发凉,身后一股迫人的杀气冲天。他立刻回身,正见一位银发白衣道袍男子,斩灭朝他袭来的尖锐戾气。 “欧阳前辈?!”狄超愕然。 “银色头发,欧阳潞,”炎魔目光敛聚,“十二年前,能在我手底下救走人的,也只有你,特派局最神秘的银发隐者。” “过奖,特派局最神秘之人非欧阳潞,我尚不及夜落,然夜落想斗败那个人,恐怕不容易,”欧阳潞仍显年轻的干净脸庞轻淡隽永,“狄超,我同自归前来相助,大部分御灵师已到,有人负责找阿辛,你快去救你师妹吧。当初是我带走 你,使得你师兄妹二人离散多年,今日她受夜落迷惑,实属不该,我也推卸不了责任,若你还在她身边就不会发生这种事……”眉眼中流出丝丝愧疚,声音缓而沉定,“好了,我对付炎魔,你快去。”…… 决战之非结局的结局 第八话 放手一搏 头顶涌动的旋涡状光云,通道么?我正打算亲身试验一把—— 身侧闪现几片白光剑影与流射紫晕,幻月星河现身在左右,为我拦下两头夹击,不多时,阿穆、煦、璇玑和妙音亦出现护在我周围,小离也带以姗迅速登上魔宫之巅。以姗脸上的敌意似少了许多,是小离跟她说了什么? “大哥,打开了。”小离望着通道显得有些兴奋,忽看到附近的男子,皱紧了眉,“尹剑。” 是的,方才夹击我的两人为尹剑和飞煜,另有一个——筱贞!比较意外,但若她加入了御灵师,就不足为奇了。 “夜落,你做的事十件有九件很蠢。”星河毫不客气地冒出一句。 好,你很坦诚,我不争辩,不否认,你肯定也发现了飞煜身上的血令咒,并深知凭那道咒术杀不死你。我本就不想杀他是事实,原因,他只是个无辜的孩子。星河,我给过你时间解决,是你自己下手不利落,现在可别抱怨! “以姗,你投靠了夜落?”尹剑冷问。 “是。”以姗有意躲避他探究的视线,答得很干脆,干脆得让我怀疑:放言欲杀我的姗姗同学何时跟我统一战线了? “幽冥使者,御灵师竟没拖住你们。”飞煜微诧异。 “那群人哪配我们动手,”璇玑傲然藐视,转而惋叹,“阿剑,你也跟着他们一起瞎闹,还想伤害夜落,”抬手半遮面悲怆,“枉费我对你一番心意,苍天无眼啊!” 关苍天什么事,说话越来越不着边际,众鄙视之。 我远远遥望恰如烽火连天硝烟弥漫流光四起的混战场面,血魔对上了眼镜男,那位被焰锥焰狐所伤的男子这么快痊愈了?联合两名御灵师对战情哲,鬼枯、呼狴x介x等势不可挡,血水横飞,一具具残碎的死尸葬身魔域谷底,泣诉惨烈之状…… “夜落,”尹剑阴狠地审视我,“你知道我只为复仇而活,小蝶的仇,我一定会报,即使跟你同归于尽。”那种眼神,好似我已成为他爪下的刀俎鱼肉,只待撕个粉碎。 “夜落,你们先走,这里我跟星河应付。”幻月冷静催道。 我淡定如常,安之若素地走向传送光束,不想面前落下一名女子,身着蓝白制服,身材高挑完美,美丽无瑕的鹅蛋脸,垂及腰际的长发飘飘,眼角眉梢娇而不媚,气质静婉淑女。 我们面对面看着对方,她眼里闪过一抹惊艳与讶异,却转瞬调整好:“你就是莫辛看中的人,夜落?”语调很平很冷,但很清很润。她察觉出我略带疑惑的目光(不仅我觉得蹊跷,在场者皆然),继续说,“半年前,她把我安排进特派局,自己逃出来找夜落,她说这世上唯一能对抗尤尼的非夜落莫属,所以想亲自找到他,来场一生中最大的博弈。前些天她派人送来接收器,我就明白了,因总部所在地极为隐秘,便须要一条捷径,可以让夜落直接到达的通道。” “原来,阿辛早就布好了这步棋,”我淡应,“那你……答应她进特派局的条件是什么呢?娴茵?” 看到她露出疑惑了,没出几秒,听尹剑责问:“娴茵,你怎么会来这儿?” “剑哥!”霍娴茵眼前豁然一亮,两颗眸子溢出见到心上人难以自制的喜悦,望见他身边的筱贞时不由得凝滞下来。 “你进特派局是为了他,”我代她回答,“阿辛告诉你尤尼要杀尹剑,只有扳倒了尤尼,尹剑才会安全,而后你就一直在特派局做卧底,为阿辛办事。” 她愣愣地看着尹剑,讷讷应道:“你是聪明人。” “娴茵,半年前起你一直在特派局?”尹剑疑问,“可那次你分明来了谷江,小蝶还为你办了场舞会。” “什么舞会?”她更惊疑,“回国后我就没去过谷江,”蓦地想到,“可能……是莫辛,是她假扮我?” “假扮?举手投足能学得那么像?”尹剑思虑,顿然回悟,“难怪……难怪她会说出那种话……” “她说了什么?”霍娴茵急切问。 “啊,你们慢慢叙,我先走一步。”我适时地打断他俩,踏入光束,再等下去形势难保会纠缠不休。 阿穆、煦、璇玑、妙音、小离和以姗紧跟着跃入传送口…… 后面,“夜落……”尹剑和飞煜大呼,想追上来,幻月星河严守阻拦,四个字表达:此路不通。 “剑哥,莫辛对你说什么了?”霍娴茵执着于自己关心的问题。 “夜落,你跑不了的。”尹剑执剑对向幻月,恣意释放杀气。 “剑哥!”霍娴茵感到害怕,尖声大喊,试图唤回他的理智。 “娴茵,这儿没你的事,退一边去。”尹剑严厉命令。 “不,剑哥,你为什么……” “尹剑。”筱贞下意识叫了声。 “帮我一个忙,”尹剑突然开口要求,“带她出去,别来妨碍我。” 她一时没反应,稍即明白:他不想连累霍娴茵。虽然得不到什么,虽然心里泛酸……可仍无法拒绝他。她不禁自嘲,真是奇怪,明明会难受,却总装作很平常,小心翼翼地。但是,无论霍娴茵是不是他未婚妻,她都会果断护其周全,不仅出于御灵师的职责,还有……人命关天。 筱贞忘了很重要的一点,自己只是名见习御灵师,而霍娴茵早已为特派局一员,被她甩手推开,怒喝:“你是谁,凭什么管我?“ “她是我女朋友,上次舞会你主动提出分手后,我就找了下一任,”尹剑冷淡地代为答话,“清楚了快滚,马上在我眼前消失。” 话如他的名字再进心脏,霍娴茵脑中嗡嗡作响,有什么东西发出清脆的破裂声,一刀一刀割得非常痛,血淋淋,体无完肤。目及之处,只剩冰寒剑光中疾速飞掠的决绝身影。 筱贞也被震得不知所措,太意外,那边星河与飞煜再三交上手,且有个一晃而过闪入漩涡甬道的影子…… 魔宫前的尸鬼望着朝自己走来的中年男子—— “原秋木园贺氏家主,现任特派局总指挥贺仲全。” “是代理指挥官,尸鬼。” “魔王大人已经去了你们总部,身为指挥官亲赴前线,后方空虚,不像你稳中求胜的作风。” “真是多年的老对手,对我一定了解,那就该知道我不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总部早做好了迎接魔王的准备,四百年前打败魔王的众阴阳师英灵齐聚,一场空前盛世的封杀阵绝即将拉开帷幕,只要尤尼在总部,魔王此次必亡。而我来魔域只为和你作个了断,结束持续了千百年的人与妖魔之争。” “一切都是你们布的局?” “将计就计而已,被你们抓走的莫辛,尤尼早知她有叛逆之心,一直不动声色,并有意在不使她怀疑的情况下让她逃跑,把夜落魔王等带入总部,此事仅尤尼跟我安排,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包括莫辛,她一定还在为自己的计划窃喜,却不知一切尽在尤尼的掌控中。” “那女娃死了。” “死了?倒也好,她活着会更痛苦,死,或许是最好的结果。” “为什么?” 尸鬼不正面回话,卖起关子:“你会知道的,人和妖魔的争斗永不会结束。” 决战之非结局的结局 第九话 私心,神秘的幕后者 连接异次元的缝隙宛如虚渺的宇宙空间,一座形似舰艇的大型建筑静静漂浮,缓缓游动,缓慢而幽静,静得有些古怪。 我们停在建筑前的大闸板上,白色金属大门紧闭,从外观看通共三层,凭着记忆中莫辛所画的地图,最下面是训练场,中间层为各个科室,包括特遣、搜查、安警、操作研发、医务等等,一系列前线作战到后勤保障设施完整而周到,正门就连着这层,最上头是指挥部控制台和机要处——当初莫辛待过的地方吧。 “姗姗,你认命妥协了?”我问勇敢跟来的女孩。 “夜离都告诉了我,我不完全认同你的做法,到这来是有自己的私心,因为灭掉了尤尼才可能救回我师兄,还他自由,我只想救他。”她眼里的光很决断,于某方面上讲,以姗的性格中确有种为达目标而不要命的可怕因子。 果然小离对她说了不少,如此台阶,又非借口,我不戳破,了然道:“是这样啊!可你师兄理解吗?” 她愣了两秒,没有答话,敛下目光像在思索,尔后低喃:“他会理解……在事情结束之后。” 我淡然一笑,向着虚无的空间说:“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我进去了,外面交由你们守着。” “大哥,我来开路。”小离说话的语调不似平常带股蛮横的冲劲,平静沉着,突然转性了? 我正觉新奇间,大门已轻松被破,他没半点迟疑,闷头就进。呃,小离还是小离,内里鲁莽冲动的性子一点不变。 “以姗——”后面一个焦急的喊声。 刚入得门内的我们止步,寻向声音来源——是以姗的某某人! “姗丫头,快过来。”他停在闸板另一端,神色关切而急迫。 “师兄!!”以姗怔愕,没料到他会追来,然她不可低估的决心更大,当机立断:“夜落,你们走,我拦住他。” 我未反对,她主动提出,定想象得到若阿穆、煦、璇玑和妙音任一留下,狄超的下场将——难逃一死。 于是顺其意领着四人继续前行,奇怪,小离走那么快?进去就不见了。 …… 寒筱贞带着浑然无知觉的霍娴茵穿梭在林立尖山脚下,绕开混乱厮杀的战场,刚刚浮出黑色流域,站在法阵上,霍娴茵猛然回醒,用力甩开她牵着自己的手:“你和剑哥什么关系?” “我……”寒筱贞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支支吾吾。 “他故意那样说,故意气我的对不对?” “霍小姐,他……” “他不喜欢你,你不是他女朋友。” “我……”寒筱贞面对她尖锐的话语,不知怎样答复,手心渗出湿热的汗渍。 “我两年没见他了,印象里,剑哥是很会照顾人的男人,他虽有傲气却从不乱发脾气,更不会对我说那么重的话,他一定有苦衷,因为特派局要杀他,因为不想连累我,就随便找个女人来气我,急着跟我撇清关系,一定是的。” 寒筱贞对“随便找个女人”的字眼很反感,自己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她有自尊,妈妈死后便失去全部,惟剩这点自尊,怎能被轻贱。她不卑不亢的回道:“霍小姐,你自信了解他,就不用顾虑太多,也别辜负他的良苦用心。” “不需要你教我怎么做,我爱他胜过一切,为救他的命、为他的事业和将来,我愿意牺牲很多人,沾染血腥,踩在一具又一具尸体上帮他站在顶峰,”霍娴茵眼里闪着幽异的残忍,转身背对她,“我不会离开他,你如果怕就在外面等着,等我和剑哥一起出来,你该去哪去哪,今天的事我不计较,往后别在我面前出现。” 寒筱贞来不及出言,看她转眼消失在流域下,心中一急,忙欲追下去,不想冲出一只操刀恶煞。她迅疾启动防护程序,戒指旋出珍珠白晕环,没砍到要害,只被带过的刀风卷起,冲退了十几米远,噗通掉进水里。 一只大手捞起湿淋淋的她,语气轻佻:“美女,还好吧?” 寒筱贞咳出几口水,因感到凉意而不禁打了个激灵,似乎有人救她,这个人——身上很冷,冰冰的没一丝体温,像紧贴着xx湿透的衣物。 “颜祺,现在不是搭讪泡妞的时候。”濮阳炫神态懒散。 “什么人?”分裂为恶煞的暗x凝视着湖面突然出现的五男一女。 “燕堤谷。”龙桓简略答。 “燕堤谷?”暗x阴笑,“万妖王几番想得到的宝地,费尽心思终一无所获,还赔上了身家性命,你们来此,想趁火打劫?” “你不必知道。”十三燕沉冷说。指尖一线明光扫掠,不待看清眼前的状况,恶煞变成一滩恶心浓液。 寒筱贞惊呆:秒杀!!这些人……燕堤谷?是什么?能够在水面自由行走,他们不是寻常人。 “真逊。”颜祺蔑然。 “只是个分身,不值一提。”十三燕走出几步,望向美艳的古装女子,“公主。” “颜祺,把那女孩给歌予照看。”碧柔淡淡吩咐。 “公主,等等我——”空中炸响,鸿儿如期而至,拦下女子央求,“公主,我也要去,我要去找小铃铛,我要问清楚,她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大家都怎么了?我们为什么会跟她敌对?她是燕堤谷的恩人呐……” 第92节 “鸿儿,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忘了风铃,她已不是小铃铛,她是邪魔夜落,”碧柔厉声呵责,“歌予,在这看着他,”挥袖洒出一阵青雾,叫嚷的男孩顿时软趴下,浮在水面上,“十三、龙桓,颜祺,濮阳,我们走。” “等……”被颜祺扔到歌予怀里的寒筱贞张口,才发出一个音,五人一晃不见。 “请问,你……你没事吧?”歌予小心翼翼地问,触到温温软软的身躯,心里顿生一丝小紧张。 “哦,嗯,没事,”她机械地应道,“你们……认识风铃?” “你也知道她?” “我和风铃是……同学。” “哦,同学啊!……同学?!!” “啊——可恶可恶可恶——”鸿儿不服气地仰头长呼,喊完一脸扎进水里,咕噜咕噜冒气泡…… 特派局内部异常开阔,如同进入另一个世界,仅中央大厅就堪比两三个足球场,雪白的灯光照亮每一处暗角,像极荼靡的颜色,赏心悦目,厅中的曼妙女子使其变得更生动。 “iris。”煦熟门熟路的打招呼。 “你们真的来了。”iris脸上很平定,“煦,上次谢谢你救了我,但是,到此为止了。” “不客气,你在等我们?” “起初听尤尼说时,我并不相信,现在不得不信,阿辛居然会叛变,”她左手举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扁平黑盒子,“还利用了锦凡对她的信任。”五指捏紧,隐含极大的悲愤,红色宝石点亮,盒子瞬时碎成粉末。 “阿辛从未叛变,”我开口辩言,见她陡然一愣,继续说,“她从未叛变自己的心,向往自由的初心,一个人一直坚守到最后。” “你说什么?” “每个人都有选择怎样生活的权利,阿辛也是人,一个普通的女孩子,不是傀儡机器。” “你少来颠倒是非,御灵师为保护人与妖魔斗争,神圣荣耀,可遇而不可求,阿辛的预见和决断曾救过许多人,她不可能抛下这些,抛下自己的责任和信仰。” “你不是她,怎么能断定她想要什么?不,你们从来不问她的感受,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她,就认为那是她所需要的。你们啊,阿辛那么聪明,怎会不明白?她心里清楚得很,不愿成为尤尼的工具。”我慢慢说着,一转话锋,“iris,告诉我吧,那个神秘的幕后者——尤尼在哪?” 决战之非结局的结局 第十话 阵绝 狄超望着面前眼神冷漠的梁以姗,又急又心疼:“姗丫头,夜落把你怎么了?你快过来啊,我是师兄,师兄一定会保护你,快到我这边来,快过来啊!你还在犹豫什么?如果有苦衷就说出来,师兄一定帮你。” 若放在以前,她早飞快扑进了他怀里,可现在,并非不感动,只是越感动,她越不能放行,由是越坚定了决心——拯救他,救回自己的师兄,救回她唯一的怀念。 “对不起,师兄,等一切结束后,你就会明白我的做法,我不能再失去你,一直、一直、想对你说……好想对你说……”以姗内心在煎熬,表面上却极力压下苦楚,平静地说,“我是自愿跟随着夜落的,他没把我怎样。” “不,你说谎,是他逼你,对,肯定是夜离,他是不是在你身上下了咒,迫使你就范?姗丫头,不用怕,你到师兄身边来,师兄帮你摆脱他,摆脱他的控制,我保证一定说到做到,你快过来,快过来啊。” 她只觉得自己的防线临近击垮的边缘,差一点就忍不住泪如雨下,咬咬牙狠心道:“没人逼我,多说无益,我不会让你去搅局的。” “丫头!”狄超难信,不禁加重了音,“丫头,你清醒点,夜落是魔王,你是阴阳师,你的责任是斩妖除魔,不是维护他。” “该清醒的是你,你明知道爷爷反对尤尼,却还要委身于特派局,是你先违背爷爷的遗志,现在能和尤尼对抗的只有夜落,我绝不会让你坏事。”她态度坚定,边说着手中边抽出几张灵符。 “丫头,我不想跟你动手,更不想伤害你,但是你受夜落毒害太深,我只能……”他举起长刀对准她,艰涩地道出三个字,“原谅我……”一定要救你。 “别小看人,我没那么容易输给你。”她快速结印,灵符落于两臂外侧化成弧形双刀,集中精神防备对方的攻击。 狄超神色一凝,疾速朝她移动,以姗专心注视,一刻不敢松懈,陡然一晃神,前面的人影不见了!!她心头提紧,警惕地感受周围气息,眼角忽擦过一抹凌光,抡起右臂刀刃向后削去。 “当——”刺耳的鸣击声中,狄超有点意外:“丫头,你变了很多。” “是,从你走的那年起,我就决定改变自己,因为不再有你的保护。” “丫头,跟我走吧!离开他们,我会保护你一辈子,像以前那样。” “我离开他们,你能离开特派局吗?” “这是两回事……” “能还是不能?” “……这里需要我,而且即便我想走也走不了……”因为尤尼不允许叛逃者存在。 “那么我也不会离开他们,夜落和夜离需要我。”即便想逃也逃不了,因为夜离的系魂羽。 “丫头……” 她无奈苦笑:“师兄,我会全力以赴和你一搏,想过去,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话一说完,身体跃空后退,落到闸板上迅速蹬足弹起,向他挥动锋利的弧刃…… 做梦也料不到,两人会有这么一天,都想救对方出苦海,明明一心为彼此,又为何要刀剑相向? ********* “iris,告诉我吧,那个神秘的幕后者——尤尼在哪?” “夜落,”她目光有些诡谲,“你找不到他的。背叛就是背叛,不用找借口开脱,阿辛犯下过错,我很痛心,但如果杀了你,就能弥补她的错,洗刷她的罪,还回一个清白的阿辛。” “尤尼说的?”我平淡地问。 “是。”她缓缓抬高右手,举过头顶,红色光芒萦绕在高高的天花板,原本空旷的厅内赫然出现十多个人,散得很开,将我们包围在中间。 难怪一路走来畅通无阻,仅有的一些小阻小碍也很顺利摆平,顺利得如入无人之境,陷阱果真埋在后面。 “他是魔王?”有人发问。 “听说也是夜落。”一人答。 “终于落网,他逃不掉了。” “魔王夜落,一箭双雕啊,可以彻底了了千百年的宿怨。” “尤尼这招请君入瓮可谓高明。” “诸位前辈,剩下拜托给你们了。”iris恭敬道。 “那还用说,齐聚四百年的英灵,是诛杀魔王的关键,我们开始吧。” “这帮家伙,狂妄自大真叫人窝火,不给他们点颜色看就不知道自己是谁。”阿穆抓起钩镰刀一顿地,气吞山河。 “夜落,情况不太妙啊,”璇玑似感应到危机,望着那些人周围金色光晕中显现众多人形式神,几乎统一着白色黄边道袍,散发出咄咄逼人的灵力,“你先去找那条什么鱿鱼吧,我们来玩玩这个金玉其表的破鸟阵,似乎挺有味。” “璇玑,他们是四百年前打败魔王的阴阳师。”妙音捧着银白光球,小脸无比认真,“不能小看。” “嘁,人斗得过神?笑死我了。” “璇玑,夜落大人被定为邪神后,我们的神位也没了,现下是邪魔。”煦好心浇盆冷水,“四百年前有先例,人斗得过魔。” “要你来提醒?”璇玑柳眉一竖,“哼,就算被贬成魔,我们哪是一般妖魔比得上的,”然后很自恋地一拍手自我赞美,“像我和夜落,与生俱来散透出浑自天成的尊贵气质王者风范,美丽圣洁,一身傲骨,魅力四射不可阻挡,令众生为之敬仰倾慕顶礼膜拜,谁能不服?哦呵呵……” “……”众白眼。 “话藏在心里就好,别拖我下水。”那些形容词听着太讽刺,我保持淡定,“我去找鱿……尼。”险些掉进她的话里,把尤尼说成鱿鱼。 展开银翼冲向天花板——隐秘的尤尼,我好像知道你在哪里了。穿过虚实的阻隔,遗漏的时针在另一端静静拨动,等待着流逝。 “想跑?”iris眼角扫过冷光,几条红光链刃朝我飞来,半途被煦截下。 他右手执逆魔杖,左手捉紧几条红链,态度温雅:“iris,我无意伤你,得罪了。” “夜煦,我早该看清你的真面目。” 诸阴阳师排布下,霎时满庭金光流溢,幻化成无数长龙盘旋腾起,震耳的龙吟犹似来自九重天外,撼动人心,气势磅礴宛如一幅鸿篇巨制的瑰丽华卷,威慑天地,惊泣鬼神,亦如末日的终极审判,携正义之气荡除人间邪恶,迫令妖魔鬼怪闻风丧胆,束手覆灭。 群龙并起从四面向我袭击,金光蔓延,强行阻路,与柔亮的银光相持。阿穆、煦、璇玑和妙音同跃上空助我冲破封束,却被高空俯冲而下的腾龙卷入阵中—— “夜落跑了。”下面一声大呼。 “该死,没办法了,先解决这四个。” “夜落,去把那条鱿鱼抓出来给我烤喽。”璇玑的声音湮没在呼啸的龙吟里。 “璇玑,别管鱿鱼,我们的对手是他们,”阿穆热血沸腾,“四百年前的阴阳师,来痛痛快快干一场吧!”一刀横扫,似万丈雷霆。 “煦,你身上?”妙音转过小脑袋提醒。 “噢,一下没注意,”煦看着被红色链刃缠住的右臂,歉意地笑了笑,“她也不是不讲理,立场不同罢了。” “哈,看美女专盯你,发懵了吧。”璇玑讥诮。 “没有。”煦平平稳稳地回答。 “唉,你们有时间闲聊,不如多想下怎么脱身。”妙音很无语。 决战之非结局的结局 第十一话 最强对手 不是人,又与人有关……是什么?我想自己找出了无殇此问题的答案。这种地方,每个人都能进来,也都进不来。因无人知道它的存在,但若知道了…… 比异次元更深层的空间,缝隙里的缝隙,暗中之暗,光的灭绝之地,空虚、死寂、深幽。 “夜落,”。四面八方转来轻缓声调,“等你很久了。” 这声音,怎么那么熟?脸中忽闪一现灵光,不会吧…… 前方一点火光摇曳,像有谁举着火把走来,愈渐接近,可看不到火光后的脸孔,或说无人棒着那一簇光。它完完全全自行飘来,犹如幽异的鬼火,由远而至,渐渐膨胀扩大,最后形成一个人影,模糊的人影,随着有节奏的慢步伐越来越清晰。 我不由得愣了几秒,设想过许多情形,唯触这一幕,一瞬间让我恍惚,真实的虚假,有时眼晴也会骗人。 眼前——是我?!和我一模一样!!伪装成另一个夜落的尤尼??再加刚才那声音,堪称完美的复制,毫无瑕疵,以致我恍然间产生了错觉,真正的夜落是他,不是我。 感觉——很奇妙! “尤尼?” “夜落。” “你喜欢变成别人的模样?” “任何人的模样都是我的模样。” 呃,感觉——很奇怪!你能想象自已对着镜子自言自语的样子。在旁人看来,肯定忒神经,幸好,此处没有第三人。 “可以把小离还给我了。” “夜落,你很天真啊。” “随你怎么说,你要找的是我,不关我弟弟的事。” “弟弟?你有当他是弟弟呜?” “你想说什么?” 第93节 “试问你这个哥哥当得称职吗?小离处处为你,可是你不止一次让他寒心,无缘无故被自已最信赖的大哥封印,想为你讨公道,却被你囚禁,想保护你不受上海,又被你责备,害怕失去你提出忠言,你却屡屡反其道而行,宁伤他的心,也不去顾及他的想法,小禹想要一个怎样的哥哥,你真的了解吗?” “我明确告诉你,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小离,所以我的弟弟只能是我的,不是别人的,”我利落地亮出审判之剑,轻淡的口气微凉,“好了,把他还给我吧!” 他轻笑几声,手中豁然出现另一把审判之剑(xx有没搞错,武器都复制得一模一样,登时心里有点儿堵,想当初为这把剑我差点命丧黄泉):“夜落,扪心自问,你当真无一丝愧疚?对小离的过分你能心安理得?” “我的确做错了不少,不过这无关心安理得与否,我只知道小离需要我,我不会离开他,就这么简单。”剑身炫涌着淡淡的金色光芒,在黑暗空间里越发灿烂夺目。 他低低冷笑,执剑高举,剑尖一束明光射往上空,立刻旋开会色光云(xx我有点傻眼了,xx设制我——陨灭,连绝招也能被无保留地窃取!!什么世道?),我仿佛看到自己以前种种,真人版的回忆再现。 “是你想得太简单,他需要的不是你,而是一个能让他感到骄傲自豪的哥哥。夜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软弱无能,胸无大志,碌碌无为,甘于堕落,自已的弟弟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需要?你有什么资格做他哥哥?” 句句冷厉的质问,说我仍能保特平常的镇定不为所动是假的,尤其那句“你有什么资格做他哥哥?”,心脏猛地抽疼,像被硬生生刻了一刀,比银箭之伤痛上何止千万倍。 正当我分心之际,头顶光云中射下无数燃烧的利刺——将灵魂扎出千疮百孔,每一针均备受痛不欲生的炙烤煎熬,直至焚烧殆尽的极刑。 我反射地挥剑抵挡,勉强维持了一阵,后轮攻势越来越密集,手臂与身前背后几处擦破,火燎灼热的痛觉直贯灵魂深处。右手禁不住一颤,被迫停下,眼见火刺逼近,左袖中飞出一朵莲,瞬时化作防护之臂,暂解危机。 我稍松了口气,被自已从前常用的招式所困,真够讽刺啊!话说回来也够悬,不前想梵业的魔莲派上了用场。 被动局面略为扭转,冥刹饮生界完好地挡隔了陨灭的攻击,就不知接下来,他若使出二度制裁——绝罚,会不会阻挡得住(我从没想过以已之矛攻已之盾,更没尝试过,且存在一个很瓶颈的现实问题,审判之剑只有我能用,冥刹饮生界也是我的软肋,谁来当实验助手?)。 要想掌握主动权,就必须看谁出手快。第一招他很好他抓住了我的软肋,一击即中,好似早把我看穿,而我对他几乎一无所知,结果吃了大亏。不,也许有机会,既然我会的他都会,面前是另一个我,我摸不清尤尼的底,但熟悉自已,这便存在取胜的空隙。 果然跟自身过招很费勃,最大的敌人是自已——流传千古的至理名言,太对了。 “夜落……” “还想说什么?” “被自已惩罚的滋味……如何?” “很狼狈。” “你真满意这样的自已?愿意如此浑浑噩噩下去,不知所终?” “抱歉,我这人比较自恋。” “身陷歧途却不自知,你不想得到拯救?从诅咒、罪孽与死亡中重获新生吗?” “老实说,我很想,比谁都想,也相信命运能改变,可是对我而言,改变的宿命是另一种宿命,终点没变,只是路不同。说白是习惯了,如果有一天这些东西突然离我远去,突然间解脱了,我反倒会不适应,这就是我——夜落,为诅咒罪孽死亡而生,无谓的拯救有何意义?我的回答,你可满意?” “满意,我满意你的自欺欺人,你欺骗别人,更欺骗自已,伪装的内心下有着无可比拟的强烈执着,嘴上无所谓,但你心里渴望,非常渴望,时时刻刻渴望着被拯救。你用温柔的外衣掩盖自已极端的执念,你恨,从降临于世的那刻开始,你就恨,你恨神族,恨妖魔,恨世人,恨宇宙中的一切一切。世上所有恨加起来都比不过你,你的恨太多太强,远远超出控制,超过整片宇宙的容量,无人能承载,被你深理在意识最底层,使恨变成无恨。夜落,你真的忘了吗?因为太过丑陋,就不敢面对,就选择逃避。对,你一直在逃避,逃避自已,所以才会有小离,你把全部感情加诸在他身上,他会喜,会悲,会怒,会恨,是将你肮脏真实内心具现化的产物,所以你对他呵护备至,爱惜他胜过自己,只因他是由你培育出来的最阴暗的怪物。” “住口。”我听得全身冰凉,手止不住发颤,几近握不住剑,心被如此血淋淋地剖开,再被血淋淋地掏出来,呈在面前,被仇恨腐蚀浸透,最丑恶。 决战之非结局的结局 第十二话 最高制裁 忘记的一幕幕重现脑海,想起遗忘了的久远年代,那时我被驱赶到重重黑暗深处,捧着一缕暗魂,我唯一的陪伴,跟它说了许多话,反反复复诉说着我的孤独与仇恨。我恨他们,恨他们对我的不公,恨世间一切。恨意在黑暗中滋生、膨胀、爆发,冲出枷锁的禁锢,我想毁灭,恨到想毁灭一切。 可为什么?为什么没出现预料中的结果?为什么我……我放弃了?什么时候起……不恨了?心潮从无这般跌宕不平,很乱。 “哥哥——”小离稚嫩的呼救声犹想耳际,“救我,救我……”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被神色威严的男人带走。 “小离。”我万分恐惧,刹那间像被掏空,没命地追上去。 魁梧的身形挡在前面,他高举一把泛有淡会色种光的长剑,威摄凌人:“小子,你不该存在于世,满身罪孽,最肮脏的邪恶妖魔,吾将处以极刑,于公正审到之环照耀下,判汝死罪,当诛无赦。” 周围六名幽冥使者冷酷的目光令人胆寒。 “把小离还给我,不然我把你们通通杀光。”,愤怒占据所有意识,我忘记了自已,甚至不知道怎么和他们动起手,耳畔只听见小离的哭声,他不停喊着“哥哥救我”,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 淡金色长剑刺进身体时,我感觉不到疼痛,紧紧抓住握在剑柄的手,一字一顿:“把小离还给我,还给我——”怒喝中,右掌凝聚起锋利的银光切入他的胸腔,将心脏连同灵魂一齐捏碎。 我用尽仅剩的余力拔出那把剑,剑身已变红,鲜红鲜红。意识消失前,听幽冥便者说,那是审判之剑,此剑只认有能者为主,他们只认其剑主为主,得审判之剑者得审判之神位。而能同时战审判之神与幽冥使者,我是第一个。 “小离……”倒在血地里,我无力念着。管他什么审判、罪孽、妖魔、神位,我只想救回唯一的小离…… “大哥。”是小离的声音,他看着我,神情有些不明的忧郁,不似平常的他。 尤尼?不对,我的直觉不会错,他是小离,尤尼哪去了?空荡荡的空间里,仅我和小离。 “小……”我刚想伸出手,他突然面露痛苦,一掌击在自已胸口,喷出大口血,身体也无故溢染片片刺目的殷红。 “小离!”我的慌张暴露无遗,无法再伪装。 他忽又消失,恍如一场噩梦。 “夜落,你的表情真动人啊!让人百看不厌。”暗处的尤尼一步步朝我走来,指了指斜上方悬浮在半空遍体鳞伤昏死过去的少年。 “你是谁?”一种被忘却的情绪渐涌心头。 “你不认识自已了吗?” “尤尼,你是谁?” “你认真了?” “最后问一遍,你是谁?” 他嘴角勾起浅浅的笑,答:“意识,人类的意识,囊括宇宙的意识。’ “难怪,任何人都是你的模样,因为自已无模无样,能随便探知别人的内心,自已却没有心,可悲的存在,不需要存在。” “是啊!可悲的存在,不需要存在,最阴暗的怪物,也不需要存在。”他意有所指,剑锋对向小离。 “我弟弟……不是怪物。”他是我的锁与链,之所以有他,恨才变成无恨。 敢伤他至此的混账,我断不会放过。 剑身流泻银华,绚烂明光充斤黑暗,第二制裁——绝罚,清扫,恶之罪…… 通道关闭,魔域内处处血腥,遍野野无一具完尸,残杀不断,争战不休,堪比地狱,或更甚于地狱。以暗黑为幕布,以血红为配景,以杀戮为主题,以临死的悲鸣为声效,交织成这样一副镜头:惊恐、绝望、沦丧理智的疯狂厮杀。 幻月略讶于尹剑的身手,已过十几招,并无晶石的他居然全数接下,仇恨能使一个人成长到如此地步?力量也没失控?那枚戒指…… “尹剑,你恨错了人。” “此生不杀夜落,我誓不为人。” “杀你妹妹的不是夜落,他不可能杀她。” “还想狡辩,我亲眼所见,只有他,就算不是他做的,也是他本意。小蝶只是看见过他,就该死吗?” “夜落以为是他弟弟做的。” “衣离?”他顿住压下去的剑刀,转瞬念怒,“是他?!都一样。” “不是殿下。殿下确实想杀她,但到你家时尹蝶刚死,跟前有几只妖怪,殿下杀了他们,正巧夜落来了,误以为尹蝶是殿下杀的,便想替他扛罪。” “一派胡言,鬼才信你。” “信不信由你,本来我就没想跟你解释,但是夜落,他背负的够多了,自古以来不受世人理解,只会给他加上一条条不存在的罪责,负罪的总是他,可无人记得他做过什么。一个被遗忘的神,本身就很悲哀,被遗忘后仍摆脱不了受罪孽祖咒的命运,就更悲哀了。尹剑,他与你血交,等同于把命交到你手里,他信任你。别人可以不理解他,你不能。” “胡说八道,编个这么可笑的理由,想让我同情他?哼,你妄想。”尹剑猛烈挥动龙渊,不知是由于一时难接受误解的真相而激动,还是真为其滑稽之谈而气愤。 “骗你?是你不愿承认吧!因为除了仇恨,你什么也没有。”幻月针针见血,“夜落需要的东西很多,最不需要同情。”说话的同时,周身围绕起一层清淡白光,不远处的星河情形亦相似。 尹剑一句听不进,下手愈来愈狠,身体脱离意识惯性地砍杀,如同一架冷血的杀人机器。上空风云涌动,惊悸的雷鸣响彻天地,也猝然震醒他的神智。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事了?”一场混战戛然而止,停战的众人纷纷望向翻滚的银光云层,电闪雷鸣交加,像未知的可怖之物即行降临,恐怖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头顶。 “什、什么?!”尹剑惊骇。 “夜落……有麻烦了。”幻月低低说。 异次元的缝隙中,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竭尽全力稳住剧烈的震荡。建筑内部,逆魔胀横在美眸怒视的女子脖间,煦脸上维持不变的温和:“lnis,再见。” 她不甘心地闭上双目,等待着死亡,却发觉他迟迟未动手,猛地睁开眼,见面前温煦的男子周身散发出淡淡赤光,仿若虚幻仙境里的美丽精灵,渐渐远去、消失…… 阵绝中三人被困,“夜落大人?!”妙音怵然,身体环绕着浅黄晕彩。 “夜落!”阿穆和璇玑亦化作两道流光隐去。 绝罚撕开一条时空裂缝,将我和尤尼带回到魔域—— “两个夜落?!” “有个似乎不行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幻月掌心现出一白一黑两颗晶石:“夜落,我又一次见到你的愤怒,原因依然是他吗?” 晶石飞入体中,及时恢复绝罚消耗的灵力,我定定神,站起身,望着对面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绝美容颜。下面的人都在注视,见证这最后一场人与妖魔,夜落之间决战。 “夜落,你赢不了我,我索取你内心无人承载的仇恨,你的执念有多深,我就有多强,你无法超越我,正如你根除不去埋葬在意识深处的恨。” “你错了,我的恨,没打算根除它,托你的福,我找回了自已缺失的感情,我可以恨,说明也可以爱了。尤尼,你选择了人,但这个世界非你主导,妖魔也有生存的权利,什么罪孽深重十恶不赦,什么弘扬正义替天行道,拿这种陈词滥调当令箭,你不可能赢我。好歹我是正版,怎么能被你这种复制的灭了。” 长剑立起,两指满满擦过剑身,取血为誓,吾将处以极刑,于公正审判之环照耀下,判汝死罪,当诛无赦。他和我做着相同的举动,对彼此执行最高制栽——无赦。 决战之非结局的结局 尾声 艳阳高照,明媚如初,高楼林立的城市欣欣向荣,没有人知道它经历过怎祥的灭顶之灾,大街上车流人流来来往往,行色匆匆,忙碌的身影,快节奏的生活,一天又一天不断重复。有人在城市中享受,有人在城市中挣扎,有人在城市中欢喜,有人在城市中悲伤…… 广安大厦顶层,阳光透过玻璃窗沁入一间宽敞明净的办公室,男孩看着球桌边俯身专心击球的男子,平静似水。 “飞煜,命运很捉弄人啊!”尹剑收杆,瞧了眼桌上散乱的小球,无心思打下去,转身走到玻璃墙边,脚下的城市仍是那片城市,丝毫未改变。 “是。” “当初没杀我,现在没机会,你不后悔?” “我是为了潇然。”男孩淡淡回答。 尹剑抬起左手,戒指上那颗幽蓝宝石在阳光下流出静谧柔和的淡蓝光泽,仿佛来自神的恩宠,和那个人很配。 室内豁然现出九宫法阵,传送来一人。 “花怜。”尹剑目光亮了几分。 “你现在是秋木园的大当家,这么清闲可不好。”脸色略显苍白的男子打趣道。 “博泰刚刚步入正轨,手头有不少事情要处理,这些天你受累了,注意多休息。” “我时日无多了,好在有黎修,lnis也会回秋木园帮忙。经那一战,魔域几近土崩瓦解,我们也好不到哪去,郑谦、自归、蕊华芷曼、贺前辈、欧阳前辈都与敌同归于尽,跟他们比我很幸运,至少灵魂能够自由来去了。尹剑,我死后,想成为你的灵体,选样可以离潇然近一点。” “别说丧气话,你要活下去,不费我花苦心救你。” 花怜望向玻璃外:“潇然看到这一切,肯定会很高兴。那天之前,他找我谈过话,说自己会死在你手里,还说,你是他所有的期望。” “可我只适合活在仇恨里,即使废除特派局重整秋木园,对抗魔域,也是想为小蝶和娴茵报仇。”魔域虽元气大伤,然而魔池中新诞生的魔主是大患,人与妖魔之争并没随夜落的消逝而停止,也许将永无休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