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说三国》 第一章 “大江东去,浪淘尽, 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 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 乱石崩云,惊涛裂岸,卷起千堆雪。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人间如梦,一枕还酹江月。” 这一曲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道尽赤壁周郎风范,写尽三国无限情怀。一艇游轮正延江而下,漫游赤壁古境。甲板之上,便有一长发女孩低吟此词。女孩十**岁,长得清秀可人,一件白色体恤,外加紧身牛仔裤,将无限美好的青春身材展露无疑。船头不少游客都被这亭亭玉立的美女吸引了目光,更有一些青年游客便想借故上前搭讪。 这时又有一年轻男子走到女孩身边,两人交谈几句。女孩便冲着一旁喊道:“嗨,有人请我吃午餐,你去不去?” 那青年顺着女孩的目光看去,只见一名二十左右男孩正坐在凉椅之上,前面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正全神贯注地注视着荧屏,对女孩的喊话竟然不闻不问。那青年微感奇怪,问道:“他是你什么人?” 女孩微微一笑,便如春风过面,让青年浑身舒坦,道:“我男朋友。”那青年闻言,脸色陡然一变,片刻才十分惋惜地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些事情,刚才的邀请就……”女孩爽朗一笑,接口道:“就此作罢?好的,再见。”青年便转身摇头离去,口中喃喃道:“真他妈身在福中不知道福。” 女孩淡淡一笑,这句话她今天已经听了十八遍了,心中默默叹息一声,缓缓走到自己的男朋友旁边,她可不想再听第十九遍。 又是三国志十,自从光荣出了三国志十这款游戏,李兰便沉迷其中,原本说好暑假一起出游的事情,竟然成了李兰夜以继日的游戏时间,更过分的是,问他去那儿玩,他张口就答“赤壁”,结果两人就买了船票,从三峡乘船一路沿江游玩。看着他专著的神情,依依心中微微着恼,伸手轻拧李兰的耳朵道:“我饿了,你去吃午饭不?” “不吃,不吃。”李兰仍旧目不斜视,他现在只关心的是屏幕上的征战杀伐,旁的什么都一概不管。 依依手上用力,口气不悦道:“不行,你得陪我去。不然我就和别人去。” “好,那你和别人去吧。”李兰冲口而出,随即“啊哟”一声,从椅上跳了起来,瞪着依依道:“你这么用力,想把我的耳朵拧下来啊?” 依依哼了一声,道:“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说什么了?”李兰一脸茫然,道:“我刚才有跟你说话么?” 依依不禁为之气结,恼道:“你自己慢慢玩吧,下午船到站上岸,我就自己回去。”说着便转身离开。 “别,等等。”李兰急忙将她拉住,陪笑道:“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马上收拾好电脑,今天之内不再打三国,好生陪你玩耍,成不?” 依依脸色这才缓和下来,道:“还不快点?先一起去吃午饭。”李兰如逢大赦一般,重新握起鼠标,就要退出游戏。依依见他对这个游戏如痴如醉,也不由往屏幕之上看了一眼,“咦?怎么三国还有叫李兰的?” 李兰“呵呵”一笑,道:“这个游戏可以自己登陆武将,‘李兰’就是我自己编辑进去的。” “这样啊?”依依靠到屏幕前面,看了一会问道:“有没有我的名字?” “当然有了。”李兰又“嘿嘿”一笑,道:“老婆大人请看。”说着就将鼠标在屏幕的“自宅”二字上轻轻一点,顿时屏幕切换,就见一老丑之妇人出来说:“将军回来了?” 依依原本听着李兰的一声老婆大人十分受用,此时又不由生气,道:“你也太,,,我有那么丑吗?” “不,不是她。”李兰看着屏幕,急忙解释道:“你不是这个头像。” “不行。”依依将手按在李兰手上,抢占了鼠标的控制权,道:“你敢把我弄成这么一个头像,快教我怎么换头像?我也要给你选一个更丑的。嘿嘿,” “这个真的不是你。”李兰傻笑几声,伸手挠了挠头,道:“你在里面生孩子,这个是来接生的。” “什么?”依依闻言脸上一红,低声道:“你胡说什么?” 李兰连续点击几下鼠标,道:“游戏里面,我把你设计成我的老婆,现在刚好赶上生小孩的时候。”说着瞟了依依一眼,道:“进度可比我快多了。” “呸。”依依轻轻捶了李兰一下,道:“玩游戏也不正经。” “出来了。”李兰看着屏幕,忽然问道:“老婆,给咱儿子取什么名字?” “你再敢胡说八道,看我怎么收拾你。”依依一边说着,就一边将粉拳拿在李兰面前晃动。 “不敢了。”李兰一边求饶,一边输入“李小兰”三个字,然后点了确定,电脑屏幕又切换几下。忽然李兰瞪着电脑,喊道:“靠,怎么这样啊?” 依依看着他一脸惊讶,也看向电脑,却见上面显示着李小兰,武力15,智力20等等一些乱七八遭的数据。却也看不出来什么地方不对,便问道:“怎么了?” 李兰指着那些数据道:“开什么玩笑,我和你都是所有能力值全满的全优人才,怎么生个小孩能力这么垃圾啊?变异,一定是变异。” “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依依白了他一眼,道:“刘备那么优秀的政治人才,白手起家创立蜀汉三分天下,生得儿子还不是一个白痴?这有什么奇怪的。” “那可不行。”李兰转头看着依依,神色严肃道:“以后你可不能给我生,这么白痴的儿子。” “当然不,”依依刚要回答,随即明白上当,便要一拳敲向李兰。突然船身一震,依依站立不稳,整个身躯都跌入李兰怀中。软玉温香,尽在一抱,李兰深深地吸了依依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顿时心旷神怡,不知身在人间天上。 “那是什么?”依依的一声惊呼打断李兰的无限遐想,顺着她的手臂看去,只见江水中心,平白卷起一个巨大的旋涡,而船身的震动,正是由那旋涡引起。不仅李兰两人发现此事,船上很多游客也发现了那个巨大旋涡,都在低声议论。 李兰心中隐隐感觉不妥,游轮摇晃越发的激烈,便低声对着怀中的可人儿,道:“这里危险,先回船舱里去吧。” 依依被这一席的震动,也觉得头脑发晕,就靠在李兰怀中,点了点头。李兰一手拿起笔记本电脑,正要扶着依依回舱,却听游轮响起一阵急促的警报之声,广播里面船长大声在喊话:“各位游客,轮船控制系统突然失灵,还请各位游客迅速穿好救身衣,以防不测。” 李兰心中正要骂那该死的旅游公司几句,突然感觉船身猛然一震,只觉得身体站立不稳,急忙伸手拉住旁边栏杆,再一看左右,原来却是船身竟然由左向右倾斜了起来。依依此刻也伸手拉在栏杆之上,周围就有不少游客落水,呼喊喝骂之声,不绝于耳。 “兰,我怕。”依依看着李兰,低声说到。 “不怕。”李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自己和她都不会游泳,现在船身已经倾斜,根本不可能再回舱中去取救生之物,这该如何是好? 依依也微微一笑,用细若蚊蝇的声音,道:“我不是怕死,是怕和你分开。” “不会的。”李兰抽出一只手,轻轻揽着依依,在她耳边柔声道:“我们不会分开。”两人相视一笑,就这此时突然江水激起一道巨浪,正好朝着两人身上拍打而来。依依心中畏惧,急忙将双眼紧闭,只觉得身上一阵疼痛,水浪已经打到自己身上。等她再睁开眼睛,却哪里还有李兰的踪影?依依心中大为惶恐,急忙喊道:“兰,你在哪儿?”此时却听见船上广播又在播音道:“各位旅客,游轮已经恢复正常,江心的旋涡已经消退。落水的游客,我们将立刻组织人手抢救,希望会游泳的游客能自愿报名参加营救工作。” 果然船身又渐渐恢复平衡,依依急忙放开栏杆,起身对着茫茫江水,嘶声喊道:“李兰,你在哪儿?” 第二章 “依依。”李兰猛然惊醒,伸手却抓了个空,急忙坐起身来。眼前的一切却让他目瞪口呆,半响说不出话来。这是什么地方?一间狭小的房屋,自己身下是一张又冷又硬的木板床,旁边一只小木几,上面一支油灯正发着微弱的光亮。 “我是在做梦么?”李兰喃喃自语,用手狠狠敲打了几下额头,慢慢将自己的思绪理清。自己是和依依一起乘游轮来赤壁游玩,却遇到轮船发生故障,又被一道巨浪打来,便再无半分知觉。李兰仔细倾听,外面似还有流水之声,身体还微微有些摇晃,料想是在渡船之上。想是自己大难不死,被人救起,不过见这左右摆设,只怕是江边清苦渔民。 “有人在么?”李兰心中牵挂依依,也管不得全身上下的酸痛,急欲起身离去。打开木门,李兰刚一伸出脑袋,又被眼前的情形震惊。自己是身在船上不假,可是这船舱只外,却又着几名军士站立哨岗。要是荷枪实弹的人民解放军,也倒还罢了,可这些却是挺戈持矛,穿盔贯甲的古装武士。 李兰心中惊疑不定,战战兢兢地刚向外迈了一步,就被最近的一名军士持戈拦住,喝道:“退回去。”李兰刚要出声分辨,又听一稚嫩声音道:“不得无礼。”便有一男童从旁边走近,约莫十岁左右,长得眉目清秀,衣着华贵,颈下还带着一个金灿灿的项圈,看着便是富家子弟。 那军士闻言急忙将兵器收回,恭声道:“二公子。” 看着他们的装束衣着,再听这个称呼,李兰又觉得自己两退发软,头脑发晕,难道自己回到了古代?当下勉强一笑,对着那小孩道:“小弟弟,是你救我起来的吗?” “你这人好生无礼。”那小孩一听李兰的话,便呵斥道:“我与姐姐好心救你起来,你不称我恩公,还叫什么‘小弟弟’。你可知道我是谁?” 这小孩说话之时,神色宛然如大人一般,气势逼人,几句话又说的有理。李兰也不禁为之心折,便道:“那请问恩公尊姓大名。” 小孩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语气放松道:“我便是威镇天下武艺盖世忠义无双大汉寿亭侯关……” “关羽是你?”李兰见他越说越离谱,也不顾礼数,冲口而出。心中却暗骂道;这那家小孩,是不是三国演义看晕头了? 小孩重重哼了一声,然后一拳打在李兰肚腹之上,道:“家父的名讳也是你随口直叫的?”不看这小孩年纪幼小,手上力气却十分了得,李兰只觉得一阵巨痛,两眼金星直冒,却也将这最后一句话听得真切。关羽的二公子?难道是关兴? 李兰心中这般想,不意口中也这般说了出来,那小孩却不生气,点头自言自语道:“想不到,我关兴也这般出名。”真是关兴?李兰用手擦了擦额头滚落的汗珠,顺便感觉自己的体温正常,没有发烧,那就不是幻觉。我来到了三国?李兰不由自主得又晕了过去。 及至李兰再次醒转,却是眼前大亮,刺眼生疼,不由伸手拦在眼前。就觉旁边有人走动,急忙揉眼视之,却只见背影一道,飘然而去,迷糊之中竟似依依身形,刚要出声呼喊,又听那小孩声音道:“你这人好不经打,我轻轻一拳,便将你打晕在地,险些被姐姐骂死。” 李兰这才看见那自称关兴的小孩站在一旁,一面轻蔑地看着自己,左右环顾,却发觉这间舱内,比适才那间宽畅不少,装饰也较之华贵,点了几支小儿臂粗细的巨烛,故而明亮许多。关兴见李兰对他不理不睬,只顾自家四下打量,还道是被自己一拳之威打得懵懵懂懂,当下伸手轻轻推了一下,道:“醒醒,我们的船已经到了地方,你要是死不了,就可以自己下船离开。”又指着旁边一个包裹,道:“这是给你准备的食物和一些盘缠,也就是遇到我们姐弟,否则谁管你死活。” 李兰听他说了这许多,明白是要赶自己下船,只是此处到底是何时何地,自己尚不清楚,这该如何是好?当下起身道:“请问小,,,小恩公,此处是何地?现在是何年岁?”被关兴狠狠瞪了一眼,终于将“小”后面的两个字改成“恩公”。 关兴见他问得古怪,却对那“恩公”二字十分受用,耐心答道:“此处乃是荆州江夏郡内,现在是建安十三年。看你服饰怪异,想来是化外之民,下船之后可要好自为之,可不是谁都想我一般好脾气。” 李兰轻揉腰腹,刚才被你打的地方,现在犹自隐隐生疼,还敢说自己好脾气?自己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难得一次出游竟然鬼使神差地回到三国时代,还是建安十三年的江夏,约莫就是赤壁之战的时间和地点。曹操南下了没有?周瑜可曾放火?想到这些,李兰又怔怔发呆。 关兴见眼前这人说上三两句话,便又要神游虚幻,装傻充愣?不由心中微微有气,乃道:“别发呆了,快些下船吧。” 李兰被他这么一催促,怕又获无妄之灾,急忙拿起旁边的包袱,却又不就走,问道:“关公子,我仰慕令尊多年,可否代为引荐?”既来之,则安之,来已经来,可不能白来一趟,李兰打定主意,不如先去看看三国这位最受好评的武将再作打算,何况外面人生地不熟,跟着这小子混两天饭吃也不失为权宜之计。 “你也想见我父亲?”关兴“嘿嘿”一笑,道:“我父亲军务缠身,平常我自己都难见到,还能有时间来见你这不相干的人物?” 李兰闻言神色大为失望,又听关兴继续道:“原本带你回去当个下人也不打紧,只是最近一,二日间战事一触即发,父亲,大哥都去营中安顿,家里只有我与姐姐,这些事情做不得主。你还是先走,等战事完毕,再来投奔。” 李兰从小也是娇生惯养,丝毫不比这些公子哥儿差,现在居然说要带回去当下人,亏他也能说出口,心中大是不悦,便道:“既然如此,我就先告辞。” 第三章 李兰辞别关兴,独自踏上这异样的土地,心中却也不住打鼓:如今之事,当何去何从?茫茫夜空之下,朗朗乾坤之中,只怕难觅一块安身之地。何况自己在另一空间,还有父母,亲人,朋友和至爱,如何割舍得下?老天,你这玩笑也开得太大了。 “啊”李兰心中越发郁闷,见四下俱静,不由仰天大喊一声,将心中的所有尽皆发泄于这一吼之中。野旷山林之间,李兰一声喊罢,却勾起无数声响,夜枭狼嚎,此起彼伏,唬得李兰魂飞天际,急忙借着月光禁声前行。说来也该李兰倒霉,这一带竟然没有村落,李兰转过几处山头,居然没有发现一户人家。饥寒交迫之下,李兰大感懊恼,看来自己时运不嘉,就算没有被江水淹死,估计也要困死这荒山野岭。 李兰再爬上一处小山头,放眼望去,却看见远处江面燃起冲天大火,映得水天一色通红,看得李兰不由叫苦。原来适才听到关兴说是建安十三年,又说什么大战在即,又是赤壁,李兰很自然的就联想到了赤壁之战。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想要安身立命,只能是选择一个好的靠山才行,而三国时候最强有力的靠山是谁?熟知三国历史的李兰,当然知道是曹操,而且眼前投效曹操是再好不过的机会。如果能利用自己知道的历史知识去帮助曹操打赢赤壁之战,一统天下,那么李兰将会受到何等的重用,得到什么样子的生活?想到这些,李兰的心情稍微有些好转,结果眼前的一把大火断送了他的美梦。 火焰冲天,还夹杂着喊杀之声,人惨叫,马哀鸣,必然是一场惨烈的战斗。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李兰还能想到什么?当然是赤壁的这把大火已经被周郎点燃,报效曹操,帮他横扫江东的构想就此破灭。李兰差点没有把眼泪流出来,公谨兄,你这把火烧掉曹操几十万大军,也烧掉我李兰的美好前程。 正当李兰自怨自艾的时候,旁边传来一阵稀落的马蹄声,此地离赤壁战场不远,来的若是那家的散兵游勇,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的学生,岂不是白送别人练刀?三十六计,走为上,李兰以最快的速度藏到一旁的树丛之中。 马蹄声渐近,马上的乘客还在不停的交谈,李兰侧耳倾听,隐约听到“周郎”,“曹操”等字。李兰颇为好奇,壮着胆子伸头偷看了一眼,来的有两人两骑,虽然是深夜,但由于赤壁大伙的原因,半边天都是亮的,马上二人的相貌看得一清二楚。左首那人面貌俊秀,年纪轻轻,一双眼睛灵气十足,看起来几分精明聪慧;右首之人年纪略大,相貌儒雅老成,面色凝重,颇有长者之风,最引李兰注目的却是他额头上的一双白眉。 长白眉毛的人似乎并不常见,三国时期却有一位著名人物如此,就是向刘备献计取荆南四郡,广纳钱粮,后从刘备东征,出使五溪部落,诱使其出兵东吴,最后却兵败身死的马良,马季常。 白眉毛是马季常,那旁边的俊秀后生,岂不就是马谡?李兰还在自我猜测的时候,两人已经骑马走近,就听那俊秀后生道:“四哥,江东周瑜的这把火,当真厉害,谈笑间曹操八十万大军灰飞烟灭。曹操想要一战而平天下的构想便要落空了。” 白眉毛微微颔首,轻应了一声,并不多言,眼睛只顾看着远处的熊熊大火,心中似乎有感慨万千,却又不愿说出。而那俊秀后生却没有看出他的心思,继续自顾自地说道:“曹操赤壁一败,周郎必然以得胜之师夺占荆襄;孙仲谋亲提一旅之师取合肥,两下夹攻,则宛洛危矣,中原可图。” “五弟。”白眉毛眉头微皱,似乎对那后生的话十分不满,沉声打断道:“曹操虽败,中原根基未动,北归之时,必以精兵悍将留守荆州;合肥何其重要之地?曹操又怎能不派重兵把守,焉能让孙仲谋轻易攻取?” 俊秀后生轻哼一声,对乃兄之言,十分不屑,道:“四哥觉得周郎不能夺占荆襄,莫非刘玄德就行么?虽然有关,张,赵之勇,诸葛之智,奈何兵微粮少,未必就能如愿。何况此番赤壁大战,江东孙氏出力甚多,消耗兵马粮草无数,周郎又岂能甘心替人作嫁?” “唉。”白眉毛重重叹息一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刘皇叔怀仁义而救万民,昔日刘荆州病危之时,以荆襄九郡相让,若能取而代之,何至于无安身立命之地?若能弃新野百姓而独亡,怎会有长板之败,而无可战之兵?” 俊秀后生似乎对刘备深为不满,又辩驳道:“假仁假义,当日刘景升是言要将荆州相让,可谁知是否真心?焉知不是用来试探刘玄德之言?即便他真心相让,二子与蔡氏外族安能心服?荆州权贵士族会否真心拥戴?刘玄德必然是想透这几点,才推辞不受。至于长板一战,曹操大军追来之际,他还不是丢弃妻子百姓只身独亡?何来救民一说?” “你。”白眉毛狠狠地瞪了那后生一眼,辩才却非他所长,与其弟争辩,十有九输,只好又复叹息一声,道:“算了,时辰不早了,还是回家去吧,以免众位兄长担心。”便不再理他,径自回转马头,缓缓而去。 俊秀后生知道兄长对刘备推崇倍至,与自己观点多有不合,也不愿再言,只是怔怔看着远出依旧不见转弱的火焰,喃喃道:“曹操不能一统天下,乱世何时能结束?难道刘备还真能成就一番霸业?”说完之后,也拍马随着乃兄而去。 李兰等他们两人走了百米开外,才长长地松了口气,正准备出来活动一下筋骨,却发觉旁边一条绳子般的东西在缓缓移动,身上还磷光闪动。“蛇啊!”李兰看清楚是什么东西之后,再也顾不得那兄弟二人尚未走外,便大喊着冲了出去。 第四章 李兰在学校的时候,整天就坐着打游戏,很少户外活动,所以体育及格率低。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原因,那是考试的时候,没有在他身后放上一条蛇。要问李兰最爱的是什么,那还比较难以回答;可是问最怕的是什么,他会毫不犹豫的回答:“蛇。”就这样在一条蛇的恐吓之下,李兰冲了出去,开始了他的漫漫三国之旅。 白眉毛兄弟两人本来打算离开,没有想到身后传来一声石破天惊的大喊,双双将马勒住,回头看着身后跑来的怪异之人。李兰告别关兴之时,关兴本来好意想送他一件衣服改扮装束,可李兰见是下人服色,便婉言谢绝,现在身上穿的仍是体恤和休闲裤,也难怪那两兄弟看得目瞪口呆。 还是年轻人反应较快,那俊秀后生愣了片刻,便拔出腰间佩剑,喝道:“汝是何人?深夜在此何干?是否在跟踪吾兄弟?” 李兰刚才从蛇的惊恐之中回过神来,又看着一把明晃晃的宝剑横在自己面前,额头汗水顿时冒了出来,口中支支吾吾道:“我……我……”却半响“我”不出个所以然来。 白眉毛回过神之后,见李兰颇为害怕,乃伸手拦着那后生,道:“五弟,把剑收起来。”又转头对着李兰,道:“请问这位……”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称谓,便省略过去,道:“尊姓大名?” 李兰看着宝剑暂时离开自己,虽然还不曾依言收回鞘中,惊惧之心大减,乃答道:“我,不,吾姓李,名兰,蜀中人氏,躲避战祸至此。请问先生是?” “我四哥的名讳岂能告诉你?”那后生不屑道。却被白眉毛喝止,道:“不得无礼。”转而对李兰道:“吾乃此间人氏,姓马,名良……” 李兰听他兄弟二人对话,再加上那对白眉毛,心中早就猜测是马氏兄弟,如今听他亲口说出来,大为高兴,欣喜道:“你就是马良……”话音未落,就听那后生怒喝道:“我兄长名讳岂能让你随口而叫?”说着长剑便刺向李兰。 李兰从后世而来,虽然知道不少三国历史,高兴之际,却不知道已经犯了忌讳。三国时候姓名是不能胡乱喊的,不是很熟之人都是称官职,先生之类的敬语,朋友之间可以字相称。李兰出口就是“马良”二字,是相当无礼的举动,也难怪会被人用剑刺。 李兰却不明白这一节缘故,也不晓得对方何以大怒,更不知道对方居然举剑就刺。本来走了半宿山路,李兰早就疲惫不堪,这一剑刺来,如何躲避的过?好在对方并不下杀手,只是想惩戒他一番,所以剑光闪过,只在他左肩划了道伤口,虽然伤势不重,血却流得不少。李兰在江中不知道泡了多久,体能本就没有恢复,走路再一消耗,如今又一吃疼,一句话没有说出来,便摔倒在地,昏迷不醒。 马良在一旁阻拦不及,眼见自己兄弟将对方刺倒在地,还道伤势很重,急忙翻身下马,一边俯身查看,一边埋怨道:“五弟,如何还是这等卤莽?”马谡也不是存心要人性命,此刻心中也有些着忙,嘴上却仍道:“此人装死,吾并未伤他要害,兄长不要上当。” 马良仔细查看了一番,才知道其弟所言不虚,只是对方昏迷也不是装模作样,知道是痛晕过去,急忙撕下外衣下摆,为李兰包扎起来。但他从未做过这等事情,虽然极为认真,也只是草草。马谡见兄长没有继续喝骂自己,也知道那人没有大碍,又道:“四哥,且先回去。这世道本就兵荒马乱,死伤一两人,又算得什么?” “住口。”马良一听此言,勃然作色,道:“汝竟说出此等言语,枉读多年圣贤之书,回去之后,吾必禀报大兄,让他家法好生管教一番。”马良一向为人和蔼,与兄弟之键相处甚厚。马谡不曾被这样责备过,见兄长确实发怒,心中也十分害怕,便闭口不复再言。却又听马良道:“还不下来帮忙将他扶上马去?” “凭……”马谡知道兄长是要将此人送回家中修养,待要开口劝阻,却被马良严厉的目光扫过,只好生生地把要说的言语吞下去,默然下马帮着将李兰百多斤的身体驾上马去,心中却早将李兰骂得体无完肤了。 李兰是闻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才睁开眼睛的。靠着明锐的嗅觉,李兰第一时间看到了香气的来源,是放在桌上的一碗大米粥。若在平时,李兰是不屑一顾的,可是现在腹中空空,那淡淡的香气足够引诱出他满口的唾液。再顾不得肩上隐隐的疼痛,他便急急冲下床塌,拿起那口精致的陶瓷土碗,张口就将热粥喝下肚去。 此刻李兰才明白什么叫“饥不择食”,这往日不喜欢吃的稀粥,现在吃来却是分外的可口。吃完之后,他正意犹未尽地想把碗添添干净,却听旁边马良的声音道:“来人,再去盛碗粥来。” 李兰这才转眼看见马良一直看着自己,不由脸上一红,刚才的吃像如此难看,被人看见总归是不好意思的。李兰将空碗递给进来的仆人,一直目送他出门,巴望不得快些转来。当仆人从视线消失,李兰才又转头向马良看去,此刻马良却背对着自己,负手望向窗外。难道这里还能看到赤壁的火烧?李兰也起身缓缓走到窗旁,抬眼望去,四下一片漆黑,哪里能看到半点火光? 马良却仍旧呆呆地望着外面,口中似乎自言自语,又似对李兰道:“赤壁的火还在烧么?”语气之中既含期盼,又有几分不甘。李兰回想他兄弟之间的谈话,知道马良既愿意看到曹操兵败,却又不愿意让孙权称霸。赤壁那么大的一把火,没有几天几夜,怎能熄灭?于是开口说道:“自然还在烧着。” 第五章 马良本来是在自言自语,在他的心中只关心着刘备是否能匡复汉室,哪里把从外面救回的李兰放在心间?如今听到他回答自己的话,才回过头来,问道:“你身上伤口还疼的厉害么?”毕竟此人身上的伤是自己兄弟刺的,马良心中多少有些歉意。 伤口虽然还痛,但却是马良兄弟所为,李兰如何敢表现出丝毫不悦?于是故作轻松,道:“些许小伤,不碍事的。”马良点了点头,便不再言语,又将头转望着窗外,继续看着夜空出神。 三国众多诸侯,君主之中,李兰并没有什么特别偏好,看着马良如此,知道又是在关切着刘备的胜败,以及将来的发展,自己熟知前后之事,何不吐露一些与他?也算是茶饭之资。打定主意,李兰乃轻咳一声,道:“先生放宽心,以吾愚见,荆州必是刘皇叔所有。” 马良闻言便如电击一般,浑身震动,猛然转头看着李兰,上下打量一番,却又微微摇头。马良向来敬佩刘皇叔之忠义,本要前往投奔,奈何家中诸位兄弟却不似他一般看好。其中幼弟马谡反对犹为激烈,马良在家中无一人支持,只好作罢,此刻听到有人见解与自己一般无二,本来正要大喊“知己”,却看着李兰年纪轻轻,心想能有多大本事,居然也敢开口妄论天下大势? 李兰察言观色,也能看出码良对自己的不信和轻视,心中默笑,三国的事情,自己耳熟能详,还就不信唬不到眼前这人,忙清清喉咙,道:“适才听马先生与令弟一番高论。窃以为先生之言极是,孙权,周瑜二人均会无功而返,得荆州者必是刘皇叔。” 马良再一次认真打量李兰,他自己心中虽然敬佩刘皇叔,也希望其能创建一番事业,但终归只是希望而已,如何能这般肯定刘备便能夺取荆州?可是眼前这人却似乎有十足的把握,莫非他真有不同旁人的高论么?待要开口询问,却听门“支呀”一声打开,前去盛饭的仆人又端着一碗大米粥进来。 李兰原本要大发言论,让马良对自己心服口服,可是看到食物进门,又食欲大动,向着马良告了声罪,便迫不及待的走到桌旁食用。一来李兰已经吃过一碗,二则知道马良在一侧观看,是以此番吃像甚是文雅,与刚才判若两人。马良却等得焦急,反盼望着李兰能像刚才一般快速吃完。 好容易等李兰吃完,马良急忙吩咐仆人将空碗收拾下去,乃问道:“适才听阁下一席话,似乎对刘皇叔夺占荆襄有十分的把握,在下斗胆请教,何以如此肯定?”听说刘备能得到荆州,马良在语气用词之上,都显得十分客气。 “这个。”李兰整理一下思绪,自己古文不是很好,长篇大论,还是要先腹稿一番,否则贻笑大方。李兰思量片刻,才缓缓道:“其实马先生已经料想得到,曹操赤壁虽然兵败,中原根基却不曾动摇,兵多将广,荆襄重地必然留下亲信上将镇守。而江东周郎一把火烧去曹操八十万大军,正是春风得意,洋洋自喜之时,兵骄则易败,何况吴军弃舟楫而劳鞍马,实不能与北兵抗衡。周郎一战不克,刘皇叔窥视在旁,必能坐收渔人之利,侍机夺取荆州。” “妙。”马良听李兰侃侃道来,便觉得刘备夺取荆州就在眼前,口中不住道:“先生高见,先生高见。” 李兰看着马良如此激动,大大出乎自己的意料之外,不由觉得好笑,刘备得占荆州干他何事?值得如此兴奋,而且荆州后来不还是被孙权遣吕蒙偷袭了。但这些后话,李兰却不敢出口相告,否则马良还不跟他拼命? 马良自顾自地激动一番,猛然发觉自己失态,老脸一红,于是坐在李兰对面,问道:“先生一席话,让良茅塞顿开,如拨云见雾一般。不知先生尊姓大名,表字是何?哪里人氏?何以流落至此?” 一口气问了这么许多问题,李兰怎么听怎么像是后世查户口。第一个问题,李兰本来是回答过的,可是马良当时只是客气询问,哪里真的放在心上?此刻只好再重复一遍,道:“在下姓李,名兰,字经纬,本是蜀郡人氏。自幼与父亲飘泊海外,旧年家父病逝,遗命要送其灵柩返乡,是以乘船归来。途中却遇海盗,家人无一幸免,只身流亡故土,保全贱躯。”说着,李兰还故意呜咽几声,装作悲痛之壮。 马良诚人君子,不想李兰撒谎,反而陪着哀叹几声,道:“先生能保全性命,也是不幸中的万幸。在下提及先生伤心之事,甚感歉意。”却忽然又问道:“先生回故土不久,何以对天下之势了若指掌?” 李兰闻言一愣,急忙掩面失声痛苦,心中却不住盘算如何措辞,最后不得已乃道:“在下自幼家父便命学故土学识,常言天下将乱,匹夫有责。是以犹为注重谋略兵法教导,在下虽然回故土日浅,却也能省时度势,得出刚才一番言论。” “先君能教导出先生这等学识,真乃世外高人。”马良深信其言,艳羡不已,叹息道:“可惜良福薄命浅,不能得见高贤。”感慨一番,又见李兰仍在悲切,心感其孝,又不住拿言语来宽慰。 李兰在他劝说之下,也终于渐渐收住哭声,恢复平静。马良才又问道:“先生如此大才,不知可有何打算?” 李兰长叹一声,答道:“在下如今一贫如洗,也不知将来如何。只是秉承先父遗命,辅佐贤主安定乱世,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马良听后,又不住出言夸赞李兰的“先父”如何贤德,最后才问到了自己心中最迫切想知道的问题上:“那敢问先生,以先生观察,当今之世,何人堪称贤主?” 李兰瞟眼看了一下马良,心中默笑道:“嘿嘿,上钩了吧?” 第六章 李兰接连开口说了不少谎言,无非是觉得自己身在异地,想要骗取马良一些盘缠,也好作别的打算。不想马良对他的言语深信不已,把李兰高兴得不行,此刻又听他开口询问君主之事,自己怎么也要推托一番,也好显得有些身份。于是李兰假意言此事非一两言语所能说清,不肯回答。马良却走火入魔一般,再四询问。李兰见时机差不多,乃道:“既然先生执意要听,在下也只好将拙见说出,请先生指教。”马良急忙谦逊一番,便巴望着李兰开口。 李兰知道马良如此无非是想看看刘备在自己心中地位前景如何,于是故意道:“纵观天下时局,曹操雄居中原,孙氏称霸江东,马腾,韩遂虎视西陲,刘璋独占益州,张鲁威震汉中,各为一方霸主。” 马良听着李兰将天下群雄一一说出,却偏偏不听提到刘备二字,不由微微感到不悦,道:“那依阁下之意,这数人都是一方霸主,却不知何人能最终获胜?”已经又将“先生”二字改成了“阁下”。 李兰毫不在意,又微微笑道:“诸人中,刘璋暗弱无能,偏居一隅,不足成事。张鲁自教会起家,虽得民心,然而任用小人,嫉贤妒能,手下无名士能将,不足以争天下。马腾,韩遂远在西陲,虽兵精粮足,然盗寇出生,亦不能成就大事。江东孙权,已立三世,根基已固,手下不乏能人异士,今日赤壁一战又获全胜,的确是争霸天下的好时机。不过,在下料定周郎不能得荆州,孙仲谋又未必破合肥。赤壁一战之功,反被蛇足所累。在下观周郎非长寿之相,恐壮志难酬。若周郎物故,则江东再无开疆拓土之士,尽为偏安守成之辈。固守江东或许不难,想要逐鹿中原嘛,嘿嘿,嘿嘿~~~~~”李兰一时说得兴起,居然连周瑜短命这样的天机都泄露出来,不由心中着忙,只好“嘿嘿”一阵傻笑。却见马良没有丝毫表示不满,已经听得是如痴如醉,于是又继续道:“曹操胁天子以令诸侯,自破黄巾以来,杀吕布,灭袁术,败袁绍,破张绣,北定中原。此番南下,刘综举荆襄之地归附,更是声势浩大。然,赤壁一役被周郎烧去八十万大军,元气大伤,在下料荆州必失与他人之手。而汉中张鲁未附,西凉马,韩又扰其后。恐难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业。” 马良在家也时常与几位兄弟探讨天下大势,都是凭着局势猜测,却何曾像李兰这样肯定自信而且又大胆地说将出来?而且又似乎头头是道,并无半分不妥之处,半响才回过神来,猛然拉起李兰大声喊道:“来人,快快置被酒菜,我要与李先生饮酒畅谈一番。” 马家在此间也算是名门望族,家道殷实,马良一声吩咐下去,酒菜不久便端上前来。李兰看着一桌佳肴,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马良如此好客,自己何必连喝两碗粥?马良乃请李兰重新入坐,李兰不知当时礼节,大大咧咧就在上位坐下,好在马良是厚道之人,不以为意。若换成马谡在此,只怕又少不了一番口角。 此时天边已经蒙蒙发亮,马良却兴致颇高,若非李兰在后世时常通宵达旦游戏,如何能奉陪到底?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马良便又忍禁不住,继续问道:“先生适才言曹操,孙权皆不能一统天下,莫非明主另有其人?” 李兰闻言才明白马良何以如此款待自己,原来是听说曹,孙皆不能统一天下,便不自觉的想到刘备身上,希望自己能说出刘备一统天下的伟业来。倘若只是在此骗吃骗喝,李兰便是按着马良的心思吹的天花乱坠也无妨,不过李兰心中另有打算,只能按照将来历史的发展,借着后世所见所闻,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国纷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高祖斩蛇起义,一统天下。后王莽自立,光武中兴。传至当今圣上……,已立二十余帝,天道循环,汉家气数已尽……” 马良正捏着酒杯,洗耳恭听,却哪想到李兰乍出此言?大惊之下,竟将手中跌落地上,结结巴巴地道:“先生何以出此无父无君之言?” 李兰看着他的样子,心道:我来到这个世界,不仅无父无君,还无母无妻,光棍一人,说说这样的话,算得了什么?只是见马良吓的厉害,急忙哈哈笑了几声,缓解气氛,又道:“其实先生也知在下所言非虚。这乃时局所定,天命耳!只是无人敢一吐而快。” 马良木然不语,汉室江山这般支离破碎,大权旁落,群雄割据,曹操挟天子令诸侯,天子早就名存实亡,说到汉室江山再不可兴复,一切的确不是虚夸之言。不过马良自来受的是忠君报国的思想,让他亲口承认汉家天下衰败固然不能,便是此刻听来也是石破天惊,当空一记响雷一般震得不能言语。 李兰刚回到古代,不知道如此多的忌讳,自然是口无遮拦,若是换作旁人,只怕不是扭送官府,也要轰出门去,哪能再容得他在此蹭吃蹭喝?等李兰将桌上那只烧鸡的两支肥腿吞入腹中,马良又才转过神来,叹息几声,问道:“先生见解独到,良愿闻其详。” 李兰满手满嘴的油腻,也不顾失礼胡乱在身上擦拭一下,又喝杯酒,才缓缓道:“本朝自桓帝,灵帝以来,禁锢善类,宠信宦党。卖官售爵,朝政腐败。土地兼并严重,百姓流离失所。才有这黄巾之乱,虽然被朝廷镇压下去,但是地方势大,不再受朝廷节制。始有董贼之乱。后,李,郭在京中混战,朝廷威信荡然无存。今曹操挟持天子,假天子之名而征四方,平定中原,功高震主,天子名存而实亡。地方豪强更是不与朝廷往来,虽无自立之名,却有自立之实。故汉室终不可兴。” 第七章 李兰所说的这一席话,马良不是想不到,而是不敢想。汉家四百年的基业,刘姓皇帝在这些士人心中已经是根深蒂固,实在不敢去想旁姓称帝,昔年王莽篡汉立新,不过短短三十载,而当年袁术称帝不是也很快就被剿灭了么?马良将这两个事例说与李兰,最后道:“如此看来天下人心依旧思汉,未必便如先生所言。” 李兰“嘿嘿”一笑,道:“当年袁术称帝,是曹操联合诸侯剿灭,而且中原战乱,各诸侯多达十余镇,岂是称帝时机?而今曹操已经一统中原,坐拥数州之地,带甲百万,天下莫敢争锋,他此刻如篡汉称帝,何人起兵讨伐?” 马良默然不语,曹操实力强大,确实无人能敌,而且骄横跋扈,篡位之心昭然若揭,人所共知,如何能辩驳得了?只好喃喃问道:“那以先生之意,当今天下之势……” 李兰不等他问完,便张口答道:“三分天下,鼎足而已。” 马良又微微一怔,不住咀嚼这短短的八个字,曹操挟持天子,一统北方,占得一分;江东孙权,仰仗父兄之烈,凭借长江天险,又占得一分;这剩下的一分却是何人?莫非便是刘皇叔?马良思量不得,又看向李兰。 李兰岂能不知他的心意,于是开口道:“曹操,孙权各占一分。这还有一分,便是先生心目之中景仰的明主。” “你是说刘皇叔?”马良大为兴奋,也不顾李兰手上的油腻,拉着道:“在下便知皇叔必非池中之物,只是机缘未到,一旦得遇风云,必然腾空化龙。寰宇之中堪称明主者,舍他其谁?”马良兴奋片刻,却又马上黯然,微微摇头道:“可是如今……” 李兰不好意思地抽出滑腻的双手,道:“虽然刘皇叔现在并无尺寸之地,但赤壁一役,曹,孙相争,皇叔坐收取渔利。此时便当移兵油江口,先取南郡,再占荆襄。稍作安顿,再南取武陵,零陵,长沙,桂阳四郡,广积钱粮,以为根本。” 马良正听到兴头之上,却见李兰闭口不言,又不好催问,只好默默等待。那知过了许久,李兰只是吃菜饮酒,再无开口之意。马良无奈只好开口相询,李兰却只是微笑,不肯再言。刘备进军益州,这些都是后话,李兰向马良说了这么许多,已经足够,再说下去,岂不是连最后的进身之礼都没有?这些话说给马良听,只换得顿饭之资,若是说给刘备,所获何止百倍于此? 马良却不知李兰心中打算,再三问之。李兰只好起身,指着窗外道:“天色已明,在下不敢久扰先生。多谢先生盛情款待,这就告辞。” 马良听说李兰要走,更是不肯,急忙挽留。李兰又道:“吾与先生萍水相逢,得先生如此厚待,已是惶恐,岂敢再行搅扰?何况兰乃是飘泊之人,还要游历四方求学,望先生成全。” 马良见李兰心意已决,也只好连声长叹,最后道:“先生既然要游历四方,这身装扮终是不妥。吾正做有新衣一套,就请先生笑纳。”说着便唤来仆人去取。 李兰本来就在盘算如何开口要点东西,不想马良自己却先说了出来,心中大喜,假意推辞一番,等到仆人拿来之后,便不再言。马良又命人取来热水,道:“就请先生清洗更衣,吾在外恭候。” 李兰在江中泡过,虽被关兴救起,却不曾清洗过,走半夜山路,又出得一身臭汗,马谡一剑又刺出不少血迹,浑身上下却是脏得厉害,也难为马良居然和他同桌吃饭。汉代衣衫自然与后世大相径庭,李兰弄得满头大汗,终于收拾妥当,才打开房门,却见马良就侍立在外,神色肃然。看到马良如此看重自己,李兰心中十分过意不去,心中也不住回想如何报答他一番。 马良见李兰出来,又打量一番,不由赞道:“不想先……”忽然觉得“先生”二字与他年纪甚不符合,乃改口道:“经纬如此俊朗,比我家五弟过之甚也。”以字相称,无形之中,两人关系又拉近一步。 李兰也不管他是真心赞美,还是假意恭维,都照单全收,又再一次言谢告辞。马良知道挽留不住,也只好相送至大门,仍依旧不舍,还要再行远送。李兰自己都不知道天下之大,该去何方,再三让马良留步。两人正争执不下,却见一仆人跑来,道:“四先生,伊伯机伊大人来府中拜访,五爷请先生前往。” 马良闻言大为不悦,道:“不见吾此处也有客人么?可回复五弟,稍候片刻。”那仆人正要退下,就听李兰喊道:“且慢。”伊伯机此人李兰却是记得,名籍,山阳人,原是荆州刘表幕宾,后跟随刘备。蔡瑁几番欲害刘备,都是此人先透露消息,使刘备得免,两人算是故交,既然马良有意投效刘备,何不就此让他带为引荐?也算是报答马良的一饭之恩,于是李兰道:“素闻伊大人与刘皇叔有旧,先生既然要投效明主,何不就去相烦伊大人引荐?” 马良一拍脑门,恍然道:“哎呀,吾居然忘却此中原由。”又对李兰道:“既然如此,吾便不送经纬。”说着便连声告罪。李兰正求之不得,转身就要离开,却又被马良唤住,正要询问还有何未了之事,就见仆人牵着一匹骏马而来。 李兰身在后世,又不是草原大漠,根本就不曾见过马,更何况此马神俊不凡,通体雪白,无一跟杂毛,叫李兰见后怎不艳羡?又听马良道:“经纬要游历四方,岂能无代步之骑?此马随吾多年,性情温和,颇通人性,就送与经纬驱使。” 李兰早就心花怒放,此番连假意的客气都不曾,生怕马良返回,乃道:“多谢先生。”便大步向白马走去,及至跟前才想起自己不会骑马,不由呆立一旁。 第八章 马良看着李兰兴高采烈的走向自己的坐骑,心中十分高兴,他生性便是敦厚长者,所以才能让李兰的一番言语打动,惊佩不已。既然将心爱的坐骑相赠,就断然不会像李兰所担心的那般突然改口,只是真心的希望李兰能收下自己的一番心意。当马良看到李兰又呆立不动之时,还道是李兰“君子不忍夺人所爱”,又上前劝道:“经纬既要成就大事,当不拘于小节,何况吾诚心相赠,请经纬勿要犹豫。” 李兰唯唯应诺,心知马良误会了自己的意思,不过话已至此,推辞不便,于是把心一横,牵着那马缰绳,就要翻身上马。马良这才看出李兰动作生硬,竟似不曾骑过马一般,却又互相想起李兰所言,自幼生长在海外之地,莫非那里没有马匹?当下还暗暗责怪自己冒失唐突,急忙上前扶持,又一边将乘坐要领解释一遍。 好在李兰悟性颇高,而且这马随马良日久,大约也染上长者习性,逆来顺受,脾气出奇的温顺。约莫小半个时辰李兰便感觉能够乘坐自如,乃抱拳对马良道:“马先生高义,兰心中着实敬佩,他日如能再见,必报今日款食赠马之恩德。” 马良闻言正色道:“君子交于义,小人才交于利。经纬如此说来,岂非轻看了吾?”李兰原本感激客气之言,不想竟惹马良不悦,于是急忙道:“在下失言,望先生勿怪。”马良一则本来脾气就好,二则知李兰乃是近年才归得故土,相处一夜,礼仪言语之上确实多有不妥,但明白其本意不坏,便一笑置之。李兰惟恐言多又有所失,便急急告辞。两人又互道一番珍重,李兰才打马而去。马良却是等到李兰消失在视线之内,才转身入内。 如今赤壁之战已经爆发,正如诸葛孔明游说孙权时所言“荆,吴之势强,鼎足之形成也”。天下终还不能一统,而自己又该去找哪位君主当靠山呢?李兰一路之上,不断默问自己这个问题。曹操兵败之后,只怕早已经急匆匆地往北方逃去,自己身上虽然有马良赠送的一些财物,却不知能不能坚持到许昌。再说一路兵凶祸乱,只身长途跋涉,安全方面不能保障,自己落江之后大难不死,要是死在某某强盗土匪的屠刀之下,岂不是冤枉? 江东孙权,李兰一向是不喜欢的,打三国游戏也从未选择过他当君主,而且江东门阀观念深重,自己一介破落书生,凭什么能去分一杯羹?眼前所能投靠的,也就只有刘备而已。赤壁战后,刘备的事业蒸蒸日上,若不是关羽大意失荆州,或者还有可为。而且刘备据说是礼贤下士,反正李兰也只是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再者李兰又不是深受儒家忠君爱国思想毒害之人,要是在刘备手下干得不顺心,完全可以瞅个机会跳槽去曹操那边。想通此节,李兰脸上不由浮现灿烂的笑容,既然老天爷和自己开了这么一个玩笑,自己又何不与历史再开一个玩笑? 凭借李兰熟知的历史知识,在每当刘备有所失误的时候,从旁指点一番,加上五虎上将之勇,卧龙,凤雏之智,统一天下还是有机会的。自己好歹也能混个一官半职,光耀家门,一想到“家”字,李兰心中又是一阵巨痛,父母只有自己这个独子,失去之后,现在会是什么样的悲伤? 李兰知道此处是荆州,再详细一点的地理就不清楚,只好信马由缰,在初生的朝阳之下随便策马前行。坐下白马似乎也能明白新主人的迷茫,尽量的放缓脚步,沿着平坦的大倒而行,不想打扰主人的思绪。 时间缓缓流逝,日已正午,李兰体恤坐下爱马,便下马在路旁找一片草地休息片刻。三国时候的景色植被自然比后世不知强了多少倍,这一片草坪舒软安逸,李兰拿出马良留在马上的一些干粮,胡乱用些,便四平八稳地躺在草地上。昨晚一夜未曾合眼,李兰此刻躺下之后,就觉睡意袭来,眼皮沉重,忘却异世的父母,女友,眼前的无奈困窘的境地,将双眼合上,迅速地进入了梦乡。 在梦中李兰又回到了后世,回到了家中,和父母,还有自己心爱的依依在一起吃饭,是母亲特意为自己做的一桌可口的饭菜。可是正当李兰拿起筷子夹菜的时候,却被一阵喧哗声吵醒。李兰嘟囔着骂了两句,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情景激怒,原来是几名士兵装束的汉子正在哄抢马良赠与他的白马。那白马很通人性,知道自己的主人还在睡觉,这些人只是想将自己偷走,是以无论别人怎样牵扯,都不离开。 那些军士之中,便有一人忍耐不住,拿起手中兵器木柄,不住击打白马臀部,已经有很明显的几条青淤伤痕。“住手。”这匹是李兰在这异样空间的唯一朋友马良所赠,而且也是自己心爱之物,哪能如此让人糟蹋?李兰也不管对方人数众多,而且兵刃在手,急忙跑了过去,大声喝止。 这几名军士看见李兰躺在一旁,也知道他就是白马的主人,这个时候全国战乱,战马犹为精贵,再加上这匹马生得雄壮挺拔,心中痒痒,却碍于上面严令,不能抢掠杀人,是以想乘着李兰熟睡之际,将马牵走。哪知这马偏偏就是不识抬举,反而还踹伤了一人,所以带头之人便以兵器驱赶,不想李兰在这时惊醒,并且气势汹汹地上前阻拦,倒让这几人都是一愣,看着眼前这个儒生打扮之人怔怔出神。 还是带头那人很快反应过来,嬉笑道:“这位小哥,这马是你的?” 李兰点了点头,道:“不错,你们别想打它的主意。” 那人讪讪一笑,神色之间颇为失望,只好叹息一声,对着旁边数人道:“我们走。” 第九章 李兰自己原本是凭着一时血气,出声喝止众人,喝喊之后,看着他们手中明晃晃的刀枪,才感觉到后怕,一颗心狂跳不止,心想今天会不会是秀才遇到兵?却不曾想这些士兵却如此通情达理,居然便要离开,心中急忙默念几声“阿弥陀佛”。 当李兰念到第二声的时候,就听有人道:“大哥,我看此人行踪古怪,说不定便是曹军漏网之鱼。大哥何不杀之?”李兰急忙抬头,就见一人尖嘴猴腮,正向那带头之人进言。那带头之人,原本正要转身离开,一听这话之后,却又回转过来,一双大眼不住往李兰身上打量。李兰被他看的毛骨悚然,慌忙道:“这位将军,小人是普通人家,不曾参军,千万别误会。” 带头之人原本就对这匹骏马割舍不下,被旁人如此一说,心中不由一动,此处别无他人,就算杀人夺马,也不会让上面知道,想到此处,眼中便露凶光,手中兵器也更握得紧了。这些动作,李兰如何看不出来?心中连声叫苦,马良赠马原是好意,却断送了自己的小命。也亏自己枉读多年古书,却连“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都不懂,这世道兵荒马乱的,如何敢骑着这般神骏的宝马招摇过市? 带头的大哥紧握长矛,踏上前一步,冷冷看着李兰,低声道:“小子,得罪了。”说着就要举枪刺去。李兰知道再念“阿弥陀佛”也是白搭,只好闭目等死,可怜自己回到三国,一个成名英雄不曾见到,就死在宵小之手,可悲啊,可叹。那大哥心中还是有些不忍,举起的长矛停在空中片刻,却就是这片刻时间却救了李兰的性命。 此处乃是一座小型低谷,草木繁盛,只有一条道路,就在带头大哥犹豫之际,却听见不远处道口传来阵阵低沉的马蹄声,跟着还有部队行进的脚步声。赤壁一战,曹操虽然失败,但数十万大军却不是全部被灭,总还有撤退与漏网的散兵游勇。而这几名士兵本就是奉命四处打探巡视,如今听到响动,都各自警戒起来,哪里还顾得上李兰? 李兰也将来人看成是活命的唯一希望,心中打定念头,不论是哪家的军马,立刻上前投诚,大靠山找不到,先找个小的保命也好。李兰趁着这几人分心的时候,急忙道口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那带头大哥不想李兰如此一来,而且李兰在生死关头,跑得不比遇到毒蛇慢半分。眨眼之间,已是数丈之外,带头大哥心中恼怒,将长矛插在地上,取过背后弓箭,正欲射杀李兰,却听旁边那瘦小之人道:“大哥,别,是关将军。” 带头大哥抬眼望去,果然见一面“关”字大旗迎风而来,知道其人军纪严明,若看见自己射杀此人,必然不免,急忙收住弓箭,道:“走,一起前去拜见关将军。” 李兰低头猛然望前奔跑,也不看前方,跑开二三十丈,就听一声当头大喝:“汝是何人,胆敢冲撞吾军?”震耳欲聋,李兰急忙停下,一边不住喘气,一边抬头,却见一员将官立马自己身前,面色如墨,腮下一把刚针般的虬髯,更显得勇猛非凡,一身玄铁铠甲,座下乌骓战马,浑然一团黑云一般。李兰何曾见过这等阵仗?顿时心惊胆战,颤声道:“将军,在下被人抢掠,还望将军援手。” 那武将听完将头向后一偏,道:“君侯,是个过路的文人。”李兰这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一颗心狂跳不已,因为他亲眼看见了三国时候最著名的武将,被后世历朝历代尊称为“武圣”的关羽,关云长。 那将官髯长及腹,面似重枣,唇若涂脂,丹凤眼,卧蚕眉,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手持青龙偃月刀,坐下赤兔宝马。若是这样装束,李兰还看不出来他的身份,也就枉称熟知三国了。只是关羽脸色沉郁,眉间似有几丝隐忧,听了那黑脸武将之言,微微点头,道:“将他送到一旁,继续行军。” 难道关羽听觉有误?自己明明是在求救,他怎么不闻不问?李兰本来还要想着投奔刘备,岂肯轻易放过,急忙上前两步道:“在下受兵匪之患,还望将军援手。”关羽虚着丹凤眼,冷冷扫了李兰一眼,正要说话,就见那几名士兵上前纷纷拜倒在地,为首之人道:“小人三将军帐下张达,巡视至此,不想遇见君侯。” 关羽轻“唔”一声,算是答应,又看了看远处那匹战马,似乎明白是怎么回事,开口道:“看在三弟的面上,今番就不与尔等计较,还不速去?”张达几人听后,再磕了几下头,便起身匆忙离去。李兰眼见几人走远,才又抱拳对着关羽道:“多谢关将军救命之恩,在下仰慕将军久矣,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李兰知道关羽素爱听别人奉承,将平日所知道的美好言语一一拣来使用,只望讨好关羽。却不知关羽今日刚好有一事烦心,听他如此喋喋不休,眉头越发紧皱,终于喝道:“住口。吾儿,将此人架到一旁。” “领命。”李兰还不及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身子被人提了起来,抬眼一看,却是一位年轻将军,既然关羽称之为子,想来就是关平。关平本来身形高大,又骑在马上,提起李兰就如拎只小鸡一般,驾马行至道旁,随手就是一扔。幸好左近都是草地,李兰虽然摔得狼狈,却不十分疼痛,站起身来抖抖身上草屑,暗呼倒霉,原本以为遇到关羽,便是找到靠山,却不想被人这样扔将出来,真是丢人之极。 关羽兵马又缓缓前行,李兰看着众人脸上不愉神色,不由纳闷,刚刚打败曹操几十万大军,怎么还是这样愁眉苦脸?李兰突然一拍脑门,暗骂自己怎么连这等大事都给忘记?急忙又大声喊道:“关将军,且稍等片刻。” 第十章 关羽冷眼看着自己眼前这个年轻文士,怎么如此不知好歹?既然已经被轰到一旁,就该知趣离开,却还要大声呼喊,再一次跑到自己军前阻拦,便真的不畏惧自己的虎威么? 李兰整了整稍显凌乱的衣衫,轻轻咳嗽两声,笑吟吟地看着关羽,道:“在下听闻皇叔与江东周郎日前火烧赤壁,大败曹孟德,实乃天大幸事,何以将军如此闷闷不乐?莫不是怕那一纸军令状么?” 关羽刚开始听他说些废话,又待发怒,最后一句却说到心间,不由将双眼睁开,再仔细将李兰打量一遍。两军交战之际,自己讨令前往华容道,截拦曹操,曾立下军令状,全军皆知,只是此人又非军中之人,从何得晓?曹操从华容道而来,关羽也确实将其放走,正不知如何回营面对那纸状令,眼前这人却一脸高深莫测的笑意,难道是来相助自己的么? 李兰看着关羽脸色数变,又笑道:“在下闻刘皇叔广纳贤士,故前来投之。今在此适逢将军,可否一道回营?将军军令状之事,就交付在下如何?” 关羽听李兰将话所完,忽然冷笑几声,道:“既然如此,就请上马同行。”李兰闻言大喜,也不仔细听关羽语气,急忙跑向自己坐骑,心中美滋滋地想着,自己终于在这乱世找到了依靠,再也不用一个人了。 关平见李兰跑开,打马上前对着关羽道:“父亲,此人来历不明,就此带回营中,恐怕不妥。”关羽冷哼一声,道:“谅此一人,能兴得起何等波澜?就让他跟随,吾倒要看看他能耍出什么手段。” 曹操大军南征,刘综举荆州之地而降。刘备不得已而南逃,与大公子刘琦会于江夏,后诸葛孔明出使东吴,联合孙权抗曹,移兵夏口共同对敌。当李兰与关羽到达夏口军营之时,天色已完,可营中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值此大胜之际,刘备岂能不大赏三军,共同庆贺? “关将军回来了,关将军回来了……”关羽还没进寨门,守寨士兵看到那面“关”字大旗,便扯着嗓子大喊起来。顿时辕门大开,一队队士兵迎接出来,高呼着“关将军,关将军。”李兰看着这些狂热的兵士,不觉得莞尔,这就是英雄的年代,关羽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杀六将,温酒之际除华雄,三通鼓内劈蔡阳,都是一段段流传甚广的佳话。在刘备军中,关羽就是所谓的灵魂人物,军魂之所在。 与出来迎接的士兵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关羽,关平和那黑脸大汉周仓乃至部下五百校刀手,都默默无声,静静地走入大营。李兰知道关羽还是在忧心那张军令状,不由暗骂其白痴,就凭这么多士兵的爱戴,刘备,孔明舍得杀你? 关羽跳下赤兔宝马,将缰绳递给先在一旁等候着的周仓,道:“汝与平儿带众人下去,今日大胜,全营不禁,可尽情作乐。”周仓接过缰绳,却又交给身后的军士,道:“小人随君侯一起进去。” “不必。”关羽将脸色一沉,道:“此状乃吾所立,与尔等何干?还不速去。”周仓对关羽忠心耿耿,哪里放心得下?还要开口再言。李兰却在一旁微笑道:“周将军只管放心去,关将军之事,有在下即可。” “你算什么东西?”周仓勃然作色,怒喝道:“某与君侯说话,哪容你来多嘴?”李兰一腔好意,换来如此喝骂,先是一怔,随即也是大怒,待要开口骂回来,但见周仓拳头紧握,手臂青筋暴起,生生将要出口的脏话收了回来,心中却将周仓所以直系亲属问候了个够。 还是关羽替李兰喝斥了周仓几句,逼其与关平带人退下,自己却往营中大帐走去。李兰伸了伸舌头,又冲着周仓离去的方向,狠狠吐了几口唾沫,才跟着关羽后面而来。营中军士见了关羽,原本饮酒嬉闹的,都起身肃立行礼,李兰跟在后面,也稍微感受到被人敬佩爱戴的感觉,心想着那一天要是自己也能当上将军,接受部属如此诚挚的拜见,该有多好? 两人走了片刻,便来到一座大帐,此帐比之旁边营帐大出倍余,门口还有几名全身甲胄的魁梧士兵守护,想来便是刘备军帐。关羽走带门口却停了下来,旁边军士本要入内通报,也被他挥手阻止,只是站着出神。李兰听着帐内不时传来几声笑语,又传来阵阵酒肉香气,引得腹中馋虫大动,上前低声道:“将军何不入内?” 关羽转眼狠狠瞪了他一眼,才掀帘而入。李兰被关羽怨毒的眼光瞪得心中发毛,转念又想他进去是要准备接受军法处置,自己这样催促确实不对,于是心中释然。关羽进去之后,帐内闹声顿止,片刻之后,李兰就听到一清朗的声音道:“恭喜将军立此盖世之功,与普天下除大害。合宜远接庆贺。”猜想便是鼎鼎大名的诸葛孔明,一想到自己又立刻可以见到心目中的偶像,李兰的心脏就狂跳不已。 没有听到关羽回答,又听见孔明道:“将军莫非因吾等不曾远接,故尔不乐?”又似乎在埋怨左右之人,道:“汝等缘何不先报?” 接着就是关羽沉稳的声音,道:“关某特来请死。”孔明略微吃惊,问道:“莫非曹操不曾投华容道上来?”关羽答曰:“是从那里来,关某无能,因此被他走脱。”孔明却仍不甘心,继续问道:“拿得甚将士来?”关羽又复答道:“皆不曾拿。” 终于听到孔明发怒,大声道:“此是云长想曹操昔日之恩,故意放了。但既有军令状在此,不得不按军法。武士何在,将关羽推出斩首。”接下来据李兰所知便该是刘备求情,可是有自己在此,只好越俎代庖,当下朗声喊道:“且慢。”便大步走入帐内,入眼就是一双大大的耳朵。 第十一章 李兰听说孔明要斩关羽,心想着不能让刘备将着人情抢了去,便急忙闯进帐去。门口的守卫因见他是随着关羽一道前来,是以不加阻拦。李兰没头没脑的闯进帐中,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兴奋,毕竟一帐子人差不多都是他的偶像。居中帅位坐着的,不用说自然是刘备,虽然年近半百,却不显丝毫老态,特别是今日大喜之际,愈是精神焕发,容光满面。 刘备下首正站立一青年文士,满面怒容,想来就是孔明,李兰不禁多看了几眼,长得儒雅俊秀,羽扇纶巾,确是人中卧龙。孔明下首还有几名文官,李兰就不一一看下去了,这个时候庞统,法正等人还没有出场,别的就没有什么有名人物。 李兰的冒然闯入,坐在另外一旁的几名武将都长身而起,手按剑柄。李兰可不是关羽,擅闯中军大帐的罪名,可是担负不起的。按着位次,外貌,李兰很容易就认出了两人,那位长得比周仓面色更黑,胡须更硬,身型更为魁梧的豹眼圆脸武将,不是张飞会是何人?而在张飞旁边那位与他成鲜明对比,一身白袍,相貌俊朗,仪表堂堂的武将,自然就是在后世号称三国众多人物中拥有最多fans的常山赵子龙。这两人一黑一白,一怒目相视,一气定神闲,气势却都是一样逼人,李兰看得两眼便不敢直视。 张飞本就是火暴脾气,看着关羽触法将刑,正要开口求情,不想被一个陌生人创进帐来打搅,还很无礼地四下张望,心中不由大怒,当即喝道:“汝是何人?胆敢闯我中军大帐?”这一声喝便如半天惊雷,旁人大约是习惯了,李兰却是被震耳膜“嗡嗡”直响,不禁微微退开一小步。张飞见他如此不堪,愈发的不悦,就要上前动手。 “三弟且住,休得卤莽。”刘备向来有礼贤下士的贤名,虽然不知李兰是何方神圣,却也不能容许张飞乱来,起身仔细打量一番,乃问道:“阁下何人?来吾军中,不知有何见教?”言语颇为诚挚。 刘备之所以能创下一番基业,这样的气度就不同寻常,张飞这样的脾性就只能是给人打工,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的悲惨下场。李兰心中默默松了口气,急忙行礼答道:“山野小民,微名不足入耳。适才见关将军有险,才忍不住出口相阻,闯入帐中。唐突冒失之处,还请将军见谅。”转看张飞在一旁仍旧怒气冲冲,忍不住取笑一番,道:“将军身经百战,长板桥上一声大喝,吓退曹军百万。今见在下一介穷酸,何需这般如临大敌?传扬出去,岂非有损将军威名?” 张飞闻言一愣,进退不是,只气得“哇哇”大叫。诸葛孔明微微一笑,轻摇羽扇,道:“三将军且退,徒趁口舌,原非将军之长。”李兰对着孔明略施一礼,问道:“尊驾可是人称卧龙先生的诸葛孔明?” 孔明还了一礼,答道:“然也。”李兰知道想要得到刘备另眼相看,就一定要露点本事,肯定不能和张飞,赵云却比拼武艺,只好也孔明来斗斗嘴,当下反问道:“久闻先生大才,昔日吴会一行,一人独战江东群儒,不知先生当时所趁是何物?”孔明不由一怔,还不曾回答,李兰又道:“在下此来,便有几个问题颇为不解,愿先生不吝赐教。”孔明再将李兰打量一番,突然此人似乎并不简单,也客气道:“不敢,请言。” 李兰有心要在众人面前显露一番,清下喉咙,先问道:“请问先生,关君侯所犯何罪?”孔明答道:“私放曹操。”李兰又问:“再请问先生,赤壁一战,军中何人发令?”孔明道:“蒙主公赏识,亮忝掌帅印。” 李兰“哈哈”笑了几声,再问道:“为将之道,将何以用人?”这次却不等孔明回答,便接着说道:“当知人善用!以先生之智,又与关君侯之深交,岂能不知关君侯为人?”说着便走近关羽身前,大声道:“关君侯何人也?真义士也!昔徐州破城之日,君侯为保皇叔家眷,不得不委身曹操,立三约而降。曹操待之,上马提金,下马提银,三日小宴,五日大宴,封侯赐爵,何其厚也!然则关君侯身在曹营心在汉,闻刘皇叔在河北袁本初之处,即日挂印封金,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护送二嫂与皇叔相聚,何也?义也!此世人皆知,何独先生不明?” 李兰这几句话早在心中打有腹稿,此刻一气呵成,侃侃道来,赢得满帐喝彩,还数张飞嗓门最大。关羽的脸上更是愈加红润,看李兰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和善。李兰得到大家的鼓励,咳嗽一声,又继续道:“曹操赤壁兵败,必投南郡,华容小道,何其重要?先生诸将不用,何以独用关将军?以关将军之义薄云天,必释曹操。以先生观人之能,用人之才,何以不明此理?窃以为关将军无罪,而行令之人,用人失误,反当受过。” 话音刚落,刘备便开怀大笑,道:“先生所言是也。”挥手使关羽身后军士退下,复道:“二弟何罪之有?”关羽随即上前参拜,道:“小弟有负重托,愧对大哥。”刘备急忙伸手搀扶,笑道:“适才军师言语相戏耳,二弟切勿当真。”又转头对着李兰道:“敢问先生大名,还请入席,共饮一杯。” 李兰也知道刘备根本无意杀关羽,自己的出现只是将他的话抢了说出来,让刘备注目的目的也达到,算是皆大欢喜,心中也十分高兴,答道:“在下李兰,表字经纬,益州巴郡人氏,常年游历在外,欲寻明主相投。久闻皇叔招贤纳士,特来相投,望皇叔收录麾下,以效犬马。”刘备闻言大喜,即刻拉李兰入座,又命人重新整治酒菜,声言要为李兰接风洗尘。 第十二章 当君主就是不一样,虽然刘备现在无尺寸之地,但仍旧是大碗酒,大块肉,比之昨日在马良府上的酒宴更奢豪。李兰随着刘备入坐之后,孔明在一旁笑吟吟地道:“恭喜主公又得一大贤,李先生虽年纪轻轻,却谈吐不凡,他日定能辅佐主公成就雄霸之业。” 李兰听孔明赵云夸奖自己,心中十分得意,急忙起身谢道:“方才言语冲突军师,还望军师勿怪。”孔明爽朗一笑,道:“不打不相识,若非如此,怎知先生之雄辩?”李兰再三谦让一番,又复入座。 先前那一断小小风波,再几巡酒后便烟消云散,关羽就在张飞上首做下,与众将把酒言欢。李兰因是新来之人,由刘备一一代为引见,文官无非孙乾,简雍,糜竺之类,武将不过刘封,糜芳,陈到之流,都是刘备原班心腹之人。好在李兰对这些人并不陌生,一经刘备介绍,便强自记在心间,又都举杯敬酒,其乐融融。 李兰酒量虽然不弱,也禁不住如此轮番较量,特别张飞感其夸赞关羽,又直言相救,是以态度大转,连饮十数杯。烈酒下肚,李兰就觉脸上发热,微感醉意,孔明此刻却也举酒来敬,问道:“适才听得先生一番言语,对天下局势了若指掌,如今曹操兵败,主公下步将取何处安身,先生可否试言之?” 李兰心知孔明是想考较自己,乃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缓缓答道:“曹操兵败北归,荆州士民无不望求明主,主公欲求立业之基,便当乘此良机,一举夺占南郡,再取荆襄。” 刘备“唔”了一声,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却又被孔明抢先道:“亮闻曹操北逃之时,以曹仁镇守南郡,此人乃曹氏亲族,又极有勇略,城中兵精粮足,如何得破?且东吴君臣贪图荆襄多年,赤壁一战孙氏出力甚众,岂能眼望主公占有荆州?先生之议,只怕尚待参详。” 刘备转看孔明一眼,知其是欲试探李兰胸中才学,也改口道:“军师所虑甚是,李先生可有良策?”李兰看着这对君臣,知道他们总喜欢一起试探,激将旁人,眼前的张飞和以后的黄忠就经常上当,不过也正好给自己展示的机会,又将酒杯放下,笑道:“军师欺我!南郡曹仁广有勇略,兵精粮足;东吴周郎善于用兵,士气如虹。正是‘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乃主公万千之喜。” 孔明还待再言,刘备却“哈哈”大笑,伸手挽住李兰,道:“好一句‘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先生之言与诸葛军师不谋而合,真天赐与备。”李兰急忙谦逊不已,乃与孔明相视而笑,诸葛亮再能掐会算,总不会比自己学的历史还准吧? 忽然刘备笑声乍止,起身道:“众将听令。”三人交谈之时,诸将也在各自欢饮,听见刘备一声令下,急忙站立起身,肃然候命。刘备环视众人,正色道:“今夜庆贺宴饮到此为止,诸公且回营歇息,明日一早移兵油江口,以图南郡。” 众人轰然应诺,刘备又取过一支令箭,道:“子龙为前部先行,带三千军马前往油江口安营扎寨,吾与众将随后而至。”赵云跨步上前,单膝跪地接令道:“末将领命。”言语掷地有声,铿锵有力,随即转身快步出帐。 看着赵云挺拔矫健的步伐,李兰心脏砰砰直跳,这就是偶像啊。众将陆续散去,帐中只余下刘备,孔明,李兰三人。刘备又复拉着李兰之手,道:“今夜本想与先生同塌而眠,畅谈一夜。奈何明日要拔寨行军,不能如愿。只好先生下去歇息,明日途中再谈。” 刘备现在无尺寸之地封赏部下,只好常常以恩义结之,食则同桌,寝则同塌。李兰虽然早知道他这个习惯,却也深深感觉不快,两个大男人睡一张床,想起来就有些尴尬。还好躲过一劫,李兰急忙抽回手掌,作长揖道:“多蒙主公厚爱,兰感激不尽。只是军务要紧,还请主公早些歇息。”刘备又点了点头,转对孔明道:“今夜李先生住处,就劳军师费心了。”孔明急忙答道:“敢不尽心?” 三人又在客气一番,李兰终于和孔明离开刘备军帐,前往孔明帐中,一路上都说些不紧要的话,显得格外亲热。刚入帐内,孔明一句话又让李兰大吃一惊:“李先生新来,军中并无准备,若是不弃就与亮同塌一宿,如何?” 这就是典型的出了虎口,又入狼窝,李兰心里暗自叫苦,怎么这年代的男人都喜欢和男人睡一张床?脸上却还不敢显出丝毫不悦,只好道:“军师军务烦身,兰不敢打扰。”孔明笑道:“无妨,今日战事稍停,正好得一闲暇,与经纬畅谈天下之势,岂非一大快事?” 看来是不能拒绝,好在孔明无论外貌,气质,都胜刘备很多,夜间睡觉应该不会有什么打呼噜,磨牙,梦游等症状吧?李兰只好默默叹息,道:“蒙军师厚爱,兰敢不从命?”当下孔明使人拿来一床被褥,再取热水洗漱完毕,两人才一起上榻休息。 刚睡下孔明便兴致勃勃开**谈,但李兰初来乍道,古文多不熟悉,惟恐言多有失。孔明是多么精明的一个人,要是露出些许破绽,那可是大大不妙,是以孔明说得十句,李兰也不敢多言半句。孔明说了片刻,见李兰终无太大兴趣,还道是疲倦欲睡,便不再言语,也闭幕而寐,不过多久便传出轻微的鼾声。 李兰一则刚来此地,心中总有些怀念家人朋友,二来确实不习惯旁边有个男人一起睡觉,三则白天曾睡过半日,是以并不觉得疲困,只是闭上眼睛不住盘算着自己未来的路将如何去走。也不知道多了多久,只听得帐外人影晃动,一声轻响,李兰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孔明一下翻身起床,低声喊道:“经纬,经纬。” 第十三章 李兰本来没有睡着,但是觉得孔明这番动作十分可疑,便继续假寐,并不回答,欲探究竟。孔明唤得几声见李兰不应,乃急忙下榻出帐,接着李兰便听有人道:“军师何以与此人同塌而眠?” 孔明答道:“汝回禀主公,吾观此人诚心来投,还需察看些时日,仓促除之,恐寒天下贤士之心。”这一句清清楚楚地传入李兰的耳中,就如五雷轰顶一般,击的他脑袋一片空白。孔明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刘备有意要加害自己,可是自己并没有什么地方得罪刘备啊?是礼数不周,还是言语冒犯?李兰简直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等他再听孔明说话之时,已经错过几句,只听得另外那人道:“既然是军师作保,小人便回禀主公,再作定夺。但军师也要密切注意此人动静,稍有不妥之处,即刻除之。”等到孔明答应之后,才听得一阵脚步声离开。又过得片刻时间,才听到孔明长长一声叹息,回转帐内,又轻唤几声李兰,确定还在安睡,他也才有复上榻睡下。 现在李兰越发的不能入睡了,反复思量,也不觉得有得罪刘备的地方,这刘备到底是脑袋上哪跟弦出了问题?无缘无故的就要至自己于死地,莫非是无意之中触及了刘备的忌讳?怪不得常言说“伴君如伴虎”,可是这也太冤枉了点。 这里是不能再待下去,虽然现在有孔明作保,暂时救下自己一条小命,可终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指不定哪天再犯一个错误,还能有命在?三十六计,还是走为上。再等了一会儿,李兰假意翻一下身,装作梦中惊醒,便起身下榻。 孔明此时也尚未睡熟,见李兰起身,急忙开口问道:“经纬何往?”李兰转身答道:“晚宴之上,多饮了几杯,想去方便一下,不意搅了军师清梦,真是罪过。” “那里。”孔明也站起身来,道:“军中营帐甚多,经纬刚来不识道路,待我起身相送。” “不敢,不敢。”李兰急忙摇手阻拦,道:“怎敢劳动军师大驾?可指引路径,吾自己前往便可。”孔明看了李兰一言,略微犹豫一下,长吐了口气,道:“既然如此,经纬可自去。”接着便告诉李兰茅厕所在,又道:“往左行百余帐,便是大营辕门,经纬万万不可走错。” 李兰心中咯噔一响,孔明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看透了自己心意,知道想要趁夜逃出刘备营寨?李兰不敢再多耽搁,急忙抱拳道:“多谢军师。”说完便转身离开。刚走开两步,却听孔明喊道:“经纬且住。” 李兰的心脏又提到嗓子眼,转眼警惕地看着孔明,问道:“军师还有和吩咐?”只见孔明走到一旁,从案几上取过一物,道:“经纬新来之人,夜间军士巡查甚紧,有此令牌便可免去一些不便。”李兰简直感动的是热泪盈眶,孔明确实已经明白他的心意,但却愿意放他逃生,于是上前接过令牌,真诚地说道:“多谢军师。”孔明并不再言,只是又重重叹息一声,便挥手让李兰离开。 李兰得了令牌,不敢再作丝毫逗留,出帐便往左边行去。一路上小心谨慎,并没有被巡夜的军士撞见,行了少许时候,果然见到大营辕门,不过守卫森严,有不少军士把守,上面还有箭楼,无论如何是不能躲过。李兰紧紧攥着孔明给的令牌,向着辕门走来,横竖是死,只好拼上一把,看看这令牌究竟好不好使。 靠近大门,守门军士早看见李兰,便有一头目大步上前,阻拦道:“站住!什么人?”李兰深深呼吸口气,正要拿出孔明给的令牌,却听见身后有人道:“瞎了你的狗眼,连李先生也敢拦。”李兰急忙回头,却是关平,手里还牵着两匹战马,其中便有马良送他的那匹良驹。 关平大步上前,至我身边道:“先生请。”又复对那头目喝喊道:“还不快打开寨门,送李先生出去,延误军机大事,你吃罪得起么?”关平与其父都是军中赫赫有名的人物,那人急忙连声应诺,使人打开辕门。 出了营门,关平将李兰马匹交还给他,又请他上马,道:“家父知先生欲出营,是以让某在此等候,容某代家父送先生一程。”李兰现在脑袋里面乱糟糟一团,根本不知道他们唱得是那一出,但是自己无权无势,又没有足以自卫的武艺,只好随遇而安,翻身上马跟着关平一起前行。 李兰心中满腹疑问,却不敢开口询问。关平一路也不发一言,就这样默然前行许久,离开刘备军营很远,既无战马夜鸣之声,又无火把照耀之光。终于关平勒住缰绳,在马上欠身道:“先生慢行,某只能送到此地。明晨还要行军,必须赶回营中。”说完便调转马头,准备扬鞭而去。 “少将军且慢。”李兰出言唤住关平,今晚的事情太让人费解,再不问上几句,岂不给活活地憋死?当下靠上前少许,问道:“关将军是如何知晓兰今夜要力营?”难道是自己好心救了他一命,他也来救一救自己? 关平却很简单的回答了李兰的问话:“某不知其中原委,只是按家父之交代办事。”李兰仔细打量关平,看他不似说谎,心想这些事情大约是不会告诉这等毛头小子,于是冲着他抱了抱拳,便要离开。 刚转过身来,李兰就感觉关平在自己背后猛然用力推了一把,摔下马来,接着听他喊道:“先生小心。”抬眼就见一支羽箭从自己上方飞过,正中关平肩胛,也跟着摔落在地。李兰还没有任何反应,却又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有人打马追向暗箭射来的方向,还大声喊道:“恶贼休走。”听声音正是关羽心腹部将周仓。 李兰顺着周仓追去的方向,看见也有一骑马飞驰而去,而且背影还有几分熟识。 第十四章 李兰以言语救下关羽,满腔希望能就在刘备底下混个出身,却不想会生出这么许多的变故,被这突如其来的事情弄得茫然不知所措。还是关平挣扎起身问道:“先生可有受伤?”才让他回过神来。李兰抬眼看着关平肩上的羽箭,知道他是为救自己受伤,心中大感歉疚,急忙起来上前问道:“少将军伤势如何?” 关平微微摇了摇头,道:“些须小伤,并无大碍。”便转眼望向周仓追去的方向。李兰见他伤口上流出的鲜血已经染红胸前大片地方,只是自己并不懂任何急救疗伤之道,也只好眼巴巴的看着,并无半分主意。 少倾周仓打马回转,滚鞍下马,上前扶住关平,急切问道:“少将军伤势如何?”关平仍旧是那句“无碍”,又转向李兰道:“先生且退开两步。”李兰虽然不知道他是何用意,却也依言退开,就见关平伸手握住箭柄,猛一用力生生地将箭矢拔了出来。鲜血飞溅而出,旁边周仓身上也沾染不少。 李兰这才知道他的用意,心中又是感激,又是佩服,果然是虎父无犬子,关羽日后能刮骨疗伤,骨头嚯嚯做响,却面不改色,现在关平就能自己拔箭,而不哼一声。看着关平年轻的脸上滚落黄豆般的汗珠,牙关紧咬,李兰真不敢想象那是什么样的痛苦,急忙上前扶持。周仓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撕下身上战袍,默然含泪为关平包扎伤口。 良久关平才吐了口气,望着那刺客逃去的方向,狠狠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周仓便接口道:“少将军,好象是……”下面话却被关平挥手打断,对着李兰道:“先生自己保重,某等该告辞了。”说完便由周仓扶持上马。 李兰虽然有很多话想问,但看关平样子是不会坦言相告,只好与二人作别,目送两人离去,自己才打马缓缓而行。云淡风清,夜空寂静,李兰再一次漫无目的地策马徐行,忽然想起马谡对其兄长所说的一句话:“假仁假义。”刘备当真是一副虚伪的面孔,自己好意前去投靠,想凭借熟知的历史知识,为他挽救一些失误,处处占几分先机,也好创建霸业。却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刚才的那名刺客莫非就是刘备知道孔明放自己出营,而派来追杀的? 现在投靠刘备的希望破灭,李兰一时没了主意,曹操;没有了赤壁之战这样的良机,自己凭什么能在他手下众多的谋士中脱颖而出?孙权;江东全是一伙地主豪强,只怕更难立足。刘璋,张鲁,马腾,似乎都不是什么明主,前途暗淡。正当李兰拿捏不定的时候,却又听见背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有熟悉的声音喊道:“李先生慢行。”急忙勒马回头,正是诸葛孔明,身后还有一员白马战将,常山赵子龙。 孔明与赵云两人瞬间便行至李兰身前,孔明翻身下马,上前牵着李兰坐骑缰绳道:“先生慢行,且回营中与主公一议。”李兰此刻真是将刘备恨得牙痒痒,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事情,刘备就是不肯放过他?反正是死,好歹也要明明白白的上黄泉路,当下冷然问道:“皇叔究竟意欲何为?兰诚心来投,却换得这样相待,就怕绝天下贤士之路么?” 孔明还要分辨道:“先生何出此言?主公别无他意。”李兰冷笑道:“军师在帐外与人交谈之语,兰尽知之,何需再行隐瞒?”孔明听李兰这样说来,只好再叹道:“其中有些误会,先生可先回营,途中容亮细细道来。” “去了营中,只怕我性命便不在。”李兰并不答应道:“要杀要刮,军师在此动手便可,何必非要回营?” “这……”孔明在马下显得十分焦急,终不肯放下缰绳,正要再言,却又听见一阵蹄声,又有两骑人马急弛而来。李兰定睛一看,前面那人红面长髯,赤马绿袍,后面那人面若锅底,豹眼圆脸,正是关羽,张飞二人。 孔明见了两人,似乎有些惊惧,低声道:“先生切不可乱言。”乃迎上前去,笑问道:“二位将军缘何到此?”关羽瞟了他一眼,并不回答,骑在马上大大咧咧地从孔明身边行过,来到李兰身前,道:“大哥让某来请李先生回营。” 关羽可不是孔明,在孔明面前,李兰还敢说上两句硬话;可看着关羽一脸不悦之色,李兰心中狂跳不已,须知只要对方轻轻一下,自己的小命就得报销。孔明却仍恐李兰言语之间有失,急忙过来,道:“原来二位将军也是为李先生而来,亮正欲与先生回营,既然如此,就一同回去吧。” 李兰无奈之下,只好暗自叹息自己命苦,对着关羽道:“多蒙三位将军与军师厚爱,兰再不答应,便太不识抬举了。”孔明听他这般说来,也暗自松了口气,朗笑道:“看来还是二位将军颜面大。”随即上马,笑道:“主公能派二位将军来请先生,足显先生。”李兰心中自然是不住大骂刘备,嘴上却仍不得不谦逊道:“哪里,哪里,军师过誉了。” 于是五人又一起打马回转刘备军营,路上孔明仍然主动与李兰攀谈,李兰也有句没句的答应,关羽,张飞,赵云等三人却都不发一言。经过这一夜的折腾,东方已经渐渐泛白,赵云突然在身后道:“军师,末将还要先领兵去油江口,便要先行赶回营去。” 孔明乃拍手恍然道:“险些将这等大事忘了,子龙却速去。”赵云对着众人略一抱拳,便策马先去。李兰看着赵云雄健的背影,猛然想起,脸上神色剧变,不禁低呼出来。孔明转看李兰脸色,也不禁微微变色,随即笑问道:“先生为何如此惊讶?” 李兰急忙摇头,道:“无事。”心中却不住纳闷:赵云为什么要暗箭杀我? 第十五章 等四人回到刘备军营,天色已经大亮,赵云的前部军马已经离开,而后续军队也都收好行装准备出发。刘备亲自在辕门不住张望,看着四人回来,急忙迎了出来。李兰等四人也赶紧下马,肃立在道旁。刘备走近之后,先对孔明道:“军师为备挽回一位大贤,当是大功一件。”孔明急忙谢道:“为主公引荐人才,乃是亮之职分,不敢居功?” 刘备又挽住李兰,道:“昨夜闻先生弃备而去,备深感痛惜,人各有志,本不当挽留。但当此之世奸臣称道,欺凌主上,群雄割据,祸及百姓。备尝立志,安定天下,匡复汉室。非先生与诸位大贤不可,是以命人追赶而回,望先生不弃,助备一臂之力。”语气诚挚之极,若不是昨夜孔明帐外之言,犹在耳际,李兰只怕当真要被他感动得流下热泪。 既然刘备如此说话,李兰也不会傻到大声质问:“你个死大耳贼,为什么想要杀我?”只好拜行大礼,道:“兰一时糊涂,若非诸葛军师一席话,险犯大错。今特来向主公请罪,若蒙主公不弃,兰必竭心尽力,助主公完成霸业,匡复社稷。” 刘备大喜过望,伸手扶起李兰,道:“先生能去而复返,备感激不尽。安敢责难?时辰已至,还请先生一起出发,途中再叙。”说罢便挥手召军士牵来战马。李兰仔细看去,果然见刘备所骑那匹白马,双眼之下有两行泪槽,正是传言中的的卢,不由暗骂,的卢克主,怎么没有将刘备克死,却反而害了庞统一条性命? 刘备见李兰看着的卢眼睛**,复笑问道:“先生识得此马?”李兰不便隐瞒,乃答道:“此马名曰‘的卢’,骑则妨主。” “哈哈。”刘备大笑几声,道:“先生怎也是这般看法?先生有所不知,当日荆州蔡瑁欲加害于备,全仗此马飞跃檀溪,方才脱险。不仅无妨还能救主。” “主公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兰淡淡笑道:“此马却是妨主,只是主公洪福齐天,非其所能克,旁人却是万万骑不得。”李兰这样先告诉他,是希望日后在攻取西川之时,刘备能记起这话,好救下庞统一命。 刘备却并不以为意,翻身上马,轻抚的卢棕毛,道:“生死由命,岂是这匹畜生所能左右的?先生请上马一同出发。”李兰知道刘备不信,也不再多言,默然上马,又见周仓在一旁,担心关平伤势,乃问道:“少将军现在如何?”周仓并不愿搭理他,只是冷冷道:“无碍。” 刘备离两人甚近,听到这话,微感奇怪,问道:“平儿出了何事?”又转看左右,问道:“怎么不见他前来?”关羽急忙上前答道:“平儿感些风寒,还后营静养,并无大碍,大哥务须担心。” “哦。”刘备答应了一声,脸上却仍有些不解,又看了李兰与关羽几眼,也不再多问。李兰知道祸从口出,也不敢再多言,闭口不语。刘备又命人为四人奉上早膳,食用完毕,大军也准备妥当,几声号角响起,便往油江口进发。一路之上,刘备,孔明与李兰谈论不少天下大势,绝口不提昨夜之事,竟像李兰没有私自出营一般。 入夜时分,大军行至油江口,赵云前部早已扎好营寨,等候多时。众军入寨之后,便各自在将官引领之下,按营住下,埋锅造饭。刘备则升帐聚集众将,当先询问赵云南郡方向,曹,孙两家军马的动向。赵云出列答道:“东吴周瑜已经带兵至汉江下寨,恐欲渡江,夺取南郡。” 刘备让赵云退开,转视众人,问道:“诸位有何高见?”李兰一直对刘备心存顾忌,抱着徐庶入曹营的心理,坚决不发一言,只是低头看着地上。就听孔明答道:“赤壁大胜之后,主公尚未派人向周郎贺喜,有失同盟之仪。今日两军相近,不若谴公佑前去劳军,以探虚实。” 刘备点头觉得可行,乃复对孙乾道:“就依军师之见。公佑速去准备,明日一早去周郎营中道贺。”孙乾领命出帐而去,刘备又对众将道:“今日行军辛苦,诸公且回帐用饭歇息!军师与经纬可留下与备一起用膳。” 李兰与孔明互看一眼,齐声谢道:“多谢主公。”诸将都一一告退,少时就有军士奉上酒菜,三人一起饮酒食用。几杯酒水下肚,刘备又开口问道:“如今周郎亲提大军而至,意在南郡,两位先生有何妙计?” 李兰还是不加理会,自顾自地吃菜,心想,这哪是什么封建君主?典型的一资本家,既要吸血,还要压榨自己的智慧,呸,门都没有。孔明看着李兰如此,恐刘备见怪,急忙道:“明日公佑前去劳军,可使周郎知晓我军已在油江口.周郎恐主公意在南郡,也必会回拜主公,到时再容亮激之.使之与曹仁大战,我军再侍机而动,可也。” 刘备闻言甚喜,仍问李兰道:“先生意下如何?”既然点名询问,李兰只好道:“军师之意甚好,主公可纳之。” “恩。”刘备微感疑惑地看着李兰,又道:“既然两位先生都是这般意思,那就此定下。”话音刚落,却听帐外关平的声音道:“小侄有事求见伯父。” “快进来。”刘备看着关平入内,忙起身问道:“早间听二弟言汝身体不适,现下感觉怎样?” 关平行礼道:“多谢伯父关心,小侄贱躯壮实,并无大碍。”刘备又道:“年轻人要好生爱护身体,免得将来后悔。”颇有长者爱护晚辈之情,可在李兰听来反觉想呕,刘备演戏的功夫也太厉害了吧?这么自然,这么真切。关平应诺再行一礼,道:“小侄闻李先生又回营,特备下床榻,请先生前去歇息.” “哦?平儿竟如此费心。”刘备转眼看着李兰问道:“先生意下如何?”李兰没有想到关平会是为这事前来,看了看刘备,又看了看关平,再看了看孔明,不知如何作答。 第十六章 关平看着李兰犹豫不决,又上前请道:“李先生年纪虽轻,却见解不凡,某心中甚为仰慕,请李先生到某营中住下,朝夕相处,聆听教诲,定当受益菲浅.望先生万勿以某为一介武夫而见弃。”话说成这样,李兰要是再拒绝岂不是打关平耳光?还在他毕竟还救了自己一次,应该没有什么恶意,于是起身道:“多谢少将军厚爱,兰这就随少将军前去。”又复向刘备,孔明告辞。刘备见李兰答应,也颇感高兴,道:“平儿平日少习文韬,先生正好代为教导。”孔明却并不言语,只是默然起身相送出帐。 李兰随关平来到他为自己准备的营帐,里面陈设极为简陋,一塌,一几而已。两人刚才入帐内,就有一名军士端着热水进来,关平对着李兰道:“时候已经不早,先生且歇息,某营帐就在旁侧,若有需要,可使人来唤,某即刻便至。” 李兰一时之间也分辨不出关平究竟是好意,还是歹意,只好道:“多谢少将军。”又问道:“少将军身上伤势如何?”关平仍旧答道:“无碍。”便要转身出帐。李兰看着他的背影,却又想起昨夜之事,开口喊住他,问道:“少将军可知昨夜那支羽箭是何人所射?” 关平脸上一变,急忙道:“不知。”便又要离开。李兰见关平脸色数变,知其不善言谎,便伸手拉住他,道:“少将军休要隐瞒,兰也知是何人所为。少将军昨夜不是声言要报此大仇么?现在却支吾不言,莫非是怕了对方?” “我怎会怕他?”关平被李兰一激,顿时嚷道:“若不是父亲……”眼看关平要把话说得明白些,却帐外关羽声音喊道:“平儿。”接着进帐呵斥关平道:“今夜该你值营,为何还在此处?不速去。”关平被其父责斥几句,便不复再言,低头出帐而去。 李兰看着关平出去,想要出声喊住,却又不敢,只好转眼望着关羽,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解惑的答案。关羽虽然看出李兰眼光中的疑惑,却并不愿意做出回答,只是淡淡道:“时候不早,还请先生早些休息。” “君侯。”李兰终于还是鼓足勇气喊住关羽,开口问道:“昨夜射伤少将军之人就在营中,君侯何不为少将军讨回公道?” “哼。”关羽冷笑几声,道:“此事就不劳先生操心。”便转身走出帐外。隔着帐帘李兰又听他说道:“先生救某一命,某铭记在心,但其中原委就请先生不必再行追问,以免引祸上身。先生在某帐中,必定可保性命无虞,就请安心住下,日后若有机会,可自行离去。”接着又长叹一声而去。 最后这一声叹息十分沉重,李兰的心也不平静,关羽怎么会说出这些话来?是自己出言将他救下,但刘备根本没有杀他之心啊。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让刘备没有机会亲自开口释放关羽,而就此让他兄弟二人的感情出现裂痕? 清洗完毕,李兰躺到了硬冷的简榻之上,脑中却仍不住的回想这两日的所见所闻。见到关羽的第一眼,就能明显地看出他眉间的忧愁,以他和刘备这么多年的兄弟情谊,怎么因为一纸薄薄的军令状而担心会丧命呢?刘备与他恩若兄弟,而且现在正是功业渐上的时候,正需要关羽这样的深受士卒爱戴,又文武双全的将才,怎么能因为他私放曹操就下杀手? 可是关羽最后的那一声叹息久久回荡在李兰耳际,是那么的无奈,那么的痛心,甚至还有些愤恨。也绝对不会是因为自己的出现而没让刘备表现就产生,怎么强烈,复杂的沉重心理。难道这兄弟两人之间,当真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和谐,而有不少裂痕? 李兰努力地回忆搜索着自己熟知的相关历史知识,在刘备三请诸葛亮出山相助之后,相待甚厚,关,张二人也确实有不悦的说法。总不能因为大哥对别人好点,关羽就产生这么大的情绪,再说刘备本来就以“求贤若渴”自居,对有才干的人都是同床睡觉的,也不算什么大事。 再接下来曹操举兵南征,刘备携民而逃,在长板坡大败,兵马损失殆尽。最后还是关羽水军和公子刘琦两处兵马,才得以暂保江夏,重振声威。想到这里,李兰又不禁想起作夜与关羽回营之时的情景。多少士兵冲出辕门,夹道欢迎,关羽如此受将士爱戴,刘备怎么还会自毁长城? 不对,关键就是这里。李兰突然灵光一闪,慢慢地理出了一根线。自古为君之人,最忌讳的是什么?无非就是良将握重兵。刘备现在只有这点人马,却基本上都是关羽旧部,而且都十分崇敬爱戴关羽,这难道不就是犯忌之事?这也就有了杀关羽的动机,不然华容道之前,关,张出战,什么时候听说过要立军令状? 刘备杀关羽动机既然存在,那么李兰就很容易能想到杀自己的原因。他开口为关羽求情开罪,刘备一定认识他是关羽党羽,所以要趁着在帐下还没有功劳,没有名气,先行除掉,一则去关羽一心腹;二则也可以警示关羽。而孔明却能看出自己并不知道其中内情,所以想极力保全,偷放出营。赵云是刘备近卫队长,当然是他杀人的最好工具。但是刘备没有想到关羽会派其子护送,所以刺杀失败。然而刘备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这样一个人才去投靠别人,于是又让这几人一起来请自己回来效力。 这样一捋,李兰觉得没有破绽,所以的疑惑都一一揭开。只是刘备在历史上深受好评,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吗?这个问题又让李兰思索很久,向来史书都为尊者讳,除非桀,纣这样的暴君,否则谁会记下君主的缺点?约莫就应该是这样的了。 李兰很满意自己的解释,正准备安心入眠,却又猛然记起,自己还在关羽营中。这样一来,刘备岂不更将他当成关羽心腹?只怕以后在刘备帐下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第十七章 但凡爱打电脑游戏的人,十之**生物钟都有些问题,生肖属猫的,昼伏夜出。李兰就是这样,没有到午饭的时候,是不会起床,好歹省下早餐。前日夜间在孔明帐中又不曾睡觉,所以这一觉李兰睡得是畅快淋漓,醒来的时候还不忘高呼一声:“爽。” 睁开眼睛,就看着关平一脸不愉地站在榻旁,李兰下意识地遮挡一下身体,赧然道:“少将军,等了多久?” 关平面无表情地答道:“某也是刚到。”李兰听了才松下口气,却接着又听关平说道:“只是前面还来了三次。”李兰嘿嘿一笑,道:“不知少将军有事相召,兰贪睡高卧,有罪,有罪。”关平轻蔑地看了他一眼,指着旁边几上饭食,道:“孙先生回营告知伯父,周郎果要前来回拜。现在伯父已经出寨远迎,先生快用些饭,便去参加宴会。” 周瑜都要来了?李兰瞟眼看了看帐外,想知道自己这一觉到底睡了多久,就又听关平道:“已经是申时末刻,先生还是快些。伯父严令众将皆要在辕门恭迎周都督。” 午,未,申,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李兰一拍自己脑袋,这觉睡的,都可以打破以前的记录了。当下急忙穿衣而起,确实也感觉到腹中空空,不论饭菜已经冰冷,狼吞虎咽几口就都全部吞食入肚。关平又让人端来清水,让李兰洗漱一番,抖擞精神,才一起出帐往中军而来。 路上果见举营兵士都磨刀檫枪,整装列队以待。才至半道,就见刘封迎面而来,招呼道:“先生,贤弟,适才探子回报,父亲大人与周都督已将回营寨,还请速去辕门等候。”李兰,关平向告劳一声,又急忙转向大门而来。及至辕门,赵云,周仓,糜家兄弟等人早已分立左右,见二人前来,也都相互见礼。李兰偷眼打量赵云,见对方并无异色,但仍心有余悸不敢离他过近。看着简雍一脸和气,李兰就直接跟在他身后站立。简雍又与他互相谦让一番,才又恢复安静。 少时远远看着一队人马行来,两面大旗迎风飘展,一是刘备的“刘”,另一面则正是周瑜的“周”。周瑜也是三国人物中,李兰十分喜欢的一个,是东吴众将中佼佼者。游船失事的那天,依依不正还在背诵他最喜欢的那一阙《念奴娇。赤壁怀古》么? 马队缓缓走近,李兰终于看清了赤壁周郎的英姿,确实资质风流,仪容秀丽,一派一派儒雅豪气。及至辕门,刘备与周瑜一起下马,携手而入,关羽,张飞,孔明都随在身后。营中自以刘封为尊,急忙带着众人上前行礼道:“恭迎周都督大驾。” 周瑜急忙还礼,连声谦逊不已,又由刘备一一代为引荐其不曾识之人。轮到李兰的时候,刘备格外夸奖,对着周瑜道:“此乃备昨日新得大才,姓李,名兰,字经纬,蜀中人氏。虽然年纪不大,却甚有辩才,常论天下之势。” “久仰,久仰。”周瑜嘴上虽是这般说来,眼光却不住看向身后之人,似有询问之意。李兰顺着他目光看去,见那人面目和蔼,气度虽然不凡,却很有几分忠厚,少了些豪气,料想便是鲁肃,鲁子敬。 鲁肃听着刘备介绍,也很疑惑,前几番来访都不曾见过此人,也不曾听有这号人物,看见周瑜眼色询问,也只好微微摇头,确实不知。虽然他二人对李兰丝毫不知,可李兰却对他们了如指掌,上前道:“兰深慕都督威名,今日一见足慰平生。” 周瑜见鲁肃也不知李兰来历,只当作是后进末学,并不在意,礼貌上客气两句,又随刘备转向他人。等诸人介绍完毕,刘封又上前道:“帐中已经设好宴席,请父亲与都督前往入席。”刘备应了一声,又与周瑜并肩而入。 入帐之后,分宾主,按位次坐下,周瑜,鲁肃二人远来是客人,刘备,孔明等频频劝酒。数巡之后,刘备又复举杯道:“赤壁一战,都督运筹帷幄,曹贼丧胆.备在此敬都督.”众人也皆道:“敬大都督。” 周瑜满饮之后,乃问道:“豫州移兵在此,莫非有取南郡之意否?”刘备忙答道:“闻都督欲取南郡,故来相助。若都督不取,备必取之。” 周瑜闻言纵声大笑,道:“吾东吴久欲吞并汉江,今南郡已在掌中,如何不取?”孔明此刻在其对面接口道:“胜负不可预定。曹操临归,令曹仁守南郡等处,必有奇计;更兼曹仁勇不可当:但恐都督不能取耳。” 周瑜冷笑几声,斜视孔明道:“吾若取不得,那时任从豫州取。”李兰听他这句话,知道又中了孔明激将之计。果然孔明立刻大声道:“子敬、众人在此为证,都督休悔。” 鲁肃还在犹豫之间,却听周瑜拍案道:“大丈夫一言既出,何悔之有!”孔明也哈哈笑道:“都督此言,甚是公论。先让东吴去取;若不下,主公取之,有何不可!” 周瑜看着孔明一脸欢笑,知他是想取笑东吴未必能战胜曹仁,夺取南郡,不由胸中微恼,乃起身喊道:“吾便与汝击掌为誓.”孔明自然求之不得,上前击掌而三,然后还座。 周瑜此行本就是为南郡而来,既然定下盟约,便向刘备告辞:“今日有扰豫州,异日设宴请豫州到南郡城中一聚.”刘备也出言挽留几番,周瑜再三要走,只好又复带着众人送周瑜,鲁肃出来,直至辕门才持手而别。 看着周瑜远去,张飞随即大声嚷道:“军师岂能让吴兵抢先?某愿领三千铁骑取那曹仁小儿首级,并南郡献给大哥.”刘备也满面疑惑地看着孔明,问道:“却才军师教备如此回答,虽一时说了,展转寻思,于理未然。我今孤穷一身,无置足之地,欲得南郡,权且容身;若先教周瑜取了,城池已属东吴矣,却如何得住?” 孔明仍旧是羽扇轻摇,并不回答,莫测高深。 第十八章 孔明听着刘备,张飞的询问,却不愿意直言做答。在席间他不止一次偷眼打量李兰,似乎对自己激将周瑜都了如指掌。如今众人脸上都有疑惑之色,也只有李兰不觉怪异,难道他已料到自己心中谋划?孔明随即对着李兰道:“经纬以为如何?” 李兰没有想到孔明会开口来问自己,微微一愣,一时找不到回答,冲口道:“军师早有良策,尽着周瑜去厮杀,早晚能教主公在南郡城中高坐。” “哦?”刘备又满脸疑惑地看向我,问道:“两位先生在打何哑谜,何不说将出来,免得众人忧心。” 孔明乃向刘备耳际密语一阵,刘备顿时眉开眼笑,连声道:“原来军师心中早有筹划,却反教备如此担心。”随后又将李兰审视一番,道:“今日就此散去,诸位且各自回帐候命。”说罢便与孔明携手而去。 众人也陆续散去,只剩关羽父子,张飞和李兰。张飞不明就里,急得呼呼直出大气,对着孔明的背影怒道:“二哥,那人又尽弄些玄虚,大哥怎么总是偏信于他?” “三弟慎言。”关羽瞟了李兰一眼,缓缓道:“孔明自有良策,想是十分机密,怎可当众说出?你我且各自回营,若是不能取得南郡,再言不迟。”张飞点头答应道:“二哥说的是,倘若得不到南郡,看俺怎么收拾那村夫。”随即快步而去。 关羽又听张飞出言不善,乃对李兰道:“三弟就是这等脾气,先生切莫见怪。”李兰急忙道:“这才是三将军男儿本色。”关羽点头代张飞道了声谢,便与李兰一起步行回营。 行出不远,关羽便又问道:“适才听军师与先生言语,似乎先生对军师心意甚是了解,关某愚钝,不知先生可否见告。” 李兰也不过是知道孔明激将周瑜,而且日后南郡必属刘备,却哪里知道孔明具体详尽的计划?乃答道:“军师妙计,兰不敢妄加揣摩。” “先生何故太谦。”关羽又道:“以某之见,先生之才,不逊于诸葛孔明.还望先生具实以告。”听见关羽这样夸奖自己,李兰心中甚喜,口中却谦逊道:“将军谬赞,兰实不知。将军但可放宽心境,以诸葛军师之智,定不让南郡落如东吴之手。” 关羽闻言凝视李兰片刻,忽然问道:“先生何以如此推崇军师之智?”李兰对孔明确实十分佩服,而且孔明也确实值得佩服,蜀汉三分天下少了关羽或者还可以,但是少了孔明就未必能成。李兰知道关羽,张飞对孔明有些不满,想好心劝说一番,乃道:“军师才智确非凡人,远追管,乐;近比张,陈。将军能多从其言,必能成就一番功绩。” 关羽听了之后,又仔细打量李兰片刻,若有所悟,重重哼了一声,也不再说话作别,转身就走。李兰看他脸色不善,知道自己肯定又说错了话,也不敢喊止,只好独自回帐。李兰知道关羽,张飞因为孔明与刘备关系亲近而不悦,原是想帮着调解一下,可是关羽却不领情,反有怨恨之意。才知道是秀才遇到兵,有理都说不清,只好耸耸肩,默默告诉自己以后不要再多话就是了。 接下来几日,李兰简直无聊透顶,刘备没有找过他商议军事,孔明,关羽也不见踪影,只有关平常常前来问候。他原本是在后世玩惯的人,现在一没有游戏,二没有网络,三没有小说,简直是度日如年,只好拉着关平天南地北的神侃。关平起先对他也多少有些防备,或者小瞧之意,但毕竟年纪相仿,而且李兰又极善言辞,说得很多都是他不曾听闻过的趣事,也渐渐喜欢来跟他交谈,一来二去便十分熟识。几日工夫,两人关系大近,几乎可以称兄道弟。李兰也知道关平是个爽直汉子,所以乐意交往,言谈也爱或多或少问起关羽和刘备之间的关系。但关平都会枉顾左右而言它,反让李兰越加起疑。 李兰曾学过几日铅笔画,这天与关平谈及之后,不由兴起,便与他一起找来些炭条,自己动手作成几支粗糙的画笔。关平也曾见过别人用毛笔丹青,却不曾见过用炭条作画,于是也兴致勃勃在一旁看着李兰画画。 李兰准备完毕之后,取笑关平道:“少将军青春多少?却还不见取妻,不若我为少将军描画一个?”于是下笔涂描,想要画一名宫装佳丽。耗费大半个时辰,李兰终于大功告成,转身问关平道:“少将军觉得拙作如何?” “很美。”关平一直在他身边观看,见李兰手臂挥动,果然绘出一绝世女子。只是那画上之人越来越清晰的时候,关平却越来越觉得有些怪异,却又说不出来什么地方不对,只是看着画卷发怔。 李兰看关平如此注视自己的作品,也十分欣慰,转眼自己再看时,却不由“啊”的一声低呼出来。原来李兰在绘画的过程之中,竟然不自觉地将画上之人画的与依依颇有几分神似。再看关平还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李兰急忙伸手手了起来,笑道:“拙画不登大雅之堂,就不送与将军了。”关平此刻也刚好想起,恍然道:“原来如此。”随即问李兰道:“画中之人,先生在何处见过?” 李兰急忙笑道:“哪里什么真人?只是吾信手画来,让少将军见笑了。”又看着画卷上那张娇美的面容,不由低声道:“这样的人物只怕就是天上的仙女,在这世间哪里还能找得到?”关平“嘿嘿”一笑,道:“那却未必。” 李兰听他话中似还有话,正要询问,却听帐外军士喊道:“少将军,李先生,主公聚众将大帐议事。”关平也是少年心性,这几日早在营中待得不耐,听后大喜转对李兰道:“必是南郡有了消息,某等赶快前去。”不容李兰再行询问,拉着他便匆匆往刘备军帐而来。 第十九章 一路之上关平都显得十分兴奋,对于一个武将来说,除了在马背上建功立业,还能有什么值得欣喜的事情?李兰却显得比较平静,对他来说这些根本不是什么悬念。周瑜诈死引诱曹仁出战,本来要占取南郡,却被刘备偷袭。 等两人来到大帐,已经坐满了人,刘备见他二人前来,才开口道:“适才探马得来消息,东吴大都督周瑜攻打南郡之时,误中曹仁奸计,如今中箭身亡,诸公以如何?” 孙乾常在两军之间走动,是以与周瑜,鲁肃都有几分交情,于是上前道:“主公与东吴有同盟之谊,今失大将,理当派人前往吊唁。属下愿往东吴军中一行。” 刘备点了点头,示意孙乾暂时退下,又转问道:“既然周郎已故,诸公可有良策夺取南郡?”说话之间,却看向孔明,在刘备的心中似乎也只有孔明能为他出谋划策。 孔明却并没有回答,转看向李兰,想从他那张平静的脸上找寻些答案。周瑜之死,孔明乍闻之下,也十分心惊,虽然后来也想透是诱敌之计,却并不像李兰一样面色如常。作为一个识人的智者,孔明很敏锐地能觉察出李兰并不一般,也并不只是能滔滔舌辩。 李兰也能感觉的到孔明的目光,其实这几日他已经想透了一件事情。刘备毕竟是一个枭雄,他想要的是天下,若要使他消去杀害自己的念头,只有唯一的方法,就是让他觉得自己对他有用,能帮助他完成霸业,才会舍不得下手。 李兰轻轻咳嗽一声,缓缓走上前去,朗声说道:“属下恭贺主公万千之喜。”此言一帐,帐中一片愕然,刘备满是疑惑,问道:“敢问先生何喜之有?”旁边孙乾也忿忿道:“友盟伤逝,此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何来大喜?先生不可乱言。” 只是孔明能明白李兰说言之意,笑吟吟地看着他,说道:“公佑少安毋躁,且听经纬再言。”李兰感激的看了孔明一言,继续说道:“主公以为周郎真死耶?此乃其诱敌之计,南郡曹仁若闻周郎创发身亡,今夜必然倾城而出。主公可使兵马暗伏城下,等曹仁去后,便可乘虚夺取南郡。此非大喜耶?” 刘备神色惊疑不定,转看孔明,问道:“军师以为如何?”孔明随即答道:“经纬与亮不谋而合,主公今夜定能在南郡城内安坐。” 刘备这才信以为真,顿时大喜,再转看李兰,眼光也多了几分赞许,乃道:“天以二位先生与备。诸将可速回营中准备,今夜夺取南郡。” 再回到帐中,关平对李兰除了往日的友善,更多了几分钦佩,夸赞道:“自从军师随伯父以来,神机妙算无能出其右者。不想先生居然也能料出周郎之诈,真神人也。” 孔明那才是真本事,李兰这不过是沾了历史的光,急忙谦谢道:“少将军过奖了。兰不过趁了口舌之能,今夜大战还需少将军英勇杀敌才是。” 一听到要打仗,关平顿时喜笑颜开,脸上跃跃欲试道:“今夜我必要第一个杀进南郡城。”话刚说话,又得帐外一声咳嗽,关羽喊道:“平儿,出来。”关平急忙收敛神色,对着李兰无奈一笑,转身出帐。 片刻之后,关平再行入帐,却是一脸忿忿。李兰大感不解,难道又被关羽责骂了?却又不敢上前宽慰。只听关平嘟嚷道:“大家都上前杀敌,凭什么让我留在后面保护诸位先生。”李兰才知道关羽又让他留下保护文官。添犊之情,人皆有之,关羽怎么能人心老让自己的儿子上前线冒险呢?李兰看着关平表情,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也不觉哑然失笑。 当天晚上,李兰,孔明等一众文官都随着关平一起在离南郡城外一处高地观战。熊熊的火光以及震天的喊杀声,使李兰虽然不在战场,也觉得十分紧张忐忑,这毕竟是他第一次真正的接触战场。曹仁果然是按着预想带兵出城而去,但南郡毕竟是一座坚城,若是不能快速的攻占下来,等曹仁败兵回转或者东吴军马前来,那就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李兰即便预知结果,却怎知历史没有因为自己的前来而发生随机的变动? 不到半个时辰,南郡城下的喊杀声渐渐减小,最后消失。李兰与孔明都才换上了轻松的表情,看来曹仁确实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城中留下的兵马并不多。片刻之后,刘封带着小队骑兵飞驰而来,身上战袍血迹斑斑,而左肩上也包扎一块白布,显然是有伤在身,却丝毫没有不悦之色,反而精神抖擞地喊道:“我军已经占领南郡。父亲大人让封来迎接众位先生入城。” 关平早就一脸艳羡地看着刘枫,等他说完急忙打马过去,不住口地询问战况,言语神色之间,对自己没有参加这次战斗十分的遗憾。孔明与李兰互视一眼,各自说了声“请”,才一起打马取道南郡。李兰因为白日一策,在一众文官之中,已是脱颖而出,所以能与孔明并肩而行。 及至南郡城下,远远便看见刘备引着众将在城门口相候,周围仍有不少军士在打扫战场。孔明与李兰慌忙翻身下马,向刘备迎去。看着四周满地的尸体,闻着空气没弥漫的血腥气息,李兰何曾受过这样的场景,只觉得胃里面翻滚的厉害,几欲呕吐出来,不由叹息一声,喃喃道:“一将功成万骨枯。” 此刻刘备已走进身前,听闻之下也觉黯然,低声道:“先生此言不差,备亦不愿苍生如此。只是奸贼当道,欲篡汉室江山,备不得已而为之。”对李兰来说姓刘的当皇帝与姓曹的根本没有什么区别,正所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一个王朝的统治者,能真正有几人是在为百姓着想? 原本比较高兴的气氛,却被李兰这一句话打破,众人都默然随着刘备一道入城。 第二十章 曹仁官拜征南将军,刘备就在他的将军府升帐聚将,众将各来叙功,斩获颇丰。及至赵云上前,抱拳道:“末将入城之时生擒一名曹军官吏,职位似乎不低,现押在殿外,还请主公定夺。”刘备点头喊道:“带上来。”立刻就有两名军士押解一文官上堂。 众急视之,那人昂首挺胸,面无惧色,颇有几分视死如归的豪气。刘备沉声喝问道:“汝乃何人?” “南郡长史陈矫。”对方面不改色,对答如常。刘备心下立时有了几分喜爱,语气缓和道:“可愿降否?” 陈矫冷笑数声,骂道:“吾一时不慎,误中奸计,为汝所擒。堂堂男儿安能屈膝降贼?”张飞在一旁顿时勃然大怒,拔剑叱道:“如此狂贼,杀之何惜?”便要上前。 “将军且慢。”李兰急忙阻拦在前,走到陈矫身旁,必恭必敬地行了一礼道:“先生忠义,兰深为敬佩。”又转对刘备道:“陈长史乃是忠义之人,杀之不祥,望主公释之。” 刘备不由眉头微皱,若是被擒之将不降,却都行释放,岂不是自寻烦恼?孙乾又复出列道:“陈矫无礼太甚,即便主公仁义怜而不杀,又岂能纵之?”简雍也道:“将士用命,方能攻克此城;子龙神勇,才能擒获此贼。一旦释之,恐寒将士之心啊。” 刘备微微颔首,便要答应,却又听孔明说道:“谅此无名小卒,杀之何益。”不由再生犹豫,复看李兰数眼,才缓缓道:“来人,送陈长史出城。” 陈矫虽然是一脸的茫然不解,但有活命的机会,还是要稳稳地把握,被松开之后对着众人环抱一礼,道:“后会有期。”便转身离去。 等陈矫走远,李兰私谓关平道:“少将军还欲战耶?”关平急忙狠狠点头,就听李兰低声道:“既然如此,少将军可先去城门相候,但见陈矫至,便擒回此处。则今夜少将军还可以一战。”关平虽然不明白李兰之计,但听说有仗可打,便匆匆下去。 刘备看着关平下去,又听见李兰言语,却始终不知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乃开口问道:“先生何以出尔反尔,岂非让备失信于天下?”李兰淡淡一笑,道:“主公却少安,兰自有思量,片刻即知。” 果然不一小会儿,关平便将陈矫擒来,其人一进厅中,就破口骂道:“无信鼠辈。”李兰急忙迎上前去,故作惊异道:“长史大人何出此言?”陈矫冷哼一声,并不正眼看他,怒道:“要杀便杀,如此戏耍陈某,是何道理?须知‘士可杀不可辱’。” “大人误会了。”李兰急忙让关平将其放开,再三行礼道:“在下适才记起先生家眷尚在城中,是以再请先生回来。南郡已在我家主公治下,先生贵亲在此多有不便,还请先生回府收拾一番,与家人一道出城。”李兰此言简直是至仁至义,不仅陈矫目瞪口呆,连厅上旁人也都极为惊讶,只有孔明不动声色,仍旧闭目假寐。 半响陈矫才回过神来,对着李兰深深一揖,脸上全是感激之情,问道:“先生大德,矫没齿不忘。敢问先生名讳?”李兰急忙谦逊道:“微名不足入耳。此皆吾主大德,先生可礼谢之。”陈矫又才转向刘备道:“谢皇叔大恩,矫去之后必辞官归隐,不再与皇叔为敌。” 刘备急忙点头还礼,又转看李兰一眼,似乎再说,原来就这个结果?还不如杀了干净,何必这么麻烦?等陈矫再次离去,李兰却又对着关平道:“再烦少将军去城门相候,待陈矫到时,再擒回此处。” “先生,你这是……”关平拂然不悦道:“如此无信不义之事,平再不敢为。”刘备也看着李兰,不满道:“既然他已答应归隐山林,先生就无须再与之为敌。”李兰却正色问道:“主公欲得荆州,襄阳二处否?” 刘备听后顿时两眼发光,急切问道:“先生有良策可得?”李兰随即笑道:“得此二处就在陈矫身上,主公可命少将军再往。”刘备虽然是极为不愿,但听说能得二处城池,只好再命关平前往。 又过得片刻,远远就听见陈矫骂声:“刘玄德,是儿最无信。”就见关平又提拎着陈矫再次走入堂上。李兰仍旧笑吟吟地迎上前去,将手一摊,道:“陈大人,交出来吧。”陈矫不解道:“某不明将军之意。” 李兰“嘿嘿”一阵冷笑道:“南郡曹仁,曹洪二将皆出城劫营,城中兵符必然在大人手中。城破之时,想必大人已藏至隐秘处。虽子龙将军神勇将汝擒获,汝必抱决死之心,视死如归,不可强求。吾故请主公释之,头番你也恐有诈,只敢只身出城。吾却请少将军将你擒回,又送归家中,释汝家眷。汝心中感恩,不再生疑。此次归家必将兵符取出,欲一同携带出城。少将军将你二遭擒来,为得可不是大人您,而是怀中兵符,还不速速拿出?” 李兰侃侃而谈,只把陈矫听得面若死灰,瘫软在地。刘备急忙向关平使眼色,后者便伸手在陈矫怀中袖内一阵搜索,果然寻出兵符呈与刘备。刘备见后大喜,道:“先生真神算。” 李兰又道:“如今兵符在手,主公则可使人至荆,襄二处,声言南郡势危,调二处兵马来救,再乘虚取之。”刘备急忙点了点头,道:“如此备与二弟去取荆州,军师与三弟前往襄阳,先生与子龙留守南郡如何?” 赵云!李兰顿时脸色巨变,心想自己出了那么多好主意,该不是刘备还想着要下杀手吧?关羽似乎看穿李兰心意,乃上前道:“三弟适才攻城之际,受有轻伤,可与子龙互换。” “哦?”刘备急忙走到张飞身前,仔细察看道:“三弟受伤了?缘何不早说?”张飞急忙道:“小弟皮糙肉厚,些许小伤不碍事的。大哥不用担心。” 刘备仍旧关切地询问了几句,最后才道:“既然如何,军师与子龙取襄阳,三弟与李先生守南郡。” 第二十一章 刘备分派已定,众将正要各自下去准备,却见陈矫忽然一跃而起,口中大喊道:“误中贼子奸计,愧对丞相大恩。”说着就要向旁边立柱上撞去。 “拦下他。”李兰刚喊出口,关平就一把将陈矫提了起来,问刘备道:“伯父,此人如何处置?”刘备此番却看向李兰,询问他的意思。李兰顿是一喜,刘备要真是越来越看中自己,那么以后在他的帐下,也就能平安无事,于是道:“此人暂时押下,不可走露风声。”刘备一挥手,便有两名军士入内,将陈矫押送下去。 孔明一直不曾开口,此刻忽然道:“主公兵马不多,若分兵却荆襄二处,南郡曹仁回兵,如之奈何?若多留兵马,又恐二处不易得。”刘备也顿感不妙,沉吟道:“军师所虑极是,为之奈何?” 李兰却上前一拍胸口道:“主公与军师若能在明夜三更之前赶回,只需留下五百兵丁,兰定保南郡无虞。”这一豪言又让举座皆惊。刘备与孔明对视一眼,后者上前笑问道:“莫非经纬心中已有良策?”李兰笑道:“军师且附耳过来。” 等李兰在孔明耳边一阵细语,后者哈哈大笑,不住口赞道:“妙计!”复转对刘备道:“主公可无忧矣,经纬此计定可报南郡无恙。”刘备见孔明也开口称赞,顿时放下心来,与众将一起出府点兵。 目送刘备,孔明两支军马离开,李兰转看身旁的猛将张飞,这个曾经战黄巾,斗吕布,一声大喝吓退曹操百万的军的豪杰,仍旧威风勇武不减当年。能与这些心目中的英雄一起并肩杀敌,李兰心中确实十分畅快,笑谓张飞道:“张将军,主公将此重任交与吾二人。还望将军能与在下同心协力守住此城,以报大恩。” 张飞豹眼圆瞪,厉声喝道;“若诚心为大哥效力,俺万死不辞。”说完便转身大步走向城楼。我也不再言语,默默跟在他身后。 不过多时,探马回报:曹仁率部劫营未成,反被周瑜所破,正带败兵向南郡而来,仍有数千近万之众。左右军士听罢,无不骇然,张飞见状,怒道:“曹仁小儿何惧之有?俺这便出去取他首级。” 李兰急忙阻拦道:“三将军少安,彼众我寡,将军虽然神勇,奈何将士不多,如此盲目出战,岂非枉送他们性命?将军若信得过在下,可依吾计而行,必可大获全胜。” 张飞看着旁边将士都有惶恐之色,于是道:“先生请试言之。”李兰这才松了口气,道:“如此将军可率一百军兵伏于城下,等到城上鼓响,便可杀出。”张飞点了点头,对着李兰略一抱拳,便带人下去。 李兰又忙命两百军士准备皮鼓,等下令之后便用力敲,再命二百军士伏在城楼,多插旗帜,广备弓弩,鼓响便大声呐喊,劲箭射之。又将火把尽熄,众军不出半点声响,等曹仁败军到来。 却说那曹仁,曹洪两兄弟,听说周瑜去世,引着城中大部兵马前往吴寨劫营,欲得周瑜首级以献曹操。不想乃是周瑜之计,中伏大败,一路败退,逃回南郡城下。曹仁急忙使人上前喊门,又猛觉城上如何没有灯火?猛然省悟,乃谓曹洪道:“子廉,城上甚是古怪,莫非已被周瑜另谴人马袭了去?” 曹洪还不曾回答,就听黑暗之中,鼓声大作,一阵密集箭雨迎面射来。前面曹军原本以为到了自家城下,可以逃得性命,都不曾提防,纷纷中箭落马。又听得城门一声震天大喝:“燕人张翼德在此,曹仁小儿可速来决死一战。” 曹洪性情急噪,见南郡被夺,心中大怒,也不顾张飞威名,绰刀就要上前撕杀。曹仁黑暗之中不知张飞多少,只隐隐见城上无数旌旗,急拦下其弟道:“前有刘备军马,后又有东吴追兵,诚不宜再战,可速往荆州投夏侯元让,再兴兵来夺。”众将也多劝阻,曹洪无奈只好与其一同引残兵往荆州方向去。曹军本就在吴营吃了败仗,如今主将又走,更无心恋战,各自溃散。 李兰站在城楼上,见曹氏兄弟如丧家之犬匆匆逃去,张飞却仍穷追不舍,乃急忙命人驰马前去禀告,诈言又有曹军往南郡而来,骗其回转。果然过不多久,就见张飞怒气冲冲快步赶来,大声问道:“俺正杀的起兴,要取曹氏兄弟首级,先生何故诓俺回来?” 此时东方已经渐渐泛白,李兰望着曹仁来是方向,道:“曹军虽退,吴军转瞬将至,如之奈何?”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张飞将手中长八蛇矛一挺,傲然道:“有俺手中这支长矛,何惧周瑜小儿?” 李兰冷眼看着张飞,这莽夫怎么就知道蛮干?对着张飞一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便高辞前去荆州,南郡若是丢了,三将军自己与主公说去。” 张飞只是嘴上发狠,心里却也明白凭他一己之力,如何能面对周瑜大军?见李兰当真要走,忙上前阻拦,笑道:“大哥将南郡托付与先生和俺两人,先生岂可独自离去,有负大哥所托?俺这一杆长矛自然是不惧周瑜,就怕他们不讲道义,一拥而上抢了城池,俺不好向大哥交代。先生脸面上也无光彩不是?” 李兰本就是唬他一唬,见其口中服软,乃止步道:“欲保南郡不难,吾早思有一计,只是……”说着又瞟了瞟张飞,后者急忙开口道:“先生但有所命,直说就是,为大哥基业,俺万死不辞。” 李兰微微摇头,叹息道:“唉!昨夜本就该让子龙将军留下,此计虽妙,却需得智勇双全之将才行。将军勇则勇耳,却……,嘿嘿……” “先生好生小瞧人。”张飞闻言脸上立时变色,怒道:“俺随大哥征战多年,大小百余战,难道一座小小的南郡还守不住?既然先生要去,去便是了,俺照样不让周瑜进城。” 李兰看张飞模样,哈哈大笑,道:“将军就是这般,两三句言语,就激成这等模样,如何能行吾妙计?” 张飞闻言急忙改换面孔,憨笑道:“俺知道适才先生是在激俺,俺也没有中计,只是俺平日说话嗓门大了点,先生不要见怪。” 李兰心中一阵狂笑,才道:“既然如此,将军且附耳过来。” 第二十二章 相对曹魏以及蜀汉而言,东吴的知名的将领就要少许多。而周瑜无疑是东吴少有名将中的名将,不仅名扬当世,在后世受到的欢迎程度,也不亚于诸葛孔明。在攻打南郡之时,曹仁以曹操遗计,箭伤周瑜,而周瑜却将计就计,诈死骗得曹仁出城,大败之。如今整顿军马,耀武扬威来取南郡。 还不至城下,就有探子老报,言南郡城门大开,不见兵马。周瑜甚觉奇怪,莫非曹仁兄弟一战丧胆,已经弃城而逃?急忙带着众将赶往南郡城下,果然如探马所言一般,周瑜正迟疑间,却听得马蹄声响,一员虎将缓缓从城门出来,视之正是张飞,张翼德。 见到张飞,周瑜便暗呼不妙,自己忙活半日,终又让孔明那斯得了便宜。当下打马上前,拱手道:“张将军何以在此。” 张飞横矛立马,答道:“都督来迟了些,俺奉军师将令,已经将南郡夺了。” 周瑜心中大怒,嘴上却不动声色,又问道:“孔明何在?” 张飞眼睛微微向身后看了看,答道:“军师前去荆州,不在城中。” 周瑜顺着张飞目光看去,却不见他身后有人,犹豫片刻又问道:“那刘豫州何在?” 张飞仍旧有意无意向身后看了看,才答道:“大哥与军师去攻打襄阳,也不在城中。都督可愿入城中一叙?” 周瑜不觉哈哈大笑,侧身谓旁边程普道:“孔明计谋虽然妙,奈何用此一人?” 程普微感惊讶,乃问道:“都督何出此言?” 周瑜笑道:“刘备刚占南郡,知晓吾军将至,不好生把守,又岂会分兵去夺荆襄?孔明见吾军势大,不肯力敌,故埋伏于城内。可笑孔明,众将不用,却用此人前来诱我。张飞不善言辞刚说孔明去荆州,又道去襄阳,神色犹豫,吞吞吐吐,岂非有诈乎?”乃朗声对张飞喊道:“张将军,吾言有误否?” 张飞脸上顿时绯红,羞惭道:“都督多心了,军师委实不在城中。” 周瑜却哪里肯信?将脸色一沉,道:“张飞,汝奸计已被识破,可速唤孔明出来。” “你……”张飞勃然大怒,戟指周瑜便要打马上前撕杀,刚走出两步,又急忙勒马停下,道:“军师请都督进城说话。” 周瑜看着张飞身前一些新动的泥土,冷哼一声,又对程普道:“张飞平日性急,三言两语不合就要上前撕杀。今日拍马上前,却又犹豫不决。身前泥土松动,吾料这城下必有陷阱。”众将皆点头称是。周瑜想了片刻,又道:“今刘备已得南郡,又深有防备,吾军却撕杀一夜,可先暂退,来日再战。”众将深以为然,便要退兵。 李兰在城上周瑜已经有退兵之意,忙起身喊道:“主公与军师在城中恭候都督大驾,都督何故退兵?莫非胆怯乎?” 周瑜在城下遥指李兰,笑道:“吾岂是易激之辈?汝且上复孔明,此等小计,恐负‘卧龙’之名。今日暂且别过,来日再行相会。”言罢,径自与诸将又引军退去。 眼看东吴军马退去,李兰与张飞相视大笑。张飞快步下马跑上城楼,嚷道:“先生妙计,俺深为佩服。可笑周瑜竟被三言两语吓退。” 李兰忙谦谢道:“全三将军智勇双全,否则此计如何能成?” 张飞更是大喜,拉着李兰就道:“痛快,走,先生陪俺喝上几大碗去。” “且慢。”李兰按住张飞,道:“此非饮酒之时。”张飞转问道:“莫非还有兵马要来?”李兰点了点头,道:“三将军莫非忘记,昨夜主公用陈矫兵符去调取荆,襄两处兵马来援南郡,不时将至矣。” “真是糊涂。”张飞一拍脑门,道:“俺却将此事忘了。”随即又看着李兰笑道:“先生胸中必然已经有了妙计,何虑之有?” 李兰伸手指了指张飞,笑道:“生我者父母;知我者,三将军也。” 陈矫被看押在暗室之中,李兰又有严令不能有所长短,看押那两个军士恐其自杀,故用绳索捆住。陈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是不住自怨自艾。不久听得城外喊杀声大作,片刻又安静下来,陈矫心知是曹仁回城被刘备杀退,更是绝望。又过得许久,陈矫听到不少人马走动,似有兵马入城,足足走了近半个时辰,心下不觉起疑:刘备哪里来的这么许多人马? 正思量间,却听见房外有人道:“张三哥,一起喝酒去。” “是庆功酒么?” “不是。是东吴周大都督带兵进城,主公要犒劳吴军。咱哥俩也一起去弄口酒喝。” “唉,不行啊。主公让我看着这死囚,有了闪失,我可是要掉脑袋的,还是不去了。” “那你且在这等着,我一会给你带点来。” “有劳,有劳。” 原来是东吴周瑜也来了,难怪这么许多兵马。陈矫自知道再无生还之理,也不再多想,只是靠着墙角,昏昏睡去。不知睡了多久,却听耳边有人轻声喊道:“陈大人,陈大人。”陈矫才眨巴眨巴眼睛,迷迷糊糊醒来,却不想睁眼一看,正是设计骗取自己兵符的那名文士。 李兰看着陈矫终于醒来,急忙道:“先生受苦了。”说着就要为他松开绳索。常言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陈矫吃了他那么大的亏,根本不愿再搭理李兰,侧身避开,又将眼睛闭上。 李兰仍旧伸手将陈矫身上的绳索解开,道:“大人受苦了,都是小人一时糊涂,万望勿怪。”陈矫哼了一声,把脸别开,仍不答话。李兰一急,只好“扑通”一声跪在陈矫跟前,泣声道:“小人有眼无珠,得罪大人,还望大人大量,能宽恕则个,救下小人这条性命。小人必当做牛做马,以报答大人的大恩大德。” 第二十三章 陈矫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动作言语,睁开眼睛看着他,道:“你这是做甚?”李兰却一把抱住陈矫双退,哭喊道:“大人救我,大人救我。” 陈矫心中虽然恨极李兰,但见到对方如此,却也只好将其扶起,问道:“君是坐上客,矫乃阶下囚。何以出此言语?” 李兰忙止住哭声,答道:“在下名唤李兰,新投刘备不久。昨夜在下冒犯大人,在大人处骗得兵符,便是想要讨好刘备。哪知那斯得了兵符之后,并无封赏,便引大军去取荆襄,只留下五百兵马,让在下与张飞守此南郡。今闻探马来报,夏侯敦大将军已率荆,襄数万兵马杀奔南郡而来。在下与张飞商议,欲弃城而走,以全性命。那黑斯非但不听良言,更不顾在下昨夜大功,反恶言相辱。那莽夫不知天高地厚,妄想以区区五百对抗夏侯大将军数万天兵。此螳臂挡车,自寻死路耳。在下岂能与那匹夫俱焚?现欲先放大人出城,今夜三更,在下于城中为内应,举火为号,打开城门,将此城献于曹丞相。愿大人在夏侯大将军面前美言几句,放小人一条生路,则感激不尽大人恩德。” 陈矫听了李兰这一番话,脸色数变,半响才道:“先生真有意投曹丞相,矫愿为引见。” 李兰闻言大喜过望,急忙道:“在下这就送先生出城,还请先生将这件士兵的衣服换上。在下于门外相候。” 片刻之后,陈矫就换好衣服走了出来,两人遂一起往城门而来。街道两旁冷冷清清,陈矫不住四处张望。李兰也不加阻止,一路送至城门外,乃拱手道:“在下只能送大人到此处。先生切勿忘约,三更时分,举火为号,在下在此恭迎夏侯将军大驾。” 陈矫不动声色,还了一礼,道:“定不忘约,先生但请宽心。”说完转身急急而去。等他走远,张飞才从旁边出来,道:“先生此计能成否?” “此缓兵之计只能到三更,只望主公与军师能在三更前赶回救应。不然,嘿嘿……”李兰一拉张飞,说道:“三将军,走,喝酒去。” 却是陈矫出了南郡一路望襄阳大道而来,行不数里见前面尘土飞扬,有大队人马行来,再看却是本家旗号,军中隐有“夏侯”二字,于是急忙迎上前去,大声喊道:“来的可是荆州夏侯将军人马?吾乃南郡曹将军帐下长史陈矫。” 前面军士急忙通传入内,不久就见一骑马飞驰而出,喊道:“真是陈长史么?”陈矫定睛一看,正是本官曹仁,忙拜倒一旁,道:“矫几不见将军矣。” 曹仁翻身下马,上前扶起陈矫,道:“先生不必多礼,昨夜是某误中贼人奸计,以至兵败城失,先生落魄,仁之过也。” 陈矫起身谦谢,又问道:“将军却原何在此?这支兵马可是夏侯将军荆襄所部?” 曹仁点头道:“昨夜兵败,吾与子廉引军欲投襄阳元让处。谁知行至半路,便遇元让兵马,言是南郡兵符求救,便一道前来。先生真远见也。” 陈矫失声喊道:“大事不妙,此兵符非矫所调。实乃刘备,孔明之诡计耳。”曹仁也大惊失色,急忙转身吩咐军士,道:“速去中军请夏侯将军来军前议事。”看着陈矫又复叹道:“如此荆襄危矣。” 夏侯敦在后面听得曹仁相请,也带众将上前。曹洪也随在身侧,一见陈矫,便问道:“陈长史何以在此?” 陈矫见众将皆至,先重重叹息一声,才将自己这一夜的遭遇仔细道出。众将听得且惊且怒,夏侯敦再三叹道:“不想刘备军中,除孔明之外,还有这般人物。某这便回救荆襄二处。” “元让且慢行。”曹仁急忙将其拦下道:“万万不可如此。现下吾等应当趁刘备率大军进攻荆襄之际,乘虚夺回南郡才是。” “孟德嘱吾固守荆襄,如若有失,吾将以何面目去见孟德?”夏侯敦见曹仁仍旧不让开,于是又道:“南郡是失于汝兄弟之手,与吾何干?汝兄弟可自带所部夺回南郡,吾自回救荆襄。” 曹仁见他执意要走,再闻此言语,不觉大怒,厉声道:“一般为国效力,何分彼此?元让此言,无愧孟德重托乎?” 夏侯敦见对方作色,亦大怒道:“吾不丧城失地,何愧之有?”两人各怀愤恨,便对峙不下,众将见二人言语冲突,都忙开口劝解。护军韩浩乃是夏侯敦心腹,素有才略,此刻也知夏侯敦之议不可,乃开口道:“此时回援,只恐荆襄已为贼所取;吾军来回奔波劳累,又恐为贼所袭,诚不可取。” 夏侯敦在自己属下也偏向曹仁,冷哼一声,便不在言语。曹仁则是大喜,问道:“不知韩护军有何高见?” 韩浩转问陈矫道:“陈长史可知南郡城中虚实?”陈矫道:“李兰谓吾兵不过五百。”夏侯敦在旁呲笑一声,道:“他说的话若是能当真,汝有岂能将兵符丢去?”陈矫脸上顿时大惭,乃道:“将军所言甚是,下官出城之时,打探四周民宅,皆闻人声,又隐见旗角,恐有伏兵。” 韩浩点头道:“正是如此。李兰,吾等虽未闻其名,但有如此计谋,又岂会轻易叛主?再则陈长史不是还言听闻有江东兵马入城么?怎会只有区区五百之众?” “正是。”陈矫接口道:“李兰今夜必是诈降,欲引吾军入城,伏兵击之。” 曹洪在旁一直不曾说话,此刻却哈哈笑道:“如此计谋,何足为惧?只需将计就计,南郡唾手可得。” 曹仁闻言甚喜,急切问道:“计将安出?” “今夜三更时分洪与兄长可引部兵当先入城,诱其伏兵尽出。”曹洪说到此处,眼角便看向夏侯敦。夏侯敦已知其意,乃大声道:“为国效力,为孟德分忧,吾安敢有辞?” 第二十四章 曹洪听得夏侯敦表态,立时大喜,乃道:“得元让相助,破贼必也。公可引兵于后,待彼伏兵尽出之际,掩杀其后,与某兄弟内外夹击,一战可胜。”此计说出,众人皆点头称善。于是夏侯敦传令三军隐于蔽处,休息待命,夜间再行夺取南郡。 三更时候,曹仁,曹洪两兄弟果先引本部军马在前,来到南郡城下。不久就见城上火起,接着城门大开,曹仁乃谓其弟道:“南郡乃孟德托付与吾兄弟,城中虽有埋伏,却有元让为后援,吾二人只可并力向前,以报孟德。” 曹洪深然其言,正色肃然道:“兄言甚是,弟愿为前部。”说罢,举刀而呼:“好男儿当与吾建功立业。”一骑当先杀入城内,士卒应者千计。 曹军冲入城内,并无兵马阻挡,曹仁兄弟心中以为得计,乃命士卒小心前进。待人马入城大半,听得一阵鼓响,箭如飞蝗。曹军虽知有伏兵,但黑暗之中,暗箭如何能防?士卒中箭者死者无数。前方又杀出一彪军马,当先一将,豹眼圆脸,吼声如雷,手横长八蛇矛,正是张飞,大声喊道:“汝等中吾家先生妙计,还不速速下马就缚?” 曹洪亦大笑道:“汝死期至矣,尤自不知?夏侯将军所部即到,诸将努力向前,杀敌立功。” 张飞愈发笑得大声,乃道:“夏侯敦自己尚不能保,如何能来救尔?”言尤未毕,曹军后面又响一阵鼓声。 二曹正狐疑不定,后面探马飞来报道:“关羽率军从荆州小路杀来,赵云率军从襄阳大道杀来。两路军马不知多少,夏侯将军抵挡不住,还请将军回援。”曹仁唬得魂不附体,失声喊道:“又中贼人奸计也。”旁边转过骁将牛金,抱拳道:“二位将军可速退,末将愿拼死断后。”曹仁道:“公亦保重。”遂与曹洪率后军先退。 张飞率军随后掩杀,及至城门,正与牛金,战不数合,大喝一声,刺其于马下。李兰站在高处,借着火光看张飞在阵中追杀残敌,汉军胜局渐定,不觉心中得意,今日南郡之中,自己连用虚张声势,空城,缓兵三计,无有一失,不愧是二十一世的跨世纪人才。再感觉着前方战况的惨烈,忽然并不觉得可怕,反而多了些豪气,不由放声大笑。 大战完毕,刘备人在荆州,南郡便以关羽为尊,仍在曹仁将军府中升帐。众将各向关羽叙功,都一一记下,等见到刘备再行嘉奖。张飞却不住口夸赞李兰,又将其所用三计向人道出。众将听后,无不羡赞,拜服不已。 李兰团团作揖,谦让一番才又对关羽道:“荆襄初定,关将军,赵将军可速引兵回去。兰还与张将军守南郡。”关羽,赵云二人都点头称是,各自又连夜带兵离去。诸将也各自散去,张飞却一定要缠着李兰饮酒,于是两人就在曹仁的将军殿上,共饮一醉。 翌日刘备便差人前来,令张飞守城,调李兰去荆议事。李兰只好辞别张飞,取道荆州而来。一夜之间,李兰名声已传遍刘备军中,五百人保住南郡已传为佳话。等到荆州城下,远远就见刘备,孔明引众官在迎候,李兰急忙翻身下马,快步上前,拜谢道:“主公万金之躯,兰何劳大驾相迎?” 刘备急忙将其扶起,笑道:“若非先生连施妙计,备如何能得有这一片立足之地?合当远迎。”李兰站起身来,却见马良站在刘备身后,故人相见,更是大喜,又向刘备贺喜道:“恭喜主公,又得一大贤才。” 马良此刻也上前道:“当日一别,良心中甚为挂念,不知何日方能再与先生畅谈。不期先生已先投主公帐下,日后又可聆听先生教诲,实是良万千之喜。” 刘备看着荆襄名士,也对李兰如此推崇,愈发惊异道:“原来先生与季常原是旧识?”李兰笑道:“兰投主公之前,落魄至此地。蒙马先生抬爱,请至家中畅谈一宿。马先生大才,兰亦深为佩服。” 刘备喜道:“既是如此,二位先生日后更可多加亲近。”又复道:“备已在府中备下酒宴,一则为经纬庆功,二则为季常洗尘。”李兰与马良忙一起拜谢,才与之同入城中。 到刘备府邸,除赵云,张飞镇守二郡,其他文武都齐聚一堂。开宴之时,刘备请李兰坐于孔明之下,举杯道:“李先生大才,备几错失。今欲拜先生为‘副军师中郎将’,望先生能竭力辅佐于备,共成大事,匡护汉室江山。” 终于让刘备对自己另眼相看,李兰大喜过望,急忙拜伏道:“兰定当尽心竭力,以报主公大恩。”刘备急忙亲自扶起,再行落座。于是众将官吏都举杯为贺,一阵杯盏错动,李兰便觉微醉。 酒足菜饱之后,刘备又问众人道:“今备已得荆州,襄阳,南郡三处城池。又闻东吴周郎箭疮迸裂,大军退回柴桑。诸公可有何长远之计较我?” 马良坐在李兰旁席,低声道:“先生早有良策,何不速献与主公?”李兰微微笑道:“正欲送与季常为进身只计也。” 马良立时正色道:“先生美意,良感激不尽。但良岂能掠人之美?”乃起身对刘备道:“主公。荆襄四面受敌之地,恐不可久守;可令公子刘琦于此养病,招谕旧人以守之,就表奏公子为荆州刺史,以安民心。然后南征武陵、长沙、桂阳、零陵四郡,积收钱粮,以为根本。此久远之计也。” 刘备闻言大喜,笑道:“先生高论,备受教。” 马良欠身一礼,道:“主公谬赞。此非良之谋,乃日前李先生所授,欲使良为进身之礼也。” “哦?”刘备乃叹道:“经纬才高,季常忠厚。得两位先生,备之幸也。” 李兰又只好起身与马良一起称谢,心中却想,自己本就是在历史上的马良处学的这些言语,现在却反教了真的马良,当真是笔糊涂帐…… 第二十五章 数日之后,刘备调张飞,赵云回荆州,起大军南取零陵郡。张飞为先锋,赵云为合后,带孔明与众谋士。以李兰连日劳苦,与关羽辅佐公子刘琦守荆州。 此时诸将都在荆州安顿下来,按功行赏,刘备也本要赏赐李兰一座府邸。可是李兰哪里习惯那种前呼后拥,奴仆成群的日子?坚决推辞不受。后来关平又邀请其住到关府。关平听说李兰计保南郡之后,愈加敬佩,两人关系本就不错,既然关羽也不反对,李兰也就答应住下。 住进关府之后,李兰才记起自己刚来三国时候,遇到的那个自称是关兴的小孩,不就是关羽次子么?于是问及关平可有兄弟姐妹。关平答道有一弟一妹,但都暂不在一起,所以不能相见。 自从刘备带兵走后,关羽几乎都是住在兵营之中。偌大一个府第,只有李兰和关平两人。关平也不闲着,整日找着李兰,一定要他传授计谋。好在李兰后世本就喜好古籍,孙子兵法三十六计,烂熟于胸,随便就能应付。谁知关平学习谋略之余,觉得李兰无缚鸡之力,没有自卫能力,又想要传其武艺。可怜李兰连体育都要挂科的人,哪能吃下那苦?死活不干,最后关平也只好作罢,独自在他面前舞刀弄枪。 李兰偷得闲暇仍旧绘画以自娱自乐,每当关平看着画上的依依之时,都有些怪异,但无论李兰怎样询问却都不愿直言相告。关羽府中还有一样好处,藏书较多,让李兰不禁感慨,在四处征战之时,还能分出身来保护这些书籍,真是难为关羽。虽然三国古文字,李兰多有不懂,但连猜带蒙,也能明白大概,了胜于无。 不过旬日,前方传来捷报,刘备大军已经攻陷零陵。又分谴张飞,赵云攻打武陵桂阳二郡。李兰都不在意,这本就是注定之事,何需再费心机?仍旧看书画画,画画看书打发时日。 这日李兰仍旧高卧榻中,就觉着关平一边摇晃自己的身体,一边大声喊道:“先生,快醒醒……”李兰揉了揉迷离的双眼,心里满是怨气,跟关平混熟之后,他居然越来越不知道礼貌,胆敢来打搅自己睡觉。现在李兰好歹是“副军师”,职位比他高老大一截,就不起身看你能怎样? 关平看着李兰就是不愿意起床,于是道:“先生快起来收拾一下,我等即刻就要带兵出征。”李兰顿时睡意全无,猛然坐起身来,问道:“谁要出征了?”关平早就是满面兴奋,答道:“三叔与子龙将军已经攻克二郡。父亲大人派人向伯父请战,就要去攻打长沙郡。” 长沙?那不就是该收黄忠,魏延二人了么?李兰马上取过衣衫,道:“你先下去,我清洗一番就来。”关平见他起来,也就放下心来,道:“先生动作快些,某与父亲在城下相候。”言罢便大步而去。 李兰看着他的背影,摇头苦笑不已,这人生来就该当武将,一听到有战事就乐成忘乎所以。自己也忙起身收拾一番,便出府往城外而来。关羽父子早带着那五百校刀手等候多时。说起着五百校刀手,可是关羽的最爱,守华容道的时候是他们,现在征长沙也是他们。 关羽听着关平回报李兰才刚刚起床,心中对其甚是不悦,如此懒散怎能成大事?若不是李兰计谋与那人不相上下,关羽才懒与其相交。等李兰骑马行至面前,关羽更不招呼,只是下令全军出发。 “将军且稍等。”李兰看了看前后左右,忽然问道:“将军就带这些人马去取长沙?”关羽斜眼看着他,傲然道:“谅此小郡何需大军?部下五百校刀手足矣。” “将军有所不知。”李兰整容正色道:“非兰小觑将军,长沙太守韩玄虽是无能之辈,可帐下有一员大将,乃南阳人,黄忠,字汉升,有万夫不挡之勇,百步穿杨之能。将军万万不可轻敌。” 关羽更是从鼻子里嗤了一声,不屑道:“某也有所闻,那黄忠年近六旬,不过一老匹夫。某纵横天下,岂惧一老卒耳?” 关羽向来都是这破脾气,也难怪能大意失荆州。李兰又急忙道:“将军是不惧,但日后旁人说起将军英勇无比,连六旬老卒就斩于马下,似乎也并不能显将军威名。” 关羽脸上神色一变,眼中寒光一闪,沉声道:“先生若是不愿前往,但可回城。何需在此消遣于某?”李兰被他那一眼,也看得心惊,忙解释道:“将军误会兰之心意。久闻韩玄残暴不仁,手下将士及城中百姓多有不满者。不若兰先进城,结交豪杰之士以为内应,好助将军破城。” “不行。”关羽断然回绝,道:“先生乃大哥左右臂膀,不可身入险地。若有闪失,某如何向大哥交代?” 李兰一指关平道:“少将军可与吾同去,有他在身旁,将军可放心?”又笑谓关平道:“莫非少将军不敢深入险地?” 关平“嘿嘿”笑道:“先生不必激某。”乃向关羽请命道:“父亲,孩儿愿随先生入城为内应,助父亲夺取长沙。” 关羽看着两人都是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知道阻拦不下,只好道:“既然先生决意前往,某也不再相劝,只是万事小心。某军马随后便到,若不能成功,就我破城相会。” 李兰见关羽答应下来,即时大喜,对着关羽抱拳道:“多谢将军,就此告辞。”便与关平并骑往长沙而来。行出几里,李兰突然放缓马速,问道:“关将军何以如何关心吾之安危?”关平嬉笑道:“父亲向来对人宽厚,难道先生还不满意么?” 关羽对人宽厚?李兰默然不语,自己明明记得关羽的脾性是“爱惜士卒,傲于大夫”。难道李兰在关羽的心中,不算大夫,而是士卒不成? 第二十六章 刘备夺取三郡的消息已经传到长沙,李兰与关平到城下时,城门口已经盘查的非常严格。远远就被守军拦下盘查。李兰塞了一锭黄金给守城门的小军官,低声问道:“我兄弟二人是来城中投亲的,请问魏将军府邸怎么走?” 那人见到大锭黄金,顿时两眼发光,但却摇头答道:“长沙城中并没有姓魏的将军。” 李兰顿时觉得眩晕,自己可就是巴望着魏延来的,知道他对韩玄不满,想挑起他们内讧,怎么现在居然说没有?难道是东西少了?李兰还不死心,又塞了一锭过去,再问道:“就是魏延,魏文长将军。” 那人才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啊。你若是问旁人,只怕还不知,亏是问了我。你们若要找他,可去城南‘如归酒楼’。他天天在那饮酒。” 李兰道了声谢谢,便与关平一道入城,心中正纳闷,魏延原来就这么点名声?却又听见身后那名军官道:“呸,那姓魏延的也配叫将军?难怪老子半天没有想起来。” 关平听见之后,也觉得诧异,问道:“先生就找的是这样的人?”李兰也不知的何缘故,只好笑道:“见了再说。” 酒楼不是很大,不过在这乱世之中,还能将生意维持下去,这老板也还算有几分本事。李兰与关平走进门去,见楼下五六张桌子上都坐了人,也不见小二来招呼。李兰只好逐一打量,终于再最角落上的桌子上,看见一人面如重枣,目若朗星,身材魁梧,猜想就是魏延。 李兰忙走到那人身前,问道:“座中皆满,兄台可否行个方便?” 不想对方头也不抬,只冷冷道:“不方便,滚开些。”关平见他言语无礼,就要发作。李兰却急忙使眼色拦住,有这脾气,就能断定是魏延,当下又问道:“看兄台一身戎装,必是军旅中人。在下闻长沙城中有一魏将军,不知兄台识否?” “魏将军?”那人喃喃重复一声,缓缓抬眼看着李兰二人,说道:“这长沙城中并无甚魏将军。” “哦。”李兰极为失望地自言自语道:“常闻义阳魏延魏将军在长沙供职,是以不远千里来会,却怎不在城中?难道传言有误?” 李兰猜测不错,这人正是魏延,听到李兰说起自己名讳。魏延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再看了一眼李兰,确信不认识,才又问道:“汝认识魏延?欲找他何事?” 李兰就与他相对坐下,道:“兄台不知,在下早闻魏将军武艺不凡,更有雄才大略。心慕久矣,今路过长沙,闻魏将军在此,故欲拜见结交,别无他事。” 任谁被这样一通马屁拍下去,没有不高兴的。魏延听后“哈哈”大笑,道:“某便是魏延,阁下过誉了。” 李兰急忙起身,重新见礼,告罪道:“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竟不识将军虎威。当白三大碗。”魏延忙也起身相扶,道:“阁下太客气,快快请坐。”随即大声喊道:“再上十斤酒来。” 片刻之后,店小二送上一坛酒,为李兰为魏延斟上。李兰举碗道:“在下有幸见到将军,先干为敬。”他本想一饮而尽,谁知入口却是一大碗凉水,“扑”的一声转头吐了一地。 魏延先时觉得怪异,随即省悟,浅尝一口,知是白水,不由大怒,转对店小二道:“这就是你们酒楼的酒?”那店小二双手环抱胸前,昂着脑袋道:“小店存酒不多,将军先给前几次的酒资,小人再给将军买酒来。” “你……”魏延顿时一张脸涨得通红,随手就给了那店小二一个巴掌,骂道:“混帐东西,居然也不狗眼看人。” 那小二一下栽倒在地,满口流血,呼天喊地地哭嚷起来。魏延被他搅得心烦,便有要上前动手。李兰急忙将他拉住,劝道:“将军何必与这等势利小人一般见识,搅了你我酒性?且坐下喝酒。”说着就扔出一锭黄金给店小二,道:“还不快去打酒来。” 魏延见李兰来劝,方觉失态,怒气稍息,正欲转身坐下。却听楼上有人道:“适才是何人在楼下放肆,搅了本将军酒兴?”就有一人缓缓从楼梯走下,也是一身武将打扮,但面目阴沉,让人一看就没有好感。 魏延见了对方,答道:“是某。” 那人走到魏延身前,打量了一番,冷冷道:“小小伍长,见了本校尉。不行礼么?”这人乃是城中管军校尉杨龄,并无本事,只是仗着与太守韩玄有些瓜葛,平日在城中横行习惯。今日他与韩玄在楼上饮酒,却被魏延在下面一阵打闹,搅了雅兴,是以下来便没有好脸色。 魏延也知他与太守关系密切,虽然鄙视其才能品行,却也不得不抱拳行礼道:“卑职见过杨校尉。” 杨龄冷哼一声,道:“此出乃本将军小妾家私产,今日又在楼上宴请韩大人。你是什么东西?敢在此撒野,搅本将军与太守大人酒兴,还不速速滚出去?” 魏延此时睁眼欲裂,头上青筋暴起,也不说话,转身便大步走出客栈。李兰急忙招呼关平追了出去,喊道:“魏将军留步。” 魏延闻声站住,叹息道:“延寄人篱下,让阁下见笑了。” “将军何出此言。”李兰正色道:“常言‘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鱼戏。’将军一时失意,在下岂敢生有轻视之心?”见魏延脸色略有好转,又道:“在下仰慕将军久矣。将军如若不弃,在下愿登门拜访。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魏延显得十分犹豫,道:“寒舍简陋,无以接待两位,某看还是作罢。阁下心意,某感激不尽。” 李兰哪里肯罢休?又道:“将军莫非嫌弃在下?在下仰慕将军英雄,将军却何以总是以一时失意推脱?反不及在下爽快?” 魏延于是点头,道:“既然阁下如此厚爱,就请随某前往,万勿见笑。” 第二十七章 进了魏延的家里,李兰才真的明白什么叫“家徒四壁”,落魄如斯也难怪他对韩玄心生不满意。两厢坐定之后,魏延道:“某落魄至此,家中无酒,无以为待,还望阁下不要见怪。” 对于这样的武人来说,酒总是能拉近感情,李兰便让关平出门沽酒,道:“多打些来,今日难得与魏将军相见,当一醉方休。” 关平出门而去,魏延才问道:“聊了多时,尚不知阁下名号,还望告知。”李兰微微一笑,张口就答道:“在下益州李兰。” “你……”魏延猛然站起身来,手按剑柄,问道:“莫非就是刘皇叔帐下,破曹军取荆襄者?”李兰可没有想到自己的名讳已经传这么远,拱手道:“正是在下,将军何故如临大敌?” 魏延见李兰如此轻松,乃故意喝道:“先生未免大胆了些?” 李兰道:“兰一介书生,何乃大胆之说?” 魏延道:“先生只身入敌城,不大胆乎?” 李兰将魏延打量一番,笑道:“城中如无将军,兰死亦不敢入城。”魏延自然听出言外之意,冷笑几声道:“莫非先生来说延叛主投敌?” 李兰将头微摇,道:“非也。兰久慕将军威名,数日之后恐不复见,故先入城一叙。”魏延不解道:“先生此言何意?” 李兰又复坐下,缓缓说道:“我主刘皇叔得三郡后,便欲谴一偏将带兵攻取长沙。然兰知将军在此城中,说皇叔曰‘长沙太守韩玄虽无大才,然麾下有一智勇双全之将,不可轻敌。’众皆问乃何许人也?兰乃道:‘义阳人魏延。’皇叔亦惊道:‘有此人在,长沙不易得耳。’” 说到此处,魏延不禁打断他说话,问道:“皇叔知世间有魏文长乎?” 李兰即正色道:“兰岂敢欺瞒将军?昔日皇叔带新野十万百姓,投奔襄阳,孰料蔡瑁,张允二将背主降曹,闭门不纳。唯将军开城迎接,奈何贼军势大,皇叔无缘与将军相会,引为憾事,至今怀念将军仁德。听闻将军在此,我主本当亲自引军前来,奈何三郡初定,人心不稳,无暇分身,只得差人至荆州调关云长将军前来。可见视将军何重?非关将军不能敌也。” 这一席话把魏延说的是满面春光,连声道:“皇叔知吾也。”李兰偷瞟他一眼,继续道:“关将军带兵本欲直接杀至长沙,与将军一决高下。”魏延又道:“久闻关云长神勇不凡,某当与他一战。” “将军此言差矣。”李兰急忙道:“莫非将军真欲与皇叔为敌乎?”魏延闻言,默不作声。李兰再清清喉咙,朗声道:“将军开襄阳大门而迎皇叔,足见将军心存汉室,此将军之忠;将军于众贼军中大战荆襄名将文聘,尚能全身而退,此将军之勇;将军开门以迎十万新野百姓,欲使之避祸,此将军之仁;将军不投曹操,而来荆南任职,乃将军不忘故主刘景升,此将军之义。将军行此忠,勇,仁,义之事。今日何去何从,兰何需多言?” 魏延点了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却没有表态,李兰猛然喝道:“将军能忍今日之辱乎?”魏延立刻拔剑而起,道:“延愿降刘皇叔。”李兰终于松了口气,知道事情又办妥当,只等关平拿酒回来,就可与之畅饮。 接下来几日,李兰和关平就在魏延家里,整日与之喝酒谈天,等候机会便刺杀韩玄,夺占长沙。不日关羽军马便到,第一日便斩杀杨龄。又与黄忠大战不分胜负。魏延回来大呼痛快,却也遗憾不能亲自杀掉杨龄。 第二日,黄忠出战,马失前蹄,关羽不忍加害,而放其回城。第三日,李兰知道是韩玄丧命之日,于是便和关平,魏延一起来到城下等候。黄忠果然感念关羽前日不杀之恩,不忍用箭射杀关羽,先两番空弦,第三次却只射中盔缨。回城之后,韩玄不论好歹,便以通敌罪欲杀黄忠。 看着黄忠被刀斧手押下,李兰对二人道:“时机至矣,可速救黄老将军,斩杀韩玄。”两人等了多日,早就按耐不住,答应一声,便冲将出去。 魏延快步上前救下黄忠,大声喊道:“黄汉升乃长沙之保障,今杀汉升,是杀长沙百姓也!韩玄残暴不仁,轻贤慢士,当众共殛之。愿随我者便来!”便仗剑直取韩玄。韩玄往日待下无恩,只有少许心腹上前阻拦,却哪是魏延,关平敌手?剑光闪处,魏延早将其斩作两断,余者便不敢再行上前。 魏延割下他首级,又大呼道:“刘皇叔怀仁义而救天下,吾今愿降刘皇叔。谁人不从?”众人见韩玄已死,又见魏延,关平勇猛,皆拜服在地,道:“愿降。”于是魏延大开城们,和李兰一起迎接关羽入城,进太守府安顿,出榜安民已毕,便差人去请刘备,孔明。 诸事妥当,李兰记起不见黄忠,问魏延道:“黄老将军何在?”魏延答道:“末将素知其忠义,恐其不降仍未释放,却也不敢失礼,现就在府内后园亭中。” 李兰点头甚为满意,黄忠这个老顽固,也难免再让自己费些口舌,又魏延道:“将军辛苦,可先下去歇息。便将杨龄府第权且与将军安住,如何?”魏延脸上一阵感激,起身抱拳道:“谢先生,末将告退。” 长沙的事情如此顺利完成,李兰也十分高兴,准备就此再去劝说黄忠,转对关羽道:“将军可愿与吾一同去见黄老将军?”不想关羽却是满面寒霜,冷冷地从牙缝里丢出一句:“先生真会收买人心,某倒是看走眼了。”不等李兰在多言,便扬长而去。 第二十八章 从来“恩自上出”,李兰只是小小一个“副军师中郎将”,有什么资格私下赏赐魏延?一时高兴,干出这等越暨之事,也难怪关羽不高兴。等关羽走后,李兰才想起自己的失误,想要解释却早不见关羽踪迹。倒是关平靠上前来,道:“父亲就是这等脾气,先生勿怪。” 李兰点头叹道:“今长沙初定,主公又不在,兰只好权且行事,以安众心,绝无他意,少将军可信?”关平点头道:“某自然不疑有他。”又转变话题道:“还是随先生一起去看看黄老将军吧。”李兰也不知关平是真信还是假信,只得暗自提醒自己以后处事小心些,这个年代犯忌讳的事情太多,一不小心就性命不保。 两人来到后园,远远就黄忠一人独在凉亭中。李兰顺手拔出关平腰间宝剑,大步上前指着黄忠就骂道:“老匹夫,降否?”关平本以为我会好言相劝,哪知是这样的结果?看着黄忠恶狠狠地站起身来,急忙护在李兰身前,以防不测。 李兰推开关平,继续骂道:“如此不忠,不仁,不义之老匹夫,吾何惧之?少将军且让开,吾将亲手杀之。” 黄忠哪能容忍被这样喝骂,猛拍石桌,怒道:“某活了近六十载,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地,何言不忠,不仁,不义?” 李兰冷笑道:“亏汝苟活六十年,还知有天乎?又可知天有姓乎?汉室天下,天子姓刘。今奸相当道,欺凌主上,我主刘皇叔奉天伐逆。韩玄逆贼,依附曹操,抵抗天兵;汝这老匹夫,不知劝谏,反助纣为虐,可知有君乎?如此不忠之人,还敢妄言无愧于天?”黄忠原本怒容满面,此刻却转为愧疚之色。 李兰看了他一眼,又接着道:“皇叔大军将至,长沙旦夕可破,汝率军抵抗,若非文长仁义,一旦两军开战,玉石俱焚。汝置城中百姓与何处?无愧于百姓乎?”黄忠额头冷汗直冒,嘴唇也不住颤动。 李兰仍旧继续道:“久闻汝与公子刘磐相交莫逆。刘公子亦汉室宗亲,公子亡故,汝却委身与贼。义乎?无愧于九泉地下之刘磐公子乎?”黄忠再也站立不住,颓然坐下,喃喃道:“先生所言甚是。忠确实无颜苟活于世,还请先生动手。”言罢闭目待死。 李兰走到他身前举剑便刺,将及胸前,却仍不见黄忠有所反应,不由一跺脚,弃剑于地,再骂道:“匹夫,匹夫。岂不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堂堂七尺男儿,一旦有错,便如此轻生,不愧对祖宗?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杀之岂不污吾这口宝剑?” 黄忠闻言争眼道:“死亦不行,活亦有愧,还望先生教吾。” 正中李兰下怀,急忙道:“将军若能匡复汉室,剪除汉贼,此乃大忠也;建功立业,光耀门楣,此乃大孝也;安定天下,救民水火,此乃大仁也;弃暗投明,辅佐明主,此大义也。将军肯为乎?” “非先生一席话,忠虽死不足以赎其罪也。”黄忠即刻拜倒在地,道:“某愿降刘皇叔。”李兰忙暗自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转看关平也是尽是钦佩之色,没有想到这样也能把黄忠说服。李兰又急忙扶起黄忠,道:“将军但请安坐。” 等黄忠坐定之后,李兰却又马上拜倒在地,道:“适才兰冒犯将军虎威,万望将军赎罪。”黄忠正欲起身相扶,却又听李兰道:“兰素问将军英名,钦佩已久。兰父母双亡,闻将军膝下有子早夭,也是孤身一人。今愿拜将军为义父,万望将军不弃。” 这话不仅黄忠大吃一惊,关平更是惊讶不已,怎么劝降还用拜义父的吗?李兰见黄忠不作回答,于是使出杀手锏,道:“老将军若是不允,兰便长跪不起。” 黄忠丧子多年,向来孤独一人,年纪越加见老,怎能不望有儿女承欢膝下?而且李兰如此有诚意,哪里还会拒绝?当下起身将其扶起,道:“忠乃败军之将,何德何能?”又打量李兰一番,见品貌端正,又有才学,不禁心中大喜,赞道:“真真佳儿也!” 李兰自己没有本事防身,所以巴望着想黄忠这样的义父罩着,试看日后谁还敢动他一根寒毛?听黄忠这话,知他是答应下来,心中也甚喜,便要跪下行拜见大礼。却猛然觉得黄忠将他身体推开,骂道:“贼子,尔敢。”李兰顿时摔倒在地,心中大为不解,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等李兰抬眼看时,却见黄忠肩上插着一枝羽箭,立刻明白老人家是救了他一命,急忙起身上前道:“义父您伤势如何?” 黄忠似乎很满意他改口的称呼,轻轻一下,便将箭拔出道:“那贼子力气好大,为父居然没有接住。”原来黄忠见羽箭射来,便用手去接,结果对方腕力太大,仍旧射伤他肩膀,所幸箭头入肉不深,受伤不重。 虽然伤势不重,但流血过多,对老年人总不好的。李兰忙撕下块布,一面替黄忠笨手笨脚地包扎,一面对关平喊道:“有劳少将军去请大夫来。”关平却对他的话,置若罔闻,茫然呆立原地,更本不动。 李兰微觉奇怪,又大声再喊道:“少将军。”关平这才转过神来,答应一声,转身欲待走开,却又忽然走到二人面前,“噗”的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才起身飞似的跑了出去。 黄忠被关平着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转眼看着李兰道:“他这是……”李兰却似乎明白了一些,拾起关平的佩剑,再扶起黄忠,缓缓道:“孩儿送义夫回府。”看来三国这潭浑水深得很,才短短多少时日,居然就被两番刺杀,这个义父是拜的没有错了。 第二十九章 黄忠多年也是一人独住,倒与李兰脾性相合。就在这小小院落,黄忠体会到了有子承欢膝下的乐趣,李兰也渐渐感觉到了义父的慈爱,将原本的利害关系,缓缓转化成真挚的感情,共享天伦之乐。关羽,关平自从那日之后,便没有来找过李兰,只是魏延三天两头来看这父子两人,一起喝酒谈天,其乐融融。 不日刘备,孔明也到长沙,召众人于原来太守聚宴。黄忠,李兰父子二人得到通传,急忙整衣前往。及至府门,却刚好遇见关家父子迎面而来。李兰不愿失礼,拱手道:“关将军,少将军安好。”关羽冷哼一声,下马便走进府衙;关平向着李兰点了点头,也忙跟了进去。 黄忠见关羽如此,脸上愤然,便要发作。李兰急忙伸手拉住,低声道:“关将军向来如此,并非有意如此,义父不必生气。”乃与之同进府内。 刘备,孔明知他二人前来,都出厅降阶相迎。尚未行礼,刘备远远就道:“久闻黄老将军威名,今日一见,果然老当益壮。” 两人急忙上前参拜,刘备伸手扶住黄忠,道:“老将军不必多礼。备闻老将军收经纬为义子,真是可喜可贺。特命人备下酒席,为二位庆贺。” 此时魏延也从门口而入,上前行礼。刘备也道:“文长将军果然英武不凡。”乃谓李兰道:“那又喜得两员虎将,何虑汉室不兴?此皆经纬之功也。”李兰自然不敢居功,道:“皆是仰仗主公威名。”刘备乃大笑,手挽黄忠,李兰入内,道:“且先入席,今日定要一醉方休。” 入座之后,大家又都是尽情畅饮,酒至酣处,忽有一军士跑入跪报道:“禀主公,府外来辆马车。车夫声言,车内乃是关将军的二公子和小姐。”关平闻言大喜,道:“兴弟和凤妹来了?”不等刘备,关羽说话,便离席而去。 刘备哈哈笑道:“多日不见,吾也甚是想念兴儿,可快快请进。”李兰也伸长了脖子,看看关兴是否就是把自己从长江里救出来的那个小孩。 片刻之就,就看见关平抱着个小男孩,身后还跟着个女子轻盈而来。等到看清那女子面目,李兰不觉失口惊呼一声,手中杯盏落地,引得众人侧目。当然进来的那女子,也听到这一声响动,抬眼向李兰看来。 “依依。”李兰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这名叫关凤的女子居然长得与他在后世的爱人依依一般模样。李兰脑中一片空白,思绪又回到了两千年之后。 随着重重的一声怒哼,把李兰又回到现实之中,清醒之后,就看见关羽怒气冲冲的瞪着自己,再转看黄忠脸上大有愧色,其余诸人却是既惋惜,又不屑。李兰知道自己过分失态,急忙起身向刘备道:“兰身体偶感不适,欲先告退。”刘备脸上惋惜之色更胜他人,乃道:“既然如此,经纬可先退下休息。” 这时关兴却突然认出李兰,惊喜地喊道:“姐,这人我们认识。” “住口。”关羽立刻大声喝道:“小孩子,不要胡乱讲话。”顿时吓得他噤若寒蝉,不敢再言。 李兰也不敢再看众人,埋头匆匆夺门而去,背后听到关平喊了一声,却又被关羽怒声打断。李兰昏昏沉沉地回到自己房间内,从塌上拿出他觉得画的最美,最像的那张画像,木然注视,又默然流下眼泪。真不知道依依现在过的怎么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忠一脚把门踹开,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吼道:“给我滚出去,我黄忠没有你这等孩儿。”李兰被他惊醒,急忙拜下,道:“义父且听我一言。” 黄忠原是满腔怒火,但看到李兰这等模样,连日来相处之情,油然再生,不由长叹一声,道:“年轻啦,终还是年轻啊。”语气之中大是惋惜,恨铁不成钢。 李兰将手中画卷递与黄忠,道:“孩儿并非义父所想之不堪,请看此画。”黄忠只看了一眼,也看出画中之人与关凤相似,更觉惊讶,乃将李兰扶起,轻声问道:“这画中人是谁?究竟是何缘故,汝今日这般失态?” 李兰才解释道:“这画中人乃是孩儿失散多年的妹妹。适才见关小姐相貌,不禁想起早亡的父母和这苦命的妹妹,所以失态,望义父原谅。” 黄忠才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为父错怪吾儿啦。”又再看那画卷,道:“不想世间竟有如此相似之人。莫非关小姐就是……” “不会。”李兰矢口否认道:“妹妹与我一胞所生,年纪也是双十之数,关小姐看去只有十三,四岁,年龄不对。” 黄忠点了点头,却不知说什么是好,只宽慰道:“吾儿不可太过伤感,皇天不负有心人,终有与令妹再见之日。且早些休息,为父先去了。” 送走黄忠,李兰只觉得全身筋疲力尽,只想上塌好生睡上一觉,明天一切会否将变好转?谁知刚刚躺上塌去,就有家将进来禀报,诸葛孔明请见。李兰所以疑惑孔明的来意,但也不敢怠慢,急忙起身让人打来清水,整理一番才出来相会。 李兰来到大堂上,孔明正与黄忠交谈,看他前来,忙起身关切问道:“经纬无恙乎?”李兰忙谢道:“多蒙军师挂念,兰并无不妥。不知军师此番前来,有何事相商?” 孔明“呵呵”笑道:“特为经纬之事而来。” 李兰与黄忠对视一眼,不明孔明之意,乃道:“军师有事请讲。” 孔明看了黄忠一眼,乃道:“黄老将军刚收一子,可愿再得一佳儿妇?”二人随即明白孔明来意,黄忠拂然不悦,道:“此事就不劳军师费心了。” 孔明却转看李兰,笑道:“经纬之意如何?亮观关将军之女姿容出众,又是名门之后;经纬满腹才学,品貌双全,正是天造之合,世间良配。若是经纬有意,亮当……” “多谢军师美意多。”李兰不等孔明把话说完,便道:“天下未定,何以家为?时辰不早,还请军师回营休息。” 第三十章 孔明在席上见李兰如此失态,想着人非圣贤总有缺陷。李兰年纪轻轻在色字这关把握不住,也是情所应当,所以辞别刘备之后,便来寻李兰父子,欲为之为媒,不想李兰却一口回绝。孔明还道是李兰腼腆害羞,乃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经纬若是有意但可明言,务须过多顾虑。”李兰仍旧摇头道:“兰并无此意,军师多想了。时辰不早,还请军师回去休息,恕吾父子不远送。” 孔明此番真的征住,难道自己看错了?既然对方下了逐客之令,孔明也好起身告辞,行至门口却突然转身,道:“亮闻老将军身有箭伤,经纬连番遭刺,才特意前来为经纬献计而求安。经纬切不可多心。”言讫出门而去。 黄忠听着孔明临走之言,转看李兰道:“孔明此言何意?”李兰淡淡一笑,道:“孩儿亦不得而知。” 黄忠也不疑有他,又对李兰道:“适才为父真担心吾儿答应孔明之意,如此一来吾儿今日失态,再无从解释。”说着便拍了拍李兰肩膀,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大丈夫岂患无妻?年轻人不可贪念一时美色,而误及前程。” 李兰知道黄忠仍是不放心,乃躬身道:“义父教诲,孩儿当牢记在心,不敢有忘。”黄忠这才点了点头,又嘱咐他早些休息,满意地离开。 李兰也缓步走回自己房中,他是拒绝了孔明的好意,但却和黄忠心中所想完全两样。黄忠是担心其名声受损,李兰却是更担心自身的安危。黄忠身上那一箭,看关平动作表情,很明显就能猜到是关羽所射,孔明方才最后所指,也就是此意。若娶了关凤就是与关羽是翁婿,李兰就自然不会再被其所图。李兰却不是这样想,关羽刺杀自己无非是看见他先重赏魏延,后又拜黄忠为父,惟恐其结党营私,此公心也,足显关羽对刘备仍怀忠诚。但刘备对关羽如何,李兰仍不能确定,若贸然与关羽结成亲家,则关羽声势更盛,刘备又会作何想法?这样岂不是将自己置与风口浪尖,李兰在此地立足未稳,可不愿再惹这些祸端上身。至于关凤,李兰确实很想把她当作依依,等日立下功勋,在刘备帐下举足轻重的时候,再向关羽求亲不迟。 过得两日,刘备又与众将还治荆州,改油江口为公安,自此钱粮广盛,招揽贤士;将军马四散屯于隘口。李兰,黄忠父子也跟到荆州,另寻府第住下,与关家少有来往。仍旧是看书,喝酒,遛马,画画,闲以度日,偶尔想想关凤,却从不在人前提及,数月之间相安无事。 天有不测风雨,人有旦夕祸福,刘备用以为借口镇占荆襄的刘表公子刘琦由于酒色过度,淘空了身子,呜呼哀哉。刘备为此大哭一场,也不知道是哭公子,还是哭荆州。死者已矣,活着的总要继续生存斗争,襄阳是荆州要郡,需得大将镇守。孔明与李兰都举荐关羽前往,刘备自然准下,关羽收拾一番,克日起程。 孔明保荐关羽或者从于各方面的考虑,而李兰却只有一个想法,关羽走后就可以借故多去关府溜达,盼望能见佳人一面。关平少年心性,既无战事却又闲不住,时常出城狩猎。李兰打探清楚,这日便带着两名随从在他毕竟之路上等候。 夕阳下沉,果然见关平满载而归,马上全驮着大小野味。李兰故意作成偶遇,打马迎上前去,招呼道:“多日不见,少将军可好?”关平见是李兰,脸上神色复杂,诺诺答应也道:“先生也是风采依旧。” 这本来是一句寻常问候之语,李兰心中却是“咯噔”一响,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妥,却又记不起来。关平见他**之际,忙又道:“某还有事在身,就此告辞。”李兰却伸手拦住关平,道:“相约不如偶遇,少将军打得如此多的猎物,也不请兰共享之?岂独乐乐远不如众乐乐。” 关平看着李兰,十分的犹豫。他本十分佩服李兰谋略,也知道那日失态另有原委,但碍于关羽严令,不能与其结交,只好道:“今日却是不便,望先生见谅。” “哼。”李兰重重哼了一声,负手道:“看来少将军是瞧不起在下。既然如此,吾就此告辞,与少将军绝交断义,老死不复往来。” “先生。”关平见李兰如此动色,只得开口喊住,低头道:“非某不欲与先生相交,实是另有别情,望先生体谅。”李兰嘿嘿一阵冷笑,欺身靠上前去,私语道:“莫非是关将军严令?”关平看了他一眼,默然点头。 李兰哈哈笑道:“君侯自是君侯,少将军自是少将军,其中并无太大干系。兰与少将军诚心相待,互敬彼此,难道有何不妥之处?”又正色问关平道:“兰问少将军诚心一言,在下真的不足与少将军相交么?” “自然不是。”关平急忙道:“平亦仰慕先生才智,只是肉眼识人,平不如父亲多矣,故不敢与先生深交。” 李兰又复笑道:“那日席间失态众人笑我轻浮好色都无所怨言,若少将军也这般看待,岂不让兰心寒?” 关平也知道李兰时常作画,能与关凤九分相似比有原委,断然不是轻薄之人,终于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平也知先生另有别情。罢了,既然先生如此抬爱,就请先生与平一道回府,痛饮一番。”李兰心意得逞,自然十分高兴,一口答应,便与之并骑而回。 关羽府邸李兰本就十分熟识,关平既然解开心结,也就不加顾忌,带着他径望院中,命人就将其所猎之物煮来下酒。两人多日不见,都十分健谈,又加美酒鲜肉,兴致更甚,不过多时就皆有醉意。 李兰再举一杯,道:“兰有一事不明,还望少将军赐教。” 第三十一章 关平也是三分酒醒七分醉,听着李兰有话要问,也拿起酒杯道:“先生有话但说无妨,某必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兰“嘿嘿”一笑,冷然问道:“敢问少将军,君侯何以要至兰于死地?” 关平原本举杯欲饮,被他这话惊得杯盏落地,直直地望着李兰,半响才叹道:“原来先生早已知晓?”李兰点头道:“原本不知,但少将军事后动作让人费解,故而妄自猜测。” 关平拾起酒杯,复斟满一盏,举起道:“平先代父亲向先生赔罪。”说罢一饮而尽。李兰急忙道:“兰亦知其中比有误会,是以从未将此事告知他人,张扬于外。今问少将军者,实是欲与君侯冰释误会,和睦共处。” 李兰与关平饮酒之际,家将仆役都打发开去,此刻只有他二人在场。关平仍向四周打望一番,乃低声道:“先生是聪明人,来伯父帐下数月,难道不能看出些什么么?”李兰知道否认不知,关平也不会相信,乃沉吟道:“莫非君侯与主公有些须误会?” 关平不禁笑出声来,指着李兰道:“先生眼光这是这些?”李兰顿觉茫然,摇了摇头,道:“旁的委实不知。”关平又笑了一阵,才复问道:“先生当日初来投靠伯父,何故又连夜离去?” “这……”李兰此事却不便说出,只好道:“当时兰还有些私事未了,是以不辞而别,并无他故。”还不曾说完,关平就接连摇头道:“先生欺我,既然先生不愿坦诚相待,便不在说此事了。”说着就起身欲去。 这是能弄清关羽,刘备关系的唯一机会,李兰只好将心一横,拉住关平道:“我与少将军甚是投机,以兰之见,不若结为异姓兄弟如何?”关平本就是直爽汉子,几杯酒下肚之后,更是豪迈,听着李兰这个建议,当即答应道:“平亦有此意早矣,来人,来人。”便唤过几名家将,吩咐备置香案。 少时香案准备妥当,关平拉着李兰上前,下拜道:“皇天厚土,诸方神灵,我关平今欲与李兰结为兄弟,日后共富贵,同患难,不求同日生,但求同日死。如有违背,天地诛之,无葬身之地。”李兰也跟着重复一遍,焚香三拜,又各叙年纪,关平稍长两岁,李兰又行礼参拜称之大哥。 礼毕重新落座之后,两人再拾话题,李兰乃将第一日入刘备营中之事详细告知关平。关平默然听完之后,开口问道:“以为孔明其人如何?” 李兰却一时回答不出来,其实早在他心中已经觉得孔明隐隐有些地方不妥,却又不敢过分向别处想。现在听关平问及,也只是摇头,道:“小弟确实不知如何评说。”关平也不追问,乃道:“其实为兄所知也不多,都是父亲平日教诲。贤弟才智过人,可自行思量,若是伯父真有心杀你,难道还没有机会?” 这句话立时点醒李兰,那夜李兰只是隔着帐布听孔明与人交谈,却并不见其人是谁。而且后来根本无人再提及此事,现在想来确实不能就此断定一定是刘备要加害自己。李兰还未深想,却见关平起身道:“夜已深沉,恐黄老将军担心,贤弟还是早些回去。” 李兰此刻也似乎明白个大概,也不再多留,起身告辞回府。一路却在不停思量孔明之事,若不是刘备有心杀自己,那就只有孔明用计这个解释。莫非是自己新来刘备帐下,被孔明觉察出了不一般的才干,怕受到刘备重用,威胁他自身的地位?所以使人上演了那一幕对话,而就在让自己出营的途中,又派人知会刘备,说自己私自出逃,而让赵云暗杀。后来暗杀不成,又惟恐自己投了别处,只好再来寻回。关羽明白孔明野心,又见自己才干能与之并肩,是以开始十分看重,不想却又见到自己结交魏延,拜黄忠为义父,恐再成另一孔明,是以暗箭欲射杀之。 这样想来,一切都很连贯,但未免将孔明贬斥的一文不值。李兰只能摇头苦笑,或者还能有别的解释,只是自己现在不知道罢了。 李兰在刘备军中名声渐重,夜间在外饮酒聚宴,黄忠也不为怪,并不多问。李兰独自回房,饮了些酒便觉得睡意上涌,也不再读书画画,准备上塌休息。等到取水清洗之时,看着盆中倒影,李兰又才猛然记起一事。与关平相见之时的那一句“风采依旧”的问候语,又闪现在李兰脑际,回到三国已经数月,但他的胡须,头发却不见长,再看双手指甲,也都还似原来一般长短。 这是怎么回事?李兰心中大为骇然,难道时空的转变,也让自己的身体出了点问题,停止增长?但李兰却没有感觉到身体各处有何不妥,吃喝拉撒都很正常,真是不能理解。颓然呆坐半响,李兰仍旧一片茫然,最后只得起身继续清洗,只要无病无灾,不老对他来说更是一件好事。但日后被人发觉,却将如何解释呢? 这一晚李兰睡得十分不安稳,次日午时才醒来用饭。黄忠原也有关平当日那番心意,想要教授李兰强身健体,杀敌自卫的本事,但李兰实在是不能忍受闻鸡起舞的痛苦,只坚持两三日便再不愿起来。黄忠也只能是苦笑不已,堂堂虎将之后,居然只会睡懒觉,基本的防身之术都不会,以后说出去当真是休煞人也。 午后无事,李兰出门闲逛,不知不觉又到了关府门前。李兰知道自己仍旧是想进去碰碰运气,看能否遇见关凤,当下也不勉强克制,举步就走进府门。门上家将知他与关平相处甚厚,且关羽又不在府中,便并不加以阻拦。 轻车熟路,李兰又来到关府后圆,远远就听见一阵小孩的清脆呵叱声音,心中不由一动,关兴都在,不知关凤是否也在? 第三十二章 等走近之后,眼前的结果很让李兰失望,只有关平兄弟二人在对练剑术。李兰失望之余,也不上前打搅二人,只是静静看着他兄弟两不停进招。两人年纪差距甚大,关兴虽然十分努力,满头大汗,也根本不能粘到其兄衣角半分。而关平也只是防守居多,偶尔才反击一下,口中不停地向关兴讲解招势中的不足与漏洞。 兄弟二人又练了小半个时辰,才一起收住剑势。李兰也才走上前去,道:“真是将门虎子,小恩公年纪虽幼,剑术却已十分了得。”关平听他这样取笑,略惊道:“兴弟常说救过贤弟,为兄一直以为是认错人,却不想竟真是贤弟,看来贤弟与我关家甚有渊源啊。” 关兴也笑嘻嘻地走上前,道:“既然你认我是恩公,现在发达了也不带些礼物前来拜谢,却空手而来么?”关平立刻轻喝道:“小孩胡言乱语,还不过来见过兄长。” 关羽,关平都时常征战,李兰知道关兴与其姐肯定最是要好,乃上前笑问道:“哦?那小恩公想要些什么礼物?我明日带来便是。” 关兴看了其兄一眼,知道只是吓唬他的,又复道:“若真有诚意,何需明日?现在给我不就成了?”李兰笑着将手一摊,道:“我现在身无长物,不知小恩公看上了什么?” 关兴嘿嘿一阵奸笑,指着李兰腰间的佩剑,道:“你要是将这个给我,以后我们就两清了,你也不用恩公,恩公的再叫。”李兰还不曾回答,却听关平断然拒绝,道:“不行,给你真剑又要出去惹祸。前几日伤了人,若是父亲在时,你早被关起来了,现在还不知好歹。” 关兴立刻反驳道:“那人想要欺负姐姐,姐姐不便动手,当然让我代劳,有什么错?”又转对李兰道:“你反正不谱武艺,留着也是摆设,不如给我了吧?” 李兰是不会用剑,但在那个时代剑是身份的象征,“士”都是要佩剑的,所以刘备也赏赐了他一把,装装门面。对他来说这剑本来就是无用之物,送给关兴也正好是顺水人情,只是既然关平不太乐意,李兰也不好立刻答应,想了想才指着十步外一块约有百多斤的石块,说道:“你去将那石头搬到我面前来,我就把此剑给你。” 关兴转头一看,顿时大失所望,怨道:“不给便不给,谁还稀罕不成?何必说这些来骗我?” 李兰微微一笑,抚摩着他的小脑袋,道:“为将者用智不用力。”说着将腰间佩剑取下,放在一旁,道:“给你些时间,在好生想想。” 关兴又一脸贼笑的看着其兄长,上前拉着他说哀求道:“大哥……”关平将头一扬,道:“我可不会帮你。”李兰也忙道:“只能你自己动手,旁人帮忙不算。” 关兴想了片刻,无计可施,对着李兰喊道:“我不要了还不成?”转身就跑了去。关平看着他的背影,笑谓道:“这块石头为兄搬着也十分吃力,他却如何得行?” 李兰也笑道:“小弟何曾要他整个搬来?”关平恍然道:“原来是这般,不给他也好,这个弟弟淘气得很。走,还是喝酒去。” 李兰也正有此意,遂与他一起携手欲出,却又听得关兴脆生生地喊道:“两位大哥等等。”紧接着就见他兴高采烈地又跑了出来。李兰看着他满脸的笑容,乃问道:“莫非小恩公已经想到了办法?” 关兴笑嘻嘻地跑到他跟前,说道:“李大哥客气了,什么‘恩公’的以后不要再提。你和我大哥是结义兄弟,我以后也就叫你大哥。” 李兰哈哈大笑,道:“就算你叫我大哥,这剑也不能随便给你。”关兴急忙道:“李大哥误会了,不是就是一把剑么?不要就不要了,也没什么打紧。不过我却有些不服气。” “哦?”李兰不解道:“你有何不服?” 关兴手指那块石头,道:“大哥若是能将它搬过来,我便输得心服口服。”原来是要考教自己,李兰在关兴脑袋上轻拍了一下,笑道:“此事甚易,你且等着。”说完就提剑上前,准备将石块斩碎再行搬运。及至石前,李兰乃恍然而悟,收剑转看关兴道:“这似乎不是你所能想到的办法。” 关兴“嘿嘿”憨笑,走上前去将李兰手中宝剑取下,道:“是大姐教我的。”说着又连蹦带跳的跑了进去。 关平走上前来,问道:“贤弟怎么就将剑给了他?”李兰苦笑道:“愿赌服输,他赢了,剑自然是他的。”看着关平仍有些不解,又继续解释道:“他不能将石头搬到我身前,却能把我骗到石块之前,也是一样获胜啊。” 关平随即取笑道:“原来贤弟也有上当的时候。”李兰答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人外有人,小姐计谋,小弟佩服得紧。” 关平看了李兰一眼,颇为犹豫地问道:“为兄有一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李兰急忙道:“兄长这是哪里话,有事但说无妨。”关平终于开口问道:“贤弟时常绘凤妹之像,莫非,莫非当真钟情于她?”李兰心事当场被其说破,脸上显得极不自然,讪笑道:“兄长多心了,断无此事。” 关平与他相处多时,知道每次绘画之时,李兰眼中流露出来的只有浓浓的爱意,但也知道这份爱意根本不会有所结果,于是继续道:“听兴弟说起,贤弟落难之时,是他与凤妹救起。为兄见贤弟常作画像,还道贤弟有此心意。既然没有那便甚好,贤弟有所不知,凤妹早已许给三叔之子……” 李兰虽然明知道关凤并不是依依,但关平的这一句仍旧像钢锥一般,刺得他心中隐隐作痛,当下强作欢笑,道:“兄长却是误会了。还是喝酒去。”关平把话说明之后,也就不再多言,默然随李兰出来饮酒。李兰心中有事,关平又不知如何劝解,只好都不开口说话,不断灌酒,直到烂醉在地。 第三十三章 那一天李兰并不知道是怎么回到府中,后来义父黄忠说他是被关府的家将送回去的,言语之间对李兰有提点了一番。既然罗敷有夫,李兰也就没有再去关家的必要,只好点头应承,答应以后少去走动。 常言祸不单行,公子刘琦丧事未毕,刘备的甘夫人也跟着病逝。主母去世荆州举城致哀,不能再饮酒聚宴,还要整天在人前装作死了亲人一样,把李兰也逼得够戗,却也在实践之中,渐渐学会了怎样逢场作戏。 荆州连死两人,东吴怎么也要表示一番,不久吕范就奉吴侯孙权之命,前来吊唁。刘备不敢怠慢,带着属下出迎。等到入府坐定之后,吕范才说出了真实来意,言吴侯有一妹,才貌双全欲许与刘备为妻。 在座之人,除了李兰未卜先知,连同孔明都是一脸惊讶。刘备乃伤神道:“中年丧妻,大不幸也。骨肉未寒,安忍便议亲。” 吕范是受孙权千叮万嘱而来,哪能就此善罢甘休?又劝道:“人若无妻,如屋无梁,岂可中道而废人伦?吴侯之妹,国色天香.此大喜之事也.” 刘备还待要推辞,孔明却早明白过来,笑道:“两家共结秦、晋之好,则曹贼不敢正视东南也。此事家国两便,请主公勿疑。” 吕范听着孔明也赞成此事,乃大喜道:“诸葛军师之言甚是。”却有迟疑道:“只是我国太吴夫人甚爱**,不肯远嫁,必求皇叔到东吴就婚。” 听说要去东吴,刘备愈加不愿意,但见孔明十分赞成,又不忍逆他之意,乃转问李兰道:“经纬觉得如何?” 李兰熟知前因后果,知道此行是有惊无险,何必让刘备打光棍呢?于是笑道:“吴侯既然有如此美意,主公岂可推辞?” 虽然两位军师都是这么说,但刘备却仍不敢轻身涉险,乃对吕范道:“公且暂去馆驿安歇,来日备再行回报。” 等吕范去后,刘备才向孔明,李兰二人问道:“备若前往东吴求亲,只恐周郎诡计加害。二位先生既然都赞同前往,莫非已经有应对之策?”李兰当然知道孔明有三个锦囊妙计交付赵云,是以禁口不言,只等孔明开口。现在李兰在刘备手下已经站稳脚跟,没有必要再处处抢露风头,免得被人猜忌。 孔明见他不开口,也就当仁不让,道:“吴侯以妹相许,主公若推委不去,一则显得主公畏惧东吴,恐天下人笑;二则有伤吴侯颜面,有损两家同盟之谊。主公可带经纬与子龙一道前往,即便周郎设下计谋,又有何惧?” 怎么知道自己身上了?李兰看着孔明,暗骂,你这家伙也太不厚道了吧?刘备对孔明之言,向来比较依从,何况李兰的才干也只是在那几次战斗中体现出来,回到荆州处理日常政务大多是孔明一手操办。李兰闲着也是闲着,能有什么借口推脱不去? 赵云听到孔明说话之后,立刻上前表示愿意随刘备一起入吴。现在所有人都看向李兰,无奈之下,也只好起身道:“兰愿也随主公前往。”有了这一文一武做陪,刘备终于点了点头,道:“既然二位军师都赞同备前去,明日可使公佑与吕范同回吴下,定下日期备便亲往南徐迎娶。” 建安十四年冬十月,刘备带着李兰,赵云取快船十只,随行五百余人,多带珍器珠宝,离了荆州,往南徐进发,迎娶孙权之妹。荆州之事,皆听孔明裁处。 又是坐船航行在这大江之上,江水滔滔尽在脚下。李兰站在船头,眼望这大好江山,心中无限感慨。就是这条江的水,改变了自己一生的命运,早知道现在何必当初?怎么会打游戏打的入迷,张口就说去赤壁旅游呢?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想到依依,李兰也不禁想起了那个和她长的一般无二的关凤,老天爷在给自己开玩笑的同时,也在煞费苦心地为自己安排这一段陌生世界的新生活。可是关平却又告诉李兰,其妹已经许给张飞之子,让他刚刚拥有的一些期盼,又化作乌有。 “经纬何故长叹?”刘备不知何时已站在李兰身后。 李兰自然不能与他实话实说,于是道:“兰见此大好江山,却又想起当今时世,不禁有此一叹。” 刘备颔首赞许地说道:“经纬心怀天下,备十分敬佩。” 李兰急忙谢道:“主公言重,兰实不敢当。” 刘备走到船头,远望水天之际,沉重地说道:“此去南徐,备心实不安稳。” 李兰瞟了刘备身后的赵云一眼,道:“有子龙将军在,定可保主公无虞。” “备所虑并非此事。”刘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道:“备已年过不惑,却为一女子身入险地。恐天下英雄耻笑耳。” 李兰才明白刘备是看穿了自己在船头独立长叹的心事,在暗中提点自己,正不知如何回答,却又听刘备哈哈笑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备也算是真英雄。”又指着赵云道:“子龙桂阳拒婚,不恋美色,算不得英雄,却是真丈夫也。” 赵云只是淡淡一笑,拱手道:“谢主公夸奖。” 赵云是三国人物中,李兰最喜欢的武将,虽然被他暗中射过一箭,但仍十分想与之结交,是以刻意接近。可是赵云似乎天性冷峻,除了刘备,孔明二人似乎谁也不爱搭理。难得能与李兰说上几句话,在他的映像中,好象都没见赵云笑过的样子,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表情,把李兰的一腔热情都消磨得干干净净。 刘备又改变话题说道:“不日平儿将带弟妹迁往襄阳,与二弟一起。”李兰又是一怔,怪不得关平送自己的时候,一副难舍难分的表情。 刘备也看出李兰神色间的变化,乃问道:“经纬青春几何?” 李兰忙答道:“兰已虚度二十载也。” 刘备想了想,突然说道:“文和有一女,美而贤。备愿作此大媒,经纬意下如何?” 李兰心中又不住苦笑,看来这些人都把自己当成色中饿鬼,乃敛容朗声道:“武皇帝时,大将军霍去病曾言‘匈奴未灭,和以家为’。兰虽不才,也愿借此一言‘曹贼未灭,何以家为’辅佐主公成就霸业。此事万望主公再勿提及。” 刘备疑惑地看着李兰,神色复杂,片刻大笑道:“壮哉!经纬!” 第三十四章 来到南徐城中,只有吕范接待三人,就在倌舍中住下。一连数日,均是吕范相待,更不再言婚嫁之事。刘备数次请见孙权,吕范都以吴侯事务繁忙加以推脱。 等了十余日,刘备甚是不安,乃召李,赵二人道:“已来南徐十数日,吴侯皆推委不见,是何道理?岂非有诈乎?”李兰笑道:“吴侯实欲诓主公至此,岂会真心欲将妹许?” “这,”刘备顿时大惊,埋怨道:“备此番前来,正是听从二位军师劝告,如今身陷此地如之奈何?”李兰闭着眼睛都能把孔明送给赵云的三条锦囊妙计说背出来,只是不欲让其多心,只好对着赵云道:“子龙将军可将军师早时定下之策献出。” “原来军师早定下妙计?”刘备大喜转谓赵云道:“子龙可速到来。” 赵云吃惊地看着李兰,道:“诸葛军师何曾有妙计相授?先生说差了。” 这盆冷水泼下,李兰却比他更吃惊,又复问道:“临行之时,军师不曾有锦囊相赠?” 赵云反问道:“云乃七尺男儿,要锦囊何用?” 刘备看着这两人说来说去,越发茫然不解,又问李兰道:“莫非经纬已与孔明定下良策?仔细说来便行,何必非要子龙道出?” 这明明就应该是孔明的差事,难道又要让自己越俎代庖不成?孔明知道了岂不是对自己又要多几分嫉恨?看着刘备一脸急切,李兰只好道:“素闻吴侯侍母至孝,主公今来迎娶其女,既然吴侯不见,大可先见国太。” 刘备迟疑道:“国太在吴侯府内,若能见国太,则备亦能见吴侯矣。” 李兰笑道:“此吴国太不知主公至也。可命部下军士在城中大肆购买喜庆之物,言主公来东吴迎亲,务必弄得满城皆知;再则主公大喜,尚需一婚证,非德高望重之人不可。兰闻乔国老就居于城中,何不拜求之?若乔国老知道,还怕其不转言于国太?” 刘备顿时大喜,连声道:“此计甚妙。” 次日一早刘备便往拜见乔国老,那乔国老乃二乔之父,身份尊崇居于南徐。刘备牵羊担酒,先说吕范为媒、娶夫人之事,再求为婚证。老人家听得这等喜事,自然满心欢喜一口应承下来。随行五百军士,也俱披红挂彩,入南徐买办物件,各处传说玄德入赘东吴,弄得城中尽人皆知。 果然不过几日,吕范便来请刘备去甘露寺,声言吴国太召见。三人大喜知其计也成,必是乔国老入吴侯府进言国太,急忙答应前往。是日,刘备内披细铠,外穿锦袍,带着李兰和赵云及随身几名侍卫,上马投甘露寺而来。 待到山门,孙权已经等候多时,众人叙礼完毕,才进入方丈来见国太。礼毕入席,吴国太仔细打量刘备一番,正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不久便小声对乔国老道:“真吾婿也。” 乔国老急欲成其美事,也夸赞道:“玄德有龙凤之姿,天日之表;更兼仁德布于天下。国太得此佳婿,真可庆也!” 孙权在一旁见其母对刘备甚为中意,恐事情无法挽回,便向吕范一使眼色,又对吴国太道:“母亲出门已久,想已疲乏。孩儿送母亲回府。” 李兰见吕范悄然退去,知道外面伏有刀斧手,于是小声对刘备道:“恐吴侯有加害之意,主公可一同送国太回府。” 刘备点点头,依言起身道:“备愿送国太回府。” 孙权却不肯答应,乃道:“孤尚有事与皇叔相商,不可就去。” 李兰见事紧急,知他们是以摔杯为号,道:“不知是商量何事?”跟着起身故意将酒杯打翻在地。不等其向众人告罪,就听见外面脚步声大起,一将引着不少甲士兵进来。吴国太顿时明白孙权是要加害刘备,随即满脸怒色,重重哼下一声。 贾华原是在外面等候号令,听着杯盏摔碎的声音,不分好歹就带人冲了进来,再看到满殿众人,顿知不妙,又见国太动怒,心中大骇慌忙拜倒在地。刘备也忙跟着跪下,泣声道:“国太若欲杀刘备,就此请诛。” 国太闻言更是大怒,责骂孙权道:“今日玄德既为我婿,即我之儿女也。何故伏刀斧手于廊下!”孙权向来事母至孝,不敢多言,只得推脱道:“儿实不知,可问子衡(吕范)。”吕范也不敢担当这罪名,马上跪下道:“范也不知,此必贾将军擅自主张。”贾华再无可推,只好不住叩头求饶。 吴国太大骂贾华不止,最后道:“来人,将此逆贼推出斩首。”李兰急忙在旁边轻扯一下刘备袖角,后者也明其意,忙上前劝止道:“若斩大将,于亲不利,备亦难久居国太膝下矣。”乔国老,孙权也苦苦相求。吴国太怒气稍息,骂道:“还不速去?”贾华如逢大赦,抱头而去。 吴国太这才转看李兰,觉得人才不凡,乃问道:“汝即是助玄德夺取荆襄之李兰?” 李兰急忙行礼道:“正是在下,见过国太。” 吴国太点了点头,道:“真良弼也。” 李兰见讨得老太太欢喜,又趁热打铁道:“国太明见,江东之人多有害吾主之意。望国太早定婚期。” “我的女婿,谁敢害他!”吴国太冷冷看了看旁边孙权,吕范二人,道:“玄德可与吾一道回府中居住。”刘备顿时大喜,急忙称谢不已。 当日刘备便住进吴侯府内,李兰与赵云却带着五百军士住在府外别院,不能相见。数日之后,吴侯府中张灯结彩,大摆宴席,刘备与孙夫人结亲。余后时日,李兰与赵云再上门求见刘备,都不得通传,只说是刘备与夫人朝夕共乐,无暇接见。如是再三,李兰知道又是周瑜之计,只好安心住下,等到年终再说。 第三十五章 江南水乡原本就景致秀丽,少了一千八百年的污染破坏,更多了几分自然宁谧之没。刘备与孙夫人享受鱼水之欢的时候,李兰也尽情的享受山水之乐。城南一处小山风景更胜别处,凭山而望,能将滚滚长江,尽手眼底无限风光,李兰爱极此地,数日流连其间,不肯就去。 这日李兰又带人依山而望,却见南徐城中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不禁问道:“今何日也?城中却是如此热闹?”旁边随从忙靠上前答道:“明日便是除夕,是以各家都在准备。” 原来不知不觉中,已经就是年底,李兰虽然也想过着这样悠闲的日子,却知道终不是长久之计。既然时候已至,也该是劝言那位被声色所惑,乐不思楚的刘备回荆州了。李兰算是看明白了,刘禅的昏聩总还是有道理的,其父也不见得就是什么好鸟。人啊,总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李兰再远望了一眼气势磅礴,浩荡东流的江水,今日回去之后,只怕再没有机会来领略江南风光。正欲转身下山之际,却听得一阵琴声隐隐传来。李兰以前曾开玩笑说过,“我身上什么细胞都有,惟独没有音乐细胞”,但这几声琴韵,却他不由自主地听下了脚步。 清幽,典雅之外还透着几分高贵,琴声清脆却意境幽远。“走,去瞧瞧。”李兰突然觉得心血来潮,很想见见能弹出这等曲调的,究竟是何许人物。身后家将都乃是黄忠多年心腹之人,其中为首者名唤黄明,为人极是老成持重,见李兰有此雅兴,急忙靠上前道:“大人且慢。” 黄明年过四旬跟随黄忠多年,忠心不二,深得黄忠器重,此番入吴放心不下李兰安危,特意让其跟随侍奉左右。李兰平日都不敢怠慢,见他出言阻止,便停下问道:“莫非有何不妥?”黄明答道:“此琴音轻柔婉转,似极女子所奏,而且能在此处玩赏抚琴,也必是大家闺秀。大人冒然前往,恐有不便。” 自从汉武弟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男女之防看得比天还大。黄明所言甚是有理,李兰只好作罢,命人牵过马匹,骑马取道下山。而那琴声却越来越近,渐渐拌杂车轮辘辘之声,李兰抬眼望时,就见一辆马车沿山路而来,琴声就发至车内。 马车虽然不很华贵,十分素雅,前后也有十余从人拥簇。李兰看着阵势也知必是大户人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急忙带人让至道旁,请来车先过。马车擦身将过之际,只听“铮”的一声轻响,似乎是琴弦断了一根。随即听车中人说道:“琴弦突断,莫非是有贵人在听?外面不知是哪位大人?” 轻轻袅袅如仙乐一般,李兰听完她这两句问话,只觉得浑身舒畅,急忙上前抱拳道:“在下荆州刘皇叔帐下末吏李兰,山中游玩。不知芳驾到来,未曾回避,打搅雅兴,万望勿怪罪。”车中听到“李兰”低声惊呼一下,随即冷冰冰地答道:“原来是李先生,失敬,失敬。”却又马上呵斥车夫快些离开。 李兰不知对方因何不悦,不敢多言只得默然看车驾离开,却不禁为车中的琴音与声音打动,再三回望,赫然看见马车后面锦布之上绣着一个“周”字。莫非车中的那位就是三国时候著名的美女,周瑜的妻子小乔?周瑜被自己的空城计吓退之后,回营顿悟气得箭创迸裂,难怪听到“李兰”二字之后,语气就变得极为冷淡。想到这里,李兰不由大感懊恼,自己居然与这样的绝世美女错之交臂,未能一睹芳容,真是抱憾终身啊。 次日大早,李兰拉上赵云再来求见刘备,门上家将根本不入内通报,就回复说皇叔无暇。李兰转头私谓赵云道:“子龙将军可欲回荆州。” 赵云这两个月比李兰还过得难受,连连点头道:“自然愿意,但奈何主公却……” 李兰不等他说完,指着门上的几名家将,笑道:“区区数人,便能挡住将军么?”这几人虽然不能阻挡赵云,但此地毕竟是吴侯府第,赵云看着李兰颇感犹豫。李兰急道:“周郎欲以美人计困主公于吴下,将军难道也愿老死此间么?”赵云再次点头,更不说话,举步便要闯入,这些家将哪是他对手?三五都被打得满地找牙,连声叫唤。 李兰跟在赵云后面,一路闯入正堂,适见刘备与孙夫人正在说笑。李兰急忙跑上前去,倒头就拜,还大哭道:“主公深居画堂,不想荆州耶?” 刘备多日不见李兰,不想见面竟是这等模样,急忙起身问道:“经纬何事如此惊怪?” 李兰答道:“昨夜军师使人来报,说曹操要报赤壁鏖兵之恨,起精兵五十万,杀奔荆州,甚是危急,请主公便回。” 刘备大惊失色,扶起李兰,再看孙夫人,道:“夫人意下如何?” 孙夫人却甚是通情达理,乃道:“妾已事君,任君所之,妾当相随。” 刘备大喜又道:“夫人之心,虽则如此,争奈国太与吴侯安肯容夫人去?夫人若可怜刘备,暂时辞别。”言毕,泪如雨下。 孙夫人劝道:“丈夫休得烦恼。妾当苦告母亲,必放妾与君同去。” 李兰听说要去辞别国太,急忙阻拦道:“纵然国太肯时,吴侯必然阻挡。” 孙夫人沉吟良久,乃道:“妾与君正旦拜贺时,推称江边祭祖,不告而去,若何?” 刘备不意孙夫人如此长情,大喜过望,谢道:“若如此,生死难忘!切勿漏泄。”四人再行商议妥定,刘备与夫人自去准备,李兰自与赵云退出安排。 第三十六章 建安十五年正月初一大早,李兰便与赵云一起引着五百军士在南徐城外江边相候。过不多时,果见刘备与孙夫人一道出城,五百人马前遮后拥,离了南徐,趱程望荆州而去。人马匆匆赶路,于道皆少作休息,看看便至柴桑地界,后面却是尘烟大起。 刘备窃谓李兰道:“追兵至矣,如之奈何?”李兰尚未及回答,前军转过山脚,又见一彪军马拦住去路。当先两员大将,厉声高叫道:“刘备早早下马受缚!吾奉周都督将令,守候多时!” 刘备叫苦不已,惊慌勒回马,问道:“前有拦截之兵,后有追赶之兵:前后无路,如之奈何?”为今之计,只能是依靠孙夫人余威,李兰急忙道:“主公休慌,可请夫人出车一叙。”不等刘备上前告请,孙夫人早在车中听到响动,出来问道:“夫君有何事?” 刘备目视李兰,后者急忙上前告道:“昔日吴侯与周瑜同谋,将夫人招嫁主公,实非为夫人计,乃欲幽困主公而夺荆州耳。若夺了荆州,必将杀害吾主,是以夫人为香饵而钓皇叔也。我家主公不惧万死而来,盖知夫人有男子之胸襟,心慕久矣,一心愿与夫人永结秦晋之好。昨闻吴侯将欲加害,故托荆州有难,以图归计,幸得夫人不弃,同至于此。今吴侯令人在后追赶,周瑜又使人于前截住,非人莫解此祸。” 孙夫人本来便多似男子气概,听到自己被人作饵,勃然动怒,大声道:“吾兄既不以我为亲骨肉,我有何面目重相见乎!今日之危,我当自解。”于是叱从人推车直出,卷起车帘,亲喝前面徐盛、丁奉二将道:“你二人欲造反耶?” 二将慌忙下马,弃了兵器,声诺于车前,道:“某等安敢造反?实奉周都督将令,屯兵在此专候刘备。” 孙夫人当即喝道:“玄德现是我夫婿,‘刘备’岂是你二人叫的?”又转骂周瑜道:“周瑜逆贼!我东吴不曾亏负你!玄德乃大汉皇叔,是我丈夫。我已对母亲、哥哥说知回荆州去。今你两个于山脚去处,引着军马拦截道路,意欲劫掠我夫妻财物耶?” 徐盛、丁奉见孙夫人越骂越狠,喏喏连声,口称:“不敢,请夫人息怒。这不干我等之事,乃是周都督的将令。” 孙夫人冷笑两声,呵斥道:“你等只怕周瑜,独不怕我?周瑜杀得你,我岂杀不得周瑜?”又将周瑜大骂一场,乃喝令从人推车前进。徐盛、丁奉自不敢阻拦,只得把军喝住,放条大路教过去。 刘备一行又走不到五六里,背后喊声再复大起,知是追兵又至。孙夫人转而视之,冷笑道:“彼等独不畏死也?”乃对刘备道:“丈夫勿忧,可与李先生行行,我自与子龙将军挡之。”将士卒摆开,专候来将上前。 后面陈武,潘璋是奉孙权将令追来,遇见徐盛、丁奉二人,知道刘备已过,便合兵一处追来。四将见了孙夫人,仍只得下马,叉手而立,不敢上前。孙夫人在马上凛视众人,冷道:“陈武、潘璋,来此何干?”二将齐声答道:“奉主公之命,请夫人、玄德回。” 孙夫人正色叱道:“都是你这伙匹夫,离间我兄妹不睦!我已嫁他人,今日归去,须不是与人私奔。我奉母亲慈旨,令我夫妇回荆州。便是哥哥亲来,也须依礼而行。你二人倚仗兵威,欲待杀害我耶?” 几句话将四人骂得面面相觑,不敢作声,都暗中思量:夫人与吴侯一万年也是兄妹,且吴侯侍母至孝,国太又深爱其女,当真翻脸吃苦还是自己。于是喏喏连声,并不敢出言辩驳。 孙夫人见四将又不上前,再令推车而便行,自己亲自断后,使四将不敢追来。一行人马急急赶路,及至刘郎浦,渐近荆州地界,刘备心才稍宽。命人四下沿着江岸寻渡,但望江水弥漫,并无船只可渡。 延时片刻,又见得后面尘土冲天而起,刘备与李兰蹬高而望,但见军马盖地而来。前两番都是夫人喝退,今番必然有吴候严令,刘备不禁担忧,叹道:“连日奔走,人困马乏,追兵又到,死无地矣!” 李兰一时也正没了主意,四下张望,忽见江岸边一字儿抛着拖篷船二十余只,惊呼道:“主公且看,有渡船。”心中暗自庆幸,孔明这该挨千刀的家伙终于还是没有把这最重要的事情忘却。刘备也是大喜过望,急忙指使众军士上船。 刘备才与李兰登船,就听舱内有人笑道:“主公且喜!亮在此等候多时。”大笑而出,不是孔明是谁?再看身后还跟一人,赤面长须,绿袍玄甲,却是关羽。刘备虎口脱险,心中欢喜,也大笑道:“若非二弟与军师,备恐回不得荆州矣。”众人再相互攀谈几句,便命令士卒开船,回转荆州。 回头看时,吴军皆停在岸边,望船兴叹。众军拥簇中一人,白马银盔,人才风流,正是周瑜。李兰见他也在,不由低声道:“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 孔明在一旁听见,大笑不止,乃道:“经纬之言甚妙,可命军士大声喊之。” 李兰心下骇然,周瑜箭疮不愈,这般喊叫不是要他性命么?待要阻拦,却已不及。船上刘备军士皆高声大喊:“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数千人齐声喊来,声势浩大,水面之上又无屏障,传播甚远。 李兰赶到船头,再看周瑜之时,已经大叫一声,跌落马下。孔明三气周公谨被后世广传为佳话,如今周瑜却是两番都被自己气得箭疮迸裂,且仍旧借得是原本孔明该用的计谋。看着东吴众将救扶周瑜的慌乱景象,李兰忽然想起那日听见的优美琴声,若周瑜仍然英年早逝,小乔日后似乎还能再弹奏出这等琴韵? 第三十七章 刘备此番入吴不仅毫发无伤,还拥得美人归,免不了摆上几日酒宴,犒慰众人。又正值新春,荆州上下喜气洋洋,众人都是眉开眼笑,只有李兰负疚在心,闭门谢客。关平又举家搬去襄阳,李兰再无去处,偶尔也只能找魏延过门,与黄忠三人同饮。 如此又过了两月有余,东吴复遣鲁肃来使。刘备便召孔明,李兰二人过府,李兰又有了结亲之功,在军中与孔明二人俨然已是两大首席谋士,比孙乾,简雍等人略超一些。四人宾主坐下,鲁肃就道:“前日我家主公上奏朝廷,欲保表皇叔为荆州牧。奈何朝廷却下旨封周都督为南郡太守。肃今奉吴侯钧命,专为荆州一事而来。皇叔已借住多时,未蒙见还。今既两家结亲,当看亲情面上,早早交付。” 孔明听后哈哈大笑,乃道:“子敬诚人君子,竟不识此乃曹操之计也。今曹操势大,吾主与吴侯若联合相抗,则胜负未知也?曹操知南郡之地在吾主之手,却封周都督为郡守。此挑拨离间之计也,欲使吾主与吴侯不合,好从中取事。子敬何独不明?” 鲁肃哪里不知,此却并非是为讨论曹操计谋,不过是想要回荆州,点头道:“孔明言之有理。”还待要说,却被孔明打断道:“今吾主若将荆州相还,则无安身立足之地。不若等吾主取了西川,到时再还荆州。”又对着鲁肃深深一礼,道:“有烦子敬回见吴侯,勿惜一言之劳,将此烦恼情节,恳告吴侯,再容几时。” 鲁肃不想又被孔明抢了先,讨要荆州的言语,又不便再出口,只好道:“吴侯不从,如之奈何?”孔明又复笑道:“吴侯既以亲妹聘嫁皇叔,安得不从乎?望子敬善言回覆。”鲁肃看了孔明半响,无可奈何,只好告辞再回东吴。 李兰看着鲁肃离去,突然想起后世的一句常言“欠债的是爷爷,要债的是孙子”,可怜的鲁肃,为了讨要荆州受了多少委屈啊。 数日之后,鲁肃又来荆州,声言东吴欲助刘备取西川,只是军马过处,却要索要钱粮。听到这信,李兰就连呼不妙,周瑜又要来找死了,这次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出谋划策,已经低下头去,故作沉思。 该来的总归要来,虽然李兰不出主意,孔明却仍对刘备道:“此周郎诡计耳。名为取西川,实乃取荆州也。等主公出城劳军,一举拿下,乘势夺取荆州。此‘假途灭虢’之计。” 刘备恍然笑道:“周郎此计虽妙,可惜为军师识破,将如何以对?” 孔明早成竹在胸,答道:“主公宽心,来日周郎引军至城下,可使……”李兰实不愿见到周瑜去世,忽然打断孔明说道:“主公现与吴侯同盟,实不宜轻用刀兵。” 孔明却道:“经纬此言差也。并非主公欲动刀兵,实乃周郎图谋不轨。难道吾等坐以待毙不成?”李兰见刘备也甚是赞成孔明言语,也知道不能再有变动,却也不愿真的听他们怎样图谋周瑜,于是起身道:“兰突感身体不适,欲先行告辞。” 回到府中,李兰又不禁想起了那句深爱的词:“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雄姿英发。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难道这般英雄人物死在自己面前,都无动于衷吗? 次日起床,黄明打水进来,李兰随口问道:“义父现在何处?”却听他答道:“老将军一早便率军和主公,军师出城去了。” “不好。”李兰失声惊呼,必然是与设伏攻击周瑜,急忙命人整备马匹。胡乱清洗一下,李兰便骑马出城径往江边而来。行出十多里外,就听见振天的喊杀之声,远远望见旌旗杂,乱尘土飞扬。李兰知道周瑜已经中计,看见刘备与孔明正站在不远处山丘之上观战,便打马行了过去。 向刘备行礼完毕,李兰转向山下看去,有数千军马混战,吴军被围在中间,情势渐弱。远远望去,周字帅旗下围住一圈军士,却不见周瑜人影,想必已经是气落下马。李兰再转向刘备拜倒,道:“主公欲成霸业,岂可因一时之小眦,而不故大局?” 刘备看了他一眼,似乎多有不解,淡淡问道:“经纬此言何指?” 李兰急切道:“主公虽得荆州,然北有曹操,南有孙权。周瑜乃吴中上将,今若擒之,孙权岂肯甘休?彼起兵复仇,而曹军又至,如之奈何?不若释之,使感主公恩德,必不敢再犯。荆州稳固,方能再图西川,争霸天下。” 刘备略微点头,再看孔明,询问其意。孔明看着吴军败局已定,周瑜生死不明,也不愿为己过甚,道:“今日一战,吴军丧胆,以足报相侵之仇。”刘备见二人都是此意,才下令鸣金收兵。黄忠,魏延等将方才勒住军士,缓缓退去。吴军势弱也不追赶,只是固守原地。 孔明又道:“亮修书一封,使人送与周郎,可使双方不结仇怨。”李兰正想去看周瑜的生死如何,急请命前往。及至两军阵前,李兰大声道:“荆州李兰上拜周都督,万望一会。” 少时,鲁肃便迎了出来,道:“都督请先生军中说话。”李兰急下马随鲁肃走进军中。此时周瑜坐卧担架之上,见其前来,咳嗽道:“瑜有伤在身,不能见礼,望先生恕罪。” 李兰看着周瑜面色苍白,身体也摇摇欲坠,可怜这一代名将,终是命不长久。乃行礼将孔明的书信呈上道:“此乃诸葛军师与都督书信。” 周瑜忙拆信视之,看罢沉吟良久,后长叹一声,问道:“先生还有何事?” 李兰看了他一眼,劝道:“东吴根基才固,诸多大事皆需都督筹谋,望都督善保贵体,助吴侯成就大事。再者曹贼势大,望都督以大局为重,切勿再兴刀兵。” 周瑜点了点头,颓然道:“多谢先生美意。且回去上复皇叔,吴侯亦欲联盟抗曹,两家可罢刀兵。” 李兰告辞出来,走了几步又转看周瑜一眼,心中默道:这便是最后的一眼了。 第三十八章 李兰想的没错,那一眼确实是最后一眼,没有过几日,细作就带来消息,东吴都督周瑜逝世,孙权任命鲁肃继为大都督,统帅全军。刘备听了这样的回报,眼圈红了一阵又一阵,连声叹息道:“天妒英才啊。”似乎并不知道周瑜之死与他上次的设下的埋伏有关系一般。 孔明默然不作声,神色之间看着确是有些伤感,虽然周瑜是对手,但也是一位令人尊重的对手。李兰自不消说了,既伤且悔,比那二人更为真挚。孙,刘总还有结盟之谊,刘备哀叹片刻,便道:“周郎物故,吾当派人前去吊唁。哪位先生愿往?” 李兰与孔明互看一眼,似乎都有意前往,但毕竟只有一个名额,便又都不作声。孔明再看李兰几眼,忽然道:“非经纬不可。”李兰对着他点头致意,又才刘备道:“属下愿往。” 刘备点头答应,命其退下,看着他的背影,却始终有些琢磨不透,忽转问孔明道:“经纬其人似乎太优柔了些。”孔明淡笑道:“彼与周郎惺惺相惜,吴中诸将却未必领情。” 翌日,李兰便与黄忠带着几名家将乘船往柴桑而来。一路无话,及至柴桑,但见全城举丧,三军挂孝,一片肃穆凄哀景象。鲁肃早知李兰前来,出城相迎,一道来至周瑜灵前。东吴诸将皆在此处,灵前更有一素装绝色女子,必是小乔。李兰只是匆匆一瞟,并不敢仔细去看,乃命家将摆设祭物,亲自奠酒,跪于地上,念祭文道:“呜呼公瑾,不幸夭亡!(省略…..想知道是什么请看三国演义)呜呼痛哉!伏惟尚飨。”刚开始还有点故作之情,后来念及自身窘况,却真的泪如雨下。孔明的这篇祭文也的确煽情,读完之后,坐中众人无不垂泪。 李兰伏棺大哭许久,才蒙鲁肃劝起,走到小乔身前,长揖道:“夫人节哀。”抬眼近距离接触这位流传千古的美人,淡妆素裹,却仍旧惊艳四方。 小乔面若寒霜,冰冷地回道:“多谢。”李兰知道她将自己看作杀夫仇人,也不欲多言,随着鲁肃走出奠堂。自古红颜多薄命,小乔姐妹二人纵使艳绝天下,却都丈夫英年而逝,将来的日子也只能是凄苦二字来形容。 鲁肃又设宴款待,只是江东诸将又一人作陪,两人也吃的好不郁闷。宴罢,我不便多留,起身告辞,鲁肃又送至城外十里方还。李兰与黄忠二人边行边聊,及至江畔却听有马蹄声跑近,身后有人大呼“站住”。 二人回头看时,却见有二,三十骑飞驰而来,看服色都是东吴兵将。黄忠多年征战,警惕之心远胜他人,见对方策马而来,手上却已握住弓箭,急道:“彼来意不善,吾儿先退。”吩咐家将保护李兰,自己打马上前喊道:“不知是哪位将军部下?唤住我父子二人所为何事?” 对方已近百步之外,更不说话都纷纷弯弓射箭,直取李兰一行。李兰身旁顿时就有两人中箭落马,死多生少。周围家将急忙拥簇他离开,黄忠在后勃然而怒,取过长弓,就伸手抓过几支羽箭,张弓回射,一弓三矢,无有失手。 黄忠箭术非凡,片刻射杀对方半数之人,那为首之人见势比妙,乃又带部下呼啸而去。黄忠待要追赶,却又恐李兰有失,只好勒马回转。李兰此番所带家将不多,现在也只剩两人。黄明还为他遮挡一箭,受伤在身,虽不致命,却也看着沉重。 黄忠上前见李兰无碍,稍微放下心来,看着那几名跟随自己多年的家将尸体,又大怒道:“东吴之人好生无礼,吾儿好心前来吊唁,却反要相害。且回柴桑,看那鲁肃如何说法。” “算了。”李兰摇了摇头,周瑜之死自己确实要负上些责任,东吴众将心中不平,也是人之常情,再闹将下去也于事无补,乃转问黄明伤势,却隐见他肩上所插箭杆上模糊又字。黄明见李兰目光,也发觉箭上有字,乃用力拔下,单手递与他道:“先生请看。” 李兰急命旁边家将为他包扎,再看那箭杆之上赫然又着“大汉寿亭候关”的字样。黄忠见李兰面色惊讶,附身看时,更怒不可抑,大骂道:“原来是他。为父早看他不怀好意,有此一物,等回荆州禀明主公,看他如何狡辩?” 时间过去半年之久,不想关羽对自己仍然念念不忘。李兰缓缓将箭杆收在怀中,道:“义父此事万万不可禀报主公。”见黄忠极不情愿,乃又道:“关将军与主公乃异姓兄弟,且有掌了重兵。在主公眼中,我父子二人岂能与他相提并论?”黄忠闻言神色黯淡,点头道:“吾儿所言有理。”于是又下马与那两名家将一起,就在道旁不远挖下一处大坑,将死去的几名家将合葬。 回到荆州果然父子都不再提此事,心中却都难免有些不悦。李兰向刘备复命之后,不见孔明在侧。略作询问,才知在其出使东吴之际,刘备已派孔明前往荆南四郡巡视。而刘备也希望李兰能将休息两日,便前往襄阳,南郡查询政务。 黄忠听说要去襄阳,又想起李兰在东吴被刺之事,便要上前代为推辞。李兰却使眼色将其阻止,并答应前往二郡巡视。回到府中,黄忠大是不悦,乃道:“明知关云长对你不怀好意,却为何还要前往襄阳,岂非自寻死路。” 李兰心中另有所想,宽慰义父几句,便自行回房。这几日来,李兰每每拿起那支有字的羽箭,总觉得事情并不是想象中的那般简单,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真正地卷入三国这场纷争之中,而以后的漫漫长路却还不知有多少惊异,凶险的事情在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