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侦察兵》 第1章 《中国侦察兵》 作者:占修萍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 国际航班上 北京时间:1999年7月26日11:50中国侦察兵代表队及观摩者一行15人,离开东八区北京,乘机前往东二区爱沙尼亚(estonia),参加99‘“爱尔纳·突击”国际侦察兵竞赛 老卡是谁? 卡列夫,英文kalev,爱沙尼亚语kalevin。 卡列夫是个重量级人物,爱沙尼亚二战时期的民族英雄,按类比法像中国老百姓敬重的岳飞,精忠报国的人物。参加1999年“爱尔纳?突击”的中国侦察兵不清楚卡列夫的事迹,只听上届参赛的济南队说,爱沙亚尼以这位民族英雄命名了一个卡列夫步兵营,年年都参加竞赛,还有一艘扫雷艇也被命名为卡列夫号。 军队与装备的命名都有一定要求,首先自身有价值,其次授予的名字要响亮,要有意义,要体现祖国的尊严,要表现悠久的历史和文化,要经得起历史的考验。 这拨中国侦察兵掂得出奖项的份量。 可他们的领队王海洲竟然扬言:拿下老卡! 确切说,王海洲想要扛着回国的:卡列夫勇士奖。 大赛组委会规定,外国队取得无可非议的好成绩才能被授予最佳外国参赛队奖,也就是卡列夫勇士奖。这是最高荣誉奖,是组委会为外国参赛队特设的。 张嘴狮子口,这事容易吗? 八个国家参赛,除中国外其他都是欧洲队:西欧英国,南欧意大利,北欧芬兰、挪威、瑞典、丹麦,东欧爱沙尼亚。比赛区域设在爱沙尼亚原始森林。撇开本国人员担任假设敌这一人为成分,就地形的熟识外国队也是无法匹对东道主队的,参赛队数量也很悬殊,23个参赛队,中国队占了2个,东道主占了11个,获胜的概率也不成正比。 爱沙尼亚是弹丸之国(略大于台湾岛),刚刚独立八年,蕴含于心底的爱国热情像亟待喷发的岩浆。纵观五年来的竞赛,东道主队一直所向披靡,被誉为北极熊。该比喻很到位,北极熊是北极的主宰,爆发力强,冲刺时速达60㎞,耐力极佳,在海里一口气畅游50多㎞,前掌一拍致使被击者脑浆涂地…… 中国侦察兵采取各大军区轮流参赛,目的在于锻炼学习。这次参赛由兰州军区组队。考虑到欧洲人魁梧,组队时首先顾及了个头,挑选出了50名身高1.80m、体重70㎏以上的连排干部,经过八个月集训,从意志的坚强、身体的健壮、侦察的技能、使用10种以上国内外武器的操作等几个方面综合考核,确定了8名主力2名替补:中国一队:李永刚,1991年12月入伍,某步兵团中尉副连长于新伟,1993年12月入伍,某步兵团少尉排长王帮根,1992年12月入伍,某步兵团中尉副指导员张高峰,1994年9月高考入伍,1997年7月毕业于解放军洛阳外国语学校,少尉参谋中国二队:陈卫军,1991年12月入伍,某步兵团中尉副连长何健,1993年12月入伍,某侦察大队少尉排长杨磊,1993年12月入伍,某步兵团少尉排长姬文魁,1993年9月高考入伍,1997年7月毕业于西安陆军学院步兵分队指挥专业,留校任教,中尉替补队员:谢宏,1993年12月入伍,乌鲁木齐陆军学院教员,少尉孟国庆,1995年9月高考入伍,1999年7月毕业于解放军南京外国语学院英语专业,学员10名队员各有特长,都是军中精英,但不是神爷。180天军事训练在黄土高坡和大漠戈壁,60天橡皮舟训练在青岛烟台海域。比赛的残酷主要来自于原始森林,类似的环境队员们没经历过,拿老卡现实吗? 什么叫现实? 现实就是拿老卡,否则跳qbb11。 这是王海洲提出来的,他就在qbb大楼的第11层上班。刚才在首都机场登机时心血来潮,趁这双脚落在祖国大地赶快给家里报告一下,他拨通了116台信誓旦旦侃道:“首长,请放心,扛不回老卡,我们就从qbb11跳下去。” 他是中国侦察兵代表队的领队,向首长许个形象化的保证也是正常的。再说,扛不回老卡哪能真的跳楼。可杨磊不买帐,不停地嘀咕:“小样儿,老卡是你狼头儿养在西北狼窝的狼崽子?跳qbb11?等着,想跳都跳不成,光抹肩上的豆豆。 我杨三牛只有一粒豆,你狼头儿是上校,你豆多,你经抹……“ 杨磊是中国二队队员。这位新疆汉族巴郎在集训队里独占了两个“最”:个头最矮,牛皮最高。论个头一米八,集训队里最矮的;论牛皮一万八,呵气冲到九天外。拿队友们的说法,瞧俺家三牛能的,没的一吹就有,死的一吹就活。这就有了“杨三牛”的牛号。 这是飞往芬兰首都赫尔辛基的ay052航班。穿梭忙碌着的北欧空婶空嫂很漂亮,轮廓分明的漂亮,体态丰腴的漂亮,慈眉善目的漂亮,尤其是恬静的一笑,活像一朵温馨的康乃馨。杨磊心里痒痒地暖和,牛皮劲拱到了嗓门眼,猛地一拍前排同仁的肩,嘣出了落地开花的话:“小样儿,有种,跳飞机!” 挨了一拍的是于新伟,中国一队队员,也是新疆汉族巴郎,一玩手枪左掂右晃,喜欢舞文弄墨,由枪到才都有左右之嫌,被戏称为“双枪王”。他嘿地一笑,脑袋没扭一扭便说:“杨三牛啊,火车不是推的,牛皮不是吹的,这牛不好吹啊,我们跟着活受罪是小事,准备事迹材料也不破烦,就怕走南闯北没完没了搞演讲,中国地盘太大了,我就是四枪王也忙活不过来。” “我跳?”杨磊曲起指关节笃了一下于新伟的后脑勺,瞪着又大又亮的眼睛分辩道,“一号首长在电话那头拍着桌子说,牛吹破了,给老子跳飞机,你一个人跳。” 坐在舷窗旁的王海洲探过小半个身子,瞪着眼睛说不出话。他这个当事人都没听一号首长说这话,再说要真跳qbb11,好歹留张肉饼子让家人瞻仰两天,他妈的杨三牛不过瘾,干脆跳飞机,叫他一个人跳。他两唇一咧,嘿嘿了两声:“杨三牛,你不牛了,你神了。” 杨磊缩了缩脖子,下唇扭了两下,扮了个鬼脸,刻意眯着大眼睛,这双眼睛任何时候都不减活灵活现的神气,咧着嘴跟着嘿嘿:“老大,我这人善良,没说跳月球。”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着,呵呵,我算客气的,该诅咒你跳火星。要搁平时,他这个一毛一最多就是大海里的一滴水,有你不多没你不少。现在不一样,两毛三要靠一毛一拿好成绩,接下去两个星期他们的身价拽得很哪,一路飚升的黄金价。咳,抓紧时间爷一把,比完赛又成孙子了。他嘿嘿了两声,干脆点火发射,“得,老大,跳黑洞吧。” 王海洲气得鼓腮瞪眼,他妈的狼崽子,连肉碴子都不给留了。 王海洲喜欢喊队员狼崽子,队员们把集训队改叫成了西北狼窝,当面有事没事勾肩搭背称呼老大,背地翻脸不认人呲牙咧嘴咒骂他狼头儿。不训练的时候,狼头儿和蔼可亲,是个再好不过的兄长,一上训练场,嗬,整你没商量,比军界公认的战争恶魔阿里尔?沙龙还要残忍。 50年代初,沙龙是以色列北部军区情报官,参与组建了第101部队,担任了第一任指挥官。沙龙以非人性的地狱磨练法,从体能、徒手自卫术、武器操作、克服障碍到目标识别和巡逻技术,对队员进行系统的强化训练,仅1㎞长的谷地里设置了低墙、雷场、桥梁、陷阱、洞穴、沼泽、铁丝网、死尸等障碍,战场上可能遇到的险情一律仿造逼真,让队员在智慧、意志、反应、心理、求生等方面达到超越极限的锻炼。 用队员的评价,与沙龙相比,王海洲有过而无不及。八个月集训,沙龙玩过的把戏他一一效仿,还增加了超生理极限的项目,一天三个5㎞武装越野,两周一次150㎞武装穿插,大腿根磨烂了,一人一盒爽身粉一包卫生巾,继续行军穿插。就这样,用残忍打发光阴,一回回把小伙们折腾得精疲力竭,一次次置队员们于死地而后生。 被逼到是可忍孰不可忍时,狼崽子群情激愤,以雪山拉练路滑为借口坐在白雪皑皑的山崖罢训,以此方式“公车上书”,一人喊一句:“减轻训练强度,每周休息一天,出去旅游一次,到驻地对面的小饭馆搓上一顿,公勤人员帮助洗衣服……” 王海洲拍案而起:“他妈的,全给我拽上山去。”他怕谁撒野,他就喜欢野性十足的。想舒服?成,做马桶里的苍蝇,就怕跑到东欧连粪便都蹭不上,不是当了俘虏,就是喂了狗熊。他不乐意带一批饭桶跑到东欧丢人现眼,让十倍于队员的假设敌前堵后截,今天把狼崽子逼进贺兰山腹地听大山里的西北狼嗥叫,让他们枕着白骨睡上一夜,明天把狼崽子逼到猪圈粪池鸡窝,叫他们明白当了侦察兵就要尝各种怪味。这叫生物链训练。东欧的生态保护很好,原始森林里的环境结构很复杂,迷路,沼泽,野兽……那是一个进得去出不来的魔宫,要想活命就往死命里练。军人就是拿生命赌注的职业,侦察兵是插进敌心脏的尖刀,刀尖不锐,速度不快,方位不准,那就等着敌人收拾你。 第2章 平时训练不严格,准备战时送死吗? 军人不是为战争服务的,军人是为民族生存的。 他向来认为,战争可以在一段时间搁置,民族的尊严是无法搁置的,边境的安宁是无法搁置的,为此服务的军人又如何搁置?站到队列前,他就要大吼一声狼崽子,不厌其烦地重复西北狼窝座右铭:铁甲炮群不入库! 自古就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该到冲锋的时候不给拼命?皇粮不是白吃的,军营里没有免费的午餐,穿了军装就是玩命,没啥可商量,有能耐,把命玩得好端端的,你就是爷。 第一封“公车上书”流产,狼崽子就搞第二封,理由:胶鞋底子太薄,跑步时石头硌脚;陆战表质量太差,布带子不耐磨。要求不高:耐克运动鞋两双,保证跑烂了碾碎能铺运动地板;瑞士军表一块,就要个简单功能700元。 这次王海洲同意了。 狼崽子太明白狼头儿的德性,紧跟着第三封“公车上书”呈了上去,郑重提醒狼头儿:欧洲海关对穿戴假冒名牌产品入关者惩以重罚。结果预料中,耐克上脚才三天就脱胶了。狼崽子气坏了,又没话可说。按要求给你买了,标的就是这个牌子,要说假冒伪劣,不是狼头儿造的,弄坏了是你使用不当。 八个月的集训就是这么过来的。 现在飞在天上了,狼头儿说得客气了,拿不到老卡跳qbb11,他跳,不成吗? 话说回来,十个血性方刚的狼崽子,堂堂八尺男子汉,从东亚跑到东欧挣个一败涂地,叫狼头儿一人跳摩天大楼,好意思?踏上塔林 第一次飞行:8小时40分 北京首都机场-赫尔辛基万塔机场: 北京时间11:50-20:30当地时间05:50-14:30 第二次飞行:35分钟 万塔机场-塔林国际机场: 北京时间22:45-23:20当地时间16:45-17:20 塔林国际机场绿色通道出口,一位精干帅气的军人在翘首眺望,他就是爱沙尼亚国防部职业军人、负责接待中国侦察兵代表队的古纳尔上士。古纳尔30来岁,金发碧眼,个儿很高,腰板很挺,壮而不肥,挺刮的军绿小西装内衬黑领带白衬衣,高挺的鼻子和微微内收的唇将突翘的尖下巴衬托得肉乎乎,咧唇一笑露出小巧匀称的齿和甜甜的酒窝。两条凹陷得很深的弧线从嘴角向着鼻梁和下巴延伸,画成了笑意浓浓的圆,使得尖而肉的下巴更为外翘圆润。白肤色夹杂着几块淡淡粉色,那是小时候烫伤留下的疤痕,斑驳的暖色调让笑意更为多情。 古纳尔为人热情,办事利索,但狼崽子咋看都不舒服,东道主怎么派个上士接待中国代表队?他们不了解情况,爱沙尼亚的部队编制小,总兵力一万多人,竞赛组委会主席才是个上校。 杨磊冲着古纳尔的背影伸手一抓,咬着王帮根的耳根直嘟哝:“喔哟,北纬59°比我牛皮,一个上士接待起泱泱中华侦察兵来了。” 王帮根,中国一队队员,新疆汉族巴郎,曾和四位战友一起代表兰州军区比武,夺取了“全军三项全能”团体冠军。三项全能指的是长跑、障碍、投弹,俗称铁人全能,加上他又黑又壮,腰板特挺,便得了“铁人”雅号。一听杨磊说话,他把胸脯一挺,藏青蓝裤子和红白蓝三色条t恤质地柔软飘逸,令身材显出了芭蕾舞演员的挺拔,两腿一叉,两拳一握,又活像座铁塔。不过,这座铁塔一到关键时刻就形同虚设,凡遇得罪人的事一律嘿嘿一笑:“管他三七二十一,管好自己就行了。” 杨磊睁大眼睛瞪着王帮根:“喔哟,你的良心大大的欧形,块状。” 王帮根拿小眼睛回瞪了一下,转而嘿嘿一笑,不吭声了。他乐意当块状。飞了大半天,一落地是北欧芬兰,见到的全是人高马大,惭愧啊,好不容易当了铁人,可到了异国第一感觉就是:欧洲人,块;亚洲人,麻杆。紧接着鹰一样掠过芬兰湾落到了东欧爱沙尼亚。东欧人也没见清秀一点。话说回来,比赛靠的是体力,块有啥不好,比麻杆强多了。这些都不是关键的,最主要的,阳光女孩说了,男人要壮实。阳光女孩喜欢的就是他的黑和壮,靠着像座山,安全,有力量感。他越想越美,好像沐浴了一身暧哄哄的阳光,心情一好便高兴地回击道:“喔哟,牛皮,你是亚形的,麻杆。” 古纳尔笑呵呵地冒出了怪怪的语调:“脸将宣补,一班杀街,二班推断,无来做丝放。” 这拨中国兵就五位懂英语。 说得最棒的要数中国驻芬兰武官(兼爱沙尼亚)刘蒙大校,武官秘书梅路明上尉。他俩是在赫尔辛基机场接上中国代表队后一起来到塔林的。 刘蒙40多岁,跟王海洲一般个头,1.75m,因了一身得体的欧式夹克军礼服,看去要魁梧得多。这位刘伯承元帅的三公子,长相贼像老爷子,脸上堆着明朗的笑意,秃了个头顶心,干脆把四周的头发也剃光了,头型很圆润,跟皙白的圆脸十分般配。虽然说得一口流利的英语,这会儿也懵了,他搔着光光的头皮咋也想不出道道,只好扭身问秘书。 梅路明长得瘦小,可年轻气盛,反应灵敏,很精干。他是个语言大师,会英语、芬兰语、爱沙尼亚语,还会周边国家的俄语、挪威语。绞着脑汁,最后他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唉,ufo语系吧。 剩下的就是三位中国队员。 首选孟国庆,山东汉子。六个月前,还是大四学生的他被拽到了西北狼窝,出国前刚拿到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际学院英语专业学士证书。他皱了皱眉,两手一摊,娃娃脸一笑,露出两个酒窝子,书生气十足地说了一句sorry教授没教过,底气很不足,跟队友送给他的“猛张飞”绰号很不相符。 其次张高峰,山东汉子,毕业于解放军洛阳外国语学院英语专科,去年分配到兰州军区某部机关,因为腿粗脚板大,被队友们戏称为恐龙明星哥斯拉。这位中国大西北军营里的哥斯拉啥时候都是最可爱的,没让说话便道了一声晕,主动喊报告:“sorry,idon‘tknow.” 最后姬文魁,陕北娃子,也是应届生高考进的军校,学的步兵分队指挥。队友们认定,他的眼睛虽小,薄薄单眼皮里镶嵌的黑珠子绝顶聪明。队里每每用心理诊断仪测试,他的智商必排首位,得了个“小诸葛”的美名。聪明的小诸葛让上士打着手势重复了两遍ufo,没辙,没搞懂。 可笑的是,不懂英语的两位队长成了顶级翻译。 中国一队队长李永刚,山东人,侠义肝胆,爱打抱不平,练得一身散打功夫,被大家尊称为“好汉哥”。他嘿嘿地傻笑了几声,扭头调侃中国二队:“他娘的乖乖,又超级上了,没入关就喋上了偷蛋。” “唉,没办法,超级幸运星嘛。”回话的是陈卫军,中国二队队长,安徽人,在新疆当了九年兵,也算半个汉族巴郎了。 陈卫军有个嗜好,大清早站到洗手间就爱炫耀:“嘿嘿,又梦见背太阳了。”据说这个梦是25岁生日那一夜开始做的,一做就是两年,驮得太累了,背都压出了弧度。不过,因了梦里常约红太阳,大伙儿就喊开了幸运星。说来也是,打进集训队就闹胃疼,半年不见好转,队里让回老部队,他赖着再试一周。七天后胃病莫名其妙滚蛋了,他不但留了下来,还当了队长,这就成了超级幸运星。 “你奶奶的,你们也厉害啊,把东欧的鸡宰了,总之要感谢你们一队,接着的活儿方便了,掏蛋的事儿我们自己来吧,不麻烦你们了。”刚踏上爱沙尼亚就捞了个好兆头,陈卫军得意晕了,脸上笑成了一朵花,憨得发傻,呵呵回敬完还不过瘾,还要炫耀一句,“这样吧,煮熟了你们也来一个。” 从基层部队来的队员反应了过来,跟着哈哈笑开了。 古纳尔说的是中国基层部队的段子。连长方言重,布置任务时宣布“一班射击,二班投弹,我来做示范”,战士们听成了“一班杀鸡,二班偷蛋,我来做稀饭”。段子一出国,经过古纳尔的演绎,整个意思不知所云了。 笑够了,肚子咕咕叫了,这才想起离开北京12个小时了,吃了三顿饭,没有一次塞饱肚子的。在芬航的飞机上吃过两次,一顿正餐,一份加餐。正餐是面条,一小撮蔬菜几小块肉拌在一起,带点中式味道。加餐是比拳头小的面包夹菜叶,凉的。孟国庆牛哄哄地告诉诸位,这是欧洲肉夹馍,sandwich,三明治。肉夹馍是西北饼子,面胚子剖成两半夹进肉末辣椒。三明治太微型了,一口下去,胃里没感觉,嘴里也不爽。要说肉夹馍,肉末子鲜得狼吞虎咽,青辣椒呛得胃口大开。第二次飞行坐是的爱沙尼亚航班,因为只有半小时航程,每人只发了一块巧克力。姬文魁从包装纸上发现了新大陆,巧克力竟然是爱沙尼亚卡列夫糖果厂生产的。梅秘说那是个名牌企业,成立于1806年,已近200年历史。狼崽子记下了公司地址――“kalevplc,139parnuroad11317tallinnestonia”,准备下了飞机就去批发几斤“卡列夫”,谁知没走出机场竟大开“吃”戒,又是杀鸡,又是偷蛋。 一群中国兵里就一位神情特殊,挺着身板儿,矜持地微微一笑,厚厚的唇一闭一嘟,不大不小的眼睛稍稍一眯,淡淡的笑意盈满了涵养。 第3章 他就是中国二队的何健,湖南湘西人,因为训练时耍尽小聪明,占尽小便宜,被队友们更换了祖籍,成了湖北九头鸟。 古纳尔缠着何健教一句中国话,他哪能知道中国有“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一说,缠得起吗?看何健song样儿,听不懂英语却一直微笑着,神态优雅,对着古纳尔频频点头连连ok,嘟着的厚唇一启,嘻嘻一笑,眼睛眯成了线条儿,嬉皮地说了句“我是一匹西北狼”。一个“是”字舌头伸得直愣愣,舌尖顶到了上齿,发出了温汤煮鳖的音调,湖南人的软绵绵,叫人听着最亲切,像阳光舔着潮冷的心,古纳尔更喜欢何健了,兴致勃勃跟了三遍,把“是”读成了“戏”,把“匹”念成了“屁”,把“狼”说成了“娘”。杨磊笑得直不起腰,嘴里跟着屁屁,使着坏性子念着“我戏屁屁西北娘”,调侃何健,鸟爷啊,他是娘,你就是鸟姥姥了。何健一挥手,瞪着小眼睛对着杨磊连连嚷go,回头依然眯眯笑对古纳尔。 古纳尔不懂意思。三位会英语的不肯翻译,都说这话不雅观,只能内部开小灶,放到国际大餐厅让人酸了牙床,别是误会不友好。杨磊瞪着眼嚷着怕啥怕,东北虎,西北狼,中国最厉害的物种,等着瞧,轮上沈阳军区竞赛,肯定教他我是一头东北虎,小样儿肯定念成我戏屁斗东北鼓。古纳尔明明把“一”读得很标准,杨磊偏要调侃成“屁”,对着三位会英语的队友不屑地一挥臂:“去,学生兵,前怕虎后怕狼,没出息。”他瞪了瞪大眼睛,很自信地宣布,“我来翻。” 姬文魁一听,赶忙说:“杨三牛,我来吧。” 杨磊让翻译同志稍息去,挨近古纳尔拍拍自己的胸脯,这是“i”。狼有什么特殊动作?念着“狼……狼……”就是想不起来形象一点的模拟,那玩意儿太没特点,不像孙猴子挠痒痒。古纳尔不停地叨着“娘”,揣摩着比划,终于oh了声,说了句“iama娘”。就差一个关键的字没搞清楚,他着急地问:“whatis娘?” 杨磊用了很大的劲才憋住笑,好会儿了终于吼出一声长长的“嗷——”。古纳尔oh地如释重负,点头道“isee”,喜滋滋地重复了两遍新学的中国话。杨磊被逗坏了,一肚子乐气没地方发泄,直好对着何健喊姥姥拜万岁,郑重宣布,明年广州队下了飞机,听到的第一句欢迎词就是“我戏屁屁西北娘”。 面包车西行在濒海大道piritatee。 右边,波罗的海波澜翻涌,横无际涯,阳光洒在海面金光点点。 左面,树木婆娑,绿草如茵,楼宇堂皇华丽。 塔林(tallinn),爱沙尼亚首都,位于东二区,e24°46",n59°27"。这是一个三面环海、风景秀丽、建筑古朴的天然海港,历史上是连接中东欧和南北欧的交通要冲,被誉为欧洲的十字路口。 整个城市由新城区和老城区组成。 驶进新城区,跃入眼帘的是世界上最大的露天歌咏场,背靠大海,从远处看像一艘航船。这里承载过一个奇迹。1988年9月,歌咏场聚集了30万人,用大合唱呼吁爱沙尼亚的独立。三年歌唱,结束了自彼得大帝以来270年的俄国影响,获得了国家主权。这种独立运动被称为“波罗的海之道”,也叫花的革命,歌唱的革命。 塔林最叫座的是老城区,由上城和下城组成。 上城的托姆别阿山古城堡,是塔林的诞生地。 城堡的残墙断垣已经无法再现当年的铜墙铁壁,但高大的炮塔仍然巍然屹立。赚得一乐的偷窥厨房炮塔,登高远眺的胖玛格列炮塔……最令人肃穆的赫曼塔炮塔,全市的最高点,一直是统治者权力的象征,成功的征服者都把胜利的旗帜插在上面。如今猎猎飘扬的是爱沙尼亚国旗,蓝黑白三色长条,蓝色象征自由和独立的曙光,黑色象征反抗异族统治,白色象征和平与安宁。 站在粗犷荒野的上城,居高临下,下城的建筑恰好相反:青灰的楼宇华丽典雅,黑色的塔尖刺向青天,厚重的城墙雄伟气魄。零落于高耸建筑群里的是鳞次栉比的民宅,全是七彩两层楼,瓦顶金字塔形或三角形。古意盎然的下城,从心境角度品味,宛如积木堆成的童话世界,美丽,可爱;从艺术视觉审视,更像巨幅油画,着墨浓重,色彩斑斓,层次错落,构图丰满…… 北京时间已过零点,塔林的太阳只是微微西斜。 从东八区到东二区,时差六个小时。 姬文魁询问了一声古纳尔,把表上的时针拨为了当地时间,掏出小望远镜,绕有兴致地欣赏着塔林风光。古纳尔盯了盯铁疙瘩,终于按捺不住借了过去,望了几眼景色,放置掌心审视着,叠口夸够好东西,挂到胸前,挨近姬文魁悄悄地说:“送给我吧。” 这是一架精致小巧的望远镜,折叠后像小姑娘的拳头,攥在大老爷手里是名符其实的袖珍小玩物。别看是小玩意儿,来自圣彼德堡的就值钱,一架花了2,773.09卢布,将这个数字折换成人民币就是800元,据说质量很过硬,防水,防尘,防震,耐寒,耐热,7倍的倍率能将700m远的物体拉至100m距离,成像清晰稳定,镜片上的琥珀色增透镀膜是最佳镀膜,减少了反光,增加了透光量。狼头儿就这小玩意儿没耍小气,给买了个正宗的,比赛要用呢。 姬文魁为难了。这是队里发的纪念品,实在舍不得送人。他闪出了冠冕堂皇的理由,推说比赛要用。古纳尔愣了愣,让比完了送给他。咳咳,东欧人咋这么直爽,不明白这是找借口推脱吗?既然问出口了,不给嘛太小气,给嘛舍不得。姬文魁考虑了一下,终于兜出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说法:“好吧,比了好成绩就送给你。” 古纳尔高兴了,脸上的粉红更浓了,更花了,更耐看了。 姬文魁掏出没来得及消灭的巧克力,递到古纳尔手里,蹦出了毫不谦虚的交易条件:“我要这个……勇士奖。” 古纳尔嘿嘿一笑,自言自语了一句kalev,回过神来时收住了笑意,怀疑听错了,加重语气问了一遍。姬文魁用郑重的语气重复了两遍,第二遍的语调非常肯定:kalev! 古纳尔不再说话,扭头瞅着窗外的景色。大赛是设了卡列夫勇士奖,可从来没有哪个外国队捧走过,也没听说哪个外国队放出狂言要这个最高荣誉奖。他无法理喻这位中国侦察兵,精瘦的身材,一脸秀气,语气文雅,说出的话竟然狂傲得吓人,才踏上爱沙尼亚就要卡列夫,简直是狮子口大开,狂到了赫曼塔顶。他咧嘴笑了笑,摘下望远镜,摸了摸铁疙瘩,依依不舍地归还给了主人。 姬文魁被敲门声惊醒了,一看表,4点差1分。 今天休息,调整时差。 昨天逛了半天老城,回到维和中心(爱沙尼亚联合国维和中心培训基地),洗漱了一把,过了零点天色还是晨暮般发亮,不用灯光就能看书。北纬59°太有意思,夏秋之交近乎极昼,过了23:00太阳才落下去,不到05:00阳光就铺开了。据说6、7月的极昼更厉害,夜空总是一片阳光。夏至这一天,西边的太阳落下时,东面的太阳紧跟着升了起来,人们架起篝火,唱歌,跳舞,party,喝酒,伴随着烤肉的香味持续一整夜。狼崽子都可惜没能赶上,望着窗外亮晃晃的天色,躺在床上狂聊。狼头儿说了,比赛前的日子轻轻松松过。呵呵,死累了八个月,现在美美地歇上几天。 睡到现在没多长时间,困,困极了。 姬文魁把古纳尔让进房间,又赖回到了床上。 古纳尔抓起迷彩,连拉带扯把光着膀子的姬文魁拽到了院子,推着他上了吉普。汤姆塞坐在驾驶位置,回头一瞥,笑得很爽朗,凹陷又撑得圆圆的小眼睛眯成了小缝,伸手一摸平头黑发,那是一头短茬茬、带小卷儿的黑发,扭身一踩油门,车子呼地冲出了维和中心大门。汤姆塞也是职业军人,上士,负责接待中国侦察兵代表队,与古纳尔不同的是就职于维和中心。 姬文魁心里塞了个闷葫芦,大清早开着车子兜风,两位上士玩什么游戏,再热情也不至于不让人睡觉啊。 10分钟后车子停了下来,汤姆塞坐到了副驾驶位子。古纳尔做了个邀请动作。姬文魁不肯上驾驶室。古纳尔急得直跺脚,让抓紧时间,上班了部长就要用车。姬文魁想,欧块太可爱了,部长用车管我屁事,我不用车要睡觉,你要我用车不让睡觉,莫名其妙。虽然有些不愉快,可他仍是笑眯眯的,频率极快地道了声thanks,下了车,甩开步子就当锻炼了。 古纳尔追了上来,解释道:“中国没有这种车。” 没又咋了,不就是德国大众牌吗?向来谦虚让人的姬文魁一改好脾气,很有些傲气地说:“我们也有大众,上海大众小轿车,比这漂亮多了。” 古纳尔摇摇头,生怕说不清楚,生怕这位中国兵听不明白,比划着手势解释道:“去年‘车辆驾驶’中国队成绩很差,欧洲队都熟悉这种车子,你们没见过,我要帮助你们,我就找了部长秘书,让你们熟悉一下车子。” 姬文魁停住脚步,盯着古纳尔,仿佛要把对方的心思看穿,难道就为了小望远镜?古纳尔点点头,又摇摇头。他是喜欢小望远镜,可更喜欢中国侦察兵,他要帮助中国侦察兵尽量跟欧洲侦察兵公平竞争。 第4章 姬文魁的心热了,但还是不相信,有这份好心就要动用国防部长的车子?汤姆塞解释道,比赛的车子已经封存入库,这车是德国援助的,性能跟比赛的车子接近。姬文魁一听,拉开后排座的车门坐了进去,急急地叫着快回。古纳尔很伤心,国防部长的专骑不是说弄就能弄出来的,怎么不试一试呢? 试啥嘛,车把式是杨三牛和双枪王。 姬文魁咳了声,频率极快地喊着快回,叫“iama娘”试去。开进高乌特拉 8月3日08:00(北京时间14:00),中国队离开维和中心 8月3日14:00(北京时间20:00),中国队开进高乌特拉 武官要为中国队开枪送行,王海洲高兴得屁颠,又蹭上一顿好吃的了。今天要撤出维和中心,前往竞赛大本营高乌特拉。祖国为接受残酷挑战的侦察兵设宴,就像母亲为远行的孩子准备精心的饭菜,每一道火候都是祝福,每一盘菜肴都是吉利,一餐下肚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好兆头啊。 “跟大前天一样?”王海洲嘴里这么问,心里却想着千万别重蹈覆辙,大前天喝了一晚上流汁,肠壁膨胀成了薄膜,折腾了一宿wc,天没亮又咕噜成了鸡肠,还是吃点实在的吧。 大前天晚上,爱沙尼亚7月31日20:00,北京时间8月1日02:00,1999年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节。自去年中国侦察兵走向“爱尔纳?突击”,中国武官就把“八一”招待会从芬兰移至爱沙尼亚。大使馆人员都来参加,爱沙尼亚国防部的文职官员、陆军参谋长和竞赛组委会成员也应邀出席。招待会很随意,大厅里没有椅子,每个人都是一朵浪花。时空里荡漾着阿弗佩尔特的《圣母赞主曲》。这位爱沙尼亚当代作曲家的作品充满了古典音乐的深沉古朴,宁静的音符串流起辉煌的旋律,既散发圣主的爱火和神光,又不乏灵魂的飘逸与轻盈,随着波动的人群拖起热烈又恬淡的轻风。枝形吊灯散发出柔和的光流,中爱两国军人喝着饮料,品尝着波罗的海情调的鸡尾酒。这些酒出自东欧最有经验的调酒师,他们擅长把不同度数的伏特加和原始森林的野果子调配在一起。 刘蒙no了声,爽朗一笑,拿食指画了个圈:“今天全是自家人,搞中国午餐。” ok!最好去“北京”中餐馆,这名字吉利。 老城区里有一家比较上档次的中餐馆,王海洲早就想去品尝一下东欧的中国厨艺,这几天忙着勘察地形、研究比赛方案,没顾上一饱口福。据说餐馆布置得很中式,餐具也是中式的,菜谱也有中文的。虽然厨师是印度人,但有一道西北人最爱吃的鱼香肉丝做得很地道,就是价格超过了北京五星级饭店。在塔林,咖啡馆里闲坐半小时,吃一块西洋小蛋糕,喝一杯香浓的咖啡,才花8克朗,可要在中餐馆简单地饱餐一顿,一人就得消费80克朗。 刘蒙甩出了行动方案:海滩森林,野炊。 嗬!王海洲拍案叫好,别有一番风味,浪漫,洒脱。 梅秘在前,开着“大众”。 杨磊随后,把着“奔驰”。 两辆面包车是中国大使馆为中国代表队租下的。 出了维和中心,拐了两个弯,梅秘哎哟了一声,傻乐开了:“嘿嘿,被跟踪了。” 果然,行驶了半个小时,倒车镜里一直有一辆黑色大众轿车。无法理喻,野炊嘛,跟啥跟,费心思,费汽油,要是有兴致就加入锅碗瓢盆交响曲,或者表述饿极馋极之意,来自礼仪之邦的中国军人还是乐于施舍的。 刘蒙提议,用英吉沙小刀切割黑面包,提提口味。英吉沙位于兰州军区防区,是新疆的一个小县城,以产英吉沙刀闻名于世。玩笑开得颇有情趣,王海洲自然高兴,干脆一拍板,西北狼,北极熊,看谁调戏谁。反跟踪是侦察兵必备的素质。马上要举行的竞赛全在假设敌的捕猎下进行。谁能最有效地排除干扰,谁就是牛皮的爷。虽然口出狂言,但不敢小瞧跟踪者。爱沙尼亚是前苏联加盟共和国,众所周知,前苏联的克格勃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特工。 波罗的海三国的交通标志都以各国的文字书写,没有英文说明,外国人在这些国家自行驾驶很不方便。梅秘是个有心人,每次来塔林都用心熟悉道路,车技也玩得娴熟,专拣丁字十字拐弯抹角。杨磊玩了四年方向盘,看到前面的车子开得飞快,不知详情,以为梅秘考核他的车技,咬住尾巴紧追不放。原想玩场游戏,检测一下反跟踪能力,没料到,三下五除二把跟踪者甩得无影无踪了。 两位驾驶员神经绷得太紧,头都胀疼了,不过玩得很刺激。乘车者倒霉了,车子左拐右弯甩得屁股坐不稳,吓得一颗心悬在了嗓门眼上。他们倒是希望被跟踪,这样就可以坐安稳了,还能看看克格勃的模样儿,回国后也好多了嚼舌头的配料。 到达野炊地,大家收回了跑疯车的兴致,架起篝火烧烤开了野味。杨磊脑子里还在疯狂驾驶,没完没了地和梅秘吹牛。于新伟也是个懒人,啥也不想干,不过决不耽误吃喝的事,端着饮料,唉声叹气地走了过来:“哈哈,看样子老外的技术也一般般,波罗金诺掉队了,活该啊。” 这位中国一队队员兼驾驶员,没摸上方向盘与跟踪者潇洒一番,心里颇是遗憾。他是个啥事都喜欢浪漫的人,能吃,善吃,一提到黑色大众轿车就想到了东欧餐桌上的主食黑面包,口感有点儿酸,又有点咸。购物时尝过黑面包里的极品波罗金诺。这种黑面包加了天然香草籽,出炉时底部敲得梆梆响,色泽黑光油亮,切开时香软可口又不掉渣,涂上一层薄薄的黑鱼子酱,鲟鱼卵制成的鱼子酱像珍珠一样晶莹剔透,赏心悦目,不过腥味太重。 话题转到了黑面包,杨磊的牛皮又鸣锣开场了,哐哐哐一阵猛敲,吹嘘着小样儿,要是把波罗金诺扛过来现烤,他就能烤成中国面包,色泽金黄发亮。于新伟一听,我靠,杨三牛要把波罗金诺烤成黄桥烧饼还是新疆馕饼。这两种“中国面包”都是外扣芝麻内插酥,香气扑鼻总比酸咸腥味要棒,两面金黄总比一团漆黑悦目。 狼崽子都很可惜,黑色大众轿车被梅秘给甩了,要不现烤一下波罗金诺,试试成色和味道。梅秘呵呵笑着,顺水推舟开着玩笑,波罗金诺没法现烤,和面发酵就得两天,还要放到俄式烤炉里用文火焖烤,不如甩了它安心吃咱的中国餐。 塔林-派德-塔尔图的一级公路,西北-东南走向。 从塔林出发,向东南行驶,经科泽(kose-uuemisa)至阿尔杜(ardu),拐向东北的二级公路,绕了一个斜向西北45°的大u形,这就到了大赛宿营地,亦为竞赛终点站的高乌特拉(kau),全程81㎞。 爱沙尼亚的原始森林是典型的丘陵地貌,随着地形的起伏,郁郁葱葱的参天树木像一浪浪绿色的微波。油伞一样的松树高大直立,矮小的冷杉充杂了柄间空隙,组成了一堵绿墙,站在纯净的蓝天下俨然地体现着大自然的尊严。 前些年,组委会推倒了树木,推平了地面,这里便成了平坦的草坪,方圆1㎞?有余。 林木环抱的空旷地段,没有古城堡的凝重,没有现代建筑的压抑,人为景观就是几块灰色石头。两块大的2m多高,八字形对称站立,顶部为不规则半圆,正面挂着三块长方形小牌子,刻录着文字说明。其间躺着一块作为基座的70㎝高的石块,顶部立着1m多高的黑色十字架。文字刻意地提醒每一位来者,此刻正置身于二战时期的战场,周围的森林和农田还能找到战火焚烧的痕迹。1941年,爱尔纳游击队在这里遭遇了一场恶战。这支为民族独立而战的侦察小组与入侵者打得很惨烈,最后终于在此与大部队胜利会师。 自举行“爱尔纳?突击”,这里就是竞赛的大本营和胜利者的最后冲刺点。这不是历史与现代的简单撞击,而是经历了太多外侵磨难的爱沙尼亚民族,在用鲜花歌唱寻求自由自尊的同时,渴望岁月的流逝不会冲没和平的宁静。他们也希望通过竞赛,全世界的军人都为这个目标奋斗,愿硝烟化为炊烟,让干戈成为玉帛。每年竞赛前夕都要搞一次纪念活动。今天傍晚领队、裁判协调统筹会后,21:00整,全体人员将在这里举行“日落典礼”敬献花圈仪式,纪念为民族尊严、捍卫和平而牺牲的烈士。 组委会规定,参赛队在8月3日12:00-17:00期间进驻宿营地。 因为野餐,中国队最晚进入营地,各参赛队都已搭好了帐篷。 王海洲逛了一圈,选了东北角的空地,伸手一指七零八落的帐篷,啥话没说,乐呵呵地兜开了风。等他转完一圈,东北角已经立起了帐篷,两顶16㎡的排用帐篷,八顶单兵帐篷,高低有序坐落成了整齐的两排子。 王海洲往行军床上一躺,叫了声舒服。床是篷布绷成的,一躺下就陷了下去,很不舒服,可亲切啊,回家的感觉。一高兴,他就絮叨开了:“呵呵,咱就搞形式吧,化了同样力气,顺眼,舒服,有啥不好?欧洲帐篷没错,咱也没错,顺从民族的根基嘛。习惯了方块加线条,没办法。扎下帐篷,这块土地就代表国家主权,不搞得漂亮点行吗?” 没见应答,起来一看,帐篷里没人了。 第5章 他端起杯子,搬了只小马扎走出门去,望了望洁净的蓝天白云,唤出狼崽子来,伸手一指挨得最近的英国米字旗,小马扎往地上一放,嘣地坐下,呷开了武夷山铁观音。不用交代,狼崽子一看就心领神会,狼窝里八个月摸爬滚打,早已摸透了狼头儿的神情动作。可他们还得诈一下狼头儿的狼油,要喝他的铁观音。王海洲一挥手,虎下脸来吼了声去。狼崽子哈哈笑着开拔了。 狼崽子可是没少喝狼头儿的铁观音,起码呷掉了他一个月工资。训练完毕,王海洲来了兴致就沏上一壶茶,约狼崽子一起品味,故弄玄虚地说一段茶的来历,再说一段武夷山仙事:武夷山茶农魏饮每日晨昏泡上三杯好菜供奉观音,坚持到第十年,观音托梦捎来一缕浓郁的兰花香气。梦醒披衣下床,月光下,他看见山崖顶上站着一棵茶树,采了些芽叶精心制作,一饮甘醇鲜爽,便想把茶树挖回家繁殖,没想到树干重如铁柱。这就有了铁观音的名字。仙事说的是彭祖一家。彭祖是中华民族的老寿星,寿届八百,耳不聋,眼不花,背不驼,腰腿不疼,人中之松柏也。彭祖被玉帝赐为开山始祖召上了天宫,儿子彭武和彭夷继承祖业,接过了父亲留下的一把斧子、一柄锄头和一弯弓箭,日夜不停地开山治水为百姓造福。为了纪念兄弟俩,人们就以他们的名字命名碧水丹山为武夷山。 呵呵,狼崽子从来不信狼头儿的胡编,他们学着王海洲的语气,调侃着听滥了的故事,呼呼钻进了林子,边走边议论,是不是狼头儿梦里把铁观音当成了卡列夫,或者是让他们学兄弟俩也来个开山有功,把卡列夫开成武夷山? 约摸半个时辰,两个小队都扛回了一根细长的树干。王海洲欣赏了两个来回,不错,长度超出了4m,足以充当营地里最高最直的旗杆,可还是和国旗不成比例,怎么看都不舒服。他让栾杰领狼崽子去海滩靶场试枪,自己转开了营地,眯着眼挨个审视人家的国旗,伸手估摸旗杆的高度。 靶场设在塔林附近海滩边的森林里。 草色很绿,掩没了隆起的小土包,但因为杂乱,又少了人为的景观,反而有些荒凉,远没有高乌特拉带着灵性的生气,虽然高乌特拉的草坪已经绿里泛黄。 不过,靶场很热闹,大多参赛队较完了枪,基本上没走,这一堆,那一帮,都在相互切磋交流。 一拨队员向着中国二队走了过来。他们的穿戴很滑稽,身着迷彩,可帽子很特别,无檐,底色是黑的,红白相间小方块组成了两条框框镶嵌在了圈围上,左边缀了一个白葫芦花纹,顶部有颗大枣一样的红线球,式样儿像电影里演的中国地主帽。姬文魁皱着眉,把参赛国的习俗努力地回放了一遍,终于想起了苏格兰的glendale无檐帽。这种帽子跟方格呢裙配套,既是苏格兰男人喜欢穿的民族服饰,也是苏格兰兵团某些部队的正式制服。 走在最前面的个儿最矮,最壮,走起路来有些摇摆,老远一段路就吼响了hello,双臂高举,右手是ak47步枪,左手是酒瓶子,带着浓重的苏格兰口音大声地自我介绍:“british,scond.” 果然是苏格兰队。姬文魁反应了过来,刚才只顾看装束,把最重要的事给忘了。他赶忙提醒队友:“注意,苏格兰人不乐意说english,那是英格兰人的意思,他们说自己是英国人,就说british。” “小样儿真够破烦,一个国家两种叫法。”杨磊向着矮个儿扬了扬手臂。 “howdoyoudo!”何健笑眯眯地凑近矮个儿。 “british!”矮个儿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队友,“british,scond!” “oh,british!”何健重复了一遍,指着自己介绍道,“china!” 矮个儿举起瓶子摇了摇,爽快地往何健胸前一递。何健自然是绅士风度,嘟着嘴,眯眯笑着摆了摆手,道了声thanks,客气地no了一声,端起81-1瞄开了靶子。一看何健的装模作样,杨磊就嘴巴痒痒,调侃开了何健81-1枪号770110:“哎哎,别耍了,拐拐也是个大鸭蛋,要要也是个大鸭蛋,快过来快过来。” 九头鸟啥都爱占便宜,连枪号也是拣特好记的,又谐音又逗人――拐拐洞要要洞,他就是个喜欢拐来拐去占便宜的人,杨磊有事没事就要损上一把那个号,有意地把“洞”读成“空”。说来也是,九头鸟常常偷鸡不着蚀把米,训练时教练光盯他一人,队友们更是背地里举报,所以他老是一占便宜就落了个空,还要挨加倍的罚。 “丫的喊什么喊?”何健瞪着小眼睛,很不高兴地撇着手嚷嚷着,“go!go!go!” 杨磊瞪着大眼睛,眯眯笑着挖苦道:“小样儿咋搞的,你跟他们吼的英语全是拐拐空要要空,吼得叽叽响,跟小诸葛的英语不一样嘛。” 何健放下枪走了过来。叽叽响是什么动物,怎么不说哞哞叫?他的英语再不标准,苏格兰人的英语再不标准,也比杨三牛就会来几个英语单词加中国话地道。姬文魁赶忙调和,夸奖了一句苏格兰英语是力量形的。何健赶紧接上话茬嚷嚷,可嚷得再凶还是比不上杨磊笑嘻嘻的语气里藏着的冷光,湖南普通话总是软绵绵的:“ok!ok!ok!这叫性感english,懂吗,有人想牛,牛出性感来啊。” 矮个儿拿的是威士忌。 厉害,苏格兰带着国酒比赛。呵呵,人的品种不同,带上比武的酒瓶子也不同,西欧人是“手榴弹”,中国兵耍“手雷”。狼头儿只给买了红星二锅头,二两五小瓶装,北京人喜欢那玩意儿,叫“小二”来着,北京饭馆里常会听到大声招呼堂倌的吆喝:“再加一瓶‘小二’哎――”声音拖得怪亲热,像是唤谁的小名儿。杨磊想到了绰号,想叫拿酒瓶子的矮个儿,比起队友,这位老兄矮了一截子,可比他杨三牛高出了一点点,这样叫不合适啊。老兄还有个特点,左臂的迷彩袖子缀着长方形臂章,海军蓝的底板上面绘着纯白色的x形,那是苏格兰圣安德鲁旗。安德鲁是耶稣基督的十二门徒之一,是苏格兰的守护圣人,相传中世纪时被钉死在x字形的十字架上,这个x形就成了苏格兰国号。拿国家的事起绰号不合适。杨磊考虑了一下,就叫威士忌吧,生命的金色液体,苏格兰特酿,苏格兰文化,苏格兰国酒,就像中国茅台。嘿嘿,要是有人喊他茅台,他高兴得屁颠,可惜叫了杨三牛,没品位。 还有三个高个儿,该取个什么绰号? “bagpipe,kilt,golf,whisky。”姬文魁丢了一串英语单词。 “啥啥啥?”杨磊嚷嚷着,要求背的单词都背了,压根就没听过这些读音。 “风笛,格子呢裙,高尔夫,威士忌。”姬文魁翻译道。 “哦,给他们取这些绰号,说说理由?” “这是苏格兰人的标志。”姬文魁解释道,“看过《泰坦尼克号》吗,‘myheartwillgoon’我心依旧,就是用苏格兰风笛演奏的,高尔夫球是苏格兰人发明的,威士忌酒是苏格兰人酿造的……” “格子呢裙呢?” “看见他们的glendale了吧,那是他们的军帽,严格说要配格子呢裙kilt,据说穿kilt时要真空上阵,也就是nounderwear。” “哦,明白。”杨磊眨了眨大眼睛,突然想了起来,“最后的英语啥意思?” “不准穿内裤。” “欧,小样儿!”杨磊做了个晕倒的动作。他推测,那套军装一定是阅兵时穿的,要搁在比武,原始森林的枝条不把kilt拽跑才怪。嘿嘿,要是那样就成光屁股了,拿树叶子遮羞吧。 威士忌拿过81-1左看右瞧,找不见安装基座,询问瞄准镜应该放在哪个位置。{奇书手机电子书网}杨磊一听,高兴的劲儿一扫而空。81-1不带瞄准器具,明摆着,这不是笑话太落后了吗?那又咋了,ak47也是没瞄准器具的。 英国的两个队都没带枪,手里的ak47是向爱沙尼亚租借的。ak47是前苏联卡拉斯尼夫设计的,有固定枪托型和折叠枪托型两种。英国队租借的是前者。 ak47火力猛,故障少。越战时,许多美军丢弃了不适应热带雨林作战的m16自动步枪,改用缴获的ak47。他们的口号是:“扔掉m16,捡起ak47。”海湾战争打响前,一位英国将军告诫官兵们:“当你的武器出现故障时,第一个步骤就是捡起缴获的ak47继续战斗。”50多年过去,ak47落伍了,但在高低温、河水、沙漠、冰天雪地和热带丛林里,它的可靠性仍然是其他自动武器可望不可及的。81-1算得上ak47的曾孙,它的爷爷辈56式就是引进ak47技术在国内自制的。不过,81式系列在防尘封闭性能上优于ak47,而且可以发射枪榴弹,重量也轻了1㎏多,还有最主要的两点:射击精度好,点射命中率高。 这几种枪型的好处差不多,歹处也差不多,瞄准全靠肉眼实力。不是杨三牛吹牛,拿这玩意儿打靶子,他是阿米尔牌子的帕米尔鹰眼,一瞅一个准,要不能站在这里?一个月前定出国人员,他就是靠81-1一唆子出去板上钻眼子,嗬,一钻就钻进了出国比武的队列。 第6章 世界是一个班级,美国是班长,英国是学习委员,班长的跟屁虫。海湾战争班长跟人打架,学习委员就自告奋勇帮忙。不过学习委员就是聪明,家底又殷实,研制的l85a1突击步枪,既有老式步枪精确瞄准射击的特点,又有冲锋枪的火力猛烈,比美国最牛皮的m16a2还拽,能在扬尘、云雾、黑夜等条件下瞄准,一般射手瞄准射击精度可提高40%,没有经验的射手可提高80%。 学习成绩好,科技发达,该牛。可牛皮没带在身边,牛啥牛,手里的枪还不如81-1。杨磊就是这么想的。他的牛皮还没开吹呢。咳,算了,不吹了,搞一次谦虚,是骡是马,40个小时后拉进原始森林再辨雌雄。他眯眯一笑,拿枪管子抵触了一下ak47,很客气地说了句:“嘿嘿,咱的枪是它的孙子,没你说的玩意儿。” 从掩体站起来的是一色金发碧眼,剽悍,高大俊美。他们提起mp5突击步枪,走过中国二队身旁时只与苏格兰队员打了个招呼。 德性! 杨磊扭头一看,那一帮子坐在小土包上嘻嘻哈哈聊着天,喝着果汁。参赛队就中国队员黄皮肤,脸部的线条没有欧洲人的棱角分明,一看就能分辨出来。再说也没得罪他们,刚才他还友好地笑了笑,怎么就不理睬? 姬文魁跟着苏格兰队员走了过去,不一会儿一帮子全过来了,好得一家子兄弟似的,勾肩搭背,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这是挪威二队,挪威人是慢热型的。北极圈附近地广人稀,与外界联系较少,挪威人崇尚大自然,不善言谈和表露。他们追求的是精神境界,对不熟悉的人小心翼翼,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你不去找他们,他们绝不来找你。你若主动走出了交往的第一步,他们就会走第二步,会露出笑容热情相待,所以有人把挪威性格比做热水瓶,外边凉,里面热。 挪威的武装力量分为正规军和国民卫队。这次参赛的两个队均由thenorwegianhomeguard组成,即挪威国民卫队。挪威二队的四个队员最显著的特点是,典型的北欧人,金发碧眼,一位留着一头蓬松的卷发,像戴了一顶金色贝雷帽,其他三位剃得比较彻底,头发像芽尖扎在了头皮上,短茬茬,黄碴碴。杨磊便挨个起绰号,蓬松者叫卷发,三个平头分别为:1号平头,2号平头,3号平头。 挪威队员拿的mp5是世界名枪,德国hk公司推出的,伸缩式金属枪托,比较81-1重量更轻,枪身更短,大型塑料护木使用起来相当舒适,因为可以搭载激光瞄准器,中近距离射击精度相当高,激光夜视仪适合晚上射击。 mp5牛啊,宣传语上说:当你的生命受到威胁时,你别无选择。 81-1也牛,广告词上说:为了祖国的荣誉,我别无选择。 这个广告是杨磊现炒现卖的。 挪威队员将81-1左看右瞧,很有些不解,中国是一个了不起的强国,武器应该很先进,怎么没有瞄准镜?卷发很惋惜地叹息了一声:“唉,你们的枪太落后了。” 谁落后,谁没有?杨磊很不服气。中国也有带鸟东西的95式步枪,三倍白光瞄准镜和微光瞄准镜,可那玩意儿没有81-1结实好使。话是这么说,杨磊当然也想要世界名枪,就是心里不舒服。他对着姬文魁直嚷嚷:“我就知道要放洋屁,告诉他们,咱不要那玩意儿,咱有帕米尔鹰眼,阿米尔牌子的瞄准器。” “丫的你放臭屁。”何健不满地唱开了反调。他不在乎嘴上的舒服,只看重实际得利,信奉《孙子兵法》,所谓“谋略三十六,六六三十六,数中有术,术中有数”,目的就一个,胜者乃为王。现在的世道早变了,不要白不要,要了也白要。瞅着好玩意儿,不想要是土屁傻子,不敢要是尕屁孬种。要是有瞄准镜,眼珠子少费点神行不行?管他哪造的,舒舒服服放洋屁有啥不好,有能耐就叫中国军工把国屁放得打雷一样响,造他丫的超mp5,一枪不放,叫欧块瞅着枪就傻眼,那才牛皮。 杨磊不认输,摆了摆手,笑话九头鸟躺在席梦思打呼噜,光叫军工放国屁,国家咋就没长眼,喂了一个吃白饭的侦察兵,花了笔冤枉钱,不如多养几个像他这样的步兵,冲锋陷阵时好歹多几条会打枪的胳膊会跑路的腿。何健不在乎杨三牛的国骂,四天三夜不让睡觉,有本事这一路搞上几次国睡,孙子说得好,“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也”,要是睡美了还能叫东道主乖乖地送你老卡,你就是牛皮的爷。 两个人的硝烟正弥漫着,威士忌来凑热闹了,举了举酒瓶子,呼呼地吹了两下枪口,灌了两口金色酒精,提议用mp5跟81-1比试比试。杨磊一听,哈,动真格了。真金不怕烈火烧,比就比,试就试,他就不信这个邪,跑到东欧来81-1就不灵验了。早就巴望着来这一下子,可教练在,队长在,他一个小不拉子没权决定。现在好了,威士忌帮了大忙。他赶紧撂下何健掉头参与赛枪的投票。 姬文魁把应战的意思翻译得很友好:“刚才我的队友说了,我们的枪没有瞄准镜,不过性能还是比较好的,愿意跟你们切磋一下。” 威士忌ok了一声,把迷彩扣子一拉,露出了大半个胸脯。杨磊一看,哇,太厉害了,全是黑黄的胸毛,又长又绸,能当毛毯子了,赶上了神农架野人。何健嘟着的唇嘻地一启,抓紧机会讽刺杨磊:“小样儿开眼界了吧,这就叫性感english,纯种的british。” 威士忌扭了几下脖子,端起mp5做了个洒脱的瞄准动作。 精度射击,固定靶子,一人五发,挪威队先上两个队员。 陈卫军47环,姬文魁49环。 卷发46环,2号平头42环。 挪威队员没有比试的意思,生性里就没有管闲事的习惯,别人的武器好坏与否不关他们的事,只要自己的不赖就行。刚才跟姬文魁聊得很投机,关系一好,心情就好。再说谁输谁赢又咋了,玩嘛,又不是正式比赛。就算正式,输就输,赢就赢,组委会又不是自家开的,较这个死劲做啥?他们缠着姬文魁聊中国的大西北风光,荒芜,辽阔,粗犷……这一点与挪威太相像了,他们很喜欢。 苏格兰队员不一样,较劲得很。怎么可能呢,这是精度射击,瞄准镜能起40%的作用。威士忌很不服气,拉过姬文魁:“欧洲人训练不打这种精度,没意义,搞实际的,搞运动的,打速射,最短时间里谁消灭目标最多,谁领先。”他咕咚了几大口酒,把瓶子往地上一撂,端起枪来,指着边长10㎝的正方形木靶子,“你们另派两个队员,每人五发子弹,从50m跃进到30m,击中四个目标后返回到出发点。” 杨磊上场了,牛气充足了信心,发音位置移后了一寸,声调上升了几个分贝,跟何健说:“小样儿,就这熊样还想比速射,跑得动吗,输就输了嘛,不服?去,倒背着手尿尿。” 何健比划了一下,威士忌的个儿高出了杨磊两公分。 “做啥?”杨磊一挥臂,打掉放在头顶的手掌。他能不明白吗,九头鸟搞这个动作是笑话他不知天高地厚。虽然自己稍比威士忌矮了一丁点,但为了何健的这个动作他绝不承认,硬说比威士忌高出了小半个脑袋。他最讨厌有人说他矮小。训练时,连矮了他一个脑袋的教练们都这么招呼他:喂,那个那个最矮最小的。 射击是他的拿手好戏。他一捋袖子,抡了抡右臂,活动了一下,对何健说:“小样儿告诉你,先联合作战,拿你的‘拐拐空要要空’好好耍一下威风,待会儿再跟你理论孙子爷爷。”回头他把身子微微前顷,准备好了冲刺动作,对陈卫军大声喊道,“阿米尔,go!” 这次,双方都击中了四个目标。 威士忌和格子呢裙平均用了26秒。 杨磊和何健平均用了22秒。 苏格兰队员很纳闷,拿过81-1审视了半天,疑惑得很,从枪的性能看不会有这么大获胜的概率,怎么打得这么好?杨磊学着威士忌的动作,吹了吹枪口,拍拍屁股,扭扭脖子,先问何健:“丫的国屁一放肚子不闹意见了吧?”没待回答,他又对威士忌吹着牛,“我们中国人打枪就像吃羊肉串,一块钱一串。” 姬文魁眯眯笑得很灿烂,绵绵翻译道:“我的队友说,中国侦察兵平时训练很严格,中国有句老话,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不管运动的还是静止的,我们都能对付。” 威士忌ok了声,对着杨磊竖起了大拇指:“你们,把这种技能和这个枪结合在一起,是最优秀的。” 杨磊搞不清楚姬文魁都翻译了些啥,反正威士忌服了他,说明羊肉串威力不小。他晃着脑袋,指了指了威士忌的帽子,又指了指自己的迷彩帽,食指在空中划了个圆,两小臂前后轮转了一下。 威士忌重复了一遍动作,ok了一声。 ok,就是同意。杨磊还是不放心,让姬文魁把他的交换意思翻译了一遍。果然威士忌有个条件,如果竞赛时也赢了他们,他就把帽子送给杨磊。哈哈,杨磊高兴坏了,摸出一袋鱼片递给了威士忌,又摸出一块卡列夫巧克力凑近姬文魁:“赏,翻译得不错。” 西北角是手枪靶场,放着一排铁架子,模样儿像报架。中国一队的四个狼崽子坐在草地上,掏出一大把小气球,吹圆一个,往铁架子挂上一个,不一会儿,拳头大小的气球五彩缤纷地飘动了起来。 第7章 小气球是从国内带来的,一则练手枪瞄准,二则做81-1枪口的套子,以防水汽和尘土进到枪管。原以为像清凉油,小气球只是中国特有,没想到塔林的地摊子有的是小玩意儿,他们又买了一些,这样就可以使劲地嘣了。 unitedkingdom,联合王国,即英国队,全是褐发,纯种的英格兰人。 不像苏格兰人的粗犷直爽好战,英格兰人很注意绅士风度,处世严肃拘谨,待人彬彬有礼,说话十分客气,很有耐心。他们刚搞完步枪射击,拍了拍胸襟上的草屑,将甩在后脑勺的迷彩牛仔帽扣到头顶,打着hello走了过来,跟中国队员握了一下,坐在一旁欣赏着吹气球,不时地拿起一个小气球递给中国队员。 张高峰让帮着掐秒表,英格兰队员连连ok点头。 四个狼崽子站成一排,23秒打掉了20个气球。英格兰队员送上了几声ok,盯着中国队员的手枪,简单地询问了一下性能,奉承了几句好枪、好枪法,帮着系了三排子气球,耐心地等待中国队员校枪完毕让出殿来。 又过来了一个队,拎着ak47折叠式,掏出手枪一阵点射,一枪报销了一个气球。这是爱沙尼亚边防部队borderguardestonia,上一届派出了两个参赛队,borderguard1总分第4名,borderguard2中途退出比赛。他们并没有认为这是自己的无能或过错。他们很自信,风水轮流转,今年的好运该转到他们的头上了。他们也没为刚才的行为感到冒昧,吹了吹冒烟的枪口,把手枪插回到皮套,要过中国队员的手枪看了看,掂了掂,又掏出自己的手枪比试了一下,对着中国队员翘起了大拇指。 英国队和边防部队用的是苏联tt33式托卡列夫手枪。20世纪前半期,托卡列夫手枪是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手枪弹是同口径枪弹中威力最大的。该枪吸收了勃朗宁手枪的优点,创新了近似模块化的内部设计,仿制者遍布华约各国、朝鲜、越南及非洲等许多国家,中国的54式手枪就是仿制tt33式托卡列夫的。 中国的77式手枪与托卡列夫一样,口径同为7.62mm,但更为小巧、美观、精度高、机构齐全、携带方便、使用安全,尤其是单手快速上膛,这是其它国家的手枪无法攀比的。边防部队傲慢比试,英格兰人缄默不语,但他们都不得不承认,中国的77式是世界上最先进最美观的手枪。 中国队员不喜欢没礼节的挑战,对边防部队的胡乱打枪很有意见。 于新伟啥事都可以谦让,但不要触及到手枪,要是这事冒犯了他可就不客气了,莫名其妙就会发一通瘌痢火。他默不作声,伸手一撂,打掉了剩余的气球,待着不走,也不说话,直到李永刚喊到第三回才说:“这几个兔崽子,还想在双枪王面前卖弄,太不自量了,我靠,挂上多少我先毙它多少。” 王帮根也转了回来,他奶奶的,伸出手枪就往空架子打去,子弹撞到铁条子上哐哐作响。张高峰一看,不打白不打,不能叫人欺负了躲在一旁抹眼泪,拔出枪来也哐哐了几声。两位说过了,做过了,心就跟着疲软了,劝于新伟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该发的火也发了,忙自己的去吧。李永刚也说给人家腾地方吧,校完了枪赶快回去,还要升国旗呢。于新伟心里还是很不爽,走了两步,摸了一下腰间的枪:“我靠,惹火了老子就毙了你。”骂完这一句,他向着队友一挥手,“let"sgohome!” 王海洲把随队的三位观摩者和两位武官请出了帐篷,让孟国庆泡上一壶铁观音,天南地北海侃开了:洗杯,白鹤沐浴;落茶,乌龙入宫;冲茶,悬壶高冲;刮沫,春风拂面;倒茶,关公巡城;点茶,韩信点兵;嗅香,赏色嗅香;品茶,品啜甘霖。哈哈,铁观音八式泡茶法,所谓平中见滋味,淡里有幽香,苦中有甜,涩里有醇,回味绵长,感受恬淡宁静,心情悠然自得,谁人寻得观音韵,不愧是个品茶人…… 一番茶道侃得津津有味,王海洲突然闭上了嘴巴,身体向前倾了倾,眯着近视眼瞅着前方的林子。闪出林子的人正是王海洲等待的,大名谢宏,新疆小伙子,做事忠义,十足的性情中人,凡是动感情的事情都办得很得体,被队友们称为“赛关羽”。 谢宏曾经任中国一队的队长。各队每天都要比试成绩,大多想法子偷懒拿好名次。他不干,实打实训练,一句话,练的时候假了,到了国外就拿不下来。不管身为一队之长,还是一卒之员,必须无条件地严格训练,从小处说给自己要面子,就大处讲为国家争个光,从近处看对狼头儿负责,就远处想瞅准未来战争。关羽的忠义是出了名的,为了保护刘备的妻子被逼降曹,后又感曹公之恩,策马斩颜良首级为曹军解受困之急。可他对曹操明确表态,曾受刘备厚恩,曾发誓同生共死,不能背叛,还是要去找刘将军,结果演绎了手持青龙偃月刀千里走单骑的故事。队友们认为,关羽协天护国忠义大帝,谢宏跟那一样也不一样。谢宏的忠诚是对国家,义气是为狼头儿,最难得的是具有练为战的战略眼光。大家便笑话他是关羽的平方,从而得了赛关羽的美名。 今天下午一到营地,各代表队的国旗飘得琳琅满目。狼崽子一看,啥嘛,没见过国旗插得这么低,就像中国古代酒店的幌子。英国的米字旗悬得最高的也就3m。一旁竖了一根2m高的木桩子,两条绳子绑在旗杆和木桩子上,挂了两面大米字旗,缀了一溜儿手帕大小的小米字旗。国旗小得太可爱了,色彩斑斓,跟装饰品差不离,可就是太随意,太不舒服。别看小小国旗,也是代表国家尊严的。中国人习惯了,走到哪,一杆国旗要飘得高高的。 树不让砍,只能拣倒在地上的。比赛搞到了第六年,近旁适合做旗杆的树干子被拣得差不多了,想搞到满意的就要另僻奚径。谢宏单兵作战,噌噌出发了。前几天勘察路线,右手虎口被茅草割了一刀,现在都肿胀到了小臂,又烧又疼,可他还是一路小跑直插森林腹地,4个多小时后扛回了一根直愣愣的杨树,胸径不到10㎝,高度却有7m,树皮泛着淡淡的青白,光滑得几乎没小疙瘩,更没开裂的缝儿。 王海洲很满意,让试枪回来的狼崽子帮着整一下。谢宏却不满意,对着队友一挥手,嚷了一声去,埋着脑袋干开了。心里不舒服呢。斩六将,过五关,50多个集训队员最后留下了10名鏖战者,他成了幸运的十分之一,可惜只争了个替补队员。这些日子一直生自己的气,一时闹情绪,把最难得的唯一给闹掉了。这回找旗杆,他一个人跑一路,削杆子的事也自己来,不是有情绪,因为这也是难得的唯一,是值得骄傲的事,不能再错过,必须无条件地打个漂亮仗。 树干没什么要整的,表头一端凿上两圈子槽子,能绑住绳子就行。可他够磨蹭的,拿着砍刀刮个没完,容不得树皮子留一小点黑色青春豆。队友们来来回回地瞅着树干,葫芦串一样不停地催问。谢宏抬头看了看,太阳还在树尖挂着。他不耐烦地嚷着:“催命啊,一边去!”说吧,左手一抓树干,往上微微一抛转换到了右手,抬至肩高,转了几圈,眯着眼瞄了瞄,轻轻地放到地上,走到帐篷前丈量了两个来回,找准了对称点,踮起陆战靴在地上钻了个小洞,跑进帐篷拿了铁锹,把小洞挖成了1m多深的圆坑。 人家都是把国旗往帐篷一角随意一插,中国人习惯了中轴线,好看是一方面,吉利也是一说,最主要是立得正,飘得高,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神圣,这是国家的形象问题。 条件太简陋,没有滑轮。组委会事先没交待,中国队也就没准备,因为按中国人的习惯,东道主一般都会把这些事准备妥当的。谢宏用绳子把五星红旗系在了卷刻好的槽缝里,叫过孟国庆当升旗手。这事也是摆好了谱的,国庆的名字吉利,喜庆,跟五星红旗联得紧,再说猛张飞跟他这个赛关羽是铁哥们,也是个替补队号,有了好事也要让他沾点喜边儿。 一切准备就绪,他回到帐篷对着小镜子整了整迷彩服,拿起电子秒表跑到王海洲面前,一个靠脚立正敬礼,喊了声:“报告!” “集合!”王海洲一脸严肃,从小马扎上站起来,声音压得很低,算不上吼,但两个字音异常短促带劲,一改这些日子的温柔绵软,神情和语气又回到了训练的日子。来塔林一周了,整天都是呵呵乐哈,一切都是宽松的,一句军事术语也没动用,现在的庄严肃穆还是踏上异国他乡的第一回。 “是!”谢宏有力地回答道。 电子表响起了一串嘀嘀声,时针指向3,分针停在12。 03:00,这是北京时间。 换算为爱沙尼亚时间,21.00,高乌特拉的太阳滑下树颠的时候。 此刻,乌苏镇的东方第一哨正把太阳迎进祖国,神圣的阳光像一团流曳的火焰缓缓拓向神州大地…… 敬礼―― 喊习惯番号的嗓门,加上不一般的心境,王海洲将这一声吼提升得异常高亢有力,重重地划过长空,长长的尾音在森林里轰轰振响。 面对国旗站立的15位中国军人唱响了国歌: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心情是激动的,亢奋的。一群不见经传的中国侦察兵,身在异国他乡,把太阳送回了祖国。 第8章 在国外升起五星红旗,对他们来说是平生第一回,也许是唯一的一回。祖国的太阳在升起,五星红旗在升起。他们坚信,映照着红旗五星的眼神,一定拥有刚毅、自信、骄傲,这是胜利的预兆。 谢宏和孟国庆从地上抬起树尖,默默数着一二三……双手慢慢地滑向树的根部。2分零7秒,也就是127秒,这是天安门的升旗时间。人工数数不可能像电动升旗装置准确无误,但心诚就是忠诚,这就是标准的标准。 树干竖直了,他们将树根埋进了土坑里。 确切讲,这是竖国旗。 中国历史上有过这样的升旗仪式吗?不知道,也无需知道。激动的心告诉他们,五星红旗已经升起在1999年“爱尔纳?突击”的大本营――高乌特拉。 其他国家只把国旗系到树尖就算完事。中国军人不一样,正经八百地搞升旗仪式。营地里的人全被吸引了过来。爱沙尼亚电视台也跑了过来。十几个人的升旗仪式一下子增至到百十号。狼崽子很自豪,一股无形的力量充塞了全身,似乎此刻不是在8000㎞外的东欧,因为祖国就在身旁,那是一杆不倒的旗。他们也不只是17个中国军人,五星下聚集着十三亿炎黄子孙,红旗上跳荡着华夏儿女赤诚的心。 高乌特拉的夕阳染红了树颠,将飘扬的五星红旗映衬得光彩夺目。 摄像机至上而下,从清新的蓝天白云摇到了鲜艳的五星红旗,摇到了旗杆旁的中国队员。主持人采访王海洲:“去年中国队拿了好成绩,听说今年你们是有备而来的。” 王海洲很想说,那是当然,就想拿你们的老卡。可他还是谦逊地一笑,抬头看了一眼蓝天白云红旗,语气淡淡地说:“我们的目的,主要在于交流。”a出发点(塔林军港) 8月4日,alpha出发点(塔林军港) 08:00(北京时间14:00),23支参赛队离开高乌特拉,拉开了四天三夜鏖战的帷幕 09:30(北京时间15:30),参赛队开进塔林军港:接受检阅,装备点验,登艇出发 12:30(北京时间18:30),三艘扫雷艇鸣笛启航,载着92名参赛队员前往抛锚点 海风是热的,暴雨前的闷热。 位于北纬59°27"的军港,05:00阳光就铺开了,地表紧跟着升温。到了10:00,水泥地面已被暴晒了4个小时。参赛队员站在码头,陆战靴没能挡住高温,脚底烫得发疼。接受爱沙尼亚国防部长居里?卢克的检阅时,一位队员中暑晕倒了。王海洲咯噔了一下。虽然不是中国队员,可这颗心还是一阵紧似一阵。他忍住莫名的急躁,表情坦然,谈笑依旧,陪着中国队员完成装备清点,帮着中国二队将橡皮舟抬上扫雷艇甲板,在艇上吃罢组委会提供的赛前最后一餐盒饭。 12:30,鸣笛声起,解缆,收缆。 王海洲的脸刷地胀红了,泪腺毛细血管猛烈膨胀,一股强不可挡的血流狂啸而来,眼圈湿润了。他赶紧垂下脑袋。无法相信此刻的心情,竟然懦弱到余光一瞥舰艇的勇气都没有。他低着头,一直低着头,脑袋似有千斤之重,脖子软弱到无力支撑,只有双脚在无绪的感觉里木然地走动。八个狼崽子站在舷边,望着码头,想说句话,安慰,表决心,或者别的内容,可谁也没有开口,心里爬满了小虫,痒痒难受,喉结哽咽着出不了声。 这样的场景,很有些2000年前易水河畔的壮士送别。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变徵之声,士皆垂泪涕泣,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这里没有筑的乐器,只有汽笛拉响了长长的呜咽。 突然,一声高吼冲天而起:“雄!” 一个高大的身影冲出人群,一只脚踩在了码头边沿的黑色轮胎,小半个身子探在了混浊红棕色的海面上空,捏紧的拳头举过了头顶,小臂上暴出了道道青筋……这位身着迷彩的中国军人,就是总部机关的杨宏伟参谋,他已是第二次参与观摩,可这一次跟去年的送别有所不同,没想过不同在哪,刚才的举动完全是按捺不住的激动所致,不自觉他就冲出了人群。 杨宏伟30出头,跟队员们一般个儿,身板要粗壮一些,又很挺拔,孑然立定尤如不可摧毁的铁塔。狼崽子看得血气翻涌,心窝里呼地落下一粒火种,痒痒的小虫瞬间僵硬成了干柴,腾地冲起一股烈焰。 心,太小了,放不下太浓太满的情。 心,也太脆了,承受不了熊熊的燃烧。 温火炖,烈火烧,狼崽子都想狠狠地发泄一通,淋漓尽致地卸掉沉重而壮烈的别离愁绪,可除了沉默还是沉默,不约而同抬起右臂,向着军港上空的五星红旗,向着岸边的战友,缓缓地敬了个军礼。 荆轲就车而去,终已不顾。 狼崽子乘舰而行,决意扬我军威国威。 舰艇启航,哗哗的潮水声涨高了分贝,如雷鸣振耳。王海洲太熟悉这种声音了,现在是涨潮,不敢赶小海,否则要被淹死。可涨潮把他的队员带走了。他的队员要去承受超越生理和心理极限的挑战,去检测智商的iq值和军事技能的含金量,去征服险象环生的自然环境,所以在涨潮的浪涌里启航。 他很想吼上一句:狼崽子,八个月的辛苦就这一拼了。 他又想嘱咐一声:撑不住怎么都行,甭管老卡了。 他更想许个保证:qbb11,我一个人跳了。 满腹的叮咛想一吐为快,结果啥也没溜出口,嘴角一咧,惨淡一笑,泪没打住滚出了眼眶。他赶忙把头一垂。八个月来对狼崽子从没心慈手软,可现在…… 接下去的四天三夜,他无法掌握队员们行军途中的任何情况,只能耐心等待,一等就是半天甚至一天,才允许进入某些控制点观摩。在控制点他不能跟队员说话,只能默默地目送他们踏上新的征程。 接下去的四天三夜,参赛队员大多穿行在原始森林,无法猜度凶吉定数。前几届比赛发生过某国队员被野猪拱死的事件,受伤的事比比皆是……5月底,大赛组委会寄来了报名表,附上了参赛说明:“weremindyouthatyoumaybeconfrontedbysomesurprisesituationsortasks,justlikeinarealbattle,whichyouwillhavetodealwithusinglogicandyourwits.”三个会英文的狼崽子把蚂蚁队伍刷刷地翻译给他,看得他心里隐隐作疼:“我们要提醒你,你将会遇到一些突发状况或任务。一切就像在真实的战场上,你需要机智果断来应对挑战。”下文还有具体的阐述:“因为比赛区域大多在原始森林,全是混合阔叶烟草森林,和参天的松树与冷杉小树林交杂的针叶林;昼夜温差很大,白天闷热,夜里湿冷,阴晴变化瞬息;河流纵横,宽约15-20m,水深3-4m;沼泽遍布;山猫、熊、野猪、蛇等野兽出没无常……” 组委会的告诫很实在。排除人为追击,队员不断要有超强的体力、耐力和速度来完成72小时昼夜不间断的穿插,而且还要接受大自然的严峻考验。竞赛从心理、生理、智能、运用高科技装备、应付突发事件等诸多方面,对参赛队员进行全方位的检验。竞赛内容超出了生理极限,竞赛环境险象环生。这是一场残酷的竞赛。它的残酷,主要在于人与自然的抗衡,在于自身的生理和心理素质。 肉体与精神的折磨。 胆略与意志的考验。 体力与智力的检测。 他怎么能不担心,这些狼崽子是国家交给他的军中精英啊。 国家赋予的…… 家人赋予的…… 战士用生命赋予的…… 对国家来说,荣誉与尊严是至高无上的。 对个人来说,生命是最为宝贵的。 他的肩上压着无法推卸的责任。为了这个责任,八个月集训,他呕心沥血制订训练方案,绞尽脑汁组合参赛小队,心狠手辣训练参赛队员,就为一个目的,实战时更好地保存自己,取得胜利。他从来不对自己的做法寻找理由。死亡逼近时,失败逼近时,羞辱逼近时,狼崽子自然会明白他的苦心和狠心。 在国内填表签字时,他没有犹豫,也没有资格犹豫,因为,兰州军区代表队代表的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出国参赛。可就在刚才半小时前举办国递过代理书时,他犹豫了,因为这次文字写得更无情,就像手术前的签字:“比赛过程中出现意外情况,本国一律不负法律责任。”换句话说,要是害怕出事现在退出也不晚。可是,没有一个代表队拒绝签字。他只能将犹豫压在心底。即使有人不签字,也不可能是中国代表队。神情是冷静的,脸上是微笑的,心里却是寒颤的,就这样,他在签字栏里写上了三个字:王海洲。 潮涌的哗哗声渐渐减弱了,扫雷艇已经驶出了一段距离。他速速离开人群,走到远远的旗杆旁边,这才抬起头望着猎猎飘扬的国旗,最后盯紧了那面红色的。 刺眼的阳光里,红色特艳,金星特灿烂。 他只有凝望,祝福,祝福了! 时间在流,海水在流,舰艇在流,岸上簇拥的人群在流,但舷边的眺望依然凝固不动。 第9章 狼崽子看到狼头儿抬起了脑袋,可惜距离拉长了,视线模糊了,再也看不清脸部的表情了,可新的一幕看得太明白,瞬间又揪紧了滚烫的心,爬开了痒痒的小――狼头儿急急地走着,一直走到码头的尽头,孑然一人立在那儿。 或许不应该这么作别,端一杯壮行酒一饮而尽,骂一声他妈的豁出去了,写一份血书挥手从兹去……壮怀激烈是中国军人的本色。可就这么作别了。 王海洲像一座雕像站立着,脚尖前是冲击堤岸的涨潮,碰撞出一股股翻涌的白沫。他的视线被泪水模糊了,依然凝望着大海里的一小块灰色钢体。 沉重的钢体滑下了海平面。他弯下腰去,将手伸进褐色的海水,欲将10天前发下的誓言一洗而净,可涌起的却是回家的感觉。如今已是兰州军区上校副部长的他,虽然当兵的大西北没有海,但他原本就是海之洲的儿子。他的老家江苏如东是濒临黄海的小平原。小时候,星期天或节假日,他就要拎上两个布兜,扛上一条扁担,跑上十几里路到黄海边,顺着浊黄的落潮往下赶,捞起浮在海涂上的泥螺,光着脚丫在海滩上不停地踩踏,躲在沙子下面的蛤蜊便会老老实实地翻卷上来。 捞泥螺,拾蛤蜊,扁担一挑换钱去,换得钱来交学费。 如今身在异国,亲昵着大西洋东北端的海流,他怀念起了太平洋西北角的那一段苦日子。从海水里抽出手来,用力地搓了搓手背,皮肤收缩得不厉害。这里的海水远不如黄海的咸,老家的海水咸得嘴里发涩发苦,咸得皮肤发皱发干。 母亲常说,熬过了苦日子,尝什么味道都是甜的。 但愿,狼崽子能熬过四天三夜的魔鬼竞赛。 但愿,母亲的话灵验于这次竞赛。a出发点→b抛锚点 时间:8月4日12:30-16:00(北京时间18:30-22:00) 航行海域:alpha→brave manclo3哥曼德3,苏格兰队(scond) erna9爱尔纳9,卡列夫步兵营(kalevinfantrybattalion) victory11胜利11,中国一队(chinai) erna14爱尔纳14,国民卫队女兵队(womensdlestonia) victory17胜利17,中国二队(chinaii) goldleopard21金豹21,意大利二队(italyii) manclo23哥曼德23,英国队(unitedkingdom) viking27维京人27,挪威二队(norwayii) 第二艘扫雷艇载着八个参赛队。 序号是抽签形成的,代号是组委会赐予的。 二战时期,流亡在芬兰的爱沙尼亚爱国者组织了“爱尔纳”突击队,在卡列夫的带领下从海上登陆重返家园,与占领军进行了激战。爱尔纳是爱沙尼亚民族的尊严和骄傲,自然就成了本国参赛队的昵称。 金豹,意大利突击队代号,创建于1978年。突击队员都是擒拿格斗的高手,掌握中国武术和日本柔道,娴熟使用狙击步枪、手枪、机枪、火箭筒、定向炸弹、催泪瓦斯等武器,精通驾驶、潜水等技术,接受过飞机紧急着陆和跳伞训练。营救多齐尔一事向世人证明了金豹是一支当之无愧的侦察部队。1981年12月17日,美国陆军准将、北约南欧地面部队副总参谋长多齐尔,在意大利北部的维罗纳被恐怖组织“红色旅”安东尼奥绑架。金豹仅用90秒,没费一枪一弹,无一人伤亡,解救了多齐尔将军,擒拿了安东尼奥。 英国的哥曼德成立于二战初期。当时,英、法军队在德国装甲集群的突击下损失惨重,首相丘吉尔接受了达托莱?克拉克陆军中校的提议,用小股部队偷袭挪威西海岸的德军阵地。1940年6月下旬,克拉克挑选了几百名优秀官兵组成了哥曼德,这是世界上第一支执行特殊任务的新型部队。哥曼德的名字源于20世纪初非洲爆发的布尔战争,骁勇剽悍、机智灵活的布尔人化整为零,凭借熟悉地形对五倍于他们的英军频频发起袭击,来无影,去无踪。英军被打得顾此失彼,以折损10万兵力的代价输掉了战争。英国人称从事游击袭扰的布尔人小股部队为哥曼德。自成立以来,哥曼德奇功屡建:轻松夺取并控制了格恩济岛;炸毁诺曼第船坞的水门,重创了德国潜艇隐蔽处;袭击波尔多港,炸毁和破坏了德军货船、炮舰和港口设施,致使德军的重要供给线被切断……希特勒恼羞成怒,发出了“根绝命令”,下令对哥曼德务必“斩尽杀绝”。 二战以来,许多国家都将常规部队难以完成的特殊任务交给最有震撼力、最有威慑力的侦察部队,实战中诞生了许多名振于世的侦察部队代号,诸如:英国的沙漠鼠、亲迪队,德国的海狮、gsg9,美国的三角洲、海豹、魔鬼旅,以色列的野小子,前苏联的红色雄鹰…… 那么,中国侦察部队的赫赫代号和丰功伟绩呢? 中国人喜欢提及本世纪的荣耀:30年代,红军手枪队,侦察袭击捣得白匪军防不胜防;40年代,敌后武工队,打得小鬼子屁滚尿流;50年代,奇袭白虎团,搞得美国佬鬼哭狼嚎。现在嘛,东北虎,西北狼,南国利剑,西南猎鹰,雄鹰,飞龙……中国侦察兵的代号多得很哪。再不行,像挪威一样,用远古的海盗命名。 挪威队被称为viking,译成中文即维京人。 1000多年前,被欧洲视为野蛮民族的维京人,因为生活在北欧一带亦被称为北欧海盗。他们高大英俊,满面虬髯,胆识过人,贪财,勇猛,冒险,血液里流淌着强烈的征服嗜好。维京人的船只很气派,一只船身要用三四百棵红橡树打造,大船帆百十平方米,全是用亚麻手工编织,几千米长的缆绳用菩提树皮和马尾毛搓成。他们驾驶着龙头船常年漂泊在海上,用矛、剑、战斧以排山倒海的攻势掠夺了整个欧洲。祖先的这段历史,现代挪威人颇为自豪,认为海盗是勇敢者的化身,是不畏艰险、勇于开拓进取的象征,建立了海盗博物馆,以弘扬海盗精神,宣扬海洋文化。 维京人这样的强者,古代中国屡见不鲜,绿林好汉,明朝海盗……可惜能说出姓名的都是没跨出国界的。不过有一个征服了大半个世界的成吉思汗家族,那是一匹冲出中国北方草原的野狼,以疾奔的狂速扫掠了从亚得利亚海到日本海的欧亚大陆。成吉思汗的孙子拔都率兵15万,于1237年秋越过伏尔加河中游占领了俄罗斯的许多城镇,包括现在的莫斯科,因害怕春雪会使骑兵困于泥泞才挥旄南下,没有继续西进,否则一步之跨就到了波罗的海三小国,那么,今天“爱尔纳?突击”的比武疆场也就成了他们狂扫过的地盘。 老外竟然啥都不知道,很随意就塞给了中国队一个代号victory。好在这个名字很吉利,虽然不形象,也没有凝聚历史的辉煌,但充满了憧憬和向往,含尽了祝福与希望。中国人习惯了口号和字意理解,也就无所谓抽象与否,或者说,得感谢人家无意中预先给了个幸运奖。 哈哈,victory,胜利! 杨磊还是不服气,凭啥,人家的代号都套着先人的光环,都有故事可讲,中国也有,为啥不叫?就连只关心自己的王帮根都有意见,快快地插了一杠:“他奶奶的,我们叫了胜利,他们为啥不叫成功,叫赢了,叫成了,叫不错,叫还行,叫差不多?” 裸露部分都涂上了迷彩伪装色,战前工作准备就绪,没事干了,3个半小时的航行无聊透顶,浪漫而自信的欧洲军人耐不了枯燥,全骚动开了。 最活泼的要数爱尔纳14国民卫队女兵队,这是竞赛以来第一支女兵队。带着女兵在男兵群里特有的青睐,她们像只小鸟不停地嬉笑打闹,咯咯的笑声像麦芒一样直刺炎黄子孙生来就超薄的耳膜。躺在甲板上养精蓄锐的狼崽子烦躁地坐了起来。陈卫军的耐性最好,这回也受不了,望了望大海狠狠发誓,输给哪个队也不能叫洋妞儿占了上风。何健眼睛一眯,嘟嘟的厚唇一启,嘻地一笑,叫了声丫的,扬言不仅要拿卡列夫,每个人还要背一个欧妞小丫丫回家。 “喔哟,湖南妈妈认不认欧媳妇啊?”杨磊瞪着眼,认真地问。 “没事没事,我查了,爱沙尼亚的祖先是女真人。”张高峰凑过来说。 “颠倒了,哈哈,真女人,不是假冒克隆的。”杨磊继续调侃着。 “哎,说正经的。”张高峰认真地说,“岳飞抗金打的就是女真人,那是我国古代东北的一个少数民族,他们中的一部分西迁到这一带,与当地的白人搞成了二转子,就成了芬兰、爱沙尼亚的祖先。” “他奶奶的,岳飞把他们打走的?”王帮根一咕噜坐了起来。 “晕,人家一万年前就去那里了。”张高峰一听,那跟那啊,看到一群一群的海鸥,他突然想了起来,说,“女真人的图腾很奇怪,喜欢一种小鸟,据说那种鸟很厉害……” “哎呀,一定是九头鸟。”王帮根看了一眼何健,接上话茬,嘻地笑了。 “小样儿,那就再好不过了,一万年前是一家人,一万年后再成一家人。” 第10章 杨磊也笑开了,“恭喜了,九头鸟,杨三牛给你当伴郎了。” “谁说当媳妇了?”何健脸一红,用南方普通话反击开了,一句话五个字,两个字的发音舌头直直的,舌尖顶到了牙龈。 “对对对,你是没说,你就是想猪八戒背媳妇。”杨磊一看何健赖开了账,顺水推舟调侃道,“九头鸟啊,你也不嫌累,欧妞又壮又大,把你压成肉饼子咋办?” 何健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盯着杨磊不吭声。杨磊乐坏了,他可是牛眼,即便笑成了眯眯的一条缝也比九头鸟瞪大的鸟眼宽上两倍。他仰面躺下,迷彩帽往脸上一扣,很冲地说了句小样儿欠涮,睡觉去了。何健不好意思了,红着脸分辩道:“四天三夜多累啊,人家是女孩子,要是走不动了,我们帮助她们完成行军嘛。” “哎呀,又来36计了,准备趁火打劫啊?”王帮根一拍何健的肩膀,打着哈哈,“36计只有美女计,我看你这计就叫美男计了。” “去去去,咱集训队就你损人,拐骗没成年的美女谈恋爱,你才是美男计。”这是中国二队的内部矛盾,杨磊不乐意外人掺和,刷地坐了起来,让铁人同志打盹去,转而对何健说,“原来是这样啊,行了,你不管了,交给我了。” “算了吧,杨三牛,我看你一个人收拾不了,还是大家一块来吧。”不爱说笑的姬文魁也给逗乐了,拿小臂半撑起身子,呵呵地说了一句。 杨磊耐不住无聊,拔走了何健腰带上的匕首,一晃一晃地哼着童谣:“小丫一乖乖,小丫二坏坏,小丫三快快,小丫四来来,乖乖坏坏快快来,西北狼回来了,小丫丫快快来……” 这是拿《小兔子乖乖》曲调填词的《小丫丫》,有个小半年没唱了。集训刚开始的时候,狼崽子住在射击队,住一楼,射击队女兵住二楼。王海洲规定不准上楼梯,狼崽子就在窗户玻璃画小脚丫,呵完气,拿大拇指连着指根的一大块部位按上一个印儿,再用小指头点上五个小印儿,然后再用发嗲的怪音冲着楼上吼歌。 小丫丫是杨磊给射击队女兵起的绰号,现在又用到了爱尔纳14女兵队身上。 何健哞了一声,夺过匕首在杨磊前面晃了晃,嘲讽道:“go你一束白玫瑰,一边跳丫丫舞去。” 姬文魁一听,想起了古纳尔提供的信息,波罗的海三国有个习俗,访友见女孩要带上一束鲜花,要单数的,双数是吊丧用的。他一脸正经地提醒诸位。杨磊一听,原来小诸葛是第一个想到拐欧妞的,早早就了解要送单数的鲜花。他呵呵地对着姬文魁说:“喔哟,人不可以貌相,海水不可以斗量,真人不露相啊。” “没有啊,我连西餐都吃不了。”姬文魁赶忙为自己辩解。这是大实话,踏上东欧一周了,一吃西餐他就发呕,只好啃国内带的干粮。 天气闷热得很,苏格兰队员仍然戴着地主帽。瞧他们的脸,大块的蓝用白条条隔开,怪滑稽,跟墨绿色的迷彩服装很不相称,搞不清这是哪门子迷彩油伪装,要说海军迷彩嘛,那蓝又实在太艳太耀眼。就像装束一样别致,苏格兰队员的忙乎也很特别,叉开双腿站在艇尾,提着挪威二队的mp5,用瞄准镜上的激光测距仪测量艇与艇之间的距离,一瞄一个数据显示了出来,不用计算。 北欧的几个队全是mp5,意大利队是以色列生产的伽利尔sar。这两种枪都装有昼夜两用瞄准具和l形表尺。一提到现代化器具狼崽子就很不舒服,于新伟第一个条件反射,一看人家举枪手就发痒,虽然这枪不是苏格兰的,可苏格兰牛皮,比赛都开始了还能把别人的枪拿来玩耍。他让杨磊给哥曼德3另立个门户。杨磊呵呵笑着,将手一挥,傲慢地一扭脖子:“早就弄妥了,吃穿玩乐,要哪一种?” 靠,差一项就五毒俱全了。于新伟让再添上一样,凑足个“五”来,这数字好,全成“我”的了。杨磊爽快得很,说:“行啊,穿上方格裙,打着高尔夫,喝着威士忌,吹着风笛,拎一个小丫丫回新疆,见你老爹老娘,哈哈,让老人家揣好大红包等在机场迎接欧媳妇了。” 一大堆的玩物儿,啥嘛,于新伟没听懂。 杨磊笑话道:“狼窝里就你能文能武,要真没搞懂,以后双枪别乱晃悠,单枪瞄瞄就行了。” 意大利二队也不含糊,跑到舷边站到了中国队员跟前,掏出巴掌大的电台调试功能。电台是必带装备,比赛中设置了无线电台通信操作,也用来穿插途中遇上紧急情况时与组委会联系。就像掌上电台一样秀气,来自长统靴国度的队员也很秀气。中国队员的秀气是东方民族不爱张扬和形体的苗条,英格兰人的秀气是为人处世的绅士风度,意大利人的秀气体现在英俊而绅士的脸部,体现在芭蕾舞演员一样的高挑健美身材。经过强化训练的意大利军人,其造型充满了david的魅力,不是韦罗基奥杰作里大卫的优雅纤弱,而是米开朗琪罗雕刻刀下大卫的勇敢与力量,手背可以青筋暴胀,肌肉却绝对紧张饱满发达,体格匀称,眼神炯炯发光,俐落帅气,体现出了全部理想化的男性美。 意大利人忌讳17这个数字,就像英国人忌讳13,就像中国人忌讳4。去年,意大利派出一个队,中途退出比赛。他们挺庆幸的,倒数第一是英国二队第16名,要是他们挺下来了可能就摊上了第17名。意大利人的自我安慰能力很强,胜与负都是快乐的,因为他们希望自己不要滋生灰姑娘一样的恼人情结,只追求一种精神境界,愿未来最伤心的日子成为过去最快乐的日子。这次意大利派了两个队,抽的号绝了,一队12号,二队21号。27个队就这两个号是左右换位的。开门好运气,让他们给摊上了。这次装备也来了更新,无线电台的体积和重量都大幅度浓缩,身上一下子减轻了十几斤负担。 站到中国队员身边玩电台,不是炫耀,是因为中国二队抽了个17的序号。在他们看来晦气都给了东亚军人,这群跟自己一样线条型却缺少了健美肌肉的17号,引起了他们的极大兴趣。 乍一看,无线电台很像商务通。姬文魁借过来掂了掂,张高峰也在掌心里托了托。他俩是队员兼翻译,多背了一部电台,中国造119型,三块砖头的体积,加上一块备用电池,快赶上20斤了。现在一掂现代化的,他俩全生气了。路遥不捎针,接下去四天三夜,脊背上多压了十几斤,就算身上不发疼,心里也硌得难受。尤其是张高峰,学的是英语,搞的是机关工作,体质本身就弱,虽然模样像哥斯拉,可也是骨架子撑起的一堆肉,凭啥多背?他让杨磊牛上一把出口恶气,背上的重量减轻不了,心里轻松一下也行。杨磊想到了“金豹”两个字,脱口而出:“小样儿欠涮,爆炒豹子肉。” 也有安静待着的参赛队。 最有意思的是挪威二队,秉承了先辈稳坐船头的船老大风采,光着脚丫坐在紧邻舷边的炮台上面,整个身体高出了护栏,救生衣松开了系绳,有的干脆脱在了一旁。枪被苏格兰队拿走了,他们要做的事就是吃喝,巧克力饼干,果汁,烟……炮台上撂了一大摊子。 最悠闲的是英国队,在码头上就准备好了茶水。英国人有饮下午茶的习惯,一般在15点左右放下手头的工作搞一搞“茶休”,沏一杯红茶,吃块点心,休息一刻钟。英国队的悠闲源于一种自信,两个人参加过海湾战争,有实战经验。再一点,就是去年那一仗两个英国队争了个最后两名,比中途退出比赛的四个队稍强了一些。这次只派了一个队。只要坚持走到高乌特拉,最差也能跟去年打个平手,所以心理上没有任何压力。 与英国队的心境完全相反的是爱尔纳9卡列夫步兵营,四个队员躺在阴凉的过道睡大觉。按理他们最该狂傲。撇开东道主队不说,撇开熟悉地形不说,从爱沙尼亚陆军编制来看,最高编制的营建制单位才5个,只有他们以民族英雄的名字命名,每次参赛乘坐的都是这艘命名为“卡列夫号”的扫雷艇。可说实话,他们比谁都沉重,躺在甲板根本睡不着。去年那一仗打得太惨,中途被迫退出了比赛。一支有着悠久历史和辉煌战绩的部队,一批头顶英雄光环的军人,心境的失落远比竞赛的失败要惨烈。今年,他们在竞赛区域狠狠地训练了八个月,一直到8月1日才轻松下来,要是再拿不到好成绩可就没有脸面了,怎么对不得起老前辈卡列夫啊。 最老实的当然要数中国队了。可能与东方古国的“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有关,可能是习惯了方块加直线的军营生活,养成了“一切行动听指挥”的军人作风,他们乖乖地待在舷边侃中国人的大山,虽然一个个嘴巴不饶人,可发的牢骚全在内部消化了。 “他奶奶的,victory也来个说法。”王帮根兀地来了个奇怪的提议。这个铁人,要么不动脑子不管事,要么一说话就胳膊肘子往外拐。大家都在对欧块的狂傲忿忿不平,他突然觉得怎么能老损人家呢,凡事都要讲点公平嘛。在他看来,这拨家伙也不是好鸟,光会骂娘嘲笑别人。 “铁人,你这song人又跟欧块搞成肉夹馍了。”杨磊很不满意王帮根的态度,victory不是肉末,victory是胜利,裁判都让你胜利了,这就像搓麻将光胡不输,有啥办法?不过,铁人的话也不是没道理,那就公平一回吧,损损自己。 第11章 他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看看中国两个队能爆炒成什么菜肴。呵呵,一队比二队长得壮实,小样儿,一队叫红烧肉,二队叫炸排骨。 “他奶奶的,肥和壮都搞不明白,去!”王帮根坚决反对,他要是肥仔一个,阳光女孩早把他踹了。他拍拍杨磊的肩,说,“我看,你们二队的‘炸排骨’比较到位,就这么定了。” 何健不乐意了,凭什么,他可不愿意放到铁锅里油炸,再说,瘦是瘦了一点,可也上了80㎏,这叫精瘦,瘦得有耐力。这话也有道理,杨磊便说,一队叫肉包子,二队叫菜饺子。王帮根坚决反对,新疆人把“笨”叫“肉”,这个词一听就是个大傻冒。这倒给杨磊提了个醒儿,这词太适合中国一队了,首先就是铁人,一天到晚不动脑子,这还不算“肉”吗? 何健不管一队的事,光管自己的。他认为,刚才的绰号都是冲着裁判给的代号来的,中国二队的代号是victory17,意思就是“胜利要吃”,要吃就是吃别人的,不是被别人吃掉。反正他喜欢吃别人的,习惯了,不吃白不吃,多吃一点,吃成欧块一样的壮汉,吃掉老卡。王帮根一听,对啊,中国一队是victory11,两个队加在一起,一个11,一个17,就是“胜利要要要吃”嘛。杨磊想了想,有道理,这回百分之百赞同九头鸟的占小便宜,百分之百地把中国一队的两个“要”加盟成中国二队的连锁店,光张嘴吃别人的,啃豹子肉,喝威士忌。哈哈,酒肉穿肠过,佛祖心头坐,南无阿弥托佛,南无阿弥托佛。于新伟纠正道,苕子,错了,要这么说,酒肉穿肠过,老卡手中握,来来来,来来来,跟我回中国,跟我进狼窝。 “小样儿,你才苕子。”新疆人骂傻瓜叫苕子,杨磊自然容不下这个称号,回骂了一句,让双枪王一边练瞄准去。他虽然是个牛皮大王,可从来不吹双枪王这种不着边际的事。当然,上了战场,光吃别人不被别人吃掉,再好不过的事。他站起来,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郑重宣布,“各位注意了,别吃得太撑跑不动了。” 调侃得正高兴,头顶笃笃挨了两下子,杨磊回头一瞧,气得直瞪眼,晦气!对着威士忌的眯眯笑,他狠狠地吔了一声。他很忌讳莫名其妙被摸了头顶心。这下可好,摸了不够,还白白地给拍了两下子。哥曼德不就是头顶尖了一点,骨架宽了一点,皮肤白了一点,也就是多了“三点式”嘛。那又咋了?小样儿欠涮,竟敢磕我的天顶子,等着杨三牛喝你的威士忌。 威士忌嘿嘿一笑,递给了杨磊酒瓶子。他是想友好一下送酒来着。杨磊一看,心里噔地一愣,反倒不好意思了。虽然很想尝一尝正宗的威士忌,可不能要,他要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呢,虽然可以拿“小二”交换,可还是不要,头顶挨了两下子,气还在呢。他对着威士忌伸了伸脖子踮了踮足,海拔也就跟人家打了个平手。 出国前,这帮小子傲透了,自以为帅哥一个。这种价值的自我发现是在青岛海训结束回西北时。因为有规定,外出要穿便装,狼头儿给大家买了一套青岛产的t恤,红白蓝三色条,下着藏青色西裤,前后都烫了一条显著的直线,就是前几天在飞机上的装束。正是大夏天,每个人给配了一副墨镜。下了火车,10个狼崽子把狼头儿拥在中间。验票的愣着眼睛忘了要票,广场上的人也直愣愣地盯着他们。事后,来接他们的人说,他妈的臭模样儿真拽,简直就是一帮子保镖护着黑社会老大。这种感觉来自:一溜儿的高海拔和瓷实挺拔的身材,还有一张黑瘦的脸。打那以后,一有机会放风外出,他们必定穿上那套便装昂首挺胸,特别是在女孩子面前,绝对用余光浏览,让女孩子尝尝帅呆酷毙的男孩子是啥德性。 咳,万万没想到,站到欧洲侦察兵跟前,他们成了二级残废。这还不够,人家还拿爪子笃天顶子,岂不欺人太甚![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比不过个头,杨磊气坏了。 于新伟出了个馊主意,提醒道:“苕子,爬高一点嘛。” 苕子就苕子,杨磊把于新伟拽了起来,手掌往他的肩上一搭,猛地一窜,两腿勾在了他的腰间,个儿呼地高了一大截,伸出右臂,居高临下,不费力气就在地主帽顶端那颗红枣子上笃了三爪子,嘴里还不忘送上一句小样儿咱也友好一下。 卷发坐在后甲板的黑色圆柱上,那是带“大耳朵”的系缆柱,一旁是转轮缆车,上面缠绕着一大坨子拳头粗的缆绳。真是一张好板凳。卷发脱了陆战靴,光脚丫踏在炽热的甲板上,烫得不住地一跳一跳像是打节拍。迷彩上衣撂在一旁,赤裸的上身找不出肉色的原始空间,全被纹刺的五彩挤满了。看见陈卫军和姬文魁走过来,他友好地笑了笑,双肩一耸,胸膛一挺,鼓起的疙瘩越发显眼,握着砍刀的右手很有力度地前后摆动削着木棍。 姬文魁看呆了,妈呀,胳膊比我的腿还粗,简直就是头黑熊。 “瞧,小诸葛,这帮子多壮啊。”陈卫军弯了弯自己的胳膊,看了看卷发暴起的块肉,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队长,你只要下命令我就敢打他。”姬文魁将袖子捋了两下。毕竟前天友好了一阵子,就算是不相识,中国兵也不会野蛮到这种程度,尤其是儒雅的姬文魁,从来都是能让人来且让人。不过,说实话,他真想比试比试,证明一下亚麻杆的实力。他弯了弯小臂,很自信地说,“别看我精瘦,放翻他没问题。” 卷发试了试削尖的头儿,抬起头来,翘起大拇指说了句:“打枪,这个。”没等姬文魁谦虚,他又把胳膊一扭,露出块肉,“这个,不行。” 姬文魁最怕的就是有人跟他比块。他是陕北子洲人。据说古时也是欧式的块种打到那一带并在那儿安居乐业,他们的后代便有了汉人的聪颖、突厥的勇猛,汉子剽悍,姑娘俊俏。他长得不矮,1.85m的个儿,身子骨也结实,可就是壮不起来,块种到了他身上变异了。 六年前,高考成绩超过了重点分数线14分,他进了西安陆军学院,第一次扣板机子弹就往靶心里钻,结果被选进了学院的迎外表演射击队,毕业后留校当了区队长,实际上是继续给参观者表演打枪。有人把他的眼睛比作瞄准镜。他很不乐意,为什么不把姬脑比成电脑?在他看来,这是现代军人应该具备的素质。年前,王海洲跑到学院挑选狼崽子,一眼相中了他,嚷叫着子洲的汉跟我走,要武就武到极至,想智就智到顶尖,搞什么对外表演,跟我出国跟他们真枪实弹比试比试,搞什么教学成果展览,你就是中国军人最优秀的成果,把自己展给全世界,搞什么讲师教授,就你这模样待在学院里讲死教瘦,有种上战场决一雌雄。西北狼窝并非他想象的仅是打枪动脑子,更多的是超生理极限的体能训练。王海洲很为自己沿海人氏的清秀端庄自豪,却要他像黄土坡的拦羊汉,粗粗腰肢,虎虎脊背,浑圆肩膀,硬实双手,恨不得用黄风厚土铸成他的强壮。这位中国的沙龙一天到晚对着他吼叫:“给我往死里整,八个月整成欧块。”谁知越整越不成块,整到受不了他也叫开了:“展他妈的展,展成白骨了,不干了,回学院。”王海洲叫得更凶:“回他妈的回,你这堆白骨就是磨成白粉,我也要把你撒到爱沙尼亚叫欧块一饱眼福。” 他明白,马上要举行的竞赛体力太重要了,块就是强悍的体魄,就是能量和热量的储存器。他打心眼里羡慕欧块,心里蠕动着,块真好,匀给我拇指那么粗的条条就够了。不过,他也坚信,精瘦的中国军人是耐力型的,全是钢筋铁骨。他挺了挺胸脯,捏紧拳头,对着卷发伸了伸胳膊,似乎要攥出一身虎劲,可脸上却是灿烂地笑着,嘴里说得很客气,也很模棱两可:“嘿嘿,这个好,这个有力量。” 想有好成绩,关键在于少罚分。 反罚分的事早在国内就敲定,大家一致通过何健的第37计――丢帅保卒,罚分全算到队长身上,保全三位小卒。杨磊调侃两位队长,总罚分加起来240就够了,千万别超标成“两百五”(每人总分60分,每小队总分240分)。没想到,在军港领了罚分条,全印了照片编了号,各罚各的,谁也别想推卸责任。原想搞上几个“神兵天将”,一分不被罚,回国后吹吹牛皮,现在好梦泡汤了。李永刚右手一拍,搭在了何健的肩上:“喂,罚分的事喋个歪点子。” 何健一挥臂,撩掉了按在肩上的巴掌,一脸不乐意。他不是生产歪点子的专业户,凭什么干这活。本来大家就认定,集训队里就他心术不正,一天到晚投机取巧。这是有前科可寻的。睡前举哑铃100下,一看教练走出门去,他立马靠着墙壁闭目养神,等到又一声吱的响起,立即送上响亮的“报告,完成任务了”。教练摸透了他的脾气,只要他第一个打报告就罚他重举100下。每天三个5㎞武装越野,他都要捉摸如何抄捷径,如何搭乘老百姓便车,结果常常弄巧成拙,不是撞上领队教练,就是其他小队打了小报告给罚了重跑。不过话说回来,便宜的事占了也就占了,大概有个十分之一偷懒成功的。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事并不光彩,有啥可炫耀的。 正吵吵个没完,陈卫军和姬文魁走了过来。李永刚一看,iq值最高的来了,忙让姬文魁想个办法。 第12章 姬文魁嗯了半天,最后抛出了冠冕堂皇的说法:“这样不好吧,还是老老实实比赛吧。” “啥好不好,不管是好点子还是歪点子,只要实用就行。”陈卫军一听姬文魁又儒开了,便说,“大家看看嘛,有没有什么招好使。” 招数的事主要得靠何健和姬文魁。可这两个song人摆起了智者的臭架子,待在一旁不吭声。 “唉,根据实际情况再说嘛,现在谁也不知道。”谁知道比赛时会出现啥名堂,现在争论个不休,无聊,王帮根嘿地一挥手,退出讨论,一滑溜躺下眯盹去了。 “给你们加爵封号做啥的,就是叫你们出馊主意,要搞牛皮不是我吹,撒出去的尿都是招数。”见姬文魁也是一个德性,杨磊再也忍不住了。他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啥事都忿忿不平要个结果,一看两位摆开了智者的臭架子,心想啥狗屁智者,用上他们了馊劲儿穷开,占着茅坑不拉屎,关键时刻不放屁,iq值再高,白咔白咔活着顶不上一泡耗牛粪。 杨磊不是吹的,只要敢牛皮就能把事情搞定。长跑数他快,自吹飞毛腿,坚持到终点总是哗哗大吐。队里要刷他,他赶快吹牛,三个5㎞粗气喘三口。打那以后跟在专业运动员后面琢磨长跑技巧,三个月后体质赶上了铁人。一搞400m胸环靶射击,吹牛一块钱羊肉串两秒钟走人,结果一梭子出去啃了个大馕饼。留守的副大队长王振海甩下500发子弹也甩下一句话,出国前过不了关,来吧,跟我住一屋。他嘿嘿一笑,大队副,我在兰州打呼噜,我妈在新疆塔城以为地震了,你一个人住吧,免得吓坏了跳楼。打那以后,大家午睡他练射击。定人考核时,他说,大队副,没福气上你屋打呼噜了。王振海问咋了,枪没响呢。他一笑,牛皮哄哄吹着我说满贯就满贯。枪一举,果真五发撩倒了五个钢板靶。 可这会儿,杨磊的牛只能吹给自个儿听,何健和姬文魁不买帐,谁也不肯出歪点子。 舰艇从茫茫大海折向东南,向着pedassaar(派德斯岛)驶去。海鸥渐渐多了起来,自在的飞鸟无法体味人的野心,这种野心就像绳索,把自由的翅膀捆绑得结结实实。人就是为一种结实活着的,起码现在的他们,所以总不得轻松。这片宁静的海域马上就要进行一场竞赛,方才的嬉笑玩耍很快就会变成互不相让的角夺。 正前方,海滩森林糅进了视线。 跟堆积了楼房、人群、舰船的塔林港相比,这片原生态的景观异常空旷,少了份憋闷,海风不再闷热,有些凉意,心境跟着爽快了起来。姬文魁掏出卡列夫巧克力,慢慢嚼了起来。中国队的食品都是按个人喜好在国内采购的。自从飞机上发现了爱沙尼亚生产这玩意儿,到达塔林的当天大伙儿便逛了趟街,除了杨磊掖着克朗不肯花,其他人都奔着一个名字买了一两斤卡列夫巧克力。古纳尔说这个kalev不是那个kalev。大家也管不了许多,全都心照不宣,比赛时先吃它一路卡列夫,颁奖时捧它一尊勇士奖,两个加起来衣绵还乡回国去。 可能是先入为主,总觉得“卡列夫”的口感不及“金帝”、“德芙”,可嚼着有味,说不出的味。有人说,生活就像多品牌的巧克力,将一种嚼到底就知道一种的味。这跟竞赛差不多,是否是对手比试到最后才明白,但嚼的过程不可没有,感觉不可忽略。战前干了几仗,欧块也不咋样,没什么可怕的。天时地利人和,虽然这些要素对中国队来说很不利,不过常言说得好,祸兮福兮。越是不利,越应该去钻人家的空子。最可怕的是东道主队熟悉环境。四类竞赛项目有两类跟地形有关,也是总分里的大头――穿插,反追捕。所以,征服环境是关节点。何健一听姬文魁的分析,猛地一拍脑门:“丫的,东道主在这一带训练了八个月,对环境的熟悉就跟串门一样,没说的,我们跟在后面绝对可以少走弯路,要是撞上假设敌只能先抓他们,我们趁机溜之大吉。” 哈哈,馊主意出笼。杨磊伸手摸了一把何健的后脑勺,连连ok表扬:“小样儿真吊,绿羽毛一抖孵出了一窝鸟崽子,厉害,先步人后尘,再借花献佛,然后调虎离山,最终金蝉脱壳。”要是让杨磊出鬼点子,那可是一窍不通,但只要何健的小聪明一耍,他不仅能跟着往孙子的“36计”靠,而且还能将“计数”添加发挥。 得了表扬,何健没有心生感激。绿羽毛是啥,跟乌龟王八有什么区别?他毫不客气地拔出匕首往杨磊头顶一竖,哎哟哟地叫着牛角变绿了。杨磊不生气,嘻嘻笑着说白色的,忽亮忽亮的,要想发绿,你把尿布扯下来裹上。迷彩裤的臀部多贴了一层迷彩布,他们管那叫尿布。何健又挨了一骂。但他的主意确实good,连杨磊都举双手赞同。七计八计太麻烦,陈卫军没有杨磊的记性,干脆命名为“九头鸟1号”。何健一听,上纲上线了,更来劲了,又做了个补充,必要时搞个尖刀兵做导火索,若是被抓只倒霉一人,其他三位趁机溜之大吉。 “好,好,‘九头鸟2号’闪亮登场。”杨磊拍手赞同,丢帅保卒,走为上策,“呵呵,尖刀兵的事嘛,队长大人包揽了。” 1号2号一出笼,好戏连连,中国二队屁颠死了。向来稳重的姬文魁也憋不住了,抖出了一个爆炸性新闻,他已经答应拿到老卡就把望远镜送给古纳尔。来到塔林一周,无论是悄悄弄出车子给中国队训练,还是陪同勘查地形,古纳尔确实很友好。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古纳尔了解爱军,跟中国队待了八天也了解中国队,今天早上从营地出发时把小望远镜挂在了胸前,到了军港吵吵着他是新主人,硬是要跟老主人合个影儿,这一切都说明了中国队潜在的实力足以威胁东道主的霸位。 陈卫军一听,好兆头,可他还是担忧,11个东道主队也不是吃软饭的,还有其他10个外国参赛队。从装备上看,中国队的弱项不少,体积和重量可以称为“块”,步枪和gps也比较落后。从语言交流看,中国队是最吃亏的。竞赛用的是英语和爱沙尼亚语。欧洲队员基本会说英语,中国队只能靠仅有的一个翻译。从实战经验看,中国整10年没有战争了。 1+1+1+1≥4陈卫军在甲板画了一个公式。 杨磊探头一看,啥意思嘛,越弄越玄乎了。 陈卫军解释道:“狼头儿说过,中国一队就像四根指头,指尖上全是中国工夫,触指力及千钧。中国二队是个拳头,只有把四根指头攥紧,拳击出去才能所向披靡。” 这跟≥有啥关系?杨磊还是没弄明白。何健笑话某某人连小学生的公式都看不懂,四个一就是四个,攥紧了就不是四个。杨磊一听,屁话,比没说还臭,拳头一捏就成一个了,九头鸟会不会数数,坐过小学冷板凳没有? 中国二队是出国前一个月组合的,论个人军事素质不如中国一队,但配合默契,体能、技能、智能和性格上都能做到互补,形成了一股合力,从某个角度而言,这种力量是无法估量的,所以出国前的几次模拟比赛总成绩都能取得第一。 陈卫军重申了王海洲对中国二队的评价:“杨三牛胆子大,信心足,没有他不敢干的事,不足之处就是脑子拐得慢。小诸葛脑子灵敏,考虑问题比较周全,识图认图也好,但体力有点弱,心地善良,做事优柔寡断。九头鸟比较贼,干什么都喜欢偷工减料,不拘一格,往往就能成气候,但……” “对,战场上没有高尚与卑鄙一说,谁赢了谁就是爷。”何健一听有了一席之地,没待指出缺点,袖子一捋,立即插了一句。他信奉孙子的“兵以诈立”,战场上是你死我活的角逐,败者为寇,胜者为王,谁能不择手段达到目的,谁就是爷。 姬文魁表态:“首先注意改正缺点;其次认同四个人协同作战超出了四个人的力量,这种力量不可低估;再次学习杨三牛的勇猛、九头鸟的战略,但运筹帷幄之中才能决胜千里之外,所以做事不能太莽撞,不能太贪小便宜,还得看准把稳了再行事。” 杨磊终于拐过了弯来,原来三位同仁早有拿老卡的意思,难怪上街去都买了卡列夫巧克力,一到高乌特拉营地硬是往他兜里放了一把。 “丫的,该出手时就出手。” 何健一脸严肃,信奉起了老道的卦,佛爷的签,只要好话,只要吉利,为什么不信?信则灵。他提及的是出国前的一件事。那天,他们着便装到兰州五泉山游玩,算命的追了三站地,一路叨叨不休:“四人行非同一般,今年你们有喜也有忧,喜占多半。”杨磊烦得要死,甩了一块硬币让坐大巴回寺庙敲木鱼去。何健跟老佛爷嘀咕了几句,给了100块钱。 现在何健牛皮了,掏出一团红线,招呼大家跟老卡牵个好姻缘。 红线是母亲千嘱咐万叮咛要他带上的。他往皮带上缠了十圈,又将红线来回折了三次捻成一股,打上六个结,让姬文魁帮着系在了右手腕。打有记忆起,他的左脚腕就系着一条红带子。当兵离家时母亲再三交代,要是带子断了就换一条,打上六个结。 杨磊拉起何健的裤管子,捋下白线袜,果然圈着一条红带子。难怪九头鸟爱拣小便宜,原来是仗着有红玩意儿保佑。他不再拗了,只要拿老卡,啥事都去做,伸出右手老老实实地让何健帮着系了一条,举起手腕晃了晃,不碍事,很顺眼,不错。 第13章 十个圈,十全十美。 三根线,六个结,顺顺顺。 四个人兴奋极了,好像已经拿红线把老卡绑了个结实。陈卫军伸出手掌喊了一声“嗨”,大家把手掌叠了上去,用劲地叫着“吔”。这一声喊从国内到国外。他们认定,这样做能调节心理,能添加勇气,能坚定信心,能加强凝聚力,也就能取得胜利。b抛锚点→c集结点 抵达b抛锚点:8月4日16:00(北京时间22:00) 第一阶段穿插:brave→charlie,海上操舟→抢滩登陆→快速集结 b点:e25°22"30",n59°30"50" 110点:e25°22"05",n59°29"50" c点:e25°21"30",n59°29"40" 直线距离1.5㎞ 抛锚点brave,在kolght(高尔卡湾)的pedassaar(派德斯岛)南端。 登陆点110,位于samitatu(赛米特)西北的海滩。 集结点charlie,在samitatu西南的原始森林。 自北向南,三点直线距离1.5㎞。 从b抛锚点到c集结点,主要完成两个任务:一、1㎞海上操舟,抢滩登陆;二、迅速穿插0.5㎞森林地带,到达c集结点,领取新的指令,重新确定进军d点的出发顺序。 这一阶段穿插不限时,不存在超时或提前进点的问题。 每15分钟放行一组,共计三组。 第一组,16:15出发,九个队:1号挪威一队,3号苏格兰队,4号维鲁国民卫队,6号预备军官协会,7号边防部队,8号总统护卫队,9号卡列夫步兵营,10号芬兰二队,11号中国一队。 第二组,16:30出发,七个队:12号意大利一队,13号芬兰一队,14号国民卫队女兵队,15号帕尔努国民卫队,17号中国二队,18号军事学院队;19号阿鲁特国民卫队。 第三组,16:45出发,七个队:20号瑞典队,21号意大利二队,22号耶尔瓦国民卫队,23号英国队,24号丹麦队,25号贝尔瓦国民卫队,27号挪威二队。 比赛正式开始。 万里长征第一步,就把victory17难住了,艇在摇晃,海水在荡漾,橡皮舟怎么下到海里?奶奶的济南军区光教划船的技巧,也不告诉一声要练习下舰艇。兰州军区也是个哈song,尽下旱鸭子蛋,若是承受缺氧,若是穿越大漠,若是征服雪山,再意料之外的困难也难不倒,可撞上从没经历过的海上难题,刚孵出壳的水鸟只能拍打羽毛未丰满的翅膀,只能叽呀叽呀望洋兴叹。 第一组的九个队划开了橡皮舟。 第二组的七个队开始下艇。 陈卫军喊着稳一下,别急,回忆一下中国一队都是咋下的。刚才中国一队下得很顺利。第一位李永刚,泰山脚下汶水岸边长大的孩子,参军到了缺水的大西北,没水缘,挨上了山缘,从天下第一山的泰山到了天下第一险的华山。他的部队就驻扎在华山脚下。队友们都说他,肝胆侠义是好汉,踏浪蹈海像蛟龙。一下艇,他便稳稳当当站到了橡皮舟正中间。第二位于新伟,虽然是新疆人,可手脚灵活,像只猴子,嘣地一跳,平稳得就像双枪一摆,与李永刚调整成了两点平衡。第三位张高峰,吹着黄海的风长大,可跟说话一样搞开了浪漫,把自个儿当成了飞人,一把出去甩到了舟唇,好在于新伟眼疾手快拉了一把,要不就投奔海龙宫了。第四位王帮根,借三位老兄把橡皮舟压稳当了着实地牛了一把,像座铁塔稳稳地落到了指定位置。 中国二队也有两位长在江河边的,一个沅江,一个淮河。可江河边长大的何健和陈卫军压根儿就不喜欢玩水。再说,刚才中国二队帮中国一队抓了一把吊绳,现在没人帮他们,全靠自己了。他们将绳子系紧在舟的两端,探出身子去,慢慢地吊放着橡皮舟,担心玩意儿蹭着了舰艇。 打头阵的活儿一定是何健。他的特点是灵活,利索,手法快,况且就他在老部队搞过直升机索降和跳伞训练。不过这回耍不了小聪明,九个脑袋的鸟也没辙,只能顺着软梯一步一个台阶下海。在国内训练过攀岩,那是有固定的岩壁做抵柱的,现在是软梯子,像直升机吊下的秋千,可脚底下的方寸之舟在不停摇晃。不是害怕,比赛没开始,要是掉进海里就丢死人了。说来惭愧,他是湘西沅江边长大的孩子,可只站在江边看过快若奔马的白浪,听过豪迈粗犷的号子,长这么大了没乘船逛过沅江。他看了一眼海面,咬了咬牙,一只脚刚跨出舷边人就晃荡开了,感觉很不好,远没有索降稳当。 舟的底盘离海面还差尺把远,浪涌冲击出的气流就把舟身晃得摇摆不定,海浪不停地戏弄舟身,海水哗哗地打进舟里。接近海面有一会儿了,几番瞅准浮起的黑色,等到舟沿荡过来,刚要落脚,一个浪涌又把小舟推离了软梯。见鬼!何健急坏了,下艇是有时间限制的,15分钟内要做好划舟的准备工作。他急得不行,大声地喊着头顶上的两位:“丫的稳住橡皮舟。” “他妈的,这是绳子,不是钢筋。”陈卫军气哄哄地骂了一句。他和姬文魁也不容易,半趴在舷边抓绳子,护栏是挂在栏杆上的铁链子,软不啦叽一点也不稳固,刚过大腿高,腰部全伸出去了,身体重心悬到了半空,海在浪里卷,艇在海里摇,人在艇上晃,舰艇一晃一晃,脚心被掀得一踮一踮踩不稳甲板,整个人快给抛出去了,就这还要抓着绳子,让橡皮舟尽量往何健脚下定位,又怕荡到艇身蹭破了,累得满脸汗水还是他妈的不成。 杨磊早把四支81-1绑在了背囊上,抱着背囊等着往下吊,站着说话不腰疼,等急了便指挥开了,让何健拿脚背勾住橡皮舟。说的容易,实践起来就难了。充了气的橡皮舟弹性十足,里头已是半船子海水,加上波浪的推力,脚力根本不是对手。何健试着勾了几回,刚够上舟沿,一个浪涌打过来,船又脱勾了。好不容易勾住了舟沿,正要往下放另一只脚,突然传来一声oh的惊叫,鼻子跟前晃过一件东西,吓得他猛地一抽脚,腾出一只手护住脑壳顶不敢抬头,扯开嗓门问道:“丫的掉啥了?” “手榴弹。”杨磊回答道。 “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你下来弄。”何健恼火极了,预告的项目里有手榴弹投掷,可在必带和推荐装备时组委会没让带手榴弹,杨三牛尽瞎扯捣乱。 “谁开玩笑了,刚才英国队学雷锋,跑过来帮忙,把威士忌酒瓶子掉下去了。” 何健真生气了。怎么搞的,英格兰人跟苏格兰人一样爱揣威士忌。喜欢就喜欢嘛,装在背囊里嘛,放在身上做什么。分在第三组,没轮上,老老实实待着休息呗,学什么雷锋,一学就歪了,跑到他头上扔“手榴弹”,差一点就砸中了他的脑壳顶。 试了几个回合,双脚总算落到了舟里。何健没有李永刚的镇海术,站得不稳,反而加大了舟的摇摆度。他不敢松开软梯,另一只手还得拿桨叶抵着艇身,担心橡皮舟一接触钢体被蹭破了。两手没空闲,两脚要像铁塔一样镇住橡皮舟,嘴里还要一再嘱咐杨磊瞅准了吊下背囊,别叫林妹妹洗了海水浴,也别亲他,他不是宝哥哥。 “小样儿这是杨贵妃,美人只洗温泉浴。”说话间,杨磊把一只鼓鼓的迷彩团晃到了何健的头顶。 四只背囊稳坐在舟的四个角落,舟身老实了一点。陈卫军的手脚离开软梯时,一个浪头涌来,舟往里一推紧跟着往外一荡,他急忙向外一扑落在了舟里,可冲力还是把杨磊的背囊推下了海。杨磊气得直瞪眼,心里忿忿地骂着,小样儿你以为是铁人,最后一个就随便乱跳,光撞我的杨贵妃,啥人嘛。 挪威二队分在第三组,这会儿没事,趴在护栏上瞅着热闹乐得穷高兴。卷发提高嗓门,笑呵呵地叫道:“hey!thoughyou‘vedoneaprettygoodjobinshooting,bathingisnotyouradvantage.enjoyyourbathinthesea!” 姬文魁抬起头来,笑着答道:“we‘lltrythetemperaturefirst.” 杨磊耐不住性子,问道:“卷发放什么洋屁了?” 卷发笑话的是中国队打枪厉害,下海不行,一下去就洗澡了,可姬文魁一脸认真地告诉杨磊:“卷发夸你太厉害了,比赛要开始了,杨贵妃也洗完海水澡坐上船了。” 维京人也知道杨贵妃?杨磊不信,但还是问道:“你放什么洋屁了?” 刚才姬文魁回答的是我们试试水温,可他还是撒了个谎,对杨磊说:“我说那是当然了,这是我们杨三牛的背囊,当然牛了。” 杨磊一听高兴极了。嗬,两个人的洋屁都放得不错,有羊肉串的烤香味。他拍了拍背囊,友好地朝卷发挥了挥手,亲切地叫了声小样儿,把手放到嘴边哱哱了两声。 中国二队的橡皮舟超前了2m多,怎么努力就是退后不到起划线。 第14章 在国内没搞过定位训练。划个船真破烦,还有这么多的前因后果。裁判喊响了ready,陈卫军只好认了倒霉,让大家多使点劲往后退退,结果,这一退整个儿比人家置后了5m多。 风力不小,海浪翻腾开了,橡皮舟晃悠得很厉害。救生衣不过是黄帆布里裹着的几块泡沫。陈卫军不停地嘱咐小心点,杨磊听得闹心,不就这点浪吗,又不是没见过。曾经沧海难为水,想当年在烟台操舟绕岛,到了一块崖壁旁,浪涛足有2m高,能见度不到4m,海浪推着橡皮舟往崖壁上撞,他们用桨叶拼命地抵着石岩,那么危险都没喂龙虾,现在这点小浪算根葱。他忍不住吼了句:“看我拿第一喂虾米。” 划出百十米,中国二队果然抢到了小组第一。没想到第一这么好拿。狼崽子的屁颠像充足了气的橡皮舟,划得更起劲了。好景不长,嘣的一个炸点在舟旁爆了起来,掀起了喷泉一样的大水柱,橡皮舟被抬至浪尖,又被甩到低谷,犹如飞机撞上了大气流。见鬼,训练时没搞过提防爆炸物,刚才第一组划开后光听海面热闹非凡,他们以为也就是放点烟雾制造气氛。 海龙王平息了心境,舟身却更不稳妥了。何健扭头一看,身旁的位置空着了。这回够超级,幸运星自己下海去了。橡皮舟小,屁股要把好位置让给背囊,只能坐在舟唇上面。刚才那一爆,陈卫军屁股猛地一抬,呵呵,洗海水澡去了。橡皮舟晃得厉害,大家不敢站起来,只好撅着沟子半跪着,抛了几回绳子才与幸运星拉上“关系”。 陈卫军爬回橡皮舟,甩了甩麻疼的手,气得直骂娘:“他妈的,还有这个东西炸起来。”没待坐稳,他又叫了起来,“桨呢,我的桨?” 老天有眼,桨叶只被推出2m多远。 前方赛龙舟一样热闹,你追我赶。中国二队成了沧海一粟,孤零零地飘泊着。杨磊转了转右手腕,露出红线朝身后甩了甩:“不灵嘛,连桨叶都拿不住。” 何健不满地怪罪着:“丫的杨三牛,洗海水澡的倒霉事全从你的贵妃娘娘开始。” “少扯蛋,坐稳了。”倒霉气正没处发呢,憋得心里鼓鼓地难受,陈卫军拿出队长的权力猛吼了一声,“划!” 姬文魁赶紧接了一句:“憋足劲啊!” 两位只好停下嚼舌头,吼着一二,调整划桨的速度。 划顺了,配合好了,陈卫军喊起了号子:“嘿-唠唠,唠-唠-,嘿-唠唠,唠……” 三位用鼻腔哼鸣着附和:“嘿!嘿!” 号子一起,舟像箭一样唆唆往前蹿,很快地他们就超到了第二名。落后了的意大利一队傻眼了,victory17神兵天将不成,划舟的动作没什么特别,无非多了几声喊叫。唱歌一样的喊叫他们学不了,只能“oh!oh!”地吼。其他的队一听也模仿开了,似乎吼上一声可以多划一桨,舟就跑快了,victory17就是榜样。顿时,海浪声里弥漫开了号子声,就像冲锋者的吼叫。 观摩点设在登陆点与samitatu(赛米特)之间的海滩上。 观众席里,中国驻爱沙尼亚大使馆的大使邹明榕最卖力,领了大使馆、商务处工作人员和家属,还有几十位爱沙尼亚朋友,摇着五星红旗,扯着嗓门一个劲地喊加油,大汗淋漓也没时间擦上一把。 中国一队第一个抢滩登陆冲进了森林。 中国二队一跃而为第二组的第一名。 两个月海上训练的心血没有白花,王海洲高兴得很,撂下望远镜骂了句他妈的全是西北狼,悬着的心放下了。 趁着退潮,杨磊一撂桨叶,拉起缆绳,飞快地冲上了海滩,顺手一提姬文魁扔上来的背囊,刷刷往双肩一套,一个90°急转,用腰身拽住绳子拉住橡皮舟,端起81-1叭叭叭一梭子空包弹,与岸上的“敌人”交上了火。姬文魁端起枪边扫射边冲锋,紧跟着趴在了海滩,掩护后面的战友登陆。 抢滩登陆在于模仿海滩攻击,不计分,但必须有战术意识,运用战术动作,采用火力交替掩护的方式,冲过半公里宽的开阔地,越过海滨小土公路进入森林。 潮水又涌了上来,一直刷过姬文魁的小腿。姬文魁盯着跟前那双干爽的陆战靴,傻瞪着眼直生气。按战术要求,必须等后面两位战友冲到前面掩护,他们才能起身冲锋。 橡皮舟被潮水浮了起来。陈卫军赶紧左脚一蹬,右脚跃向了水面,刚要抽左脚,响起了一声刺耳的爆炸声,两丈高的水柱夹着沙浆飞花四溅,舟身剧烈地晃荡着,他猛地一摇晃,没待反应过来就被掀到了海里。齐腰深的潮水推波作浪,把他囫囵活吞摁进了水里。 “丫的疼死我了。”一进森林,何健就嗷嗷叫开了,刚才那一爆比陈卫军还要倒霉,桨叶被炸断了,叶片像利刃,刮了下右手腕,这会儿还在淌血呢。 “喔哟,这么厉害啊。”杨磊一看,赶紧放下背囊掏急救包,“咋搞的嘛,红线不灵嘛,没开始搞战场救护先救护上你了。” 姬文魁掏出大哥大模样的gps,陈卫军拿出指北针和地图,研究开了进军路线。何健站在一旁,伸出胳膊让杨磊包扎,探头参与着讨论。 这是一片松树林,原始而高耸,因为紧邻海滨公路,不像高乌特拉的森林围成了一堵高大的绿墙。从海上远看,这片林子就像翡翠塔林,走进林间则是一把把半撑半合的巨伞。这样的环境,这样的风光,心情不错。更主要的是,拿了第二组的第一名,而且这个位置能接受到四颗卫星信号,计算出了三维坐标。 姬文魁一按mark定位键,把当前坐标放进了内存,gps自动为蹲立的地方起了个“110”的名字。杨磊笑开了:“哈哈,九头鸟的半个枪号存进了gps,从现在开始就要躲避假设敌,小样儿怎么搞的,第一次定位就成了报警号,想自投罗网吗?” 陈卫军皱了皱眉,很不高兴地瞥了一眼杨磊。 姬文魁明白队长大人的不快,嘿嘿笑了笑,说:“没事,杨三牛跑得快,假设敌追不上。” “对!”这回何健没有计较杨磊的调侃,而是很诚心地恭维了一句,就为了杨三牛的救死护伤,可却忘记了伤口,手臂一挥,杨磊正拽着绷带呢,疼得他嗷嗷叫喊。杨磊心疼地哟了哟,直叫着不好意思。何健一听更不好意思了,只好继续吹捧,“丫的杨三牛是啥人,主动报警就报呗,假设敌找上了他也追不上他啊。” “呵呵,差不多,差不多。”杨磊毫不谦虚,可惜的是没有报警工具,组委会规定不让带手机和寻呼机,九头鸟的770110火药味再浓也发不出联络信号。 “没关系,拿报警的力气帮小诸葛背电台,啥时候想打110你就跟假设敌总部联络。”陈卫军还是很不高兴。 进军c点的指令是在军港领上的,一上舰艇就输进了gps,现在他们位于c点的东北方向。姬文魁按下了goto导航键,在点位表里找到了c点的代名词“chartieend”,按下确认键,屏幕显示出了“myend500m”。呵呵,果然就这么一点距离。 海滩那边又怦怦吼开了,第二名开始了抢滩登陆。杨磊按定下的线路走了几步,听到喊叫声,回头一看,三位坐在地上处理靴子了。靴子一进水,走起路来咕嘎作响,脚底滑溜溜的,天气又闷热,脚心烧得像坐牢一样难受。磨刀不误砍柴工,脚下轻松了,也就跑快了。这个道理杨磊明白,可他就不懂,这几位同仁咋这么背,训练时倒霉事全是他一人扛着,可开始比赛了就他运气。 右手腕被绷带绷紧了,脱起靴子不利索,何健喊着帮忙。杨磊骂了一句小样儿欠涮,返了回来,生气地嚷嚷着:“搞定了鸟翅膀,还要搞定鸟爪子,有完没完?”他帮何健脱下靴子,倒掉里头的水,伸手靴子里摸了两把沙子,从背囊小兜掏出干爽的袜子帮着穿上。就这一磨蹭,第二组的参赛队基本冲进了森林。 比赛刚开始,参赛者很兴奋,性情急得不行,都想早些到达c集结点,早些进军d控制点,掏出gps一按键,拿指北针确定了方位,大都往西南跑开了,可三个东道主男队却分别跑向了东南、正南、西南。杨磊瞅着一拨又一拨的参赛队从身旁跑过,急了,好不容易争到第二组第一,现在都不知道退到哪了。 何健瞅了瞅,说:“不急,看看女兵队怎么跑的。” 他的理由是,女兵队第一次参赛,可能知道一些情况,再说就这么一个女兵队,谁不心疼啊,全是大老爷的裁判和组委会不会捉弄小丫丫的。陈卫军和姬文魁一听,有道理,中国有句老话叫做“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在陌生的森林里一个道理,跑得快不如跑得对。两个人的动作更烦琐了,擦干了脚,瞅了瞅袜子正反面,一点一点往脚背上套。咳,新媳妇上轿,急死抬轿的。杨磊催着快一点,枪声又响了,肯定是小丫丫抢滩了。 “丫的,明白了吧,胸有成竹。” 何健傲开了,刚才女兵队连gps和指北针都没掏一下就朝着西南方向去了,要不是熟悉点位,哪能这么自信,连坐标都不用定,再说,他们确定的方向也跟女兵队一致的。杨磊心服口服了,不愧是聪明绝顶的九头鸟。 陈卫军拍拍屁股宣布出发,交代诸位不要跟得太紧,不要叫娘儿们暗地里偷着乐,不要叫她们笑话中国大老爷太没能耐,不要一唱“小丫丫乖乖”就忘乎所以,总之一句话,多给自己留点精气神。 第15章 陈卫军、李永刚和姬文魁从来不画脚丫子不唱嗲嗲的歌,这话很明白,专门甩给杨磊和何健听的。 女兵跑起来可不慢,当然再快也快不过飞毛腿的中国兵。跟在女兵后面谈不上累,可不一会儿四个狼崽子就大汗淋漓了。何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子,领着大家跟着小丫丫猛跑。陈卫军狐疑开了,看了看手表,都跑了8分钟了,按这个速度,这么点距离两个来回都消化掉了,可现在四周还是高大的松树,哪有空地的影子?要是在大西北,那大戈壁啊,甭说500m,两个5㎞也在视野内,可这里全是森林,几十米就看不清钉铆了。他叉着腿钉在了原地,叫喊着:“稳一下,看看图,比赛刚开始,路长着呢,别胡跑了,节省点体力。” “哎呀,没事,那个地方就500m嘛,就是这么点距离,图上不是看了吗,就这么近,跟着小丫丫就行了。”杨磊急得叫开了。 姬文魁也是越想越不对劲。比赛刚开始,大家都急于求成,越是这种时候脑子越要冷静,以求稳为主,计划好了,判断准了,才能少走冤枉路。他掏出gps,将mark定位键一按,确定了脚下的位置,再将goto导航键一按,一看距离,怎么搞的,还有一大半路,乌龟赛跑也没有这么慢。不说又成垫底的了,结合指北针和地图一看,好家伙,跑到c点的正东了,要再往南去就越过了集结点。唉,刚才心急了一下,想着九头鸟的话没错,跟着东道主队不仅安全,还能走捷径,再说大老爷谁忍心折腾女孩子,谁知小丫丫尽带着“要吃中国爷”胡折腾。 集训时教员再三交代,不敢一直开着gps,要不就得驮上半背囊“南浮”比赛。现在一人装了五板子南浮电池。前几天搞了一次现场勘察,把竞赛区域大致看了一下,全在原始森林里,没有gps就成了瞎子。72小时的原始森林穿插刚刚开始,不敢浪费电池,也就不敢开着gps,谁知道就这么丁点距离竟然找不到集结点。罢,罢,现在正儿八经比赛了,还是稳妥一点好。 “他妈的!”陈卫军骂了一句,心里很不舒服,不管女兵们是否有意识,事实上他们就是被戏弄了一番,大老爷“要吃”斗不过娘们小丫丫,这事传回国内,呵呵,媳妇都甭想娶了。 “拜托,快一点。”杨磊急得站不稳,直跺着脚。 “杨三牛啊,磨刀不误砍柴功。”姬文魁折叠着地图,组委会发的地图够大的,快赶上2㎡了,折叠起来有些费劲。 “哎呀,不是对了吗,往正西方向跑,快跑就是。”杨磊还是急得嚷嚷叫。 方位对了,该启用杨三牛的大胆了。陈卫军喊了声跑,八条腿飞奔开了。森林不是很密,时不时对照gps调整方向,信心来了,跑起来也快了。正得意时,何健蹲了下来,轻轻地嘘了一声。陈卫军一看,他妈的,前面晃荡着人影子。想来个直线穿插,偏来了假设敌,罢,罢,绕圈子吧。大家商量了一下,假设敌很有可能布置在c点的东西北三个方向。他们形成了共识,往南面绕个圈子。这一站穿插不计总分,也没有时间限制,慢了不扣分,下一站晚一点出发吧,慢慢争取时间。总之一个原则,不要一开始就叫假设敌抓住罚了分。 何健胆战心惊了,对姬文魁说:“你心细,你跑前面吧。” 杨磊不满地数落着何健:“你妈叫你一落地就学转方向,你的方向比我们转得灵光,转成了方向盘,就该你领头嘛。” 陈卫军安慰何健:“跑吧跑吧,慢点没关系,你把握方向,小诸葛看gps,我和杨三牛观察周围情况。” 紧赶慢追,终于看到了右前方站着一大帮人,总算安全到达终点了,信心顿刻倍增。 “站住!” 陈卫军突然喊道,姬文魁脑子一转,对啊,说好在这里集合,这会儿第一组的九个参赛队不可能全向d点出发了,可地上没背囊,脸上没迷彩,全都不是参赛队员。难道中国二队是两个组里第一个到达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一点大家的看法一致。他们晚了第一组15分钟出发,再说这一路又是磨蹭又是绕道,就算别的参赛队跟他们一样倒霉,大多的东道主队是不可能犯这个错误的。陈卫军考虑了一下,保守一点,让姬文魁跑过去问一问,要真是假设敌,离远一点逃跑起来方便,即使被抓,挨罚的只有一个人。 姬文魁自认倒霉。按丢帅保卒的说法,率先牺牲的是队长大人,这事陈卫军也是乐意认下的,姬文魁高兴得不行呢,把陈卫军好好地奉承了一番,现在一想,倒霉事应该是他这位翻译先撞上啊。陈卫军除了会说十几个英语单词,就剩中国话和部队驻地的几句夹生维语。上学时不好好念english,集训时不乐意背word,好在认得26个英文字母,比赛时有个项目要认武器的英语单词,学习外语时他光记第一个字母和最后一个字母。自己不学无术,还笑话队友们拿中国人的牙啃欧洲人的羊骨头,小心脂肪太高,赶快吃皮牙子放臭屁,骂大家装他妈的洋葱,叽哩咕噜学洋文,要是有能耐,就叫洋人说中国话。羊肉吃多了脂肪高,跟着要吃皮牙子,也就是洋葱。葱和蒜是孪生兄弟,装蒜就成了装葱。装葱说洋话就像吃了羊肉再吃皮牙子,吃完了放臭屁。 一位说羊语,吃皮牙子放臭屁。一位说鸟语,丫的孙子兵法。一位说牛语,小样儿欠涮。凑近问话的倒霉事全给了会说英语的姬文魁。不敢挨得太近,比赛刚开了个头,要是被抓了,往后倒霉事死魂灵一样缠个不休。姬文魁在离了50m远的地方收住脚,做好了回撤准备。这个距离是他与古纳尔一起测试出来的,只要拉开了这个距离,轻装上阵的爱军就拿重负在身的中国兵没办法。 那拨人很悠闲,站着,坐着,抽烟,聊天。一个戴贝蕾帽的提高了嗓门,告诉c点在西北面,还有百十米。姬文魁一听赶快往回跑,扭头见人家没有追击的意思,才从兜里掏出gps,开机后两分钟才搜索到卫星,急死人了。他快快地按下goto导航键,在点位表中找到了“chartieend”,按下确认键,屏幕上显示出了目标点和距离,但“myend”的数字一直在150m左右晃动着。 理论上,gps的定位精度可以到米级,实际上,最先进的gps误差也在8m左右。目前只有美英军队使用的gps精确度到了米级,事例就是,美军炸南联盟,利用gps将两枚导弹打在了同一个位置。其他国家的gps都是以挣钱为主的民用产品。美国国防部买断了全球卫星定位系统,制定了sa政策(selectiveavability),人为地限制了民用gps的定位精度,一般gps性能介绍上说的误差,给的是nosa值。 训练时中国队用的是美国生产的麦哲仑(magen),理论承诺100m内,在民用产品里算是较为人性化的,路线走偏时,图标的指向非常清晰易读。出国前夕,获悉比赛结束后要搞装备展览,中国队决定改用本国造台湾产品。相对麦哲仑而言,台湾产的gps指示方位非常简明,只是个大圆圈,里面有一个点移动着提示方位,卫星通道较少,最大限度只能锁定8个轨道4-5颗卫星,理论承诺在150m内。 “那帮人干什么的?”何健一听还要往西北走,朝那拨人瞅了两眼,好奇地问。 “谁知道。”姬文魁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刚才太紧张了,哪还想到询问哪个部分,要有力气就继续赶路吧。 “你看你,小诸葛。”杨磊很感兴趣,也很遗憾,叽哩咕噜埋怨道,“凡事要问清楚,扛了卡列夫回国,记者像苍蝇一样盯着你,结果啥事都说不上,狼头儿能高兴吗,祖国人民能满意吗?” 何健骂着丫的,刚开始就稀里糊涂,四天三夜不昏了头脑才怪。扛了卡列夫有啥用,说不出道道来,扛了也白扛。干活前要谋划,干活后要吹牛,三分干七分吹,现在都干完了十分,结果半分都说不上,这世上还真有傻瓜蛋。他提议道:“小诸葛啊,反正你多了个头衔,再多一个吧。” “不要。”姬文魁不问什么头衔,头衔一多活就多,倒霉事就多,这不,他也不是学英语出身的,就因为自己勤奋好学揽了个烂翻译的活儿,结果多背了十几斤,有事没事都是他迎上去问个明白,没问清楚大家要怪罪,到了点上别人可以休息,他不行,要去汇报交差,要去领取下一轮的比赛指令。 “你是共产党员吧,你是中国军人吧,有你这样的吗,革命工作推三拣四……”杨磊一拍姬文魁的背囊,“这里数你墨水灌得多,战地记者的光荣使命就交给你了。” “干这事你比我强。”姬文魁也不退让。 “为什么?” “你是杨三牛,你会吹。” “吹的事你别管,你先干,回国后我来吹。” “别罗嗦了。”陈卫军边走边干活,拿迷彩油把脸化妆了一遍,这会儿都能看见c点的人影子了,三位还在叽喳个没完,他忍不住催促道,“行了,快到点上了,抹上一点吧。” 三个人一看,妈的,汗水加海水,把脸上的迷彩色洗得一干二净了。到了点上这也属于被检查项目。 透过林隙,可以看到c点弥漫着的淡蓝色雾岚,那是午后阳光蒸发起的潮气,薄薄的轻纱柔中带刚,透射着穿射肌骨之力。 第16章 置身摄人魂魄的古松林,感觉特别舒坦,阳光为绿色的伞面涂了一层荧光,绿里泛着淡淡的蓝,细碎的光点透过充满诱惑的绿荫,斑驳地洒落在铺满松针的地面。挺拔的树干粗圆,20m以下没有旁枝横逸。褐色的树皮饱经风霜,龟裂成了块状的鳞皮,粗犷的皱折把树干陪衬得风骨傲然,遒劲有力……人为的冲击振颤着树影与光影,心头的重压哗然一卸,一股清风涌了上来,一丝颤痒痒的美妙无可言喻。亲近与相似,走进与融和,物我同一,两种生命往返交流着不朽,就如人之心灵的震颤,就如松之奋力的伸展。 松是人,人是松。 走进原始,人与森林的距离是零。 何健走向一棵小松树,折下一把细枝条,往背囊一插,调侃着来来来搞一下伪装。杨磊一看,九头鸟太没艺术细胞,光会来实用主义,没一点浪漫情趣。他瞅中一根枝条,拔出匕首打斜一砍,削尖了口子,枝条轻而易举地插进了81-1的下护木。这下,杨三牛牛皮了,脚下在颠簸,胸脯在起伏,黑色枪管一晃一晃,棕色枝条一颤一颤,针叶向外伸展着,一簇簇泛着嫩绿的翠光,针尖不锐,触摸时传递着挠痒痒的柔软,随着忽悠的绿影,一对褐色椭圆果球也在频频点头。c集结点 到达charlie集结点: 中国一队:8月4日17:01(北京时间23:01),第一组第7名,用时46分钟。 中国二队:8月4日17:09(北京时间23:09),第二组第1名,用时39分钟。 中国一队大吼一声go,急冲刺跃过爱尔纳6预备军官协会队,到达c集合点。他们也够倒霉的,两臂划得酸疼,连着超了五个参赛队,争到了抢滩登陆第一名,现在就这短短的500m森林穿插,一下子喋成了第七名。切,第一个单项泡汤了。他们误以为,b→c的穿插集合属于一个单项。很糟糕,语言障碍一开始就影响着中国一队。 前三名向d点出发了,后三名正在点验装备。 李永刚的屁股着地了,双手还在胸前抱紧81-1,喘着粗气直叫喋死你……下面的词没喋出口,王帮根接上了话茬:“狗日的,都是他们出的馊主意,搞什么什么的‘九头鸟1号’,把我们害惨了,他们可爽快了。”爱打哈哈的铁人也来气了。体力好跑步厉害是他的长项,结果呢,开场白绕了个大圈子,一直猛跑不说,倒了大霉不说,把优势全给倒没了。气没出完呢,他一挥手,粗着嗓门嚷着,“下次有什么好主意,看我的,叫‘铁人1号’。” 中国一队压根儿就没有让东道主领路的想法。这群狼崽子脑子一根筋,不会拐到歪点子上,光知道凭实力对准方向猛跑。他们是第一组里第一个抢滩登陆的。俗话说,春风得意,马蹄生风。跑了不到200m,他们把紧跟着的爱尔纳6甩到了身后。正得意呢,传来了“oh!oh!”的叫唤声。张高峰脖子没扭一扭就译成了中国话:“oh!oh!跑错了。”果然,爱尔纳6从西南方向改为了东南方向。根据“九头鸟1号”方案,跟着东道主没错,谁也没有考虑,只知道憋足劲拼出老命穿插,把丢失的第一拿回来。终于从树的缝隙看见红白相间的彩条带了,胜利在望了,李永刚一声go的吼叫,其他三位也兴奋地跟着狂吼,占有了彩条带圈围着的空地。 从彩条带到c集结点,直线距离不到200m,再死命跑也伤不了元气,问题是白白等了13分钟。李永刚松开枪,手掌撑到了地上,骂了别人,又骂开了自己笨song一个,空地上啥人都没有,连爱尔纳6也不见了踪影,这个时候就就应该动下脑子,结果光是傻冒地等在那里。 张高峰躺在草地上,将迷彩帽往脸上一盖,一直拉到耳根,让眼睛与刺眼的天空分离,让耳朵与队友们的牢骚隔绝。他不敢吭声。刚才的事全是他这个英语通惹的祸。要不是听了他的翻译,三个一根筋的song人绝对不会理睬爱尔纳6的喊叫。不过话说回来,也不全是他的错,瞅着人家沟子跑,大家愿意的。 “算了算了,不要跟自己过不去,北极熊要捉弄西北狼也没办法,中国二队还叫小丫丫调戏了一番呢。”王帮根突如其来感觉,好像他在一旁看着这事发生,嘲笑完后很兴奋,继续损道,“中国二队总以为自己聪明,总以为是大英雄,你们看,英雄难过美人关嘛,一到了欧妞面前就魂不守舍了,哈哈,倒霉了吧。” “有这事?”李永刚翻身坐起,神情有些激动,“我怎么不知道?” “咱们一队谁sunnygirl来着?”于新伟提醒诸位。 “铁人嘛,根儿嘛。”张高峰来劲了,伸手胡乱一摸,摸到了王帮根的脸,虽然帽子还扣在脸上,还是做了个飞吻动作,“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啥好事就想到了sunnygirl亲爱的。” 王帮根不生气,他喜欢听这话,喜欢“根儿”,阳光女孩就是这么喊他的,现在听队友们喊,心里也是颤痒痒地舒服,乐得合不拢嘴,左手举过耳根,摆出一个v字,头一左斜,咧嘴,下唇一左撇,把一声可爱的yeah送给了恭维者。他不说sunnygirl,他是中国人,不放洋屁。这个英文名字是张高峰给起的。不过,中国话,洋屁,只要说阳光女孩的好,他都乐意听。阳光女孩是乌鲁木齐大学的学生,学的英语,选修的日语,长得清秀端庄,贤淑宁静。阳光女孩对王帮根的爱恋没说的。王帮根在兰州集训,阳光女孩从乌鲁木齐寄来了巧克力。王帮根到了青岛,阳光女孩用了半个多月,指甲磨平了,磨出了血,剥了一斤瓜子仁寄到了青岛。王帮根不是个小气的人,可就阳光女孩的礼物,队友们谁也分享不上。理由很简单,瓜子仁=爱情,爱情是自私的,不能分享共有。再说狼头儿立了队规,不准写信打电话,不准外出办事,上邮局取瓜子仁都是偷偷摸摸的,容易吗?反之,他却爱听大家吹捧阳光女孩,一天不听骨头就痒痒得难受。 于新伟拔了一根青草,放在嘴里嚼了嚼,慢悠悠地感叹道:“唉,也只有铁人知道中国二队与小丫丫的艳闻了。”王帮根嘿嘿了两声,嘴上不说,心里却想着,鬼才知道,管他有没有,没有的事还不能说成有?中国二队想背着欧妞跑步,这话是他们自己说的,有艳想就有艳遇,这样说也很合理。总之,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谬误都能传成真理,这算什么?哈哈,回国后一传,定了,就这么回事。 裁判是芬兰人,拿过张高峰的地图,至上而下,笔尖一触一触地爬了几十个小扇形,嘱咐这是dangerarea(危险区),假设敌很多,只有进入控制点方圆1㎞?才算安全区。 活该! 见了小扇子,王帮根狠狠地骂了一句。刚才穿插的途中没丁点扇形影子。哈哈,拣了个便宜。他妈的中国二队肯定吓坏了,这一路躲着假设敌爬过来的。李永刚一听越发奇怪了,铁人这哈song今天怪了,脑瓜里装遥控器了不成。平时训练,铁人的脑袋像个铁疙瘩,锈迹斑斑从不动脑子,今天怎么搞的,亮成了1000w灯泡。 “sunnygirl是卫星嘛,铁人这个gps这回输对了坐标,能不灵光?”张高峰半开着玩笑。 于新伟倒是认真了,分析道:“铁人言之有理,中国二队有小诸葛和九头鸟,馊主意多得很哪,这人嘛,太聪明了也不好,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么说,笨人笨运,傻人傻福。虽然跑岔了,但心里没什么牵挂,压根儿就没想过假设敌。呵呵!原来也不是就他们挨了调戏,倒霉事大家挨个儿有份。 福兮祸兮,祸兮福兮。 这话说得太对了。 李永刚正掏着装备,听到一串“索索索咪”的口哨声,抬头一看,中国二队笑盈盈走了过来,走得很精神,很轻松,背囊上插着树枝,最牛的是杨三牛,连枪管子也插着树枝。第一组才到了八个队,还有个爱尔纳9没到,那是卡列夫步兵营,爱沙尼亚精英部队。这下巧了,中国二队偏偏代替了那个队的位置,成了第九位进点者。他娘的乖乖,这家伙,牛的!李永刚看呆了,忘记了回应联络暗号咪咪咪哆。 姬文魁瞪着小眼睛,傻了,刚才穿插的途中没丁点扇形影子。 见鬼,这个项目没有假设敌。这一路像个小偷,见人躲人,见鬼避鬼,要不是实施“九头鸟1号”被小丫丫戏弄了一番,要不是神经兮兮发现了假设敌,中国二队肯定能提前几个名次。 自发现假设敌,行军速度明显地慢了下来,心有余悸,左顾右盼,瞅见人影子就猫着腰躲着走,时不时贴着地面爬着过去,偷鸡摸狗也不用这么狼狈啊。看中国一队,搞了个小组第七名有啥牛的,没看到中国二队是小组第一名吗?可那几只肉包子连余光都不瞥一下,像是没见着黄皮菜饺子。看到女兵队小丫丫蹦跳着来了,哥斯拉晃着脑袋吹起了口哨,吹的是《小丫丫乖乖》,最不喜欢唱歌的铁人也跟着嘘得歪歪扭扭,李永刚没哼曲子,可在三位的乐曲声里走得乐悠悠的。啥意思,难道说知道中国二队跟着小丫丫倒霉了? 杨磊生气得很,冲着得意的背影吼着:“吹吹吹,叫小丫丫吹走你们的罚分条。” 第17章 陈卫军赶忙制止牢骚,郑重宣布:“穿插的事到此为止,谁也别说,谁也别承认。” 何健不吭声,闷头掏着背囊里的装备。说彻底了,今天的倒霉事都是他引起的。他清楚自己一耍小聪明十有八九不景气,所以提建议时很谨慎,抛砖引玉,由大家来决定。今天的事三位举双手同意的。可现在出了漏子,杨三牛立即把板子打到了他身上,责怪“九头鸟1号”是装在裤兜里的五脏,窝囊废一堆,还想扛欧妞行军,连婆娘的边都甭想挨上。其他两位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不舒服。虽说这次失策不计入总分,但很不是滋味,还能拿啥盛气跟杨三牛打对擂?只能生自己的闷气,暗暗发誓丫的鸟脑子再也不多事了。 装备在军港时都查过,但到了每个点仍要重新点验,连落花生大的急救哨也不放过,一笔一笔登记,少一样不可,多一件不行。就子弹不数,比赛要用呢,遇到野兽要用呢,裁判料定了,这一路想偷懒,扔了啥也不敢扔了子弹。杨磊的怨气还没发泄完,现在又来婆婆妈妈的重复检查。背囊里的东西全得掏出来,又得一样样叠回去。他是个很讲究的人,啥都要摆得整整齐齐,所以也就最怕破烦。 15分钟还没个完了,裁判又让挺直腰板端起枪在原地转上两圈,蹦上几蹦,蹦得携带物发出了声音。铜的铁的罐头的啥都带着,水壶里的水喝了几口,又蹦又跳不出声音才怪,但裁判是爷,他们只好乖乖地用帐篷雨披包裹着瓶瓶罐罐,把声强级往零贝尔靠近。裁判又拉了拉背囊带子,肩上的,腰上的,看够不够结实,让系了又解,背上了又放下,结果装备被扣了1分。 检查是三个参赛队同时展开的。第九名的中国二队填补了第六名总统护卫队的位置,第十名的意大利一队填补了第七名中国一队的位置。按理第十一名女兵队填补的是第八名预备军官协会队的位置,可第九名的中国二队竟然先于预备军官协会队完成了点验,结果小丫丫填补了他们腾出的空间。杨磊高兴得很,对着小丫丫眯眯笑着摆手,哈哈,这下子狂晕了,小丫丫当了“要吃中国爷”的马后炮,几分钟光景风向和水向全掉了个头尾。何健的眉宇也舒展开了,心里的负疚放下了许多。陈卫军更是高兴,扬言好运超级到底,幸运星高照。c集结点→d控制点 第一阶段穿插:chartie→delta c点:e25°21"30",n59°29"40" d点:e25°18"06",n59°26"35" 直线距离6㎞,限时4.5h 中国一队:8月4日17:19-22:09(北京时间4日23:19-5日04:09) 中国二队:8月4日17:35-22:25(北京时间4日23:35-5日04:25) 穿插顺序:中国一队第7位,中国二队第9位 d点在c点的西南6㎞处,rummurv(鲁姆湖)的正南端。两点间区域面积约40㎞?,除却c点西南2㎞处的小村庄val(法克拉)和d点东北角3㎞处的小村庄bankna(拜克纳),全是原始森林和茅草地,其间纵横着几条大小水渠和小土公路。两条小土公路均呈西北-东南走向,将c→d间的6㎞截成了基本相等的三小块:北面的101线从海滨起始,穿过val延伸至高速公路,南面的102线经过bankna向东西两方伸展。两条小土公路均呈东北-西南走向,从海滨公路出发集结在val:东面的202线从海滨的samitatu出发,向西南而行,经过c点终结在101线,全长约3㎞;西面的201线亦从海滨出发,向西划了个大弧度,穿过val终结在102线,全长约5㎞。 201线和202线,是c点通向d点的捷径。 裁判忠告,凡是能走人的地方都有可能埋伏假设敌。 换句话,若想安全,这些线路都不是考虑的对象。 中国一队出c点前商量妥了,先走202线路东的森林,搓上2㎞后拐向东南的水渠,沿着水渠到达bankna北端,然后拐向西面的l3林斑线,继续前行就抵达了d点正东的安全区域。如果顺利,总行程约10.5㎞,基本行走在能走人的地方。按柏油路5㎞/1h的速度,现在的路况不好,算它倍上一倍时间也够了,起码能腾出一个多小时对付假设敌的折腾。还有个因素,前些天勘察地形时走过这段水渠,算是熟悉地形吧,即使被堵截在沟旁,水也就齐腰深,两边大多是齐胸的茅草,多少可作掩护。 这条线路是李永刚提出来,大家一致通过的。 迈出c点,参赛队员第一次接触假设敌。中国一队很幸运,走出安全区时遇上了空档。闪进东面的林子,四个人全颠狂开了,全有了主张,就制定好的穿插路线提出了疑议。 李永刚和王帮根坚持按既定方针办。 张高峰不同意。走出c点时没遇上追捕,有了好运何不利用?再说,按既定线路,若是遇上假设敌就要躲进森林。有一段水渠靠着原始森林,那片林子太可怕了,树林密集,还有一种奇怪的植物,类似狗尾草,叶子像刀片一样锋利,前几天勘察地形时,谢宏就是在那里右手虎口挨了一咬的,划了4㎝长的口子。塔林的医疗条件差,医生只往伤口撒了些消炎药,不但没见效,反而更厉害了,五天过去,红肿蔓延到了小臂。张高峰跑了一趟老城广场的raeapteek药店,据说是欧洲最古老的药房,开张于1422年,卖过制作木乃伊的汁和烧焦的蜜蜂等古怪药材,可現在只有阿斯匹灵等普通西药。在这个国度,一点小伤都碰撞不起,绝对不敢再去触及“雷区”。 于新伟一听,靠,有道理,常言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济南队也说了,出点进点假设敌最多,绕一点路再拐到小土公路未尝不可,要是有啥情况,路的两旁全是原始森林,两步之跨钻进去就行了。 来了支持者,张高峰的腰板硬朗了起来,嗓门也高亢了起来。自进了集训队,军事方面他从来就没有发言权,确切说,从来没有主动发表过意见,一向是别人指向哪他就屁股后头跟到哪,只管把路走完,只管把翻译的事搞定。今天是头一遭,他着实行使了一回侦察兵的权力。为了避免非战斗减员,更因为离不开唯一的翻译,李永刚只好综合了张高峰和于新伟的意见,改变了行军路线。 中国二队的狼崽子满心稀奇,匆匆走在了202线的安全区内,急想赶到捕捉区看看假设敌的气焰嚣张到了何等程度。据说今年这拨假设敌很厉害,大部分由职业军人担任,而且还经过了三个月的专业性对抗训练,捕捉能力连职业军人古纳尔都感叹不已。快到捕捉区,狼崽子看到了庐山真面目。七个爱沙尼亚军人,抹着迷彩油,一身迷彩服站在美式吉普的敞篷车斗里。与本国参赛队员最大的区别是,假设敌多了一副红肩章,爱沙尼亚参赛队员多了迷彩背囊。 假设敌很友好,热情地询问哪个队。姬文魁微微笑着答道“victory17,china”。假设敌耸了耸肩,红肩章像经霜的枫叶轻轻地跳荡了起来。他们挥着手臂大声喊着“goodluck”。姬文魁刚要回话,轰轰的马达声起来了,美式吉普像脱了缰的野马呼地冲了过来,“oh!oh!”的喊叫声也跟着起来了,空炮弹也怦怦地打响了。陈卫军急坏了,猛地拉了姬文魁一把,撒腿就往东面的林子里钻。 与c点附近的松树有别,这里大多是橡子树和红橡树,枝干挺拔耸立,树皮像饱经沧桑的老人满是皱折,枝条上沉甸甸地坠着橄榄果一样的橡斗,浑身硬刺,椭圆形的叶子很宽大,残留的露水经手电一打翡翠一样晶莹,穗状的花粒密密麻麻,像淡绿的玛瑙一串串挂满枝头,树杈上长着洁白厚实的猴头蘑菇,树包贴在树干上,表皮布满了皱纹,缀着草绿色的茸茸汗毛…… 杨磊靠着一棵粗壮的树干,闲不住的嘴总是不累,吧哒着“小样儿怕它怕,红肩章也不咋的”。呵呵,这一张口,红肩章成了假设敌的绰号。得意完毕,他又怪罪开了小诸葛,不好好翻译,搞得自己被动不堪。姬文魁没闹明白罪缘何起,刚才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拉着钻进了林子,拨拉着树枝跑了百十米就坐到了这里喘气,翻译什么? “要把红肩章的话及时翻译给大家,要像九头鸟一样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杨磊把孙子的话按到了何健身上。 姬文魁还是回忆不起来,刚才红肩章说啥来着。杨磊挥着手叽哩咕噜了几遍。姬文魁明白了过来,原来指的是“goodluck”。 “对啊,红肩章都说虏克,全部俘虏克死,你还不叫跑人。” 姬文魁哭笑不得,人家明明在说“祝你好运”嘛。杨磊一听,自己成了小样儿,整个儿英语白痴,连忙转了话题:“说说,你要跟人家罗嗦些啥?” 姬文魁老实地交代:“说声谢谢,没说成,太不礼貌了。” “你看你,错就错在太礼貌,人家是白骨精给唐僧送斋饭,你谢啥,白骨精的饭食碰都不要去碰,要做老孙头,挥起金箍棒当头一棍子,警告他们少折腾点我们。” 第18章 杨磊气哄哄地站起来,手背敲手心,敲得啪啪响,教育完毕来回走动,走动完毕认真教育,“下次告诉他们,惹火了杨三牛,呵呵,小样儿欠涮,揍他个轱辘子一团爆米花。” 何健看姬文魁一脸不高兴,赶忙淡淡一笑,递了块牛肉干。陈卫军夺过食粮,塞进嘴里使劲地嚼着。东欧人厉害,说变就变,就像学生时代读过的《变色龙》,俄国什么“夫”写的,不记得了,现在脑子里光有卡列夫。爱沙尼亚曾经是前苏联加盟共和国,呵呵,国土相挨,人种相同,秉性相近。咳,管不了这些,咋弄都得拿下四天三夜,忙自己的活吧。他掏出地图、指北针、gps,招呼大家重新把行军路线讨论一下。 这次任务是快速穿插,顾名思义赛的是行军速度和躲避敌警戒部队的能力,不可能让你4.5小时走6㎞,起码也得倍上一倍,脚下的路也不可能走得舒服。这点他们很清楚,所以一开始就商量定了,抛却所有能行人的路,从202线西面的森林里行走,没想到一开始就被逼进了东面的林子。 从地图上看,东面有几条小路。现在的问题是,按原计划行使,还是改变方案从路东森林穿插。姬文魁皱着眉头把刚才的事回放了一遍,突然意识到,假设敌的车子并没有直对着他们,而是插向了路右,也就是说,是有意识地堵死公路的西边,把他们逼向了东面。何健一听,有道理,这就说明东面的布防很严密,专等着倒霉蛋自投罗网。 越过202线小土公路,中国二队折回了西南的森林。 这片林子约有4㎞?,是202线和201线圈成的一个不规则椭圆形。原始森林的概念在这里得到了最形象的诠释,用枝繁叶茂修饰树木已经不够力度,应该说树与树之间枝缠叶叠,阳光一丝也透漏不进来,视线里的一切都是昏暗的,能见度只有十几米。 草,嫩绿,老绿…… 花,金黄,桔红,枣红…… 手电光里,奇异的花草沾着露水,闪着银光。 原生态告诉人类,这里是百鸟和野兽的乐园。 不时响起的枪声嚷声惊扰了安详的世界,反让森林出奇地静,静得叫人无法接受,笼罩着无法道清的神秘,所有的感觉就是“惧怕”两字。 花草、灌木和藤蔓填补了林木间超低空的空缺。躺在地上的大树七零八落,大多隐藏在草丛里,有的枝繁叶茂,有的在腐朽的过程中诞生着新的生命,长满了又大又肥的茵类植物。路不好走,太不好走了,他们既要平视直立的树干,防止不小心撞个头破血流,又要低头注意倒伏的枯树,以免被绊倒。即便地面没有障碍物,走起路来也累人。岁月一年年剥落叶子,在地表堆积成了深褐浅黄的腐殖质层,新鲜落叶在陆战靴的踩踏下发出了瑟瑟挣扎声,紧接着半条小腿陷进了泥地。 走了百十米,指北针失灵了,连天生方向感很强的何健也不知道该往哪拐。转了两个瞎圈圈,陈卫军只好招呼大家先停下来,结合gps看看地图。 “丫的,手?”何健刚晃开手电便发出恐慌的惊叫,大家心里咚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喔哟,森林病。”杨磊凑近一看,不得了,姬文魁的手背手臂全是红疙瘩,凹凸成了癞蛤蟆的皮。出国前就听说,这个地方有一种致人性命的森林病,可能就这了。 “自己一身老白毛,还说别人是鬼。”陈卫军的手电一晃,见杨磊和何健的手臂也是红红的一片,高兴坏了,这回幸运星又超级上了。 三个人都慌了,齐刷刷把手电打到了陈卫军手背。哈哈,幸运星真够超级,红疙瘩超大,超密,超多,还超肿呢。 “真他妈的。”陈卫军甩了甩手臂,骂开了何健,“九头鸟你奶奶的,红绳子不管用。” 红疙瘩很快起了效应,先是痒,嵌入骨髓的痒,抓了几下就疼开了,火辣辣的疼,香火点戳皮肉的疼,这种疼痒游动了起来,脖子也跟着效应开了,脑瓜子也跟着沾染上了。大家都惊慌失措没了主意,谁也不吭声。昏暗的沉寂里,枝条草叶似乎都是魔鬼伸出的爪子,似乎爪尖上都燃着亮晃晃的火星直往周身点戳。 陈卫军反应了过来,出国前打过森林脑疫苗,大概不会有事,有事也不会这么快光荣。拿红花油擦,拿云南白药的喷剂喷洒,不见效果。算了,是死是活先赶路,要是没光荣,又误了时间,比完蛋了还倒霉。一路观察,他们终于发现,原来被芹菜模样的草咬了一路。草高到了腰间,皮肤一碰就长红疙瘩。谢宏是被狗尾草模样的窄长叶子割伤的。他们只切记不要用手拨弄草叶子,谁知道原始森林这么恐怖,东面的狗尾草割人,西面的芹菜草咬人。这片林子跟松树林太不一样,密不透风,像闷罐子,钻在里头憋气得很,有点中暑的心慌头晕。他们把袖子挽得高高的,把领子敞得大大的,透气了些,舒服了些,哪知道会糟遇更恐怖的难? “北纬59°咋搞的,长的草不是割人就是咬人。”杨磊搔了搔痒痒的胳膊,拔出砍刀对着芹菜草拦腰一挥,狠狠地骂了一句小样儿欠涮。 “走吧走吧,是死是活都这个样子了。”一想到赶路,一想到时间,陈卫军就催开了。 何健掏出手套戴上,系好袖口的扣子,试着拨拉了两把芹菜草。丫的不错,皮肤不用触及植物了。他得意开了,朝身后挥了挥手,提高嗓门喊着跟紧了。点子不错。杨磊拍开了马屁,渍渍赞美:“ok!ok!‘九头鸟3号’,回国后加功封爵……”准荣誉没颁发完,手心就闷热开了,像坐进了火牢,像滚烫的气流在喷射,越闷越热,越热越烫,越烫越疼,越疼越痒。他赶紧拽下手套,转了转右腕,露出红线埋怨道,“九头鸟不行嘛,难受死了。” 何健不做声,摘下手套塞进了口袋,走了两步,伸出枪管子拨拉着。丫的ok了,钢做的不怕咬。他得意极了,也不用杨磊表扬了,绝对ok,自我命名为“九头鸟4号”。杨磊效仿着试了试,高兴地宣布:“嗨,回国后九头鸟第一个立功。”回头一想又说,“算了算了,发明的号太多了,1号办了件大坏事也办了件大好事,2号没启用,3号没作用,4号还管用,功过参半,正负抵消,革命没有成功,同志尚需努力,继续小聪明。” 枪管子开路也没有解决问题。红疙瘩是花粉过敏所致。芹菜草长着花粉,一经颤动四处飘飞,直往没有衣物防护的脖子、脸面钻贴。杨磊痒得要死,越抓越痒,气哄哄地宣布“九头鸟4号”滚出中国二队。 宁静的空气里弥漫着嗡嗡声,汪汪声,轰轰声,还有“oh!oh!”喊叫声,杂乱跑步声,怦怦空包弹声。与在c点听到的有所区别,这些声音更加宏亮,“oh!oh!”的吼叫很整齐,2/4拍,前一拍吼叫,后一拍稍弱,像摇滚乐节奏,充满了激昂与活力,极易让人进入《poweredbydis》的音乐旋律(节奏布鲁斯大牌音乐人garymoore的作品,译为“力量来自阴间的神”)。整个抓捕过程有如这部音乐,从弥散在遥远天际的嗡嗡声开始,渐行渐近成了汪汪声,最后是轰轰声,然后是吼叫与逃跑声和被抓的无奈叹息声……音乐渐渐平息,森林回归宁静。很快的,激烈的追逐重新启动,原声的清脆和回声的浑厚交织成颇有振憾力的天籁之音。 狼崽子的神经随着假设敌的吼叫松弛紧张。他们埋伏在202线路西的灌木丛里,看着吉普车呼呼地向南开去,听着闹声随着尘埃的消失而消失,直到一切回归原始。静,太静了,静得能听见心在怦怦狂跳。陈卫军心有余悸,嘱咐自己保险一点,不要超级上了,等等,再等等。果然,马达轰鸣,五辆车子一线返了回来,撂下了一大帮假设敌,然后掉转车头拐过了弯去。30多个假设敌坐在紧靠路边的林子里,背靠着树干悠闲地吃喝抽烟,全是姜太公,专等愿者上钩。 金豹12意大利一队从北面走过来了,模样儿像豹子,扭着颀长而健美的身子探头探脑,转眼间被抓了俩人。爱尔纳6预备军官协会队更倒霉,整个小队成了俘虏,一下子被扣了24分。狼崽子一看傻眼了,假设敌没有一点情面啊,本国队也扣得这么狠。原想着拐到公路试试运气,看这情形路的便宜捞不成,只有继续做原始人。正要撤退,拐弯处又冒出了几个家伙。杨磊嚷着等一等,再看一场热闹就走。陈卫军想了想,也是,这种机会一辈子也就一次,权当多休息了几分钟。 来者是中国一队,四个song人走得拽拽的,就差没唱“日落西山打靶归来”,简直就是中国军营里的大牌garymoore。陈卫军急了,想喊,怕暴露目标,不提醒吧,不忍心惨剧出现。其他三个人也都急成了热锅里的蚂蚁,你瞧我,我瞅你,手心里渗出的汗都能把泥土捏成团了,可就是想不出如何是好。 嚓嚓脚步声越来越清爽,很有节奏,很整齐,不比节奏布鲁斯逊色。论长相,中国一队全是腰板挺挺的,要是穿了西装就是壮阔佬,穿了迷彩更精神,帅气十足。这拨song人,脚下的技巧也厉害,不用统一,迈开步去就是阅兵的气势。 差几步就到中国二队跟前了,再差几步就到假设敌的跟前了。姬文魁扭头一看,假设敌正在探头等候。他着急地说,打空包弹,打完就撤。 第19章 未待陈卫军首肯,杨磊端起枪大声地喊叫着红肩章来了,怦怦就是两下子。 “bequick!”一声沙哑的喊叫起来时,哗哗声也紧跟而起,林子里涌出了一大帮假设敌,叽哩咕噜围剿了过来。打头的赶上了2m高的海拔,活像个黑瞎子,冲得很猛,嘴里fuck不断,嗓门扯得很粗鲁,跟他妈的块头贼配套。 撤进森林腹地,杨磊还在回味刚才的冒险。 爽,爽歪了。 他又想起了打头的吼叫,带着嘲讽的口吻笑着说:“小样儿真吊,喊罚克顶个屁用,中国两个队全跑掉了,罚欧块的克朗去。” 陈卫军乐了,问“罚克”是不是罚克朗的意思。他可不想掏这个腰包。出发前,狼头儿给每个人塞了1000克朗。竞赛有规定,一次得给裁判交上500克朗才可以提抗议。姬文魁眯眯一笑,不好意思说打头的在骂“他妈的”。英语里fuck是个骂人的脏词,但某些时候却很是被人喜欢,特别是在大兵的感觉里,这个词意味着由男孩转变成了男人,更加tough(强壮勇猛)了。姬文魁考虑了一下,回答陈卫军:“就是你挂在嘴里的那句话。” 陈卫军不明白哪句话。 何健自作聪明提醒道:“吃皮牙子放臭屁嘛。” 杨磊一听,熊样的竟然知道幸运星的口头禅,咋就不知道杨三牛的“小样儿欠涮”呢? 姬文魁乐坏了:“人家在问小样儿谁走火了。” 杨磊高兴了,把枪一横,傲慢地说:“小样儿谁敢走火,唯我杨磊杨三牛也。” 中国一队的狼崽子气晕了,刚刚摸回202线小土公路,舒服了不到百十米又被逼进了林子。这回惨了,被逼进了西面的林子,灌木丛茂盛得吓人,又高又密,人一进去就被淹没了。树密,灌木也密,黑咕隆咚的一大片,要用砍刀开路才迈得出脚去。这样的环境,心情跟着压抑了起来。张高峰不叫喊了,于新伟也悄悄了,老老实实做原始人吧。可王帮根牛了,喳喳唠叨着:“你看你看,拐来拐去走冤枉路了吧,钻到地狱里去了吧,以后记住了,听队长的没错。” 于新伟和张高峰自然明白,刚才队长的意见也就是铁人的意见,两个人穿了一条裤腿子,听队长的没错,也就等于听铁人的没错。可事实证明他们错了,还能咋的,哑巴吃黄连吧。 费了九神二虎之力,总算站到了101线小土公路。从地图上看,现在位于val小村庄的南端,也就是说,他们走完了三分之一的路,但磨走了2个小时,照这样下去至少还得4个小时,可现在只剩下了2.5小时。 被假设敌一吓,不敢走小土公路了,只能挨着路边的林子穿插。树矮多了,浮叶也少多了,路基也硬实多了,可仍是不好走,全是茂密的灌木丛,一人多高,地上长满了茅草,隐在草丛里的藤蔓时不时绊脚。地势变得起伏不平,一会儿是沟,一会儿是包,上上下下累得很,连体力最好的王帮根都喊累,张高峰更不行。 休息了会儿,喝了点水,李永刚心里很不踏实,抬起手腕看了看,扭身看其他三个人的腕上,跟他一样全是空的。手表可能被树枝挂走了。他只好从背囊的侧包掏出了闹钟。怕休息过头,王海洲专门给配了闹钟提醒时间。李永刚想着聪明的狼头儿也有失误的时候,没多配几块手表做预备队员,光知道提醒狼崽子小憩片刻。不过也难怪,中国大西北的训练场没有森林,岳飞没能踏破的贺兰山缺全是石头山和大戈壁,青岛那边的树林子也是稀稀疏疏的,最粗的树干一只手臂就能揽上,谁能想到爱沙尼亚的树枝不安分到拽狼崽子的手表? 李永刚摊开地图,边吃边捉摸着。南行全是森林,东面也是森林,不过还有大片的茅草地。可茅草地也不是好玩意儿,隐蔽性太差了。糟糕的是,在c点领取指令时张高峰听岔了扣分标准。明明是每次穿插迟到或早到5-9分钟扣10分,10-14分钟扣15分,15-19分钟扣20分,20分钟或放弃穿插均扣封顶分25分。可不知咋搞的,张高峰听成了每3分钟扣1分。按照这一标准,李永刚推算,照这样下去起码得超时90分钟,那就得扣上30分,与其如此,不如全体被抓一次也才挨扣24分。要是利用201线小土公路走上2㎞,顺利的话不到半个小时。接近d点的最后2㎞全是原始森林,争取一个半小时拿下。这样算起来时间仍然来得及。从地图上看201线两旁的地形,前半截主要是森林,后半截主要是茅草地。他决定了,拐到201线:“他娘的,喋他一小段。” “算了吧,宁愿慢一点,累一点,也不要连窝端了。”于新伟想到了被追击的狼狈劲,坚决反对。 “我看可以试一下,路边都是森林,要是遇上假设敌进森林得了。”想到公路的舒服,张高峰坚决同意李永刚的意见。 “哥斯拉,我看还是算了吧,我宁愿走森林保险一点,不要因小失大。”挨了一次追击,于新伟很不满意张高峰的发言,狠狠地盯了一眼。 张高峰是高中毕业考进军校的,学了三年英语,待了一年机关,虽然在西北狼窝训练了八个月,但跟训练场上摸爬滚打了五六年的队友相比,实在算不上合格的侦察兵。参赛的八个队员,六个是十七八岁进的步兵部队,就他和姬文魁是学生兵,可姬文魁学的是步兵指挥专业,理论上很有一套。所以,他啥都听队友的,八个月来一直这么磨合,平时最铁的就是于新伟,任何时候他都是举双手赞成双枪王的。从c点出发时,于新伟赞同了他的意见,现在他反对开了于新伟,有点不够哥们,但公路好走啊,再说时间也不允许磨蹭。 “哎呀,哥斯拉虽然是个机关兵,说得也有道理,就这么点路嘛,不是出点,也不是进点,咋那么巧合会遇到假设敌,我就不信这个邪。”王帮根也同意了李永刚的决定。这位铁人,体力最棒,长跑最好,可也是最懒的。但他认定懒人有懒福,6年零8个月的军营生涯就这么过来的,“全军三项全能冠军”就这么捧来的,有啥办法,懒福赖着他不走嘛。现在能少走路,能争取时间,何苦而不为?他扭了扭脖子,背囊往肩上一甩,嚷嚷着,“行了行了,你们前怕虎后怕狼,这就叫‘铁人1号’好了,有事我担着,男人嘛,决断要利索,走走走。” 四个人躬着身子,半蹲在草丛里探头察看情况。 路的对面也是茅草。 李永刚一看到公路,刚才的决断如蚁毁堤,犹豫开了。最后大家形成共识,观察5分钟再说。不一会儿,拐弯处闪过了四个人,裹着头巾,ak47横跨在背囊上,大摇大摆地走在了公路上。这是比中国一队晚了三拨出发的女兵队。哈哈,看来走公路没问题。王帮根高兴坏了,摘下迷彩帽举过头顶挥舞着,大声地喊叫道:“yeah!小丫丫!” 女兵吓坏了,没敢扭头看一看,转身跑进了路东的茅草地。 一切又回归了宁静,静得连鸟叫声都没有。 他奶奶的!王帮根笑翻了身子,躺在草丛里呵呵个没完。刚才这一幕拍成电影的话一定肚皮笑得抽筋。他自言自语道:“唉,小丫丫被我们吓坏了,要是中国二队看见了心疼坏啰。” “晕!”张高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也跟着侧躺下了,竖起大拇指对着王帮根晃了晃,“你这个song人,啥时候有谋了,学会了调虎离山?” “嘿嘿,这对我王铁人来说小菜一碟。”王帮根哈哈大笑。刚才本想友好一下,没想到拣了个大便宜,这事远比“九头鸟1号”英明伟大,他又来了个自我命名“铁人2号”。连着搞了两个命名,屁颠得很,左手就不老实了,做了个v字形伸在了于新伟的后脑勺,长出了两个小羊角,嘿嘿了两声,语气变柔了,轻轻地叫了一声yeah。 于新伟傻眼了,没心思反击王帮根的调戏,可心里就是不踏实,裁判交代得一清二楚,凡是能走人的地方都有假设敌。他暗自思忖,我们的运气真的就这么好?刚才走公路的是东道主队,是女兵队,谁知道假设敌公平不公平?咳,算了,听天由命吧。李永刚的心里也是没有底,还是再待一会儿吧。两位贫嘴者,一个不爱动脑子,一个脑子灵光没有侦察经验,全巴望不上。他只能跟于新伟一起观察了。 “呵呵,鲶鱼效应太厉害了。”张高峰将脚直直地一伸。他只管完成自己必须完成的项目,原本就不是学这个的,到了部队待在大机关也是搞技术,要不是个儿高加上会英语,这种出国比武的好事哪能轮到他。嗬,躺着舒服一下,养养精神。 “啥啥啥?”王帮根没听懂。 “知道沙丁鱼吗?” “听说过,没吃。” “谁让你吃了,想办法让它活着抵达港口,卖个高价。” “这话咋说?” “有一位住在爱沙尼亚隔壁的老船长……” “隔壁是哪啊?” “就这一带,波罗的海,不是左邻就是右舍。全世界就他那艘船成功地带着鲜活的沙丁鱼回港。他死后,大家打开那条船的鱼槽一看,原来有一条鲶鱼。” “沙丁鱼,鲶鱼,鲶鱼,沙丁鱼,到底吃哪一种?”王帮根还是没听明白。 “你就知道吃,现在最关键的是弄上活鱼卖高价。” “咋弄?” 第20章 “鲶鱼一进鱼槽,沙丁鱼感到了威胁,一紧张就加速了游动,这样就活着到了港口。” 原来是一条鲶鱼威胁着一槽子沙丁鱼,结果救了一槽子沙丁鱼,这就叫鲶鱼效应。王帮根明白了,说话的语气狂傲开了:“嘿嘿,我铁人就是有威胁力,又是救命之星,一下子吓坏了四条沙丁鱼救了四条沙丁鱼。” “ok!看看你吧,多厉害,鲶鱼一条。”张高峰奉承完毕,便说,“帮我背电台吧。” “你又不是沙丁鱼,你是恐龙,自己解决去。”电台加备用电池都快20斤了,王帮根才不傻呢,一句好话就想打发他干苦力活,没门。 “倒塌!”拐弯抹角白恭维了一场,张高峰很不高兴,语气也变得刻薄了,“呵呵,鲶鱼利尿,催乳,是女人生孩子后的最佳滋补品。” “好啊好啊,营养价值高,身价就高。”王帮根故作傻劲,顺水推舟,反正怎么说也不要电台,比赛才开了个头呢,这会儿就学雷锋,接下去还不累垮? 201线有座小房子,坐落在路东,小得像泵站,砖砌的,破旧得很,门上挂了把锁。狼崽子走过去一看,放心了。自从c点出发,第一次接近与人气有关联的什物,虽然也是静止的,可在森林与茅草的环抱里很有生气,拥有了家的亲切感。心里一轻松,脚下如生风,噌噌噌,没留意就走出去了百十米,下到了一个大坡下面。 嗬,这路舒服,张高峰高兴坏了。于新伟瞅了一眼,咋看都不舒服,一摸腰带上的手枪,狠狠地骂张高峰:“臭美去吧,你!眼睛放亮点,要是被抓了,我先毙了你。” 张高峰欲怒无语,不管怎么说,于新伟把他当成铁杆哥们,声援过他的第一次主张,可他没有支持于新伟的建议。 李永刚打了个哈哈:“行了行了,大家都小心一点吧。” 王帮根嘿了声,几步一蹭,从压轴的跑到了第一位,代替李永刚压住了速度。马上又得走原始森林了,想偷懒都偷不了,现在捞上了好路不要走得太急,好好享受,攒足劲来奔袭最艰难的路段。于新伟急得不行,担心有埋伏,恨不得跑过这一地段。王帮根头一偏,甩了句口头禅:“管他呢,该死的娃娃球朝天。”语音刚落,身后传来了马达声。 “闪人!” 狼崽子异口同声发出了喊叫,双腿直飞路西茅草地。 路的两旁全是茅草,路东一望无际,路西近百十米宽,正前方是个丁字路口,堵着一片与蓝天白云接吻的森林。l1林斑线和102线小土公路就横跨在那儿,谁敢往那儿跑啊,要是哪条线上也蹿出辆吉普,那就彻底死定了,彻底成了肉夹馍里的肉末子,或者是三明治里的菜叶子。 于新伟和王帮根冲进森林,看到灌木丛,来不及解下背囊就钻了进去,脚往烂泥里一插,扒了几把树叶把脑袋盖了个严实。四个假设敌紧跟了进来,光在这一带搜索,不时地叽哩咕噜几句,脚步声来来回回咔嚓着。 咋还不走啊,都快憋死了。 完了,这回要交罚分条了。 于新伟和王帮根将脸面贴在地上,瞪着眼睛对看着。在森林里蹿了半天,现在第一次与大自然贴近,肌肤的贴近,唇鼻的贴近,心的贴近。贴得太近了,贴得恐慌,贴得恶心。 霉味是树叶腐烂后发出的,腥臭味是动物的粪便和尸体发出的。训练时也没少闻臭味,于新伟曾被逼到养鸡棚里躲了半个小时,王帮根爬墙时掉到了粪坑,可那味也没这味冲鼻发呕。更难受的还在后头。猛跑了一段路,胸口憋得难受,但大气不敢出一口,他们只好张大嘴巴急速地呼吸,以便缓解身体的起伏。豆大的汗珠不停地滑过脸颊,痒痒的。成群的蛟子嗡嗡叫喊着,嗅着汗味儿呼呼俯冲向裸露的脸和脖子。欧蚊也是块状的,体积要比中国蚊子大一倍,吸血的速度也迅猛,一口下去叫两个倒霉蛋奇痒无比。他们不敢拿手驱赶,头也不敢扭动,只好不停地张合嘴巴,调动脸部肌肉进行剧烈运动,妄想赶走可恶的袭击者。蚊子像假设敌一样黏乎,死死赖着不肯离去。他们无奈地看着对方的脸,看着盯在脸上的蚊子从灰色变成黑亮,由干瘪撑为滚圆。黑得圆得身子几乎动弹不得时,蚊子才拍拍超薄的翅翼,哼着嗡嗡小曲,心满意足地让位给冲上来的另一拨兄弟。 煎熬了十几分钟,终于盼到了脚步声远去。他们还是不敢动弹。又是七八分钟过去,实在无法忍受了,王帮根骂了一句他奶奶的,于新伟抓了一把泥土往脸上使劲抹了两圈,可还是不敢站起来,只敢趴在那儿偷偷地观望。 唉,走了,总算走了。 喘了口气,于新伟从腐叶堆里爬起来,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小虫,突然脸色一变,失声惊叫了起来:“不好!” 王帮根一听,唆地钻进了灌木丛,把脸埋在了地面,心里沮丧透了。假设敌蚊子,蚊子假设敌,一个德性,一样黏乎,来了去,去了来,没完没了,还让不让人比赛?他听到了靴子踩在落叶上的咔嚓声,就在耳旁。这回假设敌的攻势一定很猛,都到他身边了。他不敢扒弄叶子,连气都不敢喘一下,憋得实在不行了才稍稍透出一小口。懊丧透了,有人拿脚踩他的屁股。他侧过脸去一瞧,一只迷彩小腿裹着一只黑靴子立在左肩一侧。屁股的肉被挪了几挪,紧跟着压下了一股重力。 “快起来。”于新伟吼叫着,“我靠,比兔子蹿得还快。” “唉,行了行了,你6分我6分,别生气,骂中国话全给自个儿听了。”王帮根柔柔地说着话,慢慢爬了起来。 “骂你个大头鬼。”于新伟还是气哄哄的。 “人呢?”王帮根站起来一看,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我靠!”于新伟还是气哄哄,一改平时的开朗随和,一脸的怒气,一腔的急躁,“我是鬼吗?” 一看没来假设敌,王帮根重重地嘘出一口长气。唉,好端端的,就脸上挨了几个包,又不是命根子被咬了,又不是被蚊子搞成丑八怪了,他没搞清楚这位老兄的怒气缘何而起,嘿嘿了两声,掏出gps按了定位键,再按导航键,掏出指北针定下了东南西北,拍拍屁股,说了声赶时间了。 “赶个屁!”于新伟站着不动,充满火药味的语气很呛人。 “哟,怎么了?”王帮根嘻哈着问。 “我靠,我的枪不见了。”于新伟双手叉在腰间,很焦急地说。 王帮根一听,愣了愣,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腰部,嘿了一声,再看于新伟的腰上松垮垮的,他奶奶的,这song人果真没腰带了,怎么会有这种事呢?一想到刚才的调戏吓唬,他嘿了一声:“双枪王,别开玩笑了,快把东西挂上吧,太阳快下山了,野猪狗熊要出动了。” 于新伟懒得回话,低着头在逃跑的路线寻找了一个来回,吊着脸,丧气得很,解下背囊藏好,对着愣愣站着的王帮根丢了一句都怨你们,大踏步向森林外面走去。 “哎,干啥去?”王帮根冲着背影问道。 “找假设敌要东西去。”于新伟头也没回一下。 他奶奶的,这不引火烧身吗?双枪王说的千万别是真话,腰带上挂着77式手枪、两个手枪弹匣和侦察兵匕首,这可丢不起,既是必带装备,少了要扣分,又是单项比赛的武器,手枪射击和投掷飞刀要用的。王帮根也急了,嘱咐于新伟再找找,要是不行,送张罚分条给人家算了,让假设敌也帮着找找。他怕于新伟心疼,追上去掏出自己的罚分条递了过去。于新会没要,一是这样做过意不去,二是希望能够找到腰带和武器。逃跑前还摸过腰间,手枪还在,绝对是丢在了被追击的路上,很有可能绊倒时丢的。那时刚跑了一半草丛开阔地,身后的空包弹打得怦怦作响,嗷嗷吼声比枪声还要振耳,他的神经绷得紧紧的,精神都快被压跨了,这片茅草地也特烦人,七藤八蔓隐藏在草丛里,必须抬高大腿像蚂蚱一样蹦跃着才能前行,一不小心,一个踉跄便被藤蔓绊倒了…… 只能是那会儿,肯定是那会儿。 在被压倒的草丛里找了三趟,还是空空如也。 201线小土公路停着一辆迷彩雪佛兰,一个假设敌靠着车子站着。遭了两次追击,这会儿才看清假设敌的模样。看到那两片红肩章,于新伟想起了第一次逃跑时有人喊过红肩章,当时没注意,现在回想起,肯定是中国二队的哪个song人喊叫的。 红肩章,假设敌。 我靠! 他又低下头去,沿着被踩倒的草杆子寻找着。 假设敌不过来抓人,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于新伟推测,那只北极熊绝对知道腰带的下落。他从草丛里爬起来时距离假设敌不到十步路,但很快就把尾巴甩开了,按理,那么点距离,身负重压的他是跑不过轻装上阵的追击者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人家发现了腰带,就在拣腰带时(可能还高兴地欣赏了一阵子战利品)给了他逃脱的时间。管不了被抓与否,他径直走了过去,虽然内心焦急,可外表极力地保持冷静,说着简单的英语,打着手势,询问拣到手枪没有。 假设敌先是不理睬,后来耸了耸红牌子,摇了摇头,也不抓人,也没要罚分条。于新伟的感觉里,这副神情很是不屑,好像在说,你这个笨蛋,武器都管不住,不配我抓你呢。他气急了,越发坚信腰带就是红肩章拿了。他虽然脾气好,可却是个喜欢干脆的人,要是在国内,遇上这种事早就舞开拳头嚷开了:“拿不拿出来?” 第21章 可这是国外,这是比武,还得注意国际影响,还得遵守竞赛规则。没办法,他只有好话相送,把会说的表示“好”的意思的英语全奉送上了――“good,ok,fine”,担心欧块听不懂,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做一个手枪的模样说一句pistol,再做一个捅人的动作说一句knife。他很感谢哥斯拉,有事没事教他学会了不少英语单词,现在派上了大用场。 磨破了嘴皮子,够一辈子拍的马屁全拍完了,人家就是摇头。于新伟懊恼透了,心里一阵阵地颤疼:“我的pistol啊,要是有感知的话一定在哭泣,一定在等待主人的营救,告诉我啊,你在哪里?”他又生气,又伤心,又失望,两步一回头,盼望红肩章发一点慈悲。都是军人,都明白与武器的休戚相关,就冲这一点也该同情一下吧。再说竞赛有规定,每一个装备都有扣分标准,扣分后假设敌必须把拣到的装备及时交还给主人。 过完草地,走进森林,他没听见身后传来hello声。 八个月了,流下了多少汗水,还有鲜血,难道就这么付之一炬?平日在训练场上,别人午休,他拿着手枪瞄准击发,打靶子,打气球,打瓶子,打木头,啥难打就打啥,任凭汗水刷刷地流淌,就是为了能在手枪射击的科目中拿上好名次。比赛前背上长了疖子,怕影响大脑,影响比武,他不肯打麻药,拿了毛巾裹了手枪,枪管子塞紧牙关,就这么活生生地挨着刀子的剜割,靠的就是双枪王的毅力支撑,靠的就是这支枪给予的韧劲。枪是军人的生命,也是他最亲密的战友。再说,预告里单项比赛就有手枪射击。他越想越恼火,越想越不甘心,习惯地就把右手摸到了腰间,嘴里蹦了一句我毙了你。可那个部位是肥大的迷彩。他的火气更大了,双手把81-1抓得越来越紧,就想装上实弹撂上一梭子,但理智告诉他这样绝对行不通,这是赛场,不是战场,他只好用狠狠的骂语释放火气:“我靠!” “哎呀,你可不能成单枪王啊。”王帮根一看于新伟回来了,手上空空的,腰上也空空的,嘿嘿地调侃了一句,重重地一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可能真的没拣到,走,我帮你找去。” 于新伟长长地嘘出一口气,这是一口浊气,晦气,心情舒展了一些,跟在后面又仔细地走了一个来回,还是没有结果。他终于忍不住了,对着王帮根高声嚷着:“看看吧,现在好了,枪也丢了,叫我屁个双枪王,都怪你们图舒服,偏要走大路,现在好了,over了,都悄悄了,该叫我徒手王了,搞手枪射击我拿指头打靶算了。” 王帮根悄悄了,乖得像犯了错误的孩子,一声不吭,任于新伟迁怒于自己。 于新伟心里还是不好受,怪自己太能吃了,出发时多装了5公斤吃的,还有一些小零食,熏驴肉、马肉、火腿肠、青海牦牛肉干、八宝粥、金帝巧克力、明珠牌烤鱼片,这些食品连同娃哈哈矿泉水都是从国内空运来的。四天三夜不会有人送供养,他就想多装一点,再重,总比挨饿好,一路吃着喝着慢慢地也就搬运到肚子里了。领食品时,负责后勤保障的谢宏笑他苕子,是不是要报训练时的吃不饱之仇。训练时不能天天吃上水果,为这事他罢训了半天,大家便老拿他开玩笑,把啃不上水果说成吃不饱饭。这下好了,吃得太饱了,撑着了,一躲假设敌,脚上一给东西绊着,背囊压得身体重心不稳,人就被绊倒了,腰带就掉了。 怪够了,心里还是不舒服,还有可怪的对象,怪美式腰带质量太差了,那玩意儿算啥嘛,还是新式的,光好看,光武器挂得多,屁用,猛地一摔,肌肉一紧张,肚皮一收缩,珍珠大的扣眼就松了,绊了一脚就被藤蔓抓了舌头。这一怪,可怪的事就多了。怪前天校枪那个仇没报,晦气就追过来了。这事算谁的责任?三个song人都有,可现在只有一个铁人在,他非得骂上几句不可。还得怪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来一趟东欧容易吗,代表全军比武容易吗,人生难得一次搏,说的就是他啊,偏要倒不该倒的霉,为什么啊? 该怪的全怪了,心里也没有轻松点,一切的怪都是徒然的,只有丢枪的事实依然如旧。他忍不住仰天长啸,双手握拳,高高地举向空中,狂吼了一句:“mygod!” 王帮根靠着树干,傻愣愣地看着,张着嘴说不出话。 于新伟突然想起了时间。不知道离规定时间还有多久,不知道那两个哈song跑哪去了,自己的事都没法子了,管不了他们的死活。 不找了。 他一挥手,气急败坏地扒出了背囊。 走出森林,走出茅草地,越过公路,他们插到了路的东面。这片草地要矮小得多,稀疏得多,也没有藤蔓暗藏着,可全是马鞍子地形,不停地上下坡,隔上一小段就有泥巴沟。老百姓刚灌溉完田地,沟里全是糊糊的淤泥。沟有3m多宽,得先把背囊扔过去,后退几步加上助跑才能跳过去,一不小心就滑进了沟里,烂泥巴糊到了小腿上。 我靠! 他奶奶的! 两个人骂语不断,比赛才开始,咋搞的这么倒霉。 李永刚没考虑过躲藏,只想用速度摆脱追击。憋足了一口气跑进森林腹地,地面很不平整,不时地崴脚。背囊越来越沉,后座力越来越大,腰间酸疼得支撑不住身子。树林不太茂密,灌木丛也不太多,大多是稀疏的草杆子。他不敢回头,怕浪费时间,也不敢藏身,怕被搜索出来当了俘虏。 嚓嚓的追赶声越来越近。 他已经跑不动了。与于新伟的善吃能吃比起来,他稍逊一筹,只是个能吃者,一餐要消灭一只烧鸡外加一斤牛肉干。24小时连轴转,一天至少四顿正餐,还得不停地加上副餐。唉,要是少装了十几公斤,脚下绝对轻松多了。 真的跑不动了。 他彻底失望了,这群熊人咋这么会追。 脑子被疲惫迷糊了,眼睛被汗水迷糊了。双腿是机械的。眼睛盯着前方,以防不小心撞到树干上。就只有这么一点清醒了。冥冥感觉中坐了飞机,呼地一腾空,这颗心跟着忽地一提,身体一轻飘,紧接着便是重重的落地声。这一下,脑子彻底发晕了。 他是在一脚踩空时栽进深沟的。这是条排水沟,高而密的草杆子长满了沟渠,像苇子,直挺挺地立着。他被摔得头昏脑胀,靠着沟坡喘了会粗气,脸上火辣辣地疼,一摸出血了,可能是被草尖戳破了皮肉。 脚下的沟底流着水,发出淙淙声。 头顶的沟坎说着话,叽哩咕噜的话。 透过茅草缝隙,他紧盯着斜上方。假设敌的迷彩裤不时地在他眼前晃动,而且还躬身弯腰探着头往沟里瞅着,肩上的红牌子像条红舌头舔得草杆子嗦嗦作声,枪管子黑洞洞的差点就抵上了他的天顶子。 他娘的,半趴着都受不了,又是弯腰探头,又是瞪眼,不累吗? 服了这帮兔崽子,折腾了个把小时才走人。 他不敢往东面走回头路,只好折向南行。很快地便进到了茂密的林子,gps收不到信号,没有了坐标数据就无法判断点位,指北针也不灵了,只能估摸着方位。 林子越发密集了,天色也转为了昏暗。地面驮峰一样高低不平,时不时栽个跟头,脚上某个部位被扭一下,身上某个地方摔得生疼。林子很静,静得没有一丝鸟鸣,没有一声兽吼,只有陆战靴踩在树叶子上的嚓嚓声,只有身子磨擦草杆子和枝条子的刷刷声。心在咚咚地跳,在加速,涌上了一股从来没有生发过的感觉,孤寂与恐惧交杂的感觉,半个小时好像过了大半天。 树缝里终于透射出了几丝白光。 他娘的,找到了l1林斑线。只剩一个小时了。用gps校正了一下方向,继续南行了百十米,穿过l1林斑线,上到了102线小土公路。他犹豫了一下,决定放弃小土公路和南面的l2林斑线,从茅草地里来个东南方向斜插,2㎞左右就能到达d点的偏东北,然后折向西南,越过几条水渠,这样就剩最后1㎞危险区域了。 走进茅草地,暗淡的心随着泛白的天色明亮了起来,压抑的情在开阔的大地渐渐舒展开了。草杆子硬得扎人,顾不得了,他松开抱枪的手,一手握着gps,一手捏着指北针,急急地拿双臂拨开草丛。 管不了电池的消耗,现在绝对不敢走偏一点点。 没有理由要看地图,可就不知道什么原因驱使着想看一看。他莫名其妙地放慢了脚步,往腰间摸去。他把地图塞在了腰带上。 地图不在了。 他娘的乖乖,这下完了。 他很无奈,沿着踩倒的草杆子心急火燎地往回返,一步步地寻找着。回走了百十米,终于见到了脚板子大的影儿波动在草丛里。他兴奋地跑了过去。伸手拣时,传来了怦怦怦的枪声,很激烈。他一惊,赶忙趴在了地上。 枪声有些距离。他坐了起来,掏出烟来点上,抽了两口。这一路的寂静曾让心情灰暗恐惧,现在多了回荡天宇的追杀声,每一丝尾声都传得悠远空旷,像钢丝抛向空中的咝咝作鸣,心境反而好多了,仿佛千军万马与他一起,孤独感和寂静感一挥而尽。 越过水渠,竟然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6分钟。神了,3㎞才用了29分钟,平时训练走柏油路也没有这么超常发挥。更幸运的是,面前就是一条东西走向的小路,直接对着d控制点,小路的尽头就是安全区。 第22章 还有更幸运的,路的北面是一片沼泽,他竟然一步不差打了个擦边球,站到了沼泽边缘,不用经过绝径了。 路很窄,只能过一辆吉普。远远望去,路边有一座小房子。看到小房子心就不寒而栗,他又想起了被追击的狼狈。现在管不了那许多,只有这段路可以跑动起来,他只能孤注一掷了。 森林里暗得快,才过9点,黄昏就逼近狭窄的林斑线了,但心情明朗多了,仿佛脚下伸展着一条日月生辉的金光大道。人一轻松,路就好走,脚下也跟着生风。中国二队的四个狼崽子精精神神地走在了l2林斑线上,可没待享受多久,一辆吉普呼呼地追着屁股来了。车子一过,四个人全都蠢蠢欲动,刚才的林斑线实在太舒服了,抢滩登陆来就没走过人走的路。杨磊率先嘟哝开了,何健帮衬着,姬文魁也叨叨着。陈卫军一想,行,碰碰运气,要是撞上了多少能节省体力。 走了1㎞多,啥情况也没有,也不见车子返回,陈卫军狐疑了,怕有埋伏,决定兵分两路,一拨先行侦察,一拨断后。 林子里很静,只有嚓嚓的脚步声。 陈卫军和姬文魁走了百十米,身后响起了一声空包弹,紧接着怦怦声叠连而起,“oh!oh!”的喊叫声也起来了。他们吓坏了,赶忙钻进了路北的林子,伏在灌木丛里大气不敢喘一口,两眼盯着路面,可就不见两个song人跑过来。完了,两个哈song束手就擒了,千辛万苦都过来了,就要到小湖边了,还白白栽了12分。 马达声挨近了,车子开得很慢,假设敌站在车厢里,朝路两边的林子打着枪。 空包弹在5m之内有杀伤力。他们趴的位置距离车子不到五步。规定空包弹只能朝天打,只作营造战场气氛之用,他妈的这群混帐尽往路边扫,他们只好将背囊往前挪挪遮挡住脑袋。 车子就在这一地带来回巡逻。 林斑线走不成了,两个哈song又不知跑哪去了,时间也不等人。按照冲散后俩人一组的行动方案,陈卫军决定不再等待。原计划是插向rummurv(鲁姆湖)的东面,然后折向西行到达d控制点。他们准备等到车子东去的空档越过路面钻进东南的林子,可没待行动,身后就传来了粗笨的喘气声,呼啊呼啊像拉风箱。 狗熊,还是野猪? 黄昏时分,这两种野兽就开始捕猎行动了。咋搞的,好事都凑到了一块儿。路上有假设敌,身后有野兽,这不要人的命吗?两个人不约而同将真弹推上了膛,伏在地上不敢动一动。 身后的喘息声轻微些时,响起了两声布谷。陈卫军一听,千万别是真布谷鸟在叫。学布谷叫是中国二队的接头暗号。他回应了三声。又是两声呼叫。 他妈的,真是两个song人。 听说没挨罚分,陈卫军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可一看只回来了一位,心又吊到了半空。何健直着眼,光是哦哦嗯嗯,说不上杨三牛去哪了。回来了一位,事情更麻烦了。扔下了一个人,要是有个差错回去咋交代?说好俩人一组,就百十米都会走失,当的狗屁侦察兵。可现在不是数落的时候,陈卫军压下急燥和不满,让拿gps把这个点定好,分头往三个方向寻找,15分钟后在这里集合。 何健总算用布谷把杨磊呼回来了。 陈卫军对着杨磊就是当胸一拳。想了想,咳,竞赛刚开了个头,他把怪罪改成了安慰:“行了行了,人没出事就行,6分是根蒜,少了就少了吧。” “咳,少啥少。”杨磊掏出矿泉水,一听这话,牛皮劲上来了,不喝了,扭了扭脖子,嘿嘿笑着晃了晃巴掌,“我逗他们玩呢。” 刚才两个组一分开,何健回头招呼杨磊,灰蒙的视线里跃出了林子旁的一团疙瘩,他突发奇想,会不会是伪装的车子。杨磊说不会吧,这鬼地方还有那玩意儿?他按捺不住稀奇,比了大半天没尝过被追赶的滋味。何健也很想弄清楚那玩意儿。他们小心翼翼地折回去,挨近一看,喔哟,真是辆车子,用枝叶覆盖着,可还是露出了黑黑的轱辘子。按何健的秉性绝对是赶快撤离。也不知道哪根神经搭错了,他竟然问敢不敢玩一玩。杨磊是啥人,杨三牛啊,要是不经提醒可能光顾走自己的路了,可何健偏问敢不敢。这世道哪有杨三牛不敢干的事?他未加思索便挥了挥手,说了声“等着,我去逗下他们”,蹑手蹑脚挨近了车体,对着轮胎咔嚓一扣板机。寂静的林子里,空包弹撞击橡胶的嘣声闷闷巨响,车子跟着猛一振动,车厢里躺着的人全被惊醒了,伪装的枝叶嗦嗦一动,呼啦站起一堆人。何健顾不上等候了,掉头钻进了树林子。杨磊喊完闪人,转身一看,九头鸟没了影子…… 好不容易捞了条林斑线,现在走不成了,又成周口店后代了。 林子不算大,但灌木很密集,人能钻进去,背囊挺费劲。前面有人开路了,走在最后的陈卫军还是挤得很窝囊,气得叠口骂着他妈的,终于埋怨开了杨三牛没个安静的时候。可静心想想,也怨自己错误的组合,他就不该把两个song人放在一块,一个牛皮哄哄,一个占小便宜,能不出事?他喊了一声站住,交代三位,不管遇上什么情况,俩人一组的行动方案不变,要是再有事,小诸葛和杨三牛一组。布置完毕,他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小诸葛任小组长。 杨磊说了句知道了,一改平时的贫嘴,默默地钻着林子。 何健说了句明白,不再吭声。枪是杨磊开的,事情是他惹的。他自然明白,姬文魁不说话,陈卫军埋怨杨磊,嘴巴从不让人的杨三牛愿意一人独揽责任,完全是因为他在前面开路不能影响情绪。当时怎么就没料到走不成林斑线呢,光想逗一逗红肩章。说实话,要是实战,七个敌人算个啥,况且还在睡大觉,一个人摸上去就够了,拿770110一梭子,丫的全见上帝去,看轱辘子还转个转。 挤了一通密林,林子倒是稀疏了,可脚下发软了,像是踩在了橡皮泥上。很快的,树没了,灌木也没了,视野很开阔,近2㎞长的草地延伸到了rummurv的北端。那是一个近1㎞?水域的小湖。拿gps定了该点坐标,悬,竟然站到了方框的边缘。裁判再三告诫,方框内是沼泽地,不能去碰。方框基本成菱形,不到1㎞?位于湖的北岸。 按原计划,从l2林斑线走的话应该到达湖的东北,然后绕行至湖的南面。现在走岔了,走到了湖的正北。从地图上看,湖的东面全是沼泽,他们决定从湖的西面绕行,约有4.5㎞。现在只有一个小时了,全是泥泞草地,这种路面即使跑步时间也不够,而且手里拿的是民用旅游图,8月是爱沙尼亚的多雨天气,这个圈也不知道要绕多大。何健提议尽量靠着方框边缘斜插,缩小圈子。他伸出脚去试了几步,还行,一脚下去草地里也就挤出了一摊子水。 这里的草很养眼,高约十来公分,碧绿色,柔软,不像直而高的茅草已经开始发黄。何健做了个深呼吸,将背囊的腰带往紧里系了系,精神抖擞地迈开了步子。走了十几步,烂泥陷到了腿脖子。陈卫军害怕了,刚说句别往前走了,便听得一声“啊”的嚎叫,探头一看,傻眼了,何健的背囊坐在了草地上。他赶紧叫着别动,踩着草垛子挪上去一看,九头鸟半个身子陷进了地下。 “他妈的,把圈子绕大一点。”陈卫军坚决不同意冒险了。 向着正西跋涉了小半公里,地表干硬了一点,踩下去基本陷在了脚踝骨才敢折向南面。 何健一拍胸脯,一副不屑的神态:“丫的我打头,下过一次地狱有经验了。”话是这么说,能不怕吗,要是彻底下去闻,那可是比跳qbb11还惨,肉渣子都见不着。问题是这路还得跑,时间不等人,四个人一起冒险,不如一个人打前站。再说“九头鸟2号”的尖刀兵方案也是他提出来的。刚才尝试了一下,沼泽地不像电影里演的恐怖,他认为已经掌握了方法,像死人一样不要动弹,让三个song人化大力气拉他。 在酥软的泥潭里跑步,一脚下去劲儿不轻,泥水刷刷地开花溅得满脸满身。腿脖子跑得又酸又累,不一会儿就抽开了筋。苦也好,累也罢,现在都算不了什么,就是这颗心揪得很紧,怕哪又是沼泽,脚下一蹬一用力,重力加速度,真要下去了,绝对要比刚才下陷得深。三个song人瞅准何健踩下的草窝子,绝对不敢挪偏一点点。小样儿,逼到绝境,蠢驴也会变狼。杨磊突然涌上了怪怪的想法,竟然把自己比成了蠢驴。其实,这会儿比蠢驴还驴,驮着重负一个劲地在烂泥地里猛跑,实在太累了,连眼睛都累上了。 跑完西岸,进到了南岸的林子,他们又从光明的天地进入了昏暗的世界。不过大家都庆幸太好了,昏暗比光明要好上一千倍,脚下舒服,心里轻松,眼睛也没刚才的累。 终于到了一块小空地。姬文魁看了一眼gps,那玩意儿又晃在了150m左右。到了这个点,不怕gps的精度误差,因为d点就在湖的南边,有了湖的参照物绝对不会出错。陈卫军一看时间,还剩8分钟,加上允许超时的4分钟,爬着走也足够了。再说,最多只能提前4分钟进点,否则也要扣分。他让休息2分钟,拿矿泉水洗掉脸上的泥垢,画上迷彩。既然老天给了多余的时间,他们就要轻松地迈进控制点,走出中国军人的精神风貌。 第23章 杨磊放下背囊,叫着渴死了。这一路没顾上喝水,跑得口干舌燥,先解决生理上的需求,再处理外包装形象。掏出矿泉水一看,是个空瓶子。拿工兵锹挖了个坑,把空瓶子往坑里一扔,右脚一扫泥土填满了坑,然后洒了些树叶子,插回锹时顺手掏出一瓶水,咕噜噜喝完了,屁股一撅忙着扣背囊带子。何健乐坏了,声称杨三牛又有吹牛的资本了,人说尿能冲天,杨三牛尿能洗屁股。姬文魁一听,扭头一看,原来那瓶矿泉水全从背囊里渗到了屁股部位的迷彩尿布,军绿成了墨绿,淡棕成了老棕,光线不是很亮,反而加深了颜色的显眼。陈卫军哈哈打趣道,早知没长大,出国前多准备些尿不湿。 杨磊正要反击,听到一阵窸窣声,赶忙嘘了声。大家扭头一看,树林子里晃着个影子。说好安全区方圆500m内不设假设敌,怎么有红肩章,难道gps失灵了?他们吓坏了,来不及搞清原因,将背囊带子往两肩一套,拽紧腰带来不及系,兵分两路就往两旁森林钻了进去。 姬文魁和杨磊躲进灌木丛,掏出gps一看,没错,确实进入了安全区,不可能两部gps都失灵。杨磊担心领指令时姬文魁听岔了。人家参赛队员英语说得贼好,全是整个队去领指令,咋的也不可能四对耳朵全听岔。中国队就一个人能听会说,一领指令其他人靠边吃喝,听岔的系数就大了。姬文魁想了想,不可能有差错,裁判说完数字他都要重复一遍,裁判都是点头ok的。凭良心说,c点的芬兰裁判对中国队还是很友好很耐心的,绝对不会出现这种差错。湖的东西长度不过1㎞,d点就在南岸的中间地段,他们确实越过了湖的西南角,往东面跑了一截子,绝对就百十米距离。俩人合计了一下,不能往纵深跑了,绕得太远,误的时间太多,不如罚分合算。 姬文魁解下背囊藏进灌木丛,让杨磊待着,他回空地瞧瞧。 朦胧的视线里,只有一个人站在空地朝四处瞅着,戴着贝蕾帽。姬文魁按了按胸口,装了装胆子问道:“areyoutheumpire?” “yes!”贝蕾帽听见问话,知道吓坏参赛队员了,便重复了一遍,“iamtheumpire.” 贝蕾帽一看是中国队员,等着姬文魁走过来,瞪着眼问怎么在这里休息,一挥手,吼了声go。姬文魁傻愣了,这个裁判咋了,说话这么不客气。按规定安全区内是不准休息的,他只好勉强地笑了笑,解释道:“我们刚到,整理一下装备。”d控制点 到达delta控制点: 中国一队:8月4日22:38(北京时间5日04:38),超时29分钟 中国二队:8月4日22:21(北京时间5日04:21),提前04分钟 按时到达d点:14个队 贝尔瓦国民卫队,英国队,放弃c→d穿插 躲在安全区与捕获区的交界点休息了15分钟,李永刚走进了d点。 虽然谈不上养精蓄锐,但他是慢腾腾走进控制点的,很精神,很悠闲,很自信,一脸愣song劲,像是一个刚刚披上盔甲走向战场的猛士,精力特充沛。听不懂裁判咕噜了些什么,从疑惑的眼神里,他感到了那份惊讶是冲着他的精神状态来的。 d控制点是一片傍湖的开阔地,湖边站着一棵孤独的垂柳,浓墨的绿荫,高大的树身,虽然无法跟原始森林里的大树攀比,可主干也要三人合抱。与橡树的阳刚浓郁有别,柳树明朗纯情,妩媚婀娜,篷松的形体像刚出笼的馒头,枝条修长,垂挂而下近乎着地,窄溜儿的叶片似少女的纤指。在没有“女性”的男人堆里,在战争让“女人”走开的残酷比武时,它的丰腴与纤细柔美地集于一身,环肥燕瘦所引起的效应也是独特的。 他径直走到了柳树下,放下背囊一坐,往树干子一靠。柳条儿像一道珠帘子挂在了面前,透过枝条的缝隙,他四下里瞅着,没见三个哈song,只好走向裁判询问victory11到了没有。很糟糕,这个英语不会说。他的英语水平比陈卫军稍好一点,知道see是看的意思,look也是看的意思,只好打着手势问seeching,lookchina,china,china…… 等待的心情很焦虑,总得找些事来做做,他坐回背囊整理着靴子。刚才那条小路跑得太累了,主要是心累,一直担惊受怕。咳,沮丧透了,白白地被吓了一路,路口被封死了,路的那边传来了牛的哞叫。早知道老百姓用枝藤把路封死了养牛,假设敌的车子开不进来,他完全可以大胆地进军。 整理完靴子,仍然没瞅见人影子,得,先把控制点分配给中国一队的20㎏水领上。比赛进行了6个多小时,就这么一点供给,一路都在猛跑,都在出汗,一人5㎏只够维持3㎞的挥霍,想多喝全得自己带。 没事可干了,他又靠回了柳树。背脊硌着粗糙坚硬的树干,却没有泯灭温柔的感觉。没想到这会儿还有点时间想媳妇,情不自禁地心里便涌上了一份情愫。摘了一片叶子攥在手心,不知道是他的温度还是柳叶的温度,手心热辣辣的。 一拨拨人马拖着疲惫到达了点上。 他瞅得高兴,嘿嘿地傻笑着。可是没能维持多久,傻笑便成了焦虑。要求到达的时间已过,他像热锅里的蚂蚁坐立不安,跑到路口翘首了望着。 22:19,中国一队超时10分钟时,爱尔纳6预备军官协会晃悠悠过来了。李永刚着急地追问“seechina,lookchina”。爱尔纳6忙着交差,没心思理睬他的询问,有的摇头,有的摆手,有的不予理睬。再说这一路累得慌,没事的赶紧一屁股坐到草地休息补充热量水分,甭说听不懂他的话,就算听懂了,谁有心思听他打着手势的叨叨呢? 呸! 他气得骂娘。转眼一想,得,骂了也白骂,这里就他懂中国话,骂了,全骂给了自己。 22:21,中国一队超时12分钟时,李永刚看到了中国人,看到了自己的战友,但那是中国二队。那拨狼崽子也够狼狈的,一身泥水裹着疲惫,虽然走得很精神,可远没有他的神采。他赶忙迎上前去询问三个song人的情况。失望得很,这几只黄皮菜饺子也没见着那几个壮汉肉包子。他气得一跺脚跑回柳树下,对着树干猛地一击,狠狠骂道:“都他娘的喋到沼泽里去了。” 于新伟和王帮根跑到点上,已经超时18分钟。 问题不是就此了结,张高峰没到。 王帮根一看白累了,嚷嚷着他奶奶的,早知道哥斯拉没到,不如蜗牛一样爬过来。于新伟捧起白塑料壶猛喝了几口。咳,跑都跑了,赶快吃,赶快喝。 张高峰在两个队友喝足了的时候,气喘吁吁跑了过来。22:38,距离裁判的限时22:09超了29分钟。 李永刚一见队伍到齐了,既高兴又生气。高兴的是还好,人都在,都好端端的。生气的是怎么搞的,这么晚才到。 按参赛队最后一名队员到达的时间计算,中国一队超时29分钟。他们以为3分钟扣1分,这样也就扣10分罢了,不知道这一段路彻底白穿插了。每一段穿插最高扣分是封顶的,超时20分钟,25分就全部报销。 张高峰交完差,领了指令,沮丧地走了过来。于新伟一见,靠,事情都做了,还垂头丧气呢。他怪罪开了:“哥斯拉咋搞的嘛,八个假设敌,我这里留了四个,好汉哥那里盯了四个,就你腿粗脚板大,就你轻松没人追,咋比我们还到得晚?” 张高峰一抹脸上,挥了把汗,气还没理顺,懒得回答。有啥好说的,他背嘛,gps失灵了,指北针摆不对,跑反了方向,在森林里绕了两个大圈子。 李永刚安慰道:“快喝,十几分啥了不起的,叫他扣好了,下面的比赛努力一点。” 张高峰哦了声,可就是捧着塑料壶愣愣地不知道喝水。李永刚急了,把壶嘴往他嘴边一靠,催着快点,喝完了商量下一步怎么走。张高峰犹豫了会儿,把刚听说的规定翻译给了队友。不知道怎么听的,还是裁判警告错了,大赛的规定没有超时累计3个小时退出比赛一说,可他的脑子里就是这么装着的。 本来就憋了股闷罐子气,一出发就这么倒霉,这个事那个事没完没了,这会儿又来事了,看到中国二队先于他们出发了,他们的窝气更足了。 王帮根嘟哝着他奶奶的,体力这么好,专长就是跑步,现在都落后到哪了,全军的三项全能冠军,行军竟然迟到18分钟:“我还算铁人吗,都成废人了。” 张高峰也有发泄的对象,身上驮了一堆高科技,关键时刻尽失灵。再说,其他队员全是有着五六年甚至近十年步兵履历的老家伙,就他倒霉,240天搓就的速成侦察兵,不说侦察技能如何,体能就差了一大截,负载却要比别人重上近20斤,凭什么?他兀地蹦出了一句话:“他妈的公平吗?” 于新伟觉得自己受的冤枉气也有哥斯拉一份,当然也跑不掉另外两位。就为了图舒服彻底害惨了他,都是些啥人嘛。他叨叨个没完,非得叫图省事的诸位烦死不可:“枪,匕首;匕首,枪……” 李永刚更生气。 第24章 他是一队之长,所有的怪罪一人喋上也就喋上了,可心里不舒服,尤其是于新伟的念经把脑袋都快撑炸了。他娘的,他把责怪甩给了三个人:“关键时刻都喋哪去了,就你们腿短嘴长臭屁多,万里长征一开始就这么倒霉。” 怪够了,憋气发泄完了,大家也都认同了,算了,怪来怪去,怪的都是自己人,裁判照扣分。怨气没了,但那个误导了的超时阴影像一座无形的大山,五脏都快被压扁了,情绪里有一股莫名的焦虑,怎么挣扎都无能为力,大脑绷得发晕,肌肉胀得硬实,脚步迈得吃力,一路走得闷闷的。d控制点→e竞赛点 第二阶段穿插:delta→echo d点:e25°18"06",n59°26"35" e点:e25°21"30",n59°23"40" 第一轮单项竞赛:寻找己方特工 d点→1→2→3→4→e点,直线距离21.5㎞,限时8h左右 中国二队:8月4日22:44-5日07:14(北京时间5日05:10-13:14),限时8小时30分 中国一队:8月4日22:55-5日07:10(北京时间5日05:14-13:10),限时8小时15分 穿插顺序:中国二队第8位,中国一队第9位 寻找己方特工指令: 一周前,我方侦察分队前往这一区域侦察,与大本营失去联系,生死未卜,现命令你队迅速前往四个侦察点寻找营救,8小时xx分,撤至e控制点。 四个点坐标: 1点:e25°15"20",n59°27"16" 2点:e25°14"10",n59°24"40" 3点:e25°15"35",n59°23"55" 4点:e25°16"50",n59°21"40" 中国二队采取的是集体行动,第一站插向1号点。 1号点位于d点的西北,直线距离3.5㎞。 出了安全区,他们立即钻进了林子,向着西北方向斜插了百十米,树木太大了,灌木也多,天色已经暗下来,林子里黑成了一团子夜。四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改变计划,不再从森林腹地打穿插,拐回南面的103线小土公路,一直插到d点正西2㎞处一个名为kadaoo的地方,然后打个直角折向北面,沿着203线小土公路走完1.8㎞,1号点就在该处的正西半公里处。 老规矩,他们还是走在公路旁的林子里,用了半个小时顺利到达了预定地点。 kadaoo坐落在103线和203线交接的丁字路口,只有一个带围墙的院子,约有百十平方米。见到房子,狼崽子的心里都蠕动了。杨磊骂了句小样儿,要是能进去烤个火喝点热的,美死了。何健嘻嘻笑话杨三牛妄想躺在床上做美梦。杨磊反击九头鸟抱了块砖头以为搂着小丫丫。拌嘴提醒了姬文魁,不如留下两个人在此等候,另外两位扛个空背囊轻装上阵。试想,身上少了70斤,那是个什么概念,差不多成鸟儿了,可以飞起来了。陈卫军一听有道理,现在是找点要纸条子,背上一个空背囊晃悠一下就行了。 背囊虽空,其实也鼓鼓的,里头放着蓬松开了的帐篷。 姬文魁是翻译,地形学在西北狼窝里学得最棒。何健灵敏,方向感好。找点的光荣使命落到了他俩身上。 送走了找点的,陈卫军挪到203线,看着车子呼呼地来去,间隔不到3分钟。果然防守得很严。回到林子里,靠着树干坐着,闲着了,身上也难受开了。在d点时洗刷了一下溅满泥土的裤腿,现在湿湿的贴在小腿怪难受的,几番急行军出了几身汗,人家说内衣干了发硬,他们是湿了也发硬,全是体内渗出的盐份,痒得怪不舒服。 1号点来回4㎞多,顺利的话也得50分钟。杨磊提议轮流打个盹儿。夜幕一拉开,气温下降到了8c,凉得连心都冷飕飕,一合眼更冷了,全身抖擞,手脚缩成了一团。陈卫军说,算了吧,冻成感冒,接下去的活儿就甭想干了。杨磊脑子一闪,睡袋,帐篷,背囊里有的是装备。陈卫军让往林子里去去,别来了假设敌当了俘虏。小样儿,谁敢。杨磊心想,往里去喂狗熊啊,怎么的也要搞个警戒。 睡袋还没搬出背囊,枪声就起来了,喊叫声也起来了,脚步声也起来了,急促的喘气声也起来了。两个人愣了愣,同时想到了两个song人,可马上否定了,一是时间对不上,二是要真的是两个song人决不会引熊入室,再笨的人也不会这么做,不要说两个都是iq值挺高的智者。他们突然意识到,哪个队挨了追击跑了进来。 操,怎么没想到这个问题,这个位置离两条小土公路都很近,最容易来人。 三个背囊塞了四个人的装备,早超了250斤。现在是装了翅膀也飞不起来,谁有能耐驮上一个再扛上一个跑步,那就神了,成了神话里的大力士,成了无所不能的外星人。两个人想不了那么多,左右臂刷刷两下子套上了自己的背囊,一人拎了一条带子,把第三只背囊抬了起来往林子深处去。这家伙真累人,要说跑,不如说挪着在走,灌木藤蔓绊脚,两个人的腿迈得不一致背囊就晃荡开了,撞脚,撞身子,拗得手臂发疼。 身后没声息了,杨磊又来了稀奇感,想看看刚才那个位置是不是被占领了。他还真希望老窝被占领了,要不白跑了一场。林子太密,他怕找不回来,多了个心眼,用gps定下了坐标位置。 哈哈,发现新大陆了,四把手电打在两个背囊老兄身上,裹头巾的老兄。他没搞清楚东道主队咋回事,跑在路上就裹起了墨绿色的头巾,到了控制点全换上了迷彩帽。说的好像不是英语,就算是,他也听不懂,从手势看好像在讨价还价。嘿,盯着,看倒霉蛋交几张罚分条。他终于看到,左边的那位掏出小册子撕了一张递给了假设敌。背囊老兄站了起来,拍拍屁股,跟着假设敌往203线小土公路去了。他好想跟着看看背囊老兄是不是摊上了坐车子的好运,又怕走动起来发出嗦嗦响声,只好作罢。 他感慨无限,原来罚分的事可以讨价还价,下次中国二队遇上了也磨嘴皮子,再不行,送点吃的喝的贿赂一下。陈卫军有些不高兴,在反追捕的事上他忌讳语言上的未雨绸缪,可听到贿赂一事也就不计较了,管他那么多,只要不罚分,身上有的就拿去吧。呵呵,这就像九头鸟说的,侦察兵要学点赖皮,只要保存自己完成任务就是牛皮的爷。 不时地传来几声枪响。看来,大多数的参赛队走的是小土公路。他们不敢再回老窝点了,也不敢睡觉,静静地待着。 50分钟一过,陈卫军跑回了老窝点,等着两位回来。待了小会儿,身后传来了嗦嗦声。他思忖着,1号点在西北面,两个song人怎么从东面回来了?转眼一想,东面是森林腹地,别是来了野兽。他的心里一阵紧张,猛地一转身,81-1一横,果然瞅见了黑影子:“谁?” “哎哎哎,是我。” “让你看东西,跑过来做什么?” “我的gps有坐标,东西也拿树枝盖好了。” 杨磊的意思是过来看看两位智者回来了没有,顺便陪陈卫军说个话。实际上谁的心里都清楚,杨三牛是害怕来个异类。 他们越等越急,急得都不吭声,静静地待着。两个智者都走了一个半小时,咋还没见到人影子?这种等待比傍晚时分寻找杨三牛的15分钟还要累。冷是一方面,心急更难受。陈卫军盯着手表。大半个白天下来这表走得刷刷地快,老是担心超时,现在不一样了,秒针好像移不动了。这是机械表。他使劲地甩了甩,秒针依然挪得很沉重。他只盼着时间走得快一点,好让那两个song人快点回来。 秒针挪一下,带来一丝期望。 分针走一圈,增加一缕焦虑。 他终于忍不住了,嘱咐杨磊看着点,别再跟屁虫地胡跑,要不两个哈song回来了找不到地方。他想挪到路旁看看,他们会不会从路的那边或路中央闪冒出来, “喂,九头鸟,你在前,我在后,狗熊把你按住了,你趴在熊爪下别挣扎,一定要装死,屏住呼吸,等着我开枪救你。” “咳,小诸葛,少点聪明吧,俗话说得好,蠢猪笨熊,野猪狗熊全是大笨蛋,读不懂你的iq值,吃你没商量。” “去,你身上的肉比我多,油水多,好吃。” “去,你个儿比我高,经吃。” 两位找点的少了笨重的家伙,简直像飞鸟一样轻松,屁颠得不行,一路走着一路调侃,很快地拿下了203线路东的一小段路。这路不错,虽然在林子里头,但挨着路边,树木比较稀疏,地表比较硬实。按一般人的思维,到了1号点再跨过公路。但害怕快到点上时假设敌把守得严密,他们商量了一下,1号点离204线大土公路不远,决定提前越过203线小土公路,穿过不到1㎞宽的林带,顺着204线路东的森林一直北行。 趁着巡逻车过去的空档,他们腾地跃上了203线。巧极了,路那边刷地站起了三个人。他们吓得扭身就往回跑。哗地,路这边也站着两个人。 第25章 吓,服了,假设敌可真有战术,把埋伏打在了半路上,耐心地等着来者变成三明治里的菜叶子。 往森林去的路被堵死了,只有朝前跑。何健是集训队里有名的短跑飞毛腿,姬文魁没带背囊。敌我双方基本上都是轻装上阵,要论跑步,假设敌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可跑了几十米竟然没人追击,光听到说话声。姬文魁听不懂在说什么,只能看到几个人影子在那里站着。他们一想,很可能在用对讲机呼叫。不能再往前跑了,前面可能有埋伏,也可能吉普车马上就会追过来。他们赶快闪进了西面的林子。 他们的判断是对的,很快,马达声就临近了。 但选择的路线是错的。 这一片林木远比路东的高大密集,地上全是倒下的树干。千年不见阳光的林子阴冷潮湿,植被的清香和腐烂的霉气交织冲鼻,树干长满了野菌菇和苔藓,脚一上去就打滑,每一步都要踩稳了才敢迈出。既不敢靠近路边,又无法横穿密集的林带。交媾与死亡,沉睡与苏醒,都执迷在一片黑暗中,人类的渺小根本无法预知深藏的神秘和意外。他们只有一种选择,打着手电,拨拉树枝,小心翼翼地挪在树干上。 挪出遮天蔽日的林子,仍然是大树,只是分布得稀疏些,但树与树之间填满了小洋槐。透过树尖可以看到亮忽的天色,星星没有出来,天空是深海蓝的,四周则是黯淡的灰白色。手电光里,洋槐浓密的圆叶子散发着翠绿的生命力,漆黑的小树干像一根根游蛇疙疙瘩瘩。已进秋天,没有了顶在绿叶上的一球球银白色槐花,没有了浓郁的香味,曾经绿荫覆盖的毛发绢花肉刺也从春天的柔嫩变成了秋天的坚硬。小洋槐是原始的,很密集,树干上缠着藤蔓,比喻成一垛高墙毫不夸张,侧身都甭想挤过去。他们只好爬高了一截子挪在了树丛里,拨拉着树梢的枝条,踩在粗一点的树枝上。最难受的是洋槐刺,比一般槐刺坚硬,挂着迷彩,扎手,拽人。 “九头鸟!”姬文魁喊叫了起来。 “啊?”何健条件反射答应了一声,立即停止了前进,转过身来,端起81-1,枪口对准了黑影子。 “别打!别打!”姬文魁扯着嗓门叫着。 “就你一个人吗?” “就我一个人。” “狗熊呢?” “没来。” “在哪?” “谁知道,没见着。” 何健缓了缓神,松了口气,一轻松下来,整个人也给吓疲软了。靠着树干休息了会儿,等到姬文魁挪过来,他很不满地埋怨道:“小诸葛,神叨什么,后面的路长着呢,咱俩任重道远,少吓唬自己了。” “吓唬自己干嘛,我被吓唬了一下。” 喔哟,真的见到狗熊了?狗熊是会爬树的,何健想起了这一特点,突然来了感觉,好像身后有一股冷风袭了过来。 姬文魁拿手电往周围照了照,说,“手碰着个东西,比拳头粗。” “你真神叨,到处是树,碰着啥都比拳头粗。” “滑溜的,冰凉的,发软的。” “嘻嘻,不会是小丫丫……”何健刚调侃完,突然回过神来,“丫的什么鸟东西,蛇?一定是蛇。” “估计……是……”姬文魁的感觉还在刚才那一捏呢,本来就怀疑是那个鸟玩意儿,现在一听,整个人毛骨悚然,心里一阵阵发凉,冷气直往头顶心冒腾,手心里好像还捏着又凉又软又滑溜的家伙。 森林里还有蛇? 森林里应该有蛇。 今天穿插了两次森林都没见着那东西,四个人待在一起时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现在剩下一半人马,倒霉事赶上了,何健的心里也一阵阵麻颤开了。 恐惧了几分钟,俩人突然一起叫着:“找点!” 一想到找点,脑子里没有了恐惧感。妈的,都说战士责任重,原来大道理不是说说的,火候一到,不用别人说三道四,百十斤就豁出去了。难怪董存瑞顶天立地炸碉堡,难怪黄继光挺起胸膛堵枪眼,现在要是让他们干那类事,一定也是一个德性,舍身忘己啊,取义成仁啊,为国捐躯啊……好听的成语都会办到。 双脚终于落到了地上。唉,身旁是高大的树木,地上是横七竖八的枝干,可比跋涉在洋槐树上要舒服多了。更为兴奋的是,gps告诉他们,已经进入了1号点区域。 “九头鸟,我谦让一把,这个点算你找到的,去,找裁判接头。”姬文魁往倒下的树干一坐,斜靠着一棵大树,闭目养神开了。[奇书网isuu.] “哎,还是你去吧,欧块听不懂中国话。” “你就说victory17。”姬文魁交代道,“要了纸条签上字,别‘要吃’忘了。” 何健丫了声,心想,也行,就让你偷一会儿懒吧,回国后记者们来采访,我就说你这会儿抱着狗熊睡大觉。他把脚下的位置输进了gps,嘱咐姬文魁,听到布谷叫一定是他回来了,别睡着了不答应,两个人会合不了就惨了。 姬文魁等了20分钟,急得呼了几十遍布谷才把何健招回来。他最担心的就是拿了纸条忘了签字:“签上字了吧,拿来我看看?” “签个屁。”何健很不高兴,一屁股坐到了姬文魁坐过的地方,占上了好位置,靠在了大树上。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说怎么回事吧。”何健把gps递给姬文魁,生气地说,“不要了,都给你了。” 东150,南150,西150,北150,走了不知道几个150m了也没找到1号点。丫的狼头儿训练时也不找茂密一点的森林,从没遇到尽打转转的瞎环境。丫的台湾造的gps太差劲,这会儿才锁定3个卫星轨道,精确度好到哪去? “哎哎,不是台湾造的太差,是老美垄断了全球卫星定位系统,搞了sa干扰政策,人家化了200个亿研究出来的,那是人家的东西,他想咋弄就咋弄,他家的东西你管得了吗?”姬文魁安慰道,“别生气了,全世界就英美军队用的高精度,就那进到这种地方也有8m误差……” “8m鸟数字,东南西北不用走,一眼就瞅见目标了,能跟150m比吗,又不是戈壁滩,这么大的森林,十几步啥都看不见了。” “参赛队里也就英国队的gps比我们强一些嘛。”姬文魁一把拉起何健,“行了行了,人比人气死人,物比物还是气死人。” “丫的有能耐造丫的gps去。” “算了吧,就你那点工资,丫的有力气找丫的点去。” “这么大森林,你逛去吧。”何健的气还没发泄完,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哎,哎,慢慢找嘛,耐心地找嘛。” “还有三个点呢。” “也是,要不你留下继续找,我上第二个点。” “得,美女蛇光亲我啊。”何健站起来,说,“俩人一块找吧。” “哎,看,1号点的东面有块草地,裁判一般情况下不敢待在这么大的森林里,很有可能靠在草地旁边。”姬文魁拿着手电照着地图,拿gps定了一下跟前的位置,向东穿行也就百十米林子。 “嗯……有可能……那就往东面找找吧。” 穿插了一段路,姬文魁看到了一点淡淡的红光闪了一下又灭了。他停住脚步盯着前方。不一会儿,红光又闪了一下。透过林子缝隙能看到一片灰蒙的光线。那里肯定是草地。姬文魁轻轻地拨拉着树枝挪了过去。眼前豁然开朗,虽然光线是灰蒙的,但暗蓝的天空已经缀上了星星,能见度不错,能看清草地的空旷。这里只是草地的北端,不到30m宽,三面紧邻森林,只有南面是延伸出去的草丛。他躲在树干后面窥视着四周,等待着红光再次出现。何健走了过来,盯着草地看了看,伸出脚去踩了一下,草杆子约有半人高。 鬼才知道这里是不是1号点。 姬文魁捅了捅何健,问瞧见了没有,对面有情况。何健睁大眼睛,没啊。姬文魁让盯着那个方向,耐心地等上十秒八秒,眼睛别乱眨错过了机会。说话间,何健看到了红点一亮。丫的,撞上了。他高兴地蹦出了林子,连声喊着victory17,冲着对面的森林跑了过去。 刚才裁判等得困乏了,点了支烟,结果为中国二队锁定了目标。这世道啥好运都有,一个小烟头竟比高科技的gps棒。窝火全没了,何健心生感激,掏出“将军烟”放到鼻子跟前闻了闻,递了过去。这烟冲劲大,治瞌睡虫,说实话他舍不得送人,狼头儿只给发了一盒子,值50元人民币。今天早上从高乌特拉出发,狼头儿从长条盒里掏小盒子,动作迟缓得像手脚不灵的太爷爷,皱着眉,掏上一盒子鼻子就拉搐一下,像是剜他的心,烤他的肉,吸他的血,可话说得铮铮响亮:“狼崽子,只要不跳qbb11,回国后我掏钱,一人一条。”将军烟是个系列牌子,50-500/条,价格不等,悬殊着呢。狼头儿保证就这种天元牌子。嗬,好啊,10个人,10条烟,5000块,整狼头儿两个月薪水。哈哈,狼崽子高兴得手舞足蹈,当面说得很客气:“老大,那太破费你了。”私下里一人一句,一个个咬牙切齿,“叫你放血,叫你破产,叫你跟媳妇打架。” 这片森林有美女蛇。 何健想着姬文魁的艳遇,又掏出了一小盒清凉油。据说这是中国的大土特产,到了欧洲就是稀奇宝贝了,塔林商店没见着有卖的。 第26章 他抹了一点往裁判太阳穴一摸,凉得裁判哇哇胡叫,拿手擦了擦搞到了眼睛,叫得更厉害了。何健笑开了,倒不是笑人家,而是笑自己怎么也染上了小诸葛的儒味。他把清凉油送给了裁判,嘱咐别睡着了,别叫美女蛇拥抱上了。这句英语太复杂,不会说,他只好打着手势不断地ok。 回到林子里,把条子交给姬文魁,经大翻译审查无误后,他们开始往丁字路口的kadaoo回返。不走原路了。两个人决定从203线的路东林子里返回。正商量着要不要利用一段草地,何健眼尖,看见前方的草丛里晃来了一个影子。 影子越来越近,装束也越来越清楚。红肩章老兄不可能只有一个人,也就是说,这一带埋伏着假设敌。两个人想到了一块儿,还是走森林吧,保险一点。 影子晃过去时,他们愣了,瞅着一耸一耸的背囊和缠着的头巾,半天说不出话。怎么会是东道主队呢?草地不像森林,隐蔽性太差了,而且距离203线小土公路不是太远,东道主队竟然能大摇大摆地晃过来,这么看来,草地里没有埋伏。 丫的! 何健生气得很,这一路吃尽了密林的苦,千难万险才到达目的地,这位老兄的胆子也太大了,十足的熊胆,竟敢走草地,脚下的路也太舒服了。凭啥人家就可以拣便宜?呵呵,拣便宜的事还能难到他九头鸟吗?训练时他天天都要捉磨着拣上一两回。训练场地就在他的老部队,周围环境就他一个人熟悉,那个时候他就是东道主队员。可教练一个比一个鬼精,眼睛光盯着他一人,十有八九罚他重来。越想往事越是忿忿不平,来不及将真弹退出换空包弹,枪口朝天就要扣板机。姬文魁赶忙阻拦,千万别吓着人家。何健实在气不过,老子躲躲闪闪,丫的人家能大大咧咧,这回他当教练,坚决搞一次惩罚,拿770110吓唬吓唬,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别人全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不但扣响了板机,还学着假设敌的“oh!oh!”吼叫,还要姬文魁帮着叫唤。 缠头巾的被突如其来的喊杀声一惊,撒腿跑进了林子。 一个声音哇啦啦飘了过来:“what‘sup?” “真的来红肩章了?”何健一看,糟了,把假设敌引过来了。 “裁判在叫。”姬文魁竖着耳朵一听,告诉何健,“他在问怎么回事。” “喔……”何健若有所思地说着,“这一枪……裁判都吃惊了……” “肯定没有红肩章。” “对。” “不走森林了,走草地。” 中国一队比中国二队晚了11分钟出发,却要早4分钟到达e点,谁知道裁判怎么计算时间的,反正倒霉呗,第一次穿插的分扣完了,第二次穿插的时间又比规定的少了15分钟。现在不能再迟到了,兵分三路,同时向西北、西南的三个点进军,李永刚负责1号点,于新伟负责2号点,王帮根和张高峰负责3号点。4个半小时后,也就是3点20分前,大家到达3号点东南1.2㎞的打麦场,到时再商量怎么攻克最远的4号点。 这一片地形赛前没有勘察过,好在这个季节爱沙尼亚的打麦场堆放着玉米秸子,一个个就像蒙古包。李永刚断定,那个打麦场应该也一样。若是过了集合时间,先到达者在西南角的蒙古包上夹一条卫生纸,具体位置在西南方位,高度齐肩,他打1个结,于新伟打2个结,王帮根他们打3个结。 张高峰担心地问:“要是没有麦垛呢?” 李永刚瞄了一眼地图,打麦场的西面有一条l5林斑线,一直从2号点纵贯到4号点北面,他便交代:“挂到林斑线左侧的树枝上,那一段路百十米左右,稍稍注意就能瞅见。” 张高峰还是担心,这可是穿插加单项的一胞双胎啊:“要是都超得厉害,4号点怎么办?” “放心吧,不管发生什么情况,我会把4号点找到的,你们首先考虑把自己的点找上,不要超时了,来不及了就直接插回e点。”李永刚说。 “我努力争取吧。”于新伟附和了一句,转而调侃张高峰,“哥斯拉,你和铁人就不用急着赶路了,到时候拽了卫生纸慢慢擦鼻涕回e点吧。” 王帮根不高兴了,他奶奶的,别说擦鼻涕,就是擦屁股也不用双枪王留下的卫生纸,再说,他们要找的点离打麦场近,到时候还不知道谁扯了谁的卫生纸呢。他嘿嘿笑笑,说:“双枪王,给你节省点吧,你就拿我们留下的擦屁股。” 刚出d点,李永刚和于新伟就被假设敌逼进了林子。本想结伴一起去kadaoo丁字路口,越过203线小土公路,到了204线大土公路再分手,现在这一被逼,只能按各自要找的点走自己的路了,李永刚往北面去,于新伟向南面跑。 李永刚想,他娘的乖乖,一不作,二不休,把我逼进森林了,干脆打个斜线直插西北角。他的心最急,因为找的点在最北面和最南面,就算直线距离吧,d→1→打麦场10.5㎞,要赶在4个半小时到达打麦场,他得保证平均一小时走完4.5㎞。这个数字基本上是柏油路上的行军速度。现在全在原始森林,这点时间根本不够。这次搞惨他了,只有往死里猛喋。 森林腹地很黑,伸手不见五指。尽管离203线有些距离,他还是害怕有埋伏,不敢打手电,借助gps银光屏上的微弱光线摸索了一小段路,想起教员说的gps不敢老开机,要不就得驮上半背囊碱性电池,无奈得很,只好关了机子,一步步踏稳了再往前行。可能是靠近大湖沼泽的原因,地面堆积的腐叶非常潮湿,一脚下去就陷到了小腿上,咕咕叫着直冒腐臭的泥水。 走了大半个小时,迎面竖起了一堵“墙”,这是树干之间结的藤蔓网。来回走了十几步,墙体不短,路被堵死了,无法斜插,只能西行绕到203线小土公路。他娘的,先歇上一会儿,喋点东西,这一路跋涉得太累了。摇了摇藤网,很结实,靠上去一定很舒服。藤网子像伪装网,弹性不错,屁股搭在打横的藤条上,有点打秋千的悠荡,舒服。要不是急着赶路,就把背囊卸下来美美地睡上一觉。 脑袋往后一仰,像枕上了枕头,柔软又不发扁,很有弹性。啥植物?太累了,懒得看,又经不住诱惑,不自觉地右手伸过了头顶。挺粗糙,像树皮子,摸着是硬壳子,捏着稍稍发软,发凉。藤条的凉是捏着渐渐上温度的。这不一样,凉意一股股袭进手心,瘮人,还是个圆条条,挺粗,抓得起足球的手掌只能捏住一小半。他傻愣了一会儿,突然缓过了劲来,吓得全身腾腾冒冷汗,冷的,冰凉的。有生以来第一次吓成这样,原来真能吓出冷汗来。不敢动作太大,只能轻轻地离开藤网,慢慢地挪动脚步,怕惊动了那玩意儿被喋上一大口。 移了五六步,平静了一下,有些不甘心,总得瞧瞧枕的啥东西。装了装胆子,掏出小手电回头一照,彻底吓坏了,他嚓地一转身撒腿就跑,没出两步脚下一绊摔了个大跟头,右肘子撞在了地上的树干,手电被摔了出去。爬了两步,右臂很疼,伸出去时像脱臼了,手够着了手电,却拿不起水彩笔大的小玩意儿,只好换了一只手拣起手电,爬起来继续跑。地面横着枝干,腐叶陷脚,心里又害怕又着急,小手电的光圈太小,脚下一加速尽摔跟头。不知道摔了多少跤,摔得心慌,估计那家伙不会追上来了才停下狂跑,照了又照躺在地上的树干,确定是木质的才敢坐上去。 他无法解释刚才的举措。打从娘胎呱呱落地,26年记忆里,这种逃生的欲望从来不曾有过。脑子里还在浮闪那圆东西,像藤条儿往下挂着,一身黑底画满了黄灰相间的环状网斑,斑块比巴掌大,中央有一列棕红色,镶有黑边。圆条儿比自己的脑袋还要粗。没看清头朝哪尾向哪,要是见到吐出来的舌头翘动着红火焰,那可要吓晕了。他想一定是蟒蛇,大概够1000年的寿辰了,当个太宗爷不过分。 到了5c蟒蛇就冬眠了。8月的东欧森林,白天闷得晕人,晚上降至8c左右也就差不离了,光冻人,不冻蛇。他想太宗爷被枕啊摸啊捏啊一动不动,不可能冬眠,绝对是撑饱了。蟒蛇吃饱一次要隔上两三个星期才捕猎,唉,要不肯定不会放过他这只西北狼。别以为是大黑夜,蛇的头部有一个叫“颊窝”的热敏器官,能够觉察到附近温血动物散发出的热量,黑暗里也能轻易地捕到猎物。 他听过蟒蛇吃人的事。蛇先伸展身体,一圈一圈缠紧猎物。猎物每呼吸一次就被缠得更紧,一直到窒息而死,然后被它囫囵吞下,不到一个小时人脑袋就被蛇的胃液氧化掉了。蛇的身体粗不过人的身体,但弹性很足,一个大活人随便就装下了。吞上一次大活人,蛇就要躺上六个月才能完全消化。太可怕了,他要是被活吞了,全国人民悼念完了都彻底遗忘了,他还在东欧原始森林的蛇肚子里替太宗爷养精蓄锐。 他娘的乖乖,欧洲水土太肥了,人养成了块,蛇也养成了块。要不是超时的规定在心里烙下阴影,他绝不可能做出单兵匹马找点的决定。当时只考虑到自己和双枪王识图能力强一些,方向感较好,分别寻找1号和2号,铁人和哥斯拉这方面弱一些,别是点没喋上人给喋丢了,便让他俩结伴找3号,万万没想到,美女蛇专等着喋他这位好汉哥。 钻出了森林,望见了一片天,瞅到了一块地。 第27章 虽然天色很暗,但星星很多,心里也跟着亮豁开了。李永刚大口地呼出憋了一路的浊气,心里安宁些了,看了看四周,似乎活转了过来,要不是怕有埋伏,一定要高声地吼上一嗓子。他娘的,走203线小土公路。他可不想再跟美女蛇相亲相爱了。 gps告诉他,1号点就在这一带。他穿过了路西的一小片林子,到了一块草地,猛吸了几口灰暗的空气,感觉到了青草的淡淡香味。停下脚来,仔细地观察四周。风声里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咳嗽,很轻,就像游丝飘过。因为回音,他无法判断发出声音的方位,但他相信,绝对是人之所为。 半个篮球场大的草地,在高大的树木挤压下显得很小很压抑,但心情很开阔,似乎占有了整个天空。站在中心点,一眼就能瞅个完整,可光听了一声咳嗽,就是不见影子。嗬,不走了。他嘣地把背囊一甩,叉腿伸臂,仰天狂啸,一声“噢――”拖得长长的,仿佛要验证生命的强盛他娘的,该要条子了。 累了一路,吓了一路,就为了喋一张小纸条,差点喋成了美女蛇的冷血。唉,谁叫他当了侦察兵,谁叫他挺过了不是人过的八个月?选择了这一切,只能豁出性命往前冲了,否则让位给其他队员参赛,让他们来为国家争荣誉。占着茅坑就要拉屎。决定参赛人员时,狼头儿挨个儿问过这句话,他们挨个儿回答过这句话。嘿嘿,听起来很不雅观,可当时就是这么回答的:拉,豁出命来拉。西方国家人是第一位的,生命才是压倒一切的东西。可中国军人习惯了,穿上军装,这条命就属于国家民族,你出来比武,你就不是你自己,而是中国军人,甚至代表着一个民族。 在草地周边打了两个圈,还是没见着人影子。这就怪了。脚步声不动地,吼叫声也该惊天了,树叶子都被吼声振得沙沙作响,难道说裁判是个聋子,或者是个瞎子,这天再黑还能见着二三十米外的影子,草地中间突然立起一根顶梁柱,难道没见着?吓,裁判大人,你行啊,我好汉哥千难万险过了美女蛇的关,千辛万苦闯到了人待的地盘,你竟然躲着不打个照面。他气得往背囊上一坐,半个脑袋露出了草尖,双臂冲天,高声喊叫着:“chinavictory11……” 他娘的,还有一句最最重要的怎么说。找点前,张高峰教给他和于新伟一句英语:“我是胜利11,给我票子,签上字。”句子太复杂,学不会,后来简化为“胜利11,拿票来”。没想到被美女蛇一吓,魂给飞走了大半,到了用武之时竟把后半句英语忘了。咳,忘就忘吧,找不到你就咋乎你,拿中国话把你喋出来。他又扯开嗓门叫开了:“chinavictory11,拿票来!” 还是没动静。 会说的英语单词少得可怜,要不二愣劲一上来,他就用英语吼上一句:“他娘的白骨精,再不现身,我把你拎出来喋死。”他可不想浪费一分一秒,4号点还在等着呢。他干脆只吼后半句了,中国话吼着带劲:“拿票来!拿票来!拿票来!” 绕着圈子,一声声地吼叫,拿出了梁山好汉的匪劲,语气很重,语速很快,气势很冲,他下定决心,非得把裁判唬得服服帖帖自动钻出来不可,否则他就是孬种一个。 身后传出了hello声,他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裁判在树根子上坐着。 103线小土公路的南面是50m左右宽的茅草地,再往外就是森林。 于新伟胆子大起来了,腰带没了,这回摔上百十个跟头都成,没东西可丢了,总不能跟着好汉哥往北面去,要那样还得来一次横穿公路,他要找的点在大老远的西南角,光直线距离就有6㎞多。 茅草地很茂盛,地面也不平坦,但没有藤蔓缠绕,他很快地越过草地蹿进了森林,回头看时,草地上站着一堆人影子。这下得意坏了,拿着小手电对着影子狠狠地划了两个弧圈,他也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反正心里一高兴,好玩呗。 从这里向西南方向打个斜角,直接就插向了2号点。这一路大多是草地。西面那一块面积约有1㎞?多。过了那片草地,越过203线小土公路,再过一片草地,向西穿过高速公路,又过一片草地,这就到了204线大土公路,五分之二的路程也就消化了。接下去看实际情况,是利用一段204线,还是顺着水渠走森林。 首先得穿过这片森林。环境不错,林木不密集,路面也可以。他很快地走到了尽头,找了棵枯树坐着,望着海蓝天空下的草地,喝了几口娃哈哈矿泉水,掏出中国产的将军烟,再掏一包英国产的希尔顿烟,抽上两根,亚欧联营,中外合资。抽完欧洲的再抽亚洲,压味儿,这叫东风压倒西风。穿插了一个下午,从来没有这么悠闲过,抽一口希尔顿,来一口将军,左一下,右一下,像是双枪轮击,像是要报丢枪的仇,待到两种烟味混为一体时漫漫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压抑的心情跟着扩散的烟圈渐渐舒展。 草丛里有一间浮出草尖的小木屋,三角形屋顶。 典型的欧式牧场。 夜已深沉,草场不太暗。按中国古代历法和地支记时法,现在是农历6月24日的丑时。星星很多,缀满了天空。月牙很瘦,挂在身后的树尖。黑乎乎的草杆子半人多高,站得很稳重,高而细的草尖在风中轻轻摇曳着。初秋的夜风有些发凉,但,草叶子送给了他一份多情的温柔。 要是大清早多美啊!这个季节的茅草,草尖是绿的,草杆子已经开始发黄,不过,洒满阳光时,视野里的一切一定都会变得金黄璀灿。睡醒了的奶牛露出黑白相间的脊背,一颠一颠浮游在草尖上,那份惬意一定胜过大海里的橡皮舟…… 风吹草低见牛羊。 他想起了儿时读过的古诗。在天山南麓当兵,见多了牛羊芳草,可那儿南接地球第三大沙漠塔克拉玛干,北挨天山雪线,草都是低矮的,盛夏时也就尺把高。 人啊,咋搞的,多好的日月天地,多美的风情物种,可为何偏要制造战争,偏要播下残忍,偏要注册他这样的职业。唉,让当兵的失业该多好,人类在宁静的夜色里酣梦,在清新的黎明里迎来新的曙光,有兴趣时开一辆小车,带上家人来这里小住几日。最好是老美的雪佛兰,敞篷开放,一览无遗,那才叫兜风,沿着林斑线,沿着小土公路,逛它个原始森林,逛它个青青牧场,逛它个田园风光。呵呵,悠然自得啊!千万别像他这样,叫雪佛兰追得狼狈不堪,被大森林整得人鬼不是。 枪声响了。静悄悄的夜色里,枪声和喊叫声都很清脆,不像白天的噪杂烦人。声音是从北边传来的,大概哪个参赛队拣便宜上了小土路,成了假设敌的瓮中之鳖。他得意地站了起来,拍拍屁股,向大森林道了声bye-bye,双脚踏进了齐腰高的草丛,感觉着自个儿成了一棵青绿色的小树,颇有些独领风骚的意韵。 这是草场,不是茅草地。刚才体验了一小片,感觉不错。昨日的茅草地暗藏杀机,一想起就很恼火,今天的草场不一样,充满了生灵的气息,尽可以迈开大步向前冲锋。可他没出十步路,身上猛地一哆嗦,麻酥酥的,没待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倒了。待到疼痛舒缓了些时,他慢慢地站了起来,好奇地拨开茅草一看,是道铁丝网。草是带露水的,衣服是湿的,人没挨上就先电上了,脑子没反应过来就打上了。刚才那一下子打得太狠了,380v的电压。 靠! 穿插前,组委会发了信号弹,交代森林里有野猪狗熊,允许子弹上膛,要是碰到意外就打信号弹,但没说草地里有电网子。他推测,电网子是拿来防野兽的,也防牛羊逃跑。咳,走吧,到了草场那头再小心一点。没料到,没出百十步,他又遭遇了打击…… 终于插到了204线大土公路和高速公路的交结点。 取捷径的话最好能走204线,约有800m左右可利用,然后拐到西面那条东北-西南走向的水渠,大概2㎞路光景,接着就得穿插森林,将近2㎞,最后越过一级公路,差不多也就到了2号点。 计算了一下路程,5㎞,2个小时应该可以拿下来。2号点东面有条l5林斑线,虽然有些扭曲,可一直通向东南的打麦场,最多也就4㎞,算得保守一点不会超过1个半小时,加上刚才化掉的35分钟,最多4个小时就能抵达打麦场。 唉,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虽然挨了一路电打,可路近了,时间争取上了。他又兴奋开了。伏在路边观察了一下,两条公路都没有动静。靠,冲!这次很幸运,轻而易举拿下了204线的那一段路,轻而易举走过了水渠那一截子路。呵呵,近3㎞就这么舒舒服服打发了。 截止目前,花掉了1小时16分钟,距离2号点只有2㎞了,基本上是森林地带。呵呵,这点距离就算磨上2个小时,其实,可能吗,咋的也不可能一个小时走1㎞嘛。虽然从西南面的水渠要好走得多,不过要绕大半个圈子,多了1㎞的路,最后还得穿插一小段森林,谁能说清楚有没有假设敌?算了吧,干脆来个直线斜插。 休息一下吧。也不是太累,主要是电打的后遗症还在,大腿发麻发胀,很不舒服。啃着牛肉干,想着打麦场。嘿嘿,若是撞上了哪个song人,抓紧时间一起往4号点去。 第28章 撞不上也行,他只待15分钟,时间一过就不等了,送上一条卫生纸打上两个结,让后来者擦鼻涕去。不,擦屁股去。靠,铁人那个怪song,让擦鼻涕不乐意,偏要擦屁股,那就让他好好地擦吧,擦干净了直接进e点。 他想得太美了,美美地进到森林,结果所有的指示装备都失灵了。哈哈,人算不如天算,树林子太茂密了,抬头见不到天,想望一眼北斗星都徒然。他简直无法相信,这片林子才1㎞?多点,四周都是水渠,按理无论往哪个方向猛插总能抵达水渠边,可他竟像个瞎子,打了两个圈子又回到了老地方。 王帮根一听让他和张高峰前往3号点,心里就蠕动开了,从现在开始偷不了懒了。本来说好四个人结伴走上一段路的,一出安全区假设敌就追上了,他猛地一拉张高峰缩回了安全区,看着两位跑得狼狈极了,屁股后面跟了七八个假设敌,他也“oh!oh!”地喊叫开了,干脆跟在了后面,趁着夜幕朦朦,顺利地通过了出点处的布防区。 “嘿嘿,懒人有懒福。”他让张高峰监督,从现在开始就改说这句话,绝不再提那句口头禅,一说“该死的娃娃球朝天”就挨追击,简直神了。总之,两句话都很神。他就拣这句好好地“神”上一把。 “晕,他们也就这点德性,嗬,给他们多准备几条卫生纸。”一出手就旗开得胜,棒极了,张高峰也高兴得很。 “对,你脑子聪明,又会英语,我经验丰富,咱俩都动动脑子,给他们多挂几条卫生纸,叫他们拉不出大的抹鼻涕眼泪去。” 他们大摇大摆地走完了103线小土公路,安全到达了kadaoo丁字路口。一不作,二不休,干脆大胆地来个南拐,上到203线继续走小土公路,1㎞后上到了高速公路。哈哈,运气这么好!两个人商量了一下,走,折向正西,走完近1㎞的高速公路再说。 咋搞的,还是没有假设敌!张高峰害怕了,建议进到林子去。王帮根刚要溜出那句口头禅,突然反应了过来,赶忙说:“跟着我没错,懒人有懒福。” 下了高速公路,便到了204线大土公路。掏出地图一看,这条路稍稍地往东南拐了拐,路面有点扭曲,若是沿着204线大土公路,7㎞后就能到达两条大土公路交接的丁字路口,然后拐向东北-西南走向的104线大土公路,爽爽地走上1㎞就是森林,最后1㎞森林穿插就到了3号点。哈哈,两个小时绝对搞定。加上刚才用掉的一个小时,再加上最后到达打麦场的1.2㎞最多20分钟搞定……神了,2点左右就能到达打麦场了。 “我们得考虑一下,等那两个哈song,还是去4号点,还是睡上一觉直接去e点。”张高峰说。 “到了打麦场再商量。”王帮根一挥手,满不在乎地说。 “行。”张高峰高兴地点了点头。 “铁人就是铁人,不是飞毛腿,是铁打的铁蹄,长距离行军,耐磨。”王帮根自夸着。 “对!”张高峰奉承道,“这种比赛,比的就是长距离行军。” “走,跟紧了。”王帮根又是一挥手,踏上了204线大土公路,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什么,站定了说,“把电台给我。” “喔哟,你终于学雷锋了。”张高峰高兴了,他可是从没见过铁人助人为乐。 “学什么雷锋。” “那……那就是鲶鱼效应起作用了?” “行了行了,别啰嗦了,一根绳子拴着的两只蚂蚱,有啥办法,我是为了不影响行军速度。”王帮根催着快点,拿过电台又说了一句,“预备役也拿来。” “这……这就算了吧。”王帮根一主动,张高峰反倒不好意思了,电台的备用电池就自己背了吧。 王帮根伸手掏出将近3公斤的备用电池,往自己的背囊里一塞,系好腰带,迈开了大步。张高峰一下子少了近20斤的重量,脚下也跟着生风了。 路基朦胧泛白,路面平坦,走得太舒服了。但毕竟是大路,两个人都不敢吭声。脚底下嚓嚓地响,风吹树叶沙沙地叫。张高峰终于按捺不住了,拣了几句恭维话说开了:“铁人,铁,铁哥们的铁;sunnygirl贤惠,贤惠的贤,贤惠的惠,东方淑女的贤惠。” 王帮根越听越美,不停地yeah着,就恨没长两副腰板,要不把哥斯拉也驮到背脊上了。 嚓嚓声里传来了回音。他们愣了愣,终于悟到还有其他脚步声,吓得赶快停止马屁话蹿进了林子。脚步声越来越清晰。他们趴在灌木丛里细细地观察着,看到一高一矮两个影子晃悠悠地走了过来,戴着牛仔帽,背上鼓囊囊的。 “他奶奶的,也是个倒霉蛋。”王帮根嘀咕了一句,对张高峰说,“你先去放个洋屁。” “你呢?”张高峰心想,他妈的铁人,一天到晚装大傻,关键时刻比谁都精明,让我打前站,有事了好溜之大吉。 “我要能放那玩意儿,早放了。”王帮根打着哈哈说,“去吧去吧,我放个中国屁就来。” 张高峰很无奈。说实在的,这种时候也不能全部暴露,要真有个啥事就一窝端了,再说铁人除了打哑语就是放中国屁,欧块看不懂也听不懂。再说人家也够意思了,连备用电池都帮他背上了。他骂了句倒塌,爬起来拍了拍胸前的土,打了声hello迎了上去,一问,原来是unitedkingdom,英国的哥曼德23,校枪那天就认识的老朋友。 英国队在第一次b→c的穿插中排在了倒数第三,也就是第21名。裁判要求他们23:24到达d点。他们尽走小土公路,被抓了两次,干脆学爱尔纳25的贝尔瓦国民卫队,放弃了c→d的穿插,直接走大路,提早了一个小时到达d点,紧跟在中国一队和贝尔瓦国民卫队后面进军找点。这两个队才叫懒人有懒福,都是高明的决策,放弃了穿插只扣了25分,但节省了体力消耗。 高个儿掏出一个塑料盒子,抽出三支雪茄,递给了张高峰一支。张高峰客气地谢绝了。雪茄是个尤物,是男人气质的标志,能够传递独特的阳刚之气,能够让人温和、热情、优雅、风趣、善谈,能够怡情养性。一言以蔽之,对一个成熟男人来说,它是性感与权威的象征物,是思维与灵感的燃烧点。都说奢侈雪茄。巴西产的一支要几百块人民币,最便宜的一支也要几十块钱。不过,集训时他抽过这种烟,孟国庆请的客。他和孟国庆是山东老乡。他的家在农村,家境不好,姐姐和妹妹辍学打工供他上的学。他不是小气,是舍不得把钱燃成烟灰。当然,这会儿也不是客气,是不好意思占老欧的便宜。 高个儿从矮个儿手里接过一把精致的雪茄剪,剪去雪茄十分之一寸的长度,切开帽顶,打燃纯丁烷气体打火机,让烟蒂朝下成45°角,靠近火源一英寸处缓缓转动,预热,灸热,充分均匀地点燃时,雪茄变得焦黑和发亮了。 两个英国人抽着烟,慢腾腾地跟张高峰聊着天。 别看是大兵,抽起雪茄,绅士一个。他们轻轻地吸上一小口含在嘴里,微微闭着眼睛,静静地回味纯正的香味,两分钟左右才把烟雾缓缓吐出。张高峰瞅着哥曼德的悠闲,置身在弥漫的香气里,情不自禁摸出了小手电。蘑菇云一样扩散着的烟雾闪烁在炽烈光流里,一个个图案神采各异袅袅升腾,白色,蓝色,灰色,黄色,几种色彩交织于一体,太美妙了。他轻轻地闭上眼睛,静静地吸吮着沁人心脾的烟气,心醉神迷,疲倦的身心像轻风一样飘逸了起来,暇思也跟着飞翔着。 清凉的初秋之夜,幽静的原始森林…… 要是支上烧烤架,用鲜嫩的烤牛排佐着红酒,点上黑褐色大雪茄,吐出新鲜的、潮湿的、微微发蓝的烟雾……嘿嘿,那等缥缈,那等奇妙,没说的! 瞅着斑斓的烟雾,闻着清风习来的浓郁烟味,就像轰来了糖衣炮弹,整个人都飘摇了起来。{奇书手机电子书网}王帮根这才明白,有些诱惑正常人是很难抵挡的,从不抽烟的他都飘飘然了起来。他是正常人,他也希望过正常人的生活。总之,他趴不住了,也不愿意再趴了,嗦嗦地爬起来,衣襟没顾上拍一拍,三大步跨到了路中间,走近一瞧,欧块叼着一根比大粗拇还要粗的烟。呵呵,他认得,电视里见过,全是黑社会老大抽的。心里痒痒的,他也想抽上一根,又不好意思开口,便掏出将军烟大方地递了两根过去,让张高峰帮着翻译这是中国雪茄。 不管怎么说,将军烟也不便宜,500块钱一条,虽然两支仅值5块钱,不过拿破仑说了,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换句话说,不爱抽将军烟的侦察兵不是好侦察兵。他不知道张高峰怎么翻译的,反正人家没客气一句就拿了过去,点上抽了两口,吐的烟圈很爽,蘑菇云一样袅袅上升,吐完后“ok!ok!”直竖大拇指。 高个儿往口袋里塞烟盒子,没有等物交换的意思。这哪成,光吸血不放血。王帮根指了指烟盒子,道了一句“试试你的oknook”。高个儿听懂了意思,拿出一根雪茄递了过来,盖上盒子前,给张高峰也递了一根。 “客气什么?”王帮根拿过烟来递给了张高峰,数落了一通理由,“他们抽了我们的将军,我们抽他们的士兵,谁便宜谁了?再说这烟是我用将军换来了,就是我的烟了,快抽。” 第29章 王帮根边掏打火机边鼓动,急着品尝,急着成事实,可又点不上火。矮个儿一见,把剪子递了过来。王帮根摆了摆手。抽烟要剪子做啥?张高峰赶忙告诉他,要切开帽顶才能点烟。王帮根一听,这不丢人吗,连雪茄都不会抽?他不好意思了,好在天黑看不清表情,人家也不会摸他发烧的脸。不过,既然谢绝了就不能再要。不就是搞掉帽顶吗?他一抬手,拿牙一咬,头一扭,吐掉了含在嘴里的烟皮…… 张高峰看呆了,铁人的动作比电影里的哈雷摩托车手还洒脱。头戴黑色头盔、身着黑色紧身皮夹克的哈雷摩托车队彪汉们,经常排起长长的蛇阵,风驰电掣般地穿行在美国大小城市的街头和高速公路,被称为永不沉寂的巡航舰。张高峰清楚地记得彪汉们抽雪茄的经典动作,那是一种很酷很野的抽法:掏出一根大号的雪茄,用牙齿咬掉尾部,噗地吐掉咬下的烟皮,呸地往咬开部位吐一口唾沫星子,叼上雪茄,铛地打燃打火机,在点燃的瞬间猛嘬几口,发出响亮的吮吸声…… 绅士的抽法愉悦身心,哈雷的抽法刺激神经。 张高峰想,两者都要才爽。铁人来野的,他来绅士风度的。 点上了火,王帮根狠狠地吸了一大口,雪茄剧烈燃烧了一下,跳出一团小火球,强烈的辛辣味化作气体刺激着咽喉,一直呛入心肺,烟气噎得咳声不断,头也发晕,像缺氧的鱼浮在了水面,嘴舌全是苦涩味。张高峰一看王帮根的匪劲,赶忙提醒道,雪茄抽快了会燃得过热,味道就苦了,要慢慢地抽,停上两分钟再抽第二口,不要像烟囱一样喷烟,吸入口腔后逗留一会儿,到了喉咙就轻轻地吐出,让烟气包围着自己,这是一种享受,千万不要吸进肺里。 “他奶奶的,吸根抽还屁事多,洋烟跟洋屁一样臭。”王帮根听了很不舒服,好像在幼儿园听阿姨婆婆妈妈,嫌烦。 “要像你这样吸,人家笑话你外行,还会说你没修养,脾气乖佞,用心浮躁。”张高峰还在不知趣地叨着。 “那有啥意思,味全吐出去了。”王帮根又吞下了一口,呛得轰轰咳个不停,手一颤抖,狠劲地弹了下烟灰。 “不要磕它,那东西能减少氧气供应,减慢燃烧速度。”张高峰一看立即阻止。 “还要赶路呢,哪有时间慢慢品尝。”王帮根为刚才的洋相找了个说法,可还是稳不住速度,几大口抽完了雪茄,搞得嘴里很不好受,舌头裹了一层厚厚的黄苔,可心里渐渐舒坦开了,脑子也变得异常清醒,一脚下去很有力度,一步迈出轻盈飘逸,人也不犯困了。他奶奶的好东西,都说将军烟劲大,雪茄的烟劲更大,可能就像大烟,晕你一阵子后便开始刺激脑神经。 “哥斯拉,别拉洋屎了,把他们绕开。”快到204线和104线大土公路的岔路口了,王帮根实在忍不住,噪噪着很不高兴。 “这……这……”张高峰看了一眼哥曼德,又看了一眼王帮根。 “这啥?” “这咋开口?” “就说我们要研究一下地图,让他们先走。” “好吧好吧。” 刚才是张高峰自作主张,同意了英国队提出结伴去3号点。除了抽人家的好烟嘴软的因素,他还有个小九九,路上多个伴,要是来了假设敌,要抓端上一窝子,来野兽了,要吃咬上四块肉。可王帮根不乐意。比赛就是你不饶我,我不轻松你,哪有和竞赛对手联合一起干的。再说没见着吗,哥曼德23就是贪图舒服,跟着victory11啥都不用管,光出个脚力。刚才这一路他就窝火得很,光听张高峰和他们放洋屁,他啥也听不懂。四个人一起走,那三位说到了一块儿去,把他晾在了一边。他径直走进了路西的树林子,掏出地图,一看又是三个影子过来了,很不高兴地埋怨道:“咋搞的,又叫过来了。” “谁叫了?”张高峰很不高兴地说,“我让他们先走,他们要跟过来,脚在他们身上我有什么办法,有能耐你叫他们先走。” “好了好了,打手电。”王帮根不耐烦地嚷着。 哥曼得23也打亮了手电,两束光在地图上不停地晃忽,晃得王帮根头炫眼花,还叽哩咕噜地噪噪个没完。王帮根火冒三丈了,对着张高峰嚷嚷:“让他们继续走大路,我们走森林,来一小段斜线穿插。”没待张高峰表态,他收起了地图,想起张高峰的嘱咐,英国人忌讳打“v”字手势,据说那是蔑视别人的一种敌意做法,他只好抛却习惯动作,道了声bye-bye,扭头钻进了林子。 灌木林长得一人多高,很茂密,渐渐地连成了一堵墙,稍宽一点的地方勉强能挤进身子。枝条划得身上生疼。王帮根越挤越生气,他奶奶的,本来也是要走大路的,这回好了,做了原始人了。他怪张高峰黏乎,一路洋屁太多,招惹的事也就多,最后全把麻烦招给了自己。张高峰不认帐,要不是抽了人家的烟,他能一路陪着哥曼德说话吗?倒塌死了,说话又费嘴舌又动脑子。可牢骚只能揣在心里,他不敢说出口,生怕铁人腾地将20斤铁疙瘩撂到了他跟前。 残月弯弯,星星很多,到了灌木丛里全没有照明的作用。按地图看,这片林子不到半公里就到了l4林斑线,路旁有个小村庄。可这会儿都挤了半个小时仍不见灌木稀疏一点。 “喂,会不会有东西?”张高峰越挤越怕,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乌鸦嘴,往好里想。”王帮根看了一眼指北针,往西南方向没错,就这么点距离,怎么走也能插到林斑线,便安慰道,“快了,快到村庄了。” 自进了茂密地带就隐约传来了狼嗥。他们似乎在走向嗥声,因为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不是一只狼,而是一群狼,在大合唱,唱得人毛骨悚然。张高峰真的害怕了,担心着会不会钻到狼肚子里。他想转回到路上,可现在已经在灌木腹地了,往哪走都要钻缝隙,谁知道刚才走过的路上有没有狼群? 王帮根侧过身子,慢慢地挤过一条缝隙。挤得太艰难了,他可不愿意白费力气走回头路,而且这条线路来得近,整个就插了个直角三角形的斜边。虽然也害怕,他还是装得很有经验,放稳声音安慰道:“很多狼在叫是家族间打招呼,沟通信息,一只狼在叫是捍卫自己领地,向进犯者提出警告。” 张高峰本来就半信半疑,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了独狼在嗥。按铁人说的,该是狼发现有人闯进了它们的领地。王帮根咳了一声:“怎么可能呢,离得十里八里,刚才这只嗥叫的是公狼,嗷――,这叫仰天长啸,现在叫的是母狼,低声短嗥,呜噢呜噢。公狼在向母狼表达爱情,母狼正在考虑是不是嫁给它,这是最关键的,一定要考虑好,狼对爱情很忠贞,一旦爱上了就要用生命去捍卫。” “不会向我们表达来着吧?”张高峰很不放心。 “对啊,你也是匹狼,是中国西北狼,不过它是爱沙尼亚狼。”王帮根乐了,说,“跨国婚姻,互不了解,不切合实际。再说,你不是母娘,追你没用。” “happymusicfestival.” “啥?”王帮根嚷叫着,“别跟我放洋屁。” “快乐的音乐节,听说每年八九月份,塔林都要搞波罗的海国家同性恋文化艺术节。” “教员讲课我从没落下,没听说这事。” “我从外文杂志看的,就在露天音乐广场。” “行了行了,只要你不是就行,这种事要两相情愿。” 撤进新窝点,陈卫军才敢问签上了吧。现在可以打手电了,咳,不看了。虽然寻找一个点就花了一个半小时,但他还是很满意,将纸条子贴近鼻孔闻了闻,像是嗅到了羊肉串的烤香味,底气很足地宣布新的行动方案,他和杨磊负重直插e点,姬文魁和何健轻装上阵继续找点。 杨磊解开背囊拿了三瓶矿泉水,还有吃的,往何健的背囊里塞着:“120斤呢,你要愿意当苦力……”他用力地按了按物品,腾出点空间,把姬文魁的装备掏到了自己背囊,直到最后一件雨披塞进了最后空隙,拎了拎重得双臂都发抖的背囊,对何健说,“咱俩换换……换换……” 何健把81-1取下,挂到了杨磊的脖子上。 “喔哟,小样儿想累死我啊。”杨磊取下81-1交到何健手里,“我舍不得九头鸟啊,千万不要被狗熊野猪吃掉了。” 陈卫军抓起鼓鼓的背囊往背上甩,提到腰间就上不去了,只好蹲下,套上带子,扣紧腰带,两手撑地,鼓起腮帮憋足劲,结果一用力嘣地一个屁股墩儿。两膝跪地也不行,还是撑不起身子,靠了两位用力一拽才摇晃着站起来,腰间咯噔了一下,一股拉力将身子狠劲地往后拽去。走了两步,试了试腰椎没问题才放心。他妈的,这一路就算很顺利,少说也有15㎞,就这德性,背囊哪敢放下。他探过手去托了托背囊底部,稍稍想挺一挺胸膛都很艰难,根本提不起劲来,想做个深呼吸,这气就像是透不足够似的。没办法,只有当一回毛驴子了。那牲畜可真不是啥玩意儿,驮得越多,跑得越快,生性里就一个字――贱。 不敢进森林腹地,里头太茂密了,枝横干逸,时不时就拽着了背囊,造成的后座力闹得他们仰面朝天成了一泡狗屎堆。陈卫军是个小心翼翼的人,可现在也没辙,只能苟同杨三牛的建议,在203线路旁的林子里穿插。 第30章 灰暗的光从叶子间泻漏了下来,但过于细碎,视线不清晰。两个人都不吭声,怕有假设敌,再说背上的重负拽得胸部憋气,也懒得说话。 心跟着静谧了,落叶在嗦嗦作响。 突然,左前方响起了啪啪声,还有树叶子被振动的沙沙声。他们吓了一跳,屏住呼吸不敢动弹,把自己站成了树桩子。但很快的,一切回归了原始,可一迈步,啪啪声又响了起来,还带着kaka的叫喊,雷鸣一样巨响。这下吓得不轻,不知道遇上了什么奇禽怪兽,他们赶紧闪到了树干后面。禽兽都是怕光的。杨磊脑子一闪,赶紧揿亮了小手电,一声哗响,一道影子呼地扑面而来。 陈卫军看到杨磊抱着脑袋,没待反应过来,影子就滑到了自己的头顶,一声“否阿”像是物体撞击的声音,紧跟着就是kaka的巨喊,带着凄厉,振得耳膜嗡嗡发麻,脑袋发怵……回过神来时,他将手电打到头顶上,啥也没有,只有树技在晃动,传递着沙沙的声响。他又把手电晃向前方,只见树杈上筑着一个土灰色的鸟窝,在绿叶里晃得摇摇欲坠。鸟窝的体积不小,足以装下一只大猫头鹰。他摸出两个小汽球套住枪口,走过去伸出81-1捅了捅,不见动静。看来只住了一只大鸟,可能是亮光和脚步声打扰了森林里的这位主人。 “不许动!” 陈卫军刚要放下枪,身后冒出了一声叫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吓得像被点了穴,左手打着手电,右手举着枪,整个儿僵在了那里。声音是杨磊发出来的。这会儿杨磊还过了魂来,手电晃到了陈卫军的背囊,一小条扎眼的金黄跃入了阿米尔鹰眼,那条儿就横在背囊的盖子上面。 蛇? 大蛇吞人,小蛇毒人。 蛇越小,毒性越大。担心陈卫军一动弹惹急了小神灵,要是脖子被咬上一口,幸运星就超级到天堂了,他想用枪管子去挑,又怕没撂下那东西坏了事,只好慢慢地往跟前挪挪,结果惊得目瞪口呆,也像被点了穴呆愣在了那儿。 陈卫军问了几声咋了,不见回音,放下举酸了的双臂回头一看,杨磊打着手电看着右手。他气不打一处出,他妈的杨三牛竟敢调戏他,也不看时候,刚才丢失的精气神三个月都恢复不过来,要不是比赛,上去攉上一巴掌,看这头牛再敢胡乱哞哞。他呼呼地甩开了步子,走出十几米没见后面有动静,回头一看肺都气炸了,song人中邪了,还在老地方站着,打着手电看啥来着。他狠狠地吼了一句:“他妈的,走!” 杨磊抬起头来笑了笑,唿地将右臂高高扬起,脑袋左歪着,嘴里“oh!oh!”地叫欢,活蹦乱跳跑了过来。陈卫军越看越邪,背都快压弯了,手臂还举得老高,举得脑袋都歪斜了,就这模样还有力气蹦跳,服了杨三牛,拣到大元宝也不用这么高兴嘛。他将手电打在了杨磊的头顶,这一看不得了,他又被点穴了…… 雪亮的手电光里,伸向天宇的条儿一尺来长,通体黄灿灿的,像金子一样耀眼,载体上不规则地缀着斑斑点点,很艳丽,蓝,红,紫,还有说不出色彩的。喔哟,刚才飞走的是童话里的金丝鸟吧。打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漂亮的东西,陈卫军小心地接过羽毛,舍不得用手捋,只敢轻轻地吹着气,吹得金丝忽忽扇动,金色更闪眼了。在杨磊的再三催促下,陈卫军很不情愿地交还了羽毛。杨磊还没看够,牛气冲天地命令打手电。陈卫军赶忙遵命。两个光圈扩大了亮光的面积,斑点的色彩更丰富了。 “这是一片奇幻的森林,林里长着一棵奇形的大树,树上筑着一间奇异的小屋,屋里住着一只奇特的小鸟,鸟儿说着一段奇妙的故事……” “故事说的是咱俩吧?”陈卫军被杨磊的童话迷醉了,傻傻地问道。 “嘴喙尖尖的,爪子细长的,都是粉红色的。”杨磊像是没听见问话,只顾说自己的,“粉红色跟金黄色谐调……” “眼睛圆溜溜的,像黑宝石。”陈卫军也补充了一句,跟废话差不离,谁不知道鸟儿的眼睛长啥样的。 “轻轻地唱着歌,扑腾着翅膀,凌空腾起,像天鹅一样翩翩起舞……”杨磊仍然沉醉在幻想中,美美地编织着好梦。 “不对,那家伙粗野得要吃人了。”陈卫军揉了揉耳朵,提醒道,“打雷一样叫喊,耳膜都振麻了。” 杨磊的兴致正高涨着,懒得反驳,把手电和羽毛全递给了陈卫军,取下迷彩帽,将边角儿捏了又捏,整得有梭有角才把羽毛要回,轻轻地插在了帽檐上布带子的左侧,拿长长的缝被针别好。陈卫军拿手电往“牛”脑袋上晃了晃,喔哟,牛角一长就是神气,老袁总统也赶不上杨三牛,穆桂英挂帅也没这股牛劲。他摸了一把直愣愣坚着的羽毛,摸得不想放手。 “小样儿……”杨磊小心地挪走陈卫军的胳膊,生怕一用力把宝贝疙瘩扯坏了,回头骂了一句,“欠涮!” 这事蹊跷,羽毛落到了自己的背囊上。陈卫军想着经常梦到的红太阳,那也是驮在背上的。按理羽毛是他的,现在别到了杨三牛头顶……算了,也没啥不乐意,就算是把福音送了人,反正也不是别人,杨三牛好运了,中国二队也就好运了。 杨磊更牛皮了,神叨叨地嚷着走走走上大路。 204线是大土公路,比203线小土公路宽了一倍多,路面也平整得多,大约有个7㎞可利用,最后走完2.5㎞河岸,走完2㎞小土公路,这就进了安全区。 哈哈! 总共12㎞,5个半小时。 路啊,脚底下是平坦的路,慢慢爬着也够时间了。 如此一盘算,两个人都开怀大笑了,陈卫军未加考虑便同意了杨磊的提议。当然,除却交上了金羽毛的好运,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带子一直咯吱咯吱作响,说不定啥时候就寿终正寝了。路还远着呢,这一路不敢坐下歇一歇,只能侧靠着树干,或者抱着细一点的树干贴紧身子喘上两口粗气。 前半段公路比较直,约有个1㎞才拐一个弯。灰暗的天空下视线能触及到百米之远。躲在树干后面探头观察了一会,没见动静,他们一个箭步蹬上了公路。这条公路蜿蜒在森林里,沿途没有村庄,一到深夜没个车子来往,静得出奇,唯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靴子摩擦路面的嚓嚓声。 路面平坦,天灰灰的亮豁。 都快走完2㎞了,啥事也没有。陈卫军疑惑开了,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杨磊的头顶:“金羽毛真的这么神?” 杨磊晃了晃脑袋,哈哈笑开了,精神一好,举双臂都不费力了,扯着嗓门喊叫着:“哎――你们这帮混蛋,来抓我吧,来啊,我不怕,我有金羽毛……” 陈卫军一看杨磊的疯狂劲,吓坏了,怕招来假设敌,让赶快躲进林子里。杨磊嚷着怕啥怕,走走走,继续往前走。 拐过第二个弯,晃见了前方有影子在挪动。陈卫军担心了。他们能看见人家,人家也能看见他们。杨磊不屑地说,没事,有金羽毛保佑,到跟前了再进林子。跟了一段路,影子停了下来,他们只好拐进了林子。杨磊的感觉还在金羽毛的兴奋里流动,啥事都想看个明白,让陈卫军等等,凑到路边看看红肩章都在做些什么。 “哎哎哎,走我们的吧。”陈卫军最讨厌的就是杨三牛的调皮捣蛋,别再来傍晚时的那一招,惹来了假设敌就自认倒霉了,现在跟那时不能比,背得太重了,根本跑不过欧块。 “哎,凡事要弄清楚,回国后可不能胡编乱造。”杨磊坚持要去看看。 这一挨近,杨磊发现了新大陆,坐在路边的是两个裹头巾的参赛队员,背囊扔在了一旁,烟抽得美美的,浓雾腾腾呢。哈哈,又是东道主队。好家伙,这么安心地休息,看来又该启封“九头鸟1号”了。陈卫军一听,考虑了一下,也好,跟着走吧。他们冲上了公路,瞅着裹头巾的背影,蹭蹭蹭放开了脚步,安全地走完了4㎞多,一直杀到了两条大土公路交接的丁字路口,听到轰轰的马达声响才闪进东面的林子。 杨磊还是不罢休,伏在路边看着车子在这一带来回逡巡了两遍,结果把缠头巾老兄给丢了。陈卫军气得边走边骂他妈的杨三牛,好运放到你头顶就失灵了。杨磊一改往日的贫嘴,任凭幸运星叨叨就是不说话,心里却想着,小样儿爱骂爱剐随你便,反正金羽毛不可能插回你背上。他光顾偷着乐,一不小心额头碰上了枝条,正要骂小样儿欠涮,突然反应了过来,这枝条不打人,很柔软,擦得皮肉痒痒的。他紧走几步才敢转身,揿着手电一瞧,两条红带子一尺多长,在风里忽忽飘打着。再往前找找,隔上十几米就从树上垂挂下了红带子。 怪啊,这一带公路被假设敌卡得死死的,森林里就出现了红带子。嗬,咱就瞅准红带子赶路了。杨磊晃了晃脑袋,牛气来了,掏出匕首割下一条系到了左胸前的背带,打成了一个小蝴蝶结,挥着手臂嚷嚷开了:“好运好运,多来些多来些,俺是杨三牛,再多也不嫌少,驮得动驮得动。” 陈卫军一再交代,这一带森林很复杂,两个人一组千万不要分开。可两位负重者一走,何健就耍开了小聪明,所谓“将在外军命有所不授”,提议分头行动,他负责寻找3号点,姬文魁负责寻找2号点,然后一起寻找4号点。姬文魁一想也行,这样不用赶得太急,担心会合的话要等时间,干脆把4号点的任务也给包揽了。 第31章 两位智者凑在一起,成了名符其实的智囊团,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担心超时,其实都想着少跑点路,少吃点苦,少花点时间。 顺着围墙摸到院子后面,走了百十米林子,越过204线大土公路,进到路西的林子,俩人便分道扬镳了,姬文魁往西南的2号点,何健往正南的3号点。 单独行动了没多会儿,何健发慌了。第一次一个人走原始森林,而且是在夜里。白天穿行了几次森林,大多离路边不远。现在为了抄捷径,远离了公路,直接进入了森林腹地。夜太黑了,黑得只能见着5m左右的黑影子。梦太静了,静得陆战靴踩在枯死的树枝上咔嚓作响,猫头鹰在头顶呼呀呼呀怪叫,还有野兽的狂吼。越听头皮越麻,越想心里越虚,丫的,这才知道什么叫害怕。他想稍作休息,稳定一下情绪,一口水才到嘴里,身后响起了哗哗声,紧接着一股粗粗的热气逼了过来。 熊? 一惊,脑子里立马闪出了笨怪物,那玩意儿站起来远比他高大,最可怕的是,扇过来的那一巴掌能把半个人脸拍成肉酱。他呼出喷出那口水,瓶子往后一甩,刷地趴到地上。 对付熊不能胡跑。 熊对没有呼吸的东西没有感觉。[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教员嘱咐的方法全用上了:卧倒,屏住呼吸,装死。祈祷熊大爷,地上这位是死人,敬请高抬贵手,快快离开这里拣活物去。他想借身旁的大树做掩护,可突然想了起来,熊力大无比,两只熊掌能把大树连根拔起。 都说熊走路慢,脚掌着地的声音重,喘气声小,可逼近的这个玩意儿却是哈哧哈哧怪叫。何健一想,不对,是野猪吧。那家伙皮厚嘴长光会拱人,自己这一“死”刚好成了它长嘴里的美餐。他吓坏了,一个侧转身推上子弹,朝着冲过来的黑影就是一串点射。 一声尖锐的嚎叫响起时,黑影冲到了跟前。丫的咋搞的,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野兽是惹不起的,一枪击毙不了就会惹怒拱嘴大兽。果然,黑影子直冲了过来。野猪是直线进攻的。他赶快朝着一旁侧滚,紧跟着脑瓜顶上呼地掠过一阵狂风,黑家伙擦身而过冲了过去。他嘣地两手一松,躺在地上起不来了。汗水淌了一身,还在继续冒着。这家伙,好险啊,差一点就成了野猪粪。咳,后悔,早知这样不如累着点,两个人一起行动。现在没辙了,喊天不应,喊地不灵,就怕三下一喊没喊来小诸葛,倒是招来了红肩章罚他6分,招来了野兽吃他一身亚麻杆。 这是一条很不错的公路,像一级,可地图上标的是高速。 路那边是草场,近1㎞宽的草场。 丫的总算走进了人间天堂。 何健躲在树干后面,掏出地图一看,快到3号点时还有一块草地,比这面积大一倍。哈哈,运气太好了。观察了一下路面,没啥动静。身上背的不多,要是撞上红肩章就跑快一点。嗨,先吃上两口压缩饼干填填肚子,去去野猪带来的晦气。 捋上袖子,看见了右手腕上的线圈,虽然看不清颜色,但跟流淌的热血一样。他的眼前飘过了母亲的眼神,那是慈爱的眼神,总是含着温暖的笑意。他自嘲地笑笑,孩子就是孩子啊,一想起母亲就成了依赖性特强的孩童。 喝了半瓶子矿泉水,拿剩下的洗了把脸,往太阳穴抹了点清凉油,醒了一下脑子,提了提精神,站起身来钻出了林子,左脚一蹬,右腿跳过了护栏。刚走到公路中间,树林子里哗啦开了,他顾不得扭头,几步大跳蹿到了路那边,纵身跃进了草丛。 呜啦声一直尾追着。他死命地跑着。虽然腿没欧块的长,可他的腿脚轻巧灵便,频率快,在集训队里被队友们誉为飞毛腿。从喊叫声里他感觉到与红肩章的距离拉长了,快速跑上一小段也就差不多了。没想到,刚刚轻松一点时,飞甩出去的大腿被绊了一下,却没有因为冲力往前扑倒,而是反弹了回来,整个人稳不住了,咚地被推倒在了大坑里,仰天躺着动弹不了。 丫的,什么啊? 他的脑子一阵模糊,反应不过来是啥玩意儿。叽哩咕噜的说话声挨近了。这下完了,乖乖挨宰吧,除了脑子还有思维,其他部位都麻颤着动弹不了。 两个假设敌走近了大坑,迷彩在坑沿不停地晃荡,枪管子把草杆子拨得哗哗作响。他祈祷着红肩章千万走稳些,千万别踩空了,要不,亚麻杆的西北狼可承受不起北极熊欧块的一压。 等到假设敌走远,他试探着坐了起来。见鬼,完蛋了,全身肌肉都在发麻,发紧,发痛,除了脑细胞在剧烈运动,其他部位无法动弹,连嘴唇都不听使唤,颤抖着张不开也合不拢。 姬文魁急急地向着西南穿插,快到高速公路时遇上了一片草地,他很谨慎地猫着腰,在半人多高的草地里蹿着,猛地撞上了东西,大腿被嗤地麻了一下,紧接着一股电流窜遍了全身,脑子空白了,身子像木桩一样定格了,接着,不由自主咚倒在了地上。 思维恢复时,发麻的大腿胀疼开了。他坐了起来,用力地揉着大腿,脑子又紧又累,像是上了发条,就想躺下睡上一觉。稍稍休息了会儿,拄着枪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灵便多了,后退了两步,向前一冲,一个腾跃跳过了铁丝网。呼地,草丛里也跟着站起了一个黑影。他吓坏了,端起81-1对视着,听到哞哞的叫唤声才松了一口气。 草太高,不知道还有没有铁丝网,只好伸出81-1探路。7斤多重的枪伸得手臂酸软发疼。他站立了会儿,稍稍一思索,脑子里跃出了栅栏的形象,赶忙回到铁丝网旁拔出一根细棍子,像盲人探路一步一步地摸索着,总算躲过了六道网子。 越过公路,进入了森林腹地,除了纵横的几条水渠,方圆十几平方公里没有一条可行的路。电打的滋味不好受,还是森林好。可回头一想,森林里的蛇太可怕了,也许还是挨电打安全。唉,这路都不是人走的,可还得走啊,谁知道一走进林子,指北针就胡乱地晃开了,gps也没了信号,地图成了一张没用的废纸。脚下似乎有魔力左右着,逛了十几分钟又到了老地方。他终于明白了狼头儿含在嘴里的话:东欧的原始森林是一个进得去出不来的魔宫。他把背囊一放垫在了屁股下面,靠着树干坐着,不走了。越想越后悔,没听陈卫军的嘱咐,要是两个人一起行动也有个商量,再说九头鸟的方向感强,说不定早就遥感对了东西南北。这一坐下瞌睡的生物钟也跟着敲响了,不到2点呢,困得不行了。掏出闹钟,定好时间,打上10分钟的盹儿,清醒一下脑子再赶路。 他不是被闹钟吵醒的,而是一阵叽哩呱啦声。捶了捶糊涂的脑子,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过了一会儿才看清,不远处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侧对着他,背上鼓囊囊的。原来也是参赛队员,他放心了。刚想打个招呼,看到一个队员掏出了个东西,紧接着眼前一闪,亮起了一小片蓝色的光,接着就听到了叽哩咕噜的对话声。不是英语,一句也没听懂,可明白得很,那个闪光的是手机。他猜想,这几位肯定也是跟他一样迷了路,打手机联系着呢。 比赛规定:“mobiletelephonesandpagers/beepersareprohibited.”移动电话和寻呼机是被禁用的,他们怎么可以占便宜?他气坏了,端起枪要吓唬一下,转眼一想,不妥,一比三,不要没把人家吓着,反被挨了一顿收拾。好汉不吃眼前亏,不过也不能给好脸色。他拎起闹钟,把闹铃时间往前拨了拨。 嘀铃铃…… 寂静的林子里,闹铃声特别噪耳,吓得三位撒腿就跑。他赶忙喊了一声hello,告诉对方自己也是参赛队员。他可不能让人家跑了,还想借人家的舞弊跟着走出迷宫呢。他像是什么也没见着,站起来走了过去,一看是裹头巾的,哈哈,原来是东道主队。他友好地道了声“howdoyoudo”,搞得人家不好意思了心里才平衡了一点。唉,十足的阿q精神。他对自己的做法颇为不满,可实属无奈,要是九头鸟在,两对三,咋的也要惩罚一下这几个占便宜的家伙。 三个家伙不肯告诉要找的是哪个点。他管不了这许多,在这一片森林活动,不是奔2号来,就是冲3号去,4号也行,先跟出迷宫再说,只要跟到水渠边,指北针和gps也就灵光了。 厚着脸皮尾随了一段路,指北针显灵了。嘿,去你的!他朝着背影骂了一句。走了不多远,gps也显灵了。呵呵,好事成双。他高兴坏了,正要掏地图看看现在位于哪个位置,突然听到窸窣声,吓得赶忙蹲下。离公路太近了,千万不要被红肩章抓住。他轻轻地拨开灌木盯着前方。 对面的灌木动了一下,又静了下来。 是兽,还是人? 他把握不准,握着枪,静心屏气,等着那里头蹦出个东西来。 人? 好像是人脑袋。 心里一咯噔,下意识里想到了何健,他布谷了两声。那边哗地一响,腾地跃出了个人影子。他吓得赶忙趴下,大气不敢出一口。完了,有一根棍子类的东西在捅他的臀部,可能是枪管口,紧接着便响起了喊叫声:“freeze!giveup,noharm!” “嘿嘿,别糟蹋英语了。” 第32章 姬文魁撩起脚来侧后一踢,绵绵说道,“以后直接喊‘不许动,缴枪不杀’吧。” “没法子,要有你的能耐,给你放一串香喷喷的洋屁。”何健嘻嘻了几声,怪声怪调地说,“丫的吓死你。”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姬文魁翻身起来,转了个话题。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何健反问了一句,转而一想,得,管他谁跑谁的地盘上了,这么大的林子撞到了一块,一定是天意让他们重逢了,“哎,这都走到哪了?” “不知道啊。”姬文魁掏出gps,摁下了定位键和导航键一看,糟了,该往西南的,这会儿都到了3号点的正北,白走了2㎞冤枉路。拿出地图一对照,还行,距离一级公路也就1㎞多了。那条公路就横在要找的两个点的北面。 这是棵特高大的树,拱出地面的树根很粗壮,隆起了一个馒头状的大包,虬枝四溢,犹如蛟龙盘绕。他们走到树旁,解下背囊当枕头,伸出两腿躺着,闭上眼睛。斜坡的虬根凹凸不平,抵得背脊的骨头发疼,可四肢舒展,筋骨舒服。树根一抵,背上的骨头又疼开了,何健想起了电网子,那一摔把腰给弄疼了,好在背囊里放着睡袋,软软地垫在背上没把脊椎摔断。一听姬文魁只是大腿被电了一下,接下去拄着拐仗突破了几道防线,他的心里不平衡了。训练时最最老实的小诸葛,现在竟然比他还贼。这次小诸葛占了太多的小便宜,不行,得帮他按摩一下。 “唉,草场不敢走了。”何健翻了个身,趴着享受超级理疗。 “林子里也不好走。”姬文魁一想到迷宫心里就发急。 “对对,太危险了,不能分开跑。”提起林子,何健就想起了与野猪的摩擦,坚决取消单兵作战的行动方案。 爱沙尼亚地处低海拔高纬度,森林里的昼夜温差很大,下半夜是最冷的时候。衣服被露水打湿了,这一躺冻得汗毛都立了起来,何健提议点堆篝火烤一烤。 姬文魁仰躺着不吱声。在森林里钻了20多个小时,现在才静下心来欣赏千年古树。这是一棵古杉,高高的树冠像半开半合的绿绒大伞,羽毛状的叶子层叠着像一根根鱼骨头,也像一串串小鞭炮,巨大的树干拔地而起,像古色古香的铁柱子,10m以下没有旁枝侧叶,只有青藤攀附缠绕。棕黑色的树皮很粗糙,皱巴着,遍布青苔,伸手一摸便会粘上黏乎的油脂,透明的。能与这么大的原始森林肌肤亲近,这辈子可能也就这么一回。唉,可惜亲得太苦,近得太险,要是坐个车子就好了,可话说回来,车子钻不到这里头啊。 何健又提及烤火的事。确实该烤烤火了。姬文魁坐起来往四周一看,全是一个样,全是高大的杉树,宝塔形的枝叶因为高大茂盛而缠叠在了一块。杉树油是易燃物,要是沾上火星就惨了,哪敢点明火,裁判可是再三交代的。 他们找到了水渠边才敢烤火,用军用壶热了热冰凉的水,吃着压缩饼干,烘着衣服……一暖和,一舒服,昏昏欲睡了。姬文魁让何健来个笑话。何健想了想,说,黄土坡上草没长几根,黄土塬上爬大的光沟子愣娃子竟然还懂这树那树,奇怪。姬文魁一听,这不骂人吗,陕北人叫孩子愣娃子,光沟子就是光屁股,24年前呱呱一落地他就给裹上了尿布,他家比不上九头鸟家富裕,裤子还是买得起的。 “得得得!”何健解释道,“光沟子是知识丰富的意思,屁股光着,知识全放到肚子里了。” 咳,不就知道树种吗,也算知识?这事裁判交代了,古纳尔也说了。嘿嘿,要说知识,只是因为他懂英语,知道了这些信息而已。九头鸟也可怜,这么聪明的脑袋,要是多懂几句英语,加上肚子里的贼主意,那才算上知识丰富呢。好好好,再给九头鸟灌输点东欧文化。姬文魁想了想,问道,古埃及制作木乃伊都有哪些方法。何健一听,风马牛不相及嘛,谁吃饱了没事去顾问处理死人的事。 姬文魁开讲了,一共三种制作方法,其中一种跟这片森林有关。此事够怪谲,何健来了兴趣。结果很失望,只是跟杉树油有关,并不是童话一样的故事,而是枯燥的说明。制作木乃伊不取内脏,把杉树油从肛门注入体内,然后堵死门口,让内脏和肠子溶化成液体,再从肛门流出来,把尸体放进槽达,用杉树油等液体浸泡分解肌肉,最后就成了皮包骨头的木乃伊。 能留点皮包的骨头也不错。何健叹了口气。这日子才惨,四天三夜要是光荣了,连木乃伊都做不成,不是掉沼泽,就是给野猪、狗熊打了牙祭。 于新伟也转进了八卦阵,不知道身在哪个经纬坐标点,不知道东南西北。咕噜噜转了两个瞎圈子,实在没辙了,只好采用最笨的方法,每数完50步嘱咐自己稍稍向左偏移一点,因为左腿迈出的步子比右腿长了一小截子,容易向右转圈子。 终于走到了水渠边,掏出gps一看,傻眼了,竟然回到了森林的北面。靠,整个儿朝着相反的方向走了。就这冤枉的1㎞花掉了冤枉的2小时。行了,绕着水渠走吧。从地图上看,过了一小片森林又是一条水渠,横越过去后,再过一小片森林就到了▲字形的l4林斑线,刚好站到了顶尖位置,接着走完西面的斜边就到了一级公路。 吓,打死也不搞直线穿插了。 利用水渠,利用,利用,再利用。 这一次很顺利,很快就到达了一级公路。他猫了一小会儿,很静,没任何声息,能见度不错,能见到百十米远的隐约影子。看了一下时间,不敢再耽搁了。上到公路,他干脆来了个大摇大摆。哈哈,十年水朝东,十年水朝西,一转身运气上了,大公路竟然没有假设敌。拐进路南森林,继续南行就可以到达2号点了。心里一阵欢喜,力气足了,脚步也快了。快到点上时传来了脚步声,他赶快闪到了大树后面。咋搞的,都到点上了还碰到假设敌。红晃晃的肩章着实把他吓坏了。现在黑天瞎火看不见肩章,可心里亮堂着,那玩意儿像把火苗光等着烧他的罚分条。 来者走过了大树,他才敢探头观察。靠,裹着头巾,驮着背囊,原来是东道主队员。一路上没人说话,连声吼叫都不敢,憋得好难受。他轻轻地喊了声hello想表示一下友好,不料把背囊老兄吓得刷地趴下了。他赶快送上了一句china。他想问一问这位老兄有没有挨电打,可这句英语太复杂,曲波教练没教过“电”这个词。最最关键的词不会用英语表达,打了一番手势人家还是没弄明白。得,不问了,算他倒霉。 东道主老兄刚完成任务,心情很好,友好地一笑,向着前方一指,说了句“thisway”。于新伟一听高兴坏了,道了声thanks,转身蹦跑开了。 拐过一个弯,是一片茅草地。按地图所标,2号点就在这一带的草地上,可就是瞅不见裁判。于新伟很不放心地掏出gps看了两遍,看了看指北针,再看了看地图,没错,就是这一带。没见着裁判,却见对面的树林里闪过一个黑影子,他吓得嚓地蹲下,眼睛不敢眨一下,死死地盯着那一头。胜利在望,千万小心了。对方也蹲下了,也不肯露脸,似乎也在躲闪着。他想,靠,肯定是跟我一样被追逐的倒霉蛋,瞧等着别人先倒霉的song劲儿,说不定是九头鸟,鸟人就这德性。他想了想,用口哨来了一句暗号:“索索索咪。” 对方也用口哨回答道:“咪咪咪哆。” 喔哟,真是自己人。于新伟高兴坏了,嘣地跳出了林子。那边的也嘣地跳出了林子。隔着十几米,脸上涂着迷彩,彼此都看不清对方。 “whoisthat?”于新伟还是有点害怕,只好尝试着用英语询问。 “双枪王。”那边喊开了,端着枪冲了过来,大声叫着,“丫的想吓死我呀,放什么洋屁,要放,我就放一串子freeze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靠,我猜着就是你,你这个song人,你把我的魂都吓飞了。”于新伟着实地捶了何健一拳,随口问道,“哎,你也是单独行动?” “你没从公路过吗?” “过了。” “嗨,小诸葛就躲在路边,你没见着?” “没有。” “那个儒家,肯定是怕打招呼吓着你了,所以没吭声。” “他那德性,差不多。”于新伟损了一句姬文魁,转而问何健,“找到2号了?” “穿过这片树林,那边还有块草地,裁判在那儿等着呢,我刚弄完,快去吧,我们得赶快找下一个点了。” “哎,找了几个点?”于新伟冲着背影问道。 “哈哈,不多,两个。”何健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得意得很,“我得赶快走了。” “哎,挨电打了吗?”于新伟的心里总装着这事,他就不信光自己倒了大霉,挨电打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啥?”何健故作惊讶,回答得很自然,“怎么会有电的?” “唉,别提了。”于新伟沮丧透了,转而又问,“小诸葛呢,他挨打了吧?” “没有啊。” “那电光打我不成?”于新伟自言自语了一句,告诉何健,“电网子,全藏在草丛里,我挨了二十多次,可能还要多,打得脑子都糊涂了。” “嘻嘻!”何健调侃道,“双枪王一定是准星瞄岔了,瞄到放牧的欧妞小丫丫去了。” “以我的识图能力能走岔了,我酷毙死了,看欧妞小丫丫去吧,等好吧,那玩意儿是防野兽偷袭的,等着防九头鸟背欧妞小丫丫回国呢。” 第33章 于新伟很不高兴地诅咒道。 终于挤出了灌木丛,狼声远去了,狗吠飘摇而来。狗叫意味着近旁是村庄,而且有活动者。夜半时分,村民都睡熟了,惊动狗叫的只能是像他们一样的倒霉蛋,或者假设敌。这一路除了灌木丛钻得艰难一点,走的全是路。嘿嘿,竟然走得顺顺当当。现在走到了▲字形的l4林斑线,站在了东边那条线上,稍稍南行就到了104线大土公路与一级公路的交界点,然后穿越西南面的半公里森林,那里就是3号点。胜利在望了,连马大哈的王帮根也谨慎了起来,不再说懒人有懒福了,睁大眼睛,提高警惕,听到一丝风吹草动就要藏掖着一动不动,看清楚了才敢继续前行。张高峰一看也紧张了起来,各有利弊啊,远离了狼嗥,就该提防假设敌了。 狗叫声停歇了。他们还是担心猛地蹿出一个毛茸茸的家伙,出了林子,走到路边的篱笆墙旁,准备拔根棍子防狗,突然响起了一声“呀”的怪叫,尖声,短促,撕心裂肺,像老巫婆的惊呼,像钉在十字架上的犯人杀猪一样的嚎叫,锥子一样地刺激耳膜。狗又跟着狂吠了起来。闹声一起来,夜更静谧了,充满了幽灵般的恐怖,他们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紧张地把子弹推上了膛,退进林子,蹲伏在树根旁,探头一看,西北方向走来一个高大的影子,一摆一摆挪动得很快,像只大黑熊,双脚落地的声音嘣嘣作响,但有些发闷。 黑影走过去时,他们看到了背囊。 哈哈,原来是个倒霉蛋。 往这个方向的只能是去3号点的。张高峰高兴极了,又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来不及征求王帮根的意见便嘣地跳出了林子,打着heloo迎了上去,往欧块面前一站,1.83m的个头没够到人家的肩胛骨。 欧块没有一点惊讶,似乎早就料到,先是冲着这位矮个儿中国兵尖声地呀了一下,然后叽哩咕噜开了。张高峰一句也没听懂,看了看mp5突击步枪,排除了英国队、意大利队和东道主队,只能是北欧队员。按出发的先后看,很有可能是芬兰一队。因为芬兰一队到达点上时,中国一队正从d点出发,相差的时间也就10分钟左右。不过,也有可能是比他们早一点出发的其他北欧队。英语是北欧国家的第二语言,可这家伙竟然不会english,也不知道是不会还是不愿意说。他推测十有八九是芬兰一队,因为有句话很流行:“看,芬兰人的大脚。”芬兰街上的橱窗里摆了双皮鞋,赶上60码了,大概就配这熊样的个头。 张高峰从晃荡的mp5看到了一小片清晰的景观,一把抓住枪管,凑上去盯着瞄准镜,狂晕,红外线夜视仪果然舒服,大黑夜里的景物像大白天一样清楚。 一看张高峰瞄开了人家的枪,王帮根的手脚痒了,赶紧钻出林子,绕有兴趣地走了过去。欧块对王帮根也来了一声“呀”叫。他奶奶的,哪个国家的鸟语,比猫头鹰还叫得恐怖。王帮根回击了一声“呀”,出声很有些怪,可一点也没威慑力。他拿过枪来端起试了试。看来,欧块刚才用这玩意儿看见他们了,所以一路怪叫着吓唬。他忿忿不平,心想我们的枪要是配有这种先进装备,夜里行走起来就省力多了,不用更多的担心,不用费这么多的力气。中国队也是带着夜视仪出国的,不过那是望远镜,体积太大不方便,全留在了高乌特拉营地。 这一回王帮根决定了,跟着欧块走,可人家不干。 拉倒,去! 冲着熊样的背影,王帮根呸了声。他奶奶的,回国了不干这活儿,干军工,造红外线夜视隐形眼镜,比欧块端着枪瞄着走方便。 地图上,这一带只画了一块空地,可他们已经转悠了五块类似的地形,结果全都不是3号点。可能是老百姓新近砍伐造成了很多空地,民用地图没有及时更新,所以跟现实中的地形有了很大的误差。 3号点虽然找得费事,可他们还是领上了条子,全程用了不到3小时,两个人都屁颠了,同时想到了赶快上打麦场挂卫生纸,然后进军4号点。左有路,右有路,都可以到达打麦场。王帮根不干,坚决穿插森林,直线挺进1.2㎞,要是绕道而行至少多了一倍,而且很难说没有假设敌。张高峰想了想,ok,再难也难不过刚才的灌木林吧。信心一来,肚子咕咕叫开了也不饿,两个人都说不吃,坚持到打麦场,挂好了卫生纸,再吃它喝它个翻天覆地。 半路上,他们碰到了英国队的两位老兄。英国队没惹他们,可他们就是窝了一肚子气。咋的?哥曼德23端着“快餐口粮”吃得津津有味呢。 这是作战口粮,装在带过滤嘴的袋子里,与一个真空袋相连。尿液注入真空袋后,其水分在渗透压的作用下渗过两袋之间的纤维薄膜,经过滤嘴清除掉细菌,最后进入装有干粮的袋子,迅速补充脱水食物的水分。这种干粮主要为了减少行军途中携带食物的重量。像这种四天三夜不间断的超强体力比赛,一名士兵每天要消耗五六公斤食品,而这种脱水食物只需半公斤。 中国侦察兵也从国内带了轻装上阵的快餐口粮,用石灰与水反应后烧热的“一拉热”,口味不咋,狼崽子不爱吃,情愿多背一点干粮。今天连着吃了三餐主食压缩饼干,味如嚼腊,直翻胃酸。闻着飘来的香味,他们早已垂涎欲滴,舌尖舔得牙床痒痒的,口水像潮涌溢满了口腔。一天要是能少背八九斤,四天就能少背30多斤,那就美死他们了,穿插起来也轻松多了,逃避假设敌也灵便多了。再说哥曼德扒拉的那东西,体积小,热量高,烤牛排、炖牛肉,还有多种水果、辣沙司等配餐,荤的素的营养齐全,一袋子下去舒服不得了,就像吃了顿美味的快餐。哈哈,不见炊烟起,但闻饭菜香,就是让他们撒上10泡腥臊臊的热尿也愿意。 单兵野战口粮研究在我军已有几十年历史,可就不明白,怎么到现在还没武装到自己身上。美国从70年代开始研究,80年代初投入部队,90年代在海湾战争中大显身手,听说现在都搞到20多个品种了。王帮根越想越来气,恨不得虎口夺食尝一尝口感如何。可这事没理由,又不是雪茄烟。他在心里骂着奶奶的光研制压缩饼干,嘴里却哼哼着谁愿意吃自己尿液泡制的饭。 张高峰闻着飘来的香味,气越憋越足,对着哥曼德吹嘘,有条小路,舒服得就差没辆三套车驮着走。两个英国队员也是个懒song,与中国大兵分手后一直走大路,结果在丁字路口挨了一抓。3号点在森林环抱的小空地,周围没有路。他们钻进了林子,谁知道军用的gps到了这片林子也失灵了,接收不到卫星信号,三下一转给转糊涂了,点没找到,反而进到了更深的林子。现在一听中国大兵走得这么舒服,看了两个人的罚分册,果然10张齐全,他们后悔得不行,早知这样,不如当时就跟着钻上一小段灌木林。接下去要往东南方向的打麦场走,他们干脆把地图一装,说,我们也到那里,跟你们走了吧。 “那不行。”王帮根小臂一挥,打了个go的动作。 可张高峰乐意。刚才英国队员许诺了,回高乌特拉后给他们一人送一袋子快餐口粮。王帮根不上这个当,比完赛进馆子吃西餐了,谁还喝臭尿。张高峰想带回国去研究研究。王帮根嘿嘿了两声,研究啥,说不定这赛没比完,我们的总后就把单兵野战口粮武装到野战部队了,要送就现在送了,交换也可以,一只中国烤鸡换上一小袋子,反正咱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不白吃你的。 哥曼德这次小气得很,死活不予交换。 王帮根也坚决得很,绝对不带尾巴。 树林里很暗,但打麦场是灰暗的,能看清堆积的草垛子,很整齐,很精细,下半部是个大圆柱,上半部犹如锥形的屋顶,像一个个蒙古包。 草垛子也是灰暗的,但天亮时是老黄的,太阳出来了是金黄的。 于新伟靠着树干,想像着不同光线里草垛子的色彩变幻。他没听说过欧洲印象派大师莫奈,不知道莫奈的最大成就在于几十张《草垛》画。上帝创造了光,莫奈的伟大,就是描摹出了不同时间段里同一景物的光的美妙。但他有着同样的感触,似乎这块土地就是为触动诗情画意的灵感而生存的。 打麦场的那头,隐约排列着一座座斜顶木屋,还有长长的圆木棚栏。 看不清乡村朴素的美,但从错落有致的布局里可以嗅到古老村庄酿造的醇厚气息,令人翩翩思绪,待到天蒙蒙亮时,屋顶的热气会缓缓上升,炊烟像一层薄纱弥散在绿色的树梢,阳光洒满土黄色的路,一辆三套车疾奔而过……东欧的乡村是美丽清纯的,寂静的土地生息着纯美的人性,充塞了原生态的诗情画意,柔软,温顺。 他靠着西南角的草垛儿坐着。这是玉米秸子,半躺着时杆子粗砺得戳人,可他感觉着很舒服,挨着草桔子的部位暖烘烘的,舒展了的筋骨酸软软的,不再着地的脚底麻酥酥的……昨天早上6点钟起的床,忙乎到现在累了20多个小时。现在离小队集合的3点半还有20分钟。从人体生物钟看,这个时候血压最低,脉博和呼吸次数最少,是最困乏的时候,需要全身心休息,需要肌肉完全放松。果然,一坐下脑子就迷糊了,上下眼皮打开了架。 打了几声嗦嗦嗦咪,没见回音,看来song人们还在路上磨蹭,抓紧时间迷盹一下。 第34章 掏出闹钟,定了20分钟,拨拉了几把秸子铺盖在身上,闭上眼睛,静心地闻着玉米秸子微甜带苦的香味,心境跟着浮升,游荡,渐渐飘幻成了白云……他听见一阵刷刷声,翠绿的刷刷声,清亮的刷刷声,像风吹树叶,像小溪流水,幽静,从容,清脆,稚嫩,富有节奏,就像一首舒缓的小夜曲,可惜掏出小录音机时刷刷声没了,只有了嗯嗯声。他好懊恼,正要装回录音机,竟然有人拿扫帚搓他的手,搓他的脸。他扬起手来一挥,招来了一阵汪汪狂吼。他努力地睁开眼睛,原来做了个好梦。捶了捶糊涂的太阳穴,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将梦里当成录音机的gps放回口袋,提起闹钟一看,才7分钟,比卢生秀才的黄粱美梦还可怜。抬头时,看到两点幽幽的绿光,他吓坏了,刷地坐正身子横过枪去,听到几声狂吠才踏实下来,可还是防着黑家伙冲过来咬上一口。 这是条黑狗,在灰蒙的夜色里越发漆黑,那对发绿的眼睛盯着黑乎乎的枪管不敢往前来,摇了几摇黑尾巴,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得意洋洋地嗯嗯了几声,扭过身子跑了。 他放松了绷紧的神经,松开枪去,手掌一按草垛子,湿湿的,拿到鼻子一闻,浓浓的骚味。我靠,黑狗在草垛边撒了泡尿啊。见鬼,一泡尿唱成了梦里的小夜曲。 林子里晃出了一团影子,猫着腰,双手搂着胸前的枪,脑袋不停地摇晃着。瞧抱枪的姿势特像好汉哥。于新伟打了声口哨,黑影回应了一声。果然是自己人。于新伟悄声问道好汉哥吗,那边喊了声双枪王,加快步伐跑了过来。 “那两个song人呢?”李永刚着急地问。 “谁球知道!”于新伟回答道 “休息一下,喋点东西。”李永刚一屁股坐下,刚要掏背囊,突然骂道,“他娘的,不会在森林里放完水箱再过来?” “谁放了,谁放了就是小黑狗。”于新伟往外挪了挪,腾出位置让给李永刚,掏出矿泉水让他洗了洗手,从口袋里摸出青海牦牛肉干,勾出一片递了过去。 李永刚喝了小半瓶红星二锅头,身体稍稍发热了,满脑子里想着怎么进军4号点。那个点在打麦场的东南5㎞处,距离e控制点6.5㎞。这都是直线距离,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还有3小时40分钟。路太远,四个人前行费力又费时。他咬了一口牛肉干,说:“铁人体力好,你带上他把东西喋上,先去e点等着,我带哥斯拉找点,千万要记住,只能提前4分钟进点,太早进去要扣冤枉分。” “我看可以,就这么整!”于新伟回答道。 吃饱喝足,汇合的时间早都过了,也没等到两个哈song。李永刚站起来,拍拍屁股说:“双枪王,给他们挂上两条卫生纸,咳,咱们就老老实实背上自己的东西赶路吧。” 沿着l5林斑线朝正南方向猛插了一段路,天亮时,他们上到了东西走向的105线小土公路,撞上了两个song人。 “哎,我说兄弟,走到4号点拐回来了吧。”于新伟一看两位疲惫不堪垂头丧气,明知啥也不是,偏要狠狠地调侃,“4号点已经找到了吧,工作很主动嘛,瞧把你们费神的,蔫得都没情况喽,咋搞的嘛,想揩个鼻涕,上打麦场找卫生纸嘛……” 这两位还真是哈song一个,扎扎实实倒霉了大半夜,刚甩走哥曼德,就撞上了意大利二队金豹21。自扫雷艇上一分别,两个队没再打过照面。金豹21提出跟中国一队走。王帮根不乐意,可张高峰十分乐意,因为在艇上掂过掌上电台,算是朋友了。等到gps和指北针灵光了时,天已蒙蒙发亮,他们走到了打麦场西北,差上几步路就到了地图外围。金豹21很不高兴地一挥手,说:“咋搞的,你们不行嘛,不跟你们走了。”王帮根很生气,先呛了张高峰两句,然后再呛金豹21:“你们行,吃了一路不行屁。”中国话等于说给了自己听,他更加不舒服了,嘱咐张高峰,“告诉他们,待会走岔了不会有人给他们带路了,拿超先进呼叫总部。” 被金豹21嘲笑了一回还没舒服呢,双枪王又讽刺开了,得,王帮根不绕人了,反击道:“你精神得很啊,又撑坏了吧,一夜不见刮目相看,又块了好多啊。”他掏出娃哈哈矿泉水捅了一下于新伟的肚皮,拧开盖子喝了一口,说,“我哪有你那么闲,连轴转到现在,撒尿的时间都没有,哪有时间揩屁股。” 于新伟掏出张高峰的装备放到了自己的背囊,呵呵笑话道,哎呀,可怜啊,我们的铁人比黑狗还可怜。张高峰不解地问,喂,学雷锋啊,我从来没见你毫不利己专门利人,都是有好处自个要了。于新伟嘿嘿一笑,说,行了,咱哥俩谁跟谁啊,哪次不是你帮我过英语关,哪次不是我帮你过军事科目关。 李永刚不吭声,掏着背囊,地上堆了座小山时,一把拖过王帮根的背囊。王帮根撑大了细小的眼睛,盯着背囊越来越鼓,鼓到了放不下还往死里摁,扭了扭脖子问,做啥,嫌我力气太足,想把我累死啊,我走了5个多小时冤枉路,屁股没沾一下地,铁塔早站成水塔了,铁掌早磨成熊掌了。李永刚懒得回答,拎了拎背囊,满意地笑笑。自走进西北狼窝,从没享受过这么超轻的负载,舒服。 中国二队的两位找点者完成了3号点任务,沿l5林斑线到了105线小土公路。站在这条东西走向的小路上,无论朝哪头看,笔直的路都延伸到了地平线。西面,清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东方,朝霞染红了林间狭窄的天宇,一片硕大的红晕像两扇贴满喜字的门扉,像一挂盈满喜气的垂帘,两旁的绿也跟着映成了玫瑰色。 离限时的7点14分只有两个来小时了。姬文魁掏出地图一量距离,若是拐到4号点再去e点,直线距离10㎞。现在是轻装上阵,这点距离这点时间差不多。问题是,前面的三个点没有布置假设敌,路上的假设敌也很少,d点的假设敌到这会儿也早撤了,很有可能大量的布防设在了4号点周围。再则,行进在原始森林,人生地不熟,谁能保证不会发生意外? “少找一个点扣6分,20分钟一超就得扣25分。”姬文魁抬起头来对何健说,“看来得放弃4号点了。” “好啊,就这么定了。”何健未加思索就答道。 姬文魁虽然提出了建议,可还是很犹豫,毕竟这是第一轮单项。再说,从实战出发的话,也就是放弃了6位战友的生命。何健眼皮都懒得眨一下,接上了话茬:“省了力气少扣分,这么好的事,傻瓜才不干。” 6与25,这笔账姬文魁当然算得清楚,只是下不了决心。何健不管,他只认定,战争是残酷的,为了全局,为了胜利,总要付出代价的。大诸葛羽扇绾巾,一身儒将风度,可没见仁慈到哪,把劲敌周瑜活活气死了还不罢休,还要挥泪前去吊孝。他觉得,小诸葛之所以为“小”而逊于大诸葛,最大的不足就在“儒”没儒到炉火纯青,那种境界说得难听就是笑里藏刀,杀人不见血。 姬文魁的心里很不舒服。他不喜欢笑面虎,也做不了笑面虎,当面笑嘻嘻,背后落巨石,口蜜腹剑,两面三刀,阴险奸诈,吃肉不吐骨头,那个德性他看不上。就眼前的事吧,甩下6位战友见死不救,如果换作实战,一辈子都会在心里烙下阴影。美国人最讲实惠,可打起仗来连尸体都要从战场上抢回去,这又怎么解释?何健嘻地一笑,认为美国人也不见得多讲人文,为了一具尸体,从直升机上往敌窝里投了一大群美国大兵,结果又报销了几位,人文主义只对一个死人讲了。嗨,不管美国的事了,反正美国佬的那种傻事他不干,尸体要搬运的话,也得等到仗打完了再向对方提要求。他让姬文魁一个人找点去。明摆着时间不够,拖的是中国二队的后腿,四个点找全了,最多得了这个单项的第一,但25分扣了,落的是总分的后腿,只有总分高了才能换老卡。他摸出两块卡列夫巧克力,递了一块给姬文魁,嘻嘻说道增加点热量吧。 姬文魁不吭声了。 呵呵,小诸葛的模样儿挺心疼人的。何健便说,得得得,替你搞个仪式吧,祭奠一下牺牲者。他掏出红星二锅头,很小心地洒了几滴在地上。舍不得多洒,森林里湿度大,温差也大,就带了一小瓶,得给自己留一点去潮御寒。走了几步,丫的怎么忘了,一不做二不休,再留下一句话,回国后也好让杨三牛跟记者爽快地牛皮一阵子。回头,他朝着东南作了一个揖,用悲痛的语调说道:“安息吧4号,今天victory17战史永垂不朽,来日我们把酒祭英雄。” 一路回撤,直插东北角的e点,走水渠,走小土公路,走一级公路,竟然没有遇上假设敌。看来,假设敌确实运到了4号点。姬文魁既为丢弃4号点可惜,又有一种说不出的幸运感。何健更狂,臭美得不行。神经绷了一天一夜,轻松下来反而更累更困了,总得找点话题。他不想再听木乃伊。对了,自己的英语怎么一出口就叫小诸葛听出是他在怪叫?姬文魁告诉他,发音土不土洋不洋,一听就是中国英语。何健想,要命,臭水平。他死缠硬磨,要姬文魁教几句纯正的,回国后丫的考研去。 freeze! 光一个“不许动”的词,何健就学得好笨,整个就是湖南英语,姬文魁怎么纠正,鹦鹉学舌的语音还是不准。 第35章 一教一学,两个人兴致到也是很高,很快地拐上了205线小土公路,接近了e点安全区。何健一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不敢继续走了。姬文魁看了看gps,让再走一小段,靠近安全区休息起来放心,要是来了假设敌就往安全区里跑,要是不小心误了时间,来个冲刺也不是太累。正商量着呢,路北的林子里嘣地蹿出个迷彩影子,他们吓坏了,转身就往路南的林子跑。 见鬼了,都快胜利了还撞上红肩章,咋这么倒霉? 脚步声越来越近,红肩章咋跑得这么快? 这个概率太小了,竟让他们撞上了。背囊里基本是空的,穿行了一夜原始森林都没感到沉重,现在却是越跑越沉,沉得像驮着一座山,咋也甩不开步子,不一会儿背囊就被拽住了。姬文魁沮丧极了,一滑溜坐到了地上,很干脆地掏出了罚分条,头也懒得抬一抬,说了声“hereyouare”,将手抬至肩高,可手都举酸软了也没人接货,耳边倒是吼响了一个声音“哎――回来――这里安全着――”,他气坏了,打生下来就没有这么生气过,垂下手臂直打蔫。 何健速速地跑了回来,毫不客气地朝着喊叫者捣了两拳,嫌不过瘾,把81-1摘下来挂到了对方的脖子上,再把姬文魁的那支也摘下挂了过去,还不解气,又把两个背囊拿下来往对方的两个肩膀一挂,气急败坏地数落道:“丫的想吓破绿胆子?” 小土公路站着个迷彩,冲着林子大声骂着:“他妈的,喝羊油吃羊尾巴长大的是不是,满嘴洋臊味,放的洋屁更臭,这两天没吃皮牙子嘛。” 何健定睛一看,陈卫军在骂街,火气不小呢,虎着脸,叉了两腿,两手插在腰间。他想不明白,累了一路,挨了杨三牛一吓,还得遭队长的骂,这究竟是什么世道。 也怨不得陈卫军生气。他们是一个多小时前抵达这里的。毛驴子一样负重了一夜,够累的,嘣地放下背囊,只敢闭目养神,想着两位找点的,期望能等上人,那就美死了,要不这背囊放下了就上不到背脊。杨磊抽开了烟,陈卫军咬开了压缩饼干,没等到消灭干净,传来了连串的freeze,偏偏这个词两个人都懂,意思就是“不许动”,他们以为被发现了,吓得脸都发绿了,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吐一口,直到听见了中国话才明白是两个哈song在捣乱。 杨磊掏着背囊里往何健背囊里塞,嘴里不停地埋怨九头鸟叽哩咕噜放洋屁。何健也不饶人,刚才这一吓魂掉了三分。虽然嘴上都在埋怨,可毕竟顺利会合,心里都很高兴,中国二队又可以整整齐齐迈进e点了。 杨磊拣起地上的帽子,往头上一戴。 丫的! 何健惊叫了一声,眼神直呆了,杨三牛的帽扣别了一根金羽毛,七彩斑斓,反射着明晰洁净的晨曦,跟亮晶晶的眸子配在一起,牛皮得就像军阀袁大头。姬文魁坐在地上斯文地咬着牛肉干,慢慢地咀嚼着,一听惊讶声,扭头一看,笑了,语气里带着说不尽的赞美:“嘿,杨三牛帅气!” 何健不停地拨弄着羽毛,羡慕死了。 “哎,别动,弄坏了。” “哎,哪找的?” “森林里,森林里多着呢。” “我怎么没见着?” “你长了一身绿羽毛,你有了嘛。” “丫的你才长绿羽毛。”何健手痒痒的,又动了动羽毛,问道,“喂,睡了几个小时?” “不多不多,就眨了一下眼皮。”杨磊拿手臂挡护着金羽毛。 “我连睫毛都没工夫碰一下。”何健伸手去摘杨磊的帽子,“下次你干活,我找金羽毛。” “时间到了,走吧。”陈卫军看到两个人抢起了帽子,赶忙招呼出发。 “我们只找了三个点。”姬文魁站起来,拍拍屁股,不好意思地说。 “哎呀,很好很好,三个点就够了,我们没见着哪个队过来,那些笨蛋一定找4号点去了,让他们享受超时扣分吧。”杨磊说完,把背囊往背上一甩,美滋滋地捋了捋金羽毛。 “累死了,我不看图了,你看吧。”王帮根把地图往兜里一装,噔噔噔迈开了大步。他确是够累的,走了近一夜,背囊里多装了电台和备用电池,这会儿又驮了李永刚的大部分装备。 “我靠,你这个懒song,活该走迷路的,金豹21也活该,撞上你们两个song人懒得够呛,跟你们瞎转了大半夜。”于新伟没法子,考虑到铁人的负重超了他近20斤,只好捏着地图赶路。 背囊实在太重了,那两个song人连吃的都给了他们,走的是小土公路,竟然一小时3㎞都消化不了。往e点进军的路线跟姬文魁何健一样,但很不幸,因为晚了半小时出发,又驮得重,这一路走得太慢了,太阳晒到了屁股尖,假设敌全睡醒了备足精神截住了关键路段,第一个关卡就是105线和一级公路的十字路口,停着一辆吉普,站了七八个红肩章。他们决定南行拐上1㎞多小圈,绕过这一截子公路。 南面的林木很茂密,地面坑洼起伏,地质酥软,枝藤缠绕,枯树横卧……地图上这里画了一条林斑线,其实是不到1m宽的小路,可那是实实在在的路,有天有地,天是透过枝叶的斑斑点点,地面遮掩着野草。站在林子里,看着一步之外的路,犹豫了会儿还是心动了,一个喊着我靠,一个骂着他奶奶的,一手托住背囊,一手拉住树干,噌地一窜上到了小路。 按常规,进出点假设敌最多。现在距e点不远了,也就是说进入了dangerarea危险区段。可两个人都不想进林子,都想着碰碰运气。 大半的路过去,没一点事儿。再走上1㎞多点就到安全区了。205线的这一地段,两旁长满了低矮的灌木丛,很静,不时地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王帮根高兴得屁颠,看了一眼于新伟,瞧这哈song手里还捏着地图,高兴得笑开了:“yeah,这回走对了,还剩一个多小时,嗬,地上有路,脚下生风,小心了,看好地图,注意gps的导航路线,到了安全区别猛冲,,掐好时间,找个地方睡一觉。” “最后几步了,防着点吧。”于新伟环视了一眼地形,很糟糕,这一带的路边都有土坎子,近一人高,把森林隔在了坎子的外边。 “走吧走吧,前怕虎后怕狼,成不了大器。”王帮根走了两步超越了于新伟,咳了声,丢下了一句“该死的娃娃球朝天”。他奶奶的,咋搞的,又甩开了这句话。他赶忙补充了一句,“走走走,放心吧,懒人有懒福。” 想想也是,这一路要都这么躲着,不超时才怪。胆大包天,包天才能成气候。走吧,前后左右多看着点。两个人来了个分工,于新伟心细,负责观前察后,王帮根的脖子习惯了yeah的一斜,灵活,负责两侧的动静。 路虽然不宽,但视野很开阔,两旁近百米宽的灌木林一丛一丛挨得不紧,高度也不过腰,危险性不大。两个人屁颠了,兴奋得脑子发热。这一路哪个时候也没现在走得快速。有意思的是,一色的墨绿里于新伟瞅见了一朵小红花,隐约地闪现在灌木丛里。 吓,万绿丛中一点红,煞是好看。 王帮根细细的眼睛眯成了一条小缝,仍然只见到绿的叶、褐色的干,哪有红花?自进军d点的路上见了一眼小丫丫,那一眼还把小丫丫吓坏了,咳,这一路连女人的影子都没见上。 于新伟指了指右前方。 “哪?”王帮根还是没瞅见,嘲笑道,“双枪王,桃花运怎么全叫你撞上了?” 于新伟沾沾自喜,嘴巴一张开,正要吹牛,心里咯噔了一下,我靠,哪来的黑管子?老天爷,啥红花,那是红肩章。呕,mygod!他拉住王帮根,放慢了脚步,闭上眼睛重重地喘了口气,问怎么处理,人家肯定盯上了。 “哪?” “右前方40m。”于新伟放慢了脚步,努了努嘴,“走,还是跑?” “跑。” “你往左,我往右。” “好。” 往前走了两步,于新伟喊了声“跑”,俩人一个急转身,向着路旁的坎子猛冲而去。躲在灌木丛里的假设敌一愣,待反应过来,两个中国兵已经冲出去几十米远了。怎么搞的,china一直没停下脚步,他们以为隐蔽得好好的,就等着两个倒霉蛋自投罗网,美美地包上两只黄皮肉包子,结果计划泡汤了。 翻过土坎子就是森林。 身后的枪炮声和哇啦声越来越近。 背上太重,后座力太大。于新伟憋足劲,抓住坎上的茅草,使劲蹬足往上去。好不容易右腿撂到了坎上,左脚腕却被抓住了。蹬了几下没点起色,像是锁上了镣铐,有人把他的脚腕卡得死死的。他垂下头,脸面贴着泥土,呼呼地喘了几口粗气,刚要抬头,几支黑黑的钢管子对准了他的脑袋。咳,这都四面楚歌了,卡脚腕的咋还不松手?他生气得很,探身一看,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蹬了一脚,差点就蹬到了对方脸上。 靠,抓脚腕的是王帮根。 得,交罚分条吧,一人一张。 王帮根松开了双手,侧躺在地上,看到一旁站着两个女兵,心里涌起一股热烘烘的暖流。男兵脸上迷彩油画得鬼一样,横着枪管子非毙了人不可。这两个女兵不一样,没画迷彩,冲他眯眯笑着。 两个女兵,两朵鲜花,不像参加竞赛的小丫丫脸上画了跟他一个模样的迷彩,吓死人。 第36章 这两朵很漂亮,红肩章映着眯眯笑的白脸庞,五官棱角分明,最抓人的就是金发碧眼,金发是波浪形的,碧眼里蒙了一层淡淡的灰网,扑朔迷离,销魂啊。 他很想从漂亮的脸蛋找到女真人的印迹,问题是不知道一万年前的女真人长得啥模样,反正是东北人,反正是咱中国人。但,他是不可能从金发碧眼高鼻梁白皮肤的脸蛋上找到亚洲人种的痕迹的。他便嘿嘿地傻笑,指着自己,指着女兵,不停地说着china。女兵眯眯笑着,附和了两句,没搞懂这位中国大兵的意思,以为在做自我介绍。 他很高兴,因为小丫丫的笑很温馨。他很乐意地从右上兜掏出一叠子纸条,一沓儿全递了过去,等着还他9张。这回艳福不浅。看双枪王吧,纸条儿也是交给了男兵,受了一回重创也没青睐上小丫丫的媚眼,也没像他一样从要回来的纸条子上捏到了残留的花瓣体温,真是,白咔白咔付出了代价。 “走!”于新伟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很不情愿地吼了一声,迈开了步子。 王帮根从地上爬起来时,两位女兵竟然扶了他一把,一位女兵顺手折了一朵小野花插到了他的背囊。花朵齐耳高,扭头时余光刚好能瞥见,玫瑰色的,带着野菊花的药香。他走了两步,回头闻了闻,嘿嘿一笑,左手举过耳根,摆出了一个v字,头一左斜,咧着嘴说了声yeah。两个女兵也笑了,回了一个漂亮的v字。 嗨,欧妞小丫丫就是漂亮。 王帮根扭头看了一眼野花,闭上眼睛深深地吮吸了一下,感慨无比。都说爱沙尼亚随便划拉一个都是美女,果然如此,太有风韵了,身材高挑,皮肤白皙得如同瓷娃娃细嫩,一身迷彩添加了一股英姿飒爽……他紧跟几步追上于新伟叨叨着:“看见那双眼睛了吧,不知道是不是女真人的后代,唉,天使啊,勾人。” “勾个屁,勾了你的魂。”这分罚得太冤枉,心里太不舒服,正胀气着呢,于新伟狠狠地回敬了一句,瞪着眼对着王帮根吼了一声yeah,转而骂了句“我靠”,伸手拔下野花往地上一扔,“这回满意了吧,让你交上桃花运了。” “嘿嘿,yeah,yeah。”王帮根嘻嘻笑着附和着,想弯下腰去拣野花,可惜背上太重了,稍一弯腰就要被压得趴下了起不来,只好作罢,讥讽着于新伟,“你也不笑一个,笑一个给欧妞就不用罚分了嘛。” “你笑一个我看一下。”于新伟的口气还是狠狠的。 “我笑了,刚才我笑了。”王帮根绵绵地回答道。 “我靠,太阳穴没烂吧,回去?再叫她们抵一抵,再对她们笑一笑,让欧妞把罚分条还给你,算你有本事。” “抵啥抵,要抵也要留给我的阳光女孩。”说这话时,王帮根的心里痒痒地舒服,心情一好便凑上去主动认错,“哎呀,双枪王啊,刚才嘛脚下一绊,摔倒了,没反应过来就抓住了你的脚,条件反射,条件反射,我不是故意的。” 于新伟更生气了:“不是说好了分头跑嘛,你往哪跑?让你往左,我往右,跟着我干啥。现在一窝端了,over了,我靠,还没见到欧妞呢,魂就被勾跑了。” 王帮根不认账了,分辩道:“说话那阵子你那边是左面。” 我靠,铁人的嘴巴也是铁打的,死不认账呢。于新伟正想发作,转眼一想,喔,对啊,说完话转了180°跑人的,左和右换了个位置。咳,算了,各打五十大板,谁也别怨谁,路是走不成了,只有进林子了。 李永刚和张高峰顺利地走近了河边。 从地图上看,4号点被几条河流包围着,眼前这条东西走向的小河流是捷径,而且l5林斑线穿过河流后一直延伸到4号点西侧600m处,与另一条东西走向的l6林斑线交接,l6一直向东伸展到了4号点。无奈的是,架在河面的小桥已经坐镇了两个假设敌。不用尝试,桥走不成,假设敌待在那儿就是为了守株待兔。李永刚叹了一口气,只能进林子了,顺河东行插到东段看看。 他们来到了4号点的正北,决定从这里过河,然后穿过一小段森林和一大片茅草地,这便到达4号点了。 河岸是一片3m多宽的草地,不像茅草,高约一尺,很绿,很嫩,在风里轻轻地摇曳。比赛了一天一夜,第一回见到愉悦心情的绿草滩,美极了,温柔极了,舒坦极了。张高峰欣赏得美滋滋的,一只脚就跟着踏向了草地,一声“啊”也跟着叫开了,小腿全部陷进了泥潭,草地上咕嘟嘟摊出了一窝水。李永刚一看,他娘的草地好看不好吃,转身进了林子砍下了两根树枝。 挪到岸边,李永刚拿树枝一探河底,水深不到两尺。张高峰也试了一下,放心了,左脚伸进了水里,紧接着一声惊呼:“救命――” 李永刚一听歇斯底里的喊叫,傻了。 张高峰两手揪着草,上身趴在岸边,可身子还是一点一点往下滑落着,脸色发青,声音颤抖,反反复复一句话:“下面……下面……” 李永刚的第一反应就是哥斯拉缠上了美女蛇,是条大的,比他遇上的厉害,能拽着大活人往水里沉。下面的事比脑袋麻烦,他赶忙交代:“别动,让他亲,千万别叫它喋你。” “不……不……” “别……别,稳住!” “淤泥……淤泥……” 李永刚愣了愣,反应了过来,恭喜了,不是美女蛇。奇怪了,刚才拿树枝探底时硬硬的,怎么哥斯拉一下去就陷下去了?他娘的乖乖,哥斯拉一下子重了几百斤,像座山一样,怎么用劲也拉不动。人还在往下沉,水漫到了胸部。他让使点劲,可张高峰说淤泥吸住身体了。他一惊,不会是沼泽吧? 爱沙尼亚,波罗的语意为水边居住者,森林与沼泽占了全国面积的40%之多。裁判和古纳尔一再交代,遇到水草地一定要注意。淤泥吃人的影视剧也看过不少,《长征》,《天路》,《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掉到沼泽地里的女战士就是一点一点往下沉的。李永刚惊慌了起来,怕过上几秒钟连哥斯拉的影子都见不上了,要是这样,不如叫美女蛇喋了还有具全尸拉回国内。现在只剩拔河的办法了。小腿全陷进了泥里,后退起来不方便,也没力度。他只好先后退了三小步,前倾身体伸出树枝让张高峰抓住,用力的瞬间往后仰倒,可是臀部都下坠到了草地,张高峰还是没借助这股力量爬上岸来,反而越来越下去,河面上只露了个脑袋。 李永刚泄气了,坐在背囊上盯着会说英语的脑袋,再也想不出办法。浮出水面的两只黑眼睛也眨巴地盯着岸上的无奈者。两个人就这么瞅着,没啥好说的。瞅了有会儿了,李永刚觉着怪了,那颗脑袋一直露在了水面。他来不及抬屁股,倾着身子凑到岸边问道:“怎么不下去了?” “下不去了。”张高峰的脸色平静了,语气也是平静的。 “怎么会下不去呢?” “他妈的,踩到河底了。”张高峰很不高兴地回答道。 “哎哟哟!”李永刚坐正身子,松了口气,狼头儿万岁啊,全找了大个儿参赛,要是矮了10㎝,哥斯拉的脑袋就沉到水里了,要真是那样不被憋死才怪。他一伸手叫道,“嗨,上吧。” “怎么上?” “长居此地,和平共处?”悬着的心放下了,调侃的话也跟着蹦出来了,李永刚呵呵道,“恐怕不行吧,这要算叛逃罪。” “过不过河?” “过啊,不过怎么上4号点?” “我试着往前走走。” “哎,注意点了,现在就是恐龙的大脚板都没用。”李永刚递过绳子让绑在腰间,又递过树枝交代道,“拿这个捣稳了再下脚,戳得用劲些,不敢犯刚才的错误了。” 张高峰握紧树枝,狠狠地往下一插,使劲摇上几摇,感觉踏实了才敢挪脚。两步出去,脖子露出了水面,他高兴了,低气也足了,大声喊道:“下!” 两个人拉开了两步距离,拖着背囊,一小步一小步挪着,十几米宽的小河,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到对岸。南边的河床要高一些。他们把背囊递到了坎上,双臂一伸扒在了岸上。淤泥吸人,可吸不住草根儿,身子一上耸,根带土全给揪到了水里。试了几个回合,岸给塌陷了一片儿,人还是上不去。李永刚想只能沉到水里托屁股了,让哥斯拉趁机往上耸。试了两把,张高峰上了岸,回头一拉李永刚,脚下的土哗啦作响,人也一块给拽进了水里。几个反复都是这个结果,搞得精疲力竭了,他们只好把脑袋靠在坎边,闭上眼睛,静静地听着哗哗的流水声。 “哥斯拉,我在想什么?”李永刚仰天而问。 “想媳妇呗。”张高峰懒得睁一睁眼睛,两手拨拉着水,往脸上撩得很悠闲。 出征的队员里就李永刚结了婚,可这会儿说起媳妇他一肚子憋气。去年8月,媳妇从山东老家来陕西完婚,一个月里挑了两回日子,都是因为他参加外训未能如愿。年底休假他回到了山东。离宴请差24小时,部队一个下午发了三封电报催促立即归队。从父母到媳妇到岳父母,所有的人都赶他走人。他们家有个规矩,从太爷爷开始没断过抗枪的香火。太爷爷跟小日本玩地道战,爷爷参加了解放战争,60年代父亲接上了茬,到了他,家族里已经有18个人当过兵。前些年服完兵役想回家,弟还小接不上班,他只好留了下来。 第37章 后来因为散打技术过硬,他被破格提了干。 “哥斯拉,我们家是不是有些反常?” 自年前被家里赶到了西北狼窝就没回过家。一提到家,李永刚的心里就寒颤。正月初一,他打了一夜电话家里都没人接,岳父家也没人接。第二天给在南京当兵的弟弟去电话,单位告知探家了。新兵探什么家,况且是正月初二一大早走人。他的第一感觉就是家里出了事。七个月来,一打电话家里三言两语就挂了,总说没事,弟弟也说好着呢,媳妇也说能有啥事。家里人都要他好好弄自己的事,不要跑到国外叫外国人笑话。 “别瞎想,要真是天塌下来还会瞒着你?”张高峰不是安慰他,说白了,谁希望家里有个不痛快的事啊,还是往好里想吧,“行了,你媳妇是怕影响训练才不来看你,看那三位老兄,团圆了半个月训练成绩就下去了,没听说,和尚练的是童子功。” “对啊。”李永刚嘿地笑了,心里一轻松,疲乏也被河水冲走了,扭头问,“怎么样,童子功憋足气了吧,喋?” “喋!” 张高峰就着屁股被托起的劲嗖地上了岸。李永刚两臂趴在坎上,脚尖用力一踮,就着手臂被牵引的力呼地爬了上去。 走进林子,哈哈大笑,既是庆贺胜利,又被对方泥鳅一样的狼狈逗乐了。站在树林子里,不敢趟过淤泥走近河边,望着一波清粼粼却没水擦洗身上的淤泥,只好掏出毛巾粗粗一抹,将毛巾一扔,几脚一踏埋进了土里。 地图上标明,穿过这片森林和茅草地就是4号点安全区。 这片林子太不茂密,假设敌多得吓人,几十米一个岗哨,全在林子里游弋逡巡。李永刚一看,他娘的,种豆啊,这么密匝,根本没办法突破关口,只好耐心地等待机会。过了十几分钟,来了一拨倒霉蛋,噌噌噌引走了假设敌,他终于得到机会穿过了封锁区。可没待他继续前行,假设敌就转了回来。乖乖的太险了,距离假设敌只有十几步路。好在假设敌全靠在树干休息,可能是收获了几张罚分条吧,一个个惬意地很,懒懒地聊着天。 林子的南端是一个近乎圆形的草滩子,方圆约1㎞?。现在退已无路,只有穿行草滩子。李永刚放慢了脚步,盯紧假设敌,慢慢地侧后退着,心里急慌得像揣着一只小野兔,怦怦的心跳似乎振荡在耳膜上。好不容易挨到了森林边缘,他赶快把自个儿变成了了一只野兔子,刺溜钻进了草丛。草很密集,半人高。他待了一会,没见动静,心定了,拿匕首割下草杆子插满了背囊。 白天的森林闷热难受,但毕竟有大树遮荫。草丛里就不一样了,四周高大的树木将草滩子包围得进不了一丝风。虽然才7点多钟,可太阳已经毒辣辣地发泄开了,人一淹没在草丛里就像进了闷罐子,憋得喘不过气。 欧洲的水土专养大骨架物种,蚊子赶上了苍蝇的身材,因为害怕阳光全躲在了草丛里,一见来了个热乎乎的大血库立马亲昵上了,争先恐后贴满了亚洲黄皮肤,细细的触脚噌地刺穿了迷彩,直扎皮肉。中国的迷彩成了超薄军品,根本挡不住欧蚊的袭击。李永刚气坏了,骂了句喋死你他娘的,摸了摸兜里的喷蚊剂。这玩意儿也是从国内带来的。大家都说“黑客”一类的臭味不能要,最后全票通过玫瑰香型,效果差点没事,感觉好点就行了。他的脑爪子存不住英语,但rose这个词喋了一遍就记住了,再被吓着也没忘记。从抢滩冲进森林,一搞方便,他们就在裸露的部分喷上浓浓的rose味,让蚊子小姐自惭形秽退避三舍。现在想来个猛喷,至少在脸部喋上一层爱情味。他最害怕蚊子小姐的亲昵,一吻就是一个黄豆大的红包。可这味道实在太浓郁,蚊子小姐不敢挨近他,假设敌可就不客气了,寻着香味找上门来喋他6分。 唉,中国军工怎么搞的,竟然没想到从实战出发生产一种没有味道的去蚊剂。和平太久了不是好事,一旦有了战争,恐怕就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出现,或许就因为这些小小的不设防导致重大的损失。咳,这些事不是他一个小小中尉能解决的,不想它了,想了也白想,腾出一只爬行的手抹脸吧,保护好外在形象,切切不可被蚊子小姐喋成了猪八戒。 担心压倒草杆子留下明显的痕迹,他只能跪在地上慢慢挪着。现在是背水一战,草地的四周全是假设敌,要是被发现了根本无法逃脱,只能乖乖地做了瓮中之鳖。爬上几步,他就要竖起耳朵听听说话声和脚步声,判断假设敌的位置,割下一把草杆子遮住脸面,探头观察四周的情况。电影里演的都是编个草帽戴在头上做伪装,他不这么干,在这个环境里这种做法是行不通的,这里的草都是直直长着的,要是编个草帽子,头一探出,头顶上的草全向四周斜伸着,等于告诉人家此地无银三百两,整个儿不打自招。 最高兴的是,枪声、喊杀声、空包弹声轰轰作响。这种情况没说的,绝对是假设敌撞上了好运,发现了新目标,全忙着追击去了,他又得了空隙,可以呼呼地爬上一小段路。 他娘的,就这么点距离喋了个把小时,还有百十米草地没消化。跪膝爬行的累,拍打蚊子的累,防备被抓的累,担心超时的累……他再也没有了耐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憋足劲,一跃而起向森林冲去。顿时,枪声,喊叫声,追击的跑步声,哗哗地向着草滩子压了过来。 寻找己方特工第1名:苏格兰队,维鲁国民卫队,卡列夫步兵营队,挪威二队,意大利二队,中国一队。e竞赛点 到达echo竞赛点: 中国二队:8月5日07:14(北京时间13:14),第9位,差异0分 中国一队:8月5日09:25(北京时间15:25),第19位,超时2小时15分 按时到达e点:13个队 目前各点按时到达:11个队 第二轮单项竞赛: 复杂地形驾驶,快速通过障碍,手枪昼间应用射击 e点11时整关闭比赛 挪威二队、意大利一队被取消该点比赛资格 阿鲁特国民卫队退出比赛,原因不详 自中国二队抢滩登陆完毕,王海洲再没见到参赛队员,回到大本营急得不行,猫爪抓心一样挠个不停,挂念着狼崽子可能会怎样,现在到哪了。营地的条件很简陋,住的是帐篷,吃的是大锅饭,天黑了没有灯,夜来了寒冷。大部分领队待在了塔林市区,王海洲不行,非得跟队员在一起不可。太阳刚刚下山,营地的炊事员――爱沙尼亚的两个俄罗斯族上士,抱着半米高的塑料桶10升伏特加跑进了中国队帐篷,翘着大拇指说,嗨,你们的帐篷最大。王海洲不是豪饮的人,可一听上士说中国队的好话,高兴得不行,按中国人的三杯过后尽开颜,连着一口气闷了三小杯,让谢宏拿出红星二锅头回请。两位上士更高兴了,半小瓶二锅头下肚又夸开了:你们的国旗升得最高,你们升国旗最棒。王海洲像吃了蟠桃一样舒服,叫孟国庆拿出青岛产的白兰地,喝,陪他们喝。夜幕拉开时,两个上士喝翻了,可非得继续。酒宴转移到了帐篷外,点上篝火,一边取暖,一边照明,一边豪饮…… 3点半,观摩车启程了。这是辆皮卡,跟中国的eq140东风差不多,坐在大厢板上,一股股凉气直从臀部渗进五脏。王海洲以为会是满满一厢子人,车子发动时,除了像孟国庆一样有特殊身份的裁判组各国代表,就他一个领队。 刚过5点,皮卡就到了e竞赛点。 按规定时间,中国一队07:10到达e点,中国二队07:14到达e点。 离中国队到达的时间还差两个小时,一夜间的心思全跑了,突然间犯困了,王海洲再三嘱咐孟国庆睁大眼睛看着,别睡过了头。可还是不放心,怕狼崽子误事,上好闹钟审看了几眼,确实无误了才往大厢板上一躺。 一阵喧哗声起,寂静的竞赛点热闹了起来。王海洲拎起闹钟一看,05:26,可能是挪威一队按时进点了。他没心思睡觉了,干脆数着,看有几个队到位了。 第8个队是英国队,驮着背囊躬着身子摇摇晃晃走了过来,仅过了2分钟就进入了吉普驾驶的赛区,跟第一个到达的挪威一队比较,十分吃亏,人家都休息了15分钟才进入赛区。 英国队的比赛准则是,穿插基本不走森林,只往大路上撞,碰上好运气白拣了舒服,被抓的话就爽快地掏出罚分条。按规定他们是07:27到达e点,可这次也是大路走得爽爽的,一个点都没找上,06:50分进了控制点,整个提前了37分钟,结果两次穿插都被扣了25的封顶分。哈哈,整个是大倒霉蛋,第一次放弃,第二次提前。 再过8分钟,中国一队应该到达e点;再过12分钟,走进这里的就是中国二队。 王海洲刚刚还待得很安稳,这会儿心里突地一沉,莫名地着急开了,不时地看着手表。 中国二队一分不差到达e点。 狼崽子一见裁判身边站着孟国庆,全兴奋开了。20多个小时过去,第一次看到留守的战友,心里暖烘烘的,要不是竞赛有规定,早就冲上去拥抱了。孟国庆努了努嘴。他们扭头一看,嗬,狼头儿站得好高,站在大厢上,拿迷彩帽挥着手呢。 第38章 不知道狼头儿的动作太领袖化了,熟悉得颇为滑稽,还是心情太激动,亲切得十分诱人,四个人都看得傻傻的,愣愣的,张着嘴说不出话。突然,杨磊背过身去,摘下帽子把金羽毛举得高高的,对着森林振臂高呼:“噢――很顺利,放心吧――” 裁判瞪着眼,露出惊讶的神色,问这个队员怎么回事。孟国庆嘿地一笑,解释道,没事,累坏了,发泄一下就好了。裁判oh了声,用同情的语气说了句可怜的孩子,微微低头,右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轻声祈祷着aman。 王海洲听到一声振臂高呼,看到一条金色的光环在阳光里忽忽晃动,血猛地一涌,心里烫烫的热,急忙跳下大厢奔跑了过去,没出三步路被拦截住了,才想起组委会通知过只能在大车旁观摩。来的路上他想好了满腹话语,叮咛,鼓励,表扬,没想到全不让说。不说也罢,还让他待在70m远的大厢旁。现在他真正体会到了可望不可即的难受劲,不如待在营地里啥也看不到,眼不见心不烦。咳,难怪大多领队选择了睡觉,来了也没用,只能远远地瞅着队员干着急。 07:24,中国二队进入赛区。 茂密的树林挡住了赛场,王海洲只能目送狼崽子消失在林中小路的拐角处。 这三个单项都是封闭式不让参观的。e点作为第一个开放点,所谓的观摩就是让领队远距离看一眼队员。 “猛张飞,平时都打些什么暗号?” “多着呢。”孟国庆不经意地回答,“暗示别人躲避你,得了奖金喝啤酒……” “喝啤酒怎么通知?”这事比较抽象,王海洲很想知道。 孟国庆嘿嘿了一声,将手往肚皮一拍,就这动作。要是集训时谁敢坦白,狼头儿规定不让喝酒。现在没事了,红星二锅头爱带多少都行,可惜狼崽子全都害怕重量。 喝啤酒的事还得追述到第一次射击考核,7个射击项目,姬文魁一气拿了4个第一。按奖罚条例,一个单项第一奖人民币50元。姬文魁一次赚了200元,挨到夜里约上几个人跑出去喝了啤酒。从此谁得了单项第一,奖金必须当夜充公变成啤酒花变成尿液。 他妈的小诸葛,原来也不是个好song。一直以来,在王海洲眼里,姬文魁是个十足的孔夫子,最有品行,最有修养,最能吃苦,最不惹事,最听话,最遵守队规,最文最武,最挑不出毛病的最优秀队员,没想到违反队规的奖金换尿液就是这个具备了最多的“最”发明的。 孟国庆继续告状。 罢训的事,杨三牛当前卒,小诸葛起草。 要东西的事,好汉哥牵头,张高峰起草。 王海洲一听,两个翻译整个就是狼崽子军师,做了参谋,起草了文本,白纸黑字没他俩的签名,实物却没少要的。九头鸟不过贪图训练的舒服,完全是个人行为,小诸葛和哥斯拉不一样,背地里指使,性质很恶劣。 两封“公车上书”的来由水落石出,他想起了第三封。一帮子光会来武的狼崽子,斗大的abc组合识不了几个,竟能挖掘欧洲海关对中国游客的穿戴规定,绝对是会来英语的暗中操纵,这事肯定少不了面前站着的这一位。姬文魁学步兵专业的,张高峰毕业一年多了,只有孟国庆还是在校生,又是学英语的,有时间有精力挖掘这类欧洲小道新闻。 孟国庆红着脸支吾着不肯回答。王海洲心想,好啊,他妈的狼崽子,跟我玩了八个月的反侦察,看我回国后怎么收拾。说实话,他并不生气,他喜欢狼性的狡猾,只要捧了老卡,回国后重重奖赏。他的奖赏权力也就仅限于此,跟老婆子吵上一架,掏三个月工资,一人发一条500块钱的将军烟。呵呵,他不怕吵架。他在兰州,老婆子在江苏,心疼长途话费呢,舍不得唠叨。 再看告状的这位,一脸斯文,一笑两个酒窝子,如果不是训练成了大黑脸,跟白面书生没啥区别。半年前他去解放军外国语学院挑人时,孟国庆的模样儿就像阳春白雪,叫人捧在手里都不忍心,生怕温度太高融化了。现在他的想法不一样了,这也是个臭小子,西北狼窝里的坏事少不了这小子的一脚。他清楚地记得,孟国庆比大家晚到集训队两个月,可来到西北狼窝的第一天就得了长跑和手枪射击的奖励。第一次摸手枪,射击得了正数第一,该奖。长跑是倒数第一,也该奖。为什么?就因为几个老队员抄近道搭便车,就因为这个臭小子一步一个脚印跑完了全程。 孟国庆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实交代道,当天夜里就被要挟上了。铁人说,猛张飞,你跑了倒数第一得了50元奖金,那是托了我们的福,没有我们挨罚,哪有你受奖。双枪王说,猛张飞啊,听说你近视50度,知道吗,这是射击的最佳视力,白天有聚光,你占了便宜,晚上打小灯炮我们只看到一个小黄点,你能看到大光环,又占了便宜。九头鸟说,时间不早了,赶紧去吧。就这样,100元奖金连夜兑换成了啤酒花。 “太棒了,把我的奖金全尿出去了。”王海洲翘起大拇指,一拍肚子,呵呵说着,突然问道,“太棒了是不是这么打?” “老大,你知道我们的暗号?”孟国庆一惊,老实地交代道,“谁得了第一,大家就翘大拇指,紧接着才是拍肚皮。” “加把油呢?” 孟国庆握紧拳头晃了晃。 王海洲练习了两遍,动作不错,活动起来很顺手。 “哎哟,老大,每次只敢去三五人,哪回都是喝撑了一夜睡不好,要是加把油就该上医院挂吊瓶了。” 张高峰嘣地往地上一坐,丧气得很。 三个哈song没到,完了,又得超时了。 这回张高峰撞上了好运。一是太累了,实在走不动了,李永刚让他先回e点。二是回的路上虽然不顺利,可每次碰上假设敌就有参赛队员走在前面把敌人引走。三是最关键的,骄傲地按时了一回。可惜,他交上好运了,中国一队还得倒霉,还有三位没到达。 中国二队的狼崽子光顾自己穷高兴,谁也没理睬他。当然,他们会有冠冕堂皇的理由,两个队之间是不准说话的,可就连朝他笑一笑的举止都没有。他不停地嘀咕:“穷疯!狂疯!巨疯!疯死你们!”他看到狼头儿站在大厢板上挥手,但那手是挥给中国二队的。唉唉,谁让中国一队不争气?算了,这事不去想了,赶快找猛张飞要回双枪王的装备,这个点要举行手枪射击呢。 为了公平起见,组委会让每个参赛国派一名成员参加裁判工作。替补队员孟国庆因为精通英语,成为了裁判组里的中国代表,具有了监督裁判的资格。孟国庆一听情况急坏了,立即找到芬兰裁判进行交涉。裁判回复不知道此事。张高峰一再声明,在d点时已将此事告知裁判。孟国庆很生气,8个多小时前就告知了此事,为什么到现在不通知中国一方?他要求用电台与假设敌总部取得联系,让他们将拣到的装备立即送回来。竞赛有规定,拣到装备必须上交到假设敌总部,扣除装备分后及时还给失主。 中国的77式手枪是世界上最先进的武器,小巧,美观,精度高,可以单手快速上膛,这是其它国家的手枪无法攀比的。孟国庆和王海洲的看法是一致的,腰带早就在假设敌手里了。他推测,可能是假设敌喜欢77式,也可能是为了拖延时间影响中国一队的比赛。虽然一启口仍有一对可爱稚嫩的小酒窝,但他不再有笑意,略皱眉宇,神情严肃,尽量把自己往成熟的形象推进。他要求裁判再次呼通电台,拿过对讲器,压低声音,放慢语速,用沉稳的语调对总部说,就百十米路,还是开阔地,在后面追击的人能发现不了?他郑重地宣布,如果不按规则竞赛,中国队立刻退出比赛。 于新伟一屁股坐到草地,把娃哈哈空瓶子往王帮根身上狠狠地一掷,骂了一句我靠,可就这气还没有消。说好找到了e点打口哨的,song人这回不懒了,地图看上了,方向感强了,把他撂下,自己早早跑到这里来休息了。 “哎哎哎,我哪看地图了啊。”王帮根嘿嘿笑了笑,说,“咋搞的嘛,我给你打口哨,你咋搞的嘛,就是不答应,我以为你早到了呢。” 两个哈song挨了罚分后就不敢走大路了,结果在森林里直打转转,半个多小时了还是找不准方向,只好各走一方,约好找准后打口哨。走了一截子,王帮根听到了枪声,很清脆,匹阿匹阿地响,单发射击,不像空包弹的沉闷,是实弹,是手枪。看来这个点要搞手枪射击,肯定是先到达的参赛队正在搞着。哈哈,前方就是e控制点了。他打了几声口哨,没人接应,不知道双枪王转哪去了,不管他了。胜利在握,心情一好,他不由得加快了步子,一路轻松地走着,一路美美地想着:嗬,你个双枪王,我一定要跑到你前头,等你到了以后好好地说说你,在林子里跟你转了半天也没有走出来,看你拿了地图有什么用,下次咱俩再搞搭挡,跟我这个不看地图的懒song就行了。他很顺利到了e点。果然不出所料,双枪王还没有到。哈哈,他高兴坏了。虽然超时了,可他的超时并没有给中国一队带来倒霉,心情依然不错。 于新伟特恼火,找了个把小时,尽在林子里瞎转,三下一转转到了路边。伏在灌木丛里,瞅着拉满人的车子呼啦呼啦地过去。假设敌开始了转场。完了,这回超的时间不得了,急死他了。 第39章 吵完了嘴,两个人都后悔了,早知好汉哥没到,找啥出路,急啥时间,躺在林子里睡上一个小时,直接走大路得了。 一提好汉哥,三个人都不吭声了,光顾喝水,瞅人。于新伟终于忍不住了,怪开了张高峰:“咋搞的嘛,哥斯拉,甩下队长不管了。” 王帮根也对张高峰很不满意:“咋搞的,电台都给你背上了,吃的喝的用的都给你背上了,你咋就光顾自己?” 张高峰正要解释,猛听有人问好汉哥呢,扭头一看,中国二队的四个song人比完控制点上的三个课目,嚓嚓嚓地走来了,瞧song样的,精神得很,满脸春风,得意极了,大概比得不错。 陈卫军和姬文魁大摇大摆地一晃一晃,好像没看见坐在路边的三位中国兵,连斜眼也没瞥一下。两个人聊着天,互相逗趣着,你动我一下,我扇你一把,一个说三个项目是连贯的喔,一个说车一停就跑障碍了喔,一个说体力要分配好喔,一个说二战时期德国吉普喔,一个说拐弯时方向不要打得太猛喔,一个说沙地要四轮驱动高速档喔,一个说跑障碍轮胎下面是沼泽别掉下去喔,一个说12个人形靶注意分工了喔……最可恶的是走在最后的杨磊,不停地扭着脖子,摇着脑袋,金羽毛晃得忽忽地闪亮,钻进林子时,还特地转过身来,对着中国一队再次晃了晃脑袋。 王帮根脑海一闪,他奶奶的,回国就办婚事,让杨三牛拿金羽毛送礼来。于新伟坐在一旁不吭声,嘴里嚼着一根青草,似乎越嚼越有味,嚼出了草汁时,把12这个数字也嚼出了名堂。手枪射击主要看规定时间里命中的目标数。当然,命中率要100%才算ok,时间用得越少越good。靶子的出现位置不规则,远近左右高低不等,容易造成多人射击同一个靶子,只有给每个人多一个靶子才能保证不会误击。左中右,三个人,一人4靶击3靶,左右俩人从最外面的靶子往里收拾,中间的6个靶子归中间的老兄负责,最后一人补射,这样行动起来时间上慢了两三秒,但磨刀不误砍柴工,子弹不敢浪费,必须避免误击。这个计策好,赶上了小诸葛的智商,甚至已经超越,王帮根把该方案命名为“中国一队1号”。于新伟没说什么,可过了一会儿舌头底下嘟哝开了,最后忍不住加大了声音:“我靠,头小帽子大,戴上能舒服吗,多少得有点绝活嘛。” “你就是想叫‘双枪王1号’嘛。”张高峰一听,心领神会,一语道破天机,毕竟是八个月的帮建对象,终于提出举手表决。 王帮根有些嫉妒,但也不好意思反对,况且主意确实不错,毕竟是双枪王想出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的长项是障碍、体能和投弹。待会儿要搞障碍,刚才二队那几个song人透露的信息跟他拿手的400m障碍不一样,算了,这事不提了,还不知道沼泽跳轮胎是咋回事呢。穿插的事一直倒霉,体能也不说了,没脸面说。不过还有他的长项没比呢。他忍不住,终于提议道:“投弹时,咱们也想个好点子,肯定能拿第一。” 于新伟想起来了,在2号点曾与何健相遇,按时间计算,中国二队不可能准时到达e点,怎么这会儿都比完e点的三个项目了呢?就算是这一路走得顺顺的也得马拉松长跑。好汉哥也是轻装上阵,到现在不见人影子,都快5个小时了。张高峰是个老实人,吞吐了一会儿说,二队放弃了4号点,猛张飞说这才扣了6分。于新伟很有些不解,没完成任务咋才扣6分。张高峰不好意思了,支吾了半天才说,可能是自己的翻译有误,没吃透指令,裁判要求的是迅速前往4个点寻找,他以为必须找全4个点。 “这事不怪你,考的是脑筋急拐弯,比如说一星期里和尚哪一天休息,你知道吗?”王帮根认为,中国话有很多模棱两可的说法,况且是需要翻译的英语,拐了一个大弯那就更不容易理解了,所以没等到两位同仁回答,他就急着说出了答案,“笨song,星期一嘛,没看过一休和尚吗?” “跟和尚扯到了一块,看我们两个没泡上未成年少女,是不是?”于新伟一挥手,让铁人一旁go去。 王帮根嘿嘿了两声,认为能当上一休也不错,嘀格嘀格好主意就出笼了。唉,没办法,他们四个人全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一根筋拐不过来。不过,现在双枪王变成了两根筋,不但出了个好主意,而且变成了“双枪王1号”。呵呵,对这个命名他是耿耿于怀的,很不乐意。 “小诸葛和九头鸟可以当和尚……”张高峰认定两个智者差不多就这个德性。 “我看行,一个叫二休,一个叫三休,幸运星也学狡猾了,叫四休,杨三牛也不是好song,叫五休。”王帮根说罢,咬了一口牛肉干,心情突然变好了,说话的语气也放得轻松了,“来来来,吃点吃点,放松一下,下面内容还很多,赶快准备比赛课目,把丢的分给捞回来。” “我靠,怎么全休上了?”于新伟的脑子突然开了窍,赶忙掏出闹钟,一看超时了两个小时,着急了,前一次超了39分钟,要是累计3个小时就要退出比赛了,现在最关键的,快把脑子动起来,看怎么才能少超时。 “我吃饱喝足来力气了,不过也没办法,脚长在好汉哥身上。”王帮根一摊两臂,无可奈何地说,“一休在小日本待着,二休三休四休五休全走人了,就留了个周末给咱们,还得干体力活……” 办法总比困难多,活人还能叫尿憋死?于新伟闷在一旁想了会儿,也只有一个办法了,盯着点,见到好汉哥了告诉他往死里跑。张高峰为难了,裁判不让喊叫,好汉哥怎么知道要他争取时间?于新伟想了想,也没更好的办法。总之,他们太实打实了,吃的就是这个亏,二队一开始也跟他们吃了误导的亏,可总是能及时分析及时纠正。一想到二队的穷德性,他服了。大赛规定,在控制点上队与队之间不许说话,要是换了一队的几个song人,面对裁判的监视,除了干着急就是嘿嘿傻笑。 谁都明白,侦察兵嘛,除了武艺高超,最主要是脑子灵光。不过,王帮根也有理由,他本来就是个普通步兵,特长是体力活。人总不能面面俱到嘛。要是体力活他多干点,出主意的事就没法子了,智商赶不上。他一滑溜躺倒在地上,闭着眼,拿帽子盖在脸上,遮着阳光,说:“我们这回怎么搞,你们俩说吧,我一动脑子就打铁,要是体力活我多干一点。” 于新伟一看王帮根的song样儿,知道这回又巴望不上了。这song人非得剩下自个儿时,或者是个人的事时,脑子动得比谁都快。唉,只好跟哥斯拉商量了。其实他俩也不咋的,他也是步兵,哥斯拉更糟,是个坐办公室的兵。其实二队也就何健是侦察兵出身,可二队啥事都贼,知道用聊天打闹传递信息,规定里没说自个儿队里不让说话,裁判又听不懂中国话,只能站在一旁干瞪眼,他们就是钻了这个空子,要是换了中国一队,肯定嘿嘿一笑啵啵走人了。他提议当拉拉队,光拉,不喊,看到好汉哥出现了就捏紧拳头使劲地晃,裁判要是阻止,就说活动活动筋骨。 把4号点的条子往张高峰手里一交,背囊往地上一摔,脱下迷彩上衣一甩,李永刚四脚朝天躺在了草地上,摆了个大大的“人”字,头朝一边咔嚓一扭,闭上眼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他是在三个song人的手舞足蹈下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到达e点的。实在跑不动了,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也从没这样的超常发挥,跑的时候忘了一切,撑不住了就闭上眼睛冲上三五步,睁眼时又见有人对他拳击,心想绝对是离3个小时的超时不远了,要是不往死里喋,中国一队就要被取消比赛资格了。咳,要真是这样,甭说对不起国家,也没脸面见亲人啊。喋,往死里喋吧,喋300m,喋100m,喋50m……喋完了,除了还有出气,除了胸口跳得急,除了肺叶闷得慌,其他的感觉都喋成死人了。 王帮根起劲地给他揉大腿搓小腿,嘿嘿傻笑着:“没事没事。” 于新伟用力地为他捶肩拍胸推腰,呵呵拍马屁:“good,good。” 张高峰拿娃哈哈瓶盖一滴滴喂水,不停地叨着:“喝点喝点。” 三个哈song从来没有奉承过他,平时训练仗着都在新疆当兵,拉帮结派跟他这个陕西部队的对着干,这回是把他当英雄了,还是功臣,竟然敬重上了临时芝麻官的队长大人。 王帮根说:“都是都是,你要是慢了一步我们全成废人了。” 这么悬?他好像就是钟摆子,凝固了历史的瞬间,起码是左右了1999年“爱尔纳?突击”中国一队的命运。 王帮根说:“嗳嗳,总算给铁人留了点面子。” 张高峰说:“哎呀,心里轻松多了。” 于新伟说:“我靠,该出口恶气了。” 李永刚是09:25到达e点的。一算计,他气坏了,骂着哈song,心想整我嘛,乌龟爬也没有这么严重,这回超了2小时15分,加上d点的29分钟,共超了2小时44分,还有16分钟呢,他随便跑跑也就够了,哪用得着百米冲刺。他娘的,这帮song人全想着自己的好事,光把他一个人往死里喋。 他吼着:“揉,使劲地揉。” 他又吼着:“拧,快拧。” 第40章 到达4号点时,衣服就浸足了汗水,这会儿一跑又像是从水里捞出来。 于新伟很不情愿地拎起了迷彩。 李永刚吼得更凶了:“给我喋干了。” 于新伟没了耐心,心里嘀咕着,要不是看在你拼老命跑了一段路,我们才能顺利地比赛,我靠!他顺手把迷彩扔给了王帮根:“铁人,你劲足,快喋,待会就比赛了。” 中国一队最晚应该在09:40进入第二轮单项比赛,可丢失的手枪从7点15分开始交涉,到这个时候还没有送回来。于新伟等得心烦,气急败坏地嚷道:“不把枪还给我,还有什么比头,竞赛规则吃屎用的。” 裁判听不懂叽哩咕噜中国话,瞪着眼叫what。 于新伟也瞪着眼,虽然坐在草地上,距离裁判还有几十步远,可情不自禁舞开了拳头,扯着喉咙喊fuck。他就会这么一句骂人的英语,没搞清楚啥意思,张高峰教他时说是个很脏的词。他认为,不按规则办事,还耍赖皮,脏到了卑鄙无耻,就这个词送上了还算是干净的。这世道向来就是,强者霸,霸者胜,胜者傲,傲者强。谁往你头上扣了一盆屎,你把屎塞到他大肠里,这个公式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仗。忍到不能再忍时,拿二愣劲对付。他对张高峰说:“按我的原话翻译,全他妈的送给他们。” 裁判叫过孟国庆咕噜了几句,继续与组委会联系着。 半个小时后,孟国庆拿上了腰带,递给于新伟时交代道:“狼头儿说了,继续比赛吧,不要多想了,没事。” 孟国庆甩了几句话就转身走人了。自成为裁判组代表那一刻,他就被队友们视为准外交官,成了狼崽子心目中的焦点人物,当然也是帮建大爷。10位队员数他舒服。就说谢宏吧,虽然也是个替补队员,可还得管中国队的吃喝拉撒睡,管武器,49个箱子,里头装着什么要一目了然,连一只拇指大的急救哨都要搞清楚放在哪个位置。孟国庆舒服了还不够,还神气得不行,在队友面前时不时摆出个外交官派头,傲气十足,恨不得脱了迷彩陆作靴换上西装革履,挺括括地往老外面前一站。这两天他可用心了,极注意风度,特别注意用老练的语言遮掩稚嫩的娃娃脸,用外交官的不亢不卑冲淡脸上那对酒窝儿营造出的甜美欢快。参赛队员全是聋子瞎子,不知道比赛成绩。领队教练可以看成绩,但看不懂也听不懂,想骂人,想急人,说的话等于放屁,老外也听不懂,全靠他从中牵线搭桥。有啥会议,人家国家领队一人前往就行了,中国队呢,狼头儿必须带他这个翻译,他怎么说,狼头儿怎么听。哈哈,一帮子中国侦察兵跑到东欧,他不牛,谁牛?上街游逛,大家都抢着跟他结伴,要不问个价钱都不知道怎么张嘴。 “我靠,你还真的一副外交官臭德性!”于新伟很是不满,冲着背影哟了声,大声说道,“大翻译,说句好听的嘛,回国了请你喝黄河啤酒,对了,有什么情况要及时通报弟兄们啊。” 孟国庆转过身来,双臂向前一伸,飞快地做了个左右开弓动作,右臂一抬,手指打了个v字,有力地一收两指一握拳。哈哈,要的就是这一招。于新伟高兴了,脖子向右一扭,举起手来回应了个v字:“ok,seeyou!” “尽我们的力量,发挥出水平就行了,不要管成绩如何。” 李永刚嘴上这么交代,心里却很不安。接下去又是单项竞赛,这个点有三个项目。三个哈song告诉他,二队比完后精神得很哪,肯定成绩不错。比赛进行了一天,二队的战果不错,超时被捕都没他们的份儿,瞄准的“卡列夫勇士奖”大有好戏可唱。中国一队尽犯倒霉,超时,丢枪,被抓,各类罚分都摊上了。现在必须调整拼搏的目标,力争创参赛队单项第一总数之最。不知道有多少个单项,不过,好多单项的名次都是允许并列的。根据以往比赛的情况,起码拿下五六个第一才有可能达到那个标准。第一个单项“寻找己方特工”刚比完,拿了第一,前景还算是乐观的。从现在开始,每一步都很关键,不能像超时那样一再地犯倒霉。 张高峰也很清楚,对一队来说非常时期到了。老天爷没让退出比赛,就是有意给他们一个机会拼上一把。要是这么好的机会都把握不住,白咔白咔化了国家一笔冤枉钱,拿什么脸面回国见亲人,见战友? 王帮根不用说了,下面还有他的特长等着拿第一呢,铆足劲,好好地拼一把。 于新伟的心情更复杂。紧接着的竞赛他算得上关键人物。复杂地形驾驶,他是驾驶员,成绩的好坏,全在于驾驶技术的娴熟与否和现场发挥如何。通过障碍,没搞清障碍的具体方式,尽量努力。手枪射击,那是没说的了,既是他的长项,又要报丢枪的耻辱之仇,就这个机会了,要没有好成绩,这口气非憋死他不可。 “ready!”裁判喊响了准备。 “拼了!”李永刚叫了一声,头没回一下,把ok喊得振天响。 “go!”得到回话,裁判一声令下。 “go!”李永刚紧跟着一声吼,中国一队像离弦的箭冲出了e点。 进入森林,拐过一道弯,他们被裁判挡住了。探头一看,前方50m外的树底下停着一辆吉普车,褐色篷布盖住了车尾和顶棚。这是二战时期的德国越野吉普。1934年,希特勒向德国大众汽车工厂提出设想,生产一种大众车,低价,最高速度不少于140㎞/h,能坐4个人,百公里油耗小于7升,重量小于950公斤。不久后,保时捷研究的四驱甲壳虫吉普诞生,这是四轮独立悬挂的高速越野车。二战时期,士兵对吉普车的喜爱和感情超过了墙头贴着的美女照片。吉普车可以飞速冲过圆木栅栏,在溪谷中行驶,在矮树丛中穿梭,像狗一般忠于职守,像骡马一样力大无比,像山羊一样机敏伶俐,即使运载两倍于承载能力的重量也照样飞驰向前。二战结束后,全世界人民对德意志法西斯刻骨仇恨,德国军车大都难以逃脱烧毁或破坏的厄运,现在仅存的德国二战大众吉普不足200辆,成了极具历史价值的稀世之宝。 八个月前迷上方向盘的于新伟知道一点吉普的历史,可惜没心思去想车子是怎么幸存下来的,远远地瞅着车子,想了一会儿车辆的启动情况,看那破玩儿,也不知道仪表是否正常,踏下离合器后挂档是否平顺。唉,不去想了,应该是没问题的,还是把精力集中在了即将发出的go令上吧。就像运动场上等待发令枪响,他的心里扑腾扑腾地焦急,脚下一踮一踮地蠢蠢欲动,手也是一提一提的,脑子在高速地运转着一个过程:一待令下,迅速跑步前进,双手提至腰带松开扣眼,到达驾驶位置时取下背囊往后排座上快速一扔,左脚迈出一大步,右脚蹬上驾驶室,将插着的钥匙一扭,启动车子…… 李永刚半片屁股刚粘上副驾驶椅子,就听裁判喊响了ready,他着急了,左手抱着背囊,右手还没伸向门框便大声地吼了一句ok,裁判紧跟着溜出了一声go,于新伟嚓地将油门踩到了底,一松离合,嗡的一声,车子冲出了十几米。这下李永刚惨了,一颠簸,屁股被猛地一抬,脑袋着实地给撞了一下,不由自主松开了背囊,双手抓住了前面的手扣,身体前倾紧紧地压在了背囊上。他娘的,在国内就没有搞得这么紧凑。这哪是紧凑,一系列的动作环环超紧扣,简直喋命。 这是一片沙地,比汽车拉力赛的环境还要差,不时地有被压倒或砍倒的灌木丛,还有木头和破轮胎躺在路面。彩条带标识拉出了s形道路,全长1.5㎞,路面最宽5m,最窄2m。沙质地表酥松,起伏不平,坡度很大,时不时蹦出一个大沙坑,三四十米就是一个大拐弯,其中七处是近乎180°的回头弯。 欧洲人打小就玩方向盘,这个项目中国一队没想过跟老外争高低。李永刚的要求是,保证不熄火,保证不翻车,在这个前提下能快就快,多抢一点时间。于新伟掂量得出自己的重量,八个月前才摸上方向盘,虽然到了西北狼窝练的时间也不少,但难度远远超不过比赛,只是在戈壁滩上胡闯,没在沙地开过,没有障碍物,也没搞过这样的速度,更不可能跟从小就玩转了车把式的欧块比试。再说,这车子也是第一次见到,跟雪佛兰不一样,跟现代“大众”也有区别,虽然有可能就是现代“大众”的曾爷爷。唉,难怪古纳尔要搞出国防部长的“大众”让中国队开开眼界。 一开始,张高峰和王帮根也是举双手同意李永刚的意见。车子一起步,身子就悬空了,车子没有门,猛地一颠,张高峰差点被甩了出去,幸好王帮根眼疾手快拉了一把。两个人都被吓坏了,不停地喊着慢一点,发动机像打雷轰轰作响,喊叫的嗓门像绝望的野狼嗷嗷不停,跟着噪杂声同吼大合唱。于新伟将油门踩到了底,咆哮地飞奔着。他没有时间听谁的叫喊或指示,脑子里只有一个“快”字,眼睛死盯着前方。 一个大拐弯,前方十几米突地暴出了个大路障,三根大树交叉地叠堆着,完全挡死了路面。于新伟猛地急刹车,李永刚把背囊一推,急速地跑过去清理路障。于新伟拎起背囊狠狠地往后排座一塞。张高峰和王帮根惨了。二战的吉普车实在太小,特别是前后排座的距离窄得要命,前排座硌得双膝酸疼。 第41章 唉,刚才也不知道怎么钻进去的。仅能容下两个人的座位,一下子喋了三只大背囊两个大高个,半个屁股翘抬起来还不舒服,这会儿又塞进了一只背囊,把两个大汉挤得没一点空隙,怀里还得抱上一只鼓鼓的,整个身子比绑起来还难受,就像小鸟没了翅膀失去了自由,可也不太像,车速不是一般的快,用狂飞乱跳形容不过分,屁股没粘全,人快挤扁了,可车子一跳跃缝隙全腾出来了,把人往多方位碰撞,铁杆子,铁皮子,尽量地碰个彻底,头,肩,胳膊肘子,脚,腿,全磕疼了,疼成了一片。可这会儿没时间顾上疼的事,得抱紧怀里的背囊,得抓紧横杠,要不,背囊掉出去了要影响时间,人甩出去了就over了。 于新伟的两臂不停地晃动,幅度比打双枪来得大,来得猛,像玩电子游戏机一样投入,左拐翘右轮,右拐抬左轮,不翘不抬时,轮子就在沙子里一滑一滑直打旋,没有平稳直走的丁点时间,在狂风恶浪的大海里坐个小船也没晃得这么厉害,整个就是翻江倒海,上蹿下跳,左右摇摆,前扑后仰。 李永刚也在不停地喊叫,心里不仅有害怕,更多的是不踏实,现在完全是听天由命,全得靠双枪王了。心一直悬空着,想让慢一点,又不敢喊,这样的沙质地表,车子一减速绝对熄火,只能高速四轮驱动。拐弯一过就来障碍物,两三秒的工夫车子就冲到了跟前。他只有盯紧乱七八糟的路面,为双枪王提供障碍物的名称和方位。于是,大合唱里也融进了他的吼叫:“左前方,轮胎。” “右前方,树。” “正前方,坑。” 终于看到了百米外的终点站。 没有了障碍物,路也平坦了。于新伟的意念一闪,我靠,赚点小便宜。他本是个老实人,跟九头鸟一起训练了八个月,从没想过使歪点子占小便宜,可就一天的比赛下来,他竟然学会了九头鸟把式,而且还很有点恬不知耻,认定有了便宜不占白不占。他开足马力刷地来了个大冲刺,就像百米赛跑的最后那一下,四轮粗野得离地飞了起来。哈哈,飞车的感觉太爽了。他把油门踩得死死的,牙关咬得紧紧的,身体往前倾了倾,脑神经绷紧着,这颗心却跟着车身的抬起飞翔了起来。 裁判一看车子疯牛一样冲杀了过来,以为刹车失灵了,全吓得跑到了一边。 前方十几米便是森林。车速实在太快,稳不住了。于新伟一紧张,赶紧来了个急刹车,往左猛打一把方向,拉上手制动,踩下脚制动。这可不是好玩把的,手制动一定要在脚制动之前一点点完成,顺序错了或者速度太慢了,下场只有一个:翻车。他的心揪到了嗓门眼上了,只听得“刷”的一声响,车子滑出去七八米后,车头车尾彻底掉了个头。他吓坏了,坐在车上直发愣,方才的爽快感被突降而至的大转弯一扫而空。 “theymustbecrazy!” 裁判吓呆愣了,好会儿才缓过劲来,涌上来围着车子,铁青着脸叠声叫喊着。 于新伟被围剿过来的阵势吵醒了,紧张的神经稍稍松驰了一点,听着叽哩咕噜嚷个不停,着急了,询问张高峰:“欧块噪噪啥哪,很溜嘛,今天绝对超常发挥,想挑刺?我靠,真过瘾!” 张高峰铁青着脸,哆哆嗦嗦地回答:“玩命,玩命,疯了,裁判说我们玩命疯了。” 王帮根嘣地把怀里的背囊往车外一扔,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数落着:“他奶奶的,这家伙啊,你是老太太荡秒千啊,老子的心都跳出来了。” 李永刚终于叹了口气:“双枪王,你的招式喋得太花俏了,比靠在美女蛇怀里还可怕,简直就是坐在北极熊的牙床上,你真能喋人,把我喋出了一身冷汗。” 于新伟没心思回答,原打算下车看看车子的模样儿,可就因为坐在车上发愣了一会儿,下一个项目的出发时间到了。他只好系着背囊腰带往下个项目的起点跑去。刚才的驾驶太投入了,啥都没管,啥负担也没有,现在回想起来有些后怕,不过更多的是惋惜,玩了一把竟然没时间好好瞅瞅车子,也不知道这辆幸存的二战德国吉普到底是哪种型号。不过,他还是很满足,痛快地玩了一把。 爽! 瞧老德的德性,性能真的挺好,经颠! 还有那句英语,玩命,疯了。 哈哈,crazy! 驾驶: 中国一队,09:58:45-10:00:09,用时1分24秒,第8名 中国二队,07:34:30-07:35:52,用时1分22秒,第5名(2个队并列) 400m长的沼泽地,搭建了弯弯曲曲的急造浮桥。 这是一条由废旧轮胎和木头组合而成的浮桥。轮胎大小不一,大多间隔超过了2m。树干像平衡木一样粗细,但身子是圆咕隆咚的原始状,残留着杈杈档档。说是跑障碍,确切说应该叫沼泽地上蹦轮胎,跳树干。前者要使劲地往前蹦才能跨过硕大的间隔,后者要两脚撇叉着跳跃才能踏到圆木的点上。赛前组委会的通知里没提到这个项目,在国内没搞过这方面的训练。不过,这玩意儿有点类似步兵训练课目里400m障碍的五步桩,但那是设在实地面上的,踩上去不会打滑晃悠,踩歪了也没事,距离也就两步之跨。 一开跑,炸点就在两侧嘣了起来,烂泥桨一撮撮地飞溅在身上,视线一片模糊,空气紧张了起来。于新伟抬头时,余光里瞥见了王帮根的背囊露出个东西。从e点出发时背囊都是一再检查的,咋搞的,这会儿小侧包开了个大口子,随着王帮根的一蹦一跳咧嘴欢笑着。终于,匕首像脱僵的野马忽地一闪,从侧包里跳了出来,掷地无声戳进了沼泽,只露出一小截柄子。我靠,去他妈的破装备。于新伟跑到跟前,猛一弯腰,伸手一握柄子,唆地一拔匕首,继续蹦跳着。 成绩是按最后一个队员到达终点计算的。 挂了个队长头衔,操心事就多。穿插森林时,李永刚把自己放在第一个引路,换句话说也就是尖刀兵,也就是敢死队,也就是诱饵。跑障碍了,又担心三个song人会有啥事,自己压阵多少能帮着解决,大不了快到终点时再来一个往死里喋,所以又把自己安排到了最后。 靴子里早就浸透了汗水,到达e点时忙着休息喝水没想过要跑这种鬼障碍,也没有三个song人有时间处理脚下的事,现在一跳上湿轮胎就稳不住了,湿漉漉的脚底直打滑,重心稍稍一偏,小轮胎猛地往右一侧摆,右脚便下到了沼泽。好在反应快,两手掰住了轮胎的另一侧,四足一协调,下陷的脚唆地抽了上来。抬头看时,炸药爆起的泥浆像一道道帘子,隐约地遮盖着哥斯拉朦胧的身影。 沾满泥浆的靴子更滑更重了。李永刚只好咬着牙往死里喋。他清楚得很,不是视线穿不透飞溅的泥浆网墙,而是自己越跳越慢了。脚底还在忽忽地打滑,他只有加快速度,脚尖一点到障碍物便猛地一蹬,纵身向前一跃,赶快让另一只脚着落。 一下沼泽浮桥就是20m长的铁丝网,高度只有40㎝,铁丝的头都是倒向绑着的,脑袋稍一前探就会被挂上,必须侧卧爬行。不过这个障碍难不倒他们,不说八个月的强化训练,步兵专业里这是必练的,除张高峰外,其他三位可谓小菜一碟。再说,与欧洲队员相比较,他们算是苗条矮小型的,就这1.80m的身材多少占了点便宜。 王帮根已经顺利通过,于新伟爬得差不多了,张高峰紧跟在后面。 趁解背囊的时间,李永刚扫了一眼前方,发现张高峰的背囊侧包里喋出了几发子弹。他娘的尽添乱子。他钻进网底,心急火燎地往前赶,右手拖着背囊,左手帮助身体匍匐前进,还得一发不落地帮哥斯拉全给拣上。 障碍成绩: 中国一队,10:05:00-10:06:54,用时1分54秒,第2名 中国二队,07:41:00-07:43:15,用时2分15秒,第5名 一个小时前,森林在他们的心目中无比可恶,现在不一样了,有一种久别重逢的亲切感,或者说,吃尽森林之苦的中国一队,因为这里将要举行的手枪射击满载着夺魁的希望,可恶的感觉变成了激动的企盼。 这片林子比较稀疏,树与树的间隙里布满了半人多高的灌木丛。夏秋之交的绿是稍稍老色的墨绿,光泽不是太艳,配在棕褐的枝干上显得稳重老沉。这绿很好,踏实,不闪眼。 手枪射击要戴防毒面具。中国参赛队是在5月底大赛组委会寄来报名表时知道射击里有戴防毒面具一项的。通知里将几项射击并列写着:白天手枪射击,夜晚突击步枪射击,远距离突击步枪射击,戴防毒面具在烟雾中射击。两个月来起早贪黑戴上防毒面具在烟雾中训练射击。步枪托木要贴紧脸颊,一戴上面具托木就像挨在了一个硬硬的大疙瘩上,很不稳,瞄准起来也费事,所以大多时间放在了步枪训练上。唉,谁知道会在手枪上的啊。 随着裁判的ready声起,靶场的四个角落喷射出了四股烟雾,弥漫成了白茫茫的纱帘……烟雾仅在模拟毒气,并不呛人,可一戴上防毒面具空气就变了味,那是略带着过滤活性炭的气味。现在10点多钟了,太阳已经照射了5个多小时,森林里闷热得很。他们倒数第二个比赛,跟6、7点钟比赛的感觉不一样,直说了吧,要吃亏一些。 第42章 刚才一阵子惊恐的驾驶,一阵子艰难的猛跑狂爬,身上早已大汗淋淋,现在一戴防毒面具,整个脑袋就像钻进了不透风的闷灌子,汗水从毛孔里哗哗地渗透了出来,爬满了脸颊,痒痒地像有很多小虫蠕动。额头上冒出的汗滴更糟糕,遮挡着眼帘,咸味刺激着眼睛,涩涩的。好在搞了一套“双枪王1号”方案,信心又足了一点,胸脯也挺高了一些,手臂也绷紧了许多。 射击就要开始了,四个人按要求站成了一溜儿,脚尖在地上使劲地揉了揉,踩出了两个窝窝子。他们只能站在这里撩倒前方林子里的钢板靶。靶子还没有立起来,但他们知道12个。一人3发子弹,总共就12发,想浪费也浪费不起。哈哈,感谢中国二队那几个song人,预先给透露了消息。 “load!”裁判喊了一声装子弹。 “ok!”李永刚回答完毕,狼崽子咵咵咵将子弹压进了枪膛。 “fire!” 随着裁判的一声“射击”令下,公勤人员按下了摇控电钮,丛林里哗啦啦出现了一片靶子,树上,树底,树丛,灌木丛……远的60m之多,近的10m左右,大的半身靶,小的像婴儿的脑袋。靶子的位置不同,角度不同,上下左右,前后远近,在白色的浓雾里若隐若现,很难分清谁打哪三个,若是按每人三个靶子分配,确实很有可能重叠打错。 吓,好一个“双枪王1号”! 四个狼崽子得意开了。打枪的手艺他们不是吹的,国内集训时,拿手枪打苹果,打小气球,甚至打十几米外的打火机,一嘣一个准。 “打!” 李永刚吼叫声刚落,几声匹啊匹啊即起。于新伟抬臂收拾最后的靶子,透过防毒面具一瞄,晕,怎么还有6个钢靶子没倒,枪镗里只有3发子弹。他以为看错了,定了定神,在迷蒙的白雾里,6个靶子忽隐忽现地对着他娃哈哈。他别无选择,咬了咬牙,三下一匹啊,撩倒了3个靶。 手枪射击成绩: 中国一队,用时50秒,未中3靶,第6名(4个队并列) 中国二队,用时46秒,未中4靶,第12名(4个队并列)e竞赛点→f竞赛点 第三阶段穿插:echo→foxtrot e点:e25°21"30",n59°23"40" f点:e25°21"30",n59°18"30" 直线距离10㎞,限时5h 中国二队:8月5日08:14-13:14(北京时间14:14-19:14) 中国一队:8月5日10:25-15:25(北京时间16:25-21:25) 穿插顺序:中国二队第9位,中国一队第19位 芬兰二队、意大利一队退出比赛,原因不详。 观摩人员转场前往f迫降点。 王海洲坐的是大厢,走的是一级公路,不用跟着队员瞎折腾。驾驶员为了抄近路,走了一截子东西走向的一级公路,拐到了105线小土公路,这样2㎞就能插到南北走向的一级公路,整整少走3㎞路。105线不好走,像中国农村的机耕土路,路面不平整,搓板得厉害,大厢晃得也厉害,时不时颠上几颠,车子一蹦,上下牙就打架,稍不留心咬疼了舌条子。 在e点待了半天,没能和狼崽子近距离接触,三个项目的比赛结果也不知咋样。王海洲的心里很不踏实。孟国庆笑呵呵的,硬说不会差,放心好了。同时,孟国庆也带来了颇为担心的消息,陈卫军的耳朵被铁丝网勾破了。在原始森林,刮个小口子也是令人担忧的。谢宏的虎口被草叶子拉了一下,去医院处理了,但现在伤口都红肿到小臂了。还有更麻烦的,姬文魁的右脚扭伤了,踝骨部位肿成了小包,处理伤口时靴子都是硬拉下来的。姬文魁是通过障碍受的伤,靴子进了水,跳向一个小轮胎时脚底一打滑,人就掉进了泥潭,脚给崴了。 “老大,没事,用绷带绑起来了,固定了一下,疼痛减轻了一点。”孟国庆安慰道。 “他妈的!”王海洲骂了一句,心揪得更紧了。在飞机上一提拿老卡,狼崽子一个比一个不愿意,一个比一个噪得凶,真的站到了欧块面前全是好样的,命都不要了。要是集训啊,挂了一点轻伤早就嚷开了,要军医开条子,能歇上小半天也好,这不,现在一直坚持到手枪射击完毕,利用裁判给的20分钟调整时间,让队友帮着处理了一下伤情,没吭一声又继续赶路了。 按竞赛规则,预备队员可以替换正式队员。 只有孟国庆去顶了。 王海洲喜欢孟国庆的犟劲。半年前,去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际关系学院挑选队员,他看中的就是白白净净的娃娃脸,还有娃哈哈一样的笑意,两个酒窝子就像铆足了劲的螺帽口,用力一钻就能铁板钉钉,心疼得很。当时他问了一句,小伙子,有种,跟我到西北狼窝当几天狼崽子。扛红牌牌的孟国庆毫不客气地对着扛上校牌子的他说,去就去,谁怕谁。 王海洲就喜欢不服气的对抗。 孟国庆是穿着牛仔装走进西北狼窝的。杨磊一看来了个细皮嫩肉的牛仔,当场给取了个“白面书生”的绰号,让他扛着圆木绕操场拿下400m,可以重新考虑封号。他没有犹豫,与谢宏合作,扛着圆木,一圈下来用了1分50秒。王帮根走过来了,拎着沙背心,拍拍他的肩说,嘿,白面书生,还行啊,来来来,试试合适不合适。背心夹层里灌了10公斤沙子。王帮根问,怎么样,敢不敢咬住我?他不知道咬的是全军三顶全能冠军,扭了扭脖子,沙背心一穿,很不服输地跟在了后面。半路上,王帮根、何健坐着老百姓的车子走了。竞争对手没了,动力也没了,亏了谢宏带着他坚持到底,跑了个倒数第一,可王海洲破例给奖了50元。晚上手枪射击,他第一次接触枪,听了谢宏叮嘱的要领便上场了,5发子弹打了43环,争了个正数第一。他的犟劲在队里出了名,跟谢宏也成了患难之交。大家由赛关羽想到了猛张飞,便给了他新的绰号。他还是不乐意,张飞莽撞,凶猛,鲁直,有勇无谋,戏曲里的张飞更难看,一张黑脸叫喳喳。他哪点像了,缺谋,还是脸黑?也不能因为跟谢宏关系好就往“桃园三结义”上靠嘛。后来才知道,史实上的张飞是位文武双全的大将,不但能写字,还会画画,慈眉善目,文文弱弱,说话从不脸红脖子粗。刚好关羽年长于张飞,他也是把谢宏当兄长来看,得,享用了吧。今年五月,毕业档案寄到了兰州军区,他又不乐意了。他是山东人,就想去济南军区。一闹情绪,训练成绩直线下降,可狼头儿偏喜欢他的“闹”,50名队员挑10名出国,榜上还是标了他的名字。 车子重重一颠,王海洲醒悟了过来,沉吟了一声,说:“看来,你得准备一下了。” 还有两天半时间,大多跑在原始森林,腿脚不便,只有换人。中国一队已经不可能冲击老卡,中国二队在穿插和反追捕上没被扣分,前景还是乐观的。孟国庆考虑了一下,心情很复杂。从个人来说,能参赛当然好,难得的机会。可真要这样,qbb11跳定了。替换一个队员意味着牺牲一个队员,意味着一次性扣掉60分,意味着与“卡列夫勇士奖”失之交臂。 车子又颠了一颠。 大厢里,一个个后脑勺都往厢板子上重重地一磕,所有的人都不自觉地摸了摸疼痛处。王海洲也不例外,孟国庆也不例外。 中国二队一迈出e点安全区,两辆雪佛兰就追了过来,狼崽子只好钻进了林子。森林的路高低不平,受伤的部位很容易再次崴伤。陈卫军考虑了一下,由他打前站,何健把姬文魁的电台和81-1背上,杨磊负责帮助姬文魁。 行军速度太慢了。姬文魁很不好意思,可也没办法,脚一落地就钻心地疼。脚崴了要立即停止运动,要把足部垫高利于静脉回流,要用冰袋或冷毛巾敷局部让毛细血管收缩。问题是哪有时间和条件,比完了三个单项,拿冷水盛到塑料袋里浸泡了一会儿脚,算是冷敷处理了,24小时内不能抹药,只能拿绷带绑紧,免得再次崴伤,这一弄血液更不畅通了,难受得不行,直梆梆的脚腕没法活动,而且会不会落下后遗症也难说。他想到过退出比赛,可这一来,中国二队的老卡美梦敲定了彻底over。 与其失却,不如坚持,或许还能柳暗花明又一村。 没办法,咬紧牙关,坚持吧。 陈卫军皱了皱眉,下定决心从南面的l8林斑线走,到时再考虑是否拐向205线小土公路。何健拐到了l8侦察了一下,看到爱尔纳18军事学院队大摇大摆走了过来,心里一喜,呵呵,老天不负有心人,跟着东道主队没错。大家也都想到了一点上,利用可行走的路,启用“九头鸟1号”,就算有错,将错就错吧。 瞅着人家的沟子走,舒服,4㎞林斑线个把小时就甩到了脚后跟。好机会是姬文魁的崴脚带来的,要不这次走定了原始森林。杨磊摘下帽子往姬文魁头上一扣,竖着大拇指表扬道:“喔哟,小诸葛啊,崴人有崴福,我们全沾了崴运,比赛结束了请我们喝崴啤。” “没问题,准备好崴肚子。”姬文魁拍了拍杨磊等着放崴啤的崴肚子。 “做啥?” 第43章 杨磊瞪着眼,一把摘下帽子晃了晃金羽毛,戴回到了自己的头上。 “预存崴尿呗。”何健话说得不经意,却是很经意地看了两眼金羽毛。 按gps的引导和地图的标示,前方不远处就是l8与205线的交叉路口,再往前去是一条横穿了三条路(l7、l8、205线)的水系。这几条路上应该都有桥。他们分析了一下,这种地形有可能打下了埋伏。 “不妨试一试,打草惊蛇,想办法从桥上过。”何健提议拿爱尔纳18开涮。 “好主意,先打草惊蛇,再调虎离山,然后金蝉脱壳。”杨磊不爱动脑子,可啥事一点就通,一通就加以发挥,一听何健的话高兴极了,金羽毛在阳光里晃得忽忽地闪亮,将九头鸟惯用的36计来了段阐述。九头鸟的主意太多,搞不清几号了,算了,不搞了,有用就行。一来兴致他就少不了调皮,压着空包弹,把爱尔纳18调侃成了腰花,“哈哈,爆炒好东欧腰花,让红肩章慢慢下酒。” 爱尔纳18停住了脚,拿地图比划了一下,紧了紧背囊的带子,掏出头巾换下了迷彩帽,准备往林子里去。杨磊急了,边往林子里跑,边喊着快进,紧跟着枪管子就是怦怦两响。爱尔纳18一惊,撒腿就跑。顿时枪声大作,前方的树林子里蹿出了一大帮挂红牌的迷彩,瞄着逃跑的影子哇哇叫喊着紧追不放。 哇,多得很嘛。 杨磊埋伏在灌木丛里,数着红肩章,三下一弄搞不清楚了,反正冰糖葫芦一串全拐进了林子。大家简单地一分析,前面可能不会有埋伏了,赌上一把,趁假设敌没有走出林子赶紧打个时间差,穿过岔路口,告别l8林斑线,拐上205线小土公路,然后越过大桥向南挺进。 中国二队的狼崽子果然捞上了便宜,在205线一直南行,顺顺地走了一个多小时,直到205线折为了东西走向,才拐向了另一条小路。 这是一条乡村土路l9,垂直于205线,一直向南延伸。 在两条路交接的丁字路口,挪威一队的四个队员一溜儿坐在了公路边,伸直大腿,背靠树干,鞋子一边撂着,袜子挂在了树枝上,人与物都懒懒地晒着太阳,散发出一股浓浓的脚臭味。维京人1的挪威一队,和他们抽取的序号一样幸运,自穿插c点时成为了第一组的第1名,在后来的两次穿插中按时到达,所以一直保持领先。这次出发时间比中国二队提前了1小时14分钟,如果这一路走得顺利的话,他们起码休息了个把小时。 狼崽子好奇地瞧着维京人的悠闲劲和舒服劲,脚臭味也另当别论了,蹲在一旁瞅着北欧海盗的mp5德国造。那天试枪光忙着比试高低,没好好瞅瞅“德国造”的模样。现在拿上一把瞧了瞧,透过瞄准镜看远处的树木村庄,不错,养眼,舒服。 杨磊也打心眼里称道mp5,可就是拽拽的德性,偏不动那枪,只拿维京人的手枪左右掂量。挪威队用的是以色列9mm乌齐手枪,该枪是乌齐冲锋枪的缩小型,弹匣容弹量大,火力强,双手稳固操枪,能提高射击精度。杨磊将77式拔出来,在挪威队员面前晃了晃。就像块头一样,中国队的77式又秀气又漂亮,看得挪威队员愣呆了眼神。 比较得起劲时,传来了轰轰的马达声。 狼崽子把枪往主人怀里一塞,身体没站直,腿已迈出了两大步,飞快地拐进了乡村小土路。 因为要帮助姬文魁,杨磊跑在了最后面。他越路越奇怪,怎么听不见马达声了。不行,得瞅瞅咋回事了。他站住脚回头暸了一眼,小样儿,维京人酷毙了,坐在原地没挪一挪屁股,一旁停了一辆吉普,站了几个穿迷彩的,提着靴子袜子欣赏着。嘿嘿,咋搞的,北欧海盗的后代大大退化了,没一点反抗意识,全没了1000年前横扫欧洲的霸气。 这些维京人啊! 不过,话说回来,鞋袜都来不及穿,逃啥逃?杨磊就是有些不明白,挪威队员为什么特喜欢光脚丫子。现在脱光了情有可原,因为一路走湿了袜子,可昨天一上艇就赤开了双脚,可能挪威的极地冰川太广阔了,脚底心习惯了寒冷,一旦没有了冰川就烧出了一团烈火。试想一下,换了他会怎么做?一定是慢悠悠地穿好鞋袜,拍拍屁股站起来,扣好背囊腰带,扮上几个鬼脸,说上几个拍马屁的英语单词,找个机会跑人……他不愿意束手就擒,他还想要卡列夫呢。当然,这种坐以待毙的事情是不可能挨到他身上的,怎么会做出这种傻事呢,竟然在光天化日的大路卸了全副武装。唉,可怜的苕子,肉的,要休息也找个僻静的地方嘛。他想不透北欧海盗的脑细胞怎么繁殖的,海拔不高,血液里不该缺氧,生活水准挺高,也不会少葡萄糖,怎么新旧代谢不畅呢,最起码的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 他突然来了个灵感,比完赛了向维京人建议一下,让九头鸟给他们搞上几课“36计”,别让“孙子爷爷”光被英美利用。据说英国蒙哥马利元帅提出军事学院应把《孙子兵法》列为必修课程,美国人从孙子的“兵贵胜,不贵久”里明白了越战失败是犯了时间拉得太长的兵家大忌,后来运用孙子“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赢得了海湾战争。当然啰,他有自己的小九九,趁机也蹭个旅游的油头,顺便帮衬着当几天助教。九头鸟光会搬运老孙,针对现实的拓展性阐述全得靠他杨三牛的现场发挥。 维京人的地盘不错,是举世闻名的冰雪王国,是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之一。据说有个古堡式的市政厅,诺贝尔和平奖颁奖仪式就在那里举行。诺贝尔奖的其他3项都是在本土瑞典颁发,唯有和平奖放到了挪威,放到了1000年前用武力扫掠了大半个欧洲的北欧海盗国。当然,最爽的是上一趟比格岛,那里有从挪威各地收集来的170多座古老小木屋,还有在奥斯陆峡湾考古发掘的木制海盗大船,那是9世纪奥沙女王的陪葬船,装饰及雕刻充满了女性的优雅细腻,线条形的整体构造充满了速度感,1000多年前,维京人就是靠这种大船称霸于北海及大西洋的。 呵呵,回国后,让左朋右友羡慕去,他旅游的都是啥地方?小样儿,全是高品味的人文景点。他越想越美,好像一赛完这个计划就能实施,乐得晃了晃脑袋,亮得金羽毛一闪一闪的,嘴巴跟着管不住了,冲着公路“oh!oh!”直叫。 “红章肩来了!”姬文魁跑得远远的,靠在小路边的大树干,招呼了几次都不见杨磊的动静,只好下达最后通报。 这一下见效了,因为小诸葛从不说谎。虽然没见到红肩章追过来,杨磊还是扭过了身来,一冲十几米,猛地刹住了制动,脸刷地灰白了,小样的欠涮,跟前竟然停着一辆破吉普,车里坐着一个40多岁的胖警察,微微躬着背,笑容可掬,打着hello向他不停地勾着五爪。 这下苕了!压根就没听到马达声,这车子咋跑到这里的?假设敌都是裹头巾戴红肩章的……哦,想起来了,警察叔叔也可以充当假设敌,负责盘查来往车辆,查看有没有搭车的队员。嘿嘿,这位胖兄弟不该是抓人的吧?留个心眼儿。他以车子为掩护,瞅着警察一步步地后退着。警察下了车子,一直微微笑着,一直打着hello向他勾着五爪。他也微微笑着,摆着手叫着no。一前一后,一进一退,两个人面对面持续了一分多钟。警察突然将勾动的右手收回到屁股。哟,这家伙摸家伙去了?别是蹦出根警棍,一触就打蔫了他。他吓得没心思扮怪脸了,扭身就跑,没出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了熊一样的喘气声,粗粗的呵气热哄哄的,直逼后脑勺。 这一路,他的脖子一直挂着姬文魁的枪,跑动起来时,两支枪一晃一晃地打架,传出了噼哩啪啦的撞击声,好像胸前挡了根铁管子,怪不舒服的,太影响速度了。没办法,只有狠命地跑,谁叫自己管闲事看热闹?跑到跑不动时,总算换来了姬文魁的暂停动作。 ok,红色警报解除。小样儿,不跑了,累得不行了。他放慢了速度,又禁不住诱惑,回头望了一眼。哈哈,警察叔叔坐在地上呼呼喘粗气。咋搞的嘛,这才几步路就拉出了距离。他又牛皮开了,慢慢地后退着,不停地勾着五指,气都透不过来了,嘴里还在呼呼地吆喝:“嘿,嘿,来呀,来呀……” “杨三牛,别耍猴了。”姬文魁不满地怪罪着。 “我是耍熊。”杨磊走到姬文魁的身旁,靠在树干上,将脑袋仰耷在背囊上,说了声警戒,眼睛一闭,休息。 “我的心还在跳呢。” “你要不跳,我就吓死了。” “哎,人家坐在那儿看着我们。” “没事,咱是谁啊,西北狼,瞧熊样儿的欧块,赶上三个我了,跑得动吗?”杨磊右手一挥,放下时,蔫蔫地垂挂着。 “哎,警察走了。”姬文魁抬头看了一眼。 “走他的走。”杨磊懒懒地回答。 “开车去了吧?”姬文魁担心得很。 “开他的开。”杨磊还是懒懒地说着。 警察果真坐上了驾驶室,将车子掉了个头,呼地冲了过来。姬文魁一看,顾不上当指导员了,瘸着腿跑进了小巷。杨磊一听马达声起,顾不上瞅一眼,撒腿就跑。呵呵,他哪能不明白,牛皮可以吹到玉皇宫殿,飞毛腿是比不过四轮轱辘子的。 陈卫军和何健一气跑到三岔口,按既定方针,径直拐向了东面继续走着l9小土路,确信后面没了动静才改为步行。 第44章 拐过一个墙角,他们吓呆了,面前跨着一座水泥桥,桥面上停着一辆吉普,差上两步就撞到车头了。 车子发动得很迅猛,呼地冲了过来。 来不及考虑,他们纵身跳下了西面的路基,穿过一片稀疏的小林子,跑到了水渠边。渠岸高出了水面半人高,渠身呈梯田形。不知水深多少,何健只管发挥敏捷的特点,眼没眨一眨就往渠中心一跳,嘣地激起了了礼花般的浪柱。陈卫军怪磨蹭的,右手拉住渠边的小树干,左脚慢慢地滑在坡面。 假设敌高兴得手舞足蹈,站在大厢上,冲着渠边“oh!oh!”欢叫。 陈卫军很是不解:“咋搞的,他们不追了?” 何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丫的管他呢,他是东欧人,咱是东亚人,遗传基因不同,想法也不同。” 车子来回逡巡着,到了这一段路面,假设敌就冲着渠边欢叫几句。 嗬,这阵势太张扬了,陈卫军瞧得恼火,啥叫耀武扬威,这就是。不过,话说回来,他们确实也够狼狈的,被敌人逼进了水渠,但比起集训时被逼到粪池猪圈鸡窝算是幸运多了。 河是必须要过的。他们算计了一下,有个两分多钟桥上是腾空的,看能不能打个时间差,尽量从桥上走。问题是穿过这一片开阔地就要找一个地方隐蔽起来,等待车子的再一次离开。小树林太稀疏了,树干大腿粗细,根本就无法隐蔽。虽然百十米距离最多一分钟就能穿过,但是车子往返不停,要是发现他们上到了小土路,还不加大马力追杀过来? 只有沿着渠岸迂回到小河边看看。 丫的气人! 何健湿漉漉地爬上了渠岸,抖了抖身子,哗哗地像淌雨一样落着水柱子。陈卫军乐了,沾了黏乎的光,没下到水里又爬上了岸来,幸运星又超级上了:“哈哈,说不定就从桥上过了,一身干爽。” 小河不宽,但水流很急,波浪扭曲着翻滚前行,水色的底板绿幽幽的,是深潭平静时的色彩,透射出阴森森的冷气。湍急的流速与平静的幽绿组合在了一条小河,令人直冒丝丝惶恐。陈卫军扔了一块石头试探了一下,不好判断深浅。两个人一合计,赌上一把,悄悄地溜到桥底,瞅准车子拐弯的间隙从桥上过去。 车子驶过来时不再有叫喊声,马达轰鸣也在桥面停歇了下来,代之而起的是一串叽哩咕噜。狼崽子听不懂,但能感觉出来,红肩章一定在议论人怎么失踪了。桥洞旁只有稀疏的几丛蒿草,藏不住人,要是来个搜索就彻底包了菜饺子。 果然,头顶上响起了嗵嗵声,清脆里带些沉闷。这是脚踏水泥板的声音。紧接着有人往斜坡爬着。这回假设敌勤快了起来,下车来了,准备搜寻一番。狼崽子耳贴着洞壁,傻瞪着眼睛,大气不敢出一口。这回倒霉上了,想图个便宜,结果偷鸡不着蚀把米。谁知,偏偏这时幸运星降临,桥上响起了“oh!oh!”声,斜坡上的人嗦嗦地爬上了公路,马达也响起来了,不一会儿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何健唆地闪出桥洞,爬上斜坡探头一看,桥上啥也没有。他顾不得多想,腾地一跃上到桥头,一把拽上陈卫军,一个冲刺过了桥面,猛跑了一段路,听到马达声隐约而起时才闪到路基下,躲进了麦地。 嘿嘿,不知道哪个参赛队帮了大忙。 两个人躺在麦地,聊着刚才的事。何健说还能是谁,就那几个维京人。陈卫军一想,差不多,挪威队交完了罚分条,差不多也就这个时间到这里了。可他突然来了个莫名其妙的感觉,心里一紧,翻身坐起,喃喃自语:“糟了,会不会是两个song人?” “谁?”何健也腾地坐了起来。刚才他也这么担心着,可嘴上不愿意说出来。母亲嘱咐他,不好的事千万不要说出来,那个事就不会兑现。他对腾地一坐很不满意,又躺了回去,“说好往两个方向跑,小诸葛考虑问题周到,不会犯这种错误。” “现在怎么办,找人,还是去f点?”陈卫军也拿不定主意。 姬文魁和杨磊在河的北岸,陈卫军和何健在河的南岸,两拨人马没办法汇合,只好一直西行。走了1㎞多,总算找到了稍窄的河道,一棵歪歪拐拐的大树搭在了两岸。过了河,穿过一小片麦地,进了森林。这片林子不太茂密,积在表层的浮叶不深,路基比较坚实。他们决定放弃西面那条弯弯曲曲的林斑线,直线穿插林子。 这一路太顺了,3㎞森林路才用了半个多小时,便到了灌木丛林。 这片低矮的灌木林约百十米宽,紧挨着一个狭长的大湖。湖的北端,东西距离很宽,约有1.5㎞,东端的南北距离也长,约1㎞多,西端则是个湖汊。整个湖的形状就像一把手枪,枪柄朝南,枪口向西。现在他们位于湖的北面正中间,从望远镜里可以看到东南端插着的红旗,还有人在走动。那里就是f点,距离也就1㎞左右。 也就是说,这里还是敌占区,是最危险的地段。 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撤回林子,到了安全区再上小路。 回到林子里,没走多远,响起了嗦嗦的声音。他们定睛一看,呵呵,这回运气上了,春风一夜催新芽,林子里探出了笋尖般的脑袋。 “闪人!” 陈卫军一声喊叫,四个人兵分两路向森林腹地冲去。假设敌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30多个红肩章形成了半圆形的包围圈,完全截断了进入腹地的通道。 在此之前有两个参赛队进入这一地带,全都乖乖成了囊中之物,果然又一个队重蹈覆辙,自找了倒霉。假设敌很自信,已是稳操胜券,不再像以往那样熊罴虎豹冲杀过来,脸上全是眯眯笑着,枪枝懒洋洋地跨在了胸前,有的干脆挂到了树杈子上。追杀的喊声没了,变成了轻脆的口哨,吹的是前苏联影片《忠实的朋友》的插曲,一首非常好听的浪漫曲,是爱沙尼亚歌唱家乔治奥兹演唱的。这位男中音被同胞们称为爱沙尼亚的声音。曲子相当舒缓抒情,假设敌的心境很不错,或者可以看作是一种礼仪,把最美妙最真诚的音乐献给远道而来的朋友……他们用这种方式慢慢地挪了过来,把四个狼崽子压向了湖边。 温火炖狼蹄,不是急人,是羞人,是辱人。杨磊没心情欣赏西洋乐曲,恼火着呢,这火既出于胜利之望被包围的恼,又有被当猴耍的羞。恼羞成恨,火气就冲天了。他就是这样的性格,你一枪,我一刀,你眯眯笑,我也眯眯笑,你嗦咪地唱,我就哆咪地应和,反正交定了罚分条,够冤枉的,那就跟你玩上一把洒脱。 假设敌向前挪着,狼崽子往后退着。 挪的很放心,过了灌木林就是无路可行的死水湖,昏黑的水底长满了水草,草的下面是沉积的淤泥,知道底细的人是不敢跳湖的。退的不用担心,身后是一条死胡同,不会有红肩章埋伏。两路人马就这样对视着,一步步逼近湖边。 无路可退了,狼崽子只好散成扇形,两人一组拉开了距离,打乱了包围圈。假设敌迅速分摊出三分之二人马跑到东面的小路,截断了最后的通途。留下的八九个人,一半人马继续逼近陈卫军和何健,一半人马对付西北面的姬文魁和杨磊。 或者从水路走,或者从陆路突围。若是后者,就得从西北绕上一个大圈,跑到最西端的湖汊再拐回到湖的南岸,一绕就是两倍多的路程。就半个小时了,走平坦的路这个时间都不够,甭说现在的环境,从来没人走过的湖岸软不啦叽,又是杂草灌木,速度提不起来,加上姬文魁脚上有伤,也没法跑快。但不管怎么说,乖乖地交罚分条很不情愿。 假设敌幸灾乐祸,哈哈笑着,不哼曲子了,一个劲地叫喊:“youareenveloped.” “小样儿叫啥?”杨磊边退边问。 “你们被包了菜饺子了。”姬文魁回答了一声,后撤了两步,刚才假设敌告诫了这是死水湖,他大声地喊叫道,“死水湖,绕湖边跑。” “好!”杨磊回答完,摸了一把金羽毛,吹了一声口哨,说,“我再忽悠忽悠,让他们放松警惕。” 姬文魁和杨磊向着西北方向跑了。假设敌没去追赶,迅速地插到湖边堵死了另外两位的西北退路。陈卫军和何健被逼到了杂草丛生的湖边,背对湖水,三面临敌。 红肩章将包围圈越缩越小。 陈卫军喊了一声:“跳!” 何健犹豫了:“小诸葛说要绕湖边跑。” 陈卫军一听就生气。他妈的小诸葛溜得比兔子还快,把红肩章全撂下围着他们嗦咪。他们不是杨三牛,没闲心哆咪。路全给堵死了,不跳湖,当俘虏?打进集训队他就没想过这个词,做梦都是背着一个红太阳。他不信这个邪,难道超级幸运星会在这一刻变成了超级倒霉蛋?再说就这点距离,怕啥怕?平时训练哪次不泡上两三个小时,拖着背囊一气游上5㎞。狼头儿在岸上看热闹,光喊着给我往死里游,四五个教练下到水里赶着旱鸭子扑腾,不让有喘息的机会。古人说绝了,英雄不愁无用武之地。现在用上了,正好试一试刀锋是否锐利。他很是不满地说:“女人都能投江,大老爷咋的?” 小丫丫跳了?何健一惊,爱沙尼亚女队啥时候来的,他怎么不知道呢。 森林里又传开了“oh!oh!”的喊叫声,还有零乱的跑步声。又一个参赛队被追击了。假设敌没有了玩耍的耐心,急着瓮中捉鳖,好把兵力投入到新的抓捕中,随着一声oh的吼叫,向着湖边压了过来。 第45章 陈卫军一看,他妈的,老子服了行不行,就两小勺菜馅,用得上十几倍的面皮子包抄吗?有种,跟老子洗饺子浴来着。转身的那刻,他一把扯住了何健的胳膊。 森林里流出的雨水把陈年的腐叶带进了湖里,因为没有出口,水色是黑蓝的,湖面像是罩了一匹硕大的黑布,能吹动衣服的风力只能略带起一丝波纹,水里冒腾着浓浓的腥臭味。 长距离扑腾要用慢速度的蛙泳。腿是推动身体前进的主要动力,收腿和翻脚时,腹部要收缩,腰部要微微塌陷,臀部和头部自然上翘,颈部稍作紧张,然后双腿有力地蹬夹水推动身体向前滑行。手臂抓水划水时头要抬出水面,吸出二氧化碳,吸进新鲜空气,在展胸的瞬息配合腿部的蹬夹水动作。现在他们背朝青天,背囊就像一座大山骑在了背上,随着身体的滑行前后窜动,压着头部,压着颈部,压着臀部。两个带子也用劲地勒住肩胛,拽住双臂不让自由伸展。每做一次动作,腿臂等部位都严重地受到背囊的束缚和重压。 臂酸,腿乏,精疲力竭了才游出几十米远。狼头儿咋搞的,训练时没叫驮上背囊,光学拖着鼓囊囊的家伙游泳。当然,那时要像现在这么整人,罢训的内容一定会加上一条,让狼头儿多买上一件东西补偿。唉,狼头儿怎么就没想到呢,多买一件也好啊,让他们先尝试一下现在的这种艰难,锻炼一下承受着重压时身体各部位的谐调,摸索一条对付的办法。看吧,现在要用了,没辙了。 累一点,慢一点,恶心一点,这都没啥,难受的是水草,躲在水下不露馅,缠住陆战靴不让往前走,活像水鬼把人往水底下拉拽。拔出匕首潜到水里挥斩了几刀,腿脚灵便了,可水路迢迢,谁能保证惨剧不再上演。何健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划了个弧圈拐了个回头弯。丫的,竟应了期盼的结果,红肩章全走人了。陈卫军听到招呼声,转过去一看,他妈的,真是个鸟人,跟九头鸟待在一个组果然没错,尽占小便宜。 回到岸边,陈卫军抹了一把脸,让何健停歇一下,先看看岸上的情况。何健背靠着岸边,背囊刚好坐在了岸上,身上没有了重量。他又想起了女人投江,好好地横扫了一眼,偌大湖面哪来的人啊。陈卫军来了劲,叨叨絮开了,骂九头鸟被小聪明冲昏了头脑,八女投江的故事都不知道,真服了,小学怎么混毕业的,还想比完赛考研去,九头鸟飞得再高能咬上月亮吗,呵呵,他妈的不知天有多高。何健一听,原来说的是抗战的事,是很久以前的中国小丫丫。他呵呵地笑了笑,打趣地问有没有五壮士跳崖,“要是悬崖,你跳吗?” “看看下面有没有挡得住人的树杈子。” “我看也是,这湖都是我拽着你跳的。” “哪呢,等你嘛。” “等我?”陈卫军不解地问,“做什么?” “跳湖啊,你一跳,红肩章一乱,我正好往西面跑。” “我就知道你等着占小便宜。” 等了两分钟没见动静,两个人爬上了岸,可没待直起腰来,两个假设敌就从林子里跑了出来,速度很猛,像北极熊时速60㎞的冲刺,灌木丛也没能阻挡这股风驰电掣。何健哇了声,不用陈卫军拽了,扭身扑向了水里,一下子蹿出去3m多远。 假设敌追到了湖边,一屁股坐下,鞋一脱,双足伸进水里拍打着黑蓝的水面,击起了雪白的水花,玩着花俏,吹着口哨,看着湖里的两位哈哈大笑着。 一看那德性,既没有下水的意思,也没有要走的举措,陈卫军死心了,不想上岸了,试着往前走了两步,踩了踩脚下,淤泥到了膝盖。他让何健整理一下装束,脱掉靴子,解下背囊,把背囊的腰带与身上的腰带扣在一起,尽量将背囊与人的距离拉开,拖着蛙泳。 快一半路时,何健感到身后的拉力在加重。他猜想可能是体力透支过大,稳住身子想歇会儿,扭头一看,大半个背囊泡进了水里,再看前面那个背囊好好地浮在了水面。看来自己的背囊进水了,可能是里头放了一部电台和备用电池之故,背囊进水也就快了。自姬文魁的脚扭伤后,这些玩意儿一直由他驮着。 强拖着往前游吧,多花上一点力气。 可事情并非想象的简单,背囊很快地沉到了水面之下,被水草缠住了,人非但不能前行,还被下沉的背囊带着往下拽。只有解下背囊,把人先解脱出来。何健想喊帮忙,转眼一想,算了,腰带一解就行了。可不知何故,解开了腰带身子还在往下坠。他不敢松开手中的腰带,装备是不能少一件的,否则中国二队的分全被扣完了,这赛也就白比了。可也不能白白送死。他的手死死地抓住腰带,但根本无法左右自己,下沉,再下沉,来不及思索,整个人噌地沉到了水面下,眼前只有一片黑暗,手脚胡乱地抓瞎着,嘴里咕咕地喝着水,脑子一片混沌,不知道天在哪,不知道地在哪…… 陈卫军是在听到呼救声时扭过身子的。一声“救命”很微弱,好在死水湖的水很重,水面起不了大波浪,两人相距十几米,细微一点的声音也能听见。他看到的是一只手掌,就一只手掌露在水面,很快就消失了。他急坏了,赶忙游到跟前一个下潜,对着何健的臀部猛地一托举。 何健被水呛得直咳嗽,头发胀,昏沉沉的。陈卫军让他靠着背囊休息会儿。稍稍清醒些时,何健想起了腰带。举起两手一看,空空的什么也没有。他的脑袋轰地一响,天空跟着旋转了起来,耳朵嗡嗡发闷。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松开了手,但有个事实很明确,从腰带到背囊,装备全给丢了。 陈卫军安慰着没事,要丢也是在这个小范围里,待会儿潜下去看看,一定能找到。嘴上这么说,心里也急得很。何健沮丧无比,眼神呆呆的,打蔫了。陈卫军很不放心,再三嘱咐数着时间,超过了1分钟没见他上来,赶紧拉带子。何健若有所思地哦哦。潜下水去那阵子还听到哦哦声,陈卫军不放心了,这个song人看来脑子进水了。他浮出水面,嘱咐了两遍,直到何健不再哦哦才再次潜下水去,可没等到伸手摸索,人就被拽了上来。 “他妈的,干什么嘛。”陈卫军抹了把脸,真的气急了,“赶快搞定,时间不多了。” “拽我呢。”何健浑身泛力,湖南普通话一说更是软绵绵。 “谁拽你?”陈卫军想,见鬼了不成,有水鬼吗,明明是你拽我,难道变成了我拽你。 “背囊。” “在哪?” “不知道。” “我看看。”陈卫军在何健身上摸了几把,拉到了身后带着的一条尾巴。他妈的鸟人真他妈的能,背囊带子上的扣子竟然挂住了裤腰带上。呵呵,好在没把裤腰带扯掉,要不看他的细腰怎么吸住肥大的迷彩裤。 中国一队是10:25离开e控制点的,比中国二队晚了2小时11分钟。 一出安全区,这拨song人就拽拽地走在了205线小土公路。两个假设敌坐在草地聊天,正眼没瞧一下,屁股没挪下殿。这种事前所未有,好运也太好了,走在捕捉区没人来抓。于新伟有些狐疑,站住脚,回头一看人家掏出对讲机叽哩咕噜呢,心里暗暗一忖,这家伙是不是向前方的假设敌通风报信了。 “怎么叽哩咕噜的?”张高峰很认真地问。 “我靠!”于新伟骂了句,说,“我要能听懂,你回中国睡觉去吧。” “走得好好的,疑心疑鬼,不走白不走,谁愿意做原始人谁进森林去。”王帮根嚷嚷着走到了最前面,“走吧走吧,该死的娃娃球朝天。” 他娘的,铁人的至理名言又喋出来了。李永刚最怕这句话,只要这句话一喋出口假设敌就跟着来了。他嘱咐大家注意了,大路的便宜要捞,捞得差不多了就进林子吧。 一路上没见到人影子。呵呵,这路真是路,好走,虽然路面不太平坦,可大路朝天。张高峰第一个支持王帮根的名言,继续走205线,他可是比谁都驮得重,电台又从铁人那儿回到了他身上,谁要是不愿意走小土公路,先把他的重量分摊了。嘿嘿,铁人体力最好,也只能铁人帮他的忙了。他做了个飞吻,奉承开了王帮根:“哎呀,太好了,根儿,亲爱的sunnygirl又让我们沐浴在阳光里了。” 一听麻酥酥的小名,一听阳光女孩的昵称,王帮根眉飞眼笑了:“他奶奶的,来,把电台……” 王帮根的话音未落,前方的林子里呼地涌出了一群迷彩。狼崽子全给吓坏了,赶紧跑进了森林。 树林子密集了起来,追击停止了。假设敌友好地向逃窜者打了声hello,叫着“goodluck”,唱开了“正当梨花开遍了原野”,高兴地班师回巢了。 “哎,祝我们好运,还送了一个‘喀秋莎’。”张高峰望着一群绿影子消失在了林子里,也不管大家爱不爱听,讲开了故事,“德国兵在战场上唱《喀秋莎》,苏联红军一听,这歌好听啊,好听的苏联民歌怎么能叫侵略者唱呢,不行,我们自己唱了,这歌就成了苏维埃红色经典……” “行了行了,好故事比完赛了再说。”王帮根一屁股坐下,掏出水壶润着嗓子,“管他什么沙,别叫他们杀了我们就行。” “他们会不会转回来?”于新伟担心地问道。 “你说的是欲擒故纵?”王帮根撕了一大块牛肉干,咀嚼了两口,说,“我们偏来个稳坐钓鱼台。” 第46章 “你钓他们,想不想活?”张高峰瞪着眼,一把夺过牛肉干,“太会吃了,刚在e点吃的,才多会儿又吃开了,难怪长成了铁塔。” “哎呀,用词不当嘛,应该叫稳坐敌心脏,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温室。”王帮根解释完毕,嘿嘿了两声,将撕咬过的牛肉干递了过去,张高峰斜看了一眼,呸了一声。 “铁人说的在理。”李永刚考虑了一下,为保险起见,决定走上一小截再休息。 “咳,管他那么多,该死的娃娃球朝天。”王帮根拎起背囊,往肩上一甩,又蹦出了要命的口头禅。他奶奶的,今天咋搞的,光蹦这句话,那句吉利的“懒人有懒福”老溜号。 树林子虽然密集,脚下还是有一条隐隐约约的路,窄窄的,只能容下一个人。王帮根侧身让过李永刚,晃悠悠地跟在了后面。前有队长挡箭,后有大翻译和双枪王,他就免了动脑子的累,跟着走就行。从现在开始,他一定要记住补上那句吉利的话。 头上依然是遮天蔽日的枝叶。张高峰唉了声,又感叹起了sunnygirl。王帮根一听,喜滋滋地吹开了牛,想当年去中学搞军训,阳光女孩追他追惨了……得意的话音未落,“太阳”嗦嗦地落了下来。大家定睛一看,脖子全抽筋了,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了。十五六个清一色的女兵竟然躲在了两米多高的树杈等着他们,把他们围了两圈子。呵呵,这回阳光拥抱了,抱得紧紧的,把他们温暖得融化了。 张高峰嘣地把背囊一扔,坐在了上面,有气无力地哼鸣着:“小丫一乖乖,小丫二坏坏……” “他娘的,别丫了,赶快交涉,少喋一张是一张。”李永刚吼开了。他被两个女兵看守着,隔离在十几米远的地方,窝囊透了,长这么大从没叫女人管束过,老娘宠着,准媳妇顺着。老娘说他出生那阵子测了个八字,长大了有桃花缘,这下好了,26年一晃,桃花来了,缘上了。 中国四柱命理学里,男人遇桃花运又被劫财叫桃花劫。钱财被劫可以挣回来,罚分条少了就永远少了,少的是中国一队的总分,少的是大男人的面子,少的是国家的荣誉,这份损失永远也补偿不回来,比桃花劫还要倒霉,简直就是桃花难。今天早上那两个song人倒霉了一次,算不上桃花难,抓他们的头儿是男的,女人不过是个收款员。现在不一样,清一色全是女人。他不知道八字里有没有“桃花难”这一说,要没有,就从这次添加进《周易》。他越想越来气,提高嗓门,高声嚷叫着快把事情搞定。 张高峰有气无力地问谁是头儿。看守李永刚的高个儿一听有说英语的,喊了一串叽哩咕噜,等到一个女兵走到身边才往张高峰那儿去。 女兵们围着张高峰,听得很高兴,抿着嘴,眯着眼,不时地笑得咯咯响。张高峰的长处就是说故事,说到尽兴时便伸出一个指头:“one?”头儿摇了摇头:“noway!”他又伸出两个指头:“two?”头儿摇摇头:“noway!”他又伸出三个指头:“three?”头儿还是摇摇头:“noway!”晕,就要四张啊,根本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他妈的,刚才一番讨好的逗趣白耍了,没点哥们义气,要是大老爷,他就飞起哥斯拉的粗腿子横扫一把解解恨。 于新伟在另一个包围圈里,也跟着凑热闹,拿中国话+英文单词拼凑成中国语法习惯的洋泾邦语,掰着指头说着大灰狼的故事。他想了想,扯着嗓门问张高峰,狼和兔子咋说。学会了两个单词,他就卖弄开了:wolfeatrabbit(狼吃兔),one(吃了一只小白兔),two(吃了两只小白兔),three(吃了三只小白兔),four(吃了四只小白兔)…… 出国的队员里,除三位翻译,于新伟的英语学得最好,确切说记住的单词最多。会摆弄几句就是不一样,他这儿的女兵比王帮根多了两位。他喜欢最矮小的女兵,个儿没超出他的肩膀,他可以微微低头看她,可以维护男子汉的威严。最最关键的是,这位女兵长得太心疼人了,新月一样的睫毛,烟月一样的眼神,满盈一样的轮廓,玉兔一样的皮肤…… 其实,四位女兵都长得很心疼,比射击队里的小丫丫抓人。 他边做幼儿园的动作边发嗲地唱着:“一小丫乖乖,二小丫坏坏,三小丫快快,四小丫来来,乖乖坏坏快快来,西北狼回来了……”在国内时,歌声一起,射击队里的小丫丫就探出窗口,冲着楼下骂讨厌,撞上狼头儿了就告状,可要是一天听不到歌声,她们就把楼板敲得怦怦响。果然,四位女兵听得眯眯发笑,尤其是小女兵,冲他一笑时掏出了一块巧克力递了过来。呵呵,是卡列夫啊。他也眯开了眼睛,微微笑着。那是很勾魂的笑。眉清目秀的他,打上初中就是女孩子追击的对象。他最怕对着女孩子眯笑,一笑就是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总会让女孩子朝思暮想。当然,他是个男人,是从礼仪之邦来的军营男子汉,不能白吃欧妞的。他往兜里掏了掏,摸出半袋子青海牦牛肉干递了过去,道了声thanks,一只脚紧跟着探出了包围圈。小女兵把枪管子一横,挡住了去路。我靠,“小丫丫”的歌不起作用啊,青海牦牛肉干贿赂不了啊。他笑了笑,眯眯的笑意僵在了痉挛的肌肉上。唉,原来,天使和魔鬼只是一步之差。 王帮根见两位同仁缠了一堆女兵,心里很不舒服。其实也有两个女兵围着他,只不过没那边热闹。咳,谁让他不会说英语,谁叫他晒得最黑?可他不示弱,他长得壮实。阳光女孩说了,男人长成了竹竿子还叫男人吗?她爱的就是壮实,爱的就是黑得发亮,这叫男人味。一想到阳光女孩,他便幸福地傻笑开了,左手举过耳根,举出了一个v字,头一左斜,咧着嘴yeah了声。阳光女孩生气时他就是这么逗她乐的。果然,女兵们被逗乐了,也学他的模样做着动作。 彼此都逗高兴了,他便想赖罚分条。 没门! 两只手刷地伸了过来。 他傻眼了。这些女兵怎么不像阳光女孩,也不像早上遇到的那两个小丫丫,一点都不温柔贤淑。这会儿要是换了阳光女孩哪还忍心罚他的分,心疼都来不及,给他好吃的,嗑好瓜子送到他嘴里,掏出小手帕为他擦汗,替他背枪,送他一程。就说早上那两位吧,还扶了他一把,还送了一朵香喷喷的红野花呢。他奶奶的,这些女兵也算女人嘛,全是看病先生开棺材铺,死活都要钱。得!他掏出罚分条,头一扭,看也不看一眼,交。 张高峰一看,没辙了,把单买了吧可就这还是没得到放行。咋了?于新伟没交条子,忙着掏兜搜寻着呢。还有一事,女兵头儿发现少了一位,缠着交了条子的两位帮着代交。两个交了帐的都在骂娘,队卒冲锋,队长溜号。可心里高兴,中国一队少扣了6分。比赛规定死的,各交各的条子,他们凭什么帮好汉哥交帐? 最赖皮的是于新伟,自个儿的条子没交,还瞪着眼睛嚷嚷着:“有能耐找好汉哥要去。” 张高峰说了一通aa制的理由,女兵头儿不买帐。王帮根本来就对这拨女兵肚子胀,刷地一挥臂,大声嚷道:“她们不买帐,我们赖账。” 张高峰率先赖开了,硬说就是三位,刚才就没说four,事实上就是没说。 小女兵盯着于新伟叫着four,于新伟也赖开了,一拍胸膛叫three,伸手一指小女兵喊four,三只西北狼吃四只欧妞小白兔,threewolfseatfourrabbits。他发誓,再也不给欧妞唱“小丫丫”的歌了。 任凭三个狼崽子如何狡辩,女兵头儿坚决不买帐。她能不清楚是四位吗?跑掉的那位就是她最先看守过的。她的记性再差,也差不到几分钟前的事都弄不清楚。 张高峰和于新伟还在磨嘴皮子。王帮根伸手一推看守的女兵,嚷嚷着:“去你奶奶的,老子交了罚分条,你就给老子开路。”他不管了,按竞赛规则办,娘儿们让人跑了,自己追去。张高峰一见,很不客气地把王帮根的牢骚翻译了一遍,抬起脚来走自己的路了。女兵们全追了过去,把两位包围了起来。 “我靠,哈哈,吵吧。”于新伟一屁股坐下,把巧克力啪地扔进了嘴里,鼓着腮帮咀嚼着,极力地夸张脸部动作。嚼完了,吞下去了,朝着小女兵笑着,又聊开了小兔子和西北狼,又哼开了新编的“小丫丫乖乖”,唱得小女兵咯咯地笑得高兴。看到两位走人了,他站了起来,拍拍屁股,钻进林子那一刻,还不忘回头跟小女兵“seeyou”一声,。 嗬嗬,气颠了,也乐颠了,竟然赖了两张罚分条。 可自从被女兵罚了分,晦气就一直追着脚后跟,走了百十米又被一拨男兵包围上了。按比赛规则,200m内再次被抓不能罚分。可男兵们磨蹭个没完,拖了半个小时才拿对讲机跟女兵通话证实此事。得到了放行,只能继续走原始森林。腹地里的能见度很低,脚下没路,指北针瞎转,gps也脱锁了,啥信号都收不到。咕噜噜转了两圈又拐到了老地方,没法子,他们只好回到了林子稀疏一点的地方,探头一看,凡能通行的路口全是三三两两的假设敌…… 李永刚压根儿就没想过溜号。 两个看守他的女兵看到于新伟眯眯笑着又唱又跳,背着他看热闹去了。 第47章 他一个人待得寂寞,干脆一头钻进了林子。按说,身体与枝叶磨擦的嗦嗦声不轻,可就没人注意,谁知道咋回事?呵呵,靓女帅哥撞在了一起,异性相吸,男女相悦吧。他很有些悲哀,不如交罚分条舒服。欧妞竟然连身边的人跑了都不知道,说明他太没吸引力了。他长得不丑啊,老家的姑娘,驻地的姑娘,一串串追他,追得他都想钻个地洞逃遁隐身,可现在当个俘虏都不合格,岂不悲哀?嘿嘿,谁叫他不会来事,不会讨欧妞的欢心?也罢,艳遇没就没吧,为中国一队留着6分。 他没法等那几个song人了。这片原始森林不好走,茂密得不透一点风,又是一个人,他有点发怵,看了看地图,这里距离西面的公路不远,拐过去看看,见机而行吧。 这是条一级公路,自北向南,纵贯在kehra(凯赫拉)镇和f点的西面,沿公路南行大概有个23㎞就能到达f点的西南端,穿过一小片林子就是安全区,游过一条河流就是目的地。顺公路南行,顺利的话要5个小时。这次穿插总共就给了这点时间,刚才已经磨走了个把小时。这个方案行不通。唉,先走上5㎞再说,到了kehra镇就告别公路,从东面的森林里直接斜插,也就12㎞,运气的话,这点时间基本差不多了。 伏在灌木丛探看了一会儿,没见动静,他上到了公路,担心假设敌在路边打伏击,只敢走在公路中间。嘿嘿,大公路就是舒服。他正屁颠着,身后隐约传来了汽车声,来不及扭头,赶紧跑到路边跳进了灌木丛,扒了些树叶子盖在了身上。 不偏不倚,车子在他身旁停下了。 刚才性情一急,跑到了路的西面。他吓坏了。难道被发现了?现在是没法子了,插翅也难逃,听天由命吧。他大气不敢出一口,静静地趴着。没听到马达叫,只有树叶子嗦嗦作响,像是下雨了,又不像,因为溅到脸上的全是雨丝,全是腥臊味。稍稍抬头一看,他娘的,这是干啥嘛。他捂住脸面狠狠地坚持着,直到“雨声”停止,挨到“下雨”的老兄转身那刻才敢拣起石头对着车厢扔去。 听到咚的声响,下雨者一愣,绕着小皮卡查看着。趁着下雨者绕圈子,他冲到了车子后面,一个鱼跃翻上了大厢,拉起篷布把自己盖了个严实。 哈哈,名符其实的一级公路,车子一点都不颠,侧躺在大厢里太舒服了。嗡嗡的声响里,他不时地听着下雨者打着招呼。他想,可能在跟假设敌说话吧。旧时,欧洲的骑士是乱世的救星,救美的英雄,仗义的行侠,忠诚的侍卫,据说许多君王的情妇都是交由骑士护送的。在他看来,现在这位司机更称职,远比古代骑士伟大,竟然运送起了中国侦察兵,简直就是一个十足的护送神。 呵呵,美死他了,既舒服又安全。 打上手电,不时地看着gps。 估摸到了地点,他掀开篷布,扶着栏板站了起来,伸手往下雨者的脑袋轻轻一拍。下雨者吓了一跳,身子猛地一耸,嘎地一刹车,愣了愣,扭过头去一看,大厢里啥也没有,只见路东的林子里飘过一团绿影子,一闪就不见了。是飘,不是走。下雨者揉了揉眼睛坚信得很。哇,碰上吸血鬼了。欧洲从有历史开始就蔓延吸血鬼的传说,活着的人在黑暗里为这个传说而颤抖。现在是大白天,下雨者还是发虚,一踩油门赶快跑人了。f竞赛点→g电台沟通点 到达foxtrot竞赛点: 中国二队:8月5日11:15(北京时间17:15),第8位,差异1分 中国一队:8月5日16:58(北京时间22:58),第19位,超时1小时33分 按时到达f点:4个队 目前各点按时到达:挪威一队,中国二队,总统护卫队 第三轮单项竞赛: 1foxtrot竞赛点,战场救护 2foxtrot→golf,河上操舟 f点17时关闭比赛。 耶尔瓦国民卫队、挪威二队被取消该点比赛资格。 李永刚一眼瞅见了大桥,来不及思索,快快地跳下了车子,闪进了东面的林子,隐蔽妥了,掏出gps和地图再次确定位置。按地图所标,这段路有两座大桥,相距不到2㎞,f点在两点间偏南的正东半公里处,隔着一片小树林和一条河流。他得判断准确,现在身在何处,视线里的是北桥还是南桥。 他娘的乖乖! 这车下得及时,前方是南桥,稍往东北走走就到了f点的对岸。呵呵,竟然早到了3个多小时,喋晕了,这个便宜拣得太厉害了。 这里已是安全区,三个裁判在对岸晃悠着,李永刚不敢露脸,拣了棵大树躲在了后面,刚喘了口气,便听到一阵喧哗,折了根小树枝,在树叶子上挖了两个洞眼,遮住脸面探头一看,挪威一队跑过来了。 现在是11:56。 看到挪威一队第一个到达,李永刚的气就上来了,不是对维京人,而是对自己。他又想起了昨天下午的抢滩登陆,中国一队是第一组的第1名。如果紧接着的c集结点穿插不曾走错,如果c→d、d→e的两次穿插不曾超时,现在第一个到达f点的就是中国一队。 12:10,维鲁国民卫队到达,迟到5分钟,扣了10分。这帮子也是个懒song,不知道紧跑几步,迟到4分钟还算按时到达,可偏就要搞到挨罚的时间。挪威一队就运气,刚刚卡在了4分钟的节骨眼上,屁个分也没扣。 12:13,总统护卫队按时到达。 三个参赛队就像冰糖葫芦串,一串儿跌跌撞撞跑来,一团烂泥瘫在了草地上。李永刚像看西洋镜一样,瞅得他说不出的舒坦,像吃了蟠桃。据说蟠桃长在天山南北。集训的日子里,于新伟和王帮根那两个汉族巴郎子没少笑话他:孙悟空品蟠桃香甜四溢,猪八戒啃蟠桃不知啥味。没吃过蟠桃的他情愿认同香甜激齿味,决不要老猪的德性。不过,这次可以骄傲地告诉那几个新疆兵,蟠桃味就是他今天爽爽地坐着皮卡到达了f点。现在的他舒服极了,这里既是安全区,不用害怕假设敌,又有一条河流相隔,无需担心被裁判抓住。这就像尝着蟠桃真味,体验神仙生活…… 他正咀嚼得冥冥飘逸,猛听得战斗机的俯冲声,紧接着枪炮轰鸣,清新的空气里渐渐加浓了一股呛鼻的硝烟味……探头一看,森林的上空弥漫着淡白的烟雾。搞不清这个点要比什么,时间不是太久,进点出点连同比赛约莫10分钟左右。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比完那个项目就是河上操舟。 挪威一队划开了橡皮舟。 正要缩回脑袋,传来了隐约的中国话。他猛地一惊,赶忙往对岸观摩的人群里寻找。嗨,是狼头儿,一旁站着赛关羽。自昨天离开军港就再没听过狼头儿的声音,这会儿眼眶竟然湿润了。说不上什么滋味,就想喊一声老大,好像一个久违了亲人的孩子,漂泊得太久,经受得太多,回到父母身旁就想狠狠地哭上一场。 天色阴沉开了,风不小,河水哗哗作响,树叶也沙沙吵人。 他狠劲地竖起耳朵:狼头儿说,关键是要把孩子稳住,不要让他们干扰抢救大人的事。 赛关羽说,这都是翻译的活儿,二队没问题,小诸葛哄人一绝。 狼头儿说,我担心一队,哥斯拉做事情太浪漫了…… 他听清楚了,可能说的是“战场救护”。他的心一颤,一热,真想探出头去说一句“老大,放心吧”,可不敢露面,要是被发现了,这次穿插的分就扣完了。 12:55,维鲁国民卫队操舟出发,总统护卫队把橡皮舟抬进了河里。 喧哗声又起来了,除了裁判,观摩者都向着北边蜂拥而去。他掏出望远镜看了看,河道是弯曲的,岸边的树木很茂密,无法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陈卫军和何健游得眼花,可没耳鸣,在一片“oh!oh!”的叫声里有人扯开嗓门喊加油,那么多的嗓门比不上一句中国话来得响亮。两个人都恼急了,差点淹成了水鬼,加啥油,没油加了。总算爬上了岸,总算到了点上。交差的活儿是姬文魁的事,“英语盲”只管到达点上。心里一轻松,两个人嘣地躺倒在草地,任凭欧块喊破嗓子,坚决不go,为什么要go,游了1㎞多累坏了,趴在地上都不舒服,go啥,go不动了。可就在go声里有人叫开了“跑跑快跑”。他们睁眼一看,他妈的赛关羽,摆着弓箭步,上身前倾,挥着拳头在呼呼地喊叫。 见鬼,没到点上啊,竟然还有400m。这里既然不是f点,都跑来看什么热闹? 大家都在喊go,赛关羽在喊跑,看来确实要继续go继续跑了。实在太累,骨头散架,四肢酥软,肌肉酸疼。背囊鼓鼓的,一半装备一半水,陆战靴里也是水。靴子的事顾不得,但背囊太沉,必须解决一下。两个人掀开盖子,把里头的水往外挤着,倒着,还得看着有啥东西随着这一倒跑出来了。谢宏待在一旁,捏着秒表,越看越急,直喊着到了到了。这不正在倒水吗,他妈的赛关羽烦死人了。陈卫军拿手摸索了一下草丛,啥也没倒出去,气得骂开了娘:“你他妈的吼啥吼!”何健突然醒悟了过来,丫的时间到了。他扣上盖子叫喊着快跑,顾不得里头还有水,将带子往肩上一套,两臂猛地一撑地,站起来晃悠了几下才稳住身子。 第48章 背囊太沉了,跟昨夜找点时的超负载没啥两样,可现在的体力远远不行了,全身没劲,疲软乏力,湿漉漉的衣服贴着肉体,磁石一样吸得身体很沉很重很不舒服。身体像是洒水车一路滴答着。岸边没路,过了一片草地就是灌木丛。手是酸软的,要托着背囊。腿也是酸软的,时不时摔着跌。搞不清楚摔了多少回,光听身后“oh!oh!”喊叫,没时间想象自己的狼狈,没感觉哪又摔疼了,脑子里就一个“跑”字,能跑多少算多少。 总算上到了小路,总算有路了,总算可以不摔跤了。虽然没时间喘口气,可路面干净,没有草丛灌木绊脚。他们奋力跑出了十几米,谢宏又叫喊开了,让从芦苇荡直线穿插。芦苇长得很高,伸臂时,苇尖仍然高过指尖一臂之长。苇尖上顶着嫩黄色芦花,长长的叶子绿绿的,密密的绿,穿不透视线的绿,交织成墙的绿,要用两臂拨弄着杆子才能通过。手一腾出干别的活,背囊的重量全到了身上。虽说不用跑步了,双腿仍然没轻松下来,地是松软的,泥泞的,打滑的,还得提防匍匐在地面的根茎。 钻出芦苇荡,映入眼帘的是闪着金光的羽毛。杨磊站在小土包上,瞅见两顶迷彩鸭舌帽露出了青纱帐,高兴坏了,摘下帽子,举起右臂高声喊着:“go!go!” 观摩的人群离得很近,也有一位把手臂举得高高的,有如鹤立鸡群,那诱人的鹤顶就是翘起的大拇指。不知是渗透发梢的湖水还是汗水在流,还是眼睛有些潮润,还是累极后的目炫所致,他们的视线竟然模糊了,心里涌起一股热流,底气上升到了丹田,好像全身都攒足了劲,撒开步子来了个百米冲刺。 一到点上,他们把背囊一扔,一滑溜躺倒在地上,一看13:15,只超了限时的1分钟,还有3分钟可磨蹭呢,气得直想骂杨三牛,可实在没力气。杨磊嘻嘻笑着。他是绕了大半圈湖岸跑过来的,还要拽着姬文魁,竟然提前走进了安全区。进点那会儿他们是慢慢走着过来的,就像散步一样,很悠闲,不像这两个水鸭子狼狈不堪。姬文魁去交帐了。杨磊空闲得很,精神着呢,围着两位队友打转转,把帽子往俩人脑袋轮换扣着,又是蹦,又是跳,又是叫,呀呀呀整个苕子劲。乐够了,他凑近何健,明知故问:“咋搞的嘛,两个人都成了水鸭子。”何健生气得很,想埋怨,又没有理由,毕竟杨三牛“扛”着伤病员按时到了点上,没功劳也有苦劳。他只好头一别,不吭声了。 陈卫军骂开了娘。杨磊一听,呵呵,原来九头鸟差点成了水鬼还想拉幸运星做伴,他乐得更厉害了,没一点同情心,催着何健回答,快要光荣那一刻都想了些什么。何健倒是认真了,皱着眉宇努力地回忆了一下,想不起来了,好像啥都没想,就像水面下的昏暗,脑子也是一片昏暗。杨磊提示道,比如祖国啊我为你石沉死湖了,母亲啊我不能尽孝了,小丫丫啊我背不了你了,等等等等,要不回国后怎么做先进事迹报告?何健烦死了,猛地一伸手,摘下杨磊的帽子往自己头上一扣,嚷着go!go!go!拿水来。 中国二队的橡皮舟一走,老天就下起了小雨。 王海洲抬腕看了一眼手表,14:25,距离中国一队到达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坐到小河边,梳理了一下观摩的情况。截止目前,五个参赛队进行了战场救护,现在无法得知这几个队的得分,但可能很糟糕,中国的救护方法与欧洲国家的差异较大。应该说,中国二队的临场发挥不错,处理得比较得当,可从裁判的神情上看不是太为满意。 芬兰一队是15:03进点的,5分钟后进入“战场救护”比赛。 王海洲一看时间,距离中国一队进点还有17分钟,他又跟着观摩去了。他推测,裁判是芬兰的,芬兰队的救护方法应该接近裁判的评判要求。他想以此推断中国二队的“战场救护”成绩。但很失望。首先,芬兰队的救护方法很欧式,跟中国的救护方法差距很大,当然他们操作得确实利索,也很漂亮。其次,裁判ok了好几次,翘了好几次大拇指。 他急匆匆地回到了小河边,环视了两次空地,看了看手表,还差8分钟,心跟着分针的移动莫名地怦开了。自穿插开始,中国一队连着超时,他就担心第三次又成马拉松。正着急,听得谢宏一声嗨的喊叫,顺着谢宏的手指方向,他看到河对岸的林子里走出了一个人,仅穿裤衩,肩扛大背囊。他是轻度近视,不用戴眼镜,但离远了又看不清对方的模样儿,只能判断那是个参赛队员。 那位队员冲着看热闹的人群挥了挥手,下到水里趟了几步,拖着背囊游了过来,爬上岸时,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举起双臂,握拳冲天,用力地吼了一声:“嗨!好汉哥!” 王海洲一听,心里热烘烘的,很想说句什么,又不好答话。不过,这种炽热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了,他看到李永刚穿好了衣服四处瞅人着,心里咯噔了一下,糟了,中国一队又跑散了,那三个狼崽子又要超时了。 第三次穿插的分又被全额扣完了。糟糕的是,问题不是仅仅到此了结,很快的一个小时晃过去了,距离f点关闭的17点整只有15分钟,三个人还是没到位。 天气很闷热,像个大蒸笼。可不安与焦虑和着雨水清风,在闷热的空间变成了一股寒气,像把尖刀直逼心窝,剜得心口隐隐作疼。雨点子虽然不大,落在草丛里几乎无声,只是打在树叶子上才发出沙沙的响声,可在场的几位中国军人心里全下着倾盆大雨,感觉时间哗哗地流过,像大雨一样倾泻,这种肆无忌惮似乎即刻要熄灭人间的火源,复活每个角落的阴霾和不快。王海洲不停地走动着,终于,他沉不住气了,让谢宏赶快上小路看看。 谢宏跑出了1㎞多才见着前方晃开的影子,他顾不得跑近细看就喊开了:“快点,快点,超时了!” “什么人,赛关羽吗?”对面的果然应答上了。 “咳,快跑啊。”看到三个song人还在慢腾腾地走着,谢宏急了,转身跑开了,“跟上我,快跑,再有几分钟就要封点了,两个单项啊。” “我靠,都跑不动了。”于新伟一步一滑地追了上来,“哥斯拉不行了。” “拽着他跑。”谢宏边跑边说,“我先走了,想比赛就往死里跑。” 于新伟和王帮根一听,急了,八个月的苦练啊。中国一队想以总分拿老卡已经是不可能,现在就想单项上争取好成绩,这么一误两个单项泡汤了,岂不冤枉,回国后拿啥脸面见人?不要说跳qbb11了,就是跳飞机跳月球跳黑洞也不过分。唉,封点的事没听说过,怎么事先不告诉一声呢,是不是哥斯拉受领任务时没听清楚?咳,反正只有往死里跑了。两个人也不说什么,架起张高峰的胳膊连拖带拽,一滑一挪,踉踉跄跄跑在了雨水里。 一到f点,两个人嘣地躺在了草地上。张高峰又倒霉上了,跌跌撞撞地被李永刚拽着去了裁判那儿交差,顺便领取第一个项目指令:战场救护。 到达时间16:58,按裁判要求的时间超时1小时33分钟。这话不说了,是多是少反正都扣25分。好在运气,虽然没有sunnygirl艳照,可老天保佑,还剩下最后2分钟,给了他们“战场救护”、“河上操舟”的两个单项比赛资格。 打了个时间擦边球,王帮根赶快掏出压缩饼干啃开了。自挨了女兵一罚,这一路尽倒霉,进了kehra镇东北角的林子,gps和指北针全失灵了,害得他们瞎转了两大圈,走了不下10㎞的冤枉路,这会儿又累又饿又渴,赶快补充能量。 于新伟的心里堵得慌,气没处出,这位平时最能吃最善吃的吃者,顾不上塞牙缝,冲着不远处的谢宏发开了牢骚:“我靠,什么狗屁高科技装备。”牢骚发了,可就是不泄火,一看王帮根吃开了,心里更不舒服,他一把夺过小半块饼干,语气恶狠狠的,“壮汉,你已经够壮的了,还是减减肥吧。”话音刚落,半块饼干全给塞进了嘴里。 雨变小了,变成了天上的游丝。 雨水沐浴过的空气弥漫着青草味,还有树脂的香味,类似柠檬与神香的混合体,清新又浓郁。若不是心中有事,简直走进了沁人心脾的天堂。可惜没有小鸟,陆战靴踩在湿漉漉的草地,嚓嚓声加深了天地间的寂静。突然,一声“啾――”的长长尖叫像一道闪电划过了长空,随着这声飞机俯冲的尖叫,一枚炸弹咚地爆炸了,紧接着便是“突突突”的机枪扫射声,“哒哒哒”的步枪射击声,还有惨叫声与呼救声…… 中国一队的狼崽子急急地走在森林小道,拐过一个大弯时,眼前一片狼籍,硝烟滚滚,白雾里燃着一堆堆隐约的战火,香气已被硝烟味代替,而且揉进了一股怪味,带着腥臭和焦味,先是淡淡的,很快占了上风。惨叫声里间杂着痛苦的呻吟,还有孩子的哭喊……这里就是第三轮单项比赛的现场。 项目内容:我方飞行员进入敌后侦察,飞机被击落,飞行员受伤后跳伞,现在敌方也在寻找这位飞行员,命令你队尽快前去抢救。 救护时间:5分钟。 战场救护是自我救护和互相救护的活动过程,主要是对负伤者进行及时的止血、包扎、抢救,为伤员的进一步治疗争取时间和条件。战场救护要追溯到19世纪的中期。 第49章 1859年6月25日,瑞士银行家享利?杜南经过意大利北部伦巴地区,目睹了法、奥索尔弗利诺战争,看到大批伤兵得不到救护而惨死,提出建立民间伤员救护组织。1863年2月9日,“伤兵救护国际委员会”五人委员会在日内瓦成立,1880年正式易名为“红十字国际委员会”。从此,战场救护被提到了战争环节中很重要的位置。 紧张、恐怖、凄厉的声音是从音箱里传出来的。 模拟战场非常相像,浓烟弥漫遮盖了森林与空地,神经被揪紧了,仿佛回到了灵与肉残杀的战场。容不得多加考虑,狼崽子朝着喊叫声摸索了过去。 烟雾淡薄了些时,眼前惨不忍睹:树上挂着一个破旧的降落伞,雪白的;地上可怕之极,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和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坐在地上嚎哭,旁边躺着一个浑身血渍的女人;一旁还躺着一个飞行员,身上压着两根树木,衣服破损,浑身是血,右大腿的骨头裸露着,右手断裂,半截子胳膊甩在了距离伤员一步远的地方。 两个小孩手舞足蹈拼命吼叫,两个大人没一点动静。 打分标准:a、询问伤员的伤情和医疗史;b、检查和控制要害部门机能;c、搬运伤员到安全地带;d、四个人的协助情况;e、体检;f、对伤员的态度;g、正确诊断;h、团队领导的动作或采取的行动;i、合理的救护动作和正确的程序;j、救护常识。 根据感觉,5分钟不可能抢救两个伤员,肯定有一个已经“死亡”,李永刚一看女人的头部全是血,地上一片殷红,果断地放弃了救护,直接冲到了飞行员身旁,结果询问伤员一项被扣1分。中国一队这拨song人做事就是实在,脑子不知道绕个圈子。虽然判断是正确的,但按要求死去的人也要按程序走上一糟,就像电影演的,发现人躺在血泊里了,要摇上几摇,按一下鼻息,看一下瞳孔,甚至呼喊上几声。 飞行员一脸青紫的瘀肿,唇瓣也沾满了腥湿的血迹,地上淌了一摊子红糊糊,铁锈色的红,黏稠得近乎果冻。扑鼻而来的腥味很重,恶心盈满了胃脘。王帮根伸出枪管子轻轻一碰飞行员的肚子,好家伙,一动不动。张高峰用英语问了几声,也没见着有动静。咋搞的,这个也死了啊?李永刚心想,肯定要抢救一个的,管他,喋!按中国的救护规矩,以防再次负伤,要尽快把伤员搬运到隐蔽地带。常用的搬运方法有几种:一、单人搬运法,或是侧身匍匐,或是匍匐背驮,或是抱、背、肩负伤员。二、双人搬运法,前面一人得两手夹住伤员的两条腿。三、担架搬运法。没有担架,单双人搬运也不合适,组委会找的这位演员赶上2m个头了,块头也大,伤的也不是地方。他们只好三人负责三个角,一人扶着受伤的右腿。刚把伤员抬离地面,伤员便哇啦啦地叫开了。张高峰一听,忙着喊停。伤员说腰部也受伤了。李永刚让于新伟负责托护腰部。伤员还是胡叫得厉害。这就意味着救护不到位,给伤员增添了痛苦。张高峰询问了好几次,伤员一直装死不吭声,腰部也没见涂上血渍,谁知道哪个隐蔽部位受伤了。没有一次性搬运到位,又挨扣了1分。 要是情况允许,尽可能做好伤员的初步急救处理,先止血,包扎,固定,然后搬运。李永刚想,就按咱中国人的习惯吧,先救护,再搬运。正要动手救护,飞机的轰轰声起了,枪声炮声也呼啸开了。迹象很明显,告诉他们这里仍旧是危险的战场,必须把伤员搬运到安全地带。 弄清楚了三个部位受伤,四个人调整了任务,继续搬运。伤员不叫了,两个小孩呼地冲上来了,小男孩抱紧了于新伟的大腿,小女孩拽住了腰间的手枪。于新伟火冒三丈,妈的东欧,大人小孩都跟他的手枪过意不去。他喊着哥斯拉赶快掏巧克力,腾出右手去扶伤员的大腿,把张高峰的活儿揽了过来。这下惨了,他快累成伤员了,躬着腰身,两臂叉开伸展,左手托着伤员的腰,右手扶着伤员的腿,那只大腿死沉的,沉得像树干,可又软绵绵地垂挂着。 张高峰骂了句小兔崽子,两手一挟持,一边一个,把两个孩子抱到了几十步远的地方。两个小p孩眼泪汪汪,装得像极了,发疯地撕打他。真他妈的,要是自己的孩子先赏上两巴掌再说。可这会儿不敢,裁判就在一旁,考的就是他怎么驯服小兔崽子。他最擅长的浪漫故事是不起作用了,只好面带笑容,一边用英语哄着,一边掏出吃的,一边用中国话骂着打你pp小p孩。好在事先知道了要哄好孩子,李永刚把一堆中国好吃塞了他几大兜子。他不停地塞着零食,全是从中国带的名牌,金帝巧克力,青海牦牛肉干,明珠牌鱼片,塞得他心疼不已,眼睛还要顾盼着担任警戒。 王帮根掏出睡袋折叠好,还没完全塞垫到伤员的后脑勺,飞行员猛地两眼一睁,眉毛一根根竖了起来,可能是憋气的时间太长,两腮一鼓一鼓,脸上不停地抽搐,皮肉因为青肿抖颤得很夸张,脖子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压在舌根底下的嘶哑很恐怖。他奶奶的,叫人毛骨悚然。 李永刚动手给伤员的腰部包扎,于新伟去拣断臂,王帮根负责处理大腿上的伤口。飞行员发疯地舞开了左臂,蹬着左腿,哇哇叫着不让接近。王帮根蹲在伤员的右腿旁,埋头指压止血。这是一种临时止血法,用于头部、颈部及四肢的动脉出血,在出血点的近心端,依循动脉行走的部位,用手指把动脉压在骨胳上达到止血目的,然后换上止血带。可他才找到点位,还没按下去,头和肩部便挨了狠狠的两脚,疼得他两眼冒火星。他气急了,直想往那块戳出来的骨头捣上一拳头。可也无奈,这会儿他是孙子。他大声地喊着哥斯拉,问是不是在骂人。张高峰回答着胡叫呢。这还差不多,要是胡骂就攉上几个嘴巴,咱中国侦察兵跑来是和你们决一雄雌的,可不是叫你骂娘的。王帮根咕嘀着叫你哇,放下手头的活儿绕到了伤员的左侧,将身子压在了踢腾的左腿,两手抓住飞舞的左臂,可黄皮肤还是按不住白品种,欧块的左腿猛地一蹬,铁人便被掀到了一边。刚才神经绷得太紧,他们太投入了,忘了伤员并非伤员,而是演员,所有的伤情都是模拟的,人家有的是力气,没给他们舞右臂蹬右腿就已经不错了。李永刚急了,只好停下包扎,按住了伤员的上半截身体,两个人才把伤员压妥按稳。 于新伟是四个song人里做事最温柔的,脾气最好的,长得也是最秀气的。他接着李永刚的活儿,继续腰部的伤口包扎。中国的急救包是为炎黄人种准备的,到了东欧绷带就变短变窄了。背囊全驮在了背上,他只好从王帮根的背囊里掏出一个,两个急救包接在一起才包扎上。 腰上的诊断失误了一次,救护又出了点差错,扣2分。 于新伟拣起断肢,问两位这活儿咋弄,太难了,语言上也没法与伤员沟通,这断肢究竟要不要接上?他拍了拍伤员的腮邦,没见着睁开眼睛。唉,要是一个侦察员能把断肢接上,那可就是20世纪末的华佗神医了,医院里的外科医生全得失业了。 “喋,喋上。”李永刚未加思索指挥道。 “他奶奶的,摆在这里的东西都给他弄上。”王帮根也认为,断肢不是放着当摆设的,肯定是要他们处理的内容。 “我靠!”于新伟嘀咕了一句。断肢捏着真像人的手,恶心死了。唉,赶快摆弄吧,这活儿在国内也没学过,搞的全是简易包扎。就按平时学的程序走吧,止血,加压,消毒,然后把断肢接上,用绷带包扎固定好。真是比武,就像小孩子玩家家,要是真实的话,接上有啥用,败血症就跟着来了。大腿上的伤也一样,止完血后,把露出的骨头往里一塞,包扎,固定。这一项是考“合理的救护动作和正确的程序”,很不容易,只被扣了1分,呵呵,瞎猫撞上了死老鼠。 伤员稍稍睁开眼来,轻微笑了一下,眯着的眼缝又闭上了,眉宇舒展,一脸安祥,仿佛灵魂摆脱了躯体的束缚,结束了灵与肉的搏斗,超凡成了一缕青烟逍遥而去。 “牺牲了?”李永刚动了动伤员的脸颊,不见反应,急了。 “谁知道。”王帮根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想当年搞“三项全能”也没这么累,“该死的娃娃球朝天,让他去吧。” “哎呀,累死了,他装死,我累死,快走快走。”于新伟看裁判点着头ok了一声,心想,大概情况还可以。唉,血腥味太难闻了,断臂伤腿看了恶心,赶快离开。 张高峰转身迈开腿,两个孩子追着继续要吃的。咳,刚才光顾哄孩子,兜里的干货全掏光了,这可咋办,要是孩子一闹会不会扣分?王帮根管不了这许多,有完没完,全给孩子了,自己还要不要吃,这才比了三分之一呢。他奶奶的小pp,比完赛了也敢来糊弄中国大兵,趁机敲诈一把。他把眼睛一瞪,吼了一声go,把两个孩子怔得站住了没闹也没哭。 救护常识的印象分只扣了1分,但d项的召唤协助分数全被扣完了。拿身体压伤员,态度不温和,也被扣除了1分。作为一队之长的李永刚带头实施暴力行为,团队领导所起的作用一下子被扣了3分。唉,也不知道别的队用的什么办法哄得伤员好好配合,他们没这个能耐,只得认了倒霉。 战场救护成绩:中国一队:第13名中国二队:第16名 乌云汇集了过来,像倾洒一地的墨汁铺展了整个天宇。 第50章 视线里的景物转向了昏暗,一阵子急猛的黄风扫来,大地一片混乱,河面上卷起了厚实的皱折。枝藤狂舞,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草杆子哈腰点头,狠狠地卧趴向地面,未待亲昵片刻又被短暂的平息抬拔起了劳累的腰身。夏秋的炸雷抽着闪电的鞭子,一路狂吼,以排山倒海之势冲破阻力急煞煞地滚压了过来,消失在了云层里,紧接着大盆地倾泻下晶莹透亮的雨滴子,一颗颗像珍珠断了线肆虐暴撒,又急又硬地射向河面,溅起一朵朵雪浪,发出哗哗响声,与风雨攉响树叶的沙沙作鸣合凑成了雄壮的天乐。 张高峰接受完指令,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凑近于新伟:“hello,知道奥丁吗?” “啥?”哗啦声太吵人,于新伟扭过头去大声询问。 “这一带的众神之王。” “跟划舟有关系吗?” “啊?”张高峰回过神来,嘿嘿了一声,“没,没啊。” “哦。”于新伟应和了一句,着手准备橡皮舟。 “嗳,见过头戴大金盔,肩上停着乌鸦的神吗?”张高峰干着活又问开了。 “没有。” “这里的乌鸦不是中国的乌鸦。” “当然。” “一只象征思想,一只象征记忆,每天早上飞遍全世界,回来后向奥丁报告所见所闻。” “哦。” “奥丁脚下还蹲伏着两只狼,那是他的警卫员……” “操!”王帮根扭头问道,“狼是他的警卫员,我们是啥?” “他娘的,罗嗦什么,神关你们屁事,快喋橡皮舟。”李永刚听烦了,他是个打打杀杀的人,啥事都喜欢干脆利索,最反感的就是张高峰的浪漫,有事没事来一段莫名其妙的欧洲故事。 张高峰的一只脚跨到了船上,另一只脚刚离开岸,哗地一道闪光划裂了长空,紧接着一个沉闷的响雷滚过了树尖,他猛地一惊侧倒在了舟沿,轻盈的小舟剧烈地摇晃开了。这下气坏了他,没待爬起来出口就骂:“他妈的托尔,不得好死。” 王帮根嘿嘿笑着上了船,把船身压得稳妥些了,便问道:“刚才骂谁来着?” “托尔,雷神,奥丁的大儿子。” “哦,长得像钟馗吧?” “差不多,没看把哥斯拉吓翻了?”于新伟也呵呵地上了船。 张高峰坐正身子,扭了扭脖子继续说道:“晕,那是个英俊少年,红发红须,高大健壮,臂力过人,腰上扎一条魔带,手里拿一把魔锤,锤子一锤就是一个雷电……” “我说呢,东欧的雷这么厉害,原来是锤子锤出来的。”于新伟调侃道。 “爱神叫什么名字?”王帮根想起了阳光女孩,脱口问道。 “弗丽嘉,奥丁的妻子。”张高峰回答道。 “一定很漂亮吧?”王帮根兴趣浓极了,比说雷神来劲。 “有完没完,欧神能保佑我们吗,没看雷电就冲着我们来的?”李永刚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操起桨来催着快做准备,冲着岸上吼了声ok,回头叫了声喋。 雨点子越来越大,雨线越来越密集,闪电像银蛇狂舞,雷声像战鼓轰鸣,就像进入了枪林弹雨的战场。河水是灰蓝的,天,水,两岸的花草树,视线里的一切都是灰暗朦胧的,能见度不过十几步。虽然空气很清新,没有追击者和硝烟味,但河道里布下了横七竖八的枝藤条儿,大家的心里很不轻松,就怕橡皮舟撞过去吻上一把,要是亲出个大洞小眼就惨了,可速度也不敢减慢,只好连累眼睛,眨上一眨就得盯紧前方的水域,不敢稍作马虎。 好不容易赶上一次没人追击的穿插,老天爷却不给开恩。中国一队是18:45离开f迫降点的。一搞行军中国一队就背,这雷,这电,这大雨倾盆,就像超时的魔鬼专缠他们来着。中国二队就比他们幸运,14:25出发,整个操舟过程全在毛毛细雨里,既有情趣,又不误事。 天公不作美,又是30多个小时连续作战,人已经疲惫不堪,5㎞水路,可才划了5分钟体力就透支到了极限。脸胀得紫红,脖子和手背上的青筋突暴着,肩和胳膊酸软得没一点力气,每划一次桨都要咬一咬牙关,腰跟断了脊椎一样,身体一前仆疼得难以直起,后仰时全靠意志支撑,要不就整个儿倒了下去,呼吸极为粗鲁,像暴怒的斗牛角逐得上气不接下气,脑袋发胀,两眼发花,汗水掺着雨水流到眼里咸咸的,涩得上下眼皮儿不自觉就粘紧了,腾不出手来帮忙,身体前仆时将脑袋垂落到右臂,眼睛趁机在袖子上速速地摩擦上一把。 体力消耗得差不多时,雷不打了,雨也变小了。 王帮根高兴了,调侃着身后的张高峰:“哥斯拉,你的锤子锤累了。” 大西北的军营里,锤子是骂人的话,很不雅观。张高峰自然不高兴,虽然体力远远不及王帮根,粗气喘得像打呼噜,呼吸都不畅了,可声音还是很宏亮,恶狠狠地回击了一句:“你的锤子……锤累了。” 尽管很累,这种清悠的景观还是第一回相伴,大家的兴致都不错。细雨霏霏,就像天空飘来的一行行小诗,游丝一样拂在脸上,满脸都烙满了美丽而忧伤的印章,又像清香的舌尖痒痒地舔拭着面颊。雨丝儿落到水里时只能碰撞出一线难以察觉的波纹。一切的灰蒙都在这一刻变得如烟如雾,朦胧迷离。 苍苍树色,郁郁林海,不时点缀着几簇艳丽,红的,黄的,紫的,白的……繁花簇拥,五彩争艳,万物都是湿漉漉的洁净,晶莹油亮,像在酥油里润泽过一样。大雨过后平添的几分艳姿,将河岸倒映成了两条墨绿的长廊,时而间杂着婆娑多姿的稀疏花影。天宇倒映在河里,被两岸青黛色的倒影挤瘦了,变成一条细软的灰白绸带,曲曲扭扭伸向远方。 雨风吹打着空林,飒飒声起,如人在丛里穿梭。葱葱绿荫里传递开了绵绵呢喃。小鸟聚合在雨后的幽静里歌吟:叽叽,喳喳,咕咕,啁啁,呱呱,背背篓,找哥哥,有钱打酒喝喝,呀喝呀喝,啾啾儿,呼呼儿,几拉抓拉,滋滋滋滋……细碎而又喋喋不休的鸣叫交融成了甜美宁静的旋律,似笛笙,似口哨,似金属的磨擦,高亢,嘹亮,奔放,婉转,粗哑,清脆,却又不见深藏枝叶里的飞禽影子。 鱼儿在细雨里摇曳着浮上水面,不时溅起点点浪花,发出轻微的噗噗声。桨叶拍击水面,发出极有节奏的哗哗奏鸣。万籁吟唱,像小提琴的清新优美,像竹笛的明朗欢快。号子起来了,在急促的喘气声里,一声声嗨哟从喉根喷出,是一曲极为融合而又低沉的男小合,尤如大提琴的浑浊铺垫着轻盈美妙的主旋律。 妙绝的天籁之音啊,兽有兽言,鸟有鸟语,鱼有鱼歌,人有人声。 于新伟不爱叽喳,却是个多情善感者,内心深处隐匿着别样的情调,一股膨胀的泉涌很想喷射。可他明白,这会儿要把诗意的感觉说与队友,必定招来一顿臭骂。累都累死了,时间都赶不及了,谁还有心思浪漫? 小舟剪出的v字浪花尾线消失在了拐弯处,前方豁然开阔。长宽均约半公里的水面,不时漂浮着小块的芦苇。最美的是一幅人为的惬意水墨画,一位鹤发童颜者稳坐在飘晃的小木船里垂钓。小木船很有情趣,是一棵粗大的树干掏空后做成的。 老汉看见驶来的橡皮舟,挥着手臂大声hello着。 于新伟很想招呼一句,虽然累得不行,脑子里还是紧跟出一幅幅画面:独钓寒江雪的蓑笠翁,等待愿者上钩的姜太公。可几个狼崽子都没心思答理,就像是眼前根本没有这一景观。橡皮舟驶近小木船时,老汉抓起半尺长的野生鱼扔了过来,可惜舟速太快,鱼儿腾地回归到了舟尾的水里。不知道是对鱼的可惜,还是因为狼崽子的目中无人,老汉冲着远去的橡皮舟“oh!oh!”地叫喊不停。 人类相融于原始物种,应该具有爽朗的心情,这种和谐是上苍恩赐的。于新伟这么认定。但很遗憾,如此的幽静美丽,如此的楚楚动人,却偏要闯进像他一样好战的武夫。他真想脱下军装,坐进老汉的小船,吸一根将军烟,侃一会海聊,钓一条小鱼…… 这片水面支流超多。手中捏的是简易旅游地图,所画支流远远没有实际的多。虽然走的是主航道,但通向支流的岔口水面都很宽阔,一时很难判断。大西北根本找不出这样的环境,平时训练都在宁夏的沙湖,那只是个人工湖,不过种了几块芦苇而已,视野很开阔,哪有两岸茂密大树和众多的河汊啊。最麻烦的是,现在淌在面前的两条河流,一条左拐向东,一条右拐往西,目测里,西河道宽过了东河道。 已近黄昏,雨后的太阳像是沐浴过炼乳,清新而不闪眼,像少女的唇重重地吻上了两片鲜红,很快的,唇膏的色彩向着四周急速蔓延,乌云被挤远了,天空由灰暗变成了明丽的橘黄,盛开着一朵朵小小的红花。 天是纯正的蓝,云是纯正的白。草木在这一刻复苏始出,承载着的水滴亮晃晃地闪烁了起来。墨绿的树叶儿清爽悦目,柔软的小草被雨水冲刷过后伏贴地趴在了地上,一溜溜晶亮的雨水汇集成条,刷刷地从相挤的缝隙穿过。直立的草杆子婀娜地摇摆着清风,水灵灵地透视着娇嫩。吹皱了的波纹献着殷勤,将倒映在水中的霞光剁碎成了片片闪烁的鱼鳞…… 心情一好,于新伟对王帮根说了声往右,橡皮舟便拐向了西面。李永刚赶忙喊开了停停停。 第51章 张高峰也坚持西行。裁判交代了沿主航道行驶。这事就哥斯拉有发言权,指令是他领取的。可李永刚死活不同意。前些日子熟悉地形时来过这一带,他清楚地记得古纳尔说过一句话,别看这条河流很宽,不是主航道。他将桨叶使劲往水里一点,橡皮舟拐进了东河道,嘴里虽然一个劲地嚷着喋,心里却打开了退堂鼓。这回偏偏谁也不反对,他想咋就咋了。“他娘的,就赌这一把了。”不知是对队友们说,还是给自己鼓劲,他撂下这句话,领开了号子。 终于看到了岸上的草丛被踩踏的异样。狼崽子一阵欢呼,将舟身靠了过去。王帮根站起身来准备登岸。李永刚突然脑子一转,叫了声慢,掏出gps看了看,又叫三位也把gps掏了出来。见鬼,又在150municationsonthepetitionoperationndemergency.(每个队都必须携带自己的无线电装置,以保持与竞赛操作系统和紧急情况处理系统的正常联系。)”比了一天一夜,迷了几次路,电台从不敢打开,怕暴露自己。早知比赛时不用,裁判装备检查时也只登记了radio-station(电台),当初就不带备用电池了,管他那么多,比赛吗,又不是实战,都说路遥不捎针,四天三夜的原始森林长途跋涉,五六斤是啥概念,那可是大斤俩啊。 比赛用的电台拆成了两部分,主机和电池。装电池的活儿不难,几下就给完成了。紧接着调试电台,与主台沟通。晕!张高峰傻眼了。这是一部德国造,全是数码控制。在国内,他接触的是调频模拟电台。糟糕的是,三排溜按钮全用德文标识,全是讨厌的哥特式字体,头尖脚壮。他在外国语学院上了三年英语专科,也选修过第二语言,可那是日语。唉,早知道有一天上欧洲比武要捣鼓德国造,当年在学校就选修德语了。 按钮全一种颜色,全一样大小,不知道哪个是开关。他胡乱地按了一通,铁疙瘩就是没反应。夏秋之交,阵雨过后,夕阳带着潮湿的热情为空气加温,这片小空地在参天的树木压迫下委屈成了大锅底。西斜的阳光有些乏力,透射不到空地,但蹲在这儿就如卧在沙漠的谷底,闷得脑袋晕晕的,豆大的汗珠子下雨一样滑滚着,顺着脸颊流成了雨线,顺着鼻梁挂在了鼻尖,漱漱地往下掉落。 张高峰急得四下顾盼。要说文化知识,在他哥斯拉面前,三位队友全是文盲臭皮匠,可步兵专业知识都比他强一百倍,他是兵盲臭皮匠。一搞侦察,好汉哥沉稳,双枪王细心,铁人果断,各有自己的一套,也许这会儿聚在了一起,三个臭皮匠就顶上了诸葛亮。可他咋瞧都见不到东亚人种。他妈的song人,隐蔽能力太强了。他明白得很,说是搞警戒,绝对蹲在哪棵树底下啃牛肉干了,那三个家伙,集训时一顿能吃1公斤,全是荤食。唉,他也饿得很,他也是个能吃者。 别指望了,就这德文,就那德性,全得了,空着肚子,直着脖子,他一个人认倒霉。 芬兰裁判也许认为用德文考核中国参赛队有些不公平,可能是出于良心的驱使,伸手往一个按钮点了一下。张高峰未加思索,跟着用力一摁。哈哈,所有的按钮都跳出了数字,一个个红彤彤的,忽闪忽闪,像嘣嘣跳跃的小豆豆。他高兴极了,呼呼地攉弄了几下,按照裁判指令调整好了频率,用英语与主台取得了联系。 “总部总部,我是victory11,听到请回答?” “我是总部,我是总部,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顺利完成战场救护和河上操舟任务,现在已经到达g点,大雨刚刚停歇,夕阳破云而出。 第52章 我们四个人都很好。请总部指示下一步的任务。” “按照既定计划,继续向敌人的纵深穿插。” “victory11明白。” 回答完最后一句,张高峰抹了一下脸上的汗,心里陡然一轻松,端起电台好好地欣赏了一番,简单地咨询了一下两种电台的差异。模拟电台是从模拟信号到语音信号的单线过程。数字电台是将数字信号解压缩为模拟信号,再转换为语音信号。所以,后者的话音清晰度更高,干扰少,覆盖区域广,保密性强。 他又想起了意大利队的掌上电台,肯定也是数字电台。哈哈,待会儿哈song们来了考考他们,晕死他们,叫他们搞清楚了,现代化战争不是论力气瞄靶子,哥斯拉也不只是腿粗脚板大会来一通欧洲神话传说,能着呢,高科技尖端武器的理论讲得一愣一愣。 myguys,juststandatease!张高峰想得呵呵瞎乐,待会儿见了三个哈song先给他们甩串羊肉串。转眼一想,不行啊,那三个是英语文盲,嘲笑的话说完了等于放屁,还得添上一句翻译:弟兄们,一边稍息去! 第四轮单项比赛:敌后渗透侦察与报告。 任务:侦察敌后方军事基地,调制侦察要图,用英文拟制敌情侦察报告。 线路:g→侦察点→h,直线距离25㎞。 第四阶段穿插限时,约24h左右。 说是这个数字,其实只有挪威一队给足了时间。中国一队的限时:8月5日20:10-8月6日18:30,总计22小时20分。这个时间,比上吃亏,比中不足,比下有余。 这个“余”字,只是针对挪威二队而言。 挪威这群北欧海盗,逗死人。挪威一队抽了个1号,代号viking1,几个控制点都是按时到达,一直领先开拔。挪威二队抽了个末号,代号viking27,下海划舟时被分在了第三组,出发的时间吃了亏,后来又跟中国一队一样,连续三次穿插都将封顶的25分丢得精光,出发的顺序也就不断地往后推移了。但他们远比中国一队倒霉,在到达f点时来了个猛超,20:27到达点上,一下子超时3小时47分,两个单项没比上,还从陆路跑步到了g点。陆路全在原始森林,连条羊肠小道都没有,唯一的就是十多条大小河道。穿越几百米森林就得趟一条河流,不说累,光衣服脱来脱去就把人烦死了,22:00才累到g点,裁判只给他们的下一轮比赛恩赐了19个小时。看看他们的同僚viking1,24小时,所有参赛队里穿插限时最多的。 女兵队放弃了侦察,可以从g点直接到达h点,直线距离6㎞,跟直线距离25㎞还要搞侦察的男兵队一比,简直是天地之别,可也摊上了22个半小时的穿插时间,比中国一队还多出了10分钟。 中国一队拍拍屁股,对这段穿插限时很满意,心里全在盘算,瞅个机会睡上一个囫囵觉。两天一夜了,除李永刚眯盹过个把小时,其他三位都没合过眼。太累了,最期盼的就是睡觉。 以g点为基准,侦察点在西北,h点在西南。 g→侦察点→h,直线距离25㎞。 g→h,直线距离6㎞。 每个队都采取了兵分两路的战术,一路身负重压,一路肩负重任。 没待李永刚宣布行动方案,张高峰便眨巴着眼皮子,耷拉着脑袋,把电台塞到了王帮根的背囊,81-1也挂到了铁人的脖子上。侦察的事少不了他,任何一个项目都缺不了翻译。趁三位讨论侦察线路,他躺在湿漉漉的草地,枕着装了帐篷的背囊,赶紧打上几分钟的盹儿。他算是白长了个儿,生来就是书生的命,体力差,耐力也差,可这场比赛就他事多,赛事没搞到三分之一,身心已透支到极点。没办法,没理由推脱,现在所能做的只能利用这点时间休息,等三位确定了行军路线又得劳累了。 中国一队的分工是,于新伟和张高峰轻装上阵前往侦察点,李永刚和王帮根负重直插h点。雨水,汗水,全身都湿透了。四个人先往南面的森林腹地走了走,拣了些树枝烤火。天色发灰时,该出发了,张高峰揉了揉眼睛,倒死,这日子不是人过的,刚才烤着火睡了个把小时,正在睡意上,脑子迷糊着呢。 g点与一级公路的距离不到2㎞,由一条东西走向的小土公路108线连接着。于新伟和张高峰向着西北斜插到了森林边缘,观察了一下小土公路,见几个拿枪的影子在晃悠,不敢贸然行动,只好继续走在了林子里。接近一级公路时,响起了狂噪的“oh!oh!”喊叫,两个人一惊,忙闪进灌木丛,透过树缝一瞧,两位背囊老兄呼呼地向着森林腹地蹿逃,十多个人在后面紧追不放。森林里一热闹,公路这边反而静得出奇了。于新伟分析红肩章全追进林子里了,大路上反倒无人把守。张高峰一想,很有可能,有句名言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 我靠,走大路。 于新伟坚定了刚才的想法,躬身蹿向了路边。张高峰不假思索跟在了后面。两个人蹲在树根旁,视线穿越百十米宽的麦地观察着。路上确实很清静,停放着两辆吉普,却不见人影子。路的那一边也是麦地,然后再是林子。 穿过麦地,上到公路,天色比刚才明朗多了。 麦子的杆子是青绿的,穗子是金黄的。云彩渐渐暗淡了下来,天空变成了幽深的宝石蓝。一群乌鸦超低空掠翔,在青黄的麦田与灰色公路上空嬉戏盘旋……张高峰触景而思,想起了《麦田和乌鸦》的油画,那是荷兰画家梵高的杰作。有人说,梵高的作品令人窒息。这话不错,那是一种夺人心魄的力量,铺天盖地的压力让你感受着绝望,又在绝望中滋生希望。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空气,带着麦香味的,劲来了,睡意跑了,禁不住喃喃自语:“vincentvangogh……” “什么什么?”于新伟连声询问。 “伟大的googol,让我扎实地爱你一次!” “googol是谁?” “无穷无尽,至高无上,最高境界……” “喂,醒醒,别说梦话了。”于新伟惊诧地盯着张高峰,他自然不知道,这是一个很特殊的数学名词,相当于10的100次方,一个googol比一个城市汇集了一个世纪的雨水还要多,或者说,沙漠里的沙子有多少,天上的星星有多少,一个googol就有多大。他想哥斯拉一定累坏了,神经累出毛病了。 “谁说梦话?”张高峰紧跟几步,挨着于新伟,“我是说文森特?梵高,他的油画太棒了,伟大的googol,世人无与伦比,就像这道景观。” “这么厉害,他是哪路的神?”于新伟环顾了一下四周,也没见着景观有多特殊。 “100多年前的大画家,爱上了一个妓女,那个女人要他的耳朵当礼物,他刷地割下左耳包好了送给那个女人。” “我靠,就那个苕子啊,听说过。”于新伟放慢了脚步,说,“这事刺激,比完赛了,好好说给我听听。” “现在说吧,很精彩。”张高峰放慢了脚步,语气迫不期待,“说话走路,不累。” 梵高爱上的妓女叫雷切尔。那是一个寂静的雨夜,雷切尔站在风雨里,又冷又饿,却没接到客人。夜归的梵高被雷切尔的哭声感动了,带她回到了公寓。雷切尔的漂亮和性感让梵高的创作灵感喷涌。可梵高穷困潦倒,无法满足她的物质欲望。梵高想送雷切尔一件礼物,恳求她留下来,不是一夜,而是永远。雷切尔觉得梵高的耳朵出了毛病,连“拒绝”一词都听不明白。她揪起梵高的左耳说就要这个。痴情的梵高毫不犹豫地抄起了锋利的水果刀…… “扭曲的爱情,不听。”于新伟加快步伐,把张高峰甩下了一大截,回头说,“快走,这是大路,别磨蹭了。” 张高峰落在了后面,脚步放得更慢了,不停地张望着麦浪,不时地看看压过头项的黑色鸟群。他选修过西欧文艺史,那时总弄不明白,为什么19世纪印象派油画大师产生于北欧。现在身临其境,看着这样一幅大自然手笔绘制的浓郁油画,终于领悟到了原委所在。虽然这里是东欧,但与北欧的几个国家只是隔海相望,而且从文化地域说,大多数人也把这个国度划入北欧。可以想象得出,田园风光也是近似的。 绘于1890年7月的《麦田和乌鸦》,最为独到之处便是用刮刀上色,横扫了整个画布,形象粗犷,奔放不驯。沉郁悒人的天空,西下的太阳是浅蓝色的,初升的月亮是青蓝色的,旋涡状的星体和滚滚翻卷的乌云笼罩着空阔的麦田,狂风撼动的金色麦田如波涛横铺倾斜,群鸦透露出疲倦和绝望,点点压向绚丽刺眼的橙色麦穗……黑暗的冷色与明亮的暖色形成了天然的对比。两种互不妥协的精神之力运用在狂嚣的画面,在强劲的抗争中极力地展现自我,这是不屈的呐喊和生命的旺盛。 梵高是个天才,是个狂徒,是个奇迹。他的画生前饱受寂寞,只卖出一幅油画两张素描。他死后,他的画鲜活了,成了世人最昂贵的收藏品,被盗窃,被复制,被假造,其数量没有哪位画家胜于他的。生活在低处,灵魂在高处,这就是梵高的画。 第53章 于新伟是个喜欢文学的人,一听张高峰的诠释,悟性便到位了,潮热涌了,心血涨了。他突然来了新感觉,这更像两个狼崽子与一群红肩章的竞争。呵呵,现在的他们,生存在困境,争雄在夹缝,铆紧蛮劲才能钻透铜墙铁壁。 他们又走近了f点,确切说,距f点西南半公里处的一级公路。这里距公路大桥不远,过了桥就是李永刚搭小皮卡下车的地方。 天色已经灰蒙,不过还是能看见,不远处的桥头紧挨着一间小房子。看到孤零零的小房子,于新伟就发悚。他放慢了脚步,考虑往前走还是侦察一下,或者绕个圈子趟河而过。没待跟张高峰讨论此事,跑步声就起来了,他扭头一看,有人追过来了,瞧跑劲颇似疯狗,紧跟着“oh!oh!”也吼响了。 张高峰没敢回头,紧张地问:“咋回事?” 这个地段太开阔了,路两边是空旷的麦地,无处藏身。背囊虽然减轻了重量,但彼此相距太近了,要想摆脱追击很困难。于新伟镇定了一下心境,用平缓的语气若无其事地说:“五只乌鸦追我们,跑不跑?” “乌鸦?”张高峰问了一句,立即反应了过来,“试一下。” “go!”于新伟喊了一声,撒开双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向小房子。 只有背水一战,绕到房子后面看一看,要是从那儿伸出了熊掌攉上一巴掌,呵呵,自认倒霉吧。嘿嘿,没料到老天有眼,房子后面是片河滩,长满了一人多高的灌木,密匝匝的。于新伟顾不得灌木带刺,刷地滑下了路基,一把拽着张高峰的手把他拉了下去,躬身一弯,一头扎进了丛林,将身体贴紧地面,老老实实地卧着不敢动一动。 五个假设敌,三男两女。他们是负责把守桥头的,刚才全待在了河边吃喝去了。他们万万没想到,参赛队员的胆子这么大,竟敢顺着大路过桥。追到房子后面,他们叽哩咕噜商量了一会儿,撒成了一条线,探着脑袋直往灌木丛林瞅着,身体不时地摩擦着枝叶发出嗦嗦的响声。 坎上坎下,相距不到两步距离。 两个狼崽子连呼吸都不敢用力,憋得胸部发疼。 天色似乎就在这一刻暗了下来,黑得很快。虽然老天相助,可头顶上的脚步声没有停止,蚊子也嗡嗡地跑过来瞎凑热闹。于新伟又搬弄开了张嘴运动术,张高峰就惨了,既不知道这个好方法,又没法看清于新伟的动作,尖尖的触角扎在脸上又疼又痒。不过于新伟也没好到哪去,蚊子的触角毫不客气地扎进迷彩衣服,身上照疼照痒。 近半个小时过去,假设敌走了。 哎哟,度秒如年。 可还是不敢乱动,继续趴着,等到脚步声完全消失,他们才敢钻出丛林。于新伟耸着痒痒的身体,问刚才红肩章都咕噜了什么,该不是割梵大师的耳朵吧。张高峰不停地抹着脸,痒得很,又不敢抓挠。不过,没被罚分,再怎么地受苦受难心里也舒畅。刚才人家说的是本国语言,他哪听得懂?可心里一高兴,他还是开着玩笑回答道:“他们说怎么搞的,眼皮子底下给溜了,要是抓住,割下狼耳朵下酒。” 刚调侃开,枪声嘣嘣地响起了。 见鬼! 他们又钻进了灌木丛。 不敢上大路,更不敢过桥,只有趟水过河。他们悄悄地钻出丛林,摸向水边。没有月亮,只有几点星星,水面不反一点光亮,只有淙淙的流淌声。无法知道河的深浅,但听声音水流不急,瞎子摸着过河,试上一把。 河水果然很少,深不过膝盖。 过完了河沟,上到泥滩,这里也长着一片茂密的灌木林。这些林子不知是啥树种,尽带细小的硬刺,虽然将双臂豁出去挡脸,可还是时不时被无法设防的枝条儿抽上一把,扎得脸皮火辣辣的疼。张高峰一想到刚才的煎熬心就颤栗,提议找一处林子稀少的地方上公路。不敢捏手电,只能凭感觉,他们嗦嗦地挤身于灌木林里,好不容易挪到公路边,双手搭在路基正要一跃而上,一发照明弹打在了头顶,四周环境亮如白昼。他们吓坏了,双手猛地一抽,整个人掉到了路基下,顾不得摔了一屁股,赶快爬起来钻进了灌木林。 一分钟打一发照明弹,刺眼的亮光不时划破长空。半个多小时后,这一片大自然才回归原始的宁静。不知道东亚热血喂饱了多少东欧蚊子,反正是痒,到处都痒,没时间挠一挠,也没心事去权衡,趁天黑赶紧走上一截子公路。 接近小镇时,假设敌的车子多得要命,一直巡逻着。 这是kehra小镇,是赛区范围里最大的居民点。白天从e点向f点穿插就经过了小镇的近旁,不过那是从东面的森林里穿过的,没见着小镇的影子。现在走近了小镇的南端,但公路与小镇之间隔了半公里的林子,也是无法看到它的庐山面目。唉,好不容易挨到了人气旺盛的地方,又得拜拜了。 这片森林位于公路桥的西侧,一条河流圈了三边,再加上公路,包围成了一块比较规则的长方形,面积有2㎞?之多。森林相当茂密,距离公路不远就枝藤缠绕了,背囊老是被枝条拽挂着,走了个把小时还在林子里打转。正发愁走投无路,突然眼前一亮,抬头一看,星星在闪烁。哈哈,钻到了茅草地,虽然空间很小,就像坐井观天,可心情开阔多了。 累得实在不行了,张高峰提议歇一歇,喝口水。 风很大,撞在枝叶上呜呜怪叫,吹得人直打哆嗦。茅草快赶上一人高了。他们一坐到地上,整个人就淹没在了草丛里,可仍然逃不脱寒风的袭击。风声怪兮兮的,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因为不像是一种声音,而且不时地在变更,尖嗓子的,粗嗓门的,哭的,笑的,吼的,闹的。枝条在猛烈地摇摆,在黑色的夜里张牙舞爪,不时地发出咯吱咯吱的断响,茅草也在沙沙地乱叫,叫声可真是鬼哭狼嚎。 于新伟环顾了一下四周,长这么大,只在恐怖片子里见过这种场面。他的心里很不踏实,预感要发生点什么。恐怖的感觉一上心头,越想越怕,他紧闭了半分钟眼睛,终于下定决心:“哥斯拉,这儿走不出去,咱们必须退回到大路,重新选择路线。” “啥?”张高峰以为听错了,双枪王犯病了不成,挤了半天又往回倒,苕子一个啊。 “牛。”于新伟停下了喝水,蹦出了一个字。 “牛啥?”张高峰怪罪了一句,“现在是狼,一脸的狼狈劲……” “听,牛的喘气声。” “啊?”张高峰听了听,扭过头,顺着声音看去,“风在怪叫,妈的,这风都刮到六七级了吧。” “狗熊!”突然,于新伟狠劲地喊叫开了。 喘气声里加进了嗷嗷的惨叫。于新伟感觉着庞然大物直立了起来,马上就要发起进攻。一声声近乎垂死前的惨叫越来越逼近,都能感觉到了那家伙呵出的热气。他刷地甩掉矿泉水瓶子,拔枪,开保险,上膛,板机预压了一半……一系列的动作在掉头侧身的一刹那完成。 近旁一棵三四米高的小树在猛烈摇摆。 他忙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那个方向。 张高峰在于新伟的紧张气氛感染下,条件反射,手枪也竖在了胸前。 两双眼睛紧张而迅速地扫瞄着前方。他们明白,惊吓了野兽其结果将是什么,必须眼疾手快,在野兽进攻前开枪,掌握主动权。 这是分秒不差的射击时间。 他们终于看见,一个黑影从左前方冲了过来。那是个直立的黑影,2m多高,胖得很,简直就是巨大的物种。风声的惨叫里夹杂着沉闷的脚步声,携来了一股飓风,树木在颤抖,枝叶纷纷落下,还有树木被撞倒的哗啦声。黑影移动得很快,伸臂就要触及到他们了。他们张大了嘴没能喊出声,紧张得头皮发麻,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心快跳出了皮肉,向着黑影连开了五枪,然后疯了一样扭身挤进了林子,躲在拥挤的枝藤里大气不敢呼出一口,眼睛直直地盯着空地。 又是五六声撕心裂肺的惨叫。黑影手舞足蹈,哗哗地砍伐着遮挡在他们面前的枝藤。好家伙,刚才一定被惹火了,非得报复不可。都说野兽很有灵性,一旦受伤会拼着老命来算账。笨熊再笨也是长脑袋的。刚才的10颗子弹多少也有几颗钻进了熊身体。两个人越想越害怕,会不会狗熊的皮肉太厚,不敢再打手枪了,81-1又留给了那两个song人。于新伟急急地喊了一声撤,不敢往森林腹地走,人是跑不过熊的,只能往公路方向撤退。 不知道什么时候摆脱了熊的追击,他们上到了公路才敢停下脚步。躺在路沟里,心一直呼呼狂跳。熊掌能把树根拔起。太悬了,刚才要是被黑瞎子扑腾上,他们可就被捏成肉渣子了。静下心来时,细细一想,熊叫得很凄惨,很有可能在遇上他们之前就受了伤。熊是怎么受的伤?大自然带给它的,还是野兽间的角斗留下的,还是遭遇了人为的攻击?张高峰突然来了感觉,绝对是人为。可能是猎人,也可能是像他们一样的人,要不的话不会对他们下手的。 不敢走森林了,说不定熊约伙伴去了,要是一家三口嗅着味道来算帐,两只狼崽子打牙祭都不够。他们形成了共识,即使被抓上一百回也不进林子了,坚决走大路。 距离kehra镇的西北角只有两三百米了。刚过零点,这片环境静悄悄的,似乎在很远的南面才有几点星光一样的灯火闪烁着。 第54章 稍稍往前便是公路与铁路的交叉点。站到这个点信心就来了,一直沿着铁路就能到达侦察点,也就2㎞多点儿。 铁路的北边是草地,南面是森林。 天色虽然暗,隐约能见着浅色的横条块。 踩着枕木不会偏离方向,脚底也平坦舒服。 隆隆的轰鸣声响起时,地表颤抖了,从微弱,到强烈。随着一声振耳的长笛呜鸣,一列载满货物的列车呼啸着飞驰了过来。我靠,这家伙旋转起的狂风太厉害了。雪亮的灯光里,于新伟看见火车特别的庞然,这才发现铁路怪怪的,真是开了洋荤,这鬼地方,人的块头大,熊的块头大,蚊子的块头大,火车的块头也大。 这条铁路在这一地段呈西北-东南走向,笔直的线路。白天从e点往f点去时穿插过一次,那是在距这里10公里远的东南,又是白天,一看到开阔地大家都急得很,猫着腰速速穿越了过去,赶快钻进了森林,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致注意观察,况且早就形成概念,全世界的铁路都是一个规格,宽1435mm,谁知道前苏联的铁路很特别,宽1520mm。 波罗的海三国的铁路还是沿用前苏联的宽度。 唉,安全第一吧,别是比赛没搞完,把命丢到了异国它乡。张高峰不肯上铁路了,连路边都不敢走,坚决离得远一点。 马上就要进入侦察区域了。 这次任务要用英文完成,既要画图,又要详写侦察报告,按理,侦察的事该由张高峰来完成,可他毕竟是新兵蛋子,军校毕业后待在了机关,八个月的集训要学的东西太多,真的要他单独执行侦察任务还是要打些折扣。再说,侦察区域2㎞?,范围也不小,必须实施渗透侦察,大致地段都要走遍,接下去还有一半多的比赛项目,体力也到了入不敷出的境地。于新伟考虑了一下,还是自己前去侦察吧,让张高峰稍作休息,调整一下体力。他在铁路边找了一棵小树,旁边有一丛草垛子,似乎就为藏匿背囊的。把该点坐标输进gps后,他一再嘱咐张高峰不要拐到别处去,也不要睡着了。张高峰心想,哪敢,大半夜的,一睡着被狗熊抱走咋办? 侦察的主要内容:兵力,装备,布置的位置,活动的情况。 侦察点区域的树林子不太密集,树也长得不高,可钻来钻去也不轻松,脚下也不平坦,老是崴得脚踝骨咯吱发疼。不知道有没有假设敌,于新伟躲躲闪闪着,一见风吹草动,要不钻进了草丛,要不爬上了树杈。小望远镜不带红外线,啥也看不见,只能靠双脚仗量,只能凭听觉和视觉判断大致情况。转悠了2个多小时,角角落落都侦察遍了,于新伟的肚子胀了,生气得很,根本没有假设敌。 于新伟是被缥缈的歌声和香味吸引到侦察区域西北角的。探过树丛,空地上点了堆篝火,八支固定枪托型的ak47架在一旁,酒瓶子横七竖八撂在草地上。八个人围坐着烤火,四个人斜躺着睡得呼呼的香,四个人吃着喝着,烤着肉。大块的肉与洋葱片串成一串,直接在架上用木头烧烤。肉是腌过的,香气冲鼻。其中一人哼着小曲,一首很抒情很洋气的小曲,有点俄罗斯民歌的味道。这生活可真悠哉,诗意太浓了。不过,要熬过一整夜可能也会乏味。于新伟瞧着人家吃得津津有味,咽了几次口水,想着爱沙尼亚人玩不玩扑克,要是中国人,四人一组肯定是打双扣了。新疆人的双扣最绝,四个人打四副扑克牌,刺激!可现在的他倒觉得,丢弃了古老文明的现代中国人也该改一改玩耍的劣习了,不如烤肉喝酒哼歌来得有情趣,有品位。 装备是一辆装甲车,停在铁轨西南的路基下,10分钟左右开一次灯,闪烁个五六秒又成了一片黑暗。车体左侧挨着一棵小树,目测了一下,高约十三四米。 就两个点位。跑了大老远,走着回头路,整个就是消耗体力忽悠人。按下mark定位键,把当前坐标存到内存里时,巧得很,gps自动为兵力布置点起了个119,为装备停放点起了个120。我靠!火警号,急救号。呵呵,这世道不知道谁救谁呢。不过,烤肉,喝酒,哼歌,那个感觉很好。 张高峰靠着草垛子,立着耳朵,睁大眼睛,休息了2个小时,尽管很困,体力还是稍稍得到了恢复。于新伟可是累坏了,没心思回答张高峰的询问,一屁股坐下,吃了点,喝了点,塞饱了肚子,这才说了句天亮了再画图。 从侦察点直插h点,直线距离12㎞,全在原始森林,中间地段有一条很宽的林斑线,但走不成,扭曲得很厉害,也不顺路。现在是丑时3点,北纬59°的8月上旬,这个时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狗熊的阴影还没有摆脱,决然不敢钻林子。他们决定从原路返回,等到天亮了再从森林里穿插。 告别铁轨,向南一拐,到了kehra镇的西北角。昨夜,他们就是躺在这里的路沟里,按着被狗熊惊吓得怦怦狂跳的心……现在一切都过去了,不过,想想那时的狼狈,简直是自个儿成了一只可怜的狗熊。视野不清晰,左前方的房子很朦胧,可脚下的路看清楚了,身边的人也看清楚了。于新伟有些犹豫,考虑着是不是该钻林子了。张高峰说不行,狗熊要在太阳出来时才就寝,现在还是觅食游逛的时间。 唉,只能继续走公路了。 接近小镇时,于新伟看见前方百米处晃着两个影子,吓得赶忙趴倒在了地上。张高峰的眼睛有点近视,怎么看都是雾蒙蒙的一片,嘴里问着啥啥啥,身子早已跟着趴到了路面,扭头问道:“啥,看见啥了?” 于新伟伸手一指前方:“两个脑袋。” “在哪?” “路面,在看我们呢。” “没啊,啥也没啊,你眼睛吓花了吧。” “我靠,你脑袋吓花了呢。”于新伟问道,“不会是红肩章吧?” “不会吧。”张高峰抬头望了一眼前方,“会不会是二队?” “怎么可能?” 中国一队晚了中国二队4个多小时出发,加上磨蹭走的8个小时,近13个小时了。就算中国二队龟爬,13个小时也不可能才走到这里,从g点到这里才多远,顺着公路不过10㎞多一点,况且绝对轻装上阵,偷懒的方法早在寻找己方特工时就实施了,现在能不采用?中国一队是倒数第三位出发的,这会儿不应该有参赛队往侦察点去,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那两个脑袋是红肩章。 “狗爬犁吃屎,也不像假设敌。” “用英语诈乎一下。”于新伟一想,也对,只有他们躲着假设敌,哪有假设敌躲着他们的。 “怎么诈乎?” “问问哪一部分。” “问清楚了怎么跑?” “你往左,我往右。” “左面全是房子。” “没事,绕进小巷去,别跑太远了,等他们走了,咱们回到这里集合。” “好。”张高峰刚要喊,回头又问了了句,“准备好了吗?” “啃红薯了吗,你也这么多国屁,快吃羊肉串,放洋屁。” “那我放了啊?” “快放。” “好。”张高峰一紧张,突然喊出了中国话,“哪个部分的?” 那边的反应很快,两个脑袋噌地直了起来,身体一跃而起,端着枪冲了过来。于新伟刷地爬了起来,扭身几个健步蹿进了右边的麦地,跑过了百十米开阔地钻进了森林。妈的哥斯拉,让用英语诈乎,一张口就成了中国话,这不明摆着告诉人家此地无银三百两? 平静了一下才敢摸索出去,躲在树干后面探头看着。天色泛白了一些,黑影变成了灰色。他看见路上站了三个人。完了,哥斯拉又罚分了。这song人干嘛的,让往左跑,他竟然岿然不动。他以为他是谁,他挨罚了啥都不是,倒的是中国一队的霉。 于新伟越想越生气,这song人一天到晚整浪漫,交完罚分条就走人嘛,跟人家站到一块儿做啥,下面的活儿还想不想干?就这还没够,那song人还一个劲地朝他这边张望,喊叫着:“双枪王,跑哪去了,快出来。”他生气极了,这个哥斯拉,做了水鬼还要拉个伴,交了一张还不够。他才不干,可又不敢一个人先行,侦察情报全装在他脑袋,汇报材料和敌侦察要图都要用英文完成,这事只有哥斯拉能胜任。总之,两个人是一条绳子拴着的蚂蚱,谁也离不了谁。要是现在一分开,上哪找人?那两样东西到了h点就要上交的。他后悔了,早知这样,不如休息那阵子就打着手电把东西弄好了,他也就放心一个人开拔了。不是他自私,哥斯拉实在太肉,就这倒霉事也想拉上他一把。 拿望远镜一看,模糊糊的还是看不清楚,就见着吃开了,吃得很热乎,又是啃,又是喝,大概准备中爱友谊天长地久了。他越看越生气,哥斯拉这是干什么嘛,非卖了我不可?交了罚分条就走自己的嘛,还陪着人家做什么?怕啥怕,哪能走丢呢,我会在这里等着你的。他也不客气了,从兜里掏出牛肉干,不喝矿泉水了,喝红星二锅头,去去湿气解解乏,看谁吃得美哉。 天亮晃开了。他探头一看,气不打一处出,全是驮背囊的。他刷地站了起来,“oh!oh!”地猛喊几声,哗哗地拨开麦子,连跑带吼冲过了麦地。 路上的三个人扭身拐进了房子。 呵呵,大路朝天,这回换了个主子。 于新伟两腿一叉,将手枪一拨,右臂举得高高的,左手按在腰间得意极了,高声嚷叫道:“freeze! 第55章 giveup,noharm!”他很得意,脚板子敲着地面,带着身体很有节奏地摇摆着,可过了小会儿也没见着动静,只好喊叫开了,“我靠,都给我滚出来,乖乖的,要不我毙了你们。” “双枪王,留着子弹打黑匣子吧。”张高峰人没闪出房子,声音先飘了出来。 于新伟来了个擒拿动作,抓住张高峰,厉声问道:“还有两位呢?” “来――了――”陈卫军从房子后面闪了出来,嘿嘿走到于新伟身旁,上下打量了一下,“双枪王,听说你们侦察回来了,我们也就不用去了。” 姬文魁也跟着瘸了出来,呵呵乐着:“唉,没辙,崴脚有崴运啊。” 于新伟一听两个song人还没去侦察点,瞪大小眼睛问道:“喂,13个小时了,看欧妞小丫丫去了?” “哎呀,那活儿分工给九头鸟和杨三牛了。”陈卫军嘿嘿笑了笑,说,“在森林里烤了烤火,吃饱喝足就出发了。” 那也不对呀,他们从g点出发时也烤了个把小时的火,吃饱喝足了再出发的。于新伟掰着指头一计算,我靠,这两个song人少说也歇了八九个小时,这回叫他们睡美了。 姬文魁咳了声:“睡啥睡,就睡了两三个小时。” 中国二队出g点时,假设敌马蜂一样多,他们只好钻进了南面的林子,往森林深处南行了5㎞,一是避开密集的假设敌,二是往南走走为两个song人背上一段路的装备,三是稍作休息,烤一下湿衣服。一路划舟虽是小雨,可到了g点搞电台通联时撞上了雷阵雨,全成了落汤鸡。又是烤火,又是睡觉,又是来回多走的10㎞,一折腾就消耗了6个多小时。等到天色灰暗了才敢赶路。折回g点时不见了人影子,很静,针掉到草地都能听见。这里已经撤点。他们判断了一下,红肩章也该撤走了,便大胆地走开了108线小土公路。到了公路桥,路被假设敌堵死了。算了下时间还是足够的,他们想再来个见缝插针,等到下半夜继续走公路。果然,3点左右假设敌全躺在公路睡着了。他们提了提胆子,干脆从假设敌的身旁绕了过去。 于新伟和张高峰一听,翻了翻眼皮子,心里极不舒服。他们倒霉了一夜,又是躲,又是吓,又是蚊子盯,又是黑瞎子老狗熊……唉,白白折腾了一夜。当时咋就没想到先美美地睡上一觉再出发呢? “又是九头鸟的主意吧?”于新伟问。 “哟,叫你猜对了。”陈卫军给于新伟递过去一块牛肉干,明明是他和姬文魁的共同杰作,却故意推到何健身上,一拍脑袋,回头问姬文魁,“哎呀,这是鸟人的几号方案?” “方案太多,搞不清楚了。”姬文魁笑眯眯地回答,为陈卫军的吹牛推波助澜。 中国一队的两位羡慕得不行,有啥办法,打从比赛开始,中国二队就是福星高照,现在中国一队又成了他们的福星,好事全撞到了他们头上。就说眼前这事吧,姬文魁简单地问了一下侦察情况,与陈卫军一商量,决定不去h点了,就拿这个复制一份。 四个狼崽子相约一路,大胆地从一级公路回返。天色大亮时,远远就见路中间停着两辆车子,却不见人影子。姬文魁说可能还在睡觉。他们来时路过了,假设敌全睡得美美的。果然,挨近时,路旁的小树挂着枪,车里、地上也横七竖八地放着枪,十多个假设敌躺在路边睡得呼呼的香。 四个人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一侧绕了过去,走了百十米,回头看看那地方还是老样子,这才开始说话,但只敢压低声音。于新伟拿右手揪住喉咙,学着王海洲喊了一句狼崽子,三个人立即停住双脚,嚓地一个立正,回答道:铁甲炮群不入库。不敢哈哈大笑,只能咧嘴嘻嘻。人来劲了,嚓嚓地又走出去几十米。突然,于新伟收住笑容,转身返回到车旁,拎起四支ak47跑了回来,递给了三位:“给,背上。” “干嘛,不嫌重啊。”张高峰掂了掂,把枪扔到了路边。 “嘿嘿,我要报丢枪之仇。”于新伟拣起枪挂在了张高峰的胸前,“我靠,扔远一点,扔到麦地里,叫他们死找。” “算了吧。”姬文魁说。 “唉,不拿了吧。”陈卫军掂了掂手中的枪,端起枪来瞄了一下,说,“这枪也不咋的,没咱的81-1强。” “大人不记小人过,咱就大度一点吧,毕竟是假设的敌人。”张高峰拿过了于新伟手中的ak47,往地上一放。 见大家都放下了枪,于新伟很不乐意,一把拣起枪,朝着麦地狠狠地一扔,麦杆丛里发出了金属摩擦植物的刷响:“狗日的,便宜他们了……” 没待狼崽子开拔,雨点子噼哩啪啦叫唤开了。 假设敌被惊醒了,睡意朦胧爬了起来,看到前方站着几个人,哇啦啦叫喊着,拣起枪,挤上车子,开足马力冲了过去。 雨点子串成了雨线儿,层层垒叠的枝叶尽管很茂密,也未能遮挡住哗哗的宣泄。狼崽子掏出篷布,四个角往树上一绑,躲进了小小空间,背靠着背挤成了一堆泥团儿。 看阵势,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陈卫军伸手顶了顶被雨水压垂的篷布,将一摊子雨水哗了出去,砍下两根枝条,顶高了篷布的中央,对于新伟说:“趁躲雨,双枪王把侦察情况说说吧,我们得抓紧时间赶路。” 于新伟骂了句我靠,心想你可真是幸运星,又超级上了。不过,这一丝自私的想法也是一念之间的,一队二队,毕竟都是中国队,都在为祖国争光,这一点他还是拎得清的。 陈卫军考虑了一下,两个队还是分开行动为好,以防一窝端。再说二队的进点时间早于一队4个半小时,这一路要赶得急些。还有一点,他们的意见统一不起来,一队准备走公路,二队想从林子里的林斑线和小土公路穿插。 走了两个人,篷布底下宽敞多了,可于新伟身后的压力加大了。回头一看,服了,哥斯拉真能耐,把他的脊背当成了床板,整个儿全靠在了他的身上。这回哥斯拉睡香了。于新伟好不容易才将恐龙明星摇醒,可不到一分钟,张高峰又睡上了。唉,没办法,可爱的哥斯拉实在太累了。其他参赛队都是欧洲队,队员大多会说英语,外交上的事大家可以轮流担当,可中国一队就这么一个熊猫国宝,谁叫他懂翻译来着,啥项目都少不了他,可偏偏就他是个学生兵,就他体力最差,就他事情最多,就他负重最沉。到了点上,人家都能抓紧时间打上几分钟盹儿,他不行,得赶快去裁判那儿交差,然后领取进军下一个点的指令。 于新伟越想越不是滋味。他也困得很,可这会儿不能睡,连打盹儿都不敢,两天两夜没休息,要是现在一闭眼,恐怕雷都打不醒他,闹钟能有啥用。他搬了一个背囊到树干旁,摇醒了张高峰,让坐在背囊上,靠着树干伸出腿去。这一下,张高峰睡得更踏实了,更舒畅了。 唉,睡吧睡吧。 于新伟脱下雨衣盖在了张高峰的身上,愣愣地看着甜甜的酣睡,心里酸溜熘的。这都为啥啊,受这种苦,冒这般险。就算成绩比得不错,充其量也就是立个功,有啥用?要是不咋的,呵呵,甭说立功了,回国后下巴抵着胸脯走路吧。听谢宏说,昨天夜里有三个队退出了比赛。唉,这几个中国兵咋的了,心甘情愿把自己往死里整,一个个全想着情愿豁出命去也不能给国家抹黑。还是在国内,朋友们就说他,得了吧,往死里练啥练,拿自己当毛驴子,这年月要有人想着为国争光,那就是你们几个苕子。唉,也许,回国后,说起此刻的真实想法就是为国争光,哈哈,就不是笑话苕子了,而是嘲笑他们吹牛说大话,或者是脑子缺了根弦。没办法,集训时,他是为了张脸皮扛下了八个月的苦练,现在,还是为了张脸皮撑着比赛,只不过,那一张是自己的脸皮,这一张是国家的脸皮。 他掏出绘画工具,一屁股坐到了背囊上。刚才给姬文魁叙述了一遍,现在不用回顾了,仿佛此刻就置身在敌占区,环境里的特点一个个跳跃了出来。他速速地绘了一张草图,左看右瞧,修改了几笔,总体还是满意的,便认真地绘开了正式的侦察要图。从g点出发,一路上的主要标志有:公路,kehra小镇,铁路……路标、建筑物都画好了,接下去按gps存储的信号,119号坐标绘出敌人的兵力部署,120号坐标绘出装甲车位置,最后在地图的右下角画了一个地标,法国埃菲尔铁塔的模样,尖顶所指以示正北。接下来的活儿拟制敌情报告,汇报此次的侦察任务、侦察地点、侦察时间、侦察到的兵力和活动情况,以及装备数量和运转情况。这些事必须用英文书写。他的英语算是学得最好的,不过也就是会摆弄比赛时常用的百十个单词和几句常用语,所以想学雷锋也难以越庖代厨,只能用中文先写份大概的文字了。 天一大亮,一级公路和几条小土公路都布满了假设敌。陈卫军和姬文魁只好插进了原始森林。这一片林子就是于新伟他们遇上狗熊的地域,树木高大,藤蔓缠绕,侧身挤着都很艰难。姬文魁考虑了一下,提议找个地方先把图纸绘制了。陈卫军一想,也行,现在铜墙铁壁,不如等等,寻找一个时机再穿插。 他们来到了小河与206线小土公路的交叉点,果然就如预测的,这里有一座小桥。 雨变小了,206线也热闹开了,车子来来往往,几十米一个岗哨,假设敌盯着两旁的林子,一有风吹草动,一大帮人马便涌了进去,搜索一番,追赶一番,然后回到公路。 第56章 姬文魁一看高兴极了,天赐良机,应了一句话,防守得最严密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趁着假设敌追击的间隙,他们猫着腰跑进了桥洞。这是一个过水涵洞,没有多少水,长了几丛半人高的茅草,不太茂密,藏不住人,但因为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反而不引人注意,也就比较安全了。 躲进涵洞,没待稳定下来,便听得桥面上响起了咚咚咚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枪炮声和喊叫声。呵呵,运气好啊!陈卫军一屁股坐到石头上,吹牛说,昨晚迷糊时又梦见了背脊驮了个太阳,红红的,圆圆的,大大的,醒来时就想,这次行动一定很顺利。姬文魁不得不佩服,幸运星不仅超级到不用去现场侦察,还能插进敌心脏画图写报告。桥洞里空荡荡的,雨水淋不着,确实舒服。头顶上还时不时地奏上一曲追击交响乐,哈哈,心情也好,幸运星高照,超级。 一提绰号,陈卫军就兴奋,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又坐了回去,软绵绵的背囊贴在了洞壁,后脑勺刚好靠在了背囊上,闭上眼睛,全身心放松,连蹦出来的话也是轻风淡云悠然飘浮,活像首长在下命令,语气却很慈祥:“小诸葛,我要休息会儿了,你一个人搞吧,慢慢搞,不急,时间宽松着。” 姬文魁嘴里哦着,肠子里却直打咕噜:侦察情况是我记录的,敌兵力,敌装备,哪是哪,哪在哪,你知道吗?不知道这图你能画?第二个任务更破烦,用英文拟制敌情报告。吓,全集训队就你虫子一样的英语单词识不到一个排,现在要写报告,又不是捉了蚂蚁排队伍走一二一,哪这么简单?不过,警戒是要搞的,头顶上就是红肩章,要是欧块来了兴趣下来捉迷藏,还得忙着收拾工具呢。 “要能生堆火,烤烤衣服……”说这话时,陈卫军已经迷糊开了,声音也跟着渐渐地轻了,弱了,飘远了,“不用……交给我……看……” 姬文魁又哦了声,摊开图纸埋头描开了。 三天来,幸运星时不时地小睡上一会,这都第五个小时开睡了。算了吧,这事就该幸运星超级。姬文魁边画边想,自己多担当点了,忙着手里的,动着脑里的,竖只耳朵听着外面的,警戒的活儿也一并搞了。毕竟是在红肩章的眼皮底下干活,他还是提心吊胆得很,时不时地停下笔来听听桥面上的动静。 一个多小时过去,完成了侦察要图的绘制和敌情报告的拟制,可公路一直轰轰地叫喊着,看来还是无缝可钻。距离h点不是太远,也就6㎞的直线距离,离规定的时间还有5个多小时。姬文魁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陈卫军,心想,嘿,不急,也眯上一小会。说是眯,不敢睡,只能靠在洞壁歇上一会儿,因为这个地方不敢搞上闹钟,要是两个人都睡美了,这一觉不知道要几个小时才醒来呢。 陈卫军是被一声闷雷惊醒的。一个条件反射,他刷地坐直了身子,眨巴着眼睛四顾一盼,这才反应了过来是咋回事,原来雨又变大了,而且打起了响雷。 睡了2个来小时,陈卫军很满足,脑子清醒多了,精神也好多了。三天来,他睡了三次2个来小时。姬文魁就可怜了,总的加起来才眯糊了2个来小时。他揉着惺松的眼睛,眼里酸涩涩的,撩了两把水,狠狠地抹了抹脸,掐了两把太阳穴,胀晕的脑子稍稍舒服了一点。 雨还在哗哗地下着,桥上倒是鸦雀无声了。 “都走了?” “不知道。” “有埋伏吗?” “不知道。” “怎么弄?” “上去看看。” 两个人穿上雨衣,悄悄地走出了涵洞,趴在路坡探头侦察着。雨线很密集,雾霭朦朦,能见度很底,视线里空荡荡的,啥也没有。他们估摸了一下,这么大的雨,假设敌不太可能待在路上,就算待着,几十米外视线就模糊了,逃跑起来也容易。最主要的,姬文魁脚上有伤,林子里的路高低不平,障碍物多,尽量从公路走吧。 稍稍往北走了一点回头路,顺206线小土公路拐到了一级公路。 1㎞小土公路,2㎞一级公路…… 竟然空无一人。 陈卫军高兴颠了,虽然大雨瓢泼,可脑子里老是浮现着红太阳,那团鲜红仿佛就驮在了背脊上。他要过姬文魁的81-1往脖子上一挂,恨不得连同背囊也一起要了,尽量减轻伤员的负载,可惜没长两个背脊。雨水滑下了帽檐,在眼前挂了一道帘布,遮挡着视线很不舒服,可心里舒服,脚板走得噌噌的响,把姬文魁撂下了一截子,嘴里却说:“我在前面侦察,你稍稍慢上一步。” 到了f-g点的中间地段,一级公路拐了个近乎90°的大弯,变了个走向,由西北-东南拐为东北-西南。陈卫军走得很轻松,因为这段路的两旁都是林子,不怕遭遇敌人。不过,路西的林子在右拐时变为了麦地。他早就盘算好,到了这里往路东靠靠,以防万一。可没待他走到路东,前方站了十几个穿雨衣的。雨线里,朦胧的影子动了起来,向着他挪动而来。他吓坏了,相距也就十几米。顾不得看清对方的模样,吼了声红章肩,扭头跳下了路西的路基。他可以稍稍回头往路西的林子里去的,那块林子虽然很小,方圆就百十平方米,周围也都是麦地,可毕竟是林子,可以隐蔽。可考虑到回头一跑就把假设敌引到姬文魁那儿了,他只好钻进麦地牵引着敌人。 这一片麦地的面积特大,东西近1㎞宽,南北长约6㎞,顺一级公路一直南行到了h点的西北端。陈卫军边跑边想,麦杆太矮,要是茅草就好了,跑上一截子躺着休息一下,让红肩章一顿好找。跑了一截子没听到马达声,他扭头一看,假设敌竟然放弃车子徒步冲上了106线小土公路。麦地与小土公路自然不能相比,他再是飞毛腿也跑不过人家。 你奶奶的,厉害,我服了! 他咬咬牙,一个猛冲斜插向106线,赶在了假设敌前面。 嗬,脚下是路,这下跑起来轻松多了。 姬文魁正要拐弯,猛听炸雷一般的吼,紧接着枪声起来了,喊声起来了。他忙闪进路西的小林子,透过树木的缝隙看到一条朦胧的箭影射向了麦田,向着西南方向飞快地跑着。他明白,陈卫军是为了引走敌人才选择了这一路径。观察了一下公路,除了一辆吉普,没人。他摸向路沟,向着车子扔了一块石头,没见动静,窜上公路,悄悄地绕到驾驶室旁,一看里头没人。唉,真想开上车子走人。他就是这样的人,聪明,可又老实规矩,换了何健或杨磊,那可没情面可论了,绝对不讲原则,呼呼地四个轮子早就转开了。 在一级公路走了半公里,朦朦胧胧又见前方停着车子。他躲进路东的林子,看了一下地图,车子停放处是丁字路口,路西就是107线小土公路,约1㎞长,一直延伸到小村庄与106线接轨。村庄的西面就是森林。事先他们商量好的,要是冲散了就到小村庄的森林边缘聚合。现在看来,107线小土公路是走不成了,只能借雨线的掩护穿过麦地。 这一路走得很顺利,很快地就到了村西的树林子,树叶一遮挡,雨水变得稀小了,可雨滴更大颗了,落到雨衣的帽子上就像来了个紧急集合,一咕脑全滑向了迷彩帽沿,紧跟着刷刷倾泻而下。树高草密,视线受阻,不但看不出去,还得腾出手来不停地抹着眼和脸。他环视了一下林子,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刚要喊暗号,两声布谷在沙沙的雨声里隐约地响起来了。哈哈,太巧了!他高兴坏了,立即回应了三声布谷。 两个人又聚在了一起。 两天两夜,他们总喜欢说咋这么运气,冲散了总能聚在一起,再大的林子也挡不住聚集。确实很奇怪,好运总是跟着他们来。 “人呢?”姬文魁抹了抹脸上的雨水,问道。 “走了。”陈卫军说。 “没掏兜吧。” “没。”陈卫军回答完,问道,“你呢?” “全在呢。”姬文魁拍了拍左上兜,“没搜索?” “他妈的,能不搜吗?”陈卫军嘿地一笑,说,“这么大的林子,这么大的雨,上哪搜去。” “也是。”姬文魁附和了一声说,“不能走公路了,半公里就停着一辆车子。” “哦。”陈卫军若有所思地应答了一句,转而问道,“脚怎么样?” “没事,刚才走了一通公路,走了一小截麦地,后来就拐上小土公路了。”姬文魁抬了抬右脚。踝骨部位已经用过云南白药处理,不过仍然缠着绷带,一直隐隐作疼,好在身上的负重基本摊派出去了,昨天河上划舟让脚休息了一下,这次穿插的路线长了一些,不过也是走走停停,基本是公路,还是能承受伤疼的,便提议,“走林子吧,安全一点。” 陈卫军考虑了一下,说:“也行,先往林子里走走,绕过村庄再说。” 夏秋,爱沙尼亚的雨水特多,从昨天下午到现在,这雨不时地猛炸一阵,看似晶亮青翠的叶子,一踩下去就陷到了膝盖,立马涌起一摊子泥水。停下脚步,靠着树干歇了会儿,陈卫军提议插到林子的边缘。刚一开口,话还没完,身旁就刷地响开了。陈卫军头也没扭,拔腿就跑。姬文魁倒了大霉,没跑两步背囊被卡住了,卡得死死的,后坠力很重,紧得连腰带都解不开。见鬼,咋这么倒霉,万里长征就差一步,结果还被围剿上了。他沮丧得很,要真的打起仗来陈卫军哪会不管他? 第57章 再说,怎么的也来几下拳击,虽然没专门学过,可挥臂打人是与生俱有的,这叫自卫反击。咳,可怜死了,竞赛有规定,被抓后不许反抗。身后的欧块一定是大力士,双臂就像老虎钳子,卡得他根本抛甩不了,好像还有一位,抓着他的大腿呢。罢,认了吧,交罚分条,抓紧时间赶路。心一灰冷,一张嘴吐出的话语更绵绵了:“letgo!hereyouare!” 身后的人松手了,送上了一串哈哈笑声。 姬文魁气坏了,刚才的语气太沮丧了,而且还送上了一句祈求的话――放手,给你罚分条。嘿嘿,让捣蛋者美美地乐了一把。他回头就是一拳,捣在了对方的胸口,再给拽大腿的攉过去一巴掌,撩在了对方的后脑勺上,警告道:“听好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我靠,不犯白不犯,犯了也白犯。”挨了一拳的那位也回击了姬文魁一拳,靠回到树干。 “哎哟,活动了一下,不冷了。”另一位站起身来,两手抱拳,不停地做着拳击动作。 这两位是于新伟和张高峰。两个song人这一路被假设敌追得呼呼乱窜,不得已逃进了林子,正慢慢地跋涉着,突然听得嗦嗦响声,吓得蹲在了树根旁,越蹲越冷,直打摆子,一看两个裹雨衣的来了,瞅块头真大,一步一挪像个大狗熊,没去想雨衣里头还裹着个扁扁的背囊。可恶的是两位走到他们身边停下了。两个song人吓得缩成了一团,大气不敢出一口,恨不得钻到落叶下面。于新伟对着张高峰做了个劈打的动作。这是事先约好的,实在不行就来个霹雳扫堂腿,然后逃之夭夭。书上写的,该工夫一伸腿足以狂风扫落叶,可从没试过,平时也就是对着沙袋踢踢腿练练脚功,不知道这一脚出去能不能扫倒两个,没想到撞上的是说中国话的假洋鬼子。他妈的,两个人不约而同跳了起来,冲上去就来了个恶作剧。 陈卫军被召回来了。 四个人一合计,这一带红肩章撒成了天罗地网,两个队还是分开的好,再说,中国一队也不着急,时间多得是,慢慢地跟假设敌磨蹭吧。 有条l11林斑线,可以利用1.5㎞,中国一队从那儿走了。 陈卫军待在一旁犹豫不决。林斑线两旁的树木太高大了,枝枝叶叶全缠到了一起,一点光线也透射不进来,一眼看去就像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担心里头有埋伏,他决定再往林子里头去去。 这一路树大林密,不过很顺利,3㎞路不到一个小时就拿下来了,而且是直线穿插。走出林子是一片麦地。雨水变小了,视野清晰得很,能看到公路上的车子,他们只好两膝跪地爬行着。地面到处是短茬茬的麦秸,戳得两掌两膝很疼。唉,怎么搞的,咋就没想到准备上护膝比赛。 麦杆子长得低,背上又驮了背囊,他们必须将身子压低,爬行起来很艰难,速度也慢。前面不远又是一个小村庄。他们决定进到林子里,可刚挨近林子,里头便杀出了一拨人,全是手无寸铁的农民,但很明显是冲着他们来的。姬文魁脑子一闪,想起了组委会寄往国内的参赛说明:“beware,thatthefarmerscouldbedefenceleaguemembers.(小心,农夫可能是国防联盟成员。)”古纳尔也提醒过,爱沙尼亚人口少,搞这种国际性的竞赛活动就得全民皆兵。姬文魁的心一急,脚底就痒痒了,跑了两步才喊出了快跑。 西面的林子,农民们站成了一堵墙。 东面,越过麦地就是一级公路,车子一直在巡逻着。 不管往哪去都是自投罗网。 “进村吗?”姬文魁看着越来越近的房子,问道。 “进。”陈卫军未加思索回答道。 农民们并没有抓他们,只是一直跟着堵住了进森林的路,等待公路上的假设敌来抓人。看这阵势,一直在麦地里跑下去很不现实,假设敌很快就会到来,体力透支也厉害,还有个致命的弱点,姬文魁能瘸多久?就算这一路坚持下来了,还有五分之二的赛程,想不想继续赛下去?只能进村子了,打街巷战,找个遮人蔽眼的屏障。村庄里可能有埋伏,瞧这阵势,全民皆兵了,可是,现在也没有别的路可走,只有背水一战。 冲出村口迎接的是一只大黄狗,又高又大,不细看还以为是小牛犊呢,就凶猛而论,更像一只体形超标的野狼。他们担心这一狂吠会招来捕捉者,没料到集合而起的是几十条摇头晃尾者,黄皮,黑皮,斑花点点的,大狗小狗一大帮,翘首趴蹄,蠢蠢跃动,全是汪汪的德性,狗势眈眈堵实了道路。 这回倒霉极了,狼崽子被狗崽子着着实实包了菜饺子。 关于狗的叫声,曲波教练专门有过研究,当然,研究的是中国大西北的狗叫。曲波是主教队员英语的,兼顾监督狼崽子训练时的偷懒,业余了解狗的语言。据他说,吠叫声短促、快速,音调又高又尖,那是愉快地在歌唱。叫声间隔较长,声音低而粗,那是有人伤害它。当伤害者接近时,吠叫声会变得很快,音调稍稍抬高,而且尖细,上下颌咯咯地猛咬。如果伤害者到它身边,狗会叫得很厉害。当狗准备咬斗时,龇牙咧齿,臀部的毛竖起,肩部的毛也跟着竖起,吼声变成了狼一样的嗥叫…… 这方面知识陈卫军学得最到位,可能是拿学英语的时间学了狗语言。这会儿算是用上了,挨着他的狗在叫,他也在不停地回应。虽然无法判断这群狗的意图,因为啥声音都吼,啥动作都做,可这些狗在他面前要比在姬文魁面前老实多了,似乎还有些亲昵。 远处,枪声噼哩啪啦开了,村口则是鸡飞狗吠。 奇怪的是,村子里头静悄悄的,没见一个人影子。 他们顾不得考虑什么了,速速装上空包弹,朝着前方扫上了一唆子,怔得狗群停止了狂吠,乖乖地闪到了一边,让出了一条路,可就两三秒工夫,这条路又被堵实了。陈卫军继续怦怦着,在窄窄的小缝隙里挺进,顾不得被咬与否,小腿擦着硬硬的狗嘴软软的狗身子,还有热乎乎带着腥臊味的狗呼吸,快速前行。狗群紧跟着,呼地追堵了过来,蜂拥着把他们逼到了一堵围场旁。姬文魁端着枪对视着狗群,陈卫军借势翻上了墙头,回头又是一唆子,掩护姬文魁跃进了院子。 一声吱呀,房门开了,走出了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坦然地笑了笑,招呼他们进屋。两个人呆愣了,相互看了看,迷彩油被雨水一冲全成了怪怪的大黑脸,竟然没把老人吓着,千万千万,老人不是假设敌,要不真的瓮中捉鳖了。 老人会说几句简单的英语。 原来比武搞到第六年,老人年年都见着,习惯了。 这么多天第一次喝到茶水,而且是热腾腾的红茶,感觉太好了,似乎整个身心都被熨了一遍。据说这茶是福建来的。早在19世纪中叶,福建的红茶便开始销往俄罗斯、东欧。ck是黑色的意思,但是东欧人喜欢称红茶cktea。饮茶是东欧人的嗜好,尤其是红茶,几乎每家都备有茶炊。他们的饮茶习惯与中国人不一样,喜欢放糖,就着果酱、蜂蜜和甜点心,农村人喜欢嚼着方糖,小口小口地啜饮滚烫的茶水。要是有客人,他们便送上一句祝您好胃口。 陈卫军和姬文魁很感谢老人的盛情,留下了几袋中国食品,在老人的引路下走进了森林。听老人说,村里的人全守在了林子边缘,干活抓人两不误。这回他们铁了心,从森林深处一直往西南方向猛插。 进到麦地,真可谓天高地阔,陈卫军和姬文魁却没有心旷神怡的感觉,因为东西两端都是公路,距离不过1㎞左右,吉普车在呼呼地窜个不停,这一地带隐蔽性太差了。从地图上看,要经过的h点西北端也全是麦地,只有一小块林子,穿过林子还是麦地,好在距离必过的大桥很近。 他们不敢磨蹭,甩开步子走在了田埂上。前方有一条l12林斑线,直直的一条,呈西北-东南走向,路上很清静。他们想跑上几步,穿插过去就进了林子。偏在这时来了一辆吉普,下来一个警察,腾地跳下路基,钻进麦地向着他们冲来。 按既定方案,两个人分别向东西方向跑去。 警察一看陈卫军像猫一样蹿得很快,便掉转头去追姬文魁,一看傻了眼,没影子了。插翅飞翔也没这么快啊,一定藏在了麦地里。他不愿意放弃一块肥肉,在西面这片麦地来回寻找着。 姬文魁躺在麦地里,心跳加速,大气不敢喘一口。刚才一开跑,右脚一崴,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脚腕钻心地疼,估计这回成了大瘸子,甭想再跑了,扭头一看警察正冲着陈卫军吼叫着,他干脆就势一躺。背囊里是睡袋,垫压着不硌背,身体往下挪挪,头也枕在了上头,仰躺着挺舒服。他想稍稍休息一下就走人,却听见就近的麦杆嚓嚓响开了……见鬼,完了,只能任人宰割了,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马达声响起了,stop声吼响了,嚓嚓声渐行渐远了…… 姬文魁翻身坐起,探头一看,吉普车向着东面开去了,警察挥着右臂喊着stop追向了林斑线。他一滑溜坐了起来,顾不得脚腕的疼,瘸拐着赶快越过林斑线,像老鼠一样钻进了林子,才嘘出一口浊气,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靠着树干坐下,揉开了脚腕。 第58章 太险了! 刚才绝对是陈卫军开着车子把警察引开了。唉,跟幸运星在一起,他也沾上了光,驮上了红太阳。不过,这回幸运星又超级上了,说不定开着车子进点去了。 穿过林子,姬文魁又到了麦地。[奇书网isuu.] 这一大片麦地被两条公路和一条大河分割了。呈西北-东南走向的是109线大土公路,呈东北-西南走向的是一级公路,两条公路在h点正北的600m处交叉成一个很归整的x字,依傍在109线南面的大河50多米宽,一级公路向着西南穿过了大河,在交叉点上立了座大桥。也就是说,只有通过大桥才能进到河的南面。 剩余的时间不多了。 吉普车在两条公路不停地往返。 姬文魁埋伏在林子里,盘算着怎么突破这个关卡。 一级公路上的雪佛兰从东北面返回到了大桥,左前方的麦地来了个土地爷显身,忽地站起了两个人。两个家伙窜得呼呼地快,眨眼间就上了一级公路,跟在雪佛兰后面一个猛冲。姬文魁一看,见鬼,竟然是双枪王和哥斯拉。雪佛兰掉头是不可能了,猛地一个急刹车,车厢里跳下了4个人,冲着两个中国兵跑了过来。雪佛兰也慢慢地掉转头来,但没有追击,而是卡在了桥面上。 假设敌分工非常到位,配合得也很默契。 刚才,姬文魁一阵欢喜,想着好运来了,利用红肩章追击的机会钻个空子,不料,中国一队的两个song人只引走了半数敌人,大桥上仍然是铜墙铁壁。 于新伟和张高峰只往回跑了几步便跳进了一级公路东面的麦地。假设敌没下到麦地,只是“oh!oh!”地吼叫了几声。两个song人也放慢了脚步,任凭吼叫,慢悠悠地向着东南方向走去。姬文魁推测,两个song人准备跑远一点过桥了。距这里3㎞多有一条l13林斑线也是穿过大河的,那里应该有桥,或者l14也应该有桥,只是绕得远了一点。绕道l13至少有6㎞路。中国一队磨得起这个时间,他们比中国二队晚4个半小时进点,甭说6㎞,就是16㎞也可以慢慢爬着走。 姬文魁急得一筹莫展,猛地听到身后嗦嗦发响,这下完了,连逃跑的可能性都没有了。他只好趴在地上,期待再来一个擦肩而过的奇迹。这回奇迹真的出现了,来者不是擦肩而过,而是待到了他身边。他扭头一看,惊诧地张了张嘴,差点就喊出了声来。 原来是陈卫军。 刚才被警察追赶时,陈卫军跑了几步,扭头一看警察站住了,哇哇的嚷叫也听不懂,但看清楚了,西面没了人影子。他推测小诸葛躲进麦地里了,可能是脚上来事了。麦杆子哪能藏人,稍稍一搜索就露馅了。他妈的,干脆开上洋车兜兜风吧。雪佛兰,名车,来爱沙尼亚的这些日子见得多了,也坐过,就是没摸过方向盘。他就不信,轱辘子一转,警察叔叔还有兴趣在麦地里转悠。竞赛规则里只说被抓后不准反抗,没说不能动用装备。开上车子就是舒服,脚不用劳累,还走得快。他想干脆来个浑水摸鱼,开着吉普进安全区得了。可轮子没滚多远,便从倒光镜里看见警察在打手机。他的心里掠过丝丝凉意,这家伙肯定通知公路上的人堵截了。咳,这个便宜不能捞。他只好放弃了车子钻进了森林。 又聚集上了。 两个人都高兴得很,赶快讨论进点的方法。 中国二队的进点时间:15:15。 现在:14:42。 只要过了大桥,往东面拐向208线小土公路,差不多也就进了安全区。时间不是太仓促。关键是他们必须赶在车子返回大桥时下到208线。从河里游过去是不可能的,车子一直在紧挨岸边的109线大土公路呼呼巡逻。绕道也是不可能的,时间不够。 敲死计划,从大桥上过。 一旦背水一战,任何想法都没有了,就像钉子铆准了一个洞眼一个劲地往里钻。现在只有静心观察了,找出车子行进的规律。一级公路上的雪佛兰巡逻区段是公路桥两端1㎞长的路段,驮着8个假设敌乐此不疲地在这段距离巡逻。现在的问题是,他们如何与车子打个擦边球,穿过30m宽的麦地,跑过50m长的大桥,然后打左拐到208线小土公路,或者跳下左面的路基钻进森林。公路桥的南端,路两旁都是森林,猛插百十米,ok,这便进入了安全区。 观察了两个来回,唯一机会就是,等到车子开到东北面掉头时,他们立即穿越。掐着秒表计算了一下雪佛兰掉头时间与驶过1㎞的时间,约为3分钟。当然,巡逻的时速很慢,一旦发现了目标,恐怕不会超过1分钟。他们需要消耗的路段分为两部分,一是1分钟内必须跑远“麦地+大桥=80m”,二是在车子从一级公路拐向208线时必须跑完百十米进入安全区。脚下的路不是跑道,还要爬一个近2m高的路坡,但背囊基本是空的,没有多少负重,80m长的路撑死不会超过1分钟。 如此一计算,信心来了。陈卫军紧了紧腰带,拿过姬文魁的81-1问道:“怎么样?” 姬文魁明白,队长大人是担心他的脚。他脱下靴子,往受伤的踝骨部位喷了点云南白药,用干绷带包扎固定了一下,启齿一笑,轻松地说:“没问题,几十秒,咬咬牙就过了。” 不是争分,而是夺秒。 两个人将整个过程用语言演示了一遍,配合默契了,准备行动,连扭头的时间都不能浪费,姬文魁瞅准车子减速的刹那发出命令,陈卫军盯紧桥头率先冲刺。冲出森林那一刻,他就被站在车厢上的假设敌发现了。 雪佛兰一个急刹车。 两个人冲出了林子。 雪佛兰急着掉转车头。 陈卫军开始爬坡,姬文魁从背后推了一把,陈卫军噌地上到了路面,一个急转身,伸手一把拽上了姬文魁,在雪佛兰加速的当口开始了50m大冲刺…… 这是一场人与车的争速战。 雪佛兰像狂吼的猛兽轰轰地冲杀了过来,在姬文魁跑到桥头南端时,因为速度太快,冲过了大桥十几米才停稳下来。竟然有人敢打这个时间差,这是假设敌始料未及的。大厢里的八个假设敌跳下车子冲向了208线,紧追着姬文魁,转过头来的车子回跑了十几米,慢慢地拐了个直角,也下到了208线。人与人,车与人,都想在最后的百十米距离里再较量一回。 咚咚的脚步声一直在身后紧跟着。姬文魁神了,脚腕不疼了,腿也不瘸了,跑起来呼呼地快,一直跑到陈卫军身旁才踩制动,这时,雪佛兰也追到了屁股后面,假设敌也跑过来了。陈卫军一急,拿着gps给他们看,告诉他们这是安全区。假设敌没去理会gps,竖起大拇指连连道着“ok,chineseservicemen”,伸出手来要与对手握手祝贺。他妈的!陈卫军一看就生气,要有这等关心,刚才就别折腾人。他屁股一撅,扭身开拔了。走了几步,回头一看,气更足了,小诸葛啥song人嘛,脑子进水了不成,叽哩咕噜跟人家放起了洋屁,手跟手还握得紧紧的“哎,啥时候了,别吃皮牙子放臭屁了。”陈卫军上去拉扯了一把。 “马上就来。”姬文魁挥了挥手,干脆往车头一靠,身体重心落在了左脚,让右脚稍稍休息一会儿。刚才跑得太猛了,踝骨钻心地发疼呢,现在是神不起来了。 “喂,不到10分钟了。”陈卫军提醒了一句,走人了。要不是比赛冲着集体来的,他才不管这等闲事。瞧小诸葛的德性,臭洋屁不放干净肚子就不舒服。咳,放吧,待会儿吃撑了皮牙子,臭洋屁来不及放,瘸着腿跑步进点去。 活该!自找的! [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他狠狠地骂了一句,捶了一拳胸前的81-1,那是姬文魁的枪。 另一拨负重而行的人马走的是g→h的路线,这片区域位于一级公路的东面,大多是草地和牧场,中间夹杂了几条狭长的林带,最长的一条南北走向约有3㎞之多,东西很窄,最多也就半公里。一条南北纵向的207线小土公路,北接108线的西端,南到h点东北端的109线,与一级公路围成了一块半月芽形的原始地貌。 这一段路的直线距离只有6㎞,但给了20多个小时,而且大多是开阔地。谁都能想到,这么舒服的路怎么可能让你走得舒服?凡是人能走的,绝对布下了假设敌。 时间很宽绰,简直太宽绰了。 中国两个参赛队都没有急于行动,全在原始森林里烤了一阵子火,休息了几个小时才背起沉重的背囊。 白天坐着小皮卡行驶在这条一级公路,那个日子舒服死了。一想到这事,李永刚的心里就痒痒地蠕动开了,希望再运气一次。不过,这个念头瞬间一闪就泯灭了。现在连林斑线和小土公路都不敢走,哪敢上一级公路?将火苗一灭,还是瞄准西南方向吧。他算计得很美,就算1个小时挪走2㎞,还剩下近20个小时。嗬,先赶路,走得差不多了再美美地喋上一觉。 四个人的装备基本两个人负责。背囊很重,重得让人无法承受。一个人两支81-1,背囊上横跨一支,胸前挂了一支。这日子过得比毛驴子还要毛驴子,好在两个人都属于结实型的。 第59章 天还发亮着,他们不敢走草地,只能继续进森林。走了个把小时,天黑下来了,偶尔有几丝灰蒙的光线透射进来。他们商量了一下,决定跑到森林边缘,一则有些亮度,二则也安全一些。谁知糟糕透了,gps和指北针全都失灵了。深一脚,浅一脚,打着手电,地形环境好像都是一个样儿。他们像无头苍蝇嗡嗡乱窜,直打瞎转,不到半平方公里的林子,可怎么努力也无法转出来,东欧的森林简直怪透了。 他娘的,不走了。 李永刚决定天亮了再说。王帮根举双手同意,要不驮了这一大堆,再转上一夜冤枉路,不把人整死才怪。零点一过,温度急剧下降,烘干了的衣服又被树叶子蹭湿了,汗水也浸透了内衣,一不走动,冷得直竖汗毛。林子太密,没法生火,也不敢睡觉,他们只能裹着雨衣,握紧81-1,轮流闭合一下眼睛。 冷,乏,野兽的吼叫…… 度妙如年啊!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森林里有了些光线,他们赶快启程赶路。也怪,走了几十步指北针就显灵了,可夜里咋弄那小指针儿就是给你乱摆动。现在好了,找准方向了,向着西南斜插,结果几十步就出了林子。他们又气又恼又高兴,整得自个儿哭笑不得。 这是一片野草地,草色泛青,很绿。草尖上,草丛里,点缀着红白黄紫的小花儿,可爱得像天上的星星,特招惹人。清纯的晨风飘来了青草和野花的香味儿,淡里有浓,像悠远的马头琴声时隐时显,令绷紧的神经兀地一懈,心情也清香了起来。芳草没到了膝盖,轻风摇曳,连根茎都是娇柔欲滴的,疲惫的双腿淹没在草丛里,就像被一千只纤纤细指温柔地触摸着,熨烫着,舒服透了,惬意透了。 美丽的环境,营造了留恋忘返的心情。 枪声是闷重的,在清晨的寂静里缥缈得空灵。 掏出望远镜向西而望,掠过千米草地,能看清开动的吉普车。 雨说来就来,是游丝般的小雨,滋润了五彩色的草地。李永刚让先休息一会儿,待会儿要走草地了,现在积攒点力气,要是有个什么闪失好跑上几步钻进林子。放下背囊,王帮根往草地一躺,舒服,太舒服了。闻着野草的清香和野花的芬芳,他闲不住了,一咕溜起身,蹦跳着满草地胡跑,这一蹦发财了,草地中央竟然有一个洼地,一人多深。李永刚走过去一看,好地方。两个人一商量,得,在这里调整休息,睡上八个小时。 这一觉睡美了。 钻出帐篷,伸了个懒腰,用力地呼吸了一口清新空气。刚要动手拆帐篷,传来了脚步声,他们不敢爬上坑去看一看,赶忙蹲下身子,不一会儿便听得“oh!oh!”的喊叫,抬头一看,得,坑沿站了七个红肩章,六男一女。这下慌了手脚,第一感觉就是尝试着突围,可低头一看,装备全没收拾,跑了人跑不了装备,扣分更厉害。 假设敌是拿望远镜在公路上发现两位参赛队员的。那时候,李永刚的望远镜刚撂下,这个时间差给他们造成了灾难性的罚分。不过,假设敌挺有耐心,一直坐在草地上等待着呼呼美梦醒来,等到两个狼崽子收拾东西了才开始瓮中捉鳖。 “他娘的,喋你一唆子。”要是真打仗,李永刚肯定端起枪来撂上了一唆子,中国军人不习惯被活逮。 “他奶奶的!”王帮根也跟着骂开了。虽然他是个懒得管事的人,可一想到两位同仁心里就惭愧死了。人家忙了一晚上,25㎞够折腾的,自己就这样交了罚分条,对不起他们啊。 “想想办法,赖了。”李永刚眨巴了下眼睛。 “咋赖?”王帮根不爱动脑子,交罚分条向来是最豪爽的,“这事你有经验,你说了算。” “也没啥办法,看这阵势,想溜是溜不了的,蒙下他们,就说已经在安全区了。”昨天下午,李永刚的那张罚分条就是蹭地一溜给溜掉的,但现在可能吗,他们站在锅底里被六个人居高临下看着,这哪是被包了黄皮包子,简直是捏紧了口子准备油煎了。咳,插翅也难逃啊。 “离安全区还远着呢。”王帮根拿出gps一看,还有4㎞多。 “蒙吧,不蒙白不蒙。” 王帮根一想也对,要是蒙上了岂不白赚了一次?他便跟红肩章纠缠开了。那边说着英语,他打着手势说中国语。那边要罚分条,他装作不明白。囔嚷了半个小时还是没个结果,假设敌啥也不听,只冲着两张罚分条。 提起夜路,可真的不敢走。第一夜差点被野猪亲嘴,第二夜不敢再叫狗熊拥抱了,这是一个理由。这次行动的时间太宽绰了,这又是一个理由。何健的两个理由一摆,杨磊一改平时的调侃,连连点头称是,因为这理由确实是理由,没什么可挑剔的。这便组成了行动方案:继续休息,轮换睡觉,等到天亮了再开拔。 这一觉美了,烤着火,暖洋洋的,两个人都睡了4个小时。虽然背上的重量不轻,可精神得很。担心有假设敌,他们避开了207线小土公路,插到了西面的一个牧场,在高过腰部的草丛里行进着。 这片草地只下着小雨,空气很清新,不时飘过几丝青草的野香味。青黄色的草丛里,牛群在游弋,浮出草尖的脊背一颠一颠像大海里的一只只小船,棕,白,黑,斑斑点点相间组合在了一起。远处,一幢小木屋只露出了一个尖尖的三角红顶,似鹤之丹顶特别惹人眼目。这幅散发着田园牧歌的浓郁油画,好似上帝不经意间打翻了五彩颜料瓶倾泻在了大地,将每一寸土地都植被上了,又像一个不修边幅的山野村夫,粗旷,朴实,简约,而又不减本质里的温馨。 杨磊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景致,啧啧夸奖不够,扬言发了克朗财就上这里置上一块土地,盖一套五彩斑斓的小木屋,是一套,不是一间,七间,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三角屋顶七种颜色,一起出国的战友全到小木屋做客,一人一间,多出的就留给首长们了,一间给狼头儿,一间给栾杰教练,一间给牛振东局长,一间给杨宏伟参谋,一间给刘蒙武官,一间给梅路明秘书,还有一间又一间给留在国内的教练和战友。掰着指头数了数,教英语的曲波教练,教gps的贾天龙教员……哎哟,太多了,谁想来就来吧,一人一个套间,带智能卫生座具,通畅,清洗,烘干,暖座,缓降,除臭,防菌…… 丫的杨三牛,发了金羽毛不够,还想发克朗,这财到了他身上就这么好发?一看到晃在头项的金黄色,何健就很嫉妒,情不自禁大败起杨磊的兴致:“七个房间,人比草丛里的奶牛还多,我看你就建一小间吧,圈养自己得了,外加搞个奶牛收容所。” “哎,七间是个什么概念,我可以搭积木一样,叠它个七层七十层。”杨磊脖子一扭,很认真,很诚心地说,“你九头鸟嘛可以优先考虑,住在最舒服的一层,也可以多要上几间,你的女朋友多,光欧妞小丫丫就四个了,要是国内还有尽可以带来观光旅游,本人吃住行导游一并负责了,谁让咱是四天三夜出生入死的战友呢?” “鸟地方,倒贴我都不要。” 何健说的是真心话,挨电网打的滋味可不好。一是安慰一下所受的委屈,二是跟牛羊走在一起绝对不会触电,三是图个轻便,他一脚跨过了栅栏,背囊放在了牛背,81-1挂到了牛角,拿匕首割了一把草杆子,在一声声“驾”的吆喝里抽着牛屁股。这下轻松了,跟插上了翅膀插不多,双脚跟着轻飘了起来,乐呵呵,乐死他了。 呵呵,名符其实的九头鸟,可不像杨三牛图个嘴皮子的舒服。 杨磊羡慕死了,越看越痒痒,心痒痒,背痒痒,脚也痒痒。训练也罢,比赛也好,八个多月了,哪有不带装备行军的?看看这会儿,自己活像一头老牛,十足的杨三牛,身上背着自己的,还压着小诸葛的,跟挨了九头鸟欺负的欧牛有啥区别?要说有区别,就是多了躲避假设敌的担惊受怕,就是多了长途行军的艰难。苦啊,累啊,杨三牛远远比老牛辛酸,人不人,鬼不鬼,禽不禽,兽不兽,连吃的喝的都要自个儿驮上。 看着里头那位赶牛的惬意劲,杨磊想,看我的,比你牛三倍,骑上去得了,瞧这草场,牛蹄得得,脚蹄就不用费力了,还能打个盹儿,舒服。他越想越美,跟着来了劲,背上压了百十斤,可左脚抬得一点也不费力,飘飘然便高过了栅栏。刚要往里跳,看到欧牛扭过了脑袋,一双蟠桃一样的大眼睛盯着何健,眼光里射出一股凶气。在他的第六感官里,那两束眼光活像豹子眼闪闪发亮。老牛的眼睛从来都是干涩无韵的,现在肯定是生气了才放出亮光。他赶紧放下脚来,盯着远比他的眼睛要大得多的牛眼,终于肯定,那一定是凶光,绝对是凶光。 何健不信杨三牛的调侃,嘻嘻笑着说,牛是最温驯的,最憨厚的,最吃苦耐劳的,最有人情味的,最……没待“最”出下面的话,杨磊后退了两步,大声喊叫了起来:“牛冲过来了――”何健条件反射,头没来得及扭一下,两个箭步一跳,嘣地跃出了栅栏,一屁股坐到了草丛里。 九头鸟可真神速,刚才那猛地一跳一点不像飞鸟,更像一头暴发力极强的迷彩豹。杨磊从没见过九头鸟耍过这么漂亮的动作,一则吓着了,一则还有欣赏时的惊讶,竟然呆愣愣地站着,好会儿才回过了神来,挨近何健一看,妈啊,九头鸟脸色煞白,大概电打了也没有这么恐怖。 第60章 他伸出手掌在何健的眼前晃了晃,问这是什么。不见答应,他又问顶到了吗。还是不见答应,他便去拉扯,可何健赖在地上不起来。 完了! 刚才看得很清楚,九头鸟跃到半空的时候,牛角尖刚好抵到了屁股尖。 何健终于揉开了屁股,揉了两三把突然叫道:“背囊,枪,快快!” 谁敢去拿?刚才整个西班牙斗牛士嘛。不对不对,看九头鸟的狼狈样儿,哪有斗牛士的勇敢洒脱?不过,他杨三牛也不想当勇士,还是保全众重之重的性命吧,任重道远呢。 “不拿?”何健很不高兴,扬起脸来说,“丫的,那就等着罚分吧。告诉你,我的装备少了,咱队里的分也就罚完了,还比个屁赛,争个屁光,要个屁的老卡。” “谁放上去的,谁拿去。”话刚出口,杨磊想想不妥,语气放得轻柔些了,解释道,“你有经验,再说,那牛跟你混熟了。” “废话,没见着跟我有仇吗,都顶到屁股尖了。” “那……”杨磊犹豫了会儿,考虑了一下,这事总得解决啊,总不能眼睁睁地把分丢完了。他放下背囊,拔了根棍子,将81-1压上真子弹,装了装胆,说,“我去了,我真的去了,我斗牛去了。” “去吧去吧。”何健仍然坐着不肯起来,撇了撇手,让快点去,突然又伸出手来叫道,“拿来。” “啥?” “81-1,我掩护你。” “不用了,不用了。”杨磊连连摆着手,嘴里客气着,心里却想着,还是我自个儿掌握吧,弄不好误伤了我,弄不好惊吓了欧牛,弄不好……反正弄不好的事都是他杨三牛倒霉,“歇着吧,手枪也不用了,千万别用。” 杨磊飞起一脚,身子落到了栅栏里,脚下一滑,踩着了什么。掰开草杆子一看,哎呀,这不是九头鸟的770110吗,肯定是牛角顶屁股时把枪给甩下来了。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好运咋就叫俺杨三牛撞上了呢? 何健腾地站了起来,连连喊着:“慢!慢!”他探着脑袋看着草场,说,“枪能甩下来{奇书手机电子书网},背囊肯定也掉下来了,就在近旁,就在近旁,左五步,右五步,前五步,一定掉在五步之内,看看哪的草杆子被压倒了。” 往前走了四步,杨磊看到了鼓鼓的迷彩大背囊。 哎呀,歹运走了好运来。 何健接过背囊,嘣地往地上一放,举起手臂,露出红线,呵呵地乐自个的:“好运,好运,这一路全是好运。” 果然,接下去啥事也没发生,连个假设敌的影子也没见着。而且巧极了,跑到一片森林旁边,掏出gps一按mark定位键,数字显示出该点与h点的直线距离恰好500m。得,就在这里睡觉了。一半帐篷支在点外,一半帐篷支在点内。不管谁来了,都叫他看咱台湾造的gps。要是假设敌,咱就跟他说,这不睡在500m内吗,安全区。要是裁判,就跟他说,咱睡在500m外呢,还在敌占区。 一睡,美美8个小时,没见有谁来着。 离进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睡够,吃饱,喝足。 熬到时间差不多,杨磊非得吼上一嗓子不可,要不没趣,不刺激,不如九头鸟的斗牛来劲:“噢――来抓我啊,笨蛋,怎么不来啊――” 何健正收拾着东西,一听吼叫,气得大骂丫的。杨磊懒得答理,对着被雨水洗净的蓝天又吼叫开了。何健翻了翻眼皮子,十二分不服气地说:“丫的有种,站在安全区外让人抓啊,我在这里给你当观众。”h竞赛点 到达hotel竞赛点: 中国二队:8月6日15:16(北京时间21:16),第5位,差异1分钟 中国一队:8月6日18:30(北京时间7日00:30),第16位,提前10分钟,扣15分 按时到达h点:16个队 目前各点按时到达:挪威一队,中国二队,总统护卫队 第五轮单项竞赛: 拆除爆破装置,通过雷场,目测距离 一看陈卫军走进了h点,王海洲咯噔了一下,完了,走散了。姬文魁的脚上有伤,看这阵势超时是必然了,这一落下还不知道扣多少分,可不敢上演中国一队的悲剧。他真的着急了,这个点第一次公布了总分名次,中国二队跃到了第一名,现在这一弄,说不定要被落下去了。 孟国庆挨近陈卫军:“小诸葛呢?” 陈卫军正窝气呢,一听问那个小洋人的事,再看何健和杨磊坐在那儿屁股都不抬一下,别说递个水了,更是没了好气,嘣地甩出一句话:“吃皮牙子放臭屁,搞外交呢。” “他妈的,这都什么时候了。”王海洲听了孟国庆的汇报,不耐烦地噪噪着,“干脆一点交罚分条,磨什么嘴皮子。” 陈卫军一屁股坐下,把姬文魁的81-1放到了地上,狠狠地捶上了两拳,捶得指关节发疼了才罢休。一看陈卫军的怪模样,何健和杨磊围了过来,询问怎么回事,怎么被抓了,在哪被抓的……陈卫军烦死了,吼了一声:“刚才都干什么去了,递水来。” 何健递给了“娃哈哈”。 杨磊继续叨叨着:“咋搞的嘛,五分之三的赛程都过来了,一直是顺顺的,没被抓,没超时,转眼咋就全倒霉上了呢,超级幸运星咋就变成超级倒霉蛋了呢?” 规定的时间过了,只剩4分钟赠予的了。陈卫军也着急了,嘣地站了起来,朝着进点的方向翘望着。他妈的song人皮牙子是不是吃晕了?他后悔了,当时就应该留下来等着,到了时间拉上一起走人。 大家正急得火烧眉毛,姬文魁从拐弯处闪了出来,一股傻冒劲,脸上笑呵呵,脚下慢悠悠,兴高采烈地挥着手上的秒表,瘸着腿,高声喊叫着:“ok,还有3分钟,不急不急。” 这个点将要举行第五轮单项竞赛,共计三个项目:拆除爆炸装置,通过雷场,简易测距。 有人说,插在鞘内的剑是最可怕的。地雷的威力更多地在于隐蔽所带来的难以预测。20世纪70年代,美军在越南战场损失了很多车辆,七成以上为地雷所毁。苏联在二战时使用了2.1亿颗地雷,致使德军毁于地雷的车辆超过上万辆,伤亡致残人数10万以上。在阿富汗,苏联人留下了3500万颗地雷…… 在高科技装备云集的现代兵器家族里,地雷不显山露水,但自15世纪以来,历代战争,包括近现代的两次世界大战、朝鲜战争、越南战争、四次中东战争和海湾战争,地雷都以极具威力而又经济的功效,被捧至“矮将军”的尊位。现代地雷已经发展为一个庞大家族:防步兵地雷,反坦克地雷,反直升机地雷,特种地雷,智能地雷,水雷……而地雷更为可怕之处是在硝烟散尽之后,作为隐秘的致命残留物遗存下来的潜在祸患。1995年,全世界70多个国家仍然有1.1亿颗地雷埋在田地、山峦、河滩、石缝,每年还在以200万~250万颗的数字递增,而一年只能探测和清除10万颗地雷。一些边境地区,居民们守着良田无法耕种,望着满山野果药材无法采摘。每年都有2万多无辜者被地雷炸死。 许多国家都在研制新的对付方法,用老鼠、海豚、军犬、机器人等替代人类排雷,但目前运用最广的仍是传统技术,先用肉眼、探针、金属探测器等探测,定位后拆卸引信,然后清除残余物。探针不到一尺长,人要趴在地面,每隔两英寸便将探针斜插而下,一旦出现闪失几乎必死无疑。金属探测器有一根长手柄,虽然相距远些,但难以发现金属含量低的地雷,若是一步踏错就可能引爆致残。 排爆是一份与死神共舞的高危职业。 无论战时还是和平时期,清除地雷都是一项具有重要意义的工作。对侦察兵来说,应该像熟悉手中枪支那样熟悉排爆技能,做到拆卸自如,能从隐秘地带搜排月饼或核桃大小的墨绿色家伙,能安全地通过雷场。 大赛设下的拆除爆炸装置和通过雷场项目,主要是针对防步兵地雷的。比武用的是教练雷。这种地雷的外形和内部构造跟真雷一样,但没有炸药,由撞针击发引爆发令纸炸药,轰鸣依然,以达到营造战场气氛的效果。 简易测距的时间限制得很紧,所测对象离得较远,步测不现实,大赛设下的这个项目主要指的是目测。人的眼睛是天生的测量仪器,根据视力、目标清晰程度和实践经验可判定实物的距离,具体方法采用:拇指法,尺子法、铅笔法、硬币法等。 目测是在没有测量工具或者测量不大方便,对测量要求不很精确的情况下使用的。侦察兵是插入敌心脏的尖刀,常常小组作战,孤身渗透,不可能带有笨重的测量仪器,势必需要掌握这一技能。 这是一幢4层楼房,灰白色墙体独立于杂乱的野草地里,所有窗户都堵上了厚厚的黑帘,在青黄的野草映衬下格外显眼。一条红带子拉起在楼房的前面,圈出了百十平方米的院子。大赛组委会没给探雷器,也就是说,这次排爆主要是肉眼侦察引线,然后排除爆炸装置。 何健踏进院子“大门”时扭头看了一眼拴着红带子的桩子,没见引线。“院子”里零星地站了些裁判和观摩者。他想,这里不该是作业区,决定放弃寻找,直接进入楼房。 第61章 穿过小径,进入门洞,视线顿刻昏暗了起来,狼崽子的心也跟着暗淡了下来。平时训练都是在空旷的场地,视野相当开阔明晰,现在好了,走进了黑咕隆咚的阎王殿。 进入一楼有个门。何健拿手电照了一下门框,轻缓地推开门扉,探头检查了一下,没见异样。一看地面是木板,何健突发奇想,下面会不会有情况?设置地雷是有原则的,选择不易被人发现而且必须通过的地方,埋好地雷后进行简单的伪装。手电照向木地板,果然,有块板子像是被撬动过,裂痕特别明显。何健蹲下身子,拿出工兵揪,与杨磊一起将木地板小心地启动起来,一颗碗子大小的反步兵压发雷赫然在目。何健和杨磊轻轻地去掉了上面的压板,检查完绊线两端,确信没有诡秘装置,才在保险销孔插入保险销,剪断绊线,旋下引信并分解,取出了雷体。 陈卫军和姬文魁检查完了一楼房间。窗户全是紧闭的,遮盖了厚厚的帘布,屋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走廊里也是一样。这一层的所有房子都是空荡荡的,没放任何杂物,推门进去一览无遗。他们形成了共识,进军二楼。 何健率先冲上了楼梯。 杨磊紧跟着一步两阶梯,上到第4个台阶时,身后一声嘣的闷响,吓得头也没回快快地冲了上去,结果紧跟后面的姬文魁倒霉上了,对着杨磊绊响的地雷,闻着硝烟味,脚底心和小腿被猛地一振,麻颤颤的,扭伤的右踝骨搞得隐隐作疼。楼梯口设置了一个绊发雷,绊线拉在了第2台阶,地雷固定在了楼梯口的地板下,杨磊的后一只脚勾上绊线时,姬文魁刚好站在绊发雷的地板上面,歪打正着倒霉上了。 出师不利,白白扣了6分。姬文魁正准备往楼上冲去,突然来了个感觉,不妨把楼梯查一查。他拿着手电一级一级地照着,终于发现拐弯处的扶手上面有一根绊线。顺着绊线,透过扶手与扶手的间隙俯身细细一看,下面挂着个东西。他赶忙跑下楼去,拐过弯角到了楼梯底下一看,一个绊发雷像秤砣一样悬吊在空中。 二楼的左右两边都是走廊。何健和杨磊一合计,一人搞定一边。 何健冲到第一个房间。房门半合着,不敢轻易推进去,拿手电上下照了个遍,看到绊线的一端固定在门上,一颗拉发雷设置在门框上。丫的,抬头见喜雷,刚才要是一推门,拉动了绊线,那可就开花了,他也就结果了。 杨磊冲进另一端走廊,将手电晃了几晃,共有六间房子。最里头的一间地上堆了些东西。他冲了进去,不敢乱翻什物,只能在一旁寻找绊线,终于在距地面约5㎝的墙根看到了绊线,顺着绊线,从一堆破麻袋里翻出了涂成了与什物一样棕黄色的防步兵跳雷。这种地雷爆炸前有一种抛射药,先将地雷抛到空中0.5m~2m,然后腾空爆炸,密集杀伤半径可达11m~14m。杨磊着实地吓了一吓。小样儿,虽然没装炸药,要真的来个一蹦,跳到了跟他个头一样高的地方来一下火树银花,受灾面积全在了平视部位,这脸面还要不要啊? 陈卫军一气冲到了4楼,查了几个房间,空旷得啥也没有。他很不甘心,突然想到了闭塞得严严的窗户。他妈的,看一看里头藏着啥宝贝疙瘩。他冲进一个房间,跑到窗台边,轻轻掀起遮挡光线的麻袋片。哈哈,幸运星又高照了,竟然是双胞胎,一个布袋雷,一个蝙蝠雷,数目来得多,处理起来还简单得不行,没有线,要靠磨擦和受外界压力才引爆,只要将地雷轻轻拣起就算是排除了爆炸装置。 刚才进门搞定了1颗,现在拎了2颗,那三个song人至少也该排掉了2颗。行了,下楼问问情况。陈卫军高兴得屁颠,伸手去拎地雷时脚往前挪动了一下,没待反应过来一声嘣响狂起。他彻底地蔫了。欧块太狡猾了,搞了两颗双胞胎的诡雷作诱饵,地板下又给设置了一颗压发雷让他扎扎实实地踩上了。唉,亚洲麻杆再精瘦也是上了80㎏的,这种地雷的受力程度太小了,压盖上受到一二十公斤的压力,巴掌大的小玩意儿便耐不住暴躁的性子了。 比赛要求,5分钟内排除5颗爆炸装置。 4分55秒,中国二队排完了6发地雷,但同时也触响了2颗。 拆除爆破装置名次: 贝尔瓦国民卫队:第1名,触响1颗 中国二队(并列6个队):第2名,触响2颗 中国一队(并列13个队):第8名,触响3颗 雷场设在楼房前的大草场,两条大红彩绳拉出了一条1m宽、25m长的竞赛通道。草杆子很高,没过了腰间,下部发黄了,上头还是青色的。不知道有多少颗地雷,裁判只告知全是教练绊发雷,发了10根小木棍。狼崽子推测,最多不会超过这个数字。 绊发雷最大的像馒头,不过,挂在或埋在这里的都是小型的,像个大核桃,因为要与草杆子相近,也有涂成黄色的,有的隐在草丛,有的挂在草尖,有的埋在了地下。绊线是头发丝粗细的铜铁丝,绿里带黄,隐在草丛里极难辨认。 穿越时间2分钟。 中国二队采取的穿越方法是:一人排雷,其他跟进。 竞赛没要求清理通道,只要通过雷场就行。何健是排雷手,打头阵负责搜寻绊线,发现目标后插上小木棍,做好标记。这活儿说简单也不简单,一路躬身寻找,又要讲速度,所以累得很。最关键的,集训时,通过雷场的训练大多在寸草不长的地方,现在整个在高过半腰的草杆子里行进,鬼才知道大西北的戈壁咋就不长茅草,就算长了也只有十几公分高,起码踝骨以上部位不用防护。杨磊这回神气了,因为最帅气的就是一双亮而大的眼睛,一向自诩为阿米尔牌子的帕米尔鹰眼,这回可就到了大显身手的时候,被安排在了第二位协助何健的搜寻工作。 插完9根小木棍,就剩最后两步路了。 陈卫军压阵,捏着秒表一看,用了1分30秒,现在最多就剩一颗地雷了,时间还充足得很,嘱咐大家别急,看好了……话音未落,透过草杆子一眼瞅见了何健的脚旁有一小截子黄绿色的细线儿,急得赶忙大叫了一声站住。前面三位吓得来了个立定,挺着胸膛愣在了那儿。就在这当儿,陈卫军左侧哧哧地冒起了白烟,紧跟着就是一声沉闷的轰隆,一蓬蓬断草、一撮撮烂泥礼花似地向着空中飞溅…… 中国二队用了1分39秒完成了穿越雷场的竞赛,可胜利在望时爆走了一个6分。正晦气着呢,杨磊哟了一声,瞪着大眼睛,盯着陈卫军的两条腿。大家一瞧,小腿部位的裤管子全是洞眼。陈卫军低头一看,突然来了感觉,小腿隐隐作疼。试着走了两步,满是泥浆汗水的裤子硬邦邦的,摩擦得皮肉更疼了。捋上裤脚一瞅,两条小腿血肉模糊,地雷炸开的小铜片全嵌进了皮肉。这回幸运星够超级的,气得陈卫军直骂娘:“他妈的,不是说教练雷吗,怎么也装置了炸药?” 绊发雷是破片型地雷,通常埋设于草地或灌木丛中,绊线长约2~3米,人员通过时如果触及绊线就可引爆地雷,爆炸后散发出的破片或钢珠最大飞散角为120°,有效杀伤距离可达80m之余。比赛用的是教练雷,但为了近乎实战,又因为通过雷场不像排爆一样近距离与地雷接触,所以跟楼房里的有所区别,里头放了少量炸药,只是药量控制在了没有重大杀伤力。绊线拉了3米多长,药量装得不多,地雷也埋在了通道的外侧,一般情况下不会伤及人。在此之前已经比了4个队,挪威一队和总统护卫队绊响了3个雷,维鲁国民卫队绊响了2个雷,边防部队绊响了1个雷。无论怎么爆人家都是万无一失,可轮到中国二队,偏是前面的绊着了线,最后一位刚好站在通道旁摊上了歹运,或者只能说,幸运星太超级了。 通过雷场名次:中国一队、中国二队:第5名(并列8个队),绊响1颗 沿着村庄南面的208线小土公路,中国二队来到了一片麦地。置身于麦地中央,周围全是青黄的一片,近1㎞?的面积,北面是村庄,其他三面全是森林。 这里将要举行的竞赛项目:简易测距。 狼崽子高兴颠了。哈哈,这下好了,现代化武器用不上了,北欧的mp5稍息去,意大利的伽利尔sar稍息去。前天在扫雷艇上看几个队拿瞄准镜上的激光测距仪测量距离,一瞄一个数据自动显示了出来,不用计算,搞得他们心里很不舒服,没想到这次用的是肉眼。这可全靠各人的视力和经验了。 裁判拿出6张照片,要求按上面的目标判断实物的距离,时间3分钟。 照片上的实物分别是:房子,卡车,烟囱,水塔,独立树,电线杆。 除了水塔外,其他的实物类似较多,很难判断清楚确切的位置。 姬文魁负责水塔和电线杆。村庄就一个大水塔,站得又高,长得又胖,一眼就能瞅见。他将左眼闭上,右眼通过大拇指的左测与目标在一条线上,然后闭上右眼睁开左眼,用左眼余光擦过大拇指的左侧。这个间隔约为120m,将这个数字剩以10,得出了水塔的距离为1200m。他有些不放心,又参照了目标旁边的什物。水塔前面的房屋轮廓还是比较清楚,只是瓦片有些零乱的感觉,门成了方块,已经看不见窗子,在那走动的人身子上下一般粗细。 第62章 这个距离应该在1000m左右,那么,位于房子后面的水塔应该差不多是那个数字了。 村庄的屋顶到处是烟囱,很难找出图中要求的。陈卫军找偏了位置,烟囱的实际距离是700m,判断的距离为900m,被扣2分。 接下去的活儿就是测定电线杆距离。姬文魁刚干开,陈卫军就转了过来。电线杆立在208线小土公路旁,没有参照物,没法用视野的清晰度来判断。两个人简单一商量,电线杆的排列是有规则的,拇指法测量完后,再用三角形公式计算一下。他们测了一下距离自己最近的电线杆,以此为参照数到测量目标,形成了一个三角形,已知两边,再把自己的立足点与两条边线形成的夹角估摸出来,算出了235m的目标距离。这个数字与正确数字250m有些误差,被扣1分。 杨磊负责卡车的测量。卡车没有停在小土公路,而是在公路东面的草场上,三面环抱着树林,车与树的颜色混为了一体。卡车的实际距离是575m。按这个距离,人头肩分不清楚,但能够分辨男女性别。不过,站在大厢上的人穿着迷彩,也是绿花花的,与背景和车子一映衬看去很模糊,手肘都难以分清。按这个视野距离,杨磊判断了750m的数据,被扣2分。 独立树的距离是440m,何健判断成了520m,也扣了2分。 完成了这一任务,何健与杨磊一起寻找房子。村庄在半公里外,要求测距的房子既不像排爆时的砖砌楼房,也不像塔林老城区的彩色两层楼,更不像牧场里的三角屋顶小木屋,没有特别的特征,就像咱中国农村的普通民宅,而且是一大片的,全一个模样。 何健把视线里的房子找了个遍也没发现目标,起码有三处跟照片的环境差不离。扬磊瞪着帕米尔鹰眼寻找着,嘴里也不闲着,挥了挥右臂,语气狂得直冲九霄云天,叫着下次把红线粘成眼睫毛好运就来了。何健很不客气地摸了一把杨磊头上的羽毛,心疼得杨磊赶快闪远了一点。可这一调侃一闪,何健来了灵感,对啊,不仿来个反其道而行之,抛开房子,找周围的目标,看有什么异样。他终于发现,三座相似的房子只有一处的旁边有一棵大树。这是唯一的区别标志。可图片上连根枝条的影子都没有。 “九头鸟,你不会是啄木鸟吧,连树叶子都吞得一干二净了。”杨磊睁大帕米尔鹰眼,还是没找到图片上的树影子。 何健心想,裁判提供的图片肯定有所暗示。想来想去,还得从树上做文章。图片上没有树,那么会不会有树的一点点影子呢?比如说,露一点树根树干,或者树叶子?杨磊频频点头,不过要露也只能露在四个边边上。俩人立马把角角落落搜遍,终于发现,图片的左上角有一小点墨绿的尖角儿。他们猜测很有可能是张树叶。就这样了,不管他了,就当树叶了。旁边也不见个行人,时间也不多了,找别的参照物来不及了,只有运用跳眼法直接测量。他们竖着大拇指,一人测得630m,一人测得670,折中一下,650m。房子的实际距离是610m,结果扣了1分。 简易测距名次: 中国一队:第4名(并列2个队) 中国二队:第8名(并列3个队) 陈卫军看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小腿,气得叫开了:“他妈的还愣着干啥,过来,帮我处理伤口。”他把背囊嘣地一扔,“快点,弄完了就离开这鬼地方。” “当队长也不用太专门利人了嘛,你看你看,别人得了好处,你倒霉了,咱二队不是照样倒霉吗?”杨磊掏着急救包嘟哝着,“哎呀,你要小心一点的嘛,看看,看看,超级幸运星变成超级倒霉蛋了。” “谁不小心了?”陈卫军一肚子的冤枉气正没地方出,他妈的欧块,比赛也弄炸药,搞啥搞的,专门炸他这个超级幸运星。 “不是你绊的啊?”杨磊眨了眨眼睛,一脸惊讶,“喔哟,咋搞的嘛,别人绊的,咋把你老炸上了,刚才在楼梯口,小诸葛绊上了啥事都没,你看你看,说你是超级倒霉蛋,没错。” “谁绊了?”姬文魁领完指令走了过来,一听穷馊事赖在他这个无辜者身上,忙分辩道,“楼梯口那个是你绊的。”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杨磊分辩道。 “快处理,还要比赛呢。”何健拿过急救包,找出钳子和缝被子的长针,那针比一般的粗多了。 “做啥?”陈卫军瞪着眼问,“不安好心?” “大片的用钳子夹,小片的用针挑。”何健嘟了嘟厚厚的唇,解释完后,把针交给了杨磊。 “喔哟,轻点啊,九头鸟。”杨磊皱了皱眉,好像全疼在了他的身上,装着一副心疼样儿,认真地嘱咐着。 “怎么弄,把裤子脱了吧。”何健停下手头的活儿,让陈卫军配合一下。 “对对对,脱了。”杨磊边嚷边动手扯陈卫军的腰带。 “去。”陈卫军一挥手,自己动手解除了武装,脱下迷彩裤,折叠好了放在地上,一屁股坐了上去。 “九头鸟,肯定是你绊的。”杨磊拿针挑着小碎片,还不忘追究责任。 “我?”何健正夹着一块大铜片,手上一抖,铜片跟着一颤被拔了出来。 “他妈的。”伤口的血已经风干,铜片跟皮肉粘得紧紧的,像是吸铁石,这会儿猛地往外一扯,陈卫军疼得骂了一句,“上刑啊,死去!” “你自己夹。”何健生气了,把钳子往陈卫军怀里一扔,嘟着厚厚的唇退到了一旁。 “哎哎哎,好事做到底嘛。”杨磊拣起钳子递给何健,转而又对陈卫军说,“九头鸟是东郭先生救狼,你要得好知好。” “行行行,我忍着点。”陈卫军咧着嘴尴尬地一笑,对何健说,“不是你绊的,线在你身后呢。” “那是谁?”杨磊还在想着谁绊了线,挑了一块小铜片,抬头看到了姬文魁,便说,“对了,肯定是你,你在队长前面。” “咋会是我呢,我站住就没动,我脚下就没线。”姬文魁分辩完又补充了一句,“我是炸响了再跑的。” “那会是谁?”杨磊嘀咕着,“怪了,我们也都是一动没动,全是炸响了才跑的。” “怪啥,全是鹰眼,全高度近视了,就留了一双火眼金星,自己爆了自己。”陈卫军说。 “喔哟――”杨磊瞪大了眼睛,惊讶地问着,“那会是谁啊?” “唉,管他是谁,炸都炸了,杨三牛你帮着点,快挑。”何健也搞不清到底是谁绊的线,反正他有错,他是排雷手,没把绊线找出来,谁绊上了都是他的失误。 杨磊一抬头,看见谢宏拿着摄像机待在一旁傻愣愣地看着,突然想起了什么,这个song人刚才是不是都拍上了。他嘿了一声,问道:“赛关羽,看看你的机器,谁爆响了地雷。” 谢宏正生气呢。唯有这个点是允许拍摄的。一开始,穿越雷场还是开放的,可以挨近了拍。可到了中国二队比赛,看的人可以挨近,拍的人要站在百米外,跑得他到处找点避开遮挡的人。刚才那一爆虽然拍上了,可离得太远,小摄像机的焦距已经拉得最大了,四个song人在银光屏里也就火柴杆一样高,下半身全被草杆子遮掩着,拍啥拍?这会儿他要拍救护的事,裁判不管了,陈卫军管了,让他滚一边去。现在问他录像的事,去!他不吭声,扭一扭屁股走人了。 “小诸葛咋搞的嘛,挨队长大人近了,也不能这么胡搞的嘛。”杨磊一看谢宏的德性,只好把话题转到了姬文魁头上。 “我搞的?”姬文魁把小眼睛瞪得圆圆的,“怎么会是我搞的?” 杨磊的大眼睛倒是眯开了,眯成了一条缝,嘴里啧啧着,“怪了怪了,你俩都没碰啊,不可能是风吹的吧,欧风也太厉害了,比杨三牛的牛皮还厉害,还能把绊线吹得轰隆隆响。” “哎哟。”陈卫军又叫开了。 这个时间段里,h点只有一个中国二队,裁判和观摩者正好闲着,不知这边嚷嚷着发生了什么事,全都好奇地围了过来。陈卫军一看,他妈的,看耍猴啊?他赶紧爬了起来,扯起迷彩裤跑进了林子里。何健握着钳子在后面追着,杨磊一手捏着针一手拿着急救包也追了过去。姬文魁一看地上丢的背囊,只好做了留守。裁判只给了20分钟,供中国二队调整休息、研究下一阶段的穿插路线。姬文魁着急得很,扯着嗓门叫喊着:“快点儿,抓紧时间了。” “what‘sthematter?”看到两个人追一个穿红三角裤的,裁判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nothing!”姬文魁赶忙笑着摆了摆手,掏出地图、gps、指北针,一个人先琢磨开了。h竞赛点→i竞赛点 第五阶段穿插:hotel→india h点:e25°19"20",n59°14"87" i点:e25°24"20",n59°13"14" 直线距离6㎞,限时3.5h 中国二队:8月6日16:13-19:43(北京时间22:13-7日01:43) 中国一队,8月6日19:45-23:15(北京时间7日01:45-05:15) 穿插顺序:中国二队第5位,中国一队第16位 简易测距刚开始,一辆雪佛兰就开了过来,停在距离目测点百十米远的208线小土公路,红肩章坐在驾驶室,靠着窗门,叨着烟,乐呵呵地看着比赛。 第63章 狼崽子很不舒服,还在搞单项比赛呢,这就跟踪上了,谁知道咋回事呢?比完目测,他们一商量,决定不再返回雷场,顺着208线直接南下。没待中国二队走出麦地,假设敌就拿着对讲机咕噜开了:“attention,thevictory17setout!theyaremarchingsouthward.”姬文魁站住脚,侧耳一听,在发通知呢,提醒对方注意了,victory17出发了,正在向南行进。 现在不敢挨近208线了,可转眼一想,森林里会不会布下假设敌? 大家觉得很有可能,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i点位于h点的东南方向,共有五条路可行,依次从北到南:109线大土公路,l12林斑线,l13林斑线,l14林斑线,208线小土公路。前四条基本上直线型,呈西北-东南走向,只有208线曲折如蛇,从h点南下5㎞后拐了3个大弯,而后斜扭向i点。 i点的位置在l13林斑线的东南终点。 中国二队的路线位于l14线林斑线的南面,208线小土公路的西侧。 不可能一直沿着小土公路走,因为这条路的大拐弯太多了,圈子绕得太大,一绕就是11㎞,只有3.5h,很紧张,要是遇上假设敌,稍被追击,超时就没商量。为保险起见,进入林子后拐了两个大弯,走了段s形路,结果钻进了森林腹地,被一片茂密的灌木挡住了去路。 这片灌木非常糟糕,交叠成了一堵两三米高的枝墙藤壁,根本挤不进去。好在这片森林不是太大,约1㎞?多点,呈长方形,南北长,东西窄。从地图和gps上看,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在森林的中间,往东是208线小土公路,向西是水系或水渠,不管往哪一方,其间都不到半公里的距离。 四个人形成了统一的意见:插到路边,走森林边缘。 当然,往东去,走小土公路是顺道的。何健率先拿出了行动方案。姬文魁不同意。他认为,路近,红肩章可能会更多,而且刚才假设敌看见他们朝南面来的,会不会等在了路上?不如绕远一点,来个反方向,从西面的渠边走,然后再绕到小土公路折向东北回到l14林斑线。虽然这样绕了个半圆,大概有个5㎞,不过脚下的路比较好走,而且也消化掉了l14线的2㎞多,基本上把h点附近的假设敌躲了过去。剩下的4㎞还有2个多小时,只要不发生多大的意外,时间绝对来得及。 两个人各执己见,谁也不让谁,竟然吵红了脸,吵暴了脖子上的青筋,吵得全都抱起背囊跑到了自己看中的方向,一个面朝东南站着,一个面向西南立着,留下两个狼崽子愣愣地坐着,瞪着眼,不时扭着脑袋看看两个树干子一样的背影,嗯嗯地啃着牛肉干。刚才在h点,调整休息的时间用来处理陈卫军的伤口了,没有补充热量,现在正是时候,赶快搞定半斤一斤。 树叶子沙沙地叫着,雨点子不大,但不一会儿就把草丛滴得青绿发亮了。杨磊摘下帽子,拿下金羽毛小心地放进背囊侧包,又看了一眼侧包的拉链,这才掏出雨衣穿上,紧赶慢赶嚼着肉块,将嚼不烂的筋一咕脑吞了下去,直了直脖子,翻了翻眼皮,感觉着食道部位顺畅了才伸出巴掌接了几滴雨水,抹了抹唇。小巧轻薄的唇并没有沾上油腻物,可习惯了,以前用餐巾纸,现在只能用沾了雨水的巴掌。擦拭完毕,他便嚷开了:“做啥做啥?喂,猪耳朵都立着了没有?” 按说这事有队长管,他不想揽,可实在等不及了,都僵持了5分钟,难道准备打持久战?就这时间,要是脚底下的路好走,少说消化了半公里。看看吧,老天下起了雨,森林里的路更不好走了。他跑向东南角拉了何健一把,结果被狠狠地一甩。他又跑到西南角扯了姬文魁一下,结果挨了重重的一踢。今天都咋了?他瞪了瞪眼睛,狼心讨不到狼肺的好报,go去!他干脆一屁股坐回到了陈卫军身边,冲着两位的背影叫了声舒服。 两位还是不予理睬。 杨磊坐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时间,屁股又痒开了,嘴巴也跟着痒开了:“喂,智者,谁是谁啊,整个阿拉伯8字分了家,我看结果也是零比零嘛,谁也别逞强了。” 两个人还是不答理,连雨衣都懒得拿,双腿叉开,大有我自岿然不动的好气派。 “投票,谁不生气,我投谁的。”杨磊实在等不住了,提了个好办法,“这一票很关键,还不快答理我?” 两个人都倔着,爱投不投,爱走不走,反正我坚持我的意见,我走我的路,总之一个原则,坚决不吭声,坚决不让步,以沉默代替态度。杨磊提了提背囊,骂了句小样儿:“犟你的犟,留下你俩,一只喂狗熊,一只喂野猪。” 陈卫军吞下一把牛肉干,喊道:“都过来吧,吃点东西。” “不吃!”这回全开口了,应和得齐刷刷,全是一个臭德性,拉直脖子一甩头,重重地吼叫着。 “哟,要有这个劲,拿来讨论行动方案嘛。”杨磊讥讽道,可还是没人理睬他的话,他急了,眨了眨大眼睛,拉开侧包的拉链,抽出金羽毛,走到何健身后,拿羽毛尖刷了刷何健的脸颊,“喂,你依了小诸葛的,我把这个送给你了。” 何健嘟着嘴,一挥手,重重地吼了一声go。 杨磊吓得赶紧抽回手来,好好地看了两眼金羽毛,又走到姬文魁身边,这回不敢拿羽毛刷脸皮子了,伸到眼前一尺多远处晃了晃,信誓旦旦地保证:“小诸葛,你放弃那个要这个,我现在就送给你。” 姬文魁拿拳头往身后捅了捅杨磊的肚子,叫着去去去一边当羽毛总统去。 “小样儿欠涮!”杨磊把右手往头顶上一放,竖着金羽毛嘀咕着走回陈卫军身边,把羽毛小心地放进了侧包。 陈卫军又掏出一块压缩饼干,狠狠地咬下小半块,咽下去后便开骂了:“他妈的,这两天比得太顺利了,争了个第一名,尾巴全翘到天上去了。” “对啊,牛尾巴还在扫地呢,鸟尾巴和猪尾巴就飞到天上去了。”杨磊咕咕地喝了两口水,给小诸葛的“诸”按了条猪尾巴。见还是没人答理,他凑近陈卫军说,“唉,队长大人,你也就是四天三夜的威风,精兵简政,部下实在太精干了。” “啥意思?”陈卫军横过脸去,“笑话我连三个人都管不好,是不是?” “哪呢?”杨磊又凑了过去,说,“咱部队里有句俗话,连长连长放屁不响。你想嘛,一个连百十号人马,当官的放屁都不响,你干脆连屁也别放了,用嘴巴吼一声得了,你说了算,我投你一票,看他们烂song劲,一边穷乐去。” “投啥投?”陈卫军瞪着眼,也不买杨磊的账。 “嗬,今个儿咋了,都中邪了,全不知趣了。”杨磊站起来,拍拍屁股,“得,我拍我自己的马屁,咱各走各的,四个人四条路,谁也别迁就谁,谁也不生谁的气。” “他妈的,你敢?牛犊子不听话,我往你鼻子上拴一根草绳子。”陈卫军扯住杨磊的雨披,把他拉回到了地上,伸出巴掌,叉开五指,勾回了大拇指,看了看,又放到杨磊眼皮底下晃了晃,问,“狼头儿咋说的,四个指头,一个拳头,都忘了?” “对,对,你们究竟要啥,等于4的,还是大于4的?”杨磊帮着腔,扬着头,冲着两个背影数落着,“全队人马就你俩绝顶聪明,咋搞的,全聪明到沟子上了,小学生的算术都不懂。” 两个人还是不吭声,也不挪步。 “不管往哪走,只有一个目的,安全按时到达目的地,你们谁能给我保证做到这一点,立下军令状来,给我前面带路。”陈卫军很不客气地下了最后通令。 何健迟疑了一下走了过来,很不乐意地坐到了地上,可还是嘟着嘴不吭声。那唇本来就肉肉的,厚厚的,现在一上翘都能挂住油瓶子了。他不要杨磊递过来的牛肉干,正憋着一肚子的气呢,胃都撑胀了。 姬文魁不但不过来,又往前走了两步,都挨紧藤墙了,背朝着三个队友一屁股坐下,非得“面壁三日图破壁”不可。平时就他文气,啥事都好商量,可现在倔起来锈死了,谁也别想开他的窍。立就立,带路就带路,就算他一个人也要往西南走。他掏出地图、gps和指北针,细细地研究了起来。 “小诸葛,你厉害,一撒娇,全依了你。”走了十几分钟,杨磊还叨叨个没完。 “谁依谁?”姬文魁紧跟在后面,没好气地问。 “到底是聪明绝顶的小诸葛,有办法啊,叫你吃东西,不吃,还一个劲地往藤蔓墙壁跑,队长大人怕你绝食,怕你撞墙,只好依了你。” “我跑?”姬文魁说,“我是讨厌杨三牛哞哞叫,走远一点清静了。” “哟,板子又打到了我的沟子上,你真能啊。”杨磊呛了一句姬文魁,对着前面的那位噪喳开了,“九头鸟,你行,高风亮节,受了委屈不计较,主动担当尖刀兵,回国后有一个一等功,我坚决让给你。” “去,你自个儿抱回家睡觉去。”何健头也不回,很不客气地回击道。这世道一等功是啥玩意儿,那是拿命换的。他转了转右手腕,看了看红线,心想,才两天的比赛就搞了我三次“九死一生”,现在只剩最后24小时了,你他妈的杨三牛好话不说,反而放了一肚子臭屁,这不诅咒我吗,丫的,诅咒你自个儿去吧。 第64章 走出林子,到了水渠边。 这是一条小水渠,不到1m宽,沟里沟坎的小草才到膝盖高,很柔软,可能是长在湿地的原因,特别青翠,虽然已是初秋,暮风摇拽时依旧娇嫩欲滴。透过草叶子的缝隙,缓缓的水流不晶亮,但很清澈,虽然流量很少,只有浅浅的一层,但令视觉润滑如缎,似乎只能是纤纤细手才具有触摸熨烫的权力,生怕这双武夫之掌太粗糙,不小心会撕拉出几根蚕丝。这两天遇上的水渠不少,都是两三米宽的,水流很急,即使养着水草也是稀稀疏疏的几撮,加上有假设敌追赶,哪来这般悠闲雅致的情趣。 这一段水渠呈南北走向,比较直,一眼望去就像一条流动的青蛇蜿蜒在树林间,招惹着心情也渐渐蜿蜒流淌。两旁的树很高很大,枝繁叶茂,但还是将天空露出了窄窄的一线。刚下了一阵子滂沱大雨,把天空洗成了碧蓝,没有太阳,没有白云,可青一色的感觉反而更好,特清纯,特养眼,特爽快。 水渠位于i点的相反方向,一般情况下不会布置假设敌。再看坎子上的小草也没有被踩踏过的痕迹。根据这一推测,他们决定走在坎子上,到了208线小土公路再看情况。 果然,这一路走得很顺利,连个假设敌的影子都没见着,脚下的路也好走,很快的他们来到了208线,太运气了,这段公路基本呈直线型,可偏在这里打了两个弯折。巡逻的吉普车消失在拐弯角时,他们飞快地穿过了公路进到了路东的林子,上到另一条水渠。这条水渠很好,从208线打了个2㎞长的斜线,一直连接到了l14林斑线。 这一路也很顺利,按预测的进行着,半个小时完成了水渠边的行军。现在,他们站到了l14的路南,i点在路的北面,也就是说,不管从哪一截走都要越过l14线才能进到i点。他们探头一看,路上像是洒了一串冰糖葫芦,50m间隔就有一个假设敌。路北有一块2m多高的小高地,停着一辆吉普,一个假设敌站在车顶,胸前挂着枪,面朝南面,居高临下了望着。 又是车,又是密集的岗哨,森严壁垒,要想从这里越过公路很不现实。四个人撤回到了森林,商量突围方案。可谁也想不出个道道,除非是风是云插翅而过。 “九头鸟,现在就你有这个本事了。”杨磊靠在树干懒洋洋地挖苦道。有两个智者在,他费了力也是白费,可也不能啥都不干,要不憋死了,发几句牢骚,感慨上几句,心里舒服了才行,“唉,变成水也行,刷刷刷就流过去了。” 水? 何健一听,心里豁地一亮,想到了刚才走过的小水渠,赶忙掏出地图一看,距此半公里外有一条河流穿过了l14林斑线。水能流过去,肯定有桥。不过那条水流是向着h点北面去的,他们在进h点时经过了,河面较宽,河流很急,从假设敌布防情况推测,桥面肯定有人守着,想从桥洞下过也不现实。不过,再往东南去,距此1.5㎞处标着一条小水系,也是穿过l14线的,应该有过水桥洞,不妨可以上那里看看。陈卫军一听,分析得有道理,姬文魁也点头称是,不过,窄窄的一溜儿,浅浅的一潭子,桥洞能有多大,人能钻进去吗?这话也有道理,陈卫军点了点头,让大家再考虑考虑。 “左也是,右也对,左右逢圆刘三桂。”杨磊接着陈卫军的话讽刺了一句,这路到底还走不走? “啥啥啥?”陈卫军没听懂,抬起头来问道。 “快快快,又磨走了3分钟。”杨磊不回答,只是看着时间催出发。 陈卫军考虑了一下,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说不定瞎猫碰到了死老鼠,偏偏运气上了。杨磊也在一边嚷着,试一把,咱中国二队向来幸运星高照,啥事都能逢凶化吉。 游过大河,向着东北斜插了1㎞多的林子,挪过一片草地,到了l14林斑线。这里也有条水沟,因为路对面也是草地,视野比较开阔,阳光也充足,比较刚才走过的那条小水渠,这里的草叶子要高得多,下半部分的杆子已经开始发黄。 这段路面仍然森严壁垒,仍然是间隔50m站着一个假设敌。 6㎞长的路面,50m一哨,光一条路就要投下多少假设敌?杨磊掰指一算,将近八分之一的假设敌投到了这里。看来这回假设敌铁了心,非把中国二队拦在路南不可。 让狼崽子失望的是,小水沟的水实在太少了,浅浅的一小摊儿,路面没有桥,自然谈不上可供人通行的桥洞。总之这里也是难越的天堑。现在糟糕的是,这一片全是茅草地,近2㎞宽,1㎞长。若想往东面走走再穿越林斑线就要绕一个大圈子,必须绕过草地进到南面的林子才行,这样就要打上一大截的回头路。就算是很顺利到达i点,这一绕,原来的2.5㎞变成了7㎞之多。况且,按现在的布防情况看,就算他们到了i点近旁也是过不去l14林斑线的。 留给他们的时间只有1小时15分了。 何健越想越不是滋味,整个脸埋在了地面。他郁闷透了,到了关键时刻就犯倒霉。平时训练偷鸡不着蚀把米也罢了,不过是自己一个人的事,现在呢,要不是自己提出上这里看看,游过河来就直接向着东面穿插在林子里了,这样起码少走2㎞的回头路,要是不出意外时间基本来得及。 丫的,这回把中国二队彻底拖跨了。 陈卫军发出了绕道的命令。 何健恼火得很,心里好窝囊,伸出81-1捅了一把被草丛遮掩着的路坎子,传来嗵的一响,吓了一跳。好在这个地方有一股淙淙的水流声,虽然不是很响,但遮盖了声音的传播。正准备回撤,他突发奇想,枪管子与泥土碰撞,而且是湿度很大的泥土,不该发出这种响声。是石头,还是……他的心里一颤,一个念头闪过,趁假设敌背过身去时爬近坎边,轻轻拨拉着草杆子。他愣了,怀疑是否看错了,路下面竟然埋了一根水泥涵管,有个60㎝的直径。 西北狼钻北极熊洞,容易。 哈哈,谁说天上不能掉馅饼,欧块摊烙下大馅饼,就等着中国二队张大嘴巴。丫的,这回贼对了!要不是路上站着红肩章,他非得雀跃欢叫,爽爽地蹦上几蹦。屁话!他立马嘲笑开了自己,要是没有红肩章还用钻小涵洞?丫的,大摇大摆从路上走过去就是了。 这段路特宽,约有30m之多,路那边的地形不利于隐蔽,草杆子全被割掉了,只留下半尺高的根茬儿,从路边到森林约有百十米的开阔地。这样的地理环境迫使四个人必须紧挨着爬涵管,钻出涵管时,四个人的间隔必须打一个“短平快”,在敌人发现前全部人马进到开阔地,否则就惨了,留在里头的人只有乖乖地束手就擒。不过,现在只有这一条路可行。走投无路的时候,老天给中国二队发送了一张冒险的通行证,无疑就是鼓励他们果断地豁出去。 钻! 狼崽子全一个心思。 何健是尖刀兵,啥时候都是走在第一个的。等不及队长下达命令,他就解下背囊拖在了右手,率先爬了进去。才进去小半个身子,一股恶心涌了上来,胃里翻搅开了,异常的臭味摁得鼻子不敢吸气。他的心一颤,不敢往里爬了,这才钻进小半个身子,要是四个人全进来了还不把人憋死?如此狭长的空间想爬得快一点也不行,况且还拖着70多斤重的背囊。虽然什么也没发生,可就是有一种恐怖感。他也说不清什么原因,越待越害怕,终于速速地退了出来。 命搭上了,这武也比不成了。大家都这么想着,可谁也不吭声,不问里头的情况,不提是否再试试,也不说回撤,全趴在洞口呆愣着,神情各异,姿势各异,只有心情是一样的:沮丧无比。何健更不是滋味。他是第一个尝桃者。他说不能吃,那就是不能吃。可实际上他只是咬了第一口,还没好好地咀嚼呢。 这种武断会带来怎样的后悔之心? 要是超时,对个人来说不过是经历了一次罚分,不过是失去个立功的机会,而生命只有一次,但对国家和军队来说,是失去了荣誉、自尊、强大的一次展示机会,每一次也都是唯一。对中国人来说,个人的唯一,国家的唯一,这是完全不能等同而论的。中国军队自古就有一个说法:战无不胜。现在叫得更厉害:首战用我,恶战用我,用我必胜。当然,取胜的事不是叫得响就能兑现的。但对中国军人来说,只有唯一的责任,豁出命去兑现,否则国人会说,早知把命看得至高而上,当这个兵干什么,出国比武干什么,把位置让出来,13亿找不出八位国家至上、荣誉至上的勇士?俗话说:占着茅坑不拉屎,提上裤腰滚一边。美利坚教育军人,生命对自己来说只有一次,对国家来说只是个数字。所以美军首先要学会的是贴着护身符,会说各种投降保命的术语。但中国军人很简单,挂着光荣弹上前线,至死不当俘虏。这是东方人认定的气节。当然,今天这事,除了他们四个人谁也不会知道,因为害怕,因为贪生,他们挨了一次被捕或超时的罚分。就今天的怯弱他们可以缄默,但无法预料,在生命旅程里会不会成为一个阴影鬼魂似地跟随自己。 假设敌守候得累了,一屁股坐到了路中间,耸了耸红肩章,朝着东西两面的同伴打了个招呼,掏出“伏特加”咕咚了两口,抱着枪眯上了。 第65章 陈卫军一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下定决心,钻!他伸出手去,三位立即把手掌叠放了上去。这个动作从来都是在吼声中完成的,现在这无言的默契还是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谁知道里头有没有其他东西,比如蛇啊蝎子类的。姬文魁多了个心眼,抽出工兵锹递给何健。大家把背囊拴在了腿上,以便腾出手来爬行和对付突发事件。 洞的两端长着茅草,洞里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涵管里的淤泥堆积了十几公分厚,黑黑的,黏糊糊的,一搅拌散发着浓烈的腐臭味。西北狼再精瘦也是1.80m的汉子,骨架子缩水不了,加上四只鼓鼓的背囊,一串儿进去接成了一条长龙。涵管里的透风性能本来就很差,现在一搅拌一堵塞,空气更加混浊了,憋得胸腔发闷,要把头抬起来才能呼吸。清脆的淙淙流水声在管子里头是发闷的,轰鸣得令耳膜嗡嗡发颤……大家心里都有说不出味儿的怪念头,可另一个想法始终占着上风:爬,一直往前爬! 贴紧在路坎边不敢稍动一动,等到人马全出了涵管,四个人一齐站了起来,扛上背囊向着森林猛冲。这家伙够冒险,光天化日下,在距离敌人十几米的地方出现,简直是老鼠舔猫屁股。宁静的原野立刻噪喳了起来,枪声,喊叫声,追击的脚步声,轰轰地混成了一团。 摆脱了追击,四个人汇合在了一起。大家一商量,时间不允许绕道,只能朝着东南穿插。从地图看,这一带有大片的茅草地。姬文魁提出丢卒保车,先让一个人走在前面,侦察一下敌包围圈在哪,尽量引走敌人。直白地说,牺牲一个,保全三位。丢卒保车是中国棋艺之一,碰到被动的时候,高明的棋手则采取这种方式,不计较一子的得失,为的是全盘皆胜。古人的方法跟“九头鸟2号”没什么两样。杨磊想起了在舰艇上提出的行动方案,禁不住摸了一把何健的脑袋,叫道:“喔哟,鸟脑袋厉害,跟古人一样。” 被罚一张条子与被罚四张条子,这笔帐再傻的人都算计得出来。大家举双手通过了这个建议。到目前为止,中国二队没有一个人丢过分。话说回来,谁都不想丢分,谁都想创下未被抓捕的奇迹。狼崽子一开始不曾有过这个野心,可三分之二的赛程下来竟呼呼地顺利,悄悄然的想法也就上来了。两位智者都提出了这一建议,但说实话,他们谁也不想把自己当成诱饵眼睁睁地叫北极熊撕咬。 “我当卒吧。”当然,这也不是杨磊的心里话,他也不想揽这倒霉活,可还得表示一下自己的态度,“队长队长,一个队的核心人物,不能牺牲;小诸葛脚疼,跑不快,不能送死去;九头鸟嘛,动作利索手脚快,方向感强,脑袋灵活,小聪明多……” “喂,你不是抬举我吧?”何健一听光说他的好话,就是没有实质性的下文,不耐烦地打断了杨磊的话。 “你是什么人物,咱要抬,也抬队长大人。”杨磊眯着眼睛,笑呵呵地拍了一把何健的背囊,“这两天一直是你打前站,辛苦了,有句话这么说,跪倒了不在乎一拜……” “你叫我继续辛苦……”何健嘣地放下背囊,“丫的老子不干了。” “这不,我就说了嘛,替你干了。”杨磊笑呵呵的,转而对着陈卫军,把话说得大义凛然,“队长,我赶不上九头鸟,他贼啊,不过没关系,牺牲我一人,只要卡列夫。” 陈卫军咽下了一口干粮,顺手一挥,说了句:“老规矩,各尽所能,准备出发。” 何健挪了挪肉嘟嘟的唇,第一个站了起来,拖过杨磊的背囊,掏出自己的物品往里头放着。 “干啥干啥,想压死我?”杨磊瞪着眼嚷嚷着。这两天着实把他压怕了,活得跟毛驴子没啥两样。第一夜找点,四个点不知道啥模样儿,光是背上小诸葛的装备赶路了。第二夜侦察敌情,没见敌情,背上超级幸运星的装备赶路了。现在马上就要进入第三夜,他又得背上九头鸟的了。中国队出国参赛的10位队员,他的个头最矮小,身体最瘦弱,连1.60m的教练提他的名字时都爱说那个又瘦又小的,可一比赛怎么就他倒霉,没人扛他的装备,光是他把队友们的东西轮流背了个遍。他一把拉过自己的背囊吼叫道:“go去,小样儿欠涮!” 何健不吭声,仍然嘟着个嘴搬运着。陈卫军的两条腿伤痕累累,浸泡了雨水、汗水的迷彩裤硬绑绑的,一迈步就把肌肉摩擦得生疼。姬文魁的脚踝骨扭伤了,那疼可是钻心的,自然不用说了,当然不好往他俩身上加码了。他一个劲地往杨磊的背囊猛塞,连臭袜都不放过,81-1也挂到了杨磊的胸前。 中国人有句老话: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 现在到了东欧,要说另一句话了:舍不了狼崽子套不了北极熊。 唉,只能舍他这个狼崽子了。不过,他情愿是颗丢出去的卒子,也不愿意成为肉体动物被北极熊活吞。当然,他期望的是,侥幸一回,从熊掌缝里脱险。现在想来没别的法子,只有轻装上阵,逃跑起来方便一点。 枪声一响,三个狼崽子躲在草丛里不敢稍动一下,生怕草杆子一晃整个儿暴露了。但,很快地,枪声远去了,天籁间恢复了宁静。大家还是不敢动一动,心里没底,不知道还有没有埋伏,不知道何健被抓了没有。不管怎么说,总得等到何健来了一起走。 “就当休息了。”陈卫军说,“5分钟,最多10分钟,要是等不上人我们就走。” “这么大的草丛九头鸟怎么找回来?”姬文魁坐在地上,揉着脚踝骨。 “我招魂去。”杨磊想了想,说。 “把背囊撂下。”陈卫军考虑了一下,同意了,回头又嘱咐道,“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要绕回来,我们俩拿不了这么重的。” 杨磊钻进了草丛,割下一把茅草遮盖着探出头去。草尖活像一片青绿的湖面微微起伏,枪声已经消失,除了静,还是静,静得能听见鼻孔里发出的丝丝呼吸。 他妈的九头鸟,跑哪去了。 看不见人影子,杨磊急得很,连头都不敢乱扭,拿着望远镜直视响过枪声的方向,那是南面。他们要走的是东南。九头鸟把敌人引走,是为了给队友让出一条通途。 10分钟一晃就过了。杨磊很不甘心地举起小望远镜,发誓就看2秒钟,要是再没影子就把九头鸟留下喂狗熊了。也许是毒誓起了作用,他竟然看见了一小点流动的草垛儿,眨了眨眼睛,终于坚信,草垛儿确是向着这边游来,像蚊虫,像蜻蜓,像蝴蝶……模样儿越游越大,越游越清晰。 也用草杆子遮掩着啊?跟自己一个德性,还会是谁?他赶忙喊开了布谷。不出所料,那边也回应开了布谷。哈哈,九头鸟,总算把你的魂招回来了。嗬,岂止是魂,连人一窝端了。他越想越得意,晃着脑袋,摇动着草杆子,继续布谷着。 何健拨开草杆子跑了过来,顾不得问及另外两位,顾不得介绍情况,喊着快快快通过草地,假设敌就要追过来了。说罢,他折向了东南,继续充当起了尖刀兵。杨磊还没来得及说话,何健那扁扁的背囊影子就淹没在了草丛里,没了踪影。 苕子! 杨磊冲着那个方向呸了声,没法子,继续倒霉吧,还得背着九头鸟的装备赶路。 这里的林子都是小块儿的,穿行了几百米又到了茅草地。这片草地约有半公里之宽。为了争取时间,他们决定直线穿越草地,从西北插到东南,然后再插上半公里森林,就可以进入安全区了。 这里的草仍然很高,齐胸高了,也很密。何健仍然与队友拉开距离走在前面刺探情况。三分之二的路下来时,三个狼崽子的身后响起了枪声。太出乎意料了。这回假设敌学聪明了,埋伏在草丛里放过了何健,等到后面的三位走过去了才放枪,只放了一发子弹,没呐喊声,也不跳跃起来抓人。 呵呵,看来是放长线钓大鱼。 根据判断,身后只有一位埋伏者,旨在通风报信,绝不敢抓捕,毕竟他们人多。他们赶快蹲下割下一把草,遮住脸面探头观察前方,只见百十米远的草丛一线儿都在摇晃,像潮水一样涌向他们,可就没见到脑袋,看来都躬着腰跑着呢。 “苕子。”杨磊说,“小样儿欠涮。” “不管他们了。”陈卫军果断地说,“从南面迂回。” 突破包围圈,他们进入了树林,走了不太远又是一片草地。 刚才的两块草地全有假设敌埋伏着。现在一见草地,大家的心里发怵了。这块草地的面积实在太大了,南面邻接到l14林斑线,北面一直过了109线大土公路还在继续北延。若从北面绕,那是不现实的,一绕就是五六公里。若从南面走,路倒是不长,可得经过l14线,那上面布满了假设敌,谁敢从那绕啊。 只有继续斜线直插。 茅草不是很高,只到胯部。这样也好,双方都暴露在外,总比一方藏掖着守株待兔的好。一出森林就下起了小雨。很好,行走者不方便,隐蔽者也不会太舒服,这样更利于躲避的一方。他们更有信心了。 这一斜线走得很顺利,没见风吹草动,身后也没有打冷枪的,他们很快地穿插到了东南角,再有个十几米就能出茅草地进入林子。哈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杨磊一看胜利在望,高兴极了,边说边手舞足蹈,手臂向右上方一挥,手里的“娃哈哈”跟着舞开了。 第66章 “哎哟!”姬文魁叫了一声,左手捂住了左眼。 “喔哟,都说后脑勺不长眼,脑壳前怎么也不长眼?”杨磊明明感觉到瓶子打着了人,回头一看还故作惊讶,一脸心疼,停下脚来执意要看姬文魁的眼睛。 姬文魁一挥手,很不高兴,揉着眼睛不说话。草地本来就潮湿得很,被雨一渗,泥土又绵又软又打滑,他正低头看着路,生怕不小心崴着脚踝,谁知道好端端的突然眼前就划过来一道晶亮,他吓得猛一抬头,来不及反应,瓶子哗地砸到了左眼。矿泉水还有大半瓶子水,就杨三牛那兴奋一甩,多少公斤的力度啊?脚弄坏了,一落地就疼,这会儿也不知道眼睛被打肿了没有,反正疼得很,肿疼,从眼皮到眼珠子全是这种感觉,张不开眼睛,瞅不远去,左面的视线花花的一片。 杨磊不认错,反而怪姬文魁走路不长眼,不多看着点。姬文魁更不高兴了,走得好端端的谁会料到有人发牛疯,莫名其妙往他脸上砸了个“大馅饼”。 “红肩章!”何健突然来了一声喊叫。 两个贫嘴者扭头一看,何健没了影子,紧跟着陈卫军像个土地爷呼地往下一落,也不见了影子。姬文魁顾不得眼疼脚疼,不敢往东南去了,立马朝着东北方向飞奔而去。 杨磊愣了一下,看到地底下刷地立起了两个红肩章,全身湿漉漉的,哒哒地滴着水珠。他明白了过来,茅草地与森林之间有一个路沟,假设敌就卧在那儿专等着他们下饺子。现在是稻草人救火自身难保,他顾不得了,竞赛规定不让反抗,能有啥能耐打捞下成饺子的两位战友? 瞅着姬文魁的背影,杨磊跟着猛跑。很快的一个假设敌追了上来,跟得很近。他感觉着对方的手够到了他的身后,背囊一紧一松的,绝对是被摸上了一把又无法抓住,因为九头鸟的装备还在他这里,把背囊塞得鼓鼓的,没一点松懈的部分。可他也明显感觉到逃跑的速度在放慢。背脊上的负重百十斤了,又经过了两天两夜的体力消耗,他已黔驴技穷,再也无法跑过徒手的红肩章。完了,这回是彻底完了。唉,不如不跑了,跑了也一个下场,可又有些不甘心。终于有一股拉力迫使他停住了双脚。背囊被拉住了,雨衣的帽子被揪得滑落了,一股呵气触摸到了他的脖子,热哄哄的,暖痒痒的。这种感觉告诉他,对方抱住了背囊。偏在这时,他看到了一条水渠,仅两步之遥。这是条南北走向的大水渠,很宽,有十几米了,水质混浊,无法知道深浅,路沟的水就是流向这里的。他懊丧透了。倒霉,再跑快一点在这里下成饺子也好啊。都怪九头鸟把东西塞满了他的背囊,要是稍稍减轻点负载,两步路算啥,他早就跳下水渠跟假设敌道哱哱了。他生气得很,猛地一甩身体,想交了罚分条快快赶路。可就这一回头,背囊随身体一甩而来的惯性把假设敌放倒在了地上。 可能摔得不轻,或者是跑过来增援的红肩章已经追到了近旁,那位老兄揉着屁股侧躺着不起来,光瞅着猎物呵呵傻笑。杨磊来不及思索,猛地转过身,跨出两步,纵身一滑下到了水里。漫到胸脯的水流泛着一股浮力,托起脚板儿推着他往下游去。到了岸边,回头一看,红肩章站在对岸向着他频频招手。他乐了,可也生气得很,心想我傻冒了不成,智商就这么低吗,你一招手我会游回去跟你相会?可他是个闲不住的人,偏又摊上了不服输的个性,学着红肩章的动作,五指往里勾了几下,嘴里不停地叫着来啊来啊,看人家没有下水的意思,只好说了声小样儿欠涮,做了个飞吻,转身钻进了林子。 走了一小段路,进到了一片草木较为茂密的地方,有些累了,他决定休息一下,吃点东西,但也不敢坐下,背囊太重,一坐就站不起来了,只好站着,侧靠着树干闭着眼睛。 嘿嘿,祸兮福兮。 刚才的事越想越乐,脑子里像放电影似的一幕幕窜过,全是歪打正着。哈哈!要不是打疼了姬文魁的眼睛,他肯定跟着下成了饺子。要不是何健的装备把他的背囊塞得鼓鼓的,假设敌早就抓住了背囊。要不是背囊太重,转身的惯性把假设敌甩到了地上……呵呵,当然还有上苍相助,偏偏这时横给了他一条大水渠。 距离i点只有1㎞了。林子不是很密,没沟没坑,比较平坦。路一好走就担心开了假设敌,他只好不断地改变方向,走着s形,不让对方发现自己的行军方向。约莫走了十几分钟,传来了怦怦的枪声和子弹撞击钢板的冲击声。看来,这个点要进行步枪射击。 哈哈! 走到i点了。 他看了下gps,将mark定位键一按,确定了所处位置,再将goto导航键一按,一看显示,进入安全区了,调皮劲又上来了,朝着三个方向送了一个洒脱的飞吻,说了一句小样儿欠涮,呵呵,快走! 沟里埋伏了6个假设敌。 早在何健进入第一块草地被追击时,假设敌就用对讲机通知了第二块草地的埋伏者,第二块草地的假设敌根据通知调整了追捕方案,直到放过后面的三个人才鸣枪报警,然后收紧包围圈,最终没能捕捉上猎物,便将情况通知给了第三块草地。 两天两夜的比赛下来,假设敌领受了中国参赛队员的厉害。这些亚洲人种跟非洲黑人一样,长了一双暴发力极强的飞毛腿,而且很有耐力。虽然追击者是轻装上阵,被追击者负重而逃,可只要距离相隔50m左右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猎物闪进森林。这里的草杆子太低,大老远就能看见隐蔽者,假设敌最后选定了草场东端的路沟,在浅浅的水里铺了些草杆子,卧在里面专等着下沟者,按中国二队的走向不断调整埋伏点。原想一网打尽,谁知这几个中国兵在关键时刻出了点内讧,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不过收获也是不小,煮了两只黄皮饺子。 何健是第一个下沟的。一只脚被拽了下去,身体重心没稳住,整个人压在了假设敌的身上。他刚把两臂撑到路坎子,想爬起来逃跑,背脊上又压上来一股重力。两个欧块把他压成了三明治的菜叶子。陈卫军也是一样的下场,看到何健掉下了路沟,刚听到一声喊叫,右脚就被一双手拉扯了下去。 何健一上路沟就瘸开了,身体向左一晃,皱着眉,咧着嘴,哎哟哎哟哼鸣着,厚厚的唇嘟嘟一撇,脸上不停地痉挛。假设敌很友好,搀扶着何健走了一小截,看他痛苦不堪的模样,一位去解他的背囊腰带。何健一急,嘴里嚷着thanks,两手赶忙护着背囊,另一位友好地拽走了81-1。“770110,aha!”假设敌念着sevensevenzerooneonezero,这号太怪了,太引人注目了,太容易记了。何健很不高兴,这下子可真770110了,拐上了两个红肩章,吆上了一边一个挟持着他。他扣好腰带,一把夺过枪来,重新挂回到了脖子上。 他们被带到了l13林斑线。 陈卫军心想,完了,罚分是小事,接下去的赛事怎么进行?他担心地问:“怎么样,比小诸葛还糟糕吗?” 何健没在乎自己,倒是关心上了陈卫军:“腰没闪着吗?” 陈卫军左右扭了两把,好着呢,便很有些沾沾自喜,说:“你道我是谁,我是幸运星,这回又超级上了。” 何健哎哟了声,说:“快闪。” “闪啥?” “腰啊。” 陈卫军又扭了扭腰,好端端的,闪它干嘛。 “哎哟。”何健呻吟了一声,回头说道,“人家放松了警惕我们才好跑掉。” 尽他妈的馊主意。陈卫军佩服了。打小到现在他就没撒过谎,没做过骗人的事,一步一个脚印实实在在做人。这会儿要装真叫他有些为难。他揉了揉腰,除背上的重力拽得腰部有些酸疼,真的没扭伤的感觉。再说这腰闪了怎么装蒜,只能两只手撑在腰部,揉着,嘴里叫着哎哟了。 陈卫军的面相长得憨厚,假设敌一听叫唤开了,全都凑了过来,打着手势询问情况。脚崴了不算大事,男人的腰可是最金贵的。这一闪,责任当然在拽他的红肩章身上。背着重重的装备,没防备地被一把拉下了沟,能不闪腰? 假设敌说着英语,陈卫军啥也听不懂。看到人家点着腰部,他猜测可能是问扭伤的事,便回答了句ok。人家揉了揉他的腰,又询问了一句,他猜测可能是问舒服点了没有,便回答no。不知道哪是对的,只好学着九头鸟的样子,多皱眉头,多表现一点痛苦。人家要解他的腰带,可能是帮他放下背囊。这不行,要这样就彻底跑不掉了。他直摇头,no个没完。正磨蹭着,“oh!oh!”声吼开了,他抬头一看,背囊影子在树林里一闪,啥都没了。 他妈的九头鸟,甩下他自个儿跑了。 守着陈卫军的假设敌全追了过去。可刚迈出两步,其中的两个又折了回来,看到陈卫军老实巴交地站着,相信了他的腰部确实有伤,叽哩咕噜了一番,只留下一个看守,另一个追何健去了。 陈卫军瞅着森林,心里很平静。说实在的,他一点也不担心。九头鸟是啥人?那是个鸟人,瞧逃命的劲儿该叫飞毛腿,瞧耍小聪明的份儿才叫九头鸟。再说,背囊里的装备大多倒给了杨三牛,简直就是给这只鸟儿插上了翅膀,三个北极熊根本不是对手。 三位队友都跑了,现在只留下他一人在熊掌里挣扎。 第67章 他考虑了一下,不能就这么买单了。他将右手伸进口袋掏了又掏,很不乐意地摸出将军烟。这烟实在太贵,这两天一直没舍得抽,他想带回国做新郎时用,27岁的人了,搞完这个比赛也该成家了。不是舍不得50元,是这包烟的经历特殊,跟着他参加了1999年“爱尔纳?突击”。他翻来覆去看着烟壳子,看够了才心疼地撕掉塑料纸,翻开硬壳盖子,掏出一根递给了红肩章,又掏出一根往自个儿嘴里去,没叼上,放到了鼻孔旁嗅了嗅,将这支也递给了人家,想了想,干脆把整盒烟全递了过去,拿手指在手心里画了个50,这是烟的价钱,又一换手画了个6,这是被抓后挨罚的数字,然后打着交换的手势,让别罚分了。 红肩章点着头ok不断,等到陈卫军迈开步,一把扯住了他的迷彩,摊出手掌要罚分条。陈卫军指着将军烟,指着上头标着的一串字母,他不学英语,可认得那一串蚂蚁,领烟的时候小诸葛告诉他general就是将军。他认得了,记住了,光记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字母,gl就是将军,可就是不知道怎么念。不是笨,也不是懒,他不想吃皮牙子放臭屁。他把手臂搁在胸前,握住五指,两个拳头交叉地滚动了几轮。红肩章看懂了,点了点头,可看到他要走又不买账了。 这世道怎么搞的,全一个德性,光欺负老实巴交的。九头鸟啥也不给,光会利用他的“腰伤”溜之大吉。唉,逃了也就逃了。他呢,贿赂了白贿赂,赔了夫人照旧折兵。他越想越生气,吓,不干了,看你咋弄。他拉下脸来说了句“去”,突然想起人家听不懂,中国人的“去”就是欧洲人的“go”吧,何健和杨磊老挂在嘴上的洋屁。他便大声地吼了一句go,一把夺回将军烟,啪地朝路边的草丛里扔了过去。 红肩章瞪了瞪眼,撂下他跑到了草丛里,回头看了他一眼,弯下身子,翘着屁股,拨拉着草杆子探头看着。陈卫军连go也不骂了,猛地一扭身,撒腿就往东北面去,三大步跨过了路面,钻进了森林。哈哈,这下应验了一句话:“弹指间,尽显将军本色。”这是将军集团济南卷烟厂将军牌香烟的广告语,用到了幸运星身上,超级。心里美滋滋的,脚下也就跟着生风了,他一看时间不多了,赶紧拐回了东南方向。 雨下大了,森林里的路不好走,全是陈年堆积的腐叶,一脚下去陷到了小腿,沽漉漉的一摊子水立马冒了上来,小腿上挨过弹片,风干的伤口沾了水又发软了,皮肉像针刺一样疼痛,疼得火辣辣的。路不好走,不怕。疼,也能忍受。最担心的是伤口,这水少不了细菌,要是发炎了就糟了。可这路还得走啊。 终于来到了一块空地。这是老百姓砍伐后留下的,草儿虽然青绒绒的,可大多被丢弃的干树枝压住了。干树枝堆叠得近乎一人高,空地的中间被填满了。他往枝干上一坐,捋起裤管子任雨水冲刷,然后擦干,拿云南白药汁液喷了一通,简单地拿绷带一缠,将小腿套进了黑塑料袋。 嗬,这下干爽了,放心了。 看了一下地图、gps和指北针,方向是对的,路也不远了,顺利的话最多半个小时就到点上了。想着刚才的事,他的嘴角情不自禁露出了笑意。九头鸟的贼确实好使。不过,刚才他那一招要算贼的话,也是瞎猫撞上了死老鼠,无意贼上了。刚才心里确实不舒服,是生气招来了好运。这世道哪能光要别人的好处,都说一好还一好,北极熊怎么连最起码的家常道理都不懂?当时想着,把烟抢回来了太没男人气,不如喂狗了。可这里没狗,那就扔到草里去吧,反正不能给狼心狗肺的白抽了。没想到红肩章撂下他去拣烟。可能人家确信他的腰扭伤了,背上又压着背囊,也就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哈哈……哈哈…… 他越想越乐,冲着寂静的空地笑出了声。没待笑够,传来了窸窣声。他吓了一跳,赶忙躲到干枝堆后面,探头看时,东北侧的林子里有颗黑脑袋,虽然模糊,可他敢肯定绝对是人脑袋。看来对方也发现了自己。他绕着干枝堆走到西南角,可东南端的林子里又露了颗脑袋。 见鬼,被包围了? 既成现实了,就这么个小地方插翅也难逃,没必要半天不出动。管他妈的,你没动静,我就走自己的,反正被发现了。他干脆甩开了步子往树林子里去。 oh!oh! 喊声一直跟在后面。 他不予理睬。可奇怪极了,怎么光喊不抓人,难道说前面有埋伏?就算有,也没这个必要先行通知嘛。他扭过身去看了看,人影子忽地闪到了树干后面。他掏出gps输进了所处位置,一看很快就进入安全区了,心里便骂开了:“去他妈的,爱喊就喊吧,就当做个伴,只要不是挨得太近,我就这么走着,再走上几步,你想抓也没能耐了。” “小诸葛,小诸葛……”身后的人又喊开了。 他妈的,喊开了中国话。他侧耳听了听,就是喊小诸葛,咋不喊幸运星呢?是九头鸟还是杨三牛?三天两夜下来,大伙儿累得声音都变调了,还真不好辨别。他站住脚,回头看了两眼,不见影子,只听到喊叫声。竖起耳朵仔细一听,“诸”字一吐出舌头像是绑了块骨头,吐音直直的,叫人听得软绵绵,酸溜溜。出国比武的十个队员,三个山东籍,一个陕西籍,四个新疆籍,全是北方人氏,就他和何健属于南方,他是淮河以南,何健是长江以南,两个人的普通话都是没有翘舌音,可他只能说舌头上绷了根橡皮筋,远比何健舌面上长了块软骨头强多了。 鸟人,竟然吃皮牙子放臭屁。 他没想明白,跑到爱沙尼亚才几天,狼崽子全学会了红肩章的洋咩咩,有事没事“oh!oh!”胡叫,只有他守着中国人的中国腔。他气哄哄地吼叫道:“出来,鸟人。” 何健嘣地跳了一步,闪出树干,嘻嘻着:“嘿嘿,我看帽檐像咱的人,以为小诸葛呢。” “被抓住了没有?”陈卫军着急地询问着情况。 “没有。” “你呢?” “没有。” “你奶奶的,你脚疼,跑这么快?” “你也可以嘛,腰闪了,也跑掉了。” 能在树林子里撞上,两个人自然高兴,互相吹擂了几句,交换了一下背囊,兴高采烈地朝着i点进军了。他们并不知道,这次何健的瘸腿小聪明彻底白耍了,罚分条没交,可太容易记住的770110枪号被假设敌记下了,中国二队的第一个被捕6分就此诞生。 中国一队穿插限时为:19:45-23:15。 中国一队是在中国二队到达i点2分钟后从h点出发的,整整晚了3小时32分,选择的路线是l13林斑线,因为,进h点时于新伟和张高峰就是从那条路走的,比较熟悉路况。 从目测点转回到北面的雷场草地,雨下大了。 他们刚走出东面的安全区,情况就来了,假设敌掏出对讲机大声地哇啦。雨声太吵,听不清说的内容,估计很有可能通知其他假设敌,也就是说前面有埋伏。中国一队只好改变计划,迅速地拐进了树林子。 这片林子夹在l13与l14两条林斑线之间,被茅草地包裹着。面积不大,约半平方公里左右,不过树木密匝,高大,枝繁叶茂交叠成了一把把天然大伞。 他们找了块稍稍干燥的地方,撑开篷布遮挡着雨,摊开地图,重新研究行进方案,最后形成共识,就从两条林斑线的中间地段穿插。这块地域偶尔有几处草地,不过基本上是森林,路可能很不好走,但比较安全,再说,头顶天然的大伞,多少能少淋点雨。 虽然安全,但森林里没有路,横七竖八躺着树干,能着地的地方全是千年沉积的腐叶,一下去就陷到了小腿。树大枝繁,多少遮挡着雨水,可毕竟不是茅草屋顶,天上下着大雨,里头淅淅沥沥地落着小雨,雨滴更大颗了,只是雨线稀疏了一些,雨衣也不防雨,迷彩全被淋湿了。 不到半公里花了20多分钟。这样的行军速度,就算是直线距离也要超时。他们稍稍一商量,打算穿过这片林子后就挨近路边行走。 林子终于稀疏多了,灌木也少了一些,总算有了插脚的地方,但他们的心却揪紧了,因为前面就是茅草地。李永刚的提醒刚开了个头,便传来了一阵激烈的枪声,离得很近,是从北面传来的。北面是209线小土公路,从h点的东北端向着东南斜插到l14线,全线不到2.5㎞。可能是哪个队走了这条小土公路,被捕猎的假设敌撞上了。他们细细一分析,紧跟后面的耶尔瓦国民卫队这个时候刚从h点出发,刚才的枪声不该是冲他们来的,可能是早于他们出发的参赛队。国民卫队女兵队比他们早了16分钟出发,还有个丹麦队早了35分钟。枪声不是太远,根据判断,很有可能是对着女兵队来的。 “这家伙,这么大的雨,连小丫丫都不放过。”王帮根整好雨衣,系了系背囊腰带。雨衣实际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全身早已湿透,不过就是为了遮挡一下眼前的雨线,省得老是腾出手来抹脸上的雨水。 “晕,中国二队又要心疼了。”张高峰紧了紧腰带,说,“要不我们去救援一下,小丫丫怪可怜的,四个女兵跟千把号男人较量。” “你想引熊入室?”于新伟淡淡地说,“苕子才这么干。” 第68章 “你还是男人,好意思?”张高峰又浪漫开了,说,“战争让女人走开,知道吗?” “靠!战场上还有性别之分吗?”于新伟一摸腰间,警告道,“你要去,我毙了你!” “毙你自己去!”虽然听习惯了这句口头禅,但张高峰还是很不舒服,刚才只是开句玩笑,一听于新伟很不客气的回答,他可真的较真上了。 “试试……”于新伟也不让步。 “试试就试试……”张高峰更是把话说得理直气壮。 “哎,算了算了。”王帮根一听两位认真开了,忙和开了稀泥,“再吵下去就要超时了,赶快赶路吧。” “好了好了,两位都有理,要是真的上了战场,战友的安危当然要考虑,可现在就咱中国两个队是战友,其他全是对手。”李永刚说完这话,交代道,“就要过草地了,离两边的林斑线都不是太远,大家注意点了。” 又要进林子了。照目前的行进速度不可能按时到达i点。李永刚果断地决定,插回到l13林斑线。大家觉得也只能这样了,毕竟过了假设敌防守最严密的2㎞,接下去应该稍稍好一点。没想到好运气跟着豹子胆来了,往北一拐,竟然有一条小路。说是小路,并不成形,两步之宽,两边是灌木丛林,而后是茅草地,再往外去是森林。 这是片开阔地,隐蔽性差,而且有路就有可能布下假设敌。 问题是,这条路地图上没有标识。大家都认为,老鼠也不妨碰一碰猫鼻子,说不定撞上的是只瞎猫。但毕竟是开阔地,李永刚还是担心,让于新伟走在前面当尖刀兵,自己中路,王帮根和张高峰断后,相互之间拉开了百十米距离。 走完了一小段,路上躺满了横七竖八的灌木,没有一处可落脚的地方,一踏上去脚就被卡在了枝杈窝里。陆战靴灌满了雨水,滑溜得很,狼崽子曾经痛恨地叫它绞肉机,现在,绞肉的功能更是发挥得淋漓尽致,与天上的雨水、地上的树枝配合得天衣无缝,脚踝骨老是被崴着,脚底下的泡更疼了,踩下去针扎一样。三天来,每个人的脚底都打了水泡,大多磨成了血泡,有的是泡中泡,脓水和着血水,难受劲简直想哭又想叫。他们气得想骂娘,又怕痛快了嘴巴伤着了脚,只好时不时地磨一下牙,磨得咯咯响。 连走带爬到了岔路口,一边仍是树枝路,一边是人能行走的小路。四个人都想到了另辟蹊径。这里距离l13林斑线最多也就半公里,不时地有叫喊声和枪声传过来。小路应该通向l13线,明摆着很不安全,可树枝路实在难受,简直就是受刑。 “歇歇再说。”李永刚一屁股坐到了树枝上,盯着岔路苦思冥想。他也很犹豫,走哪都不是,实在不行就继续穿林子吧。 于新伟屁股没粘到树枝,猛地站了起来,揉了揉被雨线模糊了的眼睛,定睛一看,弯道口的丛林旁有个红点子。他的心一凉,我靠,别又埋伏着红肩章。他早就被灌木丛里的“一点红”搞怕了。这回挨得近了,十几米远,这样的路,这样的环境,想逃跑都难。不过大半天不见出来抓人,大概人数不多。脑子一转,靠,吓唬一下,让红肩章乖乖待着别出来。拔出手枪对着红点子,枪里没有子弹,他将板机扣得呱呱响,兜出了两句英语军事术语:“freeze!giveup,noharm!” 树丛里没一点反应,只有哗哗的落雨声。 “闹神经了!”王帮根走了过来,看见于新伟的动作可笑得像电影里的卡通人物,将他的手臂往上一抬,枪口朝上,“打吧打吧,双枪王,别把枪憋坏了,赶快打。” “红肩章。”于新伟嘘了一下,轻声地说。 “哪?”王帮根一听,不像前天傻傻地探看一阵子,这回学利索了,爬上树枝,准备一有情况就往南面的林子里撤。 “哪哪哪?”张高峰也凑了过来,伸长脖子看着。 “他娘的,半天没反应。”李永刚一听有假设敌,先是一惊,站起身来准备撤人,可转眼一想,挨得这么近也不见动静,人家怎么不来抓? “脑子进水了吧,打铁了。”张高峰一见没情况,嘻嘻一笑,拍了一下于新伟的后脑勺。 “靠!”于新伟很不高兴地一挥手,紧跟着骂了一句张高峰,“go去!” 李永刚定神地盯着不远处的丛林,灰蒙里有一点隐约的红,因为雨线太密集看着很模糊。他平静了一下心境走了过去。这一看,喋坏了他,晕,哪是红肩章,树枝丛里插了一根树干子,上面涂了块红斑点,确切说是个箭头指向,应该是人为涂上的。会不会是路标?他的脑子蹦出了个念头。 “有可能,极有可能。”张高峰凑了过去,一拍脑门子肯定地说。 “双枪王啊,人说好事成双,你怎么搞的,万绿丛中一点红,这种倒霉事也要成双?”王帮根一听是木杆子上画了个红肩章,哈哈大笑跳下了树枝堆,凑到于新伟跟前,笑话完后自我解嘲道,“我可不想第二次给‘一点红’上交罚款条了。” 张高峰趁机笑话了一句:“唉,没办法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刚才确实疑虑过多了,于新伟不再吭声。 路标箭头指向树枝路。 李永刚未加思索,决定继续走这条难行的路。 半公里左右,树枝没有了,狭窄的地面偶尔丢着塑料瓶子,还有食品外包装袋。看来这条路有人走过,那堆树枝是专门堆砌着阻挡不熟悉情况的参赛队的。他们推测,爱沙尼亚本国队走的就是这条小路,估计平时训练也是走的这条便道。呵呵,按照它指定的方向,没错。 果然,每到岔路口,都有木杆子涂上的红漆做标记。于新伟一看,气坏了,拷,真是太贼了。王帮根倒是乐呵呵的,不管谁贼,反正这下贼歪了,贼到了中国一队身上,哈哈,好好,这种事多来一点,来者不拒。 一开始,他们走得很小心,淋着大雨,左右顾盼。可这一路光听到枪声喊声,就是没人来抓。最后,连最有侦察经验的李永刚也懒得瞻前顾后了。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累死人!喋,迈开大步向目标点喋去。 脚下还是不舒服,可心里高兴。于新伟兴致来了,做开了小诗:瓢泼大雨洗淋浴,泞泥小路逛大道,借道舞弊精神爽,大步流星…… 后面的话怎么也想不妥当。王帮根说,这简单嘛,一个字,跑跑跑。张高峰说,好好,加速度,押韵。李永刚说,行了行了,不如喋喋喋来得痛快。三个人一听,也对,可不押韵。李永刚说这有啥为难的,把第二句改一下,大道改大街,这就押韵了,还是改闹街吧,枪声喊声暴雨声,我看北京的王府井也没这里闹腾得厉害。 这首诗便成了中国一队的杰作: 瓢泼大雨洗淋浴 泞泥小路逛闹街 借道舞弊精神爽 大步流星喋喋喋 有了路牌子,这一路爽晕了,夜幕快降临时他们进入了安全区。雨小多了,没有了哗哗声,只有打在树叶子上的轻微沙沙声,还有清脆的枪声。他们一听就明白,那是步枪实弹发出的声音。 距离进点限时还有半个小时。时间宽余着,这次不敢再犯傻了,进h点时竟然提前了10分钟,结果挨扣了15分。这回一定要算计好,不折不扣地按时进点。他们坐在小土堆上,吃点喝点,简单地休整,预测i点可能要竞赛的内容。掰指一数,按组委会预先告知的还有八个单项要比赛:夜晚突击步枪射击,远距离突击步枪射击,飞刀,布雷,识别炸药,识别武器装备,手榴弹投掷,武装越野。从目前比完的项目看,有的项目不在告知里头,所以也只能把预告的项目分析一下。 现在总分的大局基本形成,中国一队没戏可唱,穿插超时和被捕这两个是大头分数,包括装备分,他们都犯了倒霉,唯一的出路就是在单项上下功夫。截止目前,比完了10个单项,产生了24个第一名:卡列夫步兵营获得4个单项第一,帕尔努国民卫队、贝尔瓦国民卫队、中国一队、中国二队各获得2个单项第一。中国一队的单项第一总数与第一名差了一半,但单项竞赛总扣分只比第一名多扣了4.29分。由此可见,中国一队的军事技能和个人军事素质还是很强的,再说,预告中还未比赛的八个单项对他们也是很有利的,步枪射击,手榴弹投掷,武装越野,这几项都是他们的强项,只要发挥得好应该不是太大的问题,所以,瞄准的单项成绩夺冠,前程还是乐观的。 人一屁颠,弦一松懈,事情就多。 心情一好,调侃就起。说到单项的事大家都很兴奋,尤其是王帮根,手榴弹和武装越野都是他的强项,想当年全军三项全能比武夺了冠军,这就占了两项。从地图上看,i点的南北有大片茅草地,他率先想到了这里有可能要比手榴弹。还是在e点时,因为手枪射击于新伟搞了个“双枪王1号”,王帮根就提出投手榴弹时也搞个铁人号,现在正是时候。没想到这事犯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大忌,刚开口就惹怒了于新伟。 手枪丢失一事,于新伟一直有着心理障碍。丢手枪够倒霉的,手枪射击的成绩又不咋,“双枪王1号”整个报废了,这气没处出呢,加上两夜三天基本没睡觉,稍有不顺心火气就莫名地往上冒腾。刚刚吃得好好喝得爽爽的,一听王帮根提及“双枪王1号”,他就莫名地躁开了,脸红脖子粗,全身发热,脑子发胀,头顶心像是冒腾着一把干柴火,腾地从土堆子上站了起来,哇哇嚷叫着,手也舞开了,足也蹈开了,瞪着眼骂着:“靠你的靠,铁人搞什么屁的号。” 第69章 “他奶奶的,丢了枪还叫双枪王,我看叫徒手王再合适不过。”好端端的突然挨了骂,王帮根也不让步。丢枪的事怨谁,手枪射击有3个钢靶没击倒又能怨谁,鬼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不管是谁的责任,这会儿谁触犯了双枪王,于新伟就把矛头对准谁:“屁个铁人,有种别超时,有种别给欧妞交罚分条,连女人都搞不过,我看叫废人再合适不过。” 王帮根一听,操,可细细想来四个人就他交的罚分条多。第一次是进e点时,跟双枪王一起交的。第二次是出e点不久,跟哥斯拉一起交的。第三次是进军h点的半路,跟好汉哥一起交的。他挨个地陪着每一个队友交了一次罚分条。交就交了,他实在啊,没耍赖啊,哪像双枪王和好汉哥赖的赖、溜的溜。不过话说回来,他也倒霉,三次都交给了欧妞小丫丫。本来交给谁都一样,都是一次6分,可现在磨开了嘴皮子就不一样了,变成了搞不过女人,变成了废人,这话多难听,冠个啥名也不能要这个词。可双枪王最难听的反义词也就是徒手王,他想不出更合适的骂人的话,便退却了一步,说:“徒手王是你自己说的。” 这话也对,前天傍晚找腰带那阵子,于新伟就是这么说的:“叫我屁个双枪王……该叫我徒手王了,搞手枪射击时我拿指头打靶算了。”于新伟想起这事来了。不过这也提醒了他,最难听的“废人”也是王帮根自己说的。到达d控制点时迟到了18分钟,王帮根就这么发的牢骚:“我还算铁人吗,都成废人了。” 骂归骂,再骂得痛快,丢枪罚分的事仍然是铁板钉钉。于新伟火气越发旺盛了,拔出手枪对着王帮根吼叫着:“我拿枪把你毙了。” 王帮根也不示弱,把81-1一横:“来,来呀,看谁先毙了谁。” 张高峰一看,得,半斤八两,难听的话全是从自己嘴里骂出来的,还吵什么吵,小枪拔,大枪横,有能耐搞到红肩章那儿去,要回几张罚分条。倒塌!全都炒个大栗子坐到一边自个儿晕去。他拿指关节挨个地敲了一下两个song人的脑壳顶,教育道:“听好了,有力气帮我扛着一点。” 李永刚看得呵呵发乐,乐够了,到时间了,站了起来:“好了好了,不吵了不吵了,我们比的也不错,单项也拿了2个第一。”他拍了拍屁股,拴好背囊,喝完了最后两口矿泉水,把瓶子把坑里一扔,踢上几脚泥土掩埋好,耸了耸肩,说,“他娘的乖乖,接下去再拿几个第一。双枪王灵活,负责尖刀兵的事,铁人体力不错,多扛点东西。任务布置完毕,出发!”第i竞赛点 到达india竞赛点: 中国二队:8月6日19:43(北京时间7日01:43),第5位,差异0分 中国一队:8月6日23:12(北京时间7日05:12),第16位,差异3分 按时到达i点:14个队 目前各点按时到达:挪威一队,中国二队,总统护卫队 第六轮单项竞赛: 推车运送弹药,300m步枪远距离射击,投掷飞刀 苏格兰队、瑞典队、女兵队,放弃推车运送弹药竞赛 瑞典队放弃投掷飞刀竞赛 这个点,裁判进行了前一阶段的比赛成绩总计,属于非官方非正式的性质,公布栏上特别注明了unofficial的字样。当然,这个成绩参赛队员是不知道的,只给大赛组委会、裁判及类似孟国庆这种身份的助理裁判做参考。 截止到h点,前五名总扣分及名次如下: 中国二队:63.93第一名 边防部队:96.96第二名 卡列夫步兵营:117.25第三名 丹麦队:125.50第四名 帕尔努国民卫队:126.56第五名 拐过一个高地的弯,陈卫军和何健一看,傻冒了,距离裁判不到百十步,按限时的时间还有8分钟,他们起码得花掉一半时间挪过这段路。他妈的gps,一到跟前就把不准精确度。雨线太浓,视线里的人群都是模糊的,不知道那两个song人到了没有。走进了裁判的视野就不能停下脚步,他们只好放慢脚步往点上去。 累,早知这样,不如抽上一支烟再进到这里。 “hello,china?” 从头顶飘下来一声招呼。何健抬头一看,高地上站着个人。雨水哗哗叫着,说话声有些模糊,但还是能听出个大概。他冲着上头喊道:“丫的杨三牛,跑那做什么?” “哎呀,一走就走到了这地方。”杨磊回答了一声,一听舌头不打卷语气软绵绵,明白了是谁,“九头鸟,还有谁在?” “你他妈的又吃开了皮牙子。”陈卫军抹了一下脸,定睛一看,高地上面只有一个影子,心里咯噔了一下,大声问道,“小诸葛呢?” “你们下了饺子,我们就被冲散了。”杨磊盯准模糊的坡面慢慢往下滑着。 陈卫军一听,急坏了,虽然距离被罚时间还有10分钟,瞧大雨瓢泼,小诸葛脚上有伤……从来进点都是集体行动,多至4人,少至2人,这次好了,偏把伤员给落下了。他解下背囊递给两位,嘱咐道:“你们到点上等着,我去路上看看。” 陈卫军火烧火燎地跑着,泥地很滑,视线被阻,一路尽跌跤,顾不上了,跑,喊着小诸葛的名字跑。跑得气喘不过来时,总算听到了一声朦胧的回答――我在这里。没见到人影,他估计还有一段距离,扯开嗓门高声喊着:“时间到了,快跑!” 姬文魁拄着一根树枝,瘸着腿,实在走不动了,哪还能跑啊。陈卫军拿过背囊往肩上一套,来不及系上腰带,一把抓住姬文魁的手。姬文魁被半拖半跑着,速度一加快,脚板就得扎扎实实地落地,钻心的疼挤出了泪水,和着雨水刷刷地往下落。打这么大没受过这种折磨,实在跑不动了,叠声叫着慢一点,可陈卫军头也不回一下,也不说什么,硬是拖着往前跑。 距离裁判只有十几步了,陈卫军也跑不动了,身后很沉,腿一迈开又被拽了回去。他回头一瞧,姬文魁跌坐在了地上,一个跟他个儿差不多的光头正紧紧地抓住背囊。顾不上询问情况,他一把拉起姬文魁让快去报到,回头猛地一甩身体,把光头抛到了雨地里。可刚转过身迈开步子,背囊又被抓住了。这下火了,不甩身子了,要问个明白了,到底咋回事,莫名其妙抓他做什么。听不懂叽哩咕噜,可看人家理直气壮着,好像他犯了什么罪。把人甩到地上也是对方先做的,以一还一,他咋就不能做?可他听不懂对方吃皮牙子放的洋屁,只好打着手势,用中国话反复地问对方:“抓我做什么?” 光头松开了手,嘴里还在嘟哝个不停。 姬文魁报到完毕,一见这边闹腾开了,瘸过来一看,才知道光头误会了,以为陈卫军是替补队员。陈卫军明白了咋回事,气得就想攉上两巴掌,好在没超时,要不能饶了光头?他咬了咬牙,将怒气往肚子里一压,掏出证件晃了两晃。光头尴尬一笑,走了。 “不行,我要抗议,怎么能这么搞呢?”陈卫军越想越窝火,对三位说,“同意不同意?” “坚决搞上一回!”杨磊第一个表态。 “go!”何健也说。 “猛张飞来了没有?”陈卫军搜索了一番人群,雨太大看不清楚。 “没有,咱的人一个也没来。”何健说。 “他妈的,这个点不开放吗?”陈卫军的火气更足了,点上没来咱的人,关键时候跑哪去了。 “我去交涉。”姬文魁也很生气,刚才摔得好,要是哪又摔坏了,一退出比赛就算一人“光荣”了,60分一扣,老卡彻底熄火了。 陈卫军把克朗算好了,500eek。 杨磊也掏出了克朗:“不行就多给一点,非把这事敲定不可。” 陈卫军没要。说好500克朗,为什么多交?欧块又不是没见着,场地上就四个中国人,哪来的替补队员?光头纯属有意刁难嘛。接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呢,留着,待用,四个人兜里的克朗可以搞八次抗议,不信正不压邪。 离开塔林时,组委会事先做了通知,提醒每个队员准备1000克朗以备零用。竞赛规则里要求:youshouldalsohaveatleast500.-eek,incaseyouwouldliketofileaprotest.themoneywillbereturnediftheprotestisallowed.(比赛过程中每一次抗议都至少需要500克朗,如果抗议成功,这笔费用可以退还。) 陈卫军跟着姬文魁找到了主裁判。 主裁判是芬兰蓝色贝雷帽协会成员,听罢姬文魁的申述立即作了答复,光头是爱沙尼亚参赛队的助理裁判,所做之事并不代表他的意见。 助理裁判就是跑腿的,就是猛张飞一样的身份。陈卫军更恼火了,主裁判都没有说什么,助理裁判有什么资格怀疑他的身份?他将500克朗递了过去,要求抗议。主裁判认为此事纯属误会,不肯受理抗议,一再申明:“你们的成绩太出乎意料了。 第70章 自举办竞赛以来他们从没遇到这么强的敌手,这事来得太突然,他们非常沮丧,我想换了你们也会一样的。”主裁判特意用了“沮丧”一词upset,刻意地加强了这个词的语气,说完这番话后顿了顿,又劝说道,“换个角度看,这也是爱国之心的驱使,希望你们能理解这种心情。” 成绩是公布在裁判休息的帐篷里的,只允许孟国庆这种身份的人看,队员们身在庐山不知真面目。这一架算是吵成了大喜事,中国二队意外地知道了自己的比赛成绩,竟然超出了第二名边防部队33.03分。这个成绩像一枚重磅炸药投掷在了赛场。姬文魁冷静地考虑了一下,主裁判说得有理,人都是有自尊心和荣誉感的,再说爱沙尼亚是个独立不久的国家,民众的爱国心特别强烈,出现这种情况可以理解,将心比心,要是中国队一直称霸着“爱尔纳?突击”赛场,突然有人横插一刀,心情也会很糟的。三位一听,此言不错,光头能有这份爱国心也是值得称赞的。这样想来,大家的心绪也好了。 陈卫军将81-1放在地上,埋头整理着装备,听到轰轰的马达声,抬头一看,来了辆吉普车,轮子呼地从81-1上碾压了过去。他气疯了,冲过去跃上了敞篷车厢,伸手拧开车门,将身子挪进了副驾驶位置。又是光头,怎么搞的,放过了一码又来一码。这下他气不过了,现在他们虽然只是四个人,可代表的是一个国家,比的不是成绩,是尊严,不能再忍了,此事必须非常认真地提出来。他铁了心坚决抗议,要讨回个说法。下了车,他狠狠地踢了两脚轱辘子,掏出500克朗等着姬文魁。凑巧的是,姬文魁领回的指令里,这个点要举行300m远距离突击步枪射击,大家的火气更足了,钻进人群寻找光头,不讨个说法气不过。 “don"tbeimpetuous!”一看事情闹大了,主裁判拉住了姬文魁。 “噪噪啥?”翻来覆去就一句话,杨磊听得很不耐烦。 “叫我们不要冲动。”姬文魁翻译道。 “我们don"tbe,他们不don"tbe,公平吗?”杨磊很不服气。 一边是找不到人,一边是主裁判不停的噪噪,一边是推车运送弹药的单项马上就要开始。姬文魁想,现在最主要的是稳定自己的情绪,把三个项目拿下来再说。他对三位说:“算了,别找了,先比赛吧。” 说的也是。 可再是,三位还是转不过弯,哪能白白地受这不明不白的气? 陈卫军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不知该往哪飘浮。记忆里从来没有这般强烈的依赖,对亲人的依赖,他需要这股力量的支撑,需要它的牵引。他左右顾盼,盼着狼头儿奇迹般地出现,告诉他怎么处理此事。这个点是开放的,从h点到这里才6㎞路。他们离开h点时,狼头儿和猛张飞坐着车子启程了,可这都过了3个半小时还不见人影子。咋搞的,好事不逢双,坏事都堆到了一块儿。左想右思,不行,还得要个说法,要不太窝囊了。陈卫军决定不给说法就不参加比赛了。说这话时,他的心里很是忐忑不安,毕竟是件大事,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会不会是个天大的错误?刚才一直帮衬着吵吵的何健和杨磊,一听这赛不比了,心里一惊,支吾开了。姬文魁也很犹豫,这可不是小事。要是以放弃比赛为代价来抗议,比赛的机会失去了就不会回转,三天两夜的拼搏顷刻付之东流,好不容易争到的第一就得拱手相让,争夺老卡的希望也成了泡影。要真是这样,回国后怎么向全国人民交代? 八个月地狱训练没有这么艰难,现在的魔鬼竞赛没有这么无奈,陈卫军头疼死了,闭上眼睛,咬了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豁出去了,同意不同意?” 三个人都不吭声。 陈卫军提高了嗓门,声音暴躁开了:“他妈的,同意的给我举手。” 裁判又喊响了victory17。整个19:00的时间段里没有另外的队进点。在此之前的队是维鲁国民卫队,18:45进点,19:25已向着下一个点进军。场地腾空了大半个小时,裁判急着结束中国二队的单项比赛。按限时要求,苏格兰队将在10分钟后,也就是20:10到达这里,中国二队不能再拖延时间了。 “小样儿就这样了!”杨磊撇了撇嘴,脚一跺,溅了半身泥水。他当然不乐意就此放弃比赛。飞机上就他最起劲地调侃qbb11,似乎就他一个人害怕拿不下老卡,害怕担当责任。这下好了,老卡真的不拿了,到时候大家还不埋怨他吗,这下可真的证实了他是个怕苦怕累怕死的孬种。可他哪怕了?现在这一搞,咳,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小样儿欠涮的成了他自个儿。 “丫的手痒痒,我要打人!”何健捏紧了拳头。这一放弃,八个月的辛苦全报废了,跟割了一身筋肉没啥区别。他在飞机上就铁了心,奔老卡去,来到爱沙尼亚就一件事,除了拿老卡,还是拿老卡。 姬文魁待在一旁,傻愣愣地盯着前方,啥话也不说。他是第一个默默着手准备拿老卡的人。这双脚出了塔林飞机场,肚子里的大话就放飞出去了。这事要是半途而废岂不被古纳尔笑话?打比赛的第二天扭了踝骨,一直咬着牙穿插躲避假设敌,所有的项目都没拉下他,难道他不担心全程比赛下来这脚会落下什么后遗症?就算不担心,一下地钻心的疼可是实实在在摆着的,这都为了啥?六分之五的比赛过去了,总分也蹭蹭地上到第一名,而且拉出的差距也很大,这一放弃就像剁了他的脚。 “小诸葛,这事你看着办了。”一看姬文魁的模样儿,陈卫军的心软了下来。厚黑学的书不是没看过,韩信忍跨下之辱而图盖世功业的故事不是不知道,“忍这之所不能忍,方能为人所不能力”的道理也不是不懂。古人说绝了,忍辱负重。可人也得有骨气,傲气,正气。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时……”说完这句话,姬文魁闭了闭眼睛,沉淀了一下沉重的感觉,梳理了一下麻团一样的心境,待睁开了眼时,终于平静地对着主裁判郑重而严肃地说,“这事必须给个说法,否则中国二队退出比赛。” 他刻意用了china2这个词,没说victory17。 主裁判瞠目结舌,万万没想到,这位一身疲惫的中国军人说出来的话掷地有声,提出的竟是这样一个问题。就目前遥遥领先的成绩,中国二队竟然要放弃比赛,太不可思议了。他受理了抗议,但坚决不肯收下克朗。 比赛结果,中国二队在该点的三个单项总成绩排在了第三位:总统护卫队:-12.00分边防部队:-12.41分中国二队:-13.68分中国二队的亏吃在“推车”单项。 究其原委,气候不利是一个方面。 总统维护队和边防部队都是在19:00前搞完比赛的,那时没下雨,地上不打滑,泥巴不裹轮子。挨到中国二队推车,雨下大了。比赛场地是大砂坑,泥沙混杂,积了水后路不好走,泥巴也把轮子裹得锈住了。 另一方面,姬文魁的脚伤影响了比赛成绩。因为抗议一事,他没有时间处理脚踝,湿漉漉的绷带裹着雨水膨胀了的肌肉,勒得血液不顺畅,扭伤部位疼得厉害,脚板无法着地,更不用说撑住身子。前150m要抬着运送180㎏弹药箱,后90m要推着10吨八平柴上斜坡。这个活儿他基本使不上劲儿,四个人的体力活等于三个人完成。 推车运送弹药的成绩按时间计分,以第一名总统护卫队1分52秒为标准。中国二队超时29秒,被扣1.68分,该项成绩排在了第七位,但并不影响总分第一名的排名,他们仍然比第二名的边防部队少扣了31.96分。 中国二队在向下一个点出发时,爱沙尼亚电视台的女记者和摄像师挡住了去路,希望能做一个简短的采访。中国人习惯低调处理尚未结果的事情。姬文魁推说马上就要出发,时间很紧,等到比赛结束后再做采访。女记者固执得很,一路跟在后面,很诚恳地要求只采访一分钟。 姬文魁很为难,只好向陈卫军请示是否接受采访。要搁平时陈卫军早就扭过屁股走人了。采访什么,一肚子气没出呢。组委会给了个说法,刚才光头所做的一切并不代表爱沙尼亚参赛队,只是个人行为,并责令光头向中国二队做了道歉。可不管怎么说,两场搅乱严重地影响了中国二队的情绪。唉,一码归一码吧,不要因为个人因素影响了两国关系。他嘱咐自己冷静一点,狼头儿不在,现在的头儿就是他了。“行,就一分钟,一秒也不多给。”说这话时有些赌气,回头他又嘱咐姬文魁,“一定要体现出咱中国军人的精神面貌,体现出中爱两国的友谊。” 大雨已经逝去,天上飘飞起了毛毛细雨。 姬文魁拉过三位队友。 疲乏,泥水满身,但他们挺直身子,神情庄严地直视镜头。 风雨里,这是一组中国军人的雕像。 “你怎么看待这个比赛?”女记者眯眯笑着问道。 “这个比赛很好,给各国的侦察兵提供了相互学习交流的平台。”姬文魁稍加思索,用流利的英语回答道。 “你们的成绩非常好,现在的感觉和状态怎么样?” 姬文魁微微一启齿,露出一线洁白,笑得很自然,很友好:“状态很好,任何困难都不能泯灭我们的信心和勇气。” 第71章 “对下一阶段的比赛有什么想法?” “继续拼搏,展示中国侦察兵的风采,为99‘’爱尔纳?突击‘写下骄傲的一页。” 中国二队刚走,王海洲和孟国庆就进到了i点。 这一路他们够倒霉,先是走错了路,后来遇雨陷车,林斑线全是泥地,搞了一路推车,比参赛者的推车竞赛还要艰难,一会儿钻车底挖前后桥烂泥,一会儿刮轮胎上的泥巴,结果6㎞路喋了4个多小时。 一身泥水到了点上,一看公布的成绩,中国二队的总分遥遥领先,而且在穿插和反被捕这两个项目上,惟有中国二队没有被扣分。奇迹,奇迹啊!哈哈,窝火全没了,屁颠狂了。心一高兴,身就不累了。王海洲很想跑下一个竞赛点,给狼崽子扎扎实实地加把油,可他又放心不下中国一队。这四个狼崽子,咳,总分成绩落得太多了,这都落到了第16名。他将前三名以及中国一队的扣分情况画在了纸上,好好地比较了一番:参赛队装备超时被捕单项总扣分名次 中国二队-100-62.9363.931 边防部队-1-250-70.9696.962 卡列夫步兵营-2-40-24-51.25117.253 中国一队-32-90-36-55.54213.5416 他妈的狼崽子,光“装备、超时、被捕”三项就扣了158分,瞧二队,这三项加起来才挨扣1分。再来看看单项,成绩比得多不错,不是没能耐,个人的军事素质都不错,就是团体观念不强,不给他好好争气,尽给捅篓子,不是这里漏了雨,就是那里见了天,一路下来丢三落四,慢了超时,快了也超时,这还不够,还白白地被拿走了6张罚分条。 咳,没办法,只能盯着点了,希望能把这个点的单项搞好一点。这个点搞的三个项目有两个是他们的长项。不过也晦气,轮到比赛起码挨到23:30以后了,那会儿都比了十几个队,泥地早就被踩烂了,时间也不对头,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盯紧,待在这里心里就踏实了些。鼓鼓劲,争取能在单项上多拿几个第一。当然,要是能搞到单项第一总数第一名,那是再好不过了。 狼头儿除了自信,就是贪心。 中国一队是在23:12进到i点的,比限时的时间早了3分钟。这拨缺弦的狼崽子,第五阶段的穿插总算按时到达了。 雨又下大了,哗哗如瓢泼。 车灯照亮了大砂坑,虽然没人比赛,但还是热闹得很,人来人往布置着场地。王帮根拿袖子一擦脸上的雨水,透过车灯看到了女兵队在接受任务。于新伟一听,不自觉地也把眼光投了过去。 提出穿插时一人背一个小丫丫的是中国二队,可远没有中国一队有桃花缘,除了抢滩登陆后做了一阵子女兵队的马后炮,后来的穿插一直走在女兵前面,时间越拉越长,现在都间隔了3个多小时,小丫丫要真的趴窝了他们也无能为力。自c点后,中国二队就再也没见过女兵队。中国一队呢,压根没有妄想痴心,结果捞着了好运,从c点出发后吓了一次小丫丫,从f点开始连着三个点都是小丫丫早了他们几分钟或者十几分钟,全在点上撞上了。不仅如此,这一路穿插他们的桃花运也缘得不错,三次被抓都撞上了红肩章女兵,被罚了六个6分。 呵呵,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比赛很残忍,很激烈,很紧张,但男兵世界撞进了女性,感觉就是不一样,要不怎么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呢?嘿嘿,他们不是和尚,就是和尚也有七情六欲,哪个少男不钟情?想当年,都说集训队的日子不是人过的,其实有一段时间挺有意思,训练得再累,回到宿舍后也有力气往窗户玻璃画小丫丫,冲着射击队二楼的女队员宿舍嗲嗲地唱歌:“小丫一乖乖,小丫二坏坏,小丫三快快,小丫四来来,乖乖坏坏快快来,西北狼回来了,小丫丫快快来……” 女兵队放弃了推车运送弹药的竞赛,直接进入了第二个单项――远距离突击步枪射击。离开大砂坑经过中国一队的身边时,一个女兵嘻地一笑,端起ak47做了个瞄准的动作。王帮根一看人家的枪,唉,固定枪托,太笨重了。他的右手端起81-1,左手往耳旁一伸,举出了一个v字,随着嘻的一笑嘣出了一声yeah。 “哎,这么大的雨……”于新伟似乎没见着王帮根的动作,自顾自地感叹了一句,愣愣地盯着森林环抱的射击场。 “嗬,心疼了吧?”王帮根嘿嘿的语气里带着几分讽刺,“你是双枪王,跟裁判说说,帮帮小丫丫去。” “我靠,谁心疼了?”刚才吵架的气还没出呢,于新伟把绵绵的语气一换,凶狠狠地骂了一句,“谁心疼了我拿枪毙了他。” “好了好了,她们走不动的时候,你们一人扛上两个。”李永刚从来不开玩笑,可这会儿见两个人又搅上了,便顺水推舟调侃了一句,催促道,“赶快整理装备,哥斯拉回来了就该比赛了。” 李永刚伸手去提张高峰的装备时,看到右前方的灯光里站着一个人,握紧了的拳头举过了头顶。雨线太密,阴影浓重,看不清雨披裹着的模样,但是能够感觉出那晃了几晃的拳头是冲着他来的。于新伟和王帮根抬头看时,那只拳头又举了起来,而且非常有力地晃了两晃。 待到张高峰回来,他们知道了那是狼头儿。不知咋搞的,一听是狼头儿,他们的心忽地热开了,情绪像电梯呼呼地提升,顿刻激昂了起来。感觉真是个怪物。在国内集训时,巴不得不要见到狼头儿,躲得越远越好。现在不一样,心里总会涌起希望,总会有人按捺不住地问上一句:“这个点有人在吗?”这个人,当然是指自己人,指留守的战友,指狼头儿。 比赛以来,这是第三次见到狼头儿。第一次在e点,离得很远,看不清脸上的表情。第二次在f点,李永刚走向点位时,举起右臂吼了一句好汉哥,算是跟狼头儿打了个招呼。第三次就是现在,大家只看清了一只拳头。 “向狼头儿保证,让他放心。”李永刚提议道。 “保证啥,跳qbb11还是黑洞?”王帮根傻傻地问。中国一队搞得惨不忍睹,不是徒手王就是废人,连罚分条都交给了小丫丫,再保证,不是自觉地跳qbb11吗? “老卡没戏了,不过没关系,二队有戏,我们争取多拿单项第一。”李永刚说,“最后努力几把,就这一拼了,这一辈子不可能再有机会。” “对,就冲着这个目标。”于新伟捏了捏拳头,“赶上卡列夫步兵营。” “不行啊,猛张飞说了,卡列夫步兵营4个第一了,我们才2个。”张高峰提醒大家。 “还有几个单项?”李永刚转而问道。 “谁知道啊,这种比武就像瞎子摸鱼,到了跟前才告诉你这个点要比什么。”张高峰回答道。 “没关系,肯定有步枪射击和武装越野,这两个项目我们一定要把住机遇。”李永刚分析道。 “射击的事我好好努力。”于新伟说。 “越野时我多扛点装备。”王帮根也凑了一句,然后又嘀咕道,“要是投手榴弹就好了。” 李永刚的信心足了,挺了挺胸膛,喊了声一二三……四只握紧的拳头冲天而起,一声狂吼压倒了噪杂的风雨声:ha―― 模拟弹药箱,长1.6m,宽80㎝,高50㎝,里头装满了沙石,说是180㎏,经过4个小时的雨水浸泡,重量远远超出了规定的标准。 中国一队是第16位到达赛场的,在此之前只有女兵队放弃了这一项目,也就是说有14个队在这条泥沙路奔走过。自中国二队第五位进入比赛,雨就一直下着,时大时小,比赛场地早被踩烂了,泥泞洼地滑溜陷脚。风力加大了,刮得树枝弯成了大弧度,而且是迎面风,整个场地是240m长的蛇形狭窄条路,车灯里地面恍忽不清。 4个参赛队在晴天举行,11个队在天亮时完成了竞赛,还有3个队竞赛时天是朦朦发亮的,挨到了女兵队天色转为了黑暗。狼崽子这才明白,穿插c点虽然不计时,但万里长征第一步被落下后,再加上后来的三次超时,导致了他们撞上了现在这倒霉的天气和时间,严重地影响着单项竞赛。 “倒塌,祸不单行!”张高峰站在箱子的左前方,躬着身子,右手抓着箱子的柄子,气哄哄地骂了一句。 雨水倒泼在地里哗哗轰鸣,倾泻在树上沙沙作响,狂风也在呼呼地嚎叫,将咫尺的发令声压得轻如游丝。芬兰裁判裹紧雨衣,捏着秒表,凑近中国一队,扯着嗓门喊了两声ready,这才听到李永刚ok的吼叫。 紧跟裁判的一声令下,李永刚吼了一声go,四个狼崽子猛地一提沙箱,撒开双腿跑开了。路面被处理了一下,洒了些沙子,可一踏上去还是陷进了半只小腿。艰难地跋涉完100m平缓路段,就是50m泥沙混杂的40°斜坡。张高峰的左脚一踏上斜坡,身子一后仰,脚下一踉跄,整个人稳不住了,下意识里右手一松柄子,双掌扑向了地面,沙箱的左前角抵触到了泥地。 李永刚负责抬右前角,一看情形急坏了,这个项目比的是时间,精确到秒,分秒都得必争。 第72章 他来不及等待,蹲下身子,将沙箱的前端扛在了背上,一咬牙撑起了身体,脊梁骨跟着咯咯作响,上身几乎弯成了直角,头已无法抬起,腿像灌了铅直打颤。不知道怎么上到坡顶的,脑子在脊背重负的压迫下发紧发麻,眼睛在与地面的近距离对视里发花,思维除了沉重就是苍白,走完斜坡的最后一步,膝关节像是被剜走了,连酸软麻木颤抖的知觉都没了,他再也没有力量撑起百十公斤负载,嘣地跪在了地上。 张高峰追了上来,帮助李永刚卸下了沙箱,然后爬上了大厢。站在地上的三个人将沙箱举至胸高挪进大厢。张高峰跳下车子的时候,于新伟冲到了车头左侧,路是弯曲前伸的,推车的同时他要负责打方向。 三个人待在车尾,张高峰右侧,李永刚左侧,王帮根中间,喊着一二用肩部抵着车子,8吨八平柴的重量全落到了他们肩上,抵触着的肉被勒得刀割一样疼,肩胛骨快整得碎裂了,可连着推了四次,卡车一动不动。他们全傻了,咋这么重啊,这20m还是平缓的沙泥路,要是再往前去就是上坡了。 推车运送弹药在国内训练过,但场地设置在平坦光滑的柏油路。这里的地面不但坑洼不平,而且泥泞打滑,用尽了力气怎么蹬就是使不上劲。李永刚一看阵势,拼死命没用,歇上5秒,缓上一口气再说。 第五次推车没商量,必须成功。于新伟暂时跑回了车后。李永刚喊了一声开始。四个人拼足了全部力气,终于让轮子滚动了起来。跟着这一滚动,王帮根脚下一滑,好在练出了投弹的臂力,双手紧紧抓住了车厢板子才没被摔倒。他奶奶的,这一滑叫他来了感觉,建议大家一齐喊一二一统一步伐。这一招不错,推得顺利多了。说是10吨重的车子,陷在沙泥地里就不再是这个重量了。一憋气,一放气,全身酸酥酥的,软绵绵的,决不敢停下,只能借着轮子自身的动力一鼓作气向前推进。 最后一段路很艰难,70m慢坡,车轮子已经裹满了沙泥,路线扭曲,于新伟的精力全在把握方向上,只有三个人可以推车。满是泥水的坡路到处是水洼子,大小窟窿防不胜防。坡路打滑得很厉害,脚也陷得难以使上劲。车子越来越重,身体越来越累。王帮根一点也看不到前方,不知道走了多少路。没有了前程的感觉很糟糕,身心都快崩溃了。他气急了,虽然没力气骂他奶奶的,却莫名其妙吼了一句“快到了”。李永刚一听,他娘的,最后一喋了,呼地来了力气,喊开了号子,三位跟着应和着: 用劲推啊! 嘿呼! 拼死命啊! 嘿呼! 就要到了! 嘿呼! …… 这一喊叫,底气提上来了,车子也快了许多。 后轮终于过了终点线。 车子一停下,四个人齐声怒吼了一声:ha!王帮根嚓地跃上大厢往车下推沙箱,于新伟赶紧跑了过来,张高峰忙着向裁判报告。 王帮根彻底累坏了,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想骂娘,可实在没了力气。他奶奶的,这玩意儿是啥嘛,吃奶的劲都使上了。于新伟盯着裁判,这回真的深有感触了,老外的块还是大有作用的。李永刚靠在车厢旁,突然想了起来,问王帮根那时还有多远,怎么推了这么长时间才到终点。“哪时?”王帮根明知故问,整个装傻。他待在车屁股的中间,哪能知道还有多远,心里希望着没几步了,张嘴就喊开了。 推车运送弹药成绩: 中国二队:用时2:21:00,超时0:29:00,扣分1.68,第7名 中国一队:用时3:08:00,超时1:16:00,扣分4.40,第9名 第二个项目是300m远距离步枪射击。 从第15位的女兵队开始,射击就完全依靠车灯照明了。狼崽子不在乎吃这个亏,他们很有信心,夜间射击是长项,早已习惯了能见度低的环境,平时常搞车灯、篝火、蜡烛射击,要是成绩不合格,狼头儿就让他们整夜地怦怦,他们哪个都是熬过通宵的,都是从煎熬里熬成夜间射击能手的。 按要求,一人压上4发子弹。裁判喊响了ready时,车灯打开了。狼崽子傻眼了,射击场地是个森林环抱的大洼地,虽然很空旷,但长满了绿里发黄的茅草,300m远的前方,靶子黄绿色,高低远近模样大小不一。草影子,树影子,靶影子,雨影子,全混在了一起。灯光不太亮忽,风雨里,钢靶子像在忽忽地晃动,越发显得隐隐约约,虚无缥缈。中国的大西北哪有这种环境,他们全是在戈壁滩练的射击,哪来的茅草,哪来的大树,虽然半夜里常有鬼哭狼嗥的风雨天气,那种气候里练射击也是难得的。 推车后肌肉很紧张,到这会儿才过了十几分钟,腿打颤着,臂打颤着,后期反应综合症起了效应。远距离射击可用跪站两个姿势。茅草太高,站着看得清但端不稳枪,跪着稳一些但看不清靶子,他们只好采取两跪两站的姿势,瞅着影子挨个地收拾,听到一声“铛”响,便知道打上了钢板靶子。再也见不到靶子了,他们结束了射击,可就在扭身时背后忽地一闪,回头一看,车灯加亮了,茅草尖上又露出了两个椭圆形靶子。于新伟和李永刚一见,立即端起枪来一人干掉了一个。 刚才数了一下,总共响了11声“铛”,手头还留了3颗子弹,也就是说,有2发子弹打飞了。不过,打飞了的子弹是不扣分的,只要消耗总数不超过16颗就行。可极为沮丧的是,当他们收起枪来宣布结束射击时,裁判说还有一个靶子没打掉。 见鬼! 一盆冷水浇成了一头雾水。这次不像手枪射击的幸运,不曾知道有12个目标,要是知道的话,绝对瞪着眼睛再瞄上几瞄。裁判没有宣布时间已到,他们只花了3分47秒,离5分钟的时间还差一截子呢,足够收拾一个靶子。 中国一队的实在又误了一项第一,关键时刻总是没有中国二队来得精明,光知道往精确度上收拾靶子。中国二队那几个家伙,精明,运气也好,傍晚8点多钟搞的射击,天大亮着,风雨也没这么大,一看每人只准压上4发子弹,姬文魁和何健便动开了脑子,认定绝对允许有误差,推测靶子很有可能12个。用时1分08秒,数完了12声“铛”,往场地上一扫瞄,再也找不出靶子了,每人都掂了掂留下的一颗子弹,这一颗子弹就像是吃下的定心丸,他们很自信地宣布结束战斗。 300m步枪射击成绩: 中国二队:未中0靶,打飞0发,第1名(5个队并列) 中国一队:未中1靶,打飞2发,第6名(3个队并列) 中国一队走向飞刀赛场时,雨小了,风也小了,瞬息间,暴躁的大自然变得温柔了,虽然夜色没有改变,但飞刀赛场上的车灯异常亮闪,照着一桩木制靶标,跟成人一样大小的靶标。 这是一条林间小路,宽约五六米,路面长满了小草。李永刚用力地踏了踏草地,踏出了咕噜噜的一摊子水,感觉脚下踏实多了,掏出25㎝长的侦察匕首,放在左掌心掂了掂,他是个左撇子,横刀搁牙一咬,双手紧了紧腰带,翘起拇指,左右眼轮换闭上瞄了瞄。车灯一照,很难判断目标距离。按济南队传授的秘方平时练的是10m,可这一瞄感觉上有点误差,可能要稍微远一点。不过,跳眼法测距也是有误差的,况且又是夜里。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按老距离走吧。可回答完ok,他没有听到熟悉的go声,而是叽哩咕噜的一串英语“throwtheknifeandkilltheenemy”,他看了一眼裁判,愣愣地站着,不知道要干什么。 张高峰急了,直着嗓子大声地喊道:“投!” 他娘的乖乖,这就是叫他投啊。他还是不放心,这么简单的话,中国话就一个字,人家怎么放了一大串洋文呢?两天的比赛下来,裁判全是问完ready下达go,射击时也就叫load,然后喊fire,哪来这么烦琐的号令。他对哥斯拉的翻译早已头疼,比赛一开始就给他误导了两回,算了,干脆自己问清楚了吧。他扭头对着裁判做了个投掷动作,询问了一声:“go?”裁判点了点头,又重复了那一串子英语。嗬,看来哥斯拉没弄错。他瞄了瞄,跟着也吼了一声go,左手刷地将刀子飞了出去。 他娘的,竟然扎在了靶子前的地上。平时训练十有八九中靶,再差也不至于撞不上靶子,今夜邪门了。他蹦跳着跑了过去,又蹦跳着跑了回来,用步子测了一下距离。这回算是第一个吃螃蟹者,尝了个臭鲜味。他将匕首高高举起,喊了声15m。 王帮根牛皮了,虽然不会来那句英语,可已经从张高峰嘴里得知,裁判的那串英语是在发出“用飞刀把敌人扎死”的命令。一听叽哩咕噜响起,他yeah了一声,比平时的训练加大了力度,不曾想手臂抬得过高,匕首从靶标的头上飞了过去。 他奶奶的! 他气得跑了过去,趁机又量了量距离。 于新伟第三个上场,吸取了两位队友的经验,瞄了瞄,匕首一出手,哗啦起了掌声,他吓了一跳,一看,匕首扎在了靶子的中央,他高兴得两脚尖一掂,可没待蹦跳起来,匕首掉了下来。咳,只站住了三秒钟,无效。 第73章 我靠!他沮丧透了,要是再搞定两秒就算成功了。 张高峰是第四刀。他把三位的姿势回放了一遍,按好汉哥给的距离,按双枪王的举刀高度,按铁人的臂力速度……八个月的飞刀训练,信心从来没有现在的充足,这会儿心态好得不行,平平稳稳,好像手臂一挥就能立竿见影,而且竟然想到了一个词――maddogknives。哈哈,这词很怪,译成中文就是:疯狗。收藏刀具的人有“世界最好的十把军刀”一说,maddogknives排在了第一位,据说这种刀具除了“完美”之外实在难以找到另一个词汇来形容,于是便选用了这个很不雅观却很有冲击力的名词来命名。 听到一声令下,张高峰刷地把匕首投了出去。 一声清脆的“笃”响,刀尖扎进了靶子的正中央。 one,two…… 四个人的心都随着裁判的数数提到了嗓门眼上,感觉着5秒就像是5年时间,太漫长了,等得好焦虑,连呵气都紧张成了一条绳子,勒得心都疼了…… five! 裁判终于把手臂一举,拳头用力地向下一捶,提高嗓门大声地喊出了最后一个数字。 呕! 全场的观摩者都发出了赞叹的欢呼,有人在高声地呼叫着:“kingofthrowingknife!” 张高峰愣愣地站着。他不敢相信,好运说来就来了,眨眼间他就成了飞刀王――kingofthrowingknife!领取指令时从孟国庆那儿得知,在此之前惟有维鲁国民卫队中了一刀,哈哈,他竟然也中了一刀,为中国一队添加了一个单项第一,在单项总数上,让中国一队走出了四个队并列第二的行列,一跃而为惟一的第二名。他听着欢呼声,嘴里跟着喃喃念叨“kingofthrowingknife……”,念了几遍才回过神来,举起双臂噢噢地奔向靶标,右手有力地握住柄子,肘关节狠狠地往后一撴时大声地喊叫道“maddogknives”,拔出匕首冲天而举,绕着木头人一个劲地转圈。 三位队友冲上去,将张高峰抬了起来,让他把双臂举得更高,一起噢噢欢呼着。经过王海洲的身旁时,他们看到了狼头儿的镇静、微笑和高举起的大拇指。真想跟狼头儿和猛张飞拥抱一团,一起欢呼,一起庆祝,但比赛有规定,队员不能和领队接触。 飞刀成绩: 中国一队:扎中一刀,第1名(2个队并列) 中国二队:未中,第3名(18个队并列)i竞赛点→j竞赛点 第六阶段穿插india→juliet i点:e25°24"20",n59°13"14" j点:e25°22"29",n59°10"18" 直线距离6㎞,限时4h 中国二队:8月6日20:25-7日00:25(北京时间7日02:25-06:25) 中国一队:8月7日00:05-7日04:05(北京时间7日06:05-10:05) 穿插顺序:中国二队第5位,中国一队第16位 j点在i点的西南方向。 210线小土公路从i点的东南斜伸向j点的西北,另一条东西走向的110线大土公路拦腰横穿过了210线,将这一路段截成了基本对等的两段。 从i点到j点,必须穿过这两条公路。 中国二队是在20:25离开i点的,天色还亮堂着,雨点子像飞丝。这个点的成绩比得不错,心情一好,大家都想接下去比得更好,在选择行军路线时发生了争论。姬文魁和杨磊坚持从东面走,越过小土公路再向南行,这样要远了1㎞多,地形起伏不平,路难走一些,估计假设敌部署得不会太严密。陈卫军看了看地图,西面的路平坦一点,越过了110线大土公路有一片林中水渠。何健也认为,夜里闯茂密的原始森林很不安全。他可是有过夜遇野猪的切身体会的。姬文魁一想也是,捏美女蛇的感觉怪吓人的。杨磊一看,小样儿,就剩自己一人了,得,那就按队长的意见办吧。 出了安全区,一直有一个假设敌跟在后面,背着电台,不时地拿对讲机叽哩咕噜,说的是爱沙尼亚语,姬文魁也没听懂啥意思。不过,大家分析,很有可能在说中国二队的行军路线和所处位置。 “他妈的,往森林深处走。”这都黄昏时分了,陈卫军就不信这个邪,单枪匹马的红肩章还敢走进森林腹地,,不小心被甩了,看他进野猪窝还是狗熊巢。 红肩章老兄黏乎得不行,不顾路难行,也不在乎天色昏暗,始终尾追不放。 “小样儿欠涮!”杨磊气得一挥手,咳,要是实战,发现了尾巴不收拾才怪,可比武就是这样,光叫敌人收拾你,而你只能夹着尾巴藏着掖着躲着逃着,这种时候的侦察兵,呵呵,狼狈不堪。 林子的纵向距离不长,很快就到了小湖跟前。一眼望去,水面黑乎乎的,轻风皱不起波纹,只有小雨落在水面时打出的一小点漩涡。风是臭哄哄的,既有臭水沟的味道,还有一股腐臭,熏得人直想呕吐。小湖在森林的怀抱,东西长1㎞多,南北宽约200m,够开阔的地域,现在刚过21:00,要是天晴的话,估计这会儿太阳正挂在西面的树梢上。 绕着湖边走了一截子,陈卫军扭头一看,他妈的,红肩章真能,追着不放。行踪一直被掌握,这样不行。看情形近旁不会有埋伏。望着湖面,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从湖里游过去,呵呵,老兄啊,看你还做跟屁虫不成? 何健让大家待在岸上,他先下去探个虚实。虽然有过差点做了水鬼的遭遇,可这回是走在第一位,后面还有三位保驾护航,再说也就这么点距离,小菜一碟。游这种黑湖他算是有经验了,脱掉靴子,解下背囊拖在身后,动作娴熟得很,三下五除二解除了武装,只是碍于红肩章在,要不就全部解除了。姬文魁多了个心眼,将拐杖递了过去,嘱咐探实了再迈脚。何健没要,要那做救生圈吗,黑湖不是没有游过,沼泽地不是没有走过,真的要沉下去了,一根细树枝跟稻草有啥区别。 陈卫军站在岸边看得着急,鸟人一直挪得像个小脚婆姨,到了湖中心,水漫到了胸脯还在慢慢地挪着,不游动,也不招呼大家下湖。一想到前次游黑湖时鸟人的德性,别是又来个闷罐子里耍小聪明,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现在离得这么远,要真有个闪失抢救都来不及。他大声喊叫着:“喂,咋回事?” 何健不答话,身子还在挪动。 “喂,魂叫水鬼勾走了,不要一个人当英雄。”杨磊也帮忖着喊叫。 “丫的杨三牛!”何健转过身,冲着杨磊回击了一句,开始回转了。 到了岸边,何健双手一按湖岸,噌地一使劲,一屁股坐到了岸上,呸呸几声,右手往肩上一甩,伸向了身后的杨三牛,叫着拿娃哈哈来。杨磊从侧包里掏出矿泉水凑了过去,一股说不出的怪味犯胃得很,比猪圈里救鸟人还冲鼻:“小样儿怪悠哉,去龙王爷猪圈转悠了一圈吧。” “丫的,比猪圈还难受。”何健不再反击了。训练时他被假设敌逼到了老百姓的猪圈躲了大半个时辰,那滋味不好受,可这滋味更恶心。他拿矿泉水抹了一把脸,嗽了两口,剩下的水往迷彩服上哗啦了一下也没冲掉黑乎乎的泥,这臭淤泥真黏乎,懒上他不走了。咳,不管了,拿黑乎乎的水洗了一下脚,穿上袜子,套上了陆战靴。 “哎,不游了?” “游不动。” “皮牙子吃多了吧?”杨磊乐了。 “丫的吃撑了。”何健回击了一句,说,“底下全是臭泥巴,水才一尺深,你游给我看看。” 这事麻烦了,谁能闹明白水底下的臭泥巴有多深?算了,别逞能,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就哗啦啦下地狱了,连声救命都来不及喊。直线穿插不行了,带着尾巴赶路吧。唉,什么德性的侦察兵,明明知道就一个尾巴还得乖乖地让人家盯着。陈卫军刚要说话,听得一声咚响,回头一看,嗬,杨三牛掉进了湖里。 杨磊是被何健拉下湖的,正恼火着呢,湖面冒着咕噜噜的水泡,臭味跟九头鸟身上一样浓烈,熏得发呕发吐发晕。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狠劲地一拽,把何健也拉了下去。他妈的!陈卫军火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打闹。何健倒是很高兴,厚厚的唇一咧,嘻嘻一笑,对着姬文魁一伸臂,叫着:“丫的拿来!” “啥?”姬文魁看着两个song人,看得傻愣愣的。 “拐杖。”何健也牛开了,命令两位,“下,瞅着我的后脑勺。” “九头鸟!”陈卫军生气地喊了一声,问,“全是臭泥巴,这话是你说的吧?” “对啊。”何健嘻嘻地回答。 “你想找死?” “快一半路了,水才漫到胸部,试试,或许能趟过去。” “穿靴子做什么?” “丫的吓人,脚底下不是硌着就是滑溜溜软绵绵。” “等一等,再砍上几根树枝。” 假设敌坐在岸边,点了支烟熏着臭味,静静地看着四个背影往前移动。这是一潭死水,他不敢下湖。刚才用电台联系了一下,总部让他守在这里,湖不是那么好过的,让这批倒霉蛋折腾得差不多了再倒回岸来,增援的人马很快就到。 第74章 水下的淤泥越来越厚,大腿稍稍抬高一点都要花很多力气,只能往前推移着挺进,好在有过何健的探测,狼崽子胆子放大了,不到15分钟就消化掉了一半水路。湖水漫到了胸脯时,陈卫军让大家注意了,前方还有百十米,属于陌生地带,一定用树枝探实了再迈脚。 水位在漫漫升高,都到肩胛骨了。陈卫军犹豫了,担心接下去的水路有啥变故,会不会撞上沼泽,或者深度过了脖子……这家伙,提着脑袋的活儿可犟不来,他让大家停下来商量一下。这种想法也是其他三个人的担心,但谁都不说出口,都害怕不吉利的话一旦放飞就会应验,就像放出笼子的鸟收不回来。谁都明白,返回去的话,极有可能乖乖做俘虏。三位不吭声,这态得队长来表。陈卫军想,那就得了,还是保险一点,杀回去吧,红肩章要跟就让他跟吧。这事就这么定局了,可巧得很,转过身去还没开拔,湖岸噪杂开了,红肩章的增援来了,八个人,有席地而坐的,有叉腰站着的,正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等着猎物到来。咳,决策性错误,早知这样,不如当时就绕着湖边走,尾巴要跟就跟去吧,遇上了埋伏再想办法了,看这一折腾都50分钟了。现在只有两条路,要不返回去交了罚分条,要不继续往前走。 “假设敌绕湖边到南岸要走半圈,至少也有1㎞多,起码得花十多分钟。”姬文魁率先开口了。 “继续往前走不到一半路了,挪得再慢,就算倍上一倍时间也就这个时间。”何健接着话茬。 “小样儿,我来开路。”这人,逼急了啥都会干出来,啥都能豁出去,杨磊把树枝狠劲地往下一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试着走一走,咋知道是死路一条?” “嗨!”陈卫军不再说什么,将右手举至头顶,有力地喊了一声。 “吔!”三个狼崽子把手掌叠了上去,用劲地叫着。 自组队以来,这个动作用得很频繁,可从来都是伸至腰间,这还是第一次将手掌举高呐喊,四只手在头顶交叠像举起了一把铁锤,第一次感觉着力举千钧的爽,一锤定乾坤的爽。四个拳头紧握,又像是高擎起的一顶莲藕,黄昏的风微微颤动着腕上的红线,浸湿了的红线下垂着越发烈艳,那是一股粘紧捻实的红,发紫的红。 四个人仍是一排纵队向前挺进,何健打头。身体还在下陷,湖水到了下巴。九头鸟的小聪明又蠢蠢欲动了,心里蠕动着,唉,这湖里怎么不长芦苇啊,那玩意儿的杆儿是空心的,往嘴里一含可以在水里潜行,只要淤泥不糊到鼻孔就没事,现在只能定个最低标准,臭水淹没不到鼻孔就一直走下去。其他三个人也是一个想法,打头的不叫回转他们决不吭声。摸索了十几米,肩膀露出了水面。老天爷,走出了最底谷吧。何健快快地挪了十几步,果然上身又暴露了一指头。他高兴极了,双手一举,扯开嗓门嚷叫道:“丫――”一改习惯,将这声“丫”的音拖得长长的,去掉了后缀“的”。哈,这还是第一次这么叫,淋漓尽致,痛快,憋闷的胸腔好像倾刻间敞开了大门,臭味全成了香气。 前程一展,信心一来,狼崽子的脚步加快了。暴露的部分越来越多,何健越来越屁颠,哈哈,红肩章虽然兵分两路从岸边包抄了过来,但现在插翅也赶不及了。他不停地喊着丫的快快,杨磊也跟着屁颠,瞅准何健的背囊喊着快快跟紧,正喊着起劲,突然背囊一闪没了踪影,只有水面咕咕地冒泡。他惊呆了,九头鸟咋不丫一声就失踪了。 何健一心急,咚地踩进了大窟窿,泥鳅一样钻进了泥潭,三个人拉了好会儿才把他救上来。他们上得岸来,看到追赶的假设敌不到百十米远了,连处理淤泥的时间都没有,赶快闪进了森林。 一宣布休息,杨磊就忍不住了,赶忙追问何健下地狱的时候都想了些什么。何健满头满脑的全是淤泥,连骂人的兴趣都提不起来,哪有心思回答,忙着拿矿泉水洗脸呢。 “想祖国了吧,想老卡了吧,想战友了吧……”杨磊掏了一瓶矿泉水,往何健的脸上哗啦啦地倒了大半瓶,再往自己嘴里放了一点,咕咕咕地漱了一下口,呸地吐掉,继续着没说完的话题,“可以允许想妈妈,想小丫丫……” “想你个头!”何健差点就将嘴里的水喷向杨磊。 “哎哎,现在补想一下也可以,要不行,我告诉记者好了,你就是这么想的。”杨磊掰着指头数着,“祖国,老卡,战友,妈妈,小丫丫,土的,洋的……” “丫的我告诉记者全是你胡编的。” “鸟人好没劲。”杨磊把矿泉水往侧包里一放,拿出金羽毛往何健眼前一晃,又往自己头顶一搁,然后小心地放进侧包,小心地拉上链条。唉,九头鸟咋搞的嘛,白做了两次水鬼,中国二队最精彩的两笔全叫他抹成乌鸦了。 出了林子,是一片小空地,南面紧挨着208线小土公路,四周静悄悄的,视野空荡荡的。陈卫军不放心,让先侦察一下。何健绕着空地跑了一圈,发现了情况,南面有一个小洼地,藏着一辆吉普车。空地是走不成了,208线更不敢上,况且也不是顺道的,还是从森林里走吧。 这一带林子特别密集,1㎞多点挪了一个半小时,总算安然无事站到了110线大土公路。雨下大了,相当的大,没了遮拦,就像有人拿了脸盆倒泼了下来,这倒好,洗掉了身上的臭泥,可天色跟着过早黑了下来,特别地黑,不像前两夜在空地上能见度还有百十米,现在是三步外就瞅不见影子了。虽然走完了近一半的路,但时间过了一半之多,留给他们的只有1小时15分钟。大家都很着急,路南还是林子,虽然从地图上看有水渠,谁知道跑过去后情况如何?为了抓紧时间,他们决定改变穿插路线,利用一段110线大土公路,向着东南方向行进1.5㎞,然后越过210线小土公路到达路东,对准j点径直向南穿插在林子里。 雨声哗哗,树叶沙沙,感觉却是非常幽静。大土公路的路面到处是树枝,靴子踩上去咔咔发响。消化了百十米,杨磊喊了声停,大家一听,来事了吗?他们全站在了原地不敢动一动,脑子里的弦绷得紧紧的,大气不敢呵一口。杨磊眨了眨帕米尔鹰眼,说是见到了一点亮光。透过雨线,大家定睛看着,有个一两分钟了啥也没有。姬文魁考虑了一下,不会是有人在抽烟吧?陈卫军一想,稳一下,观察一下。 亮光没闪起,倒是响起了咔咔声。何健和杨磊扭身就跑,几大步穿过了公路,钻进了路南的林子。陈卫军一见,气得差点骂他妈的,他不能撂下小诸葛不管,小诸葛脚上有伤,哪能跑得快啊。果然,没跑上两步,姬文魁脚下一扭跌倒在了地上。假设敌开着枪打着手电冲了过来。雨线很浓,根据朦胧的手电光圈,估计也就二三十米远。跑是来不及了,陈卫军一拉姬文魁,就近滚下了路北的水沟。这两天不时地下雨,沟里的水满盈盈的。他们侧身躺着,大半个身体浸到了水里,脑袋没地方搁放,只好脸面往沟坡贴紧。大雨天,森林之夜的气温接近了零度,沟里的水凉得瘆人,打颤的身子把水波振得咚咚发响,牙齿也跟着咯咯打架。 [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假设敌神了,跑到这一地段不走了,直往公路两边的林子晃着手电。他们深信没看错,刚才晃见的影子就是在这一带消失的。路北的这一拨把手电打到了水面,打到了两个中国兵的身上。躺在水沟里的两个人吓坏了,这下子彻底消停了。巧在这时,对面的林子里传出了“oh!oh!”的叫喊声和唆唆声。假设敌一听,来不及看水沟,嚓地一扭身就往路南跑去。 响声是何健传出来的,他就伏在斜对面的林子里。思忖着姬文魁脚疼一定跑得不远,他这个短跑飞毛腿都只来得及躲在路边的林子里,说不定那个song人只躺进了水沟。一见假设敌要进林子,急了,赶忙喊叫着引过了敌人。 沟里的两个人赶快爬了起来,跳上路面,紧跟假设敌身后向着斜对面跑去。假设敌一听后面有响声,又折了回来。两个人已经跑过公路。这一段路的路边堆积了一溜儿干树枝。借着假设敌打过来的手电光,姬文魁瞅准了一个间隙往里钻挤着。人进去了,背囊没进去。陈卫军一看急了,赶忙用力地推了一把,跟着也往里头钻去。他的背囊要比姬文魁的鼓实,又没人帮忙推上一把,怎么努力就是进不去。急得不行时,后面来了一股推力,一股相当强的推力,呼地一下把他往前拥了拥。幸运星又幸运上了,超级幸运,刚才这一把是假设敌推的。因为追得急,跑在前面的假设敌伸手抓背囊时,脚下没站稳,一个踉跄,身子往前一扑,便将背囊推了进去。 大黑夜的在林子里穿插,大家都想到了不要单独行动。循着布谷声,依靠蒙着红布的小手电,狼崽子很快地聚在了一起。原订的穿插方案流产了。他们考虑了一下,公路是走不成了,还是离公路远一点,但这一带的林子很密集,几乎是挪着往前去,照这样下去超时没商量。陈卫军刚想让停一停商量一下,话没出口,怦地响起了振耳的枪声,呼地站起了大半圈人马,怦怦声接连喷发,稍稍朝上的枪口吐着火舌,蹦着火花,带着植被味的清新空气立马充塞着浓重的火药味。 见鬼,走进了包围圈。 第75章 他们扭头就跑。现在才明白,110线假设敌卡在那一地段是有原因的,一是阻止参赛队员越过210线小土公路,二是把队员逼进110线的路南森林,进入新的包围圈。他们不敢打手电,视线里一片黑暗,雨水直往脸上扑来。地上积了厚厚的树叶,一脚下去就是一摊子水,跑起来呱吱呱吱作响。地面高低不平,躺着横七竖八的树枝,不时地绊着脚摔着跤。挡腰的枝条稍好些,最可怕的是跟脖子一样高的枝条,一挂就像上吊了一样,一把被推得后仰摔了个狗屎堆,愣了愣眼珠子,好会儿喘不过气来。脸上划破了口子,腿上摔得青肿了,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时间去品味,直到后面的声音消停了,他们才敢停下奔跑。 这拨假设敌起码有20多人,就像个布袋口子,从三个方向把包围圈整得严严实实。狼崽子庆幸的是,假设敌太自信了,可能也有些恶作剧,想先拿枪发威一下,调戏一下,然后再抓人,结果给了他们逃脱的机会。 在此之前,假设敌没有这么多拥在一起,最多也就七八个人,都是在路上、桥上布防,现在不但人数多,而且直接进到了森林腹地打埋伏。路上也有人把守,路边的林子可能也很危险。问题相当严重,整个局势对中国二队非常不利。还有近一半路程,还有一条小土公路要突破。若是等到快进点时再闯小土公路可能更加困难,而且还要多闯一条小土公路111线。他们商量了一下,这一带的林子布防严密了,可能这一地段的小土公路会松懈一些,就从这近旁越过210线小土公路吧。 陈卫军让大家先待着,他前去侦察一下。姬文魁说,不行啊,你是队长,不能去。何健也说还是我去吧。陈卫军有他的想法。何健一直担任尖刀兵,这几天挺累的,还背了电台。姬文魁脚上有伤,杨磊做事不放心,这个杨三牛一得意就忘乎所以,发起牛劲来喜欢调戏假设敌。再说,自己是队长,最困难的时候该多担当着点。 “咋办,这都半个小时了。”杨磊看了下时间,急得不行。 “哎呀,怎么搞的,还不回来,我去看看。”何健说着就往路边去。 “哎,别去了,一来一去得多少时间啊。”姬文魁喊住了何健,拿出地图看了一下,现在他们处在两条公路的西南夹角处,距离两条公路约有1㎞左右,幸运星一去半个小时,要是九头鸟再弄上半个小时,这次穿插死定了,“大家商量一下,接下去咋办。” “队长不在了,队副说了算。”杨磊说。 “对,总要有个核心,你看吧,怎么弄好。”何健也这么说。 姬文魁苦笑了一下。他算哪门子队副,就是第一次穿插时何健和杨磊搞了个恶作剧,陈卫军重新分了一下小组,让杨磊听他的指挥嘛。不过,现在也只能担当起这个重任了,总要有个人牵头:“我们一起往210线去,要是撞上了幸运星更好,撞不上的话我们想办法冲过公路,要是走散了,谁也别等谁,直接往j点去。” 他们还是不死心,一路走着,一路呼着布谷,可一直到了210线小土公路也没听见回应。小土公路静得很,除了呼呼的风声就是哗哗沙沙的雨声。不知道有没有埋伏,他们不敢再呼布谷了。何健打头阵,慢慢地爬过水沟,上到公路。这段路面也是放了一些树枝,慢慢爬行着仍会发出嚓嚓声。声音一起,枪声就跟着怦怦狂吼了起来,手电也跟着晃开了,十几个影子追了过来。见鬼,还巴望这里的布防松懈一些,没门啊!不能再乌龟赛跑了,人家可是呼呼地像兔子一样窜着过来。他不敢再磨蹭,呼地站了起来,借着假设敌照射过来的手电光,几个箭步大跳冲进了对面的林子。 杨磊一看假设敌追进了林子,赶紧搀拉着姬文魁,跟在后面穿过了公路。 假设敌搜索了一番,从林子里出来,站到公路吼开了:“chineseteaeon!”又有个假设敌笑开了,高兴地叫道,“wegotyou,baby!” 杨磊听不懂嚷的是啥,嘀咕了几声“喂,搞头油,贝贝”,摸了摸脑袋,确信记住了才放心,到时候一定要问问小诸葛,小样儿到底笑话他什么。 这一坐下,被枝条划破的脸火辣辣地疼开了,搓伤的皮肉也疼开了,生疼生疼。 第76章 全身都被雨水浇透了,夜风呼呼,全身冻得发抖,脑子里充塞着绝望,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不知道咋搞的就钻了进来,只想拿枪扫上一把出出气,然后再把自己扫上一把。这气憋得太难受了,好像整个人都在膨胀,撑不住了,快要迸裂了。 假设敌拿出一个小暧瓶和杯子,倒了一杯热水递了过去。杨磊顾不得客气,接过来咕咚了两口就下到了肚子里。热水的感觉太好了,心里像是用熨斗熨过一样,周身都很服帖,生的气跟着转成了热度。静下心里一想,辛苦了八个月就为了这一刻,肩负的任务重,代表的不是个人,是集体,是部队,是一个国家的荣誉。他竟然想起了西点学校的校训:国家,荣誉,责任。这是迈克阿瑟担任西点军校校长时立的校训。唉,想想狼头儿他们肯定都焦急得不行,这点苦算什么呢?没办法,比武就得受窝囊气。 他咽下了口水,不好意思再要热的,从侧包里掏出小半瓶矿泉水慢慢地喝着,喝足了,把瓶子一扔,站了起来,想抽个空跑掉。但这是不可能的,六个人立马围了一圈,后面的两位抓住背囊,前面的一位掏出一张罚分条比划着。他摇了摇头,整个儿装傻,听不懂,也看不懂,装着很累的样子又坐下了,啃开了牛肉干,慢慢嚼着,盘算着怎么逃跑。水也喝了,肚子也有什物了,热量也充上了。他想好了,这次再逃打着手电,看清楚了环境逃起来容易。紧了紧肚子,重新系了系腰带,掏出小手电做好了准备,他打算站起来那一刻就搞突围,可腰还没伸直,背囊就被抓住了。看来,跑是跑不掉了,给了吧,赶快赶路。撕下罚分条时,感觉坏透了,就像撕着心肺一样的疼痛。条子被拿走了,就像被拿走了一张“老人头”,心里难受得不行。他的手蠢蠢欲动,很想夺回条子来。 假设敌收好了条子,从地上拣起迷彩帽递给了杨磊,冲着他点了点头,竖起大拇指说了句:“verygood,chinesesoilder!” 这一句英语听得懂,说他好,当然舒服,可这都被罚了分,好个屁,说他再好也不舒服。他没啥好说的,想说的想骂的人家都听不懂,只好嘿嘿了两声走人。走了两步,心里堵得很,装着罚分条的兜里就像有一只青蛙在哭泣。他呸了声,谁稀罕这个好,一千个good也抵不上一张小纸条值钱。 “杨三牛呢?”四周没声音了,何健才发现少了个人。 “哎呀,早就掉队了吧。”光顾着跑路,姬文魁也没搞清楚杨磊不在了。 “怎么弄啊?” “山上肯定有埋伏,不敢喊。” “走我们的吗?” “只能这样了。” “往哪走?”何健掏出gps和指北针看了一下,还是不灵光。 “往山下去吧。” 看不见路,又不敢打手电,又怕踩不踏实崴了脚,他们走得很慢,几乎是一步步地挪着。四周很静,身体摩擦得树叶子嚓嚓发响。担心得很,山上肯定有假设敌,会不会招惹上呢?他们巴不得来一场狂风暴雨,可偏偏只有雨丝飘着,飘得没有一点声响。 “不行,这样太慢了。”姬文魁说。 “打手电吗?”何健问道。 “试试吧。”姬文魁摸出了手电。 光亮一打出便响起了枪声,很快地包围圈又形成了,向着这块闪过光线的地方包抄了过来。他们瞅着没有火舌的地方跑去,没跑出两步就给绊倒了。站起来继续跑,没出五步又给绊倒了。 姬文魁刚要爬起来,身旁的草树亮闪开了。 这回完了。 果然,两把枪抵着了身体。他干脆坐在了横在地上的树干,瞅着黑乎乎的四周。这一摔又少了一位,九头鸟肯定就在近旁,不知道被抓住了没有。那鸟人这一摔能摔多远,刚才还在他前面拉着他跑着呢。他站了起来,抓着树枝摇晃着,摇得枝叶上的雨水哗哗作响,高声地嚷嚷着:“九头鸟,挪出去,快挪,不要等我……” 假设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死死地抓住了背囊。 喊声又引来了五位假设敌。姬文魁一看,身旁围了一帮子,差不多都到这里来了,看来九头鸟确实没被抓住,估计刚才的声响足够掩护九头鸟挪出一段路了。他瞪着眼睛瞅着假设敌,又吼叫了十几遍,感觉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松开树枝,一屁股坐下,歇着。接下去的路全得自己一人拐着走了。脚歇着了,养着力气了,可还得扯着嗓门跟假设敌吵嚷。人家用英语,他用中国话。他才不管能不能听懂,他能听懂人家的就行了,目的就是一个,拉住人,吵出声音,让九头鸟走远一些。 吵累了,喝水,吃东西,填饱肚子。他没有要假设敌递来的巧克力,卡列夫牌子他兜里还有一斤多呢,吃自个儿买的。他也没有逃跑的痴心妄想,就这只破脚,还得留着走到高乌特拉的终点,哪敢胡来?可他很生气,红肩章拿了罚条哈哈笑着传阅,乐坏了,不停地叨着终于把这群中国兵抓住了。从兴奋的谈话中他才明白,今晚搞得如此森严壁垒,原来又投下了500多个假设敌,主要是针对中国二队的,原因就是中国二队领先了,而且领先得太多。他气不过,这也太不象话,怎么谁领先了谁倒霉呢?本想用英语跟他们理论一下,可一想,算了,是不是这么一回事还不清楚呢。 抵达山脚也就几十米,按规定200m内再次被抓无效,他可以大摇大摆地走完这段路,可迈开步时才知道一个人行走的艰难,右脚的疼比任何时候都厉害。要是大西北的山就好了,光秃秃的,坐着往下滑吧,可这里丛林野草杂生,只能一步步地挪出去。 下到山下,他实在走不动了,坐着歇了会儿,听到咚咚的脚步声,想着要是自己人就好了。得了,也不呼布谷了,直接用中国话问话吧:“哪位?” “我,杨三牛。”杨磊晃晃悠悠地走过来,一看,心里咚地一沉,咋搞的,又丢了一个,“九头鸟呢?” “不知道跑哪了。” “还找他吗?” “不找了,查一下装备就出发。” “哦,对了,‘喂,搞头油,贝贝’,什么意思?” “啥?”姬文魁没听懂,因为杨磊把英语记成了中国话,一字一音,不但发音相差很大,而且还胡乱点上了逗号。他反复地嘀咕了几遍,推测着可能是“wegotyou”,便说,“可能是在说把你抓住了。” “小样儿欠涮!”杨磊很不高兴,又想起了那张罚分条,挠得他心里痒痒地疼。什么被抓住了,要搁打仗,他早撂上一梭子了,抓你的头去。他转而一想,今夜怪了,咋这么多的假设敌,这算是“三十六计”里的哪一计,跟中国古代的“四面楚歌”没啥区别嘛。 “听说又投下了500人。”姬文魁回答道。 “屁股大的地方撒了一千四,苍蝇都甭想飞过去。” “据说主要是针对我们二队来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姬文魁回答了一声,放好装备,嘱咐道,“还有2㎞,小心一点了。” “喔哟,行不行啊?”杨磊伸手扶着姬文魁的身子,担心地问。 “啥行不行?”姬文魁不解地反问道。 “你的腿……” “没事。” “哎,你看你看,发抖,发得厉害。” 姬文魁一站起来,两条腿便颤抖开了。三天两夜的赛事下来,哪一项都没落下他,体力透支太厉害了,这脚是比赛第二天上午扭伤的,没顾上休息,一直长途行军,到现在都坚持了40多个小时。他咧嘴笑笑,连连嚷着没事,虽然疲惫疼痛都到了极致,可实在不愿意表述痛苦,不想影响队友的情绪。 “来来来,给我一点吧。” 杨磊拿过姬文魁的矿泉水往侧包里放着,突然心里一颤,伸手摸了两遍,又把所有的侧包全翻遍了,还是不见宝贝疙瘩。 “可能放到大包里头了。”姬文魁安慰道,“回到高乌特拉再找找,不会丢的。” “没了,没了……”杨磊像掉了魂,不停地嘀咕着,他记得很清楚,走完黑湖的时候还玩过金羽毛,后来一直没喝水,就是被抓时掏过矿泉水,肯定是那会儿顺手牵羊扯出来了。他可真是欲哭无泪,小样儿倒霉透顶,连金羽毛都倒霉上了。 约莫走了半公路,前方传出了嗦嗦声,他们赶快闪进了灌木丛林。嗦嗦声也跟着消失了,林子又回归了宁静。一看这阵势,好像对方也在刻意地回避。姬文魁一想,会不会是自己人?杨磊也这么想着,提意布谷一下试试。这一布谷还真接上了头,原来是何健跑过来了。 “小样儿,‘喂,搞头油,贝贝’了吗?”杨磊最急的就是问这事。 何健累得不行,听不懂也没心思听,更懒得问话,伸出手来让两位帮着挑刺,反正时间都超了1个半小时,就是超音速也没用了,25分早就扣定。半山腰上那一摔,何健被甩了出去,脑袋撞着了树干,撞得晕晕的。刚要找姬文魁,听得树叶沙沙作响,还有喊叫声,一看没撤了,小诸葛已经被红肩章缠上了,他得赶快溜号,少交一张条子是一张。虽然有姬文魁的声音做掩护,毕竟假设敌就在近旁,他只能趴着往外爬,两手扎得全是刺。 穿过了一片森林,他们看到了漆黑的天空跃起的两颗绿色信号弹,一看gps,进入了安全区,这下放心了,也有信心了。没想到,距离j点不到100m时,面前横着一堵墙壁一样的灌木丛,枝缠藤绕,根本无法钻挤进去。 第77章 顺着藤墙走了大半公里还是藤墙。这下好了,不知道要绕多长一段路。 唉,金羽毛丢了。 现在一遇倒霉,杨磊的心里就嘀咕这事。 陈卫军快摸到210线小土公路时,脖子上被卡了一下,身子没稳住,猛地往前一扑,伸出的双臂撑在了一棵大树上。他妈的,还有这东西。他转了转手腕,揉了揉被卡疼的脖子,挺直身子一看,原来是根绳子,半个拳头粗了。 假设敌太狡猾了,在210线小土公路的近旁树上拴了绳子,高度刚好卡在了脖子上。不过陈卫军还是庆幸的,人没跌倒,发出的声响也不大,要不这么高的个儿扑倒在地上哪能不扑嗵一声?刚才那一卡,脑袋猛一后仰,帽子掉了。算了,不敢打手电寻找,假设敌肯定就在近旁。 公路上的假设敌也很多,而且布防很严密。也难为假设敌了,搞开了游击战,公路上放树枝,树上拴绳子,深更半夜的大雨天还得进到茂密的林子里打埋伏。陈卫军心急得很,赶快回去跟三个song人商量一下,到底怎么突破210线。没待他走出两步路,哗啦啦的声音响起来了,假设敌从三面包抄了过来。绳子是一溜儿拉着的,没有拴死在树上。陈卫军猛一前扑,绳子跟着往前拉了一截子,假设敌也就发现了情况。 假设敌追了十几分钟停下了。他们估计被追者也不会走得太远,大黑夜的林子深处谁也不敢去,便将周围好好地搜索了一番,半个小时后才回撤。陈卫军掏出指北针和gps一看,全失灵了,只好循着嚓嚓声判定方向,先跟着往外走。 到了路边,拿出gps一看,这个位置稍稍偏南了。这都磨蹭了个把小时,他急着找集结点。刚走了几步,北面传来了枪声和喊叫声。声音有些模糊,可夹着中国话。他妈的,看来那几个song人已经冲过了210线,他不用回老地方了。那边热闹开了,这边应该松懈些了,他得趁机冲过210线。 但,并非想象的简单,这一拨假设敌知道森林里藏着人,仍然雷打不动盯在这里,决不放松一点儿。陈卫军走了几个来回都没法突破防线,折腾得实在太累了,还是找不到突破口。他坐在横躺在地上的树干稍稍歇了会儿,看了看时间,急得不行,决定轻装上阵,放下背囊和步枪,找到缺口后再返回来取装备。没想到,转了一圈回来,树干旁只有背囊,81-1没了。他一屁股坐在了树干上,脑子轰地一响,一片空白:撂单了! 冷静了一会儿,将身上搜索了一番,又在近旁寻找了一下,打着手电还是没见步枪。公路上有人在抽烟,红红的光点对着他一闪一闪。他清楚得很,假设敌在用这个方式告诉他已经发现他了,可就是不进来抓人。没什么可疑虑的了,绝对是假设敌拿走了枪。他也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了,径直地向着假设敌走过去,主动交上了罚分条,指了指对方的ak47,再指了指自己,询问看见枪了没有。假设敌摇了摇脑袋,no了一声。这个动作是表示没看见,还是听不懂?他又掏出步枪的子弹,双手做了个瞄准的动作。假设敌还是老动作。他没辙了,这会儿才明白,跑到东欧吃皮牙子放洋屁有多重要。 不一会儿又走过来两个假设敌,啃着饼干,顺手递上了一块。陈卫军一看是卡列夫饼干,心里更不舒服了,可为了把关系拉近一点,他还是要了一块,从兜里掏出了牛肉干递给了他们。吃得高兴了,他又问起了枪的事,他们还是摇着脑袋,递过一瓶子伏特加酒。他接过来喝了两口,心情不好,也品不出用冰川的水酿造的酒好在了哪儿。他把山东张裕葡萄酒递上,一人一瓶,250ml瓶装的,告诉对方这是chinesewhiskey,呵呵,中国威士忌。虽然不会说英语,可这两个词的读音难不倒他。他又递了250ml瓶装的红星二锅头,告诉他们这是chinesevodka,中国伏特加。血本全掏了,罚分条也交了,兜里的酒也全给了,目的就想把关系处好一点,让假设敌把枪还给他。可其中的一人使了个眼色,三个人说了通爱沙尼亚语,便很礼貌地跟他道bye-bye了。 他愣愣地站在那儿,心里一阵阵发凉。这枪一丢要扣多少分啊,眼睁睁的第一就这么丢失了,对得起谁?再说,枪是装备,是武器,是军人的伙伴和生命。此刻的负罪感太强了,一股股凉气直往头顶冒冲,浑身哆嗦了起来,两腿站不稳了,两手握拳,握得指关节咯咯发响,情不自禁右手就摸到了腰间,慢慢地拔出了手枪…… 他不知道要干什么。 该毙了这三个家伙,还是结束了自己。 没有了迷彩帽,没有了帽檐的遮挡,雨水把雨衣的帽子滑向脸面。 他狠狠地将帽子往后脑勺一掀,任凭大雨浇注着脑袋……心境终于平稳了一些。他掏出gps定下了这个位置的坐标,掏出红布系在了树枝上。心里没底,不知道81-1是否在假设敌手里,他得留下一手,万一真的没有,赛后还得回到这个地方寻找。 飞刀完毕,雨又下开了。 中国一队研究了一下行动方案,于00:05离开了i点,进行i→j的穿插。出点处有一条210线小土公路直通j点,四周是大片的麦地。接近追捕区,晃着手电一看,公路和麦地里全站着假设敌,没办法,他们只好无条件地放弃了210线,也放弃了麦地。 这片麦地面积很大,摊在210线的两边,一直延续到i→j段的三分之一路程。眼巴巴地望着好路不能走,李永刚很无奈,折叠起图纸,右手一挥,喊了声喋,领着队伍拐进了西南的树林子。 天色很暗,林子很密,三步之隔就见不着了影子。近一个小时挪走了1㎞多点儿,这样的行军速度太糟糕,大家商量了一下,拐回到了麦地。雨小了一些,天色来了点小夜光,能见度到了十几米。穿插开阔地很危险,李永刚将队伍分成了两拨,他和王帮根打头阵,于新伟和张高峰断后,两拨人马拉开了百十米。 向着东南穿插了一段路后,该往西南拐了。李永刚停了下来,等到后面的过来了,嘱咐大家注意了,接下去的这一路距离210线小土公路不远,尽量靠着森林边缘走,要有情况就往林子里跑,不要等了,直接到110线大土公路会合。说着话,总觉得不对劲,可就是想不起来问题在哪。他想了一下,这都大半夜了,森林里太危险,便又嘱咐道,张高峰跟他跑,王帮根和于新伟一组,两个人一组绝对不能跑散。这一说才发现,身边就两位听他说话,少了于新伟。他轻轻地喊了两声双枪王,没见回答。咋搞的,就这半公里麦地把人给丢了。张高峰反应了过来,走了一半路时双枪王就没人了,当时他还招呼过呢,没见答应,他也没在乎,可能就是那会儿走丢了。可这是开阔地,再咋的也不可能走丢,这一路也没见着假设敌,就算是有陷阱,掉下去也会哼叫一声。莫名其妙人就给丢了,张高峰紧张得身上一阵阵发热,嘴里不停地念着怪了怪了。 “怪啥?”王帮根对张高峰不满得很,要是怪了,就怪走在前面的那一位,身后没了动静也不知道。 张高峰没话好说。他是询问过的,问题是没听见回答他没在意,而且回头没看见影子也没在意。这话他敢说吗,说了自讨没趣,自找挨骂。 人丢得莫名其妙,必须找回来才行。按张高峰说的也就是5分钟前的事,李永刚决定往回走上百十米,张高峰负责走过的路线,他和王帮根往左右两面看看,找到人了打口哨。 李永刚往回走了一小截子,听见了嗦嗦声,侧耳听了听,声音是从左前方传出来的。他谨慎地往那个方向走了十几步,发现左前方隐约地出现了一个影子,赶忙蹲下身子,透过麦穗缝隙观察着,打了两声嗦嗦嗦哆,没见答应。他分析了一下,按理,一个人走夜路不会是假设敌,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是参赛队员。可瞧听见了口哨声也不害怕的德性,好像也不是。如果是双枪王应该回应暗号,挨得这么近了不可能听不见。 王帮根和张高峰一听口哨声高兴坏了,全跑了过来,一看就李永刚一个人待在麦地里,打蔫了。张高峰泄气地说,怎么搞的,打了口哨还是少了双枪王。王帮根骂了句他奶奶的跑哪看欧妞小丫丫了。李永刚嘘了一声,伸手指着左前方。他们一看,啥也没有。李永刚也傻了眼,就刚才三个人碰了个头,影子又给晃没了,不过嗦嗦声还在。王帮根等不住了,跟两位说,他一个人,咱们三个人,不怕,跑过去看看。 循着声音,他们找到了影子。张高峰打了一声嗦嗦嗦哆,不见应答,也不见有别的反应。这就怪了。王帮根说,他奶奶的,挨近一点看看。他悄悄地斜插了过去,离影子只有两三步远了,隐约看到背上鼓鼓地突着,肯定是参赛队员,现在下着小雨,雨衣裹着背囊呢。他大了大胆子,轻声地喊了两句双枪王,前面的人嗯了一声,可双脚还是没停下,整个人摇摇晃晃,像是打着八字步,像是喝醉了酒,走得摇摇晃晃的。王帮根不管了,站起来跟在了后面,说了声手枪掉了,前面的人又嗯了一声,不过这次双脚停了下来。王帮根一看,又叫了一声双枪王。前面的人转过了身子,嗯嗯了两声,含含糊糊地说了句铁人哪。王帮根高兴坏了,赶快跑过去,一瞧,傻愣了,这家伙站在那儿,身子一晃一晃地呼呼着呢。 第78章 刚才拐上了麦地,脚下的路好走了,于新伟的瞌睡虫就跟着爬上来了。四个人里就他睡得最少,三天三夜满打满算,只是昨天傍晚侦察前在g点南面的林子里眯盹过个把小时。刚才插向东南的半公里麦地他是撑着眼睛走过来的,后来就不知不觉睡着了,就这么睡着走着,左腿迈出的步子稍稍大了一点,所以一直偏右,到这会儿都偏离了路线50m之余。 找到人了,李永刚放心了,让于新伟喝了点水,拿凉水抹了几把脸,继续出发。他要跑前面先行侦察,可又不放心张高峰,只好让王帮根也留在了后面一起盯着。 于新伟睡了这一路,还是瞌睡得很,不一会儿又眯上了眼睛,步子跟着慢了下来。两个监督的song人实在受不了,不一会儿就得停下喊一声跟上,这活儿实在太累,还不如当尖刀兵的舒服。李永刚没办法,只好跑到最后跟两个song人换了个活儿,一边走着,一边提醒: 快到了! 别睡着了! 到前面找个地方好好睡! 坚持一下哦! …… 于新伟不停地嗯着,不停地用手撑着眼皮,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嗯了几声又睡开了。李永刚实在没辙,只好过一小会儿就捅一下于新伟的身体。就这动作也止不住瞌睡虫。没办法了,他便叫于新伟跟上他骂娘: 我靠! 什么他娘的爱尔纳! 下辈子喋啥也不喋这行了! …… 这办法灵,于新伟这song人也是,骂上一句便清醒片刻。 走完麦地,就到了210线小土公路和110线大土公路的交叉路口。他们所处的位置在十字路口的西北角,准备向着东南斜线穿插,一次性穿过两条公路。埋伏在路边观察了5分钟,四周一直静悄悄。看来不会有情况,就算有也就十几米的开阔地,强行突破,只要进入对面的林子就好办了,按这两夜的经验,假设敌不敢在夜里进入林子。 确实,他们真的运气上了,走上公路时只有自己嚓嚓的脚步声,走进林子时只有自己嗦嗦的身体摩擦树叶声。走了几十步,进入了森林腹地,这下好了,万无一失了,最难行的关节点给解决了。狼崽子屁颠得很,率先发言的是王帮根,还是那句老话,该死的娃娃球朝天。心情一好,大家都不计较这句话的不吉利了,这么大的林子,这么黑的雨夜,哪能撞上人呢,别撞上野兽就行了。张高峰提醒大家不能再往里头去了,千万别撞上狗熊。于新伟一听,又想起了昨夜与狗熊的遭遇战。我靠,到了东欧狗熊面前,狼崽子再厉害也不过是熊掌里的一团黄皮肉包子。李永刚考虑了一下,同意稍稍往公路边靠靠。谁知命令还没来得及发出,枪声就起来了,十几条枪喷着长长的火舌,十几道手电刷地照射到了他们的身上。 闪人! 四个人异口同声大喊,朝着预定的方向跑去。 李勇刚把雨衣的帽子往后一撂,赶忙往东面跑去。身后的嗦嗦声一直不断,可喘气声稍稍小了一些,照射过来的手电光也弱了一些。东面是森林腹地,林子不是一般的密集,顾不上野兽了,钻进去再说。没想到,头进去了,背囊被粗壮的树枝卡住了,右膝盖硌在了树干上,一阵疼痛钻进了心窝,右脚根本无力挪动,整个人半趴着靠在了树干上。没待他直起身子,一股热热的粗气透射到了脖子,紧接着两只手像钳子一样死死抓住了他的双臂。他不知道膝盖骨是不是断裂了,根本无法撑住小腿,整个儿是被搀扶着拖回公路的。 三个song人已经坐在了公路,瞪着眼看着李永刚,啥话也不说。刚才四个人往四个方向跑的,怎么搞的还是全部被包了黄皮包子。李永刚的心彻底凉了。这回完了,全军覆灭了。他挨着王帮根一屁股坐下,膝盖疼得厉害,赶快捋上裤子看看情况。王帮根探头一看,皮破了,渗着血,肉乌青了,不知道伤着了骨头没有,他赶忙掏出药品处理伤情。 “喂喂,打手电,快打手电了。”王帮根不客气了,把人搞伤了,还不要干点活?他挥着手臂指使着假设敌,“你,过来,你也过来,都过来,照着。” 假设敌全都跑了过来帮着打手电。 王帮根又指使开了张高峰:“哥斯拉,跟他们说去,好汉哥的6分不罚了。” 来了辆车子,下来一个女军官,披着军大衣,仰着脑袋,一副不可一世的德性。张高峰一见,捏着手电迎了上去。余光里能见着对方的鼻子特高,头发也是金色的,就是不知道眼睛是不是灰蓝的。他奉承了两句,看到对方笑了,便跟着交涉开了:“瞧这伤情,少交一张罚分条吧。” 女军官不说话,摇了摇头,走到了李永刚身边。张高峰屁股后面跟得紧紧的,不管人家答不答理,光顾不停地叨叨,现在他的任务就是这一顶。 于新伟在黑乎乎的世界里瞅着一边的亮堂,瞅得有些无聊,便动开了心思,想着跑人。他转过身去,趴在地上爬了两步,回头一看,我靠,还是没人注意他。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快溜!他从地上起来,猫着身子弯着腰钻进了林子。 假设敌被一阵嗦嗦的摩擦声惊动了,拿手电一扫,发现少了一个猎物,十几个人打着手电朝着声音追了过去。于新伟一听哇啦声叫开了,思忖着是奔自己来的,站起身来就跑。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不敢再跑了,只能就近隐蔽,在一个深草丛中全身伏地,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趴着。假设敌搜索了一番,叽哩咕噜地骂着。于新伟太熟悉那个词了,fuck,因为他就拿这个词骂过人家,他可以想象得出,这拨欧兄肯定气恼得很,离了三步远的大活人莫名其妙就给跑掉了。他不生气,高兴都来不及呢,现在这个词越听越过瘾。 没找出个结果,假设敌只好回到了公路。 于新伟暗自窃喜,往南面走了一段路后挪近路边,等到了三位过来,悄悄地跟在了后面,吹了声口哨,大大咧咧地走出了林子与大家会合。 “他娘的,喋哪去了?”李永刚拿树枝敲了敲于新伟的屁股,膝盖疼得很,不过能下地了,他只好拄着拐杖赶路。 “溜了。”于新伟高兴得很,顾不得询问李永刚的伤势。 “他奶奶的,又少交了一张罚分条。”王帮根也很高兴,提议道,“说好了,谁的罚分条留得多,回国后谁请客。” “嗬,你是不用请了,哪次交罚款都有你的份。”于新伟说,“这次是不是交给了女军官?” “晕!”张高峰一听,这次还真是女军官收了罚分条。 调侃得正高兴,森林里又冲出了一拨假设敌。这回他们不跑了,也不站住,照直走着自己的路。假设敌的人数不少,三个人负责抓一个,一旁还闲着一个。张高峰告诉对方刚刚罚了款,说这话时他很是理直气壮,因为按规定,罚款后200m内再次被抓是不交罚分条的。可这次没门,假设敌不提规定,就要罚分条。缠了半个多小时没理好讲,不交就不给走人。李永刚气恼了,脚上有伤,这路本来就走得不快,这一磨蹭又得超时,得,交了吧。 这一夜够倒霉的,转眼间就交出去了七张条子。 老天爷又下起了大雨。 进林子还是走公路?大家都很犹豫。王帮根骂了句他奶奶的,我就不信北极熊这么罚下去,比赛规则到底还有没有用?张高峰一听,坚决赞同走上一段公路再进林子,谁敢再罚,跟谁干了。于新伟一听,我靠,走。李永刚也是,受伤的膝盖要再碰撞树干枝条,哪受得了啊,喋,喋上一段路再说。 又是百十米出去,哗哗的雨声里传来了嚷嚷声。刚才都说得掷地有声,可真的要应验时,他们全吓坏了,一个个自觉得很,赶快拐进了林子。不一会儿嚷声没了,脚步声渐行渐近了。他们伏在树背后一动不敢动,屏着呼吸,等了十几分钟,脚步声远去了才敢出声。 公路不敢走了,隔了百十米就有一群人。看来“重罚”条规今晚不起作用了,还是走林子吧。雨时大时小,下下停停,林子的地面都是烂叶子,一踩下去水就没过了小腿。实在太艰难了,王帮根说了一句懒人有懒福,提议上公路看看。 挨近公路时听到了脚步声,他们躲在林子里观察着,随着嚓嚓声的渐近看清楚了是四个人影子,背上鼓鼓囊囊的。不用说,绝对是哪个参赛队。“我靠,跟上他们走吧。”于新伟一提议,大家全都同意,既然有人给做了尖刀兵,这么大的好事哪有不乐意的?j竞赛点 到达juliet竞赛点: 中国二队:8月7日03:37(北京时间09:37)第10位,超时3小时12分 中国一队:8月7日05:30(北京时间11:30)第15位,超时1小时25分 按时到达j点:耶尔瓦国民卫队 其他队均超时25分钟以上。所有队不扣超时分 目前各点按时到达:挪威一队,中国二队,总统护卫队 第七轮单项竞赛: 战场急救,武器装备识别,制作爆炸装置 瑞典队、英国队,被取消该点单项比赛 按要求,中国二队到达j点的时间为00:25,可他们直到03:37才到达,超时3小时12分。三个狼崽子扫了几眼场地,没见着陈卫军。姬文魁询问了裁判,得知陈卫军没到,只好坐在隔离区等候。 第79章 衣服全淋湿了,坐下更冷,又不敢活动,实在累得不行,不敢再消耗体力,接下去还要继续穿插。裁判给每人端来了一杯热咖啡。接过杯子时,三个人的手全在发抖,抖得很厉害。捧着杯子,手心慢慢地烫得暖和了,身子仍然在发抖,不知是累还是冷。一杯子热咖啡下肚,身上稍稍上升了点温度。喝热的感觉太舒服了,何健眨了眨眼睛,对姬文魁说能不能再要上一杯。杨磊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就是不好意思,一听何健开口了,忙说白开水就行了,只要热的。姬文魁想,这也没啥的吧,问就问了。他又去要了一杯热开水。 他们坐在草地等了一个多小时,比他们晚到的军事学院队和耶尔瓦国民卫队都比完赛出发了,仍没见到陈卫军的影子。雨还在时不时地下着。裁判也就一个小暖水瓶,热开水是不能再供应了,看他们冻得哆嗦不停,让到车里躲一下风雨。何健嘟了嘟唇,说:“不去了吧,毕竟是比赛,也不能太窝囊了。”连最爱赚小便宜的九头鸟都觉得不合适,其他两位就更不用说了。杨磊首先表态:“对,不管怎么说,我们代表中国军人,一定要坚强地比下去。” 又有两个队比完了赛,他们是意大利二队和卡列夫步兵营。 裁判忙完了四个队的单项,闲着没事了,又问了一次准备好了没有。这已经是第五次发问了。天色已经蒙蒙发亮。要是天晴,太阳已经从海平面升起,这片林中开阔地也应该天色大亮了,可现在是雨天。姬文魁征求了两位队友的意见,让裁判再等等,还有一个队友没到。 又有一个队来了,是维京人27的挪威二队。 一分钟后,也就是05:30,中国一队进点了。这次,这拨song人不错,只超时1小时25分钟。张高峰跑到裁判那儿交了差回来,高兴得屁颠,这个点不扣超时的分数,而且还带回了一个消息,刚才与他一起交差的是挪威二队。他手舞足蹈,扬言比完赛了一定要狼头儿带上他去挪威王国感谢一下人家。哈哈!王帮根一听,有了便宜事哥斯拉就一个人拣去了,什么感谢,还不是想旅游?不过,确实也该感谢一下维京人27,这一大半的路程得以顺顺当当,全靠了亲爱的海盗后代为他们当了尖刀兵。人家吃了不少的苦,遇到两次假设敌,一次逃脱了,还有一次全军覆灭。当然不用说了,这两次中国一队都是从从容容地躲开了追捕。 两个队的进点时间只差了一分钟,中国一队得等上半个小时才能轮上单项比赛。他们往规定的隔离区一坐,这才看见不远处坐着三个人,裹着雨衣,直往他们这儿瞅呢。 “hello!”张高峰一高兴,冲着那边打了个招呼。 “丫的,没长眼睛啊?”那边的人操开了。 “小样儿欠涮!”紧跟着又一位操开了。 “他奶奶的,你们是乌龟爬的,到现在还在这里。”王帮根一听,咋搞的,竟然是排骨队那几只黄皮菜饺子,看song样的说话没修养肯定有啥事来着,便问道,“人呢,咋就三个了?” “丢了一个。”杨磊很不高兴地回答道。 “谁啊?” “陈卫军。” “哪去了?” “不知道。” “我靠!”于新伟一听,完了,这都几个小时过去了,幸运星咋搞的,再超级,也不至于超到这么长时间啊,别是被狗熊抱去当了新郎。 半个小时后,中国一队进入单项比赛,15分钟后,中国二队进入比赛。 这个点要搞的三个单项:战场急救,武器装备识别,制作爆炸装置。 从进点到进入比赛,中国二队拖了近3个小时。这个点7点钟关闭,这会儿都6点15分了,还有4个队没到,后面的比赛时间要腾给他们,裁判不允许中国二队再等待下去,给了两个选择,要不放弃该点的三个单项,要不马上进入比赛。 领头的不在了,姬文魁只好行使起了队长的职责。放弃是不可能的,但三个人必定影响比赛成绩。他在领取指令后对两位说,不管怎么样,我们是代表中国军人比赛来的,这就像打仗,哪怕只剩下一个人,只要允许参赛就不能放弃,要把士气比出来,要让人家从内心服了我们。 他伸出了右手,喊了一声“嗨”,两位把手掌叠了上去,用劲地叫着“吔”。一整夜了,这一声喊没再进行过,似乎有些生疏了。现在一喊,心里突地一热,信心倍增,力量也来了。 拐过一片林子是百十平方米的空地,一辆吉普车侧翻着。 这里是战场急救场地,模拟的是车祸事故。跟前天的背景不一样,没有硝烟,也没有喊叫声,十足的黎明森林,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惹得狼崽子不忍心把脚步放重,可为了赶时间只好跑步前往。 驾驶室里侧坐着两个人。驾驶位置是个成年男人,大腿被方向盘压着,眉心扎着一块玻璃,头上流着血。副驾驶位置是一个男孩。两个人全处于休克状态。 急救的第一步就是判断受伤人员的生死状况,方法是按脉搏,看瞳孔,听心脏。本来就是个演员,是个大活人,怎么判断?两个裁判,一个站在车头脸贴着玻璃,鼻子都快贴扁了,另一个站在队员的一侧,眼睛盯得死紧。对中国二队来说,少了一位参赛者更要抓紧时间。杨磊急得很,摇了几下男人的胳膊。姬文魁刚要阻止杨磊的急躁动作,却听得一声嗯的回应,紧接着便是裁判的ok声。 原来是个活人,万里长征第一步搞定了。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摇晃的动作在欧洲人的眼里是极为野蛮的,虽然在判断生与死这一招上,中国二队与中国一队一样,时间很短,收效很快,但一样地被扣除了2分,而且在抚慰情绪、态度温和上不及中国一队,被扣3分。其实,两个队都是不分清红皂白就动开了手脚,中国一队的行为更为恶劣,可裁判还得买中国一队的帐。说来也是很可笑,中国一队一冲进赛区,王帮根拳头一握,大拇指一伸,弄成玻璃窗上点丫丫的姿势,上去就按住了人中,使劲一掐,疼得男人舞开了手臂哇哇直叫喊。大家高兴得很,这办法不错,又快又管用。裁判喊响了stop,直说不合适。张高峰赶忙解释这是中医掐人中,最好的救人方法,专门用来救昏迷的人了,中国人用了5000年了。这一解释,裁判只好认同,出法点是好的,多少也算是救护的方法。刚才男人对中国二队摇臂的及时回应,其实是冲着中国一队来的,他害怕这一拨东亚人再来一下子粗鲁,人中被掐的感觉太疼了,所以一见有人摇胳膊就赶忙答应开了。 小孩一听大人哼声了,睁开眼睛一看,一旁站了几个迷彩,立马哭闹了起来。这可不得了,小佛爷的哭声就是丧门星,专给他们赠送挨罚的晦气来着。杨磊本想帮助两位把伤员挪出驾驶室,现在顾不上了,转身跑到了副驾驶,一把抱下小孩,掏出吃的赶快哄着。国内训练时,救护工作由陈卫军和姬文魁负责,到了赛场才知道还有哄小孩的活儿,杨磊的警戒工作就腾给了姬文魁。现在没办法,陈卫军不在,只能姬文魁搞救护,何健打下手。哄孩子是个麻烦事,因为言语不通,好在杨磊生性里有股调皮劲,跟小孩子脾气差不离,所以哄东欧小孩也是一绝,扮着鬼脸,掏着好吃的零食。 姬文魁上到副驾驶,与何健一起搬运伤员。他算是长得最苗条的,可再苗条也是个大狗熊,身上的背囊不许解下,一爬进副驾驶位置,半个驾驶室就给塞得鼓囊囊的,稍动一动都不方便。伤员的块头比前天那位“飞行员”还要高大,就像是一只大黑熊,把半个空间塞得差不多了。 两个人搬运伤员还真不好弄。姬文魁要撬开方向盘,何健要把伤员挪出驾驶室。伤员的身体重得像座山。他们不敢粗鲁,轻柔得再轻柔,因为伤员每叫一声就得挨扣一分。姬文魁突然想到了伤员的大腿,不知道被方向盘压骨折了没有。他用英语问了一句,伤员点了点头。两个人总算小心地把人移出了驾驶室。这次伤员配合得不错,原委就是害怕中国兵再来一下子绝招,反正是不叫喊了,也不反抗,最多就轻轻地哼上一声,裁判看了算是比较满意,在移动和转移伤员上只给扣了1分。不知道伤员哪个地方还有毛病,姬文魁动手检查了一下,没发现新的问题,又多了个心眼,询问了几句,伤员哼了两声没回答,这样,体检上只被扣了1分,但尽管多次询问,基本上没问出名堂,在询问伤员和医疗史上还是被扣了3分。 首先处理眉心上戳着的玻璃。这不是枪伤,也不是断胳膊断腿,就像平时不小心皮肉上扎了块玻璃。按咱中国人的办法,先取玻璃,再消毒,后包扎,就这么简单。伤员虽然学乖了,不喊叫了,当姬文魁的手触动到玻璃时,他就不老实了,轻轻地哼上一声,嘴一歪,脸上跟着抽搐一下。紧接着处理腿上的骨折,伤员也是老样子,不叫喊,光哼哼。裁判一看,认为中国二队诊断不是很到位,扣了3分,合理的救护动作和正确的程序上也扣了4分。 团队领导的作用扣了4分,号召协助扣了5分。 这次救护给裁判的普遍感觉不是太好,救护常识方面的5分全部被扣除了。 战场救护的评定还是分为10个方面,满分50分。该项最高得分49分,为挪威二队所创下。中国二队在该项比赛中的得分是19分,排在了倒数第二。 第80章 战场急救成绩: 中国二队:第17名,得分19分 中国一队:第18名,得分17分 武器装备识别总分15分,15张图片,印有导弹、航空母舰、战斗机、武装直升机、轻武器、火炮、坦克、装甲车等,每张图在答卷纸上都有四个答案可供选择,时间1分钟,要求在答卷纸上勾出装备的具体型号和所属国家。也就是说,每4秒钟就得完成一张图片的分析判断打勾。答卷纸上的文字是用双语标识的:英语,爱沙尼亚语。对欧洲队员来说,四位队员每人都能独立完成识别与打勾的任务。中国队员就不行,只能由一位懂英语的将四个答案告知其他三位,让他们在这个范围里判别图片,然后反馈给这位翻译。这样,每张图片都要多出两个来回的反馈,时间上本来就很紧张,中国二队偏又少了一个队员。在国内训练时,四个人是有分工的,杨磊负责地上跑的,何健负责天上飞的,陈卫军负责海里游的。现在,判别图片的三分之一活儿挪到了杨磊和何健身上。 第一张图是美军的“悍马”越野吉普车。没待姬文魁读出提供的第四个答案hummvee,杨磊便认出了车子的模样儿。杨磊也只是在图片上接触过这车子,对它已是垂涎已久,因为“悍马”具有天下唯我独尊的优越感,与现代主战坦克不相上下,逢山过山,遇水涉水,在荒野中天马行空,除了作战指挥外,它还可以变为皮卡、拖炮车、无线电通讯车、救护车、流动维修车及防弹运输车,被称为所向无敌的越野之王,在“沙漠风暴”和索马里、波黑维和行动中,它的强悍与庞大充满了力量和霸气。 第五张是第四代反舰导弹kh-61“红宝石”,前不久在莫斯科航展上推出的样品,是在20世纪70~80年代反舰导弹基础上更新换代的,重量轻,尺寸小,对现代雷达暴露征候小,超音速巡航,真正实现了自主发现和攻击目标。俄罗斯虽然遭遇了严重的经济危机,但研制工作仍取得了重大进展,到90年代中期导弹系统已进入试验阶段。俄罗斯专家认为,未来10年内世界武器市场上将不会出现有竞争力的同类产品,这一武器的潜在市场价值将达到100~120亿美元。国外专家据此预测,这种导弹若被许多国家的海军装备,将会引发未来海战的巨大变化。因为研制成功的时间挨得太近,中国队员没有接触过这类导弹图片,只能胡勾一通了。 中国也有真正意义上的洲际导弹,北约编号为css-4,中国称之为东风-5/东风-5a,早在1980年就进行了第一次全程飞行试验。这是一种两级火箭推进的导弹,采用可储存式液氢燃料和计算机控制的陀螺仪惯性制导系统,射程约为13000㎞,能够将威力非常强大的核弹头发射到俄罗斯、欧洲或美洲大陆的任何地区。可比赛的图片里有美国的“鱼叉”、法国的“飞鱼”、意大利的“奥托玛特”、俄罗斯的П-15“白蚁”等老一代反舰导弹,就是没有中国的东风-5/东风-5a。 第八张图是架飞机,答卷纸上的答案:一个注了shackleton,三个注了nimrod(只是型号不同而已)。前者中文译为沙克尔顿,是英国的反潜侦察机。后者中文译为猎迷,是英国霍克?西德利公司研制的一种四发涡扇式大型反潜机,1964年后逐渐代替了沙克尔顿。“猎迷”mr.mk1是最初的生产型号,后来在此基础上改装了“猎迷”mr.mk2和“猎迷”aew.mk3。 何健生气得很,反潜机是用于搜索和攻击潜艇的,他们这拨侦察兵所处战区,是中国大军区里唯一不与大海接壤的,搞这个东西本来就费事,可他还是费了不少工夫把各国的反潜机背得滚瓜烂熟,像美国的星座p-3c,还有法国海军的“大西洋”atl2反潜机,这些都是反潜机里的佼佼者,他连英文atntic都给记住了。可现在到了他头上全是左右不是的玩意儿,拿了同一家族的祖宗和弟兄让他分辨,这不是成心整人吗? 最糟糕的是航行在海里的。狼崽子大致知道一些这方面的知识,最厉害的是美国“阿利?伯克”级导弹驱逐舰,如“麦凯恩”号、“威尔伯”号,具有无与伦比的综合防空、反潜、反舰的抗“饱和攻击”能力,是美国十二大航母战斗群的“贴身护卫”。日本以作战能力堪称世界第一的“金刚”级“宙斯盾”号导弹驱逐舰和90年代服役的新型多用途导弹驱逐舰“村雨”级,被称为位居第二者。还有英国海军的“果敢”级,原苏联的“无畏2”级驱逐舰,以及今年1月28日正式服役的俄罗斯首舰“恰巴年科”号,美国为应对原苏联核潜艇设计的一级反潜驱逐舰“斯普鲁恩斯”级,还有中国的“旅海”级导弹驱逐舰。可答案上没有出现这些世界顶级的舰号名称。唯一的一张航母图是美国造,四个答案分别为“小鹰”号、“尼米兹”号、“华盛顿”号和“杜鲁门”号。“小鹰”号是美国海军最后一级常规动力航母――小鹰级的首舰,“尼米兹”号是世界上吨位最大、在役数量最多的一级核动力航母,“华盛顿”号是美国海军的第6艘“尼米兹”级航空母舰,1992年7月编入美海军大西洋舰队服役。最厉害的是十年磨一剑的“杜鲁门”号,1998年7月25日在21响礼炮声中服役,被称为本世纪最后服役的超级航母。 杨磊一听姬文魁报出的四个答案,整个儿苕了,小样儿真他妈,他们最怕的就是这四个型号,造型都一个样儿,船体长332m,宽40m,飞行甲板的长335m,宽77m米,平躺在大洋里像孪生兄弟,全是高贵的绅士。咳,怎么不搞“罗斯福”号啊,像条鱼,尾巴是燕叉形的,“艾森豪威尔”号和“企业”号也行,模样儿虽然与图片上的一样,可尾巴带有小柄子,前者是一个,后者是两个。这三种舰号都不用动脑子,眼光一扫就能判别出来。 武器装备识别成绩: 中国二队:答错6个,第7名(2个队并列) 中国一队:答错7个,第9名(4个队并列) 按指令要求,必须在2分钟内完成爆炸装置的制作,以最快速度把追兵炸死。 因为有敌兵追击,只能两个人制爆,另外两个队员要担任警戒阻击。 见鬼!平时训练都是四个人一起上阵,现在好了,警戒人员不能少,也就是说,四缺一的中国二队只能一人担负这一重任。这事又要追溯到手脚麻利动作敏捷上了,不用多说,绝对是九头鸟的活儿。 何健接过了裁判交来的纸箱子。这是个21寸电视机包装箱大小的箱子,放着一箱子电线,上面放了十几个瓶瓶罐罐,一个闹钟,一板子手电小灯泡。这玩意儿不难,将闹钟发音器上连接的两根导线拆掉,取出灯泡里的灯丝,两端分别连在导线两头,另取一根导火线,一端连在炸药,另一端连在灯丝,定好的时间一到,导线通电,灯丝发热,温度升高,继而引燃导火线,引爆。 何健处理完了闹钟和灯泡,将瓶瓶罐罐辨认了一下,确认了一瓶是炸药,拣了两根电线一看,全是老化了的,重新拣了两根,拿小灯泡和电池一测,还是不行。一箱子的电线全是不到两尺长的,麻团一样缠绕着。他干脆把箱子里的什物一咕脑倒在了地上,挨根地测着。见鬼,测了一半还没找到有用的线,好不容易找上了两根能闪亮小灯泡的,裁判宣布时间已到。这下惨了,一扣就是12分。 他沮丧得很,一路走一路骂。也不知道幸运星超级到哪了,要是有个帮手,测线的活儿还用他累吗,他这边把灯丝、炸药的事搞定了,那边也该把线找出来了。两个人的活儿一个人干,不是他干不了,是时间不够,这分扣得太冤枉。跑回队友中间,没待姬文魁张口他便一挥右臂嚷叫道:“丫的太简单了,就是接个小灯泡。” 制作爆炸装置成绩: 中国一队:第1名(9个队并列) 中国二队:第10名(11个队并列)j竞赛点→k竞赛点 第七阶段穿插:juliet→kilo j点:e25°22"29",n59°10"18" k点:e25°26"50",n59°08"50" 直线距离5㎞,限时5.5h 中国二队:8月7日07:00-11:00(北京时间13:00-17:00),限时4h 中国一队:8月7日06:38-12:08(北京时间12:38-18:08),限时5.5h 穿插顺序:中国一队第15位,中国二队第16位 中国二队结束了制作爆炸装置的竞赛,大老远便见裁判挥着手臂哇哇地招呼。姬文魁纳闷了,竞赛规定不让带手机传呼机,怎么让接电话呢?他的心一颤,涌上了一个不祥的预感。本要跟两个song人商量一下,转而一想,算了吧,先把情况弄清楚了再说。 “你们的队员向我们投降了。”电话是假设敌打来的,第一句话就很不客气,很傲,很狂,很富挑战性。 “笑话,中国军人就没有投降的习惯。”姬文魁听了很生气,顾不得多加考虑便蹦出了这句回答。不用询问,绝对是陈卫军在他们的手中。 第81章 他打断了对方的啰嗦,“请把手机递给我们的人。” 他听到了陈卫军的声音,那声音是沮丧的,颤抖的,甚至是流泪的。简略地听了一下叙述,分析了一下情况,不用询问,可想而知,大黑夜的谁也不会把装备放在太隐蔽的地方,肯定是放在公路边的林子里。一个道理,自己好找了,假设敌也一样地好找,再说昨夜的假设敌特别多,不时地晃着手电在路边和附近的林子里搜寻,也是极易能发现装备的,还有一点,背囊还在,81-1绝对是假设敌拿走了。现在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这个点上没设观摩,要拿回枪和走人的周旋都得靠陈卫军自个儿了。当然,关闭手机的那一刻,他也向裁判申诉了此事,希望通过他们向竞赛组委会反映,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人不该扣留,武器要及时还给失主,况且,本来是应该假设敌主动送回装备,现在他们不认帐,队员问他们要,怎么能是投降呢? “小样儿,又领回什么指令了。”没待姬文魁回到隔离区,杨磊便着急地喊叫开了。 “丫的破烦,穿插的指令早就领上了,又来事了。”何健心里正不痛快呢,便借此发泄了一句。 “裁判让我们别磨蹭了,赶快出发。”姬文魁考虑了一下,还是把陈卫军丢枪和被扣留的事儿压一压吧,以免影响士气。 “废话,谁不知道赶快出发。”杨磊从湿漉漉的草地站了起来,拎起垫屁股的背囊甩到了背上。 “走走走。”何健驮上背囊走出隔离区,朝北面的路上看了看,因为现在要向东南方向穿插,不可能碰到陈卫军,嘴里嘀咕开了,“幸运星超级到哪去了?” “肯定是迷路了,搞反了方向回i点练飞刀去了。”杨磊随口答讪了一句。 “管不了他了,走我们的吧。”姬文魁说。 “对对对,走走走,叫他一个人抱着狗熊睡觉去。”杨磊迈开了步子。 嘴上调侃得乐哈哈,心里的失落感却很强烈。何健和杨磊走上几步就要提及陈卫军,老是担心出了什么事。姬文魁不敢说实话,可也担心,缺了一条腿,再这样比下去卡列夫也就泡汤了。他考虑了一下,还得敲一敲边鼓:“幸运星不会有事,不过目前就咱三个人,不管怎么说,一定要比下去,要尽自己的能力,要比出中国军人的士气。” “小样儿,没问题,这事还用说吗?”杨磊挥起手臂,可臂膀一抡时被背囊的重力猛地一拉,只抬到了胸部便蔫蔫地垂了下去,嘴里却牛气冲天,“看我的,中国军人就我这模样儿,行如风,站如松,坐如钟……” “得,你那是少林武功。”何健笑话了一句,回头对姬文魁说,“你领头吧,怎么干你说了算。” “对对对,我们俩多分担一点你的装备,扶着你走,你脚疼脑子千万别疼,多动动姬脑,把临时头儿当好。”杨磊赶忙附和着。 “一句话,比出军威,比出国威,不管遇到多大困难,争夺卡列夫的信心一直要坚持到高乌特拉营地。”姬文魁说。 走出了安全区,便见路上站着四个假设敌,靠着吉普车悠悠地抽着烟,他们很无奈,只好闪进了路南的森林。姬文魁分析了一下情况。现在是第四个白天,要去的k点与终点站高乌特拉只有2㎞的直线距离,估计这是最后一次穿插,现在要做的,首先是不要超时,其次是不能被抓。j→k有一条112线小土公路,基本呈直线,也就6㎞多点儿,或者走公路,或者穿越林子,只有这两个办法。杨磊未加犹豫便说,最后一拼了,走林子。何健丫了一声,坚决同意杨磊的意见,转而一想姬文魁的脚能行吗?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姬文魁想,再难也要坚持下来啊,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老老实实钻林子吧。 担心泄露了行军路线,为了迷惑敌人,他们在森林里走了个“之”字形。 雨后的林子,空气特别清新,万物都是湿漉漉的洁净。淡淡的幽香在空中飘浮,直沁心脾。绿荫里传出了鸟的吟唱,共鸣成了青翠的天籁之音。穿越薄雾笼罩的森林,呼吸湿润清新的空气,极易让人陶冶在美妙的音韵里,遐思在心醉的神情中,可惜谁也没有心思浪漫。 林木密处,姬文魁攀着枝干挪着前行,开阔一点的地方靠着两个战友轮流搀扶着走。何健和杨磊的负载很重,背上就像驮着座大山,身上的伤痕被雨水和汗水一渗透,浑身都生疼生疼的,像刀割一样。还有一个致命点就是体力透支超越了生理极限,特别瞌睡,走上两步眼睛就闭上了,摸上两步后硬是睁开眼来看看路,行军速度很慢,一个小时连1㎞都没磨走,照这个速度4个小时根本拿不下5㎞。累得乏得不行了,都希望有人提出休息一下的建议,可又担心超时,谁也不张这个口,一路走得闷闷的。 “不行!” 清脆的鸟鸣声里,嗦嗦的磨擦声中,突然嘣响了何健沙哑的叫喊,声音不是很大,可因为沉闷了太久,听起来很有些闷雷的感觉。姬文魁和杨磊对看了一眼,把满是疑惑的眼神转向了何健,傻傻地盯着他。 “嘿嘿!”何健将厚厚的唇嘟了嘟,腮部的脸皮抖颤了几下,发出了两声讪笑。走了不到十步远,他又叫了一声不行,这回不笑了,掏出指北针对照了一下方位,又用gps计算了一下距离,终于咬了咬牙下定了决心,“你们歇一下,我去路边看看。” “哎,回来!”杨磊喊叫着,数落道,“小样儿欠涮,青天白日送死去啊,你看小诸葛都没吭一吭声呢,你先当孬种了。” 何健没答理,自顾自向着路边走去。他有个小九九,走了个把小时了,距离公路也就一两百米,可一直安静得很,没听到枪声喊声,难道说所有的参赛队都像他们一样穿插在林子里?昨夜假设敌都能进到林子里打埋伏,现在大白天了,天也放晴了,林子里却是安然无恙。他觉得有些奇怪,看看去吧,或许大家都在舒舒服服地走大路呢,要真这样岂不冤枉死自己啊。嗨,这世道,有了便宜不拣白不拣,有了好处不占白不占。 中国一队选择的是112线小土公路北边的线路,穿过1㎞多的密林就到了一条大水渠边,渠面很宽,水泥板砌的,水流很急。这么大的一条水渠竟然在地图上没有标示。于新伟一想,我靠,搞得这么隐蔽,专蒙外国队的吧。张高峰一听,得,既然这样一定安全,干脆就顺着水渠走它一段路。 左边是渠,右边是森林。较之林子这里算是开阔地。这一段路基本是向着正东稍稍偏南而行。迎面而来的是清晨的太阳。雨后的阳光是清新的,心情也跟着舒畅了起来。王帮根耸了耸肩膀,地图塞到了上衣口袋,gps丢到了背囊里,挽上裤腿,敞着上衣,掏出白毛巾搭在脖子上随时擦汗,甩了句去他奶奶的懒人有懒福,双手搭在胸前的81-1上,本来就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隙,晃悠着开拔了。 老规矩,李永刚当尖刀兵,三位距离百十米跟在后面。 毕竟是开阔地段,三位虽然挨得近,彼此也不敢说话,只顾埋头走路。路好走了,精神反倒萎靡不振了,瞌睡虫不时地前来骚扰,三个人都打着盹走着路,谁也顾不得提醒谁。 “哎,看!”断后的于新伟突然叫了起来。 “啥啥啥?”两位立马站住了脚,拼命地撑大眼眶,探着脑袋问着。 “别墅,好漂亮的小别墅,三角屋顶的小木屋……” “哪?”两个人顺着于新伟手指的方向看去,哪有东西啊,就一条水渠和两旁的森林。 “在唱歌,还有手风琴,还有金发碧眼的小女孩在追打着嬉笑,还有很多小车停在草坪上,全是名牌车子……” 王帮根看了看于新伟,伸出巴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又变成两个指头,叉成v字形,问是几个指头什么样儿。于新伟全给答对了。他奶奶的,双枪王没睡着啊,怎么说开了梦话?于新伟一听,狠劲地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果然啥都没了,可一开拔,打开了盹,又看见了刚才的景观,非常清楚,睁眼的瞬息也没消失。张高峰一听,试着把打盹的时间延长了几秒,还是啥也没有。要是海市蜃楼他们也能看见,要是幻觉,双枪王也是清醒的。见鬼,这么好的景观他们怎么就看不到呢,全让双枪王独占了。 于新伟是在一声扑通和几声啊啊叫喊后与美妙的景观永别的。眼睛睁大时干涩得很,有些疼痛和朦胧,脑子也是眯糊的。他努力地看了两眼,看见王帮根在前方摇摇晃晃地走着,不见了张高峰。他用力地捶了捶脑袋,使劲掐了掐太阳穴,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些,这才扭头往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喔哟,不得了,哥斯拉掉进水渠里了,双手正抓扒着水泥板的缝隙耸着身子往上爬。他想这下该不会是幻觉了,便问道:“水里头是哥斯拉吗?” “倒塌,快拉我!”张高峰冲着于新伟喊叫着,水比较深,脚没着地,坡陡而光滑,身上又压着背囊,使劲扒拉了几下也没能上来。刚才他可是实实在在地睡着了,眼睛一闭没再张开,结果左脚踩空了,身子像跳伞一样飘悠,比走路舒服多了,直到右脚蹬在了坡面把人弹到了水里,惊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好在背囊有浮力,要不这一跳跟跳水没啥两样,非得沉到水底不可。他的心里正窝气呢,双枪王竟然居高临下瞅着问是不是哥斯拉。 “咳咳咳来了来了。”于新伟伸出手臂,可距离张高峰还有一臂之远,必须站到渠坡才能够着。 第82章 这会儿他清醒得很,看清了坡面是基本垂直的,没法站住脚,只好冲着前面的喊道,“铁人,回来!” 王帮根一听喊叫,嗯嗯了两声仍然跌跌撞撞往前走着,迷迷糊糊地做着好梦。阳光虽是迎面斜射而来,可不闪眼,眼睛闭上时面前黄灿灿的一片,紧跟着便是阳光女孩飘飘然前来约会。双眼睁开时梦没来得及消失,一闭上好梦又跟着来了。刚才于新伟的喊叫声他听着也是恍恍忽忽的,像轻风一样掠过耳旁瞬息一过,很快的又被美梦替代了。 王帮根是被于新伟揪住了背囊才清醒过来的。他狠狠地揉了揉眼睛,终于看清了半个身子泡在水里的张高峰,嘿地一乐:“他奶奶的,还是你能。” 李永刚当了个屁眼大小的队长就是累,一看这阵势实在没了辙,只好陪着张高峰走路。他没法埋怨,这些日子就张高峰最累,自比赛开始一直连轴转着,有啥办法呢,别人都不会英语嘛。他让王帮根断后,让于新伟当尖刀兵,对两位千嘱咐万叮咛,就怕又来一个跳水的。 走完了2㎞,水渠拐向了东北,k点在东南方向,狼崽子只好告别了舒服的道路,进入了没有路的森林。这一片林子茂密得不行,王帮根提议靠着路边试试。这回大家都同意了懒人的建议。向着南面走了不多远,林子稀疏些了,王帮根仍不罢休,还要往路边靠靠,这一靠便听得一阵叽哩咕噜的说话声,吓得他们赶忙躲藏着不敢动弹。 五六分钟过去了,叽哩咕噜声依然。 见鬼! 李永刚只好宣布两人一组,绕道挪过这一地段。 “慢!”王帮根轻轻地叫了一声,两手一举,做了个暂停的动作,“既来之,则安之,哥斯拉看看去,他们说什么。” 李永刚一想,也对,先摸一摸情况,要是撞上了参赛队,刚好可以跟在后面捞个大便宜。 不一会儿,张高峰尖着嗓门高喊着:“喂,都过来吧――” 三个人面面相觑,瞪着眼看着,到底咋回事?李永刚让于新伟先去看看,王帮根却抢在了前面,手臂一挥,嚷叫着:“来来来,跟我来吧,没错,懒人有懒福。” 来到公路边,听到一串中国话,王帮根第一个蹦出了树林,冲上了公路,定睛一看,张高峰坐在地上,正和中国二队的三个song人聊得开心,一旁还坐着意大利二队的四个队员。正要招呼李永刚和于新伟,突然传来了马达声,王帮根猛地一转身钻进了林子,趴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口,直到车子开走了才敢探头,看见那一帮子还坐在老地方说笑着,气得扯下了白毛巾狠狠地抹了两把脸,上到公路嘲笑着:“条子都交完了,舒服了吧?” “小样儿跑啥跑,都走大路了,没人抓了,想逞英雄也是白费劲。”杨磊看到王帮根扭身一逃的狼狈样儿,狠狠地挖苦道。 “还有云南白药吗?”一看李永刚过来了,姬文魁问道。 “脚不行了?”李永刚是在j点知道姬文魁的右脚踝扭伤的。 “还行,能坚持。”姬文魁对着意大利二队努了努嘴,说,“我们的药用得差不多了,你们要是有剩余的就给金豹一点。” 李永刚扭头一看,金豹全都赤着脚,个个脚板子打了血泡,其中一个最严重的,满脚掌的血泡连成了片片,全都磨破了。中国一队这回牛了,除了昨夜李永刚的膝盖受了伤,其他三位都手脚麻利着呢,不像中国二队倒霉,姬文魁的脚踝骨扭伤了,陈卫军的两条腿炸伤了,昨夜在原始森林跌撞了一夜,每个人的脸上身上都给树枝条划破了,云南白药喷剂也用得差不多了。 中国一队还有可牛的,在本次穿插的时间上,比中国二队提早了15分钟出发,还能晚上1小时零8分抵达k点,前后一相加,穿插时间多出了近一个半小时。还可以再牛上一把,因为时间和药品的宽绰,跨国学雷锋的好事就轮上了他们,由他们帮助金豹处理血泡。 这下彻底乐晕了,走的是小土公路,一路磨蹭,进入安全区还剩了一个多小时。于新伟快快地藏到了河边的一棵小树底下,装了五发空包弹,等到三个song人走过来时,伸出枪管连开五枪,吓得三个人抱头鼠蹿,噜噜噜地叫喊着:“freeze!giveup,noharm!” 张高峰跑了林子大骂道:“去你的,喊什么中国英语,你自个儿‘不许动,缴枪不杀’去。” “哈哈,我是想调节一下气氛和心情,驱赶一下瞌睡,哪知道你们的狼狈劲呢,一个个像惊弓之鸟,俗话说得好啊,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于新伟挨了嘲笑,还是不忘把面子给捞回来。 拐了一个弯,上了一个小高坡。往前看,从这里可以看到k点,往后瞧,可以看到小土公路。王帮根眼尖,看到路上走着两个参赛队。于新伟骂了句我靠,提议再乐一乐,每人装上十发空包弹吓唬一下。 这两个队是挪威二队和卡列夫步兵营,他们正走得大摇大摆,听到怦怦的空包弹声,响起了“freeze!giveup,noharm!”的喊叫声,误以为进了假设敌的包围圈,撒开脚丫子就往树林里狂奔。 狼崽子玩得还不过瘾,又装了五发空包弹热闹了小阵子,才得意洋洋地收好枪,找了一块阳光直射的草坪,吃点喝点,将雨衣铺在地上,抱着枪倒头而睡。李永刚一瞧,他娘的,全撂单了,只好定上闹钟负责警戒。k竞赛点 到达kilo竞赛点: 中国二队:8月7日10:56(北京时间16:56)第11位,差异4分 中国一队:8月7日12:05(北京时间18:05)第16位,差异3分 按时到达k点:18个队 全程按时到达:挪威一队,中国二队 第八轮单项竞赛: 识别炸药和北约轻武器分解结合,山地步枪速射 走进k点,中国二队的三个小伙子一眼瞅见的是四个熟悉的面孔――王海洲、孟国庆、总部的参谋杨宏伟和驻爱沙尼亚大使馆的大使邹明榕。十几步之隔,对视是无言的。在默默的氛围里,王海洲竖起了大拇指。一夜的艰难,一夜的委曲,一夜的伤疼……狼崽子很想冲上去抱着狼头儿大哭一场,可他们只有默默凝神的资格。阳光是热烘烘的,蒸发起了地面的潮热,也蒸腾起了胸中的股股暧流,他们的脸上绽开了笑容,所有的疼痛、疲倦与委屈都化作了云烟飘逝而去,剩下的只有纯净的信心和勇气。 更为兴奋的是,在这里,他们与陈卫军会合了。 这次,超级幸运星在一夜超级倒霉后又超级幸运上了,缠了大半夜,终于从假设敌手里要回了81-1,还让他们用车子把他拉到了k点。一则是太疲惫了,二则是心情不好,身子一直哆嗦着。到了k点,假设敌生了堆火,给了他一条毛毯子裹身子,让他脱了迷彩暖暖地烤着火烘着湿衣服,可就这样身上还是打哆嗦。他想完了,这回是整出了什么怪病,彻彻底底成超级倒霉蛋了。待了个把小时,看到了队友,他突然身上一热,直挺挺地站立了起来,竟然站得纹丝不动,脑子里腾地升起了活转过来的感觉,一切都好了,感觉好了,心情好了,身上的哆嗦也没了。 四个狼崽子面对面地站着,依然是无言的对视。 彼此都不知道这一夜对方所发生的事情,但大家都有过竞赛以来最艰难和最委屈的经历,都不愿意去提及。直到陈卫军不自然地咧嘴一笑,伸出右手掌喊了一声“嗨”,三位才迈了一大步,把手掌叠了上去,用劲地叫喊道:“吔!” “返祖归宗了。”姬文魁领上指令,回到队友身旁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啥意思?”杨磊急着问。 “待会要辨别炸药。”姬文魁回答道。 “哦――”杨磊拖着拐了两拐的调调答应道。 狼崽子当然知道,炸药源于中国的火药。据说,秦始皇为求长生不老药而大炼仙丹,采用硝石和硫磺这些古时的药物,时常发生爆炸伤人,结果仙丹没炼出来,倒是发明了火药。当然,将火药变为炸药的是瑞典的诺贝尔,所谓不怕炸死的科学家。 “y的!”何健将腰带扣上,哈哈了一声,说,“瑞典队跟着我们的屁股寻踪追根来了。” 八个小玻璃瓶子,透明的,里头是粉沫状或小颗粒状的东西,黑、白、黄三种颜色,共有八种物质:黑色炸药,黑索金,梯恩梯,地恩梯,面粉,盐,鸡精,铅粉。 黑色炸药由古代火药发展而来,以硝石、硫磺、木炭或其他可燃物为主要成分,有“一硝二磺三木炭”之称,直至19世纪中期还是唯一的爆炸材料,后来被硝酸甘油和硝基纤维为材料的无烟火药(黄色炸药)挤出了炸药家族,不过苏制rpg火箭弹仍然是用黑色炸药作为推进药的。 黑索金也称为rdx和t4,白色晶体,是当今世界威力最大的炸药。有趣的是,跟中国古代炼丹术一样,黑索金最早是治心脏病的药,1899年化学家亨宁制造出来时学名为环三亚甲基三硝胺,1925年德国化学家黑尔发现了这是一种性能优良的炸药。 梯恩梯(tnt)是一种烈性炸药,呈黄色粉末或鱼鳞片状。 地恩梯(dnt)是白色结晶粉末。 在颜色和形状上,八种物质有两种是极为相似的。 第83章 炸药这玩意儿不能品尝,只能通过气味和手感去区别。中国有句老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比赛到了第四天中午,可能这是最后一次单项。陈卫军想,前一次单项给假设敌搅浑了,亏吃大了,这回再不豁出去就没有机会了。他宣布,每个人负责类似的两种物质,在闻、摸的基层上结合舌头辨别。三位一听,晕,这可是炸药啊。不过,他们也没多想,有毒也罢,没毒也好,赶快抓住不太多的每个机会吧。中国二队的辨别成功率百分之百,可这个单项不计成绩,好在他们不知道,要不就生气坏了,漱口时说不定连胃液一块儿喷出。 远远地便见路口的大树底下站着三名裁判,狼崽子走过去一看,地上摊着一块大帆布,上面放着一堆零件。从枪托的数字看应该是五支枪,其中有一块枪托跟中国的56式冲锋枪很相似,那是前苏联的ak47。因为ak74步枪最明显的与众不同之处就在于固定木托的底板有不光滑的肋状筋,木托两侧有一道长约100mm、宽约19mm的槽,如此设计的最简单理由是,拼刺时手更方便握持枪托并靠近机匣的较小体积部位,有利于用劲于刺刀,但也有一种合乎逻辑的答案,那就是作为识别标志,利用此槽可使士兵在黑暗中拿起一支ak74就能知道枪型和口径。 时间是规定死的,要求五分钟内装好五支枪。 陈卫军进行了分工,两人一组。 嗬,小样儿,半分钟内搞定。杨磊一听让他跟何健组装ak47,高兴坏了,袖子往大臂一捋,牛皮劲冲了上来,伤痕累累的脸上没有了疲惫,反而笑开了一朵明丽的鲜花。y的开始!何健也牛开了,说话的口气很冲,背上的负载太重,干脆一屁股坐到了腾着湿气的地上,伸手把橙红色的枪托拣了出来。 说牛皮,也不算狂吹。ak47系列是全世界生产得最多的步枪,也是全球局部战争中使用人数最多的武器。从1950年起,地球上没有一天没有哪个地方不在生产这种类型的枪支,苏联把它铸进了卢布钱币,莫桑比克把它画上了国徽国旗。就说狼崽子手里的81-1吧,是中国56式自动步枪的孙子,而56式又是引进ak47技术在国内自制的,81-1可谓ak47的曾孙,虽然枪刺、弹匣、准星护圈和机匣、枪口等处改进挺大,但模样儿基本差不多,平时81-1都练到蒙着眼睛拆装,现在睁着大眼组装曾爷爷,哈哈,游刃有余,简单得就像划个“一”字。 距离半分钟还有8秒时,杨磊站起来报告组装完毕,装上裁判递来的子弹一勾板机,一声怦叫就像牛皮一样带劲,没待转身他就吼响了ok。 何健着手组装第二支枪。这下傻眼了,留下的零件全没见过。他瞥了一眼陈卫军和姬文魁,那两个也是狼狈透了,这会儿才装好了三分之一,天气并不热,可额头上的汗水已经嘀嗒开了。 陈卫军和姬文魁组装的是德国造k98步枪,也叫毛瑟98式卡宾枪,老古懂,一米多长,不能连发,装弹量只有5发。提起这个枪,就会让人想起“纳粹疯狂计划”的传说。据说希特勒没有死,带上这种枪乘着潜艇逃到了南极的地下。中国曾在30年代引进该枪的生产线,生产的“毛瑟1924”命名为“中正式”。这名字很耳熟,关于中国一个大名人的:姓氏蒋,名中正,字介石。二战时期,k98是威力最强大的武器,子弹形成的冲击力会对中弹部位造成强大的冲击波,造成内脏的损伤。子弹进入肉体后会发生变形和翻转,造成肉体内部巨大的空洞。中正式步枪是国军在整个抗战中装备最多的武器,巨大的威力成了百万侵华日军的恶梦。 毛瑟式结构简单,但很精密,30多个组件。这都到了20世纪末,老东西早就淘汰了,这几位出生在70年代的中国侦察兵哪能搞清它的零部件结构?不过,运气算是不错,凭对武器的理解瞎子摸河,最终还是用组装好的“老毛瑟”怦响了子弹。 何健拣起的是汤普森冲锋枪的零件。该枪的辉煌是短暂的。1921年第一批“汤普森”诞生,因为结构复杂没被美军选中。而这时,黑帮在美国颁布禁酒令后做起了私酒生意,热衷上了“汤普森”几十发甚至上百发的大容量,以及高达120发/分的射速。为了对付黑帮,美国警方大批购进“汤普森”,一度被冷落的“汤普森”成了“黑白两道”的抢手武器。1940年,美国迫于二战的压力不得不大批购枪,“汤普森”成了40年代初美军的装备,直到1945年停止生产,逐渐被美国m3a1式冲锋枪取代。 当兵的都知道美国汤普森将军,该枪就是以他的名字命名的。有人认定,“汤普森”冲锋枪是最有“文化含量”的,因为它是一个时代的象征,而且其造型将维多利亚时代和现代派设计完美地结合一体,优美的曲线与硬朗的机匣、枪管、弹仓、弹鼓相映成趣,古典而优雅,足以让跨枪者冲腾起中世纪武士的豪情。而这一“文化”特点,让仅知道一点“汤普森”历史但没有接触过这类枪的中国军人多少明白了一点该选用哪些零部件,所以组装这支枪也不算太难。 剩下的两支均是一战时候的产物:美国1896步枪,意大利m1891步枪。应该说,每一种枪型都有故事,但不是每个故事都为年轻的中国侦察兵所知晓,对他们来说,这两种起源于上个世纪的枪型不但没见过,连型号都不清楚,好在剩下的零件已经不多,凭着对武器的理解和感觉硬是给拼凑完毕了,可倒霉透顶,从裁判那儿得到的不是子弹,而是“时间已到”的宣判。 “他妈的!”陈卫军生气得很,这赛怎么越比越背了。 “y的,早知道是《火烧圆明园》的枪,咱搞个导演来参赛了。”何健也生气得很,这两支枪的模样儿跟影片里的差不多,一拉一发老古懂,现在要找上一支玩玩还真的不容易,打起仗来谁还用它,组装它有多大意义? “小样儿!”杨磊又想起了丢失了的金羽毛,心里很不是滋味,嚷嚷着,“咱中国也搞个军事比武,把5000年前的弓箭拿出来叫欧块见识见识。” 识别炸药、轻武器组合成绩: 中国二队:未完成2支,第8名(4个队并列) 中国一队:未完成3支,第12名(9个队并列) 拐过山口,进到了一个小峡谷,百十米的长宽,四面是小山坡,谷底和山坡上的树都被清理了,只长着青草,草叶子上残留着的雨珠子晶莹滚圆,很养眼,草色越发青绿娇滴。 “load!”裁判下达了装子弹的命令。 “ok!”陈卫军回答完毕,狼崽子已将5发子弹压进了弹匣推进了枪膛。 “fire!”裁判一声射击令下,公勤人员按下了摇控电钮。 12个人形靶立了起来,站在三面的山坡上。靶子大小各异,颜色不同,但因为天气不错,视野开阔,最远的不过百十米,一个个立得很清晰。山地步枪射击是射击竞赛里视线最佳的一次,可惜草高到了膝盖以上,无法趴下射击,只能用跪姿或站姿,要不然安安稳稳地趴着才舒服呢。 狼崽子信心足得很,平时训练哪有这么大号的人形靶可打啊,嘣的全是啤酒瓶子,溅不成玻璃碎花,狼头儿就丢下一句话走人了:“蹲在家门口下蛋的老母鸡都撂不倒,饭桌上哪来荷包蛋?”不知道啤酒瓶子怎么等同了老母鸡,反正百十米远的靶子在狼头儿的嘴里成了家门口到饭桌旁的几步距离,谁还好意思蹭到饭桌前?就这么练了大半年,煎鸡蛋才吃得心安理得。 一阵“怦怦”和“哐哐”的交响曲后,靶子一个个被撂倒了。每个人都射出去了3发子弹,时间不到15秒。可没待到得意开,狼崽子傻眼了,还有2个靶子直愣愣地对着他们。前一天的300m远距离步枪射击他们百发百中,与其他三个队并列第一,现在的百十米近距离步枪射击竟然留下了两个尾巴,实在不可思议。杨磊对着山坡上的钢靶子勾了一枪,随着“怦”的发射声,片刻后传来了一声“哐”响,沉寂的山野里,弹头撞击铁板的声音特别清脆,可钢靶子在晃了几晃后又站住了脚。 小样儿,什么靶子,这么大的冲击波还能岿然不动?杨磊气坏了,呼地端起了枪来。{奇书手机电子书网}陈卫军喊了声停,嘱咐大家不要浪费子弹,分成两组,两个人收拾一个靶子。怪就怪,每一声枪响后都回应了“哐”声,可钢人儿就像一个顽皮的捣蛋鬼死活不肯倒下。 何健说:“y的,怎么可能呢?” 杨磊说:“小样儿一个钢靶子也敢欺负我们?” 陈卫军掏出了500克朗递给姬文魁:“他妈的,交涉去。” 芬兰裁判不肯收克朗,但还是带着姬文魁来到了钢靶子前,拣了块杏子大的小石子往靶子上一扔。嗬,这下更怪了,钢板儿晃都没晃就直挺挺地倒下了。 “没问题。”芬兰裁判指了指靶子,两手一摊,耸了耸肩。 “没问题?”姬文魁愣了愣,轻轻地反问了一句,似乎又是在对自己说。他没法相信,怎么可能没问题呢,那一声声“哐”的撞击明明宣告击中靶子,难道子弹的冲击波还没有小石子的力度大吗? 一看姬文魁蔫蔫地拐回来了,大家便知道交涉没有成功,谁也不说啥,扭身就往山口外去。 第84章 可就这一扭身,杨磊的帕米尔鹰眼睁大了,山口处的坡上坐着三个公勤人员,手上拿着摇控器,居高临下冲着中国兵哈哈笑着。杨磊火了,呼呼地吹了两下残留着硝烟味儿的枪口,端起枪来对着半山腰的欧块瞄准着。欧块也不害怕,枪膛里就5发子弹,刚才全打完了,而且裁判也是验了枪的,瞄什么瞄?他们依然高兴得很,晃着摇控器“oh!oh!”地叫喊着。何健抬头一看,丫的那玩意儿是摇控电动钢靶子的。姬文魁心里一颤,倒霉,真的被“黑”上了,刚才跟着裁判看靶子时他就晃过这个念头。 “走!”陈卫军两大步一甩走在了最前面,“准备下面的竞赛。” i点比赛结束后,中国二队比边防部队少扣了25.76分,可一夜穿插啥霉都倒上了,陈卫军、姬文魁、杨磊被捕罚分18分,陈卫军被扣留没能参加j点的单项比赛,结果这个点的三个单项扣分39.7分,中国二队从第一名落后到了第二名,反被边防部队拉出了14.94分,但还是比第三名的卡列夫步兵营少扣了4.72分,比第四名的帕尔努国民卫队少扣了24.67分。唉,谁知道怎么回事,i→j的一夜穿插,惟有边防部队、卡列夫步兵营、帕尔努国民卫队没有被抓一人,其他参赛队的被捕扣分都极惨。再说,谁叫中国二队倒霉的,陈卫军不但丢了枪交了罚分条,而且没赶上三个单项的比赛。射击是中国参赛队的强项。对这个项目充满了信心的中国二队,偏偏在强项上又遭遇了一次重创,总成绩一下子被落到了第三名,心里更是哽了一块石头,情绪很是不畅。 山地步枪速射成绩: 中国一队:用时20秒,未中0发,第1名(14个队并列) 中国二队:用时1分钟,未中2发,第18名(2个队并列)k竞赛点→finish高乌特拉 第八轮单项竞赛:kilo→finish 原始森林3.5㎞武装越野 k点:e25°26"50",n59°08"50" finish:e25°25"15",n59°08"10" 出发时间: 中国二队:7日11:47(北京时间17:47)第13位 中国一队:7日12:50(北京时间18:50)第16位 折腾了四天三夜,参赛队员的体力透支到了极限,眼眶凹进去了,眼神滞呆着,眼睛发花,老是觉着眼前飘浮着七彩肥皂泡,手像干瘪的鸡爪,似乎只有一层皮贴在了骨头上,一条条青筋暴突得非常明显,大脑反应的灵敏度降到了混沌状态,体内的水份快蒸发完了,肉也快消耗完了,身体轻飘无法自控,双脚像是踩在了棉花堆里,又因为疲劳变得很沉重。 最糟糕的还得数中国二队的四个狼崽子。昨夜的反追捕穿插最苦,因为他们是被追击的主要对象,而且当时名列第一带来的心里压力也很大,整一夜没走成大路,全在原始森林里扑腾,身上不说了,脸上也被树枝划出了一道道血痕。经过汗水和血水的侵蚀,在迷彩油的遮盖下,原本五官清秀,现在成了野人,很有些狰狞,相距十几步队友之间都难以辨出对方是谁,只能通过语言和体态特征来判断。 实在太累了,心情也不好,可一听到姬文魁领回的指令,狼崽子的信心又来了。马上要举行的是3.5㎞武装越野,终点是高乌特拉。这是大赛的最后一个项目。finish高乌特拉,所有的领队和观摩人员都等在那儿,参赛队员将在那里展示最精彩的瞬间:冲刺终点。 狼崽子喜滋滋地掏出高腰99迷彩作训鞋,换下了沉重的陆战靴。这鞋是新近出品的,还没装备到部队。嘿,好鞋,鞋底加厚了,耐磨,抓地力极强(虽然赶不上陆战靴,但轻便多了),可以打军用绑腿,最大限度地减轻了因腿部肌肉绷紧、血液回流造成的疲劳。 主裁判盯着中国队员的脚看了好会儿,终于宣布不准穿这种鞋子,因为大赛有规定:“nousingcivilian-typefootwear,i.e.,runningshoes.allfootwearworn,orcarriedasspares,mustbeofmilitarypattern.” 这个规定中国队员当然知道,所有鞋类装备必须是军用品,不得使用普通型诸如运动鞋。可狼崽子也不明白,高腰99迷彩作训鞋是专门用于作训的,怎么就不是军用品? 姬文魁怎么解释,主裁判就是不予认可。 见鬼!脚长在自己身上,可别人也能拿住你。大家都很不服气,明明是军用品,咱中国的军用品哪能欧块说不是就不是了,咱比赛穿这个,以后打仗也穿这个。不行,得坚决抗议,得维护咱中国的装备名誉,不能欧洲军人没这个玩意儿,咱中国军人也不能有这个玩意儿。这回不掏克朗,陈卫军摁了摁衣兜,吼了一声猛张飞过来。嗬,外交官孟国庆在呢,现在这个助理裁判可是派上大用场了。 高腰99迷彩作训鞋是总后军需装备研究所新近研究成功的。别看一双小小的鞋子,那可是经过8年攻关而成的。不过,也难怪裁判瞪眼,为了增强对脚踝和脚背的保护功能,鞋型设计上吸收了旅游鞋、运动鞋的特点。可这也没错啊,难道军用胶鞋的外观就不能往漂亮改进吗,再说,一个军人不保护好双足怎么行军打仗?中国的老百姓都说,旅游要买高腰军用胶鞋,比高档的旅游鞋和登山鞋来得爽快。中国的高腰军用胶鞋质地不错,舒服,耐磨,有啥办法?咳,谁贪心民用的啊,想当初,狼头儿给买的世界名牌“耐克”虽然叫脚板儿舒服了,可也没见结实。 牢骚爱咋发就发吧,决定权还是在裁判手里。孟国庆论述了一大通,裁判就是一个动作一个音:摇头――no!实在没辙了,孟国庆想起了鞋底烙的铭文,让杨磊合作一下。杨磊骂了句小样儿,很不情愿地靠着陈卫军的肩膀抬起了左腿。鞋底上有几个字:3537军用品。3537是个军工厂。嗬,说这些也没用。这鞋子反正是军用品,坚决穿了。现在是刚刚研制成功,要是过上一年半载还没武装到中国军队,这分扣了。说完这番话,孟国庆一身虚汗。乖乖的,谁知道会不会停产?总后部长不是他当,厂长位置不是他坐,这保证下得太大胆。杨磊管不了这些,很生气地把左腿啪地一放,狠狠地吼了一声:“go!” 武装越野的场地设在丘陵地貌的原始森林,一条红白相间的彩绳作为标识物绑在了树上。线路是规定死的,在k点和高乌特拉的东南划了个大弧圈,其实两点间的直线距离只有2㎞,可这个小便宜谁也不敢占,只能循着彩绳而行,原始森林哪敢擅自改变路线,要是迷路了下场更惨。 武装越野,赛的是分秒必争的速度。 姬文魁的右踝骨扭伤整两天两夜,一直没得到休息,大多在原始森林里长途行军,一直在逃离追击,现在的情况非常不妙,不是疼痛的问题,而是大腿都肿胀麻木了。武装越野是以小组最后一名到达终点计时的,他只有无条件地接受一个现实――以最快的速度跑向终点。其他三个狼崽子也没辙,惟一的办法就是分担姬文魁的装备。陈卫军休息了大半宿,四个人里数他体力最好。他考虑了一下,重新分工,自己和何健负责照顾姬文魁,杨磊负重。 杨磊瞪着帕米尔鹰眼,黑黑的眼珠子迷糊糊地咕噜了一下。几天一折腾,眼框凹陷了,脸庞瘦削了,加上迷彩油一涂,眼睛似乎放大了倍数,可惜眼光无神而滞呆,再也没有赛前的光艳神采了。虽然神情有些恍忽,可牛皮劲没减一点,说话的口气没小一些。他将背囊往地上一放,从何健那儿要过电台,右臂一挥嚷嚷着:“小样儿,来,哥们,我体力好,枪都让我背。” 何健不好意思,还是把枪绑到了自己的背囊上。四杆枪重过了30斤,电台又是十几斤,加上背囊里装备的重量,要真这样,杨磊可就压上了70多斤。唉,3.5㎞全是原始森林丘陵路,杨三牛再牛,再迅猛锐利,现在也是强驽之末,只能搞搞短距离。 这是四天三夜赛程里惟一的一次长距离赛跑。能行走的小路上均是障碍,有天然的,如森林灌木沼泽河汊,也有人为设下的树木大坑独木桥。杨磊跑在最前面,双臂拨拉着横曳的枝条,蒙着脑袋一个劲地跑,突然脚底一软,身体重心一偏移,嘣地摔倒了,背囊就势往前一蹿压在了头上,将脑袋重重地往下一摁,整张脸面埋进了淤泥。他憋住了一口气,猛地一侧身甩掉了后脑勺上的背囊,艰难地爬了起来,拿袖子一抹眼眶四周的泥巴,来不及擦亮帕米尔鹰眼又跑开了。到了一个拐弯处,裹着泥巴的眼睫毛朦胧了视线,隐约地见到地上横着的树干,脑子里没反应过来,双脚一个踉跄,身子被重重地甩向了左前方,撞在了一棵大树上,左肩膀一阵麻木,紧跟着火辣辣疼开了,扭头一看,衣服被挂破了,露出了红乎乎的肉,流着血呢。顾不得处理,只要双臂能摆动就没事。路面上不时地有树枝横挂着,双臂来不及拨弄,只能头一低往前窜行。树枝像鞭子一样打在脸上,枝干上的疙疙瘩瘩更无情,将本已伤痕累累的迷彩脸又戳上了几个洞印子。 第85章 跑了一半路时,听到有人喊杨三牛,他一惊,跑错了吗?擦了擦眼睛,左面的彩绳在风里轻轻晃悠着。他生气得很,都到什么时候了,连伤口都顾不上摸一摸,只有一个念头,跑,赶快跑,跑出一步,目标就近了一步,可那三个song人竟然一个劲地喊他返回,喊啥喊,拿这个力气往终点站跑嘛。 “他妈的杨三牛,回来!” 这一声喊扯着嗓门,像是把吃奶的劲都拿了出来,雷炸一样惊天动地。杨磊听清楚了,是超级幸运星在吼。骂人了呢,看来生气了。他也生气啊,跑得好好的回去做什么?可毕竟是队长下令了,他很无奈,只好转身往回跑。拐过弯去,他吓了一跳,枝条的一头是小诸葛,一头是幸运星和九头鸟。哈,一个掉在泥潭里,两个站在草垛子上,三个哈song正在拔河。 这是一条近3m宽的沼泽。要搁平时,这个宽度对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现在负重,体力也消耗殆尽,但杨磊憋足劲来还是一跃而过了。姬文魁就不行了,瘸着腿无法助跑,右脚下地能撑住身体已经不错,哪谈得上蹬足力量。可这足是要蹬的,否则怎么飞过天堑?左足一蹬地,右足一飞起,结果力量不够,整个人掉入了沼泽。不过,这个傻瓜还想得美美的,这样也好,要不刚才一腾飞,右脚落地后还不知道怎样的结果呢,离岸边不到一步之隔,挪过去吧。没想到这是真正意义的沼泽,刚下去时才到踝骨,稍稍一挣扎就到了膝盖深。 淤泥吸人,任岸上的人怎么拉拽,姬文魁就是一点劲也使不上,也不敢使劲。陈卫军只好重新分工,自己负责拿树枝拔萝卜,杨磊和何健负责抓胳臂往上提身体。杨磊眨巴着眼睛,伸出手去时不忘嘀咕:“小样儿咋搞的,智者全成了蠢材,拿树枝一撑竿就跳过来了嘛。” “少啰嗦!”陈卫军拽紧树枝,喊道一二……[奇书网isuu.] “嗨!”两位跟着从胸腔里憋出一声吼。 姬文魁一上岸,怪味就冲着鼻孔来了,臭气熏得直想呕吐,好在这味昨晚大家都品尝过,见惯不怪。不过,这位老兄裹了两腿子烂泥巴,一颠一颠更跑不快了。被他们甩了的金豹21意大利二队追了上来,哼哧哼哧地与四个倒霉蛋擦身而过。金豹21是11:45出发的,早了中国二队2分钟,可不到一半路就被中国二队追上了。陈卫军一看人家爱瞅不瞅的模样儿,肚子胀了,看着人家晃悠悠地跑到了前面,更是急坏了,跟何健一起一人架了姬文魁的一条胳膊,连拽带拖迈开了步子。 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树林渐渐少了,视野慢慢开阔了,这就意味着接近高乌特拉营地了,可伤痛与疲乏也跟着来了,脚步越发沉重,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摆着跑的姿势,实际上在走,很想停下,很想跪下,很想趴下,很想闭上眼睛睡上一觉……信心更足了,小样儿咋跑不动了,挪着都很艰难。 路的尽头是踩乱的草杆子,青黄交杂的篷丛里露出了隐约的小块鲜红。 花吗? 这一路没见着草丛里长出鲜花。 杨磊揉了揉眼睛,确是一小块红,小半块巴掌大。继续前挪了几步,红色跃出了草丛,衬在了蓝天里,面积也增大了。他突发奇想,一定是五星红旗,咱的国旗是营地里飘得最高的。哈,终点就要到了,胜利在望了。他高兴坏了,感觉不是自己在跑,而是五星红旗在冉冉升起,双腿竟然越迈越带劲了。23个春秋里,五星红旗给予过激动,那是血的沸涌;给予过憧憬,那是心的向往;像现在能够激昂起力量的事还是第一回,这是博击的勇猛和一往无前的足力。他奋力地往朝前跑去,终于看到了猎猎飘扬的红,还有隐约的点点金色。他兴奋极了,扭过身去,看到三位战友搀扶着跌跌撞撞地挪跑着,矮了他一截子,这才明白刚才这一段路是慢坡,难怪跑得这么艰难。 “五星红旗,五星红旗!”杨磊扯着嗓门高声喊叫着。 “冲啊!”陈卫军未加任何思索便吼出了最有冲击力的号召。那片红色对他来说太熟悉了,就像梦里背驮的红太阳,有着说不出的亲切和感召力,他曾在高乌特拉营地的单兵帐篷里留下了与五星红旗的合影。在他认为,走向五星红旗,就是走向自己的家。 杨磊本想一起冲刺,一听陈卫军的喊叫,整个条件反射,来不及想什么扭身撒开了双腿。浓绿的森林终于抛在了身后,面前展现出了一片开阔的茅草地,黄绿相杂的草地中间已经踩出一条2m多宽的路,笔直的路。他看到了百十米外站着的一堆堆人群。虽然累得眼睛发花,可他明白,留守战友、还有大使武官都等在那儿,等着中国参赛队最精彩的一幕。他再也不累了,一点都不累,浑身都是劲,拼命地前后摆动双臂,像转轴一样带动疲软的双腿,咬紧牙关冲刺…… 三位登上坡顶时,杨三牛已经冲过终点站。 姬文魁精神一振,即便落下伤残的后遗症也要自己跑向终点,绝对不能以伤员的形象出现。他不肯再让战友搀扶,咬紧牙关,强忍每一步落脚时带来的巨痛,紧紧地咬紧何健的背影。 栾杰和杨宏伟挥着拳头喊加油。 陈卫军冲过了终点。 何健加快了步伐。 距离终点不到20m了,姬文魁彻底跑不动了,身体直立着不敢前倾,晃悠着一瘸一拐,汗水似乎不是被激烈运动排泄出来的,而是被钻心的疼痛挤压出来的,麻木的大腿一点不听使唤。但,他心里清楚得很,中国二队的武装越野成绩就看他了。现在的他别无选择,能争取一秒也好,即便趴下了爬也要爬到终点。 中国一队的狼崽子屁颠坏了,山地自动步枪速射太棒了,芬兰裁判破例了一回,兴奋地透露了比赛结果,截止目前为止中国一队是打得最好的,百发百中,这项第一已经拿稳。嗬,这算什么?四个狼崽子嘿嘿傻笑着,这回着实狂傲了一下,用时太短了,只花了20秒就搞定了,其他最快的瑞典队和边防部队还用了28秒呢。紧跟后面就三个队了(帕尔努国民卫队,丹麦队,国民卫队女兵队),裁判说得很肯定,绝对不可能少于20秒的时间。 “什么叫神枪手?”王帮根扭了扭脖子,伸手year了一声,高兴地说,“神枪手就是一个‘神’字,‘神’就神在两个字:准,快。” 射击项目一弄好,于新伟情绪也高涨了,不再埋怨王帮根,连称呼都变得亲切了:“根儿,你总结得非常到位。” 王帮根一听,他奶奶的,从来没听于新伟说话这么嗲气的,这“根儿”可是阳光女孩叫的啊,双枪王也跟着来了,亲切得叫他皮肉麻酥酥的,心里也麻酥酥的,吃了麻辣烫一样,怪味儿,不是一般的舒服。 张高峰回来了,领回了指令。王帮根一听要搞武装越野,翻了翻眼皮,傻愣了一下嘿嘿道:“也行也行。”于新伟一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铁人还在等着投弹呢。嗬,那一手是铁人的绝活,手臂一伦,手榴弹一出手七八十米远,不到2m直径的布兜里肯定就装进了铁人的手榴弹,不说百发百中,命中率也差不多牛皮到99%,集训队里没人能赶上他的。没有投弹,铁人遗憾,其他三人也可惜,要不又能抱回一个单项第一。 “他奶奶的,我扛也要把你扛到终点。” 王帮根自言自语地说着走进了林子,砍了一根树枝交给张高峰。哥斯拉的体力最差,这些天又最累,王帮根下了决心,这一路再累再难,一定要搞鲶鱼效应,一定要拉着哥斯拉跑到终点。呵呵,他这条鲶鱼一定要搅得中国一队活一回,火一回。咳,想想窝气啊,被捕的条子就他交得多,心里很不情愿啊,这次再不出一下风头,回国后乖乖让出阳光女孩吧,甭说对不起,就连她嗑出的那一斤瓜子仁都对不住啊。 李永刚是个稳重的人,可这会儿也暗自颠狂开了。八个月来,这股绳终于拧到了一块儿。他重新调整了装备,张高峰的枪和电台给于新伟,两顶单兵帐篷自己来背,王帮根专门负责张高峰,实在不行时,就让铁人扛上哥斯拉一段路。 裁判也不再限制高腰99迷彩作训鞋了。 到了中国一队比赛,天顺人意,人随心意,等着交涉的孟国庆也没事可做了,心里一轻松,回到面包车旁,打了个ok的手势,兴奋地喊了一句:“我在终点等你们!”话音未落,人已扭身上车,狠狠地将车门一关,面包车轰地冲出了竞赛区域。 一声响亮的哐,一串轰轰的马达声,就像敲响的战鼓,绷紧了弓弦,高涨了情绪。咕噜噜喝了几口水,挽起裤腿,狼崽子嗷嗷叫着站到了出发线,等待着裁判一声令下。 “最后一个项目了。”李永刚右手握拳冲天一举,吼叫了一声。 “嗨,拼了!”三只拳头也举向了空中。 于新伟脚下一软,双腿落进了泥潭。这个泥潭不是姬文魁下去的那个,是个直径不到2m的沼泽,在路的右边,上面长满了嫩绿的草杆子。路面横七竖八放着树干,只有这个地方畅通无阻。他哪想得那么多,当然找能走人的地方,没想到好看不好用,一脚上去整个人就掉下去了。虽然生气得很,可大多的气还是生给了自己,只怨自己不多长个脑袋想一想。他微斜着上身,双手撑住硬实的地方,没想到一使劲,非但没把腿撂上去,身子反而又下去了一截子,他赶忙抓住树根不敢再动弹了。 第86章 身体还在往下落着,不一会儿就到了腰部,气得他胸憋闷,眼里喷火。我靠,下陷速度也太快了,三个song人龟爬了不是,再等一会儿他就要见马克思了。 盼星星盼月亮,他终于盼到了脚步声和呼呼的喘气声,还有拨拉树枝的哗哗声。他只能听了,淤泥淹没了下身体,草杆子整个遮住了上半身,这回隐蔽得够扎实,没法看见外面的世界。那三个song人也是一根筋,没光顾路旁的草地,径直往树杆缝里钻。于新伟气坏了,好在还能说话,要不还不把他撂下沉睡地底? “哥斯拉……” “有人叫我?”张高峰停下了拨拉,四下顾盼了一下。 “谁?”王帮根笑话了一声,将树干抬至肩高,叫道,“快钻!” “我靠,铁人!” 张高峰正准备钻树干,又听到了叫声,直起身子看了一下,对王帮根说:“这回在骂你。” 李永刚一听,他娘的,双枪王捣什么乱,这不是穿插,这是分秒必争的赛跑。他扯开嗓门喊了一声双枪王,听到了一声有气无力的回应,心里一惊,人就在近旁,一定发生了什么事。顺着声音找去,三个人全吓晕了,双枪王半个身体搁在了草丛里,嘴巴一张一张,一脸迷彩油叫牙齿白得令人发怵。 张高峰伸出了树枝,李永刚和王帮根一人拽一只胳膊,费了好大劲才把于新伟拔出了泥潭。于新伟下半身全是黑乎乎的泥巴,黏乎得很,甩也甩不掉。王帮根一边帮着刮泥巴,一边埋怨:“咋搞的嘛,四个人就你聪明,再聪明也不能搞到自己头上。” 虽然生还人间了,可险情造成的恐慌还悬在心口,简直就是crazy玩命。于新伟很想骂哪位出出气,这回又逮着了王帮根,可话一出口却成了赌咒:“我靠,下辈子下地狱也不来这里。” 泥巴没有刮去多少,时间也不允许磨蹭,于新伟只好带着半身沉甸甸继续出发,仍然跑在第一位引路。王帮根紧跟后面拽张高峰,盯着糊了半身黑泥巴的背影一颠一颠跑着,滋生起了丝丝心疼。平时总说不到一块儿,这几天的比赛俩人也老是嚼舌头,可这会儿不知咋搞的,竟然有了怪怪的心疼。都说铁人的心也是铁打的,记忆里从没有用这种感觉心疼过别人。若不是顾及张高峰,他真的想把双枪王的两支81-1扛上,把电台背上,尽量减轻大泥人的负载。唉,生死关头最显战友情义,艰难时刻也一样啊! 于新伟想不了太多,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加速,加速,把浪费的时间追回来。可意念与体力不可能成正比,3㎞的赛跑已经消耗了很大的体力,加上沼泽的折腾,到了慢坡终于跑不动了,脚下一绊嗵地摔了个跟斗,连甩背囊的劲都使不出来,甭说爬起来。 李永刚跑在最后压轴,不时地推上一把张高峰,因为有过沼泽事件,心里还要惦记引路的于新伟。老话说得不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一到拐弯处,他就把眼睛瞪大了,看看前方有没有糊满泥巴的背影,要是见不着了就要喊上一声。这会儿一拐弯,直直的一大段路又没了人影子,他娘的双枪王又搞隐身术了。他紧跑几步,见到草丛里蠕动着一个大背囊,几大步上去拉起扒在地上的手臂。脚下的坡路太难行,双枪王太沉,体力也已消耗殆尽,没跑上几步,他也迈不开步子了,像是有一块磁石紧紧地吸着他的背。 终于上了到了坡顶,看到了人群,看到了一顶顶帐篷。于新伟活转了过来,力气腾地来了,双腿也硬朗多了,嗓门也提高了,回头对坡下的两位大喊着:“快,到了,go!go!go!”李永刚推了一把于新伟,吼了一声快跑,转身向着坡下冲去。没办法,这坡谁也不想再爬一遍,可胜利在望时他还得顾及落后了的两位。 武装越野成绩: 中国二队:8月7日11:47-12:12,用时25分钟,第2名(与2个队并列) 中国一队:8月7日12:50-13:13,用时23分钟,第1名尾声 爱沙尼亚时间8月7日 06:53挪威一队首先冲刺终点 12:12中国二队到达终点 13:13中国一队到达终点 14:24芬兰一队最后到达终点 21:00参赛队撤离高乌特拉 四天三夜的比赛,不是在撞击终点时结束的,而是在红白彩条带拉出的隔离区,在装备点验完毕,在裁判平稳的ok声里熄火。 气,早已平缓,心,也已宁静…… 中国队的参赛队员站在隔离区,他们的留守战友站在百十米处。冲刺时的暴发怒吼,观望时的呐喊加油,似乎都成了遥远的记忆,彼此之间只有静静的凝视。走出隔离区,走近留守的战友,他们依然静静无语,脑子是木钝的,没有期盼,没有豪言壮语……可就在短暂的沉默后,压抑了四天三夜的情绪暴发了,他们哗地冲了上去,抱住留守的战友,四天三夜超身心磨难带来的酸甜苦辣化作了泪水,滚落在瘦削、疲惫、伤痕累累的脸颊。八个月来,魔鬼式的训练都没叫他们流过一滴泪,可现在不知咋搞的,心里啥都没想,一切也都结束,泪水却自个儿下来了。 来不及清洗身上的泥巴,来不及擦净脸上的泪痕,钻进帐篷倒头就睡。 高乌特拉的梦只甜美了四个小时就被王海洲叫醒了。安然地睡了一觉,反而更疲倦了,眼睛是红肿的,沙疼的,身上乏力得很,提不起精神,还得忙乎武器装备清点入库,拆帐篷,收国旗,物资装车。至于梦里中国二队是否捧走了卡列夫勇士奖,中国一队是否拿上了单项竞赛第一总数之冠,一枕黄粱,狼崽子啥也想不起来。 但有两件事,在他们倒头而梦时成为了事实: 一、就陈卫军丢枪一事,裁判建议扣除中国二队24分。 这样,99‘“爱尔纳·突击”前四名参赛队及总扣分为: 第一名:爱·边防部队138.48分 第二名:爱·卡列夫步兵营150.14分 第三名:爱·帕努尔国民卫队172.70分 第四名:中国二队178.42分 二、中国一队总共上交了13张罚分条,应扣掉78分,但最后被捕扣分108分。总分名次从第11名落到了第13名。 但,大赛组委会不得不承认,中国队员是本次大赛里表现最突出最优秀的,依旧把大赛授予外国参赛队的最高荣誉奖“卡列夫勇士奖”颁发给了中国二队。本次大赛23个参赛队,19个单项,共产生58个第一。中国一队与爱沙尼亚卡列夫步兵营同时摘取了单项数目6个第一的桂冠。 姬文魁在装备点验完毕时躺下了,右脚已经无法动弹。 陈卫军的两只小腿被泥水泡发炎了,可他根本顾不得这一伤疼,还在为丢枪的事懊恼,气哄哄地骂了一句他妈的,将沾了一身汗泥的迷彩埋在了高乌特拉的森林里,不愿意再去勾起倒霉的回忆。 谢宏的虎口化脓了,身体跟着发烧,李永刚只好用嘴为伤口吸脓。 有痛苦者,也有兴奋者。 最高兴的是古纳尔,没待成绩宣布,喊着“我戏屁屁西北娘”跑过来要小望远镜,微笑的脸颊上,淡淡的粉色更富暖色调。 最颠狂的是杨磊。苏格兰队员威士忌摘下glendale扣到了他脑壳顶上。哈哈,帽子上插着一根来自苏格兰原始森林的褐色羽毛,爽!他把臭哄哄的迷彩还有鞋子袜子全撂进了旅游箱。小样儿舍不得扔,全是纪念品,回到国内再清洗,拧出四天三夜来自爱沙尼亚原始森林的汗水和泥水,浇灌老部队营房前的那几棵小松树。 最得意也最苦恼的是王海洲。 他妈的狼崽子,争气,不叫他跳qbb11了,不过得想好应付老婆子的招,以便免交两个月的税,他得买10条天元牌将军烟。 2006年9月8日初稿完成于兰州 2006年10月16日修改于兰州 (全文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