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尊之独宠悍夫》 第1节 本书由 红蓝水晶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女尊之独宠悍夫》 作者:陆屿安年 文案: 历史系硕士李清泱被古董贩子诓骗,殒命于车轮之下。 一朝穿越,李清泱居然到了古代的女尊王朝。这里的男子画风清奇,她原本已经做好了孤独终老的打算,但是出乎预料的是她遇到了穆远。 穆远此人,是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也是令世人鄙夷的无颜悍夫。不过却是李清泱眼里的大帅哥,心头的朱砂痣。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甜文 主角:李清泱、穆远 ┃ 配角:苏翎、文承卿、萧瑾瑜、谢思辰、佩玉等 ┃ 其它:一生一世一双人 ================== 第1章 将军归(修)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这句耳熟能详的诗正是北漠风景的最好诠释。如今三月春回,也正是北漠大风扬沙的时节,但旅人的驼队却依旧荡着悠悠的驼铃声在沙海中穿行。 此刻远处沙丘与天空相接的一线间出现了一个个的黑点,那黑点渐渐变大,才叫人看出原来是一只驼队,驼队的规模很大,看起来并不像是一般的商旅,实际上这正是镇北大将军的家眷要返京的驼队。 镇北大将军穆靖安自祖母起便同高祖征战天下,如今已历三世,虽说“君子之泽,五世而斩”,但穆家子弟世代从军,穆靖安现在是一手把握北漠,而她的几个女儿也身居要职,穆家权势正是如日中天之时。 几个月前北匈进犯边境,穆靖安幺子穆远以五千精兵对抗北匈十万大军,为其母争取了准备时间。穆家军一举大败北匈,穆远的声势更是一时无两。 但更令人惊奇的并非此次大胜,而是穆远的经历。穆远一战成名自然少不了有人关注,于是他传奇般的经历便广传于世了。 身为男子却随军征战,二十四岁却连亲事都没定,北匈一战更暴露了他的军事天分,可这一切在这个女子为尊的世界实在太过怪异,让每一个听说过他的人都不禁惋惜道:“这穆公子若是生为女儿身该多好”。 流言多了便少不了传到当今圣上的耳朵里去,也不怪圣上多心,这穆家几世武勋,如今穆靖安生有四女一子,三个女儿都是年少从军镇守一方的大将,如今连一个儿子也是如此的天赋英才,若是放手不管这天下的兵马还不都让穆家把持了吗? 不过当今圣上虽然有心剪除穆家的羽翼,却苦于没有办法。一则北漠还要靠穆家镇守,若是除了自己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替代;二则自己的亲弟弟早年便嫁与穆靖安,自己也不好动手伤及和气。 但是旁人一时不好对付,可对付穆远还不容易。男子从军本就不合常理,当然圣上不会用这个开刀。只是穆远还未定亲,这个就有的说了。 大齐男子十四岁便可婚配,而穆远现下已经二十四,年纪实在有些大了。何况穆远的父亲瑰阳长公子还是圣上的亲弟弟,算来圣上还是穆远的亲姑姑,亲姑姑要做主为未成亲的外甥做主寻一门亲事,自然谁也挑不出什么来。 那穆远身为男子,若是成了亲就不好再上战场,如此算来也是削弱了穆家的势力了。皇帝不愧是皇帝,打得一手好算盘。 穆远一行几十日后到达了京城,穆远随父亲住进了长公子府,暂做休息。 穆远的长姐穆临川在京中做吏部尚书,一早便去公子府候着,现下见了父亲及幼弟也是欢喜非常,当时流下泪来。虽是父母兄弟但是多年未见,也难怪她会激动。 穆家重武可穆临川天生爱读书,长大后考中进士,后来连连升迁做到了礼部尚书。可穆靖安常年镇守边关,穆家便都搬到边关了,便只剩她一人在独自在京。 “我的女儿”一向端庄大方的瑰阳长公子抱住了自己的大女儿痛哭不已。穆临川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倒是穆远最为镇静,温言劝慰二人,好一会儿才劝住了。 “这是小弟,已经这么大了。”穆乾说着又把穆远打量了一番,穆远少时曾被外祖父教养于宫中,十岁时方去了北漠。一晃十四年过去穆临川几乎认不出来了。 “等你闲了可要去我那里坐坐,清儿可整天盼着你这个小舅舅呢。”这话一出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穆远都浅浅地笑了。 穆清是长姐穆乾的独子,打小儿就很是崇拜这个与众不同的舅舅,还曾在北漠待过几年跟着穆远学过些功夫。 “远儿,你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给陛下请安呢。” “是,父亲。”穆远知道父亲有话要同长姐单独说,便乖觉地退下了。 “乾儿,你看陛下的意思是要为远儿找个什么人家?”瑰阳虽是皇上亲弟,但久不在身边也猜不透自己姐姐的心思。 “依我看怕是要在几个皇女中选,寻常人家配不上,而陛下也一定不愿我们穆家再与实权世家联姻。” “是了,正是这个道理。”瑰阳叹了口气,心里却想着皇家的无情,自家亲戚都要严加防备,儿女们的婚事也不过是掌权者手中的筹码。 “乾儿,你说京中的几个皇女,哪个最有可能做咱们远儿的妻主?”瑰阳长公子久不在京城,对于当今的局势也是不甚了解。 “依女儿之见,陛下必然要将五弟许配给将来要继承大位的人,以穆家作为储帝的背后大树。”穆乾说罢看着自己的父亲。 瑰阳长公子只有穆远一个儿子,而且还是最小的那个,自然是疼爱无比。即使穆远在世人口中饱受诟病,但是在他心里还是最疼这个小儿子的。 “若是如此可不妙,你五弟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如何做得了太女夫,更不用说坐稳以后可能的元君之位了。”瑰阳想着,难道只是为了打消皇姐对于穆家的戒心,就能让他把自己的儿子送进皇宫的旋涡吗? “乾儿,如今你留意着中皇女的动向,我明日去找你外祖父一趟,远儿的事情还是要他老人家帮忙。”如此决定了,才各自休息。 后宫众君知道皇上要给穆家幺子指婚,便不肯放过与穆家建立关系的机会,于是一批一批地去皇上宫中为自己的女儿做说客。 此刻在殿中的正是最受宠的兰君,兰君不过三十出头,风姿不减当年。他此刻松松地挽了一个发髻,头插镂花孔雀呈祥簪,姿态娇媚,呵气如兰道:“陛下,你就答应吧,恪儿还没有正君不正是最好的人选吗?” 皇帝几日来为此事不胜其扰,可是现下面对自己的宠君,不得不拿出十二分的耐心来劝慰,“兰儿,虽说朕要为穆远做主,可到底越不过老祖宗去,穆远是他的亲外孙,小时候又是他一手带大,这样的大事自然还是要他老人家做主。” “皇上,您知道祖君他老人家一向瞧不上我和恪儿,怎么可能将穆家公子许配给恪儿?”兰君杏眼圆睁,嗔怪地说道。他年纪不小了,撒起娇来却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一般,丝毫没有违和感。 可是皇上却没有为美人所动,依旧坚定地推说自己无法管这件事情。 “皇上,这天下都是您的,您如何做不了自家外甥亲事的主。老祖宗已经不再听政了,您怎么还是这么怕他?”兰君说着声音渐渐下了下来,仿佛是底气不足一般。 熙帝闻言果然拍案而起,怒道:“荒谬,朕哪里怕父君了,朕只是尊敬他。你等着,朕一定将穆远许配给湄儿” 熙帝十三岁登基,由于太过年幼,朝政皆由其父把持。直到她二十岁祖君才归政于女,因此她与祖君颇有龃龉。这些往事乃是熙帝心头的刺,轻易是无人敢提的。 其实兰君也不是口不择言胡说,他原本的用意便是激怒熙帝,好叫她答应自己的要求。如今眼见目标达成,便又娇滴滴地闻言去哄熙帝开心去了。 “陛下莫要生气,奴侍这不是一时失言嘛……您消消气,莫要跟奴侍一个小男子计较……” 元君那边儿自然也少不了争取,只是他不得皇上心意,只好花心思讨好祖君。 元君端的也是个美人胚子,虽说年纪大了但却愈发显得他端庄沉稳。况且他并不受圣宠,皇帝对他是尊敬大于宠爱,因此倒是得祖君青睐。 “给老祖宗请安。”元君今日一袭绛色宫装,头上只插了一枝蝴蝶金步摇,于他的身份而言实在是过于素净了些。 “怎么穿成这个样子。”祖君皱了皱眉说道,他的确不喜欢像兰君那样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却也不喜欢有人为了迎合他的喜好失了身份。 元君听了赶忙跪了下去道:“儿臣听说老祖宗身体不适,便去钦安殿为老祖宗祈福,故而穿的素净了,是儿臣失礼了,儿臣应该先去换过衣服再来请安的。” 祖君这才细细看他,发现果然眼圈黑黑的,精神也不太好,想来是一早去祈福的原因。便将原本的不快撂了开道:“好孩子,难得你想着我。我哪里有什么病呢,只不过为远儿的事情烦心罢了。今日他同他父亲已到了京城,我叫他们好好休息明日再来请安。这几天来的尽是些听了消息来做说客的。” “是,只是不知道老祖宗是怎么想的。”元君小心地探听这消息。 “这事虽说是皇帝提出来的,可那孩子打小儿跟着我,长大后虽不在我身边,我却少不得要替他操心。” “这事原该老祖宗费心的,陛下不过提出来罢了。只是不知道那孩子的心思喜欢什么样的,我们贸然去选只怕不合他的心意,不如抽空办个宫宴将合适的女子请来,也好叫他见上一见。” 祖君听他句句都是情真意切,为穆远打算,并不是为自己的女儿来求亲,便喜欢起来。 “难为你想的周到,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办吧!如今我老了,这后宫该是你的天下了。” “儿臣不敢,老祖宗一日在,这后宫都是老祖宗掌管,就是陛下也要听老祖宗的话,儿臣哪里敢僭越。”元君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道。祖君听了颇为满意,又拉着他叙了一会儿闲话才放人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强推一下自己隔壁的连载文,字数十万以上,已肥可宰求收藏。 这是作者君的初心,求收藏~ 《养个皇帝做小攻》 陆珩修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辛苦了许多年,终于将昔日的懦弱太子扶上了皇位。 然而有木有人告诉他为什么皇上想要的不只是他的忠心,竟然还想要他整个人! 白天站朝堂,晚上睡龙床,有谁比他更尽职尽责!话说能不能发点儿加班费啊? 这是一个养成系小皇帝与心机大臣之间的爱恨纠葛。 本文又名《君臣》 养成腹黑皇帝攻x心机大臣臣子受(年下、强强、主受文、he) 第2章 初遇良人(修) 第二日时辰尚早穆远未及进宫便迎来了皇帝的圣旨,阖府迎旨不在细述。 只是这圣旨来的奇怪,只说要穆远进宫,却并未说明进宫有何事。问宣旨的女侍也只说不知道。穆远只好穿了朝服进宫。 皇上在承乾殿接见了穆远,正是早朝时间,满朝文武俱在。 穆远抗击向有战功,是二品武官,身着着绣狮补服,他本就仪表堂堂、风姿出众,更兼身着朝服便愈发英武非凡 。 莫说满朝文武大臣,就连皇上也吃了一惊,她对于自己这个外甥的记忆还停留在十几年前,那时候穆远还只是,总是跟在她父亲身边的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谁能想到一晃十四年他竟然长成了如此一个英伟青年。 “臣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穆远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在一众女大臣面前也毫不胆怯。 “免礼,宣旨。” 皇上身后的总管侍女听了站到了前面宣旨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褒有德,赏至才,今龙威将军穆远夙卫守正,眀节有礼,勇击北匈,守土卫疆,以安社稷。现加封龙威大将军,授为睿王。”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大概事先没有多少人知道。更何况大齐自开国以来异姓封王之事前所未有,而且是男子封王,实在是让人想不震惊也难。 除了朝臣之外,穆远也很是震惊,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了,穆家声势显赫,但母亲才是穆家家主,就算自己是再厉害也不该越过母亲去,然而这王位却落到了自己身上。 这样看来这睿王不过是个虚衔罢了,如此既给了穆家荣光,却又并没有让穆家真正得到什么。皇帝果然开始防备穆家了。 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果然不错。穆家几代忠君护国,最后也免不了因为势大而受君王猜忌吗?穆远自顾自地想着,也没有注意别人又说了什么,直到散朝又有许多大臣前来祝贺,穆远一一应对了。 穆远进宫时他父亲便去域阳宫拜见祖君,叫他散朝之后去请安,于是出了承乾殿穆远便又向域阳宫去。到了发现早有侍子在宫前等候,连通报都省了,直接进宫去。 穆远进了内殿见正前方坐着祖君,右手边是自己父亲,便恭敬地请安道“给祖君请安,给父亲请安。” 祖君见了穆远只呆呆地看着他连叫他起身都忘了,瑰阳只好给儿子使眼色让他上前来。这时祖君才反应过来,“太像了,为什么这孩子这么像他的祖母。” 第2节 “好孩子,到我身边来坐。” 穆远依言坐到了祖君身边,心中却十分疑惑,“外祖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就算是多年未见也不应该激动成这样。” 祖君默默打量着穆远,不禁心中一痛。“靖安,你看到了吗,这孩子长得可真像你。你放心我定然会好好护着他。”祖君暗下决心,然后又说了半天话。 穆远将别后的事情一一说来,讲到危机受伤之时,又惹得父亲和外祖父掉眼泪。直到用过午膳,祖君该午睡的时候父子俩才告退。 “远儿,没想到父亲还是这样喜欢你。这样我也不用担心你在京中无靠。”瑰阳欣慰地说道。 “父亲,瞧您说的难道我还会被欺负不成。”穆远无奈道。 “你这孩子若是软弱些也好,偏偏是这样一个耿直刚强的性子,怎叫我不担心呢。” 宫宴选妻之事祖君在宫中早已经告诉了瑰阳长公子,他自然无不同意。但也不好告诉穆远,不然穆远一定没有心思好好去看,只要结束之后问问他,感觉哪个最好就可以了。 自从进了京城,穆远为了少些是非便一直在府里闭门不出。穆远喜静,在家里待着也没什么不适应,只是他的追风却受不了了。 追风是穆远的坐骑,跟着穆远征战沙场,几次三番出生入死,最重要的是它在漠北的大草原上野得习惯了,哪里受得了一个小小的公子府马场的拘束呢。穆远一向疼爱追风,如今在京中也是闲来无事,索性就每日清晨去郊外遛马。 这一日七皇女李清泱并几个世家小姐一大早去郊外的皇家猎场玩,七皇女是如今后君的第二个女儿,也是当今陛下的嫡女,不过不是那个能够继承大统的嫡长女罢了。 因着这个身份,李清泱备受宠爱,肩上也没什么重担,实在是生在皇家里难得的潇洒放达之人。 穆远每日遛马也都等出了城才敢放开速度,闹市纵马可是会伤人的。再说追风乃是西域大宛国的名马,也就是俗称的汗血宝马,还有人作诗赞美说“胡马大宛名”,所以追风的速度倒也不会辜负了它的名字。这样的名马在闹市奔跑,也未免太过张扬,穆远也都是每日清晨天还未亮,路上行人稀少之时便出城了。 李清泱一众人追赶猎物到了猎场边缘,正好见到穆远从官道上远远地驰来,七皇女一行中有一个女子名唤林熙的,是兵部尚书的小女儿,最喜欢舞刀弄枪、游猎玩乐、这次就是她极力说服李清泱带她来猎场的,当然她对名马也是十分有兴趣。追风刚刚尽兴地跑了一场,汗湿毛发之后更显得神俊不凡,让爱马的林熙几乎要双眼放绿光。 “好俊的马。”林熙不禁感叹“我们过去看看吧!”她又提议道。 “那马如此急速,怕走近了止不住要伤人呢,还是不要去了。”立刻有人提出来反对林熙便把期望的目光投向了李清泱,在场的人数她身份最高,若是她提同意,大家就不会反对。 那骏马越来越近,马上的人也显现了一个大致的轮廓,那人的腰背挺得很直,有十分的军人之风。 “能驾驭这样好马的人必然不是凡品。”李清泱这样想着便答应去看看,一行人便奔官道驰去。 穆远本来让追风全速跑着,不料突然斜刺里冲出一群人来,他用力的勒了马缰,追风前蹄高抬,嘶鸣几声才不情不愿地停了下来。 穆远拂了拂追风的头才将它安抚的静下来。林熙不禁后怕,那马看着还有一段距离,哪里想到转眼就到了跟前,若是伤了后面的皇女,后果难以想象。 不过这也不能怪人家快,人家在郊外骑马自然不用顾忌速度,是自己突然冲出来,也是自己的不对。林熙也不是蛮不讲理的世家小姐,她赶紧跳下马来赔罪“这位小姐,在下无礼了,适才在下见小姐的马十分不凡,想到近处一观,不想惊了小姐的马。”(追风是战场上的神驹,怎么会被你们几个惊到,人家只是嫌你们打扰人家散步了而已) 李清泱等在林熙说话时也都下了马,李清泱打量着眼前的穆远问候道:“穆公子?”语气虽带有一丝询问,但她眼中却十分坚定。 穆远跳下马来回礼,“正是在下。”林熙大窘,她竟然将鼎鼎大名的穆将军,皇上亲口御封的睿王错看成了女子。 不过这也不能怪林熙眼神不好,其实除了李清泱大家都没有看出来,眼前骏马上的英武之人竟是男儿。众人都在心中暗暗惊叹:“传言果然不错,只是可惜这穆远生为男儿。” 穆远久不在京中,眼前的人自然是一个都不认识,他虽猜到几人从皇家猎场而来,身份定然不一般,却不能知道每个人的确切身份。 林熙见穆远目光中微有探究之色,便赶紧为他介绍,也好弥补一下刚才的过失。“哦,穆公子,在下林熙,家母是兵部尚书。这位是七皇女,这位是······。” 穆远一一点头致意,听到兵部尚书时微微有些反应,林熙之母他倒是有几分印象。 “原来是林尚书的女儿,请代我向你母亲问好。”然后转头看向李清泱道:“七殿下,在下还有事在身,就先行告辞了。”说罢也不等李清泱回答就掉马而去。 李清泱没有还没有说什么,旁人却不答应了“这穆远竟然这般无礼,殿下还未发话他便随便离开,果然是蛮荒之地来的没开化的男子。” 李清泱听她说的这样难听,不禁为穆远辩解“他是母皇亲封的睿王,我只不过是一个皇女而已,按理说也应该是我向他行礼,更何况此事原本就是我们的错,孤尚且不计较,你计较什么?”那人见七皇女这样大度,反而显得自己狭隘,便羞的满脸通红,话也说不出来。 李清泱自然看出了穆远对自己印象不怎么样,但这并不影响她欣赏他。因为她原本就不是女尊王朝里一般的女子。 穆远其实并没有多么不喜欢李清泱,他只不过懒得应付而已,再加上他面色冷峻,所以才让人有难以亲近之感。不过若是说好感,自然更是半点儿也谈不上,他一向不喜京中的贵族子弟 李清泱前世是烟大的历史系研究生,平日里最喜欢赏玩古董。可她一个穷学生,哪里有钱买得起一件来。所以退而求其次,能够在周末到琉璃局看看,过一把眼瘾她便知足了。 那一日她照常去琉璃局瞎逛,最后离开的时候却被一个摆地摊的叫住了。 “姑娘,你转了一整天了,怎么也不看看老头子的小摊?” 摆地摊的是一个邋遢的老头,浑身脏兮兮的,摊子上的东西也是乱七八糟。不过琉璃局这地界的人一向不可貌想,所以李清泱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老先生,您有什么好东西要我看吗?”李清泱心想,你要是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来,我马上就去赶公交。 “有的,有的,姑娘你看我这里的东西都是好的。” 李清泱闻言走进去看,只见摊子上有玻璃做的祖母绿翡翠镯子,有高仿的青铜樽,还有一看就是做旧的珐琅彩瓷瓶。于是便情趣大减,想着这老头子就是装作一副与众不同的样子来骗人。 李清泱不愿再瞎耽误下去,她可不想错过末班车。可是在她站起来要走的时候,那个老头又叫住了她。 “姑娘,你有没有想过,你每周都来这里,到底是在寻找什么?” 李清泱心想,我能找什么,我啥也买不起啊!于是加快脚步要走。 谁知那个老头竟然追了上来,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东西道:“唉,糊涂啊。你我有缘我就把这个送给你吧。” 李清泱心说有这样的好事儿,然后她也没推辞,不要白不要。她攥着手里的半块玉佩看,也看不出成色来,只是触手温润、造型古朴,看起来比老头摊子上许多夸张的仿品要好很多。 李清泱拿着它去等公交,谁知不知怎么回事儿,那半块玉佩居然从她口袋里掉了出去。她追着去捡玉佩,将玉佩握到了手里,耳边却传来刹车的刺耳声,还有人骂骂咧咧地喊着‘有没有长眼睛啊。’之类的话。 李清泱感觉到一阵头疼,意识渐渐模糊起来,只听到方才遇到的老头说:去吧,还有人在一千年前等着你去赴约呢! 李清泱就这样被撞死了,可是她没有进入阴曹地府,也没有升入天堂,而是来到了这个女子为尊的异界。 李清泱的确是后君十月怀胎亲生的女儿,然而又保留着关于前世的所有记忆。或许是过奈何桥的时候没有喝孟婆汤吧,她这样解释着,可自己也不太相信。 不过无论如何现在的生活是不错的,她衣食无忧,也乐得做一个纨绔膏粱。她就是这样胸无大志,人生能够平安喜乐最好。不过她没有料到在之后的日子里,会有一个人搅乱她生活的一池静水。 作者有话要说: 再推一下自己隔壁的连载文,字数二十五万以上,即将完结,已肥可宰求收藏。 宸华乃是仙界的一朵高岭之花,人称第一仙尊,太上忘情,他不仅武力值高,还颜值高,白衣飘飘,冷面无情,在仙界收获了一堆迷妹迷弟。 然而一切在他收了楚征澜为徒之后就改变了,正因为他新收的小弟子,居然就是他之前亲手杀死的玄幽魔君。血债要肉偿,他这个仙界高岭之花,结果最后变成了仙界高“领”之花。 宸华不解,人家都是“师父在上”,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变成师父在下了。 霸道狠厉厚脸皮徒弟攻x高冷傲娇护犊子师父受(1v1,he) 第3章 选妻之宴(修) 转眼间便到了祖君为穆远举办宴会选妻的时候。如今仲春时节,百花竞放,祖君便寻了个赏花的由头将人聚了来。 “古人秉烛夜游,不惜靡费,倒也是件顶风雅的事情,如今哀家也学一回古人,风雅一回。今日叫你们来就是为了乐一乐,大家不要拘谨,要不然我这个老头子可不高兴了。”祖君说得风趣,惹得在场的人都大笑起来。 “老祖宗哪里的话,您还年轻着呢!”元君赶紧接话道。 “好了,废话也不多说了,开宴吧!”祖君发了话,歌舞饮食都一齐上来了,宴会的气氛一时正好。 此次来的除了许多世家大族的小姐之外,倒是也来了不少皇女,连太子都来了。可见祖君对穆远的重视。不过穆远却一个人静静地跟在自己父亲身后,好像此次宴会的主角不是他一样。 “你们看见了吗?这里来了多少人。老祖宗可真是疼他这个外孙子,咱们这些亲孙女也是比不得的。”说话的是五皇女清湄,他一向最是口无遮拦的,如今竟然公然抱怨起来。 “老五,我可是听说你父亲还去替你求亲呢?”四皇女清洛打趣道。 “呵,谁要那种货色,长得丑不说还整日里在外面抛头露面的,全无半点儿男子的自觉。倘若不是生在这种人家,恐怕一辈子都嫁不出去。”清湄喝了酒,又经清潼一激便不管不顾起来,何况她原本就不是稳重的人。 穆远常年习武,耳力非凡,她们虽然与穆远隔得远,但是说的话却一字不落的被穆远听到了耳中。 “人家哪里会嫁不出去,这在场的人,哪个不想娶他呢?不过依我看倒是太女更可能些。”清洛说道。 “二位皇姐,在这里议论什么呢?”突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了过来,却是七皇女李清泱。自从上次见过穆远之后她便很是敬服他,而今听到自己的皇姐这样在他背后议论,还说的如此不堪便有些忍不住。 四皇女见清泱过来便立即噤了声,她刚刚话里提到了太女,而太女正是眼前这位的亲姐姐。她虽然不怕清泱,但可一点儿也不想得罪太女。至于五皇女,被清泱突然出现一吓,酒也醒了大半。她自知失言也不敢再说什么。 “七皇妹,我们不过闲聊罢了。”四皇女见五皇女如此不争气,只好硬着头皮回答。所幸清泱并无心纠缠,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既然如此,二位皇姐还是小心些说话的好。常言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清泱一边说一边往穆远的方向看了一眼,穆远见她看自己也转头去看他们,倒是把五皇女吓了个不轻。 清泱才要过去和穆远打个招呼,不想突然来了个内侍。 “殿下,元君身体不适,正在西暖阁休息呢。叫奴才过来请您过去。”内侍低头说道。 清泱听自己父亲身体不适,也顾不得和穆远打招呼了,只好远远地朝他歉意一笑,便跟着内侍走了。 清泱着急地去了,行至门口,却发现太女在里面。她下意识停住了脚步,只听见里面隐隐有争吵之声。 “我好不容易才让老祖宗举办了这场赏花宴,为的就是给你制造机会,如今你说不想娶是怎么回事儿?”元君的声音中气十足,一点儿也不像有病的样子。 “父亲,我答应瑾瑜要他做太女君的,我不能言而无信。”太女清潼争辩道。 “他不过是个六品翰林家的儿子,也配做太女君吗?要不是你一心喜欢他,我是绝不会叫你娶他的。你不要再固执了,大不了你娶了穆远只好好敬着他就是了,皇家的婚姻从来不是由着你喜不喜欢的。”元君耐心地劝道。 “父亲,我不能,我不能辜负瑾瑜。”太女一边说一边跪下来乞求,声调十分哀婉。 清泱被此景吓到,不小心撞到了门框。 “谁,谁在哪里?”元君马上警觉地问道,太女也站起来了。 清泱只好现身出来道:“给父君请安,给姐姐请安。” “原来是泱儿。”元君见是她才放下心来,却又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半响道“泱儿,你刚刚都听到了吧!你可愿为父君分忧?” 清泱不明所以“儿臣自然愿意,只是儿臣该怎么做呢?” “你去娶穆家的穆远。”元君突然一下子把目光又放到了清泱身上,“我原本想着叫你太女姐姐娶他,可现在看来倒是叫你娶更好。老祖宗宠爱他,却未必想让他卷入后宫的争斗里来,而你姐姐又注定是继承大统的人,但是泱儿你不一样,你现在连个侧君都没有,想来祖君也更着意你一些。” “父君,万万不可。”清泱听着,觉得穆远在自己父亲口中竟像是一件物品似的,而自己与太女姐姐的婚姻也不过是拉拢穆家的手段,不禁觉得心寒。 “泱儿,父君知道为难你了。那穆远比你大上了许多,又是个无颜貌丑的,可现下父亲只有靠你了”元君说的凄凉。却叫清泱不由生出一股子气愤来,毕竟她曾经是个现代人,还对穆远十分佩服,听到自己父亲也如此贬低穆远便有些受不了。 “父亲,儿臣答应便是了。”说罢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元君只当他是小孩子闹脾气,哪里知道她真实的心思呢。不过解决了拉拢穆家的事情,倒是让他放下了一件心事。 清泱气愤地出了西暖阁,也不想再回去什么劳什子赏花宴,反正父君有的是手段,就算是自己不去穆远面前献殷勤,他也有办法办成这件事情。 清泱愤怒之下只顾低头快走,不料一头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抬头看去竟然是穆远,大窘之下不禁涨红了脸。 “穆···穆将军··哦不,是睿王。你怎么也出来了?”清泱慌问。 “穆远一介武夫,并不懂得附庸风雅。待着是实在是无聊之极,故而出来走走。”穆远开口回答道,清泱方才为他说话,他对于清泱也不由得改观。眼前的女子虽然也是一身京城贵族子女的纨绔气息,但好歹不像她的姐姐们一样,随意拿人取笑。 “既然如此,睿王不妨随我一起走走。睿王刚刚回京,还不熟悉宫中情形,迷了路就不好了。”清泱本是一片好心,睿王对宫中不熟悉,迷路并不算什么,宫里有的是可以问路的侍人,可要是不小心去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才是麻烦,这宫里有太多禁忌了。 清泱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维护穆远,她穿越而来,一向是冷眼旁观别人,就是看自己的事情也都像是看别人的一样,不大上心的。或许是穆远的特殊吸引力她吧!她和他都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才有了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不过清泱怎么会想到,其实穆远虽然久不在京城,但对于皇宫却是不陌生的。 穆远的父亲是祖君最宠爱的亲生儿子,穆远上头都是姐姐,到了他才是一个儿子,又恰好是在京城出生的。祖君心疼自己这个小外孙,不舍得他一个男孩子小小年纪,就跟着自己的父母去风沙肆虐的漠北,所以就留在自己身边亲自教养。 第3节 穆远自出生后一直到八岁都是在宫中度过的,后来他长大了,性子却有些古怪,不爱与人亲近。除了祖君之外旁人都不怎么喜欢他这么一个冷冰冰的小男孩,后来他的父亲瑰阳长公子回京,才将他带去了漠北。 “好,那就有劳殿下了。”穆远并没有拒绝清泱,虽说他男儿家深更半夜地和一个女子一起到处乱逛会有损清誉,但他又几时成了那等扭捏的闺中公子了。 所谓清誉,他从来都没有在乎过,“清者自清”,难道是别人诋毁几句便能够改变的吗? 于是穆远跟着清泱一前一后地在御花园里闲逛起来,沉默半响二人无话。 清泱先受不住这寂静,开始找起话题来。“睿王,你瞧着天上的月色多好,依我看倒真是个赏花的好时节。只是也不必同一大群人一起,我们两个这样闲逛着就很好,这御花园中没有经过精心挑选的花儿,未必就赏玩不得。” 清泱这样说着,穆远倒真是闻到了暗香浮动,花暖袭人,心情也好了些。方才听到五皇女那般说他,他心里到底有些不痛快,有些事情听了再多也不会适应。 “殿下说得好,这世间的万物未必就是精心培育挑选的好。在漠北有一种植物叫做玉芙蓉,它能够在最恶劣的环境中生长,沙漠里缺少水,它就把根扎到地下数丈之深、绵延方圆几里来吸取水分。这种植物外表都是尖锐的刺,靠近了一不小心就会被它扎伤。但是它确是沙漠旅人最希望看到的,因为它的内里储存着大量的水,对于缺水的人来说见到他就算是见到了生的希望。” “哦?这倒是一种奇特的植物。”清泱其实知道穆远说的就是后世里的仙人掌,但是前世她忙于学习,从来不曾去有沙漠的地方旅行过,见的仙人掌都是养在小花盆里的,方寸土地,纵然是耐旱的植物也需要主人时常浇水,精心呵护。 “看来睿王倒是对这种植物情有独钟,难道这背后是有什么故事吗?” 第4章 穆远的故事(修) 穆远闻言微微惊讶,他以为像清泱这等不识五谷的贵族子弟,听自己说起玉芙蓉,定然会鄙夷地说上一句不过是粗鄙之物罢了,万万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有兴趣。 穆远从来没有与人说过这件往事,这一次却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倾诉的欲望。“说起来这玉芙蓉倒是救过我一命···”穆远目光飘向远方,陷入了久远的回忆之中。 只听他接着说道:“当年我才只有十六岁,我十四岁的时候便跟着母亲和诸位姐姐上战场,这时候已是有了些经验,所以母亲将伏击的任务交给了我。匈奴一向剽悍善战,马上功夫更是无人能及,他们仗着有快马铁骑,时常南下劫掠边境的百姓。而我□□兵力不足、粮草不继、边境又辽阔所以一直以来只有防守的份儿。” “等等,如今四海升平,匈奴也对于我们俯首称臣,我看情况都没有你说得那么严重。”清泱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殿下,我说的是九年之前的事情了。”穆远没有生气,他知道清泱没有怀疑他的恶意,只是不明白罢了,于是开口温和地提醒道。 清泱闻言知道是自己考虑不周,于是安静下来接着听穆远的故事。 “那一次我们得了线报,说是匈奴的大王子要带人袭击,母亲事先推演了匈奴可能的进攻路线。母亲不愿一味防守,于是决定以少击多,主动进攻。 我领到了五千人马,一开始走了半个月都没有遇到匈奴军队的影子,后来也只是遇上了零星的小股军队。远行征伐本就有很多不确定因素,我们只带了一个月的粮草,到这时已经该原路返回了。可是我年少气盛不甘心无功而返,于是执意要孤军深入。” 李清泱专注地听着,知道马上会有事情发生了。 穆远没有注意到李清泱略显忧心的神情,他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 “又过了几天,一日遮天蔽日的风沙过后,我居然遇到了匈奴军的主力,这些自然是后来我回去后才知道的。匈奴大王子率领二十万兵马犯境,遭遇母亲的追击后仓皇逃离。可是即使是落败之师,匈奴此刻尚且有十余万兵马,根本不是五千人可以对付的强敌,可却偏偏狭路相逢了。 那一场战斗很是惨烈,我带去的人马全部都战死了。我杀了匈奴的大王子,然后凭借快马逃离了那个修罗地狱。我疾驰了三天三夜,直到筋疲力尽,匈奴的兵马没有再追来。或许是因为群龙无首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我跑得太快了,不过当时我什么都没有想就一头栽下马来。 半昏半醒间我感到有什么东西在舔我的脸,醒来发现是我的坐骑踏沙。我三天三夜没有喝水,喉咙里像是着了火一般,我从踏沙的身上取下了水袋,只剩下了半袋水,我喝了一口,将剩下的都给了踏沙。踏沙实在是累坏了,它是西域的名马,素来以耐力见长的,如今却是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我守了它一天,几次去试图将它拉起来,可是都失败了。那时候我知道它已经废了,我没有办法带着它离开沙漠。我抽出自己的刀杀了它,然后带上了它的血肉独自上路。 可是我已经偏离了原本的方向,在大漠之中漫无目的地漂泊着。半个月后踏沙的血肉都消耗完了,我再一次感觉到死亡的气息。我开始出现幻觉,在太阳的炙烤下连黄沙都是滚烫的,我倒在上面感觉闻到了自己皮肤焦灼的味道。 再次醒来是第二日的清晨,我挣扎着站起来继续走。然后翻过了一个沙丘看到了一大片琳琅满目的花朵,我兴奋地跑过去,用自己的佩刀划开了玉芙蓉,然后贪婪地汲取着它积存了不知道多久的汁液。后来我靠着它寻找到了水源,获得了生机。”穆远难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说罢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清泱前世今生都不曾经历过如此残酷的战争,现在听当事人讲来不由心惊,“原来睿王还有如此的惊险的际遇,绝地逢生,真不愧战神之名。”清泱发自内心地感叹,绝不是随口敷衍。对于眼前的男人,她只觉得了解的越深就越让人敬佩怜悯。 “自此一战我杀了匈奴的大王子后便声名鹊起,算得上是一战封神。可是午夜梦回我却时常在想是不是我做错了,如果不是我一意孤行,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死去。还有踏沙,它是这世间最好的坐骑,它救了我,我却为了活下去亲手杀了它。” “这怎么能够怪你,你的坐骑本来就活不了了,它若是有灵识,知道自己能够为自己的主人做最后的贡献,一定也是十分愿意的。”清泱劝解道。 “殿下,是穆远的错,将这些血腥往事讲给殿下听,污了殿下的耳朵。”穆远从愧疚悲伤的情绪中恢复了过来,不好意思地致歉。 “睿王哪里的话,睿王保家护国、守土卫疆,这等英勇的事迹,若是污了我的耳朵,那我该成了什么人。”清泱不禁血气上涌,面色都发红了。 穆远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这样反应,若是别人听了,大概都会觉得他一个男子如此悍勇,有违夫道吧! “额,咱们出来的时候也不短了,想必宴会都快结束了。还是赶紧回去吧!”李清泱回过神来建议道。穆远如今是炙手可热的人,大半夜的她单独和他在御花园里溜达,要是被别人知道还不是要怀疑她的居心。 “是,殿下考虑周全,还请殿下先回。”穆远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李清泱瞬间明白过来,穆远是要避嫌,毕竟两个人一起回去,难免叫人联想到两人是约好了一起躲开众人的。虽然她与穆远的确是偶遇,但是人言可畏,别人可不会相信巧合。于是她也不再客气的推辞,迈开脚步就朝花月亭的宴会处走去。 回去后发现果然是将近散场的样子,毕竟正主儿穆远不在,一众想要借此献殷勤的贵族子弟也没了目标。而方才还身体不适的元君早又言笑晏晏地回到了祖君身边,不知和祖君说些什么,逗得祖君不住地掩着嘴笑。 李清泱见状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心下情绪复杂。她原本以为自己不过是来凑个数,没想到转眼间就成了元君眼中最合适的人选,顿时心情沉重不少。 没过多久穆远也回来了,只见他的父亲长公子一见他便将他叫到了身边,数落道:“你这孩子,怎么如此不懂规矩,这是你外祖父为你特意举办的宴会,你却一个人跑开了算怎么回事儿?” “是,父亲,儿子知错了。”穆远垂首回答道,虽然他心里十分不情愿在这里被人品头论足,却还是没有违逆自己父亲的意思。 “老祖宗,您看着时间也不早了,不如今日叫大家都散了吧?”元君见穆远回来,便开口向祖君建议道。方才他怕自己的小女儿想不开,便派人跟着李清泱,没想到后来她竟然与穆远相遇,还相谈甚欢。 元君心想:这穆远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对着在场的王孙贵女全然不在意,难得自己女儿可以叫他另看一眼,可不能再拖延下去叫他改了主意。 “嗯!时候是不早了,哀家都困了,大家就此散了吧!”祖君何尝看不出元君的意思来,不过他也属意清泱,便顺水推舟了。说罢祖君打了个哈欠,元君见祖君顺着他的话说,便及时扶起祖君来作势要走。 众人本就百无聊赖,见状无不欣喜,皆站起来道:恭送祖君、元君。然后也不再逗留,这原本热闹十分的宴会便瞬间散了。 人都走的七七八八了,李清泱还呆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动身。方才元君离开时拼命向她使眼色,那意思分明就是叫她去送穆远回去,好借此献上一番殷勤,顺便在长公子面前留下个好印象。可她心里却是十分排斥这样的行为,便迟迟在座位上不肯动身。 “清泱,你怎么还不走?” 李清泱闻得一个低沉的女声唤自己,抬头一看见是自己的太女姐姐,只好露出一个苦笑来,也不答话。 太女见状尴尬,若不是她死活不情愿娶穆远,这苦差事也不会落到清泱身上。清泱他年纪尚幼,还没见识过世间的好儿郎,如今就要娶一只公老虎回去,叫她也实在不忍心。 “清泱,是姐姐对不起你,待姐姐登上皇位之后,定封你做个最尊贵无匹的王女,叫你一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安慰的话元君也都已经说过了,太女无话可说只好许诺起了将来的前程。 李清泱面上恭敬地回答:“为太女姐姐分忧是妹妹该做的事,姐姐不必记挂。”可却在心中冷笑:你如今拿我的终生大事去稳固你的位子,可到头来许诺的也不过是皇家里最寻常的荣华富贵。说什么姐妹情深,也不过如此。 “那本宫就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府吧!更深露重,莫要着凉。”太女殷切地嘱咐了一番,便带着自己浩浩荡荡的东宫侍从走了。 第5章 误解(修) 李清泱见太女洒脱地离开,心中更是不快,拿起桌子上的酒壶来就不管不顾地往嘴里灌。 她原本以为她在这女尊的王朝都生活了十六年了,对于这里的习俗、皇家的无情也都该习惯了,可到现在却发现她还是做不到。 她是来自现代的人,先入为主地接受了二十多年的现代教育,有些观念早已是烙印在灵魂深处了。 她一个人喝了将一整壶酒都喝了下去,那宫里的美酒入口醇正香烈,劲道绵远悠长,加上她喝得急。开始时没有什么感觉,后来劲头上来了只觉得头晕目眩。可偏偏她是同元君一起过来的,连个侍从也不曾带,这下可好了。 她不禁在心里怨自己,好好的为了旁人生这么大的气做什么?自己不是已经决定了随波逐流,放荡一生了吗?为何偏偏在娶穆远的事情上这样不情愿呢,明明自己对穆远还颇有好感,娶他难道不比娶那些娇滴滴柔弱男子要好吗。 其实此刻她还没有想明白,正是因为看重穆远才格外不愿意轻贱了他,不愿意叫他只像个物件一样被争夺。 李清泱喝光了壶里的酒,挣扎着自己站了起来,一旁打扫的宫人想要去扶,却被她一手推开了。 “不用你们,我自己可以走。”说罢自己摇摇晃晃地走了。 她自己走到黑影重重的林子里,见眼前突然出来了一个黑影。天色又黑再加上她醉酒后迷糊,直愣愣地盯着那黑影半天也没有看出来人是谁? “你···你是谁···谁啊?”她开口问道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殿下,天黑了您也不叫上个人,多不安全。”黑影没有回答李清泱的问题,反而皱着眉头责备起了她。 李清泱一听这低沉而有磁性的声音便猜到了是穆远,她醉的糊涂,打着酒嗝接着问道:“嗝……唉!你不是已经走了吗?我刚刚明明亲眼看到你走了。我当时还没喝酒呢,难道我眼花了?”她不等穆远回答,自己先胡言乱语了一通。 “方才在下的确是走了,不过遗失了一件重要的小东西,故而独自回来寻找。找到后发现殿下自己一个人在喝闷酒,没想到居然会遇到殿下。”穆远简洁地说明了原因,其实他并不是偶然遇到李清泱,而是看她心情不好特意在此等候。 方才他和长公子回去的路上,长公子便问他属意哪家的小姐。他不好回答,反正只不过是政治婚姻,是谁也没有什么区别,便开口道‘一切但凭父亲做主。’ 然后长公子便同他说了他属意的人是李清泱,还说元君和祖君也都没有异议。他闻言心下一动,回想起那个眉目清秀的女子认真听他讲往事的样子,可片刻后回过神来,伸手去摸自己随身的玉佩时却突然发现玉佩不见了。这一下子将他从旖旎情思中拉了出来,他慌忙地向父亲说明后赶回去寻找。 他回到花月亭,见宫人们开始打扫,心下先凉了一半。他那枚玉佩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若是落到那个贪心人的手里要想再找回来就不易了。虽然可以一个一个拷问,但是他刚刚回京,还不想闹出什么风波来落人口实。 他正心慌意乱着,却不料有个拿着扫把的宫人主动凑了过来,问他是不是在找什么东西。他赶紧将玉佩的材质、形状等都说清楚了,那宫人便将捡到的玉佩还给了他。 他一见大喜,连声道谢,还将自己的钱袋都送给了那宫人,那宫人连道了几声‘王爷客气’,却还是默默将前收下了。 本来穆远找回玉佩便该回去,可偏偏见到闷头喝酒的李清泱便迈不动脚步了。他心里不禁暗暗地想“方才她还和我谈笑风生,如今不过片刻间又有什么烦心事,叫她一介皇女自己在这里喝闷酒呢?”他疑惑片刻猛然想起了父亲刚刚和他说过的话,心里不由猜想这难道是因为自己? 穆远虽然心生疑惑却不敢直接上前询问,倘若是真的,那么七皇女一定十分不想见到自己。于是他就悄悄地隐匿了起来,想看七皇女安然无事再回去。却不料李清泱居然喝得酩酊大醉,还不带个人就自己往回走,他这才无奈地现身出来。 李清泱平时精明,但此刻她的头脑已经被酒给麻醉了,完全听不出穆远话里的漏洞。“哦,是这样啊!” 穆远见她没有追究,看见自己也没有流露出不满之色,便提议道:“殿下,若是殿下不嫌弃就让在下护送您回去如何?” “好啊!能让穆大将军护送我可是求之不得呢!”李清泱此刻醉意上头,眸中不复有一丝清明之色。 穆远伸手扶住了摇摇晃晃的清泱,鼓起勇气道:“殿下,殿下你打起精神来听我说。” “我知道殿下不情愿娶我,我自然也不会强求。等我回去便禀告父亲一定不会嫁给殿下,届时我不肯嫁也没有谁再会来为难殿下了。” “殿下,我穆远宁愿此生不再嫁人,也不会连累殿下,我自小的志向本就不是嫁一个如意妻主,殿下尽管可以放心。” 穆远的话在心底里滚了几滚才说出口,可凭着一股子冲动说出去了,才发现自己扶着的人已经人事不省了。自己的话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几分。 穆远苦笑摇头,只好扶着李清泱朝宫门走去,出了宫便叫了一顶小轿子将李清泱送上去,自己则骑着追风将她送回了七皇女府,见她被自己的下人扶进去才安心。 “睿王,您也进去歇一歇吧!”来接人的老管家礼数周到的问他。 “不了,好好照看你家七皇女。”穆远冷冷地说罢,就翻身上马离开了。他一向面无表情,就算是有关切之意旁人也看不出来,这莫名其妙的态度叫老管家不由地心下犯疑。 穆远回到长公子府时已经算的上深夜了,他进门后将追风的缰绳递到守门护卫手里,自己一个人便要悄悄地回房。 可路过长公子房间附近见自己父亲房间竟然还亮着灯火,心下想着莫不是父亲还在等着自己?想到这里便感觉头大,他方才说是取玉佩,可却去了这么长时间,难免又要被父亲唠叨。 他有心悄悄躲过去,等明日父亲的气消了再去认错请安。可伺候长公子的小侍晋兴一早就奉命守着他回来了,如今一见他的身影就高声叫道:“公子回来了!” 长公子闻言马上出来了,叫穆远实在是无处可躲,只好乖乖跟着去自己父亲房间里认错。 “父亲,远儿错了。不该深夜晚归叫父亲担心。”穆远赶紧认错,态度诚恳得让人无法责备。 “你知道自己错了,为父问你,你方才去哪里了?”瑰阳见穆远深夜方归,实在不是大家公子的作为,而且如今穆远是即将嫁人的男子,更不该如此不拘小节。 穆远对着父亲不敢隐瞒,诚实地道:“七皇女没带侍从,儿子去送七皇女回府了。” 长公子原本准备好好教导他一番,可听见是送七皇女回府便一下子打消了方才的念头。‘他刚刚和远儿说希望他和七皇女多多亲近,远儿便主动送人家回府,看来远儿也很中意这个七皇女呢。这可真是难得,也不枉费自己去求父亲了。’ “罢了,既然是送七皇女回府的正事我也不好说你。只是你要记得自己的身份,你是大家之子,不可轻浮。” “是,父亲。儿子还有一事要说。”穆远见父亲似乎心情不错,便想着就此将拒婚的事情说出来。 “你说罢!” “方才路上父亲和我说的事情,儿子不愿意,请父亲不要再惦念着了。”穆远一脸决绝道。 第4节 “什么?!”长公子闻言拍案站起,手指指着穆远颤抖着道:“你说你不愿意嫁给七皇女?方才好好好的,为何现在突然变卦了。你不愿意又为什么要送她回府去?” 长公子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凌厉,穆远也毫无惧色道:“方才说全凭父亲做主是儿子考虑不周了,儿子没想到父亲心中的人选是七皇女。至于为何送她回府?不过是儿子好心罢了,父亲知道儿子一向如此的。” “你……你为何不愿意?”瑰阳生气地问,他十分不解穆远的意图。 “父亲,七皇女懦弱,与儿子怎么合适。”穆远一面拒绝一面想着女子说的话。‘睿王保家护国、守土卫疆。’这虽然是事实,但是她那样当着自己的面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其中也该有一些赞扬的意思吧! “胡闹,难道你心里还念着那个人吗?你同她是绝无可能的。”长公子痛心地说道。 穆远闻言仿佛遭到了雷击,他何尝不知道自己与那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若单是叫他随便嫁人也就罢了,可是嫁给七皇女那样纯真热血的人,毁了她一生的幸福,自己是万万不敢答应的。 长公子见他许久不做声,知道自己说到了他的伤心处,心下不由又是气愤又是心疼,便道:“罢了,你回去休息吧,此事明日再议。” 穆远见父亲模棱两可的态度,想要再开口劝说,可他刚有动作长公子就看出来他的心思,并及时用眼神阻止了他。 穆远也只好把争辩之言咽了回去。 第6章 倔强坚持(修) 瑰阳长公子想了一夜的对策,几乎没怎么合眼。第二日清早便去同穆远谈心,希望可以改变穆远的想法。 “远儿,我同你大姐说了,她也说七皇女很好,你莫要固执己见了。”瑰阳长公字用心地劝说,可穆远就是沉默着听不进去。 “七皇女是当今圣上的嫡女,你的亲表妹,身份尊贵不说人品也很好。她十六岁了还没有娶夫纳侍,在皇家算得上少见的自律之人了。至于你说的性格懦弱之类的问题更是算不上什么坏事儿,远儿你性子要强,七皇女软弱些不是正好互补吗?若是你嫁一个同你一样要强的,少不得闹个家宅不宁……”瑰阳长公子苦口婆心地劝着,穆远却听的心烦意乱。 穆远自然也知道清泱的品性为人都是顶好的,但却不是从瑰阳的角度考量。他欣赏清泱的大气从容,敬她待人平等,可这并不能成为他要嫁给她的理由,而瑰阳的说法又未免太过世俗,叫穆远心中暗暗不屑。 “父亲。”穆远说着便跪了下去,神态颇有些恳求的意味,“求父亲放过七皇女吧。” “你这孩子,”瑰阳见自家儿子难得示弱,却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心里难受得便如火烧针刺一般。瑰阳从椅子上滑下去,抱住跪得笔直的穆远哭着道:“我的儿,你是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放过她,难道娶你便是这么煎熬的事情吗?你何苦这样作践自己呢?” 穆远面冷心软,也见不得一向高贵的父亲在自己面前涕泗横流,他放软了语气道:“父亲,您难道真的不明白吗?想要求娶儿子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可是她们想要的不是我穆远这个人,而是穆家的权势。儿子将大好时光虚耗在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身上,不愿意等在深闺中成为一个怨夫。此身不得再纵马疆场,惟愿得独自终老,一生不复言嫁娶之事。” “好孩子,好孩子……”瑰阳抱着穆远的头痛哭道:“为父知道你的心气儿高,为父也不愿意委屈了你,可是我们这样的家庭,又能有几人能够得偿所愿呢?你想求个一生一世一双人,却不知道这有多么难。” “父亲,您同我母亲难道不都是出身高贵吗,身不由己吗?即便如此,你们不还是一世都只爱了对方一人吗。可见世人眼中的不易,未必就是真的不易,大多是自己没有勇气去争取。”穆远眸中满是坚定之色,任瑰阳长公子怎么劝说也不改初衷。 父子俩你来我往,又争锋相对地较量了片刻,最终还是瑰阳先败下阵来。 “罢了,你既不愿意,为父今日便进宫同你外祖父说清楚,也免得他老人家为你费心。”瑰阳擦干了眼泪站起来,整理了整理因为情绪激动而凌乱了的衣着,又恢复了□□长公子的风姿气度。 穆远见父亲眼圈红红地,不由在心里责怪自己的任性,于是便一言不发起来。 “远儿,你可以不嫁给七皇女,但是也绝对不要肖想着谢司晨。”瑰阳知道自家儿子真正喜欢的是谁,可是却不能成全。即使心下难过,也只得放狠话出来。 “是。”穆远说罢抿紧了嘴唇。 漪兰殿中,兰君正拿着一只描金如意碗给熙帝盛饭,他手上戴着花丝嵌宝护甲,更衬得削葱根般的玉指纤长。 “陛下,再吃一点儿。”兰君盛好了饭递给熙帝道。 有美人侍候在侧,熙帝便喜滋滋地接过了碗。兰君又殷勤地为熙帝布菜,同时还说些俏皮的话来逗熙帝开心。 “陛下,听说祖君昨夜办了一个什么赏花春宴,遍邀贵族女子,叫那穆远在陛下的皇女中随挑随捡。”兰君见熙帝正在兴头,就不由要把话题扯到穆远身上。 “怎么了?你这是什么意思?”熙帝放下筷子盯着兰君道。 “奴侍还能有什么意思,只是为陛下抱屈罢了。皇女们都是陛下的亲女儿,祖君的亲孙女,到头来还比不上一个外孙子重要。”兰君御前侍奉多年,深知熙帝弱点,自然能够一针见血。 不过熙帝此时清醒得很,倒是没有像上一次那样被兰君蛊惑。只见她冷下脸道:“你不必再想着与穆家结亲了,昨日父君开宴后已经定下了人选是老七。元君也在场,说是当时就答应了,昨夜元君夜里差人报到朕这里来,即便是朕也不能再推翻结果了。” 兰君一听便慌了,他没想到元君居然明目张胆为自己的女儿出头,违逆皇上的心意。不过说到底也不得不佩服元君的手段,自己所依仗的是皇上的宠爱,而元君则是地位尊崇,背景深厚,所以若是真的斗起来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想到这里他不由恨得牙根发痒,精致美丽的面容顿时扭曲了几分。 “兰儿,你也别生气了,我知道你是想要借助穆家的势力,提高老五在朝堂的影响力。可是你也该想想老五他担不担得起?再者说穆远岁数不小了,也不是做夫君的好人选,等这件事情过去了,朕在好好地在世家公子里挑一位贤良淑德的,不是要比娶穆远更称意十倍吗?”熙帝虽然不能答应宠君的要求,但还是很是用心地哄了哄兰君。 兰君棋差一招,到底是意难平,便小声念叨着:“这朝中哪个世家能够比得了穆家,说到底还是奴侍比不得元君,奴侍的女儿也比不得老七,更不用说和太女比了……” 熙帝也不欲再理会他,起身便要离开。女人的心思,尤其是女帝的心思又岂是一般的善变呢?答应的事情自可以转眼便反悔,高兴时便哄上一哄,不耐烦了便只管撂开。 兰君欲追不敢,最后只能扒在门框上看着熙帝离开,恨恨地将自己鎏金的护甲深深地嵌进去。 另一边瑰阳长公子借着请安的由头到域阳宫去,想要祖君求为穆远另择良人。 “瑰阳,你也不必每日来请安,昨夜回去的晚,你定然是没有休息好吧?瞧这脸色差的。”祖君心疼地说。 “不敢隐瞒父亲,儿臣今日来是有事相求。” “什么事让你一大早儿的就来了?”祖君懒懒地问道。 “父亲,远儿他不愿意嫁给七皇女,这孩子真是辜负了父亲和元君的一番好心。”瑰阳难为情地说道。 “哦?那他为何不愿意啊,是嫌老七年纪太小吗?”,祖君猜测着问道,不等瑰阳回答又自己接着说:“其实小一点儿也无妨,年纪大些的皇女们就算没有正夫也都有侧室了,远儿嫁过去难免委屈。” “父亲说的也不错,其实儿臣怕的是远儿他不是不想嫁给七皇女,而是根本不想嫁人。您不知道远儿还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瑰阳说着回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当年他还年少,独自领兵深入大漠,半年多没有音信。我们都以为他已经命丧疆场、黄沙埋骨了,可是就在我和他母亲伤心欲绝,后悔莫及的时候,他却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虽然只有一个人,可是之前却是西北王谢司晨救了他。这些我也是后来才知道。” “谢司晨?这个人可是当初叛离朝廷,自立为王的谢立丹的女儿。”祖君当年掌政多年,对于外朝的事情也是十分清楚,一语道破了谢司晨的身份。 “正是此人,她是乱臣贼子之后,却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远儿迷惑住了。让远儿觉得她是顶天立地的英雄人物,一心只放在她的身上。”瑰阳长公子如今说起谢司晨此人来仍旧是满面怒容,可想当年是恨透了她。 “不过是年少轻狂罢了,她偶然救得远儿,远儿知恩图报也不算什么,怎么还连婚嫁都不思了?”祖君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对此也没有显露多少惊讶。 “父亲……父亲您是不知道”,瑰阳说着停顿了下来,咬了咬下唇终究没有接着说下去。 祖君见他为难,也没有继续追问,只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你想让哀家出面压住远儿,让他按计划嫁给老七,还是……” “儿臣自然是希望远儿可以觅得良人,谁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一世孤独呢?”瑰阳说着又不禁落泪,那个谢司晨真是害苦了他的孩子。 “罢了,你也别哭。你只管回去告诉远儿,哀家懿旨已下,断无更改。让他安心待嫁吧,哀家马上拟旨,今日便通告全城。”祖君淡淡地说道,他平静的态度叫瑰阳长公子内心也安定了下来。 瑰阳长公子刚刚回府穆远便找了过来,难得急切地打探结果。 “父亲,祖父如何说?”今日穆远没有出城遛马,一个早上都待在府里等消息。他也说不清此刻自己心底里,到底是在期待着怎样一个答案。 “你祖父说懿旨已下,断无更改。远儿,你不要多想了。” “这怎么可能?若是懿旨已下为何府里没有消息?”穆远马上抓住了关键的地方。 “哪里有那么快,懿旨现在还在凤台待颁,不日便可广告天下。” 穆远闻言转身就走,瑰阳在他身后追着问‘远儿,你去哪里?’,可穆远充耳不闻,也不回答。 现在他一心想着的便是如何拦下那道懿旨,既然没有发出来就说明尚有希望。 作者有话要说: 第7章 平远侯世子(修) 另一边儿,清泱刚刚从宿醉中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完全不知道一夕之间发生了多少变故。 “佩玉,佩玉”,清泱唤了两声,只见一个绿衣的女子自外间的屏风后连声答应,忙不迭走了出来。 “殿下醒来了,可是要喝水?”佩玉知道清泱醒来后可能会找水喝,一早儿便准备好了茶水。 “是是是,我的好玉儿,你快与我倒一杯茶来。”清泱忍着喉咙里的干涩道。 佩玉瞥了清泱一眼,边说便去倒茶,“不知道殿下遇到了什么烦心事,居然喝了这么多酒?” 清泱急着喝水,就着她的手便将一大杯茶喝光了,润了喉咙才分心道:“这茶不错,只是喝得太快没有尝出什么滋味来,只有一股子淡淡的苦茶,也不见有什么清香,倒是还没有喝白水来得痛快。” “噗“,佩玉原本气清泱不带侍从,自己一个人在宫里喝得酩酊大醉,可眼下还是被她的一番谬论说得笑了出来,她笑了好半天才平静下来,打趣道:“原本就不该给你喝什么好茶,依你的舌头,也就是喝一喝白水了。” 清泱闻言傻笑起来,她一向不注重等级身份什么的,以至于阖府上下并没有人畏惧她。至于她身边伺候的人,更是敢没大没小的同她玩笑。 “昨夜我是怎么回来的?”清泱扶额问道,她只记得自己遇到了穆远,后来的事情便不怎么清楚了,莫非是穆远将自己送回来的。 “还能怎么回来,就是新封的睿王将你送回来的,我跟着管家去接你还见了他一眼呢!”佩玉说着回想起昨夜穆远浑身冷冽的气息,心道:那人果真是个男子吗?怎么看着丝毫没有男儿家的温柔,反而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清泱一看佩玉的样子便知道她一定在腹诽穆远了,可是她也没有办法改变别人的想法。毕竟佩玉虽然一直跟在她身边,但是到底正儿八经的是女尊王朝长大的人,对于穆远有些偏见也实属正常。 “让开,你们这群奴才居然敢拦着我,信不信本世子叫泱姐姐把你们全杀了。”清泱正和佩玉说着话,便一个刁蛮的声音远远地传来。 只听那声音之后跟着许多阻拦的声音,都道:“世子不妥,七殿下还没起来呢!”,“世子还是等一下通报吧!”…… 清泱闻声顿感头疼,恨不得蒙上被子继续装睡。 “哼!”佩玉冷哼一声道:“又是那个刁蛮的小爷来了,殿下您说该怎么办?我估计外面的人都拦不住他。” 清泱一手迅速将被子罩到了头上,在被子里闷声道:“佩玉,你快去打发了他,千万别让他进来。” “好咧!”佩玉撸起袖子来干劲儿十足地答应道,一副跃跃欲试要为清泱分忧的样子。 清泱所料不错,外面的人打不得骂不得,好言相劝自然拦不住泼辣的小世子,叫那世子很快就到了清泱的寝居附近。 佩玉一出门正好撞上他,那世子一见佩玉便更加激动,大声叫道:“佩玉,你快带我去见泱姐姐。” 佩玉躬身行礼,问候了一声:“平远世子安好。”接着又道:“我家殿下宿醉未醒,还请世子来日再来拜访。” 世子苏翎原本期待着佩玉带自己去见清泱,但是却没有想到会被拒绝。气愤之下便要硬闯,又被佩玉拦了下来。佩玉虽然只是个不通武功的普通婢女,但好歹也是身强力壮的成年女子,所以苏翎几番试图推开她都失败了。 “世子是男儿家,还是不要这样胡闹的好。”佩玉想要劝他回去,没想到苏翎迎面就是一巴掌,直打得她的脸火辣辣地疼。 佩玉跟着清泱几时受过这样的气,当场恨不得马上反手打回去。可还不待她打,苏翎就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佩玉一下子慌了神,向苏翎后面跟着的人望去,只见她们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装作看不见的样子,看来是不打算为佩玉解决难题了。 “世子,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哭啊。”佩玉也不敢僭越去碰苏翎,只好看着苏翎的泪水像一串珍珠一样地落下来。 “泱姐姐,泱姐姐。”苏翎也不理佩玉,只管扯着嗓子冲着清泱的门大叫。 清泱在屋子里用棉被将头全都蒙起来,可是魔音还是会钻进她的耳朵里。清泱不胜其扰,干脆一把扯开了被子,心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干脆收拾好自己开门去见苏翎。 苏翎一见清泱出来,一头就扎进了她的怀里,委屈地说:“泱姐姐,你终于肯见我了,你府里的奴才好生不懂规矩,居然拦着我不让我进来。”苏翎边说边瞥向佩玉。后者捂着被打了耳光的那边儿的脸,一副我很无辜的样子。 清泱见状清咳了两声道:“佩玉,以后不许无礼了。看你的样子,还不赶快下去敷药,一会儿脸肿了怎么见人?” 佩玉知道清泱也是无奈,只好捂着脸下去了。众人见一场闹剧也要结束了,便都散了去做自己的事情去了。一时间方才还乱哄哄的院子顿时清净了下来。 “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出来了吗,看你好好的一张脸,哭得跟个小花猫似的。”清泱一边温声抚慰一边用手擦掉了苏翎脸上的眼泪。她穿越后自小便认识苏翎,心里把他当做弟弟一般,只是他未免太过骄纵了些,这一点叫清泱不是十分喜欢。 “泱姐姐,……呜呜……大事……大事不好了。”苏翎哭得喘不上气儿来,哽咽着把话断断续续地说完了。 第5节 可是清泱却听得一头雾水,疑惑地问苏翎:“有什么大事啊?莫非有人欺负你了。”清泱虽然这样问,但是心里却并不这样认为,毕竟苏翎就是个脾气火爆的小辣椒。遇上有人敢欺负他,他一定不是哭着求助,而是要想方设法自己对付回去才是。 难道真的是遇到什么大事了?清泱暗暗想到。 “不是···不是有人欺负我。”苏翎这会儿休息过来,说话利落了不少,“是有人欺负泱姐姐,我听说祖君下旨要将穆家的公子嫁给你。” 清泱闻言大惊,她虽然知道最后可能是这样的结果,但是万万没想到会这么快。难道父君真的有这么高明的手段,哄的祖君这样急匆匆地下旨确定此事。 “泱姐姐,这可怎么办啊?我听说过那个什么从边疆来的穆公子,据说他又老又丑而且还特别凶悍。这样的男子怎么配得上泱姐姐。”苏翎撅着樱桃小嘴,一副惋惜的样子,倒不像是在有意嘲讽。 清泱听着他的‘据说’,脑海里不禁浮现起第一次见穆远骑马的情形。 当时穆远一身黑色劲装,衣服上只用银线勾勒出在阳光下在才能够看见的暗纹,身上没有多余的饰物。他脚蹬粉底鹿皮靴,腰间挎着一根马鞭,□□是火红的骏马。从远方官道上扬尘而来,身姿挺拔,风度翩翩,任谁看了都要被他惊艳。 至于穆远的容貌,在这个女尊的世界里的确太过棱角分明了些,不像其他面貌柔和的男子一样显得温柔,反而是给人感觉十分刚毅。 可是在清泱眼里,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轮廓明显这些都算不上缺点,要是在她生存的前世里,算得上是标准的古装帅哥了。尤其是那通身的气度,更是现代光有颜值的演员难以比拟的。 ‘唉’,清泱在心底叹了一口气,为穆远生错了时代而感到遗憾。 苏翎看清泱大惊之后便陷入了出神的状态,还以为她是被打击坏了。于是一个劲儿地扯着她的袖子喊‘泱姐姐’,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清泱从回想穆远的美色中醒过神来。 “泱姐姐,我已经告诉母亲说我喜欢你了,母亲会去皇上那里求情的。你去求元君好不好,要是元君也同意的话,祖君一定没办法的。”苏翎天真地说道。 清泱听了只是摇了摇头,元君巴不得与穆家结亲,怎么可能去反对呢。更何况自己对苏翎是当做弟弟一般,并没有半分男女之情。 “阿翎,你快拦住你母亲,我马上进宫去看看情况。” “泱姐姐,你要进宫去向元君求情吗?真是太好了。”苏翎以为清泱也喜欢自己,不由心下高兴。 “不是的……唉,你先回家去吧。”清泱想着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不如先把苏翎打发回去,然后自己再进宫探听消息。 情况跟苏翎想的想的不太一样,他开始有些心急起来。 “泱姐姐……”他开口想要叫住清泱,可是清泱却没有停下脚步。 作者有话要说: 第8章 长跪辞婚(修) 清泱进了宫先去找的元君,毕竟再怎么说也是自己的父亲。 清泱到的时候元君正拿着一把大剪刀,在修剪窗前的一盆花,听到清泱的声音赶紧放下了剪刀来见她。 “女儿给父君请安。”清泱单膝跪拜道。 “快起来,你这孩子真是稀奇,大中午的来请安。”元君笑着将清泱扶了起来。平日里清泱不拘小节,加上元君也不像要求她太女姐姐一样对她要求严格,所以清泱一向是懒得请早安。每逢春困秋乏以至寒冷的冬天都没有请过,所以元君见她错过了请安的时辰还巴巴地赶来,倒是感觉十分难得。 “父亲,老祖宗真的已经下过懿旨,要穆远嫁给我了?”清泱略显急切地问道,从语气里倒是也听不出她是欢喜还是难过来。 元君听她问起有些得意地道:“是啊,懿旨已下,此刻已经从凤台发了出去,说不定已经层层传递下去了,现在应该正在满城贴告示吧。” 后宫众君,但凡是有适龄女儿的,谁不想要穆远做自己的女婿。可最后还不是他的,就连兰君那个备受圣宠的狐媚子也争不过自己。想到这里元君的心情愈发愉悦起来,眼角眉梢都是掩不住的笑意。 “那瑰阳长公子府可有什么动静?”清泱问着,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发慌,她觉得以穆远的性子一定不会这么轻易的顺从。 “呵”,元君闻言先嗤笑了一声,接着说道:“长公子府能有什么动静,瑰阳自己是一百个愿意让穆远嫁给你的。” 清泱听元君总是说不到她关心的点儿上,不由急得直接破口问道:“那穆远呢?他怎样。” 元君听后瞥了清泱一眼,满不在乎地说:“他不愿意,已经在域阳宫跪了两个时辰了。可是这是由得他做主的事情吗?老祖宗出手谁敢不尽心,就算是他入宫的时候懿旨还没发,现在也发了。” 元君说着又有些不高兴起来,伸手掐掉了开得最茂盛的那朵牡丹,用力地掷到了地上。 “穆远也真是不识抬举,他能够嫁给我的女儿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他居然还敢推辞。”元君愤恨地说。 清泱闻言瞬间慌了,她赶忙道:“父君,儿臣先告辞了,明日再来给您请安。”说罢便急匆匆地跑出去了。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元君不满地责备道,可是清泱已经一溜烟儿跑的没影了。 清泱此刻满心都是‘穆远不愿意嫁给我’,‘穆远在域阳宫跪着跪了两个时辰’。于是大步如飞地朝域阳宫走去,宫人们看到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七皇女这幅焦急的样子,都大感新奇。有些胆子小的甚至惊讶的连行礼都忘记了。所幸清泱也不在意这些琐事。 春日晴暖,温和的阳光驱散了冬日的阴霾,可是到底还是春寒料峭的时节。走在青石板的地砖上,就算是穿了厚底的靴子,还是能够隐约感受到一丝凉意。 清泱到域阳宫前,只见穆远就跪在宫门口的汉白玉地砖上,旁边站了两列侍女,这样子倒像是受罚一样。 一阵冷风吹来,清泱不禁打了个寒颤,她紧了紧自己的狐裘斗篷。目光又落到了衣着单薄的穆远身上,方才她出门时特意挑了加厚的衣服,可站在风口还是觉得冷飕飕的,穆远难道就不冷吗? 清泱用力地搓了搓手,也没有起到多少取暖的作用。紧接着她像是受不住寒冷一样,步履匆匆地走到了众人面前。 有侍女上前询问,清泱便答道是来给老祖宗请安的,那侍女闻言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清泱顺势往里走去,路过穆远的时候下意识地瞥了他一眼。只见穆远的嘴唇冻得发紫,却仍旧紧抿成一条线,跪的姿势也十分板正,丝毫没有因为跪了太久而受影响。 清泱没有再耽搁下去,狠下心不再去看穆远,大步走进了域阳宫。 祖君年迈受不得寒气,所以宫里的地龙烧的很旺,大厅里还摆着几个巨大的炭盆,里面的炭火红彤彤的。清泱在外面冻久了,刚进来还十分不适应屋子里的温暖。过了一会儿才感觉手脚的知觉慢慢回归到身体里。 “给老祖宗请安。”清泱依旧行礼道。 “起来吧”,祖君淡淡说道,接着便让身边的侍子搬了了座给清泱,“有什么话坐下说吧。” 清泱坐下后才发现自己一时冲动来了,却根本没有办法做到对祖君像对元君一样。祖君虽然慈眉善目,但是却有一股子威严的气势在。在祖君灼灼的目光下,清泱感到很拘束,根本连话都不知道说什么。 “老七,你一向是最惫怠的,难得见你来给哀家请安。”祖君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捏了块桂花糕吃。 这时清泱感觉那股子无形的威压退去了,心里不由对祖君又敬又怕。不过在祖君的有意调动下还是开始和祖君闲聊了起来。 “祖父见笑了,孙女一向是最不成器的。”清泱看着祖君,心里也不清楚祖君到底有没有猜到她的来意。二人你来我往的,话起了家常,清泱越发没有机会为穆远说情。 另一边,兰君因为没有争过元君暗自恼火,一直留心着穆远的亲事。一大早便听说了穆远进宫请辞婚事的消息,心道正是大好时机,便赶紧抓紧时间将自己打扮好了,风风火火地朝着熙帝的乾宁殿赶去。 他到了之后一番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说了一遍,硬生生讲成了元君协同祖君逼迫穆远嫁给七皇女,穆远不从,在祖君宫门前长跪不起的故事。 熙帝也不知真假,只好跟着兰君亲自去一趟域阳宫。 “皇上驾到。”侍女高喊,正是熙帝已经来到了域阳宫。 清泱听到了自己母皇来了,更加坐立不安起来,想着自己身为被拒婚的苦主,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这个时候出现在域阳宫里。 祖君看出了清泱的紧张,善解人意地说:“老七,你从左边的小门去偏殿休息吧。” “是”,清泱闻言像是得了赦令一般地逃了,到了偏殿她的心脏仍旧‘砰砰’的剧烈地跳动着。 她从现代而来,又是学的历史专业,历史上的阴谋诡计、明争暗斗不说是了如指掌,也算是多有所闻。可是知道并不能代表可以熟练地运用,真到了古代和古人斗智斗勇,还是让她感觉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 熙帝是带着兰君一起来的,进殿后二人一同先恭敬地向祖君请了安。 祖君道:“不必多礼了,难得皇帝来看我这个老头子。说吧,是有什么事情?” 祖君开门见山地道破,叫熙帝感到有些尴尬。 熙帝掩饰地开口道:“父亲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朕今日来倒是真的有事情。” “朕听闻母亲将穆远许配给了老七,今日一早就急匆匆地颁发了懿旨。还听说可是穆远却不愿意,一大早儿就来域阳宫跪着了。朕满心以为是小人造谣,没想到来域阳宫一看竟然是真的。” 兰君见熙帝步步紧逼,不由附和道:“是啊,穆公子是您的外孙子,他不愿意您也不该这样逼他才是。您若是真想时时见到他,叫他嫁给湄儿也可以。” “呵”,祖君见兰君急切的样子便十分不喜,轻蔑地冷笑后接着道:“兰君,你也该看看老五,她可配得上远儿?” 兰君闻言十分气恼,虽然五皇女李清湄的却是烂泥扶不上墙,可到底是他身上掉下来的肉。是他的骨中骨、血中血,即便是五皇女只会吃喝嫖赌,在他这个父亲眼里也都是优点。 兰君正待发作,却被熙帝按住了胳膊。熙帝耐住性子道:“父亲教训的是。” “横林,你去外面将远儿扶去偏殿休息吧。他跪了一上午了,如今已成定局,叫他不必再跪了。”祖君对着一旁侍奉他的大侍子道。 “是”,横林已经服侍了祖君多年,早就将察言观色的本领练得炉火纯青了。当下他领了命便出去办事。 穆远仍旧在外面跪着,姿势较清泱进去时没有多少变化。 “穆公子不必跪着了,祖君叫公子去偏殿休息。”横林开口道。 “祖君他可还有其他吩咐吗?”穆远对于突然的消息无法判断,只好接着追问下去。 “没有。”横林言简意赅,说罢还摇了摇头。 穆远没有动,他思索了片刻,觉得或许是因为皇上的到来,叫祖君另有安排,自己现在也没必要执着下去。 想通之后他试着起身,可是跪了那么久膝盖早就麻木的没有半点儿直觉了,微冷的天气更是雪上加霜。穆远刚有起身的动作,紧接着又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许君一诺(修) “还愣着干什么?不赶快将穆公子扶起来。”横林瞪着眼睛吆喝两旁的侍女。 那些侍女自穆远跪着起便跟着守着,此刻恨不得穆远赶紧起来,叫她们也不必跟着受罪。如今听了横林的命令,便七手八脚地将穆远搀进了偏殿。 穆远原本以为等待他的会是祖君,万万没有想到一进门就看到了清泱。 清泱方才隔着一扇门,将熙帝与祖君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心下不由为穆远着急,毕竟穆远是在这个世界里,她难得能够找到的‘正常’男人。若是嫁给清湄,岂不是糟蹋了穆远。 正当清泱干着急地在屋子里踱步时,就看到了门帘一动,两个侍女将穆远扶了进来。一时间又是激动又是尴尬,而穆远在最初的片刻惊讶之后,便又恢复了以往的淡然。他对着清泱的方向微微点头致意,随即由着侍女将自己扶到了座位上。 两位侍女扶穆远坐下后便悄无声息地退去了,穆远在温暖的屋子里等待身体的知觉慢慢恢复。 随后他感到膝盖一阵刺痛,也不知是因为跪得太久还是因为冻得。 穆远轻轻地用手揉着膝盖,心里感叹宫里的规矩,只是跪上一会儿便叫他都吃不消了。 清泱很想将方才听到的话都告诉穆远,可是又完全不知该如何开口。 难道要直说‘你不要嫁给老五,她根本就是个人渣,平日里什么都不会,只晓得欺负良家男子。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吗?’ 可是这样说难保不会叫穆远怀疑自己的用心,或许穆远会以为是自己贪图穆家的势力,才言语恶毒地诋毁人吧。 清泱心里为难,一时间也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穆远。 “殿下宿醉可还好些了?现在已经不头痛了吗。”即使淡漠如穆远也扛不住清泱炙热的目光,开口打破了沉默。 在穆远心里,清泱赶来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将事情闹得大了,叫她面子上不好看了。穆远心中暗想:我也是无能为力,如今想到的已经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清泱的来意与穆远的猜测差了十万八千里,她原本是来劝阻穆远的。可话到嘴边却又考虑许多,而穆远却是一开口便关心她,叫她想着自己思前想后的行为简直是无地自容。 “穆远,你不要再做无谓的抗争了,你嫁给我吧。”清泱说着话脸烧得通红。 第6节 穆远闻言大为震惊,随即便是滔天的怒火在胸中翻腾。他不顾脸面地到域阳宫前跪着,请求祖君收回成命,都是为了做到之前答应清泱的承诺。可是如今清泱却在这个时候跑过来,一句轻飘飘的请求就想要否定自己的努力,这怎能叫他不生气呢? 不过穆远虽然已是怒极,却好在极有涵养,他压抑着怒火问道:殿下何出此言?穆远就是孤独终老也绝对不会打扰殿下。” 穆远的话掷地有声,直砸得清泱头晕眼花。她不明白明明昨夜二人还相谈甚欢,像是一见如故的好友一般。为什么今日穆远就是一副,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自己的样子。听着穆远的话,清泱心里也燃起了怒火。 “哼!何出此言?你这次会京城就是因为母皇要为你指婚,你现在不嫁给我就要嫁给李清湄。你知道李清湄是什么人吗?昨日宴会嘲讽你的就是她。”清泱激动之下,一连串诘问脱口而出。 穆远楞了片刻,明白过来清泱的用意是不愿意让自己嫁给五皇女。 他镇定了一下道:“七殿下,穆远明白你是为我好了。只是同情和怜悯并不值得殿下将正夫之位奉上,如果将来殿下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一定会后悔现在的决定的。” 清泱听了气得感觉好笑,这人怎么光顾着为别人着想。 “以后后悔与否是我的事情,现在我心里想得就是要娶你,我只问一句,你答不答应?”清泱将话说极有气势,既然穆远并不是对自己有成见,那么自己这样说他应该不会像之前一样坚决反对。 可是说完了又有点儿不确定起来,毕竟这是女尊的世界,男儿家脸皮薄。像她这样开口直接问,就是心中有意也未必会说出来,更何况穆远八成对她无意。 可是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任你怎么后悔也是覆水难收。此刻清泱只有等待这穆远的回复。 “好。”穆远一个字干脆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既然清泱肯出手帮他,他心存感激就是。 清泱闻言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她早就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大概都找不到心仪的男子了。毕竟这是个和她原本生存的世界完全相反的地方,就算是生活了十六年,也只是让她稍微适应了的男子,让她去爱上一个人,实在是太过荒谬。 至于穆远,清泱欣赏他,怜惜他。现在就是让她这辈子和穆远一起过,她也觉得挺好的。 二人相视一笑,穆远的眸中满是感激之情。 就在此刻与正殿想通的侧门响起了‘扣、扣、扣’的敲门声,穆远耳力过人,率先听到了声音。 “谁?”穆远问道。 接着敲门声停了下来,‘吱呀’一声推门声后,横林走进来了。 “穆公子,祖君传召,请随奴才一起过去吧!” 穆远闻言便要站了起来,清泱想要扶他却被他打手势制止了。 他略显困难地站了起来,其实休息了一会儿他感觉已经好多了,只是走动起来还是有些刺痛。饶是如此他还是装作无事一般,尽量一个人将脚步迈地平稳。 横林见状也没有出声,点了点头便转身走去。 到了大殿,横林先行过礼,接着道:“祖君,奴才将穆公子带来了。” “好,你回来罢。”祖君发了话,横林又站回到后君的身边去。 “给皇上请安,给老祖宗请安。”穆远忍着疼痛跪下请安道。他久不在京城,认得的只有皇上和祖君。至于皇上身边的妖娆男子,他虽然考虑到可能是皇上后宫诸君中的一位,可是由于确定对方的身份,他选择了略过去,而没有胡乱请安。 穆远的行为原本也无可厚非,可是兰君在一旁气得简直要发抖。这个穆远竟然敢公然无视他,他在皇上的身边穆远就敢连礼都不行,真是胆大包天。无奈现在是在祖君的域阳宫,他也只好忍着这口气。 “起来吧,你跪了一上午还不够吗?”祖君说罢接着道,“来人,给远儿赐座。” 待到穆远起身,祖君又问道:“远儿,你现在可想明白了?在这大冷天儿里跪了一上午,可冷静下来了。” “回祖君的话,穆远已经明白。是穆远执拗了,还请老祖宗责罚。”穆远认起错来毫不纠结别扭,干脆利落地叫熙帝和兰君吃惊。 祖君得到了满意的回答点了点头,心道:老七也是个有手段的。然后又转过去对着熙帝道:“皇上,你也听到了吧,远儿现在愿意遵从哀家的懿旨。时候不早了,哀家午睡的时间都过了,你和兰君没有其他事儿就退下吧。” 这已经是很明显的逐客令了,兰君虽然心有不甘,也只好遵令退下。 熙帝和兰君都离开后,祖君才叫人将偏殿中的清泱带出来。 “见过祖君”,清泱依理请安。 “起来”,“赐座”。 祖君简洁的命令之后又是一阵沉默,清泱感觉那种密不透风的威压感又重新回来了,心里七上八下地不能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祖君将人掉的差不多了,才开口说话。 “老七,我问你,你可是诚心诚意要娶远儿?” 穆远闻言一动,却被祖君用眼神制止了。 清泱听着祖君的问题一愣,她虽然算不上有多喜欢穆远,但是娶他却是为他着想,并不是因为穆家的权势。因此便果断地选择了点头。 “那好,你发誓今生今世都要对他好,永远不许和离、不许背弃、不许欺骗,以后有侧室了决不能让他们爬到远儿的头上去。。”祖君严厉地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祖父……”,穆远闻言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清泱愿意不过是帮他,他怎么可以让她做出这么大的牺牲呢。 “退下”,祖君高声喝到,“哀家问的是老七,你插什么话?”他边说边瞪了穆远一眼。 穆远还没来得及再分辩,清泱已经先他一步跪下了。 “我李清泱发誓,今生绝不负穆远,如违此誓,不得好死。” “好,老七,记住你今日的话。”祖君望着清泱说道,“就算是老天不会惩罚你,哀家也一定不会放过你。” “是”,清泱简洁而坚定地回答道。 穆远在一旁呆呆地站着,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个女子这样发誓对他好。即便这誓言多半不是因为爱,可是叫人听了还是忍不住心下触动。 第10章 婚前的准备(修) 古代的婚礼一向繁琐复杂,并不是定下来便可以马上成亲的。而穆远作为待嫁男子,自然不能再随意出门。每日里的事情都是在家待着,学习为人夫郎的礼仪及注意事项。 穆远身边原本没有几个侍候的人,跟着他来京的就只有穆封一个小侍。而穆封少孤,打小儿跟着穆远在边关,虽然不像穆远一样刚毅,但是也是个性子火烈,少识礼数的。 如此一来,瑰阳长公子自然不放心穆远身边没有得力的人,便从自己这里挑了些受用的给穆远。连平日里最倚重的晋兴都打算给穆远陪嫁,也可见瑰阳对于儿子的爱护之心。 除此之外,祖君那里也派了身边得力的人送过来,这人就是溪明。 溪明是域阳宫的二把手,地位是仅次于域阳宫的大侍子横林的。他年纪比横林轻上许多,如今不过三十出头,也不曾嫁人,只忠心服侍祖君。若是没有穆远的事情,将来他说不准是要接横林的班。 不过祖君开口叫他来侍奉穆远,他也没有怨言,心甘情愿地带着平日里惯用的两个人来了长公子府。毕竟祖君年事已高,在世的时间也不会太长,而他未必等得到横林离开。可是到长公子府侍奉穆远就不一样了,作为祖君亲赐的人,他的地位自然也低不了。 溪明虽然年轻些,但是也在域阳宫侍奉多年,算是宫里的老人了。瑰阳相信自己父亲的眼光,对于溪明也格外看重些。 “往后还要劳你多看顾教导远儿些。”瑰阳客气道。 “长公子客气,这是奴才的本分。”溪明恭敬地说,他一向待人谦虚有礼,更是不会在主子面前托大。这一点叫瑰阳看了更加赞赏起他来。 穆远每日跟着礼仪师傅学习,自然没有空再去郊外遛马。追风好几日不得出门,憋得整日里暴躁地在马厩里嘶鸣。 “公子,追风今日连草料都没有吃,眼见着就要闹绝食了。”穆封瞅了个空子,趁着穆远休息凑上前说道。公子的婚事他是帮不上忙,整日里也只是闲得去看追风。 穆远闻言取出了一只口哨道:“你带着追风出去遛遛,寻个偏僻些的地方在放开它,莫要叫它踏坏了人家的农田。等到时间差不多再吹哨将它唤回。” “是,公子。”穆封兴冲冲地取了口哨就要离开,临走前又回头看了一眼被禁在家里苦学礼仪的穆远,向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穆远则是优雅地喝着茶,没有注意到穆封的眼神。 其实学习礼法对于穆远来说也不是很痛苦的事情,毕竟他出身高贵,从小在皇宫长大,规矩礼法是打小儿便学的。他之前在北漠只是没什么机会讲究,若是真的到了京城人前,自然也不会叫别人挑得出他礼仪上的错处来。 穆远同清泱已经互换了庚帖,排过了八字。他们俩是祖君赐婚,自然八字也不会有什么不合,测出来的只能是天赐良缘。 长公子府忙着做嫁衣,选陪嫁小侍,教习婚后礼仪等等。七皇女清泱的府邸自然也是一派热火朝天的热闹景象。 元君虽然更看重太女一些,但是对于清泱这个小女儿也是无比宠爱的。这一次清泱出头替太女娶了穆远,拉拢了穆家,叫元君很是高兴,但是同时也难免心怀愧疚,所以要在其他方面补上来,因此对于清泱的婚事便格外地上心。 于是每日里一大早儿便要出宫去七皇女府坐镇,事必亲躬,样样都不肯落下。 “父亲何必这样辛苦?这些事情自然有礼部操办,一切都按照定制来就好了。” 清泱因为元君每日去她府里,懒觉也睡不成,因此几次下来很是有些怨念。可是元君所作所为都是为她好,她也没有办法去怪罪,只好委婉地劝一劝。 “傻孩子”,元君闻言停下来握住了清泱的手,拉着她做到了最近的座椅上,“你不知道,虽说是一切都有定制,可是这里头可是有大学问呢。” 清泱看着元君,心想我哪有心思关心里头的大学问啊?不过这话时万万不敢出口的,她此时也只能耐着性子聆听元君关于这大学问的教导。 元君看看自己宠爱的小女儿,心下一片柔软,原本想要责怪她不谙世事的话也没说。只拉着清泱介绍起来: “皇家的一切虽然都有定制,但是丧葬嫁娶却是最能够体现身份的。你是嫡女,身份自然要比寻常皇女高出一等,况且你迎娶的又是穆远。以穆远的家世,你也是万万不能轻待的。” “嗯,女儿知道了。还得多谢父亲为女儿操心。”清泱听后点头道。同时心里默默想着,这皇家和现代的豪门婚宴大概是一个概念,只是无论前世今生,自己一向不大在意这样的事情。 “唉,傻孩子,你以后娶亲就真的要自立门户了。以后还这样不经心可怎么办?为父也不能一辈子照看着你。” 元君说着显露出了些伤感的意思来,他对于清泱并没有对于太女那么多的要求,可是清泱却总是一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倒是叫他好生心急。 “车道山前必有路,父亲不要杞人忧天了。再说您不是也说我是要娶亲的人了吗?到时候自然有穆远帮我啊。”清泱无所谓地说道。 她从来也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能够回到古代做一个衣食无忧的米虫她已是知足。对于争夺皇权,或者是小说里大多数穿越者改造时代之类的事情,清泱都没有多少兴趣。 每日里吃茶、赏花、把玩古董,与那些纨绔子弟游猎玩乐。这辈子这样下去,便就是清泱今生最大的心愿了。 可是元君听后却没有赞许,他冷冷言道:“你想的倒是好,那个穆远性子桀骜,又是个有主意的,我只怕你弹压不住他。” 清泱失笑道:“父亲哪里话,我与他是成亲,又不是打仗,还有什么弹压不弹压的。而且我看他也不是什么无礼蛮横之人,我平日里敬着他些,必然不会有父亲担心的事情出现。” “你啊!”元君说着用手指刮了刮清泱的鼻子,一脸宠溺道:“你就是太过善良了些,善良是好事情,只是不要善良得软弱了。”说罢又想了想,接着道“好在你有一个好姐姐,以后洛儿继位,必然也会好好照顾你的。” “父亲说得是,有父亲和姐姐在,清泱便只管做个富贵闲人就是了。”清泱说着滚到了元君怀里撒娇,元君则是宝贝般地将她揽在了自己怀里。 回宫后,劳累了一天的元君并没有直接回寝宫休息,而是中途转路去了乾庆殿。他要为自己的女儿再多加些筹码。 “启禀皇上,元君在外求见。”侍女通报道。 熙帝将目光从案上的折子上移开,微微思索了片刻道:“叫他进来吧。” 然后熙帝趁着侍女去回禀的时候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衣衫,正襟危坐地等着元君的到来。 “参见陛下。”元君进来后恭敬地行礼道。 “元君来了,起身吧。”随即又对旁边的侍女道,“赐座。” 元君依言坐下,他一身风尘却依旧仪态大方,坐姿更是端正得无可挑剔。 “元君还是从老七那里回来的吗?”熙帝问道。 “是,陛下忙于朝政无心关注老七的婚事,可是我却是放心不下,不敢完全假手于人。”元君话里带话说道。 “元君此言,是怪朕对老七不够上心吗?”熙帝眯起了眼睛,侧头看着元君问。 若是常人见了君王这样威严的样子,必定是要诚惶诚恐地请罪的,可是元君却仍旧稳稳地坐在椅子上,表情淡淡地回答道:“臣侍不敢,臣侍今日来只是来为老七求个恩典罢了。” “哦?”熙帝微微疑惑,“你还要什么恩典,是要朕亲自去给老七主婚吗?” 熙帝猜测着元君的来意,若元君想要将自己女儿的婚事办的风光隆重些,她倒是也不介意给这个恩典。 元君闻言露出一丝温和的微笑来,摇了摇头道:“臣侍不敢有如此过分的请求,但请陛下将龙城司护卫秦钊赐给泱儿,来为泱儿护院。” 第7节 熙帝没有想到元君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来,一时间也不好回答。龙城司是她护卫亲军,里面的人哪怕只是个小卒也都是有些身家的。 元君所求的秦钊年纪轻,职位不过是个队长,手下管着一二十人,算不得是什么大人物。可是她背后的秦家却是实力非凡。元君这番打算,无疑是要将朝中的实权世家都拉拢过去。 本来已经有了穆家的助益,若是再加上秦家,那太女的位子就算是做稳了。 “若是朕不打算给这个恩典呢?”熙帝反问道。 元君见熙帝拒绝也不着急,他移步上前躬身道:“臣侍请求陛下恩典,赐七皇女清泱一支卫队。万望陛下成全。”说罢重重地跪到了地上。 熙帝看着跪在自己眼前的男子,元君他虽然年纪不小了,却风韵犹存,仍旧可以叫人从他已经不再年轻的面庞上,看出他往日里动人的风姿来。 熙帝当年不是没有喜欢过他,可是最后两人还是因为权势而渐渐疏远了。作为她的正夫,元君要承担太多的责任,也就没有办法保持她喜欢的样子。 权势与宠爱之间,元君选择了权势。 默然半响之后,熙帝开了口…… 第11章 外甥穆清(修) “罢了,起来吧。朕答应你就是。”熙帝说罢长舒了一口气。 元君闻言起身,嘴角绽放出一个优美的笑容来。 熙帝看着他眼角细细的纹路,心中猛然一恸。他们两个结为夫妻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可恩爱的时光总共也没有几个月。 瑰阳长公子府 暮色渐渐深起来了,喧闹忙碌了一天的府邸此刻也静了下来。 穆远正与瑰阳父子二人用餐,偌大的桌子上玉盘珍馐不计其数,然而美味佳肴却只有两个人一起享用,席间难免有些冷清的感觉。 “远儿,多用些饭”,瑰阳说着给穆远夹了一筷子菜,穆远将碗递上去接了。瑰阳接着道:“你从前在为父身边的时间也不多,小时候你在宫里跟着你祖父,后来大一些了又要和你姐姐她们一样要上战场。也是我太惯着你,我当初就死活也不应该答应你一个男孩子去沙场拼杀的。”瑰阳想着往事,又有些伤感起来。 他们一家人聚少离多,如今即使是穆远要成亲这样的大事,穆家也不能齐聚一堂。 “父亲,如今还说这些做什么?”穆远不愿见瑰阳伤心,如此劝慰道。 “唉,”瑰阳收起了感慨的神色,“都是为父不好,你好事将近我还提这些事情做什么。此番你成亲,虽然你母亲和你二姐不能来京,可是老三却是来信说她要来喝你的喜酒呢!”说话间喜悦又重新爬上了瑰阳的眉梢。 “是吗?”穆远闻言讶然道,随后镇定下来才冷静地问,“是何时的事情?” “好几天前的事情了,我这些日子光顾着忙你的婚事,就忘了将这事告诉你。”瑰阳说着又叫晋兴去,将穆远三姐穆璋的书信取来给他看。 穆远匆匆看过,发现穆璋果然是说‘不日进京’,于是嘴角不由上扬了几分。 瑰阳见愁眉不展了好几日的穆远终于露出了笑容,又是高兴又是懊悔道:“老三和你年纪差的少一些,你一向与她亲近,我就知道你晓得她来会高兴。只怪我记性不好,没有早些将信拿出来。” “父亲莫要自责,三姐能来我自然是高兴的,也不在于早一刻晚一刻知道……” “舅舅、小舅舅……”穆远正说着,却听得少年清丽的声音唤道。 穆远和瑰阳双双往门口看去,二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人:穆雨 穆远与瑰阳对视一眼,亲自起身去开门。谁知刚刚打开门,就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迅速地扑进了他怀里。 “呜呜呜,小舅舅,我想死你了。”这八爪鱼一样挂在穆远身上来人,正是穆远长姐的儿子穆清。 “小舅舅,你不知道我娘有多坏,她不让我出门。她说你要成亲了所以很忙,不让我来打扰你。可是我怎么会是来打扰你啊,我也可以来帮忙的啊?” 穆清一口气说了许多话,语气既抱怨又委屈,听得穆远直想笑。 “好了,清儿,快从你舅舅身上下来。你也不是小孩子了,这样子成何体统?”瑰阳严厉地呵斥道,可是嘴角的笑意却出卖了他表面的严肃。 穆清闻言从穆远身上跳下来,却又扑上去一把将瑰阳抱住了。 “祖父,我也好想你啊!” 瑰阳见了自己的外孙,心中自然是十分欢喜,就是此刻被穆清‘不成体统’地抱着,也说不出责备的话来了。 “乖,祖父也想你。” 穆清搂着瑰阳,被顺毛捋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放手了。 瑰阳拉着穆清的手坐回去,嘘寒问暖一番后问又他喜欢吃什么,然后吩咐道: “阿兴,你去叫厨房再做几个菜来,就是方才清儿说的那些。” “是,”晋兴领命下去张罗去了,他自幼在瑰阳身边服侍,也是个极为聪明伶俐的人。方才穆清连说了好几道菜,他立在一旁只听过一遍便都记在了心里。 虽然不过是添了一个人,何时穆清性子活泼,是以原本冷落的饭席顿时热闹了许多。 “小舅舅,其实你刚到京城的时候,我就想来看你。可是母亲说你赶路疲惫,不让我跟着来。”穆清一边儿吃一边儿说,嘴里塞得慢慢当当的,像是一只贪吃的小老鼠。 “先别急着说话,把东西咽了再说。”瑰阳忍不住开口教训道,若是说礼仪方面,穆清真是远远比不上穆远。他看着穆清的样子,不禁心中纳罕:临川掌管礼部,怎么连自家的儿子的礼数都教不好? “要是非得说话就等会儿再吃,又没有人同你抢。”穆远也开口附和。 穆清艰难地将嘴里的菜咽下去,喝了口茶接着道:“我这不是一天都没有吃饭了嘛。” “怎么会一天都没有吃饭呢?”瑰阳听后急切地问。 “嗝,”穆清打了个饱嗝,“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不听话,母亲就罚我不许吃饭,不过我这不是跑出来了,看她还怎么罚我。” “你这孩子……”瑰阳闻言摇头。 瑰阳看了看穆远,心想‘儿女都是前世的冤家’这句话果然不错。又暗自打算着派人去穆府通知自家大女儿,也好叫她不必再担心。 穆清吃饱喝足,果然没有回家的意向,还坐着滔滔不绝地和穆远说分别后的事情。 “阿清,天色不早了,我派人送你回府吧?不然你母亲该担心了。”穆远虽然看出了穆清不想回去,但是还是开口问道。 穆清也不回答,问他就开始支支吾吾不说话,好像方才那个谈笑风生的少年不是他一样。 “罢了,今晚就留在这里住下吧!”瑰阳看不下去,忍不住开口留他。 穆清知道自己不会被送回家,立马又精神起来,穆远只在一旁 浅浅笑着。 “你们年轻有精神,我这把老骨头可是熬不住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们舅甥俩慢慢聊吧。”瑰阳毕竟年近半百,自然不是十分能够熬夜的,他白日里一天忙碌,此时又听穆清说了半天,已是十分疲乏了。 “恭送父亲。”穆远起身目送晋兴扶着瑰阳长公子回房。 “我也要回去休息了,你今晚想在哪里睡?我叫人安排。”穆远也感觉困意来袭,不打算再陪着穆清唠下去。 “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穆清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望着穆远,恳求道。 穆远无奈点头同意,从前穆清在北漠时就喜欢跟着他睡,没想到如今长大了还是和他如此亲厚。这样想着穆远又觉得二人没有因为时间距离疏远了,倒也是一件幸事。 一番洗漱过后,穆远躺倒在床上,出神地望着床帐。 穆清今日衣服繁复,倒是叫人服侍着还折腾了半天。 过了一会,一阵细细索索的声音传来,穆远只觉得帐子一晃,一个人已经进来了。睁开眼睛一看,正是只穿着白色里衣的穆清。 虽是初春时节,可入夜之后东风一吹还是能够叫人感觉到春寒料峭。穆远一向在北漠生活,自然是十分耐寒的,于是他屋子里早早地停了地龙,如今春暖更是连盆炭火都没有烧着。 穆清虽然是少年火气旺盛,但是确是多年生活在京城,哪里住过这样的冷屋子,一时间受不住,打着哆嗦钻进了穆远的被子里。 穆远只觉得一阵寒气钻了进来,再细看时穆清已经钻进了他的怀里,只留下一双大眼睛露在外面。 “冷了?谁让你非要跟我一起睡。”穆远冷声道。 穆清闻言也不恼,只是又往穆远怀里钻了钻,将两只冰凉的手放到贴到穆远的温热的身子上。 “算了,我去叫人添一个火盆来。”穆远无奈道,说着便要起身去吩咐人。 可是穆清却牢牢地搂住了他,将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放到穆远的胸口处,从被子里翁声瓮气地说:“别去了,多冷啊。”然后从被子里钻出来接着道:“就这样吧,我不冷,感觉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不管北漠多么冷,小舅舅的怀里总是最温暖的。” 穆远闻言轻笑出声,伸出手在穆清一头凌乱的头发上又揉了揉。 “舅舅,你真的要嫁人了吗?”过了一会儿房间已经安静下来了,穆清突然出声问道。 “嗯。”穆远回答道,“怎么还不睡?” “我不困,舅舅你困了吗?”穆清问了也不等穆远回答,接着又问,“我听母亲说你要嫁给七皇女,可是我听说七皇女比我还小。” 穆清此言纯属无心,他性子直有什么疑问就都直接问了出来。 “是,七殿下的确比你还小几个月。”穆远也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感觉像是有几分荒唐又像是有几分微妙。 “等你成亲了还回北漠吗?你就会留在京城了吧?到时候我经常去找你好不好?”穆清仰头问道。 “是啊,成亲之后就不能再回去了。”穆远语调略显失落。 可穆清听了却是十分欢喜,’好啊,好啊,以后就可以经常见到小舅舅了。 年少无知的少年看到的永远都是眼前的欢乐,哪里会体会到穆远深沉的痛苦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今天晚上难得去教室学习,没想到半路遇上花式虐狗。在作者君学校a教和b教之间的大楼梯上,一个男的一把抄起了一个女的,就要抱着她上楼梯。于是作者君的内心顿时受到了一万点暴击,当那个男生上了一半的时候,作者君刚回头想夸他力气真大,结果我一回头就看见他抱着那个女生摔了……摔了……哈哈哈哈,原谅我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果然秀恩爱只能在中午,早晚真的会有报应的。——来自单身狗的劝告。 第12章 焚信断情(修) 穆璋是穆远的三姐,如今奉命长期镇守邺城,此番穆远成亲,她是唯一能够抽身来京城参加婚礼的人。 清晨时分,天色未明,穆璋一行人已经到达了城门处,正好赶上城门开启。 守门的兵士打着哈欠开了城门,便见一队人马疾驰而过。这队人马不过数十人,皆是身着铠甲,精神抖擞,就连她们□□的马匹,也是膘肥体健,与寻常见到的不一样。 开门的两名士兵见状都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睡眼,睁大了眼睛看正在远去的人。 那为首的女子一身戎装,玄甲红袍,格外凌厉威严,而他身边的少女虽然年纪轻轻,却也是器宇轩昂。至于后面那个拿着狼牙大棒的女子更是身形魁梧,凶悍异常。 京城之中鱼龙混杂,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进进出出,这些守门的兵士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是今日一大早儿进城的这队人马,还是显得与众不同了些,叫她们也暗暗猜测着来人的身份。可是京城这样风云际会的地方,就算是有什么大人物也不是她们能够猜到的。 春天的太阳渐渐升起了,和煦的阳光照耀着在寒冷清晨中发抖的守门人,驱走夜晚残留的寒意。几个守门士兵凑到一起讨论了半天,最后也没有得出什么结果来,于是各自散去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没多久就将方才的好奇全都抛到了脑后去。 天亮后长公子府又开始热闹起来,阖府上下都忙着穆远的亲事。然而就在穆远试嫁衣时,门房却突然传来了个消息。 穆封气喘吁吁地来报信道:“公子,三小姐来了。” 穆远闻言立马将穿了一半的嫁衣脱下,一把塞进晋兴怀里便要往外走。 第8节 晋兴抱着穆远脱下来的华丽嫁衣,无奈地看了看溪明。溪明倒是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只是伸手将嫁衣小心翼翼地展平,叫身后服侍的小侍接过去收好。 “收好了,等公子有空了再让公子试。”溪明淡淡说道。 “哼,这个穆封也太没眼色了,没有看见公子正忙着试嫁衣,就这么冒冒失失地来通报。”晋兴年纪尚轻,如今刚刚来伺候穆远尚且不适应,加上他还不如穆封得穆远看重,因此心里很是不平衡,此时经此一事,忍不住对着溪明抱怨。 溪明听了倒是没有盲目附和,反而淡淡一笑劝慰道:“晋兴,穆封是公子身边的人,自然要比我们懂得伺候的。” 晋兴毕竟不比溪明老练,此时闻言一头雾水,对于溪明这番‘高深莫测’的话也不认同。只是溪明年长于他,身份也更尊贵些,他才没有反口争执。 溪明奉命筹备穆远的婚礼,这会儿穆远出去了,他只好接着去整理其他的东西。 “三姐,”穆远不管不顾地跑出去,到了大厅才发现父亲也在,一时间只好收敛自己的激动,装作是稳重的样子。 “数月不见五弟更是神采奕奕了。”穆璋高兴地说道,随即走上前来单手用力地抱了抱穆远。 穆远用力回抱,瑰阳在一边儿看着他们姐弟俩直流眼泪,也没有出言斥责。 良久之后,穆璋才不舍地放开了穆远。此时穆远一错眼,看到了穆璋身后跟着的魁梧女子,惊喜地脱口而出道:“铁托,你怎么也跟着过来了。” 那叫铁托的魁梧女子则是湿润了眼眶,哽咽道:“末将听说将军要成亲,再也不会会北漠去了,所以就求着三将军带我一起来了。” 铁托一个铁血女儿,一向是流血不流泪,在战场上受过多少伤,几时有人见她落过泪呢? 正是人道女儿不落泪,只是未到伤心时。如今她一向敬仰的穆远即将嫁为人夫,知遇之恩再无法报答,也难怪她这样硬朗的女子都要哽咽。 穆远见状也忍不住鼻头一酸,但是到底还是忍住了。他来京城之后便再没有见过与北漠有关的人与物,于是便生出了一种错觉,以为离开了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纵然有几分不舍,也不是忍不了的伤痛。 可是此刻见到铁托,往日里纵马疆场、恣意放荡的回忆铺天盖地地涌上来。叫他想到日后只能在京城的深宅大院里困守着,日复一日蹉跎着时光,心底一阵一阵难受起来。 “哭什么?我成亲是喜事,难道你不是来祝贺的吗?”穆远厉声喝道。 铁托那样一个铁塔般的女子,抽噎忍住了流泪的冲动,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咧着嘴对穆远道:“将军成亲我自然高兴,铁托是个粗人,在将军面前失礼了。” “铁托,你快收了这幅表情吧,真是难看的要死。”一个少女俏皮地讥诮道。铁托回头看了她一眼,果然冷静了下来。 那发言的少女正是穆远二姐的长女,穆斐。她生在边关长在边关,如今跟随着她三姑穆璋在一起。她虽然从小与穆远不够亲近,但是却也是听着穆远的传说长大的,对于自己这个舅舅也是很是钦佩向往。 “夫人,公子的嫁妆礼单已经拟好了,明叔请您亲自过目。”晋兴说着递上了一张大红烫金的礼单。 瑰阳接过看了几眼,转头对着穆远道:“我过去瞧瞧,你们姐弟俩先叙话吧。” “是,恭送父亲。”穆远与穆璋齐声道。 “穆封,你去为三姐她们安排住宿的房间去,叫人好好收拾。”穆远送走了瑰阳,对着身旁侍立的穆封吩咐道。 “好嘞!公子,我一定给三小姐和小小姐安排最好的房间。”穆封油腔滑调地答应道。 “你们连夜赶来,一定也累了,有什么事情等休息好了再说。”穆远转头对穆璋等说道。 “不妨事的,小舅舅,我们都是武人,连夜奔袭都是惯了的。用不着这样麻烦。”穆斐笑着说道。 “是了,那你们就自便吧,反正也是在自己家里。要是想在府里逛逛也可以,不然去拜访你穆府拜见一下你大姑也好,正好穆清还在府里,叫他带着你去。”穆远对着自家的后辈,话也多了起来,无微不至地安排起了这些琐事。 穆璋见状对着穆斐使了个眼色,穆斐心知三姑是有话要说,便知趣地带着铁托离开了。 “我有一样东西交给你,你跟我来。”穆璋见穆斐离开,有些神秘地说道,穆远不明所以地跟着穆璋去了大厅的内间。 “这个给你。”穆璋进屋后四处看了看,确定周围的确无人才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来。 那信封泛黄,正是西北特有的纸。穆远抬眼看去,只见上面的字铁画银钩,遒劲有力,正是他在熟悉不过的字迹,于是不禁呼吸一滞。 “是她的信?”尽管心里已经确定了,但是穆远还是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啊,你离开一个月后,他亲自来了我的驻地,得知你已经赶赴京城,就写了这封信,让我带给你。”穆璋缓慢地说着,脑海里回忆着当时的情形。 那时邺城刮着大风,她们在外驻守的帐篷几乎都稳定不住。她在帅帐中点着一盏油灯看前线送来的军报,一阵风过烛光猛烈地摇晃起来,等稳定下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的帐篷里突然多出来了一个人。 那人正是西北王谢司晨,她乍见之下不禁大惊,毕竟谢司晨是敌方。这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实在是让人想想就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她将手按在了自己的佩刀上,虽然没有叫人,却还是摆好了应对攻击的姿势。 “你不用紧张,我是来找人的。”谢司晨沉沉的声音在呼啸的北风里显得不是十分真切,但是她还是听出她没有恶意。 “你来找谁?” “我要找的你的五弟穆远,他答应我的约定没有实现。”谢司晨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来,但是她还是感觉到了眼前的女子在生气。 “原来如此,五弟已经去京城了,陛下要为他指婚。说不定此番就要留在京城,与你大抵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她知道谢司晨对穆远的心思,却还是将所有真相一一告知。 黑暗中沉默而凝滞的气息在蔓延,谢司晨整个人散发着可怕的气息。过了片刻这种气氛才散去了,谢司晨拿起她案上的笔,三下五除二写了一封信。 “我希望你可以把这封信带给他,谢某在此先行谢过。”谢司晨对着她拱了拱手,随即消失在了无尽的黑暗与风声中。 “若不是她走了之后,桌子上留下了这封信,我几乎要以为这是我的错觉了。”穆璋对着穆远感慨道。 穆远接过了泛黄的信封,看着上面力透纸背地写着几个大字:穆远亲启。那信封仿佛还带着大漠的风沙气息,粗旷而豪放。 穆远凝视了片刻,伸手将那封信扔进了正熊熊燃烧的炭火中。 “你这是做什么?”穆璋心急道,可是那火势是如此凶猛,她反应过来时,一封泛黄的信已经被火舌舔得变成了薄薄的灰烬。 “三姐,我如今就要嫁给七皇女了,如何还要再看她的信。况且她与朝廷对立,我们穆家也不应该再与她有任何的关联。”穆远冷冷地说道,仿佛一点儿也不这为一封远道而来、历尽波折的信所动。 穆璋看着自己幼弟面上坚毅的神情,不禁心疼道:“真是难为你了,你未免对自己太狠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3章 两人结亲定百年(修)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间就到了穆远出嫁的日子。 天还未明他就起身开始装扮起来,溪明是宫里出来的,穆远的装饰便交由他一手负责。 穆远端坐在菱花镜前,身上穿着祎衣,袖口衣边用红罗为饰。后面站着穆封和晋兴并一众小侍,个个手里都捧着东西,妆奁,发饰,挂坠,胭脂水粉,不一而足。 而溪明则拿着一把犀角梳,沾了桂花油来为穆远梳发。他用纤长的手指解开了穆远束发的发带,握着一把青丝道:“公子的头发真好,又浓又密的。” 说罢才开始动手梳起来,边梳便念到: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有头又有尾,此生共富贵。 这便是婚礼的流程了,既是对新人的美好祝福,也是礼节中固有的一部分。 梳罢了头发,便要带上沉重的凤冠了。凤冠上流光溢彩的红宝石与灿烂夺目的金饰交相辉映,那含珠的凤凰几乎要展翅飞翔,其亮采华丽,难以形容。 凤冠加头,一时间穆远只觉得沉重无比,压得脖子都直不起来。他轻轻动了一下脖子,凤冠上垂下来的珠穗便摇晃碰撞起来,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来。 “公子打扮好了真好看。”晋兴在穆远身后高兴地说道。平日里穆远总是一身素服,装饰更是极为简单,一点儿都不像大世家的公子,可如今身着华服头戴凤冠,当真是气度雍容,华贵无比。 穆远闻言看着镜子里的人,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陌生。他面容硬朗,轮廓深邃,如今这样涂脂抹粉,层层装扮起来,反而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他此番成亲是嫁与当今圣上的嫡女,而且又有祖君亲自赐婚,场面自然是盛大无比。 这会儿穆远准备着穿戴,另一边清泱则是已经要出府迎亲了。她一身大红喜服,上用金线绣出了四爪金龙,头簪红花,骑上高头大马,身后跟着迎亲的花轿与队伍,浩浩荡荡地从七皇女府朝着长公子府行去。 而京城中的百姓早就知道了这场盛世婚礼,一大早儿便都起来看热闹,直将宽阔的大路堵了起来,还得要官兵开路迎亲的队伍才能够顺利通行。 直到了辰时,花轿才到达了长公子府门前。 长公子府门前高高挂着两串大红灯笼,个个上面都贴着“喜”字。 穆远房中。 此刻天已明了,穆远也已经收拾妥当。瑰阳带着穆清到穆远房中看他。 “我们穆家如今看起来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轰轰烈烈地繁盛着,可是你要明白水满则溢,月圆则缺的道理。如今嫁入皇家,务必要谦恭待人,也要收收你桀骜的性子。”瑰阳握着穆远的手嘱咐道,一语未了便落下泪来。 “父亲,远儿知道了。”穆远闻言安慰瑰阳,同时给在瑰阳后面傻站着的穆清使眼色。 穆清见状明白过来,也来劝慰瑰阳。 “祖父,你别伤心了,今日可是小舅舅大喜的日子啊。”穆清边说边搂住了瑰阳的手臂摇晃。 瑰阳擦了眼泪,强笑道:“是了,是了,原不该流泪的。”可是一张脸上还是难掩不舍,如今他的儿子也要嫁为人夫了。感觉昨日还是捧在手掌心的小婴儿,可今日就这么大,要出嫁了。 溪明身着一袭淡紫色宫装,气度雍容之处,简直胜过后宫中不少有名有分的侍君。此刻他正扶着身着厚重华丽嫁衣的穆远从长公子府出来。 穆远盖着大红的盖头,眼前一片红彤彤的,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他听着周围一片喧嚣热闹的声音,夹杂着唢呐和爆竹的声响,心下一派安宁。但是作为一个新嫁郎,他未免太过平静了些,若是旁人,就算是没有小鹿乱撞的感觉,也多少会有些有些忐忑和憧憬。 穆远由着溪明将自己扶向花轿,他知道身边跟着穆封和晋兴,身后有父亲含泪不舍的眸子。 轿夫压低了轿子,晋兴上前掀开了轿帘子回头道:“公子。” 溪明扶着穆远上前,轻声提醒着,“公子小心,抬腿。” 穆远跟着溪明的指示动作,安稳地坐到了花轿里,然后晋兴便将轿帘放了下来。 清泱在一旁看着,感觉十分的梦幻。想起来她与穆远不过是数面之缘,如今自己居然娶了他。 穆远与清泱两人各有心思,倒是都没有沉浸在这盛大的仪式里。 然而一时间鞭炮齐鸣,各种喜乐都奏了起来,迎亲的队伍便宛如一条红色的长龙,在漫长而宽阔的街道上缓慢地行进起来。 实际上瑰阳长公子府同清泱的七皇女府之间并没有太远的距离,但是为了与民同庆,迎亲的队伍会沿着大路绕京城一周,然后才会将穆远迎到七皇女府里。 沿途围观的百姓只增不减,一路上各种指点羡慕的声音都传入了穆远的耳朵里。 “哎呦喂,穆家的公子真是好福气,嫁了这样的良人。”一个少夫艳羡地感叹道。 “这嫡皇女娶亲果然同庶女不一样,七皇女成亲的场面可是比前两年五皇女的大多了。”路边的女子和旁边的人说着。 “唉,七皇女娶的是穆家的独子,单冲这一点就得办的比五皇女大不是。” “人人皆道穆公子年长貌丑,生性狠厉,可是架不住人家出身好,就算是有诸多缺点还不是嫁给了七皇女这样的好人。”人群中一个年轻的郎君说道。 ……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论调,然而在喧闹的人群中显得杂乱不堪,穆远听了几句也没有了细细分辨的心思,索性闭上了眼睛,放空了耳朵,径自养起了神来。 第9节 环城的□□是一段漫长的旅程,但是对于心无杂念的穆远来说倒也不是那么煎熬。 转眼间便到了七皇女府门口,穆远只感到花轿摇晃了一下便稳稳地停了下来。耳边还回响着方才迎轿的炮仗和乐声。 只听得有司仪官高声喊道:“请新郎出轿。”接着便是一只小手掀开了轿帘,五六名盛妆的出轿小郎将穆远迎了出来。 穆远出了轿子,先是有人引导着跨过了朱红漆马鞍,接着便是步上从门口一直铺到喜堂的红毡,由着喜郎引领着站到了喜堂右侧位置。而清泱则是站在穆远身旁靠左那边儿,二人比肩而立,清泱竟是比穆远矮上了一大截,堪堪只到穆远肩头高。 这样的情形也是有几分滑稽了,□□女尊男卑,男子往往生得娇小玲珑,女子则是身材魁梧,然而到了穆远与清泱这里,却是完全反了过来。 喜堂很大,满座的宾客和司仪礼官都坐的开。熙帝没有亲自前来,上首的座位只坐了元君一个人,另一边儿的椅子却是空的。 元君今日身着镂金百蝶穿花大红元君宫装,头戴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耳朵上坠着赤金缠珍珠坠子。行动间自是仪态万千,别具风情。此刻他唇角含笑望着下面的一对新人,眉目慈祥。 司礼官见准备的差不多,正要开始拜堂的仪式。却突然听得门外传来一声高呼:祖君驾到。 这下子宾客都躁动起来,就连上首的元君都不知所措地站了起来。 因为自从元君将大权交到熙帝手上之后,就一直在后宫里避不出门,对于琐事更是漠不关心。众人都没想到他居然如此疼爱穆远这个外孙,以至于亲临清泱的成亲现场。 元君虽然有一瞬间的错乱,可还是很快冷静了下来,便起身相迎。 “恭迎祖君,”随着祖君的到来,满堂的宾客加上清泱穆远这一对新人都恭敬地行礼道。 “起来吧,起来吧,我这个老头子来晚了,”祖君笑着招呼众人起身,顺便亲自去扶起了元君,对着他解释道,“不过哀家可是有正事儿才来晚了的,”说着眼神往后面飘去,元君跟着往祖君身后看,惊讶地发现祖君居然将霖王爷也请了来。 这霖王爷乃是当今皇上的姑姑,同开国的高祖是亲姐妹,如今已是七十高龄了。这人的到来简直是比祖君亲自到来更加难得的一件事情。 “臣侍给霖王爷请安了。”元君说着对着霖王爷盈盈一拜,霖王爷理所当然地受了。 接着祖君便做到了元君身旁的椅子上,元君将要把自己的位子让给霖王爷,却被祖君伸手按住了。 “坐着,你是清泱的生父,不必在此刻礼让。霖王爷自有她的使命呢。” 祖君发了话元君也只好坐回自己的位子,但还是着人搬了一张大椅子放在祖君左侧给霖王爷坐。 然而霖王爷并没有坐下,她往日里是随着高祖征战过的,所以尽管是一大把年纪,但是身子骨还算是硬朗,也不在乎站这一会儿子。 “哀家今日闲着无事便也来凑个热闹,霖王爷是哀家请来为这对新人证婚的。”祖君待宾客安静下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章 成亲进行时(修) 众人都面面相觑,以前可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清泱和穆远则是沉默着,安静地站在喜堂中央,等待着接下来事情的走向。 然而霖王爷却不管众人的反应如何,直接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红帖,展开后念道: 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此证。 证词念完了,霖王爷才坐回去,徒众宾喧哗。 礼部派来的司礼官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控制了一会儿场面,才恢复了秩序。 皇家成亲皆有定制,方才霖王爷的到来不过是一个插曲,接下来的程序还是要按照定制来。清泱和穆远都要遵循司礼官的礼赞声行事。 只听得司礼官唱念道:行礼见庙,奏乐。紧接着场中便有乐师再次奏起喜乐来,乐奏百鸟朝凤、龙凤呈祥,与方才入门的乐声不同,却是一般欢快端庄的声音。 待一章的礼乐奏毕,仪式便进入下一个环节。 “诣案前跪,皆跪!”司礼官站在上首朗声道。 清泱和穆远闻言齐齐地跪下了,穆远头上的凤冠发出清越的声音,然而在盖头的遮挡下显得有些闷闷的。 “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清泱和穆远接着动作,穆远内心平静无波,像是一个木偶一样听着司礼官的指令动作。而清泱则是不着调地担心着繁琐的仪式会不会把自己的头磕破。 司礼官接着接着赞唱:升,平身,复位。 接唱:升,拜!升,拜!升,拜! 又唱:跪,皆跪。起,复位。 一套“三跪,九叩首,六升拜”的仪式走下来,清泱只觉得头晕眼花的,膝盖也痛得厉害,简直跟不是自己的一样了。 她这样难受着,又忍不住偷偷地斜着眼睛去看穆远,心里想着:“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像我一样难受?或许他比我更加难受几分,毕竟他那一身礼服看起来就比我的厚重不少,还有头上高高的凤冠,一定很沉吧? 穆远沉默着,他当然不会知道清泱心里转着怎样稀奇古怪的心思。这里的每个人都将这样的华服盛礼当做是至高的荣耀,谁又会像她一样将这些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当做是负累呢? 跪拜的仪式完了,司礼官便读起了一篇骈四俪六的华丽祝章! 清泱听着不明所以,越发感觉枯燥无聊。心里便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起来,“这古人结婚可真是麻烦,要是我这辈子就成这一次亲就够要命了,以后绝对不会再愿意娶夫纳侍了。”“唉,还没想好一会儿入洞房该怎么面对穆远,难道真的跟他圆房吗?”清泱想到这里,不禁一阵恶寒,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清泱自己胡思乱想了一通,只听见司礼官唱:礼毕,退班,送入洞房!这才回过神来。 不过在这女尊的世界里,送入洞房的是穆远而不是她,作为新娘,她还是要留下招待宾客的。 于是乎当清泱看着两个喜郎捧着龙凤花烛引领,溪明扶着穆远的手渐渐走远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顿时精彩起来,一时间羡慕、不甘等表情都在一张脸上走过。 而后便是开宴,作为新娘的清泱须逐桌逐位为长辈和身份尊贵客人斟酒,酒要斟满又不可淌出。着实是一桩考验功力的活儿,清泱一圈儿转下来,不光手腕子酸痛,而且脸都要笑僵了。 佩玉瞅了个空子凑上去帮清泱活动手腕,心疼地说道:“真是难为主子了,主子平日里那样懒散,今日要受这样的苦楚。” 清泱闻言抬手敲了佩玉一个爆栗,“你这是安慰你家主子我呢?还是挖苦我呢。” “嘻嘻嘻,”佩玉见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挠着头傻笑起来,接着谄媚地说道:“主子,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你真是英明。” 清泱见佩玉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气便不打一处来,抬手又想再敲她一下。可是没防备着佩玉吃一堑长一智,这下一见清泱抬手便逃了去。 “呸,”清泱朝着佩玉的背影啐了一口,骂道:“小蹄子,你等着明天,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一小小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与活泼跳脱的佩玉笑闹一番,倒是缓解了清泱的几分疲劳。然而忙里偷闲总是时间不长,这不,清泱已经又被拉回去灌酒了。 “来来来,老七,姐姐再敬你一杯,祝你与穆公子百年好合。”太女清潼高兴地拉着清泱,端起一杯酒就要敬她。 然而清泱心里却是叫苦不迭,心道:“我的好姐姐,亲姐姐,你是得了穆家助力了,高兴也是正常。只是能不能不这样跟着外人一起残害自己姐妹啊?”然而这话只能在心里吐槽,清泱是万万不敢宣之于口的,对于旁人的敬酒,无论是太女还是其他的皇女,她也只能是来者不拒。 另一边,溪明扶着穆远进了新房后便都默默地退下了。一时间偌大的喜房便只有穆远一个人,连呼吸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透过大红的盖头,穆远目所能见的一切都是红色的。他静默地对着案上的□□凤花烛,思量着自己未来的人生走向。 长久的等待之后,突然间寂静的走廊上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正是清泱带着一众服侍的人来了。 清泱不胜酒力,在喜宴上被宾客们灌半醉,由佩玉扶着进了新房。 古人洞房中礼仪也是不少,其繁琐程度简直不亚于成亲拜堂。 而这第一项便是坐帐,即是新娘新郎双双做到喜床上,而新娘将自己的左衣襟压在新郎的右衣襟上,表示女子压男子一头的意思。 佩玉扶着清泱做到了穆远身旁,穆远只闻得一阵酒气钻入了鼻子里,当初清泱在宴会上喝醉后倚在他怀里难受的样子,又浮现在了他眼前,这令他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 接下里便是“撒帐”,由侍奉新人的侍子将枣、栗子、花生等喜果撒到穆远怀里,撒到合欢床上,洒向新房的每一个角落。 “撒帐”过后穆远满怀都是喜果,清泱被酒麻醉得神志略有些模糊,于是她做了一个很不寻常的动作:从穆远怀里拿了一个枣,然后傻愣愣地就要往自己嘴里放。被一旁侍立的佩玉眼明手快地抢下了,气氛一时间无比尴尬。 穆远自然是察觉到了清泱的动作,他在红绸的盖头下隐忍地笑着,想着:“七皇女果然还是孩子心性,喝醉了便是这幅可爱的样子。” 接下来便是有侍子端上来一碗饺子给穆远吃,穆远夹起了一只饺子从盖头下咬了一口。便听得外面一堆男孩子清脆的声音问道:“生不生?” 穆远出嫁之前早就有人交代了这些礼节性的东西,这一问正是要讨个口彩,是早生孩子的吉兆。穆远从善如流地回答:“生。” 清泱闻言在一旁“咯咯”地傻笑起来,她早就知道这女子为尊的世界是男的生孩子,毕竟她就是元君所生。可是她一想到穆远要生孩子,便忍不住觉得好笑。 所幸众人都只当她饮酒过多,喝得神志不清了,便都没有将她不合礼数的行为放在心上。 “请新娘挑起盖头,从此称心如意。”喜郎跪着说道,他双手捧着一个木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绑了绸缎红花的秤杆。 清泱伸手取了,然后慢慢地挑起了穆远的盖头。在看到穆远风神俊逸的面容时,清泱顿时清醒了几分。她看着穆远头顶凤冠的样子,觉得格外地滑稽,但是却没有笑出来,反而感到心上一阵一阵地抽疼。 接着喜郎捧着秤杆退下,又有另外的喜郎端上了合卺酒。 “饮过合卺酒,百年好合到白头,”那金盏盛着清澈的酒水,杯柄上系着一根细细的红绳。 穆远和清泱各执了一杯,放到唇边轻抿了一口。一旁侍立的喜郎齐声念道:第一杯酒贺新郎,有啥闲话被里讲,恐怕人家要听房。 接着清泱与穆远交换了手中的酒杯,再饮一口酒。喜郎又道:第二杯酒贺新郎,房里事体暗商量,谨防别人要来张 然后便是再换,二人将手中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喜郎们最后高声祝贺:第三杯酒贺新郎,祝愿夫妻同到老,早生贵子状元郎。 接着便是溪明捧了一个木托盘走了上来,托盘上铺着大红色的锦缎,上面放了一把银质的小剪刀。 溪明拿着剪刀,取了清泱一缕青丝,“咔嚓”一声剪了下来,至于穆远那边,也是如法炮制。剪掉二人的头发之后,溪明手指灵活地将二人的头发绾成了一个同心结。 接着笑着说道:“今日结发定百年,一世白首两恩爱。” 然后将那用两人青丝结成的同心结装进了一只锦囊里,塞到了穆远的枕头下面。 作者有话要说:  王爷的证婚词是民国婚书。 第15章 洞房花烛夜(修) 如是,洞房的大略流程算是完了,一众喜郎都有序不乱地退了下去,只留下了清泱与穆远身边得意的人侍奉。 这几人分别是清泱身边的佩玉,穆远身边的溪明、晋兴和穆封几人。 在这里还有“坐花烛”的习俗,花烛不可吹灭,烛尽方可上床。清泱看着案上一对粗如儿臂的龙凤花烛,顿感绝望。心里呐喊着:“这得烧到什么时候才能烧完啊?” 其实也不能怪清泱没有耐心,她卯时便起来收拾,这一天折腾下来,又累又困,加上被灌了了不少的酒,实在是无比地想要躺倒在床上,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 她静静地坐着,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膝盖疼吗?凤冠重不重,要不就拆下来吧。”清泱看着坐的端庄无比的穆远,小心翼翼地问道。 穆远闻言一怔,他的膝盖自然是疼的,头上的凤冠也压得他脖子酸痛,但是他一向长于隐忍,所以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不适的迹象来。他还疑惑着清泱是如何知道他难受的,却听见清泱有开口说道。 “一定难受对吧,我也难受的紧,”清泱说着便脱起了身上里三层外三层的礼服,直将溪明并晋兴等人的眼珠子都要看了出来。 然而清泱却全然不在意,她便脱便吩咐佩玉道:“你去取些活血散瘀的药酒来,我的膝盖痛死了。”说罢已经脱得只剩下了里面红色的中衣。 穆远也惊奇地看着清泱,然而心下却是欣赏大于厌恶。因为他原本也不是拘于礼法之人,所以对于清泱这样怪异的行为也不以为奇。 “殿下,药拿来了。”佩玉小跑着过来,怀里揣着一堆瓶瓶罐罐的。 清泱见状扶额,“我叫你拿些活血散瘀的药酒来,你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啊?” “殿下,这些都是上好的活血化瘀的药膏,不比药酒好啊?”佩玉说着挑了挑眉,一副得意的样子。 第10节 清泱皱眉,怎么她府里有这么多伤药呢?她平日里也不好舞枪弄棒的,这药不会已经过期了吧? 佩玉却不晓得清泱心里七拐八弯的心思,她直接打开了一只青瓷盒子。只见里面是色泽通透,呈现淡蓝色的脂膏,而且闻起来还有一股子扑鼻的异香。 “这是太医院送进宫里的,元君拿了来给您。里面的成分有当归、益母草、赤芍、丹参等,虽不是什么名贵难得的东西,但是胜用量精准,是极为温和有效的,比那些不知成分的药酒不知道好了多少。”佩玉滔滔不绝地说道。 清泱顿时一窘,她平日里也就是对金玉古玩有些兴趣,这些药理是一窍不通的。再加之她身体康健,素来连伤寒的药都不曾吃过,哪里就明白跌打损伤的药物了。 她忍不住侧头偷偷地窥着穆远的神色,见他对自己没有一丝鄙夷之色,方将一颗吊起来的心放下了。而溪明端庄稳重,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异色,但是穆封却是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穆封,不得无礼。”穆远冷眼看着穆封,厉声喝道。穆封见自家公子生气便马上低着头一幅安顺的样子,也不敢多说一句。 其实清泱倒是不怎么在意穆封的看法,不过穆远一生气,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凛然了起来,叫清泱也有几分讪讪的。 “嗯……”清泱长‘嗯’了一声,接着接过了佩玉怀里的药道:“你们都下去吧,若是有事情我再叫你们。” 佩玉见自家主子居然这么有勇气,敢独自对着穆家的公子,一时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倒还是溪明年长经历的事情多些,闻言便福身行礼道:“奴才告退。” 晋兴和穆封都唯溪明马首是瞻,也跟着行礼退下。此刻佩玉再傻也该反应过来了,她虽然无法欣赏穆远的美,但是一向都是知道自家主子的眼光同常人不一样的。 虽然清泱并没有和她提起对于穆远的看法,但是她直觉地感到清泱对于穆远并不是常人猜测的厌恶,无奈的感觉。说不定自家主子就喜欢穆公子这样的。佩玉这样想着便笑起来,退下的时候还一直朝着清泱使眼色,只不过清泱一心都放在了接下来如何与穆远相处的事情上,完全没有注意到佩玉的挤眉弄眼。 待到众人都退下了,房间里顿时寂静下来,两个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清泱只觉得自己紧张地的一颗心都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方才想好的对策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大脑里一片空白。 “殿下,”穆远轻声呼唤道,他见清泱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心里也是有几分难受。 “嗯,”清泱答道,不知为何她听了穆远低沉的声线唤她,便安静了下来,仿佛穆远的声音有某种安定人心的作用一样。 “那个,你……你把衣服脱了吧,我帮你抹上药。”清泱拿起了方才佩玉打开的药盒说道。 穆远也不扭捏,他在战场上也受过很多次伤,那种时候是顾忌不了这些事情的。然而他礼服繁重,一层又一层的,实在是难脱。 清泱看他困难的样子,顿时后悔自己将溪明等人都打发出去了,若是他们在,一定能够服侍好穆远。可如今她也不好意思再把人叫回来,只好硬着头皮自己上手。 “那个,我来帮你先把凤冠拆下来吧。”清泱说着整张脸红了起来。前世今生加起来她活了将近四十年了,可是却还是没有好好地谈过一场恋爱,导致此刻独自对着穆远不免有些羞涩。 而穆远倒是坦然大方的很,垂下手将自己的头交付到清泱手上。清泱生怕自己扯痛了穆远,极为小心翼翼地将穆远头上的凤冠,珠翠一一拆下了。 而后脱衣服的事情她便不好意思上手了,穆远便一个人脱了起来,直到和清泱一样只剩下了里面的中衣才停了手。那中衣是红绸做成,倒也很是宽松。 清泱作势便蹲了下去,轻轻地将穆远的裤管褪到了膝盖上面。果然见膝盖已经是青紫一片,看起来简直有些触目惊心。清泱看着就觉得自己的膝盖也疼了起来,她可是之前预料到会跪很长时间,早早的便在膝盖上绑了‘护膝’呢。饶是如此还是有些疼,更不用说穆远这样傻傻地真的去跪的了。 清泱用两指沾了一点药膏,轻轻地涂抹到穆远的膝盖上去,一边揉还一边吹气,仿佛这样可以减轻一些痛楚似得。然而穆远却像是没有痛觉一样,呆呆地任由清泱将淤血推开,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穆远低头看着蹲在自己身前的温婉女子,龙凤花烛在她的身上渡上了一圈温暖的光晕,她专注的神情是那样动人。穆远从来不曾被这样温柔以待,他看着清泱面上毫不掩饰的心疼,默默地在心里想着:她总是这样与众不同,时时刻刻给你一点儿惊喜。 “对着这样好的人,自己能够一直都不动心吗?”穆远的脑海里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荒唐’的念头,然而这念头不过转瞬又被他掐去了,“她肯对我这样用心,不过是为着我的身份,而不是我穆远这个人罢。” 这样想着竟然有一丝酸涩伤感的情绪涌上了心头,他的一生就这样了,他才二十四岁,余生便已经清晰可见。守着眼前这个并不爱自己的人,靠着自己显赫的家世,享受一辈子空虚的尊荣,往日里的热血、理想、抱负,统统都成了过往的烟云,随风而逝。 “殿下,起来吧,穆远已经无事了。”穆远说着便去拉蹲在地上的清泱,可是清泱蹲了许久,把腿都蹲麻了。冷不防被穆远一拽,顿时失去了平衡,一下子倒进了穆远的怀里。 二人目光对接,都有些尴尬难言,于是各自别过头去。过了一会儿穆远动手将怀里的清泱挪到了床上。 清泱被穆远抱着,只觉得胸前像是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一样,她胡思乱想着:“穆远的力气可真大,唉,我真是没用,到了这女尊的世界还是抱不动别人。” “殿下若是不嫌弃穆远,请让我也为殿下上药吧。”穆远温声问道。 清泱被穆远的声音所迷,哪里还会反对,只是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 穆远虽然看起来不够细腻,然而手法却是比清泱还要细致温柔。毕竟他平日里多有跌打损伤之虞,对于这些事情比清泱熟悉得多。 清泱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接受着穆远温柔的抚慰,便忍不住沉沉地睡了过去。 穆远收拾了药盒,看清泱已经熟睡了。便从唇边扯出一个温和的浅笑来,然后便躺到了清泱的身旁,伸出手为两人盖上了被子。 两人疲累了一天后双双步入了黑甜的梦里,一室寂静,唯有一对龙凤花烛的灯芯,在烧焦的时候发出‘哔啵’的响声。 第16章 元君的下马威(修) 第二日穆远一早儿便醒来了,除却在战场上颠倒黑白的日子,他的作息一向都是极有规律的。每日都是亥中睡觉,次日辰初起床,分毫不差准确地令人发指。 不过穆远醒来了,可清泱却还熟睡着。因着清泱是穿越而来,所以作息一向混乱。晚睡晚起才是现代人的常态,她虽然在古代生活十六年,但是积年的陋习却是改不了,时常是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可是今日是成亲后的第二日,按照规矩是一大早儿就要进宫去给祖君、元君等请安的。所以无论清泱心里多么不情愿,还是注定了今天睡不了这个懒觉。 眼见着天已经大亮了,溪明早早地便守在了门口,现下终于是等不及了。 “殿下,君上,可起身了?若是起身了奴才便进来服侍了。”溪明在门外隔着窗子问道。毕竟里面的人洞房花烛,他们也不好贸然进去。 “明叔进来吧,我已经起身了。”穆远看了看在还床上沉沉睡着,全然没有半分要醒来的意思。想着也不好叫溪明等在外面再继续等,便开口说道。 溪明虽然是初到七皇女府,但是自有一种掌事总管的气度,叫佩玉这样性子活泼热辣的都不禁俯首,只跟在老成的溪明身后进了房间。 溪明一进去便看到了妆镜前立着的穆远,也不知他是何时起身的,此刻已经大略穿戴好了。溪明身后跟着几个面生的小侍,个个手里捧着脸盆,毛巾等洗漱的东西鱼贯而入。 佩玉则是一进门就奔着还在床上睡得正酣的清泱去了。 “殿下,你怎么还没起来啊?一会儿赶不上进宫请安的,殿下,殿下。”佩玉一边儿喊一边儿骚扰清泱,全然没有在人前恭敬的样子。她心里还暗暗想着:殿下,你可别怪佩玉我不给你留面子,实在是你太懒了。 清泱哪里知道佩玉恶劣的小心思,只是听着她的魔音灌耳,觉得难受的紧。然而却是实在不想起床,便一翻身用蚕丝被蒙住了头。 佩玉见自家主子一副惫懒无赖的样子,不禁又气又笑,便要伸手去扯清泱的被子。 溪明在一边儿已经服侍着穆远洗漱完毕了,不由地被佩玉折腾出来的动静吸引了。于是便深深地皱起了眉头,他少年入宫,最是懂得规矩森严的,如今看着佩玉对着清泱全然没有做奴才的样子,不禁心下生气。 穆远也发现了那边儿异常的状况,便用眼神安抚了正要动怒的溪明,接着自己朝着清泱走了过去。 佩玉虽然被清泱惯得无法无天地,但是对于刚刚嫁入府里的这位冷面皇女夫倒是颇为忌惮。她看到穆远过去,一时间收了动作安静下来。 “殿下,殿下,该起身了。”穆远俯身在清泱耳边轻声唤道,唤了几声后见清泱毫无反应,也不禁将一双剑眉皱了起来。 清泱其实早已经被佩玉闹得半醒了,只是赖着不愿意起,却没想到耳边陡然间传来了穆远的声音。这下她顿感大窘,于是更加不敢动作,之等着头脑清醒,意识渐渐地回归。 昨夜里她是怎么到了床上,又是怎么睡了,渐渐都清晰起来。她红着脸从被子下蠕动出来,偷偷窥着穆远的神色。 然而穆远是何等机敏,从清泱刚开始有动作的时候他便察觉了。然而他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冷冷扔下一句‘殿下快些起来吧。’便转身走远了。 然后一大堆小侍便‘呼啦’一下子围上去伺候清泱起身。穆远又等了两刻时,清泱方才收拾妥当,二人坐上华丽宽敞的马车,便踏上了进宫请安的路。 清泱人虽然出来了,魂儿却仿佛还留在床上一样,整个人儿一副睡眼朦胧、精神恍惚的样子。越发衬托的一旁坐的端正的穆远龙马精神了。 二人乘坐的马车到了内宫门口便不得再入内了,于是又换乘了两顶小轿,晃悠着朝着元君的盛宁宫去。清泱打着瞌睡,头不时前后晃着,那轿子一个颠簸,她的头便磕到了轿子上。 清泱捂着被磕到的地方,发出‘嘶’的一声痛呼,外面跟着轿子步行的佩玉隔着窗子问:“殿下怎么了?” 清泱知道自己实话实说少不得要被佩玉嘲笑一番,便满怀怨念地说道:“没什么。” 佩玉当然不信,她打小儿跟着清泱,对于她的行为举动再清楚不过了。根据清泱早上起床时那副痛不欲生的样子,便暗自猜测到清泱是打瞌睡不小心撞到了。只是既然自己殿下死要面子,自己也不好明说。 清泱被这一磕磕得完全清醒过来,过了片刻却听得外面压抑的笑声。她猛然掀开轿子小窗的遮帘,果然见佩玉掩着嘴偷笑。清泱满怀怨念无可发泄,然而她灵光一闪,促狭心起便伸手拧了佩玉的耳朵。 佩玉不防备清泱这一手,痛得告饶道:“殿下,殿下,好主子,好姐姐,快饶了我吧。”她的惊呼惹得两旁雕塑般的侍卫也将眼珠子转了过来,在这大内之中清晨的肃穆里,也只有七皇女手下的人敢这样肆无忌惮地调笑了。七皇女如今是炽手可热的人物,声势煊赫,谁有敢怪罪她手下的人失礼呢? 清泱见自己‘奸计’得逞,便松开了佩玉的耳朵,说道:“我这是新账旧账一起算,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对着你家主子幸灾乐祸。” 佩玉心知清泱说的旧账是昨日里的事情,不由心下警然,也便安分了下来。 相比于走在前面的清泱,后面穆远哪里却是沉闷许多,简直像没有生气一样。穆远性子沉稳,轻易不会与人说笑,而跟着他进宫的又不是活泼的穆封,而是规矩懂礼的溪明,便更加沉闷无言起来。 穆远坐在封闭的轿子里,听着前方传来的女子的打闹调笑之声,渐渐地将唇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来,只可惜无人看见。 时间悠悠地走过,轿子很快停在了盛宁宫的门口。元君知道二人今日会来请安,便晓喻六宫众君免了今日的请安,专门等着清泱带穆远来请安。 今早他安排在清泱府里的人来回报,说是二人昨夜根本未行周公之礼,他当下便十分生气。然而细思片刻又释然了,他的女儿娶的是穆家的嫡公子,是穆家的权势,至于穆远是不是一个好女婿,又有什么重要的呢?清泱日后自会有三夫四侍,儿女成群。 今日的穆远依旧身着正红色的华服,虽然比之昨日简单了不少,但是依旧华丽非常,并像不是穆远寻常穿得黑白素色那样简朴。 “给父君请安。”清泱与穆远齐声道。 元君打量着穆远,只觉得他新婚第二日,穿得太过简单,不由心下不悦,然而却也只是不露痕迹地皱了皱眉。 “起来吧,来人赐座。” 待宫人搬上椅子,穆远与清泱二人并排坐下了,元君才开口道:“泱儿,怎么来得这样晚,一定是你不肯起床对吧?” 清泱见元君当着穆远揭自己老底,登时反对起来,撒娇道:“父君,您怎么说得我懒得像什么似的。” 元君听了她这滑稽逗趣的话,忍不住掩着嘴笑了起来,眼角细细的纹路显得更具风情。 “远儿,你瞧瞧她这泼皮惫怠的样子,真是叫人头疼。”元君笑着和穆远数落清泱道。 穆远为难地点头,元君和清泱一副亲密无间、父女情深的样子,叫他感觉自己就是这大殿里一个多余的人。而且他一向不适应这种场面,顿时不知所措起来。 元君见他这样便不喜起来,其实他对于太女喜欢的瑾瑜倒是十分满意,可美中不足的是瑾瑜出身低微,比不得眼前的穆远家世煊赫。 穆远已经嫁给了清泱,元君自己不用再赔着小心地顾忌他,加上他有意挫一挫穆远的性子。于是便同清泱闲话起来,干脆晾着穆远。 然而穆远却并没有多少失落感,反而是感觉轻松起来。而溪明是在后宫之中浸淫久了的,自然知道此刻不宜生事,于是也跟着隐忍了。 过了一会儿,清泱察觉出元君刻意的冷淡来,顿时为难起来。一边儿是穆远,一边儿是自己的亲爹,叫她如何抉择。 所幸穆远看起来倒是不怎么计较这些事情。他曾是在战场上驰骋的将军,谋划的都是守土拓疆的事情,深宅后院里琐碎的争斗心计,又如何能入得了他的眼睛。 元君便觉得也没意趣起来。开口道:“远儿,老祖宗也盼着见你呢,你先去域阳宫,本宫再同泱儿说说话,一会儿就让她过去。” “是,儿臣告退。”穆远闻言便起身告退。溪明跟着他往域阳宫去了。 “君上不必伤心,翁婿之间这些事情总是难免的。”溪明见穆远沉默,以为他是心中难受,便开口劝道。 谁知穆远却不以为意地反问道:“你哪里看出我伤心了?” 溪明本欲温言安慰一番,却没想到穆远半分不肯示弱,当下只是无语。 第17章 问心(修) 元君见穆远走了,方才又与清泱说话。 “泱儿,如今你们新婚,还是要敬着穆远些。”元君对着心不在焉的清泱说道。 清泱的心思都在刚刚离去的穆远身上,听了元君这话不禁暗自腹诽道:我当然愿意尊敬他的,只是方才也不知道是谁故意给他难堪。 然而这话清泱是不会轻易出口的,她恭顺地说道:“父君请放心,清泱自有分寸。 第11节 “好孩子,叫你娶穆远实在是委屈了你,可是我如今不好立刻给你找侧夫,但是送你几个小侍却是可以的。”元君说着拍了拍手,便有几个娉娉袅袅的公子从绘了富贵牡丹的花鸟屏风后转了出来。 “见过七殿下。”四人躬身行礼齐声道。 清泱打眼看去,只见四人都低眉顺眼,服制都是一般大侍子的样子,但是仔细看却又更加讲究,料子都是一般宫人所不能用的。 清泱晓得元君的心思,连连摆手拒绝道:“父君不可。” 元君以为清泱是嫌弃他送的人,便道:“泱儿,你是觉得他们身份卑微吗?还是不喜他们的容貌?” 说罢没有等到清泱的回答,便懊恼地转头道:“你们都把头抬起来,叫殿下看看。”说罢又满眼得意地窥着清泱的神色。 元君自觉自己选的人容貌上,比之穆远自是胜过百倍的,而清泱一向懒散,不曾经历过风月之事,见了这样的美人自然不会再推拒。 清泱无奈,只得去看台阶下站着的男子们。只见他们个个眉目清隽、俊美无俦,而偏生都是不同的气质,或清冷或娇艳,都是风情万种的美人。只是看在清泱眼里,却少了一丝倔强阳刚的味道,显得太过于温婉柔和。 然而清泱也不敢置喙他们的容貌,只推说是自己新婚,若是这样急着纳侍未免叫人诟病她花心。 元君闻言有些不悦,但是无奈清泱句句有理,他也只得摆手让几人下去。 “好孩子,难得你是这样的有心人。”元君说着叹了一口气。他身在后宫多年,数十载沉浮,见过了多少如花般的郎君盛极一时的荣宠,也见多了他们如鲜花一样迅速的枯萎。于是才从心底里明白了情爱的缥缈不可靠之处,只将一颗心放在稳固自己的地位上。 可是不料自己竟然生出了清泱这样重情重义的女儿,一时间也不知是感慨多些还是无奈多些。 “唉,泱儿。这原本不是你该承担的事情,只是可惜你姐姐痴心于那个萧瑾瑜。”元君想着又抱怨起了太女,然而见清泱皱眉,似是不喜之色,便道:“罢了不说这些烦心事儿了,你去域阳宫吧,仔细着老祖宗。” “是,女儿记下了,女儿告退。”清泱担心着穆远会因为元君的冷落而伤心,现下得了元君的话便急不可耐地要离开了。 “这孩子……”元君见清泱匆匆离去笑道,然而他笑着笑着那笑容便凝在了他不在年轻的脸上,像是贴了一层不合适的面具一样。 “殿下,”佩玉站在轿子旁唤清泱,用眼神示意她坐上轿子。 “哎呀,不坐了,又慢又颠簸的,我们走过去吧。”说罢便迈开大步朝着域阳宫方向走去,佩玉见状赶紧迈步追上。 “殿下,殿下是在担心穆公子吗?”佩玉问完了才发现自己对穆远的称呼不对,赶紧轻轻地掌嘴,边打边说“呸,是君上。” 清泱心烦,横了佩玉一样便不再理她,只顾着埋头赶路。 佩玉讨了个没趣儿,便讪讪地不再多言,只在心里暗暗思索着。 “方才我是跟在殿下身边的,元君也不过对着君上冷淡了些,殿下便担心成这样,难道殿下不是被迫娶的穆家公子,而是真的喜欢他?”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吓得她一身冷汗。 对于穆远的长相,就是她也是不敢恭维的。然而她转念一想。自家主子自小便与常人不一样,对着男子也一向是敬而远之。唯一一个稍微亲近些的世子苏翎,也大多是因为苏翎缠着殿下。如此说不定自家殿下就是喜欢穆公子这样的也未可知。 佩玉胡乱猜测着,又想到了穆远刚刚回京时,自家殿下也参加了祖君举办的赏花宴,还是穆远亲自将殿下送了回来。说不定那时候两人便是有情义了。佩玉想通了各种关节,便顿觉自己勘破了清泱的秘密,当下暗暗欢喜起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主仆二人到了域阳宫门口,正要进去却被门口的侍卫伸手拦住了。 “你们为何拦我?”清泱耐着心急问道。 而佩玉则没有清泱那般客气,对着雕塑一般的侍卫跳脚怒问道:“你们好大的胆子,连我家殿下也敢拦,难道你们不要头上的脑袋了吗?” “殿下请恕罪,微臣也是奉命行事。”那侍卫见了嚣张的佩玉,不由得心生畏惧。 清泱又用眼色制止了还要再说话的佩玉,域阳宫门前的侍卫,奉命阻拦她,这下令的人就只能是祖君了。 “那还请你去通报一声,看祖君让不让孤进去。”清泱道。 那侍卫闻言颇为为难,但还是进去通报了。 “祖君,七殿下来了。”横林在祖君身边说,那侍卫原是殿外守门的,自然也只能报到横林这里来。 “嗯,哀家知道了,让她等着。”祖君闻言神色淡淡道。横林领命出去告诉那侍卫,路过穆远的时候同他身后的溪明交换了一个眼神,溪明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倒是下首坐着的穆远有些疑惑,他直接开口问:“祖父,为何要让殿下在外面等着?” 祖君端起桌子上的青花瓷的茶盏来,轻酌了一口,慢慢地将茶杯放下了,才看向穆远道:“傻孩子,你这样在意做什么。既然元君的盛宁宫容不得你多留,那么哀家的域阳宫也不是她随来便随进的。” 穆远闻言恍然大悟,祖君这是怪方才元君对自己的冷淡,所以也要晾一晾清泱。然而与此同时不禁心头一凛,他从元君的盛宁宫出来还不到一个时辰,祖君这么快便得了消息,可见盛宁宫是有他的耳目的。 “祖父,您不必如此,盛宁宫的事情,穆远并未放在心上。”穆远话一出口,他身后的溪明便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溪明虽然不像横林一样伺候了祖君一辈子,但是也曾是祖君身边得力的人。他深知祖君是何等不容冒犯的,如今祖君既然想示威,自然不想听到穆远的求情。 然而祖君并没有像溪明想象的那般生气,他只是神色严肃地望着穆远,缓缓开口道:“哀家之前为你们赐婚,你还长跪宫门不肯嫁,怎么如今却这样护着她了?” 祖君这反问的语气极重,显然是对于穆远维护清泱不满。溪明见势在穆远身后不动声色地提醒,穆远便跪下道:“穆远不敢。” 祖君闻言神色才缓和下来,他靠回椅子道:“哀家为你选了她,自然是希望你们夫妻琴瑟和鸣的,但是你不要相信什么她的花言巧语。什么一生一世,你们都还年轻,哪里知道一辈子有多长,有多少变数呢?你将一颗真心交付,最后未必会有好结果。” 祖君说着穆远并无激烈的反应,接着道:“哀家选七皇女,是因为她身份尊贵、性情温和,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够配得上你,而不是因为她在哀家面前的承诺有多笃定。” “穆远明白,多谢祖父教诲。”穆远低头道。清泱固然温柔可亲,但是他也不是那么容易动心的。他的心,已经留在了空旷辽远的北漠。 “起来吧。”祖君和颜悦色道,仿佛方才疾言厉色的诘问不是出自于他一样。 清泱在外面等了一刻钟,最后等来的却是要接着等下去的回答。她聪慧灵敏,自然猜得到个中缘由,也不生气,只依言在宫门前等着。但心里却忍不住嘀咕:“都怪父君,非要在女婿面前摆一摆架子,现在好了,轮到自己的女儿再别人宫门口受冻了。”,“唉,也不知道穆远怎么想,以他的个性,总不会是他去祖君那里告了状吧?” 清泱在胡思乱想着,一旁的佩玉也没消停,心里同样疑虑着“难道是君上告了殿下,若是如此那他也不负世人所给的‘悍夫’之名了。这等凶悍的男子,还没有受多少委屈便敢仗着背后的权势来给妻主施压。”她想着便咬牙切齿起来,顺便向着她家殿下投去了一个同情的眼神。 清泱被佩玉盯得发毛,不禁开口问她:“你盯着我做什么?” 佩玉见清泱问自己,便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殿下喜欢君上吗?” 清泱遭她突然间这直白的一问,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同时在心里问自己:“我喜欢他吗?反正我是不讨厌他的。他在旁人眼里的缺点我全都不在意,甚至还觉得那正是他的优点,我是喜欢上他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本文的爱情,作者君认为是一种逐渐累计加深的感情,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单纯宠爱。 在作者君看来,相爱的两人渐渐融合的过程才是最动人的。 坚强的人为了爱情而流泪,懦弱的人因为爱情而勇敢,这些变化都是很令人感动的。 另外本文的爱情是一种平等的爱情,不是女主高高在上的单向宠溺,而是互相的理解与爱。 第18章 烈火美人的怒火(修) 清泱想到最后也没有想出结果,她一向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的,她与穆远不过是因为机缘巧合才结为夫妻罢了。清泱想着从领口扯出一块玉佩来,用手摩挲了几下。 过了一会儿祖君才下令让她进去,进去后也只是寻常闲聊,倒是没有再为难她。清泱一腔热血,想要对着穆远辩白解释,然而在域阳宫当着祖君的面,纵使有千言万语也不好开口。 后来二人一起离开,却又错过了解释的好时机,过了那股子劲儿,清泱也不知从何说起。一时间两人各怀心事,皆是沉默无语。 及至清泱府邸,她刚刚下了马车,便见门房的人急忙跑了过来。那人喘着粗气道:“殿下,世子来了,现下正在府中大厅里用茶。” 清泱闻言只觉得头皮发麻,‘这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她正心烦,居然还撞上这个小冤家。’然而除了去见苏翎,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躲避。 穆远同清泱一起进了大厅,只见一唇红齿白、面如傅粉的少年郎,身着正红色的锦衣,如六月天里的艳阳艳丽逼人。这人正是苦等清泱归来的苏翎,他是平远候的独子,自小就是被平远候当做眼珠子一样宠爱的,因此个性骄纵、张扬跋扈。 此刻他满心期待地等着清泱,冷不防却看到穆远与清泱一起出现。二人身着相似的红衣,虽然穆远的容貌称清泱是一对璧人,但是乍一看却也有几分相得益彰。这一幕刺痛了苏翎的眼,叫他心下一阵火起。 “七殿下,你忘了答应我的吗?怎么你一转眼就娶了别人。”苏翎疾言厉色地问,接着伸手指着清泱身边的穆远道:“这个男人有什么好,你娶他就因为他是穆家的公子吗?” 他此番动作已是失礼至极,说的话也是十分诛心。 清泱被他问得差点儿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她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对苏翎许过承诺之类的,苏翎这样说倒好像两人有过什么似的,简直让她跳进黄河洗不清。’清泱窥着穆远的神色,见他神色如常,也不知自己是高兴还是悲伤。 “世子请自重,这样的话可不能随便说,不然可是有伤世子的清誉。”清泱试图挽救,用女尊世界里男子最重视的清誉来劝苏翎。 可苏翎哪里是听劝的人,他在京城之中是有名的‘烈火美人’,不知有多少人踏破了门槛想要求娶他。可是他自小与清泱青梅竹马,一颗放心早就放在了清泱身上,其他俗世男子,如何入得了他的眼。而且他性烈如火,哪里会听这样略带威胁意味的劝阻。 “李清泱,你如今对我这样疏远,不觉得自己太过绝情了吗?”苏翎责问道,清泱还想开口分辨,却不防一条鞭子迎面抽来。 穆远在清泱旁边一直沉默不语,而此时去世手疾眼快地将清泱推开了,然而自己却被鞭梢扫到,手上立即红肿了起来。 厅中众人都不曾防备苏翎居然是带了武器来的,一时间慌乱起来,然而苏翎的鞭子四处挥着,众人都不得近身。 “苏翎,你快将鞭子放下,你如今伤了君上,已是大罪,不要再执迷不悟。”溪明一边儿后退一边儿喊道。他久在深宫,见多了君侍之间的勾心斗角,却从来没有见过苏翎这样直接敢出手打人的。一时间吓得花容失色,也没有什么办法应对。 苏翎原本的怒气是对着清泱的,可是一击不中,被穆远挡了下来,那怒火便转移了穆远身上。 “听闻穆公子武艺高强,今日苏翎便来讨教一番。”他冷笑着说道,将手里的鞭子舞得像是一条灵活的蛇。 穆远固然是武艺高强,然而他此刻手无寸铁,面对这持鞭的苏翎,还要保护其他人,着实不是那么容易。 然而苏翎却不管那么多,他话音刚落便一鞭子抽了过来。穆远轻巧地侧身躲了,那鞭子将桌子上的杯盏打了个稀烂。 “殿下,你带着旁人出去吧。”穆远躲闪间抽空嘱咐清泱道。 清泱一脸担忧地看着穆远,脚下根本不能移动。佩玉见自家殿下太过担心,便劝说道:“殿下,咱们在这里也帮不上忙,反而给君上添乱,不如先退出去。” 清泱被佩玉一劝,方才醒悟过来,大喊道:“快出去,都不要在这里了。” 而其他人都是迫于责任才不敢躲出去,此时得了清泱的命令,便都争先跑了出去。佩玉也拉着清泱站到了不会被波及的门口。 虽然苏翎将鞭子舞得生风,但是穆远却每次都可以轻易避开,这叫苏翎怒气更盛。清泱见苏翎状若疯狂,听着里面破空的鞭子声,不禁将一颗心揪了起来。 穆远见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便不再躲闪,而是在苏翎挥鞭打过来的时候,出手生生地接住了长鞭。只听得鞭子抽打在皮肉上的闷声,穆远的手紧紧攥着鞭子,血将白色的鞭子染红,有几滴顺着掌心的纹路流下来,掉落在地上。 苏翎在一旁用力地拉了拉绳子,却分毫不能扯动。穆远用力一拉,苏翎的鞭子便脱了手。 “苏公子输了。”穆远将鞭子扔到一旁冷冷道,仿佛苏翎真的是在跟自己切磋一样。 苏翎见状无奈,哭着跑了出去,外面的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也没有人拦住他。 清泱只觉得心痛异常,赶忙跑进去拿起了穆远受伤的手。只见手背上一条高高肿起的鞭痕,是推开清泱时被伤到的。而掌心则是伤的更重,直接破了皮,又因为与苏翎拉扯鞭子有了不少的擦伤。清泱看着触目惊心,然而穆远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叫清泱看了更加心疼、 “呼,”清泱轻轻地吹了一下,问道:“很疼吧,佩玉,快去请太医。”清泱慌张地叫人,一时间手足无措起来。 “殿下,殿下不去追苏公子吗?”穆远低声问道。 “追他?我为什么要去追他,明明是他无礼在先打伤了你。”清泱觉得穆远的思想真是奇特,不由带了几分怒气道。 穆远见状又恢复了沉默,清泱的着急是发自内心的,这他倒是看得出来。只是他却不明白是为什么,听苏翎方才的话,明明应该是与清泱情义深重,难道清泱真的是因为权势作伪,那就太可怕了。 清泱被气了个半死,一边儿招呼着众人收拾被打烂的大厅,一边儿怒道:“派个人去平远候府,告诉她今天府里发生了什么。叫她好好管教自己的儿子,不要放出来祸害别人。” 清泱性子温良,从来不曾如此发怒,对于苏翎的刁蛮也是忍耐、纵容了多年的。众人见他这般生气,不由对穆远在她心里的地位有所疑惑。 “看来殿下还是很在意这位刚进门的君上的。”众人都在心里暗暗道。 “太医呢?怎么还不来。”清泱看着穆远的手一直往外渗血,心急地唤道。 “殿下不必着急,不过是些小伤,何必劳烦太医呢。上些金疮药,包扎一下就没事了。”穆远开口劝道,他是真的不将这点儿伤痛当一会事儿,看清泱着急的样子便觉得她太过大惊小怪了一些。 “什么叫小伤,明明已经伤得这么重了,好了,你不要再说话了,好好歇着。”清泱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叫一旁的溪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伤 溪明虽然也不曾见过这样的情况,但是也晓得穆远的不过是皮外伤,实在是不值得这样紧张。然而这样的话他是不会说的,如今他侍奉穆远,自然是一切以穆远为重。 “殿下,太医来了。”佩玉气喘吁吁道,而她后面跟着更加气喘吁吁的太医。 那太医来了气儿还没喘匀,便要俯身行礼。清泱哪里由得他这样磨叽,一把把她拽了起来。 第12节 “黄太医,别管这些虚礼了,赶紧过来。” 黄太医见她一脸急切,生怕穆远是出了什么大事儿,然而凑近去看,发现穆远精神不错,面色红润,怎么看也不像是生了大病。 “敢问君上身体有何不适?”黄太医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给清泱留下一个医术不精的影响。 穆远见黄太医被清泱也搞得紧张兮兮地,心里不禁好笑,然而面上却紧绷着,赶紧将受伤的右手递了过去。 黄太医是女医,医术是极好的。溪明此刻见穆远将手递过去,赶紧取了一块帕子给黄太医,黄太医便接过帕子垫着,接住了穆远的手仔细端详。 “这伤似是鞭伤,手背的无碍,手心里的破了皮,倒是有些麻烦?”黄太医缓缓说道,之将清泱又急得不行。 “如何麻烦?鞭子上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吗?”清泱不禁疑心到鞭子涂了毒,将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生怕听到黄太医肯定的回答。 第19章 苏翎的不甘(修) 黄太医闻言默默地擦了头上的冷汗,看着紧张的清泱道:“那倒不是,只是不容易好,有些影响生活罢了。下官开些药,外敷即可,注意不要沾水,不可食辛辣之物。保管能够恢复如初,一点儿疤痕都不会留下。” 清泱听了这才放下心来,然后幽怨地看了黄太医一眼,心道:“既然没事儿你还这么大惊小怪。”其实清泱对于会不会留疤倒是没有多少执念,所以对于黄太医后面的话便自动忽略了,只听见没有毒便放了心。 而一旁的溪明则是将关注的重点放到了不会留疤上,毕竟这女子为尊的世界里,男子讲究的是肤如凝脂,若是留下疤痕难免会被妻主嫌弃。从前圣上极为宠爱的梅君,不就是因为被宫里的野猫抓伤了脸才失了恩宠了吗。即使是嘴上说着不在意,然而身为男子谁不想看花容月貌的美颜呢? “黄太医,请您将注意事项写下来吧,请务必用心,不要让君上留疤。”溪明客气地请求太医,接着黄太医便去开方子了。 穆远还是不适应,他虽然是大家贵子,但是从来没有在受伤后这样被人小心翼翼地捧着,而且还是这样的小伤。他看着跟着黄太医离去的溪明,想着自己留不留疤有什么重要,他常年征战,难道身上的伤痕还少了吗? 穆远满不在乎地想着,随即又抬头看了看清泱,心里默默想着:“她会在意吗?或许会吧,这世上不在乎男子容貌的,或许只有谢司晨了。” 平远候府 清泱盛怒之下派了叶管家的女儿,主管外事的叶璇去平远候府告状。平远候一向与清泱没有什么交集,只是自己的儿子喜欢缠着清泱,但是清泱出身高贵,所以平远候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苏翎去了。 清泱从来不曾来过平远候府,也不曾派人来过,是以平远候听说是清泱派人前来微微有些诧异。 “请进来吧。”平远候道。 “小人见过平远候。”叶璇行礼道。 “不知七殿下是有何事?” “方才贵世子来殿下的府里大闹了一场,还打伤了我家君上,殿下让我来告诉您一声‘请管好贵公子,不要让他随便出来了。’”叶璇对着一身武夫气概的平远候,终究没有勇气将清泱所说的‘不要让他再出来祸害人’原样复述,便委婉地将清泱的意思给传达了。 平远候年逾不惑方得了苏翎一个儿子,自小便是她的掌上明珠。可如今她听了这话,也不禁羞得满脸通红,一掌用力地拍在身边的桌子上道:“这个逆子,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真是有辱我苏家门楣。”说话间气得牙齿都‘咯吱咯吱’响,吓得来告状的叶璇连大气儿都不敢喘。 “平远候若是没有什么吩咐,小的就回去复命了。”叶璇说罢作势要走。 “等一下,”平远候叫住了悄悄往外溜的叶璇,接着道:“回去告诉七殿下,说犬子不会再打扰她了,还请殿下放心。” “是,”叶璇点头道,接着叶璇便一溜烟儿离开了平远候府。 “来人,去把公子找回来。”平远候隐含着怒气道。 侍女们得了命令便赶紧出去找人了。 平远候这一次被气得不轻,苏翎与清泱青梅竹马,她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有朝一日可以嫁入皇家。可是当祖君的懿旨传达下来的时候,她就放弃了这个想法,所以当苏翎哭着求自己去向皇上求情的时候,自己狠心地拒绝了。 毕竟她苏家虽然也是显赫世家,却完全没有与穆家抗衡的实力,而且加之祖君赐婚,更是让此事铁板钉钉,她又何必去找不痛快呢? 只是想起来还是会为自己的儿子惋惜,明明自己的儿子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却因为家世输给了貌丑无德的穆远。 苏翎从七皇女府里跑出去之后,便失了魂儿一般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着。 “公子回府吧,家主正生气呢。” “公子你怎么了?” …… 众人找到了失魂落魄的苏翎,纷纷凑上去询问安慰。引得路人侧目,其实也是难怪,一大群女仆围着一个俊俏的红衣公子,要是想不引人注意也难。 苏翎一向在意旁人对于自己的看法,在旁人面前一定是要打扮好了、神采奕奕的才安心。然而此刻他心灰意冷,全然没有了注意形象的意识,任由家人们将呆若木鸡的他带回了府里。 平远候就在大厅等着苏翎回来,一见苏翎便厉声道:“跪下。” 苏翎满心委屈,没想到一向疼爱自己母亲居然也呵斥自己。于是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平远候原本打算好好教训自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一顿,但是一见儿子的眼泪便软了心思。 “娘,”苏翎跪着扑到了平远候的怀里,撕心裂肺地哭了起来,边哭便喊着:“为什么……为什么呀,为什么她情愿娶那个悍夫也不愿意要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母亲。” 平远候见宝贝儿子哭成了泪人,不禁动容,也顾不得教训苏翎,只搂住了他的头温言安抚。“翎儿,你是个好孩子,多少好女子做梦都想着能娶你,你何必将一颗真心全放在七殿下身上。你想开点儿,母亲过些日子为你谋划一门好亲事。” 然而苏翎却听不进去,温言一把将平远候推了开来,道:“我不要,我不要别人,我只喜欢她一个,我苏翎今生非她不嫁。” 平远候见苏翎痴狂至此,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如何再劝。 七皇女府 而清泱见穆远无事便放下心来,尚宝阁的老板派人来说是到了一批新的好东西,叫清泱亲自去掌眼。清泱便欢喜地出门了。 清泱前世便喜欢古董物件,穿越之后也保留了这个爱好,而且是尤其喜欢玉器。平日宫里虽然也多有赏赐,但是清泱还是喜欢自己四处淘换东西,更何况她今生有幸生于皇家,自然是不用愁没有钱的。 尚宝阁是京城里最大的古玩玉器店,平日里进出的都是达官贵人,自然也有不少世家女子是认识清泱的。清泱出行一向没有什么架子,更不会做出清场之类的事情,是以她虽然换了装扮,但是在与佩玉进门的一瞬间就吸引了里面客人的注意力。 “那个可是刚刚娶了穆家公子的七皇女?”一个身着华丽锦衣的年轻女子看了一眼清泱,转头对着身边的伙伴道。 清泱皱了皱眉,她不愿意太过引人注目,便低着头也不说话。反正这里没有平日里与她常在一起玩乐的纨绔女子,只当做没有看到就是了。 想到这里清泱有有些心烦,自从她与穆远的亲事定下来之后,便没有再与那帮子损友来往过。喜宴上人多,也没有与她们说上几句话,要是见了她们少不得自己还要被打趣一番。 “娶了穆远的七皇女,倒像是她才是嫁出去的那个。”不过幸而清泱也不把这种话放到心上,若是原本就是这里的女子,谁有能受得了这样类似于‘入赘’一样的讽刺呢? “李小姐来了,快快快,这边儿请。”尚宝阁的老板早就候着清泱了,此刻一见顿时喜笑颜开地将清泱往后间里迎。清泱也乐得去后面躲个清净,就跟着孙老板往后面转去。 “孙老板,你这次又有什么好东西啊?”佩玉在清泱身后问出清泱的心声。她可是最了解清泱的,虽然自家殿下看起来气定神闲,但是她的内心一定早就急不可耐了。 “这一次是和田玉,还有许多玉器,都是上好的。”孙老板得意洋洋地夸赞着自家的东西,摆手让伙计将东西抬出来。 清泱闻言回想起关于和田玉的知识来:和田玉古名昆仑玉,产自中国新疆和田,是最有名的软玉石品种。然而在现代已经成为了一种泛指,和田玉的名称在国家标准中不再具备产地意义,而是只要其主要成分为透闪石都可称为和田玉。 “不过,在这里的话,应该都是新疆的东西。”清泱想着便笑了起来,目光中充满了期待。 那两名伙计小心翼翼地抬出来两个红木大箱子,然后轻手轻脚地撬开了,那里面铺了层层的稻草,想来是为了防止摔了。 “李小姐,您看着东西都是刚刚运来,我都先拿来让您看了,等您挑剩下了我再上货架。”孙老板略显谄媚地说。 清泱了然地点了点头,其实宫廷之中古玩奇珍不计其数,就算是她不能全部据为己有,但是还是见识过不少的好东西的。至于为何还是喜欢淘换民间的东西,一方面是因为她喜欢这种过程,另一方面则是民间有许多造型别致有新意的东西,而不是像宫里的那样充满了匠气。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章 赠君以玉(修) 清泱看着眼前形形□□、琳琅满目的玉器,有玉如意、玉佩玉玦以及玉壶等大一点儿的摆件儿。用料都是如孙老板所说的一样讲究,一些小物件还有和田籽料所制,但是特别出挑的却也没有几个。 “这个玉壶给我装起来,”清泱看着箱子里通体光素无纹,琢磨精细的白玉壶说道。这玉壶虽然无甚奇特,但是胜在冰清玉洁,让清泱一眼看到便想起了王昌龄的诗句:‘一片冰心在玉壶。’ 孙老板看清泱对着满目奇珍没有多少动容,便心急地让伙计们打开了另一个箱子。那另一个箱子里面还有许多的小盒子,看起来更加小巧精致些。 “李小姐,这可是我压箱底的好东西了。我知道您是有见识的,所以不敢藏私,您请这边儿看来。”孙老板殷勤地说道,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清泱便顺势看过去。 那两个伙计伶俐地将上面的盒子打开了,只见里面一双玉如意,上面嵌着碧玺、松石等,雕琢成桃果模样,看起来分外讨喜。 “殿下,”佩玉看着喜欢,不禁开口唤清泱。清泱听了佩玉对自己的称呼,转头瞪了佩玉一眼,吓得佩玉赶紧改口道:“不对,是小姐,小姐我看着这对儿玉如意不错哎。” 清泱看着佩玉没见识的样子,顿时觉得丢人,心道:“你家主子我虽然算不上是金石大家,但是好歹浸淫古玩界多年,你怎么这般不争气。” “这对玉如意虽然用料讲究,造型也不错,但是未免有些俗气。”清泱皱眉说道。 “小姐,这都是美好的寓意所在,您又何必一味追求奇特?”佩玉跳脚道。 清泱顿时被佩玉那句‘都是美好的寓意所在’给打动了,一时间也觉得自己太过猎奇了些,便点头同意买下这对儿玉如意。 再后来的东西虽然样样精致,清泱却是没有兴趣了。直到看到最后的一个小盒子打开,清泱才顿时眼前一亮。 只见盒子中央静静地躺着一支造型古朴的青玉发簪,一下子便吸引力清泱的注意力。 “君子比德于玉焉,温润而泽仁也。这发簪不错,我要了。”清泱满心欢喜地挑上了合自己心意的东西,想着若是穆远带上这青玉发簪一定很英俊。 “到时候送给他他会高兴吗?还是会淡然地跟自己道谢呢?”或许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吧,清泱这样想着还是笑了起来。 孙老板知道清泱眼光挑剔,见她能一口气儿买下三件东西,也就心满意足了。其实她根本不指望靠着清泱买的东西赚钱,只是为了扩大自家店的名声罢了。于是她喜笑颜开地招呼着伙计将清泱要的东西包起来。 “一会儿直接送到我的府里,然后去找账房取钱就好了。”清泱嘱咐道。 接着清泱带着佩玉心满意足地往外走,却看见柜台前站着一个一身白衣,头戴斗笠,长长的面纱遮住了容貌的人,那人姿态超然,引得清泱不禁多看了两眼。 佩玉见自家主子对那白衣人有兴趣,便‘嘿嘿嘿’地笑了两声,凑到清泱耳边道:“小姐还不知道他是谁吧?我告诉你啊,他就是文丞相家的公子,闺名唤作文承卿的。”佩玉心道自家殿下的审美还是正常的,这不看到文公子便停下了脚步,这样才对啊,文公子这样的才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嘛! “这文公子可是与苏世子齐名京城两大美人,被称作是‘冷霜公子’的,不过在我看来这文公子的脾气可是比苏世子好多了。”佩玉想到当初苏翎赏她的一巴掌,便忍不住抱怨道。 清泱原本不过是看文承卿气质清冷,便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然而听着佩玉热络地介绍起人家的家世,又动手赏了佩玉一个爆栗道:“你整天都在做什么,怎么对人家文公子知道的这么清楚。” 清泱这一敲就敲得佩玉惨叫了一声,然后便惊动了柜台前的文承卿。隔着面纱清泱也看不见他的表情,只见他身后跟着的侍子茗宋斜眼瞪了他们几眼嗔道:“登徒子。”然后又将他家公子往身后挡了挡。 清泱不意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虽然她并无唐突之意,但是还是冲着文承卿的方向歉意地说道:“在下无意唐突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清泱客气地道歉,毕竟在大周这样的女尊王朝里,男子的清誉还是很重要的。然而文承卿前面的茗宋见清泱道歉,便更加不依不饶了起来,跳着脚骂道:“呸,还说自己无意唐突,那你干嘛直勾勾地盯着我家公子啊?” 清泱窘然,立着不知所措起来,这便是她不愿意招惹男子的原因了,实在是麻烦。然而佩玉却不是个好说话的角色,她立马反击道:“谁愿意看你家公子了,我家小姐正是新婚燕尔、恩爱非常的时候,会有心思看你家公子?” “你……” “你……” 佩玉与茗宋对视着,都是一副斗鸡样子,谁也不肯想让。 “茗宋,不许无礼。”文承卿喝止道。 “哼,你看你家公子再看看你,真是不知道你家公子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奴才?”佩玉刻薄地讥讽道。 茗宋虽然泼辣了些,但是到底是个年轻男子,闻言气得几乎不曾掉下泪来。 清泱见佩玉说得过分,便喝止道:“佩玉,不许胡说,我们走吧!”清泱生怕再待下去这两人会打起来,便带着佩玉离开了。 路上佩玉见清泱不悦,便怯怯地开口唤了清泱一声。“殿下……” 第13节 清泱便道:“你的嘴巴也太恶毒了,一点儿怜香惜玉之心也没有,活该你娶不上夫郎。” “殿下,你怎么能这么诅咒我呢?你这也太狠了。”佩玉哀嚎道。 尚玉阁把东西送来府里之后,清泱便直接叫人把那支玉簪送了过来,打算自己亲自去送给穆远,至于玉瓶就直接让人摆在了她的书房里,而玉如意则是送去了太女府。 “殿……”晋兴和穆封正欲对着清泱请安,却见清泱将食指放到了唇边,示意他们不要出声。 二人见状将即将脱口而出的请安语咽了回去。清泱往里面看去,只见穆远正拿着一本书在案前聚精会神地看着。清泱将装着青玉簪的盒子藏在袖子里,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 “你在看什么?”清泱在穆远背后突然出声问道。 穆远缓缓回头,并没有被清泱吓到,实际上从清泱进来的时候他便察觉了。此刻他心里觉得好笑,想着清泱果真年纪还小,行事时而比穆雨还要幼稚几分。不过他倒是乐得纵容清泱的孩子气,所以也没有说什么? “殿下,我在看的是《括地志》。”穆远淡淡笑着回答,顺手将书合下给清泱看。 “哦,”清泱对于穆远没有被吓到有些失望,她走到穆远的身边去瞧那《括地志》,见是一本线装本的书,蓝色的封皮上的白框里是极整齐的‘括地志’三个楷体字。 晋兴在一旁看着,想着自家公子真是无所畏惧,自己看这种书不说,居然还敢让殿下知道。毕竟大周的男子应该看的是《男则》、《男训》、《男戒》这些书才是正理。至于其他,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孔孟之道都非男子该读之书。 然而穆封却并不像晋兴一样想,他自小生于北漠,是不识几个大字的,所以对于精通文墨,什么书都能看得懂的穆远很是敬服。而北漠风俗又不是很重视对于男子的思想束缚,是以他对于穆远的行为倒是没有反对的意思。 清泱自然不会像晋兴担心的那样因为穆远看书而讨厌他,毕竟她可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若是她的夫君是一个满口男子规范的人,她才真的受不了呢。 “这本书是讲什么的?”清泱问道。 穆远的手插在合下的书页里,他见清泱看完了便重新将书翻开,然后解释道:“此书为前朝魏王所著,博采经传地志,旁求故志旧闻,详载各政区建置沿革及山川、物产、古迹,风俗、人物、掌故等,倒是一本好书。”穆远介绍着不禁夸赞起来,他虽博览群书,但是平时喜欢看的还是兵法排阵、天文地理之类的书籍。 清泱闻言便知这《括地志》应该是地理书一类的,对于这里的男子来说,看懂这样的书可算得上是难得了。清泱再定睛去看,只见书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正是穆远所做的批注,且不论内容,便只看那苍劲如刻的小字,便可知执笔之人的不凡。 “这书可否借与我看?”清泱一时脱口而出,说完了便发觉不妥,穆远还在看着,自己就贸然开口去借。说不定尽管穆远没有看完,还是会直接给自己。 果然穆远闻言便合上了书,说道:“殿下想看便拿去吧。” 清泱闻言心里大叫不好,这人也太客气了些,怎么什么都为别人着想。于是她又连连摆手道:“不不不,还是你看完了再给我就好,我不着急。” 不料穆远闻言便笑了,道:“殿下不必紧张,这本书我已经看完了,这时不过拿出来打发时间。”穆远说着快速地翻起书来,清泱抬眼去看,果然一本书都有批注,可见穆远所言不虚。 穆远翻完了将书递到清泱的手里,清泱顺手接了过来。 第21章 承卿公子的执念(修) 清泱原本是来给穆远送发簪的,后来却被穆远所看的书吸引了注意力,直到离开时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她才猛地想起了自己的来意。 “哎呀,看我这记性。”清泱拿着卷起来的《括地志》轻轻地敲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然后又转身返了回去。 “殿下还有何事?”穆远疑惑地问道,他也没有看见清泱落下什么东西啊。 “额,”清泱原本满心激动地想要把自己选的簪子送过来,可是对上了穆远那令人炫目的温和笑容时,却又有些不好开口了。 过了一会儿,清泱才从广袖中抽出了装着青玉发簪的锦盒,拿到了穆远的眼前小声解释道:“我方才出去到尚宝阁,也没看到有什么好东西,只这一件青玉发簪倒是有几分意思,所以便买下来想要送给你。不过刚刚聊得起兴,便忘了原本的来意了” 穆远闻言有些楞,清泱这样献宝一样的将东西亲自送过来,倒真的像是对着自己心爱的男子一样,可是他明明不是…… 穆远虽然想不通各种关节,但还是接过了清泱手里的锦盒,只是偏头问道:“殿下为何想起要送穆远东西了?” 穆远语调轻松,半是调侃地问出来,倒是缓解了清泱突如其来的莫名紧张。 “哦,只是偶然看到了觉得与你很相配。”清泱笑道,便解释道:“《礼记·聘义》有言‘君子比德于玉焉,温润而泽仁也。’《格古论》亦有云:‘古玉以青玉为上。’你若戴上,一定是相得益彰,快打开看看。”清泱催促穆远道。 穆远无奈地笑了笑,哪里有人送礼要接受的人当面打开的啊?然而心里虽然这样想着,却还是依言打开了锦盒。 果然见盒中的青玉造型简单,古朴稚拙,别有一番意趣。穆远摩挲了几下玉簪,又将它重新放到盒子里道:“谢殿下,难为殿下如此有心。” 清泱见穆远对自己所送的玉簪有几分喜欢,便心满意足地同穆远别过,回自己院子去了。 在大周若是有钱人家,妻主与郎君都是分房而住的,即使是正夫也不会与妻主同住一间房间。 如今穆远所住的是大婚时的喜房,叫做绘春居的。而清泱则还是居于为成亲前的雅音小院中,与穆远的绘春居倒也相邻,只是二人的院落都不小,是以来往间颇是要费些功夫。 清泱去送玉簪时已是傍晚,又加之在穆远那里耽搁了一会儿,在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时天都黑了下来,而佩玉正到处找她呢。 “你找我做什么?”清泱问佩玉道。 “我找你做什么?我的主子唉,您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都已经是晚膳的时间了。”佩玉跳脚道,她看了十来年了,还是看不惯自家主子这幅什么事儿都漫不经心的样子,日子也过得懵懵懂懂的。 “咦,我赶不上饭点儿又不耽误你吃饭啊?你这么着急干嘛。”清泱说着瞥了佩玉一眼。 “您当还能像以前一样随意啊?如今您是成了亲的人,用膳自然要同君上一起在厅中用。”佩玉气得笑道。 “啊?我刚刚从穆远那里回来,他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早知道我就直接从绘春居过去了。”清泱懊恼道,接着又说:“不行了,我要累死了,又累又困。你去说一声就说我不吃了,让穆远不用等着我。”清泱说罢打着哈欠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徒留佩玉一脸为难地留在原地。 “殿下不来了,好,我知道了。”穆远听了佩玉的话点头道。 然后他独自对着一大桌子琳琅满目的美味佳肴,拿起了象牙制的筷子。 文丞相府。 “哼,没想到那个登徒子居然是最受皇上宠爱的七皇女,这下子就算是夫人也不能为您出气了。”茗宋气呼呼地对文承卿抱怨道。 “茗宋莫要乱说,”文承卿皱眉斥责道。此刻回了自家府里,他早就摘下了遮面的斗篷,此刻在昏黄的灯光照耀下,只见他修眉长敛,略有嗔怪之色,然而却美得凛然出尘。 文承卿作为文丞相的幺子,自小在书香里浸淫着,染了一身的书卷气。他虽是男儿身,但是却不爱红妆珠宝,偏爱笔墨纸砚,一向也喜欢收集些前人孤本之类的。 是以他今日才会出现在尚宝阁,但是没想到会遇到了京城最知名的富贵闲人七皇女。 其实原本他们主仆二人原本是不知清泱的身份的,只是清泱与佩玉走后,茗宋气不过,便去和孙老板打听了清泱的身份,这才惊讶地得知了真相。 “要我说那嫁给七皇女的穆公子也是挺可怜的,我听说他年纪不小了,容颜也不怎么好。那七皇女一看就是个风流种子,背地里不知如何嫌弃这门婚事,嫌弃穆家公子呢。”茗宋撇了撇嘴猜测着说道。 文承卿听茗宋的话太过刻薄,而且还把无辜的穆远也骂了进去,便伸手用食指点在茗宋的额头上戳了他一下。接着斥责道:“你啊,话也说得太难听了,况且又与穆公子何干呢?” “我说穆公子,公子你着什么急?”茗宋不知悔改地辩解道,随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自己一个人偷偷乐了起来。 文承卿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便忍不住开口问茗宋道:“你笑什么?” “我笑啊?是因为我猜到了公子的心思。”茗宋阴阳怪气地说罢,又‘咯咯’地笑起来。 “你猜到我什么心思?”文承卿越发疑惑了。 “公子,我听说七皇女与穆家的穆公子成亲了,而穆公子的姐姐也来了京城,您说当年救过咱们的穆将军会不会就在京城啊?”茗宋看似是在问文承卿,实则是回答了他的疑问,顺带点破了文承卿的心思。 这下子文承卿倒是立马沉默起来,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就算穆小姐来京城了又如何?我们文家同长公子府一向没有什么亲密往来,难道我还能上门拜访不成?”一语说罢,竟是生出了无限的惆怅之感。 茗宋也跟着沉默下来,不再胡闹着打趣文承卿。 文承卿早已过了十五及笄嫁人之龄,如今已经十九岁了,却还是待字闺中。其实自从他十三岁时便有不少名门贵族、官宦小姐家里来人提亲,只是文丞相因着宝贝她这个小儿子便不肯过早定下他的婚事。再后来文承卿的心里便住进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穆将军,更加不肯随意许终生了,每每有人提亲都被他婉言拒绝。 茗宋是打小儿就跟着文承卿一起长大的,就是五年前遭遇匪徒被穆将军所救他也是在场的。所以他对于自家公子的执念倒是十分理解。 五年前的时候,文丞相还不是丞相,而是吏部尚书,因着仕途稳定,前途一片光明,便想着将老家的一家老小全部接来京城。可是她政务繁忙自然是无暇亲自回去,熙帝便赐恩让当地的官差派人将文丞相的家眷送来。 文丞相的祖籍陇西,这陇西不必江南繁华富庶,反而自古便被称为为“四塞之国”,为兵家必争之地。大周朝初建国时还与北匈数次争夺此地,不过如今已经归为大周版图已久了。 正是因着是路过山穷水恶之地,民风彪悍多有匪徒,所以文承卿一行便不幸地遇上了一伙悍匪。 官府虽然派了衙差保护,但是终究是寡不敌众,面对着数倍于己方的恶匪,官兵们转瞬间便死伤了大半。当时文承卿才十四岁,他恐惧得缩在自己父亲的怀里,听着外面的喊杀声,不住地颤抖着,以为自己马上就要死了。 然而突然间从山谷的拐角处转出来一队人马,她们个个骑着膘肥体壮的骏马,身着寒衣铁甲,扬尘而来。仿佛是上天派来搭救他们的神邸一样,她们看到被匪徒围攻的文家众人,没有丝毫的犹豫便拔出了挎在马上的刀,然后杀了过来。 再凶恶的土匪碰上训练有素的骑兵,胜负自然成了毫无疑问的事情。片刻之后,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悍匪都已经成为了躺在地上的尸体。 负责护送的官差之首见状赶紧来问来人身份,尽管她看来人的玄甲便猜测是大周的军士。 “多谢将军救命之恩,敢问将军是那支军队的?” 果然那人在马上高高在上地回答道:“本将隶属是北漠穆家军,此次只是偶然路过。” 文承卿在马车里听着外面的声音,已经早就注意到是有人救了他们,此刻他听着那官差询问恩人的姓名,便忍不住好奇从马车的窗口偷偷往外看。 他忍住内心的恐惧掀起了马车窗帘,只见一个年轻玄甲女子,英姿飒爽、神采朗然。他听着那人的薄唇轻轻地报出自己的来路,讲明救自己的理由,是那样的风轻云淡,没有丝毫邀功之态。于是不禁心生敬慕。 第22章 舞剑于庭(修) “父亲,你说她为什么不说出自己的姓名来,好让母亲感激她呢?”文承卿缩回了马车问他的父亲道。 “她是穆家的人,穆家权势滔天哪里会想要依靠别人呢?何况你母亲只是个文官。”他的父亲摸着他的头道。 后来穆将军一直把文家众人送出了陇西,送到了安全的地方才返程,但是一路上文承卿却没有多少见他的机会,是以他的记忆里,最深刻的便是那一身玄甲的挺拔背影。 往事历历在目,然而却不得与斯人相见,文承卿的心里不是没有遗憾的。 文承卿的心思权且按下不说,却说另一边清泱带走了《括地志》,前一天晚上没吃饭便睡下了,第二日倒是难得一大早起床了,不过理由却是有些不太光彩,她七殿下是被饿醒的。 清泱醒来的时候,床帐外面还幽幽地亮着一豆灯火,天色灰蒙蒙的,显然时间还早。 “佩玉,佩玉……”清泱扯着嗓子叫了几声,却没有听到佩玉的回应,终于是饿得没有大喊的力气了。心道:真是把这个丫头惯坏了,我平日里起床晚她也跟着不起床了吗? 清泱腹诽着佩玉,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 “殿下,殿下今日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佩玉揉着惺忪的睡眼起来,从外间转了进来,却见清泱已经把衣服都穿好了。 “废话,你家主子都要饿死了。”清泱说着便用双手去推佩玉道:“快快快,叫厨房给我做点儿东西垫补一下。” “噗,”佩玉忍不住笑出来了声,被清泱瞪了一眼才勉强忍住了,赶忙跑去给清泱找吃的。 清泱吃饱喝足了,便出门溜达,不知不觉便走到了穆远的绘春居去。如今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绘春居更是如它的名字一样,里面种了不少的花草,各色奇花异草都争妍斗芳地盛开着。清晨的时候花瓣上沾着晨露,格外清新可人。 清泱从假山后面绕了过去,却见花木间一片开阔的地带,正有一个身着白色劲装的男子在舞剑。 触目只见剑光错落,青光激荡,剑花点点,可知舞剑之人的武功了得。清泱在高大的花木掩映下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待白衣青年停下来,清泱才发觉这人就是穆远。 一旁廊下守着的穆封见穆远休息,赶紧递上了一块白毛巾给穆远擦汗,一边儿动作一边儿夸赞道:“公子的身法越发精进了。” 穆远道:“多日不练只有生疏,怎么会精进呢?”一语未了便看到了从花木后面出来的清泱,顿时有些惊讶。 “殿下?” “你受伤了还练什么剑,自己的身体便这样不爱护吗?”清泱语气带了几分恼怒责问道。 然而穆远对上清泱的怒容,非但不惧还笑了出来。他把自己的右手递了出去,清泱不解地看了一眼,发现上面好好地缠着白色的绷带。 “殿下,穆远是用左手,所以右手受伤也无妨。” 清泱接着又陷入了新的疑惑里,‘我怎么就没发现穆远是左撇子呢?据说左撇子的人都格外聪明……’ 第14节 “怎么我不曾发现你善用左手呢?” “其实穆远并不是善用左手,只是双手都可以用剑而已,不过用左手终究还是有几分不大灵便。”穆远皱眉说道。 清泱顿时露出敬佩之色来,原来她方才看到的那般精湛绝伦的剑术,还是穆远用不太灵便的左手舞出来的,叫她怎么能不佩服地五体投地呢? “殿下,不如和君上回屋去吧,别在外面站着了。”不知何时晋兴走了过来劝道。 清泱经晋兴一提醒,才发现两人在外面聊了好一会儿了。便点头道:“好。”而穆远每日例行的练习也已经结束,当下也便点头同意。 回到房间里之后,晋兴极有眼色地上了茶,便拉着穆封一起悄悄地退下了。 穆远一向不擅言语,倒是清泱先开口找话题问道:“你是用剑的吗?” 穆远闻言摇了摇头解释道:“并不是,剑走空灵,在战场上是很吃亏的。我一贯善用的是长枪,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长枪在战场上才是无往不利的杀器。”穆远说罢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同清泱说起这些,便又沉默了起来。 清泱倒是因为自己问了这么一个傻傻的问题有些尴尬,穆远是将军又不是江湖侠客,剑又怎么会是他惯用的兵器呢。 “《武经》有言:‘剑开双刃身直头尖,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凶险异常,生而为杀。’况且剑虽然属于“短兵”但是却素有“百兵之君”的美称,正是君子之器。”幸而清泱博闻广记,倒是另说出一番高论来。 “殿下过誉了,穆远不过是寻常修习健身而已。” “可我看你的剑法很好,不知你师从哪位大师?”清泱不过是一个外行人,只看穆远剑法飘逸灵动便觉得很好。 穆远闻言轻笑出声道:“并不是哪位大师所授,只不过是我闲暇时所创,只为健身活动只用,看似花哨其实是没有多大的杀伤力的。” 清泱看着穆远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耐心解释,不觉看得痴了,心里想着:‘怎么这样一个人要受世人那样不堪的毁谤呢?明明他刚毅而不失温柔,倔强而不显偏执,明明他这样好……’ “嗳?,”过了一会儿清泱惊讶地叫了一声,接着激动地说道:“若是只为健身之用,你能教我吗?” 穆远未料到清泱会这样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这……” 清泱见穆远没有答应,便有些心急地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其实清泱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主动提出学剑,其实她一直懒散不爱动弹,平日里多走几步也不愿意,更不用说习武练剑了。但是那一瞬间她突然觉得,那样空灵美丽的剑法,若是能与穆远共舞该是何等的幸事。 “自然不是,殿下要学当然可以,反正穆远如今也只是个闲人。”穆远说着又勾起一丝难言的惆怅来。 古人词作有言:‘却将万字平戎策,换得东家种树书。’其中无奈滋味,如今他倒是也有几分体会了。 清泱听着穆远语调中的寂寥之意,眼见着自己勾起了穆远的‘伤心事’,当下也没有了多少欢欣愉悦,闲话几句便同穆远告别了。 却说晋兴和穆封退下后便吵了起来,起因是晋兴感叹了一句“殿下真是我见过最温和的女子,君上整日里舞刀弄枪的,殿下也不在意。” 然而穆封闻言却不高兴了,他自小跟着穆远,觉得穆远的一切都是好的,穆远做什么都不会错,其实说白了就是有点儿盲目崇拜。他听着晋兴虽然是夸赞清泱,但是话里却暗含了对穆远的贬低,顿时便老大不高兴起来。 “哼,我家公子武艺超群,殿下有什么好在意的?” “呵,你见过谁夸男子武艺超群的,你是是不是傻啊?”晋兴嘲讽道。 穆封气得不行,奈何嘴皮子却不如晋兴利索,他见说不过便要动起手来。 晋兴便跑边骂穆封是‘莽夫’,却不防一头撞在了溪明的身上。 “明…明…明叔……”晋兴感觉自己撞到了人,一回头不防看到了溪明,吓得他连话都说不利落了。 溪明平日里总是一副温和知性的样子,面上也常常带着浅浅的笑意,但是当他把脸冷下来的时候,又别有一种严厉的感觉。晋兴和穆封两人对于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溪明可是又敬又怕的。 “你们两个不好好儿在君上身边伺候,胡闹什么?”溪明冷着一张俊脸斥责道。 “是殿下来了,所以我们才躲了出来。”晋兴讷讷地解释道 “哦?”溪明闻言略有些惊讶。 “可不是,君上在庭中舞剑,冷不防殿下从花树后面出来了。” 溪明听了二人的解释,不禁陷入了深思。昨日里他便听闻了清泱亲自赠予穆远玉簪,今日一大早又过来,实在是殷勤地很,旁人不知道清泱和穆远婚事的内幕,但是溪明身为祖君挑出来的人怎么会不知道呢? 这两个人都不是因为情,穆远是因着穆家的权势过盛,便成了皇上削弱穆家的牺牲品,不得不嫁给一位皇女。而清泱则是因为元君贪恋穆家的背景,要为太女增加筹码才被迫娶的穆远。 “这个中的辛秘自然不足为外人道,但是如今看来七皇女未必对君上没有情谊。”溪明暗暗想着却没有跟两人说明。 清泱回去后在自己房间里烦躁地溜达了几圈,不经意瞥见了从穆远那里带回来的《括地志》,便顺手拿起来看。 作者有话要说: 第23章 九霄环佩(修) 清泱一开始因着心烦意乱,便看着满篇的小字都在眼前乱飞,但是耐着心思看下去,倒是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清泱渐渐地看得入了迷,地理经注之类的书虽然枯燥些,但好在穆远的批注很是有趣,倒是也能看得进去。清泱看到后来得了此中真味,连佩玉催她吃饭都是催了好几次才请动了她。 到了晚上清泱还点着灯夜读,一旁的佩玉陪着侍读。夜已经很晚了,清泱却还是没有丝毫睡意,然而佩玉却已经哈欠连天了。 “你困了?”清泱在佩玉打第三十九个哈欠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出来。 佩玉不动声色地翻了个白眼,心道:“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啊?我可是每天都要早起的。”然而却不敢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只好劝清泱道:“殿下你别看了,都看了一天了,小心看坏了眼睛。” 清泱却不以为意,她正看得津津有味,自然是舍不得睡去的,而且眼睛哪儿就那么容易看坏了。于是便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你去睡吧,我再看一会儿,不用你在这儿戳着伺候了。” 佩玉早就困了,闻言也不客气,直接将手里用来装模作样的墨块儿扔回了砚台,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清泱看着佩玉的离开的背影,摇着头笑了笑,接着又将注意力转回了书上。 修长的手指翻动着泛黄的纸卷,山川大地、奇闻异兽一一浮现在眼前。冷不防从书页里里掉出来一张纸,清泱捡起来看了,却发现是一首与本书无关的诗。 烛龙栖寒门,光曜犹旦开。 日月照之何不及此?惟有北风号怒天上来。 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 幽州思妇十二月,停歌罢笑双蛾摧。 倚门望行人,念君长城苦寒良可哀。 别时提剑救边去,遗此虎文金鞞靫。 中有一双白羽箭,蜘蛛结网生尘埃。 箭空在,人今战死不复回。 不忍见此物,焚之已成灰。 黄河捧土尚可塞,北风雨雪恨难裁。 末尾几个张扬的字写着:丙戌年十二月七日谢司晨赠予穆远。 清泱从未听说过谢司晨的名字,疑惑地看了看,最终定义为战友互赠,便又小心翼翼地夹回去了。 清泱平静了下来,再翻那《括地志》发现已经翻到最后了,然后后面居然还附着一副地图,看上面的字迹,清泱便知是出于穆远之手。那图画的乃是北漠地理,山川河流一一标记清楚,可见作图者是如何熟悉并且热爱着这一片土地。 远远地从外面传来了更女打更的声音,清泱这才反应过来已经是三更时分了,于是轻轻掩上了书卷。自己一个人也没叫人服侍,吹熄了案上的灯,脱去衣服躺到了床上,放下帷帐自己就睡下了。 第二日清泱一大早便惊醒了,虽然她昨日睡得晚,但是惦记着与穆远的约定便没有赖床,一大早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难得殿下起得这么早,看来娶一位君上还是很有用的。”佩玉一边儿服侍清泱穿衣,一边儿打趣道。 清泱穿完了衣服,又觉得自己的衣服不够利落,实在不像是诚心去学习,便又手忙脚乱地闹着要换衣服。佩玉无奈,只得和几个小侍女翻箱倒柜地找了一番,方找出一件素青色的极简长衫与清泱换上了。 “殿下何时用膳?”佩玉收拾好了一地乱七八糟的东西问清泱。 “算了,不吃了,来不及了。”清泱没头没脑地丢出来这么一句话,便要往外走。佩玉追了两步,发现清泱是往绘春院的方向去了,便偷笑着停下了脚步。 清泱心知穆远每日必然是要早起练剑的,自己作为学生怎么好意思让老师等着,于是连饭也顾不上吃便过去了。 然而清泱到的时候穆远并没有开始练剑,开阔的庭院里并没有那一抹潇洒的身影,于是清泱便径自往穆远的房间去找寻。 这一次清泱却是见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穆远,只见穆远临窗而坐,春风从半敞开的小窗吹来香暖的花气,斯人怀抱古琴,仿若谪仙临世。 清泱呆呆地定在了原地,穆远忙着调试手中的古琴,也未察觉清泱的到来,倒是穆远身后侍立的穆封马上发现了清泱,连忙请安道:“殿下安好。” 清泱这才回过神来,对着抬起头来的穆远笑了笑说:“原来你还会弹琴,真是让人惊讶,你到底学了多少东西?”清泱语气里满是喜悦,像是发现了一块浑然天成的美玉一般。 穆远没来得及回答,穆封倒是心急抢话道:“我家公子博学广闻,君子六艺无不精通。”他语气中满是得意骄傲,叫清泱听了不禁发笑。 “殿下不要听穆封胡言乱语,我不过是略懂皮毛而已。”穆远谦虚道。 清泱也不曾听过穆远弹琴,并不敢一味恭维,只得淡淡道:“只懂皮毛也好过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不知我可否有幸一闻天籁。” 穆远也无法拒绝,他本来是等着清泱无聊,所以才取出琴来调弄,没想到清泱怎么快便来了。 他之前已经调好了弦,此刻只淡淡道一声:“那穆远就献丑了。”便开始了弹奏。一曲熟悉的《高山流水》从指尖缓缓流淌出来,清泱闭上了眼睛只觉得自己如身临其境一般。峨峨泰山,洋洋江河仿佛就在眼前。 一曲终了,听曲的人还沉浸在琴曲所创造的意境中无法自拔。过了好一会儿,清泱才拍手称赞道:“好,好一曲高山流水,知音难遇。”然而与此同时,安静的的房间里响起了不合时宜的‘咕噜’声,却是从清泱的腹中传来。 “殿下还没用餐?”穆远望着清泱问道,而他身后的穆封则是一副强忍着笑意的样子。 清泱大窘,脸上顿时红了起来,慢慢地连耳朵尖儿都泛着粉色,为什么她老是在穆远面前出丑呢?清泱一边儿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一边儿哀悼自己的好形象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穆封,告诉厨房准备吃的,送到这里来。”穆远终于将目光从熟透了的清泱面上移开,转而去吩咐穆封。 穆封领命便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清泱窘迫地将话题又移到了昨夜挑灯夜读的《括地志》上,二人畅谈一番,没多久饭菜便送了上来。 穆远与清泱相对坐定了,清泱动起筷子来,却发现穆远却只是一味坐着,连筷子也没拿。 “你不吃吗?”清泱放下筷子疑惑地问道。 “我已经用过了,殿下不用管我。”穆远回答道。 清泱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如此干巴巴地让人作陪实在不好,便费心想了个主意。 清泱灵机一动说道:“如此,劳烦你为我解说一下方才的古琴吧。我是个只会听的,对于古琴不甚了解。” 穆远闻言爽朗地笑了出来,打趣道:“殿下是真的要拜我为师了吗?如此穆远可是要收拜师费的。” 清泱闻言高兴了起来,难得穆远对着她不是一副客气疏离的样子。或许两人相处久了,便会自然亲近起来吧。 穆远虽然说要收拜师费,但是等清泱吃饭的时候还是尽心讲解道:“方才我所用之琴名字叫做‘九霄环佩’,此琴以梧桐作面,杉木为底,通体髹紫漆。这张琴声音温劲松透,纯粹完美,形制极浑厚古朴,乃是古琴中的上品佳作,实属难得,我也不过是偶然得之……”(2) 穆远说话间清泱已经吃完了饭,虽然吃过了饭,穆远却以刚吃过饭不宜运动为由,拒绝了清泱要练剑的要求。 “殿下也不必气馁,我先讲一些练剑的常识吧。”穆远善解人意地安慰道。清泱闻言倒是也不在意了,反而专心致志地听起了穆远的讲解。 二人从剑法讲到军事,清泱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是胜在博览群书,倒是也能与穆远谈天说地一番。 谈兴正浓之时,穆远却见门外一个人探头探脑地往里看,于是大声喝道:“何人在门外?” 门外之人被穆远一喊,吓得踉踉跄跄地走了进来赶紧行礼道:“给殿下请安,给君上请安。” 第15节 “佩玉?你来做什么?”清泱看是佩玉,疑惑地问道。 “殿下,林小姐和九皇女并几个常与您来往的世家小姐来找你,奴婢来通报一声。” 清泱听罢心烦地摆手道:“不去不去,告诉她们我正在忙。”清泱正与穆远聊得开心,哪里舍得和一帮损友去瞎混呢? 然而穆远却劝道:“殿下,来者即是客,何况还是殿下的朋友,殿下还是见一见好。” 清泱心知穆远说得没错,便恹恹地说:“那好吧。”然后无精打采地跟着佩玉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1)李白《北风行》 (2)百度百科 第24章 摘星楼(修) 林小姐正是兵部尚书之女林熙,而九皇女则是沈贵君的女儿,因着年纪小,生父尊贵,一向很是得熙帝宠爱的。 此刻九皇女清漪见清泱出来,便一下子扑了上去。 “七姐姐,你怎么让我们等这么久啊?”清漪不满道。 清泱看着十四岁的异父妹妹,无奈地笑了笑。 而林熙一众自然不敢像清漪一样直接责怪,而是先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殿下安好。” “好了好了,你们装什么,有你们这帮子损友,我还能安好吗?”清泱笑骂道。 “殿下新婚,有了佳人便要抛弃我们这些老朋友吗?”林熙挤眉弄眼对着清泱问道,引得众人大笑起来。 “别闹了,你们混说话,带坏了小九。”清泱红着脸回应道,接着又正了正脸色问:“你们来找我做什么?若是要去猎场,”清泱说着眼珠一转停在了身边的清漪身上,接着说:“这不是有人能带着你们去吗?” “嗳!殿下。难道我们只会打猎吗?你也未免太看低我们了。此番找你是要与你赏春踏青的,这样好的韶光,只在家中呆着,岂非辜负了?”林熙说着撑起了一把扇子来,妆模作样地扇动了两下。 林熙话一出口,后面的人一阵附和,都道:“大好春光,殿下不可辜负。” “你们几时学起文人的做派来了?”清泱这样说着,便心知自己已是无法拒绝,然而想到穆远,又不想留他一人在宅子里闷着。于是清泱转身对着佩玉低声道:“你去绘春院问一问,穆远可愿同去?” 佩玉领命便赶紧去了。 “原来殿下现在一刻也舍不下君上了,哈哈哈。”众人又是打趣一番,清泱也只是陪着笑。然而却在心里暗自问自己,“难道我喜欢上穆远了?可是我才认识他几天啊。但若不是,我又为何这样惦念着他,一刻也不想与他分开呢。”清泱思而不解,只将纷乱的思绪又都放下了。 佩玉去禀报穆远的时候,穆远下意识便是要拒绝。他一向不喜热闹,更不想同一帮纨绔贵女一起游春,但是直接拒绝未免伤了清泱的面子,一时间有些为难起来。 正犹疑不决,溪明却进来劝道:“君上去吧,这是殿下对君上的一片心意呢”溪明说罢想着清泱果然有心,在大周可是最得妻主宠爱的君侍才能跟着一起出去呢。 穆远见溪明也建议自己去,便点头答应了。 一行人收拾一番,踏上了春游的路。林熙等一众女子,就连九皇女清漪都是骑马而来。然而清泱却嫌弃骑马太累,死活非要跟穆远一同乘坐马车。 “七姐姐,不害羞,”清漪对着正往马车上爬的清泱吐了吐舌头道。 “九丫头莫要放肆。”清泱用力地瞪了清漪一眼,清漪也不怕她,只做了个鬼脸便利落地翻身上马了。 清泱也不管别人怎么看她,自顾自地上了穆远的马车。 穆远在里面端正地坐着,见清泱进来便往一旁挪了挪。 “殿下为何不骑马?”穆远问道。 “有舒适的马车坐为何要骑马,一天下来怪累的。”清泱坦言道。 穆远想着清泱倒是难得的坦白之人,但看她懒散的样子还是禁不住想要笑。 清泱一行浩浩荡荡来到了城东,城东地势平旷开阔,远处有青山掩映,近处有溪水涓涓而流,百花热烈地开放着,空气里都是甜香的气息。 清泱下了车,才发现今日春游的人多的惊人,放眼望去,蒙着面纱的年轻男子,带着小侍的少夫,纵情张扬的女子们都在尽情享受着美景。放风筝的,荡秋千的,划小舟的,玩儿各种游戏的人不计其数。 “怎么这么多人啊?”清泱疑惑地问道。 “今日是三月三上巳节,正是水边饮宴、郊外游春的节日,所以人才会这么多吧。”马车上的穆远解释道。 “快,把那个铺开,还有带来的酒食,都拿出来。”林熙指挥这侍女们将带来的物品摆放好,寻了一处干净平整的地方安顿下了。 溪明是跟着穆远一起前来的,但与清泱二人乘坐的并非一辆马车,他下了车便赶紧往穆远的车那边赶过去。却正好看到先下车的清泱对着还在车上的穆远伸出了手,穆远自然地将手搭了上去,但实际上却并没有借清泱之力便自己跳了下来。 “君上,”溪明见二人分开了才走过去。 “七姐姐,我们要去北边儿的林子里看看有没有兔子什么的,你去不去啊?”清漪远远地唤清泱道。 清泱心道:就知道你们没有那个文人雅兴,还什么游春。然后她为难地看了看穆远,穆远却点头示意清泱不必管自己,只管自己去就好。 而正往过走的林熙见了便感叹道:“君上的骑术也是极好的,可惜君上没有将追风带来,要不然我们都要被远远甩下了”林熙也非寻常庸人,自从上次一见穆远骑马之后便深感佩服,兼之她是武将世家出身,说话也没有什么心思。 然而他这样直接夸赞穆远,倒是让溪明不满了起来,觉得他太过轻浮,可是看清泱与穆远都不在意,也只好忍下不说。 “那我去了。”清泱说罢同林熙一起朝着众人的方向走去,佩玉在一旁早已为清泱准备好了马。清泱接过缰绳翻身而上,心里想着若是穆远动作必然比自己利落的多。 清泱走了便只剩下几个侍女并溪明在原地,穆远闲极无聊在原地踱步。 与此同时他们的行动落入了有心人的眼里。 摘星楼,名字取自诗句‘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之句,意在说明此楼之高。摘星楼乃是京城附近最高的高楼,一向是京城的文人骚客们最喜爱的游览登临之地,然而如今却被一群世家公子占据了。为首之人正是有烈火美人之称的平远候世子苏翎。 惊鹊是苏翎身边服侍的小侍,刚刚从楼下去捡苏翎断了线的风筝时,不经意看到了离去的清泱众人,还有等在原地的穆远,于是他便回禀了苏翎。 而苏翎正和一群公子谈笑着,他性子豪放,不像文承卿一样不近人情,加之声名远扬家世也好,在京城的贵公子圈子里倒是混得很开。 惊鹊在苏翎耳旁低语一番,苏翎思索了片刻,顿时计上心来。 “苏公子是有何事啊?”一旁的其他世家公子见他主仆二人神神秘秘,纷纷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无事,只是方才惊鹊下去,发现七皇女君,我想着咱们是不是要将人请来一聚。”苏翎和缓了颜色笑着道。 “好啊,好啊。”众人纷纷附和,毕竟穆远刚刚回京城,大家都没有见过这个七皇女君,而且因着穆远与清泱的声势浩大的婚礼,让一众公子更加好奇,此番有缘得见,如何能够错失机会。 “惊鹊,去请人吧。”苏翎说着坐回到椅子上,斜斜地靠在美人椅的靠背上,眯起了美丽的凤目。 惊鹊领命去了,然而见了穆远却又被他的气场所慑,逡巡了半天方才上前询问。 “给穆正君请安,我家公子在前面的摘星楼,请您过去一聚。”惊鹊礼数周全地邀请。 明溪闻言马上追问:“敢问你家公子是谁?” “我家公子正是平远候世子。”惊鹊低头道。 溪明闻言变色,他可是还清晰地记着苏翎当时大闹的样子,“请你回去告诉你家公子,说我家君上在此等待殿下,不方便前去。” 穆远自知不擅应对这种场面,所以就由着溪明去说了。 惊鹊也无法强求,所以便只能回去如实禀告。苏翎倒是料到了穆远不肯轻易前来,因此也没有生气,只是煽动众人道:“大家看啊,我面子太小请不来人家呢。” 众人闻言顿时不忿起来,他们一向都唯苏翎马首是瞻,此刻听苏翎一说便觉得穆远太过高傲,连着自己都被他轻视了,于是不满起来。 “要不咱们亲自去请,我倒是想看一看他来不来。” “对,我们亲自去请。”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发声。 “多谢大家了,那就请大家派几个代表去吧,毕竟我们这么多人,都去也不好。”苏翎说罢便有人出头请求要去,苏翎点头谢过了。 穆远再次被请,不好当众驳了苏翎的面子,只得带着溪明跟着前来的人一起去了。 一上了摘星楼,穆远便听到了危楼之上的欢声笑语,接着转过屏风便见到了衣香鬓影、莺莺燕燕。他是极为不适应这样的场合的,于是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你可算是到了,真是好大的架子呢?”苏翎见穆远前来,半是玩笑半是讥讽地说道,众人闻言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穆远,仿佛他是一个异类一样。 穆远站在原地默不作声,他对于男子之间这些琐碎的小事很是不屑,也不愿开口与苏翎起争执,只想着就略待一会儿便离开。 然而有溪明在,岂肯眼见着穆远吃亏,他仿着苏翎的语气反击道:“苏世子玩笑了,我家君上自然是平易近人的,只不过君上他是随殿下而来,不好擅自离开。既然苏公子三番两次地来请,我家君上这不是来了。毕竟君上不像苏公子等都是未出阁的公子,不受妻主约束的。” 苏翎没想到穆远身边有溪明这样厉害的人物,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对。 第25章 惊魂一刻(修) 溪明的话,虽然看起来平常的很,但实则暗藏机锋。一则他说明了穆远并非傲慢无礼之人,而是一切以妻主为上;二则也指出苏翎仗着人多强逼穆远前来,顺便还把他们一众未出阁的公子都绕了进去,实在是高明得很,也不愧是祖君身边得力的人。 “如此,还请穆正君见谅了,我们只不过想要一睹您的风采,不想却是为您招来麻烦了。”苏翎说道‘穆正君’时咬牙切齿地压抑着自己的恨意。 接着又笑颜如花地说道:“是苏翎唐突了,既然您不想见众人,还请跟苏翎到阁中一叙,让苏翎斟茶赔罪才是。” 穆远曾经见过苏翎发狂的样子,可如今见他与自己谈笑,只觉怪异,所以对于苏翎的邀请是下意识地抗拒。然而众目睽睽他也不想让溪明和一众贵族公子针锋相对,便只好点头答应了。 “君上……”溪明不安地想要出声阻止。然而穆远却摆手制止了。 “无妨,他虽然有功夫,但绝对不是我的对手。”穆远低声与溪明解释道,然后便跟着苏翎走到了楼内的房间里。 “请坐吧。”苏翎脱离了众人的视线,也不再装作谦和有礼的样子,对着穆远的脸也冷了下来。 穆远没有依言坐下,而是望着苏翎问道:“你让我来做什么?” “哼,你猜不到吗?”苏翎冷笑一声反问,接着道:“泱姐姐,她娶你只不过是为了你穆家的势力罢了。你以为她是对着你好吗?她的好是对着穆家的好。” “那又如何?”穆远并未像苏翎所料的一样伤心,反而面不改色地反问,似乎他对于苏翎所言分毫不在意。 “你……”苏翎语塞,接着转而痴痴地笑了几声,走到桌子旁拎起了茶壶,为穆远斟了一杯茶。苏翎拿着茶递给穆远,穆远看着苏翎,眼中皆是疑惑,他不明白苏翎如此多变,究竟是何用意。 泱姐姐,这就是你喜欢的男子吗?你看看他,有什么好,什么无双的将军,还不是连我斟的一杯茶都不敢接。他以为我会下毒害他吗?不,我不要他的命。苏翎面上带笑,心里却转着无比恶毒的念头。 穆远迟疑片刻便伸手去接苏翎的茶,却不防苏翎在他接到之前便松了手,那紫砂的茶杯立时便掉在地上碎掉了。穆远不明所以,今日苏翎的一举一动都透着诡异,叫他实在摸不清他的意图。 苏翎也不理穆远,自顾自走到窗边往远方望着。 “你是不是以为我只是年少无知,所以才痴恋泱姐姐,”苏翎勾起一抹冷笑,背对着穆远接着道:“我七岁的时候便认识了她……” 苏翎望着清泱马车所在的地方,开始给穆远讲起了他的执念。 另一边清泱和林熙一众人等去林中,清泱没走多远便慢了下来,她对于狩猎没有多少兴趣,只不过是跟着林熙她们胡闹而已。她不缺吃喝,何必要去伤害小动物呢? 清泱想着穆远一个人呆着可能无聊,便先一步回到了原地,谁知到了却没有发现穆远的身影。 “佩玉,穆远呢?”清泱翻身下马,将缰绳扔给一旁的小侍问道。 第16节 “苏世子派人来将君上请去摘星楼了。”佩玉见清泱回来急切地回答道。苏翎在她的心目中可是没有什么好印象,他请穆远前去也必定没有好事。 “什么?”清泱回想起苏翎当初对着穆远满是恨意地挥舞鞭子,心下便是一惊。 “我过去看看,”清泱说着又从小侍女手中抢过了缰绳,翻身上马扬尘朝着摘星楼的方向而去。她心下急切,速度倒是比之前快了许多。 苏翎在高楼之上,远远地便望见了清泱由远而近,唇角勾起一抹凄艳的笑。苏翎竟然翻身跃下了栏杆。 “不……”已经骑马到楼下的清泱,看到一抹红色的身影从楼上飘了出来,凄厉地喊道。 众人纷纷被清泱的喊声吸引,都往这边望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溪明房间外面的公子们也都涌了进去。众人进去之后,只见房间中只有穆远一人,他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伸手去拉住了外面悬着的苏翎。 “啊……”胆小的公子们惊得花容失色,一个个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君上,”溪明唤了穆远一声,然而穆远专心于拉着苏翎,并没有回应。 清泱在摘星楼下,看着穆远拉着摇摇欲坠的苏翎,心急如焚地往楼上跑去,空旷的楼梯回响着‘咚咚’的脚步声,急促而沉重。 楼下围观的人都仰头指指点点,只见人群一阵骚动,却是空中的苏翎下滑了一段。 穆远紧紧地握着苏翎的手,攥得修长的手指都发白了,额头上也出现了黄豆大小的汗珠。 “穆远……”清泱终于爬上了顶层,气喘吁吁地弯着腰叫道。 “我过来帮你,”清泱一边对穆远说着一边靠近了栏杆,伸出手对着苏翎道:“快把手递给我。” 然而相对于清泱发自内心的急切而言,命在旦夕的苏翎却意外地镇定。他仰头望着清泱,春日晴好的阳光刺的他的眼睛生疼,两行清泪从眸中流出,缓缓地流过了苏翎美艳的脸庞。 “你干什么?还不快把手给我。”清泱努力地将手伸下去拉苏翎,然而却见他毫无反应,便气急败坏地呵斥道。 苏翎闻言才慢慢地将手递给了清泱,清泱与穆远二人合力,终于将苏翎拉了上来。那些和苏翎一起的公子们此刻‘呼啦’一下围了过来,纷纷殷切地问候。 穆远在一旁揉了揉自己酸痛的胳膊,若有所思地回想着方才的情形。 “这是怎么回事儿?”清泱对着一屋子公子们厉声问道。 众人都纷纷摇头,推说道:“我们也不知,方才只有苏世子与穆正君在,我们并不知发生了什么。” 清泱闻言便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了穆远,但见穆远出神,也没有回应。 “是我贪恋风景,不小心失足,多亏了穆君上相救。”苏翎一张小脸上满是惊惧之色,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与平日里张扬跋扈的样子大不相同。 清泱看了不禁心生怜悯,苏翎是自小同他一起长大的,在她看来就像是自家弟弟一样。虽然上次她因为苏翎伤了穆远而不喜,但是也还是希望苏翎好好的。 “苏翎,你别害怕,已经没事了。”清泱蹲到苏翎的身前温言安慰道。苏翎见状扑到了清泱的怀里,抽泣着哭了起来。清泱无措地看了一眼穆远,发现穆远仍旧是神游状态,而且周围怎么多人,她也不好将苏翎推出去。 “乖,没事了,别怕。”清泱说着僵硬地拍了拍苏翎的后背,语气和缓地安慰。 “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情,咱们还是早些散了吧,也让世子回家压压惊。”一个公子提议道。 “正是,正是……”众人说着便要各自散去。 这时惊鹊从后面站了出来,对着清泱道:“还请殿下帮忙将世子送回去吧,今日世子出来只带了惊鹊一人。惊鹊唯恐照顾不周,还请殿下陪同。” 清泱有些为难起来,若是苏翎缺人,叫她把所有带来的侍女都调过来也无妨。但是……清泱想着,如今她已经娶了穆远,还是离别的男子远一些才好,即使穆远并不在意。 清泱正要开口拒绝,不料一直沉默的穆远冷冷地开口道:“殿下去吧,穆远自己回府了。”说罢不等清泱回复,便站起来离开了。 溪明看了看离去的穆远,又看了看还在原地站着的清泱,两下为难,但终于还是跟着穆远走了。 当下清泱也是别无选择,只好亲自送苏翎回去。同时也暗暗生气,穆远居然如此不在意自己,如果不是穆远开口,她一定不会去送苏翎。但是穆远这样说,反倒是激起了清泱的脾气来,她低声下气换来的只是他的冷漠以对,又怎么能够甘心呢? “君上,君上……”溪明艰难地追上了穆远,在他身后呼唤着,穆远闻言才停下了自己的流行大步。 “君上可是生殿下的气,怪殿下关心苏世子?”溪明试探着问道。 穆远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人太多,于是便道:“回去的路上再说。” 主仆二人沉默地走了回去,佩玉一见便上前热切地想要问‘殿下怎么了?’然而一见冷着脸的穆远便又将话咽了回去。 “去准备马车吧,殿下去送苏世子,君上现在要回府,不用等殿下了。”溪明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佩玉听得不明所以,但是还是依言去准备了。 这一次穆远与溪明同乘一辆马车,只听得一声吆喝,“辘辘”的声音响起,马车缓缓移动了起来。 “君上……”溪明探寻地唤道,接着见穆远没有反应,又拍着胸口道:“真是吓死人了,还好君上将苏翎拉了上来,否则他摔下去死了,就算是他自己不小心,但君上可是百口莫辩了。”溪明想起方才的情形还是有些惊魂未定。 “其实,方才他不是失足,而是故意要跳下去的。”穆远甫一开口,便又说出了惊人的话语。 “什么?”这下子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溪明也不禁惊呼出声,他平静了片刻疑惑地问:“这,君上是如何得知的呢?” 第26章 剖白心迹(修) “我是武人,他的一举一动是逃不过我的眼睛的,”穆远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着怎么说,接着道:“就算是我看错了,他后来的举动也未免太过奇怪。我伸手去拉他的时候,他非但没有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反而想要挣脱。” “没想到苏翎居然如此丧心病狂,君上还是远离此人吧。”溪明皱着眉头说道。他久居深宫,也见识了不少君侍之间的勾心斗角,但是为了嫁祸而不惜赔上性命的狠厉,叫他也不禁为之心惊。 另一边,清泱满心不悦地将苏翎送回了平远候府,没有过多停留便离开了。 清泱回府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明媚的春光都已经逝去,原本美好的一天也是以这样不悦的事情结尾,叫清泱心里难免愤懑。 “殿下,殿下回来了……”佩玉后来虽然听说了清泱去送苏翎回府,但是对于各种缘由也不甚清楚。在她看来穆远的突然冷肃,是因为清泱对苏翎殷勤的缘故,然而她却不知道清泱此刻也是满怀心事。 清泱想着穆远当时开口的满不在乎和冷漠的眼神,只觉得满心不是滋味,酸酸涩涩难受得厉害。因此她也没有理佩玉,而是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嗳,殿下……”佩玉见清泱也不回话,反而失魂落魄地走远了,只好快步跟上。 “殿下!”佩玉跟到了房间里,只见清泱在桌子前,一手撑头满面愁容。 “你去拿些酒来陪我喝,我难受得紧。”清泱语调暗哑地说道。 佩玉见状奇怪起来,她跟着清泱这许多年,所见的都是洒脱随性的清泱,从未见过她如此伤心落魄。但是无奈她不知清泱所为何事,也只好依言去取了温酒来。 清泱见酒到了,也不说话,拿起酒来仰头就要喝。 “我的殿下唉,你这是怎么了?”佩玉说着抢下了清泱的酒,自家殿下的酒量她还是知道的,怎么能让她这么喝呢。 佩玉给清泱倒了一杯酒,清泱仰头灌下去了。然后又将喝空了的杯子递给了佩玉,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是让佩玉再为她满上。 佩玉看清泱是不打算直接说,也只好无奈地为清泱再斟上了一杯酒,劝说道:“殿下你慢点儿喝。” 清泱一杯接一杯地灌下去,喝了半壶酒方才打开了话匣子。 “佩玉,你说我待穆远如何?” “殿下待君上是一等一的好,这世间的男子谁嫁给了您算是三生有幸了。”佩玉立马回答,这倒也是她的真心话。 “那为何他一点儿也不在意,为何他一点儿也不在意我?”清泱大声地诘问,似是要将胸中抑郁不平之气都喊出来一样。她问罢直接抢过了酒壶,将剩下的酒都倒进了口中。 “殿下,”佩玉没拦住清泱,一脸愧疚,此刻她就算是再糊涂也该知道清泱是喜欢穆远,因为穆远的冷淡才难受的了。 “殿下,或许君上就是这样天生冷情的人,这不是您的错,您又何必去要求石头能够回报您的热情呢?”佩玉是清泱身边的人,说话间自然向着清泱的,此刻为了劝慰也顾不得说话间伤及穆远了。 “佩玉,我完了,我喜欢他,我喜欢上他了。”清泱哽咽着说道。喜欢一个人是多么无奈的事情,就算是清泱,也无法再像以前一样活得风轻云淡、没心没肺。一个人有了牵挂便有了弱点,心之所系,便是最柔弱的地方。 “殿下,”佩玉哭着喊清泱道。清泱这幅酒醉痴狂的样子,叫她看了实在是难受。 “不行,我要去找他,”清泱突然间来了精神道,“我要去问清楚……”说罢她便踉踉跄跄地出了门,直上了这几日早就走惯了的小路,便往绘春居走去。 佩玉怕清泱摔倒,便跟在后面小心照看,直到跟到了穆远房前才停下了脚步,隐藏在走廊的拐角处了。 清泱一番喝酒伤情地折腾,此刻早已是人定时分了,穆远一向睡眠有时,此刻他的房间里一片漆黑,半丝光亮也不见。 清泱到了门前,见紧闭的门窗掩着一室漆黑,便觉得喝下去的温酒都在腹中冷却了,冻得她的心口生疼起来。她颓然地靠着门滑下去,仰头低声地抽噎起来,在夜风里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一般。 佩玉唯恐清泱酒后吹多了夜风会着凉,便想着要强行先带清泱回去。然而她刚要行动,清泱却自己站了起来。 “笃笃笃”静谧的夜里想起了敲门的声音,“穆远,你睡了吗?我要见你,你快出来啊,我想要见你,我有话要问你。”清泱边喊边执着地敲门,片刻之后房间里果然亮起了灯。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穆远身着寝衣,披着一件单薄的披风,显然是被清泱吵了起来。 “殿下?”穆远对于清泱的到来很是惊讶,而且扑面而来的酒气更是让他不自觉地皱了眉头。 “你肯出来了,嘿嘿嘿。”清泱傻傻一笑,便推开穆远自己走进了房间里。穆远不明其意,只好先把房门关上了。 “殿下深夜前来,所为何事?”穆远问道。 “为什么?”清泱凄然笑着反问,接着又道:“穆远,我问你,你是不是一点儿也不在意我?是不是我对你好与不好你都全然不在意?” “殿下何出此言?”穆远不解道,他现在实在分不清清泱是清醒还是酒醉胡言。 “我何出此言?”清泱说着向着穆远走近了一步,“我送你的东西你不过看一眼便仍在一边,旁人的请求你随意替我答应,难道你在意我吗?你若是在意,你怎么能……”清泱说着又是一阵难受,她第一次如此用心地对待一个人,她原本以为日久天长她自然可以慢慢感化穆远,却没有想到穆远的心上根本没有自己。 穆远闻言原本冰冷的面色开始瓦解,隐隐的怒气掩不住地显示出来。“殿下果真如此吗?殿下与我不过是因着利益相合才走到了一起,何必非要装作深情款款的样子。”穆远说着一阵酸涩的滋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回想起清泱对他的种种温柔情谊,都只是维护利益的手段,他便觉得心口止不住地痛起来。 “你既有自己喜欢的人,又何必要对着穆远好呢?”穆远在心里无声地问道。天知道他在苏翎给他讲述‘真相’与‘二人过往’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有多么困难。 “殿下,这一场琴瑟和谐的戏,穆远不想再接着演了。”穆远说罢颓然叹息。 清泱闻言震惊,原来她真心相待,在穆远那里只不过是一场戏。心痛的感觉无以复加,怒火在眸中燃烧,清泱上前扯住了穆远的衣襟咆哮道:“穆远我问你,你有没有心,你的心可是铁石做的?” 穆远被清泱诘问,一时间眸中隐约有泪光闪烁,然而他却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流下来。他的眼泪从来都只在心底里默默流淌,所有的荣耀与感动,都留在了漫天风沙的北漠,戎马倥偬的岁月里。 此刻穆远也明白了清泱的心意不是作伪,一时后悔起自己的冷言冷语来,可是说出去的话便是难收的覆水,伤了最在意的人。 “殿下,穆远的心自然不是铁石做的,只是要是我把这颗心给你,你可有勇气收下?”穆远敛眸,也不在意激动的清泱来攥着自己的前襟,只严肃地问道。 他穆远喜欢上的人一定不会拱手相让,他会像当初守卫疆土一样守卫他的爱情。若是清泱敢要同他在一起,以他的性子是绝对容不下其他的人的。清泱年纪还小,即使是真心喜欢,也有可能是年少的一时兴起,他不敢轻易地交出自己的心去,他得把一切都先问清楚。 清泱闻言怔了怔,反应过来后便是满心狂喜,单薄的言语已经无法表达她的激动。清泱搂住穆远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了下来,而后自己踮起脚吻了上去。 “唔…殿……”穆远的话被清泱堵在了嘴里,他睁大了眼睛来表示他对于这‘突发状况’的惊讶,随即又沉溺在清泱温柔而热切的吻里,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开始生涩地回应清泱的动作。 二人分开时都有些气息不稳,原本因为饮酒而面色红润的清泱,此刻脸色更加红了。 穆远看着清泱,心想‘原来真的有时候一句话便可以点燃一个人的希望’。他第一次见到,有人的眼睛真的会闪闪地发着光,而这光正是因他而起。 “我有勇气,只要你给我,我便有勇气收。”清泱深情的望着穆远,语调坚定地说道,接着仿佛是想要再表明一下自己的真心,便又加上一句:“我决不负君。” 穆远闻言轻笑,将清泱拥入了怀里,低声道:“我相信你,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 第27章 人间烟火(修) 第17节 尽管此刻穆远并不能确定遥远的将来,但是还是下意识地选择了相信。 二人深情相拥,以身相依偎,长长的影子投映在门窗上。 这些日子里所有的疑心、试探、蕴怒,都像是乌云一样笼罩在两个人的心头,然而此刻清泱表明心迹,大闹一场,倒是像刮来了一阵狂风,将所有的阴霾一扫而空,让晴朗的天空显露出来,此刻二人的心都澄澈无比。 冥冥之中的缘分让他们相遇、相拥,可是清泱心里总是在害怕这这段感情不能够善始善终。在这样的封建女尊王朝里,找一个知心人,轰轰烈烈的爱上一场是多么不易的事情啊! 即便是清泱生活过的二十一世纪,又有多少人爱得那么卑微、将就和苟且呢。穆远不肯将就,不肯妥协,却也正是清泱所喜欢之处。 清泱紧紧拥着怀里的穆远,这一刻她无比清晰地明白着:他是他的沧海水,也是她的巫山云,注定她这一生,爱过了他就再也不能去爱别人 刻着兽头的香炉轻轻升起沉水的香烟,层层的帷幕掩映后,穆远与清泱并身而眠。 清泱之前喝了不少酒,后来又大闹了一场。此刻将话都说清楚了,加之得了穆远的应允,便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然而穆远躺在清泱身旁,却是难以成眠,过一会儿又替清泱拉上被踢掉的被子。脑海里反复回映着方才的情形,他看着自己身边安稳睡去的清泱,心里还是莫名地有一种不真实感。略显粗糙的大手轻轻拂上清泱细腻的脸庞,似是在确定什么,又似是痴迷于什么,但究竟是怎样的心情,恐怕连穆远自己都说不清楚。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里,两个人的心境都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清泱睡梦里都是带着心满意足的笑意的,第二日醒得倒是也不晚,而且并未像上次酒醉那样头痛。 然而看着陌生的房间,清泱有些不明情况,随即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昨夜的一幕幕场景都涌入了脑海当中。 “啊!啊!啊!我怎么能……”清泱在内心抓狂地吼着,她居然敢趁着酒醉欺负穆远。清泱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昨天夜里她就是拿这双手扯着穆远的衣襟的吗?她还对着他大呼小叫,还…好像还强吻了他。 清泱回想着她昨夜的‘暴行’,不知怎么地就想到了穆远柔软的嘴唇,那轻柔的触感仿佛现在还留在自己唇边一样。想到这里清泱的脸‘腾’地红了起来,可偏偏屏风后面传来了穆远清朗的声音,只听他问道:“殿下醒来了,可头痛吗?” 清泱闻言立马扯过了被子把头蒙了起来,‘她、她、她,她该如何面对穆远啊?’清泱闷在被子里愁眉苦脸地想着应对的办法。 穆远早已经看到了清泱的小动作,他弯起唇角无声地笑了笑,迈步走向床边。 清泱隔着被子听穆远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步步像是走在她的心上一样,叫她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扑通、扑通……’ “殿下已经醒了还要赖床吗?”穆远的声音里有着难掩的笑意。他见清泱毫无反应,又问:“莫非是殿下想起昨夜的事情,后悔了不成?”穆远此言本为激将,可偏他反问的语气极为严肃,装得无比的真切,叫清泱闻言心下一凛。 清泱哪里料到穆远会有这样的猜测,一时着急立马掀开被子从床上跳了起来,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才不是,你不要胡乱猜测。” 清泱说完才发现穆远正笑吟吟地望着自己,便心知自己是被穆远戏弄了。真是没想到,穆远那样严肃板正的人居然有心思戏弄我。清泱在心里暗暗想着。随即一跃扑倒了穆远身上,恶狠狠地说道:“好啊,你居然敢戏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说罢就上下其手地挠起穆远的痒来。 穆远见清泱耍起小孩子脾气来,由着她闹了一会儿,便用双手钳住了清泱的手道:“殿下莫要闹了,赶紧起来吧。” 清泱闻言有些不情愿,趁着穆远不注意,冷不防冲上去想要亲穆远,奈何因为她半跪在床上,而穆远又太高,只亲到了下巴。清泱看着穆远一脸愣怔,心里有种小奸计得逞的快感,便乖乖从穆远身上起来,也没叫人便自己动手将衣服穿好了。 “殿下可是要在这里用膳?”不知何时溪明出现在了房间里,他后面还站着佩玉。而佩玉见状早就明白了无论清泱与穆远有什么龃龉,此刻也都是烟消云散了,便忍不住朝着清泱挤眉弄眼地嘲笑。 清泱心情大好,也不理会无聊的佩玉,只转头问穆远道:“你吃过了吗?” 穆远不语只是摇了摇头,上一次因为清泱不在他才早早地吃了饭,这次既然有清泱在,他便是等到中午也要等着的。 清泱闻言拍手道:“那正好,今日我们不在府里吃,我带你去吃好的去。”清泱说着便要拉着穆远往晚走。 佩玉见清泱要离开,下意识就想要跟上去。不料清泱转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道:“不许跟来,府里给我做的早膳就便宜你了。”转头拉着穆远便往外跑,似是生怕佩玉会追上来咬她一口似的。 穆远心下疑惑,王府里厨子的手艺不错,各色菜系应有尽有,他吃着比御膳房的东西也不差,却是不知清泱所说的‘好吃的’又是什么了。 然而此时清泱紧紧握着他的手,穿行在人流中,像是一对最平凡的夫妻一样,去找寻她口中所说的‘美味’。这样的感觉陌生而奇特,但出乎意料的是穆远并不讨厌这种陌生的感觉。 穆远并不常在京城,回来之后的日子里也不曾四处闲游,是以他以为清泱要带他去的,会是什么知名的酒楼。所以当清泱拉着他七拐八弯、穿街走巷地找到一处又小又破的馄饨摊子的时候,穆远便有些难以置信。 “殿下,就是这里吗?”穆远愣了愣问道。这馄饨摊子实在是小,透过顶上的棚子都能看见青天白云。煮混沌的老爷爷支起了一口大锅,看起来也是其貌不扬。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摊子,居然还人满为患。 “是啊,就是这里。”清泱直接回答道,接着皱了皱眉说,“今天来得太晚了,看来还得等一会儿。” 穆远跟着清泱站到了排队的人群后面,这对于他而言是十分新鲜的体验,他从来没有排队等着吃饭。在家中时,总会有人把做好了的美味佳肴送到他的面前,而战场上也不会这样安稳地浪费着时间去等待一顿饭。 “你饿吗?再等一等就好了,陈伯很快的。”清泱怕穆远太饿,出言安抚道。谁知刚说完就看着端上桌子的馄饨,自己先咽了咽口水。 穆远见状不禁觉得好笑,清泱时而很贴心,时而又孩子气,实在是个复杂难懂的人。 “殿下,你常来这里吗?”穆远闲着无聊便同清泱聊了起来。他想要了解清泱,除了他的对手之外,他第一次如此地想要了解一个人。 “嗯,这京城里的好吃的还没有我没吃过的。”清泱骄傲地说道,人生在世便是要享乐的,而她对于享乐一途颇为精通。 “对了,穆远,我听说你小时候在宫里待过,为何那时我没有见过你呢?”清泱也随口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她带着前世记忆而来,自小便是成人心智,断然不可能见过穆远这样奇特的人而全无记忆的。 穆远闻言轻笑出声道:“殿下,你今年才十六岁,我比你大了整整八岁。我当初跟着祖父只在宫里待到十岁,那时候殿下才两岁,如何会记得我呢?而且我一向也不往君侍的宫里去的,我也不记得殿下,想来是没有见过。” 穆远说着回忆起了早年的岁月,他的确不曾见过清泱,但是却是听说过清泱的大名的。他八岁的时候元君生下了第二个女儿,阖宫欢庆四处张灯结彩。 那孩子素有早慧之名,一岁便可识千字,两岁便可诵古诗……诸如此类,不胜枚举。穆远小时候还想着,这样聪明的孩子不知会有多大的成就呢! 穆远从自己的回忆里醒过神来,看着伸长脖子盼望馄饨的清泱,无声地摇了摇头。清泱和他想象的太不同了,她看似纨绔,实则心胸广阔见识高远,但是却把自己放在无为之地,全然不在意世俗功名,活得肆意而洒脱。虽是富贵闲人,骨子里却有着出世之人的清高。 “到我们了,到我们了。”清泱兴奋地跳着对穆远道,那样子不像是等到了一碗馄饨,倒像是得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 穆远笑着坐到了简陋的椅子上,对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吹了吹气。这样平淡简单的幸福,简直熨帖到了心底里,叫人不禁沉溺其中。 第28章 相思无极(修) 清泱大汗淋漓地吃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吃相全无贵族皇女的风范。反观穆远的吃相倒是文雅的多。 穆远看着面对如此简单的一顿早餐,也笑得开心的清泱,顿时觉得心跳漏了一拍。他似乎要沉溺在她无边无际的温柔里,就此忘记了往日的豪情壮志。 清泱喝完了最后一口汤,满足得放下了碗,然后拿出钱袋来付了帐。 穆远看得有些惊奇,清泱不仅随身带着钱袋,而且还装了不少零钱。他出门可是从来都不带钱的,至于付账,那都是穆封的职责。 清泱对上穆远询视的目光,便往外走便解释道:“我经常出门,所以就随身带着钱。陈伯馄饨摊子虽小,但是却是很赚钱的,而且陈伯不像酒楼里的小二一样势利,我付账从来都是按价付,要是多付了陈伯可是会不高兴的。” 穆远闻言点了点头,原来不仅清泱特别,连她认识的一个馄饨摊主都如此奇特。穆远接着问道:“殿下,有人同你说过你很与众不同吗?” 他从来没有见过清泱这样的人,明明出身高贵却不自恃骄傲,平易近人得令人难以置信。 “与众不同?”清泱笑了笑,“倒是没有人这样夸过我,她们都说我是个怪人。”清泱说着无奈地摊了摊手,这话是她的一众损友都同意的结论。 穆远笑而不语,任由清泱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又牵起了自己的手。对此他感到有些奇怪,他一向不喜别人与他太过亲密,对于别人的触碰更是会反感。但是对于清泱……,穆远低头看了看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出乎意料的他没有抵触的感觉,或许是清泱的行动太过自然了吧。 清泱拉着穆远走街串巷,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她可是很乐意为穆远这个土生半土长的人当一个‘导游’。 清泱与穆远算是拨开乌云见晴日,然而旁人却未必如他们一般幸运。 却说文承卿前些日子被茗宋打趣,又惦念起了当初救过自己的穆将军,日日思而不得一见,越发惆怅清减。 茗宋为与主子分忧,便提出了个不靠谱的意见。他想着穆家的小姐来了京城总会出门,便鼓动文承卿每日去墨倾阁二楼靠窗的位置等着,说不定又机会看到也未可知。 文承卿虽然心知茗宋的主意荒唐,但涉及心之所系,便是再聪明的人也无法冷静地思考了。由于他心里存了一丝奢望,便听从了茗宋的意见。 然而独倚栏杆数日苦望,却是阅尽千人皆非伊,这日又是到了黄昏时分,文承卿已是心灰意冷。 “公子,咱们明日再来吧。”茗宋见文承卿日日苦等,在希望与失望之间轮回煎熬,也不由恨自己出了这样的馊主意。 “罢了,明日也不必来了,我与穆将军无缘,又何必强求呢?”一语说罢却是无限凄凉。 茗宋默然不语,他分明看见了文承卿眼角晶莹的泪珠。 主仆二人回到家中,文承卿在饭桌上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引得他的父亲不由出言关心。 “卿儿,你这几天都是魂不守舍的,每天一大早出门,晚上才回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文承卿闻言才惊觉自己的行为是多么的反常,‘也不知父亲为自己忧心多久,又是如何耐着心不来问自己的。’文承卿这样想着便大感自己不孝,赶忙连声道:“无事。” 却听得他的姐夫秦氏笑道:“父亲何必明言去问,小弟这样的行为,定是心里有人了。”说罢掩面低声笑了起来。 文承卿面皮薄,又是未出阁的公子,闻言顿时脸红起来。 他的父亲宋官人见状还以为是秦氏说中了,便问文承卿:“是真的吗?若是如此你也不必瞒着我,我不是那不开明的老古板。就算是她的家世差一些也没关系,只要你喜欢就好。”宋官人知道自己的儿子喜欢舞文弄墨,还以为他喜欢上了一个穷酸书生,害怕家里不同意呢,却不知文承卿真正的心意。 文承卿强压下心口泛起的苦涩,低声道:“哪里的事情,我并无喜欢之人,爹爹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了。”说罢连饭也不想吃了,行了一礼便径自离去回房,徒留宋官人与他的姐夫面面相觑。 “你说他这是什么意思?”宋官人一脸茫然地看着秦氏问道。 “想来小弟是被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秦氏笑着回答道,接着又说:“小弟一向眼界甚高,所以亲事便一直这样拖了下来。如今难得他有喜欢的人,依我看不管身家如何总是好事,以咱们家的家世,扶持一下儿媳也未必不可。” 秦氏的话说到了宋官人的心里,他见女婿如此为自己儿子着想,也便欣慰地点了点头道:“你说得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秦氏见得了公公的夸赞,心里越发得意,又吩咐自己的小厮道:“你去厨房拿些吃食给公子送过去,他晚饭没吃多少,怕是晚上会饿呢。” 文承卿看着送来的饭,胡乱吃了几口便潦草睡下了。 第二日他既然决定了不去便打算找些事情做,然而写了几张字都觉得心不在焉,便一一团了扔进了废纸筐里。 一旁侍立的茗宋不忍,便道:“要不公子跟着官人去散散心,穆尚书家的齐官人今日生日,官人打算带着礼物去呢。” “齐官人?”文承卿一时没有想起来是谁,便疑惑地问了一句。 “是啊,您忘了吗?咱们官人与齐官人一向交好的。之前您也去过穆府,和穆小公子还十分投趣呢。”茗宋提醒道。 文承卿经茗宋一说便想了起来,他的确与穆清关系不错,穆清天性活泼爽朗,如今的心情去找他岂不是正好开解。文承卿这样打算着,便强撑精神梳妆打扮了一番,又叫茗宋通知了他父亲。之后便跟着宋官人一起去了穆府。 “你来就来,还带什么礼物,也不是什么整生日。”齐官人热情好客,一听闻宋官人到来便远远地迎了出来。 “瞧你说得,我难道空着手来吗?”宋官人一边与齐官人交谈,一边叫人把他的礼物抬了出来,齐官人赶紧指挥下人接了。 二人边说着便进了屋子。 “呀,这是承卿吗?一下子长这么大了,我有两年没见过你了吧。”齐官人发现了在宋官人身后的文承卿,惊讶出声道。 文承卿之前也时常跟着他父亲来穆府,但是后来他长大了,性子便越发孤冷,不愿与人亲近。更兼旁人总是要提起他迟迟不嫁人的事情,叫他烦不胜烦,便不常出门了。 “正是,这孩子越发内向了。”宋官人道,接着又说:“还不来见过你齐叔叔。” 文承卿闻言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 齐官人见文承卿清逸出尘,也不忍心怪他,只夸赞道:“承卿这样的才是好男儿,哪儿像我家那个,也不小了还是淘得不行,每日到处胡闹的。” 说到儿女身上,宋官人与齐官人话便更加投机,热切地拉着手闲聊起来。文承卿在他父亲宋官人身后拘束地站着,也不坐下。 齐官人看出了文承卿的不安,想着一会儿定然还有其他人来为他做寿,一群长舌夫聚在一起难免会将话题引到文承卿身上去。若是再说起什么‘怎么迟迟不嫁’来,未免叫他一个未出阁的公子尴尬,不如早些打发他去别处。 于是齐官人开口道:“我们两个说的热络,倒是冷落了承卿。他与我们没有话说,不如叫他去找清儿。” 宋官人深知自己儿子的性子,便道:“你去吧,记得只同穆公子在一起,不要胡乱走动冲撞了别人。” “是,父亲。”文承卿见宋官人也应允便低声应了。 “公子去哪里了?每日只知道到处乱跑,来客人了也不知道出来迎接。”齐官人问了一句,身边侍候的小厮皆是沉默不语,无奈之下他只好道:“算了,你带着文公子去找他,仔细好生招待。”齐官人说着指了一名小厮引路。 文承卿见状便带着茗宋跟着那名小厮离开了。穆家的宅子并不是十分的大,没走多久便来到了穆清的房间,然而小厮找了一圈却没有找到穆清。 第18节 “文公子,请再等一下。”那小厮满怀歉意道。他正要再去别处寻找,却听得背后传来了穆清的声音。 “可是有人来找我?”穆清竟然从他们后面出现了。 文承卿三人闻言转身,那小厮拍手叫了一声,“公子你可算是出来了,省的叫我再到处去找。” 穆清不耐烦地挥手打发了小厮,呆呆地看了文承卿一会儿才认出了他。马上激动地扑了过来,抱住文承卿激动地道:“是文哥哥,呜呜,文哥哥你怎么都不来找我?” 文承卿手足无措地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人,没想到过了两年穆清还是这个样子。 “好了,好了,你快松开我,我快喘不过气来了。”文承卿身子弱,哪里禁得起穆清紧紧搂着,忙挣脱着说道。 茗宋闻言上手去拉穆清,穆清这才‘哦’了一声放开文承卿。 第29章 所见非良人(修) 文承卿与穆清两人虽然许久未见,但因着穆清性子活泼,故而言谈间也没有显得生分了。没说几句话,两人便热络了起来。 “清儿,今天是你父亲的生辰,为何你不去陪着齐叔叔?”文承卿疑惑地问道。 “唉,”穆清叹了一口气,原本阳光明媚的小脸顿时垮了下来,“别提了,我要是去了准得被一大堆叔叔们拉着问东问西的,你说他们干嘛那么喜欢为人做媒啊?” 文承卿闻言笑道:“这也没什么,你今年有十六岁了吧,也是该找个好人家的年纪了,年初的时候七殿下不是娶了你的小舅舅吗?我可是听说这位殿下也是十六岁。” “哎呀,文哥哥,怎么连你也这样说,”穆清孩子心性见文承卿不向着他说话,便将一口樱桃小嘴嘟得老高,不悦道:“文哥哥比我还要大三岁,怎么也不见你嫁人。” 文承卿闻言一怔,苦笑道:“我同你是不一样的。” “有什么不一样?”穆清不明所以,天真地问道。“我知道了,是文哥哥眼光太高,当世的女子无一可以匹配是吧?” 接着不等文承卿出言反驳,他便自顾自说道:“是了,文哥哥就好像是月中的仙子,是不染凡尘的。” 文承卿见穆清越说越荒唐,便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春日天气温和晴暖,两人便站在廊下说话,冷不防却听得有女子豪放的笑声传来,惊得文承卿赶紧躲到了廊柱后面。 “不过是贱内的生辰,还劳动你亲自来送寿礼。”穆乾客气地说道。她是文臣,加之任礼部尚书,对于繁文缛节一向重视。 只听得另一人回答道:“大姐你未免太过客气,而且这也不是我有心,是父亲亲自挑了东西让我送过来的。”从声音便可听出,说话之人正是方才发笑之人。 文承卿如遭雷击,“穆家、穆家,穆家的家主穆乾不正是长公子的长女吗?”因为真正的穆家久在边关,让他几乎忘记了京城里的穆家和北漠穆家,其实乃是一个穆家的道理。 他的心跳积聚地快了起来,心里迅速地过着:“穆家,穆家大小姐的妹妹,这很难不让他去联想到那个人。” 文承卿小心翼翼地探头望了望,只见文官模样的穆乾旁边,果然跟着一个一身精干戎装的女子。那女子年纪约莫三十多岁,生得剑眉星目、英武不凡,然而文承卿一见之下便大失所望。 这个人,仅从年纪来看这人便不是他所记挂之人。文承卿的脸色一下子灰白下来,纵然用了上好的胭脂也掩饰不住。 “文哥哥,你怎么了?”待穆乾等人进了房间,穆清才转身看文承卿,一见之下大为惊讶。 “无事,只是风有些大,我们去屋里说话吧!”文承卿扶住穆清递过来的手,支撑着说道。 穆清看了看风和日丽的天,觉得风并没有怎么大,不过他虽然想不通为何这么一点儿微风便吹得文承卿不舒服,却还是贴心地带着他回了房间。 “清儿,方才见到的可是你母亲?那另外两人是?”文承卿旁敲侧击地问道。 “方才的是三姨母和穆斐,额,穆斐是二姨母的女儿,因为小舅舅成亲他们才来了京城。”穆清依言回答。 “哦,原来如此。你的姨母们全都来了京城吗?”文承卿按压住心里的激动,不动声色地继续询问。 “怎么可能?”穆清激动回答,“其实三姨母和穆斐能够来已经很难得了,其他人都走不开的。就连祖母都没能亲自前来。”穆清说着有些伤感起来。 文承卿心下明了,便安慰道:“你也不必难过,你们穆家的女子都是好女儿,为了守土护国不惜牺牲,就连你小舅舅一介男儿身也投身军旅,实在是叫人佩服。你应该为她们感到骄傲才是。” 文承卿的安慰起了作用,穆清果然欢喜起来,尤其是听到文承卿认同穆远的时候。 “文哥哥,你也觉得小舅舅他是个英雄吗?旁人都说他是个悍夫,不守夫道。”穆清眸子闪闪发亮地问道。 “当然了,穆公子‘须眉不让巾帼’我自然是敬佩的,至于俗人俗语,又何必理会。”文承卿朗声说道。 “我果然最喜欢你了,文哥哥。”穆清激动之下抱住文承卿的手臂撒娇道。而文承卿对于穆清的故态复萌毫无办法,只是看着茗宋无奈地笑了笑。 穆府一日后,文承卿回了府里。 他此刻心情之复杂更胜当初,宋官人派小厮来叫他去用餐,也被他用‘出门一日太累’的理由给回绝了。宋官人无奈,只好叫人送饭到他的屋子里。 茗宋是全程都跟着文承卿的,自然知道他期望之后又失望的过程。 “公子,公子莫要伤心了,其实穆三小姐不是穆将军也挺好的。”茗宋停顿了一下,小心地观察着文承卿的反应。 文承卿顿时心灰意懒起来,造化无常,他想要见少年时的恩人一眼尚且如此困难,哪里还敢奢望得到更多呢? “罢了,是与不是又有什么要紧,到底也不过镜花水月,虚影一场。” 这边文承卿深陷其中,另一边清泱与穆远却是情好日密。自从清泱挑明了心意后,穆远便不再总是克制疏离的样子。平日里谈天论地,两人的见解时常不谋而合,清泱也时时感叹,想不到千年之前的女尊王朝里,会有这样懂她的男子。 由于清泱每日都要往穆远的绘春居跑,而两人居住又距离过远,清泱终于决定搬过去住。穆远得知之后便要将主殿让给清泱,却被清泱一口回绝了,之后他也没有再固执。 却说穆清在自己的父亲齐官人生日时见到了穆斐,被他这个妹妹鼓动地躁动起来,一心惦记着去瞧一瞧娶了自己小舅舅的七殿下是什么样的人。 穆斐答应了有空来穆府带着他一起去,他便日日盼着,终于在几天之后盼到了自己不靠谱的妹妹。 “你不是说马上就来找我,怎么等了这么久,要不是等你我就自己去了。”穆清撅着嘴不满地抱怨道。 “唉,你要是能自己去还会等着我?”穆斐反问,接着又道:“我又不像你一样是整日里闲着没事儿,我难得来京城,每天跟着大姨和三姨结交人脉,好不容易才抽出空来,这不马上来找你了。” 穆清撇了撇嘴,他才不愿意去理会女人们的仕途经济,但是穆斐这丫头说得不错,自从他上次偷偷跑去长公子府见穆远,之后被送回来便得了他母亲的‘禁足令’,若是没有穆斐他还真的出不去。 “好了,好了,我不跟你计较了。”穆清摆了摆手,一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 穆斐看了觉得好笑,打趣了一句,“清哥哥,你这么刁蛮,可是会嫁不出去的。” “好啊,你居然敢这么说我,”穆清说着便要去打穆斐,但是穆斐是个女儿家,又有功夫在身,很是轻巧地避过了。 兄妹俩打闹着出了门,穆清难得安分地坐在宽大华丽的马车里,穆斐则是在前面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向着七皇女府走去,沿途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到了府门前,穆斐轻巧地翻身下马,到马车前喊了一句:“已经到了,穆清哥哥不出来,你难道还要我去扶你下来吗?” 穆清在马车里面,感觉到马车停下来便知道已经到了,他只是在等着马车停稳而已。 穆斐在外面等着,先是穆清的贴身小侍如淳跳下了车,他想要伸手去扶穆清,然而穆清却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车。 穆斐的侍女上前通报了一声,门房的人便热情地带着她们往里去了。 “不必去通报殿下一声吗?”穆斐疑惑地问道、 “不必,府里一向没有这么多规矩,殿下说过自家来访都要先请进去的。您是君上的家里人,自然也在其列。”门房的侍女客气地说道。阖府上下谁不知道没心没肺的殿下喜欢她们君上,谁还敢怠慢呢。 穆斐笑了笑,沉默了下来。 “好想知道小舅妈是什么样子啊?”穆清经那侍女一说,对于清泱更加好奇了。” “清哥哥,等会儿你可别这么称呼,要叫殿下才对。”穆斐提醒道。 “为什么?”穆清不明所以地侧着头,“她娶了小舅舅,不就是小舅母吗?” 穆斐无奈,她这个哥哥怎么这么傻呢! “总而言之,你记住就好,这是君臣之分。 第30章 连理树[修] 门房的侍女带着穆家兄妹到了会客厅等候,然后又满府里去找人。其实穆远嫁过来之后便甚少主动出门,从前他还出城遛马,如今遛马的事情也全都交给了穆封。 所以他一般都会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过最近因为清泱总是干什么都要找上穆远,导致穆远的行踪也成了迷。 那侍女身份低微不敢随意在内府里走动,便将事情报给了叶璇。叶璇的母亲就是府里的管家,如今年纪大了便将事务交给自己的女儿处理,所以叶璇也算得上是半个管家了。 叶璇闻言点了点头,那侍女便退下了。叶璇也是主管外事的,并不像佩玉一样跟清泱亲近。她一个女人家也不好四处走动,当下便叫了几个小厮去绘春院寻找,然后自己先去会客厅待客。 那小厮去了绘春院,通报给了溪明,溪明道清泱与穆远二人都不在。 他们只好另外去寻人,不料中途遇上了佩玉。 “佩玉姐姐,您可知道殿下喝君上何在,叶管事说君上那边儿有亲戚来了。”那小厮心急,施了一礼问佩玉道。 佩玉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你们可去过绘春院君上那边了?殿下一大早儿就跟着君上学剑,料想在那边吧。” “早就去过了,没有,我们还想着是不是殿下出去了呢。”那几个小厮怪道一声,又急忙分开去寻找了。 佩玉去各处门房问了问,都说是没有见到两人的下落,于是她也着急地找了起来。 最后佩玉在后花园子里一处假山后面的荒凉空地上,找到了清泱与穆远。清泱蹲在地上身上手上都还沾着泥,旁边倒着一个水桶,穆远则是站在一旁看着,身上也干净得很。 “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呢?”佩玉有些疑惑,清泱总是干一些奇奇怪怪叫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她还记得清泱小时候还在宫里,正是春天桃花要落的时候,清泱每天便拿着袋子去收桃花。她还暗暗嘲笑她男儿心态,连落花也见不得,谁知她却回了她一句:收起来交给小厨房做糕点,这么漂亮的花儿白白落了未免可惜,吃到肚子里也不算辜负了。 也只有清泱干得出这种事情了,她这个主子生来就是不一样的。 清泱看着佩玉和她身后跟着的来寻人的小厮,思索了片刻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幸好她是主子,打一句哈哈搪塞一下也就过去了。 “无事,你来找我做什么?”清泱站了起来,拍拍手若无其事地问起了佩玉。 佩玉无奈,安安生生地回答:“是穆家的小公子和小小姐来访,奴婢把府里翻了个底朝天才找了过来。”佩玉语气和缓,但是说得话却深刻地表达了她的不满。 清泱和佩玉是打小儿的交情,自然知道佩玉的想说的是,“主子你没事儿到处乱跑,害得我还得来找你,你还一脸无辜地问我。”然而清泱虽然心知肚明,却打算装作没听懂。“是穆家来人了,在会客厅吗?” 清泱转头又对着穆远道:“我们过去吧。” “殿下,您就这样过去见君上的家里人?”佩玉嫌弃地看着清泱沾了泥土的手问道。 清泱跟佩玉说了一番话,加上知道穆远家里人来,一时激动便忘了自己现在脏兮兮的样子。于是她讪讪地对着穆远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道:“你先过去吧,我随后就来。” 穆远眸中满含笑意地点了点头,跟着小厮们望会客厅中走去。 其实清泱古怪行径的经过是这样的,一大早儿的时候清泱就去找穆远,正好赶上穆远用膳,便跟着留下吃了,然后便是练了一番剑。 练完之后清泱满头大汗,却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跟穆远说话。穆远以为清泱又要逗他,谁知清泱凑过来却是从怀里掏出来一只锦囊。 “穆远,穆远,你看这是什么?”清泱献宝一样打开锦囊给穆远看。 穆远低头看去,只见挺大的一个锦囊里面只静静地躺着两粒种子。“这是什么?”穆远不解地问道,他实在是猜不透清泱的意图。 “这是种子啊!”清泱说了一句废话,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种子取了出来,慢慢地放在了自己的手掌心中。 第19节 穆远闻言不禁笑出声来,他又不瞎当然看得出是种子。 “那敢问殿下这是什么种子,能得殿下如此重视?”穆远半是调侃地问道。 清泱将种子放回到锦囊里,兴奋的劲头儿已经褪去了,她讷讷地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种子,就是昨天逛街的时候看到一个外地人在卖。说是一个锦囊里面有一对种子,若是和有情人一起亲手种下,将来便可以长成连理树。所以我就买回来打算和你一起种了。” 清泱说完顿时觉得自己有些蠢,这样的东西八成都是卖家编出来骗人的,她居然就信了,还跑到穆远跟前献宝。 穆远心知这些是骗那些年轻的公子们的,没想到清泱却被骗了。不过他倒是没有觉得清泱傻,之觉得清泱的一片痴心实属难得,这样想着他如何还会打击清泱。 “殿下,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去种了吧。”穆远不知道为何他也甘愿陪着清泱去做这样傻兮兮的事情。或许喜欢一个人真的会改变一个人,一点儿一点儿地脱胎换骨。 于是两人便收拾了东西,悄悄避开别人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将两粒种子种下了。原本穆远是要和清泱一起挖土的,但是清泱却自己承包了,说什么不让他干脏活儿。穆远拗不过,只好就只干了放种子这一件事儿。 清泱带着佩玉回去换衣服,穆远却已经先到了会客厅。穆斐稳重地坐着喝茶,穆清而是不安分地东张西望。 “清儿,阿斐,”穆远抬脚进门,同时唤了两人一声。 穆清听到穆远的声音,兴奋地喊了一声‘小舅舅’就想要往穆远身上扑,却被穆斐及时出手拉住了。 “给舅父请安。”穆斐行礼道。 “清儿,看看你弟弟再看看你。”穆远笑着揶揄穆清,他虽然不在意穆清是否尊礼,但是想着要改一改穆清的习惯。毕竟家里人宠着,未必别人也会这样容忍他。 穆清瘪了瘪嘴,跟着规规矩矩地请安。 “小舅…”穆清想说小舅母,但是突然想起了穆斐的提醒,马上改口说:“殿下没跟着小舅舅一起过来吗?” “怎么?难道你不是来看你的小舅舅,而是来看别人的?” “啊?不是,不是,”穆清边说边摆手,似乎是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一样。 穆远笑了笑,说了一句“逗你呢,”穆清这才安分下来。 “小舅舅,三姨说是过些日子便要离开了,毕竟西北那边儿也不能缺人。”穆斐倒不是纯粹跟穆清一样来闲逛的,她来了总是有些正事要说的。 穆远闻言沉默下来,其实穆璋离开是迟早的事情,但是私心里想着分离这种事,还是希望能晚一刻就晚一刻地好。 “嗯,我知道了,具体哪天走定了吗?”穆远冷静地问道。 “这倒是还没有,我就是先来告诉您一声。” “好,等走的时候提前一天派人来通知我,我去给你们践行。”穆远说罢又突然想起来一事,便道:“你此去将追风带走吧,我也用不着它了。” “这……”穆斐有些为难,她看了看一旁闲得无聊的穆清,顿时有些羡慕他什么都不懂。战马,坐骑,这对于一个将军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东西,然而穆远此刻说他用不到了。其中的无限悲凉心酸之处,大概也只有同为武人的她能够理解了吧。 “这不妥,追风是舅舅爱重的坐骑,它是有灵性的马,就算是我愿意要,恐怕它不肯轻易跟着别人的。” “正因为它不是凡马我才让你将它带走,它往上几代都是军马,也跟着我多年征战沙场,留在京城太埋没它了,不合适。”穆远说这话时神色平静,然而却叫穆斐察觉到了浓浓的悲凉感。 穆斐还待再劝慰几句,却听得外面有声音传来,却是换过衣服的清泱过来了。 “给殿下请安。”穆斐和穆清齐声行礼道。 “嗯,”清泱应了一声,将目光投向了穆远。 穆远见状站起来走到了清泱身边,为清泱介绍道:“这是我二姐的女儿穆斐,这个是大姐的儿子穆清。” 清泱点点头,算是认识了穆远的家人。其实严格说起来,就算是她没有和穆远成亲,也和眼前两人有些亲戚关系,但是加上穆远的关系才觉得亲密起来,不然宗亲无数,清泱也没必要在意。 穆清从清泱进来就暗自打量这个同自己年纪相仿的‘小舅母’,发现清泱年纪虽轻却心智成熟,行为举止都极有大家风度,真不愧是当今圣上的嫡女。 清泱当然没有注意到穆清的打量,方才她进来的时候无意间听到穆远要将追风送走,此刻心思便全都系在了这件事情上。 第31章 春日宴[修] 却说清泱与穆远送走了穆家兄妹二人,清泱不禁发问。 “你很想念过去的生活,很想念北漠吗?” 穆远不意清泱会有如此一问,一时愣怔。 “殿下不必多虑,如今我大周与北匈订立盟约,十年之内不会再有争端,我的心事已经放下。”穆远不欲深谈,清泱也只好不再追问,只是她总是觉得穆远的眸中隐藏着难以言说的落寞。 “其实你要是不想总是在京城里,我们也可以四处游走,北漠也好,江南也罢,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都可以陪着你去。”清泱开慰穆远道。 穆远点了点头,脸上凝重的愁容散去了。 “对了,我还有一事要同你说,明日是太女姐姐的侧夫萧氏生日,太女姐姐昨日送来了请帖,希望我带着你一同前去。”清泱将事情说了,之前她想着种连理树一事,将原本早该告诉穆远的事情忘到了脑后,如今方才想起来。 “嗯,”穆远淡淡回答,表示自己已经知晓。 若说这太女的侧夫,是没有资格这样打办生日宴的,然而凡事不能一概以常理来论断。 那萧氏是翰林之子,名字唤作萧瑾瑜的。他十四岁的时候便嫁给了太女,一直以来颇得太女宠爱,恩宠数年不衰。之前元君为拉拢穆家,原本打算得就是让太女娶穆远做太女君,然而太女却为了这萧氏而不同意。 元君嫌弃萧氏出身低微,不配做太女的正君,然而太女却执意要将正君之位留给萧氏。父女两人争执不下,太女与元君互不相让,于是此事便拖了下来。 这萧氏虽然没有正君的名分,但是一应吃穿用度等都是按照正君的份例来的。此番他过生日,太女自然也不肯委屈了他,所以遍邀皇室宗亲,说起来便对外称作家宴,反正皇家一大家子人呢,也不算过分。 清泱的礼物早有管家准备好了,第二日她跟着穆远练过剑,两人换了正式华贵些的礼服,便一同乘车出了门。 太女居住在东宫,然而一个侧君的生辰如何敢在宫里大肆庆祝呢?更何况元君并不是十分喜欢萧氏。于是这生日宴便办在了太女的外宅,太女亲自去,连同其他有位份的君侍们都一同到了。请帖在皇女皇子里面散了个遍,至于萧氏的穆家更是不会缺席的。 由于清泱早上练剑,到了太女府的时候便有些晚了。太女的门前早已是车水马龙,许多华丽的马车停在门口,却是不少朝中大臣趁机想要巴结太女,也都带着家眷前来。 “停车。”佩玉见太女府门前拥堵的厉害,便没让车夫往前凑,远远地便停下了车。 “殿下,前面实在是拥堵,您看是走过去还是等一会儿。”佩玉隔着帘子问道。 “从侧门进去吧。”清泱掀起帘子看了一眼,下命令道。车夫听命走了侧门,果然人少上许多。 太女府的管家早就眼尖地看到了清泱的马车,只可惜隔着众人无法过去迎接,见清泱的马车掉头,早早地便派人过去候着了。 “委屈殿下走侧门了,还请殿下见谅。”侧门恭候着的仆妇纷纷请罪道。 佩玉扶着清泱下了马车,清泱见门口跪了一溜儿的人,有些厌烦。但仍旧客气地安慰道:“都起来吧,我也不在意这点子小事儿。”说罢转身扶了穆远下车。 穆远今日比寻常穿得华贵了些,但是仍旧是极简的装扮。头上戴上了清泱前日所赠的青玉簪,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装饰。 穆远甫一下车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那些仆妇都好奇地偷偷看穆远,想着为何他出门也不戴斗笠之类的遮面之物。但是她们身份低微,就算是看不惯穆远的‘放浪’,也没有资格说话。 清泱虽然注意到了众人异样的眼光,却没有理会,只是携了穆远的手便往里走去。 由于来客众多,所以男子的席位与他们妻主的席位是分开的两个区域。进了内府穆远便要和清泱分开,跟着人另行去找男子的席位区。 清泱有些不放心,牵着穆远的手好一通嘱咐。 “若是有事情就派人来找我。”清泱不放心地说道。她也说不清为何,穆远只不过是去赴宴而已,自己就那么放心不下。或许是因为刚确定关系的原因吧,总是有些患得患失的。 “殿下放心,穆远自然无事的。”穆远说罢便转身跟着领路的小厮走了。 待到了宴客园子里,果然见是莺莺燕燕满堂的男子。穆远放眼望去,竟然是一个也识不得。其实这也不算奇怪,穆远今年刚刚回京城,自然不会认识养在深闺里的公子和皇女府里的君侍。 然而就在穆远打算找个偏僻不起眼的地方坐下时,却见一身着深红色宫装的男子走了过来。那男子生得斯文秀雅,行动举止间也是气度雍容。穆远看他直接朝着自己走来,便猜测着是今日宴会的主角萧氏。 “这位便是穆正君吧?”那男子谦和地问道。 “正是穆远。”穆远依言回答,却不知该如何称呼他。一时间有些无措。 那男子善解人意地看出了穆远的不安,便温言道:“我是太女殿下的侧室,原也用不上什么尊称的。不过我年长于你,你若是不嫌弃,就称呼我一声萧哥哥便好。” 穆远见眼前人笑颜如花,也放下了几分戒备,便投桃报李地回答到:“如此你称我的名字即可。” 萧瑾瑜闻言一笑,又嗔怪道“怎么不去前面,我可是为你留着位子呢。”萧瑾瑜说罢热络地牵了穆远的手,便要拉着他去前面的上位就坐。穆远有些不适应他这样自来的亲热,微微挣了一挣,但是萧瑾瑜握得太紧,他也不好当众抽离,只好由着萧瑾瑜将自己拉了过去。 今日溪明一大早儿便被域阳宫派来的人叫走了,说是祖君有话要问。而晋兴昨日里便回去了长公子府,故而此刻穆远身边跟着的只有穆封一人。 他们主仆二人看在众人眼里都是异数,是以当萧瑾瑜拉着穆远在众人面前走过时,满堂都安静了下来。众人都纷纷好奇地打量着穆远,一些胆子大的已经悄悄地小声议论了起来。 穆封生于北漠长于北漠,没有怎么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间便有些畏怯。穆远倒是镇定自若地顺着萧瑾瑜的意思做到了他身边。 萧瑾瑜将穆远送到了席位上,对着他满含歉意地笑了笑。转头跟众人说道:“这位便是七皇女的新夫,大家如今面生些,以后自然就慢慢熟悉了。” 众人闻言议论声又起,穆远却是面无表情岿然不动。 “你莫要在意,他们也没有恶意,只是新奇些罢了。”萧瑾瑜凑到穆远身边温言解释。 穆远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全然不在意,萧瑾瑜这才放心地去招待别人去了。 不过他见穆远没有带着得力的小侍,加之与众人都不熟悉,未免他无聊便将自己的小侍锦书留下作陪了。穆远推辞了几句,但是萧瑾瑜盛情难却,他也只好答应下来。 锦书是个比晋兴还要玲珑剔透的人,而且年纪又轻,此刻被留下来便站到了穆远身后,小声地为他介绍起了宴席上的宾客。 “您对面那边都是皇子和各家的公子,与您同列的则是皇女,宗亲、大臣们的君侍、夫郎们。” 穆远点了点头,这是宫廷宴会的一般座次安排,他倒是知道的,只是不清楚场中人的身份而已。 “今日来的人多,奴才且先为您介绍几位重要的。”锦书说罢便开始了介绍,“你下首第一位是三皇女的正夫周氏,第二位是五皇女的侧夫王氏,第三位是六皇女的平夫沈氏,再往后是大理寺卿的正夫……”锦书缓缓地说了六七位便停下来等着穆远。 穆远抬眼一一去看,三皇女夫周氏年纪有些大了,身着墨绿色的宫装,头上没有太多饰物,耳朵上坠着一对东珠,看起来倒是典雅大气。 而五皇女夫王氏则是浓妆艳抹,身着桃粉色宫装,外罩了一件淡粉的轻纱,满头珠翠,看起来虽是娇艳欲滴,却难掩刻势利之相。穆远看到他便想起了当初赏花宴上,只见过一面的五皇女。顿时对于王氏也没了多少好感。 再后面的沈氏年纪还小,长得倒是无可挑剔。但想来或许是因着位份太低的原因,面上总是有些怯意。 “沈平夫是去年方才嫁给六殿下的,正是新得宠,所以六殿下便带着他来了。”锦书在一旁不失时机地为穆远答疑解惑。 穆远点点头,他也曾听清泱说起过六皇女风流倜傥,倒是个肆意洒脱的人,所以对于一介平夫能够出席也不感到意外。 “您正对面的是三皇子,已经定亲给韩尚书家的小姐了。他旁边坐着的是六皇子,今年才十岁,同我家主子很是合得来,所以非要来了。”锦书说到六皇子时掩着嘴笑了笑,看来是与六皇子相熟的。 他一一为穆远介绍,穆远也记下了几个人。然而这其中关系杂乱,他也不急于一时弄清楚,便打断了锦书。 “就这样吧,再多我也记不住了。”穆远摆了摆手,锦书马上噤声了。 “公…,君上,您可真厉害,怎么多人乱七八糟的都记住了。”穆封在穆远身后感叹道,方才锦书八面玲珑地介绍,叫他一句话也插不进去,此刻终于得空说话了。 穆远笑了笑,没有理会穆封的夸赞。他用眼神示意穆封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穆封是久跟着穆远的,穆远一举一动都能够猜出意思来的,此刻他手脚麻利地倒上了一杯酒。穆远接过来赞许地点点头,放在唇边浅酌了一口。 此刻宾客都已入席,歌舞佳肴都上来了,一时间气氛正浓,众人谈笑言语,纷纷祝贺。 “王哥哥,你戴的镯子真好看。”沈氏到底年纪还小,忍了一会儿便绷不住想要和人说话。但是他周围坐着的都不熟悉,看到王氏的镯子好看便夸赞了一句,以期借此开个话头。 “好看吗?”王氏抬了抬手,宽大的袖子往上滑了一点儿,将原本隐隐约约露着一点儿的镯子全都露了出来。“这是我家殿下前日送我的,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只是个南红玛瑙手串罢了。”说着满不在意地从手上摘了下来递与沈氏细看,但眉眼间却是难掩得意炫耀之色。 沈氏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看了,又夸赞了一番才递给了王氏。六皇女乃是小侍所生,虽然同是皇女,身份却不比兰君所生的五皇女高贵。而沈氏又是平夫,便更加比不上王氏了。他出生寒微,也是跟了六皇女才见了些世面,此刻看了好东西难免惊叹。 王氏漫不经心地接过来重新戴上,从椅子靠背上直起身子来说道:“我这也算不得什么,你瞧见穆正君头上的青玉簪了吗?听说是七皇女亲自挑了又亲手送去的,那才是好东西,先不说别的,但是那份心意就不是寻常物件儿可以比拟的。” 穆远皱了皱眉,不意话题居然引到了自己身上,他不愿意与王氏等人讨论什么首饰穿戴。其实他生于穆家这样的豪门大族,父亲又是嫡公子,自然是从小见惯了奇珍异宝的,所以对于这些外物也没有多大的兴趣。加之他性子自小便比旁的男子孤傲冷淡些,更是不屑于谈论这些琐事。 第20节 可是王氏话音不小,一语出口便引来不少人关注起穆远头上的发簪来。而夹在王氏与穆远只见的周氏更是难得好奇地问了一句,“果然如此吗?穆正君真是好福气。” 萧瑾瑜坐在正中上位,他听闻过穆远的性子是与旁人不同的,此刻他见穆远无意与众人虚与委蛇,生怕冷了场子,便出来搭话道:“穆正君与七皇妹新婚燕尔,七皇妹自然是什么好东西也肯送的,至于多花些心思,也是应该的。我们男儿家不就是盼着妻主肯花些心思在自己身上吗?” 众人闻言都掩面而笑,纷纷说起太女对他是如何的好来。六皇子更是心直口快地说道:“太女姐夫,太女姐姐都给你办这样盛大的生日宴了,难道你还要羡慕别人吗?” 萧瑾瑜闻言笑了笑,心里唯恐穆远被冒犯了不高兴,便又拿起一杯酒来对着穆远道:“穆正君可愿赏脸与我同饮此杯?” 穆远对于萧瑾瑜倒是又几分好印象,也不愿为了小事叫他为难,也就顺势端起了桌子上的酒杯道:“今日您是寿星,要喝也该是穆远敬您才是。”说着遥遥举杯,然后一饮而尽了。 萧瑾瑜见穆远豪爽,也抬手以宽大的袖子掩着面喝尽了杯中的酒。 一时间气氛又恢复的原样,小小的风波被萧瑾瑜不动声色地化解了。 锦书怕穆远有气,又凑到穆远身边说:“您别怪我家主子,来者是客,我家主子也是难做。说起来还是王氏不知礼,您与七殿下的闺房之事也拿到大庭广众之下来说嘴。” 穆远闻言一笑,以示自己全不在意。锦书便也知趣地不说话了。 相比于穆远这边不动声色的较量,暗争。清泱那边儿倒是更加激烈一些。 女儿家都比男子豪放些,酒酣耳热之际便都浑说起来,众人先是趁着太女高兴打趣了太女一番,后来却又扯到了清泱身上。其实这也是在所难免,其他人比如六皇女,像她这样的人娶一个什么样的人做平夫,长得是不是好看也污染在意。而清泱与穆远都是身份尊贵的人,加之是祖君赐婚,便格外受众人瞩目些。 清泱后来实在是应付不过来,便讨饶道:“各位姐姐妹妹们饶了我吧,你们再围着我说话,太女姐姐可就不高兴了。” 众人闻言哈哈大笑,太女摆手示意自己不在意,接着又说要去更衣,便离开了。 五皇女此刻已经大醉了,连眼睛都被酒烧得通红,此刻她拎着一个酒壶,一手拿着酒杯便冲着清泱走了过来。席间热闹,串席的人也不少,所以倒是没什么人在意五皇女的动作。 “老七,听说你今日是带着穆远来的?”“嗝”五皇女清湄说着打了一个酒嗝,一副不正经的样子叫清泱厌恶得很。 “是又如何?”清泱对着自己讨厌的人也不欲多言,一时间便将脸冷了下来。 “也不如何?只是好奇你娶了穆家的公子应该高兴坏了吧?怎么也不带出来叫大家看看。”清湄摇晃着说道。 “你家主子喝醉了,还不赶紧扶回去?”佩玉已经感觉到了清泱隐隐的怒气,冲着扶着清湄的侍女呵斥道。 那两名侍女见自家主子醉得厉害,也怕真的惹到了清泱便劝着清湄回去。然而清湄平日里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此刻仗着酒意对上性子温和的清泱,更是肆无忌惮起来。 只见她甩开了扶着她的侍女的手,俯身将双手撑到了清泱的桌子上,难闻的酒气扑面而来。清泱的脸也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要不老七你赶紧再纳几房侧室吧,这样容貌过得去你也好带出来不是?”清湄说罢像是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样,仰着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32章 锋芒乍显(修) 清泱已经忍无可忍, 站起来便将桌上最大的酒杯拿起来,迎面泼了清湄一脸的酒。然后用力地将酒杯摔了出去。 这下子动静大得将所有人都惊动了,一时间喧闹的厅堂安静了下来, 众人纷纷将目光都投了过来。 清湄有些愣怔,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等清泱已经离开座位站了起来, 她才反应过来,抓住了清泱的手凶狠地问道:“老七, 你是什么意思, 你居然敢如此目无尊长?” 清泱转头去看清湄,只见五皇女鹰隼般的眸子里满是狠厉之色,倒是将一张满是酒色气的脸衬得更加狰狞了起来。清泱用力地挣了一挣,奈何五皇女清湄酒醉后力气也大,清泱被她握得死死的不得挣脱。 佩玉在一旁看得着急,却碍于身份也不敢对着清湄动手。 只得急道:“五殿下, 您请放开我家主子。” 众人见状心知麻烦, 既不好上前劝阻, 又不敢任由两位皇女这样闹起来,便都畏畏缩缩地凑上来打算装模作样劝说一番。 然而清泱如何肯再忍, 原本她急着要离开, 就是不想在太女的宴会上闹大了, 可是无奈李清湄不识好歹,那也就怪不得自己了。 清泱发了狠,不待众人靠近,反手便是一巴掌抽在了五皇女的脸上, 清湄白嫩的脸庞顿时高高地肿了起来。惊诧之下她便放开了清泱的手,不敢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火辣辣疼着的脸。 “李清泱,你…你居然敢……”五皇女气得发抖,用手指着清泱,一副随时就要扑上去和清泱拼命的样子。 佩玉见五皇女狂态,紧张地护在了清泱的身前。 清泱面上却是毫无惧色,唯有一丝愤怒若隐若现。 “李清湄,嫡庶有别,你要记住自己只不过是个庶女。今日你敢侮辱于我,我不过是小惩大诫,你若是不知悔改,以后自然还有大祸等着。”清泱语调中暗含着一丝怒火,面上却是越发清冷肃然,叫人看了不寒而栗。 五皇女色厉内荏,被清泱这样满是威严的一吓,早已经怕了,然而此刻众目睽睽之下,她却也不甘心就此认输,只强装作一副厉害样子。 众人此刻上前来将两人隔开了,纷纷和稀泥劝慰。就在此时,去更衣完毕的太女却回来了。 “这是什么回事儿,怎么本宫刚离开一会儿,你们就乱哄哄地闹起来了?”不明情况的太女看堂下已经无人在席,却都聚在一起分成了两拨,也不知中间围着的是谁,只是乱哄哄的一团,便高声问道。 太女清洛一发话,围着的众人便纷纷噤了声,垂手站了两列。独留清泱与五皇女两拨人马还在原地。 太女见清泱身处事中,便向着她投来了询问的目光,然而清泱怒在心头,简直一刻也不想多待,便也没有理会太女的询问。 “太女姐姐,今日原是你做东办的宴会,不料却被小人搅和了。”说道这里清泱瞥了一眼五皇女,言下之意这小人便是她。“来日清泱自然再赔上一次,今日却不得不先行一步了,还请姐姐见谅。”清泱耐着性子对着太女说道,说完了转身便走,也不理会不明所以的太女和目瞪口呆的众宾客。 “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一向软性子的老七,也有这样火爆刚烈的时候,看来这皇女里,能够任人欺负的只有我了。”一直冷眼旁观的六皇女小声嘀咕了一句,又拿起酒壶来灌了几口。 清泱一改往日的懒散,快步如风地走着,佩玉在一旁急忙追赶,边追边气喘吁吁地问道:“殿下,现在这是要去哪里啊?” 清泱被佩玉一问,方才停下了匆匆的脚步。 “我去找穆远,你去通知马车准备,咱们这就回府。”清泱说罢便朝着家眷们赴宴的地方走去。佩玉则是奉命去准备马车。 “什么?”穆远听闻小厮来报,说是清泱找他回府便有些惊讶,不禁疑问道:“可是我家殿下出了什么事情?” 那小厮只见清泱独自前来,到了门口让他进来报信,并不知另一边儿发生了什么事情,此刻被穆远一问,便摇了摇头。 穆远见他不知,也不再为难他。当下将要离开的事情告诉了身边的锦书,叫他通知萧瑾瑜,接着便带着穆封悄然离席了。 “您说殿下是怎么了?突然过来找您。”穆封不解地嘟囔了一句,穆远看了看他也没有理会。 穆远出了院子的月亮门,便见到了在门口等待的清泱。 “殿下,”穆远轻声唤清泱道。 清泱回神见穆远出来,顿时觉得心里的气消了一大半,仿佛这要看着这个人,一颗心就能够安定下来一样。清泱过去牵了穆远的手,拉着他往外走去。 两人上了马车,穆远才将自己满腹的疑问问了出来。 “殿下此番匆匆离开,所为何故啊?” 清泱抱怨之语即将脱口而出,然而话到嘴边又生生忍住了。穆远这样问起来,难道她能把清湄所言复述一遍吗? “无事,跟老五那个混账起了些争执。”清泱一句话将事情都带了过去,因何争执,过程如何却是一概不谈。 穆远心知此事有隐情,但是既然清泱不愿告知,那么他也不想追问,于是车厢里一时间便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清泱缓缓地侧身躺倒了,将头枕在了穆远的腿上,慢慢道:“穆远,我喜欢你,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护着你的。”话里没有多少缠绵意味,却满是坚定,叫人听了也无端心动。 “我知道,殿下。”穆远说着轻轻地搂住了清泱的头,防止马车的颠簸带来的不适。清泱心满意足地在穆远的怀里蹭了蹭,觉得穆远的绸缎料子不错,很是光滑舒服,凉凉的触感将心里滔天的怒火都平息了。 太女别院里的事情发生在众目睽睽之下,人多口杂,自然是想瞒也瞒不住的。 当天里消息便传到了深宫中的元君的耳朵里,元君当日便将太女召进了宫里,是以好好的一场生日宴最终却是不欢而散。 盛宁宫 “我早就看不惯萧氏,偏偏你宠爱他,于是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你给他过生辰去了。可是你连办个生辰宴席也办不好,居然叫旁人在你的地方欺负泱儿。”元君端坐在贵妃椅上,冷眼看着下首站着的太女清洛,厉声责问道。 “父君明鉴,一切都是女儿看顾不周,不关瑾瑜的事情,还请您不要迁怒于他。”清洛观察着元君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荒唐,”元君闻言猛然一拍桌子,“你难道只想着那个萧瑾瑜吗?你身为一国储君,怎么就被一个男子迷得神魂颠倒?” 太女见元君发火,马上跪下道:“父君息怒,七妹受的气我自然会替她出的。” 元君闻言面色这才和缓了些,又问太女道:“我听说老五当众出言不逊,被泱儿掌掴了?” “是,清泱平日里看起来不声不响的,却不想她有这样的气性。”太女想起来众人描述的清泱的样子,也有些意外。 “果然是我的女儿,岂能任人欺负。”元君想到这里有些骄傲,他最是刚烈不肯妥协的,便是对着熙帝也是一样,平时还觉得清泱性子太软不像他,如今看来果然谁的女儿就像谁的。 “罢了,我也不说你了。你以后自己斟酌着行事吧,你是储君,要比旁人更稳重一些才是,像是给侧夫大张旗鼓地办生辰宴这样的事情,以后绝不能再有了。”元君又告诫了太女一番,才放她离开了。 经此一事,太女自然是恨毒了五皇女,毕竟她平时谨言慎行,难得为了心爱的男子张狂一回,却是落得如此草草收场。 元君虽然也不想轻易放过五皇女的,只是此事牵扯了太女违制一事,他也不好直接去告状,但是就这样了事,他定然是不肯的。 乾庆殿 “臣侍参见皇上。”元君盈盈一拜,却让熙帝头痛不已。 方才兰君已经连哭带闹地在她面前哭诉了一番,此时好不容易送走了兰君,又迎来了元君。 “起来吧,”熙帝抬手免礼,对着一旁的宫人吩咐道:“给元君赐座。” 元君起身坐下了,一见熙帝满脸不耐烦便心知是哄着兰君耗光了耐心。这样想着不禁回想起方才进来时看到了兰君之时,他那一脸得意的样子,许是皇上已经答应过什么了吧。 “皇上日理万机,答应过的忘了也是有的,只是臣侍却不得不记得来提醒。” 熙帝闻言有些意外,她原本以为元君必然也是为了今日太女宴上,却不料元君一开口却是没有提起她所料之事。 “哦?你竟不是来说老五与老七的事情的。” “小孩子家胡闹的事情,臣侍如何敢拿来劳烦皇上呢?”元君以退为进,谦和有礼,倒是显得雍容大度。 熙帝闻言舒心了不少,赞道:“还是你知礼识大体,不像兰儿,有什么事情就跑过来哭哭啼啼地烦朕。依我说今日的事情先是老五的错,她挨了老七一巴掌也算是给她长一长教训了。” 元君闻言淡淡地笑了笑,却丝毫不显得意之色,看起来仿佛真的全然不在意一般。 第33章 穆远的反击[修] “你方才说朕忘了什么事, 是什么事情啊?”熙帝的心情似乎是好了些,和颜悦色地问道。 “皇上,您之前答应过要将秦筝赐给泱儿护卫府邸, 后来说是交接还须时日,如今泱儿连亲也成了。时日这样久了, 臣侍以为皇上忘了,所以特来提醒。”元君道。 熙帝顿时面露为难之色, 此事其实是她故意压着, 所以才迟迟没有办好,却不想元君会屡屡提起。 “等等吧,朕去催一催,过几日就让她过去。” “敢问皇上,过几日是何时,还请皇上确定个日子。”元君不容糊弄, 步步紧逼, 非要熙帝给出明确的答案来才可。 “哎, 琅华,你的性子真是丝毫不让, 后天吧, 朕保证后天她就会到老七的府里报道。”熙帝颓然地说道。 元君有些不自在, 十多年了,熙帝难得唤他的名字,平日都是以位份相称。然而元君是绝不会因此失礼的,他福了福身子道:“谢过皇上。” 回府之后, 穆远便找佩玉问了发生了什么,佩玉不敢隐瞒,就都和盘托出了。 第21节 “君上,您千万不要告诉殿下我跟您说了。”佩玉恳求道。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穆远点点头答应了佩玉的请求,便让她下去了。 “哼,这个五皇女三番四次地欺辱于您,这一次居然还在殿下面前说嘴,真是太过分了。”穆远还没有什么反应,穆封却早已听得一肚子火气了。 穆远没有理会,这种非议他早就习惯了,若是一一计较还不早就气死了。不过五皇女李清湄的确也是太过分了。 “公子,要不我去替您找人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去?”穆封凑到穆远耳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他跟着穆远久在军旅,染了不少兵痞气,从来信奉暴力,这会子存着着一腔怒火,想到的方法也就是打五皇女一顿。 穆远侧头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了看穆封,似是有些意外,但是以穆封的直脾气想出来这样的办法,倒也是情理之中。 穆封被穆远如炬的目光看得发毛,一时间也摸不清穆远究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正当他的头越来越低,想着要改口的时候,却听穆远低声道了一个字:“好。” 穆封猛然抬起头,对于穆远干脆的回答大感意外。穆远从来不是一个崇尚武力的人,这一次却干脆地同意了他的‘蠢办法’,怎能叫他不惊讶呢? 穆远看着吃惊的穆封,但沉默不语,他受世人诋毁已久,本不在意赞毁。但是李清湄以他为借口,当众欺辱清泱他却是不能忍的。而且像是李清湄那样的人,直接打一顿也是最能够让她长记性的方法了吧。 “铁托应该还在父亲府里,她手下都是高手,此次带来京城的更是其中的精锐,你去找她要两个人。记得叫她们做得隐蔽些,万万不可教人察觉。还有,不要让她们真的伤到李清湄,给她一些教训就好。”穆远虽然愤怒,但是处理起事情来还是头脑冷静,头头是道的。 穆封闻言喜上眉梢,对于穆远不再一味忍让感到欣慰。 “是,早就该教训她了,公子请放心,穆封一定替您把事情办好。”穆封摩拳擦掌地说着,眼里都是狂热的光芒。 穆远见他的样子不禁好笑,拍了他一下道:“去吧,这么兴奋做什么?” 穆封‘嘿嘿’傻笑了两声,便兴奋地去替穆远办事去了。 穆封走后,屋子里一时又沉静起来,穆远面上的笑容渐渐褪去了,两道修长的剑眉又紧锁了起来。 此刻他遇到问题尚且能够求助铁托,但是铁托等人终究是要离开京城的。到时候他孤身一人在京,唯一的一个姐姐也是文官,若是遇到了事情岂非落到束手无策的境地。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穆远是绝对不允许自己落到这等下场的,他原本是护国的绝世利刃,刀锋出鞘,所向披靡。如今敛尽了锋芒,即使不再锐利伤人,却也要留得自保的能力。 另一边儿穆封却是悄悄地去了长公子府。 穆封找到铁托的时候,她正在自己住着的院子里喝酒吃肉。她原本就只是边将,不用像穆斐一样跟着应酬,也不用理会大人物之间的权力角逐,是以来了京城之后便闲得厉害。 “铁托,公子有事情要交代你去办。”穆封远远地喝道。 铁托听到人声一愣,转头便看到了穆封,大喜道:“是封老弟,来来来,快与我来喝两杯。” 穆封见铁托双颊绯红,知她是喝了不少的酒,便心急地走上前来,一手夺下了铁托的酒碗。 “喝喝喝,你就知道喝酒吃肉,我来找你是有正事要说的。”穆封圆睁杏目眼睛怒道。 “啊?”铁托反应了一下,喜得忙问道:“可是将军有事交代?” “你这不是还不傻吗?”穆封见状消了气,坐到铁托的旁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清楚了。 “什么?”铁托闻言大怒,站起来一掌拍到石桌上,将厚厚的石桌都拍碎了。 穆封急忙躲避,嗔怪道:“铁托你要死啊?” “哼,你放心,我一定替将军手刃了那厮。”铁托怒道。 “哎呀,公子他不是这个意思。”穆封将铁托拉着坐下,又凑到一起耳语一番,铁托耐心地一边儿听着一边儿点头。两人密密地将计划敲定了。 两日后。 “穆远,穆远我有个消息告诉你。”清泱风风火火地迈进了穆远的房间,一脸兴奋地说道。 “殿下,是有什么好事儿啊,让你这样高兴。”穆远倒是波澜不惊,叫兴奋的清泱也羞赧地平静了下来。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老五出事儿了。”清泱笑着说道。 “哦?”穆远面无异状,淡淡地发出疑问,然而他身后的穆封却是掩着嘴,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惹得清泱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穆远回头警示地瞪了穆封一眼,穆封马上绷住了脸,不敢再笑了。 清泱收回了自己探究的眼神,将注意力又转了回来。开始给穆远讲述事情的经过。 “今日我见到了老六,她告诉我昨天夜里老五被打了。”清泱说着忍不住捂着肚子‘哈哈’地笑了起来,喘了好一会儿气,才停下来接着道:“老五整天游手好闲,每日里就是在秦楼楚馆里泡着,昨天半夜里她刚到玉人楼附近,却被人蒙上头胖揍了一顿,连带着她的那些手下也没能幸免。” 穆封一边儿听着清泱说,一边儿回想起当时五皇女的惨状来。虽然原本穆远将这件事情交代给了铁托,但是以穆封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参与。他可是跟着铁托见证了全过程的。 铁托带的都是高手无疑,她们在暗巷里伺机等候着,待五皇女路过的时候便直接拿麻袋套住了头,一顿暴雨般的拳脚打上去,那草包五皇女便杀猪一样叫唤了起来。 “老五府里的人都以为她出去沾花惹草,寻芳去了,所以她彻夜未归也没人去找。今天一大早的时候,家里的仆妇开了门,这才发现她和她带着的几个下人都被装进了麻袋里,就扔在府门口。”清泱绘声绘色地描述,语气里透着解气的感觉。 “哎呦喂,你是不知道,她都快被打成猪头了。而且她那样娇生惯养的人,被扔在外面冻了一夜,怕是要感风寒了。”清泱愉悦地说着五皇女的惨状。穆远则是耐心的听着,是不是点点头以示回应。 “殿下高兴就好。”穆远宠溺地看着清泱说道。 “哼,恶人自有天来收,只是不知道京城防卫森严,是谁这么厉害居然收拾了她。”清泱感慨道,穆封在一旁听了简直恨不得马上跳出来邀功,却无奈穆远不欲告诉清泱,只好在心里暗暗地高兴。 “对了,殿下,我听说今日府里来了个秦筝护卫?”穆远害怕清泱再说下去穆封会忍不住露馅,有意岔开话题道。 “哦,是啊。”清泱回答,又解释道:“是父君请求母皇赐给我的,我原本觉得没必要,后来想想府里有些功夫高的护卫也不错,便答应了。” “殿下想的不错,你身边只有佩玉贴身伺候,却偏偏她不通武功。殿下虽然好性情,但是却难免遇上与人起龃龉的时候,若是身边有个得力的护卫,也叫人更加放心些。”穆远心知元君此举是拉拢势力,但是既然是有益于清泱的,他也不在意元君本意如何。 “是啊,是啊,要是前两天我带着秦筝那样的护卫,绝对不会只给老五一个耳光了事。”清泱想起五皇女的丑恶嘴脸来,咬牙切齿地恨恨道。 穆远听闻清泱话里话外都是在维护自己,心下高兴面上也露出笑容来。 清泱正兀自生气,突然看见穆远笑了起来。他平日里甚少有什么表情,就是有也多是皱眉等,这样灿烂的笑容却是极为少见的。清泱此刻看他笑,只觉得像是初春天气乍暖,冰封的水面都划开了,在夕阳的照耀下泛着粼粼的波光。叫她不禁也满心欢喜起来。 第34章 偶遇苏翎[修] 穆远被清泱灼灼的目光盯得不好意思起来, 便道:“殿下可要好好拉拢秦筝,她原本是皇上身边的侍卫,如今跟着您一介皇女, 想必心里定有不甘。你若是想要得心应手地用人,还须恩威并施, 叫她死心塌地地跟随才是。” 穆远身为将领,曾率数万兵众, 自然懂得驭下之道, 也深谙人心,此刻提醒出来倒也一针见血。 “哎呀,我倒是没有想到这个,你说的不错,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此番她低就于我, 想来不心生怨恨已是难得, 怎会情愿尽心为我做事。”清泱听了穆远的话, 便陷入了烦恼之中,又道:“你说恩威并施, 这施恩容易, 却不知该如何施威?” 穆远闻言温和一笑, 道:“殿下不必着急,施恩施威都需要合适的时机,一味施恩更是不可行,却先走着看吧。” “你说的对, 是我心急了。”清泱此刻心里眼里都是穆远的好,对于穆远的话自然是无不听从的。 山海居 山海居乃是京城第一大酒楼,里面的大厨曾经在御膳房任职,一向颇受达官显贵的喜爱。清泱自然是不在意御厨的盛名,但是请客吃饭还是要找这些华贵的地方才是,尤其是要体现自己的重视的时候。 穆远所说恩威并施,清泱虽然没有想出什么法子来,但是也想着趁秦筝等人刚来,好好犒劳一下她们。 进了酒楼便有小二客气地迎了上来,殷勤地问道:“客官是要用饭吗?要在哪里用啊?” 那小二在山海居这样的地方干活儿,也见识了不少大场面,此刻她看清泱一行数人,为首的清泱自然是通身富贵气度,而跟着她的护卫模样的几个女子也都英武不凡,便猜测清泱非富即贵,是又以格外热情些。 山海居一楼是大堂,没有单独的隔间,众人一起吃饭便便宜些。二楼是有单独的包厢,是一些不怕花钱爱清净的贵人的选择。其实清泱倒是不怕吵闹的,但是却也得在新下属面前装一装样子。 于是清泱清了清嗓子道:“要一间包间,宽敞些的。”清泱看了看自己带的人不少,又加了一句。 短小精悍的小二麻利地答应了一声,领着清泱一行往二楼的大包间走去。 到了包间门口,小二先开了房门,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清泱正要走进去,却被身后的两个护卫抢了先。那两人疾风般地进去搜查了一番,出来回禀道:“一切正常,请殿下放心入内。” 秦筝点点头那两名侍卫便又回到了后面跟着。 清泱有些受宠若惊,她平日里带上佩玉,两个人便敢在街上乱逛,从来没有这样细致地考虑过自己的人身安全。此番看着这些‘职业保镖’专业的动作,一时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小二更是惊得目瞪口呆,她虽然见过不少带着仆妇、护卫来的,前呼后拥一大堆,却从来没有眼前这些人的气势足。 “客官,客官请进。”小二说着将腰弯得更低了些,态度恭敬得无可挑剔。 清泱无奈,她本意是来请客的,但是现在感觉倒是更像得了厉害的护卫出来炫耀装腔的。然而清泱也无法解释,只好默默地走了进去。 “客官要用些什么?”小二殷勤地递上了精致的菜单。 清泱接过来看了,只觉得名字高雅得她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菜,便丢给小二直接道:“这么多菜看着眼晕,我没什么挑剔忌口的,你将你们这里拿手的招牌菜都上来就好。” 小二接过了菜单了然地点了点头,心道:果然贵人们都懒得看菜品,反正是有钱也不在意,不合口味就直接不吃了。小二心里好生羡慕了一番清泱的富贵命,便赶紧下去张罗了。 山海居的效率极高,没过一会儿便陆陆续续地上起了菜。桌子上很快就满是佳肴美味了。 由于清泱特意要了一个宽敞的包间,所以桌子也格外大一些。此刻只有清泱一人坐在桌子前,便显得有些格外空旷。 清泱看看左右,都安分地垂手侍立,谁也没有入席的意思。连一向不跟清泱客气的佩玉,也因着有秦筝等人在的原因,拘束了起来。 “唉,都坐,都坐。光我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清泱看众人都不动,便招呼道。 “殿下客气了,我们是下人,指责是守护您的安全,并没有资格与您同席。”秦筝一脸严肃地回绝了清泱热情的邀请。 清泱有些无奈,她似乎是忽略了这里森严的等级。 清泱见状灵机一动,往桌子上狠狠地拍了一巴掌道:“你们好大的胆子,主子我想来是看你们初来乍到,想要借此为你们接风。你们都这样绷着不肯入席,岂不是辜负了我的心意。” 众人一凛却都纷纷低头不语,清泱眼看着自己要冷场便拼命地朝着佩玉使眼色。佩玉之前跟着清泱也来过几次,对于山海居的美味早就垂涎已久了,若不是秦筝等人在,清泱不用说话,一个眼神她便回屈服了。 “那个…秦护卫,还有众位姐妹,既然殿下一片好心,大家就不要客气了。”佩玉忍着流口水的冲动,劝解众人。 秦筝出身不低,虽然只是个护卫,却也不为美食所动,但是她身后的其他护卫却有些眼馋。毕竟她们虽然是皇家的护卫,却也没有钱多得来山海居这样的地方烧。只是她们碍于秦筝没有表态,也都不敢先答应。 秦筝看看后面的众人,心知不可违逆众人所愿,便点了点头道:“属下逾越了。”说罢便被清泱拉着坐到了自己身边。 于是佩玉在左,秦筝在右,另外几个护卫也都寻座位坐下了。几人开始了气氛微妙的一顿饭。 “一顿饭就想要收买人心吗?”秦筝在心里暗暗鄙视,觉得清泱跟传闻里一样无能。但是她是绝对不会表现出来的,忠于自己的主子是她的本分,这跟她的主子是什么样的人无关。 清泱一行用完了饭,佩玉付过账几人便要离开。不料一出门便看到大堂里哄闹了起来。 秦筝不动声色地挡在清泱身侧,其他几名护卫也都暗暗地形成包围之势,将清泱护在了中间。 “殿下,咱们赶快离开吧。”秦筝在清泱耳边道。清泱看了一眼,心里想着天子脚下,又是再山海居这样的地方,想来最多只是一场闹剧,于是也不欲招惹麻烦,便点了点头同意了秦筝的建议。 大堂里许多客人都停下了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场中的闹剧。一个红衣的明俊逼人男子被三个女子围住,那些女子个个魁梧异常,虽然身着大周朝的衣服,明眼人却都能够看出来她们不是中原之人。 “在下不过是问一下公子的名字,难道这也不能告知吗?”为首的女子拉扯着男子的袖子语气不善地问道。 在场众人都不满于这个异族人的粗鲁无礼,却又畏惧那女子带着的护卫,看着那两个铁塔一样的女娘护卫,便是再怒也不敢言了。 那红衣的公子见周围人皆冷漠以对,无人相帮,更是气得发抖起来,厉声指责道:“放肆,本世子的名字也是你能知道的。还不快放开你的脏手。” “殿下,那红衣人好像是苏翎苏世子。”佩玉耳朵灵敏地听到了苏翎的声音,想了想终于还是扯了扯清泱的袖子说了出来。虽然她不愿清泱再与苏翎有什么交集,但是也不能看着苏翎受欺负。 清泱回头仔细看去,果然是苏翎惯穿的红衣。她心里一惊,顿时无奈起来,不禁感叹苏翎真是个能惹事的麻烦精,到哪里都能遇上这个小祖宗。 “公子,你们放开我家公子。”惊鹊在隔着人大叫,却被一名护卫点中了哑穴,不得再发声。 “惊鹊!”苏翎喊了一声,随即怒上心头,其实他也是有些功夫在身的,于是便出手跟那魁梧的外域女子打了起来。 第22节 然而不过两三回合便被那女子擒住了手,他用力挣扎却是分毫不能动弹,便心知自己遇到了高手。 那女子见美人在怀,只恨不能当众一亲芳泽,但是却也不甘心就此放过这个性烈如火的小公子,便将一只大手往苏翎的脸上拂去。 突然间却从二楼的走廊传来了一声大喝,“住手。”随即一根筷子便飞了下来,正好从苏翎脸旁掠过,阻止了那魁梧女子的手。 “谁?”那魁梧女子惊呼,放开了对苏翎的辖制,转头寻找着坏事的人。 清泱从二楼缓缓地走了下来,其实方才的筷子便是她吩咐秦筝出手的。 “泱姐姐!”苏翎看到清泱的时候眼前一亮,顿时整个人荣光焕发起来。 第35章 英雄救美(修) 清泱无奈地扶额, 难道苏翎是上天派来克她的吗? 然而此刻众目睽睽,她也不得不拿出自己的风度来。 “你是何人?”那魁梧女子见苏翎一看到清泱连眼睛都亮了起来,顿时老大不满。她看上的 眼前这个女子年纪轻轻, 虽然看起来也算是风流倜傥,但是未免有些男儿气。她暗暗在心里揣度着清泱。 清泱心知自己的身份是无可隐瞒的了, 便大方承认道:“在下是当今圣上的嫡女李清泱。” 清泱一语出口,满座皆惊, 众人纷纷议论起来。 “原来是七殿下。” “我居然遇到了七殿下。” “这下子看那个女的还敢不敢嚣张。” …… 那魁梧女子得知清泱的身份, 也颇有一些惊讶,然而面上却是全无畏惧之色,反而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清泱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同时心里暗自好奇眼前之人为何如此有恃无恐。 “我见小姐不似我大周之人,或许是不通我大周的规矩礼法,你当众非礼人家公子, 实在是无礼至极。”清泱义正言辞的指责, 在场的其他人也纷纷出声为清泱助力。 然而那女子却毫无愧色, 却见她身边另一个女子凑到她身边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叫她的神色渐渐转变了些。 “公子请恕罪, 在下从未见过如公子一般美貌的男子, 一时情难自禁, 唐突之处还请公子多多包涵。”那女子转头抱拳,对着苏翎恭敬地请罪道。她的发声字正腔圆,若是单听她说话,必然想不到她不是中原之人。 “哼!”苏翎偏过头不去看她, 只顾揉着方才被她掐得发红的手腕。真是便宜眼前的登徒子了,若不是泱姐姐在,他必然不会轻易放过你。苏翎在心里默默想着,却完全没有考虑,若不是清泱出手,那女子也不会这么快就道歉。 清泱完全没有料到事情的走势会变成这样,她看那女子带着两个孔武有力的护卫,还以为怎么也得打上一场呢?而那女子变脸变得这么快,倒是让她不知该如何应对。 清泱向秦筝投去了询问的目光,却见秦筝皱着眉陷入了沉思。突然秦筝又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身体震了一下便将目光投向了堂下的女子。 随即她凑到清泱身边道:“既然她已经道歉,殿下还是勿要招惹此人了。” 清泱点点头,心里却暗自思索着那女子的身份。“到底是什么人,叫秦筝也有几分忌惮。” “我们走。”那魁梧女子对着身后的两个护卫低声说道,随即朝着苏翎饱含深意的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我们还会再见的,我的小公子。”她在心里默默地念道,唇角勾起了一抹耐人寻味的笑。 “泱姐姐,”清泱走下了楼梯,苏翎就凑了过去。然而却被秦筝等一干护卫有意无意地隔开了,这让他很是不满。 清泱无奈,她可不想再跟苏翎扯上什么关系,这个刁蛮任性的小公子只考虑自己,她可是吃不消。 “苏世子,你若是无事就不要到处乱走了,还是待在家里安全些,若是出门也要带上几个护卫才是。”清泱说完自己先是恶寒了一把,她一向是反对禁锢男子自由的,但是此刻也没有其他的话可以相劝,只好违背自己的原则了。 苏翎闻言顿时不高兴了,嘟着嘴道:“泱姐姐,你干嘛对着我这样生分?”要以前清泱可是亲昵地称呼他翎儿的。 “苏世子,今时不同往日,清泱已是有家室的人,而且咱们两个都不小了,还是尊称比较好。”清泱冷漠以对,也不理会苏翎眸中隐约闪烁着的泪光,接着转头跟秦筝说:“你带着两个人将苏世子送回去吧。”说罢便要离开,佩玉等人快步跟上。 “泱……”苏翎的呼唤尚未出口,便见秦筝走到了他的面前。 “苏世子请吧。”秦筝抬手请道。 苏翎不甘心地瞪了秦筝等人一眼,便气呼呼地跟着秦筝离开了。 清泱回府之后便有些忐忑,犹豫着要不要将今日遇到苏翎的事情告诉穆远。她私心里是不愿有事情瞒着穆远的,但是又觉得自己这样上赶着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特意告诉穆远,又显得不太庄重。 “殿下在烦恼什么?”佩玉看出清泱有心事,便问道。 “没什么。”清泱下意识地回答,过了一会儿又凑过去问道:“你说我该不该将今日的事情跟穆远说呢?”清泱一脸为难地问道。 “噗,”佩玉忍不住笑出了声来,笑道:“原来让殿下忧心的是这个,这算什么事情,还只得您这样忧心。”在大周朝女子为尊,待夫郎客气的在娶夫纳侍的时候提前支会夫郎一声已是难得,像清泱这样事事小心的,简直就是惧内了。 “嗳?难道这很简单吗?”清泱有些愣怔,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她可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也不知道该处理这些事情才好。 “殿下何必这样怕君上,君上又不是只会胡搅蛮缠的不讲理的人,这样的事情想必君上是不会介意的,殿下要是想说便无意间提起就好。”佩玉出主意道,根据她这么久的观察,也认清楚了穆远并非世人所传的那样凶悍蛮横。 自从上一次清泱带着穆远中途离场之后,萧瑾瑜就满心不安。后来太女被元君训斥,更是叫他无地自容,虽然太女清潼不但没有责怪,反而温言安慰,但是他却还是暗暗自责。 这一日却是他亲自带着人来了七皇女府,清泱哪里他自然是说不上话的,便直接来寻了穆远。 “君上,太女的侧夫萧氏求见。”晋兴得了消息来回禀道。 “萧氏?”穆远一时有些疑惑。 “公子,就是前些日子办生日宴的那位啊。”穆封在一旁及时提醒道。 “哦,原来是他,快请进来吧。”穆远想到那日因为自己的缘故,闹得人家的生辰也没有过好,便也存了几分歉意。于是立马叫人请他,自己也整理了仪容出去客厅迎客。 “穆正君。”萧瑾瑜身着月白描金花的绸缎衫子,端的是温雅清贵。此刻在凝晖堂中见了穆远,远远地便礼数周全地盈盈一拜。 “萧兄不必客气。”穆远说着示意穆封奉茶,抬手请萧瑾瑜坐下了。 萧瑾瑜端正地坐到了穆远右手边,锦书在他身后侍立。 “说来好笑,我今日来是与你赔不是的,你可要原谅我才是。”萧瑾瑜说话时态度诚恳却又不显卑微之色。 然而穆远却听得云里雾里,不知他所指何事,于是便直言问道:“敢问萧兄要向我陪什么不是?” 萧瑾瑜有些窘迫,他端起升腾着袅袅热气的茶水来,掩饰情绪一样地放到嘴边小酌了一口。放下茶盏后便已是面色如常,他略带歉意回答道:“上次我过生辰,不想却令七殿下与五殿下起了龃龉,还有王氏,当众对您出言不逊。这些事情都是我的过错,还请您不要怪罪。” 穆远原本就不把这些事情挂在心上,更不会因此对萧瑾瑜心生怨恨,而且他原本还对瑾瑜有几分歉意,此刻见他态度放得这样低,心下不忍道:“萧兄何必如此,穆远自然不会记挂这样的小事,只是还要请萧兄不要因为生日宴不欢而散怪我才是。” 萧瑾瑜闻言眸光一亮,似是有些意外,当下欢喜道:“人皆言你穆远与常人不同,我今日见你方才相信你的胸襟气度果然不凡。” 后面的锦书似是为萧瑾瑜高兴,也安慰他道:“穆正君自然是体谅您的。”接着转头对穆远道:“我家主子看似得宠风光,背后却也有不得已的难处……” “锦书,不得胡言。”萧瑾瑜紧张地喝止了锦书,转头对着穆远抱歉地一笑。 锦书噤了声,却似有千言万语不得倾吐,为他家主子受屈一样。 然而 穆远却也没有追问,他看得出萧瑾瑜性子要强,并非是愿意靠着不幸的遭遇或者处境来博取别人同情之人。于是他也不愿深究,当世男子为弱,自然是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比如眼泪,比如楚楚可怜的表情,然而萧瑾瑜却有自己的坚持,倒是让他有几分佩玉。 “让你见笑了。”萧瑾瑜有些不好意思道。 “无事,民间有句俗话说得好:‘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以为只要有所期待,就不必畏惧生活中的小小挫折。”穆远说着,自有一派疏朗气度。 “其实那王氏出身低微,人也轻狂得很,平日里仗着五皇女的宠爱便无法无天,你不必同他计较什么,不然反而自降了身份。”萧瑾瑜一向瞧不上王氏,只是同为侧室他也不好当众教训。更兼他性子温顺,从来不与人相争的,更是不可能跟王氏一个妹婿计较。 “穆远知道了。”穆远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却也没有符合着萧瑾瑜说王氏的不是。 第36章 家人离别 日子平淡地过着, 却说穆远与萧瑾瑜二人投契,平日里也多有往来起来。然而无奈的是相聚总是匆匆,离别的日子转眼便到了眼前。 穆璋等身为镇守边关的将军, 自然是不能在京城久呆的,而“妇唱夫随”, 穆靖安尚在边关,长公子自然也不能久留京城, 所以这次便要跟着女儿一起回到北漠去。 人道:“黯然销魂者, 唯别而已矣!”此言实在是不假。即便坚强如穆远面对也不由得黯然神伤。他得了穆斐派人来通知的消息,一时沉默了下来。 “我同你一起去。”清泱说着紧紧地握住了穆远的手,她怎么可能放任穆远一个人面对离别呢。虽然自己跟去也都是一样的结果,但起码可以让穆远明白,即使与最亲的人分别,他的背后也总有依靠, 他永远都不会成为孤单的一个人。 穆远面对着清泱坚定的话语, 一时间有些愣怔, 不过这一次,他不能推辞也不想推辞, 此刻他的确希望清泱能够陪着他。于是沉默半响, 他终是点了点头。 晨光微曦, 宽敞而舒适的马车便从七皇女府驶向了长公子府。穆远到了父亲瑰阳的府邸,想着帮忙收拾,却也没有插手的余地。长公子料理家事有条不紊,加上有女儿帮忙, 许多事情早就收拾妥当了,穆远去了也不过是多送上一段路。 到了待客的厅中,瑰阳长公子一见爱子,也顾不得念及清泱,只拉着穆远往内堂叙话。而穆璋只好对着清泱歉意一笑,留下来陪着清泱。 待到一切都打点妥当,众人要登上马车时,长公子仍旧恋恋不舍地拉着穆远不肯放手。 穆远是同清泱一起来的,按理说该是与清泱共乘,这是妻主为上的规矩礼法,然而瑰阳此刻满心是即将离别,再难相见的儿子,哪里还会顾忌这许多。众人都在马车前停下脚步,气氛一时尴尬起来,穆远也有些不知所措。 “祖父,您放开小舅舅吧,咱们该出发了。”穆斐在一旁轻声劝慰道。 瑰阳虽然听清了穆斐所言,但是却佯作不知,只是紧紧地拉着穆远不肯放手。 清泱见状上前,对着穆远道:“穆远,你不用管我,只管陪着父亲就好。” 穆远闻言点点头,很是感激清泱的体贴。然后转头对着瑰阳道:“父亲,我扶您上车。” 众人见清泱出来解了围,都深感清泱的开明,当下也不道破,都纷纷上了马车。穆璋与穆斐并一众女子则皆是骑马在前。 “远儿,清泱可算得是良人了,为父为你挑的人果然没错。”瑰阳想起当初祖君问他中意的人选,心里庆幸着没有因为清泱的懒散的纨绔表象而错选了他人。 穆远见父亲欣慰,便顺着瑰阳接话道:“是,殿下她很好,待我也好,父亲不用担心。”然而本来是说着安慰瑰阳的话,可话一出口,穆远也不由会心一笑,他所言其实也都是发自内心。 瑰阳见状更是放心不少,又开口道:“为父当真是为你高兴,想来你也该明白,这样才是一个男儿家终生的幸福。也不必再惦记着其他的人与事,过往种种皆如云烟消散,你还是珍惜眼前的福分才是。” 穆远觉得父亲的话里似有不尽的深意不曾明言,却也不欲问出自己的疑惑。无论如何,“不如怜取眼前人”这句话总是没错的。 车队出了城门,在荒郊的官道上停了下来。不远处便是送别的长亭,但是在场的人却都没有心思摆上一场酒宴,饮一杯酒念上一句洒脱的诗句来。 穆远下了瑰阳的马车,掀起来又落回去的帘子阻挡了瑰阳粘在穆远身上的视线,却阻挡不了一个父亲对于儿子的牵挂。 穆璋、穆斐、铁托并一众跟随穆璋前来的兵士,尽数下了马。清泱也下了马车远远地站在一旁,作为一个局外人,她无法融入进去,却也被离别的气氛渲染的感伤起来。 “五弟,此去关山万里,相隔太远,姐姐照顾不到,你可要照顾好自己。”穆璋嘱咐道。 “三姐放心。”穆远安慰道。 “你……”穆璋似是有话要说,但看了一眼周围的众人和远处的清泱,又觉得不好出口。便隐晦说道:“你没有东西交给我带走吧?” 穆远闻言微微皱眉,神情有些复杂起来,他心知穆璋所言为何,但确是坚定地摇了摇头。 “穆斐,你带上追风,好好待它。”穆远说着走到追风跟前,抚弄着它的头道,那样子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深情是意思。 第23节 追风本非凡马,感应到了主人情绪低落,也似乎是明白了自己接下来的归宿,便仰头长长地嘶鸣了一声,低下头后不安地用蹄子刨起了地。 穆远见状便凑到追风耳边,一手捉住了它的长耳朵,一手抚弄着它脖颈的鬃毛,不知说了些什么,却是令暴躁的追风冷静了下来。 一旁的铁托看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铁塔一般的女子,眼圈红红,一幅要哭不哭的样子,看了也叫人不禁心酸。 “起身罢,莫要耽搁了。”穆远后退了几步,让开了官道。 穆璋也不愿再多做停留,众人翻身上马,拱手道别之后便缓缓地远去了。 穆远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的时候却不知清泱何时已经站到了他身边。 “殿下,”穆远出言唤清泱,声音有些嘶哑。 “我们回去吧。”清泱拍了拍穆远的后背道。 穆远送别了他的父亲长公子、并三姐穆璋与穆斐等人,又叫穆斐将他的坐骑追风带走,顿生寂寥之感。不过好在他的大姐穆乾一家尚在京中,倒也不是只留他一人伶仃孤苦。 先前他少时便不曾多见多穆乾这个大姐,后来穆乾定居京城更是少有来往,所以一向也不甚亲密,然而毕竟血浓于水,此刻同在京城,穆乾一家对穆远也很是关心,姐弟也都熟悉起来。加之穆清对穆远深为仰慕,时常到府中做客,倒是不至于叫穆远寂寞无聊起来。 七皇女府,绘春院 “宫里边传出消息,说是北匈的三王女赫敏赭到了京城,要求娶我大周朝的皇子,与大周永结秦晋之好。”清泱未曾在朝中供职,自然也对于他国使臣前来的消息不甚灵通,给元君请安之后,她才知道此事。回来之后想到穆家世代抵御的便是这北匈,便忍不住第一时间来告诉了穆远。 穆远听了倒是没有什么震惊之色,只淡淡说道:“两国之间,政治无常,只要是符合利益,往日里多少血海深仇也就放下了。和亲之事也实属常见,殿下也莫要为此感伤才是。” 清泱当然知道穆远所说在理,其实她也没有多少悲伤。 “我并非伤感,而是替父君发愁,如今并没有适嫁的皇子,而那三王女所求娶的乃是当朝皇子,如今母皇和父君都在为此事发愁呢,尤其是父君,他身为中宫之主,更是理应当仁不让地承担起责任来。”清泱将事情的原委解释了。 穆远也是无解,只好道:“说起这个三王女,我倒是见过的。” “什么?你见过她,何时见过?”清泱有些惊讶,后天才是宫宴,自己还没有见过这个三王女,穆远却是何时见到的。 “殿下何必紧张,我见过她已是多年前的事情了,也不过是双方交战远远地见过,说来连样子也不记得了。”穆远含笑说道,语气里颇有几分调侃意味。 “原来如此。”清泱闻言将心放到了肚子里,又在心里将自己批判了一番,怪自己不知何时变得如此患得患失起来。非得时刻知道穆远的状况才肯安心,这样的行径乃是她之前最看不上的,却不想当自己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自己也变成了这样。 “那赫敏赭是北匈汗王的三女儿,并非嫡出,但是北匈蛮夷之邦,不似我大周一样重视血统。是以她凭着自己的天赋与努力,盖过了所有北匈王女的风头,乃是北匈的实权人物。也算得上是当世的枭雄,此番她来求亲,应该也是为了与大周拉近关系,平息边境的干戈。” 穆远不是闺中的无知男儿,纵论天下大势,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他这一番话虽然不过寥寥数语,实则却饱含丰富的信息,若是没有多少阅历,也难出此言。 清泱了然地点点头,她前世读过多少的史书,里面也不乏这样相似的故事。古来和亲都是为了政治,却不知这一次会是谁,这样苦命地远嫁北匈。 “殿下也不必忧心,没有合适的皇子,必然会从宗室里挑选身家品貌良好的宗室子,结果都是一样的。”穆远一针见血地道出了残酷的现实。 清泱听了后心情顿时沉重起来,不由地联想到和亲的昭君。原本她为元君的麻烦而心忧,此刻却又同情起那个人选未定的宗室子来。 第37章 长宁帝子 域阳宫 “给老祖宗请安。”元君今日身着凤穿牡丹的大红色常服, 头上一支金凤凰宝石步摇随着他的脚步摇动,步步生姿。 “元君总理后宫事务,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祖君端正地坐在榻上, 一手从榻上的小几上拿了一盏茶问道。 “老祖宗说笑了,儿臣来给老祖宗请安是应该的。只是这一次老祖宗猜得倒也不错, 儿臣的确有事与老祖宗相商。”元君一边儿坐到了小侍为他搬来的凳子上,一边儿说明了来意。 “哦?何事啊?”祖君端起青花的茶盏来放到唇边吹了一吹, 接着放下茶盏问道。 “想必老祖宗也听说了北匈王女来求娶我朝皇子的事情。然而圣上的五皇子清峭年前才嫁了人, 六皇子清霜年纪又太小,实在是没有合适的和亲人选。”元君将来意娓娓道来。 “小六今年才十岁吧,的确是太小了。不过皇子里面没有合适人选,难道宗室也没有吗?这样的事情又何必来问哀家?”原本祖君正拨弄着茶杯的盖子,闻言便将盖子猛然地扣在了茶盏上,神态间也有一丝不悦, 似是不满元君拿小事来打扰他一样。 “宗室子里自然是有的, 只是那北匈的王女指明了要圣上的皇子, 这却是难办。皇上将此事交给儿臣,儿臣便私下里想着从宗室里面挑一个身份尊贵、品貌端庄的过继过来也算是个解决办法, 只是不知谁可堪如此重任。”元君心知宗室子里的子弟断然是都不愿意远嫁和亲的, 便也不想自己揽下这个祸事, 一人承担了宗亲的恨意,想着若是能拉上祖君一起分担才好。 “哀家久不管前朝后宫的事情了,这宗室子弟哀家虽然熟悉,却也不好妄定人选, 元君还是跟皇上商议的好。”祖君如何不清楚元君的心思,只是也不想太过容易地让元君得逞。 元君不料会受挫,便低声答了一声,“是,”便黯然地退下了。 “祖君,您真的不管这事儿吗?”横林见元君走远,疑惑地开口问道。 “不错,元君他就算是是想把烫手的山芋往外扔,却也该考虑哀家要不要接才是。他最近太过顺遂了,即使哀家有心插手参与也不能轻易答应他。”祖君想着元君最近时时算计,连自己也为他利用,便想着要挫一挫元君的锐气。 “祖君思虑极是,”横林赞了一句,又在心中暗自佩服道:人皆道祖君已经不理世事,却不知在他老人家的心里一切都清楚明白,他虽然看重元君,却也不会一味放任他。 祖君想起了前日里溪明回禀穆远的情况时,提起的苏翎陷害之事。自己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 “这样心思歹毒的人,断然不能留着在远儿身边的,哀家迟早要寻个机会打发了他去。” 如今不正是最好的时机吗,既不会伤了面子,又能够让那个不安分的苏翎远去他国。 御乾宫大殿 几日之后便是招待北匈使者的盛宴,王侯公卿、皇子皇女及有身份的后宫君侍皆在座上。诸位大臣则是殿外待命,也依照品级次序列坐殿外。 “北匈王女赫敏赭携使者参见大周皇帝,”赫敏赭一人在前,后面跟着她的使者团,纷纷都躬身向熙帝行礼。 “平身,请入座。”熙抬手免礼,接着赫敏赭等人便在侍女的引导下坐入了席中。 待赫敏赭坐下之后,对面的清泱方才看清了她的面容,一时惊愕不已。 “难怪这声音如此耳熟,原来那山海居的登徒子就是赫敏赭。却不知是谁这样不幸,要嫁于这样的人。”清泱想着便对上来自对面的狠厉目光,那目光中含着挑衅与不屑,更有着志在必得的决心。那是一种类似于野兽的目光,只一眼便可叫人通体生寒。 清泱不禁打了个寒颤,却是不甘下风地瞪了回去。坐在她身边的穆远似是感应到了清泱的不安,便出声问道:“殿下怎么了?”说罢沿着清泱的目光看去,只见对面一个嚣张女子,正冷眼看向自己这边,却是极为眼熟。 穆远正眼看过来,赫敏赭惊见穆远的面容,一时心下也是震惊不已。原来传言穆远嫁给了嫡皇女七殿下,此番看来倒是真的了,只是以穆远之姿,也要沦落到困守女子的后院,倒是令人惊讶。 当初穆远年少之时,假扮女子入伍为将,曾经与她对战过,那时如何能够想到,果决凌厉的敌方将领会是男子呢?而且命运无常,穆家出了这样的奇男子,最终却还是落入皇家的囹圄之中,但是叫她一个局外人也有几分惋惜。 在华堂之上,缨冠逢迎,美人如云,急管繁弦,燕舞莺嘤,正是一派繁华盛世的景象。 今日元君坐在熙帝身旁,他是众君之首,身上穿着元君的吉服,上面精致的七彩飞凤栩栩如生,简直要振翅欲飞而去一样。 “敢问周朝皇帝,您可选好人选了吗?不知要嫁给北匈的,是哪位皇子?”赫敏赭身边的使者开口问道。 熙帝闻言道:“赫敏赭王女何必如此心急,朕已经选定了嫡皇子长宁帝子和亲,过几日礼部就会准备好和亲事宜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在座的人都知道,元君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是当今的太女李清洛,另一个是七皇女李清泱,却都不知道何时有了一个长宁帝子。 “殿下?”穆远不明所以,便向着清泱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清泱也不知道熙帝口中的长宁帝子是谁,眼下也是同众人一眼懵懂,面对穆远的询问,她也只好摇了摇头。 其实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 当初元君去寻求祖君的帮助,却被祖君直言拒绝了。后来他也只好从符合条件的宗室子弟里挑选了人,不过,虽然熙帝将事情交代给他去办,但是两国联姻这样的大事,却还不是他一个男子可以决定的。于是他便列出名单呈给熙帝过目,一方面好让熙帝可以遴选出合适的人选,另一方面也可让宗室的敌对情绪不至于朝着自己。 不过,就在熙帝正在看元君派人送来的名单的时候,祖君却亲自去了乾元殿。 “父君万安,父君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女儿?” “哀家是个闲人,怎么没有空,只是皇上日理万机,哀家怕来打扰到皇上罢了。” “皇上是在为和亲的人选发愁吗?”祖君看熙帝面色凝重,开口问道。 “是啊,父君。”熙帝倒是直接地承认了。接着拿起元君送来的备选者的名单来给祖君看,说道:“这是元君送来的名单,朕刚刚看完,父君可要过目?” 祖君漫不经心地接了过来,草草地看了几眼便将名单合下了。 “父君觉得何人比较适合?”熙帝见祖君随意地丢开了名单,以为祖君对于此事不敢兴趣,便礼节性地问了一句。 “哀家心里倒是也一个人选,只是此人并不在名单之中。”祖君开口却是出乎意料的一句话,然而熙帝已经询问了祖君的意见,此刻也不好不接住祖君的话接着往下说 “哦?那父君心中的人选是何人啊?” “哀家想的,是平远候世子苏翎。他素有烈火美人之称,与文丞相家的公子文承卿并称为京城两大美人,而且出身也不低,哀家想着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可是……他并非宗室之子,空有美貌恐怕不妥。”熙帝摇了摇头意欲否定祖君的提议,祖君突然提出这样的建议叫她摸不清情况,毕竟以祖君的性子,是断然不应该提议让非宗室子弟的苏翎和亲的,而且因为还是美貌这样的原因。 但是熙帝在脑中想了一圈,实在想不出这样做对祖君有什么好处,然而无论如何,否决却是最保险的应对之法。 “皇上是在担心哀家又有什么谋算吗?皇上又何必这样提防,哀家已经老了,此刻满心所想也都只是后辈能够安乐罢了。”祖君一番话说得极为动情,叫熙帝不禁心生愧疚。 “而且北匈的王女所求娶的乃是我大周的皇子,而不是宗室子,所以无论是谁,只要没有皇子的身份便都没有差别。”祖君一针见血地说道。 “那……那一切就依父君的安排吧。赐苏翎帝子封号,作为我大周的皇子和亲北匈。” 众人虽然心下疑惑,但是面上却是都不敢有丝毫表现出来。是以北匈的使者都不曾察觉也异,便谢道:“多谢大周皇帝,我们北匈愿意与大周和好,不再起干戈战争。”说罢便举杯敬酒,熙帝也举杯,众人见状一起举杯对饮。然而得了美人的赫敏赭却并没有高兴的样子,反而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熙帝的圣旨还未传到平远候府,平远候和苏翎都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突如其来的灾祸,届时什么天伦之乐,心中所向都要化为一缕云烟,随风逝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支持。 第38章 帝子出嫁 平远候府 “不, 我不愿意,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苏翎歇斯底里地哭闹着,将视线里能够碰到的东西全都扔到地上发泄。 “公子, ”惊鹊喊道,随即一个青瓷的花瓶摔在了他的脚下, 吓得他惊叫了一声,跟着苏翎一起哭了起来。 “公子, 你冷静一点, 别伤到自己了。”惊鹊哭着恳求道。 然而发怒的苏翎怎么能够听进去。他此刻怒火攻心,哪里还顾得了是否会伤到别人或者是自己呢? “翎儿,不要胡闹了。”平远候得了消息赶来安慰,说话的时候满脸都是心疼的神色。 “母亲,”苏翎凄厉地叫了一声,踏过满地的碎瓷片什么的直接扑到了平远候的怀里。 平远候心疼地搂住了儿子, 一时间老泪纵横而下。 “母亲, 我不想去和亲, 我不想去北匈那样荒凉的地方,我不去好不好?母亲。”苏翎说着便颓然地滑倒在了地上, 全然不顾满地都是锋利的碎瓷片。 平远候手疾眼快地接住了苏翎, 无奈地说道:“孩子啊, 是为母对不起你,不但不能让你嫁给七殿下,还要你去受和亲之苦。” 苏翎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好像明白不过来平远候的话意一样, 仰着头呆呆地盯着自己的母亲看。 “翎儿,圣旨已下,这不是你想不去就能够不去的,君无戏言,儿啊,你就认了吧。”平远候说罢,苏翎早已是泣不成声。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啊?我不再奢望泱姐姐了,我不奢求了,可是为什么要我去北匈。”苏翎还是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打击。 “翎儿,你若是不去,变是抗旨,恐怕咱们苏家会有灭族之祸啊!”平远候说着,作势跪了下去道:“就算是看在娘的份上,你答应了吧,算是娘求你了。”平远候说罢又要给苏翎磕头。 苏翎哪里能够看着自己的母亲给自己下跪磕头呢,他只好哭着去拉平远候,道:“母亲,母亲你起来,我答应,我答应了还不行……” 第24节 平远候起身,母子二人抱头痛哭起来。 另一边清泱得知苏翎便是过继给元君的长宁帝子之后,也是如遭雷击,她想过多少的可能,却万万没有想到并非宗室子弟的苏翎会是和亲的人选。那个我看着长大的少年,他刁蛮任性,被众星捧月地宠着,无法无天地骄纵着,如今竟然要远去他国,怎能不叫人感伤呢? 然而清泱自知无力改变既定的结果,便也只好黯然伤怀。一连几日不思茶饭,终于叫穆远忍不住开口问她。 “殿下,你可是为了长宁帝子和亲之事难过?”穆远略显担忧地问道。 清泱闻言回神,忙收敛了自己的痴态,转身问道:“我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呵,”穆远轻笑一声,语气略有讥讽之意,接着说道:“殿下这几日神色间颇为落寞,只要不是瞎子,谁还看不出来。” 清泱听着穆远的话,觉得穆远似是有些不满,便联想到或许穆远是吃醋了。这个猜测让她既担忧又高兴,担忧的是如何向穆远解释,自己虽然感伤,却并非因为男女之情,高兴的则是穆远心里是在乎她的,在乎到能让一向淡漠的穆远拈酸。 “我的确是为此事难过,但是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清泱开始解释,穆远则在一旁安静地聆听。 “苏翎他,并不是皇室中人,他生来不曾享受过皇家的富贵与好处,如今却要为了皇家做出这样的牺牲,难道不值得令人感伤吗?”清泱本是穿越而来,思想自然与一般的上位者不同。 穆远闻言点了点头,沉默着思考了起来。清泱的话里是他从没有接受过的新奇观点,他生来富贵,所接受的思想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任何人都有责任为皇家牺牲,献出生命甚至是更为宝贵的东西。但是此刻听了清泱的话,非但不以为她大逆不道,反而觉得十分有道理。 “即便如此,殿下徒然伤感也是无益之举,而且还会令珍视你的人白白替你担心。穆远言尽于此,殿下好生思量吧。”穆远说罢转身便走,没有丝毫的犹豫,也没有回头。 清泱听了穆远的一番‘开导’,心下似是明了了什么。 穆远他刚刚,是在说我是他珍视之人吗?他不仅是在吃醋,而且还暗搓搓地表白了?清泱这样想着,心里的郁结之气仿佛散开了些。 人们在幸福的时候往往不会注意到别人的痛苦,就算是注意到了,也不过给予一些无用的同情和怜悯,即便是清泱也不例外。 另外一方,赫敏赭当初在山海居偶遇苏翎,一见之下,大为钟情。然而可惜的是她打听了苏翎的身份,却发现他既不是皇子,也不是宗室子弟,如此自己便没有理由求娶,对此她深感遗憾。 然而事情却出现了前所未料的转变,她此番求娶的是大周朝的皇子,然而使者打听的结果却是,赐婚给她的并非真正的皇子。 “王女,那大周的皇帝实在是无耻之极,居然用无关紧要之人冒充皇子。”使者发现了真相之后,咬牙切齿地控诉熙帝的‘恶行’。 “不要大惊小怪,她们大周没有合适的皇子,当然会从皇亲宗室里挑人,这是已经是默认的惯例了。”赫敏赭对于使者的惊讶不以为然,从前北匈也有过与大周和亲的先例,但是倒是没有谁真的娶到货真价实的皇子的。 “不不不,是属下没有说清楚,长宁帝子也不是宗室子弟,而是一个小小军候的儿子。”那使者义愤填膺地说道。 “什么?”赫敏赭的眼里非但没有愤怒之火,反而燃起了希望的亮光。因为从使者的寥寥数语中,她联想到了让自己燃起征服欲望的‘烈火美人’。 “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咱们可以趁机要挟大周皇帝,让她多多给予咱们钱财布匹,然后再逼她换一个宗室的子弟来。”使者想到大周皇帝不得不给北匈奉上丰厚的陪嫁时,便忍不住兴奋。 “那长宁帝子的准确身份,你可知道?”赫敏赭压抑住内心的激动问道。 “好像是什么平远候家的世子,属下也记不太清了。”使者话甫落,赫敏赭就大笑起来。 “王女笑什么?”使者不解地问道,要知道赫敏赭王女眼界开阔,应该不会为了一些钱财便高兴至此。 “我笑中原人说,‘有情人会终成眷属’,说的真是太对了。”赫敏赭带着笑意说道。 “啊?”那使者不知赫敏赭所言是何意,一副懵懂的样子。 “你不必管了,我自然会以此为借口,要求让大周的皇帝增加陪嫁,不过至于和亲的对象,就不必换了。” 一个月后,长宁帝子和亲出嫁。 半个月前,北匈王女当庭在大庭广众之下戳穿了皇室的谎言,要求丰厚的陪嫁和盛大的送亲仪式,熙帝为保皇家颜面,不得不忍痛一一答应。 苏翎出嫁这一日,十里红妆铺路,京城万人空巷,华丽无匹的銮舆里坐着尊贵的帝子。两国联姻,场面之盛大,自然是远胜当初清泱与穆远的盛事婚礼,然而坐在八匹汗血宝马拉着的车驾里的苏翎,心下却是毫无欢喜之意。 原来,只有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才会满心欢喜,满怀忐忑。否则纵然惹得天下所有的男儿都艳羡,又有什么乐趣呢。 苏翎心如死灰,一行清泪从重重的脂粉上流过,久而冲出了一道清晰了泪痕。他的思绪渐渐飘到了以前,和清泱在一起的日子。 初见清泱的时候,他才六岁,那是一个很冷的冬天。当时他跟着自己尚在人世的父亲进宫给元君请安,元君给他抓了一把好吃的干果,让宫人带着他去后花园看梅花。 当时他见什么都觉得新奇,自己甩掉了宫人一个人乱走,猛然间看到了灼灼的红梅下,那个令人惊艳的身影。 当时清泱披着一件大红色的斗篷,一张小脸都隐藏在宽大的帽子下,帽子的边儿上是毛茸茸的,迎着凌冽的寒风抖动。 怕愁贪睡独开迟, 自恐冰容不入时。 故作小红桃杏色, 尚余孤瘦雪霜姿。 寒心未肯随春态, 酒晕无端上玉肌。 诗老不知梅格在, 更看绿叶与青枝。 清泱随口吟了一首诗,当时年少的自己还不明白意思,但是却只觉的觉得那简直堪比天籁之音。 “你是谁?” 自己大胆地问出了口,只见背对着自己的小人儿转过了身,对着自己温和地一笑。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这一眼看了便再也移不开。 从此之后他只爱穿红衣,只爱追在那个偶遇的小姐姐身后,其余的女子,再也入不得他的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的诗是苏东坡的《红梅诗》 第39章 燕婉良时 清泱也在送亲者之列, 但是混迹在众人之中,根本没有机会再与苏翎道一句离别珍重。 赫敏赭的车队渐渐远去,送行的人群却还停留在原地, 苏翎悄悄地掀起了侧窗车帘的一角,探头往后看去。只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一身莲青色锦衣的清泱, 她的身边是自己一直羡慕嫉恨的穆远,两人紧紧依偎着, 恰似一对最合适的璧人。 一直氤氲在眼中的泪水‘扑簌’一下流了出来, 苏翎忙用袖子去擦拭,却怎么也擦不完。他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失态的样子,便马上缩回了马车里。 “穆远,你知道自己有多么幸福吗?你最好好好珍惜上天的这份恩赐,要是你敢辜负泱姐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苏翎在心底里暗暗道。但是作为一个已经被淘汰, 再无机会得其所爱的人, 他所能够做的, 或许也就只剩下默默祝福了吧。 苏翎向外张望只不过片刻,却正好被前面骑马的赫敏赭回头看到, 想起当初在山海居的相遇, 她心下瞬间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拨马走到了苏翎的銮车附近,调整速度与銮车并行。 “你还在留恋着什么?”赫敏赭气势汹汹地对着銮车质问。 苏翎在里面自然是听到了,但是却执拗的不想回答。 赫敏赭等了许久却也没有等到苏翎的回音,便更加生气。 “无论你留恋的是故土还是故人, 现在都没有用了,以后你是我赫敏赭的王君,你的心里也只许想着我一个人。”赫敏赭不管不顾地朝着苏翎大喊道。随即她又像是想通了什么,缓和了语气说:“你此刻不愿意也没关系,反正咱们来日方长。” 说罢便又拨马走到了队伍的开头,苏翎气愤地一把扯下了头上华丽贵重的头冠,一把摔到了脚下。分量十足的头冠撞到实木的车厢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声,然而却无人在意。 从此之后,北国狼烟,大漠孤云,再也不能回到故土,见一见故人…… 送亲的众人互相寒暄感慨一番,渐渐都散去了,清泱却还站在原地呆呆地不动。 “殿下,咱们也回去吧。”穆远陪着清泱站了一会儿,此刻也不禁出言道。 清泱还是一副失神的状态,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却是一把抱住了穆远。 穆远被清泱奇怪的举止吓了一跳,马上转头环顾四周,发现城门外送亲的人已经散光了,佩玉与穆封两人在一旁的马车附近,两人见状都识趣的别过了头,不再往这边张望。 穆远以为清泱是心里不好受,便叹了一口气将清泱搂进了怀里。清泱比他矮上许多,正好可以将头靠进他的颈窝。 “以前穆清受了委屈,就爱这样窝进我的怀里,殿下倒是和他一样的习惯了。”穆远轻抚着清泱的后背,温柔地安抚道。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清泱说着已经带上了哭音,穆远听了,只觉得好像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了他的心一下一样,痛不可忍。 “苏翎和亲我应该伤心才对,可是我此刻却觉得有些庆幸起来。”清泱仰头看着穆远,朦胧的泪眼里倒映着他的面庞。 “我想着,幸好我遇到了你,你遇到了我。若是我娶了别人,尚且可以置之不理,但是若是你当初嫁的人是老五,我……我简直不敢去想象。”清泱哽咽着说清楚了自己的意思,穆远闻言绽放了久违的笑容。 原来清泱是在庆幸,庆幸自己和她都遇到了对的人,庆幸虽然是身不由己的政治婚姻,却终得了最合适的良人。而不是为了离去的人伤心难过。 “殿下,”穆远轻声呼唤清泱,看着一贯风轻云淡的女子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便耐不住心下的喜爱。于是他轻轻地缓缓地在清泱的唇上烙下一吻,带着某种不可言说的亲昵。清泱一开始有些不可置信,然而很快便反应了过来,霸道地将自己的舌头伸到了穆远的口中,汲取着穆远的气息。 咸咸的泪水流到了两个有情人的嘴里,却是晕开了满心的甜蜜。 此番两人解开了多日来的心结,更加情好日密起来。 佩玉见两人分开了,也都平息了紊乱的呼吸,这才赶着马车凑了过去。 “殿下,你老是爱使唤我,我都变成车妇了。”佩玉抱怨了一句,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 “哼,要你做车妇怎么了,给殿下和我家公子赶车还委屈了你不成。”穆封不屑地白了佩玉一眼,又抬起手来比划了个打人的手势,吓得佩玉不敢再多言,她可是领教过穆封的‘蛮力’的。 佩玉赶了马车,与穆封同在车前,清泱则与穆远坐到了车厢里,二人细话,不再赘叙。 当晚,清泱赖在了穆远的房里不肯离开。 “殿下还不回去歇息吗?”穆远有些疑惑,清泱看起来太精神了,精神得简直算得上亢奋,实在是与她一贯懒散的形象不符。 “我还不困。”清泱回答道。 穆远无奈扶额,心道:殿下今日这是怎么了?难道是今日情绪大起大落的缘故。而且就算是你不困,我也困了啊。 “殿下,我想要休息了。”穆远无奈地说出了口,他此时与清泱早已不复早日的疏离,也不会再可以隐忍,反而愿意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坦言出来。 “这……,那你休息吧,”清泱有些为难地说道,说罢又补了一句,“我也累了懒得回去,就在这里休息好不好?”清泱说完了整张脸都透着红色,害羞地低着头不敢看穆远的反应。 佩玉闻言则是掩面偷偷地笑了起来,心道自家殿下总算是开了窍,既然两情相悦,就是应该耳鬓厮磨,燕婉欢好,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才是…… 穆远一向镇定,此时也微微红了脸。过了好一会儿才声如蚊讷地回答道:“好。” “真的?”清泱有些惊喜道,接着似是发觉自己的行为太傻,便连一双耳朵都红了起来。穆远则是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清泱。 “嗯,你们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清泱红着脸打发了佩玉和穆封,一时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两人。 清泱走到了穆远身边,颤抖着去解穆远衣服上的衣结。怎奈因为紧张而导致手指不够灵活,结果结没解开反倒是又添了一个结。 穆远不禁轻笑出声,一下子冲淡了些旖旎气氛,“殿下,我来吧。”穆远说罢自己伸手解开了衣结。 两人的衣服一件件落地。 “穆远,你身上的。”清泱借着微弱的光线,模糊的看到了穆远身上横亘着的伤疤。 “很丑吗?殿下不要看了。”穆远的声线中隐含着一丝羞赧。 “不,伤疤是英雄的勋章,我怎么会嫌弃呢?”清泱说着在那伤疤上烙下轻柔的一吻。穆远只觉得早已愈合的伤口好似又有了感觉,那热度穿透肌肤,直烙进了骨骼血脉里。 红纱帐里,被翻红浪,一室旖旎春光。 第二日,一向早起的穆远也起晚了,醒来的时候屋子里还是暗沉沉的,但实际上外面已是春光大好了。 第25节 “累不累?”清泱一语出口,还未待穆远回答,自己却是先红了脸。 穆远想要回答,却发现喉咙干得很,便摇了摇头。 清泱见状赶紧下床,也顾不得穿鞋,赶忙倒了一杯茶递给穆远。 穆远伸手接了,凉凉的茶水流过喉咙,滋润了干燥的喉咙,穆远感觉好受了许多。他喝完了便将茶杯又递给清泱,一抬头却是一抹熟悉的青碧之色。 “殿下,何时将我的玉佩拿去了?”穆远半坐着笑问道。 清泱被问的不明所以,楞道:“什么玉佩?” 穆远没说话,却朝着清泱微开的领口看去。 清泱低头一看,发现了自己脖子上用黑绳系着的半块玉玦。然后她将那半掩在衣领里的玉玦拉了出来,拿在穆远眼前问道:“你说的,可是这个?” 穆远看了点点头。清泱却大笑起来,道:“这个是我打小儿就带着的,什么时候成了你的?” 穆远心下疑惑,便伸手往枕头底下摸去,果然摸出来了一块玉清泱的玉玦极为相似的另一个。 “咦?”清泱好奇地接过了那块玉玦,认真地与自己的对比了起来。 “你这玉玦看似与我的一样,其实还是有细微的不同的,”清泱指着玉玦上面的纹路想要给穆远解释,却突然发现了其中的奥妙。 “嗳,这好像是一对呢。”清泱说着试着将两块玉玦合到一起,果然是严丝合缝的一个圆。 “原来真的是一对,这玉玦你是从何处得来的呢?”清泱想起了自己的玉玦的奇特之处,疑惑地盯着穆远问道。 第40章 天定姻缘 穆远从清泱手里接过了那玉玦, 回想了片刻道:“这个我从小就带着了,八岁的时候我生了一场大病,当时太医都束手无策。后来有个高僧送来了这玉玦, 说是可以消灾避祸,后来我日夜贴身佩戴, 果然便痊愈了。”穆远说着用手抚摸着那温润的玉玦,那玉玦日久年深的被佩戴着, 早已生出了温润的包浆。 随着穆远的讲述, 清泱越发感到惊奇起来,两只水灵的大眼睛圆睁着,好奇地盯着穆远。 穆远被清泱盯得失笑,问道:“那殿下的玉佩又是从何而来?” 穆远这不经意的一句话,却是勾起了清泱前世的回忆。说起她来到这个世界的契机,还是因为得了这块玉的缘故呢。那个道士同她说的话, 她当时记得模糊, 后来经历的时间越久, 居然越发清晰起来:去吧,还有人在一千年前等着你去赴约呢! 现在回想起来, 难道那道士所说之人便是穆远吗?不然为何他得了这玉玦便大病痊愈, 而她刚好因为另一半玉玦穿越而来。这或许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而穆远就是命中注定等待她的那个人。 穆远见清泱久久不回答,也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清泱过了好一会儿才从自己纷乱的思绪里走出来,接着开始回答穆远的问题。 “这玉玦我也是打小儿就有的,它是我抓周之礼上抓来的。”清泱说着又想起当时的情形来, 她生来自带前世的记忆,当时在琳琅满目的一大堆东西里,一眼看到了这个害得自己殒命的玉佩,便蠕动着小小的身躯,爬过去一把抓住了,谁知道后来会有这样一番际遇呢? 清泱说罢望向穆远,二人相视一笑,会心不语。穆远在心里暗暗为这样的奇缘感到不可思议,清泱却庆幸自己生在了皇家,不然仅凭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可以得到穆远呢? 时间如流水淌过,转眼间春去夏来,凋落了百花,繁茂了树荫。 萧瑾瑜出身于书香世家,学识广博,又兼之其生性温婉,眼界阔达,所以倒是极为得穆远相重。叫一向懒于与深闺男子打交道的穆远也时常来往。 这一日穆远带着晋兴前去宫里请安之后,顺道转去东宫去见萧瑾瑜,方走过长长的穿花廊,过了瑾思苑的月亮门,却听一个清朗的男声语调哀伤地吟道: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穆远循声走去,果然见了身着月白色宫装,装饰极为简单素净的萧瑾瑜。 他听萧瑾瑜吟诵那阙伤感的《相见欢》,便出言道:“前人有诗道:“惜春常怕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然而诗人们惜春怜春,可春却从不理会。可知春本就是无知无晓的,若是因为如此怨春,未免无理,而且徒劳伤神。” 萧瑾瑜闻言马上拿帕子拭去了眼角晶莹的泪水,笑道:“是你来了,怎么也不叫人通报一声。让你见笑了。”说着便迎了过来,将穆远拉进了屋子里。 坐下之后穆远才道:“穆远是武人,不懂你们惜花怜春的文人情怀,哪里敢笑你呢?” 萧瑾瑜闻言道:“恐怕不只是这个原因,只是得意圆满之人,不懂伤春悲秋而已。人若是欢喜,见四时之景,皆有欣喜之趣,也便不会感伤了。” “哦?”穆远反问,“这样说,莫非你是失意之人不成,你一向旷达,这次是什么事情叫你伤感了?” 萧瑾瑜闻言,只觉满口苦涩,却又不想将心事宣之于口,自己的苦水只得自己咽下罢了。更何况穆远不是寻常男子,与他说起这些琐事,总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当下瑾瑜只得摇头道:“不提也罢。” 他这样说了,穆远却更加好奇,因为他了解的萧瑾瑜,实在是个大气的男儿,并不沉迷日常琐事,此番必然不是宫门里郎侍之间的争风吃醋了。 一旁的锦书为萧瑾瑜抱屈,便小声道:“是元君要为太女殿下选取太女君了。” 萧瑾瑜见锦书嘴快,便转头瞪了他一眼,接着又观察起穆远的神色来。 却见穆远皱眉思索了片刻道:“果真如此,我倒是不知。” 事已至此,萧瑾瑜却是悲上心头,便又朝着穆远凑近了一些,显然是要与他细话了。锦书见状知趣地朝着晋兴使了个眼色,两人并一众侍奉在内的宫人都退了下去。 “说来不怕你见笑,父君其实早就有意了,从一开始他就对我的出身不满,如今不过是终于等不及了而已。”萧瑾瑜说着,语调中满是无奈。 “太女殿下对你一往情深,只是元君这……” “殿下对我自然是无可挑剔,虽然我只是侧君的位份,但她平日里却待我如正君一般,只是没有真正的名分,总是差了些什么。”萧瑾瑜说着叹了一口气,强笑道:“说到底还是你最有福气,老祖宗疼爱你无人可比,家里又是有背景的,最重要的是七妹对你更是情深义重,实在是羡煞了世间的男儿们。” “七殿下她的确对我很好。”穆远思及萧瑾瑜所说,也觉得自己是无比幸运。 “不过最要紧的还是要有自己的孩子,你年纪也不小了,七妹却还年轻。我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如今她视你为掌上明珠,却未必能够一生一世都如此,若是只依靠着女子虚无缥缈的爱情,未免太过不切实际。”萧瑾瑜想到自身膝下无子之苦,忍不住出言提醒道。 穆远听他所言,皆是宫里人的老生常谈,不禁在心里暗暗感叹,连萧瑾瑜也无法逃脱这样的世俗常见吗?不过眼下萧瑾瑜正伤心,他也不欲直言反驳,便道: “穆远并不依靠他人,若是有一日殿下不再喜欢我了,我也自有自己的去处,届时我自会与她合离,之后回到北漠。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牧马放羊,如何不能为生呢?” 萧瑾瑜闻言被穆远的风采折服,赞道:“你的境界是我不能企及的,你这样的决绝洒脱,我是想都不敢想。我只盼着上天能够赐我一个孩子,叫父君不再觉得我毫无用处,也叫我膝下不再空虚寂寞。” 萧瑾瑜的话里,几分凄凉,几分落寞,更有几分不可对外人道的苦涩在其中,叫穆远听后心情也随之沉重起来。 “太女身为储君,身不由己之处比之清泱不知更有多少,她的后院里自然是郎侍成群,即使再爱萧瑾瑜,也必然不能时时相随。这样看来,萧瑾瑜的感伤难过之处,的确是自己不能体会的了。”穆远心里默默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 第41章 惊人真相 文承卿自从知道他所思的穆将军与穆家有关之后, 更是有意无意与穆清拉近关系,没多久两人的关系比之从前便更加亲密了。 这一日文承卿前去穆府找穆清叙话,却正赶上穆清要出门。 “我来得真是不巧, 正赶上你要出去,还是改日再来找你吧。”文承卿见穆清已经收拾妥当, 便如此说道。 “哎呀,是文哥哥啊, ”穆清快步上前, 一把拉住了转身要离开的文承卿,接着道:“文哥哥你别走,不如与我一同出门。” “哦?”文承卿显露出了几分疑惑的神情,静静地等待着穆清接下来的解释。 “我今日是要去七殿下府里找小舅舅,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起过他的,你当时还说只恨无缘相见小舅舅这样的奇男子, 如见你瞧, 机会这不就来了吗?”穆清说着热络地去拉文承卿的手。 文承卿闲着无事, 便笑着点头答应了。 二人同乘马车到了七皇女府,为了方便便走了侧门, 进去之后直接往穆远的绘春居走去。 “文哥哥, 你看那一池的莲花, 是不是很漂亮。”穆清看着荷花池对文承卿说。 文承卿放眼看去,果然是深红浅碧,美丽非常,不时有一阵清风吹过, 更是一阵荷香扑鼻,叫人不禁心生欢喜。 “很漂亮,‘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不单单是皮相,莲花的风骨也是极佳的。”文承卿望着满池的粉荷白莲,出神地说道。 “文哥哥又在掉书袋了,我可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我知道,莲花落了还有莲藕吃,真是不错的花呢。”穆清一脸天真地说道。 “看到这么美的花儿,你也只想到吃吗?真是个天真的孩子呢。”文承卿打趣道。 两人说说笑笑地走过了一处假山,突然一个挺拔的背影撞进了文承卿的眼里,叫他猝不及防地愣在了原地。 “文哥哥,你怎么了?”穆清不解地问道,他没有得到回答,狐疑地顺着文承卿直愣愣的眼神望去,惊叫了一声:“小舅舅。” 原来文承卿所见之人,正是在前面一处凉亭喂鱼的穆远。他一个人站在栏杆前面,手里拿着一钵鱼食,不时像水里抛去,引得锦鲤争相来抢食。 文承卿闻言回过神来,却正好对上穆远望过来的目光。文承卿心下一惊,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挺拔的背影,不会忘记那个冷峻的眼神,不会忘了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记忆与现实重合,文承卿几乎可以立刻确定,眼前的穆远就是当初救了他们一家的人。 穆远看到了穆清身边还有陌生之人,便放下了手中的瓷钵,转身迎了过来。 “清儿,这位是?”穆远的声线低沉而有磁性,并不似寻常男子一般甜软,却别有一番风情。 然而这声音却是唤起了文承卿早年间的回忆。 “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文承卿面对着一身玄甲的救命恩人,紧张地说道。这是他第一次和母姐之外的成年女子说话,这样大胆的行径叫他微微脸红,却显得一双水润的大眼睛更加明亮。 高大的将军微微俯身,对着比自己矮了不少的少年低声道:“小公子不必记得一介武夫的名字 。”说罢便转身离开了。 少年的眼中迅速地涌上了泪水,却又记得自己已经长大了,便用力地忍了回去。 可是如今文承卿也不再是昔日无知的少年,更不会轻易地在人前失态。只见他略施一礼,问候道:“睿王殿下安好。” 他这称呼实在是少见,虽然当初穆远的确受封为睿王,但是大周女子为尊,向来便是夫随妻称。所以纵然穆远睿王的封号比清泱七皇女的身份更为尊贵,大家还是称呼他为七皇女君或者是穆正君的时候居多。 这奇异的称呼叫穆远不由得多看了文承卿一眼,但却是没有表示不悦。 “小舅舅,这位是文丞相家的小公子,文承卿,他听了你的事迹之后颇为仰慕你,所以我就带着他来见你了。”穆清虽然感觉到气氛略有些怪异,但是还是选择性地忽略了。 “你又跟人家胡说了什么?”穆远闻言瞥了穆清一眼道。 “我哪里有?”穆清说着吐了吐舌头。 “睿王不记得我了吗?”文承卿有些失落地说道,随即又故作轻松释然道:“睿王当年救过我呀。” “哦,”穆远经过他这一提醒,才想起来了当时的事情,“原来如此,我想起来了。”穆远毫不避讳地承认了。当初他男扮女装参军入伍,以穆家女儿的身份参战,不过他此刻的身份已然天下皆知,所以便也没必要再继续隐瞒下去了。 穆清不知内情,听得一脸懵懂,不解地问:“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你们什么时候见过,还有小舅舅还救过你?” 文承卿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的经过大略讲述了一遍,最后轻叹一口气道:“当初一别,没想到还会有再会之期。承卿的心里十分感激将军当初的救命之恩。” “文公子客气了,这是身为军士应该做的事情,即使遇到的是别的人,穆远也会及时出手相救的。” 文承卿闻言苦笑,也不知自己是该敬佩穆远的品格,还是应该为自己在穆远眼里毫无特别之处而伤心了。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相互说客套话了,咱们坐下去休息吧。”穆清打破了沉默的气氛,将两人拉向方才穆远所站的凉亭。 不料文承卿却躲开了穆清伸过来的手,脸色苍白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些事情,就先回去了。”说罢脚步虚浮地便要往外走去。 “唉!那让穆府的马车送你回去吧。”穆清关切地说道。 “不了,我想自己走一走。”文承卿说罢便好似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气一样,颓然地往外走去了。 穆清十分不解,若是真的有事情,应该急着回去才是,又为何不让马车送呢?文承卿的样子分明是不开心,可是他又是为什么不开心呢?难道是自己无意间的举动惹恼他了吗?或许有这个可能,毕竟文人心思细腻。 第26节 第42章 道可道 文承卿失魂落魄地离开七皇女府之后, 便一个人在街上行尸走肉般地游走。这一次他身边没有跟着人,连一向跟他形影不离的茗宋也早就被他打发了回去,实在是连个开解照料的人都没有了。 文承卿苦笑一声, 随即眼泪便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扑簌扑簌”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美人梨花带雨, 更显不胜娇怯之态,只是却无人怜惜。 “原来他惦记了这么多年的人居然是个男子, 他心目中的英雄是个男子。”文承卿突然又回想到了那些传言:“七殿下娶了穆家的小公子, 成亲的时候惊动了整个京城。”“穆公子与七殿下是天赐良缘,一对璧人。”曾经他听了这些话也不过是一笑而过,对于贵族子弟是梦中良人的清泱,在他的眼里却不过是路人。然而当时又如何想到,如今这般讽刺的结果呢? 道路两旁的行人看着一个绝世美人,像是哪家的贵公子, 但是却行为怪异地走在路上, 也便不敢贸然上前询问。只是当文承卿走近的时候, 行人都纷纷自动给他让了路。 文承卿一时觉得心如死灰,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又要往哪里去, 只放任自己的脚步茫然前行。突然间一个身着道袍的身影映入了他绝望的双眼, 在茫茫人海里,那一抹素净的青灰是如此地显眼,他下意识地便跟了上去。 另一边儿七皇女府中,穆远敏感地察觉了文承卿的不对劲, 便吩咐下人通知文府。一切吩咐完毕了,他才对着穆清说道:“清儿,你这个闹腾的性子,是怎么与文公子这样娴静的人相合的。这可真是叫人吃惊呢。” 穆清听了穆远的打趣,立马大叫道:“小舅舅,在你眼里我是什么人啊?”言罢又小声嘀咕道:“你自己冷面寡言,还不是和性子温吞的七殿下合得来。” 穆远耳力过人,自然一字不漏地听了去,只是却也懒得教训穆清。不过穆清的话倒是叫穆远也暗暗沉思起来,从前他从未想过这样安稳平静的生活,更没有想到他会和清泱这样温柔的女子共度一生。 文承卿跟着那灰袍道士前行,渐渐地走出了城区。他只觉得那道士的身影时隐时现,但是每当他看不到那道士,即将迷失方向的时候,那青灰的身影便会远远地出现,倒像是某种指引似的。 文承卿跟着那青灰身影,渐行渐偏,慢慢地走到了山林之中。偏僻狭窄的小径,走起来有些吃力,但文承卿却一直紧追不舍。直到行至一座山的半山处,一晃神间跟丢了人。 文承卿不知接着该往何处走去,不过鉴于先前的经验,他知道那消失的人影一会儿就会再次出现,便停在原处等待那道士。然而这一次他等了许久却没有等到,便开始四处寻找,打量起自己身处的环境。 不知何时,他已经走到了山上,只见四周寂无人声,唯有蝉鸣鸟啼清风入耳。山岚雾霭之处,隐隐约约可见一处屋宇,文承卿此刻见到,便要往过走去。 那处屋宇看着不远,却着实有一段距离,文承卿走了许久方才走到那里。原来那处是一处道观,文承卿放眼看去,只见灰墙黛瓦,大门上的匾额上书着“钧清观”三个大字,笔力遒劲,铁画银钩。 文承卿再走近了一些,从门内出来了一个扫地的小童,手里还拿着扫把出来问道:“公子为何来我钧清观?” 文承卿闻言道:“我……我方才自闹市见一道长,跟随而来,只是行至此处,便不见了他的身影,想来或许是你们观里的道长吧?” “原来如此,那请公子入观一歇。”那小童说着行了一礼,将文承卿让了进去。 天色渐晚,当朝丞相文府里是一派慌乱的景象。 “还不再去找。”文丞相大袖一挥,已是怒极。 至于为何是这样的状况,却还要从先前说去。当时文承卿失魂落魄地离开七皇女府,穆远不放心便派人通知了文府。文丞相得知自家儿子一个人在外游荡,大为光火,便立刻派人出去寻找,还将文承卿的贴身小厮茗宋大骂了一顿。 然而派出去的家丁遍寻不到,天色已黑还是毫无消息,叫文丞相也慌乱起来。此刻已是将所有的仆妇小厮都派了出去寻找。 “这可怎么办啊?承卿就是我的命根子,若是他走失了,我也不要活了。”文承卿的父亲宋官人哭喊道。 而文承卿的姐夫秦氏在一旁扶着宋官人安慰道:“父亲你别着急,兴许一会儿便找到了呢。”说罢却是也掩面垂泪。 “唉!”文丞相见男眷们哭哭啼啼便更加心烦,一甩袖子便离开了。 然而事情并没有像想象的那样顺利,后来天色黑得深沉,都到了宵禁时分,文家却还是没有寻到文承卿。 “穆公子,你真的不知我家公子去了何处吗?”茗宋带着几个小厮找到了还在七皇女府里的穆清,焦急地问道。 “这……”穆清得知文承卿走失的消息,也很是震惊着急,此刻回想起当时的状况,却是没有什么线索,“我不知道,文哥哥走的匆忙,当时他神色怪异说是家中有事要先回去,别的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这可怎么办?”茗宋平时泼辣,到了这会儿却是急地都快要哭出来了。 “先别慌,我和殿下都会找人帮忙去找,不会有事的。”一个沉稳的声音传来,抚平了一群人焦躁的情绪。 穆远一身家常的便装,沉如山岳,叫人下意识地觉得能够依靠。 “是啊,我们都会帮忙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好的人就丢了。若是有劫匪,她们有什么条件就只管答应了,保重人要紧。”清泱从穆远的身后转了出来,略显担忧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定在晚上九点,频率暂且不定,要是晚上九点没有更新大家就可以睡了。 爱你们,么么哒。 第43章 尘缘相误 有了清泱和穆远的帮助, 再加上丢失是文丞相家的小公子,底下的官兵不敢不尽心。巡城兵马司连夜找寻,将京城翻了个遍, 却是到处都不见文承卿的踪迹。 一时间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文家的公子失踪之事。 文府 “是谁说出去的, 现在好了,文家的脸都要被丢光了。这个逆子, 最好不要再回来, 否则看我不打断他的腿。”文家是世代的书香世家,文丞相想到文家的清誉,不由地怒从心来。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难道承卿他不是你的亲儿子吗?你怎么这样狠心?”文承卿的父亲宋官人哭着叫道。 “我宁愿没有他这样的儿子,年纪不小了却迟迟不肯出嫁,眼高于顶, 每天只知道往外跑, 现在居然还敢一声不吭就消失。”文丞相说着将跪着的下人扫了一遍, 怒道:“等公子回来了了,我再跟你们算账。” 钧清观内。 “这是我家师父……”那小引着文承卿走进了清幽的道观, 只见四周花木茏葱, 清喜可人, 而灰墙黛瓦,也是别有一番出尘意趣。 “公子何故独访我钧清观?”那被小童称作师父的老道问道。 文承卿观察眼前之人,只见他一身玄色道袍,但却全然不似方才所见之人的身影。 “在下方才身在闹市, 受到感应,跟随一道长前来,寻至此处便失了他的身影。我想着或许是与贵观有什么机缘,故而冒昧一访。”文承卿彬彬有礼道。 “原来如此,”那道士闻言捋了捋自己半灰半白的山羊胡道:“贫道道号‘衡阳子’,今日并不曾出山,想来公子所见的不是贫道。” “的确不是道长,我方才所见之人,虽然隔得远远地,不曾看到正脸,但是从身形便可知是一年轻男子。”文承卿回想起方才自己跟随的飘忽身影,坚定地说道。 “然而这钧清观之中,只有贫道与几个小童公子莫非是遇上了精怪不成?”衡阳子捋着自己长长的胡子若有所思地说道。 文承卿闻言只觉后背一凉,方才他遭受打击之下,神志混乱,的确是妖邪之物的可乘之机,莫非方才所见果真非人不成? “公子不必害怕,贫道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衡阳子不靠谱地解释。 文承卿闻言苦笑了一声,‘哀大莫过于心死’,现在他满心绝望,只觉得心如死灰,又还怕什么邪祟呢? “公子,既然到了这里,不如随遇而安,进来喝一杯茶吧!”衡阳子将文承卿请进了屋子里,小童为两人奉上了两杯茶。 “多谢道长。”文承卿心不在焉地道谢,眼神却是飘忽于虚空之中。 “公子似是有烦心之事。”衡阳子灵敏地察觉了文承卿的异样,眯着眼睛问道。 “不值一提,道长还是不要问了。”文承卿想到自己伤心之事,又觉得无法倾诉,只好自己独自咽下苦水。 “贫道乃是方外之人,听了不过只为开解公子,过耳不留,公子不必担心。”衡阳子接着诱导。 “非是担心道长泄露,而是实在不足为外人道。”文承卿摇了摇头,想着他回去之后,此事更是不能对任何人提起,而眼前陌生的道长,或许就是他唯一的倾诉机会了。 于是便忍不住说道:“实不相瞒,我曾心悦一人,苦恋多年,而今日方才绝了最后的念想,知道我与他是永远没有可能的了。” “我观公子相貌不凡,衣着更是华贵,想来是大家公子。是怎样的女子,能够叫公子这样思而不得?”衡阳子疑问道。 “他……”文承卿无法说出穆远的身份,只得连连摇头道:“有的事情并不是身份地位的差别,若真的非要说个理由的话,或许是无缘吧!” “缘份一事,最是不可强求。公子还是看开一些吧。情深不寿,公子还是不要用情太过比较好。”衡阳子劝慰道。 “若是能够像道长一样,成为方外之人,不涉红尘之事,不恋人间凡情,是不是就能够超脱失望与痛苦呢?”文承卿痴痴地问道。 “公子尚有俗世牵挂,如何能够脱离凡尘呢?”衡阳子故作姿态道,“今日天色已晚,公子就留宿一晚,明早便回去吧。” 文承卿闻言向外看去,发现果然天色已黑,“居然已经这么晚了吗?怎么我连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童儿,带公子去找一个能够休息的房间吧。”衡阳子说着迈步走了出去,走得快了倒是也有几分飘然之姿。 文承卿依言跟着小童离去,甫一出去只觉凉风袭人,耳边隐约传来吟诗的声音: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文承卿听了此诗,之觉得正是当下自己的写照,但是他却不后悔曾经遇到了穆远,更不会后悔自己傻傻地等了这么多年。就是以后,他也不会再喜欢上其他的女子了。 第二日一大早儿,晨光微曦,城门刚刚打开便有一个锦衣华服的公子自城外而来。这人正是让众人悬心,被翻天覆地地找了一夜的文承卿。 然而此刻回来的人,却已不再是昨日离开的文承卿了。 第44章 萧瑾瑜的喜讯 文承卿消失一日后又自己回到了文家, 原本一场沸沸扬扬的风波瞬间平静下来,但是却止不住众人纷纷的猜测。文家的小公子一夜未归,第二天却完好无损地回来了, 这样的事情也无怪别人猜测了。 文府。 “你还敢回来,说, 你去哪里了?”文丞相见文承卿回家,一面欣喜一面生气。此刻正握着“家规”严厉地责问跪在地上的文承卿。 “夫人, ”宋官人哭着上前夺下了文丞相手里的“家规”。 “儿子多日于街上偶遇一道长, 得他相邀去城外道观一聚,后来天色晚了就留宿了一晚。”文承卿隐去自己得知真相的细节,将事情大略地解释了一下。 “哼,一个男儿家,整天四处乱跑,成何体统?以后不许随便出门, 这个月就在家里好好反省自己吧。”文丞相说罢甩袖离去了。 宋官人见文丞相离开, 闻言安慰了文承卿一番, 便让他下去休息了。 “公子,公子你这两天到哪里去了?这两天真是急死我了。”茗宋跟着文承卿回到房间, 在他身后嗔怪道。 “对不住, 茗宋。”文承卿神情漠然道歉。 “嗳, 公子,茗宋不是要怪你的。”茗宋生怕文承卿误解他的意思,赶紧解释。神情焦急,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一样。 “别哭, 我知道你的意思。”文承卿话语间十分冷淡,并未像以往一样温柔地安抚茗宋的情绪。 “公子,你平日里连陪着官人去寺庙上香都不愿意,为何这次却主动跟着臭道士去什么道观呢?”茗宋对于文承卿突然的转变极为不适应。 “茗宋,不得胡言。之前是我狭隘,不知道法的精妙,才会这样痴缠于凡尘俗世。”文承卿斥责,随即道:“不过连累你被罚,是我的不是了。” “公子千万别这么说,茗宋为公子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只是穆小公子和七殿下和穆正君等人,也为公子操了不少的心呢。”茗宋快语道。 第27节 “穆正君?穆远吗?”文承卿听了穆远为他担心,神情才出现了一丝变化,随即又转作了唇边的一丝苦笑。 “是啊。”茗宋不知内情,对于文承卿的反应更是无从适应。 文承卿很快收敛了面上变幻的神色,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平静道:“如此,可要多谢他们了。我被禁足在家,不得出门。茗宋,得空便替我去七殿下府里一趟道谢吧!还有穆家那里,替我向穆小公子道歉。” “是,公子。” 文承卿失踪之事平定之后,京城之中便再无甚波澜。兰君虽有夺嫡之心,但无奈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五皇女烂泥扶不上墙,而他自身背后也没有多深的娘家背景,故而也只得愤恨地羡慕着元君了。 清泱和穆远的关系,更是日益亲近,而清泱亲手所植的连理树也已经破土生长。 文承卿自从钧清观一行之后,便甚少出门,每日只在家研读经书。他本就爱书,但是之前所爱都是诗词曲赋,儒家经典之类的,然而近日所观却是《道德经》、《南华经》之类的道家经典,可知他已是心性大变了。 又因着文承卿不再出门,穆清便少了一个相伴的朋友,每日更加无聊,便去找穆远更加频繁。后来偶然在七皇女府遇到了来找清泱的林熙,二人年纪相仿,性情相投,又都是潇洒不羁之人。便格外投趣些,穆清找到了新“朋友”,也不再日日来烦扰穆远。 如此,穆远便常常入宫替父亲陪伴祖君,在祖父跟前尽孝。请安之后也时常去东宫找萧瑾瑜闲聊,往日的野性与壮志,倒是真的被平静的生活消磨无几了。 惬意的昼眠,忽被人语惊醒,萧瑾瑜本来有些恼。他坐起身来,揉揉眼睛,刚想要斥责侍奉的宫人。却见碧纱窗下,一个熟悉的伟岸身影,正是穆远。萧瑾瑜见是好友前来,立马消了气,欢喜地下榻穿上了鞋子出来迎穆远。 “怎么今日大晌午的来了?”萧瑾瑜迎过去问道。 穆远拉着萧瑾瑜坐下道:“你求仁得仁,我当然是特意来恭喜你的。” “你这么快知道了?”萧瑾瑜满面笑容,看得出是很开心的。 “是啊,这样的好事儿当然传播得很快了。”穆远知道萧瑾瑜一心求子,听闻他怀孕一事后也由衷地替他高兴。 “我也没想到,我盼了这么多年,原本以为不会有这样的福气了。”萧瑾瑜说着轻轻地抚上了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生命。 “父君知道了也很高兴,跟殿下说,若是我能够有福气诞下一个女儿,就答应殿下让我做太子君。你说我能够生下一个女孩儿吗?”萧瑾瑜喜悦的面容上略有几分担忧,他无比盼望着这个孩子的到来,又害怕她会不符合自己的预期。 “其实男孩还是女孩都好,不管是什么,你都不会觉得膝下空虚了。”穆远安慰道。 萧瑾瑜闻言浅浅一笑:“你说的对,不管是女还是男,都是我最亲的孩子。” 怀孕的人便格外嗜睡些,穆远同萧瑾瑜闲聊了片刻,察觉他有困倦之意,便主动告辞了。 子息一事,穆远原本不在意的。若是有了孩子他当然也高兴,但是没有的话,他也不会像萧瑾瑜一样日思夜想地想着。因为他原本就不是很喜欢孩子的人,不过看了萧瑾瑜幸福的样子,也有了几分动心。 第45章 谢司晨归来 西北边塞的风光和江南不同。黄昏的时候, 军中号角一吹,周围的边声也随之而起。层峦叠嶂里,暮霭沉沉, 山衔落日,孤零零的城门紧闭。天气寒冷, 霜雪满地。 然而如今的西北却与往年的深秋又多了几分不同,因为割据多年的西北, 如今终于要重新归入大周的版图了。 去岁深秋, 穆家军一举重创北匈主力军,与之定下了十年之内不得再犯大周边境的合约。如此北境最大的祸乱便解决了,西北,原本是大周的属地,但是在谢司晨的母亲一辈,便脱离了朝廷的管辖, 在西北自立为王, 如今王位已经传到了谢司晨的手中。 谢司晨, 能为不逊于其母,一直以来与北匈联合, 在西北边境雄霸一方。然而他当初为了救穆远, 与北匈的权贵起了龃龉, 因着利益相合便没有撕破脸,但是心结却是结下了。如今北匈与大周交好,西北便陷入了孤立。 加之日益强盛起来的大周朝屡屡大军压境,施以威慑, 加以诱惑,最终谢司晨审时度势,答应了归顺朝廷。 如今城内已经换了一番景象,当时谢司晨做决定之时,她的部下有不少人反对,但是却仍旧没有动摇她的决心。谢司晨决定要做的事情,是没有人能够阻挡的。无论当初反对的声音有多么响亮,如今都在默默做好归顺的准备了。 而谢司晨,不日便要赶赴京城,接受朝廷给予的新封号。 中秋宫宴 熙帝不费一兵一卒便平定了西北之乱,心下高兴,更加嘱咐元君大肆操办此次的宫宴。是以今年的中秋宴比之往年更加热闹盛大,除了宫眷皇女之外,四品以上的大臣皆携带家属列席。 中秋之夜,天气凉爽,一轮圆月高悬夜空,将清辉洒在御花园的花树之间。举办宫宴的景平堂内,华美的宫灯更是照得屋内亮如白昼,身着宫装的侍子往来穿梭,为皇亲王公添酒加菜。 熙帝高座与正中的宝座上,左边坐着鲜少露面的祖君,右面则是父仪天下的元君。两旁下首,一边儿是皇家及大臣的男眷,另一边儿是王亲和大臣。 中间宽阔的场地中,有乐师奏响丝弦雅乐,面容姣好的年轻舞侍,跳着端庄优雅的舞蹈。 “穆正君,听说西北的谢司晨要降了,你们穆家可是功不可没。”文承卿对着身旁的谢司晨说道。他一直在家里,今日却不知为何文丞相居然答应让他父亲将他带到宫里来。当然更令他意外的是,他居然幸运地坐到了穆远的旁边。 穆远闻言侧头去看文承卿,他不知文承卿的心思,对于文承卿也只是有模糊的印象。往日的宫宴出了萧瑾瑜之外,他从不轻易和别人说笑,当然也没有人来招惹他,所以一向都是沉默到底。这一次文承卿居然会主动来搭话,倒是叫他意外。 “或许是感激自己当年的救命之恩吧?”穆远在心里这样解释。 “穆家不敢居功,一切都是皇上英明罢了。”穆远言语间不敢倨傲,疏离而客套。 文承卿听了这话有些落寞,穆远看他也不过是个略有印象的陌生人罢了,于是就讪讪地不再与穆远说话了。 文承卿不语,穆远当然不会主动说话,两人便又各自沉默下来。穆远经文承卿这一搭话,又想起了如今人人瞩目的谢司晨。其实谢司晨归顺的消息他早就知道了,穆璋镇守西北边防,与谢司晨比邻而居,当然是最早知道消息的。 穆远想着又想到了随着消息一起送来的一封信,这一次他没有烧毁,却是打开看了。信里的内容是这样的:吾友穆远,昔日你我曾有相聚之约,但是你却爽约失信。我得知你赴京之后,曾托穆璋代为转交了一封信,然却是迟迟没有回音。吾亦闻你已嫁为人夫,然终究意不可平。此次归京,盼能有一见。 谢司晨会归顺朝廷,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以他对于谢司晨的了解,即使是盟友北匈不在了,西北也绝对会再撑上几年。他没想到谢司晨居然会这么快答应归顺,穆远并不怕见谢司晨,但是却不想引起清泱的误会,然而他心中也清楚的知道,这一见是无可避免的。 文承卿不再与穆远说话,便闷闷不乐起来。平时他在家中研习道家精义,如今也就是穆远的举动,能够牵动他的心思了。 第46章 中秋宫宴 这一次的中秋宫宴虽然办得格外盛大, 但是与寻常宫宴也并无什么太大的差别。最出风头的还是熙帝后宫里的君侍,一个个作诗、吟唱、弹琴、跳舞,简直是十八般武艺齐上。 当然其中最为出彩的还是兰君, 兰君年纪不小了,但是舞姿却依旧不减当年风采, 高挂的宫灯照着他鬓边的宝钗光华流动。舞袖乱旋间自是风情万千。 而元君是中宫之主,无论是轻歌还是曼舞都与他无缘, 他所能做的, 不过是穿上厚重华丽的元君吉服,端坐于高位之上,看旁人欢声笑语罢了。不过幸而这种生活方式他也是乐在其中,不以为苦。 宫宴的结束是以熙帝的离开为标志的,熙帝看了兰君的白纻舞之后,便情不自禁称醉退席了。 元君看了也只是道了一声:“酒不醉人人自醉, ”便将注意力转了回来。像兰君那样小家子出身的, 也不过是靠着美色和歌舞博得熙帝的宠爱罢了。元君地位稳固, 自然也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他还要将精力放到眼前亲自主持的宴会上呢。 熙帝离开之后, 祖君自然不会再留下, 然而他走的时候, 却要叫上穆远离开。这下子清泱怎么肯同意,中秋节啊,多么好的日子。她还想着和穆远一起赏月、一起吃月饼,喝桂花酒呢! “老祖宗, 您怎么能把穆远叫走呢?这大团圆的日子,您可不能让自己的亲孙女独守空房啊!”清泱委屈地说道,惹得在场的众人都掩面而笑。 “泱儿,不得无礼。”元君喝道,心想清泱也太恃宠而骄了。 谁知元君却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接着说道:“元君何必这样紧张,老七,哀家又没说让穆远留宿宫中,只不过去域阳宫和哀家说说话罢了,看你着急的那样。”祖君虽是指责的语气,但是面上却是带着慈祥的笑容,显然是对于清泱挂念穆远的态度极为满意的。 “是,老祖宗,那孙女等宴会散了去您那里接人。”清泱顺口要求道。 “鬼丫头,”祖君伸出手指隔空虚虚地点了点清泱,便带着一众人离开了。清泱也安分地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清泱与穆远这一番琴瑟和鸣的互动景象,看在一旁的文承卿眼里却是十分的刺目。清泱的身边有穆远相伴,穆清的身边多了一个林熙,有了身孕的太女侧君萧瑾瑜更是备受太女的呵护关爱,只有他一人,伶仃孤苦,就连满怀相思也不知该赋予谁? 美人含愁,也别有一番风情,更何况文承卿这样冷若冰霜,名动京城的绝代佳人呢?他兀自伤情,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对面五皇女的眼里。 五皇女李清湄,平日里所见的不过是王氏那样徒有其表的庸脂俗粉,哪里见识过文承卿这样的美人儿呢。这下子见了不由得将眼睛都看得直了,心里暗暗想着:当初见那平远候世子苏翎,便觉是天人之色,只可惜远嫁他邦。眼前这个美人,与那苏翎不相上下,不知有没有人家。他坐在文丞相正夫的身边,难道就是传说中文丞相家的冰霜美人吗? 清湄没有正夫,身边带着的只有宠侍王氏,王氏身份低微,不得与穆远等一样列席,只在清湄旁边摆了个矮凳子坐着。此刻他见清湄看文承卿看得出神,心知清湄又是动了色心,心下顿时警铃大作。 “殿下,”王氏边摇清湄的手臂,边嗲嗲地叫道,“殿下,奴侍给您斟一杯酒吧?” 往日里若是他如此勾引,清湄必然少不了爱惜一番,此刻却是不耐烦地甩开了他的手。清湄的视线已经粘在了文承卿的身上,容不得别人来打扰。 元君高坐上位,自然将清湄的痴态都看在了眼里,心道:“兰君那个狐媚子生的女儿也就这样了,癞□□还想着吃天鹅肉,真是不自量力。”然后又看向了萧瑾瑜,其实萧瑾瑜和文承卿的气质相似,但是少了几分冷傲,多了几分平易。 元君不禁感叹世事无常,天意从来不肯轻易遂人心愿,若是萧瑾瑜那般的人才,生于文承卿这样的家庭里,自然也能够毫不费力坐上太女君的位子。 宫宴将散的时候,穆远便自己回来了,祖君并没有让清泱去域阳宫亲自接人。 “我还正想着要去找你呢,”清泱见穆远过来,便自然地上前拉了他的手说道。 穆远闻言也不答话,只对着清泱温和地笑了笑。 元君见时间差不多了,便下令散席,众人纷纷三两结伴离去。文承卿心情不畅,破天荒地喝了酒。他一向不擅饮酒,是以没喝多少便面有醉意了。他面色绯红,如同飞上了一抹红霞一般,倒是更添几分柔情,减弱了平时清冷孤高之意。 宋官人没想到自家一向守礼的儿子居然会在宫宴上喝醉了,便小声训斥道:“你是做什么,平时你也不饮酒的,怎么这次都喝得醉了,真是有失体统,若是你母亲知道了,更加不让你出来了。” 文承卿自知失态,却不肯认错,因着他喝了酒,有着几分醉意,便大胆道:“我出来做什么呢?我情愿一辈子待在家里,就好好侍奉母亲和父亲不好吗?”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哪儿有男儿家不嫁人,反而在家待一辈子的道理呢?”宋官人怒道。其实这次他肯带着文承卿赴宴,也是有其他心思的。毕竟儿子年纪不小了,应该找一个人家,宫宴这种场合,皇家女子,名门贵族最多的,保不准就有哪家的小姐喜欢上了承卿也说不准。他对于自己的儿子还是很有自信的,文承卿迟迟嫁不出去,只不过是因为他眼界太高了而已。 这一次文承卿不再回话,反而是异常地沉默起来。从他知道穆将军就是穆远的时候,便绝了情爱的想法。穆远是他的求不得,但是他也不愿意将就。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好像越来越短小了,短得我都不好意思发出来。(不好意思你还发。)但是想到还是有人等的,就抽空写了两千先顶上,抱歉,很抱歉。另外:提前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关于文承卿,他的命运好像格外的波折,大家可以猜猜他最后的归宿如何。我还是挺喜欢他的,蓝颜薄命啊! 唐代李白的《白纻辞》有“扬眉转袖若雪飞,倾城独立世所希”就是说得兰君跳的那个舞啦! 第47章 赏月舞剑 夜色清朗, 如水一般澄澈,清泱与穆远并肩牵手而行,也不叫人跟着, 只两人在一起低声说笑。 “殿下方才何必着急,大庭广众的成何体统呢?”穆远嘴上责备, 脸上却仍是高兴的神色。 清泱知道穆远性子严肃,还以为他真的生气了, 便侧头去窥着他的神色, 发现穆远毫无嗔色,才知道他明着一本正经地责怪,实则是暗藏欣喜。于是忍不住阴阳怪气地打趣,“哦?穆将军生气了,我看看该怎么哄才是。” 穆远闻言面色一红,清泱与他越熟悉便越放得开了。刚成亲的时候算是相敬如宾, 她待他体贴关照, 但是却不会肆意出言打趣, 如今却是……穆远想着又摇了摇头,自己如何不是也一直在变化呢? 清泱见穆远迟迟没有反应, 生怕逗闹了他, 便抓起他的手道:“大庭广众又怎么了?我们是夫妻, 我爱你恨不得叫全京城、全天下的人知道才好,为什么要藏着掖着。就算是别人羡慕嫉妒,也顶多酸溜溜地说一句咱们感情好。” “你啊!”穆远听了清泱的胡言乱语,忍不住摇摇头低声笑了起来。 “对了, 我刚刚看见文家的公子好像坐在你旁边。”清泱回想着那个清瘦的身影,觉得应该是文承卿。 “嗯,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他好像也不怎么出门。这次大概是宋官人想着为他物色人家了吧!”穆远想到文承卿闷闷不乐的样子,皱眉说道。 清泱发现了穆远的异样,马上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穆远轻描淡写地将话题揭了过去,又道:“萧兄有了身孕,这次虽是以侧君的身份列席,但想来离修成正果也不远了。” “你和他关系好,心里也很高兴吧?”清泱说,“他少年时便嫁与太女姐姐,这么多年下来,也应该做正君的,只是父君一直阻挠罢了。”清泱想到满心都是权力的元君,也不置可否,只好止住了话头。“不说他们了,咱们回去吃月饼去。” 渐渐地两人走过了花木茏葱的御花园,走上了宽阔平旷的大道上。一轮玉盘在青石板上洒下了一地的银辉,照得这清夜更加可人。前方宫门口站着一排人,为首的那个正翘首以待地张望着,看到清泱二人走过来便马上迎了过去。 “殿下,您好好地干嘛不让我们跟着,要是磕着碰着可怎么好?”说话的自然是嘴皮子不饶人的佩玉。 “你懂什么,有正君在怎么会让殿下摔到。”晋兴也走上前来,鄙夷地瞥了佩玉一眼道。 佩玉吐了下舌头,也没敢再顶回去。她跟着清泱一向嚣张跋扈惯了,但是自从穆远来了,她就被晋兴,穆封等吃得死死的。穆封人虽然直,但是却有一把子“蛮力”,佩玉打不过就只能认了。至于晋兴,人家背后可是有靠山的,而且那一张刻薄的嘴比她还厉害,也不是她能够招惹得起的。 第28节 “殿下,马车在外面等着呢!”佩玉垂头耷脑地说,样子真有几分可怜,但是清泱看了却忍不住想笑。 “走,”清泱忍住了笑,佯装严肃地拉着穆远出了宫门。 清泱回府之后,时候便已经不早了,但是府里的下人早就准备好了点心,酒水,在小花园里单独摆了桌子,以备他们殿下赏月之用。 “殿下,时候不早了。”穆远对着清泱道,言下之意是在宫里赏月还不够,还非得要再来一遍吗? “嗳?在宫里一大群人有什么意思,只有你我两个一起看月亮,说话才好呢!”清泱对于和穆远一起过每一个节日都很热衷,尤其是两人第一次过中秋,清泱当然不会草草了事。 说着清泱便活力满满地拉着穆远往小花园走去,边走边回头警告想要跟上来的佩玉道:“不许过来,我给你们放假,今天晚上随便你们玩儿去。总之不许跟着我就是了。”说罢拉着穆远一溜小跑起来。 穆远觉得清泱的行为太过孩子气,但是却不知怎的也乐意陪着她一起疯。沿途的路上点了灯笼,朦胧的一团团像是掉落人间的圆月一般,清泱二人便顺着灯光的指引找到了早就布置好的地点。 “哇,她们准备得还挺丰盛,”清泱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各色点心月饼感慨道。 “殿下莫吃了,这么晚了,积食了可不好。”穆远看着对着月饼双眼放光的清泱劝道。他们在宫中已经吃了不少点心,而且之前还是用了晚饭才去赴宴的,这么能放任清泱再吃呢。 “好吧,”清泱深深地望了那堆月饼一眼,有些恋恋不舍地移开了目光。“那陪我喝一杯总可以吧?我今天可是没有喝酒。”清泱仰着脸问穆远。 穆远被她这样深情地看着,满腔柔情几乎不曾满溢出来,如何能不答应呢! 清泱看穆远点了头,马上欢喜地倒上了两杯酒,一伸手递给了穆远一杯。随即又主动去与穆远碰杯,然后没等穆远反应过来便仰头干尽了一杯酒,结果却是没留意喝得太快,呛到了自己,还得劳烦穆远替她拍背。 清泱咳了半天才恢复过来,却是呛得泪眼汪汪的。穆远原本打算说她冒失,但是见清泱一双泪眼望着自己,可怜巴巴地便先软下了心来。 “又没人同殿下抢,干嘛这么着急?”最终还是忍不住念一句。 清泱也不解释,只是痴痴地望着穆远笑道:“我如今才知道,美酒是要对着美人喝的,就着月色与美色下酒,酒的味道才更好,叫人急不可耐地想喝。” “殿下还没喝醉,就要耍酒疯了?”穆远斜睨着清泱道,“殿下再装疯,穆远可久回去睡觉了。”说罢穆远作势要走。 清泱见状赶紧拉着了穆远,连声道自己不敢了,这才让穆远坐到了她身边。 “好了好了,我不闹了,给你唱歌怎么样?”清泱老实了许多,不敢再肆意挑逗,想着等会儿半醉的时候再见机行事。 “殿下还要唱歌,那穆远可要洗耳恭听了。”穆远坐得端正,故作严肃地说道。 “你光听我可不答应,哪儿有这么好的事情,可不能只有我一个人费力气。”清泱蛮不讲理地说道。 “那殿下要怎样?”穆远被清泱缠得无奈道。 “我想看你舞剑,”清泱撑着下巴凑到穆远跟前道,“你舞剑,我唱歌。” “殿下你把人都打发走了,我又没有随身带着剑,你要我如何舞剑呢?” 清泱闻言起身到附近转了一圈儿,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根枯枝。 穆远看着清泱递到自己手里的枯枝,简直有些哭笑不得,这种事情也只有清泱能干出来了。然而即使手里拿着的是枯枝,也不得不全力以赴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清泱的吟唱在静夜里回响,穆远随着歌声起舞,一根枯枝竟也被舞出了光影缭乱的感觉。 “把酒问青天……”清泱唱的高兴便又自顾自饮了起来,等到穆远一舞完毕,清泱已喝得微醺了。 这一刻的安稳让人不禁生出一点子错觉来,仿佛日久天长,时光可以永远这样静静地流淌下去。 第48章 谢司晨归来 “殿下, 你喝醉了。”穆远将手中的枯枝丢在一旁,走近了清泱。 “我喝醉了?”清泱微微眯着眼,面色酡红, 水眼汪汪地看着穆远道。 “那我现在真的喝醉了,就可以耍酒疯了吧?”清泱嘿嘿笑了一声, 显得有几分痞气。然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殿下,”穆远对清泱这样无理取闹的行为感到无奈, 但是还是上前扶住了她。“夜里天凉, 咱们回去吧。” “我不要回去,我还没有赏月呢!”清泱越发起劲,真的认真地撒起酒疯来,“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接着又伸手去够桌子上的酒壶,口里还喃喃地念着:“喝。” 穆远见状赶紧拉住了清泱伸出去的手, 将她圈了起来。 “殿下。”穆远抓住清泱喊道。 “嗯?”清泱眯着眼睛, 慵懒地嗯了一声。 “不要闹了。”穆远语气中带着点儿威胁, 但更多的却是无奈 “呐,我要亲亲, 你亲了我就不闹了。”清泱说着扬起了头, 她还在长个子, 比当初刚认识穆远的时候又长高了不少,但是仍旧比穆远矮上一些。 穆远低头在清泱的额头上烙下一吻,清泱便心满意足地安分了下来,任由穆远牵着她回房了。 穆远不时看一眼跟着自己的清泱, 想着自己也不是多有耐心的人,更是与温柔无关,怎么偏偏遇上了她,就收敛了一身的刺呢? 另说谢司晨回到京城之后,自然先是觐见了熙帝。熙帝招降了谢司晨,当然不能再追究之前谢氏的背叛,但是任由谢司晨大权在握也是不可能的。 最终谢司晨被朝廷名正言顺地封王,封地也是江南富贵繁华之地,而不是她一向所在的西北。这明显就是忌惮削权的举动,不过谢司晨倒是欣然接受了。毕竟从她决定归降之时,就预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熙帝见谢司晨上道儿,没有过多的纠缠,心下欢喜,便又赐了许多的奖赏礼品,还恩准谢司晨在京城待到年后再赴封地。 其实熙帝的赏赐,谢司晨倒是不大在意。钱财珍宝她有的是,倒是能够让她在京城待上一段时间的恩赐,正中下怀。这样她才能够有时间,见一见她相见的人。 谢司晨想见的人,自然是穆远。但是穆远嫁给清泱之后,便不再像往常一样无所顾忌。整日里既不与长舌的深宅主夫们交往,也不怎么出门,每天不是在七皇女府就是进宫陪着祖君,实在是没有机会遇到谢司晨。 甚至谢司晨主动找机会,也是百寻不得,这叫她微微有些烦躁起来。她在西北,也是一方之主,呼风唤雨的人物,如今到了京城便好似虎落平阳一样,连想要见一个人都这样困难。 然而就在谢司晨为难之时,却接到了穆远送来的信。 穆远早就知道谢司晨有意与他一晤,便在谢司晨来到京城之后便开始打探她的动向。想了几日终于还是派穆封去送了他的亲笔信过去,穆封当初跟着他也是见过谢司晨的,又兼他外向不拘礼数,便得了这个活计。 谢司晨听闻穆封的到来,大喜过望,赶紧叫人将穆封带了进来。 “见过西北……,”穆封下意识地想要称呼谢司晨为西北王,但是立马发觉了不对,便及时打住了。 谢司晨也不在意称呼,急切地问:“可是你家将军叫你来的,他有什么话让你告诉我吗?” “嗯,我家公子让我把这封信交给您。”穆封说着将穆远的亲笔信递了过去。 谢司晨立马亲自伸手接了,信笺朴素,信封上一片空白,打开之后只见一张薄薄的纸上写着:明日午时,城外十里亭一见。除此之外竟是再没有其他言语。谢司晨苦笑,这倒是穆远一贯干脆利落的风格,可怜她此刻盼着能多见一些穆远的字也不得。 谢司晨看完信又问穆远道:“他还好吗?” “嗯,公子他很好,”穆封在谢司晨锐利的目光下,感觉有些难熬,便道:“小的先告退了,公子他还等着回复呢!” 谢司晨对于这样的回答有些失落,挥手道:“嗯。”便让穆封离开了。 “嗯,你回去吧。” 城外,十里亭。 穆远虽然约了谢司晨午时,但是却是早早地便去了十里亭外等候。 谢司晨骑马前去时,到了之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情景。虽是中秋时节,穆远却仍旧衣着单薄,站在红枫之前,一袭青衣,挺拔俊逸。 “穆将军,”谢司晨翻身下马,同时摆手示意身边的人不要靠近,然后自己一个人独自走了过去。 穆远闻言回头,神情是一贯的淡然。 “平王殿下。”穆远唤谢司晨新封的王号,语气客气而疏离。 “穆远你……”谢司晨闻言更是上前一步,凑得极近,但是穆远却后退拉开了距离。 “穆封,你去看着马车。”穆远对着穆封道,意思显然是要支开穆封。 “是,”穆封依言离开,临走有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公子,殿下说厨房研制了新品的糕点,说是今天等您一起吃呢!” 谢司晨闻言一震,凌厉的目光望向了穆远。压制了片刻平静后才道:“我们分别不到一年,便要疏离至此吗?你以前都是叫我姐姐的。” “谢姐姐,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归顺朝廷。”穆远道。 “我只恨自己选择的太晚了,若是能再早一点,或许你就不用嫁给那个废物了。”谢司晨被引动了情绪,有些激动地说道。 “还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词,我不许你这样侮辱她。”谈及清泱,穆远横眉以对,气势十足。 “这里又没有别人,你又何必这样护着她呢?”谢司晨凄然一笑道:“虽然你什么都不可肯说,但是我却都知道。是凉薄的熙帝信不过穆家,要削弱穆家的权势。穆家为了证明忠心,就把你奉献出来放到京城里做人质。你和你的大姐一家,都是牺牲品罢了。” 谢司晨毫不留情地解开了丑陋的真相,让穆远呼吸一窒。 “住口,我是心甘情愿为了穆家的,并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穆远别过头道。 “心甘情愿?你为了穆家牺牲的太多了,如今甘愿连自己终生的幸福还有自由都赔进去吗?”谢司晨步步紧逼问道。 “我……”穆远想到当初,他的确是抱着牺牲的决心来到京城的,只是后来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 “难道你就甘心做华丽牢笼里的金丝雀吗?你本该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雄鹰啊!”谢司晨动之以情,她记忆里的穆远,就像大草原上不羁的野马一样,不温驯,不顺服。然而如今最烈的骏马,却被人强硬地套上了笼头,怎能不叫她惋惜呢? 作者有话要说:  考试月…… 第49章 误会 “难道你就甘心做华丽牢笼里的金丝雀吗?你本该是翱翔于九天之上的雄鹰啊!”谢司晨动之以情, 她记忆里的穆远,就像大草原上不羁的野马一样,不温驯, 不顺服。然而如今最烈的骏马,却被人强硬地套上了笼头, 怎能不叫她惋惜呢? “人生在世,谁又不是生而便带着枷锁的。我钟情于她, 便是心甘情愿做她豢养的一只鸟又如何?”穆远语出惊人, 叫谢司晨久久不敢置信。 “你,”谢思晨望向穆远,眸中是不敢相信的震惊。“你居然为她牺牲至此,你不是我当初认识的穆远了。” “人总是会变的,而且我一直都没有想过咱们俩会有未来,我只是把你当做姐姐。”穆远神情不变, 一脸淡然地说道。 “哈哈哈, ”谢思晨凄凉地笑了几声, “你好狠的心肝啊穆远。”谢思晨说着带上了几分怒火,就要动手去拉扯穆远, “我为了你接受那个皇帝的招降, 你又是如何对我的?” 然而穆远却不是任人欺负的小男子, 他甩开了谢思晨伸过来的手,冷言道:“谢姐姐,还请你自重。还有不要将自己说得那么伟大,你接受招降是因为你知道西北迟早守不住, 与其最后跪着投降,还不如早点儿做决断,也好得个爵位。” 穆远冷静地剖析着谢思晨的心思,只叫她听得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够了,你不必再说了,我谢思晨只当从没有救过你。”谢思晨被穆远的话伤了自尊,怒不可遏地翻身上马,绝尘而去了。 这时候一旁守着马车的穆封才现身出来,“公子,真险啊!我还以为西北王她……” 穆封说到一半,发现穆远盯着自己,便立马噤了声不再接着说下去了。 “咱们回去吧!”穆远有些疲惫地说道。 主仆二人上了马车,二人各有心事,谁也没有发现有人来过。 清泱是一路跟着过来的,她对于穆远只带着穆封一个人神神秘秘地出来有些好奇。本来她并没有想要跟踪的意思,毕竟她是后世穿越而来,知道应该尊重一下别人的隐私与自由。 第29节 但是这几天以来,穆远总是心不在焉地,让清泱有些担心,所以就跟了过来。 当她看到穆远相会的人是近日来到京城的西北王的时候,她还觉得事情很正常。穆远是个独立的男子,他曾经征战沙场、战无不胜。这样的人,有个旧识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然而两人交谈起来,话语间气氛却变得越来越古怪,直到谢思晨说起穆远嫁给她,与她在一起,都只不过是委曲求全,她才恍然大悟。 谢思晨,这个名字,她根本就不是第一次听到了。那次借了穆远的《括地志》,里面不就有赠她的信笺吗? 清泱认清了这个事实,顿时如遭晴天霹雳。原来一切都是假的,她扯出一抹苦笑来,却还不忘分神示意跟着自己的佩玉不要出声。 再望向远方相对的两人,无限的心酸涌起,清泱再也待不下去,只想一刻不停地离开这里。逃到看不到两人的地方去。 清泱踉踉跄跄爬上了自己的马车,对着后面一脸担忧跟上来的佩玉道:“赶车,快走,轻声点儿。” 佩玉见了这幅情形手足无措,只得按照清泱的命令行事。 清泱上了马车,落下了车帘之后,便再也管不住自己的眼泪。她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太过明显的哭声,然而眼泪却不停地从美丽的眼里流下来,流过面颊的时候,顺着指缝流过去,流到嘴里,是难以言喻的苦涩。 清泱也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多余的人。来自完全不同的世界,带着和别人不一样的思想。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以为能够与之共度一生的人,却没想到最后却是一个笑话。 当初穆远那样抗拒赐婚,或许也有为了谢思晨的原因吧?自己傻傻地以为自己救赎了穆远,实际上却是拆散人家,将他推入火坑的那双黑手。 然而想到长久以来,穆远和她的恩爱都不过是惺惺作态的骗局,她就忍不住想去怨恨:老天,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惩罚我。还有穆远,就算是我不是你中意之人,但是好歹对你是一片赤诚,你就这样骗我吗? 哭泣与愤怒最能够消耗人的体力,到了府邸的时候,佩玉掀开车帘去扶清泱出来。清泱已经不再有力气哭泣,她的面上挂着方才痛哭所留下的泪痕,面上却是死灰一般的平静。 “殿下,”佩玉唤了她一声,清泱却毫无反应,“主子唉!”佩玉急的大叫,清泱这次回过神来,顺从地将手放到了佩玉的手里。 佩玉作势要扶着清泱下车,但是清泱却身子一软,差点儿摔倒。佩玉赶紧小心地半抱半架着将她扶回了房里。 “殿下,殿下你振作点儿,君上他不是那样的人。”佩玉劝说道,然而连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穆远不守夫道,她也是早有耳闻的,方才穆远私会谢思晨,更是她亲眼所见,这其实已经没有什么好辩驳的了。 但是清泱听了她的话,却像是又燃起了一丝希望似的。 “是了,你说的对,穆远他不是那样的人。”清泱急切地顺着佩玉的解释说,“我不该怀疑他的,我真是太傻了,等他回来我就找他问清楚。” “殿下,”佩玉有些不忍心,将清泱按回了床上,“您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您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好去见君上啊!” 清泱闻言安静了下来,躺回到了床上,静静地合上了眼睛道:“你出去吧!等他回来了再叫我,我好好休息一下。” 佩玉见状无奈而轻声地叹息了一声,关上门蹑手蹑脚地离开了。 闲来回想,旧情难忘,犹可追忆,只是一切都恍如隔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如约回来更新啦!估计已经没人看了,但是这并不能动摇我完结的决心。 第50章 误会二 临近傍晚的时候, 穆远才回到府里,佩玉第一时间就不动声色地禀告了清泱。 清泱休息了一下午,眼圈的红肿已经不是十分明显了。 晚饭的时候, 二人相对用餐,气氛却莫名有些凝滞。 清泱当然是无心吃饭, 她一点儿都感觉不到饥饿,因为她的五脏六腑都被一个念头占据地满满的。 过了一会儿清泱停下了筷子, 定定地望向穆远问:“你今天下午去哪儿了?一整个儿下午都不在府里。”清泱尽量使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僵硬, 她想着,只要穆远告诉她事实,她就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穆远闻言一怔,思索了片刻才道:“不过随意出去走走,也没去哪里。” “哦,是吗, ”清泱得到了不符合自己期望的回答, 迅速地低下了头掩饰自己的不正常。她不知道该不该挑明一切, 更不知道挑明之后自己该如何面对,一时间想到的只有逃避。 “那个, 我不吃了, 都秋天了还这么热, 我也没什么胃口。”清泱匆匆扔下了筷子离开。 “殿下,”穆远喊了一声,清泱却头也不会地快步走了,穆远心下有些奇怪。他将目光扫向佩玉, 试图从她哪里得来一个解释,但是佩玉却什么也没说,便跟着清泱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此后两人谁也没有再提起那天的事情,但是清泱却有意无意地疏远了穆远,而穆远又是冷性子,问了清泱几次被含糊混过,便也不再主动招惹她去,一时之间倒是回到了刚刚成亲时的状态,两人相敬如宾,却也不免失于客气疏离。 清泱又拾起了往日的爱好,有时候会跟着以前的那帮子纨绔朋友去茶楼喝茶听说,凡是有人来叫,必然跟着一同出去玩乐,不再总是在府里待着。 穆远的性子原本也不是能够困于深宅大院的,清泱不在,他在府里待着也是无聊。以后再无沙场征战的机会,读兵书或是练剑,都变成了没有意义的行为,旁的男子或许还能绣花、做些活计打发时间,但是他又不会这些事情,便更加勤快地往宫里去给祖君请安,每次也到东宫去看望萧瑾瑜,时而去文丞相府里,渐渐地也与文承卿熟稔起来。 东宫 “你怎么来得这样频繁,是和七殿下闹别扭了?”萧瑾瑜略有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穆远口上说着没什么,心里却忍不住在想:连外人都看出了我与殿下的疏远,可见我觉得殿下有意疏远并不是错觉,只是究竟是为什么呢? “你也不必嘴硬,往日里进宫请安殿下总是和你一起来,现在却只有你自己,还说不是闹别扭了。”萧瑾瑜一针见血,又道:“其实夫妻俩闹别扭也是常有的,只是嫁入皇家,便比不得寻常的百姓人家自由。七殿下年纪还小,不长性也是有的,你也不必太过在意。只是却也不能太不在意了。” “我并非太过不在意,只是不知为何。”穆远显出了一丝茫然的神色,他在面对敌人十万大军的时候也不曾这样茫然,“再等等吧!” “也好,男儿家嫁了人,谁不是这样呢?傻傻的等,痴痴的盼,花儿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萧瑾瑜笑着说道。 “嗯,”穆远望向萧瑾瑜,他的肚子已经显怀了,整个儿人看起来像也是胖了一圈儿。有着即将成为人父的幸福神态堆在面上,倒是没有减了他的美丽,反倒是更添了风韵。 “等年后春天的时候,孩子就该降生了。”穆远看向萧瑾瑜的肚子,想象着里面的那个小生命出世的样子。 “是啊,我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到了。”萧瑾瑜感叹道,他自从怀孕以来,就格外小心。平日里也不敢出门四处走动,饮食上也格外注意,加之得了元君的恩赐不必每日去请安,便越发待在自己房里不出去。每日最多在自己的院子里晒晒太阳,由锦书扶着走两圈儿。 “幸好有你时常来看我,”萧瑾瑜握了穆远的手道:“不然我怕是要无聊死了。” “都是无聊的人罢了,”穆远苦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赶在最后更新了,纠结了一天要不要虐,俩人来点儿波折。 第51章 过渡章节 时光悠悠地荡过去, 清泱与穆远仍是维持着不近不远的状态,秋天已经过去,转眼间已是临近年关。 入了冬之后, 下了两场大雪,天气越来越冷, 雪也没有化,倒是越积越多。这一点造成了出行上的不便, 但是百姓们却都十分欢喜, 常言道“瑞雪兆丰年”,再者说他们也没多少机会乘车,积雪对于她们来说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清泱被大雪闷在了家里,这一日终于等到了天空放晴,便迫不及待地张罗着要出去玩儿。 “佩玉,你说咱们去哪儿呢?”清泱问佩玉道:“说书的老是一套话, 我已经听烦了, 现在的天气也不好出去野外, 林熙也忙着讨好穆家的小公子,没空理我, 还有哪里可去呢?” “嘿嘿嘿, ”佩玉闻言猥琐地笑了几声, 凑到清泱的耳边道:“主子没地方可以去,我倒是也个推荐。” “哦?哪里啊?”清泱被佩玉神神秘秘的语气勾起了兴趣,问道。 “丽人楼,”佩玉道。 “呸呸呸, 什么地方,也拿到你主子我面前来说。”清泱一听就反应了过来,丽人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据说是十分有格调,进出无一不是达官显贵。清泱虽然洁身自好,不曾涉足其中,但是平日里也没少听旁人说起。 佩玉却对于清泱的话不以为意,在她看来自家的这位主子简直过得比清修的和尚还清净。皇家的女儿,哪个不是十几岁便郎侍成群呢?只有清泱才会这样。 “不去不去,你再想想……”清泱烦躁地拒绝了佩玉的馊主意,虽说是古人□□也算得上是一件风雅之事,但是她还是过不了心里这道坎儿。 佩玉见清泱拒绝了自己,便又苦思冥想起来,她这位主子是最好玩儿的,还有什么是她没有玩儿过的呢? “有了,主子,明日是年前最后一场大庙会,不如晚上去逛夜市。”佩玉跳起来道。 清泱原本佩玉有什么好主意,却没想到是这么老套的事情,顿时失去了兴趣。 “庙会有什么好的?从小就逛,还能有什么新奇玩意儿?” “唉~,主子你有所不知,你逛的只是庙会的一部分,还有你没有去过的地方呢!”佩玉说得也没错,清泱再怎么放养,也是个皇女,往日逛庙会只是去过大街上最繁华体面的地方,至于一些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地方自然是没有去过。 清泱生怕佩玉再出什么馊主意,便先将要去的地方问了清楚,得知是骡马市场的地方,也便放下了心。 清泱知道那里卖得大多是落马耕牛,在贵族子弟看来有些脏,但是或许会有什么新奇的小动物。像是鹦鹉什么的,也是有的。佩玉这样说,清泱也想去看看,要是能碰上有趣奇异的小动物,也不妨花点儿钱买下来解闷。 清泱坐上了府里的马车,只带着佩玉一个人出了府,也不往热闹繁华的地方去,一路径直赶进了骡马市场。 骡马市场和外面不一样,来这里的几乎没有什么贵人,卖得也都是穷人才会买的骡马和耕具。所以不像外面买工艺品什么的,点上大红的或者五彩的灯笼来照明,以此吸引顾客的目光,这里挂着的都是昏黄的灯笼,照出的光也不怎么亮。 清泱带着佩玉四下里穿梭,却引来卖家异样的目光,因为谁也没有见过清泱这样衣着华丽的贵家女子。然而清泱的运气似乎是格外不好,一路看下来也没有遇上什么新奇的小动物。 “这位小姐是走错地方了吧!”一个农夫模样的中年女子对着旁边儿卖骡子的大妈说道。 “肯定是啊,这种贵族小姐,去隔壁的奴隶市场还差不多。” “奴隶市场,佩玉你去过吗?”清泱听到了旁人的议论,有些好奇。 “这,主子,那里真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天儿晚了,咱们回去吧!”佩玉劝道,开始有点儿后悔带清泱来了。 清泱却是不甘心就这样扫兴而归,执意让佩玉带她过去看看。佩玉违拗不了,只好答应了。 “不过主子你可不能跟任何人说起,要是你去了看得难受可不要怪我。”佩玉碎碎念道。奴隶市场是什么地方,最是鱼龙混杂。里面的奴隶大多是官奴,或者他国的战败后的战俘,偶尔也会有卖身的普通平民,但是如今盛世安康,也没有多少人会卖身。以清泱的善良天性,见了未免会感伤,但是,她现在也阻止不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出现新人物。天气好热啊,我已经要废了。 第52章 买了一个奴隶 于是清泱就和佩玉一起溜达到了奴隶市场, 清泱虽然心善,但是也知道凭借自己的一己之力并不能改变时代的弊病,因此便安心享受着生于皇家的富贵荣华, 在锦绣堆儿里作一个富贵闲人。 虽说都是奴隶,但是奴隶也分作三六九等, 年轻力壮能干体力活儿的自然是上等,姿色绝佳的年轻男子也不会太差。 清泱一路走过去, 便见到了不少衣着艳丽的男子, 在大冬天里穿得极少跳着舞。柔软的腰肢乱扭着,面纱蒙着半边脸,只露出一双美目来,睫毛浓密纤长,顾盼流转间勾魂摄魄。 这样的摊子大多挤得水泄不通,尽管不是每个人都买得起这样高级的奴隶, 但是谁不想凑过来看看呢?就算是饱一饱眼福也是好的。平时若是去观舞听曲, 少不得花上几百大钱呢! 但是清泱对于这些摊子却没有多大的兴趣, 她看惯了宫廷舞乐,对于这些市井粗鄙的舞蹈并没有多少兴趣。 “算了, 没什么意思, 咱们回去吧!”冬夜风寒, 清泱披着狐裘大衣也察觉到了几分凉意,加上看别人的苦难并不能让她感到快意,反而只令她感到羞愧,所以她也没有了逛下去的兴趣。 “唉, 是了,”佩玉闻言赶紧兴奋地答应道,“这大冷天儿的,要是主子你着凉就不好了,主子你等在这儿别动,奴婢去把马车给您叫过来。”佩玉说着一溜儿小跑着往她们来时的方向过去了。 清泱立在原地,身边儿也没了人陪着,更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冷风,忍不住抱住了手臂,狠狠地跺了跺脚。然而并没有驱散刺骨的寒冷。清泱只好再附近踱步起来。 一瞥之间,看到角落里有一个十分不起眼的摊子,那里一溜儿摆着十来个大铁笼子。此刻倒是只有一两个里面有“东西”,清泱知道那是装奴隶的,而且是装一些健壮的女子的,因为只有有力气的女子,才配用这样粗的铁笼子装。 清泱站在开阔的大路上,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不禁又将目光放到了那处的奴隶摊子,那里似乎是背风的,倒是不妨过去暂且避风。 这样想着清泱便迈开脚步走了过去,鹿皮的靴子踏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清泱来到了摊子前。 第30节 摊子的奴隶主是一个中年的女子,面上看起来很是沧桑的样子,瘦瘦的,但是身上的半旧棉衣却很厚实。她看见一个衣着华丽的小姐走了过来,马上打起了精神。 “小姐,要买奴隶玩儿吗?”摊主谄媚地笑着问清泱。 清泱皱了皱眉,她对于摊主这种把人当做玩物一样的态度很是不满,但是她却没有表现出来。因为这就是这个时代,见多了历史就知道,抱怨和不满是没有用的,历史要一步一步地前进,并不是一个后世的来客,能够凭借一己之力推动的。 清泱没有搭话,她开始焦急地期盼着佩玉赶紧过来了。 摊主却并没有那么轻易地放弃,反热情地而给清泱介绍起了他的货物。 “小姐你看看这两个女子,牙口多好?”摊主说着扯着一个奴隶的头发将她的头拉了起来,掰开她的嘴像牲畜一样让客人看牙口。 清泱心下不忍,别过头去道:“你别说了,我不买奴隶。” 摊主听她说自己不买奴隶,热情顿时消散了。她又坐回自己的位子,冷冷地问:“这位小姐,你既然不买奴隶,又为何到这奴隶市场来?” 清泱闻言无话可说,总不能说自己是闲得慌,实际上她的行为的确很奇怪,连她自己都无法否认。 “咳咳,”一个微弱的咳嗽声在清泱身后响起,冷不防将清泱吓了一跳。 清泱回头去看,原来她背后还有一个奴隶。那人衣不蔽体,蜷缩着身子来抵御寒冷,刚刚那几声细弱的咳嗽声就是从他嘴里发出来的。 “贱人还没死,命可真硬。”那摊子啐了一口骂道,今天她生意不错,卖了不少的人,但是最后剩下这几个奴隶却是怎么也卖不掉,好不容易来了个有钱的肥羊,却也不买人,真是好不晦气。 清泱细细望过去,看着蜷缩的人影,他的身量很小,不知道是个男子还是个小女孩,但是无论是什么,都不是好卖出去的。 “他是男的还是女的?”清泱问摊主道。 摊主心下大喜,心道:没想到贵家女子喜欢这样的,眼光真是奇特,不过管他爹的呢,能卖出去一个是一个。于是殷勤回话道:“是个男的,这小子有十六七岁了吧!”然后踢了地上的人一脚,试图让他舒展开来,给客人看看样子。 然而地上的人似乎是冻得没有了直觉一样,被重重地踢了一脚却全无反应。 “唉,我这暴脾气,”摊主说着就要撸袖子上手,却被清泱制止了。 “你叫什么名字?”清泱对着地上的人问道。 地上的人缓缓移动起来,清泱看见他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那眼神像是某种凶狠的动物,比如狼。带着凌厉的倔强感,直直地盯到了清泱的心里。 这种凌厉的眼神让清泱想起了初遇时的穆远,那时他刚刚从战场来到京城,浑身还带着杀伐的气息,眼神也有种孤绝的凌厉感。 “老板,我要买下他,多少钱?”清泱问道。 摊主没想到会有这样的转折,地上的奴隶是她买了许多奴隶附赠的,买过来的时候就半死不活地。她以为很快就会死掉,谁知跟着她一路颠簸到京城也没死,没死也没卖掉。她原本想着,今晚若是再卖不掉,就扔在这里冻死算了。 “一两银子,”摊主看清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能够挑中这样快死了的奴隶,可见眼力不怎么样,肯定没有过买人的经验,所以就狮子大开口,漫天要价起来。 “好,”清泱很痛快地答应了,开始在自己身上找银子,摸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便无奈地对摊主道:“我身上没有带着钱,等一会儿我的侍女过来了让她给你。”说罢垂手静静地立在原地等了起来。 摊主心想:没有钱?这丫头不会是在拿我寻开心吧?但是转念一想,觉得清泱也没这个必要。 “主子,主子,”佩玉大叫着跑了过来,哈出的热气在冬夜里凝成了冷雾,“主子你怎么跑这儿了,害得我好找。” “佩玉,我想买下他,你付钱吧!”清泱指着地上的男奴隶道。 佩玉顺着清泱的手指看过去,十分嫌弃道:“主子,这家伙都快死了,买他干嘛?” “叫你买就是了,哪里这么多话,”清泱边搓手边说。 “好吧,”佩玉也不想再冻着了,转头问摊主道:“多少钱?” 摊主伸出了一根手指道:“一两银子。” “你怎么不去打劫?”佩玉惊道,“这个顶多五百钱。” “不行不行,不还价。”摊主吃准了清泱必然会买,而且不在乎价钱便一步都不肯退让。 “赶紧付钱吧!”清泱从地上站起来道。 佩玉一看,就这么会儿功夫,她家主子居然把自己的盖在了那奴隶身上。这怎么行,要是殿下冻着了,她可担待不起,于是也不再纠缠那一点子小钱,赶紧付了账。 那奴隶早就冻僵了,此刻哪里能站起来走动,此刻清泱的马车虽然只有几步之遥,他却也没有走过去的能力了。 摊主得了便宜,见状上前道:“我替小姐把人抬上去,不过小姐这么漂亮的马车,弄脏了怪可惜的。”说话露出一口大黄牙来。 清泱却说:“不必麻烦了,佩玉,你把人抱上车去。” “啊?我?”佩玉一张脸扭曲着,拿手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她虽说是伺候人的下人,但是伺候的也只有清泱一人。 清泱不满地瞪了她一眼,“除了你这里还有谁叫佩玉吗?还不快去。” 佩玉见状,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干起活儿来,将人抬上了车。 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卟许胡来的《女尊之拾爱》,真的不去看看吗? 第53章 她爱他 清泱见佩玉将人带上了车, 也不多停留,便立马跟着上了车。 清泱的马车很宽阔,里面铺着上好的貂裘, 车厢又很隔风,一进去就让人感觉到春天般的温暖。清泱和佩玉, 加上一个毫无知觉的小奴隶,一点儿也不觉得拥挤。 那奴隶到了车里, 温暖地环境慢慢让他舒展开了身子, 看起来倒是一个身形纤长的少年。 “这小子长得还挺清秀,可惜了是个奴隶。”佩玉看了一眼感叹道,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他的命倒是不错,遇上了主子,否则只怕也活不了几天了。” “就你话多。”清泱怼了佩玉一句, 平日里她跟佩玉也是有说有闹的, 从来不端主子架子。不过今天被佩玉坑了, 没玩儿得尽兴也就算了,还被冻了半天, 所以就格外没好气儿些。 车厢里一时沉寂下来, 清泱和佩玉都不知道, 她们以为没有意识的小奴隶,其实一直都很清醒。从清泱走到奴隶摊子到现在,他一直都是清醒的。 他原本觉得今晚就要死了,也不大在意清泱的到来。反正就算是有贵客, 也不会看中他,他又何必白高兴一场,落得个空欢喜呢?所以他就躺在地上,蜷缩着一动不动,装作是一具尸体一般。 他早就想死了,但是奴隶主哪里舍得自己的货物有损失呢?所以立下规矩如果有人自杀,剩下的奴隶都会受到惩罚。他并不想连累别人,加上周围的奴隶也都互相提防着,所以他一直活了下来。但是他的心已经死了,没有希望的人,活着同死了都没什么差别。 然而清泱走了过来,不止走了过来,甚至还问起他的名字,好像是瞧中了他一样。他知道没有哪个客人会买一个快死的奴隶回去,更不会为了他们的死活花钱买药。 所以他有些憎恨清泱的到来打扰了他的清净,他只不过想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但是连这点儿卑微的愿望,上天也不肯让他如愿。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清泱居然要买下他。他不禁偷偷看了一眼这个“傻瓜”,她浑身的穿着都显示着她的贵气,她的眼里有着光芒。 然而那个贪心的奴隶摊主居然狮子大开口要一两银子,要是没有力气,他真想跳起来戳穿她的阴谋,告诉来买他的人来说,他只不过是一个一分钱都不要的附赠品。 然而那个小姐却没有犹豫,面对这摊主明显不合理的价钱,她却一口答应了下来。后来她居然还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到了自己的身上。但是他不敢出声,在没有弄清楚状况的时候他不想随便说话,索性就装作昏迷不醒。 清泱回府的路上,外面就纷纷扬扬地飘起了大雪,下车的时候清泱才发现。 清泱喃喃自语道:“又下雪了,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冻死,上苍不是应该有好生之德的吗?”清泱张开手掌接了一片雪花,雪花落到她温暖的掌心很快就融化了。 就在清泱感慨的时间里,佩玉又上车把那个小奴隶带了出来。 门口的仆妇见府里的马车回来,心知是清泱归来了,便都迎了过来。 “主子,这……”佩玉不知清泱打算如何安排这个奴隶,一脸为难地看着她。 “先带下去请个大夫给他看看吧,等他好了就留下来,想来他也没有去处了。”清泱安排完了就快步往府里走去。她还没有吃晚饭,现在又冷又饿的。 清泱赶着回去,却不知不觉走到了绘春居前,其实从那日之后,她就搬离了绘春居,后来更是鲜少来这里。清泱再快走进去的时候,猛然地醒过神来,她苦笑了一声,想着人家或许早就吃了饭,这会子去也没有吃的了。想罢转身要走,却突然被里面出来的人拦住了。 “殿下,既然来了就进去坐坐吧!走回去怪冷的。”来人居然是穆远,清泱不知道他是专门来叫自己,还是只是恰好出来碰见。 清泱想说:“不了,谢谢,”但是双脚却像是在地上生了根一样,不能移动分毫。 “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清泱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如果说她和穆远之间在进行着一场冷战的话,那么在她见到穆远的那一刻,就已经溃不成军了。 “进来吧,外面怪冷的,还下雪了。”穆远没有回答清泱,自己是特意等着的。他走到清泱的身边拉起她冰凉的手,迈开步子往里走去,到了檐下,伸手替她拂去了衣上的雪花。 清泱只是呆呆地由着穆远动作,冰冷的人温柔起来最难让人防备,现在就算穆远递给她一杯毒酒,告诉她喝下去暖暖身子,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喝下去。清泱爱穆远,不是怜悯,不是敬佩,不是仰慕,是爱。 作者有话要说:  清泱爱穆远,爱他,是爱啊! 好了,作者已经疯了。 话说你们想看番外吗?想要车吗? 第54章 穆远的粥 清泱鬼使神差地跟着穆远走进了绘春居, 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到了穆远的对面了。清泱也不好立马就走,只好既来之则安之。 “这是什么?”清泱看着桌子上的粥, 疑惑地问道。难道穆远不仅知道她要回来,还知道她没吃饭吗?那可就真的神了。 “这是君上给您做的粥, 今天是腊八,君上一直等着您回来呢, 自己都没吃饭。”晋兴在一旁解释道。 清泱闻言有些吃惊, 穆远做的粥,还一直等着她回来才吃,这件事情怎么看怎么不可思议。 清泱愣神的瞬间,晋兴已经手脚麻利地为她盛上了一碗粥,在精致小巧的描金红瓷碗里,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勾引着饥饿的晚归人。清泱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实在是不想再狠心离开, 饥肠辘辘地走回自己空旷而冷寂的屋子。 而穆远自打进了屋之后就再没有说话,端正地坐在那里, 像是一尊玉做的雕塑一般。 “这是你家公子亲自做的?”清泱不敢去问穆远, 也不想问机灵的晋兴, 便冲着穆封问道。 穆封听了清泱对穆远的称呼,抖了一下才道:“是,公子亲自做的。” 清泱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内心却还是不敢相信。她没有办法把穆远同庖厨联系起来, 即使穆远是个男子,会做一点儿小点心是他的本分,更何况是煮粥。 “殿下快喝罢,一会儿就凉了。”穆远见清泱明明饿了,却还问东问西地不肯喝,便幽幽开口道。说罢不等清泱的回应,自己就低头喝了起来。此刻他的心跳如擂鼓一般,像是在沙场上拼杀过一样。 穆远想起了萧瑾瑜的教导:要抓住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女人的胃。穆远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了讨某人的欢心,特意地做一件事情,就像他当初也没有想到自己会嫁给清泱一样。因此他的内心微微有些奇妙的感觉,从晚上他就开始期盼着清泱的归来,甚至时不时出去看一看,派遣人到门房去问问。而此刻,他又无比期望清泱喝下他做的粥,他忐忑等待着清泱的评价。 穆远想到自己等待的焦急心情,不禁在心底默默鄙视自己,有一天也会沦为等待大军中的一员。萧瑾瑜曾经和他说过,嫁了人的男子,一生都要活在等待之中,而大部分的时间,他们的等待都与自己的妻主有关。 穆远以前也等待过,等待合适的战机,等待迟迟不到的粮草,但是从来和现在这种抓心的等待不一样。穆远这才肯承认,当一个人的人生和另一个人的深深地契合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注定不再自由。 清泱听了穆远的话,像是木偶听到的丝线的指令一样,“哦”了一声之后,低头喝起粥来。温热的粥流进食道里,由内而外地驱散了寒气,直将热度传递道跳动的心脏,烫得心口都热热的。清泱这才找回了一丝灵魂似得,开始有了人气儿,鲜活灵动起来。 “今天怎么想着做粥?以前从来没有见你做过。”清泱捧着粥碗小口地啜着,感觉穆远的手艺还不错。 “因为今天是腊八啊,就是喝粥的时候。而且人总是要尝试新鲜的体验,生活才不会成为一潭死水。” 清泱闻言点点头,她觉得穆远说得很对。她突然有想要抱一抱穆远的冲动,把那些欺骗和利用都抛到脑后,她喜欢眼前的人,这个人是她的夫君,还肯给她做粥等她回来喝。但是理智制止了清泱,她从来都是一个懦弱的人,也不够果决。但是她只要两情相悦,绝不将就,穆远心里装着别人,她容不下,甚至容不下自己不是第一位的。 清泱偶尔会觉得自己小气,如果她肯妥协,未必不能和穆远安度一生。但是一想到她开心的时候,穆远可能一点儿也不开心,她就开心不起来了。 她不能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所以她刻意地跟穆远保持距离,这样的话,穆远也不用对着自己伪装,也能够轻松快乐一些。清泱自以为伟大地牺牲着,却不知道自己的牺牲只是一个笑话,并没有人真正从中得利。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了,本来打算旷工的,一看评论有人在等,吓得我连夜写了出来。 第31节 第55章 只是喝粥 穆远想问问清泱去了哪里, 为何这么晚带着一身风雪归来,但是却又怕清泱怪自己管的太多,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口。清泱也想问穆远为什么突然想着做粥, 还到门口等着自己,就只因为是腊八吗?却也没有问出来, 只是低着头喝粥。两人都各有顾虑,便都压下一腔沉重的心事, 各自不语。 清泱喝完了粥, 待下去又无话可说,纠结了半天最后只道:“那没事,我就走了。” “殿……”穆远有些着急似乎想要开口留下清泱,又似乎有许多的事情想说,但是话一到了嘴边就变成了,“殿下小心看路, 让穆封送你回去吧!” 清泱原本还期待着什么, 闻言披上了晋兴重新为她找出来的披风, 转头便又踏入了风雪之中。 “主子,你明明是特意做了粥等着殿下, 怎么就只是让殿下来喝粥的吗?”晋兴有些气恼, 替穆远感到冤枉。 穆远却无动于衷地道:“或许殿下她不喜欢喝粥, ,又或者曾经喜欢过,但是现下已经喝腻了。”穆远话中有话,一时间晋兴也摸不着头脑该怎样劝解。只好服侍着穆远就寝了。 穆远躺下了也是睁着眼睡不着, 听着外面的风雪声,回忆起了少年的时候。大漠的风雪总是更加猛烈,但是他却毫不畏惧,即使再大的风雪,他也敢穿着薄甲在广阔的大漠上纵马扬鞭,那时候他一点儿也不冷。但是现在,房间地下烧着地龙,中间地上还搁着好大一盆的炭火,他躺在床上盖着锦缎的厚被子,却还是止不住地感觉到冷。 穆封护送清泱回去,穿了一件防水的蓑衣走在前面,手里拎着一只琉璃灯,外面的罩子不透水,雪花落在上面也不会打灭灯火。清泱跟在后面,手里拿着穆远在门口等她时拿的那把伞,撑在头上挡着雪。琉璃灯在夜里照出一片昏黄的光晕,两人踏在新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来。 “穆封,你家公子今日是怎么做粥的?”清泱不大的声音响起,却吓了穆封一跳。 “公子他早就会做饭的,只是没必要也就不动手。今天要做腊八粥,公子提前好几天就在准备了,晋兴的手艺不错,公子就跟他学了好几天。”穆封也不大知道清泱的心思,他为人没有晋兴机灵,只好实话实说地叙述出来。 清泱闻言感觉心口一热,突然觉得她不该把粥喝得那么快,也不该就这样决绝地走掉。她后悔了,但是现在她也不能再返回去,只有快步向前,早点儿逃回自己的房间去。 穆封见清泱快步超过了自己,以为自己说错了话惹得清泱生气,便加速追了上去,不再随便发言。 清泱回去了,才发现佩玉早就回来了,听到她回来忙迎了出来。 “殿下去绘春居了?”佩玉看到穆封跟着,顺口问道。 “嗯,”清泱恹恹地应了一声,转头对穆封道:“你回去吧!”然后便转身进了屋。 “事情安排的怎么样?”清泱边脱披风边问道。 “已经都安排下去了,请了太医,还叫了两个小厮照顾。放心吧,人死不了。”佩玉道。心下却想不通清泱为何独独买了这个奴隶,她看那奴隶清洗之后,换了干净的衣服,也有几分姿色。但是清泱应当不是这样的人,而且就算是清泱与穆远不合,有了纳侍的心,也绝不应该挑中应该奴隶。想来想去也只有清泱心善,见他可怜忍不住这个解释。 第56章 丹姝 后来事情的发展证明, 果然是佩玉想多了。清泱也不过是偶然一问,此后便也再没提起。临近年关,宫里面渐渐忙碌起来, 各府也都忙碌着装饰,打扫, 一派热闹的景象。主子们自然是不用理会这些闲杂事情的,但是贵人有贵人的交际, 人际往来上的应酬却是少不了的, 不大重要的走动,尚且可以让管家代劳,送上礼物就好了,但是要紧的还是得自己去。 过了腊八,清泱也忙着收礼送礼,但是她只有爵位, 没有在朝廷任职, 所以送的也只有皇亲国戚, 并不必像太女一样要与满朝的文武官员亲近。不过饶是如此,清泱需要走动的也不算少, 毕竟皇室枝繁叶茂, 亲戚是少不了的。 但是所幸不过是走动个过场, 到了这个时候,谁家里不是忙成一团呢?清泱去了也不过是喝上一杯茶,闲话片刻便离开,主人家也都不会强留。是以一天下来, 各家的茶水都尝了个遍,一天恨不得喝上十几杯。清泱为此深以为苦,但是却又不得不走动。 这日清泱自外面回来,也不叫人跟着,只自己在府里僻静的地方溜达起来,说是要自己静一静,连日来的应酬实在是让她不堪其扰,实在不想见人。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后面偏僻的园子里,那里种着许多的花草,这个时节大多都枯萎了,只有腊梅开得鲜艳,勉强还能一看。清泱便走在其中,嗅着腊梅带雪的冷香,感觉疲惫的身子都轻快了些,大脑也舒服。 不想一抬眼却看见一个高瘦的身影,穿着灰白色的下等小厮的衣服,正拿着一把扫帚扫雪呢!因为这边儿少有人来,大家都忙着别的事情,顾不上这偏僻无人的所在,所以道路上还有不少的积雪。 “你为何独自在这里扫雪?”清泱开口问道,随即走了过去。 那扫雪的灰白身影似乎受到了惊吓一般,哆嗦了一下,才转过身来回答道:“回主子,因着这里偏僻,所以并不着急清理,就只派了奴才一个人过来。”说罢看了看清泱沾着碎雪的鹿皮靴子,很是难为情。 清泱倒是不大在意,她的确是从没有清扫的小路那边儿穿过来的,所以脚上沾了不少的雪,搞得靴子外面看起来湿漉漉的,但是实则她的靴子保暖很好,也绝不会透进雪水去。 “你不必内疚,我的靴子并没有湿了。只是我看你面生的很,倒像是没见过的,是才进府里来的吗?”清泱看着眼前人,生得倒是姿容绝佳,就算是穿着最低等的小厮服饰也难以掩盖他的美丽,但是印象里却全然不记得这样一个人。 清泱府里,下人并不是十分的多,再加上清泱没有架子,平易近人,因此大多都认识,就算是叫不上名字来,也熟悉样貌,更何况眼前的人如此独特。所以她猜想着是新入府的,到了年底,府里事务繁杂,活儿又多,添上几个人也是常有的事情。 不料那人却摇了摇头道:“主子忘了我了,奴才是您带回来的啊!” 他此言一出,清泱一拍脑袋,猛然想了起来,惊讶地说:“你就是腊八的时候我买回来的那个……”清泱想叫他的名字,但是又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只好省略过去。 “奴才叫丹姝,”小厮接口道,说罢又垂首不语,恭敬地等待着清泱的指示。 这倒也不能怪清泱没有认出人来,当日清泱买下他的时候,他衣衫褴褛,奄奄一息,而且还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可眼前的丹姝虽然也算不上气色有多好,但总算是面色红润,衣着干净,更重要的是他的态度简直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安顺地像只小猫一样。实在难以叫人把他前后的变化联系起来,想出实际上是一个人。 清泱对此感到有几分尴尬,不好意思地拿话岔开,问丹姝道:“丹姝你的伤可大好了?在府里待得习惯吗?有没有人欺负你?” “回主子,伤已经都无碍了,府里的人都对我很好,待得很习惯,多谢主子的救命之恩。”丹姝回答道。 其实若说府里的人都对他好,也不尽然,否则他也不会大冷天的一个人来打扫后园了。但是他也无心在清泱面前嚼舌根。 他原本只是个奴隶,结果被清泱买了带回来,还找人照顾他。照顾他的人还都是家生的正经奴才,却要来照顾他一个外来的奴隶,当然是不情愿的。而且见他一个奴隶,居然还让主子在大雪天解下披风给自己披着,便更加看不上他。加上他生得好看,便多以为他是狐媚子,对他冷冷淡淡的。 不过别人这样,也都是正常的反应,他们虽然看不上自己,但也是光明正大地看不上,并未暗地里给自己下绊子使坏,这样他也很是知足,并不敢再奢求其他的。 清泱闻言点点头,对于这个答案很满意。她府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儿高傲,但是绝不会有什么坏心思。 第57章 宫宴 清泱与丹姝闲聊了几句, 就离开了,倒是也没怎么过于把丹姝放在心上。而且方才那个低眉顺眼的人,根本和穆远一点儿也不像, 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怎么从他身上看出几分穆远的影子的。 另一面清泱自腊八之后,明白了穆远或许没有那么讨厌自己, 倒是没有再刻意地与穆远疏远,虽说不似往日里那般亲近, 但总算是没有相敬如冰了, 两人的关系一时和缓了不少。 到了年下,除却应酬走动,宫里的大小宴会也少不了,清泱自然是避无可避,只好每一次都携了穆远前去。然而总是男女有别,到了宫里, 女子和家眷们便得分开。女的自然是陪着熙帝, 男眷便在元君那里汇合, 因着祖君年纪大了,不大爱管后宫诸事, 只一心礼佛, 所以后宫如今都是唯元君马首是瞻。 熙帝那边, 酒酣耳热之际,倒是少不了谈论一些国家大事,毕竟都是大女子。这会子熙帝说起了北匈的局势,说着说着便提到了苏翎。 “赫敏哲如今做了北匈的王, 长宁也是有福气的。”熙帝的话一出口,在座众人谁敢不附和。 太女道:“母皇说得对,长宁帝子得皇上赐婚,终觅得良人,如今嫁过去不到一年,便做上了北匈的王君之位,可不是有福气的。” “是啊是啊,这也是平远候之幸。”众人说着又扯到了平远候身上,平远候在一众亲王里地位也不算尊贵,只得陪着小心与笑脸连连称“是。” 清泱在一旁坐着,想起了当初苏翎离京时的情形,唇边勾起一抹冷笑来,也不去附和众人的说法,只自顾自地喝起了酒。 “希望苏翎真的能够过得幸福吧!赫敏哲虽然是北地之人,但是也未必不会对苏翎好。”清泱在心里默默地祝福着。 话题很快被跳了过去,并没有人真的关心一个远嫁他国的世子,过得幸福与否。她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一个男子,当上了一国的主君还有什么可不幸福的呢?提到苏翎,也不过是为了显示一下熙帝的功绩罢了。 另一边元君这里,后宫众位君侍,皇子皇女夫,有诰命在身的大臣家眷也都齐聚到了一起。 “怎么连你都来了?”穆远看着挺着大肚子,由锦书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的萧瑾瑜,居然也来了,不由担心地问道。 “没事儿,还没到不能走动的地步呢!”萧瑾瑜扶着自己的肚子,缓慢地坐到了席间,“这是入冬的第一场宫宴,又是元君一手主持的。我不来,没的叫别人指指点点,说我拿乔做张,何苦来?” 穆远闻言皱了皱眉,似是对萧瑾瑜的勉强之举很是不满,但当着众人也不好说什么。只好默默地坐到了萧瑾瑜的身旁。 没过一会儿,元君的注意力果然放到了萧瑾瑜身上,只听元君略带责备的语气道:“萧侧君,你有了身子也该好好儿地保重自己,没得来凑这样的热闹。若是一不小心被人挤到了,或者是自己摔着了,潼儿还不得吃了我。” 元君的话句句带刺,萧瑾瑜也不出声为自己辩驳,只艰难地低头道:“臣侍知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没有电,拿手机写了点儿。 第58章 刻意为难 “你知道就好, 日后就安分地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养着,等把孩子生下来什么没有?”元君说到后面,语气便缓和了许多, 毕竟考虑到萧瑾瑜肚子里的孩子和太女对他的宠爱,元君也不能责备太过。 “是, 谨遵父君旨意。”萧瑾瑜再次点头答应,温驯的态度倒是让元君的脸色更加好了些。 “你一向是最知道礼数的, 这些年屈居侧位, 实在是委屈你了。只是你如今身怀有孕,不方便册封,待你把孩子生下来,本宫就跟皇上商量一下,晋升你为太女君。”元君开口说道。 萧瑾瑜闻言大喜过望,虽然他之前也曾听太女说起此事, 但是元君私下里和太女父女俩说话, 和当众宣布出来自然是不一样的。后者显然威信更重一些, 元君这样说了,便是再无反悔的意思, 叫他怎能不打心底里欢喜呢?期盼多年, 苦熬了这么久的愿望, 马上就要实现了。 萧瑾瑜谢恩之后,不由地紧张地握住了旁边穆远的手,穆远知道他的心情,便用力地握回去, 以示鼓励。 元君看着萧瑾瑜大喜而不露得意之色,心下 喜欢,便道:“翠环,却取本宫的螽斯簪来,本宫要赠予未来的太女君。” 元君身边的小侍子立马答应了,便赶回去取东西。元君回过头来与众人讲起了这簪子的由来。 “这螽斯簪乃是当年我怀着太女之时,祖君所赐的。螽斯自古就是多子多福的象征,果然后来本宫又生了老七。这会儿子赐给你,也不辜负它了”说话间翠环已经麻利地取来了簪子,元君接过来之后。考虑到萧瑾瑜的身子不方便,竟然亲自走过来替他带上了簪子,惹得在场之人无不恭喜赞叹。 元君回到了座位上,又将话题扯到了在座的另一位女婿身上,他刻薄地问道:“穆远,怎么你和老七成亲这么久了,也没点儿动静呢?”元君一边儿说一边儿打量穆远的肚子,他平坦的小腹和旁边儿大着肚子的萧瑾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起来有几分讽刺。 在座的人也悄声议论起来,话语间却是难听至极。有暗自猜度穆远貌丑,清泱不愿同他真正亲近的;有说穆远年纪大了,不好生养的;总而言之说什么的都有,大抵不过是说穆远配不起这福分。 穆远本人倒是没有多大的反应,从前萧瑾瑜刚刚怀孕时候的欣喜的确感染到了他,让他也有过一瞬间的冲动,觉得能够有个孩子挺好的。但是最近他与清泱没理由的冷战,又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想来元君敢这样试探他,也是看着清泱最近对自己冷淡的缘故吧。 萧瑾瑜见状,一时尴尬,他既不敢出言顶撞元君,又不好冷眼旁观。夹在中间十分为难,纠结了片刻他还是挺身道:“父君说笑呢!穆远与七妹才成亲一年不到,哪里就那么快呢,我不也是等了许多年才等到,可见这种事情是急不来的,要看缘分呢!” 萧瑾瑜明显是元君捧着的人,他一出面众人也都缓和了态度,甚至有人附和着说情。萧瑾瑜见状拉着穆远,示意他服软认错。但是穆远却装作不理解一般,没有丝毫的反应,没有做错的事情,他是不会低头的。 元君也不愿意在自己主持的宴会上闹得太僵,穆远不识抬举,他可还要面子。便顺着大家的意思,打趣道:“这孩子性子就是这样倔强,说起来连话都不肯答了。” 萧瑾瑜听出元君话里的刺来,急着为穆远开解,赶忙回答道:“父君,他不过是害羞罢了,不比我脸皮厚的,您就饶了他吧!” 元君听萧瑾瑜屡次为穆远开脱,便有些不悦,狠狠地瞪了萧瑾瑜一眼,示意他不要张狂,便将此事揭了过去。众人欢宴,不在话下。 经此一事,穆远也不想多留,等到宴会过半,便找了个理由要离开,祖君想着眼不见为净,便挥手打发他走了。萧瑾瑜不放心,推说自己身子乏了,也跟了出来。 “穆远,穆远,”穆远心下有气,走路极快,萧瑾瑜平常都跟不上他的脚步,此刻拖着有孕的身子便更加困难了。眼见着穆远越走越远,萧瑾瑜也顾不得宫内不许大声喧哗,开口叫住了穆远。 穆远本不想停下,但是想到萧瑾瑜身怀有孕,便心下不忍,停下了脚步,定定地站在原地等萧瑾瑜。萧瑾瑜心下也着急,便由着锦书搀扶自己,小跑着追上了穆远。 “你干嘛走这么快,叫我一顿好追,呼~”萧瑾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喘着说道。 穆远看得心疼,却只是闷闷地说了一句“何必呢?” 萧瑾瑜拉了穆远的手,与他并排走着道:“你可是生我的气了?” 穆远摇摇头,茫然地问:“我为何要生你的气?” 萧瑾瑜失笑,“我还以为你生气了呢,毕竟府君先说了我又说你,一褒一贬,我怕你心里不平衡呢!” 这下子穆远也笑了,摇摇头道:“在你眼里我就这么小气?我就是气也不是气你 。还有,你好不容易得了他的欢心,何必为了我惹他不高兴。”穆远对旁人的为难并不是很在意,觉得萧瑾瑜这样牺牲有些可惜。 “真是傻,得意与否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在于这一时。何况我焉能看着你受辱?”萧瑾瑜说着攥紧了穆远的手,让身体的重量放到上面去,已是全心全意的信任。穆远也小心翼翼地护着他的肚子,两人说笑着往东宫走去了。 穆远走了之后,锦书忍不住发问:“您一向是最谨慎小心,懂得明哲保身的人,怎么今日为了穆正君却敢于和元君顶撞呢?” 萧瑾瑜闻言笑了笑,一脸温和地解释道:“你说得没错,但是他不一样,他和后宫里的男子不一样。或者说和其他的任何男子都不一样,我们都是大同小异的人,所存在的差异也不过是身份相貌,但是他从骨子里就与我们不同。我敬佩他,却不敢轻易地学他,但是若是我连他也不能信,这世上便没有值得我信任的人了。” 第32节 “您这样说,将太女殿下放到哪里呢?她可也是一心一意地对您好的。”锦书道。 第59章 五皇女的念头 自从上次五皇女清湄见过了一次文承卿, 便魂不守舍地日夜思念,听闻他是文丞相的小儿子之后,她是既高兴又失望。高兴的是文承卿果然出身高贵, 失望的是文丞相并非是趋炎附势之人,且位高权重, 未必肯将宝贝儿子嫁给自己。 当然美色之前,五皇女是不会那么容易放弃的, 但是却也一时想不出什么好法子来。她的侧夫王氏, 因着她每日思念文承卿,许多日子备受冷落,便想着:女人眼里,都是夫不如侍,侍不如偷,偷不如偷不到的。那文承卿就是在五皇女可望不可即的范围之内, 当然能够让五皇女魂不守舍了。以五皇女的性子, 若是弄到手里了, 凭他是再好的美人,也没有长久喜欢的。 这样想着, 王氏便打定主意要助五皇女一臂之力, 好让她不再朝思暮想地挂念着别人。 “你来作甚?”清湄这几日为了文承卿的事情烦恼, 更加不想见后院的人,她还以为王氏又是来撒娇吃醋的,见了便心烦。 “殿下何必这么大的气,臣侍可是来为您分忧解难的。”王氏娇嗔一句, 靠了过来。 “哦?你怎么为我分忧解难呢?” “臣侍知道殿下是为了文公子的事情烦恼,但是这算什么事儿呢?殿下是人中之龙,能瞧上他是他的福分,哪里敢不愿意呢?”王氏谄媚说道。 “唉,若是文承卿也像你一样想就好了,只是他太过清高,连他的母亲都是食古不化的书呆子,我实在是没有办法。”清湄说着已经开始顺着王氏的思路走了起来。 “他再高傲还是得听父母之命不是?至于文丞相那里,您不好亲自去询问,还不能派人去吗?找一个他的同窗或是交好的同僚,让她替殿下打听一下口风不就是了?” “妙妙妙,”清湄听了王氏的建议,拍着手连叫了好几声妙。解决了心中的烦恼,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顺手将王氏揽进了怀里。 “殿下,讨厌,大白天的,”王氏娇嗔了两句,双臂早就环上了清湄的脖子,丝毫看不出在畏惧白天。 清湄将王氏按在怀里亲了一阵,才道:“你个小妖精,我这几日不曾亲近于你,你怕是早就寂寞难耐了吧?”说话间手已经探到了不可描述之地,惹得王氏娇喘连连,柔弱无骨地倒在了清湄怀里。 白日宣淫,未尝不是一件快乐到至极的美事。 文府 “这万万不可,”文丞相一挥袖子,果断拒绝了前来替清湄游说的同窗好友宋狄。 宋狄疑惑道:“为何啊?五皇女是皇天贵胄,又是有心娶令公子为正室,丞相缘何如此抗拒呢?”宋狄收了五皇女的大礼,得了好处自然不敢不用心,现在只一力替清湄说好话。 “不行就是不行,小犬配不上五皇女,此事还是不要再提的好。”文丞相并不直言看不上清湄的德行,知道文承卿配不上。心里却想着:五皇女生性好色,恐怕也只不过瞧上了自家儿子的美貌,若是将儿子嫁过去,未免叫他受了委屈。此外,她在朝堂上一直以来支持的都是太女,若是将儿子嫁给五皇女,未免会在政治上落入两难的境地。文丞相好歹是混迹朝堂几十年的老狐狸了,怎么会连这点儿事情都看不透,当下便果断拒绝了。 “母亲,”文承卿叫道,他早就知道五皇女对他心怀不轨,只是他一直待在家中,清湄也没有骚扰他的机会罢了。 “放心吧!为母不会将你随便嫁出去的。五皇女那样的人,如何配得上我儿,若是太女来提亲,让你做太子君还差不多。”文丞相送走了宋狄,又来安抚儿子的情绪。 文承卿闻言道:“孩儿谁也不嫁,一辈子就在母亲身边尽孝不好吗?” “傻孩子,”文丞相摸了摸文承卿的头道:“年纪都不小了还尽说些傻话,哪儿有人能够一直待在父母身边的。” 文承卿闻言不再反驳,内心却一如既往地坚定。母亲以为自己不过是说些讨喜的话,却不知道句句都是自己的肺腑之言。文承卿在心底感慨一句,无限地惆怅。 宋狄游说不成,灰头土脸地回去像五皇女报信,惹得五皇女大发脾气。 “她怎么拒绝的?”清湄问道,她听到宋狄说文丞相果断地拒绝了她,心下就一阵火起。 “这,她倒是也没有说殿下的不好,只是一直说文公子配不上殿下,不敢高攀。”宋狄小心翼翼地窥着清湄的脸色回答。 “哼,量她也不敢嫌弃本殿,”清湄的脸色缓和了一些,又道:“文承卿配不配得上是她说了算的吗?本殿喜欢他,他就配得上。文老狐狸不愿意,八成是顾及着太女,等本殿回禀了母皇,请她做主看文老狐狸还能怎样拒绝。” 作者有话要说:  承卿公子啊~ 第60章 第60章 五皇女要求娶文承卿, 自然少不了先跟自己的父亲兰君打招呼。 漪兰殿 “父亲安好,”五皇女嬉皮笑脸地给兰君请安。 “你还记得为父啊?平日里也不见你进宫来,整日只知道在脂粉堆里厮混。说罢, 这次来又求我什么事儿?”兰君抚弄着手里白色的波斯猫,懒懒地问道。 “嘿嘿嘿, ”五皇女痴痴地笑了两声,从一旁拉过一个凳子坐到兰君身边道:“父亲你不是老说女儿我不争气, 没正形吗?这次女儿可是找到人来管我了, 父亲你可要帮我。” “哦?”兰君闻言微露喜色,问:“是哪家的公子,值得你进宫来求的,想必是你心目中的正君人选吧?” “是是是,女儿自从见过他一次之后,就朝思暮想, 茶饭不思, 若是能够娶到他, 女儿必定不再出去招惹那些狂蜂乱蝶。他就是文丞相的小儿子,名字唤作文承卿的。”五皇女说话间一脸向往。 “是吗?难为你这次终于看上了一个良家子, 还是文丞相的儿子。这文承卿我也见过的, 瞧着人虽然淡淡的, 却也十分知礼,听说是饱读诗书的,又是出了名的美人儿,也无怪乎你喜欢了。”兰君听了倒是十分高兴, 对文承卿赞不绝口,想往日里清湄瞧上的那些货色,实在不及文承卿万分之一。 “父亲这样说,是答应女儿了?”五皇女狂喜。 “你先别高兴地太早,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兰君想到之前为五皇女求娶穆远失败的事情,此时也不敢保证。不过这一次元君应该没有机会再来同他抢人了,老七有了正君,还是个万万不能废弃的主儿,而太女正君的人选也已经定了她最心悦的萧侧夫。文家的公子必然不会甘心给人做侧室,这次的把握倒是没有十分也有八分了。 “有父亲出手,哪儿有不成功的呢?”五皇女夸赞道。“父亲,这一次和上一次可一点儿也不一样,那个穆远我根本就不想娶,让给老七也就罢了。可是这次我是真心喜欢文承卿的,您可千万不要让别人抢了先。” “你啊!这个文公子虽然出身也好,但是比起穆远终究是差上许多,你就只知道看人的外表。”兰君想起之前功败垂成的事情,就恨不得在五皇女的头上戳出一个洞来。 “可是文承卿他无论是样貌还是其他,都胜过穆远百倍,女儿我是娶夫又不是娶他穆家。”清湄埋怨了一句,看兰君神色不虞,忙有劝解道:“而且父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听说元君在前日的宴会说了那穆远,他便立马不高兴了,宴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借词离席,可不是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吗?有了这样的女婿,每天只有生气的份儿了。可是承卿他不会啊,他一看就是懂礼节的大家子,到时候一定会尽心服侍您,不敢有一点儿顶撞的。” 兰君听了这话,觉得倒也有理,以穆远悍勇的性子,若是真的嫁给了清湄,说不定还会被胡闹的清湄气得动起拳脚来呢!若是如此,岂不是要伤着女儿。 “好吧,等过些日子为父去跟你母皇提一提,现下年节里,你母皇十分忙碌,你就再等等吧!好饭不怕晚嘛!你莫要老是猴急猴急地。”兰君答应道。 “是是是,这样的美人莫说是等上一两个月,就是等上一年也是值得的。”清湄闻言赶紧殷勤地应了,又道:“下面的人给我送上来好些西域那边儿的首饰香料,我瞧着也是极好的,就没让旁人动,等下午的时候给父亲您送过来,您先挑着,挑完了再赏给下人去。” “谁稀罕你那些个东西,你多进宫来陪陪为父就好了。”兰君骂了清湄一句,又亲热地拉了她的手让她尝些吃食,清湄无一不应。 然而盛宁宫内,元君与清泱这一对父女,却不似兰君父女一样和睦,反而是一派剑拔弩张的形势。 “你不知道他到底有多过分?”元君端坐着指责面前站着的清泱,激动得时候,鬓边的宝钗流苏都随之晃动起来。 “女儿的确不是穆远做错了什么,还请父君告知。”清泱低眉顺眼道。她忙完了年下的事情,便抽空进宫来给元君请安,没想来一进来就是这样严厉地责问,实在叫她摸不着头脑。而且她和穆远,虽然不再冷战得十分明显,却也没有恢复到往日无所不谈的地步,穆远与元君到底起了什么龃龉,她还真的是不知道。 “你……你是成心要气死我,”元君收回指向清泱的手指,捧着自己的心口道:“好好,我今日就细细地告诉你。”元君说话便把将那日宴会上的事情同清泱讲了,言语间满是穆远对他不敬的指责。 “父君,您莫要生气了,若不是您当众为难于他,他也不会中途离开的。”清泱劝道,心里替穆远感到委屈,想着:就这么点儿小事儿,还值得如此,女尊世界里男人的心思果然不好猜。又想到穆远并未与自己“哭诉”,便觉得穆远果然是格外不同些。 “你……”元君被清泱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先前听说清泱已经不再痴迷穆远,如今却还会这样护着他,实在是出乎自己的意料。元君本来还想借此打压一下穆远,却没想到清泱会是这样的反应。 “你为了他连父君也不管了吗?”元君指责道。 “父君,当初是您千方百计想要我求娶穆远,都是为了他背后的权势,如今娶到了,便成了你眼中钉肉中刺了吗?”清泱想到她和穆远的结合,其实从一开始就掺杂了太多的利益纠葛,从一开始就不是单纯的因为爱。这一点,不仅害苦了她,也害苦了穆远。 “你是怎么和我说话的?这是你该说的吗?”元君被清泱戳破心思,一时觉得面子上过不去,便大怒道。 “父君,我说得只不过是事实罢了,你为了稳定太女姐姐的位子,一心想着让我求娶穆远,这难道不是吗?”清泱因着最近与穆远的关系,心下便有几分怨气,如今碰上元君这样指责为难,不免出言难听了些。“父君,您太看重权力了,哪怕是我和姐姐,在你眼里又算作是什么呢?都是可以拿来交换权力的筹码吗?”清泱说罢便转身离去,不欲再与元君多做争论。 清泱此言诛心,元君听罢颓然地倒进椅子里,眼睁睁看着清泱离去了。心下却一直翻腾着那一句:你太过重视权力了。元君只觉得嘴里一番苦涩,他的一番苦心居然会这样被误解。 “傻孩子,你还太小了,等以后你就明白父君的苦衷了。”元君喃喃说道。 除此之外,穆远虽然并未跟任何人抱怨元君对他的刁难,但是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呢?他赴宫宴的时候便有晋兴跟随,而之后晋兴回去便跟溪明抱怨。溪明是祖君身边儿的人,自然不会跟着晋兴一个毛头小子一起说元君的不是,他只会默默地把一切都报告给深宫之中真正的主宰罢了。 “哀家对此也略有耳闻,后宫的舌头也不是白长的。”祖君听了倒是仍旧很淡然,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祖君此刻已经生气了。 “元君的算盘打得太精明了,哀家就是不喜欢他这样太过精明的人,他把什么都算得太好了。”祖君微微眯起了眼睛,似是在算计着什么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大概会更粗长一些。 第61章 丹姝的真面目 清泱与元君争执之后, 便回了府里。 “怎么又有这么多东西?”清泱看着厅堂内摆放了一地的礼物,疑惑地问道。从前虽然年礼也会收上不少,但是今年似乎是格外的多, 几乎是翻了一倍。 “殿下,这些诗君上那边儿的人送来的, 是穆家那里的关系。”忙着指挥下人收拾东西的管家,抽空回答了清泱的问题。 “哦?”清泱倒是没有想到这个结果, 想来是穆远独自在京城, 亲友为了表达对穆府的亲近,便都在他这里送上了一份年礼。这样看来穆家的权势果然非比一般,即使穆家的势力并不是主要在京城,但是影响力仍旧是如此之大,也难怪元君要百般拉拢了。 “既然是穆远的,那就送去他那边吧!何必由你们来替我收了。”清泱说道。 众人闻言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管家夹在其中有些为难。她虽然也知道清泱最近对穆远冷淡, 却万万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个地步, 清泱的行为,俨然是将穆远看做外人一般地划清界限。 “这不太好吧?”老管家斟酌着问道。 “这有什么不好的?”清泱并没有想太多, 她的观念里, 既然是送给穆远的东西, 当然应该交给他了。却不晓得自己的行为在旁人眼里是如何的怪异。于是气氛一时凝滞,众人也不知是否该从命行事。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灰白下等小厮的男子站了出来,劝解道:“殿下, 君上既然嫁给了殿下,那他的东西就是殿下的东西,连同他本人也是殿下的。殿下还是不要推脱,让君上难堪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纷纷议论起他一个小厮,如何有这么大的胆子。 “是你?”这一次清泱倒是很快认出了丹姝来,思索片刻后,清泱很快明白过来,便对着丹姝道:“你说得对,幸好有你提醒,否则岂不是又要惹他生闷气。”说罢一笑,让众人继续手中的活计,这时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你倒是很有胆略,”清泱对着丹姝夸赞道。 丹姝低头不语,方才其实他也在犹豫要不要赌一把,之前他和清泱的交往,虽然不多,却足以让他看出清泱与一般的女子不同。所以他才敢大胆地站出来,抓住这个稍纵即逝的机会。 “你有这样的人才,只是做一个下等的小厮,太过浪费了。”清泱感慨道,然而让她想着给丹姝另行安排差事,她也想不出什么好结果来。若是服侍自己未免不合适,而且她一向都不用小厮服侍的,至于穆远那里,一则是不缺人,二则以现下两人的关系来说,她也不好往过安排人手。 “你想做什么呢?我给你再找一个差事,就当做是对你方才直言提醒的报答。”清泱想不出结果来,就把问题交给了丹姝自己。 丹姝心下高兴,面上却不露分毫,躬身谢道:“承蒙殿下错爱,小人不敢放肆,若是可以,希望能够到厨房帮忙。” 清泱想了想,觉得丹姝的要求一点儿也不过分,其实到厨房帮忙跟他现在的职位也高不了多少,便欣然答应了。 “多谢殿下,”这一次丹姝倒是开心地道谢,有了些少年人的轻快。 “切,真是个会抓机会的狐媚子。”一个小厮在清泱走后忍不住骂道。 “你说他怎么就不请求去殿下身边儿侍候呢?去厨房,还不是干辛苦的活计。”有人搭话,语气是一样的阴阳怪调,只是多了一丝疑问。 “去了有怎么样?难道殿下能够瞧上他不成,他这是还有一点儿自知之明。” 丹姝听着他们的闲言碎语,知道他们只是因为嫉妒自己的际遇,和悔恨自己不能把握,所以说话酸了些,便也懒得理会他们。其实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是清泱,若是真的能够选择,他倒是乐意去穆远身边,只是清泱未必肯答应,而他也不能显得太过急躁了。 其实旁人猜测丹姝,都是在他只是一个卑贱的奴隶的基础上的。他们,甚至是清泱,都不知道丹姝在沦落为奴隶之前,真正的身份。 丹姝,光是听这个名字,便应该理解他并非是生来的低贱之人,真正的奴隶是不会有名字的,更不会有这样好听的名字。丹姝原来,是西域小国的王子,虽然国家的地域小,但是他身为王子,也是百般宠爱中长大。只是后来家园被战争所毁,他也沦落为了奴隶。 一路多少磨难,让他能够到达京城,又遇上了清泱这样好心的人,他怎能不心怀感激。只是没有想到命运是这样地爱捉弄人,他不但到了敌国的都城,还被敌国的皇室所救。这又叫他如何不恨呢? 第33节 在养伤期间纠结了数天,丹姝终于下定决心复仇,所以他才一心钻营。为了并不是自己能够过上更为舒适的生活,而是能够有机会接触更高层的人,为自己的国家复仇,为自己不幸的命运复仇。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大概是个废作者了……什么时候才能长起来呢?唉。 丹姝要搞事情了…… 第62章 刺杀行动 丹姝到了厨房那边儿帮忙, 的确并没有比之前的活计轻松多少,但是厨房里起码没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因此倒也是过得快乐。只是丹姝身份低微, 去了厨房也没有接近饭食的机会,只是帮忙搬东西打下手, 根本没有办法去暗算谁。不过丹姝倒是也不着急,反正都这么久了, 他不在乎在多等几日, 只要能够亲手报仇,他可以吃任何苦。 “殿下对君上可真好,听说昨日送来的熊掌,殿下吩咐做了先给君上送去,还有宫里赏赐的吃食,都是先送到绘春居那里。”一个比丹姝级别略高的小厮雨桐感慨, 他是家生的奴才, 因此时常仗着身份偷吃, 吃得圆滚滚的像是个熊一样,不过因着他吃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便也没有什么人责备他。 “你瞧瞧你, 就知道吃, 咱们做奴才的哪儿有吃熊掌的命?不过殿下宠爱君上倒是真的,莫说是一些吃食,就是天上的月亮,只要君上想要, 殿下还不去摘吗?“另外一个小厮打趣了雨桐几句,掩着嘴笑了起来。 “要是以后我加了人,她也像殿下这么好就好了,到时候我想吃什么她给我买什么。”雨桐幻想着日后能够嫁一个好妻主,开心地笑了起来。两人大闹一番,便离开了。 丹姝在一旁暗暗地听了他们所有的对话,心下不由愤恨地想到:老天真是无眼,像穆远这样的刽子手,没有死在战场上,居然能够顺利地嫁人,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不过好在天道有轮回,让他遇到了清泱。 丹姝静静地等待着机会的来临,然而想要等到他能够升到他可以去给穆远送饭的级别,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丹姝等不及,最终还是觉得要主动出手。 “丹姝,你去把东西给绘春居送过去吧!”雨桐急忙地把手里的食盒递到了最近的丹姝手里,捂着肚子叫道:“哎呦喂,我的肚子怎么这么疼,怕是昨天吃坏了,有劳你帮忙了。” 丹姝对于这样的机会,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听雨桐这样说,他立马把食盒接了过来说道:“雨桐哥哥尽管去,不必客气。” 雨桐也来不及道谢,捂着肚子就跑了出去。而方才还谦和的丹姝,面上露出了一丝阴谋得逞的笑,看了看食盒,便提着往穆远的绘春居走去。 “你是谁?怎么我都没见过你。如今府里这么忙了吗?连厨房都招了生人进来。”晋兴连珠炮一样地盘问。 丹姝没有想到一来就碰上晋兴这样难缠的,当下只得回道:“并非是因着缺人手,只是雨桐哥哥临时有事,所以我来替他送上一趟。” 晋兴之前因着议论穆远与清泱的事情,被穆远责备了几句,这两天正是心下憋火的时候,谁成想丹姝正好撞了上来。而且他最是见不得丹姝这样我见犹怜的美人,好像是被谁欺负了一样。 “这入口的东西,我可信不过陌生人送来的。说不定有人想要飞上枝头变凤凰,有了什么坏心思,要害我家主子呢?”晋兴刻薄地问道。此刻他心知丹姝是清泱买回来的那个美貌奴隶,便更加瞧不上他,想着不过是个下贱胚子罢了。 “我……”丹姝并没有在大宅子里面跟这些小厮缠斗的经验,一时也不知道给如何作答。 “不如你先吃过,我再带着你送进去。”晋兴刁难道,其实他只不过是想要变着法儿的为难丹姝而已。 “这……”丹姝有些为难地道:“这是给君上的,奴才怎么敢吃?” “所以说你是奴隶出身,不动规矩,就是皇宫里圣上吃的东西,还不是先试过再吃。” 丹姝见糊弄不过,心一横便把加了□□的粥喝了下去,又将每道菜都尝了一点儿。他想着反正杀了穆远,自己也逃脱不了一死,不如如此落得干净。 晋兴见丹姝也不反抗,顿时也失去了捉弄他的兴趣,恹恹地说道:跟着我来吧!便带丹姝走了进去。 穆远倒是没有察觉送饭的换了人,只不过因着吃过了自己学着做的糕点,并不是很饿,便不打算再用膳。 “君上,这都是厨房新出的菜品,您真的不吃吗?”丹姝见状心下着急,若是穆远不吃,或者再拖延下去,只怕自己的毒就要发作了,自己赔上性命不说,不能与穆远同归于尽他怎能甘心。 一旁侍立的晋兴不知道丹姝的心思,还以为他是想让穆远吃了高兴,好赏赐他一番。不由在心里嘲笑他眼皮子浅,便道:“这算什么新菜,哪一样是没吃过的?” “晋兴,”穆远无奈地喝止,晋兴的嘴巴是最毒的,他却不愿看晋兴如此刻薄别人。“你回去吧!”穆远转而对丹姝说道。 丹姝见状心知报仇无望,立时从袖口中抽出一把刀来,向穆远捅了过去。然而穆远是武将出身,血雨腥风里来去自如的人,如何会连这点儿反应力都没有? 只见晋兴的惊呼还没有完全叫完,穆远已经一把抓住了丹姝的手腕,轻轻用力,“咔嚓”一声扭断了它。丹姝痛呼了一声,手一软,匕首便“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而丹姝也捂着被折断的手腕,颓然地瘫坐到了地上。 “主子,主子你没事儿吧?”晋兴赶紧凑上来询问,穆远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担心。 “你是何人,为何想要刺杀我?是谁派你来的?”穆远一连串的疑问出口,语气中的威压睥睨人心。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一定长,起码四千以上。 第63章 丹姝之死 “呵, ”丹姝凄凉地一笑,略带讽刺地说道:“没有人派我来,若是非要说的话, 那就是那些被你害死的人们,他们派我前来的。” 丹姝说着, 回忆飘向了久远以前。那时候他十四岁,是备受宠爱的小王子, 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然而这一切的快乐与安宁都终结于穆远的到来, 那天是他这一生中再不愿意提起的黑暗。 那一天,穆远带着大周的铁骑,踏破了他的王国。他的母亲和父亲双双殉国,一宫的奴婢奴才带着细软四处乱逃,到处都是抢掠的士兵和熊熊燃烧的战火。 而穆远,就是幕后的刽子手, 他骑着高头大马, 威风不可一世地宣布将他们这些王子和抓到的奴才一起, 充为奴隶。他跪在人群里瑟瑟发抖,因为害怕他甚至不敢有任何的反抗。穆远说了多久, 他就盯着穆远看了多久, 穆远那时的面容, 比现在更加年轻凌厉,但是他绝对不会认错。 丹姝成为奴隶之后,便流落到了大周的地界,先前曾被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买了, 那人瞧上了他的美貌,还许诺他好好待他。可是后来他被她的正夫发现,便又被卖掉做了奴隶。 于是他开始认命,不再挣扎,甚至是期待着死亡的到来。因为没有希望,他活得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对于外面加诸于他身上的任何伤害,都浑无知觉。 从边境到都城,因为他不再是处子,又伤痕累累,一路上转手了好几个奴隶主,也没有被卖掉。后来他就成了奴隶主泻火的工具,再后来他伤得太重,连奴隶主都不愿意碰他了。 那个寒冷的冬夜里,他以为自己终于能够解脱了,却没有想到遇上了清泱。他不得不承认,听到清泱要买下他的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是迎来了新生。但是现实给了他重重一击,当他听小厮们议论,清泱所爱之人的名字,叫做穆远,他心下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或许只是重名而已,穆远那样的罗刹,那样的人,根本就不配。但是后来了解的越来越多,他就不得不相信了。穆远果然是清泱的正君,他不但没哟死在战场上,还嫁了清泱这样好的妻主。人生果然是无常,坏人得不到应有的惩罚,那就只有受害者自己主动出手了。 于是他开始策划方案,抓住每一个机会,别人以为他接近清泱,是为了迷惑,但是他真正的目标一直都是穆远罢了。 “你是谁?”穆远见状心下疑惑,他从来没有害过谁,也从来没有与谁有私仇。若是有,那只要一个可能,丹姝是战场上的存活者,但是他一个弱男子,如何会扯上战场呢? “我叫丹姝,我的名字叫丹姝,你想起来了吗?”丹姝狞笑着回答。 “丹姝,丹性,”穆远顿时如遭雷击,他已经想起来了。 那时候他二十岁,带着大军去扫荡与北匈勾结的小国,在西域的路上,有无数这样的国家被他毁灭。丹国就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最惨烈的一个。 那时候他第一个打下来的就是丹国,为了震慑其他的国家,他违背了自己一贯的原则。放弃了约束,让军士们肆意地屠杀和抢掠,那几天里,他的耳边的惨叫声就没有停歇过,而街道上到处都是百姓的尸体和断井颓垣。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太过残暴,他也想用柔和的手段安抚,但是他没有时间。那时候他要用最短的时间切断西域与北匈的联系,而且他带的人马根本不够他把那些零散的小国一一扫过去。所以他就只能采取这样极端的手段,用最快的速度攻下一座城,然后屠杀,让其他的国家看到反抗的结果。 那几天里,穆远晚上都没有合下过眼,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青年,做这样的事情他也感到很难受,可是他别无选择。所幸后来果然如他所料,之后的征伐并没有再遇上像样的抵抗,大多数的国家听说了丹国的事迹,纷纷倒戈投降,偶尔有一些强一点儿的试图抵抗,也不过是一触即溃。 这场战争,其实也是穆远不愿提起的噩梦。 “对不起,”穆远神情肃穆,低头说道。 “哈哈哈,”丹姝疯狂地大笑,用尽全力地朝着穆远扑了过来,像是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一般。 “道歉有用吗?道歉能够让我的国人复活吗?你只不过是个虚伪的刽子手,你不配拥有现在这样安稳的生活。我诅咒你,我诅咒你被所爱之人抛弃,诅咒你生不如死,受尽苦难与折磨。晋兴和另一个小厮拉住了疯狂的丹姝,他就冲着穆远大声地嘶喊 “我不会杀你的,你离开吧!”穆远闭上眼睛不忍再看。其实他有什么立场饶赦呢?需要被饶赦的,其实是他自己才是。 然而纵然穆远不想再为难丹姝,却也已经迟了,丹姝吃下的□□开始起作用。他的七窍都开始流出血来,却仍是不停地诅咒着,直到最后没了生机才停止。 晋兴大着胆子去试探他的鼻息,而另外一个小厮早就怕得不停地发抖了。 “死了,”晋兴说罢,两人都猛然松手,尸体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这,这该怎么处理啊?”晋兴看着丹姝的尸体,颤抖着询问穆远的意见。他虽然平时厉害了点儿,但是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这样凄惨地死在他的面前。 穆远似乎极为不忍,闭着眼睛仿佛也咋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处理了吧!好生安葬。” 穆远刚刚说完,就听见外面有声音传来,却是数日不来的清泱过来了。 “穆远,除夕的时候……”清泱也没有等待,直接顺着外间的小厮的指引走了进来。外间的小厮不知里面发生了怎样的惨剧,也没有什么遮掩。于是清泱一进门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丹姝的尸体。 清泱还没说完的话生生地终止了,她反应了一下,艰难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佩玉跟在清泱身后,见状也是大惊,想着:莫不是正君他见不得殿下对一个奴隶太好,所以出手了?这也未免太过可怕了。 穆远对上清泱询问的目光,一时也不知如何回应,这是太长的恩怨了。而且他根本不想让清泱知道他曾经是如何的满手血腥,清泱崇拜他,不过只是崇拜他英雄的一面。她能够接受他在战场上和敌人拼死厮杀,也能够接受他曾经单方面地进行毫无人道的屠杀吗? “说话啊!这是怎么回事儿?”清泱大声吼道。她见穆远一言不发,一旁侍立的小厮也不敢说话,个个都吓得瑟瑟发抖,更是不可能回答了。 “如你所见,我杀了他。”穆远幽幽开口说道,低沉的声线没有一丝波动。 “穆远你……为什么?”清泱简直要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但是她仍旧没有放任自己的猜想去认定事实,还是竭力冷静地问道。她觉得穆远并不应该是那种小气的人,何况只是一个奴隶。 “殿下,殿下,”晋兴眼见着清泱要发怒,赶紧上前来劝阻。却被清泱一把甩开。“我问的是他不是你。” 穆远心想果然,诅咒是会灵验的,看丹姝说了才没多久,清泱就要和他反目了。之前他从来不在意敌人的诅咒,因为他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在意的东西,而别人的诅咒也不过是不得好死罢了。他征战沙场,难道还盼望着自己能够寿终正寝吗?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喜欢清泱,不想失去清泱的爱。然而清泱的怀疑令他心痛,就在刚刚,他差点儿被复仇者的诡计害死,但是清泱却一上来就责问他。虽然清泱并没有直接质问他是凶手,但是她的目光已经暴露了她的想法:她在怀疑他。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杀了他。”穆远霍然站起来说道,那一瞬间他觉得似乎自己也没有什么不能失去的。如果他就此和清泱分道扬镳,或许还能够轻松自由了。他不必再患得患失,也不必再想着改变自己去讨清泱的喜欢。 “殿下怎么想就怎么是吧!我嫉妒他,我只不过是个妒夫,见不得别人一点儿好。可是他只不过是个奴隶,我难道连处死一个奴隶的权力都没有了吗?”穆远盯着清泱的眼睛,毫不胆怯地瞪回去。 “你……”清泱没想到穆远会这样毫不避讳地承认,她几乎想要一耳光打过去,但是最终却只是打在了自己的脸上。 “啪”的一声耳光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地响亮,在场之人无不震惊,就连穆远也微微有些意外。只见他的身体晃动了一下,似乎是想要上前查看一下,但是最终又忍住了。只是定定地站在原地,看着佩玉上前去询问。 穆远站在原地,把头上清泱送他的青玉簪把了下来,“啪”地一声扣在桌子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清泱愣了片刻,随即立马追了出去。“你站住,你要去哪里?你给我站住。” 奈何穆远的决心已定,任凭清泱如何呼唤,就是不肯停下脚步,也不肯回头。 清泱见状只能颓然地靠在门口,看着穆远渐行渐远,怒极反笑道:“好,好得很,你走了就再也不要回来。” “殿下,现在怎么办?”佩玉出来问道。 “先把尸体处理了再说,这件事情不要泄露出去,叫知道的人都嘴巴严一点儿。”清泱安排道,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愿意让穆远的形象有损。清泱安排完了就想要离开,晋兴却追了上来。 “殿下,殿下,”晋兴追上来,清泱停下脚步去看他。 “怎么了?” “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样,您误会君上了。”晋兴喘着粗气说道:“方才是那个小厮想要刺杀君上,所以才被制服了的。还有□□也是他自己喝下去的,君上根本从头到尾都没有害他。即使他想要给君上下毒,君上还想要饶他一命来着呢!”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为何你方才不说清楚,还是穆远他为什么承认自己是凶手?”清泱摇晃着晋兴的肩膀,焦急地问道。 “君上他可能是见殿下怀疑,所以说的气话吧!那个小厮好像是专门来复仇的,他还说君上是刽子手。具体为什么我也不清楚。”晋兴说着把事情的经过都仔细地讲述了一遍,清泱心下欢喜,知道穆远果然没有做出害人性命的事情,同时也为自己冤枉了他而感到忧愁。 “殿下不如去问问穆封,他一直跟着君上,或许会知道内情。”晋兴建议道。 “对对对,你快去把穆封找来,我要问问他。”清泱忙道。 晋兴把事情告诉穆封,差点儿把穆封吓得半死。 “公子他还好吗?他去哪里了?”穆封问道。 “哎呀,先别管这个,君上只是生气离开了,你先跟殿下解释清楚吧!”晋兴带着穆封见了清泱。 “你知道事情的缘由吗?”清泱问道。 第34节 “那时候是公子率军出征……”穆封将事情详细地讲了,那时候他也跟在穆远的身边,他一边儿讲一边儿窥着清泱的神色,生怕她因此认为穆远是暴戾嗜杀之人。 “其实公子也不容易,人们都说他残忍,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如果不这么做,不但不能完成计划,还会死更多的人。”穆封补充道。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生日,更新一个长的,么么哒。 祝自己生日快乐。 第64章 寻找穆远 穆远负气离开了府里, 出来之后冷静下来,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若是去长姐家里,未免叫他们担心, 但是其他地方也不太合适。 想来想去还是去了宫里,自然是不敢到域阳宫惹祖君担心的, 而且若是祖君知道,自己也无法遮掩。后来到底是去了东宫, 这种时候, 或许只有善解人意的萧瑾瑜才能够理解并给予他安慰吧! 但是穆远没有想到的是,太女也在。其实倒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只是这样自己就不好久留了。 萧瑾瑜自然不会嫌弃穆远来的不合时宜,他热情地将穆远请了进来,还拉着他的手问:“今日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是与七殿下吵架了?” 萧瑾瑜是何等的心思敏捷,一眼便看出了穆远神情间的不寻常之处, 于是便低声询问。 穆远强颜欢笑道:“无事, 只不过想起来了, 过来看看而已。”接着穆远与萧瑾瑜闲话了几句,便离开了东宫。 穆远出了东宫, 一个人走在漫长的甬道上, 周围的侍子和宫女见到了, 也不敢上来打扰,只是默默行礼。 另一边儿,清泱得知了真相之后,早已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有吗?”清泱问道。 来人摇了摇头道:“府里都找遍了, 没有找到君上,门房的仆妇说君上已经出去了。” “唉!”清泱长叹一声,在原地焦急地走了两圈道:“我去宫里看看,穆封你去穆府问一问,一定要把你家公子找回来。”清泱说罢便披上披风,带着佩玉急匆匆往宫里赶去了。 “主子,主子您慢点。”佩玉在清泱身后,努力地跟上她的脚步。 清泱闻言却没有慢下来,她只恨不得能够再快一点儿才好。清泱的手里握着穆远脱下来的玉簪,那是清泱第一次送给他的礼物,那时候清泱一门心思想要讨好他,赖着他学习剑法,后来两人剖白了心迹,清泱的惰性复发,就没有再每日早起练习。 清泱现在想起来,只觉得自己太不懂得珍惜。还有方才的误会,穆远一定伤心透了。本来最近两人的关系就不太好,这下子更是彻底掉入了冰点了。 清泱越想越害怕,反手又想抽自己一个耳光,她身边的佩玉及时发现,眼明手快地拉住了她。 “殿下,你这是做什么?”佩玉看着清泱这样自虐,心里十分地不忍。 “佩玉,我是不是太混账了。我居然……穆远他……我会不会再也找不到他了?”清泱语带哽咽地问道。 “不会的,不会的殿下。而且君上他也没怎么将您放在心上,不然他为何去和西北王私会却一点儿消息也不透露给您,为什么方才您问他的时候,他却毫不辩解呢?他的话,根本就是在误导您,这根本一点儿也不能怪您。”佩玉安慰清泱道。在佩玉看来,穆远根本不值得清泱这样为他伤心。 “不,你别这样说他,别这样说。”清泱混乱得阻止了佩玉的话语。佩玉所言,勾起了她最害怕的心事,我不在意穆远曾经做过什么样的事情,不在意他是不是刽子手,也不在意他是否喜欢过别人,但是她害怕穆远根本不在乎自己。 “快,在快一点儿。”清泱催促马夫道。 “殿下在遇到君上之前,是何等的洒脱逍遥?从来没有烦心的事情萦绕心头,更不用说是为了谁流泪伤心了。”佩玉心中暗暗想着,却不敢再说出来招清泱不高兴。 域阳宫 清泱的轿子停在了域阳宫的门口,佩玉上前去询问,若是穆远不在,她们也就不再进去,免得浪费时间。 “这位姐姐,请问穆正君来过吗?”佩玉上前对着一个侍女客气地问道。 那侍女有些奇怪,她不过是个站岗护卫的侍女罢了,没想到佩玉居然会这样客气地询问。而且似乎七殿下还在一旁的轿子里等着答案,这让她有些惶恐,于是低声快速回答道;不曾。 “多谢大姐。”佩玉得了答案,小跑着回去告知清泱。 “在吗?”清泱掀开轿帘,探头出来问道。 “没有,”佩玉回答道。 “去东宫,”清泱知道穆远与萧瑾瑜交好,八成的可能是去了东宫,便下令让人往东宫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家昨天的祝福,么么哒。 第65章 继续寻找 清泱转而去东宫的时候, 太女还在,只是穆远已经离开了。这时太女和萧瑾瑜都知道,两人陆续到来必然是出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 “老七, 你跟姐姐说,你到底是怎么得罪穆远了?”太女拉过清泱问道。 “我……唉!”清泱心下着急, 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道:“太女姐姐别问了, 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说罢便要转身离去, 却被太女拉住了。 “就算是有什么不满,也不必与他争执,你到底还是要顾忌着点儿他的身份,知道了吗?”太女嘱咐道,她不明白为什么清泱和穆远之前还一派琴瑟和鸣,近来却闹得这样僵, 但是穆远是不能够被得罪的。 “我知道了, ”清泱不欲再与太女多作纠缠, 连声答应了太女的请求,便退出了东宫。 “回府去, 说不定穆远已经回去了, 或者去穆府打探的人已经有消息了。”清泱下令道, 心里也安慰自己,不要盲目地着急。 “是,”佩玉和抬着轿子的仆妇齐声答应,仆妇们抬起轿子快步地走了起来。 “君上回来了吗?”清泱下了马车, 还没进门就先问门房的仆妇。 “回殿下,君上没有回来,不过去穆府和其他地方的人都回来了。” 清泱听了快步往里走,想着穆远大概是不想回来,他不想回来那旁人必定是请不动的。 “君上可是在穆府?”清泱问道,现在她唯一能够猜到的地方,也是唯一能够期盼的地方,就只有穆府了。 谁知那去穆府打探的仆妇摇了摇头道:“回殿下,穆府说君上没有回去,您吩咐了不许张扬,小的也就没有多问。” “那他还能去哪里呢?”清泱喃喃自语,神情无比落寞。 其实穆远当然不会再去穆府,他出了东宫,便再没有去找任何人,而是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行走。年关时节,街上到处都是置办年货的百姓和叫卖的小贩,实在是热闹非常。但是此刻的热闹繁华却让穆远觉得自己太过格格不入,他需要一个清净的地方来思考。但是哪里是这样的清净之地呢? “你不是说要去护国寺还愿吗?怎么还在这里逛街?”一个衣着朴素的男子对着偶遇的另一个男子问道。 那两个男子似乎是早就相熟,在集市上偶遇,便闲聊了起来。 穆远没有去再多注意那两个男子说了什么,他倒是被护国寺引发了灵感。世间清净之地,莫过于佛门了。 于是穆远便孤身来到了护国寺。护国寺乃是受熙帝封赏的京城最大的寺庙。平日里香火鼎盛,但是到了年底,却也略显冷清。偶尔有几个香客,也是年底前来还愿或者祈求来年的安康的。 “施主可是要来上香?”一个小沙弥见穆远一个青年男子,孤身到来,忍不住心下好奇故而上前问道。 “是,”穆远自然并不是来上香的,鬼神佛道之说,他统统都不相信,但是眼下的情形也只好这样假装了。 “施主请随我来吧!”小沙弥慈眉善目做了个请的手势,引领着穆远到了护国寺的大雄宝殿。 穆远上了香火钱,从小沙弥的手中取过香来,跪到玄色的垫子上拜了拜,然后起身上前将手中的三根点燃的香,插到了佛像金身前供奉着的香炉里。 穆远上了香又跪了回去,闭着眼睛跪在垫子上,佯装虔诚地求佛。小沙弥见状也不再打扰,便默默地退了下去。 穆远静默地跪坐,闭着眼睛完全无视了周围来来去去的香客,他们都是悄悄地来,匆忙地上香离去。 “穆远,你的心中有所求吗?”穆远在心中暗暗地问自己,他并不是无欲无求的人,若是佛祖真能有求必应,那么自己也不会吝啬真心跪在佛前祈求吧!但是他知道佛祖从来只会俯瞰着人间的疾苦,却从来不会显身来救苦救难。 那些因为战争而活在死亡恐惧中的百姓,他们的口中从来都没有少了神佛的身影,他们的祈求也无一不是最真心的虔诚,但是战火仍旧会摧毁他们的家园,夺取他们的生命。 穆远从来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选择,无论是十四岁的时候跟随母亲和姐姐上战场,还是为了家族放弃自由来到京城,或者是后来遇到清泱赔上真心,即使最后得不到完美的结局,他也从不后悔。 “将来要怎么样呢?和她合离吗?”穆远在心底想着未来的可能,“这大概不太现实,我和殿下都是身不由己罢了。”只是让他冷漠的清泱朝夕相处,实在是一种很大的煎熬。 “穆将军?”穆远的耳旁响起了一个惊讶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偏头看去,便看到了跪在自己旁边的文承卿。 “是文公子!”穆远点头致意,对于在护国寺遇到文承卿一事,也感到十分意外。 “是,我与父亲前来还愿,到了这里却看到一人与穆将军十分相似,所以便待父亲去方丈离开,冒昧出言探问。”文承卿将由来娓娓道来,若是平日里他可不会主动与人打招呼,更不用说是一口气说上这么多话了。只是穆远于他,意义非凡,能够偶遇已是极大的缘分,哪里还会再冷淡以对呢! “嗯,”穆远并无心思与文承卿闲聊,两人的交情浅淡,而且文承卿比不得萧瑾瑜善解人意。穆远自然不会将自己的苦恼与文承卿提起。 “我来这里是不得已要陪父亲,却不知将军为何在这样的日子前来,殿下……殿下她也不作陪吗?”文承卿斟酌着开口,却仍旧是一语便戳到了穆远心上。 穆远闻言沉默不语,文承卿见状便知是自己说错了话,便也不再追问下去,一时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穆远却是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便开口道:“文公子还请见谅,只不过是家事繁杂,故而恕我不能与公子明言。” “无妨,穆将军随意便是。”文承卿温和说道,面上毫不在意。 穆远又不再开口,沉默了许久问道:“在文公子看来,穆远是什么样的人?” “这……”文承卿没料到穆远会再发问,思索了片刻回答道:“穆将军曾救过在下的性命,在我心中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更是世间无人能够企及的男儿。” “果真有你说得这么好吗?你可知我的双手也曾沾满无辜者的鲜血,在他们眼中,我不是守护国家的英雄,只是侵略的屠夫。”穆远道。 文承卿一时无语,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其实他对于穆远,根本一点儿都不了解,说到底也只是盲目的崇拜而已。 文承卿和穆远说话间,周围人已经悉数走尽了,天色渐暗,小沙弥来到大殿为油灯添上些许的灯油。双手合十道:“二位施主,天色已暗,外面下起了大雪,二位……” 文承卿和穆远对视一眼,文承卿道:“我的父亲与你们方丈交谈,不知父亲的意思是?” “宋官人的意思是马上启程,趁着雪还没有厚积,赶紧回府。”小沙弥回答道,其实他就是奉方丈的嘱咐前来告知文承卿的。 文承卿闻言看了看穆远,又看了看前来报信的沙弥,面露难色。 “文公子回去吧,不必担心穆远了。”穆远道,说罢仍旧跪坐到垫子上,对着小沙弥道:“护国寺可有空着的禅房,在下恐怕要再此借宿一晚了。” “有倒是有,只是……”小沙弥欲言又止,其实他觉得穆远一个男子,实在不宜孤身在外住宿,但是穆远添了许多的香油钱,也让他不好拒绝。“那好吧!我去替施主打理禅房。” 穆远说完了见文承卿还站在原地,便冲着他道:“这下文公子不用担心了请回吧!” 文承卿闻言点头,作势要回去,正好有家中的小厮茗宋见他久久不出来,便带着他的披风过来接他。 “公子,快点儿走了。”茗宋说着替文承卿披上了披风,催促着他离开了。 文承卿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大殿,冒着风雪走向文府的马车,正要上去却听见了“哒哒”的马蹄声响。文承卿循着马蹄声看去,只见一人穿着大红的披风后面跟着几个侍女,穿过风雪过来了。 待一行人下了马,将马匹都交给和尚们牵走,便转身朝着大殿的方向过来。文承卿这才看出来,走在最前面身着红色披风的,正是七皇女李清泱。 “公子,快点儿上车啊!”茗宋催促道。 “嗯,”文承卿闷闷地应了一声,终于上了文府的马车,车帘一放下,便阻挡了外面的风雪和文承卿的视线。文承卿心里默默地想着:那个人或许是来找穆远的吧?一定是的,不然为何要冒着风雪前来呢?其实无论如何都与自己无关,人家才是眷侣,而自己只是一个连听故事资格都没有的局外人。穆远的伤心难过,只会对着七殿下说,而能够安慰他的,也只有此刻匆匆赶来的七殿下。 文承卿收敛了心神,莫名竟然有一丝欣慰,因为他知道清泱来了,穆远就不会一人孤苦地待在这寺庙里了。马车辘辘地走远了。 清泱去了大雄宝殿,却发现里面并没有清泱,只有两个小沙弥。 “原本在这里的人呢?就是一个身着黑衣的青年男子,他去了哪里?”清泱急忙道,她真的害怕又一次扑空,或许就此在也见不到穆远了。 小沙弥见清泱着急,连忙解释道:“他,他,他已经去禅房了,施主你是他什么人啊?” 第35节 另外一个带着清泱前来的和尚道:“是哪间禅房?” 小沙弥赶紧说了,清泱又立马匆匆地赶了过去。急得那小沙弥在后面直喊:“施主,施主你一个女子,不方便去男施主的禅房啊!” 跟着清泱的和尚才低声解释道:“那是当今的七殿下,刚刚要找的人是他的正夫,你就别瞎嚎了。” 小沙弥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扣扣”敲门声响起,一声比一声急切,在风雪之中仍旧不能够被掩盖。 穆远本就没有歇息,听见敲门的声音便上前来开门。 “是你?”穆远开门见是清泱,有些意外。但是外面的风雪太大,他也不忍心就这样关上门,于是只好将清泱请了进来。 清泱带着满身的风雪和寒气走了进来,一进来便哈着气儿说道:“穆远,我错了,是我错了。我不该误会你,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殿下,你何必这样冒着风雪过来?” “就算是我错了,你也不该直接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难道你真的毫不在意我的看法与感受吗?”清泱也不接话,仍旧自顾自地发问。 “不是的,”穆远摇了摇头,却也不知该如何辩解。 “ 怎么不是?我在你的眼中,就是是非不分的人吗?穆封都已经把缘由同我说了,难道你觉得我不能理解你,也把你看作是屠夫吗?”清泱简直是气极了,一方面气自己无能分辨,一方面又气穆远的不信任。 “难道殿下能够理解吗?你能够理解一个人心狠手辣到下令屠城吗殿下你懂什么是屠城吗?屠城就是不分男女老少,统统都杀掉,难道你知道了这些,还能够淡然处之吗?”穆远也被清泱质问的态度激起了连日来积压的愤怒,对着清泱便吼了出来。清泱之前毫无预兆的单方面冷战让他摸不着头脑,他实在是累了。 “我不能理解?哈!”清泱怒极反笑,大声道:“我不能理解谁能理解?谢思晨吗?没错,她上过战场,杀过人,说不定也和你一样屠过城,所以她才是最能理解你的人吗?”清泱被穆远指责,一瞬间便想到了谢思晨,原来她在穆远的眼里,竟然从来都是一个不理解他的人。 “这和谢思晨有什么关系?”穆远下意识反问,然而却突然明白了过来,说道:“殿下,你听说了了什么?” “我没有听说什么,只是亲眼见到你与她私…相会。你说我不理解,难道我不是从一开始就跟你说过,我想要了解你的过往,也不会介意什么,但是你有给过我机会吗?自从我们成亲以来,你有再提起过往事吗?你什么都不说,却要来指责我不理解,难道不是太过分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我听说有人不够看,那今天就来一章长的…… 第66章 重归于好 “我……”穆远一时语塞, 他一向不善言辞,何况是这样与清泱争辩。“我和谢思晨没有什么关系,见她也只不过是她的要求而已。” “那你们俩的对话呢?她还说你是为了穆家才嫁给我。”清泱听到穆远解释, 激动地问道。 “难道殿下不是因为祖君的命令和穆家的权势才娶我的吗?只不过到了后来,一切才没那么简单了而已。”穆远说道, 其实他的话也没错,一开始两人都是身不由己。 “这是什么意思?你的到底有没有在意过我?”清泱问。 “当然了, 我若是不在意, 为什么要改变自己,为什么要费心去讨你的开心?又为什么要在这样冷的天气里跑出来。”穆远生气道,他竟然不知道两人之间原来还有这么多隐患。 “好好,”清泱闻言上前抱住了穆远道:“我们不要吵了,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好吗?” 穆远当然也不想这样毫无形象地吵下去,便点点头同意了清泱的请求。 “殿下, 你之前突然态度大变, 难道是因为听到了我和谢思晨的谈话?”穆远冷静下来问道。 清泱现在想想觉得虽然是事实, 但是承认了好像有些丢脸,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嗯!”清泱说着点了点头。 “殿下既然怀疑, 为何不向我询问呢?我当时赴约, 只不过是了结一点儿旧的恩怨而已。”穆远想到清泱只是为了这件小事儿而与自己冷战, 感到有些好笑,亏得自己还以为清泱是厌倦了。 “你今天不也是没有向我解释,难道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我知道你的经历,只会更加心疼, 而不是嫌弃与憎恶。我从来都知道你不是热爱战争的人。”清泱说道,她当然不会认为穆远只是在屠杀,她甚至在穆封讲述的时候,就能够感受穆远当时的无奈与心痛。 两人互相吵着,却又不约而同地笑了出来。 “我们到底是在为了什么闹别扭呢?”清泱笑道。“答应我,以后任何的事情都不必瞒着我,我希望了解你的经历。我爱你,爱你整个的人和灵魂,并不只是爱你的一个方面。” “殿下,你想听故事吗?”穆远开口问道。 “我想听,但是等我们回去再说。”清泱站起来吻了吻穆远的额头道:“不过外面下着很大的雪,你要跟我回去吗?” “好,年底了,不好在外面留宿,”穆远说着替清泱紧了紧披风,“我们走吧!” 清泱和穆远说定了,两人便十指相扣,一起推开了门,外面的风雪扑面而来,但是两人却都不觉得寒冷。 清泱来得着急,也没有坐马车,只带着几个侍女骑着马奔了过来。 “你去通知一下寺庙里的师父,说是我把人带走了。”清泱嘱咐一个侍女道,那侍女领了命便去了。 清泱翻身上马,然后朝着还在地上立着的穆远伸出了手。 穆远拉住清泱的手跟着上马,清泱便圈过穆远劲瘦的腰肢握住了缰绳。穆远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清泱已经长高了许多,这样抱着他也不是十分的困难了。于是穆远放松了身体,任由自己靠在清泱的怀里,清泱巨大的披风将两人都盖了起来。 “你抓住披风的边缘,莫要让风灌进来。”清泱喊了一声,穆远在她前面点头答应,随即听话地拉住了披风的边缘。 “驾!”清泱高喝一声,扬鞭一抽,马便放开四蹄奔跑起来,后面的侍女见状纷纷跟上。 穆远窝在清泱的怀里,感受不到风雪的寒冷,他默默地想着:或许这是我今生最大的一次任性了吧! 负气出走,傻傻地等着人来找到自己,等着对方道歉再乖乖地跟着她回去。 这简直是他从未想象过的事情,原来爱上一个人,不仅会使人变得患得患失,优柔寡断,而且还会令刚强的人的意志变得软弱,会让原本懦弱的人有了担当。穆远想着,偏头看了看清泱,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将之前的清泱视作了懦弱之人,不由地笑了出来。 清泱听见了穆远的笑声,有些疑惑地问道:“你在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开心而已。”穆远对上清泱询问的目光,没有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不忍心大虐,小小地闹一个别扭就和好吧! 第67章 有关谢思晨的过往 七皇女府 清泱一行从护国寺回府的时候, 她们的肩头都积上来厚厚的一层雪。清泱和穆远先后下马,就看到佩玉迎了出来。显然佩玉看到清泱带回了穆远很是惊讶,她完全没哟想到事情会是这样顺利。 但是佩玉只怔了片刻, 就招呼着小厮们去准备热水姜汤了。 休整之后,清泱和穆远都沉浸在重归于好的巨大喜悦之中, 谁也没有多少睡意。便相对坐着说话。 “殿下要听的陈年往事,我都会慢慢告诉你, 只是今天殿下要从哪里听起呢?”穆远守着火炉烤手, 看向在床上披着厚厚棉被的清泱问道。 “你不冷吗?不如上来说,在外面冻了怎么久,脚趾头都要冻掉了。”清泱说着从棉被里伸出一只手来,冲着穆远招了招。 穆远闻言温和地笑了笑,然后起身走到了床边,然后也脱去鞋子坐上去, 学着清泱的样子将自己裹成了一只巨大的蚕蛹。 “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清泱斟酌着开口问道, 穆远虽然否认了他喜欢谢思晨, 但是清泱还是想要详细地了解一下。 穆远无奈地笑了笑,想着清泱果然还是不能完全释然。 “殿下还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的故事吗?我曾经独自在大漠里迷失了方向。”穆远道。 “恩恩, ”清泱点了点头, 那是穆远与她第二次相见的时候说的, 那时候他是真的在把自己的经历当做故事来讲。 “其实那件事情我只讲了一半,当初我在大漠中迷失,最后也没有找到正确的方向。反而是误打误撞地走到了谢思晨的驻地,我当时独自一人, 昏倒在路边,正好被路过的谢思晨所救。” “那时候没有人知道我的身份,所以她们就救了我。但是我伤的很重,所以男子的身份被发现了,后来我就撒谎说是被马盗追的牧民的儿子,谢思晨知道后很是敬佩,并没有产生怀疑。然后我找机会离开了,还顺走了她们一匹大宛马。” “后来我们就没有更多的交集了,直到在战场上兵戎相见,她败在我的手上。这令她很受打击,因为我的欺骗和她的骄傲。”穆远说着笑了起来,似乎对于他的那段少年岁月很是骄傲一样。 清泱完全能够从穆远平淡的叙述中感受到他的不平凡,那时候穆远还是个青葱少年。谈笑风生指点风云,在名将辈出的时代也毫不逊色,身为男子却能够让谢思晨这样的枭雄为之折服。 “其实说到底西北也是大周的版图,我们与西北的冲突,到底没有像是北匈一样激烈,仇恨也没有那样的深刻。因为局势的不断变化,战争和和平交替存在,所以我们倒是成了互相欣赏的朋友。” “只是朋友吗?”清泱醋味浓烈地问道,其实她倒是不怀疑穆远,只是很羡慕甚至嫉妒,因为穆远最好的时光,她都没有参与其中。 “嗯,那时候我从来没有想过今生会嫁人,我觉得自己最大的可能是战死沙场,或者孤独终老。在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过上这样平静的生活。”穆远沉默了片刻回答。 清泱顿时觉得自己内心的天空炸开了一朵绚丽的烟花,穆远的话虽然平淡无奇,但是却让她感受到了自己的不同。是她改变了穆远的人生轨迹,但是穆远又何尝不是改变了她呢! “嗯,”清泱长长地嗯了一声,拉住穆远的手道:“太冷了,我们来动一下吧!把你刚刚讲过的故事连同故事里的人统统都忘掉,过去的美好或者是苦难都已经过去了,此刻最重要的是和我一起体验当下的美好。 作者有话要说:  修仙的感觉,爽死了~ 第68章 兰君的请求 除夕很快就过去了, 对于幸福的人来说,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一晃神便快出正月了。 漪兰殿 “陛下, 您看湄儿年纪也不小了,府里却连个主事的人都没有, 是不是?”兰君一边儿剥核桃给熙帝,一边儿不露声色地提醒。 “哦?”熙帝就着兰君的手指吃下了他递过来的核桃, 靠到身后的椅子上问:“你又瞧上哪家的公子了?” 兰君闻言娇俏一笑, 道:“还是陛下了解臣侍,其实也不是臣侍瞧上谁了,是湄儿她自己有了喜欢的人。” “她喜欢的,你不是都瞧不上的吗?怎么这次转了性子?”熙帝意外地问道。 “唉!臣侍有什么办法呢,不过她这次喜欢的我也看着不错,所以斗胆来求陛下赐婚。”兰君说着跪了下去, 作势请求。 熙帝哪里舍得让兰君大冷天地跪着呢, 她忙拉住了兰君道:“看你说得, 湄儿也是朕的女儿,她的终生大事朕也有责任啊!她瞧上谁了?” 兰君顺势坐到了熙帝的腿上, 整个儿人靠在她怀里, 回答道:“是文丞相的小儿子, 臣侍也见过他,的确是一表人才,不枉湄儿喜欢他。” 熙帝闻言,嘴角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把兰君推起来道:“此事还是让朕再考虑考虑,而且你也未必真的了解他,朕听说他性子高傲冷淡,未必与湄儿合适。湄儿她年纪小,贪恋美色也是有的,可你不该由着她胡来。” 兰君猛然被熙帝推开,心下已经有几分不悦,当下仗着熙帝的宠爱便争论道:“怎么就不合适了?纵然他是什么劳什子名动京城的美人,嫁入皇家也不算是委屈了他,难道我湄儿还配不上他吗?” 熙帝闻言也不想同他一介男子争论,其实她考量的倒不是两人相配与否,而是文丞相一向支持太女,她要是把文承卿许配给老五,不就是让文丞相为难吗? 兰君见熙帝沉默不语,越发起劲,激道:“臣侍不敢同元君争人,湄儿也比不上老七,娶不到穆家公子也就算了,连文家的公子也不许吗?难道有权有势人家的儿子,都得给元君的女儿留着吗?可怜我的湄儿,好不容易有了个真心喜欢的人,还不能娶。” 熙帝被他吵得心烦,喝止道:“罢了,朕说了不允许了吗?朕只不过是说考虑考虑。” “是,”兰君顿时笑颜如花答道,“陛下一会儿再试试小厨房里做的糕点,都是不错的。” “不了,朕还有政务要处理,就不留下了。”熙帝说着起身离开了。 “哼!”兰君在熙帝走后冷哼一声,埋怨道:“陛下你总是这么偏心,什么好的东西都可着元君先挑,说到底他才是你的夫君吗?我侍候一场,也不过如此。”起初话语满怀怨怼,说到后来却是多了几分苦涩。 “兰君,含情欲说宫中事,鹦鹉前头不敢言,您还是噤声吧!”兰君的贴身大侍子劝道。 “啊!”兰君闻言醒悟过来,猛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左右环顾了一圈,看到所有的宫人都没有异状才冷静下来。 “你们,不该看的都没看到,不该听的也不要听,知道了吗?”那提醒兰君的侍子对着周围的宫人训斥道。众人对上他凌厉的目光,都迅速低下头去,不发一语。 “你办事是最得力的,人也聪明。”兰君见状夸赞道,接着又说“等过两天有命夫进宫的时候,将文家公子也叫过来,我倒是要仔细瞧瞧他是个怎样的人物。说不定他一心想要嫁入皇家呢,若真是如此,到时候事情还不是简单多了。”兰君摆弄着自己水葱一般的指甲,唇角微扬,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第36节 作者有话要说:  临近完结,写了好多又不满意就删了,现在已经想好结局了。以及你们要的大漠番外,一定会有的,至于其他番外写什么,我还没有想好~ 第69章 身不由己的无奈 熙帝原本是不想答应兰君的请求的, 毕竟宠爱后宫不能大过前朝的事情,但是过了几天她又改变了主意。 兰君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不过他听说了消息倒是很欣喜, 因为之前他私下里召见文承卿,有意无意提起此事。文承卿却装作不懂, 从头到尾冷淡地以对,让兰君好不生气。 “这下子我看你还怎么高傲, 你再有心气儿, 还不是要嫁给我的湄儿,想要去攀附太女,人家却未必看得起你。”兰君冷笑着说道。 熙帝的旨意还没有下,她只是先告诉了兰君一声,哄他高兴而已。之后还是要再同文丞相商量的。 所谓商量自然不能是强硬地下旨,而是在政事处理完了之后, 闲聊一般地提起来, 熙帝深谙此道。 “文爱卿, 贵公子今年已经是双十年华了吧?”熙帝笑着问道。 “回陛下,正是。”文丞相一边儿回答一边儿思量熙帝话里的含义, 想着熙帝大概是要给文承卿指婚, 至于对象, 八成就是自己拥护的太女。想到这里文丞相心下也不禁一阵高兴,虽然她眼界甚高,但是对于太女还是很欣赏的,而且现在是太女, 将来就是皇帝。若是文承卿做了太女君,将来可就是父仪天下的元君了。 “既然年纪都不小了,怎么还不找个人家,令公子一表人才,可是连朕都有所耳闻的。”熙帝夸赞道,这也不是她随口胡言,元君的确几次提起,似乎是想让太女娶文承卿,但是太女不愿意,熙帝也不想让太女的势力太过庞大,就没有答应。后来清泱娶了穆远,元君倒像是断了这个心思。 “禀陛下,犬子幼时曾有高人为他算命,说是他的命格奇特,乃是人中之凤不能早嫁,所以微臣就多留了他几年。而且这孩子心气高,来提亲的人他也都瞧不上,贱内又娇惯他,便耽搁到了如今。”文丞相回答道。 “如此,朕倒是要做个媒人了,不知爱卿以为,朕的五皇女清湄如何?”熙帝笑道,“若是令公子嫁过来,便是做正君,湄儿早两年就封了王位,做个王君也不委屈他人中之凤的命格了。” 文丞相闻言大惊,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人选,便大着胆子重新问道:“陛下所说的是?” “哈哈哈,”熙帝朗声大笑,起身拍了拍文丞相的肩膀说道:“爱卿高兴的连话也听不清了吗?朕说的是老五清湄,他父君也同朕提起过,很是喜欢令公子呢!” “这……”文丞相无言以对,大冬天的她额角居然就这样流下了冷汗来。她没想到到头来自己的儿子居然要落到清湄的手上,就在年前她还明确地拒绝了清湄派人的试探,可是转眼间事情就成了定局。 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文丞相在心底快速地想着,熙帝属意的继承人必然是太女无疑。但是熙帝生性多疑,必然不能完全放心让太女一家独大,所以她同时还扶持了五皇女与太女对抗。但是五皇女素来不争气,就算是有了熙帝的支持,也不能跟太女分庭抗礼,所以熙帝此刻的示意,很可能是要借自己的手去达成这个平衡,除此之外,应该没有另外的可能了。 文丞相想通了个中关节,不禁在心底暗暗叫苦,想着:“陛下这是推老臣进火坑啊!”五皇女明摆着是扶不起来的阿斗,若是自己尽心扶持,等到太女继承大同的时候,自己还不是成了第一号的叛臣。但若是自己明着转向五皇女,暗中仍旧支持太女,那就少不得要牺牲了自己的儿子,实在是两相为难。 “嗯?爱卿久久不语,是不愿意吗?”熙帝压低了声音,无比威严地问道。 “不不不,微臣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微臣还须征求一下犬子的意思,他的性子虽然清冷,但却是最是执拗的。”文丞相艰难地笑道。 “这不就对了,若是令公子不肯,朕也不好强求,你下去吧!”熙帝面色有些不虞,挥了挥手让文丞相离开了。 文丞相出了大殿,被冷风一吹才想起来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然而他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转去了东宫,若是此刻还有谁能解决此事,那也只有太女了。 东宫 “还请太女殿下救救老臣吧!”文丞相将来龙去脉叙述清楚了,说罢就要跪下请求。 太女清潼连忙将文丞相扶了起来,说道:“丞相千万莫要如此。” 文丞相就势起身,站定了便看向太女等着她的回复。 “丞相所求之事,本宫也不好插手。既然母皇已经发话了,那便是拿定了主意,我若是此刻前去争辩,必然会惹动母皇的疑心,令她以为我图谋不轨。这件事情若是本宫插手,反而倒弄得复杂了。”太女婉拒道。 其实她说的也没错,若是她想管此事,除非自己去求娶文承卿,但是一来她心中所爱是萧瑾瑜,二来明知熙帝已经定了主意还去,最多也是落得一个薄情寡性,不顾姐妹之情的罪名。 “这……”文丞相心知太女说得有理有据,无法辩驳,但是又不想就此妥协,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知道丞相的为难,只是事已至此,就不得不牺牲令公子了。”太□□美的唇形吐出最凉薄的话语,在文丞相的心上又插上了一刀。 文丞相连连后退几步,最终什么也没说,便告辞离去了。 文丞相出了东宫,只觉得外面的寒风凛冽如刀,每一刀都割在了她的心上。她自小寒窗苦读,数十载之后终于金榜题名。到而今已经在宦海中沉浮了数十载,坐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可是到头来却连自己儿子的幸福都不能保证。实在是无限的感慨悲凉。 第70章 威逼 文丞相失魂落魄地回了府里, 宋官人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异常,赶忙上去扶住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啊?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难道是陛下又交给你什么难办的差事了吗?” 文丞相就着宋官人的手支撑住自己, 缓慢地坐到了黄花梨的圈椅上,缓了半响方才开口道:“这次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要是只是朝廷里的事情再难我何时怕过呢?” 宋官人听了心下越发着急,想着文丞相怎么也不将事情说个明白, 还得让他如此担忧。 “这……这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儿啊?”宋官人说着已经带上了哭腔, 文丞相一向是板正威严,从来不曾这样颓然无力过。 “唉!”文丞相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然后说道:“陛下他想让咱们家承卿嫁给五皇女,我去求了太子殿下,殿下也说无法插手。” “什么?”宋官人惊讶地拔高了声音,“这, 这怎么可以, 承卿他一定不愿意, 你答应陛下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文丞相摇了摇头, “我倒是没有立马答应, 但是既然陛下开口, 还有逃脱的机会吗?我方才没有立刻跪下来谢恩,已经惹得陛下很不高兴了。”文丞相语气颇为无奈,面对着自己的夫君,她却毫无办法。 “这可怎么办啊?”宋官人听了文丞相的话就落下泪来, 手里的帕子没一会儿就被打湿了。 “母亲大人,父亲,我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文承卿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门口,早就将父母的谈话听了个一清二楚。此刻两人商量完毕,他才勉强镇定地走了出来。 “承卿,你什么时候来的?”宋官人大惊失色道,随即明白过来文承卿已经都知道了,眼泪又是不断地落了下来。 “哭什么,他还不知迟早都要知道。”文丞相被宋官人哭得心烦,不由地出声斥责。 然而宋官人闻言却并没有停下哭泣,反而是大叫一声“我苦命的儿啊!”抱住了文承卿,哭得更加厉害。所幸文承卿仍旧一副倔强的样子,并没有像他的父亲一样哭哭啼啼。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哭就有用了吗?”文丞相气急败坏地砸了一个杯子喝道。吓得宋官人瞪大了眼睛止住了哭泣,但是肩膀却仍旧止不住耸动。 “唉!也怪我没有替承卿早早定下一门亲事,这下子就算是想拒绝都没有合适的理由。”文丞相叹息一声,颓然地坐了下去。 文承卿拍了拍宋官人的肩膀,安抚了他的情绪,然后十分镇定地走到文丞相面前,郑重地跪了下去。 “母亲,儿子不孝,以后不能在侍奉左右了,若是陛下非要威逼,儿臣只有一死了事。”文承卿说话之时毫无惧色,面容平静地让人感到害怕。 文丞相闻言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高声喝道: “你说得是什么话,为母就算是拼着不做官,也不让你嫁给五皇女。”文丞相说罢转身离开,徒留宋官人和文承卿面面相觑。 “承卿,你说若是你母亲惹怒了陛下,咱们文家会受到什么惩罚呢?”宋官人此刻的心情无比纠结,他既舍不得自己的儿子,又害怕熙帝会为难文家。 “没事儿的父亲,当今陛下并非是昏庸的君主,应该不会为了这样的事情太过责难。”文承卿安慰道,随即他一咬牙又道:“就算是陛下要怪罪,儿子也会一力承当,绝不连累母亲和父亲。” “傻孩子,你这是什么话?”宋官人听了文承卿这样决绝的话语,心如刀割一般,又大哭了起来。 文丞相跟文承卿拍桌子的时候,乃是一时气愤,真正到了君主的面前,她心里不是不害怕的,只是答应了的事情也不能不去做。 文丞相咬了咬牙,一横心,在熙帝问她文承卿考虑的怎么样的时候,回答道:“回禀陛下,犬子他无心婚姻。而且他性子桀骜,实在是配不上五皇女龙章凤姿。” “爱卿之前还说他是凤之命格,如何配不上老五了,配不配得上也不是你说了算。”熙帝收敛了笑容,威严地说道:“若是说他无心婚姻,也该有个合理的理由,否则你便是欺君之罪。” “微臣知错。”文丞相闻言霍然跪了下去,几滴冷汗从额角滴落,她忐忑地说道:“犬子一心向道,所以……” “一心向道怎么不出家做道士?”熙帝严厉地质问,然后挥袖道:“罢了,你也不必再磕头解释了,朕懒得听你狡辩。” “过几日朕亲自召见他,问一问他可是这个意思,若是他愿意,那朕就亲点他出家。”熙帝冷笑道。文丞相的行为很显然伤了伟大陛下的面子,这让熙帝内心十分不爽。 文丞相还待再说些什么,熙帝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文丞相退下。文丞相无奈,只好忍着想要辩解的冲动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昨天晚上就更新了,但是眼瘸把本文的更新发到了隔壁另一篇v文里,我真是要被自己蠢哭了。 还好隔壁的小天使宽宏大量。 第71章 出家 之后熙帝果然召见了文承卿, 尽管文丞相回去之后也劝说文承卿反口,答应嫁给五皇女,但是文承卿却是最终也没有松口。他只说让文丞相和宋官人都不必再担心, 他自有决断。 文承卿身为丞相之子,他的父亲宋官人也是一品的诰命官人, 所以逢年过节倒是也有机会进宫。只是他身为男子,最多见到的就是元君, 还从未见过熙帝。 “宣文承卿觐见。”女官高声传话, 文承卿便低着头,小步快走进了殿内。 “草民见过陛下。”文承卿礼数周全地行礼。 “起来吧!”熙帝威严地开口,在文承卿站起来看到他的面容之时,心下也不由一惊,想到:无怪乎老五非要娶他,到真是的冰雪一般的丽人。 “朕听说你不想嫁给朕的五皇女, 你母亲说你一心向道, ”熙帝把玩着手上的扳指, 淡淡说道:“朕问你,你究竟是想借此逃避, 还是真的一心向道?” 文承卿闻言立马就要作答, 但是熙帝却又开口打断了他, “你可要考虑好了再回答,若是你真的一心向道,朕少不得要成全了你的心意。”熙帝语气略带威胁地说道。她觉得文承卿不过是个年轻男子,为了逃避五皇女方才说谎, 若是自己真的要送他去做道士,他定然是要反悔的,故而有此一问。 谁知文承卿却坚定地回答道:“草民的确一心向道,去岁便有出家的心思,只是道长说我尘缘未了,让我回家侍奉双亲。然而身为男子终归是要嫁人的,如何能够一生侍奉双亲呢?现今看来,是草民的尘缘要了结了。” 文承卿面不改色,面对熙帝鹰隼一般锐利的目光也毫不畏惧。 “哦?是哪个道观道长说的?”熙帝已知文承卿的决心,也不欲再多为难,开口问道。 “是都城外的钧清观,只不过是个无名小观,但是隐没于深山之中,倒也清净。” “这样也好,偏僻无人方才不受红尘的打扰。”熙帝说道:“那朕就下旨,你即日便出家,也不必再拖延了。”熙帝说罢一挥袖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文承卿倒像是对熙帝的怒气恍若未闻一般,跪下磕头谢恩,便辞去了。 熙帝的旨意自然有专人来办,文承卿方才回到文府不久,宫内宣旨的女官便来到了文府。 到了此刻文丞相一家才知道事情已定,再无转圜的余地,阖府迎旨不在话下。 女官走后,宋官人再也忍不住悲伤,站在门口就放声大哭起来,文丞相也是走来走去地踱步。 文承卿和姐夫秦氏连忙安慰宋官人。 “父亲也不要哭了,我此番出家也是遂了自己的心意,并不算是委屈。而且如此母亲方不用夹在太女与五皇女之间为难。”文承卿面上无悲无喜,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 秦氏也不好附和着文承卿的话说,又要劝说宋官人,只得一个劲儿地叫他保重身体,莫要伤心过度。 文承卿的姐姐不好往他们那里扎堆,便到文丞相面前说道:“母亲,事已至此,悲伤无益。不如早早着人安排下去,好打发弟弟前去,莫等到时限到了再手忙脚乱。这也不是我做姐姐的没有心肝,只是日子总是还得过下去。” 文丞相心知她说的有礼,便交待她去办事,自己则强压抑着悲伤去安慰宋官人。 文承卿奉旨出家一事,没几日就闹得京城沸沸扬扬。民间最乐见的便是皇家辛秘,关于文承卿出家一事,倒是也流传出了好几个版本,甚至有说书先生拿来改编,换了朝代讲述。 东宫之内,连久不出门的萧瑾瑜也得了消息,日间太女前来看他,两人倒是无意间谈到了此事。 太女以为文承卿最后会答应嫁给五皇女,万万没有想到他如此烈性,居然直接出家了。心下对于文丞相便更加愧疚,同时唯恐文丞相因此离心,倒是颇为烦恼。 “这件事情也不能怪殿下,只是五妹也太过花心了,从前想要娶穆远,现下又想娶文公子,也没个定性。”萧瑾瑜说道:“其实这话原本不该说的,母皇还是太过纵容她了。不过她也是可怜,两次都是求而不得。” 太女对五皇女此刻正痛恨,如何会怪罪萧瑾瑜,她只会觉得萧瑾瑜是一朵解语花罢了。 “老五她也配,整日里厮混在胭脂堆儿里,就算是让她做太女也成不了大器。”太女对着萧瑾瑜,也不在乎什么友爱孝悌的形象,对五皇女简直恨不得破口大骂。 “殿下莫要想这些扫兴的事情了,”萧瑾瑜笑着劝道,同时端了一杯茶递过去,“喝杯茶消消气吧!” 第37节 太女见状赶忙接了过去,殷勤道:“不说了,不说了,你身子重就不要给我倒茶了。” 清泱和穆远和好,比之往日更加亲密无间,出了正月熙帝心烦,瞧着谢思晨在眼皮子地下晃悠,便明里暗里地示意她离京。 谢思晨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恨不得早点儿离开京城的束缚才是,便上书赴封地了。 她离京的时候,清泱带着穆远一起前去相送,谢思晨倒是表现的大度。说了两句“百年好合”之类的祝福,便带着人离去了。 “殿下,我听说文家公子奉旨出家了,到了一个小道观里,想去探望一番。”回城的路上,穆远对着清泱说道。 “好啊!反正现在时候还早,我陪你一起去啊!”说起文承卿,清泱也觉得他大好的年华被迫出家,十分可怜。想当初她为穆远买发簪之时,在尚宝阁里的惊鸿一瞥,恍若见了仙人,没想到才不到一年的时光,他的结果竟是如此凄凉。 于是清泱下令,马车调转车头,又朝着城外的钧清观驶去了。 第72章 钧清观的访客 清泱和穆远一行来到了钧清观山下, 马车已经无法在走山路,他们俩只好下来步行。 “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清泱对着驾车的仆妇吩咐道,随即牵了穆远的手, 开始沿着盘旋的山路往上爬。 初春时节,冰雪都已经消融了, 林间的树木还没来得及抽芽,显得光秃秃地有些难看。清泱和穆远携手拾阶而上, 只觉得天地广阔, 万物萧索,岑寂非常。 到了山顶看见道观的时候,清泱已经是面色红润,气喘吁吁了,反观穆远倒是面不改色,呼吸稳定。 “殿下该多锻炼了。”穆远气定神闲地说道。 “好了好了, 我知道了。”清泱摆摆手说道。 随即一个小童便发现了他们, 上前来问话, “二位是?” “我们是来访友的,敢问文公子可在吗?”清泱礼貌问道。 “无量天尊, ”小童学着老道士的样子念了一声, 随即回答道:“小道不知观中有什么文公子, 只知道有一位了尘道长。” 清泱闻言与穆远对视一眼,心知这了尘定然就是文承卿,便连声道:“我们找的就是他。” “请随我来吧!”小童回答道,这几日来经常有人来找文承卿, 大多是文府的人前来关怀或者送一些东西,他都快习惯了。 清泱和穆远跟随小童来到观内,只见一人身着青色八卦道袍,头上戴着一顶道冠,将三千青丝都掩盖了起来。这人正是出了家的文承卿,也就是如今的了尘,此刻的他,已经全然褪去了贵族公子的冷傲之气,做起粗活儿来全无半点儿骄矜。 “了尘大师,有人找你。”小童叫了一声,文承卿闻言回头,看见是穆远和清泱,便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扫把。 “二位请坐,待贫道净手之后就来奉茶。”文承卿说着将二人请到了室内,自己去洗手了。 清泱和穆远一起坐下,等待着文承卿的归来,这钧清观人少,并不像护国寺那样有专人做事,所以一切事务文承卿都不假手于人。 “你怎样看?”清泱对着穆远问道,她看文承卿的神色淡然,并无一丝怨怼之意,看起来倒是一点儿也不像被迫出家,满心怨恨与不甘。 “我与殿下看法想同,他看来并不像传言那样,反倒是更添了出尘淡然之感,倒是不负了尘之名。”穆远闻言回答道。 两人说话间,文承卿进来奉茶,他亲自端了木盘子过来,倒茶的手法也娴熟,竟然像是出家已久一般,让人丝毫都看不出他曾经是丞相爱若珍宝的掌上明珠。 “多谢,”清泱接过茶道谢,顺便问道:“公子,啊不,大师在这里待的还习惯吗?” “习惯,如归故里。”文承卿冷冷地回答。 “这里偏僻荒远,大师家里必然不放心,想来没少过来吧?”穆远问道。方才他和清泱乘车前来的时候,便与几辆马车擦肩而过,想来就是文家的马车了。 “偏僻也有偏僻的好,心已经远离了红尘,身又何必处于繁华的闹市呢?道生万物,心有大道者便不会感到生活的枯燥和贫乏,唯有红尘中的痴人,才需要奢华的物品来填补人生精神的空虚。”文承卿语含机锋,即使此刻对上穆远的目光,他的内心也毫无波动。 “穆远只不过是个粗人,并不理解大师的大道,只不过穆远明白。只要心无遗憾,无论是什么样的选择都是值得的。”穆远闻言说道。 文承卿闻言浅浅一笑,赞同道:“将军说的是,贫道的家人的确不放心,近日也屡次上山来送东西,但是都被贫道挡下了。贫道既然已经出家,又如何能再同尘世牵连不清呢!” “既然如此那我们也就放心了,其实我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你不似凡间中人。”清泱说道。 穆远闻言笑着摇了摇头,想着清泱还是不会说话,这话叫人听着分不清褒贬来。不过文承卿是明白人,他知道清泱跟随穆远前来,定然也是好心。即使是当初他知道穆远的身份时,也不曾嫉妒清泱,更遑论如今,他自然是不会对清泱再有敌意的。 “不知大师将来有何打算,真的就此了却一生吗?”穆远想到文承卿就守着这样一个破道观过一辈子,就觉得有些可惜,这样虽然是清净了,却也辜负了文承卿的才华。 “说来不怕二位见笑,道法精深博大,了尘只愿以有生之涯竭力钻研弘扬,聊表向道之心。”文承卿说道理想,目光坚定,像是真的把余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道”上了。 “如此甚好,那我们也就不多打扰了,就此告辞。”清泱站起来说道,叫她听文承卿说话,实在是麻烦。穆远见状也跟着起身辞别,文承卿也不留,便送他们出门。 “你不能进去。” “为何我不能进去,山下听着老七的马车,定然是她来了,难道她也没有进去吗?”五皇女蛮横的声音传来,“怎么?李清泱见得了,我李清湄便见不得吗?他文承卿是不是瞧不起我是庶出的,所以宁愿躲到这破道观来也不肯嫁给我。” 五皇女越说越气,抬脚就要踢那小道士,不料迎面一个石子,正好打中她的膝盖。痛得清湄哎呦几声,大叫道:“谁?是谁暗算本殿下。”边说边拿一双眼睛小眼睛四处打量着寻找。 穆远直起腰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转弯走了出来。清泱跟在他身旁,说道:“我以为是谁?这不是五殿下吗。怎么不在美人堆里享乐,大冷天的来这偏远的道观来呢。” “果然是你,李清泱。”五皇女一把挥开搀扶着她的侍女,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清泱的面前,指着清泱的鼻子骂道:“你来得我就来不得吗?你来幽会佳人还敢带着自己的夫君,真是了不得。还有穆远,也是难得一见的大度了。” 文承卿原本跟在清泱二人的身后,闻言忍不住出口,“五殿下慎言,这里不是殿下闹事的地方。”说罢又对着清泱和穆远道歉,“都是贫道的过错,连累二位受辱。” 清泱和穆远都表示无妨,他们既然遇上了,少不得要管一管。 “嘿!果然是差别对待。”五皇女见状更加口不择言,骂道:“什么一心向道,不过是换个地方自由罢了。到这里来私会情人,被我拿住了就要恼羞成怒了吗?” “住口,五殿下的膝盖已经不疼了吗?”穆远威胁道,五皇女的污蔑让他的愤怒已经无法压制了。 然而五皇女却仍是没有眼色地叫嚣,“你会武功了不起吗?我告诉你,这账我迟早跟你算。” “五殿下尽可以试试会武功有什么了不起。”穆远笑着说道,样子十分气定神闲。 五皇女原本不过是放一句狠话,却没想到穆远非但不怕,反而如此态度,顿时被激起了怒火。她冷不防一拳朝着穆远打去,谁知还没近身就被穆远一手拦下了。穆远用力一推,五皇女就连连退步,最后栽倒到了地上,摔了个四仰八叉。 清湄的样子实在可笑,在地上挣扎着翻身的样子简直像是被掀翻了的王八,清泱忍不住笑出了声,指着五皇女道:“五殿下还是赶紧回去看看有没有摔坏哪儿吧,若是坏了哪里,我们可赔不起。” 五皇女闻言大囧,厉声喝她的侍卫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替你们主子我出气。” 侍卫们闻言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五皇女和七皇女是亲姐妹,哪一个她们都得罪不起。到时候要是闹大了,五皇女还不是要把罪责都推到她们身上。 清湄见众人踌躇不前,大声叫道:“还不快动手,忘了是谁养着你们的?出了事情有本殿下担着呢!” 侍卫们闻言只好动手,却是不敢拔刀,只得赤手空拳上。穆远见状将清泱和文承卿都挡在身后,吩咐他们离远一些,便对上了扑上来的侍卫。 穆远是沙场上出生入死,尸山血海里活下来的,这些侍卫虽然人多,却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再加上侍卫们不敢真的尽全力,没几下就被打得落花流水,一个个捂着胳膊腿儿的躺在地上哀嚎。 “五殿下要亲自来吗?”穆远说着朝着清湄摆了摆手,一副“你不服自己上”的样子。 五皇女哪里敢上,她在一旁围观早就被穆远惊人的战力吓得不行了。 “你等着,”五皇女说着连忙转身就跑,临走的时候踢了一脚她的侍卫长,一众人都爬起来跟着她屁滚尿流地跑了。 “你真厉害。”清泱鼓着掌站出来赞扬道。 “将军神勇不减当年,一如贫道少年时所见。”连文承卿也忍不住赞叹。 “没什么,她们也没真的打算动手,不过是骗一骗五殿下罢了。”穆远谦虚地说道,其实若是那些侍卫真的打算动手,穆远也不会轻饶她们,自然不会让她们还有能力再爬起来离开。 第73章 变故 五皇女回去之后, 自然是不敢向熙帝告状的,毕竟她自己也不在理,所以只好吃了这个亏。 今年清泱十八岁, 是已经可以封王的年纪了,熙帝便拟定日期封她为王, 又赐下一座府邸并无数赏赐,不在话下。 清泱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好高兴的, 反正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倒是一众下人兴奋地不行,搞得整个府里都像是要过节一样。 连穆远的脸上都带了笑意,还对着清泱道了一句:“恭喜殿下。” “这下好了,咱们府里有两个王了。”佩玉开心地说道,实际上之前穆远有睿王的封号,清泱却只是皇女, 地位是低于他的, 这会儿可算是真正的平等了。 清泱敲了敲佩玉的脑袋, 小声斥责道:“别乱说。”然后对上穆远看过来的目光,无奈地摇了摇头。 “殿下成年有了封号, 陛下又没有赏赐封地, 大概是要殿下入朝了。”穆远猜测道。 “啊?但是我才不想入朝, 每天要一大早儿去上朝,站上许久,也只有太女姐姐来乐得受这样的罪。”清泱抱怨道,其实除了懒之外, 她不想入朝还要另外的原因。朝堂的水太深,加上她嫡女的身份,若是真的入朝,恐怕会打破如今政局的平衡。 “殿下,入与不入都由不得你自己,陛下应该自有她的安排。”穆远解释道,若是熙帝执意要清泱入朝,那就是想让清泱来牵制太女的势力了。五皇女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这一点想必熙帝也很深刻地意识到了,所以她不得不扶持另外的皇女去与太女抗衡。清泱与太女是同父的姐妹,都是嫡女,若是让她们两个抗衡,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穆远思索了许多,却也没有全盘地告诉清泱,他还是想着让清泱不要牵涉到其中,能拖一时是一时。 “唉,不管了,到时候再说。”清泱摆摆手表示不愿再谈论这件事情,其实关于熙帝的用意她并不是不清楚,只是想着装糊涂罢了。她重活一世,难道真的如表面展现的那般无知无求吗?其实不是,她只是明白了难得糊涂的道理。人生在世争权夺利,到头来一死又能够留下什么呢?真正值得珍惜的,唯有眼前的爱人罢了。 “对了,我今日要去给父君请安,你要一起去吗?”清泱看着穆远问道。 “也好,年后我还不曾去看过祖君,便陪着殿下一起去也好。”穆远答应道。 清泱和穆远一同来到元君宫中请安,元君的态度也只是淡淡,他一向不大喜欢穆远,便自去和清泱说话。穆远倒是也不在意,他也不想与元君虚与委蛇,这样两相冷淡倒是轻松。 穆远喝完了第三杯茶,清泱才和元君谈完了出来。 “走吧,让你久等了。”清泱抱歉地说道。 “没什么,应该的。”穆远摇摇头表示不在意,两人一起出了宫。 “父君也没说什么,就是嘱咐我要抓住封王的机会,借机进入朝堂。”穆远并未打探二人的谈话,清泱却主动说了起来。 “那殿下是如何回应的呢?”穆远顺着清泱的话问道。 “我当然是不愿意了,但是对着父君也不好直说,便搪塞过去了。父君自己也不指望我,只不过希望我成为太女姐姐的助力罢了。但是我若是真的入朝,恐怕和太女姐姐也不会和我同以往一样毫无嫌隙了。”清泱解释道。 穆远没想到看似不经心的清泱,实则看得如此透彻,便道:“难得殿下清楚。” “我陪你去与祖君请安吧!我也好久没有去域阳宫了。”清泱说着牵起了穆远的手。其实若不是为了陪穆远,清泱也是不会去域阳宫的,她见了祖君,总是从心底里畏惧,不得不说祖君的威严实在是比熙帝还要鲜明。 然而两人尚未走出元君的宫室范围,便迎面跑过来一个宫人,因为太快直接撞到了穆远。 “奴才知错,七殿下安,穆正君安。”那宫人一脸着急的神色,急匆匆地跪下请安。 “这么着急是抢着做什么?不知道宫里不许疾行吗?”清泱板起脸来教训道。那宫人都快急哭了,低着头听清泱训话。 清泱见状十分疑惑,想着自己有这么可怕吗?也不过是随便提醒一下,语气严厉了一点儿,就至于把人吓成这样? 倒是穆远瞧着那宫人有些眼熟,便出言问道:“我看你有些熟悉,你是哪里的?” 那宫人抬起头来,看见穆远像是见到了救星一样,忙道:“穆正君,奴才是东宫萧侧君宫里的,侧君他要生了此刻难产,太女让来请元君过去。奴才着急过来,所以才不小心撞到了您,求您看在我家主子的份儿上放过奴才吧!”那宫人说罢磕了一个头。 穆远闻言大惊,算着萧瑾瑜的确是该生了,但是没想到会有这样的事端。于是连忙道:“不打紧,你去禀报吧!我这就过去看看。”说罢拉着清泱快步往东宫。 第38节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是作者君的推文时间,求不屏蔽。这个是作者君隔壁的古耽v文,为什么我更新这么少,因为我养着两个娃啊!(说多了都是泪,以后再也不双开了)欢迎过去玩耍,文已肥,可宰。 宸华乃是仙界的一朵高岭之花,人称第一仙尊,太上忘情,他不仅武力值高,还颜值高,白衣飘飘,冷面无情,在仙界收获了一堆迷妹迷弟。 然而一切在他收了楚征澜为徒之后就改变了,正因为他新收的小弟子,居然就是他之前亲手杀死的玄幽魔君。血债要肉偿,他这个仙界高岭之花,结果最后变成了仙界高“领”之花。 宸华不解,人家都是“师父在上”,怎么到了他这里就变成师父在下了。 霸道狠厉厚脸皮徒弟攻x高冷傲娇护犊子师父受(1v1,he) 第74章 萧瑾瑜去世 清泱和穆远一起赶到东宫的时候, 只见萧瑾瑜的院子里一大堆人,太女在门口守着,焦急地踱步还不停地搓着手掌。门帘不停地被掀开、落下, 不停有人从里面出来,又有人端着热水什么的东西送进去。 “太女姐姐(殿下)。”清泱和穆远一同上前, 走到太女身边问候道。 “七妹,你怎么来了?” “我刚刚去父君宫里请安, 正好碰上东宫过去报信的宫人, 穆远听说了这里的情况不放心,我便陪着他一起过来看看。” “太女殿下,萧侧君他怎样了?”穆远略显担忧地问道。他虽然从来没有生过孩子,但是也知道生产的危险,不由地将一颗心悬到了喉咙口。 “唉!”太女叹息一声,指了指萧瑾瑜所在的屋子道:“你自己过去看看吧!” 穆远知道太女此刻无心与自己说明情况, 便自己走了过去。清泱则站在太女身边道:“姐姐莫要过度担心, 萧姐夫必定吉人自有天相。” 太女闻言勉强笑了一笑, 回应道:“承你吉言了。” 清泱见状也不再与太女攀谈,只静静地站在太女身边陪着。 穆远进了屋子, 便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 还夹杂着药味儿, 让他不由眉头一皱。 “哎呦,您是哪宫的君侍,这里可不能随便进。”一个中年的宫人拦住了穆远道。 穆远打量了一下周围,只见满屋子的人走动, 却都是宫人和稳夫,不见一个君侍,便知是太女下令不许别人随意进入了。 “这位叔叔,我不是宫里的君侍,我乃是七皇女府里的。”穆远解释道。就在此时内间里转出一个熟悉的人影来,正是萧瑾瑜的贴身侍子锦书。 锦书一眼就看到了穆远,赶忙上前行礼道:“穆正君也来了,请穆正君安!”然后转身斥责那中年宫人,“瞎了你的狗眼,也不好好儿看看这是谁!”若是以往锦书必然不会开口就骂人的,但是如今他的主子在里面躺着艰难地生产,实在是叫他心中难受。 “是是是,是老奴没眼色,老奴平日里不在里面伺候,如何见过穆正君了呢!”那中年宫人请罪道。 随即锦书要带着穆远进去看萧瑾瑜,却又被那宫人拦住了。“哥儿,不能进去。穆正君是没经过事儿的年轻主子,什么也不懂,进去了也安慰不了人,反而平白地添乱。” 穆远见那宫人说得有理,便挣开锦书的手道:“那我还是在外面等着吧!你来与我说说情况。” “是,”锦书说道:“主子他半夜里就开始阵痛了,到现在已经有三个时辰了。太女殿下得了消息便马上传来了待命的稳夫和太医们,连早朝都没去就一直在外面守着。但是主子他生产不顺,稳夫也没有办法,一开始主子还有力气,到现在已经不行了,太医开了方子,参汤也灌下去了,这才有了一丝力气吊着。”锦书说着便落下泪来,萧瑾瑜待他如同兄弟,如今落到这样的境地,叫他如何能够不心酸呢! “莫要哭,你家主子一定会没事儿的。”穆远开口安慰道,然而无论他的话语再坚定,也掩饰不了其中的苍白无力。其实在他听着,萧瑾瑜的状况也是不好了。他在家中时也曾经见过几个姐夫生产,都没有这样费劲的。 穆远说罢静下来仔细听着内室的声音,却只听得到稳夫们杂乱的叫喊,至于萧瑾瑜微弱的声息,早就被掩盖了下去。 又过了一会儿,听着外面一阵骚动,只听得一片跪倒请安的声音,却是元君亲自过来了。 元君没有过多在外面停留,而是很快就走了进来,外间的人也都立马请安。 “你也来了。”元君瞥了穆远一眼,也没有和他交谈的打算,便和一个年长些的稳夫打听情况去了。 “我只当他是个有福的,熬了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了希望,现在看来还是福薄。”元君摇摇头感叹道,其实就萧瑾瑜个人而言,是很得他的欢心的。毕竟萧瑾瑜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不似穆远一样桀骜,也不似文承卿一样清高,但是他的出身对于太女毫无助益,却是元君最不满的地方。 穆远闻言只敢从心底而发的悲凉,但是这个关口他也不想顶撞元君,便默默地忍了下来。只道:“也未必是萧兄福薄,岂不闻古人言: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元君答应了待他生下孩子就封他做太女君,可不就是他的后福吗!” “本宫倒是希望如此。”元君说了一句,便带着他的侍从出去了。这里气味难闻,他少不得要去隔壁找另外的房间避一避。 所有人都焦急地等待着,匆匆地忙碌着,过了日午孩子还是没有生下来。 “不行了,主子没有力气了,灌了参汤也没有用。”一个稳夫大叫道。接着便出来和太医沟通,太医擦着冷汗想了半天,最后道:“怕是不成事了,还是派人去问一问殿下和元君的意思,看看是要保萧主子还是小殿下了。” 穆远就在一旁守着,他在这里站了大半天,也不曾动摇。此刻闻言脚下却是有些不稳,穆远万万没有想到,所有人尽了最大的努力,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来。同时心下无限地悲凉,到了这个时候,萧瑾瑜的生死还是掌握在其他人的手里。 宫人们闻言便各自去禀报太女和元君。 太女闻言大怒,责骂了一番不争气的太医和稳夫,才道:“要保重萧主子,孩子就弃了吧!” 这时太女身旁的清泱闻言才松了一口气,明白太女对萧瑾瑜乃是难得的真心。在这个女子为尊的世界里,男人不过是女子的附属品,为了传宗接代、繁衍后嗣而死,其实在她们眼里乃是无上的荣光。清泱还真怕太女一开口就送萧瑾瑜上了死路。 显然那报信的宫人也没想到太女对萧瑾瑜如此情深,当下便愣了。还是清泱赶忙斥责道:“还不快去,耽误了事情你可承担不起。”那宫人才小跑回去。 “姐姐莫要伤心,姐姐又不是只有这一个孩子,而且日后还会再有的。”清泱出言安慰道。 太女苦笑一声,才道:“我倒是没有什么,只是怕他伤心,你不知道他有多期盼这个孩子,有多期盼名正言顺地成为我的夫君。”太女说着眸中也闪烁着难以察觉的泪光,这个少年老成,身为一国储君的太女,此刻正为了她心爱的男子而备受煎熬。 “殿下说要保住萧主子。”那个宫人回来说道。随即去元君那里禀告的宫人也回来了,然而他带回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答案:元君的意思是要保住小殿下。 穆远闻言几乎不曾冲过去马上与元君理论,但是他却忍住了。因为他知道自己去没有用,而且太女得了消息肯定会过去争论。 于是穆远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想着有谁能够解决现下的僵局。熙帝是不会管这些小事情的,而且自己也不能保证她来了就会保下萧瑾瑜。能够压制元君的,除此之外后宫就只有一位了。对,就是祖君,应该马山去找他求助才是。 “你快去域阳宫通知祖君,请他老人家过来一下。”穆远对着一个宫人吩咐道。 然而那宫人没有见过世面,根本不敢去域阳宫打扰祖君,闻言吓得发抖。穆远见他不成器,便道:“算了,还是我自己去。” 就在萧瑾瑜生产的隔壁房间,一墙之隔,太女已然对上了和她意见不同的元君。 “父君,儿臣求你答应放过瑾瑜吧!”太女涕泗横流地跪下请求道。 “你这是什么话,是本宫不肯放过他吗?是他自己不争气,难道本宫不想他顺顺利利地诞下麟儿吗?”元君闻言气得发抖,站起来指着太女的鼻子骂道。太女大小儿就听他的话,却屡屡在涉及到萧瑾瑜的事情上违抗他的命令。 “父君,请您收回成命吧!”清泱也跪下来帮腔,“姐姐她还会有很多孩子,但是像小姐夫一样的可心之人却是不一定会再遇到了。” “那本宫就更加留不得他了,”元君见她们姐妹同时违抗,更加生气,又骂清泱道:“你为了那个穆远屡次顶撞,现在还敢帮着你姐姐说话,你们都是要反了不成吗?” “哀家看是你要反了。”一个苍老而沉稳的声音传来,正是穆远请来了祖君。 “给老祖宗请安。”众人都行礼道。 “父君明鉴,儿臣不敢。”元君对上祖君,不得不低头道。 “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清潼是太女,你看看她被你逼成了什么样子”祖君指责道。 “儿臣知错了。”元君自知此刻已经无法抗衡,便乖觉地说道。 祖君闻言也不再追究,便缓和了语气道:“你就是太争强了,清潼又不是孩子了,这些事情就该交给她自己做主。难道你还要管她一辈子吗?她此刻是储君,将来就是皇帝,到时候你也要她跪在你的面前这样求你吗?” 元君闻言心下一震,祖君的话看似寻常,实则是绵里藏针,句句都在指控他手伸得太长。然而元君心下却是不服,想到:“您年轻的时候还不是一手掌控朝政,逼得陛下步履维艰,如今退居深宫还要教训我了。”但是这样的话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对于祖君的指责,他也只能默默承受。 “还不快去,愣着干什么!”祖君提醒了一句,太女这才叫宫人去传信。穆远不放心,便一起跟着过去了。 达成一致的消息一到,众人才放下了悬着的心,有忙碌了起来。穆远仍旧站在外间等着,没一会儿锦书居然又走了过来。 “穆正君,您快去劝劝我家主子吧!他知道了消息不肯放弃,说是要舍了自己的性命也要生呢!”锦书急得都快哭出来了。穆远见状也不理会稳夫的阻拦,这个时候他也不管什么忌讳了,便直接闯了进去。 只见萧瑾瑜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听见他进来缓慢地转过头来,已是十分地虚弱了。 穆远上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道:“你为什么不肯答应,难道你也不在意太女殿下了吗?这可是她苦苦为你求来的生机。” “你不懂,我就是在意殿下才想着拼死也要生下这个孩子。我……我帮不了殿下任何事情。若是连孩子也保不住,那就真的是一无是处了。”萧瑾瑜强撑着说道。 “太女她不会在意的,”穆远紧紧握着萧瑾瑜的手,仿佛一松手就松开了他的生机一样。 “我……我在意。”萧瑾瑜道:“你走吧,不要待在这里了,我今生能够遇到殿下这样的良人,能够认识你这样的好朋友,已经死而无憾了。”萧瑾瑜说罢用力一推,挣开了穆远的束缚。 “既然如此,君上你就走吧,再拖下去只怕都难保住。”稳夫劝道,顺便将穆远推了出去。 穆远怔怔地被推了出来,神情恍惚地站在外间等待着。 萧瑾瑜执意要生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在外面等着的太女耳朵里,这次是萧瑾瑜的愿望,太女也无可奈何。她想要进去劝阻,却被众人劝了下来,说是祖宗礼法女子不能进男子的产房,否则就会沾染晦气。 太女无法,只得不顾储君的威严,隔着门墙高声喊道;“萧瑾瑜,孤不许你有事。孤答应你,让你做孤唯一名正言顺的太女君。” 催产的药萧瑾瑜已经喝下了,虚弱的他透支生命最后的力气。听到了太女的呼喊,便声嘶力竭地叫了一句“殿下,瑾瑜绝不辜负您。”之后便没了声息。 很快稳夫抱着一个襁褓走了出来,里面包裹的正是萧瑾瑜拼命生下来的孩子。穆远见状赶紧进去看萧瑾瑜的情况。 太女见稳夫抱出了孩子,大喜地接了过来。 “恭喜太女殿下,小殿下是个女儿。”稳夫贺喜道。 “好好好,”太女连声叫好,每个人的脸上都绽放了笑容,元君和祖君听说也走了出来,高兴地看着襁褓里健壮的小生命。 清泱也由衷地为此高兴,同时感慨穆远的努力没有白费。 然而欢乐的气氛没有持续多久,从里面有传出了另外的噩耗。 “殿下,回禀殿下,萧主子去了。”一个宫人跑出来跪下说道,气氛一下子凝滞了,每个人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便都扭曲成了一种难以描述的尴尬。 “你说什么?”太女的声音沉了下来,问话的同时将手中的孩子递给了稳夫。 “奴才,奴才说萧主子殁了。”那宫人跪着颤抖地说道。太女殿下的样子太可怕了,简直像是要吃人一样。 “潼儿,你莫要悲伤,萧氏为了皇家的后嗣去了,就按照太女君的礼仪下葬吧! ”元君站出来劝说道。祖君在他身后摇了摇头,显然对于这样的惨剧始料未及,也不赞同元君此刻提起下葬之事。 太女果然没有理会元君,她怔了片刻后嘶喊了一声,就要往里冲。 “拦住她,”元君见状大叫道。 “殿下不可啊!里面血腥气太重,萧主子又去了。”一旁的宫人都上来拦住,却被太女一脚一个踢翻过去。 清泱见状也上前来帮忙,替太女拦住阻挡的人,好叫她顺利地进去。太女冲进了外间,一脸悲痛欲绝的凶煞样子,众人却是不敢阻拦,便让她顺利地进入了内室。 虽然萧瑾瑜刚刚离去,但是宫人们已经手脚麻利地收拾干净了。穆远站在床边无声地沉默着,见到太女进来就往一边儿让了让。 太女上去抱住了萧瑾瑜的身体,将他紧紧地拥入怀中痛哭道:“是孤无能,让你临走都不能再见孤一面。可是你好狠的心啊!你为什么舍得抛下孤一人面对着森冷的宫殿。” 穆远见状带着室内的宫人缓缓地退了出去,留下太女一个人和萧瑾瑜独处。 穆远一出去清泱便迎了上来,只是见到穆远一脸难过的神情,清泱也不好再问什么,只是默默地握住了穆远的手。穆远抬眼看了一眼清泱,才微微恢复了些气色。 此刻已经天黑了,清泱和穆远早起进宫,也折腾了一天,然而疲惫都被巨大的悲伤掩盖,让人变得麻木。 “我们回去吧?”清泱开口询问道。 穆远闻言点点头,此刻在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了。祖君早已离开,于是二人向元君告辞,便一起回去了。 离开的时候,宫人们已经开始攀着梯子在门廊下挂上白色的灯笼和白布了,清泱不欲穆远再看,便拉着他快步走了出去。 穆远一路不言不语,他只觉得被巨大的悲伤所笼罩,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亡的人,相反他见过太多的死亡了,甚至他自己就杀过很多的人。他也曾经看着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同袍倒下,但是那种战死沙场的悲壮只会激起人们的热血,让人想着如何报仇雪恨,而不是难以言喻的悲凉。 萧瑾瑜是穆远的朋友,他只不过是个柔弱的男子,生命是如此的脆弱。穆远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死亡,所以此刻他难过极了。 “他刚开始知道自己怀孕的消息时,开心地不行,跟我说他盼了好多年。”穆远喃喃说道。 第39节 “后来他自己给孩子做衣服,还嘲笑我不懂针线,以后若是有了孩子可怎么办呢?” “他那么期望着孩子生下来之后做上太女君的位置,可是到头来终究都是一场空。”穆远说着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很少哭,但是这一次却哭得很凶。 清泱见状无比心疼,握紧了穆远的手道:“我知道你很伤心,看着你流泪我也会难过,就请你看在我的份上保重自己吧!” 穆远闻言定了定心神,更加用力地握住了清泱的手道:“我以前总觉得命运是把握在自己手里的,我虽然是男儿身,却能够上战场。每次的战斗无论是面对怎样强大的敌人我都没有害怕过,因为我相信自己的能力。可是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一个人的命运真的不由自己掌控。” 清泱听着穆远的丧气话,连忙说道:“不是的,就算是一个人的命运无法抗衡时代的威压,也不应该就此妥协。总是应该想各种各样的办法来度过难关的,或许最终会失败,但是起码不会有遗憾了。” 穆远冷不防听了清泱的这番大道理,反应了一会儿才道:“殿下说的是,是穆远偏激了。” “没什么,我知道你此刻心里不好受。”清泱倒是不在意,谁没有想不通的时候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超长的更新,看在长的份儿上就原谅我捅刀子吧!(?gt?lt?) 第75章 终章 “多谢殿下了。”穆远很感激清泱的理解, 同时为自己有清泱这样的伴侣而庆幸。 清泱最后终究是没有入朝,萧瑾瑜去后太女便更加沉默寡言,也更加沉稳起来, 在朝堂上更是一步步地夺取权力。而熙帝却是一年一年地衰老下去,渐渐对于朝政也力不从心起来, 不得不将手中的权力一点儿点儿交到太女的手中。 熙帝二十三年,祖君病逝, 享年七十二岁。这个荣耀了一生的男子, 在病痛中走向了自己生命最后的终点。祖君死后,举国哀悼,皇室之人,服丧三年。穆远对于这位疼爱他的祖父很是留恋,但是却也没有过多的悲痛。 二十五年,七皇女李清泱受封肃州, 封号福王。同年, 清泱携家眷远赴封地, 再不牵涉到朝廷和储君之位的争斗里。至此清泱与穆远成婚已经七年,却从未娶郎纳侍, 倒是践行了她一开始的承诺。 熙帝二十七年, 熙帝卧床不起, 太女监国。朝堂的大部分势力都倒向了新崛起的太女,这个年轻而坚毅的女子,此刻比躺在病床上的熙帝更像是帝国的主人。 二十八年,熙帝病势越发沉重, 文丞相列举五皇女李清湄十大罪状,七十二小罪上书。经太女查实过后,请教熙帝意见,流放五皇女,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五皇女之父兰贵君受到牵连,被贬为贵侍,搬出漪兰殿。 熙帝寝宫 “陛下,元君来请安了。”熙帝身边的女官来到熙帝的榻前禀告道。 “朕不想见他,让他走,让他走……”熙帝嘶哑地叫着,声音却是接近油尽灯枯的无力。 “陛下为何不想见臣侍?”元君没有等到回复,就径自走了进来,“臣侍是陛下的夫君,为什么没有资格来照顾陛下?” “你……你将朕的兰儿还来,你以为朕卧病了,你便能独霸后宫吗?”熙帝严厉地指责道。 “陛下,兰贵侍私通外朝,和庶人李清湄狼狈为奸,企图祸乱朝廷,陛下到了此时还想着他吗?”元君不甘心地质问道。 “你……,慕容琅华,你太狠毒了。” “是臣侍狠毒,还是陛下偏心呢?”元君激动地上前说道,头上沉重的凤冠挂着流苏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你的野心太大了,朕该给你的从来都没有少过,你最后却还不愿意放过朕吗?”熙帝说着凄凉地笑了起来,没想到她和元君这一对天底下最尊贵的夫妻,却是一辈子的怨偶。 “难道兰贵侍的罪责都是本宫虚加的?陛下只看到我的野心,就没有看到他的野心吗?只不过因为他最后失败了,所以陛下就对他格外怜悯一些罢了。”元君越说越激动,但是到了最后平静下来,却是笑着道:“陛下好好休养吧!臣侍就先告退了。” 今日是十五,太女就算是再忙也应该来请安的,元君还要回去等着呢!自从萧瑾瑜死后,太女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对于他这个亲生父亲也是冷淡疏离。虽然表面上看似十分尊敬,礼数周全,但是内里却不复以往的亲密了。 而清泱离京已久,没有诏令不得回归,这让元君感到无比的寂寞,他明明有两个孩子,到了如今年纪大了,却还是觉得膝下寂寞。 抬着元君的步撵缓慢而稳当地走在长长的汉白玉甬道上,红色的宫墙无比地高大,却是困住了他一生的桎梏。渐渐升上中天太阳散发着明亮的光辉,照在琉璃瓦上呈现出流光溢彩的美丽,同时也为这巍峨冰冷的庞大宫殿群,染上一抹暖色。 然而却也只是暖得了建筑,却暖不了人心。 “回去之后收拾一下太女送来的新奇物件儿,派人送到肃州去,本宫的泱儿最喜欢这些东西了。”元君突发奇想吩咐,身边的侍子低声答应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完结,番外还有得补。继续推文。这次是预收文,打滚求收藏,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哦! 可以戳我专栏直接去找,么么哒! 《[星际]第一护卫官》 钟睿原本有一个身为议员长的男朋友,他们青梅竹马,男友靠着钟睿的资助才有了如今辉煌的成就,但是那渣男居然劈腿了,劈腿的对象是帝国皇帝的女儿。渣男不仅劈腿,还借机害死了钟睿。 钟睿:mmp,老子就是银河新纪元的秦香莲。 一朝重生,钟睿走上虐渣复仇的强者之路,他不但当上了帝国元帅的第一护卫官,还成功掰弯了宇宙第一直男,人生巅峰的感觉就是如此的爽。 宇宙第一直男攻 x邪魅高冷傲娇受(1v1,he) 第76章 番外一 清泱原本的封地应该是中原富庶之地, 但是清泱却主动请求受封肃州,理由只有一个,就是让方便穆远与家人相见。这样一个理由实在是荒唐, 但是人人都知道七皇女李清泱,是个重情的痴女子, 所有熙帝便准许了清泱这个请求。 肃州算不上富庶之地,也不算是荒凉, 它处在北漠和中原的交界处, 来往贸易也算是发达。从京城到肃州,其实不过半个多月的路程,但是清泱走走停停,当做是旅行一般,生生走了半年才走到地方。 肃州早就建好了福王府,空了小半年才等来了它的主人。收拾宅子的事情都是下人的, 清泱不必亲自去管, 便拉着穆远一起出去熟悉民风。 清泱刚刚到达封地, 没有人认识他们,她也就乐得带着穆远穿街走巷地乱逛。 “有没有感觉像是我们刚成亲的时候, 我带着你去京城有名的馄饨摊排队吃馄饨?那时候也是我紧紧拉着你, 穿过人群。”清泱自己与穆远十指相扣的手举到面前来, 略带感慨地说道。 “殿下,你不要在此刻回忆往事了,我的肚子饿了,要是你再逛下去, 我可就走不动了。”穆远打趣道,他虽然不至于饿得走不动,但是的确有些饿了的感觉。 “啊?!”清泱闻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马上道:“那我们找地方吃饭吧!” 最后本着就近原则,清泱和穆远走进了一家小饭馆,看起来像是一对夫妻经营的,夫郎在柜台前算账,妻主则负责招待客人。地方不大却很干净,能够让人看出是用心收拾过了的。 “客官吃点儿什么?”妻子上前问道。 “你想吃点儿什么?”清泱征求穆远的意见。 “什么都好,这里的饮食我都习惯的,只看殿…妻主你点什么了。”穆远回答道。肃州民风淳朴,男子也可以自由上街走动,甚至还有贫苦人家的男子当街叫卖一些小吃。所以清泱带着自己的夫郎一起出来吃饭,倒也不是什么令人感到惊讶的事情。 “这位官人,你家妻主待你可真好,真是个有福之人。”妻子感慨地称赞道。清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提醒她还是赶紧上菜的好。 “这位官人你不要见怪,我家妻主就是这样唠叨多嘴的人。”站在柜台前的男子歉意地解释,虽是语带嗔怪嫌弃,实则却是在维护她。 穆远不在意地笑了笑,表示自己并不在意。那男子听后才放心地继续算账,将一只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地响。 “掌柜的算盘打得精妙,是学过算账吗?”清泱在等着上菜的间隙问道。 “祖传的,我母亲是账房,可惜膝下无女,所以就教给了我。”男子解释道,“母亲还说培养了半天,最后还是要嫁到别人家里去,实在是赔本的买卖。她算了一辈子的账,从来没有做过赔本的买卖,没想到最后败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唉!若是没有这么好的岳母大人,又怎么能让我娶到这么好的郎君呢?”女子端着一个大盘子走了出来,边走边听到了自己的夫郎又在讲他“下嫁”给自己的故事,忍不住开口打断。 男子见妻主出来,便立马噤声了,又恢复了精明账房的样子。 “二位稍等,其他的菜马上就来。”女子放下菜道,“我这个夫君老是觉得嫁给 我委屈了他,逢人就说,让二位见笑了。” 清泱和穆远都看出两人虽然表面上嫌弃对方,实际却很是恩爱,便都笑笑不语。 女子说完又去催后厨,清泱看着面前一大盘菜道:“肃州的百姓真是实在,菜给的分量可真足,这下子你可要努力吃了。” “殿…妻主你可不要小看了穆远的胃口啊!”穆远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两人说笑之间,从后面绕出来一个小女孩,看起来也不过是七八岁的模样,嘴里念念有词地背着《三字经》 。 “爹爹,我把《三字经》都背过了,你听我给你背一遍。”小女孩说着走向了柜台处的掌柜,原来这女孩是店家的女儿。 “乖,你不要再这里吵到客人,等到晚上的时候爹爹再听你背好不好?”男子哄着,想要自己的女儿离开。 “没关系,我们不嫌吵,你家的女儿年纪这么小,就如此聪慧,实在难得。”清泱开口夸赞道。 “是啊!”男子的脸上显露出几分骄傲的神色,随即又转做了落寞。“只不过我们穷人家,最多也就是供她吃喝不缺,却供不起她上学堂。” 清泱闻言一怔,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穆远却凑到她的耳边解释道:“殿下,肃州这样的地方,学风不行,所以读书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清泱这才明白过来,即使是这样的富足之家,读书对于她们的子女来说,还是这样不能奢望的事情。 掌柜的打发了自家女儿,继续做着手里的事情。很快女子就上全了菜,清泱和穆远废了好大的劲儿才吃完。 付账的时候,清泱拿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到了女子的手里。 “这…这……,小店无法找开这张银票,客官你有小块儿的银子吗?”女子诚惶诚恐,她这辈子还没拿过这么大的银票。 “不用了,不用找,拿给你家女儿读书。”清泱说道。 “这怎么能行,我们怎么能随便拿你的钱呢?”女子着急地想要把钱还回去,却被清泱推开了。 “拿着吧,是给你女儿的,又不是给你的。这也算是我和她的缘分。”清泱这样说,女子才颇为不好意思地收下了,还将自己的郎君一起叫来千恩万谢地谢了一番。 第77章 番外二:回忆 清泱说了半天不用谢, 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最后还是拉着穆远跑了出去。 “呼呼,现在做好事都这么困难了。”转过街角, 清泱停下来喘着粗气说道。“哈哈哈,”穆远看着清泱狼狈的样子, 仰头朗笑了几声,笑得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清泱看着穆远这么开心地大笑, 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同时越发确定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无论是自己还是穆远,都应该过这种无忧无虑的散淡生活,这样波澜不惊的幸福,才最是稳妥。 当初萧瑾瑜死后,太女一度悲伤过度,不理朝政憔悴混沌。这时上到熙帝, 下到文武百官黎民百姓, 都开始对她颇有微词, 但是太女却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无法自拔。 有一天, 祖君却突然下令召见了清泱。这次突然的召见并没有多少人知道, 至于祖君和清泱在域阳宫的隐秘谈话 , 更是没有第三个人知晓,清泱向来对穆远知无不言,除了自己穿越之事以外,唯一有所隐瞒的便是此事。 那一天, 太女在朝堂上被熙帝狠狠地斥责。熙帝甚至用上了“不堪为一国储君”这样严厉地说辞来指责太女。 当天中午,清泱在府里散步,打算之后就去午睡,却接到了祖君的传唤。这次传唤来得十分古怪,指明了只要清泱前去,而没有提及穆远。但是穆远不放心,便跟着清泱一同前去了,到了域阳宫,却只有清泱被请进去见祖君,将穆远晾到了一边儿。 清泱带着穆远的嘱咐,压抑着心下的不安,在侍子的带领下去内室拜见了祖君。祖君在清泱一进来的时候,便不动声色地将宫人侍子都打发了下去,只剩下清泱一个人跪在中间。 清泱猜测不到祖君的用意,心下越发忐忑。 “起来吧老七,别这么拘束,坐到那边儿的椅子上。”祖君的语气带着一丝调侃,但是清泱的心情却仍旧无法轻松。 清泱依言坐到椅子上,听见祖君又开了口,“哀家又不会吃了你,你怎么怕成这样。” “回老祖宗,清泱没有害怕。” “言不由衷,难道哀家还看不出来吗?”祖君摇摇头道;“你坐回去,哀家不过是找你闲聊一二罢了。” “老七,今日皇帝在早朝的时候当众斥责了太女,你听说了吗?”祖君果然一副闲话家常的语气,开始问起来清泱。 “孙女不曾听闻,我并不在朝中供职,消息都来得慢,今日一直在府中,所以没有听闻此事。”清泱仔细斟酌着回答,怕说知道会让祖君觉得她手伸得太长,说不知道又怕祖君觉得她不关心手足姐妹,实在是两相为难,最后还是选择说实话。 “嗯!”祖君听了点点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紧接着他又问道:“你不知道皇帝的斥责,也该知道太女的颓废吧!如今大臣们整日吵着社稷不安,你应该不会一点儿都不知道了吧?” 第40节 “此事清泱略有耳闻,但是反对太女姐姐的大臣终归是少数,或许还有有心之人的操控。”清泱回应道。 “你倒是会为她开脱,只是事情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就算是有人有心,也得是太女自己德行有亏才是。如今皇帝亲自在朝堂上斥责她,说不定已经动了易储之心。”祖君闲聊之间,说出惊人之语。 “清泱不知老祖宗此言何意,清泱愚钝,还请老祖宗明示。”清泱跪下说道,她听了祖君的话,只觉得内里暗藏玄机,一步步不知会将自己引向何地。但是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这样被动地任由祖君牵着鼻子走,所幸问个清楚。 “你不想要皇位吗?如今可是一个大好的时机。”祖君终于说出了最终的问题。 “清泱不敢如此妄想。”清泱的冷汗流了下来,她不知道祖君这样说的意思,是打算扶持她上位还是要打压她。 “这怎么是妄想呢?你从来不去注意自己的优势。你是皇帝的嫡女,娶了本朝最有权势的穆家的独子,而且哀家是站在你这里的。只要你想要,皇位几乎可以说是唾手可得。”祖君诱惑道。 “不,清泱无心皇位,只想安度一生。而且清泱是寻常庸人,并没有能力继承祖宗基业。”清泱清楚了祖君的意思,更加感到不可思议。 “就算是你不想,但是你不是爱穆远吗?你既然爱他为何不将天下男子都想要的元君之位亲手奉上?”祖君换了语气,咄咄地逼问道。 “我以为元君之位虽尊,却未必是所有男子都想要的。况且做了元君未必比现在幸福,我看着父君身居中宫主位,却仍是每日战战兢兢,千谋百计思虑不止,便是元君不是好做的。老祖宗是过来人,难道也认为那高位是舒服的吗?”清泱反问道。 “我深爱穆远,便决心护他一生安好,与他白头偕老,陪着他做他想做的事情。穆远他的性子,必然不会觊觎元君之位,他需要的是自由。若是我争夺帝位,无论成功与否,他都不会再得到自由了。但是若是我以后远离京城,尚且有天高海阔的自由之机。”清泱无畏地解释道。 祖君闻言沉默了半响,过了好一会儿才挥挥手道:“哀家困了,你退下吧!” 清泱闻言退出去,见到在外间等着她的穆远,上去牵住他的手,紧紧握住道:“老祖宗睡下了,我们走吧!” 而后穆远问她祖君交代了什么,也都被清泱搪塞过去了。 清泱收回思绪,看着眼下的情景。她和穆远手拉手地走在大街上,没有人跳出来指责这不合礼数,他们刚刚还做了一件善事,这是多么好啊!简直就是自由的开端。 “殿下,你很喜欢小孩子吗?”穆远见清泱沉默久了,开口问道。 “也不是吧!”清泱犹疑地回答。 “那殿下方才为何要给店家银两?” “其实也说不上很喜欢,年轻的时候自己还像个孩子,如今年纪长了,便觉得有个孩子陪着玩儿也不错。”清泱窥着穆远的神色说道,穆远的表情仍旧是淡淡地,并没有一丝不悦。 第78章 收养义子 清泱和穆远到肃州定居, 清泱受缚于朝廷规定,无法随意离开封地。加之如今刚到封地不久,她更加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穆远年后前去邺城,清泱也未能陪同。 在邺城驻守的乃是穆远的三姐, 穆璋,最是与穆远亲近的姐姐。当初穆远成亲, 也只有她抽空到了京城, 可见她对于穆远这个幼弟的宠爱。 邺城,将军府。 “哈哈哈,没想到五弟你居然来了,来之前也不知道通知姐姐一声。”穆璋豪放地大笑,抱怨穆远没有告诉她消息。 “三姐,我是想要给你个惊喜啊!”穆远解释道, 看到来迎接自己的三姐, 他的眼角眉梢都盈满了笑意。 “这才刚刚过完年, 你家殿下可真舍得放你离开。”穆璋感慨道。 “殿下她当然不舍,只是我执意要来, 她也不好阻拦, 只得不情不愿地答应了。”说起清泱来, 穆远的面上更添了一分柔和。 “看来父亲的眼光的确不错,要不怎么为你挑选了如此的良人呢?”穆璋打趣着说道。 穆远被穆璋看得不好意思,便岔开话题道:“不说我了,我与三姐分别已久, 不知三姐这边儿情况如何?” “我?我也没什么,就是被母亲和父亲联合起来,逼着我娶了亲。现在都有两个小崽子了,唉!我如今也成了被家业牵绊的人了。”穆璋佯装苦状,但是却并非真的为此烦恼。 “三姐当初最是桀骜,没想到如今也已经安定下来了。那我可要去看看姐夫呢!”穆远听了这个消息也替他三姐高兴。 “年纪大了总是要安定的,若是论起桀骜来,我们姐妹谁又比得过当年的你呢!”穆璋说着摇了摇头,似是极为感慨,随即道:“不说了,这不到了,我带你去见你姐夫。” 穆远正要跟着穆璋进去,却有一人从室内迎了出来一个高挑的男子来,那男子身材高挑,皮肤白皙,面部的轮廓也十分深邃,看起来不是中原之人。 “哦,对了。你姐夫是寒山部落的,所以相貌有些不同。”穆璋开口解释道。 “见过五弟!”寒见行礼道。 穆远回礼道:“三姐夫好。” “快进来吧!外面风大。”寒见看着穆远提醒道,说着同时瞪了穆璋一眼,不满道:“你也不知道叫五弟进去,非要站在冷风里说话。” 穆璋无奈地摇了摇头,心想还不是你迎出来,不是你们两个行礼说话,我们早就进去了。但是寒见的脾气暴烈,难得装得大方知礼,她怎么敢打击呢!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快进去吧!”穆璋说着推着两人进去,一脸无奈的样子。穆远见穆璋如此惧内,觉得十分好笑,但是又竭力忍住了。 穆远后来与寒见说话,说过一会儿话寒见的本性就暴露了,不过两人倒是脾性相投,却是显得穆璋插不进话去。 “没想到姐夫居然是寒山部落的王子,三姐她真是有福了。”穆远打趣着看了穆璋一眼,穆璋也不说话,只得笑笑以对。 “其实是我幸运才是,当初寒山部落与古鲁国打仗,寒山部几乎要被灭绝。所以母亲才向你们大周求援,而且想要把我作为礼物送给你们的皇帝。我一直以来都想要嫁给一位勇士,根本不想像是物品一样被送来送去,而且京城离这里太远了,等到我被送过去,寒山部落早就不存在了。所以我就逃出来了,来向最近的大周将军求援。”寒见说道这里,抬眼望了穆璋一眼,显然他口中的大周将军就是穆璋。 “那个将军就是你三姐,当时我一路千难万险地来到邺城,正好赶上你三姐巡街。我请求他援救寒山部落,替母亲答应如果她能够成功,寒山部落就永远归于大周管辖,而且还答应要嫁给她。”说到这里寒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是寒山部落的第一美人,对于自己的相貌还是很有自信的。而且与其嫁给一个老皇帝,倒是不如嫁一个年轻有为的将军。 “原来姐夫和三姐是这样结的缘,倒是一桩奇缘了。”穆远见寒见自在幸福的样子,就知道他定然是喜欢穆璋,心甘情愿嫁给她的,必然不只是因为报恩或者交易条件。 “是啊!谁知道你三姐她只对前一条条件感兴趣,根本就不在乎我。不过我倒是因此对她更有几分好感了,后来你三姐果然战胜了古鲁,母亲就把我嫁给了她。” “三姐的确如此。”穆远点点头,肯定了寒见的看法。 就在两人聊得火热的时候,突然有人通报道:“ 两位小主子来给官人请安了。”紧接着就是两个七八岁的孩子进来,两个孩子是一男一女,男孩子看起来大一点儿,穿着一身红衣,面色却是十分清冷,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稳重感觉。女孩儿倒是看起来更活泼一些,但是她年纪更小的缘故。两人身后跟了一个青年男子,像是照顾两人的仆夫。 那仆夫没想到寒见这里居然有这么多人,马上行礼道:“奴才给将军、官人请安……”随即看向穆远,不知该如何称呼。那两个孩子也都跟着请安,最后目光也落到穆远的身上。 “这是我的五弟,你叫五公子就是了。云彻、云卿,你们两个叫叔叔。”穆璋解释道。 “五公子(叔叔)好。”来人行礼,穆远点头示意。随即转过头去问道:“这就是三姐的孩子吗?已经这么大了。”穆远对于现下的状况十分意外,他还以为穆璋的孩子最多不过两三岁呢! “云彻、云卿过来!”寒见对着两个孩子招了招手,将两人揽进了怀里才道:“这两个并不是我们的孩子,只是我们的义子。” 穆远的目光落到的两个孩子身上,只见寒见说到“只是义子的时候”,哥哥的眼中明显黯然了许多。 穆远知道不该当着孩子的面谈论他们的身世,以免他们伤心,便拉着穆璋走了出去。 “你想知道那两个孩子的身份?”穆璋揣测着问道。 “嗯!” “说起来也是可怜,他们两个原本是我的一个旧部的遗孤。母亲战死沙场,父亲便跟着殉了情,家里没有什么靠得住的亲戚,我便认了他们为义子。”穆璋说着面色也有些悲伤,她见多了生死,但是看到这样可怜的孩子还是会心软。 “姐姐有自己的孩子,恐怕他们两个在这里待着也不自在。”穆远心细地说。 “是啊!虽然我愿意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孩子一样,但是也不能完全周全。府里一些势利的下人,还晓得分什么是不是正经主子,实在是令人厌恶。”穆璋说起这个就生气。 “姐夫已经有两个孩子,恐怕也没有精力照顾,若是可以,我希望能够让我将他们两个带走。”穆远开口请求道。 “如此倒是不错,只是殿下哪里会同意吗?”穆璋犹疑地问出口,她固然知道清泱宠爱穆远。但是清泱他们现在还没有孩子,收养义子又只是无子之人才肯做的,穆远这样岂不是在诅咒两人不会有孩子。 “没关系,殿下不会在意的。我在你这里多待一段日子,若是他们愿意,我走的时候就带他们一起。” 第79章 陌上花开 穆远原本并没有打算再邺城留太久, 但是这次为了云氏兄妹,却多留了一些日子。 穆远并非是十分和善的人,但是拿出耐心来, 却也有十足的亲和力,倒是让两个孩子对他增加了不少好感。 穆远这边儿忙着跟云彻云卿培养感情, 而肃州的清泱却坐不住了。明明之前说好了只是去三五天就回来,自己才舍得和他分开的。可是如今穆远都走了快一个月了, 还是迟迟没有归讯, 怎么能叫她不心急呢? 清泱简直恨不得立马去邺城亲自去找穆远,但是却被以藩王不得随意离开封地的理由给拦住了。气得清泱闹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决定送信给穆远,催促他赶紧返回。 夜色深沉,清泱用过晚饭之后便独自去了书房。此刻她拿着笔,正对着桌子上的一叠红笺发愁该如何措辞。 见信如唔; 你去之时, 曾言三五日便归, 今吾已等待多日, 卿仍迟迟未归。吾心如火焚,焦灼难耐。 吾欲前去寻君, 然受缚封地, 不得离开, 今特寄此书,问君归期几何? 汝妻清泱 清泱写完了对着灯看了半天,觉得有些不大好。虽然言词恳切简洁,但是未免太过暴露自己的心思了, 显得自己有些小气,好像是不愿意让穆远离开一样。 “哎呀,不好不好。”清泱说着将刚刚写好的信团成了一团,烦躁地丢了出去。 然后又沾了墨,苦思冥想起来。清泱穿越前并没有谈过恋爱,还没有体验过想要给人发短信,写好了又一个字一个字删去的感受。可她如今的情形,不就是在为了给爱人的信字斟句酌地苦恼着吗?这大概也是甜蜜的烦恼了。这样想着,清泱的心情也好上许多,提笔又写了起来。 见信如唔: 吾甚念君,欲知君何时归来,若是无法速归,还望你来信告知近况。思念,思念。 汝妻清泱 清泱写完看着觉得太过简单,但是想着穆远的性子,若是自己把家长里短,地都写进去,又怕他会厌烦。真是“情”之一字最磨人。 “重写,重写……”清泱又是一把团了信笺,重新思索。 佩玉来送宵夜的时候,见到的正是这样一幅景象。清泱提着一只狼毫正在苦思,地上一堆的纸团,照明的蜡烛都燃了一半了。 “殿下,你怎么还在写?”佩玉把宵夜放到一旁的桌子上,蹲在地上开始收拾纸团。 “啊?”清泱闻言抬头,扔下笔揉了揉酸痛的肩膀,自从她十四岁之后不再练字,还没有这么长时间地连续写字呢! “佩玉啊!来给你家主子我揉揉肩膀。”清泱说着瘫坐到了身后的椅子里,指使佩玉道。 佩玉收拾了纸团来给清泱揉肩膀,边揉边数落道;“殿下,不就是写一封信吗?你至于的吗?” “你懂什么,这可是我第一次和穆远分开这么久,也是第一次给他写信,怎么能随随便便糊弄过去。”清泱说着发出了舒服的喟叹道:“在用点儿劲儿,对,就这样。” “我看君上他也不在意这个,就算是您写出花儿来也没什么用。” “花儿,写出花儿来。有了。”清泱不知是想到了些什么,立马跳了起来。 清泱立马提起笔来在信笺上写下了:“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这是一句话,出自吴越王给他夫人的一封信。寓意为田间阡陌上的花开了,你可以一边赏花,一边慢慢回来。清泱想想马上就是就是春天了,这样一封信寄过去,意境是多么美妙啊! “好了,就把这一份寄出去。”清泱把信笺叠好了,小心翼翼地装到了信封了。随即清泱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白玉花瓶上,花瓶里装着几枝早发的桃花,清泱伸手掐了一朵,一并装到了信封里。 三日后,清泱亲笔书写的那一封装满了她的心意的信,便送到了邺城。 “五公子,外面门房送进来的,说是您的信。”一个小厮跑进来禀报道。 第41节 彼时穆远正在教云彻和云卿两人读书,听了消息便叫穆封将信取回来。 “公子,是殿下写来的信。”穆封双手拿着信,递了过来。 穆远伸手接过信,径自撕开了信封,不经意间却是掉出来一朵桃花。穆远光顾着看信,没有注意到那遗落的小东西。 他打开层层叠叠的信笺,只见上面只有一行小字: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没有写收信之人,也没有写落款。 可是穆远见了立马就明白了清泱的意思,他会心一笑,对着穆封解释道:“殿下她着急让我回去了。” “穆叔叔,信封里面掉出来一朵花。”云卿糯糯的声音在穆远身后响起,他回头去看,云卿的手里果然捏着一朵已经干燥了的桃花。穆远把他从云卿的手里接过来,放到了自己的手心里,握住它按到了自己的心口。 “我看到叔叔拿信的时候它掉在了地上,就把它捡起来了。”云卿解释道。“叔叔一定很喜欢送信的人吧?不然为什么看来信这么高兴呢?” “云卿不要乱说。”年长一些的云彻似乎明白了什么叫谨言慎行,开口斥责妹妹的口无遮拦,然后又小大人一般点评道:“不过送信的人肯定很喜欢穆叔叔,早春的桃花开得少,她还记得寄过来一朵,可见是很用心了。” 穆远听着两个孩子的童言,唇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了些。他收起了清泱的信,走过去对着云卿和云彻道:“好孩子,你们说的都对。” 然后穆远又蹲下身来,与两个孩子保持一致的高度。然后认真地问道:“云彻云卿,你们两个喜欢穆叔叔吗?” “喜欢。”两个孩子一致地回答道。 “那你们愿不愿意跟着叔叔一起离开,去叔叔的家里?”穆远循循善诱道。 这一次两个孩子对视一眼,没有立马回答。之前他们来到这里以前,也曾经被亲戚收养。他们的表姑为了拿到他们的家产,先是收养了他们,后来又不想养着,便将他们赶了出去。于是他们只好在各处亲戚间流转,看人家的脸色行事。直到穆璋了解到了他们的状况,将他们带回来。 “你们舍不得离开这里吗?”穆远的眸光暗了下来,他也很喜欢这两个孩子,不只是可怜他们的身世,更是喜爱他们的乖巧。他从前一直以为自己不喜欢小孩子,因为觉得他们脆弱,喜欢哭泣,吵闹。但是后来却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和清泱成亲之后。 “穆将军对我们很好,如果不是她的话,我们可能早就饿死街头了,我们不能背叛她。”云彻一本正经地说道,小脸崩得紧紧的。 云卿虽然很想跟着穆远走,但是听了哥哥的话也坚定地点了点头附和道:“对!义母和义父都对我们很好,我们不能跟着你走。” 穆远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为两个孩子天真的气节而感动。 “傻孩子,这不是背叛。你们义父义母有两个孩子,没有精力照顾你们,所以他们不会介意你们跟着我离开的。”穆远耐心地解释道。 “是真的吗?”云卿犹疑地问道,目光里闪烁着希望。其实她也不想在这里待着,下人们只都把他们当做多余的累赘,就算是穆璋斥责过也堵不上悠悠之口。 “穆叔叔什么时候骗过你们,你们义母是叔叔的亲姐姐,以后你们想见她,叔叔也可以带着你们过来。”穆远诱惑道,他以前倒是没有发现自己还有诱惑小孩子的潜质。“叔叔的家在邺城南面的肃州,肃州比这里大,也比这里繁华,而且还开着美丽的桃花。叔叔和叔叔的妻主都没有孩子,所以时常会感觉到寂寞,你们真的要狠心拒绝叔叔吗?” “我……”这下子云彻也不坚定了,他挣扎了半天,最终还是说了一个“好。”算是答应了穆远的请求。 穆远高兴地一把抱起了云彻,将他在空中转了一圈,随后才放下他道:“我去和你们的义母说,咱们明天就启程。让封叔叔带着你们收拾一下东西。” “公子。”穆封叫了一声,他家公子也未免太过雷厉风行了。 “殿下她等急了,我不想再让她等着了。”穆远给了个解释,便大踏步地走出去了。其实他没有说出口的是,他自己也等不及了。原本还没有多么强烈的思念,但是在看到清泱的那封信之后,他就真的恨不得立马快马加鞭地赶回去。什么陌上花开,他才没有那个风雅的兴趣去观赏呢! 第80章 番外.祖君篇 祖君的闺名叫做辛泽, 他的母亲乃是跟随高祖征战了一生的将军,最后战死沙场,马革裹尸。穆靖安是他父亲的忘年之交, 自从他母亲死后就负责照顾他。但是实际上辛家家大业大,加上穆靖安南征北战, 她也没有什么好照顾的。 穆靖安虽然是辛泽母亲的朋友,但是年龄比之辛泽也不过大了十岁, 她乃是高祖座下青年将领中的佼佼者。 辛泽第一次认识她的时候, 是一个很不愉快的回忆。那时候穆靖安带来了辛泽母亲的死讯,她穿着带血的铠甲,风尘仆仆地将辛泽母亲的遗体护送了回来。 一开始的时候,辛泽非常恨穆靖安,她当着众人的面扑到她的身前,对着她又打又踢。但是穆靖安的铠甲很硬, 他没有打痛她, 反而打得自己手疼。 穆靖安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握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类似于自残的行为。 “别闹了, 辛公子。” 辛泽没有听话, 停了片刻便发疯似得咬上了穆靖安握住他胳膊的手。他咬得很用力, 咬得自己的牙齿都酸了,但是穆靖安却仿佛感觉不到痛一样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直到辛家的其他人上来把辛泽拉开,他才松了口。穆靖安手上的伤口深可见骨, 鲜血汩汩地流出,但是她却只是随便扯了一条布裹了起来,就指挥着她带来的将士帮着辛家安排后事了。 “辛将军等不了太久了,让她早点儿入土为安吧!”那时候穆靖安是这样说的,后来辛泽才明白过来,那是因为穆靖安千里迢迢地将人送回来,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了。 穆靖安一直待在辛家等着下葬,下葬的前一夜她还亲自去灵柩前祭拜来着。但是却遇上了守灵的辛泽,辛泽一直被勒令不许胡闹,但是她看见穆靖安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拿纸钱丢了她一身。 同时哭嚎着骂道:“你不是我母亲的好友吗?她年纪大了,你为什么不救她。” 穆靖安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辛泽骂完了才转身离去。 穆靖安走了,辛泽母亲的旧部才忍不住劝道:“辛公子,你也莫要怪穆将军了,战场上生死无常,这也不是她能够说了算的。她也受了伤,还是拼命地从敌人手里抢回了辛老将军的尸身,还不辞辛苦地亲自护送回来。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战场上的死人,谁不是马革裹尸呢?”七尺女儿说道伤心处,眼泪也不由地掉了下来。 辛泽没哟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的,若是旁人说他或许还会不信,但是说话的是他母亲的老部下了,他没有理由再怀疑。 “宋姑姑,真的是这样吗?” “是啊!我骗你做什么,穆将军肚子上半尺长的伤口,到现在还没有好呢!” 辛泽听了这话,有些内疚起来,或许他应该找个时间跟穆靖安去道歉。 之后的两天众人都忙着出殡,男女家眷分开,辛泽并没有机会再见上穆靖安一面。 一直到穆靖安要离开的时候,才请求去见了辛泽。 “辛公子,对不起,我答应了你母亲会好好照顾你,你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穆靖安道。 “我……”辛泽想要为自己之前的无礼道歉,但是却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最后只能道:“我听说你也受伤了,你现在好了吗?“ 穆靖安没有料到辛泽会转变了态度,而且还主动关心她,于是笑了笑道:“没事儿,战场之上,死不了的都是小伤。” 辛泽被穆靖安混不吝的大无畏态度逗笑了,这还是他自从母亲过世之后第一次笑。随即他又略显担忧地说道:“你不要这样把自己的身体不当做一回事儿,你不是还有照顾我的责任吗?你要是死了,那可就违约了,我看你怎么下去跟我母亲交代。”少年的关心还透着别扭,但是已经能够让接受关心的人明白了。 穆靖安连忙道:“谨遵公子之命,小女子一定好好活着。” “我马上就要离开了,继续回到战场上,你多多保重自己,如果有机会我会来看你的。”穆靖安沉默了一会儿,正色道。其实她这次来,就是特地向辛泽告别的。 “那你记得答应过我的事情,还有,我听说西域的玛瑙项链特别好看,你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带一串给我。”辛泽对着穆靖安离去的背影喊道。其实他并不是想要什么玛瑙项链,只是想让穆靖安再背上一个承诺。因为他听说过,背负这很多承诺,可以压住一个人的命,让阎王也不会轻易地带走她。 这一年辛泽十六岁,穆靖安二十六岁。 后来没过一年,辛泽就收到了穆靖安寄过来的玛瑙项链,连同一起的还有穆靖安的亲笔信。 心中的内容是这样的: 辛公子,恕我不能亲自把东西送给你,但是你想要的我已经替你买到了,那串项链花了五十金,可真是好贵。我很安好,你不用记挂。 辛泽看完信,再看落款,已经是几个月之前写的了,他还是不能确定她此刻仍旧是安全的。 辛泽越想越气,将那贵重的玛瑙项链泄气般地狠狠扔到了地上。 “谁稀罕你的项链,什么五十金,我才不想要。”没错他一点儿都不想要这串项链,这是他用来压住穆靖安命的承诺,可是那个人却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就解开了。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穆靖安的消息,与此同时天下渐渐地平定下来。高祖为了奖赏功臣,下令将辛家迁到了京城去,还给了辛家其他旁支女子爵位。 辛泽以为穆靖安死了,他很长一段时间都这样觉得。这个想法令他闷闷不乐,不时想起来心就会像是被扎了一下那样痛。他迟钝地意识到,他好像是喜欢上了穆靖安,在两人分别之后的漫长岁月里,才渐渐喜欢上了她。 之前穆靖安派人送来的那串玛瑙项链,原本被辛泽摔碎了,后来又被她一点儿一点儿地粘了回去。他把那串项链当做是辛泽的遗物,放到贴身的地方珍藏着。 作者有话要说:  为什么祖君这么疼爱穆远呢?现在就揭晓答案。 因为祖君爱过穆远的祖母,而穆远从性格到长相都很像他的祖母,所以备受祖君疼爱。 伏笔在第三章出现过。 第81章 祖君篇二 辛泽到了京城, 参见了当年的秋猎,那时候□□马上开国,对于男子的束缚还没有那么多, 所以辛泽作为将士遗孤,便参加了秋猎。 那一年的秋猎场上, 秋高气爽,天空湛蓝, 红色的枫叶落了满山。这一年辛泽十八岁, 红衣烈马,猎场竞逐。 当时的高祖还是太女,追随着一头鹿来到了林间,却看见了一个红衣的男子,忘记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那男子皮肤白皙,红衣艳丽, 张弓搭箭的样子更是显得英姿飒爽。即使是见过许多美人的太女, 也不禁为他的美貌而沉迷。 “嗖”, 一声弓弦的响动,倒是惊动了沉浸在神思中的太女。原来是辛泽仰天射了一只大雁, 太女原本以为他一个男子, 定然无法射中, 却没有想到空中传来一声凄厉的鸣叫。天上飞着的那一只大雁,竟然从空中远远地掉了下来。 辛泽自信地一笑,灿若千阳,他收起弓箭, 动作利落地翻身上马,朝着他的猎物去了。太女痴痴的站在原地望着辛泽离去的方向,心下已经暗暗打定主意,要将这个英武的男子娶到手,让他做自己的太子君。 太女想要的,自然有人替她打听清楚,就在当晚,辛泽的身份信息便有人报给了太女。 “原来出身将门,怪不得……”太女若有所思地说道。“既然他没有嫁人,也没有婚约,那就是上天赐给孤的良缘了。” 秋猎之后,太女果然向她的母皇求娶辛泽。她身为太女,与辛泽年龄相当,而且还没有正夫,所以这是一个不会被拒绝的请求。 而辛泽方面,他没有姐妹,母亲这一支就只有他一个儿子,为了承担复兴家族的重任,他很快就答应了这个请求。 辛泽成为太女君一年后,在西北征战的大军全都返回了京城,持续了十年之久的战争,终于平息了下来。 辛泽不知道自己还抱着什么幻想,在将士们还朝听封的时候,她竟然还有着期待。他还想着穆靖安或许没有死,说不定他这一次会在京城功成名就加官进爵,但是若是真的如此。他又该如何面对呢?他现在已经成了当朝的太女君。 辛泽的期望没有落空,穆靖安果然归来接受了封赏,同时她也从辛家听说了辛泽成为太女君的消息。 见一面,很难,但是只要两人都有心,也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 “恭喜太女君。”穆靖安客气而疏离地行礼,态度可以称得上是极为恭敬了。 “我还以为你会死在战场上,没想到你居然回来了。”辛泽压抑着怒火,语气怪异地说道。 穆靖安听了倒是也不生气,平静地回答道:“臣曾经答应过一个人要好好活下去,所以轻易不敢死。” “你还记得答应过我,”辛泽的情绪终于绷不住了,他崩溃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亲自回来送答应给我的礼物?为什么没有来看我?为什么从来不回我的信?” “我……“穆靖安想要解释,原本她是亲自来送的,但是走到半路就不得不奉命回去,她也曾多次想要去看他,但是却每每无法成行。至于辛泽口中的信件,战火纷飞不知早已遗落到了何处,他从来没有收到过。 但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时光无法回转,一切都无法回到当初。就算是把一切的误会都解释清楚,也不过是徒增遗憾与伤感罢了。 “臣有罪,对不起。”穆靖安默然道歉。 “滚,你滚,我不想看到你。”辛泽大怒之下一把将桌子上的东西扫到了地上,大喊着让穆靖安离开。 穆靖安踌躇了片刻,最终仍是狠心回头大步离开了。 此后两人再无相见之机,穆靖安封赏之后不骄不躁,还想□□请命前去北漠镇守疆土,之后终其一生都没有再回到京城。而辛泽成为太女君,成为父仪天下的元君,直到最后成为祖君,终其一生都没有再离开过京城,甚至是没有再走出高高的宫墙范围。 第82章 自由了 第42节 熙帝二十九年, 熙帝驾崩,太女李清潼继位,帝号为嘉。元君顺理成章成了祖君, 搬进了祖君该住的域阳宫。各位封赏在外的皇女都被召回参加殡葬大典,清泱也带着穆远回到了京城。 虽然熙帝是清泱的母皇, 但是天家亲缘淡泊,是以清泱倒是也没有多么伤心, 只是阔别京城已久, 蓦然回返有些物是人非之感。几年光景,巍峨庄严的京城此刻已经换了主人,连同这个伟大的帝国一起。 “殿下,别耽搁了。”穆远催促道。 “嗯!”清泱点点头,又返回了马车,重新回到了她生活了十几年的京城。清泱在京城的府邸还在, 她着人收拾了一下便又住了回去。在熙帝丧仪期间, 清泱和穆远理应要每日进宫, 而云卿和云彻虽然也跟着来了,但是却没有资格前去, 便都留在府中。 “臣妹参见皇姐, 还望皇姐保重身体, 勿要过度悲伤。”清泱在御书房里接受了召见。清潼如今成了皇帝,每天日理万机,自然不能每日只守在灵前。经过了几年的历练,清潼的气息更加内敛, 同时也更有帝王的尊贵。身为一个新帝,她当真十分出色。 “七妹,起来吧!”清潼抬手免礼,举手投足间尽显帝王的大气。“你今日才回来的?怎么不休息一下再进宫。” “臣妹不敢怠慢,一回京便赶来觐见了。”清泱回应道。 “你不必如此拘谨,”清潼放下了手中的笔,笑着问清泱道:“你去一会儿先不必先去灵堂,先去域阳宫看看父君,母皇去后他就不大好了。” “臣妹知道了。”清泱虽然这样回答着,但是却想不出她的父君会有什么不好。在她的记忆里,元君永远是雍容华贵,咄咄逼人的。但是既然清潼发话,她少不得要先去看看。 “我听闻你仍旧无女,还收养了两个孩子。”清潼突然开口问道。 “皇姐,我……”清泱大慌想要解释,同时有些后悔没有坚持着不许云彻兄妹跟着来京城。 “没什么,这些小事朕也不想管,你开心就好了。”清潼原本就不是迂腐之人,方才也不过是顺口一提罢了。 “多谢皇姐。”清泱连忙道谢,从前她对着清潼便不是十分亲密,如今清潼做了皇帝,两人便更加疏远了。 “咱们姐妹里面,最自在的就是你了。”清潼感慨了一句,她虽然登上了九五之尊之位,但是终究是无法得偿所愿。 “皇姐,臣妹听说你尚未立太女君,都这么多年了……”清泱欲言又止,她想着大概清潼还是放不下萧瑾瑜。 清潼挥了挥手,表示不想讨论这件事情,她自嘲地说道:“没有太女君以后也会有元君,父仪天下的位子总不能为了一个已逝之人久悬。所以太女君算是朕给他的名位,唯一属于他的名位吧!”清潼说罢不再开口,一时之间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清泱开口道:“那臣妹告退,皇姐保重。”说罢无声地退了出去。 清泱和穆远在京城逗留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离开京城,却没想到走的时候清潼还送了她一份大礼。 皇帝金口玉言,特许清泱可以离开封地,无须禀报京城。 这样的破例之举,倒是也彰显了嘉帝对福王的信任,一时间被传为天家姐妹情深的佳话。 “要离开京城回到“乡下”了,你们两个有没有舍不得啊?”清泱坐在宽敞的马车里问对面的云彻和云卿。 两个孩子一齐摇了摇头,云彻道:“京城虽然繁华,但是没有肃州好,肃州才是我们的家。” “对对对,京城再好也没有家里好,而且京城太闷了,就好像是一个华丽的大鸟笼一样,规矩还特别多。”云卿附和道。 “你啊!”清泱心道:什么大鸟笼子,我在京城住了这么多年,这丫头岂不是变着花样骂我是鸟。清泱想着就要伸手去点云卿,却被云卿轻巧地躲过去了。云卿受穆远的教导,学习武艺,虽然年纪尚幼却身形灵活,哪里是清泱能够打得到的。 “穆远,你看你教出来的好徒弟。”清泱扑过去质问起来身边的穆远。“你管不管她?她都欺负到我头上了。” 云彻和云卿看清泱这样无赖撒娇,简直眼睛都要瞎了。谁知穆远居然还纵容着清泱,伸出手替清泱点了一下云卿的额头,还佯装恶狠狠地教训道:“以后不许欺负你姑姑,知道了没有?” “是是是,谨遵睿王的教导。”云卿连忙道,接着又转头对着清泱说:“云卿给福王道歉了。” 清泱听了云卿不伦不类,不甘不愿的道歉,怒道:“走走走,回你们自己的车里去,别在这里挤着我。”然后又对着外面喊道:“停一下车。” 云彻听话懂事,闻言立马就要下车,倒是云卿还扒着车窗不肯走,最后被清泱掰开手指踢了下去。 “呼!”清泱呼了一口气,秦松地说道:“总算是把这些小麻烦精打发走了。” 穆远看着清泱,笑着道:“殿下何必同小孩子计较。” “我不和她们计较啦!”清泱凑到穆远耳边道:“有了这个小崽子,你都不理我了。” “殿下是在和小孩子吃醋吗?”穆远浅笑着打趣。却没有想到清泱坦言回复道:“是啊!我吃醋了,你怎么安慰我?” 穆远没想到自己还是低估了清泱的脸皮厚度,被她这样一问还真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让我亲一亲好不好?”清泱凑到穆远的耳边暧昧地问道。 然而这是在路上,两人都在马车里,穆远下意识想要拒绝,但是清泱却已经凑了上来。两人成亲多年,自然清泱也不会像一开始那样偷亲还得意洋地了。 清泱吻上了穆远的薄唇,还将灵活地舌头探进去共逐,直吻得穆远面色红润,气喘吁吁才放开。 “殿下你……”穆远羞红了脸想要指责,但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清泱掩着嘴偷笑了片刻,一把将穆远搂到了怀里。 作者有话要说:  这次真完结了,番外也完结了,接下来会修之前的bug,但是不会再有更新了。 么么哒,小天使们。 感谢你们一直看到这里,感谢所有支持正版的读者。 啊!好激动,这是我第一篇完结哎!过两天专栏就会长出一颗树来,不再是三个坑了。 接下来暂时没有继续写女尊的打算,因为之前挖的坑还没有填完,欢迎看纯爱的小天使去隔壁追文,都已经很肥了的说。 另外还有俩预收,可以戳我专栏里看看哦! 本书由 红蓝水晶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