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九零搞事业》 035 连干三碗饭 今天一进门,赵勇就喊得特别大声:“财哥,让嫂子给我们炒两个硬菜!” 我们? 郑财从收银台后抬起头来,见到跟在赵勇身旁的李曼君,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哟,这是成了啊! 郑财大声应:“小勇,带女朋友吃饭啊?” 赵勇看了李曼君一眼,欢喜藏不住,眉毛都要飞起来,“对!” 李曼君问:“两个菜够吗?再加一个,今天我请客。” 赵勇才要开口,李曼君立马补充:“不许拒绝!” 赵勇不习惯,别扭的让郑财再加个菜,嘴里嘟囔,“吃饭该男人请客才对,搞得我怪不好意思......” 李曼君才不管他好意思不好意思,她肚皮都快饿扁了,菜端上来,拿起筷子就开吃。 三个带肉的硬菜,吃得满嘴留香,连干三碗米饭! 赵勇也早饿了,就靠早上四个肉包子撑到现在,不吃五六碗饭根本填补饱肚子。 三个菜两人直接光盘,张慧梅打的一盆饭,也吃光光。 这顿饭花了十二块,一个肉菜四块钱,分量扎实,味道也好,李曼君觉得花得很值。 “你明天有事吗?”李曼君突然问。 赵勇摇头,“没事,干什么?”难道是要约会吗! “那你明天陪我去趟小潘家园可以吗?”李曼君想起上次遇到的那几个混子,不得不提防着点。 明知道自己要靠近危险,她绝不可能什么准备都不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的处境。 赵勇还以为这是约会,爽快答应下来。 吃完饭,已经晚上八点半,李曼君想在停车场附近找个宾馆,方便盯着货。 赵勇带她来到家对面的小旅馆,二十块一晚,环境还不错,带有卫生间。 主要是离得近,他放心。 过马路时,赵勇鼓起勇气朝李曼君伸出手,李曼君看了他一眼,才把手搭上去。 大手拉着她,掌心暖烘烘的,有点热,但谁都没有松开。 赵勇嘴角的笑容就没退下去过,夜晚会加深人的情绪,他根本就不想和李曼君分开。 等她办好入住手续去找房间,他一路跟着送到房门口,才强装无所谓的摆摆手,叮嘱她: “前台有电话,有事你随时给我打。” 李曼君满心满眼想的都是货车安全问题,“不会有人偷东西吧?车子就停在那院里能行吗?” 赵勇颔首,“守门大爷之前一直帮我们看货,从没出过纰漏,而且我家就在楼上,有响动我立马就能听见,你放心。” “今天你也累一天了,好好休息。” 李曼君这才安心一点,笑着说:“你也是,今天辛苦你了。” “小事。”赵勇根本不觉得辛苦,今天这点活跟他平时的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那我进去了?”李曼君指指房门,提醒赵勇他可以离开了。 赵勇像是才反应过来,哦了一声,让她先进去,再次叮嘱她注意锁门,这才不放心的走了。 李曼君站在门后听着脚步声走远,把背包丢在床上,先去卫生间看了一眼。 不到两平的卫生间里有个蹲厕和洗脸架,墙上挂一面镜子,门背后挂着一条毛巾,像是用过的。 至于热水淋浴什么的就别想了,有个单独卫生间,半夜不用出去上厕所,李曼君已经很满意。 小旅馆房间不大,十平方的样子,里面摆着一米二小床,床边有个床头柜,床对面有一张电视柜,但上面没有电视,只有一个水壶。 这就是房间的全部,没有一次性拖鞋没有一次性牙刷水杯,也没有毛巾和热水。 床单被套甚至有点潮湿的感觉,地面不是地毯和瓷砖,而是灰色的水泥地。 九零年小旅馆普遍是这个配制,李曼君无可挑剔,打开背包,取出当做睡衣的旧t恤和自带的毛巾来到卫生间。 没有热水就简单接冷水擦一遍身上的汗,把自己收拾清爽,换上睡衣,旅馆外的街道已经安静下来。 新鲜娱乐都在开发区,老城区这边的居民八九点就熄灯睡了,四周很安静,只偶尔有出租车和慢慢游驶过。 李曼君关灯躺下,本以为自己不会很快睡着,但可能白天坐车坐累了,一闭眼就沉沉睡去。 一大早,赵勇就醒了。 不放心李曼君一个人待在小旅馆,不到六点半就提着买好的早餐敲响了房门。 李曼君还在做梦呢,窗帘被她拉得严实,屋内昏暗的环境让人分辨不出具体时间。 直到咚咚咚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才猛的从睡梦中惊醒。 “谁呀?”李曼君一边披上长袖外套,一边朝门边走。 门外传来赵勇的声音,“是我,赵勇,我给你带了早餐。” 李曼君哦的应了一声,把门上的门栓拉开,又解开反锁,最后才打开门。 赵勇听着那咔咔咔的几道开门声就放心不少。 门打开,走廊里的阳光照进昏暗的房间,当先映入赵勇眼帘的是一双又直又长的腿。 他心一跳,偏过头提醒,“你没穿裤子。” “啊?”李曼君低头看自己身上的五分运动裤,这难道不算裤子吗? “你先进来吧。”李曼君懒洋洋打个哈欠,踩着鞋后跟走到窗边,“哗”的把窗帘拉开。 金色的晨光倾倒进小小的房间里,光线下的灰尘像是闪光的精灵,洒落在她的发梢、眼睫、肩膀、小臂上,仿佛整个人都渡上一层神光。 明明只是一件普通的宽松t恤,被她穿出一股极致的慵懒。 李曼君甩甩长头发,两手熟练抓成马尾,用皮筋绑住,转过身来,就见赵勇像是被人点了穴,愣愣站在门边。 他带着强烈侵略性的黑眸直直撞进她金色的眸子里,喉结上下滚动,暗咽了口口水。 李曼君指指电视柜,“放桌上吧,你先......”她环视一周都没找到一根凳子,指指床,“随便找个地方坐,我洗个脸。” 交代完,提着长裤和毛巾进了卫生间,再出来时,那双腿已经被长裤覆盖住。 赵勇悻悻收回目光,无意识舔了舔唇,略有点小遗憾。 “你买了什么?”李曼君问,“你自己吃了吗?” 她看桌上东西量挺多,不像是一个人的分量。 wap. /105/105127/28621395.html 034 你嫁给我吧 “你亲我了?” “没有。” “你亲我了!” “没有啊。” “你亲了!” 李曼君笑,“好吧,我亲了。” 赵勇拧着眉,两颗大眼珠子盯着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揍她。 可实际上,某人内心正在天人交战,亲回去!亲回去? “李曼君,你行!”赵勇败下阵来,咬牙切齿指着她说:“这下你要敢赖账,我饶不了你!” 李曼君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的反应,眉眼一挑,就这? 她都怀疑他是不是不行,这都不亲回来?她刚刚还吃了一颗糖呢。 后来李曼君才突然想到,这是九零年,虽然国家对外开放了,但人们还没有那么放开。 赵勇有贼心没贼胆,流氓罪判得可重了,更何况是面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他更不舍得吓跑她。 而且,他没糖吃。 接下来一路上,赵勇都在让李曼君再亲他一口,李曼君笑着笑着,睡着了。 望着右视镜里睡容恬静的女孩,赵勇的心柔软成了一滩水,他从没有像是此刻一般,强烈的想要成为另外一个人的依靠。 “李曼君,你嫁给我吧,我们组成一个自己的小家,行吗?”他连以后她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都想好了。 赵勇知道她睡着,不会有回应。 “嗯。” 赵勇瞳孔微张:!!! 她不会是在说梦话吧? 路上没有其他车,飞快往右边扫一眼,李曼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睁着朦胧的眼睛,又开口说了一遍: “等我这件事办完,我们就去领证。” 完了完了,赵勇狠狠咽了口口水,感觉自己要开心得疯掉了! “我能停下车吗?保证不耽误你进城。”赵勇发起申请。 他觉得开车说这种事不好,容易出车祸。 李曼君示意他随意,赵勇立马把车往路边一停,跳下车绕到副驾驶门边,打开车门,冲李曼君张开手臂,“你下来。” 李曼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还是跳了下去。 赵勇一把把她接住,抱在怀里猛转了两大圈才放下来,“你真要跟我领证吗?” 李曼君都让他转晕了,手搭在他结实的手臂上才站稳,见他一脸认真,也认真的回:“真的。” “李曼君,我会对你好一辈子!”赵勇神色极认真,认真得过分,都显得有点严肃了。 没了平时的嘚瑟嘻哈,人也变帅了。 李曼君虽然并不会全然相信一个男人许下的承诺,但听见这种话,心里还是甜滋滋。 “我、我能亲你一口吗?”赵勇小心翼翼的问,眉头紧锁着,李曼君感觉掌下的手臂肌肉崩得硬邦邦。 李曼君没忍住想笑,赵勇很严肃的说,“你别笑。” 李曼君还是控制不住,刚要笑弯腰,一双粗糙大手把她的脸轻轻捧起来,宽大的手掌,完全覆盖住她小小的脸。 赵勇低头,虔诚的在她鼻尖亲了一口。 李曼君感觉自己呆住了一瞬,紧接着心脏砰砰狂跳两下,越来越急。 “咚咚、咚咚!” 赵勇胸膛里的震动比她还剧烈。 男人盯着她的唇,双眼像是着了火,呼吸急促,狂热的男性气息让人脑袋发晕。 赵勇没控制住,屏住呼吸在那张看起来就很好吃的唇上重重贴了一下,触感软得不可思议。 直到喘不上气,才依依不舍的退去。 李曼君眨眨眼睛,只觉一股热气从脚底板冲上脑门,轰一下,脸爆红,急忙松开赵勇的臂膀转过身去看远处橘色夕阳下田野里摇曳的禾苗。 丝丝凉风吹来,两人剧烈激荡的心这才渐渐平复下来。 只是转头刚触碰到对方的目光,又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两个人红着脸,猴屁股似的低下头。 良久,赵勇先开口,“上车吧?” “好。”李曼君埋头往前走,一脑袋撞到一样低头走的赵勇肩上,两人像是被电到,猛的一激灵,迅速分开。 赵勇走了两步,突然又折返回来,一把把李曼君娇小的身躯抱进怀中,紧紧箍了一下,深呼出一口气,松开手,把车门打开,大掌将李曼君的细腰握住,直接把人举上座位,关好门。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生怕慢了一步就控制不住自己想再啃她一口的冲动。 返回左边驾驶室,开门,上车,关门,检查双方安全带,启动货车。 驶入榕城时,天边夕阳只剩下一缕橘红,转眼间就被苍蓝的夜色覆盖。 街边广告牌亮起,像彩色的星星在眨眼睛,跟后世华丽闪耀的霓虹灯比起来略显单调,但李曼君觉得这就是最美的夜晚。 赵勇家楼下有空地可以停车,两人商量着把货车停在这里,盖上雨布就不怕万一下雨淋湿了。 货车雨布很不好盖,赵勇把折叠的雨布拿出来时,一直觉得自己力气还不错的李曼君抬起来都费劲。 但赵勇抖开雨布,就像是在抖一张轻飘飘的床单,他先把雨布展开成长条状,甩到车架上,而后拉开,一个扣子一个扣子固定住。 这一套雨布盖下来,花了将近二十分钟。 李曼君想帮忙来着,赵勇让她站着别动,“这个活你不熟练的人干不了,你坐车上等我就好。” 有他在哪里还用得上她干这种脏话累活。 李曼君看他背后衣衫被汗浸湿,额头脸颊滚下汗珠,熟练的动作证明这种费力气的辛苦活,他已经做过很多次。 “累吗?”李曼君没有上车坐着,她一直站在车旁看着他忙碌,期间去外面小店里买了两瓶水,递给赵勇一瓶。 他拧开瓶盖,一口气把水喝干,瓶子都让他吸扁了,咧开嘴冲她笑,“不累,习惯了。” 李曼君又心疼又好笑,决定一会儿好好找个餐馆犒劳犒劳他。 拔步床花去一千八百块,减去那些零零碎碎的人情费,她手里还有将近四百块钱,一顿饭还请得起。 经过刚刚的表白......应该算表白吧?李曼君不知道赵勇怎么想,反正她觉得是。 两人现在一举一动都要亲密许多。 等赵勇把雨布捆好,又叮嘱守大门的大爷帮忙看着,两人去了第一次见面吃饭的夫妻小店。 /105/105127/28610633.html 033 真亲了他一口 李曼君耐心的数了一遍,确认块数对得上,又进厢房里检查一遍有没有遗漏的小部件。 确认无误后,把背包放下来,合约和新买的印泥都逃出来,摆在堂屋的老八仙桌上。 赵勇和刘成站在门边,看着李曼君有条不紊的确认好合约细节,取出现金点账,与胡家兄弟完成交易的认真模样,格外迷人。 认真工作的女人就是有魅力。 “成,那你们先搬着,要是人手不够,跟我兄弟俩知会一声,咱们也能搭把手。”胡大叔把钱塞兜里,用手压住,热情的对李曼君叮嘱。 李曼君笑着送两人出去,谢绝了他们的好意。 “开始吧,先把大件的搬出去,一定要小心点,不能磕着碰着。”李曼君对赵勇不放心的叮嘱。 赵勇示意她放心,叫刘成和自己搬,郝师傅搭把手,很快就安排起来。 货车是他的,怎么摆放他自己心里有数,这么多年的老司机了,运货他在行。 “你在这盯着,也帮我们数一下,漏件我可不赔。”他还有力气跟她开玩笑。 李曼君还没说什么,刘成那边没忍住又怪叫起来,还没跟赵勇说上两句话呢,就被他老练的行动力迷得一口一个哥。 搬货的时候,气喘吁吁的问:“勇哥,你跑货车赚钱吗?” “还行。” “那你还缺人不?” “暂时不缺。” “哦,那好吧......” 刘成有点小失落,直到见到赵勇的蓝盖货车,再次激发了兴致。 九零年的一辆车,就算是拖拉机,那开出来也能成为村里最靓的崽,更何况赵勇这辆蓝色货车还比拖拉机显得高级那么一点点,想着一会儿自己要坐这辆车回镇,刘成嘚瑟得不行。 赵勇无奈又好笑的看着这个年轻弟弟,对方捧得这么厉害,他难免也有点飘,对刘成说: “下次,哥让弟兄们把整个车队都开出来,那才叫拉风。” “什么?车队?”刘成不敢置信的问:“哥您别逗我,真的假的?” 赵勇颔首,当然是真的。 “勇哥,你也太厉害了吧,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亲哥了,飞黄腾达了你可别忘了我啊!”刘成谄媚道。 郝师傅简直没眼看,这些年轻人,定力还是太差。 赵勇爽快的笑:“只要哥跟李曼君成了,那带你这个弟弟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刘成戳了戳他,示意他往前看。 赵勇抬眼一撇,李曼君站在门边抱着手,微笑看着他。 赵勇张扬的神情立马收住,佯装什么也没说的样子,催促刘成快点,两人一块儿把最后一摞床板子扛了出去。 李曼君把院门关上,把锁锁好,将钥匙送还到胡大叔家才离开。 来到村口,看着车斗里码放整齐,已经用泡沫做好防护的床架子,总算把这拔步床弄到手了。 郝师傅和刘成已经站在车斗里,李曼君坐上副驾驶,赵勇启动货车,先把郝师傅送家去。 除了一开始说好的五块钱拆卸费,李曼君还从背包里掏出三包烟,让郝师傅帮忙带给郝建三人,对他们之前的帮忙表示感谢。 三个大小伙收到烟,又看是华子的牌子,喜不自胜,根本憋不住,马上就拿出去跟村里的年轻人炫耀,很是赚了一波面子。 回到石楠镇时,刘燕已经等候在汽车站牌那,刘成和李曼君下车,指着货车车斗,告诉她拔步床搞定了。 接下来就是要出手的事,李曼君决定冒险一回儿,把镇中学垃圾场的事情安排给刘燕姐弟,她要进城几天。 “几天啊?”刘燕惊讶问,“你去了城里住哪儿?你不回家说一声吗?” 李曼君摇头,“来不及说了,一会你们到我家跟我妈说一声,还有我把赵勇的联系方式给你,有急事就打这个电话。” “天快黑了,今晚得赶到城里去,这批货留在镇上我实在不放心。” “至于住处.....城里多的是宾馆,你们放心吧。” 刘燕还是很不放心,对她来说,进城是一件很大的事,她长这么大,进城次数一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也因此,更加佩服李曼君的行动能力和勇气,换做是她,她根本办不到这些事。 “曼君......”刘燕瞅了赵勇一眼,拉着李曼君背过他,小声说: “你、你别做错事啊,咱们住宾馆,不能去别人家的,他到底靠谱不靠谱啊?” 一边说一边回头看赵勇,赵勇一脸莫名的望过来,吓得她飞快转过头去,“曼君,我怎么感觉他不像是好人啊,像黑社会。” “噗!”李曼君忍俊不禁,见小姐妹担心自己的可爱模样,捧着她的脸蛋小声说: “放心,我不是要去他家住,而且联系方式我不是给你了吗?地址也给你,万一我出事了你就拿着这个地址去公安局。” 刘燕这才放心下来,“那你记得每天给我打个电话,我也好跟你爸妈交代。” “好,那我走了。” 李曼君不敢停留太久,满镇都是熟人,被她妈知道,肯定要追过来看赵勇,耽误事。 目送货车使出石楠镇,刘燕还是忍不住捂住怦怦跳的心脏感叹:“曼君胆子也太大了。” 刘成掰着手指头在算到时候自己能从五千块的收益里分到几百,傻乐。 刘燕一回头,看到他这模样,没好气的给他后脑勺来了一巴掌,“回家!” 刘成嗷的一声,瞪着他姐,委委屈屈跟在身后,敢怒不敢言。 车上,赵勇紧张问:“你不怕你爸妈以为我把你拐走了吗?” “你拐我吗?”李曼君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玩笑道:“拐就拐呗,被你拐走我也不算亏。” 赵勇一愣,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急忙问:“你看上我了?” 李曼君懒懒往椅背上一躺,“算是吧。” 算是吧? 算是吧是什么意思! “你靠边停下车。”李曼君突然说。 赵勇搞不清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还是在前方较宽的路面停下车。 “停了,你要干嘛?”赵勇熄火,狐疑转身正要去看她,一个影子忽然晃过来,紧接着脸颊上就多了股温热的感觉,停了一下,就退开了。 赵勇蓦的瞪大眼,下意识摸摸脸颊,那股别样的柔软温热还有残留。 草,李曼君真亲了他一口! wap. /105/105127/28598012.html 032 值回本了 隔天,李曼君刚在镇信用社里取出一千八百元现金,转身抱着布包出来时,就见到了赵勇的蓝色小货车。 看一眼信用社大厅里的挂钟,九点整,和约定好的时间完全一样,一分钟都不多,一分钟也不差。 “上车!”赵勇坐在驾驶室冲她招手。 李曼君问他吃早餐了没有,男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她无奈摇摇头,走到包子铺,“来两个肉包......” 想想赵勇那大胃,又忙改口,“不,四个吧,再加一碗豆浆。” 说着把带在身上的水壶里的水倒掉,接过老板递过来的甜豆浆倒进去,付好钱,才上车。 李曼君把买来的包子和水壶递给赵勇,“你先吃,吃完再走,不急。” 昨天郝建他爸就把床给拆得差不多,今早再拆一小部分就完事,有刘成在那边盯着,不用太赶。 赵勇拿着热乎乎的肉包子,直接暖进了心里去,一口包子一口豆浆。 想着这水壶是她用过的,喝的时候脸微微发烫,石楠镇的包子和豆浆怎么会这么好吃! 四个大肉包赵勇一个人全吃光了,李曼君看得目瞪口呆,“你饱了吗?” 赵勇点点头,“饱了,我们走吧,你指路,这边我不常来。” 李曼君应好,又瞄了一眼他的肚子,今天赵勇穿一件灰色短袖开衫,里面是白色的贴身背心,隐约能够看到背心里面的肌肉轮廓,胃的地方微微凸起来一点,八成吃撑了。 这个时候的人实诚,包子铺的肉包超大一个,李曼君一个人吃一个都有点撑。 撑了都不知道说吗?李曼君暗道,傻了吧唧的。 “你看什么?”赵勇目不斜视,看着前边的路,但不妨碍他察觉到了那道打量的目光。 难不成还想看八块腹肌? 李曼君听见他这么问,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好笑的偏头移开视线看向前方的路,“走左边这条。” 赵勇嘴角轻扬,打了把方向盘转到她说的那条道上,下乡的山路蜿蜒曲折,他第一次走,速度控制得很慢。 李曼君感觉蛮安心,渐渐放松下来,倚靠在椅背上,微偏着头,看赵勇开车。 赵勇乍一看是在认真开车,好似不知她的目光,可慢慢的,那耳尖红了起来。 “咳咳!”他警告似的咳了两声,心道怎么有李曼君这么色的女人,老是盯着他看! 她难道就不会觉得不好意思吗? 赵勇觉得李曼君不像是他从前见过的任何一种女人,她大方自信,笑容明媚得就好像她是画报明星似的,你在她眼里很少能见到羞涩矜持。 她望过来时,那目光里是带着欣赏的,气场很强。 赵勇得意的想着,也就是老子,换个男人都把握不住。 太阳爬得越来越高,赵勇扯了扯衣领,把开衫敞开些,透透气。 李曼君忽然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水味儿,淡淡的木质松香,给人一种很清冽的感觉,自鼻尖轻轻飘过,转瞬即逝。 这算不算男人的小心机? 李曼君看着一本正经的赵勇,嘴角荡起的笑意越来越灿烂。 狭窄的驾驶室内,又冒出了那种让赵勇觉得十分美好的空气,后来李曼君告诉他,这叫暧昧。 从石楠镇到下水村只有一小时车程,车上两人感觉还没十分钟,目的地就到了。 货车走不了进村的小路,只能把车停在路边,两人步行进村。 郝师傅已经把拔步床部件全部拆完,怕李曼君时候安装不起来,心细的给每个部分都做了标记,分别堆放在一起。 雕花和螺钿部分,需要十分小心,未免路上出现磕碰,李曼君昨天就交代赵勇往车里装多点泡沫板。 赵勇当时还真叫她这个要求难住了,后来想起巧婆婆店子里那些装洗发水的泡沫箱子,把整栋楼的邻居都问了一遍,才收集到小半车的泡沫。 “到底是怎样一张床值得你这么费心思?”赶往胡家老宅的路上,赵勇没忍住好奇问道。 李曼君笑着说:“很大的一张千工拔步床。” 赵勇耸耸肩,他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床,也不知道李曼君到底是在哪里看到的。 “书上说,宠女儿的富贵人家从女儿出生起就开始为她做拔步床,因为工艺繁复,这种床一个木匠要做几千天,从女儿出生做到她出嫁才能完成,所以叫千工拔步床。”李曼君给他科普。 赵勇点点头,有文化的人就是厉害。 看着面前抬头挺胸往前大步走的女人,眼里是快要溢出来的喜欢。 胡家祖宅到了。 刘成拿着一片树叶站在宅子门口的树荫下,边扇风边往路上看,第一眼瞥见跟在李曼君身后身材高大的赵勇,眉头一挑,没忍住吹了个口哨。 李曼君横了他一眼,才介绍,“这是赵勇,叫勇哥。” “勇哥好!我是刘成,曼君姐跟我姐是最好的朋友,所以她也是我姐!” 刘成兴奋的伸出手来,赵勇伸出手同他握了握手,“你好。” 刘成掏出口袋里的烟要散给赵勇,赵勇飞快看了李曼君一眼,忙摆手: “我不抽烟。” 刘成不信,“哥,自己人你别客气啊,来一根嘛,曼君姐买的华子,好抽!” 赵勇还是拒绝,“不了,你留着抽吧。” 李曼君看两人这一本正经的样子,摇摇头,进了胡家祖宅。 胡大叔兄弟俩和郝师傅都在屋里,床架已经全部用破床单撕成的布条绑好,堆放在堂屋里,高高一摞。 胡大叔笑着说:“来啦!” 兄弟俩眼睛扫过李曼君背在身上的背包,抑制不住的欢喜。 李曼君看向郝师傅,询问床架收拾得怎么样了。 郝师傅把最后一个部分摞好,拍拍手,“我这完事了,你检查一下,一共拆了五百二十八块,那些门扇我都整块放着没拆,想着这样好搬点。” “五百多块?”胡大叔都吃了一惊,“看不出来,这张床拆起来还挺麻烦。” “那可不嘛,这种床,放在以前一个木匠得做十几年。”郝师傅自豪的说道。 得亏了李曼君,他这辈子才有幸见识到这种木工里的精品。 听刘成说李曼君花了一千八百块买下来的,真的值回本了。 /105/105127/28586715.html 031 缘分妙极了 见老大爷还有气骂人,李曼君几人心里松口气,看着不像是有大事。 而且这溪沟很矮,也就一米二高,乡下老爷子身子骨硬朗,老大爷只擦破了手肘和膝盖上一点皮。 刘成想着把老大爷拉上来就差不多了,李曼君有点不放心,帮人帮到底,让刘成背着可怜兮兮的老大爷,把人送家里去。 李曼君安慰老大爷,“你别慌,没大事,就一点点擦伤,回头用双氧水洗一下,消个毒就好了。” “哎哎,我知道......”老大爷眼泪汪汪的看着李曼君,“孙女你人好啊,你是大好人,菩萨保佑你们这些有良心的年轻人。” “这边,我家在这边。”老大爷抽空给刘成指路。 别看这老大爷瘦巴巴,骨架可重,刘成背了半节路,剩下半节换郝建兄弟三个,可算是把老大爷背到了家门口。 这是一栋两层的木房子,房子外面刷着黑色的漆,有些年头了,油亮油亮的。 房前有个大院坝,四周用水泥砌出小花坛,里面种这青菜蒜苗。 院子里,一只母鸡领着一群小鸡仔围在花坛边转悠,悠闲自在。 房子大门敞开,村里人几乎没有关大门的习惯,大家也不会随随便便进人家的堂屋。 院里没人,屋顶冒着白色炊烟,李曼君往里喊了一嗓子: “有人在家吗!” “谁呀?”屋子侧边的小房子里传来询问声。 不一会儿,一个围着围裙的妇女从小房子里推开门走了出来,见到浑身都是泥和水的公公,妈呀的叫了一声。 李曼君上前解释来龙去脉,这位婶婶赶忙把公公椅子搬出来,让刘成等人把老大爷放凳子上。 看看几人,又望望屋后的山,左右为难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还是李曼君说:“你去喊人,我们帮你看着大爷,他应该没什么大事,就是擦了点皮。” 那婶婶忙谢了,拜托李曼君等人帮忙看下老人,忙不迭小跑着往后山跑,去把丈夫和儿子喊回家。 等待的空档,李曼君先把手上东西放下,走进那间像是厨房的小屋子,找了一圈,找到一张干净帕子和脸盆,就着厨房灶上的火,烧一盆开水端出来给老大爷简单清洗了一下伤口。 脏掉的衣袖退掉,裤腿挽起来,都检查了一遍,骨头确实没大碍。 “您身体结实,要是换个老头被这么一摔,骨质疏松了骨头很容易破裂,搞不好就骨折了。”李曼君笑着说道。 刘成都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耐心,明明那边正事还没办成,还能这么不慌不乱。 老大爷洗了把热水脸,眼泪已经擦干净了,那双浑浊的眼睛清亮了不少,看着李曼君感叹: “谢谢你不嫌弃我这把老骨头,亲孙女都没这么帮我收拾过,等我儿子儿媳回来,你们留我家吃早饭吧,我请你们喝米酒啊。” “不用了,我们都吃过了,下回再来您家吃。”李曼君委婉拒绝。 正说着,老大爷儿媳妇把儿子和丈夫都叫回来了。 老大爷的儿子一到家,就忙让儿子去叫他叔过来。 于是乎,就在李曼君等人推托着大爷一家的热情邀请时,着急忙慌的胡大叔被老大爷的孙子领了进来。 双方皆是一愣,李曼君当先反应过来,看着大爷问:“这是您爸爸?” 胡大叔点头,“对啊,你们怎么在我哥家?” 老大爷一脸懵,“二楞你认识小姑娘她们?” 胡大叔点头说认识,“先前就是李妹子要买咱们家祖宅里的床来着。” “哦哦,那你们聊你们的。”老大爷欣喜的看着李曼君,觉得这缘分妙极了,还嘱咐儿子别提价,差不多就得了。 “本来就是老架子床,这年头谁家还睡那个啊,你们快卖掉吧,卖给李闺女最好了。” 胡大叔想起昨天的退订金的尴尬,忙给李曼君和刘成投来哀求的目光,希望他们别在老头子面前说这件事。 “爹你放心啊,这床本来就是要给李妹子的,你放心,我先去瘸腿子那给你开点药,回来咱们细说。” 后面这话,是对李曼君说的。 大儿媳妇热情邀请李曼君等人就在家里吃早饭,边吃边谈。 李曼君和刘成几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个眼神后,点点头答应了。 “这感情好。”胡大爷很高兴。 胡大叔一脸尴尬,又不好扫了老人的兴,先借口拿药离开了。 瘸腿子就是村里的赤脚大夫,会点土方子,什么病都能治点,胡大叔跟他买了点药,又要了一瓶李曼君叮嘱过的双氧水回来给老爷子清洗伤口。 等老大爷这边安置好,大儿媳妇那边的饭菜也摆好了,几人上桌。 李曼君拿出带来的糖和饼干,“本来是想直接去胡大叔你家问问情况的,这不是巧了嘛,没想到遇到了大爷。” 胡大叔现在已经想通了,听爹的话。 一来,他感激李曼君及时把老父亲送回来。 二来,李曼君这份真诚,又一次打动了他。 做生意确实该讲诚信,胡大叔举起酒杯自罚一杯,“是我的错,我这就去回了他们,那多出来的两百我也不要了!” 胡大哥也没说什么,少两百就两百,一开始商量好的一家九百,他也还能拿到。 刘成和郝建等人对视一眼,都没想到原本以为很难办的事情,居然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办成了。 这次两边签了合约,还找村长做了见证,算是正式敲定,只等郝建父亲过来拆床,李曼君交钱拿货。 合约写好,胡大叔上午喝的酒也清醒得七七八八,有点为难道: “按照原本说好的,那两个外地老板明天就要过来拉床,我怕他们会发火,到时候打人怎么办?” 怎么办? 郝建三兄弟外加刘成,今晚就住老宅里守着不走了! 他们四个人加一起,还怕两个外地人? 下午李曼君一个人搭班车回家,坐在电话机旁边看着墙上挂钟转到八点整,拿起电话,对着纸条上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两声后被接起,男人低沉的询问传来,“哪位?” “我,李曼君,是赵勇吗?” 原本懒懒躺在木制沙发上的赵勇一个激动坐直起来。 /105/105127/28566913.html 030 郝建 刘成说木匠搞定了,他同学爸爸答应了,只要五块钱,包他来回路费就行,找个人给他搭把手,两天应该能拆完。 不过得先去看看,他也怕打包票到时候应付不来。 李曼君同意,让刘成带他去下水村先看看,顺便再次跟胡大叔确定一下交易日期。 但没想到,刘成把人领到下水村,意外发生了,原本谈得好好的胡大叔支支吾吾,还要把五十块订金退回来。 刘成马上就感觉情况不对劲,追问:“床还在吗?” 胡大叔一开始还不回答,刘成逼急了,他才说床还在,但不卖给他们了。 “之前说好的,您怎么能变卦呢?”知道床还在,刘成倒是没有一开始那么冲动,好声好气的询问原因。 木匠师傅也说:“谈好再变卦,大哥你这可就不厚道了啊,不管怎么说,总得给人家一个理由吧。” 胡大叔叹了一口气,才说:“有人出价比你们高。” 至于别的,他死活不肯说了,刘成心里气得不行,但又不敢一下子把关系搞僵,怕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 没办法,只能给木匠师傅一块钱车费,让人先回家,今天算是白跑一趟。 把木匠送走,刘成又在下水村里打听半天,急忙就赶回镇上把这个消息告诉李曼君。 “曼君姐,那胡老汉忒不靠谱,说变卦就变卦,什么人啊这是!” 刘成很生气,也很着急,那可是五千块的大生意啊,就这么黄了他不甘心。 李曼君乍一听见这个消息,心猛缩了一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就差临门这一脚,木匠找到了,钱凑齐了,货车这边她也想好联系赵勇过来帮忙了,结果主人家居然反悔。 “订金呢?”李曼君问。 刘成没把钱拿回来,他说他做不了主,要等李曼君亲自来说,胡大叔就没能退回来。 听见刘成这么说,李曼君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这事你办得好,订金已经付了,当初也口头约定好,理在我们这边。” 刘成嘿嘿挠了挠头,不过现在被夸他可高兴不起来。 “重点是咱们还能把那床买下来吗?”刘燕很忧心,她不知道李曼君手里的钱是整整一千七,还是有多余。 李曼君示意她别急,让刘成把他打听到的消息说一说。 “我跟村里人打听,说是昨天有两个外地人到过胡家老宅,回头就听见胡家媳妇在跟人说她们家老床卖出去了,卖了两千块呢。”刘成学着那村里人的模样,一甩手,说得活灵活现。 李曼君觉得事情棘手了,这事不是加价能解决的,她们能加,对方也能往上加。 这摆明是碰到识货的了,对方搞不好根本不缺钱,也不怕他们加价。 “明天刘成你跟我一起去胡家一趟,燕子你留在镇上,就别下村了,现在也收不上多少废旧。”李曼君安排道。 姐弟两点点头,没有异议。 刘成还问:“咱们要不要再多叫两个人,万一跟那伙外地人遇上了呢?” 李曼君又一次被刘成惊喜到,没想到他想得还挺周到。 “那就叫上你那个同学。”李曼君问那人叫什么名字。 刘成答:“他姓郝,叫郝建。” 夜晚回家,刘成立马给郝建村长家里打电话,让村长喊郝建过来接下电话。 村里总共两部电话,一部放村委会,另外一部放村长家,村里人要用,就到村长家去打。 刘成守在电话旁等了五分钟左右,对面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 “喂,郝建吗,明天跟哥们出去办点事呗,哦,你爸跟你说了啊,对对对,就是去下水村,你有认识的哥们吗,再叫两个人呗......” 对面答应下来,刘成又给李曼君家打电话通知她人手找齐,约定好明天早上早点出发,这才休息。 坐在客厅看报的李大为隐约感觉到女儿遇上了事,但对方没说,他也没问,孩子长大了,没有小时候那么依赖父母,他总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次日,李曼君起个大早,到百货店时大门才刚拉开一半。 她买了点糖和饼干,礼多人不怪嘛,那张千工拔步床,她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跟刘成一块搭车来到下水村外,等了十多分钟,郝建领着两个堂哥也到了。 果然和刘成说的一样,郝建看起来老老实实的,话不多,介绍完他两个堂哥,就跟着李曼君往胡家走,一路上都不说话。 他个子中等,但身上挺有劲,常年在家务农的人,各个都有把子力气。 另外那两个堂哥长得高大,乍一看还挺唬人。 五人进村,朝胡家走去,才走到半道上,一伙人突然从村子里冲了出来。 为首是两个年轻汉子,抬着一个大肚子的女人一路狂奔。 “你们几个让开!” 李曼君等人急忙往路边退,几人风一样从他们身前跑过,过了三五秒钟,几个手臂上带着袖章的人和穿着白色大褂的大夫狂追而来。 一边追一边喊:“注意孕妇的情况,你们别跑了,再跑要出人命的!” 郝建大堂哥啧了一声,“又抓超生呢,这边村子的人比我们那边还猛啊,跑得飞快。” 李曼君看着围观追来的好事村民们,并没有看到胡家人的身影。 “咱们走吧。”李曼君示意几人别看热闹了,办正事先。 刘成拉了拉郝建,郝建叫走两个堂哥,五人避开村民们沿着田埂绕过,突然听见一道苍老的求救声。 “救命、救命......有没有人啊?”声音微弱,间或夹杂着几声哎呦的吃痛声。 刘成两步冲到溪沟前一看,一个头戴藏蓝色薄帽的年迈老头无助的窝在沟里,浑浊的老眼里闪烁着泪花,口中喊着救命。 “大爷您怎么了?”刘成一边冲李曼君等人招手一边跳下溪勾问。 老人像是从田埂上被撞下来的,刚刚好卡在狭窄的溪沟里,起不来。 李曼君来到沟边一看,忙让郝建兄弟三个去把人拉出来。 老大爷见到有人,终于放心了点,泪眼朦胧的说: “这些狗犊子,跑这么快也不顾着看看路边,我老了动作慢,站也站不稳,不知道被哪个混账东西撞下来了!” /105/105127/28545703.html 001 穿回九零年 清晨,红彤彤的太阳升起。 上午七点准,石楠镇中学广播器里响起嘹亮的起床号。 家住镇中学附近的校外走读生们,在起床号的催促下,飞快起身穿上白衣蓝裤的运动式校服,匆匆擦一把脸,从抽屉里拿一毛钱,跨上书包就往学校冲。 平房里,睡在床上的李曼君迷迷糊糊听见耳边一阵嘈杂,咕哝一声,拽住薄被往头上一盖。 如此,又懒了一会儿,才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下意识在枕头边摸索。 嗯? 没有? 手掌又往前伸了伸,去摸床头柜,五指熟练一抓,扑了个空! 李曼君顿时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翻枕头、掀被子,疯狂找手机! 找了一会儿,正心慌得没有一点安全感时,忽然瞥见隔壁空着的小床上贴着的小虎队海报,心头猛的一怔。 这是哪儿? 小小的房间只有十个平方,一横一竖放了两张单人床,再加上一张书桌和一个双门衣柜,就挤得满满当当。 而她此刻,正坐在靠门一竖的这张床上。 对面靠窗的小床空着,墙边贴着小虎队的宣传海报,还带日历。 李曼君做梦一样走下床,来到海报面前,看了一眼上面的日期。 1990年? 揉揉眼,再看一眼,还是1990年5月一号! 一股不属于自己的陌生记忆突然涌来,李曼君捂住了头。 片刻后,李曼君“呼~”的长长吐出一口气,重新栽倒在床上,望着头顶用报纸糊过的木制天花板,满眼不敢置信。 她穿越了。 昨夜她还在大厂内007加班,熬得太晚忍不住就在办公室沙发上睡了一觉。 没想到,一睁眼,就到了九零年。 这具身体的名字也跟她一样,叫做李曼君。 不过一个刚过二十,朝气蓬勃。 一个三十已过,未婚未育,高级社畜。 这一家五口人,父亲李大为在镇政府办公室做会计。 今年初国家干部工资调了一下,工资从原来一个月一百八十块提高到了二百二十块,是家中现在唯一有稳定收入来源的人。 母亲王晓娟中年下岗,打击巨大,每天都在为下半辈子怎么过而感到焦虑,更年期有提前的征兆,脾气一点就着。 李曼君是家里老大,下面还有一个16岁的妹妹和14岁的弟弟。 妹妹李丽君中考失利,现复读中,马上再过一个月就要再战中考。 弟弟李建军读初二,是李大为和王晓娟的心尖宝。 在石楠镇这样的落后小镇里,虽然大家明面上附和国家生男生女都一样的政策,但实际上,除非一胎得子,否则就还要再生的。 这种观念直到二十一世纪也没有消失。 李曼君感到庆幸的是,原身父母虽然硬是要生出一个儿子,但对两个女儿也尽心养育。 李家姐妹俩都卡在了中考这道坎,当李丽君提出要复读时,身处下岗潮中的夫妇俩还是咬牙给她交了昂贵的复读学费。 只是家里现在就李大为一个人在赚钱,还得供两个孩子上学,全家面临着巨大的经济压力。 李曼君不知道另外一个李曼君去了哪里,或许是穿越到了她的身体里。 想想自己原本007的高强度社畜工作,李曼君为这个同名姑娘默哀三秒钟。 不过眼下她这个新身份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原本的生活累归累,但有车有房,银行卡存款七位数,吃穿不愁。 而现在的她,初中毕业没考上中专,就去了母亲王晓娟的纺织厂做临时工。 今年三月,纺织厂倒闭。 被迫成为无业游民,只有初中文凭的李曼君想重新找个稳定工作太难,已经在家里待业快两个月。 于是乎,李曼君就成了爸妈口中“有手有脚懒得流油”的社会闲散人员。 母亲王晓娟现在就一个想法,把李曼君这个大姑娘嫁出去,让她去嚯嚯别人家。 接收了原身这些记忆的李曼君只想说一句:原来到哪都逃不开父母催婚! 李曼君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往好了想,这或许是她改变社畜命运的一次机会。 低头看了眼身上洗得发白的旧睡衣,李曼君拍拍脸清醒清醒,下床来到衣柜前。 妹妹李丽君昨夜在同学家里睡的,没有回来。 姐妹一直共用一个衣柜,但李曼君打开衣柜,里面大半都是李丽君的衣服。 李曼君很艰难才找到一条属于原身的裤子,是一条起球的黑色踩跟健美裤。 在衣柜镜子前照了照,洗的发黄的白t恤加健美裤,还有厚底搭扣黑布鞋,除了这张脸还显得青春洋溢之外,这一身都土爆了! 都说家里孩子多的父母没办法做到一碗水端平,李家也一样。 原身工作那两年,工资都交给家里,身上一分不剩,平时都是捡堂姐表姐的旧衣服穿。 但李丽君就完全不同,时下流行的牛仔裤她有三条,喇叭的,直筒的,紧身的,各一条。 还有一条时尚的白色连衣裙,和一双现在最流行的水晶胶凉鞋。 这些都是李丽君同王晓娟和姐姐磨来的,她嘴巴甜,家里也偏宠一些。 就连屋子里那张靠窗的书桌,也是为李丽君复习功课特意准备的。 可以说,老大在家里是最没有存在感的那一个,老老实实,甚至显得有点木讷。 说起话来也直不溜秋的,不讨喜。 李曼君看着镜子里的人,深深叹了一口气。 而后,拿出原身藏在在枕头套里的两块钱私房揣兜里,打开了卧室门。 母亲王晓娟见她出来,看了一眼堂屋墙上挂钟,九点整,立马忍不住唠叨: “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让老天爷给我派你这么个祖宗来折磨我,班班不上,家务家务也不做,睡得比猪都多,真是讨债的鬼!” 叨叨完,就拿着锅铲追在女儿屁股后面问:“上次你吴阿姨给你说的那个对象,你觉得怎么样?” 李曼君有点懵:“谁?哪个对象?” 可能是因为拥有和原身共同记忆的缘故,本该觉得陌生的环境,李曼君居然感觉非常熟悉。 扯了扯身上发皱的t恤,拿起放在窗沿下的搪瓷水杯,又拿起黑人牙膏挤出一点牙膏,叼着牙刷到小院水池接一杯自来水,呼噜噜刷起牙。 wap. /105/105127/27278059.html 002 马街 王晓娟没好气的追过来,锅铲在李曼君头顶虚拍了拍, “你说哪个?还能有哪个?当然是李厂长家那个侄子啊,你到底见没见人家?” 李曼君动作不停,“噗”的吐出一口白泡沫,又喝一口水清洗干净口腔,转身把牙杯牙刷放回窗台,偏头回了两个字:“没见。” 王晓娟脸色骤变,要不是李曼君提醒她厨房里的菜要糊了,那锅铲一准拍下来。 “我不喜欢那个人。”李曼君直言道。 王晓娟一楞,“见都没见你就说不喜欢?” 紧接着眼睛一亮,“那换一个也行啊,听你吴阿姨说东街粮食铺家的小伙也不错的......” 李曼君:“......” 见女儿不吭声,王晓娟只当她是同意了,欢天喜地的跟她说了好几个人选,速度飞快的把饭菜做好,给这“祖宗”端饭厅里。 “过来吃饭!” 家里就母女两个人无业游民,上班和上学的早就已经走了,做的是一个酸菜汤和一盘炒毛豆。 李曼君往厨房橱柜瞄了一眼,王晓娟立马警惕的把橱柜门锁上。 “别看,那块五花肉要留着晚上做红烧的,你弟最爱吃红烧肉了,马上学校就要办校运会,得让他补一补,好在运动会上争个名次。” 提起儿子,王晓娟语气都温柔很多。 李曼君心想,得亏自己不是原身,要不然听见妈妈这明显偏袒的话,不知道心里多难受。 她上辈子是独身子女,没体会过这种父母一碗水端不平的感觉,没想到穿越第一天就体会到了。 李曼君当然想吃肉,从前她每顿饭都带肉,简直是无肉不欢。 酸菜汤和毛豆偶尔吃吃,就当是减肥餐了。 李曼君惊奇发觉,自己还有点阿q精神。 饭吃完,李曼君主动起身收拾碗筷桌子,把碗筷拿到院里水池去洗。 这样就能少听母亲唠叨几句。 这才跟王晓娟待一个上午,她真是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来来回回就是找对象,赶紧嫁出去之类的话。 之前因为想要一个自己的房间,妹妹李丽君也时不时在旁拱火,想姐姐早点结婚,这样她就可以一个人拥有一间卧室。 正属于青春叛逆期的小姑娘,李曼君倒是可以理解她对私人空间的追求。 但这个追求要是建立在她姐姐的痛苦之上,那不好意思,门都没有! 原身家其实不小,三间平房还带个小小的院子,左边侧卧留给姐妹两个,中间最大的屋子一分为二,前面是饭厅加客厅,后面是王晓娟和李大为夫妇的卧室。 右边最大那一间,李建军独占。 院里一边是生活洗漱区,一边搭棚子做了厨房。 这样的住房条件,放眼整个镇中学片区也是数一数二的。 很多人现在还七八个人,祖孙三代挤在一间十几平的小房子里。 这个时候人人都等着单位分房子,商品房还得过几年才兴起来,大家对住房要求也不高,能有得住就好了。 如果再带独立卫生间,那就是豪华总统套间的规格! 李曼君把碗洗好放灶台上,甩甩手上的水渍,在客厅抽了两卷麻黄的刀纸,冲准备洗衣服的王晓娟说: “妈,我出去了。” 王晓娟问:“去哪儿?” 李曼君举了举手里捏的草纸,目的地不言而喻。 家里没有卫生间,大小号都得跑学校旁边的公厕解决。 当然,厕遁只是为出门转转找个理由。 也是这会儿李曼君才恍然,原来小时候大家家里都没卫生间的吗? 可惜,儿时的记忆实在是模糊,等她有记忆时都已经是九十年代末尾,那个时候,人们的生活早已经富裕起来,独立卫生间已经很平常。 王晓娟交代:“上完了就回来,今天赶大集,鞋架上那两双新的解放鞋你找村里人帮忙给你爷奶带回去。” 说完,嘴里又忍不住抱怨:“都说老二上不着下不着,可到最后,还不是老二最孝顺......” 李曼君直接把鞋子带上才出去,她懒得再跑回来一趟。 “明天你吴阿姨来咱们家吃午饭,你可别跑了,听见没!”王晓娟扯着嗓子喊。 吴阿姨来干嘛? 自然是相亲。 李曼君敷衍应着,三步并做两步一股脑冲出去,憋着气在公厕解决完个人情况,拿着两双用黄纸包好的解放鞋朝马街走。 马街从前是专门卖马的地方,后面马没有了,猪牛羊就多了起来,不过名字还是没变,还叫马街。 李曼君觉得,叫农贸市场更贴切,因为一到赶集天,这里啥农产品都有。 今天赶大集,石楠镇周边村子的村民都会过来赶集,有的卖鸡鸭,有的卖自家种的烟叶或是别的草药之类的,全部集中在马街,热闹得很。 要找从老家红星村里出来的老乡不难,李曼君在市场卖鸡鸭那块找到了老家隔壁邻居,托他们回村的时候,帮忙把这两双解放鞋交给李老头和李老太。 李大为上头有一个大哥,下面还有两个妹妹,李大为是老二,也是家里唯一进了单位的人,可偏偏就是不得爹妈喜爱。 当初李大为娶王晓娟时,因为连生两个都是女孩,王晓娟受了不少婆婆的气,夫妇俩都不受待见。 直到后来生下儿子李建军,老头老太对她的态度才稍好一些。 所以,从这件事上来说,李曼君倒是可以理解王晓娟更看重李建军的行为。 并不是她想重儿轻女,而是这个环境,让她变成了这样。 可即便如此不受二老待见,李大为和王晓娟该孝敬的却一点都没少。 老家邻居大叔收好那两双解放鞋,都忍不住感慨:“曼君,还是你爸妈懂事孝顺呐。” 王晓娟要送鞋的目的就此达到,成功获得“孝顺”名号。 她就是要打脸老头老太,让他们看看到底该疼哪个。 李曼君对父母如此做法不置可否,跟老家邻居道了谢,转身离开马街,来到街上转悠。 从九十年代走过去的人们都说,这是一个只要站在风口浪尖,连猪都飞得起来的时代。 李曼君想看看,她能不能做飞起来的那头猪。 wap. /105/105127/27278060.html 003 收牙膏皮 揣着兜里的两块“巨款”,李曼君离开马街,在九十年代初就有三条大街的石楠镇上转悠了整整一个中午。 有人摆摊做小生意,卖衣服卖鞋卖零食,只要能卖的,他们都在卖。 而刚从改革开放走出来的人们,消费热情高涨,只要有得买的,他们都会买。 看着那些生意火爆的摊子,李曼君无意识咽了口口水,她馋了。 而后,钻进了镇上唯一的百货楼。 楼高两层,一楼卖日用百货,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茶,样样齐全。 二楼卖服装鞋帽电子表,还有各种时兴的小饰品。 今天赶大集,人流量比平时大很多,每个柜台生意都很好。 “曼君来啦,要买点什么?” 调料柜的售货员大妈对镇上居民了如指掌,一见李曼君,就认出这是镇办公室李会计家的大女儿,热络招呼。 李曼君叫了一声阿姨,在那高高的展示柜上扫了一圈,笑道:“阿姨给我来两斤白糖。” 说着把两块钱递过去。 白糖一斤一块钱,两斤正好两元。 售货大妈把自封好的白糖上称称给李曼君看一眼,整整好两斤,递给李曼君,“买这么多白糖,要走亲戚啊?” 李曼君只笑着嗯了一声,就抱着白糖朝原身死党刘燕家快步走去。 售货员大妈只能遗憾的收回八卦目光。 刘燕家住在肉联厂背后的大院里,几十户人住在一栋五层的筒子楼。 肉厂八十年代末就迁到了县里,现在厂房变成镇上的鸡鸭屠宰场,一进来,到处都是鸡叫声,鸡毛鸭毛满天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臭味儿,直到跨过大院进入筒子楼,这股味道才消散。 刘燕家在一楼,比楼上住户们多了一个用棚子搭起来的厨房,不用跟邻居抢公共厨房。 这也是李曼君选择来找刘燕的原因。 一个是因为两人关系好,值得信任。 再一个,就是她接下来想做的事,只有刘燕家的单独厨房可以满足条件。 当然了,厨房条件肯定是李曼君自己家的更好,但她可不想让她妈知道她还有私房钱。 这会儿大人小孩都不在家,厨房只属于两人。 刘燕不解的看着李曼君带来的两斤白糖,“你买糖干什么啊?” “你把煤孔打开,火开大点。”李曼君按着原身的记忆,熟门熟路的在刘燕家厨房架子上取下铁锅和勺子,放到煤炉上。 一边操作一边解释:“熬糖稀稀,拿去换牙膏皮。” “牙膏皮?”刘燕一头雾水,“你换牙膏皮干嘛?收破烂吗?” 李曼君挑了下眉,“也可以这么说。” 接着,神秘一笑,“我刚刚在街上逛,发现了一个商机,不过能不能成,还得看咱俩今天熬出来的糖稀稀。” 刘燕顿时眼睛一亮,立马积极主动的把炉门打开,对李曼君说:“带我带我!” 煤火舔着铁锅底,锅里很快就热了起来。 李曼君把剪开的白糖哗啦啦往锅里倒,用勺子匀速搅动,一边搅一边往里面舔一点点水,很快,小半锅糖浆就熬了出来。 “你家的花生粒呢,给我拿点。”李曼君问。 刘燕家奶奶在老家种了很多花生,卖不掉的那些就都晒好送到了刘燕家里来给孩子们当零食。 刘燕跑进屋把敲碎的半碗花生粒递给李曼君,花生粒洒下,锅里的糖浆熬着熬着,就成了掺杂花生粒的花生糖。 李曼君用撇好的竹签绞上来一块儿,舔了一口,有点烫,但甜滋滋,香喷喷的。 “好吃吗?”刘燕焦急问,手里端着一个洗干净的敞口陶罐巴巴等着。 “嗯,差不多了,装起来吧。”李曼君点点头,把竹签上剩下的绞丝糖递到刘燕嘴边。 她舔了一口,幸福的笑了起来,“甜!” 李曼君看着刘燕手里拿的竹签问她,“你知道哪里能弄到这些签子吗?” 刚刚这根,她是顺手在刘燕家碗柜里翻到的,可能是之前买炸串之类的小吃食剩下来,还没丢。 刘燕想了想,说有,让李曼君等她一会儿,转头就朝楼上邻居奶奶家跑。 这家有个卖糖葫芦串的老奶奶,她家肯定有竹签。 李曼君等了一小会儿,刘燕就冲回来,跑进屋里去拿她奶奶送来的花生袋子,用碗舀了一碗,端上楼,换了一把干净的新竹签下来。 “这一把得有两百根了吧,够吗曼君?”刘燕喘着气问。 李曼君连连点头,“够了够了,一根掰成两根,咱们现在还差一个袋子。” 刘燕立马说:“我有个旧书包,布的,你等着,我去拿!” 又是一阵风似的冲进屋,回来时手里就多了个布袋子。 刘燕把糖罐和竹签放在竹篮里跨在手上,李曼君抓着大布袋,两人封好煤炉,锁上们,兴冲冲朝附近居民区巷子里蹿去。 “咱们要怎么收啊?”刘燕新奇的问。 李曼君说:“吆喝呗。” 刘燕顿时怂了,她不好意思张开嘴。 李曼君笑了笑,没逼她,想着票子,深吸一口气,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大声喊: “牙膏皮换花生糖嘞!花生糖,香喷喷甜滋滋的花生糖!” 刘燕脸腾的一红,硬着头皮跟在李曼君身后,生怕左邻右舍发现自己。 好在这片居民区离她家挺远,附近认识她的人应该没几个,听着李曼君若无其事的喊了一会儿,刘燕就越来越自然了,也跟着吆喝起来。 “牙膏皮换花生糖嘞!换糖啦!换糖啦!” 很快,就有还没上学被留在家里的小屁孩们从门里窗里探出头来。 “怎么换啊?” 李曼君大声回:“小的牙膏皮五块换一根糖,大的三块换一根!” 小孩点点头,咚咚咚跑到屋里,把先前藏好的牙膏皮拿上,跑过来换糖。 有个五岁大的小孩,吸溜着鼻涕把小黑爪里的牙膏皮递过来,李曼君数了数,全是小牙膏皮,只有四个。 “还差一个哦。” 说罢,绞了一根花生糖递给另外一个牙膏皮够数的小孩。 五岁小孩垂涎的望了一眼花生糖,狠狠吸了吸鼻,眼珠子咕噜一转,不知想到了什么,让李曼君等等他,转身就往家里跑。 跑到家门口,又放轻脚步,瞄一眼躺在屋里眯觉的奶奶,偷偷摸摸来到窗台下,踮起脚,把还没用完的牙膏抓在手里,拧开盖子,把牙膏挤干净,欣喜的拿着空掉的牙膏皮又来找李曼君换糖。 “好,这是你的。”李曼君把糖递给他,小孩吸溜着鼻涕,舔着糖,乐坏了。 “我也要我也要!”其他孩子嚷道。 就这片刻功夫,李曼君和刘燕已经被这附近的小孩们包围起来。 家里有大人的,想让孩子们高兴高兴,也把家里剩下的牙膏皮递给孩子,让他们拿去跟李曼君两人换糖吃。 wap. /105/105127/27278061.html 004 赚了 李曼君和刘燕两人一人吆喝一人换糖,把石楠镇的几条居民巷都走了一遍,一个下午,换来满满一袋子的牙膏皮。 两块钱的熬出来的糖稀稀,刘燕扯出五十根糖稀稀,换来了大牙膏皮60块,小牙膏皮150块。 这个时候的牙膏皮里有特殊金属锡铝合金,有极高的使用价值。 在金属物质十分匮乏的八九十年代,国家也出台了相应的政策鼓励人们将这些牙膏皮回收利用。 像是石楠镇这样的小镇,消息比较滞后,人们都把牙膏皮当成普通废品去卖,最近才有人专门来收牙膏皮。 刘燕挎着空篮子空罐子,看着李曼君背上那鼓嚷嚷的一大包,抹了把额头热出来的汗水,问她接下来去哪儿。 东西收来,肯定要卖出去才有得赚。 李曼君示意刘燕跟上,两人往镇上公交汽车站牌那边走。 她上午出来转悠,就看见有个腰间挎着大包的中年男人在那收牙膏皮,这会儿才是下午四点半,集市都还没散,人应该还在。 果不然,来到车站牌附近,就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拎着一个大蛇皮袋从对面巷子里走了出来。 看样子,是刚收了一批牙膏皮。 李曼君忙招呼刘燕一起找了过去,中年男人眼睛犀利,一眼就盯住了那个鼓囔囔的旧布包,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着问: “这都你们俩收上来的?” 刘燕觉得这中年男人长得像是电影里的黑社会大哥,拉了拉李曼君,有点虚。 李曼君安抚的冲她笑了笑,转头对这男人说:“是的,刚收来的牙膏皮,老板你这怎么收?” 老板说:“按个收,小的一个两分,大的一个五分。” 这个价格让李曼君感觉自己今天碰对了,把布包放下来,当着老板面又数了一遍报给他: “一共是60块大的加150块小的。” 老板也爽快,打开他的蛇皮大让李曼君倒里头,拉开腰上的腰包拉链,数了六块钱递给李曼君。 “你们这石楠镇里,我还是头次收到货,刚刚拿的那些都是约好了从别的镇给我送过来的,你们要是还有,这几天我都在这块转悠,你们有多少我收多少。” 走之前,这个自称自己姓刘的刘老板自信满满的说道。 李曼君和刘燕对视一眼,拎着空掉的布袋和竹篮来到一个小巷里。 刚进巷子,刘燕就迫不及待的催促:“快看看咱们赚了多少!” 李曼君把钱掏出来,虽然只有六块,却数出了六百块的气势。 花生碎是刘燕家里自己种的,不要钱,竹签成本低,刘燕说就当她出的成本了。 那么减去李曼君自己买糖的两块钱,今天下午盈利四块,两人五五分账,一人分得两块整。 这两块钱不算多,可两人想想付出的成本和收获的比例,几乎是翻倍的赚,刘燕乐得合不拢嘴。 约好明天早点开工,继续收牙膏皮,两人各自家去。 ...... 回到家时,上学的和上班的都回来了。 晚饭王晓娟做了红烧五花肉,那香气,馋得李曼君直咽口水。 等菜上齐,父亲李大为先动了筷子,姐弟三个拿起筷子就对准了那碗亮汪汪的红烧五花,你一筷我一块。 三人不争,但也各不相让,能吃到多少全凭本事。 不得不说王晓娟这手红烧肉做得十分到位,就算跟饭店大厨比也毫不逊色。 李曼君搂了个底,酱红色的肉汁全部盖在饭上,吃得非常满足。 “大姐,你吃这块儿,瘦的,你爱吃瘦的。”李建军夹到一块特别瘦的肉块,想起大姐爱吃,放到她的碗里。 李曼君夹了回去,在李建军碗里挑了一块肥瘦相间的,“我现在喜欢这样的。” 李丽君把筷子伸了过来,“给我给我,我爱吃瘦的。” 李建军憨笑捧着碗,任凭两个姐姐从自己碗里夹走妈妈特意倒在自己碗里的红烧肉。 王晓娟眼看李丽君得寸进尺还要再夹,用筷子啪的打掉她伸出来的筷子:“你吃你自己的,你弟还长身体呢!” 李丽君撇撇嘴,“妈你偏心......” 王晓娟听不得这种话,没好气斥道:“我偏心你怎么长这么大的?喝西北风就能长?” 看着家里三个孩子吃个肉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李大为好笑又有点心酸,示意妻子别再教训了,快点吃饭。 “不吃菜都凉了,再说你难得做一回儿红烧肉,孩子们心里惦记着,可不都想一次吃个够嘛,回头再做一回吧。” 李大为舔了舔筷子上沾到的酱汁,这是真的香! 王晓娟就是觉得做这个菜太麻烦,才懒得做的。 现在看一家四个全都眼巴巴望过来,没忍住噗的笑出来,得意的说: “我这红烧肉的本事是跟你们姥姥学的,你们姥姥又是跟一位大厨学来的,人家那位大厨可是给大领导做饭的,那可不馋死你们。” “妈,今天这点根本不够吃的,明天再做呗。”李丽君卖乖。 李曼君也狂点头表示认同。 王晓娟把手摆了摆,“下回吧,看我心情。” 姐弟三个对视一眼,无不感到失望。 晚饭吃完,李丽君和李建军还要去上晚自习,走之前,李建军掏出一个用鞋盒做的捐款箱,让家里人捐款。 “怎么又捐款?这次又是哪个同学家里人得绝症了?”王晓娟一边收拾一边不耐的问。 李大为带着眼镜坐在木沙发上看报,嘁了妻子一声,“你这张嘴,不会说话就别说。” 就算心里不想捐款,也不能这样说人家同学家人的。 李大为问儿子:“是哪个学生家里出事了?” “谁都没出事,你们不看看我这捐款箱上写着什么吗?”李建军拍拍鞋盒,一个字一个字读:“亚运为国争荣誉,我为亚运添光彩!” 84年我国得到了举办亚运会的机会,之后便开始为亚运筹建,但以此时的国力,资金不足,无法完成亚运筹备。 是以,为了国家的荣誉,全国发起总动员,各地工人学生,自发为亚运会捐款。 石楠镇中学也给每个班级的学生们派发了捐款任务。 wap. /105/105127/27278062.html 005 半夜上厕所 “哟,是为亚运会捐款呀!”王晓娟瞬间换了一副面孔,“那是得捐点,这是为国争光的好事。” 转头就对看报的老公说,“老李,你捐十块钱。” 李大为无奈一叹,掏钱投进儿子手里的鞋盒中。 “谢谢爸!”李建军一本正经的鞠了个躬,然后朝正在洗碗的李曼君姐妹俩走过来。 李丽君闪得飞快,甩掉手上的水渍说:“我们班也有捐款任务,我已经捐过了!” “爸、妈,我先去学校了,复读班晚自习要早半小时!”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影。 李曼君曾经也在新闻上看过为了办好亚运会,全国人民捐款支持的新闻。 她是个拥有强烈民族自豪感的人,爽快的对李建军说: “把碗洗了,我捐一块。” 知道大姐现在不工作没收入,一块钱已经很多了,李建军心满意足。 就是洗碗...... “别告诉我你这么大个人碗都不会洗。”李曼君诧异。 李建军还真没在家里洗过碗,正要答应,王晓娟挥着手赶苍蝇一样把李建军推开了, “走走走,上自习去,碗妈帮你洗,让你姐把钱给你。” “妈,这不好吧......”李建军有点不好意思。 王晓娟笑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顺带又夸儿子懂事了,都知道要帮家里做家务,把李建军心虚得不行。 “姐,那、那我先去学校了。” 李曼君无语的看着挽起衣袖洗碗的妈,往李建军鞋盒里投了一块钱。 刚赚来的两块,腰斩。不过为了国家,咱不心疼! “爸,妈这样不行,等建军上高中住校后,完全没有独立自理能力。”李曼君进屋前,不忘到李大为那给他提个醒。 她这话说得真心实意,得亏李建军天生基因善良,又是个憨憨,要不然不知道要被宠成什么无法无天的模样。 既然已经成为这个家的一份子,李曼君就不会眼睁睁看着两个姐弟走歪路不管。 李大为从报纸上抬头看了她一眼,有点诧异,而后点了点头。 “你去休息吧,我会跟你妈说的。” 李曼君见父亲听进去了,心里也松口气。 王晓娟洗完碗甩着手上的水渍走进来,往关上的侧卧门瞅一眼,“曼君你们俩刚刚说什么了?什么要跟我说?” 李大为知道女儿的提议是好的,但对上妻子这种脾气不能直接说,不然她一准有一百个理由反驳你。 敷衍回:“没说什么。” 王晓娟才不信,睨了丈夫一眼,起身去拍李曼君的房门,“白天我跟你说的事你可别忘记了,明天吴阿姨来咱们家吃中饭,你必须给我在家,听见没?” 屋内的李曼君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知道!” “知道就好,我这也是为你好,现在好后生不好找,咱们总得比别人积极点,才能抢占先机,知道吗?” 李曼君在屋里嗯嗯应着,王晓娟以为她听进去了,这才离去。 晚上九点,镇中学下晚自习,李丽君和李建军噼里啪啦在院里洗漱,闹腾了十来分钟,这才各自回房安静下来。 在这个没有手机没有网络的时代,李曼君觉得夜晚特别漫长,心里盘算着关于九十年代的那些事,居然睡了过去。 李丽君进屋的动静不小,又折腾一会儿才睡。 李曼君被吵醒,迷迷糊糊等屋里安静了,再次沉沉睡去。 不想,睡到半夜,被李丽君晃醒。 “姐,姐你上不上厕所?” 李曼君还以为天亮了,睁开眼,窗外一片漆黑。 “干什么?”李曼君嗓子还有点哑,不是很清醒。 “姐,你陪我上厕所。”李丽君见姐姐醒了,塞给她一个手电筒。 李曼君被她这么一提,生出几分尿意,点点头,穿上拖鞋,姐妹俩打开院门,照着手电,肩挨着肩去附近公厕上厕所。 李曼君几乎没见过这么黑的夜晚,何况这还是一个大镇子,夜晚居然没有路灯。 抬头就能清楚的看到漫天繁星,一闪一闪的,是在大城市里没有过的清晰和多。 伴着星空,姐妹俩上好厕所,照着手电回家。 夜里吹来一点风,李丽君立马害怕的挽紧姐姐的胳膊,那疑神疑鬼的样子,把李曼君也整害怕了。 两人脚步从正常的速度逐渐加快,最后直接一口气冲进家门,跑回房间。 半夜上厕所,真是惊险又刺激! 睡下前,李丽君说:“早知道我就不扔那个旧夜壶了......” 李曼君困意袭来,敷衍嗯了一声,一觉睡到天亮。 这次李曼君没懒床,知道中午得回来吃饭,格外珍稀上午的时间。 早上李丽君和李建军什么时候出的门,她就什么时候出的门。 李曼君买了三块钱的白糖,守在刘燕家附近目送她家大人离开,这才进门跟刘燕一起做花生糖稀稀。 刘燕家兄弟姐妹五个,下面三个弟弟一个妹妹,为了照顾家里的弟妹给他们做饭,刘燕一直留在家里。 她父母原本都是百货公司的售货员,现在公司倒闭,两人拿着下岗补贴在原先的百货楼里盘了个柜台,做点小生意。 钱是能赚些,可家里孩子五个,经济压力很大。 其中排二的弟弟高中没考上,这个年纪又找不到合适工作,刘燕父母安排他去跟镇上老师傅学汽修。 这不,全家开店的开店,上学的上学,就他还在懒床。 一起来就见到李曼君两人在熬汤,好奇的问她们在干嘛。 李曼君想着自己今天下半天是抽不出空来了,这个刘老二正好可以抓壮丁。 问他:“你今天不去你师父那吗?” 提起这个刘燕就来气,“他把人家的拖拉机给修坏了,师傅赔了好大一笔钱,说要不起他这个徒弟,让人踢回来了!” 刘成要去捂住她姐的嘴,刘燕一巴掌给他拍开,“边去儿,别挡着我和你曼君姐干大事!” “什么大事?”刘成追问。 李曼君笑着问他想不想一起干,刘成狂点头。 刘燕嫌弃:“别带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李曼君把自己今天中午要回家吃饭的事说了出来,下午没空,刘燕这才答应带上她弟。 刘成见她们一点糖稀稀就能收几块牙膏皮,两眼放光,仿佛发现了新大陆,吆喝起来比李曼君都有节奏。 快到中午时,摆摆手示意李曼君放心回家,剩下的交给他。 “那些村子十天半月都没人去一趟,肯定能收很多牙膏皮!”走前,刘成信心满满的拍胸脯保证一定帮李曼君把糖稀稀全部换光。 李曼君见他上午表现还不错,又叮嘱刘燕下村注意安全,这才回家吃午饭。 哦不,是回家相亲! wap. /105/105127/27278063.html 006 他家有皇位啊 李曼君刚到家门口,就发现自家院门大开,里面传来母亲王晓娟大咧咧的嗓门。 “别的咱们不说,但男的最好是有个稳定工作,这样以后夫妻两个日子才好过,吴姐你说是吧?” 吴阿姨手里捧着热茶,笑着点头,“谁说不是呢。” 王晓娟:“我家曼君你是知道的,那身条又高又瘦,脸像我,长得也不差,之前在咱们厂里,还有人说她是厂花呢。” “咱们家曼君现在是还没找到工作,但她有手艺在,以后我跟她爸随便给她盘个裁缝店,那养活她自己完全不是问题......” 王晓娟一边说,吴阿姨就一边点头,嘴里一直说对对对,是是是。 站在门外偷听的李曼君诧异的挑了挑眉,她倒是没想到父母还有这番打算。 开裁缝铺,还真是个不错的想法,以后大家生活越过越好,人也越来越忙,再加上干洗之类的业务,生意是能好起来的。 不过,这是对原身来说。 对她自己,李曼君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够完美继承裁缝的手艺。 倒是让母亲王晓娟自己去开一个洗衣店,感觉更合适。这不正好下岗待业在家吗? 李曼君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着这些,院里的两人已经提到人选了。 吴阿姨试探性的先拿出两张照片,递给王晓娟看, “喏,两个都是铁饭碗,就是长得可能没有咱们家曼君那么靓,但男人嘛,脸好看又不能当饭吃你说是吧?” 李曼君亲眼看到她妈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也不知道那两张照片上的人到底如何“惊为天人”。 她妈王晓娟自己就是个颜狗,六十年代末那会儿,李家连个好房子都没有,李大为在家里也不得爹妈关心,老大个单身汉也没人帮忙张罗。 但就是因为那张酷似当时文工团某歌星的脸,王晓娟什么都不要,就跟他去打了结婚证。 这事现在还被李大为常提起,属于是年轻时对他颜值的最大证明。 李曼君摸了下自己的脸蛋,翘鼻子大眼睛瓜子脸,确实有点资本。 过于投入自己的美丽颜值中,院门不小心“嘎”的一下,门板往里倒去,李曼君在吴阿姨吃惊的目光下,一个踉跄跌了进来。 “啊这......吴阿姨你来了呀!”李曼君迅速调整尴尬,没事人一样跟吴阿姨打招呼。 两个操心她终生大事的女人正聊到颜值重要不重要这个问题,李曼君主动积极搬了个小板凳加入。 “我看看照片。”李曼君笑着伸出手。 王晓娟一副活见鬼的样子,她可没见这老闺女什么时候对相亲这么积极过。 要是早这样,那不早就找到啦! 王晓娟爽快把照片递过去,李曼君打眼一瞅,咽到一半的口水卡了一下,使劲一用力,才强逼着自己咽下去。 “不行,脸上别的地方我都能接受,但牙我真不行。”李曼君把那两张照片倒扣放到桌上,退给吴阿姨。 “这两人的牙隔着照片我都能感觉到有多龅多丑。”李曼君面上也没有嫌弃的神色,但她坚决的目光,让吴阿姨感受到了她内心巨大的抗拒。 “哎呀,这怕什么啊,他们有工作的,父母也都有工作,还是城里人,家里房子自行车都备好了哎!” 吴阿姨觉得这是什么奇葩理由,怕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不知道挑,忙把对方家里情况说了一遍。 “那这张嘴凑上来亲您的嘴,您受得了吗?”李曼君一句反问,把面前两个中年妇女齐齐恶心得皱了眉。 被这样的嘴亲?还是亲嘴? 退退退! “吴姐。”王晓娟狂摆手,“下一个下一个!” 吴阿姨代入自己想象了下那可怕的画面,摇摇头,把照片收起来,打定主意,下次再不给这两人介绍对象了。 这要是万一结婚后姑娘家接受不了两人闹离婚,那她不成罪人啦! “喏,这个模样好的啊,不过条件就没那么好了,是隔壁镇上粮油厂的,家里兄弟姐妹多哦。” 吴阿姨倒是诚实,优缺点都给李曼君说了,并没有只谈优势避开缺点。 说媒是她的副业,这些年发展得越来越好,全是因为她做媒诚实,不搞那些虚的。 相亲不就是大家男男女女把条件和要求的摆出来,各自配对嘛。鱼和熊掌都想要的那种,她都不想介绍的。 王晓娟跟李曼君凑一起看了下照片,确实是个俊小伙,长得白白嫩嫩的,清秀得很。 “曼君,这个不错。”能得到亲妈认证的颜值,李曼君也没话说。 “吴阿姨,家里几个兄弟姐妹呢?”李曼君好奇问。 吴阿姨先喝口茶水,这才伸出一个拳头。 王晓娟顿时炸了,“十个?这啥家庭啊,家里有皇位啊!” 吴阿姨被王晓娟这一惊一乍的弄得怪尴尬,李曼君忙拉了拉亲妈衣角,提醒她别这么过分。 吴阿姨这才没好气的瞪王晓娟一眼说:“不喜欢就下一个呗,我这又不是没别的,之前还担心你们只看城里条件好的,现在曼君说要好看的,条件无所谓的话,我这还有一个,你们再看看。” 十个兄弟姐妹,吴阿姨也不赞同,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脑子怎么想的,把这个拿出来给曼君看了。 “喏,最后一个了,再不行我真没办法了。”吴阿姨拿出一张泛黄的一寸免冠照,挥开王晓娟伸出来的手,直接递给李曼君。 王晓娟没好气的笑,“你个小气鬼。” 吴阿姨不搭理她,对李曼君说:“这个模样也是好的,我亲眼看过,高高大大一个俊小伙,独子,家里今年刚起了新砖房,工作也不错,在城里一个化工厂上班,单位过两年就能分套房子,能搬到城里住。” “但阿姨也跟你说,他爸身体不好,常年卧床,你要是选了他,得帮忙照顾老人。” 李曼君其实根本不想结婚,但万一相到合适的对象,她也不排斥试一试。 所以格外理智,并没有被照片上的帅气小伙蒙蔽双眼,冷静问: “他家的新房子是不是借钱了?” 吴阿姨惊讶的瞅了她一眼,而后点点头。 王晓娟当即就叹了一口气,李曼君忙给她倒了一杯水,好让她堵住嘴,免得多年老姐妹,反目成仇。 wap. /105/105127/27278064.html 007 孤儿 吴阿姨也没脾气了,直接把茶杯搁在桌子上,问李曼君: “闺女你跟阿姨说实话,你到底想要个啥样的!” 李曼君也放下照片,坦白道:“我现在其实还不适合找对象。” 这话一出,吴阿姨就看着她直摇头。 李曼君瞬间汗毛倒竖,有种不详的预感。 脑后冷风吹来,王晓娟脱下凉拖鞋,一鞋底板朝她抄了过来,“死丫头,你再说一遍!” 李曼君慌忙起身,一个健步冲到院子里,险些避开从身侧飞来的凉拖鞋。 “乓”的一声响,凉鞋砸到门板上,厚厚的硬塑料鞋跟把门板砸出一个浅坑。 李曼君狠狠咽了口口水,心道这绝对是亲妈,不是亲妈都下不去这狠手,这是真想要砸死她啊。 王晓娟单脚立在屋檐下,黑着脸逼问:“说,你想要找个什么样的!” 李曼君撇了一眼落下凹点的门板,在死亡边缘试探,“我真说了?” “说!”王晓娟叉腰一喝,中气十足。 李曼君心道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开口便道:“我要找个模样看得过去,家里有车有房,父母双亡的,能是城里的就更好了......” 李曼君话音未落,就看见她亲妈额头太阳穴突突一跳,鼓了起来,转身就想逃命时,吴阿姨突然“哎呦喂!”拍膝叫了起来。 “晓娟你等等,你先等等......”吴阿姨一把拽住暴走的老姐妹,冲她猛点头,“有、有!” “你别拦我,今天看我不打死这个气死人的不孝女......”王晓娟下意识要挣脱,突然听见吴阿姨说有,一愣,“什么有?” 吴阿姨看向已经退到门边随时准备跑路的李曼君,“她说的,有,真的有!” 王晓娟现在也不想多的,只要老闺女愿意相亲,孤儿她也不介意,示意吴阿姨展开说说。 李曼君扒在门框上,忍不住竖起耳朵,她不信真有这么符合自己‘理想条件’的男生。 见母女俩安静下来,吴阿姨抹了把额头上的急汗,在衣服兜子里掏了很久,掏出一张崭新的照片。 一看就是最近这几天才拍好寄过来的。 “这个,赵勇,年纪也合适,二十五岁的大小伙,是个孤儿,父母在城里给他留了一套房子,如果自行车也算车的话,那就完全符合曼君的条件了。” 没提到工作,那要么是没有,要么就是做零散工。 除了模样和城里的房子,别的都跟先前那几个差远了。 王晓娟心里是不太满意的,但就想看气人的闺女吃瘪,这下李曼君总没话说了吧,可全是按照她说的条件找的。 王晓娟抱臂得意的看向扒在门框上的李曼君,一副胜利姿态,“来,来看看。” “也就是你吴阿姨,换个人人家谁能找到这么完美符合你条件的对象?” 其实王晓娟还想说,换个张阿姨赵阿姨,人家早走人了。 王晓娟以为气人闺女扭头就要跑,正想仰天大笑三声时,万万没想到,李曼君居然一脸惊喜的跑了回来。 路过某只落单凉鞋,还捡了回来,“妈,你的鞋。” 转头就拉着吴阿姨重新坐下,拿起照片看。 崭新的彩色照片上,是一个五官端正,身材高大,面无表情的年轻男人。 身上穿着影楼提供的并不合身的白衬衣,胸前扣子崩得紧紧的,里面扣住的别针都暴露了。 “他这是被强迫的吗?”李曼君甚至有心情开玩笑,“这一脸被迫营业的模样,有点意思。” 吴阿姨看她这模样,总算松了一口气,笑着说: “这照片是我城里小阿姨寄给我的,说是住她楼上的小伙子,平时帮她挺多,从小无父无母怪可怜,年纪到了也没人管,就拉他去照相馆照了照片寄过来给我,让我帮忙看看。” “说是让我有合适的就给介绍介绍,没什么要求,只要姑娘品性好,不嫌弃他这条件就好了。” 王晓娟也来了兴趣,穿好凉拖鞋的她把板凳重新拉回来,坐下问: “他爸妈是怎么回事呢?城里有房子那说明以前至少是个大厂工人啊。” 难道是因为工伤去世的吗? 吴阿姨叹了一口气,“命苦哟,他父母原本一个大学老师,一个高中老师……从小在城里长大的人哪里吃得了那个苦啊,他爸爸抑郁成疾,在他四岁那年就走了。” “没过两年,他妈思念成疾,也跟着去了,就留下个六岁的小娃娃,家里亲戚都不敢收留他,这么小个孩子,也不知道怎么长大的。” “后来情况好了,他家城里的房子还了回来,人就到榕城里来了。” 王晓娟早已经听得眼泛泪光,直叹:“这孩子身世也太苦了。” 再看一眼赵勇的照片,自带一层母爱滤镜,咋看咋觉得那张没有表情的硬脸透出一股坚强倔强。 李曼君抽了抽嘴角,把照片从她妈手上拿过来,又仔细欣赏了一遍,不错,是她喜欢的那种硬汉款。 “吴阿姨,咱们什么时候进城?”李曼君积极的问。 条件这么符合的话,见一面也是可以的,还能趁机省下一笔车费,到时候先看人,剩下的大把时间她就在城里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商机。 比起男人,搞钱才是是李曼君心里的第一顺位! 李曼君这反应,王晓娟都还没做好准备呢,眼巴巴看着吴阿姨约到端午后一天进城,把午饭吃完将人送走后,急忙跑回来同李曼君确认。 “你来真的?” 李曼君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嗯的应,“当然是真的,妈,我兜里比脸还干净,汽车票的钱你会帮我出的吧?” 王晓娟没好气的给她屁股来了一巴掌,“别总惦记你那点工资,将来你出嫁,我还得给你置办嫁妆呢,搞不好我还得倒贴给你!” “嘿嘿,那感情好啊~”李曼君嬉皮笑脸。 王晓娟让她笑得没脾气,转身进屋,拿了一张蓝票子出来塞给李曼君。 “一百块?”李曼君发觉她妈可能是疯了。 王晓娟把她推出门,让她滚去买身像样的衣服,到时候别丢了她的脸。 李曼君早知道相亲有这好处,早相他妈一百个了! 感动不过半秒,王晓娟就追出来叮嘱:“剩下的钱给我退回来!” wap. /105/105127/27278065.html 008 废品站夫妻 一百块,对现在裤兜里一毛钱也没有的李曼君来说,就是实打实的巨款。 如何利用它让它生出更多的钱,才是她现在要考虑的。 李曼君拿着钱就进了百货楼,但并没有依照母亲叮嘱给自己买一身漂亮衣服。 留恋的目光扫过那些洋气的牛仔裤和小背心,李曼君果断掏出二十块,递给柜员,要了二十斤白糖。 得亏现在已经改革开放十年了,但以乡镇的滞后性,八十年代中旬才算是正的改革,这二十斤白糖,但凡是往前数几年,李曼君有钱也买不到。 时间还早,才下午三点半,刘燕姐弟俩还在乡下没回来,李曼君提着沉甸甸的二十斤白糖朝刘燕家走去。 家里没人,但厨房的棚子只是随意扣着搭扣,外人不知道,李曼君却是清楚的,把搭扣从锁眼里一撇,锁压根没锁上,顺利打开厨房门。 李曼君把糖放下,打算端午前这两天干票大的! 把糖藏好,重新搭上锁扣,又仔细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人注意到自己,李曼君离开刘燕家,来到汽车站牌这边转了一圈。 没看到那个收牙膏皮的刘老板,时间没到他不来。 不过站牌后面的废品收购站里两个夫妻档老板正在忙碌着打包这些废品。 李曼君站在门外看了一会儿,走进去打听价格。 汽水瓶、酒瓶两毛一个,纸壳五毛一斤,废铜三块一斤,废铁一块五一斤。 听到这,李曼君恍然大悟,难怪那么多人爱偷井盖和电线,铜铁回收价格确实高。 “鸭毛鸡毛呢?”李曼君问。 老板娘见她一直问,问的品类还这么多,怀疑是同行,眼神变得不善起来。 “你到底是买还是卖?我们这忙着呢!”老板娘不耐烦了。 忙碌的男老板也停下手里打包工作看了过来,两口子都警惕得很。 这年头废品收购属于闷头赚大钱类型,多数人都不会想到,这个看起来邋里邋遢的活计背地里有这么多赚头,所以干这行的人也很敏锐,生怕有人知道自己赚钱,要跟自己竞争。 特别是在石楠镇,蛋糕就这么大,多来两个人大家就都吃不饱了。 之前先后来过好几波收废品的,但都没有汽车站牌后面这家做得长久。 李曼君猜想,这夫妻店应该是有更好的渠道,免去了中间商赚差价,才能这么持久。 不过渠道这种事是忌讳,她来也不是打听这个得罪人的。 “我是想捡破烂,赚点零花什么的,所以才来问问。”李曼君说话语气和和气气,也很有礼貌的样子,夫妻两面色这才好些。 不是同行,那就随便。 “我们家不收鸭毛鸡毛,我们只收硬货,这些软货那个刘大头收,喏,就对面巷子那片,下午四五点他就在那晃悠,你等会去自己去问问吧。”老板娘热情介绍道。 她们这一行都互相认识,也会互相介绍生意。 “对了,你多不多啊?”老板娘突然又问。 什么意思?李曼君撒谎脸都不红,“也有一些的,怎么,量大你们这也收吗?” 夫妻两交换了一个眼神,眼里都是商人的精明和算计,李曼君并不排斥,做生意本来就是各凭本事的事,她也不会吃亏就是了。 老板娘说:“你要是有多的,五毛一两都拿来,不,六毛吧,但要是全干的,有梗的不要。” “所以带梗的都是五毛一两吗?”李曼君问。 老板娘一噎,被迫似的点点头,“对。” “好,那我有多的就来找您。”李曼君笑着说。 但她并没有走,目光落到男老板身后那只大胶桶里的金属器皿,“那是些什么?样式看起来满特别。” “收来的废铜废铁。”男老板答。 夫妻两不愧是做生意的,笑着跟李曼君说这些东西洗洗还能用,问李曼君要不要买个走。 “看眼缘,合眼就带走,不合眼就算了。”老板娘如是说道,手脚麻利的又扎好了一捆废纸壳,“嘭”的往货架上一扔。 臂力真大。李曼君暗暗惊叹,朝那只大胶桶走去,里头有保温瓶,内胆完好,掉了点漆,外头的胶壳又黑又脏。 还有不少的搪瓷盆,都是用牙刷头的胶补了又补,根本用不了了。 李曼君想找一只做夜壶,夜里起夜上厕所的刺激真的不想再体验。 李曼君翻了一会儿,在大桶最底部,掏出一个黑不溜秋看不出颜色,上手沉甸甸的钵。 圆形,直径三十厘米左右,深度十五厘米的样子,上下窄,肚子胖。 这大小深度都合适,再配一个盖子就是完美的夜壶了。 老板娘眼睛毒辣,见李曼君有意,马上说:“这铁钵是乡下一间老破庙带出来的,听说那庙乾隆年间就建起来了,吃了几百年香火了,能镇宅咧!妹子你眼光可好!” 李曼君乐了,“我就想着拿来做个夜壶,这钵顶多算三斤铁,四块五您买我就拿走,不卖就算了。” 很自然的把钵放了下去,不过没等李曼君放到底,男老板抓起来往称上一称,三斤六两,“五块四,你拿走,我是一分没赚你的。” 李曼君心说我信你个鬼! 出价,“四块八。” “五块二!” 不咸不淡:“四块八。” “五块总行了吧,不能再少了!” 李曼君叹了一口气,数出四块八毛钱递过去,“四块八,我拿走了。” 男老板想接不想接的,李曼君直接给他塞手上,抱起那黑不溜秋的钵扭头就走。 夫妻两都没拦,跟着一路走出来,直说他们亏死了。 李曼君还是那句话:我信你个鬼! 顺便又跟老板娘要了块不值钱的破床单兜住这脏兮兮的钵,扛着床单大步朝汽车站牌对面巷子口走去。 等了一会儿,刘燕姐弟两满头大汗的回来了,刘成身上背着的布袋鼓鼓囊囊,刘燕的糖罐子也空了。 “曼君你怎么在这?你不是在......相亲吗?”后面这三个字刘燕说得很小声,生怕被人听见,她还是有点害羞的,“这就完啦?” 李曼君点点头,只说端午后进城见面,不想再多讨论这事耽误自己挣钱,带两人找到刘老板,也就是废品站夫妻两口中的刘大头,把今天的牙膏皮卖了。 wap. /105/105127/27278066.html 009 乾隆年制 价格没变,刘燕扯糖的手艺又长进了,今天三斤糖收来的牙膏皮换了九块五毛钱。 李曼君拿掉三块成本,余下六块五毛,分刘成一块五,剩下刘燕和李曼君一人两块五。 钱不算多,活还挺累,但是刘燕说,下次带的糖多一些的话,还能收来很多牙膏皮,今天主要是糖不够了,她们也才去了一个大村。 也就是说,后面还有牙膏皮余量。 刘燕姐弟两还打听过了附近有哪几个富裕大村,准备明天多带点糖,下苦力干呢。 刘成虽然只得一块五,但一点都不嫌弃钱少,这种靠自己赚来的辛苦钱,拿在手里都觉得香喷喷。 李曼君跟着两人回家,取出藏在厨房棚子里的二十斤白糖,告诉两人明后天一起弄票大的,把姐弟两惊得一愣。 刘燕惊恐问:“你偷你妈钱啦?” 李曼君一挑眉,“她自愿给我的。”虽然还得退一部分回去,但她先借用一下不过分吧? 不是偷来的钱,刘燕就放心了。 李曼君跟两人讲:“明后这两天我们早点起,六点半坐第一班下乡的班车去村里收些别的货,牙膏皮、鸡毛鸭毛、破铜烂铁也收些。” “哦,对了,遇到老人问问家里有没有老货。” 万一能捡个漏,就翻身了。 当然,这种属于概率事件,主要还是鸡毛鸭毛,破铜烂铁。 端午节将近,石楠镇这边有过节杀鸭子的风俗,而且很多村子都会提前一天过端午,趁这两天应该能收上来不少鸭毛鸡毛。 姐弟两听完李曼君的计划,再看这二十斤白糖,恍然大悟。 “曼君姐你这是打算正经收破烂了啊。”刘成感慨。 李曼君笑了笑,让两人今晚准备多点袋子,“再带两根扁担,万一东西重,也好挑。” 分开时,刘燕注意到李曼君破被单里的黑铁钵,“你这是买了个啥?” 李曼君说:“夜壶。”刘燕立马退出去一米远,以手做扇扇风,仿佛这铁钵已经被酿出某种味道,“快走快走。” “明天早点起,汽车站牌集合。”李曼君再次叮嘱,这才回家。 到了家里,王晓娟已经在炒菜,见李曼君扛个铁钵回来也问她这是买了个什么东西。 李曼君说是夜壶,立马遭到同样的嫌弃。 “妈,钢丝球你放哪儿了?”李曼君在水池边找不见钢丝球,大声问。 王晓娟从厨房把钢丝球扔出来,啧道:“我让你出去买衣服你就买了个这?” 李曼君挤了两泵洗洁精涂在乌漆嘛黑的铁钵上,用钢丝球先从底部开始刷,“您不懂,这才是刚需,衣服我今天没看到合适的,过两天过节的时候再买吧,咦?” 王晓娟抽空往院里撇一眼,想看看大女儿到底要刷出个什么来,就听见她突然咦了一声,然后把钢丝球一扔,抱起那黑不溜秋的铁钵凑到水龙头底下冲洗掉那些泡沫。 很快,她又把那只黑钵举起来,凑近钵底看了半晌。 王晓娟忍不住问:“怎么了?让你刷漏了?这破钵多少钱?五毛还是一块?” 李曼君顿了一会儿才答:“八毛钱,捡破烂那买来的。” 她可不敢说这个钵得四块八毛钱,说了王晓娟非要逼着她退回去不可。 李曼君抱着这铁钵匆匆进了卧室,路过饭厅时奢侈的拿了一把刀纸,到了房间把铁钵往书桌上一放,仔细擦拭着刚刚刷洗过的底部。 一团陈年老渍被擦掉后,一个四方小印越发清晰,上面写着:乾隆年制。 李曼君呼吸一急,深吸两口气压下心中涌动,又看了一遍这印字。 居然真是乾隆年间的东西? 她刚刚买下它,只是觉得这只钵很压手,可能是某种特殊金属,才买来试一试。 没想到,刷出了这么四个字。 这要是真的,岂不是捡大漏了? 可惜李曼君不懂古董,也不知道怎么辨别,只能简单粗暴的把它收起来,等有机会找个懂行的问问。 李曼君毕竟不是没经过事的小姑娘,稳得住,把用旧枕套包好的钵收到床底下后,就出来了。 王晓娟好奇问:“怎么不洗?”真刷漏了? 老东西就是要看得见老才有价值,刷干净就不是老东西了,李曼君当然不会再洗。 “漏了。”她沮丧的回道,王晓娟啧了两声,说她浪费钱,到底没忍住唠叨起来。 李曼君怕被她妈拿出去扔掉,又补充道:“我过几天拿去退,老板娘知道我,我去退她应该肯。” 王晓娟这才不再念叨。 夜里,李丽君又拿着一个手电筒催姐姐跟她去上厕所,这次为了半夜不起夜李曼君睡前水都没喝,眼睛困得睁不开,“你自己去,我不想上。” 李丽君不干,问她新买来的夜壶呢? “妈说你今天下午买了个夜壶回来,那你拿来给我先用用吧。” 那可是古董,虽然还没鉴定,但李曼君也不许人把它这么用! 当即强迫自己清醒过来,硬着头皮陪李丽君到公厕上厕所。 姐俩又是一阵风似的跑回来,李丽君抱怨:“公厕怎么要建这么远,就不能弄近点嘛!” “你睡前少喝点水吧。”李曼君无奈的摇摇头,拉灯睡觉。 李丽君唉的叹了一口气,对着墙上的苏有朋海报吧唧亲了一口,入梦与偶像相见。 第二天隔壁领居家的鸡刚叫两声,李曼君就精神抖擞的爬起来了。 早晨有些凉,披了一件长袖衬衣在外头,在堂屋角落找到王晓娟挑水用的扁担麻绳和称,就出了门。 被尿憋醒的李建军不想跑那么远去公厕,他还想再睡半小时回笼觉,鬼鬼祟祟站在大门口,李曼君哗啦一开门,把他吓得啊的大叫一声。 李曼君忙撇开眼,并没有看见什么辣眼睛的场面,等身后窸窸窣窣过了一阵,叮嘱道: “我出门办点事,今天中午不回家吃饭,你跟爸妈说一声。” “哦!”李建军应了,等李曼君走远,才突然想起来问:“姐你办什么事啊?” 回应他的是清晨冷风,夹杂着一股不可言喻的臊味儿。 少年人似乎又想起了刚刚尴尬的一幕,红着脸恼羞成怒踹了门框一脚,冲进院子里,欲盖弥彰般舀一瓢水冲了一下,这才回房。 唉,家里要是有个卫生间就好了...... wap. /105/105127/27322557.html 010 分账 六点半不到,李曼君提前抵达汽车站牌,随手买了三人份的馒头和豆浆。 这时豆浆没包装,李曼君带的水壶里全是豆浆。 刘燕姐弟两准时抵达,准备下乡的班车师傅惊奇的看着这三个年轻人,“你们够早的啊,下乡干什么去?” 刘成手上挎着昨晚姐弟两一起熬好的花生糖稀稀,近三十斤有点沉,把篮子放在汽车水箱盖上,等汽车走起来,这里发热,有点硬的糖就软了。 把东西放下,笑着回:“收破烂。” 司机师傅觉得这可真稀奇,“我还头一次见到年轻人搞这个的。” 李曼君和刘燕找了个坐位坐下,扁担和绳子袋子都绑好搁在汽车过道旁,免得当着其他乘客的路。 “师傅什么时候走啊?”李曼君一边问,一边掏出买好的馒头分给刘燕姐弟两。 早上根本没人下乡去,司机走这么早,是为了下乡去把人拉上镇里来,笑着答:“这就走了。” 汽车发动,出到镇子外,接上了押车的女售票员,也就是司机老婆,便一路往乡里开去。 李曼君三人分着喝完了豆浆,吃好早餐,坐了二十分钟的车,就下到第一个村子里。 只有大的村子旁才通车,住在这些村里的人也比较富裕,牙膏用的人多,牙膏皮收上来不少。 李曼君三人分工合作,刘燕姐弟两负责用糖来兑换牙膏皮和鸡毛鸭毛,李曼君负责称其他废旧。 很少有人下到乡下来收破烂,村民们积攒的那些破铜烂铁和废旧纸壳酒瓶子,一下子就有了销处,李曼君的生意开展得比预想中顺利。 废旧加起来挺沉,看着被刘成轻松挑在肩上的废旧,刘燕满意的跟李曼君挤眼睛,得亏带上了这个壮劳力。 主要还是想找老货,李曼君逢人就问:“大爷大妈你们家有没有什么老物件,上了年头那些,四五十年一百两百年的?” 大妈们笑着说:“这可多了去了,我家的鼎罐罐从我婆婆那辈就在用了,七八十年的老物件了,你们也要?” 李曼君当然不是要这些煮饭的老物件,绞了几根糖稀稀递给大爷大妈们吃着甜嘴。 “大爷大妈你们见识广人脉多,要是有谁家想卖老物件或者有老物件的,劳烦帮忙多注意注意。” “那好说。”大爷大妈们乐呵呵应下了。 都是老一辈苦过来的人,节省了一辈子,最多舍得给孙辈买点零食哄孩子,平时不舍得吃,倒是托了李曼君三人的福,尝了几口甜滋滋的糖。 刘燕发现,自己这个小伙伴比自己机灵太多,这些小惠的事情不花费什么本钱也不费什么功夫,怎么她就从来没想到过呢? 一整天下来走了四个大村子,牙膏皮基本都收光了,鸡毛鸭毛也收上来二十多斤,后面半道上遇到一个来晚的同行,看着李曼君几人身上飘出来的鸭毛味儿,气得骂他们抢了他的生意。 这时候,刘成往两个姐姐跟前一站,那满身无处发泄的青春暴躁气息,加上高大的身形,口气很冲,“你想欺负谁啊!” 那同行只得气哼哼的走了,“你们这些年轻人,迟早遭报应!” 刘成眼睛一瞪,追出去两步,“你再说一遍!” 那人一激灵,跑得比兔子还快。 刘成嘁了一声,转头回到两个姐姐身前,拍胸脯保证: “我一个能打五个他那样的,咱收咱的,谁也不用怕,我保护你们俩!” 李曼君和刘燕对视一眼,噗嗤笑了。 “你们笑什么?”刘成莫名觉得不好意思。 李曼君冲年轻人竖起大拇指,“你很棒,有你在,我和你姐就安心多了。” 刘成只知道不好意思的嘿嘿傻笑,刘燕打了下他后脑勺,笑骂了声呆子。 二十斤糖稀稀全部换光光,还收了不少破铜烂铁啤酒瓶废纸壳,今天战绩斐然。 坐车返回镇上的时候,司机师傅都喊着要他们加一个人的车票钱,不然不给拉这么多破烂。 李曼君觉得也合理,这年头发货车也得给钱,何况还把汽车车顶占了一大半,引得其他带了货的乘客抱怨。 李曼君爽快加了一个人的车费钱,司机师傅这才满意。 下车时,付了四个人的车票,共两块,加上之前下乡的票钱一块五,今天光车费都用了三块五。 但三人都觉得这一趟值了。 东西卸下,满满一大堆东西,直接拉到收费站。 老板还记得李曼君,见她今天就拉来一大堆废旧,惊讶了好一会儿。 “你们下乡了?这可是个辛苦活,这么大一堆带回来挺难的吧?”老板娘一边翻看一边啧啧感慨。 废铁三十五斤、废铜十斤、纸壳三十斤、汽水酒瓶子三十八个,鸡毛十斤,鸭毛十五斤,后头这两样压满了布袋子,鼓囊囊的。 硬货李曼君用82.4元收的,里面她自己的本钱是81块,刘燕那借了一块四。 软货的鸡毛鸭毛,则是用糖稀稀换的,二两鸭毛鸡毛换一两糖稀稀,大人小孩都觉得赚了。 废旧站老板夫妻俩用草稿纸算了两遍账,共是186块整。 李曼君点点头,“对,是这么多。” 老板娘一边看着她唏嘘一边数钱递给她,“下次有的话再送我这来。” 这小姑娘的废旧打包得非常好,她基本踩一踩就能捆包,比那些大爷大妈送来的杂乱一堆省事多了。 李曼君笑着应好,朝站在对面巷子口,已经迫不及待的刘燕姐弟走去。 刘燕拿出一把零钱递给李曼君,“咱们这次牙膏皮卖了三十八块五。” “我这边186,加起来是224块5毛,咱们先把成本和车票钱拿掉。” 李曼君把本钱103块5拿出来,余下121块。 “怎么分?”李曼君问两人,姐弟两说听她的。 “本钱是曼君姐出的,我和我姐就是打个下手,随便给点工钱就行了。”刘成真诚的说。 刘燕点点头表示赞同。 李曼君想了想,自己拿五,剩下五成姐弟两一人一半。 她把想法说出来,两人都表示没意见,一人分到三十块两毛五,这比熟练工在工地干一天小工还多。 重点是活还没工地上的一半重。 wap. /105/105127/27626255.html 011 保管迷死他 三人又去百货店买了二十斤糖,第二天换了几个村继续如法炮制,收获不如前一天,但也有一百零五的纯收益。 三人按照旧例分账,李曼君兜里的钱终于涨到212块,除去王晓娟那张一百块,她自己剩下的还有112块。 摸着兜里厚厚的零钱,李曼君觉得这两天的辛苦值了。 她连着两天忙得早晚不见人影,晚上一身臭汗回到家,对上王晓娟冒火光的双眼,才猛然想起被抛到脑后的‘相亲大事’。 赚钱太上瘾,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我去烧水洗个澡。”抢在母亲王晓娟开口之前,李曼君冲进厨房,点火热水,让自己看起来很忙。 王晓娟站在院中愕然许久,她算是发现了,这几天李曼君好像变了个人似的,居然不老实了。 “这两天你干嘛去了?我咋听人说看见你和刘燕姐弟两个在乡下转悠,好像是那什么,捡破烂?” 王晓娟疑惑来到厨房门口追问,好好一个大姑娘干什么不好去捡破烂?这不是丢死人了! 她既然问了,李曼君也不打算隐瞒了,把水壶搁在灶台上,叉腰回:“对,我去捡破烂了。” “姐你真去了?”李丽君搬着饭碗走过来,满眼不可置信。 李建军把剩下的肉菜端过来。 “饭在电饭锅里温着,姐你先吃点。”李建军关心催促。 李曼君冲弟弟笑了笑,接过菜碗,直接盛饭吃起来。 李丽君凑上前,惊讶问:“大姐你真的收破烂啊!” 李曼君一边扒饭一边点头,忙了一天她肚皮早饿扁了,几大口就吃了一碗饭,又盛了一碗。 李丽君呆滞的望着她这恶狼扑食的模样,艰难咽下嘴里含着的饭,忙去给她倒了一杯水。 李曼君喝完水,又扒完一碗饭,才对众人说:“我是认真的,妈,我觉得捡破烂挺好的。” 王晓娟这会儿已经回过神来,看着李曼君那张布满汗渍的狼狈脸蛋,皱眉问:“你哪里来的本钱?” “我给你那一百块呢?” 李丽君一听这话,立马不干了,“妈你给我姐一百块干什么?” 王晓娟不搭理她,只问李曼君衣服到底买没买。 李曼君说没买,王晓娟顿时就火了,但就在巴掌落下来的前一刻,李曼君把蓝票子塞进了她怀里。 “明天相亲你穿什么?你别告诉我你就打算穿这身去!”王晓娟气不打一处来,捡破烂,这是什么正经工作? 李丽君和李建军惊讶的问:“大姐要相亲?” 他们怎么都不知道! 李曼君看向李丽君,“你那身白色连衣裙借我一天行吗?” 李丽君答应得爽快,她姐穿当然行啊,可重点是,姐夫是谁啊? 李丽君和李建军围着李曼君问她要跟谁相亲。 “帅不帅?有我家乖乖虎那么帅吗?”李丽君只关心颜值,她可不想要个又矮又挫的姐夫。 李建军发愁了,小伙子还没做好姐姐要嫁到别人家的心理准备,李丽君问一句他就损一句,“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曼君乐了:“八字还没一撇呢,见了才知道。” 被姐弟两这么一打岔,王晓娟暂时忘了闺女捡破烂这茬,把蓝票子收起来,重新拿了一张二十块的给李曼君做车费。 叮嘱她:“明天好好打扮打扮,丽君你不是刚买一双胶凉鞋?拿给你姐穿一天。” 李丽君有点不乐意,那连衣裙她是穿过几次了所以没觉得有什么,但这双罗马款胶凉鞋她还没穿出门过呢。 不过白裙子得有鞋配才好看,唉,“行吧行吧,回头姐你可得多给我买些好吃的,我还要橘子味的汽水。” 李曼君笑着应下,拍拍弟弟妹妹的肩膀,提起热水进卧室擦澡去了。 王晓娟觉得又省下一笔钱,倒也没再数落李曼君。 不过,捡破烂这事绝对不成,几分几毛的破烂能赚什么钱,看起来又脏又累,不是女孩子该干的工作。 夜里,夫妻两躺在床上,王晓娟把李大为推起来,“你闺女说她想干收破烂的活,你可不许答应,知道吗?” 李大为今天下乡做了一天的超生工作,跟那些婆婆妈妈吵得心力交瘁,这会儿困得要死,敷衍应,“知道了,回头我说她。” 王晓娟这才熄灯睡觉。 “姐,你就这么穿,保管迷死他!” 一大早,侧卧里就传来李丽君得意的声音。 李曼君看着镜子里身姿妙曼,一身白裙的清纯美女,跺了跺脚上有些紧的罗马胶凉鞋,拨了拨半披肩的头发,还算满意。 不过唇色有点淡,显得没有气色,要是有一只豆沙色口红就完美了。 刚想着,李丽君神神秘秘从枕头底下拿了个什么东西过来,让李曼君闭上眼睛。 “你要干嘛?”记忆中李丽君可没少恶作剧,李曼君怀疑的质问几乎是下意识的。 李丽君娇嗔道:“你别管,闭上眼睛嘛~” 李曼君警告她别整自己,这才眯着眼睛闭上。 唇上一凉,有什么东西在上面浅浅描绘,涂完润润的。 李曼君睁开眼,李丽君得意的让开,把镜子露出来,“当当当!” “好看吧?我新买的。”李丽君压低声音小声说。 李曼君看着唇上淡淡的粉红色,是变色润唇膏。 镜子里的人浅浅弯起嘴角,温婉动人,双眸清亮,里头含着与她柔美外表截然不同的刚毅。 李丽君有一瞬的晃神,说不出来哪里变了,但就是感觉她姐变得比从前漂亮了一百倍。 今日周六,不用去上课,一家大小全都在。 吴阿姨敲门走进来问,“曼君好了吗?” 李丽君牵着李曼君走出来,见到众人惊艳的目光,嘚瑟说:“我姐漂亮吧!” 李建军两眼放光,“大姐,你这样穿太好看了,以后你也这样穿吧,比海报上的女明星都漂亮。” 吴阿姨都看得楞了一小会,回过神来,由衷夸赞是个漂亮大姑娘。 “说话注意点啊,虽然咱们女孩要矜持,但也不能太矜持让人猜不透你的心思,听见没?” 王晓娟站在汽车车窗下面叮嘱,有点发愁了,她真怕那个无父无母无单位的赵勇看上自家这么好的姑娘。 吴阿姨好笑道:“你放心吧,还有我在呢,我会替咱闺女把关的。” 王晓娟这才放心一点点。 wap. /105/105127/27626257.html 012 赵勇 载满农副产品的客车朝榕城驶去,先是在石楠镇外的沙土路上晃晃悠悠半小时,之后才驶上平整的水泥马路。 客车上热闹得很,吴阿姨谁都认识,各个都跟她招呼,问吴阿姨这是谁家闺女,水灵灵的,有没有男朋友之类。 吴阿姨那张嘴一个人应付七八个人也有条不紊,说还没有呢,让有俊后生就介绍介绍。 有人问她们两人进城干什么,吴阿姨就说李曼君陪她去看望她城里的小阿姨,半句不提相亲的事。 就算事后不成,也不耽误李曼君谈下一个。 李曼君就负责微笑,笑累了,半路上还眯了一觉。 吴阿姨推了推她,“曼君醒了,到了。” 李曼君睁开眼,榕城客运站已经到了,拿起随身带的小布包跟吴阿姨一起下车。 榕城此时的客运站比起后世差远了,售票大厅乱糟糟,上车点也是人挤人,大家扛着大包小包,有的外出打工,有的到榕城来打工。 这时候车站治安也差,吴阿姨一路叮嘱李曼君看好自己的包,提防小偷。 李曼君曾见过高楼林立的榕城,现在放眼望去,一片低矮住房,更远的地方,还有几个工地正待开发。 两人顺着人流挤出客运站,一栋欧式复古高楼当先映入眼帘,这里是榕城从前最高的一座楼,十二层电梯房,是榕城最高档的外国大饭店。 这时候开私家车的人都很少,饭店门口就停了两辆黑色大皇冠。 衣着笔挺的司机下车开门,老板腰里挂着一个哔哔机,手里拿着黑色砖头一样的大哥大走下车,胸前衬衣挂个蛤蟆镜,门童一看就知道是大佬,热情上前迎接。 老板大方,随手给出小费就是一百元。 九零年大陆还没有几个大哥大的踪影,时下最流行的是传呼机,也叫bb机,你想找人,传呼台就帮你传达,给对方发信息,有点类似短信,但没有短信这么方便。 吴阿姨没见过大哥大,好笑的吐槽,“那大佬怎么拿着这么大一块砖?” 李曼君笑笑,说不知道。 心里猜测那个大佬不是港商就是台商大佬,恐怕还是重量级的。 不过这与她一个小市民没有关系,两人在客运站前打到了‘慢慢游’,就是那种用三轮摩托车改造的蓬蓬车,因为速度慢,跑起来一晃一晃的,老百姓给取了个慢慢游的别称。 这种车比出租车便宜,李曼君童年时期的那个时候,大城市里几乎已经没有了,小县城里到了两千年后也逐渐消声灭迹。 倒是后来各地搞开发旅游,这才又把这种蓬蓬车弄出来作为当地的特色出行交通工具,吸引了不少外地游客。 再次坐上蓬蓬车,李曼君都有点恍惚,分不清楚眼前这是梦还是现实。 过了一会儿,车停了,吴阿姨叫她下车,这才回过神来,自己真的穿回了九零年! 并且,她还要去跟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相亲。 真够魔幻的。 “你别紧张,一会儿我们先见一见,你们年轻人自己聊一聊,觉得合适咱们再继续。”怕李曼君紧张,吴阿姨安慰道。 李曼君微笑点点头,“没事,我不紧张。” 吴阿姨哦了一声,捏了捏冒汗的手心,她自己倒是紧张起来了。 不过牵线搭桥的事做了也不是第一回,很快吴阿姨就调整好了心态,指着前边一家理发店说,“我小阿姨自己开了个理发店,我们约在理发店见。” 李曼君还是淡定的嗯,眼睛往理发店那边瞟去,店里有两个客人正在做头发,玻璃门边的小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看起来有点像是她要见的相亲对象。 赵勇半小时前就到邻居婆婆家的理发店里坐着了,巧婆婆还给他免费吹了个造型,说收拾帅气点,一会儿人家姑娘见了也满意。 忙完他的造型又忙着叮嘱了各种事情,什么一会儿见了人家记得多笑笑,打招呼也要热情些,总之,看起来比他这个正主还要积极。 赵勇哭笑不得,但也知道婆婆是一片好心,由着她老人家折腾,全都应下来了。 两人弄到九点的样子,店里来客人了,巧婆婆这才放下他去给客人做头发。 赵勇就在客人休息的小沙发上坐等着,不大的玫红单人沙发容下身材高大的他,娇小得有些可怜。 等待的时间里,赵勇一会儿看看墙上的挂钟,一会儿瞄瞄玻璃门外,看看人来了没有。 这次九点半了,他又往玻璃窗外看了一眼,远远就看见两个人朝这边走过来。 一个是中年妇女,手里挎着一个布包,一边指着理发店这边一边跟身旁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说着什么。 赵勇心头一紧,这不会就是今天过来相亲的对象吧? 原本他只想应付应付,不浪费巧婆婆的一片关心,可眼看着那道白色的倩丽身影越走越近,赵勇忽然觉得屁股下头的玫红沙发有点发烫,连带着脸都有点烧。 “......巧婆婆!”赵勇低沉的嗓音里透出一丝无助。 正给客人上药水的巧婆转头看过来,发现赵勇那古怪的神情,心里有数了,探头朝外望去,两个人踩着阶梯走了上来,可不就是她大侄女! “小姨,忙着呢,生意好啊!”吴阿姨笑着问好。 巧婆眼神飞快的把那白裙子姑娘一扫,哎哎应着,叫赵勇,“小勇,快给你姨和人家姑娘倒杯水来!” “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多睡会儿再来也不急啊,这会儿就到了,七点不到就得起吧,小姑娘真勤快。”巧婆手里腾不开,招呼两人坐。 赵勇把小沙发让开,又拿了一张凳子过来,转头去接了两杯水,高大的身影在小小的理发店内走来走去,存在感十分强烈。 “喝水。”他把水杯递给李曼君,指了指她身后的小沙发,礼貌微笑,“请坐。” 李曼君浅笑着点点头,左手压住后裙摆,缓缓坐下,这才伸手来接水杯,“谢谢。” 沙发里还有烘热的余温,李曼君一坐下就感觉到了,不习惯的挪了挪。 抬头一看面前的赵勇,和相片上木楞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他上身穿白底蓝色竖条纹的翻领衬衫,下身是一条复古蓝牛仔裤,脚上穿着休闲款皮鞋,头发特意梳理过,脸上清清爽爽,没有留下一根胡茬。 衣着年轻时尚,身材比照片看起来还要高一些,一米八五左右的样子,会给人带来一种压迫感。 尤其是眼睛,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对上她的目光,隔了两秒才挪开。 可能是店里太狭窄,李曼君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有点热,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竟然是温的。 转头去看吴阿姨,她的好像也是温的。 wap. /105/105127/27782817.html 013 她不一定看得上我 赵勇站在门边,送完水背过身去时,暗暗吐了一口热气。 端午这几天气温都有点高,身上的长袖衬衫有点闷,赵勇解开衬衫袖口上的扣子,把衣袖往手臂上撩了小一节,露出半条肌肉紧实的麦色小臂。 总算凉快一点,赵勇也松了一口气,微侧着身,佯装漫不经心的看着玻璃门上映出来的李曼君。 贴身裁剪的白色连衣裙包裹着姣好的身材,细腰上系一条黑金色小皮扣,中和了白裙的纤柔,多了几分立挺优雅。 黑色长发一半用皮筋束起,一半披散在纤薄的背上,阳光透过玻璃洒落到她发梢上,透着绸缎一半的光泽。 脸颊旁的调皮碎发在微风中轻荡,女主人抬起手指,将它别在耳后,转头看了过来。 阳光遮盖住了脸上细小的毛孔,也遮盖了一切瑕疵,线条饱满流畅的脸庞在光中像是白玉一样完美无瑕。 赵勇喉结滚动,眼睛无法从她身上挪开,试探问:“还要水吗?” 话问出,听见自己暗哑的嗓音,轻咳两声清了清莫名干哑的嗓子,赵勇觉得,自己得先喝口水。 于是,不等李曼君做出回答,对她说声:“我去给你买汽水。”转身大步冲下门前两级台阶,进了隔壁的小卖部。 李曼君嘴角弯了起来,视线落在小卖部门口,看着赵勇掀开冰箱时手背上凸起的青筋,粗壮的手臂很有力量,但和他今天这身时尚斯文的打扮不太搭配。 直到手的主人付完钱要转身回来,才收回目光。 吴阿姨和巧婆婆暧昧笑着交换了一个眼神,今天这两个年轻人,看对眼了。 至少巧婆婆可以肯定,小勇这臭小子是对人家姑娘上心了,平时她可没见这小子有今天这么殷勤过。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橘子味汽水冰冰凉凉的,赵勇挨个把四瓶汽水撬开,插上吸管,第一瓶递给李曼君。 “天热,还是喝点冰的舒服。”语气是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声。 巧婆婆调侃,“小勇你今天早上早餐没吃吗?说话声音怎么这么小了?” 赵勇先看了李曼君一眼,见她听了这话笑盈盈的,尴尬的冲巧婆婆那瞪了一眼。 忙回头对她解释,“我吃过了,我平时说话也不大声。” 李曼君嗯的点点头,低头嘬饮料,第一口就是童年的味道。 赵勇暗松一口气,嗓子干得不得了,迫不及待拿起汽水咕咕干了大半瓶。 汽水涌上喉,捂着嘴憋着打了个嗝,抬眼就看见李曼君正看着自己,耳尖瞬间染红。 小小的理发店内气氛有点微妙,巧婆婆和吴阿姨一起问自己的饮料呢,赵勇回过神来把给两人准备的汽水递上,气氛这才重新流动起来。 吴阿姨喝一口汽水,舒服的轻叹一声,笑问:“曼君啊,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赵勇,小伙子挺不错吧?” 李曼君看了眼站在面前这个耳尖通红,面上镇定,实则高度关注自己回答的男人,轻点了点头,“挺好的。” 挺好的......赵勇嘴角刚翘起来一点点,猛的又收了回去,那是好还是不好? 还是说只觉得有一点点好,但还不够满意? 赵勇看向已经给客人上好药水正在洗手的巧婆婆,您不说点什么吗? 巧婆婆没忍住笑了起来,这会儿知道来叫我了?先前是谁不上心,什么都说随便无所谓来的? 不过看年轻人着急的样子,巧婆婆也不想让他错过这么个好姑娘,拿着汽水瓶一边喝一边走上前来说: “曼君啊,眼看着要到中午了,我这店里中午的时候人最多,地方小,不方便坐,要不我让小勇带你去餐厅里坐一坐,吃点东西再让小勇带你去公园逛逛,你们年轻人自己谈你们的,你看怎么样?” 吴阿姨帮腔,“是啊是啊,光在这店里坐着有什么意思,年轻人嘛,多出去逛逛,我就不去了,留在店里帮我小阿姨招呼客人,你们自己玩你们的,别耽误了下午回去的班车就行。” 两个年轻人看看对方,赵勇主动说:“步行街那边有一家餐厅,听说里面的炒饭很好吃。” 话出口,就被巧婆婆推开,“吃什么炒饭!十字街那边不是有家西餐厅吗?吃吃牛排喝喝咖啡呀。” 赵勇识趣闭嘴。 吴阿姨把李曼君拉起来,把她的随身包递给赵勇拿着,把两个人推出了店门,“去吧去吧,你们年轻人跟我们这些大妈也聊不来。” “吴阿姨,巧婆婆,那我们中午就在外面自己解决了。”李曼君不好意思道。 姨侄俩一起叮嘱赵勇好好照顾李曼君,就进了店。 李曼君和赵勇站在大街上,伸手要自己的小布包,“我自己拿吧。” “哦,好。”赵勇把包还了回去,没有坚持要帮她拿。 兴许包里有重要物品,两人刚第一次见面,她对他不放心很正常。 李曼君笑了笑,问他怎么走。 “你想吃什么?”赵勇问。 李曼君还不饿,就说随便吃点日常的就好。 赵勇与李曼君隔着两拳的距离,并排朝步行街那边走去,领她去吃炒饭。 至于巧婆婆叮嘱的牛排和咖啡,赵勇见李曼君没兴趣的样子,没有再提起。 这也让他松了一口气,那些外国佬吃的东西,他其实也不熟练,第一次吃饭,没有人想在心仪对象面前表现不好。 等下次,下次他先提前去西餐厅试一试,再请她一起去。 这家小餐馆赵勇已经来过多次,店老板一见到他就热情的打招呼,瞥见身旁的李曼君,八卦之魂瞬间燃烧,借着赵勇单独过来点饭的空档,暧昧的撞了他一下,“你居然有女朋友了?” 赵勇摇头。 店老板懂了,“相亲对象?” “嗯,给我来两份蛋炒饭,再要一个三鲜汤。”赵勇点单。 店老板拍拍他的手臂,“这个是真不错,你好好把握,我等着今年喝你的喜酒了。” 赵勇无奈的撇了他一眼,“郑哥你别想太多,她不一定看得上我。” wap. /105/105127/28006942.html 014 不想装斯文 郑财白了他一眼,“男人就要自信点,看不上你她是不会跟你出来吃我这小餐馆的。” “快回去坐着吧,别让人久等,你等着,我把你嫂子叫出来,让她亲手给你们炒两份,你嫂子这手艺你知道的,那就一个字,绝!” 转身去叫老婆之前,郑财又调侃了一下赵勇今天这身打扮,“你刚才走过来,我第一眼差点没认出来,这身打扮不错,以后多这么打扮打扮,小姑娘一准哭死哭活都要跟着你!” 赵勇心说,我今天就这个打扮,旁边那个也不一定会哭死哭活跟着我。 真是奇了怪了,他这个头自己知道,见了他的女孩子要么不敢看他,要么就觉得害怕,躲得远远的。 今天还是第一次被年轻女孩一直盯着看,他回望过去,她也看着他,那眼神轻飘飘的,似乎不太在意,让人捉摸不透。 赵勇深吸一口气,回到座位上。 李曼君好奇问:“那个老板跟你认识吗?你们在说什么?” “是我们一栋楼的邻居郑哥。”赵勇答,“他问我,你是不是我女朋友。” 正嘬汽水吸管的李曼君挑了挑眉,“你怎么回的?” “我说还不是。”赵勇看着李曼君,想看她的反应。 然而,她只是嗯的点点头,然后就继续喝汽水,望向店外的街道。 赵勇的汽水在理发店里就喝光了,他起身去倒了两杯水回来,一杯放在李曼君右手边,一杯自己喝。 李曼君打量着外面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好奇问:“榕城里有没有古玩街一类的集市?就像是京都的潘家园那种。” 赵勇想了想,“海洋公园附近有一个小潘家园,不过基本都是骗子,卖些做旧的现代工艺品骗外地人。” “我想去转转。”李曼君提议,“要不吃完饭,我们一起去那边走走?” “如果你有别的事情要忙,那你把地址告诉我,我自己去也可以。”李曼君补充。 赵勇忙说:“我带你过去吧,那边乱,你一个女孩子不太安全。” “不耽误你的事吗?”李曼君确认。 赵勇摇头,“我今天的事就是跟你相亲。” 李曼君就笑。 “对了,吴阿姨跟你说过我的情况吗?”她觉得有些信息还是提前告知比较好。 比如她现在是无业游民的事,不管什么时代,人们对工作都挺在意的。 赵勇没想到李曼君会这么说,不过他也正好有些信息想要告诉她。 两人看了对方一眼,达成共识。 既然是相亲,那还是一开始就说清楚比较好。 “你想知道我的什么都可以问。”赵勇道。 这份主动,让李曼君对他的好感又多了一点。 李曼君先开口,“我今年20岁,家里还有一个妹妹和一个弟弟,都在上初中。” “目前无业,没有过恋爱经历,不会做饭也不喜欢炒菜,但我可以做其他家务,打打下手什么的。初中文凭,以后就业前景不高,可能不会有太稳定的工作。” “我对对象的硬性要求是在城里有稳定住房,我家不要彩礼也不用三金,结婚也不办酒,领个证请家里人简单吃顿饭就行了。” “我说完了。”李曼君吸了一大口饮料,看着赵勇。 她觉得,这个时代很少有男人能够接受老婆不会做饭炒菜,还有结婚不办酒这种想法。 赵勇低头回忆了一遍她说的信息,仔细想好,才答: “我今年25岁,父母早亡,家里也没有别的亲戚,就我一个人,我这是第一次谈对象,目前工作不稳定,但每个月我保证至少拿五百块回家,你工作找不找都看你自己,我养得起家。” “我家有房子,两室一厅四十平左右,就在巧婆婆理发店楼上,三楼。” “老城区房子有点老,结婚前我会把房子重新装一遍。” “我会做饭,有时间也会做家务,我们在一起的话,我不会让你饿着的。” 听他说到这,李曼君笑,能接受她不做饭,且会做饭的男人,很难对他没有好感。 “那你文化水平是?”李曼君几乎有点迫不及待的想听他接下来会说什么。 赵勇似乎有点尴尬,那双总是带着侵略性落在她身上的眼睛垂了下来,李曼君等了一会儿,他才说: “我文化水平很低,吴阿姨可能跟你说过,我父母去世早,所以......我小学都没读完就被迫辍学了......” “我知道……我条件很差。”除了一套政府给的小房子,一无所有。 前一刻还自信阳光的高大男人,此刻微微耷拉着肩膀,偏头看向街道,不看她。 赵勇有些烦躁的撸了撸衬衣衣袖,露出肌肉蓬勃的胳膊,又扯了扯扣得整齐的衣领,解开胸前一颗口子,露出里面的白色薄背心,宽厚的胸膛急促起伏,似乎连呼吸都有点困难。 他从没这么紧张过。 就好像是在等待宣判的罪犯,但他并没有犯过罪。 李曼君微楞,她确实有点惊讶,没有文凭,连小学文凭都没有,这出乎了她的预料。 可从这一上午的相处中,她能感觉得到,他并不像是一个没读过书的人,他很有礼貌,一举一动都很收敛,从不让她感觉到被冒犯。 至少对着她是这样的。 可说完全不介意吗?她此刻的不知如何回应,就是她内心对这件事最诚实的反应。 李曼君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打破这焦灼的气氛,老板娘上菜了。 两碗炒饭,一碗是小份装,一碗是加大量,还有一道三鲜汤,简简单单,清清爽爽,很能激起食欲。 “小妹第一次来吧,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赵勇每次来,都要吃加大份的,他那大胃口,你可别被吓到。” 张慧梅热情招呼李曼君,背地里轻推了推赵勇厚实的肩膀,提醒他把衣领扣好,这像个什么样子,二流子吗? 却不知,赵勇已经有点自暴自弃了,这身衣服过于斯文,和他气场不和。 反正现在该交的底都交了,他做自己还不行吗? 他不想装斯文,装有文化,装有修养,哄骗这个女孩。 张慧梅眼睛在李曼君跟张勇身上来回瞟了两眼,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哪里谈得不愉快了。 明明她刚刚在后厨还见这两人有说有笑的。 “先吃饭吧,吃完去你刚刚说的那个小潘家园。”李曼君抽出筷子,握着筷子中间,递给他一双。 赵勇惊喜的转过头来,忙接下筷子,原地满血复活。 wap. /105/105127/28006943.html 015 有也不值钱 赵勇的饭量和他的体型成正比,加大份炒饭吃得很快,几乎没嚼两口就咽下去,一粒不剩。 是真的一粒米都没剩下,期间不小心掉了一撮米饭在桌面上,他很自然的捡起来就丢进了嘴里。 反应过来时,有点不好意思的对李曼君解释,“小时候饿怕了,养成了这种习惯,下次我注意,你介意吗?” 李曼君摇摇头,“怎么会,节约粮食人人有责。” 不过她好像吃不完了。 老板娘手艺确实不错,这份炒饭是李曼君有史以来吃得最香的一份炒饭,但老板娘太厚道,量大得她吃不完。 现在还不到上午十一点,她来的时候已经吃过早餐,其实不太饿。 如果是正常饭点,她能把面前这盘炒饭炫光,再来两大碗三鲜汤! 可节约粮食的话已经说出口,李曼君马上就知道了什么叫做拿起秤砣砸自己的脚。 赵勇注意到,疑惑问:“你吃饱了吗?” 李曼君不想为难自己,刚点头,赵勇就把她面前的盘子端了过去,剩下大半碗炒饭掉进他自己的盘子里,几大口就吃完了。 “不浪费嘛,你说的。”他笑起来的样子,有点帅气。 李曼君被这笑容晃了一下,担心问:“你没吃撑吧?” 赵勇摆手,又问她还要不要喝点汤,确定李曼君是真的吃饱了,掏出钱包起身去结账。 两个人这一顿午饭,不到十块钱,张慧梅找零三块,赵勇出门打了个的士,两人直接坐到目的地海洋公园。 太阳更大了,中午的空气燥热起来,李曼君不经意一回头,发现赵勇身上掖在牛仔裤里的蓝条纹衬衫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抽了出来,扣子解开,已然变成了开衫。 “你热不热?”他问李曼君,浓眉大眼直直望着她,他刚刚看旁边的时髦女郎们都撑着一把精致的小伞。 李曼君摇摇头,她还行,前两天下乡比今天还热,刘燕姐弟两热得满头大汗,她倒是还好,天生耐热。 海洋公园人太多,今天又是周末,孩子满地跑,大人紧跟着在后头气喘吁吁的追,一个孩子朝着李曼君直直撞过来,赵勇忙拉着她的胳膊让到一旁。 两人挨得极近,赵勇高大的身躯就在背后,隔着一层薄薄的背心布料,滚烫的胸膛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沾染上他的气息。 “小家伙,你差点撞到阿姨了。”赵勇微皱着眉头冲那五六岁大的小孩警告道。 小孩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觉身前这个大人像是一头怪兽,吓得一愣,圆溜溜的眼睛里蓄上水雾。 随后赶来的家长忙对李曼君说对不起,又询问她有没有事。 李曼君摇摇头,家长态度尚可,没必要计较。 好笑的看了眼被小孩当怪兽的赵勇,从他身前走开,继续朝前。 跟在身后的赵勇又冲那家长温和的说了一声看好小孩子,别让他们乱跑乱撞,这才略有些遗憾的摸摸胸前似乎还有残留的温热,两大步追上李曼君,嘴角轻咧。 人流越来越多,赵勇微微张开手,借着自己高大的身躯将李曼君牢牢护在身前,两人身体之间保持着一拳距离,不至于贴得太近。 等走过人流最多的入口来到小潘家园内后,周围的行人变少,赵勇这才跟李曼君并排走。 她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这看看那看看,心思已经全然不再他身上。 赵勇却觉得周围的东西都没她看好,他有点看不够。 黑发飘来一股淡淡的洗发水花香味儿,是茉莉花的味道。 李曼君走过一家又一家自称古董店的工艺品店铺,又逛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摊子,拒绝了八家老板热情邀请观看唐明皇和杨贵妃画卷的邀请,终于逛到一家看起来比较靠谱的小当铺。 说是当铺,其实叫做杂货铺更靠谱,门口招牌上写着古董鉴定、回收旧金名表的业务。 门前则摆了一张桌子,铺上黑色的布,上头稀稀拉拉一把古钱币。 李曼君在桌前站了一会儿,坐在店里柜台后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打着一把草编蒲扇说,“十块一枚,都是明清古币,具有很高的收藏价值。” 其他店铺摊贩古币都卖五十块一枚,这是李曼君一路走最常听见的价格,估计就是所谓的公认价了。 赵勇见李曼君很有兴趣的样子,又听这个价格比刚才那些乱要价的便宜这么多,动了心思,“你喜欢吗?” 李曼君摇头,让他别买,老板嘁了一声,一副自讨没趣的模样,重新坐回店内的竹椅上,拿起报纸准备看。 这么快就放弃了客户,李曼君还是第一次见,和之前见过的那些老板完全不同。 他底气很足,但又带着一股蔑视天下的感觉,不屑于同她们这些不懂行的人多谈。 李曼君凭借着从前十年的工作经验判断,这人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 她好奇的问:“别家都卖五十块,你们家怎么只卖十块?这古币是真的还是假的?” 如果是之前那些店主,就很热衷于跟她‘科普’,并教她如何辨别古币。 但面前这个,报纸放下,扭头目光不善的撇了她一眼,中气十足的喝道: “我万荣明童叟无欺!从不欺骗!” 李曼君一句不懂行的质问,直接把人惹毛了。 赵勇看出来了,李曼君就是故意的。 至于目的...... “你手里有老货要出手吗?”被那家当铺老板骂走后,两人离开小潘家园来到海洋馆,赵勇买了两张票,请李曼君看海豚。 李曼君诧异问:“你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赵勇说:“前两年我也有个朋友干这个,后来出国去了。他说我们这个地方出过几件国宝,但后来就没什么声气了,现在流转在市面上的,都是些有年头但没收藏价值的老物件。” 简而言之,就是有也不值钱。 但几百几千的,也还是有赚头,只是没有新闻上说的几十万几百万那么夸张。 “要我帮你吗?我那个朋友应该有门路。”赵勇站在李曼君身后,一群被父母架在脖子上想往前看海豚表演的小孩全部被他挡在了后面。 wap. /105/105127/28082809.html 016 房子留结婚 榕城海洋馆里刚来了两头海豚,这种动物表演很新鲜,来看的人特别多。 场馆内本来有座位,但前面的人一激动站起来,后头就全站起来了。 李曼君这个视角还不错,看着海豚从水中跃起,顶起了皮球,拍手叫了声好,才回头笑答:“不用,我自己可以。” 被拒绝了。赵勇悻悻的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往前靠近一点点,看着李曼君被海豚表演吸引的兴奋神采,狐疑的瞥了眼水那边的表演,这好看吗? 孩子们看得挺高兴,她也看得很高兴,那应该是还行。 “下次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来看一次吧。”赵勇试探问。 表演结束,两人顺着人流退场,离开海洋馆出到广场上,李曼君才有机会转身,“行啊。” 她觉得和赵勇待在一块感觉还不错,话不多,但心思很细腻,方方面面都有照顾到。 得到她的回应,赵勇偏头看天看地,忍不住想笑,又不想让她看出来,憋得有点辛苦。 时间不早,得回去了。 两人又打了个的士回巧婆婆的理发店,这次下车时,赵勇下意识掏钱包,李曼君已经抢先付了车费。 “今天都是你招待我,我只付个车费你不会觉得我过分吧?”李曼君开玩笑的口吻。 赵勇忙说怎么会,默默收好了钱包。看向李曼君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欣赏。 下午三点多了,四点的汽车回石楠镇,吴阿姨早在店门口等得心焦,见两人回来了,同巧婆婆打了声招呼就准备和李曼君一起回去。 赵勇要来送,李曼君招手打了一个慢慢游,让吴阿姨坐上去,冲赵勇挥了挥手,“不用送了,慢慢游坐不下你了。” 三轮摩托车的空间,后面坐两个人最多能挤个小孩,但赵勇那体格,肯定是挤不下的。 赵勇只能微笑目送,眼看着慢慢游走出街口,突然想起什么,疾步追上前去,刚好前边红灯,慢慢游司机停了下来。 李曼君察觉到后头飞奔过来的人影,探头望出去,就听见赵勇边跑边大声问: “李曼君你看上我了没!” 吴阿姨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年轻人就是花样多。” 转头看李曼君,她像是愣住了,又像是在思考,吴阿姨都等不急,轻轻推了推她肩膀,“你快说。” 她觉得肯定是看上了,果不然,李曼君也笑了。 只是没等她想好如何开口,绿灯一亮,司机一脚油门轰出去,人就这么走了。 其实她还有机会大声给他一个回答,但真没赵勇这么豁得出去,当街大喊。 两人一个坐在车上,一个站在马路边,遥遥相望,直至再也看不见对方。 赵勇懊恼的猛捶了下电线杆,拳头吃痛嗷一声叫出来,才发觉自己干了件傻事,烦躁的甩甩手,又去抓头发,好好的发型抓成鸡窝,气自己怎么不早点问。 现在好了,联系方式也没来得及留下,人家万一要是看上了,又怎么告诉他! 越想就越难受,一口闷气憋在心口散不开,赵勇起身靠在垃圾桶旁的道路栏杆上,伸手摸进裤兜,掏出一包烟,打开合盖,用嘴吊出一根,打火机点上。 深深吸了一口,回味两秒,缓缓吐出一缕清香的白烟,压抑了一天的躁动,终于平复下来。 袅袅烟雾里,不断闪过女孩沾染着茉莉花香气的黑发、阳光下柔美的侧脸、纤细的腰肢和饱满的...... 赵勇又吸了一口烟,迷离的眼神定了定,恢复清明,想起她挥手扇开路人吹出来的烟味儿时不喜的皱眉,心一狠,猛吸了一口,掐掉了手中香烟,扔进垃圾桶! 上衣口袋里的哔哔机响了起来,赵勇差点被自己气死,他怎么能忘了给她看他的哔哔机呢。 兴许能弥补一下学历上的空缺,让她知道,他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他可以养活得了她,养活得了一个家。 还有,赵勇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李曼君不会以为他连字都不认识吧?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狠狠一抓头发,“烦死了!” 路边的男人踹了一脚垃圾桶,眼看垃圾桶不堪重负转着圈要倒下,又忙把它扶正,打开哔哔机,朝旁边的报亭走去。 拨通电话,对面传来小关的声音,“勇哥,房子有买主了,对方出六万八,这已经是咱们问到的最高的价格了,还答应了现金现付,勇哥我看够可以了,卖吧。” “我不卖了。”赵勇大拇指摩擦着中指,这烟一时半会有点难戒掉。 小关怀疑自己听错,“勇哥你说什么?” 赵勇重复,“你跟那人说房子我不卖了,留着结婚用。” 小关不敢置信:“这淘金的生意人家好不容易才答应同意分咱们一口,那可是金子啊,随便淘上来一块那就是好几千,你要是不干了,那采金船怎么办?订金都交了,人家也不给咱退啊!” 小关急得上火,他们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好不容有了点积蓄能干点大生意,勇哥怎么能说不干就不干了? “不干这个,咱们还能干什么?继续搞货运扛大包吗?”小关想想从前的苦日子,就直摇头,浑身都抗拒。 淘金多好啊,买好淘金船,请人帮忙淘,他们只管坐着数钱就是了。 而且现在榕城那几条江就这么点位置,好不容易人家船老大才同意让他们一截,花出去的人情钱都七八千了。 “你对象都没有结的哪门子婚!”小关觉得要找理由也不带这样的,你起码要给个靠谱的吧? “你怎么知道我没对象?”老子今天就谈对象了。 赵勇心意已决,不想再多说,“房子不卖了,淘金船订金想办法退,我突然觉得那船老大也不太靠谱,没准是个骗子,淘金咱们也不熟悉,先看看再说吧。” 小关跟了赵勇这么多年,知道他的脾气,说不干那就是真不干了,顿时泄了气,“那咱们接下来干什么?为了凑钱货车可都卖了。” “再看吧,你跟我也辛苦了这么多年,这几天就歇一歇吧,好好养养身体,在家陪陪你老婆孩子。” 嘱咐完,让小关帮忙再买辆二手小货车,赵勇挂断了电话。 瞅一眼电话费,四块八毛五,是真特么贵! wap. /105/105127/28209964.html 017 学历是硬伤 下午五点半,李曼君和吴阿姨回到了石楠镇。 刚走到家门口,就闻到一股粽叶的香气,进了院子一看,李丽君和父亲李大为正在包粽子,王晓娟正把煮好的第一锅粽子端出来。 “大姐你回来啦!” 挑热乎粽子吃的李建军第一个发现回来的李曼君,灿烂的笑出一口白牙,“吴阿姨,吃粽子!” “哎,好。”吴阿姨笑着接过李建军递来的粽子,没吃,抓在手里冲王晓娟暧昧一笑,两个老姐妹迅速交换一个眼神,一块进了厨房。 王晓娟煮粽子,吴阿姨就站在旁边一边剥粽叶一边小声说: “那个赵勇不错的,你是不知道,今天见我们曼君第一面就殷勤得不得了,人也大方,一口气给咱们都买了汽水,五毛一瓶呢,不便宜了。” “后头带曼君去吃饭看动物表演,也都是人家主动付钱,曼君跟我说了,他不介意她没有工作,还能把房子装修来结婚,每个月说是能给家里带五百块,我看也不比他们端铁饭碗的差哎......” 王晓娟听见五百块,嘴角扬了起来,先前还担心李曼君真看上这个孤儿,现在这么一了解,觉得也是不错的一个好后生。 五百块,比曼君她爸一个月工资还多了一倍,如果真是这样,日子也过得起来的。 “那他是干什么工作的怎么工资这么高?”王晓娟把粽子全部码好,盖上锅盖,在橱柜里拿一个小竹篮,把煮熟的粽子往里挑, “你爱吃甜的,你家那个喜欢咸的,我两样都装点,你们拿回家慢慢吃。” 眼见王晓娟抓起一大把粽子往篮子里放,吴阿姨哎呦喂的叫了一声,忙把手上粽子放下,伸手去拦,“别别别,太多了我和老王也吃不下啊,差不多拿四五个就行了。” 她这话不假,家里孩子都长大外出工作去了,也不在本镇,家里就一个一岁半大的小外孙女,根本吃不了这么多。 这天又热,家里没个冰箱什么东西都放不了两天。 王晓娟见状又无奈的把粽子倒了一点出来,咸甜各装了十个,“你放心,我包得小绝对吃得完,今天你辛苦了,就多吃两个粽子。” 吴阿姨好笑的拍了王晓娟背后一巴掌,“跟我你客气什么。”两人又在厨房里聊了起来。 院子里,李曼君刚洗完手,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就被两个弟弟妹妹叫住追问。 “怎么样,帅吗?”李丽君戏谑的把姐姐上下打量一遍,怎么没有别人说的那种娇羞呢?难道没来电吗? 李大为和李建军父子俩虽然没问,但眼睛都盯着呢。 李曼君被他们这表情逗乐,噗嗤笑出声来,急得李丽君捡了一张烂粽叶朝她扔来,“你快说啊,笑个屁!” “还不错。”李曼君脑海里露出赵勇那硬朗帅气的五官,还有高大健硕的身材,没控制住嘴角上扬。 成年人,就是要现实点,涩涩也很重要。 不过学历确实是个硬伤,以后多观察观察,沟通能顺利的话,她也没什么不满意的了。 至于家境之类的,两人半斤八两,她现在每个月连五百都拿不出来呢。 这话说起来就说不完了,李曼君躲进屋里去换衣服,避开了李丽君八卦的嘴。 李大为竖起耳朵听着厨房里的动静,吴阿姨正说到赵勇的工作,之前跟人搞货运,听她小姨说做点搬搬扛扛的力气活,偶尔给人跑跑腿之类的,人勤快力气也大,工资比一般工人高不少。 李大为顿时皱了眉头,力气工能有这么高工资?骗人的吧。 再说力气总有用完的时候,这以后干不动了怎么办? 再一听吴阿姨说小时候日子苦,穷得上不了学,李大为腾的就站了起来,“没有学历这不行的。” 王晓娟转过头来,“人家能赚钱啊,一个人顶你两个人的工资呢,没学历怕什么。” 李大为啧一声,他铁饭碗能一样嘛。 吴阿姨是很看好赵勇的,也帮着说话,“孩子肯定是个聪明的,你看他爸妈从前的学历,那够高吧?五十年代的大学生,那是多少人攀都攀不上的。” “我说不过你们,反正现在这个社会,没学历你什么也别想干。” 李大为想起自己的学历,大专文凭,就是因为没有本科,财务主任他就得让给一个刚来没两年的小年轻。 先前人家还跟他打下手,结果一转眼,升了,成他主任了。 镇长讲:“人家可是大学生,学历高啊,老李你要是不服气你也去考个学士学位过来,我一准给你安排,就算你想坐我这位置都没问题!” 李大为还能说什么,不服不行。 你说学历重要不重要。 见王晓娟那副见钱眼开的样子,李大为这粽子是包不下去了,粽叶一丢,手一洗,“大牛等我呢,我跟他回老家去。” 本来端午要回老家和老人一起过节,王晓娟不肯去,李大为也拿她没办法,打算领李建军回去。 李建军不干,“我不去,去那我上桌吃,看着婶娘堂姐她们蹲在厨房吃,我吃不下饭。” 李大为恨了他一眼,正想看李丽君,人家直接回:“我蹲着也吃不下饭。” 李曼君知道她爸要回乡下去吃晚饭,直接躲房里不出来。 从原主记忆中她已经知道老家那边有多重男轻女,她可不想去给自己找罪受。 李大为无奈一声叹息,夹着他的公文包走了,明天他还得在乡下做群众工作。 王晓娟骂他,“你今年敢不回去,让咱们一家一块儿好好过个节,回头我给你倒水洗脚都成!” 吴阿姨还没走呢,笑打了她一下,给老爷们留点面子。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闺女好好的专科生,嫁的也是城里的知识家庭,却没想到,生了个女儿,婆家连坐月子都不让在婆家坐。 想起家里的小外孙女,吴阿姨叹息一声,提着粽子家去了。 王晓娟骂归骂,但李大为没逼着她一块儿回老家给那一大家子人做饭蹲厨房,她心里还是感激的,把人叫回来,收拾了一布袋的粽子,让他拿回去,免得被人说。 wap. /105/105127/28209965.html 018 做梦 李大为就又笑了,“要不我们一块儿去呗,大牛开拖拉机等着呢,这会儿大嫂和娘应该把饭都做好了,也不用你去厨房。” “不去!”王晓娟冷笑,“我可不想晚上还得去隔壁舅婆家借住麻烦人家。” 说来好笑,李大为出了一千块重新修整的老房子,人家老太太老头连他们一间房都没留。 “我这还有两锅粽子没煮呢,我去什么去。”王晓娟挥挥手,让李大为快走,别提让她上火的事。 “你今年包这么多粽子干什么?”李大为好奇问。 王晓娟忙碌着头也没回,“你那些主任领导的,这家送点那家送点,这还不一定够呢。” 她也心疼老公天天下乡做群众工作,想走走人情把这活撇了。 李大为楞了一下,看着大热天在厨房里忙得满头大汗的妻子,眼里涌上潮意。 他这辈子,爹不疼娘不爱,兄弟姐妹关系也淡,就一个小妹逢年过节还知道发电报过来问一声。 对他最好的人,不是那些血脉相连的家人,而是妻子。 “让孩子们帮你点,我先走了啊,你也别太累了。” 冲只知道吃的李建军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动一动,李大为提着粽子和公文包走了。 夏天天黑晚,乡下吃饭也比较晚,跟着大侄儿一起坐拖拉机回去,时间还来得及。 到了那栋新建成的砖木结构大房子前,明明里头热闹得不得了,李大为却一点都感受不到回家的急迫。 见又是他一个人,老头子就不太高兴,碍于身份不好说儿媳妇什么。 老太太就没那么客气,饭桌上当着所有亲戚的面直接问: “她呢?又不来?嫌弃咱们乡下又脏又臭,她自己不也是乡下来的?大过节也不来,让老祖宗们都等着,都是当妈的人了半点事不懂!” 李大为给族里九十多的老祖宗先敬一杯酒表示欠意,解释道: “家里太忙抽不开身,知道您老惦记着,晓娟做了您老最爱吃的肉粽子让我拿来,回头老祖宗多拿几个带回家慢慢吃。” 老太太扒拉了下那布袋子,啧了一声,选了几个装好给老祖宗备着,剩下的搂到柜子里锁上。 大牛家两岁多的闺女眼巴巴跟在后头看着,小小声喊:“重奶奶,我想吃肉粽子......” 老太太不为所动,小姑娘眼看着就要哭了。 李小妹今天特意回家来过节,看不过眼,说了她妈一声,“您拿几个分这些小娃娃吃呗,大过节的。” 李大妹嫁得近,老公外出打工去了,公公婆婆好说话不管她,天天往娘家奔。 看侄子的女儿要哭,把小丫头撵了出去,“走走走,这肉粽是留给你堂弟他们还有小叔吃的知道不?女娃子吃这些要烂牙的。” 小姑娘睁着大眼不懂,堂弟还在堂婶娘肚子里,他怎么能吃肉粽子? 原本站在灶台前炒菜的大牛媳妇砰的扔下勺子,起身一把把女儿抱走,瞪了一眼这大姑婆,跟正在和二叔李大为和公公李大龙喝酒的老公李大牛说了声: “我妈喊我带囡囡回去吃肉粽子!” 扭头直接出了李家大院,回隔壁娘家去了,留下一脸尴尬的李老头和黑脸的李大龙。 李大为见侄儿急得要死又不敢去追,玩笑似的催他: “你还愣着啊,再愣着老婆孩子回娘家就不回来了!” 老祖宗和其他亲戚们哄笑出声,气氛缓和不少,李大龙阴翳着一张老脸,还骂: “不回来就不回来,下不出崽的女人要她做什么!” 大牛生气的撇了眼他爸,“都什么时代了,爸咋还说这种话!” 心里惦记妻女,冲李大为点点头,还是追出去了。 李大为看着气急败坏的李大龙,无比庆幸家里孩子和老婆都没跟来。 而此时的石楠镇上,李曼君和弟弟妹妹、妈妈一起吃晚饭,有肉有蛋,还有新鲜出炉的各种口味粽子,一家人围坐在桌前舒坦得很。 王晓娟杀了一只鸭,爆炒出来的香辣味儿直击李曼君味蕾,她就喜欢吃辣。 虽然分肉的时候两只鸭腿李建军和李丽君一人一个,自己只轮到两个鸭翅膀,但想想老家那边的女人连桌都上不了,李曼君已经知足了。 至少某些根深蒂固的观念,正随着时代一点点有所转变。 夜里,李曼君做了一个梦,梦里朦朦胧胧有个高大的身影在白雾弥漫的温泉边冲洗。 水滴从冷硬的发梢滴落,砸在宽厚的肩膀上,顺着肩胛骨中间的腰线一路向下,每一寸肌肉都紧绷着,散发出浓郁的雄性气息,引她靠近...... 李曼君刚想凑近去看那张背对自己的脸长什么模样,就被镇中学嘹亮的起床号叫醒了。 睁开双眼,望着头顶糊满天报纸的天花板,李曼君甚至都来不及回味儿,梦境就一点想不起来了,只记得那种屏住呼吸想要贴近的暧昧。 “曼君!” 房子前赵燕以手做喇叭冲院里大声喊,“李曼君!” 没有手机便捷通讯的时代,找人基本靠吼,赵燕站在李家院门前喊了好几声,院门才被急匆匆打开。 换回自己土气衣服的李曼君冲了出来,要不是刘燕在这喊,她差点忘了自己还有正事没干。 “你昨天顺利吗?”刘燕一边走一边把买好的白糖包子递给李曼君,她俩都爱白糖。 李曼君咬一口包子,融化的白糖馅料烫嘴,嘶嘶吸了两口冷气也舍不得吐出来,和着包子皮咽下,点点头, “相亲对象人还可以,你和刘成你俩呢?” “今天的糖准备了吗?昨天收获怎么样?你们只两个人没累着吧?” 刘燕一点不客气的点头,“少一个人累那是肯定的,但回报也是值得的,白糖已经熬好了,牙膏皮不怎么有了,我今天只熬了十五斤糖。” 掏出别再腰上的自制拉链布袋,把里面的零钱拿出来, “昨天废旧和牙膏皮除去你给的七十块成本,总共卖了八十块二毛五,你昨天没去,拿三成是二十四块零七分钱。” “今天又花十五块买了糖,剩下这七十九块零九分是你的。”刘燕把钱数了一遍,让李曼君自己也数一遍。 wap. /105/105127/28256064.html 019 好大的一张床 昨天卖出的牙膏皮和废旧刘燕也按照李曼君之前交代的记在本子上。 上面写了日期和收购废旧各多少斤,成本多少,售价多少之类。 这样是为了后期方便对账,也避免分钱不均伤感情,刘燕一开始不太能接受,觉得自己和李曼君感情这么好多点少点也没什么。 直到弟弟刘成昨晚问她:“今天曼君姐都不在,咱们把本钱给她,剩下的收益我们俩五五分?” 刘燕这才意识到,这些账必须算清楚。 “曼君出了本钱,这生意也是她找起来的,她担着最大的风险,你说今天的糖要是没卖完,曼君会跟咱们分摊成本吗?”刘燕没好气的问道。 刘成几乎没想,就摇头说肯定不会,“曼君姐不是这么计较的人。” “那你呢?”刘燕一巴掌拍在弟弟后脑勺上,“这才几十块钱你就想贪上,早知道我就不让曼君叫上你这个没良心的!” 刘成直喊错了错了,求姐姐们带上他,下次再也不动贪心了,刘燕这才放过他。 “再有下次,看我不揍死你!”刘燕指着刘成的胸口,冷冷威胁道。 来自姐姐的天然血脉压制,让刘成不敢再生出一丁点贪心,刚刚也是鬼迷了心窍,现在想清楚了,也知道自己不对,真心说: “姐,是我想错了,我年轻不懂事,下次不会了,你可千万别跟曼君姐说,要不然她不肯带我了。” 好不容尝到点甜头,一天少说都能有二十块的活儿,到了别的地儿他真没法找去。 刘燕当时答应着,这会儿立马就跟李曼君说了,还不忘吐槽: “那臭小子我看着长大的,有贪心没贪的胆子,回头我多打几顿就老实了,曼君你就放心吧。” “要是他脑子还转不过弯来,不用你说,我一脚把他踹开!” 李曼君跟着笑了笑,没说什么,心中有点怅然,多少亲戚兄弟姐妹合伙做生意,苦的时候一起熬,可一旦开始赚钱有了利益,感情就不在了。 像刘燕这种能够保持本心,重感情的人真的不多。 “燕子,有你真是我的幸运。”李曼君一把揽住刘燕的肩膀,想抱着对方脸蛋来一口表达心中的感动。 刘燕吓一跳,嫌弃的把她推开,“你别搞我,肉麻死了!” 刘成已经提着糖在前边等,刘燕朝他一挥手,甩开李曼君就往那边跑,心道,搞钱要紧,没空跟李曼君在这搞肉麻。 换做从前,刘燕肯定要抓着李曼君昨天相亲的事情八卦一阵,但现在她只随口问了一句,李曼君一提到生意,她立马就钻钱眼里去了。 要不是后面刘成追问起来,李曼君自己都感觉昨天相亲的魔幻事件像是不存在一样。 “接下来打算怎么发展啊?要不要见父母啊?”刘成十分八卦的追问。 刘燕笑他,“我看你是自己春心萌动,也想谈对象了吧!” 李曼君笑着摇摇头,“八字才有半撇,等咱们先忙完这阵吧,牙膏皮收得差不多了,等这边收完,我们就得换地方,这里做不长久。” “对了,今天去哪个村?” 没搭上最早的班车,三人走路离开石楠镇,远的村去不了,只能去近的。 刘燕说昨天他们已经把剩下的几个村子都走过了,但有些货拿不动没带上来,今天主要是去取货,然后再走两个最近的大村。 “哎呀,差点忘了!”刘成突然一拍自己脑袋,走到李曼君跟前说: “曼君姐,昨天下水村有个大叔跟我说他家里有老货,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了。” 李曼君心头一喜,“什么样的老货?” “我还没看呢,就听他说好像是些老家具,在他家祖宅里,听村里人说他家经济情况不太好,这是打算连宅子都一块儿卖了。”刘成解释道。 别的具体情况他就不知道了,毕竟昨天就两个人,忙着收废旧都腾不出手,根本没空去看,就只是跟其他村民顺嘴打听了一下。 那肯定要去看看的。 从前的老房子里那些家具用料好,如果保存得好,不算它的历史价值,就看材料,放后世那也值老钱了。 于是三人不在耽搁,先去之前几个村子把没来得及收的货收好打包放熟人亲戚家里帮忙看着,立马动身赶往下水村。 昨天和刘成搭话的大叔正在地里给辣椒苗锄草,见三人找过来要看他家祖宅情况,立马放下活儿,扛起锄头就领着他们往祖宅那边走。 大叔姓胡,下水村这边多姓胡,整个村从前都是一个族的,少有外人。 胡大叔说他爷爷是清末的举人,祖上曾经富裕过,留下一座祖宅,可惜后辈子孙没什么出息,宅子渐渐就败落了。 现在他们一家五口住在村东头老房子里,家里孩子想要做生意缺钱,所以才想把祖宅里的老物件卖掉。 “屋里那些桌椅板凳都还是蛮好的,上次我儿子过来清理了一下,都还能正常使用。” 胡大叔一边说一边领着三人来到一间破败的白墙青瓦大院前,掏出钥匙开锁,领三人进去。 “你们要是有看上的,我也不开什么高价,几十几百你们随便拿走,老祖宗有钱,用的都是好料子,扎实得很,再用一百年也不成问题。” 腐朽的木门一打开,当先引入眼帘的是一个大院坝,院子极其宽敞,内里杂草丛生,中间有条石子路直通前方房屋正门。 胡大叔一边用锄头扫路上的草一边说,“这房子就是太大了,家里人少住着镇不住,我们这才搬走的。” 果然,屋门打开之后,内里进深很长,有三四十米,阴森森的。 胡大叔早见惯了,把雕花折木门全部推开,又把左右两边各个厢房房门打开,光线透进来,大堂里几件笨重大家具歪歪斜斜摆放着。 “一部分家具我们搬走了,剩下这些不好搬的都没动。” 胡大叔主动介绍起屋内的高脚凳、长椅、太师椅、八仙桌,刘成和刘燕上前去看,漆都掉了,上面撒着老厚一层灰。 李曼君透过掉漆的部分看了看里头的用料,确实是好料,有点像是酸枝,红酸枝木。 造型是南边一贯的精巧风格,就是太破,已经破到看不出美感,桌面有缺口和坑洼,凳子腿少了一节,立不住,只能靠墙依着。 胡大叔领几人进左厢房。 “嚯!好大的一张床!” 刚进去,刘成就惊呼出声。 wap. /105/105127/28282237.html 020 千工拔步床 两米多宽,四米多长,由五百多个榫卯结构拼接起来的千工拔步床,上有镂空雕花,镶嵌螺钿,不怪刘成第一眼看见就发出如此感慨。 胡大叔很自豪的说:“这是我奶奶的嫁妆,那时候有一句话,说是富人家的千金小姐从出生到嫁人都不下床,用这来表明姑娘在娘家受到的宠爱,也是家族财力的体现。” “这张床从我奶奶出生就在做,工匠做了十几年,直到我奶奶出嫁完工,当做嫁妆一起带到我们家。” 李曼君面前这张千工拔步床有三进,最里面是床,中间有妆台和洗漱架,最外一间有马桶和座椅,丫鬟一般就在外间睡,随时听候小姐的差遣。 李曼君曾在博物馆里看见过一张八进的拔步床,那种奢华哪怕是隔着百年的时光,也能再次令你震撼。 现在她眼前这架三进拔步床,保存完好,用的还是上好的黄花梨,床上有螺钿镶嵌,哪怕是被灰尘掩埋,也能够感受到它的华丽精美。 床内配件也都保存完好,一个不缺,是一套非常完整的拔步床。 李曼君在心里计算着它的价值,强忍着倒吸一口冷气的冲动,握了好几次拳头才平复内心的激动。 刘燕只觉得好看,但也说,“谁家现在放得下这么大一张床啊。” 言语间多有嫌弃,胡大叔听得尴尬,笑得老实巴交,“这床能拆走的,这些架子以前我奶奶带过来的时候听说也是一片片的。” 刘成走进床里,这摸摸那看看,啧啧称奇,“原来古代的小姐是这样睡觉的啊,难怪从前大家都想当官。” “不对,现在大家也喜欢铁饭碗。” 刘燕看这床够老的,忙让刘成出来,别弄坏了人家的东西。 刘成在那雕花洗脸架子前照了照上面的镜子,这才意犹未尽的退出来。 胡老板摆手说:“随便看,结实着呢!” 生怕李曼君等人不知道他奶奶这床有多好,又补充说: “先前多的是人问,不过他们给的钱太少,我儿子没舍得卖,说这些老物件都算得上古董了。” 谈到钱,李曼君挑了挑眉,一边围着床检查质量一边问:“这床你们打算卖多少钱?” 她问得很随意,像是随便都能拿得出钱来的样子,刘成给姐姐递了个眼色,曼君姐好有老板的气势呢。 刘燕得意一笑,那可不~ 胡大叔试探开价,“两千......行不?” “两千?!” 刘成和刘燕齐齐惊呼出声,九零年的两千什么概念?那得是一个铁饭碗一年的工资! 放在农村,都能修起来一层毛坯砖房了。 就这破架子床能值几个钱?四五百顶天了! 姐弟两急急朝李曼君看去,却见她面上毫无惊讶之色,不对,有个形容词叫啥来着?刘燕使劲想了想,一拍脑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胡大叔心里很忐忑,上次被这个价吓走的也不是没有。 李曼君从床后面走出来,面上没什么表情,“木材用料确实不错,但老物件也有老物件的毛病,这床没办法睡人了,我要把木材收走卖掉才能赚点跑腿钱。” “两千块,与我心理预期不太符合,这床我得找人拆,还得找专业的人拆,运费也不便宜,两千的话,算下来我没什么赚头了。” 这话听得刘燕姐弟一愣一愣的,曼君啥时候有这种渠道了? 而且,两千块她怎么可能拿得出来? 姐弟两接收到李曼君递过来的眼神,默契保持沉默。 气氛有点凝固,胡大叔皱着眉头,非常为难,“那一千八,再少我儿子得骂我了。” 他这也是把心里最低价位报出来了。 李曼君看得出来胡大叔的无奈以及迫切,故作迟疑的想了一分多钟,这才像是下定极大决心一般,真诚道: “那行,我回头找人来拆,你给我留着。” 说罢,从兜里掏出一把钱,数了五十块递给胡大叔,“这是订金,过几天我找到人和货车就过来拆走,你可不许再卖给别人了。” “咱们做人得讲诚信,您说呢?” 五十块钱相当不少了,乡下人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张钱,李曼君拿出钱的那一瞬间,胡大叔眼睛铮的一下就亮起来,好似那见着肉的恶狼。 他连声说:“那肯定的,那是肯定的。”迫不及待伸手来拿钱。 他都没想到李曼君才来看一眼就愿意收走,而且砍价也不是那种特别狠的。 先前那个人过来看,一下子砍他一千五,只肯出五百块,当时他直接就把人赶走了,气得不行。 真当人是傻子呢,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要是真不值钱,这些商贩也不会花钱收走。 有了对比,再看李曼君的爽快和真诚,胡大叔简直高兴得要落泪,这年头这样的人不多了。 “李老板那你啥时候过来啊?”胡大叔老板都叫上了,现在在他看来,李曼君就是大老板,年纪轻轻,事业有成。 李曼君把剩下的钱收好,又对着拔步床转了一圈,“这得看我那个专业朋友有没有空,可能四五天,也可能半个月,你反正放在这也不急,我那边朋友一有空我马上过来。” 胡大叔不疑有他,连声说好,李曼君等人离开时他还不太放心,捂着手里热乎的五十块问她: “这订金你要是不来拉床,我可不给你退了,我等你半个月,要是半个月你还没找到人来,期间又有别家出价要买,我就没办法给你留了。” 刘成急道:“我们不是说好买了吗,多等几天又没什么。” 胡大叔也苦笑,“我家儿子急用钱啊,那边生意不等人,我也没办法不是。” 李曼君示意刘成别说了,多说了露馅,点点头,“那就半个月,等我半个月。” “行,半个月行。” 双方谈妥,直到离开下水村坐上回镇的班车,李曼君这才释放出自己激动的心情,一边深呼吸一边控制不住嘴角上扬。 这次要是成功,那就真的发了。 刘燕急着问:“曼君你真要买那张床吗?” 李曼君坚定点头,就算是想办法贷款她也要拿下那张床,有了那张床,她第一桶金就有了! 黄花梨的清代三进千工拔步床,她保守估计,至少值五六万! wap. /105/105127/28345803.html 021 理解一下爸妈 刘燕惊讶问:“你哪里有这么多钱啊?” 李曼君看着姐弟两,示意两人下车说。 车上不方便说话,等到了镇上,下车后,才对两人讲: “那张床很值钱,这笔买卖一定要做成,你们俩手里有钱吗?咱们合伙买下来,信我,一定能赚。” 刘燕兴奋问:“赚多少?” 李曼君抬手比了个五,刘燕和刘成倒吸一口凉气,“五千!” 李曼君翻了个白眼,她真怕说出真相来这姐弟两激动得晕过去。 “五千快,这也太赚了吧,是连本带利吗?”刘燕狠狠咽了口口水。 李曼君笑着说:“就是你想的那样,纯利。” “完了完了,刘成你快扶我一下,我头晕!”刘燕腿软了,刘成赶忙搀着她,其实他腿也软了,姐弟两互相依靠,都说不清楚是谁搀扶谁。 缓和了好一会儿,姐弟两才平复过来,告诉李曼君他们也没多少钱,姐弟两就这几天跟她收破烂才有点零花在手头,总共加起来也才一百多块。 今天的破烂和牙膏皮卖出去得了一百纯利,李曼君拿五成得五十,订金送五十,两相抵消了。 余下的也只有136. 姐弟两个共160,李曼君136,共296,离1750还有很大很大的差距。 刘燕都不敢想象自己得存多久才能有这么大一笔钱。 “钱我来想办法,你们俩帮我盯着人,这两天我要去城里看看,如果能贷款那就好了,不能的话,我试试我爸妈口风,先跟他们借点。” 李曼君严肃叮嘱:“不许透露风声,要不然这买卖就黄了,还有,这些天刘成你盯着点,发现有人去问,第一时间通知我,绝对不许让这张床跑了!” 刘成拍胸脯保证绝对不放松,那可是五千块啊,他死都不会让这笔钱丢了的。 刘燕也说:“那这几天收破烂和牙膏皮的事就交给我们俩,曼君你想办法把钱弄来,别的都不用你操心。” 李曼君压力山大,但还是淡定的点了点头,成功稳定了军心。 就是莫名的,姐弟俩对她能把钱弄来的事情深信不疑。 姐弟两只留了明天要用的本钱一百块,剩下的六十块全都拿给了李曼君,三人在路口散了,调整好心情,才没事人一样回家去。 又是傍晚六七点才到家,王晓娟一看李曼君那打扮,就知道她干嘛去了。 而且她今天知道李曼君一大早就出了门,下午就在路口那盯梢呢,已经把李曼君等人收破烂的情况落实。 李曼君一进门,王晓娟就坐在堂屋里阴阳怪气:“干什么去了?一整天的不着家,早出晚归,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搞情报的呢,这么神秘!” 李曼君猝不及防吓一跳,老妈这大嗓门,她是真的服了。 “我干什么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她早发现她在路口那盯梢了。 那路边就她一个人杵在那,手里拿把瓜子,嗑得嘎嘎响,也没藏着躲着,她瞎了才看不见。 李曼君提水进厨房烧水,这一整天走下来汗哒哒的不冲澡难受得很。 真怀念淋浴啊。李曼君叹了一口气,打定主意等拔步床的事情搞定,一定要去城里洗浴中心爽快的洗个热水澡。 王晓娟被噎了一下,起身跟过来,直接放话,“我不同意!” “为什么啊?”李曼君不解,“我也在赚钱啊,虽然不多,但这几天每天也能赚个十块二十块的。” 李曼君不会告诉父母自己的真实收入,她不是原身,她要攒属于自己的存款,没办法为家里无私奉献。 但十块二十块每天,也不低,甚至比很多工作的日工资还要多一点。 王晓娟是个很现实的人,她现实就现实在,只要看得见效益,就不会再说什么。 “真有这么多?什么破烂这么值钱,我也去捡捡。”王晓娟问得一本正经。 李曼君也说得一本正经,指着隔壁的镇中学,“妈,你愿意的话我真的很推荐你去镇中学承包垃圾场,给门卫大叔一包烟让她放您进去,那整个垃圾场都将属于您一个人!” 原本这也是她下一步计划,她都已经想好买哪个牌子的烟给门卫大叔了。 只是现在出现了拔步床,这才想把这个计划延后一点点。 真有了那张拔步床,镇中学可填不满她的胃口,至少也得是城小学的垃圾场才匹配。 王晓娟一时间愣住,李曼君给她科普了一下垃圾分类,还有各类目的回收价值,王晓娟真被她说动了,迟疑道: “那、那真能行?” 不等李曼君回答,又狂摇头否决,“不行不行,我差点被你带沟里去了,这里全是熟人,让人看见我去淘垃圾,人家背后不知道要怎么说我和你爸呢。” “建军还在学校上学,要是被他老师同学看见他可怎么活!” 李曼君耸了耸肩,帮她补充,“丽君也在。” 王晓娟更不行了,八字还没一撇,她就感觉自己已经被周围所有人看不起。 李曼君很无语,但也不好说什么,金光大道她已经给了,您自己把握不住。 “妈,您下岗补偿了多少钱啊?”洗完澡的李曼君端起饭碗吃剩菜剩饭时,好奇的问了一句。 谈钱? 那可是要了王晓娟的命,立马拉升到警戒状态,“你个小屁孩问这些干什么,大人的事你少管!” 李曼君扒拉一口饭,“我想把镇中学和小学垃圾场包下来,可能得疏通疏通关系,您能支援我一点吗?” “你还不死心?真要捡垃圾一辈子啊!”王晓娟这次终于清晰的意识到,李曼君她来真的。 “不能吗?”李曼君试探,“一千?五百?两百都不行?” 王晓娟起身,进了卧室,李曼君惊奇的瞪大眼,期待的望着她妈。 “喏,买两条华子,一百块就够了。” “你弟学习成绩不好,我和你爸打算想办法疏通一下关系让他到城里念高中,这得花很大一笔钱,你理解理解爸妈,咱们家就指望你弟出个大学生了,以后他成材了,会记得你这个姐姐的付出好好报答你的。” 李曼君眼里的光黯淡下来,一百就一百吧,老虎嘴里拔牙,也不容易了。 “那丽君呢?”万一妹妹考不上高中怎么办? 王晓娟叹着气,“我和你爸能供她复读一年,她要是自己不好好把握,就怪不了谁了。” 李曼君收好这一百块,沉默的吃着饭,想问问原身从前的工资,最终还是没问出口。 因为结果肯定不会符合她的预期。 那现在就看她床底下那只‘夜壶',如果是真的乾隆年制,后续需要的钱应该可以解决。 wap. /105/105127/28345804.html 022 女孩子读书没用 李大为今天晚上九点多才回来,腋下夹着公文包,怀里抱着一个花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歪歪斜斜,鞋子和衣服上全是泥巴,就像是在田里滚了一圈。 “你这是跟人打架去了还是怎么的?”王晓娟惊讶问道,“怎么搞得这么一身回家!” 李大为笑嘻嘻的,把怀里的花盆献宝似的捧进来,“我从老乡家里搞了一盆兰花,蒋主任最喜欢兰花,回头有机会我给他送过去,他一准高兴。” 李曼君姐弟三围了上来,看着爸爸这一身的泥巴还笑得出来,就知道没什么大事。 “爸你眼镜怎么了?”李建军哈哈笑着问,没心没肺。 李大为摆摆手,“没事,今天在乡下追人,不小心摔了一跤,把镜框王摔坏了。” 晓娟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打开拉链检查了一遍,之前放里面的钱只剩下几毛散钱,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你这兰花多少钱买的?” 李大为笑着说不要钱,人老乡送的,他家后山上遍地都是,不值钱。 “那钱我留给爸妈了。”李大为冲妻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在孩子面前给自己留点面子。 王晓娟深吸一口气,这才把到嘴的质问憋回去。 虽然二三十块钱也不算多,但只要是给乡下老家的公公婆婆,必定会转到大伯哥口袋里去。 这种事情,不管经历了多少次,每一次都能让王晓娟上火。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王晓娟询问,“没饭了,给你下碗面?” 李大为点头,有吃的就行,他不挑。 李丽君拿来帕子让爸爸快擦擦脸,吐槽他这样子可真不像是个干部。 李大为抬手作势要打人,李丽君笑嘻嘻忙跑开。 “没大没小。”李大为没好气。 “您不会是被人给打了吧?”李曼君试探问。 这年头下乡做工作的都是勇士,乡下人只认死理,根本不和你讲道理,他们只知道你是冲着他们未出生的“儿子”来,不打死你都算好了。 李大为洗脸的动作一顿,忙回头往厨房那看了一眼,见王晓娟没注意到,提醒李曼君别嚷嚷。 打他倒是没有被打到,但今天也着实惊险,要不是他是本地人,大哥和大姐带人来得及时,他和另外两个女同志今天别想回家来了。 李曼君嘶了一声,目光落到桌上那盆兰花上,这玩意真能顶用? 王晓娟煮好面端出来,李丽君和李建军已经回房间去了,学生党不熬夜,明早还得起来上课呢。 屋里就李曼君三人在,李大为呼噜噜吃面,一副饿得受不了的样子,看得王晓娟怪心疼。 她摸了摸那兰花纤长的叶片,好奇问:“这是什么兰花?没怎么见过这种品种。” 李大为摇头,他也不知道,反正是兰花,蒋主任都喜欢,没准一高兴,他就不用下乡了。 “爸,你以后小心点,你年纪大了,万一摔哪儿了我们一家可就完了。”李曼君不放心的叮嘱道。 李大为应着说知道了,不敢多说,怕露馅被妻子追问。 吃完面,李大为一脸可惜的说:“大牛妹妹不上学了,准备南下去打工。” 王晓娟和李曼君都大吃一惊。 李大龙四个孩子,两男两女,李大牛是长子,下头还有个两个妹妹和一个上小学的弟弟。 二妹没上得了初中,到十六岁就嫁人了。 还剩下一个三妹李兰芳,读书非常努力,小学一直是全校第一,后来在离家较近的镇中学读初中,成绩也非常好,年年都是班级第一名。 算起来,今年初三,马上就到中考的关键时刻了。 王晓娟每次说李建军都是,“你看看你堂姐,人家年年第一,你年年倒数第一,也不知道向人家学习学习!” 所有人都觉得李兰芳能考上城里的高中,成为李曼君这一代第一个走出去的人。 然而,现在李大为居然说她要南下去打工? “你大哥糊涂,这么好的姑娘不让上学去打工?她一个小姑娘才十六岁能打什么工啊!” 根本不用细问,王晓娟就已经猜到肯定是大哥大嫂两人干的好事。 李大为叹着气,他劝过啊,可李大龙直接反问他:“那你是打算帮你侄女交学费?” “上了高中那学费我们这种家庭哪里出得起?她一个女孩子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不如早点去打工,多赚点钱寄回来给家里盖新房。” 李大为还想劝,小姑娘李兰芳冲他苦涩一笑,“二叔,我觉得打工挺好的。” 搞得李大为里外不是人。 李曼君真替这个堂妹感到可惜,摊上了这样的家庭。 “幸好我们不跟他们住一块儿。” 王晓娟白了她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别乱说话。” 李曼君无语,得了,她这个小孩还是回房睡觉去吧。 睡之前,迷迷糊糊听见李大为说李兰芳过几天要到家里来住一晚,好去赶早上的班车进城搭火车之类的,让王晓娟准备准备。 后面夫妻俩又说了些话,李曼君已经听不清了,沉沉睡去。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跟着上学的李丽君和李建军同时出门,先去跟刘燕姐弟汇合,三人一起把镇子上的牙膏皮又收一趟,忙到八点多,把两人送上下乡的班车,这才独自回家。 王晓娟不在家,估计是在隔壁那家里闲唠嗑。 自从下岗之后,王晓娟就一直没出去找其他工作,而是留在家里给家里两个上学的孩子做饭,等李丽君把中考过了再做打算。 厨房灶台上盖着剩菜,李曼君自己给自己下了一碗面,囫囵吃饱肚子,回房间把床底下的钵拿出来。 怕被收费站夫妻两看出来,李曼君又用牛仔书包装好,背在背上来到汽车站牌这里等车。 九点有一趟进城的班车,她正好能搭上。 今天不是大集,街上走动的人三三两两,有点冷清。 班车还没来,李曼君站在站牌下面,看见街对面多了一辆陌生的蓝盖中型货车,好奇的探过去,忽然瞥见一道熟悉的高大人影从车身侧面走了出来。 wap. /105/105127/28362129.html 023 来看你 如果你蓬头垢面,穿着睡衣,没有化妆也没有打扮,突然在街上遇见有点好感的相亲对象,你会做出什么反应? 李曼君扭头就往站牌后面走,心头狂呼,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赵勇惊喜的喊:“李曼君!” 李曼君脚步顿住,深吸了一口气,佯装惊讶的转过身来,“你怎么在这?” 赵勇原本还不敢确定,试探着喊了一声,没想到转过来的人真是李曼君。 她穿着一件白色t恤,一条黑色裤子,还有一双洗得发黄的白球鞋,头发扎成一个丸子盘在头顶上,额前有几缕短短的碎发自由飘扬。 这个形象,和前两天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风格。 但那双眼睛还是一样的,亮晶晶,闪着光,使得她整个人都灵动起来。 “你要进城吗?”赵勇大步走过来,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 李曼君点点头,看着迎面走来的男人,发现他也像是变了个人。 身上是深灰色的短袖,下身一条同色运动裤,脚下是一双较新的解放鞋,头发没有弄什么发型,一头短发自由又张扬。 随着他的靠近,一股热气呼了过来,四周空气里全是男人身上淡淡的汗味儿,散发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李曼君心咚咚跳了两下,随即坦然。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这才是他们日常里的样子。 没有第一面的那么帅气精致,但很接地气。 “你怎么在这?”李曼君好奇问。 赵勇指了指身后的蓝色货车解释,“过来帮朋友拉点货,顺便过来看看你。” 那天没能给李曼君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赵勇都快把自己骂死了,回头想了又想,根本等不及巧婆婆帮忙联系,直接就过来了。 拉货,才是顺带的事。 “你等我一会儿,我让他们快一点,我送你进城。”赵勇热情说道。 说完,才想起来问李曼君有没有急事,能不能等一等。 李曼君想着有免费的车可以搭,并不介意等一会儿。 废旧站里的老板娘站在门口看两人搭话,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息,等到赵勇跑回去后,笑嘻嘻问李曼君: “那是你男朋友?” 李曼君差点忘了汽车站牌后面就是废旧站,瞥见老板娘那火热的八卦目光,摆了摆手,一本正经,“朋友。” “朋友?”老板娘才不信,“朋友会说来看看你?偷偷谈的?” 李曼君摇头说不是,面上也不见如何羞涩,老板娘还真有点被她唬住。 赵勇又跑了回来,手里拎着不少东西,见李曼君在跟老板娘说话,也冲她那点头笑了下,才叫李曼君,“他们上货,我没什么事了,你看要不我先去看一眼叔叔阿姨?” 李曼君看着他手里的烟酒和饼干水果,眼睛微睁,“你搞什么?” 不是说过来帮朋友拉货的吗? 这未免准备得也太齐全了吧! “你别告诉我说是你路上碰巧买的。”李曼君小声问。 赵勇抿唇轻笑,黑眸灼灼的望着她,“我说了,我是来看你的。” 李曼君被这双眼睛望得心一抖,感受到了一股刺激害怕,这就要见家长? 身后传来老板娘揶揄的声音,“还想骗我说不是?这还不是啊李曼君!” 李曼君张口想解释,但好像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回头瞪了嚣张的老板娘一眼,扯过赵勇的胳膊,带着往家走。 “我爸下乡去了,我弟我妹在上课,就我妈在家,你把东西放下打个招呼我们就走,太晚了我怕赶不上回来的班车。”李曼君边走边交代。 赵勇看着自己手臂上那只和自己麦色皮肤形成鲜明对比的白白小手,暗咽了口口水,哑声应,“好,听你的。” 他想拉她的手,然而刚动个念头,那人就像是知道似的,恰好松开了他的胳膊,大步走在前头,还催他: “你快点,别让人看见。” 赵勇不解,“这怕什么?看见就看见。” 他巴不得所有人都看见呢! 这样所有人就都知道李曼君已经有对象了。 李曼君回眸看了他一眼,那似恼似威胁的一瞪眼,赵勇就觉得心里像是被猫轻轻挠了一下,酥酥麻麻得厉害。 “我把东西放下就走。”他听见自己如此说道,声音温柔,脸上烧得慌,都不敢大声,怕她觉得粗鲁。 刚刚王晓娟就不在家,这会儿才间隔不到十分钟,意料之中,家里还是没人。 赵勇站在院子里打量眼前这间小小平房,看见窗台下那一排牙刷杯子,一眼就觉得最左边那个一定是李曼君的。 和她给人的感觉一样,整整齐齐的摆放着,明明看起来一样,但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凸显出来。 可能,这就是读书读多了,自有那个什么才华在身体里吧。 “你拿的是什么?”李曼君伸手过来接东西,她可是一点都不客气。 赵勇说:“给叔叔准备了一瓶酒和一条烟,饼干是进口的曲奇饼干,留给你和阿姨吃,这些水果罐头我就是随便买的,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都拿了点。” “对了,橘子特甜,我尝过。”赵勇说完,偷偷的看着李曼君,不知道她会是什么反应。 这份礼他是照着他去拜码头时的规格准备的,好酒好烟,小几百块钱,应该是很不错的了。 李曼君看着那盒用铁盒包装的进口曲奇,就知道烟酒绝对不是一般水平。 仔细看了下烟酒的品牌,酒是茅台酒,烟是整条红塔山。 李曼君问:“这么多东西你花了多少?” 赵勇笑了笑,“没多少。” “那是多少?”李曼君追问。 赵勇道:“几百吧。” 李曼君:“到底几百?” “就三四百吧......”赵勇让她问得有点紧张,“怎么,叔叔不喜欢吗?” 李曼君差点就想问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送这么贵重的东西来! 李大为偶尔抽的也只是一块八毛钱的彩蝶。 “你拿回去。”关系都没确定,她可不好意思收人家这么大的礼。 赵勇急了,“为什么?” “太贵了。”李曼君说得也直接,“我们现在还没确定,你的心意我替我爸妈心领了,烟酒饼干你带回去送你朋友或者退了吧,水果罐头可以留下。” wap. /105/105127/28378747.html 024 水浒传 眼看李曼君把东西拿起来就要还回来,赵勇傻眼,“李曼君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没看上我吗?” 李曼君抬起头来,那双黑眸直直看过来,满是无奈,盯得赵勇心头一紧,他总是捉摸不透她的意思。 说她对他没意思吧,可她总拿眼睛瞅他,时不时还冲他笑一下,刚还拉他胳膊什么的。 既然有点意思,那怎么还把东西退回来呢? 李曼君把东西往他手上一塞,背起书包,打开门示意赵勇出来,锁上门,返回汽车站牌那。 赵勇提着被退回来的东西,欲言又止,直到李曼君主动询问,“这货车是你在开?” 赵勇颔首。 “你还会开车呢。”她看起来有点惊喜的样子,赵勇心思不在这上头,他就想知道她到底看没看上他。可人家就是不说。 “真好,等我有空了我也要把驾照重新拿到手。”李曼君看着面前这辆蓝色货车,真想上去试一试。 她会开车,但现在二十岁的李曼君还是个没驾照的小白。 心思都落在退回礼物这事的赵勇并没有注意到她话里的漏洞,有人过来找他,他只能先把东西重新放回车里。 “你先上车。”赵勇把副驾驶座的门打开,示意李曼君先上去。 车斗里的货装得七七八八,他再去检查一遍就可以走。 镇上的人互相之间都脸熟,来找赵勇的人看见了李曼君,但没有多嘴问,跟赵勇公事公办的把账算好,地址对清楚,就分开了。 这两人,看起来也不像是赵勇口中所谓的朋友。 “那这些货就交麻烦你帮我送一趟了。”那朋友递给赵勇一支烟,双喜牌的,红色包装很喜庆。 赵勇接过烟别在耳朵上,同那人点点头,又检查了一遍车斗栏杆,确定无误,一步迈进驾驶座。 李曼君一个人坐着的时候感觉货车前面空间还挺大,可当高大的赵勇一上来,四周的空间仿佛被挤压了一般,只觉得狭窄。 “你系下安全带。”他叮嘱道,插上钥匙启动了货车,动作十分熟练,应该是个老司机。 “这些年你都在开货车吗?” 赵勇点头,“我开了三年了。” “你只开车不用帮忙上下货吗?” 赵勇拿抹布擦了擦前窗上的灰尘,“那是另外的价钱。” 李曼君点点头表示了解了,扯了扯门边的安全带,卡住,又拽了拽,没能拽出来,“坏了?” “怎么了?”赵勇疑惑的看了过来,见她没能拉出安全带,倾身过来帮她。 李曼君一惊,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喉结还有空荡圆领t恤下那片健硕的肌肉,嘴巴微张。 “好了。”赵勇把安全扣扣好,又扯了一下确定扣住,退回去,“这车有些年头了,回头我再修一修,换个新的安全带就不会卡了。” “赵勇。” “嗯?” “你有八块腹肌吗?”李曼君突然问。 赵勇楞了一下,“什么?” 李曼君嘴角微弯了弯,目光灼灼,看向他的肚子,“你有八块腹肌吗?” 这次听清楚了,赵勇不敢置信的撇了她一眼,像是想象不到她居然会说这种话。 “......我开车了,你坐稳。”赵勇觉得她的眼睛能烫死人,忙看向前方,轻踩一脚油门,货车驶了出去,两只手紧紧握着方向盘,胸膛起伏,呼吸微促,耳尖透着粉。 李曼君看着他的反应,没想到他还挺纯情,只是问一下就能害羞成这个样子。 忍不住想逗逗他,笑着又问了一遍,“有吗?” 风吹进来,驱散了小小驾驶室里那股燥热,就在李曼君以为人被自己吓得都不敢说话时,赵勇说:“有吧……” 李曼君一挑眉,“我能摸吗?” “李曼君你耍流氓啊!”赵勇终于忍无可忍,“你再这样老子亲你了!” “哈哈哈~”李曼君没忍住笑出了声,怕他注意力不集中,忙提醒,“你好好开车吧,我不说了。” 赵勇气恼的横了她一眼,见她真老老实实坐着微笑看向前方,松口气的同时心里又莫名有点小失落。 其实摸也不是不可以,但说出来怎么就像是他在耍流氓呢? 赵勇又瞄了一眼右方后视镜,她正靠在座椅背上,单手撑在车窗上看外面经过的风景,那双眼,戏谑的看着镜子。 要死,她又知道他在看她! 赵勇深呼一口气,把车开到路边停下,拿出水壶拧开盖子猛灌了半壶水。 见李曼君疑惑看过来,故意冷着脸凶巴巴威胁她,“你再看!” 再看他真忍不住要耍流氓了! 李曼君觉得面前这炸毛的大男人怪可爱的,逗他简直太好玩了,不过开车是得认真点。 见她收敛,赵勇这才皱着两条浓眉继续开车。 出石楠镇这段路不好走,都是黄土和沙子,坑坑洼洼,人基本是晃过去的。 渡过那最不好走的半小时,驶上通往榕城的水泥路国道,这才平稳下来。 李曼君在摇摇晃晃中眯了一小觉,等车走到好走的路段时,她反倒没了睡意。 赵勇见她睁眼,开口跟她说:“我在看书。” “嗯?”李曼君慵懒的声音又撩拨了一下赵勇刚平息下去的心弦。 他说:“我在看书。”老子识字! 李曼君清醒了点,接收到了对方传递过来的信号,笑着问:“你看什么书?” “水许传,梁山一百八十位好汉……”赵勇眉飞色舞的跟李曼君描述那十八位好汉有多么厉害。 却没察觉到李曼君嘴角荡起的笑意,越来越大,憋得实在辛苦。 抵达榕城下车时,李曼君冲他要记账用的笔,从座位下用来垫脚的纸壳上撕下来一片,写下水浒传三个字,并标注拼音,随后递给赵勇。 “你写了什么?”赵勇有点不敢看,怕是她拒绝的话,又暗暗期待是对方的表白。 结果翻过来一看,【水浒( 025 两千 时近中午,街上到处都是菜香味儿。 小潘家园里的商户们把炒锅放在店门口,就这么翻炒,香气扑鼻,比上次来时多了几分烟火气。 一路上少不了有人招揽,李曼君都拒绝了,有不少眼尖的发现她朝万家当铺走去,也悄悄跟上。 在这条街上买东西的商家或许会卖很多假货来忽悠人,但眼睛却很毒辣,李曼君身上的牛仔背包用料很薄,隐约能够看到一点里面物品的轮廓。 那可不像是一般日常用品。 不少干那行的倒爷也会来他们这里淘换,或是出手手上的真货。 李曼君走着走着,突然发现有人把手摸到了自己的背包上,顿时一个激灵,忙转头瞪眼看过去,“你干什么!” 上次身边跟着赵勇这个成年男子,一路上来没有人敢碰她一下。 看着面前这瘦高个男人,还有街边站着,笑得不怀好意的几个男人,李曼君又一次深刻的意识到,这里不是三十年后,社会治安极好的2022。 并且,她连手机都没有,更别提立马报警了。 那瘦高个被她呵斥,也不离开,就站在一旁看着她,李曼君冷冷撇了他一眼,把背包放到身前,快步朝万家当铺走去。 见她如此,那几人像是确定了什么,不远不近的跟了上来。 李曼君只能提防着,暂时拿他们没有办法。 万荣明依旧穿着一件白色老头衫,打着蒲扇懒洋洋坐在店内,另外一只手拿着报纸在看。 “老板!”李曼君几乎是冲进来的,万荣明被她吓一跳,抢劫? 急忙朝外看去,发现是一个陌生女孩,这才松口气。 但紧接着他就发现了站在店外那几个男人,再撇一眼李曼君强装镇定的模样,心下了然。 “你们几个鬼鬼祟祟干什么呢!”万荣明站起身,打着蒲扇来到店外,一看见那瘦高个就忍不住直皱眉,“怎么又是你们几个!” “搞什么呢?想抢劫啊?光天化日之下,街边就有报警亭,你们敢乱来试试!” 那瘦高个嘻嘻哈哈,一副与万荣明十分熟稔的样子,“万叔你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可都是良民,你别冤枉了好人。” 万荣明看他说话就烦,挥起蒲扇赶人,“滚滚滚,进了老子店里的客人你敢抢一个试试?!” “哎哎,万叔您怎么打人呢,我们又没干什么......” “滚!”万荣明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声,几人顿时散去,一步三回头,还要往店里看李曼君。 可惜,人躲在店里,没见着。 李曼君听着外面动静消停,冲走回来的万荣明感激一笑,“万叔,谢谢你。” 万荣明一挑眉,“我是不是见过你?” 问着,不等李曼君回答,忽然一拍蒲扇,恍然大悟,“想起来了,前两天你和一个高个小伙一块儿来过是不是?” “你今天怎么没叫他一起?这地方可乱着呢,你一个小姑娘家也就是运气好跑进了我的店里,要是换个地方,你今天就别想顺利离开,少不得要把身上的钱全部丢下才能走。” 强买强卖,这可是那些商家的拿手戏,专挑软柿子捏,孤身女孩,那更是他们狠宰的对象。 李曼君也觉得自己今天大意了,从前养成的思维影响太深,她都忘了自己的国家三十年前是什么模样。 万荣明见她一副懊恼模样,心道年轻人道行还是太浅,走到门口,把卷闸门放了下来。 室内光线一暗,李曼君心头警铃大作,她眼光不会这么差,看走眼了吧! 难道这才是真狼窝? 万荣明把店门关好,走到墙边打开了电灯开关,室内骤然亮起,李曼君见到了万荣明嗤笑的神情。 “就这点胆?那我感觉我今天这生意怕是要做黄了。” “拿来吧。”他指了指墙边小饭桌,示意她把东西放上去,转身走到室内,拿来一把放大镜。 李曼君心头诧异,原来自己以为的伪装,在专业人士面前,如此不值一提。 “我也不是很确定,但我查过了,我们那边那座庙确实在很早以前就存在。” 李曼君先打好预防针,才把背包里用烂床单包裹的一团拿出来。 万荣明啧了一声,也不知是嫌弃还是什么,等李曼君上手把钵完整拿出来,他才上手碰。 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薄薄胶手套,戴在左手上,右手拿着放大镜,拿起这黑不溜秋的铁钵端详。 他时而皱眉,时而展眉,间或唏嘘两声,李曼君站在一旁,一颗心七上八下。 要是这钵就是一个纯纯的大铁钵,她接下来只能去银行碰碰运气了。 至于跟可能有点存款的赵勇借钱,李曼君连这个念头都没有过。 万荣明看了足足十分钟,李曼君也不敢开口问,怕先落了气势。虽然、可能、也许对方根本不在乎这些。 “是个真物件。”万荣明满意的把钵轻轻放下,转头看向李曼君,笑得像是一只老狐狸,“但也不算什么稀奇物件,你要是想卖,我可以收。” “你要是要考虑考虑,请给我二十块鉴定费。” 没有犹豫,连狂喜都持续不到半秒钟,李曼君马上说:“卖!” “看来你是缺钱了。”他试探的问:“手里还有其他货等着周转?” 李曼君没答,只问他出多少钱收。 万荣明果然对得起他之前说的那句童叟无欺,对李曼君比了个二。 “两万?”李曼君问得不可谓不大胆,万荣明拿着放大镜的手狠狠一抖,“你想什么呢!两千!” 李曼君真怕他说出两百这句话,听见是两千,心头暗松了一口气。 “卖吧。”对方实诚,她也不提价。 隔行如隔山,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提,万一把人得罪了,那就不好了。 下一单生意,她还指着在他这里做呢。 “现金?”万荣明问。 李曼君点头,她连属于自己的存折都还没有呢,一会儿一定要去办一张,身份证她都带来了。 万荣明深深看了她一眼,转头进了高高的当柜后面,不一会儿,拿了一小沓现金走出来。 全是整齐崭新的蓝票子,联号那种,似乎还透着银行点钱机的气味,新鲜出炉的。 wap. /105/105127/28424987.html 026 你还有多少惊喜 “数数。” 万荣明把钱递给李曼君,又举着放大镜把那乾隆年制铁钵看一遍,然后拿出一个泡沫箱,把它装了进去。 他那边已经完成交接,李曼君这边的钱还没点完。 这年头假钱太多,不得不谨慎。 最终确定都是真钞,李曼君才把钱收下,觉得万荣明人品不错。 “不写个收据之类的吗?”李曼君疑惑问。 万荣明白了她一眼,“一看你就是个没经验的,能得到这个钵,也是踩狗屎运了吧。” 李曼君心说怎么还骂人呢,她这个问题不是很正常吗? 事后万荣明告诉她,这行都是灰活儿,也就是这些不值钱的小物件,要是国宝级的那些东西,风险可大了去了。 还写收据?是想把自己送进去吧! 两千块的只算小东西? 李曼君表示涨姿势了,把两千块分成好几份,裤腰带别一份,内衣里塞一份,还有一份踩鞋底,都还觉得不够安全。 万荣明见她这样,乐得不行,给她想了个招,“你这样,我给你找个碗继续放包里,假装没卖出去,你再把脸苦一苦,保管只觉得你晦气,没有会盯上你。” “那些人一般不敢真做什么,顶多拿个几分钱的玻璃珠硬逼着你花几百块买下来而已,等出了这条街,公园里有保安巡逻,他们就不敢怎么样了。” 李曼君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好主意。 “今天真的谢谢您了万叔。”李曼君真心道。 万荣明找了个和钵差不多大的碗塞她背包里,戏谑道:“真要想谢我,下次继续找我就是。” “这个碗我爱人买的,三毛五,你找给我吧,回头你也可以拿来吃面。”万荣明笑嘻嘻的,钱上算得清清楚楚。 李曼君可真是服了,那兜里零钱拿出来,硬是凑了三毛五分给他。 万荣明送佛送到西,把卷闸门重新打开,一脸不耐烦的挥挥手, “走走走,这些假得不能再假的就别拿来忽悠老子!” 李曼君一脸“无辜”的抱着旧背包从店里走出来,“唉,您要不收了吧,三块五块也成啊。” 万荣明稀奇的飞快瞪了她一眼,还跟这演上了。 “滚!”他不耐喝道,懒得多说一句废话。 李曼君往四周看了看,不出预料又见到那几张面孔,正注视着她这边的一举一动,听见她和万荣明的对话,几人很失望,嗤笑着撇了撇嘴。 她还没走呢,几人就先走了,走前还瞪了她一眼,一副浪费他们表情的样子。 走前,李曼君小声问万荣明,“千工拔步床,你这能收吗?” 已经躺回椅子上的万荣明眼睛“唰”的一亮,“老物件?” 李曼君点头,万荣明整个人都坐了起来,“要不我陪你去弄过来?那玩意一般人拆不了,你别乱来!” 他那双眼睛像是饿狼见了小白羊,李曼君吓得转身就跑,只留下一句:“过两天我再来。” 就苦着脸离开了。 万荣明一颗心被她弄得上上不去,下下不来,好险没憋过去。 平复半晌,仰天轻笑一声,“随缘,强求不来。” 干他们这行的,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 李曼君心惊胆颤的走出小潘家园,来到喧闹的海洋公园里,发现身后没有人跟来,长舒了半口气。 剩下半口,等她先把钱存进银行再说吧。 李曼君觉得走哪儿都不安全,直接打的士到银行大门口,进去办了一张属于自己的存折。 直到把存折拿到手里的那一刻,李曼君才后知后觉感受到真切的喜悦。 两千块,居然就这么到手了。 回想这几天的经历,真的就好像是在做梦一样,直到此刻,手握红本本,才感受到真实。 离开银行前,李曼君看了一眼大厅里黑板上写的存钱利率,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 年利率百分之十七,原来九十年代银行利率高得这么离谱的吗? 不相信似的又找银行工作人员问了一遍,对方很热情的告诉她,就是这个利率,如果存三年,直接百分之二十利息率,问她要不要存点。 “谢谢,我暂时不用。”李曼君礼貌微笑。 银行工作人员说没事,递给她一本储蓄利率宣传手册,让她带回去慢慢看,存的金额越大,利息越高。 一千元就是大额存单了,可享受年百分之二十以上的利息率。 李曼君拿着红色的宣传册,一脸梦幻的走出银行大门,被风一吹,清醒过来。 银行利率高并不是什么好事,这反应了当代的高通货膨胀率。 等到明年,她手里的钱又会贬值很大一部分,得赶紧把这些钱,换成真正保值的东西才行。 李曼君在附近找了家米粉小店,吃了一碗米粉,便动身返程。 下午最晚一班车是四点钟,忙了这一大中午,时间已经不容许她再留下,要不然今晚就得花钱去住宾馆了。 预料之外,她在客运站见到了赵勇,看那样子,是特意在这等她的。 “幸好你还没走。”赵勇欣喜的大步走到她面前来,掏出一张纸递给她,“这是我的哔哔机号,还有家里的电话号码,你以后有事就直接给我打电话讲。” 他这么一说,李曼君顿觉惊讶,“你的哔哔机号?” 赵勇难掩嘚瑟的把口袋里的哔哔机掏出来,问李曼君要不要学,很简单,他可以教她。 李曼君摆手,“我又没有,等我有了再跟你学吧。” 她得给自己买一个哔哔机了,出门在外方便些。 “你在这等我就是为了给我你的联系方式?”李曼君好笑问。 赵勇笑了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牙,挠了挠手臂不自在的说,“那要不我送你回去?” 李曼君无奈道,“吴阿姨跟我讲你只有一辆自行车,你确定要和我一块坐汽车回去这样送我吗?” “不是。”赵勇惊讶,“我今天没跟你说那货车是我自己的吗?虽然是二手的,旧了点,但我刚把车洗干净了,绝对干净。”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直觉,觉得她应该就是非常讲究卫生的,刚刚下完货,马上把车里里外外洗了一遍。 李曼君讶然,“赵勇,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wap. /105/105127/28438872.html 027 毫无隐私 李曼君没有让赵勇送,现在时间已经不早,赵勇要是送她再回来,天黑路又不好走,不安全。 赵勇把李曼君送上汽车,走之前,给她买了一瓶冰镇汽水,看着汽车使出汽车站出口,这才回去。 李曼君靠在窗边看着他转身离开,才收回目光。 低头看了看手里捧着的橘子汽水,喝了一大口,打出一个响嗝,又把口袋里的纸条拿出来看了看,嘴角缓缓上扬,笑容灿烂。 这个赵勇,除了没文化,其他点都契合了她喜欢的点。 车上小孩被她手里的汽水馋哭了,家长忙着哄孩子,可似乎并没有什么效果,小孩哇的哭得更大声。 李曼君吹着风,吸着汽水,心情愉悦,只觉得这些小孩的哭声也很动听。 五点半抵达石楠镇,下车后李曼君到附近小卖部买了两瓶汽水拎回家。 上次答应要给李丽君带的,她给搞忘了,幸好李丽君没一直纠缠。 但今天记得,可就不能再忘了。 “曼君回来啦!”坐在家门口的大爷笑着跟李曼君打招呼。 李曼君回应,刚走到另外一家家门口,邻居大妈也在跟她打招呼,“回来啦曼君!” 李曼君笑着点点头,心里觉得奇怪,怎么这些大爷大妈这么热情? 她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过啊? 直到走到隔壁邻居吴阿姨家门口,撞见正在和吴阿姨聊天的王晓娟和废旧站老板娘,李曼君终于察觉到了情况不简单。 “哟,回啦,还带汽水呢,男朋友买的啊!”废旧站老板娘揶揄道。 李曼君嘴角一抽,解释,“这是我给丽君和建军买的。” 王晓娟先把人上下扫一遍,才没好气的问:“早上赵勇来过了,你怎么不跟我讲一声?” 李曼君万万没想到废旧站老板娘是个大嗓门,看样子,整条街都知道她在谈对象了。 “你没在家,我就让他回去了。”李曼君对吴阿姨笑了笑,又瞪了废旧站老板娘一眼,快步进了家门。 老板娘哈哈笑着,倒是没有什么恶意,纯八卦而已,见李曼君有点生气,忙冲院里说: “可不是我讲的,是你们年轻人胆子大,自己在路上走来走去,大家伙都看见了。” 这年代风气开放,但年轻人面皮子薄,大爷大妈们就爱看她们害羞恼怒的反应,得个乐子。 李曼君当然不是真生气,只是很无语她的大嗓门而已。 镇子太小,熟人太多,做点什么事情就人尽皆知了,一点隐私都没有。 王晓娟追了进来,指着桌上那几瓶罐头笑问: “这是赵勇拿来的吧?你怎么也不留人在家里吃顿饭?” “我进城有点事,没空,下次吧,反正他也不介意。”李曼君把背包取下进了卧室,顺手关了门。 王晓娟奇了怪了,“你进城干什么?我听龙梅讲,赵勇还开个大货车?是他自己的车还是别人老板的?” 李曼君一边找地方藏存折,一边答,“他自己的,二手车。” “真是他自己的?”王晓娟可不管什么二手不二手,“这也相当不错了,你这次可得抓紧,我看赵勇还挺懂事的。” 她都没想到他顺路过来拉货,还记得来看她们,人虽然还没见过,但王晓娟对赵勇的好感度蹭蹭涨。 当然,这其中也有吴阿姨一份功劳。 听见废旧站老板娘龙梅过来问,知道赵勇居然还来看过李曼君,吴阿姨就不停在旁边说好话。 “这孩子不错啊,人家是真看上咱们曼君了,也是真心的,要不怎么顺路拉货也要来看看呢,你回家可得好好跟曼君说说,让她好好把握。” 吴阿姨抓了一把瓜子,边吃边冲王晓娟点头,让她转达李曼君。 李曼君在衣柜里翻了半天也不放心把存折放这里,最后想了想,还是藏在枕套里,睡前摸一摸,才放心。 换了一身宽松旧衣出来,李丽君和李建军下课回来了,见到桌上的汽水和罐头,姐弟两欢呼出声。 “妈,今天过什么节啊?”李建军欢喜问,手已经自觉伸向罐头。 李丽君拿起一瓶汽水,咬开瓶盖狂饮一口,“呃”的打了个嗝,满足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王晓娟反应过来时,姐弟两已经在吃了,笑骂道:“饿死鬼投胎一样。” 李丽君无所谓,她早就练就左耳进右耳出的功夫了,见李曼君出来,笑着说:“大姐,我就知道你说话算话。” 她还记得上次借裙子借凉鞋时李曼君给的承诺呢,本以为还得等几天,没想到这么快就兑现了。 “罐头是赵勇拿来的。”李曼君补充。 正吃着的李建军动作一顿,“啊?”了一声,有种不小心吃了敌军投放糖衣炮弹的纠结。 吃人嘴软,李建军好奇的问道:“那大姐你觉得这人还行不?” 李曼君指了指他手上的罐头,“你觉得呢?” “嘿嘿,挺好。”李建军傻笑,又挖了一勺罐头,甜滋滋沁进了心里,把嘴都给黏住了。 李曼君失笑,拿了一个罐头放回自己床上,免得回来时都被姐弟两吃光了。 朝家外走,“妈,我去跟刘燕他们碰个头就回来。” 王晓娟在厨房忙碌,闻声哎的应了声,继续忙碌。 李丽君和李建军一口汽水一口罐头,坐在屋檐下,看着头顶那方小小天地,胜似过年。 刚刚废旧站老板娘龙梅已经跟李曼君说刘燕姐弟到过了,她直接去了刘燕家。 像是知道她要来,姐弟两正巧等在大铁门外,三人碰头,迅速交换了一下信息。 今天收益八十五块,三人平分。 胡大叔那没有情况,一切正常。 李曼君对姐弟两点点头小声说:“钱我搞定了。” 姐弟两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刘燕确认,“剩下的一千多你都弄到了?” 刘成也在旁紧张提醒,“不会是借了高利贷吧?这个碰不得的!” 李曼君还用他说? “放心,渠道合法,这个你们别管了,咱们得找个专业人士把床拆下来,最后找个货车拉走。” “你们有认识的人吗?” 刘成想了想,说:“我有个同学,他爸是干木匠的,要不找他爸试试?” wap. /105/105127/28455278.html 028 学校垃圾场 “咱们镇的吗?”李曼君不想再找同镇的人,邻里邻居的嘴多,难免给她捅出去。 她现在只想闷声发大财。 刘成摇头说不是,“是青山镇的,他们村子离我们镇比较近,所以在咱们这边上学。” “人可靠吗?”刘燕追问。 刘成不敢打包票,但他那个同学平时话不多,看起来挺老实,他爸应该也靠谱。 “那你去问问看,就说帮忙拆老家具,别的不要多说。”李曼君叮嘱。 刘成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刘燕问:“那货车呢?” 李曼君还真犯了难,回到家吃完饭,准备把今天穿的衣服洗掉掏兜时,看到赵勇留下来的联系方式,这才猛然想起,这不有个现成的货车司机! 虽然两人才见两次,但李曼君觉得赵勇这个人能信。 把衣服洗好晾好,李曼君拿着这张纸来到饭厅角落,抓起座机电话想拨过去,一抬头瞥见墙上挂钟,已经快九点了,这时候打过去好像有点不合适。 犹豫片刻,放下电话,起身回了房间。 算了,等刘成那边把木匠搞定再说。 心里惦记着那张能发财的千工拔步床,李曼君一宿没睡好,凌晨刚眯上一会儿,就被李丽君拽起来陪她去上厕所。 再次从公共厕所跑回家,李曼君彻底绷不住了,掏出两块钱递给李丽君,“明天你买个夜壶回来,以后谁尿谁自己负责倒!” 李丽君被大姐这暴躁的样子唬一跳,忙不迭点头,“知道了。” 李曼君这才揉着发胀的太阳穴,继续抓紧时间补充睡眠。 小小睡了半小时,门外传来刘燕的叫喊声,李曼君睁眼醒来,拍拍脸,穿衣洗漱出门,一气呵成。 今天刘成去找同学他爸,李曼君和刘燕两人下乡继续收废旧。 牙膏皮已经收得没有了,但糖稀稀兑换活动还可以继续搞,用来换鸡毛鸭毛。 今天两人只熬了十斤糖,去的村庄也不远,就在石楠镇附近,步行一个小时到半小时之间的小村子。 有前几次下乡打底,现在村里人一听见李曼君和刘燕的吆喝声,家里有废旧和鸡鸭毛的就自发朝两人这边寻来。 老太太们站在家门前的高台上冲两人招手,“小姑娘,这边这边,我家有鸭毛!” 李曼君和刘燕便提着秤和糖过去,短暂的两分钟,老太太们就能跟她们从孙子孙女聊到外出打工的儿子儿媳妇。 如果遇见家里有小孩的,李曼君就让刘燕多扯一根糖稀稀给小孩当零食。 这些四五岁大的娃娃吃着糖,吸着鼻涕,蹦蹦跳跳跟在她们后头,直到两人离开村子走远,他们才被家里老人叫回家去。 如此一天忙碌下来,李曼君觉得无比充实。 今天收的东西少了一点,牙膏皮只得了四十多块儿,鸡毛鸭毛和废纸壳废瓶子也不多,两人一人一个背篓就背完了。 只是,刘大头说他从今天开始,牙膏皮照斤收,六块五一斤。 “怎么变了啊?”刘燕气恼质问:“也不提前说一声!” 刘大头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今天就这个价了,你们卖不卖吧?不卖别耽误后头的人。” 附近收牙膏皮的还有四五个人,他们去的是其他镇子,乍一听到按斤算,也诧异了一下。 但随着刘大头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几人很快妥协。 刘燕焦急的看向李曼君,“怎么办?” 刘大头连着称完了另外那几人的,每个人都比之前少赚了四五毛钱,转头瞧见李曼君两人还在犹豫,无奈道: “现在就这市场价,不信就自己拿到县里去问,你们也别觉得我坑你们,就这么点牙膏皮,我赚的还不够抵车费。” “曼君?”刘燕拿不定注意。 李曼君叹了一口气,把袋子里的牙膏皮倒到了对方的空蛇皮袋里,“称吧。” 市场饱和,价格就会下压,看来牙膏皮这路子只能短期搞一搞,做不了长期。 称倒是准,二两半,算下来一块六毛二。 比之前照个数算,少了近五毛钱。李曼君和刘燕肉疼。 转到废旧站,两背篓的破烂只卖了四十八块,抛掉成本,今天收益只有三十四块。 和之前那一百多的收益比起来,差了一大截。 但这完全在李曼君的预料之中。 短期之内,居民制造的垃圾量不会突然增加,而是会保持一个匀速增长速度,等过一段时间才会再次暴发。 还想赚到从前这么多钱,就只能扩大范围。 李曼君盯上了镇上两所学校的垃圾场,镇中学的门卫大叔她认识,是李大为的老乡,童年旧友,去年正月里还到她家一起吃过饭的。 趁着时间还早,李曼君领着刘燕来到镇中学门口。 乡镇学校管理并不严格,李曼君说找李建军有事,门卫秦大叔就放他们进去了。 学生还在上下午最后一堂课,两人走在曾经熟悉的绿茵道上,绕过大半个操场,就见到了学生们最不想靠近的垃圾场。 镇中学的垃圾集中在一个四方水泥围墙里,一面开了口子,方便学生们倾倒垃圾。 另外三面墙体较高,里面堆放着厚厚一层垃圾,角落里,一堆干树枝干树叶正在燃烧,整一个无人看管的状态。 李曼君和刘燕一到这里,职业病瞬间就犯了,把衣领往脸上一拉,捂着鼻子,捡了一根破桌腿在垃圾堆里翻找,没扒拉两下,就听见刘燕惊呼一声: “曼君,这里有好大一块铁!” 李曼君转头看去,刘燕顾不得鼻子上滑落的衣领,就像是察觉不到臭味儿一样,两手伸进一堆烂树叶里,抓出个沉甸甸的铁圆盘。 李曼君觉得这玩意儿和记忆力的某样东西十分相似,脑海中灵光一闪,“是下课铃啊!” 二十一世纪出生的学生们可能都不知道,从前的下课铃,其实就是个用铁片围起来的圆环,拿起金属棍往上面一敲,“铛铛铛”非常有节奏。 两人对视一眼,心道发了! 又翻了一会儿,翻出不少用完的作业本和旧课本,其中最醒目的,当属娃哈哈ad钙饮料瓶。 还有不少铁皮文具盒,都是用得很旧很旧的,但作为回收废料,它们很值钱。 wap. /105/105127/28476503.html 029 顺利拿下 “喂!垃圾堆那两个女同学,你们是哪个班的!” 一声厉喝从操场上传来,正翻找垃圾翻得上瘾的李曼君两人,头皮一麻。 齐齐转身看过去,认出那人是学校里的体育老师,匆忙对视一眼,抄起已经快装满的背篓转身就跑! “鬼鬼祟祟干什么呢!站住!” 傻子才站住。 李曼君和刘燕一口气不停的往校门口跑,连续多日下乡锻炼出来的体力瞬间暴发,居然把中年发福的体育老师远远甩在了后面。 对方甚至都来不及看清楚她们的长相,只能从外形大概判断,可能是高年级的学生。 体育老师追到一半,累得直喘气,只能放弃。 见他没有再追上来,李曼君和刘燕一口气冲出学校大门,这才停下猛喘气。 门卫秦叔惊讶问:“你们俩跑什么?” 他走过来一看,好家伙,两个丫头背篓里全是捡来的破烂。 “李曼君你搞什么?”秦叔吃惊的问。 李曼君把气喘匀,擦汗笑答:“捡破烂啊。” 秦叔乐出了声,“真的假的?” 李曼君指了指自己地上的背篓,“你看是真是假。” 秦叔语塞,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你爸知道吗?” “知道啊,这又没什么不能说的。”李曼君叉腰笑道,“您可别小看这些纸壳瓶罐,都具有回收价值的。” 她干得很开心。 秦叔狂摆手,表示他干不来,见李曼君一副热爱的样子不像是玩闹,也收起了玩笑的心思,询问她们俩刚刚为什么跑出来。 刘燕笑着说:“被老师看到了,怕被抓,我们就跑了。” 说完,她自己都觉得好笑,明明已经不再是镇中学的学生,可见到从前的老师,还是会害怕。 两人也是跑出来才猛然想起,她们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不再是学生,有事是可以跟对方商量着来的。 时机正好,李曼君向秦叔打听学校垃圾场的情况,刚刚经过实地考察,她和刘燕一致觉得这是块宝地,可回收垃圾存货量不错。 秦叔说:“没什么情况,就每个星期焚烧一次,每个月垃圾车过来拉一次。” 学校不大,垃圾也不是特别多,学校自己处理过后剩下的垃圾积攒一个月有时候一辆垃圾车都装不满。 至于食堂的潲水,早有附近养猪的收走了。 “那外人能到里面去捡吗?我刚刚看垃圾场里好像都没有人。”李曼君问。 秦叔无语的瞅了两人一眼,“你们俩不就进去了?里头没人,学校不许外人乱进。” 说完,还冲两人眨了下眼睛,表示她们不算外人,他才放进去的。 李曼君懂了,那就是有戏啊! “叔,那你帮我说一声呗,我想为学校的环保事业做点贡献。” 李曼君凑近,神神秘秘从裤兜里掏出一包华子递过去,悄声说:“我背着我爸偷偷买的,您可别炫耀到他面前去。” 看着红色包装上那两个金灿灿的字,秦叔嘴角控制不住疯狂上扬,把烟塞上衣口袋里,欣赏的看着李曼君,“你等着,马上就帮你问。” “放心吧,只要你们不影响到学生,保管能成。” 李曼君得了这句话就放心了,听到下课铃响,挥挥手,“叔,那我等你好消息哈。” 背着背篓,和刘燕来到废旧站,又换了十块钱。 主要是那块铁,其他零散旧书废纸和塑料瓶重量轻,都卖不上多少钱。 回家时在街上遇到放学的李丽君和李建军,两人立马撇下同学朝李曼君这边跟了上来。 “燕子姐。”两人热情同刘燕打招呼。 “丽君、建军。”刘燕笑着点点头,同李曼君挥挥手,回家去了。 人一走,李丽君挽着大姐的手臂撒娇,“姐我口渴了~” 李建军虽然不好意思像二姐这样撒娇,但也期待的看着李曼君。 “想喝汽水?”李曼君好笑问。 两人立马点头,“可以可以!” 李曼君指指街边小卖部,不用她开口,姐弟两自己动手把冰箱盖打开,从里面选了三瓶汽水,开好瓶盖,插上吸管,递给李曼君一瓶。 “多少钱?”李曼君问老板。 “一块五。” 李曼君掏出钱递过去,姐弟三人一人一瓶汽水喝着,美滋滋的回到家。 李曼君叮嘱:“瓶子别乱扔,给我留下来,回头我拿去回收。” 汽水瓶一个能回收两毛钱,加起来就是六毛,当得了李建军三天的早餐钱。 姐弟两乖巧应了,喝完汽水才回去上晚自习,把瓶子放在李曼君常用的背篓里。 第二天一早,李曼君出去买早餐时遇到秦叔,跟她说进学校的事妥了。 “我跟副校长说过了,他说不打扰学生学习就行,你们进去捡吧。” 李曼君一喜,“太好了,叔,谢谢你啊,今天我请你吃早餐。” 李曼君直接把秦叔要买的油条豆浆钱一起付了,秦叔乐呵呵的没有拒绝,感觉她比从前成熟懂事。 李曼君在心里吐槽,身体里住着一个三十岁的成熟灵魂,想不成熟都难。 李曼君立马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刘燕姐弟两。 “那今天我们直接去学校?”刘燕惦记着垃圾场里那些宝藏,这么大一片垃圾堆,淘起来可有成就感了。 李曼君看向刘成,他没异议,三人拿起工具直奔学校垃圾场。 秦叔站在校门口转悠,见三人来了,直接开门让他们进去。 刘燕姐弟去垃圾场,李曼君没跟着一块儿,她买了一整条华子,等秦叔把所有学生都送进学校锁上铁门,两人一块去见副校长。 只靠秦叔这个中间人联系李曼君心里没底,要亲自见一见副校长,得到确定后,她才放心。 副校长收了烟,很和气的说他们以后随时可以进来,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事。 “这下你放心了。”秦叔替她高兴。 李曼君看着手里副校长写的准入批条,笑着点点头。 秦叔回岗位,李曼君拿着批条到垃圾场找刘燕姐弟,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两人。 过了明面,以后她们三人就可以放心大胆的进来收垃圾了。 三人看着眼前这个不大的垃圾场,仿佛预见了光明的未来,干劲满满。 wap. /105/105127/2850166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