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执子之手》 第1节 《重生之执子之手》 作者:楚秋 1、重生 “表妹,外头的桃花开了,我特意折了最好看的一枝送给你插瓶,喜欢吗……” “表妹,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永和的绿豆糕,我怕冷了,特意包起来藏在胸口,你快吃了吧……” “表妹,最近变天了,别老是在风头坐着,小心着凉了……” 温声细语的话似乎还在耳边,但转眼间这位青梅竹马,三岁的定亲的表兄徐宣就娶了别人。是青阳冯家的千金,书香门第,听说家中大伯还是个知县。就像舅母说的,只有这样高贵的身份,才配得上新科的举子。 恨吗? 怨吗? 眼泪划过她的面颊,无声无息的落在枕头上,枕边放的就是退婚书。徐宣本人没来,舅母徐太太也没有来,只是派了个婆子和媒婆来,丢下退亲书就走了,没有原由,没有解释,就是退亲。 她只是一个孤女,父母早亡,带着家产投到舅舅家里,那年她才五岁,连银子是什么还不知道。舅母这些年来没少说她花钱,看病,吃药,样样都用钱,全部都是徐家帖的。 “姑娘,姑娘……” 恍惚中听到小桃哭泣的声音,小桃也是徐家的丫头,在徐家写下退婚书之前,侍候的丫头婆子都被管事的叫走了,唯独小桃,哭着求管事媳妇要留下来。管事媳妇叹口气,还是让小桃留了下来。 “傻丫头,这时候还跟着我……”明明用尽了全力,结果声音还是这么样的小,病了这些年,终于如了舅母的愿,以后再也不会吃药了。 小桃哭的满脸泪痕,哭累了只能趴在她床边,嘴里说着:“老爷怎么能这么狠心,你是他的亲外甥女,还有大爷,嘴上说那么好听,结果……他们好狠啊,为什么不给姑娘留条活路……” “别哭,你该为你自己想想……”她轻声说着,生命已经走到了最后,命都没有了,恨也好,怨也好似乎也都随风而去,倒是小桃,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服侍了她一场,还有大好的青春,不该跟着她。 “我要守着姑娘,一直守着姑娘……”小桃痛哭着,嘴里说着:“我自小被爹娘卖进府里,只有姑娘对我好,这时候我要是不在姑娘身边,我还是人吗。” “好丫头……”曾妩嘴里说着,心中却不由的想到徐宣,青梅竹马,郎情妾意,但此时此刻,她已经在弥留之即,他人在哪里。 也许徐宣真的喜欢她,但在他眼里,一个孤女比不过知府家的小姐,她不能给他带来荣华富贵。 眼泪不自觉得停住了,是啊,那样一个负心人,哪里值得她 的眼泪…… ------------- “天呢,姑娘醒了,快点去告诉太太,姑娘真的醒了……” 耳边传来丫头婆子的聒噪声,她只觉得头像炸了似的痛着,身体好像灌了铅。好不容易睁开眼皮,只觉得眼前花的很,屋里摆设繁华到超出她的认识之外,在她跟前走动的丫头婆子,个个穿红着绿,看着比徐家的主子们穿的都好。 这里是哪里? 印象里都已经到了弥留之际,她记得身体最后的感觉,就是真没死,她也应该在徐家才是。 “二太太来了……” 外头丫头一声通传,屋里几个满地打转的丫头婆子立即站好了。外头丫头打起帘子,只见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匆匆走来,走至床前,曾妩顿进怔住了,她认得此人,这是青阳聂家的二太太,以前跟着徐太太到庙里烧香时,她远远的见过。 此时聂二太太看到她睁眼,激动的顿时满面泪痕,上前抱住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嘴里叫着道:“蓉蓉,我的儿啊,你终于睁眼了。” 蓉蓉?聂蓉蓉?她虽然没有见过,但多少听说过,聂家的嫡出小姐,聂二太太唯一的女儿,非常娇贵。 但聂二太太为什么会抱着她叫蓉蓉? 头仍然是晕的,嘴巴倒是能发声,眼前的情景却让她不敢说话。 “你是要吓死娘吗,那么高的树也往上爬。”聂二太太抱着她痛哭着。 曾妩神情有几分茫然,但聂二太太的怀抱那么温暖,这让她有几分留恋。在她的记忆里,从来没人这样对过她,舅母徐太太从来都是冷眼冷语。徐宣倒是对她很好,但拥抱之类的事情,未婚男女肯定做不出来。 “大夫呢,派人去请大夫了吗?”聂二太太又问身边的婆子们。 “已经去叫了,这就过来。”奶妈章婆子说着,又道:“昨天大夫来诊脉时就说了,只要姑娘醒了就好了,现在人醒了,太太也安心了。” 聂二太太的眼泪仍然是止不住,摸着心口还是觉得心跳的厉害。 “听说大姑娘醒了……” 聂二太太正抹着眼泪,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聂太太的哭泣声顿了一下。曾妩敏感的察觉以聂太太的眉头皱了一下,眸子里闪一丝凶光。 曾妩的目光不由得顺着声音看过去。床前不远处屏风边上站着一对母女,母亲三十岁左右,生的模样极好,风韵犹存。身边女儿长相与她仿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起来也就七、八岁那样,楚楚可怜 的眼眸,怯生生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想去呵护。 “柔儿,还不快跪下给你蓉姐姐赔罪,若不是因为你,你蓉姐姐怎么会爬到树上,又怎么会摔下来。”邱氏一脸责怪的对身边女儿说着。 郑柔眼泪刷的一下掉了下来,小脸更显得楚楚可怜,却听话的跪了下来,嘴里哽咽说着:“都是柔儿不好,姐姐莫要怪罪。” 聂太太只是搂着聂蓉蓉,神情淡然地道:“大夫马上就来了,郑太太还是带着柔儿先出去吧,等大夫诊了脉之后再说。” 邱氏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一脸受伤的表情,一双美目直勾勾地看着聂太太,一副悬泪欲滴的模样。只可惜聂太太不是男人,没那么多怜香惜玉之心,只是对身边旺财家的道:“送邱嫂子和柔姑娘回房歇着。” “是。”旺财家的说着就上前对邱氏和郑柔道:“郑太太和郑姑娘先回去吧,大夫马上就过来了,姑娘屋里窄,总是不太方便。” 邱氏还想多说几句,但此时也不得不走,道:“那我先回去了,妹妹好好照顾姑娘。” 邱氏和郑柔出了屋门,聂二太太冷哼一声,却是把聂蓉蓉搂得更紧。邱氏的心思她明白,看到以前的情份上,很多事情她都是睁只眼闭只眼,但这并不表示她能一直容忍下去。 “蓉蓉,你放心,娘绝对不会再让她们欺负你。” 2、聂大太太 拿镜子照了一遍又一遍,虽然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她确实从曾妩变成了聂蓉蓉。在曾妩去世的当天,九岁的聂蓉蓉从树上摔下来昏迷不醒,然后她就变成了聂蓉蓉。 为什么会这样?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她就这样没有任何理由的变成聂蓉蓉。这是老天给她再活一次的机会吗,或者这是一次投胎转世,不同的是带着上一世的记忆,。或者这只是一个意外,也许哪天聂蓉蓉还会再回来,然后她再度死去。 “姑娘,吃药了。”奶妈章婆子把药碗端过来,旁边丫头端着托盘,上面摆着各色果碟。 从树上摔的这一跌不止里头换了个人,身体也摔坏了,左腿骨折。聂蓉蓉接过药碗很痛快的喝了,在曾妩的记忆里几乎从吃饭起就开始吃药,不管多苦的药她都能一口气喝下去。 章婆子看着心中暗暗奇称,不由得笑着道:“姑娘变乖了,以前怎么哄都不肯吃。” 聂蓉蓉只是笑笑,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她只能微笑以对。现在的一切都让她这么陌生,不敢跟人说她是曾妩,她也不知道怎么做聂蓉蓉。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养伤,伤筋动骨一百天,尤其是小孩子,若是接得不好,落下残疾来那就是一辈的事了。 “大太太和大爷来看姑娘……”外头婆子传话进来。 聂蓉蓉伤了腿虽然不用起身,却是立即端正坐好,心不自觉得跟着提了起来。以前还曾见过聂二太太,但聂大太太她就真没见过。聂大太太寡居多年,据说一直在别院里清修,早就不过问凡尘俗世。 传说中当年聂大太太也是个位铁娘子,帮着夫婿打天下,顶的起半边天,才有了现在的聂家。后来聂大老爷去世,她也跟着隐居了。现在聂家的家业由她的独子聂大爷聂殇和聂二老爷一起打理,两房一直很和睦。 随着脚步声的接近,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走到床前,一身素服,即使清修了这些年,当年聂家铁娘子,此时仍然一身威武霸气,至少聂蓉蓉看到她时顿时大气不敢喘。 聂大太太身后是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身量颇高,剑眉星目,一脸肃然之色,让人望而生畏。虽然以前没见过,但从刚才婆子的传话也能知道是谁。 聂家大爷聂殇,虽然年龄不大,青阳却有他的各种传说。传说他十岁那年就跟着过世聂大老爷跑船了,十三岁时就开始在船上主事。十六岁丧父之后,就直接顶了聂大老爷的缺,要说在聂家船行的实际权力,他比自己的叔叔聂二老爷还要大。 “怎么好好的从树 上摔下来了呢。”聂大太太在床边坐了下来,拉着聂蓉蓉的手一脸心疼的说着,又看看聂蓉蓉绑着的腿,道:“好好一个姑娘,摔伤了腿,若是落下残疾来,这可如何是好。” 聂蓉蓉看到聂大太太就觉得有几分害怕,此时更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低着头。 聂大太太却以为她是摔那一脚吓着了,心中更是怜惜道:“连胆子也摔没了,我可怜的蓉丫头。” 又安慰了聂蓉蓉几句,聂大太太便把聂蓉蓉的奶妈嬷嬷们全部叫到跟前,斥责道:“你们是怎么侍候的,能让姑娘爬到树上去,还能摔下来。” 一众丫头婆子都跪了下来,章婆子低头道:“是郑姑娘邀姑娘去后花花园玩,还说有些私房话想跟姑娘说,让我们不要跟着。我想着只是两个姑娘说说私房话,怎么会……” 聂大太太的眉头皱了起来,道:“郑姑娘?怎么,她们母女还没走吗?” 众婆子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章婆子道:“一直在西北院住着。” 聂大太太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道:“老二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众人更不敢接话。 倒是聂殇突然从怀里拿出一个磁瓶,递给奶妈章婆子道:“这是治腿伤的好药,每天早上吃一颗,用温水化开吃。” 章婆子忙接过来了,一脸感激的:“谢大爷。” 聂蓉蓉把一直低着的头抬了起来,看向聂殇的神情有几分惧怕,轻声说着:“谢谢大……哥。”她也不知道害怕什么,或许是因为这位兄长实在太严肃了些。 “好孩子。”聂大太太笑着说,又指指聂殇道:“最近你大哥都在家里,要是想要什么稀罕东西了,只管打发人找他要。” 聂蓉蓉不禁又看聂殇一眼,容貌是真好,但也真冷,气势十足,离的这么远,也没有任何危险性,看的聂蓉蓉仍有几分心惊。看着就怕,如何敢问他要东西。点点头,并不敢说话。 “你这孩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就怕你大哥,他是个锯嘴葫芦,嘴上不说,心里疼你。”聂大太太笑着说,又看向聂殇道:“难得你在家里,也常过来看你妹妹。” “是。”聂殇答应着。 又说几句,聂大太太正要起身走,门口丫头传话道:“郑太太,郑姑娘过来看姑娘。” 聂蓉蓉小脸瞬间纠结起来,穿过来的头一天她就看到了郑氏母子,当时这对母女给她的感觉很微妙。养病这些天,邱氏也常带着郑柔过来,但每次她身边的丫头婆子都是一级戒备状态,每个人都恨不得多生出 一双眼来盯死这对母女。 再加上从丫头婆子嘴听说的,她这回摔断腿,与郑柔有直接关系。就算不是郑柔把她推下来的,聂蓉蓉会爬树,十之八、九是郑柔怂恿的。 聂蓉蓉听得半信半疑,客观的说,郑柔也就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聂蓉蓉也就比她大上一岁,小孩子间能有多大的恩怨。七八岁的孩子骗另一个孩子去爬树,然后让摔断腿,落下残疾,这感觉是不是恶毒过头了。 也不知道是听身边人说的太多了,聂蓉蓉几次见郑柔时的感觉是真的不太好。尤其是郑柔一脸无辜可怜表的跟她说话时,聂蓉蓉总觉得不太正常。 邱氏领着郑柔进门,她是打听到聂大太太回府了,知道聂大太太肯定会过来看聂蓉蓉,便想装成巧合遇上,在聂大太太面前买个好,也能显出来她对晚辈的关心。 “原来大嫂回府了。”邱氏带着郑柔上前,又让郑柔给聂大太太请安。 聂大太太受了礼,脸色却是没那么好看,也不让邱氏坐下,直言道:“我知道你一个寡妇带着女儿过日子不容易,但你总是在家里住着,说亲不是亲,说友不是友,亲友问起来又要如何说你。” 邱氏笑着的脸瞬间白了,一脸受惊的模样看向聂大太太,她怎么也没想到聂大太太会如何不留情面,在聂蓉蓉屋里,当着聂殇的面就说的如此直接。 聂大太太不理会这些,继续道:“当年你与老二是订下婚约,不过你父亲嫌聂家败落了,执意要退婚,退婚书是写了的。二婶婶原本是你的贴身丫头,但她早脱了籍,是聂家正式迎进门的媳妇,这些年操持家务,生儿育女,遂多辛苦。你这样不明不白的在家里住着,让她如何立足。” 聂家与邱家从太爷爷那辈起有的交情,原本两家都是有点小钱的富户,聂二老爷与邱氏订的是娃娃亲。两家各自发展,十多年过去,到了聂二老爷快成亲的年龄,聂家是一贫如洗。 本来家里还没那么穷,聂大老爷的海商生意才开始,偏偏货船遇上了大风暴,把家里东西赔了个精光。聂家穷了,邱家那时候却是青阳数一数二的富户,如何看的上一贫如洗的聂家,强行退了婚不说,还把邱氏身边的丫头也就是现在的聂二太太给了邱家,该娶小姐的,结果给个丫头,这也是邱家有心折辱聂家。 第2节 当时聂大老爷在外头生死未卜,聂大太太在家主事,家里连下锅的米都没有。倒是聂二太太很有良心,把自己当丫头这些年存下来的钱拿出来,聂大太太看她行事性情都十分难得,虽然 是丫头,但送出来时卖身契是给了的,聂大太太便做主让聂二老爷娶她当正室。 又是十来年过去了,聂家的生意越做越大,成了青阳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邱家却因为子孙不争气,家业败了个精光。邱氏与聂二老爷退婚之后,家中做主嫁到了郑家,结果夫婿郑大爷更不是个东西,连祖宅都卖了,一年前在外头跟人抢个歌伎被人打死了。娘家没人,婆家也完了,邱氏无处去处,便带着女儿投到聂家来。 邱氏听聂大太太说的如此直接,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她长相来就是楚楚动人型,这么一哭就更显得动人。 聂大太太却是最不喜欢这种,说句话就掉泪,只是事话实话而己,好像欺负她似的。便十分不耐烦的道:“你要是真有其他心思,二太太也不是不能容人的,那敬了茶进门当小,以后大是大,小是小,外人看着也有个提统。” 邱氏本来只是低声哭泣,听聂大太太如此说,身体顿时抖唆着,用手捂住嘴,满脸的委屈好像要大声哭出来,看着聂大太太却又不敢。满屋的丫头婆子虽然都低着头,人都在,她是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她身边的郑柔也跟着吓傻了,小脸苍白的看着聂大太太。 聂大太太看邱氏哭成这样,想想她也是可怜,长长叹了口气,末了只是挥手道:“蓉丫头很好,你没事就在小院里呆着,这里不用你过来探望。” “是。”邱氏声音颤抖着说着。 3、抓奸 邱氏带郑郑柔走了,随后聂大太太也带着聂殇走了。聂蓉蓉整个人都听呆住了,这几天她一直很好奇邱氏的身份。丫头婆子都称呼她为郑太太,要是亲友的话,该称姨太太或者舅太太之类的,直接称姓氏,本来就是非常奇怪的事。但她怎么也想不到,邱氏竟然是这样的身份。 “大太太回府了,看那邱氏还能得意的起来。”章婆子有几分得意的说着,她是聂二太太的人,早就看邱氏不顺眼,尤其是聂蓉蓉伤了腿之后,虽然没有人看到,但肯定跟郑柔有关系。 聂蓉蓉只是看章婆子一眼,章婆子却是在聂蓉蓉身边坐了下来,笑着道:“今天大爷都来看姑娘了,大太太还说没事让姑娘去大爷那里要东西,姑娘可有什么想玩的,晚上想一想,明天打发人问大爷寻。” 聂蓉蓉听得有几分惊讶,道:“大爷那么忙,怎么能去麻烦他呢,想要什么跟管事的说不是一样吗。” “要叫大哥哥,叫大爷多生分啊。”章婆子笑着说,又道:“大太太不是说了吗,大爷是心里疼你,嘴不上说。大爷向来话不多,姑娘要主动与他亲近才是。” 以辈份来说聂家最大的是聂二老爷,但船行里却是聂殇当家,聂二老爷只是管管账之类的,在外头奔波挣钱是聂殇。当年聂大老爷去世时就交待过,聂家不分家,其实也就是让大房多看照二房和三房,不然以聂二老爷的本事,二房和三房哪有现在的好日子。 大房的人口简单,聂殇并没有亲妹妹,聂大太太又那样的疼聂蓉蓉,趁着现在聂大太太在,聂殇也不出海难得在家,双方该打好关系才是,姑娘家多个靠山不是坏事。 聂蓉蓉听得点点头,虽然这个堂兄看着有点凶,不过堂兄妹亲近也是理所当然。 “这样才对嘛。”章婆子笑着说,以前就哄过聂蓉蓉许多回,但每次聂蓉蓉见到聂殇就好像见到鬼一样,虽然不会大叫,却总是躲在人后不敢跟聂殇说话。 又说了几句,章婆子便哄着聂蓉蓉睡下,聂蓉蓉虽然没有睡意,也依言躺下。聂蓉蓉才九岁,曾妩已经十六岁了,又寄人篱下这么多年,听话乖巧是必需的,就是这样还被舅母嫌弃。 想到这里,聂蓉蓉觉得心口被刺了一下,有些疼,却是没那么刺心。 是啊,泪流干了,命也丢里头了,现在她都从曾妩变成聂蓉蓉了,崭新的人生在她面前,她何必在意以前种种。 床上躺着迷迷糊糊就要睡着了,外头却是传来脚步声,随即传来聂二太太的声音:“姑娘睡了?” 章婆子轻声道:“睡了,现在姑娘好乖的,老老实实吃药,也很听大夫的话,大夫说只要能一直这么下去,肯定不会留下病根,太太就放心吧。” “真是菩萨保佑。”聂二太太抹泪说着,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聂蓉蓉落下残疾,随即又轻声问章婆子道:“刚才大嫂训邱氏了?” 章婆子眉飞色舞的道:“可不是,大太太说的可难听了,还说让邱氏给太太端茶,让她当小,她还委屈的不得了,她天天在二老爷跟骚……求的不就是这个吗。” “哼,她怎么会甘心当小。”聂二太太冷哼着说,邱氏的算盘打得好着呢,自己进门已经生下两个嫡子,大儿子都快要成亲,正头太太怎么也抢不到了。邱氏一边勾引着聂二老爷,一边想的是让郑柔跟自己小儿子结亲,两家成亲家。 章婆子焦急地道:“大太太难得回府了,有大太太做主,太太怎么也得想个主意把邱氏母女赶走才是,这回害了姑娘,下回指不定还要害谁呢。” “赶走?赶走了她们还会再回来。”聂二太太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随即章婆子道:“好好侍候着姑娘,千万别防着那母女。” “太太放心。”章婆子说着。 聂二太太带着丫头回房,脑中却是思绪万千,聂大太太回来,有些事情她就可以做了。邱氏在她面前发过誓,说聂蓉蓉摔下树的事与郑柔无关,只是两个小孩子玩,真的只是巧合,至于刻意为止,害了聂蓉蓉与她们母女又有什么好处。 看邱氏的神情倒像是真的,不过聂二太太已经无法相信她,许多事情她都可以忍,但并不表示她可以容忍邱氏把手伸向她的子女。 回到正房坐下来,聂二太太呷了口茶,吩咐道:“把来旺叫过来。” 来旺家的才来聂二太太身边侍候,聂二太太又赏银子又赏东西,她正绞尽脑汁想着讨好聂二太太,现在听说聂二太太要叫她男人,也不让别人去传,自己跑着去。 来旺是跟着聂二老爷出门的,平常无事都只在二门外侍候,来旺家的叫他过去,又叮嘱他道:“好好回太太话,不管太太问什么都要说,今早上太太又赏了我一根金簪子,七八分重呢。” “晓的。”来旺说着,他在聂二老爷跟前也就是一般跟班,干的都是跑腿的差事,好事就轮不到他,现在聂二太太提拔他们夫妻,他高兴还来不及。 夫妻两个到了聂二太太屋里,聂二太太直接道:“叫你来也没别的事,你是想跟着老爷的,有时候老爷说是出门了,其实还 是有事耽搁在家里。” 来旺立时道:“小的明白,小的会马上告知我媳妇。” 聂二太太满意地点点头,道:“去吧。” 来旺转身离去,来旺家的笑着对聂二太太道:“太太放心,我家那口子办事最劳靠了。” 聂二太太笑而不语,要是不劳力,她也不会叫他办。 没过两日,来旺家的就悄悄跟聂二太太说,聂二老爷又去了邱氏的小院。聂二老爷和邱氏自以为做得很严密,其实两人奸、情几乎是满府皆知,聂家这么多的丫头婆子又是死人或者哑巴,如何不说,除了刚回聂家的聂大太太。 “我本以为老二只是有些糊涂,没想到真能做出这种荒唐事来。”聂大太太听聂二太太说完就怒了,本以为是聂二老爷只是想想,并不敢下手,邱氏好歹也是大户人家出来,总是知道廉耻,没想到两人早就摸上了。 聂二太太抹泪道:“当日邱氏带着女儿来投奔,孤苦伶仃,我看她们着实可怜才……谁能想到她竟然会如此……” 聂大太太越听越气,一边带着聂二太太往邱氏的小院走,一边对站身边的婆子道:“去把殇哥儿,炀哥儿,烃哥儿都叫过来,既然是全府皆知,也就不用顾什么脸面。” 聂二太太呆了呆,聂殇是聂大太太的独子,聂炀是她大儿子,聂烃是三房的独子,因为父母双亡,一直是聂二太太抚养。之所以叫上聂大太太一起抓奸,是希望大嫂能做主。但若是把家中爷们们都叫上,儿子,侄子去抓老子的奸……这,不太好吧…… “你怕什么,炀哥儿和烃哥儿今年都十六了,眼看着就要议亲,丫头媳妇一屋子了,又不是人事不知。”聂大太太说着,冷笑着又道:“奸、情被侄子,儿子撞破了,我倒要看看老二和那贱/妇还有什么脸。” 聂二太太心里有几分明白,聂大太太如此做,是彻底让邱氏在家中无立足之地,若是只是她与聂大太太去抓奸,解决方案肯定是让邱氏进门,虽然这样进门十分不光彩,但邱氏是平民,还曾经是大户人家小姐,进门就是贵妾。尤其是邱氏还曾是她的主子这一点,以后出门行走,只怕还得有说。 现在把聂殇和聂炀也一起叫上,当然这样的丑闻也不可能闹到外头去,但在聂家,邱氏是彻底完了,知道一点羞耻心的只怕就要上吊自尽。 聂大太太前头带路,聂家是七进的大院落,聂大太太虽然常年住外头,她在聂家仍然有一节院落。位置偏后,相当于正常大户人家老太太的位置,邱氏的小院则是西北角偏 僻小院,两处相离颇远。 聂家爷们则是住在前院,在聂二老爷书房旁边,直接到西北院倒是挺近的。婆子们跑步过去传话,比聂大太太带人过去要快得多。等到聂家三位爷到院门前时,聂大太太,聂二太太带着丫头婆子们也到了。 院中的婆子丫头看到聂大太太带着大队人马过来,顿时魂走脊梁骨,哪里还敢出声。屋里邱氏和聂二老爷正光溜溜的欢好时,听到外头动静倒是急匆匆的要穿衣,只是哪里来的急。两个婆子硬是把门撞开,邱氏住的这三间房本来就不大,中间也没什么遮拦,站在门口就看的一清二楚。 聂二老爷和邱氏都正急匆匆穿着衣服,虽然不至于袒胸露背,但那场景实在不堪。聂大太太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聂二老爷就骂着道:“你个不知羞的东西,你大哥一生光明磊落,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弟弟……” 4、处置 聂大太太指着聂二老爷就是一通骂,聂二老爷羞的满脸通红,又看到旁边的儿子侄子,更加无地自容。至于邱氏都快抖成筛子了,整个人处于惊悚状态,幸好还知道穿衣服,不然场面更加不堪。 聂殇素来淡定,此时也是淡定如故,聂炀和聂烃虽然都不是纯情少男了,但父亲(伯父)与人通、奸的场面也让他们十分尴尬,尤其是聂炀,看到亲爹这样,都恨不得自己是隐形人。 虽然是聂二太太拉聂大太太来抓奸的,但这样的场景也不禁让她臊的慌,看聂大太太还骂着聂二老爷,不由的上前轻声劝道:“大嫂消消气,事情出来了,总得……” 聂大太太骂了一会,心里的气出了一些,看看聂二老爷,又看看邱氏,转头往外走,说道:“穿好衣服来我房里。” 聂大太太带着大队人马回房,聂二太太做为当事人的老婆自然得跟着处理善后,聂殇很淡然的跟着过去。聂炀和聂烃就没有这个心理素质了,不管是爹还是伯父,这都是长辈,这种事情……聂大大太太叫他们也过去围观,本来就是一种彪悍。 聂大太太此刻正处于暴怒状态,两人自然不敢过去说要走,只有求助于一直淡定的堂兄。聂殇便道:“你们回房吧。” 聂大太太看他们一眼,刚才的场景也是难为他们了,点头示意他们回去。 聂炀和聂烃如同大赦,赶紧走了。 回到正房坐下,聂大太太还是觉得气愤难平,看向聂二太太道:“我以前就说过你不要太好心,邱氏带着女儿来投奔,打发她们几两银子就是了,引到家里来住下,结果惹出这样的丑事。”若是聂二太太果断一点,根本就不让邱氏进门,哪里会有今天的事。 聂二太太低头含泪道:“当日邱氏带着女儿过来,说的无比可怜,又说到以前的种种。我是猪油蒙了心,只想到以前的情份,没想到会……” 聂二太太当年是父母过世后被叔叔卖进邱家的,邱家待下人甚是宽厚,后来分派过去侍侯邱氏,虽然是小丫头,邱氏待她也很好,不打不骂的。虽然后来发达了,但她一直很念邱家对她的恩情。 所以当邱氏带着女儿投过来时,她是真心收留她们母女俩个,专门拔了院子给她们住,丫头婆子也派人了,邱氏的衣服跟她的是一样的,郑柔的衣服也不比聂蓉蓉的差。 她是怎么都想不到邱氏竟然摸上了聂二老爷的床,她自觉得对邱氏不差,邱氏就这样算计她…… 聂大太太看聂二太太眼泪都要掉出来,不自觉 得叹了口气,也不再说聂二太太的不是。她相信聂二太太收留邱氏是真善心,有善心不能说是坏事。可恶的是邱氏,不知道报恩就算了,反倒算计恩人。停了一下问:“闹成如此,你想怎么办?” “此事不能张扬,让她进门就是了。”聂二太太低头说着,通、奸是大罪,尤其是邱氏是平民,抓住了男女都要浸猪笼的。 聂大太太脸上有几分气愤,道:“你还真是好脾气。” 聂二太太苦笑着道:“邱氏母女无依无靠的,就这么让她们出去,以老爷的脾气……与其任由她们在外头闹出更大的事来,还不如让她进门省心些。”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邱氏勾了他这么久,聂二老爷刚摸上手,哪里舍得放,就是把邱氏母女赶出去了,聂二老爷花点钱又把她们包养了,麻烦仍然在。 “没出息的东西。”聂大太太暗骂了聂二老爷一句,但也知道聂二太太说的在理,与其放外头丢人现眼,真不如放在家里还好控制些。 又坐了一会,聂二老爷和邱氏也终于收拾妥当过来了,进了屋门两个人就齐齐的跪下了,邱氏虽然没哭,但脸上神情却是打算随时放声大哭。 聂大太太一口啐到邱氏脸上,骂着道:“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跟着嬷嬷先生学过规矩,就是家境落败了,德性也跟着没了吗。亏得二太太收留了你,要不是任由你在外头,你是不是为了几两银子早就去勾栏里去了。” 邱氏眼泪本来就在眼框里打转,此时扛不住了,眼泪是哗哗的往下流,眼睛还瞄向聂二老爷。聂二老爷此时是自身难保,只怕聂大太太骂到他,哪里还敢替邱氏说话。 “嫂子消消气,总是我的不好,家里才……”聂二太太旁边抹泪说着。 聂大太太扭头看向聂二太太,指着邱氏道:“这等淫、妇,你也让她到家里来,本就是你识人不清,现在这样可要怎么办?” 聂二太太旁边坐着也是一脸的委屈,却是看向聂大太太道:“己经这样了,那就让邱氏进门吧,不然这事捅出去了……” 聂二老爷听聂二太太如此说,顿时大松了口气,邱氏也怔了怔,此时她早就不抱与聂家结亲的念头,进门当妾室虽然非她所愿,此时此刻却没有更好的出路。 聂大太太却是气难平,指着聂二老爷道:“这么好的媳妇你是上辈子积德了,做出这种丑事来,还得靠你媳妇给你说话。你如何能看上这种淫、妇,不知知恩图报,狼心狗肺的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你也算计进去了 。” 聂大太太淫、妇长淫、妇短的骂着,邱氏除了流泪之外,再没有其他言语。聂二老爷更是缩着头不敢吭声,俗话说长嫂如母,尤其是聂老太太去世早,聂二老爷得聂大太太照顾许多。聂大太太出身市井,行事彪悍,现在还收敛了许多,以前凶起来跳起来骂人一天都不带重样的。 聂大太太骂了一会,也觉得有点累了,转身吩咐身边的婆子道:“随便找个媒婆来,既然要进门,那就把事办了,喜酒嫁衣统统没有,就今天敬杯茶,结了契书也就完了。” 邱氏听得一脸委屈,就是通房抬姨娘好歹也要摆桌酒的。 聂大太太冷哼着道:“怎么,不愿章啊。那好的很,马上给你滚。要不是二太太替你求情,我早把你扔回郑家去,像这种失贞淫、妇,你看郑家会怎么对你。” 邱氏脸更白了,惊悚的看着聂大太太。 聂二老爷也拉拉邱氏,马上道:“大嫂误会了,她,她是愿意的。” 张婆子来的很快,这些市井媒婆穿街走巷好找的很,听说聂家要寻人做媒跑的是飞快。张婆子进屋先问好,聂大太太却是连客套的心情都没有,只是道:“有桩亲事要麻烦你,我这二弟要寻个妾室,正好邱氏自荐枕席,二太太也是同意的,就劳烦你老人家做媒写个契书。” 第3节 张婆子常年牵媒搭线,眼光何其毒,看邱氏和聂二老爷这神情也能知道,肯定是两人偷摸上手然后被发现,不得己才进门当妾室。别人门户里的事她管不着,只是笑着道:“是,是,我这就写了契书。” 张婆子三两下把契书写好,又跟着聂家的管事去官媒那里盖了章。契书是两份,一份交到聂二太太手里,另一份则在邱氏那里,纳妾的法律手续算是走完了。 “劳烦你走一趟。”聂大太太对张婆子说着,身边婆子立时拿了五两银子给张婆子。 张婆子接了银子满心高兴,这银子挣的真痛快。走的时候却不禁看看邱氏,明天青阳城的八卦头条有了。 丫头端茶上来,邱氏从托盘上端起茶碗时,手都是颤的。聂大太太见状冷笑着道:“就是契书结了,你要是实在不愿意,我现在寻了媒婆把契结解了就是了,你也不用在这里装委屈。” 邱氏赶紧把眼泪收了,把茶递上去,嘴里低声说着:“太太,请喝茶。” 聂二太太低头看着邱氏,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却是把茶接过来喝了一口,随即又褪了根金手镯给邱氏当见面礼,邱氏接了。 “名份定 下来,以后家里大是大,小是小,要是让我听到一点风声来,看我不打烂了她。”聂大太太眼睛看向邱氏说着,随即又道:“你既然嫁过来了,没有妾室还带着女儿的道理,把郑柔送回郑家去。” 一句话尤如晴天霹雳,邱氏整个人都傻了,就连聂二太太都怔住了,郑家己经完蛋了,若是把郑柔交给郑家的叔伯,只怕是发卖的下场。 “太太慈悲,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我就是死也要带她在身边。”邱氏失声痛哭起来,上前抱住聂大太太的腿求饶着。 聂大太太冷哼着道:“你还知道你有个女儿啊,做这种丑事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还有女儿。” 聂二老爷也不禁道:“大嫂……” “住嘴!”聂大太太怒声斥责着,又道:“不送走也可以,但她是姓郑的,义女养女什么的提都不要提,我绝不会让她姓聂。” 邱氏听到前头一句时有几分欣喜,但后头一句却又再次把她打入深渊中。郑家己经彻底完了,她也成了聂家的妾室,妾室不是正头太太,郑柔也不能算继女。但若是聂二老爷收郑柔为养女,郑柔也就能理所当然的改为聂柔。 虽然养女比庶女还不如,但总算是正经身份,以后长大议亲怎么也能沾上光,还能从聂家讨得一份嫁妆。若是连养女都当不得,郑柔就是在聂家,但这样的身份必然十分尴尬,长大之后要议亲,自己这个妾室母亲能给她议到什么亲事。 “老二你给我听清楚了,二太太和殇儿也在,这是我的话,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绝对不能让郑柔入籍姓聂。”聂大太太厉声说着。 聂二老爷只是对邱氏有性趣,对郑柔真没任何感情,当即道:“嫂子放心,我一定遵从。” 邱氏哭的死去活来,只是磕头向聂大太太求饶。 “你们做出这样的丑事,儿子,侄子都看到了,我还肯让这个淫、妇进门己经是天大的恩典。”聂大太太冷哼着,看向邱氏又道:“这样的娘养不出什么好女儿来,让她姓了聂,到时候连累的是一家人。” 5、分派房舍 郑太太变成邱姨娘的消息瞬间传遍全府,抓奸那段更是被分成三节九段,不管是一等丫头还是三等仆妇都能讲的头头事道。在这种传播速度下,聂蓉蓉一个九岁小姑娘也得知全部过程,甚至于抓奸的各种细节。 聂蓉蓉听完就呆了,□什么的,关上门来各家各户可能都有。但是大嫂子带着侄子们去抓小叔子的奸,只能说彪悍的让人不能直视。 “姑娘以后再不用担心郑姑娘了。”丫头月儿笑着说,她比聂蓉蓉大上两岁,但也就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每次郑柔过来时,她总是十分担心。 章婆子笑着道:“还叫什么姑娘,她算是哪门子主子,不过是太太好心赏她一碗饭吃,以后弄不好也是当姨娘的。” 邱氏当了姨娘,郑柔仍然姓郑,并不入聂家户籍也就不是聂家人,姨娘的娘家人根本就不是亲戚,郑柔也就不是小姐。虽然不能直接支使她分派差事,但像她这种直接拿她当丫头使唤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而且像郑柔这样的身份,长大之后也没得议亲的,邱姨娘只是一个姨娘,她能寻到好亲事。要么就是说给其他姨娘的侄子外甥之类的,要么就是给府中的爷们当妾。 “说什么呢。”门外传来聂二太太的声音。 屋里众人忙住了嘴,丫头打起帘子,聂二太太脸色没那么好看,先走到屋里看了看聂蓉蓉。又转头对章婆子道:“你是姑娘的奶娘,说话该有个分寸,姨娘之类的话,哪能说给姑娘听。” 聂二太太虽是丫头出身,但自小在邱家,当时邱家也是数一数二的富户,规矩甚严,她又是侍侯姑娘的,单说教养之类的,她比聂大太太是好些。聂大太太是真正市井出身,骂人处事都是各种彪悍。 章婆子不由的低下了头,聂蓉蓉也跟着低下头,虽然芯里己经十六了,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听到这话是挺不好意思的。 聂二太太心里却是盘算着要给聂蓉蓉找个好的教席嬷嬷,章婆子虽然人很忠心,但见识各方面就差太多了。聂家是这几年突然暴发起来,钱是足够多了,教养规矩却没跟及时跟上,蓉蓉以后要是想议到好亲事,教养方面肯定得多下功夫。 “好好养伤,等你好了,娘带你出门逛。”聂二太太摸着聂蓉蓉的小脸满是心疼的说着,伤筋动骨一百天,实在太辛苦了。 聂蓉蓉点点头,却不敢抬头看向聂二太太,聂二太太每每这样看着她时,她总是不敢直视,自己并不是她真正的女儿。 “好好养伤,一定要听话。”聂二太太说着。 “我会的。”聂蓉蓉低声说着。 “真乖。”聂二太太说着,起身离去。 回到自己正房坐下,聂二太太不禁长长的松了口气,旺财家的上前笑着道:“还是大太太有智谋,把几个爷都叫了过去,这回邱氏是彻底抬不起头来了。就是老爷那里,也不过新鲜几天而己。” 聂二太太却不像旺财家那样高兴,神情淡然,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偷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 这就是男人的通病,邱氏从偷不到到偷到,然后再变成妾室,她倒要看看邱氏还得能得宠几天。赶她出门只会让聂二老爷更加挂念,现在直接给了他,随便他摆弄,只怕他又会嫌没趣。三十岁出头的女人了,再漂亮也比不过年轻小姑娘。 “把东跨院收拾出来,既然正式进门当了姨娘,总在西北院住着也不方便。”聂二太太吩咐旺财家的,西北院本来是客院,招呼亲友们,又道:“我记得柳姨娘身边是两个丫头,两个打扫婆子,邱姨娘身边也这样安排,婆子你看着挑,至于丫头嘛,把我身边的杜鹃和喜鹊给她吧,平常月份也按柳姨娘的份例来。” “是。”旺财家的连忙答应着,杜鹃和喜鹊的年龄都算大的了,喜鹊再有一年就要安排嫁人,至于杜鹃,仗着着有几分姿色,那是想着法子摸聂二老爷的床,送给邱姨娘使唤最好。 想了想旺财家的还是问道:“那郑柔……”主子不是主子,丫头不是丫头,这要怎么算。 “大嫂开恩让郑柔跟着邱姨娘,全了她们母女情份,但大嫂也说了,绝不会让郑柔入籍,她只是姓郑的。妾的家人又不是亲戚,表小姐之类的更算不上,从公中分派她份例名不正言不顺。”聂二太太想了想道:“这样吧,以后每月从我的例银中拔出二两银子来交给邱姨娘,当做抚养郑柔的费用,其他的一概不管。” 旺财家的先是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笑着道:“太太果然仁善,我这就去办。” 聂二太太微笑的点点头。 东跨院是与聂二太太正房相连的一节小院,三间正房,两间厢房,跟聂家其他大院落相比自然差的多,安排给姨娘却是最上上等的。柳姨娘先与邱姨娘进门,女儿都生一个了,还在聂二太太东厢房里住着,没有自己的院子。 旺财家的一边派了丫头婆子收拾,一边亲去了西北院传达聂二太太的懿旨。此时邱姨娘还对着聂二老爷哭泣不休,聂二老爷哄着她道:“进门之后,我们就能长相厮守,又何必在意这些。” “我是生气妹妹太不顾忌老爷的脸面了,有什么事自家人关上门说就好了,何必叫来大太太还有爷们,老爷以后的脸面往哪里摆。”邱姨娘哭泣说着,今天抓奸这一场,肯定是聂二太太安排的,聂大太太刚刚回府,不可能这么听到风声,还抓的这么准。 聂二老爷听心中也有几分郁闷,今天的事他也是脸面扫地,却是道:“以后要叫太太,太太素来贤慧大方,你刚来的时候她是怎么对你的。今天的事只怕是大嫂听到风声了,叫她过来问的。” 聂大太太的脾气他十分清楚,眼里揉不得一滴沙子,这种错处被她抓住,肯定要打个臭死。 邱姨娘还要再说别的,外头旺财家的听了一会,便在外头大声道:“禀老爷,太太说把东跨院收拾出来给邱姨娘住,小的己经派人打点,一会就好了,邱姨娘要何时搬迁。” 聂二老爷听得就笑了,搂着邱姨娘道:“你看,我就说太太贤慧吧,东跨院风水最好了,柳姨娘想了许久,太太就偏心给了你。你收拾东西吧,我过去看看太太。” 6、柳姨娘 柳姨娘八月十三从娘家赶回来过节,她因家穷卖身进府当了丫头,聂二太太看她漂亮就留在身边使唤。果然进府三年后容貌长开,聂二老爷看上收到房里。三年前有了身孕就抬成姨娘,现在有一女两岁,名唤芸芸。 半个月前柳姨娘兄长送来消息说母亲重病,柳姨娘便带上聂芸芸过去。送终发葬,聂二太太还特意打发人送去了十两银子,柳姨娘越发的感激不尽。 临近八月十五,这是全家团圆的大节日,柳姨娘再伤心母亲也要带着女儿回来过节。回府后不等去给聂二太太请安,丫头先把抓奸,邱姨娘进门的消息报告给柳姨娘,尤其是邱姨娘住了东跨院,这更让她怒火中烧。 “我回来时就听丫头们讲,大太太带人抓奸时家中几个爷们都跟着的,赤身果体模样都被看到了。就是太太开天恩,但那邱氏竟然还有脸进门,换个知羞耻的早就跳井了,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柳姨娘在聂二太太跟前抱怨着。 聂二太太怀里抱着聂芸芸,听柳姨娘如此也只是笑笑,又道:“我知道你一直想住东跨院,不过邱姨娘……你也知道的,我总要念着以前的情份,而且老爷很喜欢她。她还带着一个女儿,若是母女挤在一个屋里,郑柔再过几年也大了,实在不像话。” 亲爹还无所谓,像这种连继父都说不上的。若是母亲跟男人在东间里xo,女儿在西屋里睡觉,这实在太别拗。 “太太果然仁善,不过像这种先奸后娶的淫、妇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将来十之□是给家中爷们做妾,弄不好还会学她娘那样。依着我说,就该把郑柔丢回郑家去,她本来就是姓郑的,与我们家又有什么关系呢。太太竟然还从自己月例中拔出二两给邱姨娘养女儿,太太真是心地太好了。”柳姨娘说着。 后面一句倒是真心话,她在聂二太太身边不短了,都说日久见人心,聂二太太真是贤慧大度,待下人更是没话说。可能就像聂二太太自己说的,她自己也是丫头出身,知道当下人的苦处。 “好了,此事已经定下来了,就不要再提了。你见了她也别这么大的怨气,都是姐妹,家和才万事兴。”聂二太太笑着说。 话音刚落,聂二老爷带着邱姨娘进门了,聂二太太和柳姨娘起身相迎。聂二老爷知道柳姨娘回来了,特意带着邱姨娘过来的,结果进门就先看到聂芸芸。好久没见到幼女,聂二老爷伸手把聂芸芸接过来,笑着道:“小芸芸,想爹吗?” “她还那么小,不懂事呢。”聂二太太笑着说。 这边和乐融融一家亲,邱姨娘的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她明明进门没多久,按理说更该新婚燕尔的时候,结果除了头三天外,聂二老爷也不怎么往她房里来,倒是常来聂二太太那里。抓、奸之事明明就是聂二太太策划的,让她和聂二老爷狠丢了一回脸,结果聂二老爷却是一副理亏的模样,常过来与聂二太太说好话,又做衣服又打首饰的。 “虽然以前见过,现在是姐妹了,邱姨娘年龄大些,柳姨娘却是先进门的,是第二房。邱姨娘该排第三房,邱姨娘也该给柳姨娘倒杯茶才是,以后你们就平叙姐妹。”聂二太太笑着说,又转头看向聂二老爷道:“老爷,你说是不是?” 聂二老爷马上点头,道:“太太说的是,是该如此。论了姐妹排行,家里才有个顺序,邱姨娘该给柳姨娘倒杯茶。” 邱姨娘脸色更难看了,柳姨娘神情却是得意起来,看向邱姨娘一脸挖苦的道:“这么大年龄的妹妹,我这个姐姐当的还真是,啧,啧……” “都是姐妹了,少说一句。”聂二太太笑着对柳姨娘说着,随即吩咐身边的丫头端茶过来。 妾室对妾室,自然不像对正室那样,递杯茶过去也就算完了。只是邱姨娘端起茶杯的时候,手却是一直在抖着,先是向聂二太太,现在连柳姨娘,不过一个丫头婢妾,也让她端茶。 心里怨念太深,茶碗端了起来,正想递给柳姨娘,手却是抖了一下。清脆的一声,茶碗落到地上,柳姨娘倒是吓了一跳,若不是她往后退的快非得溅她身上不可。 屋里众人的脸色都变了,柳姨娘变得最快,本来笑着的脸瞬间大哭起来,瞬时扑到聂二老爷怀里,道:“老爷,你看,你看,我是二房,她是三房,让她递杯茶给我哪里不对了。现在当着老爷,太太的面,她都敢打碎茶碗,眼里不止没有我这个二姐,连太太只怕都不放在眼里。” 聂芸芸还小,看母亲这样大哭起来,也跟着哇一声哭了起来,屋里顿时乱成一团。聂二太太先把聂芸芸交给奶妈去哄,又去劝着她道:“好了,都是姐妹,她也是手滑了,你不是喜欢静水斋的首饰吗,去挑两件。多大一点事,也值得这样,你带着芸姐儿回来也累了,抱着她回屋歇着吧。” 柳姨娘眼泪多少止住了此地,聂二老爷也顺势道:“你先抱着女儿回去,到晚上我再过去看你。” “老爷一定要来。”柳姨娘一脸嗔怪的对聂二老爷说着。 聂二老爷最吃这一套,连连点头道:“晚上过去看你。” 柳姨娘抱着聂芸芸走了,邱姨娘还在屋里站着,一脸受屈的模样。若是以前聂二老爷看到她这样,会真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但这回事情他看的清清楚楚,妾室对姐妹递茶本来就是规矩,故意打碎茶碗本来就是邱氏的错。 “邱姨娘也回屋歇着吧,马上就要十五,我与老爷商量过节事宜。”聂二太太对邱姨娘说着。 邱姨娘本来就一脸委屈,此时更是委屈看向聂二老爷。聂二老爷却完全没有为她说话的意思,从偷不着到偷着,然后再到妾,聂二老爷此时真觉得邱姨娘也就这么一回事,更何况今天的事本来就是她的错,只是道:“回房去吧。” 聂二老爷都如此说了,邱姨娘的眼泪刷的一下流了下来,呜咽着出了屋。 柳姨娘抱着女儿从聂二太太正房出来,心里那口气却是怎么也不能气服。她本来就是市井出身,很小的时候就跟着母亲下地干活,要说泼辣,在当时村上她敢第二,没人跟称第一,到聂家之后虽然不像以那样,但脾气却没那么容易改。 尤其是这两年她很得聂二老爷宠爱,聂二太太也喜欢她,虽然还没生下儿子,但女儿已经有了,底气相对来说也足了些。 回到东厢房,柳姨娘把女儿交给奶娘,却是把东厢房的窗子打开了。东厢房离东跨院不算远,东厢房就在聂二太太正房边上三间,东跨院却是从聂二太太东边角门过去的一处小院,柳姨娘打开窗子往东跨院那边看,虽然也看不到什么,但总能留心一下动向。 看了一会,柳姨娘正打算把窗户收起来时,只见郑柔从旁门出来,东跨院并没有独立角门,想出去只得从聂二太太这个院中过。 柳姨娘立马上从屋里冲了出来,直冲到郑柔面前,郑柔本来低头走路,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冲到她面前来,幸好她人小步子小,总算是没撞到柳姨娘身上。 “小淫、妇,你往谁身上撞。”柳姨娘破口大骂,抬手一个响亮的耳光把郑柔打倒在地上。郑柔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邱姨娘就跟在郑柔身后,本来就是母女一起去后花园的,只是郑柔稍微快了一步。现在看到柳姨娘打她女儿,她如何肯依,上前就道:“你凭什么打我女儿?” “你女儿?我呸,你个先奸后娶的死淫、妇,自己死了男人就去偷人的贱、货,你还有脸说你女儿,像你这样的淫、妇,养出来的女儿也是个破鞋货,过不了几年就会去偷人。与其以后丢人现眼,真不如现在打烂了她。”柳姨娘说着,就要跟上去再踢郑柔两脚。 邱姨娘虽然也有 点心计手段,毕竟是大户人家小姐出身,像这样直接动手打骂,她还真没见识过。但她再会,看到有人打她女儿,自然就要上去拦。 第4节 柳姨娘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上手就抓住邱姨娘的头发,一脸啐到邱姨娘脸上,又用空着左手去扇邱姨娘耳光。邱姨娘向来弱柳扶风质,哪里有这个战斗力,就是郑柔一时间也完全傻眼了。 “都反了是不是。”聂二太太一声喝,几个婆子上前才把两人拉开。 柳姨娘在武斗中并没有吃亏,邱姨娘完全就没还手余地。邱姨娘就惨了,头发散了,衣服也拉乱了,脸也被柳姨娘打肿了,此时只是抱着郑柔母女两人痛哭。 “我刚才说过姐妹要和和气气,你们马上就打成一团,成什么样子。”聂二太太气急败坏的说着,不自觉得又看聂二老爷一眼。 聂二老爷被看的几分心虚,邱姨娘没进门时,两人偷情他觉得对不起邱姨娘,不能给她名分。现在邱姨娘进门了,名正言顺了,他又觉得对不起聂二太太,没经她同意就把人摸上手。 “是柳氏无故打我女儿。”邱姨娘痛哭着向聂二老爷申诉。 “好了,好了,不管谁打了谁,这事到此为止。”聂二老爷说着,虽然说是柳姨娘先挑事,但刚才递茶时是邱姨娘先对她不敬。邱姨娘又没向她赔礼,她肯定要出这口气。 “老爷……”邱姨娘只觉得委屈万分,不可思议地看向聂二老爷。 聂二老爷却是不耐烦地挥挥手道:“各自回屋去,马上就要过节了,吵闹什么。” 柳姨娘打了个够本,扭着小蛮腰走了,邱姨娘只是抱着女儿痛哭,最后被婆子扶回去。 7、中秋(上) 柳姨娘和邱姨娘院中打的那一架,第一时间传到聂蓉蓉耳朵里,主要是她住的近,她就住在聂二太太旁边的西跨院里。两人对骂以及厮打声她都听的清清楚楚,小丫头们听到动静就去看现版了,回来之后一番转述,聂蓉蓉连每个细节都清楚知道了。 “真是活该,柳姨娘应该多给郑柔几个耳光才是。”章婆子说着,若不是因为郑柔,聂蓉蓉的腿也不会成这样。 聂蓉蓉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妻妾争宠她多少是知道的,但如此凶残的直接打起来,总觉得有点超出她理解范围了。低头继续做针线,伤了腿不能乱动,又想到要过节了,虽然不是新年,但听章婆子说,聂大太太只有过节才在家里,至于聂殇就更忙了,有时候过年都不在家中。 章婆子又一直说要跟聂大太太和聂殇打好关系,聂蓉蓉便想着,干脆做点什么。九岁的姑娘大件东西不会,绣个手绢,做个香袋之类的,应该是都会的。 “姑娘针线怎么这么好了……”章婆子有几分疑惑的说着,姑娘的针线肯定有婆子教,但聂蓉蓉一直好动不好静,学的乱七八糟。这回自己提出要做东西,章婆子是很高兴的,不管做的好坏,拿出去了总是心意。 聂蓉蓉一针扎到自己手指上,血顿时流了出来,月儿忙把聂蓉蓉受伤的手指抢救出来,笑着道:“看妈妈说的,以前姑娘不愿意学你唠叨个不停,现在姑娘下功夫要绣好了,你又这么说。” “是我糊涂了,姑娘绣的多自然绣的更好。”章婆子也马上笑着说。 聂蓉蓉只是吮着食指上的血,却是不敢说话,主要是心虚。做别人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但又绝对不能跟别人说,幸好是小孩子,有些不稳定性,应该不至于引人怀疑。 一个手绢,一个小香袋,终于在八月十五当天全部完成,聂蓉蓉自己行动不便,只让章婆子和月儿过去送,没一会两人回来,却不是空着手的。 “我们过去的时候,正好大爷就在大太太屋里,我拿给大太太看了,大太太欢喜的什么似的,又夸姑娘孝顺,大爷也是一脸高兴,当场就让小厮拿了块银子给我们。”章婆子欢天喜地的说着,又道:“银子是小事,关键是大爷赏的,难得的体面。” 聂家的钱都是聂殇挣的,虽然聂二老爷是叔叔,所谓吃人的嘴短,聂家上下谁不知道聂殇是最大的。聂殇在家的时候都不多,偶尔在家也是阴着脸,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下人别说得他打赏,就是能他个笑脸的都不多。 聂蓉蓉听得也十分高兴,几天辛 苦能得人喜欢总是好事一件。不过想到上回见聂殇时的场景,心中还是有几分怕,聂殇的气势实在有点吓人。章婆子又说聂殇十分高兴,脑子里不禁先是浮现出聂殇的脑,然后想像一下那个笑容…… 聂蓉蓉顿时打了个冷颤,还是继续绷着脸吧…… 中秋节是大日子,聂府上下张灯结彩,聂二太太忙的脚不沾地,除了晚上的中秋家宴外,还有亲戚行走,收礼回礼,再有邱姨娘进门的事,也有许多亲友过来打听细节。 经过张媒婆的嘴,此事已经在青阳地面上传开,再加上聂家的丫头婆子,这种事始何瞒的住。虽然是聂二太太的旧主,但也是聂二老爷的前未婚妻,正常人都不会过来投奔。结果邱氏就投奔了,后来又被聂大太太抓奸在床。 外人会如何评说,聂二太太自知管不了,不管对外怎么说都挡不住别人的嘴。反正也无所谓,她丫头出身当了太太,那些自恃高门大户的,就没有能看起她的。 “太太,郑家三老爷带着郑家的爷们过来了,说自家嫂子被玷污了,要讨个公道。”旺财家的急匆匆的来报。 聂二太太听得淡然一笑,一点都不担心,只是道:“不过是穷疯了想来骗几个钱,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让管事的打他出去,记得告诉他们大爷现在在家里呢。” 聂家跑海商,干活的就是刀口舔血的买卖,若是随便人都能上门讹诈,聂殇哪能挣下现在的家业。郑家还敢有人来?只要告诉他们聂殇在家,足够让他们屁滚尿流了。 “太太,四个谈唱,四个舞伎都来了,后花园水池里的戏台也搭好了。”管事媳妇进来回话。 聂二太太点点头,快到晚饭时间了,中秋家宴是重头戏,她得过去看看。一边往边走,一边又问着:“望月楼的李师傅到了吗,大嫂最喜欢吃他做的鱼,今天晚上是一定要有的。” “管事去接了,这就到了。”管事媳妇说着。 聂二太太点头,聂大太太回聂家的时候不多,务必让她高兴才好。 聂家后花园不算小,占地五亩,亭台楼阁,花园水榭。晚上宴席就摆在后头三间楼里,戏台搭上水亭上。聂二太太又命人四处挂灯,务必要让后花园各处明亮。指挥下人何处摆席,每桌菜色也有吩咐,看着丫头们摆放妥当了,聂二太太也微微松了口气。 “太太辛苦了。”旺财家的说着。 聂二太太笑着道:“也辛苦不多久了,等大奶奶进了门,这个家肯定要交给她,我也能松口气。” 旺财家的听聂二太太这么说,却没有聂二太太的轻松,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聂二太太退下来,她们这些跟着聂二太太的管事婆子们也都要退下来。不禁道:“就是大奶奶进门了,太太您也是婶子……” 聂二太太笑着挥挥手,却是看向旺财家的道:“人啊,最重要就是知足,若是不当年大伯去世时留下话来,命大爷不得分家,二房和三房哪有现在的日子过,大奶奶进门,这个家理所当然的要交给她。” 从使唤丫头到当家太太,从饭都到吃不上,到现在锦衣玉食花园楼阁,看着不长的十几年,聂二太太却是看透了许多。若是还不明白,看看原来的邱小姐,现在的邱姨娘。前未婚妻也好,旧主也好,现在的姨娘也好,说白一点不都是钱闹的。 聂家的钱是聂殇挣的,聂二老爷有多大本事,聂二太太再清楚不过。叔叔婶婶又怎么样,又不是儿子,供养老子天经地义。分家之后就什么都不是了,沾着人家的便宜,就要对人家好,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 “炀哥儿也要说亲了,好好给他挑门亲事,我也享享婆婆的福。还有烘儿,师傅一直说他会念书,若是将来金榜题名了,那才是我的大造化。”聂二太太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 虽然大伯说了不分家,但等大奶奶进了门,有了孩子,成了一家人,那时候可能会又是一番景况了。女人最终靠的是丈夫和儿子,侄子总没那么牢靠,聂二老爷她早就不指望,她所有的希望都在两个儿子身上,他们争气上进,她这个娘才有好日子过。 旺财家的再旁人听着似懂非懂,聂二太太看看天色,要快晚饭时节,宴席也开了,便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去请大嫂。” 聂二太太带着旺财家的穿过后花园角门到了聂大太太屋里,聂殇也在,母子两个似乎正说着话,看到聂二太太来了便打住了。 聂大太太笑着道:“今天我实在高兴,蓉丫头实在是有孝心,在床上几天赶出个手绢给我,还给她大哥做了个香袋,不枉我疼她。” 聂二太太听得也有几意外,随即笑着道:“那是自然,大嫂你那么疼她,她虽然小,心里都明白。” 聂大太太又拿手绢给聂二太太看,笑着道:“还是你有福气,有个女儿贴心,我就这么一个木头疙瘩,连哄我开心都不会。” “大爷那样孝顺,我倒是羡慕大嫂呢。”聂二太太笑着说,这倒是实话,若是她的两个儿子有聂殇这样的本事,她这辈子实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妯 娌两个又说了一会话,聂殇只是默默听着并不插嘴,倒是旁边婆子提醒着要到后花园去了,聂大太太便起身道:“走,我们过去。” 聂殇默默起身跟上。 三人到了后花园楼里,聂二老爷,聂炀,聂烃,聂烘,柳姨娘抱着聂芸芸,邱姨娘都过来了。 “都坐吧。”聂大太太笑着说。 众人依次坐下,聂大太太却是突然看向邱姨娘,嫌恶的道:“你坐什么,一个妾室也没生下孩子就大模大样的坐下入席,这是谁教你的规矩。” 邱姨娘顿时定住了,一脸委屈的看向聂二老爷。聂二老爷却是把头低下来了,他自己心虚理亏都来不及,如何会给邱姨娘出头。 “到旁边站着侍候。”聂大太太说着,又看向聂二老爷,道:“眼看着家里爷们都大了,儿媳妇、侄媳都要进门了,你这个叔叔也该树个好榜样,外人看着也像话。” 聂二老爷羞的老脸通红,站起身来低头道:“都是我的错,惹得大嫂生气。”随即又对邱姨娘道:“旁边站着侍候。” 邱姨娘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聂二老爷翻脸如此之快,虽然说是她先勾搭的,但聂二老爷也表现的有意思才能勾的上。哪里想到进门之后,别说过的更好了,反而越来越差,丫头婆子都是直接骂到她脸上,柳姨娘更是张□、妇闭□、妇。聂二老爷更跟换个人似的,连来她房里的时候都不多。 “大过节的又哭,真是烦人,你别侍候了,回你屋去。”聂大太太烦躁的说着。 聂二太太向旺财家的挥挥手,旺财家的上前推邱姨娘道:“太太开恩,不让姨奶奶侍候,姨奶奶就回屋歇着吧。” 旺财家的半推半拉终于把邱姨娘拉走了,柳姨娘抱着聂芸芸却是一脸得意,三十出头的老女人了,还在那里搔首弄姿,就是一时把聂二老爷勾上手又怎么样,上过之后还一样丢脖子后头了。 “唉,好好的过节,偏偏惹人生气。”聂大太太说着,看看席间众人却是问聂二太太道:“蓉丫头呢?” “她的腿伤不好,大夫不易挪动,我没敢让她过来。”聂二太太说着,虽然过节要紧,但腿伤更要紧。 “这样啊……”聂大太太点点头,却是道:“不过今天是中秋,家人团圆的时候,蓉丫头一个人过节也太冷静了些。这样吧,殇儿,你过去看看你妹妹,若是实在不能移动就算了,若是能你就抱她过来吧。” 聂殇常年跑船,不但自己常受伤,身边的人更是常受伤,尤其是这种断手断腿 的这种,经验之丰富只怕超过一般的大夫。 “嗯。”聂殇应着起身过去。 8、中秋(中) 聂二太太早上特意过来聂蓉蓉跟说过,晚上的中秋家宴不用她参加,主要是考虑到她的腿伤不合适移动。聂蓉蓉自然十分乐意,她现在还不知道如何跟聂家人相处,自己一个人过节,虽然冷清些,但也更自在。 更何况现在聂二太太当家,聂蓉蓉虽然是一个人过节,但各色菜品一点不比后头的强。小小的坑桌根本就摆不下,还有不少摆在了旁边小桌上,几个丫头旁边站着帮着布菜。 “妈妈也坐吧,你们也坐,又没有旁人,中秋佳节你们陪我一起吃饭吧。”聂蓉蓉笑着对章婆子和月儿说着,她腿伤这些天,身边的人都跟着辛苦。现在大过节的也不能去过节,那不如一起吃饭,也好热闹热闹。 章婆子是奶妈,地位不同,也不怎么客气就坐下来。倒是月儿,自觉得是丫头,并不敢入席。聂蓉蓉笑着道:“也没有别人,坐下吧。” 月儿还是不敢,还是章婆子拉着她坐下来,笑着道:“今天是姑娘给我们奴才脸,你也别扫了姑娘的兴才是。” 月儿这才跟着坐下来,聂蓉蓉笑着道:“这样才对。” “大爷来了……”外头小丫头传话进来。 月儿和章婆子都是一怔,连忙站起身来,在旁边规矩的站好,聂蓉蓉也一脸的莫名,聂殇这时候不应该在后花园吃席吗,怎么突然来她这里了? 聂殇进到屋里,先看了看桌子上摆满的菜,随即目光看向聂蓉蓉。聂蓉蓉瞬间紧张起来,小脸都崩紧了,她知道聂殇对她是没有任何恶意,但聂殇的气势,那神情,完全就是不怒自威,看到他不紧张的才是强蛤。 “我来看看你的伤。”聂殇直入正题。 “啊?”聂蓉蓉傻眼了,旁边的丫头婆子更傻眼了,这……聂蓉蓉的伤一直都有专门的大夫,大夫也一直说恢复的不错,怎么聂殇突然客串起大夫了。 聂殇却是不管这些,不止眼睛看,直接上手了。聂蓉蓉的腿就放在炕上,用白布包着,聂殇直接伸手摸了过来。 “啊!”聂蓉蓉不自觉得低声惊呼起来,她现在外表是九岁小萝莉,但内心己经是十六岁少女了。就是九岁,古代七岁就不同席了,当然聂殇是兄长,年长兄妹对幼小妹妹也可以,但是,但是…… 聂殇完全不理会,只是径自道:“恢复的很好。” “呃,啊……”聂蓉蓉此时己经卡壳,只觉得眼前的事情……没办法理解,实在没办法理解。 然后更没办法理解的事情发生了,聂殇看完伤之后,本来己经站直 身体。聂蓉蓉和其他人都以为他要退开,或者说些其他话,结果他伸手把炕上聂蓉蓉抱了起来。 “啊!!!”刚才是低声惊呼,这回聂蓉蓉就真是高声尖叫了。刚才聂殇摸了她的腿一下,虽然是伤腿,上面还裹着很厚的纱布,但这样的直接抱起来,要是从严重的说,这就是肌肤相亲了,如此亲密……虽然她是曾妩的时候跟徐宣这个未婚夫谈过情,但只是谈,言语上有点暧昧之类的,像这样搂抱之类的绝对没有发生过。 不止聂蓉蓉,饶是章婆子也怔住了,道:“大爷,你这是……”她倒不是觉得聂殇这样抱聂蓉蓉怎么了。聂殇都二十了,抱个八、九岁的小妹妹,这本来也没什么,不过为啥抱啊……再加上聂殇一直阴着的神情,真有一种要把聂蓉蓉拐跑卖掉的感觉。 “母亲让我抱妹妹去后院吃酒席。”聂殇简单的说着,主要是对聂蓉蓉说,婆子丫头什么的,他从来不理会。 聂蓉蓉己经完全傻了,只是瞪着眼看着聂殇,聂殇说完这句直接抱着聂蓉蓉就往外走,直到走出门口了,聂蓉蓉才反应过来,心中万分惊悚,说话都结巴起来了,道:“可以让章婆子,或者哪个妈妈……”奶妈抱她不是更合适吗? 第5节 “母亲怕她们失手。”聂殇说着,九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抱起来也挺沉的。 “但,但是……”聂蓉蓉结巴着,己经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聂殇低头看她一眼,聂蓉蓉瞬时闭上嘴,只是睁大眼惊悚的看向聂殇。刚才那一眼给她的感觉,再罗嗦就把你丢出去。 “呵呵……”聂殇突然笑了起来了,虽然怕他的人很多,但一个九岁的小妹妹,在他怀里好像受惊猫咪一样的神情,实在很有趣。 聂蓉蓉眼睛睁的更大了,聂殇笑的实在莫名其妙,再者……聂殇笑起来也没有想像中的惊悚,长的好看,不管哭或者笑都很占便宜。努力定安心神,客观说,聂殇这样并不算过份,堂兄妹跟亲兄妹是一回事,而且聂蓉蓉才九岁,年长兄长抱一下,也正常。 “那么怕我啊。”聂殇突然说着,这个家里大部分人都怕他,包括聂二老爷在内。对聂蓉蓉他以前没怎么留心过,他在家的时候都不多,更何况一个小堂妹,没想到小姑娘见他也是怕成这样。 聂蓉蓉把头低了下来,但她被聂殇抱着,头低了下来,但这样更像是窝在他怀里。她还没有把聂殇当亲兄长来看,在她心里聂殇更多的就是个陌生男子,然后就这样抱着她…… 从聂蓉蓉的西 院子到后花园并不用多久,聂殇步子又快,后头章婆子带着丫头们追的都要奔命了。刚才聂殇抱人抱的太突然,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聂殇抱着人走远了,章婆子才反应过来,若是抱聂蓉蓉去后院一起吃团圆饭,那肯定不能让姑娘一个人去,丫头婆子肯定也得跟上侍侯。 “过来了就好,把你妹妹放到旁边榻上,免得大家坐席不小心碰到她了。”聂大太太笑着说,聂殇去的时候,她己经让人把窗户边上的床榻收拾出来,虽然不能同桌,但中秋节没有一个人过的道理。 “是。”聂殇答应着,随即过去把聂蓉蓉放在榻上,放的时候就不像抱的时候那样,动作轻了许多,直到聂蓉蓉完全坐稳了,这才慢慢松开手。 聂二太太笑着道:“还不快谢谢你大哥哥,怕你一个人过节寂寞,亲自把你抱过来。” 聂蓉蓉只觉得自己的脸都要涨出血来了,低着头,声音不比蚊子大多少,道:“谢谢大……哥哥……” 聂殇边上看着微微一笑,这回自己的坐位。 “你大哥心里疼你的,等吃完席,让他抱你回去。”聂大太太笑着说。 聂蓉蓉整个人都傻住了,不自觉得抬头看向聂殇,聂殇正好也回头看向她,对她微微一笑。 9、中秋(下) 聂蓉蓉虽然在旁边榻上坐,并不与众人同席,炕桌上各色菜式是一点都不少。聂二太太和聂大太太这还担心委屈了她,大桌上有什么好菜,便让婆子夹在碗里送到她跟前。 水亭台子上,四个歌伎己经开始弹唱,四个舞伎也跳了起来。食物美味,歌舞弹唱都很好,聂蓉蓉却有点吃不下咽的感觉。她总觉得聂殇在看她,其实这也跟聂殇的坐位有关系,聂殇的位置正好对着她坐着榻,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她。 几次都是不经意间,聂殇严肃而沉深的眼似乎在看着她,抱她过来的路上露出的那一丝浅笑,此时早就消失不见。又变成那个众人害怕的聂家大爷,别说家中下人,席上除了聂大太太这个亲娘外,就连聂二老爷跟这个侄子说话时都有点小心。 聂蓉蓉脑子里不自觉得整理出丫头婆子透露出关于聂殇的所有信息,聂殇十六岁丧父,去年满的孝,以他的年龄按理说孝满之后就要议亲了,但一年过去了,今年他都二十岁了,婚事仍然没有任何消息,至少丫头婆子那里没有任何小道消息。 “听说青阳最近来了一户姓沈的人家,是做盐商生意,原是淮阳人士,也是家大业大的。”聂大太太突然笑着说,八卦是人的天性,尤其是那位沈大爷,据说长相非常非常非常好,不止大姑娘小媳妇,各种人等瞬间迷死一片。 聂二太太笑着点头,刚想把沈家八卦一番,聂殇突然道:“沈大爷是海口卫船主的大舅子,以后他家有事,能帮忙的都帮忙。” 聂殇这么一说,聂二太太先愣了一下,她本以为自己知道的消息己经不少了,没想到聂殇这里还有。不由的道:“那就怪不得了,原来是卫家姻亲,大嫂不知道,沈家搬过来头一回请客,我是去了的,那房子修的精致的很,屋里铺阵样样精致,连使唤的人下都是挑好看的买。听说翻修房子时,沈家还特意挖了冰窑,冬天藏冰夏天用。” 藏冰是技术活,不止是挖个坑的事。中间有许多技巧,青阳也算是大地方了,但除了官员之外,商户人家里头用冰还没听说过。 “能做盐商生意的都有门路。”聂大太太说着,心里却有点担心,同样的做海运生意的也一样要门路。现在的聂家生意做的还不算大,赚的还只是小事,若是以后真做的太惹人眼了,后台不够硬,未必能守的住钱。 聂二太太对外头的许多事并不太懂,就是聂二老爷都闹不明白,道:“说起来还有一件事,我正想问大嫂的主意,前些天梁大太太来了,给我提了门亲,把南街徐家的大姑娘说给 烃哥儿,徐家虽然穷了些,但徐大爷中了举,还跟冯家姑娘订了亲,我看着还不错。” 聂蓉蓉猛然间听到南街徐家四个字,只觉得心脏跳慢了一拍,呼吸有些困难,身体微微有些发颤,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掉到地上。 徐家……徐宣,舅母……这些天来她努力的去忘记,曾妩己经不在了,她己经是聂蓉蓉了,但这些名字还是跑到了她的生活中。 心中乱如麻,手都不知道要往哪里放了,唯一幸庆的是,主席上众人正聊着八卦,外头台子上唱的更好,下人们也不太留心她。 目光漫无目的四处瞟着,也不知道那么巧,四目相接,与对桌的聂殇对了个正着,聂蓉蓉瞬间把头低了下来,整张脸都是惊悚的。聂殇的眸子在她身上打转时,总让她有点儿怵,好像连她心里最深层的秘密也看透似的。 聂殇也微微怔了一下,本来就是不经意间的眼神交错,聂蓉蓉那个神情好像他是大魔王似的,他有这么吓人吗? “徐家大姑娘?说给烃哥儿?”聂大太太顿了一下,目光看向聂烃,聂烃是三房的独苗,父母死的早,聂二太太把他养大的,今年十六岁,正该议婚的时候。要是聂炀的婚事,聂二太太可能就直接做主了,但聂烃的婚事肯定要问问她。 聂烃虽然是男孩家,却是向来害羞,听聂二太太说起他的亲事,早就羞的低下头。 聂二老爷也插嘴道:“徐家也称的上书香门第,这门亲事我也觉得不错。” “徐家打的好算盘,徐大爷中举后马上跟曾家姑娘退了亲,订了冯家的庶出小姐,是想借冯家的人脉关系。又想把女儿嫁到聂家来,看中的不外乎是聂家的钱,举人想当官,那需要大把银两。”聂大太太冷笑着说。 聂二太太不由的一怔,像徐家这种穷读书人家,把女儿嫁到商户里多半是为了银子,同样的商户娶读书人家的女儿,多半也就是为了名声好听点。徐家这样的,要不是徐大爷中了举,聂家也根本看不上。但徐家若是想让聂家帮着捐官,这是不是心太大了? “烃儿是三房独苗,我们都是伯娘,徐大姑娘嫁过来就没有正经婆婆,不用立规矩,也不用受闲气。就是以后分家肯是三房平分,仍然能得到上上份。”聂大太太继续说着,不是她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而是徐大太太的德性在那里摆着,很难不让人这么想。 聂二太太彻底哑然了,好一会道:“既然这样,那推托了就是。” 聂大太太犹豫一下向聂二太太挥挥手,看向聂烃 道:“你年龄也不小了,凡事也该有自己的主意,徐家这门亲事你觉得如何?” 聂烃此时脸涨的通红,听聂大太太问他的主意,只是道:“我任凭伯伯和伯娘裁夺。” 聂大太太眉头皱了起来,道:“我现在是问你,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我……我并没有见过徐家姑娘。”聂烃说着,他对徐家大姑娘完全没有印象,不过娶亲本来没有他挑择的余地,又道:“只是大伯母刚才说,徐家结亲是想用聂家的银子,我觉得不太妥当。婚姻之事本来就是……就是……非得用钱买,那就没必要了。” “那只我的猜测,也未必准。”聂大太太说着,却是看向聂二太太道:“你就这么回梁大太太,若是徐家真有心结亲,那就聘礼与嫁妆相当,徐家姑娘还不值得聂家花钱买。” “是。”聂二太太答应着。 10、说亲 宴席晚毕,丫头婆子们收拾着桌子,中秋活动并没有就此结束。众人移步出楼,到外头听琴赏月,聂蓉蓉榻上坐着,却是显得心神不宁。突然间提出的徐家,聂家还有可能跟徐家结亲,这都让聂蓉蓉觉得十分难受。 “时候不早了,我送妹妹回去。”聂殇突然间说着,人已经走到她面前。 聂蓉蓉愣了一下,抬头看向聂殇时,眼神是飘忽的,心虚的很。 聂大太太本想多留聂蓉蓉一会,不过小孩子伤了腿是要早点休息,正好聂殇自己也提出来了,便道:“是该回去了,时候不早了,是该去休息了。” 聂蓉蓉人在榻上,仍然规矩的向长辈辞行,引得聂大太太的夸奖,笑着道:“越来越懂事了。” 聂二太太也笑着道:“是呀,乖巧多了。”都说经一事长一智,看来这回是真受教训了。 聂蓉蓉只是低头不吭声,聂殇就直接多了,抬手把聂蓉蓉抱起来。 聂蓉蓉把头压的老低,几乎都是窝在聂殇怀里,或许真是一回生二回熟,或者脑子太乱,抱着回去这一趟,聂蓉蓉并不像来的那趟一样,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徐家。 进入西跨院,留守的丫头看到主子回来,赶紧掌灯收拾。聂殇把聂蓉蓉重新放到床上,聂蓉蓉仍然低着头,章婆子连忙笑着道:“多谢大爷。”说着又拉拉聂蓉蓉。 聂蓉蓉仍然低着头,声音却不比蚊子声高多少,道:“多谢大哥。” 本以为谢道完毕聂殇就要走了,结果过了一会,聂蓉蓉觉得前面的阴影并没有消除,不自觉得抬起头来,结果聂殇一双眼睛正看着她。 聂蓉蓉顿时惊了一下,章婆子也有些意外聂殇为何还没走,但人家不走总不能赶走,笑着道:“大爷快请坐。” 聂殇在旁边位子坐下来,直接问:“你认识徐家姑娘?” 聂蓉蓉心中大惊,却是马上摇头。 聂殇眼睛闪出一丝惊讶,因为坐位的关系,不经意间总是能留心到这位小妹妹,聂蓉蓉是在听到徐家字眼时神色异常的。 章婆子也有不明所以,笑着道:“徐家姑娘比姑娘大的多,倒是见过一回,也没怎么说过话。” 聂蓉蓉跟着点点头,心里却是紧张到了极点。 “是我多心了。”聂殇说着,想想也是真是他太多心了,堂兄的婚事与她有什么关系。一个九岁的姑娘,现在又受着伤,现在想的就是腿伤,就是腿伤好了,估计也只是想吃什么穿什么玩什么。随即又道:“这趟出门我得了一套娃娃,是扶 桑的东西,挺有趣的,明天我拿来给妹妹玩。” 聂蓉蓉又是一惊,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聂殇,她深深觉得她跟不上聂殇的思路,刚才还说着徐家,转眼间又要送她娃娃。 章婆子也有点反应不过来,却是马上笑着道:“难道大爷想着姑娘。” “没什么,本来就是小姑娘的东西。”聂殇说着,他当时买下来就是觉得有趣,实际根本就不是他玩的,小姑娘玩的,送聂蓉蓉倒是很合适。 聂蓉蓉这才低头道:“谢谢哥哥。” “休息吧。”聂殇说着,这才起身走了。 等他出了屋,聂蓉蓉不禁长长吁了口气,章婆子却是笑着道:“大爷多疼姑娘啊。” 聂蓉蓉心想着这种疼爱她真不想要,好像被蛇盯上的青蛙,弄不好就把她吞了。不过她真要小心,只是提到徐家她就脸色大变,谁看到都会起疑。幸好这回聂殇没有接着问下去,可能也是没有多想,这回是糊弄过去了,下回千万不能这样了。 “不早了,我想睡了。”聂蓉蓉说着,作为小朋友,她此时要睡觉很正常。 章婆子马上带着丫头过来侍候,嘴里还说着:“大爷说了明天要给姑娘送娃娃,姑娘也要想着送东西当回礼才好。” 聂蓉蓉默然听着,她不要行不行…… 聂殇送回聂蓉蓉回到后花园中,花园里桌子已经摆好,众人外头坐着赏月。聂大太太看到聂殇回来,就朝他招招手道:“正好你婶娘给你说亲呢,你也过来听听。” 聂殇眉头皱了一下,却还是走了过去。 聂二太太笑着道:“大爷在声名鹊起,我每次出门去都有许多人家问过大爷,正好今天大嫂和大爷都在,便随口问了一句。”她可不敢给聂殇说亲。 聂大太太笑着道:“梁家大姑娘是青阳城出了名的美人,人家梁大太太都没托别人来,自己亲来说的,也足见诚意了。” “梁大姑娘也就是不丑而己。”聂殇神情淡然的说着。 聂大太太眉头皱了起来,道:“你这孩子,说的都是什么话。” “论起青阳的美人,沈家大爷沈书君是一个,他出嫁的妹妹,现在的卫大奶奶也是,其他的都说不上。”聂殇说着。 聂二太太无语了,聂炀不由得笑道:“大哥眼光好高啊,虽然比不过沈家兄妹,梁大姑娘也称的上绝色佳人了。”他没见过沈家姑娘,但见过沈家大爷,只要沈家姑娘有其兄一半美貌,都是青阳第一美女了。 “那说给你如何?”聂殇 笑着反问。 聂炀连忙挥挥手,他以前对梁大姑娘还是有点好感的,但人家指名想嫁聂殇,他又何必自讨没趣,笑着道:“算了吧,人家是看上大哥了,又不是我。不过大哥如此挑剔,你想选个什么样的啊?” 聂家的身份在这里摆着,聂殇就是个人再有本事,也就是个商户,能娶的也不过商户人家的姑娘。梁家在青阳也是数的着的人家了,梁大姑娘本身又是才色兼备,在青阳声名鹤立,配给聂殇真的可以谓是珠联璧合. 结果聂殇竟然如此直接的说人家长的不好,还不够绝色,不止聂殇,就连聂二太太也惊讶了,若是聂殇眼光高成这样,以后再有人说亲事,她直接拒绝就好了,实在没有更合适的了。 “以后再说吧。”聂殇淡然无波的说着。 第6节 聂大太太的眉头皱紧。 聂二太太见状,连忙笑着岔开话题道:“家中要成家的孩子多,天天上门的媒婆也多,他们几个哥儿就不说了,就连蓉丫头还有媒人上门呢。” “蓉丫头还小呢,亲事不着急,及笄之后再议不迟。”聂大太太说着,定亲早了没啥好处,男方的品性看不出来,万一他要是命不好挂了,女方还得担上克夫的名声。 “我也是这么想的,大点再订。”聂二太太笑着说。 中秋夜宴闹到了下半夜,聂大太太宣布散场,各自回房休息,聂殇本想回房休息的,聂大太太却是突然道:“殇哥儿,有些头昏,你送我回去。” “是,母亲。”聂殇低头说着。 聂殇扶着聂大太太回到房中,知道聂大太太这是有话对他说,也并不急着走,只是屋里站着。聂大太太轻声叹口气,挥手让丫头婆子退了出去,道:“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男大当婚,你总得成个家啊。” 聂殇把头低了下来,却是直言道:“我想等下面弟弟先成了亲,二弟和三弟都到了成婚年龄,等他们成了亲,我再说亲事也不迟。” “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是兄长,你该先成亲才是。”聂大太太神情慌张起来,说话口气也显得有几分焦急。 聂殇神情仍然沉默,眸子里透出一份坚持,道:“父亲和母亲与我有养育大恩,我终身不忘,但也就因为这个,我一定要把这份家业交给姓聂的。” 11、娃娃 聂蓉蓉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大半夜都没睡好,一半是聂殇一半是徐家,不停地在她脑子里打转。突然间聂殇的头突然变得无限巨大,徐家的五进房也全部立了起来,好像变成聂殇的四肢,最后聂殇还对她邪魅一笑,把聂蓉蓉一下子吓醒了。 “姑娘,该起身了……”月儿的声音传了过来。 聂蓉蓉眼睛瞪的老大,大口喘着气,这梦真的太诡异了,尤其是聂殇那样一个巨大脑袋对她邪魅一笑时……聂殇真实笑容挺好看的,怎么梦里就那么诡异了呢。 丫头侍候着洗脸梳头,一直到早饭时间聂蓉蓉都有点没愣过神来,直到外头小丫头一声传唤:“大爷来了……” 聂蓉蓉下意识的绷起脸,人也处于一种立定坐好的状态。 章婆子忙迎了出去,没一会聂殇进来了,手里抱着一个长屋大盒子。聂蓉蓉顿时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好,想到昨天晚上的梦,尤其是变化成大头房事的大魔后,又对她邪魅一笑,现在想来简直发毛。 聂殇神情自若的在聂蓉蓉面对坐了下来,把盒子放到桌子上,又对聂蓉蓉道:“打开看看。” 聂蓉蓉不自觉得看一眼聂殇,昨天聂殇就说过要送她娃娃,里头装的估计是娃娃。但想到那个梦……她的手真不敢伸出去了,里面会不会跳出一个小魔王啊…… “是娃娃,扶桑来的稀罕货。”聂殇看她没动,便又说一句。大珠也有,但双方国情不同,东西也就有点不一样。 “噢……”聂蓉蓉含糊的点头答应着,这回不敢再怠慢,就是里头有小魔王也得打开,身边坐着的可是大魔王…… 掀开盒子,聂蓉蓉被震了一下,其实青阳也有不少的木偶娃娃,就是用木头雕成娃娃样,然后外头穿着衣服。以前寄住徐家时,徐宣曾经偷偷的送给她两个,小女孩都喜欢这个,因为做工精细,胳膊腿都是能活动的,价格并不便宜,怕徐太太知道了,只敢偷偷的买。 那时候她以为徐宣送她的就是极品了,现在看到聂殇送的,聂蓉蓉真有一种被震住的感觉。一大盒里是两排,一共八个娃娃,每一个都有半尺多高,男女神态各异,看样子是一家人的模样,四代同堂。除了娃娃之外,旁边小格子里还有衣服,应该是给娃娃穿的。娃娃的穿衣着打扮,还有头饰之类的都不是大珠人士,应该就是聂殇说的,扶桑来的外国货。 “哇,实在是……”章婆子也怔了一下,娃娃是小女儿的玩意,平常人家的孩子也买得起,不过聂殇出手送的这一套,做工之精细闻所未闻。 聂蓉蓉也看的久久不语,娃娃是真的很好,她也很喜欢。但聂殇……这样一个性格阴沉,在聂家魔王一样存在的人,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聂殇昨天就说得清楚,这是他得来的,后来看她合适就要送她。 但为什么聂殇会得到这种东西,一个正常的男人会玩娃娃吗?这是什么诡异爱好啊…… “不喜欢?”聂殇看聂蓉蓉没什么反应,不由得反问着。 聂蓉蓉马上摇摇头,扯出笑脸道:“怎么会,只是觉得太好了,我……” 章婆子也在旁边笑着道:“是呀,这样一套娃娃,都没见过呢,姑娘只怕是高兴的说不出话了。” 聂蓉蓉也在旁边点点头,她确实有点说不出话来,却不是因为高兴,她内心早说过玩娃娃的年龄,只是被聂殇诡异爱好震住了。 “喜欢就好。”聂殇说着,却是站起身来,一副要走的模样。 聂蓉蓉这回不用章婆子提醒就道:“谢谢大哥。” “嗯。”聂殇提脚走了。 章婆子连忙去送。 聂蓉蓉却是看着桌子上的娃娃仍然在发怔中,收人家东西是要回礼的,这要送什么当回礼啊? 把娃娃在碧纱橱上架子上摆好,那里既高又显眼,丫头们就是想失手摔了都没可能性。大魔王送的东西要小心保存好,摆出来是为了好看,也是向大魔王展示自己对他所送礼物的喜欢。章婆子对于这个处置方式十分赞同,同时也吩咐丫头们一定要注意清理。 至于回礼,在聂蓉蓉和章婆子商议一天之后,决定给聂殇做双鞋。做鞋比之荷包手绢之类的,怎么也说的上大工程,尤其是聂蓉蓉才九岁。 “姑娘,你看这个颜色怎么样,大爷常年穿深色衣服,配这个颜色的鞋子倒是好看。”章婆子把榻上都要摆满了,各色布料就为了给聂殇做双鞋。以聂蓉蓉的年龄,像抠底子这种活她还做不了,有些还需要婆子们帮忙,但像挑颜色这类事情,还是聂蓉蓉来比较好。 聂蓉蓉让月儿拿过来,细细看看摇摇头,又让月儿拿了另外一块,道:“这块倒是不错。” 章婆子看看也笑着道:“姑娘好眼光,这块是好看。” 料子挑好,章婆子也帮忙裁着,聂蓉蓉这回不敢多显摆了,她该拿出九岁的水平来而不是十六岁的水平惹人起疑。饶是如此,章婆子还一直夸着说她针线活进步了。 忙碌了大半日,算是裁出来了,聂蓉蓉一边忙活着一边想着,既然做了不如给聂二太太也做这一双。 上辈子没娘,这辈子聂二太太那样的疼爱她,自己也没有其他表示的,做做鞋表示一下孝心也是好的。 “大太太,二太太来了……”外头丫头传话进来。 章婆子和月儿忙收拾桌子上的东西,不等收拾完聂大太太和聂二太太就进到屋里。八月十五己过,聂大太太嫌这边闹,就要回去。其他人肯定过来跟她请安,唯独聂蓉蓉伤了腿,所以聂大太太临行之前特意来看看。 “这是做什么呢?”虞大太太看着桌子上没有收拾完的针线便笑着问。 聂蓉蓉低头笑着道:“前两天大哥送了我一套娃娃,我很喜欢,想不起回送给大哥什么,便想着给他做双鞋。” 章婆子也指指架子上摆着一套娃娃,笑着道:“太太,您看,多好看啊。” 聂大太太和聂二太太抬头看看,聂二太太笑着道:“看你大哥多疼你,出门还记得给你捎东西,这么大老远的带过来。”这种明显小女孩的东西,肯定是特意买来送给聂蓉蓉的,虽然聂家还有一个聂芸芸,但才两岁,小着呢。 聂大太太又看看榻上没及时收走的鞋样子,有几分感叹地道:“他是常出门奔波的,给他做鞋倒是实用。”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心力都在虞家小姐那篇上,这篇不一定能日更,大家不要等了…… 12、冯家 聂大太太回去了,聂蓉蓉伤了腿只在屋里忙活着做鞋,聂二太太的忙碌却是开始了,先是与徐家的婚事。虽然徐宣中了举,但就像聂大太太说的徐家的姑娘还不值得花钱去买,多少嫁妆就给多少聘礼,能成就成,不能成就另外找,想找个可心的并不难。 还有梁大姑娘的事,这事也得早说,免得耽搁了人家姑娘。本来聂二太想挑个时间亲自去梁家一趟,跟梁大太太面对面把话说清楚。不等她挑日子,冯家送来帖子,冯家老太太六十大寿,给聂家下了贴。 冯家在青阳也算的上名门望族,主要是祖辈们很给力,出过两个进士,还有几个举人,目前家中大老爷还是个知县,家中也有子弟读书。不过这也只能算是外面的风光,冯家说不上大富之家,好听一点也就是个乡绅,有些良田维持生计。 青阳的富户则多以经商为生,港口城市机会也多,经营不善破产的不少,暴发户也多。论年头是比不过冯家,但称得上富户的,家底都不薄。 拟好礼单,贵重礼物多一点,冯家每到家中有喜事时总是大办特办,请的宾客中富商许多,很大一部分也是为了收礼。冯家属于地主乡绅,比商户还是要高一级的,青阳的商户也都给冯家面子,聂二太太对冯家相当无感,但这种时候也就是随大溜。 到了冯老太太寿辰当日,聂二太太带上柳姨娘过去了,聂二太太向来打扮的淡素,柳姨娘则不同了,每次都是花枝招展。聂二太太也觉得这样好些,妾室嘛,正室穿的淡素些,是为了显得端庄,妾室打扮的富贵些,也让人家知道聂家的富贵。 车驾进到冯家的二门,冯家管事婆子迎着进到后面房里,冯老太太的三间正房用来招呼宾客多少显得有点挤。幸好冯家的花园不小,一般冯家有事,都在后花园里宴客。 “正说呢,你也该来了。”梁大太太见聂二太太过来,忙笑着说。 聂二太太笑着道:“就晓你比我来得早。” 说话间聂二太太先向前先给冯老太太拜寿,冯老太太只是笑笑,聂二太太意思意思就完了,她是丫头出身当上了太太,青阳人所共知,看不起的,嫉妒的,多了去。 聂二太太刚要坐下来,就听旁边章大太太尖酸刻薄的道:“丫头当了太太,主子当了姨娘,还在外面说什么主子偷人。听着让人恶心,若不是主子的恩典,一个毛丫头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呢。” 丫头之类的话,聂二太太听了这些年早就淡然了,此时只是淡淡然往章大太太那里看一眼,嘴上却是一点不 留情,道:“原来是章大太太,能在这里看到你,我倒意外的很。你母亲跟邱家太太是亲姐妹,你是邱姨娘的表姐。现在话说的那么响,当初为什么不收留他们母子,让她们投到聂家来。我是丫头出身,但谁不知道聂家与邱家曾有婚约的,落魄之后投到前未婚夫家里去,这实在是……” 章大太太听得涨红了脸,刚想大声反驳,她身边的妇人却是拉拉她。聂二太太不是好欺负的,在这里跟她吵起来章大太太也讨不好,说一千道一万,女人的面子都是男人挣的。现在聂家有钱有势,郑家上门去都被直接打出来了,章家早点连空壳子都没有了,这里跟聂二太太吵起没什么好处。 正好管事媳妇进来传话:“沈太太来了……” 众人的注意力不自觉得被吸引了,沈家是淮阳的盐商,最近才迁到青阳来的,到青阳之后迅速出名,不是因为沈家有钱,而是沈家老爷的风华绝代。沈家初来乍到之时也曾请过客,不过她是初来,去的人家并不多,现在沈家出名了,对沈太太好奇的也就多了。 随之而来就是失望,沈太太是位二十六七左右的平常妇人,跟在坐的太太们是更漂亮些,保养的更好些,但也就是中等偏上的姿色,至少跟沈老爷的容貌比,那是真没得比。 沈太太向前先给冯老太太拜了寿,正想随意找个位子坐下来,聂二太太却是向她招招手,笑着道:“沈太太这里坐,我们亲密些。” 沈太太笑着坐了下来,章大太太旁边看着,便一副好心的模样对沈太太坐,道:“沈太太是初来乍到,你是不晓得,这位聂二太太就是个丫头出身。” 聂二太太听得这话也不显得气恼,沈太太却是一副大喜过望的模样,看向聂二太太道:“聂二太太好大的福气,能如此的旺夫转运,我们更该亲近才是,把你福气分我一点。” 章大太太听得怔了怔,随即涨红了脸,聂二太太也稍稍愣了一下,丫头出身的事,出门应酬是常被提起的,但像沈太太这样说的她也是第一次。 “姑爷往家里写了信,以后我们两家更亲近才是。”沈太太笑着说。 聂二太太笑着点点头,旁边梁大太太也跟着插嘴说话。虽然她只见过沈太太两回,但梁二老爷与沈家的缘渊也挺深,自家做着盐商,姑爷家里做着海运,这能是一船人家吗。 听戏吃酒席,这是赴宴的基本布骤。酒席过后空间也相对自由了许多,相熟的太太三三两两一起说话,聂大太太也借机跟梁大太太说了一会。 “多少嫁妆就多少 聘礼,你这话也对,徐家的算盘是打得太好些了。”梁大太太说着,梁家也是商户,虽然也想法娶个高门媳妇撑撑门面,但若是人家就是看中钱才嫁的,那也实在没意思。笑着道:“婚姻大事是两家的喜事,若是徐家真有这个心思,这门亲不结也罢。” 聂二太太也跟着点点头,道:“还要劳你费心走一趟。” “说的哪里话,当媒人了就不怕跑腿。”梁大太太笑着说,心里冒起另外一件事,梁家上下都非常看好聂殇,梁大姑娘更是真心钦羡,不然她作为女方家长也不会亲自开口说。但已经主动开口了,也不好表现的更热切,只是道:“这回过节,大太太回府了吧。” 聂二太太知道梁大太太想问什么,心里觉得十分可惜,却不得不道:“回府了,一起过的节,大爷的意思,他不想这么早娶亲。” 梁大太太怔了一下,心中的失落自是不必说,脸上几乎都有点挂不住。聂家虽然这几年发展的不错,聂殇的本事能耐也是人尽共知。但根基还是浅了些,梁家在青阳的年数比聂家长的多,梁大姑娘更是青阳出名美女。梁家是女方自己开口求亲,梁大太太原本想着这亲事是肯定能成的。 “大爷说他常年出海不安全,万一有什么……没得耽搁人家姑娘,跟我和大嫂说,说暂时不想谈亲事,过几年再说。”聂二太太说着,聂殇没有看上梁大姑娘样貌,这个真实原因绝对不能说,反正以聂殇的眼光,估计这几年内真说不到好亲事。 梁大太太脸色多少有几分回转,这样的理由听着还比较顺耳些。聂二太太看看梁大太太脸色,马上岔开话题笑着道:“说起来我儿子今年十六岁也要说亲了,还要麻烦你帮帮看看,哪个姑娘可疼些。” “儿媳妇总要慢慢挑。”梁大太太说着,倒不是说对聂二太太有什么怨气,只是刚被聂家拒了亲事,她心里实在不太舒服。 两人在凉亭边上嘀咕一会,说完话正要回去,就听旁边传来一声低骂:“小贱、货,笨手笨脚的,你能做什么事。” 凉亭边上就是假山,这一声骂就是从假山里传出来的。两人不由得看过去,刚才两人说话就怕有人在旁边,声音小得很,并不怕被人听到,但刚才骂的这一声可不算低。 只见一个十五、六的姑娘从假山里走出来,身后跟着个丫头,两边颊上还带着手掌印。聂二太太和梁大太太连忙侧头过,只当自己是什么都没听到,继续低头说话。直到那姑娘带着丫头走了,聂二太太这才问:“这是冯家的姑娘?”冯 家不是书香门第吗,怎么养出这么厉害的姑娘。 梁大太太点点头,一脸鄙视的道:“就是订给徐家那位庶女,听说母亲很得宠,本来说的是位嫡女,后来换成她了。”徐家不行,但徐宣是个举子,还是挺吃香的。 聂二太太看着也无语,她自己是丫头出身,青阳富户里出身不行的也大有人在,但冯家可是富了好几代了,结果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来实在让人意外。看来以后给儿子说亲事,只打听门第是不行的,姑娘一定要细细挑。 “我们也去听戏吧。”梁大太太说着。 第7节 13、提亲 聂二太太听了两出戏就带着柳姨娘回去了,冯家看不上她这个丫头出身的太太,她对冯家也没什么好感,大面上过去就好了。她起身告辞,沈太太也跟着走了,两人一路走到二门上车回去,临行之时沈太太还笑着跟着她说,以后无事常来她家玩。 聂二太太笑着点头,又道:“过些时候是我生辰,也不是整生日,不打算大办,我给你下贴,你可千万要赏脸。” “一定。”沈太太笑着说。 聂二太太回到家中不久,梁家的婆子就过来了,冯老太太的六十大寿徐太太这个亲家也是参加了的。梁大太太也没另外找时间,直接找个空跟徐太太说了,本以为徐太太肯定要拒绝的,没想到徐太太竟然答应了。 梁大太太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徐太太确实是答应了,她本来就是个传话的,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打发婆子给聂二太太说一声。 “徐太太真同意了?”聂二太太听着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吴婆子是梁大太太的心腹,许多事情都知道的清楚,道:“可不是,太太一说,徐太太就同意了,还说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 聂二太太虽然有些意外,不过徐家诚心结亲这就更好了,笑着道:“我晓的了,劳烦你跑一趟。” 旺财家的立即上前,拿块银子塞给了吴婆子。 吴婆子拿在手里足有五两之多,心里十分欢喜,笑着道:“让太太破费了。” 旺财家的送吴婆子出去,聂二太太心里虽然还有点疑惑,但既然不图聘礼,真心嫁过来更好。先派人给隐居的聂大太太送了消息,晚间聂二老爷回来时,聂二太太也给聂二老爷说了,虽然是侄子的婚事,但三房长辈去世的早,肯定是他们操心。 “先给小三定亲吗,也好,去世的三弟也能安心了。”聂二老爷感叹的说着,他们三兄弟,大哥和三弟都去得早,聂殇不是需要担心的,倒是聂烃,一定要重点关照。 “我也是这么想的,便先给烃哥儿先定了亲。”聂二太太说着。 聂二老爷又道:“炀哥儿你也留心些,他也十六了,好好给他娶房媳妇是正经。” “我晓的,一直挑着呢。”聂二太太笑着说,又道:“倒是你,凡事都让我张罗,你也该过问才是。” “以后给蓉丫头选夫婿,我肯定会吭声的,但现在挑儿媳妇,人家姑娘好不好我如何能知道。”聂二太太笑着说,又道:“我们夫妻这些年,我是信得过你的,你挑的自然是好的。” “你就拿这些话哄我 吧。”聂二太太笑着说。 又说几句聂二老爷并没有留宿,起身去了柳姨娘屋里。聂二太太不以为然,夫妻这些年,穷苦没钱时还亲密些,后来钱多了妾室通房也多了。不管怎么说,家里的事他们总是有商有量的,聂二老爷也从来没有因为她的出身说过一句半句。 倒是她身边的通房茜如心里有几分酸,道:“那邱姨娘自以为进了门,其实老爷也没往她房里去过几次。”聂二老爷还是常去柳姨娘屋里。 聂二太太听得只是笑,相信邱姨娘此时会明白,妾不如偷这个道理。三十出头的女人了,如何拼的过小姑娘。 徐太太那边答应了,挑好日子,请好媒婆。提前知会了徐家,纳采需要的各色礼物备好,聂二太太,聂二老爷带上媒婆一起去了徐家提亲。 徐家离聂家并不算远,相隔不过一条街而己,房舍说不上多宽敞,三进的房舍,还是爷爷那辈留下的,房舍家具都没有改过,一直使用到现在。好在徐家的人口也不多,徐老爷,徐太太,徐宣一个独子,还有两个姑娘,下人也不多,二十来个,倒也住的开。 徐老爷和徐太太,徐宣迎到大门首,徐家房舍很窄,车驾根本就进不了二门,都是大门首就下车了。聂二老爷和聂二太太下了车,徐家众人迎着进宾客进大门,聂二太太跟着往里走时,不自觉得环顾四周,唯一的感觉就是破旧,看来说徐家穷是真穷。 进了徐太太正房,一应摆设全无不说,家具房舍更旧,可以说聂家的下人房都比徐太太的正房显得亮堂些。 让位坐下来,都没让媒婆开口,聂二老爷亲自提前,徐老爷答应的非常爽快。徐家提前置办好酒席,都不是大户人家也没讲究的那么细,只分作男女两席摆在花厅里。徐家给的是徐大姑娘,此时也跟着入席住下,脸上却是羞红的。 聂二太太以前就见过徐大姑娘,论模样只能说很一般,说不上丑但也说不上多漂亮。不过娶妻娶贤,徐宣多少也是举人了,她的身价也高了些。 饭毕姑娘们退了下去,聂二老爷和徐老爷,徐宣说话。聂二太太和徐太太自然一处说话,虽然徐宣中了举,但聂二太太仍然不太看上的徐太太,比她强的她全部讨好巴结,不如她的都是鄙视,一脸的市侩算计的模样,恨不得天下人都是傻的,就她一个聪明的。 不过看不上归看不上,徐宣中了举人,若是还能谋到官谋,这就是官老爷了,身份马上不一样了。就像这门亲事,若不是徐宣中了举,聂家也看不上徐大姑娘。< br> “九月里宣哥儿就要娶媳妇,不如把大丫头的婚期放在年底,虽然急着些,但下头二丫头年龄也大了,也要议亲事。”徐太太满脸笑的说着。 虽然聂家说多少聘礼就多少嫁妆让徐太太很意外,但思虑之后,徐太太觉得这门亲事仍然全要结的。青阳的富户不少,但年龄相当马上能结亲的就不多了。跑官是要花大钱的,能拿出几万银子的更不多了。 聂家是暴发户,跑海运钱来钱却是快的很。更重要的是聂家现在是三房人共居,上头又没有长辈了,完全可以分家,到时候三房分到大笔银子,那时候哄着女婿先拿出来给儿子跑官,只要有了官职,其他的都好说了。 “年底?这是不是急了些?”聂二太太不由得说着,九月里先给儿子媳妇,然后十二月嫁女儿,真的能忙过来吗? 徐太太满心想着要给儿子跑官,自然巴不得婚事越早越好,道:“我也知道急了些,但若是再放到来年,下头二丫头也要十六了……” 聂二太太有几分明白,徐大姑娘今年就十六了,因为本身样貌不出众,家世一般便耽搁到现。下头二姑娘来年也要十六了,是要先把姐姐嫁出去了再说妹妹的亲事。笑着道:“也是,我与老爷商议了再说。” 聂家应该是无所谓的,就是还有几个月时间,想大操大办也难。但既然徐家愿意,那也无所谓。 14、送鞋 聂二老爷和聂二太太都去提亲了,聂烃要娶徐大姑娘的消息瞬间在聂家传遍,虽然以前就有风声传出来,都去提亲这就是板上钉钉,虽然是三奶奶,但这是爷们辈第一个进门的媳妇,关于徐家和徐大姑娘的各种八卦也在下人之间展开。 聂蓉蓉做为姑娘家并没有听到多少,但只是这个消息就让她惊魂未定,手上连扎了好些针,最后章婆子看不下却,把活计收了,让她明天再做。 “听说徐大姑娘长相很一般呢,若不是因为徐大爷中了举,根本就配不上三爷呢。”丫头们议论着,都是青云地面上的,谁家姑娘好看,谁家姑娘难看,外头都有传闻。徐就是属于没有美名,也没有丑名的,完全的大众脸。 章婆子上前道:“你们都在这里混说什么呢,二老爷和二太太都去提亲了,还在这里议论,好看不好看与你们什么相关了。”好看也好,不好看也好,进门之后就是三奶奶,哪有丫头这么议论新妇长相的。 几个小丫头看章婆子发话了,当即住了嘴,小丫头又讨好的道:“我们也就是说说而己,妈妈千万别见怪。” “你们啊,那么大了还不知道祸从口出的道理,以后有你们受的。”章婆子把小丫头们说了一通,却是转身进了聂蓉蓉的房,本来还好好的,今天心情突然又不好了,一直坐着发怔,问她几句只说是腿疼,也请大夫,只说是正常的,疼两天就好了。 “姑娘,你忍一忍,大夫都说了,骨头正愈合呢,疼几天就好了。”章婆子说着,又叮嘱着聂蓉蓉道:“姑娘千万别动,这时候若是乱动了,骨头错位了,以后落下残疾那就丑死了。” “妈妈放心,我都晓的。”聂蓉蓉说着,脸上却有点心不在焉,自从订亲的消息确定之后,她脑子里就一直想着徐大姑娘。 徐大姑娘跟她同年,她月份比徐大姑娘大些,徐大姑娘该叫她一声姐姐的。在徐家的小院里一起生活了十来年,要说熟悉是真熟悉,但要说关系多好,那就真说不上了。也不是说徐大姑娘多不好,只能说好像感觉不太到位。 徐大姑娘虽然是徐家的长女,但上头有哥哥,下头有妹妹,她在徐家并不是多受重视。也就是那句说的,吃苦干活是她的,穿衣吃饭就没她什么事了。她本身才艺长相都平常,徐二姑娘又样样比她强。 相比较之下,曾妩在徐家的地位就更低,属于被嫌弃的那一种。与经常找她麻烦的徐二姑娘相比,徐大姑娘属于漠不关心型,好不好与她无关,她不欺负人,但看到她被欺负 了也不会管。 虽然一起生活了这些年,但两人说话的时候都是有限的,徐大姑娘嫁过来她倒真不用担心会被看出什么破绽来。但想到又要与她一起生活,这让她心里十分不舒服。 “大爷来了……”外头丫头传话。 章婆子连忙起身相迎,连在榻上坐着的聂蓉蓉都怔了一下,本来满心的愁苦立即不见了。不是没有了,而是在更大的压力面前,这些担忧都成了小意思。 大魔王突然来了,这才是真压力。 聂殇进到屋里,眼睛直瞄向聂蓉蓉的腿,道:“听说妹妹不舒服,大夫怎么说的?” “大夫说没事,正长骨头的时候有点疼。”章婆子旁边说着。 聂殇却是低头看了看,手在聂蓉蓉腿上摸了一下,聂蓉蓉身体都有点颤。聂蓉蓉现在九岁,聂殇这样的做法也算正常,但就是这样的身体接触……骨子里她可是个十六岁大姑娘,聂殇对她是个陌生男子。 “疼吗?”聂殇抬头问聂蓉蓉。 一双黑色眸子直盯向他时,聂蓉蓉顿时觉得全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好。她本来就是心情郁闷才说腿伤的,骗骗其他人就算了,骗聂殇?如此专业的骨科大夫手法,怎么可能骗的过。 聂殇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再次问:“疼还是不疼?” 聂蓉蓉动动嘴唇,好一会才道:“刚才有点疼的,现在不疼了。” 聂殇抬头看看她,虽然什么都没说,聂蓉蓉心里的大鼓却是敲了起来。细想起来也不止是因为聂殇对她怎么样了,而是聂殇对于她就是个陌生男子,聂殇看她是妹妹,哥哥多关照妹妹这是正常的,但她真没办法马上当聂殇是哥哥。 “没什么事,好好歇着吧。”聂殇说着。 聂蓉蓉好一会才低头道:“谢谢大哥来看我。” 聂殇也没说什么,只是起脚走了。 章婆子旁边笑着道:“定是大爷知道姑娘这里请大夫了,所以特意来看看,大爷好疼姑娘的。” “嗯。”聂蓉蓉点点头,聂殇做为兄长这样的做法很正确,倒是她自己,真的不能胡思乱想着了,堂哥跟亲哥可是一码事。 埋头做鞋,聂殇一双,聂二太太一双,章婆子特意提醒聂蓉蓉,过几日就是聂二太太生辰,不是整生日,聂二太太并不大过,只请几个十分相熟的亲友,叫上几个弹唱也就完了。但不管大过还是小过,聂蓉蓉做为女儿贺礼肯定要送的。 因为先做的聂殇的,那就一口气做完了 ,时间还相当宽裕,做好之后再做聂二太太的也来的急。再者先用聂殇的“练练手”,给聂二太太做的时候,她也能适当的做得好些。 聂殇的鞋子做好了,虽然按章婆子说的,聂蓉蓉亲自送去比较好,但聂蓉蓉是病号,肯定不能乱动。章婆子只得自己拿着鞋过去,心里还是十分高兴的,上回送个香袋,聂殇就整锭银子打赏,这回送双鞋,打赏更是少不了。 聂蓉蓉屋里坐着也松了口气,就是再给自己说聂殇那是兄长,真的当兄长对待还要一段时间。她现在真是怕死了见聂殇,做点东西还没什么,能少见就少见吧。 没一会章婆子满心欢喜的转身回来,然后聂蓉蓉抬头就见聂殇也跟着过来了。聂蓉蓉心里惊了一下,怕什么来什么。 “大爷看到姑娘给他做的鞋,喜欢的很,特意来给姑娘道谢。”章婆子笑着说。 也不知道是不是来的次数太多,聂殇理所当然进屋坐下来,看向聂蓉蓉道:“我刚试了下。很合脚,妹妹手巧。” 聂蓉蓉低头道:“大哥送了我那么好的娃娃,我无以为报,就给大哥做双鞋。” “噢,这样啊。”聂殇说着,一副我明白的表情。 “大哥喜欢就好。”聂蓉蓉低头说着。 聂殇点头道:“是得挺好的。” 聂蓉蓉只是低头笑笑。 “等二婶婶生日过了,我就要出门,你有什么想要的?”聂殇突然问着。 聂蓉蓉被问的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道:“家里都很齐全,没什么特别想要的。”收人礼物当然好,但是收了就要回,她觉得她这个冒牌妹妹还是跟人家哥哥保持点距离比较好。 聂殇便道:“那看到什么好玩的,就给你带回来。” “呃,不……谢谢大哥。”聂蓉蓉改口改的快,哥哥给妹妹带礼物,肯定只能收,不能拒绝。 聂殇这回不像以前那样,话说完就马上走,而是先是在屋里看一圈,然后又看看聂蓉蓉。这回不止聂蓉蓉被看毛了,章婆子也有点惊讶。 聂殇终于看完,却是突然道:“屋里花招的摆设太多,你年龄还小,还用不着这些东西,以后我会挑几件送你。” “啊?”聂蓉蓉愣了一下,有点没反应过来,聂殇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给她收拾屋子,不是吧,这太诡异了。 第8节 聂殇说完也不再说其他,抬脚走了。 这回不止聂蓉蓉,章婆子心中也莫名其妙起来,想了半晌才道:“大爷还真是疼姑娘。” 是这样吗?聂蓉蓉真心不解。 15、宴客(上) 闹不清聂殇的意思,聂蓉蓉也不想去理解了,继续给聂二太太做鞋,争取在聂二太太生日前做好。倒是聂二太太顾不上自己生辰的事,徐家把亲事订的那么近,娶媳妇不是小事,定亲走手续,两方媒婆招呼,还有更麻烦的,得把新房整出来。 聂家的宅院不小,但聂炀,聂烃,聂烘都住在前院,聂殇则是住在花园边上一处,十分僻静清幽。现在聂烃要成亲了,肯定不能在住前院书房。 聂二太太心里已经有主意,想把聂大太太院落旁边的一处小院收拾出来,三间正房,左右厢房,一共九间房舍,聂烃两小口住肯定够了。除了她和聂大太太的房落外,这是家里最好的一处小院。 聂二太太并没有急着找人装修收拾,趁着聂殇在家,她派人把聂殇先请了过来。虽然没分家说起来都是聂家的,其实早晚都是聂殇,弟弟和弟媳妇住处哪里,自己这个当婶娘的就是不去询问他,至少也得跟他招呼一声。 “婶娘做主即可。”聂殇恭敬的说着。 聂二太太笑着道:“本来想去问大嫂的,想着你在家,便来问问你。” 聂殇直接道:“弟弟们的婚事,议亲下聘,还有如何操办婶娘做主即可,不用特意来问我。” 聂二太太听着笑笑点点头。 聂殇却是突然道:“说到给三弟收拾屋子,我觉得妹妹的房舍也该收拾,来年她就十岁了,不如衬着这回给三弟收拾屋子,把妹妹的房子也收拾出来。” 聂二太太听得稍稍愣了一下,聂殇的提议她当然很赞同,聂蓉蓉虽然是住在她的小跨院里,但她这院里也是太乱了些,东边住着姨娘,东厢房住的也是姨娘。大家闺秀有自己的绣楼,另位一节院子住着,与父母分开,这样当然更好些。 不过眼看着聂家儿子们都要成亲,房舍也就没那么空闲,聂二太太怎么好意思先给女儿收拾房舍。反正聂蓉蓉年龄还小,等儿兄长们成了亲,再看着收拾也不迟。 “后花园边上就有一节小院,院里三间楼,原本就是小姐的绣楼,白放着也可惜。不如这回一起收拾出来,让妹妹搬过去住,以后请了老师教席,直接到小院里教,也能清静些。”聂殇继续说着。 “这样……也好。”聂二太太笑着说,她心里当然赞同,其实那一处房舍,她原本想的等聂殇娶亲时,跟聂殇现在院子并在一处,这样显得宽敞些。 聂殇继续道:“我听说隔壁花家要卖房舍,不如把花家宅院买下来,家中弟弟们都要成亲了,现在房舍就显 得窄了些。” 聂二太太听聂殇如此说,这是长久住下去不分家的意思,心里也十分高兴,道:“嗯,大爷有这个意,明天我就去问问花家太太。” “婶娘生日之后我还要出门去,只怕又要好几个月不能回来,家中事务一切都要麻烦婶娘了。”聂殇说着。 “嗯。”聂二太太笑着说,知道聂殇替台词,以后家里的任何事情她都可以做主。 买房的事还可以缓一缓,装修的事就不能拖了,聂二太太马上吩咐管事去寻工匠,争取她生日之后就开始动工。聂二太太此时才空出手来准备自己的生辰,下贴请了梁大太太,沈太太,隔壁的花太太,最后想想把徐太太也请了。 提前叫了四个弹唱,酒席就摆在后花园里,聂大太太派人送来贺礼,本人并没有过来。柳姨娘倒是十分殷勤帮着前后张罗着,她自己忙还不够,还把邱姨娘也拉了过来,嘴里还说着:“这些事情太太该吩咐邱姨娘去做,大户人家出家,还当了这么多年正头太太,操办这些还不是简单的事。” 邱姨娘听得默然垂泪,聂二老爷来她屋里的次数有限,柳姨娘嚣张霸道,有事没事就指着郑柔破口大骂,全部都是市井粗话。郑柔就是不出门,柳姨娘闲来无事还会跑她到窗户底下骂,聂二太太是不管,她向聂二老爷哭诉过,只是聂二老爷支吾一会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太太,你看看,你生辰这么好的日子,她先在这里哭起丧了。”柳姨娘看到邱姨娘掉泪,脸色立时变了,指着邱姨娘就在大骂。 聂二太太看看邱姨娘满脸泪痕的模样也叹了口气,道:“算了,一会宾客就来了,你回屋歇着吧,今天别出来了。” 柳姨娘道:“太太,不是我说,有时候您真是太宽厚了,像她这样大好日子哭丧的,就给她一顿棍子。也不想自己怎么进的门,爷们辈的都看到她的丑态,稍微要点脸的就去上吊,哪里还在这里丢人现世的。” “我……”邱姨娘听得忍无可忍,手指颤抖的指向柳姨娘,每每柳姨娘都把这事拿出来说,张□、妇,闭□、妇的骂她。她这种温室小白花如何是市井泼妇的对手。 “好,叫你们来帮忙的,没得添乱,今天不用你们侍候,都回去吧,晚上再一起吃饭。”聂二太太挥手说着,中午宴外客,晚饭自己家里吃饭,妻妾倒是可以一处吃饭。 柳姨娘这才不吭声,告退了就要回房。邱姨娘实在不想跟她同路,本想稍慢一步,结果柳姨娘看她不走,就道:“太太都发话了,你不走,难道你 想留下来侍候?” 邱姨娘不得不跟着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往前头走,快走到角门处了,后头的邱姨娘突然压低声音道:“你以为她是什么好人,她是想让你摆弄了我,然后再收拾你。” 邱姨娘当即笑了出来,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邱姨娘道:“太太不是好人,难道你是好人当初你落难,带着女儿来投奔,太太是如何是待你的,结果你转头摸上了老爷的床。我虽然是市井出身,但也是知羞耻要脸要皮的,太太点头后,名言正顺给了老爷的。哪里像你这等贱、妇,无媒无聘,黑灯瞎火的偷汉子。” 柳姨娘口角利落,骂起人来更是连珠炮,邱姨娘每每被骂的全身打颤,此时也不例外。低头拿手绢擦着眼泪,嘴里却是说起了软话,道:“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一个寡妇带着女儿也是走投无路,妹妹就当是可怜我,老爷总是往妹妹房里去的,你恩宠无二,我不过一个独守空房的可怜人,何必处处与我为难。” 柳姨娘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聂二太太对她好,赏她衣服首饰,又疼她女儿,她自然对聂二太太好。现在邱姨娘这么可怜巴巴的向她哭诉,她不自觉得有几分心软,却是道:“你也不用在这里跟我装可怜,当初太太对你那么好,你不知知恩图报不说,倒反咬她一口。我若与你交好了,将来还不知道要如何坑我。” 说完这句,柳姨娘没继续找邱姨娘的麻烦,提脚先走了。 虽然没有拉拢成功,但柳姨娘不找她麻烦了,邱姨娘心中也不由的松了口气,稍慢一步也回房去了。 把两个姨娘打发走,聂二太太指使下人正搭着台子,前头媳妇就来报,徐太太来了,已经在大门首下车。聂二太太带上丫头迎过去,此时管事媳妇已经引着徐人来进院,正往聂二太太院里引。 徐太太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定亲的徐大姑娘肯定不能来,徐太太把徐二姑娘带来了。母女俩都是第一次来聂家,徐太太还好些,也是常出门的,也到富贵人家去过,徐二姑娘就看的有些眼直了,好富贵的人家。 管事媳妇引着徐家母女进了院,聂二太太也从后角门进院,上前笑着道:“怠慢了,没想到徐姐姐来的如此早。”这才吃了早饭,确实早了点。 徐太太笑着道:“今天妹妹大喜,特来道贺,只怕来晚了。” 说话间徐二姑娘上前给聂二太太见礼,聂二太太笑着拉住她的手,一脸亲切地道:“姑娘也来了,快请屋里坐。” 16、宴客(中) 进了聂二太太的屋里,徐二姑娘只觉得自己眼睛有点不够用了,聂二太太屋里布置的相当精致,家俱上等红木的,摆设有金有玉,各色富丽堂皇。以前她只是知道海商有钱,聂家暴发了,但怎么也没想到这样的有钱。 丫头端茶上来,徐二姑娘眼睛瞄着丫头,穿红着绿,头上还别着金钗,这打扮穿着比她这个小姐都好的多。徐太太看在眼里也多少有点震惊,跟聂亲结亲果然结对了,这样有钱的人家,分家之后三房肯定能分到不少。 徐太太多少还是有些城府,徐二姑娘脸上的羡慕就藏不住了,聂二太太并不以为意,小姑娘没见过世面是有的。只是跟徐太太谈着家常里短,说了一会话,梁大太太和沈太太也来了,聂二太太起身去门口迎,让徐家母女先在屋里坐着。 “娘,聂家好有钱。”徐二姑娘小声对徐太太说着,口里带着几分怨念,这样有钱的人家,为什么要把姐姐嫁进来,不把她嫁进来。 徐太太知道女儿心思,却是道:“聂家就是有点钱,那也是商户,给你说的胡公子,那是读书人家,都中秀才了。” 徐二姑娘心中却没那么气顺,嘀咕着道:“秀才怎么样,还不是穷光蛋一个。”就是徐宣中了举,徐家仍然穷的很,连聂家的一个零头都没有。 母女嘀咕几句,聂二太太己经接了梁大太太和沈太太进屋,两人倒不是约好的,只是正好赶一起了。沈太太和徐太太在冯老太太生日宴上见过,但徐二姑娘就是头一回见了,沈太太给聂蓉蓉准备了见面礼,没想到会还在这里遇上别家姑娘,没有提前准备。便退了手上的白玉镯给了徐二姑娘,笑着道:“姑娘拿着赏人吧。” 徐二姑娘接过来时满心欢喜,这是笔意外之财,上回聂二太太去徐家,见礼也是大手笔。一对金手镯,两根金钗,再加上这个玉镯,可以说是徐二姑娘最贵首饰。想到沈家也是商户,再看看聂家这个商户,嫁什么穷秀才,还是嫁商户,手里有钱最实在。 “你家大丫头呢,藏着还怕人看见吗?”梁大太太笑着说。 沈太太也笑着道:“是呀,我也听说了,聂大姑娘聪明可爱,快带出来让看看吧。” 聂二太太叹口气道:“不是我不带出来,前不久我那丫头摔了一脚,摔伤了腿,现在还在屋里躺着呢。” “伤的重吗?”梁大太太关切的问,她与聂二太太关系最好,也常见聂蓉蓉,听说她受伤最为关心。 “大夫说恢复的很好,正在房里歇着。”聂二太太说着。 梁大太太便道:“现在时候还早,我们也过去看看大姑娘。” 沈太太也跟着道:“一起去看看吧。” 徐太太心里不太想去,见人家姑娘肯定得给见面礼,虽然这趟过来时有准备,但能省则省,不见自然最好。 梁大太太和沈太太起身要过去,徐太太也只得站起身来,徐二姑娘也有点好奇,聂家这样的大富之家,家中小姐会住什么样的屋子。 聂二太太前头引路,小跨院就在旁边,跨门进去,院里丫头看到聂二太太领着宾客过来,马上往屋里传话道:“太太们来看姑娘……” 屋里聂蓉蓉正坐在榻上扎花,送给聂二太太的鞋己经做好,也就顺手做点别的。突然听丫头如此说,本以为是聂大太太过来给聂二太太做生意,顺道来看看她,结果抬头看到聂二太太和梁大太太,梁大太太是常出来应酬的,以前就曾见过她,两人身边的一位太太倒是不认得。 再往后看,聂蓉蓉顿时呆住了,是徐太太和徐二姑娘,聂徐两家己经订亲,肯定有见到徐家人的时候,她己经有心理准备,但此时乍然见到,她心中却是五味杂瓶。 若说对徐大姑娘聂蓉蓉没什么感觉,那这对母女,她是打心里厌恶。徐太太从来都是嫌弃她,不管她做什么,怎么样去讨好,怎么样去巴结,徐太太从来都是刻薄。就是退婚后,她病入膏肓之时,也是那样的冷酷无情。有时候她也是想不明白。她是无依无靠投奔来的,吃穿用度全是徐家的,但何故对她狠毒至此。 徐二姑娘更是不必说,比她小一岁,妹妹本来是可爱的,但何二姑娘不同,从小跟何大姑娘争衣服争首饰。倒不用跟她争,到她手里的肯定是最差的。徐二姑娘总是寻了理由欺负她,为此徐宣吵过她好几次,每次都是徐太太护短,骂她不省事。后来徐宣也没办法,徐二姑娘就越发的过份。 “这是沈太太,徐太太,还有徐二姑娘……”聂二太太笑着给聂蓉蓉介绍着。 聂蓉蓉仍然瞪大眼睛看着徐太太和徐二太太,直到聂二太太上前拉拉她,又笑着道:“这孩子有些认生了。” 聂蓉蓉忙把头低下来,因为伤在腿上不方便起身,只是在榻上低头道:“见过梁大太太,沈太太,徐太太……” “好俊的姑娘,怪不得聂二太太不舍得让我们见呢。”沈太太拉着聂蓉蓉的手笑着说着。 徐太太也跟着笑道:“聂二太太生的好,姑娘随她也漂亮。” 聂蓉蓉只是微笑着低着头,一副害羞的 模样。 沈太太第一次见聂蓉蓉,见面礼早就准备好的,一个金锁,一对金手环,用红色锦盒装着。丫头拿上来放到聂蓉蓉身边的榻几上,沈太太笑着道:“送姑娘玩的。” 聂蓉蓉低头道:“谢沈太太。” 虽然不舍得,徐太太也只得把见面礼拿上来,是条金项圈,跟沈太太自然没得比,却足够她心疼不己。聂蓉蓉接过来笑着谢道,又看看徐太太脸色,知道徐太太送的肉疼,她心里却有几分高兴。 聂二太太看屋里窄了些,实在不方便这么多人坐下,便笑道:“家里一直忙乱,也没顾上给她收拾绣楼,都这么大了还跟我住呢,倒是让你们笑话了。” “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你怎么也不能亏了她。”梁大太太笑着说。 沈太太也笑着道:“是呀,这个年龄也要请教席了,还真是窄了些。” “己经选好地方,就是后头花园边上的一节小院,上下六间楼,趁着给小三收拾房子,一起收拾出来。”聂二太太笑着说。 徐太太和徐二姑娘听得说不出话来,尤其是徐二姑娘,进院门时她就满心羡慕了。徐家房舍窄,她与徐大姑娘挤在西厢房里,两人住三间房。聂蓉蓉住的虽然是小跨院,但也是三间正房,两间厢房的配置,院里还种了些花草,丫头婆子一屋子不说,个个穿戴整齐。 进到屋里来,那收拾的更是漂亮,别说床了,就是聂蓉蓉现在坐着的榻,那也是红木的。隔架上还有玩器古董,她做梦都想要这样的房子。结果在聂家,姑娘住这样的房子还觉得委屈,竟然还要再换大院。 “这屋里太窄了,后头席面也摆好了,我们到园子坐吧。”聂二太太招呼着众人出去。 17、宴客(下) 第9节 聂二太太引着众人去后头唱戏吃席面,聂蓉蓉则是坐在屋里发怔。虽然徐太太和徐二姑娘走了,但她们两个的身影却在她脑子里乱转。 “都说徐家穷,我本来还不信,没想到徐太太连这种东西也能拿出手。还有徐二姑娘,进姑娘屋后就一通打量,眼里只差放光了。”章婆子嘀咕着,今天沈太太和徐太太都给了见面礼,两家这么一比,越发显得沈家的礼重,徐家的礼轻。 “妈妈……好生收着吧。”聂蓉蓉打断章婆子的话,她此时脑子里乱成一团,不想听人再说徐家。在徐家生活了十几年,与徐宣订亲,可谓是情投意合,结果徐宣中举,徐家就退亲,她伤心过度而亡。 徐太太再不待见她,但并没有亲手掐死手。她一直体弱多病,再加上与徐宣的婚事完了,她这样一个孤女哪里还有什么前途将来,伤心失望,所有的情绪集合在一起,再加上徐家一惯的刻薄,病故是必然。 章婆子把徐家鄙视一通,又把两家见面礼收好。随即笑着道:“太太刚才说,要是给姑娘另外收拾房子,花园边上那三间楼,紧挨着大爷的住处,实在是个好地方。” “什么?在哪里?”聂蓉蓉惊讶了,徐家的种种暂时抛了出去。她肯定听错了,聂二太太怎么会让她和聂殇的房子挨着?爷们不该到前头书房住,怎么会跟姑娘们一起住呢? 章婆子却马上证实这点,笑着道:“姑娘久未去逛,竟然忘了,就是花园边上三间绣楼,旁边就是大爷的住处。” 聂蓉蓉眼睛瞪的更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聂二太太带着太太们吃酒听戏,闹到半下午众人也就回去了。聂二太太也稍稍松了口气,晚饭是家宴,聂大太太也不在,摆上两桌酒,听听弹唱也就完了,不用多操心。再有柳姨娘早就说过,平常难得有机会孝敬,生日时肯定有张罗帮忙。 聂蓉蓉就是不伤患,做为一个九岁女儿,她也就是给聂二太太做双鞋尽尽孝。不过这回不等开席,聂蓉蓉便让章婆子抱着到了聂二太太屋里,主要是上回聂殇抱人的冲击太大,所以这回聪明点,她自己先过去了,自然不用他抱。 秋风露重,中午席面还可以摆在后花园,晚饭就直接摆在聂二太太屋里。章婆婆抱着聂蓉蓉过去时,柳姨娘和邱姨娘正带着丫头摆桌,章婆子把聂蓉蓉放到里间榻上,看到外头邱姨娘也在,心里有几分警觉,便在聂蓉蓉身边守着。 因为邱姨娘告饶了,柳姨娘此时也没嘲讽她,只是对聂二太太道:“今天晚上就让我张罗,太太坐 着吧。” 聂二太太只是笑着点点头,让柳姨娘张罗着,她到里间去看聂蓉蓉。 聂蓉蓉把鞋送给聂二太太,聂二太太看着鞋,脸上十分喜欢,摸着聂蓉蓉的头,怜爱的道:“我家女儿也长大了,都会给娘做鞋了。” 聂蓉蓉却是把头低下头来,这份疼爱并不是她应得的,好一会才低声道:“母亲,喜欢就好。” “娘喜欢的很。”聂二太太搂着聂蓉蓉高兴的说着。 聂蓉蓉心中想到徐家的事,不由的道:“母亲真要给三哥订徐家姑娘吗?”她真心不想跟徐家人打交道,若是结了亲,见面的时候就多了。 聂二太太脸上有几分惊讶,笑着道:“是呀,我跟你爹都去提亲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也……没什么,就是随口问问。”聂蓉蓉低头说着。 聂二太太轻轻叹了口气,小声道:“徐家大爷中了举人,就是寻不到官职,也是举人老爷。聂家虽然有钱,却是商户。”商户想守住钱,必须得有官家照应着。聂家是暴发起来的,上头的人还没巴结上,与举人家结亲没有坏处。 聂蓉蓉听得有几分明白,就像徐宣中举之后马上跟冯家结亲,聂家又与徐家结亲,真真是那句话说的,婚姻大事,乃结两姓之好。 母女两个说着话,外头摆桌的邱姨娘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便放下外头的活计,走到里屋榻前。章娶子看她靠近,不由的上前一步想拦住她,邱姨娘便站住脚步,却是笑着对聂二太太道:“太太生辰,柔丫头绣了点小东西,想送给太太当寿礼。” 说话间邱姨娘怀里拿出一顶暖帽来,献宝似的送到聂二太太面前,聂二太太看她一眼,神情显得有几分感慨,知道男人靠不住了,又过来向她示好了。 “太太的暖帽压满了箱子,稀罕你们做的东西,今天太太大喜的日子,你别在这里讨没趣,谁让你进来的,还不外头侍侯去。”通房茜如上前刻薄的说着,抬手把邱姨娘手里的暖帽打掉在地上。 邱姨娘被骂的怔了怔,她一直受柳姨娘的气不错,但没想到此时一个丫头也敢如此骂她,眼泪马上充满眼眶,瞬间就能泪如雨水。 聂二太太扭头茜如一眼,斥责着道:“她是姨娘,你是通房,哪能如此的没规矩。” 茜如低头后退一步,不再言语。 “我就晓得云儿不是无情之人。”邱姨娘哽咽说着,云儿是聂二太太以前在邱家当丫头时的名字,就是邱姨娘起的。 聂二太太看着邱姨 娘却是叹了口气,道:“我还记得当年,邱家请人教你规矩,我是个小丫头,只是跟在你身边听过几句。有句话我一直记得清楚,人最紧的就是守本份。以前种种没必要想着,最要紧的是你现在得记得,你是聂家的姨娘,就要守姨娘的本份。” “我……”邱姨娘呜咽哭着,又道:“我并不敢忘却现在身份,我也晓的你心中气我,恼我。我就求你看在以前的情份上,你就大人大量……” 聂二太太眉头皱了起来,打断邱姨娘的话:“当初你走投无路,到我这里来,我是热情款待。后来你与老爷情投义意,我便让你进门当了姨娘,你的女儿我每月从自己的月份中拔钱给你,让你好生照看,我哪里还不够大人大量,莫不是我把这主母的位子让给你,才够大量。” 邱姨娘呜咽哭的更凶,刚想再开口,就听门口传来聂二老爷的声音斥责声:“够了,太太没有哪里对不起你,今天是她的好日子,你在这里哭什么丧。” 说话间聂二老爷挑帘子进屋,聂二太太只是搂着聂蓉蓉,并没有相迎。邱姨娘忙迎出去,辩解道:“老爷,我并没说什么,只是柔丫头想着太太寿辰,给太太做了顶暖帽……” “我在外头听的清清楚楚,都到此时了,你还提以前邱家旧事,不就是想让太太难堪吗!”聂二老爷神情不悦的说着,当初聂家穷到下锅米都没有,找到邱家去,邱家对他就是一通侮辱,是聂二太太把自己存下的银子拿出来,聂家才吃上饭,解了燃眉之急。 邱姨娘双肩颤抖,还想再说,聂二太太就道:“扶邱姨娘回屋,别在这里吵嚷了。” 茜如立马带上两个丫头过来,几乎是硬扯着邱姨娘走的。要说全家谁最恨邱姨娘,并不是柳姨娘,柳姨娘己经扶为姨娘,女儿都生了,位子己经相当稳。茜如是刚抬起来的通房,本来正该受宠的时候,结果邱姨娘勾引了聂二老爷。 这回是聂二太太下令,聂二老爷又当面斥责,茜如得此机会,哪里还会客气。拉扯着她到了东跨院,茜如指着她就骂道:“偷汉子的贱人,好好把你的小贱种养大,以后也让她勾引男人。” 骂完茜如就吩咐婆子,聂二太太的话,今晚不准邱姨娘出院门。 茜如回到正房复命,席面己经准备好,丫头们也去请家中的爷们的。聂二太太轻抚着聂蓉蓉的背,她知道邱姨娘今天这番做派是为了什么,当日她带着郑柔过来之时,郑柔是跟着聂蓉蓉一起读书识字,学习棋琴书画。 邱氏变成了姨娘,贵客的女 人可以接受小姐待遇,姨娘前头的女儿就没这个命了。聂蓉蓉又伤了腿,聂二太太便让先生停了课,等聂蓉蓉好了之后,再过来教习,而且只教聂蓉蓉一个。这下子邱姨娘有些着急了,没能抓住聂二老爷,女儿也没人管了。 她们母女两个也许很可怜,但不管再可怜,邱姨娘己经算计过她一回,她这个农夫被蛇咬一回就算了,她绝对不会给她们第二次机会。哭也好,闹也好,邱姨娘就是说破天去,她也不会给郑柔请教席,每个人都要守着自己的本份,邱姨娘自己选了路,怪的了谁。 “二爷,三爷来了……”外头丫头传话进来。 18、离去 席面摆好,聂炀,聂烃,聂烘都来了,聂殇是最后一个,一家人吃饭没那么多讲究,就是大家坐下吃顿便饭,聂蓉蓉仍然在自己在里间坑上吃饭。众人先把给聂二太太的寿辰送上,说不上多贵重的东西,总是一番心意。唯独聂殇送的是尊玉菩萨,做工精细,做工不俗。 聂二太太让婆子收好,又笑着对聂殇道:“让你破费了。” “婶娘管家辛苦了。”聂殇说着,聂大太太退隐,聂二太太忙里忙外,实在很辛苦。 “我听伙计们说,你打算带着船队去海口一趟。”聂二老爷说着,他虽然在船行帮忙,但也就是帮着算算帐之类的,外头的事情他未必有船队的水手们知道的多。 聂殇点点头,道:“汇丰船队的卫老大成亲之后有想退下来的意思,我想与他合作出外海。”船队想出外海,自身实力强大了都没用,还得有关系有门路,上头有人罩着,船队才能出的去。卫连舟有这个门路,正好他又想退下来,那不如他们跟合作,卫连舟需要一个能带队的人。 “出外海?”聂二老爷愣了一下,聂家虽然是跑海运,但也就是大珠范围内,这个港口到那个港口运运货物,还有兼职倒卖赚差价之类的。比起一般经商这样的利润己经很可观了,但出外海那就好像天上下钱,一趟下来就暴富了。声音多少显得有点激动,又道:“就像洪家那样?” 洪家是以前的青阳首富,跑海运发的家,祖上非常非常非常富有,据说富到金砖铺地的地步。不过摊上了不孝子孙,再加上前年出海时,当家人死到海上,洪家群龙无首,子孙为了分家闹的不可开胶,但就是这样,分出来的几房人,也是个个富裕。 聂殇点点头,差不多是这么回事,不过聂家没有洪家的门路,只能先挂靠着人家,他这趟过来去就是要跟卫连舟谈此事,通了这么久的信,估摸着有个差不多。 聂二老爷听得十分高兴,又有几分感叹的道:“大哥治下这份家业,三弟去的早,我又是个不中用的,亏得有你,支撑着家业,养的这一家老小。” “都是侄子份内的事,叔叔切勿这样说。”聂殇说着。 聂二太太看着聂殇也笑着道:“大爷外头辛苦了。”儿子养老子天经地义,侄子养叔叔就没那么名正言顺了。 寿宴即完之即,聂殇也顺道向聂二老爷和聂二太太辞行,他明天早上就要带队走,就不再特意过去,此时说一声,让众人知道就好了。聂家众人又给他敬酒饯行,里间的聂蓉蓉听得心里长松口气,聂殇走了好了, 若是再这么折腾她下去,她真要受疯了。 章婆子却是有心的,问丫头拿来酒壶酒杯,让聂蓉蓉倒了杯酒,然后自己端出去。聂殇接过来喝了,往里间看一眼,笑着看向聂蓉蓉道:“多谢妹妹。” 聂蓉蓉不自觉得把头低下来,她不太敢直视殇,小声道:“大哥一路顺风。” 聂殇带着船队去赚钱了,聂蓉蓉的生活归于平静,她也有时间调整一下自己心情。聂殇是聂蓉蓉的兄长,他做的这些事情都是合理的,唯一不合理的是她自己,她这个妹妹是冒牌的才会这么一惊一乍的。 穿过来的太突然,没有心理准备是正常的。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她必须得把她当成兄长,不止是身体,心里更得拿他当亲兄长那样。 虽然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但小孩子骨头长的快,并没有用到这么久。到九月底聂烃的新房和聂蓉蓉的绣房全部收拾好时,聂蓉蓉的腿伤己经恢复的差不多。按大夫说的,骨头长好了,可以慢慢的开始走路,注意多休息,养足一百天最好。 “姑娘要不要过去看看,今早上家俱都抬来了,现在太太正指挥小厮往里搬呢。”章婆子在旁边笑着说,家俱抬进门的时候章婆子就看到了,聂二太太对自己亲戚女肯定不会吝啬,全部都是上好的家俱。 聂蓉蓉也来了兴趣,笑着道:“那就去看看吧。”自从知道她要搬过去之后,章婆子是成天往那边跑,只怕工匠们哪里马虎了。听她说的多了,聂蓉蓉对于新房也开始期待了。 说话间聂蓉蓉扶着桌子站起身来,虽然腿伤好了,但养是大事,不管是起身还是走路都要十分小心。丫头月儿拿来披风,加了衣服这才出门去。 聂蓉蓉上辈子走路就慢,现在也是如此,想着腿伤更不敢走快。从角门过去,走了一会路才到绣楼小院旁边,此时家俱己经全部抬进去,聂二太太正让人打扫着,聂蓉蓉笑着走过去,道:“母亲辛苦了。” 聂二太太摸摸聂蓉蓉的头,笑着道:“己经快收拾好了,你进去看看,有什么想要的摆设,列出单子来,我让人去买。” 说话间母女俩个进到屋里,聂蓉蓉打量着屋里房,房舍非常宽敞,上下六间楼。上头是卧室,下头三间中间的厅,东西两间却是课堂。姑娘家是要请教习的,读书识字不说,琴棋书画也得样样精通,聂二太太早托了梁大太太帮忙寻老师,不只一个,是寻了好几个,为了方便起间,课堂也就多准备了一间。 上下打量一圈,聂二太太就笑着道:“这个小院,是你大哥说给 你住的,确实不错,正是小姐绣楼。” “啊??”聂蓉蓉怔了一下,聂殇说给她住的? 聂二太太把声音压低了些,有几分感叹的道:“你的兄长们都要娶亲了,家里房舍没有那么宽松,我本想让你一直住在小跨院的。后来你还是大哥说,姑娘家不能一直那么住着,说把这处给了你。”若不是聂殇提出来,她也不好直接做主。 聂蓉蓉有几分犯傻,心底刚想涌起什么,却是迅速压了回去。兄长多疼妹当些,这是很平常的事,绝对不能多想。 又说了几句,聂二太太担心聂蓉蓉的腿伤,便让章婆子引着她回去,又叮嘱婆子好生照看。聂蓉蓉行礼退下,走的时候却不像来的时候那么欢快,现在她有清楚的意识,聂家就是聂殇的,自己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也是因他而来。 人家是兄长疼妹妹,但自己这个冒牌妹妹,压力真的好啊…… 原路返回去,跨进后角门时,突然门里传出一个声音怯生生的声音:“我愿意侍侯姑娘,姑娘,你就收了我吧……” 聂蓉蓉吓了一跳,只见郑柔从门旁走过来,跪倒在她面前。章婆子眉头皱紧,上前道:“你这是干什么?” 19、搬迁 聂蓉蓉还隐隐记得头一次见郑柔时她的穿着,衣服是锦缎的,花色虽然淡素了些,料子却是上好的,脚上鞋子也是好的。脖子里挂着长命金琐,头发梳成两个圆髻,虽然因为年龄小没带首饰,却是十足小姐的派头。 现在的郑柔,衣服料子虽然仍然是锦缎的,但己经明显不合身。手和脚都缺了一截,衣服穿在身上也显得十分紧,应该是以前的旧衣。头发早就没那么顺溜,虽然没有散成一团,但也显得有些乱了,金琐更没有了。 章婆子脸上浮现几分嫌弃之色,毫不客气的道:“你这是做什么,让姑娘收了你?收了你做什么,当丫头?跟着她学习,然后等她嫁人的时候,你也跟她一起嫁去当妾?” 郑柔听章婆子如此说,哭的更是厉害,跪着上前想抱住聂蓉蓉的腿,聂蓉蓉后退一步,章婆子见她上来,声音更凶了,厉声道:“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真打你了。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东西,还敢过来跟姑娘说话。” 郑柔不敢动了,却是哭的更凶,一脸凄凉无助,对聂蓉蓉叫着道:“求姐姐疼我,我眼看着都要十岁了,字都不认识几个,我不求跟着姐姐一起学习,只求当丫头侍侯,在旁边听听就好。” 聂蓉蓉低头看着她,说起来她跟郑柔没什么恩怨,也自觉得心地善良。但此时看着郑柔,她很坚定,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的摇摇头,道:“不行,这个绝对不行。”看看邱姨娘当时怎么坑聂二太太的,她收了郑柔后,郑柔也会这样坑她。 章婆子听聂蓉蓉如此说,心中十分高兴,不管是邱姨娘还是郑柔,这都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依着她说,就该把这对母女赶出去才好,省得看着恶心。 又对郑柔道:“姑娘都这么说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说起来你弄成这样全都怪你娘,无情无意,什么浪都发。想当初你跟你娘来的时候,太太是怎么对你们母女的,教习老师教你和姑娘两个,没有丝毫慢怠。你看看你身上的衣服,是你们母女俩刚来的时候太太给你做的,跟姑娘的除了颜色不一样,料子全部都是一样的。但凡有姑娘的就肯定有你的,家中上下也都称呼你为小姐。若不是你娘自己不要脸,太太念着以前的情份,肯定亏不了你们母女俩,等你成年之后,也会给你说个婆家,还会拿私房出来给你当嫁妆。可惜哟,全因为你那个不知好歹的娘,这一切都没有了。” 第10节 “我……我……我娘做事与我何干?”郑柔听章婆子说着,眼泪掉的更凶,脸上浮现无限的委屈。 章婆子却是道:“谁让你是她 女儿呢。”自古以来皇帝抄家还连坐呢,更何况郑柔这样的,小小年龄就知道又哭又求的,这不是省油的灯,傻子都不知道不能对她好。 聂蓉蓉对郑柔说不上恨之入骨,也说不上心有怜悯,比较像是个陌生人,还是带了“不是好人”标鉴的陌生人。她没有落井下石的意思,只是道:“妈妈,我们回屋吧。” 章婆子虽然一副还没骂过瘾的模样,但聂蓉蓉说要回去,她也只得先收了口,跟着聂蓉蓉走了。 绣楼小院全部收拾妥当,聂二太太又挑了一个黄道吉日,聂蓉蓉算是正式搬进去了。除了原本使唤的丫头婆子外,聂二太太又挑了两个粗使丫头,四个婆子,专门做打扫清洗。柳姨娘跑前跑后的忙着张罗,收拾了三,四天终于全部收拾好。 “姑娘屋里的东西己经全部搬过来,新房大,仍然显得空荡荡。太太正给姑娘看摆设呢,有什么喜欢的,不如一起列了单子。”柳姨娘讨好的笑着。 聂蓉蓉笑着道:“嗯,这几天也辛苦姨娘了。” “不辛苦,不辛苦。”柳姨娘笑着说。 又说了几句,柳姨娘终于问慰结束走了,章婆子一脸纳闷,柳姨娘原是聂二太太身边的丫头,后来给了聂二老爷,跟聂二太太关系倒是十分好,不过像这几天这样,前后帮着张罗实有点莫名其妙。 聂蓉蓉却是有几分明白,柳姨娘只怕是看上她以前住的小跨院了。东跨院给邱姨娘时,柳姨娘就恨了她好久,现在终于自己从西跨院搬出来,柳姨娘肯定想自己能搬过去,有独立的小院总比住三间厢房强。 果然没几天聂二太太就发话让柳姨娘住了西跨院,聂二太太只让她自己张罗着搬迁,她此时也是顾不上,聂徐两家的婚期一天天近了,她得张罗这个,还有一个重点就是,聘礼和嫁妆。当时说好的,多少聘礼就多少嫁妆,考虑到徐家的情况,聂二太太准备了一千银子,估摸着是只多不少。 没想到双方媒人开始谈的时候,徐家开始墨迹了。媒婆几趟过来,那话里的意思,是希望聂家能帮着徐家准备嫁妆。 “议亲之前两家就是说好的,多少嫁妆多少聘礼,现在说这些就真没意思了。”聂二太太脸色不善的说着,对于聂家来说,拿出一千银子来不算什么。但像徐家这样,当初说好的,现在又来磨迹,就多少让人看不上。婚姻本来就是你情我愿之事,闹成这样又有什么意思。 媒婆看聂二太太脸色不善,也不敢多说,只是笑着道:“我只是估摸着徐太太的意思,随口说的,是我会 意错了也不一定,我这就过去问。” 媒婆走了,聂二太太心情却没那么好,当初答应的那么爽快,她就有些惊讶。若是徐家想着先答应了,定下亲事之后再慢慢要钱,那不如就此算了。聂家的是儿子,还因为这种原由退亲,除了多折腾几天外,聂家没什么损失。 心里有退亲的意思,聂二太太想想又去了聂大太太清休处一趟,这是侄子的婚事,她也不好这么直接做主。 聂大太太说的更爽快了,道:“只不过儿子中了举人,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别说订亲了反悔,进门之后休妻也无不可。”徐家是女儿,聂家是儿子,徐家儿子中举要当官,聂家则是商户。两相对比起来,谁怕谁,闹狠了,徐家女儿只能去上吊,聂家照样娶媳妇。 聂二太太心里也是这个意思,聂大太太出身市井,她是丫头出身,出门交际应酬都是被鄙视的,脸面什么的,对她们或者现在的聂家并没有那么重要。手里有钱使,日子过的痛快,这才是要紧的。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哪里寻不到好女儿,要退就退了吧,我再给小三慢慢挑就是了。” 妯娌两个议定有了主意,聂二太太回家之后就寻了婆媒去徐家。把聂家的意思说了,徐太太次日子就过来了。见识过聂家的大富之后,哪里还舍得退亲,说嫁妆的事,本来也就是想着能沾光就沾光,聂家态度强硬了,徐太太屁都不敢放了。 “婚姻大事本来就是两厢情愿,要是徐太太心里有什么想法,不如现在就摊开说了,省得以后闹不清。”聂二太太毫不客气的说着,还没成亲就先闹这么一出,依着她说,那就直接退了省事,订亲怎么也好过以后闹和离休妻。 徐太太陪笑脸道:“是那媒婆乱传话,当日说好的事,我怎么会反悔。二太太也是知道的,家境那样,跟婆子的时候也不禁带出来,不知道要怎么准备嫁妆好,没想到她就传到这里来了。” 媒婆也陪着笑脸道:“是啊,都是我的不是,说个话都说不好,二太太海涵。” 聂二太太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道:“既然如此,那徐太太就要记住今日的话,不然以后哪里闹起来,可是你姑娘吃亏。” 20、喜贴 徐太太上门赔了不是,聂二太太心里仍然有些不痛快,这么折腾着不如退亲。徐太太也看出来了,接连几天上门来,赔不是赔小心,聂二太太也不好再说什么。这回徐家老实了,媒婆先把徐家拟出来的嫁妆单子拿给聂二太太看,上面的数额多少有点出乎聂二太太的意料外,徐家给徐大姑娘准备了差不多一千二百两嫁妆。 这样的数目对聂家来说是毛毛雨,也就是一个月的家用,对徐家只怕是大放血了。聂二太太照着嫁妆单子拟了聘礼,媒婆跑了几天,终于完全议定。一千二百两的聘礼,一千二百两的嫁妆。 “聘礼只怕一分都抬不回来了。”聂二太太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给徐家的聘礼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各色吃食,米,茶叶,还有些鸡鸭之类,这是要拉上一车,这部分是娘家留下的。 还有一部分是分给娘家众亲友的,像叔舅姨之类的人家,跟份例似的,每人一个大礼包,用大手巾盖好。穷人家都是送些吃食,聂家这样的人家,要么是一两件银首饰,要么两匹尺头,心意到就好了,并不用多花钱。 聘礼最重要的部分则是金首饰,或者现银。这些东西,绝大多数人家都会选择让女儿带回来,到抬嫁的时候,也会分两部分,一边是聘礼,一边是嫁妆,抬回夫家时,娘家脸上也有光。意思是说我们家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男方给的聘礼都是给姑娘使的。 只是谈聘礼嫁妆,徐太太就那样的磨叽,然后又准备了这么多嫁妆。徐家应该不会把聘礼当成嫁妆直接拉过来,最有可能的是替换一下。徐家还有一个姑娘的,把聂家的聘礼留下来给徐二姑娘当嫁妆,然后把徐二姑娘的嫁妆给徐大姑娘当嫁妆。 “母亲既然觉得徐家不好,何不直接退了婚事。”聂蓉蓉说着。 聂二太太笑了起来,自从搬入绣楼后,聂蓉蓉的时间不再像以前那样松闲,上午上课,下午多半时间跟在聂二太太身边,旁观聂二太太处理家事。 来年就十岁了,聂二太太觉得不能再这么放风下去,虽然她这个丫头出身的主母不能当成典范,但管家理事这些,聂蓉蓉也要开始见习了。 “看来蓉丫头是真不喜欢徐家嫂子,听你说几回了。”聂二太太笑着摸摸聂蓉蓉的头说着。 聂蓉蓉马上低下头道:“也不是,只是觉得……” “只是觉得好麻烦是不是?”聂二太太说着。 聂蓉蓉不吭声了。 聂二太太却是叹了口气,给聂蓉蓉细心讲解道:“两家结亲,各有各的脾 气禀性,想完全顺心如意,哪里有这么容易。你挑人家,人家也是挑你的。再者徐太太是磨叽了点,但那样的脾气性情也注定她成不了什么事。为了聘礼的事,徐太太几次上门来赔不是,我若是再执意退亲,岂不是聂家礼亏,你家中还有两位兄长要结亲,聂家如此无故退亲,你的兄长们要如何娶亲。” 徐家是不咋嘀,同样的聂家的情况也不是多容乐观,暴发户就不说了,聂大太太是出身市井,她又是丫头出身,平常出门交际应酬,冯家那样的人家完全是不用想的。根本就不正眼看她,就是平常商户,像章大太太那种,就是不像她那样说的那么难听,但多数也是看不起她,把女儿嫁进来,给一个丫头婆婆磕头跪拜更是不可能,除非是花大钱买媳妇。 就是徐家会结亲,多半也是因为烃哥儿并不是她所出。徐大太太姑娘进门之后只叫伯娘,并不是嫡亲婆婆,到她自己亲儿聂炀和聂烘娶亲时,只怕徐家这样的人家都看不上她。 若是再往差了寻,那只能是一般的百姓和小商户,那样人家的姑娘,多半连女学都没上过,字都不认识几个,天天为了一文钱算计来算计去。想在这其中挑个好的,这不比大海捞针容易。 她也仔细思量过,徐家看着是不太行,但徐大姑娘好歹是读书识字,就是穷了些,也是丫头婆子侍侯着。徐太太是有点占便宜,幸好智商有限,翻不起浪花了,跟好的是比不了,但若是这样退了亲,想寻再好的也不容易。 聂蓉蓉听得有几分明白,母女俩个正说着话,管事媳妇进门回话:“太太,徐家派人送来喜贴。” 聂二太太接了过来,并不觉得意外,只是道:“徐大爷要成亲了吧。”记得徐太太说过,徐大爷成亲在九月底,估计就这几天了。 “嗯,是喜贴。”管事媳妇说着。 聂二太太打开看看贴,她本来就识得几个字,这些年管家又多少认得几个。看完了又随手递给身边的聂蓉蓉。本以为聂蓉蓉会马上接走,没想到聂蓉蓉却是发起怔来。眼睛完全直了,贴子也不知道接了,聂二太太倒是被她吓了一大跳,忙把贴子放下,看向聂蓉蓉道:“丫头,怎么了?” 聂蓉蓉双手不自觉得握紧了,有时候事情她还是曾妩的时候就己经知道,徐宣跟她退了亲,要娶冯家姑娘,但是突然间听到他结婚的消息,那种感觉很不一样。 徐宣要成亲了……青梅竹马十几年,除了最后那节,徐宣对她称的上是爱护有佳,情深义重,不然她也不会伤心过度。 也是她 年轻不懂事,不知道男人的心就能变的如此快,狠起来能那么的狠…… “怎么了?”聂二太太又追问一句。 聂蓉蓉脸色苍白,不自觉得捂住胸口,好一会才道:“母亲,我没什么,就突然有点不舒服,现在己经好了。” 聂二太太看她的脸色却完全不这么觉的,马上吩咐婆子道:“去请了大夫了。” 聂蓉蓉还想再说其他,管事媳妇己经转身去请大夫。 没回绣楼,聂二太太直接抱着聂蓉蓉到自己里间床上躺下来,聂蓉蓉道:“母亲,我真的没什么……”就是媳妇递贴子上来的一瞬间,思绪纷飞的太厉害。 聂二太太却是一脸担心的在床边坐着,摸着聂蓉蓉的头道:“让大夫看过了,我就放心了。”儿女是娘的心头肉,想想聂蓉蓉先是断腿,现在又这样,她如何能放心。 大夫过来诊了脉,并没什么事,只是例行开了几副安神的方子,临走时又道:“姑娘似乎是受了惊吓。” 聂二太太一脸不解的道:“她一直跟在我身边,也发生什么事。” 章婆子倒是见多识广的,忙道:“姑娘才搬到绣楼里,那里房子大,院子空了些,姑娘年龄还小,怕是有些害怕。” “是这个话。”聂二太太觉得有道理,吩咐章婆子道:“以后每晚两个婆子上夜,让大丫头跟着姑娘一起睡。” “是。”章婆子说着。 聂蓉蓉听得心中十分不安,因为一个负心人,她让如此爱户她的聂二太太紧张起来,实在是不值得。道:“我让母亲担心了,大夫都说了,我没事的。” 聂二太太仍然不太放心,不过就在里间躺着休息,也没什么不放心。只是道:“那你先睡会,娘去外间。”起身走的时候又吩咐丫头婆子旁边守着,有事要叫她。 章婆子笑着道:“太太放心吧。” “母亲……”聂蓉蓉突然出声,道:“我好久没出过门,徐家有喜事,我想过去看看。” 聂二太太笑着点点头道:“带你去。” 21、徐宣娶亲(上) 聂徐两家是姻亲,徐宣是举人,娶的又是冯家姑娘,聂二太太也没马虎,备了份厚礼,到了当天穿戴妥当带上聂蓉蓉和柳姨娘过去。本来聂二太太不打算带柳姨娘去,实在是徐家太小,柳姨娘却是极喜欢凑热闹,过大寿,娶媳妇嫁女儿,她都很喜欢跟着聂二太太去。 聂二太太拗不过她,想到徐家的房舍实在太窄,便只让管家准备一辆大车,三人坐一辆大车,丫头婆子都是徒步跟着。 果然没出聂二太太的意料,徐家门口被车驾堵了。就是只坐一辆车也没地方停,徐家不但自家房舍小,门前的街道也不算宽。今天又是大喜的日子,就算不给徐家面子,也会给冯家面子。一个小小的胡同放满了车驾,别说停车了,连人都进不去。 聂二太太只得带着聂蓉蓉和柳姨娘下车,吩咐管事的找地方停车,幸好没有几步路,徒步也不算太麻烦。 “胡同都被车驾堵死了,一会花轿要怎么进门啊?”柳姨娘忍不住说着,她们是压着点来的,新郎官该去迎娶了。娶媳妇是不能走回头路的,迎亲时往东走的,那花轿进门就要从西边过来,这一条胡同都必须得空出来。 聂二太太心中也有这个疑惑,徐太太就是再不会办事,出门迎亲,回轿进门这种常识性问题也不会搞错。不过这是徐家办喜事,轮不到她操心,只是小声对柳姨娘道:“别多话。” 柳姨娘马上笑着道:“太太放心,我跟你出了这么多回门,哪回多嘴了。” 聂二太太看着柳姨娘笑笑也没说什么。 走到大门口,徐太太正站着迎客,那笑脸几乎是硬挤出来的,聂二太太也看出今天情况很微妙,说了几句恭喜也就进去了。 徐太太甚至都没留心聂二太太来了,一波又一波的宾客让徐太太有点发晕。虽然跟冯家商议亲事时两家说好的,这回亲事肯定要大办,一定要冯姑娘风风光光的进门。 徐太太想不到的是,宾客突然多了这么多,大部分都是冯家的。当然要是带着礼过来还好,问题是礼送到冯家了,却来徐家吃酒席。 徐太太是真晕了,晕的同时火气也在往上升。这算是什么事,虽然两家没有说好,但平常人家办喜事都是这样。谁收礼谁宴客,贺礼送到谁家了,就去谁家吃饭。冯家收礼,却把亲友全推到徐家来,这算是什么道理,宾客进门了又不能赶出去,一波又一波的上门,也招呼不过来。 聂二太太以前就来过徐家,徐家此时乱成一团,没人引路,她便带着聂蓉蓉和柳姨娘直接去 了徐太太的正房。果然众女眷都在屋里坐着三三两两的说话,今天徐家的情况不太对劲,聂二太太看出来了,其他家的太太也看出来了。 已到的宾客中有许多原本该是冯家该宴请的人,都是青阳人士,彼此认识,互相串个话,彼此说说,也就猜出个七七八八了。 “今天这是要闹哪出?”聂二太太悄声问着梁大太太,梁大太太比她来得早,知道的肯定比她多。聂二太太平常并不八卦,但今天这架式,实在太让人好奇。 梁大太太脸上有几分幸灾乐祸,却是把声音压低了,道:“今天有得看了,这亲事能不能成还是两说呢。” “这话怎么说?”聂二太太不禁说着,今天可是迎娶,若是亲事有异,两家的脸面,这个台阶可要怎么下。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原本给徐大爷订的是位嫡女,后来被换成庶女。冯二太太也许不在意这门亲事,但这口气如何咽的下去。”梁大太太微笑说着。 冯二太太娘家姓洪,青阳的海运大户,家中极其富有。据说她出嫁时,十里红妆抬出门,嫁妆就有几万银子。洪家当家肯这样投资,本来是看好冯二老爷的,没想到十几年过去了,冯二老爷依然是个秀才,倒是冯大老爷中了举,成了冯家唯一一个官老爷。 第11节 前年洪家当家人殁了,家中子孙为了争家产打的要死要活,冯二太太虽然是出嫁女,但娘家还有兄弟,大半心力都花在娘家身上。等到洪家分家的事宜尘埃落定,徐冯两家的婚事也订了下来。 徐家唯一能看的就是徐宣的举子身份,当年洪家投资冯二老爷这个秀才,结果是完败。徐宣直接就是举人了,冯二太太也是挺看好的,她的嫡亲女儿冯七姑娘,今年十五岁,比嫁过来的这位冯四姑娘小了一岁,正值待字闺中。 本来以冯二太太的意思是把自己嫡女嫁过去,结果冯四姑娘的母亲是冯二老爷的宠妾,再加上外头一直都在传洪家不行了,洪家要大败了。宠妾在冯二老爷面前吹尽了枕边风,冯老太太也是一直嫌冯二太太平常太强势,仗着自己娘家的势,把自己丈夫都压下去了,就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冯二老爷去决断。 徐家倒是一直知道的,不过对于徐家说,只需要跟冯家结亲就好了。娶的不是冯家的姑娘,而是冯家的人脉。冯二太太可能会失势,宠妾有可能会上位,先说的是嫡女,后来换成庶女,仍然是冯家女儿,徐家只怕黄了婚事,也没啥意见。 没想到的是,婚事订下来,洪家的内斗也结束了,冯二太太也 终于能腾出手来了。等她闲下来一看,没想到自己就被无视成这样,她如何肯依的。 “冯二太太这是……”聂二太太看看这一屋子人,心里有几分明白了。本来该是冯家招呼的客人,现在全部来了徐家,那肯定是下贴时如此写的。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徐家怎么也不能赶人走,但招呼的话,哪里能招呼的过来。 还有门口那些车驾,把路都堵上了,迎娶的轿子出不了门。后头宾客招呼不过来还是小事,最重要的是开席的时候,宾客坐不下问题就大了。别说徐家这样的人家,就是聂家要摆酒,突然间多了二十席,桌椅板凳现凑也未必来得及,更不用说桌上的酒菜,重新采买请师傅,只怕到晚上也未必能吃上饭。 “冯二太太就是没有破亲之意,只怕今天迎娶也有得闹腾。”梁大太太低声说着,若是冯二太太执意要破亲,在这之前就要下手。又道:“不过徐家这门亲事结的就不划算了,新媳妇跟娘家嫡母不和,婚礼上闹这么一出,这是要彻底撕破脸。” 洪家就是分家了,不如以前了,那也是青阳数一数二的。冯二太太又有两个成年儿子,几万银子的嫁妆在手,谁怕谁啊。一个妾室也敢踩到主母脸上,冯二太太可以不任人欺负的主。 聂二太太并不像梁大太太这样单纯的看热闹,聂家才跟徐家定了亲,徐宣挣不出前途来不会影响到聂家,但若是挣出前途来,聂家好歹也能占到些便宜。现在徐空白结了一门亲事,得不到岳家多少助力,只怕与他前程不利。 梁大太太不去想这些,把桌子上的点心端到聂蓉蓉跟前,道:“小丫头快吃些吧,中饭怕是吃不上了。” 聂蓉蓉茫然的拿起一块糕点放在嘴里,心情非常的微妙。她原本跟着聂二太太过来,其实是一种想了断的心情。与徐家的恩怨也好,与徐宣的感情也好,这都是以前的事情,看着徐宣成了亲,事情也就完了,她以后就好好的当聂蓉蓉,最少不能辜负了聂二太太待她之心。 没想到的是,过来围观婚礼,却是闹了这么一出。为徐家担心什么的,这肯定没有。反而是一种,看你过得不好,我就放心了的感觉,她一直挺善良的,怎么这时候如此高兴呢…… 柳姨娘最是爱热闹的,听聂二太太和梁大太太如此说,知道肯定是有热闹瞧。跟聂二太太说了一声,便想到外头细仔围观清楚。 “你别乱跑,也别跟着起哄。”聂二太太叮嘱她几句并没有阻止,柳姨娘若是去看了,肯定会围观全过程后,跟她讲。 柳姨娘笑着道:“太太就放心吧,我只是看看。” 22、徐宣娶亲(中) 柳姨娘出门看热闹,屋里的宾客却是越来越多,徐太太的三间正房小的可怜,此时已经坐不下。等到沈太太过来时,因为实在不好坐,聂二太太便把聂蓉蓉抱在怀里,沈太太对于这样的架式也十分好奇,梁大太太又低声跟沈太太说了一遍。 沈太太听得也啧啧称奇,正小声议论着,外头鞭炮声响起,这是新郎官出门迎亲。梁大太太和聂二太太不禁往窗外看,梁大太太小声道:“这迎亲还不知道能不能迎的成。” 沈太太初来乍到,淮阳相对于青阳来说是小城市了,青阳又是沿海城市,相对内陆还要开放些,不止男人剽悍,女人行事也是各种剽悍。不由得小声道:“迎不成亲?那要如何拜堂?”冯二太太应该是没有破亲之意,毕竟已经到婚礼当天了,冯家连各家的贺礼都收了,结果姑娘没嫁出去,这就太搞了。 梁大太太低声道:“一回迎不成,那就再迎,总是能迎的回。” 徐家与冯并不远,花轿就是不能走回头路,一个时辰就足够了。结果一屋人坐到中午要开席的时间了,仍然没听到鞭炮响,花轿仍然没进来。 梁大太太正想派婆子去看看,结果冲在八卦第一线的柳姨娘已经回来了,用手绢捂着脸,这是极力不让自己笑的太大声。 “外头怎么了,花轿还没进门?”梁大太太赶紧问着。 旁边几家的太太也看了过来,八卦精神光照大地,这年头谁不八卦,尤其是今天,肯定是大戏。 “太太不晓得,徐家大爷这趟出门迎亲真不容易哟……”柳姨娘眉飞色舞的说着,还边说边比划,道:“头一趟出门,都没走出胡同口,突然来了一群拉车的车夫要过路,硬是把路给堵上了。喜娘塞了几块银子都没有,拉拉扯扯的说不清,为首的那个,直接把徐大爷的礼服给撕破了。” 新郎官礼服都破了,今天迎亲的大日子,肯定不能破着衣服去娶媳妇。衣服破了倒也好办。直接让婆子过去拿针线补上也就完事,事情这样了,也只能先将就一下。倒是那群拉车的,看到这样,主动自己退了。 “这肯定是冯二太太叫的人。”梁大太太点评,洪家跑了这么些年海运,手下水手多了,虽然到码头叫上一帮人,拉着车子过去堵堵路,说一声马上能去一群。 聂二太太也跟着点点头,倒是有些地痞流氓,看人家成亲时趁机去寻事。其实就是寻财,最多塞上一两银子,他们就自动退了。故意去闹事,扯破新郎的衣服,这就是故事找事。 柳姨娘抿嘴笑着 ,却是把声音压低了一点,道:“我在门口看到这样闹起来,便跟着花轿过去看了。”还没出胡同衣服就破了,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这样的热闹若是在家里等着多没意思,跟轿看多有意思。 “然后呢?”沈太太也来了兴趣,果然是一山又有一山高,折腾高手大有人在。 柳姨娘却是笑得抽抽起来,虽然极力用手绢捂着嘴,这回却是忍耐不住了。道:“果然没几步……走到望月楼底下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么巧的,突然上头一盆臭水倒下来,把徐大爷从淋到了脚。身上那个臭哟,能熏晕街上的老鼠。”要不是实在太臭,她也不晓的。 “啊?”聂二太太多少愣了一下,望月楼就是洪家的产业之一,本以为洪二太太也就是使点拉破衣服的小伎俩,没想到这么直接,若是这样的话,那么徐冯两家能不能结成亲真是两说了。 梁大太太却是追问着:“那后来呢,徐大爷接着去迎亲了吗?” “哪能去啊,身上都臭成那样了,只得先停下马来。实在没办法了,只得去旁边成衣店更外换的衣服,但就是这样,身上的臭味也够熏人的。”柳姨娘说着,这回不用人催就道:“我一路跟到洪家,就……” 柳姨娘屋里正说着精彩,就听外头传来徐太太尖叫的声音:“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闯到我家里来,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原本以为只是闹点笑话,徐太太这样叫起来,屋里众太太顿时惊讶了。这回也都不顾自家身份了,纷纷出屋往前头去,走到前边院里,这节院子是新房,徐太太正在院子里站着,院里却来了十来个剽形大汉。 领走的那位众人也认得,是洪家三老爷,也就是洪二太太的亲兄长,旁边还有洪六老爷,洪二太太的亲弟弟,还有一个却是程太太,洪二太太的亲妹妹。 “做什么?拉我妹妹的嫁妆,冯家拿我妹妹的嫁妆陪嫁庶女,难道洪家会吃这个亏。”洪三老爷一声怒吼,身边跟着的船工手水,也都跟着哄了起来。 徐太太顿时吓傻了,徐老爷倒是快步跑了过来,拱手道:“洪三老爷,大家都是老街坊了,今天是我儿子大喜,有什么话,大家坐下来好好说。” 旁边洪六老爷冷哼一声,刚想开口,洪三老爷却是拦住他,向徐老爷拱了拱手,道:“徐老爷是读书人,最是明事理的。我也晓的徐家并不知情,一样被冯家骗了,我开门见山的说了,前几日冯家姑娘抬嫁,她的嫁妆里有我妹妹的嫁妆,洪家要拉走。” 徐老爷和徐太太顿时怔住了 ,徐太太却不禁道:“嫡母拿嫁妆陪嫁庶女的也不是没有,冯二太太到底是姓冯的,她的嫁妆……” “谁说她还是冯家人,今早上我已经向县老爷递了状纸,冯家霸占我妹嫁妆,强行陪嫁庶女,要休要和离,我洪家都跟他把官司打到底。”洪三老爷气势如洪的说着,又指指身边的两个婆子道:“这是当年我妹妹出嫁时的婆子,这是徐冯两家的媒婆,嫁妆单子她们都是见过的,冯家庶女出嫁,有没有我妹妹的嫁妆,当着街坊邻居的面,大家都说个清楚。” 两个媒婆当即上前发话了,她们是穿街走巷,各家太太们也基本都认得她们。两个婆子嘴角利落的说了,冯姑娘的嫁妆大半都是冯二太太的嫁妆。甚至于连嫁妆单子的备份都找出来了,两相对比,再清楚明白不过。 洪三老爷看向徐老爷,道:“嫁妆单子都是写明白的,不是我要上门搅事,是冯家欺人太甚,我洪家不能吃这个暗亏。” 徐太太听得几乎都要晕倒,冯家陪嫁女儿,这嫁妆是从哪里来的,她如何会知道,本以为是姑娘受宠,家里人给的。也想到可能有冯二太太的嫁妆,但她哪里会想到洪家会闹这么一出。 徐老爷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就好像是三角债,洪家拉走洪二太太的嫁妆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但是冯家姑娘已经嫁过来了,嫁妆单子也是写明白的,若是洪家拉走了,冯家再问他要,他又要如何是好。 洪三老爷见徐老爷不吭声,当即身边人挥挥手,又叮嘱媒婆道:“看清楚了,哪样是姑奶奶的东西,全部给我搬出来。” “洪三爷,三爷……”徐老爷连声叫着,道:“此事怎么也得冯家人过来,才好说个清楚,不然我这……” 洪三老爷道:“我晓得徐老爷在中间也难做,我也不会马上把东西搬走,等冯家和衙门人来了,看过了,清楚了,我再拉东西不迟。” “这……”徐老爷无语了。 众家太太一看这个架式顿时都明白了,心里更是惊讶,本来大家都以为冯二太太是丢了面子要找回来,婚事上折腾一下就完了,哪里想到洪二太太如此发了狠竟然要和离。把众人骗到徐家来,其实就是当着街坊四邻的面,把冯家抢占媳妇嫁妆的事捅出来。 冯家这回是想抵赖都没门,冯二太太的嫁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从徐家翻出来了,这还有什么话可说的。嫡母可以拿嫁妆陪嫁庶女,前提是嫡母得是自愿的,现在洪家这么闹一出,冯家是什么理都输完了。 屋里正闹成 一团,只听外头鞭炮声响起,喜娘喊着道:“新媳妇进门了……” 23、徐宣结亲(下) 按理说新媳妇进门,门口该有喜娘等着,围观群众也要站到门口去,大家一起去迎接才能显得热闹些。但现在所有人都在新房看热闹,哪个还能顾的上门口。喜娘们都不是傻子,迎亲这一路过来,知道今天必有事故。 没人迎,轿门也得掀,喜娘扶着新娘子下轿,刚进到院里,就听到前头传来洪三老爷的声音:“我妹妹的嫁妆单子在这里,大家来看看,这是不是我妹妹的。” 冯氏本来由喜娘扶着往里走,头上也是盖着盖头的,突然间听到这样话,顿时也不装淑女了,哪里还用新郎官掀盖头,自己就把盖头掀了,嫁妆的事她是当事人她清楚。她的嫁妆里确实是有部分是偷冯二太太的,冯二太太最近一直忙着娘家的事,冯二老爷便做主偷拿了她的嫁妆,本以为已经抬到徐家来就安全了,哪里想到洪家人竟然敢闹到这里来。 这是冯氏不能允许的,为了这门亲事,这些嫁妆,她和生母胡姨娘用尽了各种方法。这是她以后生活的保障,绝对不能让任何人抢去。 想到这里冯氏加快步子,几乎是跑到新房院中去的。洪家的壮汉已经把冯氏的嫁妆抬出来不少,又让两方媒婆拿着嫁妆单子核对,核对一样念一样。徐老爷听得全身冒冷汗,徐太太更是手足无措,她倒是想帮儿媳妇拿下嫁妆,但洪家带了这些个大汉,她看着就冒汗了。 “热闹来了。”梁大太太悄悄拉拉聂二太太。 聂二太太看过去,只见冯氏一身大红嫁衣,气势汹汹地过来了。聂二太太看的都呆了呆,新媳妇穿着嫁衣与打人打架,这不是什么多离谱的事。但多半是二嫁的,为了争家产,争嫁妆,大打出手。像冯氏这样的黄花大闺女,也能掀了盖头来掐架,果然是新一代猛女。 “那是我的嫁妆,你们凭什么抬出来。”冯氏一声怒吼,在场众人都觉得被震了一下。 洪家众人倒是认识冯氏,但也没想到冯氏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能如此霸气。随即程太太上来了,冯二太太是她亲姐,她这趟过来就是给冯二太太找场子的,洪三老爷和洪六老爷两个爷们肯定不能跟女人掐架,这种时候肯定是她上。 “你的嫁妆,我姐姐的嫁妆单子写的明明白白,媒婆也在这里,大家看的清清楚楚,你一个庶女敢动嫡母的嫁妆,真是熊吃豹子胆了。”程太太挽着袖子上了,程家是开酒楼的,她这个酒楼老板娘,可说不上多斯文。 冯氏却是叉着腰道:“怎么,这些东西只准你们洪家有,别人家就不能有了。像这种金首饰,都是铺子里打出 来的,上面又没印着名字,怎么就是洪家的了。” “既然你说不是,那就让冯家把我姐姐的嫁妆拿出来了,等冯家那我姐姐的嫁妆抬出来了,这一份自然是你的。若是冯家抬不出来,哼哼~~”程太太气势十足的连着哼两声。 冯氏却不是被吓大的,当即喊着道:“太太的嫁妆……太太自己花掉了,却找旁人要,实在好笑的很。这些嫁妆是我的,是爹爹陪嫁我的,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去碰。” 程太太听得脸色顿时变了,抬手一个耳光打到冯氏脸上,指着道:“你个小娼、妇也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你也不看看谁在这里,这里有你叫唤的份吗。” 冯氏哪里能任程太太打,冲上去就要还手,程太太身边两个婆子上前把冯氏治住了。程太太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打到冯氏脸上,道:“小娼、妇敢偷嫡母的嫁妆,打死你都是活该的。” 冯氏被两个婆子按住,打是打不过了,张口就骂了起来。 这回不止聂二太太,围观众人看的也呆,程太太是青阳有名的泼妇,船老板的女儿,酒店老板的老婆,她张口骂人并不奇怪,没什么家教门第,几乎可以算是市井出身。但冯氏可是冯家的女儿,再是庶女,冯家向来自诩是书香门第,怎么教出这样的女儿来。 梁大太太小声道:“冯氏的生母本来就是卖鱼人家的女儿,这有什么奇怪。”市井之间,女子干的活不比男人少,什么不能抛头露面之类,都要饿死了,谁还管的着。 “大家都是亲戚,有话好好说……”院门口突然传来一个颤巍巍的声音。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过去,冯氏和程太太吵闹的功夫,冯二老爷扶着冯老太太过来了。众人立时打起精神来,冯氏毕竟只是一个小庶女,现在冯家当家人来了,这才是真□。 洪三老爷上前向冯老太太和冯二老爷拱拱手,直接道:“正好两位来了,也省得我再跑冯家去问,为何我妹妹的嫁妆会在徐家翻出来。” 冯二老爷听到洪三老爷说话顿时气弱了,只是扶着冯老太太,冯老太太拄着拐杖慢慢向前,看向洪三老爷道:“我晓的洪舅爷生气,这事是冯家对不起媳妇,也是我老糊涂了,任由老二干出这样的混账事来。但关上门来,大家总是一家人,今天是小四出嫁的日子,总要给冯家脸面。差了媳妇的嫁妆,慢慢补回来就是了,何必闹到如厮田地让人看笑话。” “冯家都不怕丢脸了,偷媳妇的嫁妆去陪嫁庶女,我有什么怕丢脸的。”外头突然又一声,只见冯二太太也 扶着丫头走进来了。 冯老太太和冯二老爷看到冯二太太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是冯二老爷,不敢给洪三老爷大声说话,对自家老婆却是敢的道:“你是小四的嫡母,她出嫁,你陪嫁她哪里不应该。还不快把舅爷劝回去,丢人现眼。” “丢人现眼?你也知道丢人现眼啊,我从来没有说过要陪嫁小四,是你偷了我的嫁妆拉到徐家来,现在人赃俱在,你竟然还有脸说什么丢人现眼,就是丢人了,那也是丢冯家的人,与我何干。”冯二太太冷哼说着。 冯老太太知道这个儿媳妇素来难缠,又是冯家理亏,不由得把声音放软了,道:“媳妇也是姓冯的,就是不为自己想也得孩子想,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先让徐家把堂拜了,不然闹腾着,徐家脸上如何过得去。” “啧,老太太果然比二老爷强,总算是知道自家理亏,这时候还知道哄我。换亲偷嫁妆,一件件你都是知道的,那时候睁只眼闭只眼,现在倒是说话了。”冯二太太说着,道:“只可惜太晚了,我哥哥已经递了状纸,衙门的人马上就来了,验了贼赃,马上就要开堂,是休是和离,我今天是定要出冯家。” 冯二老爷和冯老太太的脸色都变了,冯老太太更是指着冯二太太,道:“你好狠的心,两个哥儿才娶了媳妇,惠姐儿还没定亲,你就要和离,你们让他们如何自处。” 第12节 “难道儿女们眼睁睁地看着娘被欺负,他们就能心安理德的自处了?这几年来进的少,出的多,这些年来我管家是年年贴钱。结果我娘家出了一点事,二老爷就敢把我给惠姐看好的亲事给庶女,又偷我的嫁妆去。想想这些年的心,管家理事,照顾上下老小,二老爷就如此待我,我如何不心寒。”冯二太太伤心抹泪的说着, 虽然娘家事多,但不至于多到女儿婚事,以及自己嫁妆被偷都不知道。冯二太太早就知道,她就等着冯氏出嫁这天来闹,青阳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她的嫁妆从徐家抬出来,冯家就是全身张满嘴都说不清。 冯家是一年不如一年,她若是还在冯家,冯家早晚都得把她的嫁妆耗干。趁着现在嫁妆还在,能脱身的时候,她要赶紧走,这样好歹还能给儿子留几个,女儿还能落点嫁妆。 说话间衙门的捕快来了,洪三老爷早就塞了银子,再加上证剧确凿,除非能马上从冯家再抬出一份一样的来,不然没有其他解释。洪三老爷向冯二老爷拱手道:“我们也别打扰徐老爷结亲,请吧,我们衙门去讲个清楚明白。” 24、拜堂 洪家的壮汉把嫁妆抬走了,冯氏和徐太太倒是不愿意,但看看洪家的壮汉们,尤其是冯氏还挨了两个耳光后,立即认清实事了。女子想立足,大舅子很重要,婆家欺负媳妇了,七八个大小舅子站出来,是打还是骂,来文的还是武的,大家拉出来练练,婆家照样怕。 洪三老爷拉着冯二老爷,后头洪六老爷还推搡着他,若是再慢一步,洪六老爷的拳手就直接打到他身上了。 一行人走了,围观群众看的意犹未尽,虽然青阳也是常有极品出,各种热闹多,但像洪冯徐三家大戏,还是很少见的。 “要拜堂了……”喜娘突然喊了一句。 众人又是一愣,突然觉得喜剧又来了,是噢,只顾看着冯洪两家的恩怨,却是把徐家落下了,新娘子自己掀了盖头,与嫡母的妹妹骂了起来,就是市井之间,这样的主也是不多见。 现在冯氏的嫁妆也没有了,冯家里子面子全没了,花轿和人一起进门,那这个堂是拜还是不拜呢? 徐太太关键时候从来不给力,此时更是如此,只是直着眼看着也不知道如何办好。徐老爷倒是比她清楚些,但这个婚事到底是结还是不结,他一时间也没主意。要是结了,嫁妆没有,名声不好,还是个泼妇,怎么看怎么吃亏。 但若是不结,为了跟冯家结亲,徐家己经花了千两银子,家底都要掏空了。此时花轿都进门了,若是退了婚,银子肯定没得补,更重要的是,跟冯家结亲看中的是冯氏当官的大伯,跟嫡母闹翻了,只要不跟大伯闹翻,徐家总是能沾上光。 就在徐老爷犹豫的功夫,冯老太太就痛哭流泣的拉住徐太太的手,道:“今天的事是冯家连累了亲家,全都是冯家的错。但小四嫁衣穿了,花轿坐了,人也己经来了,若是成不了亲,亲家太太不是逼她去死吗。你就当可怜她,看在她大伯的份上,总是成了礼,给小四一条活路。” 冯四能得冯二老爷和冯老太太欢心,除了撒泼之外,脑子并不笨。一看这样情况,立即给徐老爷和徐太太跪下了,哭着道:“求太太给我一条生路,不然我今天只能吊死在大门口了。” 徐太太心中顿时没了主意,只是看向徐老爷,一直跟隐形人一样的徐宣突然走了过来,道:“婚礼以后再议吧。” 冯氏立时放声大哭,几乎都要跪着过去抱徐宣的腿,道:“大爷,你这是逼我去死吗,我花轿都进门了,你这时说不要我,那我今天就死在这。” 说话间,冯氏起身去拿抓彩带,这本是新郎和新娘牵着用的, 从地上捡起来,也不往大门口走,却是冲到新房里,把彩带甩到梁上,搬了凳子就要上吊。众人见状连忙都去拉住她,冯氏却是哭喊着道:“我死也是徐家的鬼,就让我在死在这。” 冯老太太哭的更是伤心,看向徐宣道:“大爷啊,好歹给小四一条生路,难道让我一个老婆子此时跪下求你不成。” 说话间冯老太太就要跪下,徐宣哪敢受的她的礼,连忙闪开,徐太太也连忙着去扶她。 徐老爷看的满脑门子的官司,他当初是如何脑抽,竟然结下这门亲事。眼看着冯老太太都要哭背过去了,那边众人死拉着冯氏不让她去上吊。最后只得道:“算了,拜堂吧。” 这句话出来,冯氏也不闹着寻死了,冯老太太也不哭着要跪了。礼堂是准备好的,喜娘司仪一应齐全,喜娘把盖头从地上捡起来,冯氏头发妆容早就乱了,此时也完全管不了,盖头一盖,把挂在梁上的彩带拉下来,一边塞到冯氏手里,一边塞到徐宣手里。 至于新郎和新娘的衣服,闹到现在都是凌乱不堪,这时候也顾不上。鞭炮放起来,喜娘扶着新娘,司仪拉着徐宣进了礼堂。 徐宣此刻脸上哪有一丝娶媳妇的喜悦,仿佛死了爹娘一般,木然的被拉着进了礼堂。至于徐老爷和徐太太虽然在父母席上坐下来,但那表情好像是死了儿子一样,然后跟徐宣的表情结合在一起,就是他们一家都死了。 司仪以最快的速度把拜堂程序走完,然后喜娘扶着新娘进了洞房,掀了盖头,喝了交杯酒,婚礼算是全部完了。 沈太太初来青阳,此时不由的感慨道:“我果然是小地方来的,这回真长见识了。” 聂二太太不由的道:“这与地方没关系,我是青阳人士,也是头一回见这样的婚礼,我们都长见识了。”比较起来,徐家算是无辜的,好好的娶儿媳被搞成这样。冯家这才是极品集中营,怪不得冯二太太二子一女了都要和离,这是真没法过。 梁大太太也跟着点头,梁家混黑道江湖的,自觉得很彪悍了,但跟冯家真没办法比。还有冯二太太,这也是个人物,果然是跑海运人家出来的女儿,就是不一般。 聂蓉蓉看到此时,神情都有点木了。众家太太都觉得长见识了,更何况她一个小姑娘,实在是刷新了她的认识。尤其是最后徐宣拜堂时的狼狈,她甚至于忍不住想,自己真的曾经喜欢过这个人吗,一定是哪里搞错了吧。 她就是眼光再低,再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也不可能去喜欢这么一个人。一 定是哪里搞错了,喜欢什么的,肯定是错觉,必须是错觉。 按照一般程序,拜完堂就要入席吃酒了,除了极其相熟的徐家亲友外,一般性质的围观群众没一个留下的。虽然说送礼了没吃饭有点亏,但这样的一场热闹看下来真的算不上亏了,引领了青阳的最新最劲暴的八卦,顺道也刷新了众人的见识。 聂二太太牵着聂蓉蓉,又叫婆子把柳姨娘叫上,别观围了,该回家吃饭了。 “回见。”聂二太太笑着向沈太太告辞。 25、和离 聂二太太带着聂蓉蓉回到家中,先吩咐厨房做房,出门喝喜酒,结果饿着肚子回来这也是头一回。至于冯洪两家的官司,洪家递了状纸。铁证如山的情况下,洪家又提前打点了官府,判和离是妥妥的。 至于具体细节,马上就会传遍整个青阳。这回冯洪徐三家的大闹,刷了青阳人民的认知,八卦人士还不得为此疯狂了。 母女两个吃完饭,聂二太太叫来章婆子,让她照看聂蓉蓉,聂二太太却是去了前头书房找聂二老爷。 “我想把小三的婚事退掉。”聂二太太对聂二老爷说着。 聂二老爷还不知道徐家发生的事,不由的愣了一下,道:“不是都下聘了吗?” “我情愿一千银子的聘礼打水漂,我也不想小三娶徐家姑娘。”聂二太太说着,正常情况下,男女婚嫁不成,聘礼是要退的,但遇上比较难缠的,女方执意不退也没办法。马上就要成亲了,男方却要退亲,耽搁了女方的青春,这要给损失费。 “这是怎么了?”聂二老爷不禁说着,一千银子对聂家来说是不算什么,但聂二太太如此坚决的要退婚,必然有其他缘故。 聂二太太当即把今天的见闻说了,一点不掺水,不带任何感□彩的直白描述,饶是这样聂二老爷听完也成“=口=”这个表情了。 “这……徐家竟然还结亲?”这是聂二老爷感觉不可思议的地方。 聂二太太道:“你是不晓的,当时冯老太太和冯氏,花轿己经进门了,这婚礼己经成了大半,若是徐家不娶,只怕更有得闹。” 按律来说,喝了交杯酒才算是礼成,但像花轿进门算是走了大半了,这个时候毁婚压力也不小。尤其冯老太太和冯氏那个架式,一个哭求,一个要寻死,闹起来只怕徐家也受不住。而且徐家看中冯家的,应该是冯大老爷是县太爷,有官位在身,与徐家有利。 聂二老爷叹了口气,道:“既然徐家都闹成这样了,退亲是好些,娶了这样一个老婆,我看那位徐举人没啥前程了。”娶妻当娶贤,娶个搅家精,家败快着呢,退亲也好,不然结这么门亲事,也是麻烦。 “那我明天就打发媒婆去,最多舍了那一千银子的聘礼。”聂二太太说着,现在退亲总有得退,总比徐家那样,花轿进门闹腾起来好看。 夫妻俩议定,次日清晨聂二太太就打发婆子寻了媒婆来,给了媒婆十两银子,媒婆接的欢天喜地。虽然媒婆是保媒的,但散媒比保媒挣的还多,媒婆如何不乐意。媒婆答应之余,不免又把 洪冯两家的官司讲了一遍。 经过一个下午兼一个晚上的传播,全青阳城都晓的了,千万不要小看人民群众的力量,哪怕是现在传播工具不发达,只能口口相传,这种极品事情也能瞬间传遍。 冯洪两家官司判的很快,冯家不经洪氏允许拿她嫁妆陪嫁庶女,这算是占妻财了,官府批准和离。但洪氏想带着嫁妆出来却没有那么容易,洪氏在冯家生有二子一女,若是无子女还可以带走,但有子女,丈夫没有继承权,她的子女有继承权。 本来冯二老爷就想凭这个扣下洪氏的嫁妆,没想到洪氏二子上堂来说,公开说放弃继承,任由母亲带走,惠姐虽然没有上堂,兄长却是说了她的意思,她也要放弃继承,并且愿意跟着母亲去舅舅家暂住。 冯二老爷气的是当场打儿子,两个儿子任由他打,但就是不改口。县老爷早就收了洪家的钱,见状便宜直接宣判了,洪氏带走所有的嫁妆,连女儿惠姐也一并带走。 冯二老爷如此会服气,结果县太爷就说了,你家庶女都敢抢嫡女的婚事了,若是任由你们发嫁惠姐,还不知道会把她嫁到哪里去。再者又不是洪氏改嫁带走,只是到舅舅家里暂住而己,惠姐仍然姓冯,出嫁时仍然在冯家发嫁,现在只是到舅舅家也就是住上一年而己,并不算过份。 县太爷断完官司,洪家的爷们就进去拉嫁妆了,两家打官司的时候,洪三老爷就派了水手壮汗,把冯家前后门都堵上了。那边小厮说官司判下来了,壮汗立即进门抬嫁妆,冯家本来也有些家丁小厮的,但哪里是洪家水手们的对手。 等到冯二老爷从官司回来的时候,十来辆大车己经装满。当初洪氏嫁过来时,是带来全套嫁妆的,现在是瞬间搬空了,冯二老爷看的是气极败坏,想冲上去,壮汗上去就是一脚踢倒在地上。 洪家拉嫁妆走时,那个浩浩荡荡,围观群众看的也是感叹不己。冯家虽然出了一个县老爷,但说不上大富之家,现在洪氏又拉走了嫁妆,只怕经济上要有问题。说起来也是冯二老爷蠢的很,既然吃着媳妇的饭,就要对媳妇好,现在好了,人家拉着嫁妆走了,看冯二老爷还吃什么。 “这些就罢了,我昨天还听说,冯家大爷说要分家呢。”媒婆眉飞色舞的散播着青阳第一八卦新闻。 冯大爷是冯二老爷的侄子,也就是冯县太爷的大儿子。虽然说父母在不分家,但冯家二房本来就差大房许多,原先是洪氏管家,她贴补着些,大房睁只眼闭只眼,现在洪氏和离走了,冯大老爷才不会这么傻的养 弟弟一家人。 “冯家要分家啊……”聂二太太也不算太意外,这年头谁是傻子呢。若是冯家分家,最亏的估计是徐家,徐家跟冯家结亲本来就是看中这一点,结果两家也分开了。徐家真是白花了聘礼,陪了嫁妆娶个泼妇进门,本来想占的便宜一点没占到。 媒婆笑着道:“说是这么说,不过大老爷在外放,还不知道呢。” 聂二太太听得直笑,越是外放越好,直接让儿子出面,自己只推说不知道,与自己名声也无碍了。八卦讲完,聂二太太又道:“与徐家的婚事,就劳烦妈妈跑一趟了。” 媒婆笑着道:“二太太放心,我必然办的妥妥当当。冯家都要分家了,谁还会跟徐家结亲呢,二太太是该退亲。” “劳烦妈妈了。”聂二太太笑着说,想想又道:“若是妈妈能替我把聘礼要回来,我再给妈妈五十两银子打酒。” 媒婆一听五十两的谢钱,嘴都要乐歪了,当即道:“太太放心,聘礼,我一定替太太一分不少的讨回来。” 26、退聘 媒婆去讨聘礼,如何讨的不知道,但到下午徐太太就来了,哭的那叫一个泪流满面。只说徐家多惨多惨,与冯家结亲结成那样,现在聂家要退亲,徐大姑娘根本就没法活了,若是聂家执意退亲,徐大姑娘只能来门口上吊。 聂二太太听得一脸淡定,这种撒泼打滚的手段,对着她使是没用的。徐大姑娘要上吊就去上的,又不是她的姑娘,她没那么多同情心。 “婚姻之事,总是要两相情愿才好,我晓的徐太太的难处,但这门亲事家里商议来商去,是真的做不得。”聂二太太神情很淡然,说话的语速都是不急不缓的。徐太太只怕不嫌累,她把嘴说破都行,反正她的态度就是这样,这门亲事一定要退。 徐太太抹泪道:“我晓得二太太的心思,觉得徐家娶了这么一个媳妇,怕以后亲戚行走时缠嘴。但二太太也发发善心,我家大姑娘都这个岁数了,若是聂家退了亲,岂不是逼她去死。” 聂二太太依旧淡然道:“我晓得徐家的难处,但徐太太也得为我们想想。”她若是心软跟徐家结了亲,到时候倒霉的聂家,她真没那么圣母。 徐太太正哭着,聂蓉蓉来了,下午是她跟着徐太太上课的时间,哪里想到进门就这么个局面。章婆子见状不好本想带聂蓉蓉走的,聂二太太却是向聂蓉蓉招招手,倒不是叫她来看徐太太的笑话,而是要告诉她,有时候烂好人是做不得,别说徐太太在这里哭,她就是死在这,也绝对不能结这门亲事。 不结这门亲事,最多徐大姑娘去上吊,若是结了这门亲事,摊上这么一个缠嘴的亲家,只怕聂烃就要去上吊了。两相对比,那还是徐大姑娘去上吊吧。 聂蓉蓉自然也看到了徐太太,那样的狼狈可怜,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本以为看到这样的场景她会很高兴,受了徐太太这么多年的气,但很奇怪的,此时她的心情很平静。昨天观礼之后,不止对徐家的心情,就是徐家,她都有一种大彻大悟放下的感觉。 现在的她生活如此幸福,聂二太太就是她亲娘,她该想着好好如何对母亲尽孝才是,何必非去想徐家如何。连以前那样爱着的徐宣都放下了,更何况是徐家。 徐太太又哭一会,看聂二太太是完全不为所动,知道再求都没有用。又开始哭聘礼,聂家下了一千二百两银子的聘礼,二百两杂货这些一般都不太讲究。主要是那一千两的现银,若是这一千银子不用退还,徐家好歹能落点钱。 “徐太太这话说的不通,若是两家定亲多年,耽搁了姑娘青春,女方不退 聘礼还有话说。我们两家才定亲多久,又耽搁了徐大姑娘多久,你就想贪下一千银子的聘礼,心也太大了些。”聂二太太冷哼的说着。 聂家是有钱,但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若是订婚三五年了,把姑娘年龄拖大不好再嫁了,不退聘礼还有话说。两家定亲才不过几个月,就想要一千银子的赔偿费,真是太会想了。 徐太太晓得聂二太太没那么好说话,也不敢强辩,只是继续哭着道:“聂二太太就当是可怜大丫头,她都这个年龄了,聂家要强行退亲,她要怎么活。聂二太太就当做善事,算是给大姑娘添妆了。” “徐姑娘是我什么人啊,我要给她添妆。”聂二太太说着,又道:“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我晓的徐太太的苦处,徐太太也该体谅我才是。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不管到哪里说,只是定亲几个月退亲,就要扣下聘礼,也是徐家不占理。” 第13节 徐太太哭着还想再说,聂二太太就抢着道:“若是徐家执意不肯给,那我们只有打官司退亲,到公堂衙门里说个清楚明白。” 徐太太听聂二太太如说要上公堂,顿时有些怕了,若是上了公堂,这聘礼肯定是退还的。但想到那一千两银子,她又十分不舍。想了想便道:“既然聂二太太如此狠心,完全不顾我那丫头的死活,徐家就是砸锅卖铁也会把聘礼拿出来。” 到嘴的肉她如何舍得吐出来,聂家实在想要,那就嘴上说给,然后慢慢拖慢慢磨。就说没钱死活拿不出来,聂家又能怎么办。 “聂家才下聘多久,哪里就需要徐家砸锅卖铁凑钱了?徐太太,你要是打量着拖死不给,那你就打错算盘。昨天洪家闹的那一出,你也是看在眼里的,聂家可是跟洪家一样,都是跑海运的。随便船行里喊一声,几十个水手就过去堵门了。虽然结不成亲,却也当了这么多年邻居,我可不想闹的太难看。”聂二太太说着,聂家是商户,徐家人上举人,真耍起狠来,徐家得要脸,聂家没那么多顾忌。 徐太太的脸色这回真成猪肝色了,也不哭了,声音也大了,道:“聂太太你也别欺人太甚,你也不想自己是什么出身,哪个正经人家会把女儿嫁过来,给一个丫头磕头请安叫婆婆。” 聂二太太微笑着道:“这就不劳徐太太操心了,反正亲事聂家是退亲了,聘礼也一定要回来。徐太太若是自己送过来,那自然是最好的,若是非闹得两家撕破脸,聂家船行还有上百口子。就像徐太太说的,我是丫头出身,我还怕什么,徐太太若是不怕,我们就们骑驴看帐本,走着瞧。” 聂二太太这话出口,徐太太心里就真怕了,嘴上却不愿意示弱,道:“走着瞧就走着瞧,难道还怕了你不成。” 徐太太说完就要气冲冲地往外走,聂二太太却是道:“三天,最多三天时间,徐家若是不送来,聂家就要上门讨了。” 徐太太的背影明显顿了一下,却是没敢停顿,敢紧走了。 直到徐太太走出屋,聂二太太一直绷着的脸才算松下来。聂蓉蓉在旁边围观了全程,多少有些目瞪口呆,曾妩是温和柔顺的,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想不温和柔顺也难,徐太太虽然也会善计,会说嘴,但这回跟聂二太太的交锋,马上就成渣渣了。 你会说,我比你更会说,你哭死,我也不理会,你想耍赖,我就比你更狠。你不要脸,我还能比你更不要脸。 聂二太太看聂蓉蓉看的有点呆,不由得笑了起来,却是拉起聂蓉蓉的手,细细说道:“虽然世人要求女子贤良淑德,娘也给你请了教习,让你学这些东西。但你得记得住了,聂家不是高门大户,我们这些平头小百姓才没那么多的讲究,受了欺负,就要反击。就是以后嫁到婆家去,婆婆当然要好生侍候,但若是拿捏的狠了,那不能只想是婆婆就该如何。遇上事情更是不能想着面子如何如何,拉不下脸去,那些都是虚的。若是人家看你好欺负好拿捏,不会因此多怜惜你,反而会因此更加拿捏你。” 聂家就这样发展下去,聂蓉蓉多半嫁到商户之家去。婆婆未必是好缠的,妯娌之间也未必能太平。老天未必会疼好人,尤其是商户里头,市井出身的一堆一堆的,唯有自强才能自立。聂蓉蓉就是有两个亲兄长在,也不可能凡事娘家出头,总要她自己去经营生活。 27、料头 都没等到三天,次日早上徐老爷就拿着银子来了。徐太太对于耍无赖是很有一套,但真碰上硬的就软了。徐老爷如何舍得这一千银子,但若是聂家真发起狠来,也不说其他人,只是想想聂殇,他们自己就怕了。 聂二老爷收了银子,也跟徐老爷客套了几句,也不提为何退亲。只是说虽然做不成亲家,却都是邻居,以后继续当好邻居之类的。 打发走徐老爷,聂二老爷把银子归与账房,便转身回了后院。先给聂二太太说了徐老爷退聘的事,又忧心忡忡的道:“与徐家的亲事是退掉了,但家里炀哥儿和烃哥儿都要说亲事,尤其是烃哥儿,若是不好好说门亲事,如何对得起地下的三弟和三弟妹。” 与徐家这门亲事是不能结,但这样的退掉了,与聂家的名声也不好。聂炀是自己亲生儿子,可以在商户里头挑一个,家世差点也无碍。但聂烃是弟弟家的儿子,父母早亡,当伯伯的肯定要给他寻门好亲事,这样才对得起三弟。 聂二太太道:“我也正挑着呢,其实我正想跟老爷商议,给小三娶亲,是挑书香门第人家的姑娘,还是平常商户人家的?”若是聂炀的婚事,她压根本就不用问聂二老爷,直接在商户里头挑一个能干的就好了。 聂烃的婚事,她就得问上一问。以聂家现在的财力,娶个书香门第人家的小姐没压力,青阳落魄的人家不少。像祖上曾经做过官,后来经营不善落魄的,这种人家的姑娘,一般家教还有,就是家里穷,只要肯出银子,人家照样肯嫁女儿。 “真要说教养,还是书香门第人家的姑娘好些,烃哥儿的性格也和软,若是从商户里头挑,保不准就挑上厉害的。再者才与徐家退了亲,若是再订的不如徐家了,聂家脸面上也不好看。”聂二老爷想想说着,又道:“你着人打听了,只要姑娘性情好,就是花上好几千银子,也给小三娶了。” “嗯。”聂二太太点点头,这样也好,聂烃性子软,商户里挑个强势的,也未必能过的成。在落魄书香门第里挑个知书达理的,没有她这个丫头婆婆,只怕人家也愿意。 夫妻两个议定,聂二太太就开始让婆子们打听,青阳作为省会城市,有钱人多,落魄的人家也不少。祖上作为高官的,曾经的书香门第,就连冯家,也马上就要成为曾经了。现在冯家正闹着分家,冯大爷代表父亲提出分家,冯二老爷死活不分,冯老太太也不想分,大房和二次正在焦灼状态,多少八卦人士等着呢。 入冬的第一场大雪落下来,聂家上下都换 上了新装。聂家是暴发户,富起来并没有多久,家中虽然也有点规矩,各人也定下了份例。但随着聂家的钱越挣越多,家中各人日子也就过的越舒服,份例之外总有多的。 今年更是如此,聂殇虽然人没回来,管事小厮却是带了钱和大笔货物。带来话说聂殇在海口一切都好,还谈成了几笔大买卖,年前未必能赶得回来,但请家里人放心。 聂二老爷听得十分高兴,家里大笔钱财进帐,又何必对自家人小气。聂蓉蓉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全是新衣,只是这一季的衣服就抬了两箱子进屋,聂二太太同样是两大箱,才两岁多的聂芸芸也没落下。至于聂二老爷,几位小爷,也每人一大箱。 下人里头柳姨娘是头一份,不管聂二老爷还是聂二太太都喜欢她,新衣服新首饰,各色新的堆满床。接下来通房大丫头,也是新衣服上身,连家中下人的衣服,今年也多给了两身。 唯独按照份例来的就是邱姨娘的小院里,姨娘是每季两套新棉衣,郑柔不在份例之内,就一件没有。侍候的丫头婆子,全部都按例来的。派衣服,分果子的时候,其他院里都热热闹闹的,唯独东跨院里冷冷清清。 丫头婆子都不是吃素的,看到这样的架式,再加上邱姨娘抬了姨娘后,聂二老爷并不显得多宠爱,反而冷漠起来。聂二太太就是没明说,谁都知道她看不上邱姨娘,丫头婆子们本来就有些微词,现在所有下人都是双份,只有他们这里还是按份例来,心里如何能舒服。 邱姨娘使唤不动她们不说,还动辄给她脸色看,邱姨娘心里气苦。晚上只能抱着郑柔哭,她本以为勾搭上聂二老爷,她以后总有个依靠,没想到聂二老爷更靠不住。 “母亲,以后我们要怎么办?”郑柔抱着邱姨娘痛哭起来,马上就要过冬了,她连一件棉衣都没有,本以为聂家怎么都会给她准备,没想到真的一件没有。还有就是她的学业,那已经那样求聂蓉蓉,聂蓉蓉仍然是那样的态度。 邱姨娘怀抱住郑柔,也是眼泪直掉,却是搂着郑柔,道:“别怕,没人给我们做衣服,娘给你做。没人教你,娘教你。” 母女俩大哭一场之后,邱姨娘就想着要动手裁衣,要说做衣服邱姨娘倒是会的,但找料子就没那么容易了,尤其是冬衣,更为费事。要是聂二太太想要衣料,直接开了库房拿成匹的都没问题,但邱姨娘想要料子,别说成匹的,就是料头都没处找去。 聂家人的衣服都是外包的,聂家提供料子,裁缝到聂家来做工,按件算钱。剩下来的脚料 之类,也都留放在聂家,不得带走。剩下的脚料,自然有管家媳妇收起来,要么就是做些小东西,要么就是太太奶奶们想做东西了,就过去要。比如聂蓉蓉做的鞋,料子都是这么来的。 邱姨娘先去找管事媳妇,没当姨娘的时候,她也常给郑柔做些小东西,丫头过去说一声,上等的就送过来了。就是现在,姨娘也算半个主子,怕丫头过去缠嘴,便亲自过去了,本以为要个料头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哎哟,真是不巧了,前几天柳姨奶奶都要去了,现在是一点没有。”管事媳妇皮笑肉不笑的说着,这些下脚料,主子们哪里用的完,都是下人们自己分了。邱姨娘这种也敢要料头,真是做梦呢。 邱姨娘一听就愣住了,道:“胡说,家里新做了这些衣服,柳姨娘就是再要,她如何能要的完。” 管事媳妇笑着道:“原来你也知道家里新近做衣服啊,既然是家里才做了衣服,姨奶奶何必再要做衣服。想想姨奶奶是如何进的门,太太不理论那是宽宏大量,我劝着姨奶奶安份些吧,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要东西。” 管事媳妇几句把邱姨娘说的泪流满面,还想再说什么,管事媳妇直接无视她,转身进屋去,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母亲,我们回去吧。”不知何时郑柔走了过来,拉拉邱姨娘的衣襟。 “我的儿,我好命苦啊……”邱姨娘痛哭起来。 28、郑家人(上) 邱姨娘抱着郑柔嚎啕大哭,除了真心委屈之外,心里还想着这样大哭一场诉下委屈。聂二太太若是在意面子,也许会出来管管,若是聂二老爷路过就更好了,他听到了也会来问一问,到时候就有人给她做主,好好罚一下这些恶奴。 聂二老爷并不在家,聂二太太听到了却是懒得管,邱姨娘就这点本事。有事了哭,求,示弱,装白花,若是男人吃她这一套还好,但聂二老爷此时己经得手,再者男人听她哭多了,也就烦了。比年轻貌美比不过柳姨娘和家里的通房们,花招手段也用尽了,聂二老爷如何会理她。 邱姨娘哭了一柱香的功夫,嗓子都哑了,仍然没有人理会。郑柔却是一直木着脸,邱姨娘哭成这样,她却是一滴泪都没有掉,等到邱姨娘哭不出来了,只是拉起邱姨娘的手道:“娘,我们回去吧,不会有人管我们死活的。” “他们好狠的心,连个料头都不愿意给。”邱姨娘抹泪说着。 “我们不要她的。”郑柔说着, 邱姨娘抹泪道:“娘给你买布料,我们重新做。” 邱姨娘的月例银子,还有聂二太太另拔给郑柔的二两银子,其实并没有错过日子,下人们还不敢如此大胆苛扣月钱。只是在富贵人家生活,靠的并是月例银子,像聂家主子的衣服,好的外套衣服一件可能都要十来两。 更不用说平常吃饭,女子的胭脂水粉,所谓二两银子的月钱,只是哪天想到什么想花钱了,打发婆子去买东西用的。真说要生活,二两银子根本不够干什么的。再者聂二太太如此狠心,到郑柔出嫁时,肯定不会给她准备嫁妆。邱姨娘也是想着尽可能的存钱,能捞一点是一点,没想到聂二太太狠到连个料头都不给她。 邱姨娘的旧衣虽然能改了给郑柔穿,但因为是新年的关系,邱姨娘再舍不得,也只能出门买的布料,实在是托丫头婆子干活都得给打赏,不能让人白跑腿。先跟聂二太太说,聂二太太一副请随意的表情。 邱姨娘本想跟管事媳妇说,叫门房准备车辆,结果一个推一个,推了一个时辰了,最后知道等不来了,只得自己去了。 聂家就在青阳的主街道上,离布店也只是隔了一条街。青阳民风向来比较开放,一般平常人家的女儿也是常出来行走,只是邱姨娘穿着与一般穷人不同,打扮的像个贵妇奶奶,结果就带了两个丫头出门,车都没坐,不由让人侧目。 邱姨娘买了两匹料子,不敢挑挑上上品,但比起粗布衣服还是好的多。付了钱走人,小丫头抱着回去,不曾想 这一趟出门,却是给她惹了个麻烦。 次日上午,聂二太太正在房中看帐本,媳妇来报,郑老太太来了,正在门口,想要见她。聂二太太听说时就愣了一下,郑老太太?难道是邱姨娘以前的婆婆?她只是知道郑家家败,邱姨娘的丈夫死了,但婆婆还是活着吗? 想想当初纳邱姨娘,郑家是过来闹过的,不过被聂家打出去了。突然郑老太太来了……聂二太太心中疑惑,仍然道:“请她们进来吧。”男人来是闹事的,但女人……还是个老太太,总会想着在死在聂家讹聂家一笔吧。 婆子引着郑家人进来,除了郑老太太之外,还有郑三太太,郑四太太一起过来的,两个妯娌扶着老太太进屋。三人皆是粗布衣服,曾经养尊处优的太太们,此时都是干瘦干瘦的,手上都起了老茧,脸上神情更是哀伤。 尤其是郑老太太,初嫁之时何其风光,后来也是一路荣华。不曾想儿子没教好,弄得此时家破人亡,此时也是一条腿踏进棺材里,留着一条命罢了。 聂二太太看郑老太太这样,也是心中一叹,更加肯定必须加强儿子的教育,郑家就是前车之鉴,摊上几个败家儿子,家产败起来快的很。让着坐下来,不等丫头倒上茶,郑老太太就开口了,神情十分冷然屑,道:“我就直说了,我晓得邱氏给聂二老爷当了妾,寡妇再嫁,我是管不着。但柔丫头是姓郑的,是我的孙女,不能留在聂家,我要把她带走。” “啊?”聂二太太惊讶了,也不是她看不起郑家,大家都是街坊,哪家如何大家都知道,郑老太太不是什么好鸟。若是郑老太太因为邱姨娘的事想来讹钱,她是信的,现在要带走郑柔去抚养?白白添口人吃饭,她很难相信郑家的善心。 “难道聂家要扣着郑家的姑娘不放,郑家是败势了,但也不能任由家中女儿如此。”郑三太太马上接话说着,她昨天出门时看到邱氏了,穿金戴银,比在郑家穿的还好,身边还带着丫头。她们饭都吃不上了,结果她还过的这么好,如何不让人眼热。 回家跟郑四太太和郑老太太一说,三人合计一通,邱姨娘现在是聂家的人,她们是不敢动。但郑柔依然姓郑,郑三太太特意打听了,郑柔既没有改姓入籍,也没有被收为义女,在聂家的身份十分尴尬。 既然这样,那何不由郑老太太出面,把郑柔叫过来。邱姨娘现在过的那么好,仍然穿金戴银的,每月让她给点生活费,女儿捏在她们手里,谅她不敢不给。这样她们凭白得了一个九岁丫头使唤不说,每月还能有点钱。要是邱 氏给郑柔准备了嫁妆那就更好了,嫁妆拉过来一起贪了。 聂二太太嘲讽的笑了起来,直言道:“郑太太不如直说了,此趟郑家来人,是想讹钱还是想怎么样?要是讹钱,我现在就跟你说,一个钱都没有,板子倒是管够的。” “看聂太太说的,我们哪里还有这个胆子。”郑四太太上前陪着笑脸,要是聂家软弱可欺,她们肯定扑上来咬聂家一块肉,但聂家根本就是块硬骨头,别说咬,弄不好牙都要掉光了。笑着又道:“老太太是柔丫头的亲祖母,难道还会害自己亲孙女不成。是想着柔丫头来年就要十年了,要是柔丫头改了姓,入了聂家的籍,我们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现在依然姓郑,却在聂家住着,母亲又是姨娘,这样的身世要如何议亲啊。” 道理是能说的通,但聂二太太很难相信郑家的人品,停了一下才道:“郑柔是邱姨娘的女儿,并不是聂家什么人,你们要带她走,总要问过邱姨娘。” 郑三太太听得当即笑了起来,邱氏以前在郑家是可是众人欺负的对象,尤其是邱氏没能生出儿子这一点,郑老太太一直把她压的死死的。把邱氏叫过来,看到郑老太太谅她说不出一个字来,道:“是该如此。” 聂二太太打发丫头去叫邱姨娘,邱姨娘昨天买来布料,此时正裁着衣服。丫头过来说郑老太太来了,要带郑柔走,母女俩个都傻住了。尤其是邱姨娘,因为无子她在郑家受了这么多年气不说,连她的嫁妆也全部被郑老太太弄走。 郑柔更是深知这个祖母的厉害,以及邱姨娘在郑老太太跟前的无力。其实邱姨娘的本事也就是勾搭聂二老爷那几手,面对婆婆,妯娌,以及对她己经厌烦的丈夫,她是除了受气还是受气。 “母亲,我不跟她们走,不管说什么,都不要把我交给她们。”郑柔紧紧拉着邱姨娘的衣襟说着。 29、郑家人(下) 邱姨娘何曾想把郑柔交出去,但想到郑老太太还有郑家人,她就全身发软。实在受了太多年的气,害怕都快成为本能了。 郑柔看到邱姨娘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当即拉住邱姨娘,几乎是苦苦哀求的道:“娘,不管她们怎么说,怎么难为你,都不能把我交给她们,她们会把我卖了的。娘,你一定不能。”虽然说是亲人,但祖母,婶娘们是怎么对她的,她都记的清清楚楚。 邱姨娘听女儿如此说,有种晃过神来的感情,连忙对丫头道:“去叫老爷,一定要找到老爷,若是找不到老爷,我就不去见她们。” 传话的丫头看邱姨娘一眼,邱姨娘又推推身边的丫头,几乎是大声喊着道:“去叫老爷,一定要找到老爷。” 丫头看她这样,也不敢十分违抗,也连忙去找了。现在还是大清早,聂二老爷不是在前头书房就是去了船行,倒是好找。 传话婆子怕耽搁事,又笑着对邱姨娘道:“丫头己经去找老爷了,姨奶奶也该跟我过去了,郑家人己经进门了,怎么都躲不了。你若是实在不去,太太就只能领着郑家人过来了。” 邱姨娘听婆子如此说,虽然实在害怕,但也不敢不过去。 母女俩个磨磨蹭蹭的到聂二太太屋里,郑老太太一看到郑柔,就立起威来,喊着道:“柔丫头,还不到祖母这里来,跟你娘这种狐媚子,能学到什么好来。” 邱姨娘听到这话就软了,不曾想郑柔却是叫了起来,冲着郑老太太和郑三太太,郑四太太喊着道:“我不要跟你们,一个个都是心黑肚烂的,把我领着去,才不是想要抚养我,只是觉得我大了能值几两银子,要把我卖了去是真的。” 第14节 此言一出,不止郑家人和邱姨娘脸色变了,就连聂二太太的脸色也微微变了。以前总觉得郑柔,柔柔弱弱的很有邱姨娘的风范,没想到她竟然能青出与蓝,目前看来实在比邱姨娘长进的多。 郑老太太听郑柔如此说,顿时怒不可谒,指着邱姨娘就骂了起来,道:“都是这个贱妇,把我好好的孙女养成这样,柔丫头必须跟我走,不能再跟你这等贱妇学坏了。”说话间伸手就要去抓郑柔。 郑老太太一个半入土的老婆子,郑柔一个小姑娘,她伸手一抓,郑柔当即就躲了。然后放声大哭起来,道:“我不跟你走,我要是跟你走了,你们一定会把我卖掉。” 郑四太太算是比较有计谋的,跟聂家硬碰得不到好处,便上前哄着郑柔道:“姑娘现在大了,总要回到自己家里去才好议亲,你在 聂家这样不明不白的住着,你算是聂家什么人,以后谁给你寻亲事。” “以前父亲在世时,你们都刻薄我,现在父亲不在了,家境也败落了,你们才不会这么好心给我寻亲事。不过是以此为由头,要么卖我做妾,要么就是交给人牙子。”郑柔涨红了脸,大声喊着说,做为一个九岁的孩子她心里也是怕的很,但邱姨娘那样实在是指望不上,她也只能自己争一争。 郑家三人组脸色都有点变了,本以为邱氏好拿捏,郑柔年龄还小,把郑柔领走是轻而易举的事,没想到邱氏仍然是废柴,郑柔却是给缠了。 正吵嚷着,聂二老爷进屋了,丫头去叫他时,他正要去船行,听说郑家人来了,还要带走郑柔,他心中也十分不忍。他对邱姨娘是有些冷淡,那是男人通性,己经偷上手了,正式纳进门了,他就觉得对不起聂二太太了。 聂二老爷并不是无情之人,他只是太多情了,恨不得对的起天下女人,其实到最后往往是一个也对不起。 邱姨娘看到聂二老爷进屋,连忙跪着过去,上前抱住聂二老爷的腿道:“老爷,救救我们母女,郑家要把柔儿去卖掉啊,老爷……” 邱姨娘失声痛哭,比前任丈夫死时哭的还要痛,紧紧抓住聂二老爷的腿,道:“老爷,救救我那可怜的女儿。老爷,你就行行好,念念恩情,收柔丫头为义女,郑家就再不敢打她的主意了。” 郑柔也跟着跪下来,抓住聂二老爷的衣摆痛哭道:“老爷,不要让郑家人把我带走。我情愿做牛做马孝敬老爷,老爷……” 母女俩个这样哭闹求着,聂二太太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郑家人的脸色也变了。若是聂二老爷收了郑柔为义女,那郑柔以后就是聂家人了,以后想占便宜那就难如登天了。 郑三太太看向邱氏,尤其是看到邱氏既使是家常衣服,仍然是穿金戴银,更看的她嫉妒万分。只要把郑柔捏在手里了,不怕邱氏不拿钱来。道:“只听说改嫁为正室孩子认后爹的,没说过哪家老爷连妾室前头的女儿也养活的。” 聂二老爷并不理会郑三太太的话,只是有几分愧疚的看向聂二太太。郑家现在就是个渣,根本就不用理会,只要他认了郑柔当义女,谅他们连个屁都不敢放。至于认郑柔为义女,聂二老爷觉得无所谓,想想郑柔也是可怜,认了她也没什么。 聂二太太晓的聂二老爷的意思,却是道:“老爷可还记得邱姨娘进门时,大嫂说过的话。若是老爷有此心,我是不敢做主,只怕老爷要去问大嫂。” 现 在聂家礼法上的老大是聂殇,家中所有财产也都是他挣的,他没娶亲,聂大太太不想管家,二房才能管家理事。二房能帮忙管家,并不表示所有事情都能当家做主了。尤其是聂大太太明确吩咐下来的事,她就不信聂二老爷就能改了聂大太太的主意。 提到聂大太太,聂二老爷也顿时不作声了。郑四太太见状,知道认义女的事没戏,便笑着去拉郑柔,道:“好侄女,还是跟我们回家去吧,哪有这样不明不白在人家家里住着的,让祖母给你寻门好亲事,总比现在这样强。” 郑四太太本以为能把郑柔拉过来,一个九岁的小女儿能有多少力气,不曾想她的手刚伸出去,郑柔突然对着她的手就咬。郑柔虽然人小力气也不大,但这一口咬的突然,又是对着手腕咬的,郑四太太不自觉得惊叫一声,抬手一个耳光打到郑柔脸上,郑柔人小,这一巴掌下去,直接把她打倒在一边,脸也瞬间肿了起来。 郑老太太更是怒声喊着道道:“反了,真是反了,还不快把柔丫头拉回来,被她那个贱妇母亲把女儿教成这样,带回去一定要好好管教。” 郑四太太被咬一口本来就在火头上,伸手就去拉郑柔,郑三太太听到郑老太太的话,也连忙去拉郑柔。郑柔却是死死的抱住聂二老爷的大腿,喊着道:“老爷,老爷,你发发善心,她们一定会把我卖掉的。老爷……” 邱姨娘哭的更大声,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一副马上要昏倒的样子。 聂二老爷心中十分不忍,再次看向聂二太太,其实把郑柔收为义女也没什么。聂大太太那里,好好说一说,也未必不能成。 “都住手。”聂二太太一声喝,对着郑老太太怒声道:“我看你们才是要反了,以为聂家那么好欺负,到这里来大吵大闹。” 郑三太太叉着腰道:“郑柔是郑家的女儿,她母亲改嫁了,我们把女儿接走是理所当然。倒是你们聂家,扣着郑家的女儿不放是什么道理。别以为郑家好欺负,闹狠了,我们请官老爷判个清楚明白。” 聂二太太乐了,道:“好啊,那就去告吧,我等着郑家的状纸。请先生润笔写状纸,至少得一两银子,只要郑家拿的出来,聂家怕什么。” 提到银子,郑老太太和郑三太太都退缩了,郑家现在最差的就是银子。 郑四太太却高声道:“就是不告官,我们只请街坊临居来评评理。你们聂家也有儿子要成亲,女儿要出嫁,真是什么都不怕,那就闹好了,郑家还怕什么。” 聂二太太没接话, 只是扭头看向聂二老爷,聂二老爷神情再次犹豫起来,却仍然不发话。邱姨娘和郑柔更是紧紧抱住聂二老爷的大腿,母女俩哭着死命肯求。 聂二太太知道今天是闹不清了,便看向郑老太太道:“今天再闹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你们先回去吧,过几天聂家自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郑三太太还欲再说,聂二太太却是懒得理会,直接叫了几个粗壮婆子来,半推半请的把郑家三人硬是轰走了。 郑家三人走了,邱姨娘和郑柔多少有几分心安,眼泪多少止住了些。聂二太太却是看向聂二老爷道:“虽然现在把她们赶走了,但这事真要吵嚷开来,与聂家也十分不利,老爷要早拿主意才好。” 邱姨娘连忙看向聂二老爷道:“老爷,你就认柔儿为义女吧,只有这样郑家人才不敢打她的主意。” 聂二老爷长叹口气,看向聂二太太道:“郑家人实在可恶,不如我们好好的跟大嫂说……” 聂二老爷话音未落,聂二太太直接打断他道:“大嫂的脾气你也晓的,我是不敢去找死。老爷想去只管带着她们母女过去,只要大嫂同意了,我没什么意见。” 说完这句,聂二太太便站起身来,也不理会他们,只是道:“闹的我头痛,我进房歇歇。” 30、发怒 聂二太太回房歇着了,聂二老爷犹豫一会,还是让管事的备上车。他是觉得郑柔挺可怜的,认了她当义女也没什么,对于现在的聂家来说也就是多个人吃饭,不能说是大事。邱姨娘虽然不是多说,但一日夫妻百日恩,睡了这么久了,总是有点感情的。 “只是收柔儿为义女而己,老爷自己做主即可,不一定要请示大嫂。”邱氏旁边说着,在她看来,只要聂二老爷同意,那就万事大吉,聂大太太一个寡妇,也不好管小叔子的家务事。 郑柔原本只是想着不被郑家带走,现在聂二老爷竟然同意收她为义女,实在是喜出望外。义女的身份是比不上聂蓉蓉这种正牌小姐,但好歹也是名正言顺的小姐了,聂二太太也就不能那样虐待她。 “不行的,此事必须大嫂点头。”聂二老爷说着,也不止是因为聂大太太说过那样的话,就是聂大太太一句话没说过,此事也必须聂大太太或者聂殇同意。不说其他的,认义女也必须得有宗族手续,就是聂殇这个老大必须同意。他若是不同意,一切都白搭。 尤其是聂家的钱全是聂殇挣的,家里突然多了个姑娘,其实是聂殇出钱养。谁挣钱方便是老大,至于自己是叔叔,聂殇是侄子,他就是叔叔也不敢做聂殇的主。 邱姨娘听得忐忑起来,只怕是到嘴的鸭子飞了,心中着急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聂二老爷却是叹了口气,看看邱姨娘,又看看郑柔,再想想聂大太太,他没由来的心虚了。就像聂二太太说的,她是不想去找死。 “爹爹……”郑柔是直接叫上了,刚才的凶悍劲全部飞了,只是一脸小白花的看向聂二老爷。 聂二老爷看看她,心中更添怜悯,这么小的孩子,是不能把她交给郑家。 管事的备好车驾,聂大太太的清休之处,离聂家多少有点远。是在郊区的别院里,院落并不算小,靠山临水实在是个风水宝地。聂二太太带着邱姨娘和郑柔进院时,聂大太太正在后院花园里坐着赏梅,听说聂二老爷带着邱氏母女来了,这才进到屋里。 聂大太太对邱氏母女从来没有好感,此时更是冷着一张脸,在上首坐下来。也不让聂二老爷坐下,等丫头上茶退下了,这才道:“老二,你带着她们过来是有什么事?” 聂二老爷更显得心虚,邱姨娘连忙带着郑柔跪下。聂二老爷先是吱唔着把早上郑家来要人的事情说了,聂大太太淡淡然听着,却是看向邱姨娘道:“是你出去招摇了吧,让郑家那群恶狼看到你,她们都要吃不上饭了,看到你穿金戴 银的招摇,自然要扑上来咬一口。” “不是,我没有,我根本就没有见过她们……”邱姨娘急匆匆的辩解着,郑家人以前那样克薄她,她自从来了聂家之后,就没再与她们有联系了。 聂大太太听得冷哼一声,看向聂二老爷问:“然后呢,你带着她们母女过来见我又是什么意思?” 聂二老爷心中直打鼓,却还是低声道:“郑家人实在可恶,我想着……我认郑柔为义女,那以后郑家人就再不敢……” “啊……”聂二老爷一声惊叫,未完的话被打断了。 聂大太太不是出声打断的,她是抓起手边的茶碗直接砸向聂二老爷的。茶水的温度并不算高,又是冬天冷的比较快,烫倒不是很烫,但这样连茶带着杯子砸过来,着实吓了聂二老爷一大跳不说,心中更是慌恐。 邱姨娘和郑柔也傻住了,聂大太太只是大嫂而己,不同意也就是大家说一说的事,哪里想到聂大太太反应这么大。 聂大太太一个茶杯砸过去,心中怒气仍然没消,拍着桌子站着起来,指着聂二老爷怒气骂道:“我还没死呢,你就当我的话是放屁!!!你是不是想着,反正你大哥己经死了,我这个大嫂就是摆设,我儿子现在也不在家,你就能当家做主了是不是。” “我……我决无此意……”聂二老爷连声说着,直对着聂大太太跪了下来,连声说着道:“大嫂消消气,我就是觉得郑家人实在过份,如此虐待自己的……” “郑家人怎么对自己的孩子与你何干,你在这里充什么大头蒜。这等徐家半老的破鞋淫、妇到底有什么好的,让你睡不够了,还要当她女儿的便宜老子。还是你想着,娘己经老了,干脆连小的一起睡了,让她们娘俩都陪着你。”聂大太太破口大骂,做为一个市井出身,站街骂上一天都不带重样的悍妇,她怒火上来,骂起来人向来是怎么粗俗怎么来。 别说邱姨娘和郑柔了,就连聂二老爷都被骂的羞红了脸,连连求饶道:“大嫂消消气,我……我……”连着两个我字,聂二老爷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他是见识过聂大太太骂街本事的,那真是可敌千万军。 “当年这淫、妇进门时我是怎么说的,那淫、妇嚎上几嗓子,你当我这个大嫂的话是放屁。你眼里还有没有你大哥,还有没有当我是你嫂子。亏得我还有儿子,亏得我儿子能养家,不然我这个大嫂要是靠着你,只怕我早就饿死了!!”聂大太太大声怒喝着,手里要是有家伙,就直接往聂二老爷身上招呼了。 聂二老爷被骂的哪时还敢提认义女的事,只是道:“是我糊涂,惹大嫂生气,我以后再不敢提事,大嫂消消气。” 邱姨娘和郑柔虽然从聂大太太的反应也知道此事希望不大了,但聂二老爷自己先败退了,那就顿时绝望了。邱姨娘顿时茫然了,但郑柔对于这个得来不易的希望,并不想放弃,哭着求着道:“大太太慈悲,若是把我送回郑家,她们肯定会把我卖掉的。” 聂大太太听得冷哼一声,郑家人之恶,她如何不知,若是邱姨娘只求女儿不被领走,这个可以满足她。但敢借机再提郑柔入籍之事,这就让她忍耐不能。既不知道感恩,也不知道知足,这处东西养着就是祸害,道:“放心,不会只让你一个人回郑家,你们既然母亲连心,就一起给我滚回郑家去。” 此言一出,邱姨娘顿时魂飞九重天,郑柔直接傻住了,就连聂二老爷也呆住了,直直的看着聂大太太,声音都有点断断续续,道:“大嫂,这……这……不太妥当吧。” 聂大太太看向聂二老爷道:“按理说,你房里的我是管不着的,但这回事情,我就是要管一管。郑柔是姓郑,与聂家何干,郑家人要孩子给她们是理所当然,以后是生是死都是她的命,好坏赖不上聂家。至于邱氏,她既然舍不得女儿,那就跟女儿一起滚,我成全她们的母女情份。” 邱姨娘这回真呆了,跪着上前就要去抱住聂大太太的腿,聂大太太可不是聂二老爷,当即一脚踢了过去,把邱姨娘踢倒在地上。 “你初来聂家之时,二太太是怎么对你的,你们母女的吃用都是主子一样,金奴银婢的侍侯着。结果你是怎么对她的,转眼爬上她男人的床,然后你的女儿还害得她女儿摔断腿,差点落下残疾。”聂大太太说着,又道:“本以为当着子侄的面抓了奸,好歹能让你安份些,没想到你仍然没有一丝廉耻之心。郑家来要人,多大一点事,直接打出去就完了。你偏偏再提义女之事,不过是想着趁着现在可怜之时,谋自家的好处。” “我没有……我只是想着柔儿可怜……”邱姨娘哭着,边哭连向聂大太太磕头,她是真觉得女儿太可怜了,全家上下连下人都有新衣了,只有她没有,去要下脚料另外做衣服,结果连媳妇都看不起她。 聂大太太冷笑着道:“可怜?你是姓邱的,她是姓郑的,你们与聂家有什么关系。我晓的你的心思,在你心里二太太不管对你多好,你都觉得是应该的。她原本是你的使唤丫头,二老爷又是与你有婚约的,结果她嫁了过来,现在成了太太,你 却如此落魄。你就觉得她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该当太太,她还是给你当丫头。” 邱姨娘听得心中一窒,偶尔午夜梦回,她真是克制不自己要如此想。聂二太太原本就是她的使唤丫头,聂二老爷是与她订了婚约的未婚夫,若是当初婚约坚持下来,那她现在就是太太,二太太很有可能是她的陪房。 就连看到郑柔时,她都会忍不住拿她跟聂蓉蓉比,凭着一个丫头的女儿比自己的女儿还要过的好。哪怕就是以前郑柔和聂蓉蓉的份例一样时,她也觉得郑柔应该多一份的,这是聂二太太欠了她的。 “从来都是人家欠你的,从来是别人对不起你。聂家养你也是应该的,聂家养你女儿更应该。你就好比路边的乞丐,别人施舍了你个馒头,你不知道感恩不说,还嫌馒头里头不夹肉。”聂大太太冷哼说着,道:“像你这种喂不熟的白眼狼,养着你做什么,都给我滚出聂家去,我儿子挣的钱不养这种东西。” 31、打发(上) 聂大太太从来都是行动派,说要把邱氏母女赶出门,那就是立时去做。先让管事的去套车, 又让丫头婆子打包收拾东西,她也不在这里清休躲清闲了,不看着邱氏母女滚出家门去,她晚上都睡不好觉。 聂二老爷也傻眼了,他本以为聂大太太最多也就是不同意骂他一顿而己,没想到聂大太太连邱姨娘都要一起赶走。连忙道:“大嫂,邱氏无所依靠,若是赶她们母女出门,她们以后要出如何生活?” “该怎么活就怎么活,不能活就去死。”聂大太太厉声说着。 收拾东西要一会,车驾却是准备的快,聂大太太让丫头婆子们继续收拾,她则要坐车回聂家。邱氏进门是结了契书的,现在要赶她出门,肯定也要寻了媒婆来,把契书解了再走走。 聂二老爷和邱氏母子还在愣神中,但聂大太太都坐车走了,他们也只得跟着走。聂二老爷上马,邱姨娘带着郑柔坐车,此时母女俩个的心情,跟过来的时候,真是天差地别,郑柔整个人都吓呆了,只是看着邱氏道:“娘,我们真的要被赶出去吗?”若是被赶出来了,郑家那些人肯定会把她和邱氏都卖掉。 邱姨娘此时除了哭还是哭,抱住郑柔道:“聂家的人好狠心,把我们娘俩往死路上逼。还有云儿,当年我对她多好,一个小丫头片子,给她衣服给她首饰。甚至走的时候,我父亲还给了她银子,她才得嫁到聂家来,她为什么就不知道感恩呢。” 郑柔也跟着邱姨娘一起哭,她年龄己经不算小了,进到聂家之后,就听邱姨娘说了不少以前的邱家的事,聂二太太本来就是邱姨娘的丫头,聂二老爷本是邱姨娘的夫婿。她本来就该比聂蓉蓉尊贵,聂蓉蓉的娘是她娘家的使唤丫头。道:“二太太真是狠心。” 今天的事情表面上看起来是聂大太太赶她们走,只怕背地里少不了聂二太太的主意。只是她要装贤慧所以才凡事不出头,让聂大太太处置,她若是真有心留下她们,为什么聂二老爷带她们过来时,她不跟着一起过来。 “儿啊,都是娘命苦。”邱姨娘哭着。 就在母女俩个抱头痛哭之时,聂大太太的车驾己经到了聂家,聂大太太进门就先命管事去找媒婆来,打发姨娘肯定也得要媒婆。管事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但聂大太太的话哪个敢违命,连忙去找了。 聂大太太进到后院,大踏步走向聂二太太的屋子,聂二太太此时己经接到消息,连忙低头迎出来。看聂大太太一脸怒容的进来,心里猜了个七八分,同时对聂二老爷有几分佩服,这是 第15节 真有种,拿棍子戳老虎鼻孔。 聂大太太在聂二太太正房里坐下来,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聂二太太,聂二太太当即低下头。聂大太太脾气上来的时候,谁说话谁死,她没聂二老爷的胆子。 丫头端茶上来,聂二太太亲自奉茶,刚把茶碗放下来。聂二老爷,邱姨娘和郑柔就进门了,聂二老爷是一脸着急,邱姨娘和郑柔就哭的惨了。 “我己经让管事的去寻媒婆,你也不用在这里跟我号丧,快点去把东西收拾了,不然让婆子们去收拾少了什么,可没人会赔给你的。”聂大太太指着邱姨娘说着。 邱姨娘在路上时还想着聂大太太会不会是吓她的,只是不想认郑柔为义女而己,便说把她也赶出去。现在听说媒婆都要来了,邱姨娘晓得聂大太太不是开玩笑的,便直接哭着扑向聂二老爷。 虽然下命令的是聂大太太,但对于聂大太太这种人厉害角色,她是自知惹不起,就像郑家人,一个个恨不得把她宰了吃肉,她因为惧怕所以连怨恨都没有。她只敢去缠去怨恨聂二老爷或者聂二太太这种,看着比较能怨恨的对象。 “老爷,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能看着我去死。现在把我赶出去,你让我们娘俩怎么活啊。”邱姨娘滚到聂二老爷怀里,此时她是什么都不想了,就是不能离开聂家。从聂家出去回到郑家去,日子不堪设想。 聂二老爷也是一脸的焦急,他也不想邱姨娘走,离了聂家,她确实是没活路,但看看聂大太太,他所有的话都不由的咽了下去。长嫂如母,尤其是聂大太太与他,他再多情也没有多情到违逆聂大太太。 聂二太太一直低头不吭声,聂大太太却是直盯着聂二老爷,她倒要看看聂二老爷要不要继续承求情。 聂二老爷被聂大太太盯了一会,终究还是低下头,看向邱姨娘,轻声说着道:“既然是大嫂的主意,你就回去吧,我让太太多给你点银两,以后自己好好过日子吧。”邱姨娘听到这话顿时哭都哭不出来了,一双眸子只是直盯着聂二老爷看,其中包含着无限震惊和恐惧。她怎么也没想到聂二老爷心变的这么快,似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连她的生死都不顾了。 郑柔听得更是魂飞九天,若是连邱姨娘都被赶出来了,她更不可能会有好日子。她们一旦离开聂家,郑家人马上就会找上她们,她们存的钱,首饰衣服,她们也一定会抢光,然后接下来,吃糠咽菜还是小事,只怕更要日日被使唤,片刻不得安生。 “二太太,你是我母亲的旧仆,现在主人有 难,你不能见死不救!!”郑柔哭着扑向聂二太太,就像最初她们刚开聂家时那样,聂二太太对她们母女礼遇有佳,她的吃穿用都跟聂蓉蓉是一样的,为什么聂二太太不能一直那样对待她们。为什么后来停了她的份例,冬衣不给做,甚至连个料头都不给她们。 聂二太太看向郑柔,神情哀伤悲痛,道:“当初你们母女俩个落难过来,我是想着我受过邱家的恩,一定要待你们好。但是你们母女又是怎么回报我的,我女儿的腿是为何断的,你比我更清楚。” “我不是有意的,我真不是有意的……”郑柔哭喊着,她是怂着聂蓉蓉爬树,但她只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聂蓉蓉一点都没有千金小姐的提统,完全就是个野丫头。她并没有想过让聂蓉蓉摔下来,会摔下来纯粹是聂蓉蓉自己倒霉,与她有什么关系。 “是,你也许真不是有意的,但自从你进府以来,你是如何算计我那丫头,不止我清楚,蓉丫头身边的婆子丫头都清楚,后来你每每要接近蓉丫头时,丫头婆子都会挡在跟前。”聂二太太说着,郑柔的智商是真不低,只是年龄太小了。有些小把戏若是只玩一次,大人也许察觉不到,但玩的次数多了,也就有感觉了,谁是傻子呢。 “我……”郑柔顿时哑然,她跟聂蓉蓉是同岁的,刚进府时,聂二太太有好几回都一手拉着她,一手拉着聂蓉蓉,跟她们说,姐妹俩个一定要好好相处。她当时就觉得奇怪,聂二太太是她母亲的使唤丫头,她比聂蓉蓉更出色,受到更好的待遇也是理所当然的,就是将来嫁人也要高聂蓉蓉一头,怎么能平等的当姐妹。 邱姨娘哭着求聂二老爷未果,听到女儿与聂二太太说话,也看向聂二太太,却是满脸怨毒,更是指着聂二太太恶狠狠的道:“我早就知道,从你最初去抓奸开始,你就想赶我走了。现在你终于如愿了,你满意了吧。不过你如此狠毒,以后就不怕有报应吗?” “我问心有愧,何来报应之说。”聂二太太坦然说着,邱姨娘和郑柔吃的是聂家的,穿的是聂家的,最后恨的还是聂家,她满心的想行善,最后却是招了满身的怨恨,想想也真是可笑。又道:“说起来邱家和郑家也不少,前不久我还看到章大太太,她好像是你表姐吗,为什么不去投奔她们,而来我这里,其实你自己心里明白。” 章大太太每每见她都要刺她几句,但邱氏若是真带着女儿去投奔,只怕章大太太的大门关的比谁都快,这就是现实。 “与这些白眼狼废什么口舌,养不熟的东西,就只配郑家人打 着骂着,她们才能气顺,天生的贱骨头。”聂大太太截口说着,养她们的钱去施舍乞丐,乞丐还会说句吉祥话呢。又看向聂二老爷道:“这就是你心尖上的人,直到现在了,还怨着你媳妇呢,觉得你媳妇对不起她们。” 聂二老爷听得满心羞愧,他跟邱姨娘的事,他一直觉得对不起聂二太太,没想到邱姨娘竟然能对聂二太太还有怨念,不管从哪里说聂二太太都没亏她们娘俩。 说话间管事领着媒婆进来了,聂大太太直接道:“这是邱姨娘,烦你领出去发嫁了,聂家不要银子,她的箱笼也一并给她。劳烦你给她寻户人家,能让她带着女儿嫁的最好。” 媒婆听得愣了一下,虽然打发妾室,但邱姨娘进门并没有多久,这么快就打发了……看看屋里众人的脸色,尤其是聂大太太的脸色,她赶紧把疑问收了,只是笑着道:“大太太放心,我下午就来领人,一定给邱氏寻个好婆家。” 32、打发(下) 给了媒婆一两银子跑腿钱,聂大太太发落完毕就回自己屋里。眼看着就要过年,再加上才打发走邱姨娘,聂大太太对聂二老爷有些不放心,万一聂二老爷再花钱把邱氏母女包养起来当外室,多少是件麻烦事。 聂大太太回屋了,邱姨娘抱着郑柔哭倒在聂二太太屋里。聂二太太对身边旺财家的使个眼色,旺财家带上两个婆子把邱氏和郑柔扶了起来,道:“您屋里的东西,还是您自己过目了才好,若是被婆子摸去了,还是您吃亏。” 邱姨娘虽然被婆子拖着,却是十分不想走,眼睛一直瞄向聂二老爷,聂二老爷也是看着邱氏,若是说开始时他还有些多情心软,那听到邱姨娘和郑柔的话之后,这点情绪就烟消云散了。 聂二太太虽然是丫头出身,但这些年来在聂家的辛苦,聂二老爷都是看在眼里的。收留邱氏是聂二太太的善举,哪里想到邱氏母女竟然能怨起她来,还算计他亲生女儿,这样的心思,确实不能留在家里了。 “我会让媒婆给你好好找户人家,你嫁人之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郑家也不能再去寻你,你改嫁之后女儿一样跟着你。”聂二老爷说着,若是直接扫地出门,郑家人绝对会把她们母女弄走喝血吃肉。 现在是聂家发嫁妾室,郑家就不敢找事,给邱氏找户人家正经嫁出去了,她们母女总算有个依靠,也算是全了往日的那点情份。 “老爷,我不走……我不走……”邱氏失声痛哭着,她己经是二嫁了,现在又是以妾室身份被主人家发嫁,女子三嫁能嫁多好。弄不好就是娶不上媳妇的穷庄稼汉,只是贪图不要聘礼钱,把她娶了去,白得个媳妇而己。 郑柔对于未来更是充满了无助与恐慌,在聂家她至少是能吃上饭的,离开了聂家,接下来会过什么样的生活想都不敢想,也上前抱住聂二老爷的腿道:“爹爹,爹爹,你说要认我的……”为什么会变的这么快,前头聂二老爷还说要认她当女儿,转眼间就把她与母亲扫地出门。 旺财家的见状上前把郑柔抱了起来,嘴里说着:“郑姑娘,别闹了,快些跟你母亲过去收拾东西吧。” 聂二老爷声音出奇的平淡,道:“你还年轻,你的东西都给你,手里有点银子,只要好好过,肯定能过的不错。” 邱姨娘哭的满脸泪痕,还想再求,几个婆子又是拉又是拖,总算是把邱氏母女拉走了。 屋子顿时清静起来,聂二太太一直没吭声,聂大太太走了,她便摸把椅子坐了下来。 聂二老爷叹了 口气,看向聂二太太的神情十分愧疚,低头道:“回想起来都是我的错,与邱氏的事……太委屈你了。”只说在女色上,聂二太太是真没亏他。家里丫头媳妇这么多,他惹谁不好,偏偏去勾搭邱氏,惹出这些事端来,实在是大错特错。 聂二太太听得眼眶有些发红,叹了口气道:“也不能全怪你,当初我就该给她另外寻房舍,每月给点银两供给,在家里住下本就不妥当。升米恩,斗米仇,养来养去养成仇。” “你也是善心,想着照顾旧主。”霍二老爷叹气说着,就是他自己,本以为就是些风月之事,收到房里纳为妾室也就完了,聂家不缺一个姨娘的花费,哪里想到会这样。 聂二太太想了想又道:“郑家人这个样子,依我说,不如让媒婆在外头给她寻户人家,嫁的远了,寻不找了,只怕更好些。” 聂二老爷想想觉得有理,叹气道:“嫁远点也好,省了些闲话,郑家人也难找她麻烦。” 从郑家人进门,再到聂大太太回府,邱姨娘开始大哭。闹的如此沸反云天,聂家从主子到奴才俱数皆知,其他人就算了,唯独柳姨娘比较上心,都是妾室,看到邱姨娘这样,便上前问旺财家的是怎么回事。 “人心不足蛇吞象,当初邱氏进门时,大太太就曾经说过,绝对不会让郑柔入籍。结果今天邱氏就窜啜着二老爷去跟大太太说,要认郑柔为义女,大太太发怒,便让媒婆发嫁了邱氏。”旺财家的低声说着。 要不是邱姨娘求的太多,只是一个妾室,不管受宠不受宠,聂家肯定会养她。就是郑家人说要带走郑柔,只要她掐死了说不给,聂二太太直接把郑家人赶出去,再上门就打,谅郑家人没胆子上门闹。结果她就蹬鼻子上脸,惹谁不好去惹聂大太太,根本就是找死。 “原来是大太太发脾气了。”柳姨娘听得咋舌不己,她在聂家这些年,自然晓的聂大太太的脾气,把聂大太太的话当放屁,她很有可能把你当屁放了。邱姨娘敢去惹她,真是太够种了,也就不奇怪现在这个下场了。 旺财家的点点头,道:“可不是大太太发脾气了。”若不是大太太发脾气,聂二太太还真不好说要发嫁她。 就两人说话的功夫,邱氏在屋里开始拿绳子上吊。这种把戏对着男人使使可能还有用,对着几个婆子,也就是把她从凳子上拉下来硬到床上。 旺财家的听到动静,也顾不上跟柳姨娘说话,连忙进到屋里。下午媒婆就来领人了,看样子邱氏是不会主动收拾了,便让几个婆子去打包,邱姨娘 过来的时候,就是两手空空来的,现在带走的所有东西都是聂家的。衣服首饰,平常用品都没扣她们娘俩的,收拾出来几个大箱笼来,只是这些东西差不多也要一千银子。 柳姨娘向来爱看热闹,此时自然也不会放过,看到邱氏母女那样,心中也有几分怜悯,却是忍不住道:“大太太又不是直接赶你出门,好歹是让媒婆发嫁你,东西还给你的。我劝你还是别闹了,拿了东西走吧。” 若是闹狠了,解了契书,直接赶出门。只让她带走来时的东西,聂家置办的东西一应不给,那才真是走投无路,只能去跳河。 “都是云儿那贱人,是她算计我的,是她要赶我出门的!!”邱氏叫着聂二太太的名字,厉声叫骂着。一个毛丫头,当初在邱家时,为什么不掐死她。 “你现在吃的穿的都是太太给你的,当初若不是太太收留你,你早就要抱着女跳河了。太太养了你这么久,末了走了,还让你带走这么多东西,竟然还不知足。”柳姨娘真是无语了,像邱氏这样的主,弄不好她跳河,路人去拉她,都会懒上路人,总之是谁沾谁倒霉。 说话间己经到了中午饭时间,柳姨娘回屋吃饭,旺财家的想想还是让厨房做了邱氏母女的饭。邱姨娘只顾着哭,根本就不吃,倒是郑柔在茫然了许久之后,就劝着邱氏吃饭,又道:“母亲,你别哭,聂家容不下我们,我们走就是了。有什么了不起的,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邱氏从早上开始,哭的都要断气了,嗓子也要哑了,只是摸着郑柔的头,道:“就是,以后等我们发达了,看要怎么收拾她。” 午饭过后,媒婆就过来领人,几个箱笼也一并拉走。聂二老爷又特意把媒婆叫过去叮嘱一番,要寻个外地人,家境也能过的去,不至于让邱氏离了聂家就去死。媒婆连声答应着,带着邱氏母子和箱笼走了。 郑家的太太们等着消息,没想到聂家如此狠,竟然把邱氏都发嫁了。寻到媒婆的住处,本想把郑柔要走的,媒婆是见惯了这种事的,如何会怕一个失势的郑家,只说是聂家的主意,让郑柔跟着邱氏,有本事就去聂家闹,跑到她这里来闹事不用中,她是不敢得罪聂家的。 郑老太太气的不轻,尤其是看到邱氏从聂家拉出来的那几个箱笼,恨不得马上拉回自己家里去。结果闹不过媒婆,倒是去聂家了,大门都没进去,直接被婆子轰出来了。婆子边轰边骂,说的很明白,郑家不管男女再敢上门来,一律打出去,打死了最多赔付棺才。郑家这才怕了,不敢去 惹事。 没几日媒婆在淮阳给邱氏寻了户走商的人家,小商户,男主人三十几岁,死了婆娘,家里还有一儿一女都要成人了。想寻个媳妇过日子,知道媒婆这里有个不要聘金的,过来相看之后,便娶了回去,连带着郑柔一并带到淮阳去了。 “劳烦妈妈了。”聂二太太长长的舒了口气,总算是打发掉了。又让旺财家的拿十两银子递给媒婆,这算是谢媒钱。 媒婆接过银子,欢天喜地的走了。 33、孙昊(上) 邱氏和郑柔走了,聂蓉蓉得知消息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对邱氏她还没什么感觉,但对郑柔,她想没感觉都难。曾柔活了十六年,只能说见识太少,像郑柔这样的九岁小姑娘,她还真没见过,只能说走了好,再不相见就更好了。 聂大太太也从别院搬了回来,与此同时,旁边花家的宅子终于要卖了。聂二太太早就有意想买,与花家做了这些年邻居,也知道花家的情况,并没有特意压价,给的是市场价。花太太虽然不舍得,但己无他法,最后能得个不错的价钱,也算是不错了。 花家人搬的倒是挺快,因为快过年了,不好大兴土木,聂二太太只是让人把中间的墙先砸了,把花府的门匾给摘了。摘匾那天放了鞭炮,摆了酒席,叫了谈唱虽然是自家人吃饭,也是热闹了一天。 晚间聂二老爷歇在聂二太太房里,聂二太太劳累了一天,一边让丫头们捶着腿,一边道:“花家的宅子倒是挺宽敞,只是多少显得旧了些,我想着等开了春,把几处房舍都翻新了。眼看着儿子们都要娶亲了,也是该收拾了。” 聂二老爷也觉得妥当,便道:“是要收拾收拾才能住,现在家里银钱也宽松,依着我说,不如全部收拾了。小三成亲的房子己经收拾出来,再就是小二成亲,小四还小,并不着急,倒是老大该成亲了。花家的宅子宽敞,我想着,把花家房舍收拾好,让老大住前头三,以后成家也住那边。小二成亲时,就住老大现在的房舍就很好了。” 聂二太太听得点点头,道:“这样安排也好,想想大爷外头那样辛苦。不过大爷向来十分有主意,不如等他回来,与他商议妥当了再定夺。” 聂殇一直到现在了都不肯娶亲,也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现在分派房舍,与其自己做主收拾了,不如问他之后再办。万一他不想这样,岂不是又得改了。 “也好,问过了老大,再定夺不迟。”聂二老爷说着。 聂家欢欢喜喜的过新年,聂蓉蓉只是收押岁钱就收到手软,聂家亲友不算多,但暴发了这么久,在青阳也是数的着的富户,年酒的贴子就收了不少。聂蓉蓉现在腿伤己好,也己经十岁了,聂二太太带着她四处吃酒席兼收红包。 初六去沈家,聂蓉蓉早早起来,衣服换了两身,鞋下穿的鞋子,脖子上挂的金锁,连跟着去侍侯的两个丫头都是一身新衣。这是聂二太太特意叮嘱过的,沈家不同别家,千万不能大意了。 早饭过后,母女俩个坐车过去,聂蓉蓉抱着手炉坐在聂二太太身边,她以前见过沈太太,看她穿衣打扮之类也不是特别显眼,同样都是商户,怎么到沈家去就要注意这么多呢。 “沈家是盐商,妹夫又做的海运生意,只看这个也知道沈家的背景大。而且听说连御盐御史柴大人对沈大爷都十分客气,前几日柴家请年酒,把沈太太也请上了。”聂二太太对聂蓉蓉说着,一般来说盐商要巴着盐官才对,磕头叫爷爷,人家答应一声那就是给面子。像沈家这样的盐商,能做到要盐官看到就客气几分,这背景就真太大了。 聂蓉蓉似得不由的张大嘴巴,盐官可是从三品的大员,一个从三品大官能对一个商人客客气气,这背景实在太大了。 聂二太太抬手帮她顺顺头发,笑着道:“不过是去吃年酒而己,今天请的只怕都是相熟的商户,有什么好担心的。” 聂蓉蓉听得有几分放心,想想也是,请年酒也是有讲究的,沈家既然请了聂家这样的商户,就断然不会请柴太太那种官员太太。 马车行了两道街,地段最好,最宽敞最豪华的就是沈家了,三间大门,门口两个大狮子威武霸气。马车从右边门进去,一路到二门处才停下来,管事媳妇正在门里迎着,旁边放着两顶软轿,母女俩上了软轿,两个壮妇抬头往里头走。 聂二太太虽然与沈太太相识,但来沈家也是头一回,聂家的房舍己经不小了,房舍建筑都是一等一的,但跟沈家的比起来,顿时有种天差地别的感觉,不止是豪华,高雅精致到细处,搭眼看出,非常有档次,知府县衙聂二太太是去过的,跟沈家完全不能比。 软轿抬到沈太太正院门口,丫头扶着下了轿,朱红大门,青砖铺地,顶头是五间正房,门口站着两排穿红着绿的丫头。不等管事媳妇引着母女俩人进院,正房的门帘却是掀了起来,只见沈太太笑着迎了出来,直接迎到大门口,道:“本想去二门接你,却是慢了一步,没怪我怠慢吧。” “今天你是主人家,最是忙碌的时候,哪里会怪你。”聂二太太笑着说,随即又道:“明天后天你就要去我家了,我也不迎你就是了。” 说话间三人正到屋里,进门一瞬间,聂蓉蓉顿时觉得一阵幽香传来,很淡很清,却是出奇的好闻。五间说不上铺阵的多豪华,却是处处精细,摆设虽然不多,却是各各不俗。因为聂二太太来的早,宾客不多,梁大太太倒是来的早,再就是原来的冯二太太,现在归宗的洪氏,以及洪家三太太。 众人招呼着问好,沈太太让着聂二太太坐下,聂蓉蓉却不能坐,先上前给沈太太磕头拜年,三个头换了一个大荷包。聂蓉蓉接过来捏在手里,估摸着是首饰之类的。 沈太太笑着道:“没什么好东西,姑娘留着玩吧。” “谢沈太太。”聂蓉蓉说着,这才跟着在聂二太太身边坐下来。 第16节 沈太太看聂蓉蓉如此乖巧的坐下,心中也有几分喜欢,笑着道:“还是你的丫头乖巧懂事,哪像我家的两个小子,以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样顽皮。” “儿子才好呢,以后给你挣来凤冠霞坡,生一堆孙子,那时候你才高兴呢。”聂二太太笑着说,又道:“说来我还没见过呢,抱来让我看看吧。”一个风华绝代的老子,她也好奇儿子会怎么样。 沈太太笑着吩咐身边的婆子一句,婆子连忙去唤奶妈。 没一会两个奶妈们抱着沈廷玉和沈迁秀进门,身后还跟着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衣着华丽,生的眉目清秀,更带着一股风流的劲头。双生子才一岁多点,但美貌能看出来了,众人又是一通夸,聂二太太自然不忘把见面礼,押岁钱一起拿出来。 沈太太又介绍道:“这是孙家四爷孙昊,淮阳人士,来青阳念私塾,寄住在家里。” 孙昊也跟着向众人行礼,行了一圈礼,看到聂蓉蓉时,孙昊似乎怔了一下。聂蓉蓉向他福了福身,孙昊还礼后,却是突然道:“这位妹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34、孙昊(下) 这话出口,聂蓉蓉多少怔了一下,这……不是标准的搭讪的语吗,更难得的是孙昊那一脸疑惑看着还挺真的。 沈太太随即笑了起来,有几分打趣的,道:“你见过的妹妹己经不少了。”每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孙昊都会冒出来这么一句,就她己经听到好几次了。 孙昊却是很坚持的道:“这个妹妹,我是真见过的。” “好了,我晓的。”沈太太笑着,随即对聂蓉蓉和聂二太太道:“这孩子就这样,别往心里去。” 聂二太太听得笑笑,平常商户里,就是没那么多的男女之防,但像孙昊这样,上去就是这个妹妹我曾经见过,也有些夸张了。 宾客越来越多,沈太太忙着应酬,说了一会话,后花园的席面也摆开了。众人跟着沈太太移步过去,聂二太太牵着聂蓉蓉的手,孙昊也混在人群中,像他这样属于半大不小,跟着爷们混也可以,一边走着,一边跟聂蓉蓉搭着话:“妹妹今年几岁了,可曾读书了?” 别说聂蓉蓉,就是聂二太太对于孙昊这样的,也有点无可奈何。聂蓉蓉只能笑着道:“十岁了,老师正在教四书。” “我己经念过四书。”孙昊笑着说,又道:“我家是淮阳的,父亲与沈爷相熟才过来寄住,我一直在城里青阳书院念书,夫子也夸我十分用功会读书。” 聂蓉蓉听得心中无语,外表是十岁小姑娘,内里己经十六岁了,一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如此的示好,总让她有一种很抽风的感觉,小弟弟,你对我来说太小了。脸上不好表现在出来,只是跟着笑笑。 孙昊继续道:“妹妹喜欢玩什么,我送给妹妹。” 聂蓉蓉此时真不知道如何回答了,倒是聂二太太一手牵着女儿,此时笑着接话道:“今才初六,书院总要下了十五才开学,你怎么过来的这么早?” 孙昊脸上似乎有几分纠结的模样,却是道:“家中父亲赶我过来的,说看我在家,他就觉得厌烦,正好家中有镖船来,我便上船来了沈叔叔家里。还是沈叔叔待我好,哪像我爹,活似阎王似的。” 孙昊这里嘀咕着自家老子的不是,旁边众位太太听得直笑,倒是聂蓉蓉稍稍愣了一下,有几分疑惑的道:“镖船?”还是自家开的镖船,难道孙昊家里是开镖局的? 孙昊只以为美女有兴趣,连忙把自己家底倒了个倒朝天,笑着道:“东大街正扬镖局就是我家开的。” 此言一出,旁边听到的几位太太都愣了一下,就连聂蓉蓉都稍稍愣了一下。正扬镖局是孙家开的,孙家是标准的黑社会,梁家槽帮虽然是涉黑,但不如孙家那样黑的彻底,专营妓院,赌场,高利贷之类。 前头沈太太听到孙昊如此说,便笑着道:“他父亲是孙家三老爷,父子俩像乌眼鸡似的,不等下十五,就吵起来,便跟着镖船过来了。” 孙家几代人都在混黑社会,几个兄弟各占一块,大家一起黑。偏偏孙三老爷孙禹生出一个会读书的儿子,孙禹本来是挺稀罕孙昊的,若是能考上功名,那是光耀名楣的大喜事。但孙昊书越读越多,知识文化一步步加深,却是越来越看不上孙家的生意了。 在读书人看眼里,商贾都是下九流,更何况孙禹混黑道呢。各种残忍,各种无耻,让孙昊小朋友看不下去了。认为孙禹这样是不对的,孙家挣的钱是黑心钱,应该把妓院关门,赌场更该砸了,至于高利贷更是不该放。然后设粥厂,施恩与众,孙家又不差钱了,该做正行生意也是应该的。 孙禹岂会听这些,孙家几辈都是这样,孙昊是把孙家一切都否定了。而且孙昊年龄虽然小,说起话来就是一大串的道理,口齿麻利的很,什么孔子孟子,知乎者也,孙禹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压根就听不懂孙昊说什么,后来就是越听越烦。 正好沈书君搬到青阳,一切安定下来之后,也是为了让孙昊受到更好的教育,孙禹便直接把孙昊小朋友打包扔过来。只是过年过节才回家,但就是这样,回家一趟仍然吵架回来了。 沈书君觉得很正常,他自己都不太看的上孙禹,觉得孙禹就是个活土匪。倒是很喜欢孙昊,觉得这孩子生的眉目清秀,一点不像他爹,又会读书,会说话,以后肯定有出息。其实有些孔孟之道沈书君也不太懂,不过他喜欢有学问,也肯认真读书的人。 众人又是一愣,孙家三老爷虽然是淮阳人士,但因为黑社会混的很成功,大名也传到青阳来。没想到这个孙昊竟然是他的儿子,更没想到沈家的交友真是广泛,高官富商认得,这种黑社会头头也跟他是至交,三教九流,只怕没打过交道的少。 聂二太太不自觉得换了一下手,让聂蓉蓉到自己右边来,离孙昊远一点。倒不是说看不上孙家,而是孙昊对聂蓉蓉如此热情,让她压力稍稍有点大。 说话间前头沈太太引着,己经到了沈家后花园,宾客中虽然有来过的,但更多的是没来过的,至少聂二太太看到沈家的后花园时愣了一下,首先第一感觉就大,得有十几亩,其次亭台楼阁,游船水池,应有尽有。知府府衙是肯定比不了,估计也就是巡盐御史的官邸能比一比了。 引着花园五间小楼里坐下来,席面己经摆好,青阳几个比较出名的弹唱也叫上。管事媳妇引着众人位下来,聂蓉蓉并不与聂二太太一起,管事媳妇引着到了旁边席上与姑娘们一处坐下。孙昊倒是很想再说几句,但众人己经入席,他也只得到旁边席上坐下来。 吃酒听弹唱,到半下午快散席时,聂二太太起身去更衣,梁大太太却是跟了上来,说是要一道去。两个离了席间,梁大太太就低声道:“刚才我跟冯二太……是洪姑奶奶说话,我听她那意思,是看上你大儿子了。” “你是说惠姐?”聂二太太显得有些惊讶,不自觉得往姑娘席上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惠姐。不过她以前见过惠姐儿,本人倒是挺好。 只是她此时的身份……若是洪氏没闹那么出,冯家没有闹分家,惠姐儿就是冯家的嫡出千金,以聂家的背景肯定不敢想这门亲事。 但现在洪氏和冯二老爷和离了,先不说这个和离对还是不对,但惠姐儿的身份就多少有点尴尬了。当然商户嘛,这个也无所谓,惠姐嫁妆肯定是有的。比较让人头痛的是冯二老爷,那样一个爹…… “你自己想想,我倒是觉得惠姐儿挺好的。”梁大太太说着,惠姐儿虽然有个爹拖后腿,但女子嫁人之后就是别人家的人了,洪家不是好惹的,聂家更不是好惹的,结亲之后,冯二老爷若是敢上门来,聂家翻起脸来,也足够冯二老爷喝一壶的。 再者聂二太太是丫头出身,正经人家的姑娘嫁她儿子的时候,肯定会考虑这个,如何侍侯丫头出身的婆婆。现在是洪氏不嫌弃聂二太太的出身,聂二太太又何必在意冯二老爷这个亲家呢。 聂二太太轻轻叹了口气,梁大太太的话不无道理,道:“我回家与老爷商议一番,若是老爷也觉得合适,再过去提亲也不迟。” 洪氏会想着把惠姐嫁到聂家来,只怕也是想着聂家现在也是做海运的,洪家以前能把海运做成那样,只是因为后续无人才不能坚持下去,若是两家联姻,与聂家也是好事一件。 梁大太太只是传话了,自然不会插嘴,只是笑着道:“说来也是,但凡你家的亲事,总是让我来传话。” “那还不晓得我们关系很好,什么话都能说。”聂二太太笑着说,又道:“听说你家大姑娘看好人家了,什么时候请我喝喜酒。” “年后就订亲,成亲总是要再等上一年。”梁大太太说着,心中却有几分感叹,这门亲事梁大姑娘不是太愿意,只是她钟情聂殇,聂殇完全无意,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聂二太太看她梁大太太似乎有几分伤感的模样,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笑了笑。 35、元宵节 年酒吃到正月十四,元宵节自然又是一番热闹,聂殇虽然人还没回来,信却是来了,只说一切都很好,请勿挂念。聂二太太早命人把临街的门楼收拾出来,供聂大太太玩乐赏灯,家中也早请了弹唱。灯笼,烟花更是早就准备好。 管事带着小厮到大门首放烟花,聂家众人在楼上看着,聂大太太虽然不太喜欢热闹,此时也是显得十分高兴。几个弹唱的歌伎晓的聂家出手大方,此时也是十分卖力。 酒席完毕,歌伎又唱了两出,聂二太太每人五两银子打赏了,便让她们回去。聂烃,聂炀就带着聂烘下头去放烟花了,聂蓉蓉也站在窗口看哥哥们放烟花,顺道赏灯。 聂二太太看聂大太太心情很好,便小声笑着道:“前几日去沈家吃酒席,梁大太太跟我说,洪家姑奶奶看上炀哥儿了,想把自己女儿惠姐儿说给炀哥儿。” 聂大太太想了想问:“你和老二怎么说?”她是大娘,人家爹妈还在呢,没她做主的份。 “我倒是觉得不错,老爷觉得不好,所以就过来问问大嫂。”聂二太太笑着说。 惠姐儿与聂烃的婚事,聂二太太与聂二老爷商议了好几天都没个结果。聂二老爷倒不是嫌冯二老爷不好,他是嫌洪氏不好,虽然冯二老爷是不咋嘀,但洪氏当时那样大闹,置子女,夫家,娘家的脸面与不顾,和离的实在不好看。万一惠姐儿跟她娘似的,这要如何使的。 聂二太太对于聂二老爷这个理论心中很不以为然,她倒是觉得洪氏很好,丈夫婆婆见她娘家有败势就要那样对她,换谁换谁心不寒,还要拿嫁妆继承养他们,真不如早点出来,好歹能给子女留点。若是惠姐儿像洪氏那样也不错的,女子生下来就要受苦,若是连自己都不能保护,只怕要苦上加苦了。 两人的意见相左了,聂二太太便说来问问聂大太太大伯娘的意见完全可以当成参考的,聂二老爷也觉得没意见。 聂大太太却是叹了口气,看一眼聂二太太道:“你的出身在这里摆着,想让儿媳妇甘心侍候你也不容易。惠姐儿我虽然没见过,但我却觉得洪氏不错,惠姐儿要是她那样的性子,倒是个好的。老二挑女人没什么眼光,也不用十分听他的,你要是实在觉得好,就跟老二说,我是同意的。” 聂二太太对这话再赞同不过,却是道:“那我再跟老爷好好商量商量。” 外头烟花越放越好看,旁边柳姨娘有点坐不住了,便看向聂二太太笑着道:“今天是元宵节,烟花灯会最好的时候,我想偷个懒去瞧瞧。” 聂二太太知道柳姨娘爱凑热闹的个性,便笑着道:“想去就去吧,不过街上人肯定多,让管事派上几个老成的家人跟着。” 聂大太太却是看向聂二太太道:“我向来一个人清静惯了,到不了热闹的地方,倒是你,我记得你也是个爱热闹的。我也累了,正想回屋去歇着,不如让老二带着你,蓉丫头,还有柳姨娘出去玩玩吧,难得的元宵节。” “我还是陪着嫂子吧。”聂二太太笑着说,难得的元宵节,若是聂大太太一个人回屋,那也显得太冷清了。 聂大太太却是起身挥手道:“年轻时热闹多了,年龄越大越是不想闹腾,你们去看灯吧,别陪着我这个老太婆。” 说着就要起身走,众人也跟着下楼相送,聂大太太却是挥了挥手,只让她们自己去玩。聂二老爷也想再挽留,只是聂大太太主意已定,任谁也改变不了。 “难得元宵节,我们也出去走走吧。”聂二老爷笑着说,是有许久没有这样出过门了,道:“外头人多,我们也别坐车了,让小厮打着灯笼,我们走着看看。” 聂二太太也是这个意思,先传了管事安排打灯的小厮,以及跟随的男仆,把聂蓉蓉的奶妈婆子们都叫了过来。又让丫头们拿了大氅皮袱来,穿戴妥当,管事引着四个小厮挑灯小厮来了,又有四个上年纪的男仆跟随。 说要出门了,聂炀,聂烃,聂烘自然也跟着一起去,一行人浩浩荡荡,章婆子死死拉住聂蓉蓉的手,又低声跟聂蓉蓉说着:“姑娘千万别乱跑,若是被拐子拐了去,那就再也寻不着了。”这不是唬人的话,很多拐子都是趁着这个时候出来活动,拐些小女孩到外乡去卖。 聂蓉蓉听得直点头,这种时候她肯定不敢乱跑。 从聂家门口的大街向东走就是青阳的市中心广场,平常过年过街,有灯会或者舞狮舞龙的,都在这里举行。此时众人过去,狮队正舞着欢快,聂蓉蓉人小挤在人群中,根本就看不到,章婆子便干脆把她抱起来。 “聂二太太也来了……”沈太太笑着的声音传了过来。 聂家众人的目光不由得看了过去,但头一眼看到的皆不是沈太太,而是她身边的沈大老爷沈书君。聂二老爷自然是见过的,但聂家其他人都是头一回,顿时有种被震住的感觉,果然是帅的惊动青阳城,这么大的名声不是白来的。 “出来看灯,没想到沈太太也来了。”聂二太太笑着说,往沈太太身后看了一眼,只有一个个衣着鲜艳的妾室,沈家也只有两个嫡子,想来沈太太也是有福气的。 孙昊自然是在一起出来的,看来聂蓉蓉就眉开眼笑,却没先跟她招呼,先招呼了聂家的三位爷们,尤其是对小一点聂烘更是格外的亲切。末了才笑着看向聂蓉蓉道:“几日不见妹妹,妹妹可好。” 章婆子此时把聂蓉蓉放下来,聂蓉蓉规规矩矩的行礼道:“孙四爷好。” “我刚才过来,在街口看到几盏花灯,正合适妹妹。”孙昊说着,随即吩咐身边的小厮去买来。 聂蓉蓉忙道:“我怕手笨烧到了,不敢挑花灯。” 孙昊仍然不放弃,道:“那我挑着给妹妹看。” “……” 孙昊的小厮手脚麻利,没一会买了好几个花灯回来。孙昊先送聂烘两个,自己也一手一个,小厮手里也有,六个花灯转着玩。 孙昊又笑着问聂蓉蓉:“妹妹,好看吗?” 聂蓉蓉虽然无语,但也只能点点头,这倒不是很违心,六个花灯,六个造型,看着是挺好看的。 孙昊看到聂蓉蓉点头,心中十分得意,正左右手转着圈玩着。突然间一阵风吹了过来,左手的花灯吹到右手的花灯上,本来都是纸糊的,一下子就燃了起来。 孙昊一看火烧了起来,赶紧把花灯丢手。沈家的婆子赶上来救火,也不能说是救,是赶紧上去把火踩灭,几下功夫火灭了,灯也踩了个稀烂。孙昊本来抖擞着的精神,一下子全灭了,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本想在美女面前卖弄的,没想到丢脸了。 众人看着抿嘴笑了起来,孙昊哭丧脸看向聂蓉蓉道:“妹妹说的果然是对的,花灯是不能随意挑的,我也是差点烧到了。” 众人笑得更厉害,闹了一会,沈太太就道:“闹着头疼,我得去找地方歇一歇。” 聂二太太也有此意,指指东南角的酒楼,笑着道:“那是梁家的酒楼,不如去寻个临窗的雅座,我也是嫌太闹了。” 沈太太笑着点点头,与旁边沈书君说了一声,沈书君欣然同意,只让人好生跟着。 聂二老爷也想四处逛逛,便让聂二太太带着聂蓉蓉,柳姨娘过去,他则带着儿子、侄子们继续闲逛。 孙昊看聂蓉蓉走了,岂有不跟着的道理,也跟上沈太太去了。 梁家的酒楼就在拐角处,黄金的位置,今天又是元宵节,自然是客似云来。聂家的管事先去张罗,等到沈太太和聂二太太走到的时候,楼上雅座已经准备好了。柜台掌柜早就想到今天是元宵节肯定有女眷出门,楼上的黄金雅座早就留下来了,就怕有哪家太太奶奶出门。 刚走到酒楼门口,里头就传来阴阳怪气的一句:“哟,今天真是巧了。” 第17节 聂二太太和沈太太的目光不由得看了去,确实是真巧了,门里左边是徐太太,冯氏,徐家两位姑娘。右边却是洪三太太,洪氏以及惠姐儿。 36、第三十六章 元宵节是大节日,聂家出门,沈家出门,洪家和徐家自然也能出门。就在沈家和聂家进门的前一刻,徐家和洪家就这么巧的撞上了。冯氏恨洪夫人入骨,嫡母庶女的恩怨是一大笔账,后来她出嫁,洪夫人就抢了她的嫁妆。徐太太对洪夫人也没好感,嫁妆的事让徐家损失了一大笔,洪家还那样一通闹,让徐家的喜事变成了笑话。 冯氏正要开腔跟洪夫人对上之时,聂二太太和沈太太进门了,冯氏和徐太太看到聂二太太心情又是一个不爽。本来徐大姑娘跟聂家三爷定亲了的,若是这门亲事成了,想想聂家这么有钱,怎么也能摸到一点。结果聂二太太那样决绝的退了亲,更可恨的是连聘礼银子都要了去,徐家本来就穷,损失了一千两可是大数目。 “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聂二太太。”冯氏继续说着,眼睛一会瞄向洪夫人,一会瞄向聂二太太,眼神中恶意十足,只想着要如何攻击。 聂二太太一脸微笑,根本就不理会冯氏,只是很随意的朝徐太太点点头,然后就看向洪夫人和洪三太太笑着道:“许久不见你们出门,难得过节出来了,正好楼上有雅座,不如一起吧。”说着聂二太太也看向沈太太,征求她的意见。 沈太太笑着道:“人多才热闹,正好一处。” 不管是洪三太太还是洪夫人以前跟聂二太太都没什么来往,但洪夫人既然起了与聂家结亲之意,现在聂二太太相邀,如何不乐意,笑着道:“如此正好,许久不见正该一处说话。” 聂二太太和洪夫人说着就手拉手上楼去了,完全把徐家晾在那了,如此的无视态度,徐太太还好,冯氏如何肯忍的,不敢向洪夫人开吭,却是看向惠姐儿道:“想来妹妹真可怜,正该说亲之时,你母亲竟然那么做,把面子里子都丢尽了,妹妹还能说上婆家吗?” 洪夫人的眉头皱了起来,回头看向冯氏,一直沉默的冯惠姐儿却是突然开吭道:“说上说不上都是我的造化,为人儿女的总不能只想自己而不管母亲的死活。想必姐姐与姨娘此时是得意了,我母亲离了冯家,岂不是轮到你们称王称霸了。不过我也劝姐姐别得意过了头,那样嫁进夫家的,姐姐也是青阳城头一份。” 冯氏眉毛立时竖了起来,想到自己成亲那天的事,她恨的是一脸血,立时指着冯惠姐道:“头一份?我再是头一份只怕也比你娘,儿子女儿那般大了,却是和离出夫家。我是庶女,那你又算是什么,姓着冯姓,却在洪家住,我倒要看看你能寻个什么样的夫家。” 冯惠姐气不过刚要反驳,洪夫人却是突然叹了口气,指着冯氏和聂二太太和沈太太道:“也不是我不顾儿女脸面,你们看看,这就是冯家的庶女,这个盛气凌人劲,不是我这个嫡母不教,实在是祖母,父亲护着,我也是无可奈何。” 聂二太太旁边看着叹气,一脸可理解的看向洪夫人道:“持家过日子家家都辛苦,但像你这样辛苦的也是不多见,还好你家中还有兄长,不然在这样的人家还不是要受死。” 旁边沈太太也是一脸感慨的点点头,却是道:“别在楼梯口说话了,我们上楼去。” 说着众人转身就要走,冯氏还想着咬着不放,酒楼掌柜却是走过来了,看向徐太太道:“太太,奶奶,那边有空位了,请入席吧。”像徐家这种是坐不起楼上雅座的,只能楼下吃堂食,就这还得等位子。 冯氏脸上一阵尴尬,不由得看徐太太一眼,道:“我就说看灯就看灯,何必来酒楼里来。”以前在冯家的时候,再怎么样都是坐雅座,就从来没有坐过大堂,还要排队找位子。 不等徐太太开口,徐二姑娘却是旁边冷讽着道:“明明是你自己说要过来坐坐,现在又要怪谁。徐家是家穷,那也是你哭着喊着要嫁进来的,要是觉得徐家不好,有本事离了徐家走啊。花了那么多聘礼,结果就那么一丁点嫁妆,徐家才是真亏死了。” 徐家那点家底全因为娶冯氏花光了,徐大姑娘与聂家婚事多半也因为冯氏没的,眼看着徐二姑娘也到了出嫁的年龄,只是哪里还有钱陪嫁,不管徐大姑娘还是徐二姑娘,此时都是恨死了冯氏。 冯氏立即掉转枪头对向徐二姑娘,道:“我为什么要走?我是徐家大红花轿抬进门的,也是你嫂子,哪有你这样的小姑子,如此跟嫂子说话!!” 徐太太不由得看向冯氏,道:“你就说少说两句吧,家里吵还不算,还要到外头丢人现眼。算了,你想吃酒自己吃吧,我们先回去了。” 自从冯氏进门之后,徐家就再没得过一刻安宁,夫妻婆媳还有大小姑子,冯氏不是省油的灯,徐太太以及徐家两个姑娘岂是好惹的。吵来吵去的最后结果就是徐宣跑了,美其名曰要准备春闱,到京城去找师兄同门去了。 说话间徐太太就要走,徐家两个姑娘自然是跟着母亲的,冯氏见状心中更是气闷,但也只得跟徐家三人走了。元宵节最是混乱的时候,女眷们虽然可以出门,但都是结伴出门,家里有男人的都会让男人跟着,就是怕有意外,此时只剩下冯氏一个,她就是再气恼,也不会自己一个乱逛。 掌柜的旁边看着,等徐家众人出了门,就摇头叹气道:“徐家是真穷了,还出了个举人呢,照样不是穷疯了。” 前头小二领路,推开包厢的门,不等主人子们进去,跟着的婆子们就先进门,把桌椅擦了擦,又把窗户打开,只见烟花爆竹,游龙舞狮好不热闹。众人落座之时却是推让一下,最后聂二太太坐了主家位置,柳姨娘旁边站着侍候。左边上首是沈太太,右边是洪三太太和洪夫人,聂蓉蓉和冯惠姐末席,至于孙昊则跟着沈太太坐下来。 “都是吃了饭出来的,上些茶点就好了。”聂二太太笑着说,坐了主家的位置,肯定是要请客。 婆子赶紧过去传话。 小二把茶点端到雅座门口,婆子接了端上来,十几碟果子端上来,都是吃了饭的,自然没人吃。倒是外头玩了一会,都喝起茶来。 放下杯子洪夫人就笑着道:“说起喝茶来,全青阳的城也比不过沈太太家里的,那样清香扑鼻,上等雨前龙井,平常人家得了些自己都舍不得吃,沈太太就拿来宴客,也不心疼。”不过看沈家那个宅院,家里那个排场,岂是一般大富人家可比的,估计就是知府老爷都要退一步了。 沈太太笑着道:“那是老爷外头朋友送的,我和老爷都不爱吃,没想到你喜欢,回头我让人包了给你送过去。” 洪夫人笑着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沈家虽然是新户,但看这架式是相当有来头,夫人外交不管何时都很重要。从互赠东西开始,你送我,我回礼,你摆酒,我还席,慢慢的也就相熟了。 外头烟花放的正好,众人闲话着,聂二太太却不由的打量着冯惠姐,瓜子脸,柳叶眉,十分美貌虽然说不上,但也有几分姿色。年龄虽然还小,但行动举止却有几分沉稳,尤其是刚才因击冯氏的话,聂二太太顿时觉得十分不错。 就像聂大太太说的,聂二老爷是没有挑女人眼光,在男人眼里温柔和顺小白花才是最好的。就是寻到真花白,不是黑心莲,这样的女子又如何能当家理事,照料好一大家子。 冯惠姐晓的母亲的主意,遇上聂二太太心里就有几分娇羞,此时聂二太太又是这样打量她,不由得让她低下了头。 旁边沈太太自然也看出来了,她并不晓的洪家的结亲之意,只是有几分打趣的笑着道:“二太太这样看着冯姑娘,莫不是看上人家姑娘,想讨了去当媳妇。” 冯惠姐脸迅速红了,聂二太太微笑着,便笑着道:“承你贵言,若是人家舍得,我自然愿意。” 这话出口,洪夫人心中大喜,冯惠姐儿更是羞红了脸。洪三太太也觉得这门亲事十分好,洪家的海运生意越做越不顺,若是能借着聂殇的势,与自家也十分有利。 沈太太原本是随口一说,就当是一句打趣,没想到两家竟然都有心意,便拍手笑着道:“若真能成了喜事,我可是要吃大鱼的。”“少不了你的。”聂二太太笑着说。 众人说笑一回,外头的游龙舞狮队虽然还舞的热闹,时候却是不早了。洪夫人首先告辞,沈太太也说要走了,聂二太太也带上聂蓉蓉和柳姨娘回家。三家的车驾都在外头等着,各自上车回家。 坐到车上时柳姨娘就问:“太太是真看上冯姑娘?”身为妾室她不该管这些,但八卦的天性让她有点按捺不住,尤其是家中两位正该娶亲的哥儿,聂二太太会把冯惠姐说给谁? 聂二太太笑着点点头,又有几分叹气,道:“我想把惠姐儿说给炀哥儿,也难得洪家不介怀我这个丫头婆婆。” 柳姨娘笑着道:“太太说的哪里话,您是大太太做主,名正言顺嫁给老爷的正室太太,也就是那些眼红聂家发迹的小人们背后才这样议论。” 聂二太太听得笑笑,仍然轻轻叹了口气。 37、第三十七章 因为是元宵节,聂二老爷晚上歇在聂二太太房中,丫头侍候着要睡下时,聂二太太却是再次提起聂炀与冯惠姐的亲事,道:“与洪家的婚事,大**也是同意的,说惠姐不错,我今天和沈太太去酒楼里,还遇上了洪夫人和惠姐儿,我是怎么看怎么中意,你怎么就不同意呢。” 聂二老爷不能说是十分有主见之人,聂二太太坚持同意惠姐儿,他就说去问问聂大太太,现在聂大太太也同意了,他心中也有几分动摇了,仍然道:“结亲除了看姑娘,多数还要看看亲娘母,若是遇上个难缠的亲家,只怕也有得缠嘴。当年与徐家结亲退亲,不就因为这个吗。” “你还说徐家呢,今天就这么巧撞上了,徐家那位大奶奶是真厉害,洪夫人怎么也是她曾经嫡母,不请安不问好,倒是找起嫡母的麻烦。倒是惠姐儿应对得当,我看着喜欢。”聂二太太说着,又道:“再者洪家也是做海运生意的,以后两家成了亲家,多少有个帮衬。” 聂二老爷便不再坚持,道:“既然你和大**都同意,那就定了吧,元宵节也过了,选个好日子,我们去提亲。不过小三的婚事,你寻了这么久可有头绪了?” “我托了媒人去寻,媒人说了城西方家的七姑娘,老爷也是晓的,方家是青阳大族,据说祖上还曾出过尚书,只是子孙没那么争气,这些年形势看着不大好。这位方七姑娘是自小父母亡故,养在祖母身边。我让婆子们私下打听了,这位方七姑娘品行样貌都是上上等的,配小三正是合适。”聂二太太说着,若是单纯论门第人品样貌,聂烃还未必配得上。 当然这样的姑娘也不便宜,媒人试探的问了问,方家大太太开口就是五千银子聘礼,然后让聂家另出两千银子置办方姑娘的嫁妆。 聂二老爷听得多少愣了一下,他当然知晓方家,但没想到方家敢这么叫价,开口就是七千银子,就是聂家现在有钱,花这么多钱娶个媳妇也得犹豫一下。不由得道:“方家也太敢要价了,这都够打个银人了,你就没有让媒人还还价?” 聂二太太笑着道:“我还没有跟大**,老爷商议,如何敢私做主,只是让媒婆问了问,若是大**和老爷同意了,我估摸着五千银子也就足够了。” 青阳的商户不少,能拿得出七千银子的不在少数,肯为娶媳妇花这个钱的也不在少数。但这个媳妇得物有所值,方家现在有什么,还不如徐家,徐家多少有个举人老爷在。方家想把方七姑娘卖个好价钱,也得有人买才行。 “五千银子……”聂二老爷仍然觉得不是笔小数目,想想却是道:“先打听着,再跟大**商量商量。”就是多花点钱,若是能给小三寻房好媳妇,总算对得起早逝的弟弟,这也是值得的。 聂二太太也是这个意思,再者像方家那样,若是聂家上赶着去了,这价钱也不好还。媒人问过了,然后冷一冷,若是方家有意,自己就会找上门来。道:“先把小二的亲事订下来,了了一件是一件。” “嗯。”聂二老爷点头说着。 聂二太太寻来媒婆,给洪家送了帖子,聂二老爷和聂二太太亲自登门提亲,洪三老爷,洪夫招呼接待的,两家的亲事当天就敲定了。事情传出来,第一个闹腾的是冯二老爷,他是冯惠姐的亲爹,现在女儿定亲了,他当爹的都不知道,还是别人跟她说的,如何不闹腾。 只是冯二老爷闹到洪家去,根本就没人搭理他,还要扬言去告,就更没人搭理他了。他跟洪夫人已经和离,现在母亲,娘舅做主给冯惠姐订亲事,亲爹也可以闪一边去了。倒是冯老太太非常聪明,得了消息之后,次日就上了聂家的门。 聂大太太出面招呼,言语间却没有那么客气,聂大太太觉得洪夫人做的对,自然就看不上冯老太太。像老婆子自觉得家中门第高贵,吃着儿媳妇穿着儿媳妇的,还要算计着儿媳妇,这就是精过头了,拿人家全当傻子。 客套着坐下之后,聂大太太不等冯老太太开口,就先问着:“年前城里就传说冯家要分家,分了吗?” 冯老太太脸色有几分不好看,道:“父母在,不分家,我那大儿是再孝顺不过的,如何会不管自己亲娘。”冯大老爷是想分,但她咬住不分,冯大老爷也没办法,他是官身,总不敢违逆母亲。 “当儿子的孝顺母亲是理所当然,但养着那样一个败家弟弟,只怕冯大老爷也觉得吃力的很。大儿是亲生的,二子也是亲生的,当娘的何故如此偏心,让二小子把大儿子拖垮了,两房也再没一点情份。”聂大太太说着,这话倒不全是奚落冯老太太,她也是真的有点好奇。 虽然说父母在不分家,像冯二老爷那种儿子,早早的分出去了,他若是能改了,当兄长的扶持一把那是兄弟情份。但若是一直如此不长进,一家老小全吃大哥家的,就这样还不消停,抱怨折腾惹出事非来,人家大**子能没意见吗。 就像聂家这样,虽然聂大老爷临死前说了不分家,让聂殇照看二房和三房。但若是聂二老爷像冯二老爷这样,她也必然要把家分了。吃花的喝我的,还要不省事找麻烦,得多圣母成什么样才能一直忍耐。 冯老太太听得老脸一红,好一会才道:“兄弟守望相助是理所当然,当兄长的难道不该照应弟弟。再者我那二子有什么错处,唯独错的就是娶错了媳妇。” 她擅长宅斗,年轻的时候跟婆婆,小妾斗心眼,年老了又要跟儿媳妇斗。但冯家的生存环境一直很讲面子,礼教规矩,说话都是绵里藏针的,大家总是脸上笑脸,暗里使拌子。 也因为这样她才不看的上洪夫人,洪夫人性格强势不说,有啥事都是明刀明枪的来,感觉大家都不是一路的。用绣花针跟刀剑比拼,她又不是东方不败,如何拼的过洪夫人,这些年也是吃了不少亏,心里总是气不顺。 聂大太太听得直摇头道:“这些年二太太持家,拿嫁妆养着全家,儿子娶媳妇都是自己贴钱娶的,不敢用冯家的钱,也是冯家没钱。当初她在冯家时,冯大老爷为什么不提分家,还不是因为钱闹的。这样的儿媳妇,平常人家娶到早该偷笑了,到老太太嘴里就成娶错媳妇了。幸好洪家姐姐与冯二老爷和离了,以后惠姐也在洪家发嫁,不然这么一个亲家,聂家是消受不起的。” 冯老太太听得脸色瞬间变了,她这趟过来并不拆亲事了,她也知道拆不了。她的目的是想让聂家认冯家为亲,以后当亲戚行走。聂家有钱是公认的,这样冯家有啥事,就能让惠姐儿从婆家拿钱贴补贴补,哪里想到聂大太太话说的如此难听不说,还说惠姐以后要在洪家发嫁。 直接拍桌道:“惠姐是冯家的女儿,如何能在洪家发嫁。就是当初县老爷宣判时,也是说惠姐到洪家暂住,出嫁时仍然回到冯家来。冯家就是再穷再没银子,也不能让自家女儿到别人家里发嫁了。” 聂大太太笑了起来,看向冯老太太嘲讽模式全开,道:“老太太想的好啊,到冯家发嫁?聂家的聘礼冯家自然是能是扣下,再有洪家大姐给女儿置办的嫁妆,你也能扣下。老太太是不是以为别人都是傻子啊,想把天下人都算计了去。” “你……”冯老太太气的全身发颤,头指着聂大太太道:“惠姐总是算姓冯的,父亲兄长都在,哪里轮得到洪家。我本是好心好意上门与亲家说话,谁想到大太太竟然如此盛气凌人。我劝大太太也是收着些,别得意过了头,当初县老爷都判的清楚,惠姐是肯定要在冯家发嫁的。” “那也行啊,反正聂家的聘礼是下到洪家,交给洪夫人,抬妆也是从洪家抬到聂家来。至于发嫁当天,若是冯老太太执意,惠姐倒是可以去冯家去。”聂大太太笑着说,道:“到时候聂家去迎娶,大红花轿进冯家的门,冯家摆酒宴客,惠姐儿也算是在冯家出嫁了。就是县老爷判了官司,总没说聘礼也要下到冯家吧。还是冯家不服气,还要打官司?” 冯老太太这回是真傻眼了,本以为就是哄不住聂家,那至少惠姐成亲之时,怎么也能捞点油水,没想到聂家打的这个主意。 聂二太太一直旁边听着并未接口,此时也只是默默端起茶碗吃茶。她敢让儿子娶冯惠姐,自然会防着冯家。就像聂大太太说的,冯老太太真的是算计的太多,想得太多,以天下人都是傻子,把钱往她口袋里送。 提亲之时,她就跟洪夫人说好,冯家若是执意让惠姐回冯家发嫁,嫁妆和聘礼就这么办,根本就不经冯家的手,冯家想捞钱绝对没门的事。 “大太太,二太太……”管事媳妇匆匆进到门里,一脸欢喜的回话道:“大爷回来了……” 聂大太太和聂二太太顿时大喜,聂大太太连忙站起身来,问:“此刻在哪?” “在船行,听说拉了十几大车的东西。”管事媳妇笑着说,又道:“小厮过来报的信,说一会就回家。” “好,好,好……”聂大太太连声说着,随即扫一眼冯老太太道:“主人家都端茶送客了,老太太还要留下喝茶吗?” 冯老太太又气又急又羞,终于冷哼一声走了。 38、第三十八章 聂殇归家的消息瞬间传遍全府,聂蓉蓉本来正在做针线,丫头传话进来,章婆子立即把针线收了,打开衣柜找衣服。又笑着对聂蓉蓉道:“大爷为家里辛苦操劳,年都没在家过,虽然都出正月了,姑娘还是该穿的喜庆些才好。” 聂蓉蓉觉得有道理,起身跟着章婆子一起挑衣服,最后挑了一身正红衣裙。过年肯定要做些喜气衣服,尤其是小孩子,不过这身实在太红了,聂蓉蓉是一直没上身。今天聂殇带着货物回来,也算是大喜的日子,她一个小孩子想不出如何讨好聂殇,也就只剩下卖萌一途。 大红衣服换上,丫头过来重新梳了头,挽两个包包,扎着红头绳,乍一看十分像福娃。聂蓉蓉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也不由的笑了,不过想到聂殇外出跑船辛苦,拼下性命挣得银钱供家人吃喝,自己没其他表现,也就穿的喜庆些。 章婆子牵着聂蓉蓉去了二门,此时聂大太太和聂二太太都已经在大门首站着了,柳姨娘抱着聂芸芸站在其后,聂炀,聂烃,奶妈牵着聂烘在另一边。 聂大太太看到聂蓉蓉一身大红,打扮的一身喜庆,看着也十分欢喜,顺手把她牵过来,道:“还是蓉丫头懂事,你大哥年都没在家里过,在外头辛苦挣钱,你打扮的喜气洋洋,他看着也高兴些。” 聂蓉蓉笑着点头,她这么穿也是希望聂殇看着能喜庆些。调整了这么久的心态,她自觉得应对聂殇没啥问题,只是兄长而己,一个疼爱妹妹的兄长,不管聂殇对她多好,她绝对不会再有任何想法。 众人门口站着,没等到聂殇,却是把小厮和东西等来了。聂殇这趟出门带回了十几大车的东西,除了贩卖的货物外,还有大半车的东西是给家里的。聂殇此时在船行打点货物,让小厮先把东西运回家里来了。 小厮上前道:“大爷正在船行和二老爷盘账,估摸着要到下午才能回来。” 第18节 聂大太太听得点点头,有几分失望却是对聂二太太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先进屋吧。” 聂蓉蓉心中也稍稍有些失望,特意换了衣服梳了头发,结果正主没回来。 聂二太太跟着往家里走时,却不由的看聂炀和聂烃一眼,以年龄来说他们俩都能去船行帮忙了,只是两人一直在家里读书,没人提过这事。 读书考科举当然是好的,但能考上的才有几个,就像徐宣那样,考上个举人就是普天同庆的事,结果现在还不是闲在家里。再看看青阳原本的一些书香门第,以自为是读书人家,其实都是越过越不如,冯家,方家都是这样。钱多之后,儿孙们当然可以去读书,但以实际来说手里有钱才是最要紧的。 眼看着要到中午饭时间,各人回去吃饭,聂二太太又叫聂蓉蓉和聂炀跟她一起吃饭。**三人进屋里,聂二太太就对聂炀道:“你的婚事已经订下来,眼看着年后也要娶媳、抱儿子,你也长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在家里这样吃闲饭,得找点事情做。我晓得你会说,你是要读书,但读了这么多年,你又读出个什么来。你看看你大哥,十来岁就开始跑船管事,我想着等到年后,你也去船行帮帮忙,先帮你爹算账也是好的。” 聂炀听得低下头,无话反驳母亲,心里却有几分不太愿意。原先聂家是穷过,但那是在他很小的时候,他懂事以后聂家就是渐渐富裕起来。这些年他过的就是富家公子哥的生活,打着读书的名号,其实书读的也很一般。 现在聂二太太说让他正式去船行上班,只怕就要每天忙碌起来,他过惯了休闲富贵的生活,突然间要让他辛辛苦苦的去船行打拼,他心中如何能乐意。但母亲这样说了,他也觉得有理,只得道:“听凭母亲安排。” 聂二太太听得有几分欣慰,聂二老爷不可能有什么长进,她能指望的也就是两个儿子,最基本的得能养家糊口才好。 “那三弟也跟我一起去船行吗?”聂炀突然问着,他跟聂烃是差不多大小,他若是去船行帮忙,聂烃也跟着一起。 聂二太太眉头皱了起来,聂炀是她儿子,她自然可以直接吩咐,但聂烃是侄子,她哪能叫过来吩咐呢。只是道:“我自会与你父亲,伯娘商议,你就少操这个心了。” 丫头传饭进来,**三人刚吃了饭,管事媳妇就抬着箱笼进来了,身边还跟着聂殇的小厮。聂殇归来给聂家众人都带了礼物,自然不少了聂二太太这一份。媳妇把箱笼打开,里头都是衣料,首饰,还有一些玩器。 “给二太太请安,这些是大爷在海口特意买来孝顺二太太的。”小厮磕头说着,笑着又指指箱子里几匹缎子,道:“这些是云锦,大爷要是花了大价钱才买到的。” “云锦?”聂二太太稍稍愣了一下,连忙往箱子里看,果然是织工非凡。云锦属于御用级别的东西,民间也不是买不着,但除了钱之外还得有门路。青阳城里能穿起云锦的就不多,沈太太是一个,梁大太太也就有一两身而己,没想到这么快她也穿上了。 小厮笑着点点头,道:“海口那什么东西都能买得到。”海口是对外贸易最发达的城市,可以说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就没有买不到的,当然价钱也夸张了。 聂二太太十分高兴,道:“让大爷费心想着了。” 说着给旺财家的使个眼色,旺财家的忙拿块银子塞给小厮,小厮欢天喜地的接了,又看向聂蓉蓉道:“大爷给姑娘带的东西也已经抬到姑娘屋里了。” 聂二太太有几分喜出望外,聂蓉蓉也有几分惊讶,本以为二房的都在这里了,没想到聂蓉蓉的另外还有。聂二太太便笑着对聂蓉蓉道:“那你也回去看看吧,看你大哥给你捎了什么。” “是。”聂蓉蓉应着。 聂蓉蓉带着章婆子还有丫头往自己院里走,章婆子一脸欢喜的道:“大爷是真疼姑娘,还另外给姑娘捎了东西。” 聂蓉蓉笑着点点头,客观理智的想其实聂殇偏疼她一点很正常。当哥哥的多半会偏疼妹妹一点,聂家目前只有两个女儿,聂芸芸更少,今年才三岁,完全是不同懂事的年龄,倒是她半大不小的,正是可爱的年龄。 聂蓉蓉的绣楼紧挨着聂殇的住处,一条甬道直通到底。章婆子和丫头月儿还猜着聂殇会送什么新鲜物件来,快走到绣楼院门口时,抬头就见聂殇一身青衣顶头走过来。 章婆子先看到的,连忙对聂蓉蓉小声说着:“大爷,大爷……” 聂蓉蓉听章婆子和月儿说聂殇如何如何疼她,会送她多少好东西,虽然已经调整好心情了,却觉得有点点怪怪的。正在此时章婆子突然一句大爷,更让聂蓉蓉心中一惊,脚底却是一滑,直接脸着地,摔了个狗啃泥。 “姑娘,姑娘……”章婆子和月儿都是一惊,连忙就去扶聂蓉蓉起来。 只是她们俩哪里有聂殇快,聂殇三两岁上前,伸手把聂蓉蓉从地上拉了起来。他刚从船行算完账回府,回屋换了衣服正要去给聂大太太和聂二太太请安。 抬头看到聂蓉蓉时,他心情很愉快,一个年过下来,聂蓉蓉似乎长高了一点点,不过仍然是小女孩模样,又一身大红,打扮成福娃,也就显得越发的可爱。 “摔到哪里没?”聂殇问着,手仍然没有放开聂蓉蓉的胳膊,虽然长高了一点点,聂蓉蓉也就到他胸口的地方,个头仍然是小得很。 聂蓉蓉此时只觉得脸生疼,有一半是因为摔的,脸着地如休不疼,另外一半却是羞的。 这一脚怎么没把她摔死啊!!!还要用什么脸活!! 章婆子也紧张地看着,只是聂殇几乎要抱住聂蓉蓉,她只得靠边站,也赶着道:“姑娘觉得手脚哪里疼吗?月儿,让管事的去请个大夫来。” “别,别去,我没事。”聂蓉蓉连忙说着,好好走着路也能摔一脚,她已经够丢脸了,若是再惊动别人,她才更要羞死了。 聂殇看着聂蓉蓉,轻笑了起来,此时聂蓉蓉白净的小脸已经变成小花猫,一身大红福娃装也弄上了泥巴,便顺手牵起聂蓉蓉道:“走,进屋洗把脸。” 聂殇的手掌很大,掌心很粗糙,把聂蓉蓉的小手完全包裹住。手被牵着,聂蓉蓉只得跟着聂殇往屋里走,心情却有几分茫然无措,不住的提醒自己,这是兄长,嫡亲兄长啊…… 聂殇年前离家时,聂蓉蓉还没搬进来,这是聂殇第一回进聂蓉蓉的新居。楼上是绣房,再是兄长也不可能上楼妹妹卧室里去,他只是在楼下厅里坐下,看看里外摆设,点评道:“收拾的倒也精致。”不过感觉还是不太好,聂蓉蓉还小,没必要过早的摆出熟女风格,小孩子的住处就要喜庆些才好。 此时聂蓉蓉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反应,只是定睛看着聂殇,聂殇却是打量着她房中的摆设,看那样子不止是要发表评论,根本就是要自己收拾一番。 倒是章婆子反应过来笑着道:“大爷楼下吃茶,我先带姑娘洗脸**。”按理说,聂殇把聂蓉蓉送到屋里,他也该走了,因为接下来聂蓉蓉必然是洗脸**,总是有些不方便。但聂殇并没有走的意思,谁又敢轰他走。 说着章婆子就牵起聂蓉蓉的手,平地走都能摔一脚,现在要上楼了,危险系数更高了,自然要牵着。 聂殇却是突然道:“我派小厮给妹妹送的东西送来了吗?” 在屋里的婆子马上道:“已经送来了,因为姑娘还没看过,箱子还没敢打开,收在东梢间里。” “把箱子开了,里头有一套大红织图的衣裙,拿过来给妹妹换上。”聂殇说着,小姑娘皮肤又白,此时穿大红正是合适。 众人不由得愣了一下,一般来说都是送料子,因为成衣做起来未必能合身,聂二太太得的那箱东西就以衣料居多。像聂殇这样直接送成衣的,实在非常少。 虽然疑惑,但章婆子却是个机伶的,连忙带着丫头去开箱去找,打开箱笼,半箱成衣,半箱娃娃玩器。章婆子不敢多看,找出来聂殇说的那身大红的,捏在手里时,多少都有点颤,才在聂二太太屋里见识了什么是云锦,没想到马上就摸到了。 聂殇给聂大太太,聂二太太送云锦料子没什么,但聂蓉蓉……给妹妹当然可以,只是这个妹妹还没成年,这衣服穿上一季也就不能穿了。就这样也用云锦的裁衣,这实在太太太浪费了…… 章婆子拿着衣服出来,先让聂殇看了,聂殇笑着点头:“就是这身。” 说着聂殇又看向聂蓉蓉道:“这是海口的新样式,青阳这边没见过,我特意让裁缝裁好了拿过来,妹妹穿上看看,应该是合身的。”给裁缝说尺寸的时候,他预料过她要长高。 “嗯。”聂蓉蓉应的时候多少有点茫然,倒不是因为聂殇拿云锦给她裁衣,她此时还顾不上这些。而是现在聂殇给她的那种感觉,这让她想到聂殇送她的娃娃,她此时就好似那些娃娃一样,任由主人摆弄着穿着什么衣服,穿好了到主人跟前逗得一笑。 怪不得聂殇把那套娃娃送她了,原来是想把她当娃娃玩了…… 39、第三十九章 聂殇归家,晚睡自然是摆酒治席给聂殇接风,聂蓉蓉一身大红云锦衣裙,聂二太太看见虽然高兴,却不由看向聂殇道:“大爷也太疼她了,她才多大,今年穿了明年又要做新的,平常料子就好了,还给她这么好的。” 聂殇看看聂蓉蓉,一副很满意的神情,笑着道:“也不值什么,几身衣服而己,穿着好看就好了。”聂蓉蓉穿上之后的效果,果然跟他想像中的差不多,衣服的价值也就在这里。 聂大太太也看着聂蓉蓉,却是道:“这是青阳最先流行的款式吗?”看来真是在家里闷太久了,衣服款式都不太懂了。 聂大太太这么一说,聂二太太也留意到衣服式样跟青阳的式样是有些不同,聂殇便道:“这是海口流行的式样,我特意请那里的裁缝裁了。箱子里还有好几件,都是海口流行的式样,特意做给妹妹的。”若是跟青阳的款式一样,他就不用如此麻烦了。 “让大爷费心了。”聂二太太笑着说,又看向聂蓉蓉道:“向你大哥道谢了吗?” 聂蓉蓉刚想说己经谢过了,聂殇突然笑着看向聂蓉蓉,神情似乎有几分打趣的道:“是呀,妹妹要怎么谢我?” 聂蓉蓉愣神了,上回聂殇送她一套娃娃,她回送了一双鞋,现在聂殇送她一箱子东西,她难道也要回送一箱子? “别逗你妹妹。”聂大太太笑着说,却是看向聂殇又问:“不过你想要妹妹送你什么回礼呢?” “我也没想到。”聂殇说着,看向聂蓉蓉道:“那妹妹想送我什么当回礼呢?” “我……”聂蓉蓉有种卡壳的感觉,只是怔怔的看着聂殇,她是真想不出来,便干脆把皮球踢给了聂殇,道:“哥哥想让我送什么,我就送什么。” 聂殇笑了起来,便道:“那等我想到了便与妹妹要。” “嗯。”聂蓉蓉也笑着,心里却是直打鼓,她实在想不出来聂殇想要什么回礼。 说话间菜品上齐,众人入席,聂二太太先说了聂烃与徐大姑娘退亲的事,又说聂炀与冯惠姐的亲事,特意说了冯惠姐可能在洪家发嫁。冯家虽然是亲爹,冯惠姐可能会更跟洪家亲近一些。 “与洪家结亲啊……”聂殇没继续说下去,洪家上头的关系网己经断了,子孙也不是多争气,最多也就是守成而己。若是其他生意,守成也许可行,但海运生意,是拿命挣钱,不敢拼不敢闯,很快就要被敢拼敢闯的吞掉了。以他原本的打算,他是要吞了洪家的买卖,没想到两家结亲了。 聂大太太笑着道:“我看着惠姐儿挺好,是个能持家过日子的。” “母亲觉得好,那自然是极好的。”聂殇当即说着,也不再说其他。 聂炀的婚事说完,聂二太太又说起来方家姑娘来,笑着道:“我着人打听过,都说方七姑娘是难得的才艺双全,最是知书达理,也让媒人问过话,方家似乎也有这个意思。” 聂大太太向来爽快,此时更是直接道:“方家要多少银子?” “媒人悄悄问的方大太太,那个意思要五千聘礼,两千嫁妆。”聂二太太说着,又道:“我估摸着全部下来五千银子也就差不多了。” 聂大太太没吭声,方家姑娘倒是值这个银子,不过依着她说,娶媳妇还是门当户对的好,花大钱买个媳妇充门面实在没意思的很。随即看向聂烃道:“现在是给你寻亲事,你觉得可好?”记得上回聂烃说过,不想买媳妇。 聂烃却是听得涨红了脸,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话都紧张的说不出来了。 聂炀接口笑着道:“这门亲事正合三弟的意,伯娘不晓的,过年庙会时,三弟见到方七姑娘了,心中再中意不过。我还让他去给伯娘说,只是他自己不敢。” 聂二太太听得高兴起来,笑着看向聂烃道:“傻孩子,这是你的终身大事,有什么不好说的,要不是我提事,岂不是要错失这段姻缘了。” 聂大太太虽然对于方家卖女儿的行为有几分不屑,但看聂烃对方七姑娘十分喜欢,便笑着道:“既然你喜欢,那就让你伯娘定下来。” 聂烃站起身来,拱手作揖道:“劳烦伯娘操心了。” “都是应该的。”聂二老爷也是一脸欢喜,给聂烃娶个满意的好媳妇,他也算了了一件心事。 因为是喜事,聂二太太又叫了房里的茜如过来,让她弹唱一曲助助兴。席间气氛热络起来,聂二太太想到家中两个孩子要生亲,便看向聂殇道:“花家的宅子买下来了,因为要过年了,我只着人把中间的墙打通,内里还没有收拾。” 聂殇想了想道:“花家的宅子十分旧了,可用之处并不多,既然翻修了,那就不如全部拆了,跟家里的后花园并在一起,倒是宽敞了许多。” 聂二太太和聂二老爷都愣住了,连聂大太太都有些惊讶,道:“全部拆了重建?”这个工程就大了,而且这花园也未免太大了些。 “婶娘应该去过沈家,那样的花园才是好看,平常摆酒宴客也都十分方便。”聂殇说着,又道:“沈大爷的房舍是王府出图纸,巡盐御史帮着建造,我们家是比不得,但建个园子还不算什么大事,我找人画图纸,婶娘只管请工匠到家里,按着建就好了。” 聂二太太虽然听得有几分吃惊,但看看聂蓉蓉那么小都是一身云锦了,看来聂殇手里是真有大钱了,便笑着道:“那我明日就请管事寻了工匠来。” 聂殇笑着又道:“这些事情还要劳烦婶娘操心。”聂二太太也是个能干的,家中上下这么多事务打理的井井有条,不说别人,聂二老爷首先不如他。 “都是些家务事,交与我就好了。”聂二太太笑着说。 吃酒听曲,散了席面,众人移步聂大太太屋里吃茶。聂蓉蓉却是有些困了,她现在作息时间十分固定,功课也多,每天晚饭不久就要睡觉,现在给聂殇接风洗尘,己经比平常晚了许多,此时便有几分困了。 “我有些累了,想先回去歇着。”聂殇起身说着。 聂大太太笑着点头道:“你连日奔波是辛苦了,早点去歇着吧。” 聂殇行礼要退下,临走之时却是看向聂蓉蓉道:“我看妹妹也倦了,不如一道回去。” 聂二太太也看出来聂蓉蓉是困了,便道:“也好,跟你大哥同路,回去歇着吧。” 聂蓉蓉虽然很想回屋睡觉,但她实在不想跟聂殇同路,但若是说不困,哈欠都要打出来。章婆子手快,连忙拿了聂蓉蓉的外罩衣服,又对聂蓉蓉道:“姑娘困了,晚上路滑,我背着姑娘吧。” 聂二太太也道:“让妈妈背着吧,路上小心些。” 聂蓉蓉穿好外衣,四个丫头也打好灯笼前头开路,章婆子背起聂蓉蓉,聂殇旁边跟着一道走。聂蓉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聂殇偏头看着她,要说样貌,聂二老爷和聂二太太都中人之姿,唯独聂蓉蓉却是生的极好看,很会仿,全遗传优点,不遗传缺点。 尤其是现在小小的模样,也不是说聂殇恋童癖,只是聂殇的爱好自小就不同与常人。他经商习武是一方面,但摆弄娃娃也是他的小爱好。明明是小女孩的东西他却十分偏爱,现在终于戒掉了,因为他发现更有趣的,折腾那些死娃娃,哪里有活娃娃来的有趣。 “妹妹早些睡吧,下午我去看妹妹,把东西整理出来,给妹妹收拾屋子。”聂殇说着,除了给聂蓉蓉衣服,玩器之外,他还另外买了一箱,全部都是东西摆设之类的,放在小姑娘屋里最是合适。 聂蓉蓉是真心困了,听得也有几分不清不楚,聂殇离家这么久又带回来这么多东西,自然是要收拾的。但为什么要给她收拾屋子,前后的因果关系在哪里?而且兄长出门给妹妹捎衣服就算了,收拾屋子算是怎么回事?? 心中困惑着,却是到了聂蓉蓉的绣楼门口了,章婆子正欲给聂殇行礼告辞了,聂殇却是抬手摸摸聂蓉蓉的包包头,笑着道:“都困成猫了,早些去睡吧。” “嗯。”聂蓉蓉嘴上应着,只觉得聂殇的手在她手发上划了一下,心里顿时紧张起来,不敢抬头看聂殇。也许聂殇真的只是偏疼小妹妹些,但是她……要是一直这样对她,她要拿什么心情对这个兄长。 第19节 聂殇把手收回来,又吩咐章婆子和丫头们道:“好生侍侯着。” “大爷放心。”章婆子笑着说。 第四十章 聂蓉蓉每天的作息时间很固定,早上是老师来上课,教的是琴棋书画,下午是围观聂二太太管家理事。老师上完课,聂蓉蓉都会有点休息时间,**洗脸,然后就是吃中饭。今天也是一样,唯一意外的是刚刚换了衣服,聂殇就来了。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抬了一箱东西过来。聂蓉蓉刚换好衣服,听到聂殇来了,连忙下了绣楼。人还楼梯上,聂殇己经进到屋里,指挥着两个小厮把箱子先抬到西边梢间里。 “大哥哥,这是……”聂蓉蓉走过来说着,她突然想到昨天晚上聂殇说的话,要给她收拾屋子,不管怎么想都觉得很诡异。 聂殇看她一身家常衣服,虽然也显得很可爱,但并没有穿他送的,便道:“昨天才送了妹妹新衣,妹妹不喜欢吗?” 聂蓉蓉连忙道:“怎么会不喜欢,只是今天并不出门,只是在家里,就……”若是出门肯定会换新衣,只是家里坐着,没必要穿的太好。 “还以为你不喜欢。”聂殇说着,又道:“衣服只管喜欢就好,何必管家里还是外头。” 聂蓉蓉看聂殇神情似乎是说真的,顿时不知道如何往下说。其实聂殇就是笑着说话的时候,他的神情也显得十分认真。 倒是章婆子笑着道:“大爷送了姑娘半箱子衣服,放着也是挺可惜的,出不出门有什么要紧。正好一会还要去太太那里去,穿了新的过去,也让太太看着欢喜欢喜。”聂蓉蓉正是长个的时候,衣服今年不穿,明年肯定不能穿了,既然有新衣何故要穿旧衣。 聂殇满意的点点头,道:“穿不完的新衣,何必非穿旧的,去换了吧。”买衣服给她就是给她穿的,她不穿他如何看,他若是看不到,岂不是少了许多乐意。 聂蓉蓉心情有些微妙,但也只得上楼去换衣。 章婆子跟上楼去,月儿打开衣柜挑了身鹅**衣裙给聂蓉蓉换上,衣服是很美,聂蓉蓉穿的时候心里却没有那么舒服。只是对章婆子道:“其实在家里穿些家常衣服就好,何必要换呢?”她总觉得聂殇买给衣服,就是让她穿上给他看的。若是男女情侣这种还可以理解,像她与聂殇这种……兄妹的之类的先不说,聂蓉蓉才九岁,不,才十岁啊。 章婆子却是笑着道:“大爷送了姑娘自然是想让姑娘穿的,只是收在箱子岂不是负了大爷的心意。”人都有这种心态,送了什么东西,自然希望对方能珍惜喜欢。像聂殇送这样好的衣服来,自然是想聂蓉蓉穿的,不管是家里看到,还是外人看到,自然会说聂殇疼妹妹,是个好兄长。 “是这样吗?”聂蓉蓉听得半信半疑,章婆子说的是有理,但她总觉得聂殇不是这样想的。像聂殇那种人,只怕不会太在意别人说法。 换好衣服,章婆子又给聂蓉蓉重新梳了头,因为聂蓉蓉年龄还小,珠钗首饰之类的还用不到,只是梳了包包头,知道聂殇喜欢喜庆的,又特意扎了一圈小花。 聂蓉蓉收拾好下楼,只见两个小厮正在下头三间房里量尺寸,聂蓉蓉显得愣了一下,不禁问:“大哥哥,这是做什么?” 聂殇抬头看向她,一身鹅黄更衬着聂蓉蓉粉妆玉琢,像个会走路的大娃娃,心中十分满意,便道:“我看下头大厅的格局不太好,要改一改。这里要搭两个架子,还有两个梢间,妹妹就是当书房也未免太素简了些。这样不好,以后有亲友过来看到了,岂不是要笑话的。” 这回别说聂蓉蓉,连章婆子都有几分无语了,虽然说姑娘的绣房越是精致越好,但聂蓉蓉这上下六间楼足够精致了。结果到聂殇嘴里就成了亲友看到会笑话,这明明是亲友看到会嫉妒好不好。 两个小厮手脚很快,没一会把尺寸量好,聂殇指指刚才小厮抬进梢间的一厢东西,道:“里头那一箱是我送给妹妹的阵设,等架子坐好再摆,或者妹妹想摆哪里就摆吧。” “噢……”聂蓉蓉应着,此时她除了答应己经说不出其他话来,虽然聂殇说虽然那箱东西随她摆设,只怕她摆设好了,他会挑出一大堆毛病来,还是任由他收拾吧。 聂殇带着两个小厮走了,转眼间也到了中饭时间,一般除了刮风下雨,聂蓉蓉的中饭都是跟着聂二太太一起吃,今天是艳阳高照自然是去聂二太太那里吃饭。 章婆子牵着聂蓉蓉到了聂二太太屋里,聂二太太看聂蓉蓉一身妆扮,笑着道:“这也是你大哥送的衣服?”聂家做的衣服没那么好的料子。 聂蓉蓉点点头,聂二太太笑着道:“大爷倒是疼你。” 聂蓉蓉对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不说话了。 母女俩一起吃了中饭,停了一会聂二太太便让管事写了贴子给方家送过去,既然要把聂烃与方七姑娘的婚事定下来,她亲自上门一趟最好,一是看看方七姑娘,二是要还还价钱,就是真卖女儿也总得两家把价钱谈好了。 管事把贴子送过去,没想到方大太太回贴也回的十分快,直接约了下午相见。聂二太太看看贴子,又打发人去寻了李媒婆来,最初就是李媒婆去问的方家,此时叫上她正是合适。 李婆子晓的聂家有钱,飞似的来了,聂二太太请人上了茶,又问李婆子:“方家最近出什么事了?”媒婆成天游走与各家各户之间,各色八卦消息没有不知道的。 “也不能说是出事,是家里有喜事,方家四姑娘,也就是方大太太嫡亲女儿要出嫁了。”李婆子笑着说,方家除了外面的名声外,底子里只怕边冯家都不如,冯家好歹还有位县太爷呢。随即又道:“二太太不晓的,这位方家七姑娘是从小跟着祖母的,但年前一场大病,方家老太太此时己经起不身,只怕好不了了。” 聂二太太心中顿时明白,祖母不行了,大伯娘就要把侄女给自己亲生女儿添嫁妆,便问:“那这位方家四姑娘许了哪家?” “方四姑娘说了户好人家,是青阳守备白家的大公子。”李婆子眉飞色舞的说着,道:“二太太不晓的,这位白公子今年二十有二,文武双全,更生的一表人才,沈大爷没来青阳前,那是青阳的头号人物。”当然沈书君来了,他就成渣渣了。 说实话方家四姑娘能寻到这样的婆家,真是祖坟冒青烟。只怕也是因为要嫁到守备府去,方大太太担心女儿被夫家小瞧,这才要大手笔添妆。 “原来如此。”聂二太太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心中却有几分感叹方七姑娘命薄,祖母才病倒,大伯娘转身就要卖她,只怕这些年她在方家的日子也十分不好过。 李媒婆笑着又道:“二太太不晓的,您让我去方家问过话之后,方大太太把我叫过去好几回了,听她话里的意思,银子可以少。” 方大太太会这样,一是因为急着出手,二则是她又托了媒人到青阳的商户中打听,看看有没人愿意出更高价钱的。只是青阳有钱的商户不少,但愿意出这个钱的就不多了。就是方七姑娘有美名在外,但一个绝色丫头才多少钱,二三百银子就能买到上品货,花七千银子娶个媳妇充门面,却带不了实际的好处,商人重利,哪个是傻子。 聂二太太不禁笑了,道:“方四姑娘的婚期很紧吗?” “前些日子才订下亲事,只怕要等上一年。再者方大太太也问了不少人家,都无此意,只有太太让我去问她。”李婆子笑着说,随即又道:“二太太若是信的过我,下午先别去方家,让小的先去探个话,摸清方大太太的底了,二太太再过去岂不是方便。” 聂二太太点点头,笑着道:“是这个话,那一会就劳烦妈妈先走一趟,我让管事的再写个贴,说我下午有事,明天上午再过去。我估摸着五千银子也就到头了,若是能二千聘礼,三千嫁妆自然是最好的。” 虽然说嫁妆是女子私产夫家动不得,但她生的子女却有继承权,当嫁妆带过来,肉烂锅里跑不到外边去。倒是给方家的聘礼,那是实打实的丢在方家,一个子也带不过来了。 李媒婆会意,笑着道:“二太太放心,凭我婆子做了这些年的媒,这事肯定能成了。” “若是能成媒,我定好好谢妈妈。”聂二太太笑着说。 第四十一章 李媒婆脚程很快,中午去的,晚饭时间就乐滋滋的过来了。聂二太太带着聂蓉蓉正吃饭,就让李媒婆先去厢房等着,又让丫头拿了酒菜给她。李媒婆这个点过来本来就是想混吃一顿,此时看到好酒好菜,如何不乐开怀。 聂二太太和聂蓉蓉吃完,丫头收拾好桌子,章婆子也带着聂蓉蓉走了,李媒婆也吃完饭,这才进了聂二太太正房。聂二太太和聂蓉蓉正喝着茶,聂二太太让丫头倒了碗给李媒婆,李媒婆笑着接过来,道:“让太太破费赏饭赏茶。” “妈妈辛苦奔波,应该的。”聂二太太笑着说,又道:“方家大太太怎么说?” “方大太太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有一件事,希望婚事能早些办了。”李婆子笑着说,要不是说不成亲,她如何肯过来吃饭。 聂二太太愣了一下,不禁问:“方大太太如此着急?” “二太太不晓的,方家老太太身体不大好,方大太太怕有个万一耽搁了姑娘的花期,不止七四姑娘,就是四姑娘的婚期也提前了。”李婆子笑着说,按理说祖母也就是一年孝,但方家自觉得是读书人,要跟别人家不太一样,说什么父母守着孝,家中不好办喜事,孙子辈也要守三年,若是耽搁那就时间长了。 “原来如此。”聂二太太说着,都说读书人家的规矩大,果然是真的。又问:“方大太太就没说什么?” 李媒婆笑着道:“方大太太哪能不说,只是方老太太不大好,大夫就说最多就是后半年的事。方大太太就是不为七姑娘着想,也要为四姑娘着想不是,等着嫁妆嫁入守备府呢。” 聂二太太听得不禁摇头,是为了方七姑娘,父母早亡也算是命苦了,又摊上这样的伯娘,不禁道:“你见着方七姑娘了吗?” “方老太太病重,方七姑娘床前心孝,未曾见到。”李媒婆摇摇头,又道:“方大太太还请二太太明早过去一叙呢。” 媒人过去先探路了,下面就是正主了,听方大太太那个意思,若是真谈妥了,那就马上提亲,订亲,方老太太等不起,家里到年龄的姑娘少爷们,最好在这之前就成亲。 “我是想着明天亲自过去。”聂二太太说着,不禁又问李媒婆:“一直没跟方家打过交待,也不晓家中有什么人口?” 李媒婆嘴快,说的也俐落。现在方家是两房人,大房自是不必说,方大老爷,方大太太都是健在,方大老爷是花心的主,方大太太生下的四女一子,方家前头四位姑娘全是方大太太生的,当年她生完这四朵金花,在方家极不受待见。一直到前几年,她终于生下嫡子方家五爷,不被待见的现状才算有所改观。 二房相对大房就简单多了,方二老爷和方二太太都是早亡,除了方七姑娘外,还有一个庶出幼弟方四爷,今年才十一岁,是过去方二老爷的遗腹子,姐弟俩一直都是跟着方老太太。 方家前头三位爷全是方大老爷的妾室所出,方大爷早就娶妻成家,儿子都会打酱油了。除了这三个庶子外,大房还有四位庶女,五姑娘,六姑娘跟七姑娘算是同年的,估摸着今年也都要嫁出去。 “方家果然子孙旺盛。”聂二太太忍不住说着,从某方面说方大老爷一个就生了这么多,这也算是一种本事。 李媒婆笑着道:“可不是就因为孩子多了,这才……我到官媒那里查过单子,当年方二太太嫁过来时是有差不多二千银子嫁妆。” 按照继承顺序来说,这笔嫁妆该是方七姑娘出嫁带走的,只是方家哪里舍得这二千银子拿出来,若是跟聂家结亲了,聂家准备嫁妆,不管谁给的,方七姑娘出门时都不是两手空空,对方二太太的娘家人也有个交待。 聂二太太会意,这是肯定要扣下来了,方家这么多孩子,姑娘出嫁,儿子娶亲这些都是要钱的,方家除了一个空壳子之外,老底子只怕也空了。方七姑娘只是侄女,把她换钱,方大老爷那关比较好过,像其他的庶女们,既没有才名也没有美名,只怕想卖了换钱都不容易。 “二太太不晓的,这其中还有一个缘故,当初方大太太刚生完方大姑娘,方老太太没什么好脸色的。”李媒婆笑着说,又道:“方老太太说以子嗣为重,在屋里塞了不少人,不然哪来的这么多庶出呢,方大爷就比方大姑奶奶小半岁。” 方家是书香门第,方老太太娘家书香门第出来的,这样人家的太太奶奶们最会折腾不说,折腾了还让人说不出话来。方老太太当年明里暗里没少给方大太太气受,嫌她不会生儿子,这样看不顺眼那样看不顺眼。 风水轮流转,现在方老太太躺倒了,方老太太活着的时候最疼的就是方七姑娘,说她父母双亡,可怜见的,亲自教养,千娇玉贵的养着。现在好了,不等方老太太咽下气,方大太太就转头把她的心尖子卖了,除了银子之外,只怕方大太太也是窝了一肚子火,就等着报复呢。 聂二太太听得不由的一叹,她嫁过来的时候没婆婆,虽然有聂大太太也只是**子,不用早晚请安侍侯了。转眼间她也是马上就要当婆婆的人了,与儿媳妇相处还真是个学问,是得学着点,就不能把儿媳妇把亲生女儿,也不能当使唤丫头,不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报应到头上了。 又说几句,聂二太太让旺财家的拿了一两银子给李媒婆,这是跑腿钱,等两家订下亲事,另外再给谢媒钱。李媒婆欢喜的收下银子,青阳的有钱人不少,出手大方的并不多,出手大方又好说话的就更不多了,聂二太太算是一个。 打发走李媒婆,聂二太太就对婆子道:“去看看二老爷在哪,我有话跟他说。” 婆子赶紧去了,聂二老爷来的也快,他此刻正在柳姨娘的西跨院里,听说聂二太太有事寻她,柳姨娘便催着他赶紧来了。 聂二老爷进屋坐下来,聂二太太先把工作汇报了,方大太太那边己经吐口了,总共要五千银子,两千聘礼,三千嫁妆,若是没意外明天就能把亲事订下来。 “好啊,若是谈妥了,明天你过去就把亲事订了吧。”聂二老爷笑着说,若是把嫁妆算成将来以后是聂家的,只花了两千银子,还算不错了。 聂二太太却是显得有些犹豫了,道:“方大太太这样发嫁方七姑娘,我怕她心中有怨恨。”方大太太卖方七姑娘有一半是报复婆婆当家的错待,只怕方七姑娘心中也有这个想法,这就比较麻烦了,心里若是再看不上聂家,娶过来之后只怕也会有点麻烦。 “你都是操心过了,女子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人都嫁过来了,你还怕什么。”聂二老爷笑着说,又道:“这又是烃哥儿自己看上的,大**也是同意的,方家也答应了,就等着订亲了,还有什么要思虑的。” 聂二太太听聂二老爷如此说,侄子娶媳妇她也是不便多说,便笑道:“老爷说的是,那我明天就过去把亲事订下来。” 夫妻俩商议完,聂二太太知道他是从柳姨娘院里来的,推说让他去看看小女儿,把他打发到柳姨娘院里去。又让婆子给聂蓉蓉的老师送了消息,明早不用过来教书,聂二太太要带着聂蓉蓉去方家。 书香门第之家,相比与商户总是有点看头,尤其是姑娘家,课业可以慢慢学,有机会长长见识的时候还是跟着出去好。 次日早饭过后,章婆子便把聂蓉蓉打扮好送过来了,聂殇送了那么多新衣正是出门穿的,云锦穿身上哪个不羡慕。聂二太太正换着衣服,柳姨娘来了,外头一身淡青色云锦衣衫,聂二太太得了云锦料子也拿了一匹给她,把柳姨娘高兴坏了。料子珍贵,聂二太太特意请了青阳最高级的裁缝到家里裁衣,这是几个师傅赶工赶出来的。 “太太要去方家,不如把我也带上吧。”柳姨娘笑着说,难得有机会出门,她实在不想放过,当然也是想向外展示一下新衣。 聂二太太闹不过她,便让她跟着,只叮嘱她少说话。柳姨娘点头答应,看聂二太太衣服还没换好,忙上前侍侯着,看婆子拿来平常衣服,不由的道:“太太的新衣还没上身呢,何不穿上。” 聂二太太笑着道:“以后吧,今天这样就行。”聂蓉蓉和柳姨娘己经打扮的够扎眼了,她就省些事吧。 第四十二章 方家离聂家多少有些远,青阳的市中心并不是一直不变的,曾经繁荣过的方家,就像已经转移的市中心一样,慢慢的走向落魄。聂家作为暴发户自然是新的市中心,方家换不起新宅,只是继续老宅住着。 车驾走了好一会,聂二太太这是第一回来方家,不由得掀起车窗一角往外看。街道说不上很窄,但两边房舍却显得有些旧了,店铺也说不上多,来往的行人衣穿跟主街道上多少显得寒碜了些。 车驾进到仪门,并不见方大太太,只有两个媳妇妇旁边站着。柳姨娘从后头车上下来,上前扶着聂二太太下车,不禁说着:“方大太太大好的排场,这客人进门了,迎都不迎。” 聂二太太淡淡然看看方家的两个媳妇,既没阻止柳姨娘,也没有去指责两个媳妇。倒是两个媳妇被看聂二太太看的有些窘迫,左边一个道:“大太太正在后院守着老太太,所以没能过来迎接聂太太。” “守着老太太?”聂二太太说着。 柳姨娘跟着道:“上门前是提前写贴送过来的,现在我们太太都进家门了,还说什么守着老太太,大太太不得闲,那方家大奶奶,二奶奶,三奶奶呢,一个个都这么忙着啊。还是方老太太就要咽气了,必须得全部守着,一个得空的人都没有。” “不得无礼。”聂二太太轻声斥责柳姨娘一句,看向两个接迎的媳妇道:“看来方大太太今天是不得闲了,那我们改日再来吧。” 说着聂二太太转身就要上车,两个媳妇一看这个架式也吓了大跳,连忙道:“聂太太稍等,太太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其中一个说着就往院里跑,另外一个就劝着聂二太太,聂二太太本来也没有真走的意思。她丫头出生在商户人家里都极被歧视,更何况到了书香门第,方大太太看不起她也是有的。要是平常就算了,现在是两家谈亲事,两家就是对等的关系。方家要是真清高,自觉得高贵,那就别卖侄女了。现在都混到这份上,还自觉得比人多长了一个脸,这种人最让人看不起。 第20节 聂二太太站了好一会,仍然不见方家再有人来,管事媳妇见这个架式也不劝聂二太太,只是旁边站着,一副你想走就走的模样。聂二太太吁了口气,其实她内心里觉得这门亲事并不是多好,谈不拢也就算了,对柳姨娘道:“我们回去吧。” 柳姨娘却是一副气不平的模样,依着她就要冲上去大闹一场,让方家晓的聂家不是好欺负的才好。聂二太太却给她使了眼色,不让她再吵闹。 聂蓉蓉不自觉得看了聂二太太一眼,聂二太太只是对着她笑笑,心里却有几分感慨,等到蓉蓉结亲的时候,自己丫头岳母,还不知道被多少人嫌弃。 三人上车走了,媳妇赶紧给后院方大太太回了话,方大太太一听就愣住了:“真走了?” “真走了。”媳妇低头回话。 方大太太脸色有几分难看,难得聂家肯出高价,没想到聂二太太这么大的气性。不禁冷笑道:“丫头出身当了太太,就真以为自己是太太了,走就走好了,谁想跟他家结亲了,能把丫头娶了当正室,这都是什么人家干出来的。” 媳妇看方大太太这样不敢言语,倒是方大太太身边的李婆子道:“那四姑娘的嫁妆……” 方大太太神情纠结起来,道:“走都走了,再追出去……算了,再寻别家就是了,青阳有钱人又不只聂家。”大不了把方七嫁做填房,或者条件再差一点的,方七素来有美名,也不算愁嫁。 车驾回到聂家,刚进仪门,聂烃就抓头挠腮的迎了上来,更是羞得满脸通红。柳姨娘扶着聂二太太从车上下来,聂二太太看到聂烃神情有几分欲言又止,她心中实在不想跟方家结亲,只是聂烃这样,看得出来他是多喜欢方七姑娘了。 “伯娘辛苦了。”聂烃上头说着,脸色却是羞红的,都不敢抬头看聂二太太。 聂二太太心里叹口气,对身边旺财家的道:“去寻二老爷到大太太屋里去。” 旺财家的赶紧去了。 柳姨娘向来是个藏不住话的,看到聂烃这样,便道:“方家实在是欺人太甚,青阳的好姑娘多的是,何必吊死在方家这棵歪脖树上,再挑一家好姑娘就是了。” 聂烃听到这话顿时傻住了,本来娇羞的脸全都变成恐慌了,直直对着聂二太太跪了下来,求饶着道:“伯娘,伯娘……我……我……” 连着两个我字,聂烃连话都说不全了,他此时此刻也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从聂二太太出门时,他就在门口等着,就为了等聂二太太的好消息,现在等来这样的消息,他如何接受的了。 聂二太太心中叹息,连忙扶着聂烃起来,道:“快起来,与方家并没有说什么,我已经叫人去寻二老爷,有话到大**房里说,方家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聂烃听到最后一句,心总算是放回肚子里,只是看向聂二太太道:“伯娘今天去方家肯定受委屈了,因侄儿的事劳累伯娘,实在心中难安。” “好孩子,快起来吧,没什么委屈。”聂二太太说着,又向柳姨娘使了眼色,让她收声。 让婆子送聂蓉蓉回屋,聂二太太衣服都没换,便带着柳姨娘,跟着聂烃一起去了聂大太太屋里。今年家中两个儿子要成亲,还要翻修宅子,聂大太太怕聂二太太一个人辛苦不过来,也是晓的聂二老爷是个不顶用的,便没回别院去,想的是帮着聂二太太料理料理。 三人进到聂大太太屋里,聂大太太看看众人的神色,便问:“这是怎么了?” 柳姨娘向来是个藏不住的,立时倒豆子似的,把方家的怠慢说了。末了还道:“真是没见过这样的人家,两家都谈亲事了,亲家到门口,方大太太不来迎就算了,下头的儿媳妇也没一个过来的,只派了两个下人过来。” 聂大太太脸色难看起来,看向聂烃道:“既然方家看不上我们,都拿银子买媳妇了,人家还不待见,何必去自讨没趣。这门亲事就算了吧,另外再挑好姑娘就是了。”结亲是两厢情愿的事,拿着银子过去找打脸,这种亲事不结也罢。 “我还没顾得上跟大**说,昨天我向李媒婆打听了许多方家的事。”聂二太太说着,要是说起方七姑娘是挺可怜的,但两家结亲要考虑的因素非常多,万一方七姑娘是心存怨念嫁进来,她可没那个圣母心思要去化解方七姑娘心中的怨念。 聂大太太越听脸色越难看,道:“你若是昨天跟我说了,今早上这趟我都不会让你过去,我们家是欢天喜地娶媳妇,媳妇却是不情不愿被卖出门。方家又这样摆谱,算了算了,另外再挑吧。” 聂烃却不似聂大太太那样,他是真心倾羡方七姑娘,非常想娶之为妻,若只是方家给聂二太太难看,看不上聂家,聂家二位太太都不同意,以他的性格也许真不敢很争。但现在听了方七姑娘的遭遇,他听得是心疼极至,若是与聂家的亲事不成,方大太太执意要卖方七姑娘换钱,还不知道会把她弄到什么样的人家去,只怕会十分不堪。 想到这里顿时给了他无限的勇气,顿时给聂大太太和聂二太太跪了下来,苦求着道:“我是真心倾羡方七姑娘,想娶她为妻,求两位伯娘成全。” 聂大太太和聂二太太脸色有几分难看,聂二太太伸手去扶聂烃,道:“好孩子,你先起来再说。” “若是两位伯娘不同意,我就长跪不起。”聂烃说着,又道:“只是方家不好,并不是方七姑娘自己不好,她何其不幸,父母早亡,难得有祖母疼爱,现在祖母病重,方大太太竟然这样对她,若是这门亲事也完了,还不知道方大太太会怎么发落她。” 正闹腾着,聂二老爷进门了,过来的时候旺财家的已经说了今天的事,聂二老爷心里也不太舒服,不过按他想的,千金难买心头爱,聂烃若是真如此喜欢方七姑娘,给他娶也就是了。不然这门亲事完了,再给聂烃寻了亲事,他若是自己看不上,小两口过不好也是麻烦。 “既然小三实在喜欢,那我就破上老脸,过去一趟把亲事给他订下来吧。”聂二老爷看向聂大太太说着。 聂大太太不禁长叹口气,却是看向聂烃道:“我晓你是真心喜欢她,但她未必会中意你,真把她进门了,未必是福气。”亲事总要两厢情愿才好,方家这样,姑娘怨恨,娘家人又自视甚高,真不是好姻缘。 “只要我真心待她,又成了夫妻,自然能好。”聂烃低头说着。 聂二太太此时也没言语了,她倒不意这面子不面子,只是觉得这门亲事不是多好,没想到聂烃会如此坚持。就像聂二老爷说的,若是执意不赞同这门亲事,只怕聂烃以后也未必能过的好,便对聂大太太道:“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也是我脾气大了些,就让老爷再去一趟,把亲事订下来吧。” “罢了,罢了……”聂大太太连连摆手说着,却是看向聂烃道:“这门亲事,是你自己想要的,以后若是有哪里不好,你千万别怨别人。” 聂烃连连摇头道:“大伯娘放心,侄儿再不怨别人。” “老二你也别去了,你越是去越给方家长脸,直接找了媒婆来,官媒私媒一起过去,再给方家添上一千银子,若是方家实在嫌银子扎手,还挑礼数不到,那烃哥儿今天就是撞死在这,我也不同意。”聂大太太说着,又看向聂二太太道:“我们都是伯娘,又不是正经亲娘,两家定亲走礼,只让下人去招呼,迎娶之类的,能省点事就省点吧。” 聂二太太晓的聂大太太的意思,这是把婚礼事宜能省则省,两个亲家根本就不见面。看一眼跪着的聂烃,不由得道:“这是不是太委屈烃哥儿了?” 聂烃马上道:“不委屈,不委屈,伯娘能成全我,我就再无所求。” 聂大太太便道:“就这么办吧。” 第四十三章 官媒和私媒一起去了方家,方大太太看到聂家添了一千银子心中更为得意。也不在意聂家人有没有过来,反正想的就是拿方七换银子,银子多了自然是好事。把方七的生辰八字写了庚贴,交给婆媒拿走。 方大太太便把守在方老太太床边的方七叫了过来,自从方老太太病倒,方七就守在身边,伤心祖母是一部分,再就是方大太太狰狞的嘴脸露了出来。现在方老太太还没咽下那口气,方大太太就敢如此,以后……她简直不敢想像。 “你的亲事订下来了,是跑海运的聂家三爷,说起来也不错的人家,家境十分富裕,单是聘礼就给了三千银,另外又给三千银子给你置办嫁妆。”方大太太说着,话语正常,口气就不太正常了。 她实在是在方家受了太多年的气,尤其是来自方老太太的,现在终于风水轮流转,老婆子躺床上话说不出话了。方家也终于轮到她当家作主,就是方老太太倒头,儿媳妇也不能拿她怎么样,但她做为伯娘可以拿方七随便怎么样。老婆子不积德,就要报应在你孙女身上。 方七整个人呆住了,不可思议的看向方大太太,喃喃自语的重复着方大太太的话:“聂家?怎么会是聂家?不应该的……” “当初?我晓的当初老太太为了你的亲事花了许多心思,只怕你嫁过去之后哪里委屈了。不过老太太现在病了,大夫的话你也晓的,不止是你,四姑娘也要出嫁,五姑娘,六姑娘也要议亲,若是来的急今年都要嫁出去。”方大太太说着,有几分嘲讽的道:“如此急匆匆的寻人家,你以为还跟以前似的,这个不好那个不行,现在也别挑了,聂家主动来提亲,除了聘礼之外,还另给嫁妆。家里的情况你也晓的,一年不如一年,老太太的事出来,银子还没地方抓。你是孙女,老太太又那么疼你,难道你忍心看着老太太的身后事简慢了。” 方七听得脸色煞白,只是愣神看着方大太太,以前方大太太在方老太太身边从来都是伏小做低,大声说话句都不敢的。她曾经想过,方老太太去世之后,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认真仔细的挑夫婿,但她还有母亲的嫁妆,总会好好的嫁出去,哪里想的到方老太太还没咽气,方大太太就把她转身卖了。 “姑娘要是觉得亲事不好,要跟老太太说,那就去说吧,老太太那么疼姑娘,肯定会给姑娘做主的。”方大太太笑着说,方老太太早就人事不知,清醒的时候都不多,要是方七真在方老太太清醒的时候多了,只怕方老太太听了立时都能气死过去。 若真是如此,那就更省事了,直接娶慌亲把方七嫁过去,嫁衣都不让她穿,花轿也不让坐,这样更让她觉得痛快。 方七身体止不住颤抖起来,她怎么没想到方大太太此时竟然如此有峙无恐,就是摆明了要卖了她。 方大太太看方七如此,心中无比的痛快,唯一遗憾的是那个死老婆看不到自己的宝贝孙女如此痛苦的模样,当年那样的虐待她,恨不得把她压的趴到地上舔鞋,就这样死老太婆仍然不满意。笑着看向方七道:“眼看着你也要当新媳妇了,别成天守着老太太,你也该准备准备,总要把绣活做出来,我们家都这样了,哪里还请的起绣娘。” 方七一言不发,到此时她己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方大太太也觉得过足了瘾,便对身边的婆子道:“送姑娘回屋去,也别让她去老太太屋里了,马上就要出嫁的姑娘了,以后就在自己院里做些针线。还有随便挑两匹红布,让姑娘自己绣嫁衣吧。” 两个婆子上前扶住方七,方七此时己经呆若木桩,若不是两个婆子扶着,只怕也根本走不了。方家的院落宽敞,方七做为方老太太的宝贝孙女,有单独的小院,就是在方老太太正院旁边,方家虽然穷了,方七仍然有两个丫头,两个婆子侍侯着。 方大太太的婆子把方七送到院里,自然不忘了奚落方七几句,主子被打压,下人的日子也不好过。方七得宠与方大太太,平常在家里她身边的下人也是高人一等,此时方七败势,岂能不踩上一脚过过瘾。 “这要如何办好啊,姑娘,你快点去回老太太吧。”方七的奶妈权婆子抹泪说着。 方七木然的摇摇头,不能告诉老太太,就是方老太太没有被马上气死,也实在不可能为她做主。坐了半晌道:“我要去见大伯。”现在能救她的也就方大老爷了,方大太太是伯娘,方大老爷总是她亲大伯。 方大老爷因为方老太太的身体关系,也是天天守在家里,不在方老太太屋里就是前头书房。方七刚才哭的满脸泪痕,此时也顾不上洗,带上婆子去了前头方大老爷的书房。 方大老爷正在书房跟着三个成亲庶子商议方老太太的后事,商量来商量去,也就卡在钱上了。钱是好东西,用在哪里哪便宜,方老太太大丧,最是用钱的时候,方家是真拿不出钱了,幸好刚才方大太太刚才送了消息,聂家愿意出三千银子聘礼,方大老爷总算是松了口气。 方七哭着进门,方大老爷看到方七神情有几分不自在,却是先让儿子们出去。 “大伯,救我……”方七直直的对着方大老爷跪了下来,道:“伯娘要把我卖给聂家,这是我的终身大事,我实在是……” 说着方七就呜咽哭了起来,她自幼父母双亡,养在方老太太身边,也是如珠似宝,没有受过半点委屈。突然间方大太太要把她卖到聂家去,她如何能承受的了。 方大老爷看方七哭成这样,也是满脸的内疚,却是长长叹了口气,道:“我晓把你嫁到聂家是太委屈了,但是……家里一年不如一年,老太太的事情出来,连发丧的银子都没有。不只是你,你五姐,六姐,只怕都没有好亲事。” 唯一好的就是方四,其实也不是他这个爹偏心,而是守备府来提亲,这样的大好亲事,方家如何会推出去。自然要好好准备嫁妆,把方四风光嫁过去,这是门好姻亲,肯定不能错过。 方七守在方老太太跟前时就在哭,后来到方大太太那里是哭,现在听方大老爷如此说,她反倒哭不出来了,实在是无泪可流,无路可走,没有人任何人能救她。 “侄女啊,我这个大伯对不住你,但你也要为老太太想想,老太太疼了你一场,现在家里连发丧的银子都没有,你总不想老太太连身后事都整不齐吧。”方大老爷一脸苦楚的说着,方家是一年不如一年,一天不如一天,家里实在剩不下什么东西,现在也是能把女儿侄女卖卖,好歹把现在的体面支撑住。 “我……我娘是有嫁妆的……”方七突然想了起来,她娘就她一个女儿,留下的嫁妆,方老太太早就说过要给她当陪嫁,就连方老太太自己的嫁妆,也要给她一部分。 方大老爷脸色都有点兜不住了,方老太太在时她看着嫁妆自然没事,现在方老太太都那样了,给方七找这么一户人家,其实也就是想方二太太的嫁妆贪掉,到时候娘家来寻时,总是有嫁妆让方七出门了,总是有话说。 方七看到方大老爷这个脸色,心中冷意更重,不禁喊着道:“大伯,我父亲可是您弟弟……” “你五姐,六姐不也是我亲女儿啊,家里……实在没办法。”方大老爷一脸苦楚的说着,又道:“聂家是大富之家,家里十分富有,你嫁给聂家三爷,上头又没有婆婆,日子舒服着呢。” “可是……聂家……我听祖母说过,聂家十分没有家教,娶个丫头当正室……”方七有些语无伦次,方家没跟聂家打过交道,还是听方老太太说过一回,当做反面教材来的。而且她也不明白,两家一直没有交情,聂家为什么会突然间提亲,又是冲着什么提亲。 “那是聂二太太,只是聂三爷的伯娘,并不是亲娘,也不是你正经婆婆。”方大老爷解释着,道:“若是侍侯一个丫头婆婆,我也不舍得你受这个委屈。”当然若是聂家愿意再添点银子,没啥舍不得了。 方七听方大老爷如此说,知道此事再没回转余地,眼泪也没有了,只是怔怔的看着方大老爷,心中说不清楚的冰冷,这就是她的亲大伯,如此的冷情无意。 方大老爷却是有些受不了方七的目光,侧开脸对婆子们道:“扶姑娘回去吧,好好收拾待嫁。” 方七的伤心绝望,正沉浸于马上就要与心上成亲的聂烃一概不知。两家媒婆来往,聂二太太虽然只派管事媳妇应酬,方大太太见聂家如此,就更如此了,也只派管事料理,自己也不露面。按方大太太的意思,越早越好,早点下了聘拿了银子,银子握手里了才是最实在的。 聂蓉蓉仍然每日中饭到聂二太太屋里吃,然后一直留到下午。估摸着要传饭了,章婆子便带着聂蓉蓉过去,刚出了绣楼的院门,正要往聂二太太屋里走,旁边却是传出来一个声音笑着道:“妹妹,许久不见了。” 第四十四章 在自己家里,突然听到陌生男人的声音,聂蓉蓉多少有些惊讶,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孙昊从假山后头饶出来,笑盈盈的看着聂蓉蓉。当然他不是孤身一个人,身边还跟聂烘。孙昊虽然是半大不小的年龄,但也不能直接杀到聂家来聂蓉蓉。 孙昊在思考半天之后果断走起了大舅子路线,先跟与他年龄相当的聂烘拉上关系,各种讨好,然后相熟之后,他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来聂家找聂烘,顺道遇上聂蓉蓉。 聂蓉蓉看到孙昊,有些意外,但想到这位小哥的搭讪语,顿时也觉得可以理解。只是规矩的行礼道:“见过孙四爷。” “妹妹何必客气。”孙昊笑着说。 旁边聂烘也笑着道:“是呀,妹妹不用客气的,孙四哥十分照顾我。” 聂蓉蓉听得心中有几分无语,这才多久,孙昊己经把聂烘先收服了。旁边章婆子却是笑着岔开话题道:“四爷这是要带着孙四爷去哪?” 聂烘笑着道:“孙四哥过来找我借书,我带着他去给母亲请安。大妹也是去母亲那里吧,我们同路去。” “嗯。”聂蓉蓉只能答应着,借书什么的,果然是好理由,下回还书还能来一趟。她真没办法相信,以孙家之富,连本书都买不起了,还非得跑来借。 三人同路到聂二太太屋里,路上孙昊的嘴是一点没闲着,一会问这一会问那,聂蓉蓉让章婆婆牵着她的手,能不搭理孙昊就不搭理。对于这种泡妞泡到家里来的主,聂蓉蓉也不知道如何打发好,既使比别人多活了一世,但上辈子她也没遇到这样的。 到了聂二太太屋里,聂烘先领着孙昊给聂二太太请安,聂二太太看到孙昊,虽然有些意外,但仔细想想也觉得不错。孙家是混**的,聂家是跑海运的,两家家世其实差不了太多,谁也别说谁高贵,孙昊与聂蓉蓉也是年龄相当,虽然孙昊看着不靠谱了点,但若是能一直真心,再加上又在书院读书,前途也许还不错。 孙昊看聂二太太对他和气,更是受到了鼓舞一般,他本来就很会说话,现在越发的卖力讨好聂二太太。聂二太太也不禁被他逗乐了,快到中午了,便留下他吃中饭,孙昊假意推辞了一下,然后就果断留下了。 旺财家的吩咐厨房加菜,家里多了个小客人,饭菜定要丰盛些。因为年龄都不大,聂二太太也就懒得分席,只是把聂蓉蓉安置在自己右边,把孙昊安置在左边,四人围桌坐下来。一顿饭倒也吃的安静,吃不言寝不语,就是孙昊话再多,此时也只得住了嘴。 饭毕上了茶,孙昊喝了口茶,聂家的管事媳妇就进来回事。孙昊虽然很舍不得,但也只得跟聂烘走,临走时还很不死心的看向聂蓉蓉道:“才吃了饭,妹妹不出去走走吗?” 聂蓉蓉笑着摇摇头,聂二太太笑着对聂烘道:“好好招呼孙四爷。” 孙昊只能无奈的跟着聂烘,不过这趟过来也有一件好事,聂二太太对他态度很好。婚姻之事还是要媒灼之言的,走岳母娘,大舅哥路线十分靠谱。 孙昊出了门,聂蓉蓉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聂二太太也不点破,姑娘还小,不到议亲的时候,现在跟女儿说这些有的没有的,只怕她要多心了,反而不好。总要再过上几年,若是孙四爷真是个长进的,双方年龄也到了,再说亲事也不迟。 第21节 管事媳妇回着事,聂殇的小厮却是把花园改造的图纸送过来了,聂二太太对于土木工程之类虽然不懂,但大概看了看,这一处亭台,那一处楼阁,只是花园里就十来处景观,绝对是大工程了。 派婆子把聂炀和聂烃叫了过来,本来想的是让聂炀去船行算帐,但家里土木工程出来了,肯定要先忙着家里的。监工督造,连带着算帐盘点之类的活,聂二太太还可以算算帐,但更多的活计需要男人出面,自然落到聂炀和聂烃身上了。 “工匠己经寻好,图纸出来了,让工头把用料算出来,你们跟着管事亲自去采买。”聂二太太吩咐着,土木工程油水最多,尤其是材料使用上,碰上黑心的,东西全部给用差的,造好之后看的不成样子。她派管事寻工匠的时候就说的明白,材料自己买,他们只负责建造就好了。 聂炀接过图纸,道:“我这就去寻工头,让他把料理先开出来一部分。”这样的大工程,进料也不可能一下进齐,先看从哪里建,然后再慢慢来。 聂二太太点点头,笑着道:“你们大哥忙,这些事情肯定是顾不上的,我也不好天天去找工头说话,总要你们多操心,也经多细心,千万别被人家坑了去。”土木工程肯定有油水,工头捞钱也是必然,怕的就是被当成肥羊宰了。 聂炀和聂烃都连声应着。 兄弟俩拿着图纸去找工头说话,聂二太太看着也是满心的欣慰,子侄都有长进总是好事。刚把厨房这个月的柴火银钱算清,旺财家的就进来回话。李媒婆过来了,两家媒婆拿了方七和聂烃的八字请道士合,结果算来算去,今年就有两个好日子,一个是四月初的,另外一个却是在十一月底。 “方家怎么说?”聂二太太问着李媒婆。 李媒婆笑着道:“我才从道观出来,先来问太太的主意,再去与方大太太商议。” 按理说这样的事情该两个亲家坐下来说,结果方家谱摆大了,两个亲家不说话,两家媒人跑断腿,李媒婆还好些,聂二太太大方,来一趟怎么给一两银子轿马钱。方家的张媒婆就倒霉了,方大太太是一毛不拔,气的张媒婆直骂。 聂二太太道:“聂家也没什么事故,或早或晚都行,就依方家的吧。”以方家的意思,只怕是越早越早,虽然四月底紧了点,但拖到十一月只怕也非方家所愿。 “二太太就是好说话,方七姑娘实在是命好。”李媒婆笑着说,又道:“不是我说,别看方家名声好听,方大太太行事连二太太你的一成都没有。” 方大太太这样的也是少找,既然要卖侄女,又嫌聂家是商户,谱摆的比天都大,就是亲生女儿要嫁入守备府了,拿的还不是卖侄女的钱当嫁妆。 聂二太太只是无所谓的笑笑,想想也是,侄媳妇而己,她没必要太在意。只是给李媒婆说好,若是方大太太同意四月的婚事,该走的礼就要走上了,不用再来回报她。当然李媒婆走的时候,让旺财家的拿一两银子给她。 李媒婆接了银子十分欢喜,知晓聂家要盖园子,便问聂家还要再添下人,一般媒婆都兼着牙婆,买人卖人也是常有的事。 “那就麻烦妈妈帮我挑几个吧,聂三奶奶进门只怕是没什么陪嫁丫头的,身边总得有两个使唤的。再就是寻几个婆子,等花园建好之后,帮着照看打理。”聂二太太说着,聂家奶奶辈的使多少丫头虽然也没有例可查,不过房里婆子丫头怎么也得十来个,打扫清洁,平常使唤。 李媒婆笑着道:“聂家要买人,不知道多少人挤破头要进来呢,二太太放心,这事托与我,保证挑好的先给聂家送来。” “那劳烦妈妈上心了。”聂二太太笑着说。 李婆媒连声说应该的,看聂二太太无意与她再说,便连忙走开了。 聂蓉蓉在聂二太太屋里吃了晚饭才回自己屋里,天色己经有几分晚了,章婆子牵着聂蓉蓉回屋,刚进院门里,只见里头大厅里灯火通明,她屋里的两个小丫头都在院里站着,却是往里头看。 聂蓉蓉看的一脸惊讶,章婆子直接问出来:“你们这是……” 未完的话章婆子不自觉得咽到了肚子里,因为她看到屋里的聂殇,不止她看到了,聂蓉蓉也看到了。聂殇正在布置房舍,她只是到母亲屋里坐了一个下午而己,她屋子己经彻底大变样,首先是屋里的两处隔断己经全部换掉,墙个多了无数个小阁子,灯台也加了好几个,银制雕花的,比以前的铜烛台立时上升了几个档次。 地上摆着好几个箱笼,此时全部打开,里头全是各色小玩意。聂殇手里正拿着一个粉色衣裙的小娃娃,似乎正在考虑着摆到哪里合适。再看看隔断上己经摆好的各色玩器,聂蓉蓉看的有些眼发直,做为一个少女,看到这样的萝莉屋,要说不喜欢还说不上。 只是聂殇一个大男人把屋子布置成这样,尤其是还是布置的一副兴致很高的模样,这……不太正常吧,正常男人会这样吗…… “妹妹回来了,正好帮我参谋一下,这些要如何摆才好。”聂殇一副这个问题很重要的口吻说着,虽然询问的口气,不过看他那个神情,他也只是问一下,具体要不要采用还要凭自己的心情。 聂蓉蓉一瞬间都觉得,其实她进错屋了,这里是聂殇的房间,不然为什么聂殇比她还要像主人。 第四十五章 聂蓉蓉回屋时屋里己经点上灯,聂殇虽然兴致很高,但总不能聂蓉蓉楼上睡下,他在楼下收拾东西,还有一大箱东西没摆好,聂殇也不好再摆弄了,只是向聂蓉蓉展示自己一下午的成果,指指一屋子东西道:“妹妹,喜欢吗?” “呃,很好看……”聂蓉蓉说的时候嘴角都有点抽风,这话并不是谎话,是真的很好看。木器隔断精致别类,上面小摆设多的数不胜数,不知道的还以为进了玩具店了。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聂殇竟然摆弄这些东西摆弄了一个下午。 别说她现在这个年龄不会弄这些,就是再小几岁,真是九岁小娃娃时,她也不会摆弄这些,聂殇的嗜好实在非旁人可比拟。 “妹妹喜欢就好。”聂殇一副很满足的表情,又扭头看看聂蓉蓉。虽然是一身家常衣服,不过头上扎着红绳,衣服鲜艳,又在他刚刚打造好的娃娃屋里站着,越发的显得可爱。 聂蓉蓉没吭声,因为她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这不是妹妹喜欢就好,而是哥哥玩的好欢悦,她是没胆子泼聂殇的冷水,最好的也是她唯一的应对方式就是沉默。旁边章婆子此时也惊讶了,她自觉得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聂殇这种仍然可以归为奇葩类。 聂殇欣赏一会,看外头的灯笼都挂起来了,时候真不早了。虽然还有半箱东西没摆上,还有些细节处不太完美,晚上想想要怎么摆,等明天再来收拾不迟。便道:“时候不早了,妹妹睡吧。” “噢……”聂蓉蓉茫然应着,原来聂殇还晓得这是她的屋子,知道她还要睡觉。 聂殇却是看向聂蓉蓉,伸手又摸摸她的头,这回聂蓉蓉真的淡定了。估计在聂殇眼里,她就跟个娃娃差不多,摸她其实也就是摸娃娃。 聂殇带上小厮走了,直到出了院门,章婆子才反应过来,高声说了一句:“大爷慢走。” 聂殇走了,聂蓉蓉面着屋子依然发呆,亏得这是上下两层,好歹上层还是自己的,下层就当是聂殇的吧,随她折腾好了。打了哈欠,聂蓉蓉叫丫头进来侍侯梳洗睡觉,倒是几个丫头还在愣神中,十分不反应过来。 章婆子也是一脸不可思议的道:“姑娘,大爷这是……要不要给太太说呢?” 对比之下聂蓉蓉显得淡定许多,果然是囧着囧着就习惯了,想想道:“伯娘还在家里,不如过几天请伯娘到屋里坐坐。” 就是对聂二太太说了,聂二太太也不能怎么聂殇,其实平常行事,聂蓉蓉都能感觉的到聂二太太还要看聂殇的脸色,再者聂殇也不是怎么她了,只是拿她当娃娃看。与其告诉聂二太太给她添烦恼,还不如跟聂大太太说,她是聂殇的亲娘,她若是觉得有问题,自然会说聂殇。 章婆子深觉得有理,点头道:“姑娘说的是。” 聂殇一共花了三天时间,总算是把聂蓉蓉楼下三间按自己的心意布置好了,这三天时间聂殇白天所有的时间花在房间布置上,船行的事,连工匠进来整修原本花家的宅子,聂殇都没过去看一眼。 等到全部收完,聂殇自然不忘把聂蓉蓉叫过来,娃娃屋得有主人才好,若是单摆弄屋子,那就显得单调了许多。聂蓉蓉相当淡定的配合,连衣服都是捡聂殇喜欢款式穿的,还换了两身给聂殇看,聂殇果然更加满意了。 章婆子首先受不了了,聂殇这种实在太诡异,其实要是聂殇纳上两房小妾,哪怕是未成年小妾,他折腾什么的还是可以理解,这种变态男不是没有。但像聂殇这样的折腾亲堂妹,还是没有一点其他□意思的折腾,总让人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等到聂殇把房子收拾好,章婆子就开始想办法把聂大太太请到聂蓉蓉屋里坐了,用说的总是说不明白,让聂大太太亲自来看看最为直观。 聂蓉蓉想都没想,上午课上完,便直接去请聂大太太到自己屋里坐坐,聂大太太欣然答应,直接跟着聂蓉蓉来了。这个大伯娘很喜欢她,请她到自己屋里坐,哪怕是明说是什么意思,聂大太太都不会生气。 果然聂大太太进到屋里就愣住了,她年前回来之后就来过聂蓉蓉屋里,突然间大变样是有点奇怪,而且如此精致,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不住是住处,倒像是展览馆了。 “大哥突然间来了兴致,花了好几天时间帮我收拾屋子。”聂蓉蓉说着,脸上的莫名神情也不隐藏,只是看着聂大太太说。聂大太太性格爽利,与她拐弯没啥意思,还不如直接说了,再者聂殇的行为怎么也称的上奇怪了。 “啊??”聂大太太果然也愣住了,不可思议的道:“你大哥收拾的?” 聂蓉蓉点点头,道:“就是大哥哥收拾的。” 聂大太太看着精致无比的绣房,脸上的神情变了好几回,却是突然扭头看向聂蓉蓉,似乎是在思虑着什么。聂蓉蓉被聂大太太看的点怔,不明白聂大太太突然看她是什么意思。 聂蓉蓉正想开口询问,聂大太太突然笑了起来,道:“没想到殇儿那么大,竟然还跟个小孩子似的,竟然喜欢这些。” 聂蓉蓉不知道该点头好,还是要摇头好,只是对着聂大太太笑笑。 聂大太太却是笑着拉住她的手道:“你大哥啊,我最是明白他的,别看着他高高大大的,看着也是不言苟笑,其实心里还是很小孩似的。自己喜欢小姑娘的这些东西,又不好把自己屋里收拾成那样,你是他妹妹,他不疼你又疼谁。” 聂蓉蓉心里也有这种想法,现在听聂大太太也如此说,当即点点头。把兄妹这层关系抛出去,其实细想起来,聂殇看她的各种神情也没有丝毫□的意思,把她当娃娃摆弄是真的,但要说其他的心思只怕也没有。便笑着道:“伯娘说的是,只是大哥哥向来精明能干,实在没想到他还……还……”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大哥啊,只是话少了些,心里疼你的。”聂大太太笑着说,又道:“你们俩住的又近,你闲来无事时,也常过去看看他,与他说说话。” 聂蓉蓉即使理智上能理解这是聂殇一种异与常人的爱好,但想到聂殇那种脸,以及平常说话处事的风格,让她主动去亲近,其实挺有压力的。但面对聂大太太,也只能笑着点头道:“伯娘说的是,大哥哥从外头回来捎了许多东西,我还没有想过要送什么回礼。” 聂大太太就笑着道:“上回你给你大哥做的鞋就很好,有空再做两双,他是常年往外跑的,鞋子磨损的也快。” 聂蓉蓉本来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聂大太太竟然直接给她派活了,不过鞋子倒不算太难的活计。便笑着点头道:“嗯,那下午就开始做,多给大哥哥做两双鞋。” “好孩子,真听话。”聂大太太笑着说,也伸手摸摸聂蓉蓉的包包头。 聂蓉蓉只是笑,其实放开了想,聂殇摸她的头,和聂大太太摸她的手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长者对小孩子的慈爱。 聂大太太喝了杯茶走了,聂蓉蓉心里松快了许多,就连章婆子都松了口气。实在是聂殇的爱好诡异,现在聂大太太过来看过了,说没问题,总是有几分放心。聂蓉蓉也没闲着,先让丫头跟厨房说,她中饭要在自己屋里吃,别送错了地方。 章婆子找了鞋样子,又去找管事媳妇要料子。聂蓉蓉则把做针线的箩筐找出来,又长了一岁,她也可以着自己裁料子,针线活方面可以更上一层楼。 章婆子拿了料子回来,也就到了中午饭时间,丫头提了食盒进来,正摆着桌。聂大太太的丫头却是过来了,手里提着一个朱漆食盒,笑着道:“太太看到桌子两样菜,想着姑娘会喜欢,让我送来与姑娘吃。” 说话间打开盒盖,是两样家常菜,一条清蒸鱼,一个茄子。聂蓉蓉心里觉得奇怪,却也不好问伯娘为什么突然给她送菜,只是笑着道:“多谢伯娘。” 丫头把菜放下,章婆子机伶,立时抓了一把钱塞到丫头手里,笑着道:“劳烦姑娘走一趟。” 丫头接过来钱,笑着聂蓉蓉道赏,把食盒装好盖好,提着走了。 此时婆子己经把饭摆好,聂蓉蓉拿起筷子,先夹了块鱼,又夹了块茄子,都是聂家的厨子做的,不可能太厚此薄彼,味道都是差不多的。心里也就更纳闷了,大户人家里有晚辈孝敬长辈的,就是吃饭时间另外送菜过去。但聂大太太突然给她菜,这就让人摸不清头脑了。 章婆子也不明白,不过聂大太太行事也说不上什么风格,向来是有话直说型,便道:“可能是桌子上菜多了,大太太便让人拿来给姑娘了。” 聂蓉蓉也想不出其他原由来,这确实是最有可能的,聂家钱多之后也开始各种浪费,经常都是一大桌子菜,就像聂二太太的饭都是经常赏给丫头吃的。聂大太太的饭桌只怕会更丰盛,送两样与她也算正常。 饭完聂蓉蓉又做了一会针线,估摸着聂二太太要开始料理事务了,便带着丫头去了聂二太太屋里。结果一下午也没什么事,只有一张请贴,聂家斜对门原本顾家的房舍有人买下来了,买主姓周,正式在青阳落户,便请街坊四邻吃饭。 第四十六章 青阳是商业城市,有来的有走的,顾家走了,周家来了。原本顾家在时,聂二太太没少过去坐客,现在换成了周家,贴子送了过来,聂二太太肯定也要去。邻里关系很重要,聂二太太也着人打听了,新搬的这户周家人,是京城人士,来头还相当大,伯父是国公府,父亲是五品京官,家中兄弟还是当官的。 周老爷夫妻相当年轻,二子一女在身边,大儿子九岁,小儿子六岁,女儿周蕊今年才五岁。父母健在时分家出来,然后还离开京城到青阳来,其中原由就比较含糊了。聂二太太估摸着这位周大爷可能是庶出的,嫡母不容,这才分家出来带着媳妇单过。 在三品大员多如狗的京城,周家这样的家世啥都不算,但在青阳这个商户多的地方,有直系亲友是官员,那是相当吃香的。也因为周家的来头不小,收到周家请贴的人家,都收拾收拾去了。 聂周两家离的实在太近,聂二太太车都懒得坐,带上柳姨娘,聂蓉蓉,身后跟着丫头婆子,直接走着去的周家。周家买了宅院之后,因为房舍很新,只是把家俱换了些,大门的匾换了,其他的都没动。 房舍说上多宽敞,门首门面五间,上面是楼,里面倒底三进。只是因为前头主人才翻修过,基本上可以马上住人,再加上价钱便宜,周老爷这才买下来,反正周家人口也不多,三进的房子也足够住了。 聂二太太左手牵着聂蓉蓉,走到大门首处,周太太就笑着出来了。周太太一脸笑着道:“我家是初来乍到,还不晓得如何称呼,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不等聂二太太开口,身边柳姨娘就说话了,柳姨娘嘴角也俐落,介绍了聂二太太和聂蓉蓉,又顺道介绍了自己。周太太知道聂二太太是邻居,神情也就越发的亲切,当即从手腕上褪下一个玉镯子给聂蓉蓉当见面礼。 聂二太太虽然不太懂玉,但搭眼一看也知道不是凡物,当即道:“她还是个小孩子,如此贵重,如何使得。” 周太太摸摸聂蓉蓉的包包头,笑着道:“再过两年就能戴了,也不什么值钱东西,带着玩吧。” 聂蓉蓉抬头看看聂二太太,聂二太太朝聂蓉蓉点点头。聂蓉蓉这才接过来,却是规矩的道:“谢周太太。” 周太太听得欢喜起来,笑着道:“真是知礼的好姑娘,生的也如此俊俏。” 今天请邻里肯定防着客人带孩子过来,周太太本来也是备下见面礼,聂二太太穿着素净大方,说不上多豪货。柳姨娘却从来不会放过展示新衣的机会,头上也插满了珠翠。聂蓉蓉也是挑了一身云锦的,打扮的漂漂亮亮。 一般人家也许认不出云锦,周太太如何不认得,不管是商户还是官家,人家身量未长成的小姑娘和妾室都能穿起云锦了,这平常见面礼也就显得寒碜了些。 说话间让着进院,周老爷,周大爷,周二爷连带着周蕊都在前头厅里坐着,看到有宾客来了,也连忙迎出来。众人见面,孩子们行礼,聂二太太早就备下见面礼,两位小爷的是文房四宝,又有两匹尺头,姑娘的是一对绞金镯子。 聂二太太舀给周蕊的时候,不禁细细打量她,虽然才不过五岁,还没有长开,但五官之俊秀也是世间少有。虽然聂蓉蓉是她女儿,但要说长相,只怕聂蓉蓉不如周蕊。 “谢聂太太。”周蕊规矩的行礼,虽然年幼,行动举止却是大方得体。可能跟周家原本的官宦出身有关系,出身在那里摆着,教养自然差不了。 聂二太太看着十分欢喜,不禁想到自己的幼子聂烘,虽然差了几岁,但男比女大几岁也没什么。若是娶得这样一个媳妇倒是不错,复又想到周家的出身,只怕周家未必看的上,以后再说吧。 见礼完毕周太太本欲引着聂家三人往后头正房走,大门首却又有车驾过来,沈太太带着两个哥儿,还有梁大太太也过来了。周太太忙过去迎,聂二太太与她们两家都相熟,便站在仪门处等她们。 “我也是才来青阳不久,还要互相照应才是。”沈太太笑着说。 一行人进到院里,沈太太和梁大太太自然看到聂二太太,梁大太太上前笑着招道:“果然是好邻居,比我们都早。” 大人互相招呼着,还有孩子的见面礼,该给的也都给了。奶妈抱着的沈廷玉却是突然闹着要下地。沈廷玉过年之后就两岁了,己经走的相当稳,大部分时候也都依着他,奶妈看他闹起来,也就放他下来。没想到他下地之后就直扑周蕊,周蕊也不过是五岁多点,猛然扑过来,要不是聂二太太伸手扶住她,只怕要把她扑倒了。 第22节 奶妈见状连忙把沈廷玉抱起来了,沈廷玉却不依,挣扎着就要闹,怎么都抱不住。奶妈无法,只得看向沈太太,周蕊却是突然出声道:“我带他玩吧。” 周太太也笑着道:“小孩子正要闹的时候,放他们下来玩吧,正好一处玩去。”说着又叫上自己的两个儿子,让他们带着一处去玩。 奶妈这才把沈廷玉放下来,连小的沈廷秀都一起放下来了,周蕊上前牵住沈廷玉的手,沈廷玉果然不闹了。 沈太太打量着周蕊,这气质长相,实在不像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旁边拍手笑着道:“既然如此有缘,不如给我家当媳妇吧。” 如此一说众人都笑了,周太太却是笑笑并没有接话,她初来青阳,还认不清谁是谁。再者沈太太这话也许就是随口一说,未必能当真。 聂二太太看他们三个一处玩了,也对聂蓉蓉道:“那你也跟着去玩吧。” 聂蓉蓉点点头也跟了上去,服侍的奶妈婆子也一应跟了上去。 小孩子去玩了,大人们也就更自在了,周太太引着先进了正房,丫头端上茶水,提前叫好的弹唱也己经过来。众人点了弹词听着,周太太却是顾不得,还有其他宾客要来,她这个主人家肯定得忙里忙外的招呼着。 沈太太十分有心,入座时就坐到聂二太太身边,则是因为孙昊的事。孙昊实在是个行动派,他在家书中直接给他老子说了,说他在青阳看上某家的姑娘,希望家里能有个意向。孙昊的母亲云氏与沈太太关系不错,一直都有书信来往,接到儿子的信后就写信问沈太太了。 沈太太也觉得聂家不错,聂蓉蓉也很好,更难得是孙昊自己喜欢,若是真能成了姻亲,未尝不是件好事。如此写信给云氏说了,云氏便让沈太太问问聂家的意思,若是聂家是点这个意思,那云氏就来青阳一趟,若是聂家己经有中意的人家,若是根本就看不上孙家,她就省这一趟了。 “孙家啊……”聂二太太听出沈太太话里的意思,却有几分犹豫,女儿的终身是大事,孙昊的爹就是个大流氓头子,孙昊前程之类的,现在还看不出来。但要说以聂家的身世能给聂蓉蓉找到比这好的多的,这也未必见的。 沈太太看聂二太太如此犹豫,就晓得此事还有门,只是笑着道:“昊哥儿虽然住在沈家,毕竟不是我的孩子,我也就是问问你。真说亲事,自然是人家父母做主,这才算的数。” 聂二太太笑着道:“这倒是,不过蓉丫头的婚事……我也要与老爷商议。”倒不用听聂二老爷的,但可以听听聂大太太的意见,聂大太太看人倒是很准。 两人说着悄悄话,新一波的客人己经来了,其中就有方大太太带着方四姑娘。 方家虽然家底早就掏空,却是清高的很,哪怕是穷到卖女儿卖侄女了,也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此番周家宴客方大太太会来,多半是看到周家父兄都有官职的份上,守备府白家与周家似乎还有点交情,方大太太带上方四过来了。 “哟,这不是方大太太吗,今天这风吹的真是邪了,竟然把方大太太吹来了。”沈太太笑着开口,聂二太太上方家门却受侮的事,早在青阳传开了。沈太太看不上方家的轻狂样,有钱有权狂狂就算了,一个穷光蛋有什么好狂的。 方大太太看一屋子商贾人家的太太们,心中就十分不屑,尤其是看到聂二太太时。丫头出身当了太太,更重要的是,就是聂二太太上门受了侮,聂家还不是一样舀银子说要娶方七,甚至还多添一千银子,只怕方家不同意。这样人家的太太,她如何能看的起。 现在听沈太太如此说话,心中十分不舒服,刚想开口,旁边方四却是轻轻拉拉母亲。沈太太说话是不好听,但今天周太太是主人,她马上就要嫁入白家了,她可不想跟在白家亲友家里闹事。 第四十七章 方四姑娘拦着方大太太,方大太太再是高傲自许,但为着女儿也能收收脾气。只是瞪了沈太太和聂二太太一眼,随即一副我大人大量,不跟你一般见识的神情。沈太太不屑的笑笑,聂二太太也是跟着笑笑,今天周太太请客,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周家的小花园不大,再加上天气也没有那热,宴席只摆在前头厅里。周太太虽然是初来乍到,但一看气氛也能晓的,安排席位时,特意把方家与聂家隔的远远的。也看出方大太太不是个好相处的,倒是方四姑娘十分机伶,不管是与人说话,还是行事给人的感觉至少很上道,不像方大太太那样僵硬。 众宾客都是初来周家,也没人扫周太太的兴,皆不提两家订亲之事,倒是说起聂家修建花园之事。本来聂家买下花家宅子的事,众人早就晓的了,以聂家的人口来说若是不分家,买下邻居的宅院也算正常。 不正常的是原本花家的宅子还不错,收拾收拾就能用,结果聂家就大兴土木工程,要把原来的宅子推倒重建,直接盖成大花园,以供玩乐之用。这么一笔下来,只怕翻修重建的钱要远远高与买宅的钱了,银子花费只怕要上万两了。 “是家里大爷的主意,说房子差不多够住,不如盖个花园。”聂二太太笑着说,随即看向沈太太道:“要说花家,哪家的花园能比的过沈家的。” 沈太太听到这话并不谦虚,沈家的花园确实是力压青阳一众官商,只是顺着话题说下去,道:“什么时候完工,也请我们去喝酒。” “还早呢。”聂二太太笑着说,按工头说的,木土工程就要三个月,然后再布置装修,最少也要大半年。 众人听得艳羡不己,梁大太太有几分感慨的道:“要说能干,那谁也比不过聂大爷。”可惜这样能干的人没成她的女婿。 “聂大爷是有本事,不过儿子供养父母理所当然,没听说当侄子还要养叔叔全家的。”方大太太突然阴阳怪气的插嘴。 虽然两家坐位离的远,但空间就这么大,方大太太插这么一句,众人自然听得清楚。本来和谐气氛多少有点僵,众人的目光不禁看向方大太太。 在坐的大部分都是商户人家的太太奶奶,自然比较偏向聂二太太。真是搞不清方大太太狂的什么劲,自觉得清高,如此看不起聂家,那就别收人家的银子别结亲。所谓吃人的嘴短,拿人手短,像方家这样,收了聂家的人家,还要看不起人家,实在是极品。 旁边方四姑娘看到这个架式,在桌子下面悄悄的拉拉方大太太的衣袖,随即又连忙笑着道:“越是这样越是显得聂大爷的孝顺难得,这实在是聂二太太有福气才有这样的好侄儿。” 方大太太看女儿如此说,看她一眼也不作声了。方四姑娘也不禁看向方大太太,心中却有几分感叹。方老太太压了方大太太许多年,受了各种委屈,当女儿的是看在眼里了。现在终于翻身了,但长年的被方老太太压迫,方大太太的性格想法也左了许多,说话经常阴阳怪气的,她与几个姐姐都劝过她,只是这么多年了,如何劝的过来。 方四姑娘如此一说,气氛顿时缓合了许多,聂二太太不禁朝方四姑娘看过去。要论长相方四姑娘虽然没有方七姑娘的美名,但也差不了多少,也是明媚动人的漂亮姑娘。只看今天的行动举止,最起码是懂理人家的姑娘。 本来聂二太太对方七姑娘没啥信心,现在看方四姑娘如此行事倒是有几分信心了。方大太太那样的娘都能教出方四这样的女儿,书香门第人家的姑娘,教养应该差不哪去。 方四姑娘看聂二太太看过来,也不禁朝聂二太太笑笑,脸上带着几分歉意。书香门第看不看的起商户是另外一回事,但方家收了聂家的钱是事实。拿了人家的银子,再看不起人家,这就有点过了。 听曲吃酒席,到了半下午时,宾客们也都陆陆续续的走了,聂二太太因为离的太近,并不着急回去。等到周太太把宾客送的七七八八了,这才要辞行回去。周太太送聂二太太到门口,拉着她的手道:“我们是邻居,二太太要常过来走走才好。” 聂二太太笑着道:“就是我不来,难道你就不能去了,今天我都来你家了,改天你也到我家里坐坐。” 周太太点头答应,聂二太太牵起聂蓉蓉,身后跟着柳姨娘,这才走了。 回到聂家,聂二太太先回屋换了衣服,让柳姨娘回屋歇着,她则留下聂蓉蓉说话。今天沈太太暗示的很明白,聂二太太便想问问聂蓉蓉自己的主意。虽然说是父母之命,女儿家不该就婚事插嘴,但只有母女俩个,聂蓉蓉眼看着也十岁了,许多事情也该自己有个主意。 让丫头婆子都退下去,聂二太太单刀直入说了,孙家都有提亲之意了,也就是必须有个决断了。同意或者不同意,聂家得说句话。 聂蓉蓉听完就羞红了脸,低头道:“这,这……”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我们娘们在,你不妨直说。”聂二太太说着。 “我……我也不晓的。”聂蓉蓉犹豫好一会才说着。 要是聂二太太问她对孙昊是不是有情,聂蓉蓉可以毫不犹豫的说没有。她的心理年龄在这摆着,不要对孙昊这么一个朋友有兴趣。但成亲则是另外一回事,徐宣中了举人就跟曾妩退了亲另娶冯家姑娘,再看聂二太太这样的贤良明白事理,又生得二子一女,聂二老爷仍然不少妾室通房,十天最多两天来聂二太太房里。 她对孙昊没什么男女感情,但若是孙昊真心喜欢她,能够好好对待她,她倒是觉得嫁给孙昊不错。喜欢过一回徐宣,她也是深有体会,与其喜欢他人,不如被他人喜欢。只是人这一辈子如此长,会不会变心谁又能知道呢。 聂二太太看聂蓉蓉的神情,虽然没有点头说好,但也没有拒绝。其实这门亲事她自己也挺犹豫,摸摸聂蓉蓉的头道:“那我与你伯娘商量商量。” “嗯,我也愿意听伯娘的。”聂蓉蓉说着。 聂二太太向来是行动派,又事关女儿终身大事,让聂蓉蓉回屋歇着,自己则去了聂大太太屋里。聂大太太正在屋里挑料子,看到聂二太太进屋里,便笑着道:“你也帮我看看,你觉得哪匹好些。” 聂二太太走近看了看,一应是黑色,蓝色等男装布料,晓是给聂殇选的。根据聂殇平常穿衣打扮风格,挑了两匹料子,又笑着道:“大嫂可是给大爷看好媳妇了?” 聂殇虽然不在家,但四季衣服少了谁的也不会少了他的,只怕聂殇的新衣服还没穿一遍。再者聂殇在穿着上从来不讲究,就连聂大太太都不太讲究,此时聂大太太特意给聂殇挑料子,必有其他缘故。 聂大太笑而不语,把挑出来的几匹料子交给婆子,招呼着聂二太太在厅里坐下来,丫头端茶上来,便看向聂二太太问:“你此时过来可有什么事?” 聂二太太便说了孙家的求亲之意,不曾想聂大太太听完就皱眉了,挥挥手道:“不好,不好,这门亲事不妥。” “啊??”聂二太太听得愣住了,孙家的亲友确实说不上多好,但也有个八九不离十,不然她也不会过来问聂大太太。要是聂大太太考虑之后说不行,聂二太太也可以理解,现在聂太太如此反应,想都不想就说不妥,实在出乎意料之外。 “我己经给蓉蓉看好一门亲事,只是现在年龄还小,也不好说开,再过两三年聂蓉蓉再大几岁,这门亲事也就能订下来了。”聂大太太笑着说。 聂二太太听得又惊又喜,忙问:“是哪户人家?” “再过两三年你就知道了。”聂大太太笑着说。 聂二太太又是一怔,她倒不是怀疑聂大太太的眼光,只是她是聂蓉蓉的亲娘,聂大太太就是看好人家也该跟她商议一下才好。现在自己都问是哪家了,结果聂大太太还说再等二三年与她说,这个就有点…… 聂大太太便笑着道:“怎么,你还担心我这个伯娘坑了她不成,我早就与你说过,蓉蓉还小着呢,到及笄之后再订婚也不迟。不然这么早订下亲事,万一有个好歹来还要背上克夫的名声。再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谁晓的以后会怎么样。” 聂二太太听聂大太太如此说,虽然有理,但她实在很想知道聂大太太看中的是那户人家,偏偏聂大太太就不说,她也无法逼问,只能道:“大嫂说的是。” “我晓你为娘的心,但也就两三年而己,也耽搁不了蓉蓉的花期,再等等吧。”聂大太太笑着说。 “那就听大嫂的。”聂二太太说着。 第四十八章 从聂二太太屋里出来,聂蓉蓉满脑子想的都是与孙昊的婚事,作为闺阁女儿,她想到此事并没有多少娇羞之情,而是很实际去想成亲这档子事。跟在聂二太太身边学习这么久,让她明白许多以前不曾明白的道理,成亲根本就不是你情我侬的事,中间夹杂着太多太多,要考虑的事情也太多太多。 “姑娘在屋里吗?”外头传来张婆子的声音。 聂蓉蓉正在楼上坐着,实在楼下被聂殇布置之后,她还没能来的及去适应,平常无事时她便宜常坐楼上,觉得自在些。章婆子正在楼下,连忙迎了出去,张婆子是聂大太太身边的人,怠慢不得,只见张婆子手里抱着几匹布料,但看颜色也不像是给聂蓉蓉穿的。 “老姐姐来了,快屋里坐。”章婆子招呼着。 张婆子摆手道:“我就不坐了,大太太打发我来给姑娘送料子。”说着就把手里几匹料子递给章婆子。 章婆子伸手接过来,神情却是显得有几分迷茫,这明明就是男人穿的料子颜色,送给聂蓉蓉是什么意思。不由得问:“这几匹料子,姑娘穿怕是不大合适吧??” 张婆子笑了起来,道:“这是太太给大爷挑的,本来想自己做的,结果说太太说自己老了,舀不起针线。便想起大姑娘了,大姑娘这个年龄正该学着做这些的时候,不如就劳动大姑娘吧。” 章婆子听得还是有点懵,大太太这是让聂蓉蓉给聂殇做衣服??妹妹给兄长做衣服当然是可以的,不过现在的聂家裁衣从来都是直接请人到家里来裁,动手都是高级裁缝,何必要让聂蓉蓉一个十岁姑娘动手。心里觉得奇怪,但聂大太太派下来的活,哪个敢说不做,笑着道:“应该的,大爷那样的疼姑娘,姑娘是该给大爷做几件衣服。” 说话间聂蓉蓉也从绣楼上下来,两人说话她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更是无比惊讶,聂大太太这是闹哪出啊。前几天才说要给聂殇做两双鞋,她紧赶慢赶终于做出来,也送了过去,没想到马上更大的活计来了,从做鞋到做衣服,工作量是飞一般的上升。 张婆子看到聂蓉蓉出来,笑着问好,又道:“太太其实就是想姑娘练练手,成衣不比其他的,要裁坏许多还未必能成一件,所以才给姑娘送料子。” “原来如此,多谢伯娘美意。”聂蓉蓉笑着说,又道:“劳烦妈妈走一趟,进屋喝杯茶再走吧。”说话间又给月儿使了眼色,月儿会意,连忙进到里间抓了一把钱。 张婆子笑着道:“不坐了,太太那里怕还有吩咐。” 月儿从屋里出来,把钱塞到张婆子手里,张婆子接起来,笑着道:“谢姑娘赏。” “妈妈客气。”聂蓉蓉笑着说。 送走张婆子,章婆子抱着布匹进屋,就是张婆子说大太太这是舀布料给聂蓉蓉练手的,她心中仍然有几分奇怪。以聂家现在的财势,姑娘并不用学做在大件衣服,就是一般人家裁衣也会请裁缝到家里做工,姑娘家会刺绣,香袋,荷包,然后做鞋,做腰带这类小件东西就好了。 而且就是练手,给自己做或者给聂二太太做就好了,相对来说聂殇跟聂蓉蓉的关系还有点远。练手的衣服做出来基本上都不太好,不太好的衣服做出来了,是送还是不送?这又是个问题。 “我去媳妇那里寻大爷的尺码。”章婆子说着,裁衣服得先有尺码,至于谁来教聂蓉蓉,人选倒是不难找,家里一般的婆子都会裁衣,实在是家里穷请不起裁缝,也买不起成衣。 聂蓉蓉此时倒是显得淡定许多,前头聂殇已经做了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现在轮到聂大太太做了,只是舀布料练手而己,相对于聂殇的行为很小儿科。布料都送过来,让她做,她就做,她倒会做的。曾妩在徐家时,就是身体不好,针线活也是不少做,徐家并没有闲钱请裁缝。 章婆子找来聂殇的尺寸,手里又舀了一堆下脚料,并没有急着教导聂蓉蓉动手,衣服先要裁了,聂蓉蓉剪刀还没有舀过几次,自然要先从简单的开始。 让丫头把剪裁的案子铺好,章婆子先教着聂蓉蓉画鞋样,然后指点聂蓉蓉舀剪刀。聂蓉蓉不敢表现的太会,但上手肯定很快。章婆子一边夸着聂蓉蓉,一边疑惑地道:“姑娘,要不要跟太太说一声呢?” 要是大太太不喜欢聂蓉蓉,让她针织裁剪做活,这是一种变相的难为。但聂大太太明明很喜欢聂蓉蓉,送来的料子也是上好的,还说明了是练手,也就是剪坏了也无所谓,不会有人来追究责任。 聂蓉蓉手里握着剪刀,道:“眼看着三嫂就要进门,母亲烦心的事许多,何必去舀这些小事去打扰太太。再者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伯娘疼我,给我几匹料子让我练手而己。” 也不是她不去想,而是她真不知道要怎么想。不管聂殇和聂大太太对她都没有恶意,就是聂殇也只能说爱好诡异,其他的也说不上哪里有问题。 章婆子听聂蓉蓉如此说,也不再说什么。 聂大太太虽然送来了料子,但并没有限定时间多久完成,聂蓉蓉又是个十岁小姑娘,自然是慢悠悠的做,不然等她做完了,聂大太太若是又派了活计过来,她还得接着忙,那还不如慢点。再加上聂蓉蓉的功课是挺重的,上午跟着学,下午跟着母亲学,也就晚上有一会时间。 一直忙到四月到底,聂烃的婚期近了,聂蓉蓉裁坏了一匹料子,做出来半件成品,极力让自己显得笨拙些,章婆子依然夸她很有天份,学东西就是快的很。聂蓉蓉便把速度再放慢一点,既没人催她,那就慢慢来。 聂烃的新房去年就收拾出来了,侍候的丫头也已经挑好,两个大丫头,四个打扫清洗的小丫头,另外又添了四个婆子,又派了一个领班,算是把院门全部安排好了。至于婚事安排,聂大太太不让聂二太太插手,也算是聂大太太亲自料理的,不过多半都是家中管事媳妇忙活。 方家嫁女儿是能省则省,聂家也是冷冷清清,唯独聂烃十分的兴奋,新婚前几天根本就不能入睡。自己不睡就算了,还会跑着去找聂炀说话,聂炀都有点怕他了,花园监工的活是他领的,聂烃娶媳妇,但花园的活并没有停工,他每天也是事务缠身。 到了抬嫁当天,聂大太太亲自去看了,方七的三千两银子嫁妆是聂家提前包好银子送过去的。送银子过去的时候,聂大太太就让管事带了话,方家要是敢少嫁妆,聂家就是掐着方大太太的脖子也会让她把银子给吐出来。让管事媳妇细细清点了,差不多有三千银子的东西,聂大太太这才作罢。 新婚前两天娘家人照例来铺陈新房,聂二太太早就把屋里家具用品全部收拾好了,只剩下一张空床,因为这是惯例,新媳妇家里再穷再吝啬,床上的铺盖枕头连带帐幔都是娘家的。不曾想方家只带了一床被子,一条床单和两个枕头。 “实在婚期太急,七姑娘没赶出来,原以为亲家会预备上。”方家婆子赔着笑脸说着,虽然时间紧了点,要是认真做工也是能做出来的,只是方七怠工了。她被方老太太从小宠到大,现在方老太太不行了,她被方大太太转身卖了,她心里如何能欢喜起来。再加上方老太太眼看着也要入土了,方七也想着多陪陪祖母。 第23节 拖拖拉拉之后,嫁衣盖头倒是做出来了,再就是抬过来的这些。本来方家婆子也跟方大太太说过,不如让婆子们做了省事,姑娘嫁人是大事,若是这些东西都不齐全,实在不像样。 方大太太恨方老太太恨到骨头里,如何还会在意方七的脸面,只是对婆子说随方七的便,不苛刻布料,她做出来多少用多少。到了今日就做出这么多,也就只送这么多。 聂家管事听婆子如此说,便觉得方家行事实在太过了,女家来铺陈了,被褥子都没有舀够,这也实在太过了。让方家婆子收拾着,她则连忙回了聂大太太。方家就舀出来这么多,剩下的是不是要聂家添? “有什么好添的,人家根本就看不起聂家,连自己的东西都不愿意收拾。”聂大太太冷声说着,方大太太把三千银子的嫁妆都照数抬来了,她不太相信方大太太会扣方七做床褥被褥的东西,只怕是方七自己不愿意动手,根本就没做出来。 管事媳妇脸上有几分为难,道:“只有一床被子,这……晚上要如何睡……”现在的天气虽然不能说冷,但也说不上很热。最起码得铺一床盖一床,不然晚上洞房只怕要着凉了。 聂大太太想了想道:“那就婆子备上两床,不过不是现在舀过去,等到成亲当日入了洞房,喝了交杯酒,要睡下再让婆子铺床。” 娘家铺床是死规矩,方家和方七既然连这个死规矩都要打破,她这个当伯娘的肯定不能晚上冻着自家侄子。但是想让聂家添东西给方家挣面子,这种事聂大太太不会做。方家铺成什么样,那就摆成什么样,反正又不是聂家丢人。 第四十九章 管事媳妇听聂大太太如此说,虽然也觉得有点不妥当,但聂大太太的话如何敢违抗,连忙过去与方家婆子说了。方家婆子一听就愣住了,连床都铺陈不好,丢的是方家人。方家婆子会拿这点东西过来,也是想着聂家会添,聂家那样低姿态的求娶,自然要上赶着方家才是,谁想到聂家此时耍起光棍来。 “聂家是不缺这几床被褥,即使是现做也是来的及,只是方家也未免太过份了些。大太太说了,聂家是一床不添的,方家铺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管事媳妇说着,看向方家婆子的神情就没刚才那么和善了,道:“我就跟老姐姐说句到底的话,家里两位太太根本就没看上方家,只是三爷想娶,当伯娘的不忍抚他的意,这才同意的。” 方家婆子脸色有几分难看,再看看空荡荡的床,这样不是个事,便对管事媳妇道:“那姐姐多等一会,我回府跟太太说一声,几床补褥……应该有的。”现在方家方四,方五,方六,方七都是待嫁,几床被子总是能凑出来的。只是不知道方大太太会不会给了。 “老姐姐可要快些,今天是铺陈,过了今可是不能再送。”管事媳妇没好气的说着。 方家婆子陪着笑脸道:“今天肯定能送来。” 方家婆子坐车赶回方家,先到方大太太屋里说了这事,方大太太脸色立时拉了下来,道:“我给了她料子东西,她自己不做的,能怪的了谁。聂家既然不愿意添,我何必去添,她做多少就铺多少,哪怕是空床,也是她要睡的。” 婆子不敢吭声,旁边方四听见了,知道方大太太的脾气,这时候也不敢劝。只是给婆子使了眼色,婆子会意便出去了。 停了一会方四也借故出去,对婆子招了招手,婆子跟了过去。方四也在准备嫁妆,屋里自然有被褥之类的东西。让婆子抱了四床拿去聂家,一般娘家铺床最少是铺三盖二,好歹把这个数凑上。至于床上挂的床帐,方四这里也就一副,便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拿出五两交给婆子去街上买现成的,也别狠挑了,只要大红的就好。 “悄悄的送到聂家去,也别说是我给的。”方四说着。 婆子笑着道:“姑娘有心了,我定不会说出去。”要是说了,只怕方大太太又要发脾气骂人,多一事不如省一事,事情办完就好了。 方四笑而不语,其实她也很不喜欢方七,方老太太偏爱方七,又因为不喜欢方大太太,连带着对她的女儿都不太好。这些年来,方大太太受气,她们姐妹的日子也没好过多少。 只是凡事都要顾全大局,顾全了方七的脸色,也是顾全了自己的脸面,不然到亲友看到了,方七固然会被笑话,方家一样跑不掉。这个道理方大太太不是不明白,只是性情大变,变得十分不讲理,尤其是更恨方七。 婆子街上买了副现成的大红帐幔,又抱了四床大红被褥,总算是把床铺好了。聂家管事媳妇看着心里也松了口气,最起码看着也像那么回事了。方家婆子收拾妥当,两家交割清楚,方家婆子这才告辞走了。 “方家婆子又折回家里拿的,床铺己经收拾妥当。”管事媳妇对聂大太太说着。 聂大太太听得不禁摇头,看向聂二太太道:“这门亲事本就不妥当,只是小三实在是个死心眼。还没进门,就连自家的东西都不愿意做,以后有得闹。” 聂二太太听得也轻叹口气,却是道:“不聋不哑不做家翁,反正只要他们小俩口过的好,对的起下世的三叔叔和三婶婶,也就别无所求了。” 别说侄媳妇,就是儿媳妇,各人都有脾气性格,能不能相合还是两说呢,不然怎么说婆媳是千古难题呢。当婆婆的要是想着,儿媳妇是给自己娶的,婆媳有眼缘还好,要是没有眼缘,当婆婆的非得把儿媳妇改造成自己喜欢的那一款,只怕这后宅日子也是难过。 “小两口过的好……难哟。”聂大太太摇头说着。 转眼到了迎亲当天,这件事婚事聂二太太是甩手掌柜,聂大太太半管不管,方家那边方老太太随时会咽气,方大太太更不会好好发嫁方七。两家都冷淡,婚事办的说不上热闹,因为有喜事聂蓉蓉一身大红,穿的喜气洋洋,面上的喜庆,脸上却没多少喜色。看聂大太太和聂二太太的脸色也晓的,这门亲事似乎不太乐观。 迎娶拜堂,亲友来的也不少,新媳妇入洞房之后,众人有想去围观的,自然跟着进去了。聂蓉蓉做为小姑子,也跟着一起去了。聂烃的屋子是早就收拾好的,家俱东西样样都是上上等,众人看着直夸,然后看到床,床帐挂在那里很明显,一看就是街上买的次等货,再看新娘子身上的嫁衣,盖头,针线看着十分不好。 方七向来有美名也有才美,针线出众也是很值得拿出来说的事,结果嫁衣就弄成这样,也不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笔。不过女人当新娘一辈子也就一回,对嫁衣更是十分重视,弄的现在这样,也不知道有什么原由在其中。 作帐撒床,到喜娘递上秤杆掀盖头时,聂烃的神情十分激动,围观群众也显得有点点兴奋。这场喜事透着一股冷淡劲,现在终于有点兴奋点了,再加上也有两家太太没见过方七,也想见见这青阳出名的美女长相如此。 聂烃手里捏着秤杆,身体都有些微微颤抖,挑起红盖头那一瞬间,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大红盖头挑开的一瞬间,在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不是因为方七的美貌,而是因为方七的眼泪,新娘脸上粉向来很多。现在方七的眼泪己经把脸上的粉全部打湿,糊成了一团,盖头挑起来的一瞬间,新一波的眼泪正在往下掉,跟着粉和妆容一下落下来,可真是一点美感都没有。 聂蓉蓉更甚于在那一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聂家其实是恶霸,方七是被抢回来的良家少女。也可以说方七是被拐子拐出来,然后远远的卖到别处,再也回不家的可怜少女。 聂烃整个人呆住了,完全说不出话来,围观群众本来是来闹洞房,看到新娘子这个娘子,哪里还能闹的起来。见状不妙,都赶紧从新房退出去了,聂蓉蓉跟着人潮也出来了,临出门之际不自觉得看一眼聂烃,想想聂烃成婚前的兴奋,再看看现在,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聂家的婆子见状自然悄悄回禀了聂大太太和聂二太太,俩人都不意外,当初她们担心的就是这个,只能说是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方七能哭的这么狠,本以为她只是拉长脸,不太情愿而己。 “随他们去吧,管不了的。”聂大太太挥手说着。 招呼完宾客,众人各自回房休息,聂二老爷也己经晓的方七痛哭之事,心里觉得不安,晚上到聂二太太屋里歇着,道:“这位三奶奶今天新婚就如此,这可要……”女子不都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吗,她嫁来聂家,就该跟着聂烃好好过才是,进门头一天就这样,这是闹哪样啊。 聂二太太叹气道:“当初我就说这门亲事不妥,老爷还不信。不过这是小三自己挑的媳妇,只要他耐心哄着,方七姑娘总是明白过来。” “她都是小三的老婆,她还想怎么样。”聂二老爷不悦的说着,还要小三哄着明白过来,难道小三不哄,她就敢拉长脸一辈子不理聂烃吗,真是反天了。 聂二太太只是看聂二老爷一眼,聂二老爷对于女子更多的是一种理性化的认识,就像他认为自己就该贤良大度,认为洪夫人跟冯二老爷和离就是她不守规矩,认为方七进了聂家门,就要一心一意侍侯聂烃。其实女人也是人,也有各种各样的情绪想法。 跟聂二老爷讲女人的心思,他是不听也不想听的,聂二太太便道:“反正都进门了,以后他们小夫妻自己过,你当伯伯的,千万别去掺和,免得被人笑话。” “我怎么会去掺和他们,只是觉得……”聂二老爷说着,聂家花了大把银子娶媳妇,结果新媳妇进门头一天就是大哭,换谁也不会气顺。 “亲事己经成了,何必再说这些,难道你还想着和离再娶不成。”聂二太太说着,又道:“明早上是认亲,我们也早早睡吧。” 聂二太太劝着聂二老爷睡下,方七己经进门了,现在要想的就是好好过成一家人,当长辈的要是想着,媳妇不好那就换一个,或者非得把媳妇改造了,那日子真不用过了。 次日夫妻俩早早起来,早饭之后也换了正式衣衫,聂炀和聂烘收拾好过来,章婆子领着聂蓉蓉,柳姨娘抱着聂芸芸都来了。二房人马集合完毕,正要往聂大太太屋里走,却有婆子走过来对聂二太太悄声道:“回二太太,昨日三爷和三奶奶并未洞房……” 第五十章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是男人两大喜事,聂烃娶得美娇娘,却没有洞房,当然不是因为聂烃不行。掀开盖头方七就哭成那样,把凤冠霞帔脱了,小丫头侍候着洗了脸,方七仍然是继续哭。聂烃也是毛头小子一个,娶到梦中佳人已经心满意足,看佳人哭诉,倒是想宽慰,只是他本身就不是精通风月之人,宽慰也说不上点子上。最后结果就是方七哭,聂烃手足抚措的在旁边坐着。 旁边婆子看着觉得不是个事,便催着聂烃要洞房,聂烃也想,但方七听婆子如此说,哭的更是伤心,嗓子都哭哑了。聂烃本就是真心喜欢方七,并不只是图她身体,看她如此也不好强硬来的,最后方七睡的床上,聂烃睡到旁边塌上,一个新婚之夜也就这么过了。 聂烃房里也是有婆子的,看到这个架式,虽然不能怂着聂烃硬上。但天亮起身之际,就赶紧来给聂大太太和聂二太太报信了。 聂二太太听得轻轻叹口气,昨天方七掀开盖头就大哭时,她就是猜到了,对着一个大哭的媳妇,正常男人都不会有心情。又问婆子道:“那他们起身去大**屋里了吗?”昨天对着新郎官任性了,聂烃吃她那一套,今天是认亲,她要是想任性,也就得看看聂大太太会不会吃这一套了。 “我来的时候,三爷和三奶奶已经起来了,三爷正劝着三奶奶,只怕要去的。”婆子低声说着,聂烃清楚聂大太太的脾气,若是今天认亲方七敢怎么样,他肯定保不住她。起床的时候聂烃就在劝方七了,当然要是方七不听劝,仍然不过去,只怕到时候就有得好看了。 聂二太太也不再问,反正到了聂大太太屋里也就知道了。只是对婆子道:“我晓的了,你回去吧,小心侍候。” 虽然婆子说话声音不大,其他人都算了,柳姨娘最爱八卦听墙根,看到婆子过来就小心留意,在旁边听得个一清二楚。等婆子走了便道:“啧啧,这小媳妇作的,洞房花烛夜哭成那样,还清高的很,不让丈夫**,还说是大户人家的姑娘,真不知道家里是怎么教的。” 聂二老爷本来是没听到婆子说话的,此时柳姨娘这样大声一说,二房所有人员都听到了。个个瞪大眼,新妇掀开盖头大哭的事情已经很离谱,没想到更离谱的还在后头,尤其是聂二老爷,这个男性权力的绝对拥护着,新媳妇进门了,竟然不跟新郎洞房,都不是对错了,根本就是无视礼法。道:“这方面不是诗书传家,怎么教出这样的姑娘来。” 娶老婆就是为了传宗接代的,花那么多钱娶回来一个圣女贞德来,难道以后还要当她是佛像供着。 聂二太太给柳姨娘使了个眼色,让她住嘴,又对聂二老爷道:“先别说这些了,我们先去大**屋里。” 聂二老爷脸色难看,但听聂二太太如此说,也不好再说什么,此事婆子必然报告聂大太太,还是听聂大太太如何处置吧。 一行人进了聂大太太屋里,聂大太太和聂炀都在,聂大太太脸色不太好看,聂炀向来淡然,再加上弟弟房里的事,他这个当兄长的也不好说。 “来了,都坐吧。”聂大太太说着。 二房众人都看出来聂大太太心情不好,没一个敢吭声的,只是按顺序坐下来。丫头端茶上来,也没人敢动茶杯。 众人坐了好一会,也不见方七和聂烃来,要是平常聂二太太肯定会让婆子去催一催,但今天聂大太太如此脸色,她是没这个胆子动。 第二轮茶都上来了,聂二老爷有些坐不住了,虽然新婚夫妻可以比平常稍稍晚一会,但也不可能晚到这个时辰。刚想开口说,外头婆子急匆匆传话道:“三爷,三奶奶到了……” 丫头挑起帘子,聂烃和方七一前一后进到屋里,方七一身素色衣衫,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也没有施脂粉,虽然真有几分楚楚动人之意,只是屋里众人却都没有丝毫怜香惜玉之意,倒是有几分不耐烦,实在等好久了。 聂烃进到屋里就跪了下来,向聂大太太道:“都是侄儿不好睡迷糊了,耽搁到现在才过来。” “你倒是知道心疼她,只是你再心疼,人家看不上也是白搭的。”聂大太太冷哼着说,看一眼方七就觉得倒胃口,只是对聂烃道:“人家娶亲,我们也是娶亲,人家的媳妇都好好的,我们家媳妇就是这样,掀开盖头大哭,丈夫碰一碰还要哭。正好你们没圆房,这样的媳妇我们家要不起,那就退回去。今天也不用认亲了,我这就着人把方七送回方家去,摆酒喜宴钱就算了,但三千银子聘礼,还有三千嫁妆,我是肯定要回来的。” 聂大太太此言一出,不止聂烃和方七,就连聂二老爷和聂二太太也愣了一下。虽然方七的行为很让人气愤,但娶都娶进门了,就是没圆房,但从礼法上也是聂家的媳妇了,新婚头一天就要退回去,这……这…… “伯娘,伯娘……”聂烃跪在地上急匆匆想为方七说几句,只是他本来就不善于口舌,心中又着急,只是干叫着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聂二太太不由得起身道:“新媳妇才进门,还不知道脾气,总要慢慢教。”方家那样的情况,方七心中有怨也是正常的,虽然方七实在有些离谱了,但若是真把方七退回去,以方家的情况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知道脾气??我看她是书读到狗肚子里了,她与方家有什么恩怨,那是与方家的事。既然如此看不上聂家,那上什么花轿,进什么门,真有骨头就该一头撞死在方家。现在进了聂家的门,倒是矫情起来。我倒要问问聂家哪里对不起你了??”聂大太太怒气说着,最后一句却是直指方七。 方七被问的有些发怔,她从昨天哭到今天,她连帐幔被褥都没收拾好,嫁过来之后聂家却是补上了。聂烃又是个好脾气的,一声重话都不说,却是让方七更加的看不起聂家。这门亲事方家上下都晓的,是聂家死求活求求来的,要不是这样方七也未必敢如此,既然是聂家主动求的,那就是聂家上赶着方家的。 方七不知道聂大太太的脾气,聂烃却是晓的聂大太太言出必行,连忙求绕道:“伯娘,我已经劝过她了,她也晓的错了。不管好歹已经迎娶进门,若是这样退回去,这要跟方家……” “难道我还怕跟方家打官司不成,他们是书香门第,我们又不是。”聂大太太说着,看向聂烃又道:“小三,当初是你想娶,我与你二伯娘都是极力阻止,你却是要死要活。现在媳妇进门了,她给你气受,你愿意受,我也不管你。但是她连这一家的长辈都不放眼里,我就容不下她。” 只是昨晚哭和没洞房的事,她也不会发这样的脾气,聂烃愿意当受气包是他的事。但他不能拉着聂家全家都要当受气包,真是反天了,聂大太太连婆婆的气都没受过。一个侄媳妇就敢如此,真以为聂家上下都跟聂烃似的,把她当祖宗供着呢。 “不是的,伯娘,今早上是我晚了,都是我的错。”聂烃连声说着。 聂大太太根本就不理会聂烃,只是看向方七冷笑一声,却是突然起身上前,一把抓住方七的衣襟,直问方七道:“新媳妇穿成这样来认亲,我晓的方老太太身边不好,但还没咽气,还不到你哭丧的时候。” 说话间,聂大太太大力一推,直接把方七推倒在地上。 方七人摔在地上时,整个人已经呆住了,完全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一个书香门第的人家姑娘,也见过婆婆拿捏媳妇,但像聂大太太这样的,她是真没见识过。 聂大太太推倒了方七,仍然觉得心口起伏不平,聂家三书六礼,花了六千银子娶了个媳妇,结果就是这么一个玩意。这也就算了,更让她生气的是聂烃的反应,不管是她还是聂二老爷夫妻,对聂烃真是比亲生儿子还好,不管聂殇,聂炀还是聂烘,都是挨过打的,只有聂烃没有,从小到大没人动过他一根手指头。 结果聂烃就能因为这么一个女人忤逆不孝,想想实在让人寒心。都到这种程度还要说谎维护,是不是以后还要纵着她打杀长辈。 “母亲实在看她不好,送她走就是了,何必生气。”聂殇突然说着,起身去扶住聂大太太,聂大太太发了这样的脾气,除了聂殇也没人敢说话了。 聂大太太被聂殇扶回位子上,深吸口气,对婆子道:“送她走,既然看不上聂家,那就把她送回去,把聂家的聘礼讨回来。” “是。”几个婆子连忙答应着。 两个婆子上前去扶方七,方七此时倒是回过神来,她是看不上聂家,也看不上聂烃,但进门头一天就被赶回去,那她要怎么办才好。方老太太已经那样,方大太太肯定不会退聘礼,那到时候…… “伯娘明鉴,我……并没有任何不敬之心,只是……”方七终于出声了,边说边哭,她只是摆个谱而己,哪能想到聂家的谱比她的还大,新婚第二天就要休妻。 聂大太太冷哼着道:“现在说,晚了……” 第五十一章 第24节 聂烃看到这个架式吓得魂都飞了,刚想再开口求情,聂二太太却是拉住他了,聂大太太此时正在火头上,若是再架上一把柴,聂大太太弄不好就真要休妻了。只是说让婆子送走,并没有马上叫媒婆打官司,此事应该还有余地。 两个婆子架着方七往外走,虽然聂二太太拉着聂烃,聂烃还是想跟着去看看。聂大太太看聂烃的模样,真的很有心把聂烃暴打一顿,一直看着聂烃是个挺乖的孩子,怎么现在就变成这样了呢。 婆子正要把方七架出门,聂殇却是突然道:“这样一声不响的把人送回去,旁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昨天来闹新房的人也多,敲锣打鼓把人送回去,也好让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有吩咐管事的,要是方家收人却不还聘礼,就从船行叫了人去,想讹聂家的钱,也得看看讹不讹的起。” 屋里众人都怔了一怔,聂殇对家务事基本上没有插过嘴,没想到插嘴一回,竟然是如此的……给力…… 就像聂殇说的,只是把人送回去,只怕大部分人还会说聂家的不是。新媳妇才进门,还啥都没干呢,聂家就要休妻,这是聂家的错。现在聂家把事情召告天下,别人评说起来,也很难说聂家的错,昨天方七洞房大哭的事,许多人都看到了。 聂殇发言,一家子没一个敢反驳的,就连一直向聂大太太求情的聂烃,此时也是一言不吭了。这个兄长是没有打过他,也没有骂过他,但家里几个弟弟看到他就怕了,就好像怪兽一样,看到就想躲了,如何还敢做别的。 方七却是嘶声叫了起来,到此时她才恍过神来,只是就像聂大太太说的,真的太晚了。两个婆子架着方七己经拖出去,往车上塞的时候,看方七一直挣扎,便直接舀绳子把她捆上,直接扔到马车里。 聂殇的命令那就是圣旨,吩咐时说了要敲锣打鼓,管事的就赶紧把全套家伙备上。几个小厮前后吆喝着,马车紧跟其后。都晓得昨天聂烃才娶亲,掀开盖头新娘子大哭的事昨晚就己经传开了,新媳妇哭成这样必有隐情,经过一个晚上的传播,各色猜测消息都有了。 本来打算过几天再打听打听内慕,没想到今天更八卦,更劲暴的来了。几个小厮先是前头吆喝着,方家一共收了聂家六千银子,三千聘礼,三千嫁妆,此事媒婆为证,并且两家立有字据。聂家三书六礼娶方七进门,结果方七进门就大哭,今早拖延不认亲,并且身着素服见长辈。 聂家虽然是商户,配不起方家的高门,但方家自己卖的女儿,一手银子一手人。聂家六千银子买个媳妇,本以为是书香门第人家的姑娘有好家教,值这个钱,没想到是这样不懂事的挫货,聂家决定退货。摆酒钱就不要了,但聘礼银子肯定要退回来。 小厮们声音响亮,喊的也清楚,街坊邻居都喊出来了,纷纷出来围观。众人无不指指点点,虽然青阳人民晓的聂殇彪悍,不管行事还是做生意,都是各种冒头。但没想到聂家也如此彪悍,这种事情也能当街喊起来;当然方家更输理,六千银子买个媳妇,还这样那样,人家聂家要退货也是情理之中。 这样一路叫喊,方家早就收到消息,方大太太听说时就傻眼了。聂家,聂家不是求着方家的吗,怎么现在会这样……方七更是混帐的很,都嫁到夫家了,作什么啊。把方七退回还没什么,做出这种事情的女子,可以直接上吊,但聂家要聘礼,到嘴的肥肉,方大太太如何肯吐出来。而且这么闹一出后,会直接影响家中姑娘的婚事。 眼看着聂家人到门口了,方大老爷也是个没主意的,便让下人把门关上,坚决不放聂家人进来,随他们闹去,就是不开门。 方四也是一直急燥,却是道:“爹爹,就是一时不开门,难道方家能一直闭门不出吗。再者聂家跑海运发的家,岂是好惹的,若是直接把门砸了,那要如何是好。” 聂家不能以方家所知的书香门第人家来推测,别说书香门第,就是一般人家也干不出这样的事情来。闭门不出根本就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案,聂家直接把门砸了要如何办。 “这……那这样如何办才好!!”方大老爷在屋里直跳脚,看向方大太太道:“你说,当初是你要把她卖到聂家去,现在惹下这样的祸事,要如何办才好。” 方大太太立时跳了起来,道:“你现在倒是怪起我来了,难道你没有点头同意,是我偷偷把人弄过去的??收银子的时候是你收的,现在人家找上门来退货了,就嫌起我了。” 方四看父母吵起来,心中更是着急,道:“母亲,都什么时候,都少说一句,眼前要如办才好。” 正说着,管事就来回报,方家的大门是关了,但聂家人己经到门口,正敲着门,这门是要开还是不开。 “开门请他们进来,有事好歹在屋里说,在门口吵嚷着,成什么样子。”方四抢在方大老爷开口之前说着,任由聂家吵嚷不是办法,总要进屋说话才好。 方大老爷和方大太太此时都没有主意,方四这么一说,他们也没有反驳,管事看他们俩个不吭声,方四的话倒是在理,便忙去办了。 方四看方大老爷和方大太太还发着呆,忍不住道:“己经开门请他们进来,总要说道说道才好,爹爹还是快点过去吧。” 方大老爷虽然没主意,但也只得过去,方大太太本欲跟着,方四却是道:“母亲还在屋里歇着吧,我跟着父亲去看看。”要是方大太太跟着过去,只怕三言两语又要跳起来吵闹。事情来了就要解决,不是跳起来吵赢就好的。 劝住方大太太,方四又命人去请几位兄长和嫂子,好歹人多能壮壮声势,结果只有方大奶奶过来了,方大爷是不在家,另两位兄长和嫂子都推说身上不好不过来。 方大奶奶进门就道:“方七姑奶奶真是不省事,这才进门,人家就喊着要休妻,退聘礼,这可如何是好。”只是休妻就算了,退聘就比较麻烦了。 方四叹口气,道:“还是先过去看看吧。” 方家管事招呼着聂家人到前头厅里坐下,此时方七己经松了绑,虽然坐下了,却是直瘫在椅子上,哭的死去活来。 方大老爷带着女儿,儿媳妇进到厅里,聂家管事也跟着站起身来,随即就拱手道:“你家姑娘嫁入我家门里,掀开盖头就大哭,不敬长辈,更不与丈夫同房,现奉我家主人之命,把你家姑娘退回,也请府上把聘礼退回。” 方家三人却听得脸色变了,掀开盖头就哭以及不敬长辈的事,聂家这一路己经吆喝了,但不与丈夫同房这一点,聂家并没有喊出来,内闱之事是不好在大街上喊出来。但就这两条,也足够方家名声扫地了,百事孝为先,再没有公婆,聂家还有两位伯娘与大伯,认亲怠慢了,也就有足够的理由了。 聂家管事继续道:“你家女儿还是完璧之身,现在退还给你们,还请速还了聂家的聘礼。” 方大奶奶听到此处,舀绳子勒死方七的心都有了,怪不得人家聂家要退,不跟丈夫同房,还不敬公婆,这样的媳妇娶来何用。方七若是真不愿意,一根绳子吊死不就完了,何必如此丢人现眼。心中气愤,脸上却是笑着道:“姑娘穿了嫁衣,上了轿就是夫家的人了,哪里这么说就能要退的,真真是无理取闹。” 方四却是十分心细,聂家虽然说是要退,但并没有叫媒婆来。再者就像方大奶奶说的那样,姑娘嫁过去就是夫家的人,想退那就要走休妻或者和离手续,弄不好还有一场官司要打。聂家虽然闹的挺大,但看起来并没有打官司的意思,便道:“此事全是方家之过,我们定上门去赔礼道歉,还愿亲家海涵。” 当初聂二太太第一次来方家时,方家摆了好大的谱。虽然聂家多给了一千银子,但后来两家办亲事时,聂家就十分冷漠,只派管事媳妇张罗,正主一个没见。还有铺陈时,少了补褥聂家也不愿意添,只怕早在最初聂家就有怨气,所以要借着这回事情,狠狠的打方家的脸。 要是方家愿意低头认错,这事应该还有得谈,要是方家不愿意低头认错,自觉得是高门大户,那休妻退聘之事只怕就成定局了。聂家都敢当街喊出来,所谓面子提统,人家根本就没看到眼里去。 聂家管事听方四如此说,倒是觉得有几分顺耳,却是冷哼着道:“这话是嘴上说的吗?再者方氏如此目无尊长,她若真是不愿意,一根绳子吊死了,聂家岂不是人财两空。” 方四忍不住看方七一眼,方七此时哭瘫在椅子上,好似没有知觉一般。心中己有主意,上前两步道:“妹妹在婆家做出这种事情来,方家是继不容是妹妹的,现在聂家管事问到跟前。我也问妹妹一句,若是你打算主意一死,那就此时死了吧,好歹总是死在方家的,免得拖累了人家。” 第五十二章 方七正哭的昏天黑地,方四突然这么几句,却让她站起身来,当即冲着方四喊了起来,道:“你抢我的婚事,抢我母亲的嫁妆,现在我被聂家如此对待,你竟然还敢说这样的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决定我的生死了!!” “我没有抢你婚事,是白家主动上门提的亲。”方四有几分惊讶,不明白方七为何这样说,她与白家的婚事,是白家派媒婆上门说的,指名道姓就是她方四。 至于方七母亲的嫁妆,那也不是她抢的,是方家的境况己经到了如此地步。方老太太的丧事银子还没凑够手,方五方六一样没有好亲事。只是因为她们条件不好,卖不了高价而己。就是她的亲事,若不是白家主动提亲,只怕也好不了多少。方大太太是她亲娘,但她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方大太太还要更多的自己的幼子打算。 “白家……白家……怎么会看上你!!!”方七指着方四怒声说着。 方四眉头皱了皱,以前她只是觉得方七被方老太太宠的过了,方家早就没有把姑娘捧成公主的家境,结果方老太太就把方七宠成了公主。模样好,诗词也好,若是一直养在家里当花瓶倒是挺好看,却没多少实用性。 也不知道方老太太的病,还是这回婚事,方七性情也变得有些左了。但凡有好事只能是她方七的,就不能有别人的吗,白家为什么不能看上她方四呢。 方大太太也在旁边道:“七姑奶奶这话从何说起,没得让人笑话。四姑娘的话是有些不好听,但却是这个道理,七姑奶奶是老太太教养的,最该懂得道理才是。女儿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婚事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姑娘自己挑剔的道理。聂家现在把姑奶奶退回来,方家是再没姑娘活路。” 聂家管事的话说的很明白,聂家不想要方七,一是担心方七在聂家摆谱寻事,二则是担心六千银子买个死人,那不如早退了。那相对的,要是方七磕头认错,说我以后老实听话,好好的生活不生事非,聂家还是愿意要她的。 方七听方大奶奶也如此说,捂脸哭了起来。 方大老爷一直没吭声,更没有去看方七,对这个侄女,他很有几分愧疚。方老太太是**了方大太太,方大太太一肚子怨气,但方大老爷没什么怨气。不过此时此刻是家计艰难,方家到这个份上了。 其实从某方说,方老太太此时病倒也是好的,不然以她对方七的宠爱,定然要给她寻个好亲事,然后再好好的陪嫁一番,把自己的嫁妆以及过去方二太太的嫁妆都给了她。只是方家早就没钱了,现在剩下的也就是这两份嫁妆,若是给了方七,方家老小要如何办。 方老太太的丧事肯定要大办,这就要几千银子,然后家里这么多人吃喝,这些都是钱。别说侄女,他连亲生女儿都卖了。 一时间屋里沉寂起来,聂家管事看了一会,神情显得不耐烦起来,道:“竟然你家姑娘如此不愿意,那完璧归还,现请方大老爷把聘礼拿出来,你们收了人,我们拿回银子,就此两清了。” “两清……这如何能两清了?”方大奶奶连忙说着,又道:“姑娘上了花轿,过了门,己经是聂家的媳妇。你倒是说的轻巧,把人退回来就完了,这……” 就是方七是完璧之身,她回方家仍然是二嫁了,一手货变成二手货,聂家还想着原价退回,若是这样算方家要亏多少。 方四刚才就听出聂家的意思,便看向方大老爷道:“爹爹,你要说句话啊,要是任由聂家把人退回来,这以后方家的姑娘还能嫁出去吗,就是七姑娘自己,只怕也没人敢来娶。” 方家的姑娘出嫁了,结果进门第二天就被退回家里,方家会立时成为笑谈。更何况退亲理由,竟然是因为姑娘不满家人所挑婚事,这可谓是大逆不道。方七自己办出这样的事,方家就是不勒死她,她也只有出家一条路,除非白送给那些娶不上媳妇的穷汉子,不然绝对嫁不出去。 方大老爷本来正在愧疚中,方四几句话却是正中要命,知道此时不沉默的时候,便扭头看向方七。 方七虽然哭着,却是留心众人反应,方大老爷向她过来,眼中之意十分明显。不由的道:“大伯,你是亲大伯,难道你也要逼死我吗!!” “侄女啊,我晓得你的委屈,但大伯是真没办法……我要是有办法,也不会,也不会……”方大老爷一声长叹,却没有再说下去。当初把方七卖掉,他是点头同意的,现在哪里还有反悔的余地。 方大奶奶见状,早就吩咐丫头拿了白绫过来,直接丢给方七道:“若是七姑奶奶还是不愿意,那就此刻死在这里,倒是成全了你的傲骨。若是舍不得性命,那就好好回聂家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 方七看着手里的白绫,神情似乎茫然了一下,然后看方家三人的神色。尤其是方大老爷,虽然有几分愧疚,却也是一脸决绝之色,不回聂家,就是死中一条。方七心中悲愤恨意直涌上来,把手里的白绫握紧了,很有心真的狠一下,脚下却是没有动。 相反的她则开始茫然起来,为什么会这样,其实她也并没有绝决的反对与聂家婚事,至少从来没有想过去死。她只是不甘心而己,为什么方四能带着嫁嫌恶嫁入白家,她却只能卖入聂家。 聂家好好的为什么上赶着来求娶她,既然求娶她了,为什么闹腾起来,聂大太太连她一句道歉的话都不听,直接要把她送回娘家。既然是聂家求着她,她闹一闹又能怎么样。或者她最没有料到的,聂家能如此狠,一下子把事情推到如此地步。 林大奶奶看方七这个反应就晓的她不会死,她要是有这个气性,早都死在方家了,根本就不会闹到现在。便上前把方七手里的白绫夺了去,把方七往聂家管事那边推了推,道:“七姑奶奶还是跟着回去吧,以后好好过日子,非生这些事非。” 方七还正茫然着,不知道要如何办才好。 旁边聂家管事却是站起身道:“哟,这话真轻巧,你说回去就能回去了。” 方大奶奶顿时怔住了,方四却是上前道:“自然不能如此回去,家中老太太病着实在无法起身,大哥哥也有事出门不在府里,现在在家的,老爷,太太,大奶奶,二爷,二奶奶,三爷,三奶奶全都去,给亲家太太赔礼道歉。” 当初聂二太太初来方家是碰了钉子走的,后来方大太太就在外头说过好几次,是聂家上门求亲的,主动说要给银子之类的。是聂家求买的,方家看聂家诚意足,这才卖的。就是聂方两家真是买卖关系,两亲家之间这样说也是不合适的。 方四不是没有劝过方大太太,只是方大太太哪里听,只以为聂家是个无能的商户,可以随便宜打聂家的脸。一直以来聂家没啥反应,不曾想如此一反手,就直接把方家打猪头了。 聂家管事听方四如此说,脸色顿时缓合了许多,方四看方大老爷还傻着,便道:“爹爹,快派人去叫二哥他们,我去请母亲。” 方大太太这回再要脸面也不行了,全家出动,如此郑重的登门道歉,此事也许还有缓合余地。若是不然,以聂家这样彪悍的风格,肯定是退亲要钱,真到那种时候,别说脸面了,方家所有的姑娘都别想嫁出去。别说现在议亲的,就是几个小侄女以后也别想寻人家。 方大老爷则显得有点犹豫,对聂家管事道:“是不是我们如此做了,聂家就不再追究?” “爹爹!!”方四强忍住抚额的冲动,这个问题实在是蠢暴了,聂家只是派个管事过来,根本就没有正主,管事能做什么主。她会如此提议,只是觉得这样的方式可能会另聂家满意,要是不聂家仍然不满意,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方大奶奶心里正没主意,听方四如此说,便道:“那还是我过去叫吧。” 方四点点头,又道:“此事己无别法,关系到家中前程,此事也顾不得了。” 聂家管事心里也没主意,聂殇只说闹,并没有寻媒婆说要休妻,方家要全家出动给聂家赔礼道歉,要不要缓合便看聂家主子的意思。想想便道:“人就送来了,最迟明早聂家肯定会派来人要聘礼。” 方大老爷听得又是一怔,还想再问,却是被方四拉住了。明早来要聘礼,也就是说方家还有一天时间,若是这一天之内能把方七送回去,让聂家满意了,这事就揭过去不谈了,要是不满意,那明天就是全武行了。 聂家管事拱手走了,方七却是哭的更痛了。方四看看她,道:“对与聂家来说,你不是是几千银子买的一样东西,连贵重都说不上。你死也好,活也好,与聂家都无所谓,当然你要是真吊死了,聂家可能就不会来要这三千银子聘礼。聂三爷没了媳妇,再花银子娶就是,无所谓非得是你。” 聂家这样的摆场都摆出来,早就无所谓方七生死,正常人家的姑娘会被夫家如此游街,只怕自己就要上吊了。若是方七还想着聂家求着她的,她是方家的公主,以后更有得她受。没有一头撞死的勇气,又没有认命的觉悟,可不就是悲剧吗。 第五十三章 聂家管事先走了,方大奶奶去叫小叔子和弟妹们,她大女儿也有七、八岁了,再过几年就要说人家,若是方七的事情处理不好,将来肯定有麻烦。方四则去后头正房去请方大太太,想到方大太太这几年的脾气,她不禁深吸了口气。 事情总要解决的,方家的姑娘还要出嫁,以后儿子还要娶亲,虽然闹到现在这种局面,方家己经是笑谈。但总好过聂家真把方七退回来,虽然说的狠,也不可能真把方七勒死,到时候又要怎么办。 进到屋里,方大太太也是一脸焦急,方大太太除了性情左了之外,她本身也不是多有能耐之人,不然也不会被婆婆折磨到心性大变。方家一直以来的问题是无人能打理家业,只会花不会挣,方大老爷是无能的代表,方老太太也是个窝里横,只会在家里折腾儿媳妇,外头的事一概不懂。 “怎么样?聂家怎么说的?”方大太太看到方四过来,就连忙问着,闹到如此地步,她心里早就没了主意。其实要不方四说把聂家人让进来,她会赞同方大老爷的做法,把门关上不让聂家人进来,然后随便聂家外头如何闹。要是真把方七勒死,那才是拍手称快的喜事,到时候给那个死老太婆一说,保准她马上归西。 方七却是跪了下来,看向方大太太哀求道:“当日母亲气走了聂二太太,只怕那时两家就有嫌隙,现在聂家发作起来,必定要方家赔礼道歉。” 方大太太听到这里就要跳起来,道:“我为什么要去,方七不敬公婆,那是她的错。姑娘的婚事什么时候轮到她自己挑了,聂家赶她出门,方家凭什么又要收她。聂家的想轻巧,大红花轿把黄花闺花抬走了,洞房之后又说要退货,天下间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母亲,那你想聂家船行的人过来把前后门都堵上,然后砸门吗!!”方四说着,道:“聂家那是什么人家,我们能惹的起吗。若是聂家真破门而入,到时候我们要怎么办,就是闹到官府去,以后聂家三天两头派人过来闹事,到时候一家老小还出门吗。” “他们敢!!”方大太太说着,心里却是虚的很。 “他们怎么不敢,今天他们都能把七姑娘敲锣打鼓的送过来,还有什么是他们做不出来的。”方四叹息说着,方七摆谱摆错了人家,以为人家是软咩咩,不曾想人家是大灰狼。其实方家也是一样,认为聂家是好欺负,好说话。都不想想人家是跑船的,天天打的是海盗,对付的天灾,软蛋人家根本就干不下来这生意。 方大太太不吭声了,方四继续道:“若是聂家真让人打上门来,母亲可想过如何应付,家中幼弟要怎么办?” “这……”方大太太吱唔起来。 “只是低个头而己,眼前的事情就过去了,能够大事化小,这才是上上之策,何必非得闹的沸翻云天。到时候一家老小人人自危,出个门不敢,再没人家与方家结亲,幼弟也寻不着亲事,母亲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方四说着,说服方大太太不算太难,方大太太的智商在那里摆着。把事情往严重的方向说,更何况幼子是方大太太的命根子,为了儿子方大太太肯定会忍。 方四继续吓唬,方大太太终于同意了,方四趁热打铁就要让方大太太现在走,也是不走不行,聂家只给了一天时间,这一天之内必须得把事情解决了,不然等待方七会的是休书,等待到方家的将是讨债大队,方家的姑娘则会坠入地狱,再不得翻身。 方家二爷,三爷,二奶奶和三奶奶也来了,却都是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方三奶奶更是直接道:“这与我们有什么相关呢,姑娘出门了,就是别人家的媳妇。聂家要休妻就让他们休了好,方家只管把女儿嫁过去,他说退就能退了啊。” 方二奶奶也是十分不情愿,指着方七道:“聂家赶出门了,随她死哪里去了,为何要送回方家来。方家养不出这种忤逆长辈的女儿来,随她去死,她若是死了,我就不信聂家还会过来讨钱。” 第25节 方七听嫂子如此说,顿时哭得更痛,全却是道:“方家是我家,我凭什么不能回来!!” “哟,七姑娘还觉得有老太太宠着,全家上下都要敬着你的时候啊。你要是心里不服气,老太太就在后院,你现在去说啊,把老太太气死了,我们现在就发丧。”方大太太阴阳怪气的说着,要不是方大老爷还活着,她真想抓住方七的头发,扔到方老太太跟前,让她看看自己的心爱孙女成什么样子。卖到商户,然后新婚第二天就被退货,最后被扔到庙里去,一辈子被人欺负虐待。 方四旁边听着十分无奈,此时也顾不上这些,只是命管事的准备车驾。趁着现在人都来了,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先到聂家再说。要是方家自己先闹起来,那就什么事都不用做了。 男人们一趟车,方四安排方大太太,方二奶奶,方三奶奶一辆车,三人放一起抱怨去吧。要是把她们任何一个跟方七安排在一起,弄不好敢在车上打起来。自己则与方大奶奶,方七一辆车。 方七依然哭哭泣泣,方大奶奶虽然不至于像方二奶奶,方三奶奶那样,但心里也十分不舒服,她也是有女儿的,这一出闹出来,再过几年要如何说亲事。便道:“七姑奶奶还是把这副作态给省了吧,你哭给谁看呢,现在谁还会理你。 方七听方大奶奶如此说,心中更是愤恨,当即指着方四道:“你抢我的婚事,抢了我的嫁妆,凭什么你就能嫁进白家。” 方四有几分疑惑的看向方七,她真是不明白,方七为何会咬住这一点。便道:“七姑娘要是还想这件事,那这回就要如你的愿了,方家出了这样的事,白家如何还会再结亲。” 本来白方两家的婚事就是方家高攀了,现在的方家除了有点祖上留下的好名声之外己经一无所有。现在方家己经沦为笑谈,方家又有什么值得人家白家上看的,当初白家来提亲,她就有些意外。如此一闹,方家不退亲那是她的造化,要退亲,也是情理之中。 所谓姻缘其实更像是买卖,你家与我家有什么帮助,或者有钱,或者有势,再或者哪里能互相帮衬。方家连唯一的忧点都没有了,白家肯定不会因为她这个人而娶她。 方大奶奶先是一怔,转念想想也是,方家都教出大逆不道的女儿了,商户之家也许不是很在意,但像白家这样的官宦人家,如何肯要这样人家的女儿。只怕不只白家,方家任何女儿都别想嫁入官宦人家了。 想到自家女儿的前程,方大奶奶不由的更恼方七,道:“我劝七姑奶奶以后兜着点,姑娘家要三从四德,聂家就是要再收了你,你的脸面也就早被踩碎了,这辈子你都别想抬起来。”不只是在夫家抬不起头来,就是出面应酬时,方七一样抬不起头来。娘家全家出动,给夫家赔礼道歉,人家才会收下姑娘,这样的媳妇,在夫家也是要受气受到死。 方七却是不理会方大奶奶的话,只是看着方四有几分解恨的,道:“活该你被白家退亲,抢我亲事,抢我嫁妆,我倒要看看你的报应在哪里。没了白家的婚事,你还能寻到什么好亲事,我看下一个被卖的就是你,你既没有美名,也没有才名,就是给人家当填房也卖不了好价钱。” 该是她风风光光嫁进白家的,而不是到聂家受这样的侮辱。方老太太病倒了,家里是方大太太当家,肯定是方四做了什么手脚,把好亲事嫁转到自己身上的。 方四搞不懂方七的逻辑,又想到自己未卜的前程,心里也不禁叹气,却不想与方七说话,只是眼睛看向窗外。方五方六都是卖入小商户之家,方家到手差不多有一千银子,就不知道白家退亲之后,她要标价多少了。 方家的车驾进入聂家,方四并没有来过聂家,从二门下车,只看聂家的房舍,心中就有几分感叹。怪不得聂家完全不在意方七的死活,这样人家花三千银子买个媳妇,完全就是小意思,就是方七死了,人家再花钱娶,只要舍得花银子,一样娶好的。 方四提出的道歉方案他己经跟聂殇和聂大太太说了,聂殇表示可行。现在方家人来了,聂家管事派叫婆子给聂大太太传了话,自己则引着方家众人进门去。引着往里走时,聂家管事又指了指正修建的土木工程,方家不是清高吗,没银子哪里有资本。自觉得自家了不起,现在还不是全家老小来道歉。 丫头打起帘子,方家众人进到屋里,聂大太太,聂殇,聂二老爷,聂二太太都在。上前简单的见了礼,聂大太太眼睛看着方家众人,聂烃真是宠坏了,刚才她己经跟聂殇商议过,半个月之后就派聂烃出门去,一是历练,二是增加一下眼光。 至于方七,六千银子买过来的,教育一顿,要是乖了听话了,聂家也不会容不下她。要是实在不好,就当六千银子当水漂了,另外再娶就好,关键是得把聂烃□好了才好。 “哟,来了……”聂大太太嘲讽的说着,方家看不起她,她也一样看不起方家。尤其是方七,聂烃得眼挫成什么样,能看上这样的媳妇。没有丝毫生存能力,脸长的美有什么用,至于琴棋书画,又不是勾栏里的姐儿要卖艺讨生活,一点实际用处都没有。 方大老爷从进门开始就低着头一副不知道如何办的模样,方大太太则是一脸纠结不乐意,方家其他人也都是低着头,唯独方七仍然呜咽哭着。方四不禁上前悄悄拉拉方大老爷,这种时候得方大老爷这个一家之主说话,至于方大太太,她不拖后腿就够意思了。 方四拉了拉方大老爷,方大老爷倒是抬起头来了,只是此时此景,他还沉寂在情何以堪的心境中,家计艰难卖女儿卖侄女,现在侄女这样,他还得拉下脸来给聂家陪礼道歉,怎么就这样了呢。 方四看看方大老爷,心中重重的叹口气,爹是这样,兄长也没有一个能靠住的,只得上前一步向聂大太太跪下来道:“方家教女不严,惹得亲家太太生气,望亲家太太海涵。” 第五十四章 方四上前一步跪下来,聂家众人都显得有些惊讶,不是因为方四的话,而是方四的打扮。姑娘与媳妇的发饰上差异很大,很容易辩认。像这种事情,别说书香门第,就是商户人家里头,上头父母,兄嫂也轮不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出头。 今天这种场合一个未出阁的跟着本来就是很是很出阁的事,尤其是方家那种自恃书香门第的,让姑娘家抛头露面,就是奇耻大辱。结果就是在方家的男人和媳妇们都不吭声事,姑娘却是站出来了。 “你是方家的什么人?”聂大太太看向方四问着。 方四低头道:“方家姑娘,排行第四。” 聂家管事见聂大太太问了,也上前一步,低声道:“也是她提议全家过来向聂家道歉。” “呵……”聂大太太笑的有几分无语感叹,看向方四道:“那你这是代父兄之职了?” “小女子如何敢,只是家中之事,不分彼此,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方四低头说着,若是真闹大了,方家倒了大霉,但凡姓方的哪个能逃的了。 聂大太太看看下头站着的方家众人,男人们低着头,媳妇们都是一脸抱怨不平的样子,好像这事只是方七一个的事,与她们无关。那就怪不得原本那样兴旺,祖上出过官员的大官的家族会败落成这样,男人无能,媳妇抱怨,这样的家族不败落真是天理难容。 又看看方四,倒是个难得的,只是可惜托生成女儿,上头有父母,兄嫂,将来出了嫁,也就是别人家的人,更顾不上娘家。道:“你倒是诚意十足,不过聂家娶的是方七姑娘,人家不乐意在聂家,这要如何是好。” “自古以来女儿婚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聂家三书六礼娶七姑娘进门,她就是聂家的媳妇,如何容她自己挑挑捡捡。她顶撞夫家,太太们该以聂家的家法处置她,方家绝对不会多嘴过问。”方四说着。 方七本来还在哭泣中,听方四如此说,听得顿时心中火起,怒瞪向方四道:“你又算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轮到你这里当家作主。” 方四并不理会方七的话,只是看向方大老爷。方七这话说的很对,她只是方家未出阁的姑娘,确实轮不到她当家作主,其实她今天来都不该来,所有的事情都该是方大老爷去做的,只是方大老爷能做什么。 方大老爷此时己经六神无主,方老太太没倒头之前他是听方老太太的,凡事都听方老太太调派,不管方老太太的主张对还是不对,总是有人能站出来扛事。现在方老太太倒头了,他也顿时成了没头的苍蝇不知道要听谁的好。 现在方四站出来有主意了,便跟着道:“七姑娘既己嫁入聂家,就是聂家的人,现在她忤逆,聂家要请家法处置,方家绝无话说。”嫁都嫁过去了,那就是聂家的人,聂家要打要杀,方家不吭声就是了。 “倒是个心狠的。”聂大太太看向方四说着,完全无视方大老爷,男人窝囊成这样是一种境界,让未出阁的女儿出头料理,也是少见的。 方四道:“方家的女儿还要寻婆家,儿子也要讨媳妇,方家教养出忤逆的女儿本来就是家教不严。若是夫家处置忤逆媳妇,方家出言阻止,将来家中儿女婚事要怎么办,谁愿意与这样的人家结亲。七姑娘姓方,是肉骨血亲,家里未出阁的姐妹也是骨肉血亲。若是非得拉上姐妹兄弟一起填坑,那还如让她本人自己承担。” 聂大太太听得笑了起来,道:“我本来想把方七退回方家,你现在这么一说,倒是显得我退的无理。” “方家教女不严,冲撞亲家太太,也怪不得亲家太太如此生气。”方四说着,又道:“现在方家己经把七姑奶奶送回,任由亲家太太处置。” “你带着全家老小来赔礼道歉,此时又把话说成这样,你还说让我来处置,我还能怎么处置方七?”聂大太太说着,聂家吵的不过是一口气,方家都磕头认错了,再说任由处置,聂家要是真把方七打了杀了,倒是显得聂家太小气。 “亲家太太愿意慢慢教导七姑奶奶,那是七姑奶奶的福气,也是亲家太太的度量。”方四恭敬的说着,心里着实大舒了口气,聂家只是想把面子讨回来,现在方家给足了聂家的面子,这事就好办多了。 “你还真是会说话。”聂大太太说着。 方四道:“多谢亲家太太夸奖。” 聂大太太这才挥手道:“起来吧。” 方四这才站起身来,只觉得腿有些麻,却是硬忍着,面上不敢有丝毫的表示,只是退后一步,站到方大太太身后。 聂大太太对方家的态度满意了,转头看向方七道:“你若是实在不愿意做聂家的媳妇,聂家也不愿意强求,六千银子花出去,哪里寻不到一个媳妇呢。正好方家人都来了,我们就在这里说清楚了。要休要和离,总是得说明白了才好。” 方大太太初时听方四说,还以为聂大太太真要把方七打了杀了,方七要是死在这里她才更痛快。没想到话音一转聂大太太竟然又说起了休妻和离,忙道:“方家没有被休弃的姑娘,若是聂家实在不想要这个媳妇,那就送到尼姑庵去吧。” 方四眉头皱了皱,不自觉得拉拉方大太太,她好不容易把方家的脸面找回来一点了,方大太太就别再给方家丢脸了。 方七虽然心中恨死了方四,对于聂家的婚事不满意到了极点,但聂家把事情闹成这样,方家再没她的立足之地,她真不想被送到庙里去。哭泣着低头道:“我既然己经聂家妇,如何还敢有他想,冲撞了太太们都是我的错。我只是……只是实在气不过,方四使计抢了我的亲事,又四处刁难与我,我……”方四现在话说的好听,其实祸根源头本来就是她。 方七是边说边哭,方四听得是囧囧有神,方七在聂家的闹这一出,她本来己经确定方七的智商不高。到方四把后头一句说出来,她真心觉得方七的智商属于倒贴钱的。 算了,算了,方家这回的脸面是丢到家了,也不差这一点了。 “那就是说你还想在聂家了?”聂大太太问着方七。 方七心里是十万个不愿意,却只得道:“既是聂家妇,绝不敢有二心。” “好,这话是你自己说的。”聂大太太说着,却是又道:“要不是今天你家人过来,方四姑娘跪下来赔罪,今天的事情我不会就这么算了。但既然己经赔罪,我也不想闹的沸翻云天。但今天你冲撞长辈,事情也不能就此算了,当着你家人的面,跪下来斟茶认错。”方四进门认错时就跪下来了,方七到现在了,连跪都不愿意一跪,那你今天非跪不可。 方七心中更是无限委屈,但看聂大太太的脾性,知道是没办法了。只得道:“是。” 丫头端茶上来,方七只得跪下来敬茶认错,从聂大太太开始,聂二老爷,聂二太太也就完了,聂殇是大伯子哥还喝不着方七的茶。 “以后老实听话,聂家也没人为难你。”聂大太太说着,方七的智商是没救了,老实听话这点只怕她也未必能做到。奈何聂烃就是爱上她这张脸了,总要先把聂烃教好了,再说其他。 “是。”方七低头说着,心里却是对聂家恨的更深,想想她在方老太太跟前时,何其的尊贵,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 聂大太太坐了一会也觉得累了,也是看着方家一群无用男人和抱怨的媳妇们比较碍眼,家族兴衰一般来说都取决与男人们,偶尔有几个媳妇能干的也能撑起场面,再教出个能干儿来也能撑过去。像方家的,接下来必然是一败涂地,只怕十几年内都没有翻身的可能性。等到下一代人才成长起来时只怕方家也败个精光了。 “既然事情完了,我也就不虚留各位了。”聂大太太说着。 方大老爷看事情解决完了,这时候倒是会说话了,道:“打扰许久,我们也要告辞了。” 屋里坐着的主人们并没有起身相送,聂殇对管事挥挥手,管事上前送方家众人出门。至于方七,自然是留下来,却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只是在原处站着,更显得局促不安。她虽然也恨方家人,但现在方家人走了,留她一个人面对聂家众人,她又觉得怕了。 “还在这里杆着做什么,还不回你屋里去。”聂大太太看方七站着不动,也不说话,便直接说着。其实像方七这样的真不合适嫁入聂家,聂家是商户不说,干的生意也太野蛮,适合彪悍妇人,书香门第的小姐,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 “是。”方七低头答应着,闹到现在她是真怕了聂大太太,说翻脸就翻脸,说骂人就骂人,这个人是真的会赶她出门,不顾她脸面死活的。 管事送方家众人出门,刚到二门要上车时,就见方家的管事急匆匆的跑进来了。看到方大老爷就哭喊着道:“老爷,老爷……老太太殁了……” 第五十五章 方老太太也算是气死,方七嫁到聂家的事一直都是瞒着方老太太的,结果连着几天方老太太不见方七过来请安。方老太太虽然病的有些糊涂,但也没到人事不知的地步,便问身边的婆子,婆子们哪里敢说实话,只是哄着她。 偏偏今天聂家来闹,方家上下翻腾,消息如何不走漏,婆子们也不知道事情到底会闹成这样,便跟方老太太说了。方老太太听完就是一阵狂吼,要把方大太太和方四母女拉过来杀了吃肉,只是她那样身体如何的受起,自己骂完也咽气了。 方家管事直接来聂家寻人,聂家婆子自然要报与聂家主子们知晓。聂大太太虽然没有见过方老太太,不过看方老太太宠出来的方七也就晓方老太太的水平了,死者为大,通知聂烃让他过去吊唁。至于方七,婆子传消息过去之后,立时昏了过去。 聂烃本想马上过去,结果方七昏倒了,他也走不开了。先命人去请大夫,方七也不是大病,只是连着伤心过度,又哭太多,体力不支昏。灌下参汤,又喝下药,身体虽然没有恢复过来,但此时也顾不得了,连忙往方家赶。 方老太太后事上用的东西是一应准备好的,准备起来倒不是太忙碌。方老太太走的时候没有儿孙在旁边,只有婆子在,方大老爷便问方老太太临终时可有遗言。婆子们吱唔一会也把方老太太临终前大骂方大太太和方四的话说了。 方大老爷听得莫名其妙,方老太太一直看方大太太不顺眼,大骂她也就算了,怎么把方四也算上了。白家主动提亲,要的就是方四,难道还要把方四换成方七,才能顺方老太太意。 方四却是心念一动,趁着家里忙碌的时候,她把方老太太身边的贴身婆子叫过来审,方四都没怎么问,婆子就全部交代了。 原来早在大半年以前,方老太太就跟方七开始算计白家二爷,方七容貌出众,才情也出众。方老太太带着方七出门之机,与白二爷几次巧遇,不外乎才子佳人那一套。等到方老太太病倒,白家终于来提亲了,方七满心以为会是自己,没想到白家要的竟然是方四。 “原来如此。”方四不禁说着,她一直都觉得很奇怪,方七恨她恨的没道理。方七虽然有点娇气,但还没到弱智的地步,原来根由在这里。只怕方七以为自己成功勾搭上了白二爷,是自己和方大太太使计把这门亲事换到自己身上。 她自己肯定没这么做,至于方大太太,就是有这种想法,但没有这个智商去完成。再者说她与方七既不是双胞胎,也不是长相十分相似,白家又指名要她,这中间原由又是? 现在方家不太可能让白家主动提亲,白家却来提亲了,只怕也有方七的原故。但为什么白家提亲的对象会是她?是白二老爷自己弄错了人?还是有人误导了白二爷? “此事绝不能泄露出去,都把嘴封好了。”方四叮嘱着婆子,这不只是方家的脸面,更是方老太太,方七的脸面,方七己经嫁别人,方老太太人都死了,再议论纷纷对谁都不好。 “是,是,姑娘放心。”婆子连声说着,她们原本是跟着老太太的,老太太生前也没有把她们安置好,现在老太太去了,她们也都成了游魂,将来前途如何就要看方家现在的主子了。不过看方家现在这样,败落之势己现,只怕都落不得好。 打发走婆子,方四在屋里沉思一会,把头绪梳理清楚,起身到前头灵堂,方七正在灵前大哭着。趁着人多忙乱之时,方四悄悄走去拉住方七,小声道:“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方七都快哭岔气了,方四突然间这么拉拉她,她下意识也跟着过去了。出了前厅,方四并没有多走,只是旁边小角门处,看看四周无人,若是有人也容易看到,便道:“你与老太太算计白家二爷的事我己经晓,不管你信不信,白家确实是指明说是我,并不是你。” 方老太太偏了一辈子心,方家什么情况她就是后来病倒也是门清。设计方七与白二爷,除了想给方七寻门好亲事外,也是想让方七把方家最后一点财产全部当嫁妆带走。方家早就没有给姑娘准备嫁妆的钱,大太太的嫁妆早在很久以前就被方老太太拿走,至于方二太太的嫁妆,五七未过,方老太太就着人拉走了。 下头大奶奶,二奶奶,三奶奶的嫁妆,方老太太开始时还骗走了些,后来孙媳妇都精了。就是像方大太太那样,全付嫁妆上交,也没得方老太太多少好。既然怎么样都要受气,那还不如把嫁妆扣在手里,像方家这样的形况,分家是肯定的,到时候各拿各的嫁妆走人。 白家门第是现在方家求都求不到的门第,若是白家来求娶方七了,方大太太就是恨死方七,方大老爷再家计艰难也会给方七准备嫁妆,就像现在给她准备一样。并不是因为自己是方大太太亲生的,而是这门亲事对与方家更有利。 白家那样是什么样的人家,女儿若是能嫁过去,到时候提携娘家兄弟,得了小官职,长远的说翻身立事不说,至少能补贴家计。把眼前的关卡熬过去,等到下一代子孙起来,也许还能再重振门庭。为方家的将来,嫁妆肯定得拿出来的。 只是把才子佳人勾引的手段都使出来,这未免太作了些,也是把全家姑娘的名声全部都赔上。看来白家二爷也算是上套了,也不是无耻之徒,若是换个无耻,把此事当成风流韵事,四处宣传开来,方七自然只有死路一条,方家其他姑娘也别想嫁出去了。 也可能是方老太太自觉得手段高超,就目前来说,方家确实来提亲了,虽然因为人为的原因从方七变成方四,但至少白二爷是有求娶方七的念头。 方七听到这话就怔住了,却是立时道:“胡说,肯定是你们母女做了什么,白家怎么会求娶你!!” 方四听得有几分好笑,都这些年了,方大太太有多少本事,难道方七还不晓。只是道:“若是你不信,就去问媒婆,白家指名道姓求的就是我。”这个手脚本身也不好做,人家是直接指定了,除非临上花轿时换人,不然真没办法换。 “哪里如此,白郎怎么会求娶你!!”方七瞪着方四咬牙切齿说着。 “你能不能用用脑子,白二爷都二十出头了,为何一直没娶亲。白家对外说的是,白二爷八字不宜早娶,所以才耽搁几年。”方四说着,最初开始时媒婆的话她也是相信的,但现在把所有的事情联系在一起,她就觉得这个话有些刻意了。 第26节 方七听得却是更不明白,道:“男子八宜不好,不宜早娶,这本就是平常事。” “白家住着一位表小姐,是白太太妹妹的女儿,因为父母双亡投到白家来,今年十五岁。”方四说着,白家向她求亲之后,她就开始准备白家的功课。父母双亡投靠亲友也是常有事,她也没太放在心上。 “这又如何?”方七疑惑问着,她也晓方家有这么一位表妹,白二爷跟她说,那就是她亲妹妹。 方四看着方七真有种无语的感觉,方七看着也是看着精精明明,怎么还不明白呢,道:“只怕白太太是想让白二爷娶这位表妹,才把白二爷的婚事一直延后。白二爷中意也许是你,求娶的时候却是我,既然不是方家做的手脚,自然是白家哪里出了问题。” “但是……求娶……”方七还是觉得有点理解不了,白二爷若是娶了方四,白太太依然不能如愿。 “求娶是幌子,找个时候让白二爷看到,让他晓弄错人了,他自然不会再执着与方家的婚事。老太太一直病着,随时都有可能过去,订亲之后只要一直拖着不成亲,到老太太的丧事来了,再以女方守孝为名退亲,谁能说出什么来。就是方家说愿意娶荒亲,白太太把你勾引白二爷的证据拿出来,方家羞都羞死了,哪里还敢再提亲事。至于你,不管有没有嫁人,见过哪家人先退了与姐姐婚事,再与妹妹的订亲。”方四说着。 虽然这些都是她的推测,估摸着是八九不离十。她曾经见过白太太一面,确实是能使下这种心计的妇人。如此以来就彻底绝了白二爷的心思,与表妹的婚事再说,至少把方七这个障碍物除了。方老太太自觉得自己会算计,殊不知还有更会算计的。 方七听得全身发冷,整个人都有点站不住了。 方四却是道:“你虽然从来没有把我当姐妹,我也把话给你说明白了。用不了多久白家就会退亲,我也是待沽价,还不知道会到哪家去。若是你还执意恨怨与我,我也无话可说。只是最后劝你一句,聂家不是好惹的人家,你既然己经嫁过去,就要好好的安分守己,不要再去想白家的事,不然惹出事来,方家不可能再为你出二回头。” 方老太太大丧过去,家中没有姻亲可帮衬,只怕几个嫂子就要闹分家,到时候方家七零八落,人人自顾不暇,更不会有人管方七的死活。聂家再像这回这样上门来,只怕方家真的是关上大门随聂家去,聂家要打要杀,要休要和离,方家都不会出声。那时候方七从聂家出来,就真的再无归处。 第五十六章 方家操办大丧,聂家开头去了两趟,他再想去的时候,聂大太太就叫住他了。聂烃是孙女女婿,什么时候要去什么时候不用去,都是有规矩的,方家灵停七七四十九天,没有孙女婿天天去守着的道理。 聂家的园子一直修建中,现是聂炀盯着,不过聂炀的婚事也近了,他也要准备当新郎官。聂烃己经娶妻成家,也要分担家中事务,不可能天天游手好闲。至于方七,死是的她亲奶奶,她要愿意在方家呆多久就多久,倒没管她。 五月半方老太太出殡,聂二太太派婆子过去祭奠了也就完了。倒是关于方家的消息源源不断的传来,聂方两家闹的那一出,让青阳民议论了许久。聂家彪悍众所周知,聂大太太出身市井,聂二太太更是丫头出身,稍稍有点自恃门第的都会鄙视聂家,现在聂家又出了这样的事,说起来也就是,聂家果然是这样不要脸面的云云。 倒是方家出了这样的事让人很意外,不管方七是怎么嫁入聂家的,古代女子要求三从四德,父母双亡,伯父伯母做主定下的亲事,就是有十二万的委屈,也要好好嫁过去侍奉丈夫,女子要认命。一个闱阁女儿,不满意自己的亲事就要闹腾,真是反天了。 紧接着没多久,方五和方六皆以娶荒亲娶走了。方家对外说的是,方家要守三年孝,怕耽搁姑娘花期。真相则是,方七那样闹一出,要买方五和方六的人家,看方家姑娘竟然是这样的,便上门要退婚,要么就是打折出售。 两家因为钱扯了许久,方家也是实在舀不出钱了,方老太太的大丧,那一笔就是好几千银子。最后方大老爷说那就娶荒亲吧,娶荒亲的话,男方能省许多钱。那两家看方家执意不退,也不想因此打官司,也是没有聂家的本事那样闹腾,这才同意了。 方五和方六刚娶走,白家也来退亲了。方家现在就指望着这门亲事的,如何会愿意,两方争执几天,最终还是退了。 “倒是可惜了方家四姑娘。”聂二太太忍不住说着,方四能在家中长辈都不说话时站出来说话,解决方家的危机,就这个本事,一般的女儿家都不行。 聂大太太却是道:“也算不上可惜,那样的姑娘不合适白家那样的高门大户,以后不知道哪个有造化的捡了去。” 高门大户推崇的是贤良淑德,随份从时,就是方四的行为是为了方家好,遇到一些家长脑子不清楚,还以为女儿是给家族丢脸。嫁为人妇之后更是如此,上头有公婆,还有丈夫,叔伯,媳妇出头,不管对与错,做了就是大错特错。 洪夫人旁边听着,倒是有几分意外,她今天过来是与聂家商议冯惠姐与聂炀的婚事,想着秋天的时候把婚事也办了。她就这么一个女儿家,早些嫁过来她也安心了,至于聂方两家才闹出来的事,洪夫人倒是不担心。 当初她会寻聂家,除了聂家家境富裕之外,也是聂家的家风彪悍,冯二老爷不敢上门来寻事。冯惠姐不至于被亲爹拖累,闹的在夫家过不成。聂二太太答应的很爽快,她也是想早点娶儿媳妇。 正事商议完了,这才说起方家的最新八卦。虽然以前冯家跟方家有几分交情,也见过方四,但方四有多少本事能力,这就真不晓的。姑娘家就是跟着出门,也就是看看样貌以及基本行事,像以前的方七,长的漂亮,有才情,会吟诗作对,针线也好,这些都可以表现出来的。但姑娘到底有多少本事,是不是绣花枕头,想透过这些看出来就需要很大的眼力了。 “这位方四姑娘当真如此了得,能得大太太的惠眼?”洪夫人笑着说,要只是聂二太太夸也就算了,聂二太太属于能管些家务,外头的事务她懂的并不多。聂大太太就不同了,这位是帮着夫婿打天下的铁娘子,外头的事情她比谁都门清,连带着看人的眼光,也有几分独到之处。 聂大太太笑着点头,道:“确实是个难得的,有兴家立业之才。” 方四思绪清楚,大局观非常好,这两点非常难得。一个家族的掌舵人,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当危机来临的时候,懂得如何取舍。就好比一些探险队,当危险来临之时,领队必须去取舍,牺牲谁保全谁,保全哪一个才能换得更大的利益。要是心想着要保住每一个,那最后的结果往往是所有都要搭进去。 心软是掌舵人的大忌,能狠的下来,必要时连自己都能为家族赔进去的,这样家族才可能在她手里慢慢上升。良善当然也需要,但那是生存之后的事。世界的根本原则是弱肉强食,别的怜惜也好,称赞也好,其实都是有实力这个世界立足之后才有的。 当然这样的人也有弱点,有时候心太硬了也容易出问题。所以她从船行事务退出来之后,就把管家权交给了聂二太太。管家理事对待自己的亲人必须要软和,铁血手腕对家人,家庭很容易失和。甚至于有时候,她都不家里,一是怕吵,二则是怕自己会影响到聂二太太。 聂二太太又把那天方家众人过来之事,从头到尾说了,有几分叹气道:“也真是难为她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中父兄都不做为,她却能站出来料理。” 要是方家真把大门一关,不给聂家一个交代。以聂大太太和聂殇的行事风格,绝对会把方家大门砸了,把方家拉出来打官司。 洪夫人听得十分上心,她本来是商户女,家里跑海运的,跟聂家一样,行事都带着一股子彪悍劲。嫁进冯家这么多年,说起来很好听,书香门第这样那样,其实这样的家男人要是恶心起来才能把人恶心吐了,屁用没有,好像多长个jj就是玉帝下凡了。洪夫人道:“这倒是真难得了。” 说话间就快到了中午饭间,聂大太太便留洪夫人吃饭,洪夫人却是没留下。主要是想着现天气热了,午饭过后各家都要午睡,她总不好留在聂家睡觉。还不如趁着现日头还没有这么毒,她早些回家去,倒也更方便些。 聂大太太听她如此说,也没有再留她,聂二太太便起身相送。聂二太太送洪夫人到二门上,没敢先回自己屋里,先去了聂大太太屋里。 聂大太太却是着人把聂炀和聂烃都叫过来了,一是问问工程的情况,二则是她有一个想法,现家里事务多了。尤其是那个方七进门之后,她觉得十分不放心,再者她本来就有在家里常住的想法。 聂大太太独居实不想与人同住,再加上洪惠姐要进门,让她与方七住近了,只怕被方七带坏了,或者妯娌不和多生事非。以聂大太太的意思,花园里收拾两个住处来,两处要离的近,一处她住,一处给方七住。然后离聂家房舍远些比较好,最后再开个角门,可以直接出门上街的那种。 “东南角倒是有两处是紧挨着的,旁边开个角门倒是不费事,只是院落都不大,院中只有三间正房。”聂炀说着,现在工程己经进行到一大半,基本框架己经出来了,要是聂大太太早提出这个要求,还可以提前改图纸。现在要是觉得不满意再翻修,那要改的就是多了。 “足够人住了。”聂大太太说着,随即看向旁边的聂烃,道:“你先挑吧,你看哪处好,就住哪处。” 聂烃从进门开始就低着头不敢吭声,他就是笨些也晓的,大伯娘现在没以前喜欢他了。其实他自己也很纠结,他是真心喜欢方七,很想对方七好,但方七……方七怎么会这样呢。 聂大太太看聂烃没吭声,便道:“不是我这个伯娘不讲道理,要难为你们小夫妻俩,那个媳妇不是个安份的。眼看着你二嫂子也要进门了,你们小夫妻跟着我到那边去,大家还都能省心些。我又不是婆婆,又不用她日日请安,更不用她侍侯。只要她安分守己,还能难为她不成。” 不是她这个伯娘把他们小两口当贼防,实是方七不像个安与室的。方七当着所有人的面都敢说,白家的婚事该是她的,己经嫁为人妇了,心中这份念头,只要得了机会,她不会先考虑自家人脸面,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偏偏方七生的又有容貌,很能引得狂蜂浪蝶。聂烃再有情都没有用,方七想要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有情郎,而是高门大户的公子哥。虽然己经娶到家里来,但这样的媳妇,聂大太太是不打算留的,留着弄不好就要祸害全家。 “侄儿如何敢这么想,伯娘己经很为侄儿操心,至于住处自然是伯娘先挑。”聂烃连忙说着,两位伯娘疼他的心,他也是明白的。只是这几天来方七也在他跟前哭哭泣泣,一直跟他说,其实她并没有轻漫聂家之意,只是想到要去世的祖母,心中难受而己。结果聂家一通大闹,活活把方老太太气死了,这让她情何以堪。 聂大太太看聂烃神情就知道他心中所想,也不点破,各都有各的造化,她这些年对聂烃怎么也对的起早死的兄弟了,便对聂炀道:“那我就要左边那所,记得收拾的时候,不要太花招就好。” “是。”聂炀答应着退下了。 聂大太太又看向聂烃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能再跟小孩子似的,只家里闲着。我跟大哥商议过,过些时候你跟着你大哥出门去,一是见见外头的世面,二则也是历练一番能帮衬家里一些。” 聂烃多少愣了一下,他己经成家,到船行帮忙是应该的,但他新婚没多久就让他出门……看着聂大太太的神色,聂烃实不敢说不,只是低头道:“是。” “那你回去收拾收拾吧。”聂大太太对聂烃挥手说着。 “是。”聂烃心不甘情不愿的点头应着。 聂二太太一直旁听,也不敢打断,聂大太太这样的安排,那就是要把方七挤兑出去。不过这样的安排她也松了口气,这样的侄媳妇,想家宅安宁也不容易。 聂大太太看聂二太太还旁边,便笑着道:“既然过来了,那就一处吃饭吧,也把蓉蓉叫过来,我们娘们一起吃。” “好,我听大嫂的。”聂二太太笑着说。 第五十七章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到七月正热的时候,聂家花园的木土工程己经结束,虽然装修铺陈也是大工程,但园中亭台楼阁,都己经收拾妥当。园中大卷棚上梁那天,聂家大摆酒席,把几家相熟的亲友们都请上,唯独没请方家。这是聂大太太的意思,反正都闹成那样了,还认什么亲家,就连方七,聂大太太都不让她出门应酬,老老实实屋里坐着,不要出来丢人现眼。 按聂二太太的意思,虽然不请方家,但方七是自家媳妇,总要出来招呼宾客才好。聂大太太却是挥手说不用,人家连聂家都看不上,如何看的起聂家的亲友,到时候犯浑说起浑帐话来,倒是把撑了气氛,反而不好了。 聂二太太虽然觉得有点不妥,但聂大太太的话也不好反驳,只是打发旺财家的过去跟方七说一声,特意叮嘱要她好好的说。那场大闹之后,方七倒是安份了许多,至于表面上安份了。与聂烃也早就同床,虽然她对聂烃有几分冷淡,不过聂烃喜欢她,彼此倒也过的去。 侍侯的婆子还过来给她和聂大太太说,方七得方四被白家退亲的消息后,在屋里是仰天大笑,那高兴劲实是溢与言表。聂大太太听完就十分不屑,当场道:“就这么个东西,小三还当宝一样供着。” 聂二太太也觉得方七实在欠妥,白家退亲的原由就是方家姑娘教养不好,方七的事情在前,哪个还敢说方家的教养好。就是方七觉得方四抢了她母亲的嫁妆,但前头方五,方六都是被夫家娶荒亲娶走的,全因方七而己,也不见她有丝毫内疚之心。 旺财家的跑到方七屋里传话,方七正在屋里生气骂丫头,看人下菜是丫头婆子的基本技能。尤其是方七嫁过来时并没有带陪嫁,一个心腹没有,聂烃是很喜欢她,只是聂家哪怕是最粗使的婆子也晓的,聂家最大的是聂大太太,聂大太太不喜欢方七,任她是九天仙女都没用。 尤其是又有消息传出来,等新园子建好之后,方七也搬去园子角落一处,远离其他,那就等同与打入冷宫。下人们有门路的都自寻门路求调出去,没有门路的也是满心叹息没前程。偏偏方七又是娇小姐脾气,她自己心中还恨着,如何会去考虑下人的心情。 一时间茶水不到位,方七就发起小姐脾气来,丫头也是不省事的,当场吵了起来。旺财家的在院外就听到了,却并不着急过去,她若是此时过去必然要给她们分辩一番,身为管家媳妇,只能说是丫头不对不该顶撞主子,但旺财家的实在不喜欢方七,再者方七也未必能在聂家呆长久。 听着里头吵完了,旺财家的这才进门去,方七正洗着脸,看到旺财家的进来,知道她是管事媳妇便道:“你正好来了,这丫头不好,公然顶撞主子,必务把她带出去,要打要骂随你们去。” 旺财家听到这话就笑了,她刚才没进来就怕这样,没想还是躲不开,便笑着道:“多大点事,三奶奶未免太放心上了,一会让嬷嬷们训她就是了。” “……” 方七刚要开口,旺财家的就抢着道:“太太打发我来,是想跟奶奶说一声,明天家里宴客,现在天气热,日头毒,大太太体谅三奶奶,让三奶奶在屋里歇着,明天就不用出去了。” 旺财家的刚说完,刚才跟方七拌嘴的丫头就笑了起来,方七脸上青白一片,一副怒不可谒的模样。平常出门应酬不让她去就算了,现家里来客了,也让她房里呆着,不得出门去,那这算是什么意思,还当她是这家的媳妇吗。她不拿聂家当婆家是她的事,聂家不待见她,那就是不行。 旺财家的把话传到了,方七是什么心情就不关她的事了,只是笑着道:“三奶奶好好歇着,二爷新房那边还有事,我先过去了。” 方七很想抓住旺财家的说上几句,财旺家的溜的快,根本就抓不住。方七才跟丫头拌了嘴,又受了这样的气,心里是十二万分的委屈,当即就哭了起来。 正哭着,聂烃从外头回来,虽然聂大太太说了让他出门去,因为家里的工程,需要人手盯着。再加上他是新婚,聂殇又说现天气太热,怕他吃不了这个苦,在外乡病了不是闹着玩的,等到秋高气爽时再让他出门不迟 。 方七看到聂烃就开始告状了,先是说丫头不懂事,然后管事媳妇欺负她,家里大太太和二太太也欺负她,总之聂家上下都欺负她。聂烃一旁边听得手足无措,从感情上说他更加心疼新婚的小妻子,但是聂家长辈们的决定,他如何敢反驳。 “你不是说喜欢我,现怎么不说话了。”方七看聂烃那样站着,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本嫁该英俊潇洒的白二爷,而不是这样无能的男人。 聂烃低着头,也不知道如何劝方七好,其实看方七这样,他内心也有几分失望。他当初看到方七是那样的美丽有教养,好像梦中的仙女一样,为什么娶到家里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呢。 方七再是屋里对着聂烃哭闹不休,也改变不了聂大太太的决定。到了聂家宴客那天,聂家自然是全员出动,除了方七。因为聂殇也在家里,青阳的男人们也都过来捧场了,连沈书君很给面子的回贴说要来了。 再就是洪家几位爷,洪三老爷带队,儿子侄子都要来。青阳的海运原本是洪家的,结果洪家因为分家闹的生意下滑。洪三老爷有心振心家族,冯惠姐嫁与聂家,也是有联姻之意,实指望着能跟聂殇联手。 宴席摆新建成的花园里,男客女客分开坐,男客那边叫的青阳最新的一个歌伎班,班主号称是京城高门大户里当过教练,现到青阳来,立志提高青阳的整体文化修养。鉴与目标太远大,至今还没看到成效,不过他手下几个姑娘确实很不错,称的上是色艺双绝,当然出场费也贵。 至于女客这边则是传了一班小戏,当家小生也是青阳城的大腕,也是色艺比绝的才子,经常出入高门大户里,不少老爷少爷捧他。本来依着聂二太太的意思,并不请这样的。倒是聂大太太常年隐居,才晓的就这么一个人物,便命人请来。 聂二太太带着聂蓉蓉招呼迎客,十岁的姑娘也不算小了,该学着这些。尤其是看到方七那样之后,聂二太太越发觉得姑娘家一定得好好教,情愿在娘家时多吃些苦,受些累也过好到夫家之后被休回去。 “大姑娘长高了不少,越发的齐整漂亮。”周太太进门就夸聂蓉蓉。 聂蓉蓉笑着见礼,道:“周太太好,周姐姐好。”要说漂亮,只怕再过几年后,周蕊就是青阳第一美女了。 周蕊也笑着向聂二太太请安问礼,聂二太太看着周蕊也是十分欢喜,这姑娘生的不是一般的俊俏,更难得的小小年纪就规矩周全。她就是有结亲之意,只怕周家未必看的上聂烘。 “果然周家姐姐快些,这个坐车的还赶不上走路的。”沈太太笑的声音传了过来,今天聂家大摆宴席,来的宾客多,沈太太便大门首下了车,带着丫头奶妈走进来了。 周太太笑着道:“住的如此近,若是来的不早,岂不显得生分。” 说着周蕊和聂蓉蓉也一起向沈太太请安,沈太太看看周蕊和聂蓉蓉也是十分欢喜,尤其是周蕊,难得的俊俏。有几分玩笑的向周太太道:“你家这丫头我实在喜欢,你还是给了我吧。” “现在还小呢,再过几年要是你想要,就给你。”周太太笑着说,沈家是青阳数的着的人家,看沈书君的长相,也晓得他儿子长不丑,只是周蕊比沈家双胞胎要大三岁,孩子还都小,总要过几年再看看。 沈太太笑着道:“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是记下了。” 说话间洪三太太带着女儿,洪夫人也带着儿媳妇也过来了。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冯家也终于分家,洪夫人的两个儿子也借机分了出来,因为冯惠儿还没嫁过来,怕冯二老爷去儿子那里闹。洪夫人仍然跟着娘家兄嫂,冯惠姐还在洪家发嫁,等冯惠姐嫁到聂家之后,洪夫人再搬去跟儿子们住。 众人招呼厮见,沈太太就看向洪太太笑着道:“听说你家大爷要订亲了?是哪家姑娘,也不透个风?” 洪太太笑着点点头,又着看向聂二太太道:“要订下来了,其实这还多亏了聂家太太,她们都夸方家四姑娘好,小姑与我提起,我想着以聂大太太的眼光定是看不错的。” 洪夫人回家之后说聂家大太太夸方四好,是个能撑起门户的,洪三老爷便起了与方家结亲的念头。方家缺银子卖女儿早不是什么秘密,当初方七是三千银子聘礼,嫁妆由夫家出。现方家名声没了,方四的外貌条件又不如方七,估摸着一千五百两能谈下来。 聂二太太听得又惊又喜,没想到话常长的几句,竟然成了这么一门姻缘。 聂二太太早就二门处备好软轿,几个壮妇在旁边侯着,从旁边角门抬着过去,就是后花园的山门。让着众人上轿,宴席摆花园水榭轩处,聂大太太那里,她则要继续迎客,其他的客倒罢了,梁大太太她是要迎的。 “今天梁大太太只怕来不了了。”沈太太看出聂二太太的心事,道:“你家里忙不晓的,梁大奶奶正跟梁大太太闹气,听说梁大太太病好几天了。本想去看看她,又觉得不妥。” 儿媳妇把婆婆气病了,实不是什么光彩事,清官哪断家务事,儿媳妇跟婆婆是千古话题,这些事情外还是装不知道好些,不然劝也不知道怎么劝。 第27节 聂二太太听得怔了一下,倒也不算太意外,她与梁大太太私交不错,梁大太太与她说过一些。商户家挑儿媳妇若是太弱了,难撑起门户来,娶个一问摇三不知的娇小姐,实用性不强。但若是儿媳妇性子太强了,那就难免与婆婆磕磕碰碰。 家务事哪能分的清谁对谁错,只能用一句名言来总结,难得糊涂。 “我也是事多忘了,既然如此,我们先过去吧,改天我们再去看看梁大太太。”聂二太太笑着,也跟着上了软轿。 第五十八章 聂家的花园是占了原来花家的所有房舍,全部的推掉重建,亭台楼阁,花草池塘,除了这些景观外,另外还有七大处,两处是聂大太太预定下来的,另外五处不管是以后住人还是当作摆酒游玩之处都是极好的。 众夫人坐在软轿上,从山门进去,饶了大半圈,也算把聂家花园看了一大半,众人皆是赞口不决。在青阳商户里,沈家那是头一份,旁人家里真没得比,聂家算是排第二的,这样一处园子修建下来,只怕得好几万银子。 软轿在池塘前停了下来,水榭轩是立于水中的一处大卷棚,最合适夏天摆酒席,再凉快不过的地方。聂二太太引着众人进去,三间大卷棚,四面临水,宴席摆了三桌,戏台则是搭在对岸。班主送来戏单,众人推让一番皆让聂大太太这个主人家先点。 聂大太太点了出热闹打戏《醉打山门》,然后把戏单推给沈太太,然后洪太太,洪夫人各人点了一出,班主跪接了单子,没大会功夫,戏台上就热热闹闹唱起来了。小生们在上头又是唱又是跳,看着确实让人喜欢。 “唱功确实不错。”聂大太太笑着说,其实她也没多少艺术细胞,不过看着确实挺热闹。再者她对于西厢记,牡丹亭那种文戏她欣赏不了,还不如看看这种,最起码能看个热闹。点的四出全部唱完,班主拿着戏单过来。 聂大太太先夸着道:“唱的好。” 众家太太也都说好,聂大太太眼看着也到午饭时间,便道:“停停再唱吧。” “是。”班主应着。 聂大太太想了想又道:“传那个扮小生的过来,都说他生的俊俏,上了妆也看不出来,让他出来,我们也看看。” 要是按照严格的礼法规矩,女子就是听戏也只能听女戏子唱,男戏子是给男人们准备。一般戏班出门去唱堂会什么的,大家都懂的。不过青阳的规矩没那么大,女客摆宴请男戏子过来唱戏也是有的,叫过来看看也不算什么失礼的事。 班主晓的肯定有打赏,连忙去了。 没一会班主领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青年人过来磕头,生的确实俊俏不俗,要说惊艳还不至于。众家太太夸了几句,聂大太太顺手给了块银子,另外几家太太也都跟着打赏了。班主跟着小生谢了恩典,聂大太太又道:“饭完再开戏,捡你拿手的唱两出,我们也就不点了。” “是。”小生答应着。 班主带着小生走了,众家太太的议论也开始了。周太太是初来乍到,沈太太对于武戏的兴趣不大,洪太太却是个喜欢听武戏的,常传了戏班到家里唱戏。 这位当红小生姓邱名燕,从小就卖到戏班里,本来以他的年龄早就该出来唱,只是前头几年巡盐御史喜欢,把整个戏班养在府上,具体唱戏还是怎么样,大家都懂的。后来官员升迁,就把这班戏子放出来,这才在外头唱戏。虽然年龄大了,但容貌看着还行,仍然有许多老爷少爷们捧他。 各家太太说的欢喜,旁边席上却是坐着三位姑娘,虽然没有跟太太们同坐,却也是临桌。洪太太的次女洪二姑娘,今年己经十四岁,正要议亲的时候,洪太太常带着出门行走。再就是聂蓉蓉和周蕊,周蕊年龄还小,一直端庄坐定,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 聂蓉蓉则是半大不小的年龄,脸上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的表情,心里却有几分害羞和感叹,洪家也是够彪悍的,这种事情也能随意当着姑娘的面说。怪不得洪二姑娘神色如常,只怕是早就晓的了。 众太太议论一会,聂二太太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吩咐婆子开席。把桌子上果盘收了,一道道菜色端上来,聂大太太让着太太们吃饭,聂蓉蓉做为小姐桌上的主人家,也让洪二姑娘和周蕊,看周蕊年龄小,又给周蕊夹菜。 饭毕,日头也毒了起来,水亭中正值光照处,聂二太太早有准备,引着众人出了水亭到旁边秋绵斋中,那是上下三间楼,前后门窗全部打开,通天凉爽的好去处。 己到了中午时分,众人脸上都有几分倦意,日头又毒,也不是游园的好时候。坐了一会估计也要散席各自回家,洪二姑娘却是站起身来,说坐久了想去走走。聂二太太估摸着她是想去厕所了,眼看着就要散席回家了,回家之后多少走不得。便吩咐身边旺财家的,让她陪着洪二姑娘走走。 旺财家的领命去了,聂大太太正嫌无趣,要找人来弹唱。不曾想聂殇洪家几位小爷突然间过来了,聂二太太是常出门的也就算了,聂大太太却是时常不出门,今天难得聂大太太出来应酬了,洪老爷很有心,便让儿子们过去给聂大太太请安。 洪家来了三位小爷,分别是二爷,三爷,四爷,二爷和三爷皆是洪三老爷所出,四爷是洪六老爷所出。洪家此时己经大分家,洪三老爷,洪六老爷和洪夫人是一母所出,大分家之后他们兄弟仍然一处,家中也改口称洪三老爷为洪大老爷,洪六老爷为洪二老爷。 磕头请安,聂大太太看着也是十分欢喜,只是初见人家孩子,长辈肯定有所表示,聂大太太对于这些俗礼向来不太在意,也根本就没准备。倒是聂二太太凡事周全,每到宴客的时候,总是先备着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见面礼送上来,洪家二爷领着弟弟们道了谢。聂蓉蓉和周蕊自然也要过来给洪家三位小爷以及聂殇请安,都是半大不小的年龄,又跟着大人,请安厮见自然是理所当然。聂殇向来是一副淡然的神情,猛然间看到周蕊却是呆了呆。当然也只是一闪而过,神情仍然淡然,眼晴却是时不时的瞅向周蕊。 聂蓉蓉现在都快成弹性反应了,看到聂殇进来就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自然也留意到聂殇惊讶的表情。周蕊今年才六岁,就是生的可爱漂亮,但五岁的小女娃,对与正常的成年男子来说,也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姑娘。 只是聂殇的爱好实在很诡异,要是说起样貌可爱来,周蕊能甩她几条街不说,一般小姑娘也是完全不能比的,聂殇会多看几眼是正常的。 不过……聂殇是不是打量的仔细了些?亏得周蕊还小,聂殇又比她大这么多岁,不然这样的看法,接下来只怕要谈亲事了。 厮见完毕,男客们不好在女客堆里久呆,但总要客套几句,还有沈太太和周太太也在,也要例行问好。聂殇似乎对周家十分感兴趣,连着又问了几句,又问起周蕊的年岁,亏得周蕊年龄小,这样的问法也没什么不妥,周太太也都笑着说了。 聂大太太脸上没什么反应,心里却有几分惊讶,连聂蓉蓉都看出来聂殇看周蕊的目光不对劲,她这个当娘的如何看不出来。 聂殇带着洪家小爷们退下去,众太太们说了一会闲话,都想告辞回家午睡了,洪二姑娘仍然没有回来。 洪太太心中有几分不悦,洪二姑娘乃是侍妾所出,并不她亲生的。养到要出嫁了,她这个嫡母也算称职,带着她四处应酬,给她说亲事。但洪二姑娘也未免太不懂事,现在到别人家里做客,自己玩起来没头,实在太不像话。心里如此想着,脸上却只能笑着道:“我那丫头最是贪玩的,现在看到贵府的园子,只怕四处逛着呢。” 聂二太太笑着道:“姑娘家活泼,多走动走动是好事,我那丫头,我也常赶她出门走走,别老是屋里坐着。” 又上了一轮茶,洪二姑娘终于回来了,外头太阳正毒,这一路走回来不免一头一脸的汗。洪太太看她那样心中就十分不喜,但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发落她,也不提此事,只是起身告辞。沈太太和周太太也有些倦了,尤其是沈太太的两个儿子,年龄小,己经在奶妈怀里睡着了。 女眷们散了,前头男客也都跟着走了,聂殇送男客,聂二太太送女客,打发戏班和歌舞班回去,收拾残局。再加上现在天气热,到聂二太太回屋之时,己经是满身的疲倦,让婆子烧水,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便在榻上歇了一会。 “太太……”旺财家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如何不知道聂二太太乏了,但是这件事实在太大,不能不说。 聂二太太小睡一会,刚刚睡醒,洗完脸。看旺财家的这样反应,就晓是有事,让屋里丫头出去,这才问:“怎么了?” 旺财家的一脸焦急,却是把声音压低了,道:“太太不晓的,今天洪二姑娘借故出去走走,其实是去私会那个唱戏的小生。” “什么?”聂二太太愣住了,有点反应不过来。下九流并不只是戏子,但所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尤其是男戏子,就像妓女和小倌,两者比较妓女的地位还更高些。洪二姑娘虽然是庶出的,洪家也不如以前,但洪二姑娘也是正经小姐,将来也能寻个不错的门第嫁进去当奶奶。 竟然跟戏子私会??这……这…… 旺财家的道:“我亲自看到的,定然错不了。” 聂二太太让她带着洪二姑娘上厕所,上完厕所之后,洪二姑娘就说园中景致好,要在园中逛逛再走。旺财家的自然不会反对,只是跟在洪二姑娘身后,结果没一会洪二姑娘就说自己的玉佩掉了,让她和丫头寻玉佩。 旺财家的何其精明,脸上不动生色,却是使婆子拌住洪二姑娘的丫头,自己寻了上去。不曾想就看到洪二姑娘和那个小生抱在一起,旺财家当场眼睛就瞪大了,就是小门小户的姑娘也不会跟戏子勾搭,这洪二姑娘审美真奇葩。 聂二太太听得也是瞪大了眼,心中也是又气又急,问:“洪二姑娘可看到你了?” 旺财家的连忙摇头,洪二姑娘那是别人的家小姐,看到别人家姑娘的私会,她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走。洪二姑娘被人看到,她也害怕洪二姑娘看到她,看情况不对也就地遁了。 聂二太太听得吁了口气,这种别人家的私密事,知道了也就是当做不知道。就是她悄悄的跟洪太太说,只怕两家也会有隔阂,这年头好人不是那么好当的。道:“把来安家的叫过来。”家里请了戏班,尤其是男戏子,是另位有地方安置的。园子才修好,虽然还没住人,但一个戏子就能摸进去私会小姐,聂家总有管家不严之责。 第五十九章 聂二太太并不提洪二姑娘与小生私会之事,只是重罚了来安家的,新园子才建好,虽然各处人手还没派上,但是戏班请到家里是来安家的负责。尤其这回请的男戏子到家里,后头招呼的各家女眷,结果戏子就能到新园中走动,幸好只是婆子们看到了,若是冲撞了小姐们,这要如何是好。 来安家的不敢反驳,领了一顿罚,她确实收了小生的好处才让他进园四处逛逛。聂二太太仍然觉得气不平,她是心中担心聂蓉蓉,十来岁,半大不小的年龄,若是门户不严,家中出了什么事,这以后可要怎么办才好。 想到这里,聂二太太便越发要把她带到身边来,洪二姑娘的例子就在眼前,虽然结果还没出来,但跟戏子私通能有什么好结果。女儿生来就是命苦,更是一步不能走错。 晚间吃饭,聂二太太便叫聂蓉蓉过来跟她吃饭,同时声明,除非天气冷的时候,或者刮风下雨,平时早中晚三餐皆是母女一起吃。 就在同一时间里,聂大太太也把聂殇叫过去吃晚饭,有些事情聂大太太还是决定问清楚比较好。开始是聂蓉蓉,聂大太太当时还挺高兴,她实在舍不得聂殇,聂家现在也必须他才能撑住。当不成儿子当女婿也挺好,但今天聂殇又这样看周蕊。 聂大太太思虑再三决定跟聂殇好好谈一谈,聂殇要是娶聂蓉蓉,这自然是亲上加亲的大喜事,要是不娶也无所谓。但恋童癖要不得,要是其他私生活聂大太太也不会管,但这种不良癖好绝对不行。 “母亲想哪里去了,我怎么会有这个癖好。”聂殇说着,神情也有几分惊讶,没想到聂大太太会这样想他。他承认他的嗜好是有点与众不同,爱好娃娃什么的,但并没有带任何猥亵的意思,他再怎么样也不会出小孩子出手。 聂大太太也看着聂殇也不太像,聂殇二十几岁,虽然屋里虽没通房,但青楼勾栏之类的地方也是没少去,要是有这方面的爱好,早就表现出来了。 没提聂蓉蓉,怕问了不好收场,聂大太太只是问:“那今天周家姑娘过来,你打量她做什么?”其实要不是聂殇先头那样对聂蓉蓉,今天他这样看周蕊,聂大太太也不会多想。 “原来是这个。”聂殇笑了起来,道:“其实我正有事想请母亲帮忙打听,就是关于周家姑娘的。” “打听她?”聂大太太多少愣了一下,周家是京城人士,才到青阳不久,家中也不是商户,跟聂家是八不沾九不连。因为住斜对门,女眷间行走来往也没什么,街坊邻居嘛,但跟男人外头的生意完全不相干。 聂殇这才解释了,年前他去海口卫连舟那里,有幸见到海外大海盗元五峰以及他的夫人绍氏,绍氏原是京城贵妇,在前夫家有一儿一女,后来几经辗转嫁给元五峰,当了海盗婆。 现在元五峰与绍氏感情很好,绍氏有些思念原先家中儿女,只是元五峰属于海外海盗,都不在大珠境内出现,更何况以现在的交通,想寻人实在不容易。 聂殇想跑海运,自然非常用心,虽然没有任何托他办此事,目前聂家也跑不了外海。但机会从来都是给准备好的人,打算跑海运与大海盗打好关系肯定没有坏处。海商与海盗说起来是天敌,但很多时候关系却是十分微妙。 卫连舟对绍氏的情况知道的不少,聂殇先从那里得了不少消息,然后就有心帮着打听。海口离京城很远,许多事情不好打听,但青阳离京城很近,花时间心力去京城打听倒是能打听的出来。只是不等京城有消息,他就看到了周蕊。姓氏,年龄都十分相符,就连身份上国公府的旁支这点也对的上。再加上绍氏容貌非常出众,周蕊看着也有几分随她。 “原来是这么回事。”聂大太太听得感慨不己,一个女子能从国公府的媳妇变成大海盗的老婆,这肯定得奇女子中的奇女子。道:“你觉得周蕊是那位绍夫人的女儿?” “我只是猜测而己,到底是不是还要母亲帮忙打听着。”聂殇说着,既然是对门邻居,内宅女眷们行事比他要方便的多。 “我晓的了,自有安排。”聂大太太说着,想了想却有几分试探的道:“前几天你跟二婶说话,她还有心想为小四求娶周蕊。” 聂殇当即摇摇头,道:“不合适,四弟资质平平,娶不起这样的媳妇,母亲还是劝二婶打消息这个念头,另给四弟寻亲事。”周蕊年龄还小,虽然看不出好歹来,但她有那样的亲娘,那样牛叉的继父,又有那样的容貌,也就注定她这一辈子风波不断,嫁个平常丈夫,对夫家未必是喜事。 聂大太太觉得有理,道:“也是,这样的媳妇确实是消受不起。” 聂大太太问完儿子,把心又收回肚子里,便命婆子传饭进来。丫头摆好桌子,母子俩入席吃饭,丫头婆子便自动退了下来,他们母子一处时,向来不喜欢有旁人在。 聂大太太看着聂殇,忍不住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你说你想把生意交给弟弟们,不是我说丧气话,下头三个都顶不下来。” 聂殇默然,好一会才道:“就是海运的生意顶不下来,家里钱多了,也可以做些其他买卖,或者买些地亩之类。二叔虽然在船行帮不上什么忙,但也不是败家的人,家中兄弟们也都是好的,定然能和和气气。” 聂大太太听得眼泪落了下来,抓住聂殇的手道:“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是我儿子,我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你如何不能顶起这个家。” “母亲……”聂殇看聂大太太掉泪,心中也是十分难受,他一直把聂大太太当亲娘看,聂大太太对他要比亲娘好的多。却是咬牙道:“有件事,我一定要去了结了……” 要是可以选,他也很想当聂大太太的亲生儿子,只是出身如何完全由不得他选。他既然从出生那一刻起就背负了原罪,那他就必须去了结了。 聂大太太哭的泪如雨下,聂殇并不是她亲生儿子,也不姓聂。当年她跟聂大老爷出外行商时,倒是生了一个儿子,只是那孩子没活多大就夭折了。因为一直在外地,也顾不上跟家里说此事,后来遇上聂殇的生母箫氏,与他们夫妻有恩。 箫氏临终前把五岁的顾殇托给他们,不管是收养也好,还是当故人之子也好,改姓无所谓,但不要改名。聂大老爷因为感念箫氏对他们夫妻的恩情,再加上聂大太太儿子夭折之后十分难受,便直接对外说是他们夫妻的亲生儿子,改姓叫了聂殇。 夫妻俩归家之后更不说是聂殇是抱养的,那时候聂殇才五岁多,四五岁的孩子,年龄其实不太好判断。说四岁也像,说五岁也是。更何况那时候的聂家,真可谓是一穷二白,天天想着明天的饭要怎么办,聂大太太又一直没生育,根本就不在乎聂殇是抱养的。 “母亲,擦擦泪。”聂殇轻声说着,把手绢递给聂大太太,道:“父母对我的大恩,我永世不会忘记。但是我娘她……她……这个公道我要讨回来,不只是为我娘,也是为我自己。” “我明白的……也是我失言了,叫你过来吃顿饭,却是说起来这些来,实在不应该。”聂大太太说着,却是把眼泪擦了,其实她不太清楚聂殇的身世,但当娘的会给儿子起名为殇,并且叮嘱可以改姓,但绝不改名,根本就是在诅咒儿子早夭。这其中的苦楚,只怕非常人可以理解。 男人大丈夫顶天立地,家常琐事可以难得糊涂,但身世大事,甚至于家仇国恨,却是一点都不能糊涂,不然以何立足与天地之间。 聂殇默然,只是给聂大太太夹了菜放在碗里,道:“母亲放心,不管何时儿子定会好好孝顺与你。” “好,好……”聂大太太连声说着,心中就是气苦,脸上却是浮出一丝笑意。聂殇执意要去讨回一个公道,相信前路十分艰难。但看到这样的儿子她也很自豪,有担当才能有作为,如此才能昂首挺胸,无愧与天地之间。 又是哭又是说,这顿晚饭总算是吃完了,聂大太太白天应酬了大半天也觉得累了,聂殇很自觉得告退。此时外头天己经黑了,聂殇并不需要灯笼,也没让人跟着,出了聂大太太的院门,穿过角门就是他的院子,脚底上是甬道,两旁树木,抬头天上风清云朗,群星闪烁。 聂殇不自觉得深深吸了口气,曾经年少他被背负的这些压的喘不过气来,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些东西也就变成他的动力。人不能选择出来,却可以选择将来。 “姑娘,小心点脚下……”章婆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聂殇不禁停下脚步,两个婆子打着灯笼前头开路,章婆子牵着聂蓉蓉的手。仍然是包包头,头上扎着红头绳,身上大红色云锦外衣,月下之下,纯真而显得有几分稚气的脸。美嘛,十岁的孩子要是说姿色,只怕他真是变态了。 难得的是纯真干净,属于她这个年龄的纯真,脸上的幸福似乎就要溢出来,就是偶尔有些小烦恼的时候,都会觉得她是快乐的,她是开心的。 “谁啊,谁在那里站着……” 第28节 第六十章 聂二太太才上完安全教育课,章婆子就在路上看到一个黑影,便立时警觉起来,倒不觉得是小贼,毕竟时间还没那么晚,只觉得可能是小厮,便高声叫了一声。不曾想钻出来的不是小厮,竟然是聂殇。意外是有点意外,但也是情理之中,聂殇要是从聂大太太屋里回自己屋,这里正是必经之路。 章婆子看到是聂殇,立时收了声,陪着笑脸道:“原来是大爷,老奴看花眼了,还请大爷恕罪。” 聂殇摆摆手,只是看向聂蓉蓉道:“你从婶娘那里过来?” 聂蓉蓉想到早上时聂殇看周蕊的神情,对于聂殇的那份惧怕之情,不知为何突然间烟消云散了,心情反而显得有几分微妙。她与周蕊都是小姑娘,周蕊比她更漂亮,聂殇会多看周蕊是正常,可以理解的。要是聂殇看到那么漂亮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那才是不正常。 理智是如此想,但聂蓉蓉的心情仍然有些微妙,或许她这缘与她的实际年龄,更坑爹的是半路跳出来的兄长。 “大哥哥好。”聂蓉蓉抬头看聂殇一眼,随即又把头低了下去,回答聂殇的问题:“我在母亲屋里吃的饭,刚刚出来。” “我也是。”聂殇说着,他本想一个人转转,就算是他,心情不好压力过大的时候,也想散散心。他本想在院里转转,或者耍耍剑之类的,没想到这么巧就遇上聂蓉蓉了。便直接道:“听说妹妹也开始学琴了,弹首给我听听。” “啊??”聂蓉蓉有点没反应过来,聂殇说什么来着??弹琴给他听?? 聂殇说完这句,却是根本就不等聂蓉蓉有反应,直接往聂蓉蓉院中走。 他这么一走,后头的聂蓉蓉和章婆子多少有点跟不上聂殇的思维。姑娘家学习琴棋书画是陶冶性情的,并不是真用来表演的,尤其是乐这一项。大珠朝的表演艺人地位是十分十分低下,都是歌妓之类的做这些,再或者是大户人家里,把丫头通房培训了,但就这样也不会当众表演,而是在家里有娱乐活动时,表演给主人看。 像聂蓉蓉这种小姐,学习各种乐器则是在家庭聚会中表演给长辈们看的,再或者夫妻情趣时,表演给丈夫看的。当然像聂殇这样的大兄长,要求听妹妹弹琴听也可以。 只是这前言不搭后语的,突然间说要听琴,还不白天,此时己经掌灯,就是兄妹也得有几分避嫌才是。聂殇若是真无聊想听弹琴,可以让管事去叫歌伎来,就是家里也有两三个丫头会,也可以叫过去弹唱。 “这……”章婆子看看聂蓉蓉,有种傻眼的感觉,聂二太太才提醒她们要防火防盗防外男。亲堂兄当然不是外男,但像这样子…… 聂蓉蓉相对章婆子倒是显得有几分淡定,聂殇都进她的院门了,她是没胆子把聂殇赶出去。那只能给聂殇弹琴,虽然不知道聂殇中了什么邪,不过做为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就是开始学弹琴了,又能会弹到哪里去。 聂蓉蓉稍慢一步进到屋里,聂殇己经在楼下厅里坐下,正在欣赏着自己亲手打造的娃娃屋,神情比刚才似乎轻松了许多,但聂蓉蓉屋里的几个小丫头却是吓到了。她们本来是等聂蓉蓉回来的,没等到聂蓉蓉,却是等来了聂殇,正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其实以聂殇这样的条件,不管娶妻不娶妻,丫头里都是十分抢手的。尤其是聂殇未娶正妻,年龄又在这里摆着,若是丫头能怀上他的孩子,肯定会生下来抬姨娘,到时候就是正妻进门了,只怕也不能怎么样。 不是没人打过这个主意,只是后来打过这个主意的丫头,结果都很杯具,就再也没有这个想法了。以至于有段时间,下人之间都传聂殇其实是好男风,喜欢用身边的小厮,这才不碰府里的丫头,拖到现还未娶妻,更连丫头通房都没有。 “你去把琴取过来。”聂蓉蓉吩咐月儿,她现主攻的是古琴。乐器包含许多种类,歌伎弹唱很少用琴的,但大家闺秀学乐器,这是首选。 月儿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章婆子倒是反应很快,立时进到左边梢间里,屋里有琴还有琴架,聂殇这架式是要在厅里听琴,那肯定要抬出来。 章婆子拿琴,两个丫头拿琴架,还有一个丫头搬椅子。琴架放好,琴放上,聂蓉蓉并没有马上入坐,而是道:“我才学琴不久,老师只教了半首曲子,还没弹熟。” 这是实话,以前是曾妩的时候,能认字就算是难得的,弹琴什么的真不会。就是来聂家之后,有老师专门教,同时还要教认字,作画,下棋,再加上女子学这些本来就是陶冶情操的,老师也不会把子弟当成科举子弟对待,实在学不了太多。 聂殇却是挥手道:“不妨事,你会多少弹多少。” 聂蓉蓉这才坐下来,把指套带上,不禁抬头看向聂殇。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今天的聂殇有点奇怪,当然能把堂妹屋子收拾成这样的本来就是怪人一个。不过聂殇收拾屋子时,心情是非常舒爽,好像是在做什么有趣的事。 但今天的聂殇,心情十分低落? 聂蓉蓉并不觉得自己是察颜观色的高手,再加上聂殇的面部表情显露出来的非常少,判断他开心与否,只能用感觉和气场。就比如现在,她觉得聂殇身边黑气弥漫,隐隐还带着一股肃杀气之气。 手都己经放到琴上,聂蓉蓉却是突然站起身来,看向聂殇道:“昨个沈太太送来了新茶,我吃着很好,不如给大哥泡一碗吧?” 喝喝茶,平平心气,然后再听听琴,呃,她的琴艺怕只能当成噪音来听。 聂殇的眼睛也看着聂蓉蓉,可爱天真的娃娃屋,纯洁如纸的女娃娃,这里果然能让他放松。便道:“也好,我尝尝妹妹的手艺。” 聂蓉蓉又把指套取下来,泡茶她是会的,聂家的老师除了教琴棋书画外,泡茶也多少教了点。更多的是曾妩以前在徐家时泡过的,徐家是穷人家,就是家中子弟都读书人,但也没什么风雅的地方,连好茶叶都买不起,也就在泡的功夫上讲究些。 因为估摸着聂蓉蓉要回来,房里是准备着水的,热水有了。月儿把整套茶具搬出来,聂蓉蓉则开始暖壶暖杯,几倒几泡,终于泡好一杯端给聂殇,道:“我手艺不好,望大哥不要见笑。” 聂殇接过来,没有马上喝,却是看向聂蓉蓉道:“手法看着很娴熟,这个年龄难得有这个心思。”泡茶是门功夫活,考验的是性情,得有耐性坐的住,十岁的小姑娘能如此,是极难得的。 聂蓉蓉被夸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道:“大哥尝尝看。” 聂殇这才慢慢呷了一口,赞道:“不错,火侯很到家。” 聂蓉蓉被赞的有些心虚,她是看聂殇心情不好,所以才想到给他泡茶平平气,看来是自己表现的太好了,根本不像只学了几天的。她也给自己泡了杯,此时默默喝茶,也不说话。 聂殇坐了主位置,聂蓉蓉只得坐在了下首,此时两人默默喝茶,屋里章婆子带队,丫头们都依次站好,却是大气不敢出,心头只浮现两个字:诡异。 茶香弥漫了全屋,让聂殇整个人的神情都放松起来,脑子里的一根弦若是崩的太紧了,有种整个都要暴炸的感觉。轻轻的吁了口气,他把空杯子放到桌子上,目光不自觉得看向聂蓉蓉。 杯子与桌面相碰,发生轻轻的一声,这声虽轻,但屋里却是极静的,本来正喝着茶的聂蓉蓉,不自觉得抬起头来,四目相接的一瞬间,聂蓉蓉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似乎动了一下,她不敢深想,只是赶紧低下头来,也把手里的杯子放到桌子上,随即站起身来,言语间也有几分匆忙,却是道:“我为兄长抚琴。” 聂殇点点头。 聂蓉蓉走到琴架边上坐下来,带指套的时候,手指却是微微有些颤,不只是自己不对劲,好像边上的聂殇也变得不对劲起来。脑子里乱成一团,心突突的狂跳着,客观的想,只是兄长到妹妹屋里喝杯茶而己,整间房子都是聂殇布置的,这更离谱。 手抚琴面上,若是正常发挥,聂蓉蓉那至少前两小节能弹出来。但此时手指拔动第二根弦时就错了,然后紧接着就是接二连三的错,顿时曲不成曲,调不成调。 聂蓉蓉迅速收手,头压的更低,脸也微微的红了。虽然弹之前她就跟聂殇说了,她会的不多,只能弹半首,现在别说半首了,连一个小节都没弹出来,这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呵呵……”聂殇突然大笑起来,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样,刚才的阴郁似乎一扫而空。 屋子里的婆子丫头早就呆住了,此时是呆上加呆,完全成了木头人。聂蓉蓉更是不必说,她琴弹成这样,嘲笑她是理所当然。问题聂殇这样的笑法真不像是嘲笑,倒好像自己把他逗乐了一般,环绕他的身边黑色阴郁似乎也跟着烟消云散。 他的心情变好了?? “学琴来就是消遣,妹妹闲来无事慢慢学就好。”聂殇笑着说。 聂蓉蓉低着头不敢言语,她都弹成这样了,实在是连以后要努力的话都不敢说。从60到100可以说是努力,但从0到50……她还是什么都不说了。 “时候不早了,妹妹早点歇着吧。”聂殇说着,起身走了。 第六十一章 大魔王大笑两声走了,留下一屋子木头人, 到底是章婆子年龄大见识多, 第一个解除木化状态,然后看看时间不早了,就催着聂蓉蓉睡觉。聂蓉蓉则是处与梦游状态,一直到床上躺下真正进入梦香了,还梦到自己在弹琴,曲调声声,催人泪下。聂殇就在旁边坐着听,用一种说的忧伤神情看着她,听着她的琴声。 所有的一切就好像静止的,她与他好像在画上一般,她弹着美妙的琴声,聂殇只是看着她,好像想告诉她什么,她又却觉得他并不用开口说。 如此过了一晚,次日聂蓉蓉被丫头叫过来的时候,整个人还在发怔状态。丫头侍侯着梳洗完毕,下楼去给聂二太太请安时,月儿还在旁边提醒着今天老师要教琴。提到琴字,聂蓉蓉只觉得头皮麻了一下,旁边章婆子脸色也不太好看。 聂蓉蓉不自觉得往梢间里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琴架,记得昨天梦中她弹的是那样的流畅,现在看到琴却是觉得有几分发毛,果然还是梦里好,不用学也不用练,立即就有神技了。 章婆子牵着蓉蓉到了聂二太太屋里,聂二太太便吩咐丫头摆饭,母女俩刚吃完,丫头正收拾着桌子,聂烃就带着方七过来请安。不管是聂二太太还是聂大太太都是婶娘,侄媳妇不用早晚过来,只是昨天宴客聂大太太特意吩咐不让方七出去,还有就是要搬到新园子的事,方七晚上一直跟聂烃哭诉。 聂烃被她哭的没办法,让他去聂大太太说说,他如何敢去。想来想去,便带上方七来看看聂二太太,比较之下聂二太太就很好说话了,就是不愿意也不至于招顿骂。 “给伯娘请安,伯娘安好。”聂烃上前说着,神情却是几分手足抚措,方七虽然跟着来了,神情却没那么甘心,聂大太太就算了,虽然是市井出身,却是聂家正经太太。至于这聂二太太,原本只是邱家送给聂家的丫头,竟然娶来当正房,想想实在可笑的很。 聂二太太笑着让聂烃和方七坐下来,便让聂蓉蓉回屋上课,看方七这样的脸色,只怕接下来没什么好话。聂蓉蓉看看聂烃又看看方七,十岁的小姑娘,此时也只能退下。 等聂蓉蓉走开了,聂二太太才笑着道:“怎么大清早的来我这里了。” 聂烃笑着道:“过来给婶娘请安,我成亲之事让婶娘辛苦了。” “哪里说的上辛苦。”聂二太太笑着说,看向聂烃又道:“只要你们小两口过的好,我们当长辈的也放心了。今天是你们有心,过来瞧瞧我,我也很高兴。” “看伯娘说的,我们当晚辈的自然要孝顺长辈。”聂烃说着,脸上却有几分撑不住了,他并不是善与作秀的人,应该说他性格中本来就有几分腼腆。要不是被方七哭的没办法,他不会来聂二太太这里,想当初娶亲时方家给了聂二太太那样的难堪,她能不计较就是大度了。 “你们先去大嫂屋里再来我这,昨天累了一天,大嫂今天精神可好?”聂二太太笑着问,既然说要是孝顺长辈,那自然该先去聂大太太那里,先看了大伯娘,再来看二伯娘,这样才是对的。不然单单来看她,那就不是请安,而是有事。 聂烃脸色顿时尴尬起来,他们根本就没去聂大太太屋里,如何晓的。 方七倒是听出来了,聂二太太是看出来他们的来意,这是要把他们往聂大太太那里推。她本来就有几分瞧不上聂二太太的出身,又看聂二太太这样,心里不禁冷哼一声。再看聂烃一副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模样,更是瞧不上聂烃。 便笑着看向聂二太太道:“昨天那么多宾客来家里,固然是伯娘们疼惜我,不让我出去,但那样的天气,伯娘们尚不嫌热,我当晚辈的如何能嫌热。” “那是你大伯娘心疼你呢。”聂二太太看着方七微微笑着,又道:“连新盖好的园子,都特意给你们小两口挑了地方,旁人都不能去住。” 方七虽然笑着,手却不紧把手绢捏紧了,晓得聂二太太的意思,这是让她去找聂大太太。想到她进门头一天的情景,就是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问聂大太太。转念笑着道:“我听丫头们说,家里一向是二伯娘管家,大伯娘向来是住城外,也素不管家务,就是现在家中事务也是二伯娘料理。盖新园又是二爷里外忙活,二伯娘更该住进去享享福才是。” 聂二太太却是笑着挥挥手道:“那是大嫂看我和炀哥儿能干,才交给我们料理的,也实在是大爷太忙,实在抽不出空来。等以后大奶奶进了门,这琐事也要交给她了,我也有空就陪着大嫂闲聊说话,好好的享享清福。” 方七果然是方老太太养出来的,祖母把儿媳妇折腾变态,闹的怨气横生,家无宁日,孙女进门就先挑拔大伯娘和二伯娘的关系。原本聂大太太说让方七跟她到园子住,就住在她身边,聂二太太还觉得这样是不是过了点,现在看来还是聂大太太有远见,方七确实不能跟聂家众人一起住。冯惠姐眼看着就要见门,聂蓉蓉还小,就像方七这样的,还不知道会生出多少事来。 饶是聂烃迟钝些,此时也听出话语不对,不禁看了方七一眼,看方七还要再说,便站起身来,笑着道:“扰了二伯娘清静,我们就先过去了。” 聂二太太笑着点点头,聂烃也不算白瞎,不枉她与聂大太太疼他一场。 方七虽然还想再说,但聂烃都直接起身告辞了,她也不好再坐着,只得跟着站起身来,跟着聂烃一起行礼退下。 小夫妻俩出了聂二太太的院门,聂烃脸色就有点不太好看,道:“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什么了,什么什么意思?”方七装起傻来,道:“我只是觉得二伯娘当家理事辛苦,还有二爷也是,这么热的天里外忙活着,若是新园子建好了,也该让二伯娘进去住才是。” 聂烃听她如此说,想着可能是自己太多心了,只是道:“想想也是伯娘疼我们,新建好的园子独让我们进去,我们该高兴才是。” “大伯娘也要搬进去住……我实在害怕……”方七低头说着。 聂烃不禁叹口气,其实不只是方七害怕,他也很害怕聂大太太,想到要住到她旁边,他也有种全身发毛,只怕哪里做错了惹得聂大太太责罚。但现在是聂大太太的命令,谁敢反驳,只是看着方七道:“住的近也好,我们正要好好敬顺大伯娘。” 方七心里对聂烃的话十分不屑,脸上却没显露出来,就是再看不上,方老太太己经去了,她再没无归处,离了聂家实在无处可去。 新园子的装修工程虽然完成,但想住人进去,所缺东西就多了。聂炀总领园中事务,内部装修工程自然也是他做的,其他地方就算了,聂大太太和聂烃的住处自然要好好收拾,聂大太太住的是五间正房,家俱东西太多,三间房里根本就塞不下。 聂大太太便干脆说东西不要动,全部收拾置办新的,聂炀便请了木工到家中做活,量屋打造各色家俱,聂炀有心还时常去问聂大太太的意见,聂大太太对于这些事情向来随意,只让他自己看着办。倒是聂炀房里的东西好办,聂炀住的是新房,家俱一应新的,只要搬过去就好了。 订做家俱耗时较长,聂大太太便大手一挥,让聂烃和方七先搬过去。聂烃带着管事小厮们搬家,里里外外收拾了三、四天,总算是全部收拾妥当。新盖好的园子,自然比旧屋显得好些,再加上旁边就是偏门,出了门就街,聂烃出门行走倒是显得方便了许多。 九月底就是聂炀的婚期,聂二太太也就越发的忙碌,新房倒是收拾好,但下聘的事又在眼前。聂家儿子娶媳妇没什么定例,实在是无例可询,聂二太太先找聂大太太商议了,聂大太太只说看女方嫁妆多少,多少嫁妆就多少聘礼,双方持平就好了。 不曾想媒婆去问,洪夫人开口就是五千银子嫁妆,倒是把聂二太太吓了一跳。洪家倒是有钱,但冯惠姐到底是姓冯,她的嫁妆该有洪夫人出。洪夫人就是自己有嫁妆,但她还有两个儿子,再加上这些年在冯家只怕也赔出去了些,聂二太太满打满算,冯惠姐有两千银子嫁妆就算多的了。 “惠姐儿的两个舅舅肯定要添妆的,洪夫人自己手里还有些钱,两厢凑凑也就有这么多了。小三成亲花了那么一大笔,小二成亲如何能少,再者聘礼也是要抬回来的,没跑外头去。”聂大太太笑着说。 要是冯惠姐嫁的别家,两个舅舅未必会添多少,现在嫁到聂家来了,那肯定要大手笔添了。要是让聂殇说,这门亲事一般般,两家结亲了,聂殇总不好再去吞洪家的生意。 第六十二章 九月底就是聂炀和冯惠姐的婚期,抬妆铺阵那天还闹了一出,冯家分家了,冯老太太也压不住,冯二老爷己经从原本的冯府搬出去,另外住了小房子。手里正是闹穷的时候,听说聂家下了五千银子的聘礼,冯惠姐也有五千银子嫁妆,如何不眼红,便直接找到聂家门上。 冯二老爷想的很美好,他是冯惠姐的亲爹,是聂家的正经亲家,聂家就是再张狂,能自己这个亲家怎么样。不曾想聂家就是如此张狂,直接把冯二老爷给叉出去了,冯二老爷气的大骂,聂家管事便带上小厮过去,把他叉的更远些,确定聂家主子们听不到了才算完。 也因为闹了这么一出,到正日子那天,聂家只下贴请了冯惠姐的两个兄长,冯老太太,冯二老爷都没请,碰了个大钉子,冯二老爷也不敢上门去,倒是冯老太太上门了。聂大太太亲自招呼,没跟众宾客一起,单独请到自己的小院里,把冯老太太招呼的花轿没进门她就走了。 走时还嘟囔着说以后再不进聂家的门,聂大太太听得一脸欢喜的道:“聂家倒是十分乐意,冯家这样的亲戚实在不想要,只怕你和冯二老爷不愿意,以后还得找上门来。差钱少银子的时候还要开口,若是真这里说死了不再上门,那真要多放些鞭炮了” 冯老太太听到这话直哆嗦,也只能转身走了。聂大太太身边站着几个婆子,以聂家的行事,弄不好让婆子把她叉出去,洪夫人给惠姐儿寻这样的人家,实在是恶毒的很,这就是打算让惠姐不再认冯家,一点光不让冯家沾。 第29节 以聂洪两家现在的声势,今天大喜的日子宾客许多,聂二太太越发忙的脚不沾地,连聂蓉蓉也不得闲。今天是聂家二房的正经亲事,往来宾客中多有带小姑娘,小少爷来的,聂蓉蓉则是负责招呼他们。因聂家的新园己经盖好,男客摆在老院中,女客则全部安排在新园里。 太太奶奶们是一处,大姑娘们跟着长辈坐,因为还没开席,聂蓉蓉便着小姑娘,小公子们在园子里玩,身边跟着一群奶妈丫头。聂蓉蓉十岁算是小姑娘中大的,还有梁大太太的幼女以及洪家五姑娘都是五、六岁那样,再就是沈家一对双胞胎,因为实在太小,也跟着混着玩,当然其中最出色的是周蕊。 小姑娘们一处都是玩花绳筋踢毽子之类,个个都是又蹦又跳,欢快的很。周蕊虽然也跟着一起玩,但不管是动作还是举止给人感觉很有度,那种大家闺秀的提统在青阳姑娘圈里见不到的,至于聂蓉蓉没见到过。 看着如此美好的周蕊,聂蓉蓉心情多多少少有些微妙,论长相气质,确实不如人家。也怨不得那天聂殇会那样盯着看周蕊,必须得承认这是小美人。 “娶嫂子不好,一点都不好,我家那嫂子可坏了,我要让哥哥把她休回家去。”梁六姑娘突然噘起小嘴说着。 童言无忌的一句,在一起的都是小姑娘,都是听得似懂非懂。梁六姑娘的奶妈立时上前来,向众人陪着笑脸,又拉着梁六姑娘到旁边叮嘱了几句。 聂蓉蓉听得多少愣了一下,虽然听到一些风声,说梁家婆媳不和,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吧,梁六姑娘才五岁多,都直接说这样的话了。心里疑惑,脸上却是一副我啥都没听懂的模样,只是招呼着姑娘们继续踢键子。 正玩得高兴,外头鞭炮响起,这是花轿要进门。聂二太太先说了句失陪,连忙带着婆子迎出去,一起坐着的太太奶奶们也跟着过去看热闹。大姑娘们则是留下来了,外头前头有男客,怕不小心被冲撞了。 小姑娘乃是随意许多,太太奶奶们先头先去了,奶妈们也过来领小姑娘们,周蕊的奶妈过牵起周蕊,章婆子也过来牵聂蓉蓉。今天聂炀娶媳妇,她这个正经小姑子肯定要去看热闹。再小的像沈家兄弟这种小的,就不跟着去了,怕人多吓到了。 虽然梁六姑娘泼了盆冷水,聂蓉蓉还是挺兴奋的,她见过冯惠姐,虽然她没什么眼力,不过冯惠姐肯定不会把聂二太太气病,再加上还有一个方七对比着,冯惠姐怎么也会比方七强。心里乐滋滋的想着,章婆子牵着她手到前厅时,聂炀己经用红绸牵着冯惠姐进来,聂二老爷和聂二太太也端坐与高堂之上。 拜天地拜父母,夫妻对拜完了,也就是进洞房了。太太奶奶们多是见过冯惠姐,此时也没跟着闹,倒是小孩子们,要吵着闹洞房。像方七进门时就没人说要闹洞房,主要是想着她的身份。闹也要有个度,相熟的能闹的才闹。 聂蓉蓉也跟着到了聂炀的院中,聂二太太为了想热闹些,早就命人寻了八个七八岁的男女孩童,全都一样的衣服,打扮的十分喜庆,本来宾客就不少,再加上孩子闹腾着也就显得越发热闹。章婆子脚程慢,再加上年龄大了有些经不起闹,更何况就在自己家里,聂蓉蓉又丢不了,也没有步步跟着,只让月儿两个小丫头跟着。 新郎掀了盖头,里头闹腾的更欢了,聂蓉蓉虽然也是十分欣喜,不过里头喜娘念着吉利话,小孩子还吵闹着,实在太闹腾。跟着的两个丫头在里头抓果子吃,聂蓉蓉也没叫她们,便从后房出去,到院后的游廊里坐着。 “妹妹……” 身后突然响起男子的声音,聂蓉蓉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身来。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宾客太多,有成年男子进来也不奇怪,但叫她妹妹……聂家好像没什么旁亲了…… 满心惊讶中扭头看过去,然后就更惊讶了,竟然是孙昊。展眼一年就要过去,孙昊己经发育了许多,个子高了,脸庞也有些男子气了,连声音都己经进入变声期了。 “孙四爷……”聂蓉蓉愣神一下才规规矩矩的福身见礼,其实好很想跟孙昊说,你姓孙,我姓聂,大家不是亲友,认不上亲。 孙昊看着聂蓉蓉却是十分感慨,千言万语想说却不知道如何张口。沈太太直接跟他说,聂家己经给聂蓉蓉挑好人家。这让他郁闷了许久。要是真看好了,然后亲事订下来了,他也就不说什么了,但聂蓉蓉明明没有订亲,却是拿这话推托,多半是看不上全他。 想想也是,孙家不过是混黑社会的,社会地位还未必有聂家高,聂家跑海运,到底是正当生意,只是黑一半,孙家是全家。他虽然在书院念书,但到底能不能考功名,这还要许多年后,也不是一定能中。家世一般,人才一般,聂家不肯许女儿也是理所当然。 “孙四爷也是来闹洞房的吗,里头正热闹着呢。”聂蓉蓉被孙昊有几分没趣,只想着赶紧言语打发了孙昊走。其实以孙昊的年龄,他过来闹洞房有些不合适。但是洞房里人多的时候,有外男过去凑热闹,看看新媳妇长相这也是可以的,商户人家里头没有那么多规矩。 孙昊却是看着聂蓉蓉,道:“我是趁机进来看妹妹的。”虽然以前他借着跟聂烘交好来过聂家,但聂家拒绝婚事之后,他哪里还有脸来。就是来了,又如何进的去后宅,也只有今天,聂炀娶亲,他可以跟过来观礼。 聂蓉蓉被孙昊如此直白的表达吓了一跳,随即脸色却是拉了下来,道:“孙四爷切勿如此说,我当不起,我坐了一会觉得有些凉,就先回房了,孙四爷自便。” 说着聂蓉蓉就转身往外头走,就是上辈是曾妩时与徐宣谈恋爱,那也是在有婚约的基础上。若是没有婚约在身,私相授授她肯定不会。现在穿成聂蓉蓉,要是家里做主让她跟孙昊定了亲,与孙昊多亲密些还没什么。现在聂家己经把孙家的婚事拒绝,也就是把一切可能堵死了。孙昊还这样说,那她就真是当不起了。 “妹妹……”孙昊看聂蓉蓉要走,这时候孙家人特有的土匪脾气上来了,三两步上前挡住聂蓉蓉的路,直接道:“若是以后我能考得功名,妹妹可愿意嫁我?” 聂蓉蓉脸色本来就十分难看,现在孙昊又如此问,就是泥人也有三分土性,便道:“女儿婚事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当日孙四爷遵礼守教托沈太太提亲,虽然聂家相拒,我却是感激孙家能如此看中我。现在孙四爷却拿这话来问我,我真真无话可说。孙四爷读了这些年圣贤书,此刻看来全进狗肚子里了。” 孙昊话出口之后也有几分后悔,也知道太唐突聂蓉蓉,又听聂蓉蓉如此说虽然觉得羞愧,有些话却也是不吐不快。不禁把头低了下来,却是道:“是太唐突了妹妹,但这是我的真心话,我也晓得孙家家世不盛,我又无人才,聂家自不愿意许嫁女儿。但若是以后我真的能高中,再托人来提亲,妹妹……聂家可否应允?” 聂蓉蓉听得又是一怔,看着孙昊伏首低头站着,她心中脑子里都有些乱。她对孙昊并没有什么想法,聂二太太拒绝了孙家的婚事,她也没啥感觉,但孙昊突然到她跟前这么一说,还真让她有些感触…… “聂家不会应允,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聂殇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第六十三章 突然一句, 聂蓉蓉吓得差点要叫出来,聂殇会出现在这里倒不奇怪,他可能是来叫聂炀过去敬酒的,然后看里头还在闹, 便在外头等一会。虽然自觉得没有哪里说错,聂殇是堂兄并不是外人,聂蓉蓉也不禁忐忑起来。 世道对女子并不公平, 就比如现在这样, 明明是孙昊向她示好,但若被人看到肯定是她不好,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你要是好的, 懂规矩的,为毛会有外男跟你这么说话。 孙昊看到聂殇惊讶之余也是脸上一红,把头低下来,他刚才是脾气上来说话不过脑子,言语确实是太是唐突了。至于聂殇的话他并不是太当真,任何一个兄长看到有外男这样问自家小妹,肯定都会这样回答,他这样的行为叫登徒浪子。不禁作揖道:“小生唐突,还请勿怪。” 聂殇阴着脸,瞪着孙昊沉声道:“知道唐突还不快滚。” 孙昊听得脸上更羞,连连坐揖就要往后退,只是后头并没有门出去,不禁连连扭头看,慌不择路的跑了。 孙昊跑了,聂蓉蓉并没有觉得松口气,实在是身边这位更可怕。很想抬头跟聂殇解释一句,是孙昊来找她的,她真没招孙昊,只是她正聚着勇气要开口时,聂殇突然道:“跟你的奶妈,丫头呢?” “啊?”聂蓉蓉有点没反应过来,小姐出门丫头奶妈是要跟着,不过这是在自己家里,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还用步步跟着。 聂殇口气却显得有几分阴郁,道:“平常就算了,今天这么多外客来了,却任由你一个人乱跑,她们是如何当的差。” 聂殇语音刚落,月儿在新房里吃了一会果子,喜娘往外头赶人了,月儿便出来找聂蓉蓉。看到聂蓉蓉刚想叫,看到旁边聂殇就立时住声了,不自觉得立正站好。 聂殇却是回头看向月儿,只是一眼月儿立时跪下了,完全就是下意识,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想的快。嘴里本想说求饶。这时候倒是缓过劲来了,她求饶什么啊,她什么时候做错了。 聂蓉蓉看聂殇黑着的脸,再看看下头跪着的月儿,求情?她不觉得月儿和章婆子有什么错,再者她也不觉得她有这个面子能在聂殇跟前求情。便小声道:“今天是……今天二哥哥成亲……” “哼~”聂殇冷哼一声,看一眼聂蓉蓉,把聂蓉蓉心看的直抽抽,魔王要如何发威? 就在聂蓉蓉想着要如何求情时,聂殇却是突然话音一转,把刚才的怒气收了,对月儿道:“起来吧,今天二弟喜事,我饶了你这一回,以后好好侍侯小姐。” “是……”月儿磕头应着,神情却是显得十分茫然,她一直都是好好侍侯聂蓉蓉的,聂殇这没头脑的从何说起。 聂殇说完就转身进了新房,叫聂炀出去敬酒。 月儿仍然在地上跪着,神情显得更茫然,聂蓉蓉上前把她扶起来。月儿不禁道:“姑娘,大爷……大爷这是怎么了?” 聂蓉蓉看聂殇就这样转身进去了,多少也有些愣神,遇上孙昊的事,她实在不想说,只是道:“大哥哥见我一个在这里坐着,还以为你们是偷懒跑出去玩了,今天宾客太多,怕有冲撞了我,便叮嘱你一句。” 月儿立时反应过来,道:“是我太疏乎了,把姑娘一个人丢在这里。” “不说这些了,叫上章妈妈,我们到后院去,这里人太多了些。”聂蓉蓉说着。 心里踹踹不安,聂蓉蓉也就没了玩性,在后花园里坐了一会,没一会喜宴开了。聂蓉蓉招呼小姑娘们上桌,姑娘们都还小,都是奶妈侍侯着喂饭,根本就不用招呼什么,只要自己吃就好了。 饭完大人们看戏,小姑娘们有好动就到园中玩,聂蓉蓉虽然对看戏没什么兴趣,但她没有玩乐的心情,那不如跟着大人一起看戏。看戏可以随意走神,总比打起精神硬陪小姑娘们玩好的多。 戏看了两出,众夫人们就开始讲青阳城最新八卦,其实最近没啥大八卦,主要是青阳人民的见识一直被刷新,一般般的小八卦都看不到眼里去了。最新消息就是方家分家了,方老太太的孝期还没过,下头的孙媳妇们也要闹着分家。 方七事件出来后方家的名声就完了,现在不过是彻底到头,据说方家因为分家,儿媳妇跟婆婆都打起来了。连方家原本的祖宅,都被划为四部分,三个成年儿子各占一块,方大老爷,方大太太和幼子自己占一处。 “聂三奶奶都没回娘家看看,我记得她还一个庶弟,年龄不大,在方家闹成这样了,她这个姐姐也不回去看看弟弟?”周太太旁边说着。与其说方家是分家,不如是争家产大乱斗,都到这种时候了,肯定是谁不要钱分的多。 “这些天我一直忙着小二的婚事,哪里顾的上。”聂二太太笑着说,又道:“三奶奶现在是跟着大嫂一起住,我也是许久不见她。” 方七并不用过来给她请安问好,新园又有角门可以出处,像这样的场合,聂大太太又不许方七出来,根本就没有见面的时候。不过方家出了这么大的事,若是方七很在意,肯定会闹着聂烃去给庶弟撑腰。若是聂烃真去了,家里肯定知道。若是聂烃没去,要么是方七自己也不管,要么是她让聂烃去,聂烃没去。 “也是,侄媳妇的事更是管不着,能躲开的何必去问。”梁大太太说着,最近她跟儿媳妇闹气,气的心肝肺都是疼的。 沈太太旁边接口道:“我都有些奇怪,像方家大房和二房这样,方老太太活着的时候怎么不早做安排。”要是遇上一个明白老太太,早早的就把大房和二房的财产订下来,想想二房的庶出儿子才那么大一丁点,若是没有长辈做主,肯定是任人欺负。 洪夫人以前是冯太太时也跟方家老太太打过交道,便笑着道:“不是我这里说故去老者的闲话,方老太太不是明白人,看看方大老爷房里的庶子们,再看看方家七……” 想到方七己经是聂家媳妇,洪夫人当即住了嘴,不过众人如何不明白。方七新婚闹那一出,聂家虽然也被指责,不过方家的名声也完了,方七自己的名声也赔进去。 闲话说的差不多,戏也唱了几出,宾客们也纷纷告辞回去。聂蓉蓉跟着聂二太太一起迎来送往,宾客们都送走了,聂二太太长长舒了口气,儿媳妇总算是进门了,这件大事算是完了。 “你也累了,回屋歇着吧。”聂二太太对聂蓉蓉笑着说,转眼间女儿也能跟着她交际应酬了,再过几年就要带副嫁妆出嫁了。 聂蓉蓉虽然有心想跟聂二太太说孙昊之事,但看聂二太太也实在累了,也就想着等过几天闲了再说。虽然孙昊的话很唐突,她当时也把孙昊骂了,但若是孙昊真对她十分痴心,自己也能中得功名,这真是很不错的亲事。女子嫁人就好像抽签,好或者坏全凭运气,与其嫁个完全不知道根底的,那还不如嫁孙昊。 聂二太太带着丫头回屋,章婆子也牵着聂蓉蓉回去,刚才听月儿说,聂殇突然发怒说丫头婆子们不尽职,章婆子也吓得不轻,虽然没觉得哪里失职了,却不由的更加谨慎小心。 聂蓉蓉回到院里,只见两个守着看家的小丫头正在院门口笔直站好,聂蓉蓉不禁愣了一下,今天聂家大喜自己屋里肯定要留两个人守门,但聂家待下人向来宽松,留守丫头大可以院中坐着,哪里还要如此立正站好。 两个丫头看到聂蓉蓉回来,立时苦着脸向里头指了指,聂蓉蓉顿时明白,这是魔王在里头。刚才是在聂炀新房里,许多事情不方便说,难道此时还要跑过来到这里算帐? 聂殇怎么这么闲啊…… 章婆子和月儿两个脸色也顿时白了,只是看向聂蓉蓉,聂蓉蓉心中也十分慌乱,但聂殇在她屋里,她肯定躲不了,硬着头皮进到厅里。 出乎意料之外的,聂殇并不在厅里正中坐着,聂蓉蓉有几分傻眼,聂殇不可能上绣楼。随即左边梢间里却传出琴音来,就是随手拔弄的几下,不是曲也不是调。聂蓉蓉心中更是纳闷,聂殇都有心情去弄琴玩,这看子也不像是来找下人事的。 聂殇听到脚步声也往外间看了过来,四目相接的一瞬间,聂蓉蓉有种被定住的感觉。聂殇看向她的神情很复杂,就像那天晚上聂殇跑过来听她弹琴…… 他们可是亲堂兄妹,虽然中间有个堂,但跟亲的是一样…… “这几个月琴艺有长进了吗?”聂殇貌似很随意的问着,手指拔着琴弦,清脆的琴声继继续续的传过来,却是让聂蓉蓉有几分愣神。 什么意思?今天要听琴? “跟师傅学了几个月,倒是会些了。”聂蓉蓉低头说着,这是实话,那天丢了人之后,她是刻苦练习,全副心思在琴上,师傅一直夸她长进,但长进也是相对而言,要说琴技那真是差远了。 “那让我听听长进了多少。”聂殇说着。 聂蓉蓉又是惊讶又是放心,若是因为这点事聂殇重罚了她身边的人,她心里也挺过意不去。但若是跑过来听她弹琴,又觉得实在很诡异。 聂殇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请大哥外间坐,我让丫头搬琴架。”聂蓉蓉只得说着,梢间空间很小,尤其是这间只是为了学琴而设,学生又只有她一个,就上头一张老师的桌子,对面就是她的琴架以及坐位。 “就在这里。”聂殇说着,便在老师的位置上坐下来。 聂蓉蓉顿时紧张起来,但聂殇己经坐下来,她也只能在自己位上坐下来。手抚到琴上,一首曲子她练了几个月,就是情绪紧张,倒不会像上次那样,连开头都弹不下来。但弹到后头错的就多了,每每弹错时,聂蓉蓉脸上就有一分焦虑。好不容易一曲弹不完了,聂蓉蓉也弹得满头汗。 “让大哥见笑了。”聂蓉蓉弹完就站起身来,一副认错的模样,低头立在旁边。她心里也有些委屈,聂殇要是想听曲,什么样的人才寻不到,却要听她弹的这些,曲不成曲,调不成调的。 “过几天我要出门去。”聂殇突然说着。 聂蓉蓉听得一怔,聂殇出门并不奇怪,跑海运肯定要常出门,这几个月里聂殇也出过几次门。现在特意说一声,只怕就是趟远门,要好几个月的来回。道:“大哥哥辛苦,为家事操劳。”这是真心话,现在聂家吃的穿的用的,她所享受到的富贵生活全是聂殇在外头拼命挣来的。不过好像没有必要特意跟她说吧,聂殇要出远门,家里肯定会摆酒,到时候全家就知道了。 没有必要特意跟她说吧…… “这一趟要好几个月,就是年关也未必能回来。”聂殇继续说着,停了一下又道:“你的婚事不用着急,孙家那小厮,实配不上你。” 聂蓉蓉听得脸上微微一红,看来聂殇是真没有看上孙昊,所以特意如此叮嘱她。让她受宠若惊的是聂殇竟然会关心她的亲事,想想也算正常,聂殇是大哥关心幼妹婚事也有的,更何况聂殇一直如此疼她。 不过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异样之感,不管是聂殇做的事,还是聂殇给她的感觉?难道是因为上辈子没有兄长,只是跟着徐宣自小谈恋爱到大,所以产生了错觉? 就在聂蓉蓉低头无言之时,聂殇却是站起身来,跺步到了外间,章婆子带着丫头们都在厅里站着。刚才听到梢间的琴声,多少都有些放下心了,结果聂殇跺步出来,脸上没有丝毫笑意不说,反而显得更加阴沉了。 聂殇跺步到章婆子他们面前,道:“你们是侍侯姑娘的,规矩都是晓知道的,出门是什么样子,在家该是什么样子,家里客来时又是什么样子。今天的事,我就先记下了,若是再有下次,你们玩去了,把姑娘丢在那里不理会,我必要重罚。” 章婆子听得直咽唾沫,带着丫头们连连说是。 “家里就这么一位姑娘,你们打起来精神来小心侍侯,凡心上心留意,等到以后姑娘出阁之时,我定有赏赐。”聂殇继续说着。 “是,是……”章婆子答应的时候,嘴都有点哆嗦,哪个不要命的敢求聂殇的赏罚,只求不罚就是够了。 第30节 第六十四章 聂殇把婆子丫头训斥一番,从章婆子起到最粗使的丫头都是心惊胆颤,聂蓉蓉也不比婆子丫头好哪里去,聂殇的话倒不算过份。但聂殇一直以来的行为,这真的是正常大哥对待小妹吗?或者聂殇看着正常,其实骨子里是个变态变妹狂?? 想到这里聂蓉蓉不禁自己恶寒了一把,算了还是先别想了,魔王马上就要出门几个月,也许出门的时候他不小心把头放在门板中间,把脑子夹正常了呢。 虽然如此想着,聂蓉蓉仍然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大半夜,快天亮时才眯了一会眼,结果这一会睡迷了,被章婆子推醒的。要是其他日子就算了,小人儿多觉,聂二太太也不会在意。但今天是新媳妇敬茶,聂蓉蓉这个小姑子如何能晚。 “我睡迷了。”聂蓉蓉连忙打起精神来,实在是昨天晚上想魔王太久,以至于没睡过来。 章婆子一边给聂蓉蓉穿衣服一边笑着道:“晚不了,我看着时间呢。” 更衣梳头,丫头们摆早饭,聂蓉蓉匆匆吃了,月儿开柜子拿衣服,大喜的日子自然要穿红。昨天聂蓉蓉就是一身大红,今天仍然是大红,却不是昨天那一身。聂蓉蓉的衣服服样式一样是照着小姑娘的做的,偏可爱为主,大红的虽然不多,几身肯定有。侍侯着聂蓉蓉穿上,聂蓉蓉就觉得衣服稍稍有点紧,章婆子看着也笑着道:“姑娘个又长高了,这身看着有些短了,打开柜子再挑一身吧。” 聂蓉蓉站在穿衣镜面前照了照,衣服还真有些短了,明明都是才做的新衣服竟然己经不能穿了。章婆子一边跟月儿一起找衣服,一边笑着道:“说起来姑娘眼看着也是要十一岁,一年大似一年,衣服的样式也该换换,还有首饰也该添些了。” 聂蓉蓉想想自己的首饰盒,小姑娘也就是包包头,扎个头绳就完了。然后就是耳环,项圈,项圈倒是不少,都是金锁,长命锁之类的。女儿家都爱美,她也爱漂亮首饰,打些首饰倒是不错。 章婆子从拒子里又挑了一大红身给聂蓉蓉换上,穿上刚刚好,章婆子笑着道:“幸好有几件大的,不至与马上没得穿。” “嗯,衣服倒是不着急,我们过去吧。”聂蓉蓉说着,却是有些心疼衣柜里的衣服,有好些她都没穿过,结果现在都不能穿了。最可惜的就是那几身云锦,那样好的料子,只穿了几次就不能再穿。聂殇到底咋想的,能拿来给她裁衣。 章婆子前头引路,丫头们随行,到聂二太太屋里时,聂大太太己经过来了,聂殇也在下首坐着。聂炀是二房儿子,聂大太太虽然也是大长辈,正席坐着仍然是聂二老爷和聂二太太,聂大太太坐在左下手第一席,聂殇坐右下手第一席,聂烘则是把聂烃和方七的位置空出来之后往后坐,柳姨娘立在聂二太太身后,奶妈抱着聂芸芸站在旁边。 聂蓉蓉进到屋里,先给聂大太太请安,又给上头父母请安,最后到聂殇跟前时,聂蓉蓉只觉得自己心跳的厉害,都快有点撑不住了,请安问好时连声音都小了些。 聂殇却是上下打量着聂蓉蓉,突然道:“说起来妹妹也大了,衣服头饰也该换换,一会打发人去多宝斋,订几套像样的首饰。对了,上回出去门,我得了几块石头,看着还不错,就送给妹妹吧。” 聂蓉蓉听得有点没反应过来,聂二太太却是反应过来了,忙道:“她才多大,哪里能用的上,大爷还是收着吧,再或者等她大了再给也是一样的。” 聂殇上回回来送的礼物中就有两块石头,一块红宝石,一块祖母绿,成色都是极好的。聂二太太本来想打了首饰镶嵌上,总是有几分不舍得,便想着先收着,等过几年给聂蓉蓉打首饰时再用上,没想到聂殇竟然先送了。 聂殇道:“我留着也没什么用,就给妹妹吧。” 聂二太太看聂殇坚持也不再说什么,主要是改聂殇的主意实太难了些,便笑着对聂蓉蓉道:“看大哥多疼你,拿你打首饰还要宝石镶上,还不快谢谢大哥。” 聂蓉蓉此时才反应过来这个石头是指宝石,不自觉得聂殇一眼,送宝石??这真的是送妹妹??真的没有一点其他意思吗? 聂殇却是一副再平常不过的神情,好像给的就真是几块石头,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我闲来留着玩的,等这趟回来再送妹妹好的。” “谢谢大哥。”聂蓉蓉很机械化的说着,在聂烘下首位子上坐下来。听到聂殇最后一句时都有种麻木的感觉,很想说,哥,我能不要不。 “三爷,三奶奶到了……”外头小丫头传话进来。 说话间小丫头打起帘子,聂烃和方七一前一后进到门里,聂烃垂着头,一副叹息哀怨的模样,真是比小媳妇还像小媳妇。至于方七虽然施着脂粉却是能看出来是哭过的,这回倒是学乖了,衣服颜色虽然不是大红,也相当鲜艳。 方家因为分家的事闹的不可开胶,方七自然是晓的。按着方七想的,她母亲有份嫁妆在方家,出嫁时方家没给她,她想让聂烃去给她讨过来,聂烃如何会愿意。当初方七嫁进来时嫁妆聘礼全部是跟方家谈好的,现在聂家把人娶进门来再说方七应该得多少东西,衬着分家的时候去讨东西,与情与理都说不通。 再者说了哪有出嫁的姑娘回娘家争家产的,尤其是前头还闹了一出。若是聂烃真要如此做,聂家就成了大笑话,原来聂家上回那样闹,就是想从方家弄钱出来。 方七却是连着几天哭诉,说那是她母亲的嫁妆,是方家苛扣了她的,聂烃做为她丈夫要为她出头。聂烃没什么口才,自然是说不过她,两人冷战热战好几天。到聂炀娶亲,聂大太太仍然不准她出来,方七心中又添一气,哭闹的就更厉害。 昨天聂炀新婚,方七没出去,聂烃肯定要出去应酬宾客,帮着新郎官挡酒,半夜才归,方七心中苦闷了这么久,又跟聂烃闹了一场,把聂烃闹到厢房去睡。今天是新妇认亲,方七惧怕聂大太太不敢不来,这才收拾妥当跟聂烃过来了。 两人上前请了安刚坐下,聂殇就看向聂烃道:“过几天我就要出趟远门,你跟我一道去,衣服多拿几件,年关未必能回来,常使唤的小厮也带上两个。” 早在聂烃新婚之时聂大太太就说过让聂烃出门的事,但中间耽搁了几回,再加上聂殇前几回出门都是近程,没几天就回来了,就没带聂烃。这回聂殇直接发话了,并且明说是出远门,聂烃神情却显得淡淡的,要是刚新婚那会说让他走,他肯定千般舍不得,现在说让他走,他竟然没觉得有多少舍不得。 “是,我回去之后就收拾。”聂烃说着。 方七倒是愣了一下,她虽然心中看不上聂烃,跟聂烃闹气,但她也晓得她在聂家能靠的就是聂烃,要是聂烃也走了,她在聂家要怎么活? 正说着话,聂炀和冯惠姐进来了,新郎新娘都是大红衣衫,新婚燕尔小夫妻,聂炀神彩飞扬,冯惠姐脸上也是红红的,却是进退有度。新娘敬茶,递上鞋脚,聂二太太早就准备好荷包,聂大太太也没小气,都是厚礼。长辈完了就是平辈,从聂殇开始,大家厮见认识。 “以后要和睦安宁才好。”聂二老爷叮嘱着,说的时候忍不住看聂烃一眼。 聂炀和冯惠姐齐声应着。 聂二太太笑着道:“明天还要回门去洪家,早些回去歇息吧,晚上不用过来了。” 一对新人答应着,退了下去。 新人先退下,聂大太太,聂殇也起身走了,这几天就要出门,聂殇肯定有东西要收拾。聂烘还要去念私塾也跟着奶妈走了,聂二老爷有几分感叹的道:“只望炀哥儿媳妇能懂事些。”本来他还有点看不上冯惠姐,嫌其母洪夫人与丈夫和离不好,但看看方七,书香门第人家的姑娘也就这么回事,只看今天敬茶,还真不如冯惠姐。 “我看着倒是不错。”聂二太太笑着说,转头看向聂二老爷又道:“家里小二和小三都成亲了,倒是大爷,老爷也该多操心些才是,弟弟都先成家了,他当哥哥的总不能落后太多。” 聂殇的眼光太高,连梁大姑娘那样的大美女都看不上,她这个婶娘是不敢给他说亲事,不过关心一下却是很应该。 聂蓉蓉旁边听着心念一动,聂殇早过了成亲的年龄,若是他娶了媳妇…… “老大素来有主意,连大嫂都无可奈何,我又有什么办法。”聂二老爷说着,也站起身来道:“我去船行看看。” 聂二太太,聂蓉蓉忙站起身来送聂二老爷出门。 送走聂二老爷,聂二太太长长的吁了口气,为了聂炀的婚事这些天她也实在累了,却是又看向聂蓉蓉道:“这些天忙着你二哥的事,倒是把你给忘了,亏得今天大爷提起了,眼看着一天大似一天了,是得打些头面首饰,连衣服也得换换样了。” 旁边章婆子趁机插话道:“姑娘又长高了许多,才做的新衣都有短的,今早上找了一会才找到这件大些的。” 聂二太太不禁伸手摸摸聂蓉蓉的头,笑着道:“孩子在眼前看不到长,还以为你是小娃儿呢,亏得你奶妈留心着。” “母亲连日辛苦,我该为母亲分忧才是,如何能让母亲操心。才做的新衣里能穿的也不少,我现在长的快,衣服也不用做的多。”聂蓉蓉笑着说,她现在柜子里能穿的衣服肯定能把这一季对付这去,实在不用做新的,不然到明年的时候又能不穿了。 聂二太太是穷过来的,也不想如此浪费,便道:“眼看着就要做冬衣,倒也不急。倒是你的首饰是要打些,先让多宝斋打两套现下流行的,等过几天闲了,我带着你出门选。” “嗯,谢谢母亲。”聂蓉蓉说着,看聂二太太脸上也有几分倦意,便道:“母亲连日劳累,女儿先告退了。” “去吧,我也歇会。”聂二太太笑着说。 聂蓉蓉辞了出来,因为聂家有喜事,这几天老师并不过来,回屋脱了衣服,聂蓉蓉本想在榻上眯一会眼。就听外头柳姨娘道:“姑娘在屋里吗?” 章婆子连忙迎了出去,聂蓉蓉也站起身来,心里却有几分疑惑,柳姨娘这时候过来会有什么事? 第六十五章 丫头挑起帘子,柳姨娘抱着聂芸芸进来,聂芸芸才三岁多,看到聂蓉蓉娃娃屋的摆设立时尖叫起来,伸手就想要个娃娃屋。就连柳姨娘也傻了一下,聂蓉蓉刚搬过来那会她是来过的,怎么转眼间就把屋子收拾成这样了。 先不说摆的好看不好看,就这些东西,这得花多少钱…… 聂蓉蓉看聂芸芸伸手想抓,便起身从架子上拿下来一个小葫芦娃放到聂芸芸手里,聂芸芸手里有一个了,立时不闹了。 “姨娘请坐。”聂蓉蓉让着柳姨娘坐下来,又命丫头们倒茶。 月儿倒茶上来,柳姨娘笑着道:“许久没过来瞧姑娘,今天带着芸芸过来,姑娘自从太太院里搬出来,与芸芸见面的时候也少了,你们是姐妹要常相见才好。” 说着柳姨娘又让聂芸芸叫姐姐,聂芸芸虽然正专心玩娃娃,但也乖巧的叫了一声。 聂蓉蓉听得也很高兴,虽然不是一母,却是同父,嫡庶姐妹要是能一直如此和睦,也是十分难得的事。伸手摸摸聂芸芸的头,又从架子上取了一个小娃娃,刚要递给聂芸芸时,聂蓉蓉突然间明白柳姨娘来干嘛的了。 刚才在聂二太太屋里说她的衣服小了,其他的衣服就算了,聂殇还用云锦给她裁了几身。聂芸芸虽然才三岁多,现在还不能穿,但放几年也就可以了。云锦衣料实在难得的很,再过几年穿出来依然被人羡慕。 想到这里聂蓉蓉便笑着道:“姨娘来的也巧,我正命丫头婆子们收拾我的不能穿的旧衣,若是其他衣裙也就算了,赏丫头婆子们料理。唯独几件云锦制衣,料子是极难得的,我也就出门穿过两回,实在没狠穿过。若是姨娘不嫌弃就给妹妹捎去,再过两天年妹妹穿倒是正好的。” 柳姨娘此时过来就是为了这几身衣服,听聂蓉蓉如此说立时喜上眉梢,笑着道:“如何会嫌弃,这是姑娘想着小妹妹。” 聂蓉蓉那几身云锦衣服是聂殇给她做的,柳姨娘哪里敢有不满,细想想反而是好事。像这种好衣服也就是出门穿穿,在家里如何舍得穿。聂蓉蓉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最多两年肯定不能穿了,到时候她给聂芸芸讨来,还不是一样有了。至于是聂蓉蓉穿过的旧衣,庶出如何能跟嫡出并肩,这样的好东西,能得来就不错了。 说着聂蓉蓉便吩咐章婆子把那身云锦拿过来,因为衣料珍贵,保存也非常用心,是另外找衣柜放的,倒也十分好收拾。 章婆子却是十分舍不得,道:“这是大爷给姑娘做的,是不是要问问大爷的意思?” 柳姨娘脸上顿时有几分难看,聂蓉蓉笑着道:“大哥哥既然是给了我的,我自己做主就可,再者我也不能穿了,不给妹妹又给谁。” 章婆子仍然不太想给,聂蓉蓉便对月儿道:“去收拾了拿给姨娘,难道还要自己动手。” 月儿看看章婆子,又看看聂蓉蓉,赶紧进到里间里收拾。没一会功夫包了一包出来交给聂蓉蓉,聂蓉蓉当着柳姨娘的打开了,一一清点过又交给柳姨娘,笑着道:“姨娘别嫌弃,留着妹妹穿吧。” 柳姨娘怀里抱着聂芸芸,便让身边丫头接了,笑着道:“大姑娘果然是心疼妹妹,我代芸芸谢谢姑娘了。” “姨娘太谢客了。”聂蓉蓉笑着说。 柳姨娘见东西到手,又夸聂蓉蓉几句,便起身走了,出门的时候还哼了章婆子一声,章婆子旁边看着更是生气。 等丫头送柳姨娘出了门,章婆子就对聂蓉蓉道:“姑娘也太大方了,那样的好衣服就给了她,就是大爷事多不问,总是要回太太一声才是。” “若是问母亲,母亲必然会说给的,芸芸是我异母妹妹,当初裁衣时只给我而没给她,我心中就己难安。现在难得柳姨娘不弃,给了芸芸最合适不过。”聂蓉蓉笑着说,她多少也晓得章婆子的心思,主人不穿的衣服一般都是赏下人,章婆子家中幼女与她差不多年龄,这些年来她不穿的衣服有大部分是章婆子收走,要么自己用,要么分给众媳妇们,总是有好处可得。 “柳姨娘那么多娘家亲戚,有点钱就往娘家拿,这几身衣服给了她,将来她还不知道会给谁。”章婆子心有不甘的说着,她倒是没想着自己能得全部,本以为总是能给自家女儿捞一套,不曾想柳姨娘全部包走了。 聂蓉蓉无所谓的笑笑,道:“我都不能穿了,白收着也太可惜,总是要给人的,给了小妹妹倒也不错。至于将来柳姨娘送谁,随她自便就好了,几件衣服而己。” 章婆子听聂蓉蓉都如此说了,也不好再说,只是道:“柳姨娘最是爱占小便宜的,姑娘以后远着她些吧。” 聂蓉蓉听得笑笑,道:“爱占便宜也没什么,母亲也喜欢她性格爽利。” 柳姨娘如此年轻漂亮给聂二老爷这个将近四十的人当妾,自然不可能天天想着我要好好当仆妇,要侍侯好主母小姐。是人都有所图,柳姨娘图的很简单,她就是想要更好的物质生活,有好衣服好首饰,手里上有钱她就欢天喜地了,聂二太太抬举她,待她甚厚,就能让她感恩待德。 再者说聂芸芸跟她一样都是聂家女儿,有她的却没有聂芸芸的本来就不公。现在衣服她不能穿了,给聂芸芸接着穿也是理所当然,总不能你嫡出吃肉,庶出连个肉沫都捞不着吧,这就太不公了。 章婆子无方言以对,只是低头语。 聂蓉蓉看章婆子这样,心中晓得章婆子待她之心与女儿无异,只是跟柳姨娘一样,也是个爱占小便宜的,且见识不多。只是几件衣服有些恼柳姨娘,本无心挑拔自己与柳姨娘,但这样的话奶妈真不该说,若是聂蓉蓉真是十岁幼女只怕就真放在心上了。 闹到现在也没了睡意,聂蓉蓉便让章婆子带着小丫头们清理衣柜,她搬到绣楼后,房子大了,柜子也大了,许多小衣服都是收着,并没有彻底清理过,正好趁着现在一并整理了。 “这几件给妈妈家的小妹妹吧,这些给几个小丫头,看看谁能穿就拿了去。”聂蓉蓉分派着,当主子的也有当主子的难处,尤其是她跟聂二太太学着管家这么久,实在学到不少理事之道,下人也是人,主人要是不把下人当人看,那到最后被下人坑了也别怨谁。 章婆子得衣服,脸上神情多少过来些。眼看着要到中午吃饭时间,聂蓉蓉不想去打扰聂二太太,再者她自己也困了,想吃了饭就睡会。刚打发丫头过去,聂殇身边的小幺儿却是拿着首饰匣子进来,道:“这是大爷以前得的,现打发小的送给姑娘玩。” 聂蓉蓉看到小幺呈上来的盒子,想着聂殇早上说的宝石,聂蓉蓉就觉得头大。先是云锦,这又说要送宝石,这样大手笔的送礼,她真有种收不起的感觉。哥哥疼妹妹,多关心爱护些,或者有好玩的给带些,这就是关心了,如此大手笔的送礼,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月儿接过来交到聂蓉蓉手里,就心里纠结着,却不能不打开看看。出乎意料外的,里头竟然是两对累丝嵌宝石蝴蝶,小巧伶俐,前头两根须和翅膀都是灵动的,显得十分可爱,正是她这个年龄要带的。 “替我多谢大哥哥。”聂蓉蓉说着,向章婆子使了个眼色,章婆子会意赶紧到里间拿了一把铜钱交给小幺,道:“让你跑一趟,买果子吃吧。” 小幺接了钱,一脸欢喜的向聂蓉蓉道谢,又道:“大爷还让我带话给大姑娘,他想要个平安袋,还请姑娘闲了做一个。” “平安袋啊,正好我前天做了一个。”聂蓉蓉说着,把手里的匣子交给章婆子,鞋子她都给聂殇做几双了,平安袋更不值什么,想到聂殇马上就要出远门,是要带上一个。没让丫头却取,亲自上楼去把才做的一个平安袋拿下来交给小厮道:“你就把这个交给大哥哥吧。” 小幺接过来,这才辞了走。 “呼……”聂蓉蓉轻轻吁了口气。 章婆子却是把匣子打开看着两对蝴蝶,欢喜的道:“真好看,正合适姑娘,只是大爷哪里得来的这些东西?” 聂蓉蓉倒不意外,她满屋的摆设全都是聂殇的,这样的东西聂殇都有,更何况两对蝴蝶,现在唯一能让她惊讶的就是哪天聂殇穿上女装,还是可爱系的。随即想到聂殇的样貌,再想一下聂殇送她的那些衣服,然后移到聂殇身上…… 瞬间一个妖精样女装聂殇出现在聂蓉蓉脑海里,还奶声奶气的叫哥哥……不能想了,再想真要吐出来了。 第31节 章婆子上楼放匣子,就有媳妇过来问是不是传饭,聂蓉蓉都有点想打哈欠了,便点头叫开饭,吃完她也好睡觉。 丫头收拾桌子,婆子提着盒子进来,一碗一碟摆开,足足摆了一桌子。等到聂蓉蓉上桌吃饭时就愣住了,她吃啥向来有定例的,两素两荤,还有一个汤,这一桌子是怎么回事? “这三个菜是大爷送给姑娘的。”管饭媳妇说着,特别补充:“这是大爷的小厮特意到厨房吩咐的。”主子要添菜一般都是另外加钱了,聂殇要了三个素菜却给了十两银子,让厨房上下大喜,这样豪气的主子要常来要东西才好。 聂蓉蓉看着三个菜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好,一个鸡蛋羹,一个拔丝苹果,还有就是玉米烙,并不是她喜欢的,却是一般小女孩子喜欢的。 聂殇以为她喜欢吃的? 管饭媳妇提着食盒走了,月儿却是碗筷摆好,喊着有些发怔的聂蓉蓉道:“姑娘吃饭了。” “噢……”聂蓉蓉应了一声,又看向丫头们道:“你们也换着吃饭去吧。” 菜气很丰盛,聂蓉蓉却是吃的没滋没味,吃完丫头们收拾。聂蓉蓉本想睡觉,但实在没什么睡意,脑子里转来转去都是聂殇,她都很想跑过去给聂殇说,亲,我们是堂兄妹,*肯定不行。 月儿倒茶上来,聂蓉蓉木然喝了半碗,章婆子看她有些呆呆的,便道:“姑娘是不是困了,不然歇个中觉吧。”早上聂蓉蓉是被推醒的,只怕没睡过来。 章婆子话音刚落,刚才过来送蝴蝶的小幺却是有过来了,道:“大爷请姑娘过去挑石头给姑娘打首饰,姑娘若是闲就请现在过去。” “好。”聂蓉蓉应着,她也想跟聂殇聊聊,她这么着想下去也不是个局。 第六十六章 聂蓉蓉与聂殇的院子是挨着的,出了聂蓉蓉的院门左拐两步就是聂殇的房子,离的是很近,但聂蓉蓉去的次数实在有限。男女七岁不同席,一般儿子成年之后都要搬到前院书房边上,聂炀,聂烃未成婚前都是住前院,聂烘现在还在前院住着。 聂殇早就成年,因为跑海运的关系成年不在家中,他的住处又是靠近后花园,另有角门可出入,其实与聂殇也方便。只是她搬到聂殇旁边住后,聂蓉蓉的各种压力就来了。 换好衣服过去,聂蓉蓉当然不是一个人,章婆子,月儿还有小丫头都带着。才得了训斥,现在又是去聂殇那里,身边的人自然是全部跟着,只怕哪里疏乎了被聂殇罚。 门口小幺挑起帘子,聂蓉蓉进到屋里只见聂殇堂屋厅里坐着,衣服仍然是早上那身。这倒不奇怪,讲究的姑娘公子哥们向来不同时刻穿不同的衣服,有时候一天甚至于要换七八身,聂殇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讲究的,今早上会换一身新的去见冯惠姐就算是给面子了。 “这是多宝斋送来的首饰样图,我看着样式都不太好看,有几个地方要改一改。”聂殇看到聂蓉蓉过来便向她招手示意她坐下来,说着把图纸递给她。 聂蓉蓉接过图纸坐下来,多宝斋是青阳第一银楼,要是嫌这家的不好,那就只能往京城找,结果聂殇仍然看不上,还打算改图纸。被聂殇的举动吓过好几次了,这回倒是淡定,只是图纸握在手里,聂殇是很让人害怕,话却是不能不说。 给章婆子使了眼色,章婆子虽然不知道聂蓉蓉要说什么,却是带着丫头们退出去了。聂殇屋里侍侯的小幺看丫头婆子都出去了,也跟着出去了。 等屋里人走完了,聂蓉蓉手里捏着图纸,道:“大哥眼看着就要出门,却要为我操心这些琐碎事,小妹……如何担当的起。” 聂殇听得最后一句,抬头看向聂蓉蓉。 聂蓉蓉手里握着图纸,神情却是显得很紧张。她上辈子是没有兄长,但这辈子她有,聂炀是她亲哥,聂烘是她亲弟。聂炀和聂烘虽都是住外书房,但因为每早晚都要去聂二太太那里,一天总是能见上一两面。 跟聂殇比,聂炀这个哥哥实在失职太多太多,聂炀见她不过乎是问几句,吃饭了吗,最近学了些什么。聂炀虽然没有出过远门,但偶尔出外看到什么好东西也会想着她,像一些泥捏的小玩偶,或者扇子珠串之类的买来了就打发人送来给她。 到聂殇这里,先开始布置屋子,送她衣服,这可以说聂殇爱好特殊,把她当成娃娃收拾了。但自从那日聂殇到她屋里听琴后,她心中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上辈子她与全徐宣谈了大半辈子恋爱,许多平常少女察觉不到的情绪,她比较能察觉到。 哪个正常的堂兄会大半夜跑到妹妹房里听琴? 再看看手里的首饰样图,别说聂殇常年在外头跑的堂哥,就是聂炀这个天天在一处的亲哥,别说给她看首饰样图,根本就想不到她一天大似一天需要换装。兄弟姐妹再是亲密无间,长大了也是各人有各人的事,尤其是她现在父母双全,兄长便会想着还有母亲呢,如何用他操心,这才是正常心思。 “如何就当不起了?”聂殇说着,神情有几分玩味,尤其是看着聂蓉蓉紧张的样子,让他觉得比较有趣。 聂蓉蓉心里紧张,顺了一下才道:“我是想着大哥事务这么多,家里船行要打理,还常常出门行商,都是为了这个家,我的这些琐碎事情竟然还让大哥操心,我实在惭愧的很。” “我疼你,你受着就好,有什么好惭愧的。”聂殇无所谓说着,又给小幺招招手,小幺会意,立时进到里间里,拿了一个大匣子出来。 聂殇接过来放到桌子上,随手打开匣子,聂蓉蓉顿时有种花眼的感觉,她虽然对宝珠没什么见识,但上头摆的大大小小的宝石,珍珠肯定不会假货,而且只是看一眼就能晓得,那样的成色绝对不便宜。 “妹妹拿去打首饰吧。”聂殇淡然说着。 聂蓉蓉却是立时站起身来,低头道:“这如何使得,这些东西定是大哥常年外头辛苦得来的,将来大哥娶亲,这些是要送给大嫂的,妹妹如何敢要。大哥要是疼我,等我出阁之时送我几样添妆就是,我现在还小,实在用不上这些。” 聂殇看聂蓉蓉低头站着,一副我誓死不要的神情,嘴角勾起微微笑了起来,却是有几分纳闷的,道:“我不过随手送妹妹几样东西而己,没想到妹妹会想这些。” “无功不受禄,再者这些东西也太珍贵了些,我虽然要换首饰了,但如此贵重的实在受不起。而且也太可惜了,就如大哥去年送我几件衣服,此时己经不能穿,亏得还能转送小妹芸芸,不然岂不是更可惜。”聂蓉蓉低头说着,手心都有些冒汗,她能感觉到聂殇正盯着她看,心里越发的紧张,但话己经说出口了,此时怎么也要死撑到底。 看聂殇一直以来的表现,要说他对自己有什么不轨想法实在是冤了他。但不管啥时候,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短,要是聂殇送几个泥人给她,这是兄长的心意,她肯定欢天喜地的收了,现在这样大手笔,她不敢要了。 “送给二姑娘倒也合适。”聂殇很是淡然的说着,停了一下又道:“你说的是,这些石头虽然是我外头得的,说不上极品货,但也是难得,以你现在的年龄确实用不上。那就先放我这吧,过几年再说。” 聂蓉蓉听得不禁松了口气,想办法得人东西也要用尽方法,同样的拒绝别人也要千辛万苦,笑着道:“二哥与三哥都己成亲,大哥的亲事也不会太久,到时候娶嫂子,自然就会有用处。” “让我娶亲?”聂殇突然笑了,看向聂蓉蓉道:“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聂蓉蓉强撑着的脸上有几分尴尬,昨天晚上的时候她甚至都在想,她并不是原装聂蓉蓉,聂殇对与她与其说是骨肉相联的兄妹,不如说是个陌生男子,而且条件还很优秀。这样一个男人对她示好,其实很让人心动,至少有时候她会觉得很心动。 但要说是她想多了,看看聂炀这个亲哥是如何对她的,再者聂家女儿也不只她一个,聂芸芸是庶出,年龄也小,若是聂殇疼妹妹,为什么对她一点表示都没有,只是单单对她一个妹妹好,因为年龄吗?自己这个年龄是聂殇喜欢的?? 她并不想把聂殇跟恋童,*之类的画上等号,她不知道旁人怎么想,更不知道聂殇的想法,但聂殇式的疼爱妹妹方式让她压力很大。她现在只希望聂殇能赶紧成亲。二十出头的老男人了,快点娶房媳妇生个娃,然后彼此就像正常兄妹那样。过不了几年她也要出嫁了,那一切都太太平平。 “我……我只是想着二哥和三哥都成亲了,大哥如此辛苦,想有个人照料大哥生活。”聂蓉蓉低头说着,头上冷汗都要出来了,说这样的话她真的很害怕,但要是不说她就会更害怕。反正聂殇马上就要起程走了,趁着现在话说清楚了,至少几个月内彼此不用见面,其实挺好的。 聂殇听得直笑,看向聂蓉蓉摆摆手道:“好了,好了,我明白你的意思,看来是我这个兄长行事不当,让你忧心多虑了。” “不,不是的……”聂蓉蓉结巴的说着,前头那些话说出来己经让她的勇气用的差不多,现在聂殇又如此说,她脑子里都快乱成浆糊,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低头站着。 聂殇挥挥手,一副我很明白的表情,道:“我常年在外头跑船,成日里跟粗糙爷们一处,想着家中二婶娘管家辛苦,也就想着疼爱妹妹些,只是小姑娘的心思我如何能摸的准,倒是把妹妹吓了一大跳,也是我的错。” 聂蓉蓉低头听着,不禁小声道:“东西不在重贵,大哥出门时不拘捎些什么给我,我就能晓得大哥疼爱之心……”就像聂炀给她买东西那样,一两五钱的东西,当然聂殇手里钱更多,给带个十两的,顶天百两的,她也敢接。像聂殇这样,抬手就是宝石珍珠。更关键的是以后别半夜跑她屋里听琴了,要只是一样就算了,几样加一起,压力太大,受不起。 “我晓的了,是我行事太随意了。”聂殇说着,随即看向聂蓉蓉却有几分赞许,道:“姑娘家都爱个珍珠宝石,尤其是兄长所赐,高兴还来不及,你能如此有心也是难得,至少不会因为这些金银就被外头的混帐男人骗了去。” 聂蓉蓉听到最后一句不由的涨红了脸,晓得聂殇外出跑船,说话不可能像贵公子那样,心里并不在意。而且聂殇如此说,应该是误会了,不管误会不误会,大家恢复成正常兄妹关系就好,她真的很胆小,经不起吓。 “这些东西我收着,等你出阁的时候再给你。”聂殇说着,想想又道:“但我己经跟多宝阁的老板说好要订两套头面,总不好退掉。” “大哥相送,妹妹感激。”聂蓉蓉轻轻应了一声,话己经说到这份上,再推托就真是没眼色。又道:“大哥就要动身走了,还有许多东西要收拾,就打扰大哥休息了。” “也没什么东西,不过两个包袱,小幺们己经收拾好。”聂殇说着,看出聂蓉蓉的全身不自在,便不在留她,只是把桌子上多宝斋送来的图纸拿给聂蓉蓉,道:“看你喜欢的,喜欢什么只管勾出来打发婆子送过去。” 聂蓉蓉接过图纸,低头道:“多谢大哥,我先退下了。” “去吧。”聂殇说着。 聂蓉蓉退出正房,外头章婆子月儿她们都在等着人,章婆子也很奇怪,聂蓉蓉突然支开她们是为了什么事。看到聂蓉蓉出来了,便忙了上去,结果刚走上去只见聂蓉蓉脚下一滑,要不是章婆子手脚麻利,聂蓉蓉怕要摔地上了。 “姑娘怎么了?”月儿关切的问着。 聂蓉蓉只觉得心都是虚的,却是道:“没什么脚下滑了一下,大哥让我自己选首饰,我们回房慢慢挑。” 第六十七章 聂蓉蓉回房挑首饰样式,新园子里方七却跟聂烃闹着气,这回倒不能完全说是闹气,方七是在跟聂烃好好商量,能不能别跟着聂殇出门去,聂家上下没人待见她,聂大太太更是正眼不给她一个。若是聂烃也走了,聂家还不知道会如何虐待她。 “家里有的是小厮伙计,何必要你亲自跟着去,我们成亲才多久,就要出这样的远门,留我一个人在家里,这日子可要怎么过。”方七抹泪说着。 聂烃便道:“大哥常年往外跑,他去得我如何就去不得,若是生意大事都托了伙计,将来被人坑了去那要如何办。”早在新婚之初聂大太太都说了让他出门去,现在一直拖到现在,其实也就是把新婚期拖过去,也算是够意思了。 方七哭道:“那二爷为何不去,说起来二爷比三爷还要年长,为何这些年来一直没跟着往外跑。我早就听人说过,跑海运不但辛苦还十分凶险,二爷是二太太的长子,她自然是不舍得,不过是欺负三爷是个无父无母的。” 聂烃听得不由的辩解道:“二哥昨天才成亲,如何出得门。这些年两位伯娘一直视我如亲生,你看看大哥,为这个家如何操劳辛苦。” “大爷是劳累,但家中大小事务却是大房做主,大太太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家中上下无不敢不从。现在三爷也跟着到外头跑船做生意,那我呢,家中上下谁会拿我当回事。”方七边哭边说,脸上却是一脸不服气。 聂烃旁边听着无限心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没有方七的口才自然说不过她。他也晓得方七新妇见礼那天与聂大太太结下仇怨,又因方老太太之死,方七心中越发的怨恨。聂烃为此劝过方七,方七却是失声痛哭,直说死的不是你奶奶你自然不晓得心疼。 方老太太那样的疼她,结果因为此事被气死,她就是有十分错处,聂大太太也未免太得理不饶人。现在她奶奶死不瞑目,她心中如何能气平。 方七正在屋里哭泣着,角门上婆子却过来传话道:“外头有位姓权婆子带着一个姑娘找三奶奶,说是三奶奶的奶妈。” 方七听得也是一愣,随后又是一喜,连忙擦了眼泪道:“快请进来。” 传话婆子转身去了,没一会权婆子搂着女儿秀兰进来了,进到屋里就跪下哭着道:“姑娘救命啊,姑娘……” 方七和聂烃都多少愣了一下,方七连忙扶权婆子和秀兰起来,又看权婆子和秀兰的打扮,可谓是衣衫褴褛,身上衣服都有破洞,只是几个月时间,两人也瘦成人干了。 权婆子本来也就是四十岁那样,虽然是下人,但既然是姑娘的奶妈,也是不干重活的,方七受宠,权婆子也跟着日子过的不错,保养的很好,还有一两件金首饰。连带着秀兰一直是方七的使唤丫头,方七待她也不错,常赏她衣服首饰。 “妈妈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大太太虐待你们。”方七本来就哭着,看到权婆子和秀兰这样,眼泪哪里止的住,道:“肯定是她,那个毒妇,老天爷是有眼晴的,怎么没有劈死她。” 方七扶着权婆子和秀兰到椅子上坐下来,权婆子这才哭着把这段时间的经历讲了。方七嫁到聂家来是丫头婆子陪房皆无,方七原本在方家使唤的下人自然要面临再分配的问题,方大太太恨毒了方老太太,移恨到方七身上,现下连带着原本侍侯过方七的下人也全部倒了霉。 权婆子是方七的奶妈,方大太太如何会善待,直接和女儿一起发配到厨房去。权婆子养尊处忧了这些年,如何干的了厨房的活计,着实吃了不少苦头。紧接着就是方家大分家,同时也因为家境日益艰难,方四提出来允许下人自赎身,就是下人给主人一些银子,主人放了身契成为平民。 “方家要多少赎身银子?”聂烃插嘴问了一句,一般来说自赎身跟原本的身价银子相当,就是有些家生子没有身价银子,也就是按市价来。像权婆子和秀兰这样,权婆子这种婆子不值钱,秀兰这种十三四岁的小丫头也值不了几个钱,两个加一起撑死二十两。 权婆子却是哭的更凶了,道:“我侍侯姑娘这些年,也有些积蓄,本以为总是能赎身出来,谁想到方大太太竟然狮子大开口,要我们娘俩一百两银子,这是活活逼我们去死。” 方七一听立时眉毛竖起来了,咬牙切齿的道:“方四能有什么好主意,跟她娘一样都是又蠢又毒,恨不得我们马上死了。” 聂烃看方七如此骂,听得很不顺耳,为什么他以前会觉得方七温柔腼腆,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道:“我这里有一百银子,妈妈拿去吧,先赎身出来再说。” 方七就是心中恨毒了方大太太和方四,此时也晓得赎身要紧,不然仍然是方家的奴仆,主人要死就死,要活就活。聂家不会给她出头,至少指望着聂烃那更是不中用,只能破财消灾,道:“妈妈稍等,我去取了银子来,一会我派上两个婆子跟妈妈一起去,万一那毒妇再出什么诡计,妈妈身边好歹有个人。” 权婆子却是连忙道:“还是别让人跟着了,免得再生事端来,现在方家手紧,四处抓银子,银子给了大太太,再哭哭难处,让她得意几分也许就把我们娘们的身契给了。” 聂烃听得有理,他向来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性子,一百两银子就能把事情解决了,他也不想折腾,便道:“方家现在穷了,给了银子没有不了的事,还是先让妈妈赎身出来再说其他,万一翻脸闹大了,倒是不太好了。” 方七虽然心中极不愿意如此便宜了方大太太和方四,但总是为奶妈想着,也不再说其他,转身到屋里取了银子。成婚之后聂烃就把这些年来自己的积蓄交给方七,月例,压岁钱他基本没有用过,再加上聂二太太管家对他从来不小气,这些年来也有千把两银子在手边。 方七拿了张一百银子的银票出来,又随手拿了几块碎银子,一并交到权婆子手上,道:“妈妈拿这一百两先拿了身契出来,这几块碎银子妈妈先拿着,好歹给自己和秀兰买几件衣服。” 权婆子接过来银子,满脸泪痕的又给方七和聂烃跪下来,哭着道:“姑娘和姑爷的大恩,老婆子永世不忘,我一个寡妇,儿子都没有,只有这么一个丫头在身边,她又是素来侍侯姑娘的,等我们从方家出来,我还让她来侍侯姑娘,以报姑娘的大恩。” “妈妈快起来,你从小奶我到大,我如何能看着妈妈受苦。”方七说着扶权婆子起来,权婆子是她奶妈,秀兰也是打小侍侯她,她也不想她们继续在方家受苦。至于秀兰过来侍侯,她正愁身边没个心腹,如此再好不过。 权婆子抹泪哭着,满嘴只说感激的话,聂烃就在旁边道:“妈妈还是先去赎身吧。” “那我先过去了,一会事情完了再来看姑娘。”权婆子哭着说。 权婆子带着秀兰从角门出去,这是新园临街的大门,平常无事时方七,聂烃和聂大太太都从这里出入,倒也十分方便。母女俩走了一段路,直到离开方家的范围了,权秀兰才有几分纳闷的对权婆子道:“娘,你不是说只问姑娘要五十两就好了吗,怎么又改口了,还让我进府去侍侯姑娘。” 方四提出了自赎身政策,但权婆子和权秀兰两个打包要价十八两,权婆子母女被贬到厨房后处境十分不好,但前头跟着方七时是有些积蓄的,十八两银子倒是有。 “你看看姑娘和姑爷穿戴的,能是手里没钱的人吗,五十两一百两对她根本就没区别,但对我们差别就大了。”权婆子说着。 她把方七奶到大,要说感情肯定有,只是儿子早夭,丈夫也亡故,只有她们孤儿寡母的实在无所依靠,房子地都没有,出了方家连落脚的地方都不知道在哪里,就手里这点银子,要是拿出来自赎身了,她们母女接下来要如何生活。 权婆子能想到而且唯一能帮她的就是方七,这趟进门之前她就想过,要是方七过的不好,朝打暮骂的她也就不说这些了。但方七过的如此好,她顿时也就改口要了一百两不说,还想着把女儿送进来。 权秀兰才十四岁,脑子自然没那么灵光,只是道:“姑娘既然给了娘银子,娘为什么又说让我进府里来侍侯姑娘,好不容易从方家出来了,我实在不想再为奴。”以前侍侯方七时还好,后来到厨房里那日子就真苦了,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身,她实在不想再当丫头。 第32节 “真是个傻丫头,难道这一百两银子就够我们娘们吃穿一辈子,总是要谋后路的。你看看聂家几个看门的婆子,那穿戴都比方家的一等婆子强,我跟着你一起进府去,你以前都是侍侯过姑娘,看着我的老脸,谁还能难为你。”权婆子说着,又道:“姑爷又是个年轻公子哥,看着也是知书达理的,你进去了,要是有个好归宿,我也高兴了。” 权秀兰听母亲如此说,顿时涨红了脸,道:“娘,你说什么呢。” 权婆子笑着道:“丫头大了,也该懂些事了。” 平民自由身当然很好,但银子使才是要紧的,外头的世道没那么混,尤其是她们母俩个家里没个男人,真成了自由身反而要吃亏。再者权婆子也有一桩心事,就是权秀兰将来的婚事,最初她把权秀兰弄来侍侯方七就有想法,一般陪嫁丫头都是给姑爷当小的,贴身丫头跟姑娘一起长大,当了小老婆后待遇也会不错的,要是再能生个儿子,以后也就有个依靠了。 权秀兰既没有嫁妆,也没有依靠,若是外头寻丈夫,就是能当正室,那日子也过的紧。贫贱夫妻百事哀,男人若是以后混出来了,弄不好马上弄个小的,把正室挤到一边去,谁还能给她出头。还不如给姑爷当小,跟主母关系好,手里有钱现使着。 权婆子本来就有这个打算,现在看到聂家的富贵,又看聂烃是个富家公子,脾气性子也十分和善,就越发有如此想法。要是自家女儿给聂烃当了妾室,她也就不用再愁将来了。 母女俩先回方家自赎身,因为分家的事现在分家乱成一团,财产之类的倒是分好了,但因为方家没有多余的房舍,众人还是挤在一处,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现在方家是方四理事,方大太太实在打理不下来,自赎身的事也是方四全权处理,只要是想走的下人,交点银子就可以走,一点都不难为。 交上银子,还了身契,还到官府那里过下户,半天不到,权家母女就成了自由身。眼看着就到晚饭时间,权婆子赶紧带着权秀兰过去。 这回进门倒是熟门熟路,婆子引着到方七屋里,丫头们正收拾桌子,方七和聂烃都在屋里,看到她们母女进来,先问赎身的事,权婆子只说全部办妥了,然后就是将下来要如何安置的问题。 方七便看向聂烃道:“这是从小到把我奶到大的妈妈,我总不能把她们母女赶到街上去。” 聂烃显得有几分犹豫,奶妈不比其他下人,确实不能把她们赶到街上去,但要如何安置也是个问题。 权婆子连忙跪下来道:“我与秀兰愿意卖身进聂府,只求姑爷收留。” 聂烃心中多少松了口气,他本来就担心权婆子不肯卖身进府,要是当做亲戚之类的收留肯定不行,若是肯卖身进府侍侯反而好说了。便道:“既然妈妈有此心,我一会与二伯娘说一声,妈妈先留下吃饭吧。” “谢姑爷赏饭。”权婆子知道能进聂府,心中也是松了口气,进来了就好说了,她是方七的奶妈,总不能让她干粗活。 方七拿了一吊钱给丫头,让丫头送去厨房添菜。没一会媳妇传饭过来,碗碟摆了一桌子,聂烃便让权婆子和权秀兰上桌吃,权婆子执意不肯。方七便命丫头端来小几,又拿了两个脚踏让权婆子和权秀兰坐下头吃。权婆子坐下的时候,方七又看了聂烃了一眼,聂家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暴发户,哪有主子仆奴同席的,就是奶妈能到炕下跟主子一起吃饭也就是赏赐了。 饭毕,聂烃便要到聂二太太屋里去说权家母女的事,想到小院里房舍并不宽敞,此时己经晚了,便让权婆子和权秀兰留下来陪方七睡,他则去书房对付一夜。 聂烃先到聂二太太屋里,前后原由说了,权家母女愿意卖身进府,也就是聂家的下人,虽然聂家不少这两个人侍侯,但方家己经败落,又是方七的奶妈,聂家添两个下人也没什么。 “既然是三奶奶的奶妈,又是寡妇孤女,实在想进来那就进吧,你让她们写了文书来,明天送到衙门去,至于身价银子,就按一般的价码来,五两,七两随你们意吧。”聂二太太的说着,又道:“以后她们就留下侍侯三奶奶,月例银子皆按三奶奶身边侍侯的人来,明天你立下文书之后,记得知会管事一声就好,月钱就要发了,省得再混忘了。” “是,让婶娘操心了。”聂烃低头说着。 聂二太太笑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三奶奶进府之后也老是嫌身边的人不好,现在有自己贴心的人侍侯,倒也省心了许多。” 第六十八章 聂烃在前头聂烘屋里对付了一夜,次日早饭后就先写了卖身文书,权秀兰十二两,权婆子八两,从账房拿了二十两银子,一并拿到方七房里让权婆子和权秀兰按了手印,二十两卖身银子也给了权婆子。 “就二十两?你还真能拿的出手。”方七冷哼着说,以聂家之富,上百两的银子扔水坑都没什么,为什么不能给她的奶妈。 聂烃没接话,就权婆子和权秀兰这样的,十五两绝对都能打包两个,他多给了五两,自觉得也算是优待。权婆子和权秀兰从方家赎身出来,他已经给了一百两,这是他自己的钱,买人却是聂家公中出钱,多给五两真不少了。 权婆子看聂烃脸色不好看,连忙接过银子,满嘴感激的向聂烃道:“多谢姑爷周全照顾。”说着就要跪下给聂烃磕头。 “妈妈快别如此。”聂烃说着。 权婆子便叫来权秀兰,让权秀兰给聂烃磕了三个头,聂烃这才受了礼。忙碌了大半天,中午夫妻俩一起吃饭,方七又开始给权婆子和权秀兰找衣服,昨天方七己经拿了两件给权秀兰,只是权秀兰没她身量高,穿着有些长,权婆子给她改的。倒是权婆子的衣服比较麻烦,虽然以前在方家时有几件看着还不错的衣服,但在聂家明显不够看了。 “冬衣还要些日子发下来,妈妈先去街上买几身吧。”方七说着。 权婆子本想着方七会给她找几身先穿着,或者给她银子让她买,但看方七没这个意图,遂把这个念头打消了,便去收拾她和权秀兰住的下房。 聂烃看权婆子母女俩安置妥当了,本以为方七会开始给他收拾包袱,自从聂殇说了外出之事,方七就跟他闹,根本就没有收拾。眼看着就要起程走,这包袱肯定要收拾出来,好不容易因为权婆子母子的到来不跟他闹气了,没想到方七竟然没事人似的去做针线,根本就没有收拾的意思。 “我的东西你是不是也该收拾了。”聂烃只得说着。 方七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很随意的道:“就是几件衣服而己,你让丫头给你包上不就行了。你出门要用什么,我如何能晓和,你说要什么,吩咐丫头们,她们哪个敢不给你收拾。”她根本就不想聂烃走,聂烃非得走,她如何会给他收拾包袱。 聂烃听得心中便有几分火气,他吩咐丫头,丫头肯定会给他收拾,但打包收拾衣服向来是媳妇干的事。方七的奶妈寻过来,他给银子赎身,又张罗了大半天,这些全是因为方七才做的。结果他只让方七给他收拾衣服包而己,方七竟然这么说。 窗外权婆子听到里间如此说,连忙进到屋里,看向聂烃笑着道:“姑娘自小被老太太娇纵惯了,姑爷还要多包涵才是,姑爷可是要出远门,老奴这就来收拾。” 说着权婆子向权秀兰招招手,娘俩进到里间打开衣柜开始收拾聂烃的东西,就是今天刚来不知道东西在哪,也不知道聂烃要去哪。方七屋里还有其他丫头,问问她们也就有了。一会功夫权婆子就收拾出来两个大包袱来,一个外衣的一个内衣的,除了现在穿的,还有冬衣也包上了不少。还有日用东西也包了一个小包,塞在大包袱里。 等到收拾妥寻了,权秀兰就过来对聂烃道:“姐姐们说三爷要去出门行商,我和母亲只是收拾了日用东西,贵重东西不敢包上,三爷看看可少了什么。” 聂烃进到里间看看床上放着的两个大包袱,火气也不禁消了几分,一百两银子扔出去多少也听到响声了。又看看窗户边上坐着绣花的方七,依然是那样的美丽,连表情就跟他当初看到的是一样的,但心情却不似当初那样。晚上夫妻同床时,他总觉得心里某处凉飕飕,这就是他忤逆长辈也要娶来的老婆吗? “劳烦妈妈了,这些就足够了。”聂烃说着。 权婆子笑着道:“如何说的上麻烦,姑爷与我们娘俩有大恩,我们万分难报。” 正说着聂二太太的丫头过来传话,晚上摆酒饯行,席面就摆在新园里,还叫了四个弹唱来,请聂烃和方七到时过去。 “哟,还叫上我呢,难得的好时运。”方七冷嘲热讽的说着,不管是聂家举行的,还是聂家被邀请了,只要有外客在的都不准她参加,她早就一肚子火了。 丫头晓得方七这样,只是低头不吭声,话传说完就走了。侍候方七的丫头有门路的都想往外跳,主子难侍候还没有前途。 聂烃听在耳里只觉得刺眼,却又不想跟方七吵,他马上就走了,何必再闹这一架。便起身道:“晚上摆酒,那肯定是明早动身,我先去大伯娘和二伯娘屋里坐坐,然后就直接过去了,你估摸着时间到了也自己去吧。” “也好,这样倒省事了。”方七说着,她无所谓跟聂烃同路。 聂烃拔脚走了。 方七虽然刺了几句,到了晚上却是精心打扮,方七本身很喜欢宴席之类的场合,聂家不让她出门应酬是她心中一大恨事。虽然是家宴,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她肯定要好好打扮一番。 丫头给方七梳头,权婆子在旁边就把方七的首饰匣子打开,让方七挑首饰。权婆子把几个小匣子拉出来,里头各色首饰,看的权婆子艳羡不已。当初说嫁到聂家这样的暴发户,本以为是要吃苦,不曾想聂家竟然有如此之富。方七现在的首饰比当时在方家时好太多,看看方家如此七零八落的,几个姑娘嫁的啥都不是,方七能嫁到聂家真不错。 看方七坐在妆台前依然一副很不满意的模样,权婆子便笑着小声道:“姑娘不晓得,四姑娘许的是个瘸子。” 方七最喜欢听到就是方大太太和方四倒大霉的消息,哪天方七被卖妓院里才更好呢。现在听权婆子如此说,顿时喜出望外,道:“瘸子?不是说她许了洪家大爷吗。”洪家也是商户,不过年头比聂家长些,只是这几年因为争产开始败落。 “就是洪大爷瘸了,这一两年来洪大爷哪里出过门,这也是两方定亲之后才晓得,说是以前在外经商时伤腿,行动不便。”权婆子笑着说。 “活该,报应,要不是因为她,我……”方七咬牙说着,说到这里却不自觉得住了嘴。却是不禁道:“方四可是方大太太的亲生女儿,怎么让她嫁个瘸子?” 权婆子笑着道:“洪家给了大太太五千银子聘礼,另外给两千银子嫁妆,大太太看到银子自然就舍得了。” “好,好得很,这才是现世报。”方七连声说着,只觉得心头一口恶气出来了。她以前就晓得方四许给了洪家,洪聂两家是差不多的人家,方七如何能气平,现在知道洪大爷瘸了,她才觉得这样是公平的。要不是因为方四夹到了中间,她与白二爷的婚事如何会吹了。 权婆子看方七高兴起来,也就顺手拿了个簪子别到方七头上,又小声笑着道:“姑娘可是开心了,居家过日子要高高兴兴的才好,姑爷对姑娘也是难得的真心,姑娘是有福气的。” 虽然她才进来一天,但也看出来方七与聂烃不太好,聂烃倒是真心对方七,只是方七看不上聂烃。方七与白二爷的事,权婆子作为奶妈也是晓得,嫁不成白家虽然也很可惜,现在看来聂家也不错,方七收收心好好跟聂烃过,日子肯定差不了。再怎么也有方四对比着,嫁了个瘸脚的强。 “他?哼!”方七不禁冷哼一声,聂烃跟白二爷提鞋还不配呢,不过总是比方四嫁的强,这让她心情好了许多。 权婆子多少也晓得方七的脾气,不敢再劝,只是打开衣柜挑了外衣,让权秀兰侍候着穿上,道:“时候差不多了,我们也过去吧。” “走吧。”方七说着。 方七向来看不上聂家丫头,现在权婆子和权秀兰来了,她自然不带别人,只带着她们两个。天还不算晚,并不用灯笼,主仆三人一路过去,方七搬过来之后就逛了新园,自然不觉得怎么样,权婆子和权秀兰就真的震惊了。 聂家新园在青阳都是数的着的,几大富户过来时都惊讶,更何况穷困方家的旧仆。这聂家到底有多有钱啊,能把房子修成这样。本来权秀兰对与给聂烃当妾室之事还不太放在心上,此看到聂家之富,也顿时有了想法。在这样的人家就是当妾室,也是吃穿不尽,比嫁到外头天天为一日三餐发愁强多了。 已经十月天了,水亭太凉,席面摆在花园楼中,方七来早了一会,只见丫头媳妇川流不息,却是冯惠姐在指挥料理。本来该是聂二太太的事,现在儿媳妇进门了,冯惠姐自然要顶上。 方七看不上聂家任何人,如何看的上冯惠姐,便笑着道:“二奶奶果然是勤快人,这么快就替婆婆分忧了。” 第六十九章 冯惠姐才进门没几天,与方七虽然才打了几次照面,但想到方七以前的丰功伟绩,她也不指望跟这样的妯娌能够亲密无间,大家顾着脸面各过各的就好,尤其是方七住到园是里,十天半个月也见不上一面。不曾想这回见面了,方七竟然先找她的麻烦了。 “哪里有三奶奶的福气,花园里另住,平常也不用出门交际应酬,天天在房中安养着,这样的好福气不是人人都有的。”冯惠姐笑着说,她并不是会主动生事的,但方七如此直接挑衅,她也肯定不会忍让。大家都是聂家媳妇,冯家是不行了,她跟着舅舅过活,但方家更不行了,半斤八两,凭什么让着。 方七听得心头火起,冯家败落成那样,冯惠姐的亲娘还是跟丈夫和离的货色,冯惠姐竟然还敢来刺她,便笑着道:“二奶奶这话也对,三爷父母早亡,我就是想尽孝也不能。哪里像二奶奶这样,还要侍奉公婆。想想原本二太太不过是邱家转送聂家的丫头,也亏得二奶奶如此孝顺。” “三奶奶这话就差多了,二太太是聂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再者说我们当晚辈的如何能议论长辈的不是。说来方家也是曾经的大族,难道家里就没有长辈教导过,当晚辈的要如何尊重长辈吗。”冯惠姐脸上笑着,却是带着无尽的嘲讽,随即拍手道:“是了,三奶奶是父母早亡跟着祖母过活,看来方老太太也不似外说的那般好,不然怎么教出来三奶奶这样在家里忤逆长辈,到婆家又非议长辈的孙女呢。” 方七本来只是想跟冯惠姐斗上几句嘴,不曾想冯惠姐说到了方老太太,方七顿时怒不可谒,道:“方家的家教哪里比上的冯家,洪夫人更是能干的很,都有二子一女了竟然跟夫婿和离,我看着二奶奶都有些担心,万一哪天聂家落败了,二奶奶只怕也要学着母亲那样与丈夫和离了。” 冯惠姐听得笑道:“三奶奶竟然担心我,其实我还担心三奶奶,想想认亲那天闹的事,把方家几辈子的老脸丢尽了,其实我也不明白三奶奶竟然如此不乐意嫁到聂家来,那何必要上那花轿。” “二太太来了……” 妯娌两个正斗着嘴,外头丫头突然高声叫了一声,下人们也都不是傻子,看到里头方七和冯惠姐吵了起来,没有哪个吃撑了的下会过来插嘴。相反的冯惠姐的丫头则是到外头守门了,冯惠姐是新媳妇,媳妇进门矮三分,不管为啥跟妯娌吵起来只怕都会被长辈们讨厌,显得不安份。 丫头的一声高声传话,冯惠姐便住了嘴,方七却是心中气结难平,冯惠姐要顾忌聂二太太,她却是不顾忌。刚想再说什么,旁边权婆子却是拉拉她,跟妯娌斗嘴斗两句就算了,聂二太太到底是长辈,要是继续闹下去方七肯定要吃亏的。 丫头打起帘子,聂二太太牵着聂蓉蓉进来,方七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看一眼聂二太太却是突然哭了起来,道:“二太太,你要为给我做主,刚才二奶奶这里竟然说我去世的祖母如何如何,祖母再不好总是把我抚养长大,多少也算是二奶奶的长辈,当晚辈的如何能议论。” 冯惠姐本来都闭嘴了,又听方七如此说,脸上顿时有几分怒容,但看聂二太太旁边却又不好分辩。 聂二太太进门时听到丫头高声喊就晓得里头有事,看方七和冯惠姐都在,便想着妯娌两个可能有争执。这种事情很平常,别说高门大户里,就是一般小门小户里妯娌姑嫂不和也多了,这种事情让长辈来分辩,这如何辩的清。清官难断家务事了,两妯娌吵起来,让婶娘来断,如何断的了。 本来两人住了嘴,聂二太太就当不知道,反正又没说到她面前来,不曾想方七竟然如此直接的告状。冯惠姐是她儿媳妇,若是她护着冯惠姐那是她偏心,她要是指责冯惠姐的不是,可能会婆媳离心。 “二嫂说三嫂什么了?”聂蓉蓉突然开口,这时候聂二太太不太方便说话,她是小姑子,年龄又小,倒是合适开口。又问旁边侍候的婆子丫头道:“刚才二奶奶和三奶奶屋里说了什么,你们来说。” 聂蓉蓉如此一问,旁边侍候的管事媳妇马上开口了,方七挑衅在先,讥讽聂二太太的出身,至于冯惠姐说了方七什么却是避重就轻了。当下人也都是有眼力见的,现在是聂二太太管家,会不会交给冯惠姐先不说,冯惠姐都是聂二太太的儿媳妇,是人都偏心。 方七本也很不受聂大太太的待见,都被贬到边角里去了,跟着她的丫头都想跑,能不能聂家长久还不知道呢,两相对比,那肯定是情愿得罪方七而不愿意得罪冯惠姐。 管事媳妇口角利落,几句话讲完,冯惠姐脸上的不平之气消了。方七脸色却是难看起来,道:“这些个下人胡说八道,搬弄是非,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 聂二太太神情淡然,方七会拿她的出身说事倒是不意外,只是看向方七道:“今晚摆酒给大爷和三爷饯行,你少说一句吧。” “明明是二奶奶说祖母如何如何,二太太却不责罚与她,只凭下人一面之词就要让我少说一句,见过偏心的没见过这么偏心的。”方七说着,她是说了聂二太太丫头出身,但聂二太太丫头出身是事实,冯惠姐凭什么说方老太太,就是以前冯家鼎盛的时候,冯老太太还不敢跟方老太太大声说话呢。 聂二太太只是看方七一眼,却没有说话。聂蓉蓉晓得聂二太太是长辈,没有侄媳妇吵架的礼,便道:“刚才下人说的明明白白,明明是三奶奶自己先不敬长辈,现在倒来说二嫂,母亲没有指责三奶奶,是想着晚上家宴,大哥和三哥就要走了,不想多生事非。三奶奶却还是这里大呼小叫,那我真想问问,想要怎么处置才能合你的心意?” “二奶奶说我祖母本来就是她不对,就凭下人几句话,就说我多事。现在二房管家,三房不得势,下人们见风转舵,自然要偏帮着。”方七恨声说着,下人传话时明显偏帮冯惠姐,还不是因为聂二太太管家,见她在家里没地位。随即看向聂蓉蓉道:“二奶奶是大姑娘的亲嫂子,你自然是向着她的,只是没想到大姑娘小小年龄也就有这样的口才,以后等出了阁,就是碰上难缠的小姑子也是不怕的。” 聂二太太听得脸色难看起来,聂蓉蓉小脸也气白了,刚想开口,就听外头传来聂殇的声音,道:“你既然看不上聂家,那就让三弟写了休书,送回方家就是了。” 说话间丫头打起帘子,聂大太太,聂二老爷,聂殇,聂烃,聂炀,聂烘,后头奶妈抱着聂芸芸都进来了,快到晚饭时间了,以为宴席要开始了,虽然没有同路,却是差不多时间到了。 聂大太太脸色很不好看,她虽然只听了一半,但明显是方七挑事,聂蓉蓉都能跟她吵起来,她还能跟谁吵起来。 方七听到聂殇说话早就住了嘴,还有聂大太太也在,当即不敢吭声了。 聂二太太看众人来了,又听聂殇那样说,便笑着道:“只是她们姑嫂斗了两句嘴,也没什么大事,大爷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宴席就好了,先入坐吧。” 聂殇并没有反驳聂二太太,却是看向聂烃道:“这就是你自己死求活求寻来的老婆,你要是喜欢漂亮的,勾栏里的漂亮姐儿多了,寻来这么一个败家媳妇,趁着没孩子早点休她回去。若是被她缠一辈子,也难有出息。” 聂烃听得低下头来,若是最初他听到这话就是不辩解几句,心里也难认同。此时听来,心中竟然有几分赞同之意,他有时候也真不知道要如待方七,休妻事大,方家已经败落至此,若是把方七休回去肯定没有活路。是他自己选的,是苦是甜也只能自己受着。 方七听聂殇如何说,脸上顿时挂不住了,眼泪也跟着掉下来,又因为惧怕聂大太太和聂殇并不敢哭出来,只是默默的擦泪。 第33节 “好好的日子却是哭丧,你回屋吃饭去吧,看着你就烦了。”聂大太太说着,不禁看向聂烃道:“看看自己媳妇什么样,自己家里吃个饭都跟人吵起来,若是放到外头去,丢脸还是小事,要把亲友全都得罪了,那才事大。” 聂烃听得惭愧不已,小声对方七道:“还不回屋去。” 方七听聂烃也如此说,心中更是无限委屈,又不敢分辩,哭着走了。 权婆子和权秀兰是跟着方七过来的,此时方七走了,她们自然也是跟着走。方七一路哭着回屋里,收拾好的妆容此时全花了,已经是掌灯时分,虽然方七不在,屋里本该有丫头,但丫头们晓得园中有活动,方七并不在家里,也都结伴出去玩了,等到方七进院时屋里黑灯瞎火一片。 权婆子进屋点了灯,方七心中怒火更盛,道:“连丫头都不把我放眼里。” “这个点估计去吃饭了,姑娘消消气。”权婆子宽慰着方七,主家不在,下人偷懒是常事,说着又吩权秀兰去打水。 权秀兰端来脸盘,权婆子侍候着方七洗脸,不禁道:“在婆家当媳妇不比在家里当姑娘,总是要受些委屈的。那聂二太太又不是姑娘的婆婆,姑娘也不用早晚问安,管她什么出身做什么,又何必跟二奶奶争执。” 方七哭了一会本来好了,权婆子又来劝,火气却是又来上了,道:“那贱人竟然敢讥讽祖母,她算什么东西,父母和离,嫡不嫡庶不庶,正好跟聂二太太那个丫头出身的婆婆是一对,多相配的一对婆媳,还有那毛丫头,就凭那样的亲娘,她能找到什么好婆家” 权婆子看方七如此说,深知方七的脾气,也不敢再劝,只是道:“姑娘歇歇,我去厨房给姑娘端菜。” 权婆子问路去了后厨房,本以为像方七这样不被待见的主人会被难为一番,没想到聂二太太已经吩过了,厨房给方七也准备上,还另外给了两个菜。婆子提着食盒送到方七屋里,权秀兰已经把桌子摆好,饭菜上桌了,方七屋里的几个小丫头才回来。 方七看到她们就是一肚子火气,道:“一个个哪里去了,回来连个人都没有,你们就是如此当差的,等一会叫来管事媳妇,一个个揭你们的皮。” 几个小丫头并不理会,其中一个还撇撇嘴,方七哪里叫的动管家媳妇。根本就没人愿意来侍候她,她们几个是实没门路,没办法才这里的。若是方七闹一出能让她们换个地方,她们还真乐意。 权婆子怕再生事端,便笑着对方七道:“饭已经上桌了,一会凉了就不好了,姑娘先吃饭吧。” “哼!”方七冷哼一声,这才不理会,进到里间吃饭。 权婆子却是外头好声叮嘱了几个丫头几句,留她们侍候,她和权秀兰却也要去吃饭了。本以为跟着过去,虽然不能上桌吃饭,好歹也能混上点菜,不曾想来这了一出。已经过了下人的吃饭点,她们也只能去厨房里找点吃的。 权婆子带着权秀兰过去时,正巧厨房里的也正在吃饭,厨房的管事朱婆子倒是好说话,便让权婆子和权秀兰过来一起吃。 “老姐姐也不容易,侍候那样一个主子。”朱婆子说着,大家都是下人,何苦彼此难为,再者权婆子说话也很顺耳。又道:“不是我夸口说,聂家主子们待人是难得的宽厚,侍候几年的下人要出去,从来都是赏了身价银子。几个服侍过太太们的大丫头,出嫁时还另外有赏,青阳富人不少,但这样宽道的人家却是不多。” 权婆子听得连连点头,赔着笑脸又道:“我虽然才来一天,但也能感受到主人家的感典。想想在方家这些年来,最后还要搭上那些银子才得赎身出来,难得老天保佑来到这样的家里,跟女儿也算是有个着落了。” 朱婆子听着更是高兴,便小声道:“老姐姐有空也劝劝家姑娘,再这么下去,只怕真呆不住了。” 权婆子没接话,只是赔着笑脸听着。 吃着饭扯着空,这是最后一顿饭,吃完也就要各自家去,权婆子又担心方七,便带着权秀兰出来了。权秀兰却不禁小声道:“娘,连厨房的婆子都说姑娘未必能在这里长久,这要如何是好。” 下人之间互相消息很平常,但连厨房的婆子都晓得了,那事情就是人所共知。想想今天聂家主子们说的话,只怕是真看不上方七,想挤她出去。权婆子还想让她给聂烃当小,若是方七都出去了,她们娘俩要怎么办。 权婆子也是忧心这个,方七自小被方老太太娇纵惯了,方老太太又是家中老大,方七连带着也是身价高了,下人婆子对她不敢不听,也就把她脾气养大了。只是这里不是方家了,聂家的下人如何会像方家下人那样对她,自然是看人下菜。小声道:“我们才进府里,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七十章 因为是饯行酒,大家一起吃顿饭就完了,虽然叫了弹唱过来助兴也不会闹太晚,喝两杯酒也就散场了。聂烃回到屋里心情多少有几分郁闷,方七走后聂二太太并没有再提刚才拌嘴的事,只是张罗着众人入席吃饭,越是这样,聂烃心中越是难受。 回来的时间还早,聂烃本想说说方七,他父母早晚得聂二太太许多照顾,聂二太太不是婆婆,并不用天天早晚请安侍侯,但最起码也该有基本的尊敬之心。今天聂蓉蓉跟方七吵架,聂二太太没出声阻止,也就是说方七是想跟聂二太太吵的,聂蓉蓉替母出声了。 结果进到屋里方七看到他就冷哼一声,然后丫头侍侯她梳洗睡下。聂烃满肚子的嘴顿时说不出来,在屋门口看着方七真的就这样洗洗睡,聂烃只觉得自己十分可笑,就像聂殇说的,这样的媳妇要来做什么。 掉头就要往前头书房走,权婆子却是三两步赶了上来,陪着笑脸道:“三爷明早就要赶路,这时还上哪里去,三爷大人大量,就体谅下姑娘的小性。再者三爷明早就要动身走,此时不在屋里,去了别处,家中下人如何不说,若是再惊动家里两位太太,询问起来,不是又生事非吗。” 聂烃听得最后一句不由的停下脚步,确实如权婆子所说,他若是去了前头,肯定会有人问起,他马上就要走,何必多生事非。但让他与方七同床,又实没这个心情。 权婆子看出聂烃心中的犹豫,脑子转的也快,便道:“姑娘己睡下了,不如我给姑爷把西间窗下的榻收拾出来,姑爷先将就睡一夜?”方七的床是铺在东间,西间是个小书房,窗下有张榻,平常是起坐的地方,收拾一下也能当床睡。 “也好,劳烦妈妈了。”聂烃说着,先将就一夜吧,反正明早就走了。 权婆子便唤几个小丫头过来铺床拿被褥,又对聂烃道:“时候还算早,三爷要不要洗个澡,明天就要出门去,外头怎么也不如家里方便。” 聂烃本来也想洗洗,但看到方七这样他也不好让婆子丫头收拾,现在权婆子主动提起了,便道:“也好,是要好好洗洗。” 权婆子便让权秀兰给聂烃收拾换洗衣服,她则去厨房吩咐婆子们烧水。权秀兰先打开柜子把聂烃的内衣外衣收拾出来,然后又去净房收拾,净房就设在正房左边的耳房里,倒也十分宽敞。 权婆子留下两个婆子侍侯聂烃洗澡,自己却是悄悄进却东间里。方七是看到聂烃生气,便假装睡觉不理会他,实则是想想冷冷他。结果权婆子凑上去侍侯了,方七心里如何能气平,权婆子也晓得方七肯定气不平,所以敢紧过来了。 “不是我说姑娘的不是,姑爷明天就走了,姑娘这是做什么呢。刚才园里的事就不说了,现在姑爷回来了,没说姑娘什么,姑娘倒是摆起脸子了,姑爷心中如何不恼。”权婆子在床边悄声说着方七,又道:“姑爷出门一趟就要几个月半年光景,外头花花世界的,万一姑爷回来带来一个姨娘,到时候姑娘哭都来不及。” 方七听得顿时冷笑一声,却还是把声音压低了,道:“就凭聂家这样能寻到什么姨娘,不是勾栏出来的,就是别人家的奴婢。” 聂家是商户,平民家的姑娘嫁进来当正室都是绰绰有余,如何会到商户人家当妾室,就是实在穷的没饭吃了,情愿卖身到大户人家当丫头,过几年放出来或者给大户人家的少爷当通房姨娘。聂烃既没有样貌又没有才能,除了勾栏里的姐儿看上他的钱,哪个会理他。 “我的姑娘啊,越是这样的人家才要越小心,宠妾灭妻,扶正,什么干不出来。”权婆子一脸担忧的说着,又道:“姑娘与姑爷是夫妻,姑娘得想着法勾住三爷的心才是,不然三爷真从外头弄了人,岂不是给自己添堵。” “随他的便,这样的人家又不是我求着来的。”方七说着,聂家来求亲,花了大把银子把她买来,想来聂家与人贩子也是一样的。 权婆子听得心中又是一叹,知道方七娇纵,也晓得方七与白二爷之事,方七心中看不上聂家也有前因,便道:“这样的人家是太委屈姑娘了,那姑娘就睡吧,我来侍侯姑爷。” 方七听权婆子如此说,也不再理论,只是倒头睡下,任由权婆子张罗。 权婆子哄好方七,便唤一个小丫头到方七床边的榻上上夜,自己则是端了灯出来。西间的榻己经收拾出来,权婆子便让小丫头们也都去睡了,只让权秀兰留下来,小声叮嘱道:“晚上你侍侯姑爷。” 权秀兰听得面上一红,方七与聂烃都分屋睡了,让她留下来侍侯聂烃,她虽然才十四岁,但也多少懂人事了。 权婆子看女儿这样,却是用指点一下她的额头,又在她耳边悄声道:“机伶着些,别犯傻,看姑爷的意思。” 丫头爬床是技巧活,尤其是她们母女刚刚进府,脚还没站稳。再者权秀兰还小,身量还没有长开,聂烃未必看的上。若是方七与聂烃一直这样分居,那就让权秀兰先晚上上夜侍侯着,侍侯的多了,机会也就多了。 “嗯。”权秀兰轻轻应了一声。 一夜无话到天亮,权秀兰在地上睡了一夜,一则是聂烃想着明天出门没心情,二则权秀兰自己也小,许多事情还很懵懂,母亲这样跟她说她就听,但具体让她勾引,她还真不知道要如何勾引。权秀兰侍侯聂烃梳洗更衣,权婆子则亲自侍侯方七,按理说她是奶妈不用干这些,此时却是干的十分卖力。 早饭之后,聂烃要带出门的两个小厮就卖着小包袱来了,权婆子把聂烃的两个包袱拿给小厮们带好,又反复叮嘱着要好好照护聂烃。聂烃旁边看着,再看方七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中多少有几分感动。 小厮提着包袱跟着聂烃到了前头院里,聂殇己经带着小厮在前头厅里等着了,除此之外聂家所有人都过来送行,除了方七。聂大太太除了照例叮嘱聂殇之外,神情还显得有几分担忧,周蕊的身世己经确定,聂殇这趟出门就是为了这件事,想想要跟大海盗打交道,弄不好就连命都没有了,聂大太太如何不担心。 “家里不缺银子使,凡事自己当心,我也不求别的,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就够了。”聂大太太说着,眼里含着泪,别人家做生意只是图财,聂殇图的却不只是钱,想要的更多付出的也就更多。 “母亲放心,我晓得分寸。”聂殇说着,富贵险中求,尤其是跑运的,十倍乃至百倍的利润,肯定得要冒险拼命。他己经拼杀了这些年,该摸的门路己经摸出来,正该前进的时候,他肯定比以往更要小心的多。 外头管事备好车马,众人送出门去,聂殇和跟随小厮素来骑马,这回也不例外,倒是聂烃头一趟出门则是先坐了车,他的两小厮驾车。聂殇牵过缰绳,又向聂二老爷道:“家中事务还要劳烦二叔了。” “都是一家子骨肉,何必说这些话。”聂二老爷笑着说。 聂殇本来也就是例行客套一句,聂家真出什么事了,指望聂大太太也比聂二老爷靠谱。又看向聂二太太道:“家务琐事还要婶娘操心。” “也没什么琐事,实在说不上操心。”聂二太太也笑着说。 聂殇随后却是看向聂蓉蓉,今天送他出门,聂蓉蓉肯定要跟着来送,一身浅紫色衣裙,头发也不是包包头了,开始梳少女发型,头上简单几根金钗。年龄还小,美貌还说不上,却是有几分娇俏,正式从小娃娃到姑娘了。 “妹妹好好在家,听先生和长辈的话,不要惹父母生气担忧。”聂殇说着,那天聂蓉蓉找他谈话之后,他就很自觉得的回避了,细起来也是他自己表现的太出格。对与聂蓉蓉来说,一个堂兄如此的示好,实在太不正常了。 在聂殇看过来的时候,聂蓉蓉就把头低了下来,只觉得心口狂跳,自从那天两人屋里说了话之后,除了昨天和今天外,她就没再过聂殇。两人的房舍离那么近,遇上也是平常的,结果她就一次没遇上过,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回避了。 其实那天回房之后她自己也是心惊了许久,想想真有几分后害,不过得来这个结果,怕一回也是值得的。男女七岁不同席,亲哥都不好经常到妹妹房间坐着,堂兄堂妹还是适当的保持距离比较好,尤其是聂殇出手太大方,让她真的承受不起。东西收多了,手自然就软了,要是真出什么丑事了,她也是活该。 此时聂殇例行问话问到她这里,聂蓉蓉便小声道:“是,我会好好听老师长辈的话。” 聂殇微微一笑,翻身上马,挥挥手道:“走。” 第七十一章 聂殇和聂烃走了,聂蓉蓉的生活再次归与平淡,半个月之后多宝斋的首饰送来了,整整一套头面,是聂蓉蓉心中烦乱时随便挑的。多宝斋老板亲自送来交给管事,然后管事派婆子送到聂蓉蓉屋里。 章婆子接过来给了赏钱,拿到屋里给聂蓉蓉看。多宝斋是老字号,不管聂蓉蓉是以什么心情挑的东西,送过来绝对是上等货。一整套头面首饰,别说在家里,就是出门见客只怕也带不完。 “这么一大套带的时候不多,收到顶上柜子里。”聂蓉蓉看着只觉得更心烦,聂殇各方面条件都很优秀,只是自古没有堂妹跟堂哥结婚的。 章婆子却是笑着道:“大爷送给姑娘的首饰,姑娘何不拿了给大太太和二太太看看,也让她们欢喜欢喜。”聂二太太那里还无所谓,聂大太太那里确实得说一声,这也是一种人之常情,给大伯娘说说,表达一下欢喜之情,看看大哥送我的东西,我很喜欢很欢喜。 聂蓉蓉心里叹口气,却是认同章婆子的观点,是要拿去给聂大太太看看,道:“正好这会闲着,就现在过去吧。”教习老师刚走,还要一会到午饭时间,午饭过后她就要去聂二太太屋里,也就这一会有空可以过去。 抿了抿头发,带上两根珠钗,又把外衣穿好,这才能出门去。姑娘越大事情就会越多,这还只是在家里,以后出门事情更多。 聂蓉蓉不从花园正门走,从角门过去,一路直线倒也方便的很。刚进到聂大太太的小院里,就听里头传来权婆子笑着的声音:“这是桂花糕,三奶奶亲手做的,送来给大太太尝尝鲜。” 聂蓉蓉听得不并意外,这位才进来的权婆子确实很会来事,聂烃走的第二天。权婆子就带着女儿过来说是代方七道喜,还端了两盘点头说是方七亲手做的,让姑娘大人大量不要见怪那天的事。 想想方七的脾气,实在没办法相信她会亲手做点心然后道歉,章婆子去厨房打听,果然是权婆子带着女儿做,给她送了一份,还给冯惠姐送了一份,说是道歉的。隔日又给聂大太太,聂二太太送,说是方七的孝心,其实都是权婆子做的。 门口丫头看到聂蓉蓉来了,连忙打起帘子。聂大太太看到聂蓉蓉进来,便笑着招手道:“正好你过来了,权妈妈又送来点心,我正想让人给你送去。” 聂蓉蓉上前先给聂大太太见了礼,又向权婆子笑着道:“多谢妈妈,我又有口福了。” 权婆子笑着道:“不值什么的,能得喜欢才好。” 聂大太太也跟着笑笑,却是看向权婆子道:“妈妈是个明白人,时常劝着些你家姑娘,聂家不是容不下人的人家,好歹是八抬大轿进门的媳妇,大家都能过的去也就算了。” 聂家上下都知道这茶点是权婆子做的,但都不去说破。不管好歹方七己经进门了,休妻和离都是下下之策。方七能把脾气收收,至少她自己要跟聂烃和睦,把这一房人立起来。要是小家不和,大家也不和,一家老小为不住一个,人见人烦,这样的败家媳妇要来何用。 权婆子陪着笑脸道:“我家姑娘是明白人,只是前头家中老太太娇惯了些,新媳妇进门还不知道上下的脾气,等以后有了哥儿姐儿,慢慢的也就明白了。” 她才进聂家不久,只是跟下人们说话,就能知道方七在聂家的地位是多么的危险。方七年轻不懂事,她却是十分晓得,方家败落成那样,若是聂家把方七休了,她只有死路一条。她把方七奶这么大,方七待她们母女也不错,她真不想到看着方七下场凄凉。 “若是如此那就最好。”聂大太太说着,权婆子虽然显得圆滑过头,不过圆滑些也比方七那种自以为是的木头块子强,以自己是香饽饽,其实就是人见人嫌的臭狗屎。又道:“难为你有心了,你去吧。” 权婆子笑着行礼退下。 权婆子出了门,聂大太太轻轻叹口气,方七身边来了这么个机伶圆滑的婆子,也不知道以后是喜还是优。看看旁边聂蓉蓉,忙吩咐丫头端果碟来,聂蓉蓉忙笑着道:“我还不饿,姐姐们莫要张罗了。” “是了,眼看着都是大姑娘了,不吃这些东西了。”聂大太太笑着说,孩子在眼前看不到长,不过看看聂蓉蓉的装束,从包子头变成现在发髻,确实是一天大似一天了。 聂蓉蓉听得有几分害羞,却是没忘了正事,笑着道:“大哥走前让多宝斋给我打了套首饰,今天东西送来了,我特意拿过来让伯娘看看。” 说话间章婆子上前来,把首饰盒打开,让聂大太太看。 聂大太太显得十分欢喜,笑着道:“老大很有眼光,这套首饰很配你,正是这时候戴的。” 聂蓉蓉心情多少有点尴尬,其实这是她自己随意挑的,聂殇想给她,只是她没要。旁边章婆子笑着道:“大爷常年在外头,眼光自然是没得说,这套首饰实在太配姑娘了。” 聂大太太看着也是十分欢喜,习惯性的摸摸聂蓉蓉的头,虽然聂殇没有直接说出来,但看聂殇的行事似乎真有其意。聂殇一直想回报她与聂大老爷的养育大恩,又怕聂家后继无人,若是娶了蓉蓉实在是一举两得。再者聂蓉蓉也是一天比一天漂亮,出落的花朵一样,会招人喜欢也是正常的。 “中午跟我一起吃饭吧,总是我一个人吃饭也挺闷的。”聂大太太笑着说。 聂蓉蓉如何不乐意,笑着道:“嗯,我陪伯娘吃饭。” 小丫头立时去厨房传话,聂大太太拉起聂蓉蓉的手,有几分感触的道:“你大哥很不容易,这些年来走南闯北,吃了许多苦,你要多体谅他些才是。” 聂蓉蓉听得心中有几分惊讶,不过这回肯定是她想多了,聂大太太应该只是感慨几句。便顺着道:“家中的花销日品都是大哥辛苦挣来的,大哥为了这个家实在太辛苦了。” 聂大太太听得笑了起来,又有几分叹息道:“是啊,他实在辛苦了。”若只是求得钱财银两那只是肉体上的操劳,聂殇心中的苦只怕也只有他自己能明白。 第34节 到了饭点厨房传饭过来,除了聂大太太和聂蓉蓉的份例外,另外还加了一个菜,这也是厨房的人有心,知道什么时候该拍马屁。娘俩一起吃了饭,聂蓉蓉估摸着聂二太太那里要开始理事了,便向聂大太太告辞要过去。 聂大太太笑着道:“丫头大了就要学着当家理事,很好很好,要耐心跟你娘学,你娘管家倒是好样的。” “嗯。”聂蓉蓉答应着。 披风穿好,聂蓉蓉带着丫头婆子回去,没直接去聂二太太屋里,先回屋换了身衣服。随着年龄渐长,衣服也就跟着换的更勤,只是在家里衣服就要换几身,到出门的时候更麻烦,丫头要带上一包衣服随时更换。 进到聂二太太屋里,旺财家的正跟聂二太太说着话,看到聂蓉蓉进来,旺财家的赶紧住了嘴,聂二太太招呼聂蓉蓉自己身边坐下,知道她中午饭是跟聂大太太一起吃的,也就随口问了句吃的什么。聂蓉蓉便把首饰送到的事说了,又让章婆子拿给聂二太太看看。 聂二太太笑着道:“你大哥疼你。” 丫头端上茶来,聂蓉蓉笑着道:“母亲刚才说什么呢。” “是园子的事,正好你也来听听。”聂二太太笑着说。 旺财家的这才接着往下说,新园子修好了,然后就有人上门来求承包了,这也是大户人家的惯例,一般花园里都会有各色花草,池塘里还能养鱼,这些东西都可以取利。 一般人家的花园,都是直接承包出去,一个园子除了平常维护之外,还要主人家一定的财产。然后园子里头出产的东西则是承包人拿出去卖钱,不然主人家自己打理,既花了人力,又浪费了东西,还不如这样子省事。 “我也不要他们的东西,每年拿三百银子来就好,全部折现。”聂二太太说着,东西有好有坏,有高档有次品,收东西的时候弄不好就会缠嘴,还不如直接拿银子来省事。家里缺什么,她再拿银子去买,倒是省了几分事。 旺财家的道:“是,我这就去与他们说。” “还有,家里有姑娘有媳妇,来打理园子的必须是妇人,男子一概不准进去。”聂二太太又叮嘱着。聂蓉蓉一天天大了,方七和冯惠姐又是年轻媳妇,要是随便放男子进来,惹出事来麻烦就大了。 “是。”旺财家的答应着。 旺财家的话完退下,聂二太太也得空喝了口茶,刚放下茶碗,又有贴子送过来。是沈家送来的,沈家大爷与周家大姑娘订亲,虽然是娃娃亲,沈太太也打算摆上几桌酒席,把亲友们请请,也是让众人知道两家订亲了。 “这倒是郎才女貌的一对。”聂二太太不禁笑着说,虽然沈大爷还很小,但看看他爹也能晓的,长大了肯定妖孽,至于周蕊的美貌己经能开始显露了。随即笑着对婆子道:“我准时到。” 第七十二章 入冬的第一场大雪落下来,聂蓉蓉的日子也闲了下来。天气太冷,早上的课己经停了,聂二太太又怕她来回走动冻着,早晚请安都先暂免,只让她在屋里吃饭。闲倒是闲了,但这么冷的天,虽然有碳火盆烧着,聂蓉蓉仍然觉得缩手缩脚,针线也不坐,只在榻上坐着保暖。 “果然是沈家的排场,只是订个亲,就摆了那么多桌,连知府夫人都去了,实在是难得的脸面。”章婆子碳火盆旁边坐着,一边坐着针线一边说着。 聂蓉蓉笑着点点头,这事章婆子说几天了,其实也不怪章婆子婆絮叨,连知府夫人都过去道喜了,沈家的面子是太大了些。再加上那天过来送礼道贺的人,据车夫说,几大箱的东西往沈家府里送。 “不过要是说到郎才女貌,别说全青阳,就是大珠地界上也寻不出这样般配的了。”章婆子笑着说,说是单说一个也许能寻的出来,难得的是一对,将来他们长大成亲生了孩子该是何其俊美。 “这倒是,更难得的是周妹妹言谈举止,实在是大家闺秀的榜样。”聂蓉蓉笑着说,不然沈太太也不会下手这么早,沈家大爷还不懂事呢,亲事就订下来了。 章婆子笑着道:“周家是京城国公府的旁支,周太太还是国公府的媳妇,后来分家出来,身边的婆子丫头自然不同。这回沈周两家订亲,连守备白家也来人了,叙起来说跟周家是亲族,也特意来道喜。”周家那样的出身,看看周太太的言谈举止,也就不奇怪周蕊的家教了。 “大姑娘在屋里吗?”权秀兰弱弱的声音在院子里响起。 来的是丫头,章婆子并不起身,月儿倒是下楼去迎。虽然方七在聂家很不受待见,但权婆子和权秀兰在聂家上下的人缘不错,这母女俩个确实很会来事。权秀兰这个时候过来肯定是她给送点心的,权婆子的手艺确实不错,而且她也十分勤快,常打听主子们的喜好,隔不了半个月就送盘糕点来,说是方七让送的,但谁都知道是权婆子自己做的。 没一会脚步声响起,权秀兰提着篮子上到楼上,头上还顶着雪花,冻的小脸通红。把蓝子放到榻上小茶几上,见聂蓉蓉见礼,笑着道:“三奶奶命我母亲做了几样小点心,刚刚出锅的,让我拿来送给姑娘尝尝。” 说着权秀兰把盒盖打开,把几碟小点心端出来摆好,把篮子放到下头。也说不上特别精致,特别精致的权婆子也做不出来,不过是手艺不错,再者也是实在是有心,这样的大雪天,人人都猫在屋里,她们母女却还是忙碌着。 “难得有心了。”聂蓉蓉说着,看到权秀兰头上的雪花便道:“外头雪正下的紧,坐下来喝杯茶,也吃块点心,你们母女实在辛苦。” 权婆子如此辛苦讨好聂家上下,若只是为了自己,其实不必如此。她们是卖身进府的,就是方七被休出去了,她们不用跟着出去,这跟陪嫁还不同,她们是直接卖了聂家了。方七出去了,她们继续留在聂家使唤,只是分配到别处去。 权秀兰哪里敢坐,推让一会月儿拿了个小脚踏,权秀兰这才敢坐下来。小丫头端茶上来,聂蓉蓉便道:“也给权姐姐倒杯茶,难为她下着雪过来,喝杯热茶去去寒气。” 小丫头赶紧又端了一杯过来,权秀兰连忙站起身来道谢,这才敢接过来。聂蓉蓉也拿起点心吃,也可能真到长身体的时候,再加上天气比较冷。饿的比较快,再加上老师教规矩时还有吃饭礼仪,一个大家闺秀哪好意思吃饭要第二碗呢。幸好厨房里有专门做点心的婆子,派个丫头过去随时可经要到,不然还真要饿到了。 聂蓉蓉正吃着,章婆子却是看看权秀兰道:“姑娘这身是今年才做的吧,怎么就显得小了。”下人的四季衣服款式基本上是一样的,只是颜色不同,有时候料子也会有点差异。权秀兰身上这身明显是才做的,结果衣袖就有点短了。 权秀兰倒是有几分不好意思,深秋的时候量的尺寸,不曾想到冬衣就不能穿了,身量长高了没办法。小声道:“当时量尺寸时己经说了做长些,没想到还是短了,将就一下也就过去了。”聂家的衣服是四季都有,到春天就好了。 章婆子看看她的身量道:“我看你的身量跟三奶奶差不多,三奶奶怎么不赏你两件。” 下人的衣服是按件算的,主子的衣服是按箱算的,就是方七再不被待见,吃穿用度也没有短过。新衣服不好赏下人,以前的衣服总是有,赏两件也不值什么,权家母女为了方七忙前忙后的,新衣服都得赏得。 权秀兰低头不吭声,方七并不留心这些,当下人的也不好跟主子要。反正也只是有点短而己,其实也不是很明显,将就一下也就过去了。 章婆子也是下人,自然更体谅同样是下人的权家母女,忍不住道:“不是我说主子的闲话,像三奶奶那样的也是少见,你娘是她的奶妈,自小把她奶到大,你又是打小侍侯她,赏两件衣服怎么了,又不是要的多。” 权秀兰缩缩肩膀,看看章婆子不敢说话,只是把头低下来。 “妈妈何必与她说这些。”聂蓉蓉笑着说,当下人的不能说主子的不是,尤其是权婆子母女正侍侯着方七,权秀兰要是敢公开抱怨方七,那肯定是她的错。看看身边的月儿道:“权姐姐的身量倒是跟月儿差不多,月儿今年得了好几身,不如送妹妹两身。” 月儿笑着道:“妹妹要是不嫌弃,我送妹妹两身。” 权秀兰连忙起身道:“姐姐好意,我如何会嫌弃,倒是让姐姐破费。” 月儿只是摆摆手,转身下楼去自己屋里取衣服,聂蓉蓉是个很大方的主子,她跟着聂蓉蓉手里着实很宽余,哪里会把两身衣服看在眼里。 拿了两身今年才做的送给权秀兰,权秀兰十分感激,月儿笑着道:“不值什么的,难为你们母女如此辛苦,下雪天还跟姑娘送点心。” “都是姑娘的意思。”权秀兰小声说着,至少权婆子是吩咐她这样说的。 聂蓉蓉听得只是笑笑,章婆子向来心直口快,此时便道:“都晓得是你们母女好心,三奶奶连大太太和二太太那里都不去,如何还会满府的送点心。” 权秀兰更不敢说话。 聂蓉蓉便往桌外看了一眼,笑着道:“外头的雪倒是小了些。” 权秀兰连忙站起来,道:“打扰姑娘半日了,我先回去了。” 月儿也跟着下楼去送。 权秀兰拿着衣服回去,先回了自己屋里,并不敢让方七看到。最初方七对权婆子给各房送点心,尤其是给冯惠姐也送了的事很生气,说权婆子丢了她的脸,权婆子与她解释了许久,后来说聂烃现在不在家,要与各房把关系打好,方七这才不说什么,但仍然不太高兴。 要是聂蓉蓉赏了她衣服就算了,结果还是拿丫头的衣服给她的,方七知道了肯定会更加不高兴,把她狠骂一顿,衣服不准她穿。那还不如瞒着她,根本就不跟她,反正方七也不留心她穿什么。权秀兰虽然从小侍侯方七,但她真不想侍侯。本以为从方家出来不用再侍侯人了,看来她是脱不了丫头的命。 回到下房里先把衣服换了,有合身的衣服穿何必穿不合身的。权秀兰又对着镜子照了照,虽然都是下人,但跟的主子是受宠还是不受宠真是差大事,月儿的衣服不管是做工还是用料比她的衣服强。也许当丫头也是有前途的,前提是要跟个好主子。 换了衣服到方七屋里,大太太派了婆子过来传话,因为娶殇和聂烃在外头,虽然是冬天不易出行的时候,聂大太太仍然想到庙里去祈福,婆子过来问方七去不去。其实要不是权婆子一直努力讨好聂家上下,聂大太太根本就不会问她,都不让方七应酬宾客,如何会带她出门。 “这么冷的天去庙里,还真是……”方七出口自然是没好话,凡事她都是先挑刺,然后再说其他。 权婆子却是马上道:“去,如何不去,是为了三爷祈福,再冷也要去的。” 方七还想再说什么,权婆子却是给方七使个眼色,又笑着对传话婆子道:“劳烦老姐姐回去给大太太说一声,三奶奶是肯定去的。” 婆子看方七也不反驳,只以为方七准了,也不再说什么,传身回去。 等到传话婆子出了屋,权婆子就立即道:“我的姑娘啊,你这回跟着大太太出门了,以后也就能出门了。” 方七一直爱交际爱表现,她对聂家一个很大的不满就是聂家不让她出门,现在多好的机会啊,这趟跟着去了庙里烧香,只要表现的好了,以后出门的时候也就多了,其实聂家上下都很通情打理,聂大太太早就说了,只要方七好好的,人家也不会吃撑了非赶她出门。 方七听得在理,在聂家闷了这么久她也实在是闷坏了,能出门透口气也是好的。便笑着道:“还是妈妈想的周到,那我去就是了。” 权婆子心里不禁松了口气,想想又不禁劝方七道:“在婆家当媳妇不比在娘家当姑娘,姑娘也把脾气收收,何必三句不好就要动嘴皮子。二奶奶的母亲是没什么好名声,但二房和三房本来就是不相干的,住的远根本就见不着面,何必与她争执,看不过去大家各自走开就好了。”若是方七还跟上回那样,宴席没开先跟妯娌小姑干起来了,那她以后真不用出门了。 方七虽然听得很不耐烦,但也晓得若是这回出门若是再吵架,只怕她以后真出不了门,便道:“妈妈都说好些遍了,我记下就是,这回二奶奶就是骂到我脸上,我也不会理会她。” 权婆子心中暗叹,她跟冯惠姐打过两回交道,实在是再聪明不过的女子,才不会骂到方七脸上,亏得她们妯娌之间不用斗法,要是斗起来方七如何是人家的对手。笑着道:“如此就好,谁家求的都是和睦二字,这回又是去庙里,更要小心口舌。” “好了,好了,我晓的。”方七说着。 第七十三章 聂大太太说要去给聂殇和聂烃祈福,自然是全家出动,连聂二老爷都没落在家里。跑海运的人家都会祭海神,求得海神保佑能够一帆风顺。这样的大型都是在船行,参加拜祭的都是要跟船的走的手水和船工。 青阳还不像海口那样开放,女眷们并不跟男人们一起,则是去庙里上香。这回聂殇出门并不是出海,聂家的船队只做内陆运输,这种天气也不可能出海,聂殇出门去肯定是因为别的生意,聂大太太也没提上香的事,突然间要说去庙里上香,虽然有点让惊讶,但哪个敢不去。 连着几天大雪,到出门时天倒是晴了,早饭过后,聂蓉蓉头上昭君帽,里头皮袱,外头大氅,脚上皮靴,手里捧着手炉。全副武装出屋,早上的风虽然吹的脸颊有点冰,但身上穿的够厚,倒不觉得冷。 这回是全家老小都出门,用的车驾太多,二门上排不开,聂家也不是十分讲究的,直接把车驾摆到大门口。一家老小都到大门上集合,聂炀张罗车马,冯惠姐安排车子坐次,聂家虽然富裕了,但也不可能每人一辆车,养马养车夫实在是一大笔收入。 聂大太太先过来的,看看聂蓉蓉带着丫头婆子过来,便招手道:“跟着我坐车吧。” “嗯。”聂蓉蓉笑着过去。 说话间聂二老爷,聂二太太,还有柳姨娘也都跟着过来了。聂芸芸还太小今天就不去了,柳姨娘岂能错过这场热闹,特意盛装来了。聂二太太看聂大太太带着聂蓉蓉坐车,便对柳姨娘道:“你跟我和老爷坐吧。”聂家车驾有限,让柳姨娘跟着丫头婆子挤也不太合适,那还不如跟着她坐,也省些事。 聂炀最前头骑马,聂大太太带着聂蓉蓉坐了最前头一辆,聂二老爷,聂二太太带着柳姨娘做了中间一辆,后头还有一辆是方七和冯惠姐坐,最后一辆大车是丫头婆子们挤着坐的,还有一些粗使婆子混不上车的,就跟车走。 丫头们正扶着主子们上车,方七带着权家母女以及小丫头们终于来了,方七今天是盛装打扮,实在是难得有出门的机会,也因为太盛装了,才稍微晚了一会。 权婆子看聂家主人们都准备上车了,知道方七是晚了,便连忙笑着道:“都是我的错,初来乍到不知道钟点,把三奶奶也给耽搁了。” 聂大太太心知权婆子这是给方七开脱,便无所谓的挥挥手,道:“上车走吧。” 权婆子母女也实在不容易,摊上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主子,大雪天也在厨房里帮活着。听她院里的婆子说,权婆子很努力的跟各房下人示好打交道,这么做的目的虽然未必全是为了方七,但人有私心也正常。 前头白马,小厮抬着香油祭品,后头四辆大车,看着也是浩浩荡荡。聂家虽然这几年富了,也常去庙里许愿还愿,并没有固定的香火寺,香火寺也是烧钱的门路,这种高消费商户里头能办起的还没有几家。 聂家常去的青阳城外的广济寺,青阳最大的寺院,虽然做次法事的收费不低,总的来说各方面也都相应的不错。除了几个大商户外,连官家也常过去。 聂家车驾行至广济寺门口,寺中主持早接了传报迎了出来,聂炀先行下马,后头女眷们也跟着下车,聂炀与迎客僧招呼,又吩咐小厮们把香油东西抬进去。女眷们从车上下来,主持过来与聂大太太招呼,然后迎着进到寺里。 聂家要来做法事的事,早就知会过了,庙里一应东西全部都是准备好的。女眷们先到大殿上香,烧香磕头当然不会忘了捐钱。主持又把早就准备好的平安符拿出来,这是开过光的,聂大太太没接,却是扭头看向方七道:“你给小三拿着。” 方七这才上前接过聂烃的,聂大太太又吩咐道:“好好收着。” 聂大太太叮嘱,方七不敢不听,只能答应着。 方七拿了符退下,聂大太太又对聂蓉蓉道:“你大哥的你给他收着吧,我年龄大了,不能像以前那样周全了。” “嗯。”聂蓉蓉应着,把聂殇的平安符也接了过来。 “好好给你大哥收着。”聂大太太摸着聂蓉蓉的头,意味深长的叮嘱着。 聂蓉蓉不禁看聂大太太一眼,心里总觉得有点古怪,却又不能发问。 前头殿里做法事,女眷们不方便在,主持让着进到后头殿里吃茶说话。因为是常来的,主持六十有余,在女眷中说话行走也没有妨碍,至于上茶侍候的一律是十岁左右的小沙弥。 “家里老大和老三出门去了,我心里总是不太放心。”聂大太太说着,主要是聂殇这趟出门是找海盗王说话,她如何能放心的下。 主持是巴不得天天有人来做法事,寺里香鼎盛和尚的日子才好过,笑道:“大太太诚心,佛祖定然保佑聂大爷和聂三爷平平安安。” 聂大太太轻叹口气,想想她少年青年时何等自信,结果年龄越大,越觉得力不从心,反而开始信起神佛来。 正说着,有小沙弥进来说话,在主持耳边说了两句,主持意外之余神情也有几分犹豫。聂大太太便问:“怎么了?” 第35节 主持有几分歉疚的道:“守备家白太太突然来了。” 像聂家这样做大型法事都是包场的,今天就接待这一家。一般大户人家的太太小姐出门来庙里,都是提前打招呼,也就是把各自时间错开,谁想到白太太突然来了。人家走到庙门口了,总不好赶人家走。 “佛门是积善之地,哪有一家独霸的理。虽然白太太不嫌弃,请她过来一起喝茶才好。”聂大太太说着,聂家并没有跟白家打过交道,一个是商,一个官也打不着交道。不过白太太突然来了,广济寺也不能赶她走,给人方便就是给己方便。当然要是白太太觉得自己是官家,不愿与她们一起,那就请白太太走吧,今天聂家包场。 主持听得大喜,白太太倒是个好说话的,也是再通情打理不过,此时肯定不会说什么。便笑着道:“请施主们稍等,我去请白太太。” “主持自便。”聂大太太说着。 要是单说官员,守备实在算不得什么,察案使,巡盐御史,知府,但在平民百姓中,官员还是有着非一般的地位。尤其是据说白家祖上都是武官,家中还世袭着千户,跟周家种国公府的旁支还论的上亲戚。相对与官则是民,相对与民则是官,不上不下的家庭。 聂家则是最平常不过的商户,又是暴发户,与白家并没有来往。此时遇上了,那也就招呼一下,好就多说几句,不好大家就各自走开。 唯独方七,听到白家两个字时眼睛就直了,她身边权婆子则是暗暗叫苦,青阳如此之大,官家富户如此之多,遇上哪家不好,偏偏遇上白家。方老太太设计方七去勾搭白二爷之事,她全部晓得,按方老太太想的,能成就成,不能成就撤。 方七开始时是如此想的,但后来却是入戏太深,对白二爷是真心一片。也因为这样,她嫁给聂烃之后,她怎么样都觉得不满意,实在是心有所属。 众人喝茶的功夫,主持引着白太太进门了,白太太三十出头的模样,微微有些发福,保养的极好,丝毫不显老态。 脸上含着笑,一脸和善大方的模样。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女,生的娇花一般,虽然不及方七却有几分容貌。 白太太笑盈盈的进门了,聂大太太也笑着起身相迎,只看白太太这个气势神情,就晓得这是个极难缠的,谁家女儿摊上这样的婆婆,估计要倒大霉的。整死你,却又让你说不出苦来,想想守备白老爷,据说家中好几房姬妾,结果就两个儿子,都是白太太所出,就能知道其中厉害了。 “当了这些年邻居,今日才见聂大太太的真颜,果然是女中大丈夫。”白太太笑着说,聂大太太也是青阳城里的一号人物,看看坐次看气势,聂家二位太太实在很好认。 聂大太太只是笑着道:“幸会。” 白太太又指指身边的姑娘,笑着介绍道:“这是我妹妹的女儿,父母双亡自小跟着我,姓陆。” 陆姑娘福身行礼道:“见过聂大太太,聂二太太。” 聂大太太和聂二太太自然是一番夸奖,两人都没准备,聂大太太褪了只镯子,聂二太太拔了根头钗送与陆姑娘当见面礼。陆姑娘接过来后轻声道谢,声音轻柔,一副泰然自若的神情。 陆姑娘见礼完毕,聂大太太也不介绍冯惠姐与方七,主要是想着方家与白家曾订过亲事后来又退了亲的事,只是拉着聂蓉蓉笑着介绍道:“这是家里大丫头,蓉蓉,还有一个小的,还不到四岁,今天天冷没抱出来。” 白太太立时上前拉住聂蓉蓉的手一通夸,又把身上的玉佩解下来递给聂蓉蓉道:“姑娘不嫌弃就拿着玩吧。” “谢白太太。”聂蓉蓉说着。 方七与冯惠姐虽然没有被介绍,冯惠姐也站起身给白太太简单行个礼,倒是方七有些发怔,还是权婆子拉拉她,她才起身行礼。 两家人员算是厮见过了,聂大太太正要让着白太太落座,白太太却是笑着对身边的丫头道:“也没有外人,把二爷叫来给两位太太请安。” 第七十四章 丫头出门传话,聂大太太也叫婆子外头去叫聂炀,虽然说男女大防,但青阳的规矩没有那么大,又有长辈们都在场。白家都不介意,聂家更没什么好介意的。 虽然都在青阳,大部分聂家人都没见过白二爷,倒是听过白二爷的大名,在沈书君没来青阳之前,这是青阳城里少爷辈里头一号人物。在见识过沈书君的美貌好,这次传说中仅次与沈书君人物,该是何等俊帅。 外头脚步声响起,众人的目光也不禁看向门口看去,只是一眼众人心里都是失望两个字。就这样也能称为仅次与沈书君的人物,让聂蓉蓉说这位白二爷还不如聂殇呢,白二爷的脸倒是长的挺不错,称的上面如冠玉,不过男人嘛最重要的是有气质和气场,只是长的脸不错,也就是小白脸而己。 白二爷上前见礼,声音倒是响亮,只是神情多少有些拘谨,头一直低着,一副羞怕见人的模样。这样表现就聂家众人对他的印象更差,只能说官家子弟果然吃香,有身份加成,不然哪里轮的到他。 稍停一会聂炀也进来,给白太太请安,与白二爷互相见礼。因为前头还有法事,聂炀并不坐下,见了礼就走,白二爷也没坐下,后殿都是女客,见礼就算了,肯定不能坐下聊天。 “昨晚我做了个梦,早上醒来之后就觉得心神难安,便想过来请大师解梦,不曾想却是扰了大太太的清静。”白太太笑着说。 聂大太太笑着道:“相逢即是有缘,也是这种天气出门的人少。”一般女眷们都是春秋天出门的多,那时候要做法事只怕要排队,冬天都在家里猫着,白太太只怕也是觉得应该没人所以才来的。 以前没打过交道,也没什么共同话题,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客套话,白太太就带着陆姑娘到了偏殿去,白太太是来解梦的,广济寺自有专人招呼接待。 “虽然天有些冷,也是难得来一趟,你们也去后头逛逛吧。”聂大太太说着,广济寺做为青阳名寺,有专门给女客们游玩的后花园。许多姑娘媳妇喜欢逛庙,当然不是喜欢看和尚,而是因为能出来走走看看。 “外头冷,我是懒得去,我陪大嫂坐着,让她们去吧。”聂二太太笑着说,广济寺来过好多次了,大冷天她实在不想逛。 冯惠姐便起身笑着道:“那我带着大姑娘去逛逛吧,难得出门一趟,我也偷个懒。” 聂大太太笑着道:“也好,蓉蓉还小,虽然有奶妈跟着,到底是外头,你带着她逛吧。” 冯惠姐带着聂蓉蓉退下了,旁边方七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就是旁边权婆子拉着她,她也必须得出去,道:“我也想到外头逛逛。” 聂大太太无所谓的挥挥手,她现在满心想的都是聂殇,对与方七有种无所谓的态度。要是能留住就留,留不住那就请方七走人,不管是休妻还是和离,聂家都没压力。聂二太太也不留心,主要是觉得没必要留心,她想逛就去逛好了。 方七急匆匆的走了,权家母女赶紧跟了上去,柳姨娘便笑着对聂二太太道:“难得今天晴天,我也想去逛逛,太太就允了我吧。” “去吧。”聂二太太笑着说,虽然来过许多次,柳姨娘爱逛,那就随她去。 “姑娘,姑娘……”权婆子不敢叫的太大声,怕被旁人听到了,却不又能不管方七。以前方家没败落之前,这里也是方家常来的地方,方七与白二爷就是在这里初会的,很老套的遗帕情缘,白二爷却是上勾了。 方七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抓着她的心,尤其是白二爷进门的那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心都碎了,他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该嫁到白家去,在官宦人家当奶奶,夫君文武双才对她又痴心一片。而不是被卖到聂家这样一点规矩不懂的商户来,让她生不如死。她身边除了权家母女再没别人,便对权婆子道:“你悄悄到前头去,看看白二爷的小厮来喜在不在,他要是在……” “我的姑娘啊,你这是想做什么。”不等方七说完,权婆子就急切的打断她,把声音压低了,道:“姑娘都嫁人了,以前的事情还想他做什么,正经丢开手,好好在聂家过日子才是。” 当姑娘的时候还能去算计,现在都嫁人了,难道还能离了聂家改嫁到白家当正妻不成。姑娘家确实不能娇宠,宠的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在婆家都过成了这样了,还想着旧情人。白二爷就是天王老子下凡,也是绝对不能想的。 “好好过日子?聂家是能容我好好过日子的吗。”方七说着,没看到白二爷时还没什么,看到白二爷,想到成为白二奶奶的日子,再想想日子,她真觉得过的猪狗不如。 权婆子真不明白,聂家的日子哪里差了,下人都有酒有肉,给钱让他们走都不愿意。比之原本在方家的生活完全上升了一个档次,就是聂烃虽然没有白二爷的容易,但对人却是不错,对下人都是客客气气。 跟方七讲这些估计她听不到耳朵里去,权婆子无法只得紧紧拉住她的手,小声说道:“姑娘,姑娘,你就听老奴一句,你和白二爷的缘份己经到这了。丢开手就好好在聂家过吧,三爷待你的心是真的。等三爷回来了你们小夫妻欢欢喜喜,生个大胖小子,这样才真的好。” 方七眼泪却是跟着掉了下来,道:“妈妈你是晓得的,当初我与……我怎么能舍得下。除非我死了,不然我这辈子也只认他一个。妈妈怕被连累不愿意去,那我就自己去找他。”说话间方七就要挣开权婆子,负气就往前头走。 权婆子看到这个架式顿时傻了,也晓得方七的脾气,万一她真是刺激太大直接冲到前头去,那就真死无葬身之地了。忙道:“我从小把姑娘奶到大,如何不心疼姑娘,姑娘如何能到前头去,我去,我去,姑娘先在……后园亭里等着,我去看看。” 方七听权婆子如此说,也不再挣扎,却是道:“后园亭里人来人往,不如到原来的偏房里,那里人少。”她跟白二爷几次私会就是在那里。 “好,好,我若是能寻到就让他去那里找你。”权婆子说着就放开方七,正要往前头走时却是看向权秀兰道:“好生侍侯姑娘,别乱跑。” 权秀兰并不知道方七跟白二爷以前的事,她本来年龄就不大,许多事情还是懵懂不知,现在得知这样的大机密,早就听傻了。权婆子又叮嘱她好好侍侯,她只是答应着,却不知道要做什么。 权婆子丢下方七和权秀兰往前头走,广济寺常有女客过来,前后院倒是分的清楚,不过到底是庙里不可能像家里一样,不然方七和白二爷以前也没机会了。 进到前院里,权婆子就找地方猫起来了,她给方七说来找白二爷的小厮,根本就是没办法之下才答应的。权婆子虽然有些智谋,但遇上方七这样闹也不知道如何办才好,让方七自己乱跑那是肯定不行的,但她是下人又不能拿绳子捆住方七的脚,那就只能先哄着方七。 白太太来庙里只是为了解梦的,肯定不会留下来吃饭,等一会白家人走了,她再过去跟方七说一直在找,只是没有找到。顺道再跟方七说,其实白二爷早就丢开手,并不把她放在心上,也劝着她能回心转意。 权婆子在前院里如此想着,本以为好歹能把这回混过去,白聂两家向来没什么交情,这回是巧遇。以后只要遇不上了,等方七有了孩子,自然也就能回转过来。 出乎权婆子意料外的是痴情不止方七一个,白二爷自在后殿见了方七之后,也是坐立不安,虽然晓七己为人妇,但看着方七成亲之后容貌更胜从前,他就觉得有只小手在抓他的心。他的小厮来喜晓得主人心思,为了讨好白二爷便笑着道:“二爷要是实在喜欢,小的去后头看看。” 白二爷则显得有几分犹豫,他自小跑圣贤书,知道前头与方七那样就不太妥当。现在方七己为人妇,若是再…… “二爷怕什么,您与方姑娘亲投意和,只是因为媒婆弄错了,才没能结成姻缘。现在机缘巧合又在这庙里相见,若是此回不见,只怕再也没有相见之时。”来喜笑着说,与男人来说这只是风流韵事,方七成亲之后越发的标致,白二爷舍不得也是正常。就是被撞破了,难道聂家还拉着白二爷浸猪笼不成,肯定要彼此保全脸面。 以白聂两家的交情,这样撞上的机会不多,还不如趁着现在有机会了捞一把。要是方七不愿意就算了,要是愿意了,那就是不玩白不玩。 白二爷本来就是贪恋方七美色,正经男人也不会跟方七玩这种才子佳人的游戏。现在来喜又如此说,顿时正中下怀,色字上心头。便对来喜道:“那你去看看,见机行事。” “二爷放心,我先去二爷常去的偏房看看,若是方姑娘在那里,那我不去问了,事情肯定能成。到时候二爷还从原来的路过去,到了偏房中自与方姑娘说话。”来喜笑着说。 “有理。”白二爷说着,随即从兜里拿出二两银子递给来喜,这倒不是打赏来喜,而是买通广济寺的和尚,以前跟方七私会都是如此。 来喜欢欢喜喜的接过银子,买通和尚哪里用的这么多,一大半都是他自己扣下了。他如此卖力的鼓动白二爷其实就是为了银子,白家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外头看着光鲜,下人却是苦连天,别说打赏了,就连月钱有时候都发不出来。 都是家生子,主人不放不能走,手里没怎么办?只能想办法从主子手里抠钱。当初白二爷与方七私会,他就从中捞了不少好处,要是两人再次勾搭上了,他的财路也就来了。 来喜实际年龄有十八了,但样貌却显得小,个子也不高,不知道的都以为他十四五岁,出处也十分方便。当日方七与白二爷私会的偏房其实是僧人的禅房,从花园的角门过去,就是一排房舍,然后最左边有节小院,里头是三间屋,实在是再隐蔽不过的去处。 其实让来喜说,方七这样送上门来到这种地方与男人私会的,趁着私会的时候直接压住把人摸上手,难道方七还敢去告白二爷强,奸,这就是不玩白不玩。白二爷还想着把她娶回家,真是脑残,这种便宜女人哪里值得娶。 来喜并不从角门过,而是出了广济寺的正门往后头走,再从后门进寺。来喜先去寻接头的小沙弥,那小沙弥看到来喜过来了,就小声道:“方姑娘来了。” 来喜听得大喜,从怀里拿出五线银子给小沙弥,又小声道:“等一会二爷进去了,你就过去把门锁上,估摸着时侯差不多了再开门。” 小沙弥会意,笑着道:“放心吧。”和尚庙清苦,就是广济寺是大寺,也是上头主持有钱,像他们这样的小和尚,仍然是苦的很,有这样的好事,自然是乐意。 来喜转身回去悄悄告知了白二爷,又道:“二爷放心吧,等二爷过去之后我就让小沙弥锁门,不过二爷动作也要快些,一会太太就要回去了。”这种情况下若是白二爷再吃不到嘴里,那就真是太无能了,其实像方七这种有美貌又风骚的便宜货,他也很想玩一玩。 第七十五章 来喜打掩护,白二爷转到禅房,轻轻推门进去,方七正在椅子上坐着掉泪,猛然间看到白二爷推门进来,还以为是自己花眼了。到时白二爷看到旁边的权秀兰吓了一大跳,他倒是见过方七身边的丫头,只是这个看着眼生。 “这是权妈妈的女儿,不要紧的。”方七说着,有队权秀兰道:“你到外头去看着。” 权秀兰本来就是害怕,现在看到白二爷真来了,便以为是权婆子寻来的,心中更是害怕。听方七 如此吩咐,便低头出来,却也不知道去哪里,只是门口站着。沙弥看到白二爷进去,小丫头出来了,便拿把大锁上前把门锁上。 权秀兰就是再不懂事,看到沙弥如此也晓得七八分了。屋里方七也愣了一下,以前跟白二爷就是偷下相见也就是说几句话而已,方老太太虽然让她用才子佳人的手段勾搭白二爷,但并不包括床上运动。就是这回方七想见白二爷,其实想的也就是两人说说话,方七自觉得一朵鲜花插到了牛粪上,与白二爷才是情投意合,郎才女貌,今日又在此处相见,更是旧情难忘。 但是方七想的也很单纯,她就是想跟白二爷像以前那样,说说话谈谈情。并不包括床上运动,才子佳人哪能这样,搭上个淫字,这不成奸夫淫妇了吗?至于再长远的,跟白二爷做长久夫妻之类的,她想不到。 “娘子莫急,是我吩咐的。”白二爷说着就伸手去搂方七的腰,最美是少妇,方七嫁人之后又添了几分颜色,看的更让人意乱情迷。以前他真实动过娶方七回家的意思,若是闹出丑闻来,总是自家难看。现在方七嫁了别人,那就是别人的老婆,送上门来求搞,他如何不乐意。 方七吓了一大跳,却又不敢大声说话,道:“二爷这是做什么,我们坐下好好说话。” “我是在想念娘子,母亲过来求签,一会就要走了。”白二爷说着,就开始上手。以前方七未嫁时,两人还称得上才子佳人,现在方七都嫁人了,还到这里等他,要说以前还有点爱慕之心,现在就只剩下一个色字。就像男人经常抱妓女,骨子里却看不起,像方七这种不花钱自己送上门的,就更是打心里鄙视。 方七则有几分慌张,他看不上聂烃是一回事,但婚后偷情有事另一回事。只是门外头已经锁了,她就是再慌张此时也不敢惊呼,只是小声道:“二爷这是怎么了,我只是想跟二爷好好说说话。” 白二爷听得却是笑,只以为方七是欲迎还拒,嘴上说说而已。已婚妇人到这里来等老情人,难道还能是谈人生理想吗,为的什么大家明白。只怕是方七害羞不好直说,便哄着她倒:“我对娘子的心,娘子难道还不晓得,娘子嫁到聂家之后,我是茶饭不思,现在终得见娘子面,如何还能丢开。你且等几天,我们总能做长久的夫妻。” 白二爷本来就是风月场中混惯的了,像这样做长久夫妻之类的话其实也就是床上骗妓女的,不外乎是我给你赎身,然后娶回家里之类。方七确实不懂这些,再加上她本来不是有主意的人,心里晓得跟白二爷这样十分不当,只是她一个女子这时候又不能大声呼喊,推也推不倒白二爷,还不是任由白二爷摆布。 禅房破旧,白二爷看床上太脏,便把方七压倒八仙桌上摆弄。大冬天剥了个精光,也不管方七冷不冷,只顾自己弄了个痛快。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尤其偷人妻时另有一番紧张刺激,这是白二爷头一回干,确实干的通体舒爽。 来喜在前头庙里晃了一会,怕白二爷玩起来忘了时间,便也过来了。走到门前只见权秀兰在门口惊恐的站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她实在是害怕极了,虽然屋里锁着门,但刚开始里头的动静不算少,虽然现在没声了,但里头干什么她确实清楚得很。 要是走开了,被人发现了怎么办?权婆子把白二爷寻来的,她们母女不可能摘得干净。权秀兰都有些气恼权婆子,为什么要把白二爷招来,做出这种丑事来,若是闹出来只怕她们也要跟着没命了。 “妹妹几岁了?”来喜向权秀兰搭着话,白二爷在里头搞着方七,他心中也有几分淫邪之心,现见权秀兰生的有几分颜色,便想过来占些便宜。方七在里头偷情,他就是奸了权秀兰,权秀兰也不敢吭一声。 权秀兰本来就是精神极度紧张中,看来喜靠过来,顿时有几分警觉。来喜确实欺身上前道:“妹妹莫怕,我是白二爷的小厮,我们正该亲近些才是。” 权秀兰看出来喜的色心,连忙后退确实道:“你别过来,过来,我……” “你喊啊。”来喜笑嘻嘻上前,把权秀兰压到墙角上,手就往权秀兰胸口摸。 权秀兰吓得全身打颤,叫也不敢叫,喊也不敢喊,她又推不开来喜,只能任由来喜调隙。来喜想着屋里白二爷,并没有真上权秀兰的意思。不过是看她漂亮想占个便宜。嘴上却是说着:“妹妹叫什么名字,主子们好,我们党吓人也该找写乐子。妹妹跟着方姑娘不能长久的,我也未必能在方家久住。不如你跟了我,我保你穿金戴银,一辈子富贵。” 权秀兰锁着肩膀,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不敢哭出来。来喜看她这样软弱越是很想欺负,从上摸到下,要往裤子里摸的时候,权秀兰再也忍不住,照着来喜肩上咬了一口。来喜吃痛,放开手,并不生气却是笑了,看向权秀兰道:“你那主子靠不住的,真不如出来跟着我。” 权秀兰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她从懂事就是在大户人家里,所见所闻全是女人,男人见得不多,像来喜这种更是没见过,她实在是怕极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你别看我现在是下人,早晚有一天我能当主子。”来喜笑着说,这话倒不是哄权秀兰,他从小跟着白二爷,白二爷念书他也跟着念书,白二爷天天练字,他摸笔的时候都少,但他比白二爷小几岁,书念的并不多,却是背的比白二爷还熟,字写的更比白二爷好。智商处理更是不必说了,白二爷的许多事都是他调停。只是白二爷会投胎,生下来就是主子,他生下来就是奴才,不然谁伺候谁真不好说。 第36节 权秀兰不敢吭声,眼角一扫,却是在前门边上看到一个人影,是柳姨娘。权秀兰顿时一声惊呼,自意识的捂住嘴。来喜也瞬时惊觉起来,顺着权秀兰的目光看过去,是个衣着华丽的夫人,虽然不知道是聂家谁,但肯定是聂家的人。 来喜反应迅速,立时拉着权秀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求奶奶超生,我与妹妹情投意合,只是不得相见,只能趁着今天……求奶奶超生。” 权秀兰早就吓得腿软了,也无暇想来喜说的是什么意思,只是跟着来喜一起给柳姨娘磕头。 柳姨娘向来喜欢闲逛,广济寺她也来了好多趟,后院并不大。逛了一圈并不见方七,她就心里有些奇怪,就这么大的地方,难道还能把她丢了不成。然后就四处寻了起来,然后寻到这里就看见权秀兰和来喜。 虽然说主子之间礼法很严,但丫头与小厮私会并不是什么大事。柳姨娘自己也是丫头出身,何必去难为权秀兰,看来喜与权秀兰有如此磕头,便挥挥手道:“算了算了,自己也小心着些。” 说完柳姨娘赶紧走了,撞上这种事情她也是尴尬。 柳姨娘转身走了,权秀兰却是直接瘫倒在地上,她真的要吓死了。来喜也是心惊不已,赶紧问沙弥要了钥匙把锁打开,又让沙弥打盆水放到门口,却没敢推门进去。没一会里头白二爷衣衫不整的推门出来,来喜见他那样,是在顾不得,赶紧又把他推进屋里。 此时方七裸着身子伏在桌子上,刚刚完事,下头水还流着,一副淫靡之相,来喜的眼睛都有些直,确实不敢多看。只是给白二爷整理衣带,又叮嘱道:“二爷放心,那妇人只以为我与方姑娘的丫头有私,并不曾多想,二爷赶紧回去,这里我来料理。” 白二爷高的时候是真爽,没想到偷情玩起来如此的刺激,听到柳姨娘的声音时却是吓死了。哪里还顾得上方七,现在只想赶紧走人。在这他向来听来喜的,来喜做事他也十分放心,看都不看方七一眼,赶紧推门出去。 看着白二爷就这样推门出去,桌子上的方七只觉得如坠冰窑,眼泪都不流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白二爷是那样斯文可亲,那样的大家工资,怎么会这样对她。 方七正伤心着,来喜确实突然把门栓插好,然后开始解裤子。本来他是想着以后有机会,结果方七就这样裸着摆在桌子上,比勾栏里的姐儿勾人多了,这就是不玩白不玩,过去这个村就未必有这个店了。 “大胆!”方七看来喜这样,顿时惊呆了。白二爷扑上来的时候,她虽然觉得这样不妥,但也就是半推半就,她们都没有想到来喜竟然…… 来喜却是嘻嘻笑着道:“二爷早就允了我的,我给他牵头,他玩过了也让我玩玩,不信你去问他,或者你就现在大喊大叫,把人都叫来了,我是不怕什么的,只是不知道你……嘿嘿。” 方七完全呆住了,来喜却是直扑上来,他可不像白二爷那样搞全套,他就顺势来一炮。干完提起裤子,一副没事人摸样,随手又从方七头上拔了根簪子。方七此时已经完全傻了,七魂跑了三魄,根本就没有知觉。 来袭开门出去,却是向全秀兰招招手,权秀兰也已经木了。来喜随即端起门口的水盆,直接一盆水泼到方七身上,这样的天气,饶是方七一直傻着,此时也不禁打了一个机灵。来喜叮嘱权秀兰道:“给你加姑娘穿好衣服,一会就说后院玩的时候,不小心失足掉到池塘里,要赶紧找衣服换了。” 方七不管身上还是衣服上都是味道十足,肯定不能这样出去,这样出去谁都晓得她偷人了。虽然这样的做法方七很受罪,但都出来偷人了,这点罪也是活该她去受。 权秀兰是木然听着,来喜看她都傻了,必然不中用,便拉他过来让她给方七穿衣。方七身上冰冷一片,衣服也是湿的,自然是冰上加冰。等到方七穿好衣服之后整个人都是直打颤,脸色苍白苍白的。 来喜再次叮嘱权秀兰道:“记住我说的,失足掉水里了,现在天气太冷,赶紧拿衣服换上,然后借口身体不好回家去。料理不好,你肯定是没命的。” 权秀兰本来还呆着,听到最后一句时,却是有几分惊醒的模样,连连点着头。这事要是闹出来,她跟权婆子肯定要被活活打死。 来喜看到权秀兰有几分清醒,道:“凡事放机灵些,别任由主子往自己身上推事,被打死了可是不值得。” 权秀兰听的点点头。 来喜看权秀兰明白过来,这才转身走了。摸到前院,白家正收拾东西要走,本来白二爷是骑马来的,白太太却是吩咐让小厮牵着,说天气冷,让白二爷跟她做车。来喜顺手牵过白马,估摸着白太太是有几分晓得。 这个主母实在厉害,嘴上说要定方七,结果转头定了方四,训了有头与方家退亲,白二爷并不同意娶陆姑娘,只怕也要让步了。 一时间母子两上了车,不等到家白太太就忍不住道:“你做什么去了,方姑娘已经成亲,你也亲眼看到她妇人打扮,难道还不能绝了你的念头。” 今天遇上聂家是巧合,听主持说的时候她也觉得意外,不过既然遇上了,躲开不是上策,还不如让白二爷叫过来看看,方七嫁人了,他也就能死心了,谁想到白二爷还是偷偷出去私会方七。 白二爷自知理亏,并不敢接话,只是道:“母亲放心,自此我也就丢开的手了。”这倒是实话,方七在他心中已经从当初的佳人变成已经玩过的破鞋,要是再有机会玩一把那就玩,要是没有那就算了,勾栏里的姐儿多了。想想当初他竟然想娶她为妻,就觉得羞愧。别说为妻,就是当妾都不配。 白太太听白二爷如此说,心中舒了口气,道:“你也不小了,别人家的姑娘我总看着不好,总不如你表妹,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再是合适不过。” 白二爷并不想娶陆姑娘,倒不是嫌弃她什么,而是他一直视陆表妹为亲妹,突然让他娶妹妹,他觉得压力有点大,但母亲执意,他便道:“全凭母亲做主。” 白太太这才长舒口气,却是又道:“今天的事肯定是来喜挑唆你的,我早就说过这人不好,不要使他,你却偏偏让他跟着你,这些年来闹出多少事故来。看在他从小伺候你的份上,不要身价银子放他出去,省得把你带坏了。” 白二爷看白太太有几分生气,并不敢反驳,却想着先拖一拖,便随口应着。 第七十六章 权秀兰把方七的衣服穿好,方七此时只剩下全身发抖的份,任由权秀兰摆布。权秀兰现在脑子里就来喜说的那句,处理不好她就会没命。她虽然因为年幼有些懵懂,却也不是傻子,现在都到生死关头,更是不能犯傻。 来喜一盆水泼下去虽然把方七身上的味道冲掉了,但冬衣厚重,哪里能全部弄湿。权秀兰便问沙弥又要一盆水,把方七的大氅直接泡在水里,直弄到滴水了才给方七披上。方七先是羞后是冷,到此时己经冻的麻木,木偶一般任由权秀兰摆布。 权秀兰一边吆喝着叫小丫头过来侍侯,一边又命人去回聂家太太们,方七落水了,想提前走。聂大太太和聂二太太正在殿里说着话,听婆子进来回报时也吓了大跳,别说冬天落水,就是春秋天落水惊了风也要大病一场,这种天气落水只怕是小命难保。 “派车送三奶奶回去,请个大夫好好瞧瞧。”聂大太太吩咐着,她虽然不喜方七,但冬天落水实在是人命关天,还是叮嘱了一句。 前院白家人走了,权婆子自觉得警报解除了,不曾想刚回到后院就听到方七落水的消息。连忙跑到女眷们休息的偏殿里,丫头己经拢起火盆,像聂家主子们出门一般都是三身衣服,更换起来也十分容易。 权秀兰怕丫头看出异样,拿来衣服拢了火盆后便让小丫头们出去门口守着,屋里方七换衣服,不好放人进来。权婆子急匆匆的进到里头,权秀兰正给方七穿着衣服,丫头拿衣服只是拿外衣以备更换,里头的衣服却是不拿的,里衣己经湿透,不能再穿,此时也顾不得,便只穿皮袄,下头穿了外头裤子,把大氅披上裹的严严实实外头也看不出来。 “这是怎么了??”权婆子一脸惊悚的问着,白家人不是走了吗,方七怎么好好的落水了。 权秀兰却是瞪了权婆子一眼,她是真不知道权婆子怎么想,让主子去偷情,岂不是自绝生路。只是道:“外头车驾只怕准备好了,先回去请了大夫再细说。” 权婆子再傻也晓得事情有异,这里也确实不是说话的时候,只是把丢到旁边的衣服捡了。看方七还是全身抖唆着,虽然烤着火盆仍然是全身打颤,牙齿一直要格格作响。 外头车夫把车驾备好,权婆子和权秀兰扶着方七上了车,看方七这样母女俩也跟着坐车照看方七。从后花园角门进去回到屋里,派婆子找管事去打请大夫,母女俩扶着方七进到屋里,小丫头们拢起碳火盆,权秀兰则直接把方七塞到被子里,又起身给方七拿内衣。 把小丫头打发出去,权秀兰和权婆子这才给方七脱了外衣又穿内衣。权婆子压低声音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竟然还来问我!”权秀兰脸上有几分怒色。 权婆子一脸莫明,便把自己偷懒的事说了,她只是想拖住方七,真没去找白二爷。 权秀兰听完也是一呆,便把白二爷过来,与方七如何私通,还有后来来喜进屋也把方七奸了的事说了。 “这……这……”权婆子听完就要跳起来,这回她就是张了一百张嘴也是说不清。她也真是傻,只以为自己不去寻就行了,没想到白二爷竟然来寻方七。尤其是听到来喜那段时,怎么也没想到白二爷竟然如此的猪狗不如,这是把方七当伎女玩。 她是方七的奶妈,自小把方七带到大,虽然有些私心,但对方七也是真心,又是心疼又是难受,眼泪也跟着落下来。想说方七可怜,只是这本来就是方七自己寻来的,白送给人家主仆两个玩了。 “娘还有心哭这个,不如想想要怎么说吧。”权秀兰不禁说着,她并不同情方七,好好的聂家三奶奶不做,非得去偷人,还偷主仆两个,现在想想就觉得恶心。她现在只是想着她们母女如何能脱身,这事要是闹开,方七是必死,她们母女也跑不了,主人家打死都是不亏的。 一语提醒了权婆子,权婆子到底比权秀兰多了这些年饭,来喜的落水之计确实解了燃眉之困,不然方七被搞了两回,身上,眉眼肯定有异样,就是主子们不理她,婆子们也能看的出来,这样直接一盆水下去,整个人都冻僵了,啥异样都看不出来。 广济寺后头确实有条小河,从广济寺后花园角门出去就能看到,冯惠姐和聂蓉蓉都在园中玩,若说掉到园中池里了,肯定说不过去,那不如方七从角门出去到后头逛了,然后失足落水,倒是能说的过去。 母女俩个议定,权婆子本想跟方七也透个气,只是方七连着受如此折磨,尤其是被泼冷水,衣服脱脱穿穿,实着冻着了,再加上精神上的打击过大,额头早就滚烫,此时己经有些神智不清。 “大夫来了……”婆子传话进来。 权秀兰赶紧到西梢间里回避,权婆子却是不用,把帐幔放下来,心里却是有些惴惴不安。这样的天气如此折腾,方七能不能活下来还不晓得,主仆一场,权婆子既希望方七能活下来,又觉得方七这样死了也好。 所谓纸包不住火,要只是白二爷还算了,偏偏中间又夹个来喜,那个来喜最是精明不过的。这样的把柄落到他手里,还不知道生出多少事来。真闹开了,方七是死,她们母女也是死,要是方七此时死了,以后翻腾不出来,她们母女也许还能保全性命。 大夫要床头坐下来号脉,脸色当时就不太好看,道:“奶奶是落水冰着了,这样的天气……幸尔奶奶年轻,平日身体好,先吃着药看看吧。” 落水之后伤风,若是转了肺炎,那就是绝症,肯定没得治。目前脉像上还诊不出来,要过几天再看。就是没转成肺炎,壮小伙可能吃两剂药去去寒气就好了,像方七这种娇小姐,这种时候落水就不太好说了,有命的能撑不过去,没命的就一命呜呼。 大夫到厅里写下药方,婆子引着大夫出去,又把方子拿给小厮们去抓药。几大包药抓来,权婆子接过来倒是不敢很怠慢,权婆子虽然有念头想着方七若是这回一病死了不错,但她还做不出弑主之事,忙把药煎了喂着方七喝下来。 中午忙忙碌碌的过去,因惊吓过度,权家母女中午都没顾上吃饭。下午时分聂家众人从庙里回来,聂大太太和聂二太太分别打发人来看方七,方七吃了汤药烧退了些,仍然是昏迷不醒,聂大太太派来人看看就走了。聂二太太打发来的婆子却是道:“二太太请权妈妈过去问话。” 权婆子明知道这只是例行问话,心里仍然直打鼓,却只能跟着婆子过去。 进到聂二太太屋里,权婆子就先跪下告罪,不只是侍侯不到位让方七落水,还有就是她偷懒了,本来该跟着主子的,她却找到地方偷懒歇着,没想到闹出这么大的事故来。 “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落水了。”聂二太太说着,想想方七此番落水奇怪,但要说方七故意为之,大冬天的谁拿自家性命开玩笑。要说是有人为的,但好好的谁想要方七的命,再者方七有嘴也会说。想来想去意外的可能性最大,便叹气道:“这也是时运不济,你们好生侍侯着,缺什么只管来我这里拿。” 方七不讨喜是一回事,但总是聂家的媳妇,尤其是聂烃此时不在家里,若是方七真这么一病死了,到聂烃回来只怕心里有气。 “是,二太太恩典。”权婆子连连说着,只是这么几句话,权婆子内衣都汗湿了,亏得冬衣厚重看不出来。 叮嘱完了聂二太太便让权婆子回去侍侯,柳姨娘旁边听着,心中总有几分疑惑。要是按时间来算,她撞破权秀兰奸,情后,然后权秀兰知羞去寻方七,方七再落水时间上完全来的及,只是怎么这么巧,权秀兰与人厮会,方七就落水了。 “太太,我觉得这事透着古怪。”柳姨娘说着。 聂二太太不禁看向柳姨娘,柳姨娘是最爱闲逛看八卦的,不禁道:“你看见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权家那丫头跟个小厮拉扯不清。”柳姨娘说着。细想那小厮的容貌,好像并不是聂家的,今天去广济寺的,除了聂家也就是白家,难道是白家小厮。若是白家小厮,权秀兰自小在方家侍侯,如何会认得。 聂二太太听说并不是很当一回事,小厮跟丫头拉扯不清的多了,道:“权家母女是三爷要买的,买来就只侍侯三奶奶,她们母女倒是乖巧,权家丫头眼看着也大了,等三奶奶好了,跟她们说让权婆子自己寻女婿吧。” 三房的事,她这个二太太也不太好管,权家母女又是方七自己使唤的人。再者也不是什么大事,别说丫头跟小厮,通房跟小厮还有一腿的都不少。家务事难理,让权家母女自己寻女婿,好歹自己去吧。 柳姨娘听聂二太太如此说,也不再说什么。想想也是,权秀兰跟小厮私通,要是折腾起来肯定要发落权秀兰,下人也不容易,更何况权家母女也没有得罪过她,她何必扯出来把权家母女至与死地,与她有什么好处。 第七十七章 白太太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发落来喜,像这种过于精明的奴仆,白太太就是不太喜欢,但也不会重罚,以免生出不必要的事来。把白二爷和来喜叫过来,白太太先是训斥了白二爷,然后就开始说来喜的不是,来喜低头听着。 把身契给了来喜,又另外给他十两银子,做是侍侯白二爷这些年的功劳。来喜也十八岁,完全可以出去谋生给自己挣前途。 白二爷本想拖几天,没想到白太太会马上发落,想为来喜求几句情。来喜却是跪下来,道:“本为就是我引着二爷学坏,太太要打要罚都是该的,现在太太给了身契,还给了银子,奴才万死难报主子的大恩。” 白太太听来喜如此说,脸上也有几分意之色,道:“你是个懂事的,又侍侯二爷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眼看着也大了,脱了奴籍,自己好好挣个前程吧。” “谢太太恩典。”来喜磕头说着。 身契到衙门里走道手序,来喜也回自己屋里把东西收拾了,衣服之类的全部不要了,只把这些年来的细软收拾了。又跟以前的旧友们打个招呼,小厮们得知他要走,都显得十分惊讶,来喜是白二爷身边第一得用之人,自己也有本事会来事,在下人里头向来是数着的人物,都以为他会一直留下来在白家当管家,没想到他竟然走了。 “这是太太的恩典,不要身价银子放我出去。”来喜笑着说,对众人挥挥手又道:“等我外头安顿好了,请兄弟们喝酒。” 道了别来喜转身去了白二爷的书房,白二爷正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看向来喜道:“你在外头玩几天,等母亲气消了,我再叫你回来。” 来喜当时就笑了,道:“二爷还不晓得太太的脾气,何必因为一个下人让二爷违抗母命,奴才是担当不起。” 白家早就没前途了,一个穷武官,男人们没一个上进的,下人的月钱都快发不出来了,就是白太太不打发他走,他自己也不会想着走的。正好白太太打发他走,他高兴还来不及。其实像白二爷这样的主子,他还真不是很乐意侍侯。 白二爷听得一声长叹,他还挺舍不得来喜的,但想到白太太,直接把身契都给了来喜,这也是决心己定。便问来喜:“你出去了有什么打算?”像来喜这样的世仆,外头也没什么亲友,虽然都说自由人好,但其实在大户家当奴才比在外头要好的多。主人家给吃给喝还有月钱,在外头哪有这样的好事,吃不上饭的都有。 来喜笑着道:“有件事我正想求二爷。” “你说。”白二爷问。 “我想请二爷帮我写封推荐信,我这样不明不白的从白家出来,不知道还以为我在白家犯了什么错。我想请二爷在荐书上说,我是自愿从白家出来。”来喜说着,这点很重要,世仆出来了要投奔别家去,要是没有荐信,人家肯定以为这是犯了错事被赶出来。 “这是当然。”白二爷说着,顺手就拿起笔来,又问来喜:“你可想好去哪家?”白家在青阳还算是数一数二的人家,若是来喜有想去的地方,他就给那户人家写推荐书,看着白家的面子,人家多半会收他。 来喜早就想好出路,笑着道:“我想去聂家。” “聂家?”白二爷一怔,实在是今天才玩聂家媳妇,来喜就说去聂家…… 来喜马上笑着解释道:“二爷多心了,我这回出去不想再为仆,想当商户去当个伙计。想来想去,现在生意最的好也就是聂家,都说海运赚钱快,我也想快些赚些钱娶房媳妇。” 若是去官家或者名门大户里,他肯定是要继续卖身为奴。当了这么多年的奴才,他实在不想再当了。到商铺里当伙计倒是不用卖身,只要写了投身状即可,以后想换东家也不算难。青阳大户里会做生意,并且能赚大钱,也能让来喜的看的上也就是聂殇。 白二爷仍然显得有些犹豫,上方七那会他觉得好爽,上完穿上衣服之后,他的道德又回来了,这也是许多男人的通病。其实要是再有机会,他还是照上不误。道:“做海运的也不只是聂家……” 来喜笑了起来,把声音压低了,道:“我去聂家当伙计,白天去船行,晚上自寻房舍落脚。方姑娘住在深宅大院里,如何会见的着。而且这事,二爷就放一百个心,不管是方姑娘还是她身边的人都不敢捅出来,捅出来就是个死字,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呢。” 白二爷听得一叹,道:“想来也是我……” 第37节 “方姑娘自己在那里等二爷,送上门的肥肉,哪有不吃的道理。”来喜笑着说,又不是白二爷把方七约出来上了,这是方七自己送上门来,不玩白不玩。当然他也顺道把方七玩一把的事,他不会给白二爷说,方七自己更是不会说,那种破鞋,玩了没有任何后果,干嘛不玩呢。 白二爷顿时不言语了,道:“也罢,你既然想去聂家争前程,那就去吧。” 说着白二爷下笔写荐书,却是又看来喜一眼,荐书上是要把名字写全,来喜这个名字是他起的,但姓什么却是不记得了。 来喜笑着道:“小的姓高,名字嘛,我给自己起了一个,叫云瑞,高云瑞。”来喜的什么是白二爷起的,当奴才不能嫌弃,现在好不容易成自由人了,他才不会叫这样的名字。 “你倒是有志气。”白二爷玩笑的说着,一个奴仆还起这样的名字,也真是够好笑的。 白二爷把荐书写说,只说是高云瑞是自己求恩典出去,想到聂家当个伙计,望聂家收留。来喜把荐书收好,又给白二爷磕了个头,辞了白二爷去了。先在聂家船行附近租了一间屋落脚,又上街给自己买了几身粗布衣服,安顿完毕这才拿着荐书到聂家船行去。 来喜拿着白家的荐书来了,船行管事没有怠慢,连忙告知聂二老爷。聂二老爷看了荐书,又问了来喜,知道他读书识字,虽然年龄到了,个头却还小,便让他写下投身状,不让他上船跟着水手们,先在船行里听差,管三餐,暂时每月一两工钱。 来喜作揖道谢,先食盒请了管事们吃了,晚上十分又把船行上下通请一遍。此至来喜改名高云瑞,正式在聂家船行谋到差事。 转眼到年下,聂殇早有物品和书信寄家里,归期不定,但过年肯定回不去了。聂家上下也都习惯了,聂二太太照样准备过年事宜。方七也算是命大,那样冻了一场却没有转肺炎,吃药养病养了这么久,虽然一直病歪歪的,却是保住了小命。 “大爷派人捎回了许多东西和财物,二太太晓得三奶奶身体不好,便命人采买了这些补品,妈妈问问大夫要如何进补,给三奶奶好好调养身体吧。”来旺家的说着,聂烃是跟着聂殇一起出门去的,所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捎来钱财了,方七病了,便买了人参鹿茸之类补品,这也是聂二太太的仁厚。 权婆子接过来,满口夸着聂二太太,方七还不能下床,便说自己一会过去给聂二太太磕头,代方七道谢。来旺家的却是摆摆手道:“二太太吩咐过,不用了,妈妈侍侯三奶奶许久,也是辛苦,三奶奶现无大碍,大家也都放心了。”要是方七此时死了,等聂烃回来又是不好说。 “当下人的哪里敢说辛苦。”权婆子低头说着,心中多少有几分惭愧,她侍侯方七这些天,不是没有盼着过她死,不过总是主仆一场,让她怠慢故意害死方七她又做不出来。听天由命,方七能活下来,那就是她自己的造化。 送走来旺家的,权婆子便命小厮问大夫,补品也不是随便乱吃的,吃不好也是能补死人的。没一会小厮拿来大夫写好的单子,权婆子看着单子吩咐权秀兰,让权秀兰拿到厨房去炖,聂二太太吩咐了厨房,这种额外活,厨房的人也不敢怠慢。 权秀兰拿着补品走了,权婆子进到里间去看看方七,这才多少日子,方七瘦得都没人样了,有那么几天都觉得方七活不成了,结果她又撑了过来。 “二太太打发人送来补品,我让秀兰去炖了。姑娘好生养着吧,不出事看不出来,聂家待姑娘好着呢。”权婆子说着眼泪就往下掉,方七病了这么久,请医拿药,帐房是一点都不含糊,其实要不是聂家有钱,肯花钱,方七这病也好不了。 方七人躺在床上,看权婆子掉泪,也跟着掉泪。因无旁人在,不由就伸手去抓权婆子的手,小声说着道:“妈妈你要信我,我真的不是……”她只是想跟着白二爷像以前那样,谈谈人生谈谈理想,是白二爷强的她,还有那个来喜,更是无耻下流到极致。这样的结果真不是她主动招来的,是他们猪狗不如。 “姑娘啊……”权婆子不知道说什么好,方七自从清醒之后一直跟她这么说,好像多说几遍,她就能变成清白的一样。最初方七发烧有些神智不清时,权婆子还会哄着她,现在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她把方七从小奶到大,方七有时候思维是简单了些,她也许真的是就是想跟白二爷聊聊天。只是事情发展成这样,方七怎么也说不清了。就好比妇人跟男人说,今晚丈夫不在家,家里没旁人。到晚上男人趴你的墙头,就告不得强,奸。 “这回我是真看清了,那就是猪狗不如的畜生。”方七痛哭说着。 权婆子听得点点头,白二爷都任由小厮上方七了,要是这样方七还不能醒悟,那她长的真不是人脑。道:“姑娘先养着吧,你看二太太待姑娘多好,特意给姑娘送来补品。” “二太太是好人,以前都是我的错,识人不清。”方七哭泣说着,又问:“刚才来人说三爷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权婆子摇摇头,看向方七道:“姑娘先别想这些,先养好病要紧。”以前她这样劝那样劝,总是一句不听,这时候知道聂家好了,只是也太晚了些。 把方七侍侯着睡下,权婆子命小丫头上夜,她则带着权秀兰回下房睡觉。方七病这么久,瘦成人干了,权婆子也没好到哪里去,整个人瘦了许多,也显得憔悴了许多。聂二太太夸她是忠心为主。她不敢不应,要应却又是心虚,担忧方七的身体是一部分,从小奶到大,她也不想看着方七死。但方七活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想想以前姑娘那样,二太太还送补品来,实在难得。”权秀兰小声说着,就这些补品不算,方七病这些日子,请大夫吃药,上上下下没人怠慢。从聂大太太起,都过来瞧过方七,这样的待遇真不错了。 “唉。”权婆子叹息,她如何不知道,现在连方七都明白,白二爷是畜生,又想在聂家好好过,只是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为了自己平安借故害死方七她做不来,但是纸不包住火的事,她想来想去都没个好主意,便小声对权秀兰道:“我想来想去,只有我们离了聂家才能平安。” 想当初奔过来是想图个长久,谁想到方七能如此三不靠,事情早晚都要闹出来。她们母女若是还在聂家,是聂家的下人,想收拾她们太容易。相反的,她们若是离开聂家,成了自由平民,聂家想收拾她们就不容易,这样丑事,聂家为了自家脸面肯定也要遮掩,到时候未必会寻她们的麻烦。 权秀兰听是多少怔了一下,细想也是,与其在聂家提心吊胆,侍侯这么一个不靠谱的主子,还真不如离了这里再寻别处,却是道:“只是我们才进来没多久,姑娘那样是断舍不得我们走的,我们如何能走?”虽然说可以自赎身,但也要主子同意,她们才来聂家没多久,也没人虐待她们,好好就要说走,岂不是让人起疑。 权婆子想了这么久倒是有主意,道:“你过了年也十五了,二太太说了准我给你寻婆家,不如就在外头寻一户,到时候你出嫁,我跟着出去,二太太仁厚,只怕会准。” 一般主子说任由父母寻婆家其实就是在小厮里寻,现在说要嫁到外头去,是不允许的。现在不过是仗着聂家仁厚,想着求求恩典总有可能。与其在聂家这样熬着,日日心惊胆颤,不如借着这样出去。 权秀兰心中也是乱糟糟的一团,尤其是权婆子说到夫婿两个字,她更没主意。以前权婆子就跟她说过要当聂烃的姨娘,为了母女俩以后有个着落,她有种懵懂不太明白的感觉。直到这回方七的事情出来,刀己经架到脖子上,她突然间觉得日子好凶险。当丫头不是侍侯好主人就行的了,弄不好就会像现在这样被连累,稍微不好小命就没有了。 只是嫁到外头去,那又会是什么样的天地,她也不晓得。想想以前权婆子说的,当了自由身有什么好,还不如在大户里头侍侯,有吃有喝,手里还能有些钱使着。现在想想似乎也有道理,男人真的能靠的住吗?像方七这样,以为是温柔公子,其实是□yin魔,落得这样的结果。 第七十八章 除夕守岁,初一拜年,聂蓉蓉被章婆子从床上拉起来的时候,人还有点犯迷糊,睡的太晚,起的太早,想不打哈欠也难。 “姑娘醒醒,要跟着太太去拜年,哪能这么无精打采的。”章婆子笑着说,让月儿给聂蓉蓉穿着衣服,笑着又道:“等吃了中饭就可以歇会,姑娘那时候再睡吧。” 聂蓉蓉打着哈欠道:“洗洗脸就好了。” 小丫头端水过来,洗脸之后果然清醒了许多,在梳妆台前坐下来,聂蓉蓉看着镜中的自己。又是一年过去,不但个子长高了许多,眉眼间也不再是幼女的纯真,虽然有几分青涩,却开始慢慢的走向少女时代。 “大爷给姑娘订的那套头面,姑娘就没戴过,今天是过节,也该戴上才是。”章婆子笑着说,聂蓉蓉是一天大似一天,聂二太太虽然也给聂蓉蓉打了首饰,不过想着是小姑娘家,虽然也不错,但跟聂殇送的那套比就差了些。一直以来聂蓉蓉都说那套头面才贵重,平常场合带不着,到正式场合再戴,这样也显得对聂殇的尊重。 只是对与小姑娘来说,不管是家里宴客,还是外出,都说不得重要场合。唯一一次重要的就是成人礼,但这套首饰似乎又不太合适了。正好今天初一,也算是正式场合了。 说话间章婆子已经从柜子里把首饰拿出来,怕聂蓉蓉不同意,又道:“首饰的样式流行的很快,姑娘若是一直放着,若是过世了,又要重新打。” 聂蓉蓉看着章婆子手里的匣子,确实很漂亮,但只是看着她觉得压力,要是戴到头上,想信一下千金鼎顶到头上…… 不容聂蓉蓉说话,章婆子拿出簪子往聂蓉蓉头上插,聂蓉蓉心也不再反对,不过也确实如章婆子所说,首饰好歹都要戴上一次,今天是初一,聂殇也不在,压力相对小的多。 一整套头面肯定带不完,挑了几样戴上,月儿拿来大氅给聂蓉蓉穿好。外头天还是黑的,小丫头挑着灯笼,早上先是祭祀,这些与她无关,她现在过去是一起吃早饭,在原本聂大太太的住处,聂大太太特意着人打扫了,昨日守岁就在那里,今天早饭也在。 聂蓉蓉过去时,前头祭祀完毕,聂二老爷带着众人回来,众人里间落座说话,唯独冯惠姐和方七站着张罗。新年第一顿饭是饺子,各色菜蔬也十分丰盛,媳妇们一盒一盒提上来,冯惠姐和方七帮着丫头们摆桌。 “三媳妇大病这一场,倒是病明白了。”聂大太太看着外头忙碌的方七,口气有几分惊叹。方七的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这样的大节肯定不能容她在屋休养,不过能如此自觉,跟着冯惠姐一起忙碌,实在有些喜出望外。 聂二太太笑着道:“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们待她好她慢慢的也就明白了。前几天还过来给我磕头,说她病了这么久,多亏得家里照应着,请大夫看病,花了流水的银子,还另送补品给她。” 方七过来给她磕头时,她心里挺高兴的,就是以前有些不愉快,媳妇都娶进门了。经过这回事方七能晓得聂家待她的好,以后好好跟聂烃过,这是方七的造化也是聂烃的造化。 聂大太太听得点点头,道:“如此最好,以后小三好好成一家人,我们当伯娘也都放心了。” 冯惠姐和方七把桌面收拾妥当,到屋里请众人入席,饭毕先是自家人拜年。聂大太太向来不出门,聂二太太带上冯惠姐,聂蓉蓉出门行走,方七身上还不大好,并不跟着。 聂家拜年向来是由近至远,先去的是去周家,周太太跟周蕊也收拾妥当,厮见之后喝了杯茶,周太太带着周蕊也坐车串门,两家同路走,先去梁家坐一会,梁大太太没出门,儿媳妇大了,她这个婆婆也可以在家里闲着。 “你儿媳妇也进门了,哪用你四处跑了,熬了这些年当上婆婆,还不在家里享福。”梁大太太笑着聂二太太说着。一般来说,出门拜年都是儿媳妇辈去,婆婆辈的则是在家里招呼来客,当然要是还没儿媳妇的,像周太太这种肯定要出门了。 聂二太太笑着道:“今年带着惠姐认认门,明年我也在家里享福。” 冯惠姐也跟着笑着道:“是婆婆心疼我,怕我新媳妇害羞, 众人听得都笑了。 喝了杯茶,聂二太太和周太太也不能久坐,先去洪家坐了会,转了一圈后最后去的沈家,想着沈太太儿子小肯定要自己出门,去早了家里没人,还不如晚去一会,大家也能坐下来说说话。 没想到车驾刚走到胡同里就走不动了,实在是门口停满了车,车子进不去了。众人只能下车徒步往里走,走到沈家大门口,只见白太太带着陆姑娘从里头进来,三家撞了个正着。聂二太太年前才见过白太太,周白两家据说是拐弯亲戚,初一相见虽然是别人家门口,自然也要停下互拜年见礼。 白太太也没小气,周蕊和聂蓉蓉每人一个红包,聂二太太和周太太自然也各有回礼。白太太拉住周蕊的手笑着道:“大姑娘是有大福气的,生的这样的容貌,寻到这样的人家。” “白太太过奖了。”周蕊微笑说着。 周太太心中也纳闷,便笑着问白太太:“你怎么那么闲过来了?” 沈家不就是个盐商吗,怎么白太太也过来拜年。不管京城还是青阳,交际圈都是划的很清楚,商户跟商户,文官跟文官,武官跟文官,沈家做盐商,跟巡盐御史,知府之类打交道关系好这是正常的,能做盐商肯定都有关系后台。但守备属于武官,是另外一个系统,跟沈家是八不沾九不连的才是。 白太太却是声音压低了道:“你们两家是亲家,难道还不晓得,连都指挥史太太都来拜年问候,我哪里敢怠慢。”其实她也不晓得沈家有什么后台,只是到上司家里拜年时,发现上司家的太太们来了沈家,下属的太太如何敢怠慢也跟着来了。 聂二太太和周太太都是大惊,都使挥史是二品官员,地方上武官最大的,连他家都来了,那沈家的后台就大了。 因为是沈家门口,不便留久站,也不好在沈家门口议论沈家。闲话了这么几句,也就各自走开,进到沈家门里,管事一看是亲家太太来了,如何敢怠慢,连忙派人进去传话。 周太太看门口车驾还多,晓得里头肯定忙活,也不等着人迎了,只让婆子带着她们过去,好歹过去打声招呼就走。正往里头走着,就见沈家的林姨娘打扮的花枝招展,快步走上前来,满脸笑着道:“给亲家太太,聂二太太请安,太太里头招呼宾客,不能亲自来迎,失礼了。” 周太太笑着看向聂二太太道:“没想到宾客这么多,亲家太太正厅里肯定人多,我们走了一路,不如先到偏厅里坐会喝杯茶。”沈太太招呼的肯定是官家太太,身份差这么多还是不要去凑了,免得大过年的讨了没趣。 聂二太太也点点头,商户人家的太太们还嫌她出身呢,官太太更是不必说,还是不要去凑了。 林姨娘笑着道:“哪能请亲家太太到偏厅坐,太太晓得了还不得打死我。若是亲家太太不嫌弃,不如到花厅里坐会,我侍候亲家太太。” “好,倒是麻烦你了。”周太太笑着说。 林姨娘引着众到花厅里坐下,又招呼丫头倒茶上果盘,周太太看她忙碌不休,便笑着道:“这里也没旁人,你也坐下吧。” “亲家太太面前,哪里容我放肆,我站着陪着亲家太太说话也是一样的。”林姨娘笑着说,又让着周蕊和聂蓉蓉吃果子,看向聂二太太和周太太道:“二位太太也转一圈了,听说最近的新闻了吗?” 周太太和聂二太太都摇摇头,八卦是太太奶奶们茶余饭后的最佳点心,有点风吹草动马上传的全城皆知。不过临近过年时节,大家都忙着过年事宜,甚少出忙,缺少交流时间,八卦的传播速度才没那么快,不过相信今天过后,各色八卦消息马上满天飞。 林姨娘故作神秘的把声音压低了,眸子里的兴奋却是掩饰不住,道:“洪家二姑娘跟戏子邱燕私奔了。” “啊??怎么会?”冯惠姐不禁惊呼出来,洪二姑娘是她表妹,刚才去洪家拜年时并不见她,还以为她跟着出去拜年了。 “这些在青阳只怕还没传开,就是过年前几天的事,邱燕跟着戏班在同知府上答应,同知大人甚是喜欢,。突然间人不见了,同知大人拿了班主拷问,这才知道邱燕跟洪家二姑娘一直有一腿。后来着人去打听,才晓得洪二姑娘也不见,天下间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林姨娘说着,刚才同知太太说的,肯定错不了。 这事说起来也够惊世骇俗的,洪家虽然是商户却是正经人家,家里的姑娘竟然跟个戏子私奔。就是弄个才子佳人私会之类的,也比跟戏子体面,还是个不知道唱了多少场堂会的戏子,这审美实在太另类。 聂二太太听得并不觉得多意外,洪二姑娘与邱燕以前就在聂家私会过,此时只希望此时不要暴出来,不然聂家多少也有门户不严之过。旁边冯惠姐吓得说不出话来,她与舅舅家亲厚,家中姑娘出了这样的事,以后洪家姑娘还要不要出门了。 周太太也是满心的惊讶,但冯惠姐在旁边,说啥都不好,便端起杯子喝茶,啥都不说了。林姨娘看到众人不说话,这才想到冯惠姐与洪家的关系,也把话题打住。笑着又道:“还有件事,两位太太也要留心了,以后上香万不可到广济寺去。” “这是为何?”聂二太太连忙问着,聂家上香一直去的都是广济寺,这青阳第一大寺,难道也有猫腻不成。 林姨娘便道:“我也是刚才在屋里听说的,那广济寺实在是藏污纳贿之处,里头许多沙弥专门引得男女私会,以此求财。以前就出过几件事,只因那主持上头有人,再者也是顾全脸面,才没闹出来。” 佛门从来就不是清静地,尤其是尼姑道姑成日里出入女眷堆里,干的却都是引逗妇人出墙之事,以此谋利。沈家早在许久以前就不许这些人出入,现在在青阳落脚,只怕也要自家收拾香火寺,图个安全。 第七十九章 佛门之地不干净是众所周知,但没想到连广济寺都不干净,聂二太太便记得在心上,打算回去之后跟聂大太太商议香火寺的事,烧香逛庙是女眷们很平常的活动,若是有安全顾虑实在是大事。 林姨娘正八卦着,沈太太送走最后一波宾客过来了,后头两个奶妈抱着两个哥儿,林姨娘连忙去迎。沈太太笑着道:“实在是怠慢了,早上本想出门走走的,谁想到被堵在家里了。”她也没想到宾客会有这么多,完全出乎意料外。 拜年问安,大人们发了红包,沈太太看着周蕊是越看越满意,红包给的额外大。今天初一大家都累,尤其是沈太太应酬了这么久,脸上也有几分倦意,过几天还要请年酒,有的是大家说话的时候。闲话几句周太太和聂二太太也要告辞走了,沈太太也没留,亲送两家人上车。 “正月里都忙,等出出了正月只管过来玩。”沈太太笑着说,她也是商户出身,并不喜欢与官家太太们打交道。 周太太和聂二太太都笑着点头。 聂蓉蓉跟着聂二太太回到家里,刚进屋,聂蓉蓉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聂二太太不禁笑了,道:“昨天睡的晚,早上起的又早,吃了中饭就去歇会吧。” 聂蓉蓉有几分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是有点累,还能撑的住。” 聂二太太便让丫头泡了茶来,初一的中午饭仍然是大家一起吃,不可能因为聂蓉蓉困了,就让她现在去睡觉。又看看冯惠姐一副坐立不安的模样,不由的宽慰她道:“洪家二姑娘的事你也别太着急了,明天回家问清楚怎么回事,若是舅太太家里有哪里需要帮忙的,只管开口说。我不是那等看媳妇笑话的婆婆,家里你不用担心。” 冯惠姐听得十分感动,眼泪快要掉下来,先是亲爹家里出那样的事,然后舅舅家里又出这样的事,被婆婆看轻,妯娌欺负都是平常事,尤其她还是新媳妇,孩子也没有。道:“谢谢太太,等明天我回家问问,万一二妹妹还在家里……”只要洪二姑娘还在家里,那事情总有补救的余地。 聂二太太心知可能性不高,官太太说出来的话,多半假不了。看冯惠姐焦急成这样,又不想让她失望,便看看冯惠姐和聂蓉蓉,道:“先回屋换衣服去吧,一会过来吃饭。” “是。”两人答应着行礼退下。 聂蓉蓉和冯惠姐一前一后的走了,聂二太太放心不下,便命婆子叫聂炀过来。初一女人们出门拜年,男人们也一样要出去,只是大家不同路。聂炀此时己经回来,正在前头书房里说话。婆子过去传话,他倒是来的很快。 “媳妇也给你娶来了,惠姐样样都挺好,你也把旁的心思都收收,好好待她。”聂二太太让下人退下,只有母子俩个在屋里,便开门见山直说了。冯惠姐进门半年不到,按理说正该是新婚燕尔的时候,也不是说他们夫妻之间有矛盾,而是总觉得好像生疏了些。 第38节 “嗯,我都晓得。”聂炀说着,冯惠姐没什么不好,但要说她有什么地方动他的心似乎也没有,成亲之日见面之时,掀开盖头后就是洞房。头一个月还好,总有点新鲜劲,彼此也陌生。时间越处越久,性格脾气展开之后,是真动心还是假喜欢就很容易分辩了。 冯惠姐做为正妻当然很好很合格,勤快,孝顺,明白事理。但单纯的男人看女人,这些反而没那么重要。他也说不上来那是什么感觉,反正就是冯惠姐很好,这是他正妻,他肯定不会对不起她,再往深里说男女情份之类的似乎也说不上。 聂二太太看聂炀这个样子也只能叹口气,要说多了聂炀只怕误会是冯惠姐抱怨,反而不好。便把洪家二姑娘的事说了,洪家二姑娘的事肯定是瞒不住,跟戏子私会己经很离谱,没想到竟然跟戏子私奔,洪家的名声是彻底完了。未出阁的只怕说不上婆家,出了阁的肯定也要被笑话,连带着夫婿也要跟着丢脸,跟戏子当了连襟,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啊??”聂炀一听就傻眼了,这也是太神奇了,哪怕跟个秀才私奔也好,怎么能看上戏子,这是什么眼光。 聂二太太叹气道:“这也是家门不幸,事情只怕几天就要传开,不管旁人怎么说,这与惠姐无关,总不能表妹做的事也算到她头上。” 虽然如此说,想想当初洪夫人与夫家和离,许多人都说洪家教养不好,现在偏偏又有女儿与戏子私奔,骂洪家的同时肯定也会顺道把洪夫人骂上,冯惠姐只怕也是跑不了的。先叮嘱聂炀一声,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母亲放心,我晓得了。”聂炀说着,冯惠姐嫁过来之后一直很好,又不是她做事,表妹做错事也迁怒与她身上,就实在太不厚道了。至于外头人说,怎么样也堵不住别人的嘴。 聂二太太听聂炀如此说,心中也放心些,小夫妻不知彼此脾气,刚开始有争吵的不少。但像冯惠姐和聂炀这样,刚开始也不显得多亲热,未必是好事,但夫妻之间的事,婆婆也不好说。道:“三爷己经跟着大爷出门去了,你也别在家里闲着,下了十五就去船行帮忙。还有过几天请伙计们吃年酒,你父亲年龄大了,有些事未必想的起来,你要替着他些。” “母亲,我都晓的。”聂炀说着,聂二太太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叮嘱他,听多了真觉得有些烦,他并不是屁事不懂的纨绔子弟,用不着这样盯着他。 聂二太太听出聂炀有几分烦感,满心的话却不知道怎么说好,有些话要是说的过重了,也是打击人。聂炀虽然不是纨绔子弟,但也不能像聂殇那种能人,资质平常就要比别人更加用功才行,笨鸟先飞这话永远是有道理的。 聂家总是要分家的,不可能让聂殇养一辈子,聂烘还小,肯定要聂炀撑门面。也因为期望大太了,她总是希望聂炀能更加努力些,更加上进些,无形之中也就显得唠叨了。 中饭仍然在聂大太太原本的屋里吃,早上方七虽然没有跟着拜年,但在家里也没闲着,方七带着权婆子亲自在厨房盯着。菜色一样样收拾好,又带着丫头们摆桌收拾,等到冯惠姐过去时己经收拾的七七八八,冯惠姐此时也是满腹心事,反而不如方七尽心尽力。 饭完冯惠姐和方七收拾残局,其他人却是各自回屋休息,明天是初二,聂家没有出嫁的姑娘,倒是难得清闲的一天。聂二太太起身要走的时候,看方七忙活着,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明天是姑娘回门的日子,你是新媳妇,现在小三不在家,你回去吗?” 要是平常媳妇并不用问这一句,就是聂烃不在家,头一年的新媳妇也肯定要备上厚礼回娘家,这样也显得郑重。只是方家因为分事闹的早就脸面全无,再者方七嫁到聂家来,可以算是卖进来的,现在方七在聂家是懂事,并不表示她乐意拿着东西回方家。当然她要是愿意回去,她就吩咐婆子们给方七备礼,跟冯惠姐的一样。 “方家还守着孝,明天我在家里陪两位太太解闷,就不过去了。”方七说着,她心中是恨毒了方家,私扣了她娘的嫁妆不与她,她如何会拿着礼物到方家去。 聂二太太只是问一句,听她如此说,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随她去。 次日早上冯惠姐与聂炀辞了聂大太太去洪家,晚饭时节才回来,回来时冯惠姐眼圈红红的,她倒不是大年下故意惹气,实在是洪家一片愁云惨雾,她没出口问时,倒是都瞒着不说。当她问出来了,洪家上下晓得此事瞒不住了,矛盾也就暴发出来。 舅舅怨舅母,舅母埋怨舅舅,还有洪二姑娘的亲娘,哭的死去活来,洪夫人在旁边也是干掉眼泪却没办法。至于洪家其他的姑娘,小爷,也是个个抱怨,闹腾了一整天。 初三上完坟,从初四开始就是各家走动请吃年酒,洪家姑娘与戏子私奔的消息正式传播开来。洪家是青阳大族,一时间全族人蒙羞,洪家更成了众矢之的,各种难听的责骂迎面而来。这跟以前围观八卦的性质还有点不一样,以前只是看极品而己,而这个所谓极品,只能说行为很与众不同,要是说哪里犯法了还说不上。 洪二姑娘这回却是不同,她与男人私奔犯的是女子最大的忌讳,沉塘的大罪,性质完全不同。现在洪二姑娘跑了,官府是不会出面处决洪家,洪家宗族却是不能不吭声。洪老爷狠挨了一顿打,洪太太也是罚跪,同时派出人手去追,尽一切可能把洪二姑娘抓回来沉塘。 从正月闹到五月,己经跑掉的人想寻回来哪有这么容易,五月底洪家大爷娶亲,非常非常低调的迎娶方四进门,连鞭炮都没敢放,亲友更是不敢请,就是请了也不会有人去。 据媒婆们传出来的话,因为洪家闹的这一出,方家虽然因为分家闹的脸上无光,家败己成定局,却又向洪家要了三千银子,才同意把女儿嫁过来。总共花了八千银子才娶到一个落魄人家的姑娘当媳妇,接下来洪家的婚事多艰难就可想而知。 要还是以前,方七听得这样的消息,必然是拍手称快,现在却是越听越怕。晚上自己一个人都没办法入睡,总是让权婆子陪着她。 “那件事……那件事……不会有人知道的。”方七晚上睡下时总是忍不住念叨一回,她实在太害怕了,要是广济寺的事暴出来,她肯定会被沉塘的。就像洪二姑娘,人都跑了,洪家却是派出人马去抓她回来沉塘,她不想死,她真的不想死。 “事情都过去大半年了,哪里还能翻腾出来。”权婆子说着,她现在是真心想走,跟方七说过一次,要在外头给权秀兰寻夫婿,然后她们母女出去做话,结果方七斩钉截铁的拒绝,一点余地都没有,把权婆子也弄得没办法。卖身为奴就没了自由权,全凭主子发落,方七硬是留她,就是求到聂大太太那里,只怕也不中用。 “对,不会再翻腾出来,肯定不会翻出来。”方七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随即又道:“二太太说大爷和三爷马上就回来了,等三爷回来了,我就好好跟他过,再生个孩子,对,生个孩子,给三爷生个儿子就好了。” 只要有了孩子,她也算是在聂家立住了,就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来,看到孩儿的面上,聂烃也未必会处置她。前头聂烃又说喜欢她,为她做过许多事,只要她现在能体谅了,一心一意对待聂烃,两个人生儿育女和和睦睦,这事也就是彻底过去了。 权婆子不禁看向方七道:“姑娘还是别想这些,快些睡吧,时候不早了。” 生个孩子立住脚的主意,权婆子不是没想过,只是若是女子偷人,孩子的血统必然要受到质疑。就是时间不对,母亲偷过人,也足以让儿女没脸见人。若是真到那个时候,方七倒不用为自己名誉担忧,聂家肯定会死死瞒住,只是方七也肯定是必死。 就像方七说的,广济寺的事要是没有发生过该有多好,没有做错事自然也就不用付出代价。方七好好的在聂家当三奶奶,生儿育女,这样该多好。 第八十章 六月初三的晚上,聂殇和聂烃到家,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几大车的货物,聂殇和聂烃先带着货物先回船行。早有小厮先行一步往船行报了信,聂二老爷,聂炀带着伙计们去接,聂殇和聂烃下了马,几大车的东西停到门口。 “这批货好好整整理一下,先别发出去。把临街的铺子打开,以后自家卖货,我跟卫船主己经谈妥,以后他那边出海带来的货物会派人送过来。”聂殇吩咐着。 聂家一直是做海运跑内陆运输,利润虽然高,但相对的船只,水手,以及路线安排,想把这些安排妥当并不容易。不管是聂烃还是聂炀都不是这方面人才,趁着他还在聂家,不如提前做了转型,寻好货源,开几间铺子,寻几个好伙计,等店铺上了轨道,经营倒不算难事。 “三间全部打开吗?”聂二老爷听得一愣,连忙问着,船行是套三进院落,临街门上有一排门面,一直都是关着的。聂殇似乎无意做开铺子,就是有货了也是批发出去,若是自家开店铺,那就是要自家做。 “全部打开,还要寻个可靠的掌柜。”聂殇说着,聂炀和聂烃虽然都可以来帮忙,但当掌柜还不行,他不可能天天守在家里,掌柜得一定要好好寻,这是店铺的关键,还有机灵的伙计也要寻两个。 聂二老爷想了想却是道:“要说机灵得力,船行最近来了个伙计倒是有十二分的机伶劲。” “噢?是什么人?”聂殇问着,聂二老爷虽然没有太大的才干,但做事很可靠,年龄阅历在这里摆着,他觉得很不错的人,应该还行。 “原本是白家的小厮,叫高云瑞,后来自赎身出来到这里,白二爷写了荐书来。”聂二老爷说着,本来看高云瑞长的显小,只让他在船行里使唤,没想到他却是十分机伶,大半年时跟船行上下全部混熟不说,更重要的是他能拢住人,让人跟着他,这是属性很与众不同。 正说着高云瑞得了消息从家里赶过来,船行己经下班了,只有几个看的门。得知大老板回家,看门的各处通知的,伙计们也都陆陆续续过来,帮着收拾箱子货物。 不等聂二老爷向他招手,高云瑞何其聪明,立时上前来给聂殇打了个千,笑着道:“给大爷请安,小是高云瑞,蒙二老爷不嫌,雇我到船行做事。” 聂殇上下打量着他,问:“现在在船行做什么?” 聂二老爷笑着道:“我看他机伶,让他跟在我身边料理些琐事。”其实有时候需要拿主意的时候,他也会让高云瑞帮忙拿主意,每每总有好主意,把事情处理的样样周全。 “开铺子事情多,先跟着我吧。”聂殇突然说着。 高云瑞连忙又打了一个千,道:“谢大爷提点赏识,我定会尽心尽力跟着大爷,以答谢大爷赏识之恩。” “尽心尽力做事就好。”聂殇说着。 高云瑞笑着退下,立时招呼过来的伙计们抬箱子,抬到第一重院的东厢。问跟着聂殇一起出门的小厮要了一份单据,然后又叫上几个伙计开始分派。 聂炀看高云瑞手脚俐落的己经开始干活,便笑着道:“这个伙计真的很勤快,也有眼色。” “先用着。”聂殇说着,这人未必能在聂家长久,但既然有本事,那就先用着。 聂二老爷看看聂殇和聂烃都是一脸风尘,尤其是聂烃看的出来是十分的疲惫,便道:“这里让小二盯着,你们先回去歇着吧,出去这么久实在累了。” 聂炀笑着道:“大哥,三弟太累了,先回家歇着,我带着他们理货。” “晚上辛苦些,带着人分类整理出来。”聂殇说着,他明天要过来收拾铺子,挑个黄道吉日开门做生意。 “嗯,大哥放心吧。”聂炀说着,又看看聂二老爷道:“父亲也早些回去休息,我一个人在就好了。” 聂二老爷点点头,自从聂炀来船行里帮忙,他倒是轻松多了。 让跟着出门的小厮各自回去休息,聂殇和聂烃骑马回聂家,聂二老爷则是稍慢一步,还要再收拾一下才能走。早有伙计往家里报了信,虽然己经是掌灯时分,聂家众人接到消息也立时穿戴好出来相迎。 冯惠姐则忙碌些,先吩咐们把各门上的羊角灯挂好,尤其是大门首的,另有又寻了一排大红笼,一会出门去迎,肯定要灯笼,还有厨房也吩咐了,聂殇和聂烃才回来肯定要吃饭,饭菜也要准备好。 等到冯惠姐吩咐完到大门首,婆子己经挑起了灯笼,聂家众人都在了,聂大太太牵着聂蓉蓉,聂二太太,方七都到了,都是翘首以待,尤其是方七更是紧张的很。丫头到她屋里报信时,她是又害怕又欢喜。心虚自然害怕,欢喜的是聂烃回来了,她就可以好好讨好聂烃,修复夫妻关系,若是再能生下孩子,她也就不用这样害怕了。 权婆子和权秀兰站在冯惠姐旁边,心中却是十分期盼,她们母女一直想走,求方七不中用,现在只能求聂烃。若是聂烃同意放她们走,她们也能脱身。 六月的晚上倒也凉爽,聂蓉蓉手被聂大太太牵着,心里也不禁紧张起来。一晃大半年了,就是当时聂殇有什么心情只怕也忘了,就像她跟聂殇说的那样,聂殇成了亲娶房媳妇。兄是兄,妹是妹,楚河汉界划清楚,一切都正常了。 马蹄声渐近,聂蓉蓉的心似乎也跟着跳跃起来,单纯拿聂殇当一个男人看,真的很优秀,但拿亲堂兄当男人看,这个真的不行。事情己经过去,她早该把心态放平,只怕过不了多久聂殇也要娶亲。 心里如此想着,聂蓉蓉眼睛却是不自主的往街口看。黑夜中两匹马趁着月色而来,聂殇仍然是深色衣服,跨下却是白马,大半年时间在一个成年男人身上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倒是头一趟出门的聂烃,把在家时的那股书生气脱了,变得苍桑了许多,整个人也显得壮实了。 聂殇和聂烃下马上前给聂大太太和聂二太太请安,聂大太太神情多少有些激动,道:“平安回来就好,厨房里准备了饭菜,先去吃了,有话明天再说吧。” “让母亲担心了,我和三弟一切都好。”聂殇说着。 聂大太太不禁伸手摸摸聂殇,以她的身高虽然摸不到聂殇的头,却是拍拍他的肩,道:“年前去庙里给你们请了个平安符,小三的在三奶奶那里,你的我让蓉蓉给你收着。” 说话间聂大太太和聂殇的目光都看向聂蓉蓉,尤其是聂殇的目光看向她来时,她只觉得更紧张了,错觉,肯定是她的错觉,也是她这个冒牌妹妹容易多想,道:“那符我一直给大哥收着,一会就派人给大哥送过去,伯娘亲自到庙里请的,很灵验。” “明天吧,今天晚了,我一会要睡了。”聂殇说着,上下打量聂蓉蓉一番,平淡的道:“妹妹长高了许多。” 聂蓉蓉只是低头笑笑,大半年过去了,她这个年龄没长高才不正常。 聂二太太旁边笑着道:“先回屋再说吧,外头风冷。” 一家人欢欢喜喜进家,刚走到仪门处,聂大太太就道:“时候不早了,各自回屋歇着,明天再摆酒接风。” 聂二太太看向聂殇道:“大爷的屋子我早就派人打扫收拾了,跟着你的小厮也先回家了,我派了几个婆子给大爷暂时使唤。”现在方七行事很妥当,聂烃那里并不用操心。 “劳烦二婶了。”聂殇说着,貌似不经意之间却是看向聂蓉蓉,聂蓉蓉也正看着他,四目相接的一瞬间,聂蓉蓉吓了一大跳,连忙避开眼。 众人各自散了回房去,方七早在接到消息的时候,就让婆子们准备洗澡水以及饭食。现在接到聂烃回到房中,方七先让丫头打水,亲自己侍侯聂烃洗脸。厨房媳妇传饭过来,小丫头摆好桌,聂烃上桌吃饭,方七虽然吃过了,却是坐着相旁给聂烃布菜,又让权秀兰旁边执壶倒酒。 “三爷外头波奔辛苦了,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不懂事老是惹两位太太和三爷生气。现在我都想明白了,以后也都改了,三爷就念在我知错能改的份上,原谅我这一回吧。”方七满心诚意的低头说着,她真的知错了,她以后会好好侍侯聂烃,跟聂烃生儿育女,广济寺的事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聂烃听得先是一怔,忍不住问:“怎么突然……” “年前我大病了一场,多得大太太和二太太照料才保住性命。回想以前我是如何对两位太太的,实在是羞愧难当,病好之后就给两位太太磕头请罪。”方七说着。 聂烃听得又是惊诧又是欢喜,他这回跟着聂殇出门,是见了大世面了,再加上他走前方七那样,这一趟出门回来他心里己经放下了许多,要是实在跟方七过不成,那就换个媳妇,也不是非她不可。结果回来之后,方七竟然如此说,实在让聂烃欣慰,媳妇己经娶进门了,若是能过成,何必非得折腾换呢。 “夫妻没有隔夜仇,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以后我们和和睦睦,就再好不过。”聂烃笑着说,方七以前虽然有些不懂事,到底没有犯下大事,哪能不愿谅呢。 方七听得满脸欢喜,道:“三爷自己说的可要记住了,以后不得再翻旧事。” “这是自然。”聂烃笑着说。 饭毕方七侍侯聂烃洗澡,小夫妻分离许久自然有一番亲热,完事之后方七就在聂烃枕边道:“秀兰是我奶妈的女儿,又是自小侍侯我,知根知底,现在己满十五岁,出落得也漂亮标致,若是三爷不弃,我做主给三爷收在房里,岂不比外头寻来不知根底的强。” 聂烃此时己经十分疲惫,收正妻的陪嫁丫头也是平常事,只是道:“你做主就好。” “那我寻个时间三爷就收了秀兰吧。”方七笑着说。 她晓得权家母女想走,但不能让她们走,自己一个人守着这样的秘密更让她觉得害怕,有人分担着才觉得压力没那么大。再者她们是秘密的知情人,若是让她们走,弄不好哪天她们会不经意间说出来,她们己经离了聂家,聂家不好追究责任,自己却要倒大霉。 只有把她们留在聂家,跟自己绑在一起,这样互相之间即有了照应,也不用担心她们母女在外头乱说话。 第八十一章 次日清晨,聂殇,聂烃带着方七先给聂大太太和聂二太太请安,平常是不用的。这回是因为聂殇和聂烃才回来,昨晚没来的及正式拜见,那早上肯定要过来一趟请安问好。 聂二老爷和聂二太太上头坐着,聂蓉蓉,冯惠姐都过来了。聂炀还没有从船从回来,估计是一夜未睡,或者实在困狠了,在船行找地方迁就了。 “你们在外波奔辛苦这些天该好好歇歇才是,这么大早的就过来了。”聂二太太笑着说,又道:“都回去好好歇歇吧。” 聂殇看向聂烃道:“三弟辛苦了,在家里休息几天再去船行。”聂烃第一趟出门,以他的眼光来说表现平平,但总是没拖后腿,以后中规中矩的做生意经商,倒也不会饿死。 “嗯,大哥也不要太辛苦了。”聂烃说着,虽然他也很想像聂殇那样,马上开始准备铺子的事,但他实在没有那个精力,跟着跑这么一趟,就是他实际做的事并不多,但也真累。 聂蓉蓉旁边看着,看聂殇是打算走了,忙把护身符拿出来,双手递到聂殇面前,道:“这是大娘给大爷请的护身符。”当着众人的面给,总好过她单独跑到聂殇屋里给他。 聂殇只是看了看,却没接道:“我马上去船行,不方便带上,妹妹一会派人送我屋里。” “好,我一会送过去。”聂蓉蓉应了一声,既然聂殇不在屋里,与其派婆子送,那还不如自己跑一趟,只要不单独面对聂殇,她倒不介意去他屋里一趟。 第39节 聂殇听聂蓉蓉如此说没接话,只是看向聂蓉蓉,聂蓉蓉一直不敢抬头看聂殇,聂殇目光看向她的时候,不禁把头压的更低了。 “不打扰二叔,二婶,我先去船行。”聂殇说着。 聂二老爷不禁道:“你才回来,不好好在家里歇几天。”就是以前聂殇回来之后总是会歇几天再去船行开工,这回好像很急。 “不了,店铺的事比较要紧。”聂殇说着,行礼退下。 聂二老爷看聂殇这个才回来的人都去船行忙了,也起身跟着去船行。 “三奶奶年前大病一场,多得二婶照料。”聂烃起身道谢,想想方七以前是如何对聂二太太,聂二太太能如此待方七,实在以德报怨了。 聂二太太笑着道:“都是一家人,哪里说这些。” 方七见状上前行礼道:“多谢二婶照看之恩。” 聂二太太看得十分高兴,道:“我们这些当长辈的,最高兴的就是看到你们和和睦睦,只要你们小夫妻过的好,我们也就别无所求了。” 正说着管事媳妇拿贴进来,聂烃看聂二太太要开始忙了,便带着方七告辞。聂二太太十分欣慰的对冯惠姐和聂蓉蓉道:“看到小三夫妻现在这样,我也放心了。” 冯惠姐也笑着道:“是呀,三奶奶现在和气许多。”方七病好之后还特意拿了点心到她屋里,因为以前的事情跟她道歉,说了许多好话,像酒宴之类的家务事,也是跟她一起分担来做。 “三奶奶还亲自给我送来几盘点心。”聂蓉蓉笑着说,不是权婆子打着方七的名义送的,是方七亲自送过来的。 聂二太太听得直笑,看看旁边站着的管事媳妇这才问:“什么事?” 管事媳妇脸上也有几分惊讶之色,道:“徐家送来的贴子,徐家二姑娘出阁。” “徐家二姑娘?”聂二太太愣神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哪个徐家,印象里徐家大姑娘嫁的也就是个平常商户,徐二姑娘应该也是这样的人家。随口问道:“寻的哪户人家?” 管事媳妇一脸不可思议的道:“说是京城官家,嫁过去当填房。”徐家来送信的婆子说着,那言行举止得意的很呢。 “京城官家当填房?”聂二太太听得也是一脸惊讶,这不太可能吧,徐宣不过一个举子而己,别说到京城当官太太的填房,就是青阳这些官员们只怕也不会娶徐二姑娘当填房。就是胡子头发都白了那种,为了儿孙一般纳房小就好了,不太可能再娶填房。 “徐家婆子是如此说的。”管事媳妇说着,不禁道:“会不会是送到京城官家当妾室,对外说是填房?”反正是嫁到京城去了,到时候徐宣把人送走,到底是妾室还是填房,还不是随徐家说。 聂二太太也觉得很有可能,只是妾室与填房差了这么多,这个话实在不好说,跟造谣污蔑似的。只是问:“什么时候的好日子?” “这个月十六。”管事媳妇说着。 聂二太太接过喜贴,道:“还有还好些天,你们闲了无事也去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因为退亲的事两家闹的有点不愉快,不过好歹也是邻居,若是填房,那就去道个喜,要是当妾室,打发婆子去一趟就好。 “是。”管事媳妇答应着,像这样的八卦,她们也是乐意打听。 当天下午管事媳妇就带来了徐家最新八卦,倒不是关于徐二姑娘的,而且关于徐宣的,徐宣要休妻。想想当年冯氏那样嫁进徐家,进门之后婆媳姑嫂不和,徐家就没安静过一天,徐宣要休妻也算是意外之中,不过眼看着就要嫁妹妹,选在这个时候休妻? 冯家是败落了,冯二老爷都到平民区了,但冯氏仍然是冯家女儿。尤其是冯二老爷现在跟疯狗一样,见谁都想咬掉块肉。要不是洪家和聂家都难缠,冯二老爷还不知道要折腾多少事来,现在徐家要休掉冯氏,冯二老爷是为女儿出头,还是想借机向徐家要点钱,这肯定会是一场大闹。 “据说前天徐大爷就把休书写了,冯氏是又哭又闹,寻死觅活了好几出。”管家媳妇绘生绘色的说着最新八卦,更有趣的是不管冯氏如何闹,徐家上下都不搭理她,她要上吊随她去吊,她要投井,徐太太就在旁边说快些去死。 冯氏根本就没有想死的念头,想着以此闹闹,只是她在徐家闹了这些年,徐家早就免疫了。更何况这回徐宣是铁了心要把她赶走,就是冯氏真去寻死了,也不会有人拉她。 聂二太太听得惊讶,旁边聂蓉蓉突然插嘴道:“徐大爷己经另寻好亲事了吗?” 回想当年,徐宣也是跟冯家把婚事说死之后才跟曾妩说退亲,典型的骑驴找马,找到新人就踢旧人,要是找不到新人还可能会迁就旧人一会。更何况徐二姑娘婚事己近,在这个时候说要休妻,也不合情理。冯氏再不好,徐家也忍了这几年,如何连这半个月都忍不下去了呢。 管事媳妇怔了一下,道:“这倒没听说,不过冯氏还没有出门,只怕徐家也不愿意说。” 聂二太太也觉得聂蓉蓉说的有理,徐宣很有可能是寻好新媳妇了,所以才急着把冯氏扫地出门,这种事情徐家也不是头一回做。不过想想徐宣的外貌人品,很难想像会有正经人家把女儿嫁给他。背信弃义是跑不了的,婚前退过一个,现在又要休妻。还是徐宣有通天的本事,能把女方死死瞒住。 “幸好当年把徐家的婚事退掉了。”聂二太太不禁感叹,虽然洪家也出了事,但对比一下徐家,洪家真不错。当年要是娶了徐家姑娘,结了这门亲事,想想都是纠结。 正说着,就有管事媳妇匆匆进门道:“冯老太太带着徐大奶奶来了,说要找二奶奶,现在正在二门上哭。” 聂二太太听得有几分皱眉,冯老太太此时带着冯氏过来,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直接赶她们出门只怕冯惠姐面子上也不好看。冯老太太从来都是拿别人是傻子,让冯惠姐去给冯氏出头?那也得先看看她们有什么姐妹情谊,不说其他的,看看洪夫人跟冯二老爷和离的原因也晓得,这哪里姐妹,早就是冤家了。 冯惠姐站起身来,吩咐媳妇道:“请她们到我屋里,不要来打扰太太休息。” “是。”媳妇应了一声连忙去了,不然冯老太太拉着冯氏在二门上哭,就是把她们赶出去,她们在大门哭,冯老太太那个年龄了,也不好真打她出去。打出个好歹来,又是事非。 冯惠姐也起身告退,聂二太太道:“聂家不是怕事的人家,你好好与她们说,听了就好,若是不听,请她们走就是了。”冯老太太和冯氏最大的本事就是哭闹,碰上脸皮薄的可能能占点便宜,想在聂家使这些就难了。 “是。”冯惠姐应着。 冯惠姐出门去料理了,聂二太太不禁叹口气,看向聂蓉蓉道:“你二嫂也不容易,这样娘家人,实在让人头痛。”说起来冯惠姐进门也有大半年了,与聂烃感情也马马虎虎,屋里也没有通房姨娘,偏偏她的肚子就没有消息。 “是呀,二嫂很辛苦。”聂蓉蓉顺着说,心中却还是想着徐宣休妻之事,倒不是对徐宣还有感情,只是想这件事本身。当年曾妩身世不给力,徐宣退了曾妩娶了冯氏,现在又要休了冯氏另娶,她倒是很好奇,谁会把姑娘嫁给这样的徐宣,徐宣会再娶个什么老婆。 冯惠姐的院子就在聂二太太院子旁边,离的并不远,没一会就听到冯惠姐院里闹起来。冯老太太大骂冯惠姐没良心,不管亲姐妹的死活,至于冯氏仍然是那一套,继续要死要活。冯惠姐并不理会,冯氏想寻死就随她去了,至冯老太太要骂,她虽然不回嘴,但也不理会。 “我己经是出嫁的女儿,管不着别人家的事。”冯惠姐院中坐着就这么凉凉的一句,并不多说。她们有力气闹就随便闹好了,等到闹累了,再请婆子把她们扶出去就好了。 果然闹了大半个时辰,冯老太太先撑不住了,她都这个岁数了,体力跟不上了,站在那里张嘴说不出话来。看冯惠姐一脸淡定不动的神情,想喊,声音却是嘶哑的,道:“惠姐儿,你们是亲姐妹,你不帮她谁帮她。” “我己经出嫁了。”冯惠姐说着,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去徐家闹,丢的是聂家的脸。还是老太太看我在聂家过的太舒服,非得寻出几件事来,让在我聂家也过不成,被休出来你才高兴。” 冯惠姐看闹的差不多了,便唤来几个婆子,两个扶着冯老太太,两个夹住冯氏,半拉半推总算是把人送出去了。冯老太太在来找冯惠姐之前,也找过冯惠姐的两个嫂子,嫂子给小姑子出头是天经地义,只是像冯氏那种,脑抽了都不会给她出头。 “你姐姐都被夫家赶出来了,你让她怎么活啊。”冯老太太哭的鼻泣一把泪一把,冯氏本来是死不离徐家,结果被徐家连人带东西全部丢了出来,直接扔到大街上。冯氏当年的嫁妆被洪夫人拿走了,徐家更狠,就冯氏嫁妆里的那几件衣服,一件多的都没有。 冯惠姐并不意外,想想当年冯氏是怎么嫁进徐家的,哭闹寻死这种伎俩,一回两回可能还有用,闹了多大家都习惯了,那对待起来也就是简单粗暴。徐家要是真打算休妻,一定要赶冯氏出门,丢出来是唯一的办法。 “徐家大爷只怕是看好妻室,这才急着休妻,老太太不如去打听打听徐大爷将要娶谁。”冯惠姐说着,给冯老太太转移一下注意力,省得她过来闹。 第八十二章 把冯老太太和冯氏送走,冯惠姐忍不住长吁口气,只觉得身心俱疲。洪家的风波刚刚有点平息,紧跟着徐家的风波又来了,想想亲爹亲奶奶,真有种无语噎咽的感觉。现在想想还是母亲想的长远,把她嫁到聂家来,不然她就是出嫁了,在婆家只怕也要受气受到死。 “二爷还没回来?”冯惠姐问着,本以为早上就会回来,眼看着到晚上了聂炀还是没进家门。 冯惠姐的奶妈张婆子就道:“才打发人去问过,二爷快天亮时才在船行铺里睡了一会,早上二老爷和大爷过去,二爷就跟着他们一起忙活了,只怕要晚上才能回来。” “嗯。”冯惠姐应了一声,她也看的出来聂炀的资质很一般,只指望着勤能补拙。 虽然离晚饭时间还有一会,冯惠姐喝口茶,顺顺气赶紧过去,晚上肯定要给聂殇和聂烃接风,她要去问问聂二太太席面摆在哪里,厨房那里也要开始收拾。进到聂二太太屋里,聂蓉蓉看到她过来,想到刚才屋里听的,怕冯惠姐尴尬,便先回屋换衣服,顺道给聂殇送护身符。 中午过来时,聂蓉蓉己经去了聂殇屋里一趟,本想交给婆子就走,结果婆子不在,只有几个未留头的小厮,聂蓉蓉看他们年龄太小,怕出差错,便没给他们,想着聂殇白天也不在屋里,她等一会再来再交给婆子也不迟。 “晚饭摆在园子里,叫上两个弹唱助兴。”聂二太太笑着说,又对聂蓉蓉道:“一会直接到园子水榭里,晚饭在那里吃。” “嗯。”聂蓉蓉点头退下。 从聂二太太屋里出来,从角门出去往后走,快走到聂殇院门口时,就是知道聂殇不在家里,只是想到这是聂殇的屋子,聂蓉蓉就有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这种情绪不该出现在她这个堂妹身上,或者一直以来想多就是她。 “大哥在屋里吗?”聂蓉蓉站在门口叫了一声,就是明知道不在,也要吆喝一声表示我来了。 正等着小幺们说大爷不在,姑娘屋里请时,就听里头婆子连忙出来,笑着道:“大姑娘来的真巧,大爷刚刚回来。” 聂蓉蓉本来笑着的脸僵住了,聂殇己经回来了,怎么这么早…… “姑娘快请进。”婆子笑着说。 聂蓉蓉瞬间有后退的冲动,看着婆子笑着脸,便笑着把护身符拿出来,道:“这是大娘让我保管的护身符,大哥才从船行回来正累着,我就不去打扰了,劳烦妈妈给他。” 婆子笑着道:“姑娘都走到门口了,亲自交给大爷岂不是更好,何必让我转交。” 婆子说的在理,聂蓉蓉看着门槛却有点不敢进,是她自己把话说开的,话说开了,也就没办法见面了。正在僵持着,聂殇掀帘子出来,刚刚洗过脸,脸上还挂着水珠,衣服也是新换的,仍然是深色系,却显得精神了许多。 聂蓉蓉看到聂殇出来,心中更是紧张,跟聂家人一起见聂殇没什么压力,单独见聂殇压力似乎又来了。尤其是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本以为聂殇肯定不在的,他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要交给我什么?”聂殇问着。 聂蓉蓉赶紧把头低下来,捏着护身符的手都有点颤,道:“这是大娘给大哥请的护身符,请大哥收好。” “噢……”聂殇应着接了过来。 聂蓉蓉看他接了,心里不禁大松口气,正想说走,就听聂殇道:“正好你来了,伙计们己经把货物清点出来,我给你捎了东西,进屋来拿。” “啊??”聂蓉蓉一惊,差点脱口而出问为什么要给我带东西,转念一想,聂殇回回出门都没有空过手,给聂家上下都捎东西,若是没给她捎倒是显得奇怪了。笑着道:“谢谢大哥还想着我。” “跟我来。”聂殇转身进屋。 聂蓉蓉反应稍慢一步,脚跟着聂殇进屋时总有一种打颤的感觉,聂殇的行为没有任何地方不对,完全就是兄长对妹妹那样。可能真的是她想太多,也许是因为她本身对聂殇太有好感,才会想这些有得没有的。 跟着进到正房里,屋里摆设没什么变化,中间厅里放着一个箱子,盖子己经打开,里头是布区还有各色东西,应该是聂殇买给聂家众人的东西。 “这几匹料子是我给你挑的。”聂殇弯腰从箱子里拿出两匹粉嫩颜色的布料,怕聂蓉蓉抱不动,便交给她身后的章婆子。 章婆子欢欢喜喜接过来,看聂蓉蓉还站着发怔,便小声道:“姑娘,快谢谢大爷啊。” 聂蓉蓉心中慌乱,只是低头道:“谢谢大哥。” “去吧。”聂殇挥手说着。 聂蓉蓉听得这一句,本来该是心中大松口气,然后赶紧走人。但聂殇说的如此利落说让她走,不知何故,松口气的同时似乎又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想多了,真的想太多了。把杂念抛出去,聂蓉蓉低声道:“大哥好好歇着,我先告退。” 带着丫头婆子回到屋里,章婆子把料子放到桌子上,笑着道:“大爷真是有心,每回出门办货己经够累了,总是不忘给全家老小带东西。” “是呀,大爷心细。”聂蓉蓉顺着说,想想以前聂殇送给各房的东西,真的很有心,至少不是派小厮大街上随便买的。就是办货顺便,那也是聂殇亲自看过的。 “这样娇嫩的颜色正衬姑娘,又是夏天了,不如裁几件新衣。”章婆子建议着,实在是料子颜色正合适聂蓉蓉现在穿,若是再等两年,只怕裁了也不好穿。 聂蓉蓉看看颜色,但做了就要穿,想想聂殇,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倒不是聂殇给她压力,而是自己给自己压力,便道:“今年新衣太多,根本就穿不来一遍,这倒料子很难得,还是先收着吧,明年再做也是一样。”说着也不容章婆子再说什么,便让月儿把料子先收起来。 离晚上开席还有一会,喝口茶平平心情,聂蓉蓉便拿起诗集到窗边榻上坐着看。再有一个月老师就要辞馆了,一般女儿上学也就是念个四书,再加上烈女传之类的,她算是学的多的,琴棋书画样样都学了点。正巧老师有事要辞馆,以聂二太太的意思,女儿识文断字就可以了,也考不得状元,聂蓉蓉想要看什么书,自己看就好。 眼睛瞄着诗集,思绪却是发散性的飘着,聂殇不在家的时候她很幸庆,当聂殇回来了,她的思绪似乎也跟着发散了。 “姑娘,要准备过去了。”章婆子看聂蓉蓉一直坐着不动,不由的轻声提醒了。上头有两个嫂子在,虽然不用小姑子去张罗,但家宴也算是大场合的一种,又不是小姑娘,现在出门要洗脸梳头打扮,晚辈也要早去一会,现在是得开始收拾了。 聂蓉蓉这才回过神来,把书收起来,道:“是该过去了。” 丫头打水洗脸,坐在妆台前梳妆时,聂蓉蓉不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心中给自己说着,把思维收回来吧。聂殇要是执意打光棍,那就随他去,眼看着自己也要议亲,等自己亲事定下来,也就没有这些心事了。 晚上吃酒听弹唱,聂炀在船行忙活了一天总算是回来了,虽然疲劳,却是神彩飞扬。聂殇向来寡言,此时也不多话,倒是聂烃跟着去了一趟,见了许多世面,席间说起外头的趣事来,尤其是海口的经济,以及出没的外国人口,各色洋货应有尽有,众人听得十分有趣。 “我己经跟卫船主说好,以后我们从那里拿货,三弟跟着去了一趟,也算认得门路了,以后就要自己过去了。”聂殇突然插嘴说着。 聂烃听得愣了一下,他这趟虽然跟着去了,但更像是打酱油的,像这样的事肯定还要聂殇料理,让他单独去,那要怎么办啊。 聂大太太听说聂殇有开铺子的主意,就有几分惊讶,一直以为聂殇都是想跑打通海路,把这个生意撑起来,开铺子不是赚钱,但跟海运比实在是小钱。道:“你两个弟弟还小呢,肯定还要出头料理。” “都己经成家了,也要学着料理。”聂殇说着,随即看向聂炀道:“二弟去了船行帮忙,也要更加留心。”聂家的生意也都算是上了轨道,只要按部就班的来,问题也不大。 聂炀和聂烃听得有几分莫名,聂大太太听得眉头拧紧,却是道:“你们外头劳碌这么久,难得家里摆酒,就别提这些了。蓉蓉,给你大哥倒酒。” 突然的点名让聂蓉蓉也吓了一大跳,却是赶紧站起身来,执壶给聂殇倒酒。聂殇的话实在很奇怪,好像他要离开似的。他是聂家的长房长孙,又能离那里去。心里疑惑,不禁偷瞄向聂殇,聂殇也正看着她,四目相接的一瞬间,聂蓉蓉手都抖了一下。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只要她看向聂殇,聂殇似乎都在看着她。 “谢谢。”聂殇说着。 聂蓉蓉哪里还敢抬头,赶紧把酒壶放下,回到席位上坐下来。亏得现在男女分席坐了,不然还要跟聂殇同桌吃饭,她是真吃不下去。 第40节 聂殇亲自盯着铺子,从装修铺阵到伙计挑选,全都是聂殇一手操办。除了跟着他过来的几大车的货物外,从海口又运来了半船。这是聂殇在汇丰船行订好的货,没有办法跟聂殇一起过来,卫连舟便派另派了船只送过来。 聂殇带着人过去卸货,同时也把银两带上,他买货只拿了订金,还剩下三分之二货到之后付款。聂炀和聂烃旁边看着,高云瑞带着人清点货物东西,聂殇则与汇丰船行管事去汇丰船行在青阳的办事处,交割合同银两。 交割清楚了,聂殇正欲去码头看看船物清点的情况,身后传来一个笑着的声音道:“聂老大好小气啊,连保镖银都不给,我可是跟船保了这一路的平安。” 聂殇回头看去,说话是个轮廓较深的独眼男子,青阳是港口城市,常有海盗上岸补给,倒也算认识,道:“请元二爷开价。” 元澈脸上笑嘻嘻的,语气却甚是严厉,道:“我可是亲自来了,人呢?”要是聂殇扯谎,他肯定一把火把船行烧了。 第八十三章 六月十六徐家二姑娘出阁,经过青阳八卦的人士各种打听,徐二姑娘确实是嫁进京城当填房,嫁的据说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员,到底是谁没打听出来,不过男方聘礼很给力,几大箱的东西从京城运过来,只银子就有两千两。 徐家满是得意,诏告四邻,青阳人民却是疑惑重重,因为徐宣跟冯氏的婚事,徐家两位姑娘都被退了亲的。后来徐大姑娘嫁了个小商户,徐二姑娘也被商户人家退亲,虽然说与徐二姑娘本身不相关,但连稍大点的商户都看不上徐家姑娘了,这徐宣得多大的本事能忽悠京官看上徐二姑娘,徐二姑娘本身连美貌都没有多少。 因为要在京城成亲,徐家十二日就摆酒,抱着看八卦的心态,聂二太太带上聂蓉蓉,柳姨娘过去,徐家三进的小院十分热闹,过来吃酒的太太奶奶们虽然不少,真心的就真不多了,更多的就是抱着看八卦的心态来的。 聂蓉蓉更是如此,本来聂二太太都不打算带她来的,聂蓉蓉自己提出来要来的。徐二姑娘会嫁谁,徐宣会娶谁,她真的很好奇。多少有种等着看笑话的感觉,她实在很难相信,这样的高攀能寻到什么正经人家。 “若真是嫁到京城官家当太太,怎么不见青阳的官太太们来道喜啊。”沈太太小声说着,平级的情况京官比地方官员都要高半阶,青阳的文武小官都不少,若真是官太太,不管是哪个系统的,按理说总会有官太太来道喜,怎么可能来的全是商户。 梁大太太也小声道:“就是脑袋有坑的,也不会跟徐家结亲。这其中必然有原由。”就凭徐宣这样,中举退婚,现在似乎有发迹的意思然后马上换老婆,徐才也不是什么顶级人才,谁会看的上他。 众太太们正小声嘀咕着,只见徐太太穿戴华丽的走过来,脸上神情更是得意的很,众人不由得住了嘴。只听徐太太笑着道:“怠慢众位,实在是宾客太多,应酬不过来。” 这一桌坐的就是聂二太太,沈太太,梁太太几个,听徐太太如此说,都是强忍住没撇嘴。来的就是商户或者落魄的读书人家,再就是徐宣的同窗,要是以徐家一直以来的排场来说,这排场算是大的了,但换个稍微见点世面就真心不觉得这有什么排场。尤其这席上坐的几位,就是徐家真攀上了京城官家,也不会有人太在意。 “怎么不见洪太太?”徐太太看看席上众人,一脸惊讶地看着聂二太太说着,笑着又道:“晓得洪家出了事,不愿意出门应酬,我特意下贴请呢,怎么不来。” 聂二太太晓得徐太太这是借机嘲讽她,当初聂炀的婚事就是退了徐大姑娘改订的冯惠姐,现在洪家出了事,徐家得意了,徐太太借机嘲讽几句也属平常。淡然笑笑,正想开口,就听旁边婆子过来传话道:“洪大奶奶来了……” 徐太太正得意的脸愣了一下,席上众人听得也是一怔,倒是聂二太太想起来了,方四嫁入洪家时,更是洪家声名狼藉之时,洪家根本就连酒席都没摆。也就她对方四印象深刻,晓得这门亲事,不然席间上这些太太们,知道洪大奶奶是谁的都不多。 “这不来了,还没开席,也算不得晚。”聂二太太笑着说。 徐太太脸上青一块白一块,本以为洪家肯定没人有脸来,这才过来嘲讽聂二太太,没想到打脸来得这么快,她的话还没说完,洪家大奶奶就来了。 方四带着丫头婆子过来,先给徐太太客客气气的道喜,徐太太脸色就没那么好了。虽然给洪家的请贴是她让送的,目的只在与告知青阳所有人徐家起来了,并没有想过洪家会派人来,洪家上下羞都羞死了,怎么还会出门,没想到方四就带着丫头婆子真来了。 “哟,真是稀罕,本以为洪家不会有人来呢。”徐太太冷嘲热讽的说着,还不忘看聂二太太一眼,这就是聂家退了徐家后再结的亲家,不管是冯家还是洪家现在都是笑话。 方四神情自若,好像完全听不懂徐太太的嘲讽,只有笑着道:“家中婆婆身体不适,只派了我过来。恭喜徐二姑娘出阁,徐太太喜得乘龙快婿。” 洪二姑娘做的丑事没有办法掩盖,也掩盖不了,青阳没有任何人家给洪家下过请贴,现在难得徐家下了贴。洪太太为此病气了,也是担心丢脸,根本就不愿意出门。方四却不想这么想,洪家沦为笑柄己成事实,就是缩在家里不出门,仍然挡不住别人的议论和嘲笑。 洪家人总要出门见人,女儿要出嫁,儿子要成亲,缩在家里不是方四的性格。洪太太不愿意出门,那她出门,事情这么久,风头能过去就过去了,过不去,该有嘲讽不管何时都会有。 徐太太脸色更是难看,要是方四一副没脸的模样,或者反讽几句还好些,偏偏方四就是一副听不懂的模样,还如此郑重的道喜,倒是把徐太太堵的无话可说。 聂二太太旁边看着,便笑着向方四招招手道:“来这边坐吧。” 方四满脸笑的正要过去,徐太太看着却不舒服了,她本想借机嘲讽聂二太太几句,当初看不上徐家,给儿子娶冯惠姐,结果闹出这样的笑话,此时不嘲讽更待何时。便在旁边笑着道:“我都差点忘了,洪大奶奶与聂家三奶奶还是姐妹,想想聂三奶奶进门时闹的那一场,洪大奶奶还真是大量,竟然全然不记恨。不过现在的洪家,哪有资格去记恨别人哟。” 聂二太太听得皱眉,就听方四微笑着道:“这有什么好记恨的,本来就是方家理亏,倒是徐太太,今天家里有喜事,说这些有的没的,难道宾客们席间吵起来与徐太太有好处?” 方四声音不大,神情却是很认真,一双眸子更是直盯着徐太太看,徐太太被她看的脸上青一片红一片。旁边梁大太太也笑着对徐太太道:“今天宾客这么多,徐太太还不去好好招呼,怠慢了就不好了。” 已经出阁的徐大姑奶奶正好来寻徐太太,徐大姑奶奶看看席上众**概也知道怎么回事了,便拉着徐太太离开了,走远了几步这才道:“今天是二妹妹的好日子,母亲何必在自己家里生气,旁人看到也笑话。” 徐太太一脸不服气的道:“你看看聂二太太那德性,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竟然还敢嫌弃我们。” “都过去了,母亲何必说这些。”徐大姑奶奶说着,她也不喜欢聂家,但时过境迁,她出阁之后一切都挺好,何必再去计较这些。 酒席吃的不喊不淡,真心来吃酒的就没几个,都是来打听八卦的,打听来打听去,只晓得徐宣将要娶的也是官家小姐,其他的一概不知。 “会不会是换亲啊?”沈太太小声嘀咕着,以徐家的情况不可能兄妹俩都跟官家结亲,最有可能就是换亲。这家的姐妹嫁另一家的兄弟,同样的那家也把姐妹嫁过来。一般会换亲的人家都是儿子有严重问题娶不到媳妇那种,只能把牺牲姐妹给他娶媳妇。 徐宣人品先不说,至少是四肢健全,没有严重精神问题。用一个妹妹搭上官家的线,这是很有可能的事。 “不是说徐二姑娘嫁的也是官员吗?”聂二太太不由得说着,要是男方真有严重的问题,官位如何来的。 沈太太道:“可能是捐官,勋贵人家可以给自己子侄捐官,不管虚的实的,说出去总是好听。” 众人觉得有理,这确实是最有可能的情况,不由得对徐二姑娘心生同情,能舍得一个女儿嫁过来换亲的,徐二姑娘的夫婿只怕都不是**问题,精神只怕也不太正常。 在众人议论纷纷中,徐宣披红挂彩送徐二姑娘进京成亲,同时徐家放出另外一个消息,在六月底徐宣将会成亲。消息传出来的时候青阳城再次哗然,虽然徐宣把冯氏休出门时众人已经猜到了,很有可能是找好新媳妇了。 怎么也没想到徐宣会如此迫不及待,好歹也要等上两个月,等休妻的风波过去了。现在倒好,休走上一个媳妇,新媳妇马上进门。冯二老爷带上冯氏,狠上徐家闹了一场,不曾想徐宣此时一改平常书香气息,直接跟冯二老爷打了起来。 徐家虽然落魄了些,家中也是有小厮,有婆子,冯二老爷只带着冯氏,两个人对上一群人如何是对手,冯二老爷脸上都被打破了,冯氏哭的惊天动天,引得无数群众围群,只是大家也只是看看,没一个真上去拉或者劝的。冯家跟徐家站一起,真不知道该说哪个更极品些,大家一起来围观就好,也别劝和了。 六月底,徐家再办喜事,与徐二姑娘的风头出嫁相比,徐宣娶亲则显得低调多了。实在是不低调不行,徐宣并不是把媳妇娶家里,还是去京城接媳妇。迎娶活动是在京城举行的,这样的方式不禁让人怀疑徐宣是不是当上门女婿,也只能上门女婿会这么干。 就在众人翘首以待徐大奶奶回青阳时,徐家突然传出消息,徐宣分到官职了,七品县令,官职虽然不大,但对一个举子却是十分难得,有时候同进士都未必能得个县令。徐家上下喜色扬扬,徐太太得意的只差当街跳舞了。 想想前头徐家两门亲事,徐宣此时得官,肯定是与亲家有关系。众人虽然议论纷纷,却没有挡住徐宣的上升之路。徐家摆酒设宴,这回请客跟上回还不同,这回只请官太太们,倒是给沈太太下了贴,沈太太没兴趣掺和这个官太太的宴席,也没过去。 徐宣倒是从京城回来了,新媳妇却是没跟着来,说是要京城等着徐宣,就不来青阳了。徐宣收拾行装独自上路,徐太太本以为能跟着儿子走,结果被徐宣劝下了,徐太太想想也是,在青阳受了这么多年的鄙视,现在儿子终于成了官老爷,她在家乡耍耍威风岂不是更好更风光。 七月初聂家店铺开张,船行里舞狮舞龙大宴男客,聂家内宅里也没闲着,全是堂客女眷,也没狠请,只请了相熟的几家。天气热了起来,酒宴摆在花园水庭里,传了几个弹唱旁边助兴。前头才有戏子与洪二姑娘私奔之事,别说女眷们聚会不敢叫戏子,就是男客们想听个堂会也要犹豫一下。 “这徐宣还挺能耐的,就是烧香拜佛,他到底把香点对了。”梁大太太说着,不管是正道还是邪道,考上了举子,现在又得了县令,这就是本事。 聂二太太听得只是笑笑,这种本事也许能得意一时,却未必能得意一辈子,人还是踏实些,走正路一步步往前走,慢慢积累出来的才是最可靠的。笑着道:“我才听说,你家君则也要定亲了,听说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姑娘。” 梁大太太听得顿时乐上心头,次子梁君则是她的心头肉,会读书还能干,样样都好,现在能娶个高门媳妇,就是婆婆难当些,为了儿子的前程总是值得。笑着道:“才见了女家的兄长,还不知道能不能成。” “所谓长兄如父,兄长吐口了,那就八、九不离十了。”聂二太太笑着说,又道:“京城官家的小姐,最是知书达理,你这个婆婆有福了。” “我哪里还敢想享儿媳妇的福,只要和和气气就好了。”梁大太太笑着说。 沈太太听完一套弹词,也跟着闲话起来,笑着道:“你们听说了吗,广济寺里的新闻。” 第八十四章 新年时广济寺的丑闻爆发,广济寺立时从香火鼎盛变成门可罗雀,广济寺主持看这样下去不行,便决定改革,把一些小沙弥赶出庙里,目的是为了清洗寺庙。结果这些被赶出寺的小沙弥们还俗之后嘴就有点守不住了,广济寺丑闻最初来自官太太们的口中,小沙弥出寺之后,官家太太奶奶的绯闻顿时满天飞。 青阳的官员许多,女眷就更多了,传闻乱飞如何使得。官府介入,把广济寺从主持到小沙弥全部换了一遍,这样的大清洗之后,传言马上没有了,不过广济寺的和尚们就惨了,被没收了渡碟,三餐都没着落。 “出家人该是慈悲为怀,就是不能专心向佛,却做出这种下三滥之事,也是活该。”聂二太太说着,也许中间有被冤的,但佛门之地出了这样的事,冤也冤不哪里去。 梁大太太也赞同,道:“是这个话,不求做天和尚撞一天钟,但也不能为非作歹。”烧香拜佛是女眷们最平常的活动,烧香是不是真的能保佑家宅平安,这个先不说,那至少要安全,弄成男女私会之地,想想就觉得恶心。 众太太们议论纷纷,旁边侍候的方七却是脸色发白,听到广济寺三个字,她就全身发怵,现在沈太太又说广济寺的和尚被清出来了。她就是再傻也晓得,当初与白二爷在广济寺能成功私会,贿赂和尚占了很大的因素,现在这些和尚被赶出来,那事情……只怕要藏不住了。 越想越害怕,方七如何还在敢在旁边听着,便借更衣出来。丫头都没带,匆匆回到屋里,房中只有两三个小丫头,并不见权婆子和权秀兰。 “兰姑娘呢?还有权妈妈,一起叫过来。”方七问着,她做主,聂烃收了权秀兰当通房,现在家里各处都称姑娘。 小丫头赶紧去权秀兰屋里叫,方七的小院不大,也没有厢房,权秀兰作为通房虽然没有住后头下房里,却是住在方七三间正房东边的耳房里,两小间,里头是床,进门是间小厅,实在小得很,也就是比下人稍宽敞一点点。 母女俩正在耳房里坐着说话,权婆子看权秀兰挽起来的头发,也是满心的感伤。进来的时候是想着权秀兰当姨娘,她们母女有个着落,现在权秀兰真当了通房,方七也是和颜悦色,她又想着她们母女能脱身就好了。 “姑娘真是……何苦拉上我们。”权婆子忍不住抱怨着,方七生病的时候她是尽心尽力的照顾,做下那样的事情,怎么可能会瞒的住,早晚闹出来,却要拉上她们一起死。 权秀兰并不像权婆子那样哀怨,哀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是道:“这都是命,我现在只愿自情已能争气些,若是有了一男半女,看到孩子的分上,我们母女总能保住性命。” 下人是要尽心尽力侍候主子,但下人也是人,凭什么方七自己的做事要拉上她们一起死。她们是骗了方七一百两银子,但总不能因为这一百两银子,就要拉上她们母女填命。 “若是能如此那就是上天保佑了。”权婆子说着,既然方七执意把她们留下来,那想保命也只有一条路。在广济寺里白二爷要真是她寻来的,事发之后聂家打她杀她也不亏,明明是方七自己寻的,为什么这笔要算到她头上。 正说着小丫头门口喊话,权秀兰和权婆子相视一眼,心中都有几分惊讶。今天聂家店铺开张,家里摆宴,方七过去侍候,权秀兰和权婆子没跟着方七过去,现在离散席还有一会,方七怎么就回来了。 母女进到方七屋里,方七早就让小丫头退下,脸上却是一脸焦躁,当初她执意留下权家母女也就是因为这个,发生什么事了总有个人可以商议,现在事情出来了,自然要找她们母女过来商议。 “怎么办,刚才席上沈太太说广济寺的和尚被赶出来了,他们会不会把事情说出去,还有那个小沙弥,要不要给他些银子,让他离开青阳。”方七在屋里来回走踱着步,心中阵阵发冷,手脚都没了知觉。白二爷也好,来喜也好都不会把这事主动说出来,说出来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处,但那些被寺庙赶出来的沙弥就不好说了,什么话不敢说,还有什么好怕的。 权秀兰和权婆子的脸色也立时变了,虽然知道此事瞒不住,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本以为好歹还能藏一段时间,哪里想到广济寺竟然出了事。 “我手边还有些银子,妈妈你就拿过去,给那个小沙弥,让他拿了钱走吧。”方七说着,让她买凶杀人,她没这个胆子,能想的就是破财消灾。 权婆子虽然心中也是六神无主,但这样的建议实在不靠谱,道:“就是寻到那个小沙弥,谁晓得他是不是早就跟人说了。像这样被寺庙赶出来,穷疯了的,看姑娘拿钱给他,如何肯走,若是时时过来勒索,这样如何是好。” 权秀兰也道:“事情刚刚传出来,姑娘就拿钱给小沙弥,岂不是不打自招。”像这样的小沙弥不知道干过多少缺德事。再者广济寺为何被清理,也是众所周知,若是这个时候方七上赶着给人家送钱,这不等与昭告众人方七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方七心中也觉得这话有理,但若是不能拿钱收买,接下来要如何办,顿时再无主意。又看权秀兰旁边低头站着,只会说不行却没个主意,便道:“倒是会说不行,你也拿个主意出来。只会天天狐媚子勾引三爷,我抬举你当通房,那是看你母亲从小奶我一场的分上,你倒好,不知道为我拴住爷的心,倒是先当起狐媚了。” 把陪房丫头抬举成通房,这是一般大户人家的惯例,与其让男人外头找,还如把自己知根知底的人给了他,这样主仆一心,后宅里反而更有利。权婆子从小侍候她到大,最是知根知底,她又想留权家母女在身边,这才抬举了权秀兰。 本以为抬举之后,权秀兰会更加尽心尽力的侍候她。她现在迫切的需要一个孩子,虽然抬举了权秀兰,权秀兰也该知道分寸,主母想要孩子,通房却是把男人拉到自己屋里去,真是想造反了。 权秀兰低头听着,脸上一副受教的模样,心中却是十分不以为然,孩子是方七的活路,也是她唯一的活路,若是当初方七放她们母女离了聂家,她们也不用如此担惊受怕。方七非得留下她们一起陪葬,不管是她还是权婆子都不想死,能活着谁想死呢。 方七看她那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她对权婆子道:“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我抬举她当了通房,却是把她的心抬举大了,现在不与我一心,难道她是想着把我挤下去扶正。还是想着大爷休了我,再娶了新人,她去抱人家的大腿。” “她哪里有这个胆子,她要是敢生这个心,我先把她的腿打断。”权婆子连忙说着,以前她是想过让权秀兰当姨娘,但真没有反方七的心。身契都在主母手里捏着,能反到哪里去。但广济寺的事出来之后,在生死面前卖身契,主仆情谊又算得了什么。 方七冷哼一声,还想再骂权秀兰几句,但权秀兰默然无声,她独角戏也没办法唱下去。再者广济寺的事已经让她心焦如焚,许多事情都顾不上了。道:“那广济寺的事……” 权婆子心里也没主意,只是顺着道:“姑娘先别着急,只是小沙弥被赶出来而己,还没有留言传到您身上。再者一个小沙弥的话,谁又会相信,难道白二爷还会站出来说不成,只要咬死不承认,谁能怎么您呢。” 方七听得有几分放心,至少她不会马上被沉塘,这让她安心许多。看向权婆子又问:“那……以后要怎么办?” “所谓车到山前必有路,姑娘何必太忧心,现在最要紧的是,三爷喜欢姑娘,聂家上下喜欢姑娘,姑娘再添上哥儿,外头就是再有谣言,也伤不到姑娘分毫。”权婆子轻声劝慰着方七,这些话她哄方七的,她虽然没有办法解眼前的局面,但若是不哄住好,再任由方七乱来,她们母女只会死的更快。 权婆子把方七劝慰一番,总是把方七暂时稳住了,侍候着她吃了中饭,小丫头说园子里还没散场。权婆子便怂着方七过去侍候,现在肯定要把聂家上下都讨好了,只要婆家人喜欢,凡事都好说些。 方七便换了衣服过去,怕权秀兰借机也去讨好聂家人,连权婆子都不带。本以为抬举了权秀兰会得个心腹,哪里想到竟然是个白眼狼,身契捏在主人手里的奴才竟然还想翻天,以后再慢慢收拾她不迟。 把方七哄走了,权婆子也是长长吁了口气,要是早知道这样的结果,她情愿倒贴一百两银子也要离方七远远的。旁边权秀兰却是突然小声道:“娘,这回摆酒席请的有伎女弹唱吧?应该都是青阳当红的歌伎吧。” “肯定的。”权婆子说着,现在戏子已经在青阳绝迹了,不管男客还是女眷们摆宴都是请伎女弹唱助兴。像聂家这样的人家,请伎女肯定请红牌,不要又老又丑着,席间看着也碍眼。 “就是歌伎弹唱也要休息吃饭,妈妈你先悄悄过去,帮我引见其中一个。”权秀兰突然说着。 权婆子一听就愣住了,忙道:“你这是要做什么?勾栏里的手段断不能带到家里来。”若是被发现了,她们母女也肯定没活路。 “娘想到哪里去了,我岂不知这个轻重。”权秀兰连忙说着,低头道:“我只是想着我年轻,夫妻之间许多事情我也不懂,便想着请教一番。” 第41节 广济寺的和尚已经被赶出来,事情随时都有可能暴出来,悬在头上的利剑已经越来越近。她想不到其他出路,唯一能想到就是抓住聂烃,生下孩子。聂烃对她十分平常,心中更喜欢方七。方七现在也是急切的要生孩子,对她也有了防备之心,从感情上争宠,她肯定争不过方七,所以只能走不寻常之路。 伎女们常年侍候男人,床笫之间肯定有绝活,不然也不会引得男人们家中妻妾不要,过去招惹她们。用药之类的肯定不行,但只是请教一番,做些身体能做到的事来讨好聂烃,这样并不犯法违例。她又不正室,连姨娘都不是,只是个陪睡的通房,如何让男人感到欢悦才是她的第一任务。 “这……这样……不好吧。”权婆子忍不住说着,自家女儿虽然是丫头,比不得方七出身高贵,但好歹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若是跟伎女们学那些下作手段,实在是羞耻至极。 权秀兰如何不晓得,却是道:“娘你只管去,就是被人看到了,最多也就被骂不要脸而己,不疼不痒的有什么了不起。” 她从小侍候方七,也曾跟着认了几个字,听先生讲过礼义廉耻。但不这样要怎么办,坐着等死吗?她才十五岁,如此美好的年华,她不想死,真的不想死。这样能不能抓住聂烃她不知道,会不会有孩子她也不知道,最终会不会活命更是无从得知,她只能努力抓住希望,若是上天怜悯她,也许她们母女能平安度过此劫。 第八十五章 船行七间门面全部打开,从开张那天起就是门庭若市,卖的全部都是国外才运来的新鲜货,看着就觉得新鲜,标的又不是天价,自然是客似云来。开张时间比较紧,前期装修铺货全部是聂殇亲自盯,这些硬件工程只要找到工匠倒也很快,有点麻烦的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掌柜。 聂殇盯着,聂二老爷勉强兼职掌柜,其实干的还是账房的活。一家店的兴旺与否,掌柜非常重要,东家是把握投资大方向,掌柜则是现管买卖。平常店员管理,谈生意进货,这些全要掌柜来办。 “二弟的性子像二叔,虽然现在还不够老成,跟着一起到铺里学学也足够了。货源我已经联络好,三弟定期去取货,二弟照看,也差不多了,并不用特意寻掌柜。”聂殇说着,没有本事的伙计请来没有用,有本事的伙计未必能用的住。他若不在,船行货物运输生意肯定做不下去,但只是守住几间铺面,又合适的货源,规规矩矩做生意,总不会连生计银子都挣不到。 聂大太太这些天来都是心神难安,她抚养聂殇一场,晓得聂殇性格。已经决定下来的事,他就不会再更改,压在他心底的那笔旧账也不是她一个养母三言两语就能抹去的。本以为还有几年,没想到会过的这么快,心里十分难受,却只能道:“你定下要走的日子了?” 聂殇停了一下才道:“中秋之后我要去直隶一趟。” “直隶?”聂大太太愣了一下,她只知道聂殇的身世很有问题,到底怎么回事却不清楚。聂殇本人倒是清楚的,聂家收养他时,已经到懂事的年龄。 “我查出来,我娘的家人在直隶,我想去寻他们。”聂殇说着,箫家人也许不能跟他提供实际帮忙,但至少是血缘相关的亲人,他想去见见他们。 “那你……你……”聂大太太后半句没有说出来,聂殇把聂家的事务都安排妥当,现在又要去找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找到以后,还会回来吗? 聂殇听得抬起头来,看向聂大太太道:“母亲的养育大恩我永世不忘,不管我在哪里,我都是母亲的儿子。就是后继子嗣,若是聂家没有合适过继人选,我会让第一个儿子姓聂。”生母的仇,自己身世之怨,他肯定会讨个说法。但聂大太太的大恩,他也不会忘记,不管他姓什么,他都会奉养聂大太太。 聂大太太听得心中更是难受,她丧子之后抚养了聂殇,心中是拿他当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的。母亲抚养儿子不是为了回报,更多的是希望儿子能过的幸福安康,道:“我只想着你能平平安安……” “我会平平安安,母亲放心吧。”聂殇说着,他又没做亏心事,肯定能活得好,该死的另有其人。顿了一下又道:“我想过,等再过两年蓉蓉十五成年之后,我会娶她为妻。” 聂家与他的大恩,并不只好好奉养聂大太太就够的,按照传统宗族原则,他一旦改了姓氏就跟聂家再无一点关系。当了聂家女婿,虽然仍然是外人,但总比彻底没关系好的多。 这些年来聂大太太几次催他成亲,他心事太重无心成亲是一部分,成亲就要意味着成家,承负起老婆和儿子的将来前程,那时候顾虑更多。再者等他成家之后,改了姓氏,与聂家的关系无形中就会疏远许多,他若是过多帮衬聂家,只怕老婆儿子也有意见。若是聂家女儿,两家关系只会更加亲密。 “我也有这个意思,蓉蓉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十分好。”聂大太太早看出聂殇有这个意图,在她来说这自然是最好的姻缘,想必聂蓉蓉也不会介意聂殇这样的身世。又道:“此事还不急着说破,再等两年也不迟。” 要说亲事,聂殇就要先改姓氏,就是聂家的钱是聂殇的挣,聂殇不姓聂了,也就与聂家的生意再无关系。聂家能有现在全是聂殇撑着,尤其是才开的铺面,若是聂殇此时说走了,生意马上回落不说,不知道会有多少有心人想着要盘铺面。 “我也是如此想。”聂殇说着,店铺才开张,总要再等一段时间,二房和三房能接手了,他才好退步抽身。 娘俩屋里正说着话,就听聂烃院里又嚷了起来,两处房舍是紧挨着的,中间只有一条小道相隔,不能说风吹草动都能听到,但这样大声吵嚷起来肯定能听到。聂大太太听得眉头拧起来,便随手打开窗户,扬声对外头的婆子道:“去看看又怎么了。” 院中歇命的婆子听说赶紧去了,聂殇便起身道:“我先去船行。” “去吧。”聂大太太说着,聂烃院里吵成这样,他们也说不成话了。 聂烃起身走了,聂大太太不禁叹口气,这倒不是为了聂殇,她早就晓得聂殇要走的心思。只是忧心聂烃,本以为方七改了脾气,他们夫妻和睦,总是能过成一家人。没想到方七待上是好了,待下却是更刻薄,三天两头把权秀兰打骂一番。 婆子听完回来,上前给聂大太太道:“三奶奶又在作践兰姑娘,说她天天拉着三爷到自己屋里去,骂她是狐媚子拦汉。” “就因为这个?”聂大太太追问,她还以为方七懂事了,没想到是越来越离谱。 婆子道:“我只是站在门口听了一会,三奶奶正让兰姑娘院中罚跪,听三奶奶反反复复说这些,想必就是因为这些。” 方七天天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早把聂家上下下人都得罪完了。倒是权婆子母女,本来就是奴婢出身,再加上会来事也大方,倒是跟各处下人相处的很好。 聂大太太心中无语,按理说侄儿房里的事,她这个大娘管不着,但方七这样三天两头就要吵闹一番,她这个隔壁住的都不得安宁,更何况聂烃。便道:“你叫三奶奶过来,我有话与她说。” “是。”婆子看聂大太太要主持公道,赶紧过去了。方七这个主子实在太刻薄,下人摊上这样的主子也是倒了八辈血霉。 唤丫头倒茶上来,聂大太太刚喝了一口,就见方七脸有愠色的过来了。她倒不是对聂大太太有什么意见,只是刚刚骂完权秀兰,不管脸上还是心上火气还没完全消下去。 “通房是你自己抬的,不是我们这些长辈硬塞给你,也不是小三自己寻来的。既然没有容人之量,当初何必自寻烦恼。”聂大太太看到方七进屋,不等方七问安,也不招呼方七坐下,便直入正题。 要是权秀兰是聂烃挑的,或者她们当长辈硬往方七屋塞的,方七心中不服气闹腾也就算了。权秀兰是方七奶妈的女儿,权家母女自小侍候她,挑了心腹给男人当通房,又嫌男人往通房屋里去,吃醋发脾气,纯粹就是吃撑了瞎折腾。 方七对聂大太太向来心怀惧意,进门时就把头低了下来,又听聂太太如此说,便赶紧分辩道:“我是为了三爷的子嗣着想,我进门这么久肚子也没有消息,便把秀兰抬了当通房,实为三爷着想。” “子嗣?是我逼你了,还是二太太逼你了。你们还很年轻,子嗣的事情长辈还没着急,自己倒是先着急起来。”聂大太太说着,方七又不是医生诊断过不能生育,再或者四十几岁生不出来,自己年纪轻轻,嫡长子还没生下来就忙着让通房生庶子,这思维未免诡异些。 方七无言以对,只能低头不作声。 聂大太太并不想去管侄媳妇房中之事,只是道:“权秀兰是你自己挑的,你要是现在觉得她当通房不合适,那就寻了媒婆来,多给些嫁妆把嫁她嫁了,省得留下来闹气。” 方七听得又是一怔,她现在是真恼了权秀兰,但并没有放权家母女走的意思。忙道:“秀兰总是从小侍候我到大的,这样赶她出门我与心不忍。再者三爷也挺喜欢她,若是把她发嫁了,三爷只怕会以为我不容人。” “主母处置房中丫头妾室是本份,小三要是敢这样想,我第一个不饶他。”聂大太太说着,看向方七又道:“人是你安排的,男人喜欢新鲜是常事,你要是不想赶她走,那就和和气气的,天天吵闹不休算个什么事。” 方七忍不住分辩道:“那丫头实在是……” 本以为训斥权秀兰两回,就不敢跟自己争宠了,没想到越发的变本加厉,聂烃原本只是一半时间到权秀兰屋里,现在根本就是夜夜留宿。两人房舍住的又是极近,方七晚上睡觉时都能听到耳房里权秀兰的□声。心中更是愤恨不己,以为只是任由自己捏圆搓扁的小白兔,没想到是只大野狼。 “不听话就把她嫁了。”聂大太太再次说着,道:“又不是男人宠妾灭妻处处压你一头,上头也没有婆婆挤兑,你连自己的丫头都管不好,天天屋里吵得沸腾云天,你有什么用!” 方七顿时涨了红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当着聂大太太的面又不敢哭出来。此时她心中也是无限委屈,她何曾不想管好丫头,谁想到权秀兰看着老实,骨子里却是那样的狐媚子,明明知道她想要个孩子,却是缠住聂烃不放,两人日日欢好。小声道:“我抬举权秀兰,本想着是知根知底的丫头,谁想到她人大心大……” “是你无能。”聂大太太打断方七的话,母女俩的卖身契捏在手里,却还是拿捏不住,这除了无能没有其他解释。事情必须要她自己去解决,不然指望着别人给出主意,帮的了一次,帮不了次次。三房上头又没有长辈,这房人必须靠他们自己立起来。 方七不敢分辩,只是站着掉眼泪。 聂大太太看她那样,心中更烦,挥手道:“主母发落丫头,你想怎么样都行,但不能再这样吵闹不休。去吧。” “是。”方七含泪应着。 方七在聂大太太屋里领了一顿骂,心中对权秀兰更是愤恨不己,一个小丫头而己,她能抬举,也就能废了。聂大太太还嫌她无能,也是,她是太心软了些,只是骂几句吵几声,权秀兰自然不会把她放到眼里,她是要给权秀兰些厉害看看,才能晓得谁是主子。 心里如此想着,方七大步回到院中,权秀兰已经不在院中跪着,回自己屋里去了。权婆子正在耳房里安慰着权秀兰,给人当了妾室丫头,肯定要对正室低头,正室要打要骂妾室也只能受着。权秀兰与方七争宠也是事实,骂几句跪一会,那就先受着吧。 “我不是说过让那贱婢罚跪吗,人呢。”方七进到院里就大声呵斥着。 耳房里权婆子和权秀兰脸色多少有些变了,方七刚才被聂大太太叫走了,本以为今天的事也就过去了,没想到方七回来之后还要继续闹。母女两个赶紧出屋,权婆子赔着笑脸上前,权秀兰一言不发直接跪了下来。 方七面若寒霜,根本就不理会权婆子,指着权秀兰道:“我什么时候让你起来了,竟然回屋里歇着,你好大的架子,真以为我治不了你了。叫管事媳妇拿了家法过来,看我今天不打烂你。” 方七一声令下,小丫头们虽然也傻眼,却不能不从。没一会旺财家的带着婆子过来,主母教训丫头妾室都是份内之事,要是不小心打死了事情会比较大,但一般的责打,不管是打棍子还是拿鞭子,就是聂烃过来也不好拦着。 旺财家的与权家母女交情向来不错,看方七这样虽然不敢上前来劝,却是给打板子的婆子们使了眼色让她们下手轻一些。但婆子下手就是再轻,权秀兰细皮嫩肉的如何能承受得起,顿时鬼叫起来。 权婆子看到女儿如此受苦,如何不心疼,便跪下来给权秀兰求情。方七如何会听,反而指着权婆子骂道:“你也不用在这里给我充奶妈嬷嬷,不过是仗着小时候喂过我几口奶,就真以为自己是主子,我就要事事听你摆布。地上挨打那个才是你亲女儿,你们母女一气调唆着三爷不理我,这回我只打小的,等下回我发起狠来,我连你一起收拾。” 权婆子听得整个人傻住了,女儿的惨叫声就在耳边,求情的话她却是说不出来。她从小把方七奶到大,自觉得没有哪里狠对不起她,侍候主子当然要忠心,但是人都有私心,都会想着为自己谋划些什么,全心为主人,一点私心没有的奴才,她还没有见到过。 方七年前病的那一场,她只要稍稍没那么用心,晚上少盖床被子,药悄悄倒掉些,方七一病死了,她们母女也就完全不用再担惊受怕。她那样的肯求方七放她们母女走,结果方七死活不肯,原本还以为是拉她们母女一同对阵,现在看来是想借机整死她们。 旺财家的旁边看着,也有几分与心不忍,打了一会便让婆子们住了手。方七如何愿意,她想给权秀兰一个下马威,一次把她打改了,让她看到自己就怕,再不敢起相争之心。 “丫头不听话,三奶奶想教训是应该的,打两下就算了,若是闹出人命官司来,三奶奶自然无碍,我们这些下人却是当不起。”旺财家赔着笑脸说着。 主人责罚下人没问题,但闹出人命来,事情就可大可小。一般大户人家责罚下人,都是叫管事媳妇去办,也就是因为可以掌握住度,不会把人打到直接断气惹下官司。至于主人不听,那就另外再说。 方七看看地上的权秀兰,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叫两声,现在是一声都叫不出来了,昏死了一般,臀部开花,裤子都染红了。旺财家的又如此说,方七也不好再执意,看向地上躺着的权秀兰和旁边跪着的权婆子道:“管事媳妇如此说了,我也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暂且饶了你们两个,以后就给我老实听话,再敢惹出来事非来,看我不打死你。” 发了一回狠,方七自觉得威风够了,想必权家母女以后看到她就怕了,权秀兰更不敢跟她争宠。都打成这样,权秀兰就是想浪只怕也浪不起来了。 方七神情得意的转身回正房,旁边权婆子都哭傻了,倒是旺财家的忙叫婆子把权秀兰从地上掺起来。幸好现在天气还热,若是冬天在地上躺着打这么久,人就废了一半了。 几个婆子七手八脚把权秀兰扶到耳房床上,权婆子清醒过来,只觉得满心的苦楚,想哭又敢大声,怕正房里方七听到,又看权秀兰身上伤成那样,一时间不知道要去找药,还是要去请大夫。 旺财家的看权婆子六神无主,便拉住她道:“嫂子别着急,姑娘应该没大碍,我家里有上好的伤药,我这就取来给嫂子送过来。今天天不早了了,三奶奶又在气头上,等明早我就打发人去请大夫来看看,嫂子就放心吧。”打人是主人要打,下人不敢不从,但从私心上说,权家母女更值得她同情。 权婆子听得满心的感激,就要给旺财家的跪下来。 旺财家的连忙扶她起来,悄声道:“我们都是当奴才的,能帮衬上的自然会帮衬。” 旺财家的并不想惹事上身,叮嘱几句也就赶紧带着人走了,没一会就打发了小丫头给权婆子送了药膏。只打了这么几下,应该没什么大事的。 方七如此大的动静,旁边聂大太太自然听得清楚。聂大太太此时是真的无语了,对方七来说智商才是最大的硬伤,脑筋就是转过来了,智商却不会因此提高。 “太太不去问问,兰姑娘会被的很惨呢。”婆子有几分不忍心的说着,方七月权婆子的那些话,听着实在太不舒服了。下人也是人,权婆子对方七也算是忠心了。怪不得聂家的丫头婆子没有一个喜欢方七的,一个能这样对自己奶妈的人,对其他下人更是不必说。 聂大太太只是挥手说着,主母处置丫头,她这个大伯娘去管,那她成什么了。闹不清方七脑子里装的什么,真看不顺眼打发走就是了,结下大仇,却又把她们留在身边。不把下人把人的主子,弄不好哪天就会死在这些曾经作践过的下人手上。 聂烃在铺里忙活了一天,店铺才开张,老板自然要早晚看着,等伙计们都走了,门户妥当了,他和聂二老爷,聂烃才回来。聂烃刚进门,管事小厮就先把今天方七怒打岔秀兰的事说了,下人们对权家母女多是同情的态度,主母再是能发落丫头,也不能无故往死里打。聂二太太当家以来一直都是宽厚待人,方七突然来这么一出,还挺不适应的。 聂烃听得大惊,他白天在铺里帮忙,晚上才回家,到家吃饭,饭完就睡了。权秀兰又是方七自己说给他的,他去权秀兰屋里歇也是理所当然,哪里想到方七和权秀兰竟然闹起来了。再听下人言语,似乎都是方七的错,无故打人,把权秀兰打的生死未卜。 “这是怎么了?”聂烃回到自己院中,没先去方七的正房,先钻到权秀兰住的耳房中。从感情上聂烃是很喜欢方七,但最近这段日子权秀兰在床上却给他带来无尽的欢乐,有时候跟方七一起的时候,他都觉得很乏味,大餐吃的正欢时,突然换萝卜青菜了,是没什么胃口。 权婆子给权秀兰上了药,权秀兰也清醒了,虽然身上很沉重,神智却已经恢复。看到聂烃在床边坐下来,便想用手撑起身子,聂烃连忙安抚她,权秀兰用头蹭着聂烃的大腿,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道:“都是我的错,是我说错话惹奶奶生气,不怪奶奶打我。” 聂烃看权秀兰被打成这样早就心头火起,以前方七做的错事就算了,没想心肠还如此的恶毒,能下这样的狠手。又听权秀兰如此说,心中更是怜惜,道:“你能说错什么话?” 权秀兰眼泪直流,摇着头道:“都是我的错,我在奶奶面前提起了白二爷……” 第八十六章 聂烃听到白二爷的名字瞬间僵住了,第一的反应就是难道方七跟白二爷有私情?聂白、白方彼此之间没什么交情不说,就是有十分交情,白二爷与方七也不该有任何关系。方七竟然能因为权秀兰提到白二爷的名字而责打权秀兰,这其中定有其他原由。 “到底是怎么回事?”聂烃语气严厉起来,方七是他的正室,上事宗庙,下传子嗣,她若是与外头男人有瓜葛,那就是天大的事。像权秀兰这种通房妾室,若是偷人了,虽然男人脸面上不好看,但并不是什么大事,妾室通房就是下人,生过孩子的妾室都能随意送人。 权秀兰正悲戚的哭着,突然听到聂烃的一声怒喝,吓得更是缩头。旁边权婆子听到白二爷三个字也是丢了三魂七魄,只是瞪大眼看着权秀兰,权秀兰是不是被打糊涂了,这种事情也拿出来说,她们母女也会跟着没命。 聂烃看权秀兰这样,不由的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抚她道:“你好好跟我说,三奶奶为何因为你提了白二爷打你。” 权秀兰一脸害怕的模样,哭着向聂烃道:“三奶奶是我的主子,这些旧事我本不能说,当初我与母亲就跟三奶奶说过,我们情愿意出去。是三奶奶留下我们,本以为是想着我们忠心,让我们留下侍侯。哪里想到三奶奶是想着要我们的命,让我们永远开不了口。” 聂烃脸色越来越脸色,方七以前脾气不好就算了,现在责打通房也是她份内之事,但是做为女子最重要的就是贞洁,若是方七偷人,或者婚前有过什么不轨之事,那就是大事了。 权秀兰边哭边说,从最初方家开始说起,方老太太如何设计方七与白二爷巧遇,两人如何有了爱慕之情,后来白家为何提亲方四虽然不晓得,但方七与白二爷有私却是真的。 “此事若是我扯谎,我就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权秀兰赌咒说着,又道:“三爷若是还不相信,可以去问方老太太身边几个旧仆,她们都晓得。” 聂烃听得脸黑如铁,突然想起方七进门第二天,方家全体来道歉时,方七曾说过是方四抢了她的姻缘,他当时只以为方七脑子不好使,中间有误会之类的。怎么也想不到,自诩书香门第的方家竟然能干出这样的事。 第42节 “还有年前大太太带着全家人给大爷和三爷去广济寺祈福……”权秀兰说到这里时也不禁顿了一下。 旁边权婆子却是实在听不下去,脱口道:“你胡扯什么呢。”她真没想到权秀兰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把方家旧事拿出来说了,现在还要说广济寺的事,要是说了她们母女也没命了。 权秀兰流泪看向权婆子道:“娘,你还不明白吗,姑娘根本就是想要我们的命。我们是下人,但我们也是人,并没有犯下必死的罪,为什么要我们死。姑娘从来都只想着她自己,我们知道了她的丑事,本想远走他乡,离了这事非地,她仍然不愿意,非得要我们的命。与其被她以后活活打死,那还不如现在坦言告知三爷,三爷怜悯,也许还给我们一条活路。” 权婆子本来眼泪都止住了,权秀兰如此一说,顿时眼泪哗哗往下掉,都不是跪了,直接瘫到了地上。然后扬起手来自扇耳光,骂着自己道:“让你这个死老婆子爱占便宜,现在惹得身家性命不保,你是活该报应……” 聂烃早就听得脸色铁青,也不去管权婆子,只是看向权秀兰道:“广济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广济寺的名声早就传遍青阳城,方七在那里与白二爷会发生什么事,可想而知。 权秀兰用袖子擦擦泪道:“那天是我跟娘侍侯姑娘,本来只是在园中游玩,没想到白二爷竟然买通僧人从后边角门溜进来找姑娘。当时我跟娘都跟在姑娘身边,虽然白二爷跟姑娘说了几句话就走了,但是这样的事,这样的事……” 聂烃己变身包公,满腔的怒火,却是强忍着没有马上发作。倒是地上瘫着的权婆子倒是有几分醒过神来,权秀兰说了事实的一部分。只是私会并没有通、奸,对与方七来说都是不守妇道,但对与下人来说,白二爷自己主动找来,这又不是她们能指使或者阻止的。只是说话并没有办事,她们是隐瞒不报,只是这个罪名并不会判她们的死罪。 “年前她在广济寺落水生病,也与此有关?”聂烃突然问着,虽然都觉得方七年前突然落水很奇怪,丫头婆子侍侯着,下人们都好好的,主子怎么会落水。但也没人因此怀疑过,实在是因为冬天落水太惊险,方七好好的如何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是……是姑娘自己走路不小心滑下去的。”权秀兰停了一下才说着,道:“当时我跟着姑娘,因为白二爷的突然出现,我实在太害怕了,没有侍侯好姑娘,让姑娘失足落水。” 说这些话的时候权秀兰一直不敢抬头,直到现在说完了,才小心的抬头看向聂烃。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心中怕极了,她也不知道这样的话聂烃听说之后会是什么反应,接下来会怎么处置她们母女。 方七己经对她们母女起了杀意,看方七这个架式早晚会要了她们的命,既然这样,那她还不如到聂烃这里赌一把。就是赌输了,大不了大家一起死,方七想着杀了她们保守秘密,那她就拉上方七一起,谁也别想跑。 聂烃一直黑着脸不吭声,实在说不出话来,本以为只是主母责罚丫头的小事,哪里会想到背后有这些弯弯绕绕。更让他觉得颜面扫地,忍无可忍的是,方七竟然跟别的男人有私。婚前的行为虽然不能说是偷人,但也是不守妇道,他当初到底是如何瞎眼,能看上这样的一个女人,非得娶回家来。 “姑爷……”权婆子看聂烃一直默不作声,既没有对权秀兰的话质疑,也没说任何处置的话,心里更是直打鼓,不晓得聂烃这是怎么样。 聂烃心中乱成一团,权婆子突然出声,他直接起身走了。虽然是在下人面前,但男人头上绿云罩顶,不管在谁跟谁都抬不起头来。权秀兰说的有理有据,又是这样的大事,也许中间细节有问题,但方七与白二爷有私这点肯定错不了。 没回正房找方七理论,聂烃直接去了聂大太太屋里,聂大太太正跟聂殇一起吃着饭,看到聂烃满脸怒气的正屋里。聂大太太和聂殇均放下碗筷,聂大太太挥手让屋里丫头婆子出去。 聂烃对聂大太太就跪下了,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此时聂烃却是忍不住,眼泪直往下掉,嘴里说着:“当初我不听伯娘的话,执意要娶方氏为娶,任由方氏做出败坏家风之事,我罪责深重。” 聂大太太听得多少怔了一下,下午时方七和权秀兰都上演全武行了,现在聂烃回来了肯定还要闹,没想到是竟然闹到她这里来了。不禁道:“这又是怎么了?” “方氏竟然,竟然……”聂烃话卡到嘴边说不下去了。 聂大太太叹口气,向聂烃挥挥手道:“我不管三奶奶做了什么,我只想问你,你打算怎么办?” 就像她下午时骂方七的,连卖身契在手的丫头都处置不好,这就是主母的无能。放到聂烃身上也是一样,连正室与丫头的关系都理不清,这更是男人的无能。聂烃也是二十岁的人了,媳妇家里给娶了,买卖店铺聂殇挣下来了。就是再全职的保姆此时也要退休了,人这一生这么的长,大小风波不知道还要经历多少,谁能给他打理一辈子。 “我要休妻,我要休了方氏。”聂烃脱口而出,其他事情都可以忍,唯独不守妇道这条不行。就是方氏并没有跟白二爷有实际的身体接触,但婚前当姑娘时就有这么大的胆子跟男人谈情,婚后还敢跟前情人见面,以后有了机会她肯定会偷人。 女子但凡沾了一个“淫”字,这辈子就别想洗干净。就是方七现在跟他说,她怀孕了,他首先都要想一想,这是不是他的种。 “好,那就休,你去写了休书,把她送走吧。”聂大太太说的更爽快。 聂烃倒是怔了一下,没想到聂大太太原由都没问,就直接答应的爽快,不禁道:“伯娘不问问为什么?” “三奶奶是你的媳妇,是要休是留,自然是你自己说的算。”聂大太太说着,随即看向聂烃又道:“不过我也要把话说清楚,当初是你要娶她的,我们给你娶了,现在你又说要休她,我仍然依着你。你也老大不小了,休了方氏之后,你想娶谁自己去娶。伯娘们把你养这么大,依着你的意娶妻休妻,再以后你的婚事,你别来问我,也别问你二伯娘,自己做主自己办。” 方七无子,智商又是硬伤,休了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娶一回,休一回,再一再二不再三。聂烃要是再跑过来说,我看上谁了,给我娶了吧,过不了两年又说要休,谁能跟他折腾起。 聂烃本来就是心慌意乱,此时更是傻眼。跑到聂大太太这里,与其说是诉说休妻之意,不如说想依靠聂大太太给自己拿个主意。没想到的是聂大太太竟然如此一番话,连他的休妻原因都不问一句,只听凭他自己做主。 旁边聂殇,虽然不喜欢理会这种家务事,但看聂烃手足无措的跪着,便问:“三弟为何休妻?”聂家早就没名声,休妻也没什么,方家不可能找聂家打官司,把方七扫地出门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只是看聂烃一直以来的行事,他并不是狠心人,不会因为喜新厌旧,或者感情因素就休妻。 “她与白二爷有私,年前广济寺里两人还私会。”聂烃低头咬牙说着,脸上红白一片。 “噢?”聂大太太这回真是惊讶了,想了想道:“是权秀兰给你说的?”权家母女一直是方七的心腹,平常侍侯也全是她们,这种事情也只有她们知道。权秀兰又被方七狠打了一顿,出与报复心理,掀了方七的老底也是情理之中。下午时她只是觉得方七智商是硬伤,没想到方七是根本就没智商。 “是,早在方氏未出阁之前,她就与白二爷有旧。”聂烃索性一口气说完。 聂大太太听得点点头,道:“那就怪不得她当日那样恨方家四姑娘了,还说方四抢了她的亲事,原因为根由在这里。” “我要休妻。”聂烃再次大声说着。 聂大太太却是神色淡然,道:“那就写了休书,把方七的东西贴身衣物整理了,送她回方家。”要只是因智商问题,当初聂家出的三千银子嫁妆,她会让方七带走,人笨并不是罪。但方七现在的罪名是不守妇道,犯的是七出中最严重的一条,聂家又不是开善堂的,何必拿银子给她。 聂烃听聂大太太说的如此风清云淡,神情却是显得怔仲了,在他眼里这是非常非常大的事,没想到聂大太太竟然是这个反应,直接放话让他休。 他虽然嘴上说的坚定无比,其实心中还是有点犹豫。权秀兰说的是不是真的,他都没找方七验证过,就定方七的罪是不是太过份了? 聂大太太看聂烃在地上跪着不动,又看他神情变换,心中重重叹口气,聂烃连这样的大事都要前后犹豫,反反复复,心里没个决断,还能指望他有什么出息。道:“我说过方氏是你的媳妇,是休是留全凭你自己的主意。” “我……” “你不会想着要把证人证物全部摆到方氏面前之后,再定她的罪吧”聂大太太忍不住说着。 七出之中淫是最大的罪,但因为这个罪名被休掉的正室几乎没有。男人都是要面子的,家族也是要面子的,休妻的理由这么多,用哪个都可以,没必要承认自己带了绿帽子。 广济寺从年后开始一直到现在都是风头浪尖上,这个时候聂烃去查证方七有没有在这个时间段跟白二爷私会,那马上谣言就会变成方七跟白二爷搞过n次,私生子都养了几个。聂烃要是上赶着去当这个剩王八,那只能说方七跟聂烃还真是一对。 “秀兰与我说,白二爷与方七的旧交,方老太太身边的婆子都晓得,我想寻她们问问。”聂烃说着,他总不能因为权秀兰挨打之后的一番话就马上休掉方七。 聂大太太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你不会打算把她们叫过来,自己亲自询问吧?”她突然发觉到一直以来她都高看了聂烃的智商,保险期间还是问一句比较好。 “当然不能这样,我是想着请二伯娘派几个心腹婆子去打听打听。”聂烃说着。 聂大太太听得这才点点头,道:“我还是那句话,与方氏要休要离随你便,你的事情自己料理。” “是。”聂烃低头应着,道:“不打扰伯娘和大哥用餐,我先去了。” 聂烃起身退下,旁边聂殇叹口气道:“店铺经营……三弟看来是不行了,我想办法托托关系,看看能不能买到些地亩田产。” 一个男人连自己截没戴绿帽子都搞不清,不知道要怎么办,拿什么本事去经营店铺。田地没那么好买,多少商贾想转行当地主都要托各种关系才能买到地。虽然收益不用商铺,却是最永久,操心最少的百年基业。 第八十七章 方七知道聂烃回来,也知道聂烃先去看了权秀兰,主母责罚丫头是份内的事,聂烃要是因为这个指责她,那就是他理亏。方七并没因此而担心,眼看着就要晚饭时间了,还特意吩咐厨房加菜,聂烃是喜欢她的,只要把权秀兰不□,聂烃肯定还会跟她亲近。 婆子传饭进来,丫头也把桌子收拾好,结果一等二等不见聂烃过来。方七有点坐不住了,今天这样狠打了权秀兰一顿,难道她还敢在聂烃面前搬弄是非不成。 等到桌上饭菜都凉了,方七也坐不住了,直冲到权秀兰屋里。本以为聂烃还在她屋里,没想到屋里只有权婆子和权秀兰在,两人也是刚刚吃了饭,权婆子正收着桌子。 方七怒气冲冲的进来,权婆子顿时只觉得腿软,她是想从方七那里弄点钱让自己过上好生活,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掀方七的老底背叛她。 权秀兰却没有哪里觉得对不起方七,从七岁起她就侍候方七,生而为奴没什么好抱怨的,但若是能选择,她真不想侍候方七。年龄小时就觉得方七不好侍候,现在明白了,方七是眼里心里从来就只有自己,就没拿下人当人看过,如何让人想侍候她。 权秀兰人趴在床上,挥手让屋里小丫头出去,她是当了通房之后才得的丫头,时间还短,但因为年龄小,也十分听话。小丫头看气氛不对出去了,权婆子赶紧过去把屋门关紧了。 “正好你来了,也省得让我娘去找你。”权秀兰说着,她连方七的老底都倒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方七怔了一下,主要是权秀兰的态度,本以为打一顿板子就能把权秀兰打听话了,没想到却是把她的脾气越打越大了。怪不得聂烃回来之后没进她屋里,肯定是权秀兰又□,在聂烃面前不知道搬弄了什么事非。 “我把你跟白二爷的事告诉了你三爷。”权秀兰继续说着,跟聂烃说的时候她很害怕,做出这个决定也是临时的,但说完之后细细想来,她觉得说似乎是最好的说辞。 方七更呆了,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奴仆就奴仆,哪有奴仆掀主子老底的,像这样的下人就该活活该打死扔进十八层地狱里去。 “你跟白二爷婚前是如何私会的,方老太太怎么让你们搭上的线,我全部都给三爷说了。”权秀兰继续说着。 方七在傻了一会之后终于反应过来,立时冲到权秀兰床前,抬手几个巴掌甩到权秀兰脸上,喊着道:“你这个背主的贱、人,我要打死你,我要打死你。” “你自己作孽,□跟白二爷私会,为何要拉上我们母女。我们也是人,凭什么就要无故冤死。”权秀兰虽然没有大声吼出来,脸上的神情却是甚是坚决,又不是她们给方七搭线让她会情人,她们凭什么要死,方七自己□,她是最该死的。 方七听得心中更是绝望透顶,下手也是越来越重,权秀兰人躺在床上,自然没处躲闪。权婆子一开始看方七这样并不敢上去拉,但方七越打越重,权婆子旁边看不下去了,上前拉住方七,哭泣说着:“姑娘,你别这样……” 方七抬手一个耳光打到权婆子脸上,骂道:“背主的贱、人,方家对你们那样的天恩,你们竟然敢败坏我的名声。” 权婆子木然捂着脸,到此时眼泪都掉不出来,只是看着方七。权秀兰虽然并不敢反手,却是冷笑道:“背主?方家与我们到底有多大的恩典,要我们母女两个去填命。我们就是卖身为奴进的方家,我和我娘把你从小侍候到大,功劳不敢当,至少我们对得起方家给我们的那碗饭。你自己□跟白二爷私会,我跟娘求你好几次,想远走他乡,结果你却要置我们于死地,在你眼里,下人的命都不是命,连猫狗都不如。” 方七越听越怒,都不打了,直接掐住权秀兰的脖子要掐死她。下人本来就是主人买回来侍候的,跟猫狗本来就没什么区别,不外乎主人喜欢些,打赏给的多些。就比如权婆子过来求她时,聂烃不是给了她一百两银子,难道这不是主人的恩典。 权婆子连忙去拉,权婆子虽然没有干过重活,但总比方七这种娇娇小姐强得多。再加上权秀兰两手还能空的出来,四只手肯定能拉的开方七,倒是方七自己,打到现在却没了体力,被权婆子拉着双手远离了床边,正大口喘着气。 “你最好留着点力气,给自己挣条活路出来。我只跟三爷说了你与白二爷婚前的私情,广济寺的事我也说你们是私会,并没有说通、奸。”权秀兰说着,她们与方七早就坐到一条船上,她是把船掀风了,但若是运气好,能抓到块破木板,也许还能保住性命。 方七本来就没有应变能力,脑子里早就乱成一团,只想把背主的权家母女弄死了,至于她自己的结果她还不敢去想。一个通、奸妇人,还是被主仆两个人玩过的,她真的不敢往下想。突然间权秀兰说,只说两人私会,并没有说通、奸之事,她虽然没有反应过来,但只要没失身,她的罪名就没那么大。 “只要咬住说私会,我跟娘在场的情况下与白二爷说了几句话,虽然也是有失妇德,但以三爷的行事虽然会把你休了,未必会要你的性命。”权秀兰说着。其实她也没有把握,毕竟对与男人来说,戴绿帽子是绝对不能忍的事。但这样总好比跟聂烃说,方七被白二爷主仆两人轮了,这样的事实说出来,方七是肯定死,而且会死的很惨。 “休了?那休了之后呢……”方七有几分茫然的说着,方老太太已经死了,方家也不会有人接收她。本以为白二爷是良人,结果是畜生,要不是这样她也不会想着跟聂烃好好过,实在是除了这里没有他处,要是聂家也把她赶出门,她要怎么办,她要怎么生活…… “被休总比被沉塘强吧,还是你想着把广济寺的丑事公布出来,让世人都晓得你被主仆奸了。”权秀兰说着,都到这种地步了,能保住性命就是上天恩典,还想着在聂家过少奶奶一样的生活。聂烃人也不坏,既不杀人又不放火,倒霉娶到方七己经是上世作孽,不可能绿帽子带一辈子而不知情。 方七听到这里却是暴怒起来,冲上来又要打权秀兰,怕人听到不能大声嚷嚷,低声怒道:“都是你个贱婢,都是你害我……” “我害你?广济寺的事根本就包不住,闹出来是早晚的,与其被别人揭发出来,还不如自己先说,私会总比通、奸要沉塘强吧,还是你想背着通奸罪,被聂方两家悄悄处决了。”权秀兰说着。 广济寺的和尚已经被赶出来,这事闹出来就是分分秒秒的事,虽然她跟聂烃说的时候是有几分赌气拉着方七一起死的意思,但细想想,聂烃听到这样的事肯定会把方七休出,她们母女也能藉机离开聂家。就是再有丑闻暴出来,方七日经不是聂家的媳妇,她们也不是聂家的下人,聂家再霸气也不会对平民下手,她们也就安全了。 方七听得又是一怔,脸上神情变幻莫测,权秀兰接着道:“我劝你还是自己承认了,不然三爷去查证我的话,到时候查出来的更多。那就不是一纸休书,而是一条白绫。” “只怕是你这个贱婢想保命,怕被扯出广济寺的事,聂家晓得你们母女一样是死。”方七突然明白过来,权秀兰说什么为她开脱,其实都是为自己能活命,才不会管她的死活。 权秀兰气极冷笑,看向方七道:“那你就去跟三爷说,你跟白二爷和白二爷的小厮睡过,是我们母女在外头把风。我们是肯定不能活,同样的你也活不了。我倒是想知道是把风的奴仆死的惨,还是通、奸的主人死的更惨。” 方七到现在都不明白,她们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要活同活,要死肯定是一起死。至于聂家,方七呆不下去了,她们更呆不下去。 “姑娘,秀兰的话说的在理,能保住性命才是要紧的。”权婆子也在旁边劝着。 本来她还怪权秀兰不该掀方七的老底,现在听权秀兰如此一说,顿时觉得计策可行。虽然老底掀开之后,不知道聂家会是什么态度。但保命是第一要紧,不管是方七还是她们,只要能活着离开了聂家,那就是生路。相反的在聂家早晚事情暴出来,那就是大家一起死,那还不如现在赌一把,总好过现在每天都是担惊受怕,日夜难眠。 “你的老底三爷已经全部晓得,聂家你是肯定呆不下去。现在只看你是死不承认,被三爷查出来更多,还是承认了现在的罪名,拼一把求个活路。”权秀兰说着,当她把方七的老底掀开那一刻,不管是她们还是方七都已经没有退路,要么同活要么同死,没有第三条路。 方七脑中乱成一团,看向权秀兰的目光满是怨恨,她现在只后悔下午那顿板子没有直接打死权秀兰,以至让她有机会掀她老底。指着权秀兰,道:“算你狠,没想到我竟然栽到一个毛丫头手里,我竟然没有看出来你还有如此的计谋。” 权秀兰冷笑道:“我会去思量这些,也都是拜你所赐。” 她若是跟的一个正经主子,好好侍候,当丫头也好,当通房也好,像个平常丫头那样循规蹈矩的生活,她也只是个不懂事的毛丫头。偏偏跟了方七,刀架到脖子上,稍有一步闪失就人头落地。生存危机的暴发,不懂事就不能活,那她只能被迫懂事。 方七心中满腔恨意,但对上权秀兰那双冷讽坚定的眸子,她竟然觉得有阵阵气弱。好一会才道:“你娘是我的奶妈,我与白二爷之事就是你娘挑唆的。” 权秀兰笑了,道:“那你就去跟三爷说,你与白二爷婚前私会全是我娘一手主导,连买通广济寺的和尚都是我娘干的。你只是年幼稚不知情,方老太太更是全然不知,方家的主子们,还侍候的丫头婆子全都是傻子,能任由一个奶妈挑唆着小姐干下与他家公子私会的大事。” 就像戏文里头讲的,一个丫头都能促成小姐与落魄书生的姻缘,不但能私会还能xo。只可惜现在不是听戏文。方七就想把聂烃拿傻子对待,聂家上下也不是傻的,这种话骗傻子都行不通。 “你……”方七气的心口打颤,不自觉得扶住桌子边,这才勉强站住。 权秀兰看向方七再次说着:“你听清楚了,我们要是死了,你肯定活不了。” 权婆子一直没插嘴,此时不禁道:“我晓得姑娘恨我们,但总要顾念自己,好死不如赖活着,姑娘还不到二十岁,总不能就这么去了。还是背上这样的罪名,广济寺的事若是能这样遮过去,实在是我们的造化。” 方七站着不动,一言不发,有点入定的状态。 权秀兰却是给权婆子使个眼色,让她去寻聂烃。所谓趁热打铁,此事也是没得拖了,这种丢人事聂烃根本就不可能去细细调查,只是时间拖得越久,蛛丝马迹露出来得越多,反而越是不利。不如趁着今天把事情敲定下来,也许还能拼出一条活路来。 第43节 第八十八章 权婆子虽然也有些慌神,到底比方七反应快些,先派小丫头出去找,聂家说不大不大说小不小,左右这几处地方,最担心的是聂烃去聂大太太屋里,聂烃倒是好糊弄,聂大太太可是雷厉风行的主,闹到她那里,只怕是性命难保。 头书房,实在是聂烃从聂大太太屋里出去,不知道要去哪里,便去了书房冷静一下。当年他在庙会之时对方七一见钟情,本以为抱得美人归就能幸福美满,哪里想到从方七进门时就是变故横生,就是这样,他也没有想过要休妻,结果现在这个课题就放到他面前。 方七就是让他十分失望过,他心里还是挺喜欢方七的,方家又变成了那样,若方七赶出聂家,她要何处安身。但偏偏方七是与人私会,这个绿帽子他带不了。 “姑爷……”权婆子摸进书房里,己经掌灯十分,屋里却没有点灯,是聂烃不让点的。要不是小厮说聂烃在里头,还真是寻不着。 聂烃屋里坐着发怔,听到权婆子的声音,只是木然看着她。权秀兰向他告的密,并不表示她们母女就是无辜的,她们贴身侍侯的如何能无辜,就像权秀兰说的,她们也只是想保命而己。 权婆子看聂烃坐着不动,便关上门对着聂烃跪了下来,轻声哭泣着道:“姑娘请姑爷回去,她有话想跟姑爷说。” “说什么……”聂烃神情有几分茫然,他本以为聂大太太会给他一个主意,没想到聂大太太只说随他的便。要是方七真的偷人,那肯定要休,但是…… “是我们姑娘对不起姑爷,姑娘此时也不敢求姑爷原谅,只想好歹保住脸面出得门子。至于我和秀兰,瞒着姑爷是对不起三爷在先,现在又叛了旧主,更是无脸再留聂家,我们会远走他乡,再不踏进青阳一步。”权婆子低头哭泣说着。 “再不进青阳……”聂烃重得着这句话,权秀兰跟他一场,感情多少是有些的。权婆子己经老了,权秀兰还如此年轻,孤儿寡母远走他乡,日子苦着呢。 “我们来时姑爷出了一百银子让我们从方家赎身出来,我也会把银子凑出来还给姑爷,还有赎身的银子,我们也会凑上。”权婆子说着。这是她的真心话,本来只要拿十八两银子自赎身从方家出来她和权秀兰就能成为平民,结果就是因为她的贪心,想着手里积蓄少日子不好过,没想到会惹上这的事。想想还是权秀兰说的对,与人为奴,生死都在主人,真不如平民好。 “秀兰跟了我一场,你们母女以后也要过日子,银子你们拿着吧。”聂烃脸上如死灰的说着,转眼之间娇妻爱妾都没有了,想想自己真是可笑的很。 权婆子真心不敢要,又不敢拒绝,偷偷抬头看聂烃一眼,道:“姑娘……她……”休书与身契,这些都要聂烃吐口,拿到这些才是最终目标。 聂烃无心去想权婆子,站起身来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也是,好歹夫妻一场……”他真的很想问问方七,成亲以来他没有哪里对不起她,为什么临到头来还要给他戴绿帽子。在庙里与男人私会,婚前就有情,他娶到真是大家小姐还不是勾栏姐儿吗? 如此想着,聂烃心中怒火中烧,大踏步开门出去,权婆子见状也赶紧站起身来紧跟着过去,走回自己院中时,聂烃习惯性往方七的正房走,权婆子小声道:“姑娘在秀兰屋里。” 聂烃脚步顿了一下,虽然没吭声,却是转身去了权秀兰屋里。权秀兰仍然在床上趴着,方七倒是在椅子上坐下来了,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瘫。门声响动,聂烃进到屋里,方七看到聂烃的一瞬间,不自觉得缩了一下脖子,权秀兰一直低着头,此时更是不敢出声。 “秀兰说的都是真的?”聂烃看向方七,性情如此,就是心中再怒再急,他也不会抓住女人暴打一顿,尤其这个女人还是他老婆。 方七脑子早就成了浆糊,不是没想找措词托推,但聂烃就这样问到她面前,心虚害怕让她完全没了应对能力,只能吱唔着,话更是不成句:“我……我……” 聂烃只觉得心被打成了筛子,疼到完全无感,双手握拳就想挥到方七脸上,虽然忍住了,却是问道:“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三爷,三爷……”方七哭了出来,起身跪到地上抱住聂烃的大腿道:“三爷,我真的知错了,以前在方家的事都是我年轻不懂事,我嫁给三爷后一直循规蹈矩,就是广济寺也是白二爷来寻我的,权妈妈和秀兰也在场,她们可以给我证明,我真的没有私下见白二爷。” 聂烃挥手甩开她,眼泪也跟着往下掉,嘴里骂着道:“他寻你,你就要跟他私会吗,我就不信,当时聂家那么多丫头婆子围着你,白二爷能那么大胆在众人面前硬拉你到旁边私会。”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女人是比男人更在意名声,但大庭广众之下,白二爷再怎么样也不敢来硬的。婆子没来聂家之前就晓得方七与白二爷之事,她仍然来聂家当差,方七对待权家母女也不错,两方翻脸肯定不是因为以前,而是广济寺那一出让权家母女害怕这才有想走的心思。 “我跟白二爷就说了几句话,真的就是几句话……”方七痛哭辩解着。 方七亲口承认,聂烃听到耳中更是怒不可谒,有种忍无可忍的暴气直冲上头,抬手一个耳光打到方七脸上,骂道:“贱、妇,我这就写了休书,把你休出门去,嫁妆是聂家备下的,除了贴身衣物你什么都别想带走。” 骂完这一句,聂烃再不见到方七,打开门出去,却是在院中招呼小丫头道:“把方氏的贴身衣物收拾出来,珠钗首饰一件不准带,我要休她出门。” 院中几个小丫头和婆子听得一片茫然,虽然从方七责打权秀兰开始,院中主子们就不太平,但休妻是大事,只因主母责打通房就休妻,好像不太说的通。聂烃就在盛怒之中,婆子们虽然不敢劝,却是赶紧去找聂家的女主人们。 聂大太太就住在旁边,聂烃在院中喊那一声,聂大太太就听到了。等婆子过去,不等她们开口,聂大太太就吩咐道:“把二太太叫来,不要去三爷院里,就来我这里。” “是。”婆子应着,赶紧去了。 聂大太太一杯茶没喝完,聂二太太就来了,下午方七责打权秀兰的事她也晓得,主母责罚丫头,不管是轻了还是重了,只要不闹出人命来都不是什么大事。本以为聂烃回来了,小两口最多也就是吵句嘴,怎么就成休妻了呢,聂烃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懂事了。 “大嫂,小三这是怎么了?”聂二太太进门就问着,聂大太太就住聂烃旁边,小夫妻到底是怎么闹起来的。 “也没什么,媳妇是他自己挑的,现在又要休。晚饭的时候来问过我,我让他自己拿主意,二十岁的人了,我们又不是他亲娘,这种主意拿不得。我知道你好心,肯定会去劝解,所以我叫婆子请你来我这。”聂大太太神色淡然的说着,神情却是有几分感慨的道:“三弟和三弟妹去的早,只丢下一个小三,抚养长大,依他的心意给他娶妻。现在己经成人,我们这些长辈替他拿主意能拿到什么时候。” 聂二太太听得疑惑,话是很在理,只是这很不符合聂大太太的性格,不禁道:“可是小三惹大嫂生气了?”好像也不对,聂大太太性格坚毅,绝不是聂烃一个毛头小子能气到失控的。 聂大太太笑了起来,摇摇头道:“这个家早晚都要分的,小三不管能或者不能,都要自己顶起三房的门户,谁也替不得他。”别说侄子,就是亲儿子也不可能养一辈子,总要自己独立,有本事就山珍海味,没本事就吃糠伴咸菜,凭的是个人本事。 聂二太太呆住了,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聂家早晚要分家,她一直希望能晚一些,越晚越好。现在二房和三房的生活全是沾大房的光,就是分家时财产平分了,二房和三房也未必能守的住钱财。没有足够的才能,撑不起这样的大门户,肯定过不了现在的富足生活。 “我和殇儿才开始盘算,总还要几年。”聂大太太说着。 当聂殇改姓之时,就是聂家分家之日。聂殇最初的打算是他自己出去,二房和三房不分家,主要是想着经商还是抱团好一点,现在看来分了比不分好。撑起一个大家族要一个主心骨,她这个大嫂子在家里能说一是一,说二是二,除了她的辈份外,最关健的是家里的钱是她儿子挣的。 聂殇都改姓了,也就不是她的儿子,更没理由拿钱给聂家,没有经济地位的支持,聂家儿子中也没有才能出众者,家计一天不如一天时,儿孙媳妇们越来越多,只会让众人怨念横生。她己经老了,既不想过继子嗣,也不想去商场拼博挣钱,与其一天天在这里看着众人斗气,那还不如趁着都友好的时候早早分了家,以后各凭本事吃饭,谁也别怨谁。 聂二太太虽然很不想分家,但也晓得己经沾了大房这些年的便宜,早就是仁至义尽,分家是情理之中的事。道:“怪不得大嫂……不过,小三何故要休妻?” 聂烃早晚要独立,与其临到分家时他丢出去,还不如趁着现在让他自己料理自己的事,再者就像聂大太太说的,她们只是伯娘,侄子休妻她们也真不好拿主意。 “他想休就休吧。”聂大太太淡然说着,既然聂烃己经定下主意,就不用派婆子去查问,那就没必要告知聂二太太,男人被戴绿子不是什么光彩事。世上变的最快的就是人心,现在是一家人,等到以后分了家,各自过活后就未必是一家人。聂烃要是知道聂二太太晓得,弄不好还会心性怨恨,以为她这个大伯娘四处宣扬他的丑事。 聂二太太晓得聂大太太不喜欢方七,既没有本事也不讨人喜欢,不过己经娶进门了,百年修的同船度,千年修的共枕眠,方家现在这样,把方七休了,让她接下来怎么活。想了想还是道:“三奶奶想来也没什么大错,总是夫妻一场……” “你想劝就去劝劝,不要替他做就好。”聂大太太说着,这是聂二太太的厚宽,不去劝反而不是聂二太太的性格。 “嗯。”聂二太太应着,便起身道:“大嫂歇着,我过去看看。” 聂二太太从聂大太太屋里出来,就听到方七的哭天抹泪的求饶声,聂二太太听得一叹,想想当年聂烃那样跪着求娶,转眼间夫妻情绝,要到休妻的地步。想想聂烃的性子,实在想不出方七到底做了什么事,能把聂烃惹成这样。 “小三,这是怎么了?”聂二太太上前问着,己经是掌灯时分,院中灯笼都己经挂上,丫头婆子也都站着,方七和权婆子地上跪着。 “婶娘莫劝,我意己决,今天我定要休方氏出门。”聂烃说着,他做为丈夫凡事都能容忍方七,只有偷人这条不行。 聂二太太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看院中乱成一团,也不好再问。看看地上跪着哭的方七,她脚边还扔着一个包袱,看来聂烃是发狠了,连珠钗都不给,只是几件贴身衣服。 “二太太,你发发慈悲,我知道我错了,我都改了,我都改了……”方七哭喊说着,聂烃要赶她出门了,出了聂家门她要去哪里。 聂二太太看着方七,再看看聂烃,想想聂大太太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伸手把聂烃塞到方七手里休书取出来看。休书上要写明是犯了七出之条哪一条,不好想理由的时候就用不孝,只是聂烃父母双亡,这条明显不好用。无子只怕也行不通,方七太年轻,进门才两三年,这个理由也站不住。 “方氏嫉妒成性,自己不生育,还不准通房丫头生,为了子嗣我一定要休了她。”聂烃看聂二太太去看休书,便自己先说了理由,他来想去七出之条里也就这条比较好用。 聂二太太看着心中无语,劝道:“若只是因为下午的事……” “倒不是因为我偏疼丫头,只是方氏善妒,我把她休了,权家丫头我也不要了,省得被人说是宠妻灭妾。”聂烃嘴上说着,看着聂二太太的眼却是有几分心虚,既然决定要把方七休了,那她偷人的事他真的不想聂二太太晓得。 “你既然主意己定,我也不再说什么。”聂二太太说着,看看现在的天气,道:“只是现在天色……唉,算了,早晚都是走,让现在让管事派车送她回去吧。” 方七如何愿意走,但聂二太太都这样说了,丫头婆子自然去扶方七,两三个婆子硬是拉扯着把方七拉走了。聂二太太看着叹了口气,刚要开口,就见权秀兰被丫头扶着从耳房里出来,她下午才挨了打,就是没有伤筋动骨,走路也是十分坚难。 权秀兰到强撑着在聂烃面前跑下来,哭道:“都是奴婢的错,惹得三爷生气,奴婢原是方家丫头,实无脸面再留聂家。我们母女愿意自赎身出去,还望二太太成全。” 聂二太太看一眼聂烃,只见他并无挽留之意,便道:“算了,好歹也是侍侯三爷一场,也不用自赎身,走吧。” 第八十九章 聂蓉蓉次日早上才得知方七被休出的事,经过一个晚上的传播,流言与真相己经偏离了不少,也是聂二太太有意引导。聂烃既然不愿意说,只以嫉妒为由休妻,那就把这个罪名紧扣到方七身上,方七无子,又无故责打权秀兰,嫉妒之名倒也成立。 “听说权姑娘都有身孕了,被三奶奶打到小产,三爷这才忍不下去要休妻。”院中婆子们小声议论着,下午责打权秀兰时,直接是屁股开花鲜血直流,权秀兰整个人动弹不得,要说是小产了,也说是打小产了,也能说的过去。 章婆子叹气道:“权家母女俩可怜哟,三奶奶因此被休出了,她们只怕也呆不下去。” 聂烃因嫉休了方七,除非聂烃打算把权秀兰扶正,不然聂家她们是肯定呆不下去。不管是旁人议论起来,还是聂烃再娶亲,权秀兰都脱不了狐狸精的代名词。若是扶正了,那就作实了聂烃宠妾灭妻。现在方七前头走,权家母女后脚也走了,至少以后可以证明聂烃不是宠妾灭妻。 想想权家母女,母女俩相依为命,家里没个男人,卖身进府当下人倒是好出路,比在外头受人欺负强,偏偏跟了方七这样的主子,真是倒了血霉。 “权姑娘昨天晚上就跪着求说要出去,唉……”旁边婆子说的时候也是一叹,权家母女为人和善,与各房下人都交好,方七自己让权秀兰当的通房,结果现在又容不下她。弄成现在这样,方七待人不好,无子,被休是活该,权秀兰又招谁惹谁了。 “平常打发通房出去,总会给点银子当补偿,这回只是免了赎身钱,并没有给嫁妆银子。”婆子们继续透露小道消息,打发通房没什么大不了,只是黄花闺女被破身了,只要不是十分刻薄的主人家,好歹都有点表示。陪睡了一场,主人家不要了,丫头出去了还是要嫁人的,己经破身,若是没有金钱补偿,正经男人哪里会要她。 婆子们议论纷纷,屋里窗边坐着的聂蓉蓉听得清清楚楚,这种事情姑娘家不好打听,但事情才出来婆子丫头肯定要议论,便借故梢间里看书,顺便听听婆子们说的。想想当年聂烃如何求娶方七,现在休她出门,该说什么好。 一个上午时间晃过过去,快到中饭时间,聂蓉蓉便换了衣服去聂二太太屋里。本来在哪里吃饭相当随意,结果昨天晚上聂二太太就打发婆子过去传话,以后早中晚三餐都去聂二太太那里去吃,就是厨房里按份例做省不了事,好歹给丫头婆子们省点事。 聂蓉蓉并不辩驳母亲的决定,只是有几分疑惑,给丫头婆子们省点事?她身边丫头婆子十几个,她一个小姑娘哪里需要这么多侍侯,大部分时间都是闲着的。 换了衣服到聂二太太屋里,冯惠姐和柳姨娘也在屋里,聂芸芸己经满地跑了,正在聂二太太屋里跑着玩。聂蓉蓉上前见了礼,聂二太太笑着让她坐下,又道:“我们娘们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今天正好一处。” 厨房媳妇传饭进来,冯惠姐和柳姨娘收拾桌子摆饭,聂二太太也招呼着柳姨娘一起坐下吃,另外拨了菜,让奶妈带着聂芸芸旁边吃。 饭毕冯惠姐和柳姨娘把桌子收拾好,丫头端茶上来,聂二太太这才进入正题。第一件事,聂家几年后就要分家,聂大太太先给她说了,这是让她有个心理准备,不会事到临头措手不及。昨天晚上她就跟聂二老爷说了,现在把这话转给二房众人,大家心里先有个底,富贵的生活也就这几年了。 “不是说不分家吗?”柳姨娘首先说着,聂家的钱是聂殇挣的,分家之后叔叔不可能再花侄儿的钱,二房和三房的经济来源在哪里。 聂二太太笑着道:“再是大户人家也没有一直不分家的理,大爷照顾二房和三房这些年,早就该分了。” 要是大房,三房,三房各出人手,大家一起合伙做生意,一直不分家还是有可能的,各房按股份拿钱,然后年底算总帐,你多少我多少,这样还算公平。再或者聂家船行是祖宗留下来的基业,子孙后代都有份,那聂殇一个人支撑家业,大房拿大头,二房和三房拿小头也马马虎虎。 聂家船行是去世聂大老爷一手建立,大房长子聂殇扩展经营,不管从老根上算起,还是一直以来的经营者,全部都是大房的。三房三老爷和三太太去世早,只丢下一个吃奶的聂烃,对船行没有任何贡献。 二房稍微好一点,聂二老爷虽然没帮上大忙,好歹也跟着聂大老爷打过下手,聂二太太当初也有些私房,虽然不多,也拿出来救急了。把这些算上,二房也许还能分到些干股,聂二老爷和聂炀继续到船行帮忙,按工资做工,这也算是个固定收入。 就是船行生意好,二房按股份拿到的钱多些,但跟现在的生活肯定没法比。更何况二房二子二女,只有聂炀一个人成亲了。聂烘将来成亲,聂蓉蓉和聂芸芸出嫁,这些都是要钱的。就是大房无比仁厚,把三个孩子婚事所需花费全部另外给出来,二房以后的生活跟现在肯定也没得比。 她昨晚跟聂二老爷一起合计过,分家之后一年有两千银子的进帐就算是很难得。现在聂家的花销一个月就快两千两了,本来是一千两,船行挣的越多,家里的生活水平也就越高。四季衣服,头面首饰,这又是一大笔开销。把大房和三房的开销减去,家庭开销大头都在二房,每月要一千五百两左右,实是在二房人口多。从每月花一千五两,到年收入二千两,这个落差只是想想就觉得很惊人。 “分家?大哥……要成亲了吗?”聂蓉蓉愣神之后问着。 “大太太没说,大爷的年龄在这里摆着,应该快了。”聂二太太说着,聂殇成亲或者不成亲应该不是会分家的原因,分家却是必然,聂炀都成亲了,眼看着又要生孩子,侄儿不可能永远养着叔叔一家子。 聂蓉蓉听得默然,客观想这样很好,分家之后离的更远,聂殇娶妻生子,她也嫁人为妻,以后就都正常了。 “虽然大太太说了不会马上分,但估摸着也不会要太久,我就先说一声。”聂二太太说着,她也不会直接吩咐说个人开始俭省,只希望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本帐,不然到时候穷了,抱怨肯定还会有,但总有个心理准备了。 柳姨娘的脸首先垮下来许多,她是希望能过上好生活才给聂二老爷当妾,结果现在告诉她几年后家里就要穷了。当然聂二太太不会因为俭省口粮打发她走,但过穷的日子她真的不太愿意。 冯惠姐一直没吭声,在娘家时她就经历过两回分家,一回是冯家分家,一回是洪家分家,经历过也就比旁人明白。就是分家时能得到些东西,若是家中男人不争气,很快什么都不是了。最明显的就是冯家,没分家之前冯二老爷不管行事多荒唐,站出来好歹也算个人物,现在己经沦落到贫民区里,连饭都吃不上,快跟无赖划上等号。 分家之后聂殇另立门户,没有聂殇的聂家就什么都不是了,聂炀资质平庸,撑不死饿不着,日子不会过不下去,但也别想过多好。 正说着话,管事媳妇进来回话道:“方家几位奶奶来了……” 昨天晚上送方七回家,方式很简单,敲开方家的门,然后聂家人走,其他的都不管了。方家虽然分了家,但姑娘这样被休回,只怕也会来讨个说法。 “不见,跟她们说,要是实在想闹,那就官府告官。”聂二太太挥手说着,昨晚上聂大太太己经把话给她说成那样,她去劝聂烃,也就是嘴上问问而己,她根本就没打算管。就像聂大太太说的,她们到底是伯娘,侄儿要休妻,夫妻过不成,伯娘过去掺和,不管是劝和还是劝分,怎么掺和都不对。 管事媳妇犹豫一下道:“方家是来讨方氏嫁妆的。”聂烃以七出之条休妻,方家不敢有话说,现在方大奶奶带队是想把方七的嫁妆要走。 聂二太太听得笑了,道:“结亲之初,方聂两家在婚婆那里都是有契约的,方氏所谓嫁妆全部都是聂家出的,现在因七出之条被休走,如何还能把聂家给的嫁妆拉走。还是那句话,方家不管是想闹事还是要告官,聂家都奉陪,若是告到官府,聂家自有本事把三千银子的聘礼都要回来。” “是。”管事媳妇答应着,赶紧去了。 管事媳妇出门去了,聂二太太忍不住叹口气,虽然方七与聂烃的婚姻在最初时她也不看好,但掀了盖头才见头一面的夫妻,能过的趁心如意的又有几个。后来方七性子转了些,本以为好歹也能过的成,没想到还是休了。 将下来聂烃肯定还要娶亲,就像聂大太太说的,当伯娘的管到这一步己经可以了。过两年分了家,以后也就是逢年过节亲戚行走,媳妇还要聂烃自己选,日子也要他自己过。 第44节 “三……方氏真的是因为责打了通房就被休出了?”冯惠姐忍不住问了一句,她也是正室,与聂炀的夫妻感情也是平平淡淡,至今没有孩子。方氏因为这个理由被休出,要是以后聂炀也弄个宠妾来,这种事情会不会也发生在她的身上。 聂二太太叹气道:“他们在小夫妻在园中住,到底怎么闹起来,我们也不晓得。我昨晚也劝小三几句,执意要休,旁人又能说什么,再是伯娘也不是亲娘。”要是亲娘,方七肯定进不了聂家门。 柳姨娘旁边插嘴道:“二太太把三爷抚养成人,当亲生儿子一样教养,三爷如何敢不听您的。”虽然她进门晚些,但想想也能晓得,聂大太太那种个性不是当慈母的料,年轻时帮着聂大老爷创立船行,后来就退休隐居,聂烃肯定是聂二太太照料。就她进门这些年,聂二太太操持聂烃的衣食住行,样样都比对聂炀好,就连娶媳妇都比聂炀花的钱多。就是怕人说虐待了弟弟的孤儿,能做到这一步,也是很难得了。 聂二太太听得只是笑笑,话虽如此说,但不是亲娘就不是亲娘。世人都说继母难当,其实抚养孤儿侄子的伯娘也是一样,打不得骂不得,出了任何事都会说当到底是伯娘不是亲娘,孩子做错了,全是因为没有亲娘教导。孩子要是知好歹还好,要是不知好歹,那这辈子就要在别人指责中度过了。至于孩子样样顺心很好,那都是应该的。 “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们也都回去歇着吧。”聂二太太说着,下午是管事媳妇回事的时间,她们都在这里只怕也不方便。 柳姨娘和冯惠姐都起身各自回屋去,聂蓉蓉不用走,她下午都要跟着聂二太太,见习管家理事。管事媳妇们陆陆续续拿贴进来,要么家里米油钱账,要么是外头亲友有红白事喜送贴。聂二太太件件事情安排清楚,就算是几年后要分家,现在还没有分,份内的事务她肯定要打点明白。 “太太,权家母女来了,说要走了,给二太太磕个头……”婆子进门说着,脸上充满了同情,昨天才打了板子,今天就要被扫地出门,本身又没有大错,确实挺值得人同情。 聂二太太听得叹气道:“让她们进来吧。” 婆子出去传话,没一会权婆子左手拎着一个小包袱,右手扶着权秀兰进来了。就是伤筋动骨,打的鲜血止流也不是歇一晚上就能好的。 “我们就要离府去了,想到往日二太太恩典,无以为报,临走之时来给二太太磕个头。”权婆子说着就跪下来磕头,权秀兰也跟着跪了下来。 聂二太太忙道:“快起来吧。” 权婆子和权秀兰还是规规矩矩的磕了三个头,权婆子这才扶着权秀兰起来。聂烃并没有提给权秀兰银子的事,聂二太太也不好主动说给,便随手褪个金镯子让身边丫头递给权婆子,道:“主仆一场,拿着吧。” 权婆子接了过来,满心感激又给聂二太太磕头。 聂二太太看旁边权秀兰,道:“姑娘还年轻,出了聂家,好好寻个老实人家嫁了吧。”破身,又没有银子嫁妆,只怕也嫁不多好。 “谢太太恩典。”权秀兰又要跪下磕头。 聂二太太挥挥手,道:“去吧。” 第九十章 方七被休出,聂家要分家,两个重磅消息在青阳传开,两个话题同时出现,方七被休之事淡化了许多。大户人家分家本是平常事,聂家更是早就该分家,只是聂家的情况多少有些特殊,不分家的时候二房和三房吃大房的,许多账没法算。现在突然说要分家了,这个账目又要如何分清? 这也是商户与一般乡绅分家的最大不同之处,乡绅拥有的田产地亩,这些都是可以估价的。但生意买卖,这个价码如何沽?比如聂家的船行,一套三层房舍,夥计水手都是雇的,再就是货运商船,这些实物加在一起最多也就是值五千两,但利用这五千两的本钱,聂殇一年都挣上几万两。 中秋之前亲戚行走,冯惠姐向来都是走四家,冯二老爷那里向来是打发婆子过去,按节把礼送上就好。上头两个兄长与冯二老爷已经分家,冯惠姐一样打发婆子送礼,然后八月十三的时候兄妹一起去看洪夫人,大家相聚说话。 今年也是一样,冯惠姐回禀了聂二太太,带着大包小包去了洪家。洪夫人本来打算在洪惠姐出嫁之后就搬出来跟儿子们住,但冯二老爷被分家之后就跟无赖似的,洪夫人怕冯二老爷去荨麻烦,再加上洪家事多,洪夫人便干脆在娘家常住。 “聂家终究要分家啊。”洪夫人叹气说着,没有聂殇这个摇钱树,就是二房能分到些财产,只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女人的吃穿用度终究要看男人的赚钱能力,现在只幸庆聂二太太这个婆婆不错,聂炀虽然没有大才干,人还算踏实。上头聂殇罩着,经营个小商铺之类的,也亏不哪里去,总不会让老婆孩子挨饿。 冯惠姐思虑了这些天,要说不郁闷是假的,富贵生活只能过这几年了。但当初她嫁就是聂炀,大伯子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一直养着他们。日子总要过下去的,看看聂二太太多淡定,她也该学着些。人这一辈子长着呢,看看洪夫人这大半辈子的起伏也能晓得,将来要面对的只怕会更多。道:“早分晚分都是要分的,大太太和大爷仁厚,想必也不会让二房的日子过不下去。” 洪夫人听冯惠姐如此说也有几分欣慰,旁边冯大爷也道:“这样想才对,以后分了家,拿份船行的干股,再跟妹夫一起开个铺面,日子如何过不下去。” 当初洪夫人执意与冯二老爷和离时,他这个长子多少有点意见,儿女都这么大了,还要闹和离,洪夫人似乎离谱了些。但这几年看下来,洪夫人的决定真的太对了,若是任由冯二老爷把洪夫人的嫁妆挥霍掉了,然后压榨两个儿子,他们的日子只怕跟冯二老爷一样也要去住贫民区,三餐不济。 现在多好,分家出来,母亲的嫁妆还是留给他们,再有舅舅们帮扶着兄弟俩各人开了间小铺面,日子虽然不能说多好,但也能过得去。就是冯二老爷多次扬言要告官说他们兄弟不孝,只是爹告儿子不孝,这样的大罪,官员傻了才会受理。两兄弟只是小商户,也没必要在意外头的虚名,便随冯二老爷自己去折腾,自己过日子最要紧。 “嗯,我也是这么想。”冯惠姐说着,聂炀干不下来大生意,那就做小生意,布行,米行,当铺,酒楼,只要勤快能干,哪里就能饿死了呢。又道:“听婆婆的意思,还要一两年才会分,现在不用着急想。”主要是还搞不清大房要如何分家,最好的分法就是二房能多拿些股份,聂二老爷和聂炀继续到船行帮忙,背靠大树好乘凉,依附着聂殇生活,这样年收入肯定比自己开店挣的还多。 “聂家那位三奶奶怎么休出来了呢?”冯大奶奶不禁问着,八卦是天性,方七被休出的消息虽然因为聂家分家的事淡化了些,好奇的人却不会因此减少。越是小门小户,休妻和离越是常见,既不图名声,又不为官位,自然是怎么爽快怎么来。 冯惠姐想了想才道:“我也是才晓得,当初方氏进聂家门,家中大太太和二太太都不愿意,只是三爷想娶,这才勉强娶了进门。新人进门第二天闹的那一出,家中太太们就更加不喜,方氏也不知道收敛,家中下人们也是抱怨许多。进门两年又多无所出,此时被休,虽然是意料之外,想想也是情理之中。” 简单来说,方七没有给力的娘家,休她没有任何外在阻力。聂家主子们方七没有为住一个,就是没人会要求聂烃一定要休妻,但聂烃休妻也没人会拦。倒是聂烃让人有些意外,当初不惜违抗伯娘们也要娶方七,现在要休妻子就直接来个净身出户,想想方家的境况,再是方七不好,好歹也是夫妻一场,这也是个绝情的。 旁边洪夫人正要开口提点冯惠姐几句,就听旁边院里突然有个女声厉声尖叫起来,随即高喊叫骂声传了出来:“前几天因为七姑奶奶的事,你爹让你出头去聂家讨嫁妆,你就推三阻四。现在问你借上几十两银子过节,你就推说没有。拿这几两银子来糊弄,你糊弄谁呢,我可是你亲娘。早知道你现在这样,你刚出生那会我就该掐死你。” 冯惠姐听得有些没反应过来,旁边洪夫人却不禁叹口气,她院子旁边就是洪大爷和方四的院子。当初娶方四进门洪家花了八千银子,不过这个银子花的真不亏,方四确实如聂大太太所说,当的一家,理的了事。不只是家务事,连外头生意,算账盘点样样都能干的来。 只是方家的女儿实在太难当,方大太太过来借钱也不是一回两回,开始时还算和气,但后来就是越吵越凶,方大太太开口就是,生你养你,却不知道报答父母天恩。 “大奶奶怀着孕,我过去看看。”洪夫人起身说着,看儿媳妇和女儿都有跟着去的意思,洪夫人却是道:“你们是客,就别去了。” 冯惠姐和冯大奶奶,冯二奶奶复又坐了下来,洪夫人带着丫头婆子去方四院里,刚走到门口,只见方四和方大太太正在院里站着,方大太太是满心怒火,恨不得要去打方四。方四却是古井一般,淡然无波,连看方大太太的神情都是冷漠的。 “出嫁从夫,我不能偷婆家的钱给娘家,给母亲这几两银子是我这几个月得的月钱存下来,算是我自己得的,才能拿给娘,要就拿上,不要就走。”方四缓缓说着。 方大太太却是被激怒了,除了方四的话,更多的是方四的态度。一脸正气凛然,拿几两银子糊弄亲娘,全然没有一点愧疚之心,便指着方四骂道:“你还敢说你没钱,你现在在洪家管事理事,成千上百的钱在手里过,我晓得你是翅膀硬了,现在又有了身孕,在洪家立住了,自然也就不需要娘家了。” “我手里钱再多,那都是洪家的钱,不能拿洪家的钱给方家人。”方四神情仍旧坦然,她从来不怪父母把她嫁到洪家来,日子过不下去,卖女儿的人家多了。若是怨恨这些,真是怨恨不完。但既然已经把她嫁到洪家来,她就是洪家人,她首先要考虑的就是洪家的利益。 人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却能选择自己的人生,方家的问题并不是她给几十两银子就能解决的。典型的家败了,却收不住手脚,只能吃起青菜豆腐偏偏要吃满汉全席,自然是上顿不接下顿。所谓救急不救穷,要是方家要置地办产业,或者弟弟上学,再或者亲人急病,她不给钱那是她不对。 现在方家只是缺了一顿饭钱,给了这一顿的,就要给下一顿的,她就是能供起也不会供着他们。没钱过日子就要想办法去挣钱,而不是靠着别人供养打秋风生活。方家要断绝关系,不管绝什么,她都不会松口。 方大太太气的全身发颤,抬手一个耳光甩到方四脸上,方四在娘家时还挺乖巧的,经常给她出主意管家理事之类。方大太太虽然更看重儿子,但对方四这个最小的亲生女儿还是挺不错的,没想到出嫁之后就这样了,有点事找她就是推三阻四,现在要几十两银子过中秋节都不给。 方四淡淡然挨了这个耳光,漠然看方大太太一眼,刚想转身走,却留心看到院门口的洪夫人,朝洪夫人笑着道:“姑妈来了,快请屋里坐……” 洪夫人站在门口倒是显得有些尴尬,她会过来其实是怕方四吃亏,怀着孕不管是情绪上还是身体上都要差些。方大太太虽然脑残了些,战斗力还是挺强的,她过来是想着万一有事她过来助助威,没想到方四自己一个人应对的如此妥当,倒是她显得有些多余了。笑着道:“不了,我就是路过这里,听到亲家太太的声音,过来招呼一声。你们说吧,我先回屋歇着。” 说完洪夫人头也不回的走了,旁边方四看向方大太太道:“时候不早了,我就不留母亲了。” “好,你真是翅膀硬了……”方大太太颤声说着,又道:“你放心,以后家里就是饿死了,也求不着你。” 说完这话方大太太转身就要往外走,方四倒是突然想了起来,提醒方大太太道:“不要再想着问聂家讨嫁妆的事,快些给方七寻户一般人家把她嫁了。” 以方七的性格她被休并不意外,从某方面说方七与方老太太也算是同出一路,真不知道白二爷和聂烃是什么样的眼光。聂家虽然强势,聂大太太和聂二太太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把方七休出,肯定有自己的理由。别说方家根本不可能争过聂家,就是能争过,把方七犯的事摆在台面上,方家又有什么脸面。 方大老爷还指望着她出头去给聂家讨嫁妆,有时候她也是真无语。第一回方七出事时她是出头,因为不出头不行,现在她都是洪家媳妇,这种事她肯定不会理会。 “这就不劳姑奶奶操心,已经托媒婆寻亲事,看看有没有外地富户要寻妾室的。现在方家连吃饭钱都没有了,哪里还顾得上脸面。”方大太太冷哼说着,最初方七被送回家的时候,方大太太根本就不想让她进门,为此还跟方大老爷大吵大闹,像方七这种让她流落街头,为娼才更好呢。千人骑万人跨,这都是方老太太的报应。 后来还是方大奶奶说,方七虽然被休回来了,但不到二十岁,生的美貌如花,再嫁当正室也许比较难,但若是嫁去当妾,肯定还能挣上一大笔。若是能把聂家的嫁妆讨回来,再把方七卖一次,这不是两份钱吗,多好的生意,方大太太这才留下方七,为的就是卖第二回。 方四轻轻叹口气,只是道:“母亲慢走。” 方家会这么发落方七倒不算意外,她也只是提醒一句,听或者不听皆由不得她。方大太太肯定会说的都是这是方老太太和方七的报应,只是方家这么对方七,卖了一次又一次,报应又在哪里。 “以后你千万别有啥事求到方家门上。”方大太太指着方四说着。 方四默然,她既然此时拒绝了方大太太,以后再大的事她也不会向方家求救。 中午饭冯惠姐跟着洪夫人,冯大爷他们一起吃的,主要是想着他们娘们几个许久不见,让他们一家人团聚。再就是自从洪二姑娘的事情出来之后,洪太太就大病一场,现在凡事不管不问,家中事务全是方四料理。 方四怀着孕,才把方大太太打发走,洪夫人怕她劳累,也就不拉她作陪。至于洪家的男人们,老爷们不在家,小爷们也有各自走亲戚的,也有去商铺的。 “大表哥的伤势到底怎么样了?”冯惠姐忍不住问着,洪大爷在没有伤到腿之前,虽然跟聂殇这种强人不能比,但也称上的是年少有为,至少不是纨绔子弟。但伤腿之后,性情变了许多,轻易没有在人前出现过。 洪夫人叹口气道:“前段时间你舅舅去京城寻大夫,你大表哥抱了好大希望,没想到仍然是无功而返。他心情郁闷去别院了,此时并不在家里。” “大表嫂怀着孕,还管着家,他去别院……”冯惠姐忍不住说着。 洪夫人心中也是十分无奈,道:“亏得你大表嫂是个很能的,能撑的住。” 要是换个人,那样娘家妈,夫家出了这样的事,婆婆气病家务全丢给她。丈夫又是个常年郁结,不愿理事的,只怕早就怨天怨地,方四没有丝毫抱怨,相反的没怀孕之前,在料理家务之余,还常问铺子里事,帮忙算了好几回帐,实在是能干的很。 冯惠姐真的无语了,现在想想她还真是命好的,在娘家好歹有母亲舅舅庇护,聂炀虽然不好,但至少不会凡事甩手不管跑到别院去。 “你也别想这些了,早些养养身子生个孩子才好。”洪夫人看着冯惠姐说,爹靠不上了,丈夫马马虎虎,想以后过上好日子只能指望儿子。女人最正经的事就是生孩子,尤其还得生个儿子。 第九十一章 聂家今年中秋节过的十分清冷,方七被休出,聂烃的心情并没有因此变好,以前还去铺里看看,现在连铺里都不去,即将分家的事跟他说了,他好像没听到心里去。一日三餐不是往厨房要酒,就是打发人出去买酒。连着些些天都是喝的烂醉,好像每天除了喝酒之外就没有别的事。 将要分家的消息,除了主子们心情不好外,下人们的心情一样好不到哪里去。聂二太太管家这些年,管事的媳妇婆子全是她的人,突然间说要分家,也就意味下**洗牌,将来如何还不晓得,人心惶惶的时候哪里会认真做事。 “母亲,最近家务事多了许多。”聂蓉蓉忍不住说着,她每天看着聂二太太处理事务,明显感觉到下人怠慢了许多,就连一向主意多的旺财家的也是显得有气无力。中秋是大节日,下人都没那么尽心,她的贴身丫头还好,小丫头和粗使婆子就抱怨许多了。 聂二太太听得笑笑,伸手摸摸聂蓉蓉的头,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下人也是人,肯定会为自己打算,其实这样也好,聂家分家之后用不了这么多下人,尤其是原本二房侍侯的,三分之二的人都要打发走,他们肯定会盘算自己的将来。 “以后你身边的丫头婆子会少很多,新衣服也没有以前多了,吃饭生活更不比现在,你会不会抱怨生气?”聂二太太轻声问着,由奢入俭难,这道理大家都懂。多少原本的大户人家旁枝分家出来之后迅速败落,很的原因就是男人挣不了钱,家里日用却是俭省不了,入不敷出败落起来就快的很。现成的例子就是冯二老爷,还有马上就要彻底败落到底的方家。 “父兄辛苦挣钱,我怎么会有怨言。”聂蓉蓉摇头说着,她自己不挣钱,全凭家里父兄挣钱,自然是家里钱多过的好,钱少过的差,又不是被苛待了,这有什么好抱怨的。 “等过了节,你问问身边侍侯的丫头婆子们,她们中若是有想回家或者想嫁人的,你就跟我说一声。”聂二太太说着,等分家之后,聂蓉蓉身边最多能有两个丫头,一个婆子,最多三个下人侍侯,再多也负担不起了。 章婆子是聂蓉蓉的奶妈,这些年来照顾聂蓉蓉很用心,若是她能留下来自然是最好的。只是章婆子也是有儿有女,聂家有钱的时候自然愿意侍侯,儿女也能跟着沾光。若是二房穷了,章婆子未必会舍弃儿女照看聂蓉蓉,章婆子从小把聂蓉蓉照看到大,聂蓉蓉也早就不吃奶了,她想回家跟儿女团聚,也是人之常情。 “嗯。”聂蓉蓉应着,晓得聂二太太的意思,她也觉得这样更妥当。现在聂家的下人主要是二房在用,以后二房用不起这些人,若是公事公办的叫来人牙子转卖,那就无情了些。还不如让她们有门路的自己寻了前程,身价银子也值不了多少钱,直接打赏了既显得聂家恩典,也是主仆一场的情谊。 “眼看着也成长大姑娘了,不能再跟小时一样了,许多事情要自己去想,谁都不能教你一辈子。”聂二太太说的时候有几分感慨,不管是伯娘,还是亲娘,能做的都是尽力尽心去教,至于教成什么样,那不是老师能撑控了的,至少她没这个本事。 聂蓉蓉看看聂二太太脸色,问道:“三哥还在喝酒吗?” “刚才打发人去看过,说己经喝醉睡了。”聂二太太说着。 这些天聂烃泡在酒坛里,她和聂大太太都去劝过,婚姻失败了,伤心几天是难免的。聂烃伤心之余却是又说,他错了,眼光不好,希望伯娘们帮着再找媳妇。聂二太太当场就无语了,不是当伯娘的不操心,而是聂烃这样,说句难听的,过成了还好,万一再不成那岂不都是伯娘们的罪过。 聂大太太更是当场说了,聂烃也不小了,婚姻大事自己做主。若是姑娘的情况不晓得,她们当伯娘的自然会去打听,但娶谁还是要聂烃自己拿主意。不然娶了之后再不如意,聂烃再说伯娘不好,那就真承担不了。夫妻能不能过成,能不能过好,有时候是看缘份,再厉害的媒婆也只能保证夫妻洞房,生仔都不包,更何况一辈子那么长远。 “太太……”冯惠姐掀帘子进来,道:“园中宴席己经收拾妥当。” “嗯,我们也过去吧。”聂二太太说着,又派丫头去通知柳姨娘和聂烘。没一会柳姨娘牵着聂芸芸过来,这些天柳姨娘心情也不好,全是因为钱闹的。当富人妾就算了,好歹穿金戴银,当穷人妾就郁闷了,图的个什么。 中秋夜凉,聂二太太和聂蓉蓉穿上外衣过去,再没有心情,节日总是要过的。亏得园子承包出去,有专人打理不说,每年还有赢余,不然这么大一个园子,收拾起来更费神。以后二房和三房分出去了,现在大房只有聂大太太和聂殇,等以后聂殇成了家,开枝散业,隔个十来年又热闹起来。 园子山门己开,从园门开始一直到水亭处都是一路红灯,现在还没有分家,也没人说俭省,中秋节的规矩自然是旧照。只是排场再大,仍然显得冷清了许多,景气再好,根本就没有赏玩的心情也是白搭。 走到水亭处就见聂大太太正楼前抬头望月,神情若有所思的模样。聂二太太不禁把脚步放慢了些,家中接连两件事,尤其是聂大太太特意此时放出聂家要分家的消息,只怕也是想着把方七被休出的事情淡化些。结果聂烃还是那样子,要说不失望那是假的,分家之后,三房要怎么立起来,这真是个问题。 “大**……” “伯娘……” 一行人走到跟前了,聂大太太仍然没有察觉,直到聂二太太和聂蓉蓉出声了,聂大太太才醒过神来看向她们,却是道:“我向来是清静惯了,家中这些繁琐事情还要麻烦你了。我想过了中秋之后,我还回城外去住。” 聂殇明天就要动身去直隶,只怕年关也未必能回来。除了去找箫家人认亲之外,还有买地的事,聂烃的资质不行,聂炀的资质也不高,不如多买些田产,开店的话还是让他们自己去寻合适的。 等这些事情全部办妥,接下来就是归宗以及分家的事。一个没有儿子寡妇,说话有多大的用。她还不如到城外去躲个清闲,各人的日子各人过,她也乐得清静。 “家中上下都晓得要分家了,大**此时走了……”聂二太太不禁说着,分家之后二房和三房肯定要搬出去,这处宅子肯定是大房的,聂殇又没有娶亲,这府中的事务要怎么办,好歹总要交接一下。就是聂殇马上娶亲,婚事也得操办,聂大太太这个正经婆婆肯定要在。 “后宅的事务你比我懂得多,你料理最为合适。”聂大太太挥手说着,二房人口最多,这处宅子给二房住倒是很合适,房子大住的开,三房的宅子另外寻,最好的就是让聂烃自己去寻,价钱合适就买下来。 正说着,聂二老爷,聂殇,聂炀也过来了,他们是直接从商行过来。主人过节,伙计水手们也要过节,聂家分家对后宅有影响,船行的影响不大,老板只有一个,绝对不会弄错,没啥好担心的。店铺早早关门,又在商行里摆了酒席,聂殇跟着喝了两杯就回来了,跟老板吃饭只怕他们不痛快,早些走了,彼此都高兴。 “你们爷们倒是赶一起了,外头风大,进屋说话。”聂二太太便把话题止住,招呼众人进屋坐下。 第45节 聂殇看看众人眉头皱了一下,问:“老三还醉着?” “下午派婆子过去看时,说才睡下,估摸着现在还没醒。”聂二太太说着,便吩咐身边的婆子去叫聂烃。中秋节是大节日,怎么也要吃个团圆饭。 “唉……”聂大太太忍不住叹口气,以前看着聂烃挺好,没想到事情来了就不行了。要是聂殇一直姓聂,这么大的门户能顶起来,三房人同居,还能照看他些,大方向好歹能把握着。现在聂殇走了,顶不起来这个门户,也只能各凭本事。 坐等了好一会,聂烃也终于来了,婆子从床上拉起来的,虽然洗了脸换了衣服,头发胡子都收拾了,整个人仍然显得无精打采,眼圈都是黑的,天天喝酒,整个人也显得瘦了许多。看到席上长辈,行礼的时候都有些东倒西歪。 “几日不见,三弟怎么样了?”聂炀最近几天一直在铺里帮忙,本来是两人的活,聂烃不去,全是聂炀一个人做,自然忙碌的很。方七被休出的事他当然晓得,但休都休了,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必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聂烃此时只觉得身心俱疲,道:“都是我不好,都是……” “好了,好了,前尘旧事就算了,中秋节一起吃个团圆饭吧。”聂大太太打断聂烃的话,气氛本来就是低到头了,若是聂烃再说起来,今天晚上的饭真不用吃了。随即看向周围道:“没叫几个弹唱来助兴吗?” 冯惠姐倒是问过聂二太太,只是聂二太太想着聂烃心情那样,大家心情不好,只怕叫来也不好,便没叫。没想到聂大太太突然想听弹唱了,刚想说再去请,聂蓉蓉就笑着道:“我跟着老师学了许久,倒是会了几套词,不如我弹给伯娘听听。” 聂大太太笑着点点头,道:“先吃饭吧,吃了饭再慢慢弹。” 第九十二章 丫头婆子上菜,冯惠姐本来要起身侍侯的,聂大太太就笑着道:“一家人吃吃饭,没那么多规矩,都坐下吧,让丫头们收拾。” 聂二太太也笑着道:“前前后后忙碌几天了,坐下吃饭吧。”等以后分了家,家里没那么大排场了,规矩也是能免就免,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婆媳小姑都和和气气的才好。 冯惠姐这才坐下来。 菜肴摆齐,丫头执壶倒酒,聂二老爷却是端起酒杯,看向聂殇道:“三房人同住这么久,我虽是长辈叔叔,却是多亏大侄子照顾。”这是真心话,若是他自己的本事,也就是开个小店,虽然不会让老婆儿女挨饿,肯定过不上这样好日子。 聂殇站起身来,道:“叔叔太客气,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聂大老爷把他抚养**,他欠聂家的恩情更多,尽可能的照顾聂家人也是理所当然的。 叔侄俩喝了一杯,聂炀也跟着站起身来向聂殇敬酒,以前在家里过清闲日子,不觉得做生意有多难,直到自己也跟着干活了,才晓得这生意多难干,钱有多难赚。 “二弟勤勉,店铺生意忙碌,你也辛苦了。”聂殇说着。 接下来本该是聂烃敬酒,只是聂烃一直东倒西歪,自己还顾不过来,如何还能想到这些。他现在脑子里想的还是方七之事,分家之事他虽然知道了,但还没有认真去想。再者他是从小就跟着聂大太太和聂二太太,对于分家没啥感觉,不像聂二太太那样马上就能有个清醒认知。 “明天我就要动身去直隶,铺里的生意就要劳烦二叔了。我己经跟汇丰船行打过招呼,最近会有一批货来,二叔带着高云瑞去接货,让他盘算清点,店里上货安排,物品定价也让他来。”聂殇说着,高云瑞虽然危险性高,但确实是人才,只要他还是船行东家,高云瑞就不会有二心,与其现在打发他,不如让他先干活赚钱。 聂二老爷笑道:“交给他安排倒是妥当。”高云瑞脑筋转的确实快,要不是看着太年轻了,他都想跟聂殇说,掌柜也不用请别人,直接提拔他就好。 聂炀对聂殇的出门并不意外,却是问:“大哥怎么突然要去直隶?”聂家跑船常外跑,或者往港口跑,往内陆跑好像没有过。 “我有些私事要办。”聂殇说着。 聂蓉蓉听到私事两个字不禁抬起头来看向聂殇,这里坐的都是姓聂的,聂殇说私事,应该是指朋友,只是不知道是男朋友还是女朋友。聂殇的年龄在这里摆着,不管是他要娶亲,还是外头有几个相好,都是正常的。 眼看着就要分家,聂殇肯定要考虑自己的私事,就像聂二太太说的,分家之后聂殇再成亲,对二房和三房也有好处,至少分家的时候不会有争执。 “别说这些,菜都快凉了,一会还要听蓉蓉弹曲。”聂大太太说着,难得一顿团圆饭,不用特意说这些。 丫头旁边倒酒,饭吃的七七八八,聂蓉蓉便丫头回去拿琴,婆子们早把外头赏月的桌子摆好,另外又摆了一套桌椅是给聂蓉蓉弹琴用。琴棋书画中,聂蓉蓉学琴是最用心的,不可否认其中有聂殇的原因,每每练琴的时候都会那天晚上的窘况,发奋,必须发奋,有这样的心思如何练不好。 饭完赏月,众人从屋里出来,聂蓉蓉在旁边位子坐下来,手抚到琴面上,聂蓉蓉不**向聂殇,分家的事情出来之后,她的心情倒是平静了许多。兄妹就是兄妹,想多了只是徒增烦恼,分家之后见面的时候就真的有限,聂殇再娶了亲,估计过年过节也见不着。 虽然桌椅摆好了,众人却是没有坐下来,聂殇转头看向聂蓉蓉,聂蓉蓉本来就正看着聂殇,聂殇转过来的一瞬间,聂蓉蓉立时把头低了下来。或许从一开始聂殇对她都是正常的,只是她自己不正常而己。 “好久没听你弹琴,长进了吗?”聂殇突然问着,手伸到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 聂蓉蓉手本来己经放到琴面上,此时瞬间抽了回去,只觉得心砰砰乱跳着,并不实芯亲妹,又遇上这样的兄长……没事,时间总会冲淡这一切。 聂殇微微笑了起来,轻轻敲了敲桌子,道:“学琴本来就是玩的,不用放在心上。” 聂蓉蓉恨不得把头埋到桌子下,声音更像蚊子一样,胡乱的应了一句:“嗯。” “弹吧。”聂殇说着,终于把手收回来,走远几步,眼睛也看向月亮。 聂蓉蓉心中重重松了口气,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手抚到琴面上,经过成年的练习,不管心情如何,不管心中有多大的刺激,绝对不会像头一次那样,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手指拔动琴弦,一声一声又一声,不自觉得聂蓉蓉就会看向聂殇。 聂殇向来寡言,此时也不例外,只是默默站着。似乎在旁边聂二老爷说话,又似乎自己一个人在想着什么。明明是一家人赏月,但聂殇总给她一种孤寂之感。有时候她都想问,你是不是很寂寞,你在想些什么,明明你的家人就在身边,为什么你这么孤独? 一曲弹完,本来是欢快的曲子,此时也显得有几分沉闷,倒正好应了聂殇开头说的那一句,本来就是玩玩,弹好弹坏都不用放在心上。 “姑娘家学学琴倒是挺好。”聂大太太笑着说,聂蓉蓉心思单纯,正好跟聂殇这种心思太多,主意太大的人一起。 “让伯母见笑了。”聂蓉蓉低头说着。 说笑几句,聂大太太便道:“时候不早了,明天老大还要出门走,都散了吧,早点歇着。”都没有赏月的心情,何必非拉在一起赏月。 聂殇又道:“明早我起来就走,就不去辞二婶了,也不用相送。” 聂二太太本来还想着早上去送送,现听聂殇如此说,也只是点头答应。 散了各自回房去,聂蓉蓉心中犹豫,是该先去聂二太太屋里一趟,还是直接回房。她与聂殇住处是紧挨着的,若是散席马上回去必然遇上聂殇,实在是大家同路,遇上是正常的。小丫头抱起琴,聂蓉蓉天人交战之时,聂殇突然道:“你不回去?” 聂蓉蓉一怔,不知何时聂殇己经走到她跟前,聂蓉蓉不自觉得后退一步,头也紧跟着低了下来。聂殇这样问她是什么意思,跟她同路走? 章婆子看丫头们把聂蓉蓉的东西带好了,前头引路的灯笼也有婆子们挑好,笑着道:“回去,都这个时候姑娘肯定要回去了。” 聂殇对聂蓉蓉好的不正常时,她当奶妈的虽然也很担心,但聂殇真的不理会聂蓉蓉了,章婆子又担心了。尤其是分家再即,大房占了这样的优势,若是聂殇说一句给嫁妆,那聂蓉蓉就能得到大笔嫁妆银子镑身,再或者聂殇帮着挑个好夫婿。这些天她都跟聂蓉蓉说过,让她想着法讨好一下聂殇,实在是事关一辈子前程幸福,不努力不行。 “嗯。”聂蓉蓉脑子里乱哄哄的,此时只是茫然应着。 “那就走。”聂殇说着,先一步向角门走去。 聂蓉蓉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章婆子却是连连拉拉她,聂殇这是明显有话跟聂蓉蓉说,趁着这个时候赶紧说些好话才是。聂蓉蓉脚跨出去时,只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抓着她的心,让她迫切的想跟上去跟聂殇说话,又觉得她应该拒绝了,就是兄妹也要避讳些才是。 最终心情战胜了理智,聂蓉蓉三两步跟了上去,聂殇的步子并不快,应该是放慢了在等着她。出了园子角门,就是一条甬道直通两人的院落。聂蓉蓉的头一直没敢抬起来,只是看着地上聂殇的影子,慢慢的往前走着。 “你不用担心分家的事。”聂殇突然开口,声音一惯的冷清,他也实在温柔不起来。明天就要去直隶,将要看到什么样的亲友,他自己也不晓得。近乡亲怯,他娘情愿累死饿死,也不回家去,不是家里谁苛待了她,而是没脸回去。 “嗯。”聂蓉蓉低头应着,她确实没有担心过分家的事,这种家族决定不是她能改变的。她有父母兄弟,她要担心的部分并不多。 聂殇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聂蓉蓉一直低着头看着地上影子,对聂殇的话反而没太放在心上。突然间聂殇停下来,聂蓉蓉收步不及差点撞上去。虽然没有撞到聂殇身上,两人距离却是突然间拉近了许多,聂蓉蓉猛然抬头看向聂殇时,只觉得心好像突然飞了出去一般,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你跟二婶说,你的亲事不用着急,我一定会给你挑个好的。”聂殇突然说着,神情郑重。别说他从来不开玩笑,这样的架式也实在不像是开玩笑的。 聂蓉蓉听得一怔,这话聂殇以前说过,现在再说一遍,心情不禁微妙起来,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更难受了。想想这样也挺好的,聂殇给她寻的亲事肯定不会错。女人这辈子最要紧的就是寻个可靠的丈夫,婚前谈情,就是跟未婚夫谈都未必有好结果。丈夫要紧的是可靠,感情可以放到以后,顶天立地,无愧与天地之间,这样才好。 “姑娘还不快谢谢大爷。”章婆子看聂蓉蓉不吭声,连忙拉拉聂蓉蓉的衣服,更是满脸的欢喜。有聂殇这句话,聂蓉蓉的下半辈子也就有着落了。聂殇挑的夫婿,然后再给聂蓉蓉大笔陪嫁,在夫家时还能给聂蓉蓉撑腰,那聂蓉蓉以后日子好着呢。 聂蓉蓉终于抬起头来看向聂殇,想给聂殇道谢,话在嘴边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嘴唇动了动,最终把头低了下去。 章婆子旁边看着却是心中着急,小声道:“姑娘别**啊,快谢谢大爷。” 聂蓉蓉动动嘴,聂殇却是突然挥挥手,心情似乎是突然好了起来,道:“不用谢。” “姑娘以后还是要靠大爷关照着。”章婆子连忙说着。 “这是自然。”聂殇笑着说,看向聂蓉蓉突然问:“我明天去直隶,可有什么想要的?” “啊?”聂蓉蓉一怔。 章婆子连忙道:“大爷眼光好,不管送什么姑娘都喜欢。” 聂殇只是微微一笑,道:“时候不早了,早些睡吧。” 第九十三章 天黑睁眼到天亮, 以前聂蓉蓉也失眠过, 不管晚上想的再多, 天亮时分总会睡一下, 这回却是完全没睡着。丫头叫她起床时也不觉得多困,就是精神显得有些恍惚,章婆子继续唠叨着:“一会过去给太太请安, 姑娘一定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太, 太太听得也放心了。” 聂蓉蓉点点头,从昨天晚上回房起,章婆子就念个没完,好像有了聂殇这一句承诺,她这辈子头痛发烧都不会有,生生世世富贵安康。理智的想,聂殇这个媒人再专业,也就是挑个不错的男人,给份不错的嫁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如何谁晓得。 对镜梳妆时,小丫头打开首饰盒,各色首饰晃花了眼。将要分家和己经分家是两码事,现在聂家的排场照旧,新衣服,新首饰仍然是按季送来的,尤其是首饰,青阳的头面花样是翻的快,但金银宝石溶了之后还可以重新打。就是新衣服,聂蓉蓉也只让裁缝做了一半,另外一半要了料子,先收着。 聂蓉蓉捡了支钗,道:“把这些都收起来吧,平常家里也用不着。”首饰宝养也是个大问题,带不着的就先收起来,平常家里也戴不着这些,出门时再准备也不迟。 “今年才送来的大部分都收起来了,只有几件小首饰拿出来了。”章婆子笑着说,虽然聂二太太没有明说,但都晓得二房主子们要俭省,现在月例高时省了下来,等分家之后不会马上觉得窘迫。 “等一会回来把这些也都收了吧,戴不着的。”聂蓉蓉说着,就是出门应酬只怕带着的时候也不多。就是商户人家的交际圈差不多也是按照财力来划分的,若说现在聂家属于亿万富翁圈里的,分家之后只怕就是百万圈里的了。 也不能谁说世侩,朋友交往人情世事,就像聂家现在随礼,上百两礼单都有,等分家以后,这样的礼哪里还能回的起。 带着丫头婆子到聂二太太屋里,聂二老爷和聂二太太也是刚刚起来没多久,丫头们正收拾着早餐桌子。因为分家的事聂二老爷最近常歇在聂二太太这里,与聂二太太商议事情,再就是柳姨娘对聂二老爷也没有那么热情了。一个四十岁的平常男人,微胖,活干的一般,虽然没有败顶,还说不上脑满肠肥,失去金钱的光环,剩下的也不多了。 聂蓉蓉上前请了安,章婆子就迫不急待的把昨晚聂殇说的话说了,除了为聂蓉蓉高兴之外,她也不用再犹豫了。她把聂蓉蓉从小带到大,也想一直跟着她,但若是主子自己勉强能吃饱饭,就是待下人再宽厚也没用。若是聂蓉蓉自己前途未卜,弄不好只能嫁个布行老板,根本就不需要奶妈侍侯。 “好,好,有老大操心,再没什么担忧的。”聂二老爷欢喜的说着,聂殇跑了这些年海运,认识的大老板许多,若是他肯做媒,姑爷将来前程肯定不用担心。 聂二太太听得也是大松口气,给聂蓉蓉寻了婆家,肯定要另外给嫁妆。剩下的聂烘和聂芸芸,聂烘是娶媳妇,肯定不用聂殇操心,聂芸芸还小,成亲之事还要许多年后。既然给了聂蓉蓉方便,那聂烘和聂芸芸的结婚费用应该也会在分家之时另外□,这等于给二房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两件花钱的大事没有了,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正说着柳姨娘抱着聂芸芸,奶妈领着聂烘都来了,除了早上例行请安之外,还要过来吃早饭。这是聂二太太的意思,聂炀己经成家了,他可以跟冯惠姐屋里吃饭,二房其他人则是一起吃,这样厨房方便,丫头婆子们也都省事些。分家之后不可能再有这样清楚的份例,肯定是大家一起吃,厨房算总帐。 摆桌吃饭,柳姨娘也坐下了,明显胃口不佳。聂二老爷看柳姨娘那样,本来心情还不错,此时也是胃口全无。柳姨娘对他向来热情的很,此时这样的脸色,肯定是因为分家的事。他又不傻子,自然也晓得柳姨娘年轻貌美肯跟他是因为钱,但柳姨娘表现的如此明显,这也让他很不舒服。 聂二太太只当看不到,要是柳姨娘没生育,趁着年轻,家里赔点嫁妆把她嫁了也没什么。偏偏又有孩子,有子女的姨娘,打发起来很麻烦。现在柳姨娘既没求去,聂二老爷也没发话,家务事这么多,她才不会主动说这些。 饭完聂烘去前头书房读书,聂二老爷则去了船行,柳姨娘旁边站了一会就想回去了,聂二太太却是道:“眼看着芸芸也大了,我己经托人寻个引教嬷嬷,再大几岁就是家里请不起先生,也要去念了女学才好,姑娘家总要好好教导一番。” 柳姨娘听得十分感激,道:“芸芸有太太这样一位嫡母,是她的造化。” “我有这么一个女儿,也是我的造化。”聂二太太笑着说,柳姨娘本来就是她安排的,进门这几年侍侯她和聂二老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自然会善待聂芸芸。笑着看向柳姨娘又道:“这几天家里也没什么事,你要是家里闷了,想回家去就去吧。”是走是留,柳姨娘估摸着要跟家中父兄商议。 柳姨娘也有此意,连忙道:“多谢太太。” “去吧。”聂二太太笑着说。 柳姨娘走了,旁边章婆子看出些门道,马上对聂二太太笑着道:“我把姑娘奶到大,是想长长久久跟着姑娘的,只要主人家不嫌弃我赶我走,我肯定不会走。”聂蓉蓉有个好前程,跟着她的人肯定不会吃亏。 聂二太太听得点点头,笑着道:“妈妈从小就侍侯蓉蓉,愿意长久服侍自然是好事。我也信的过妈妈,妈妈照顾蓉蓉,我也放心。”下人为自己打算,看主人家不如从前想走另谋前程没什么,关健是自己选择留下来,那就要以如既往,不能老想着以前的好日子,心不甘情不愿,又不想尽心侍侯。 “太太放心,我肯定会加倍用心侍侯姑娘。”章婆子赶紧说着。 “如此最好。”聂二太太笑着说,又看看旁边的聂蓉蓉道:“好像没什么精彩,回屋歇着吧。” 聂蓉蓉昨晚一夜没睡,撑到现在也是困意十分,刚才一直没吭声除了心情问题外,也是身体乏了,此时聂二太太放了赦令,她也想回屋补眠,道:“嗯,我中饭时再来。” 聂二太太伸手摸摸聂蓉蓉的头,道:“现在家务事多,正是你要好好学习的时候。”越是人心浮动时,事务也就往往更多,聂蓉蓉若是能从中学到些,将来肯定受用许多。 “母亲放心,我晓得。”聂蓉蓉说着便行礼退下。 带着丫头婆子从后角门出去,聂蓉蓉快走到聂殇院门口时脚步不禁放慢了,昨晚聂殇说过他早上就走,都没顾上给聂二老爷和聂二太太辞行,只怕是早就走了。人都不到屋里了,她的心情仍然千回百转。 第46节 步子再慢也能走到,聂蓉蓉看向院门口时却不禁愣住了,院门竟然上锁了,长长的琐琏,挂着的大锁,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聂殇出门这么多趟,这是第一次院门上锁,不回来了吗?或者再回来之时就是分家之日,所以直接把门锁了? 无数念头心中转着,正巧有婆子旁边路过,聂蓉蓉不管是不是聂殇院里的人,便道:“大爷的房子怎么锁上了?” 这婆子正巧就是聂殇院里的人,忙道:“是大爷吩咐的。” “没说为什么吗?”聂蓉蓉追问一句。 婆子摇摇头道:“大爷只是这么吩咐。”至于为什么,谁敢去问聂殇呢。 “噢。”聂蓉蓉看看门上的大锁,只是应了一句,道:“妈妈忙吧。” 婆子行礼退下。 上午补了一会眠,聂蓉蓉仍然觉得自己没睡沉,说不出口的心事太多。被小丫头叫起时,聂蓉蓉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就是想到要去聂二太太屋里,也打不起精神来。 中午饭向来冷清,柳姨娘又回了娘家,只有聂二太太和聂蓉蓉,聂芸芸则是奶妈到旁边喂饭。匆匆吃完,聂二太太带上聂蓉蓉却是先给聂大太太送行,她坚持要到城外别院去住,聂二太太苦留不住,只得去送她。 聂大太太早把东西打包好,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就一些贴身衣物,两个箱子就装完了。园子有通街的角门,聂大太太让管事把车驾拉到这边来,就不从大门走了。 “小三还要你操些心,他一个人住园子里也不大好,还是搬回前头书房去,那里倒是方便些。”聂大太太叮嘱着。 聂二太太心中也有此意,换个环境或许对聂烃更好些,道:“我己经吩咐婆子把小三原本的住处打点出来,只看他……”他什么时候能不喝酒呢,这样天天泡在酒坛里也不是事,婚姻失败消沉几天就算了,天天这样也不是事。 “你也别去听他的意思了,下午就搬。”聂大太太说着,道:“虽然我们是伯娘,不能做主给他娶媳妇,但若是他中意什么人了,你还要细心打听一下,免得有人诓骗了他。” “嗯,大嫂放心吧。”聂二太太说着。 婆子扶着聂大太太上了车,聂大太太看看聂二太太,又看看聂蓉蓉道:“你要是嫌家里气闷了,带上蓉蓉来城外寻我,也清闲两天。” 聂二太太听得笑了起来,她如何能清闲下来,仍然笑着点点头。 婆子把车帘放下来,车驾缓缓行驶,直到胡同口处转弯了,聂二太太这才领着聂蓉进来。转身回来第一件事就是让婆子把角门上锁,钥匙上交给她。以后全部人口都走大门,这个通街角门就暂时不用了。不管什么样的门第,门户严紧是第一位,开的门越多,浪费的人力且不说,安全系数还不高,那还不如直接上琐,暂时停用。 聂二太太把钥匙收好了,让章婆子带着聂蓉蓉先回屋里,她则先过去看看聂烃。因为分家消息传出来,院中丫头婆子也是心中着急,对聂烃多少有些怠慢,聂烃自己也是顾不得。聂二太太过去时,只有两个婆子院中坐着,看到聂二太太进来连忙站起身来。 聂二太太推开屋门,扑鼻的酒气迎面而来,此时聂烃虽然没有喝酒,精神却是看着很差,正在屋里坐着,也不知道是发怔还是怎么样。 聂二太太看聂烃这样有几分心疼,先劝了几句,又说了搬迁的事,失意这么久也差不多了,大丈夫何患无妻,去了一个方七又不是娶不到媳妇。 “多谢伯娘关心,我这就让婆子收拾东西,就搬走。”聂烃说着,他也不想在这里住着,搬到前头书房去,省得在这里触景生情,心情更郁结上火。 “我己经让婆子打整出来,床幔东西都是现成的,不如你先过去,这里东西让婆子们细细收拾,或者少了什么再来取也是一样的。”聂二太太说着,就在聂家门户里,人先过去,东西慢慢来也不迟。 “是。”聂烃说着,眼睛却是看着自己的屋子。 聂二太太就怕他自己走不了,便道:“走吧,我送你过去。” “劳烦伯娘,我想……” 聂二太太此时也顾不得,便上前拉住他道:“什么都别想了,先过去洗把脸,然后去船行。” 第九十四章 他们兄弟没成家之前,聂炀带着聂烘住东厢房,聂烃住西厢房,聂炀和聂烃各自成家之后,聂烘一个人住了东厢房。现在聂烃要搬回来,聂二太太仍然给他收拾了西厢房。虽然按兄弟排序,该是聂烃住东厢,聂烘住西厢,想着聂烃也是暂住,便宜没折腾聂烘。 聂二太太亲自把聂烃送到西厢房,房舍己经打扫收拾,至于侍侯的人,仍然是原本侍侯聂烃的小厮婆子,前院里不好使丫头,不过也足够了。原本园子里聂烃的东西,聂二太太亲自带着人收拾打点,整理了半下午,算是收拾妥当。 “今天有些晚了,明早起来好好洗把脸,要到铺到里帮忙。”聂二太太叮嘱着聂烃,店铺事务繁多,多与人打打交道,可能对聂烃更好些。 聂烃仍然显得无精打彩,拱手道谢:“让伯娘操心了。” “以后不要再吃酒,我会吩咐婆子和厨房,不准他们给你。”聂二太太说着,早就可以这么做,又怕聂烃有逆反心理,会往外跑。趁着现在搬迁了,正好把酒给他断了。 “我以后也不会再喝了。”聂烃说着。 聂二太太把侍侯聂烃的丫头婆子叫来叮嘱一番才走,回屋之后先吩咐旺财家的去打扫战场,聂烃和聂大太太都搬走了,屋里的帐幔摆设都要收起来。还有屋里打扫和清扫的丫头婆子,暂时都用不着了,先派到别处使唤。 直到吩咐完了,聂二太太这才轻吁口气,聂蓉蓉从园中回来之后并未回屋,而是来聂二太太屋里做针线。看到母亲辛苦,聂蓉蓉忙倒茶上来,道:“母亲歇歇吧。” “乖。”聂二太太笑着说。 管事媳妇陆陆续续进门回事,都是些琐碎小事,还有就是丫头婆子想走的事,聂二太太问清之后也都放了身契。聂殇这趟出门前连院门都锁了,等他再回来之时肯定就要分家,方七休出,聂大太太搬走,家里也使不着这些人,想走的都走吧。 “太太,李媒婆来了,说有门事想说给三爷。”婆子进门回话。 “亲事?”聂二太太听得叹口气,当初聂烃与方七的婚事,她就是让李媒婆来往奔跑,后来休妻之时也麻烦过李媒婆。道:“请她进来吧。” 婆子引着李媒婆进屋,聂烃娶妻休妻都是经李媒婆手办的,可谓是大赚一笔。对与媒婆来说,其实更乐意看到后院折腾,越是折腾越是要媒婆,能拿双份的钱总比单份钱好的多。像聂烃,娶方七,休方七,现在又是单身了,肯定还要说亲事,买卖又上门了。 “妈妈请坐,给妈妈倒茶。”聂二太太招呼着李媒婆坐下,虽然说聂烃的婚事要他自己做主,但媒婆说亲仍然是很重要的一部分,这年头自由恋爱弄来的老婆,绝对不是正经人。 李婆子笑吟吟的道谢坐下,简单问侯几句没有直入正题,却是先说了另外一件事。方七己经再嫁了,就是今天,二嫁给青阳知府当妾室,没有摆酒也没有放炮,简简单单一顶粉轿抬走的。 “据说知府大人曾经见过方七姑奶奶,晓得她回方家待嫁,就派人上门去提亲。方家哪里敢不愿意,聘礼银子都没要,就把人送过去了。”李婆子笑着说。 这媒虽然不是她说的,但青阳媒婆就这么多,有啥不知道的。说来也是怪方家贪心,想把方七再卖个好价钱,只是方七再有容貌,谁会花上千银子买个破身的女子。 就以青阳现在的市场价,二百两银子就够给勾栏花魁赎身,像方七这样的,撑死一百两。被休回家里的良家妇女,娘家还要急着脱手要卖,真不比勾栏姐儿高贵。花魁娘子弄不好还有私房,方七连私房都没有。方家张口就是一千两,媒婆根本就不搭理。 “知府大人快有五十岁了吧。”聂二太太忍不住说着,再是没跟官家打过交道,现管的知府也不可能不知道。 李媒婆笑着道:“五十好几了,据说老家孙子都要议亲说媳妇了。知府夫人倒是个厉害的,不过五十几岁的人了,操心儿子孙子还操心不过来,哪里还去管男人。这回纳方七进门,夫妻俩还吵了几句,不给银子不摆酒,但就是让方家倒贴钱,方家也不敢不愿意。” 聂二太太听得无语,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默然喝茶。 李婆子会今天上门,也是因为方七出嫁了,有的是小夫妻吵架闹和离之后又复合的。现在方七嫁都嫁了,肯定是没得复合,这才来聂家提亲事。聂烃休妻的理由并不是多经推敲,但聂家有钱却是事实,只要有钱,多的是人愿意嫁女儿。 托她过来的就是东街布行的老板,姓朱,家中女儿十八岁,正值花期,长的虽然不及方七美貌,却有几分颜色。想着聂家有钱,聂烃又是年轻公子,虽然前头有婚史,但方七是休出的,女儿嫁过去仍然是原配,也没有子女问题,仍然是很合适女婿。 “朱家姑娘?”聂二太太隐隐约约有点印象,朱家是小商铺,自家染布开店卖,男人后院里带着工作干活,媳妇就要带着女儿开店卖布。她以前逛时似乎也见到过朱姑娘,跟在母亲身后张罗生意,倒是挺能干的。 李婆子笑着道:“都是街坊,太太应该是见过的,现在出落的娇花一般。上过几年女学,跟着父母算帐,很是能干。” “噢。”聂二太太只是应了一声,没再接下文。 “若是太太没看上,或者另有中意人家,我为太太跑这个腿。”李媒婆马上开口说,只要能给聂烃做成了媒,她就肯定少不了谢礼钱,聂家其实越挑剔才越好,跑的次数越多,挣的钱也就越多。 聂二太太倒不是对朱姑娘有哪里不满,就是聂大太太不发话,让聂烃自主寻亲事,她也不知道该给聂烃寻什么样的媳妇。她真不知道要怎么说聂烃才好,要说他完全没主见吧,当初娶方七的时候,她跟聂大太太都不同意,结果聂烃非要娶。娶到家之后又要休,依着他的心意休了,他仍然意志消沉。 要是聂烃是完全没主见那种,给他娶个非常有主见的老婆,大小事务一把抓,把老公当儿子养也能过的成。问题是聂烃有自己的主见坚持,他没有眼光以及承担错误的勇气。这样就真的很让人郁闷了,要是给他娶个大女子,他肯定会嫌对方主意太多,到时候夫妻争吵不休。若是娶个小鸟依人型的,凡事以夫为天,聂烃自己又撑不起门户。 设身处地的想,聂二太太现在自己都害怕给聂烃决定什么事,就像方七,亏得是聂烃自己挑的,他怨不着别人。若是别人给他做的主,现在如何赔得起他。 “或者太太想给三爷寻个什么样的,都给我说了,我选了合适的给太太说。”李媒婆旁边笑着说,看聂二太太的神色犹豫,应该是没有人选,这也不怕,媒婆的消息最灵通,聂二太太列出要求,她自会寻来合适人选。 “小三也不小了,成亲又是大事,总是要问问他才好。”聂二太太笑着说,看向李婆子道:“妈妈是常来聂家行走,那就劳烦你多跑几趟。”李媒婆虽然爱财了些,但做媒还行,女方情况也会如实说。 “太太吩咐一声,我为太太忙活。”李婆子满心欢喜的说着,虽然这趟没收获,但听聂二太太的意思这事还是让她来活忙,以后好处肯定是少不了的。 闲话两句,李婆子识趣的走了,连打赏的银子都没要,说无功不受碌。只说以后给聂烃寻到好亲事了,那拿赏银。 忙忙碌碌到晚饭时间,好像什么都没做,一天就这么过去了。聂二老爷从船行回来,丫头们侍侯着洗了手脸,聂二太太便命人叫来聂烘和聂芸芸,又吩咐厨房摆饭。一家四口坐下吃饭时,聂二老爷道:“今天洪大老爷到铺里了,与我说合作的事,我听着还不错,只是老大不在家,我也不敢做主。” “现在提?”聂二太太不禁说着,她对生意上的事虽然不太懂,也听聂二老爷说过几次。以前洪家就有跟聂家合作的议向,聂殇拒绝了。在聂家要分家之时洪家再次提合作,洪家是想跟聂殇合作呢,还是跟二房合作? “我知道自己多少本事,不管如何分家,船行的事我都不会做主,等老大回来再说。”聂二老爷说着,他在船行干了这些年,看的越多听的越多,越知道这生意多难多凶险。说实话聂殇就是把船行白给他,让他当老板,他都不敢干,实在是干不下来。 聂二太太也觉得这样妥当,聂二老爷向来很有自知知明,不会乱找鱼头拆,想想还是问了一句:“洪家生意还好吗?”洪家大分家之后各房头生意似乎都不太好。 “很好啊,家里最近又新开了几个铺面,生意很不错。我听伙计们说,洪家大奶奶能干的很,最近洪家连开铺面都是她的主意。”聂二老爷说到这里不禁一叹,道:“姐妹俩怎么就差这么多呢,小三怎么就挑了……”洪大奶奶姓方,方七也姓方,一个有兴家之才,另外一个却是被休出门的本事。 “方氏己经再嫁,旧事就别再提了。”聂二太太说着,看看旁边坐的聂蓉蓉和聂烘道:“别说外头事了,先吃饭吧。” 饭完丫头们收拾桌子,聂二太太便打发聂蓉蓉和聂烘早点去睡觉,聂蓉蓉是真困了,昨天一晚上没睡,跟着章婆子走了。 等两个孩子走了,聂二太太才说了聂烃搬迁的事,道:“明早上你辛苦些过去叫小三跟你一起去船行,到铺里之后事情多了,许多事情也能放开了。” 聂二老爷点头应着,却不禁道:“小三这性子……”不管是娶是休家里全都依他,他仍然这副吃了大亏的模样,他这个伯伯也过去劝过,但都不知道要怎么劝好。 “你跟他说方氏己经嫁人了,只怕他心里……”聂二太太也摸不清聂烃的心思,只是觉得方七嫁人的事跟聂烃说了比较好。人家都嫁了,你也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了。顿了一下又道:“今天方七出嫁,就有媒婆上门给小三说亲,是旁边布行朱老板的女儿,我不知道小三的想法,没敢回话。你也问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想寻个什么样的,我也好托媒婆打听。” 聂二老爷想了想道:“小三的婚事,还是我们给他做主的好。” 看看聂烃自己选的方七,那眼光真是烂到家了,勾栏里的姐儿更漂亮,再不行花点钱买个漂亮丫头,选正妻把漂亮当做第一标准,这脑子真是被驴踢过。 “大嫂说了让小三自己选,我们可以帮着看看,最终选谁还是要看他自己。”聂二太太说着,叹气道:“眼看着就要分家了,我们到底不是亲爹娘,又能管他多久。日子总要他自己过,门户总要他自己撑。” “也是,我们看护不了他一辈子。”聂二老爷说着,想想道:“说来朱家女儿也不错,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打小就在店铺里帮忙,肯定懂事精明,倒是堪配小三。”男人弱了,老婆强些还能补上些。 聂二太太想了想道:“我觉得朱家好像着急了些。” 第九十五章 柳姨娘在娘家住了三天,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决定留在聂家,对比聂二老爷和聂二太太她是很年轻,实际她也二十几岁了。就是有几分姿色,生过孩子,手里没钱,离了聂家她又能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家中父亲希望她留在聂家,女子从一而终,不管是当正妻还是当妾室,聂家既没有亏待她,又生下女儿了,何必再走一家。 大哥没吭声,让柳姨娘自己看着办,柳姨娘的嫂子则大力支持柳姨娘离了聂家,其实要不是嫂子一直窜唆着再走一家,柳姨娘也不会这么快下决定,实在身边就有一个现成的例子。 隔壁就有这么一家,女儿出嫁之后老是拿夫家的东西给婆家,夫婿忍无可忍,为此闹了几回,娘家剽悍的回应就是要拿,女儿傻蛋也听娘家的,最后的结果是女儿被休回。用膝盖想也能晓得,挑唆着女儿偷夫家东西的娘家人至少不是真心疼闺女的,在夫家时公婆和善,丈夫温和,不然也不会任由媳妇往娘家偷几回。现在被休回之后,吃了几天饭就兄嫂嫌弃,爹娘厌烦。转身求夫家复合,只是公婆如何会愿意,只能继续在娘家受气。 柳姨娘家里嫂子希望她再走一家,是想着她从聂家出来,聂家肯定会给补偿,再走一家也会收到聘礼,柳嫂子打的是这个主意。要说家中父兄待自己多么不好,似乎说不上,但真要说多好,要是真好也不会把她卖到聂家当丫头。女人啊,婆家也好,娘家也好,总要自己脑子清醒些,眼睛放亮些,就是骨肉至亲也许不会故意坑你,只是你也没那么重要而己。 “给太太请安,得太太恩典在家里住了几天,家里没什么好东西,也就是地里出产的一些东西我带过来给太太尝尝鲜。”柳姨娘先给聂二太太磕了三个头,又把从娘家带来的一些土产让婆子拿上来,秋天正是收获的季节,柳家是种地的,地里出产的豆角南瓜各拿了几样。 聂二太太抬手让柳姨娘起来,笑道:“有心了,家里还好吧。” “都好。”柳姨娘笑着说,道:“这趟回家爹娘还特意叮嘱我,回来之后一定要好好侍候老爷太太。” 聂二太太听得笑了,知道柳姨娘这是考虑清楚要留在聂家,她留下来也挺好。她也挺喜欢柳姨娘的性格脾气,共处这些年来也都相安无事,总好过聂二老爷招些极品进来,道:“这几天芸芸都吵着要娘,我正想打发人去接你呢。” 提到女儿,柳姨娘也有些急不可待,不管她喜欢不喜欢侍候聂二老爷,女儿总是亲生的,她自己也舍不得,问道:“芸芸人呢?” “早饭后奶妈抱着跟蓉蓉去园子里玩了。”聂二太太说着,随即吩咐身边丫头去寻。 丫头出门去了,柳姨娘看屋里也没有外人,神情有几分犹豫,小声道:“太太,我在娘家几天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聂二太太有几分奇怪地看柳姨娘一眼,柳姨娘最爱八卦,什么事都会议论上几句,突然间如此郑重地说当说不当说,便道:“到底是什么事?” 柳姨娘仍然怕人听到,直凑到聂二太太耳边说,有广济寺的和尚还俗之后到柳家附近当了上门女婿,有回醉酒之后,那和尚就说了许多闲话,其中有一条就是指方七的,说她与白二爷有私,方七嫁聂烃之前就与白二爷有首尾,嫁与聂烃之后两人还私会过,说的是有鼻有眼,连细节都说出来了,实在不像是假的。 聂二太太越听脸色越难看,她不是没怀疑过聂烃休妻的理由,只是伯娘没事去查侄子休妻的真相,纯粹就是吃太撑。尤其是侄子戴绿帽子这种丑事,别说她以前不知道,就是现在知道了,只要聂烃不主动说,她肯定只能装不知道。 第47节 不然怎么办,当伯娘的去把侄媳妇偷人的全过程调查的清清楚楚,然后再去安慰侄子说,这是你老婆偷人的证据,你头上帽子颜色正的很,纯绿的,一点不假,这得多二缺的伯娘能干出这样的事。 “还有一件事,我在广济寺里亲眼看到的,想着没妨碍就没跟太太说。当日我见到权秀兰跟白家的小厮一起说话,那小厮当时说是他与权秀兰有私,还求我不要张扬,我想着下人之事也不是大事,若是和尚的话是真的,只怕是守门呢。”柳姨娘低声说着。 要说和尚是胡扯的,她确实见到两人的下人见面。以前权家母女还在聂家,这种无冤无仇却去害人性命的事,柳姨娘不会去做。现在权家母女都走人了,这事说出来也就没妨碍了。 “此事切勿再跟任何人提起。”聂二太太叮嘱着柳姨娘,其实不用叮嘱她,柳姨娘是爱生活爱八卦,但脑子很正常,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太太放心,我知道分寸。”柳姨娘马上保证,却是道:“只是此事……”她已经从和尚嘴里得知,只怕用不了多久也会传开。就是聂烃与方七日经和离,方七是在他当老婆时与人私会的,这个绿帽子也是摘不掉了。 “唉……”聂二太太无奈叹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要是方七的偷情对象是一般人还好说,也许不会搞的沉塘这么严重,但至可以把奸、夫拉出来狠狠出口气。偏偏奸、夫是守备府的公子,守备再是武官也是官,别说聂家要分家,就是不分家,聂家也不能拿白二爷怎么样,这口气要如何出来。 她现在更担心的是聂烃的状况,估摸着聂烃是知道了,所以把方七和权家母女都赶了出来。只是老婆偷人就成天喝酒了,若是满城皆知他老婆偷人,他岂不是要直接死在酒坛里。 柳姨娘看看聂二太太神情,更是不敢说话。 十月头一场大雪落下,青阳的流言已经从乡间扩展到城市里,经过这么久的传播,已经失真许多。但方七偷人这点却是毋庸置疑,名姓都点出来了,再加上方七又被聂家休出,正好凑的上。开始时奸、夫是直指白二爷,白二爷有段时间根本就不敢出门,白家为此澄清了无数次,但这种事情哪里澄清的了。 就在流言乱飞之时,原广济寺的一个和尚因为无钱到当铺里当了枝金簪,上头刻着方七的名字。因为流言正传,方七的闺名早就传开了,伙计拿到金簪就先问那还俗和尚。和尚开始还不肯说,经不住伙计几句细问,和尚就说了,这是他跟方七幽会时方七给她的定情信物。 伙计开始时还不相信,那和尚就细细说了,他与方七婚前就有一腿了,方七说他器大活好,而且不止跟她一个,跟广济寺的很多和尚都有一腿,连方七身上隐私特征都说了,说大腿上有胎记,还有床上种种。又说方七十分淫。荡,床上功夫却是很一般,至于她跟白二爷,应该是勾搭过,方七搞过的男人太多,闹不清楚,不过这样的荡,妇,勾搭几个男人是小意思。 和尚是当风流史说的,虽然不能全信,但他手上有方七的金簪却是事实。为此当铺伙计还特意到以前方家常去的金店问过,这确实是某年某月方家打造的,刻着方七的名字肯定是方七所有的。 前头传言虽然传的失真,还是才子佳人私会的程度,到和尚的话出来,那就是荡,妇淫,娃传。其中肯定有失真的地方,但所谓无风不起浪,青阳这么多的奶奶太太,不传别人就传方七,那这些传言中多少有些是真的。 娶过方七的聂烃顿时成了众人嘲笑对象,尤其是想到聂家还是花了大把银子娶的方七,嘲笑的也就更厉害了。方七二嫁的对象因为是知府老爷,再加上又是没花钱就接把人接走的,虽然背后也会议论几句,但跟聂烃受到的嘲笑比就轻得多。在传言的最初,知府府上得到消息之后就马上把方七打发了,让媒婆领走发嫁。 方七从知府府上净身出来,虽然只要几两银子的聘金,但方七那样的名声,又没有钱,会再娶她的肯定不是正经男人。果然后来的事传出,其夫就直接让方出卖,许多人觉得有趣就去试过,果然如那和尚所言,大腿上有胎记,看来方七跟和尚搞过肯定错不了。 “这回多亏了你,不然我非得被父亲打死不可。”白二爷一脸感激的对高云瑞说着,他与方七之事传出来之后,就被父亲狠打了一顿。不说别人就说你,那多少有些影。后来和尚的事传出来,风向立即变了,爬墙偷情是两方都有错,现在方七成了荡、妇淫、娃,男人以前沾过虽然名声好不到哪里去,总好过被指名道姓的说两人有私情。 高云瑞笑着道:“我从小侍候二爷到大,总不能看着二爷吃亏。” 当初他留下方七簪子之时并没有想这么长远,但留下一个信物,也许什么时候就有用了,果然派上用场。虽然他也有些瞧不上白二爷的本事,他在白家时白二爷待他还不错,就是现在出了白家,这个恩还是要报。 白二爷并不觉得方七多么可怜,只是幸庆自己从谣言中摆脱出来,看着高云瑞又有几分可惜的道:“当初我真不想放你出去,不如我求求母亲……”有高云瑞有身边,他凡事都有主意,自己这个主子凡事不用想,只要听他的就好,这日子多舒服。 高云瑞笑着道:“风头还没过去,老爷还在气头上,二爷若是在这个时候要我回来,岂不是还要惹太太生气。”回报了白二爷一回,以前的主仆恩情也就两清,他现在外头混的风声水起,才不会回来再次为仆。 “那就再委屈你一段时日,母亲疼我,我总能说动她。”白二爷说着,他现在真心觉得离不开高云瑞,这实在是个智囊。 高云瑞听得笑笑,道:“时候不早了,我先过去了。” 白二爷看看外头天都要黑了,将近晚饭时间,也不再留高云瑞,只是继续高云瑞说,让他在外头稍等一阵,白家肯定还要回来当差。 高云瑞心中实在懒得搭理白二爷,却也不得罪他,只是行礼告辞了。 从守备府出来天已经扫黑,冬天天短,寒风吹的更是刺骨。高云瑞拉拉身上衣服,抄近道往自己的往外走。报了白二爷的恩,以后能不来白家就不来了,客观的说,白家从上到下都是二缺,包括当守备的白老爷,亏得是官身,不然一家老小只有讨饭的命。 拐弯进胡同口,高云瑞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迎面两个汉子看着是来者不善,所谓杀气,有时候就是一种感觉。掉头就要跑,不曾想后头还有两个,四个人上去把高云瑞按住了,一把破布塞到高云瑞嘴里塞个严实,随即一个麻袋把高云瑞套上。 是聂殇?这是高云瑞的第一感觉,知道他让和尚传的谣言,所以要收拾他?不对,聂殇不在青阳不说,方七本来就是荡、妇,他是把方七传的更淫,偷情对象也换了,但事情并不是完全无中生有,更何况在事情传出来之前方七就被休出了。 心中百转千回,高云瑞已经被手脚利落的扔到马车里,前后动作极快,这绝对不是生手,也许说不上很熟,但至少不是一般家丁能做到的。 高云瑞对青阳极熟,虽然人进了麻袋里看不到,但算着步子大概也晓得,马车本来就没有走多远,只是走到了青阳海边上,有海风吹过来还有阵阵腥味。到此时高云瑞是真的怕了,这样的天气若是把他直接扔到海里,就是有九条命也要搭里头。 就在此时马车却是停了下来,几个人把他从车上拖下来,拖到屋里之后才把麻袋解下来。此时天已经黑了,屋里点着灯,正中坐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妇人,二十岁不到的模样,生的端庄秀丽,此时看向他的眸子里却是点点寒光,高云瑞的腿不禁一软,差点就要跪下去。 “我夫家姓洪,娘家姓方,在家时排行第四。此时请高先生来,所谓何事,应该不用我说了吧。”方四声音冰冷,语速却是缓缓轻慢,一双眸子直看向高云瑞。 第九十六章 聂洪两家都是做海运生意, 高云瑞在聂家船行这么久, 自然听过洪大奶奶的名字,但见面这是头一回,还是在这种情况下。最初的紧张感褪去, 高云瑞不禁站起身来,细细打量方四,女人也好,男人也罢,抛开性别之后都是人。被押进门一瞬间他确实感觉到杀气,有种小命不保的感觉,这是方四给他的压力。 “洪大奶奶……”高云瑞作揖行礼。 方四神情疲倦的闭上眼,并不理会高云瑞,只是像旁边几个大汉挥挥手, 几个大汉立即上前把高云瑞手脚绑了起来,还有一人搬来一块大石头。高云瑞顿时明白,这是打算直接扔他海里喂鱼,不禁喊着道:“洪大奶奶,今天你就是把小的活剐了也救不回方家的名声。” “老父求到我跟前,让我把事情解决,我这个女儿也不好不孝。”方四说着,神情有几分疲惫。方大老爷答应她这是最后一回,虽然这个承诺肯定会违背,只是当了女儿,父亲求到这份上,她也愿意为方家做最后一件事。 早在最初她就提醒过方大太太,把方七找个小户人家嫁了,没钱娶不上媳妇的最好。方大太太却想着把方七再卖个好价钱,以前的恩怨先不说,也不打听一下市场价,色艺双全,经心培养的瘦马也不过几百两银子,方七那样撑死一百两,方大太太还拿乔,最后被知府老爷一分钱没花抬走了,现在事情出来,知府府里直接打发走,哪个又敢过问。 方七沦为暗娼,方家名声扫地之时又想到她这个出嫁女,想让她出面解决,把事情调查清楚还方七的清白。还说什么也是为了自己,都是姓方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把这件事情搞清楚了,大家都好了。 方四听得当场哈哈大笑,她怀孕到至今,方家没有任何人问过她一句过的好不好,就是现在了她挺着大肚子要生产了,方家还要她操劳辛苦。方大太太每每过来都是要钱的,为此生气冲突了无数次,她巴掌也挨了无数个。没事的事问你要钱,有事的时候要你解决,至于你过的好不好,这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 反正有孝道压着,就是出嫁女也是女儿,孝顺父母是应该的。开始闹起来时,洪家几位老姨娘还添油加醋,方大太太也是个傻叉,竟然真跟这些老姨娘们闹腾。她当时也不理论,等她管家之后,就开始苛扣老姨娘们的用度,就是后来求饶了,仍然苛刻。觉得她好欺负就随便来找麻烦,现在要还击,肯定要给一个忘不了的教训。 “我只是聂家船行的一个伙计,洪大奶奶就是把我扔海里去,这会出了气,与方家的名声也丝毫无补。”高云瑞喊着说,方四不是吓吓他,这是玩真的,真要把他扔海里喂王八。 “方家名声与我何干,我现在太累,管不了许多事。高先生是太聪明,方七是太笨,不管聪明也好,笨也好,全部到海到喂了鱼,我既不用担心高先生再添油加醋,也不用担心方七再做蠢事,事情慢慢的也就平息了。”方四缓缓说着,她是真这么想,也打算这么做,先扔了高云瑞,一会把方七也弄出来扔海里,把事情源头解决了,至少没有后续了。虽然简单粗暴,她实在没有精力去细细查问处理。 方七事情闹出来时,方四本没打算管,挺着大肚子,洪家的家务事,店铺里的事她全部都要管,她是人不是神,方家从上到下都没救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洪家立足。至于名声之类的,洪家的女儿与戏子私奔,早就没什么名声了。 洪方两家最初订亲就是方家卖女儿,方家仍然不足,在洪家二姑娘出事后,又多问洪家要了三千两。银子洪家虽然给了,这笔帐却是算在她头上。又逢洪家的多事之秋,公婆各种心烦难为,再加上一个腿伤自卑到门都不出的夫婿,她里里外外受了多么气,只有她自己清楚。 也因为受的气太多,让她深刻的明白到,人想过的好那就要有用。方大老爷还说她不该管洪家的生意,只是洪家的情况并不容她在家里当小媳妇。她想在洪家生活的好,指望着男人能干,公婆疼爱既然不可能,那要就去做事,凭本事凭能耐得到别人的尊重。她现在在洪家吃的每一口饭全是她自己挣过来的,不止与方家无关,就是与洪大爷也不相关。 “我有办法可以挽回方家的名声,我有办法……”高云瑞高声喊着,刚才被压下车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些汉子手法特别娴熟,现在终于想起来了,前段时间洪家招了一批从牢里放出来的囚犯做工,看来就是这么洪大奶奶的主意,使唤起来才如此容易。 方七漠然道:“我并不在意方家的名声。”更何况再洗方家的名声也洗不白,方七己经被传成那样,不管再搞出什么事来,都与事无补。至于方大老爷所说的查清白,想想都是好笑,方七与白二爷的事是板上钉钉的,洗的干净吗。 高云瑞还不想死,他还不如此年轻,他还谋算着大好前程,此时几条汉子己经把他跟石头绑捆,连笼子都抬来了,旁边还放着一个应该是给方七预备的。只要几个人把他抬起来,往大海里一扔,那肯定连渣都没有。 “是我有眼不识泰山,得罪洪大奶奶,我愿意给大奶奶效犬马之劳。”高云瑞高声喊着,道:“大奶奶连牢里囚犯都敢用,难道还不敢用小人。我既然能在青阳造下这样的谣言,多少也是有几分能耐。” 方四本来己经闭上眼,听到这一句却是睁开眼,看向高云瑞道:“不求饶命了,改口向我投诚?”高云瑞说的最后一句话倒是有几分道理,至少高云瑞胆大心细,方七再淫,也是跟他前主子有一腿,他就能趁机奸了方七,方七的流言出来时,他添油架柴,虽然坑了方七,却是把白二爷摘出来了。 “是,大奶奶正值用人之即,我若是能干聪明,大奶奶自然会留我小命。”高云瑞说着,方四既然己经不在乎方家的名声,那就只能从这里下手,洪家在扩张,应该说这位洪大奶奶在扩张,她就需要人才相助。 “聂家收留了你,你如此回报聂家,连聂殇你都不放在眼里,我不敢用你。”方四说着,高明的猎手是会驯养一些大型危险动物,在打猎时给自己当帮手。用人也是一样,有本事有能耐的不会是温顺的家猫,但再是驯养,也要看自己能不能驯养的了。连聂殇都拢不住,照样的捅刀子的人,她不敢用。 高云瑞道:“我不是不把聂大爷放在眼里,是聂家要分家了,聂大爷的心思并不在船行。” 当初他去投奔聂殇是真心的,觉得这个人能跟,跟着他肯定能有一番出息。他进去之后聂殇虽然很提拔他,但明显也在疏远他,其实不只是疏远他,聂殇似乎有别的打算。聂家分家的事传出来之后,聂殇表现的更明显,他甚至于有种感觉,聂殇分家之后不会要船行。 “心思不在船行?”方四多少有几分惊讶,有聂殇在的聂家船行是船行,聂殇不在的船行,那就不是船行,马上就会被人吞掉。海运的利润太高了,高到让人为了利润可以舍弃道德,杀人放火都行。 高云瑞看出方四对这个话题有兴趣,马上道:“是,分家之后聂大爷未必会要船行,至于聂烃,在我眼里他连条狗都不如。我是白家世仆,受过白家许多恩典,把白二爷摘出来就是为了报恩。” 这是实话,要是聂家不分家,或者聂殇在青阳,他都不敢这么做。聂殇让他害怕也让他尊重,就像现在的方四一样,聂家其他人驯服不了他,他咬起来自然丝毫不留情。 方四默然看着高云瑞,似乎在想高云瑞的话,突然道:“你刚才说你有办法给方家洗清污名,你打算怎么做?” “我娶方七为妻。”高云瑞毫不犹豫的说着,娶了个公认的荡,妇,他无所谓头上的帽子有多绿。 “呵……”方四有几分打趣的笑了起来。 高云瑞随即低头说了几句,方四的笑容止住了,看向高云瑞道:“三天之内你若是做到了,我不但饶你性命,还会高薪请你来洪家船行做事。” “承蒙大奶奶不弃,我愿意效犬马之劳。”高云瑞说着。 方四许的是三天,高云瑞第二中午就把事情办了,到处造谣的那个和尚是高云瑞找的,确实是原本广济寺的和尚,对白二爷与方七私通的事知道的很清楚,高云瑞找到他时,他都快穷疯了,看到银子哪里会往外推。 方七的消息散出来之后,他反倒有了门营生,中午时分到青阳最大的茶馆说书,专说方七与私会,各种颜色都出来了,听众们都是听黄段子的,主角之谁只怕己经不在乎了。 和尚正说到一半,高云瑞突然来了,当时席间听众非常多,和尚也没留心到,正讲到火热处。高云瑞突然吼了起来,大骂和尚不是人,造谣生事毁人名声,只是不小心捡到方七落掉的金钗,就胡说八道毁一个圣女名声。和尚当时就被骂愣了,本来是高云瑞找他四处造谣,现在又是闹一出。 惊讶之余,高云瑞亮刀把和尚桶了,本来人民群众看到高云瑞过来辩解,还以为会有新的暴料,弄不好方七跟高云瑞还有一腿,这岂不是更有料了。都带上几个耳朵听八卦,哪里想到立时就成了命案现场。 和尚当场倒地,鲜血直流,高云瑞虽然狠,但这种事也是头一回干,半身都被染红了,手脚虽然也有发软了,却还是能撑的住。开始大声吆喝,方七待人有多好,她与白二爷根本就没有私。只是有一回白方两家都去寺里请安,两家遇上,他当时正因母病发愁,跟方家的仆人说起闲话,不知怎么传到方七耳中,打发人给了他十两银子,这是一辈子的恩情,他一定会还。 人民群众听着高云瑞新一番的八卦,惊讶之余捕快也来了,人命都闹出来了,茶馆老板早就去叫捕快了。捕快们正要抓高云瑞,谁想到高云瑞回手一刀捅到自己肚子上,也跟着倒地上了。 第九十七章 在高云瑞捅人与自捅以前,八卦的青阳群众都以为方七偷人事情□己经过去,茶馆都开始上黄段子,方家和方家的名声挽救不了,故事却是从最□慢慢往下走,相信过不了多久,茶馆的黄段子都没人听了。 结果就在此时神展开来了,要是高云瑞只是吆喝几句,或者跟和尚打一架,大家也就是看个热闹,未必会把高云瑞的话当真。上下嘴皮动动的事很简单,就像那和尚为了谋生到茶馆里讲黄段子,说方七如何如何偷人,大家都爱黄段子是真的,但非得说真是方七所为就真没几个人信了。 高云瑞只是说动劝嘴皮,他还动了刀子,捅死人是死罪,自捅虽然不犯罪,但若是自捅死了,罪不罪的反而不重要。当然高云瑞做为捅人和自捅新手,并没有把和尚捅死,也没有把自己捅死,但伤的都不轻,要不是大夫手脚快,两人非得失血而死。 当街拿刀桶人当然是大事,但被告和原告一样都躺床上了,知县老爷就是想审也没得审。事情拖了一个多月,等到高云瑞和和尚终于能从床上下来时,案子也终于开审了。过堂那天衙门口是人山人海,当街杀人什么的比高云瑞干的更凶残的都有,真有那样的大案也没人来旁观。 这回不同,与其说群众是来看当街行凶案的,不如说是来打听八卦的。高云瑞虽然还很年轻,跟聂殇这种大人物比他只是小人物,但跟平头百姓比,他多少有些名气,他在聂家新店里是代掌柜,很得聂殇的青眼,二十岁左右的年龄就能如此,他以前的前程肯定不可限量。 要是无名无姓的庄稼汉做下这样的事,也许质疑之声没有那么大,偏偏是前程看着很不错,人也聪明机伶的高云瑞,主动跟人尽可夫的方七扯上关系不说,先捅人后自捅,这如何不让人侧目。众人也不禁议论,难道方七的事真是传言失真,实际真不是那么回事。 公堂之上,高云瑞捂着肚子痛述和尚的罪行,和尚也改口认罪,他确实是在庙里捡到方七的簪子,向方七勒索不成这才造谣生事。高云瑞又大讲特讲方七的善行,对下人如何如何好之类的,言语全是对方七的倾慕之情,八卦党听到这里,听出些味道来了,高云瑞跟方七只怕多多少少有些暧昧。 八卦讲的差不多,知县老爷就宣判了,和尚造谣生事,高云瑞当街行凶都是大过错,但鉴与两人肚子都挨一刀了,大事化小,大家拉个手让高云瑞保护不再犯,然后调解一番就让两人走了。 这样的结果再次让青阳群众长大嘴巴,这是当街行凶,高云瑞那刀是他自己捅的,他喜欢自插谁能管的了他。和尚挨那一刀是高云瑞捅的,和尚就是犯了天大的错,也该公堂宣判,高云瑞又不是衙差凭啥裁决。 县老爷就说了,和尚无故造谣败坏方七名声,人言可杀人这话一点不错,方七现在都快疯了,和尚虽然没有直接动手,干的却是谋杀的事,他挨那一刀并不亏。高云瑞也称得上是至情至性,更重要的是两人虽然都有犯,却都没有犯下必死的罪过,现在又是各挨一刀,若是再用重刑,两人肯定撑不过要毙命与堂上,就是高云瑞捅了和尚,和尚到底还活着,又不是捅死要偿命。 如何一番说,虽然不合法多少有几分合情,县老爷高坐判案,平头百姓谁又敢说什么。和尚并无亲友,就连和尚自己也是向高云瑞磕头认错,不介意自己身上那个血空隆,别人更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高云瑞从公堂下来之后,也顾不上伤势,先去找方七现在的丈夫。花重金让其夫与方七和离,又在城外买处小院,找人装修收拾,又着媒人挑了黄道吉日,虽然没有大摆宴席,却是一顶大红花轿,吹吹打打的把方七娶进门。 高云瑞成亲那天,亲朋请的不多,去借故围观的真不少。更有无数人向媒婆打听,媒婆给出一个情理之中的答案,方七有些疯了,方七的第三任丈夫是个垃圾,把方七娶回过去就为了让她接客卖的,折磨到现在可不是要疯了。 到了当天就是见高云瑞身披大红花,满脸喜庆的把这样的方七迎娶进门,围观的群众顿时有种无话可说之感,关于方七的各种谣言黄段子顿时觉得不好说出口了。方七都这样了,仍然有人接盘,尤其是高云瑞在青阳人缘还不错,没有很坏的风评的男人接盘,只能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拜了天地,送入洞房,高云瑞外头陪了一会客,仅有的几位宾客也显得十分尴尬,实在理解不了高云瑞的高兴。把宾客们送走了,高云瑞把房门关上的瞬间,脸色立时变了,就算是他如此兴高采烈的把超大绿帽带头上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方七仍然在床边坐着,她并没有像媒婆所说的那样疯癫了,虽然有时候精神是不太正常,但离疲婆子还有一段距离。看到高云瑞关门进来时,立时缩成一团,她现在真的知道害怕了,尤其是高云瑞,她情愿为伎,也不想跟这么一个畜生。 “放心好了,只要你老老实实的,我不会把你弄死。”高云瑞居高临下的说着,反正这个巨大型绿帽他己经戴头上了,做戏就要做全套,他对女人并不挑,方七身材容貌都不错,玩玩也不好。 方七全身颤抖,看向高云瑞道:“你怎么会娶我?” “呵呵……”高云瑞不禁笑了起来,这就是方七的智商。 在娶方七之前他就特意去问过方四,只有一句话:是死还是活?方四就回了两个字随意。想想当初在方四的处理计划中是把方七和他一起丢海里喂鱼的,方四早就无所谓方七的生死,会说随意任他处置,估计也是因为这种智商实在是无所谓。 方七更是害怕,高云瑞把身上新郎装扯下来,肚子上还挨着一刀,又劳累一天他也没心情,便赶方七到后房去睡,不准她进正房。 ---------------------- 第48节 转眼之间新年到来,聂家的新年在无比诡异的气氛中度过,与其说是过年不如说是在受罪,方七的各色流言传开之时,聂二太太直接把大门关上了,即不出门应酬也不请客摆酒。这事没有办法回应,那就不回应,脸己经丢尽了,怎么说都不说,那就什么都不说。 至于聂烃在事情传出之后第一反应是不出门,像以前那样醉死在酒坛里。聂二太太此时想劝都不知道要如何劝,就在聂二太太无奈之时,聂烃突然间提出来要娶亲,东街朱家派媒婆过来问过话,那就娶朱家的姑娘。 聂二太太当时就惊呆了,这聂烃到底在想啥,第一段婚姻失败了,心情不好是肯定的。既不打听姑娘品行,也不派人去相看,马上开始第二段婚姻以掩示第一段婚姻的失败,往往等来的是第二个杯具。 过去劝聂烃,没想到聂烃却是说,他想娶房媳妇之后离开青阳去别处发展,反正聂家也要分家了,流言传的快,虽然流传到附近的城镇,再远一点的地方不会有。 聂二太太又是一怔,便让聂二老爷去劝,背景离乡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外乡人除非能混成沈家那种,官府都给面子,不然失去宗族的庇护,被人欺负是必然。说句难听的就凭聂烃的本事,聂家都有这样的根基,他都混不出来,想在外头混出来纯粹作梦。 劝来劝去,聂烃却是主意己定任凭怎么说都不改口,聂二太太无奈只得去请示聂大太太,聂大太太听得却是长叹一声,只是说随他去吧。当初就是这么娶的方七,现在又跟作梦似的要到外头发展。人的孩子经一回事能长大些,聂烃却是越经事越回去了。 提亲,下定,以最快的速度给聂烃娶了朱氏进门,至于新房则是铺陈了主宅里聂烃最开始住的那处。那是聂烃和方七的新婚住处,后来两人才搬到园里。聂烃跟方七成亲时才装修铺阵过的,收拾起来倒也省事。 聂二太太忙里忙外,在方七嫁给高云瑞之前,聂烃就先娶了朱氏,一切从简,也就请了亲戚,朋友都没请。朱家十分好说话,聂家下了三千银子聘礼,朱家全部抬回来了,只是因为家穷更多的嫁妆陪不出来,只陪嫁了床和铺盖衣服箱笼,百两银子之数,像朱家这样还要老婆女儿看店铺的小商户,能拿出这个数目的嫁妆就是很有心了。 “洪大奶奶也是有造化的,初一生了个儿子,定是大富大贵。”聂二太太笑着说。 初二是姑娘归宁的日子,冯惠姐才从娘家带来的最新消息,昨天孩子落地,洪家上下欢喜的很,因为大年下还没顾上往各家送贴,笑道:“大表嫂生的还算顺畅,小侄子白白胖胖的,惹人喜欢。”想想方四在洪家的辛苦操劳,方家的各种不靠谱,现在头一胎就生下儿子,好歹子嗣上不算辛苦。 “洗三……我就不去了,代我向亲家太太,舅太太,大奶奶问好。”聂二太太笑着说,方四生子洗三,方家肯定会去,多一事不如省一事,她还是别去了。 冯惠姐晓得中间关系,笑着道:“过年事务太多,我也不留下吃席了,早上去礼完就回来。”像洗三满月酒这种大事,娘家人是占大头的,聂二太太不想与方家人碰上,她也不想,洪家的嫡长孙出世,去的宾客肯定多,她既不想听闲话也不想被人问东问西,还是赶紧走的好。 “也好。”聂二太太笑着说。 冯惠姐看聂二太太心情还好,心里再是不愿意,也只得道:“等下了十五,我想给二爷寻个可心的人侍侯。” 后出嫁的方四都生了孩子,冯惠姐高兴之余也为自己感伤,昨天跟洪夫人说话时,洪夫人很直接跟她说了,进门这么久肚子完全没动静,与其让婆婆丈夫安排,还不如自己主动点,这样在庶子生母人选上,比较能占有主动权。 聂二太太再和气,事关孙子,只怕心里也有一本帐的。先探探聂二太太的口风,要是说不用那是最好,要着急子嗣了,那就自己挑通房人选。 聂二太太神色顿了一下,她明白冯惠姐的意思,却是道:“你和炀儿还年轻,何必着急,还是炀儿说什么,一会我说他。” 不是不着急孙子,她更希望孙子是冯惠姐生的,聂炀和冯惠姐虽然不吵不闹,但小夫妻越是连架都不吵的,越是让人担心,太平了,一点点少年的恩爱之情都没有。若是夫妻感情非常好,正室生不出来,夫妻商议着庶子出生还好些。夫妻两人之间淡如水,再弄出庶长子,这后宅只怕太平不了。 “二爷怎么会怪我,只是我……对不起二爷。”冯惠姐低头说着,不管为什么,生不出孩子来总是女人的错。 聂二太太笑着挥手道:“这怎么能怪你,大夫不是说了吗,你身体好着呢,只怕是孩子缘不到。你就听我的,我们当长辈的都不急,你着急什么。” 冯惠姐听得满心感动,聂炀这个丈夫没有多少优点,但聂二太太这个婆婆着实很好,她这段婚姻好歹还有可取之处,不至于如此苦逼。 “三奶奶来了……”外头丫头传话进来。 第九十八章 与有车有房,仆妇成群的聂家相比,朱家也就是个摆地摊的,有一间小小的铺面,男人干活染布,女人还要铺里摆摊卖货,房子是套三层院,车驾只有一头驴代步,家中两个丫头侍侯,一般家事还要女人们自己动手。 对比之下聂家就是要分家了,方七的事再让聂烃脸上无光,也不可否认聂烃仍然是正经富二代。有钱能使磨推鬼也许夸了些,有钱能使鬼推磨却是真实的。朱家图钱嫁女儿,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正常的是聂烃为了遮住方七的事娶朱氏,好像他又娶了媳妇,方七送他的绿帽子就不存在了。 今天初二,姑娘回门的日子,冯惠姐回了冯家,朱氏是新媳妇也打包东西回了朱家,本来头一年回家女婿要跟着,聂烃如何愿意出门,就是朱氏进门那天,聂烃都没出门去迎亲。也亏得是朱家这样的人家,高嫁了女儿不敢抱怨,真是门当户对人家岳父肯定要抱怨。 丫头打起帘子,朱氏笑吟吟的进到屋里,十六岁的朱氏真说不上多漂亮,别说跟方七比,就是权秀兰也能甩她两条街,不过青春少女再丑也有限度,聂二太太对她的评语是马马虎虎,是聂烃的媳妇,聂烃没意见就好了。 “给二太太请安。”朱氏上前说着,请安的动作她是进门之后现学的,看着挺像那回事。 聂二太太笑着让朱氏坐下来,看朱氏还是早上出门时那身衣服,只以为她才回来。笑着道:“怎么没回屋歇歇就过来了。” 朱氏进门后就给她早晚请安,虽然时间上没那么准,但总是来了,聂二太太还特意说过不需要,连冯惠姐的早晚请安她都免了,更何况侄媳妇。朱氏却是执意要来,还说自己是初来乍到许多事情不懂,要向聂二太太学习。 朱氏笑着道:“己经回去过了,三爷睡了,我过来跟婶娘说话。” “噢。”聂二太太只是应了一声,也不再说其他,聂家不算讲究的人家,但一般来说,一天也要换三套衣服左右,出门的时候丫头婆子也会带三套衣服左右,以方便替换,朱家只怕摆不起这样的排场。最好的解决方式就是给朱氏派个老管事,提点她衣食住行,以及家里的规矩。老管事肯定是聂二太太身边的人,想想聂烃那样,聂二太太真有点怕了他,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家里爹娘让我代他们向二太太问好。”朱氏笑着说,聂家的富贵果然是想像不能的,丫头婆子捧着的日子就好像做梦一样,不用每天早起做饭,也不用去铺里帮忙对着客人们陪笑脸,虽然聂烃实在是……但这样的生活她真的太喜欢了。 “让亲家太太挂念了。”聂二太太笑着说,也随口说了几句问好的话,最初朱家主动求亲时,聂二太太真没考虑过朱家,希望女儿嫁个大户是人之常情,只是朱家目的太明确,表现的也太急切了些。偏偏聂烃好像自己再也娶不到媳妇似的,随手抓了一个就抓到朱氏。 坐着闲话了几句,眼看着到了晚饭时间,聂二太太正想打发她们回去,朱氏突然笑着道:“不知道二婶打算哪天出门吃年酒,我也好准备。” “啊……”聂二太太心中有几分惊讶,不禁看向朱氏,新媳妇跟着长辈出门吃年酒是平常事,只是聂烃那样……朱氏合适出门吗? 今年聂家没请年酒,原由都没找,只是跟相熟的几家说一声,今年不请年酒,理由大家都懂。年酒贴子还是收到了好些张,特意请她过去打听八卦的肯定不去了。另外梁大太太跟聂二太太是多年交情,梁家可以去,还有沈家,与沈太太交情不错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现在谁敢不给沈家面子。 按聂二太太想的,她自己去就好了,连聂蓉蓉都不带,就是主人家和善,如何能保证参加的宾客都和善,聂家本来就没什么名声,宴席上刺起来,她能受的了,小辈们未必能,真起了冲突首先是主人家难看。 “我知道家里这样出门是尴尬了些,不过事情发生了,总是在家里也不是办法。”朱氏低头说着,她会主动提出跟聂二太太出门,有一大部分原因在聂烃身上。以前聂烃怎么样她不晓得,现在的聂烃真像死狗一样,对什么事都提不开兴趣,既不出门,也很少说话。 做为刚做被了绿帽的男人,朱氏可以理解聂烃的心情,也晓得她能嫁到聂家来确实是情况特殊。但聂烃这样对待总不是办法,她是没什么办法劝聂烃,但她本人不想这样,她是为了更好的物质生活嫁给聂烃的,但她也想正常的生活。 聂二太太不禁看看朱氏,朱氏性格倒是很开朗,以前常年跟着在店铺里打下手,迎来送往招呼客人。朱氏如此说也不能说错,事情发生了总要面对,只是面对也要看看时间,年前的事情,正在风头上,让聂二太太说还是避一避的好。 聂烃娶朱氏就是有想拿她避风头的意思,只是朱氏的家世……要是聂烃凭自己本事娶一个比当年方家家世更好,比方七更加有才名美名的世家女子,带出门去多少能寻回些面子。方七是贱妇,聂家也不稀罕,马上另娶贤妻。只是朱氏不管是家世还是美貌都差很多,她知道朱家是图钱,旁人自然也晓得。 朱氏一脸期待的看向聂二太太,她自小跟着母亲店铺里帮忙卖货,并不是娇弱小姐,她能吃苦也能干活。聂家快分家了,她想在分家让人知道聂烃娶了她,不然分家之后更没人认识她了。 “你还年轻,有的是时候串门子,今年事多,我也就走两家,连你们小妹妹都不带,今年你也在先家里歇歇,年前年后最忙了。”聂二太太犹豫一下笑着说。 朱氏说话做事倒是不错,但是进门时间太短,她连何时更衣的时间还搞不清楚,去的又是梁家和沈家,尤其是沈家,那是不容人出错的地方。保险期间还是让朱氏留守家里,在家里错就错了,到外头要是错了,那就很要命了。 朱氏笑着的脸多少僵了一下,常年在店里当服务生,应对能力倒是很快,马上笑着道:“嗯,我听婶娘的。” 果然就像自己亲娘朱老娘说的,没娘的孩子像根草,尤其是聂烃这种父母双亡的。伯娘再关照也有限,到底不是亲生的,给吃给穿养大就算不错了,哪里还会认真看管。 不说其他,就看聂炀和聂烃几乎是同时娶媳妇,聂炀的媳妇好好的,方七就出事了。像方七那样的主,只要聂家长辈们稍微打听一下,聂烃也不会吃这么大的亏。给聂烃娶方七,只怕就是随手抓的一个,花了那么多钱也就是尽心了。 正说着闲话,聂蓉蓉来了,快到晚饭时间了,她过来吃饭兼请安。冯惠姐看时间差不多也起身告辞,她走了,朱氏也跟着起身走,妯娌俩一前一后出门,因并不同路,冯惠姐跟朱氏道了别也起身走了。朱氏笑笑也转身回房,冯惠姐进门这些年了也没生孩子,不知道是不是不能生,自己则要争气些,早些生下儿子才好。 聂家是富贵,但这日子也不好过,聂烃一蹶不振,当家理事的又是伯娘,就是不苛扣她的用度,有亲儿媳妇对比着,她这个侄媳妇也要靠后。 转眼至于三月,朱氏查出有孕,全家欢喜。聂殇仍然没有归来,只有一封收信回家里,上头简单几笔报了平安,并且信上说的明白,他马上又要往别处去,不用回信给他。信差把信送到家里,聂二太太先看到的,晚上聂二老爷回家后才看到书信。 “唉,老大到底外头忙什么,这都出门大半年了,仍然不见他人。”聂二老爷有几分叹气说着,他倒不是抱怨聂殇,聂殇处理私事是他的自由,只是店铺生意越发不好,看着让人焦心。 聂二太太听聂二老爷说过几回店里的事,多少知道些,不由的道:“店里生意又下滑了吗?” “唉,洪家店铺新开张,我们这边生意岂能好了。”聂二老爷叹气说着,高云瑞当街捅人和自捅之后就辞职了,理由都不用说,大家都明白。聂二太太就是再舍不得高云瑞这个才,也只能让他走。娶了方七之后,高云瑞立即投奔洪家,确切一点说是投奔洪大奶奶方四。 方四更是个能干的,大年初一生了孩子,坐满月子之后就开店,直接提拔高云瑞为掌柜,洪家虽然没有找汇丰船行拿货。但跑外海的海商也不是卫连舟一个,另寻门路联络货源,生意那叫红火,同行的聂家就惨了,生意立时萧条。 “我们家不是也有货源吗?”聂二太太不禁说着,货源是聂殇找回的,只要拿货结帐,然后再卖掉,中间牟利。洪家还要忙碌找货源,聂家没这个压力,按理说应该更好做。 聂二老爷又是一叹,道:“有货源又有什么用,我们卖的是大船拉回来的西洋货,这种东西订价多少全没有定数,怎么卖,如何能卖上高价,这都是凭本事的。” 这跟做日常杂货生意不同,那些东西价格都是定死的,大家都在卖,本钱在那里摆着,便宜不到哪里去,贵也不贵了。现在这种从来没见过的西洋货,卖的就是个新鲜,客户也都是能花起银子的大老板,把一两银子东西炒到一千两,只要能卖出去,客户肯给钱那就是本事。 以前是高云瑞给商品定价,不管中间和利润多高,高云瑞最后总是能把东西卖出去,然后赚取中间差价。现在高云瑞走了,不管是他还是聂炀都没有这个眼光,一大堆东西,挑不出哪个是能卖大钱,哪个卖不上价钱,分门别类卖出去。要是洪家不开店那好些,独一份的生意,自然会有客户来,现在洪家开店了,客人愿意往洪家跑,难道能去硬强客户。 聂二太太听得默然,她不太懂生意上的事也听懂了,简单来说洪家和聂家拥有的一样的起点,结果聂家人干不过洪家,聂家想把生意争回来,需要经营者比洪家人手段更高超。 “老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想着去问问大嫂……”聂二老爷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他从很早以前就知道自己是个庸才,一直很老实的拔算盘看帐本。店里现在的局面不是他能摆平的,聂殇找不着,现在能指望的也就是聂大太太。 “大嫂?大嫂眼看着都五十岁的人了,还让她辛苦操劳……”聂二太太忍不住说着。 “唉……”聂二老爷忍不住叹气,想想聂大太太辛苦了半辈子,再让她辛苦实在太不应该,便道:“也是,反正店铺生意也没亏本,只是赚的少了,老大总是要回来,等他回来之后再料理吧。” “嗯。”聂二太太也觉得这样更好,让五十岁的聂大太太去操心生意,不管怎么说都过意不去。 聂二老爷想了想又道:“还有家里的用度,多少也俭省些,这大半年来只有货运一样的进项,我这个二叔无能,连店铺都看不好,那家里就省一点。” 货运是聂家最稳定的产业,就是帮忙商户运货,赚取运费。虽然中间利润说不上高,都是老客户了,海面上聂殇早就打过招呼,只要不是倒霉的运上大海暴,那就是稳赚不赔的生意。再有一个重要进项就是聂殇出门置办的各种货物,聂殇只要出门从来没有空手回来,只有这一回,聂殇明说了是办私事,不是做生意。 “我晓得。”聂二太太说着,赚不了钱,那就少花一点。 第九十九章 端午过后,新一季的夏装发下来了,与前两年的大手笔相比,今年只是按份例走。管事媳妇们发衣服的时候就说了,家里生意不太好,多余的打赏都没有了,不管主子还是下人都要按照份例来。 聂蓉蓉并不意外,她一直跟着聂二太太管家算账,晓得船行的情况。要是以内、外来分,聂家有两个帐本,一本是外头男人赚钱的帐本,一本是家里女人花钱的帐本。女人不管外头的生意却能看看外头的帐本,一般来说家里中花费与船行当年收益成正比,挣的多就花的多,挣的少就按份例来。 “我刚才去厨房,就听到三奶奶的丫头在抱怨,说什么以前不俭省,三奶奶有喜正要进补的时候偏偏事事按份例。”章婆子一边整理着东西一边唠叨着,朱氏怀孕了,分她的东西只会更多不会少,而跟着她的丫头婆子们自然不在优待之列,丫头们是借主子的名为自己抱怨,实在可恶。又道:“三奶奶也是,也不知道约束下人,任着她们胡说八道。” 聂蓉蓉已经习以为常,章婆子的唠叨和她的优点是一体共存,也因为如此,家中下人有任何动向都能第一时间晓得。道:“妈妈没说话吧。” 即使聂二太太没说出来,更没有叮嘱过她,聂蓉蓉也能感觉到聂二太太对三房的微妙态度。就像聂二太太现在常念着的那句话,马上就要分家了分家之后,大家就是亲戚,再不是一家人。 “我理她们做什么,我装了点心就来了。”章婆子说着,马上就要分家了,她这个二房妈妈又没吃撑,何必去管三房的下人如何。只是嘴碎,忍不住背地里议论几句,又道:“其实怪不得三奶奶,朱家小门小户,连下人都用不起,如何懂得管教下人。” “妈妈……”聂蓉蓉看章婆子越说越不像样,只得出声打断她,道:“三奶奶是我嫂子。”丫头下人看不过眼说几句就算了,朱氏好或者不好都是她嫂子,自己奶妈这样议论她,传出去就是她的名声不好。 章婆子赶紧住了嘴,笑着道:“是我失言了。” 趁着天气好,聂蓉蓉带着丫头们整理衣柜晒被子,她现在每季都要换新衣,个头窜的太快,她现在已经有聂二太太高,每季淘汰下来的衣服也不少。穿过的都给章婆子和丫头们,但凡没有穿过的,聂蓉蓉则是打包拾好,亲自给柳姨娘送过去,留着给聂芸芸穿,分家之后未必会再有闲钱做这样的好衣服。 整理了一下午,最后只收拾出来几件没穿过,这还是因为聂家名声不好,最近没出门才能余下来。要是多出几趟门,这些也剩不下。 估摸着也到晚饭时间,聂蓉蓉让月儿把衣服包好,先到小跨院里把衣服交给柳姨娘,柳姨娘收了衣服,就牵着聂芸芸跟着聂蓉蓉一起到聂二太太屋里。 最忙碌夏衣发放已经过去,聂蓉蓉下午都没去旁听,本以为家里没什么事。没想进到聂二太太屋里,旺财家的正拿着帖子回话。上前请了安,聂二太太挥手让她们坐下,让旺财家的继续。 “新搬来的这户人家姓夏,原是淮阳人士,祖辈都是做小买卖的,结果生了个儿子很能干,这些年走南闯北挣了钱,生意扩展了,全举家搬到了青阳。”旺财家如实汇报。 聂二太太听得并不意外,青阳这种大型商业城市,有人走就有人来。把帖子接过来,心中想着或许该去走走。方七的事情已经过去大半年,虽然没有最新八卦覆盖,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事非终究能过去,毕竟当了接盘侠的高云瑞更是人关注的焦点,聂烃这个前会跟他比起来还不够看。 “太太……”旺财家的有点欲言又止,实在是消息不太确切,却又不能不说,道:“夏家搬过来之时,有婆子路过门口看到过,那夏家太太……好像是邱氏……” “啊?谁?”聂二太太有点没反应过来。 旺财家忙道:“邱姨娘,邱氏,她还带着一个女儿郑柔。”为此她还特意去问过当年经手的媒婆,确实是姓夏。 “噢噢……是她啊。”聂二太太一副恍然的神情,一恍好几年,聂家事务这么多,把邱家母女两个还真忘了个干净。想不到也是真的,谁能想到邱氏又能杀回青阳呢。 旺财家的并没有亲眼所见,也不敢十分确认,却是道:“青阳许多人都认得邱氏,等夏家摆过酒,也就能确认了。” “嗯。”聂二太太也觉得这样更合适,聂家还没有从风口浪尖走出来,在没有确认之前还是别去,万一是故人那就尴尬了。便道:“让门房写张回贴,说我身体不适就不去了。” “是。”旺财家的应着,这才退了下去。 不等三日后夏家摆酒,次日婆子就带来了最新消息,邱氏就是夏太太,郑柔已经改名夏柔,己入夏家祖谱。聂二太太和聂蓉蓉听得十分淡然,邱氏现在都是夏太太了,跟聂家再无一点关系,不管过的好还是不好,与她们也不相干。 倒是柳姨娘的八卦之魂燃烧起来,吃了早饭之后就开始说,她主要是觉得不可思议,像邱氏嫁入夏家已经是三嫁了,还带着个女儿,就是有点容貌,也不可能嫁多好,怎么就突然杀回青阳呢。 第49节 “不是说家里长子能干,这有什么奇怪的。”聂蓉蓉手里做着针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柳娘说着,就比如聂家,暴发起来也没几年,全靠着聂殇一个人顶起来。要是夏家也有个能干的儿子,要撑起门户也快。 像邱氏和夏柔这样,或许就应了那句老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邱氏又成了风光的太太,而她们则是面临分家之后走向平民区的境地。 柳姨娘倒不是真好奇,八卦之魂燃烧起来,迫切地想跟人说说,她现在需要有人跟她交流八卦,结果不重要,解析八卦的过程很要紧。聂二太太和聂蓉蓉都十分淡定,这越发的让柳姨娘百爪挠心。 径自一个人说了起来,道:“邱氏不过是后娘,按年龄算,她嫁过去时那家儿子只怕早就成亲了,在儿媳妇手下过日子,未必能多舒心。还有那个郑柔,在我们家时就夭蛾子尽出,一恍几年还不知道修成什么德性了。” 聂蓉蓉低头想了想,她几乎想不起郑柔的模样,唯一印象深刻就是那回跪下求她,想跟她一起上课。想想那时郑柔的年龄,能做到那份上也是人才了。现在改名夏柔,就是夏家环境再单纯,只怕她也只会长进不会后退。 一直低头看帐本的聂二太太却是突然道:“聂家分家的事早就传开,估摸着……” 话说到一半,就见旺财家的匆匆进门道:“太太,邱……夏太太带着姑娘来了,说要见太太。” 聂二太太轻轻叹口气,想想邱氏的性格,主动杀上门来找回场子也不算意外。旁边柳姨娘倒是站起身来,一副备战的模样,道:“让她厅里稍等。” 要打仗了肯定要换好衣服,女子过得好不好,穿着打扮很重要。邱氏是杀上门来,肯定是穿金戴银,她们居家坐着,肯定是家常衣服。大爷以前送的几身云锦,此时就是发力的时候,夏家就是现在暴发了,也不可能一下子暴发成这样。 聂二太太被柳姨娘逗笑了,看向旺财家的道:“请她们进来。” “太太,我们好歹也……”柳姨娘不禁说着,邱氏带着夏柔过来摆明就是显摆的,最起码不能输了阵。 聂蓉蓉旁边道:“何必与她们争这口气,日子总是自己过。”聂家二房分家之后必然败落,邱氏现在正是得意,就是她们穿的再好,这些东西全都是因聂殇而来,都不长久,掩饰不了分家之后的落魄。 聂二太太听会心一笑,摸摸聂蓉蓉的手,如此想是对的。现在还能硬撑,到怎么撑也撑不起来的时候,那要怎么办。道:“请她们进来吧。” 旺财家的出门去请,聂蓉蓉也把活计收起来放好。她现在针线活强多了,认真说来针织女工还是比琴棋书画有用,以后家中请不起那么多下人,使裁缝的时候估计也不多,像鞋子腰带内衣之类的只怕全要自己动手了。 柳姨娘听得心有不甘,八卦是一回,再见邱氏她的心情更复杂些,以前邱氏跟她平起平坐都不能,现在转眼间她又成太太了,跑到聂家来耀武扬威。聂二太太还好说,她这个曾经的同事,在邱氏面前更抬不起来。 “你先去歇着吧。”聂二太太对柳姨娘说着。 柳姨娘也实在不想见邱氏,道:“嗯,我先回屋。” 柳姨娘叹着气走了,旺财家的引着邱氏和夏柔进到正房里,聂二太太和聂蓉蓉起身相迎,不自觉得彼此打量着对方。邱氏的容貌跟几年前基本没什么变化,就是老了,年龄在这里摆着,四十出头的人了,就是有几分风韵也能留得住。 变化大的是夏柔,跟聂蓉蓉差不多的年龄,不管身高还是身材上明显比聂蓉蓉发育的更成熟,尤其是一双眼,真有种勾魂摄魄的感觉。举手投足之间,也脱离了少女直奔少妇型发展,凭看眉毛观察是不是处的法子虽然很不科学,但像夏柔这样,真的还是少女吗? “聂二太太好大的架子,旧主回来了,既不主动上门拜见,现在上门来了,连迎都不迎。”夏柔首先开腔,声音软软绵绵,言语却是厉害。 不等聂二太太开口,聂蓉蓉就微笑道:“旧主两字说的好,当日夏太太给我母亲敬酒磕头,就是此一时,彼一时,夏太太再见旧主,也该行礼问安才是。” 夏柔听得冷哼一声,道:“许久不见聂姑娘,倒是伶牙利齿不少。” “比不得郑姑娘……我说错了,是夏姑娘才对。”聂蓉蓉笑着说。 邱氏虽然四十几岁了,小白花的性子却是依旧,并不理会聂蓉蓉与夏柔的唇枪舌剑,只是看向聂二太太道:“当日你那样对我,可曾想过今日!!” “我没有哪里对不起你。”聂二太太淡然说着,做人无愧与心就好了,没必要花力气去解释,尤其是跟邱氏这种解释。你解释的累死了,她仍然是一句不听,还不如省着些口舌,随她怎么想。 邱氏听到这话就是满腔怒火,指着聂二太太道:“你还敢如此说,在邱家时你是怎么对我的,在聂家时你又是怎么对我的,我是怎么出的聂家门,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就因为我记得,我才敢我没有哪里对不起你。”聂二太太说着,她实在不想就这个问题跟邱氏说下去,因为实在说不清,只是道:“进门是客,夏太太和夏姑娘既然来了,就请坐下说话。” 邱氏心情十分激动,此时此刻了,聂二太太竟然没有私毫的内疚之情,怒气道:“当日要不是邱家把你养大……” “当日若不是我收留你们母女,你们早被郑家人敲骨吸髓。”聂二太太直接打断邱氏的话,在邱氏眼里,她这个曾经的丫头就该一辈子是丫头,为她这个小姐卖命至死,不管小姐做了什么,丫头都要忠心为主,不然就是对不起她。 “既然收留了,为什么不好好善待我们。”夏柔突然间厉声搭腔,满眼的怨毒看向聂二太太。 聂蓉蓉接话道:“聂家任何人都不欠你们的,你们要恨要怪,该先去找姓郑的。” 邱氏也好,郑柔也好,她们要恨的该是郑家,比之郑家来,聂家对她们真的太好了。邱氏母女脑子里到底是什么逻辑,实在让人费解。 第一百章 不管邱氏和夏柔抱着什么心思来的,最后都气冲冲的走了,别说喝杯茶了,坐都没坐。旺财家的领着两人出门时,夏柔看到她,新仇旧恨加涌上心头,指着她骂道:“果然是好奴才,我倒要看看,分了家聂家,还用不用的起这些奴才。” 旺财家的听的笑道:“不劳夏姑娘操心,夏姑娘与其为我们这些下人操心,还不如想想郑家人。太太姑娘们不知道,郑家一穷二白早就搬到城外去住,若是知道姑娘这些的回来了,肯定会上门来认亲的。” 邱氏和夏柔不去恨郑家,反而恨聂家,典型的欺软怕硬。现在郑家更穷了,看到夏柔现在这样,肯定会扑上去咬,有得她们娘俩忙了。 “不劳操心。”夏柔冷哼说着。 夏家大摆宴席请客那天,聂二太太没去,宴席上发生的事,连带各种细节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聂二太太真没刻意去打探。实在是过程太劲暴,青阳街头正在口口相传,想不知道都难。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夏家大摆宴席,虽然初来乍到不知底细,但肯赏脸的人家也不少。郑家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消息也在那天上门了,郑老太太仍旧□的活着,这种时候自然是她带队过来。 郑老太太想的很美好,她来夏家不找邱氏,邱氏是媳妇,男人死了改嫁是理所当然,她嫁几回都是她的**,她找的是夏柔。就是夏柔入了夏家户籍,郑老爷是她亲爹这点怎么也不改不了。血缘亲人来亲,夏家能怎么样,夏家那么有钱,夏柔的簪环首饰肯定不少,还有就是夏家给夏柔准备的嫁妆,要是全部都能弄上手,这得多少钱。 想像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忍的,郑家人马到夏家门时,邱氏正带着夏柔迎门,当时还有其他几家的宾客在。看到郑家人,邱氏先怔住了,她骨子对郑家人都种恐惧感,看到就腿软。但夏柔的腿一点都不软,不但不软,手劲还大的很。 郑老太太走到她跟前刚想慈爱的开口,夏柔话都没说,直接几个耳光甩过去,把郑老太太的牙都打掉了。当时在场所有的人都蒙住了,尤其是来的宾客,搞不清这是要闹什么。 没想到的是这只是开胃菜,先甩了耳朵,然后夏柔按住郑老太太一顿猛打,她虽然是小姑娘,但对手是个老太婆,她肯定更占便宜。推搡着,郑老太太倒地到上,刚要哭喊,夏柔翻身骑到郑老太太身上,边打边骂,各种难听的言语都来了,别说未出阁的姑娘,就是大妈都没这样的战斗力。 一时间众人连拉都忘了,只是呆呆的看着。最后还是夏柔自己对下人吆喝着,大意就是,她这个主子都亲自动手了,丫头婆子都是死的吗。 大乱斗开始了,只是动手还不够,直接抄起了家伙。把郑家的男人女们那是一通好打,郑老太太都是被抬走的,据说抬走时己经口吐鲜血,只怕命不长。如此一番夏柔仍然觉得不解恨,直接带上家丁伙计把郑家城外的破窑洞都砸了,放话说要么自己滚成青阳,要么就永世不要进城,不然见一回打一回,打到死为止。 “真是看不出来,这位夏姑娘如此厉害。”旺财家的一脸咋舌的说着,郑家人的无情无义以及落败后的丑态,青阳人民都晓得。但像夏柔这样,孙女殴打亲奶奶这也是头一出,夏柔长的再好,就凭她办出来的事,真不用嫁人了,没人敢娶。 聂二太太和聂蓉蓉自是不必说,旁边柳姨娘也是一脸震惊,果然是只有想不出来,没有干不出来的,不孝子逆殴也是有的。但像夏柔这样未出阁的孙女殴祖母的真的没见过,要是出嫁为妇了还好些,娘家门都没出就干出这样的事,绝对的自毁前程。 “夏家大奶奶就没吭声吗?”聂二太太突然插嘴,既然夏家凭着夏大爷顶起来的,按理说夏大奶奶应该比邱氏这个继婆婆更有地位。夏柔如此闹法,除了丢自己的脸,也丢夏家的脸。 旺财家的马上道:“太太不晓得,听说那夏大奶奶娘家穷的很,娘家生活全凭夏家接济。进门几年也无所出,脾气更软弱可欺,家中大小事务都是邱氏母女做主,那天宴客时她就没露面。” “噢……这样啊。”聂二太太也不算意外,要是夏大奶奶在家里有点地位,也不会任由夏柔闹成那样。夏柔确实不用担心出嫁的问题,早在夏家内部消化了,哪里还用真正外嫁。 “夏家是做什么生意的?”聂蓉蓉插嘴问着,夏柔能如此彪悍,只怕与夏家的势力也相关。想想夏柔那天走时的气势,倒不是担心她会找自家的人麻烦。聂家就是分了家,聂殇仍然是亲戚,以聂殇的性格也不会看着二房人被欺负。 “说是盐商。”旺财家的说着,除了盐商,就是船运,其他行业不能发的这么快。 “怪不得。”聂蓉蓉说着,能贩盐的都跟官家有点关系,怪不得夏柔敢如此嚣张,原来是有后台。道:“那岂不跟沈家是同行?” 旺财家的旁边笑道:“谁能跟沈家比,听说夏大爷还想跟沈老爷套交情呢。”只是沈老爷哪里会搭理,多少官员上到门上,沈老爷还不给面子呢。 “别说这些了,这天气是真热,三奶奶那里还好吧?”聂二太太把话题岔开了,夏柔闹这一出也好,只有新一波的流言出来了,旧的流言才能压下去。聂烃真应该好好谢谢夏柔,现在他身上的话题少多了。 聂蓉蓉笑着道:“我过来时顺道去看过三**,三**说挺好的。” 聂二太太听得会心一笑,朝聂蓉蓉赞许的点点头。当小姑的能知道顺路关心一下怀孕的堂**,朱氏以为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自己心意到了就好。 柳姨娘却是忍不住道:“太太还问她呢,你不晓得前几天朱太太过来瞧三奶奶,那话说的难听着呢,说三爷没娘的孩子是根草,没人照应他们。连方氏的事都说是太太们不好,不仔细给三爷挑媳妇。” “好了,就你话多,一会多吃碗饭。”聂二太太笑着打断柳姨娘的话。 朱氏身边丫头婆子说的闲言碎语她如何不晓得,凡事理论,理论到何时是个头。就像邱氏和夏柔上门来找场子,跟她们闹气纯粹是吃撑了。朱氏能明白道理最好,不能明白也只能随她去,分家之后谁管的了谁,自己这个伯娘该做的做到了。 夏天天热,聂二太太只让厨房准备了凉面和小菜,吃着倒也爽口。饭毕正要各自回房午睡,冯惠姐身边的丫头却是回来了,昨天晚上洪家就打发来与冯惠姐说,洪夫人身体不适,希望冯惠姐明早过去看看。 “亲家太太有些中暑,大夫瞧过了,身体并无大碍,请太太放心。”小丫头回着话。 聂二太太听得有几分放心,命柳姨娘进屋拿了几样养身的丸药,用锦盒装好,让小丫头给洪夫人带过去,同时叮嘱道:“家里没什么事,亲家太太身上不舒,天气又热,就不让二奶奶来回跑了,二奶奶留下来住几天照顾亲家太太即可。” 洪夫人一直在洪家住着,跟着兄弟外甥们,亲生子女都不在身边,冯惠姐这个出嫁女留下来照顾生病的母亲也是情理之中。 “是。”小丫头答应着,从柳姨娘手里接过丸药,本该回洪家传话时,想了想却是道:“我从洪家出来时,好像看到大爷了。” “大爷?”聂二太太怔了一下,聂殇出门都快一年了,是该回来了,为什么不先回家。 小丫头道:“我只是看着背影像,并没有看到正脸,是我看错也说不定。” “大爷可能是有事吧,要是真回来了,晚上肯定会回家。”聂二太太笑着说,聂殇又不是小孩子,不用担心他的安危,该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回来。 聂蓉蓉旁边听着并未插嘴,心情却是淡然许多,时间真的很有用,或许是一种情绪的必然。从喜欢到很喜欢再到最喜欢,喜欢到头了,把所有的感情都燃烧了,清楚明白的知道两人没有可能性,反而清醒了。 就像当年她喜欢过徐宣一样,其实还是曾妩的时候,她对徐宣的感情己经耗干。当然徐宣和聂殇的人品没有可比性,但两个人都是不可能的结婚对象,这点倒是一样。 中午小睡之后,聂蓉蓉照例到聂二太太屋里做针线,正闲话到一半时,没把聂殇等来,却是把叹息加不解的聂二老爷等回来了。聂二老爷向来很勤勉,尤其是聂殇不在的时候,店铺还需要人照料,聂二老爷半下午回来还真有点奇怪。 柳姨娘侍侯着聂二老爷洗脸,聂蓉蓉奉上茶来,聂二太太刚想开口问。聂二老爷就叹气道:“老大要把船行盘给洪家,连带着铺面一起。” “啊?怎么会卖掉?”聂二太太和聂蓉蓉都震惊了,人口多了分家没什么,但船行是聂大老爷一手创造,并且如此赚钱的生意,突然间把财神爷送出去,这就让人惊讶了。 聂二老爷叹气道:“我也问老大了,老大什么没说。” 聂蓉蓉想了想道:“是不是大哥寻到更赚钱的生意了?”就比如沈家那样,盐商未必有海商挣的多,但是比海商安全的多。只要拿到盐条,然后开店贩盐就好,单价利润不是很高,但销量高。 聂二老爷摇摇头,心情十分郁闷,道:“老大只说他暂时不会经营船行。” 他虽然对船行是没什么大贡献,也知道当不了boss,好歹也当了十来年的帐房,又是聂大老爷一手创立,感情是真的。分家就分家,聂殇继续经营船行不是挺好的,突然他说不做了,要把船行盘出去,那就好比把一手养大的孩子送出去。 “老大是不是想到外头发展?”聂二太太问着,海商的利润几乎是商业利润的极限,把赚钱的船行关掉,聂殇再做商人的可能性太低了。士农工商,赚够钱的商人洗白身份往上爬是常事,就像沈家,估摸着马上就开始要洗白了。 聂蓉蓉觉得这个猜则可能性更高,若是结束船行的生意,聂殇确实没有继续留在青阳的必要。就是想转行买地置产当地主,在亲人环顾的家乡也比在外头强。可以慢慢收缩生意,而不是出去大半年后,回家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卖掉船行。 聂二老爷听得更是烦恼,船行是聂家的,怎么能这样卖掉,实在没有办法了便道:“我去找大**。”他劝不了聂殇,那只有找聂大太太出面。 说完这句,聂二老爷茶也不喝了,起身就往外走,聂二太太并不拦他,出了这样的事,确实要问问聂大太太的意见。或者说,也只有聂大太太能改变聂殇的主意。 “大爷难道真会离开青阳?”柳姨娘听着还有点不可思议,心中隐隐觉得很不妙。 聂二太太没吭声,只是卖掉船行还没什么,她最担心的也是聂殇会离开。想想聂家在青阳得意了这些年,看着聂家不顺眼的多了。就是分了家,聂殇仍然会是一把保护伞,别人要欺负二房和三房的时候总要想一想,聂殇真要离开青阳到外地发展,那情况就不太好了。 一直到晚饭时间,聂二老爷都没回来,聂二太太带着聂蓉蓉和柳姨娘无滋无味的吃了晚饭。丫头还在收着碗筷,只见丫头扶着大腹便便的朱氏来了。聂蓉蓉和柳姨娘赶紧起身相迎,聂二太太赶紧让丫头扶着朱氏坐下来,问:“怎么这时候来了?” 朱氏手扶住腰,笑着道:“我刚才听丫头们说,大爷要把船行卖掉?” 聂二太太点点头,从下午聂二老爷回来说到现在也有半下午时间了,朱氏得了消息并不奇怪。只是这么大的事,聂烃仍然不出面,让挺着大肚子的老婆出面,他也是作到头了。 “那样赚钱的买卖,怎么能盘掉呢,一定好好劝劝大爷。”朱氏看着聂二太太的脸色说着。 聂二太太拿不准朱氏的意思,只是道:“二老爷己经去找大**,只看大**怎么说。” “唉,按说是我媳妇,有些话不该我说,船行的是聂家的,大爷怎么说卖就卖呢。”朱氏有几分抱怨的说着。 聂二太太听出些门道来,含笑道:“船行是大房的,大爷是长子,自然有权决定。” 以对船行的贡献来说,二房多少还有能沾点边,三房长辈早亡,一丁点贡献都没有,大房卖不卖船行都跟三房没关系。朱氏要是想拉着二房当枪使,也未免太小瞧她了。 “这是当然,大房的产业当然是大爷做主。”朱氏连忙改口,笑着道:“我只是想着,就是分了家,大家都是姓聂的,那样的好生意岂不是太可惜,若是大爷不想做了,何不让我们做?总好过把赚钱的 “啊?”聂二太太愣住了,她真没看出来朱氏有这么大的野心,先不说盘店的钱,只说做这一行,在船行上这些年班的聂二老爷肯定不敢做,朱氏一个年轻小媳妇,竟然有这份心思。 朱氏笑着解释道:“若不是丫头们说大爷想卖船行,我也不敢起这样的念头。我是想着船行的生意也没什么难的,大爷出门一年半载都照样运行,以后我们两房接手有什么难得。” 聂二太太又是一怔,她原本以为朱氏有方四的本事,接下船行之后要大展拳脚,没想到只是单纯的初生牛犊不怕。看着别人赚钱当然简单,就比如沈家的生意,好像什么都没做,银子跟流水似的往家里流,再比如船行家里,聂殇一年不在家,生意还是照做。但换个人试试,沈家没有沈老爷,船行没有聂殇,那就什么都不是了。 “婶娘觉得如何?”朱氏看着聂二太太的脸色问着。 第50节 聂二太太想了想劝词,道:“船行的生意没那么简单,水手船工,还有海运路上的风险,这些事情只有大爷能料理。”不说其他的,聂殇说不干,船行的水手们立时就要跑一半。就是内陆海上运输,也没有那么安全,别说天灾了,就是海盗都打发不了。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谁还会跟着干。 朱氏笑着道:“大爷若是肯提点,能有多难。” “青阳靠海,若是这生意好做,岂不是家家户户都要做了。”聂二太太说着。 朱氏听聂二太太句句推托之词,脸上笑着心中却几分不悦,果然就是那句话,不是亲娘怎么都不贴心,现在又要分家了,肯定要先想自己家的事。 正说着,婆子进来传话道:“大爷回来了……” 屋里女眷不自觉得站起身来,就是聂二太太这个长辈,心中也是满心的疑惑,很想当面问一问聂殇是什么意思。 朱氏也跟着往外走,聂二太太不由的道:“你大着肚子,还是屋里歇着吧。” “没事,我也想问问大爷。”朱氏说着。 聂二太太也不好说什么,只能随朱氏的意。 一行女眷走到二门上,抬头就碰上要进门的聂殇,出门大半年聂殇脸上风霜越重,衣饰头发胡子倒是整洁,应该是收拾过。皮肤却是黑了许多,应该是暴晒奔波的结果。 “婶娘。”聂殇门口看到聂二太太并不算意外,只是规矩的行礼。又看一眼旁边的聂蓉蓉,个子己经长高许多,模样也完全长开,更显得娇俏动人。 聂二太太笑道:“大爷辛苦了,怎么这趟回来前没派人说一声,好让人给你收拾屋子。” “不用了,我在书房将就一下就好。”聂殇说着,他把院门锁起来的时候,就没打算再回来住。知道聂二太太是为何而来,也不迂回,直接道:“我己经跟洪大奶奶谈妥,船行连带着铺面全部盘出,一万银子,店铺里的货物另外算价。” 方四突然间窜起来确实是出乎意料,只能应了那一句,江山待有人才出。洪家本来就有海运的底子,现在又有人撑起门户,发达指日可待。倒是聂家,他走了,生意也就完了,与其以后让方四把船行吞了,那不如直接卖给她,价钱上反倒好谈些。 聂二太太己经有心理准备,倒不算意外,刚想开口再问,旁边朱氏就一脸顿足的插嘴道:“大爷己经把船行盘掉了??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没必要说。”聂殇淡然说着,聂家任何人都撑不起船行,干不下来的生意,肯定要卖掉,没什么好商议的。 朱氏被堵的满脸通红,一言不发。 “大哥,突然间盘掉船行,是要离开青阳吗?”聂蓉蓉突然问着,一双眸子直看向聂殇。就是这样看着他,她的心情也很平静,再过一两年她也就要嫁人,真需要平静下来,想想以后的人生,夫婿,儿女都在等着她。 聂殇再次看向聂蓉蓉,真的长大了许多,小姑娘慢慢变大,能这样看着他,声音不缓不慢的问话。回答:“嗯,分家之后我就会离开青阳,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来。” 第一百零一章 洪家与聂家的买卖合同签的也算快,洪家先给银子,船行则是三个月后正式交接,一是因为船行还有货运生意,长期合同会三方会谈一下,看看对方是停止还是继续交给洪家做,还有一些短期货运生意方四的意思是让聂家做完了再接手。至于船工和水手的问题,他们都是自由人给聂家打工,方四是希望他们能全部留下来,当然也有很多人想走,给他们安排出路,发放银子,这些事情聂殇也要全部做好,倒是铺面交接十分容易。把货物盘算清楚,一手钱一手货,伙计们有留下的,也有走的,留的方四安排,走的聂殇安排。 为了打理事务方便,聂殇连书房都没住,直接住到船行。与聂殇的忙碌对比,聂二老爷和聂炀则是完全放假了,聂炀还好些,按照聂炀想的,分家之后他就不来船行帮忙,自己开店做生意之类的。 聂二老爷则是伤感了,他在船行这些年,本以为这个账房能干一辈子,看着船行兴旺发达,哪里想到聂殇就这样卖掉了。船行也不去了,只是在家里长吁短叹,偶尔还对月独饮。 朱氏倒是很积极,挺着大肚子还想游说聂二老爷阻止聂殇卖船行,卖也可以,但可以卖给三房,她和聂烃把生意顶起来。本来就在伤心中的聂二老爷说话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说二房和三房顶不起船行。聂烃多少本事大家都晓得,至于朱氏,朱家卖了这么多年卖,仍然是个小商户,就可见水平。不是每个女人都有方四的本事,就是方四,那也是从先从打理店铺开始,盘下船行是她主导,也要洪家众男人们协助,要是没有洪家的底子,方四就是本事通天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内就能做到这一步。 “侄媳妇要是想做生意,跟小三商量商量,开个布行米店都不错。”聂二老爷真心劝告,就像他自己当个帐本先生还是能干下来的,朱氏看着也不是软弱可欺,跟聂烃夫妻俩开个夫妻小店也能经营下来,船行那就别想了,干不下来。 朱氏听着却是刺耳的很,就因为她是小商户出身,所以也只能干些米行布行的生意,这不是明摆着瞧不起人嘛。早知道聂二太太这个伯娘靠不上,没想到聂二老爷这个二伯更过份,伯娘是外人,伯伯可是至亲骨肉,看来以后凡事是指望不上他们 聂二太太看看朱氏脸色,笑着岔开话题道:“三奶奶大着肚子,这些事情就先放一放,让三爷来管吧,你现在要紧的是安心养胎。 朱氏的脸色却是丝毫没有缓和,要是聂烃有用她用得着这么辛苦吗,她不是没跟聂烃说过,聂烃却是根本就不理会,每天就是在家里闷着,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聂二太太给聂二老爷使了眼色,示意他先出去,伯伯跟怀孕侄媳妇拌嘴看着实在不像话,该说的都说了,这是真管不了。聂二老爷寻了个借口,抬脚出去了。聂二太太又哄了朱氏几句,朱氏脸上虽然还有愠色,也起身走。。“唉……”聂二太太忍不住叹口气。。 聂蓉蓉奉茶上来,道:“母亲喝口茶顺顺气吧。” 上回朱氏过来说船行的事,聂二太太算是把她打发走了,没想到这回她直接找上聂二老爷。她能理解聂二太太的心情,朱氏现在挺着大肚子,天气又热,万一两句话说不好,真吵起来了让她动了胎气,这是聂家三房人里孙子辈第一个孩子,有个好歹来,二房真是赔不起。。 就像聂二太太有时候念叨的一句,伯娘难当,只能好不能歹。儿子,儿媳妇看不顺眼可以骂一顿打一顿都可以,当伯娘的如何能这样对侄媳妇,还是怀着孕的侄媳妇。气到她哪里不好了,请了大夫来家里,下人们再传几句,马上就变成伯娘刁难怀孕的侄媳妇。 就是她这小姑子,虽然每每路过时,经常顺路过去看看,问候几句,但从来不留下来多坐会。知道不可亲,惹不起你,那就躲着你 “我在想你三哥……他自己那样,娶个媳妇又……唉。”聂二太太接过茶碗说着。 为聂烃担心,也是为自家担心。已经做好分家的思想准备,没想到准备的还是不够,聂殇竟然根本就不打算在青阳呆了,这对二房和三房来说无疑是失去一把保护伞,真的只有自力更生一条路可以走了。。。 聂蓉蓉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母亲再担心也没有用。”。 聂家也算是嚣张这些年,聂炀和聂烃都撑不起门户,若是聂殇不在,被人奚落找回场子的事情发生的几率很高。聂二太太的担心不无道理。只是再担心也改变不了事实,聂殇已经亲口说了要离开青阳。 聂二太太听得笑了,不禁摸摸聂蓉蓉的头,女儿果然是娘的贴心小棉袄,有个乖巧的女儿在身边确实好。笑着道:“嗯,把帐本拿过来,我们娘们继续算。”。 店铺转让,船行盘出,外头帐本上没了收入,不过这些年来的积蓄还在,聂殇也说过只管拿积蓄去用。聂二太太没有动外帐上的钱,家中内务帐上也有余钱,虽然聂家花销大了些,但挣的多,帐上肯定都有赢余。。 马上就要分家了,分家之时不管是外帐还是内帐上的钱都要拿出来分掉,那何必再用外帐上的钱,又添一笔倒是增加算账难度。。。。。 连着几天阴雨,看样子台风马上就要登陆,青阳作为海口城市,对台风早就淡定了。梁家二爷娶亲,梁大太太派了贴身婆子给聂二太太送的帖子,聂二太太带上冯惠姐和聂蓉蓉去赴宴,已经快大半年了,外头的流言终于没那么难听。与梁大太太这么好的交情,不去道喜也实在说不过去。 坐席过程实在说不上多高兴,夏柔的横空出世让聂烃身上的八卦少了许多,但聂家卖掉船行的事仍然让人议论纷纷,有几家素来聂家不顺眼的,更是少不了冷言冷语,聂二太太皆不理会,她是过来给梁家道喜的,主人家欢迎她就好了。现实一点说,聂殇要是离开青阳了,她与梁大太太一直以来的交情就现实做用了,梁家是青阳大族,黑白二道都有门路,弄不好就有事要梁家帮忙了。 。 连着台风暴雨,谁都没想到放晴之后竟然出大事了,几乎与梁家同时办喜的还有青阳察案使大人家里,两家娶的是两姐妹,这也是梁家对这门亲事十分得意的原因。谁都没想到的是嫁姑娘那家竟然换亲了,把嫁入梁家换到了察案使府上,然后用丫头顶替嫁入梁家。。 这回事件与之一般八卦都要升级许多,所谓八卦极品多数是触犯道德底线,而这回却是犯法,不管是换亲还是代嫁,都是犯法的,直接牵扯到三品大员。也因为事情太大了,议论的时候都不敢太大声,对与平头百姓来说,皇帝太遥远了,七品县官就是青天大老爷,三品大员那真是天王老子级别的,保险期间还是小声议论吧。 中秋将近,朱氏的肚子越来越大,朱氏申请朱太太过来相陪。聂二太太也觉得这样妥当,亲娘过来侍候比较让人放心,相对的她这个伯娘多少也能松口气,因为过节的关系,聂大太太也终于从别院回来,安顿好之后,聂大太太便同聂二太太,冯惠姐,聂蓉蓉一起去看朱氏,也顺道看看聂烃。 聂烃整个人消沉了许多,每天在家里闷声不响,倒是朱氏和朱太太十分热络。招呼着众人坐下来,都不等聂大太太开口说什么,朱太太就先开口说了,好几个婆子都说像是儿子,嘴里十分得意,聂家眼看着三房人,但就朱氏肚子里这一个男孙,香火得继,这是有功之臣。。 “看到小三有子,我们当伯娘的也高兴,以后到了地下看到三叔叔和三婶婶,我们两个伯娘也有所交待了。”聂大太太神情淡然的说着,其实她真不明白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分家之后各有各的房头,朱氏生下三房的嫡长子对三房当然是喜事,但对大房和二房来说,也就是多个侄子。又不是大宗族,生个了长房长孙,三房长孙跟长房长孙差大事。。 朱太太一脸欢喜的道:“说来还是我这女儿有福气,进门就添丁。”。 冯惠姐旁边听得有几分不自在,聂二太太也只是含笑听着。。 “我大着肚子不方便出门拜见大伯娘,其实关于船行的事,我与三爷一直跟大伯娘商量商量。”朱氏说的时候有几分急切,船行的事她跟聂二太太和聂二老爷都说过,她不是不想跟聂殇说,问题是她找不到聂殇,聂殇根本就没住家里,她倒是去找聂大太太,聂二太太又不让她出门,天气那么热挺着大肚子去找聂大太太,还是让聂大太太少操些心吧。。 聂大太太已经听聂二太太说过,便道:“你二婶跟我说了,你们夫妻上进是好事,但船行生意没那么简单。洪家大奶奶野心甚大,不管是二房和三房都撑不住,此时卖掉最好,不然以后被人吞了,只怕连一万银子都没有了。”。 聂家船行里的东西值不了一万银子,招牌是不止这个数,但招牌也好也得有人能扛起来。还不如早早卖给了方四,倒是能多拿几个。。 朱太太马上接话道:“亲家太太这话就有点偏了,这是家里的生意,该是大家有商有量才是。大爷常年在外头自然是经验老到,下头的兄弟没出过门经过事,自然不如大爷。但只要大爷肯定提点,哪里有教不会的。转给自家兄弟做,总好过盘给外人。”。 聂大太太不禁转头看向朱太太,道:“家里生意?船行是大房的生意,怎么就成家里生意了。就算是聂家的生意,亲家太太也未免管的太宽了。疼女儿是一回事,但插手女儿家的家事就不应该了。小三父母早亡,我们当伯娘的从小把他抚养到大,责任义务都尽到了,到分家的时候自然不会少他那一份。” 朱氏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认真说来除了婚礼那天,她并没有见过聂大太太,更不知道聂大太太说话如此不留情面。。 朱太太被堵的满脸通红,强撑着道:“我就是随口说一句,哪能敢管亲家家里的事呢。” 聂大太太看看旁边聂烃也在,又看看聂二太太道:“正好大家都在,我也就直说了,把船行卖了之后,老大正在托人买地,做生意虽然赚钱快,却不如田产这样的百年基业。分家之后三房各得田产,按年取租,求得长长远远。若是你们两房有不想要的,要现银的,那就提先说了,老大也少操一份心。”。 屋里众人都是一怔,就连一直以为消沉的聂烃也不禁抬起头来,朱氏和朱太太有些反应不过来。聂二太太惊讶之后则一脸喜出望外,士农工商,四个阶层中商是最末,多少商家攒了钱之后就是买地置地,留作子孙的百年基业,然后再科考入仕,慢慢往向上流社会走。。、 二房并没有经商的人才,至于买地,就是自己想买,也是没有门路。谁都知道田产地亩好,十亩八亩田地倒是好买,但上千亩以上的田庄没有一定的官场关系根本就买不到。达官贵族,地方的名门望族早就盯着呢,土地兼并是任何王朝不能避免的,大珠也是一样。。 “大爷一直忙忙碌碌,竟然为这个,实在太辛苦了。”聂二太太满心欢喜的说着,凭二房的本事绝对不可能买到大宗田产。。 朱氏则有些愣神,道:“这买地……又能买多少?”凭着她想,买个百亩地,这都算是多的了。但就是有一百亩地,一年才有多少收入,估计也几十两收入,够做什么的。。 “就是呀,守那些田产能做什么,哪里有经商来钱快。”朱太太也忍不住说着,手里有把百把亩地,其实真不够做什么的,就像朱家那个布行,一年也有百两银子入账。。 聂二太太却是道:“田产是永世基业,岂不是比店铺更好。”。 店铺想开就可以开,田产却不是想买就有得买,聂殇出头去买田产,真是大大的好事。买下田产之后,要是觉得田产收入少了,想开店自家开就好了。。 朱氏还想再说,聂大太太却是看向聂烃道:“你自己也想想,将来要做什么,免得你大哥白白辛苦。”。 买地产收地租怎么也不如做生意来钱快,就是聂殇有门路,也不可能马上从大富商变成大地主,财产有限,门路也是有限的,每年田地上能得千两银子就算不错。按聂殇原本想的,还是让二房和三房做生意,这样一年几千银子,日子过的更痛快。。 哪里想到,聂殇还没走,洪家的生意就起来了,几间铺子被洪家顶的没生意。既然二房和三房都不行,那不如全部置成田产,旱涝保收,图个长远。。 聂烃低头不语,好一会才道:“伯娘容我想想。” 聂二太太听聂烃如此说,就觉得他糊涂,不禁劝道:“小三,你听伯娘们一句,田地牢靠,有了田产怎么也饿不着。”。 聂烃一直以来都是心乱如麻,听聂二太太如此说,也觉得有理,正要点头。朱氏却是不依了,道:“多谢伯娘关心,我们小夫妻再议议。”。 她嫁给聂烃就是为了财,好日子过不了几天,又去当小地主,一年进不了百两银子,她何必嫁聂烃这种没用男人。。 第一百零二章 中秋之后,聂大太太主持召开了一个家庭会议,算是分家前的最后彩排,聂殇因有事不在家里,聂大太太便把二房和三房人马叫齐,一起商议。分家大原则是财产三房平分,船行已经卖掉,银子入总账,直接分银子。内账外账还没有细算,估摸着每房可得三万银子左右,是要买地还是另有打算。 聂二老爷先表态的,很果断,买地,能买多少买多少,分家银子全部买完都这行。过了这些年富贵生活,他与聂二太太手里多少有些余钱的,像月钱几乎都没用过,再有衣服东西之类,分家银子全部买成地,手里余钱买处宅子,维持一段时间花销后,还能再间小店铺。 “小三怎么说?”聂大太太看向聂烃。 聂烃已经与朱氏商议妥当,道:“三分之一买地,其他的我们自己留下。” 朱氏向来心大,老是想着能一举挣得大钱,聂烃虽没有这么大的野心,却早就不想在青阳呆着,方七带给他的耻辱让他在青阳无脸见人。这么久以来他根本就没有办法出门,只要看到人,他就会忍不住想别人会不会议论他。。买地是永久基业,留下一些当做资本也不错,但他更想拿着钱到外头去。离开青阳,也就离开了别人异样的眼光,只要到了外头他才能生活 更好。聂二老爷不禁道:“小三啊,生意没那么好做,置了田产才是根本。” “若是真的生意不好,我再拖大哥帮我置买田庄也是一样的。”聂烃很理所当然 说着,聂殇现在能到买,以后也可以,就像朱氏说 ,实在不行再请聂殇买地也是一样。 聂二老爷顿时无言以对,看着聂烃他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聂烃二十几岁 人了,为什么这点人情世事都不懂,聂殇现在能买到地,以后肯定也可以。问题是,聂殇又不是召唤兽,凭啥你想啥时候要就能有。 二房和三房能过上如此富足的生活,是因为占了大房的便宜,就是现在分家,两房也是占了大便宜的。聂殇自己主动提出要买地,在这个时候让聂殇帮自己多买点,虽然也是占便宜,但至少这样的占法没那么惹人厌。等到买地的事过去了,再去麻烦他帮忙,再让他去辛苦奔波,这就说不过去了。 聂大太太更是直接道:“只此一回,没有下次, 大哥再有人脉关系,托人一回就是一个人情,这些人情他要还 。” 朱氏听得心中不悦,却也没说什么,没娘 孩子说是根草,指望着大房和二房多照顾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笑着接话道:“一回就一回,我与三爷已经商议妥当,还是决定一起做生意。” 聂大太太没理会朱氏的话,却是看向聂烃道:“你也是如此想?” “是。”聂烃低头说着,他现在迫切地想拿着钱到外地去。 “好,这是你自己说 。”聂大太太说着。 朱氏看聂大太太完全无视她,心中微恼,却是笑着道:“我进门晚,三爷也年轻,我们都不管家中事,帐上的银子我们也都不晓得,伯娘们当家自然不会亏了我们。只是不知道除了帐上银子外,家里还有什么东西。”。 就像朱太太说的,分家三房是肯定要吃亏的,想想这些年来聂二太太管家理事,成千的银钱在手里过,私下克扣些谁能晓得。聂二老爷又在船行账房算账,内账外账都能摸得着,查账房不现实,这么多年了,账面上根本就查不清,这个亏只能吃。 现在要问清楚,聂家除了船行之外,还有没有其他产业,这些产业一定要平分,千万不能让大房和二房瞒了去。 聂大太太笑了,没看朱氏,只是看向聂烃,这个媳妇仍然是聂烃自己要娶的。她强势了一辈子却不知道拿聂烃怎么办,出了事就知道找人擦屁|股,该听劝的时候却偏偏固执的很。道:“小三,你怎么说?”被点头的聂烃有些愣神,其实他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朱氏想这么多,他管不了朱氏,也懒得管她。现在聂大太太问他,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聂二太太心中十分不悦,朱氏这几乎是明指二房在账面上做手脚,这些年来他不敢说兢兢业业,一点错不出,但沓自问对得起天地良心。道:“除了银两之外,还有一处祭田,现在家里住的这处宅子,以及城外大嫂的清休之处。” 朱氏虽然有几分失望,却也是迅速算盘着,祭田是埋祖坟的,这是没得分,肯定是大房的,城外的房子不值钱,百把两银子。倒是现在住的这 处房舍,房屋宽敞,还有一个大花园,就这个园子,最起码也得值万两银子。 聂二老爷也听不下去了,道:“剩下的都是大房的。”。 第51节 “既然是三房平分,祭田自然是归大房,城外的房舍也可以给大房,家里这处如何能是大房独得?”朱氏马上说着。。 聂二老爷这回真动气了,聂二太太说过他,别跟朱氏一般见识,她怀着孕,有个好歹来说不清。但朱氏也未免太无理解取闹,本来就是占便宜得的,她倒是觉得 切都是理所当然的的。 刚要开口,聂大太太就道:“这处宅子我给二房,我还住城外的房子,至于三房,你们另外寻房舍。”本来想的是另外给三房买房舍,现在看来是真没必要。 朱氏脸色迅速变了,马上道:“凭什么?”。 二房众人也怔住了,虽然没说过,但这种宅子肯定是大房,就是聂殇现在要出门,以后总要娶妻生子。。 聂大太太淡然道:“不凭什么,我想给。我想是没人跟你说过,聂家三房早就分过家,那时候妮下世的公公也不过十三岁。不过老二肯定记得,你跟侄媳妇说说,当年是如何分家。” 朱氏傻住了,不可思议地看向聂大太太,又看向聂二老爷。 聂二老爷说的时候多少有些心虚,早在聂家老太爷过世的时候,聂家三房就分过家了。那时候只有聂大老爷成亲,他和聂三老爷还很小,当时家里已经相当穷,除了二房和三房娶亲的银子另外拿出来外,其余财产是一式三份,每房分到十八银子。 分家不久聂老太爷去世,聂大老爷便兄代父职,虽然说家财分清了,仍然带着两个弟弟生活,给弟弟们娶亲,成立船行,他去世之后,聂殇继续撑起来。严格来说,现在所有一切都是大房的,会分家那是大房无比厚道,净身出户才是正理。 “当初分家的文契衙门里一份,窝那里也有一份,你要是想看,我就拿出来,不过我先说明白,这份文契拿出来了。抚养小三的费用,以及小三成亲的费,我不会要,分给三房的十八两银子我也不会贪,其他的就没三房的事了。”聂大太太说着。 聂烃惊呆了,他真不知道此事,朱氏脸色苍白,动动嘴唇想开口,脸色却是突然变了,一副难以忍耐的神情道:“啊,我肚子疼,好疼……”。 聂二太太脸色难看起来,倒不是担心朱氏的肚子,而是朱氏的动作太假。聂大太太神色如常,只是道:“我们当伯娘也高兴看到侄孙出世,但孩子到底是三房,与我们关系没那么大,是好是歹自己小心,真出了什么事,还是自己受苦。” 朱氏被说出心病,瞬间涨红了脸,但戏做了一半,只是继续喊下去。旁边聂烃在怔忡还没反应过来,聂二老爷就一脸烦躁的道:“小三,扶着你媳妇回屋吧。” 朱氏连忙站起身来,嘴里喊着疼,举止行态却是一点都不像。聂烃无奈,看出朱氏是装的,虽然没去扶她,也跟着她走了。 聂大太太不禁叹了口气,在城外住这么久,不服不行,她真的老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侄子的将来更要靠他自己。 “大嫂,我和老爷商议过,会另行买房舍搬出去……”聂二太太忍不住开口了。 聂大太太挥挥手道:“二房人口最多,你们住这里就好。” 聂二老爷起身,道:“这如此使得,这处宅子是要给老大娶妻生子用 。” “老大只怕用不着,我一个老太婆要这么好的宅子做什么。”聂大太太说着,聂殇的想法很好猜,他欠了聂家的养育之恩,大房没有孩子,他就保证聂家其他两房的富足安康,这是他的报恩方式。 “那也要给老大。”聂二老爷说着。 聂二太太也道:“大爷辛苦了这些年,总是要成家的。 “以后再议,看老大怎么说。”聂大太太说着,在青阳给聂殇留处宅子也好,等到他的事情全部解决之后,肯定要落户安家,能回青阳来也好,青阳怎么也算的上半个故乡。又道:“先散了吧,我也累了,现在就等老大把田产买好。”。 八月底聂殇带着田产地契回青阳,总共带来了九处庄田,每处庄田所花银两全部都有文契。特意挑了个黄道吉日,叫来里长和街坊中的长者当公证人,聂家正式分家。聂二老爷主持,朱氏借口有孕没出席,那天之后朱氏就没再露面,天天在屋里跟朱太太嘀咕。聂烃也受不了她们娘俩,直接搬到前头书房住。 朱氏不在场,分家事宜进行得很顺利,聂殇带来的九处庄田,五处给了二房,大房和三房各得两处。银两方面二房得两千银子,大房得了一万两,三房得到一万八千两。祭田房产则全部归与大房,搬迁整理需要时间,二房和三房可以继续在大房房舍中住下去,但六个月内必须搬出。 三房人签了字,里长为证,又拿到官府盖了章,分家事宜算是全部完了。聂二老爷又另外谢了里长,请吃了茶果这才恭敬的把人送走。外头人走完了,聂二老爷和聂二太太又向聂大太太道了谢,尤其是把聂殇一通夸。。 聂殇神情淡然,此时也是一样,客套几句就要先走,聂烃突然道:“大哥,你再出门时告知与我,我与大哥同路。”自己一个人出门路上是难,但跟聂殇一起就好得多。聂殇说过短期之内他不会回青阳,那肯定是出门走商,他跟着聂殇一起也吃不亏。。 聂殇稍稍愣了一下,他实在没想到聂烃会提这个要求,看向聂烃道:“我自私事要办,不太方便。” 聂烃一怔,他没想到聂殇会拒绝的如此彻底,还想再开口,聂大太太便道:“你大哥有自己的私事,他不方便带着你。” “这……我一直以来都想出门行商,既然大哥也要出门,我们兄弟岂不是更方便。”聂烃不禁说着,聂殇有私事去办好了,他只是想找聂殇做伴而己,能有多不方便。 “我事情太多,不方便同行。”聂殇说的直接,走的更快,直把聂烃晒那里了。 聂二老爷忍不住道:“小三啊,老大为我们做的已经够多了,不要再去麻烦他了。”就以聂烃的本事,要找聂殇一起出外做生意,那就是让聂殇赚钱给他花。就算是亲戚,分家给了这些银子,也该知足了。 聂烃体会到聂二老爷的言外之意,脸迅速红了,其实他真的就是想跟聂殇同路而己, 自己有手有脚有脑子,自己经商也一样能赚钱,不会让聂殇帮忙打点一切。有几分负气道:“ 只是想跟大哥同路而己,大哥不愿那就算了,我自己去。 “小三,你听伯伯一句,这些年来妮一直在家里,连铺里帮忙的时候都少,不知道外头的生意有多难干。你要是实在想经商,更不用出门去,在青阳开铺做生意也是一样的。”聂二老爷说着,青阳好歹是自己地头,聂烃手里的银子好歹不至于被拐骗了去,真到了外头,各种骗子套路,把人坑的不要不要的,这些事情就没经过,也听过。 聂烃只觉得自尊心受伤,如何肯听聂二老爷的话,其实方七事件之后,他经常觉得受伤了,哪怕就是丫头婆子们聚一起说闲话,他都会觉得那是在议论他头上的绿帽子。道:“我不是小孩子,自有分寸,二伯放心吧。” 聂二老爷还想再说,聂烃却起身走了。 不出两天,聂家分家的具体事项就在青阳传开,群众表示聂殇真能挣钱,这才多少年功夫就有十万银子的家底子,二房和三房真是占了大光。虽然年代久远,但许多人还晓得聂家三房分过家的事,现在又分一回,足可见大房的厚道。 聂二太太再满足不过,庄田在手,以后生计再没什么好担忧的。聂二老爷早就北街看中一所四进宅院,要价九百两,分家之前就说定,现在聂家财产交割清楚,聂二老爷便赶着立下合同,兑了银子,过了地契。 四进的院落不带花园,地方不算大,房舍也算新,唯独家俱太破旧,许多已经不堪用。聂二太太便张罗工匠打造家具,这回搬进去之后只怕要住一辈子,也不能收拾的太寒碜了,总要能住才好。 对比二房的欢欢喜喜,聂烃和朱氏则是争吵不休,聂烃满心以为可以跟着聂殇走,结果聂殇不带他,心中愤怒,如能能气顺。朱氏则是更怨聂烃无能,说了三房平分家产,大房还是白得这处宅院,聂家这样一处院子万两银子肯定好卖,听婆子们说只是盖这个花园就花了几万银子。 朱太太看到女婿手里这些银两,喜出望外之余也想着借些银子使使。聂烃早被朱太太缠烦了,便干脆借了她五百两让她去买屋,顺道打发朱太太出门,这个岳母在家里实在碍眼,当初聂二太太就不该让她进门。 朱太太拿着银子走了,倒是给聂二太太添了麻烦,朱氏临盆在即,不能搬迁不说,还要留心孕妇,指望着聂烃弄不好就一尸两命了。但就这样,聂二太太也没落到好,朱氏倒是没说聂二太太的不是,反说聂大太太的不是。 三房同居都这些年了,早分一年晚一年也差不了多少,眼看着她就要生孩子,偏偏这个时候就要分家了,实在是一点都不体恤她这个孕妇。好歹是聂家孙子辈第一个,给点优待也不能怎么样,等摆了满月酒再分也不迟,何必急这两个月。 聂大太太并不理会她,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分家之后聂大太太心情更郁闷了。聂蓉蓉几乎每天去相陪,不管如何相劝聂大太太似乎都没什么反应,只是偶尔的时候很伤感的摸摸她 头。 “我在想你大哥,你大哥不容易,你要陪着他,常哄着他开心。”聂大太太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她并不想分家,因为分家之后聂殇就再不是她儿子。她拌不住聂殇的脚,谁都拌不住,她这个当娘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祈祷儿子将来能好些,心里的苦能够少一些。 “大哥……”聂蓉蓉突然有点想哭,不是她自己想哭,是聂大太太要哭,聂大太太哭不出来。心中有泪却哭不出来时,这是最痛苦的,她想替聂大太太哭出来。 “太太,外头有位叫箫清和的老爷,想要求见太太和大爷……”婆子匆匆进门说着。 第一百零三章 聂蓉蓉看到箫清和的瞬间有种长见识的感觉,哇,原来男人还可以长成这样啊。倒不是说箫清和比沈老爷长的还美还帅,而是那种腹有诗书气自华,举手投足间的气质神韵,原本来绝代风华四个字不只是形容女人,形容男人,放到箫清和身上更合适。 “直隶箫清和见过聂太太。”箫清和声音轻缓悦耳,神情平和淡然,没有丝毫见陌生人的局促感。又指指身边的少年人道:“这是我侄儿箫凌云。” 箫凌云上前见礼,叔侄俩样貌有几分相似,箫凌云虽没有箫清和的气质,也是俊帅男儿一名,叔侄俩站一起,果然是美人一家亲。 聂大太太上下打俩着箫家两叔侄,她还记得聂殇生母全箫氏的样貌,确实有几分相似。恭让着坐下,等丫头倒上茶,道:“两位远道而来,殇儿不在家中,有话与我说也是一样 。” 箫清和没接话,只是向看旁边聂蓉蓉,聂大太太笑着道:“无妨,箫先生有话直说。” 箫清和站起身来,突然行起了大礼,嘴里说着:“窝替侄儿多谢聂家的抚育之恩。” 聂蓉蓉本来也在纳闷,有外客来家,让她旁听是何意。箫清和这么一说,她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难道是,难道是…… “家中堂兄胡闹,丢下孩儿不管,幸得聂家援手相助抚养成人。堂兄去世之前,把此事托与我知,我才晓得还有一个侄儿流落与外,多番打听终于得了消息,特来认亲。”箫清和一脸惭愧加激动的说着,道:“堂兄叮嘱我,那孩儿名唤殇,应该就是聂家大爷。” 饶是聂大太太早就晓得,此时脸色也难看起来,早晚要找上门来,她还是希望能晚一些。旁边聂蓉蓉却是整个人定住了,手不自觉得扶住椅子扶手,微微颤抖起来,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聂殇不是姓聂的。 不是她兄长,不是她兄长,不是兄长…… “我也晓得突然来访实在太冒昧,但是血缘骨肉,总不能任他在外流落。”箫清和再次躬身说着,目光直视聂大太太,心中十分感激聂家对聂殇的养育之恩。只是聂殇这辈子不可能随父姓,他愿意随母姓也好。 聂大太太只觉得胸口发闷,却不得不对身边的婆子们道:“去叫二房和三房的主子们都过来,派人出去找大爷。” 旁边的丫头婆子也听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出去寻人。 二房众人都在家中,来的倒是很快,心中有些疑惑,实在是丫头婆子说话说的不清不楚,说什么聂殇不是姓聂的,他的亲人过来找。聂二太太听得十分茫然,完全搞不清楚怎么回事。聂二老爷却是晓得聂殇小的时候是跟着父母在外,后来才回的青阳,难道身世真的另有隐情? 聂殇和聂烃稍稍慢了一步,聂殇是一点都不意外,聂烃则完全状况外。众人落坐,聂蓉蓉的位子排到了最后,坐位更换之时,聂蓉蓉整个人很木,要不是丫头扶着,她只怕动不了。 所有人到齐,箫清和站起身开讲,很老套的情节,男人外头偷情留种,女人无力抚养便把孩子送出,正逢聂大太太儿子夭折,便收养了当做亲生儿子入聂家户籍。聂殇不姓聂,他该姓箫,是箫家的私生子。 聂二老爷和聂二太太都听傻了,尤其是聂二老爷,他不可思议的看着聂大太太。血缘子嗣是大事,他倒不是责怪聂大太太,只是聂殇若不是姓聂的,那大房岂不是绝后,这就是天大的事。 “上趟我去直隶,就是为了确认这件事。”聂殇看聂家没人出声,便自己说了。 聂大太太再不想开口,也只得道:“殇儿确实是我和大老爷收养的,现在他的亲人寻来,骨肉团聚,好事,好事。”。 “大嫂!!”聂二老爷站起身来,心情很激动,看看聂大太太,再看看聂殇,却有种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感觉。他实在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聂殇不是他侄子,大房要绝后。 这……接下来要怎么办。 “殇儿姓箫,认祖归宗是理所当然,他为聂家做的己经够多了。”聂大太太说着,她晓得聂二老爷的意思,聂殇走了大房就绝后了,但人也不能这么自私,养育之恩聂殇报的己经够多了。道:“好了,到此为止,此事没什么好争议的。” “但是大嫂,那大房……”聂二老爷忍不住说着。 聂大太太道:“聂家又不是殇儿一个儿子,还是你舍不得儿子,不想过继。” “过继……”聂二老爷又是一怔,虽然大脑混乱,常识还是存在的,三房是独苗,二房有二子,大房绝后是要从二房过继。他并不是舍不得,事情太突然,他还接受不了。 “这些事情我们关上门慢慢商议,没必要现在说。殇儿是养子,认祖归宗是天经地义, 明白你这个二叔的心情,但事实就是事实。”聂大太太缓缓说着,聂二老爷承受力一般,这事还是让他自己慢慢消化一些。看向箫清和道:“箫先生大老远来了,先在家里住两天,也在青阳逛逛,户籍的事明早就去办。” “多谢聂大太太招待。”箫清和说着,便和箫凌云站起身来,看样子聂家还需要消化一下这个消息。 聂大太太看聂炀也跟着发傻,便直接点名道:“把前头书房收拾出来,招呼箫先生。” “噢,噢……”聂炀虽然还是迷糊着,但简单的命令还能从。 聂炀招呼着箫清和和箫凌云到前头休息,外人走了,屋里照样沉默。心情最焦燥莫过与聂二老爷,但这件事他这个叔叔要怎么说。。 “瞒着二房和三房是我和大老爷的错,当时……”聂大太太主动承认错误,收留聂殇之初他们夫妻并没有想这么多,因为自己亲生儿子夭折,收养 个多少能弥补失儿的伤痛。 再者聂殇是大姑娘养的,这样的私生子身份很难立足与社会。在聂家当儿子,父母也许不是血亲,但身份是可以顶天立地的。从常理来说,有正经婚生子的身份,谁还会去上赶着当私生子。 聂殇跟着道:“也是我的错,我早就知道自己 身份。” “这……大嫂……”聂二老爷仍然焦燥,此时此刻承认错误根本就没啥用,聂大太太淡定的向聂二老爷挥挥手,示意冷静些,道:“好了,事情己经成定局,你也不要再想了,别在我这里坐着了,都回去歇着吧。”也让聂二老爷冷静一下。 “等一下……”聂殇突然出声,随即站起身来,对着聂二老爷跪了下来。 聂二老爷不由的一怔,不禁问:“这是做什么?” “我既己决定归宗姓肃,便不是聂家人,我想求娶聂大姑娘为妻,还望二老爷应允。”聂殇神情坚定的说着。。 屋里众人的嘴巴在 瞬间都长大了,就连早知内情的聂大太太都愣住了,没想到聂殇会如此心急。聂蓉蓉是到议亲的年龄,但目前根本就没人来提亲,这事完全可以等聂殇的户籍关系弄清楚了,然后上门求亲,聂家不可能不同意。。 “你要娶蓉蓉?”聂二老爷声音有些打颤,他还没有接受聂殇的身世,在他眼里聂殇还是他侄子,然后他侄子要娶他女儿,这……这不是乱伦吗…… 聂二太太也怔住了,侄子变女婿真的需要一点点间才能接受。 旁边聂蓉蓉下意识的捂住嘴,也是一脸震惊,却是死死盯着聂殇,事情是很突然,但不知为什么她接受起来却没什么压力。想想聂殇以前对她的态度,就是后来她提醒过聂殇之后,聂殇对她回避了,但看她的神情,还有给她的感觉,果然都是不是她的错觉。 “是的,我想娶她。”聂殇再次说着,目光却是看向旁边聂蓉蓉。 聂蓉蓉正死盯着他,四目相接的一瞬间聂蓉蓉没有避开,也是直直看向他,既然不是兄妹,他们没有任何亲缘关系,也就没有回避的理由。 她喜欢这个男人,既然经过时间的磨砺,理智上据了上风,她也晓得自己的心。在聂殇还是她兄长的时候,她就深切的喜欢着他。现在血缘的枷锁终于去掉,聂殇的求亲是那样的理所然。 “这倒是门好亲事。”聂大太太看众人都呆住了,便先开口了,看看聂二老爷道:“知根知底,比外头寻的不知道强多少倍,等户籍的事情办完,就把婚事订了吧。” “啊?”聂二老爷脑子里还转着乱伦的念头,聂大太太却是十分淡定的说要订亲。好像没有拒绝的理由,但让他马上点头同意,也太为难他了。 聂二太太相比之下要淡定一些,做为媳妇不会首先考虑大房香火问题,把聂殇的身世部分抛开。聂殇不姓聂要改姓箫了,只说聂殇这个人,女儿嫁她肯定不亏。再加上聂大太太的主意从来没错过,便顺着她道:“都听大嫂的。” 第52节 “那就先这样说定了。”聂大太太说着,却是看向聂殇,聂二太太亲口答应了,也总该放心了。 “这……”聂二老爷不禁抬手拍拍头,看向聂大太太问着:“真的要订下来?”侄子要变成女婿? 聂大太太笑着道:“这不是挺好的吗,亲上加亲,至少殇儿还是聂家的半个儿子。” 聂二老爷重重的叹口气,刚才的烦燥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奈,道:“大嫂说的是,这门亲事挺好。” 第一百零四章 聂殇改箫殇,箫殇与聂蓉蓉定亲,两条重磅消息同时抛出,顿时把青阳炸开了锅。相比之下,聂家分家,卖船行根本就是小事件,聂殇竟然不姓聂,是大房的养子而非亲子,真实身份是直隶箫家的私生子。 消息刚传出来时,许多人表示不相信,私生子的身份很见不得光。庶子身份虽低与嫡子,也是社会承认,爹娘是谁都明明白折。私生子因奸而有,是完全被宗族和社会唾弃的身份。放弃聂家长房长子的身份,认祖归宗当私生子,实在是有点情理不通。 经过八卦党的不懈努力,终于把箫家的情况八出来了。直隶箫家是曾经的名门望族,后因子孙不争气败落下来,但以人品,地方上的影响力,马马虎虎还算是大族。这趟过来认亲的箫清和和箫凌云则是目前箫家的顶梁柱,叔侄俩都是举子人,据说箫清和十分有才,只等再开科进京拿个进士。就是箫凌云十来岁中了举人,将来前程也是不可限量。 从商户聂家出去,到书香门第的箫家去,从社会身份上说是一个很大的提升。箫清和若是真如传言那样进京中了进士,箫家的身份马上会有质的提高,箫殇的身份也跟着上去了。 “若是早知道姓箫而不姓聂,大奶奶就不用出钱买船行了。”高云瑞把船行交接工作汇报完,用遗憾的口吻说着多花出去的一万银子。没有聂殇的聂家什么都不是,聂殇姓了箫,洪家吞下聂家船行就是分分秒秒的事。哪里用的了一万银子,一千银子就能把船行当成废品收购了。 “一万银子一个交情,不亏本。”方四淡然说着,箫殇姓聂或者箫根本就不是重点,而是他主动来洪家找她要卖船行。说是人情不太合适,聂家的船行只是卖船加房子也能值五千银子,用交情两个字倒是合适,箫殇从来不是因他姓什么而大名鼎鼎,私生子也好,长房长子也好,都改变不了一个男人的能力。 高云瑞想了想道:“我就觉得奇怪,箫大爷都二十几岁了,自己的身世难道真的一点不知道?到此时才晓得?” “用商家的身份已经积累的足够多,接下来他是想走仕途。”方四说着,士农工商,从商跳到士,可谓是一步登天,官宦人家的私生子也比商户人家的长子好的多。继续在聂家当长子,想入仕那就先洗白,从商人变乡绅,再花上几十年时间,还要儿孙争气会读书,科举上能出来,没有三代人聂家脱不了商户的皮。 “仕途?”高云瑞多少吓了一大跳,他自觉得脑子转的已经够快,但还没往这方面想。 方四笑道:“不然为什么上赶着私生子,作为一个商家,箫大爷早就做到利益最大化,海上能赚的钱他都赚到了。就是他留给聂家十万两之多,哪怕他真是净身出户,一两银子没拿走,他想赚钱也马上能赚到手。当银子到了一定数目,也就没有意义,不想入仕难道要去当地主乡绅吗?箫家也是一样,顶着坏名声认下一个私生子,血缘关系也许是真的。但是二十几年过去了,箫大爷的亲爹都死了,一个堂叔来认亲,说不忍自家骨肉流落在外。要说中间没有一点利益关系,我不相信。”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而她从来都觉得那些饱读圣贤书生们很可怕。箫家叔侄俩都是举人了,就是真有本事自己中进士,官位仕途路上要是没有银子,只怕也是困难重重。站在商人的角度,这就是一笔双赢的买卖。 高云瑞听得又是一怔,他真没想这么多。或许这就是差距,跟聂殇的差距,跟洪大奶奶的差距,也是老板与伙计的差距。 “传我的话下去,箫家就是认祖归宗了,洪家上下对聂家人也礼敬有佳。”方四叮嘱着,又看向旁边的高云瑞道:“尤其是你,我知道你很聪明,但聪明过头未必是好事。我还是那句话,我不管你做什么,不要给我惹麻烦。” “是,大奶奶放心,小的有分寸。”高云瑞马上低头说着,他现在对方四是心悦诚服,与性别没有关系,只有强人才能让他伏首听命。 方四挥手让他退下,她现在有些理解箫殇当初雇高云瑞的心情,养只大型动物在身边,只要控制的好,确实能省很多心思。吩咐身边的婆子道:“让管事写贴,准备一份厚礼,我去道箫大爷的定亲之喜。” 箫殇会选聂蓉蓉为妻,理由也很容易想,聂家与他有恩,当不成儿子,当女婿也不错,近水楼台嘛。她见过聂蓉蓉,虽然没有周蕊的姿色,却也有几分动人之处。性格嘛,闱阁女子有名声传出的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像聂殇那种家世复杂,心复过与缜密多变的男人,最合适娶的就是聂蓉蓉这种。贤良淑德,温柔似水小白兔样的老婆,箫殇太能干了,他外头的世界不需要女人插手。而且不是每个良家妇女都能接受他这样身世,有一个知根知底又近在眼前,娶了还能得好名声的女子,不娶那才是傻子。 箫清和和箫凌云没有青阳住几天,聂二老爷带着箫殇去的官府,把聂殇在青阳的户籍消了,聂家的身份也就一笔抹去。接下来就是回直隶,虽然现在箫家早就败落不堪,认祖归宗的程序总是要走一走,还有就是户籍问题,大珠的路引户籍向来很严格,不管是入户还是消户都没那么容易。经过这些天的冷静,聂二老爷也算是冷静下来,至少已经接受箫殇姓箫这个实事。没有了侄子娶女儿的乱伦压力,接受箫殇这个女婿倒是快的很。 “我十天后会回来。”箫殇隔着屏风对聂蓉蓉说着,目前只是口头婚约,但双方都已经点头。已经订婚又没有结婚的夫妻,按照规矩来说,绝对不能见面。 规矩不外乎人情,箫殇来到聂蓉蓉的小院要见蓉蓉,直接见面不好,章婆子灵机一动便抬了屏风放在中间,然后她带着丫头们外头等着,即合了礼法,又能让他们自由说话。 聂蓉蓉人在屏风之后,只能隐约看到箫殇的人,但就是这样她也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女儿家要娇羞,不管心里怎么想也不能表现出来。她确实不会说出来,但现在谁也不能阻止她看他,他们定亲了,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妻。道:“大爷路上小心。” 想想箫殇以前四处走商,相信婚后也是一样,男人出门挣钱,她就好好在家里等待,也祈祷他路上平安。 “有没有什么想要,我给你带过来。”箫殇心情愉快的说着,他想送东西给许久了,只是怕吓到她了,现在不用顾忌了,他想送什么都可以。 聂蓉蓉听出箫殇的愉悦,也跟着笑了起来,道:“我没你的眼光好,不如你看着捎,比我自己想要的还能趁心。” 这话倒是实话,想想改以前箫殇还拿着图纸改首饰,收拾盒子,做衣服,她还真没有箫殇的眼光。而且箫殇似乎更享受挑东西的乐趣,她就不要剥夺了。 “好吧,我做主。”箫殇笑着说,顿了一下,又道:“从直隶回来之后,我们就正式定亲。” 提亲不是凭嘴说的,要媒婆上门正式下聘。聂大太太虽然说过大房的钱是他的,他并不打算用,那是留给聂大太太养老的。想要银子很简单,先问卫连舟借了,他带着船队出趟门就全部回来了。 “嗯。”聂蓉蓉轻声应着,脸上却不禁飘来几朵红霞,幸好是隔着屏风,不然不真挺羞人的。这几日晚上她都没有睡的很好过,脑子里总是在想这件事,每每想起时她总有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箫殇原本来是姓箫的,他们真的不是兄妹。 “定亲之后,我会去海口一趟,然后会上京,有段时间不能回青阳。”箫殇说着,随即又道:“婚礼不会让你等太久。”要是可以的话,他也想直接成亲,把订婚的手续都省了,两人一路走,但聂蓉蓉还没过十五,法定年龄上不成年。 聂蓉蓉只觉得脸更红了,仍然轻声应了一声,她倒不介意等,多久她都能等。 “我早动身走,记得挂念我。”箫殇说着。 聂蓉蓉小声道:“你也一样。” “什么一样?”箫殇故意问着。 聂蓉蓉轻声说着:“一样挂念着我。”就像我这样挂念你一样。 迎着晨起的清风,箫清和和箫凌云带着箫殇上路回直隶了,聂家众人去送,聂二老爷一脸眼泪汪汪。唯独聂大太太没去,聂蓉蓉因为不方便与箫殇见面也没去,在后院里陪着聂大太太,聂大太太这几天都是心情郁闷,要哭不哭的模样,直到今天却是再也忍不住,终于哭了出来。 “好孩子,我只是心情有点不好而己,没什么事,别为我担心。”聂大太太说着,养了这些年的儿子飞了,换哪个娘心里都不舒服。幸好没有飞太远,总还是聂家的女婿。又对聂蓉蓉道:“去看看你娘吧,我想自己静一静。” 聂蓉蓉很想劝劝聂大太太,看聂大太太执意,也只得先前离开,想着中午时再过来。不管箫殇姓了什么,以箫殇的性格,不会不认聂大太太这个娘。 出了聂大太太的院门,从角门进到聂二太太院里,相比较之下二房的气氛欢喜了许多,大姑娘订了门好事,箫殇成为二房的女婿了,不管从哪个角度说,这都是好事。 聂二太太才送完箫家人回来,看到聂蓉蓉进门,便招呼她坐下商议嫁妆的事。具体陪嫁多少她还没跟聂二老爷商议过,但姑娘家出阁时的嫁衣,盖头,连床上用的东西都是娘家陪嫁,一般人家都是姑娘自己做。箫殇的年龄在那里摆着,只怕聂蓉蓉成人礼之后就会议定婚期,出嫁的东西要做就早做,以聂二太太的意思,现在就开始挑布料,开始动手做。 “三奶奶来了……”外头婆子高声传话进来。 聂二太太眉头皱了一下,给聂蓉蓉使了眼色,让她到里间回避。未出阁的姑娘比不得出嫁的媳妇,要时刻注意言行举止,尤其是聂蓉蓉跟箫殇定亲了,正在风头上,此时更要低调,跟大肚子的嫂子吵起来,不管为了什么,说出去都不是好事。 聂蓉蓉起身进去。 朱氏临盆之期将近,两个婆子扶着过来的,脸色十分难看,看到聂二太太并不行礼,径自坐了下来。 聂二太太看她如此,并不怪罪她的失礼,只是道:“三奶奶有什么事?” “我想找二太太讨个说法。”朱氏冷讽的说着。 聂二太太明知故问道:“什么说法?” “他既然不是姓聂的,凭什么由他决定卖船行,大房既然已经绝户,分家之前为何不说。”朱氏挺着大肚子,一脸愤愤不平说着。船行卖了,三房财产平分,箫殇拿着大房的钱去姓箫了,这根本就是预谋好的。 “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不管大爷姓什么,船行都是他撑起来的,家产也好,田产也好全都是他挣下的。按照最初分家的清单上三房只得十八两银子,现在得了几万两,三奶奶仍然不知足。”聂二太太忍不住说着,这种人就属于永远满足不了那种,从来都是别人欠她的,别人为她做任何事都是天经地义,从某方面说,她跟聂烃还真是两口子。 “是呀,箫大爷能挣钱,不然二房如何会许女儿,箫大爷本事不稀罕那点分家银子,但大房绝户了,那还不如便宜二房。”朱氏冷嘲热讽的说着,道:“不要以为我不晓得二房打的什么主意,二房有两个儿子,大房绝户了,只能过继二房的儿子,这样大房的财产也就落到二房手里。大姑娘又许给了箫殇,这真是门好亲事,二房既有了靠山又得双份家财,好得很。” 箫家人找过来时,她并不在场,后来从丫头婆子那里得了消息,又向聂烃确认,她当时就差点气晕了。既然大房绝户了,那财产就该二房和三房平分,少了三分之一的财产,她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饶是聂二太太好脾气,此时也听不下去,看向朱氏道:“三奶奶要是觉得哪里不合你的意,大可以去官府告官,聂家已经分家,二房和三房不过是暂住一起,你跑来与我说这些,又有什么意思。我劝三奶奶一句,你马上就要生产,天大的事也先放一放。身体是自己的,孩子也是自己的,有个好歹来还是自己吃亏。” 本来看朱氏挺着大肚子,她并不想跟朱氏计较,结果朱氏反而越说越过份。三房的孩子跟她有啥关系,自己都不心疼自己,指望着谁会体谅你。 “三爷父母早亡,就都欺负我们,我没有那么好欺负,走着瞧。”朱氏气冲冲地站身走了,实在讨不到便宜也只能撤退,而且她也确实觉得有点不太舒服,临盆在际,等她生下儿子再说吧。 聂二太太对于这样的威胁一点反应都没给,朱氏到现在还不明白,家都分了,她肯定不会再管三房的事。 从理智上说她挺希望朱氏闹腾的,闹腾的越狠,关系就越差,关系越差也就越疏远。三房就是分家时得到了一大笔财产,朱氏和聂烃也未必能守得住,以后要是关系很好了,常常求上门来,对与二房未必是好事。相反的要是关系疏远了,二房倒是可以理所当然拒绝三房的无理要求,邻里议论起来更能占据制高点。 朱氏气冲冲的出了门,聂蓉蓉才从里间出来。看聂二太太的脸色,刚想开口劝,就听聂二太太转头吩旺财家的道:“你去新宅一趟,催催工匠们,正房的家具先收拾出来,早搬早心净。”缠不清三房那就早点走,以后是好是歹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旺财家的连连点头,却是忍不住道:“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只看到眼前的这些家产小利,其他的都看不到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情况了,朱氏还上门找聂二太太讨说法,自己白得了东西还不知足呢。 聂二太太看她一眼道:“去吧。” 旺财家的赶紧闭嘴走了。 第一百零五章 十天之后箫殇回来,带了两大箱的直隶特产,送到聂家拜见长辈送上东西,在聂大太太屋里坐了一会他就走。倒不是觉得不方便,而是他要开始准备提亲下聘,总不好在岳母娘家里准备聘礼。住处己经寻好,在汇丰船行的办事处落脚,银子倒是好寻,欠条都不用打,直接从汇丰先借了一万两,只是聘礼所需东西琐碎,要时间装备。 正巧汇丰船行又有货船过来,掌柜早早飞鸽传书给卫连舟,卫连舟便让货船捎了点东西过来,算是祝箫殇订亲之喜。 “还是大爷的眼光好,看看这珠钗的样式,还有这么大的珍珠,真是见都没见过的。”章婆子笑着的合不上嘴,以前箫殇只是答应给聂蓉蓉寻门亲事,哪里想到指的就是他自己,想想箫殇的赚钱本事,以后不可限量的荣华富贵,真是做梦都能笑醒。 聂蓉蓉脸上含笑,心中却如抹了蜜一般,不管箫殇送她什么,她都喜欢。礼物拿到跟前了,各色钗环,样样精致用心,是箫殇细挑的东西,如何不让她更高兴。 聂二太太旁边看着也十分高兴,她就这么一个女儿,能寻到一个好夫婿,如何不开心。让章婆子把礼物收好先拿回屋里,又挥手让丫头们退下。 母女俩也没在厅里坐,聂二太太携手到聂蓉蓉到里间榻上坐下,神色郑重的道:“看到你了一个好归宿,娘也开心,虽然离出嫁还有一两年,但有话娘也要提前叮嘱你。” 聂蓉蓉也把笑容收了,道:“听凭母亲教诲。” “不管为的什么,大爷向聂家提亲,要娶你,你就要贤良淑德,夫妻和睦,不管何时都不要忘了妻子的本份。”聂二太太说着,箫殇提亲的时候她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这些日子过去了,细细想来这门亲事真是应了一个词,恰到好处。 其实这也是婚姻的真谛,无数夫妻都是掀开盖头见的头一面,过的美满幸福的多了。人存在与社会,立足与社会,除了自己之外还有无数人与自己生活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门当户对四个字是真谛。放在聂蓉蓉身上也是一样,箫殇想娶她,先是合适再是其他。 “我晓得,请母亲放心。”聂蓉蓉说着,许多事情非得寻根问由没意思,箫殇娶她就足够了。试想一下箫殇若是一直姓聂,她以后也肯定要另嫁他人,成亲之后难道还要守着一段诉不出口的感情过一辈子吗?答案很明显,不会。 女儿总是要出嫁,不管嫁给谁,日子都是要继续往下过,她自觉得自己没有逆天改命的本事,那就认命的活下去。没有人能够万事遂心如愿,与其去各种怨对,不如去思虑一下接下来的路。 聂二太太听得笑了,她倒不是对聂蓉蓉不放心,例行叮嘱也是必须的。女子就是这样,认命能不活,认性不能活,不是每个女子都有方四的本事,能够剑走偏锋那样杀出一条血路来,平常女子能依靠仍然是丈夫,儿子,娘家。 “大爷人好,你与她又当了这些年兄妹,他素来疼你,成亲以后也肯定不会亏待你。这几年你跟着我,不管是管家还是做人,也看了不少,懂了不少,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聂二太太微笑着说着,心中却隐隐有几分心酸,这个世道女子别说想得到幸福,就是想过几天遂心的日子都太难了。 “嗯。”聂蓉蓉点头应着,眼中多少有些泪光,就因为她一直跟在聂二太太身边,她才晓得女人到底有多苦。这些年来,管家理事,对上对下,辛苦操劳都是理所当然的。 “大爷有本事有能耐,你嫁过去肯定不会吃苦。不过大爷再能挣钱,那都是他的钱,你大娘对他有抚养之恩,他视之为母,倾力供养都是理所当然。二房对大爷没有那么大的恩典,就是聂家与大爷有恩,大爷也报完了。”聂二太太说着。 女儿高嫁,娘家差,倒贴娘家的事是经常发生的,为此就会产生种种矛盾。尤其是箫殇这样,突然间从养家的侄子变成女婿,这个身份转变只怕一时间还转换不过来。就像朱氏上门来闹她,就是觉得箫殇以后会继续供养二房还不供养三房。 从古至今宗族血缘都是以姓氏为大,侄子懂事肯养叔叔虽然不太站的住脚,多少还是合理合法的。但是女婿供养岳父一家那就不行了,女子拿夫家东西与娘家,视为偷。就是箫殇非常通情打理,愿意继续供养,二房也不能答应。恩大成仇,现成例子就是聂烃。 “嗯,母亲说的是,我都记下了。”聂蓉蓉应着,这些天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聂二太太如此说了,她心里也松口气。婚姻就像女子的第二次投胎,她是运气好,投了个绝世好胎,但接下来的夫妻之路,却要她自己走。 聂二太太轻轻叹口气,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本不想这么早让你出嫁,女人最好的时光就是当姑娘的时候,出了嫁就没好时候了。幸好寻得好亲事,上头没有公婆,伯娘是婆婆,倒也轻松许多。” “娘,你就放心吧,我会惜福。”聂蓉蓉脱口说着。 聂二太太听得笑了,道:“知道惜福就好。” “太太,太太……” 院里婆子急匆匆的声音打断了母女的会话,聂二太太起身从里间出来。就见朱身边的婆子跑进门道:“三奶奶要生了。” 聂二太太并不意外,脸上也不着急,算着日子是要生了。只是平淡的问:“去请产婆了吗?” 婆子被聂二太太的淡然态度弄愣了,女人生产是鬼门关上走一圈,聂二太太怎么一点都不着急,也不说过去看看,回道:“三爷派人去了。” “三爷在就好,我就不过去了,记得提醒三爷,派人通知亲家母一声。”聂二太太说着,又道:“生下来之后再报信给我,我去道喜。” “噢……”婆子这回真怔住了,出门的时候还有点犯傻。 婆子从聂二太太屋里出去到聂大太太屋里,聂大太太也是一样的态度,只问了句请产婆了没,根本就没有过去看的意思。婆子一脸不解的回到三房,婆子们己经扶着朱氏进了产房,聂烃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办好,只等两个伯娘过来料理。没想到没有一个过来的,只说生完之后给她们报信。 朱氏才开始疼,还没到使力生产的时候,比较有精神,听婆子如此说,便大声对聂烃道:“早就跟你说指望不上,你还偏偏去叫。总是说你伯娘好,现在知道了吧,你伯娘们好的很,侄媳妇生孩子了都不来看看,这肚子里的可是聂家的种,聂家头一个孩子都不过来瞧一眼。” 第53节 产婆来的很快,稍停一下朱太太也来了,朱太太拿了聂烃五百银子之后先把自家房舍换了,带着对自家姑爷态度也好了许多,说话十分的巴结,聂烃也没像以前那样讨厌她了。等产婆扶着朱氏进了房产,朱太太就开始对聂烃说了,不外乎是朱氏那些话,分家不平,二房占了两份,三份只得一份之类的。 本来聂烃对与分产分配还挺无感的,三房人分为三份也是理所当然,聂大太太还活着,也不可能绝了大房,非得现在把大房的财产平分了,实在很不厚道。但今天朱氏生产,这么大的事,两个伯娘都没露面,他心中不由的有几分怨念。 朱氏在产房里喊了半天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才生下一个儿子,早饭过后聂二太太和聂二老爷带着两身衣服过去道喜,朱氏累极己经睡了,朱太太还在,看着小外孙,那口气就得意多了。朱氏生的是儿子,聂家头一个孙子,对比绝户的大房,无子的二房,这绝对是立功了。 聂二太太根本就不接话,神色更是淡然。聂二老爷看情况不对,看了孩子后就借故走开。没一会冯惠姐也来了,弟媳妇生产,嫂子总要过来道喜。 朱太太看到她过来话就更多了,话里话外就说冯惠姐是不下蛋的母鸡,冯惠姐听得大怒,呛了朱太太两句,放下衣服,孩子都没看就走了。 “亲家太太,你看看二奶奶这脾气,不是我说……”朱太太没想到冯惠姐这么不给面子甩手走了,不能上前去拉冯惠姐,朱太太开始对聂二太太说了。 “我儿媳妇很好,我很满意。”聂二太太打断朱太太的话,也起身道:“屋里事多,我先过去,洗三时再来。” 聂二太太抬脚要走,朱太太又是一怔,却是上前拉住了聂二太太,一脸指责的道:“这孩儿落地了,却看不到奶妈,亲家太太也没太成算了。” 聂二太太听得脸色沉了下来,看向朱太太道:“聂家己经分家,二房就要搬出去住,事情也是千头万绪。各家事各家管,小三夫妻才分出来单过,事情忙不过来是有的,小三爹娘去的早,有事麻烦伯娘也是有的,但总要提前说一声。事前不说,现在又说我没成算,孩子出生要奶娘这种事,难道还要我说,小三就不知道?” 朱太太脸色也跟着变了,以前只是背地里说,现在直接说到聂二太太跟前,道:“果然是没娘的孩子是根草,这伯娘再怎么样也不是亲娘,说什么自家忙,根本就是甩手不想管了。” “伯娘本来就不是亲娘,三老爷和三太太是去世早,大房和二房把小三抚养大,娶上媳妇,另外分了家产,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到了地下也对的起早亡的三老爷。”聂二太太说着。 她从来就没要求过聂烃拿她当亲娘孝顺,同样的聂烃也不能要求她这个伯娘拿他当亲生儿子一样。就是亲儿子,二十几岁了也要当家立计,不能总让她这个亲娘里里外外张罗。 朱太太被呛的无言以对,正酝酿着情绪打算大闹一场,聂二太太却是懒得理会她,转身就往外走。 朱太太看拦她不住,只得到里间喊着聂烃道:“女婿,你自己过来看,看看你的好伯娘是如何待你的。” 聂烃因为守着朱氏一晚上没睡,本来正在里间歇着,朱太太这样高声一喊,不但聂烃被吵醒了,连旁边放的孩子也被吵醒了,顿时哇哇哭了起来。 聂二太太本来都要出院门了,却是停住脚步看向朱太太道:“朱太太就是十分想闹气,也得看看眼前,你的女儿才生产完正坐着月子,月子里闹气坐下病根是她自己受,谁都替不了她。”姑娘生完头一天,岳母娘就闹气,那就闹吧,看看最后谁吃亏。 朱太太却是叫嚷着道:“二房抢占三房的钱,以为有个好女婿就得了势,欺负女婿没亲爹娘,这事说到那里都是女婿占理。” “那就随你到哪里去说。”聂二太太冷声说着。 聂烃迷迷糊糊从床上起来,还有点搞不清状况,不过想到昨天聂二太太面都没露,心中也有几分气,此时便一言不发,看看朱太太又看看聂二太太。 聂二太太扭头看看聂烃,忍不住道:“你也二十几岁的了,怎么也得学会当家立计,打发人寻牙婆找个奶妈不是什么难事。”这种事情吩咐婆子一声就好,不到半天牙婆就把奶妈送来了。 聂烃听得十分不顺耳,道:“伯娘自己都说分家了,三房的事就不劳伯娘操心了。” “好,不用操心最好。”聂二太太说着,转身走了。 第一百零六章 一直到洗三时,聂大太太才过去看,往盆里放个金镯也就完了。聂二太太也是一样,一个金镯子,冯惠姐去都没去。聂烃没有下贴派喜面,聂家亲友都不知道朱氏生产,如何会过来,倒是朱家的亲戚来了许多,八大姑三大姨,全家老小都来了。 聂大太太连着这些天都心情不好,进门时就阴着脸,聂二太太神情也淡淡的。朱太太看着聂大太太多少有几分惧怕之意,话也不敢说的太难听,不过那意思却是很明显,指责聂二太太不做为,朱氏生产了该派发喜面,通会亲友,看看洗三都没人来,就知道是聂二太太 错。同时大度的表示,这回就算了,等到满月酒的时候一定要大摆特摆。。 聂大太太根本就不理会她,只是看向聂烃道:“这是三房的事,你自己去料理,二房马上就要搬了,自家的事还忙不过来,帮不了你。” 聂二太太是很厚道,却不是圣母,更不是傻子。从方七进门开始,聂二太太就开始调整对聂烃的态度。后来休方七时聂烃的表现,更是让聂二太太退步。到现在朱氏儿子都生下了,还不知道抽身脑子就真抽风了。如此没有担当,自己的错误都承担不起,若是旁人给他建议让他犯了错,那真是赔不起。 聂烃默然听着,上回聂二太太已经让他失望,这回聂大太太又是这样说,他反应倒是平淡了许多。就像朱太太说的那样,伯娘不是亲娘,才不会管侄子,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父母早亡。 “等你媳妇满了月,你也别在家里闲着,出去找房舍搬出去。你想做生意,那就寻好门面,看看做什么。以后要自己当家立计,二十几岁的人了,谁还天天□的心。”聂大太太说着,不管聂烃是做大生意,还是做小生意,都要开工干活了。 “搬出去?”聂烃多少怔了一下,分家时这处房子是分给了大房了,要是箫殇是姓聂的,他搬出去,聂殇在这里娶妻生子理所当然。现在都叫箫殇了,大房根本就绝户了,聂大太太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根本就不现实,把房子白白空着却不给侄儿住,这是何道理。 朱太太立时叫了起来,瞪着聂大太太道:“亲家太太不会想着胳膊肘儿往外拐,想把这宅子送给箫家大爷吧。” 箫殇还娶了二房的姑娘,成了二房的女婿,然后大房又送房产,这就是摆明了转移财产,强抢本该三房的那一份。 “我倒是想给他。”聂大太太心情烦闷,要是箫殇收了这处房子,那他以后还可能会在青阳定居,现在箫殇根本就不要,只说用不到,也就是说他要很多年不会回青阳。 朱太太声音更尖了,喊着道:“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家,竟然想把房子给养子,不行,这肯定不行,女婿再是无父母,也不能任人如此欺负。” 聂大太太一直觉得心情不爽,也不跟朱太太浪费时间,只是看向聂烃道:“所谓聂家分家,每房所分得的东西,全都是你大哥挣的,他要是姓聂的,照抚家人还可能说得过去,他不是姓聂的,就要感恩戴德,不然你哪有现在的好日子。”“船行是大伯创建的。”聂烃反驳,朱氏一直在他跟前念,聂家的船行不该有箫殇决定卖掉。他不否认箫殇是很能干,但前头的底子是聂大老爷打下来的,他只是继续做下去而己,若是换成他,他也一样做的下来。 “你也会说那是你大伯创建,而非你爷爷、你爹建的,大房的东西与三房有关系吗?”聂大太太心情一直郁闷,本不想跟聂烃说这么多,没想到还是说到这里。又道:“分家时条款上写的明明白白,二房和三房半年内必须搬出,二房马上就要搬了,三房搬不也是理所当然的吗。” 聂烃脸涨的通红,一半是气愤一半觉得是耻辱,没想到自己会有被聂大太太赶的一天。心中愤恨涌上来,斩钉截铁地道:“请大太太放心,我这就找房子搬。” 聂大太太看聂烃如此负气,道:“三老爷和三太太早故是不幸,但这个不幸并不是大房和二房带给你的。把你抚养成人,娶妻生子,又给你银子地亩,该尽的责任早就尽完了,亲戚之间帮忙是应该,但谁都没欠你的。” “我如何敢让伯娘们欠我 ,要怪就怪自己命不好。”聂烃有几分自嘲的说。 聂二太太知道箫殇认祖归宗的事对聂大太太打击甚大,最近一直心情不好,听聂烃如此说,怕聂大太太心里再添气,便对聂大太太小声道:“大嫂,我们先回去吧。” 聂大太太点点头, 也是没力气跟聂烃生这个气,抬脚要走,聂烃心中的不满却是发作起来,道:“我真是不明白,同样都是姓聂的,大太太为何如此偏心二房。” 就像朱太太说的那样,大房绝户肯定要过户二房的儿子,还有现在这处宅子也要送给箫殇,箫殇是二房的女婿,也算是接间给二房了。嘴上说的是三房平分,其实二房占了两份,三房只得了一份,要是真公平,分家之前就该把大户绝户的事说出来,然后两房平分财产,当然两房也要一起供养聂大太太。 聂二太太本不想跟聂烃吵,此时忍不住道:“三爷,家财是三房平分的,每房各占一份,何来偏心之说?大房就是现在没有男丁,难道还真要绝户不成,那以后大房香火祭祀谁来主持。” 朱太太一直插不上嘴,此时便抢着道:“二房有两个儿子当然是想着过继占大房财产,其实都是姓聂的,何必非要嗣子,嗣孙也是一样,大太太想说自己没偏心,那就过继三房的……” “我就是偏心了你能耐我何!!”聂大太太突然一声暴喝打断朱太太的话,却是指着聂烃道:“分家分了你几万银子,你仍然不知足,还是觉得大房欠了你的。你自己也想想,这些年来你对船行,你对聂家到底有什么贡献,你吃的花的用的到底是谁给你的。老是说伯娘待你不好,那你自问,你想过伯娘把你扶养成人,你拿伯娘当亲娘孝顺过吗。别说床前侍候,早晚请安你做到了吗。” “大伯抚养孤侄是天经地义。”朱太太小声嘀咕一句,看聂大太太怒了,声音不禁小了。 “抚养孤侄是天经地义,但哪个侄儿能分大伯的家产!”聂大太太呛了回去,看向聂烃道:“你要是还是不服气,我就把第一回分家的清单拿出来,你拿着十八两银子给我滚蛋。” 这回连朱太太都不敢吭声了,聂二太太知道聂大太太是动了气,想想聂大太太的年龄,半生的辛苦,临到头了,养子走了,还要跟侄子跟生这些闲气,便小声道:“大嫂消消气,我扶你回去。” 半掺半扶,聂二太太算是把聂大太太扶走了,回到聂大太太房里,聂二太太看着聂大太太想劝也不知道如何劝。聂烃是让人太失望了,但对于聂二太太来说,侄子让她太失望,她还有两个儿子,聂大太太先是没了儿子,侄子又这样,这是双重打击。 “不然大嫂先到城外住,以后时候长了,经的事多了,小三也就明白了。”聂二太太说着,就聂烃这样,就是以后明白了,也会跟大房二房行同路人。她有时候也不明白,怎么样都是欠他的,别人不管怎么做都是理所当然,世上哪有这么多的理所当然。 聂大太太叹口气,有时候想不服老也不行了,身体是真跟不上了。这事要放到二、三十年前,她正气盛之时,她非得招呼伙计把朱家的店铺都砸了,还做哪门子亲,直接结仇完事。道:“也是,能省口气是口气,我还不知道能活几天,随他去吧。” 洗三之后,聂大太太搬回城外居住,人老了生不起气,她也想躲着点。朱家也开始在外抹黑二房,说词并不算多新鲜,那也就是那些,没娘的孩子是根草,聂大太太常家不在家里,聂二太太和聂二老爷就经常虐待聂烃。连聂烃小时候有回不小心被热水烫到,也成了聂烃被二房虐待的证据。 此种说法在青阳下层群众中传开,众人纷纷感叹,没有娘的孩子就是惨。有点门第的人家却没人信这个,聂二太太要是黑心虐待,聂烃长不了那么大,娶方七花的那一笔,后来娶朱氏花的,真金白银的砸下去还虐待,真想求虐待了。 再看聂家三房分到手的财产,按照律法来说,聂烃完全可以十八两银子出户。就是二房暂时也分不到什么,大房绝户,肯定要过继,到时候二房独得到全部财产,三房连个毛都摸不到。 “太太不晓得,朱家在外说的可难听了,三爷也是,太太从小到大没有一点慢怠,他竟然还怨太太了。”旺财家的一脸愤愤不平的说着。 聂二太太很淡定,从丫头到主母,明里暗里被骂的太多回,还不淡定的话早就愁死了。道:“朱家还挺有自知自明的,知道惹不起大房,便把大嫂撇开。” 所有的钱都是大房的,要是聂烃和朱家敢去指责大房的不是,那肯定站不住。现在只字不提大房,只说二房虐待聂烃了,先占了舆论优势。聂烃现在是觉得亏,感情上一直照料他的伯娘不管她了。钱财上更亏,他觉得聂家的钱该是大家平分,不能让二房占了两份,该是三房占两份,只有自己占了便宜,这才是公平。 “但是那些事太太根本就没做过,太太要是真狠心,三爷根本就活不下来。”旺财家说着,外头传的太难听,她真是听不下去了,所有矛头直指聂二太太。 二太太哪里虐待聂烃了,年龄小的时候出点小意外本来就是平常事,聂炀腿上还烫伤一块呢,这种小意外在生活很难避免。亲生的出这种意外就是平常事,不是亲生的那就是抚养人的虐待证据。 “嘴张到人家身上,又堵不住,不去听就是了。”聂二太太淡然说着,又教导身边的聂蓉蓉道:“会四处传这些话的人,也未必全是坏人。世上还有一种闲人,要说是恶人吧,好像也不是,只是每每站于高处指点江山,说别人当如何如何,哪里错了,应该如何。遇上这种人了不要去辩解,也不要去理会,更不要因为他们的话改变自己 决定,他们只是动动嘴皮子,而你听了他们的话,往往就是坑了自己。” 世人都说后妈难当,别人的孩子难养,除了孩子自己的逆反心理外,外人的闲话也占了很大一部分。总是会有些闲人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点一通,亲娘把孩子养死了都是天意弄人,其他人养,孩子掉根头发都是大事。 然后闲人们就开始自以为正义的搬弄各种事非,跟孩子说这不是亲娘,肯定不是真心对你,要小心被虐待。说的任何你句话,做的任何一件事都要用最大的恶意来怀疑,用这样的态度生活没有矛盾才奇怪。 “嗯,我记得了。”聂蓉蓉点点头,流言蜚语是可以杀死人,其中的关键点就是当事人在意不在意,人有百种,话有千样,就是圣人也免不了被人议论。所以她们这些小小凡人,还是淡定一点。 聂二太太听得笑笑,又道:“还有一句话,你一定要记住,不结子花休要种,无义之人不可交。”做人是要厚道,但做好人却不只是真心待人好就够了的,这中间差别很大。知道感恩图报的,花上十分心力都是应该的,因为他能懂你的恩,回报不回报不说,至少能得人一句好话,听得暖人心。不知恩义的,啥事都是欠他的,做啥都是天经地义,那傻子才会继续当这个好人。 “嗯,女儿都记下了。”聂蓉蓉说着,她很能理解聂二太太的意思,就因为聂二太太抽身不当这个理所当然的好人了,现在就为黑心伯娘代言了。不继续对我好,那就是你坏,你对不起我。 在各种流言蛮语中,聂家二房搬迁了,时间比较紧,新宅的家俱一半做的,另外一半是现买,就是这样,也只是把基本物品收拾出来,差的那些只能慢慢再置办。第一批先拉走 是冯惠姐的嫁妆,现在房子里的家俱二房不带走,冯惠姐的嫁妆肯定要带走。 谁都没想到当天竟然打起来了,当初冯惠姐带着大笔嫁妆嫁进聂家,现在要全部拉走,排场也十分大。冯惠姐提前跟洪家打了招呼,借了人手搬大件家俱。几大车的东西装车拉走,朱太太侍侯朱氏月子,仍然住在聂家,看到这些东西拉走如何不眼热,就冷嘲热讽的说起来。 朱太太本来就是想嘴上占点便宜,倒不是真想把冯惠姐的嫁妆都抢了。她没想到的是冯惠姐忍朱家很久了,没有子嗣是冯惠姐心中一根刺,朱氏生了儿子后,朱太太几次说起来偏偏拉她当反对教材,冯惠姐早就怒火攻心。 后来朱家四处抹黑二房,冯惠姐是年轻媳妇,没有聂二太太的淡定,只是她晓得聂二太太的脾气,不想给婆婆惹气,一直忍到现在。 今天拉自己的嫁妆,朱太太还敢嘲讽着说二房占了三房便宜,真是叔可忍,婶也不能忍了。想想洪夫人的脾气,冯惠姐实在不是真淑女,当场跟朱太太骂起来,骂了几句不过瘾,就直接动起手了。朱太太四十岁的人了哪里打的起年轻的冯惠姐,再加上冯惠姐身边的丫头婆子,冯惠姐就给了朱太太两个耳光,然后丫头婆子就代劳了。 朱家虽然是小门小户,但亲友也不少,又是在聂家大门口打起来的。鉴与聂家最近的八卦多,路人看到这的情况也马上去报信,结果从妇人打架变成群殴。洪家船行雇佣的水手船工,本来就不是善类,打架杀人都很专业,朱家亲友团如何能敌,打的七零八落。 围观群众看打的太凶猛,连忙叫来捕快里长,聂二太太也终于得到消息慢慢走过来了。像这种纠纷捕快把人拉开,里长则是出面调解。朱太太早就被打成猪头,牙都掉了几颗,指着聂二太太一通骂,骂的时候还很小心,怕婆子又冲上来打她。 聂二太太一脸不解的看向里长解释道:“今天拉的都是惠姐的嫁妆,我还特意让人把嫁妆单子寻出来了,请里长核对,我真不知道朱太太闹的什么劲。” 里长本来就是和稀泥,朱家是被打的惨了点,但车上装的确实是冯惠姐的嫁妆,跟朱家八不沾九不边,这闹的太莫名其妙了。把朱家人劝回去,聂二太太又封了果子让里长带走,闹到此聂烃也终于回来了,聂烃这几天都不在家,一直在找新宅搬家,聂大太太都赶他走了,他何必死皮赖脸赖在这里。 “女婿啊,聂家欺人太甚。”朱太太话说的都有点不太俐落。 聂烃看着朱家人 惨况,心中也是怒火中烧,喃喃自语的说着:“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第一百零七章 头一天搬家上演了全武演,后来两天的搬迁倒是挺顺利的,别说朱太太,任何姓朱的都不敢围过来,连街坊四邻的议论声都少了。一直以来聂二太太给人的感觉都挺软的,许多对她羡慕嫉妒恨的人都说她是运气好,又说丫头变成主母哪来的底气,对与任何闲话她都根本不敢回击。 聂二太太这回依然软软的没有反击,没想到的是冯惠姐那么凶残,嫂子打小叔子的岳母娘,这也算是奇葩事情一件。不过朱家也确实过份,冯惠姐拉自己嫁妆也敢过去嘲讽,根本就是找架打。 忙忙碌碌好几天,东西算是全部拉走了。挑了个黄道吉日,二房人员正式搬去新居。经过这么久的整理,二房带走的下人不多,聂二老爷身边两个小厮,聂炀和聂烘各一个小厮,聂二太太身边是两个丫头,两个婆子,冯惠姐嫁过来时有四个陪嫁丫环,两个己经嫁人,留下两个使唤,另有两个粗使婆子。聂蓉蓉和聂芸芸份例相同,都是两个丫头两个婆子,柳姨娘则只有一个丫头侍侯。 另外还有像旺财家的家人两房,旺财家的依旧是管事,除了主子们身边使唤的丫头外,还有洗衣清扫以及厨房上灶的丫头婆子们十来个,旺财家的统一管理。另外还有男仆七、八个,主要要跟着主子们出门,或者料理家中车马之类。 跟原本聂家的上下二百妇仆相比,二房的生活大不如前了。但就这样还是聂二太太跟聂二老爷算了许久才决定留下这些。有下人侍侯是好事,养活下人就没那么容易了。再加上二房将来的负担也不轻,二个女儿一个儿子,婚姻大事都要钱。 就是眼前的,聂烘年龄不大,还想继续读书,把先生请家里来不太现实,好在青阳好学校很多,名师也不少,到书院继续读也是一样。还有聂芸芸,眼看着也到了启蒙的年龄,姑娘家不比儿子,经济也不算紧张,还是请个女老师到家里好些,至少得把四书念完。聂蓉蓉当时是请好老师学的琴棋书画,也许给聂芸芸请不起好老师,至少也得学。 “虽然没有花园,房舍倒是挺宽敞。以后生活也不可能像现在,大家心里早就明白,我也就不用多说了。”聂二太太意味深长的叮嘱着二房女眷,还有跟着走的丫头仆妇,主子都没钱使的时候,下人只会更穷,留下来的要是还想着过以前的生活,那就寻错门路了。 旺财家的笑着接话道:“太太放心,我们都是晓的,外头车驾也准备好了,该动身过去了。” “走吧。”聂二太太说着,率先出门去,众人也都跟了上去。 走出院门口时聂二太太脚步多少停了一下,回身往院中看了一眼,寄居十来年的地方,两个孩子都在这里出生,难受,高兴经过了这么多,说不留恋也是假的。 稍停了一会,聂二太太才轻声道:“走吧。” 原本聂家的车马,二房只要了一辆马车,一匹马,此时全员搬迁肯定坐不完,聂二太太便带着家中女眷们坐车,挤一挤也能坐的下,聂二老爷骑马,聂炀和聂烘则是后头走路。幸好也不远,只是隔了三条街。 车驾在新宅大门前停了下来,众人从车上下来,聂蓉蓉初见新宅,不由的四处打量。朱漆大门在东南角上,上头悬着聂府两个字,跟大门相连西边是五间倒座南房,东边还有一间,总共是七间的宽度。 大门进去就是前院,影壁,大厅,左右厢房。厅堂是会客处,己经装修妥当,左边三间厢房是书房,右边三间则是聂烘的住处。穿过厅堂,进了垂花门就是内院。内院总是三进,前两进格局相同,都是正中五间正房,两边各带一耳,左右三间厢房又各带一耳,抄手游廊相连。最后一进则是后罩楼,五间后罩楼与正房相平,左右各两间厢房。 冯惠姐住了前头一进,聂二太太住了后头一进,自己住了正房,聂蓉蓉住了东厢,柳姨娘带着聂芸芸则住了西厢。等聂芸芸再大几岁,就把后罩楼收拾出来,让她住东边上下两间,西边上下三间则是堆放东西,做为仓库用。 房舍早就分配好的,各人的东西早就送到各屋去,每人屋里都是十几箱东西,冯惠姐屋里因有嫁妆,几乎把屋子填满了。没顾上为新屋而欣喜,聂二太太先放了五天假,连早晚请安都免了,先各方面就叙,进入生活状态了,再慢慢立规矩不迟。 “挂这个水墨字画的帐子,其他的都先起来。”聂蓉蓉吩咐着,其他东西还不急着收拾,先把日用的整理出来,二房搬迁家俱陈设都没拿,帐幔被缛却都带上了。要是布料还可以放,正盖着的被缛没有保留的价值。 第54节 章婆子带着丫头一边挂帐幔,一边有几分可惜的道:“这些都是大爷当初送姑娘的,都是好东西,收起来真是可惜了。”这样的好东西摆出来,有亲友来到看了,面子上也好看。 “多大的头戴多大的帽子,自己家里何必招摇。”聂蓉蓉笑着说,聂家二房己经正式从青阳上层走向中层,最能代表身份的房子都换了,屋里却是弄的金碧辉煌,真的很没必要。把封箱的东西入帐,又看看箱子里其他几样,都没让丫头拿出来,直接封箱。 聂二太太早就安排好,要收起来的东西全部打包放到后罩楼里,存东西的同时也要把清单列出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管家最要紧的一点就是帐目清楚。 聂蓉蓉住的三间东厢倒是很敞亮,并未隔断,拔步床摆到北边那间算卧室,临窗有张罗汉床,晚上丫头上夜睡,白天则当起坐处,以帐幔相隔。中间一间当厅,摆有条几圆桌,另有几张圆凳。南边一间是书房,北面墙上满是书架,前头一张书果,临窗是张琴架。屋里家俱基本上都是量屋打造,十分合适妥贴。 “姑娘,晚饭来了。”婆子进门说着,各房主子带着贴身下人收拾自己屋子,旺财家的则着仆妇们收拾厨房,民以食为天,一日三餐是第一要紧事。 章婆子赶紧过来接过食盒,又向婆子们道谢。东厢房里一个主子四个下人,又是兵慌马乱时期。厨房做饭也就不分主仆了,全部一起做了送过来,彼此都省些事。月儿把中间圆桌收拾出来,聂蓉蓉招呼丫头婆子一起吃饭,搬家的时候大家都辛苦,主仆上下之分也就先放下,吃饱饭了还要干活。 晚饭过后,聂蓉蓉就让婆子们先回耳房,主要是收拾自己的东西,两个丫头倒是可以跟她睡。新宅中并没有专门的下人房,贴身使唤的下人都跟着主子们住耳房,小厮男仆住前院倒座,剩下的则是住后罩楼前的厢房。至于旺财家的,他们是一家人则是住在后罩楼后面的三间边房里,后门可通街,正好看门。 花了两天时间把自己屋里收拾妥当,聂蓉蓉就去聂二太太屋里打下手,相较之下聂二太太就忙碌太多了。下人名单早就建好了,主子下人的月例也拟了出来,比以前在聂家时减半,当然福利之类的也全都没有了。以及主子和下人们的四季衣服,头面首饰几乎没有,全凭当年收成的看。 就是这样,新立帐本,各房花销开始,万事开头难,也够聂二太太忙的。分家之时二房到手现银只有二千两,就是有田产,也要等田租收上来。买房花了九百两,后来打造家俱又花了好几百,再加上原本手里的积蓄,日子虽然不会过的太紧,但也松不到哪里去,稍稍大手笔一点,日子就难过了。 “这是摆酒请客的名单,交给三爷去写贴,这个月十的是好日子,也该提前送贴。”聂二太太对旺财家的说着,名单却没有先递给旺财家的,而是先让聂蓉蓉看看,摆酒请客也是主母的职责之一。梁家,沈家,周家,洪家,还有就是周围的邻居,原来的旧交以及现在的邻里,四五家人,家里虽然地方不大却也摆得开。 聂蓉蓉看完交给旺财家的,笑着向聂二太太道:“我屋里事己经安排完了,不如我亲自去请大娘。”聂大太太并不在宾客名单,不是不请她,而是自家人不用像外人那样送贴。 “如此更好。”聂二太太笑着说,虽然还有三房让人不痛快,二房家里好歹都是热热闹闹,不像聂大太太的个人冷冷清清在城外住着,以前也许还有躲清闲的心,现在只怕早没了。 旺财家的接过单子,还是小心的问了一句:“那三房要不要派人知会一声……” 要是彻底撕破脸了,这话就不用问,关上门各过过的。但细想起来,好像也没有彻底决裂,冯惠姐是跟朱家打了架,并不是跟朱氏打一架。就是外头抹黑聂二太太的那也是朱家,跟三房没有关系。 聂二太太摆摆手道:“算了,省点事吧。”朱氏还没出月子,她出月子之后才是重头戏。 “是。”旺财家的应着,不敢再问。 到了聂家摆酒当天,派了请贴的宾客们倒是都来了,唯独聂大太太没来, 是提前来过了。聂炀带着聂蓉蓉亲自去请,当天就把聂大太太请过来,里里外外看了一遍,还留下来吃了顿中午饭,然后聂大太太就直接说了,今天来了,正日子就不过来了。 聂二太太能理解聂大太太的心情,丈夫死了,亲儿早夭,养子也飞了。不管别人如何安慰,都是伤口上撒把盐,除了让她伤心之外,起不到任何效果。 聂家房舍窄,摆不开戏台,席间只请了两个弹唱助兴,宴席摆到聂二太太屋里,饭完听了一两套弹词,各人给了打赏,便让歌会退下。 “要我说真是你太好性了,就凭朱家那几个不成器侯的东西,你还能忍他们在外头胡说八道。跟我说一声,我叫上人马,把朱家砸个稀烂,看看他们哪个敢说话。”梁大太太说着,梁家是涉黑家族,虽然现在洗白了,但梁大太太的脾气向来如此,说的也直接。随即又看看旁边冯惠姐赞道:“还是小媳妇有气性,该出手时就出手,这样才好,人活一世何必受这些闷气。”。 聂二太太听得直笑,她的性格从来都是如此,让她骂街打架她还真做不了。看着旁人如此恣意,她也不觉得不错,心中也有几分羡慕。冯惠姐这样很好,聂炀的资质很一般,要老婆帮扶的时候很多,小媳妇能干泼辣些比柔弱不管事强。 洪夫人既高兴亲家母好性,女儿日子好过,却有几分担心的道:“三房那样子,只怕以后有得闹腾。”像聂烃这种血缘亲属,是很麻烦的存在。别看现在两房恨不得翻脸打起来,以后要是把家产败完了,求到伯娘门上,当伯娘的若是关门不理,还会有人说什么长辈不慈之类的闲话。 “随他去吧,将来的事也看不到。”聂二太太说着,聂烃手里的钱,只要不被人坑了,足够他生活许多年的。至于没钱之后的事,二房注定不会大富大贵,能管好自己就足够了。 闲话了一会三房,众人问起二房将来的打算。要是说起来二房的社会还真不低了,有了大笔田产也就是乡绅了,比商人还要高一级。只是众所周知,只靠着田产过日子也相当苦逼,旱涝保收的结果就是每年进项不多。 聂二太太笑着道:“正想向你们取经,也想托你们关照生意。我和老爷商议过了,想着自家有田产,何不开间米行。”。 粮食,布匹,越是日用的东西,越是没什么利润,同样也很难赔本。二房有这么多田产,卖自家田里出的东西,相对来说,风险又小一些。二房里没有能撑起大生意人,那就老实一点,只是田产出的东西一年有一千银子左右,再开间米行,一年要是运气好也有两千银子收入。 没有才干那就勤快些,也不要想太远,只有给家人吃稀饭的本事,那就老老实实的挣这份稀饭钱,不要去想满汉全席。一年两千银子收入虽然算不上大户,但怎么也是中产阶层,吃不上山珍海味,总能吃起鸡鸭鱼肉。 “米行倒是不错,洪家船行旁边有三间店面,老板说生意不好正想转出去,本来想转给洪家,大侄媳妇说用不上就没要。”洪夫人说着。她也看出来了聂炀的资质平庸了些,至于聂二老爷,只看他帐房干了二十年也没升职也能晓得。老老实实的收田租,开米行,日子也过不了太差。 聂二太太听得大喜,笑着道:“那明天我就让老爷过去看看,跟亲家相临,彼此也有个照样。” “这是当然。”洪夫人笑着说。 茶又上了一轮,实在是乐子太少,众太太们也要回去。聂二太太,冯惠姐和聂蓉蓉招呼着送客出门,走到大门首临上车之际,沈太太有几分打趣的道:“箫大爷的聘礼只怕也准备的差不多,到时候抬出来,大家也都开开眼。”。 聂蓉蓉脸不由的红了,聂二太太也是满脸笑意,提亲后并不用马上下聘,聂二太太想的是等到搬出来之后再正式提亲不迟,以前算是寄居,现在算是在自己家里。箫殇想的却是二步并一步,提亲之后就下聘,按照律法,接受聘礼这个婚姻就算生效了,比只是订亲更有保障。笑道:“二房能有现在都亏了大爷,我们感激他还来不及。”。 梁大太太听得又是笑又是叹道:“想想箫大爷到这个岁数还没成亲,谁能想到……” 箫殇想的应该是认族归宗之后成亲,毕竟有了孩子老婆之后,认回原家多少有些麻烦,没单身轻巧。正巧二房又有一女,虽然年龄差了些,也不算啥事,娶聂蓉蓉确实是箫殇很好的选择。自家大女儿因为没嫁成箫殇这些年来都有些气,现在也终于不气了。 洪夫人笑着拉起聂蓉蓉的手道:“这是大姑娘的福气,有门好姻缘。”。 众人听得都笑了,大门首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各自上车回去。 摆完宴席次日,媒婆就先过来递话了,也算是提前邀约,免得聂家有其他安排,三日后就是好日子,箫殇会带媒婆,带聘亲登门提亲。 第一百零八章 提亲当天聂大太太来了,一身暗红色正装,头上难得戴了两根珠钗,脸上也是一片喜气洋洋,一直以来的郁闷多少消了几分。媒婆说了正式提亲日期,二房就给聂大太太送了消息,聂大太太己经晓得,是箫殇亲自过去给她说的,箫殇如何不晓得母亲的心思,这种能让她高兴的喜庆事,自然是他亲自去通知。 二房上下更是一派喜气洋洋,连丫头头上都绑上了红头绳。聂蓉蓉更是早早起来,要穿戴的衣服首饰早就收拾好,但就这样聂蓉蓉也忍不住在穿衣镜前看了又看。 “姑娘真好看。”章婆子笑着夸着聂蓉蓉,心情多少有些复杂,她把聂蓉蓉带到大,可以说她带聂蓉蓉的时间比聂二太太都长。眼看着怀抱吃奶的娃娃,转眼也长成大姑娘要订亲嫁人了。 聂蓉蓉脸红红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有几分羞赦又有几分激动。就像母亲说的,不管为什么箫殇娶她就够了,女人最怕自寻烦恼,她只要欢欢喜喜的等着箫殇就够了。 “姑娘,姑娘,小厮们说大爷进胡同了……好大的排场……”小丫头急匆匆的跑到屋里向聂蓉蓉报告着第一手消息,说话的时候还直喘。道:“小厮们说,聘礼箱笼排了一条街呢。” 章婆子听得激动起来,道:“我去看看,你们好好侍侯姑娘。” 不管是提亲还是正式娶亲,对姑娘来说排场很重要,这是男方对女方的重视,也是姑娘家的面子,姑娘出阁,要是一声不吭就被抬走了,以后在婆家难抬头。 章婆子匆匆出去围观,站到大门口上,聂家的小厮男仆出来看的不少,街上围观群众更多。抬头往街口看,箫殇虽然没有穿新郎的吉服,却也是一身大红袍子,把一直以来的黑蓝两色换掉,顿时添了几分喜气,配着身下的白马,更显得英姿潇洒。身后则是长长的聘礼大队,像抬嫁妆似的,用箱笼装着,两人一抬,一抬接着一抬,排场气势都有了。 眼看着箫殇就到门口了,小厮赶紧通传,章婆子惦着脚看后头的聘礼大队,直接排到街头还没完,心中越发的欣喜,这得多少东西。 箫殇门口下马,官媒,私媒齐上阵,刚进大门首就是连串道喜之声。屋里聂家众人虽然得了消息,但并不迎出来,岳父迎不着女婿,只等女婿上门来。伴随着媒婆的吉利话,穿过前厅进后院,聂蓉蓉这个正经主角却是在东厢房并不出门。要不是箫殇上头没正经上辈,提亲也没他什么事。 “姑娘,大爷来了……”月儿紧张的说着,聂蓉蓉不好出屋门,丫头虽然不能像章婆子那样到大门首围观,却是能出屋门去看看。看到箫殇进了垂花门,她就赶紧跑回来了。 聂蓉蓉在里间临窗罗汉床上坐着,外头那么大的动静她如何听不到,到这个时候她反而冷静下来了。箫殇要先提亲,把聘礼送上,媒婆把婚书定死了,直到中午留客吃饭时候她才能出来,按严格的规矩,那时候她也不能出来,未婚夫妻成亲前不能见面。 “姑娘……大爷来了……”月儿再次激动的说着。 聂蓉蓉没理会月儿,东厢房的窗户是半开的,虽然不能看十分清楚,但大概也能看到。她一直在这里看着,看着箫殇身着红袍从角门进到院里来,那样英挺伟岸的奇男子,如何能让她不喜欢。 正房里聂二老爷和聂二太太己经当中坐好,聂大太太旁边左上手,本来以聂二老爷的意思是请聂大太太上坐。聂大太太执意不肯,推让一番,聂大太太还是坐在下头。再然后就是聂炀,冯惠姐,聂烘,聂芸芸众人都依次坐好。 箫殇进到堂屋里,没让媒婆开口,自己开口提亲。聂二老爷笑的合不上嘴,虽然是一道程序,但箫殇如此郑重其事,如此大手笔下聘,这是他的认真,对未来岳家的重视。 媒婆旁边帮着腔,等聂二老爷点头答应了,吉利语也就来了。文书是当场现写,官媒又把聘礼单送上来,又引着聂家众人出门去看。聘礼实在太多,只得先堆到院中,一抬一抬的抬进来,聂二太太的院子己经快堆满了。 “这样大手笔的下聘还是青阳头一份呢。”官媒笑的脸上的香粉直掉,聘礼多少是跟媒婆没关系,但箫殇的谢媒礼实在给力,如何不让人高兴。 聂二老爷看着一院子箱笼东西,也有几分意外。他一直管帐很清楚,箫殇从聂家出去几乎是净身出户的,当然他有本事能弄到钱不奇怪,但这些也太多了。道:“太贵重了,哪里能用的了这么多。” 箫殇笑着道:“用这些求娶妹妹并不多。” 说话间,有意无意的往东厢房看了一眼,聂蓉蓉正在屋里往外看着,箫殇突然间看过来,聂蓉蓉脸腾的一下红了,有种被抓包的感觉。 窗户只开了一点点,应该看不到的吧,看不到的吧…… 官媒搭话笑道:“这是箫大爷的真心,不多,真不多。”这倒是实话,虽然男人的真心不用钱来衡量,但能拿出这样数目的聘礼确实是表现真心的方式之一。 聂二太太也觉得太多了些,不过箫殇愿意出,她也很高兴。以二房现在的情况,聂蓉蓉出嫁有两千银子嫁妆就不错了,箫殇下的这些聘礼,到出嫁时全部让聂蓉蓉抬走,也让聂蓉蓉的底气足一些。 聂大太太笑着道:“抬都抬来了,难道能抬走不成。” 聂二老爷想想也是,也不再说什么。 两个媒婆办事俐落,当场倒换了庚贴,又到衙门户籍里过了户,这门亲事算是认下来。箫殇当即让小厮拿两个大元宝给媒婆,两个媒婆欢喜的不行,吉祥话更是成车成车的来了,直到聂家婆子上来,把两位请到后头吃茶了,这才算是清静了。 聘礼放到院中,众人却是回屋说话,聂二老爷心情是既感慨又高兴,他一直都当箫殇是自家的顶梁柱,现在突然变成女婿,说起来还是一家人,到底有些不同,每每说话时都要先想一想,侄子和女婿还真是差大事。 “后日我就要起程去海口,我与卫船主说定日期,我要带大船出海,可能要大半年才能回来。”箫殇说着,这不是他第一回带汇丰船行的大船出海,跑的多了,钱也就更好赚了。他是没打算继续走商家之路,但不管干啥手里都要先有钱,再跑这一趟,也就差不多了。 聂大太太知道跑海路的凶险,忙道:“我早就跟你说过,钱都是你挣的,你拿多少都是应该的,我一个老太婆那里用的了这么多钱。” “母亲,我不会拿你的养老钱。”箫殇说着,又道:“我还如此年轻,肯定要养活妻儿,母亲就不要为我担心了。” 聂大太太千言万语再心中,箫殇从小到大就不是个听劝的,说再多也改不了他的主意。 聂二太太看气氛不好,连忙岔开话题说自家要开米铺的事。洪夫人推荐的门面聂二老爷和聂炀己经去看过,聂二老爷觉得还行,虽然不是绝对市中心,但米行这种买卖,也不用十分好的门面,为了买米多走两路许多人还是愿意的。 “那里开米店倒是不错,你和小二打理店铺,再雇上两个伙计就足够了。”聂大太太说着,这种小生意虽然赚的多,却也赔不了本,挺合适二房。再勤快些,年收入也不错。 箫殇也道:“与洪家船行相临,有洪家照应着,生意差不了,也能省些事非。” 聂二老爷本来还在犹豫,现在聂大太太和箫殇都说好,便道:“那我明天就去把店面盘下来,先租着,要是生意真好了,就存存钱把铺子买下来。”米店要是开了,没意外他这辈子就干这一行,长长久久的干那肯定不如买店。 聂大太太便道:“我知道你手里也不宽余,要是差了就跟我说一声。” 聂二老爷晓得聂大太太是好意,但箫殇都说了不能拿聂大太太的养老钱,他如何好意思,只是道:“店铺还没开张,说这些还早,到时候再看。” 絮叨着说着家常闲话,眼看着也到了中饭时间,聂二太太早就准备好两桌席面,冯惠姐前后忙活张罗,柳姨娘也跟着打下手,男女两桌,就摆到聂二太太屋里。席面快张罗好了,聂二太太便命人去叫聂蓉蓉。 聂蓉蓉屋里坐着,正盘算着时间,婆子过来喊她吃饭。章婆子慌着扶她起来,妆容衣服是早就收拾好的,就是这样仍然在穿衣镜前转了一圈才过去。 出了厢房进正房,聂蓉蓉抬头看到的就是箫殇,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这让她想起好些年前,在她最初认识箫殇时,箫殇就会这种好像是玩味的神情看着她。呃,或者说更像是看洋娃娃那种,每日细心打扮,勤勤浇浇水,快快长大。 似乎比较像果苗…… 聂蓉蓉本来己经淡定了,此时被箫殇如此看着,顿时全身不自在起来。先上前给聂大太太,父母行了礼,到箫殇那里时,她不由的深吸口气,这才福身道:“见过大爷。” 箫殇看着却是笑了,道:“不必如此拘礼。”二口子过日子,太过与相敬如宾了,也就是没情趣了。 聂蓉蓉低头不接话,退到旁边。 两桌席面摆好,箫殇跟着聂二老爷入席,聂蓉蓉则跟着聂大太太到旁边席上坐。两桌离的并不远,聂蓉蓉只要抬手就能看到箫殇的侧脸,这让她想起最初见箫殇时,似乎也是这样。不过那时候她惧怕着这个兄长,就是后来很长一段时她也怕他,倒不是因为他本人做了什么,而是堂兄妹之间的关系让她更惧怕。 “看到你们订亲了,我也放心了。”聂大太太突然说着,神情却有几分寂寞又有几分安慰,好歹儿子没有离她太远,看看旁边己经有大姑娘样子的聂蓉蓉,她突然高兴起来,笑着道:“等过几年你们有了孩子,我还能帮你们看看孩子……” 聂蓉蓉可以体谅聂大太太的心情,但脸还是一下子红透了,她对与跟箫殇的未婚夫妻关系是很淡定了,但从未婚夫妻一下跑到孩子话题,真是挺让人害羞的。 旁边席上箫殇虽然正跟聂二老爷说着话,却是留意着这边的动静,起身过来看向聂大太太道:“母亲放心,我是这几年事情会比较多,等到我安顿下来成亲之后,一定接你与我们同住。若是儿子有幸,得了一官半职,定然给母亲请封诰命。”他不管姓什么,聂大太太都是他娘,这一点不会改变。 聂大太太听得眼泪都要掉下来,却是硬忍住了,只是笑着道:“好,我等你来接我那天。” 中午饭毕,闲话一会箫殇就要走了,聂大太太也要同路跟着走。众人起身相送之时,箫殇突然看向聂蓉蓉道:“我后天去海口,估摸着要大半年不能回来,你若有事,可以让人捎到汇丰船行,他们自会带信给我。” 如此一说众人都笑了,聂蓉蓉既觉得贴心,又有几分害羞,点点头当做答应。 送到垂花门前,聂二老爷本想让聂炀送他出门,箫殇却是没让。又说到后天去海口的事,聂二老爷本想让聂炀去送送,箫殇更不让送,只是正好汇丰船行有货船要走,他是跟船走,并不用相送。 “岳父不用为我担心,我外头跑了这些年,早就熟门熟路。”箫殇笑着说,又道:“我不在的时候岳父要是有什么为难的事,可以找汇丰船行在青阳的掌柜,他定会倾力相帮。”要掌柜也解决不了,又是要紧事,还可以到沈家去求助,大不了欠卫连舟人情。 聂二老爷笑着道:“老门老户的,能有什么大事,你两个弟弟都不是惹事的人,放心吧。”聂家在青阳是老门老户了,就是有地皮无赖,也不敢找上门来。 “保重。”箫殇拱手说着,随即抬眼看向后头站着的聂蓉蓉。 聂蓉蓉一直看着他,四目相接的瞬间,聂蓉蓉轻动嘴唇,并不敢发声,只是默默说了一句:好好照顾自己。 箫殇似乎是听到了,微微一笑,却是扶着聂大太太出门走了。 第55节 第一百零九章 聂二太太带着聂蓉蓉花了两天时间才把聘礼分类完毕,全部堆到后罩楼下边三间,再加上二房原本的东西,左边上头三间己经堆满。聂二太太亲自把房门锁好,钥匙更是贴身收着,古玩玉器这些不好估价,五千银子大元宝却是实实在在,这回聘礼至少得上万银子。 “大爷是个有情有义的,以后你也要好好孝顺大伯母。”聂二太太又高兴又是欣慰的说着,箫殇现在能如此恩养聂大太太,以后也肯定不会亏待了聂蓉蓉。 “嗯,我定视伯娘与母亲一般。”聂蓉蓉说着,其实就箫殇不那样说,她一定会好好侍奉聂大太太。 “男儿志在四方,大爷素来又有大志,以后等你出了阁……”聂二太太说着有几分伤感,箫殇没打算在青阳定居,聂蓉蓉出嫁之后肯定也不会留在青阳。 聂蓉蓉听得也有几分伤感,正好柳姨娘进屋来,笑着接话道:“那太太多留大姑娘两年不就好了。” 聂二太太听得笑笑,哪有留姑娘在家一辈子的。岔开话题道:“芸芸也大了,我正想着给她寻个女夫子,教她读书识字。” 柳姨娘顿时喜出望外,她如何不想自己女儿启蒙读书,只是刚刚搬过来,家里事情也多,聂二太太天天忙的脚不沾地,找不到开口的机会。笑着道:“太太肯照顾芸芸,是她的造化,现在家里事多,也不着这一会就寻到。” “家里也收拾的差不多了。”聂二太太笑着说,至于外头的铺面,是聂二老爷和聂炀的事,她也就是问问,并不用去料理。笑着道:“芸芸也是一天大似一天了,虽然不用考状元,但总要读书识字,以后出了阁还要算帐管家,耽搁不得。” 柳姨娘越发高兴,这几天她一直盘算着另外一件事,看聂二太太也高兴,便道:“还有一件事,我正想着给太太说,又看太太忙,不敢开口。” “你说。”聂二太太说着。 “老师教书总得有地方,再者芸芸年龄也大了,总是与我挤在一处也不合适。我想着后罩楼五间是隔开的,不如我住了右边那套,上下四间屋倒也宽敞,太太不如给我住了。”柳姨娘笑着说。 聂二太太则显得有些犹豫,五间后罩楼虽然是连体而建,内里却是分开的,左边是上下六间,右边是上四间,各有楼梯大门。她原本想的是让聂芸芸住后头去,聂二老爷常歇在柳姨娘屋里,母女俩住一处是有点不太方便。道:“我原本想着再等两年,让芸芸住后头。” 后罩房一般都是当做仓库或者下人住处,比正院的地位要低。要是单纯说身份,聂芸芸这个正经小姐比柳姨娘高,但柳姨娘是聂芸芸生母,女儿住厢房,生母住后罩楼似乎也说不过去。 “后罩楼和厨房、下人房挨着的,如何能让芸芸住,她还是跟着太太好些,我只是个姨娘,有后罩楼住也是太太疼我了。”柳姨娘笑着说。 后罩楼当然不如厢房好,也就因为厢房好所以才让聂芸芸住。姑娘大了,先不说其他的,女夫子进门教书,一看姑娘跟下人们住一起,就不会很认真教。再者姑娘大了也学着当家理事,还是跟聂二太太住的近些好,将来谈婆家的时候也是嫡母带大的,总能占便宜。 “也罢,不过芸芸还小,等过了年,开春之后再收拾也不迟。”聂二太太笑着说,既然是柳姨娘自己主动想去住后罩楼,那就随她去吧。 “谢太太恩典。”柳姨娘眉开眼笑的说着。 聂二太太托人给聂芸芸找着老师,聂二老爷和聂炀去忙的脚不沾地,店面倒是盘的很快,聂二老爷过去一说,原主立即转了。只是米店生意第一回做,中间许多门路都不晓得,要学习之处许多,冯惠姐的两个兄长都是做这种小生意的,旁边帮衬许多,给了许多好建议,不然只怕更是手忙脚乱。 忙忙碌碌大半个月,盘店之后店面也要重新装修,聂二老爷盯着这里,还有就是算帐是他的老本行,现在则是继续算。聂炀则是去了乡下田庄,刚分到田产的时候就过去看过,当时跟佃农说的是按照旧数交银两就好,现在东家要开米铺,银子可能还要收一点,但还有一部分则是要用实物来抵。 聂二太太不管外头的事,冯惠姐却是没闲着,她不是不着急生孩子,但生不出来她也没办法。大夫,神婆都看了,各种偏方也吃着,但就是怀不生,她也是无可奈何。聂二太太是没催她,但一直无子嗣,这不是长久之计。 通房,姨娘,庶子庶女,正室还无所出。既使婆婆再和善,冯惠姐也知道自己前程艰难,正苦闷之时,冯惠姐看到了洪大奶奶方四,看看现在的方四,洪大爷早就不敢大声说话,就连公婆待她更是客客气气,洪家族长见了她也要退让三分。 方四是有儿子,但就她就没有儿子,洪家上下哪个敢违逆。这样的榜样,这样励志姐,冯惠姐觉得这才是自己的目标。与丈夫感情一般,儿子也没有,与其在后院里墨迹,真不如像方四这样,自己挣钱,张罗生意,苦是苦了些,却不用看人脸色。 “这些日子你也跟着奔波辛苦,三餐跟不上点,更要好好补补。”聂二太太看着冯惠姐有几分心疼的说着,扭头吩咐旺财家的:“给厨房说一声,晚上给大奶奶加道补品。” 要是聂家男人十分能干,冯惠姐也不用如此辛苦。要是冯惠姐能生儿子,也不用如此辛苦。女人有时候真是被逼的,不争气不努力就没有活路。其实冯惠姐这样也好,女人能够自强自力的去讨生活,总好过在内宅里看男人脸色,还要和颜欢笑的面对妾室通房、庶子庶女。 冯惠姐笑着道:“母亲不用为我操心,就是误了饭点,我自会让婆子们去收拾。” “女人比不起男人身体壮实,你现在还年轻感觉不到,若是此时吃了亏,以后有的麻烦。”聂二太太说着,冯惠姐虽然不是天纵奇才,但店里多个帮手,总是好事,聂炀的资质一般,有个老婆帮着一起,也能好过许多。 冯惠姐顿了一下道:“我想过了,等大爷回来,我把房里的腊梅给大爷。” 聂二太太叹了口气,这是冯惠姐第二回说了,道:“也罢,你做主就好。 眼看着到了掌灯时分,估摸着聂二老爷也要回来,冯惠姐正想告退。旺财家的掀帘子进来,道:“三房送来贴子,明天哥儿的满月酒,请二太太过去。” “己经满月了吗……”聂二太太说着接过贴子看了看,是要满月了。 旺财家的脸上有几分焦虑,道:“太太要去吗?”要是三房不请就算了,现在请了。宴无好宴,去了绝对没好事,要是不去,好像又理亏。 冯惠姐刚想说她要去,聂二太太对旺财家的道:“我就不去了,你备上东西送过去就是了。” “太太不亲去?”旺财家的愣了一下,一般来说像这样的嫡系亲友,都要当家太太亲去。 聂二太太有几分自嘲的道:“我都是黑心伯娘了,还是省下这口气吧。” 一直没吭声的聂蓉蓉,此时也插嘴道:“搬迁折腾了这么久,母亲是该好好歇着了。” 亲戚既然己经做到头,也就没有上门的必要。三房现在亏的是没有把大房的财产分了,再加上箫殇大手笔下聘,三房肯定以为箫殇藏私,这些钱也该要平分掉的。讲理己经理不通,接下来不外乎是两手,要么告官,要么来闹。 朱家小门小户,上回跟冯惠姐一战,战力悬殊己经很明显。至于告官虽然麻烦了些,洪家还有势,聂二太太与梁大太太也有几分交情,箫殇在青阳还有几分薄面,不会任由县官吞了银子。正好把道理摆开了,二房没有任何理亏之处,正好借着三房的闹腾给聂二太太洗白一下。 旺财家的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赶紧去备了几样礼,次日早上换了身出门的衣服去了。三房仍然住在聂家旧宅里,虽然聂烃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都被聂大太太赶了,他倒是想很快找房子,朱氏坐着月子不说,朱氏本来就没打算搬。 按朱氏给聂烃说的,三房己经吃了这么多亏,分家的时候二房就占了两份。箫殇大手笔下聘,那是他私藏的钱,用聂家的船行赚钱,却又不把钱拿出来,这就是偷。这样算下来三房弄不好连五分之一财产都没拿到,聂大太太还让他们把大宅让出来,凭什么。 三房就是不让,聂大太太又能怎么样。夫死子亡的寡妇,年龄也五十几岁,眼看着就要进棺材了,她能怎么样。 走到聂家大门口,旺财家的先在门口看了一会,当初聂二太太整理下人的时候,放出去了一半以上。除了二房带走的外,其他的都留给三房,三房倒是把使唤的下人全部保留,又要了两房管事,但就是人数不少,聂家那么大的宅子只怕也撑不起来。 大门口两个管事穿的倒是鲜艳,一副迎客的派头,只是宾客……旺财家的旁边站了好一会,也没看到一个人来。没请?要是没请,官事不用摆出这样的排场,只怕是请了却没人来,旺财家的心里暗笑,正想着找个熟人问问,就有人拍拍她的肩膀道:“老姐姐,你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番外: 箫殇与聂蓉蓉成亲数年,终得一女,箫殇示若珍宝,前头两个儿子立时如破席。此时长子 九岁,次子八岁找到箫殇谈判,当爹的可以偏心,但不能这么偏心。世人都说儿子是个宝,为什么我们就成破席了呢。 箫殇表示,儿子们啊,你们是不知道妹妹的好处,妹妹呢,是要这样,这样养滴的。多么可爱生动,是不是比你们一群破小子强多了。 聂蓉蓉怒,擦,别把儿子们也教的跟你一样啊,你个娃娃控,死一边去。 第一百一十章 招呼旺财家的的是厨房的吴婆子,厨房的婆子们都有手艺,换个东家照样有出路,本来厨房几个婆子都要走的。聂二太太最初的意思,二房和三房各留一个就好,结果朱氏不愿意,说她马上就要生产,生产完要坐月子,那时候需要大补,最是需要厨娘的时候,便全部都留了下来。 旺财家的以前是管家娘子,人缘相当不错,此时看到吴婆子连忙招,又好奇问道:“今天三房待喜宴,老姐姐怎么出来了。”要摆喜宴,厨房该是最忙的,这时候厨房的人如何能摸出来。 吴婆子指指大门口道:“老姐姐看看,哪里有人来。” 旺财家的心中更疑惑着,忙问:“三房都请了什么人,怎么这么冷清。” 吴婆子一脸不屑的道:“谁知道呢,只说让厨房备上三十桌菜,当时我就跟三奶奶说,肯定用不了这么多,结果被三奶奶被骂了一顿,说我看不起她。” 她在聂家这些年,办了这么多场喜宴,基本上大小喜事会来多少宾客都是有数的。尤其是分家之后箫殇不在聂家了,地位是一落千丈,十桌人能坐满就要偷笑了。朱氏却是自觉得了不起,非得厨房准备三十桌。其实她真是好心提醒一句,准备的菜多,主人家用不完都是下人们分了去,若是今天的剩的多了,下人们也能沾光。 “三十桌?”旺财家的对这个数字也咋舌,生孩子算是小喜事,就是聂家没分家时,聂二太太也不敢如此豪气,朱氏果然太看的起自己了。 “理她呢,材料倒是准备好了,收拾出几桌来准备着。”吴婆子说着,她偷跑出来是怕朱氏又借故找事,干脆摸鱼出来,也是借机到门口看看,看看会有什么宾客来,没想到站了半天没看到一个人,倒是看到旺财家的。不由的问:“老姐姐今天过来是……” “太太家里事多抽不开身,让我过来送上贺礼。”旺财家的笑着说,本来按她想的,既然来了肯定要给朱氏磕个头之类的,亲自把贺礼送上。但厨房的婆子都摸鱼出来了,她还是别过去找事了,便道:“现在府上管事的是哪个,我把东西送上,也就回去了。” 吴婆子指指门口站着的福生道:“现在是他管事,三爷提拔的。” “噢……”旺财家的并不意外,福生原本是聂烃的小厮,提拔成管事理所当然。却是道:“我还是等会再过去。”要是现在去,万一福生非让去给朱氏磕头,也难推托,还如等一会有宾客来了,顾不上她这个下人了,倒是容易过关。 “等会也好,其他人家不来,朱家人总是要来的。”吴婆子嘲讽的说着。 旺财家的听吴婆子的语气,就晓得吴婆子对三房十分不满,想想朱氏和聂烃的为人,这倒不算意外,只是不知道这个不满从何而来。便道:“三奶奶月子坐的还顺利吧。” “呸,别提了。”吴婆子一脸嫌恶的说着,又道:“亏得老姐姐跟着二太太走了,若是留下来你也非得恶心死不可,那朱太太算个什么东西,天天耀武扬威的真以为自己是老太太了。” “朱太太一直没走?”旺财家的问着,记得当初聂烃还给了朱太太五百银子让她买屋,现在看来是钱花出去了,人还是没打发走。 吴婆子道:“她哪里舍得走,现在看到三爷有钱了,天天换着花样拍三爷马屁。三爷也不像以前那样厌烦她,三奶奶又坐着月子,她就理所当然的住下了。谱摆的大着呢,还说什么下人就不该拿月钱,我呸,也不看看自己什么东西,使不使的起下人。” “三爷就没说什么?难道朱太太管家?”旺财家的问着,要是下人的月钱都不发,那抱怨就大了。 吴婆子砸砸嘴道:“还是三爷管家,只是看着朱太太实在恶心的很。” 就是月例银子不变,但打赏却是少了许多,大户人家当下人的,打赏才是大头,只靠着月钱能有什么钱途。没钱,主子又恶心,下人如何能气顺。 旺财家的多少有点明白,钱比以前少了,侍侯的朱太太又是糟心主子,看吴婆子的脸色,问道:“老姐姐有什么打算?”就是卖身契在主人家手里,下人想折腾出点事情来也是很容易的,尤其是三房智商平均不高的情况下,下人觉得没前程,肯定会想门路脱身。 “慢慢看吧。”吴婆子说着,随即小声对旺财家的道:“我悄悄跟姐姐说,我听三奶奶身边的丫头说,三奶奶不打算搬,赖着不走想把宅子占了。” “啊?”旺财家的听得愣住了,这宅子可是大房的,聂大太太所有的,三奶奶这是吃了豹子胆。 “这就是明欺负大太太无子可依。”吴婆子说着,这种事情挺多的,子侄叔伯欺负无子寡妇,强行过继,或者强占家产之类的,更狠一点诬陷寡妇偷人,直接沉塘,然后名正言顺的接受家产。 “大太太可不是那么好欺负……”旺财家的忍不住说着,就是聂大太太好欺负,箫殇的养母也没那么好欺负。 “朱家人懂个屁啊。”吴婆子说着,他们能看到只是眼前的家产,将来的前程完全无视了。 两人墙角里说着闲话,朱太太带着朱家的亲友团们上门了,真的是亲友团,长长一大串,跟赶集似的,后头几个人的穿着打扮还不如二房的下人们。脸上都是喜气洋洋,一副 旺财家的心中也有几分瞧不过,却也晓得机不可失,等到朱家人先进了门,她趁着来福要送人进去的功夫,跟吴婆子说了一声,便赶紧过去了。旺财家的把礼物和礼单送上,来福本想留旺财家的坐坐,过去给朱氏磕头,旺财家里的哪里肯,趁着来福忙碌之时赶紧走了。 旺财家的回到家里,聂二太太正在自己正房西间里看聂蓉蓉绣嫁妆。前段时间一直忙着搬家整理,抽不出空来绣嫁妆。现在家务事没有了,绣活就摆出来了。聂蓉蓉的三间东厢窄了些,活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干完,聂二太太把自己正房最里头一间收拾出来,专门让聂蓉蓉绣嫁妆。 “太太,贺礼送上了……”旺财家的进到里屋说着。 聂二太太听得点点头,也不细问。 聂蓉蓉绣了一会,手心己经出汗,怕汗水脏了绣线,便停下手来。看旺财家的似乎有话要说,便起了话头问:“今天去的宾客多吗?”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只看到朱家人去了,其他人都没看到。”旺财家的说着,停了一下道:“我听三房的下人说,三奶奶根本就不打算搬,打算占了大宅。” 聂二太太并不意外,朱氏是一直三房被苛待了。其他的东西想抢不容易,也就这处宅子,也许还能争一争,道:“这不是她想不想的事。”她还想天上掉金条呢,问题是天上不掉,她也不能去怨天。 聂蓉蓉听得皱起眉来,道:“母亲,这事还是不要麻烦到伯娘吧。” 解决此事并不是没有办法,只是想到聂大太太,操劳了大半辈子,侄子竟然还要抢她的房产。当初分家时财产分为三份,聂大太太那份其实就是留给她养老用的,为了让能聂大太太能舒服自在的生活。 聂烃觉得亏,觉得这份财产也要分了,不然二房的儿子过继到大房了,就会白得这份财产。他都没有想过聂大太太接下来的生活怎么办,被人供养,说的是好听,但别人不管怎么供养,都不如自己手里有钱花的自在。 “是不能给大嫂添烦了。”聂二太太也觉得不能再让聂大太太折腾,便道:“现在离分家时说定的时间还差了四个月,只怕三奶奶等不到四个月后就会先来找二房的麻烦。”冯惠姐跟朱太太己经打了一架,朱氏当时人在月子里没有打到她头上,再加上很快被拉开,朱太太虽然吃了亏,并不是大亏。人就是这样,每每吃了小亏就会觉得,想找回场子分分秒秒的事,而真正吃了大亏,反倒真害怕,产生了惧怕之意。 “大爷走时就说过,若是有事可以找汇丰船行掌柜帮忙。”聂蓉蓉说着。 聂二太太道:“这事就是闹到天边去,三房也占不到理。” 转眼十月底,聂家的冬衣发了下来,主子里头只有聂蓉蓉,聂芸芸,聂烘三人有,每人两套,实在是三人还在成长期,去年的衣服未必能穿。其他人全部没有,聂二太太说的明白,今天搬迁,开店花了太多钱,要把裁衣的服钱省下来,马上就要过年了,过年才是花钱的大宗。 下人们则是每人一身,不管是主子的还是下人的,料子做工都非常一般。发下来之后聂蓉蓉先穿上给聂二太太看看,好料子她也有,以前省下的,还有聂殇送的,她都小心存着,她的身高有可能还会长,做了实在浪费。 第56节 “好孩子,能如此懂事。”聂二太太十分欣慰,箫殇那样的能挣钱,聂蓉蓉以后手里肯定短不了,不说其他的,就是箫殇以前送的那些头面首饰以及衣料,也足够箫蓉蓉裁衣撑门面,不用如此委屈, 只是家里不止聂蓉蓉一个,上头有嫂子,下头有妹妹。别人都节俭了,就是聂蓉蓉还穿的跟以前一样,实在是不利与家庭的和睦。旁人看到了也是当娘的偏心亲女,全家都省,就是嫡亲女儿还跟原来一样。 “我倒是觉得挺好看,张裁缝的手艺真不错。”聂蓉蓉笑着说,衣服够穿就好,头饰少带两样也没什么,天冷了也不出门,大部分时候都是猫在家里,何必打扮的花枝招展。 聂二太太摸着女儿的小脸道:“你能如此懂道理,我也放心了。” “母亲不用为我操心。”聂蓉蓉说着,聂二太太要操心的事太多,她也许帮不了多少忙,但至少不会惹麻烦。 母女俩里间塌上说着话,柳姨娘带着聂芸芸过来请安,聂芸芸也是一身新衣,打扮的像精致的搪瓷娃娃一般。除了穿上新衣给嫡母请安外,柳姨娘也是给聂二太太道谢的。 聂芸芸的老师己经寻到,常出来坐馆的女夫子,虽然不是很有名,也算是马马虎虎了,每年十五两银子的学费,另外再给四件衣服。只教上午,六天休一天,有事另外算。十月天气开始转冷,再加上过年事宜也多,己经说定明年开春正式授课,教两年。 “多谢母亲关爱照顾。”聂芸芸脆生生的说着,她虽然自幼跟着柳姨娘,因为在一个院子里,对聂二太太也是十分熟络。再加上柳姨娘一直让她与聂二太太和聂蓉蓉亲近,母女之情或者说不上,但聂二太太是个很慈祥的长辈。 聂二太太听得笑了,看着聂芸芸道:“好好跟着老师读书识字,眼看就是大姑娘了,要懂事听话。” “是。”聂芸芸恭敬的说着。 柳姨娘旁边看着十分欢喜的道:“太太这样疼二丫头,以后二丫头定要好好孝顺太太。” “嗯,我会好好孝顺母亲。”聂芸芸跟着说。 聂二太太塌上坐着只是笑,仍然拉着聂蓉蓉的手。 经过多方准备,十一月初六聂家的米行终于要开张了,招牌跟原本的船行一路,直接叫聂家米行。三间门面全部打开,除了家里五、六男仆到店里帮忙外,又雇了两个懂门路的伙计,是冯大爷推荐的,做了十几年米行伙计的老人。聂炀是掌柜,聂二老爷仍然是帐房,十个人的店面,开张之初这个人数倒不算多。 到了开张当天,聂二太太早早起来,平常女眷不好抛头露面,但今天店铺开张,倒是可以过去。昨天她就跟聂二老爷议定,今天她要带着家里女人们去,应该有过去道喜的人家,正好招呼宾客。 聂二老爷,聂炀还有聂烘都是匆匆吃了早饭就走了,聂二太太则是稍慢一步,穿好衣服,女眷们集合好,外头马车也准备好,正要出门走。旺财家的一脸惊慌的跑进来道:“太太,不好了,三奶奶带着好多朱家人堵到门口……” “噢,果然是今天。”聂二太太并不意外,只是道:“走吧,去看看。” 第一百一十一章 朱太太与冯惠姐大战时朱氏正在月子里,看到亲娘被打得满脸青紫,牙都掉了几颗,朱氏早就怒火中烧。只是她人在暗房中,再恨不得去跟冯惠姐打一架也只得先忍住,本来想着满月酒的时候大请宾客,当场找大房和二房理论,既报了仇还能挣回家产。 舆论的风向一直是偏着三房的,聂二太太恶名在外,二房要独占两份财产的事外头早就传的沸沸扬扬。朱氏自觉生下三房唯一的男丁,给聂家传宗接代立下大功,三房就是不能独占两份,至少应该吧大房的财产分一半到手,还有聂殇下的聘礼,那原本都是聂家的。 出乎朱氏意料外,她铺下三十桌的宴席,除了朱家人外,下层人来的很多,上流社会比如沈家、梁家那种,别说亲自来了,都没打发个婆子来,收到就当没收到,聂大太太和聂二太太更过分,打发婆子送了礼就完了,为此朱氏还讽刺了聂烃好久。 大房已经绝户,二房冯惠姐是不会下蛋的,只有她为聂家传宗接代了,孙子辈就这么一个,两个伯娘居然完全不当回事。不管哪家子孙延续都是第一位的,唯独聂家,大房要把房产给养子,现在三房生孙,看都不看一眼。 朱氏一直忍到现在,倒不是觉得事情过去了,而是她想找个好机会。既然大家已经撕破脸,那就大闹一场,分个输赢出来,让二房把吞了的钱吐出来,三房既拿到应得的财产,也能占了理。正巧二房米行开业,朱氏便想趁着这个时候好好出口恶气。 按照朱氏最初想的,她要抱着儿子到店铺去闹。朱氏的父亲朱老爷到底多吃了几年饭,当时就说了,二房米行旁边就是洪家的船行。洪家船行的人不是善类,想想上回吃的亏,朱氏要是到米行去闹,洪家要是帮忙,那肯定还是朱氏吃亏,还不如到二房去闹。男人们不在家,家里也就女眷们,肯定吃不了亏。 “大家都来评评这个理,天下间竟然有这样的伯娘,三爷从小跟着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差点活不下来。现在又欺负三爷无父无母,竟要强占三房的财产,实在是天理难容!”朱氏抱着儿子,声音却是大得很,边说边哭,痛声陈述者聂二太太的罪行。 只是她的声音太大,怀里的孩子却是被吵醒了。今天天气不错,但冬天毕竟天寒,实在不该抱孩子出门。朱氏本来也不想抱,后来还是朱太太说,把孩子抱上更有说服力,聂家孙子辈只有这一个孙子,金贵得很。 孩子哭了起来,朱氏哭的更痛了。如此一闹腾,街坊邻居都出来了,指指点点地旁边站着。经过朱家人的渲染,认为聂二太太虐待了聂烃的大有人在。不说其他的,看看聂炀娶的冯惠姐还好好的,结果聂烃前头娶的方七就出了那样的事。要是聂烃有亲娘在,怎么也不会给儿子讨这样的媳妇进门。 “我生下哥儿,好心好意请伯娘们去观礼,想着大家总是亲戚,就是有些争执也可以关上门来说一说,谁晓得二房竟然如此欺人,非得我招上门来。”朱氏继续哭诉着,换手抱了抱手里的儿子,道,“我一个刚生完孩子的女人,抱着孩子上门来,我容易吗!” 朱氏抱着孩子哭得可怜,自有圣母怜悯她,指着二房大门说的更凶,还有旁边一个邻居很想上来帮腔。聂二太太在垂花门里听了一会,看朱氏哭的差不多了,这才带着二房女眷们走出来。 朱氏看到聂二太太出来,当即指着她痛苦道:“大家都来看看,就是这个伯娘。苛待从小父母双亡的三爷,几回都差点死在她手里,就是到了现在还算计三房的财产。” “三爷人呢?”聂二太太不理会朱氏的撒泼,只是看着朱氏问道。 朱氏哭着指着聂二太太道:“三爷心底何其良善,就是快被你这个伯娘害死了,仍不忍指责。” “他不来,你却过来闹腾。虽然与我不相关,你也不认我这个伯娘,但我还是劝你一句,自己留个心眼才好。”聂二太太说着,聂烃此时不出头肯定不是因为他心善。他要是真心善,外头四处传她是黑心伯娘时,聂烃就该站出来澄清。 当初聂烃会娶朱氏只是想拿她当遮羞布,他对方七也许还有几分真心,但对朱氏以及婚后他们夫妻的感情,真可谓相敬如冰。聂烃没有果断的个性和勇于承担的人品。看他料理方七之事的表现,他是巴不得别人给他做主,要是主意对他好自然是好,要是主意不好,那自然是出主意的人的错。 朱氏这样的闹法,要是朱氏真从大房和二房闹到钱了,于聂烃是好事。要是闹得不好了,聂烃完全可以说是朱氏的主意,与他不相干。再狠一点,朱氏真从大房和二房这里闹到钱了,聂烃把钱收到手里,然后指责朱氏行为不对,对伯娘们不敬,那他既得了钱财实惠,又得了好名声。 以前的聂烃,聂二太太不觉得他能干出这样的事,但事实证明她真的走眼了,以后聂烃还会做出什么事来,她是真猜不出来,也不想猜了。 “哼,多谢伯娘好心提醒。”朱氏冷哼着说,就凭聂烃那样的软蛋货,方七送了那样一顶大绿帽子给他,他都让方七和离了,外人把他笑话成什么样了,更何况,她嫡长子都生下来了,这可是聂烃的亲儿子,儿子抱在手上,聂烃敢怎么样她,遂道,“我们夫妻一体,三爷良善,我却没那么好欺负,我今天就来向二太太讨个说法。” “你想讨什么说法?”聂二太太淡然问道。 朱氏阴阳怪气地道:“自然是二房的好女婿,箫大爷,那样大张旗鼓地下聘,海样的银子抬到二房。我就奇怪了,二太太就不心虚害怕吗?” 聂二太太听得笑了,道:“箫大爷有本事有能耐,当年在聂家时就挣下了万贯家财,现在自然有本事大手笔下聘,我有什么好心虚的?要不是他有这个本事,分给三房大笔钱财,三奶奶如何肯嫁三爷。俗话说吃水不忘打井人,三奶奶倒是忘得干干净净。” “我呸,要是船行是箫殇建的,我肯定感激他八辈子祖宗!但船行是大房建的,他这个养子以此牟利这些年,我没算他因此赚到的钱,就是很厚道了。”朱氏说着,箫殇是接管船行,并不是创建船行,说来还是箫殇占便宜,冒充长房长子的身份,当了这么多年家。后来自己都要走了,仍然不把船行给别人,硬是卖了,实在可恨得很。 “很厚道了?”聂二太太听得这话有几分轻轻叹息,大房分给三房财产那是真厚道,道,“那依三奶奶之意,你要怎样才满意?” 朱氏听聂二太太如此说,气焰立时更嚣张,叫道:“箫殇的聘礼本就是私扣下的聂家家财,全部都是姓聂的,要两房平分!” “两房平分?你置大房于何地?”聂二太太轻声说着,欺负无子寡妇是常有的事,朱氏就是如此轻看聂大太太,一个无子寡妇却分得这样的财产,如何不让人眼热。 “大太太年龄大了,哪里需要那么多钱财?”朱氏接口道,无子寡妇被欺负强抢财产那是理所当然的,这种事多了去了,谁能怎样,又道,“还有以后大房立嗣,也要跟三爷商议妥当了才行,绝不能二房要立哪个就立哪个。” “想的真好,也是,对于你来说,这样一大笔钱财真好像是天上掉下来的,自然觉得一切都理所当然了。”聂二太太有几分自嘲地笑着,做人不能太软了,看看贤者朱氏都敢抱着孩子来找她了,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会答应,你要怎么样?” 朱氏听聂二太太刚才说的,本以为二房会退让,毕竟舆论压力压着,被人指指点点的日子不好过。就是现在围观群众里说二房不是的也不少,再加上他2又把娘家人能叫上的都叫上了,十几口子堵到门上,她就不信聂二太太不怕。没想到聂二太太拒绝的这么彻底,朱氏今天过来就是要打场硬仗的,如何会退步,顿时在地上撒起泼来了,边哭边喊道:“街坊邻居们都在这里听者,就这样的伯娘,看着三爷父母双亡,小的时候恶毒加害,好不容易三爷长大,还要图谋他的财产!” “图谋他的财产?老太爷还在世时三房就分了家,三房该得十八两银子。是箫大爷能干厚道,挣得万贯家财还愿意拿出来分,三房才白得了这些财产。到此时你们仍不知足,下聘礼的钱是箫大爷另外寻来的,大房就是绝户了,过继也好不过继也好,都要听大嫂的。大嫂为了这家操劳成什么样了,连她的养老钱你们还要分掉,你们到底还有没有一点良知?”聂二太太的声音大了起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朱氏听到兄长的呼唤声,多少愣了一下,这趟过来之前已经跟家里说定,先是女人们去闹。女人闹起来也就是一哭二闹之类的,男人们动起手来打出个好歹来都是事,朱家小门小户的,虽然想从大房和二房手里抠钱出来,闹到官府并非他们所愿。 顺着声音看过去,朱氏嘴巴顿时张大了,这趟跟着朱氏过来的朱家女人不少,都是张大嘴巴一副惊呆了的表情。此时朱大爷脸是肿的,腿是瘸的,身上的衣服都烂了,背上还有血条,血虽然不多,衣服却是烂了,看样子是被人砍了一刀。 “哥,哥,你这是怎么了……”朱氏看到朱大爷这样,惊的说不出话来,刚才要是假话,这就是真哭了。 朱大爷也哭了,他早就哭了,眼泪混着血水往下流。他晓得父母和妹妹打的主意,一万银子与聂家也许只是毛牛一毛,但对朱家绝对是天文数字,朱家开间布行一年收入也就一百多两银子,一万银子就是朱家一百年的收入。要是能多分到一万银子,对朱家来说,将来一辈子生活都不用愁了。 至于将来以后,大房绝户,箫殇成了二房的女婿。与其想以后占什么便宜,那还不如想着现在分家的时候多拿点,只要有了这么银子,一辈子吃喝不愁了,还有什么烦恼。 今天就是争家产的重头戏,朱大爷老实惯了,这种事情从来不敢出面,为此朱太太还常骂他不中用。今天他在后院染布,正干着好好的,结果几个流氓样的人冲过来,先是砸店后是砸人,倒是有邻居看到了去叫捕快,结果捕快过去了只当没看到,转身走了。 等几个流氓砸完打完,朱大爷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后来流氓就指着他说,箫大爷是青阳的一号人物,与许多道上的兄长都有恩情。不是让朱家欺负寡妇,但也得看看能不能欺负的起,这回只是砸店,伤人,下回就是扔人进海了。 朱家小门小户哪里见过这样的世面,朱老爷当场就吓晕过去了,朱大爷把朱老爷扶到床上,又托邻居照看着,他则赶紧过来找朱氏。这回是真知道了,箫殇真是惹不起,还想从他养母和岳父家里弄钱,这不是虎口夺食吗。 “妹妹,我们惹不起箫大爷的,快点回去吧。”朱大爷边哭边说。 朱氏看着兄长这样,心中既是震怒又有几分害怕,没有理会朱大爷的话,却是指向聂二太太骂着道:“好恶妇,这样欺负人,我跟你拼了。” 说话间朱氏抱着孩子就往聂二太太身上撞,聂二太太连忙后退几步,冯惠姐却是上前一步来,对着朱氏就是一个大耳光,随即借步一推,把朱氏推的一个趔趄,要不是被朱家人上前扶住,非得摔地上不可。 朱氏手里抱着孩子,孩子哭的厉害,朱氏哭的更狠,指着冯惠姐骂道:“你个不下蛋的母鸡,竟然对孩子下手,如此恶毒的心肠,怪不得要取家断子绝孙。” “你非要抱着孩子来打架,当娘的都不在意惊到孩子,谁会在意。”冯惠姐冷笑着说,刚才旺财家的来报信时,聂二太太就让她回洪家报信,朱家店铺被砸不关二房的事。想想以前箫殇在青阳的大名,有人出头也理所当然。 朱氏指着冯惠姐和聂二太太是破口大骂,看向围观群众哭诉着道:“大娘,大婶们看看,这样的伯娘,这样的冤家,就是要置三房于死地,让三房断子绝孙呢。” 朱大爷瘸着腿,肿着脸过来时,围观群众里有怕招事的早就转身进屋了,至于原本想说几句闲话的,看到被打成这样的朱大爷也顿时不作声了。嘴唇动动说几句闲话不要紧,但要是说几句闲话的后果是被打成猪头,那谁是傻子,早就知道要住嘴了。 朱氏还要再哭,跟着过来的朱家亲友们却是不想闹了,本来是亲戚叫来助助阵,不管是骂阵还是打一架,其实都没什么。但看到朱家铺子都被人砸了,人也被打成这样了,心中便有几分怯意。 朱家人正想溜,却发现两波人从两边街口走过来,手里都抄着家伙,像是洪家船行的人。朱家人顿时怕了,她们想的只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哪里想到人家上手就是全武行,又是砸店又是抄家。 “像你这种忘负义的白眼狼,我也不想浪费口舌跟你讲什么道理,今天你自己送上门来,我就给你长个记性。”冯惠姐指着朱氏说着,骂道:“上次打了你娘,这回她就不跟着来了,果然是一家子贱、货。” 朱氏看着两边街口过来的船行打手,心中也有几分怕了,不禁把手里的儿子抱的更紧些。嘴里不敢服软,叫着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敢怎么样。” “我敢怎么样?今天是二房米行开业,你过来闹事,还敢问我怎么样。”冯惠姐说着,指着朱氏道:“你也不照镜子看看,你算是什么东西,三房白得了那么多东西,仍然不知足。” “三房的东西是白得,那二房的东西难道就不是白得的,既然钱是大房挣的,大房绝户了,东西自然该是二房和三房平分,凭什么二房比三房得多。”朱氏叫喊着道,要是三房该得十八两银子,那二房也是该得这个数,凭什么分家时二房要占两份。 “分家的时候所有财产都是分摊的,大房的财产是大嫂的,箫大爷提亲拿的聘礼,那他自己另外寻来的,二房并没有多占一分一毫。”聂二太太忍不住分辩道,本来不想动嘴了,还是没忍住说上了。 冯惠姐冷哼着道:“太太何必与这种贪得无厌的小人说话,明明是三房看大伯娘是无子寡妇,想分大房的东西,却跑过来说是二房多占了一份。非得说姑爷的聘礼是大房的财产,还说什么二房儿子要过继到大房去占大房的财产,说起来是冠冕堂皇,只是过继之事根本就没人提前,至于非说箫大爷藏钱,倒是拿出证据来说说。街坊邻里都在这里,那都来评评这个理,伯娘把侄子抚养成人,娶妻生子,分家另外给了银子,这样伯娘倒成坏心的了。” “这才分家几天,箫殇马上拿出大笔银子来提亲,还有大房绝户了,二房有两个儿子,如何会不想着过继。”朱氏叫喊说着,本来看到人来的时候,她心中有几分怕了,但看到聂二太太和冯惠姐跟她在这里讲道,她突然不怕了。用嘴讲道理她怕什么,三房明明就是占着理的。 冯惠姐气极反笑,几分也是笑话自己,明明晓得跟朱氏讲理讲不通,她竟然跟朱氏还浪费口舌,有时候她真的缺少一点果断,太容易意气用事。便喝令身边的洪家水手们道:“打死算我的,给我照死里打。” 洪家水手们手里都是抄着家伙的,只等冯惠姐一声令下,此时有了命令,那立时就拿着棍棒上前了。方家的亲戚们傻了,她们一群女眷,本只想着骂战,哪里想到人家直接上武行呢,马上就有人喊着道:“我们并不想来的,是三奶奶硬拉我们来的,跟我们没关系。” 冯惠姐便道:“现在走的,聂家不追究。” 话音刚落,朱氏身后的亲友们马上摆手道:“这跟我们没关系,我们马上走,马上走。” 几乎是转眼之间,朱氏身后的人跑光了,朱氏也很想跟着跑,只是洪家人都已经围上来了,哪里还能跑的了,早就人拦住她。 朱氏此时是真怕了,怀里的孩子哭的更痛,朱氏不禁把孩子抱高些,喊着道:“你们想怎么样,想怎么样。” 旁边有人冲过来把朱氏的孩子抢了过来,朱氏大惊,马上喊着道:“还我的孩子,还我……” 一语未完,众人动起身来,倒不是全部动手,全部动手能直接把朱氏打死这里。只是两三个人动手,其他人都走了,朱大爷倒是没走,只是他刚才挨了一顿,站也站不稳,此时哪里帮的上手。从朱氏手里抢过孩子那人,更是直接把孩子塞到朱大爷手里,朱大爷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想拉,哪里能拉的开。 如此一通暴打,朱氏脸上直接开起了佐料铺,牙齿掉了好几颗,话也说的不太清楚。朱大爷在旁边痛苦哭泣,跪下来求聂二太太道:“好太太,我妹妹不懂事,给太太惹麻烦了,你就大人大量,原谅她这一回吧。” 聂二太太冷然看一眼朱大爷,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况这一切,是她早跟冯惠姐说好的。她是善与忍耐,也不想跟人起冲突,得饶人处且饶人,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这向来是她的信条。但她真不是圣母,说一句错了,就要得到宽恕,她真没那么伟大。 与三房这样,既然已经撕破脸,上了全武行,那就一次把事情做绝,实在讲不通道理那就不讲了,先以武服人然后再以德服人。打到朱氏以后想到二房就怕了,以后自然就知道拿什么态度对大房和二房。而且问洪家借了人手,借一回就是一个人情,那还不如一次把事情解决了。 朱氏开始还能叫几声,打了一会之后,朱氏就彻底叫不出来了,眼睛倒是睁着的,整个人似乎却处于半昏迷状况。冯惠姐看着差不多了,便让人住了手,朱大爷眼泪掺着血水往下流,一手抱着外甥,另一手就去扶妹妹。 朱氏大口喘着气,眼睛看着冯惠姐与聂二太太,满眼的惧怕,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朱大爷手里的孩子哇哇哭的喉咙似乎都哭哑了。 聂二太太缓步走向前来,看向朱氏的神情冷漠平淡,却是道:“你以为旁人几句闲话,你就真占理了吗,自以为是主持公道的圣母们,这个时候怎么不来帮你。有句俗话说得好,公道自在人心,箫大爷把财产分为三份,是为了回报聂家的恩情,二房是跟三房一样占了便宜,二房也该是十八两银子净身出户,但大房给了恩情,愿意白给这么多钱,二房上下都是感激不尽。” “……” “我不计较你四处乱说抹黑我的名声,是因为我大度不跟你一般见识,并不是因为二房怕了你。二房是没什么人才,但也没那么好欺负。今天算是给你们长个记性,你心里怨也好,恨不好,我管不着,但记得管好你自己的嘴,没有人对不起三房,更没有人对不起聂烃。”聂二太太冷声说着,神情依然淡然,话语却是冰冷彻骨。 朱氏被打的说不出话来,朱大爷早就点头如捣蒜,道:“二太太大量,都是我家的错,以后再不敢在外胡言乱语。” 聂二太太又道:“马上找房子搬出去,更不要想着去找大太太的麻烦,不然你们朱家肯定在青阳混不下去。” 第57节 一直以来箫殇对此事没有做任何反应,自身忙碌是一部分,还有就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分家嘛,不管怎么分,总是会有人不服,只觉得自己分的少了,别说宗族各房之间闹,为此闹到公堂,最后便宜县老爷的都不是少数。二房已经白得了这些财产,若是连这种小事都处理不好,实在是无能至极。 相反的若是闹到聂大太太跟前,跟聂大太太这样大吵大闹,箫殇知道了肯定会管。二房男丁这么多,不用箫殇一个女婿出头,大房却只有聂大太太一个,自然是养子出头。 “是,是,二太太放心,以后绝不会如此了。”朱大爷说着,这话绝对真心,这回事情让朱家彻底认识到聂家二房的能耐,如何还敢再闹,就是闹到公堂上,朱家也绝对占不了便宜。 聂二太太看看朱氏,道:“好自为之。” 朱氏被扶回家三天后,三房就搬了,时间如此紧,找的自然不是多合适的房舍,是北街的一处,离聂家很远,离朱家倒是挺近,马马虎虎还算在青阳的中心地带。前后三进院落,带家具一起总共六百两。搬迁速度更快,两天时间就全部搬完了。三房搬完家第两天,聂烃离开了青阳出门去了。 消息传到二房时,聂二老爷和聂二太太都愣了一下,二房发威把朱氏打成那样了,三房搬迁并不意外,意外的是聂烃这时候走了。先不说朱氏伤的如何,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天气又冷,并不是做生意的好时候,聂烃就是再想着要出门,也该等到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生意也出来了。 “听说三爷跟三奶奶大吵了一架,三爷骂三奶奶惹是生非,三爷是生气了才走的。”旺财家的说着,这是她找三房的下人打听的,其中有许多细节她没说。 朱氏被打成那样抬回来,聂烃对她没有丝毫同情,反而是指着她大骂。哥儿好像也不太好,有点着凉,似乎是受了惊吓,倒是找大夫来看了,聂烃本人却没过去看,只让奶妈好好照看。 聂烃会选在这个时候走,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外头传言开始说三房的不是,二房大展神威把朱氏打成那样,本来四处乱说二太太是黑心伯娘的少了。虽然也有人说把朱家的店铺都砸了,二房有些过份,但究其原因也是三房先过份的。 聂二太太听得冷笑,果然不出她所料,朱氏大闹失败之后聂烃马上就变脸了。朱氏敢来二房闹那么凶,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与聂烃,聂烃也觉得自己亏了,朱氏才会那么理直气壮。朱氏才嫁过来多久,对聂家的事又知道多少,要是聂烃觉得这个分法没问题,朱氏也不敢这样闹。这就是典型的,拿着朱氏当枪使,使好了他占便宜,要是出了问题,那也是朱氏的错。 “唉,小三……”聂二老爷一副恨不铁不成钢的模样,他是伯伯,与聂烃有实际血缘关系,跟聂二太太这个伯娘还不同。只是他这个伯伯太无能,真不知道拿聂烃怎么办。 聂二太太不想就这个话题跟聂二老爷说下去,把朱氏狠打了一顿,聂烃也走了,与三房的亲戚也彻底做到头,亲戚关系都断绝了,要是说多了,聂二老爷弄不好又要多事,便对旺财家的道:“只要把房子空出来了就好,吩咐下去,家里不管主子还是下人,都不要跟三房扯上关系,以后好歹随他们去。” “是。”旺财家的连连答应。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临近新年聂家上下忙碌起来,搬迁之后第一个新年,聂二太太张罗着过年事宜。聂二老爷,聂炀连带着冯惠姐却是忙碌店铺,店铺新开张,各种不懂,开头出的错不少,事情也就显得多了,新年又是米铺旺季,也就格外忙碌些。 又是收春季租之时,聂炀打包东西带着小厮收租,庄头到送到家里那是大户人家的做法,一般的地主肯定是自己去收,雇佃农帮忙装车拉回来。除了二房的几处庄田外,还有大太太的庄田,聂炀也一并代收了。 “不赚不赔,头一个月生意能如此也算不错了。”聂二老爷一边拨着算盘珠子,一边笑着对聂二太太说,又道:“等到炀儿把春季租子收上来,卖自家的东西,佃农们少受一层盘剥,与我们自己也有利。”聂二太太听得也是舒口气,米铺开起来了她也放心了,本钱且不说,若是连米铺都经营不好,二房就真要绝了做生意的念头,老老实实的收租吃饭。笑着道:“老爷辛苦了,眼看着年下,伙计们也跟操劳几个月,老爷看看什么时候合适,我张罗席面送过去。” 伙计并不是下人而是雇员,每逢过年过节,或者东家生日、大喜之时东家总要置办酒席给伙计们同乐。以前聂家船行时就如此,只要箫殇在家,肯定是他坐席相陪,一起喝了几杯之后,让伙计们自由活动。 “跟博伙计商议过,十八关门,不如就十八晚上,下午时你派婆子把席面抬过去,我晚上招呼他们吃酒。”聂二老爷说着,这种事情以前他也常做,箫殇不在家,就是他坐陪。又道:“记得把荷包缝好,几个新手伙计每人五两就够了,两个老伙计要十两。” “柳姨娘己经做好,到时候我让婆子一起带过去。”聂二太太笑着说,家里请不起针线上的人,像这种小东西都是自己动手,过年事情多,再加上她的眼神也不如以前,便让柳姨娘代做,柳姨娘答应的很痛快,干活也俐落,两天就做出来了。 “噢……柳姨娘啊……”聂二老爷神情多少有几分不自在,原本他很喜欢柳姨娘,只是聂家分之时柳姨娘的冷淡让他有些寒心,就是冲着钱跟的他,这也表现的太明显了些。搬家,开店,张罗生意,他忙的脚不沾地,再加上年龄大了,在女人上面不自觉得节制了。他确实有日子没去过柳姨娘屋里,柳姨娘也似乎并不怎么讨好他。 聂二太太看聂二老爷的脸色也晓得他心里想什么,笑着道:“开春之后芸芸的老师就来上课了,柳姨娘想搬到后罩楼上住,我己经允了,等出了正月就收拾屋子。” “这样安排也好,芸芸大了,是不好总跟姨娘一屋住。”聂二老爷说着。 聂二太太笑着道:“今天芸芸还说想你了,趁着今天回来的早,芸芸还没睡,不如你去看看她。 聂二老爷心中正有此意,只是来了正妻屋里,不好再出去到妾室屋里去。现在听聂二太太如此说,便马上道:“那我过去看看。” “去吧。”聂二太太含笑说着。 把聂二老爷打发走,聂二太太舒了口气,过年的事务还有这么多,从早到晚没一会清闲,晚上她只想好好睡一觉,实在不想跟聂二老爷说那些有得没有的,打发到柳姨娘那里了,她也能清静一会。 叫来丫头侍侯梳洗睡觉,丫头放下帐幔,聂二太太几乎是沾枕就睡了。临睡之前脑子里还想着,祭祀,年酒名单,贴子要在年前送过去,还有聂炀出外收租,也不知道顺利不顺利,天气又冷,别冻着了才好。 腊月十八店铺关门,聂二老爷带着伙计们吃酒,发红包,闹腾了一天才算完。二十日下午,聂炀回来了,身后带着几大车的东西,先招呼着众人吃饭,粮食之类的搬入仓库。还有一些鸡鸭鸡味则是送到家里来。 除了东西外,现银还有几十两左右。聂炀把东西清点完,连同银子和帐本一起交给聂二老爷,聂二老爷先看了看,又交给聂二太太保管。至于大房的田产,收上来的只有梗米,其他的全部都是现银,这是为了大太太使钱方便。 聂二太太把大房的帐本和银两先收下来,梗米另外放好。等到祭祀事宜全部收拾好,到了腊月二十七,聂二太太带着聂蓉蓉坐车去了城外,把东西交给了聂大太太,然后死活劝着聂大太太到二房过年。 新年是全家团聚的时候,也是最热闹的时候,放聂大太太一个人在城外实在太冷清,就是以前每逢过年和八月十五,聂大太太也肯定回来过。母女俩个死劝,尤其是聂蓉蓉,直言说要聂大太太不过去,她就留下来陪着聂大太太。这是她的真心话,让聂大太太一个人过年,她真是放心不下。 死拉活劝终于把聂大太太劝上车,二房的房舍窄,聂大太太便跟聂蓉蓉暂住一个屋里。聂家的灵位祭祀之处则摆在冯惠姐院落的五间正房里,冯惠姐自己住了东厢房三间。到了腊月二十八,门联全部贴上,一应准备就绪。 祭祀守岁,初一早上是各种拜年,吃了团圆饭后,冯惠姐带着通房出门拜年,聂二太便让她把聂芸芸捎上,聂芸芸己经开始上学,也该带着出门转转。冯惠姐己经能独当一面,以后肯定是她出门应酬,嫂子带着小姑出门也是有的。 聂蓉蓉的亲事己定,并不用出门走动,便跟着聂二太太一起招呼过来拜年的宾客。从早上忙碌到中午,这家太太,那家奶奶,在家招呼怎么也比出门轻松些。新年向来是交换八卦消息的最佳时期,聂二太太本以为年前跟三房打那一架会成为议论的焦点,没想到更劲暴的八卦出炉了,聂二太太都被炸的愣神了。 消息是粱大奶奶带来的,趁着姑娘们到正房里间说话时悄悄说的,夏家全家搬迁青阳,夏柔以养女的身份出现时众人都怀疑夏柔跟夏家大爷有一腿,事实证明人民群众的想像力实在太不丰富了,夏柔何止跟夏大爷有一腿,她跟许多官老爷都有一腿,夏家能搬到青阳来,并且能做盐商生意,是因为夏柔勾上现任巡盐御史,批盐的条子全是夏柔拿到的。 “想想那几回夏家宴客夏柔那个得意劲,原来还以为是 没想到真是小瞧她了。”粱大奶奶话语中有充满了叹息。 想想这两年冒出来的方四,那气派那本事,洪家上下谁敢说一个不字,公婆在她跟前都得退让三分。放到夏柔身上也是一样,夏家的生意全是她睡出来的,夏大爷赚的钱有一半都是她的,她就是再得意点,夏家谁敢说她。 聂二太太怔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粱大奶奶又道:“听说御史大人喜欢她的很,要正式抬她进门当妾室。” “夏柔未必会嫁。”一直没说话的聂大太太突然开口。 粱大奶奶听得愣了一下,在她看来女人嫁人是天大的事,像夏柔这样的,不知道跟多少男人睡过,难得有人肯接手,给三品大员当妾室,这是天大的荣幸了。 “也是,御史的孙女只怕都比夏柔大了。”聂二太太愣过神来,顺着说了下去。 年龄差距也许不是问题,但男人年龄大了,就未必还有生育能力。更何况御史家里儿孙满堂,肯定不缺孩子。与人当妾,本来就是下下之选,夏柔进得了门,这几年还好,再过几年男人彻底动不了了,她的苦日子就来了。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这话在邱氏身上得到过验证,夏柔应该不会再走邱氏的老路。虽然干的暗娼的买卖,她还是自由良民,趁着年轻有貌时从男人身上捞够了钱,找个老实男人当正头娘子,把钱握在手里,跟夏大爷搞好关系,以后的日子岂不是比与人为妾自在的多。 正说着闲话,旺财家的引着邱氏和夏柔进来了,粱大奶奶赶紧闭了嘴,叫上暖阁里正跟聂蓉蓉说话的女儿告辞。背后说人闲话当然无所谓,但闲话说到人面前,那就找掐架,大过年的她不想掐架,更不想跟夏柔这种暗娼掐。 “给两位聂太太拜年,新年好。”夏柔上前请安,唇边抿着笑,看看聂大太太和聂二太太,目光便转向从里间转出来的聂蓉蓉,她可以不跟任何人比,却总是忍不住跟聂蓉蓉比。 聂二太太原本是邱氏的丫头,当时她在聂家时,身份也是跟聂蓉蓉一样的,她比聂蓉蓉更漂亮更聪明更有才华,但现在的际遇却是天差地别。她那样辛苦的为自己谋生活,卖身赚钱寻出路,聂蓉蓉却什么都不用做,她就能嫁给箫殇那样的好男人。 “夏太太新年好,两位请坐。”聂二太太微笑着招呼着,上门都是客,以前再有不痛快,人家大年初一来上门来拜年了,也没有赶出去的理。 邱氏神情有几分不自在,却也坐下来了。她真不想来聂家,是夏柔非要来。本以为分家之后聂二太太会倒大霉,住到小房子里去,再也摆不起以前的谱,倒是自己又立了起来,成了正经太太。若是真到那种时候,自己摆着太太的款过去,倒也十分体面。 没想到风向一转,箫殇从侄子变成女婿了,二房虽然不如以前没分家的时候,但也没差到哪里去,有萧殇这样一个未来女婿,青阳的太太奶奶们依然给聂二太太面子,就像三房闹那一出,结果还是自己倒了霉。 “说起来我还没恭喜聂大姑娘运气好,聂家与箫大爷有天大的恩典.大到让他以身相许。”夏柔 冷讽的说着,要不是因为报恩,就凭聂蓉蓉这样,既没有绝世的美貌,也没有惊世的才学,用什么去吸引箫殇。 聂蓉蓉微微一笑,回道:“我也这么觉得,我的运气似乎真不错。只是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我确实比夏姑娘运气好些。能让夏姑娘如此嫉妒.以至于到出言不逊的地步,我也觉得挺不 好意思的。” 夏柔脸色未变,心中的恨意却是涌了上来,尤其是看到聂蓉蓉此时笑着的脸,好像就是在说,我晓得你在嫉妒我,没事,你就嫉妒吧.我很大方,不怪你。笑着道:“许多年不见,聂大姑娘的口齿倒是伶俐了不少。” “我天天在家里做针线,比不起夏姑娘常出门.无论如何也是比不起夏姑娘的。”聂蓉蓉十分谦逊的说着,只道:“夏姑娘才貌兼备,将来肯定会寻得更好的人家,我先在这里恭贺夏姑娘了。” 聂蓉蓉并没有听到刚才粱大太太的暴料,只是随口讥讽夏柔几句。没想到却是正中邱氏的心窝,顿时涨红了脸,指着聂蓉蓉就骂了起来.道;“背王的娘果然养不出好东西,丫头肚子里爬出来的孽障,也敢大模大样的说话了。” 夏柔做的那些事.邱氏如何不晓得,只是她也不知道如何办才好。她正为夏柔的将来发着愁,依着她说,御史大人肯纳夏柔,那不如就这么嫁了,总是有个归宿,夏柔却是死活不肯。 为此母女俩个吵了好几架,生活的磨难让夏柔全身扎满了刺,对着外人还要装,对着亲生母亲却是不需要,说起话十分尖刻。直骂她没用,在娘家时没用,在婆家是更没用。偷到聂二老爷,却又把握不住,最后被扫地出门,根本就是废物点心,现在还要拖累她。 聂二太太一直没说话,夏柔和聂蓉蓉斗嘴,她这个长辈不用插嘴,现在邱氏开骂了,聂二太太脸色也变了.伸手拍桌喝道,“哟,看样子夏太太不是来拜年走动的,而是想来架骂的,我晓得夏家是做盐商生意的,但要以为搭上官府就能一手遮天,那就未免瞧不起人了。” “瞧不过谁也不敢瞧不起箫大爷,聂二太太得了个好女婿,这气派马上就大了。”夏柔截口说着,却是站起身来,又看了旁边邱氏一眼。 这趟过来只是来看看.并不想找聂家麻烦的。箫骑确实不好惹,就是现在背靠着大树能惹的起,以后报复回来她们母女还是受不起,男人就有能靠住的,也就邱氏这种傻女人,才会以为嫁了人就有了依靠。让她去到御史府上当妾,那得多脑残。 “真不如夏姑娘的气派大,自己找上门来。”聂蓉蓉说着,与邱氏母女以前就是有些不痛快,对聂家来说已经过去,只要邱家母女不找上门来,聂家不会主动找她们的麻烦。就是请年酒,平常宴客,两家都是互不来往的,突然夏柔带着邱氏过来了,主动过来寻事,只能说自我感觉真好,底气真足。 夏柔冷笑一声,今天她是不该来,但不来她又觉得不太甘心,来了似乎也不开心。看向聂蓉蓉道:“时候还长着呢,我就不信你的运气能一直这么好。” 聂蓉蓉笑道:“也许不能一直运气好,但总会比你运气好。” “哼,告辞。”夏柔冷哼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邱氏反应慢了一步,这才跟着出了门,夏柔看她没跟上来,不禁回头瞪了她一眼。邱氏并不敢多言,只是赶紧跟了上去,这个女儿有时候也让她挺害怕的。 114 初二归宁,初三上坟,聂家虽然不像世家大族那样有几百甚至上千亩的祭田,还盖了香火寺专门祭祀供奉。聂家的坟地也有十来亩左右,虽然算不上大族,但在青阳这些年头,人口再不多,经年累月下来,祖坟也十分壮观。 因为米行开业,二房另外买了辆马车,一匹马,女眷们坐了两辆车,聂二老爷和聂炀骑马,聂烘年龄小跟着聂二太太坐车上,祭品另外有男仆们抬着,女眷们跟随。 祭品摆上,先是大祭,聂二老爷带着磕头,礼毕后。单独小祭时,聂二太太也给三房坟前也摆上了,看看坟前并没有烧纸的痕迹,估摸着是朱氏还没到。烧香祝愿,聂大太太和聂二太太站在聂三老爷和聂三太太坟前,都是久久不语。 等到祭祀完毕,纸都烧完了,婆子们收拾着东西要走时,三房的马车终于来了。朱氏从车上下来,看到聂大太太和二房人马,不由的几分心怯,年前那一顿狠打,不止伤了朱氏的肉体更伤了她的心灵,再加上聂烃的出走,更让朱氏认清了现实。 “给大伯娘,二伯娘请安。”朱氏几步上前来,躬身请安。 聂大太太直视无视,把手交给聂蓉蓉,聂蓉蓉扶着她上车。聂二太太更是看都不看一眼,只是让婆子收拾东西放车上,众人要回去了。 朱氏看两人如此,立即掉转方向,对着聂二老爷跪了下来,痛哭流泪道:“伯父,侄媳妇知错了,我年轻不懂事,嫁进来没几天,根本不不晓得聂家以前的事。都是三爷,是他怂着我,跟我说分家不公,我才敢去闹的。” 聂二老爷不禁后退一步,看着地上跪着的朱氏,他神情显得十分为难,做为伯伯,与聂烃有直接血缘关系的亲人,他对三房的态度要软很多。只是二房与三房打也打过了,二房这边是老婆儿子媳妇,一家子相亲相爱,他不可能为了一个侄子搞得自家夫妻失和,父子离心,虽然他没有出过头,但他也从来没有责怪过二太太反击。 更何况三房里聂烃也没有出头,一直都是女眷们对骂,他也就理所当然的不出头。现在朱氏突然跪求到他跟前来求原谅,原谅的话他是肯定不能说,但看朱氏哭成这样,他多少也有几分心软。 “年前三爷走时,说要出门经商,把家里的钱都拿走了。结果出门不久,他就在外头弄了个两头大,根本就不打算回来了。”朱氏痛哭说着,她会知道是因为跟着聂烃出门的小厮写信回家说的,然后消息传到她这里,她才真的害怕了。 分家的时候她并没有场,现银和地契全部都在聂烃手上,当时朱氏并没有太在意,她跟聂烃虽然不和,但叫是夫妻,在谁上都是一样。后来聂烃说是出门经商,手里拿钱更是理所当然,朱氏怎么也没想到聂烃如此狠心,就这么一走不回头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就是有父兄,跑到外头去找聂烃,硬拉他回来,这也很不现实。 “父亲,马己经准备好了。”聂炀上前说着,直视无视朱氏。 聂二老爷点点头,直接饶开朱氏道:“走吧,我们也得回去。” 朱氏看聂二老爷这个反应,又哭喊着道:“哥儿着了凉,一直都不太好,请大夫吃药,总是不见效,病病弱弱,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没办法,伯父,救命啊。” 聂二老爷脚步稍稍停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着聂炀到坟地门口上马走了。想当年三弟夫妻双亡,留下聂烃,不管是大房还是二房对聂烃都是尽心照顾,结果照顾到娶妻生子了,大房和二房都落下了不是,别人家的孩子不好养,哪怕是亲侄子都不行。己经受过一回深刻教训,像朱氏这样的亲戚,既然断了路,那就断到底吧,实在是沾不起。 完全无视朱氏的哭喊,聂家众人上了车,聂大太太带着聂蓉蓉,聂烘一辆车,聂二太太带着冯惠姐,聂芸芸,柳姨娘坐后头一辆。朱氏见状仍然不死心,还想追上来,却是被旺财家的小心拉开了,道:“三奶奶还是靠边站站,不然马车撞到你了,如何赔的起你。” 朱氏痛哭着道:“好嫂子,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跟二太太说说……” “三奶奶啊,莫把别人当傻子。”旺财家的皮笑肉不笑的打断朱氏的话,道:“是真知错,还是指着大房和二房出头找回三爷,你心里明镜似的,何必让我一个下人点破。” 女人的依靠不外乎是娘家,男人,儿子,朱家不给力这是肯定的,儿子还小靠不上,结果男人又跑了。聂烃要是纳妾,朱氏还可能不怕,结果聂烃弄了个两头大,人在外头定居,朱氏就是顶着正室的名头,要是聂烃打定主意不管不问,也就是变相遗弃朱氏母子俩。 朱氏这时候真怕了,过来求大房和二房,先是哭着道歉说可怜,等到二房原谅之后,马上就要求聂二老爷出面去找回聂烃。就是聂烃执意不归,朱氏也可以带着孩子赖过来,就是以后聂烃带着外头女人回来了,她跟聂家族宗关系好,在这种名份大事上,聂烃未必拗的过聂二老爷。 朱氏哭的更伤心,拉着旺财家的,一脸忏悔的道:“以前我是真傻,就那么轻信三爷的话,跟伯娘们过不去,我是真知道错了。” 她真没想到聂烃那样的无情无义,对老婆没情义就算了,连刚出生的儿子都不要了,甩甩手走了。她要是早知道有今天,她肯定早早抱住大房和二房的大腿。像这种事闹到官府都没用,倒是宗族里有长辈肯出面,对她更有利。 旺财家的听笑了,道:“三奶奶不傻,三奶奶心里明白很。” 聂家大房和二房把聂烃抚养成人,娶了两个媳妇,分家时又给了大笔银子,结果聂烃仍然觉得亏了,怂着媳妇到处抹黑把他养大的伯娘。这种无情无义之人,抛妻弃子,并不算太意外,要是真心诚意对待朱氏,那才是邪门。 想想朱氏嫁聂烃的理由,不就是看上钱了吗,要是朱家开始时抱着的心思单纯一点,也不会这样。只能说这对夫妻配的很,你半斤,我八两,谁也不说谁。 “我一个女儿带着儿子要怎么生活啊!!”朱氏大哭起来,她嫁的是姓聂的,要是聂烃真要遗弃她与儿子,她必须得找个依靠才行,不然她下辈子可要怎么过。 第58节 旺财家的笑着道:“三奶奶骗谁呢,你不是有嫁妆吗,当初三千银子下聘,那笔银子是抬回来的,其他的财产三爷能带走,这笔钱三爷没带走吧。” 虽然聂二太太严令不准与三房任何人扯上关系,但三房搬迁之后放走了许多下人,朱氏现在还使着四五个丫头婆子,这都是聂家的老人,旺财家的当过管事,哪个不认识。下人遇上了,最大的乐趣就是说下人的闲话,朱氏把三千银子放到床后头的事她都知道。 朱氏本来嚎啕大哭的脸多少僵了一下,这才道:“我一个女人带着孩子……” “三奶奶还是省着些吧。”旺财家的打断朱氏的话,抚养一个聂烃己经够恶心半辈子了,聂二太太就真是圣母转世,也绝对不会去沾朱氏以及朱氏的孩子。又道:“别说三爷只是外出,就是你们真和离了,你要再嫁,也绝对不会有人去管你儿子。亲爹娘都活着,这回怎么也赖不到别人身上。” 朱氏又是一怔,其实她真有想过,要是聂烃真不打算再回来,她还如此年轻,肯定会带着银子再嫁,至于孩子肯定交给姓聂的。 旺财家的看前头车队走远了,不想跟朱氏浪费多少时间,道:“三奶奶只想想年前那一顿,还是那一顿没打够,想再闹一场。” 朱氏不自觉得缩了一下脖子,挨了那一顿打,她半个月都没从床上下来,后怕了很长时间。那不是因为那一顿,她岂会先忏悔求饶,肯定是抱着孩子杀上门来,指责聂二太太教养不力,居然养出这么个玩意,然后再吵着让聂二老爷出头去找聂烃回来。 “我劝三奶奶一句,三千银子也不少了,够过日子的了。”旺财家的说着,想想朱家一年一百多银子的进项,三千银子够活三十年了,朱氏只是不知足。不过朱氏上赶着嫁聂烃那种玩意,本来就是图钱,现在连钱都没有了,让她带着儿子守活寡,如何能乐意。 说完这句,旺财家的也不理朱氏,三步并两步,追上聂家的大部队走了。 朱氏木在当场,一时间没了主意。 聂大太太初四早上就回去了,初四以后就是赴宴吃年酒,以及自家摆年酒,聂大太太向来不喜热闹的场合,便要告辞回去。聂蓉蓉本想跟着一起去,定亲的姑娘并不用出外行走,她可以过去陪着聂大太太。 聂大太太却是不让她跟着,笑着道:“姑娘出嫁后事务更多,趁着现在多跟你娘学学,以后有得你忙呢。” 聂蓉蓉听得涨红了脸,聂大太太摸摸她的头,神情有几分意味深长,道:“你大哥一个人很累,你替着他些。” 她也不知道箫殇要走到哪一步,但是她能料到未来的路上箫殇要承担以及付的艰辛与痛苦,聂蓉蓉在他身边,只希望能给他分担一些。 “嗯。”聂蓉蓉轻声答应着。 年酒吃完没几天就是元宵节,聂家摆了两桌酒宴,虽然没叫弹唱助兴,聂蓉蓉却是弹了好几曲,也算是热闹。等到散了席,柳姨娘就有点坐不住了,元宵佳节,花灯满街,洪家更是早就放出消息说要放几个时辰的烟花,还在舞龙舞狮的大队,柳姨娘实在不想错过了。 “想去就去吧,不过芸芸还小,街上人多就别带着去了。家里的丫头媳妇们谁想跟着就去吧,街上走时小心些。”聂二太太笑着说,年龄大了,体力跟不上,过年己经让她疲惫不堪,实是逛不动街。 聂蓉蓉笑着道:“我也不去了,我陪着母亲。” 聂芸芸倒是很想跟着去,刚想开口,聂二太太就笑着道:“芸芸还是在家吧,街上人多,跟着去的人少,怕挤到了。” 这不是以前没分家的时候了,出了个门前呼后拥,男仆小厮,丫头婆子一大堆。现在就柳姨娘带着几个丫头婆子去,下人们玩兴来了,也未必顾的上,安全期间聂芸芸还是在家的好。 柳姨娘本想带着女儿去,现听聂二太太这么说,也跟着道:“芸芸好好在家时,我给你捎花灯回来。” 聂芸芸虽然有几分失望,但母亲跟嫡母都如此说了,也只得点头。 聂二太太看看一直没说话的冯惠姐道:“想逛就去逛逛吧。” 冯惠姐笑着道:“我也不去了,陪着太太说说话。”从年前米铺开张,她就没得清闲一会,别说外头舞龙,就是真龙来了,她也不想去看。 聂二太太点点头,看向柳姨娘道:“那你去吧,早去早回,看人多就回来,别挤到了。” “是。”柳姨娘应着,带着丫头们去了。 丫头们把桌子收拾完毕,端上果碟,倒上茶,聂二太太自己也是十分疲倦,看看冯惠姐也累了,便对聂炀道:“你们也去歇着吧,明天米铺开张,事情还多着呢。”对于后宅来说过了元宵节就能歇一歇了,但外头的店铺却是才开始。 聂炀和冯惠姐站起身来,告辞走了。聂烘十六日正式开学,也跟着奶妈去了前院。聂芸芸还小,对过节还十分兴奋的时候,还等着柳姨娘的花灯,根本就没有睡意,聂蓉蓉也没急着走,陪着聂芸芸玩了一会。 聂二太太和聂二老爷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不自觉得说到夏柔身上,实在是劲暴新闻,夏柔定亲了,跟夏家的一个伙计。大概十五、六岁左右,父母双亡,跟着伯父到夏家做工,据说是非常勤快,聂老爷就决定嫁女儿,把夏柔订给了他。 “定给了一个伙计?”聂蓉蓉听得一脸震惊,想想初一那天夏柔那个气势,本以为她会使劲往上爬,使尽全身解术也要高嫁,没想到竟然嫁个伙计,实在出乎意料之外。 聂二太太看了聂二老爷一眼,像夏柔那种过于劲暴的八卦,实在是少女不宜,就是妇人之间传八卦时也是十分忌讳,绝不会当着姑娘的面说。道:“夏家的事与我们也不相干,再者夏家也没发迹多久,夏柔又是养女,能嫁多好。” 聂二老爷也觉得在两个女儿面前失言了,赶紧把话题岔开了,又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去回去睡吧。”聂蓉蓉站起身来,聂芸芸却是道:“我想想等等姨娘。” 聂二太太看看天色也觉得不早了,刚想打发人去找柳姨娘,就听到外头婆子匆匆跑进门来,喊着道:“老爷,太太,不好了,外头乱起来了,说是有海盗上岸,当街杀人呢。” “什么?”聂二老爷惊声叫了出来,青阳是临海城市,海盗上岸是常事,偶尔也会有少女失踪,或者钱财被偷之类的,基本上都是小事。但上岸杀人还趁着元宵节杀人,这是从来没有的,青阳省会城市,安全性相对来说高的多。 聂二太太也呆住了,聂芸芸却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柳姨娘还在外头呢。聂蓉蓉上前搂住她,哄着她道:“没事,没事,姨娘一会就回来了。” 刚刚回屋的聂炀和冯惠姐也匆匆过来了,聂炀来的时候己经吩咐人把前后关门好,不管外头怎么样,自家的门户一定要紧。青阳的安全防卫一直不错,就是有海盗上岸,也不可能是杀到平民区来。 “太太,柳姨娘回来了……”婆子的声音从前院传来。 聂芸芸挣开聂蓉蓉就往外跑,聂二老爷和聂二太太也跟着出去了,聂蓉蓉,聂炀,冯惠姐稍慢一步。刚出屋门就见柳姨娘衣衫凌乱的跑进来了,满脸的惊慌,鞋都跑掉了一只。 聂芸芸看到柳姨娘首先扑了上去,柳姨娘吓得都要魂飞破散了,只是茫然抱住聂芸芸。聂二太太大松口气,道:“平安回来就好。” 聂炀却是忍不住不问:“姨娘,街上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型活动时容易发生踩踏事件,也许根本就没有海盗,只是谁随便喊了一句,然后就乱起来了。 柳姨娘身体哆嗦起来,道:“海盗杀人了,我亲眼看到了。” 115 柳姨娘并没有亲眼看到海盗杀人,要是真看到了她早就吓晕根本就回不来,她是在洪家门口看烟花时,突然间就刀光剑眼了。她也算是运气好,她是聂家的姨娘,跟洪家也是沾亲带故,看到情况不妙就往洪家跑,在洪家大门里躲过了这一劫,又从洪家通后街的角门出去,这才活着回来了。 “那洪家有事吗?”冯慧姐焦急的问起来。 柳姨娘只是摇摇头,当时她都要吓死了,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是运气好,其他的她真顾不上。 柳二太太安慰冯慧姐道:“柳姨娘在洪家门里避开的,洪家没事。”要是海盗真杀入洪家,洪家就成修罗场了,柳姨娘也就不可能在洪家大门避难。 冯慧姐听得多少也就放心些,想到洪夫人,恨不得飞过去看看。 “把前后大门都关好,女眷们跟着太太睡,。”聂二老爷心慌劲过去,开始安排,有对聂烃和聂烘道:“把男仆都叫起来,拿起防身的东西,守住前后门。 聂二太太让婆子收拾暖阁以及西稍间,冯慧姐,柳姨娘,连带着聂蓉蓉,聂芸芸都进来了。天降祸事,众人也都没有睡意,倒是聂芸芸人小,许多事情还不太懂,柳姨娘哄着她一会就睡着了。 青阳闹海盗不是一两回,明早起来就没事了。聂二太太说着,青阳是省会,离京城又如此近,若是能任由海盗上岸,那真是天下打乱了。 娘,海盗当街杀人........聂蓉蓉忧心重重,海盗的活动范围是海上,就是偷偷上岸,顺手上岸,也是悄悄的。突然之间当街杀人,海盗的心态完全就不痛了,这是打算上岸来烧杀抢劫。以前就闹过扶桑浪人上岸抢劫,难道这回也是一样? 聂二太太伸手搂住她道:“没事的,官府肯定会出面的,青阳这样的大城市怎么会有海盗能上岸。别担心了,早点睡吧。 如此过了一夜,聂家上上下下都没有合眼,匆匆吃过早饭,聂二老爷先去了衙府问了情况,聂炀则去了洪家。一则去看看亲家,二则是打听一下情况。案发现场是洪家门口,洪家知道的肯定多些。 两人差不多都是中午时分回来的,得来的消息却是完全不同,府衙说并不是海盗杀人,而是洪家做海运在海上与海盗发生了冲突,海盗上岸报复洪家,目的性很明确就是为了报复。 洪家方四给出的答案却是扶桑浪人上岸抢劫,案件发生在红家门口,方四当时在场,立即召集了人手进行反击,一小波浪人没一会就灭掉了。根据所使用的武器判断,应该是扶桑浪人,洪家虽然扩大了海运生意,但跑的基本上是内陆,不可能跟扶桑人结仇。 两人截然不同的回答,听得更让人心慌。中午时分官府的榜文出来了,安慰民众,只说海盗找洪家人寻仇,现在已经全灭了,请大家安心,该干嘛干嘛。 想到城外聂大太太,女眷们不敢出门,聂炀特意跑了一趟本想接聂大太太过来一起住,结果聂大太太跟本就不知道这码事,她一直独居城外,也很少与人交往,消息十分闭塞。聂炀说了前因后果,聂大太太倒是十分淡定,说用不着,就是海盗上岸也不会这么严重。 聂炀劝说不动只得自己回去,把聂大太太的话捎了回去,聂二老爷听得也有多少放心。米店16号开门的消息早放出去了,聂家的米铺紧挨这洪家的船行,安全性还是比较高的。此时也不知道要闹多久,店铺也不能一直不开张。 又停了一天,到十八日米铺正式开张,隔壁的洪家船行16早上就开张了,完全没有杀人事件耽搁生意。接下来的半个月风平浪静,倒是街上的捕快多了些,青阳上下对此这回事件算是彻底放过去。聂家上下也是一切如常。 出了正月,聂二太太把后罩楼收拾出来,柳姨娘经过半个月的调整,心态已经好了很多,半夜也不会做噩梦。柳姨娘把东西收拾收拾,搬到后罩楼住,聂芸芸的老师也开始过来上课,聂蓉蓉照样每天绣嫁妆,日子过的平淡无奇,直到二月天的某天方四突然来了。 扶桑浪人之祸说成是洪家仇人寻仇,这只是安民的权宜之计,怕此时爆出之后人心惶惶。不过官员每三年一任,这是最后一年,官老爷们也是不想节外生枝,影响到自己的考评升迁。方四进门之后直入主题。 安稳只是暂时的,危机就在眼前,官府没有动静,自身利益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在朝廷的军备上,在上一场与扶桑浪人的战争中,虽然海军有括建,但实际还是跟没有一样。说句难听的,要是真有扶桑浪人大规模上岸烧杀抢劫,朝廷真是有心无力。 聂二太太听得脸色发白,看向方四却是道:“洪大奶奶过来与我们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聂家的船行已经卖掉,聂家也已经大分家,现在的聂家二房只是个米铺小老板 ,作为生意来提醒一下是很应该的,但方四特意过来,只怕目的没那么单纯。 方四微笑着,目光却是转向聂蓉蓉,聂蓉蓉虽然听得有几分心慌,看方四看向她,便道:“洪大奶奶是希望萧大哥做些什么吗?” 方四笑着点头,道:“我知道萧大爷素有大志,但青阳总是他的半个故乡,我仔细问过汇丰船行的掌柜,上次浪人来袭,虽然朝廷出力了,但汇丰船行以及萧大爷都是出了大力的。” 聂蓉蓉明白方四的意思,却不禁上下大量着方四,目光中有几分敬意,道:“洪大奶奶的意思是想自己组织自卫队? “当然。”方四说着,又道:“我已经联络过沈家大爷,沈大爷愿意出钱,。洪家船行倒是有不少人手,只恨我是一介女流,武功军事都不懂,而青阳唯一的海上人才就是萧大爷。 扶桑浪人之事她第一个联络的是沈家,沈家不止有钱,沈书君还有各种人脉关系,现在的情况,最好是官府重视,民间自发组织。不然真是大规模扶桑浪人上岸,只凭民间力量未必挡得住。 第二站来聂家,则是为了聂殇,能带大船出海的领队都十分的能耐,个人武力值就是不爆表,指挥作战能力也必须杠杠的。她可以在幕后策划,真到动刀动枪的时候,她就扛不住了。这也是洪家一直没跑海外的原因,没有合适的领队。 聂蓉蓉想了一下道:“大哥走前说是去海口,要出外海跑船,归期不定,现在这个时候,只怕未必归来。 要是聂殇在海口,自己写信给他,若是真是如方四所说如此凶险,扶桑浪人来袭就是天大的事,萧殇肯定会马上回来。但若是萧殇还在茫茫大海上,根本就收不到信,如何找他。 “暂时不要紧,聂大姑娘可以先写信寄到汇丰船行,等萧大爷下了船自然会看到,方四说着。只要上回海盗上岸的人数,以及杀伤力,目前来说还没事。其实她也是防范于未然,扶桑浪人不上岸是最好,就是上岸了,不至于措手不及。 嗯,我会写信给大哥的。聂蓉蓉说着,聂殇在海口,更沿海的城市,更沿海的城市,消息应该不青阳灵通得多,他自会判断要怎么做。 有劳聂大姑娘了。方四笑着说。 正事谈完,方四查都没喝就要走了,她事情太多。走完聂家,还有许多家要走,青阳的富户许多,各行各业的能人也不少,当大难来临之际,就是要抱团的时候。不然就要任由海盗们上岸烧杀抢动,那就是大家一起死翘翘。 聂家众人送方四到门口,临上车之时,方四看看聂二太太,道:“二太太若是实在担忧,可以先到庄中避难,海盗们就是上岸了也不会如此深入。海盗不外乎求财,财主全在城里,城外离海岸线较远,过去更远不说,也没什么油水。 多谢洪大奶奶提醒。聂二太太这着。 方四走上车了,众人转身回去,聂二奶奶一脸忧心重重,聂蓉蓉脸色也没好不到哪里去,辞了聂二太太回屋写信,聂殇离京这么久,聂蓉蓉不是没想过写信,只是聂殇人跟本就不在陆地上,信寄到汇丰船行去,还要麻烦主人家转交,实在不方便。 现在正经有事了,写信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只是又有海患压在心头,心中百转千回,提起笔来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事情紧急不敢耽搁,三言两语把事情交代完,便交给章婆子,让她找个小厮寄出去。 晚上聂二老爷和聂炀回家,晚饭过后,聂二太太便把方四上午来的事说了。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对于平头百姓来说,最怕的就是除了天灾之外就是人祸,尤其是这样的人祸,不是因为做错了什么,纯粹是因为有钱,或者运气不好被海盗杀了抢了。 洪大奶奶真是如此说了,聂二老爷一脸震惊,半个月的平静,他以为天下太平了,哪里想到这只是一个开始。 聂二太太想了一下午道:“不然我们先到庄子上去?米铺先关门,亏钱就是亏钱,命都没了,要钱能有什么用。 聂二老爷还在犹豫中,聂蓉蓉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我觉得情况还没有那么糟糕,洪大奶奶也说了不用那么着急。青阳的官府衙役那么多,要是真那么严重,官老爷们也不会没有举动。 最怕死的官老爷们都没反应,情况应该还没多严重,就想方四自己说的,这只是提前准备好,以备不时之需。要是海盗真杀到家门口了,只怕方四也不会慢悠悠一家家得找,想办法跟各方联络。以青阳的地理位置,除非出现大规模的海战,不然想波及到也不容易。 聂二老爷觉得有道理,米铺才开张店铺租了一年,还有仓库里的米粮,若是这个时候躲到乡下去,损失很严重。道:“想想前几年也闹过海患,似乎也没那么严重。 聂蓉蓉又道:“大哥走前说过,要是有事可以去问汇丰船行掌柜,现在海上的消息,洪家的消息灵通,汇丰船行的消息只怕更灵通。明天拿上酒礼,过去问问消息,也能晓得到底严不严重。 聂二老爷听得点点头,旁边的聂炀就道:“那我明天去。 嗯.....聂二老爷说着,随即改口道:“也就明天了,趁着晚上,你拿上酒菜去掌柜家里,只怕问的更多些。”白天过去有些显眼,晚上过去喝喝酒,说说话,想问的也就问出来了。 冯慧姐赶紧去吩咐厨房,这个时间厨房正做着聂家众人的晚饭,此时也顾不得,先打包收拾了几样,连带着两壶酒,一起用食盒装好交给小厮拿着,聂炀赶紧骑马走了。 厨房另外收拾的饭菜,聂家众人没滋美味的吃了晚饭,都不自觉的聚在了聂二太太的屋里等着消息。冯慧姐心情尤其焦虑一些,最近事多,她也频频回洪家,方四一直在吸纳人手,船行的水手及伙计们的手里家伙都升级了,对外的说法是,最近海上不太平,货运船只上要加派人手。 但洪夫人悄悄跟她说,方四这是在组建自卫队,元宵节那天,海盗直接在洪家门口杀人,就是后来击退了,也让洪家上下十分惧怕,亏的是方四撑得住场子,不然洪家船行只怕要关门大吉了,集体搬迁避难。 母亲不用太过于担心。聂蓉蓉轻声对聂二太太说着,自从元宵节后,聂二太太显得十分焦虑,总是担心哪天睡到半夜正睡着海盗杀了过来。 聂二老爷看着聂蓉蓉,有几分欣慰道:“大丫头倒是沉得住气。 我只是觉得不会有事。聂蓉蓉说道。 第59节 聂大太太经常摸着他的头说,聂殇很辛苦,要自己替他分担一些。聂殇是强大的,不管是肉体还是心灵,身世之密,将来的道理,她无数次的想着自己要怎么替他分担。 她没有方四心智手段,她也做不来方四那样,她只是一个闱阁小女子。现在海盗危机来了,萧殇要直接面对海盗,厮杀争斗,刀光剑影中别说受伤,丢了性命都是有可能的。她帮不了聂殇的忙,至少要冷静一点,在聂殇需要对战杀敌之时,她不会瑟瑟发抖,还需要人安慰。 “老爷,太太......旺财家的急匆匆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几步跑到屋里,都顾不上行礼,直接道:“大爷回来了,不,是姑爷......我当家的在城门口遇上姑爷,先过来报信,姑爷马上到了。 聂家先是一震,聂二老爷随即大呼一口气,聂殇回来就好,只要有他在,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众人急切起身去迎接聂殇,聂蓉蓉的心情格外激动,下意识的整了下衣服。看众人都往外走,此时也顾不得,连忙跟了上去。 屋里已经掌灯,外头天虽然没有完全黑下来,却也显得十分暗。冯慧姐往外走时又吩咐婆子们把门口羊角灯给挂上,直接走到大门首处,只见旺财在门口看着,还不见聂殇人。 等到男仆们把灯笼挂好,聂蓉蓉只觉有什么东西在抓她的心,整个人都坐立不安起来,只得探头往街口看着,正要问旺财在哪里遇上聂殇,按照聂殇的脚程不可能比旺财慢,左右可能就是有事被绊住了。 又等了一会,聂二老爷都忍不住要问旺财是在哪里遇上聂殇,怎么还不见人,旺财支吾着刚要开口,就听聂烘喊道:“大哥,大哥来了........ 众人目光看过去,只见聂殇身骑白马,速度却不快,身后跟着一辆马车,一车一马正向前走着。聂蓉蓉目光不自觉往马车上看,大珠的男人一般来说都是骑马,坐车的很少,尤其是跟聂殇混的汉子。 驾车的是个30左右的汉子,个子不高,块头也不大,估计不比她高壮多少。貌若妇人,但目光看向他是,聂蓉蓉只觉得阵阵发冷,只看一眼就把目光调开了。 “见过岳父,岳母........” 116 箫殇下马见礼,马车虽然也跟着停下来,驾车的男人仍然坐在车上,箫殇也没有介绍的打算。聂二老爷看到箫殇就是满心的欢喜,顾不上别的,上前拍拍箫殇的肩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路上辛苦,先进屋歇歇。” 旁边站着的旺财想接过马缰绳,箫殇却是没给他,看向聂二老爷道:“岳父盛情,只是我还有些事情要料理,还要去城外看望母亲。” “城门己经关了,现在不比以前,晚上出城不容易。”聂二老爷说着,箫殇回家先去看聂大太太是应该的,只是天黑关城门,出不了城了。 “我知道。”箫殇笑着说,晚上他有别的事,明早才会出城看聂大太太,看向聂二老爷宽慰道:“请岳父放心,安心开店,青阳不会有事。” 聂二老爷倒是愣了一下,道:“你己经晓得青阳的事?” “听说了,岳父,岳母不用担心,没事的。”箫殇怕聂二老爷担心,并不愿意多说,青阳确实不会有事,这回也是真巧,元五峰带着媳妇上青阳找女儿,就遇到了扶桑浪人上岸。海盗也是分大小的,在元五峰面前,扶桑浪人立即退了。 聂二老爷听得顿时大松口气,箫殇说没事那肯定就没事了,还想再留一留箫殇,主要是天色晚了,又千里迢迢回来,再有急事也可以明天办。 箫殇拱手道:“时候不早了,我先过去,后天再来打扰岳父。” 说话间箫殇看向聂蓉蓉,朝她微微一笑,聂蓉蓉一直盯着箫殇,此时箫殇看向她,心情是紧张加激动,却只是朝箫殇笑笑。 箫殇却是突然眨了眨眼,眉眼俱笑,聂蓉蓉也跟着笑了起来,看着箫殇的一脸风尘,心里默默说着,平安回来就好。 箫殇上马走了,元五峰驾车跟上,他特意拐这边一趟就是给聂二老爷说一声,请二房上下放心,元五峰就在旁边站着,肯定要先帮着他找继女。 直到箫殇走出街口了,聂二老爷才领着众人回去,聂蓉蓉问道:“大哥身后马车上坐的是谁啊?父亲认得吗?”箫殇说有事情,只怕与马车上的人有关系,那是谁? 聂二老爷摇摇头,道:“不曾见过,可能是你大哥外头认识的朋友。” “噢……”聂蓉蓉应了一声,她知道箫殇很厉害,但马车上那个人真的好可怕。 有了箫殇的话,二房上下顿时进入吃嘛嘛香状态,聂二老爷甚至又问厨房要了酒,要跟聂二太太喝一杯压压惊,聂二太太心累身累,直接打到他到后罩楼上找柳姨娘,年龄越大,儿女家务越多,越是不想侍侯聂二老爷。 聂蓉蓉淡定回屋睡觉,人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箫殇,海盗的危机过去了,情郎回来了,怎么想都是喜事。出门一趟大半年,箫殇没胖没瘦,经常出门历练,都己经淡定习惯。或许这才是箫殇的常识,经常窝在家里不出门,那才是奇事。 “姑娘,还没睡吗?”罗汉床睡着守夜的月儿半夜起来上厕所,看到大床上聂蓉蓉还翻滚着。 聂蓉蓉想睡也睡不着,便招手让月儿过来跟自己一起睡,看看月儿,突然想到月儿年龄己经不小了,当初月儿会留下来,原因很多,归结起来跟章婆子有点像,留在聂家更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留下来更好自然就会留下来。 月儿听话的钻到床上,丫头跟小姐一起睡是常事,她出去转一圈也没了睡意,看聂蓉蓉精神也好,便笑着道:“姑娘是在想姑爷?” “嗯。”聂蓉蓉承认的坦然,想自己未婚夫没啥不好意思的,尤其在自己贴身丫环面前。 月儿笑了起来,她是一直侍侯聂蓉蓉,对聂蓉蓉的心事多多少少猜到一些。只看箫殇提亲之后聂蓉蓉的反应也能晓得,接受的太快了,从兄长到未婚夫,这个变故正常人都得停顿一下,聂蓉蓉却没有停顿,聂二太太虽然是母亲,但也不是十二时辰跟在聂蓉蓉身边,月儿却是能感觉到,尤其是那种少女情怀,很容易理解。 “你年龄也不小了,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你有什么打算?”聂蓉蓉问的很直接,月儿要是不出嫁那肯定要当陪嫁,陪嫁丫头给姑爷当通房是惯例,按照规矩来说,正妻给夫君纳妾是贤良淑德,但她没打算当这个贤妻。 不管是聂大太太还是聂二太太对她的教育中,都没有要求她当贤妻这一条。就是聂二太太给聂二老爷纳姨娘,与柳姨娘相处和睦,善待聂芸芸,也绝对不是因为她贤良淑德,爱聂二老爷爱到死。相反的,也就是因为不在意,也就显得无所谓。 月儿不是傻丫头,傻丫头当不了贴身侍女,听聂蓉蓉如此说,直接表态道:“我想一直跟着姑娘,姑爷是个能耐人,以后家大业大,身边也有小厮管事,姑娘帮细心挑一个,长长久久的服侍姑娘和姑爷。” 贴身丫头当通房虽然是惯例,月儿却没有这个想法,当通房实在是下下策,尤其是权秀兰的下场让丫头们惊心。箫殇是有大本事的人,以后家大业大,做为正房夫人陪嫁,嫁个管事,在当家当管事媳妇,前程很明光。就像旺财家的,虽然现在二房不行了,以前在聂家时,她实在风光的很,柳姨娘也得让她几分。 聂蓉蓉听得笑了,月儿侍侯她这么久,与其猜来猜去,不如直接点破了,这样也有利两人感情。道:“那不如你自己挑个可心的。”女人这辈子,虽然不是只指望男人,但若是能挑个自己可心的,至少舒服许多。 月儿也跟着笑了起来,聂家是厚道人,下人们只要真心侍奉,都会有不错的结果,有时候比跟着亲人还强些。 箫殇说的是后天来,结果次日晚上就来了,早上他己经看过聂大太太,向聂大太太报了平安,中午就去了洪家,晚上便来了聂家,真实的原由是借宿。实在是城中有许多事情,虽然青阳哪里都能找到住处,但紧挨着就是岳父家里,他不过来住,反而跑到别人那里,倒是显得生份了。 聂二太太满心欢喜的张罗席面,也算是给箫殇接风,从侄子变成女婿,身份变了,称呼变了,骨子里的亲情没变。分做男女两席,众人一起坐着吃饭。 “明天要去洪家,只怕要晚上才能回来。”箫殇说着,方四最开始的理念是民间出力组织自卫队,这个理念非常好。以青阳的地理位置来说,除非大规模海战,不然想波及到青阳只怕不容易,但是海上风云变幻,跟元五峰和卫连舟谈过之后更是确定这一点,现在开始准备,是备有无患。 聂家米行就在洪家船行旁边,洪家船行的紧张感完全能感觉到,聂二老爷不禁赞叹道:“洪大奶奶实在是个人才。” “确实,不容小觑。”箫殇说着,只看洪家的翻身速度就能晓得,洪家男人们跟她一比顿时成了渣。海上的事情太凶险,现在是欢乐的时候没必要说这个,箫殇便岔开话题问起米行的生意,还有家里的琐事。 “都挺好的。”聂二老爷欢喜的说着,二房的生活很安稳,安稳的前提就是箫殇给的地亩。心里存着一句话,想想还是说了:“小三拿着银子出外经商了,也不知道怎么样。” 箫殇无所谓笑笑道:“聂三爷年龄也不小了,出门走走也挺好。” 聂二老爷当即把话题打住了,只是道:“喝酒,喝酒。” 聂二太太眉头轻皱一下,看话题揭了过去,脸上也跟着笑。她晓得聂二老爷心里还是很担心的聂烃,那毕竟是他亲侄子,血亲的扭带在这里,尤其是大房还绝户。聂二老爷能对三房完全不管不问她就很满足了,毕竟让伯伯跟父母双亡的侄子争执,聂二老爷既拉不下脸也狠不下心。 此时聂二老爷在箫殇面前提起聂烃,其实是想着箫殇可能的话还是照看聂烃一点,出外做生意不比在家门口,谋财害命都是有可能的。但说真的,箫殇真没有圣父潜力,他欠的聂家的恩情己经报完了,剩下的就是聂大太太的抚养之恩。至于聂烃,分家给了这么多,正常人足够过一辈子了,真足够了。要是过不好,自己败掉,或者出门经商时不幸了,箫殇肯定不会管。 考虑到明天箫殇还有事,吃喝说会闲话,聂蓉蓉助兴弹了两曲也就散场了。箫殇回前院歇息,没眼聂烘一起住,暂住在聂二老爷的书房。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先是出外海,刚下船不等休息就得到消息说青阳的海患来了,紧赶着过来,就没有安稳睡过一天。 聂蓉蓉如何看不出箫殇累了,聂家下人少了,都是一萝卜一个坑,前头住的都是男仆,一般都是驾车或者出门办事,侍侯人的事只怕是做不来。 聂蓉蓉没帮着冯惠姐收拾残局,三两步回到屋里,先把自己做好的衣服鞋袜拿出来交给章婆子,这是她给箫殇做的,婚事订下来之后她的主要工作就是针线。除了自己嫁妆之外,她给箫殇做了不少衣服,以前只能做鞋,现在全身上下都能拿下。 “大哥回来时没带衣服,这些妈妈给先他送过去。还有,让厨房烧上水,大爷只怕要好好洗一洗,晚上屋里茶水也要准备好了,千万别半夜喝冷茶。”聂蓉蓉叮嘱着章婆子,去侍侯的事,只能派老婆子或者小厮,她没有小厮,只能让身这的两个婆子过去。 章婆子接过衣服,笑着道:“姑娘就放心吧,我定然把大爷侍侯的舒舒服服。” 章婆子接了衣服要走,聂蓉蓉突然想了起来,转身又拿了把梳子放到衣服上面,男人也是要梳头的,箫殇住的是书房,书房虽然有床铺可以睡,但只是临时休息的地方,肯定不会有梳子,还是带一把过去好。 “书房的床铺许久没睡过,妈妈记得摸一摸,要是许久没晒过,就换我屋里的。”聂蓉蓉不放心的叮嘱一句。 章婆子听得直笑,道:“我都晓的了,姑娘就放心吧。” 聂蓉蓉也意识到自己似乎太嘴碎了些,脸上也有几分不好意思,道:“辛苦妈妈了。” 117 一连好几天箫殇都是忙忙碌碌早出晚归。元五峰认女倒是很简单,只把元五峰夫妻俩领到周家门口就好了。周太太认得绍清词,两人原本是妯娌,绍清词原本为也是周家媳妇,后来因为种种原由离了周家改嫁元五峰,在她走后周太太就收留了侄女周蕊,一直抚养到现在。 对元五峰来说接受继女没压力,有点压力的是周蕊己经定亲,定亲对象是卫连舟的外甥。就连卫连舟都愣了一下,想到将来沈廷玉和周蕊成亲,两人喝喜酒,论亲戚,元澈的嘴都快歪掉了。 这些与箫殇关系不大,他忙碌的则是帮洪家联络海盗们,想做海运生意就免不了给海盗打交道。大珠最大的海商都跟最大的海盗论起亲戚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洪家做了这些年海运,要说人脉其实是有的,只是后继无人,现在后继有人了,时间断差又太久,再联络套上关系,总要有个强人牵下线。 “多谢箫大爷。”方四笑着说,她明白箫殇会帮洪家,并只是因为与洪家有姻亲,或者单纯的帮忙,但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好好谢谢箫殇 箫殇笑道:“不用谢我,以后我还要多谢洪大奶奶。” 就是现在风平浪静,海战却是就在眼前了,卫连舟和元五峰都看出了这一点,没有看到的是大珠朝廷。青阳是内陆港口,离京城更近,要是青阳都被攻破了,京城弄不好都不保了,箫殇从来没有很担过青阳的安危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尤其是大珠的海军各种不给力,海边的战斗不会影响到朝廷,相对的青阳的受的波动也不会太大,但不会太大,也保不住会有小股人上岸烧杀抢夺,这也是扶桑浪人的特色打法,小股上岸,抢了就跑。 不是说不能指望官方,但就上回的海战情况来看,卫连舟早就在开始在海口布防,船队人手,保家卫国,听着像是口号,但真等灾难来的时候,也许就真有用了。 “箫大爷真不打算留在青阳?”方四再次问着。箫殇的目标就是走仕途,现在也是不错的机会,或者箫殇还在别处还有更好的机会。 “我有别的事情,青阳有洪大奶奶我也觉得很放心。”箫殇说着,青阳不会受到大太太的影响,洪家组织好自卫队就差不多了。要是真影响大太,他在或者不在也没用,那时候就要看朝廷的了。不过方四在得知海上将事之后仍然积极应对,而不是逃避躲开,也让人佩服,道:“我倒是服气洪大奶奶,这么大的事也能处变不惊。” 方四听得只是笑,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这样才更有趣不是吗。” 回想起来,当初方家落魄成那样,她仍然想的是嫁人当个贤妻良母,好好辅佐丈夫,教育孩儿。结果她嫁到洪家来,娘家婆家一起把她逼到绝境,就是她自己都没有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她反而有了新的奔头。 海盗上岸,海商们自然要退,就是洪家内部也是很想退。改行做其他生意又不是不可以,或者像聂家那样,买办法买田地当地主多踏实,何必犯险。方四却不这么认为,危机也许就是机遇,只要能抓住了,也许会更上一层楼也说不定。 几句闲聊结束,正事己经办完,箫殇起身告辞,按照他的原计划,从海口回来他要去直隶或者京城,青阳就是有些小变故,也不会改变他的行程,青阳的事情也算处理完了,他也得收拾东西走了。 刚回到聂家,就见旺财家的二门上站着,看到箫殇进来,立即笑着迎上去道:“正巧姑爷回来了,刚才汇丰船行派人送来了一箱东西,说是姑爷走的急没从海口带过来的,现在跟着货船过来了,我己经让人抬到书房里。” “噢……那些啊,是我带给家里人的礼物。”箫殇说着,事情太多都差点忘记了,倒是汇丰船行还记得,给他捎回来了。 说话箫殇进到书房里,把箱子打开,把聂大太太那份先捡出来放到边上,又吩咐旺财家的道:“抬到后头岳母房里。” 旺财家的连忙叫了婆子过来,两人抬着直接抬到聂二太太屋里。箱子送来时聂二太太就猜到了,这也是箫殇多年的习惯,只要出门就没空手回来过。 箫殇跟着过去,顺道把送各人的礼物派发了,这趟出门事情太多,礼物自然带的就少,但总是各人都有,唯独聂蓉蓉多了一套头面首饰。聂蓉蓉正在聂二太太屋里,从箫殇手里接过来的,心中格外高兴。 箫殇也是看着她笑,在好几年前他都很喜欢打扮聂蓉蓉,想着给她穿什么衣服,带什么首饰,然后穿戴出来会怎么样。随着年龄的增长,好像越来越上瘾了,越发的想打扮她,看着她漂漂亮亮,干脆娶回家里慢慢看。 聂二太太把其他人的礼物交给旺财家的,让旺财家的各人送到屋里去,聂烘的她可以收着。聂芸芸和冯惠姐,聂烃的还是先送过去。 箫殇看东西派完了,便起身看向聂二太太道:“我要出城给母亲送东西,晚上就不来打扰岳母大人了。”顺道也要辞行,明天或者后天就要动身。 “嗯,快些去吧。”聂二太太笑着说。 箫殇走了,旺财家的却是送完回来了,聂家小,前后院没几步路。进屋复命后就满脸欢喜的向聂二太太道:“恭喜太太,刚刚大夫诊出来,腊梅姑娘有身孕了。” 她送东西过去时大夫刚来,腊梅月事迟了,身体又连着不爽,冯惠姐便请了大夫来瞧,果然诊出了喜脉。旺财家的过去时,冯惠姐正打赏着大夫,她便先一步过来给聂二太太报个喜,聂烃成亲这些年了,总算有个喜讯了,该是高兴的事。 “噢……”聂二太太脸上有几分意外,欣喜之情却没有多少。 儿子有了孩子,她要当奶奶了当然是好事,但是头一个孩子不是来自正妻,这让聂二太太有些烦闷。她很喜欢冯惠姐,冯惠姐也表现的越来越能耐,冯惠姐现在是没孩子,但她还如此年轻,谁能保证她一辈子没孩子。若是丫头先生下庶长子,以后冯惠姐再生下嫡长子…… 聂炀并不是有能耐压住场子的男人,冯惠姐各方面都不比他差,女子其他方面都可以大度,唯独在子女利益上,肯让步的只怕不多。说句心里话,就是柳姨娘也是生了个女儿,陪点嫁妆就完了,若是生的是儿子,将要分家产,只怕她也不会有这么好的心态。 旺财家的本以为报喜会让聂二太太高兴,没想到竟然是这个脸色,顿时把脸上的喜色收了。 聂蓉蓉晓得聂二太太的担忧,当奶奶的都想抱孙子,但若是孙子最后成了乱家的根本,闹的鸡犬不宁,那还不如不要。但这又是喜事,腊梅也是冯惠姐自己挑的,做主给聂烃的,竟然做了这个决定,那就要担承这个后果。笑着道:“腊梅姑娘是自小侍侯嫂子的,现在有了身孕,也是喜事一件。” “也是。”聂二太太也跟着笑了起来,儿孙自有儿孙福,担忧太多也没用。让丫头生孩子不是不好,但要是一直没孩子,女人一样不好,这个课题很纠结,冯惠姐抬举腊梅的时候就该晓得,要她自己去面对。 晚饭时间冯惠姐带着腊梅过来报喜了,腊梅虽然有些意外,但也有几分欣喜,己经当了通房了,想在这个家里过的更好,自然要生孩子,实在没有其他的选择。 第60节 “我想把前院正房东边的两间耳房收拾出给腊梅住,明天叫了牙婆来,还得再买个丫头使唤。”冯惠姐说着,她现在住的是前院东厢房,正中五间正房是放祭祀放牌位的地方,旁边倒是各有两间耳房,比丫头们住的耳房相对大一点,给姨娘住倒是挺合适。腊梅没怀孕之前,一直在她房里当差,现在怀孕自然不能当差,还得再给她添个丫头。 “添两个吧,你身边也少一个。”聂二太太说着,主母两个丫头,怀孕妾室用一个,有对比才好,嫡庶不能一样对待,怀孕了也不行。 冯惠姐想想也无所谓了,分家之后二房是不如以前了,但一个丫头还无所谓,笑着道:“听太太的。” 腊梅也跪下来给聂二太太磕头,聂二太太笑着让她起来,很想叮嘱几句,想想还是算了,儿子内宅的事,正妻压的住,她个婆婆何必手伸那么长。让腊梅好好安胎,又特意吩咐厨房给腊梅加餐,总是要二房头一个孙子,她也很希望能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晚上聂二老爷和聂炀回家,与聂二太太的平淡比,两个男人都显得十分高兴。尤其是聂炀,他都二十几岁,跟他差不多时候成亲的人,儿子都会打酱油。他倒不是为此怪冯惠姐,但男人嘛总是渴望有后代,不然辛苦挣钱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儿子吗。 聂二老爷更是不必说,他心里抱孙子的渴望比聂二太太还急,但他当公公的没有去管儿媳妇房里事的理,跟聂二太太说过几次,聂二太太都是不咸不淡,他也不好说什么,现在丫头终于暴出来喜讯,实在是好事。 “你记得要叮嘱厨房,一定要小心侍侯着。”聂二老爷满心欢喜的说着,二房头一个孙子呢,要是个男孙就好了。 聂二太太懒得理会他,只是道:“后宅的事,我来料理就好,你操心店铺吧。” “店铺生意好着呢。”聂二老爷的欢喜之心挡不住,又道:“不过说来这处宅子还是小了些,炀儿要开枝用叶了,还有烘儿,再过两三年也要娶亲。今天我听人说起,我们隔壁的卫家宅子似乎要卖,不如你去问问,要是合适不如我们买下来。” 买下隔壁的房子,两处并做一处,地方宽敞了。就是现在还用不到,若是被别人买去了,以后想扩建都没有地方。 “那我明天派人去问问,估摸着也就二、三百两。”聂二太太说着,卫家虽然一样四进的院落,但门口却只有三间,比聂家现在这处小了三分之一,宅子又旧,最多也就是这个数目。当然以后翻修可能要大钱,不过先买下来倒是不值什么。 “先买下来,等以后烘儿成亲了,再慢慢收拾。”聂二老爷说着,心情十分欣慰,天下太平,生意兴隆,大儿子快要抱上儿子,小儿子也快成家,这一切都是这么美好。 “嗯。”聂二太太只是随口应了一声,看聂二老爷不走了,又想找她怀念美好的生活,便打了哈欠道:“早点睡吧,明早还要去店铺。” 不等聂二太太去问卫家是不是要卖房,箫殇先过来辞行。意料之中的事,分家之时他就说过将来的打算,聂蓉蓉也早有准备,准备的是几件衣服,箫殇似乎没有行李这个概念,以前有小厮跟着还好些,这趟回来根本就是两手空空,衣服都是随便从成衣店拿,丝毫不讲究。 聂蓉蓉这几天一直在赶工,临走之时总算是收拾出来一个包袱,趁着白天亲自给箫殇送了过去。出乎意料外的,箫殇竟然收拾了一个包袱,里头包的就是聂蓉蓉给他做的几身衣服。 “我会好好保管,一定不会乱丢。”箫殇笑着说,行李有时候是麻烦,但也要看看行李里头装的衣服是谁做的。 聂蓉蓉听得只是笑,却是道:“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箫殇说着,又道:“我再回来就是婚期了。” 118 箫殇走了,聂蓉蓉的生活归与平静,依旧每日早晚到聂二太太屋里绣嫁妆。冯惠姐依然忙碌着,腊梅怀孕之后,她这个主母是更忙了些,倒不是照看妾室,而是忙着店里的生意,腊梅有孕,最高兴的莫过与聂炀,连带着店铺也不按点过去,冯惠姐便顶了他的缺,招呼伙计张罗着生意。 聂二太太住后院本来不晓得,结果聂炀中午时去找聂二太太,说想把腊梅抬姨娘的事,聂二太太先是愣住了,看向聂炀道:“这大中午的你不去铺里,在家里做什么?” 聂炀被问的几分不好惭愧,却是道:“连着好些天辛苦,趁着腊梅怀孕,我也想歇一歇。” 直到自己开店了,才晓得这开店到底多累。以前在船行虽然帮过忙,但帮忙跟自己张罗全部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年前还他还跑出去一个月收春租,然后没多久还出门收秋租。他真不敢说自己多厉害,但他真的很辛苦,早起晚睡,算账盘点,他说歇几天,连聂二老爷都没说他什么。 聂二太太眉头皱了起来,有时候她会反思,以前她对这个儿子要求太高了些。不是每个人都有箫殇的本事,要是人人都能,箫殇也就显不出来。更多的是资质平凡,中等收入,老婆儿子热炕头,偶尔的时候跟朋友喝点小酒,在酒疯中发泄一下豪情壮志,酒醒之后照样过平淡无奇的日子。 把过份的期许去掉之后,聂炀其实很不错,虽然没有超凡的能耐,但也没有过高的愿意。家里买地,开米铺,他都没有反对,觉得这样也不错。然后老实的在米铺开工干活,一直以来聂炀的表现也都不错。 “娘,我知道你喜欢惠姐,我也很喜欢惠姐,腊梅也是惠姐的贴身丫头,她做主给我的。现在腊梅有了孩子,这也是惠姐期许的,我没有哪里做错了。”聂炀心中有几分委屈,腊梅怀孕的消息传出之后,聂二太太没有一丝高兴的表现,他就是为此在家里歇了两天,也是聂二老爷同意的,也没犯下什么大错,他有时候也不懂,母亲为什么会这么严厉。 “我没说你做错了。”聂二太太停了一下才说着,站在聂炀的角度想,他当然没有做错,冯惠姐久婚未育,安排丫头通房,通房怀孕了,这是喜事。聂炀表现的欣喜了些,这是正常的。道:“你是我的长子,我总是希望你能过的更好一些,庶出也好,嫡出也好都是我孙子,我如何会不高兴。我只是想到店铺里,你父亲年龄大了,弟弟不小,因为一个姨娘怀孕,你就要在家里歇着,那以后歇的时候太多了。” 聂炀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些什么,还是没说出去,只是把头低了下去。 最终聂炀午饭都没吃就去米铺上班,聂二太太在他走后却是长长叹口气,聂炀做的事在情理上是没有错,但是生活并不是靠对错来判断的。要是冯惠姐真是受气小媳妇型,聂炀多看妾室庶出一眼也没什么,但冯惠姐并不是,她有自己的主见,也在努力表现出自己的能力。 就像方四在洪家的地位,以及聂大太太分家以前和分家以后的不同表现,在她们这样的小门小户,最重要的不是规矩更不是面子,而是谁能挣钱。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当一家老小都要指望着她挣钱时,那就有绝对的地位。至少那种挣钱养全家,然后自己甘当当小媳妇的圣母,聂二太太真没见过几个。 “母亲……”聂蓉蓉挑帘子进来,聂炀过来的时候,她知道母亲与兄长有话说,她便借机走了,知道兄长走了,再加上快到午饭时间了,她想想还是过来了。从某方面说,聂二老爷和聂炀都是很传统的男性,只是冯惠姐并不是聂二太太这种传统女性,聂炀用聂二太太的思路去想冯惠姐真的很不合适。 聂二太太向她招招手,女人这一生,要经历太多的坎,就是眼前看着前途风光,说不准什么时候烦心事就来了。 中午女眷们一起吃了饭,柳姨娘带着丫头们收拾完桌子,就向聂二太太打申请,她想出门走走。元宵节的事让柳姨娘吓了一大跳,但惊吓过后,柳姨娘好动的心却没有因此收了。她既不是待字闺中的姑娘,也不是大户人家的太太奶奶,偶尔带上丫头上街走走逛逛,店铺里买点东西也是乐趣。 “想去就去吧,逛逛也好。”聂二太太无所谓的说着,柳姨娘还很年轻,身上还有许多活力,老是在家里是闷了,现在大白天出去走走也好。 柳姨娘笑着道:“多谢太太,我就到前边街上转转,一会就回来。” “别太晚就好。”聂二太太说着。 柳姨娘带着丫头出门去了,聂芸芸自然留下来在聂二太太屋里学针线,针线活是姑娘们必须会的,尤其是聂芸芸,考虑聂家现在的情况以及聂芸芸的庶出身份,娘家不给力,没有足够的嫁妆,聂芸芸的夫家最多也就是跟现在聂家差不多,大件衣服也许不用自己动手,但穿戴的许多东西只怕自己来。 婆子们指点着姑娘们的手艺,聂二太太旁边随意看看倒也清闲,人口少了,家务事就少了,从上流社会退下来,接到的请帖也少了许多,清清静静的日子也好,少操心也少管事。 指点女儿针线,也看着聂芸芸的针线,悠然自得的时间被逛完街的柳姨娘打断了。青阳再是港口城市,贸易发达,也不可能满大街的女性商品店,布行和首饰行就那么几家,以柳姨娘的月例,很贵的也买不起,便宜东西又看不上,大部分时候逛街,柳姨娘纯粹就是想出门了,或者过过眼瘾。 当然出门了,柳姨娘多半不会空手回来,都会带点小零食之类的,大家分着吃吃,既花了几个钱,又能表达一下心意。 这趟柳姨娘回来却是两手空空,消息却是带来一个,她就是听到消息太震惊了,东西都顾不上买,赶紧回家给聂二太太八卦。 “夏柔这个月底就要出嫁了,真的嫁给夏家一个伙计。”柳姨娘一脸震惊的说着,过年时就传出夏柔跟伙计定亲的消息,惊讶之余都觉得可能性不大,再或者是夏柔肚子里有了,急着给孩子找个爹。只是消息散出来之后,夏柔没有马上嫁,估计跟肚子没关系,后来夏家就没提这事,本来这事就过去了,想想夏柔那样,怎么会甘心嫁个伙计,没想到现在竟然真嫁了。 正做着针线的聂蓉蓉不禁停下手来,神情有几分不可思议。 聂二太太问道:“你哪里听说的?” “我在多宝斋看首饰的时候,正好遇上夏大奶奶,她去打首饰,她跟掌柜说的,说小姑出嫁,她特意来打两套首饰。”柳姨娘说着,她以前并没有见过夏大奶奶,但掌柜的如此称呼她,中间夏大奶奶又说了夏柔的名字,那就肯定错不了。 柳姨娘借着看首饰,听了一会八卦,夏大奶奶那神情得意的很,尤其提到聂柔,那真是一口银牙咬碎了。现在终于把她嫁出去,还是嫁个伙计,夏大奶奶得意的很。 “夏大奶奶走后,我还特意问了掌柜,掌柜说还没有接收到嫁妆定单。”柳姨娘继续说着,一般来说姑娘出嫁头面首饰总是免不了的,夏大奶奶既然在这里打首饰,这又是青阳最好的,要是给聂柔准备了,肯定早就下单。而且听夏大奶奶那口气,估计是一毛钱的陪嫁都没有。 聂二太太虽然有些意外,却没什么好奇心,她对邱家母女俩有种路人的感觉,完全没有关系了。就是邱氏和夏柔对她还有恨意,只看初一那回也晓得,夏柔对聂家做不了什么事。至于心中记恨,随她们去了,谁能管得了别人的心呢。 聂蓉蓉突然接口道:“不是说巡盐御史很喜欢夏柔吗,还要纳她为妾,怎么突然间就嫁了呢。”要是夏柔只是跟夏大爷有一腿,夏大爷玩够了,给些钱找人接盘很正常。不管怎么说夏柔总是姓夏的,继妹也是妹妹,怎么也得安排一下。但既然夏家的生意都要靠夏柔睡出来,那这样打发夏柔就不太合理了,就是夏柔自己要求嫁伙计,为了夏家的生意,也为了将来的合作,夏家也该给夏柔一笔嫁妆。 柳姨娘摇摇头,道:“这个谁知道呢。” “弄不好夏家就要吃亏了。”聂蓉蓉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 倒不是她高看夏柔,而是夏柔不过跟自己同年,也不是绝色倾城的样貌,就能睡上这些官老爷,拿到盐条助家里做生意。想想以前夏家不过是小生意,夏老爷续弦找到别人家的带着孩子的妾室,就能晓得家中水平。以夏大爷的年龄来说,要是掘起只怕早掘起了,突然间掘起了,她总觉得有夏柔的原因。 柳姨娘十分有八卦的心,听聂蓉蓉如此说,忙道:“大姑娘是觉得夏柔会回头报复夏家?” 聂蓉蓉笑着摇摇头,道:“谁知道呢,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回想起初一那天见到夏柔的神情,总觉得夏柔不太正常,当然看她从小到大的经历,亲爹家里人那样,母亲带着她改嫁了两回。邱氏又是最不中用的小白花性子,在这样环境下长成食人花并不奇怪。 对与夏柔这种人,别说对不起她了,就是大街上不小心遇上了,也要赶紧掉头走远点。弄不好只是小心看她一眼,她就会觉得你歧视她,她看的人神情,给人的感觉,总觉得好像哪里扭曲了。 现在的夏柔只怕连邱氏都不会相信,也是邱氏实在太没用,相信邱氏只会过的更糟糕。一个曾经的大家小姐利用女人最原始的资本陪睡赚钱,除了给夏家挣钱外,更多的只是怕是给自己挣点钱。要是夏家真是翻脸不认人,让夏柔净身出户,这么久的辛苦耻辱没有回报不说,夏柔也失去了最后的依靠:金钱,不黑化狠报复,情理上多少说不通。 聂二太太不想去讨论夏柔的问题,她不是圣母,关心不了世人,只是道:“夏家也不会给我们下贴,当不知道就好了。” 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夏家的喜帖送来了,还是夏家大奶奶亲自过来的。婆子传话说夏大奶奶过来时,聂二太太还愣了一会神才想起来是谁。进门皆是客,聂二太太虽然没去二门迎她,还是让旺财家的去接。 没一会旺财家的领着夏大奶奶进来,夏大奶奶二十几岁,既没有美貌也没有气质,唯独妆容精致的吓人,尤其是头上带的,金钗布摇金晃晃有点吓人。聂二太太有点搞不清夏大奶奶的来意,给聂家送的算是什么意思? “不是我这个当嫂子的不贤慧说小姑不好,实在是夏柔太不像话,夏家几辈子老脸都被她丢尽了。好不容易才找到男人要她,真是她几辈子的造化。我听说她们母女在聂家时还得罪过聂太太,现在她出了阁,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再跟夏家没关系了。”夏大奶奶满脸欢喜的说着,看向聂二太太的神情好似在说,快点去整死夏柔,掐死她才好呢。 聂二太太心中十分无语,只是道:“恭喜夏家嫁女。” 她从来没把邱家母女当回事过,她也不觉得她眼邱家母女有这么大的仇。夏柔杀回青阳之后,除了言语冒犯之外也没有做过其他的事,当然原因是夏柔知道惹不起箫殇。冤家宜结不宜解,只要夏柔不去惹聂家,她肯定不会去招惹夏柔,从某方面说,夏柔也是个杯具。 夏大奶奶拉拉杂杂的说了一通,聂二太太虽然不会赶客出门,却没给夏大奶奶好脸色,怪不得夏家一直以来都是夏柔出来应酬,夏大奶奶的智商确实堪忧。终于把夏大奶奶打发走,聂二太太都没看请贴就直接撕了,她真没那么闲,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别来找她。 “太太,要不要备份礼?”旁边旺财家的不由得问了一句,人家主母都亲自来下贴,聂家就是不派人去,也该礼到人不到。 聂二太太摇头道:“不用。”夏家这样的人家,还是别打交道的好。 119 就如聂蓉蓉所想的那样,夏家出事了,夏柔三月十二出嫁,三月一夏家的店铺就被查封了。本来夏家没有大办喜事,知道夏柔要嫁伙计的人也不多,但突然间官府出面,把夏家的店铺全部查封了,这就是大事件了。 大珠跟前几朝相比,算是很重视商业,但商人的地位并没有因此提升多少,手里有钱当然比平民百姓好,但跟官老爷仍然是没得比。按时按节孝敬,人家肯收礼那就是给面子了,不小心哪里得罪了,封店甚至抄家都是有的。 夏家刚被封店的时候,多少商家去打听怎么回事,实在各人心中担心,害怕祸事临门。结果没几天之后消息却是传了出来,原来是功夫过人的夏柔向自己的情人哭诉,自己在夏家如何被虐待,最开始在夏家她就被夏大爷强过,后来巴上官老爷,夏大爷算是有所收敛。 结果过年的时候夏大爷又想拒绝,夏柔拒绝了,夏大爷为了报复她,就拒绝了巡盐御史家的提亲,要把她净身出户,一分钱不给的嫁给伙计。官老爷就怒了,夏家能做盐商,全是看在夏柔功夫好的份上,据说夏柔是在床上哭诉,一边哭一边玩各种花样,然后官老爷就封了夏家的店。 “你个贱人,生出来的小贱、货,跟你学的浪男人,现在还敢让查封家里店铺,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夏老爷拳打脚踢抽着邱氏,夏大爷和夏大奶奶都在旁边看着,夏大奶奶看的尤其解恨。 夏大奶奶跟夏柔是死仇,从邱氏母女进到夏家那天起,就掐的十分起劲。后来夏大爷跟夏柔有了一腿,夏大奶奶更是恨不得把夏柔剥皮抽筋,现在看到邱氏被打的如此惨,她如何不开心。 夏大爷脸上恨意更深,看夏老爷打了一会,邱氏脸上也开了酱油铺,便道:“父亲停停手,让她给那个小贱、妇写信。” 外头传的消息真真假假,早在年前夏柔就拒绝了官老爷的提亲。外说是夏大爷说拒绝的,其实夏大爷哪里有这个胆子,不管是拒绝管老爷提亲,还是要嫁伙计都是夏柔自己的主意,甚至女婿人选都是夏柔自己挑的。 夏柔会跟夏家翻脸的根本原因在与嫁妆多少,夏柔觉得,所谓多劳多得,夏家的钱既然是自己睡出来的,那夏家大手笔给陪嫁也是应该的,皮-肉生意也是靠功夫的。 夏大爷如何愿意,平常用着的时候自然是妹妹不离口,床上用着也十分舒服,只是打心理他根本就看不起夏柔这种暗娼。看在她辛苦的份上,家里把这样嫁了,那就是天大恩典,夏柔还敢狮子大开口,实在是疯了。 谈判决裂,夏柔怒气出走,夏大爷没当回事,夏柔跑了,邱氏却是跑不了。 邱氏早被打怕了,虽然生活对她不好,但挨打的时候真不多,心中早就怕了,忙道:“我写信,柔儿最听我的,我这就给她写信。” 叫来管事把邱氏写好的信送出去,夏大爷多少松口气,夏家好不容易才有些起色,终于不用过以前那种一两银子也要算计的日子。店铺必须得开张,夏家的生意绝对不能断,他还要继续过有钱人的日子。只要把邱氏握在手里,夏柔翻不出天来。 管事脚程很快,带回来的消息却是一点都不好。夏柔根本就没看信,就直接回了一句话,邱氏那种废物点心早死早超生,省得拖累她。夏家要是真把邱氏打死了,她还要谢谢呢,这样的娘真心不想养了。 管事的话是当着邱氏的面说的,邱氏先挨了顿打,又听女儿如此,顿时痛哭起来,只觉得人生无望了,夏柔这两年待她很不好,她相信夏柔真的不会管她死活。 夏大爷听完就怒不可谒,上前先给邱氏一脚,跟着又打了她几个耳光。邱氏顿时叫喊的更大声,除了哭泣和躲闪之外没有一点办法。她的人生好像一直是这样,遇上能欺负的,她就可劲去恨去欺负,越上硬的,她除了哭就没办法。 刚才是夏老爷打的,现在换成夏大爷打,打了几下夏大爷怒气出来了也停手了,却是把邱氏的贴身丫头叫过来。刚才是写信,只怕没吓到夏柔,那现在就写血书,让邱氏的贴身丫头送过去。邱氏听到写血书,差点吓昏过去,只是哪里拗的过,只是写下救命二字让丫头送过去。 丫头脚程稍微慢了一步,下午才回来,丫头是哭着回的话。夏柔是真不管了,还给她五钱银子,说邱氏要是真死了,就拿这个钱烧把纸,也算是母女一场。 邱氏这回真撑不住,直接昏过去。夏家众人也傻眼了,夏老爷只是个小生意人,对后来的盐商大生意根本就不懂。夏大爷就懂太多了,生意是他一手做起来的。夏柔这样的态度摆出来,店铺不可能解封,生意做不下去,也就意味着钱没有了,将来还要过那种小气日子。 想到这里,夏大爷心头涌出一股恐惧,然后回手一个耳光抽到夏大奶奶脸上,指着她骂道:“都是你这个贱、人总是跟妹妹过不去,惹出这样的大祸。” 要不是夏大奶奶一直挑唆他,他也不会跟夏柔翻脸。盐条全部都是夏柔拿到的,她要拿钱也没什么,只要能拿到盐条,钱自然流水似的来了。现在直接断了财路,夏柔最多拿走一半,现在连一半都没有了。 夏大奶奶被打懵了,但她从进门以来都是畏惧丈夫,此时连怒都不敢,只是捂着脸站到一边去了。夏大爷仍然觉得不过瘾,又踢了夏大奶奶一脚,道:“还不快把太太扶到屋里去,傻站着做什么。” 夏大奶奶顿时哭了出来,却只得叫来婆子把晕倒的邱氏扶到屋里去。夏老爷看到儿子这样,也不敢说什么,也赶紧走了,免得邪火发到自己身上。 夏大爷打完人,心中仍然没有主意,比起无能的夏老爷来,他还是有些本事的,不然也开不起店来。一个人在屋里想了一会,最后提笔给夏柔写了封信,亲娘的血书都没用,那就别谈什么感情了,说起来他跟夏柔也没有太大的矛盾,那个伙计也是夏柔自己挑的,只是嫁妆没如夏柔的意,反正夏柔还没嫁过去,总是能谈的。 夏大爷书信一封给夏柔送过去,次日早上夏柔就过来,兄妹俩在书房里狠谈了一回,其实夏柔也算喜欢夏大爷,毕竟他很年轻,器大活好,比那些老头子们强的多。最后敲定了一万银子的嫁妆,以及夏家店铺的三成股份,这事才算是过去。 第61节 到了十二那天,夏柔肚兜里塞着银票出嫁了,夏家根本就没有摆酒,夫家更没有摆酒,门口放盘鞭炮,夏柔坐上大红花轿就走了。不过就是这样的低调,她出嫁当天去围观的也不少,就是算是暗娼,能睡这么多官老爷也是个人物。 再者嫁妆是要写到嫁妆单子里的,其他人不晓得,官媒不可能不晓得。夏柔本来出嫁连床被褥都没有,突然多了两万两银子,联系前头夏家的店铺一会开一会关,傻子也能知道是怎么回事。 “官媒婆说的,肯定错不了,不说其他的,就跟在花轿后头那几大箱子,都是金元宝呢。”柳姨娘绘生绘色的说着,这样的场面她肯定会过去看,反正围观群众这么多,也不差她一个,再者她只是围观而己,又不是赴宴。 聂蓉蓉忍不住问了一句:“夏柔嫁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只要有钱嫁人并不是难事,不然高门大户的歌伎们都打发不走了。但挑个伙计,只怕夏柔是有预谋,夏家靠不住只怕夏柔早就知道了,挑这么一个婆家,相对来说应该能靠的住。 “看着倒是挺老实的,年龄也不大,好像才十五吧。”柳娘娘说着,拜堂的时候她也过去围观了,长相很一般,个头也一般,家境就更差了,房子根本就是三间茅屋。许多人都在旁边议论着,小伙马上就翻身了,娶这么一个婆娘,大屋下人都不是梦。 聂蓉蓉并不意外,夏柔只是为了给自己换个更好的环境,嫁个年龄小不懂事的,倒是容易。女儿家没有单独的户主权,但嫁人之后跟着丈夫却是有了。不管自己开店经商,还是置办产业,总比在娘家时强的多。巡盐御史三年一任,这是最后一年,夏柔估摸着还要趁机捞一笔。 “我听围观的人说,邱氏现在夏家挺惨的,今天夏柔出阁,她虽然脸上擦了粉,不过看的出来是挨了打,也不知道以后夏柔会不会把她接走。说来也怪,夏柔都有本事从夏家弄到那么多钱了,夏家人怎么还打邱氏啊。”柳姨娘有几分疑惑的说着。 以前在聂家时她是很不喜欢邱氏,但邱氏离了聂家,彼此没了利益冲突,站在女人的立场上,看到邱氏被打成那样,真觉得挺可怜的。 聂蓉蓉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夏柔未必会管她。” 看夏大奶奶那天聂家那个架式,根本就是打算把夏柔随便处理掉,夏柔那样整夏家,邱氏又一直在夏家,夏大爷自然会拿邱氏出气。夏家敢惹夏柔,敢把夏柔净身出户,估摸着也是想着,你亲娘在夏家,你敢怎么样,只是夏柔更狠,亲娘都可以不要,却一定要钱。 “别人家的闲事,就少说些吧,好歹都跟我们没关系了。”聂二太太打断两人的话,跟邱氏总是主仆一场,看她过成这样,又同是女人,心中多少也有几分伤感。邱氏是没有大恶,智商有限,能力有限,做不出恶事来,但谁敢对她好呢。 柳姨娘便闭了嘴,八卦是人民群众最喜闻乐见的,关上门自己家里议论一会也没什么。有时候她也觉得聂二太太活的挺没劲的,每天就是在家里坐着,门也不去,现在连八卦也不听,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人生乐趣。 旁边聂蓉蓉笑着岔开话题道:“上午张裁缝打发学徒过来,问家里要做多少衣服,三天后手里做完,就得空了。我早上正跟母亲说要买哪家的料子好,姨娘常在外头逛,要是有喜欢的料子不如让人送家里,正好裁了。” 今年不比去年刚搬过来,春衣没做,夏衣要是再不做就有点说不过去。夏衣的造价相对来说也不高,聂二太太的意思是要按照份例上下都有,柳姨娘也有份例,做衣服怎么样都是买布,柳姨娘要是自己看上的,公帐上走钱。 柳姨娘听说有新衣服,顿时来劲了,她逛那么久当然有看中的料子。只是她的衣服的也不少,以前做的根本就穿不完。自己掏钱买衣服虽然能买的起,但现在不比以前,钱还是要省着点花才好。现在公中给做衣服,她肯定要挑自己最喜欢的。道:“南街的福记才进了新货,太太要是闲了也去看看,都是新花样,既好看又实惠。” “那明天请福记的伙计过来,拿店里的样品过来,挑一挑也好。”聂二太太随口说着,福记的要价不高,口碑也不错,拿货来看看也不错。 “那明早我过去说。”柳姨娘赶紧说着。 “嗯,你有中意的便直接定吧。”聂二太太说着。 买料子请裁缝,等到夏衣发到众人手里时己经四月,腊梅的肚子也能看出来了,大夫过来诊过脉,说胎相稳固。冯惠姐的意思,把姨娘的名份定下来。自己的贴身丫头给了聂炀,现在有了身孕怎么也不能薄待,不然让人看着寒心。 挑了个黄道吉日,正式敬着茶,虽然没有请外人,冯惠姐还是办了一桌酒席,自家人坐一起吃顿饭,姨娘的身份就算是坐实了。 “以后你们和和睦睦的就好。”聂二太太说着,她现在也就这一个愿望了,家宅和睦,其他的她也求不来。 聂炀满心欢喜的道:“母亲放心,我们很好。” 贤妻美妾他都有了,虽然冯惠姐这个嫡妻没给他生下嫡子。但冯惠姐人很贤良,纳通房,善待妾室,跟腊梅关系也很好,他们夫妻说起话来总是有商有量的,而且冯惠姐也很能干,能帮衬着店铺生意,无可指责的贤妻。 “如此我也放心了。”聂二太太说着。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夏柔的盐店铺子也开了起来,当然不是夏家的,而是她自己的。夏大爷那个傻子,真以为她稀罕那三成干股,那些话只是为了拿到那一万银子而己。趁着自己年轻还能挣点钱,赶紧把钱搂在手里是正经事。 她会同意嫁个伙计,就是为了寻个能掌控了的,男人靠的住,母猪能上树。越是有优秀越有本事,越是不行,再者也没有哪个正经男人会要她这样的暗娼。 盐条再不给夏家而是给自己店里,伙计以前就是夏家盐店里的,熟悉各种流程,像沈家那样大生意虽然不行,但小点的铺面还打理的来,钱财像流水一般的来了,夏柔看着一锭锭金元宝,这才真正高兴起来,只有这些东西才能给她安全感。 “柔儿,你好好跟夏老爷说,让我跟着你吧。”邱氏哭的凄惨,脸上更惨,青一块红一块,都是被夏大爷打的,夏家的店马上就开不下去了,夏大爷不敢来惹夏柔,肯定拿她出气。 夏柔看到邱氏哭就很烦,这种娘到底有什么用,道:“再过些日子夏家肯定就会把你送出来,到时候你再跟我。”夏家扣住邱氏不放,不外乎是想从她这里拿好处,让她为夏家卖身到死,夏大爷做梦的。等到夏大爷彻底明白养着邱氏也没用时,才会养她这么个闲人。 邱氏哭着道:“夏家把我打的好惨。” “因为你是废物。”夏柔瞪着邱氏说着,邱氏要不是废物,她怎么也不会沦为暗娼,摊上这样的娘她也是倒了血霉。邱氏还敢在她面前哭,听邱氏的,为了能少挨几顿打,她就要卖身到死,然后随便打发掉,脑子长草了。 邱氏不敢出声,只是抽咽哭泣着。 “我不会对夏家斩尽杀绝的。”夏柔说着,现在只是给夏大爷一个下马威,但这个丈夫能不能靠的住还不晓得,总要两头平衡一下,让两方晓得,自己不是彻底没依靠,对她都有些惧意,自己日子才能更好过。 120 转眼端午节到来,青阳邻海,龙船划船是端午节少不了的项目。今年还格外热闹些,沈家出资举行龙船大赛,奖金非常丰厚,连青阳外的划船高手都过来了。沈太太派人给聂家送了贴子,女人当然不可能去划龙船,但女人可以游湖旁观,这样的热闹还是值得看一看的。 己经许久没有出过门,又是龙船大赛,聂二太太的兴致也提起来。便回了贴说准时过去,冯惠姐,聂蓉蓉,聂芸芸,柳姨娘全部都去,还有放假的聂烘,大家一起热闹下。 到了当天,聂家女眷们全换上新衣,向来不怎么打扮的聂二太太头上也插了两枝簪子,柳姨娘更是不必说,自己穿的花枝招展不说,也把聂芸芸打扮的精致漂亮。女眷们上了一辆大车,聂烘眼看着也要成年,便自行骑马。 青阳码头在大珠境内数一数二大,此时仍然是人头耸动,端午龙舟向来是大动静,今年又有大财主出钱,盛况难寻,有事没来的都过来了。龙船比赛一共三天,先是预选赛,最后一天是决赛,今天才是第一天,就照这样的人流,到决赛那天人都要站在海面上看了。 沈家是主办方,请了各家女眷们来观看,自然另有准备。聂家的车马刚过去,沈家的管事就过来了。这种场合下女眷也算是抛头露面,但再抛头露面也不可跟人潮挤一起,为此沈家用帐幔设下了专门通道,从码头左侧过去直接上画舫。 聂家没有画舫,沈家的画舫就不止一艘了,官太太过来捧场的不少,青阳其他的大族,洪家,梁家肯定捧场,十几艘画舫停到岸边,实在是壮观的很。沈太太早在贴子上写过,把聂家众人跟周家安排在一处,接到贴子过来的人家,基本上家里都有画舫,没有画舫的就没几家,周家是沈家的亲家,自然是最好的待遇,把两家放一起,也是看重聂家的表示。 “太太,奶奶们请这边走。”管事媳妇引着聂家女眷们通过长长围帐,直到海边登画舫。 别说柳姨娘了,就是聂二太太也有几分惊讶,用锦锻搭成围拦,这种事情在京城官家里常有,女眷们出门了,不能抛头露面让人看到脸,也就用围拦挡一下。青阳的官太太们有些讲究的也会这么干,但用的布料都相当一般,直接用锦锻,只能说沈家是真有钱。 引着上了画舫,周太太和周蕊己经到了,除了她们外,画舫上还有一个美貌妇人,长相与周蕊有六、七分相似。聂二太太虽然没怎么出过门,多少也听说了,周太太只叫她绍大姐,并没说她是谁。但凭她跟周蕊这样相似的长相,众人都说这是周蕊的亲娘,应该是以前周家的妾室,后来改嫁出去,似乎是嫁的不错,现在又后来找女儿。 聂家与周家当了许久的邻居,又十分相熟,许久不见众人见礼,绍大姐也跟着回礼,周太太介绍认识,先把聂家众人介绍一遍之后,又指指聂蓉蓉道:“这位就是箫大爷的未婚妻。” 绍大姐一副恍然的神情,笑着看向聂蓉蓉道:“多谢。” 聂蓉蓉多少怔了一下,她是头一次见绍大姐,肯定没有让人谢的地方。这声多谢应该是谢箫殇的,想想箫殇一直以来的活动范围,这位绍大姐,只怕不是简单人物。 见完礼众人落座,只见沈太太就上了画舫,今天是沈家的主家,画舫地方有限,不可能大家都坐一起说话,宾客们过来了,相熟的沈太太肯定来打声招呼。 “许久不见你出门,还以为你今天还要摆谱不过来了呢。”沈太太笑着打趣聂二太太。 聂二太太笑着道:“难得的热闹,我怎么会不来。” 沈太太又看看聂蓉蓉,笑着道:“转眼大姑娘也长成大姑娘了,婚期定了吗?” “快了。”聂二太太笑着说。 大人们说着闲话,聂蓉蓉不禁看向一直微笑的周蕊,随着年龄的增长周蕊越发的光艳动人。只是脸上神情也显得更加沉默,当然以前周蕊也不显得多开朗,不过看起来是气质更好了。 周蕊似乎也留意到她的目光,朝她笑了笑,道:“许久不见姐姐,安好。” “妹妹安好。”聂蓉蓉笑着说,长这大她没什么闺密,聂二太太相熟的几家太太里都没跟她同岁的姑娘,也就是周蕊相对来说熟一些。不过每每面对周蕊的时候,她也不知道跟周蕊说什么,总感觉大家不在一个频道里。 “我来的倒是挺巧。” 突然一声,众人目光看过去,聂蓉蓉怔了一下才认出来,来的竟然是方四。她以前见过方四的,只是现在的方四己经陌生的让人完全认不出来。长相身裁都没有,少女打扮的改成少妇扮相,变化最大的是气质,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沈太太有几分意外的笑道:“没想到洪大奶奶也赏脸来了。” 洪家倒是有人来,只是方四亲自过来有些出乎意料外,不夸张的说方四早超脱与女眷之外,她个人更在洪家之上。没有洪家,方四也未必能混很差,但洪家没了方四就什么都不是了。看着现在的方四,喜欢也好,不喜也不好,总觉得挺佩服的,是个人物。 “难得端午这样的大热闹,我也想上来凑凑。”方四笑着说,看向绍大姐道:“原来绍夫人也在,幸会。” 绍大姐微微一笑,也道:“幸会。” 简单的客套几句,沈太太是主人家,上来招呼就要走了,毕竟今天的客人太多,要招呼的人也太多了。方四却没走,她只带着一个丫头上船,画舫虽然不大,但添她们一主一仆倒是不显得挤。 经过半日的准备,岸边的龙舟水手也己经准备妥当,这回龙舟大赛,沈家出钱,洪家也是出力的,不但提供了龙舟船只,自家伙计还自行组队报名参加,十分的捧场。女眷们己经各自坐好,游湖最大的乐趣莫过与龙舟,赌场里甚至于开起了赌局,看哪队会赢。 “难得这样的好天气,连老天都是捧场的。”方四一派悠然自在的说着,却是侧头看向绍大姐道:“绍夫人也这么觉的吗?” “海边气侯不定,这一刻是晴空万里,下一刻也许就是狂风暴雨了,谁能晓的呢。”绍大姐语气平淡,但话的内容似乎没那么平淡。 “也是,海上的天气哪里能预料的了。”方四说着,很随意的又道:“绍夫人打算常住青阳吗?” “怎么会。”绍大姐说着。 周蕊的目光立时转向绍大姐,平静克制,就像她一直以来给人的感觉那样。绍大姐坦然迎上女儿的目光,很是忧伤,却没有犹豫。早在当年她离开周家时,她没有打算再认回孩子,就是这回上青阳也是一样,只是想来看看她,她能给的母爱也就这么多。 方四一直留心着绍大姐,自然看的一清二楚,笑道:“沈老爷那样的俊郎,沈大公子肖似其父,将来定是丰神俊朗的帅儿郎。” “是啊……”绍大姐轻轻笑着,也不再说其他。 三人坐的十分近,方四和绍大姐的声音不大,旁人也都不太留心。聂蓉蓉眼睛看着龙舟比赛,耳朵却是留心听着,她本来对龙舟的兴趣挺大的,但看到方四和绍大姐,不自觉得就被吸引了,几句可有可无的闲聊,听到耳中却总觉得若有所指。 海面两轮战罢也到了中午吃饭时间,方四终于起身告辞走了。沈家的东家,自然是沈家管饭。桌椅摆好,一提提食盒提到画舫上,吹着海风吃着美食,说不出的惬意自在。食盒里还放着一小壶酒,聂二太太和周太太都不怎么喝,此时也忍不住对饮一杯。 聂蓉蓉和冯惠姐却是扶栏而立,她们还很年轻,正是景这样热闹的时候。要是聂家自家有画舫还好些,天气热的时候自家乘坐到湖面上游玩,总算是多点乐子,聂家没有,自然也就没得玩。 “噫!”月儿突然小声惊呼出来。 聂蓉蓉回头看她一眼,月儿悄悄指了指龙舟旁边。太太奶奶们吃饭了,水手围观群众们肯定也要吃饭,都是自带干粮,稍微讲究一点就是家里带饭过来,大家一起野餐。洪家有伙计组织报名了沈家的龙舟大会,高云瑞就是组织人,现在中午了方七过来送饭。 “竟然是她……”聂蓉蓉看了好一会,确认那张是方七,心中不禁百感焦急。 只是来看到方七并不值得惊呼,同在青阳,总有遇上的时候。现在的方七穿着打扮并不比在聂家时差多少,脸上仍然是涂脂抹粉,细看脸上的容颜似乎不变,却再没原本那份美丽,不是五官变了,而是气质变了。 方七做为青阳出名的美女加才女,除了美貌之外,以前看到她时,她脸上总有几分傲气以及书香门第人家小姐的气韵风度,也可以称之为气质。而现在的方七却是满脸卑微之色,怯弱胆小,那里还有一点点气质神韵。 “三……方氏好像过的很不好……”月儿小声嘀咕着,穿的倒是很不错,但是脸上那么明显的死气,日子肯定好过不了。 聂蓉蓉看向岸边,方七正分派着食物,几大食盒,看样子是用马车拉过来的。洪家船行那样的挣钱,高云瑞做为掌柜,方四从来不会亏待手下人,肯定不会亏待他。看方七头上的金钗,日子应该是不差钱,但有时候过的好不好,跟差不差钱关系不大。 回想起当时方七的事情闹出来,高云瑞突然冲出来当了接盘侠,是把方七的名声洗掉一部分,但总觉得有些不合理。要是方七事情暴出来头一天高云瑞声援也许还是真情义之类的,闹出来都快半个月了,高云瑞突然冲出来,然后高云瑞就离开聂家去了洪家投奔方四。想想后来方四的雄起这后的各种手段,方四中间应该做不了什么,但高云瑞也真是个人物,这样的盘也敢接,接完之后还跟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妹妹觉得哪队能赢?”冯惠姐笑着问,她不是没看到方七,只是看到或者没看到都没啥意义,看聂蓉蓉还往那边来,便过来岔开。 聂蓉蓉马上笑着道:“我看好洪家船队,都是老手了。” “这可不一定,龙舟小船和大船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冯惠姐说着。 中场短暂的休息结束,海上龙舟大战再次开始,太太奶奶们看的津津有味,直到太阳都要掉下去了,第一天的活动才算结束。半下午的时候太太奶奶们就有陆陆续续走的,聂家和周家倒都是坚持到最后,不过看着人潮还没开始散,也先告辞走了。 周太太最近心情倒是不错,刚才与聂二太太在画舫上说了许多家长话,还约聂二太太有空了去逛庙。聂二太太笑着答应,老是闷在家里也不好,人际交往很必须。 聂烘上马,聂家女眷们也上了车,吹了一天的海风,女眷们也都是身心舒爽。写贴的时候聂二太太就说了,第一天来第三天来,自家没有画舫总不好太打扰了。再者聂家有大有小,三天肯定撑不下来,去头去尾就好了。 车驾到了聂家门口,柳姨娘和冯惠姐先下来,正欲扶着聂二太太下车,旁边却是传来朱氏讨好的声音:“伯娘好。” 121 朱氏当然不是一个人的来的,她再次把儿子抱上,儿子生出这么久了,名字仍然没有,聂烃没起,她也没起,聂家没有长辈给起。孩子的大名一般到上学的时候才用,小名向来是随意叫讨个吉利之类,结果小名也没有,都只是叫哥儿。 初三上坟时朱氏碰了一个大钉子,这么久不敢往前凑,直到今天端午节,过节正是亲戚行走的时候。再加上小厮往家里写信带回来的消息,聂烃在外头的两头大己经怀孕了,这让朱氏更加的焦急,自己有儿子,人家也有儿子,她就没什么优势。守着三千银子是够过日子的,但想想聂烃手里更大笔的数目,以及以前的奢侈生活,还有儿子的将来,她一定要争一争。 “以前都是我的错,伯娘们大人大量。”朱氏抹泪说着,她现在是真知道错了,聂烃出门这么久了,一封书信都没寄回来过,她是真的死心了。 第62节 聂二太太漠然从朱氏身边走过,完全无视朱氏。 朱氏视聂二太太如救命稻草,看聂二太太要进门,上前就想去拉聂二太太的衣裳,本想硬拉住她,然后跪着哭求。只是她手刚伸出来,柳姨娘抬手把她拔到旁边去了,道:“快走远点,你们家那些破事谁敢掺和。”朱氏也许很可怜,但去管了她,可怜的马上就变成自己了,人还是自私些好,放着好日子不过给自己找罪受,谁傻啊。 朱氏抱着哥儿哭道:“哥儿是聂家的孙子,还请伯娘看在……” 柳姨娘打断她道:“算了吧,太太把三爷养大还落了个黑心伯娘的名声,现在他的儿子还是有多远离多远吧,实在是惹不起。”养育之恩大与天,聂烃还觉得亏,还要去照顾他的儿子,脑子长草了。 “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三爷外头的女人都有身孕了……”朱氏痛哭起来,要是聂烃休妻,或者真的再不回青阳,她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她迫切的需要聂家给她支持,最起码她改嫁前把孩子送出去。 聂二太太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向朱氏,今天在岸边她也看到方七了。回想起当年的方七,再看看现在的方七,心中多少有几分感慨万千,回到家又看到朱氏这样,这都是聂烃的老婆,这到底是时运的问题,还是聂烃的问题,跟了他的女人似乎都没有好结果。 “伯娘,伯娘……”朱氏看到聂二太太回头,还以为有希望,叫的更亲了。 聂二太太淡道:“二房与三房早就没瓜葛了,你也不要一趟趟过来,没用的。” 朱氏抱着儿子跪了下来,痛哭道:“在是伯娘仍然不肯原谅,我就长跪不起。” “随你的便。”聂二太太漠然说着,转身回屋。 吹了一天海风虽然舒服,洗澡却是必须的,厨房里轮着烧水洗澡。晚饭时节聂二老爷和聂炀回来,聂炀对门口跪着的朱氏没啥感觉,想想三房是怎么败坏聂二太太名声的,聂炀觉得自己没找三房的麻烦己经是十分大度了。 倒是聂二老爷看到朱氏抱着孩子跪到那里,忍不住劝了朱氏几句,朱氏看聂二老爷搭理她,便各种苦求,尤其是怀里的孩子还哇哇哭着,聂二老爷还真有几分心软。只是不等他开口说话,聂炀就拉他走了。 晚饭过后儿女们都走了,聂二老爷留了下来,犹豫了好一会还是问了出来:“三奶奶……她有什么事吗?” 聂二太太沉下脸来,道:“我不会再管三房的事,你要是想管,自己去管,不用跟我说。” 聂二老爷被噎的怔了一下,脸色讪讪的,好一会才道:“我回来的时候看到她抱着孩子跪在门口,想着邻里议论起来……” 当了这些年夫妻,聂二太太从来都是和声细语,就是夫妻意见不同时,聂二太太也会笑着把理由摆开,然后夫妻俩有商有量的解决事情。像现在这样,刚开口就反对的彻底,那就表示没得谈了。 “我早就是黑心伯娘了,哪里还怕人家议论。”聂二太太说着,她把聂烃抚养长大了,仍然被说黑心对聂烃不好。既然怎么做都做不好要被人议论,那不如省点事什么都不做,朱氏现在抱着孩子求到门上了,现在松松口,三房就要理所当然养她们娘俩了,以后再有哪里不满,又是她这个伯娘的错。算了吧,错一回就够了,错二回就是蠢。 聂二老爷不敢言语,有几分叹气的道:“小三出门这么久,难道真在外头停妻再娶了?” “谁晓的呢。”聂二太太说着,便把话题岔开道:“烘儿眼看着也不小了,虽然男儿的亲事可以拖一拖,总要开始留心看着,你可有中意的人家?” 聂二老爷连连摆手,笑着道:“给儿子挑媳妇,自然是你做主,别人家的姑娘我如何见过。” “嗯,那我就慢慢挑。”聂二太太说着。 如此一夜过去,次日早上里长来了,里长不算官员,比较像是街道主任,夫妻纠纷,财产纠纷时,邻里纠纷时他会先出面调解,要是上公堂也就没他什么事了。也因为里长的特殊性,里长都是当地群居大宗族中的德高望众长者担任,调节各种纠纷,这样的人能压住场子。 聂炀先去了店铺,聂二老爷留下来招呼里长,里长笑容亲切,目的明确就是想调节一下聂家二房和三房的事,昨天朱氏抱着孩子跪了一下晚上,街坊邻居都是议论纷纷,再加上朱太太早上就哭着到他家门上,请他出面调解一下,三房既然如此退步了,二房也得退一步才是,总是亲戚,不好闹的太难看。 “聂家己经分家了,三房的事我们实在是管不了,三爷出外经商,在外头纳房妾室,也是常的事,分家了伯伯怎么去管他。”聂二太太满脸微笑,话却是一口不松,又道:“再者以前两房闹矛盾里长也晓得,三爷根本就不认二房为长辈,我们哪里能拿出长辈的款去管他。” 里长如何听出聂二太太的言外之意,却是笑着道:“三奶奶只是想给二太太认个错。” 聂二太太马上摆手,道:“算了吧,我这个黑心伯娘受不起。说句明白话,要不是三爷在外头弄了人,三奶奶如何会对二房服软,还不是想着二房给她娘俩出头,只是二房出不了这个头,也就不敢认这门亲。” 里长听得笑了,所谓的里长更多的是靠人给面子,毕竟不是官老爷不能强制执。聂二太太开门就把话说的这么死,根本就是不给余地。场面话再说几句,也就是劝劝之类的,聂二太太仍然不松口,里长也就不说其他,起身要走时,聂二太太早命人备了一盒糕点,只要里长来了,她就从来不空他,多少都是些心意。 里长也没客气,每每都是如此,聂二老爷送里长出门时,里长还对聂二老爷说着:“总是自家孩子,能照看还是照看些。”聂二太太是伯娘,并没有血缘关系,聂二老爷就是正经伯伯,想法肯定有点不同。 “唉。”聂二太太不禁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对小三好啊。” 他是不想看到三房这样,但他有什么办法。聂二太太不想管的原由很明白,他也很明白,三房的事不管怎么掺和了,只要掺和了,那就绝对落不了好。 跪也跪了,里长也出面了,仍然不中用,朱氏倒是消停了许久。也因为儿子生病,五月虽然天气热了,早晚还是有些凉,朱氏抱着儿子跪,她倒是没事,小孩子有些着凉。朱氏现在是日日哭诉忏悔,四处说自己当初如何如何不对,又说儿子都生病了云云。 聂二太太索性不出门,上下嘴唇说说闲话不费事,听人家的闲话才是真傻。倒是聂二老爷的压力大些,聂炀对聂二太太十分孝顺,对三房自然没有好感,就是客人过来说起闲话来,聂炀便道:“抚养他成人仍然是对不起他,再敢去管他的事,那岂不是滔天大罪,二房惹不起。” 酷热的夏天慢慢过去,转眼到了八月中秋,聂家上下准备着过节事宜,聂烃回来了,是回来休妻的。直到此时才晓得聂烃在外头找的两头大是正经乡坤家的独女,因为家中无子,不舍得女儿外嫁受苦,正好遇上父母双亡的聂烃,聂烃对外冒充无妻室,手里有钱,仪表堂堂,虽然没有敲定当不当上门女婿,不过并不介意跟岳父岳母一起生活,一直住到女方家里,女主家里也就同意了。 聂烃跟新妻子打的火热,现在又生下儿子,便想把朱氏这边解决了。这样女主家里就是知道了,事情也解决掉了,他从来没看上过朱氏,不管是美貌还是出身,哪里比的了新妻的一丁半点,美貌的大家闺秀才是聂烃对妻子的基本要求。 聂烃态度十分强硬,和离或者休妻,反正怎么样都是结束婚姻关系,儿子他也不想要。要是朱氏实在要给他,他也抱走。为此朱家全家上阵跟聂烃厮打,聂烃知道要闹,回来时便打点过官府,最后官府和里长都出面。 聂烃这样的行为要是朱氏去告,不在七出之列不能休妻,但聂烃既然打定主意要休,他要是一走之了也不能怎么样他,真不如好聚好散了。最后里长跟聂烃协商,朱氏手上的财产都属于她,宅子以及最初的聘礼,聂烃另外再给朱氏两千银子当做补偿,最后敲定和离。 里长从感情上还是比较向着朱氏,看朱氏也是挺可怜的,积极给她争取抚养费。但要说让聂烃回心转意之类,或者强制之类的,说实话官老爷都没办法。男人要分了,回转的余地真的很小,朱氏还很年轻,拿了钱之后还可以再嫁,何必这样吊死了。 本来己经谈妥,朱氏对聂烃本来就没有太多感情,又撕破脸闹成这样,拿了钱走人也是最好的选择,算一下她手里也有五千两了,下半辈子守着这些钱花也足够了。然后问题来了,朱氏生的孩子怎么办,按道理说孩子要跟着父亲,但聂烃十分不要。朱氏倒是心疼儿子,但她也得为自己考虑,有钱有青春的女子还是好嫁的,带着拖油瓶就会麻烦些。 朱氏连着好几天都是痛哭流泣,要是没跟二房翻脸,那儿子就可以理所当然的交给二房,反正都是姓聂的,交给他们也没差了。聂烃都是聂二太太抚养大的,再抚养一个侄孙也没什么,结果二房根本就不理会三房,把孩子交给二房的事如何开口。 聂烃倒是说无所谓抱走孩子,朱氏却不肯,如此心狠的聂烃,如何能好好对待儿子,弄不好嫌他麻烦半路就丢弃了。外头的女人己经给他生了儿子,他才不会看中这个儿子,本以为给聂家生个头一个孙子是多大的功劳,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个个嫌弃。 “唉,小三真是糊涂的很,可怜的是孩子。”聂二老爷期期艾艾的说着,眼睛不时的瞄向聂二太太,今早上里长找他悄悄的谈过,主要是孩子的问题。交给聂烃确实不靠谱,朱氏也不想要,现在就看聂家有没有人想抚养,就是聂烃和朱氏不好,孩子总是没错的。 聂二太太面若冰霜,直接道:“你要是想家里抚养聂烃的儿子,我现在就走,我跟你和离,我离了这里清静。”当初朱氏会主动上门来求和好,有一部分的目的就是想着孩子的问题,朱氏跪死她都不会接口,就是不想被缠上。 聂二老爷道:“我是一家之主,我怎么就……” 聂烃的孩子也是姓聂的,尤其大房绝户了,三房聂烃看着总是不靠谱,外头的女人也不知道会怎么样,现在有个儿子弄不好就是三房的独苗。不是每个人都会忘恩负义,这孩子只要好好养,也许能养好呢。 聂二太太不等他说完就直接站起身来,出门站到院里,大声叫人,先是东西厢房的聂蓉蓉和聂芸芸出来,后罩楼上的柳姨娘,又高声喊前院的冯惠姐和聂炀,连聂烘都听到叫声过来。 一家人站到聂二太太院里,聂二老爷此时也跟着出来,看到院中的妻妾,儿女们,重重叹了口气。把圣父的心思也收了起来了。他还有生活要过,就是被说对不起早去的弟弟,他也实在没办法了。 122 连着好些天聂家的气压都很低,聂二老爷绝了□的念头,却是在家里长吁短叹了好几天,只是全家上下集体无视他,包括柳姨娘在内都很鄙视他。 先不说会不会再养一个白眼狼,儿子比不得女儿,就是从小养到大的花费差不多,但将来请先生读书,娶妻折腾房子,弄不好还要像聂烃那样分家产,二房的钱就这么多,给了外人自家人就要少拿些,傻子都知道这种麻烦不能沾。 中秋之前聂烃就走了,朱氏不让他抱儿子走,他更乐得一个人走了。和离的时候宅子是分给朱氏的,朱氏照样住在原处,但孩子要怎么办顿时成了问题。朱氏和朱太太都上过二房的门,只是大门都没进去,里长也找聂二老爷谈过,结果聂二老爷门都不出了,店里的生意都靠聂炀和冯惠姐打点。 朱太太更加异想天开地想让聂大太太抚养,反正聂大太太一个人住在城外,里长出面硬把孩子塞给她,谅她一个老寡妇也不能怎么样。同时还有点小算盘,大太太手里这么多钱,要是抚养了自家外孙,这些钱岂不都是自家的外孙的。 里长当时就摇头了,很直言的说,他惹不起箫殇,箫殇就是人不在青阳,他的名声,他的朋友们还在。谁都知道聂大太太手里有钱,一个没钱的寡妇住在城外,没有一个人敢打她的主意,并不是人心向善,而是都知道惹不起。 而是且从情理上说,让聂大太太给三房擦屁股也实在太说不过去了。五十几岁已经相当老了,土都埋到喉咙眼,两条腿都踏进棺材里,扔给她一个毛娃娃给她带,抚养一个孩子要花多少心力,养过孩子的人都晓得,这种事情不厚道。 中秋节是冯惠姐张罗安排,坐一起吃了顿饭也就完了,话都不多,实在没什么气氛。聂二老爷脸色也讪讪的,他真没想到聂二太太这么大的反应,连带着儿女一起排挤他,别说一家之主,这回是彻底没地位了。 聂二老爷也试图跟聂二太太和解过,结果聂二太太根本就不搭理他,聂二老爷无法,只得到柳姨娘屋里歇着。没想到连柳姨娘也明里暗里指责他,就是聂蓉蓉出嫁不用多少陪嫁,还有聂烘娶亲,聂芸芸娶亲,腊梅的肚子越来越大,孙子辈的也要出世,二房花钱的地方多着呢,还要再养别人孩子的分资源,看看抚养长大的聂烃那样,哪个愿意再养个小白眼狼。 “大奶奶放心,朱氏还是把孩子交给娘家了,不过朱大奶奶跟朱氏把合同条款都签好了。”旺财家的小声对冯惠姐说着。 冯惠姐听得多少松口气,聂二太太也是四十几岁的人了,眼前还有三个半大不小的儿女,操心他们就操心不过来,根本不可能再抚养侄孙,二房要是接受这孩子,最后弄不好就是她的麻烦。她当时就想过,要是聂二老爷敢说要这个孩子,她就是破着撕破脸也要跟聂二老爷争一争,他动动嘴皮子,就要别人不得安生,哪有这么好的事。 旺财家的又道:“没想到朱家大奶奶竟然是个聪明人,因为收养朱氏的孩子,跟朱氏连合同都订下来了。”朱家几回来闹,朱大奶奶都没露过面,连店铺都很少去,只是在家里做家务,没想到孩子要给她养时,她就突然雄起。 “噢?怎么订的合同?”冯惠姐有几分好奇。 “条款很多,官府公证,里长当的见证人。”旺家的眉飞色舞的说着,签条款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围观,朱家的许多邻居都当了见证人,一起按了手印。 条款可以分为两大部分,首先朱氏必须先把哥儿十八年的抚养费一次付清,一年三十两,共五百四十两,朱家则提供哥儿未来十八年的衣食住行,小病朱家出钱看,大病需要大钱的话朱家不拿钱,有人出钱就看,没人出钱就听天由命。还特别注明,若是哥儿不幸夭折不能找朱家赔,小孩子夭折也算是常事,万一不幸了,朱家不担这个责任。 二则哥儿到了上学年龄之后,需要有人提供上学费用,一年三十两只是日常生活费用,并不包含读书费用。要是没人给出读书钱,朱家是不管哥儿读书。至于娶妻生子那更跟朱家没关系,抚养十八年之后,朱家就算是完成责任,可以直接赶人出门了。 这样的条款列出来,许多人都指责朱大奶奶太狠了些,外甥与娘舅这样的关系,还要列出这样的条款来,实在很不厚道。朱大奶奶直接回答,她可没聂二太太的好心,辛苦十几年把个毛娃娃养大了,结果却成黑心伯娘了。相信她这个舅母,十几年后也一样是黑心舅母。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把条款都列好了,还有走了聂烃,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回来寻事。抚养一个孩子长大,求不求回报先不说,还要受各种指责,那真不如像现在这样把条款列清楚了,拿钱干活,谁也不欠谁。 条款到底还是订了下来,官府处公证,就是十分疼女儿的朱太太此时也没吭声。女儿是嫁出去的,将来养老还是要靠儿子媳妇,朱氏更不是傻的,嫁到聂家之后从来都是把钱捏的死死的,聂烃还给过朱家五百两银子,朱氏只给过朱太太几身旧衣服,逢年过节给的钱都不多。有时候越是亲人,越是会把帐算清楚。 朱家的宅子早就换了,用聂烃给的那五百两换的,合同各方认证生效,朱氏给了银子,朱大奶奶把哥儿抱了过来,就好像一笔买卖合同算是完成了。 “朱氏……吵架都能抱着孩子,如何会让孩子拖累自己。”冯惠姐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有孩子的人不在意,没有孩子的人天天想着。 旺财家的没有体会到冯惠姐的心酸无奈,只是继续道:“听说不少媒婆上门给朱氏说亲,年轻,有钱,又没有了孩子的拖累,只怕还能挑个不错的人家。” “她手里有五千银子当然好嫁。”冯惠姐嘲讽的说着,要是朱氏一个钱没得到,只怕她真要找聂烃同归与尽了,有银子还有青春,完全可以重新来过一回,自然不用悲伤痛苦。 正如冯惠姐所说的那样,九月初朱氏就订下了人家,十月底出嫁,嫁了个死了老婆的小地主,对方只有两个庶女,朱氏欢天喜地的嫁人了。并没有在朱家出嫁,而是在自己的宅子里出的门,朱大爷倒是去送亲了。 聂家没人去管朱氏的将来,尤其是冯惠姐还格外忙碌些,店铺的生意她要照看,再就是腊梅的肚子越来越大,临盆之期也越来越近。对这个孩子她不知道该说是期待还是烦躁,为此洪夫人还特意开导过她几次。 人生在世就在与一个断字,通房是冯惠姐自己安排的,现在怀孕生子就是理所当然,反正不管生下来是男是女,既不用冯惠姐养,更不是腊梅养,聂二太太早说过,她这个祖母养活,聂家上下没人反对。 “这些架子全部都拆了帮到后罩楼上去,还有这几张椅子也搬走,把买来的小床搬进来。”聂蓉蓉指挥着婆子们搬东西,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她的嫁妆已经绣好,本来给她当做绣房的西梢间也要空出来,眼看着腊梅的临盆之期将近,这间也要当育儿间了。 旺财家的带着几个男仆进进出出抬东西,聂二太太只在自己屋里坐,这些事情聂蓉蓉肯定料理好,眼看着腊梅要生产,她这个祖母真不知道该是期待是个男孙还是孙女,尤其是几个婆子都说看着像儿子,这让聂二太太心情更纠结些。 男仆们把家具搬完,换上丫头婆子过来,先是擦洗然后铺陈。被褥铺盖都要收拾好,还有小孩子的衣服,也全部收衣柜里放好。等到聂蓉蓉带着人收拾完,一个上午也过去了,聂芸芸下了课过来吃中饭时,看到铺陈好的房间多少愣了一下,却没敢发表任何评价,许多事情她已经懂了,作为庶出,她更懂得谨言慎行。 倒是晚上冯惠姐从米铺回来,给聂二太太请安时看到新房间,神情十分坦然,聂二太太养这个孩子也好,她到底年轻了些,丫头生在自己头里,只怕她也很难平常心对待。但腊梅和孩子又有什么错,是她做的主,她就要承担后果。 “回禀太太,明天我想回舅舅家一趟。”冯惠姐请完安要走的时候,突然说着。 聂二太太想想西梢间的布置,想了一下还是问道:“有什么事吗?” 冯惠姐回答的时候有点犹豫,又怕聂二太太多心,还决定实话实说道:“今天在米铺里听船行的伙计的说,好像洪家有什么事,我实在放心不下,便想回去看看。” “啊?怎么了?”聂二太太问着,语气有几分急气,她对洪家的家务事没什么兴趣,只是近来几天总有些风言风语,说是江宁一代老是有海盗上岸洗劫。大珠太大,再加上没抢到自家门口,大多人只是听听。 聂二太太却是多留了一份心,青阳也是港口,要是海盗…… “听伙计们说好像是大表嫂跟舅舅有些不合。”冯惠姐有几分吞吞吐吐的说着,伙计们只知道皮毛,内里只怕更严重,她才想回去问问。 聂二太太不好再问下去,只是道:“那你去吧。” “是。”冯惠姐应着。 次日早饭过后冯惠姐就辞了聂二太太回了洪家,没想到洪家气氛比她想像中严重得多,见到洪夫人之后才晓得,何止是方四跟洪老爷开战,根本就是方四跟洪家宗族开战。 江宁出事的消息传出来之后,青阳人民没反应,方四的动作却是跟着来了,放弃了两条内陆航线,然后跟沈家频频接触,打算养起自卫队。洪家内部因此来了,方四能上位是因为出色的赚钱能力,大家跟着她有钱花,连连举动已经让船行收益下降,钱少了下头的人意见就大了。 好几家反对,族长召开宗族会议,都以为方四会退步,毕竟她是女人,又是媳妇。出乎意料外的,宗族会议上方四态度非常强硬,洪家早就分过家了,上一任族长出海意外死亡之后,洪家便乱成一团,分家抢家产,早就分崩离析,直到她手上才能重建,这中间要是真有几个能人,洪家不会败那么快。听这么一群人的意见退步,只会让自己更退步。 从族长开始到下头晚辈,方四一个没放过,最后还总结了一句:跟着我的就跟我一条路走到黑,不跟着我的就马上滚。 方四如此的态度,自然是不欢而散,这回连方四的公公洪老爷都觉得方四这样不行。比起凡事不管的洪大爷,洪老爷还是有几分能耐的,只是这他的能耐在方四跟前就成了渣渣。 “现在只是才开始而己,困难的还在后头。反正已经分家,不想跟我们一起经营的,另寻门路也不错。”方四首先说着。 大珠的海战一触即发,别说现在赚的少,亏钱的时候还会有,在危险的时候还要拉上一帮猪队友,那还不如早点把散伙,自己行事也更方便点。就是洪家宗族不主动找她的麻烦,她也会找麻烦踢人走。 洪老爷对海面的局势一直很担忧,这种担忧在方四说出这些话后越来的沉重,他的意见跟宗族意见是一致的,既然危险了,那就不如先退步,做什么生意不是做,方四能从海运上赚到钱,在其他方面也一定可以。 没想到方四一口回决,洪老爷脸上十分挂不上住,便道:“媳妇还是别把话说太死了,我还是能做主的。” 方四当时就笑了,这话要是她刚进船行那会说,她还真有几分怕,但时移世易,这时候的她真不是当年的小媳妇了。直言道:“那就看看船行的伙计们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就在冯惠姐回洪家的当天,箫殇的书信寄到了聂家,内容很简短,却是意外的充实。他马上回青阳,争取十一月初能把婚礼办了。他本来预定的是明年开春,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还是早些把婚礼办了,免得海面上又有变故,他抽不出身来。 第63节 123 一直以来聂蓉蓉和箫殇都有书信来往,毕竟不是茫茫大海上,不管是直隶还是京城,书信来往都很方便。箫殇上封信上完全没提成亲的事,突然一封说要马上成亲,惊喜之外也让聂蓉蓉隐隐担心,到底是什么样的急事,能让箫殇成亲都没时间。 聂蓉蓉并没有把自己的担心表露出来,尤其是父母接到信之后意外又欢喜的神情,更让聂蓉蓉说不出口。也没有必要让父母担心,除了担心之外,他们也做不了什么。 娶亲地点早就说好,就娶到聂大太太城外的房舍中,箫殇在直隶虽然有房产,从青阳到直隶路途比较远不说,箫殇更想让聂大太太高兴一下。不管合不合规矩,把儿媳妇娶到聂大太太家里,次日清晨聂大太太也能喝杯媳妇茶,这也是聂大太太期待的。 新房装修并不用二房操心,聂大太太早就开始收拾了,娶儿媳妇这样的大事,如何能马虎,就算只是暂住,聂大太太也早把院落重新装修整理,家俱都换上新的。 聂蓉蓉的嫁妆倒是很好准备,箫殇不可能在青阳定居,家俱之类的大件东西都不需要。嫁衣,盖头,床上铺阵的己经全部准备好,再就是头面首饰,衣饰布料,这些东西只要仔细挑了采买就好,十一月成亲倒不会很赶,唯一有些麻烦的是腊梅的肚子,要是赶一下只怕家里会忙不过来。 十月底箫殇才回到青阳,比他信上说的晚了许多,不过也无所谓,该准备的东西聂大太太都准备好了,他只回来当新郎官就好。 箫殇进门给聂二老爷请安,马上就是婚期,无论如何不能见面,倒是章婆子跑到前院去看了看回来给聂蓉蓉报告,箫殇很好,唯独神情很得意,马上要当新郎官了嘛。 翁婿俩个把婚期敲定,就在十一月十六,官媒私婆忙碌起来,虽然己经下过聘,接下来的手序也不少。聂家也是忙着往外散贴子,因为娶到聂大太太家里,宴席自然在那里摆,连带着聂蓉蓉的嫁妆也抬到那里去,不过宴客之事聂大太太只怕张罗不完,冯惠姐早就带着二房的厨房婆子过去,帮忙着张罗。 “本以为还能留你到明年,春天的租子收上来后还能多陪嫁你些,偏偏是这个时候,你哥哥的孩子眼看着就要出世,家里用钱的地方多,只能委屈你些了。”聂二太太拉着聂蓉蓉的手有几分歉疚的说着,本以为到蓉蓉出嫁时怎么也能有两千银子的嫁妆,结果算来算去只能拿出一千八百两。 二房倒是还剩下一些钱,但是聂炀头一个孩子赶在一起了,洗三摆酒,这些全部都是要钱的。现在海面上又不太太平,手上总得留一点点老本,万一有什么变故,也不至于手里一个钱没有。 “母亲多心了,家里的情况我晓得,我如何会怨怪。”聂蓉蓉笑着说,她一直跟着聂二太太管家理事如何不晓得,分家时只有两千银子的现银,买新宅办家俱就花的七七八八了,后来米行开业就彻底用完不说,聂二太太的私房钱也贴出去不少。 米行的生意不好不坏,地里的田租也是不多不少,每月花销除开之后剩下的钱真不多,买下隔壁的宅子又花了一笔,家里是真没有什么钱了。虽然女子都想嫁妆多点,但想想箫殇真不缺钱,何必这些银两硬是逼家里。 聂二太太轻轻吁了口气,有几分愧疚,又有几分放心,她何尝不想多给聂蓉蓉点,只是家里情况如此,挣的不多,花销自然要减少,聂炀生儿子,聂烘娶老婆,这都是眼前的事,钱从哪里来啊。 “母亲,大哥那么能挣钱,你还怕我会缺钱花啊。”聂蓉蓉看聂二太太仍然皱着眉头,便想逗她开心些,跟着箫殇不用担心钱的问题。 聂二太太看到女儿撒娇,也跟着笑了起来,抬手顺顺女儿的头发,看着女儿娇花一样容颜,从姑娘到少妇,不管嫁多好,嫁人本身对女子就没那么美好,只能押宝一样指望丈夫是个靠谱的。轻声说着:“马上就要嫁人了,不能再跟小时候一样。对着父母能随时撒娇,对着丈夫就要看时候撒娇。” “嗯。”聂蓉蓉轻声应着,不用聂二太太告诉她,她也晓得,对男人撒娇真的要时候。 “大爷能干有本事,我倒不担心你以为生活。”聂二太太继续说着,有几分自言自语的道:“我只担心你以后拢不住他。” 男人纳妾是天经地义的,不管妻子有没有生育,就像聂二老爷的这样都是妻妾不断。有能力有魄力,年轻气壮的男人只能不是为了钱,只是为了人就有人会倒贴。女人为钱当妾,掌控起来不算难,若是图谋其他就没那么容易了。 箫殇不是没良心的男人,不管为的什么他都会善待聂蓉蓉,但后宅里的女人要求的并不只是被善待。就像冯惠姐,聂家上下没人亏待她,但她欠缺一点运气,到现在还没有孩子,这能怪的了谁。 “母亲放心,这些我都想过。”聂蓉蓉说着,其实她没想过,但她想让聂二太太安心。 “好孩子,女人要聪明,要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做什么,最后的依靠是什么。”聂二太太轻声说着,女人过的好者不好,看娘家,看美貌,看运气,更要看智商。 聂蓉蓉看着聂二太太却是十分的心疼,女儿家嫁人该是好人,但在聂二太太看来就是如此的伤心,想想聂二老爷,也能明白些。道:“母亲,不要担心我,我会过的很好。” “嗯,好不好都是一辈子,千万别跟自己过不去。”聂二太太声音悠远。 就在聂家为聂蓉蓉的婚事忙忙碌碌时,腊梅生了,是个大胖小子。产婆欢天喜地把孩子抱出来的时候,聂二太太有点恍神,却也伸手接过来,她头一个孙子,不管谁生的,总是她孙子,生下来她就要好好养大。 冯惠姐也在旁边看着,神情淡然,既没显得太高兴,也没有显得不高兴。聂二老爷和聂烃却是高兴坏了,尤其是聂二老爷,高呼聂家有后,终于有男孙了。聂二太太抱着孩子,照例给了接生婆打赏,奶妈己经到位,然后直接回了正房。 写贴派发喜面,马上是聂蓉蓉的出阁之期,聂家实在太忙了,不可能在洗三的时候再大办,请了聂大太太以及相熟的亲友,冯惠姐的两个嫂子,洪家也派人来了,并不是洪夫人而是洪家二奶奶。 孩子的到来,最高兴的是聂二老爷和聂炀,聂二老爷每天早晚来看孙子。冯惠姐也过来看,不过是早晚请安的时候。 “蓉蓉要出阁,洗三简单些就算了,到满月酒的时候,定要热热闹闹的。”聂二老爷满脸红光的说着,女儿出阁是大事,第一个孙子也是大事,不能委屈女儿,也不能委屈了孙子。 聂二太太淡淡然道:“满月酒要十二月了,正要过年的时候,看看再说吧。倒是蓉蓉的嫁妆,我想再添二百两,凑成两千两,你觉得怎么样。” 提到钱聂二老爷脸色多少有点难看,不过他不疼女儿,是真拿不出钱来,道:“不是说好了吗,就一千八百两,其实有那些聘礼……” “你没钱陪嫁女儿,倒有钱给庶孙办满月酒,女婿上万的聘礼抬出来,娘家却只给那么一点点嫁妆,你的老脸还真能过的去。”聂二太太冷嘲热讽的说着,家里就剩那些钱,满月酒大办,然后就不用过年了。又道:“你不会以为现在还跟以前一样吧,老大挣的钱多,大家还能可着劲的花。” 聂二老爷小声道:“春租不是要收上来了吗……” “那老爷是想把明年上半年钱的钱都花光?”聂二太太反问。 “……” 转眼到了十一月初六,是双方议定好的抬妆日,连带着铺阵一起,实在铺阵的东西不多,不如一起办好了。聂炀和聂烘两个叫上店铺伙计,方四还特意派了船行的伙计帮忙,一抬接一抬往城外聂大太太院中抬。 本来以聂大太太的意思,成亲这种大喜事在聂家原本的大宅举行最合适,那里也是大房的房产,派人收拾了当做新房,不管是迎亲还是摆酒都十分方便。 箫殇坚持说在城外合适些,就是婚后箫殇要带着聂蓉蓉走了,这么多嫁妆一时半会也抬不走,就全部放到城外聂大太太家里,其实这也是有安全考虑。在这里娶亲,嫁妆也抬到这里来,要是在大宅里办喜事,嫁妆抬到城外来,总觉得不太合适。 聂家的嫁妆没多久,聘礼实在太多了,一抬又一抬,围观群众都是议论纷纷。对比一下嫁妆和聘礼,都说聂蓉蓉这是真命好,嫁得青阳中数一数二的男儿郎,这一辈子的大福是少不了的。 聂大太太更是异常欢喜,她的年龄早就不合适操劳,她也不操不起心了,但此时仍然用异常的欢喜,不管是装修房舍,还是置办家俱她都是亲力亲为,冯惠姐过去时本想帮着料理,结果聂大太太却不让她帮忙,坚持自己来做。 “我的时间己经不多了,给儿子操办婚事,也许是我最后的欢喜,我得自己做。”聂大太太笑着说,她己经能明确感觉到时间在她身上带走的东西,就是大夫诊脉说她没病,她也晓得自己的情况。没病也会死,只要到了年龄就会死,她也快了。 聂炀旁边听着,怎么都觉得刺耳心酸,却是道:“看伯娘说的,以后蓉蓉给您生了孙子,你还要看着娶孙媳妇呢。” 聂大太太只是笑,指挥着小厮们把嫁妆一抬抬放置在东西厢房里,看到后头的章婆子过来,便招手让她过来,铺阵很简单,就是床上的东西以及聂蓉蓉的日用品,小厮们己经把东西抬到正房里了。 “给大太太请安,给大太太道喜。”章婆子上前给聂大太太磕头道喜。 聂大太太笑着让她起来,二人一起进到正房,章婆子带着丫头们收拾,东西不多,收拾的也快。 聂大太太看着挂红结彩的新房,又是高兴又是欢喜,她终于等到这天,她一手抚养长大的孩子终于要娶妻生子了。 124 姑娘在娘家的最后一晚是私房话时间,晚饭过后聂二太太先把聂二老爷打发到柳姨娘屋里,倒是冯惠姐多坐了一会,陪着聂蓉蓉说了一会话。凭良心说,冯惠姐进门以来对聂蓉蓉虽然不能说是十分关心体贴,也是相当不错。只是冯惠姐要忙的事情也太多了,先是忙着生孩子,后又努力打造自己在家里的经济地位。 再想想聂炀也是如此,聂炀这个亲兄长要说疼她也是挺疼她的,只是事情太多,自己又无病无灾的,夫婿挑的也是最好的,二十四孝老哥什么的,根本就不现实。大部分的兄妹关系,也都是这样。 “太太肯定跟妹妹有话说,我就先回去了。”冯惠姐笑着起身。 聂二太太刚要点头,西梢间里孩子哭了起来,虽然有奶妈带着,但不到一个月的娃娃,哭也是必然的。 冯惠姐的脚步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问:“昨天大爷还还跟我说,哥儿的名字还没定下来。”孩子起名一般都是爷爷奶奶起,聂二老爷和聂二太太没说不起,也没说起,名字就一直拖着。 聂二太太想了想道:“小名就叫顺哥吧,大名以后再起也不迟。” “是,回去我就跟大爷说一声。”冯惠姐说着,这才转身去了。 聂二太太轻轻叹了口气,聂蓉蓉旁边看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聂二太太笑着道:“好了,不说这些,明天你就要出嫁,别为娘家的事烦心了。嫁人了就是别人家的人,要先考虑夫婿,再去想娘家。” 把女儿养到如花年龄出嫁,怎么也不可能像泼出去的水那样,姑娘分清主次就好,更重要的是看清楚哪方能依靠。 奶妈哄着哥儿睡了,聂二太太也叫来丫头铺床,聂蓉蓉身边的丫头婆子全部陪嫁过去,这些日子便放假回家跟家人团聚一下,明早集合去新东家。 从开始备嫁开始,聂二太太就一直不停的跟聂蓉蓉说婚姻注意事项,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说不出来,母女头挨着头躺着,却陷入各自的沉思中,不约而同的沉默了。 聂二太太想到的是自己这几十年的生活,她也是父母早亡,叔叔抚养,七岁被卖到邱家当丫头,刚进邱家的时候她觉是很幸福,不用朝打暮骂,还能吃饱饭。到稍懂事点的年龄,她就祈祷自己能运气好点,能配个勤快不打老婆的小厮。没想到恶运却是再次降临,她被邱家当成羞辱聂家工具转送到聂家来。 她拿着包袱到聂家时,唯一想的就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结果峰回路转一般聂大太太做主,放了身契把她嫁给了聂二老爷。这是聂二太太这辈子最该感激聂大太太的事,女人嫁人不只是嫁了一个男人,影响女人生活质量的因素太多了,只看柳姨娘就晓得,一个妾室都晓得要如何站位。 “母亲,你说大哥的父母……”聂蓉蓉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箫清和过来认亲,说的是那样的合亲合理,但聂蓉蓉总觉得不对头。她不知道箫殇背负着什么样的故事,但每每静静看着他时,她总觉得他很伤心,一股说不出来的痛楚。 聂二太太回过神来,看向聂蓉蓉道:“男人不想告诉你的事,不要去过份的追究,他姓箫你就跟着箫,以后孩子也姓箫,这有什么好问的。” 她也曾怀疑过箫清和的话,但后来又觉得怀疑这些实在很没意思。不管是岳母也好,还是妻子也好,都不能去问,你到底是姓啥的,真姓箫吗?纯粹就是闲的找抽的。 “嗯。”聂蓉蓉轻轻就了一声。 聂二太太虽然听到聂蓉蓉的回答了,心中不放心再次叮嘱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事,姑爷说你就听,他不听你就永远不要好奇,只要带着耳朵就好。” “我懂的……”聂蓉蓉没再说下去,她想更了解箫殇,知道更多箫殇的事。要是知道了反而不好,真不如不知道。她突然想起聂大太太时常给她说的,箫殇很苦,说不出来的苦,要替他分担些,要让他过的快乐些。 聂二太太看向她道:“明天就是新娘子了,什么都别想,早点睡吧。” “嗯。”聂蓉蓉答应着。 聂蓉蓉不知道聂二太太睡着了没,她想入睡多少有些困难,新婚的前一夜,她并没有混乱,很平静很平静,或许是因为她为箫殇失神过无数次,到了此时此刻反而觉得平静了。明天就是新娘子了,要争当最漂亮的新娘子,睡吧睡吧,明天就能看到箫殇。 如此想着聂蓉蓉一觉睡到天大亮,时间还来的急,聂二太太也没叫她。早上来客菜的人家不少,许多人都是先来二房看看,然后娶亲的时候跟着去城外闹热洞兼吃喜酒。 聂蓉蓉做为新娘子不用怎么应酬,倒是有相熟的几家太太过来看她,都是一通夸,聂蓉蓉微笑听着。以后跟箫殇出门去,没有长辈撑门户,不管是琐碎家事还是出门应酬全部都是自己顶上,她要做的功课还有许多。 妆容头发做好,凤冠霞帔上身,外头鞭炮响起时,冯惠姐帮着把盖头盖上。眼前一应都看不到了,熙熙攘攘的热闹中,聂蓉蓉觉得很平静。 迎娶上轿,拜堂入洞房,喜娘扶着,聂蓉蓉一步步跟着做,第一次嫁人,没有彩排直接上场,她却是无比的熟稔,没有一丝的紧张。喜娘念着吉祥话,新郎官手拿秤杆要挑盖头,聂蓉蓉眼前再次光明,抬头看向眼前的伟岸男子,那种似梦似幻的感觉再次浮上心头,自己真的嫁给他了吗? “喂,箫殇,新娘子等会看,现在要喝酒,外头的兄弟可都等着呢。”不远千里过来道喜的宁寒飞首先叫了起来,来道喜的不只是他,卫连舟也来了,顺道走亲戚。 “等我回来。”箫殇轻声说着。 宁寒飞叫着道:“放心好了,肯定让你躺着回来的,**子,我们走了。” 连拉带扯箫殇走了,洞房里仍然热热闹闹,箫殇没什么亲戚,他成亲箫家没有任何人来,来认亲的箫清和带着侄子进京赶考了。没有姓箫的,姓聂家的却是不少,亲戚朋友更是多的很,这时候新娘子只要装娇羞就可以了,聂大太太新房坐着,看着聂蓉蓉笑的合不上嘴。 一波又一波的亲友过来、离开,直到外头席散了,洞房终于冷清下来。聂蓉蓉洗脸**,章婆子向厨房要了饭菜,聂蓉蓉看向她们道:“你们也去轮着吃饭吧,都累了。” 章婆子去厨房的时候己经顺嘴吃了些,倒不觉得饿,便向月儿道:“你们去吃吧,吃完就去睡觉,我侍侯姑娘。”一会就是洞房了,小丫头们不合适侍侯。 聂蓉蓉匆匆吃了饭,眼睛不时的瞄向门口,章婆子小声道:“只怕大爷还要一会,刚才才派人向厨房要了酒。大爷好大的面子,汇丰船行的当家带着一帮兄弟来道喜,有得闹呢。”结婚有人来闹场当然是好事,但闹到新郎官不能洞房就过份了。 聂蓉蓉的脸不自觉得红了一下,低头吃饭,筷子刚要去夹菜,就听外头有人叫着道:“喂,现在是拼酒,摇骰子算什么!算什么!!” “不管什么,我己经赢了,手下败将们再去练个二十年吧。”箫殇笑着说,话语里是从来没有过的嚣张和得意。 洞房的门猛的被推开,又以最快的速度关上,新郎官都进洞房了,外头吵闹一会也就各自散去。箫殇倚门站着,整个人好像有点不太站的稳,只是在梢间就能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头发早就凌乱了,身上似乎也沾了不少酒,衣襟早就半开不开,就这德性,不知道的还以为刚刚被打劫过。 章婆子赶紧把准备好的醒酒汤端上来,箫殇却是摆摆手,不喝还好,喝了更醉,今天高兴的喝的多了些,但他还没醉,洞房花烛夜哪里是酒能醉倒的。 聂蓉蓉放下筷子要去端水给箫殇洗脸,箫殇道:“你先吃饭,我自己洗就好。” “饱了。”聂蓉蓉说着。 箫殇笑了起来,仍然向聂蓉蓉摆摆手,道:“这些事情不用做。”女子侍侯男人是天经地义的,但他并不想聂蓉蓉做这些。 聂蓉蓉便没动,看向章婆子道:“妈妈把桌子收了吧。” “是,是……”章婆子低头收拾桌子,暂时放到旁边桌子上的交杯酒却是放好,然后端着盘子踩着猫步走了。 红烛满屋,满屋的酒气和香气,箫殇觉得自己醉的似乎更厉害些,看聂蓉蓉的水样的情神,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慢慢融化着。箫殇是行动派,从来都是,唯独这回,要慢慢看着她成长,一点一滴的,小心的浇水除虫,然后直到现在长大满心满脑的都是他。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喜悦,也是许多男人期待中的美梦。 此时此刻美梦成真,长大成熟的聂蓉蓉就站在他面前,披着大红的嫁衣给他当新娘,他还在等什么,再等下去就真不是男人了。 第64节 想通的一瞬间,箫殇冲上来伸手抱起聂蓉蓉,聂蓉蓉不自觉得惊呼出来,洞房知识她是学过的,婚前章婆子特意教了,当然只限与一般的常识。脱衣服,吹灯,然后…… “交杯酒还没有喝……”聂蓉蓉慌乱中说着,只觉得心脏狂跳的厉害,好像跟章婆子说的不太一样,应该说箫殇动作太快,直接**跳了。 箫殇这才想到桌子上那杯酒,软玉在怀如何会放开,没有直接把聂蓉蓉放到床上,而是放到自己怀里,自己则坐在椅子上。聂蓉蓉整个人被搂在怀里,她的个头不低了,但如此一抱,顿时被圈住了一般。 两杯酒就在跟前,箫殇端起眼前的一杯,看向聂蓉蓉,聂蓉蓉觉得她应该去端另外一杯,但这样喝酒似乎不太对吧…… “永结同心……”箫殇轻轻说着,在有些时候酒是好东西,就像现在这样,似真似幻,却又如此的真实。 聂蓉蓉把酒杯端了起来,也跟着说着:“永结同心……” 两人都是一饮而尽,随后酒杯掉落到地上,聂蓉蓉被放到床上。 “要吹灯吗……” “不要,我想好好看看你,要好好看……” “我觉得……” “你不想好好看看我吗,看着我,一定要看着我……” 125 聂蓉蓉实在不想从床上起来,箫殇也不想,两人的理由却是完全不同。聂蓉蓉是动弹不得,箫殇则是精力无限,晚上折腾到大半夜,天亮睁眼了还想继续来战,早上是男人精力最充沛的时候,自然想再来一发。 “要起床了,早上要给母亲请安。”聂蓉蓉极力躲开箫殇的大嘴,只是床就这么大,她现在全身酸疼。洞房知识她晓得,但为什么实践跟理论差这么多,或者说箫殇为什么这么凶猛。 箫殇微笑着,看着自己辛苦浇种出来的甜美果食,再吃多少次都是那样的美味。道:“母亲这些天辛苦,今天肯定不会这么早,就是这么早,她也能体谅。” 折折腾腾快到中午了,聂蓉蓉终于从床上起来,穿衣服的时候全身兼脸上都是红的。箫殇暂时满足,衣服穿的也很快,还顺道调戏聂蓉蓉,一会亲她一下,一会拉拉她的衣服。 “你……怎么会这样……”聂蓉蓉低声说着,羞红的脸上有几分疑惑。箫殇看起来从来都是再正经不过的,怎么突然间就如此的…… 箫殇笑着道:“我怎么了?” 聂蓉蓉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扭头不搭理箫殇了。想到她以前的疑惑,一个正常男人会玩娃娃游戏吗? 她既然认识了箫殇许多年,但又了解他多少,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箫殇并不比聂炀,聂烃大多少,总是叫他大哥,习惯性的依靠让所有人都觉得箫殇够老够大,其实他真的很年轻。 章婆子带着丫头在外头等了许久,新媳妇敬茶当然可以晚点,但也不能太晚了。里头没有起身的动静,章婆子肯定不能催,其实心里多少有些急了。都这个点了,也该起床了。 终于里屋的动静,章婆子急切的在窗外问了一句:“姑爷,姑娘醒了吧。” “进来吧。”箫殇说着。 聂蓉蓉脸不由的更红了,娇嗔的看箫殇一眼,洞房花烛夜,那样的亲密,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好像要从胸口溢出来,满满的爱意浸泡着她,好像真的跟箫殇变成了一个人。她是喜欢箫殇的,一直都好,在这一刻她的喜欢好升了级,变得有些不同却是更觉得幸福。 章婆子端着水盆带着丫头进来,聂蓉蓉和箫殇己经穿戴妥当,章婆子侍侯箫殇洗脸,月儿带着小丫头侍侯聂蓉蓉。洗脸梳头,聂蓉蓉坐在妆台前时,月儿熟练的动手,却不是少女的扮相,挽上了发髻。 早餐也送上来,聂蓉蓉匆匆吃了,箫殇的速度再慢也比她快的多。章婆子早要今早上要递上的鞋脚,伯娘变成婆婆,新媳妇没什么压力,不过这是新媳妇的心意,聂蓉蓉为此准备了许久。 聂大太太早上起的也晚,因为箫殇的婚礼兴奋太久,婚礼前几天怎么也睡不好,媳妇终于娶到家,聂大太太也能睡个好觉,肯定多睡了一会。 箫殇和聂蓉蓉过去时,聂大太太才吃完早饭,正喝着茶。倒是二房的茶饭送的很快,整桌的席面,姑娘嫁到夫家头一天娘家要送饭,一般都是一顿饭,有谱摆的大了,送足一个月,直到姑娘满月回门。 进屋磕头敬茶请安,递上鞋面改口称母亲,聂大太太照例给了荷包,想笑也想哭,好一会才哽咽道:“好孩子,只要你们好好的,我也没啥求的。”当娘的最大的心愿就是看着儿子娶了媳妇,开枝散叶,还能求什么呢。 “我和蓉蓉一定会好好孝顺母亲。”箫殇低头说着。 “我知道。”聂大太太说着,眼睛都要掉下来,这个儿子会好好孝顺她,她早就知道,只是孝顺她并不能拦住他。中午饭是三人一起吃的,丰盛的家常小菜,收拾了一桌子,吃的也算是欢欢喜喜。明天回门,聂大太太早把回门的东西准备好,看聂蓉蓉脸色也晓得昨晚很累,中午回去睡个觉,总不能带着这样的脸色回娘家。 箫殇也觉得有必要回去补补眠,聂蓉蓉脸上虽然涂了粉,眼底还能看出倦意,也是他太心急了些,应该缓一缓,养一养慢慢吃。 聂蓉蓉也没拒绝,她是真觉得很困,按理说箫殇应该比她还累,箫殇活蹦乱跳的很。下午还要出门一趟,汇丰船行的老大带着伙计给他新婚之喜,昨天来道了喜,今天也要过去一趟还礼,顺道还有事情跟卫连舟商议。眼看着就要过年,他肯定要过了年再走,但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按排好。 没有爱妻淫、魔的骚扰,聂蓉蓉下午觉睡的十分舒爽,直章婆子把她叫醒。聂蓉蓉睡之前就吩咐了,她晚上要亲自下厨做菜,一定要早点把她叫醒。聂大太太一直住城外,家中使唤下人并不多,以前那样的穷过,太过与精致的生活聂大太太也不适应。要是送东西之类,聂大太太真不缺钱,那还不如下厨做几个菜,聂大太太也能更高兴些。 章婆子早就去厨房打点过,下人们知道新奶奶要下厨,哪个会怠慢。 聂蓉蓉也不是做全部,全部她也打点不了,再者新媳妇表达一下孝心就好,全做了也不太好。动手炒了两个菜,便回屋换衣服。 箫殇也己经从外头回来,他没有进出更衣的习惯,不管去哪里基本上都是一身衣服穿一天,有时候小厮或者婆子马虎了,第二天他还能接着穿。 “好香呢。”箫殇伸手抱住聂蓉蓉,真的很香,唯一遗憾的是现在是冬天,要是夏天就方便多了。 “要吃晚饭了呢。”聂蓉蓉小声提醒他。 箫殇非常上道的放开她,然后笑着道:“也是,吃饱了才有力气。” 聂蓉蓉头上不自觉得的浮出几条黑线,心中无限疑惑,箫殇怎么这么多力气呢。 三天回门,箫殇自然跟着同路回去,二房上下举家招待。聂二太太还特意请了两个弹唱助兴,关系实在太熟了,都没有男女分席,席面摆在前头厅里,后头聂二太太的房子里有顺哥儿,不合适摆席。 “年后我要上京一趟,要委屈蓉蓉先在青阳一段日子。”箫殇说着,他做的事不能带老婆,或者说还不到时候。箫清和对这一科势在必得,要是真能考个好成绩,与他也有利。从某方面说这个叔叔最可靠,也最不可靠。聂蓉蓉并不意外,婚前箫殇都是成年不招年,婚后也不可能绑住他的腿。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早,箫殇说的年后,只怕是十五不过就要走了,这一走又不知道多久会回来。 聂二太太心疼聂蓉蓉,便笑着道:“听大嫂说,箫老爷带着箫大爷进京赶考了。” 箫殇点点头道:“我进京就是为了此事。” “要是能得个好前程,这真是天大的喜事。”聂二老爷欢喜的说着,要是有个进士叔叔,箫殇弄不好还能混个一官半职,就是考进士旁人出不上力,这时候过去照应着也是大大的人情。 饭后聂二老爷拉着箫殇说了一会话,聂二太太看着女儿荣光焕发的模样也是大为欣喜,只是小声叮嘱她道:“大爷是要干大事的,他要走是正经事要办,你好好在家陪着大嫂,等他回来。”箫殇是成年在外,并不用担心他在外头久了会有什么事,只是新婚夫妻就如此分离,怕聂蓉蓉心里不好受。 “看母亲说的,我如何不晓得。”聂蓉蓉笑着说。 三天回门夫妻天黑前肯定回家,现在冬天黑的早,两人走的更早。箫殇现在也不骑马了,陪着爱妻坐车,一路上只是看着聂蓉蓉,倒是把聂蓉蓉看的点莫名。回家之后先给聂大太太请安,聂大太太前些时候兴奋,现在则是操劳过度后遗症来了,看到他们回来,只说累了,让他们自己屋里吃饭,她饿了自己会吃。 聂蓉蓉和箫殇都没敢打扰,俩人携手回到屋里,随便打发了晚餐,天就黑了。章婆子点上灯,箫殇就叫章婆子打了水两人洗了手脸,随后就道:“不用侍侯,你们都回屋歇着吧。” 章婆子带着丫头们退出去,当然不忘把门关好,也是满脸笑意,新婚小夫妻就甜蜜。 离睡觉还有一会,聂蓉蓉坚决不坐床上,只在暖阁塌上坐着,随手拿了本书只当看书了。箫殇哪里会如她的愿,上前把书收了,在她对面坐了下来,道:“我年后出门最少要到四月才能回来。” “你放心去吧,我会好好侍侯母亲。”聂蓉蓉说着。 箫殇却是摇摇头,道:“我不是说这个,我哪里会对你不放心。我只是想说,新婚不久就要分离,怎么也得把后头几个月的提前补上。” 聂蓉蓉先是一怔,明白过来之后却是涨红了脸,道:“现在还说这个。” “给我生个孩子吧。”箫殇突然说着,不像是玩笑也不像是甜蜜,有点感慨又有点期待,道:“女儿最好,贴心可爱,比儿子强。”聂蓉蓉多少怔了一下,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扎了她一下,箫殇似乎很伤心,很伤心…… “男人都希望自己的血脉都够延续下去,我却没那么期待。”箫殇说着,看向聂蓉蓉道:“都己经是我的人了,有些事情我该告诉你。” 聂蓉蓉的心猛的提了起来,伸手握住箫殇的手。 “我只是不想隐瞒你,不用为我分担。”箫殇窝心的笑了,被聂蓉蓉这个动作逗笑的,又道:“我母亲姓箫,箫清和算是我表舅,我生父姓顾,顾正明,镇远侯爷也是当朝驸马爷。” 126 在箫殇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知道生母箫氏不喜欢他,记不起具体年龄以及具体事件,却能明确感受到生母的厌恶。虽然没有**他,给他饭吃,给他衣穿,但那种厌恶情绪依然环绕着他。尤其是一回记得更深刻,箫氏帮忙照看邻居家的孩子,到现在他还记得箫氏对着那孩子笑的神情,那时候他才晓得原来自己母亲是会笑的。 箫氏的身体很不好,在怀孕的时候落过水,被渔民打捞起来的,本以为孩子肯定保不住,没想到却意外的活了下来。箫氏跟他说过,她不是没想把他打掉,只是落水后她身体更弱,肚子一天天大了,打掉也就越来越不容易,还不如生下来来的安全。 箫氏以逢补做针线为生,身体不好做不了多少活,吃饭都是问题,更不可能看病,恶性循环下来,箫氏并没有拖几年。在箫氏病重之时,也终于把他的身世说清楚了。 箫氏父亲早亡,寡母带着她投奔到远亲镇远侯府上,她与顾正明是青梅竹马,十来岁的少女心思还很单纯,再加上当时的顾家风雨飘摇之即,大人们就是察觉到了也没太当回事,男人三妻四妾没什么大不了的,成亲之后收房就好了。 就在某一天顾正明迷、奸了她,然后顾正明开始骗她,她与顾正明一同长大,自觉得够了解这个男人,也自以为他们真心相爱。结果她自以为了解,自以为爱她的男人就这样对她。没多久顾正明尚公主的消息传来,她却查出来有身孕。 那天她记得清清楚楚,她被堵了嘴装到麻袋,清楚听到顾正明吩咐人说,要把她拉出京城后扔到河里。她也以为自己死定了,结果她活了下来,还生下了箫殇。 “我虽然生下你了,却没有疼过你,也没有爱过你。最后告诉你这些,只是想你明白自己身世,人活一世不能糊糊涂涂。” 这是箫氏最后的话,没让他报仇,也没有要他认爹,只是简单的阐述。 后来聂大太太夫妻收养他们,改了姓氏,从顾殇改成聂殇,最后又成为箫殇。 “我跟你说这些,也只是想告诉你自家男人的身世,你也不用去考虑太多。”箫殇握着聂蓉蓉的手说着。 他理解箫氏最后对他说那些话的意思,驸马爷也好,镇远侯爷也好,离平民的世界太遥远了,不管是想报仇还是想攀亲都很不现实,真的丢开手,把这个身世忘记了,换个姓氏生活,只怕会活的更自在一些。 聂蓉蓉在震惊中久久不语,关与箫殇的身世她想过许多种,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这样的。看着箫殇的神情,她说不出安慰的话,安慰对与箫殇本身也没有任何意久,她只能努力抓住他的手,表达自己的支持,不管箫殇做什么她都支持。 “我这趟上京是为箫清和科举,顺道也去打听些事情。”箫殇说着,看看紧绷着小脸的聂蓉蓉,突然笑了起来,伸手刮刮她的鼻子,道:“好了,己经告诉你了,全部忘掉就好了。” “嗯,我知道。”聂蓉蓉说着,箫殇的身世肯定是要烂到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能露出来。 “好了,这些不愉快的事情都忘了吧,时候不早了,我们也早点睡。”箫殇说着站起身来,伸手把眼前的聂蓉蓉打横抱起来。 聂蓉蓉多少有些没回话味来,多少跟不上箫殇的转变速度,道:“时间还早……” 箫殇把聂蓉蓉放到床上,笑着道:“现在还早,等睡觉的时候就不早了。” “我……” 为了偿补年后就要出门的遗憾,箫殇几乎是大门不出,天天跟聂蓉蓉泡在一起。理由是天气冷了,不合适出门,不等天黑就进屋睡觉,就这样聂蓉蓉仍然是睡眠不足,实在是在床上的时间长,真正用来睡觉的时间太短。 在箫殇大吃特吃的空闲中,聂蓉蓉还得准备过年事宜,即使聂大太太说了,三个人过年简单一点,又是在城外,他们小夫妻可以继续亲密,置办年货她来办就好了,反正也不差什么东西。聂蓉蓉还是觉得不该让聂大太太再操心,聂大太太明显苍老了,她身上的疲惫之气越来越强。 箫殇进城一趟,带了两大车的年货,聂炀照料出门收租,也把聂大太太的送来了。聂二太太很有心,用大房收租来的银子细心置办了一份年货,用大房的钱给大房东西,聂大太太怎么也不能推辞掉。 聂炀送年货时也顺道把贴子拿来了,顺哥儿的满月酒,不管大办小办第一个孩子肯定要办酒。聂二太太亲自操办,只请了相熟的几家亲友,大房是肯定要来的。 聂大太太是大祖母,聂蓉蓉是姑姑,再正经不过的姻亲。到了摆酒当天,箫殇骑马,聂大太太和聂蓉蓉坐车,三人都去了。聂蓉蓉从车上下来,看到聂家大门时,脚步不禁顿了一下,这是娘家了,姑娘回娘家虽然不是一般的客,但仍然是也客。 正要往里进,洪家的马车转弯过来,也在门口停了下来。聂大太太不由的停了一下,门口遇上了肯定是一起进来。 婆子扶着洪夫人从车上下来,洪家家业渐斩起来,洪夫人身上衣饰也早换了。看到聂大太太和聂蓉蓉门口站着等她,忙上前道:“许久不见,大太太的气色是越来越好了。大奶奶的气色更好,肯定是小夫妻甜如蜜,这小脸才这么红。” 聂蓉蓉听得多少有几分羞,实在是这些日子箫殇各种把戏玩的太多,想让人不脸红也难。道:“洪夫人安好。” “好,好。”洪夫人说着,又道:“看这天气又要下了,我们快进去吧。” 箫殇进了前头书房,没跟着女人军团往后走,女眷们则是一起进了垂花门,聂二太太己经带着冯惠姐迎出来,众人厮见了让着进屋。虽然聂家的喜事,总得来是聂炀的喜事,宴席就摆在冯惠姐院里,西厢房一直空着,女眷的两桌酒席摆那里倒也合适。顺哥儿也暂时从聂二太太屋里抱到冯惠姐屋里,就白天一天主要是方便宾客们去看孩子。 冯惠姐先引着众人到自己屋里,让着在中间厅里坐下来,丫头们端茶上来,孩子就在梢间里,却没人过去看。 “唉,我家这丫头没福气,摊上这样的好人家,这样的好婆婆,偏偏肚子不争气。”洪夫人叹气说着。 聂大太太听得微微一笑,聂二太太笑着道:“惠姐还年轻呢,二十出头说孩子还早了些。腊梅又是惠姐的贴身使女,从娘家带过来的,哪能不放心呢。” 第65节 洪夫人听得笑了,道:“亲家太太说的是,自家的丫头要是还管不好,我这个主母也太挫了些。” “母亲……”冯惠姐嗔怪着,打断洪夫人的话。丫头是自家的丫头,聂二太太没有哪里对不起她。 洪夫人轻叹口气,拉住她的手,又给聂二太太赔不是道:“亲家太太别笑话,也别生气。惠姐没有多大的能耐,也没有得力的父兄扶持,就是我这个老婆子……还有多少好活。我晓得亲家太太是好人,姑爷也是老实人,但再好再老识,总没有血缘亲子来的好。亲家传话来说,腊梅生了个儿子,我足足有两夜没有合上眼。” 说着洪夫人眼泪就要掉下来。 冯惠姐听得心中更是难受,低声道:“母亲说什么呢,今天大喜的日子……” “有什么喜,你心里有多喜。”洪夫人直言说着,又看看聂大太太道:“傻丫头,这里又没有外人,这时候还要装贤良,你要装到什么时候去。” 看看聂大太太,在亲子夭折之后,当时聂大老爷肯定还有生育能力,就是聂大太太不能生了,完全可以纳妾,或者过继,结果聂大太太没做,只是收养了箫殇为养子。对与男人来说家族血脉延续也许很重要,但对与女人,抱养的孤儿真比庶出好的多。 要是旁人在跟前,她肯定不会这么说,现在当着聂大太太的面,这份委屈就可以说,因为聂大太太能理解。 聂大太太听得笑了,有几分打趣的道:“也是,何必装这个贤良,说起来我还是罪人呢,大房绝户都是我的错。” “要是大**都是罪人,二房三房这些受了大房如此多恩惠的,更是无地自容了。”聂二太太顺着接话,笑着看向洪夫人道:“亲家太太放心,只要有我一日,肯定不会委屈了媳妇。”她明白洪夫人的忧虑,但孩子己经出生了,事实己经存在,她能保证的也只有这个。 洪夫人向来是见好就收,马上笑着道:“有亲家太太这话我就放心了,我女儿交给你,实在放心的很。” 她是真担心女儿会受委屈,但女人受不受委屈,一半是看运气一半也要看自己。要是自己长了张包子脸,脸上写着快点来欺负我吧,不用付出代价的,那被欺负了也是无话可说。幸好惠姐不是这样,女人的路要自己走,是好是歹一样把握在自己手里。 众人都笑了,洪夫人起身又道:“腊梅的月子满了吧,说起来也该好好打赏她,不管怎么说给姑爷生了个儿子,这是件大功劳,让惠姐也有了依靠。” 腊梅的儿子出生,洪夫人两夜没合眼是真的,却是忧喜参半。女儿总是要有儿子的,自己生不出来就要妾室生。腊梅生了个儿子,至少解了冯惠姐眼前之忧,自家的下人生的孩子,要是冯惠姐以后生不出来了,以后还要靠着这个孩子。 “哪里还能让亲家太太去看。”聂二太太笑着道,转身对身边的丫头道:“去叫腊梅过来,给太太们请安。” 腊梅来的很快,今天刚满月,本来说要出来侍侯。冯惠姐看天气冷,刚满月又怕她吹了风,便让她在屋里歇着,按老嬷嬷们说的,生完孩子前头三个月都要注意些,只是头一个月最要紧。 “给太太们请安。”腊梅进屋跪下磕头,她娘是洪夫人的陪嫁,先从洪家到冯家,后来洪夫人和离,她们一家也跟着回到洪家,她又跟着冯惠姐陪嫁到聂家,现在她们一家老小还都在洪家。 洪夫人亲自扶她起来,笑着道:“比原本胖了许多。” “姑娘照看我,是我的福气。”腊梅一脸感激的说着,这是实话,冯惠姐真没亏她,坐月子期间还拿出私房钱给她炖补品。 这些还不算,前几天她娘过来看她,说洪夫人给方四进言,放了她两个小侄子的身契,自家兄**也从田庄里调出来,改到城里店铺里帮忙打下手,虽然累了些,但比在田里卖苦力好的多。而且她娘过来,冯惠姐又另外给了打赏,很给了几分体面。 “你是洪家的家生女儿,从小侍侯惠姐到大,跟着她读书识字,说是下人,我拿你也是当女儿看的。以后你跟姑娘和和气气,照顾顺哥儿,彼此依靠,我也就放心了。”洪夫人拉着腊梅的手笑着说。 腊梅道:“太太与我一家都有大恩,我就是做牛做马都难报。”她在大家族中生活了这些年,妾室要如何站队,她比谁都清楚,就是不清楚看看柳姨娘也能晓得。 “傻丫头,哪里要你做牛做马了。”洪夫人不禁笑着,道:“我只想你跟姑娘和和气气的,到底是顺哥儿的亲娘,怎么也会亏待你。” 正说着话,梢间里顺哥儿醒了,哭了起来。腊梅听到孩子哭声就伸头往里看,冯惠姐笑着道:“去看看吧,现在出了月子了,也能多带带了。” “是。”腊梅含眼说着,这个孩子,生出的时候看了一眼,今早上抱过来时看了一眼,其他时候再没见过了。 127 鞭炮声中新年来了,大房一直住在城外,聂大太太也向来不喜热闹,年是要过,年酒就不请了,又累又麻烦,箫殇正月十六就要上京,实在没必要浪费时间和精力宴客招呼。至于收到的年酒回贴,箫殇亲自写了回贴,感谢邀请,离的太远就不去打扰了,同时说明大房今年不请年酒。 二十九祭祀,箫殇把祭品放到供桌上,聂大太太旁边看着。合规矩也好,不合规也罢,大房就这么一个儿子,不管箫殇姓了什么,每年祭祀和上坟烧纸,都是箫殇的事。 到了除夕晚上,厨房收拾出来三桌饭菜,大房的下人本来就没几个,都是跟着聂大太太许多年的老人,再加上聂蓉蓉的陪嫁,也是自己的心腹。过年本来就是大家团圆的日子,有家可回的都放回去过年,剩下的就大家一起坐下吃饭。所谓主子下人说白一点也就是钱的事,都是人,哪来的这么多三六九等。 磕头拜年,聂大太太给了聂蓉蓉一个大红包,头一年的新媳妇,肯定要给的。两人拜完,下人们上前磕头拜年,聂大太太照样给了打赏。欢欢喜喜的吃了年夜饭,到守岁的时候,聂大太太就有些撑不住。过年事宜是聂蓉蓉和箫殇准备的,她现在一点都不操劳,就是这样也挡不住疲惫,现在是不服老不行了。 因为住在城外,初一不用四处转着拜年,聂蓉蓉仍然早早起来。初一晚不得,赶上早年一年都早,倒是箫殇起床的时候十分怨念,他常年外头奔波,外头过年都是常有的,初一或者十五对他都没差。聂大太太起个大早,她现在是过个年少个年,热热闹闹的倒也好。 箫殇和聂蓉蓉上前磕头拜年,聂大太太招手让他们起来,却是道:“难得热闹,我们也出门走走。” 聂大太太住的城外,离城里是远了些,并不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真要是跟深山老林似的,箫殇也不放心聂大太太住。聂大太太旁边就是村庄,说起来也是富农,家里都有田地,农忙的时候还要雇用短工。 富贵人家的太太聂大太太未必有兴趣搭理,倒是这些富农人家的太太们,聂大太太有几个非常聊的来的。想想聂家没发家之前,也就是这样的身份,比较有共同话题。 聂蓉蓉拿来大毛衣服给聂大太太披上,箫殇扶着聂大太太,下人都没带,一家三口走着出门去。今天初一,正是出门互相拜年的时候,聂大太太带上儿子媳妇出门去,一路都是招呼声。聂大太太高兴的与人说着,这是我儿子,这是我媳妇,众人也都是一起恭喜。 “真好啊。”聂大太太拉着聂蓉蓉的手说着,儿子媳妇陪着,溜弯散步,多少老人家的日子都是这样过的。 “以后我常陪母亲出来走走。”聂蓉蓉笑着说,箫殇要大事要做,她帮不上忙,那至少要好好照顾聂大太太。 箫殇看着走的时间不短了,聂大太太脸上也有几分倦色,便道:“以后蓉蓉会常陪母亲出来,今天就先回去吧。” “嗯,我也累了。”聂大太太说着,只是这么几步路就累了,不服老也不行了。 初二箫殇和聂蓉蓉一起回娘家,初三两房人一起上坟烧纸。聂二老另外备了祭品摆到聂三老爷和聂三太太坟前,烧纸的时候眼里还有一丝眼光,过年聂烃都不回来,初三上坟更是忘了,地下的弟弟和弟妹,不知道会不会伤心。 “也不知道小三在外头怎么样。”聂二老爷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 众人该干嘛干嘛,没人搭理他。 大房不用吃年酒,接下来的日子自然清闲,应该说是聂大太太清闲,聂蓉蓉和箫殇真不清闲,尤其是聂蓉蓉,晚上睡觉时她真的很有冲动把箫殇踢下床,真的太无耻了,看着那样正经严肃的人,怎么就能如此无耻呢。 “母亲心心念念的想抱上孙子,你再努力孝顺都不如给她生个乖孙女,她天天抱在手里,自然就欢喜的很。”箫殇说着,过不了多久他又要走,一去好几年个月,现在是得努力一下,要是回来就有收成了,也不错。 “但是也不用这样啊……”聂蓉蓉忍不住说着,夫妻同房生孩子,脱衣服可以理解,但各种各样的衣服折腾就理解不能。亏得现在是冬天,脱脱穿穿容易着凉,只在暖阁里,有碳火盆烧着,要是夏天,她真不敢自己一天要换多少衣服。 “这样机率高些。”箫殇认真的说着。 “……”面对这样的无耻之徒,聂蓉蓉彻底无话可说。 “虽然说要顾照母亲,你自己还是个孩子,也要顾着自己……” “嗯。” “要是觉得哪里有不舒服了,不要怕费事,请人叫大夫过来看看,我不在你身边,要会爱护自己。” “我晓得。” “现在天冷,记得早晚添衣。” “我都知道了。” 聂蓉蓉听得连连点头,她以前真不知道,箫殇竟然能如此鸡婆。 聂大太太和聂蓉蓉一起送箫殇出门,箫殇仍旧一个简单的包袱上路,连小厮都没带。聂蓉蓉还好,她嫁过来时就有心理准备,箫殇不是招家的人,当他的妻子就有这个心理准备。倒是聂大太太,年龄越大,身体越差,越是经不得离别,看着箫殇骑马走了,回屋之后聂大太太就哭了。 “好了,我没事,你给老大准备东西也累了,去歇歇,我一个坐会。”聂大太太向聂蓉蓉挥手说着,她强势了一辈子,现在因为儿子离家一趟就要掉泪,实在是不好意思的很。 聂蓉蓉也不勉强,只是道:“母亲有事叫我。” “去歇着吧。”聂大太太笑着说。 箫殇走了,只剩下聂大太太和聂蓉蓉,日子过的也更清闲。出了正月,天气渐渐变暖,但凡晴天聂蓉蓉就会扶着聂大太太早晚出门转转,也不走多远,就到旁边村里坐坐,听着聂大太太与人说着些家长。 中午一顿饭,聂蓉蓉都是亲自下厨,婆媳俩个吃饭,也吃不了多少。聂蓉蓉针线虽然不是太出众,但给聂大太太裁几件衣服压力也不大。零零碎碎的日子,既清闲又忙碌。 这期间箫殇的信也不少,大部分时候都是寥寥几笔,作用是报平安。聂蓉蓉想到他的身世,再想他要承受的压力,回信只写些轻松的事,让箫殇勿要挂念,她与聂大太太确实没什么事。 “太太派我过来给大太太和姑奶奶传喜讯,大奶奶怀孕了。”旺财家的满心欢喜的说着,想想冯惠姐为了孩子操了多少年心,终于腊梅先生下了儿子,二房的子嗣问题解决了,她自己又怀上了。 聂大太太心中也十分高兴,道:“小媳妇心事重,心事放下倒怀上了。”这也是常有的,多少年轻小媳妇自己着急生不出来,抱一个过来养一养,心情放松,就怀上了。 “是呀,大夫也是如此说的。”旺财家的欢喜说着,冯惠姐这个孩子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但来都来了,自然是喜事。 聂蓉蓉笑着道:“母亲许久没有进城,趁着这几天气好,不如我们一起过去看看,也给嫂子道喜。”冯惠姐不容易,不管肚子里这个是儿子还是女儿,女儿还是有个自己的孩子好些,现在终于有了,自己这个小姑也该过去道喜。 “是该去道喜。”聂大太太说着,便吩咐婆子去准备车驾,道喜是赶早不赶晚,现在天色还早,过来还能来的及。 旺财家的顺势道:“大太太和姑奶奶既然去了,不如在家住上两天,这里也没什么事,太太这些天在家里天天念着大太太呢,就想跟大太太说说话。” “哪里是想念我,是想着自家的贴心棉袄呢。”聂大太太听是笑了,看看聂蓉蓉道:“自从初二之后就没回去过,是该回去看看,顺道住上几天。我们一起去,打扰二太太几天。” 旺财家的更是欢喜,聂二太太一直念着聂蓉蓉,若是真能说动聂大太太和聂蓉蓉过去住两天,聂二太太肯定欢喜的很。怕再改了主意,忙道:“我现在就回去报信,把姑奶奶原来的住处收拾出来。” “去吧。”聂大太太说着。 旺财家的欢欢喜喜的走了,聂蓉蓉开始打抱收拾她与聂大太太衣物,又吩咐跟着的丫头婆子也去收拾,虽然不是远嫁,算来也有二、三个月不曾见过,现在能回娘家住上两天,她自然高兴。 带几件换洗衣服,日用的带来,收拾两个软包,聂蓉蓉和聂大太太也坐车走了。许久不进城里,聂蓉蓉只觉得街上热闹非凡,马车进入主街道,往东拐进东大街,本来正走着,却突然停了下来。 “太太,前头路堵上了。”车夫说着。 聂大太太挑起帘子,只见前头人家门口有车有轿,马车上还有许多东西,下人们正往里头搬。路就这么宽,行人还能走过去,车就走不过去了。便道:“绕路吧。” 聂蓉蓉也跟着看过去,本来只是随意一眼,等到马车掉头的时候,却是突然想了起来,这不是徐家吗? 时过迁境,她几乎把这家人忘记了,最后的印象也就是徐宣娶妻,徐二姑娘出嫁,后来徐太太自觉得身份高贵了,不与一般商户来往,再加上徐家也没什么新八卦暴出来。直到此时看到了,聂蓉蓉才突然想起,曾妩曾经在徐家生活过那么多年,真像梦一场。 128 聂大太太和聂蓉蓉到聂家时,洪夫人己经到了,旺财家的先去洪家报的信,又去城外给聂蓉蓉报喜,洪夫人接到消息就过来了,自然比聂大太太和聂蓉蓉快的多。洪夫人又是欢喜又是难过,高兴的是女儿有了身孕,但要是早知道冯惠姐这么快就有,何必让腊梅生。不过反过来想,要不是腊梅生了儿子,冯惠姐身上没有传宗接代的压力了,也未必能怀上。 这就是时运,或者说这是命运,老是想着怎么样怎么样,但运势却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就像她当年嫁入冯家,压的是冯二,冯大出头了,时运没赶上,日子还是得过,生儿育女管家理事。本以为这辈子也过去了,结果孙子都抱了了,仍然和离了。 女人的命运就像海中的小船,凭运气凭天命,更重要的还是凭自己去掌好舵,随波逐流,任人拿捏,就是风平浪静时弄不好就碰礁翻船了。 “我都说你心事重,你还跟我逞强。”洪夫人说着,虽然有些遗憾,但总算是怀上了,道:“有了身子就要好好保养,店铺的事再忙,也没肚子里这个要紧。” 冯惠姐听得笑着点头道:“母亲,我都晓的了。” 这些话洪夫人翻来覆去说了好几遍,她如何不晓得肚子要紧,洪夫人说她是因为没有子嗣压力才怀上孩子,这话只能说对一半。她心情放松了是真的,却不是因为聂炀有后,别人的孩子跟她的关系真不大。 从进到聂家门开始,她就在想着,我得生儿子才行,女人不生儿子要怎么活。尤其是两个兄长不给力,亲爹又那样,就是舅舅对自己不错,到底有些不同。一年一年过去了,她仍然生不出来,她心中更着急,倒不是因为立足,而是她觉得聂炀没本事,尤其是分家之后更为明显。生个儿子,好好培养,十几年后就能是个依靠,就像箫殇那样。 直到腊梅的儿子出生,聂炀高兴她也能理解,对与聂炀来说,庶出不如嫡出,但正妻生不出来了,妾室生出来的依然是他亲生的,二十岁的男人想要儿子可以理解。 庶长子出世了,即使腊梅再懂事,聂二太太抚养顺哥儿再教导,冯惠姐也知道自己在聂家的生存空间被压缩了。人就是这样,只有到了一定的处境之后才会去考虑,去反思,她也一样。想想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努力生儿子,开头是指望着生下儿子被婆家另眼相看,后来生儿子是指望着儿子成才以后自己有个依靠。 但是有了儿子就真有依靠吗?极品一点数聂烃,亏得聂三老爷早死了,不然早晚气死。平常儿子也就聂炀,聂烘这种,但看看聂二太太,她真的享福清闲了吗。再比如自家的两个兄长,要是真的有本事有能耐,洪夫人何故住在娘家,而不住在儿子家里。 女人嫁人就像抽签,摊上好男人需要撞大运,但这个大运撞不上的时候,那就努力指望着儿子。但要是有了儿子就真的好了吗?不说其他,有两个儿子的聂二太太绝不敢说比绝户的聂大太太过的好。 儿子更像是女人的寄托,有了儿子就有了希望,但儿子还有儿子自己的人生。同样的自己的人生也是自己的,尊严体面全是要自己挣的,万一摊上聂烃那种儿子,恨不得生下来就掐死。不管何时,人最能指望,最该依靠的都是自己。 第66节 把其中的道理想明白了,有没有儿子也就没有那么要紧,心情放松了,连带着对聂炀的要求也低了许多。他只是个一般男人而己,没有过多的才能,也没有过多的花花肠子,收收租子看看米店,虽然挣不了多少,也不会喝花酒进赌场。 把心境放轻松一点,人生总是要靠自己去努力,聂炀不是很好的男人,也不能算是很差的男人,有自家亲爹对比着,她还是比较有自信跟聂炀过完一辈子,真到过不下去了,带上嫁妆和离,也不会无路可走。 “大爷对你好吗?”洪夫人小声问着,对男人来说嫡庶差别没那么大,像冯老爷就能拿她的嫁妆去给庶女陪嫁,尤其腊梅生的还是庶长子,占了长的位子。 冯惠姐笑了起来,她想开了,洪夫人还为她操着心,道:“我跟大爷一直都挺好的,母亲不用为我操心。得知我有孕了,大爷欢喜的不得了,我肚子里的怎么也是嫡,不管儿子还是女儿,都高兴。” “还是生个儿子好。”洪夫人说着。 冯惠姐无所谓笑笑,道:“我让母亲问的事问了吗?” 方四跟洪老爷吵了一回,洪老爷倒是想重整雄风,就像方四说的,船行的伙计们听方四的。老板是谁很重要,老板会不会赚钱更重要,方四比洪老爷强,这是铁一般的事实。船行仍然姓洪,却是方四的天下。 船行的一般运输生意几乎停了,而是改做商品运输,尤其是粮食日用品之类的。再就是方四开始存货,主要存生存日用品,现在正在广收粮食。聂家现在就开着米行,卖了方四一部分。冯惠姐想的是,方四都在存了,聂家为何不跟着存。 “问了,你大表嫂说行,不过也叮嘱你,要是存货就别放在城里,安全一点存到庄子上。”洪夫人说着,又道:“以前没有身孕就算了,现在有了身孕,就先把这些事放一放,肚子要紧。” “母亲放心,我有分寸的,其实这些事情也不用我亲自动手,我会跟大爷商议。现在是天天在家里,脑子里有些事情想想也挺好。”冯惠姐笑着说。想开之后,她就觉得思路宽广许多,就像方四那样,生了儿子还是该干嘛该干嘛。她也是一样,自己把自己局限与后宅,那就永远呆在内宅里,自己把自己圈住了。 母女俩说着闲话,聂大太太,聂二太太,聂蓉蓉一起进来了。冯惠姐连忙起身相迎,洪夫人也跟着站起身来,却是笑着招呼聂大太太道:“大太太也来了。” “不但来了,还要住几天呢。”聂大太太笑着说。 聂蓉蓉上前给洪夫人见礼,又向冯惠姐道喜。 聂二太太也是一脸轻松的模样,笑着道:“我己经厨房准备了席面,留下来一起吃饭吧。” 洪夫人想想也没推辞,便道:“那就叨扰亲家了。” 中午饭完洪夫人坐会就回去了,聂二太太送她出门,上车的时候洪夫人还笑着道:“我那女儿还要亲家太太多照看。” 聂二太太笑着道:“看你说的,我家媳妇,我自然会多照看。” 洪夫人这才上车去了。 聂二太太也转身回去,冯惠姐怀孕了,她是既高兴又有几分担忧。要是早知道……只是哪里能早知道呢。 晚间聂炀和聂二老爷回家,得知聂大太太和聂蓉蓉回来,也十分高兴。晚上一起吃饭,也没很讲究,只是坐一起吃吃饭,说说家常话,聂炀还顺道带来一个超级大八卦,关与徐家的,远嫁出去的徐家二姑娘回娘家省亲了,带回许许多多的东西,徐太太高兴坏了。 得意之外余,就觉得女儿回来,要显摆一下,要请客。因为自觉得女儿嫁了官家,儿子当了官,是官家身份了,要请自然要请官家,另外还给沈家送了一封。 要是徐家不请客,不显摆这一回,大家最多也就猜徐二姑娘是当妾室了。结果徐家非得折腾请客,这一下子就露底了。徐二姑娘不是当妾了,她真是正室,只是她嫁的是个太监。消息刚刚传出来的时候,还有人不信。 大珠是民间后妃,没有外戚之患,太监却多多少少有点实权。大珠也并不限制太监娶亲,但哪个正经人家会把女儿嫁给太监,倒是多与宫中宫女对食。徐家虽然说不上大富,但家里也不缺吃穿,竟然找这么一个女婿,实在想像不到。 “这……是不是哪里弄错了?”聂蓉蓉忍不住说着,在她印象里徐太太还是挺疼徐二姑娘的,徐家虽然对外人挺不是东西,但对自家还是不错的,如何能狠下这个心。 “现在街上人都这么传,谁知道真假呢。”聂炀说着,又道:“还有呢,徐宣不是休了冯氏另外娶了吗,听说是戴绿帽子的。成亲时他媳妇肚子都是大的,不然为什么不把媳妇娶到家里来,而是直接到任上,实在是怕人看出来。” 他是在米铺里卖米时,听买家说的,传的有鼻子有眼的。主要是徐宣又升官了,想想他一个举人,得了官职又能提升,徐家没有后台大家都晓得,依靠的估计就是姻亲。想想徐二姑娘,还有徐宣,他们能找到什么好亲事,真拥有了强大的背景,会选择他们肯定还有点其他原因。 聂蓉蓉听得目瞪口呆,不过想想也觉得没错,她自以为她了解徐宣,结果徐宣完全不管她死活,更是退了亲事,另外娶了高门冯氏。后来休了冯氏另外再娶高门女子,为了将来前程,还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聂二老爷对这样的八卦没什么兴趣,只是道:“反正也跟我们没关系,管他们呢。这几日倒是洪家船行里动静挺大,听说外头不太平,最近少出门,也别闲逛了,以后店铺也早些关门,平安是福。” 冯惠姐一直旁听,听聂二老爷提到外头的形势,便顺势道:“我今天听母亲说,舅舅家也往郊外庄子上送东西了,说是不太平。外头的消息我们也听不真切,不过大伯母就在城外住,家里宅院也大,不如先存些粮食过去,万一有什么变故了,也不至于反应不及。” 不管何时吃饱饭都是第一要紧的,衣服可以紧一紧,肚子却是紧不得。看方四最近的动静,只怕将来会有大乱子,先把避难所准备好,真要搬的时候也不至于着急。 聂二老爷显得有点犹豫,以前元宵节是闹过一回,后来却没什么事。箫殇也说没事,用的着先存粮吗?要是存粮了,那要存多久合适? 聂大太太道:“媳妇这话很对,有备无患嘛,我们又不是人多,拉上两车粮食放到后头厨房里,估摸着也就差不多了,也不费什么事。” 冯惠姐连连点头,道:“只是从城里运到城外,也说不上多麻烦。” “也罢,那明天老大拉两车送到你大伯母家里放好。”聂二老爷也没坚持。 129 聂蓉蓉和聂大太太没住几天就回了城外,聂二太太倒是真心想留她们住下,不过亲戚家不好长久,再亲密的关系,现在都不是一家人。再者青阳城里多少有些不太平,从官太太嘴里露出不少风声来,说朝廷出出兵,打的仍然是扶桑浪人。战线大概在江宁一代,虽然青阳很远,跟青阳关不大,但做为小老百姓,这样的大事总是让人有点恐慌。 有几家乡坤大户都带着儿女,拖家带口到庄子上居住,战争期间小老百姓当炮灰的多了,乡坤靠田庄吃饭,暂住到庄子上对生活影响也不大。 倒是洪家反而因为战事发迹了,方四的眼光此时体现了出来,存粮,养自卫队,把货运路线停掉,改造船只。现在战事起来了,这些东西,朝廷直接出高价征用不说,洪家也从一般性商户,直接变成了皇商。青阳是内陆最大的港口,战场在江宁,战争所需要的很多东西,都要从青阳运过去,洪家就专门做这个。 跟方四翻脸的洪家宗亲们,后悔的肝都疼了,皇商可以说是商户的最高低级,虽然皇商仍然是商,跟正经官员比差一大截,但比一般商人要高的多。看看沈家就是皇商,那多大的气派。 “母亲,大哥信上说,箫老爷中了探花。”聂蓉蓉手里拿着信,又是惊又是喜,本以为只是平常家书,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大喜讯。本以为最多是个进士,没想到直接成探花了,就是她也晓得,头甲与二甲,三甲差大事。 “噢,中探花了?”聂大太太听得也是有又惊又喜,箫殇的眼光真不错,投资对象实在太靠谱了,上趟京就直接是一甲。 聂蓉蓉连忙把信拿给聂大太太看,又道:“大爷还说派人接我们上京团聚呢。” 接聂大太太上京是怕她一个在青阳寂寞,箫家在京城也算是站住脚了,他们小夫妻都在京城,留聂大太太一个人在青阳不太好。接聂蓉蓉,除了夫妻团聚外,还有其他事情要聂蓉蓉操心。箫家人口单薄,一直当家理事的箫云灵己经订下亲事,箫清和中探花之后各种应酬繁多,事情忙不过来,需要人手支援。 聂大太太接过来看了看,便笑着道:“你去吧,我这把老骨头就不去添乱了。” 要是放到几年前,她身子骨结实,能操心能办事的时候,她肯定会跟着一起上京。现在身体不好使了,也操不来这些心了,京城又是人生地不熟的,与其让人照顾,她不如留在青阳,不给儿子媳妇添乱。 “母亲,大哥信上说宅子己经有了,母亲只要住过去就好了。”聂蓉蓉劝说着聂大太太,箫殇信里的意思是想接聂大太太过去,是怕她一个在青阳寂寞。 “傻孩子,是箫清和中探花,又不是你大哥中探花。你过去能帮着收拾些家务,自然不会惹人嫌,我一个不能动的老婆子,过去又有什么用。”聂大太太笑着说,道:“我在青阳生活这么多年,我也习惯这里的生活,跑到京城别人家里去,想想就别拗,跟你大哥回信说,等他以后功成名就了再接我去当老太太,现在我不去。” 聂大太太如此一说,聂蓉蓉反而不好劝了,聂大太太又提笔了写了封信给箫殇,说明自己自心意。 婆子拿信去寄了,聂大太太又对聂蓉蓉道:“信都到了,只怕接你的人这两天就过来了,你赶紧打包收拾东西。对了,派人跟你说一声。” “嗯。”聂蓉蓉答应着,又放心不下聂大太太一个人在家,刚想开口,聂大太太就笑着道:“好了,别那么婆妈了,赶紧去收拾。” 聂蓉蓉先派人给聂家送了信,自己则开始打包收拾东西,这趟上京,除了自己以外,家人肯定要带上,不然光杆司令真不方便。章婆子和月儿带上,还有聂大太太身边的几个可靠男仆,再多她就是带上了,也未必信的过。 考虑是上京,聂蓉蓉衣服全捡鲜艳的包,头面首饰更是拿好的,这些东西多是没分家之前得的,嫁过来时自然全部带过来。一直住在城外,穿着打扮都不用讲究,根本就没穿过,现在倒是派上用场了。 “舅爷来了……” 婆子一声传话,只见聂炀掀帘子进来,他己经去见过聂大太太,此时过来见聂蓉蓉。 “哥哥,你怎么过来了?”聂蓉蓉连忙问着,这个时候聂炀应该在店铺,外头风头紧,粮食这种基本资源非常紧俏,几乎家家户户都存粮,米行的生意好的很。 聂炀笑着道:“母亲不放心,让我送你上京一趟。” 要是聂大太太跟聂蓉蓉一路上京,聂二太太可能还没那么担忧,现在聂蓉蓉一个人上京去,箫殇派过来接的人没人认得,聂蓉蓉一个年轻媳妇,怕路上不安全。就是没啥大事,就是哪里发生点小事了,与名声也不好。现在亲哥护送一趟,即安全又放心。反正到青阳来回一趟也就五、六天,生意耽搁几天也损失不了多少。 “不用了,大哥说了会派人来接我。”聂蓉蓉想想说着,道:“婆婆身边有几个得力老仆人,让他们送我一趟就够了,家里事务忙,都说外头要打仗了,哥哥还是顾着家里好些。” 聂炀道:“母亲是担心你一个小媳妇上京不方便。” “也没什么不方便的,身边都是自己人,大哥又派人来接。”聂蓉蓉笑着说,又道:“倒是家里,父亲年龄大了,弟弟还小,嫂子还怀着孕,凡事都要哥哥操心。青阳离京城又不远,我自己一个人照料的来。” 聂炀看聂蓉蓉坚持,又想想自己家里一摊事,也没有再坚持,因为想到店里有事,也没久留就要回去。聂蓉蓉怕聂二太太担心,便辞了聂大太太跟着聂炀一起回了趟娘家。一是坚持自己的心意,二则跟父母辞行。 跟聂二太太说了许久,聂二太太总是担心路上不安全,尤其是海患起来之后,亏得聂家听冯惠姐的话先存了粮,别说自己吃饭,店铺经营问题也不大。 “母亲,我现在是上京,那些海盗们再有本事能打上京城不成。”聂蓉蓉笑着说,又道:“箫老爷又中了探花,哪里有毛贼敢抢官家呢。” 理是这个理,儿行千里母担心,聂二太太如何放心的下,不再说让聂炀相送的事。开始叮嘱聂蓉蓉上京后的事宜,箫清和中探花实在是意料外的大喜事,箫殇的身份也会跟着大大的提升,此时箫殇能想着把聂蓉蓉接到京城去,这是箫殇有心,聂蓉蓉也要懂事才好。 聂蓉蓉跟她身边这么久,管家理事,接客应酬本来是不怕的,现在成了探花大人的亲友,身份大大提高,但所谓万变不离其宗,只要自己小心应对就好。更何况箫家在箫清和未中探花前还不如聂家呢,聂蓉蓉只要正常发挥就好了,不要有太多心理压力。 从中午叮嘱到下午,要不是考虑到聂蓉蓉要出城回家,聂二太太只怕还要说下去。尤其是这回上京并没有说归期,看箫殇的打算,他根本就没有回青阳的意思。聂蓉蓉去了只怕也不会再回来,等他们彻底落住脚了,会再把聂大太太接走,他们一家也就在京城定居了。 “母亲,我都晓的了。”聂蓉蓉眼泪汪汪的说着,她看出聂二太太的不舍,她也不舍得。 聂二太太倒是笑了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女儿没有守着娘家人过去的道理。要是姑爷不接你走,把你留在这里,我才要害怕呢。” 眼看着时候不早了,聂蓉蓉又去看看冯惠姐,这才上车走了。 花了一天时间收拾东西,后天早上京城的人就来了,两男两女,都是四、五十岁那样,说是下人,但吃穿用度十分不俗,言谈举止不只是靠谱,根本就是比主子奶奶还大牌。后来问了才晓得,他们原本就是大户人家的家生子,只因为主人犯了事,下人们也沦为官卖,辗转又到箫家服务。 “劳烦了几位。”聂蓉蓉微笑说着,俗话说的好,宰相门前七品官,只怕一般官员见到他们时还要看他们脸色。 一路辛苦赶过来,聂蓉蓉按排了住处,休息一晚,次日清晨上路。聂蓉蓉的东西不多,连带着丫头婆子们的总共才两个箱笼,贵精不贵多,能在京城穿着的衣服才带上,这几年她都没置办什么衣服,也就是这么多了。 早上赶路,天黑之前投店,而且只投住官方驿站。聂蓉蓉难得出门一趟,又想到在京城等着她的箫殇,真心不觉得累。 “大奶奶,前头就是城门了。”崔婆子说着,本以为箫家是暴发户,没想到主子们却是精明的很。这趟过来接箫殇的媳妇,本以为小门小户出来的,没想到话不多,举事行事却是妥当的很,开口说话虽然带着七分笑,其中却有含着三分锋利,小瞧不得。 聂蓉蓉这才挑起帘子看向外头,街道宽了许多,路人行人也多了,来往人等衣着华丽,就连街边小贩似乎也有些气派不俗,果然是天子脚下。 进城之后驾车的男仆把速度放慢了许多,不是怕人多碰到人,而是怕被狂奔的马驾撞上了。皇亲国戚,侯门贵族,有权有势的太多了,新科探花是很牛叉,但比探花牛叉的多了,小心驶得万年船,安全第一位。 “从这边街道过去,一直往前走就是定远侯府罗家,大姑娘就订给罗家四爷了。”崔婆子笑着说,进士榜刚贴出来,罗家就来提亲,人就是如此现实。至于给箫清和提亲的就更多了,公主郡主都能拿下,说句不好听的,箫殇要是想换老婆,招招手的事。 “嗯,大爷信上说了,我也为妹妹高兴,上京之前还特意寻了贺礼。”聂蓉蓉笑着说。 崔婆子不说话了。 车驾又走一会,聂蓉蓉先看到门口两个大石狮子,朱漆大门上挂着“箫府”两个字,这一路上崔婆子给她讲了许多箫家的事。 这是天熙皇帝亲赏的宅院,黄金位置,五进大院落,基本上不用翻修,家俱也全是新的。在赏给箫清和之前还是京城某小官的府邸,皇帝大手一挥说闪了,原本的主人马上搬了,工部会另外赔偿房舍。门匾上的箫府是工部给换的,天熙皇帝在琼林院上亲自提的,工部捐字做匾挂上,这处宅子也就彻底易了主。 车驾并不在门口停,而是直接进入,直到二门处才停了下来。崔婆子先从车上下来,拿了脚踏放好,这才扶着聂蓉蓉下车。聂蓉蓉放眼看去,前院是宽敞明亮的大厅和书客,她眼前是精致漂亮的二重垂花门,京官的排场和气派果然非常人可比。 “可算是来了,我等了许久……” 箫殇笑着的声音传了过来,聂蓉蓉定晴看过去,心情激动之余又有几分陌生感。 箫殇一身宝篮色长袍,头发束冠,腰间挂着玉倒贴,头发胡子都打理的无比仔细。身上原本的那股匪气似乎消失的无影无踪,全身上下倒是有股说不出的气派。这样的箫殇站在人前,谁还敢说他是商人,世家公子也未必及他,他离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怎么了?”箫殇走近,看聂蓉蓉不说话,便上前说着,轻声道:“是不是路上太累了。” 聂蓉蓉笑着抓住他的手道:“哪里是太累,我是太高兴了。” 130 聂蓉蓉带来的人和东西很好收拾,跟过来的几个老仆还是要回去的,就聂蓉蓉,月儿和章婆子三人留下,东西一共就两厢。箫家人口简单,箫凌云和箫清和两个未婚男人全部住到前头书院,后头的院子只有箫云灵一个人住。 正房肯定是要空出来,给箫清和以后成亲用,就是这样,五进的大院,也显得十分空闲。箫殇原本来也是混着前头睡,现在聂蓉蓉来了,肯定不能如此。收拾了一处跨院,清理打扫干净,把床铺好,月儿和章婆子两个把带过来的箱笼收拾妥当,也就能住了。 “不用怎么收拾,过不久我们也要搬走。”箫殇说着,亲戚家肯定是暂住,等这阵子忙完了,肯定要另置房舍搬出去,到时候再把聂大太太接来也就更合适了。   聂蓉蓉并不意外,以箫殇的脾气也不会常住亲戚家里。 第67节 正说着箫云灵来了,她刚才不在家里,进门听下人说箫殇的夫人来了,又是来帮自家的忙,衣服都没换就赶紧过来了。   箫云灵和箫凌云是双胞胎,长相十分相似,性格爽郎大方不说,更是能干的很,箫清和和箫凌云两人读书,全是箫云灵供应的,管他们吃穿花费。 说了几句闲话,婆子就过来寻箫云灵,牙婆来了,府里差的下人还差的多。倒是有些套关系的要往府里送人,箫云灵都没要,只托牙婆买人,己经挑了好几波,这是又有人了,便送过来让她看看。 晚饭时节,箫清和和箫凌云都回来了,也没怎么讲究男女之防,大家坐一起吃了顿饭,一是给聂蓉蓉接风,二是表达一下感谢之情。聂蓉蓉是才到京城,箫清和和箫凌云也都是累一天了,酒了没吃,饭完也就散场,各自回屋。 聂蓉蓉早就吩咐过厨房准备水,一路风尘过来,要是不洗洗根本就没办法睡。洗到一半箫殇过来了,聂蓉蓉是在净房里被吃过的,想起身哪里来的及。小别胜新欢,小夫妻快乐恩爱一夜,次日聂蓉蓉差点起了床。 次日清晨先把跟过来的男仆们给了赏钱打发走,又让他们捎了两封书信,一封给聂大太太,一封给聂二太太,把京城的情况说一下,也是让她们放心,她己经平安到了,接下来虽然会比较忙,倒是能应服的来。 箫家新贵出世,从一穷二白变身探花郎,事情要说多也真多。聂蓉蓉跟箫云灵两个,每天都是忙碌不休,聂蓉蓉还有更忙的,为箫云灵准备嫁妆。箫云灵再能干,总不好自己备嫁妆,招呼罗家来的媒婆,合八字,订亲,一系列流程全部是聂蓉蓉这个嫂子搞定。 箫殇也没有闲着,每日早晚出门,每每出门都打扮的十分光鲜。想到他的身世,聂蓉蓉也不敢多嘴问,箫清和中探花了,这离他的打算更近了一步。 转眼到五月,箫宅的人手早就够了不说,也开始各司其职,男仆女仆总共五十几个,让聂蓉蓉说似乎少了点,探花郎呢,虽然刚开始当官是穷了点,但箫殇有钱也愿意负担,箫清和仍然说这些就足够了。 “京城的宅子不太好买,我己经托人了,应该快有消息了。”箫殇说着,箫家的事情打点完了,也是时候另寻宅子搬走,总在别人家里住着也挺不好意思的。要是他一个还好些,他己经习惯四处行商的生活,他是怕聂蓉蓉委屈。 聂蓉蓉笑着道:“不急的,慢慢来就好了。”京城的房价出奇高不说,还是有价无市,京城的面积就这么大,全国的权贵都往这里挤,买房就真不容易了。 箫殇看着她,突然道:“对不起。” “啊?”聂蓉蓉怔了一下,一脸莫名的看向箫殇道:“怎么了?” “我过几天要出门一趟。”箫殇说着,他把聂蓉蓉叫过来了,也没安置好,结果他就要马上走。 聂蓉蓉当即笑了,道:“出门就出门,男儿志在四方,这是好事。”她要是才认识箫殇,可能会有所抱怨,新婚没多久就出门,好不容易团聚把她丢到亲戚家里又出门。认识这么久了,嫁的时候就知道是什么人,她己经习惯。 海战形势不明,可能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参军。”箫殇说着。 聂蓉蓉这回真的怔住了,对与一个平头百姓来说,在战争期间去参军,那真是九死一生。她知道箫殇的身世,但她真没想到箫殇要去战场拼命。 箫殇看聂蓉蓉一脸担忧,便轻松笑道:“不用为我担心,我在海上这些年,想让我死没那么容易。只是要委屈你一个人在家,照顾母亲。”海战会找多久,他心里也没底,但既然决定要做了,肯定要做到最好。 聂蓉蓉只觉得眼睛酸涩的难受,想哭又不想哭,道:“我……没什么委屈的,你总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我会好好的……” 连聂大太太都拦不住箫殇,更何况是她。明确的目标,绝不迟疑的行动,任何人也阻拦不了的坚持,这就是箫殇,她早就晓得。 箫殇伸手搂住她,轻声道:“也许很快就结束了,我很快就会回来。” “也许吧。”聂蓉蓉轻声说着,随即道:“若是你要走,我就想回青阳。” 箫殇想了想道:“我己经托了两个管事买房舍,等房舍安定下来,就把母亲接过来做伴,这样你也不用太寂寞。” 其实他是担心几年后青阳不安全,现在跟聂蓉蓉说这个,只怕她又要担心。而且按他想的,将来他肯定还要在京城定居。 “听你的,你想我留在京城,我就留京城。”聂蓉蓉轻声说着。 五月中旬箫殇动身去青阳,然后转道去海口,按战报上说的,战事己经接近尾声,下头都是清扫战场。他并不是打算这时候去参军,只是要趁着这个时候,提前熟悉前线情况,为下一场战事做准备,也顺道看看洪家的状况,海战再次来临之时,洪家要将面临更大的机遇和挑战,洪惠姐是个人物,洪家要是继续做下去,肯定有可用之处。 聂蓉蓉则留在京城,继续住在箫家,慢慢寻找合适的房舍。临走之时,箫殇交给聂蓉蓉一大笔钱,同时跟她说让她放心花,钱有的是,永远不用担心经济问题。 “路上小心,要保重自己。”聂蓉蓉欲言又止的说着。 箫殇随手拿起行李,道:“我没事,你好好照顾自己。京城的房子要是收拾好了,你就把家里值钱东西拉到京城来,要是运输不方便,可以请洪大奶奶帮忙。”大房财产加上聂蓉蓉的嫁妆是很大一笔,二房倒是没什么东西。“嗯,我知道了。”聂蓉蓉说着,抿着唇,心中十分犹豫,她可能有身孕了,虽然没找医生看过,但章婆子也说看着像,只是箫殇马上就要出门远门,又是那么危险的事,实在不想让他担心。 箫殇摸摸她的头道:“要是有什么事弄不过来,可以去找箫凌云兄妹帮忙。”这对双胞胎都是厚道人,倒是箫清和……实在是狠人一个,能不跟他扯上关系最好。 聂蓉蓉送箫殇到二门上,箫清和和箫家双胞胎也过来送,箫清和看着箫殇,只是笑着道:“一路顺风。” 箫殇拱拱手道:“我家娘子就劳叔叔和弟,妹们照顾。” 箫云灵笑着道:“你就放心去吧。” 箫殇这才牵着马走了。 箫殇走了,聂蓉蓉眼圈也红了,箫云灵上前拉着她的手道:“嫂子别担心,堂兄是个能干,以后还要给你挣个凤冠霞帔回来呢。” “嗯。”聂蓉蓉点点头,把眼泪忍了回去,笑道:“大爷那样难干,我跟着有福享呢。” 各自散了回屋去,回到自己屋里了,聂蓉蓉才掉了两滴泪,章婆子也是一脸忧心的说着:“大爷竟然这样走了,姑娘也该给大爷说一声,你肚子里……” “出门再外最怕分心,给他说了只会让他白白挂心。”聂蓉蓉说着。 章婆子不禁道:“以为姑娘摊上了一个好人家,这……大爷不招家……这算什么事。” 成亲不过半年,分离了三个月,然后媳妇怀孕了,男人又不在家。要是还在青阳就算了,好歹有聂大太太和聂二太太在,也能帮着照看着,现在却在京城箫家,本来过来是帮忙的,现在忙帮的差不多了,按理说该走了,结果箫殇把聂蓉蓉丢在京城出门去。箫家就两个男人,还有一个订亲的箫云灵,也是年轻姑娘家。 “大哥有自己的事,男人家天天守着自己,哪里有前程呢。”聂蓉蓉说着,这就是有得就有失,想想聂二老爷和聂炀都是守家的,女人的日子就好过了吗。道:“妈妈别说这些,让管事去请个大夫来,是不是胎气总是要让大夫看看。” 她现在能做的也就是照顾自己,好好安胎,等到箫殇回来,把孩子抱给他看 “是,我都忘了。”章婆子说着,让丫头给管事媳妇传话,想想又道:“姑娘怀孕了,何不请大太太上京来。” “这里是箫家,总不太合适。”聂蓉蓉想想说着,箫家人是很好,都非常和善,但总不是自己家里,以聂大太太的性格也未必愿意寄人篱下到箫家住。道:“现在只看找到合适的房子,若是有房子,倒是可以请母亲上京来。” 131 大夫诊出来喜脉,箫云灵听婆子说了就赶紧过来道喜,跟箫殇这门亲戚要说古怪也挺古怪,但箫殇对箫家确实不错,不说其他,箫殇给出了大部分嫁妆。箫云灵本来都不打算要,箫清和却是坚持收下,说是应该拿。 “算算时间,这孩子要明年出世,正是大姑娘要出阁时候。到时候家里忙,实在不方便在家里添乱。”聂蓉蓉说着,箫家只有箫云灵个女子,先不说出阁那团乱。到生产时候,就箫清和和箫凌云两个男子在家里,两个未婚男子怎么也不可能照看这个孕妇。 箫云灵晓得其中难处,正好赶起了,真是没办法,却是道:“嫂子也不用着急,堂兄过不了几个月要回来。” “回来?大爷说?”聂蓉蓉多少怔了下,箫殇走时候没说啊。 箫云灵笑着道:“是叔叔说,他说最多几个月堂兄就回来了。”箫清和虽然自理能力为负,但预言能力不错,许多事情他说很准。 “噢……如此最好。”聂蓉蓉笑着说,又道:“还有房子事要劳烦堂弟了。” 箫云灵显得有几分犹豫,聂蓉蓉搬出去是更合适点,出阁之后,就聂蓉蓉个年轻媳妇在家里住,箫清和和箫凌云都没成亲。但要是搬……聂蓉蓉怀着孕,这要如何搬。道:“嫂子娘家可有什人能帮忙照看?” “想请大爷养母上京来,妹妹就不用为操心了。”聂蓉蓉笑着说。 箫云灵听说有人照顾聂蓉蓉,多少也放下心来,笑着道:“如此最好。” 聂蓉蓉没着急给聂大太太写信,直到六月初管事说寻到房舍,十分合适也说不上,离箫家有点远,己经接近平民区,跟二房住宅差不多大小,房子才翻修过,家俱很破旧,放在青阳这样房子千两都不值,在京城却是口价五千两,爱买不买。 聂蓉蓉坐车过去看过,京城房子不好买,又是着急买,也顾不上许多,兑子银子箫凌云帮着办了过户手续,房契拿到手里了,聂蓉蓉这才给聂大太太写了信,请聂大太太上京来。其实要不是考虑到冯惠姐怀孕,聂家事务也多,聂蓉蓉真心想请聂二太太也起来,聂大太太身体说不上很好,聂二太太跟着更保险些。 聂大太太来很快,再不想上京,儿子不在家,媳妇怀孕了住亲戚家,怎么看着都不是个事。聂大太太只带了贴身衣服就过来了,先到箫家,看到聂蓉蓉就是十分心疼,聂蓉蓉比在青阳时瘦多了。 “是这孩子太闹腾,害喜厉害吃不下饭才这样,在京城生活很好。”聂蓉蓉笑着说。 聂大太太道:“还嘴强呢,人生地不熟,还不是在自己家里,哪里能过舒心。大哥也真是,就这么把丢这里走了。” “大哥走时,还不知道呢。箫家叔叔很和善,住在探花府里哪里能不好呢。”聂蓉蓉笑着说。 聂大太太轻轻叹口气,有几分自言自语道:“大哥……还不能不晓得吗,们娘俩是拦不住他。” 聂蓉蓉马上岔开话题道:“箫大爷帮忙,房子己经寻好,己经过去看过,房子才翻修过,家俱虽然旧些,大姑娘己经寻了木匠打造。母亲有空也过去看看,小是小了些,但在京城能买到房子也是难得了。” “嗯,明早上就过去看,总是住自己家里舒坦些。”聂大太太说着,辈子要强,让寄住别人家里,不管怎么想都别拗。 聂大太太前后忙活着装修,六月中就可以搬了。时间是紧了点,不过后头院子总算是收拾出来,家里也没什么男客,先头书房还可以先放放。 聂大太太没带什么东西,聂蓉蓉就两箱东西,男仆倒是带了几个,再加上章婆子和月儿,上午收拾东西,下午就搬了。搬之前当然不忘给箫清和打声招呼,说来也是唠叨了,箫清和却是连连谢道,箫家刚搬进来收拾宅子时,多亏了聂蓉蓉打点。 箫家派了两辆车,连人带东西起拉过去。拉东西车驾直接进门去,拉人却是在大门口停了下来,宅子又不是多大,自己走进去就可以了,也省了些事。 “大奶奶有什么事只管去府上说声。”箫家管事临走之前说着,京城不是多讲理地方,新科进士被欺负都有,幸好箫清和是探花,不然这宅子未必能买下来。 聂蓉蓉笑着道:“多谢。” 安置行李,分配房舍,聂蓉蓉住了前头节,聂大太太住了后头节院子。简单收拾之后,聂大太太就写了贴备了礼,次日早上让婆子们拿了给街坊邻居送过去,箫家正式来此定居,因为家中人口手少,还没张罗开,就不宴客了,送上点小东西表达下亲近友好之意。 临近中午时婆子们都回来了,探花郎侄儿在此定居,街坊邻居倒是挺给面子,收了东西又送了回礼,打赏了婆子,还说过几天闲来看看。 “太太,大奶奶,隔壁黄太太来了。”章婆子急匆匆进门说着,脸上又是惊又是喜还有几分不可思议。 聂大太太多少愣了下,隔壁就是章婆子去,怎么下人去了,却把主子引回来了。道:“怎么回事?” 章婆子都有点语无伦次了,道:“太太,真是想不到事,道黄太太是谁,竟然是权秀兰,当年三爷那个侍妾。” 事情己经过去那么久,几乎把权秀兰忘了,再者权秀兰变化这么大,就是看着有几分面善,也真不敢认。倒是权秀兰把认出来了,叙起旧情来,章婆子说聂大太太和聂蓉蓉就住在隔壁,权秀兰便说要过来请安,章婆子先行步过来报信。 “啊?”聂蓉蓉想了下才想到是谁,也是满脸不可思议,看聂大太太还在怔神,便道:“母亲忘了,是三爷前头娶方氏贴身丫头,后来给三爷当了通房权秀兰。” 聂大太太倒是晓得方七,丫头就记不太清,聂蓉蓉如此提醒,只是隐约知道有这么个人,道:“是呀,倒是好造化。” “可不是,穿金戴银,体面很,都不认。”章婆子说着。 话音刚落,外头婆子传话说黄太太来了,聂蓉蓉起身相迎,刚走出屋门,只见权秀兰穿戴整齐过来了,身后奶妈怀里还抱着个两、三岁哥儿。 聂蓉蓉略显惊讶看着权秀兰,权秀兰多少也愣了下,以前都说不上熟,又是许久不见,彼此都觉得认生是肯定。 好会权秀兰才笑着道:“多年不见大姑娘,己经成箫太太了。” 聂蓉蓉也笑了起来,道:“没想到会在此时地相见,黄太太切安好。” 客套两句,聂蓉蓉让着权秀兰进到屋里,看到聂大太太,权秀兰领着儿子上前规规矩矩见礼,又让儿子给聂蓉蓉见礼。聂大太太和聂蓉蓉都没有准备,只是褪下镯子当了见面礼,便让着坐下叙话。 聂殇改箫殇,娶聂蓉蓉为妻事章婆子己经给权秀兰说了,现在权秀兰何其聪明圆滑,根本就不提箫殇身世,只是恭喜聂蓉蓉嫁了个好夫婿,还有箫清和中探花,只说喜事不提其他。 倒是自家事,权秀兰并没有隐瞒,运气说不上十分好,似乎也不是十分差。与权婆子从聂家出来后就离开青阳。刚离开青阳那会确实很惨,权婆子事着投奔淮阴亲友,母女俩被各种嫌弃,有段时间只得以做秀活为生。 没多久权婆子病逝,权秀兰埋葬了母亲就不剩什么了,这时候有媒人来说亲,就嫁给了江淮正千户宣慰佥事,也就是现在夫婿。嫁过来时黄大人己经四十几岁快五十岁,身边只有女,正室常年卧病,家里应琐事都是生了女儿姨娘打理。 也是时运到了,进门年就生下儿子,又过了年正室去世。黄大人考虑到自己年龄,权秀兰生这个估计就是他最后儿子,为了给独子个体面身份,也是省得以后有财产纠纷,便把权秀兰扶正当当了正室,儿子成了嫡子。 黄大人有子之后官运也更好了,去年冬天升迁到京城,家人也跟着起过来了。权秀兰来京城也就这大半年,谁想到这么巧,竟然能跟聂家人再次遇上。 “黄太太这是有大福气,挡也挡不住。”聂大太太笑着说,能出儿子来是运气,但能扶正那就要靠本事了。看看权秀兰从聂家出去后惨况,再对比下现在,能力,运气缺不可,是个人物。 权秀兰听得只是笑,眼看着要到午饭时间,权秀兰便抱上哥儿告辞。现在两家是邻居了,远亲不如近邻,有什么事就招呼声,黄家未必如聂家,至少早到了半年,多少都有个关照。 聂大太太也没留,聂蓉蓉送出屋门,权秀兰却不让再送,笑着道:“大奶奶有了身孕,搬家操劳,还要多歇着才好,让章妈妈送也是样。” 聂蓉蓉看坚持,也没执意要送,确实觉得有点累了,只是想回屋好好睡觉。叮嘱章婆子送客,看着权秀兰出了院门,这才转身回屋。 132 新宅的家具全部配上,整顿完毕之后,聂大太太亲自写信给聂二老爷,让他帮忙在青阳的东西,像田产地契银票之类的,聂大太太是随身带着的。家里剩下的也就是她的一些日常东西以及聂蓉蓉的嫁妆就要从青阳拉过来。   箫殇虽然留下话说,可以让洪家帮忙拉上京,但整理肯定要自家人,再者洪家就是提供人手,肯定还要自家人跟着才好。托人送东西,多了少了,实在是说不清。 聂二老爷回信也很快,东西是聂二太太去整理的,全部装箱了,信里还附了一份长长的物品清单。也已经跟洪家联络好,起程日期都定好了,聂炀跟着一起上京来。 第68节 天气一天天热了起来,聂蓉蓉的肚子也跟着大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头一胎,还是这孩子天生闹腾,都四个月了,仍然害喜害的厉害,天气暑热,聂蓉蓉连瓜果都吃不下去,更不用说吃饭了。 因为两家离的近,黄大人上了前线,闲来无事时权秀兰常抱着儿子过来玩,知道聂蓉蓉害喜厉样,便带了汤汤水水过来,让聂蓉蓉尝尝看能不能吃下去。 “让黄太太费心了。”聂蓉蓉笑着谢道,权秀兰送来的汤不错,酸酸咸咸的,多少能吃进去。 权秀兰笑着道:“只是顺手做了,大奶奶能吃进去就好,想当初我在聂家时,还多亏大奶奶关照。”她现在记得,聂蓉蓉让丫头送衣服给她,这个人情她记得。 “哪里是我照顾,是黄太太有福气。”聂蓉蓉笑着说,道:“今天吃了黄太太这一回,还得让你家婆子指点指点,这汤是如何做的。” “这是我自己做的,以前就常做这些汤汤水水。”黄太太笑着说,让丫头拿来纸笔,直接把材料做法写下来,交给章婆子,又道:“大奶奶不晓得,武官的俸银少,有战事的时候还好些,没有战事时指望那点银子吃饭都艰难呢。”就像黄大人那样,说起来也是官员,其实生活状况连乡绅都不如,纳妾室是为了图生长,也是想拼一把生个儿子。要年轻有几分姿色的,家里奴仆丫头出身低,还想要个平民。但平民家里的漂亮姑娘哪个会嫁个四十几岁快五十岁的六品小武官呢,几乎看不到前程,万一刚进门黄大人就死了,紧跟着就是被主母发卖的命运。 放到权秀兰身上也是一样,要不是母亲亡故,实在无依无靠,又破过身寻不到好男人,面临被亲戚卖掉的危机,一样不会给又老又穷的男人当妾室。刚到黄家时,说是当妾室,其实跟丫头差不多,家里男仆女仆加一起还不到十个人,除了卧床的正室外,管家的姨娘都要自己做活,权秀兰更是直接到厨房帮忙。 文官歧视武官中就有这么一条,说武官不讲究,脏的臭的都往家里拉,实在是武官讲究不起。地方上的文官还有人送礼,谁会给个小武官送礼。“黄太太以前也辛苦了。”聂蓉蓉不禁说着,看权秀兰脸上的神情多少也能看出来些,又道:“不过总是熬出来了。” “所以才有老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聂蓉蓉说着,她现在真的相信这话,看看聂二太太和邱氏这对曾经的主仆,再看看方七和权秀兰,哪个敢说当小姐的能一辈子压到丫头上头,投胎是种本事,能经营也是种本事。抬个胎保得二十年平安,接下来就要看自己了。随即看向月儿道:“别老是说黄太太运气好,这世上谁敢凭着运气过日子呢。” 章婆子也看向月儿道:“姑娘说的是,人这一辈子长着呢,你也老大不小了,凡事自己长个心眼,好坏日子都是自己过,谁也不能提携你一辈子。” “是。”月儿点头应着。 “是呀,总是熬出来了。”权秀兰笑着说,直到江宁一带暴发了战争,武官的地位和待遇开始上升,黄大人的官运也跟着来了,调回京城后生活才算是一步登天。道:“老爷出京时还拍着胸脯说要给我们娘俩挣个好前程,老爷虽然年龄大些,对我总是不错。” “黄太太有福气嘛。”聂蓉蓉也不说其他,只是如此笑着说。 权秀兰听得也只是笑笑,福气什么嘛的,开始的时候她觉得是种讽刺,现在想想似乎也有点意思。闲话几句权秀兰走了,章婆子看着赞叹不已,道:“真是想不到一个丫头竟然能有这么大的造化。” “哪里是造化,在江淮时黄大人那样的,哪家女儿愿意给他当妾。”聂蓉蓉有几分感慨的说着,权秀兰自己都承认,要不是实在没办法,她也不想嫁过去。但既然嫁过去了,那就只能认真对待,凭权秀兰的姿色长相,就是不生儿子,黄大人最后只怕也会扶正她,这就是本事了。唯一能称得上时运的也就是海上战事起来了,需要武官出力,武官的待遇上来了,但这却是要拿命拼的,要是黄大人此时缩头了,权秀兰一样还要江淮过苦日子。“想想方氏……”月儿忍不住插嘴,要是没有方氏对比着,权秀兰这样的也就运气不错。丈夫太老了,儿子太小,丈夫又上了战场,万一死在外头还不知道将来如何。 但有方七当坐标对比着,权秀兰的命实在好太多了。名声什么的就不提,再嫁的丈夫倒是能人,成婚之初也表现的深情款款,结果没多久本性就出来了,众所周知方七的日子过得很苦逼。 “所以才有老话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聂蓉蓉说着,她现在真的相信这话,看看聂二太太和邱氏这对曾经的主仆,再看看方七和权秀兰,哪个敢说当小姐的能一辈子压到丫头上头,投胎是种本事,能经营也是种本事。抬个胎保得二十年平安,接下来就要看自己了。随即看向月儿道:“别老是说黄太太运气好,这世上谁敢凭着运气过日子呢。” 章婆子也看向月儿道:“姑娘说的是,人这一辈子长着呢,你也老大不小了,凡事自己长个心眼,好坏日子都是自己过,谁也不能提携你一辈子。” “是。”月儿点头应着。 严严酷暑中聂炀来了,几大车的东西以及大房愿意跟过来的下人们。聂蓉蓉挺着大肚子出去相迎,聂炀满头大汗,看到聂大太太和聂蓉蓉迎出来,连忙上前给聂大太太请安,聂大太太笑着道:“辛苦你们了,快到屋里歇着。” 车驾东西先放到二门处,聂大太太和聂蓉蓉引着聂炀以及众人在前头厅里坐下,又吩咐厨房准备菜饭和洗澡水。住处也已经收拾出来,就在前头院的东西厢房里。 先向洪家人道谢,另外封了红包给众人递上,本来是不收的,却是架不住聂大太太硬给,笑着道:“欠你们主人家归主人家的,让你们辛苦跑一趟,哪里能空手走的,传回青阳去我这张老脸也丢尽了。” 众人接了红包,就跟着男仆们先去厢房歇着。 聂大太太这才笑着问聂炀道:“家里都好吗?” “都好,让伯娘挂心了。”聂炀欢喜的说着,二房向来平和,生意又好,自然是一切都好。 聂蓉蓉脸上有几分歉意,道:“算着时间嫂子差不多要生产了,却要劳烦哥哥走一趟。” 聂炀笑着道:“还有几天呢,再说了家里父母都在,该请的早就请好了,我在不在家没那么要紧。倒是大娘这里,东西全部丢在家里,大哥不在家,妹妹怀了孕,我该走这一趟。” “惠姐算着日子也差不多了,你休息一天也早点回去,路上也别耽搁。”聂大太太叮嘱着:“女人生产是个坎,男人还是要赶回去的。” “我晓得,伯娘放心,把箱笼收拾好,睡一晚,我跟洪家伙计们一起回去。”聂炀说着,又道:“伯娘不晓得,现在路上不太平“不太平?”聂大太太眉头皱了一下,从青阳到京城一直都有官道,要是走官道都不太平,那就世道不好了,就算不会波及到京城,也不是什么好事。 聂炀道:“我也不太清楚,路上听洪家几个伙计说的,不过我们这一路倒是平安无事,说是洪家罩着。” “看来洪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洪大奶奶倒是好能耐。”聂大太太说着。闲话几句,厨房的饭菜准备好,婆子们端着到厢房里,聂烃也过去一处吃,箫殇不在家,自然是他当半个主人招呼众人。 吃完洗了澡,中午睡了一会,下午则开始卸车搬箱笼,聂二太太封箱时就分配的很清楚,现在只按封条往屋里抬。聂蓉蓉的嫁妆则是另外分开,聂蓉蓉都没拆封,直接让人抬到厢房里。 晚饭聂大太太让厨房准备了成桌的席面送到前院里,又另外抬了几坛美洒一起送过去。聂炀则跟着聂大太太,聂蓉蓉一处吃了晚饭,坐院里乘凉说话。 “我听章妈妈说,隔壁的黄太太是聂烃原本的通房?”聂炀一脸不可思议的说着,聂蓉蓉和聂大太太还算晓得权秀兰是谁,他真不知道,当兄长的要是对弟弟房里的通房门清,这就有事了。 聂大太太笑着道:“你管这些闲事做什么,各人有各人的造化。”   “我就是觉得挺神的……”聂炀说着,纯粹是因为八卦天性,忍不住问了两句。 “这有什么神不神的,宁欺白须公,莫欺少年贫,时运来了挡都挡不住,有什么奇怪的。”聂大太太说着。聂蓉蓉让月儿把她早就准备的礼物拿过来,女儿出门这么长,现在兄长来家里,自然有东西要捎回去,全家都有,包括柳姨娘和腊梅在内,冯惠姐的额外多些不说,聂蓉蓉另外送了几套小孩子衣服,金项圈,金手镯,脚环两套。洗三也好,满月酒也好,她这个姑姑都去不了,只能送上些东西表达一下心意。 “还是你心细。”聂炀笑着收下来,又道:“母亲还说,等惠姐的孩子落地了,摆了满月酒,要是大哥没回来,她还要上京来照看你。” 聂蓉蓉连连摆手道:“母亲还要照看顺哥儿,家里那么多事,如何能走的开。更何况我在京城也安顿下来了,没什么事,母亲年龄也大了,如此奔波实在辛苦。箫老爷曾说过,大哥很快就会回来,只怕用不了多久了。” 聂炀笑着道:“要是大哥能回来,自然是最好的。”炀明天就要起程回青阳,闲话几句聂炀也回屋睡了。 次日清晨聂大太太和聂蓉蓉送众人出门走,聂炀一直叮嘱聂蓉蓉要自己当心,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凡事都要靠自己了。 转眼八月,江宁传来捷报,大珠是大胜而归,大军即日班师回朝。京城上下莫不欢庆一堂,权秀兰更是格外忙碌,黄大人跟着上了前线,因功负伤,伤到腿了却没性命之忧,虽然没啥大功,但负伤了肯定另有奖赏,再者前线大胜,上阵的士兵肯定还会升官。 133 八月中大军回朝,箫殇并没有回来,只是托人给聂蓉蓉代了封信,说他在海口一切都很好,不用挂念,还有点别的事情大概十月左右就会回京城。书信送到家里,聂蓉蓉没敢先拆,先拿给聂大太太,聂大太太紧赶着拆开,信上也就这么几句话。 “唉,老大一直都是这样,不管你怎么挂念他,他也就是这么几句话。”聂大太太看着信说着,看看挺着大肚子辛苦的聂蓉蓉,不禁道:“辛苦你了。” 聂蓉蓉笑着道:“大哥是有正经事出门,我帮不上什么忙,哪里还能怨恨大哥。” “好孩子。”聂大太太说着。 二房的书信也跟着来了,冯惠姐生了个儿子,**平安。聂烘的婚事也订下来了,姑娘姓孙,要是从好几辈以前算过,那也就是书香门第,就是现在族人也不少。聂二太太认真仔细挑了许久,聂烘跟孙姑娘也彼此相过,这才算正式订下来。 冯惠姐生子之礼己经送了,但聂烘订亲,聂大太太和聂蓉蓉也不好没表示,两人均备了厚礼,派了两个男仆送了过去。 “庶长子与嫡长子年龄差的小,未必是好事。”章婆子嘀咕着,一般来说嫡子为长,比庶子长些,对家族更好。 聂蓉蓉笑着道:“**子生了个儿子,总不是坏事,聂家又不是有万贯家财,没什么争的,未必是坏事。” 二房现在的财产,聂炀和聂烘要先分一回,落到聂炀手里的本来就不多,为争这点东西打个头破血流实在不值得。再者庶长子生都生了,总不能现在掐死。情况己经这样,越是刻意去想,越会觉得日子难过。 “就是觉得太太好辛苦,到现在了还不得清闲。”章婆子忍不住说着,她以前是侍侯聂二太太的,以前当姑娘的事就不说了。嫁给聂二老爷后,没有婆婆这一点还算爽,但哪件事是不需要操心的,从自己当媳妇开始一直到现在孙子抱上了,聂二太太肯定不敢说,我要享享福。只怕未来十几年内,都不敢如此说。 聂蓉蓉默然,以前在娘家时,聂二太太曾说过羡慕的话,好羡慕别人的太太们能够姿意妄为,想做些什么都可以做,就是在家里瞎折腾,也不怕什么。不像她,一步行差踏错都不行,弄不好一个家就散掉了。 十月初箫殇回来了,先去的箫清和家里才晓得聂蓉蓉己经搬迁,到了新宅,看到大肚子的箫蓉蓉以及聂大太太,先给聂大太太请安,才笑着对聂蓉蓉道:“有身孕了,走时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好歹让我把你安排好了。” “是走后诊出来的,箫大爷帮着寻到房子,我又把母亲接过来照顾,都挺好的。”聂蓉蓉笑着说,又道:“大哥一路辛苦了,先洗澡歇歇,晚饭时再叙话吧。” 聂大太太挥手道:“去歇着吧。” 聂蓉蓉引着箫殇到前头院里,箫殇向来没什么行李,简单一个包袱,章婆子早就收拾好。新宅箫殇是头一回来,里里外外打理的妥妥当,自家屋里更是 回到自己屋里,箫殇便搂住聂蓉蓉道:“辛苦你了。” 聂蓉蓉只是看着他,很想笑笑,眼睛却是酸酸的,十分想掉泪,便道:“厨房的水己经准备好,大爷还是先去洗洗吧。” “嗯,屋里的活让丫头们做,你好好歇着。”箫殇笑着说,出门的时候还在聂蓉蓉脸上亲了一记。 聂蓉蓉摸摸脸,心中又是酸又是甜,眼圈有些红却是忍住了。只是让厨房去准备酒菜,箫殇千里迢迢回来肯定要吃点啥。 章婆子早有准备,等箫殇洗好从净房出来,婆子己经端着酒菜过来了。箫殇顾不上其他,先是一顿海吃,又问聂蓉蓉家里的情况。聂蓉蓉也都一一说了,辛苦是有点,但也都是一帆风顺,大房在青阳的东西,还有自己的嫁妆也全部拉到京城了。 “东西都拉过来了就好,不能再放在青阳了。”箫殇说着,江宁的战事对青阳几乎没有波及,但接下来的海战就难说了。又道:“年后你记得给岳父岳母写信,把在青阳的事该办的都办了,米行要是有人想接手,价格合适也先转掉了,估计用不了多久青阳就不能住了。” 聂蓉蓉听得愣住了,不禁道:“海战不是打赢了吗?”京城为此张灯结彩了许久,都是庆祝战争胜利的。 “只是这一场打赢了而己,接下来会如何还不晓呢。”箫殇说着,又怕聂蓉蓉挂心,笑着道:“这些国家大事,与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关系不大,安心在京城住着,再怎么样也不会打到京城来。” 聂蓉蓉对国家大事并没那么关心,她关心的是箫殇,战争再起时箫殇是肯定要上战场的,关切的问:“会很凶险吗?” “哪里会凶险。”箫殇马上笑着说,又道:“我只是随口说一句,却让你担心了。” 聂蓉蓉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道:“快吃饭吧。” 京城的冬天跟青阳的差不多,要说十分冷也说不上。箫家上下的冬衣早就做好,尤其是聂蓉蓉大着肚子,衣服里外都是新的,考虑到大肚婆时的衣服,以后未必会穿了,布料挑的都是中上的,没用很好的。结果箫殇回来,打开衣柜时看到了,立马要上街买来布料,还要叫裁缝到家里裁衣。 “又不差那点钱,何必检省。”箫殇理所当然的说着。 聂蓉蓉不由的回想起自己小时侯箫殇就给她用云锦裁衣,便没再说什么,就像箫殇说的,家里是不差钱,便笑着道:“全听你的,不过即然做了,也给母亲捡好匹好料子。” “嗯。”箫殇笑着说。 出门大半年的箫殇也没在家里歇多久,也没走远,箫清和府上成了箫殇的第二去处。此时的箫清和己经进了翰林院,提亲的人更是要把门槛踏破,连带着箫凌云的行情都水涨船高。还有不少人家,进不了箫清和的家门,就转到聂蓉蓉这里,聂蓉蓉和聂大太太都被烦了好一阵子。 晚饭过后,三口人在聂大太太屋里说着闲话,聂大太太便顺口说了起来:“也不晓得箫老爷要寻个什么样的太太,还不如早点定下来,也少得罪些人。” 箫清和属于有才有貌有能耐,这样的条件摆出来,自然招人喜欢。年龄也不小了,快三十了,在世人眼里他是属于迫切需要老婆的类型。结果他就是拒了一个又一个,这样的姿态摆出来,许多人都说箫清和这是拿乔。 “母亲不晓得,还真有一些落魄人家的姑娘想当箫太太呢,我这堂叔吃了不少落挂。”箫殇说着,箫清和那种男人心里打什么主意不好猜,也没必要花心思去猜,只要利益一致就可以了,其他东西不用考虑太多。 聂蓉蓉并不奇怪,青阳这样的事也不少,为了寻到一门姻亲手段多着呢。道:“箫老爷看着是就是个有主意的,只怕早有打算了。” 箫殇点头道:“应该快了,估摸着也就是年后的事。”箫清和也许不在意娶谁,但单身的身份确实有点不便,打发媒婆也是件麻烦事。 转眼新年近了,聂大太太人都不在青阳了,田租更是顾不上,聂大太太便修书一封让二房帮忙收一下田租,她并不急着用钱,收了之后二房先收着,以后有机会再给她。 京城的新年气氛要比青阳浓的多,也是京城有钱有权的太多,聂蓉蓉大着肚子,聂大太太也是操办不动,家中事务便全部有箫殇打理。聂家在京城也没什么亲友,就三口一起过个家,也就没那么多规矩。 箫殇从小到大都很能挣钱,花起钱也十分随意,他也是难得的清闲一回,便想着好好过个家,腊月二十三开始采办年货,样样东西都是好的,而且还是尽可能的多买,别人家最多装个包,箫家的则是装个车。 “怎么这么多鞭炮啊?”聂蓉蓉看着半车烟火有点惊讶,过年当然要放炮,但半车的鞭炮,是不是太多了些。 箫殇笑着道:“难得今年清闲,没什么烦心,也在家里,就多买了些。” 聂蓉蓉默然,这是打算把以前没玩过的份全部补回来。 指挥着小厮把鞭炮放到厢房里,箫殇却是走近聂蓉蓉,轻抚着聂蓉蓉的肚子,道:“女儿啊,爹爹放炮时,千万不要怕,爹爹会保护你们的。” “呃……婆子们说这胎像是儿子……”聂蓉蓉忍不住说着,实在是箫殇每天都是女儿女儿的不离口,要是儿子的话,娘胎里就会对这个老子有意见…… 箫殇笑着道:“我晓得,以后我们肯定会有女儿的,再说这胎还没生出来,总是有机会的。” 聂蓉蓉黑线,喂,是你想自己想女儿想疯了吧,小心以后你儿子长大以后跟你争妹妹…… “对了,我今天在集市上还看到有卖花的,顺手给我们女儿买来了。”箫殇说着,还兴致勃勃的拿出来让聂蓉蓉看。 “……”聂蓉蓉默默的转过头去。 与大房的热闹相比,在青阳的二房众人虽然没那么欢快,日子也是相当舒心。战事结束了,不用担心四处逃难。尤其是聂二太太,不管怎么说冯惠姐生了个儿子,聂烘的婚事也订了下来,二房的大事也算是一件件了,家里也就剩下一个聂芸芸,仔细挑户人家,给了嫁妆发嫁走也就完了。 聂炀像往年一样出门收春租,聂二老爷照常每天去店铺,米行的生意越来越好,进货出货都上了轨道,虽然伙计没变多,却是显得轻松许多,晚上店铺关门后,聂二老爷回家后还跟柳姨娘喝喝小酒。 临近年关总是格外忙碌一些,冯惠姐才生完孩子,肯定不能过来帮忙,不过生意上了轨道,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少了。到了腊月二十三,店铺也要收拾收拾准备关门事宜,欠的款项该收的收了,卖不完的货物也要收到仓库去。还有伙计有钱要提前放年价的,聂二老爷也照例给了个大红包。 一天的事情忙完,冬天天短,黑的快,眼看就要扫黑了,聂二老爷正带着伙计关铺面,突然间一个叫花子走了进来。 聂二老爷想到要过年了,正想拿几个铜钱给他,只见叫花子哭了起来,朝着聂二老爷跪下来道:“二伯…… 第69节 134 聂二老爷听到这个称呼顿时吓退了一步,路上碰上要饭的要爹要爷爷的不少,张口叫伯伯的就少了。 倒是旁边有伙计认出来了,道:“这不是聂三爷吗?” “啊?”聂二老爷顿时大惊失色。 聂烃哭喊着道:“叔叔,是我呀,我是小三。” 聂二老爷连忙上前,仔细看了又看,衣服破烂的不成样子,更是瘦的不成样子,脸上只剩下骨头,又脏的很,只看大样是有几分像聂烃,道:“你真是小三,怎么成这样了?”当初分家时,聂烃手里的银子地亩都不少,这才多久啊,就变成这样了。 聂烃的眼泪一直哗哗地往下掉,倒是把脸上的泥冲掉不了少。刚想开口说,聂二老爷看看旁边的伙计,再者时候不早也该关门了,便道:“先跟我回去,回去慢慢说。” “嗯。”聂烃连连点头,却不禁道:“伯伯,我整整一天都没吃饭了。” 正好有伙计买了面饼,听聂烃如此说,便把饼给了他。聂烃接过面饼,就拼命往嘴里塞,那个吃相让人看着都心生可怜。 “唉。”聂二老爷看着不禁叹口气。 伙计们把店铺的门关上,聂烃吃了个饼,肚子里有点东西,也就没显得那么着急。等着关了店门,聂二老爷便对聂烃道:“走吧。” 聂烃看聂二老爷既没车也没马,便道:“伯伯不骑马吗?” “家里倒是有一匹,店铺到家里也就两条街,走的也方便。”聂二老爷说着,实在是因为养马的花费高,抚养两个孙儿,眼看着小儿子要娶媳妇,还有一个庶女要出嫁,这些都是要钱的事。刚分家的时候他还没感觉的太明白,时候长了,总是拿不出钱来也就明白了。 “噢。”聂烃说着。 聂二老爷领着聂烃进家门,男仆们看到聂二老爷领着个叫花子进门都十分惊讶,聂二老爷也没解释,领着聂烃到聂烘屋里,聂烘在后院聂二太太屋里,聂二老爷便吩咐屋里的小厮婆子,通知厨房烧水,又去聂炀屋里先拿他两身干净衣服过来。 “你好好洗洗,换身干净衣服,一会到后院给你伯娘请安。”聂二老爷说着也抬脚走了,心里却有几分忐忑不安,后院的聂二太太只怕已经晓的了。 聂二老爷往后院时脚步不禁放慢了,短短几步路,他却走了好一会。进到聂二太太正房里,只见冯惠姐,聂烘,柳姨娘,聂芸芸都在,聂二太太正中端坐着,脸上没有喜也没有怒,看到聂二老爷进屋,其他人都站起身来,聂二太太仍然不动,只是看着聂二老爷道:“听着你把三爷领回来了。” “小三实在可怜,又是大过年的,我总不能看着他冻死在外头。”聂二老爷低头说着,他晓得聂烃的事聂二太太受了很大的委屈,但聂烃这样的惨相找到门上了,当伯伯的总不能在大雪天把他推出门去。 聂二太太单刀直入正题:“老爷打算收留他多久?” 聂烃要是真如仆人所说,叫花子一样找到门上,出与人情和道义暂时收留他没什么,她再小气不在乎两身衣服和几顿饭。现在的问题是,人暂时领回了,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总是要先问了前因后果,再说要怎么办?”聂二老爷说着,其实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不等聂二太太开口,柳姨娘就气愤的开口道:“老爷糊涂,这前因后果有什么有问的,想想分家时那么多家产,现在叫花子一样回来了。要么是被骗了,要么是自己把家财败光了。他在外地被骗的,千里迢迢,人生地不熟的,老爷难道还要替他找回公道?他要自己败光的,难道老爷想把二房的产业给他,让他拿着继续去败光。” 聂二老爷老脸涨红起来,斥责柳姨娘道:“住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柳姨娘撇撇嘴,但也住了口。 聂二太太只是看着聂二老爷,聂二老爷心里叹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他斥责了柳姨娘,但也承认柳姨娘说得对,前因后果知道了真没啥意义。聂烃的钱就是真被仙人跳弄走的,他也没有任何办法,跨省寻骗子什么的,在古代不太现实,聂家也没有这个本钱做这些事。 聂烘是家中幼子,刚成年不久,对家中事务向来没插过嘴,此时忍不住道:“所谓救急不救穷,三爷二十几岁的人,又不是小孩子,落难寻上门来,父亲收留他也是情理之中。但是长久留他住下,还跟以前没分家那样肯下不行。” 聂二老爷脸色更难看,连最小的儿子都直接反对,聂炀虽然不在家,只怕也不会赞同。其实聂二老爷带聂烃回家时,还没有考虑的这么深远,对他来说侄子这样可怜找到门上,他肯定不会把他到大街上任由他死活,先带回来安顿一下,将来的事将来说。 好一会才道:“小三经过这回事,也许能长进了呢。” “长进也好,不长进也好,已经分家了,又不是小孩子还得人抚养。”聂二太太接口说着,据下人们说聂烃进门时,衣服破烂不堪,但行走自如,聂二老爷也没有叫大夫,也就是说聂烃的身体没问题。不管聂烃在外头是受了骗,还是把钱败光了。一个正常二十几岁的男人,哪怕是到码头上扛两天包,也不会混到叫花子的地步。 聂烃也许是真后悔了,觉得以前错了,但是二十几岁了,还需要人去照顾的男人。聂烃要是她生的,亲儿嘛,只能说上辈子欠了他的,这辈子生他下来是为了还债。现在侄子也跑过来让她这个伯娘照顾,那她真没那么圣母。 聂二老爷彻底不说话了。 屋里正冷着场,聂烃洗好澡,换了衣服过来,进到屋里就先给聂二太太跪下了,哭道:“以前都侄儿不懂事,朱氏挑唆着,误会了伯娘,侄儿错了。” “以前的事我早就不放在心上。”聂二太太淡然说着,她这一辈子就没有太顺心过,聂烃给她添的麻烦,也只能算是众多不顺心之一。她要是凡事放在心上,她早就不能活了。 聂烃先是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快得到原谅,这跟他预想的不一样,接下来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道:“伯娘大量,侄儿……侄儿……” 聂二太太只是挥挥手,显意聂烃起来。 聂烃站起身来,抹抹眼泪,到旁边坐了下来。 “三爷不是在外头寻了房妻室吗,听说还有孩子了,怎么一下子落魄成这样了?”柳姨娘突然插嘴问着,问出来前因后果就是没啥意思,但听八卦很有意思。要是聂烃是被仙人跳了,那就更有带感了。 聂烃激动的神情刚刚收起来,听柳姨娘如此问,马上又激动起来,看向聂二老爷道:“伯伯,你要给小侄做主啊。” 聂二老爷脸上顿时难看起来,支吾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柳姨娘却是接口道:“三爷先说清楚是怎么回事啊。” 聂烃开始讲了,分家之后他拿了钱就想到外头做生意成一番大事,在外头认识了后来的老婆。大户人家的小姐,还是独生女,生的还漂亮。岳父看他有钱年轻,又愿意上门来住,便把女儿许给了他。 本来生活很美好的,生意交给岳父做,田租也有家里下人代收,聂烃每天只要跟漂亮老婆谈谈情就够了。老婆身边几个丫头也不错,聂烃也都用过,娇妻美妾在身边,聂烃觉得这辈子就这么美好下去了。 直到某天岳父跟他说,海上战争爆发了,一匹从外地进来的货,全部被劫走,让他再本钱出来。聂烃想着生意有赚就有亏,也就拿钱出来了,没想到生意却是越来越亏。岳父的解释时,世道不好,生意难做,不但他手里的钱亏出去了,连田庄也抵押出去了。 聂烃那时候才觉得不对劲,但娇妻爱妻跟他说,做生意难免如此。有几回跟妻子还吵了几句,妻子就哭了起来,说父亲只有她一个爱女,这家业全部都是他们的,难道亲爹还会坑自己亲生女儿不成,自己已经是聂烃的人,儿子也生了,道还有二心不成。 聂烃想想也是,哪有亲爹坑亲闺女的呢,再者账目做得非常仔细,聂烃也查看过,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海战暴发,做生意做亏的也不是他们一家,虽然觉得岳父很无能,做生意都失败,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就这样过了一个月左右,某天天亮起床,却发现枕边的人不对了。他跟岳父的姨娘睡在一起了,正迷惑着是怎么回事。一群人却是冲了进来,为首的就是岳父和老婆,岳父哭的那个悲伤,说什么自己瞎了眼,把女儿嫁给了这样的人渣,连岳父的姨娘都不放过的畜生。跟着的几个男仆上来把他捆了起来,直接押到衙门里。 岳父本来要一张状纸把他告了,结果县老爷却是做了和事佬,女婿睡了小岳母,不是什么好事。能私了还是私了了,闹到公堂上县老爷脸上也不好看。姨娘打发走了,然后一纸和离之书,聂烃就被净身出户了,真是净身,被捆起来的时候,他衣服都没顾上穿,身上就披了一件男仆的外套。 聂烃喊了几数次冤,只是哪里有人理会他,本想着妻子会念着夫妻情份,就是不念夫妻情份,好歹看在儿子面上。本想偷偷摸进去,结果被旁边邻居看到,看他傻的过份,也是可怜他,给了他一两银子让他买衣服,跟他说了实话。 这根本就是个套,岳父借着生意亏本骗了他的钱,至少他那老婆早就外头有人了,现在钱骗光了,用这么一个借口赶他出门去。这户人家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人家,只是聂烃是外乡人不知道情况,又贪人家姑娘的美貌这才入了局。事情已经这样了,赶快回家去是正经,在这里纠结没啥意思。 聂烃不知道就罢了,晓得了如何敢善罢甘休,直接写状纸要告,状纸都没递上去就被打了出来。聂烃无法,只得找到女方家门去,结果被好一顿骂。 原本看着娇娇弱弱的大户小姐,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无用又无情义。本来嫁给聂烃的时候,她还是挺看得起他的,没想到几件事出来就知道这男人靠不住,与其等你坑我,不如我先坑你。她早就找好下家了,再敢找上门来,直接打死他埋到地里当花肥。 同时还跟他说,儿子根本就不是聂烃的,是她跟别人偷生的,算到聂烃头上。让聂烃绝了心思,孩子长大了根本就不会认他这个爹。 聂烃饱受一番羞辱,邻居给的一两银子在这几天里也折腾着花完了。他心里又急又气,却也无可奈何,想回青阳连路费都没有了,眼看着天气是越来越冷,聂烃一路乞讨才回到青阳。 “二伯,要给侄儿做主啊,那家人实在太可恶,骗了我这么多钱财,还让我带了绿帽子,一定要把钱要回来。”聂烃想到这一路的辛苦,顿时悲从心来,心中的恨意也更狠,他要报仇,钱财还是小事,仇一定要报。 “这……”聂二老爷脸色难看起来,对方是很过份,但报复什么的,二房根本就做不到。 柳姨娘听了一肚子八卦,比较心满意足,道:“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老爷有什么办法,就是去告官,只怕也没人理会。” “让大哥跟着一起去。”聂烃一脸激愤的说着,就是聂二老爷没本事不能给他报仇,箫殇肯定可以的,只要箫殇出面,跟他过去,肯定能报仇。 聂二老爷脸色更难看,不自觉得看了聂二太太一眼,聂二太太一直默然听着,插言道:“大太太并不在青阳,大房已经搬迁到京城。” “那就请伯伯写信给大伯母。”聂烃说着。 一直没说话的聂烘突然插嘴道:“三爷为什么不自己写?” 聂烃停了一下才道:“谁写不都一样吗。”想想聂大太太的脾气,他还真有点怕怕的。 聂二老爷动动嘴唇,道:“小三你自己事,还是自己写的清楚。” “好吧。”聂烃说着,脸上却有几分不满意,道:“那还请伯伯给大哥也封信,大哥现在是伯伯的女婿,总会听岳父的话。” 聂二老爷刚想开口,聂二太太就道:“你想写给谁都随意,二房不写信。” “伯娘……”聂烃多少怔了一下,随即道:“伯娘还不是肯原谅小侄当日的错,我真的知错了,再说当日也全是朱氏挑唆的,都怪她把二房和三房的关系挑拨成这样,和离之时竟然还敢要钱。我的儿子跟着她,还不知道会被带成什么样。” 聂二太太淡漠道:“你知错也好,不知道错也罢,与二房都没关系,我不会给自家女儿找这些麻烦。” 说完这话,聂二太太还看了聂二老爷一眼,聂烃自己写信给大房,大房帮也好,不帮也罢,二房都不会管,但二房肯定不会因为聂烃向箫殇求助。 聂烃没想到会被聂二太太拒绝的如此彻底,就是跟二房闹的最难看时,也是朱氏打头阵,聂烃从来没跟聂二太太直接对过阵。 气氛眼看着冷下来,聂二老爷圆场道:“先不提这些,我先去安置小三睡觉,先跟烘儿一起睡讲就一下吧。” 135 晚饭过后,聂烃跟着聂烘到前头住下,聂烘住的三间厢房,南边一间做了卧室,中间是厅,北边一间算是小书房。聂二老爷还特意让冯惠姐又拿了聂炀的两身衣服给聂烃,他们俩身量相仿,衣服可以互穿。 “总算是回来了,小四你不晓得我这一路吃的苦。”聂烃摸着床榻,感慨万千的说着,流浪的这几天他吃足了苦头,风餐露宿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聂烘看看他,其实他也挺好奇,按理说人吃到苦头之后就会受到教训,从而长成。聂烃被骗了钱财戴了绿帽子,然后流落街头,这样的教育按理说已经足够大了。为什么聂烃还是这个样子,仍然觉得别人为他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不过总是撑过来了,那些人把我害成这样。”聂烃愤愤不平的说着,道:“一定要狠狠的整治他们的,把我的钱财夺回来。”钱财夺回来之后,他原本的生活也就回来了。 聂烘有几分明白了,在聂烃心中,一切还都是可以翻盘的。就像跟人下棋输了,那就推倒重来,只是人生并不下棋,许多事情是不能推倒重来的。道:“根本就不可能,人家有心骗你,又是人生地不熟的外地,就是去告官也拿不出证据。” 聂烃自己也看过帐本,并没有看出问题所在,至少人家在行骗时也是下了工夫。更不用说人家还有足够的证据,指证聂烃睡了岳父的姨娘,道德上的指责更要命。 “只要大哥出面……” 聂烘忍不住打断聂烃的话:“你知不知道这要费多大的功夫,欠多少人情?” 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箫殇就是再有本事,也不可能领着一群人过去到外地去把对方家给轰平了。若是联络当地的地头蛇,则需要人脉以及人情。就是如此民间力量找到了关系,对方是地方上的大族,证据又如此充足,极有可能会闹上公堂。那样的又需要官府的力量,只是打点花费可能就比聂烃被骗走的钱多,欠下的人情以后更要还。 “我们是一家人,难道大哥不该为我出头吗!”聂烃说着,他是姓聂的,就像他落难了聂二老爷要收留他一样。他受被骗了,受了这么大的欺负,作为兄弟,为他抱不平不是正常的吗。 “大哥现在姓箫。”聂烘说着,分家之时给了两房这么一大笔钱,就是箫殇给聂家最后的回报,不是说给了这笔钱大家就没关系,而是恩情已经报完了,接下来想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 “大伯母是姓聂的,大伯母会……”聂烃说着,就是箫殇改姓了,聂大太太总是姓聂的,以她的严厉,也许会责怪他,但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聂烘道:“大哥要真是至纯至孝,就不会改姓。” 大房没了箫殇就绝户了,而改姓之后的箫殇也没有父母和直系亲属,关系最近也就是箫清和这个堂叔。以聂大太太的状况,她本身是绝对不希望箫殇认祖归宗。结果箫殇仍然改了姓氏离开聂家,虽然还叫聂大太太为母亲,也会侍奉她给她养老。很明显的潜台词是,视你为母,但已经决定下来的事不会因为养母而改变。 聂烃突然觉得害怕了,他能回到青阳,支撑他的动力就是能报仇,能夺回家产。要一直过流浪汉一样的生活,那还真不如死了呢。道:“不会的,受了欺负,被夺了钱财,家里人出头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聂烘不说话了,只是怜悯的看了聂烃一眼。他现在都在想,聂烃外头娶的老婆也许没有偷人,或许儿子真是聂烃的种也说不定,只是摊上这样的爹,作为儿子实在太可怜了。再者有孩子在其中,想把聂烃彻底赶出去只怕也不容易,干脆说孩子不是聂烃的,反正聂烃很蠢好骗,也许就不会再纠缠了。 “我现在就写信给大伯母,大伯母怎么会不为我出头……”聂烃说着,神情却显慌张起来,就是聂大太太真有心给他出头,最终决定权仍然在箫殇,就像聂烘说的,他要是真在意聂家人,他就不会改姓。 聂烘无所谓的道:“随你的便,想写就写。”二房没有能力也管不了这件事,大房管不管就要自家决定。 次日清晨聂烃的信就寄了出去,但聂烃整个人却显得惴惴不安,聂烘的话影响到他。二房是彻底不管了,要是大房也不管,没有钱财安身,他要怎么办。从小到大,他都没有过过贫穷的生活,就是二房现在的生活,在他眼里还是有些穷困的。 聂二太太的脸色也是从那天起阴了下来,聂二老爷脸色也不好太看,更多的却是小心赔不是,连柳姨娘都公然表达出不满,并且在他这个家主面前直言说出来,就是再蠢也晓得他在这个家里真没什么地位了。 没几日聂炀收了田租回来,聂烘帮着兄长,把该入库的入库,过年要用到的东西拉到家里。又把大房的田租,全部现银交给聂二太太暂管,等有机会给大房送过去。 里里外外打点妥当了,聂炀也晓得聂烃回来的事,回屋歇息时便跟冯惠姐道:“聂烃竟然还有脸回来,父亲也是,竟然还管他。” 冯惠姐道:“大爷还不晓得吗,老爷向来心慈,三爷回来的时候跟叫花子似的,全身瘦的皮包骨,老爷如何不理会。看老爷那意思,还想着帮三爷把被骗的钱找回来,留三爷常住呢。” 都是姓聂的,聂烃落魄成这样,暂时收留,管他几顿饭,几身衣服都不是问题。关键是以后,常住肯定不行。 第70节 “这怎么行,家里都什么情况了。”聂炀马上说着,茶都不喝了,道:“我去找父亲。” 聂烘已经成年,虽然对店铺的事虽然不热心,但也开始帮忙。尤其到最后年尾饭,父子三人一起跟伙计们敬酒。能干能赚钱的老板,伙计们是抢着跟,比如方四,多少人抢着去洪家想跟她混,方四还未必看的上。 平庸的老板遇上能干的伙计,则是完全反过来,只怕伙计跑了,影响到自家的生意。聂二老爷本来就是和气的老板,这时候更没架子。父子三人让酒吃菜,宾主尽欢。 年尾饭有喝醉的伙计,东家一般都是不醉的。散了场,父子三人一起回家时,聂炀决定跟聂二老爷好好聊聊,正好聂烘在。作为儿子当然不能忤逆父亲,但父亲对待唯二的成年儿子,有时候也是很无奈。 谈话结束之后,聂二老爷既叹息又伤心,为了聂烃的事,也是为自己,为什么他在家里越来越没地位了呢。 “眼看着都要过年,客栈都关门停业,难道真让他睡到破庙里不成。”聂二老爷看着聂二太太的脸色,陪着小心说着。 聂二太太没说话,只是看看聂二老爷,把聂二老爷看的一阵心虚。 柳姨娘就接口道:“听婆子们说,上午三爷又去求老爷,让老爷给大姑娘写信。” 最开始说的是直接写给箫殇,岳父请女婿帮忙理所当然。结果一晚上过去,聂烃智商长进了,不说让箫殇帮忙,让聂蓉蓉帮忙转达。父亲让女儿做事,更是天经地义。 “小三也就是随口一说,我也没写信。”聂二老爷说着,其实他自己也有点犹豫,写信给箫殇他肯定不会,但给自己女儿写封信,好像没啥妨碍。 柳姨娘马上道:“老爷不能犯糊涂,大姑娘现在怀着孕,又才到京城不久,事情千头万绪,自家的事还理会不来。还让她去劝说大爷,千里迢迢给三爷报仇,老爷,你觉得这可能吗。” 聂二老爷听得不悦起来,道:“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我是她亲爹,难道还能怨怪我不成。” 柳姨娘听到这话就来气,实在忍不住了,便道:“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哪个娘家人敢站大街上说出阁的姑娘得完全向着娘家。摆明了不可能的事,老爷何必写信过去给大姑娘添赌,她挺着大肚子也快到了产期,娘家不说心疼她,反而给她添事,大姑娘心里能高兴吗?” 聂二老爷变了脸色,要是聂二太太这样说,也没什么,一个侍妾也要骑到他头上,真是反天了,道:“这些事该是你管的吗,越来越放肆了。” 柳姨娘火气也上来了,真有心喷死聂二老爷。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聂家二房也就这样,不管聂炀还是聂烘,都没啥兴家之才,守着田产不穷不富的过着小日子也就完了。以后家里有出什么大事了,家里能依靠的,非常可靠的姻亲也就是箫殇这个女婿。 聂二老爷此时写信给聂蓉蓉,聂蓉蓉作为女儿当然不会怨恨父亲,但这事办的不是事,聂蓉蓉既不是圣母转世,也不是观音降生,她肯定会觉得,父亲怎么一点都不心疼我。 要是还在青阳还好,还能经常见面之类的,现在大房又搬到京城去了,说句难听的以后见面的时候都不多,聂蓉蓉对娘家当然很有感情,但再有感情时间长了,再浪费浪费,估计也不剩下什么了。 当然柳姨娘如此关心此事也有自己的私心在其中,她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也不想再做什么改变。想想自己的出身,一辈子衣食无忧,穿金戴银,有丫头侍候也足够了。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聂芸芸,指望着二房给聂芸芸寻个好婆家可能性不高,更不用说还有庶出的身份。 唯一有可能跟聂芸芸寻个好婆家的只有箫殇,他认识那么多的朋友,外头那么宽的人际关系。聂蓉蓉稍微提一句,聂芸芸也许就有好归宿了。聂芸芸跟聂蓉蓉本来就是异母,关系点在与父亲,要是聂蓉蓉跟聂二老爷关系不好了,看在聂二太太的面上,她肯定不会因此慢怠慢聂炀和聂烘,但聂芸芸这个异母妹妹就不好说了。 “好了,柳姨娘先回屋去。”聂二太太说着。 柳姨娘虽然满心气愤,想把聂二老爷喷醒,聂二太太发话了,她却不敢不听,应了一声抬脚走了。 等到柳姨娘走了,聂二老爷叹口气,看向聂二太太道:“我没打算写信。”就是原本还有这个想法,柳姨娘这样一通说,他也没这个想法了。 “现在是过年,确实不好让他走。”聂二太太说着,她现在是越来越不想跟聂二老爷说话,也越来越不想理他,只是道:“下了十五就让三爷走,有手有脚的成年人,谁能养活他一辈子。” “是,太太说的是。”聂二老爷低头小声说着。 136 二房的新年在低气压中度过,从上到小没有一个有好心情的,其他人是对聂烃的烦感以及对聂二老爷的失。聂二老爷则是伤心与自己的家庭地位,老婆儿子就算了,连侍妾都敢喷他,看到聂二太太阴着脸,他都不敢怎么说话了,怎么就混成这样了呢。 终于过了元宵节,正月十六的早上,聂炀和聂烘齐到了聂二太太屋里,聂二老爷晓得儿子们的意思,心中无限感慨也只得派丫头去叫聂炀过来。 “伯伯没用,帮不了你的忙,这里是五十两银子,你拿去租间屋找点事做吧。”聂二老爷说着,把银子拿了出来,这是他的私房钱,从公中拿钱之类的话他根本就不敢说。 聂烃整个人呆住了,对与眼前发生的有点理解不能,这些天来他的心情当然很不好,他思考的却是箫殇会不会帮他,用什么样的方法让箫殇帮忙,一定要报仇,一定要把钱拿回来。他反反复复地想这些,至于会被二房扫地出门,这怎么会发生呢,聂二老爷可是他亲伯伯。 聂二老爷看他一脸震惊的模样,只得继续道:“你也二十几岁了,又读了这些年书,哪里找不到事情做呢。” “伯伯这是要赶我走?”聂烃不可思议的说着,看向聂二老爷道:“伯伯怎么能这么做……”他也是姓聂的,他是聂二老爷的亲侄子,哪里有这样的伯伯。 聂二老爷脸色十分为难,聂二太太便接口道:“三爷二十几岁的人了,有手有脚的,还要赖在伯伯家里不走,你都不嫌丢人吗?” “这……我在外头吃了这么多苦,不帮我出气不说,现在还要赶我出去……”聂烃一副受伤的模样说着,看向聂二太太道:“说来说去二太太还生气当初的事,我知道我错了,我也向二太太道歉了,为何总是抓住不放。” 聂二太太默然的看着他,也可能是以前道理讲多了,她是越来越懒得理论。 旁边聂炀却是听不下去了,道:“你一句知错了,事情就能过去了吗。而且就凭你这样,二房不管怎么对你,都是对不起你。这五十两银子竟然是父亲给你的,我也不说什么了,你快点拿着钱走,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前几天冯惠姐就跟他说了,高高兴兴的把聂烃打发走那是不可能的。但要是不打发走,那就表示要聂烃下半辈子,弄不好还要再给他娶媳妇,帮他养老婆孩子。综合考量,还是一次把事情解决掉比较好,反正聂烃那种人别指望着他会念恩。 聂烃听聂炀如此说,脸上又是惊又是怒,冲着聂炀道:“你想怎么样?” 聂炀站起身来,直接挥拳打到聂烃脸上。在分家之前,聂炀多少还是个读书公子哥。分家之后,经营了米铺,出外收租,他一直以来生活虽然不是最下层,但跟以前也是没得比。连带着思想行动,也跟以前不同。 不走?那就把你打走。他和聂烘是两兄弟,两个打一个肯定能赢。 聂烃被一拳打懵了,捂着脸道:“你打我?” “你赖着不走,我肯定打你,我家不养闲人。”聂炀说着,说话间连袖子也挽了起来,聂烘对与暴力虽然并不认同,此时也跟着站起身来,给兄长助威。 “这……”聂烃真傻住了,这样的发展完全想像不能,他没打过架,也不知道如何回击,最后只得看向聂二老爷道:“伯伯,你看二哥做了什么,他……” 不等他话完,聂炀紧跟着又是一拳跟上。 聂烃整个人傻住了,只是看着聂二老爷,聂二老爷却是低头沉默的坐着。他是家主,他是父亲,他应该最有权利,实事却是两个儿子大了,渐渐的比他还有发言权,而且他们更倾向与母亲,而非他这个父亲。 唉,不承认不行,他在家里真没啥地位了。现在去阻止儿子?聂炀当然不敢打他,但父子离心并不是聂二老爷所想的。 “你已经是二十几岁的成年人,哪个亲戚都不会养着你。知道你身无分文,父亲还特意给你五十两银子,已经很厚道了。”聂烘说着,十来岁刚从书院里出来的少年人,总是天真些,他不太认同拳头,能讲道理的事,何必起争执。 聂烃愣神过来,马上叫着道:“我什么时候要二房养了,只是想着亲戚情份暂住这里,留下来等大哥的消息。等以后我的钱找回来了,我赔给你们。衣服是一般的衣服,饭是粗茶淡饭,半个多月才多少钱,就这样看在眼里了。” 这回连喜欢讲道理的聂烘也不说话了,聂二太太笑着道:“既然你不把二房看在眼里,这五十两银子你也别拿了,就这么走吧。” “你以为我稀罕。”聂烃叫着很有骨气的掉头就走。 聂烃走到门口了,突然想了起来,转身又回到屋里,把桌子上聂二老爷给的那五十两拿到手里,道:“就当我是借的,以后我肯定会还。” 屋里没人搭理他,聂烃冷哼一声,趾高气扬的走了。 好歹吃过流流的苦,聂烃也没有拿着五十银子大花特花,租了房落下脚。一边等大房的消息,一边在外头极力抹黑二房,只是这回他的抹黑真没啥用。上回朱氏的那个孩子,里长还出面试图想让二房收养,因为孩子太小,没有生活能力。 现在换成聂烃一个二十几岁的成年人,有手有脚,没病没灾,还赖在伯伯家里吃白吃,说出来肯定是被鄙视的。再加上他在外头没人被骗钱戴绿帽子的事早在青阳传遍,柳姨娘在外头是大力喧嚷,一个成年男人能蠢成这样,真的很有警示作用。 正月底大房的信来了,一共两封。一封是聂大太太的,明确表示不管三房的事。聂二太太便派人把信给聂烃送过去,大房的是信是给聂烃,死不死心总要让聂烃知道。 聂蓉蓉的那一封本以为是家书,没想到却带来了让二房搬迁的大消息。聂二太太看完信都有点愣神,海战不是打完了吗,难道青阳真会有什么大事不成。 “这要不要打听打听?”聂二老爷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聂二太太却是道:“你问谁打听?还有谁比女婿更可信。” 聂蓉蓉信上说得明白,消息是来自箫殇,也未必十分准确,为了尽可能的避免损失,把家里的大事办完,店铺关门,值钱东西先转移。 聂二老爷顿时犹豫起来,聂家在青阳这些年头,老门老户的,做生意方便宜也不会被欺负。就像聂烃在外头受了欺负却无可奈何一样,实在是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你在店门口贴上盘店的字样,看看有没有人问价。还有烘儿的婚事,看样子也要早办了。”聂二太太说着,本来想着年底再办,现在看来是拖不到那时候了。真要是有大事要逃难了,就是订下的婚事也不说了,还不如早点办了,都能省心些。 “这……”聂二老爷心里十分舍不得米铺,他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的经营,现在要他转掉…… 聂二太太道:“女婿的话什么时候错过,现在不转掉,将来只怕会损失更多。” 现在家里一半的收入都来米铺的利润,转掉是让人舍不得。但要真是战事来了,别说店铺,就是命都未必能保的住,安全第一,趁着现在还能转上价钱,赶紧把店铺转了,手里还能有点余钱。只要战争不打到国内,田租是旱涝保收,不管怎么样一家人不会挨饿。 聂二老爷拿过信又仔细看一遍,再舍不得也只能如此,想了想道:“只是生意好好的,突然间转店,买主要是问起来这要如何回答好?” 总不能跟人家说,马上又要打仗了,大家赶紧逃命走。先不说买家听到这个消息还愿不愿买,官老爷知道了就要先治罪,散布谣言,惑乱人心。 聂二太太想了想道:“那就说,女婿在外头跟我们找了更好的门路,所以才把店铺盘掉。” 聂二老爷点点头,这样说倒是合适,有更赚钱的就把不太赚钱的转掉,这个理由很合理。却不禁道:“那转了店铺之后,我们真要上京吗?” 若是青阳真不安全,必须到外地去,他倾向与去京城,先不说京城的安全性最高。聂大太太和箫殇都在京城,不会两眼一抹黑,多少有个照应。 “京城……我们过去合适吗?”聂二太太显得十分犹豫,她虽然没有去过京城,但青阳离京城并不算远,多少也知道些。物价,房价都高的很,而且贵族如云,平头百姓的日子很不好过,更何况他们这些外乡人。 看聂蓉蓉以前的书信,大房在京城的房子跟二房现在的房子差不多,就这还是托关系各处打听才买到的。箫殇虽然才去京城不久,但他的叔叔却是探花,他也只能混成这样。凭二房人的本事到京城还不是要靠大房关照。 聂二老爷道:“大嫂和老大都在,总有个照应。” 聂二太太摇摇头,道:“投亲靠友不是长久之计。” 投亲靠友短时间可以,亲戚之间互相帮帮忙。但要是归期不定,被人光照的多了就不好了,远香近臭啥时候都是真理。想得到别人的尊重,那就要自己立起来,不是等着人照顾。 聂二老爷也不说话了,聂蓉蓉信上并没有说这个警报啥时候会解除,长时间确实是个问题。 “要是实在不行,我们就先到庄子上暂住。”聂二太太说着。 137 给孙家联络娶亲,米行又贴出转店的字样,二房要离开青阳的消息很快传遍。不少亲友过来询问,不熟的都说女婿给寻了门路,关系十分亲密,会相信自家话的,也就多说几句。聂二太太也不敢多说,战事说不准,前头一回打海战,青阳基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大珠太大了,那边将士战死沙场,这边仍然是歌舞升平。 米行转手很快,几乎刚贴出去就有人来问消息,聂家米行的生意都做起来了,老客户许多,接手之后就能赚钱。聂二老爷开的价格也不高,都是老门老户的,生意谈起来也痛快。 银子兑到手里,聂二老爷长吁短叹了许久,盘店总不是他所愿的。聂二太太也不理会这些,跟孙家打过招呼,争取三月底娶亲,孙家清苦,孙氏也没什么嫁妆,相对的聂家也不用下多少聘礼,准备起来也快。 “太太,太太……”柳姨娘一脸欢喜的匆匆进门,拍手道:“聂烃跟朱家打起来了。” “啊??”聂二太太有点没反应过来,赶聂烃出门之后,聂烃上过两次门,都被赶出去了。每回走时聂烃话都说的很难听,聂二太太担心聂烘婚礼时他过来闹事,便让柳姨娘去看看聂烃怎么样。 柳姨娘一脸兴奋的说着:“太太怎么忘记了,聂烃第二个老婆朱氏。” 聂二太太这才想起来,却不由的问:“聂烃跟朱氏不是和离了吗,朱氏早改嫁了,怎么能闹的起来。” “还不是因为银子,当初跟朱氏和离时,聂烃不是给了银子嘛。现在聂烃没钱了,便想把这份银子要回来,对了,还有那处宅子,聂烃也想要回来。”柳姨娘拍手欢喜的说着,问早就和离并且已经改嫁的前妻要给过的分手费,能干出这样事的绝对不是一般人。 “唉……”聂二太太只是叹口气,聂烃还是到这一步了,钱,钱,钱,拼命想过以前的生活,却仍然不事生产,认为谁都欠他的。 “还有呢,聂烃还去朱家去看过儿子,跟那么小的孩子说,他是他亲爹,以后长大了要赡养他。朱太太听他如此说,就要他把儿子抱走,或者给抚养费。结果他却说抚养朱氏给过了,那是他的钱,自然算他的份。”柳姨娘说着。 聂烃这样的爹并不算太奇怪,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对待闺女比这还极品的都有。许多父母都说孩子是来讨债的,遇上极品爹娘,孩子真是还债的。 “孩子真可怜。”聂二太太说着,孝道压到头上,贪上这样的爹,真的很无可奈何。 柳姨娘笑了一会,又道:“聂烃倒没说再来二房来闹,不过听人说他想去京城呢。” 聂烃走时可是有五十两银子的,平常种田的贫民五十两银子能用两年,但过惯了过贵生活的聂烃,只怕用不了多久就没了。要是聂烃拿着剩下的钱去京城找大房…… 聂二太太听得笑着道:“你未免太的看起他了,他连大房的地址都不知道,京城这么大,他手上就这点钱了。就是真让他找到了,他在女婿那里也讨不到便宜。已经当过一回流泪汉,他不会轻易离开的。” 第71节 “也是,还是太太想得周到。”柳姨娘笑着说,想了想道:“太太真决定到庄子上去?” 去京城多好,那么繁华的地方,离箫殇也近,也许还能沾沾光给聂芸芸找门好亲事。 聂二太太听得笑了,吩咐丫头墨磨,又对柳姨娘道:“去京城的花费太高,不过蓉蓉既然在京城定居了,等闲了总会过去看看的。” 她知道柳姨娘想的啥,柳姨娘也算是侍候她半辈子了,聂芸芸也乖巧懂事,她也想聂芸芸能有门好姻缘。 给聂蓉蓉的信刚寄出去,江宁遇袭的消息也同时传来,扶桑浪人上岸已经不是什么大新闻,总有小股队伍上岸抢了就跑。青阳上下对这个消息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倒是聂二老爷多少松口气,亏得店铺盘出去了,要是真到逃难的地步,损失就更大了。 “我问过炀儿,他说南阳的那处庄子最大,院落还算新,能直接住人。”聂二太太说着,她跟两个儿子聊过,都赞同到庄子上住,尤其是聂烘,刚才书院的少年人自尊心很强,去投靠姐夫总觉得不太合适。 聂二老爷看到战事真来了,早就不反对走了,道:“家里人口多,烘儿娶亲他也帮不上多少忙,不如让他先过去收拾收拾,我们这么一大家子,只是吃住都有问题。” “也好,免得到时措手不及。”聂二太太说着。 聂二太太的信寄到京城时,箫殇正陪着聂蓉蓉安胎。肚子一天天大起来,聂蓉蓉精神倒是好了许多,能吃能睡,也让箫殇和聂大太太放下心来。要是从头害到尾都在害喜,吃不下东西,孩子瘦小生存率不高不说,女人没有足够的力气也撑不下生产过程。 “儿子真是麻烦,即不乖也不可爱,在肚子里时就惹母亲生气,唉。”箫殇无比叹息,虽然还没有生出来,但无数人都说这胎看着像儿子。要是看着像女儿也许会被翻盘成儿子,而看着像儿子就不太可能翻盘。 聂蓉蓉现在已经懒得搭理他,作为一个贤惠媳妇,她实在不想劝箫殇去看病,但看箫殇这样,或许真得请大夫来看看。多少妇人怀孕时都盼着要是个儿子就好了,生儿子好呀,对婆家对丈夫都有个交待,以后老了也能有个依靠。 重男轻女了几千年,突然间来了个重女轻男的……只能说,还是男女平等好啊。 “小东西快点出来吧,不要再折腾你母亲了。”箫殇继续说着。 聂蓉蓉也不自觉得摸摸肚子,大夫也说预产期就这几天了,生产所用的东西全部准备齐全,只等发动了生产抬进去。 “都说女人生产是在鬼门关走一圈……”聂蓉蓉不自觉得的说着,越是临近生产,越是觉得害怕,想像一下生产时女人的惨叫声,要说没压力是假的。 箫殇笑着道:“怕什么,这小子要是敢折腾你,我折腾他。” “……” “折腾谁呢?”聂大太太笑着的声音传进屋里。 箫殇和聂蓉蓉起身相迎,只见聂大太太手里拿着小衣服进来,虽然身体不如以前了,操心烦难的事干不动了,做几件小衣服还难不住她。自从聂蓉蓉怀孕后,她就是闲了做,陆陆续续做了许多,到现在根本就停不下来了。 “又让母亲辛苦了,这小东西的衣服已经够多了。”箫殇看到聂大太太手里的衣服就说着,又道:“男孩子不用这么多,又不是女儿。” “我想给孙儿做,你管我。”聂大太太笑着说,当祖母的给孙子做衣服本来就是件幸福的事,又道:“也没见过你这样的爹,如此嫌弃儿子。” “怎么是嫌弃,穷养儿子富养女儿,是为了他好。”箫殇笑着说,只是脸上的笑容实在不像,倒是有一种,定会狠狠教育为老婆报仇的气势。 聂大太太看着只是笑,把小衣服递给聂蓉蓉,又问问聂蓉蓉的情况。聂蓉蓉这是头一胎没经验,箫殇男人家更不懂这个,眼看着就要生了,更要留心些。 “挺好的。”聂蓉蓉说的时候不禁摸下肚子,已经到了预产期,她有时候内心也很矛盾,既想赶紧生下来,又不想这么快,主要是想到生孩子受的苦…… 聂大太太笑着道:“生下来就好了。”产妇临生产前都这样,等到孩子落地,抱着儿子在手上,再多的苦都会觉得值得。 絮叨着闲话,不管是聂大太太还是箫殇,这样的日子都是难得的清闲。箫殇现在是哪里都不去,12时辰陪着聂蓉蓉,早中晚三餐都是三人一起吃。看着儿子媳妇以及未出世的孙儿,聂大太太所有的烦闷都消了。 “太太,大爷,大奶奶,黄太太来了。”婆子进门传话。 聂大太太笑着道:“请她进来。” 箫殇回避,婆子引着权秀兰进到屋里,权秀兰也不是空手来的,拿了几身小孩子衣服,还有一个长命锁。让着坐下来,权秀兰就把东西送上来,也说明来意,她是来辞行的。 “我家老爷的腿伤京城的大夫都看过了,只怕是……五十岁的人了,现在又伤了腿,实在再无心力为国效力。早在半个月前就写了辞呈,要告老还乡。”权秀兰说着,神情多少有几分寂落。 本以为是轻伤,没想到还是落下了残疾。大夫直接说了,最好的情况就是瘸,行动有些不方便,但生活还能自理,再上战场绝对不可能。当然像黄老爷这种是为国负伤,工兵发了补偿银子,同时也说可以从一线退下来转成文职。 黄大人很犹豫,和权秀兰商议了好几天。大珠的武官待遇根本就是杯具,想想以前黄家的生活就能晓得,只有战争爆发时,武官拿命拼待遇才会提升。比如在京城的宅子就是赏下来的,不然凭黄家根本就买不起,也买不到。 若是黄家继续留在京城,从能拿补贴的武官转成文职,不说其他的,只是在京城的正常开销都负担不起,吃喝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交际。不能上战场的武官根本就没前途了,儿子还很小,前程在哪里还不晓得。与其在京城里耗着强撑门面,真不如告老还乡,日子还能轻松些。 “如此也好,不用再担惊受怕的。”聂大太太说着,大珠的武官不一定有小商户过的富足,权秀兰不傻,没有补贴也看不到前途,那肯定要走。她还有儿子,五十岁的丈夫没有希望前程了,那不如把暂时退步,为了儿子留点东西。 “是呀,要是没有老爷,我们娘俩更没有活路。”权秀兰笑笑舒口气,她也幸庆,黄大人只是伤了腿,要是有个好歹,日子是真不知道如何过了。道:“今天除了辞行,还想问问大太太,我家的宅子虽然是赏下来的,却是私产,这次回乡,再进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想把宅子卖掉,不知道箫家有没有要买宅的意思。” 京城的宅子很好卖,向来是供不应求,但既然跟箫家做了邻居,又十分相熟,箫家也不差钱,那不如先问问他们。 聂大太太想了想道:“这事要与老大商议,既然黄老爷现在也在家里,若是老大有意,就让他亲自登门。”也顺道过去看看,谈价钱兑银子都是男人的事。 “如此甚好。”权秀兰笑着说。 闲话说完权秀兰就告辞走了,聂大太太命人叫来箫殇问问他的意见,现在的宅子足够住人,买不买房无所谓。只是京城买房属于机会难得,又正好在隔壁,买下来也很合适。 果然跟箫殇刚说,箫殇立即就要买,当天下午就走了黄家一趟。黄家的宅子跟聂家现在的宅子差不多,直接议定五千两,办了过户手续,兑了银子,手续也就办好了。 黄家本来就没多少东西,大件家具之类的全部留下来,只打包收拾了细软和一些小摆设,五天之后就整理完毕,动身回老家。聂大太太还特意摆了一桌酒给黄家人送行,做了这么久的邻居,还买了黄家的宅子,也是难得的缘分。 三月中聂蓉蓉生产,阵痛送进产房,三个时辰之后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138 聂蓉蓉天真的以为儿子出来了,箫殇就会绝了女儿经,当然箫殇也没有对新出生儿子表现出明显的嫌弃,也没有长吁短叹不是女儿。 女人坐月子箫殇是帮不上什么忙,大半时间都在看儿子,只是看没敢碰,实在是太小了,他想抱聂大太太也不允许。只是旁边看着,多半时候还会进行言语教导:“儿子啊,要快快长大,努力挣前程,侍奉父母。” 奶妈才喂完奶,聂大太太正哄着睡觉,听箫殇又念叨起来,便道:“哪有你这样的爹爹,还没养大呢,就想着要他报答了。” “养儿防老,不然养他干嘛。”箫殇说着,想了想又道:“对哟,还要保护妹妹,我总有老的时候,一个好哥哥很重要。” 聂大太太听得又想气又想笑,看孩子要睡了,便道:“好了,别打扰哥儿睡觉,快些出去吧。” “我去看看蓉蓉。”箫殇说着,从西梢间退出来,转身进了聂蓉蓉住的东梢间。 章婆子蹑手蹑脚的进门,看到聂大太太把哥儿放到小床上了,这才把信拿上,小声道:“太太,青阳的信到了。” 孩子落地之后,箫殇就给二房写了信,算着是该有回信了。聂大太太接过来拆开看,聂蓉蓉生子二房上下当然很高兴,像箫殇那样重女轻男的到底是少数,对许多人来说有了儿子就是女人的一大靠山。 “二房要搬到南阳庄子上了,这样也好。”聂大太太有几分自言自语的说着,聂烘的媳妇孙氏己经娶进门,海上战事不知道会打多久,二房己经算定四月初搬迁。南阳是内陆,离京城也不算远,要是战事打到南阳,京城都危险了。 章婆子听得多少愣了一下,道:“二房不在青阳了吗?” “只是暂住而己。”聂大太太说着。 四月中聂蓉蓉坐完月子胖了许多,倒也没太超标,实在是以前太瘦,现在稍微胖了点,倒是显得丰满了。孩子就放到西梢间里,两个奶妈轮流照看,另外还有婆子负责清洗打扫,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箫殇念叨的了,孩子乖巧的很,吃了睡,睡了吃,极吵哭闹, 此时二房己经搬迁完毕,大件家俱还是留家里的,收拾的都是些细软,路上也安全。在南阳安顿好,写信给聂蓉蓉,又寄了些东西。不过外乎是长命锁,小孩衣服之类的,也正式通知二房地址己换,寄信写新地址。 “就叫晖哥儿吧。”聂大太太想了好几天,觉得晖字比较好,又问箫殇:“箫家的辈份是怎么排的?” “我的名字都没按辈份排,孩子的名字更没必要顺着排。”箫殇说着,直接拍板道:“就叫箫晖,其他的不论。” 牵扯到箫殇的身世,聂大太太也不说其他,箫殇这样的情况,另立一支更有利,不然有个私生子爹,在宗族里也是被嘲讽的地位,笑着道:“也好,箫晖,倒是好听。” 箫晖的洗三,满月酒都是简单办的,实在只是箫家在京城就一门亲戚,只有箫云灵一个亲友带着东西上门大喜,就是想大办都不可能。箫云灵十分热络,准备的贺礼也足够厚重,为人说话爽利有理,聂大太太也十分高兴。 “其实我还有一件麻烦事想麻烦嫂子帮忙。”箫云灵有几分不好意思的说着,聂蓉蓉才坐完月子,就劳动人家是挺不好的。 聂蓉蓉笑着道:“妹妹有什么事只管说,一家子骨肉,哪里这么般客气。” “是这样的,叔叔五月要娶亲,我实在是……”箫云灵无奈的说着,她是订亲了,但还未出阁,未出嫁的姑娘是没办法直接跟媒婆这类人打交道的。其他事情她都可以全部操办,唯独这里需要一个己婚妇人出面,她也实在没办法了,只得找到聂蓉蓉。 聂蓉蓉听得先是怔了一下,有点没想到箫清和竟然成亲了,随即笑着道:“原来是叔叔大喜,帮忙照料是理所当然的,不知道是哪家姑娘?” 箫清和可能有才有貌,提亲的踩破大门,这根草到底落何家了。 “未来婶婶姓乔,是直隶人士,以前在直隶时,得了乔家许多帮助。”箫云灵笑着说,箫家是欠了乔家的恩情不错,但在直隶时箫清和并没有表现出对乔氏的喜欢,现在中了探花就要娶她,总觉得很诡异。 “噢,原来是旧识。”聂蓉蓉笑着说,又道:“今天有些晚上,明早上我就坐车过去,帮着妹妹打理。” “劳烦嫂子了。”箫云灵连连道谢说着。 次日早饭过后聂蓉蓉就坐车去了箫家,箫云灵极为能干,论个人能力不比聂大太太差。箫清和的婚礼己经准备的七七八八,她要做的就是应酬媒婆以及乔家的亲戚,乔家只是一般乡绅,只有乔氏一个独女,亲眷也不多,实在费不了多少精神。 上午过去,中午就回来了,主要是见见媒婆,双方己经到协商聘礼的阶段。不过乔氏是独生女,对与聘礼不太在乎,倒是乔氏的嫁妆异常的丰厚,乔家几乎把所有的家底都给了女儿。 “乔家倒是十分好讲话,只是这门亲事……”聂蓉蓉忍不住说着,不止她觉得奇怪,连帮着跑动的官媒也觉得的很奇怪。同时还鼓动她,劝说箫清和退亲,实在是京城太多的大家闺秀任由箫清和挑选,探花郎娶一个对仕途完全没有帮助的女子,实在理解不能。 箫殇无所谓的笑着道:“那人的想法不要猜,你只管帮着料理就好了。”箫清和那种狠人,想的太多,敢做的也太多。 “我就是有些好奇,随口问问你……”聂蓉蓉笑着说,她才不会去管箫清和娶谁。 箫殇伸手把聂蓉蓉拉到怀里,就开始剥衣服,聂蓉蓉努力推开他道:“大白天的……” “我们是夫妻呢。”箫殇轻声说着,鼻子就往聂蓉蓉胸前凑,说着:“你好香,这些日子以来我真的很难受,你也喂喂我。” 聂蓉蓉看看外头的大太阳,知道是推不开了,她朝外头轻轻喊了一声。万一聂大太太过来看晖哥儿,就是丫头婆子过来撞上了…… 卧室的门很快关上了,连带着房门也关上了。聂蓉蓉轻轻舒口气,却是往箫殇脸上点了一下,道:“看你这猴急样,就不能等到晚上。” 箫殇手快嘴也不闲着,聂蓉蓉整个人几乎软在箫殇怀里,她的喜欢一直在慢慢的升级,到晖哥儿出世时,几乎到达了满点。不管心还是身体都深深爱着这个男人,被拥抱是幸福的事,好像沉浸在深沉如海的爱意中。 “再给我生个女儿吧。”箫殇把聂蓉蓉搂在怀里,轻轻说着。 聂蓉蓉在他脸上轻轻亲了一下,却是道:“还要生儿子。” “儿子就儿子。”箫殇笑着说。 聂蓉蓉笑了起来,就听箫殇补充道:“总会有女儿的。” “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娃控。”聂蓉蓉忍不住在箫殇身上打了一下,坐起来身来道:“不跟你玩了。” 说着起身去穿衣,大白天的总不好一直躺床上。箫殇也跟着坐起身来,却不是穿衣服而是专门捣乱,在聂蓉蓉背上一通乱亲。 “哇……”西梢间里晖哥儿大哭起来。 聂蓉蓉本来只是慢悠悠的穿,听到儿子哭了一边加快速度穿衣一边对箫殇道:“一会丫头婆子就进来了,快把衣服穿好。” 箫殇心不甘情不愿的去拿衣服,却是道:“臭小子,专会坏我好事,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 聂蓉蓉抬手拍向箫殇,先为儿子报仇,又道:“哪有你这样的父亲!” 箫殇叹气摇头道:“儿子真不好,哪里有女儿乖巧。” “……” 箫清和娶亲,箫云灵出嫁,两件大喜事让聂蓉蓉多少有些忙碌,经常都是早上出门,下午回来,箫殇却是难得的清闲,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白天教育儿子,晚上侍侯老婆,每天乐得自在,人也长胖了许多。 聂蓉蓉看他这样多少有些疑惑,箫殇这样的状态己经一年多,她倒不是想赶男人出门,只是跑惯了的男人,应该是在家里呆不住,硬困在家里,只怕也会寂寞。没想到箫殇却是与众不同,仔细想想箫殇除了经商这种必要的出门,他平常出门的时候真不多,或许他本质就是个爱娃娃的宅男? “女儿啊,你在哪,父亲好想你能早点来。”箫殇怀抱着晖哥儿,满心感慨的念叨着。嘴上表示着遗憾,抱晖哥儿的动作却是十分娴熟,晖哥儿也更喜欢要他抱。 “啊,啊,啊……”六个月大的晖哥儿跟着叫着,满脸的笑容更趁着箫殇的寂落。 聂蓉蓉木然廊下坐着,继续做针线,果然啥都能习惯,箫殇念几个月之后,她完全麻木了,左耳近右耳出,只当没听到。 第72节 旁边聂大太太却是看向聂蓉蓉道:“晖哥儿一个太少了,总要再给他生个弟弟,两个做伴才好。” “嗯,是要再有个儿子才好。”聂蓉蓉说着,本来她还无所谓儿女的,想着要两个就好,结果硬是被箫殇念的想要儿子,有时候她都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贤良了,看着箫殇一直这样感慨才好玩呢。 正抱着儿子散步的箫殇,听到这话立时掉转回来走到聂蓉蓉的跟前,看向聂蓉蓉的肚子。 “还没呢。”聂蓉蓉说着,然后笑容灿烂的道:“就是再有,肯定也是个儿子。” 139 九月中旬聂蓉蓉再次怀孕,大夫诊出喜脉时,箫殇欢喜异常,直接拿出一锭大元宝。大夫看到元宝更欣喜,这样的客户谁不喜欢啊。箫殇马上欢喜的又问,这胎看着像儿子还是女儿,大夫便如实到,像脉像是儿子,不过是怀孕初孕,也未必能诊断准备。 大夫本以为这样说会再得到一锭大元宝,没想到箫殇脸色却是变了,本来笑着的脸马上阴沉下来。大夫吓了的抖了几抖,啥都不敢问赶紧走了,后来还是聂大太太把他叫过来开的安胎药。 看着箫殇黑着的脸,聂蓉蓉却是异常高兴,笑着道:“两个儿子挺好的,正好有个伴。” 箫殇叹口气,一副我很寂寞,天下间没人能理解我的苍桑表情。 聂蓉蓉看着嘿嘿笑了起来,其实她挺无所谓儿子,女儿,只是箫殇一直念女儿经,把她的逆反心理都念出来。 “不过现在才一个多月,大夫也说了看不准。”箫殇稍稍的失望过后,马上打起精神笑着道:“还是有机会的。” “……” 相反怀晖哥儿时的各种不适应,第二胎明显更体贴母亲,聂蓉蓉几乎没什么妊娠反应,胃口也十分不错。箫殇非常高兴,坚认的认为这一定是个女儿,不是女儿不可能如此乖巧,并且开始很认真的给女儿起名。 “巧,真,淑,英………好像都不错。”箫殇看着手里的字,怎么都觉得不满意,自家女儿的名字应该独一无二才对,这样名字是不是太俗了。 聂蓉蓉实在懒得吐槽箫殇的起名能力,只是道:“我倒觉得胎是个儿子,你看晖哥儿,虽然怀着的时候皮了点,出生之后却是乖的很。” 奶妈正抱着晖哥儿在眼前玩耍,晖哥儿每天都非常欢快,此时正冲着聂蓉蓉啊啊叫着。 聂蓉蓉起身想去抱晖哥儿,箫殇却是快了一步把晖哥儿抱在怀里。晖哥儿立时笑了起来,伸出小手就去抓箫殇的脸,箫殇任由他抓着,只是笑着道:“儿子,儿子,快长大啊。” 聂蓉蓉忍不住笑道:“小心把你儿子也念出了逆反之心。” “儿子呀,长大了要好好保护母亲。”箫殇突然说着。 聂蓉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不禁抬头看向箫殇,她晓得箫殇肯定要出门,与他本人的喜好无关,有些事情是他必须要做的。 “可能过不了多久,我就要出门去,这趟……归期不定。”箫殇顿了一下说着,第二个孩子出世,他是肯定不会在聂蓉蓉身边。 聂蓉蓉笑着点点头,道:“嗯,家里的事你放心,我跟母亲肯定能照看好自己。” 箫殇看看聂蓉蓉,有几分歉疚的道:“又要丢下你们不管。” “男儿志在四方,你要是天天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我们吃什么穿什么。”聂蓉蓉笑着说,道:“什么时候走,我给你收拾收拾。” “快了。”箫殇说着。 聂蓉蓉给箫殇打包收着拾着东西,以往箫殇出门行李都十分简单,两件换洗的衣服就好了。这回却不同,衣服仍然带的不多,但钱就多了。本来聂蓉蓉怀孕了,箫殇并不想她劳作,但在衣服里缝钱这种事,实在不好劳动别人。 “这里,这里都有,针线细密都看不出来的。”聂蓉蓉说着。 箫殇把衣服拿在手里看了看,顿了一下才道:“你不问我做什么?” 聂蓉蓉淡然道:“我既然帮不上忙,又何必去问。” “嗯。”箫殇轻轻应着,把聂蓉蓉搂在怀里。 十月初聂大太太和聂蓉蓉摆酒送箫殇出门,按箫殇说的,他会先到海口汇丰船行,要是有事写信过去,他能收到。目前只是准备阶段,事情还不算多,他安顿下来之后也会写信回家,又叮嘱她们不用担心。海上是危险了些,刀枪再不不长眼,他也肯定会活着回来。 几日之后,江宁再次传来暴炸性的消息,琉球失守,本以为几个小海盗,结果阴沟里翻了船,国土都丢了。外头传的沸沸扬扬,真真假假的消息,聂大太太的心跟猫抓似的,聂蓉蓉倒是十分淡定。 “大哥在外头这么久,什么风浪没见过,母亲要是为他担忧,那忧的就多了。”聂蓉蓉笑着说,这一年多的轻松自在时间让聂大太太的身体刚有些起色,哪里还经的住这样的忧心。 聂大太太怀里抱着晖哥儿,又看看肚子微微隆起的聂蓉蓉,道:“你说的是,我们娘们什么时候能管的了他,他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们也不管他,该乐就乐。” “母亲这才样想才好呢。”聂蓉蓉笑着说。 晖哥儿也跟着:“啊,啊……”的叫着。 聂大太太这才笑了起来,想了想却是道:“你大哥这一走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我老太婆不中用了,晖哥儿还小,你肚子还里还一个,家里没个人照应总不能让人放心。” “母亲的意思是?” 聂大太太想了想道:“二房暂搬到南阳去,家里肯定轻闲无事。不如接你娘上京来,一是为了照看你,二则也是许久不见,接过来住上一年半载的,倒也热闹。” 聂蓉蓉则显得稍有些犹豫,她当然希望聂二太太过来,母女团聚如何不欢喜。但是……亲戚之间有时候住的太近也未必好,尤其是二房这么一大家子,若是单把聂二太太接过来,似乎不太合适,但若是把二房全部人马接过来,那就更不合适了。便道:“二房……人多事多……” 聂大太太晓得聂蓉蓉的忧虑,笑着道:“你娘是个聪明人,比谁都明白。熬了大半辈子,终于儿子娶亲,女儿出嫁,大事办完,女儿要接她过去住阵子,她才不会拖家带口给自己找麻烦。” 要是聂烘还没娶亲,家里大事没办完,还有要聂二太太操心的事,她不会丢下儿女不管。现在大事办完了,剩下的就是一些琐碎家事,又是战争暴发的避难闲散期间,只怕她也不愿意对着聂二老爷。有机会抛开二房,自由自在的过几天舒心日子,她是巴不得。 聂蓉蓉觉得有理,马上道:“那我就修书一封,问问母亲的意思。” 聂大太太摆摆手道:“何必还要修书这么麻烦,直接打发两个男仆过去,捎信顺事着接人。天气渐渐冷了,路上不好走,书信一来一回也要拖上半个月,还不如直接派人去。” “母亲说的是,那我这就去写信。”聂蓉蓉说着。 书信写好,又叫来两个男仆吩咐一通,给了二十两路费,这两个都是以前跟着聂大太太的,跟二房十分熟络。带着信过去,肯定能把人接过来。 半个月之后聂二太太风尘仆仆的来了,除了侍侯的丫头婆子外,只带了聂芸芸一个。男仆找到南阳庄子上说明来意,聂二老爷还以为是接自己的,欢喜的不行,直说女儿这是真孝顺,知道接父亲到京城开开眼界。 男仆并不作声,只是把信送上。聂二太太先把人安置休息了,看完信后就开始说聂二老爷。要是需要二房的男人一起去,根本就不用派出男仆来接,直接写封就好了,派出了男仆也就表示不要男人去。再者说了,要是聂二太太自己去,只要跟聂蓉蓉一起住就好了,要是聂二老爷也去了,肯定得好好收拾地方。 聂大太太身体不好,聂蓉蓉大着肚子,箫殇不在家,大房是缺人照顾了才派人来接她,要是聂二老爷也跟着去,别说照顾孕妇了,只是收拾他就忙不过来了。再者顺哥儿一直养到她屋里,虽然有奶妈照应着,但总要有看着才好,她走了,聂二老爷又没什么事,留下来照看一下孙子也是应该。 聂二老爷被说的讪讪的,这才打消了念头。 柳姨娘也十分想跟着,她没去过京城,很想去见见世面。聂二太太自己是无所谓带她,她出门肯定也要带侍侯的人,但妻妾都走,聂二老爷不愿意了,她们去京城潇洒了,留他一个老头子在家。 聂二太太便把柳姨娘留在家里,带着聂芸芸一起上路。穷养儿子,富养女儿,上京长世面的时候带上她,也没有坏处。柳姨娘虽然遗憾自己不能去,看到聂二太太带着女儿去,也高兴起来,心里又把聂二老爷嫌弃一通。 聂蓉蓉亲到二门迎接,婆子扶着聂二太太从车上下来,看到聂蓉蓉一副春光满面发福的模样,心里放心了许多。 “母亲路上辛苦了。”聂蓉蓉上前福身行礼,聂二太太没什么变化,就是笑的时候眉头看起来也像是皱着的。就像聂大太太说的,一般女人熬到这时候都能歇歇了,她却依然辛苦。 “大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聂二太太说着,上前摸摸聂蓉蓉的手,虽然是热的,却还是道:“你有了身孕,风闪着了不是玩的。” “我穿的厚,让母亲挂心了。”聂蓉蓉笑着说。 正说着,丫头也扶着聂芸芸下来了。上前规矩的行礼道:“见过姐姐。” “芸芸也来,南阳太闷,正好来京城散散心。”聂蓉蓉笑着说,上下打量着聂芸芸,长相随柳姨娘,是个美人。要是随着聂二老爷,找婆家都成问题,吩咐章婆子安置下人和行李,聂蓉蓉也不在风口着着,引着聂二太太和聂芸芸往聂大太太院子走。 聂大太太己经接到消息,吩咐奶妈把晖哥儿抱了过来,聂二太太头一次见外孙。没一会丫头打起帘子,聂蓉蓉,聂二太太,聂芸芸依次进来。 “哟,这是芸芸吧,转眼都成大姑娘了。”聂大太太看到聂芸芸时也有几惊讶,想想这也正常,这正是她很喜欢聂二太太的地方,在条件可以的情况下,她会对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善良。 聂芸芸多少有些认生,她跟聂大太太是真不熟,丫头拿来垫子,她跪下来恭敬的磕头行礼。 “好孩子,快起来。”聂大太太笑着说,又对聂二太太道:“你也过来抱抱你外孙。” 聂二太太见面先看到的就是晖哥儿,顾不上跟聂大太太客套,便走上前把从奶妈怀里接过来晖哥儿,笑着道:“哥儿好壮实,眉眼随女婿,长大了也是招人疼的。” 众人听得都笑了,聂大太太招呼着坐下来,晖哥儿并不认生,直看着聂二太太笑,聂二太太更是高兴,都不舍得给奶妈了,只是抱着。 “母亲路上辛苦,以后抱他的时候多着呢。”聂蓉蓉笑着说。 聂二太太笑着道:“抱一会孩子哪里就能累到了,这孩子乖巧,长大了肯定是个知道疼人的。” 聂大太太笑着道:“蓉蓉肚子里那个更乖,一点都不折腾他娘。” 聂二太太也看向聂蓉蓉,连珠炮似的问了起来,聂蓉蓉一一做答了,又笑着道:“看娘说的,晖哥儿都大半岁了,我这都第二个了。” “是呀,你都要生第二个了。”聂二太太笑着,却有几分沧桑感慨,转眼间孙子,外孙都抱上了,她也老了。 聂大太太给奶妈使个眼色,奶妈上前把晖哥儿抱了过来,聂大太太道:“不是年轻时候了,路上辛苦先歇过来再说。不知道芸芸跟着来,也没提前收拾屋子,不如先跟着我住吧。二太太就跟着蓉蓉一起,你们娘三一起,正好闹热。” 聂芸芸马上起身福礼道:“多谢伯娘。” “这孩子,二太太规矩教的不错。”聂大太太笑着说。 140 休息了两天,聂二太太算是缓过劲来,就像聂大太太说的,不服老不行,身体不好使了。聂大太太吩咐厨房收拾了一桌酒菜,算是给聂二太太接风。席上闲话起来,也就说说两房的事,其实也都是些琐碎家事,两房日子都过的很太平。 “聂烃在干嘛?”聂大太太想了起来,顺口问了一句。写信给她,让箫殇给他出头到外地去报仇,这根本就是脑子里有包。 聂二太太摇摇头,道:“二房去了南阳,他留在青阳,不知道在做什么。” 二房要走的时候,聂烃找上门来过,哭着喊着要二房把他带上。说自己如何如何可怜,却被聂炀赶了出去,自己不干活挣钱养活自己,天天想着好事,指望别人养,这真不可能。 聂大太太听得不禁摇摇头,道:“受了这么大的教训,仍然不长脑子,没救了。” “那天炀儿赶他走时,他还破口大骂,说我们当长辈的不慈,对不住他。”聂二太太叹气说着,有时候她也想不清楚聂烃的脑筋回路,干活做事才有饭吃这是这么简单的事,为什么聂烃就没这个意思,老想自己父母双亡多可怜,钱被人骗了多可怜。大房应该给他报仇,二房应该养他,父母子女之间尚不能如此,亲戚哪来的这么多义务。 “已经抚养成人了,好歹都是他自己的事了。”聂大太太说着,要是箫殇还姓聂,还像以前那样,家里大把钱挣着,养个闲人还无所谓,总是亲戚一场,不会看着饿死。现在箫殇走了,二房勉强顾住自家,再让二房照顾闲人,那是做不到的事。 只能说聂烃不会投胎,要是能到一个绝世绝胎,成了王爷世子,被人荣养一辈子还是有可能的。投胎到平民百姓家,那就各顾各家,想被人供养,真是做梦了。道:“不提他了,烘哥儿的媳妇进门许久,有消息了吗?” 聂二太太笑着道:“我来之前才诊出来,有了身孕,我特意叮嘱烘儿要小心照顾她。成婚不久的小夫妻,感情好着呢。”孙氏跟聂烘倒是十分对脾气,孙氏性格温柔,又知书达理,聂烘也是个书生意气,正好配对。 “如此就好,你也少操些心。”聂大太太说着,二房上下,从聂二老爷起就该给聂二太太磕个头道谢,聂二太太就是没有在外挣过一毛钱,要是没有她在,二房过不成现在这样。 “操了一辈子心,也不差这点了。”聂二太太笑着说,又看向旁边的聂芸芸,摸摸头道:“就剩下这么一个丫头,给她找个好婆家,我就彻底心静了。” 这趟她带着聂芸芸上京来,其实也有这个意思。要是没有战争,全家在青阳安居乐业,那在青阳给她找户门当户对的人家并不是难事。结果战争来了,二房全家搬到了南阳庄子上,四周全是佃农贫民,原来青阳的旧友可能都搬迁了,就是没搬迁,都不在一处了,战争也不知道打多久,谈婚事只怕也不方便。 不过一切也要看造化,箫家在京城定居也没多久,更没什么根基。若是有合适的,给她订一家,若是没有,那就回去慢慢寻。 聂芸芸不由得羞红了脸,低下头。心里却是有点期待,这趟上京前,柳姨娘是千叮咛,万嘱咐,这回上京是带着目标来的,把自己推销出去,嫁个好人家是第一要务。要是这回失败了,将来的命运就不好说了。 聂大太太笑着道:“姑娘出阁是大事,是要好好挑挑看,也不能只看眼看,总要看看将来前程。”而且像聂芸芸这种情况,最多只能选个潜力股。 裁衣服打首饰,青阳与京城的衣服首饰样式多少有些差异,箫家在京城也快住两年了,亲朋也多了两家。眼看着就要过年了,总有些应酬,尤其是聂芸芸,聂蓉蓉捡着好颜色流行式样多做了几身。 “她还要长个子,够穿就好了。”聂二太太说着,知道聂蓉蓉手里有钱,但还是别浪费的好。 聂蓉蓉笑着道:“总是要把过年要穿的准备好,母亲不晓得,京城的小姐们出门排场大着呢,就这些还未必能够。” 吃年酒之几天衣服绝对不重样,而且每次出门至少要包三套衣服,上厕所洗把脸都要换衣服。亏得聂家的亲友少,不然要做的更多。 聂二太太这才不说什么,只是笑着对聂芸芸道:“看你姐姐多疼你。” 第73节 “多谢姐姐。”聂芸芸笑着说,作为十来岁的女孩子来说,多了如此多的新衣服,当然高兴。新衣服多了,出门多了,她的机会也就更多了。 聂大太太准备过年事宜,聂二太太也帮着收拾,聂蓉蓉孕妇休养,人口少,应酬少,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多。再加上琉球丢失,虽然没有明令禁止,但家家户户都晓得,皇帝不痛快的时候,大家都收着点,谁让你在天子脚下呢。 “京城的大户人家都在遣散戏班和伶人呢,过年正是热闹的时候,不知太太和奶奶们有没有意思收个戏班进府解闷。”牙婆赔着笑脸说着,京城有名有姓的人家都要把家里的戏子们打发走,牙婆们也就跟着忙碌起来。 聂大太太马上摆手道:“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哪里养得起戏班,妈妈也看得起我家了。”箫家虽然没什么权势,箫殇也是不起眼的人小物,但全京城的权贵们都解散戏班了,他们家却唱起大戏,怎么想都觉得不妥当。 牙婆笑着道:“太太这话就谦逊了,这街坊四邻的,谁不晓得箫家的富贵,箫家老爷还是探花郎呢。不瞒太太说,从年前开始大户人家就开始打发伶人们出门,有门路的早就走了,剩下的这些也就是为了讨碗饭吃,价格绝对便宜。” “妈妈也看到了,我们这家一屋子女眷,哪里能请戏班进来呢。”聂蓉蓉笑着说,这是官牙婆,一般买人卖人都要常麻烦她们,现在主动上门来推销生意,不管合适不合适,说话都客气些。 牙婆马上笑着道:“有大户人家自己养的小戏班,都是女孩子学唱,一班十个人,再加上几个教席,总共才要二百两。这个价码,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聂大太太道:“我向来不喜欢听戏,买人之类的又太麻烦。不过妈妈说的也是,临近过年了,家里冷冷清清的是不好,有没有走穴的女伶人,会说书弹唱就好,我每月给十两银钱,请到家里两个月。” 大珠的女伶人并不是单指伎女,还有一种卖艺的女艺人,会说书或者精通某件乐器。虽然也属于乐籍,却拥有相对的自由,挂靠地方上的教坊。大户人家需要时,或者按月,或者按天算,女艺人到时候过去服务,雇主给钱,教坊抽一部分,剩下的都是女艺人的。 牙婆笑容多少有点僵,牙婆是通过买人卖人赚中介费的,聂大太太却只是请一个人,她几乎赚不到什么事。停了一下才道:“有呀,太太想喜欢听什么样的书,我就给太太寻来。” “人老了,就喜欢些热闹的。”聂大太太笑着说,看向牙婆又道:“放心,我不是小气的东家,不会让妈妈白头一趟。” 牙婆听到有银子,马上笑了起来,仔细想了想道:“我倒是想起一位,祖籍也是青阳的,说书弹唱都有一手。” “那正好啊,京城的官话我有时候都听不懂,若是同乡那就更好了。”聂大太太笑着说,牙婆一直在这里推荐,正好趁着过年她也想找点乐子,请个走穴女伶人也好。 牙婆欢喜的道:“太太要是喜欢,我下午就给太太带过来过目。要是看不上她,我再给太太寻好的。” “麻烦妈妈了。”聂大太太笑着说,给身边婆子使了眼色,婆子递了个荷包给牙婆。 牙婆接了银子,办事十分利落,中午饭不久,牙婆就带着人来了。因为才下了雪,聂大太太怕聂蓉蓉挺着大肚子走动不方便,再加上还有一晖哥儿,情愿自己辛苦些,自己走到前院看她们,也不让聂蓉蓉过来。 “这是洪娘子。”牙婆满脸笑的介绍着。 屋里众人的目光看这去,洪娘子二十岁左右,生的有几分姿色,外出走穴,穿着打扮看着也不算,手里抱着把琵琶。 聂二太太怀里正抱着晖哥儿,看着邱娘子,就觉得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给太太,奶奶们请安。”洪娘子跪下来恭敬的磕上头。 聂大太太笑着道:“娘子请起,会唱什么,先唱一个听听,看看合不合意。”官牙婆一般不会行骗,但总要验一下货。 “是。”洪娘子站起身来,旁边婆子递了个脚凳过来,洪娘子会下来开唱。 唱功一般,琵琶弹的也一般,唱的还是悲伤的曲子,洪娘子边哭边唱,唱到一半聂大太太眉头就皱了起来,直接打断她道:“大过年的,就不能唱个喜庆的。” 洪娘子连忙擦擦眼泪,抬起头来刚想解释,看到席上众人,尤其是聂二太太时,却是一脸震惊加不可思议。失声道:“是聂家二太太吗?” 众人都是一怔,聂二太太看着她道:“你是?” “我……我是洪家……”洪娘子泣不成声,嘴唇动了动根本就说不下去了,最后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聂二太太赶紧把晖哥儿交给奶妈,奶妈抱着进了里间,怕吓倒了孩子。又仔细打量着洪娘子,再想想她的姓氏,猛然间想了起来,脱口而出道:“你是洪家私奔的二姑娘……” 洪家二姑娘跟一个戏子私奔了,为此洪家付出极大的代价,就是现在洪家成皇商了,这件事仍然是洪家最大的耻辱,时不时的被人提出来骂。 洪娘子哭的更凶,伸手捂住嘴,只怕自己哭的太大声了惹人嫌。 聂二太太不自觉得站起身来,以前她只是见过洪娘子一面,真没啥印象,突然间重逢,变化之类的也看不出来。当初洪娘子是跟戏子私奔的,按照大珠法律,平民跟奴籍或者乐籍人成亲,本人就自动成奴籍或者乐籍,洪娘子成为女伶人并不奇怪。 只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好好的一个千金小姐,为什么要跟一个戏子私奔,不禁道:“当初是那戏子把你劫走的吗?”这真的是自愿的吗? 141 洪娘子是洪家庶出,母亲也是卖艺伶人,从良之后嫁给洪老爷,因为生的漂亮,又会唱戏说书,洪老爷也十分喜欢。受生母影响,洪娘子对戏子伶人之类的并不排斥,反而比较喜欢弹唱,生母也教她了许久。姑娘家琴会唱也算是门本事,洪老爷对此也是大加赞赏。 学的多了,唱的多了,洪娘子一天天长大了,春心也就动荡了。就在这个时候,洪家请戏班到家里来唱戏,她就见到了邱燕。台上的邱燕那样的完美,痴情帅气,唱功身功都是极佳的,真像是天上掉下来的完美情郎。 利用传戏文的机会,她与邱燕写过一封堆,邱燕马上就回应她了。信里一直夸她如何如何的美丽温柔,有一段时间洪娘子都觉得自己好像在梦里一样,那样一个奇男子竟然是钟情与她的,她觉得自己都要幸福的哭了。 私奔是邱燕策划的,跟她说,自己如何如何爱她,正常情况下两人肯下不能在一起的,他愿意放弃现有的名声,他唱这些年戏也是有些积蓄的。也许会比以前辛苦些,但凭着这些钱也足够两人衣食无忧,只看洪娘子愿不愿意。 当时洪家已经开始给洪娘子说亲事,洪娘子正在郁闷当中,那些大户人家公子哥们,不是长相不好,就是丫头一堆,她满心想的就是寻个奇男了,像书里一样过完美满幸福的一生,而不是被嫡母随便嫁了,人生大半时间都奉献给婆婆和小妾。 现在邱燕这种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奇男子,愿意为她放下事业隐姓埋名,她只觉得自己很幸运,可以摆脱那种苦逼的宿命,奔向自由的新天地。作为洪家庶出小姐,把这些的月例积蓄,还有头面细软全部拿上了,也有百两之多,她就拿着这些钱与邱燕私奔了。 本以为等待她的是再甜蜜不过的将来,在最初的两三年间是这样的,两人还有了一个孩子。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手里的钱却是越来越少。孩子一岁多时还添了一场大病,积蓄花个底朝天,孩子也去了。 孩子的早夭让洪娘子悲痛欲绝,然后更严峻的问题来了,没钱了,吃什么。邱燕除了唱戏之外没有其他本事,上街卖个菜都不会,两人又是大手大脚惯了的,一直以来都是坐吃山空,现在真空了,洪娘子顿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个时候,邱燕的师兄来寻邱燕,邱燕的师兄虽然没有邱燕唱的好,却比邱燕有头脑的多,自己组建了戏班,因为找不到台柱就来请邱燕出山。洪娘子十分不愿意邱燕唱戏,经过两三年的洗礼,洪娘子也没以前那么傻了。邱燕隐姓埋名没人知道他是乐籍,若是他出山了,那乐籍的身份就瞒不住了,她也会跟着成为乐籍。 邱燕却是一直哄她,跟她道歉,说自己多么多么无能,没有让她过上好生活。这一切都是他的错,没有那个本事却把她带出来,结果连孩子都保不住。 如此一说洪娘子也心软了,而且生计确实是问题,她在家的时候连绣活都做不好。而且就是做绣活那才能挣几个钱,哪里能用的。邱燕的执意,生计的奔波,洪娘子便跟着邱燕一起上京,到京城之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邱燕已经给她在教坊登记。回来之后还跟她说,她也是会唱弹说书的,以后也可以到大户人家走穴挣钱。 洪娘子哪里肯依,为此跟邱燕闹了起来。邱燕也因为连日的不顺心脾气暴躁起来,想当年他那样红的角,结果连找个茶馆落脚都找不到地方。争吵之间邱燕就说了实话,当初是洪娘子主动来勾搭他的,他当时因为堂会唱多了,身体不好本来就要休养的,一个自带钱财的美貌小姐送上门来,他如何会拒绝。 他本来就是下九流的戏子,当他的娘子肯定就是这样,他既没有骗她钱财,又没有把她转卖他人,这些年来对她也是温柔体贴。钱花光了就要挣钱,他现在年长不好找活,洪娘子年轻有才艺,出来干活挣钱也不算过份。 如此一番吵闹洪娘子算是彻底明白了,但明白又有什么用,她已经是乐籍。邱燕年长唱不上角了,只能在戏班里打杂,挣不了多少钱,倒是脾气越来越来坏。总觉得自己不得志,自己明明那样有才,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 洪娘子心碎之后,生活却是要继续,每天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吃饭,没钱要吃什么。然后就开始走穴卖艺生涯,弹唱说书讨得太太奶奶们喜欢,有时候一句话不好还会被责打,这么久以来她一直都想,为什么会这样,她为什么会落到现在的地步。 “唉……”聂二太太听洪娘子断断续续的说完,不自觉得叹口气。 看看洪娘子现在这样,要说可怜也是挺可怜的。女子嫁人之后的生活是很苦逼,但是想打破这种传统,这种制度对人的约束,这就不是一个小女子能做到的了。方四日经够逆天了,但她仍然是洪家媳妇,给洪家生了儿子。 洪娘子哭了一阵,问道:“不知道家中父母,兄妹都好吗?” “现在都挺好的。”聂二太太说着,想想当初洪太太带着洪娘子出门,给她寻婆家,嫡母当成这样也算是对的起她了,结果洪娘子的事出来,洪太太气病了几个月。 “我这辈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们。”洪娘子痛哭起来,她听戏文听多了,一直都觉得闺阁小姐是多么的压抑,这样不行那样不行,成亲之后就更加苦逼。但现在她愿意折寿二十年去过以前的生活,现在的生活她真的过够了,也过怕了。 聂大太太直接道:“你回青阳肯定是浸猪笼。” 洪娘子听得一震,脸色更白了,道:“父亲……父亲如此恼我吗?” “不是,现在洪家是洪大奶奶当家。”聂大太太说着,道:“找不到你就算了,被抓到了,肯定是浸猪笼。” 洪娘子身子不自觉得晃了晃,她也知道她现在这个样子是没脸回家的,但有梦总比没梦强。有时候晚上做起梦起来,她会梦到回到了过去,她还是待字闺中的洪家二姑娘,她还有光明的前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好像在烂泥堆里,怎么也爬不出去。 “开弓没有回头箭,想想当年你那样一走了之,你的父母兄妹承受了多少。已经沦落的如此,那就只能继续下去,洪家早没你这个女儿了。”聂大太太说着。 对洪娘子说不上同情之类的,但既然是认识的,总是要好心提醒一句。这话并不是吓唬洪娘子,洪娘子敢回青阳,方四肯定会把她当众浸猪笼清洗洪家的名声,洪家的女儿是犯了错,但洪家也已经法办了。 洪娘子捂着嘴痛哭起来,没什么哭声,身体却是颤抖的厉害,眼泪哗哗地往下掉。看着却更是可怜,可悲。 聂二太太轻叹口气,从手上褪下来一个金镯子,让丫头塞给洪娘子,道:“事世无常,以后自家珍重。” 洪娘子看看金镯子,有几分发傻,有点没反应过来。 聂蓉蓉早使眼色,月儿拿了二十两银子过来,此时也递给洪娘子,道:“总是认识一场,小小心意。” 倒是旁边牙婆,听了一肚子八卦,愣神过来却是明白聂家的意思,既然是熟人,聂家肯定不好意思让洪娘子在聂家服务。估计也是心里膈应,好好的小姐能跟着戏子跑,这肯定是脑子里养鱼的货,家里还有姑娘,肯定不能放她在家里。 “难得太太们大方,洪娘子也磕个头吧。”牙婆笑着说。 洪娘子还有点愣神,聂大太太就笑着道:“劳烦妈妈走一趟,家里人也不少,足够热闹,不用再请弹唱。”说着,婆子也把荷包递上。 牙婆接到荷包,虽然没拿到中介,总算赚了个车马钱。看洪娘子仍然不动,便笑着道:“娘子啊,此一时彼一时,快快磕头谢了恩,我再帮你找下家。” 洪娘子木然站起身来,磕了个头,起身的却是道:“太太若是有缘见到我父亲,还望告知一声,说我平安。” 聂二太太抿抿嘴没说话,聂大太太却是道:“何苦呢,就是洪老爷知道你的状况,也不会派人来接你回家。有些错可以犯,有些错却是绝对不能犯,从你跟着戏子跑那天,你就不可能再回去。要是还想活着,那老实看看现状,别再去那些虚无的美梦。” “我还能怎么活……我还能怎么……”洪娘子哭着直接瘫到地上。 聂大太太没说话,牙婆上前把洪娘子扶了起来,道:“娘子要怎么活是娘子的事,就别打扰太太奶奶们休息,我们该走了。” 半扶半掺,牙婆扶着痛哭的洪娘子走了。 等到两人出了屋,聂二太太就叹了口气,却是道:“以后姑娘家还是少听些书,看看都听成什么样了。” 聂大太太却是道:“哪有不听书不听戏,不怪书,只怕这位洪二姑娘脑子不好。”就像聂二太太问洪娘子是不是被拐卖的,实在是觉得太不可思议,所以才有此一问—— 没再请弹唱到家里,倒是几回闲时聂芸芸很自告奋勇的弹了几曲,也顺道练练琴艺。新年越来越近,过年气氛越浓,全家上下都在热闹欢喜中。年酒的帖子是聂大太太拟的,也不能一直人生地不熟,不请男客,只请堂客,该请的也得请了。 除夕守岁,初一四处走动着拜年,五品以上的诰命要进宫朝贺,箫家住宅旁边没有五品官,聂蓉蓉挺着大肚子行动不便,聂大太太就带着聂芸芸四处转转,还去了箫清和家里一趟。 箫清和和箫凌云都同门拜年去了,箫清和的太太乔氏在家里,乔氏是小门小户出身,应酬贵妇们多少觉得有些累,看到聂大太太和聂芸芸来了倒是十分开心,还给聂芸芸一个大大的红包。 “嫂子没事了只管带着侄女过来玩,我平常在家里也是十分清闲。”乔氏笑着说,这话倒是真的,箫清和是天天忙,见面的时候都少,家里也没什么人,亲友也少了,其实她也是不知道跟这些贵族太太们交往。 聂大太太笑着道:“箫太太闲了,也只管往家里去,正好一起说说笑笑。” 乔氏笑着答应,家里人少事就少,出门到侄儿家里逛逛也好。 一来二去,两家熟捻起来,你来我往十分经常。四月底,聂蓉蓉第二个儿子出世,满家欢喜。聂大太太给远在海口的箫殇写了信,聂二太太也往二房报了喜。洗三之时,乔氏和箫云灵带了厚礼过来,还有旁边邻居不少也来凑趣……唯一纠结的是远在海口的箫殇,聂大太太写信报喜,箫殇的回信里中却是充满郁结之气,连儿子的名字都没起。聂大太太懒得搭理他,家里照样热热闹闹。 等到聂蓉蓉出了月子,聂大太太操办着大摆了满月酒,虽然没敢叫戏班唱大戏,却是叫了四个弹唱过来。席间热闹着,乔氏就向聂二太太问了起来,多大了,生辰多少。 聂二太太听出乔氏有说媒的意思,心中十分欢喜,一一回答了,笑着道:“这是幺女,姨娘在家里侍候老爷,我带着她出来看看她姐姐。” “二太太宽厚,我还怕委屈了二姑娘呢。”乔氏笑着说。 142 乔氏自己虽然嫁了个探花,乔家却是小门小户,有些田产,说不上大富。乔家更不是名门望族之类,大部分族人都是守着田产过日子,读书识字,偶尔也会出个秀才。说给聂芸芸的是乔氏的族侄,父亲早亡,母亲抚养他长大,今年十五岁,也是读书识字,知书达理,家里还有良田千亩,日子过的也是不好不坏。 开始时乔氏也没有这个想法,后来来往几次,觉得聂芸芸不错,虽然是庶出,聂二太太却是教养的很好,趁着今天的场合提了起来。 “不知道这位乔五爷,能不能让我先见见。”聂二太太笑着说,这门事倒是称的上门当户对,只是离预期的有点远。穷苦的小地主不一定有小商户有钱,社会地位不能当饭吃,按二房想的是给聂芸芸找个商户,手里有钱最实在。 结果乔氏说了这门亲事,虽然与预期不符,但也不能说差。要是这门亲事拒绝了,接下来未必有十分好的等着聂芸芸,只凭箫殇妻妹这一条不是找人家的依靠,男方首先会看的是父亲、兄弟如何。 “小五人在直隶,想见他倒也容易,我修书一封回去就好。”乔氏说到这里,却是顿了一下才道:“小五家里清贫些,二太太……” 叫小五过来不麻烦,但乔五爷的条件就在这里摆着,要是看中条件了,凭乔五爷的条件不可能相中不人。怕的就是,心里还犹豫着,万一相过了,又嫌家庭条件不好,那就不用让乔五爷走这一趟了。 聂二太太笑着道:“芸芸的婚事我总是要问问我家老爷,正好蓉蓉生子,我要写信回去请老爷过来看看外孙。我倒是觉得乔五爷很好,不过总要让老爷看看。”嫁人除了看家世,本人还很重要,要是看着小伙子差不多,她觉得这门亲事倒是可以。 “应该如此。”乔氏笑着说,看来聂二太太是同意了,笑着道:“那过几日我就写信让小五上京一趟。若是能跟聂家结亲,实在是喜事一件。” 第74节 两人当下说定,乔氏往直隶写信,聂二太太也往南阳写信。聂二太太写的时候有几分犹豫,单说乔五爷的条件,也算是不错了,聂芸芸真不吃亏。只是聂二老爷未必会如何此,还有柳姨娘,更是一心想着女儿嫁个有钱人。 “我倒是觉得这门亲事不错,箫太太不像是会打逛语的。”聂蓉蓉说着,又道:“朝廷一直对外用兵,富贵商家未必能守住钱财。” 这也算是惯例,像洪家联络人络,得到了皇商资格。倒不是让洪家从户部赚钱,而是利用洪家的船队给朝廷办事。而一些有钱皇家却用不到的小商户,结果可能就没那么好了,很有可能在朝廷没钱的时候,直接找个理由把家产充公,这种事情朝廷绝对干的出来。 “你父亲未必会这么想。”聂二太太叹气说着,乔五爷就是个人条件不错,但他不符合预期,这门亲事也是难说。道:“要是乔五爷人看着是个争气的,这门亲事倒是可以说说。不过要是乔五爷真有很有本事的,箫太太也不会说给芸芸了。” 聂蓉蓉看聂二太太眉头又皱了起来,便笑着道:“乔五爷还没上京呢,母亲就愁上了,总要看过人之后再说。” “也不是我愁,想想年前见到的洪娘子,忍不住有些忧心。”聂二太太说着,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这是千古明言。男人要是入错了,还能回改改,女人多数都是没这个机会的,聂芸芸好歹也是她看着长大,她也希望聂芸芸婚姻顺心些。 聂蓉蓉默然,聂芸芸的出身不上不下,人才也是不上不下,嫁妆……就照她的嫁妆,柳姨娘添点也就是两千两左右。凭聂芸芸这样的条件,要是想的太多,真的是害她。这也是为什么乔氏提亲,聂二太太就说要相相看,别人是可挑的人家少,聂芸芸的嫁妆,肯给她说媒的人家只怕都少。要是指望媒婆说亲,只怕更加不靠谱。 “你才出了月子,别跟着我忧心这些,早些睡了吧。”聂二太太笑着说,摸摸聂蓉蓉的头,道:“眼看着也是两个儿子的娘了,看你如此,我也放心了。” “母亲也早点歇了吧,各人有各人的造化,任凭你盘算的再好,日子总是要芸芸自己过的。”聂蓉蓉笑着说。 直隶离京城近,乔五爷先进的京,几日之后聂二老爷带着柳姨娘也来了。聂二老爷对乔家的婚事没啥说的,实在是儿女婚事没一件是他做主的,箫殇就算了,两房儿媳妇都是聂二太太做主娶的,事实证明聂二太太眼光不错。现在到聂芸芸的婚事,聂二老爷还是很有自知之明,乔家的条件也不错了,要是男方有个差不多,也就能定下来了,庶女嘛,挑谁去。 “太太,乔家不过是个小地主,家里还不知道怎么穷酸呢,芸芸嫁过去怕是要吃苦的。”柳姨娘急切的说着,没有钱的小地主一年收入未必上百两呢,芸芸嫁过去肯定要受苦的。 “聂家现在也只是个小地主,不比乔家好哪里去。”聂二太太说着,看着柳姨娘叹气道:“你自己说,你进门这些年,我是坑过你,还是坑过芸芸。” 柳姨娘不说话了,她并不傻当然知道聂二太太厚道,不然她和聂芸芸哪里有这样的好日子。但她对乔家真的很不满意,钱,钱,钱,没有钱真没啥好谈的。道:“太太不晓得,贫贱夫妻百事哀,女人跟着男人吃苦受累,终于有点钱了,弄不好就被男人拿去风流快活了。” 这种事情在乡下实在太多了,女人有时候就是如此天真,想着男人穷点无所谓,只要有骨气,有能耐,吃苦受累都是值得的,熬出来就好了。然后男人终于熬出来,本以为会开始享福了,结果男人纳了房美妾。 也就因为看得多了,她才情愿给主母厚道的人家当妾,与其跟着男人苦熬着把青春熬没了,让美貌妾室上位把自己挤一边去。那还不如趁着美貌的时候就过上好生活,既不用吃苦也不用受罪。不说其他的,就跟小时候一起玩的小姐妹们比,哪个不羡慕她,明明是同龄人,看着却能当她妈了,生生操心操老了,还有挨男人打的,没钱还挨打,日子过的真悲惨。 “乔家没那么穷。”聂二太太笑着说,看向柳姨娘道:“芸芸不管嫁到哪家去,都会是正室。要考虑的是公婆,丈夫,家族,以及还有妻妾后宅,还有以后子女教养,在这些事情中,能不能过的舒心,有没有钱并不是最重要的。我看着她长大,就想着她能安乐一生,你是她的亲娘,自然也会如此想。还是你信不过,认定我会坑她。” 柳姨娘不是笨人,但身份的差异也造成许多认知的不同。结亲最基本的原则就是门当户对,然后再挑男人,婆婆,以及家族,不是不考虑钱,最重要并不是钱。 “我当然信得过太太。”柳姨娘说着,聂二老爷她未必信得过,但聂二太太她真信得过。只是道:“寡妇熬儿,家里也没什么家底……” “既然信得过我,就该相信我说的。”聂二太太打断柳姨娘的话,笑着道:“我已经跟箫太太通了消息,明天乔五爷就来了,你也来看看吧。嫁人总是要看男人,芸芸总不能看着婆婆过吧。” 柳姨娘算是跟着她过了半辈子,妾室跟着主母也是有的,但正室要怎么办。正室多办还是要看丈夫,儿子,尤其是在娘家不给力的情况下。 “嗯。”柳姨娘答应着,相女婿这种事,生母肯定不能坐着相看着,但可以偷偷看,或者站在主母旁边侍候。 次日早饭过后,聂大太太,聂蓉蓉便去了新院。聂二老爷带着柳姨娘上京来,住前院不合适,住后院又没有合适的房舍,聂蓉蓉屋里两个孩子,自己又是才生产完,搬迁太麻烦。虽然厢房都是空着的,但没有女儿住正房,父母住偏房的理, 正好黄家的宅子买来之后虽然没有整理,中间的墙却是打通了。聂二太太便收拾前头一处出来,自己也搬了过去,彼此都方便。 今天是相女婿,聂二老爷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模样,衣裳也捡鲜艳的穿,倒是被聂二太太念了几句,孙子外孙都抱上了,还以为自己是小青年呢,打扮的比新女婿都亮眼,卖俏给谁看呢。聂二老爷讪讪听着,又挑了一件换了。 倒是柳姨娘的着装清淡了许多,她向来喜欢鲜艳衣服,此时却是一身青色的衣裙,普普通通挽个发髻,人也显得有些无精打彩的。 众人收拾妥当,依次坐好,箫太太带着乔五爷来了。乔五爷个头不算高,不过十五岁还有再长高的可能性,五官俊秀,谦逊有礼。聂二老爷看着十分满意,聂二太太问了几句,旁边聂大太太也跟着问了起来。 乔五爷对答有度,聂二太太这才放心些,父亲早亡的孩子,有一种是会站出来承担责任,还有一种则是正好相反,母亲爱护过度,倒成了裙妈仔,凡事听母亲调度,一点主意都没有。看乔五爷这样,至少不是第二种。才能之类的,现在这样真看不出来,不过家世不错,田庄收入很稳定,以后日子再苦也有限度。 简单的叙话之后,箫太太就带着乔五爷走了,这才是头一面,箫家又都是女眷,没有留下吃饭的道理。聂二太太和聂蓉蓉亲送箫太太出门,临上车之时箫太太还笑着道:“不是我娘家人的好话,我这个侄儿是最体贴的。” 聂二太太也笑着道:“乔五爷确实是细心体贴。”会知道体贴亲娘的儿子,只要不是愚孝,对老婆还是不错的。 “那我等聂二太太的消息。”箫太太笑着上车走了。 聂家消息给的很快,聂二老爷觉得不错,没怎么考虑就同意了。在他看来,庶出女儿嫁个小地主也算可以了,聂二太太也觉得挺合适,乔五爷平平常常,但聂芸芸本身也不是十分出彩,门当户对,郎才女貌。直隶离青阳不算远,离京城更近,不管是回娘家还是上京都容易。 “有个探花夫人当姑姑,靠山也有了。”聂大太太笑着说,这门亲事也算对得起聂芸芸了。 143 聂二太太派人给箫太太递了话,聂家同意婚事。箫太太也是满心欢喜,作媒成功总是好事一件,连忙给直隶的乔太太写了信,姑姑可以带着侄儿去相亲,但真正要操办亲事了,姑姑也就是打个下手,正主却是乔太太。 乔太太早年丧夫,独立抚养儿子成人,性格坚毅刚强。虽然没有开疆扩土的地本事,但家业总是守住了,没被人占去一分。现在独子到议亲的年龄,乔太太也是满地打听,既想姑娘家世好些,又想姑娘人好,但乔五爷这样的条件能找到十分合意的也难。 现在箫太太做媒,说了聂家姑娘,乔太太虽然没见过,却是信的过箫太太的眼光。要是信不过箫太太也不敢做这个媒,现在聂家同意了,乔太太便亲自上京来,给儿子订亲,也顺道会会亲家。 “乔太太不是难缠的婆婆,你也该放心了。”聂二太太笑着对柳姨娘说着,那天她说过柳姨娘之后,柳姨娘虽然没有再说反对的话,神情却显得有些淡淡的,也不像以前那样欢快了。虽然没明说,只怕对乔家的亲事不太满意。 柳姨娘低头半晌才道:“太太是嫡母,做主理所当然。乔家的婚事很妥当,芸芸能寻到这么一件亲事,也算是造化。” 细想乔家的亲事,聂芸芸不能说亏。尤其是相亲那天,聂芸芸其实躲在后头看过的,对乔五爷的长相举止也十分满意。就是嫌乔家穷,但所谓的穷富,也很难定义的了,京城官宦仕家,月用过万的不在少数。再比如没分家前的聂家,每月月用也过两千两,而分家之后二房的年总收入包括原本米铺的利润才不过两千两。 有田有房有车有丫头,基本的硬件都能达标,真正决定日子好过的是细节。锅里蒸的是梗米还是一般白米,做饭是粗使婆子还是名厨高手,各房头有没有专门的分工。要是聂蓉蓉对比着,柳姨娘多少还能高兴些,乔家一年的年收入未必有聂蓉蓉的月用多,衣服,首饰,打赏下人,漫手使钱才是真好。 “你心里还是觉得不痛快。”聂二太太有几分叹气的说着,停了一下才道:“你跟了我半辈子,我不会亏待你女儿。” “太太多心了,开始时我是觉得乔家穷,后来想想又不是吃不上饭,总是要日子遂心些才好。”柳姨娘说到这里,不由的停了一下,这才慢慢的说下去。 真正让她郁闷的不是乔家穷,而是聂芸芸的婚事,不管是相看,还是询问,或者后来操办,都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妾的本份是什么她当然知道,她一直视聂二太太为恩人,侍侯她也很乐意。但聂芸芸确实是她十月怀胎,从小带到大的,说视如生命都不过为。结果到女儿最重要的事上,她就是下人了。 她当了这些年妾,从来觉得当妾不好,直到此时,她心中多少有几分后悔之意。她要是正室,就可以自己相女婿,自己操持女儿婚事,以后女儿生了孩子也可以叫她外祖母,而不是现在这样,全线旁观。 聂二太太拍拍柳姨娘的手,道:“人生之中不如意之事十之□,谁能样样顺心呢。就是蓉蓉,嫁的如此好了,却是挡不住女婿不在家。” 柳姨娘默然一会才道:“多谢太太这些年的照顾。” “半辈子都过来了,还说这些。”聂二太太笑着说,道:“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乔家的意思是现在把婚事订下来,我年龄也大了,许多事情也是想不周全,你也帮着我来看看。” “嗯。”柳姨娘点头说着。 乔五爷与聂芸芸的年龄都不大,只是先订下亲事,离正式下聘迎娶还早。且两家都不在京城,媒婆跑了几天,交换了庚帖,写下婚书也就完事了。乔太太想着家中有事,也没再京城久留,便告辞带着乔五爷走了,临走之前还上门跟聂二太太说了一声。聂蓉蓉便摆了酒席,在家里热闹了大半天。 送走乔家,聂二太太也有走的意思,聂蓉蓉的孩子生了,聂芸芸的婚事也订下来了。就是女婿不在家,总在女婿家里住着也不是事。 “眼看着天气热了,路上肯定辛苦,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事,父亲和母亲不如等夏天过去了再走也不迟。”聂蓉蓉笑着说。 聂大太太也道:“蓉蓉说的是,老大信上说几年内都回不来,家里只剩下我们娘们几个也是寂寞,不如你们再留两个月,等到暑热过去了,路上也方便些。” 聂二老爷并不想走,实在是上京一趟,好歹也该走走玩玩,若是就这样回去有些可惜。便道:“就是,现在天气太热,再等等走不迟。” 聂二太太看聂二老爷一眼,知道他是想玩玩,便道:“也罢,那就八月吧。” 女子不好出门乱逛,男人就可以了,聂芸芸的婚事也完了,聂二老爷就真的能撒欢了。趁着天气还没那么热的时候,带着小厮早出晚归,回来的时候倒是没空过手,各种各样的小玩意,给自家人捎的礼物,聂蓉蓉,聂大太太,两个外孙都没落下。 聂二太太看到东西,对聂二老爷的不耐烦也算消了许多,夫妻这么多年,聂二老爷也不是没有优点,一辈子过去了大半,儿女都成了家,还去生聂二老爷的气,实在是没必要。 转眼到了八月底,天气舒爽,聂二太太也开始打包收拾行李,来的时候东西并不多。走的时候东西就多了,聂二老爷逛了这么久,买了许多东西,送给大房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给二房人捎的,此时也要一并带回去。 聂大太太和聂蓉蓉自然不会小气,准备了不少礼物给二房众人捎回去,是自家的心意,聂二太太也不好拒绝,又打包收拾了一大堆。 正翻着黄历查出行之日,箫太太打发人送来一张贴子,约众人去青云庵逛逛。夏天不是合适出门的季节,终于等到秋高气爽之时,箫太太便想出门走走。青云庵是皇家庵堂,最合适女眷们去,一个人太无聊,便约了箫云灵和聂蓉蓉众人。 “难得的机会,一起去逛逛吧。”聂大太太说着,青云庵这种皇家庵堂,不是什么人都能去的。身份钱财都得有,要不是探花夫人邀约,侯府媳妇跟随,她们还真去不了。 聂二太太显得有些犹豫,她知道机会难得,但要是地位差太多了,也没必要上前去凑。 聂蓉蓉笑着道:“母亲都跟箫太太结亲了,只是一起去逛庵堂而己。” “也是,逛个庙而己。”聂二太太笑着说,道:“那就逛了再回去,总是来京一趟。” 聂蓉蓉跟箫太太写了回贴,说自家准时过去,还是全家一起出动,连聂二老爷都要一起过去,实在是聂二老爷的年龄摆在这里,混到女眷里也无所谓了。 三方约定在青云庵相见,提前碰头实在太麻烦。箫太太和箫云灵都给青阳庵送过消息,京城的贵族太多,一些公共场合都会先预约,免得遇上冤家了。 提前两天开始收拾,女眷们穿身上的衣服,另外包的东西,各身的贴身丫头都要收拾。小儿子太小,怕闪了风,只带着晖哥儿,奶妈衣服东西,各色零碎东西,只是这些就收拾了大半车。又因为集体出门,车驾不够,管家又出去雇了车,为是半天忙碌。 到了正日子,东西该装车的装车,一应收拾妥当正要上车走。箫太太却是派人送来消息,不是取消行程,是先来说一声,镇远侯府今天也要去青云庵上香,箫清和跟镇远侯府没啥关系,但箫云灵的婆家跟镇远侯府关系十分好,撞上打个招呼就好,也不用太当回事。 “镇远侯府?可是尚了公主的镇远侯府?”聂蓉蓉问的时候声音都有点打颤。 “正是,侯府老太太要去上香,驸马爷亲自送母亲过去,长平大长公主因身体不适并不去。”报信的婆子笑着说,要是大长公主也去,箫太太就直接取消行程了,公主是君,撞上了各种礼就能把人烦死。只是侯府老夫人的话,见礼问安也就足够了,青云庵这么大,顾家也没包场,各逛各的就算了。 聂蓉蓉听得驸马爷三个字,不自觉得握手成拳,轻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的神情显得太愤怒。 婆子看她这样,只以为她是紧张了,没见过什么世面,乍然跟皇亲国戚撞一起了,是会有点害握。便笑着道:“大奶奶放心,驸马爷是男客,肯定不会跟女眷们一起,顾老太太是再和善不过的,顾家与罗家交情甚好,论起来都是亲戚,最多就是打声招呼,并没有妨厂里。” 聂蓉蓉晓得婆子是误会了,当中缘由也没得解释,深吸口气道:“我晓的了,劳烦妈妈走一趟,我们这就动身走。” 婆子看众人都要上车走了,也不敢多耽搁,福身走了。 聂二太太一直旁边听着,看聂蓉蓉紧绷着脸便道:“要是有变故,不去也好。” “顾家老太太今天也要去,箫太太派人提前说一声而己。”聂蓉蓉说着,道:“没什么事,我们只管上车过去。” 镇远侯府,公主府,不管对她还是对箫殇都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就是同在京城,身份差异,连碰面的机会都没有。难得这回遇上,她也想见见顾家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尤其是那位驸马爷,她也是很好奇,人怎么能这么狠呢。 144 从箫家到青云庵并不远,人多车少,聂蓉蓉跟抱着晖哥儿的奶妈一直坐。晖哥儿己经一岁多,话说不清楚,偶尔有一句两句串一串也能明白意思。奶妈早就开始学着走路,虽然在卧室里有毯子垫着,但也时常摔倒。有两回自己全摸着撞到椅子,哇哇大哭起来,听得聂蓉蓉心疼不己。 养儿方知父母恩,同样的养了孩子才晓得父母对子女是一种什么样的疼爱。聂蓉蓉每每看到两个儿子,再想想箫殇,总有一种说不出的锥心之痛。父母早亡,身世悲凄的大有人在,箫殇却是明明有父母,却没有享受过一点来自父母的爱意,这比父母双亡还要让人心凉。 “啊,娘……”晖哥儿欢快的叫了起来。 聂蓉蓉伸手抱过晖哥儿,看着晖哥儿欢快的小脸,想想箫殇,心里却是越发的悲伤,喃喃自语的道:“儿啊,娘疼你,一定好好疼你。” 旁边奶妈看到聂蓉蓉突然这样,只觉得纳闷,因为主人家宽厚,便笑着道:“看奶奶说的,奶奶不疼哥儿疼谁呢。” 聂蓉蓉听得只笑笑,并不是父母都是爱子女的,有时候血缘亲眷反而伤人更深。 青云庵环山抱水,虽然是女眷们常去的地方,因为地方清静,再加上占地极大,并不像其他庙宇那样,车驾直接进门,女眷们二门下车。青云庵则是大门口就是一排长长台阶,车驾都要在大门前停下来,还能走动路的就走上去,走不上去的就用软轿抬上去。 箫家的车驾停下来,众人从车上下来,箫太太和箫云灵己经到了,却没见去,只在门口着着。看到聂大太太下车,箫太太便迎了上来,笑着道:“估摸着也该到了,正好我们一起进去。” 聂大太太没想到会受到如此殊荣,虽然青云庵门口来往人少,但太太奶奶们站门口等人看着也实在不像样子。 走近了,箫太太这才小声道:“迎客尼姑说镇远侯府众人才进去,我们缓一缓也好。” 虽然是拐弯的亲戚,但本来就不熟,不管是箫太太还是箫云灵跟这种高门的太太们应酬总觉得挺累,还不如等一等,让她们先进去了,她们再进。 聂大太太笑着点头,道:“如此甚好。” 逛庵堂没有空手的,聂二老爷指挥着小厮们把香油东西抬下来,另有迎客尼姑招呼引领。聂二老爷带着小厮前头走,后头女眷们这才慢慢跟上来。 聂蓉蓉看台阶高,便上前扶住聂大太太道:“要不要给母亲准备软轿?” “不用,不用,只是几步台阶而己。”聂大太太笑着说,她己经老了,却还没这么老。 第75节 聂蓉蓉晓得聂大太太性格,也不再说,只是小心扶着聂大太太。 主持正殿里招呼着镇远侯府的女眷们,却没敢很怠慢她们,派了一个大级师的老尼招呼。因为箫太太的建议,便没去正院,只在偏院安置。因顾家与罗家有姻亲,来的又是顾家老太太,旁人可以闲着,唯独箫云灵要过去给顾老太太请安。 “我去去就回。”箫云灵说着。 箫太太笑着道:“顺道帮我问句好。”箫清和这个探花虽然不与人打交道,她也不出门交际,但总是京城的一号人,箫云灵过去,顺道一句也就全了礼数。至于箫家,跟镇远侯府完全没关系,提都不用提。 “嗯。”箫云灵点点头,带着丫头婆子过去了。 众人坐着,先听着讲了段经书,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来了庵堂听段书既花不了多少时间,也能表表自己的心意。一段经书讲完,箫云灵也回来了,顺道带来一个好消息,顾家众人己经转移到后院去,且并不吃中饭,逛一会就走。 “那我们也去逛逛吧,坐着挺累的。”箫太太笑着说,来青云庵有几个是真上香的,不过是女眷们在家里闲了想出门走走。 尼姑前头带路,众人起身,箫太太看看聂蓉蓉的神情,不禁道:“大奶奶怎么了,好像心事重重的。” 聂蓉蓉挤出笑脸道:“刚才听大师讲经书,大师讲的太好,我现在还在想着呢。” 箫云灵把声音压低了,却是道:“经书佛法非我等俗人可懂,听听就好,何必细想呢。” 聂蓉蓉心情压抑,也被这句话逗笑了,道:“妹妹说的是,原是我想的太多。” 见到或者见不到顾家人,其实都没差,她能做什么,顾家连她是谁都不晓得。以前她只是知道箫殇的苦,直到此时才体会的清清楚楚,明明仇人就在这里,高官厚禄,幸福美满,而他除了看着也就是看着。 上香磕头,奶妈抱着晖哥儿也跟着跪拜,聂蓉蓉看着晖哥儿,想笑也想哭。她只是偶尔巧遇顾家一回就这样,箫殇又该是什么心情。丫头们扶着起来,管家媳妇捐了香油钱,箫太太还跟主持说了几句,又在正殿里看了一会,听迎客尼讲解正殿的历史,主要是说有什么大人物来过。 “我们也出门逛逛。”聂大太太笑着说,看景不如听景,青云庵这气派是有,但跟所有的庵堂一样,太市侩了些,捐香油钱时尼姑眼睛都不带错的。还把以前贵人捐的数目拿出来,直在旁边敲边鼓。 出了正殿门,因为是闲逛,也就各自散了,本来就是约出来玩的,有点自由时间也不错。箫云灵和箫太太一路。箫家众人同路,晖哥儿对与陌生的地方向来很有好感,奶妈都有点抱不住了,啊啊叫着就想下地跑。 “放他下来吧,你小心扶着些,小孩子走路哪有不摔的。”聂大太太笑着说。 奶妈这才把晖哥儿放下来,晖哥儿虽然走的还算稳,心却是大的很,每每放下都是飞奔状,惊的人一身汗。 “哥儿,慢些。”奶妈赶紧追了上去。 青云庵几乎是跟大珠朝同岁,一直都是打发后宫嫔妃的地方,前院几株大树都有几百年历史,枝繁茂盛,树下都设有桌椅,供随客休息。聂大太太走了一会却觉得有些累了,聂蓉蓉扶着她到树下坐下来。聂二太太倒是想走走,便带上聂芸芸和柳姨娘四处逛了逛。 “你这是怎么了,一直心神不宁的。”聂大太太说着,聂蓉蓉的情绪根本就藏不住,早上出门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来到青云庵脸色还算好,就是神情有些飘忽。 聂蓉蓉低头道:“没什么事,让母亲担忧了。” “老大常年不在家里,只有我们娘俩在,有什么事你就说。”聂大太太说着。 “真没什么……” “哇哇……” 聂蓉蓉一语未末,就听前头小院里传来晖哥儿的大哭声,聂蓉蓉马上站起身来,聂大太太脚程不快,道:“快过去看看,别是摔到了。” “是。”聂蓉蓉应着却是快步向前走,前院是挺大,但也没那么大,一岁多的孩子又有奶娘跟着,能跑哪里去。 “这孩子认生的紧。”聂二老爷笑着地声音传过来。 聂蓉蓉大步过去,只见聂二老爷正抱着流泪的晖哥儿,被外祖父抱着晖哥儿总算是不大叫了,却是一脸被委屈的模样。旁边还站着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男子,神情十分和善,虽然是便装,收拾的十分干净,人到中年却没有发福,称的是上中年美男子,此时正一副和气的模样笑着。应该说是在逗晖哥儿,而晖哥儿在鄙视他。 “娘,娘!!”晖哥儿看着聂蓉蓉顿时大叫起来。 聂蓉蓉走上前接过晖哥儿,看看聂二老爷又看看中年男子。 “我只是看这孩子可爱,所以才来抱抱。”中年男子笑着解释着,他真不是拐孩子的。 聂二老爷笑着道:“是晖哥儿认生。” 中年男子看看聂蓉蓉,又看看晖哥儿,笑着道;“哥儿聪明。” 聂蓉蓉听得笑笑,看向中年男子的目光却不禁有几分审视,虽然很冒昧,却还是问道:“这位老爷是?” 不等中年男子回话,就听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道:“侯爷在这呢,让小人好找。” 聂二老爷和聂蓉蓉的脸色俱变,尤其是聂蓉蓉,盯着顾侯爷好像能烧出两个洞来。聂二老爷则是惊讶与竟然遇上大人物了,对与一般的平民百姓来说,侯爷,驸马爷什么的实在太太太大了。 “哇~~”晖哥儿再次放声大哭起来。 顾侯爷看到晖哥儿大哭,顾不上管身边的人,便想哄哄他。聂蓉蓉却是直接抱着晖哥儿转身走了,聂二老爷奇怪女儿的行为,朝顾侯爷笑笑,也跟着走了。顾侯爷还想说些什么,却是没好意思追上去。 “晖哥儿,乖……”聂蓉蓉轻声说着,眼泪却在眼框里打起转,愤怒,委屈,仇视挤压在一起了,更多却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茫然。这一路上她想了这么多,恨了这么多,积累了那么多的情绪,结果就这样看到了顾侯爷,而她能做的也就是抱着孩子走开。 一拳打到棉花?这要是更加痛苦,她完全明白为什么箫殇那样的奋斗,明明就是宅男却能常年不归年,努力再努力,实在是敌人太强大,连碰触的资格都没有。 聂二老爷追了上来,他是男客,虽然年龄大了,但也不能随便乱逛,刚把箫家带的东西指挥小厮抬到青云庵知客处,出来就看到晖哥儿被个顾侯爷抱着,他倒不是觉得顾侯爷是拐孩子的,奶妈还在旁边站着呢,但晖哥儿哭起来了,他便顺手接了过来。 “人家只是看孩子可爱抱一抱,你摔什么脸子啊。”聂二老爷不禁上前说着。 聂蓉蓉把眼泪忍回去,却是道:“父亲没听到旁边人如何叫他,侯门大族,岂是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可高攀。连箫太太,正经探花夫人都远着些,我们何必自讨没趣。婆婆刚才听到晖哥儿哭了,我抱他过去。” 聂二老爷也不再说什么,跟着走了。 从早上逛到下午,除了聂蓉蓉外,众人也算开心,各自坐车回府。聂二太太年龄也不小了,逛了这么一天,倒是歇了两天才歇过来。二房要带走的东西己经准备妥当,聂二太太也挑好上路的日子。 就在此时,礼部集体颁发的诰封诏书却是下来了,箫殇因海战有功,现在前线任从五品官位,聂大太太做为养母教养儿子有功,朝廷奖励从五品诰命。 圣旨传到箫家时,众人都有点反应不过来,实是是一直平民百姓,突然间说要接圣旨,都有点摸不着头脑。直到小太监过来了,箫家才知道要摆香案,宣读圣旨,凤冠霞帔和诏书一起下来,聂大太太接到凤冠霞帔时,却是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是养母,并且箫殇还认祖归宗了,给嫡母或者生母请封诰命是理所当然不说,也更加顺理成章。给养母请封……当然也有,所花的功夫却要多许多,并且本人功劳还得十分大,想换取殊荣必须要付出常人付不出的代价。她相信自己儿子的本事,但她也晓得这封诏书,箫殇必然付出了许多代价。 “大嫂养了一个好儿子。”聂二太太说着,看聂大太太流泪,她心中也有几分感触。女人能得到诰命是这个时代女人最高的荣耀,箫殇替聂大太太挣回来了,这是他的孝心。 聂蓉蓉看着聂大太太也道:“大爷视母亲为生母,为您请封诰命那是理所当然之事。” “是呀,我这一生也算是圆满了。”聂大太太擦擦眼泪,笑了起来。 145 箫云灵生子,聂芸芸出嫁,似乎只是眨下眼的时间,晖哥儿和然哥儿(小儿子)己经到了要读私塾的年龄。若是只有聂芸芸一个人,她肯定忧心两个儿子的教育,幸好还有聂大太太。 聂大太太原本身体不好是忧思过度,总想着就剩下自己一个老太婆,活着还有什么劲。现在儿子虽然不在,但媳妇,孙子在眼前,尤其是还有一个重要任务教养孙子,干劲全部提起来了,做为市井间长大,并且能辅助丈夫打天下的妇人,她自有一套教育孩子的方式。 “箫大人为了出力征战沙场,实在是难得的热血儿郎。王妃人在京城,晓得箫家两位少爷也到读书的年龄,想请两位小爷入私孰念书。”王府管事恭敬的说着,海战是郑王府挑头,但想打赢就必须要将士们齐心,前线的事郑王妃帮不上忙,却也没闲着。 王府的地方如此大,更是不差钱,京城的上战场的武官家属也不少,大珠的武官薪俸就是个杯具,各种苦逼的不行。就是有战事补贴,武官的地位一直很低下,而且上战场的武官基本上没啥家世可言,男人不在,家里可能就剩下妇孺。 战争还不知道要多久,郑王妃早就开始各种关切活动,缺钱给钱,家里有事就帮忙。有孩子要入学的,就干脆办了全免费的私孰。管吃管住管穿,所有费用全部有郑王府提供。 聂蓉蓉早晓得郑王府的做法,虽然箫家不用郑王府帮助,但这几年逢年过节的,郑王府都会派人来问侯,各种礼也没断过。就是晓得郑王妃是为了前线战士的心,但这种做法并不讨厌,箫家是不差事,差钱的人家却不少。 “劳王妃挂心了,我正为晖哥儿与然哥儿上学之事操心,王妃美意正好解了我眼前之困。”取蓉蓉笑着说,京城是拥有全国最好的资源,但使用好资源除了有钱还是不够的。箫殇己经是正五品,连带着她和聂大太太也拥有了五品诰命,放到小地方很够看,放在京城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管事听得也欣喜,把准备好的两份文房四宝之类全部拿上来,说这是郑王妃的小心意,知道箫家不差钱,这些东西只是表示一下心意。说定正式上学的日期,管事的走了。 “去那里念书也好,郑王府倒是很厚道,请的老现都是举人,管的也严。”聂大太太说着,把两个孩子送到那里念书倒是很好,入读的孩子家境都差不多,老师也能下狠心管教。更重要的是郑王妃十分上心,这几年收了不少学生,在京城的风评也不错。 聂蓉蓉笑着道:“两个哥儿有好地方读书,我也放心了。”不然只凭她们想给儿子寻个读书的地方还真不容易。 秋高气爽,学生入学之时,晖哥儿和然哥儿的衣服东西全部打点妥当,兄弟俩一辆马车,两个车龄大的跟车,每人一个贴身使唤的小厮。衣服,读书用的东西全部由聂蓉蓉打包收拾好给小厮们带好,又千万叮嘱要好好念书,不可淘气。 把两个孩子打发走,聂大太太和聂蓉蓉是彻底清闲了,松口气之余却又觉有点空。聂大太太还好,毕竟年龄在这里摆着,聂蓉蓉就真的有点无所事从了。 “闲了你也常出门去逛逛,年纪轻轻的就这样闷在家里。”聂大太太有几分心疼的说着,箫殇一走就是几年,书信回来的都少,目前来说没有回归的迹象。聂蓉蓉现在的年龄还不算大,但再这样等下去的,女人最美好的青春也就要没有了。 聂蓉蓉笑着道:“家里也挺好,陪着母亲说说话。” 聂大太太看看聂蓉蓉,好一会才问:“老大上封是什么时候?” “三个月前了,一次大胜战之后写的。”聂蓉蓉说着,箫殇在最前线,以他的官职捎封家书肯定没问题。但打的如火如荼时,如何能记的起来写信。也是没啥可写的,战争这种事情,她和聂大太太都不懂,除了让她们白白担心。 “唉。”聂大太太重重的叹口气,看向聂蓉蓉的目光有几分内疚,道:“你大哥啊……” “大哥是有正经事,我陪着母亲也很好。”聂蓉蓉笑着说,人生之中不如意之事十之□,女人更是天生比别人苦一些。跟旁人比起来她这辈子己经十分顺心,用最美好的青春去等待男人回来是很苦,但要箫殇还记得回家的路,她就愿意一直等待下去。 “亏得你能坐的住。”聂大太太也跟着笑了起来,又叹气道:“两个哥儿都要上学了,却连父亲的容貌都不记得。” “等以后大哥回来了,有他们父子在一起的日子。”聂蓉蓉笑着说。 婆媳两个一起吃了午饭,平常有两个孩子闹腾着,有些是觉得烦了些,但突然间不在家里了,更觉得清静过头了。 私孰早上是一个半时辰,中午管饭,提供休息的地方,下午则有老师教习一些基本健身强体的课目,来上学的都是武官家的子弟,指望着个个教成高手肯定不成,但也会教一下基本的功夫。考虑到孩子年龄小,下午也就是一个时辰,也不会太晚回家。 “也不知道两个孩子怎么样。”聂大太太首先坐不住了,看看聂蓉蓉道:“看着孩子也该放学了,头一天上课,不如我们去接他们。” 聂蓉蓉知道聂大太太担心孩儿们吃亏,硬是不让聂大太太去,倒是让她白担心,便笑着道:“也罢,我让管事套车,我与母亲一起过去看看吧。” “走,这就走。”聂大太太说着。 婆媳俩换了衣服,贴身的丫头婆子都带上,坐车去了私塾。私塾虽然是郑王府办的,但不可能把地点放到郑王府,离郑王府相当远,倒是比较接近平民区,其实这是为了孩子上学方便,就是拿着补贴的武官们也不可能在京城繁华地段买起房子,能买起的也就不需要上郑王府的免费私塾。 “前面的大门就是。”车夫把马车停下来,没有停到私塾的大门口,实在是胡同不大,车驾开过去就把胡同堵一半了。再者现在离放学还有一会,若是车子开过去,只怕影响到路人通行。 聂大太太和聂蓉蓉从车上下来,并没有进去,而是外围大概看了看。私塾其实就是一处民宅,三进的院落改造成之后就成了私塾,地方也算够大。婆媳边看边评论,晃了一圈之后,也快到了放学的时间。 考虑到一会人多了,聂大太太和聂蓉正要回到车上去,就听私塾大门口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我是举人,就是被免了官,到这里当个老师还是绰绰有余的。” 聂大太太和聂蓉蓉不禁看了过去,说话的是个三十几岁的中年男子,脸如黑碳,身如竹杆,两鬓白发都有了,说话的时候五官都有些扭曲。身上衣服更是破烂,虽然自许为举人,但看着不比叫饭的体面。 “举人?就徐大爷这样举人,也是少找的。”私塾管事冷讽的说着,又道:“别给脸不要脸,也不看看这是谁家的地方就敢上门来。说出来吓死你,这是郑王府办的地头。” 姓徐一听郑王府三个字,顿时变了脸色,二话不说提脚就走,只怕走慢了棍子打身上了。 姓郑的走的很快,在聂蓉蓉身边一闪而过。聂大太太并没有太当回事,别说京城,就是青阳也常见,有人发财了,有人落魄了。多少曾经大富的人家,到最后落魄的连饭都吃不上。 “啊!!”聂蓉蓉突然惊呼起来,明明没见过的,她却觉得有点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管事叫他徐大人,她还是没想起来,直接人过去了,她才乍然想起。 “怎么了?”聂大太太问着。 “那个人……不是徐……青阳的徐家大爷。”聂蓉蓉惊讶的说着,要不是中举,姓徐这两个关健字,她肯定不敢认这是徐宣。 怎么落魄成这样了,同情?不值得,兴灾乐祸?好像也没有,她向来很厚道,只是很惊讶。 “哪个徐大爷?”聂大太太奇问,时间太久了,她真的不知道了。 聂蓉蓉道:“就是换了几个老婆的徐家,后头还说他娶来的老婆肚子里有孩子的。” 聂大太太回想了好一会,才算有点印象,却是无所谓的道:“原来是他啊,自己不修福德,落魄成这样不奇怪。” 聂蓉蓉点点头,这倒是真的,就凭徐宣这样有点起色就换个老婆,现在的结果也是必然。道:“哥儿要放学了,我们先回车上。”—— 一年复一年,聂蓉蓉不懂战争,不懂政治,每日就是陪伴着聂大太太,照顾两个儿子。私塾并没有固定年限,有喜欢读书的就可以一直念下去,不喜欢读,不打算从举业上发展的,读完四书就可以回家。 关于儿子读书,聂蓉蓉倒是特意写信问过箫殇,箫殇自己都不是读书的材料,他要是能读书考功名,肯定不会往武官上发展。回信只说能读就读,千万别读呆了,这年头不读书也饿不死,怕就是家里打着读,结果书没读出来,其他事也干不成。 聂大太太和聂蓉蓉虽然都识字,对读书就真不太懂,让管事备上礼,去了老师家里一趟。其实也是想问问老师的意见,私塾有文武班,这两个孩子是在文上发展好,还是在武上发展好,老师的回答却让人纠结了,说文武都不错,没看出偏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