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清魂》 1 楔子 微雨婆娑,我没有撑伞,独自走在雨中,享受片刻的宁静。这几个月来发生太多的事,我要好好想一想……三个月前,我遭遇了一场车祸,醒来后老妈说我已经昏迷了一个多月,可是为什么我却仿若隔世? 那些记忆是那样的清晰,他们每一个人,都深深地印刻在我的脑中,我不相信这只是南柯一梦,我相信不了。 “哎,当心啊!”我只顾着低头走路却忘了看前方,不料竟撞上了一个人,赶紧抬头道谢,却在开口的一瞬间定格。 是他!那不是梦!是他!我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了下来, “胤禛……”原来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你真的在这里,来与我相遇了。 我们的来生之约,我们的故事,不会结束…… 2 穿越 头晕,好像整个世界都摇晃。我慢慢睁开了眼睛……咦?这是哪儿?我心里一阵疑惑,晃了晃已经晕晕的脑袋,努力回忆。我记得我开车在路上行驶,然后迎面撞来一辆大巴,再然后……再然后就不知道了。我应该是被送到医院了,鉴定完毕。不过这儿就是医院?那这医院也独特了吧,雕栏玉砌,纱帐轻垂,淡淡的檀香萦绕在空气里,十分、十分、十分的古色古香。但印象中没听说过有这么家医院,莫非是新建的? 正想着,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口袅袅婷婷地走进来两个小姑娘,约摸十七八岁的样子,打扮……这也确实有些夸张了,分明是清朝的扮相。我还真有些被吓到,拍了拍胸口,嗓子有些哑。“我说,你们医院犯得着把护士服做成这样么,心脏不好的病人会吓着吧?” 那俩护士蓦地瞪大了眼睛瞧着我,像是看怪物似的,我也不明白她们怎么这般反映,于是大眼瞪小眼地互视了半晌,终于其中一个穿着黄色衣裳的护士上前摸了摸我的额头。“格格,您可别吓奴婢,您没事儿吧?” “奴婢?”我心里“咯噔”一下,停住了笑看着眼前的人,如果是护士应该没道理自称奴婢吧? “格格,您怎么了?奴婢是巧碧啊!”依然是那个穿着黄色衣裳的在说话,她紧皱着眉,似乎很担心。 我咽了口唾沫,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叫我格格,还自称奴婢……我迅速扫了眼身上的衣裳,白色亵服,相当“古典”。“这是病号服?这里是医院吧?”我还不死心。 “啊?”另一个穿着水蓝色衣裳的也按耐不住了,悄声对穿着黄衣的道:“我看,还是先叫大夫来瞧瞧吧。” 《梦回大清》《步步惊心》《回到明朝当王爷》等等等等一股脑儿地浮现出来,我心里有了八分明白。“给我镜子,快!给我镜子!”我冲她们嚷道。 “是,格格。”穿黄衣的丫头迅速递了面镜子给我。 我接过镜子,慢慢移到了眼前……这是我吗?那眉毛、那眼睛、那张脸仿佛是我的,只是稚嫩些,可那长长的头发呢?我可是短发呀!我用力拉了拉头发,“嘶,好痛!”我忍不住叫出了声。 “格格,您真没事吧?”两个丫头焦急地看着我。 “我……”我慢慢放下了镜子,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穿——越——了?眼前一黑,我又一次失去了意识。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那个穿着黄色衣裳的丫头还坐在我身边。见我醒来,她立马站了起来,柔声道:“格格,您醒了?奴婢这就去叫夫人过来。” “哎别!”我脑筋清醒了些,看这状况,我是真的很“幸运”地穿越到古代。阿暖,你得镇静些,镇静。我定了定心神,眼下最要紧的还是问清楚现在的状况。“咳咳……”我清了清嗓子,依稀记得她好像自称巧碧。“那个……巧碧呀,我这是怎么了?脑子晕晕乎乎的,之前发生的事儿也有些记不清了。” “格格,您认得奴婢了?”她欣喜地看着我,证明我没喊错。 “嗯。”我点点头。 “前几天格格您挂对联的时候不小心从梯子上摔了下来,这都晕了五天了,昨儿个大夫都说没辙了,可现在好了,您总算是醒了。您不知道,刚才老爷夫人知道了可高兴了。”她欢欣雀跃,我却高兴不起来。 “哦,是这样……”我点点头,万分佩服古代的这个“我”,就那么摔一下也能晕五天,“对了,现在是什么时候?我的意思是,现在是哪一年?你知道,我有点儿晕乎。”希望不是清朝末年,鸦片战争呀什么的,过不得安稳日子。 巧碧虽然一脸讶然,但还是毕恭毕敬地回答:“回格格,现在是康熙四十年。” 康熙四十年……还不错,赶上康乾盛世了,要是有机会再见见康熙,那也不算亏。我笑了笑,尽量想乐观一些,穿越都穿越来了,不知道还有没有办法回去,总要过日子。想着,肚子倒饿了起来,我也不假客气,反正从此以后不就是我家了么。“巧碧,有东西吃吗?我饿了。” “有有有,都给您备着呢,您躺会儿,我这就给您去拿。”她边说着边乐呵呵地出了门。 我躺在床上,还是觉得像做梦一般,怎么就回到康熙四十年了呢?我应该是在2006年才是,我应该是快乐的阿暖,我我我……我无语了。 不一会儿,巧碧就端着一碗热呼呼的小米粥走了进来。由此看来古人的效率比咱快,那些个大饭店该跟着学学。“大夫吩咐过,您醒了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先喝碗粥垫垫底儿吧。” “成!”我坐起来接过粥,管它什么年代,眼前填饱肚子最重要。 我边喝粥边听她道:“夜深了,老爷和夫人都休息了,说明儿一早再来看您。” “嗯,嗯。”我含糊地点着头。他们不来看我才好,若来了说不定就穿帮了,我除了认识这个巧碧谁都不认识。不过,一切以后再说吧,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我总不能一死了之,鬼知道那样能不能回现代。 3 重生 “啪啪啪啪……”我轻巧地接过从天而降的毽子,周围的丫头们都鼓起了掌——不过是随意踢了几下花式毽子而已,就把她们唬得一愣一愣的。 想想还真可笑,我——黎以暖,21世纪大好新女性,现在在康熙四十年的一个小院子里踢毽子?虽然已经在这待了快一个月,我其实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事实,老想着睡一觉醒来说不定就回到现代了。可惜,这样的美梦做了一个月,还是没有实现。只是每天想起爸妈的时候,心里就会难过,也不知道现代的那个我怎么样了。既然穿越回古代了,那么那个我就该死了吧?他们那么疼我,我若是死了,他们一定很难受。 不过通过这些日子与府里人们的相处,我已经把自己的身份摸清楚了。在这儿,我叫纽钴禄·齐优,现年十五岁。呵,想必这是来古代唯一的好处了,一下子缩小十岁,换来女人的大好青春年华。我的阿玛是四品典仪官,听着是四品,但也不过是个在礼部做事的小官罢了,没什么实权,倒是有个姑姑是当今十阿哥的额娘,但好像也早在康熙三十三年便过世了,应该不会有什么牵扯。我还有个妹妹叫纽钴禄·齐颜,小我两岁,和我颇为投缘,常常拉着我和我说个没完。 “唉……”我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毽子扔给巧碧她们,自己坐到树下休息,想这些又能怎样呢? “姐姐,你怎么了?”颜儿一蹦一跳地来到我面前,“刚才远远的就看见你在踢毽子,怎么不玩儿了?” “累了呗!”我对她笑笑,“你不是随额娘上集市买布料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是呀,人太多,买了就回来了。”她拉我站起来,“走啊,去你房里看看,我和额娘给你挑了不少布料呢,多做几件好看的衣裳进宫选秀女时穿。啧啧,姐姐生得这么好看,一定迷死人了。” “啊?”我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选什么?” “秀女啊,”颜儿嘟着小嘴,“八旗女子,都要先选秀女才能婚配的,这些姐姐不是都知道吗?” 能不能不要这么俗?穿越到清朝就必定要选秀女……我呆愣愣地站了几秒,才又开口问道:“那……那什么时候选?” “下个月就该入宫了,”她笑了起来,“姐姐,我怎么觉得你摔了一跤之后好像就变了呢?好像好些事情,你都不太记得了。” “下个月?”我还没从惊愕中恢复过来,也没在意她的话。“你的意思是,也就是说还有十几天,我就要入宫了?” 颜儿点点头,“是啊,姐姐,你真的不太一样了,你……” “我没事儿,”我皱皱眉,勉强一笑。“那个,我摔了一下,脑子到现在还有些晕,不过没什么大碍。” “要叫大夫来瞧瞧不?” “不用。”我定了定神,“好了,你去和她们玩儿吧,我想回房休息一会儿。”她小声嘟囔了几句,想说什么但终究没说,撇撇嘴就走开了。 我昏头昏脑地走回了房间,看着桌上的一大堆布料,真恨不得去跳楼。早知道这样我就好好研究那些清穿文,看看那些个周旋在众阿哥之间的女人们该干嘛,对,重点是,怎么不做康熙的老婆……我的娘啊,华丽丽地雷倒…… 十几天一晃而过,转眼便是入宫的日子。额娘拉着我的手,边哭边说:“小优啊,额娘也舍不得你,可是额娘也没有办法啊……入了宫,一切都要自己小心……” 我想想这些日子来她对我的好,不禁悲从中来,也掉了几滴眼泪。古代女人的命运就是这样,被攥在别人手里,一点自主都没有。“额娘,您别伤心了。”我替她抹了抹脸上的泪,“您放心,在宫里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姐姐……”颜儿也围到我身边,“我会想你的姐姐。” “好颜儿,”我拍拍她的肩,“阿玛和额娘就交给你了,好好照顾他们。”说完,我转身看了看一直站在一旁的阿玛,他对我也不错,此时要分别还真有一丝不舍。 “好了,马车在外面候着呢,我要走了。”我叹口气,对他们福了福身,便头也不回的踏出了家门。我只怕自己越是多留一刻就越是不想入宫去,不仅仅因为对选秀女的惧怕,更因为对这个“家”的眷恋,它给了我回到古代最初的温暖。未来的路会怎样,我一点底都没有,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4 选秀 回到古代才知道,秀女的遴选是那样复杂,和现在的选秀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从初选到复选,一轮又一轮,你得忍受着大家的指指点点,还要学会去应对秀女间的勾心斗角。 不过从一开始,我就不想争什么,听说若不能被皇上选中,可能会指婚给其他皇亲贵族,或者留在宫里成为宫女。不管怎么样,就是做宫女也总比做康熙的女人好吧,他都已经有那么多妃嫔,我可不想从此过着谋算人心的生活。但也许越是不想争还越是显出一份恬淡来,我竟一步步地走了下来,再过几日就是面圣的日子,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秀女都住在钟粹宫,平日里不得在紫禁城里胡乱走动,不过还有有几个地方可以去,御花园便是其中之一。以前逛故宫的时候游人成片成片的,我也从没好好看过御花园,如今看来,此景绝非现代可比。 静静地坐在池塘边,看着里头的金鱼悠闲地游来游去,我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做鱼都比做人快乐自由吧,虽然都是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但至少它们没有忧愁和烦恼。 “喂,小秀女,一个人在做什么?”一个男孩儿的声音传来。 我循声望去,是个与我差不多高的男孩儿,肤色白皙,笑容清朗。“没做什么,看鱼。” “看鱼?”他走了过来,也瞅了眼池塘。“鱼有什么好看的?” 我笑笑,“没什么好看的,只是觉得它比我们都快乐,也许多看看它们,内心会平和一些。”良久未听到他说话,抬眼看他,见他正瞬也不瞬地盯着我,有一丝茫然。罢了,不该和他说这些的。我粗粗打量了他几眼,他头上戴了顶宝蓝色的帽子,同色系的衣裳还算考究,腰间系了根黄色的腰带,甚是扎眼。 “你……你干嘛盯着我看?”他后退两步,眼里有几份防备。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在紫禁城里,如此无礼地对一个陌生人,被谁看见了都是一个把柄。又细细看了看他,宝蓝色的衣裳……好像以前看电视剧,里面的太监都是穿这颜色吧?再说他若是亲王贝勒,总不该一个人单独出现,身旁一个小厮都没有。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见我说话啊?” “啊……”我忙福了福身,“这位公公好,齐优逾矩了。” “什么?”他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我,“公公?” 不是公公?那是年纪不够,还只是小太监?我试探道:“那你叫?嗯……小什么?” “你……”他愣了下爽朗地笑起来,“有意思。哎,你刚才说的齐优,是你的名字?” 我眨眨眼,“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你觉得是就是咯。” “不算好听,不过……”他深深看我一眼,“我记住了,下次有机会再找你。”他笑了笑,转身离去。 我倒是怔住了,他刚才看我的眼神,绝非是一个小太监会有的。莫非我还没见着皇上,已经惹上这宫里某位不知名的主子了?呆立了好一会儿我方回过神来,缓缓地向钟粹宫走去。 “小优,你可回来了!”才到宫门口,我就被纳敏拉住了,她蹙眉看着我。“方才有人来传话,让咱们半个时辰后到御花园去,说是有几位娘娘想见见咱们这班秀女,你快去换身衣服吧。”纳敏是我在宫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她长得挺标致,人也单纯,只是有时候傻乎乎的,倒也不失可爱。因为她阿玛也只是个四品官,所以与我比较亲近。 “御花园?好,我知道了。”才从那儿回来,一会儿又要去,早知道就留在那儿得了。 换了件素雅的衣裳出门,却见其他人皆是精心装扮。也对,应该给这些妃嫔们留些个好印象,她们的枕边风比什么都管用,只是我没这心思。 “德妃娘娘到,惠妃娘娘到,良妃娘娘到……”打头的高公公还在念叨着,我赶忙随其她秀女一起福下了身。 “好了,都起吧。”估摸着这话是德妃说的,声音柔柔的,挺好听。 历史上,德妃是最受宠的了吧,他的儿子胤禛不是后来还成了雍正皇帝吗?这么些年康熙没再立后,但实际上也一直是她在执掌凤印,管理后宫大小事务。 “你就是齐优?来,抬起头让我们瞧瞧。”还是她在说话。 “是。”我慢慢抬起了头,发现几位娘娘都在看着我。 “哟,德妃妹妹好眼力啊!”说话的应该是惠妃。我偷瞄了她一眼,她穿了件红色的旗袍,外头却配了件深蓝的坎肩儿……说实话,有些土气,也怪不得她生了大阿哥胤褆,还是不受宠爱。 “惠姐姐,您这是哪里的话,妹妹不敢承担。”我看向说话的德妃……真真是个美人!算年龄她也该四十出头了,可看着她,却不由地想起《孔雀东南飞》里的一句话来。“口如含朱丹,指如削葱根,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不愧康熙这么宠爱她。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怎么这会儿倒生分了?”德妃笑着问我。 “啊?”我一时没会过意来。 “你小的时候呀,特别讨人喜欢,”她说着搀起了我的手,“那时候禧姐姐还在,你阿玛就常把你抱进宫来。怎么,都不记得了?” 她口中的禧姐姐应该是我那已经过世的姑姑温禧贵妃吧,我愣了一下,小时候的事我怎么会知道?那时候我还没穿来呢。无奈,我只好傻傻地笑了笑。 那几个娘娘也笑了,还轻声耳语着。 我用余光瞥见纳敏埋怨地看了我一眼,其她秀女肯定也都怨恨地看着我,要是眼神能杀人,我也该死个千百回了。不过我能理解,她们原本都不把我当回事儿,现在忽然知道连德妃都抱过小时候的我,嫉妒是必然的。 “行了行了,你们瞧她,好像被吓着了。我们人也看了,不如这就让她们回去吧。”另一位娘娘说了话,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良妃,八阿哥胤禩的额娘。 “好吧,高公公,还烦劳您带她们回去。”德妃放开我的手,又对我笑了笑。 “喳!”那高公公打了个千,对我们道:“那,各位小主就请回吧。” “是。”我们一行人齐齐地行礼,跟着他离开了御花园。 “我能进来吗?”我敲了敲纳敏的房门。回来的路上她一直没开口说话,也没走在我旁边,应该是对我生气了吧。 良久,里面才传出了她的声音,“进来吧。” 我推门进去,纳敏背对着我坐着。“好纳敏,”我走过去环住她的肩,“你生气了?” “哼,”她身子一侧,挣开了我的手。“我哪有什么资格生气,您小时候德妃娘娘都抱过您,我们只不过是普通人罢了。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好姐妹,可你竟什么都不告诉我。” “纳敏,”我扳过她的身子,“你是我在这宫里唯一的朋友,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隐瞒你。小时候的事儿,我真的记不清了,知道的也只是那过世的温禧贵妃是我的远房亲戚。至于德妃娘娘抱过我,我更是一无所知,你相信我,好吗?”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单纯如她,这深宫里还有几个?其他那些个秀女,哪个不是满心思地争着要出位?我不愿也不想失去纳敏这样的朋友。 她疑惑地看着我,似乎不知道该不该信我,半晌,才轻轻叹了口气。“小优,我信你。” 我微笑着握住了她的手,正想说话,门口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了高公公的声音。“钮钴禄·齐优领旨!” 我不明就里地挑挑眉,走到门外跪下。“齐优接旨。”这点也让我比较受不了,古代人特别喜欢跪,我是真不习惯。罢了,全当跪菩萨吧。 “奉德妃娘娘口谕,钮钴禄·齐优恭谦温和,德淑兼备,即日起到永和宫当差,不得有误!” “啊?当差?”我愣愣地看着高公公。我不是秀女吗?不用让皇上过目就可以去当宫女了?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事儿! “快领旨呀!”高公公略带责备地看着我。 “哦,是!”我忙俯身拜了拜,“钮钴禄·齐优领旨。”我虽不明白为何德妃才见了我一次,就要把我收了去她宫里当宫女,不过她的安排也算正合我意。 “我说你呀,快去收拾收拾,我就在这儿等你,快去吧!”高公公颇有些颐指气使。 “等等!”纳敏从房里走了出来,“高公公,齐优是秀女,皇上还没见过她,她怎么能去其它宫里当差呢?” “小主,我说这事儿您就甭管了。”他顿了顿,提高了嗓音。“就是管,您也管不着,能去侍奉德妃娘娘是她的福气,别人指望一辈子恐怕都指望不到呢!” 什么叫狗仗人势我算是领教到了,不过罢了,不想和他计较。“纳敏,别说了。”我阻止了想要和高公公争执的纳敏,转身对他福了福身。“我和纳敏小主说几句话就跟您去。”说着我塞了锭碎银子到他手里,我就不信他不爱银子。 果不其然,他接过银子,脸上露出了一抹笑。“那好吧,您动作快些,要是德妃娘娘怪罪下来,奴才也不好交代。” 我点点头,带纳敏回到房里。 “他什么态度呀!”纳敏还有些气呼呼的,“凭什么就让你去永和宫了,皇上……” “纳敏,”我握住她的手,“其实去德妃那儿当差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儿,说句不该说的,本来我也是不想嫁给皇上的。” “可是……”纳敏还想说什么。 “没什么可是了,”我打断她的话,“你听我说,再过几日就要面圣,你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嗯。”纳敏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点点头,叹口气,转身离开了房间。 这已经是我回到古代的第二次分别,到了永和宫,等待我的又会是什么?现在的我不必再担心会成为康熙的妃子,那么那些阿哥们呢?我心里有些隐隐的担忧,四阿哥胤禛、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祯都和德妃关系匪浅,我这一去,但愿不会和他们生出什么枝节。 5 初识 来了永和宫一段日子,我并没有马上就去侍奉德妃,而是跟着一个嬷嬷学规矩。每天学习怎么端茶递水的,日子倒也清闲。前几日听说纳敏被封为答应,以她的聪明才智,加上不俗的姿色,日后一定还有机会晋升,也算遂了她的愿。在这儿虽然不如钟粹宫里住得好,倒也不赖,我与另一个宫女喜凤住在一块儿。她到永和宫有些年月了,好像还挺受德妃喜欢的,对我也很友善,我们两个算是朋友了。 今儿嬷嬷没来教我规矩,我便一个人溜达到了外头的小花园里。正是四月花开的时候,一簇簇樱花迎风怒放着,还真有些《浪漫樱花》里的味道。不过我这辈子应该没机会看电影了吧,现代的东西都要说拜拜了。 “怎么样,住惯了钟粹宫,来永和宫是不是不习惯?不过娘娘人一向很好,你应该过得更舒坦了吧?” 听声音是上回在御花园碰见的人,我不敢大意,忙回头福了福身。“哪儿会不习惯,这里很好。” “呀,今儿个不叫我公公了?”他走近我,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能自由在御花园出入,又能自由在永和宫出入,我若再猜不出他是谁,我就是猪。“奴婢上回失礼了,不过,敢问主子是十三爷还是十四爷?”肯定不会是四阿哥,他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只能是十三或者十四。 他眯着眼点点头,“不错,还算聪明。那你猜猜,我是哪个?” 我笑了笑,“十三爷吉祥。” 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你怎么知道?” “不难猜出啊,”我道:“方才您说‘娘娘人一向很好’,如果您是十四爷,该称额娘才是吧。” 十三点点头,摸摸鼻子道:“不枉费我的一番心思,不过以后见了我别一口一个‘您’的,也别一口一个‘奴婢’,听着别扭。” 别扭?从小到大你都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一边腹诽,我一边笑着点头。“是,知道了。” 他狐疑地看我,“你心里肯定不是这样想,做什么笑成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的时候我的神经就紧张不起来,索性“扑哧”笑道:“所有奴才不都这么和你说话么,干嘛好像一直很亲民的样子,不过我也不会作践自己,你都不要我奉承你了,我绝对乐意领命。” 十三想了想也笑了,拍拍我的脑袋转身要走。“等等,”我叫住了他,“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去央了德妃娘娘把我要来永和宫,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但却正合我意,所以,谢谢你。” 他转过身来,抱臂看着我。“你又知道?” 我眨眨眼,“你不是说了么,不枉费你的一番心思。” 他定定地看我一会儿,朗声笑着大步离去。我静静看他走远才慢慢收住笑容,像对待朋友一样对待他,真的,可以吗? 晚上回到房里,喜凤娇笑着把我拉到一边,道:“小优,主子今儿说了,明日你就去她跟前当差。活儿也不重,就你这几天学的,端个茶递个水的,你看成么?” “喜凤姐,你这不诚心和我开玩笑嘛,”我故作苦恼地看着她,“难道我说不好明日就不用去了?” “你这小丫头,”她嗔怪地瞥了我一眼,“明儿到了主子面前可不能这样没规矩啊,你要知道……” “知道知道……”我骨碌一下爬到了床上,“我可累了,明儿的事儿明儿再说呗!睡了啊?” “你……”她无奈地摇摇头,走到我床边,替我把被子掖了掖。“我告诉你,正式当差可不比平常,你要注意了,主子她……” “嗯,嗯……”她还在说着什么,我边答应着边沉沉地睡去了,朦胧中似乎还听见她说什么四爷十三爷的。不管了,一切明日再说吧。 今儿是我在德妃面前当差的第一天,一大早的就跟着他们忙进忙出,这会儿总算能休息一下了。我坐在门槛上哼着小曲儿,好不自在。 “小优,你怎么还在这儿休息呢,快去备茶,送到前厅去!”喜凤急吼吼地跑到我面前,一副天快塌下来的样子。 “哦……”我拍拍屁股站了起来。唉,又得忙了。 端着三杯热乎乎的茶,我小心翼翼地走进了前厅,生怕打翻了。一抬头,除了德妃还有两个人坐在里边儿。我偷偷向右边看去,那是十三,他换了件缎面的灰色长衫,腰间还是系着那根黄色腰带。 将茶端到他面前,我对他微微笑了笑,才又转身向对面走去。这个男孩儿看起来更小一些,穿得是珊瑚红的长衫,腰间也有一根黄色腰带,应该是十四阿哥胤祯了。我小心地奉上茶,“十四爷请用茶。” 他斜睨了我一眼,“你就是齐优?”话语间充满的不屑。 我摸不请他的心思,只好回答道:“是,奴婢齐优。” “十三哥,就这等姿色,犯得着让额娘讨了来吗?”他轻笑了几声,又说道:“额娘呀,你怎么什么都依着十三哥呢?” 我不能说话,只好又腹诽。真是,小小年纪,说话这么刻薄,我虽然不是倾城之姿,“漂亮”二字还是担得的。 “小优挺好的,我也很喜欢她。”德妃笑着看向我,“傻丫头,还端着手里的茶盘?”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把另一杯茶给她奉上,然后随喜凤一起立在一边,继续腹诽。 静默了一会儿,十四开口道:“额娘,今日他们送来了一件汉人女子的衣裳,我看着挺好看,就给您送来了,您试试?” “汉人的衣裳?”德妃含笑看着自己的儿子,“呈上来让我瞧瞧!” 十四拍了拍手,外边儿立刻就有人捧着衣服进来了。我看了一眼,是件粉红色的衣裳,表层是薄纱,里头是缎子,做得还挺精致。 德妃接过衣裳看了看,摇摇头。“好看是好看,可惜我一把年纪了,哪儿还穿得出味道来。小优,不如你换来我瞅瞅。” “奴婢?”我愣了愣,穿那衣服是没什么问题,不过……但见德妃点点头把衣裳递给我,也只好接过手来去内室换。汉人的衣服比起满人的旗装穿起来容易多了,不消一会儿,我便换好了衣服,只是没有镜子,也不知道穿起来好不好看。 “丫头还没换好呢?”外头传来了德妃的声音。 “已经换好了!”管它好不好看,我心一横,走出了内堂。偷偷地抬眼看向他们,竟都有些惊艳的表情,莫非我穿了还挺好看的? 德妃笑着走过来拉起我的手,“啧啧,瞧瞧咱们小优,穿起汉人的衣裳还真有几分汉人女子的灵气儿。瞧那眉眼,瞧那身段,要是走在迷蒙的烟雨里,不活脱脱的就是一个江南女子么?”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又听十三道:“娘娘说的是,可惜四哥不在,看来是没什么眼福了。”四哥?他是说德妃的另一个儿子,未来的雍正皇帝——胤禛? “宫里的美人比比皆是,她算什么?”十四满口不屑,可我看他的样子,却明显也有一丝欣赏。这孩子,才十三四岁吧,怎么就学会了口不对心。 十三摇摇头,对德妃道:“一会儿四哥忙完了应该会来,我还有些事儿,就先告退了。” 十四也跟着站了起来,“嗯,儿子也走了,就让她一个人在这儿美吧!” 我偷偷瞪他一眼,继续腹诽啊腹诽。 德妃点点头,“去吧,忙正事儿要紧。”他们两个躬身行礼,便离开了。 我正准备进屋去换衣裳,忽地一眼瞥见胤祥坐过的椅子上有一支玉笛,便走去拿了起来。“主子,这是……?” 德妃瞧了一眼,蹙了蹙眉。“这不是老十三的笛子么?小优,你快给他送去,应该还没走远。” 我应了一声,拿着玉笛就往外跑,浑然不觉身上还穿着件汉人的衣裳。出了永和宫,我才走了几步就弄混了方向,也不知道十三是往哪儿去了,只好凭着印象到处乱转。 走着走着,就上了一座小桥,桥两边长长的柳丝垂到水面,两岸的桃花开得正艳,真是一片美景。我看得有些入神,好一会儿才想起了要去找十三。 才一转身,就远远的看见一个人走来。个子高高的,穿一件紫色长衫,上桥的时候竟像融入了这片景色中,成了画中人。他站到我面前时,我才细细的打量起他来,饱满的额头,浓密的剑眉,英挺的鼻子,还有,那深不见底却又冷列的眼眸,一时让我看得失了神。 “小优!”身后传来十三的声音,我才回过神来。回头看见十三跑来,他快到我面前时方看见了站在我面前的人,愣了下开口道:“四哥,你怎么在这儿?” 四哥!在我面前的是未来的雍正!我脑袋“嗡”的一响,赶紧向他福了福身。“四爷吉祥。” 他微微点了点头,“嗯,起来吧。”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但很好听。我又看了他一眼,转身对十三道:“十三爷,您的玉笛落在永和宫了,奴婢给您送来了。” 他接过玉笛时微微皱了皱眉,“昨儿才和你说的,今儿就忘了?”我看了看胤禛,知道他与十三关系甚好,却也不敢在他面前逾矩。十三似乎终于看出了端倪,笑道:“四哥是自己人,你不必这么守规矩。” 他都这么说了,我只好点点头,将玉笛交给他。“我知道了,不过除了在你和四爷跟前,其它时候我必须得守这个规矩。” “知道了知道了,”十三对我扬了扬手中的玉笛,“谢了!你陪着四哥回永和宫吧,我有些事儿,先走了!” 我还没来得及答应,他已经扬长而去,只剩下我和胤禛站在桥上。 胤禛直视着前方,边走边说道:“怎么一身汉人装扮?” “哦,”我赶紧跟了上去,“回四爷,今儿……呀!”我还没说完,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我,我一个不小心差点儿撞上去。 莫不是我的错觉,他竟也笑了?“胤祥不是说了么,自己人,不必太守规矩。” “啊?哦……”从他嘴里听见这些,我有些恍神。历史上他不是一个严苛至极的人么,可是眼前的人虽有些冷峻,却不会让人感到害怕。我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身影,心里忽然有一丝暖意,也许……我有预感,我会认识一个不同于历史描述的雍正。 用过午膳,喜凤喜滋滋地从外头跑进厅里来,嚷嚷道:“主子,今儿请了小菊香戏班子进宫唱戏呢,您去不去瞧瞧?” “是你想去吧?”德妃由我扶着站了起来,“不过也好,我好久没听戏了。走吧,咱上畅音阁去!” 我扶着德妃,随他们一起前往畅音阁。清朝的时候好像听戏都是在那个叫畅音阁的地方,能亲耳听一听当年的戏剧,也算三生有幸了。 跟着德妃走了好半天,终于到了畅音阁。看里头热闹的样子,好几个娘娘都到了,更有几个系着黄色腰带的,我猜那应该是阿哥们。人虽多,大家却都很有默契的把上座空了下来,见德妃来了,便拥着请她坐到了上座。 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唱戏班子出来,大伙儿有些按耐不住,但见德妃没开口,又都不好埋怨。德妃大概也看透了他们的心思,道:“这小菊香是越唱越红,化妆也要更多的时间了,咱们就先说说话,唠唠家常。” “好好好,”说话的是惠妃,“妹妹,你今儿把小优也带来了?” 德妃点点头,看了我一眼。我会意地走到前面,对大伙儿福了福身。“奴婢齐优,见过各位阿哥、娘娘。” “她就是齐优?”一个粗嗓门儿响起,“传说中我那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远房表妹就是她?” 我看了看他,说我是他远房表妹,那应该是十阿哥胤誐了。他的脸型是不同于胤禛和十三的国字脸,有些粗犷,但也不乏帅气……等等,他刚才说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天啊,我琴棋书画一窍不通!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是吗?那可得见识见识。是不,八哥?”另一个阿哥开口道。历史上八爷党里老九老十都是和他一块儿的,这个,也许是九阿哥胤禟吧,长得也还不错。 “听十弟这么说,我们确实是要见识一下。”声音柔柔的,让人有种如沐春风的错觉。我把视线转移到他身上,他穿了件白色的长衫,配上腰间的黄色腰带显得特别亮眼。月白长衫、面如冠玉,眼前的必是八阿哥胤禩。 “小优,你看怎么样?”德妃拉回了我的视线,“难得几位阿哥这么有兴致,小菊香又还没准备好,你就露两手,暖个场吧。” “我……”我心里真是一只吊桶——七上八下的。琴,我没碰过古筝,钢琴还能弹个《梦中的婚礼》,那是看了《流星花园》后特地学的;棋,那围棋是它认得我我不认得它;书,别吓我了,长这么大还没碰过毛笔呢;至于画,我估摸着抽象画还行。露两手,我这是要露哪两手呀? “怎么,不敢?”胤誐不屑地看着我,轻笑了起来。 被他这么一说,我反倒忘了害怕,也瞬间有了主意。我福了福身道:“既然几位爷和娘娘都说话了,奴婢是断没有拒绝的道理的。小菊香戏班子在,奴婢也不敢卖弄什么琴艺,至于其它的,这儿也不方便。不如奴婢给出个对子,几位爷来对,成吗?” “对对子?”胤誐鄙夷地看了我一眼,“你可知道八哥对对子可是出名的,哼,你能出个什么对子?” “十弟,”胤禩喊住了他,“我们不妨看看她出的什么。”说完,他又看向我,“你请出对。” 我点点头,清了清嗓子道:“奴婢的上联是——假作真时真亦假,各位爷请对。”其实我哪会对什么对子,只是念高中的时候听老师讲红楼梦时提过里头的对联,就记下了一对,此刻倒派上用场了。康熙四十年,曹雪芹也还没生吧,盗用一下也无妨。 我的对子才丢出去,便看见了胤禩欣赏的目光,他低头想了想,开口道:“这对子的确出的妙,我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到。” “八爷过奖了。”我福了福身,心道,这对子是曹雪芹的经典之作,岂是你们也能随随便便对出来的。 过了一会儿,小菊香的演员们准备上台了,胤禩笑着摇摇头道:“这对子,我还真对不上来,你说吧,下联是什么?” “哎,别!”胤誐嚷嚷道:“容我再想想,说不准明儿我就想到了!” 我差点儿扑哧一声笑出来,我就不信连胤禩都对不上的对子,他能对上。 其他几位娘娘倒是笑了,德妃笑呵呵的拉过我的手。“行了行了,好好的陪我看场戏吧,这对联呀,你们几个回去了再想。” 德妃说了话,其他人也就不再多言,静静地听起戏来。我心里蓦的想起这几位阿哥日后的下场,便不由得又看了他们几眼,看到胤禩时,却正对上了他的眼眸,我的心微微一颤,赶紧瞥开视线,内心深处总仿佛有个声音告诉我,要远离八爷党。不过此时才是康熙四十年,至少还有二十年的安稳日子,我是不该想太多吧…… “累了一天终于能休息了!”我呈大字形躺在床上,也不管什么好看不好看了。 喜凤走过来替我盖好了被子,“今儿你那是出的什么对子呀?怎么连八爷都答不上。” “嘿嘿,”我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答不上才好呀,答上了那我多没面子!” “你呀。”她点了点我的额头,也就没再说什么。 我闭上了眼睛,那些阿哥们的身影一个个从我眼前滑过。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一天之内,四爷党八爷党我全认识了。爽朗的十三,微笑的胤禩,故作不屑的十四,还有,谜一样的胤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里,柳丝正长,桃花正艳…… 6 微巡 在德妃面前当差将满一个月,这些天下了朝,十三他们总会过来给德妃请安。与他们在一起,德妃就变得爱笑,也爱说话了。我过得也挺清闲,每天给他们端个茶递个水,几乎也就没什么事儿了。再不就是偶尔和十四斗斗嘴——和他倒是没费什么功夫就慢慢熟络了,这小孩儿,现在成天当我姐姐似的跟着我,让我给他讲故事。我的老天,格林童话被我讲完了,安徒生童话也差不多了,我都不知道接下来还能给他讲什么。 “扑通!”我坐在湖边往里头扔石子,十三静静地躺在一旁。这一个月来,每日下午总有这么一刻是这样度过的,我们两个都不说话,只是享受这一刻的静谧。 “哎,我和你提起过没?再过几日我就要出远门了,要去好几个月呢。”十三打破了宁静。 “远门儿?”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身看向他。“去哪儿?” “山东,还挺远的。”他说着坐起身,“你在宫里可别惹什么麻烦,娘娘年纪大了,经不起你折腾。” “我哪有折腾?”轻轻推了他一把,“你自个儿说,这些日子来我给你惹过什么麻烦?” 十三笑道:“是没什么麻烦,不过就是替你善了几次后。上回气不过一个公公欺负小宫女,把他辫子剪了是你干的吧?还有上上回,某人发起狠来把九哥马车偷偷烧了,总也是你吧?再有……” “行了行了,”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都是过去的陈年旧事了,还提它做什么。既然你不放心,那就带我去吧。” “带你?”十三干笑两声,“你是嫌我公务不够繁忙,再多找个麻烦带在身边儿?” “我哪儿是麻烦……”我小声嘟囔,“就是成天呆在这宫里都快闷死了,你带我一起去吧,反正你们随行也要丫头伺候不是,我保证,绝对不会惹祸。” “你的保证……很难说,再说山东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下会有好去处了再带上你。” “没事儿我不怕,”我摇着他的手臂耍赖,“你都说了,我一个人留在宫里肯定会出事儿,你也不像麻烦娘娘吧?哎呀,你就带我去吧,娘娘会答应的。” “你这人,”十三笑着摇摇头,“开始认识你时还当你多么懂事儿,说起话来满口道理,现在看来,我认人的功夫还得多学学。不过也不是我一个人去,”他面露难色,“四哥和我一块儿去,不知道他同不同意。” 我微微愣了一下,随即道:“他不会不同意的,我只是以丫鬟的身份随你们出行罢了,你不是说他是自己人,会答应吧。” 十三想了想,点头道:“那好,我回去和娘娘说,但你要答应我,随我们出去千万不准胡闹,得把你的侠义心肠全部收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我斜睨着看他一眼,“放心,我一定把你们二位爷服侍得妥妥帖帖。” 他笑了笑,不再说话。我也不再说话,静静地看着微波粼粼的湖面,满心欢喜。 德妃确实宠爱十三,他只稍微提了几句,她就答应了。因着是微服出巡,这次出门只带了两名侍卫,和我这么一个小宫女。虽然要做的事儿全落在了我身上,心里却是欢欣的,反正只要能离开皇宫那个牢笼,让我干什么都行。 一路快马加鞭,不消七天就到了山东。这里的盐商搜刮民脂民膏,卖官鬻爵的事儿传到了康熙耳朵里,所以派胤禛和十三微服私访。这样赶路,他们俩是没什么,可对于我这样一个连坐公车都会晕车的人来说,这七天的日夜兼程简直是上刀山下油锅,才到山东,我就病倒了。 睡醒的时候,看见十三守在床边,我心里有一丝小愧疚。“我是不是很没用?”我有些懊恼地躺在床上,“都怪我病了,否则四爷也不用一个人出门,可千万不能有事儿,不然我一万条命都赔不起。” “胡说什么呢,”胤祥扶我坐起来,“四哥不会有事儿的。这七天的日夜兼程,就是我也有些吃不消,不过,说也奇怪,你一个满族的丫头,怎么坐马车还会晕车?” “啊?那个……”我想了想胡诌道:“哦,我小时候身体不好,阿玛额娘都不让我骑马,也很少出门。”这个理由还算有些可信度吧。 “这样啊,”他笑了起来,“不过看你的样子也觉得你身体不会好。” “为什么?” “干巴巴的,又瘦又小。” “呸,你才干巴巴的。”我心虚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这个身体才十五岁嘛,难免发育不健全…… 他点点我的额头,“好了好了,不要说太多的话,再睡会儿吧。” 我确实还在头晕,便点点头躺下,又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朦胧中仿佛一直有人守在我身边,我想应该是十三吧。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才晕晕乎乎的醒过来,见有人坐在我旁边,似乎睡着了。我定了定神看过去……胤禛?怎么会是他守在床边?我强撑着床沿坐了起来。 也许是这响声惊动了他,他抬起了头,赶紧扶我坐好,神色淡然,却有一丝担心。他倒了杯水来,递给我道:“先喝口水润润嗓子,糊里糊涂地烧了三天,一定渴了。” 未来的雍正给我倒水?我心狂跳,有些受宠若惊地接过杯子。“谢……谢谢。”虽然与他也算熟悉,不过我总是没有办法像对待十三那样对待他,嗯……我承认是有些怕他。 “我又不会吃了你,”他淡笑,“怎么,我生来就很严肃?” “哦……嗯……没有……”我结结巴巴的一时不知要说什么,只好一个劲儿地往嘴里灌水,结果不小心就被呛着了,猛地咳了起来。 “这么不当心。”他一只手夺过我手里的杯子,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我的背。“待会儿胤祥回来了,还以为我没有好好照顾你。”他轻柔的话语和一下下落在我背上的手心,忽然就让我心跳加快起来。 我动了动身子,闪开他要落下的手,低着头道:“我没事儿了,你不用担心。” 他抽回手,走过去重又倒了杯水回来。“这回小心些,别又呛着了。” 我接过杯子,看着眼前的胤禛,怎么也无法和历史上心狠手辣的他联系起来。沉默了一会儿,我开口道:“十三呢,他要什么时辰回来?” 胤禛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也该回来了,都二更天了。” “二更天了?”我一急,挣扎着要下床。“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他不会出事儿吧?” “不会的。”胤禛把我拉回床上,“你好好躺着,两个侍卫都跟着他,不会有事儿的。” 他话音刚落,外头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还夹杂着急切地喊声:“四爷!四爷!” 胤禛眉头一皱,过去开了门,低声问道:“急吼吼的做什么?你们两个怎么回来了,十三爷呢?” 我往门口看去,是那两个随行的侍卫,他们见胤禛开了门,扑通一声跪到地上。“十三爷……十三爷他……” “十三爷怎么了?”我心里一惊,忙跳下床跑到门口。“他怎么了,你们倒是说话呀!” “那些盐商带了好些打手来,大家都顾着打架,奴才们后来就和十三爷走散了。”支支吾吾的半天,他们才说完这些话。 “那你们还不去找?”胤禛怒喝道:“没有找到十三爷,你们也敢回来?” “是是是!”两个人忙不停地点着头,退了出去。 “怎么办?不会有事儿吧……不会有事儿的,不会的。”我记得在屋里团团转,生怕十三有什么意外。 “别担心,”胤禛扳住我的肩,“胤祥从小习武,功夫不差,哪儿那么容易有事儿?”他虽在劝我,可眼里又何尝没有担心?方才对侍卫的怒不可遏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想了想道:“不如我们一起去找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不行,你尚在病中,该好好休息。”他一口回绝。 “那……那我留下,你也去找他吧。”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却仍是摇了摇头。“不行,盐商估摸着已经盯上了我们,留你一个人在客栈太危险。” “我没事儿的,”我把他往门外推,“你去找他吧,他比我重要。” “没有谁比谁重要,对我来说,你们两个是一样的。” 我猛地一震,半晌说不出话来。他说,我们两个是一样的? “别担心了,”他叹口气拍拍我的肩,“我这就去县衙表明身份,令他们帮忙找人。” “可是,我们不是微服出巡么?” “形式重要还是胤祥的命重要?”他反问道。我咬唇不语,他给我一个放心的微笑,推我回到屋里。“好了,我去去就回,你照顾好自己。” 我点点头,看他消失在视线里。方才他说的所有话若是换了十三、十四对我说我都不会怎样,可是那个人换作是他,我忽然没办法平复自己的心跳。我……怎么了?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胤禛便回来了,他说他已经命令整个县衙都出动去找十三,应该很快会有下落,我只好听他的话耐心的等待。但过了许久也都没有人报告说找着人了,看看天色就要四更天了,我再也坐不住,下了床就往外冲。 “你又做什么?”胤禛皱皱眉拦住我,“我说了,你好好在床上待着便是,胤祥不会有事儿的。” 我挣开他,嚷道:“不行不行,我一刻也坐不住了,若不是我生病,他也不会落单。我要去找他,你让我去!” “山东你认识多少地方,你出去了又认得几条路?”他把我拽回怀里,“你不要急,相信我,胤祥一定会平安无事地回来。” 我听着他心跳的声音,慢慢地平静下来。是啊,我能做什么,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能去哪里找他?我靠着胤禛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才恍然发现自己在他怀里,只觉得耳根发烫,便赶紧挣脱开来。“我……我……我想到门口去等他,可以吧?” 他无奈地点点头,又给我披了件衣裳。“不要走远,就在门口,知道吗?” 我点点头,走出了房间,却不知道自己要出去是因为担心十三多一些还是不敢与胤禛共处一室更多一些。 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心情才稍稍平复了些。我也曾靠在十三怀里,但从不曾有过今天这样的感觉,可是只要胤禛一个细微的动作,也会让我的心起波澜,为什么呢? 天蒙蒙亮了,也飘起了细细的雨丝,我不想进去躲雨,任由自己站在越下越大的雨里。忽的,雨停了。我抬头看,却见一把油伞撑在我头顶上,撑伞的人……我不必看也知道是他。 “生病了,还要淋雨吗?”胤禛叹口气,把伞塞到我手中,便转身离开。伞柄上还余留着他的体温,我触碰到的地方便似乎隐隐发烫,心里更是百转千回。 我定定地看着远处,渐渐好像看到了十三的身影。错觉?我揉揉眼睛,又仔细瞧了瞧,那个身影在雨中一步步艰辛地走着,离我越来越近——真是十三! “十三!”我举着伞奔到他身边,他浑身湿透了,嘴角沁着点点血渍,很明显受了伤。“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十三扯着嘴角一笑,“放心,还死不了。”话虽然这么说着,可他整个人却直接倒向我,我忙扔了手中的伞抱住他。十三喘着粗气,自嘲道:“从小到大还被人这么打过,长见识了。” “还说!”我眼泪都快掉下来,“打什么打呀,打不过你就不会跑么?” “也要跑得了啊……”十三语带委屈,“那些人,个个都不要命似的,我能活着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好不好?” “好好好,”我忍不住笑了,“你也是拼命十三郎,行了吧?” 十三笑道:“这名号也不错,改天……”他忽然停了未说完的话,我正疑惑,又听他道:“四哥。” 我猛然回头,看见在雨中也未打伞的胤禛,心中狠狠一抽。他淡淡瞥了一眼被我扔在地上的伞,走上前来搀扶十三,面色沉静。“回来就好,走吧。”他……误会什么了?又或者,只是我的错觉吧。 两个月转瞬即逝,转眼今日就是回京的日子。这些天来因为十三也有伤在身,大多事情都是由胤禛去办,只在晚上的时候,他才偶尔坐下与十三一起讨论。不过是两个月的功夫,他瘦了一圈,有多辛苦可想而知。只恨我不是男子,不能为他分忧,反倒总是让他担心。 天有些闷闷的,傍晚时分,天边的火烧云仿佛特别的红,红得叫人惊心。山路不好走,已是七月,马儿似乎也热得想罢工。 “四哥,我们休息一下吧,马也该累了。”十三的声音传来,“小优身体也不好,不知道吃不吃的消。” 没听见胤禛的回答,但大概是默许了吧,不一会儿,马车就停了。十三掀开门帘道:“小优,下来休息会儿吧。”说着便把手伸过来牵我。 我灿烂一笑,把手伸给了他。胤禛靠着一棵大树坐着,闭着眼睛,像是很累的样子,两个侍卫则去喂马了。 十三带我走到离胤禛不远的地方停下,我看了看胤禛,他把眼睛瞥向了别处。想了想,我在离他约一米远的地方坐下了,十三也挨着我坐了下来。说也奇怪,平时话最多的十三竟也不说话,一时气氛有些尴尬。 “喂,你让我坐这儿,好歹也拿点儿水来啊,不渴么?”我打破了僵局。 “啧啧,一个小宫女,架子倒不小。”十三刮了刮我的鼻子,“好,你等着,爷这就给你拿水去。”他飞快地跑向马车,拿出来的却是两只空壶。“呃……那个,没水了。” “说你什么好……”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接过了他手里的水壶,“十三爷,你就是被人服侍的命。行了,这附近应该有水源,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我去打水。” “一个女孩子,太危险了。”胤禛看向我,我呆了呆。 “四哥说的是,”胤祥又从我手里抢过水壶,“还是我去打水吧。”说完,他就拿着水壶跑开了,末了,还朝我挥挥手里的水壶,像是炫耀什么宝贝似的。我只好又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低头看着地面。 “你这么安静,还真不习惯。”他轻笑了声,忽然道:“那日,为什么丢下我的伞?” 伞?我疑惑地看向他,他也正温柔而又认真地看着我。我的心跳就那么漏了一拍,赶紧又低下头,忘了要去回答他。 “是不是,那也代表了你的选择?”他追问。 什么选择不选择……我离他这么近,第一次发现无法思考,又不好不说话,只好在一旁支支吾吾。“我……那个……嗯……就是……” 他又笑了,摆摆手道:“行了,我知道了。”我看着他有一丝恍神,心里也越来越不相信史书的记载,雍正……真的是我眼前的人? “小优!”还好还好,十三打水回来了。我忙站起来向他走去,顺便理一理自己的思绪。 就在这时,忽然地动山摇起来。地震?我脑子里忽地蹦出了这两个字。天啊,长这么大我可从没碰到过地震! “小优,趴下!”感觉身后有人在冲我喊,是他吗? 地面仿佛在裂开一条缝,就在我和胤禛之间。十三已经跑到了我身边,紧紧地抱着我,生怕我有事。我回头看去,不是错觉,山谷断层,一条裂缝正在我们和胤禛之间迅速扩大。我不知道那儿来的力气,也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份勇气,立马推开了十三,在那条裂缝扩大到我无法跳跃之前,奔向了胤禛…… 7 历险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切终于归于平静。我被胤禛紧紧地抱在身下,我知道,他在保护我。 我清楚地记得,在我跨越那条裂缝的时候,他是以怎样的目光看着我,有震惊,有难以置信,应该,还有一丝感动。山谷摇晃得厉害,我一个趔趄,就要摔倒。他接住了我,紧跟着抱着我摔倒在地上,并尽量用身子护着我,不让我受伤。 “你还好吗?”我轻轻地问抱着我的人,但等了很久却听不见回答。我抬起沉重的脑袋向他看去——天,他的头上在流血! “四哥,小优,你们好吗?”十三在对面喊我们。 我看过去,那条裂缝大概有三四米的样子,横亘在我们中间,想要就这样跨越绝无可能。十三看起来没有受伤,两个侍卫也回来了,跟在他身后。我和胤禛在山谷略高的地方,看来这次山谷断裂,被孤立起来的是我们。我想要推开他站起来却发现手臂上钻心的疼,看了一下,衣服划破了,血直流出来。我强忍住痛,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我明白,此时我若倒下了,再无人能救他。 “小优!听得见吗?你们怎么样,有没有事儿?”十三听我一直没有回答,有些沉不住气。 “还好,”我用尽全力才说得出话来,“十三,四爷受伤了。” “什么?”十三声音都有些变调,“严重吗?他哪里受伤了?要不要紧?”到底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遇事不免有些慌张。 “没事儿,”我几乎撕扯着嗓子在喊,“你不要太担心,以前在家的时候我学过一些医术,我会照顾他。你现在赶紧去找人来帮忙,搭桥也行,怎样都行,快找人来救我们!” “好!”他用力地点点头,“我马上就去!你好好照顾四哥,也好好照顾自己!我一定会回来救你们!”语毕,他便立刻带着侍卫离开。 我看他消失在视线中,腿一软跌倒在地,再看向躺在地上的胤禛,他的额头还在流血,我必须要帮他止住血才行。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我饶是有些医学常识也是无可奈何。看着他流血的额头,我撕下了衣服的下摆,稍稍给他包扎了下,可这样是不够的……对!茜草!茜草有止血功能,而且它就分布在河北山东一带!我蓦然想起从前看过的一本中医药书,忙脱下身上的坎肩儿盖在他身上,自己强忍着手臂的疼痛,又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向别处走去。 茜草生于山坡岩石旁或沟边草丛中,在这山谷里,应该能找到吧。菩萨啊菩萨,你可千万要保佑我。我沿着山壁走,最后几乎已经是在爬行了,可就是找不到一株类似茜草的植物。 “隆隆隆”,雷声大作,看天色像是要下大雨的样子,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胤禛还躺在地上,又没有什么遮挡的,淋了雨更麻烦。 “齐优,你要撑着,你要救他……”我不止一次地鼓励自己,终于撑到了他面前。“四爷,四爷你醒一醒,醒一醒……” 我轻轻摇着他的手臂,他迷迷蒙蒙地有些清醒了。睁开眼看见我的一刹那,我又看见了那个眼神,有震惊,有难以置信,还有感动。“小优?“ “是,是我,”我扶起他的上身,“快下雨了,你撑着点儿,我带你去躲雨。” 他点点头,似乎也是拼尽了全力才站起来。还好不远处便是个小山洞,我扶着他跌跌撞撞地走了进去。 “四爷,你在这儿坐一下,我去给你找止血的草药。”我扶他坐下后,便又想向洞外走去。 他一把拉住了我的手臂,拧紧了眉头。“你在流血。” 我不知道要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觉,他的声音,他的眼神,他紧皱的眉头无一不透露着他的心疼和怜惜。我冲他微微一笑,“我不要紧,你让我去找草药吧,你额头的伤不能再拖了。”我用力掰开了他的手,又一次跌跌撞撞地朝洞口走去,可谁知脚一软,竟跌坐在了洞口。 呵,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在我坐下来的一瞬间,我看见我的手边有几株绿色和白色的小花。“茎四棱形,有的沿棱有倒刺。叶四片轮生,其中一对较大而具长柄,叶缘和背脉有源小倒刺。聚伞花序顶生或腋生;花小,萼齿不明显,花冠绿色或白色,五裂,有缘毛”,没错了,就是它!我小心翼翼地拔下几株,半爬着到了他面前。 “这是?”胤禛疑惑地看着我。 “茜草!”我欣喜地举着手里的花,“这是茜草,对止血有神效,我这就帮你止血。”说话间,我替他解开了包在额头上那早已被血染红的布片。可在敷药草的一瞬间,我又迟疑了,虽说它是和茜草很像,可到底是不是,我心里也没底。手臂一动,伤口就生生地疼起来,我看了一眼,忽然计上心来。如果有毒,废手臂总比废脑袋好吧?这样想着,我毫不迟疑地将草药敷上了自己的手臂。 “不要!”他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急着要阻止我。 我朝他苦涩一笑,“你不用担心……嘶!”手臂上热辣辣地疼痛着。 “你怎么样?还好吗?”他伸手覆上了我握着草药的手。 我心里一阵温热,“还好,没关系。”稍待了一会儿,手臂便似乎没那么痛了,还有一些凉飕飕的感觉。我低头去看,血果然止住了!“四爷,是茜草,是茜草!”我兴奋地看向他。 “嗯。”他点点头,似乎也松了口气。 我边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草药敷到他额头上,边道:“刚开始会有些疼痛,您忍着点。” 他点点头,没有说话,可是看着他紧缩的眉,我知道一定很痛,毕竟我才刚感受过这种疼痛。“四爷,”我握住他的手,希望可以给他一点力量。他的手一僵,终究没有推开我的手。 只一会儿工夫,血止住了,我又撕了一片衣摆下来,替他包扎额头。自始至终,他一直没有说话,也没有喊一句疼,或许,这就是雍正大帝的风范吧。全都弄好后,我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我们这次出来还真是灾难不断。” 他也笑了笑,“是啊,先是你生病,再是胤祥受伤,如今竟又碰上这种千年难遇的事儿。” 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打发时间,他忽然皱了皱眉,手不着意地捂住胸口。 “你怎么了?”好歹学过医,我对他这样的行为特别敏感。“你是不是胸口发闷,还有些头疼?”他点点头,面色有些潮红。我伸手探到他的额头,确实有些发烧。茜草用过之后要立刻配以清热解毒的药材,否则很容易引起胤禛这样的症状。“你等我,我去给你找些清热解毒的药来。”外面还在下着雨,但他的病却是不能再拖了。 “别,”他拉住我,“外面那么大的雨,你也想生病吗?别忘了,你的身子才刚好。” 我摇摇头,“你放心,先前我吃了那么多药,这会儿还有用呢。你好好在这待着,我很快就回来。”他还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点点头,任由我去了。他是知道我的,决定了的事就一定会去做。 也不知寻了多久,我在一块崖壁上看见了几朵紫色的花。仅有的一点知识告诉我,那应该是紫苏,能够清热解毒的紫苏!我像寻获至宝般带着它回到了山洞。胤禛靠着几块大石头坐着,呼吸有些急促。 “四爷,你现在怎么样?”我浑身湿漉漉地就跑到他身边,焦急地注意着他的脸色。 他强撑着笑了笑,“你回来了,我就没事了。” 我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只好将紫苏塞到他手中道:“这是能清热解毒的紫苏,这儿也没有什么器材能将它捣碎了,你就这样吃吧,嚼碎了吞下,可能会有些苦,可是吃了它睡一觉你就能退烧。” 他接过紫苏,笑着点点头。“你这样千辛万苦把它寻了来,就是□□,我也吃。”只是这样短短一句话,却让我有心跳加速的感觉,可我却惧怕这样的感觉。药很苦,可他还是不发一言全都吞了下去。 “你……睡一会儿吧。” “那一会儿记得叫醒我。” “嗯。”我有点点头,还是忍不住转过头去看着他躺下才安心。 他这些日子是真累了,一躺下就睡了好几个时辰,我也不忍心叫醒他,便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熟睡的他像一只温驯的小猫,露出毫无防备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想靠近。这样的他才是那个最真实的他吧?究竟是什么时候起,他会变成历史上的雍正呢?如果可以,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来临,我只想要留住现在这个会关心疼爱别人的胤禛。 等他醒来的时候,外头天亮了,雨也停了。“我睡了多久?”他揉着眼睛问道,样子有几分可爱。 可爱?我自己也是一愣,我怎么会用可爱去形容他?微微摇了摇头,我答道:“好一会儿了,大概三四个时辰吧。” “那么久?”他有些惊讶,“我好久没睡过那么长的时间了,这些日子总是躺上一两个时辰就醒了。” “你心里老是惦记着那么多的事儿,能睡好吗?”我叹了口气,“其实有时候偶尔让自己放松一下,也未尝不是好事。把自己逼得太紧,又何苦?” “可惜,没有时间给我放松。”他扯扯嘴角,看向远方。“有时候,为了一个目标,你必须不停地赶路不停地赶路,因为只有这样你才有坚持走下去的勇气。” “物极必反的道理你没听过么?如果有一天真的太累了,也许就会撑不住。” “我懂,但如果现在就停下来歇息,我会贪恋。”他眼眸骤然紧缩,“我会贪恋闲憩时候的美好,我会想长久地拥有,可是我不能。” 皇位,真的那么重要吗?从现在开始,或者更早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为自己筹谋,那么其他人如太子、胤禩又何尝不会这样。这些阿哥,活得真得好累。 许是我一直不说话,胤禛看向我,淡笑道:“你呢?你有没有什么事儿是想穷极一生去追求的?” “我?”我耸耸肩,“我只想平平安安地过完在宫里的这几年,等年纪到了,就出宫回去,嫁给一件简单平凡的人,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 “为什么会这样想?像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是应该都想着要飞上枝头做凤凰么?” “也许吧,可是我并不想。”我不经意地拿起颗石子在地上划着,“凤凰哪儿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做的?跳进火坑里,能浴火重生的才是凤凰,我自认自己最多是只乌鸦。”他不解地皱皱眉,我笑道:“因为羽毛都被烧焦了,所以是乌鸦咯。” “你这丫头,”他指指我,道:“看起来和胤祥一般大,心思却比他多得多,真不知道你成天都在想什么。” 我嗤笑道:“哪儿一样,他才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儿罢了。” 胤禛饶有趣味地看着我,“那么你呢?你不也是个十五岁的小孩儿?” 我一愣,忽然反应过来在古代自己也只和胤祥一般大小,忙点点头道:“是是是,我也是小孩儿,只不过一时忘了。”他笑着摇摇头,静静地凝视着我。我撇开眼不敢看他,方才好好的说话气氛全被他破坏了。 其实也就那么一会儿,我却觉得仿佛过了好长的时间,足够我的脸红成番茄,外头终于想起了嘈杂的脚步声。我松一口气,站起身道:“一定是十三,我们出去吧。”胤禛却还是坐在地上,嘴角略带笑意看着我。我也不知怎的,一跺脚道:“你不走就算,我可走了。”他忍不住轻笑出声,这才从地上站起来,率先向山洞外走去。我连做几个深呼吸,又用手背给脸降温,这才跟着他出去。完了完了,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8 四府 数数在宫里的日子过得也挺快,一眨眼我们回宫也有两个月了。这两个月来,我还没有见过胤禛,听说上次回宫后,他大病一场,拖了一个多月。想来是一路颠簸,又加上围困山中时受过伤才导致的,也不知道会不会落下病根。几次想问十三,话到嘴边,又总不好意思,潜意识里也有些抗拒自己去关心他。 “小优,你怎么又在发呆?”喜凤拍了拍我的脑袋,“我说你从外面回来了怎么更喜欢发呆了?而且还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看好几次十三爷想问你都没说出口。” “啊?”我心里一惊,“他想问我?问我什么?” “我哪儿知道?”喜凤搬了张凳子坐到我旁边,“大概是问你有什么心事儿吧。” 我故作轻松道:“我哪里像有心事儿的样子啊,你能看出来?” “嗯,”喜凤认真地点点头,“连我都能看出来,你说像十三爷那么聪明的人能看不出?” 我听着没说话,心里却不是滋味。上回我那么奋不顾身跑去胤禛那边,十三一定看出什么来了,我不说,他就不问,弄得我反倒有些愧疚,好像不把他当朋友似的。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心里特愧疚,想心事还让别人看出来了?”喜凤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啊?噢,嗯啊。”我只好陪着傻笑,也想不出能有什么话应对。 “你呀……”喜凤对我这样的反应已经见怪不怪了,“对了小优,今儿四爷来了,这还是他回来后我第一次见他呢。” 我心里一怔,不知道该为今天不是我当值而高兴,还是为想了很久却还是没见到他而难过,面上却立即笑道:“那好呀,四爷病了这么久,主子都担心透了。怎么样,四爷没事儿了吧?”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些。 “应该是没事儿了,就是……”喜凤顿了顿。 “就是什么?”我忍不住催她。 “就是好像瘦多了。”说着她用手比划起来,“我看呀,他整整瘦了这么一圈儿。” “是吗?”我呆坐着,难过的感觉慢慢在心里泛滥。一定是因为生病才会这样,他不是皇子吗?他不是贝勒吗?怎么他生病都没有人好好照顾他。 “又想什么呐?”喜凤推了我一把,“看来我真没猜错,你啊,心事儿多着呢。别发呆了,今儿主子说了,要送点补品到四爷府里,她让你随十三爷去呢。”边说着,她边用暧昧的眼神看着我,大概在她心里我是和十三有点儿什么的吧。不过此时,我还真不是很想见十三。 看着不好推辞,我还是应了下来。要去看胤禛,十三一路上还是不会问?即使他不问,我难道还不应该对他坦白?罢了罢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我硬着头皮去找十三,不料才到半路,就被他的贴身太监小全子拦住了。“小优姑娘,爷说他今天有事儿,就不陪您去看四爷了,他让您自个儿去吧。” 谢天谢地,他果真是了解我,知道我此刻不敢见他。想了想,我也没为难小全子,收了他手里十三要带给胤禛的东西就离开了。只是……我当真要一个人去四贝勒府?我会看见他吗?见了面又该说些什么?一想到这些,心里便七上八下的,没个安稳。 四贝勒府离紫禁城不远,不多久便到了。来是来了,到了门口我反倒犹豫起来,真想叫管家出来放下东西就走,可不管怎样,我都是奉了德妃之命而来,哪儿能这么交差。 我正犹豫着,四贝勒府的门开了,走出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穿了件紫红色的旗装,上头锈着大朵大朵的牡丹,镶着金丝边,很是贵气。头上挽了宫里常见的发式,插的珠花却一看就知名贵的很。在她后头还跟着三四个小丫头,穿得就朴素多了,不过也都按宫里的规矩打扮着。看这架势,难道他就是雍正的皇后——乌拉那拉氏? “你是谁,胆敢挡在四贝勒府门前?”我正打量着她们,却被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其中一个丫头在讲话。我微微福了福身道:“奴婢齐优,奉德妃娘娘之命,前来送补品给四爷。” “原来是额娘派来的呀,我还正想进宫去探望她呢,不知额娘可好?”走在前面的那个说了话,看来我没猜错。在古代,虽然阿哥们都三妻四妾的,但有资格进宫见到皇上娘娘的只有正福晋。 我机灵地又福了福身,“回福晋,德妃娘娘身子好得很,福晋有心了。”管他的,就算不是乌拉那拉氏,喊声福晋总没错。 “既然是宫里的人,岂有道理在外面站着?”她笑了笑,看向身后的丫鬟。“冬儿,还不带这位姑娘进府?” “是。”她点点头,冲我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不好推辞,迷迷糊糊的就已经被她们带进了府。本来想一走了之,现在倒好,和他福晋碰上了。 四贝勒府很大,布置得也还典雅,但并不怎么太注重气派,给人一种实实在在的感觉。或许就和雍正的个性是一样的吧,勤恳、实在。 “姑娘请坐。”乌拉那拉氏看起来很随和。 我福了福身道:“奴婢不敢。”虽然其实我很想坐。 “姑娘不必客气,坐吧。”她又劝我道。 我这回也不客气了,一屁股坐在了一边的凳子上。旁边的几位丫鬟都有些发笑,大概她们还没见过像我这样不懂规矩的宫女吧。可我也没怎么样啊,是人家福晋叫我坐的,我都推辞了一回了,再推辞也不好么。 “呵呵,”她也轻声笑了,“姑娘不拘小节,和我的个性倒是合得来。” 我陪着笑了下,心里却暗暗不爽,谁不知道你乌拉那拉氏在历史上是一位以温文贤淑出名的皇后,要不然雍正怎么会一生都只有这一个皇后。 “不知姑娘要怎么称呼?”她打断了我的思绪。 “奴婢钮钴禄·齐优。” “齐优……小优……小优!”她轻轻念了下,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在宫里都叫你小优?” “回福晋,是。”我木木地点点头,不明白她的用意。 她看起来有那么一刹那的恍神,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嗯,这名儿挺好听的。”我还在想着要不要说几句自谦的话,她却又开口了。“我想你在宫里一定也很忙,东西放下了,你还是先回去吧,我也不好耽误你。” 我怔了怔,她还真是翻脸比翻书快啊,刚才还叫我坐下来聊聊,可怎么刚坐下又下逐客令了,难道我名字和她犯冲?不过本来我也不预备久留,想着便悻悻的站起了身。“福晋言重了,奴婢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但东西送到了,奴婢也不好打扰,这就回宫了。”宫女就是命苦,明明心里不爽,还要装作没事的样子。早知道,当初怎么也要混到康熙身边去,凭我这点儿姿色,封个贵人、妃嫔的总没问题吧。纳敏她……想到纳敏,我不禁鼻子一酸,自从上次分别后,我就没见过她,也不知道现在她过得好不好,毕竟在这宫里,她是第一个诚心诚意待我的人。我低着头向门口快步走去,却不料撞上了人,还怪疼的。 “没事儿吧?”耳边传来的是胤禛关切的声音。我顾不上疼,赶紧抬起头……真的是他。他瘦了好多,一双眼睛深陷下去,脸色也不大好。他皱皱眉,“远远就看见你低着头走路,撞疼了吗?” 我摇了摇头,总觉得这样不好,在他的府里,这么多人看着,哪有阿哥对宫女这么好的?他还想说什么,我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他神色一滞,很快正色道:“今儿饶了你,下次走路注意些。”顿了顿,他大步向屋内走去。 “是。”我对他福了福身,也站起身,大步向屋外走去……“哎哟!”我忽然惨叫一声摔倒在地,哪个杀千刀的建造的门槛啊,那么高! 我闷闷不乐地走在回永和宫的路上,想着刚才在四贝勒府的惨状——听见我的惨叫声,他立刻回过头来,却只见我整个儿趴在地上,被门槛一绊,一只鞋也不知飞哪儿去了,更可恶的是,一片树叶不偏不倚争气地飘到了我头上,整个造型滑稽透顶。不知道他笑没笑,反正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笑翻了。我真是犯太岁,简直倒霉到一颗流星掉下来,还刚好砸我头上的程度! “该死该死!”我用力地踢着路边的石子,发泄心里的情绪。 “哎哟!”听着像是十四的声音,不对不对,十四的声音还稚嫩着呢,我抬头看了看,不知道是哪位公公倒霉被我的石子撞到了……老天啊!看来被流星砸到的人还比我幸运,我踢到的是……八阿哥胤禩。 “八爷,您……您没事儿吧?”我心里再一次七上八下的,踢到十四大不了就和他来场石子大战,可这位八爷,我除了上回在畅音阁那儿见过之外,今儿是第二次见面。他估计也早把我忘了,要是罚我打个二十大板的,我还要不要活了? “还好,”他揉了揉被石子打到的地方,“怎么了,心情不好?” 我有些惊讶,听他的语气应该还记得我。我赶紧福了福身道:“回八爷,奴婢只是不小心而已,并没有心情不好。” 他笑着摇摇头,“你只是不小心没走在好好的路上而走到了石子儿堆里,并且又很凑巧地不小心踢起了一些石子儿?” 我讪讪地笑了笑,低头道:“是呀……一切都很凑巧。”很凑巧的在他面前摔了一跤,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他没说什么,微笑着走在前面,我只好在后面跟着。走了一段路,他开口道:“对了,上回你出的对子下联是什么?我想了好几个,却都不尽人意。” “你还记着那个对子?”我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像你们这些人一转身就都忘了。” 他点点头,颇具意味的停下脚步看着我。 “怎么了?”我摸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脏东西?” 他笑着摇摇头,“若以后只有我在,说话这么没规矩就罢了,人前还是要注意些。”我想了想刚才说的话,也笑了起来,在外头的几个月和胤禛胤祥没规矩惯了,这会儿竟也忘了规矩。“我们这些人是怎样的人?”他指了指四周当值的太监宫女,“还不和他们一样都是人?” “才不是,”我笑着继续往前走,“在他们的心里,整日盘算的不过是如何取悦你们这些主子,可是在你们的心里,整日盘算的却是那些个国家大事,你说,怎么是一样的人?” “怎么不一样了?”他跟着我往前走,“我们也要取悦主子,只不过与你们有些不同罢了。” “那个人我们也不能怠慢呀,”我心知他说的是康熙,便又道:“其实有什么取悦不取悦的,只要自己做的事儿问心无愧便可,开明的主子不会要自己的手下只会服从。”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才又笑着说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那下联是什么?” 我加快向前的脚步,对后面挥了挥手,就算是告别。“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这两句话我甚是喜欢,希望他也能了解其中的意味。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愿看到他们几个日后的结局,总希望可以稍稍改变一下历史,至少,不要那么悲惨。 9 庆生 胤誐就要生日了,我做表妹的总要送点什么,但一时也想不出来便想找十三商量,可这两日见鬼了,他愣是没出现在永和宫。“死十三,坏十三!不出现不出现,再不出现你就死定了!”我坐在湖边嘟囔着。从山东回来后,每日这个时候,我们还是会像往常一样,一起在湖边度过,这两日他一样没有出现。 “小优你完蛋了,”十四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我身后,“我得告诉十三哥,你在背后说他坏话!”彼时的十四还只是个小我两岁的孩子。 “你才完蛋了!”我一下跳了起来,抓住他的手臂。“你敢说我宰了你!哼,再说了,难不成我还怕他?” “喂喂喂,我好歹是个阿哥。”他不满地嘟嘟嘴,但并不生气,我们在一块儿玩了那么久,他也从不把我当宫女看待。“怎么,你不是有事儿要有求于他吗?”十四眨巴着眼睛狡黠地看着我。 “我……我有什么事儿啊?”我放开了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坐到湖边。 “哼,”他也挨着我坐了下来,“你既然没事儿那我就不说了。” 他这样说难道是十三叫他来的?我赶紧堆起笑脸,“哎哟,我的好十四阿哥,你想说什么就说嘛。你知不知道,话不说出来,人是会憋坏的。” “哼!”他转了个身,居然不理我。 真想海扁他一顿,可惜谁让我有求于人……好女子不跟他小孩子一般计较,我维持笑脸。“那,你告诉我你想要说什么,我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十四眼睛转了转,像是有所动摇。我赶紧又说道:“还记不记得上回陶太郎的故事?我这次给你讲恐龙战队好不好?很有意思哦!” 到底是康熙的儿子,虽然很想听还要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清清嗓子道:“那个,你既然非要给我讲,我也不好拒绝。那就告诉你吧,十三哥说了,他在御花园等你……” “谢啦!”我站起来转身就跑,“故事我先欠着,下回给你讲!”哼,姑奶奶我也不是好惹的,就调调你的胃口。 我一路飞奔向御花园,路上的宫女太监都像瞧外星人似的看着我,我也顾不得了。可到了御花园里,却不见胤祥,等了好一会儿,也还是没见人影。难道十四耍我? “小优。”我正想着回去怎么教育十四,却听见身后有人叫我,这声音听着耳熟,却又一下想不起是谁。我狐疑的转过身……是纳敏!她穿了件鹅黄色的旗装,外头是白色的坎肩,显得很典雅。身后跟了几个宫女和太监,看来不只是个答应了。 “大胆,看见敏贵人还不下跪!”打头的太监冲我嚷道,我一怔,她已经被封为贵人了,还真快。 “不得无礼!”纳敏喝斥道:“你们都下去吧,这位姑娘是我朋友。” “是。”一班太监宫女看看我,讪讪地打了个千下去了。 “小优……”纳敏走到我跟前,说话声有些哽咽。“你好吗?” 我心里一酸,眼泪就簌簌地掉下来。我们已经快一年不见了,当初走进这个皇宫的样子还清晰可见。“好,好着呢。”我笑了笑擦擦眼泪,“你看我,难得见你一次还哭。” 她点点头,“可不是,你一哭,就惹得我也想哭了。” “咱们都不哭了。”我也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泪珠,想来有些奇怪,便问道:“平时想见你都总见不到,今儿还真巧,总算碰上你了。” “什么巧呀,”纳敏伸手点点我的额头,“是十三阿哥来找我的,他告诉我你在这里,很想见我。” “十三?”我怔了怔,和纳敏是好朋友的事儿我只对喜凤提过,十三怎么知道了,还贴心地知道我有多么想见她。 “是呀,他说你想见我,就替咱们安排了。怎么,你不知道?”纳敏搀着我的手走到石桌旁坐下,“你现在过得好吗?” “嗯,”我点点头,暂不去想这前因后果。“在永和宫当差其实也不需要做什么,德妃待人很和善。你呢?封为贵人了,日子过得还惬意吧?” 她笑了笑,似乎有些许无奈,叹口气道:“也许吧,我是该知足了。” “怎么,”我握住她的手,“有人欺负你?” 她摇摇头,“都已经封为贵人了,还有谁敢欺负我……只是,身边连个知心的人都没有,”她苦涩的一笑道:“若是你在我宫里就好了。” 这或许就是后宫三千佳丽共有的无奈吧,真要说话的时候,谁都找不到。我不禁有些可怜她,皇帝的女人,能红几日?想来在历史上,我也只听说康熙甚宠德妃,还有那个已经过世的皇后——赫舍里氏。敏贵人,像是不曾听说过。 想到这些,我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道:“你有你的无奈,我也有我的无奈,纳敏,把一切看淡了就好。”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叹口气。我和她说了半晌的话,毕竟她是我这宫里的第一个朋友,无论将来彼此会怎样,我都希望她好。 送走了纳敏,我还傻傻地站在御花园里,脑筋里一片凌乱,可要说个清楚,我又讲不出到底是在想些什么。 “还在呢?”熟悉的声音传来。 我回头,看见十三站在夕阳的余辉里,淡淡地朝我微笑。那样温暖的笑容,真的让人舍不得去毁灭它。“嗯,”我点点头,很认真的一鞠躬道:“谢谢。” 十三摇了摇头,“傻丫头,连我都要谢吗?” 我慢慢地走到他面前,决定老老实实坦白一切。深吸一口气,我刚准备开口却听他道:“什么都不用说,我明白。” “你明白?”我生怕他会错了意。 十三理了理我额前的碎发,“我明白——你,还有四哥。”虽然早就知道十三心里清楚,可是亲耳听见他说出口,我还是呆了下。“你不是说,你想要出宫后嫁一个简单平凡的人么?”十三叹了口气,“与你一直想要的相比,四哥不是你的良配。只是……小优,我没有爱过,但我能看出什么是爱。你奋不顾身地奔向四哥,四哥看见你时偶尔的恍神……我不傻,我知道那代表了什么……” “别说了!”我打断了他的话,害怕再听下去,我和胤禛的身份就那么横亘在那儿,他又何必再多言? “不,你让我说完,你也该听完。”十三扳住我的肩,“你喜欢四哥,你瞒不了我,你更骗不了自己。确实,如果你想要简单想要平凡,四哥不是你的良配。但如果你愿意赌一次天长地久,愿意为了这份天长思久而放弃一些自己一直坚持的东西,四哥绝对值得你这样做。” “我……”我低下头,心里很乱。“我不知道,他是四贝勒我是宫女,我明白,我的出身不低,如果他要我,我做他的侧福晋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十三,有些事儿你不会懂。”就算我愿意赌,我又会愿意和那么多女人同享一个丈夫么?我从小到大受的教育就是一夫一妻制,如果是爱情,那么永远容不下第三者。 “我不懂不要紧,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十三揉揉我的脑袋,“我不是想逼你做什么决定,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逃避自己的真心。”我点点头未说话,我现在还没有说服自己,我还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宫里的日子过得特别快,何况我和胤祥还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我们的礼物,两天一晃而过,胤誐的生日就在我的期盼中来临了。温禧贵妃过世的早,胤禟的母亲宜妃张罗着在她住的咸福宫里摆了两桌酒席。德妃这几天身子有些怏怏的,就推辞了没去,但她念着我好歹是胤誐的表妹,便叫我独自一人代她去赴宴。 来到咸福宫里,我瞧见一桌都是康熙的妃嫔,纳敏也坐在里边,另一桌则坐满了阿哥,四、八、九、十、十三、十四都在。我看来看去不知该往哪儿坐,想来自己是个宫女,便站在了一边。 “小优,坐这儿来,这边都是兄弟姐妹。”十三贴心地说道。 我看向胤誐,他也点点头道:“是啊,你就不要拘束了,在这儿你不是宫女,只是我妹子,坐吧。” 我想了想,点点头,坐到了十三身边,一抬头却发现胤禛就坐在我的正对面。看到彼此,我们竟同时瞥开了眼,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悲哀。 “小优,”胤誐对着我端起了一杯酒,“你说说,我这个表哥都还没见过你几次,和老十三倒是混的熟。今儿是我生辰,这杯酒你怎么也该干了吧?”我笑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胤誐的目光有些惊诧,干笑了声道:“酒量这么好?这酒可烈呢,你待会儿可别喝醉了。”我笑而不答,这杯酒算什么,更烈的就我也喝过,大学那会儿,常跟着一大帮子人泡酒吧,酒量就是在那时候练出来的。 胤禟也对我举起了酒杯,“既然这样,何不赏脸也干了我这杯?” “成呀!”我在自己的酒杯里斟满,又是一饮而尽。 “那我也要敬酒!”十四站了起来,也对我举起了杯,还真是有样学样。 “十四弟,不要胡闹。”我刚想给自己添酒,却听见胤禛淡淡地说了这一句。他担心我?他是在担心我吗? “好了好了,”十三出来帮我打圆场,“今儿是十哥的生辰,我和小优还备了份薄礼呢。” “哦?”胤誐歪着头道:“不知你们要送什么?” 我福了福身,“只怕各位阿哥、娘娘见笑了。” “怎么会?”另一桌上的宜妃说话了,“都是自家人,谁会笑?” 我点点头,拉着胤祥走到院子里,因为是胤誐的生日,院子里铺了些红毯,倒是适合我们的礼物。 “哟!送什么呢,还得到院子里去?”胤誐揶揄道。 我和胤祥相视而笑,“十阿哥收礼了。”说着,胤祥从怀里拿出一支玉笛吹起了曲子,我借着酒力边唱边舞起来。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心却一无所绕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心事对人笑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再高心也小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生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 将快乐寻找……” 陈淑桦的《笑红尘》,不知道他们这些阿哥听了会不会有所感触。如今还坐在一起把酒言欢,若干年后竟都反目成仇。“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如果他们也能这么想该有多好,那么历史上就不会出现九子夺嫡的事。 一曲终了,我微微福了福身,靠在十三身上,酒太烈,心太冷。 “好!”胤誐带头鼓起掌来,接着那些阿哥娘娘们也跟着鼓掌,可是他没有。他就站在人群中,定定地,定定地看着我。胤禛,为什么你不鼓掌,你听懂我唱的了吗? 送完礼,我们又回到屋里坐下,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好像都挺开心,我却如坐针毡,实在不想待下去。我叹口气,站起身道:“小优实在不胜酒力,如果十爷不见怪,奴婢先告退了。” “好吧,那你小心点儿。”胤誐这回倒是善解人意。 十三也跟着站起来,“要我送你吗?” “不了,”我朝他笑了一下,“今儿个是十爷的生辰,你陪他喝两杯吧,我自己回去就行。” “好,”十三点点头,“那你自己小心。”我应了一声,又拜别了另一桌的娘娘们,向外面走去…… 揣着心事,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里,月亮挂在天上,照得下面树影婆娑的,倒也别有一番情趣。我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满心都是胤禛柔柔的神色。 “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天再高心也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一边走着我还在一边唱着,为什么,为什么管不住自己的心?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走到了湖边,脚下一滑就要跌进去。 “小心!”有人从身后把我拉进了怀里,我回过头去……是他。 10 悲悯 “小心!”有人从身后把我拉进了怀里,我回过头去……是他。胤禛惊魂甫定地看着我,“不是说喝醉了吗,怎么还不回去,万一跌进了湖里怎么办?” 我傻傻地看着他,眼泪就掉了下来。“为什么,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要跟来,为什么……”我已经不知道是在问他还是问我自己。 他把我带到离湖稍远的地方,“我实在不放心,就跟来了。” “一直从咸福宫跟到这儿?” 他点点头,“一直从咸福宫跟到这儿。”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忽地就伸手抱住了他,一瞬间仿佛回到了那天的山洞中,没有四爷,没有紫禁城,有的只是胤禛和齐优。他叹了口气,终究也同样拥住了我。 半晌,我晃晃脑袋推开了他道:“四爷,回……” “不,不要叫我四爷。”他打断我的话,低头温柔地看着我。 我想了想,笑着喊了一声胤禛。是我醉了,那就放纵自己一回吧,乌拉那拉氏也好,后来的年贵妃也好,我不想管,我管不了了。 他点点头,再次拥我入怀。“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我无力拒绝,只能任由自己沉醉在他的怀里。如果这一刻便是永恒,那该多好。 那天在咸福宫高歌一曲的事儿不知怎么就弄得人尽皆知了,这两天总有一些小宫女跑来要我教唱歌,吓得我当完差就赶紧躲起来。还是这儿好,也算是皇宫里偏僻的一角了,应该没人会打扰吧。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只觉得是一处挺偏的地方,而且树也挺多,倒像个迷你树林。 我眯着眼坐在树下,好不惬意,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时,忽的听见有人说话。“娘娘身体不好,你们这几日好好服侍着,有什么事儿立刻通知我。”这声音好像是胤禩的,不过他怎么会到这儿来,吩咐下人需要跑到这里吗?我打了个哈欠决定出去瞧个究竟。“呀!”谁知刚走到树后面我就撞上了人。 “小优?”我抬头,竟真的是胤禩。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几乎同时开口。 “那个……”我低下头笑了,“我呀被她们烦得厉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躲。”待我说完这句话,他却突然没了笑容,眼里甚至闪过了一丝悲痛。“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吗?”我心里有些不安。 他摇摇头,“你是没说错,这儿的确没人……你可知道这是哪里?” 我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宫里的路我还不熟,不知道这儿是?” “你跟我来。”说着他往一条小路走了几步,我也只好跟上。小路尽头是一座宫殿,有些年久失修的感觉,宫门上写着“延禧宫”。隐约好像知道延禧宫也是东六宫里的,但实在不记得是那位妃嫔所住,可看到胤禩的伤痛,我顿时明白了,心里蓦地难过起来,难道这儿便是胤禩的生母——良妃的住处。堂堂妃子居然住在这样年久失修的地方,门前的落叶似乎也在昭示已经有多久皇上没有来过这个地方。我想起刚才说的话,真是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八爷,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挥挥手,带着我往回走。“不知者无罪,你不用太放在心上。”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那么孤单,那么冷清,再想到他日后的下场,心里更是难过。也许正是因为良妃始终不受康熙宠爱,他才越想着要出人头地,夺到他也该有的一切。 沉默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道:“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会呀,八爷怎么会这么想?”我走到他前面,“你是大清朝的皇八子,朝里有谁不知道你的名号,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真的已经做得很好了?” 我用力点点头,诚心诚意地点头。胤禛和十四是德妃所生,从小康熙就甚是喜爱,胤禟胤誐的母亲地位也都不低,两人也都是在敬仰的目光中长大的。可是胤禩不一样,他如今的一切都是依靠自己的拼搏,才使得胤禟胤誐甚至后来十四都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如此这般,他确实做得很好了。 他终于又露出了笑脸,“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做得更好。”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这话的意思是指对皇位的追求吗?不知道为什么,我真的不忍看见他将来的际遇,如果可以改变历史,我愿意去做。“八爷,您还记得我唱的那首歌吗?” 他点点头,“记得。” “那您还记得里面的歌词吗?” 他笑了笑,“怎么会这么问?” 我清了清嗓子,轻轻地唱起来。“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天再高心也小不问因果有多少/独自醉倒……八爷,你明白吗?” 他望了我良久,眼睛里有疑问,也有一些我看不明白的东西。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我还是比较喜欢另一句——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一生骄傲。” 看他缓缓吐出那几个字,我知道在他心里有些东西始终是最重要的,即使没有人懂他,他也只求自己的“一生骄傲”。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真的像史书上写的那样“阴险毒辣,狼子野心”吗? 我来不及细想,远远的好像有人走过来,只好朝他福了福身。“八爷一切小心,奴婢告退。”我不知道最后为何叮嘱他那一句,只是延禧宫的宫门似乎始终在我眼前,那样荒凉,让我不忍去打碎胤禩的梦。 心情沉重地回到了永和宫,看到这边门庭若市的样子,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世态炎凉,当年良妃得宠时,延禧宫门口恐怕也是这样吧。 看到我回来,喜凤立刻迎了出来,“小优,去哪儿了呀?主子找你呢。” “嗯。”我应了一声,慢慢向厅里走去,心里却不太想见到德妃。其实她并没有错,康熙要宠谁也不是她能决定的。何况德妃确实温文贤淑,对待下人也没什么架子,全紫禁城的人恐怕都争着想到这永和宫来当差。可是,想到良妃,我还是忍不住有些气她。康熙一直没有立后,但谁都知道,在这后宫里,根本就是德妃在代皇后执掌凤印。既然这样,她就该母仪天下,至少也派个人去给良妃修葺宫殿吧。她也应该知道,在后宫里若她不发话,他人是无权修葺什么宫殿的,胤禩也是因为这样,才无法让良妃住得舒服些。 不知不觉我已经跨进了厅内,德妃正在喝茶。我福了福身,“奴婢见过娘娘,娘娘吉祥。” “嗯,别多礼了,起来吧。”她指了指旁边的凳子道:“小优,你过来坐吧,没人的时候就不用太顾忌了。” 我摇摇头,“奴婢不敢。” 她端起茶杯的手一滞,放下了走到我面前。“今儿怎么了,有心事儿?和我也这么见外。” 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不管怎么样,德妃待我确实很好,就像对待亲生女儿一般。她的三个女儿,一个活了八个月就死了;一个好不容易长到十二岁,却也生病死了;最宠爱的一个,被封为固伦温宪公主,今年年初的时候又被康熙远嫁到准葛尔,算算倒真是等于一个女儿都没有。我到了这永和宫里,名义上是宫女,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闲着没事做,陪德妃聊天而已。但脑中延禧宫的模样还是挥之不去,让我没有办法像往常那样对待德妃。 见我不说话,德妃拉起我的手道:“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我不知道她是否和良妃之间有什么过节,还是是决定问她一句。郑重地对她福了福身,我说道:“今儿奴婢路过延禧宫,却见那宫门有些年久失修,不知道主子您……” “不用说了。”她打断我,径直向内堂走去,“记住,在永和宫里不准提到延禧宫,更不准提到——卫、凌、双。” 我呆站了会儿,不懂为何她的反应会如此之大。还有那个卫凌双,是良妃吗?她们之间真有什么过节?想来想去也想不透,便只好大步走向门外。 喜凤看见我这么快出来显得很惊讶,走上前道:“主子都和你说完了,这么快?”我木然地点点头,没说话。喜凤摸摸我的额头道:“没发烧呀,怎么这么好的事儿,你一点儿都不开心啊?” 我不明白她说的什么,“什么好事儿,我为什么要开心?” “主子没和你说?”她皱了皱眉,“不会呀,房间我都替你收拾好了。” “收拾房间?”我还是不太明白,摇了摇头道:“刚才什么也没说,我却好像惹的娘娘不高兴了。” “怎么会?”喜凤皱了皱眉,“主子脾气素来很好,你一定会错意了。” “不是,”我叹口气道:“她很生气地进了内堂,还告诉我,从此以后在永和宫里不准提到延禧宫和卫凌双。” 她听完惊讶地瞪大了眼睛道:“你提了延禧宫,还提了良妃娘娘?”我点点头,卫凌双果然就是良妃。“你呀,”她摇了摇头,无奈地说道:“你是犯了主子的禁忌了,在永和宫里,这两样确实是不能提。” “为什么?”我不解。 “这种事儿我不能说,何况,我知道的也只是下人们口里传说的,并不能当真。”她耸了耸肩,“好了,总之你记住,以后千万不要再提。走吧,我带你去你的新房间瞧瞧。” “新房间?”我愣了下,“我们搬了新房间了?” “不是我们,是你。”她笑了笑道:“刚才主子是真生气了,都没和你提。她已经下了旨升你做永和宫的女官,你自然有自己的屋子了,还和我挤一块儿做什么。” 我听了,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德妃刚才找我一定是想和我说这件事儿,可我却那样扫她的兴,她这么宠我,我却非和她对着干…… “好了,别在这儿犯傻了!”喜凤推了我一把,“明儿一大早的给主子泡杯茶,就没事儿了!走吧!”说着她就拽着我往后院走去。我想去给德妃赔不是,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听她那么说,只好被拉着走远了。 在永和宫女官是独自一人住的,屋子自然是比以前我住的那间强多了,还独自有个院子,里面像是种了些什么果树,我不太认得。喜凤把我带到门口嘱咐了两句就离开了,把我一个人留在院子里,我看着房门,忽然觉得有些无力去推开它了,我是造了什么孽,回到着清朝来经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重重叹了口气,我还是进了屋。地方倒不错,布置得淡雅清新。我四处看了看,瞧见桌上好象放了一卷画。我把它拿起慢慢展开,想看个究竟。总不会是谁给我送的乔迁之礼吧,古人难道也有这习惯? 画上是一棵青松,像是在山上,云雾缭绕的,别有一番意味。边上还有题词: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心却一无所绕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心事对人笑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再高心也小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生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 将快乐寻找” 落款是……胤禛。就像是一记闷雷击在我心上,那夜他没有鼓掌,可是字字句句他都记在了心里。我小心地收好画,捧在怀里,感受他的心意。 不问前因,不计后果,爱上他,便是此生的劫数。 11 疑惑 今儿是我当女官的第一天,被他们姑姑姑姑的叫着,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好像我多老了似的。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平时还去给德妃端个茶递个水的,现在这些事不用我做了,简直闲得要发疯。我站在永和宫的院子里,东张西望的,想找个人来问问又不好意思开口,难道你叫我问别人要怎么当女官?好不容易远远的看见喜凤走了过来,我赶紧迎上去。“总算瞧见个人了,我都快闷死了。”喜凤朝我拜了拜,我连忙拉住她。“你这是做什么?” 她笑了笑,“怎么说你也是姑姑,我不能没了礼数。” 我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连你都要跟我说什么礼数吗?” 她笑了笑,牵过我的手道:“你瞧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总算瞧见个人了?难道他们一个个都不是人?” 我也笑了,“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呀,现在都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她往厅里看了一眼,“那就进去陪主子说说话吧,你不是想和她赔不是的吗?”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她和良妃之间孰对孰错,我并不知晓,又有什么资格责怪。走进了前厅,只见德妃在帘子后面,像是睡着了,只有梅儿候在帘子外面,见我来了便立刻走到我跟前轻声说道:“主子刚睡,姑姑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还是晚些来吧。” 我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却听德妃道:“是小优吗?” “是。”我应了一声,隔着帘子给她请安:“娘娘吉祥。” 听响动,她像是坐了起来,说道:“梅儿,你下去吧,有小优在就好。” 梅儿福了福身就退下了,厅里又只剩下我和德妃两人。沉默了一阵,德妃从帘子后面走了出来,我赶紧上前扶她。她看着我笑了,“新的地方住得还习惯吗?” “谢主子关心,一个人住是还有些不习惯。”我扶着她坐下,“主子今儿想喝什么,碧螺春还是西湖龙井?奴婢去给主子准备。” 她慈爱地抚了抚我的头,“傻丫头,这些事现在哪儿还要你做呢?” 本来还担心她生气,可见她对我这样的好,总算放心了。在宫里恩怨本就多,我何苦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来惹她生气。我给她倒了杯清水,“主子喝奴婢泡的茶喝惯了,别人来泡,我怕她们泡得不合您的心意。您等会儿,奴婢这就去。” 她端过茶杯道:“你就是贴心,不过今儿别忙了,还是坐下来陪我说说话吧。” 我点点头刚想坐下,外面就传来了通传声:“四阿哥到,十三阿哥到!”话音未落,他们两人已经大踏步地进来了。 “儿臣给额娘(娘娘)请安,额娘(娘娘)吉祥。”他们倒是步调一致。 我这个小宫女也只好忙着给他们请安,“四爷吉祥,十三爷吉祥。” 胤禛走到一边坐了下来,十三却走到我跟前道:“行了起来吧,平时看你没规矩惯了,这会儿倒不习惯。” 我朝他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眼神一晃却看见胤禛正直直地看着我,心里一怔忙看向了别处。 “我才刚想和小优说说话,你们就来了。”德妃看向我道:“小优,还是你去给他们泡茶吧,也只有你最清楚他们喜欢什么。” “是。”我应了声,就低着头谁也不看地向外面走去。 “小心!”不知道是谁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和梅儿撞了个人仰马翻,她手里的茶全都翻在了我身上,尤其是我的手,被滚烫的水泼到,立刻红了。 “嘶!好痛!”我后退几步举着手一个劲儿地吹。 “你要不要紧?”十三已经跑到了我身边,看着我红红的手,满脸焦急。“是不是很痛?我这就宣太医!” “胤祥,”胤禛走过来阻止了他,“没有这个规矩,太医能帮宫女看病?”说着他看向早已吓呆在一旁的梅儿,“看到有人过来不会让开的吗?还杵在这儿干什么,快去打盆冷水来。”梅儿闻言立刻跑了出去。“你怎么样?”他转过来,脸色平静无波眼里却有担心。 我勉强撑起一丝笑道:“奴婢没事儿,有些烫着而已。” “没事儿?手都红成这样了,身上呢?还有没有别处烫着?”他不放心地追问。 我心里一阵感动,更坚信了他不是历史所描写的雍正那样冷酷无情,他有情,只是不轻易表露而已。“四爷真的不必担心,奴婢没事儿。” “这个梅儿打一个水怎么那么久?”十三也有些待不住了,双手背在后面道:“还是我去看看吧。” “别,”我忙叫住他,“十三爷不必担心,奴婢还受得住。” “水来了水来了!”梅儿总算嚷着从外面进来了,喜风竟也跟了来。顾不上行礼,她径直跑到我面前,着急地问道:“我听梅儿说你被烫伤了,要不要紧?”我笑着摇了摇头,有这样的好姐妹也不枉我穿越一场。 “把水搁这儿!”胤禛说着把我拉到水盆边,“把手浸到水里,你会好受些。等没那么痛了,再擦些烫伤药就会好的。”我点点头,乖乖地把手浸到水盆里,再看着周围都是一脸担心的五个人,一丝清凉从手心传到了我心里…… 因为手烫伤了,德妃让我在屋里好好休息几天,我就更名正言顺地偷懒了。 烫伤手的那天我收到了三份药,一份上头写着“每日擦三次”,这字迹我再熟悉不过了,是胤禛;另一份不用想,肯定是十三给送来的;只是还有一份就成无头的主儿了,想来也不会是德妃让人送来的,她大可以正大光明地给我。可到底是谁,一时我也想不明白,就索性随它去了。不过巧了,闻那味道,三人送的该是同一种药吧,恐怕也是治烫伤最好的药了。我擦了两天,手倒确实好了不少,已经不红了,也不怎么痛了。只是在屋里呆着实在闷得慌,我稍稍打扮了一下,跑出了永和宫。 本想去湖边去透透气,不知怎的竟想起了良妃,便想去延禧宫看一看,没准能弄清楚当年她和德妃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这样想着,我已经走到了延禧宫门口,宫门开着,却连个人影都没有。门口的两棵树也早枯了,透着些许凄凉。我深吸了口气,走进了门。 有一个小丫头正在打扫厅前的廊子,其他的好像也没见着什么人。她边打扫边东张西望着,就看见我了,立刻一脸防备。“你是谁?” 我微微笑了笑,“我是永和宫的女官,来探望良妃娘娘。” 她不相信地看着我,“永和宫?”我点点头。她似乎还想问什么,张了张嘴却又咽下了道:“您等会儿。”说着就拿着扫把转身进了厅里。原来还有比我更不懂规矩的,扫把也能就这么拿到主子面前。 稍等了一会儿,她就出来了,恭敬地说道:“娘娘请您进去。” “好。”我跟着她进了前厅。大概是光线不好,屋里很暗,模模糊糊地能看见有一个人坐在上座,那该是良妃吧。我福了福身,“奴婢给娘娘……” “不必多礼,快起来吧。”还没容我行完礼,她就打断了我。 “是。”我站起了身,实在是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昏暗,永和宫里永远都是灯火通明,晚上也弄得跟个白昼似的。我对那丫头责备道:“怎么这么暗也不晓得点灯?” 那丫头努了努嘴,“主子不喜欢点灯。” 我愣了愣,良妃就说话了。“静姗,把灯点上吧。” 那丫头没回话,就走去点灯了,态度甚是傲慢。我有些看不下去,“还有没有规矩了?不用先回主子的话么?” 她像是一证,半天才反应过来。“延禧宫里不喜欢这一套。” 我正琢磨着该说她几句,却听见了良妃的一声叹息。罢了,还是先点上灯再说吧。 点了灯,屋里总算清晰了些,和永和宫自是不能比,但也算整洁。良妃穿了件淡蓝的衣裳,打扮得也不是很细致,和当日我初进宫时在御花园看见的大不一样。那日,德妃虽是抢尽了风头,可这良妃我倒也记住了,当时就觉得她也是个能藏住年龄的女人。但现在……只觉得沧桑。 “姑娘坐吧,不要一直站着了。”良妃朝我笑了笑。我也懒得推辞,点点头坐下了。她仔细地看了看我,问道:“你……是小优吧?”没想到御花园一面她竟记住我了,我赶紧又点了点头。“姑娘今天怎么会来我这延禧宫了?”她又问道。 “这个……”我愣了愣道:“上回路过延禧宫就想进来,只是手头上有些事儿耽搁了。今日路过,不能再不进来了。” 她笑着摇了摇头道:“别人就是要经过延禧宫可都是绕着走,你怎么还能三番四次地经过?” 我讪讪地低下了头,这谎话说得确实不可信,看看延禧宫门口就知多少时候没人经过了,我哪能一直路过?想到这些,我也不想瞒她,如实道:“奴婢看延禧宫像是多少年没有修葺过了,不知道为什么,便想来瞧瞧娘娘。” “那你回头可要小心,万不可让你家主子知道你来过。”她说话的样子似乎在开玩笑,但我知道她没有。她和德妃之间究竟结了什么梁子?正想着,她又开口道:“姑娘要是没什么事儿,早些回永和宫吧,延禧宫,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娘娘不必为奴婢担心,奴婢认为没有什么地方是应该待或不应该待的,若回去了德妃娘娘要责罚,奴婢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但您要是不想看见奴婢,奴婢就不叨扰了。”我说完,就站起身往外走。 “等等,”她叫住了我,“不是我不想见你,只是不想连累你被罚。你也应该知道,你们家那位主子可是恨透了我。她不是还下令,永和宫内不得提到延禧宫和卫凌双吗?” “那究竟是什么事儿呢?”我回到她旁边,“奴婢看着您和德妃娘娘真的不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不过,说不定是一场误会呢?” 她怔了怔,“误会是误会,只是,不是我们之间的误会。” 我听着越发不明白了,就在这时,胤禩进来了。他看见我在,呆站在了门口。我对他福了福身,“八爷吉祥,奴婢只是想来看看娘娘,和她说说话。”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心了。” 我一时不知道要答什么,只好告退了。“既然八爷来了,奴婢就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探望娘娘。” 他没答我,却看向了良妃,良妃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也笑了,又看向我。“走吧,我送送你。” “不行不行,奴婢受不起。”若是只有我们两个也就罢了,可当着良妃的面,这样总不好。 “没事儿,”良妃也站了起来,“就让胤禩送送你吧,也好谢谢你来看我。我这延禧宫,已经很久没有生人来了。” 我听了心里有些难受,也就不再推辞,稍稍福了福身跟着胤禩出去了。 出了延禧宫,胤禩将我带到了宫门口的……姑且就喊它小树林吧。“谢谢你,看得出额娘很高兴你去看她。”胤禩很认真地道谢,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八爷太客气了,其实上回我就该进去的。只是……” “手上的伤好些了吗?”我话还没说完,他突然问道。 “嗯,好多……你怎么知道?”我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那天他不在场呀,我这个小宫女受伤的事怎么连他都知道了。 他轻笑了下,没有回答,却问道:“药还管用吗?” 我一怔,“药?原来那包药是你送的?”他点了点头。要说不感动是假的,却又隐隐觉得不应该感动,矛盾至极。我轻叹口气,说了句谢谢。 他微微一笑道:“不必太客气了。” 我忽然很想问问他有关良妃和德妃之间的事,也许他会知道。想着便开口道:“不知可否问八爷一事。” 他点点头,“你想问什么就问吧,我若知道,一定相告。” 我深吸一口气,问道:“良妃娘娘和德妃娘娘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为什么大家都不敢提?” 他看了我良久,轻叹一声:“那不过是一个过失罢了。”他靠着一棵树站着,复又说道:“你可记得德妃有一个女儿,只是长到十二岁便死了。”我印象中是知道这件事,便点了点头。他接着道:“她叫宁儿,我还记得那是四年前,康熙三十六年。那一晚,皇阿玛掀了额娘的绿头牌,要额娘侍寝。也就在那一天,宁儿突染疾病,永和宫派人来叫了皇阿玛几次,额娘不知道宁儿的病那么重,便派人守住了宫门,不让永和宫的人进入。没想到,那晚宁儿竟没有撑过去……”他重重叹一口气,“额娘不是有心的,如果早知道会是那样的结果,额娘不会的。” 原来是这样,良妃的一点私心,害了一条人命,怪不得德妃不许永和宫的人提到她。 “可她德妃凭什么就这样对额娘?”胤禩继续道:“即使额娘有错,她也该消气了。额娘从那件事后天天吃斋念佛,她呢?谁知道她对皇阿玛说了什么,从那以后,皇阿玛再没到过延禧宫,额娘等于被打入了冷宫。哼,在这宫里,本来就是人人为自己,额娘只是想抓住属于自己的,何错之有?” 我打了一个寒颤,后退了一步,眼前这一个才是真正的八阿哥吗?为什么在他的眼里我只看到了仇恨?我不想再听下去。“八爷,奴婢忽然想起一些事,先走了。”说完,我便向永和宫狂奔而去,也不管胤禩是否在后面喊我,我只想逃,远离他。 胤禩说的,良妃说的,一句句在我脑中盘旋,只是我无法将他们的说法连接起来。在胤禩口中,良妃应该为这件事感到后悔,可是在良妃口中,我却隐隐听到了对德妃的不满。那么事情的真相究竟是怎样,怎么越问倒越浑了。 我不想再去想,脑袋就快要爆炸,那些深宫中的陈年旧事,只要不牵扯到胤禛和十三,我又何必去在意?这整个皇宫里,我唯一在意的就是他们了,不是吗?只是脑中又仿佛有另一个声音在告诉我,不是这样…… 12 天颜 宫里的日子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就要过年了,这可是我在宫里过的第一个年啊,想想就觉得兴奋。也不知道皇宫是怎么庆祝的,肯定很热闹。 今儿是康熙四十年的最后一天了,一大早的梅儿她们就都围住了我,给我献殷勤。在永和宫里,有两个名额能跟着德妃去赴宴,和皇上一起守岁。一个名额自然是我的,另一个名额德妃不想伤脑筋,就交由我来决定了,这会儿他们都巴望着我手里的那个名额呢。 说起德妃,那次从延禧宫回来,我就想着要去和她说点什么,可是每次话到嘴边总又咽了回去。还好德妃倒是没记仇,也不管我先前是不是帮良妃说了好话,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待我好,我心里更是感激了她几分。这样说来,我回到古代来过得还是不错的,有一个像喜凤那样的好姐妹,一个像德妃那样的好主子,一个像十三那样的好知己,还有一个像胤禛那样的……嗯……人,我是该满足了。 “姑姑,姑姑,我刚才给您把房间打扫好了,您去看看?”梅儿的声音把我的思绪从八千里外拉了回来。瞧她的样子就是想跟我去赴宴,不过照理说我还是应该让喜凤去才是。如果没有我,永和宫的女官就该是喜凤了,我对她总觉得有点愧疚。 “你看看你,也太明显了吧?”想到喜凤她便出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哪个旮旯里冒了出来的。“你呀,就想姑姑带你去不是。”她笑着看着梅儿,梅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我笑了笑道:“梅儿,我一会儿就去看你给我整理的房间。不过,这除夕宴理应是喜凤姐姐去才是……” “哎,”喜凤打断了我,“就让她去吧,我又不是没去过,可她却对这个新鲜着呢,让她去吧。”梅儿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又可怜巴巴地看向我。我这人最容易心软了,加上喜凤也没说要去,就应了梅儿陪我去。 “姑姑!”十三的贴身太监小全子站在门口喊了我一声,也不知道他怎么跑来了。 “怎么了?”我朝喜凤和梅儿抱歉地一笑,走向小全子。“怎么跑这儿来了,十三爷呢?” “爷说了,他在老地方等您,请您快去一趟。”说完他就一溜烟儿地跑了,跟做贼似的。 也不知道胤祥又想干什么,我嘱咐了几句,就往湖边去了。他还真会形容,老地方,说得可真够暧昧。 “来了?”远远的就看见十三在那儿等着了,他边向我走来边说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老地方是哪儿呢。” “你以为呢,”我拍了一下他的肩,从他的表情判断,下手挺重的。“什么老地方呀,你搞秘密行动?” 他傻笑了两声道:“皇宫里湖多,我说了怕你找不到。” 我瞥了他一眼,决定不和他计较。“说吧,找我什么事儿?你就不能来永和宫和我说,你不知道我今天很忙?我……” “好好好,是我错。”十三连忙让我打住,他知道我要一说下去就没完没了。“新年之前,有些事儿我们应该把它好好解决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一丝不安忽然涌上了心头,我还是干笑了几声道:“什么事儿?” 他刚要开口,后头传来了熟悉的一声:“十三弟!”胤禛?他怎么会来了?大概十三正好在中间挡着,他没看见我,继续道:“有什么事儿非要约我到这儿说?” 十三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方才转身,“四哥。” 他一让开胤禛就看见我了,眼里闪过一丝讶然。我硬着头皮开了口,“四爷。”这个十三,他到底想干什么。 胤禛很快恢复了平静,“嗯。胤祥,什么事儿把小优也找来了?” 十三看看我又看看胤禛,皱眉道:“你们两个还想隐瞒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还有事儿,先走了。”胤禛转身就要离开。 “四哥!”十三拦住了他,“若你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何必急着离开?”胤禛眉一皱,没有说话。十三摇了摇头开口道:“不料今日还要我来做这个红娘……明明你们就两情相悦,何必非要装得像没事儿似的,只可惜,装又装不像。” “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不要再说了好不好,好尴尬。” 他却又把我拉回胤禛身边,正色道:“你忘了那日我在御花园对你说的话?”胤禛看了我一眼,我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低下头。十三继续道:“我原本以为是小优的问题,结果和她说了许多之后你们俩却还是这样。” “胤祥,”胤禛看了看我,“你多想了。今儿是除夕,还有一大堆事儿要做,别胡闹了。” “我没有胡闹,”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违背胤禛的意思,“四哥,你真的不喜欢小优?那请问,为什么那日在咸福宫她喝醉了离开,你却也跟着坐不住要走?你说是贝勒府中有事,但瞒得了我吗?还有那日在永和宫她烫伤了手,你比谁都担心,你又要怎么解释?” “我只是……”胤禛看了看我,终究没有说下去。 十三忽然笑了,“好在我观察了多日,总算看出了端倪。四哥,你以为我喜欢小优,是吧?”胤禛神色一滞,没有说话。十三越发无奈地笑,“若你是误认为我喜欢小优而让着我的话,那么今儿个我就索性把话说明白了。我是喜欢小优,但只是兄妹之爱,而不是你想的那样,所以你们根本不必因为我而退缩。”他顿了顿,又道:“现在还有什么横亘在你们中间让你们退缩的了,没有了吧?那就都勇敢一点,四哥,这样畏畏缩缩岂是你的个性。” 胤禛看向湖面,良久都没有说话。 十三等了会儿,就快没有耐性,我抢先道:“你走吧你走吧,你就会添乱。” 十三敲敲我的额头,“好好好,我不来管你们,该说的我都说了,能做的我也做了,接下来就看你们自己的了。”他对我报以一笑,快步离开了湖边。 我看他走远了才收回视线看向站在湖边的胤禛,不知要如何开口。定定地站了好一会儿,他忽然开口道:“胤祥说的……也不无道理。”我心中一喜,一丝笑容浮上嘴角。他回头看向看我,“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努力,去创造我们的将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淡淡的,但唇边的一抹笑意还是未能藏住。我走到他身边,用力地点了点头。他笑着看我一眼,伸出一只手臂环住了我的肩,便默默地不再说话。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动作,却将他的心意表露无遗,我静静地随他站着,看向波光粼粼的湖面,心情大好。未来的路会怎样,我不在意,只知道跟了眼前的人,便是对的。不过……他那是什么眼神儿,怎么能觉得我和十三有什么?十三是知己,他这个笨瓜。 盼啊盼的,天色总算是暗了下来,皇宫里的除夕宴就要开始了。我跟着德妃到了交泰殿门口,今日的宴会就设在这儿。康熙还没到,德妃很自然地坐到了皇上旁边的座位上;良妃也到了,她的位子大概和德妃隔了四五个人,想到那天胤禩告诉我的事,我瞧见良妃就有些不舒服,一个生命说是毁在了她手上也不为过吧。但说实在的,心底里我又是不太相信胤禩的话,良妃的那句“误会是误会,只是,不是我们之间的误会”总在我心头盘绕着,但又琢磨不透是什么意思。 皇子们坐在下面,王公大臣就更远些。我一个格格也没看见,好像说是大清的公主是不能随便见人的,还真悲哀,那跟关在笼子里的鸟有什么差别。我仔细地看向皇子那边,胤禛那桌共坐了八个人,除了我见过的八阿哥胤禩、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祯,还有两个挺面生。不过看看年纪和打扮,领口是黄色的那个一定是太子胤礽了,另一个长得挺憨厚,应该是大阿哥胤禔,长得跟惠妃有几分相像。 “皇上驾到!”我正想着,就听见了一个尖尖的嗓音,哈!康熙终于登场了! “臣妾/儿臣/臣/奴婢/奴才叩见皇上!皇上吉祥!”一大帮子人纷纷下跪,口号倒喊得很齐。 “都起来吧,今儿的除夕宴大家不必拘礼。”听那声音中气很足,还有点皇帝的风范。 我跟着大家站了起来,一抬眼就看见康熙走了过来,他和他的儿子们长得都不太像,脸型倒是和胤禛一样,不过那眼睛一看就知道是他们的爹了,都一样的深邃。 “皇上您快坐吧,臣妾先给您倒杯茶,您休息一下才能喝酒。”德妃早早地迎上去扶康熙坐下,其实谁都知道她是在做给所有人看,即使康熙没有立她为后,她也是着后宫唯一有权像皇后一样服侍康熙的人。 “好好好,”康熙好脾气的坐下,“爱妃辛苦了。” “臣妾不辛苦,服侍皇上是臣妾的福气。” 我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简直受不了,唱戏呢俩人。康熙到了大家也就开宴了,我虽然陪德妃来了,却只能站在一边看着,唉,早知道就不来了,看他们吃得香,我肚子就咕咕的叫着。 无聊得很,眼神瞎飘瞎飘的,不知怎么就看见胤禩了。他在给太子敬酒,一脸谄媚……好吧,其实也没有,只是想到那天他对我说话的样子,心里就有些发毛;再看看十三,他还真像孤家寡人,一个人在自斟自饮;胤禟胤誐十四他们仨倒也聊得开心,像三个孩子一般;我笑了笑看向胤禛,他竟也在看我。估计刚才打量几个阿哥的样子全被他看见了,想着便不由得向他吐了吐舌头。他笑了笑,朝我举举酒杯,一饮而尽。我心头一热,仿佛酒也灌进了我的肚子里一般。 “她就是小优?” 嗯?怎么有人谈到我?我四处看了看,居然发现德妃和康熙正盯着我,刚才那话不是康熙说的吧,怎么才见面就注意起我了。 “是的皇上。”德妃拉了拉我的衣摆,“还愣着,皇上和你说话呢。” “哦!”我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心脏嗵嗵地直跳。“皇上吉祥!” “哈哈哈哈……”康熙竟笑了起来,“说了今日不必多礼,朕和你说话,你站着答就好。” “是。”我怏怏地站起来,脸上直发烫,估计已经红透了,这也太丢人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呢。 康熙喝了口酒对德妃道:“瞧瞧,永和宫里出来的丫头都挺水灵的。” 德妃欠了欠身道:“可不是,臣妾把她当成女儿一般看待。” 康熙点点头,“宁儿走了好些年,如今你总算又有个伴儿了。”德妃眼里逸出一丝悲伤,没有回话,康熙似乎也有些后悔提了这个话题。 “皇阿玛,”胤誐忽然开口道,还真及时。“您不知道,小优她唱歌可好听了。” “哦?是吗?”康熙饶有意味的看着我,“那今儿个是不是也给朕唱一曲儿?” “这……”我也不好推辞,万一判我抗旨就死定了,何况看见德妃不开心我也难过,唱一曲也让她开心开心。“那奴婢就献丑了,不过不知道奴婢能不能有个请求。” “说吧。”康熙看起来心情不错。 “奴婢斗胆,请十三爷给奴婢伴奏。” 康熙喝下一杯酒,笑道:“好,就让胤祥给你伴奏!” “谢皇上。”我福了福身走到下面。胤祥也已经从他们那桌走了出来,笑着道:“你啊,就会给我惹麻烦。” “不服气?”我小声说了一句,胤祥摇摇头,从怀里拿出玉笛。我知道这只玉笛是胤祥的额娘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他总会带在身上,找他伴奏准没错。 胤祥吹起了笛,我这回没喝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也不敢跳什么舞了,只福了福身,站在原地就唱了起来: “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目空一切也好 此生未了心却一无所绕 只想换得半世逍遥 心事对人笑梦中全忘掉 叹天黑得太早 来生难料爱恨一笔勾销 对酒当歌我只愿开心到老 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 任我飘摇 天再高心也小不问因果有多少 独自醉倒 今天哭明天笑不求有人能明了 一生骄傲 歌在唱舞在跳长夜漫漫不觉晓 将快乐寻找……” 上回唱这歌时酒烈心冷,不过今天我心情可好得很,我看见,胤禛也坐在下面轻声得和着。只可惜我听不见,下回非要他唱给我听不可。 “好!”康熙鼓起了掌,“好一个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13 新年 “好!”康熙鼓起了掌,“好一个红尘多可笑痴情最无聊!” “皇上,奴才斗胆,也想献唱一曲。”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了一个人,站到了我和胤祥中间。他,不,应该是她,她虽然一身男装打扮,可是那样的皮肤,称肤若凝脂也不为过,男儿怎么可能会有。 “你是……”康熙显然没见过他。 “启禀皇上,这是臣的……臣的犬子。”不知道是谁又站了起来,大概是个官吧。 “原来是僧格的儿子呀,还真一表人才。”僧格?没听过,看起来不像个大官。“成,既然你要求就唱一曲吧。”康熙心情真的不错。 那丫头笑了笑,“但不知奴才是否也可以请十三阿哥为我伴奏?” “哦?”康熙看了看德妃,“咱们胤祥还真是伴奏出了名啊,好,就让胤祥给你伴奏!” “谢皇上。”她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奇怪了,我又没惹她,看我干嘛?不去多想,我朝十三递了个眼色,让他好好表现,就回德妃身边了。 她和十三嘀咕了几句,十三便开始吹笛。咦?我听着怎么还是我刚才那曲儿?这小丫头,难不成她听了一遍也记住了?这也太没创意了,有本事就自己唱啊。 我还没想完,她就开唱了。声音一听就更像女的了,那么清脆。是我的曲,不过她唱得我却听不太懂,英文?不可能,她怎么会英文呢,听着也不像,难道是满文?她不是用满文唱的吧?我可听不懂啊,康熙千万不要叫我再翻译一遍……就在我的惴惴不安中,她终于唱完了。上下一片掌声,连十三也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她。 “好!”康熙看向我,“小优,有人把你的歌翻译成满文了,可遇到对手了?” 我舒了口气,还好她没重新填词,要不我哪儿知道她唱什么。“皇上过奖了,小优不敢和僧格大人的公子相提并论。” 康熙笑了笑,又看向她。“朕今天高兴,说吧,你要什么赏赐,朕都给你。” 她看了看十三,“十三阿哥文才过人,今天奴才只想要十三阿哥陪奴才逛逛御花园。” “噗”,胤誐嘴里一口酒全喷了出来,“逛……逛御花园?” “是。”她点了点头。 “好,”康熙点点头,竟也答应了。“朕说过都答应你,去吧,就让胤祥陪你逛御花园去!” “皇阿玛,儿臣奏请齐优陪儿臣一起。”这什么人呀,人家姑娘约他逛御花园,他拉上我干嘛? “好好好,”康熙怎么答应了,“小优啊,你就陪他们去吧。” “是。”我怏怏地走下去,看了一眼胤禛,他也正看着我。本来还想在这里和他一起守岁,死十三,拉我去逛花园。我闷闷不乐地跟在他们身后,真是,两个人也不说话,想闷死我…… “那个,富察公子,不知御花园……” “她才不是公子。”我嘴一快就说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他们两个几乎同时问我。 我皱皱眉,有十三在,她总不会杀人灭口吧,说就说吧。我清清嗓子,“你的皮肤啊,哪儿有男子皮肤这么好的?还有你的嗓音,那么脆,怎么可能是男子?再就是你的眼睛,人的眼睛是最不会骗人的,你看你,一看就是桃花眼。” “你倒聪明,”她笑了笑,“既然你看出来了,我也不隐瞒。我确实是女儿身,但宫里的除夕宴女子是不能参加的,我只好扮成男儿跟阿玛来了。我叫富察·以轩。” “你就是富察·以轩?僧格大人鼎鼎有名的女儿——富察·以轩。”十三像是认得她。 “你知道我?”她惊讶地看着十三,眼睛里的东西我太熟悉了,她百分之百喜欢十三。 “那是自然,”十三的眼里也出现少有的光彩,“富察·以轩,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不说,更出名的是她的马术,在京城,她称第二,恐怕就没人敢称第一了。” 他俩微笑着对视着,我像个八百瓦的电灯泡,真是的,叫我来干嘛……“咳咳,”我咳了一声,示意他旁边还有人。 十三尴尬地笑笑,“富察姑娘……” “叫我以轩就好,你也是。”她说着看向了我。 我点点头,就喜欢这样爽快的人。“我叫钮钴禄·齐优,你叫我小优吧。哎呀!”我忽然想起了胤禛,这会儿我要回去十三应该不会拦我了吧。“那个,如果没事儿的话,我想先回去了。” “怎么急着要走?”以轩拉住我,“陪我们在这儿逛逛不好吗?我还想讨教讨教你怎么能写出那么好听的歌呢,那里面的歌词我都好喜欢。” “啊?”我求救地看向十三,他应该知道我在想什么吧,今天上午还是他把我和胤禛凑一块儿的,不会第一年就不让我们一起守岁的。 十三把以轩拉到一边,“你由她去吧,她人在这儿心里也不安定,以后有的是机会。” 以轩疑惑地看了十三一眼,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好吧,来日方长。” 我感激地朝她拱了拱手,转身就往交泰殿跑去。“啊!”为了省时间,我走了条黑灯瞎火的小路,哪知又撞上人了。“对不起对不起……” “小优?” 是胤禛的声音,我抬头看见了在我面前似乎也在赶路的他。“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他眨了几下眼,看来是没想出什么好借口,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想……我想和你一起守岁,就来了。” 我心里一阵温热,情不自禁的就拥住了他。“我也是,正想走近道去交泰殿找你……”正说着,他低下头,柔软的唇轻盈的落在了我的脸颊上。我静静依偎在他怀里,只听他柔声道:“从现在开始,我只许你叫我胤禛,它是你的专属,好不好?”我点点头,又听他道:“那么……我叫你优儿,它也是我的专属,好不好?”我又点点头,忽然就感受到了什么叫幸福,只想紧紧地,紧紧地抱住眼前这个给我幸福的人。 “嘭——啪!”天上燃起了烟花,赤橙黄绿青蓝紫,在天空静静缤纷,我看着胤禛,想到了在不远处的十三和以轩……就让这甜蜜的时光再长一些吧。 康熙四十一年就在幸福的包围中来临了,新年的第一天我起了个大早,梳洗打扮过后就要去给德妃请安,却听见了敲门声。打开门一看,是个脸生的小太监。 “姑姑吉祥!”他朝我打了个千。 “嗯。”在宫里住久了,别人这样给我行礼我也就习惯了。“你是……我怎么见着脸生?” “回姑姑,奴才小卓子,奉命将这个带给姑姑。”说着他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个木盒子。 我把它接过来,“你奉谁的命?” “主子说您看了自会明白,奴才告退了。”他又打了个千就走了。 我狐疑地回到屋子里打开了木盒,里头是一个玉镯,在它下面似乎还压了封信。我把信打开:“小优,此玉镯当为新年之礼,也作赔礼之用。额娘甚是挂念,望行而探之。”落款是胤禩。他是说要我去探望良妃?我有些犹豫,想去,却又不想去。 “小优!”突然有人蒙住了我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我赶紧把手里的信藏进了袖子里,不用猜都知道是十四,只有他这么贪玩儿。“我知道是你,十、四、阿、哥!” “没意思,”他转到我面前,一眼瞥见了桌上的木盒。“哎,怎么有个玉镯?” “啊?”我心虚地赶紧把它收起来,“我……我以前带进宫的,我额娘送的。” “哦。”还好他没多问就坐了下来,“你怎么还不去给额娘请安?四哥十三哥都去了。” “那你还不去?”我也坐下,给他倒了杯水。 “才不要,”他端起水杯一口喝尽了,“我等他们走了自然会去见额娘。” 我不禁有些好奇,虽然我知道历史上最后十四和胤禛是死对头,可是现在他才只有十三岁,为什么就好像不太喜欢他的四哥呢?“为什么等他们走了再去?”我不禁问道。 他趴在桌子上,“我不喜欢四哥。” 我看着他,他真的还是个孩子,那么单纯,什么都可以说出口。“傻瓜,”我拍了一下他的头,“为什么不喜欢你的四哥?他是你亲哥哥。” “可是……”他看着我,眼中有疑惑。“他不像我的亲哥哥。” “愿闻其详。”我真的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最后和胤禛反目成仇。 “他是我亲哥哥,可是从小到大,他从来不和我玩儿。前几年,十三哥交由额娘抚养,他也只和十三哥在一起。我还记得有一回我病了,在额娘那儿大家都急的不得了,只有他什么都没说就先走了。你说,这样的哥哥我为什么要喜欢?” 我怔了怔,既心疼他,又为胤禛难过。十四生病,德妃急的不得了,那胤禛生病,德妃有没有担心过他呢? 不等我回答十四又开口道:“不说这个了,”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风车,“你看,好看么?”我点点头,那风车确实做的精致。他把风车递到我面前道:“喏,送给你。” “为什么?”我有些惊讶。 “新年礼物呀,”他把风车塞进我手里,“你给我讲了那么多故事,就送你一个风车吧。你不知道,我跟阿哥所的那些嬷嬷学的可辛苦了。” 我有些感动,轻轻抚摸着风车道:“谢谢,我很喜欢,一定会好好保存。” “小优,”是十三的声音,“十四弟?我说怎么没看见你,你怎么在这儿?”我抬头,胤禛和十三一起走了进来。 十四站起身来,“我来看小优呀。”他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土,真是个从小被宠着的孩子。“小优,我先走了。”说着他竟然“啪”的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才大摇大摆地出去,这个十四呀,他不是给我惹麻烦么?我看向胤禛,他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 “我……”我看着胤禛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他转身就要往外面走,我赶紧上前拉住他,也不管胤祥在不在场了。“你相信我好不好?是他恶作剧,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他虽没说什么,却停下了脚步,我挽住他的手臂继续说道:“你生气代表你在乎,我很高兴,可是你也应该相信我,你不了解他,你也不了解我吗?”我装得要多可怜有多可怜,但实际上是很冤。 “你啊,”他点点我的鼻子,“你就认定我不会生你的气,对不对?” “咳咳咳,”十三用力咳了几声,“我可不是隐形人,你们两个也等我走了好不好?” “你还说我?”我放开胤禛,“昨儿晚上是谁呀,看见心目中久仰的富察姑娘,谈得那么开心。” “富察姑娘?”看来胤禛还不知道。 我把他拉到一边,“就是昨天那个把我的歌翻成满文的。” “她是女的?”他观察的还真不仔细。 “嗯。”我点点头,然后歪着脑袋看向十三。 十三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行了行了,我说不过你。四哥,昨晚那个就是富察·以轩。” “是吗?”胤禛似乎也知道她,“我说记性怎么那么好,优儿唱一遍,她就记住了。” 我嗔怪地看了胤禛一眼,表扬别人记性好不就是表扬他自己。当日他也只听我唱了一遍《笑红尘》,便能提在画上送我。 他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笑着道:“我和她不一样,我只记得你说的。” “停停停停停!”十三快抓狂了,皱着眉道:“你们别在那儿卿卿我我的成不成,我还在这儿站着,好歹顾虑一下我的感受。” 我朝他吐了吐舌头道:“就当你不存在,你又能怎样?” “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别闹了。”胤禛在我额头轻轻一吻,“你快去额娘那儿请安吧,我和胤祥还有事儿。”我乖乖地点点头,目送他和十三离去。新年新气象,真好。 去给德妃请了安,我还是决定去一趟延禧宫,不因为胤禩的要求,我自己也很想去看看她。走到延禧宫门口,除了宫门上一对红色的对联,怎么也看不出过年的气氛。想来整个皇宫,恐怕也只有这里会这样冷清了。 宫门没有关,我径自走进去,又看见上回那个叫静姗的丫头在那儿打扫地上的落叶。她瞧见我,只福了福身道:“姑姑吉祥!主子说了,您若来了直接进屋就好,不必通传。” 我点点头,走进了屋里。还是和上回一样没有点灯,十分昏暗。“你还是来了,”良妃的声音传来,我看着她走进,仍是穿一件很素的衣裳,维持着淡淡的笑容。 听她的口气像是算准了我会来,不由问道:“娘娘怎么知道奴婢会来?”她笑了笑,走去点灯。“娘娘,”我赶紧去帮她的忙,“点灯这样的事儿让下人做就好了。” 她看向外面道:“可是静姗在打扫院子呀。” “其他人呢?又不是只有静姗一个下人。”我有些愤愤不平,“他们在哪儿?奴婢去给您叫了来,新年第一天就不做事儿吗?” 她却一笑,手里头继续点着灯。“可我这延禧宫里只有静姗这一个丫头,你还要去找谁?” 我一愣,怎么可能,一整个宫殿里只有一个丫头,也就是说,这整个延禧宫里不过就住了两个人——良妃和静姗。 见我不相信的表情,她淡淡笑了笑。“原先是有很多人,可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儿了……四年了吧,你要那时候进宫,就会知道,延禧宫的热闹绝非今日永和宫可比。”她说着已经点完了灯,有些出神地看着那火苗。“那时候……他常常会来,下了朝一定直奔我这儿,三不五时的还带着礼物来。我还记得好些年前胤禩出生的时候,他高兴地守了我们母子三天三夜,赶都赶不走……不过这都是以前的事儿了,他现在,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知道她口中的他必是指康熙,既然那样得宠,她又何在乎一个晚上?“奴婢有一事相问,请娘娘告诉奴婢,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像是刚从回忆里走出来,摇了摇头。“不重要了。” “怎么不重要?”这件事儿就像一个结压在我心上,“八爷说的就是实情吗?还是根本另有隐情?” “胤禩的说法也就是现在宫里的说法,也是他所知道的。”她拉起了我的手,“他怎么说你就怎么信吧,这么多年了,我不想解释。” 我看着她,不知还能说些什么。 晚上临睡前,我把几件东西都放在了桌上。胤禛的画,胤禩的玉镯,还有十四的风车。看着它们愣愣地想了半天,才又都锁进柜子里。 良妃的话还想在耳边,她说,延禧宫的热闹绝非今日永和宫可比,那么是历史记错了吗?按她所说的,康熙宠她至极,远非德妃能比。还有她以前说的误会,是指和康熙之间的误会吗?我总觉得,她有许多的苦处,却只是独自一人往肚子里吞。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14 春围 今年三月,康熙终于要去春围了。通常秋围是比较受重视的,可这次他却也带了一大帮子人,胤禛、胤禩、胤禟、胤誐、十三全都在列,德妃和纳敏也被带上了,看来康熙还是很宠爱这个敏贵人。我自然是跟着德妃出门,喜凤梅儿也同行。不过十四就惨了,康熙命他在宫里好好学习,也好,他就会成天给我找麻烦。 一路奔波,终于到了我向往已久的木兰围场。正值初春,郊外的空气就是和宫里不一样,草木也长得特别好,一株株欣欣向荣的。我们在行宫住下,康熙说是休息一晚,明天一大早就出发狩猎。 也许是心里觉得兴奋,翻来覆去的我怎么都睡不着,索性披了衣裳到外头去透透气。这回出行佐领僧格也是随行之一,不知道以轩会不会跟来。这么想着,竟心想事成的耳边就出现她的声音。“小优,怎么你也睡不着吗?” 我一回头就看见她穿着件火红的骑马装站在我身后,“你也来了?”看见她我很高兴。 “嗯。”她拉着我在草地上坐下,“春围我怎么能缺席呢?要知道,这可是我大展马术的机会。” 我笑着摇了摇头,“你是来大展马术的还是来盯人的?” “什么呀,谁说我是来看胤祥的了?”真是个毫无心机的小丫头,这么快就不打自招了。 我大笑着躺在了草地上,“我可没说你是来看十三的啊!” “啊?”她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我……好了好了,不瞒你,我是来看他的。” 我心里溢起一些欢欣,她这样真挚地对待十三,他们两个性格又这么合,以后一定会是很幸福的一对。想着我拍了拍她,让她也躺下,笑了笑道:“我猜到了,其实上回在御花园里我看着你看十三的眼神,就猜到你喜欢他。十三是个好人,值得你喜欢。” 她也轻声笑了,“我知道,对了,你知道吗,那天在除夕宴上他和你共奏一曲,我还以为……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你们只是好朋友。不对,有可能是叔嫂。”她说着侧过身“不怀好意”地看着我。 这个胤祥,怎么什么都和她说。我无奈地摇摇头,指了指天上的星星。“以轩,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星星啊。”她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对,那是星星。”我对她点点头,“你看见那颗最亮的了吗?它叫北斗星。传说北斗星会指引人们找到最爱的人,而我相信,我们,都在被它指引着。” 她想了想,灿烂地笑了。“对,我们将被它指引着找到最爱的人。”今夜星光灿烂,我们两个就这样聊了一整晚,一点儿也不觉得疲倦。 一大早的我就跟着德妃出门了,喜凤和梅儿留在在行宫里。德妃竟也穿了身骑马装,难道她也是马上好手?看着我疑问的眼光,德妃马上就会意了,“傻丫头,想当年我的骑术可是不输给男子,你信不信,我是胤祯的第一个骑术师傅。” 胤禛和胤祯同音,不过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她教的那个一定是十四。明明都是自己生的,她为什么就不能一视同仁呢。 “怎么不说话?”她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对了,你怎么没换骑马装?” “娘娘,她小时候身体不好,家里头就没让她学骑马。”胤禛和十三不知道从那儿冒了出来,我发现,这个古人都练过轻功,一个个都来无影去无踪的。也难为十三,我那时胡乱编的一句话他还记得。 “是吗?”德妃拉起我的手,“也对,我记得小时候你是常生病,宁儿的身体就比你好多了。”又是宁儿,她的身体比我好多了,又怎么会突患疾病一夜间去世?容不得我多想,我们已经走到了康熙跟前。 先是给他行礼,然后再等着其他人给德妃他们行礼,宫里的规矩还真麻烦。 “好了,来狩猎就不必多礼了。”康熙坐在马上,显得很威武,他看着德妃道:“朕让他们给你选了匹上等的马,你去瞧瞧还合心意吗。” “谢皇上。”德妃福了福身便过去试马了,我过去也帮不了什么忙,索性站在原处。 “那……是小优吧?”康熙注意到了我。 “是,奴婢齐优。” “你怎么不穿骑马装?我大清子民个个都是马上好手!去,换身衣裳,朕也让他们给你备匹马。”康熙兴致真好,还是让胤祥再给解释一遍吧,我四处看了看,却不见他。他和胤禛应该也去挑马了,至少在我视线之内没瞧见,算了,还是自救吧。 “启禀皇上,齐优小时候身体不好,家里没让她练马,所以她坐个马车都能吐呢。”真是没白交以轩这个朋友,昨儿晚上,她本来穿了骑马装是要去遛马的,邀我一起去时我就用这个理由推托了,现在倒让她救了我一回。 “哈哈哈哈……”一大帮子人竟然都笑了起来,不会骑马有这么好笑吗?我尴尬地站在原地,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成不成,跟着德妃怎么能不会骑马呢?当年,她的马术除了凌……”康熙说着却似被卡住了,神色滞了滞才又道:“朕还是得找个人教教你。” 我却没在意他后面的这句话,只想着前半句他没说完的,凌……是凌双?他是要说良妃吗? 以轩看我在发呆,轻轻碰了碰我道:“皇上,您若不介意,就让奴才来教她吧。” 康熙这才注意到她,“你是?” “奴才富察·以轩。”以轩从马上跳下来,恭敬地朝康熙跪下。 “原来你就是僧格的好女儿啊,快起来吧。”康熙又看向我,“小优,你这回可是找对师傅了,以轩的骑术在这京城都很是有名。” “说什么呢?”胤禛、十三还有德妃一起骑着马回来了。 “朕在给小优找师傅,”康熙骑着马踱到德妃身边,“你看看,这僧格的女儿以轩怎么样?” 听这口气不像选师傅,倒像选媳妇儿。德妃点点头,“她就是以轩?我常听老十三念叨,长得倒挺标志。她肯教小优,小优是有福了。” 我看了眼胤祥,他正看着以轩出神。 又嘀咕了一阵,康熙终于发话了:“好,朕宣布狩猎现在开始。所有女眷们自由行动,其他人,拿出大清子民的气魄来,让朕看看你们的真本事!”话说完,他第一个骑着马冲了出去,其他人也连忙跟上了,一片尘土中我看见胤禩回头看了我一眼,心里忽地一惊,刚才也没怎么注意到他。那只玉镯还躺在我的柜子里,抽个时间还给他吧。 “你们怎么还不走?”以轩的声音把我的视线拉了回来,德妃都不知道骑哪儿去了,胤禛和十三却还在我们身边待着。 “是啊,你们怎么还在?”我反应了过来。 他们却笑而不答,傻站了会儿,十三把以轩拉到了一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惹得以轩直笑。而胤禛就一直看着我,我被他看得脸直发烫。 过了会儿,他们总算回来了,以轩“哗”地上了马,回头对胤禛说道:“四爷,教小优骑马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和胤祥去比赛狩猎。”才说完,她就和胤祥一起绝尘而去。 看着胤禛慢慢扩大的笑容,我开始怀疑,不,我肯定这是个阴谋。 “还站着做什么,不是要学骑马吗?”胤禛走到我面前,“站在这儿,你可永远学不会。” “啊?”我心里暗暗叫苦,“我,那个……啊!” 才想和他说说不要学骑马,他竟一个横抱把我抱上了马,天啊,我这辈子连马屁股都没摸过……嗯?他也上了我这匹马?“傻丫头,就你那样坐马车都晕,还怎么学骑马?”他在我耳边柔声道。 “那你……” “我们就这样共乘一骑好不好?”他从我背后环住我,拉过缰绳,优哉游哉地向前踱去。 我靠在他肩上,感动在心里慢慢蔓延,他最懂我,他知道我不能骑马就陪着我,也不管康熙……“呀!”想到康熙我惊呼了一声。 “怎么,这样慢你还难受吗?”他立刻停了下来。 “不是不是。”我回过头去看他,他的眼里写满了担心。“都是我不好,你不要担心。我是想到皇上说大家都要去狩猎,你这样陪我,交不出猎物怎么办?” “真是个傻丫头,”他又开始慢慢骑着马向前踱,“这个才不需要你担心,以轩会把她的猎物都给我的,我才不怕交不出东西,你现在只要好好享受就行。”我的心放下了,也就不再说话,只依偎在他怀里,随着他四处晃荡。 到了一处草地上,我们下了马,相拥坐在草地上。“优儿,我决定了,春围回去,我就求皇阿玛给我们指婚。”他在我耳边柔柔的道来这一句。 “真的?”我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话,幸福来得太快,有些不真实。 “嗯。”他点点头。 我傻笑,抱住他的脖子,重重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知不知道,我都觉得现在自己幸福得要死掉了。” “胡说,”他宠溺地看着我,“怎么会死掉?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要一起过,你还要替我生很多很多的孩子……” “才不要,”我靠在他怀里,“那么生法,我不成母猪了?” “为我又何妨?”他低下头,看着我的眼睛。他就是这样让人无法抗拒,我慢慢闭上了眼,他的唇轻柔的覆上我的唇。如果这是一场梦,我愿永远不要醒来…… 15 生死 本来是极其期待这次春围的,可是自从胤禛说要娶我之后,我又变得希望春围快快结束。啊哈,我的胤禛就要娶我了! “喂,傻笑什么呢?”以轩和十三远远地走来了,来了木兰围场四天,他们两个天天溺在一块儿,我看他们的好事也近了。 “是啊,你不是想到我才傻笑的吧?”十三还真会臭美。 “去你的,到我屋子里来还这么说,你小心我把你赶出去。”我给他们倒了两杯水,拉以轩坐下。“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你们两个不是每天狩猎很开心吗?” “你就不让我坐啊?”十三在一旁插嘴道。 “怎么,我的爷,你坐难不成还要我抱你?”我揶揄道。 “切,”和我呆久了,他倒也学会了我的口头禅。“我们俩是看你寂寞才来陪你。” 我没好气地蹬了他一眼,今儿一早胤禛就被康熙叫去议事了,都快中午了还没说完,死十三还来糗我。 “好了好了,”以轩拉十三坐下,“我说你们两个不要成天像个孩子好不好?” “谁和他一样像孩子了?” “谁和她一样像孩子了?”我们倒是难得默契。 以轩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好好好,你们两个大人,我像孩子还不成吗?” 十三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谁说你像孩子了?” 看来他们进展不错,“咳咳……”我清清嗓子,“拜托要亲热离我远一点,没看到我孤家寡人一个吗?” “是吗?”胤禛的声音忽的传来。 “你来了?”我们才说着话他倒议完事过来了,我一下子跳起来拉住他的手臂。“怎么说了一上午?” “不得了不得了,”十三在一边笑得一发而不可收,“还说我们?你们那才叫亲热。”我横他一眼,拉着胤禛坐下。这几日来,我们四个已经混得相当熟了,见面也不必再行什么礼。“你还瞪我?”胤祥握着以轩的手道:“四哥,我还没和你说,前几日小优拉着以轩在草地上讲了一夜的话,还好以轩没生病,要不然……” “你好意思说,”胤禛跟他卯上了,“我还没怪你,优儿的身体一向不好,她要生病了……” “她才不会生病,以轩就不一样了……” “当然是优儿身体不好……” 他们俩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吵着,我和以轩相识而笑,看来北斗星真的指引我们找到了最爱的人。 “好好好,我不和你争了。”还是胤禛大度,他笑了笑道:“今儿下午做什么,皇阿玛不是说了自由行动么。” “是啊是啊,我们下午干什么?”我和以轩异口同声地问道。 “这个问题就交给你来想了,”十三笑嘻嘻地看着我,“你不是一向鬼点子最多吗?” 想就想,怕你啊……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忽然计上心来。“哎,我们去抓兔子好不好?” “你不是一向最不喜欢打猎么,你不是觉得兔子很可怜吗?”胤禛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不是的,”我站起来边转悠边说道:“我们不骑马也不带弓箭,就徒手去抓兔子,比赛谁抓的多,好不好?” “这个主意不错,”以轩首先响应我,“这样既不会伤到兔子,而且也算打猎了,就这么办吧。” 胤禛和十三无奈地摇摇头,他们两个一定觉得无聊透顶。真是,成天就知道杀戮。 “好吧,”胤禛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你不要再转悠了,我看着都头晕。既然这么定了,我们就出发吧。” “好好好……”我们四个叽叽喳喳地一起向门口走去,好不热闹。 木兰围场的小树林里有不少野兔,我们就把地点选在了那儿。经过商量,我和胤禛一组,以轩和十三一组。 “那就开始咯,”我看了看他们,大声喊道:“开始!” “快走!”胤禛拉着我的手就往一边跑去。 “喂喂喂,你跑慢点儿。”我跟在后面气喘吁吁的,要知道当年我念书的时候最讨厌的就是跑步。 “嘘……”胤禛指向一处,“你看。”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草丛里好大一只灰色的野兔正在休息,我惊喜地嚷道:“快点快点快点快点!胤禛你快去抓它!” 他苦笑着摇摇头,“要是没有我在你身边你怎么办?”说着他悄悄地靠向了野兔,再是纵身一跃。“优儿,我抓到了!” “真的?”我跑到他身边,果真见他手里抓着了那只野兔。“好可爱的兔子啊!”我从他手里抱过它,轻轻地抚摸着它的背脊。 胤禛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道:“笼子呢?快把它装进去。” “啊?”我傻了眼,刚才他拉着我跑得太快,笼子落在原地了,只好讪讪道:“我忘拿了。” “你啊……”他却一点儿都没有生气,“算了,输就输吧,只要你高兴就好。”我欢欣的抱着兔子,眼前是我爱的人,未来的雍正大帝,他是这样的宠爱我,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哟,四哥好兴致啊!”就说这些阿哥都练过轻功,胤禩和他的贴身太监小卓子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我们身后。 我心里一怔,手一松兔子便从手中跑了。但看见胤禩又不好去追,只能微微福了福身道:“八爷吉祥。” 他看了看我,走到胤禛身边。“我说怎么才和皇阿玛议完事就不见了你,原来是佳人有约。” “八爷……”我心里泛起隐隐的担忧,突然看见他就觉得没什么好事。 “你走开。”他竟伸手推了我一把,有些用力,我顺势摔倒在地。 “你干……啊!小心!”胤禛想要责备他,却忽然冲我嚷了一句。我抬头,只看见一支箭直指我的胸口而来,完了!我来不及逃跑,闭上了眼睛…… “小优,你去休息一会儿吧,都已经守了他两天两夜,你身体会受不了的。”以轩心疼地看着我。其他人都离开了,只有我还不肯走,我想要陪着他——替我挡了一箭的胤禩。 犹记得那天,我闭上了眼睛,半晌却还没有感到箭射到我身上,却听得有人惊呼:“八爷,你怎么样!”“八哥!你没事儿吧?”我睁开眼睛,见胤禩挡在了我身前,是他替我挡了那一箭。眼前还有胤禟和胤誐的脸在晃动,胤誐还在支支吾吾地说什么“八哥我不是有意的……我……我只是射那只鹿,我不知道它会突然跑开,而你就在鹿的后面……八哥……” 我脑袋里嗡的一响,忙上前抱住胤禩。“你……为什么?” 他勉强笑了笑,“你……没事就……”一句话没说完就已经晕了过去,我只看到鲜血一点一点在我眼前蔓延…… “小优,去休息吧。”以轩又喊了我一声,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不必了,”我摇摇头,“不看到他醒来,我不安心。” “可是,”以轩拉过我的手,“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四爷多担心?” “他会担心么?”我眼前又闪过了那一天,胤禛离我不远,甚至比胤禩更靠近我,可是他除了叫我小心他做什么了?为什么挡在我身前的是胤禩而不是他?为什么非要我欠胤禩这份人情?我摇了摇头,“以轩,我现在真的不想提到他,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她动了动嘴,想说什么又终咽下了。“罢了,那你小心身体,我先出去了。” 我点点头,又坐回到胤禩床边。他的脸色苍白,太医说,箭再往右偏一寸,直刺心脏,他就没命了。我不懂,是为了什么让他可以连命都不要的来救我。“八爷,你一定要醒过来,知不知道……”我的眼泪掉在了他的手臂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趴在他床边睡着了,朦朦胧胧中,似乎有人在轻抚我的头发。我皱了皱眉睁开眼,看见的是胤禩微笑的脸庞。“八爷?八爷你醒了!”我惊喜地坐直了身子。 他微微点了点头,“我还活着?” 他的声音嘶哑无比,我听了喉头一紧,又快哭出来。“你当然活着,你很好很好地活着。” “谢谢你,”他对我笑了笑,“谢谢你留在这里照顾我。”我边哭边摇头,如果不是他,我都不知道还能不能看见今天的太阳。“不要哭。”他努力抬手擦了擦我的眼泪,“你哭了,惹得我伤口都会疼。我想喝水,你给我倒杯水好吗?” 我用力点点头,试着给他一个微笑,便站起来去给他倒了杯水。“来,我扶你。”我把他微微扶起来一点,让他好喝水。 “小优……”他才喝了一口竟忽然紧紧抱住了我,杯子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八爷不要这样,会弄疼你的伤口。”我想挣开又不敢用力,怕弄疼了他。 他抱着我的手却又紧了紧,“我不怕痛,抱着你,才让我觉得自己还活着。”我深叹了口气,便任由他抱着,这一切,是我欠他的。 毕竟伤得很重,胤禩这一躺就躺了七八天,明日就是康熙回朝的日子了。这些天来我一直呆在胤禩身边,德妃倒是通情达理,她知道我觉得亏欠了胤禩,便告诉我她身边有喜凤和梅儿就好了,让我安心照顾胤禩。 虽然要天天面对他,但我反而觉得庆幸,若非这样,看见胤禛我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说不怪他是假的,可其实心里却也早就原谅了他,甚至还庆幸那个挡箭的人不是他。胤禩受伤,我只是觉得愧疚,他要受伤了,我还当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不知道是谁说过,来得太快的幸福不牢靠,我和胤禛,真的应了这句话吗? “小心,水满了。”胤禩还躺在床上,我去给他倒杯水,一走神水都溢了出来。一阵手忙脚乱,才终于倒好了一杯水去给他。“怎么心不在焉的?有心事儿?”除了那一日在延禧宫门口的胤禩,平时的他都很细心,也很体贴,在他身上我能感觉到胤禛身上没有的那些东西。除了对皇上、德妃、我还有十三,胤禛对谁都是冷冰冰的,可是胤禩不一样,他对所有人都很友好,永远笑脸迎人,让你感觉如沐春风。 我摇摇头,理了理思绪道:“我能有什么心事儿,唯一挂念的就是你的伤了。怎样,今儿感觉好些了吗?” 他笑着对我摇摇头,“明明就有心事儿,为什么不要承认?”说着拉过我的手,“我送你的玉镯,回宫后戴起来,好吗?” 我违心地点点头,其实看见它,我就会觉得压抑,就好像一块石头,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我轻叹了口气,“八爷,我想出去走一走,好吗?” 他看了我很久才开口,“这里并不是牢笼,你去吧,去任意一个你想要去的地方都可以。”我顾不得回他的话,只觉得要窒息在那空气里,点点头就出了门。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走啊走的就走到了上回抓野兔的地方。八天以前,我爱的人还站在我面前,宠爱着我,我还想着,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八天之后,为何就成了这样?我早就不生他的气,这么多天了,可他为何就是不来找我?隐隐约约听见了脚步声,我一回头,看见了胤禛。 他看见我也是一怔,脚步停了停才又走到我面前。“你……这些天还好吗?” 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竟向他福了福身道:“四爷吉祥。” 他皱起了眉,恼怒地看着我。“你说什么?你再喊一遍。” “奴婢向四爷行礼,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吗?”我不卑不亢地看着他,可在心里,却好想抱住他,告诉他我这几天有多想他,只是话出了口,又倔强地改成了伤害的话语。 他看了我一会儿,眼睛里从恼怒变为悲伤最后归于平静。“没有,你的礼数很周到,你也是这么对老八行礼的吗?” “您错了,奴婢和八爷很熟,熟到不必行礼。”明知道这些话万万不能说,嘴却不由自己控制说出了口。 “好,好好。”他竟笑了,“你们很熟,好!我们就形同陌路,你满意了?”见我不说话他转身就走。 “胤禛!”我忍不住叫住了他,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停住了脚步。“胤禛,你还要娶我吗?”只要他说娶,只要他回头,我就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只可惜他的肩微微颤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大步地走开了。 是这样吗?我的爱,连带我的幸福就这么离开了,那个说回宫之后就要娶我的人此刻竟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慢慢地蹲下,眼泪一滴一滴成串地掉下来,最终变为号啕大哭,我知道,什么都结束了,就在这木兰围场里,什么都完了…… 16 天晴 几日的行程,终于从木兰围场回到宫中,我也暗暗松了口气。胤禩奉命留在府中好生休养,我虽担心他的伤势,但更怕像在木兰围场那样日日与他相对。他似乎也知道我的心思,虽在自己府中,但每日一大早都派了小卓子来我这儿,告诉我他休养的情况。 胤禛和十三每天还是会到永和宫请安,我却能避则避,实在避不了了也是请个安就走,决不多留一刻。我不是怕面对胤禛,只是见了他,心里的千言万语就仿似堵在了喉咙口,如此这般,不如不见。 小卓子才走,我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发呆。他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只告诉我胤禩的伤势在一天天地好起来,可昨日十四还告诉我,他那位八福晋不知为何与他大打出手,让他胸口的伤又崩裂开来,这些小卓子都不曾对我说。 “小优。”我忽闻十三的声音,心里清楚他绝对忍不了几天,一定会来问我个究竟。 “来了,”我走去给他开了门,“怎么这么有空来我这里?” 他看了看我屋里道:“没人吧?” 我有些哭笑不得,难道我还在屋里藏了人?“你说呢,你看那屋子里能藏人吗?” 他看了看院子外边道:“刚才小卓子怎么来了,他不是八哥的人吗?” 我心里明白了他为何问那一句屋里有没有人,可他也真是的,胤禩现在的状况怎么可能入宫?我笑了笑道:“八爷知道我担心他的伤,天天命了小卓子来禀告情况,你不要多想。” 他点点头,“你……你是不是因为八哥为你挡了那一箭,动心了?” “动心?”我摇着头笑了起来,愧疚是有,可怎么会动心呢,我的心早给了另一个人。“十三,我的感情没有那么廉价,他为了我挡了一剑我很感动,可是,止于感动你懂么?” “那你为何这些天都避着四哥?” 我还是摇头,“不是我想避着,可你也看见了他对我的神情,根本就不想与我说话,你说我还能如何?” “那你心里此刻可还有四哥?” 我微一颔首,“自从那日在桥上第一次遇见他,他便不曾从我心里离开过,你还要问我心里可有他吗?” 他有一刻的恍神,又很快恢复平静。“既是这样,那就去和四哥把话都说清楚了。你这几日心里难过,四哥也不好受。你可知道他眼睁睁地看着八哥为你挡那一箭,自己却无能为力时有多懊悔?你又可知道,你这些日子日日夜夜陪着八哥,他心里有多煎熬?他对你那种漠然的神情,正是因为他在意,只是不懂如何表达罢了。这些,你那么了解他,还不能明白吗?”我越听十三说,心里便越后悔,只想赶紧见到他,便撒腿就往外冲。“等等!”胤祥追上来拦住我,“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找他呀!”我说着就要甩开他的手。 “你要去哪儿找他?”他拦着我不放,“怎么这么冲动?” “我……”稍稍定了定神却发现真的不知要去哪儿才能见着他,只好无助地看向胤祥。 他笑了笑,轻叹道:“果然是从认识你开始就不断替你善后,我替你约了四哥在湖边,快去吧。” “嗯!”我点点头,跑出去几步又回身看向胤祥,抱拳道:“大恩不言谢!”他点一点头,目送着我离开。 只在湖边等了一会儿,我便看见胤禛走来了。他看到我,皱皱眉停下了脚步,半晌才开口道:“优儿?” 听到他这么叫我,如果说先前还有些生气,现在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不怪他,不怪他没有为我挡箭,不怪他在树林里头也不回地走掉,也不怪他这几天都不和我说话。我慢慢地走向他,柔声道:“是我。” “你怎么……胤祥他……”胤禛那么聪明,只稍一想就明白了,摇头轻叹:“他怎么老想做红娘?” “是啊,”我很自然地挽过他的手臂,他身体一僵,却没说什么,也没有挣开。我心中一喜,拉着他到草地上。“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儿好不好?”他点点头,拥我坐下,这光景真的仿佛回到木兰围场那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胤禛,”我靠着他,“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可不可以?” 他点点头,“好,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 我确定他还是我的胤禛,这样宠溺的语音,是我所熟悉的。我笑了笑,“我有三个问题。” “嗯。”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要问。“第一,那一天,你为什么没有替我挡那一箭?明明就是你离我近,为什么要让我亏欠八爷,还是你根本……” “这个问题我不回答,”我还没有问完,他就把我打住了。“问第二个吧。” “哪儿有这样的,”我不满地嘟嘴,“你说过我问什么你就会答什么的。” “除了这个问题,”他捏捏我的脸,“现在我还有一些事情不明白,等我明白了,我就回答你。” “好吧……”虽然不甘心,可他不说我也没办法。“那我问第二个问题了。” “嗯。” “第二,为什么那天在小树林里我问你话,你却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些天来我心里的难过都是因为他那日的冷漠。 他犹豫了一下,忽然笑道:“罢了,在你面前还有何面子可言。那天,我看你谈起老八的样子,心里就发酸。” “啊?”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忽就笑了起来,“真的?” 他点点头,“你说你和老八熟到不必打招呼,却对我行礼。还有那么多天,你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却对我熟视无睹,我……我不高兴。” 我心里溢满了甜蜜,原来不管是谁,即使是将来高高在上的雍正,也有孩子气的一面。我伸手抱住他的腰,“那么,我还有第三个问题要问你,你……还要不要娶我?” 胤禛低下头看我,我刚想躲避他的目光他便吻住了我。很久很久以后,他才在我耳边说:“早在木兰围场我就铁了心要娶你,以前是,现在是,将来,还是。” 天,终于放晴了。 一切终于归于平静,我为了不去招惹胤禩,成天就躲在永和宫里,反正胤禛每天都会来看我,十四那小子也常常来和我斗斗嘴,我的小日子过得还挺舒服。 “咚咚咚!”我听见了敲门声,心想着会是谁啊,胤禛刚走,十三和十四从来没有敲门的习惯。我正想着,门又响了几声。“来了来了!”我没好气地打开门,却看见胤禩站在外面,心猛地往下一沉。“八爷……你怎么来了?”回来后我还没见过他,他身上的伤该好了吧,只是人瘦了一圈,让我越发愧疚。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他的嗓子有些哑,看来还没有完全复原。 我尴尬地笑了笑,“哪儿会呀,你进来吧。”我把他带进屋里坐下,给他倒了杯水。“你的伤好些了吗?”他不说话,只是盯着我的手腕。我一下明白了,他是在找那只玉镯,便心虚地缩了缩手。 “你终究还是不肯带它……”他喝了一口杯里的水,“你还是选择四哥?”我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的问我,一时愣住了,不知怎么回答。他笑了笑,“其实你不必回答我也明白你的选择,不过没关系,你能把我当朋友,还能常常去看我额娘,我已经很高兴了。” 我很是内疚,低头道:“八爷,我还没有谢谢你……” “不用,”他打断我,“本来就是我害你摔倒,为你挡那一箭也是我心甘情愿。你不欠我的,不用谢我。” 我更觉得愧疚,站起来打开柜子拿出了那支玉镯。“八爷,这只镯子,我还是不能收。” 他摆摆手道:“不用还给我,四哥……应该会去求皇阿玛指婚吧?这只玉镯就全当是我送你们的大婚之礼,你好生收着吧。”我点点头不再说话,你叫我要怎么再去拒绝他?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又是四月了,我进宫整整一年。前几日胤禛告诉我,这些天他和十三就会求指婚,我相信幸福就在眼前了。 “小优。”我站在院子里把玩着灌木丛里的野花,听见有人叫我,回头一看竟是以轩,胤禛和十三也站在她身边。 “你怎么来了?”我迎上前,像以轩这样是不能随意进宫的。 “还不是他,”以轩嗔怪了看了十三一眼,“他上午向皇上求了指婚,下午就把我召进宫了,说是给德妃娘娘瞧瞧。” “哦……”我不怀好意地看向十三,“我可告诉你,才没那么容易让你把以轩娶进门儿。” 十三挠挠脑袋,“我知道你最好了,才不会为难我,何况……”他看了看胤禛,“四哥也向皇阿玛求指婚了。” “啊?”虽然心里有准备,但听胤祥说出来还是有些不相信。“那……皇上答应了吗?” “你看她急的,”十三把以轩拉到身边,“皇阿玛当然答应了。” 我不相信地看向胤禛,他点了点头,我不知怎地就跳了起来。“耶!”跳着跳着又觉得不太对,他们都看着我呢,只好尴尬地立定,样子一定滑稽透了。 “优儿,”胤禛笑着拉我过去,“只是有件事,可能要你受委屈了。” “什么事儿?”我没心没肺地问道。 “你阿玛只是四品文官,虽然今儿还没有下圣旨,但……可能只能封你为庶福晋,委屈你了。”他边说边看着我的脸色。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呢,这有什么,只要能和胤禛在一起,我就很高兴了。 看我不说话,以轩还以为我介意,连忙过来劝我。“我阿玛只是佐领,所以我也只是侧福晋罢了,可我也不介意啊。” “什么呀,”我拍拍她的肩,“我才不介意。那还不只是个称呼,我知道某人心里有我就是了。” 我边说边看向胤禛,他也对我回视宠溺的目光。虽然还没有正式指婚,但恐怕也只是个仪式,就这两天了。我终于要成为他的福晋,我终于要成为他的福晋了! 17 指婚 我戏称这些天为等待幸福降临的日子,成天傻笑的更起劲儿了,喜凤不明所以就老拿我开玩笑,我也不计较,谁让人家心情好呢。我喜笑颜开地站在德妃身边,心想着再过几天就要叫她额娘了,她这么宠我,一定会高兴吧。 “小优,你一直笑什么呢?”德妃终于忍不住道:“这几天我就总看见你笑。” 我摇摇头,“奴婢能服侍您心里高兴呀。” “瞧这丫头,嘴多甜啊。”德妃笑着拉过我的手,“小优,以后……” “主子主子,大喜讯呀!”梅儿这丫头也是不太懂规矩的,嚷嚷着就从外面进来了。 “什么事儿啊,慌慌张张的,好好说。”我责备了她一句。 她倒不生气,还笑着看着我。“姑姑,要恭喜您啦!”我心里一惊,难道康熙指婚了?梅儿对德妃行了个礼,“主子,刚才奴婢听他们说皇上今儿个给四爷和十三爷指婚了!”是这件事!我心大喜,嘴角的弧线又拉长了些。梅儿顿了顿继续道:“皇上啊,把佐领僧格大人的千金以轩小姐指给了十三爷,还把凌柱大人的千金齐颜小姐指给了四爷!”她说着笑着拉过我的手臂,“您的妹妹就快成四爷的福晋了,您说,奴婢是不是该恭喜您啊?” 我像是忽然被雷击中,直觉得胸口一阵疼,还强忍着痛,笑问道:“你再说一次,把谁指给了四爷?” “您的妹妹齐颜小姐呀,”梅儿拿手在我眼前晃了晃道:“姑姑怎么看起来不高兴?这可是大喜事儿呀!” “哦,”我勉强让自己显得镇定,点点头道:“我当然高兴,只是事情太突然了,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说着,我对德妃福了福身道:“不知奴婢可否离开一会儿,奴婢想回屋去给妹妹备些东西。”想到他们两个一会儿就该来永和宫请安了,我一刻也呆不下去。 “成,你去吧。”德妃显然心情很好,微笑着道:“只是你也太心急了吧,才知道就要去给自己的妹子准备东西了。” 我笑了笑,不再回话,有些跌跌撞撞的走出了永和宫。梅儿的话还在耳边,什么叫把齐颜指给了胤禛?腿一软,我就要摔倒,却有人在后面扶了一把,回头看,竟是胤禩。 “你没事儿吧?”他担心地看着我,“今日皇阿玛指婚的事儿,你知道了?”我点点头,和他保持一定的距离。他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不明白皇阿玛怎么会把你妹妹指给了四哥,我……” “你不要说了!”我不客气地打断他,“八爷,我现在心里很乱,不想想这些,你饶了我好不好?”本来还希望是梅儿听错了,可胤禩也这么说,还能有假? “小优,”他拉住我的手臂,“他求指婚却求到了你妹妹头上,你一点儿也不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儿吗?”我傻傻地站着,不知道要说什么,这一切发生的太快,我要好好想一想。“其实我真的替你不平,他这样算什么?指婚是他去求的,他怎么会求到你妹妹头上去了?”胤禩越说越激动,“他究竟把你当什么?如果是皇阿玛说错了,他怎么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他真是……” “八爷!”我再次打断他,“这件事儿你让我好好想一想,好吗?等我想清楚了,我会去问他的。”他看着我,眼里流露出心疼。为什么每次我有什么事,总是他在身边,而让我哭的那个,永远是胤禛。 “姑姑……啊,八爷吉祥!”一个小太监从远处跑来,也不知道是那个宫里的。 “急什么!一个个还懂不懂规矩了?”胤禩正在气头上,我赶紧拉住他,对那小太监说道:“以后别总慌慌张张的,有什么事儿说吧。” “是。”那太监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姑姑,奴才奉命将这封信交给您。” 我不解地接过信,信封上什么都没写。我问道:“谁让你交给我的。” “她只说您回去拆开便知。”说完他打了个千就退下了。 我拿着信不想再和胤禩说下去,便道:“八爷,我想先回去了,也好看看是什么人把这封信给了我。” 他又看了眼远去的小太监,点头道:“好,那你自己不要想太多了,知道吗?”我点点头,转身离开,还能感到身后有一束目光紧紧的追随,心里知道是胤禩,却又不敢回头看。 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心事重重,从外面回来我就躺在床上,谁也不见。我知道胤禛和十三一定来过,可是现在我还不想面对他。信一直攥在手里,想了想,还是把它拆开了。里面又套了一封信,信封上写着“胤禛亲启”四个字。看到“胤禛”二字,心就猛地打了个咯噔,不安的情绪直涌上来。再仔细看看,里头还有一张字条,像是给我的。我把它打开,上面写着:“我不便写信直接传递于他,烦劳姐姐将信交给四爷。”,落款是齐颜。 她为何写信给胤禛,并且那么亲昵地直呼他的名字,难道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我甩了甩头,命令自己不准胡思乱想,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封要交给胤禛的信。 想了很久,我把它拿到了手中,才发现并没有封口。颜儿写着胤禛亲启,这应该是一封很重要的信,可为何又不封口,难道不怕被别人看了去?我心中有疑问,几次想拿出信来看,但伸出手就又缩了回去,不仅仅因为这样做不道德,我更害怕信里的内容是我不能承受的。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我看了一眼门口,没有应声。“咚咚咚!”又是三声,还夹杂着以轩的声音:“小优,我知道你在里边儿,开我进来好吗?我有事想对你说。”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信,想想也需要有个知心的人替我交给胤禛,暂时我还不想见他。想着这些,我便走去开了门。 以轩皱着眉站在门口道:“为什么胤祥和四爷来的时候你都不让他们进来?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我没说话,径自往屋里走。她也跟了上来,“这整件事儿现在我们也都理不清楚,你应该和我们站在同一阵线不是吗?怎么一个人在屋里自怨自艾呢?”我摇摇头,将手里的信交给她。她一愣,道:“你写了信给四爷?” 我一笑,带着几分讥讽道:“是给四爷的信,只是不是我写的。你替我交给他,告诉他是我妹妹颜儿给他的。” “颜儿?”以轩蹙起了眉头,“她怎么会写信给四爷?他们应该不认识才对呀。” “不认识皇上能把她指给他?”我苦笑了声道:“以轩,这里头究竟有什么事儿,恐怕只有他们两个清楚。我现在很累,不想再管这些了,你去把信交给他吧。” “可是……”她还想说什么,见我微一蹙眉,收了声,叹口气又道:“我是弄不清楚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是你想想,和四爷相处了这么久,他的为人你应该清楚。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过早的下定论,要是你们彼此就这样错过了,那多可惜。”说完,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带着信离开了。 昨儿一晚上没睡,早晨起来眼圈有些发黑,补了些妆总算看起来不那么明显。“咚咚咚!”又有人敲门,我没多想,便跑过去打开门,却见胤禛站在门口。对视了很久,我才开口,“你……您有事儿?” 他眉头紧了紧,“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你信不信我?” 我冷笑了声道:“您未来福晋给您的信,您可看了?” “你……”他张了张嘴,又无奈地摇摇头。“这些事儿我暂不想提,我还是那句话,你信不信我?”我苦笑了几声,低下头不再看他。“原来你对我的信任就那么一点点。”我抬头,看见胤禛伤痛的眼睛,我不记得他是怎样决绝的离开,世界在那一瞬间沦陷于黑暗,心里的痛楚点点滴滴汇聚蔓延,我卷起自己的衣袖,狠狠的咬下去…… 老天对我的眷恋终究只有那么一点,晴天已过,留下的,是无尽的黑暗。 低着头哭,忽然又听见了脚步声,胤禛!我惊喜地抬头,却又在一刹那失望,站在我面前的是皱着眉心疼着我的胤禩。我再也忍不住,扑在了他身上放声大哭,他只是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一遍遍地告诉我:“不怕,有我在,我不会留下你一人,不怕……”又是他,每次为了胤禛哭,又是胤禩在安慰我。 “姑姑,姑姑!”一听就是梅儿的声音,我推开胤禩,脸上还挂着泪珠。 梅儿看见这情景一下愣在那儿了,不知该说什么,胤禩咳了一声道:“什么事儿这么急还不说!” “是。”梅儿使劲点了点头,“嗯……姑姑,您节哀顺变。” “节哀?”我心又是往下一沉,擦了擦脸上的泪道:“出什么事儿了!” 扑通一声,她跪在了地上。“姑姑您节哀,凌柱大人……凌柱大人过世了!主子说,您可以先收拾些东西,回家奔丧。” 我脑袋嗡的一响,不是昨天才指婚吗,怎么就过世了?胤禩扶住快要摔倒的我,以为我是忧伤过度了,便呵斥梅儿道:“谁让你来传话的!滚!” “等等!”我叫住一脸委屈的梅儿,“我没事儿,你刚才说,娘娘说什么了?” 她转身回来又跪下,“主子说您可以回家奔丧。” “你起来吧。”我扶她站起来,“去告诉娘娘,让她不必担心,我奔完丧就回来,去吧。”她点点头,又对胤禩福了福身才退下。 “小优,我陪你回去。”胤禩不放心我道。 我摇摇头,勉强笑了一下。“我真的没事,自己可以,你回去吧。”他虽担心,但见我坚持,也就没强求,叹了口气离开了。我靠在门框上,心里一片空白,我在这里的阿玛去世了?怎么一下子会发生这么多事儿,是祸不单行还是…… 匆忙收拾了些东西,就坐着德妃为我准备的马车回去了。巧碧站在门口等我,她接我下了马车就带着我去了灵堂,额娘、颜儿还有一大堆人都跪在里边儿,见我回去,额娘又大声啼哭了起来,说些什么“老爷走得早啊”“没见到最后一面”之类的。我心里本来就难受,看了那场景倒也跪在地上哭了好一会儿,算当了回孝女。其实在这府里住了几个月,这个阿玛确实对我很好,为他哭也是应该的。 因为我刚从宫里回来,才在灵堂跪了一会儿,就被巧碧带去房间了,让我休息一下,顺便换身孝服。屋子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心里还是空荡荡的,穿好孝服却又不想出去。刚才看颜儿,也是哭的梨花带雨面无颜色,唉……胤禛的事就先放一边吧。 忙了好几天,阿玛总算入葬了,额娘的心情还是没有平复,每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好像还很生颜儿的气,也不和她同桌吃饭,总叫了我陪她在房里用膳。据下人们说,阿玛是因为指婚太突然,一时受不了就走了,额娘大概就为这个怪颜儿吧。虽然刚回来时,我也为了指婚之事有些生颜儿的气,可是看见她那么孤单又自责的样子,我就不忍心了,她毕竟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去她房里看看她,既然是她姐姐,又何必和她计较。到了她房门口,门虚掩着,我就推了门进去了,她正趴在桌上,肩头一动一动的,仿佛在哭。听见声音,她抬起头看见是我,哭得更凶了。我当她是内疚,便过去安慰她。“好颜儿不哭了,阿玛不会怪你的。” 她把头埋进我怀里,哭着说:“姐姐,如果我听阿玛的话,不和他在一起,今天……今天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说着便眼泪簌簌地直落,再也说不出话来。 我把她揽入怀里,心里却是她刚才的话。和他在一起,她是说胤禛吗?也只有这个解释了。阿玛不希望她进宫,她却爱上了堂堂四贝勒,阿玛一时受不住打击就去了。只是,这也不能怪颜儿,本来爱一个人就是身不由己的。我强忍着心里的痛楚,轻轻拍着她道:“不哭了,阿玛会明白的。以后……以后嫁给了四爷和他好好过日子就是,我……我也会祝福你们的。”越来越佩服自己,居然这么镇静地说完这段话。胤禛,从此以后就深藏在我心底了。我也该学着长大,学着遗忘,何况颜儿为这份爱付出了这么多,我应该学着祝福他们…… 18 云烟 阿玛过世不久,康熙便追封他为“一等承恩公”,也许也是因为指婚的事儿吧,但我已不想细究,人已去,身后之事又有什么可计较的?倒是丧事办完,就该是我回宫的日子了,额娘心里纵有千千万万个不舍,却也无计可施,不能把我留在身边。其实我又何尝想回去,回去之后就无可避免地要面对胤禛,但此时的我要以怎样的面目怎样的身份面对他?还好,值得欣慰的是,额娘和颜儿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毕竟是自己亲生的,想来也不忍心怪她一辈子。 当初进宫的一幕此刻倒像是重演了,额娘拉着我的手不忍放开,颜儿也在一旁哭得稀里哗啦,生离死别,短短几天,我便“荣幸”地经历过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坐上了回宫的马车,当初心里虽有不舍,但总是怀着兴奋的心情的,如今却是忐忑不安。 马车行至宫门的时候突然被拦了下来,我拉开帷幔,只见胤禩的贴身太监小卓子站在外边儿,见了我立刻打了个千道:“姑姑吉祥!我们爷请您去万福楼一聚,还劳烦您跟奴才走一趟。”胤禩找我?虽不明所以,我还是让车夫跟着小卓子去了。 马车在一家古色古香的茶馆门口停了下来,小卓子扶我下车,说道:“姑姑,爷在二楼雅间等您,您请上去吧。”我点点头,独自一人进了茶楼。 店小二瞧见我就热心地迎了上来,“客官,您楼上请。” “啊不,”我笑了笑道:“我来找人。” “小的知道!”他说着指了指楼上,“您是来找八公子的。” “八公子?”想了想才明白说的是胤禩,我不禁有些好奇。“你怎么知道?” “八公子说了,待会儿要进来找他的是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姑娘,我这一瞧,您不就是吗?”他虽一脸谄媚地笑着,可这话也确实叫人听了舒心。我微微颔一颔首,便随他上去了。 胤禩临窗背对着我坐着,听见上楼的声音也不回头,待小二下去了方转过身来。“来了?坐吧。” 我心里有些不自在,挑了离他最远的座位坐下来,想想不妥,又挪到了他对面。“咳咳,”我装模作样地倒了杯茶,掩饰面上的尴尬。“不知八爷找我有什么事儿?” “才几天工夫,对我又生分了?”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反又扔了一个问题给我。 我尴尬地笑笑,喝了口水道:“八爷说笑了,我……没有生分啊。” 他摇摇头,“还说没有……罢罢罢,你说没有就没有吧,今儿个找你是为了另一件重要的事儿。” “什么事儿?”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似乎要把我看穿。“你不想回宫。”一语中的,我低头默认。“那就不要回去吧?” “什么?”我心里一惊,抬头看他,他也正瞧着我。我都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没,他叫我不要回宫,这哪儿是他能做主的?我摇摇头,“八爷说笑了,不是你我说不回宫就不回宫的呀。我是永和宫的女官,没有德妃娘娘的话,我怎么可能不回去?” “这好办,”他道:“你忘了,你正在守孝。”我不明所以地皱皱眉,他接着道:“皇阿玛最看重的便是孝顺,只要你以守孝为由,我想德妃不会为难你。” 确实如此,我心里不由得一声轻笑,眼前不愧为雍正一直视为对手的八爷胤禩,不管是什么细节他都看在眼里。皇宫我是不想回,我不想去面对胤禛他们,可是我不回宫我又能去哪里呢?回家吗?面对颜儿我不是更难堪。想到这些,我无奈又自嘲地叹了口气。 “至于不回宫你要去哪里并不是问题,”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你可以先住到我府上,而对宫里就说是留在家中。你放心,这件事绝不会有人向宫里泄密,当然也不会有人无聊地去查证你是否在家中。” “你府上?”我嘴里的一口茶险些喷出来,以前总想着和他保持距离,现在却要住到他府上去,我不是疯了么。 “你怕我?”他走到我身后,双手轻轻搭着我的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总是不愿和我走太近,是因为在你心里只有老四。可是,难道这些日子以来我对你所付出的你都看不见吗?你要嫁他,如果他真的能给你幸福,那么我祝福你们。可是现在是他在让你哭让你难过,而我只是想在你身边默默地看着你守护你,这样,也让你害怕吗?” 我低下头,默认他的话。一直以为自己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对的,到头来却不仅伤了自己也伤了旁人。想要开口答应他,心里却忽然泛起一丝不甘,胤禛,我真的要就这样与他擦肩而过吗?整件事情,到底是怎样我也没有问过他,我是不是应该向他问个清楚? 我正犹豫着,胤禩放开我坐到了对面,沉声道:“小优,如果你不想回去,现在要立刻作决定才是,晚了进了宫就来不及了。” “八爷,我……”我想要向他提胤禛的事,话到嘴边又打住了。他这样帮我,我怎么告诉他我想见胤禛一面的心情。 “你还是放不下他。”他却觉察到了我的犹豫,眼里闪过一丝伤痛。过了良久,他才像下定决心般开口道:“好,我成全你。你入宫去向他问清楚吧,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如果到时他的答案会让你难过,你就接受我的安排。” 我无声地点点头,他为我做到这样,我又还能说什么? 虽然折腾了一番,但还是没误了进宫的时辰。德妃看我累了,也没多说什么,只让我早些休息,一切明日再说。 我回到屋里,心里盘算着要怎么才能单独和胤禛见面。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叫人传话,约个见面的地方。可是叫谁传话呢?十三吗?回来时听喜凤说十三被康熙派出去办公了,要两三天才能回来,看来是不能指望他了。喜凤呢?我虽和她要好,可毕竟她跟了德妃好几年,她会不会告诉德妃,又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盘算了一圈儿,我终于决定了。就喊梅儿吧,她来永和宫的日子和我差不多,德妃和她也不是很亲近,再说一个小丫头,我唬她两句,她就不会出去乱说了吧。 安全起见,我写了一张字条让梅儿送给胤禛,上头写明了地址。我告诉他,不见不散,无论如何,他都欠我一个解释,所以他必须来。地址我约在了湖边,这里有我们太多的回忆,如果他足够仁慈,在这个地方也不会忍心太伤害我吧。 用过晚膳我就早早地就去了,梅儿一个时辰前就去给他送字条,应该很快就能看见他。我心里七上八下的,就坐在湖边朝里面扔石头。可等了好久,扔的石头都能把湖填满了,他还是没到。我越发地不安,这不像他,不管怎样,他都不会选择逃避的不是吗? “姑姑!”在我往湖里扔第n颗石头的时候,我听见了梅儿叫我的声音。我循声看去,她手里抓着什么正想我跑来。 怎么会这样,胤禛呢?我扶住气喘吁吁的她,问道:“你怎么来了?”我仔细看了看,她手里抓得不是别的,正是我要她交给胤禛的字条。我一把将它夺过,气急败坏道:“这字条怎么还在这儿!” “姑姑,”她喘了好大一会儿的气,才能说话:“奴婢等了四爷好久,先前他一直都不肯见奴婢,后来还是四福晋说了情,才见着了爷。不过……”她皱了皱眉,仿佛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不过什么?你倒是说呀!”我抓住她的肩膀。 她身体颤了颤,像是被我抓痛了,轻声道:“不过四爷看了之后叫奴婢还是把字条还给您,是他告诉奴婢到这湖边来找您的,还要奴婢顺便捎给您一句话。” 我放开她,靠在身边的一棵大树上。心里隐隐地知道,胤禛要她带的这句话一定不是我想要听的。我做了个深呼吸,复又开口道:“你说吧,是什么话?” “也不是一句话,”梅儿想了想说道:“只是八个字,‘过去种种,过眼云烟’,爷说您会懂的。” “过去种种,过眼云烟”,“过去种种,过眼云烟”,我反复思量着他的这句话,心如刀绞。他是说要我把之前的一切都当作过眼云烟,全都忘了,对不对?我挥挥手,让梅儿先回去,自己慢慢地滑坐在地上。也许我真的不该问,那样至少心里还保留着一些希望,可是现在,什么希望都落空了,他要给我的解释就是——过眼云烟……齐优啊齐优,你怎会如此的傻,早知如此,应了胤禩便是,何必心里还存在着希望,存在着不甘,回到这宫里来,只是徒增一份伤悲罢了。 呆呆的,我在树下坐了一夜,直到天边微微泛白。都过去了,我拍拍屁股站起来,在心里告诉自己,“齐优,你是最棒的!不管什么都不会把你打倒,忘了他吧。”我努力展开一个最灿烂的微笑,却有泪珠滑到唇边,忘记,谈何容易? 晃晃悠悠地回到永和宫,泪眼模糊的像是看见一个人站在我的房门口,莫非是他?我的心怦怦直跳,赶紧向他跑去,他还是不舍得的。“胤……八爷?”胤禛两个字将要喊出口,才发现是胤禩站在我面前。呵,我怎么会还心存希望? “慢点儿!”他扶住我,“怎么这会儿才回来,我昨晚就来了,见不着你都快把我急坏了。” “你等了我一晚上?”我看着他疲惫的样子,一时间心疼酸楚懊恼一股脑儿的涌上来。“你怎么这么傻,我如果不回来呢?” 他笑了笑道:“你不回来我就一直等下去,等到你回来为止。” “八爷……”我心里翻江倒海,终于靠在了他肩上,低声道:“我决定了,我接受你的安排,随你出宫。” 他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我,很久很久。 我的眼泪无声地滚落在他肩上,心中明白,这便是自己最后的选择了,离开了这皇宫,我再也不会见到他。过去种种,真要变成过眼云烟,今后种种,也不再与他相关。若还有什么牵扯,妹夫,这便是唯一的关联…… 19 八府 “前面就是我家了,很快就到。”胤禩坐在我旁边,紧紧握着我的手。“听说你坐马车都会难过,现在这样慢,你还好吗?” 我点点头道:“你放心,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娇弱。” 也不知道胤禩是用了什么办法,那天下午,德妃就召我去见她,然后就说什么虽然舍不得我但还是要尊重我的选择之类的,准我回去丁忧三年。我心里也有些舍不得德妃,拉着她哭了好一会儿。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把我当亲生女儿看待,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虽说是丁忧三年,可三年之后,我还会回到那个皇宫吗? “怎么了,在想什么?”胤禩点了点我的额头,“到了。” “哦。”我跟着他下了马车。望向眼前的府邸,看起来要比四贝勒府华丽的多,到底他们的性格是不一样的。 “八爷,您可回来了!”正瞧着,府里走出来了一群人,说话的是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虽不是十分漂亮,但个子高挑,穿着绫罗绸缎,又化了个精致的妆容,倒平添了几分贵气。 胤禩微一颔首,答道:“是啊,福晋。” 福晋?这就是历史上的八福晋——郭洛罗氏?要是我没记错,她后来被康熙封为天下第一妒妇,更是被雍正挫骨扬灰。棋差一招,我怎么和她住到一个屋檐下来了? “爷,她就是您的贵客吗?”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走到了我面前,打量了几眼道:“长得倒是标志,难怪爷要把她带回府了。”我低下头,不想迎上她挑衅的目光,既然注定了要与她共住,不如和睦相处才是。 “福晋,我们进去再说吧。”胤禩拉她到一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哼!”她一转身,带着一大帮子人又进去了。 我跟在胤禩后面,心里想着要怎么和那位八福晋相处才好。“啊!”进了前厅,胤禩忽然停住了脚步,我一不留神就撞了上去。 “小心。”他扶了我一把,“走路怎么不看着呢?” “胤禩!”我闻声抬头,只见那位八福晋怒气冲冲地走到我们面前,大声嚷道:“你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准备怎么安顿她?” 胤禩笑了笑,揽住她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她要在这里暂住一阵子。” “什么说好!”她打掉胤禩揽着她的手,“你有和我说是一个女人吗?你有说是这个狐狸精吗!” “你别太过分了!”胤禩沉下了脸,“有客人在,也不知道收敛些吗?” “客人?”她扫了我一眼道:“行啊,如果只是住个三五天的客人,我一定好好相待。可现在,恐怕是要住三五年吧?这哪儿还是客人?早就喧宾夺主了吧。” “你……”胤禩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我站在一边如若芒刺在背,早知道会引起他们夫妻这样的争执,我倒宁可留在宫里了。想想还是说两句的好,要不这样干站着总不是回事儿。“咳咳,”我清清嗓子道:“福晋,您消消气儿,我打扰几日,待找着住处,立刻就走。” “你在胡说什么,谁说你要走了?”胤禩皱着眉头看着我,我摇摇头,示意他不要说话。 “你们还眉目传情?”不料这一切都被她看在眼里,她一甩袖子,走到前面喝口茶道:“对不起,几日,我也受不得打扰!” “福晋!”我第一次看见胤禩这样生气的样子,他沉声道:“人是住定了,她是我的客人,由不得你要不要!” “你……”她怨恨地看了我一眼,重重地搁下了手里的杯子。 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想必她是真的在意胤禩,才会这般不讲道理。我走到她跟前道:“福晋,您若真看不得齐优住下,我这就离去。您别生气,伤了您和八爷的感情。” “小优,”胤禩过来拉我,轻声说道:“你何必理她,让她自个儿无理取闹去就是了。” 郭洛罗氏突然笑了起来,“你心疼了?你竟也会心疼人?好啊,我决定了,就让她留下来,不过一切得听我的差遣。” “够了!”胤禩走到她旁边,喝道:“我说过,她是我的客人,你不要……” “八爷!”我打断他,知道不会有什么平静日子过了,心一横,淡淡说道:“能离开那牢笼,我已经庆幸。八福晋想要怎样,你就依了她吧。” 胤禩张了张嘴,见我摇头,只好轻叹一口气对郭洛罗氏道:“好,就依了你。” 郭洛罗氏笑了笑,我却不觉得她开心。只是,我也无力去管她的用意、她的心思,要忘掉胤禛一人,已经耗费我全身力气。 “喂!你用点力好不好?像你这样洗,要洗到什么时候?喂喂喂!你干什么,那么用力,衣裳磨破了,你陪吗?”郭洛罗氏的贴身丫环小莲尖声说着话站在一边指指点点的。 我尽量不去听她嚷嚷,可她尖细的嗓音怎么都过滤不掉。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想当初在宫里,我虽是宫女,可这些杂活却从来不用我做。到了这八贝勒府,名义上是客人,却来洗衣服。也是自己不好,自己答应都听她的,不是吗? “啊!”小莲忽然尖叫一声,打断了我的思绪,她嚷道:“你……你想做什么?这可是福晋最喜欢的衣服!你是不是成心的呀?”我看向手里的衣服,那是一件水蓝色的旗袍,上面绣了约上千朵的木兰,确实好看得很。呀,怎么袖口破了这么大一个洞?“你还看什么?”小莲拉我站起来道:“袖口破成这样,福晋怎么还能穿?你说,该怎么办?” “这洞是我洗出来的?”我还没缓过神来,呆呆地看着手里的衣服,还很可惜啊,这么漂亮的衣服。 “你是傻子吗?”小莲抢过我手里的衣服,瞥了我一眼道:“别以为你装傻就没事了,跟我去见福晋!” “哎哎哎!你别拉着我跑呀!”我被她拽着,却挣不开,敢情这丫头以前练过什么凌波微步吧,要不也是长跑冠军,这古代人怎么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还在胡思乱想的,我已经被她拉进了书房。整个书房里挂满了字画,我虽不是很看得懂,但还能分辨好坏。“这些都是八爷的画作?”我看得入了神,忘记了自己此时身在何方,开口便问道。郭洛罗氏刚要开口回答,我转身见着了北面墙上的一幅画,抢先道:“原来是福晋的书房。” 她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不说话只是看着北墙上的画,那画上的人一看便知是胤禩,那神韵那姿态,作画的人必是十分在意他才画得出。 小莲见我们都不说话,忽然对我吼道:“没规矩!见了福晋还不行礼!” 我怔了怔却听郭洛罗氏道:“免了吧,小莲,你先出去。”小莲想将手中的衣服递给她,瞧了瞧她的神色又缩回手应了一声,便出去了。“为何你看这画就知这是我的书房?”郭洛罗氏复又问道。 我笑了笑道:“以八爷的个性绝不会挂一幅自己的画像在墙上,而且这幅画里,溢满了作画人的用心,我斗胆猜测是福晋所画,并挂在了自己的书房,以解相思。”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会儿画道:“是三年前画的了……他那时候那么用心地对我,现在却全变了样儿。” 我心里更加肯定她对胤禩的心意,那两个人又怎么会弄成如今这个局面?转身看见她噙在眼里的泪花,赶紧说道:“真是对不住,惹福晋伤心了。” 她摇了摇头,背过身去,像是抹了抹泪才回过身来道:“不怪你,是我自个儿想到伤心事儿了。”眼前的她让我很难与初进府时那个剑拔弩张的人联系在一起,或许那一个,只是她披在身上的伪装?她看着我笑了笑又道:“怎么和你说这些,我应该拿你当敌人才是。” “因为您不忍心,又或许,在您心里本就不想与谁为敌。”我也冲她笑了笑,又道:“我刚进府的时候,您那样子对我,也只不过想保护自己罢了,不是吗?” 她微微蹙了蹙眉,轻叹道:“也许吧……我开始有些明白爷为什么喜欢你了。” “福晋……” “别喊我福晋了,”我刚想要说话却被她打断,“郭洛罗·兰羽,喊我兰羽就好。” “还是喊福晋吧,这几天习惯了。”我轻笑了声道:“不与我为敌了吗?” 她摇摇头,“不了,都被你看穿了,还与你为敌做什么?说了叫我兰羽,你就别推辞了。” 我道:“那就喊姐姐吧,怎么也不好直呼你的名字。” 她看着我,点了点头:“好吧,随你爱喊什么。” 我心里又觉得有些奇怪,“即使我把你看穿了,你也不必待我如此友善,我是八爷带回来的,不是吗?” 她却反问道:“可是你不喜欢爷,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我心里又是一惊,直觉告诉我,这位八福晋也绝非历史上所描述的那样,可到底是我的直觉错了还是历史错了? 她拉我坐下道:“女人都敏感,你要是喜欢爷,我怎么能看不出?更何况,我还记得你初进府时说的那句话。” “什么话?” 她笑着说道:“你说,能离开那牢笼,你已经庆幸,这分明就是告诉我,你只是为逃离皇宫而来,反倒是爷自个儿一厢情愿了。” 我不禁佩服她敏锐的观察力,笑道:“是啊,不仅仅是我把你的心思看穿了,你也看穿了我。” 她又道:“怕是爷也看穿了你,只是不说而已。” “此话怎讲?” “直觉。”她摇了摇头,“我太了解他了,只可惜,嫁了他三年,他却从未了解我。” 我看着她的样子,整个儿地陷入悲伤里,不禁自己也悲从中来,虽不了解她和胤禩之间的点点滴滴,却也明白相爱容易相守难的道理,我这样和胤禛分开也许也是件好事,至少两个人都对对方保有了最美好的回忆。 那日之后,我和兰羽的感情大好,便真以客人的身份住了下来。胤禩不懂为何她对我的态度有这么大的转变,问我,我也只是笑而不答。其实,我是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总想开口问他,府里有这么好的一个福晋为何不珍惜,但每当话到嘴边,又总是硬生生地咽下去,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我像是活在世外桃源里,整日不用出门也不用做事,实在闲得无聊,就像兰羽讨教讨教怎么绣花,借以打发时间。一晃眼,大半年的时间便已经过去了。 这几日胤禩不知道在忙什么,常常整晚整晚地不回家,却也不叫人捎信回来。兰羽担心他,自个儿也整晚整晚的不睡,怎么劝也不听,三四天的工夫倒瘦了一大圈。已经打过三更,我猜想胤禩不会回来了,可兰羽还是靠在大门口,不愿进屋。 我实在看不下去,走到她身边道:“姐姐进屋睡会儿吧,八爷要回来了,我就去喊你,好不好?” 她摇了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道:“他不要我了,对不对?他不要这个家了,对不对?” “不会的,”我替她擦了擦泪道:“他一定是被什么事儿牵绊住了,事情忙完了就会回来。你想想,这世上有谁会不要自己的家?” 她木然地看向门外,自言自语道:“我已经什么都不要求了,他为何还这般对我?难道他在意的真的只是我阿玛手中的权力?” “你不要多想了,”我扳过她的身子,“走,跟我回屋去,在这样下去你的身子怎么吃得消?” 她被我拉着往回走,眼睛却还看向门外,嘴里喃喃道着:“他不会回来了,不会回来了……”只走了几步,她忽然身子一沉,我没扶住,跟着她就摔倒在地上。在一旁的几个丫头瞧见了,立马围上来,又叫了些人才把她抬回屋里。我看她脸色苍白,立马叫人去请了大夫。 那大夫来的快,请完脉后就一直不发一语,小莲她们着急却又不好开口问。我看了看大夫的神色,把其他人都请出了屋子,让她们在外面候着,才又问道:“福晋到底是怎么了?现在没有他人,您可以如实告诉我。” 那大夫摇了摇头道:“是喜脉……” 我心中一喜,但随即又是一惊,历史上胤禩只有一个儿子叫弘旺,那是他的侍妾张氏所生,那么兰羽肚子里的孩子岂不是……我惊问道:“是喜脉,您为何如此担心?” 大夫叹口气道:“福晋气血两虚,恐怕这孩子保不住……再有,福晋现在这样昏昏沉沉的,是自个儿不想醒过来,这样下去,我恐怕大人孩子会一起保不住……” “胡说!”我喝道:“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也要将大人保住,听懂没有?” 他面露难色,“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您要先想办法让福晋肯醒来,否则……” 我看了眼床上的兰羽,她紧蹙着眉,像是在做恶梦一般。“小莲!”我对外头喊道。 “是!”她很快就跑了进来。 “去!”我指了指外头,“今儿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八爷找回来。九爷府上,还有十爷府上,你们给我一家家地去找,实在找不到就派人进宫去找,总之今儿天亮前一定要把人找回来!要是找不到,你们就都不要回来了!” 我进府后从未发过脾气,也未大声说过话,这一吼小莲着实惊了惊,才说道:“可万一爷不肯回来,那怎么办?” “怎么会不肯!”我又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兰羽道:“找到了,就说是……就说是我有急事儿,一定要立马见到爷!”本想说兰羽病危,可这些日子来看他们二人的相处,又怕胤禩不当回事儿,只好把自己搬出来,希望他念在我的分上,能快些回来。小莲点点头,就带着大伙儿出去了。 我请大夫去客房休息,自己守在兰羽身边。脑子里还是她那句“难道他在意的真的只是我阿玛手中的权力”,心里明白了七八分。胤禩当年耗尽心思娶她,只因为她的阿玛是和硕额驸明尚,如今娶到了她,明尚手中的权力还有连带关系已经悉数掌握,自是不再在意兰羽。 这些日子的相处,我已经把兰羽看得很透彻,她虽外表看来像个刺猬,似乎要与全世界为敌,内心却极为柔弱。她得不到胤禩的宠爱,才更怕胤禩将其他女人带到府中。这一切的一切,只因为在他们的这场爱情游戏里,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人在付出。 打过五更的时候,胤禩终于被找了回来。他冲进兰羽房间,嘴里嚷道:“福晋,小优她到底怎么了?”真的被我猜到,他担心我才回来,一时心里竟不知是气他还是欢喜。他见我安然无恙地坐在屋里,松了口气道:“你不是好好的吗?方才真把我吓坏了,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儿。” 我心头一紧,指了指床上道:“你就没有看见床上的人吗?她等了你几天几夜,你回来都不用看她一眼吗?” 他这才注意到床上的兰羽,嘴角却浮起一丝戏谑,“她玩的把戏,你也信?” “你……”我恨不得一个耳光扇上去,气得直跺脚。“我没话和你说。小莲!去把大夫请来!”他看着我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坐到了桌子旁。 大夫很快就赶过来,按我的吩咐,一五一十地对胤禩说道:“福晋是喜脉……” “喜脉?”胤禩闻言惊喜地跳起来,“真的?”我拉住他,示意他让大夫说完。 那大夫点点头又继续说道:“虽是喜脉,但福晋气血两虚,这些日子又耗费了太多精力,恐怕孩子保不住,大人也有危险。” “什么?”胤禩嘴里低叹一声,跌坐到椅子上,“也就是说,我做不成父亲?” “你……”我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当兰羽是什么,只是生孩子的工具?缓了缓神,我示意其他人都出去,才坐到他身边。“我不想再问你当年为何要把她娶进门,我只想告诉你,和她相处了这些日子,我看到的,是你不曾看到的她。若你现在失去了她,将会是你一辈子的损失。大夫说了,现在是她自个儿不愿意醒来,你自己想想,她这么些年是受了怎样的苦,才宁愿死都不要活着。”他听了我的话,目光看向床上的兰羽。我又道:“这些年不管她做错过什么,如今都是过去的事了,何况,她是因爱生恨,因爱生怖,你又还有什么不能原谅。她现在躺在这床上,等的就是你的一句话。她郭洛罗·兰羽是生还是死,你自己决定。”说完,我猛然起身,走出了屋子。如果他还有一点良知,如果他心里还记得当年的情义,我相信他会救兰羽。 静静地候在屋外,也不知过了多久,只看着天慢慢亮起来,心就一直那么悬着。天大亮的时候,终于听见胤禩在屋里喊道:“小莲,快请太医进来,福晋醒了!”我闻言,一颗心终于放下,淡淡笑了笑回了自己的屋子。能做的我都做了,接下来就看他们自己了。 胤禩从那日后就一直守着兰羽,第七天的时候,孩子还是保不住落胎了,兰羽也危在旦夕。好在她自己的意志坚强,没有放弃自己的生命,否则按大夫说的,她随时就可能随孩子一起去了。 两个月后,她的病情有了起色,偶尔能下床活动活动,还会和大家一起说笑了。 再两个月后,她终于不用整日躺在床上,可以自由下地,只是时间一长,还是会腰疼。 这几日,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又中气十足,像我刚进府时瞧见的一样。只是…… 20 真相 在八贝勒府里的日子过得充实而又愉快,康熙四十四年就在这样的氛围中来临了。再过几个月便是我丁忧年满之期,也是……胤禛和颜儿大婚的时候了。十三和以轩倒是在指婚那一年就成亲了,听说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女儿,算算也好久没见他们了,应该过得还不错吧?其实偶尔我也会想念十四,那个当年喊我姐姐的小男孩,今年也该十七岁,是个大人了,不知道我还认不认得出他。而最想念的,还是那个在我心底最深处的人,曾经以为的云淡风轻,到如今却还是刻骨铭心。 这些天,兰羽有意无意的竟和我谈起想为胤禩纳一位侧福晋进门的事儿。她虽不明说,我却知道她是想问我是否愿意嫁给胤禩。 其实这三年来,在八贝勒府里我确实过得很开心,和兰羽也像自家姐妹一样相处。我的心事,她都明白,由此便更是劝我嫁给胤禩,只因胤禩喜欢我,她希望我能就此幸福。我看她这样,便更不愿意相信康熙有朝一日会封她为天下第一妒妇。说真的,我没见过比她更贤惠的福晋了。虽然对待外人,她看起来还是像只刺猬,但只要是身边的人,她都温柔相待,整个八贝勒府也打理得井井有条。 但是,要不要嫁给胤禩,我却仍在犹豫。我若答应,以后的人生应该也会像这三年一样愉快吧,若不答应,三年期满,我就该回宫了。当初以为三年之后就敢去面对,到了眼前,才知道心里还是深深的惧怕,想要逃避。 “小优,”我正坐在房里发呆,兰羽走了进来。“在想什么?” “是你啊。”我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把玩手中的杯子。 “怎么了?我看着几天你总魂不守舍的,有什事儿就告诉我,我一定帮你。” “姐姐,”我拉她坐下,心里忽然就有了决定,她那么爱胤禩,要怎样的劝自己才能说出要我嫁给胤禩的话,我不想破坏她的幸福。“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 “你说啊。”她微笑着看着我。 我笑了笑道:“你不要再和我提要为八爷纳侧福晋的事儿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会嫁给他。” “为什么?”她不解。 我握住她的手道:“八爷待我好,我心里明白。可是我心里没有他,怎么嫁给他?” 兰羽轻笑一声道:“那有什么,感情可以慢慢培养,何况这些日子我看你,也不是心里毫无爷的影子呀。再说了,你不是惧怕皇宫吗?不嫁给爷,难道你想回宫?” 我摇头道:“我不会再回去了,你若是愿意,以后我就以你妹妹的身份留在府中;你若是不愿意,我会离开。天下之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 “你在胡说什么,”她反握住我的手道:“即使你不嫁给爷,我也不会赶你走。可是,我也有几句话要对你说。”我点点头,示意她说下去。“其实你不说我也明白,你不要嫁给爷,是因为顾虑着我,怕我不愿意。”她摇了摇头,又说:“若是别人,说不定我还真的不愿意,可换成了你,我心里是一百万个愿意的。我知道胤禩心里没有我,他如今对我的一切都只因为一份责任而已。” “不是的……” 她按了按我的手,示意我让她说下去。“这些事,我自己心里最清楚。但他心里是真的有你,你若嫁给他,他一定会待你好。我只是希望……希望你能代我完成与胤禩白头偕老的愿望罢了,你能答应我吗?” 我无语,于兰羽,她对胤禩的爱到了极致,是成全。三年来的点点滴滴浮上心头,既然我已决定要离开胤禛,嫁给胤禩或许也不错,即使我知道他最后的结局是如何悲惨,但毕竟是二十年后的事了。 “小优,你答应我,好吗?”兰羽又问了一遍,眼里充满了期许。 罢了,如果这是老天为我铺的路,我也只能走下去。我对她轻点了一下头,算做出了我的回答——胤禩,我嫁了。 日子过得飞快,明日,便是胤禛与颜儿的大婚之日了。胤禩说,后日他便进宫,向皇上求指婚。月色撩人,我站在院子里,静静地看着满天的星星。 “以轩,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星星啊。” “对,那是星星。你看见那颗最亮的了吗?它叫北斗星。你知道吗,北斗星会指引人们找到最爱的人,而我相信,我们,都在被它指引着。” “对,我们将被它指引着找到最爱的人。” 当日与以轩的对话此刻清晰地出现在脑子里,她已经在北斗星的指引下找到真爱了,我呢?是不是北斗星太忙,已经忘了我。 “小优,你在想什么呢?”又是兰羽。 “没有啊。”我边说边赶紧擦了擦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流下的眼泪。 “喏,这个给你。”她把手里的一碗莲子汤递给我。 “给我喝的?”我有些惊讶,我并不喜欢吃莲子,她是知道的。 她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是让你端去给爷的。” “我?” 她点了点头,“傻丫头,你把这端去给他,他一定很感动。这三年来,你们之间总是不咸不淡的,但这都快成亲了,不能总这样啊。” “姐姐!”我不肯接她手里的莲子汤。 “拿去!”她对我笑了笑,“我是真心地希望你们好,你就听我的,好吗?” 我犹豫了一下,拗不过她,便接了过来。“那……好吧。他在书房?” “嗯。”兰羽推了我一把,“快去吧。” 我点点头,慢慢地向书房走去,到了门口,却还有些犹豫。 “我想想就高兴,老四这回可亏大了啊!”胤禛?屋里传来的应该是十阿哥胤誐的声音,他怎么会谈到胤禛,亏大了又是指什么? 不容我多想,九阿哥胤禟的声音已经传来:“就是,想娶的人娶不到,反倒把那人的妹妹娶进门儿了,可偏偏他又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我倒要看看,这下他还能得意不。” “八哥,你这回可要好好谢谢我了,”又是胤誐的声音,“还好我当初派人拦住了齐颜的信,要不然怎么会这么顺利?” “十弟,你这话就不对了,要不是八哥先在皇阿玛那儿说了话,哪儿能把齐颜指给老四啊?”胤禟得意地笑起来,“八哥这一招可够绝的啊,我还从没看过老四对哪个女人这般动过心,哼,过两日等皇阿玛把小优指给了八哥,我看他会怎样。” “就是就是,”胤誐也跟着笑起来,“还记不记得刚开始那会儿,他整日的喝酒,没少被皇阿玛骂。” “行了,少说几句吧。”我终于听见了胤禩的声音。 他们在说什么,派人拦住了信?先在皇阿玛那儿说了话?整日的喝酒?为什么听他们说来,这整件事就像一场计谋,而我只是这计谋中的一枚棋子。“哐当!”我手一软,莲子汤便翻落在地。 “谁!”胤禩低喝一声,跑来开门,看见是我霎时愣在了门口。 我强忍住眼中的泪意,一字一顿道:“告诉我,不是真的。” “小优,我……”他叹口气低下头没有说话。我的心狠狠一抽,挥手就给了他一记耳光。 “小优,你别太过分了!”胤禟和胤誐想过来劝我,却被胤禩拦住了道:“你们先回去。” “八哥……”他们还想说什么。 “回去!”胤禩怒喝道。他们互相看了一眼,皱着眉,低头从我身边走过。“小优,我们进去说好吗?”胤禩伸手过来揽我的肩。 “放开!”我挣开他,“就在这里,你把话说清楚,一字一句地说清楚。” 他看了我良久,才深呼一口气道:“你都听到了还要我说什么?罢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问吧。” 我努力平静自己的呼吸,“什么叫你先在皇上那儿说了话?” 他背过身去不看我,“当初,老四向皇阿玛求指婚时只说是想要娶钮钴禄·凌柱的女儿,并没有说清是你。我想,他那时候大概不知道凌柱有两个女儿吧。我就凭了这一点,误导皇阿玛,让他以为老四要娶的是齐颜。” 原来是这样,胤禛没有骗过我……胤禩的话如闪电划过心房,我深吸一口气才能继续问道:“那么信呢,颜儿的信又是怎么回事?” 他已不准备再瞒我,苦笑了声道:“信是十弟拦到的,原本信里是说齐颜自己心里有了人,不能嫁给老四。她大概是准备自尽了,那是写给你的绝笔信。只是当时,这信决不能落到你手上,他们就将计就计,仿照笔迹重写了一封给你。”他叹了一口气,“幸好她没有自尽,否则……” “她有!”我想起当年颜儿的话,什么都明白了。她当初是不肯嫁,选择了自尽,虽被救了,但阿玛却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才过世的,额娘也是因此而责怪颜儿。我强忍的眼泪还是掉了下来,轻声道:“她自尽了,只是后来被救起……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样做,害了一条人命……”我甩了甩头,猛然想起当年给胤禛的字条,便又道:“那么字条呢?我让梅儿带的字条。” 我多希望这件事不会是胤禩所为,可他顿了顿却道:“他没看见那字条。你知不知道,送你进宫我的确是冒了风险的,如果你真的找到了他,说不定一切就不同了。可是天都帮我,你谁不好找,偏偏找了梅儿去送字条,而她刚好就是我安排在永和宫的人。那天她把字条送到了我手上,所以……” 我摇着头,心痛得没有力气说话,我怎么可以不相信他?“原来你对我的信任就那么一点点。”胤禛当天的话又浮现在我耳边,是啊,我怎么可以不相信他…… “小优,对不起。”他转过身来看向我。 我忽的想起了他为我挡的一箭,他做了这么多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我吗?若他这么多年的苦心只因为我,或许……我开口道:“你做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 “打击老四。”他没有片刻的犹豫。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但还是抱有一丝希望,追问道:“那对我呢?三年前你为我挡的那一箭,又是为什么?难道那也是为了打击胤禛?” 他皱紧了眉,半晌,终于叹口气道:“对不起……” 我彻底对他失望,难道为了权力,他真的什么都可以做?我伸手扶住门框,才让自己不至于倒下,我冷笑了几声道:“你计划的这么周密,一定没想到,今日会让我听见吧?你准备怎么办?杀人灭口?还是你会想一个更折磨我的方法?” “不是的,”他痛苦地摇了摇头,“没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但只有一件事是我没料到的,那就是,我真的爱上了你。当你轻声道出‘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时,我已经开始欣赏你;当你为我额娘不平,常去探望她时,我已经被你感动;当我为你挡一箭,你日夜不眠地照顾我时,我已经不能忘记你;当你在这贝勒府里住了三年,我已经……”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摇着头推开他。为什么,为什么每次在我要接近幸福的时候,幸福就离我而去…… “小优,”他忽的把我紧紧抱在怀里道:“你相信我,这几年我对你的付出是真心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能瞒我一辈子?”我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大叫道:“我告诉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到这一刻我才知道什么是声嘶力竭,什么是痛彻心扉。 “你还能怎么样?”他忽然笑了笑,“他们明日就大婚了,你以为还有什么转机吗?” 痛过的心此刻却没了一丝感觉,我牵起嘴角,笑着道:“也许有,也许没有,但这都不是重点。胤禩,我恨你。”一字一顿地说完最后一句话,我头也不回地向外跑去。这个八贝勒府,这个我曾以为能安度一生的地方,此刻却让我一秒都呆不下。 胤禛,你一定要原谅我……胤禛…… 不知道了多久,我才停下了脚步,这么大的京城,我要何去何从?这几年胤禩怕我被别人看见,都不让我出门,我倒也落个清静,天天在八贝勒府待着,可现在,我哪儿都不认识。我找了个角落,慢慢滑坐在地上,我怎么把自己又逼入绝境了? “姑娘,你没事儿吧?” 我抬头,是一位大约四十出头的大姐。我心里一喜,忙站起来道:“大姐,您能帮我个忙吗?” “你说吧,我看看有什么帮得上的,也真是的,你一个姑娘家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头?”她慈爱地看着我。 “谢谢您。大姐,您认识四贝勒府吗,能不能带我过去?”胤禛,我一定要去见他。 “四贝勒府?”她笑了起来,“那哪儿能不认识啊,近着呢,你自己就能去。喏,前面那个路口,看见了吗?” “嗯。”我点点头。 “就那个路口,向右拐就到了!” “谢谢,谢谢您啊!”我忙不迭地弯腰致谢。胤禛,我要来了,三年了,你还记得我吗? 果然是很近,才走了几步路,我已经站在了四贝勒府门口。但才一眼,就让我失去了进去的勇气。贝勒府门口张灯结彩的,装饰得好不热闹,似乎在提醒我,明天就是他大婚的日子了。我退后几步,站在墙角远远地看着,胤禩有句话说得对,我现在上前又能怎样呢,已经没有转机了,不是吗?本以为不再痛的心又一下子抽痛起来,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既是这样,那就让我再看他一眼,再一眼就好。 缩在墙角,我坐了一夜,天亮的时候四贝勒府里有了动静。我远远地望过去,看见有人走出来,大概是贝勒府的管家,还有些下人,他们在忙着打扫门口的落叶。 过了一会儿,有人被前呼后拥着出来了,不用看,我便知道是他,赶紧向前走了几步,想要把他看得更清楚。他穿了件深蓝色的长衫,应该是准备进宫面圣,还有向德妃请安。这些事儿,是宫里的阿哥娶亲前必须要做的。 我就这么看着他坐上了马车,心里默默地跟他告别。胤禛,我会想你一辈子的。无论今后我身在何方,我的心里永远有你。胤禛,你要幸福……我又向前走了几步,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终于无力地蹲在地上,双手环抱着膝,失声痛哭…… “优儿……”是我的幻觉吗,我为什么听到胤禛喊我的声音?我疑惑的抬起头……是他!他站在我面前!“优儿……”他紧皱着眉头,眼里有惊讶,有喜悦,更多的是怜爱。 “胤禛!”我再顾不得那么多,起身扑在他怀里,眼泪还是簌簌地掉,但更多了喜悦。 “爷,时候不早了,要进宫了。”过了许久,他的贴身太监扎尔凡终于忍不住提醒了我们一声。 胤禛和我保持一些距离,但双手仍环着我的肩膀,直视着我道:“什么都不用说了,我先送你去胤祥那里,晚些时候再去看你。” 这就是他,无论我怎样,他都相信我,可是我呢,我怎么会那么残忍?我点点头,对他微笑着道:“好,从此以后,都听你的。” 终于又看见他笑了,他拥着我上了马车,缓缓向十三的府邸驶去…… 21 重逢 “小优?”以轩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真的是你?”我笑着点点头,三年了,我终于又看见她。她倒是没怎么变,只是眼里多了几分成熟,毕竟是做娘的人了。“四哥……”以轩看向胤禛,像是要问他从哪里寻到我了。 “好了,什么都别说了。”胤禛笑了笑道:“她回来就好,我现在要赶着入宫,优儿就交给你了,晚些时候我再来。”说着,又轻轻吻了一下我的额头道:“我先走了,你不要再乱跑,嗯?”我点点头,目送他离开。 胤禛才刚走,以轩便急急地上下打量起我来。 我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走到一边坐下道:“有你这么看人的吗?” “小优,”她上前紧紧拥抱住我,哽咽着说道:“我好想你,真的……真的好想你。” 我也拥抱着她,又掉了几滴泪,“我回来了,以轩,你放心,我回来了。” 两个人相拥着哭了好一会儿,以轩才带我到内堂去。“胤祥也入宫了,晚些时候才回来,他看见你,一定也很高兴。” “嗯。”我坐在床沿上,笑着道:“我听说你和十三有了个女儿,是不是啊?” “嗯。”她幸福地点点头,“我让奶娘把她抱来。”说着便走到门口去唤道:“李嫂,李嫂啊!把小格格抱来,快!” 不一会儿,就有个妇人抱着个一岁多的孩子进来了,长得个水汪汪的大眼睛,直挺挺的鼻子,樱桃小嘴,皮肤白皙,全拾得了以轩和十三的长处,长大了一定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来,快给我抱抱!”我从奶娘手里接过孩子,逗弄着她道:“以轩啊,她叫什么呢?长的好可爱啊。” “她叫……忆优。” “忆优?怎么个写法啊?”我只顾着逗孩子,心不在焉地问道。 “回忆的忆,齐优的优。” 我闻言蓦地抬起头,看着以轩。忆优,忆优,是想念我的意思吗?鼻子一酸,问道:“你取的名儿?” 她摇摇头,“不是,名字是四哥取的。那会儿刚生下忆优时,因为失去你,四哥的心情还很糟,我和胤祥想让他高兴高兴,就让他给孩子取名字。你知不知道,他想都没想,就取了忆优二字。不过也正好,我和胤祥都很想念你,这个名字真是应景不过了。” 我又低头去看忆优,她竟在我怀里睡着了,还是小孩子好,没有什么烦恼,这么容易就能安睡。“忆优,”我轻轻喊着她的名字,念着胤禛的用心,幸福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无论以后的路有多么艰难,我知道,有一个人总陪在我身边。 以轩对我这几年的生活,贴心的一句都没有问,她知道我若想说就一定会主动告诉她。闲聊了一阵她便带我去为我准备好的房间,让我好好休息。中午吃饭的时候,十三回来了。他比以前成熟多了,我记得三年前他还是个十六岁的男孩,遇事会慌张,而现在他是个男人了,已经能够背起重担,有担当,有能力。 “怎么回来吃饭?”以轩看见十三有些讶然。 “小优……”十三没有回答她的话,径直走到我跟前,湿了眼眶。“我好想你……”说着便把我拥进怀里。 我一愣,虽然也很想紧紧抱住十三,但还是连忙推开他。“你……哎呀,你看见我也不用这么激动嘛。”我边说着边用眼角扫了眼以轩,她可千万不要误会了,听说这三年来十三没有再娶其他女人,他们这么好的感情,万一为了我有不愉快,我可真成千古罪人了。 “我可不介意,”以轩像看穿了我的心思,笑着道:“这几年,我们早把你想疯了。” 我尴尬地笑笑,“我……我又没说怕你介意。” “傻丫头,”十三点点我的脑袋,“三年了,你还是一点儿长进都没有,这几年你到底在哪里?你过得好不好?你有没有也想我们?” “胤祥,”以轩拉过他,“先坐下来吃饭,我们一边吃一边说,你一下问这么多问题,要小优怎么回答?” “也对,”十三对我笑了笑道:“那我们边吃边说。”我点点头,随他们坐下,心里思量着要怎么回答,说住在八贝勒府吗?还是……“我说三年来,你发呆的坏毛病还是没有改掉?”十三揶揄道。 “哪有,”我说着往嘴里扒了一口饭,“我在想这么多菜应该先吃什么。” “好,我不和你斗嘴。”十三替以轩夹了一口菜,又给我夹了一筷子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这三年来你住在哪儿了?我们曾去你家里找过你,可你额娘说你没回去过。” 我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实话,“我……我住在八贝勒府。” “什么?”十三听了,一口饭差点噎住。“咳咳咳……你说你住在……住在八贝勒府?” 我点点头,放下碗筷道:“那年指婚后,我没办法让自己再住在宫里,八爷他知道了这件事,就想办法让我出宫丁忧三年。但我又不想回家,无处可去就住进了他府里。”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们找了你好久也找不到。”以轩嗔怪地看了我一眼,“你知不知道,四哥都已经派人出城去找你了。” “胤禛找过我?” “什么找过你?他从来就没有停止过找你。” 我的心哐地往下一沉,对自己的怨恨又增加了几分,如果当初我相信他,如果……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三年啊,我们竟错过了三年,这三年里,我们能做得太多了,或许经过努力,今天胤禛可以不娶颜儿也不一定……啊!怎么忘记这件最重要的事儿。我敲敲自己的头,开口问道:“十三,今天……他们还要成亲吗?”虽然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但还总是抱有一线希望,渴望奇迹的发生。 十三沉默了一阵道:“小优,你要知道,有些事既成定局,我们也没有办法。” 我深深呼了一口气,故作平静道:“你们不用担心我,其实,我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难过。这三年,我想了很多,颜儿嫁给胤禛,其实不失为一件好事。胤禛的为人我清楚,嫁给他颜儿会幸福的。而胤禛……他也会幸福……” “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言不由衷的话!”十三突然跳出来,拉着我站起来。“小优,你不要再自欺欺人好不好?明明就很希望他们今天不要成亲,明明就很在意,你为什么要装作很大度的样子!” “你不懂,”我甩开他的手,心里的委屈一下子涌上来,“你要我怎么认清,怎么在意?我不能,我不能你懂不懂?”我顿了顿,又道:“十三,就算我在意,就像你说的一样,既成定局,我们也没有办法。难道你要我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可能,我不会,就算我会也改变不了事实,你懂不懂,懂不懂?” 十三难过地看着我,似乎在悔恨着什么。在一旁看着的以轩终于站起来,拉他到一边。“好了好了,这么久不见,就不能好好吃一顿饭吗?” 十三摇摇头,拂袖而去。我跌坐在椅子上,心里哀求,不要再逼我,好不好? 将近傍晚的时候,十三出门了,想也知道,他是去四贝勒府。四哥成亲,他这个弟弟怎么能不去。胤禛说晚些时候来看我,多希望是今晚,可惜,不可能。 我坐在前院里,盯着门口发呆,四贝勒府的喧闹声仿佛在这里也能听得见,以为自己这一刻一定会很难过,原来没有,心里有的只是说不出的宁静。 “小优。”以轩抱着忆优来到我身边,“我陪你坐会儿。”说着她便坐在了我旁边的地上。 “干嘛陪我坐台阶?”我逗了逗她手里的孩子,“你要病了,我可赔不起。” “坐这儿就会病,那我不太娇贵了。”她笑着说道:“你还记不记得,那一年我们在草地上看了一晚上的星星?那次我们都没生病。” “是啊。”原来她也会回忆起那个晚上,我笑着道:“那时候多好,什么烦恼也没有……” 她看了我很久,才开口道:“是啊,那时候多好,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什么?”我看她似乎有什么难言的苦楚。 她叹口气,摇摇头。“没有,不要再说这些了,还是说说你以后的打算吧,你准备怎么办,还进宫吗?” 她既然不想说,我也不再深究,回答道:“能不进宫吗?德妃娘娘让我出宫丁忧三年,现在三年已满,我又怎么能不回去?” “回去也好,”她轻轻摇着孩子,忆优很快很睡着了。“回去了,你也能常常见到四哥,十四弟也长大了,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像小时候一样,缠着你陪他玩儿。” 我没有再说话,只是抱过她手里的忆优,学着以轩的样子轻轻摇着她,柔声道:“忆优啊忆优,如果你可以永远都像现在这样没有烦恼,那该多好。” 晚膳的时候,我也没有进屋去用,只告诉以轩我想一个人呆会儿,还不饿,她也不勉强我,便留我一个人在外面坐着。也不知道什么时辰了,快到午夜了吧,我折了根树枝,在地上一下一下的划着,划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无意识的划出了他的名字,他早就在我内心最深处了,即使不经意的,也会想起他。 门外响起了一阵马车声,接着便听见有人说:“爷,爷您小心了!哎!还不赶快扶爷进去!爷喝多了!”一定是十三了,以轩在屋里,应该还没听见,我该出去看看他吧。这样想着,我便跑到了门外,可到了门口的那一刹那,我顿时停住了脚步,欣喜地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我看见喝的烂醉如泥的那个,不是十三,而是胤禛。 十三看见我,连忙过来拉我。“你快进去让以轩备一个房间,再准备些醒酒的茶。快去,具体的事儿等下再说。” “哦,好。”我忙不迭地点头,进屋去找以轩,但却心潮起伏,他,怎么会来了? 忙了好一会儿,终于让胤禛躺下了。我不解地看向十三,“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和颜儿成亲吗?怎么醉成这样,还到了这里?” 十三叹了一口气道:“今天一晚上,四哥除了喝酒还是喝酒,我还从没见过他喝那么多的酒。等人都走了,我们要扶他进洞房,但他死活都不肯,执意要来看你……” 我心疼地看向床上的胤禛,他显然喝多了,脸胀得通红,双目紧闭着,似乎很难受。 “好了好了,我们走吧,留小优一个人在这儿就够了。”以轩打发了下人,拉着十三出去了。 我坐到床边,仔细地看着他。三年不见,他瘦了,本来瘦削的脸庞此刻更加棱角分明,眼睛深深地陷下去,我的胤禛……我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感受他的心意,在成亲的大日子他留下新娘独守空房,只为了我,这样的情,怕是一生痴缠也无法还清了。 天亮的时候,他终于醒了。我陪了他一晚上都没有合眼,见他醒了便想去给他倒水,他却一把把我拉进了怀里。“优儿,是你吗?” 我在他怀里点着头,“是我……是我……” 他轻轻摩挲着我的头发,柔声道:“陪了我一晚上?”我点点头。“累吗?”他又问。 我看向他,摇了摇头道:“不累,有你在就不累。” “优儿……”他忽然一个翻身把我压在身下,给了我一个缠绵而有热切的吻,我闭上眼,沉醉在他的温柔里……够了,什么都够了,我学乖了学聪明了,我再也不要离开他。 商量之后,大家决定还是让我回宫,一来,我已经没有理由再留在宫外,二来,误会都已经解除,在宫里做一个小小的宫女也许反而安全。我也没有什么异议,能够天天看见胤禛,我就满足了。于是,一切按计划进行着,我终于回到了离开三年之久的皇宫。德妃看见我高兴得很,拉着我说了好久的话,到了晚上,才让我回去。 我还住在原来的屋里,做永和宫的女官。但我知道我不在的这三年,女官的事一直是喜凤在做,心里不禁有些过意不去,便披了衣裳跑到她屋子外头,低声问道:“喜凤,你在吗?” “谁啊?”她打开门见是我站在外面,也很惊讶。“小优,你怎么跑来了,我还特意不去打扰你,想着有什么事儿等你明天休息够了再说呢。” “什么打扰,我们是好姐妹呀。”说着我往屋里看了一眼,要是没记错,梅儿是和她同住的,可屋里没有人。我心里泛起一丝不安道:“梅儿呢,怎么不看见她?” “说是调走了,就在昨天,不过谁也不知道她调去了哪儿,大概……”喜凤叹了口气,拉我进屋。“宫里的事儿,我们也不好说,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来找我有事儿吗?” 我听着心里打了几个咯噔,应该是胤禩调走了她。希望是让她出了宫,过自己的日子而非……我摇了摇头,“好,不说了。我今儿来找你,是因为……我心里过意不去。”我握着她的手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我知道都是由你来做这个女官的,可是我一回来……” “傻瓜,”她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什么要紧的事儿呢,让你这么晚了还跑来。你不用过意不去,本来主子是要调我去别的宫里做女官的,是我自己不要,硬要留在永和宫里当一个小小的宫女。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能看见你和主子,我有什么好不高兴的。” 我笑着抱住了她道:“谢谢你,没有怪我。” “傻丫头,”她拍着我的背,“是你曾经说过的,好姐妹有今生没来世的,怎么这会儿自个儿都忘了?” “嗯!好姐妹!”我有些感动,开心地笑了。还好,在这宫里,我还有这么个真心的朋友。 22 重拾 今儿是回宫的第二日,所有的一切又要恢复到像以前一样,我起了个大早,全当这一切是个新的开始。才走到院子门口就看见胤禛站在外面,我立住了对他微笑,什么都不想说,只这样看着他就好。 他走近我,“一大早就醒了,怎么也睡不着,想到你今儿也是回宫的第二天,就赶来先看看你。” 我上前抱住他,“我又不是第一天做宫女,要你担心做什么?” 他也伸出双臂环住了我,“可你就是会让人不放心,我怕你又像三年前一声不响就走了。” “不会,”我抱着他的手紧了紧,“我不会再一声不响地就走,只要可以,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这可是你说的,”他放开我看着我道:“你若以后还不告而别怎么办?” 我想了想道:“那就罚我……罚我孤独一生,好不好?” 他笑着点点头道:“好,就罚你孤独一辈子,反正除了我也没有人要你。” “你才是,”我挣开他跳离几步道:“喜欢我的人排队排到长城了,我还不一定选你呢。” 他笑道:“那我可要把你看紧了,万一哪天你又离开我,就被别人抢了。” 明知两个人都是说的玩笑话,却还当真似的你来我往了半天。 看看天色渐亮,胤禛拍了拍我的头道:“快去额娘那儿吧,我也该去早朝了,嗯?”我点点头,看着他离开,心里泛起丝丝甜蜜。即使不能嫁给他那又何妨?只要能这样,日日看着他,时时想着他,我便满足。 又一次回到德妃身边端茶递水,第一次觉得干活也是件快活的事儿。“额娘!”我正在给德妃捶腿,一个少年咋咋呼呼地闯了进来。我抬头看,竟是十四。他已经是个十七岁的小大人了,当年才和我一般高,这会儿都比我高出了一个头,性格倒还是没变,那么咋呼,像个孩子。 “小……小优?”他不相信地看着我,回宫的事儿除了昨日永和宫里的几个人还没人知道。 我笑着走到他跟前,笑着道:“是,奴婢齐优给十四阿哥请安。” “真的是你?”他欣喜地抓住我的手臂,“都三年了,你终于守完孝肯回来了吗?”还好没枉然地怪他,胤禩他们的事,看来的确与他无关。 “看看,瞧见小优,连我这额娘都忘了。”德妃这么说着,脸上却无半点怒色。 “额娘,”十四蹭到她身边,像小时候一样撒娇。“儿子才不会忘记您,您啊,永远在儿子这儿搁着呢!”他说着朝自己的胸口指了指。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和德妃亲近的样子,我就会想起胤禛,从小到大,他和自己的额娘应该从来没有这么亲热过吧。 “你这孩子!”德妃开心地笑着,“你看你,长大了还黏着额娘?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这么些年不见小优一定有很多话要和她说,去吧,我这儿不缺人。” “那我就去了。”他倒不客气,腾地蹿到我面前。“走吧,你给我好好说说这么些年你怎么过的。”我看了一眼德妃,见她微笑着点点头,便福了福身,就随十四出去了。 才在围廊坐下,十四便开始皱着眉打量我,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喂,你说你三年过去了怎么还没老呢?还是你本来长得就很老气,所以看不出?”他说着一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听前半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喜滋滋的,听到后半句,我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道:“喂喂喂,没规矩,我记得当年某人可是跟在我后头喊我姐姐的。” “好好好,小优姐姐。”他出奇地听话。 我却觉得他有诈,忙说道:“好了好了,你还是别喊了,我听着心里都发寒……啧啧,看来这三年你就光长身体了啊。” 还以为他一时不会会过意来,哪知三年不见,也变聪明了,笑道:“我可不是光长身体,这脑子也长着呢,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 好你个十四啊,竟敢拿我的话来开刷我了。我撇撇嘴道:“成,那你这么聪明别和我说话。” 他笑了起来,“好啦,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小孩子?” “怎么,你知道你以前是个小孩子了?”我特意加重了“小孩子”那三个字。 “你啊……”他点点我的脑袋,“算了,你这样我反倒高兴,说明三年的时间也没让咱俩生分,说正经的,这三年你去哪儿了?” 他这么一本正经得和我说话,我还真不习惯,这小子,以前只有我点他脑袋的份,现在倒成他来点我了。我想着不禁笑了起来,“还能去哪儿啊,当然是乖乖在家丁忧。”这件事既然胤禩瞒着他,我也不必要说出来了。 “在家?”他无奈地摇摇头,“你真当我小孩子呢?这三年我找过你好些次,你要在家,我能找不到你?” “你也找过我?”我有些发怔,离开了,原来还有这么多人挂念着我。 “也?还有别人找你?”没想到三年不见,他的敏锐度倒增加了不少,也对,到底是将来康熙指定的抚远大将军。 “哦,”我挠了挠头,“没有啊,没别人找过我,我……那么说着顺口。” “是吗?”他疑惑地看了我一眼,笑道:“算了,就算不是你也不会告诉我,这点小时候我就领教过了。那么,你告诉我,这三年你在哪儿?” “嗯……就四处打尖儿呗,这家客栈住到那一家咯。”想来想去,还是随便撒了句谎,要不,我要怎么解释八贝勒府的事? “你……”他欲言又止,最后叹了口气。“你怎么说就怎么着吧,骗小孩子嘛,对不对?” “我……”我干笑两声垂下了头,自己也知道刚刚那个谎言真是糟透了。 他揉了揉我的头发,忽然道:“对了,差点儿忘了一件重要的事儿。” “什么事儿?”我问道。 他笑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还没等我答应,他已经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这个古灵精怪的孩子,又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了,不过只等了一会儿,便见他捧着个小布包跑来了。 “是什么?”我看了一眼布包道:“你大老远的就为取它来?”十四点点头,将布包打开,里头是三只风车。我不解,问道:“风车?你拿风车来做什么?” 他眼里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你还记不记得四十一年的时候,我大年初一送什么给你了?” 我的记忆飘回那个冬日的午后,十四从袖子里掏出一只小小的风车,告诉我是跟着阿哥所里的嬷嬷学了好久才做成的。想着想着脸上便浮起了笑容,“我当然记得,是一只小风车,现在我还保存着呢。” 他听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道:“你还留着?” 我点点头道:“我还记得,那是一只红色的风车。” “没错,”他说着拿起布包里的一只黑色的风车道:“喏,这是你四十二年的新年礼物。” “新年礼物?”我诧异地接过风车,“哎,怎么是黑色的?” “那是你失踪的第一年,你说我心情能好吗,自然是黑色。”他轻描淡写,随手又拿出一只灰色的风车。“这是四十三年的新年礼物。” “灰色?” “还是找不到你,那一整个年都成灰色的了。”他说着笑了笑,又拿出最后一只绿色的风车递给我。“这是今年的新年礼物。” “绿色又代表了什么?” “希望,三年期将满,希望你回来。”我不再说话,将三支风车小心地放回布包里捧在怀中。十四牵起我的一只手,正色道:“欢迎你回来。”我点点头,一滴泪水落到十四的手上。他微微笑了笑,“快回永和宫吧,我还有事儿要去八哥那边。” 听见这话,我心里蓦地发慌,是从这个时候起吗?他要成为八爷党了。虽然不希望看见十四将来的结局,可是历史,我又怎么能改变?“知道了。”我对他点点头,一路小跑向着永和宫去,如果可以,我倒希望十四有个好的结局。 就这样,每日伺候伺候德妃,再陪着胤禛他们说说话,偶尔像小时候那样逗逗十四,日子过得也算有滋有味。这段日子里,我没有见过胤禩,这也好,其实我已经不恨他了,若不是他,或许我还不知道胤禛也是那样的爱我,可是要说原谅,我却也做不到,那三年,即使在八贝勒府过得有多好,它给我带来的伤害也无法抹去。其实想想,最受伤的还是颜儿,我不知道胤禛现在是怎样对待她,或者是我没有勇气问,但不管怎样,她才是整件事最无辜受牵连的人。 六月底的时候,康熙准备南巡,这次同行的阿哥只有太子胤礽、胤禛和十三。德妃没有随着一起出门,却让我跟着去,说是路上能好好照顾胤禛和十三。可我心里总觉得不安,还记得上回随胤禛出门便碰上了地震,这次不知道又会不会碰上什么倒霉的事儿。 到苏州的第二天,听说晚上苏州河的景色特别漂亮,胤禛便提议要带我去游湖。夜幕刚降临的时候,他果真来接我了。自己打扮得像个有钱人家的少爷,给我准备的衣服竟也是男装,还是跟班小厮的,这个四阿哥,还真像个要做皇帝的。我哼了一声,把衣服丢在桌上道:“喂喂喂,你什么意思,让我穿得像个小跟班儿一样,我才不要。” “那可不行,”十三的声音传来,我一扭头,见他站在门外。“小优,那可是四哥选了好久的衣服。” “他选了好久?”我拎起桌上的衣服,“你难道想告诉我,他思来想去,就觉得这衣服最适合我?” 十三笑了笑,接过我手里的衣服道:“对啊,四哥是想了好久,才挑中这套最——难看的衣服。”他还特意强调了难看二字。 “为什么?”我不解地看向他。 十三摇摇头,“这个啊,你自己问他吧。”他冲胤禛一笑,“今晚你们去游湖我就不凑热闹了,我得上夜市去给以轩和忆优买点儿什么,我走了。” 我分明看到胤禛狠狠地瞪了十三一眼,他这是怎么了,还有……“你说,”我指着十三放回到桌上的衣服,“这是什么意思?”胤禛这会儿竟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下了头,然后用比蚊子还轻的声音说了一句话,我立刻乖乖的换了衣服,随他出门。因为,即使他说得很轻,我却听得清清楚楚,他说,“我的优儿,再美也不要别人看。”就冲他“我的”两个字,扮丑也认了吧。 出了门就发现街上特别热闹,一打听才知道今日竟是七月七,那不是中国的情人节吗?我异常兴奋,那么今天我和胤禛也算是约会了。 胤禛牵着我的手道:“傻丫头,乐什么呢,笑得那么高兴?” 我放开他的手然后挽住他的手臂道:“约会啊,当然高兴。” “约会?这词儿新鲜,你的小脑袋瓜里整天就盘算着这些?” “哪有?”我拉着他往湖边跑,“快点了,春宵苦短啊。” “你说什么?”他忽然停住了脚步,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春……啊!”我意识到自己用错词了,真是的,什么不好说,怎么就用了这四个字。我慢慢地向前走了几步,“那个……嗯……我说……啊!春天真好!” 他微微笑了起来,走到我面前。“是是是,春天真好,可现在是夏天,我看不出你说的和现在有什么关系。” 明知我是说错了话,还取笑我。我嘟起嘴道:“好啦,我刚才说错话,你就当没听见嘛。” 他又牵起我的手,“好,我没听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走吧,我已经能看见船了。”我随着他向湖边走去,觉得心里有什么就要满满地溢出来,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着。 船在湖里缓缓的行着,我靠着胤禛的胸膛站在甲板上,看着湖边热闹的集市,湖上灯光闪烁的船只,还有,天上闪亮发光的北极星,柔柔道:“胤禛,你说我们能不能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 “不会。” 我抬起头看他,心里有些酸。“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止一辈子,我们会生生世世都像现在这样。”他的眼里充满柔情蜜意,很认真地说着“胤禛方式”的承诺。我紧紧地,紧紧地抱住他,我相信他,再也不会否定他的心意。 23 痛心 我在胤禛怀里哼着歌,却发现胤禛抱着我的手忽然松开了。“看什么呢,那么入神?”他皱了皱眉,没回答。我便顺着他看的方向望去……一艘船?他怎么看一艘船也这么用心?我在他眼前挥挥手,“怎么了?直盯着别人的船发呆。” “你仔细看看。”他还是紧皱着眉头,“太不像话了。” 我有些好奇,便仔仔细细地观望不远处的船只,船上甲板上像是也站着两个人,再用心一看……我差点惊呼,是胤礽和纳敏!我知道这次南巡康熙只带了纳敏和另一位什么嫔的出来,纳敏怎么会在这儿,还是和胤礽?他们的样子看起来很亲密,我忽然想起以前在某本野史上好像看过说太子胤礽□□后宫,难道……野史记载的是真的? “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他很少这样生气,似乎想叫我们的船只去靠近他们。 我连忙拉住他的手,“胤禛不要。”他不解地看向我。“这件事可大可小,在我们没有弄清楚状况之前,千万不能贸然行动。”我把他拉进船舱内,既然我们能看见他们,他们说不定也会看见我们,站在外面太冒险。 胤禛气愤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咬着唇不说话。突然有一个念头在我脑里闪过,太子□□后宫,如果康熙知道了,不是正好可以打击他吗?为什么胤禛会这么生气,他应该高兴才是。想了想我又拍了拍脑门,真是的,自己怎么可以这样想胤禛,他是真的在替自己的父亲感到生气。我绕到他身后,轻轻替他捶着肩,这个时候应该安抚他才对。我抱住他的脖子道:“不要生气了,好吗?”他没说话,我继续在他耳边说道:“我知道,你为皇上不平,为太子痛心,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应该想想要怎么去解决,对不对?” 他深叹了口气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办?我心里现在乱得很。” 我走到他面前道:“首先要做的是证实这件事儿,毕竟我们只是看到了那一个场景,不能就这样认定他们……他们有私情。刚入宫时,我和敏贵人是好朋友,她那边就由我负责来打听;至于太子,你派一个心腹偷偷监视他几天,让我们先摸清情况再做另一步打算,你说好吗?” 他抬起头看我,眼光里似乎有赞赏。“我怎么才发现原来你很有想法,若你是男子,将来一定会成为我的左臂右膀。” “你到今天才发现会不会太晚啊?”我撒娇地坐到他腿上,“你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吗?你忘记我们出来是干什么的了吗?不要因为刚才的事破坏心情好不好?哎,你教我下围棋吧,好不好?”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笑着道:“好,今天都听你的,不开心的事暂时不提,我教你下围棋。” 我重重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就知道你最好了。”他宠溺地看着我张罗围棋,再没提刚刚的事。我嘴上不说,心里却盘算着整件事情,胤禛也许还相信我说的不能就此认定他们有私情,我却明白,他们之间必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总有不好的预感,现在看来,又要实现了。 隔日我便找了个机会,把纳敏约到了屋里,她看见我很高兴,一直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但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慎重考虑之后,我打断了她的话。“纳敏,你可当我是朋友?” “当然了,”她满脸笑意,“我们永远是朋友,入宫时是,现在还是,将来也一定是。” 我的眉头紧了紧,“那我问你一句话,你老实回答我。” “嗯,你只管问。”她点点头。 我看着她的眼睛道:“我问你,昨儿晚上,你在哪儿?” 她眼里闪过一丝慌乱,“昨儿晚上?我……我还能在哪儿呀,皇上召了密嫔姐姐侍寝,我当然是在自己屋里了。” “你发誓,如果你骗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我……”她转过脸不敢看我。 “纳敏,”我转过她的脸,“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不是说拿我当朋友吗?既然这样,何必瞒我,我若不是知道一两分,我也不会问你。” “小优,皇上也知道了吗?”她一下子就乱了阵脚,“那我该怎么办?” “是真的?”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听见纳敏亲口说出来,失望心痛还是一股脑儿地涌上来,纳敏啊纳敏,为什么偏要是你? 她伏案哭了起来,“不是的……我也不想……我……”我想安慰她,却说不出一个字来,也许让她哭一哭也好。 过了一会儿,她的情绪才稍稍稳定,我给她倒了杯水道:“能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吗?” 她抹了抹泪,“三年前,三年前的春围。”是胤禩为我挡箭的那一年,隐约记得当年康熙却是带了纳敏在身边。我不懂,在我的印象中,康熙一直是很宠爱她的,她又怎么会……她像是看出了我的心思,“是,皇上待我很好,可是小优,你知道吗?我不爱他,他的年纪做我爹都够了,为什么,为什么我要服侍他?” “你疯了?”我紧皱着眉,“这世上有多少女人想伺候皇上都没有机会,就那后宫里独守空房的,还少吗?难得他宠爱你,你怎么就不好好珍惜?” “是吗?”她冷笑了几声道:“如果真是像你说得那样,当初,你又为什么不愿做皇上的女人,而宁愿做一个小小的宫女?” “我……”被她说了,我一时语塞。没错,当年的我也是百般不愿去做康熙的女人的,如今像是也没什么资格说别人。 她摇了摇头,“小优,我回不了头了,回不了了……” “胡说,”我抓住她的手,“谁说回不了头?只要你答应我,从此以后和太子划清界限,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决不向外透露半句。”我也不知怎么就说出这话了,希望胤禛能谅解我。 “晚了,晚了啊……”她叹口气,“对胤礽,我已经抽不出身了,这辈子我都是他的人。你知道吗?除了你,在这宫里,他是唯一一个真心对我好的人,我不会离开他。” “迂腐。”我看着她眼里的坚持,虽不忍打碎她的梦,但又不得不这么做,“你以为你能永远待在他身边吗?今天能让我知道这件事,明天就能让皇上也知道这件事,你想想,如果皇上知道了,你们还有命活吗?” “那就一起死,”她脸上竟泛起了笑容,“我和胤礽早就说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们不怕死。” “纳敏!”我低喝道:“好,不怕死,那么胤礽的太子身份呢,你们也不顾及了吗?”我还试着想说服她。 “连死都不怕,还在乎什么身份?”纳敏慢慢向房门口走去,“小优,今日之事我不会对胤礽提起,但如果你想要……我是不会怪你的。”说完,她快步走出了屋子。 我拿手抹抹脸,竟也抹到几滴冰冷的泪水,以胤禛的个性,一旦证实,他怎么会隐住不说?那么……不对,历史上康熙四十四年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胤礽不可能出事,那么,是不是事情还有转机? 我调整了情绪,去到胤禛房里,这么些年康熙都没发现,如果我们不说,他们还会是安全的。 “姑姑!爷正在忙,您不能进去。”他的贴身太监扎尔凡在门口拦住了我。 “他在忙什么?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有重要的事儿要找他。”现在没有什么事儿比我眼前的事更紧急的了。 “这个……”扎尔凡面露难色,“姑姑,不是奴才不帮您通报,可是爷说了,除非皇上,否则他……” “算了,”我也不想为难他,“那我就在这门口等,总可以吧。” “哎,”他点点头,“要不要给姑姑沏杯茶?”我摆摆手,这门都不让我进,喝什么茶呀。他也不再多话,静静退一边儿去了。 都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总算开了,屋里走出来一个太监,有些脸熟,但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胤禛也走了出来,看见我站在门外,忙迎上来。“优儿,你怎么在这儿?” 我瞥了扎尔凡一眼,“那不是您有事儿忙吗?我哪儿敢进来。” “混帐,”他看向扎尔凡,“优儿来了怎么不让她进来?” 扎尔凡满脸委屈,“可是……可是爷,您不是说了吗,除了皇上……” “还顶嘴!” 扎尔凡低下了头,这个胤禛,人家尽心尽力地照他的吩咐做事,还不分青红皂白的责怪人家。我边把他往屋里拉,边对扎尔凡说道:“好了好了,你去忙自己的事吧,啊?” “真是,你在外等了多久了,他怎么……” “好了,”我用手指堵上他的嘴,“他只是照你的吩咐做事,哪儿有你这样的,还责怪他。我没等多久,才一会儿你就出来了。” 他握住我的手,“我心疼你啊。” 我脸上一阵发热,谁说雍正冷酷无情了,这些话我看他说得不挺溜儿的。我把手从他手中抽出,背过身去。“谁要你心疼。” “口是心非。” “你……”我转过去,对上他看我的眼睛,又低下了头。“哎呀,不说这个了,我真的有事儿找你。” 他笑了笑道:“好……说吧,怎么了?”我心里微微一颤,他是这样宠我,而我却要向他要求一件那么为难他的事,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我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怎么不说?很难开口吗?” 我深吸了口气,对不起了胤禛,你要理解我。“能不能把昨天的事隐瞒下来?” 他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喝道:“为什么?其他事都能商量,这件事,不行。” “胤禛,”我不能就因为他的一句话就放弃努力,“你听我说,我知道,这件事如果你不告诉皇上,会觉得内疚,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只要你说了,太子、纳敏、甚至你,都有可能会有危险,这样的后宫丑事,皇上怎么会放过知情的人?” 我看到他的眉紧了紧,知道他开始有些犹豫了,便继续说道:“胤禛,我承认,我不想这件事儿曝光,是因为不忍心看见纳敏被皇上处罚,但我也不希望你会出事儿。这个时候,你说,皇上是保太子,还是保你?”我相信我的话他能听懂,康熙甚宠太子胤礽,我不知道胤禛是不是准备靠这件事削减胤礽的势力,但他应该明白,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我想他是明白了,过了好久,他才开口。“好,我不说。” “胤禛,”我揽住他的腰,“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他沉默不语,只是把玩着我的发稍,我懂他,他也会懂我。 这几天都算平静,在苏州的事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明天,就会动身去扬州,那件事,就该过去了吧。 “啦啦啦啦……”我边哼着歌边在厨房里忙活着,胤禛这么好,我要做点东西慰劳慰劳他,要知道在现代的时候,我做的东西可好吃了,参加业余厨艺大赛时还拿过奖嘞,虽然只是个鼓励奖…… “姑姑,您怎么来厨房忙活了?这些事儿,交给小的们就好!”几个厨房里的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没事儿,”我笑笑,“姑姑我啊,手艺可好了,待会儿让你们也尝尝。” “真的啊?”一个小太监显得有些喜出望外,“那么……” “咳咳……”一个年长些的太监阻止了他说下去。 “怎么了?”我有些好奇,“我又不是洪水猛兽,有什么话就说下去啊。” 那小太监和那年长些的嘀咕了两句,眼见年长的点点头,才又开口。“不知道姑姑能不能想两个新鲜的菜色,皇上没胃口,什么都不吃。” “怎么会?昨儿个我看皇上不还好好的,生病了吗?”我放下手里的活。 “那个……姑姑,您可不能说是奴才们告诉您的啊,四阿哥吩咐了每一个奴才,这事儿不能让您知道。” 胤禛?我心里隐隐不安起来,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你快说,是什么事儿?” “昨儿半夜里,不知道为什么皇上把敏贵人关进了房里,还规定不能给吃给喝,也不知道敏贵人是犯了什么事儿,惹皇上这么生气。” 我脑袋哄地一响,完了,一定是那件事儿……胤禛竟说了,还瞒着我,他怎么能这样? “姑姑,姑姑您没事儿吧?”小太监拉了拉我的衣角。 “没事儿。”我强忍着失望,摆摆手道:“你们忙去吧,等会儿我炒两个小菜,给皇上送去,你们就不用担心了。” “哎哎哎。”他们点着头散开了。 我靠着灶头,又是痛心,又是失望,一时间百感交集,只是眼前还是想想怎么救纳敏才是。想了想,我随意弄了几个菜,便命人端着随我去见皇上。他们看了菜都有些惊讶,因为都是些普通至极的东西。我也懒得跟他们解释,只叫他们端去就是了。 见到我带人端了午膳去,康熙有些惊讶。“小优?怎么你给忙活上了?” 我福了福身,“听闻皇上心境不佳,奴婢准备了几个小菜,还望搏皇上一笑。” “哦?”他摇摇头,“罢了,既是你一番心意,就呈上来吧。” “是。”我点点头,示意他们上菜。 “这……”康熙瞧着那些才有些不解,“都是些平常的菜,你怎么就以为朕会喜欢?” “皇上,这些菜不在于它们的材料,而在于菜名。” “是吗?”康熙夹起一筷青菜,“这菜叫什么?” “回皇上,这是——‘青’描淡写” 他抬眼看了看我,“哼,好一个轻描淡写,那么,这个呢?”他指向了煮豆腐。 “这是——一片冰心在玉壶。” “这个呢?”他指着炒年糕。 “这是——‘糕’抬贵手。” 他皱了皱眉,又指向一个方形的器皿,里边装的是酒酿元宵。 我主动开口,“皇上,这是——放弃追究(方器装酒)” 他的眉皱得更紧了,指向了最后一样菜,是一盘烧鸡。 我知道自己现在正处于什么境况下,但还是咬了咬牙,说道:“这是——既(鸡)往不咎。” “你……”康熙瞪大了眼睛瞧着我,再是一挥手,将桌上的菜打落在地,“好一个大胆的奴才!” “皇上息怒!”一屋子奴才通通跪倒在地。 我慢慢跪下,“皇上,三思啊。菜打翻了,再做就是,人……就不能重来了。”他脸上隐隐泛起伤痛,是被背叛,被欺骗后才有的痛。一屋子人,大气也不敢出,好几个都用仇恨的目光瞅着我,我有如芒刺在背。康熙,你一定要明白我的苦心,我不只是为了纳敏,也是为了胤礽,为了整个大清,太子不可出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康熙终于发话了。“都下去吧……小优,你也下去,朕要一个人好好想想。” “是,奴才告退。”我和太监们一起退下,脑中一片空白。就差那么一点儿,康熙若一时想不明白,我今儿就该脑袋落地了,呵,就差那么一点儿。才要回房,忽又想起一人,便踏出了屋子直奔他那儿。 24 死别 从房里出来,我就直奔胤禛那儿,这件事我一定要向他问清楚,我不能就这样认定是他做的。我说过,我会相信他,我不能食言。 “哎哟!”正走着,一个人撞倒了我身上,我正一肚子气呢,也没抬眼就开口骂道:“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没瞧见姑姑我正在这儿走着吗!”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他扑通跪到在地,“奴才急着去给太子爷送信,走路就……” “给谁?”我仿佛听见他说的是太子。 “回姑姑,奴才正要给太子爷送信。” 我低头看着他,在哪儿见过吧。“你起来吧,别跪着了。”他站起身来,只一眼,我便认出了他就是那日在胤禛那儿看过的小太监,难道他是胤礽的人?“你……你是太子爷身边的?” 他点点头,“是,奴才打小就跟在太子爷身边。” 胤礽的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胤禛的房里?而且他们那天谈了那么久都不让人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挥挥手,“好了,要送信你就快去吧,别耽搁了。” “是。”他打了个千又接着向前跑去。 我思绪万千,一时却理不出头绪,便慢慢踱到胤禛房门口,倒看见十三站在那儿,我朝他摆摆手,示意他过来。 他听话地跑到我跟前,“怎么了,有事儿找我怎么不过去,要叫我过来?” “你站在门口做什么,为什么不进去?”我看那房门似乎紧闭着,“胤禛该不会又在见什么重要的人吧?” “什么重要的人?”他点点我的额头,“四哥不在,我才站在门口等他。” 我点点头,走到一旁的石凳瘫坐下来,每次有问题的时候,十三总能帮我们渡过难关,这次,也可以吧?我叫十三也坐过来,“我……我有件事要问你。” “问吧,”他一脸轻松,“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总可以了吧?” 我点点头道:“那好,我问你,你知不知道纳敏是为什么才被软禁起来的?” “你问我?”他疑惑的眼神不像在骗我,“这我怎么会知道?我只知道,昨儿晚上皇阿玛突然宣布要软禁她,至于原因,没有人知道。呀!四哥吩咐过这件事不能让你知道的……不过,你怎么已经知道了?” “他吩咐不让我知道?哼,”我冷笑一声,“他是因为对不起我吗?所以不敢让我知道。” “你在说什么?”十三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什么对不起,什么不敢?四哥知道你和敏贵人关系甚好,是怕你担心才不让告诉你。” “真的?”我刚想从十三眼睛里辨得真假,胤禛回来了。 “胤祥……优儿?你怎么也在啊?”他笑着走向我,一手搭在我肩上。“怎么,才一会儿不见,你就开始想我了?”我掸去他的手,撇过头不看他。 “呃……四哥,我也没什么急事儿,以后再说吧,我先走了。”十三看我们像是有什么不愉快,便要先走。临行前,他凑到我耳边对我说了一句话。 “怎么,还不准备和我说话吗?”在胤禛屋里,我坐在桌旁,他好脾气地看着我。我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他叹口气,走到我身后揽住我道:“你知不知道,我这辈子,从来没有对谁像现在这样低声下气过。所以……优儿,不要再不说话,好吗?有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也请你告诉我。” 我转过身去看他,他的眉眼间流露出的,是数不尽的温柔。我抚上他的脸,耳边响起胤祥刚才的话:“记住,惟有信任,才能长久。”可是现在,我能不能信任? 他吻了吻我的鼻尖,“说吧,我知道,你有话要说。” 我轻叹口气,“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的回答我。” “好,”他点头,“随你问,我都会回答你。” “我问你,你有没有骗过我?” “没有。”他的回答坚定。 “那么,是不是答应我的事,你都会做到?” “是。”他的回答依旧坚定。 “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承诺,能不能?” 他微微皱了皱眉,随即说道:“好,你要承诺,我给你。”说着他放开揽着我的手,走到窗前跪下/“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爱新觉罗·胤禛今日在此发誓,从今往后,永远信任齐优,永远诚实地对待她,答应她的每一件事必定做到,全心全意,呵护她一生一世,不,不是一生一世,”他摇摇头,“是生生世世,生生世世我都不会放弃对她的爱。如若日后违誓,必遭五雷轰顶,天打雷劈之苦,并且死无……” “不要再说了!”我跪在他身边,自责的想打自己几巴掌。“我相信你,对不起……我总是这样,一次次地不信任你,一次次地要你证明自己……胤禛,原谅我,好吗?” 他轻轻一笑,把我拥入怀中。“我不会怪你。你知不知道,有时我觉得,我了解你,比你自己了解自己还多。所以我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一个容易满足的人,但却太容易受周围人的影响,常常摇摆不定。我给你的承诺,是要让你知道,你有一个可以完全信任的人,那个人,决不会因为周围的任何事而改变对你的心意,而你,也可以毫无保留的对他敞开心扉。” 我使劲地点着头,“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胤禛,谢谢你。” “傻丫头,”他扶我站起来,坐到桌旁。“我知道,纳敏的事儿你已经知道了,对不对?”我点点头。“所以,今天,其实你是来责问我的,对不对?” “不是的。”我握住他的手,“本来……是,我承认,我又不相信你了,可是现在,我信,我都信你,我知道,一定不会是你。” 他笑道:“你相信我就好,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听说今儿你在皇阿玛那儿的事了。优儿,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午膳的事儿皇阿玛虽然没有追究,但不等于说他可以不追究纳敏的事儿了,懂吗?” 我站起来,走到窗前,凝神道:“我知道,我又不傻,自是知道这件事儿皇上放过谁也不会放过纳敏。他是皇上,他决不会容许有人背叛他,我那么做,只是希望他能对纳敏仁慈一些……” “不要多想了。”胤禛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答应你,有朝一日一定替你查清今日之事是谁所为,好吗?”我没有答话,心里惦记着纳敏的安危,不知为何,不安的情绪始终在我心里流荡,是要发生什么事吗?发生一些没有记载在史册的事。康熙,还请你千万要仁慈…… 用过晚膳,我便在屋里呆着,胤禛邀我出去,也被我拒绝了,我总觉得,有什么事,就要发生了。果然不出我所料,没过多久,康熙身边的太监李德全就找来了,“姑姑,姑姑你在屋里吗?” 我连忙打开房门,对他福了福道:“李公公,您就别喊姑姑了,折煞奴婢了呀。” “这……”他虽嘴上想要推辞,可那神情一看就知是愿意的。 我顺着他的意思说下去,“这有什么,您长时间的都伴在皇上身边,我一个小丫头,怎么能让您喊姑姑呢?您叫我小优就行了。” “既然你这么说了,我就不再推辞。”他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嗓音说道:“小优姑娘,皇上请你过去一趟。” 他真要见我。我点点头,“烦劳公公带路。”短短的一段路,我却仿佛是走了一世纪那么长,路的尽头,是福是祸,我料不到。 “皇上,奴才把人给您带来了,奴才这就告退。”李德全已经把康熙的心境摸得烂熟于心了,他知道什么时候康熙身边需要有人伺候,什么时候不需要。 待李德全出去把门关上了,我方才想起还没给康熙行礼,连连跪下。“奴婢小优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起来吧。”他的声音一夕间竟好像老了许多,“朕今儿只是想和你闲聊聊,你不必太拘泥了。” “是。”我从地上站起来,“不知皇上找奴婢,要聊什么?”他只是坐在椅子上,却不说话。看着他,我忽的生起一丝同情,他现在心里一定很难过吧,一个是自己的爱子,另一个是自己的爱妾,换了谁,大概都会受不了。我走上前去,替他倒了一杯水。“皇上,身子要紧,喝杯水吧。” 他端过茶杯,轻轻地又放下了。“小优,今儿中午,你是为纳敏在求情吧?” “是。”早料到是这件事,我也没什么惊讶。“皇上,也许您不知道,当初奴婢和敏贵人是一起入宫的,虽然现在她是主子,可是,奴婢依旧把她当成朋友,朋友有难,奴婢不能见死不救。” “朋友……”康熙的样子像是很久没有听过这个词了,也是,做了皇上之后,还有谁能和他做朋友?他叹了口气,“你知道,她是犯了什么事儿?”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奴婢知道。”如果答不知道,我要怎么和康熙说,怎么劝他放过纳敏,赌这一把,说不定…… “啊,你知道。”他微微点着头,表情有些难以揣测,接着便不发一言,只盯着我看。 我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又主动开口道:“皇上,奴婢知道这件事,但也只是在几天之前。奴婢……” “你怎么敢承认?”他突然发话,“你就不怕朕杀了你?” “怕。”我当然怕死,但却不能不救纳敏。 康熙慢慢踱到我面前,忽地捏住我的下巴。“朕告诉你,朕这一辈子,最恨的事就是欺骗。”我被他捏得下巴生疼生疼的,说不出话来。“哼,”他放开我,大步向内室走去。“你们一个个是不是都在等着看笑话?好啊,朕这次的笑话开大了,你们都看见了。” “皇上!”我追到他面前,“不是的,不是像您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康熙反问我,“除了你知道这件事,还有谁知道?朕想,老四老十三也都该知道了吧?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不要来告诉朕?你知不知道,你们这是欺君,是要砍脑袋的。” “奴婢知道,可是皇上,奴婢不是在欺君,而是在护君啊!还有这件事儿,四爷他们并不知情,只是奴婢一次无意中发现的。”如果康熙真要治罪,就让我来扛这罪名吧。 “护君?”康熙大笑起来,“瞒着朕,还说是护君?好,朕倒要听听你是怎么个护君法。” 我半跪下,“皇上,这里没有外人,奴婢也不怕说实话。”他点点头,示意我继续往下说。我深吸了口气,“皇上,牵扯进这件事儿的不是别人,而是当朝太子,如若换了别人,您大可责罚,可是对太子,您却不得不宽容。但奴婢也明白,皇上您知道了这件事儿,便是万万不会轻饶他们了,您说,我能把这件事儿告诉您吗?”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康熙背过身去,走向案桌。“为什么对太子朕就不得不宽容了?” “因为皇上的儿子,太多了。” 他蓦地转过身来,看着我,半晌,终于跌坐在椅子上,叹道:“你一个小小的宫女,怎么能懂……” “皇上,”我走到他面前,“不是奴婢想去懂,而是皇上早就把一切都写在脸上了。您的痛心,您的犹豫,奴婢都看到了。”我跪在地上,“奴婢斗胆,这件事毕竟没有多少人知道,还请皇上高抬贵手,放过敏贵人吧。” “放过……那谁来放过朕?”烛火映着他微蹙的眉心,流露着点点伤痛。“小优,你知不知道朕有多宠爱她?为什么,为什么她竟要背叛朕?”难过的感觉在我心里也悄悄蔓延,历史上的康熙大帝,想必也有许多无奈吧。过了一会儿,他方又开口,“朕……不能留她。” “皇上!” 他摆摆手,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其实有哪些人知道这件事,朕心里一清二楚。但朕可以放过那些人,她,朕却不能留。” 我还想劝说些什么,心里却明白,他一定是深思熟虑后才想出这样的解决办法,我再多说也无益,便只好哽咽地说道:“那么,奴婢还请皇上给敏贵人一个痛快……”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道:“那边桌上的燕窝粥,看见了吗?”我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果真瞧见一碗粥,不过,似乎已经凉了。“那碗粥……你给她端去吧,朕让她安宁地走。”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一碗毒粥,就是康熙对她最后的仁慈。看来,那碗粥是早准备在那儿了,他找我来,无非是找个人替他做事罢了。“皇上,”我端起粥,“粥凉了,奴婢想给……”我说着掉下了眼泪。 “不必了。”他打断我的话,“天不冷,一碗凉粥,送她去吧……”说完,他站起身,走到了内室,不再理我。 我捧着手里的粥,眼泪一颗颗的落进碗里,纳敏,希望你了解,这也不是我所愿意的…… “优儿?”我敲开纳敏的门,她看见我很惊讶,“你怎么来了?”她又望门口看了看,“咦?那些守门的人呢?怎么会让你进来?” 我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你放心,那些人我都招呼过了,没事儿的。” “是吗?”她笑了,拉着我进屋。“那就快进来吧!别在屋外站着了。” 我点点头,走进屋里将粥端到桌上。“你看,这是我特意为你做的燕窝粥,有些凉了,你……你快吃吧,一定饿了。” “小优你真好,”她快步走到桌前,捧起那碗粥。“嗯,真香!”说着,她便舀起一口要往嘴里送。 “纳敏!”我喊住她,怎么也不忍心看她把那碗毒粥喝下肚。 “怎么了?”她疑惑地看向我,“我可告诉你,你有什么事儿啊待会儿再问,我现在饿得慌。”说完话,她又要喝粥。 “等等!” “你今儿是怎么了?”她皱起眉头,“你看你,一副欲语又止的样子。我知道你一定是在担心我,对不对?”她拍拍我的肩道:“不用为我担心,昨儿皇上什么都知道了,我反而轻松。胤礽说了,不管皇上要怎么处罚我们,他都会陪着我的。”说着她笑了起来,“小优,其实我觉得自己很幸福。” 我闭上眼睛点点头,“那……你喝粥吧……” “嗯。”她笑着很快就把一碗粥喝下了肚。我看着她,心里有如刀割,我竟然亲手,要送走我的朋友。“味道不错啊,”她舔了舔嘴唇,“小优,看来你手艺还不错。我……啊……”她扶着脑袋,“怎么忽然觉得头好晕呢?一定是太久没有吃东西了,不习惯……” “是啊,”我努力朝她笑着,“那就睡会儿吧,等你睡醒了,我们再聊。” “嗯……”她点点头,倒在桌上就昏睡了。 我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看着她慢慢的停止呼吸,眼泪终于像掉了线的珠子,夺眶而出。“纳敏,睡吧……睡醒了……就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了……”我抱着她,胸口一阵一阵地痛着。 “小优姑娘,”李德全忽然闯了进来,“事儿办完了您请先回吧,奴才们还有事情要忙。” “就不能让我再多陪她一会儿吗?”我哭道:“人都……还在乎这一时半刻吗?”他使了个眼色,便有两个小太监上来拉我。我拗不过他们,被强架出了屋,“李公公,你让我再看看她,好吗?” “唉……”李德全摇了摇头,“我说您啊就快回去吧,别把眼泪在这儿用光了,啊?” 我看了眼屋里,最后点着头道。“好……那就烦劳公公,好好待她。” “那是自然。”他挥挥手,领着那两个太监进屋去了,随手还关上了门。 我咬着嘴唇,跌跌撞撞地回自己的屋里,纳敏,再见了……走到门口,竟看见胤禛站在外面,我一下子扑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他轻轻拍打着我的背,“哭吧,哭出来,就没事了。我听说皇阿玛召了你去,不放心,就来这儿等你了。怎么了?哭成这样,皇阿玛说什么了?”我摇着头,只是哭,一直哭,眼泪就像打开阀门的水匣,关都关不住。 “四爷!”听见几个人跑了过来,“原来您在这儿呢,哦,姑姑。”我从他怀里离开,擦干泪站在那儿。 “什么事儿,慌张些什么!”胤禛呵斥道。 “回四爷,敏贵人……敏贵人她忽染疾病归天了!皇上请所有人都去厅内集合。”打头的太监哈着腰说道。已经知道了结果,亲耳听着,我还是腿一软,瘫倒在胤禛怀里…… 25 难言 待我醒过来时,只见十三坐在我床边,他见我终于睁开了眼,高兴道:“你可终于醒了,要不要赶紧叫太医来瞧瞧?” “不用,”我撑着身子坐起来道:“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对了,怎么你在这儿,胤禛呢?” “敏贵人突然去世,皇阿玛派四哥负责运送……运送回京。”十三拍拍我的肩膀道:“小优,派四哥去送,说明皇阿玛重视这件事,重视敏贵人,你不要多想。”是那样吗?看来十三并不知道纳敏这件事的真相,康熙这样做,分明是把胤禛支开,难道他在怕什么,怕胤禛借此机会参胤礽一本?“怎么不说话,”十三去给我倒了杯水,“你这身体也真是的,怎么会晕倒?我看回京后还是要找太医开些药方调理调理。这趟南巡还有好些地方要去,你受不受得住?” “没事儿。”我喝了口水,“我睡了多久了?耽误大家的行程了吧,不是今天就该去扬州了吗?” 他笑了笑道:“你就不要多想了,皇阿玛心情不太好,也需要休息一下。扬州之行改在三日后动身。” 我点点头,笑一笑道:“我没事儿了,你不必在这儿陪着我,一个阿哥陪着一个宫女,也不像话……” “什么不像话,”他拍了一下我的头道:“怎么三年不见,你心里想的越来越多,以前那个没心没肺的小优哪里去了?” 我一怔,笑着道:“我这是长大了,成熟了。”心里却难言地苦涩,怎么还能没心没肺,人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是最快乐的,如今却一切都搁在心头。 “成熟了,那能摘下来吃了不?”他揶揄道:“你这也算成熟了?你可别忘了,以轩都是做娘的了,你呢?等将来你和四哥有了孩子,自己也……”他说着忽然停了下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我的笑容慢慢僵在了唇边,我和胤禛的孩子,还有可能吗?在一起的这些日子,我们都避开这些事不说,我不提颜儿,他也不再提要娶我。这辈子,看来是没有什么机会嫁给他了。虽然他身边的其他人我都可以不在乎,但颜儿我不能也不在乎,她受到的伤害够多了,难道我这个姐姐还要与她抢丈夫? “我……”十三神色有些尴尬,干笑几声道:“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我接过话,“没关系,我没事。” “那……我们出去玩儿好不好?”他倒立马又变得很快活,“成天闷在这屋里,你非把自己闷出病来不可。走吧,我们去集市逛逛。” “好。”我看着那么快乐的十三,不忍扫他的兴。何况,纳敏的影子一直在我眼前晃着,也许出去散散心,也好。 “那个好!哎,还有这个这个!好漂亮啊!”我赖在一个卖瓷器的铺子里不肯走,这里头有着各种各样的东西,花瓶啦,碗碟啦,甚至一些说不出名字的,大概是艺术品吧。 “这有什么?”十三看着大惊小怪的我,“这些东西皇……家里也有。” 就知道他想说皇宫,我笑着道:“家里有可是……算了,跟你也说不明白。”在宫里被他们烦得也没什么心情了,哪儿还会留意那些瓷器,可现在,天啊,要把这些带回现代,我就是彻头彻尾的大财主了。 “你真的喜欢?” “嗯嗯嗯。”我抱着手里的一个花瓶直点头,“这里所有的东西我都好喜欢。” “好!”十三把老板叫过来,“听着,你这里的东西我都要了,等等你把他们送到……” “哎哎哎!”我忙拉住他,“怎么都要了啊?” “你不是都喜欢吗?”十三无辜的看向我,“既然你喜欢,我们就把他们买回去。” 真是没救了,阿哥就是阿哥,喜欢的就要占为己有。“不用,我是喜欢,但是看看就好了,全部买回去有什么用?”我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样子直摇头。 “那怎么行?”十三抢过我手里的花瓶,“你不要都买,那至少也要买一件吧,就这个花瓶好不好?” “啊?”我一愣,但还是点了点头。“哦,好啊,就买它好了。”十三爽快地付钱,然后抱着花瓶带着我出了店门,走远了些,他突然大笑起来。“你笑什么?”历史上可没说康熙四十四年十三阿哥会发疯啊,他怎么突然这样? “还是我聪明!”十三得意地摇了摇手里的花瓶。 “什么?”我还没会过意来。 “你啊,刚才在那铺子里看什么都想买,我要不先说,你会只买一个花瓶?哈哈……”十三笑得都快背过气去了。 “你……你完蛋了!”我倒也不是真生气,可看着他的样子,就追了上去。我跟着胤祥几乎跑了一条街,他终于站住了。“你……你……”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撑着腰道:“你再……再跑啊。” 他也累得很,“不……不跑了,跑不动了……” “哈哈……”我看着他抱着花瓶滑稽的样子,边喘着气就边笑了起来。他看着我,也笑了。十三,谢谢你。我虽没有说出口,心里却这么想着,我知道,他都是为了逗我开心,用心良苦了。 “喂,我们进去坐会儿吧,好累……”他喘了会儿气,一手抱着花瓶一手指着右手边的店说道。 我才发现我们停在一家茶馆门口,便点头道:“好,我也好累啊,快不行了……”我一边说一边向茶馆里走去。 “二位客官坐哪儿?楼上雅座还是这儿?”见我俩进去,店小二立刻迎了上来。 “楼上。”十三说着,便拉着我上楼。 “哎哟,你急什么啊,我很累哎,慢点慢点啦……”我被他拖着上楼,嘴里还唧唧歪歪个不停。 “不要吵。” “我哪有啊,我真的……” “嗯?怎么了?你真的什么?”十三见我忽然停下不说,回头问道。 “我……”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太像了,真的太像了,这二楼的布置和当年京城里万福楼的布置简直一模一样,瞬间,我仿佛回到了那一年,胤禩劝说我不要回宫的时候,不知道这段日子他过得好不好。 “怎么了?”十三拉我坐下,倒了杯水给我。“刚才不是还话很多,现在就没声儿啦?” 我摇摇头,“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嗯,”他点点头,轻声道:“一定是关于八哥的。” 我一惊,“你……你怎么知道?” 他笑了笑,“知你者莫若我。”说着又喝了口茶道:“要是想到四哥,你一准儿一副甜蜜的样子;想到我嘛——也不太可能;能让你这样怅然若失的样子,除了他,还能有谁?” 我低下头,“真是,总是被你看穿。” “不让四哥看穿就好。”他忽地来这么一句,我有些不明白,抬头看他。他又道:“四哥也是明白人,你虽什么都没说,可连我都能想到你在八贝勒府里的三年绝非过得那么简单,四哥又怎会想不到?” 是啊,我随自始至终都没有把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告诉他们,也刻意忽略了胤禩对我的心意,可是胤禛那么聪明,又怎么会想不到?我叹了口气道:“与他共处了三年,甚至超过了我们几个在一起的时间,现在想来,到很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小优,”十三不客气地打断我,“他过得好不好与你无关,不是吗?” “我……我只是……” “只是什么?”他顿了顿道:“小优,你要知道,如今你和四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来之不易的。既然所有误会解除,你选择了回到四哥身边,从此以后,你再不可想到八哥,你明白吗?” 我看着十三的眼睛,明白他的意思也了解他的苦心,可是……我叹一口气,还是点了点头。窗外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飞过,我看着它们,惦念起了胤禛,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 回去的时候,我心情变得很好,捧着花瓶蹦蹦跳跳地走在前头。十三就是有这样的本事,和他在一起时,我能忘却所有的烦恼,变得很放松,很愉悦。我想的他也都懂,也总会时不时地说些什么,替我解忧。知己,大概就是像我和他这样吧梦想着便回过头去看他。 “哎,小心了小优姑娘!” 我看着后边走路,差点撞到等在门口的李德全身上。“李公公?您怎么在门口呢?”我边问边向他福了福身。 “我……”他发现了我身后的十三,赶紧跪下道:“奴才见过十三爷,十三爷吉祥!” “嗯。”十三点点头,“起来吧。” “是。”他这才站起来看向我,“皇上等着你呢,快去吧!” “什么?” “什么?” 我和十三异口同声地问道。 “皇上说要见你,我这都在门口等了你近半个时辰了,你赶紧跟我去吧。” “皇阿玛为何要见小优?”十三问道。 “回十三阿哥,这个,奴才也不清楚。”李德全低下头回话。呵,瞧瞧,和我说话就满嘴你啊我的,和十三说话,立马就变样儿,看来在这古代,还是做主子的待遇好。 “我陪你去。”十三拉着我就要走。 “等等,”我停住脚步,看看李德全也一副为难的样子。“你回去吧,皇上找我一定有事儿,你去做什么?难不成皇上要见一个小宫女,还要阿哥陪着,这成何体统?” “你什么时候成体统过?”明明我说得有理,他还不忘数落我。“那好,你自己小心。”我点点头,示意李德全先走,便跟着去了,不知道康熙今天找我又是什么事情,不过想想也知道没什么好事。 住在外头到底不比宫里,才走几步路,就到康熙住的地方了。“小优姑娘,你自个儿进去吧。”李德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便转身离开了。 我心里一阵发毛,敲门的手打了好两下哆嗦。“皇上,您在吗?”这不问的废话,他不在我还来干嘛。 “进来。”冷冷的语调,听不出什么感情色彩。 我定了定心,推门而入。康熙坐在书桌前,看样子正在作画。我跪在地上道:“奴婢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嗯。”他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也没让我起身。我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地上跪着,早知道这样,应该学当初《还珠格格》里看到的,做个“跪的容易”。跪了近一炷香的时间,他才仿佛忽然想起我道:“怎么还跪着呢?起来吧。” “是。”我想要站起来,哪知腿早发麻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怎么了?还不想站起来?”康熙走到我面前,看着我说到。 我揉了揉腿道:“回皇上,奴婢腿麻了,站不起来。” “哦?跪那么一会儿就腿麻了?”康熙蹲下来,平视着我。 “承蒙主子眷顾,奴婢在永和宫不长跪。”我也看向他,不就是皇上吗,有什么可怕的,穿越这种事都被我遇上了,上天不会让我那么早死吧。 他冷笑了两声,站起来向书桌走去,“什么时候腿不麻了,你就起来。不过……”他回头看我,“你可要习惯了,在朕面前,跪这么久,是常有的事儿。”说着又坐回书桌前,继续作画。 我自己按摩了一会儿腿,便站了起来,虽然腿还在发麻,可如坐针毡的滋味儿也不好受,还不如站着。看康熙没什么反映,我深吸一口气向他走去。 果然是在作画,不过画已经完成了,他正在边上题字。那画上是个美丽的女子,穿着汉人的衣服,倒有几分江南女子的灵气儿。再仔细看她的眉目,眉眼间的神情有些像纳敏,但我清楚她不是,因为在她左眼下方有一颗痣。好像以前听妈说过,那是泪痣,谁有它,是要流一辈子眼泪的。这女子我必定见过,太面熟了啊,她……“良妃娘娘?”我忽然反应过来了,这分明画的是十几岁时的良妃,我记得,良妃左眼下方,是有一颗痣的。 “你看得出来?”康熙看看我,放下手中的笔。 我看向边上的题词,“湖上风来波浩渺,秋已暮、红稀香少。水光山色与人亲,说不尽、无穷好。莲子”还没有题完,但我知道,这是李清照的《怨王孙》。不知怎么,竟开口接道:“莲子已成荷叶老,青露洗、苹花汀草。眠沙鸥鹭不回头,似也恨、人归早。” “你也知道这词?看来你还读过不少书。”康熙又提起笔,继续写下去。 我笑了笑道:“只是从前随便翻过些,所以略知一二。” 他点点头,又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朕,你如何看出这是她?” “因为那颗痣。”我又看向那幅画,“虽然画里娘娘穿的是汉人的衣裳,可是奴婢记得,娘娘的左眼角下,也是有一颗痣的。而且,奴婢现在看着,就越觉得那眉眼间流露的神情,正是她。” “你不觉得,她还像一个人吗?”康熙已经题完了整首词,也放下笔紧紧盯着画里的人。 “是,还像一个人,像……”我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下去。她还像像纳敏,我顿时明白了,因为纳敏长得像良妃,所以康熙才会如此的宠爱她。那么,想必以前,康熙确实是十分宠爱良妃的,怪不得她能说出“延禧宫当年的热闹绝非今日永和宫能比”这样的话。 “怎么不说下去?” 我叹了口气道:“像敏贵人,对吧?”他忽然抬头看我,眉头有些微皱着,但并不说话。我也不惧惮,还是看着那幅画道:“一定没错,奴婢还猜想,皇上您这么宠爱敏贵人,全因为她长得像良妃娘娘罢了。您看,特别是眼睛,简直一模一样,对吗?” 良久,我才听见康熙的一声叹息,“是啊,朕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像极了凌双,就连说话的语调,都很像。” 我看向他,他正看着画出神。我的心里泛起点点同情,良妃,因为当年的事,如今等于被打入冷宫;纳敏,又因为……唉,就是康熙,也有自己的无奈和悲哀。 26 成长 南巡回来已经有好些天了,晚上睡觉时,不知怎的竟总是想起那一天康熙悲戚的样子,他和良妃之间,也必定有过许多的刻骨铭心。想到良妃,我真是又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了,不知道现在她过得好不好。想了会儿,我还是决定去一趟延禧宫,不见一见良妃,总觉得心里压着什么事儿似的。 在德妃那边请过安,又和胤禛他们哈拉了一会儿,我带着准备的小点心,去了延禧宫。倒还是老样子,几年来,那儿一点都没有变。难得静姗还记得我,叫了我一声姑姑便带我进去了。良妃不在厅里,听静姗说是前年良妃派人在延禧宫里安了一个佛堂,现在天天都在那儿诵经念佛。她要替我去喊良妃,我想了想,决定自己到佛堂去。 良妃诵经诵得很认真,我站在门口,她也没发现,我便让静姗先下去,自个儿在门口看着她。三年了,她好像还是没什么改变,穿一件很素的衣裳,头发也挽成最普通的式样,这样的人,我真的很难和康熙画里的人联系起来。 我倚着门站了许久,良妃才诵完经站起来,转身见我在那儿,一时惊讶地竟把佛珠掉落在地。我连忙上前替她捡起,递还给她道:“娘娘,你的佛珠。”又福了福身,“奴婢小优见过娘娘,娘娘吉祥。” 她半张着嘴站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笑着道:“快起身吧,多礼了。” 我笑一笑,伸手去搀她。“娘娘,去厅里坐会儿吧,您也该累了。” 她的手微微一颤,点了点头。“好,去厅里。” 我叫静姗泡了杯茶水,拿出点心来放在桌上。“娘娘,这些是小优亲手做的点心,这回随皇上南巡,学了些江南点心,有芙蓉酥啊,玫瑰糕啊,还有这个,叫酒酿玉米糍,宫里的师傅可不会做。” 她始终挂着微笑,听我说完那些话,不住地点头道:“难为了,你还念着我。” “娘娘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拿起一块芙蓉酥,递给她道:“算来也有三年多没有见过娘娘了,这是奴婢的一点心意而已。” 她接过点心,吃了几口却又放下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来我这延禧宫了。” “怎么会,”我笑道:“奴婢时常念着娘娘,只是没办法来而已。” “你何必念着我,”她摇了摇头,苦叹道:“在永和宫里呆着多好,那是个夜不熄灯的热闹地儿,而我这里,不过是个比冷宫还要冷些地方罢了。”我皱一皱眉,不知该说什么。“小优,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宫廷这种地方,根本就不适合你生存。”她牵起我的手,“无论今日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来看我,我都感谢你,也因为这样,我愿意对你说几句实话。宫廷的险恶,不是你可以想象的,如果有机会,就出宫去了再也不要回来。” “那您呢,您又为何要进宫?”我忍不住问道。 她的眼眶渐渐湿润,慢慢垂下眼帘便有泪水溢出。“进宫,是因为爱,如今爱已逝,却没有办法跳出这宫闱了……” “不是这样的,皇上还是很喜欢您的。”我心里一酸就脱口而出了,紧跟着又后悔,告诉她那些做什么,不被爱了,就没有什么牵挂,还被爱着,却无法相见,那是多么悲凉的事。 “真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她的眼里也会绽放出光彩,这样的光彩,才像是那幅画里的人儿,眼波流转,神色迷离。 “嗯……”我不安地走到一边,靠在梁柱上。“娘娘,您当奴婢什么都没讲过吧。” “讲过就是讲过了,怎么能当没讲过呢?”她跟到我面前,“小优,把你刚刚的话说完,你是如何知道的?还是……你只是为了安慰我。” “不是的,”我对她福了福身,“娘娘,奴婢相信,您和皇上一定有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去,否则皇上不会把您的画像画得那么传神。” “他还有我的画像,真的吗?”良妃笑了起来,“他曾说过,要为我画一辈子的画像,倒没有食言……” 我看着她的样子,不知该怎么做才好。他们的过去,我不能问;现在要离开,也不是时候。就在我左右为难之际,外头传来了一声通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到!”呵,这下子八爷党的人齐了。胤禩……好久不见。良妃抹了抹眼泪,回到上座坐着,我退到一边福下身子,等他们进来。 “额娘!”是胤禩熟悉的声音,他急着进屋,并没有注意门口的我,想来,他也不会料到我在这里。 还是十四上心,才踏进屋子,就发现了我,“小优,你怎么在这里?” 我心往下一沉,本来还想等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了,现在……唉,该来的,躲不掉。我站起了身道:“十四爷吉祥。”我只看着十四,也不管胤禩会是什么表情,我不想管,也不敢管。 胤誐还是那么没心没肺的,瞧见我就嚷道:“嘿!小优,好久不见了啊。” 我还来不及回答,胤禟已经接上了话,“哟,这不四福晋吗,怎么在这儿啊?” 我听着气就不打一处来,我都已经不计较当年的事,他倒还好意思提。我转头看向他,刚要开口,却又听见了胤禩的声音,“九弟!说话注意分寸,不要胡闹。” “什么四福晋?咱们的四嫂,可在四贝勒府里呢,九哥,你那话就不对了。”十四也来帮腔,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总之,不要让我去看胤禩就好。胤禟冷冷地哼了一声,坐到一边去了。 “这是怎么了?”良妃瞧着情况不对,便出来打圆场。“你们几个来看我,怎么倒好像是要来吵架的?” 胤禟连忙站起来对良妃行礼,“娘娘,我们几个逾矩了,还请您见谅。” 良妃刚想说什么,我抢先道:“娘娘,既然爷来了,奴婢就先告退了,娘娘保重。”说完,我也不顾他们是怎么看我,转身便要出门。 “等等,”是十四叫住了我,但我只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听他继续说道:“我刚好想起有些事儿要回永和宫,咱们一起走吧。”我点点头,自顾自地向前走去。就算我是在逃避吧,虽然心里已经不怪胤禩了,但要如何面对他,我倒还没想好。 “我的小优姐,你等等我。喂,喂!”趁着他对良妃他们行礼,我已经走出了老远,跑了几步,他才跟上。“你走这么快干什么,后面又没有人在追你。” 我看了看他,笑着说道:“是啊,刚才后面的确没有‘人’在追我。” “嗯……”他点了点头,随即又反应过来。“哎?我不是人?” “哈哈……”我大笑了起来,“是你说的呀,后面没有人追我。” “你啊,”他理理我额前的碎发,我竟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动作只有胤禛和十三对我做过,其他人……还没容我想完,他又说道:“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你不要老像小时候一样整我好不好?人要学着长大。” “去你的,”我不理他,继续向前走。“我早就长大了,是你长不大才对。”他也不再和我计较,只静静地走在我旁边,说实在的,他那么安静,我还真受不了。 “哎!” “喂!” 我们俩第一次那么有默契,同时开口。 “你要说什么,你先说。”我放慢脚步,本来就只是想打破沉默,也没什么有营养的话要讲,就让他说吧。 “没关系,你先说。”他倒会客气。 “你说吧,我没什么要说的。”我笑着看他一眼。他点点头,却又沉默了会儿。“怎么又不说……” “这三年……”我还没说完,他就开口了。“你是住在八贝勒府吧?” “啊?”我一下怔住,他怎么知道了? “看来是真的了。”他的神色变得有些黯淡。 “不是啊,我……” “你难道还想告诉我你是四处打尖儿吗?”他停下来看着我道:“为什么不告诉我实话?这三年,你住在八贝勒府,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扭过头不看他,“你……你怎么知道的?” “看着刚才九哥他们在延禧宫的态度,我猜的而已,没想到,竟猜中了。”他扳过我的头道:“这件事,四哥和十三哥一定知道吧?”我点点头,没有说话。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才放开我,苦笑着道:“一直是这样,明明我们四个同时认识,可是,你对他们和对我,始终不一样。” “我……”我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十四没有说错,这些年来,对胤禛和十三我毫无保留,可是对他,我确实总筑着一道围墙,不愿全心全意地相信,这对于十四来说,是很不公平吧。 “算了,”他摇摇头,“我不想计较了。”他朝我一笑,又迈开了步子,“走了,你个小宫女,还不赶快回去做事儿。” 我心里泛起一缕感动,我在这宫里,怎么算也该是个幸福的人了,胤禛疼我,十三懂我,胤禩错爱我,十四由着我……不管发生过什么,我还是该感谢上苍的。我慢慢地走在十四身后,竟有种被保护的感觉,就是在古代,他也比我小两岁,但此刻我却觉得好安全,好温暖。 十四并没有什么事要回永和宫,把我送到宫门口,他就离开了。我没问他要去哪儿,但想也知道,只会是八贝勒府,希望刚才的事,不会造成他的困扰。 “小优你可回来了,去哪儿了呀?”我才进宫门,喜凤就迎了上来。 “没有,四处走走而已。”我边说边往前厅走,想去看看德妃有什么要我伺候的。 “等等,”喜凤拉住了我,“别一回来就急着进去。” “怎么了?”我好脾气的笑着,“回来了不该去和主子请安吗?” 她也笑了,“你要这么懂规矩,倒也好了。我是想跟你说,四爷在你房里等了好一会儿了,主子那儿不急,有我们伺候着呢,你先回屋吧。” 我一愣,“他不是走了吗?” 喜凤吐了吐舌头,“这我哪知道?总不能问吧,你快去就是了。”我点点头,向自己的屋子走去,真不知道他又要做什么了,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来我屋里,真是的…… 房门虚掩着,我走进去,看见他躺在床上,竟是已经睡着了,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蹲在床边细细地看他。一定是很累了,要不怎么睡得这么香呢?难为他了,忙着朝中的事,还要来看我,时不时地再给我些惊喜,试问一个正常人,哪儿来那么多精力。我上前,轻轻吻了问他的额头,每次都是他吻我的额头,代表了他对我的宠溺,这次换我吻他,代表我将以同样的感情回应他。 “嗯……”他是一个很警醒的人,才轻轻吻他一下便把他弄醒了。睁开眼看见我,他眼里没有惊讶,只是好像很习惯的说道:“你回来了?” 幸福满满地涌上我的心头,“你回来了”,这四个字多像是夫妻间的对话。“嗯。”我笑着,重重地点点头。 他笑了,从床上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在你这里就特别放松,对了,刚去哪儿了?怎么这么久?” “哦,没有啊。”我替他整理衣服,不太想告诉她我去了良妃那边。“就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倒是你,怎么又来了,你不是和十三一起走了吗?” “我……”他抓起我的手道:“我有件事儿想和你商量。” “商量?”我还是第一次听他这么说,“怎么讲得那么客气,你有什么事儿直说就是了。” 他拉我到桌边坐下,“我想让你去一趟四贝勒府。” “四贝勒府?”我一怔,“去你家?为什么?” “齐颜,你妹妹。”他叹了口气道:“昨日我去她院里看她,觉得她很不好,一直在咳嗽,也不肯看大夫,她想见见你,不知道……” “怎么不肯看大夫呢?”我皱紧了眉头道:“这要商量什么,我的妹妹我当然愿意去看她。就今天吧,我……” 他突然俯身在我眉间一吻,“不要皱眉,我喜欢看你笑。” “你……”我真是哭笑不得,刚才明明在说一件很郁闷的事情,结果我郁闷的心情完全被他破坏。 “好了,”他把我揽进怀里,“那就今晚,我安排你出宫。” “嗯。”我贪婪地依偎在他怀里,要是能一辈子都这样,该多好。 27 何从 很顺利的胤禛就打点好了一切,四贝勒府此刻就在我眼前。还记得上回来是三年前的事了,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改变。“怎么了?不进来?”胤禛走在前面,回头却看我还站在原地。 “我……”我瘪了瘪嘴,心里有些别扭,到这里来……看妹妹? “哦,”他忽然笑了起来,“一定是有人想起了某一日在我府上出的丑,现在不敢进去了。” “什么啊。”我撅起嘴,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是啊,上回在四贝勒府里可是糗大了。 “好了,”他过来拉我,“走吧,你乖乖随我进去,上回的事我就再也不提。”我点点头,跟着他进府。 这里还是没有变,简单实在,让人觉得很安心。“爷,您可回来了。”一个尖尖的嗓音传进我耳朵里,听着不太像是乌拉那拉氏的声音。我随声音的方向转过头去看她,长得倒还标志,应该也是胤禛的福晋吧。康熙四十四年,这人是……未来的年贵妃? “嗯。”胤禛淡淡的应了一声,还是牵着我的手没放开。我想想觉得不妥,忙挣开了他的手,想要想那女子行礼,又不能确定她是谁,一时僵在那儿不知该干嘛。 “爷,这位是……”她注意到了刚才我的动作,语气里有些酸酸的。 “齐优,颜儿的姐姐。”胤禛的回答还是很冷淡。 “这样啊,”她迅速扫了我一眼,然后媚笑起来。“爷,您有事儿要忙么?不过能不能先去看看弘时,那孩子整晚都在哭,我这额娘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您平时最宠爱他,您……” 呵,原来是弘时的生母李氏,这些话分明就是说给我听的,不是吗?“好了,”胤禛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打断了她的话。“孩子哭,你这额娘不会哄吗?连孩子都不会教吗?” “我……”李氏悻悻地福了福身,“知道了爷,我这就去哄他。” 胤禛没有多看她一眼,又拉起我的手向别处走去。本来看见他的福晋应该会不高兴才是,可现在,我却满心欢喜,呵呵,我的胤禛最懂我。没走多久,我们就到了一所清静的别院门口,这里就是颜儿住的地方?“就是这里了,你进去吧,我在门口等你。”胤禛笑着对我说道。 “你不进去?”我向里面看了一眼,“就我一个人去?” 他点点头,“不然呢?” “哦,好吧,那你等我。”我深吸一口气,转身向院子里走去,看见颜儿,会尴尬吧? “格格?”我看向声音的来源,是巧碧?她怎么会在这儿。她迎上来,“格格,您怎么来了?” “你……你怎么在这儿?”我比她还惊讶地看着她。 “奴婢来了没几天,”她笑的灿烂,“前几日四爷派人把奴婢找来了,说是二格格在这儿闷得慌,要奴婢来伺候她,毕竟从小奴婢就和二格格一起长大。” “嗯。”我点点头,胤禛就是这样,永远不露声色地在关心别人,其实他根本就不冷漠。 “您来看二格格?”巧碧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啊。哎?”我忽然发现一件事儿,“你怎么还管颜儿叫二格格呢?在这府里该叫福晋,怎么没了规矩?” 巧碧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不让。” 也是,嫁进这府里,本就不是她自愿,福晋那两个字于她大概很刺耳吧?我摆了摆手,“罢了,她在屋里吧?我进去瞧她。” “那……奴婢去泡茶,您们先聊着。”说着,她就向院后边儿走去了。 我稍待了会儿,直接推开门进去了。颜儿坐在窗边,手里捧着什么,我看不清。“咳咳……”我咳了两声,希望能引起她的注意。 “爷……”她高兴地回过头来,看见我便愣在了那儿。我心里也是一惊,愣在那儿,她刚才说……爷?她的脸上是那样开心的表情,难道……“姐姐?”她又笑了起来,一下子扑到我身上,“姐姐你怎么来了?我们好久都没见了。” “是啊。”我的心还想着她的刚才的表情,慢慢推开了她。“胤……四爷说你一直咳嗽,还不肯看大夫,他担心你,所以叫我来劝劝你。” 她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明明就是关心我的,还硬要装做一副冷漠的样子。” 我被她拉着坐下,蹙眉道:“你说什么?” 她羞涩地笑着说道:“四爷呀,虽然他还是……还是不与我……圆房,可我知道,他心里是关心我的。”她为什么会是这样的表情?胤禛没有与她圆房?颜儿心里不是有别人吗?问题一个个地涌上心来,却无从问起。“怎么了,姐姐你不说话?”她握住我的手,“你的样子像是有什么话要问我,有事儿你就问吧。” “你……为什么不看大夫?”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问,只能随便想了一个问题抛过去。 她笑着说道:“也不是不要看,只是……我想让他多关心我一点儿,姐姐,我很傻吧?” 不是我想问的问题,却给了我不敢要的答案,颜儿,她爱上胤禛了。我勉强地笑着,“嗯……颜儿,我记得当年你曾说过,你有一个深爱的人,怎么……” 她的笑僵在了唇边,“姐姐,不要再提了,好吗?” “可是那是你曾经深爱的人啊,你现在忘了他了吗?你……” “姐姐!”她打断我,“不忘我能怎么样?我已经嫁给别人了,不是吗?” 我像是掉进了一个深渊里,深不见底,心里闷闷的,不知该说什么。是啊,我在想什么,不想让颜儿爱上胤禛吗?我怎么那么自私,现在颜儿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我怎么能希望他们之间……我叹了口气,“对不起,颜儿对不起,姐姐无心的。” “没关系。”她从腰间拿出一块玉佩,刚才她应该就是捧着它吧。“姐姐你看,这是四爷的玉佩。” 我这才注意到那块玉佩确实是胤禛从前总带在身边的,这会儿,他把它送给颜儿了?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酸酸的,又苦苦的,却还有些为颜儿高兴,五味俱全。 “成亲那一日他给我的。”颜儿还在继续说,像是陷入了回忆里。“他那天说,他不能与我圆房,这枚玉佩就代表他,代替他随时陪在我身边。我虽然不懂为什么,但却很感动。姐姐,这样的人,我不该爱吗?你知道吗,和四爷相处得越久,就会越喜欢他。其实他常常都会在我这里过夜,他读书,我睡觉,我很感谢他这样做,在贝勒府里,长期没有受到爷宠幸,日子根本就没法过……” 这就是胤禛,永远不露声色地在关心别人。颜儿说的,我明白得很,贝勒府,就是一个小皇宫,妻妾间的斗争,和皇帝的妃嫔们,并无二异。 “姐姐,你在想什么,那么出神?”她晃了晃我的手臂。 我摇摇头,“没什么,你说的对,四爷……是一个好人。” 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忽然开口道:“姐姐,你和四爷相处得不错吧?” “啊?”我一怔,不知道颜儿指的是什么。 “你不是在德妃娘娘那儿做女官吗?爷也提起过你好几次,我想,你们应该相处得还不错吧。” “哦,”原来她说这个,“是啊,还好吧。毕竟好几年了,我和四爷、十三爷、十四爷相处得还不错啊。” 她高兴的点点头,“嗯,那姐姐,我能不能请你帮我个忙?” 我笑了,“好啊,你说。” 她看着玉佩沉思了会儿,才说道:“嗯……我想成为他真正的妻子……” “什么?”我心猛地往下一沉,心里叹道,怎么好事全让我碰上了。 “我……”颜儿又看向玉佩,“我是说……” “我知道了,”我急急地打断她的话,实在不想再听一遍。“我的意思是,这种事,我怎么帮呢?” “你……你跟爷说说嘛,你是我姐姐,没关系的啊。”她天真地笑着,我有些不忍拒绝。“姐姐,求求你了,好不好?” 我下意识地点点头,脑中却一片空白,要我做什么?叫自己爱的人和别人圆房?怎么会有这么可笑的事情…… “优儿,她肯看大夫了吗?”我走到别院门口,胤禛还在等着,看见我便笑意盈盈地走上前来。我微微闪了一下身子,说实话,听颜儿说过那些后,我的心里别扭得很,都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胤禛了。“怎么了?”他看出了我的不对劲儿,抓住我的手。“怎么一幅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和你说什么了吗?”我看着胤禛,他的眼睛告诉我,他是真的爱我,可是,这条路为什么这么艰辛。老天,我走错了吗?“你一定有事儿,她说什么了?我去问她。”他说着就要往院里走。 “哎!你别去!”我忙拉住他,“没有,我没事儿。走吧好不好?我想回宫。”他低头看了我一会儿,想问什么,还是摇了摇头没有问,只是牵着我的手向大门口走去。 “爷,小优姑娘。”快到门口时,有人叫住了我,回头一看,正是乌拉那拉氏。这几年,她倒是没变,还是那么雍容华贵,也不显得老。 “福晋。”在我的印象中胤禛对她的态度一直很好,“有事儿吗?” “嗯。”她笑着走上前来,“爷,我能不能和小优姑娘说几句话?”她说着,看了一眼胤禛牵着我的手。 我微一愣,又一次挣开胤禛的手,对她福了福身道:“福晋吉祥。” “客气了。”她又看向胤禛,“爷,您说成不成,只说几句话就好,妾身不会误了她回宫的时间。” 胤禛看了看我,点头道:“好吧,你要说什么就说,我去外头的马车等她。”说着,他又看了我一眼,示意我放心。 看着他出了门,乌拉那拉氏才开口,“你很惊讶我会要和你说话?”我摇摇头,确实没有惊讶什么,自从回到着古代,叫人惊讶的事多了,这件应该不算什么吧。“那我就长话短说。”她看向左手边的一处园子,“看见那儿了吗?你知道那儿叫什么?” “奴婢不知。” 她苦笑了一声道:“那个,叫忆优园。”我听的心里一酸,眼泪就要涌出来。“爷对你真得很用心。”她看向我,无奈的苦笑。“我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嫁进府里的会是齐颜,可是我想告诉你,如果你真的也像爷对你那样的爱着爷,那么,请你离开。” 我不解地看着她,“为什么?” 她叹口气道:“如果你进府了,你有没有想过这府里会变成什么样儿?没有吧?那让我告诉你,你进府了,爷会专宠你一人,这贝勒府里其他的人想见爷恐怕就难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爷不公平,没有做大事的气势,只懂得儿女情长,而不懂得雨露均沾,不懂得治家。你愿意看到这样的结果吗?我相信你是聪明人,爷的用心,爷的大志,你不会看不出。” 短短几句话,却叫我说不出话来。我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没有错,治家……治国,平天下。可是……我笑了笑道:“福晋多虑了,奴婢是不会进府的,在宫里看看……” “那是你的想法。”她打断我,握住我的手道:“依照爷的脾气,恐怕不久,他就会再向皇上求指婚,到时,就来不及了。” “奴婢懂了,娘娘不必担心,奴婢知道该怎么做。”我闭上眼,咬紧了嘴唇,然后决绝地离开了四贝勒府。再见了,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踏进这里。 在车上,胤禛什么都没问,只是紧紧地抱着我。我也用心地感受着这个我贪恋的怀抱,为什么幸福这么难,我只是想要和他在一起,像普通的恋人一般简单甜蜜就好。我又想起乌拉那拉氏的话,“没有做大事的气势,不懂得雨露均沾,不懂得治家……爷的用心,爷的大志,你不会看不出”,她也懂胤禛,毕竟他们是这么多年的夫妻,我知道,胤禛一直很敬重他的这个福晋,所以他做了皇帝后也理所当然地立她为后,就是她死了,也没有再立其他人。如果今天这话是别人对我说的,也许我会以为她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可是乌拉那拉氏,我明白她是真的为胤禛着想。 “胤禛,”我终于开了口。 “嗯?”他轻声地在我耳边问道。 我闭了闭眼,下定了决心,“能不能,请你像对待你的其他妻妾一样,对待颜儿?”他拥着我的手臂僵了僵,没有说话。我紧紧抱住他,却口不对心道:“你娶了她,不能不要她,这不公平……” “那谁又来对你公平?”他道:“对你来说才不公平,你懂不懂?” 本来就想哭,听了这话眼泪更是簌簌地往下掉,可是我答应了颜儿。如果我已经不幸了,那我总不能也看着她不幸吧?我擦了擦泪,继续说道:“我知道你爱我就够了。胤禛,我是认真的,答应我,好吗?” 他放开了我,微微蹙眉。“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失败,连自己爱的女人都不能给她幸福。优儿,你总是这样,心里永远把别人放在前面,什么时候你能把自己放在前面呢?” “我的幸福,就是能一直看得到你,所以,你已经给我幸福了。”我在他脸上轻啄了一下,“我不想欠颜儿的,你就当……就当成全我吧。”天知道我说得多么言不由衷,原来虚伪两个字还能用在自己身上。胤禛,你原谅我,如果颜儿也会像我一样的爱你,就算我离开,也没有遗憾了…… 28 天意 已经过了好几天了,每天晚上睡觉时,都会想起乌拉那拉氏对我说过的话,就像是魔咒一样,想忘都忘不掉。不知道胤禛和颜儿有没有……这个,我总不能再问了吧。这几天见面,大家都没提那晚的事,还是不提好,提了既尴尬,又叫人难过。 “唉……”想到这里,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手中篮子里的花瓣被吹落了不少。真是命苦,奉命在这儿帮德妃收集花瓣,这一叹气,又要一片一片地捡了。我蹲到地上,心不甘情不愿地捡花瓣。 “哈,我告诉额娘,你捡的不是新鲜花瓣,而是地上的残花。”听这声音和语气就知道是十四,除了他还有谁会像个孩子一样。 “你告诉呗,娘娘才不会信你。”我看都没看他,继续捡着。 “哎!喂!”他喊了我几声,看我没反应,也蹲了下来帮我捡,“我的小优姐姐,你别生气嘛,大不了我不说了,好不好?” “切,”我瞄了他一眼,义正言辞地说道:“听着,我要纠正你两个错误。第一,我不是你的;第二,你一个阿哥喊我姐姐,你嫌我命太长?” 他笑了起来,“可是你也从来没把我当主子看啊,要不然你说说,你什么时候在我面前用过‘奴婢’这两个字了?” 我摇了摇头,“不和你鬼扯,你别妨碍我了,快走开。” “谁妨碍你了?我在帮你。”他满脸无辜。 “好啊,”一个鬼点子蹦进我脑袋里,我把篮子一把塞进他怀里。“喏,给你,捡完了告诉我。不准推辞,是你说帮我的。”还不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跳到一边的石凳上坐下了。 “你……”他无奈地叹口气,摇摇头道:“算我怕了你,捡就捡,我当日行一善便是。”说着他真乖乖地捡起了花瓣,我坐在一边乐得逍遥,有个当阿哥的做弟弟还真不赖。 “哟,十四弟在忙什么呢?”就知道好运不会一直罩着我,才逍遥了一会儿,就听见了十阿哥胤誐的声音。不会全来了吧?不甘心的抬头一看,呵,八爷党又全齐了。不知道有没有地方可以躲,我真的不想看见他们。正找着出路,胤誐眼尖发现了我,“小优,你怎么在这儿?” 躲不掉了……我只好站起来,对他们行了礼。“奴婢奉命在这儿捡花瓣,嗯……十四爷觉得好玩儿,就把篮子抢去了。”偷瞄一眼十四,他正用杀死人不偿命的眼神看着我。我讪讪地对他一笑,大方一点嘛。 “捡花瓣有这么好玩儿?”胤誐不解地看向十四。 “是啊——”十四拖长了嗓子答了一句。 “那我也来玩儿。”真怀疑胤誐的智商,有没有搞错?“九哥,一起来吧。”他还拉走了胤禟,留下胤禩和我两个人,他还真……我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原来是想让我和胤禩单独相处,不禁愤恨地又瞪了他几眼。 我和胤禩沉默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他是以怎样的心情看着眼前的我,有没有一丝愧疚?“谢谢你。”冷不丁地他开口了,吓了我一跳。 “什么?” “谢谢你那日去看额娘,还给她带了宫里吃不到的点心。”他走到我面前,靠我更近些。“不知道,你是不是也愿意原谅我。” 我抬头看他,脑中却想起他那日的话。“没错,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但只有一件事是我没料到的,那就是,我真的爱上了你。当你轻声道出‘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时,我已经开始欣赏你;当你为我额娘不平,常去探望她时,我已经被你感动;当我为你挡一箭,你日夜不眠地照顾我时,我已经不能忘记你;当你在这贝勒府里住了三年,我已经……”,其实我早就原谅他了,只是不想面对他而已。 “小优,我真的很后悔当日的所作所为,但现在你和他不是雨过天晴了吗?你还不肯原谅我?”他说的真挚,我却不知道该不该信他的话,他会后悔吗?还是,他又部了什么局,等我往下跳? 我笑了笑道:“八爷,您言重了,奴婢没有资格说什么原不原谅。”说完,我便向十四走去。“十四爷,您别玩儿了,还是让奴婢来吧。”我抢过他手里的篮子,默默地捡着花瓣。 “哦,好啊。”我知道,十四也会明白我的意思,我不知道对当年的事他有没有问过胤禩,但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我难堪时,他会替我解围。 他果然拍拍手站起来,对着胤禟和胤誐嚷道:“走吧走吧,咱们去宜妃娘娘那儿坐会儿,今儿还没去给她请安呢。” 胤誐看了我一眼,似乎还不愿离开。“老十,走吧!”说话的是胤禩,想必他也了解我的心情——不想见他的心情。 他都说了话,胤誐努了努嘴,不甘心的跟在后头走了。十四走在最后,到我跟前时,低声道了句:“你又欠我一份人情,记住了。”我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脑中忽然就一片空白。 闷闷地回到永和宫,德妃睡午觉还没起来,我把花瓣浸泡在水里边儿就回屋去了。还是会想到胤禩,其实,我和他相处的时间远远比和胤禛相处的时间多,如果当初我不知道真相,现在会不是快乐的八阿哥的侧福晋? 我摇了摇头,拍拍自己的脑袋。“齐优啊齐优,你怎么会有这种怪想法。”自嘲了一下,还是不由自主地去打开了锁着的柜子,里面是胤禛送的画、十四的风车和胤禩送的玉镯。那天离开八贝勒府并没有把镯子还给他,后来不想见他,倒也一直收着这只玉镯了。曾经以为,要戴着它一辈子了,现在……还是还回去的好。这样想着,我便把它包进手绢里,出了门。去延禧宫吧,她应该会帮我的忙。 才走到永和宫门口,就看见李德全远远地走来了。什么事儿竟还要麻烦他跑一趟?我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等他过来。瞧见我,他挺高兴地过来了,笑着道:“小优姑娘,恭喜了啊。” “啊?什么?”莫名其妙,看见我就说恭喜。 “皇上有旨,从明日起,你到乾清宫当差,不得有误。”他正色道。 我呆愣在了那儿,到乾清宫?离开永和宫?难道是天意,要我离胤禛远远的……送走了李德全,我也没了去延禧宫的心情,又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屋里。还是收拾收拾吧,明天就该离开这里了。 一件一件地整理起东西来,当我的手碰到胤禛送的画的时候,不由得颤了一下。胤禛……我轻轻展开画,这几年来和胤禛之间的点点滴滴浮现在脑海里,我还记得那晚,他跟着微醉的我到湖边;还记得春围,他说要娶我;还记得南巡,他说要生生世世与我在一起;还记得……这么多的回忆,即使我不在他身边了,也足够支撑我过完以后的人生了吧? “小优,小优!”有人在敲我的门,听声音应该是喜凤。我赶紧把画藏到了柜子里,才去开门,果然是她。“怎么这么久才开门?”她嗔怪的看了我一眼,“主子……哎?你怎么在收拾东西呀?” “我……”我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别管这个了,娘娘怎么了?” 她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主子醒了,只说要见你,你去了不就知道了。”我点点头,跟着喜凤往前厅去。不知道德妃知不知道我要被调去乾清宫的事,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想。 德妃瞧见我去了,第一次屏退了左右,单独留我说话。我有些意外,给她泡了杯茶,便站在一边。“过来坐吧。”她指了指身边的椅子,“我想好好和你说说话。”想了想,我点点头,去她身边坐下了。“小优,昨儿皇上来过这里。”我的心跳乱了一拍,康熙来过,那么……“他和我说了,想调你去乾清宫。”果然是这样,他已经提前和德妃说过了。 “娘娘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有些歉疚,想解释些什么。 “什么都不必说了,”她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皇上调你去,说明你有过人之处,这也是我永和宫的福气。”我低下了头,乾清宫,多少人想去的地方,怎么又轮到了我头上?我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小优,”德妃牵起我的手,“这么些年来,我一直把你像女儿一样对待,可是……看来以后就不是了。” “娘娘!”我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她一定以为康熙看上我了,怎么可能?我笑着道:“娘娘一直把奴婢当女儿看待,奴婢也愿意一辈子像女儿一样服侍娘娘。娘娘放心,这一切是不会变的,就算奴婢到了乾清宫,奴婢还是会把娘娘当额娘一样对待。” 她的嘴角牵起了一抹笑意,“我就知道你懂事。”她放开我的手,喝了一口茶道:“还是你泡的茶好喝……对了小优,你觉得胤祯这孩子怎么样?” 胤禛?不对,她说的是十四吧?“娘娘是说十四爷?”我问道。 “嗯。”她带着期许的眼光看向我。 虽然已经料到了,但还是为胤禛觉得难过,为什么德妃总是只会想起十四。我勉强地笑着回答道:“十四爷天资聪颖,而且也没什么架子,奴才们都很喜欢他。” “那你呢?你喜欢吗?”德妃紧接着问道。 我没在意,继续说道:“喜欢啊,他……” “这就好。”她没等我说完就接过话来,“我正思忖着该给他找个福晋了,你要成了他的福晋,以后就更加像是我的女儿了,你说好不好?” “啊?”我一愣,心里明白了。到底她还是不放心,在宫里这么久,怎么可能不工于心计?我要嫁了十四,才永远不可能和康熙有什么瓜葛。她这一招,用得还真妙。那她怎么不提胤禛呢?在永和宫这么久,有几个看不出我和胤禛之间的关系?她偏要问十四,又为了什么?迅速想完了这些,我开口道:“可是娘娘,奴婢说句掉脑袋的话,这些年来,奴婢一直把十四爷当弟弟看待,他也……” “这有什么关系?这样你才能更好的替我照顾他呀,难道你不愿意?”德妃笑着从怀里掏出一支玉簪,“你看,这支簪子是当年我嫁进宫时的陪嫁,跟了我好些年了。我早就想过,只有我的媳妇儿才配拥有它,现在,我把它给你。” “可是……” “不用可是了,”她打断我道:“来,我帮你戴上。”说着,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已经将簪子戴在了我的头上。她满意地看着道:“看看,多衬你呀。”我看着她的样子,知道她是已经铁了心要把我许配给十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兜兜转转了一圈,我竟是要嫁给十四? 我这柜子里又该多锁进一件东西了,胤禛的画,胤禩的玉镯,十四的风车,如今又添了德妃的玉簪,每件东西,都叫我无可奈何。德妃啊德妃,你这是何必,就是康熙要,我也断然不会答应的,死也不会……我怎么又把自己逼入绝境了?还真有本事。胤禛,你在哪里?我好想见你…… 抱着胤禛的画躺到床上,心一下一下的疼着,想着胤禛的好,却又顿时充满了勇气。不可以,我不能嫁给十四,离开胤禛,我抱着的也是终身不嫁的念头。齐优,这一次,你必须要抗争到底,必须…… 29 打架 进宫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来乾清宫,到底是皇上住的地方,比起其它宫殿来显得更有气势。天还没亮,我就带着收拾好的东西过来了。李德全竟也在门口等着,堂堂总管大太监在等我,我还真有面子。他带我去了给我安排的住处,比永和宫的屋子还大了一倍,布置的也更讲究,可我看着不仅没觉得开心,反而还隐隐地担忧起来。康熙把我调过来,看来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事。 “您自个儿收拾一下吧,皇上吩咐了,下了早朝就要见您,您准备准备。”呵,李德全对我都改了称呼,平时不都是你啊你的吗,今儿个倒变成“您”了。 我点点头,也不和他客气,收拾起东西来。等这边忙完了,还得去找十四,德妃是铁了心要我嫁他,可是如果十四不要娶我,就可以了吧? 只稍稍整理了一下,我就去了大殿等康熙下朝。没等多久,他就来了。“奴婢叩见皇上,皇上吉祥。”我跟着屋子里的其他奴才一起跪在地上。 康熙嗯了一声,从我面前走过,才一会儿却又折回来。“是小优吗?抬起头来。” “是。”我只好抬头看他,他还穿着朝服,第一次看他穿得这么正式。 “嗯……”他点点头,“去给朕泡杯茶来,听德妃说,你泡的茶浓郁馨香,朕要尝尝。” “是。”我站起来,低着头退出大殿,去给康熙泡茶。要记得没错,他应该爱西湖喝碧螺春吧,要不德妃怎么也常喝这个,宫里的女人就没有不迎合皇上的。想到德妃,我心里觉得怪怪的,一直以为她是个与世无争的女人,现在却……难道真是人心隔肚皮?待我端了一杯茶回到大殿时,殿里只剩下李德全和康熙两个人了。我一想便知,康熙又有什么话要说了。 不动声色地递上茶,我便站在一边等他发话。他耐心倒好的很,等了快一盏茶的时间,他却还不说话。算了,还是我先问吧,耗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还得去找十四,要是等他出了宫,就又错过了。 “很好,”我刚准备开口,康熙倒说话了。“耐心不错,知道朕有事找你,也不急躁。” “奴婢不敢。”我看了李德全一眼,他跟了康熙这么多年,应该知道他今天找我是什么事吧,也给我提个醒儿啊。 “德妃说的是,你泡的茶的确好喝。”他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侧眼看我道:“你知道,朕为何要调你来?” 我摇摇头,“奴婢不知。”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哪儿知道,反正没什么好事。 “你在德妃宫里是个女官,对吧?”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是。”我小心翼翼地回答,这才发现在皇上面前做人还真得很难。 “把你调来乾清宫总不能让你降级,你说对不对?” 我听不出康熙话里的意思,只好答道:“奴婢不敢抱怨,能伺候皇上是奴婢的荣幸,不敢在意级别。” “嗯……”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好,既然这样,朕就封你做这乾清宫的淑仪,怎么样?” 我心里一惊,抬头看他。据我所知,清朝宫里女官的制度是乾清宫设夫人一名,淑仪一名,婉侍六名,柔婉、芳婉各三十名。而打从我进宫以来,乾清宫里就不曾有夫人和淑仪。现在封我做淑仪,那在这乾清宫里我岂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就连李德全也得给我些面子,怪不得今日他对我那么客气,原来是已经猜到康熙的心思了。可是,另一点我也明白的很,夫人和淑仪说穿了就是皇上的女人,只是不册封到后宫里去罢了,我还真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还不接旨?”李德全看我愣在那儿,提醒我道。 “我……”我鼓起了勇气,这件事也是万万不可答应的,“皇上恕罪,奴婢恕难从命。” 康熙轻笑了声,居然没发脾气,我这可是标准抗旨不尊,他怎么还笑得出来?“你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朕告诉你,你只是这乾清宫里的女官,只做女官该做的事,懂不懂?” “我……”我低下了头,就像小时候偷糖吃被抓住一样,被别人把心思看穿了的滋味儿真不好受。 他清了清嗓子道:“朕很欣赏你,所以要你来这乾清宫,只是想多个人,为朕分忧罢了。现在,你从不从命?” 我笑了,是啊,他是康熙大帝,最明理了,不会要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的,便跪下接旨道:“是,奴婢遵命!” “啦啦啦啦……”我边走着边哼着歌,看来到乾清宫不是什么坏事,在现代,我这样可是个不小的官儿了。就这样吧,又能避开胤禛,也不用担心康熙有什么企图,现在只要找到十四,就万事大吉了。说到这个十四,刚才在永和宫门口看见喜凤,她说他来御花园了,怎么现在连个人影都看不到?我四处张望着,寻找十四的身影。 隐隐约约地似乎听到什么人在说话,我随着声音而去,是十四。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一个人唧唧歪歪在说什么,还蹲在地上? 我悄悄地靠近他,忽然啊的大叫了一声,想吓唬吓唬他。话才出口,就看见地上一个什么东西箭一样的跑了,紧跟着十四就大声嚷了起来,“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把我的兔子吓……小优?”他怒气冲冲地回头,看见我就停止了怒骂,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兔子?”我看向刚才兔子跑去的方向,“我把你的兔子吓跑啦?对不起。” “算了,没事儿。”他回过神来,“本来就是要送给你的兔子,你自个儿把它吓跑了,那就没咯。” “送我的兔子?”我眨了几下眼,“你干嘛送我兔子?” 他可惜地看了兔子逃跑的方向一眼,随意地坐到草地上,笑着道:“看你无聊,所以送个兔子给你玩儿,不过……你现在也不需要了吧?调去乾清宫还做了淑仪。”消息传得还真快,看来在这宫里真没什么秘密。“傻站着做什么,坐吧。”他拍拍身边的草地。 “噢。”我笑嘻嘻地坐到他旁边,送兔子给我?虽然很小孩子的行为,却着实让我有些感动,十四把什么都看在眼里,默默地付出,却不求回报。 “你不是做了淑仪吗,怎么还有时间来御花园闲逛?”他摆弄着地上飘落的树叶,漫不经心地问道。 “我哪儿有闲逛,我是来找你的好不好?”我扔了片叶子到他身边。 “找我?”他略喜地看向我,“你真的是专诚来找我的?” “干嘛那么开心?”我斜睨了他一眼,“我是有事儿要和你说,很重要的事儿。” “什么事儿?”他的喜悦还留在脸上,让我反而有些难以开口了。自从回来后,我明显地感到,十四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不再是一个孩子,他看我的眼神里,不再只是小时候看大姐姐讲故事时所有的崇拜,多了许多我不愿看到的感情,只是我一直刻意在忽视罢了。“怎么了?”看我不说话,他又追问道:“很紧急的事儿吗?你尽管说,只要我做得到,我都会答应你。” 我咬了咬嘴唇,如果现在这样做会伤害到他,我也顾不得了,长痛不如短痛。“你……你知不知道,德妃娘娘,打算把我指给你。”他看了我一会儿,皱了皱眉,转头看向远方,点了点头。“你知道?那你为什么不拒绝?”我还以为他不知情,难道他真要我嫁他? 他冷笑了两声道:“所以今儿你来找我,是要我和额娘说,不要娶你?” 看得出,他说这话的时候有多失望,可我还是横了横心道:“对,就是这件事儿。” 他蓦地转头看我,犀利的眼光叫我低下了头。过了半晌,他方才开口,“你就这么不喜欢我?嫁给我,而且以嫡福晋的身份,你都不愿意吗?” “我……”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叹了口气。十四,我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对你的喜欢,还构不成爱。我只能把你当家人一样看待,不是恋人。 他浅浅笑着,眼中却没有笑意。“我懂了……我懂了,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成全你,可以了吧,嗯?”眼泪不争气的从我的眼眶里流出,十四,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要伤你,真的对不起。“不哭。”他努力对我笑着,为我擦干了脸上的泪。“既然你决定了,就不要有什么不舍有什么犹豫。小优,我希望看到每天都幸福快乐地笑着,那才是我认识的……认识的小优姐姐。” 我心里一颤,忍不住上前抱住了他,我齐优何德何能,凭什么让他这样为我?“谢谢你……谢谢……”我轻轻呢喃着,这一个拥抱,是我如今唯一能给他的了。 “你们在干什么?”我抬头,看见胤禛伤痛的眼神。 我赶紧推开了十四,站起来向胤禛走去,“你误会了。” “误会什么?”他第一次用冰冷的语气,冷冷地看着我说道。 “我和他……”我不知道要怎么向胤禛说明这件事,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齐优,你就是这样为人处世的吗?”他喊我什么,齐优?他冷笑了一声道:“我,老八,现在又是他……不,还有皇阿玛,你就靠和我们纠缠不清来过日子吗,淑仪。” “你在说什么!”十四努喝一声,忽然冲上去打了胤禛一拳,胤禛因为没有准备,被他打得摔倒在地。 胤禛的嘴角沁出点点血迹,他用手擦了擦嘴角,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十四面前,抓住他的衣领道:“你敢打我?” “我敢!”我从来没有看到十四这样生气的样子,他比胤禛略矮了半个头,却睁大眼瞪着他,“我告诉你,我打的就是你!小优这样为你,我都看得出,你反而身在福中不知福!” “福?好啊,你觉得是福,你拿去啊!”听到胤禛的这句话,我脚一软,差点跌坐到地上。拿去?他当我是什么,他把我们的感情又当作什么? “你……”十四挥手又是一拳过去,这次胤禛有准备,只往后退了几步。 “好啊,看来今天你是准备和我打一架了?”胤禛动了动筋骨,冲上来对着十四就是一拳,然后两个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我看着不对,立刻冲上前去,试着把他们分开。可他们两个早就打红了眼,胤禛反手一推,我便远远地摔到地上。落地的那一刻,我的右手肘撑到地上,我分明听到了骨头断裂的声音,然后一阵剧痛袭来,直刺心底。 “小优!”十四率先停止了打斗,奔到我身边,扶起我的身子,担心地问道:“你怎么样?脸都煞白了,没事儿吧?” “优儿……”胤禛也一脸愧疚,飞奔到我身边。 他还叫我优儿?我皱紧了眉,心里一声苦叹。如果要离开他,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强忍住痛,我一字一句地说道:“不劳四爷费心……奴婢有十四爷在身边就够了……您请回吧。” “你……”胤禛苦笑着点点头,“好!我走!”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我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木兰围场,那一日,他也是这样决绝的背影。 “我……我的手……”不知道因为看见胤禛离去而难过,还是因为手臂的剧痛,我对十四说完这几个字,就失去了知觉…… 模模糊糊的,我听见有一堆人在说话,然后就有人在服侍我,额头上应该有冷毛巾敷着吧,好像自己在发烧。虽然能够感知周围发生的事,但就是睁不开眼,说不出话来。不知道有沉睡了多久,我终于睁开了眼,一个陌生小丫头的脸印入我的眼里。 “淑仪,您醒了?真是太好了,奴婢立刻去叫太医。”她高兴地笑着道。 “等等,”我叫住她,四周的环境很陌生,她也很陌生。“我这是在哪里?你是谁?” “您在自己的住处呀,奴婢叫婉儿,逢皇上之命照顾您。” 我又看了看四周,对啊,这是我的住处,刚才脑筋里还想着永和宫里的布置,一时忘了自己已经搬进这乾清宫了。我看向那个叫婉儿的丫头,点点头道:“嗯,你去叫太医吧。” 她笑一笑,就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有个老头跟着她进来了。他走到我床前,又是翻我的眼皮,又是诊脉的,折腾了好一会儿才露出了笑容。“恭喜淑仪,您没什么事儿了,烧也退了,再吃几服药调理调理就好。但您那手臂可得注意了,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您这几个月可得好好养着它,要不恐怕会落下病根,那就不好了。” 听他说着,我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臂被严严实实的包扎着,看来我是骨折了,也不知道古代医不医的好。想抬起来动一下,又是一股钻心的疼。 “淑仪,您可千万不能乱动!尤其是这几天。”那太医尽职地唠叨道。 我皱着眉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麻烦您了,婉儿,替我送送……送送这位太医。”也不知道他姓什么,害我讲到一半停在那儿。 “嗯。”婉儿送他出去了又进来照顾我,替我端茶递水的。 我忽然想到,既然皇上知道我受伤了,那必定也知道了我受伤的原因,两个阿哥在御花园大打出手?完了,不知道康熙会给他们什么处罚。婉儿应该知道吧,我把她叫到床边,问道:“婉儿,我是怎么受的伤,皇上知道了吗?” 她点点头道:“嗯。四爷和十四爷在御花园打架,牵累到您了。” “那他们有没有受罚?”我着急地问道。 婉儿想了想说道:“好像是罚两位爷十天不准出门,在家面壁思过。” 还好,只是面壁思过,我松了口气,靠在床头。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为什么和胤禛之间永远有一条跨不过的鸿沟? 30 纠结 已经在床上躺了三四天,我怀疑自己再不动一下就要忘记怎么走路了,可是婉儿说什么也不让我下床,说是皇上吩咐的,要我好好休息。没办法,只好让她去跟皇上说,我申请下床活动活动。谁知她带回来的话是,下床活动可以,但只能是去见康熙,他在大殿等我,我晕…… 见就见吧,我实在躺不下去了。请婉儿为我梳洗打扮了一番,在她的搀扶下我到了乾清宫的大殿。其实我哪儿有那么娇弱,可她非得扶着我不可。看见康熙,我刚想朝他跪下,他就说话了。“免了吧,你身体不好,朕赐你在一边坐着。” “谢皇上。”我乖乖地到一边坐下,还举着包着严严实实的右手,样子应该挺有趣吧。 “婉儿,你带着他们下去吧。”康熙说道。 “是。”婉儿挥了挥手,其他宫女太监们就都跟着她出去了,看起来,她也不像只是一个小宫女。 “她是我乾清宫的婉侍。”康熙像是知道我要问什么,还没等我开口就自己说了。我面子可真大,让婉侍来服侍我。“这几天好些了吗?邓太医医术高明,朕相信有他照料你,你不会有事儿的。”康熙也坐了下来,“现在,你可以告诉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啊?”我真没听懂他要问什么。 “他们两个为什么打架?”康熙提醒我道。 “这个……”我要怎么答啊?难道说是为了我,我不要命了? “朕没有那么好的耐心等你编完一套谎话。”他笑了笑道:“实话实说吧,你们瞒不了朕。朕问你,只是想亲耳听你说说而已。” “既然瞒不了皇上,您又何必再问。”我笑了笑道:“奴婢实在不想说,请皇上不要勉强。” “你在拒绝朕?”他倒不生气,只是有些讥讽地说道:“除了凌双,你是第一个敢拒绝朕的人。” 凌双,他在说良妃吗?应该是吧。我摸了摸受伤的手臂道:“皇上,奴婢不是拒绝您,只是不愿意提,还请您见谅。” 他点点头,“你不说就罢了,朕只是要提醒你,老四和老十四都是朕的爱子,你……自个儿看着办吧。”这就是康熙,他什么都看在眼里,但却不戳破,难怪能成为一代圣主。我沉默地低下头,自个儿看着办?如何看着办?我早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就连下一步,我都不知道该往哪儿走…… 算算日子,今儿他们两个应该可以出门了吧?两个打架的倒没什么,我这个劝架的此刻还躺在床上受罪,什么道理。“咚咚咚!”有人敲门,大概是婉儿吧,我就让她进来。“咚咚咚!”她像没听见似的又敲了三声。 “进来吧,难道还要我去开门?”我没好气地说道。 “嘿!”一个人闯了进来,那么庞大的身躯……十四?真的是他,他笑眯眯地跑到我床边坐下道:“瞧你,好可怜,太医说你什么时候能下床?” “你怎么来了?”没空回答他的问题,才被康熙放出来就来看我,他难不成又想面壁思过?“你快走吧,趁婉儿还没回来,走吧走吧走吧!” “我干嘛要走?”他摸摸我的头道:“你不用为我担心,是皇阿玛允许我来看你的。” “啊?” 他又重复了一遍,“是皇阿玛允许我来看你的。” “为什么?”康熙不是叫我看着办吗?那还让十四接近我。 “你哪儿来那么多问题,”他摇着头笑了笑,“我跟皇阿玛说要来看你,他就答应了。好了,你不许再问,现在告诉我,你怎么样?好一点没有?” “我没事儿了,”我摸着右边的手臂道:“只是断了根骨头,反正我又没有你们那么娇贵,就算……”我正说着,他忽然上前吻住了我的唇,我心里一惊,竟忘了推开他,只是紧闭着嘴唇,睁大了眼睛。好在很快他就放开了我,微皱着眉,苦笑着看着我,半晌,才闭着眼叹了口气道:“我先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叫住了他,“胤祯!” 他转身看我,眼里却满是忧郁,“你告诉我,你喊我名字时,想到的是他,还是我?” “我……”他的名字和胤禛同音,被他一问,我倒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留他,还是留心底的那个人了。他苦笑了几声,转身离去了。我无力地靠在床头,为什么每次我都要把事情弄得这么糟?为什么我总是要去伤害真心待我的人?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乱七八糟? 一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康熙已经允许我到处走动了,但我始终也没见过胤禛和十四,心里好想好想胤禛,不知道他是不是也会这样想我呢?还是……他已经放下我了? 忽然想起一首老歌里的几句歌词,“你知不知道/思念一个人的滋味/就像喝一杯冰冷的水/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一颗一颗流成热泪……你知不知道/忘记一个人的滋味/就像欣赏一种残酷的美/然后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告诉自己坚强面对”。想着想着,眼泪就流了下来,以前还不是很理解歌词的意思,现在却觉得它形容的是那样贴切。 “淑仪,十……啊,您怎么了?”婉儿进我的房间已经不再敲门了,她看见我在哭便停住了嘴里的话。 “没事儿。”我擦了擦脸上的泪道:“刚才不小心碰到了手臂,疼得就哭了,你刚说什么?” “那您要小心了。”她走过来按太医吩咐的轻轻揉捏着我的手臂道:“奴婢是说,刚才在外面看见十三爷,他说不方便进来,请您去……去什么湖边,他在那儿等您。” “十三爷?”我惊喜地笑了,自从离开永和宫,我也有一阵子没见他了,“湖边是吗?我这就去!” “您的手臂……”婉儿不放心的叫住我。 “没事儿!”我笑着跑了出去,还真奇怪了,现在心里竟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一溜烟儿跑到湖边,十三已经在等着了。他看着湖面,背对着我。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忽然一拍他的肩膀,想吓一吓他。哪知他竟笑着转身,“就知道你会这样,下次有点创意好不好?” “哈!”我瞪了他一眼,“你才没创意,又在湖边,下次能不能换个地方?” 他笑了,“不和你吵。对了,你的手臂怎么样,没事儿吧?” 我摇摇头道:“暂时死不了。”说着坐到草地上,“唉,我看我这几天都在床上躺懒了,站着都累,你也坐吧。” 他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坐到我身边,“懒就懒,还找什么借口?”我扭过头不再看他,还是十三最好,和他在一起时我就特别的放松,好像什么烦恼也没有了。“喂喂喂,干嘛那么小气?”他把头伸过来看我,“好啦,不生气了,我有事儿问你,你看着我行不行?” 我得意地笑着转过头去,“你才小气呢,说吧,你要拷问我什么?” “拷问?”他瞪大了眼睛道:“我这样像是在拷问你吗?” “哎呀,你话怎么这么多。”我往湖里丢了颗石头,“快点问快点问,本淑仪忙着呢。” “你……只是淑仪吧?”他忽然问道,我知道他现在心里一定像当初我听见康熙要封我做淑仪时一样的想法。 “是——”我故意把是字拖的老长,“只是女官,你不要想太多了。” 他点点头,“你知不知道,不是我想太多,而是许多人都会这样想……比如,四哥也会。” “不要提他好不好?”我不想破坏自己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 “为什么?”十三叹了口气,“我今天找你,就是要和你谈一谈四哥的事,你们……” “十三!”我打断他,“不要每次我们之间有什么不愉快,就由你来当和事老好不好?他如果有心,自己会来找我。何况,我并不希望他来找我。所以十三,我们开开心心地谈点儿别的好不好?” 他皱了皱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方又道:“好,不提他。但有件事我要告诉你,三天之后,就是秋狝的日子。这回,皇阿玛没让四哥跟去,我估计你这个样子,皇阿玛也不会让你去。小优,我只是提醒你,你要时刻记得,你和四哥这一路是多么不容易。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你都没有理由放弃,你懂吗?”我点点头,心里又开始动摇了,十三,你为什么非要和我说这些……我要穿回去穿回去,我不想这样摇摆不定,不想这样…… 日子过得飞快,康熙动身去秋狝也有四五天了。他这次带了不少人,阿哥中除了胤禛、太子和几个小阿哥外,大多跟了去。妃嫔里边倒只带了德妃、宜妃和定嫔,要是纳敏还活着,也会被带上吧。其实对康熙来说,他带着纳敏,心里想的又是谁呢?良妃吗?趁大家都不在宫里,我应该找个时间去看看良妃了,顺便……把不属于我的东西还掉。 延禧宫还是像以前一样的冷清,良妃正坐在院子里绣东西,走进一瞧,绣的是一朵百合。“从前,他最喜欢的花就是百合,百合百合,百年好合。”良妃看了看我,很自然地说道,似乎一点儿都没惊讶我会去看她。 他?是指康熙吗?我坐到她身边道:“娘娘,是皇上吗?他喜欢百合?” 良妃笑了笑,却说道:“还是这样好,一点儿都不显得生分。” “什么?”我还没会过意来。 她又看了我一眼,“你看,你很自然地就坐到我身边了,这样很好。” 我倒没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平时和胤祥他们没规矩惯了,竟连安都没请,也没等良妃赐座就自个儿坐下了。我想起身行礼,想想还是没有,良妃应该是希望有人和她亲近些吧。便笑了笑道:“就是呀,奴婢没规矩了,娘娘可不要怪罪。” 她摇摇头,“怎么会?我从来都不把你当外人。” “嗯。”我眼里的良妃温和善良,越发的接近那幅画中的人。 “你的手臂好些了吧?”我正细细地看她绣花,她却忽然问道。 “娘娘也知道?”我有些惊讶,“奴婢这些日子都不出乾清宫的门,不过这宫里,消息传得可真快。” 她一边绣着花一边说道:“消息传得快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只要有心,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 那一刻,我竟觉得她所讲的那个有心人,是胤禩。想到胤禩,我才想起是来还东西的。从怀里拿出玉镯,递到良妃面前,我道:“娘娘,能不能麻烦您把这个,交给八爷。” 她抬眼看我,“为什么你不亲手还给他呢?”说完又低下头绣花,“事情总要有始有终,不面对,也不是长久之计。”她知道?她知道我和胤禩之间的事?“我不知道你和老八之间有什么,但是……”她又抬头看我,“小优,不管什么事儿,除了我方才说的有心之外,还需要勇敢,你明白吗?”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良妃,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离开延禧宫,我漫无目的地走着,不想,竟走到了永和宫门口。是因为太想念这里吗?还是,早已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看见一个人走了出来,是胤禛…… 31 丧子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却看见一个人走了出来,是胤禛……他看见我也是一愣,随即便扭过头,向另一边走去。 “你告诉我,你喊我名字时,想到的是他,还是我?”“小优,我只是提醒你,你要时刻记得,你和四哥这一路是多么不容易。不管因为什么原因,你都没有理由放弃,你懂吗?”“小优,不管什么事,除了我方才说的有心之外,还需要勇敢,你明白吗?”这些话忽的一句句浮现在我脑子里,“胤禛,不要走。”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我喊住了他。 他停了停脚步,还是背对着我。“有什么事吗?淑仪。” 淑仪,他叫我淑仪,也许,我是不该叫住他的。我冷笑一声道:“没事,我只是向四爷请安问好而已。还有,想顺便提醒四爷,从前的事,请忘了吧。”明明不是这么想,听见他那一句淑仪,这些话就不由自主地从嘴里跳出来了,天啊,我在干嘛? “你……”他这会儿倒转身了,“从前的事?我怎么不记得,我和淑仪从前有什么事。不过我倒是有句话提醒你,身为乾清宫的淑仪,还请自重,不要今天和这个人牵扯,明天又换另外一个。” “好啊,谢谢您的提醒,齐优一定铭记于心。”我知道他也在说气话,可是还是鬼叫了两声,转身就往外面跑去。跑了几步路,我又停了下来,开始自责。刚才叫住他,明明就不是为了和他的吵架的,我想好好和他说说话,却怎么又把事情搞砸了?拍了几下自己的脑袋,我决定回去见他。一回头,却看见他站在身后,惊声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走两步上前,一把将我拥入怀里,呢喃道:“优儿……” 我心里一下子百味杂呈,也只是紧紧地抱住他,眼泪哗哗地直流。“对不起……我不是要对你说那些话的,我……” “我知道,”他轻轻拍着我道:“我知道。因为刚才,我说的也不是自己要说的话,其实我是想要问你,你的手臂还痛不痛?我那天那样误会你和老十四,你还要不要原谅我?可是话出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那些会伤害你的话。所以看见你那么难过地转身离开,我想都不想,就跟着你冲出来了……” 他说一句,我的心就跟着狠狠地抽一下,不要对我这么好,要不然,我会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再见。胤禛,不要对我这么好…… “四爷!四爷!”我离开胤禛的怀抱,看见扎尔凡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惊恐。 “什么事儿?”胤禛扶住因为跑得太快差点儿跌倒的扎尔凡,“怎么跟着我这么多年,遇事还这么慌张?” “四爷节哀!”这尔凡扑通跪倒在地,“您节哀啊!” “节什么哀!”胤禛把地上的他拉起来,“你说清楚,为什么节哀?” “大……大阿哥他……”扎尔凡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弘晖?弘晖怎么了?”胤禛提高了嗓音。 没等扎尔凡回答,我反应过来了,要是我记得没错,弘晖,是胤禛的长子,乌拉那拉氏唯一的儿子,只活了八岁,就是卒于……康熙四十四年! 扎尔凡只是摇头,开不了口。 我握住胤禛的手,才发现他的手抖得厉害,便柔声道:“我陪你回去,他说不出口,你不要勉强他了。”他也反握住我的手,那么用力,像是要把我的手揉进他的掌心一样。是不是,他也要我感受到他的痛。半晌,他才放开了我,向宫门口飞奔而去。我和扎尔凡赶紧也跟着过去,看样子,他很喜欢这个儿子,突然就这么去了,他一定很难过,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放下他不管。 “爷……”才进四贝勒府的大厅,乌拉那拉氏就扑进了胤禛的怀里,哭得是死去活来的,她是真伤心,面无血色,失去这个儿子,对她来说打击很大。似乎历史上她就也再没生过孩子,想想还真可怜。 我有些尴尬地站在一边,满屋子的人都在哭,可是却没几个是真在掉眼泪的。李氏站在离胤禛他们不远的地方,用手绢假惺惺地捂着脸,可明眼人都知道,她一滴泪都没有。颜儿也在,她倒是真哭,看着也挺伤心的,我忽然想起了她拜托我的事,胤禛……做到了吗?再看看四周,没几个打扮像样儿的了,未来的年贵妃,此时还没进门吧? “福晋,福晋!”我听见胤禛的声音,接着一大群人围了过去,原来是乌拉那拉氏伤心过度,晕过去了。胤禛将她抱起来,应该是要把她送进房间吧。经过我面前时,他停了停,很轻地对我说了一句话,但我听见了。不,应该说,那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的烙进了我的心里。他说:“不要走,我需要你。”原来被人需要是这样的感觉,很温暖,很欣慰,还有些自豪……胤禛,我不会走。 不知道上天是不是也在难过,今儿晚上一颗星星也没有,月亮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我坐在前院的凉亭里,感觉特别凄凉。“优儿……”听见背后是胤禛的声音,我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陪我……去看看弘晖好不好?”他又说道。 下午弘晖不是已经入殓了吗?他还要看他?我站起来走到胤禛身边,说道:“他已经……你还怎么见他?” “陪我去。”他的声音里满是哀求,我不忍心拒绝,只好点点头。 跟着他进了屋,只有几个下人在给弘晖烧化纸钱,其他人累了一天也都睡去了。胤禛走到弘晖的棺材旁边,呆呆地站在那儿。我示意那些人下去,自己也走到他身边,挽住他的手臂,如果这样可以给他一些力量,我愿意永远挽着他的手臂。 “他才只有八岁……”过了好久,胤禛才开口。“八岁,是一个什么都不懂得年纪吧?你知道吗?我还什么都没有教他,我……”他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抬头看他,应该是哭了吧。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现在的他,一定很难过,很无助,不知道我要怎么样才能帮到他。我想着便抽出挽着他的手,绕到他身后,环住他的腰道:“你想哭,就哭吧,我陪着你,不会走。” 他的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接着一滴一滴的泪水流到我的手背上。哭吧胤禛,我知道在你心里压着太多的事了,我知道你后悔还没有好好的栽培他,我知道你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做阿玛的责任…… 大概是把他前半生的眼泪在一夕之间流光了,好久好久之后,他的情绪才缓和下来。我走到他面前,替他擦干脸上的泪。“现在,有没有好过一点?” 他点点头道:“谢谢你,谢谢你优儿,谢谢你一直这样陪在我身边。” 我笑着摇头,想起了乌拉那拉氏对我说过的话。“如果你进府了,你有没有想过这府里会变成什么样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爷不公平,没有做大事的气势……”“我相信你是聪明人,爷的用心,爷的大志,你不会看不出。”我该怎么做?之前决定要离开胤禛,可是现在才发现,那根本不可能。胤禛,早就深深印在了我的心里,我离不开他。刚才他说,他需要我,其实,是我更需要他,不是吗? “怎么了?”他拥着我道:“我是真心诚意的在谢谢你,没有你,我都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优儿,之前发生的一切,我们都当没有发生过好吗?不要像三年前那样,莫名其妙的又分开,好吗?” 我抬头看他。齐优,你很确定,他就是这辈子你最爱的人了,只要能和他在一起,你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吗?我在心里问自己,答案,是肯定的。既然这样,我也不会在意什么名分,乌拉那拉氏担心的也不过是我嫁进来了会使得家里不和,那么……我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道:“胤禛,我可以答应你,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我要你答应,我们维持这样的关系就好,从今以后,你都不要再想着娶我……” “为什么?”他打断我的话,“办不到,这件事我办不到。” “胤禛,”我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要问我为什么,总之,我有我的难处。我们这样不好吗?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一辈子都不离开。” “只是不要嫁我为妻,对不对?” “是妻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问了这一句。 胤禛明显的一怔,“你介意?” 我摇摇头,“你知道我不介意。” “那为什么?”他追问道。 “我说了不要问为什么。”我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胤禛,保持这样就好,我很满足,我害怕会有什么变化,就这样,好不好?”他叹一口气,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吧。 胤禛,你不要怪我,我想和你在一起,但我不能不顾及到你的生活。你会成功的,等到你成功的那一天,如果,我们还在彼此身边,我相信,你会给我一个名分。而其实对我来说,那些都是虚无飘渺的东西,只有眼前的你,才是真实的,才是可以抓得住的。 “你们在干什么?”我猛地从胤禛怀里挣开,看见乌拉那拉氏站在我们面前,她紧紧盯着我,那眼神,似乎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 “福晋,怎么起来了,不多休息一会儿吗?”胤禛的手搭上我的肩膀,我知道,他是在支持我,给我勇气。 “哈哈哈……”她忽然笑起来,一点儿平日的风度都没有了。仔细看她,应该没有化妆,穿了件很素的衣裳,头发有些零乱,失去这个儿子,对她的打击才应该是最大的吧? “福晋,你这是怎么了?”胤禛的语气里仿佛有些责备。 他也真是的,这种时候,都不知道该安慰一下别人吗?我走到乌拉那拉氏的面前道:“福晋,您……” “狐狸精!”她忽然扇了我一个耳光,热辣辣地疼着。 “你干什么?”胤禛一个箭步上前,拉住她还想挥上我的脸的手,“你疯了?” “哼,你巴不得我疯了吗?”她冷笑着道:“我疯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休了我,是不是?你就可以娶她回来,是不是?” “你在胡说些什么?”胤禛放开她的手,拉着我离她远一点。“我想要娶优儿,随时都可以,难道还要你允许不成?你不要再胡闹了,回屋里去!” “胤禛!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她直呼他的名字,而且叫得声嘶力竭。“你知不知道那里面是谁?”她直着屋子中间的那口棺材,眼泪簌簌得掉下来,“那是我们的儿子!我们的儿子!他死了!他死了你知不知道!啊……”她忽然大喊了一声。 胤禛想上前制止她,我拉住了他。“不要,你让她发泄一下,不然,她会疯的。”本来还在想莫名其妙地挨了一耳光,现在突然明白了乌拉那拉氏的做法,自己的儿子死了,还看见自己的丈夫抱着另外一个女人,即使在古代,也是很难让人接受的一件事吧。 她喊完了,摔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那样的场面,这辈子经历一次就够了,她在哭,我的心却也跟着狠狠地疼着,胤禛,也一定是这样的感受吧。 “去安慰安慰她吧。”我拉拉胤禛的衣角,“不要怪她刚才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要以看一个福晋的眼光去看她。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额娘,她需要你——她的丈夫,陪在她的身边。你去吧。” 胤禛点点头,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子,对她轻声耳语了几句,才让乌拉那拉氏不那么激动。“走吧,我抱你去休息。”胤禛说完,将她横抱在怀里,一步步地向乌拉那拉氏的屋子走去。 直到他们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才跌坐到地上,先前的我,一直以为自己只是要陪在胤禛身边,没想到,只是这样,也已经对别人造成伤害了。在现代的话,我就该是第三者了吧,即使我想做一个无声的第三者,伤害也还是在无形中造成了。现在的我,已经决定要陪着胤禛走下去,可是为什么,在我们前面的路,总是那么艰辛…… 胤禛,你一定要支持我,让我有勇气,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32 义女 明天就是康熙回宫的日子了,弘晖的事,已经有人告诉他了。看起来,康熙也是很疼爱胤禛的,并不像许多史书上记载的那样偏爱胤礽或是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后,康熙立刻写了封亲笔信叫人带给胤禛,虽然我没见到信,但想必也是些鼓励安慰的话,在现代,这样的做法虽然不算什么,但要知道,在这大清王朝,每天有多少人死去,其中不乏王孙贵族,但能让康熙这样做的却没有几个,这对于胤禛来说,也该是个安慰吧。 经过这件事,乌拉那拉氏一定更加不会接受我了,不过好在我也没想过要她接受我,所以,也就是一切归零,重新开始罢了,但希望她不要把对我的这份怨恨怪到颜儿身上,毕竟颜儿是无辜的,不管怎么说,她嫁进了四贝勒府,也算是受害者。 我只顾低着头走路,没注意到有人在前面,差一点儿又撞上去,幸好那人提前开口道:“淑仪看路啊。” 我抬头,竟是太子胤礽!他怎么一个人在这小花园里,手里还拿着一束花?我对他福了福身,“奴婢见过太子,太子爷吉祥。” “多礼了。”他看我一眼,继续摆弄手里的花。我点点头,准备从他身后走过,对他,我想来没什么好感。要不是他的额娘是赫舍里氏,以他的为人处世,怎么可能有今天。“等等。”他却忽然叫住我,“我有些话想要问你,很久了,却找不到机会。” 这话倒是听的新鲜,他有话要问我?我停下脚步,“是,奴婢洗耳恭听。” “你不必太多礼。”他转身看向我,“我知道,敏儿走的时候,是你送她的,对吗?” 敏儿?纳敏,他是在说纳敏。呵,难为他还记得,我还以为他早就将纳敏忘了。我叹了口气,“是,当时送她走的,是奴婢。” 是我的错觉吗?他的眼里闪过一抹忧伤,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她……她临走前有没有说什么?” “胤礽说了,不管皇上要怎么处罚我们,他都会陪着我的!呵呵,小优,其实,我觉得自己很幸福。”我想起了她说的这句话,还有那时满足的表情,即使知道自己将会接受康熙的惩罚,也毫不畏惧,也许,她和胤礽是真的真心相爱过。想到这里,我说道:“她只说,和您在一起的日子,很幸福。”胤礽忽地用手狠狠地捶起头来,我赶紧上前拉住他,“太子爷,您这是干什么?快住手啊!” “走开!”他把手里的花重重地摔到地上,“不要管我……你不要管我……” 他的样子看起来是那么悲伤,我相信那不是伪装的,何况对我这样的小人物,他也不需要伪装。我静静的退到一边,等他心情变得平复些。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冷静下来,嘴里喃喃地说道:“我很懦弱,对不对?”不知道是不是在说给我听,但这样的问题,我又能怎么回答。他没等我答话,又说道:“我知道我很懦弱,也很没用,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可是,他是皇上,他是皇上啊!我能怎么办?怎么办……敏儿,是我遇过的女人中最懂我的一个,为什么,为什么她偏偏的是他的女人,为什么为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喊出了那一句为什么。 “太子爷!”我忙叫住他,这样的话被康熙的亲信听见还得了,“隔墙有耳啊。” 他茫然地点点头,“你去吧,我要一个人待一会儿……这里,是我第一次见敏儿的地方。” 我黯然转身离开,心里却有一些不安,后来的胤礽之所以会做那么多的错事,会对康熙不敬,是因为纳敏吗?是从这时候开始的怨恨吗?唉……如果是这样,那他,也不枉纳敏苦苦地爱一场了。都说爱新觉罗家出情种,皇太极、顺治自是不用说,康熙看来也是一个,他的儿子们,呵,胤禛、胤禩、十三、十四还有胤礽,又有哪个不是?原来不论是谁,总也逃不过情这一个字。 看来这次秋狄康熙的心情还不错,回来后,他赏了跟去的阿哥娘娘们好些东西,就连留守皇宫的胤禛胤礽也都有份。这会儿人都走了,他一个人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我听李德全的,给他泡了杯菊花茶,可看他像是睡着了的样子,又不好叫他。 “是你,”他像感觉到了身边有人,半睁开了眼。“给朕泡了茶?” “是。”我把茶端给他,“奴婢泡了杯菊花茶,您累了,喝了茶不如先休息会儿吧。” “嗯。”他接过茶杯,却没有喝茶,只是眯着眼睛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低下了头,低声说道:“皇上,您……有事问奴婢?” 他喝了一口茶,说道:“怎么样,朕让你自个儿看着办,你决定了吗?”我倒吸一口冷气,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怎么了,你不会是忘了朕之前跟你说得了吧?”他站起来走到几案旁,将茶放下,又回头看我。 我摇了摇头,“奴婢不敢忘。只是……奴婢也不知道,奴婢的决定是什么。” “如果你不知道,朕就要替你决定了。”他轻笑了声,“怎样?你是要自己决定,还是朕替你决定?” “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真的摸不清康熙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皱着眉叹了口气,“朕的意思是……小优,朕说过,朕很欣赏你,因为有些事儿你是真的懂,真的了解。所以,朕愿意给你个机会自己选择。朕知道,老四和老十四都挺喜欢你,你呢,多多少少也……你说吧,你的选择是谁?朕把你指给他。”我倒退了几步,感觉心跳快的要从嘴巴里蹦出来似的,选择?我谁都不能选啊。“怎么,朕说成这样了,你还不要坦白?”康熙的语气有些加强,“还是……你有第三个选择?” “是,奴婢有第三个选择。”我立刻接过话,胤禛和十四,都不是此刻我能选择去嫁的。“皇上,奴婢的选择是……奴婢谁都不要嫁。” “什么?”康熙有些恼怒,“难道阿哥还配不上你?” “不是的。”我福下身子,“皇上,是奴婢配不上阿哥们。奴婢想过了,如今这样是最好的状态,和四阿哥、十四阿哥都是主仆关系,就这样,最好不过了。” “为什么?”康熙走到我跟前,“所有人都盼着能成为他们的一妻半妾的,你倒好,一点都不在意?” 他说得严肃,我却反而笑了。“皇上,就像您说得那样,多少人盼着这样的福分,可是,小优真的没有福气,还望您……不要强求。” 不知道是不是笑可以感染人,他竟也笑了起来,“强求?你还是第一个敢说朕强求的人,不过没关系,朕喜欢。好,既然你谁都不想嫁,朕成全你。李德全,你给朕进来!” 不知道他忽然叫李德全做什么,看样子是要宣布什么似的。李德全动作也快,才一会儿工夫就进来了,行过一番礼后,恭敬地站在一边。 “替朕拟旨,”康熙坐到书桌前,“乾清宫淑仪钮钴禄·齐优,温文娴雅,聪慧过人,深得朕心。今日,朕特收她为义女,封固伦纯聿公主,赐其母为……德妃,乌雅氏。” “皇上!”我实在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里所听见的东西,义女,公主,德妃?好象做梦一样,我都要找不到东南西北了,李德全也张大了嘴,一副惊讶的样子。“皇上,您不是说只做乾清宫的淑仪吗?奴婢……” “怎么?你又要抗旨?”康熙冷笑一声,“想当初让你当淑仪时,你也想过要抗旨吧?可是朕告诉你,这次,你没有选择,因为朕已经让你选择过,既然都不想嫁,这……就是最好的结果。”说完他朝李德全使了个眼色。 “啊,是。”李德全立马反应过来了,跪倒在地,“恭喜皇上,贺喜皇上。恭喜纯聿格格,奴才这就传旨去!” “等等。”康熙叫住了他,“你去支会德妃一声,就说格格先要在她那儿住一阵子,让她们母女俩好好培养培养感情。等一切准备妥当了,朕会安排小优搬到自己的宫殿去。” “喳!”李德全打了个千,就出去了,剩下傻呆呆的我和康熙在屋子里。 “怎么了,不高兴?”我听不出康熙的语气里有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只觉得,一股凉意窜上心来。“不说话?朕可不要不要一个不会说话的女儿。” “皇上……”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在说话,只觉得脑筋里一片空白,我一定是在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还叫皇上?该改口了吧?” “皇阿玛……”我好像整个人处于失重状态一样,不知道自己听见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女儿……那么,胤禛,是我的四哥……呵,这就是我要的“保持现状”? 被皇上封为公主,有一大堆事情要做,祭天啦,□□啦,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一件件地做过来的,反正就是昏天黑地,跟着大家的步子走。 今儿是祭祖的日子,祭祖过后,我要给那些阿哥们一杯杯地敬茶,然后搬去永和宫。这几日,我还是住在乾清宫里。祭祖的过程很烦琐,但也总算忙完了,接下来是敬茶——我最害怕的一件事儿。自从那日康熙宣布认我为义女后,我就没再见过胤禛,也不是刻意避而不见,只是实际上被康熙软禁着,没法见面而已,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 待我走进乾清宫的大厅,一屋子阿哥全坐那儿了,有我见过的,也有我没见过的。胤禛也在,他直视着前方,目光冷列,让人不寒而栗,他一定生我的气了……目光一扫,又看见了十三和十四。十三低着头,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倒是十四,他一直紧紧盯着我,眼里有疑问,也有不相信。你们一定都很气我…… “小优,该敬茶了。”康熙拉回了我的视线和思绪。 我点点头,在下人的陪同下,先来到太子胤礽跟前。我端起边上太监准备的一杯茶,跪在地上。“二哥,请用茶。”若是我在现代怎么想都不会想到有一天会喊这个太子“二哥”。 “好,好好。”他到满面笑容,接过茶一饮而尽,大概因为纳敏,我们的关系拉进了些。 我笑笑,又依次给大阿哥胤禔、三阿哥胤祉敬茶,他们也都一饮而尽。我只觉得心跳越来越快,胤禛,就在我的面前了。我端起茶杯,手却不住地颤抖,不知道为什么,想控制都控制不了。我双手端着,好不容易送到他面前,那声四哥却怎么也喊不出来,就像有什么堵在喉咙口似的。 就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他接过茶喝了一口。“看来妹子有些怕我。”妹子?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了,但当他喊出口时,还是像一道闪电在胸中划过,然后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就是,四弟,你平时为人太严肃了。”胤礽不知其中原委,开口道,无心的一句话却帮我解了围。 我知道不能再这么僵着了,慢慢露出了笑容,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比哭还难看,但还是要笑。“四哥……”我没办法再说下去,我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哽咽了,继续下去,恐怕谁都看穿了。 “好了好了,老四这杯茶敬的时间够了啊。”康熙说话了,“小优,接着往下敬!” 我不知道是不是要感谢他,毕竟眼前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不是吗?我点点头,又给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祐敬了茶,接下来是胤禩了。我忽然怀疑康熙这么做是不是再整我,这些个阿哥,不只眼前的胤禩,还有胤禟、胤誐、胤祥、胤祯,哪一个的茶,我都不好敬。 我向胤禩递上茶杯,虽也有些难以开口,但我还是说了。“八哥,请用茶。” 他接茶杯的手倒是一抖,有几滴茶水溅到我手背上。我忽然想起了有一次在永和宫里被烫伤,那次,胤禛、十三和他都给我送了药。想想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事,如今,一切却都不同了。 我尽量不去想以往的事,硬着头皮,给其他人敬茶。胤祥,应该不会难为我吧,面对他,我倒一点儿都不紧张了,我说过,他永远是那个最能让我完全放松的人。果然,他笑了笑,就接过茶喝了几口,还对我点点头,示意不要担心。 我露出了近几日来第一个真心的微笑,来到十四跟前。“你告诉我,你喊我名字时,想到的是他,还是我?”他的话又一次在我耳边响起。我定了定神,递上茶水,“十四弟,请用茶。”紧接着,我又小声跟了句:“这回真成你姐姐了。” 以为这样的话能让他放轻松些,不料他却一把夺过我手里的茶,只稍稍喝了一口就放在桌上,然后小声说道:“即使嫁不了他,你还是不要嫁我。” 我没有力气再去反驳什么,也容不得我反驳,李德全已经开始说什么。我只是站在十四身边,看着他愤恨的样子,他像是在看什么人。我顺他眼光看去……他看的是胤禛,目无表情却目光冷烈的胤禛。德妃是我额娘,看来,我注定要和他们两个纠缠不清了…… 几个月前,我以一个小小女官的身份搬离永和宫,几个月后,我又以纯聿格格的身份又回来了,这算不算是桃花依旧,人面全非?见我到了,所有的宫女太监都跪到了地上,齐声说道:“奴才(婢)见过纯聿格格,格格吉祥。” 德妃也亲自站在宫门口等我,以前,她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现在真成了她“女儿”却不知她会怎样看待我。我赶紧上前两步,对她福下身子,“小优给……给额娘请安。” “嗯。”她上前拉住我的手,“快别多礼了,从此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说这又看了看还跪在地上的下人们,“还不叫他们起来?” “噢。”我还不适应这样被别人行大礼,连忙叫他们起来。 “德妃娘娘,奴才奉皇上的命,就把格格送到您这儿了。”李德全打了个千,“您和格格说说话吧,奴才先行离开了。” 德妃点点头,牵着我的手走进永和宫里。才进大厅,她就吩咐所有人都出去,说要单独和我聊聊,我听着心里就不舒坦,想起了上回的单独聊天,那次,她是要把我嫁给十四,这回,她又想要做什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却良妃敞开了心肺,却对德妃有了戒心。等人都出去了,她立刻放开了我的手,离开我一米远的距离,退去笑容,冷冷地站在一边。 “额娘?” “不要叫我额娘。”她扫了我一眼,“没有人的时候,不要叫我额娘,我听着恶心。” “为什么?”我不敢相信这是德妃说出来的话,如果说上回她是怕我会与她争宠,成为康熙的女人,现在这种可能已经完全不存在了,我是他的女儿啊。 她冷笑了一声道:“我是不懂,你怎么从一个小小的女官变成乾清宫的淑仪,再从淑仪一跃成为固伦纯聿公主,我也不知道你要玩什么把戏。我只知道,老十四那么喜欢你在意你,你却不肯嫁他还害他和老四打了一架,被皇上罚面壁思过。这样的事情,我不会原谅你。既然你不是我的媳妇儿,那便是我的敌人。” 我心里一阵酸涩,“敌人?娘娘,小优从来不曾想过要与娘娘为敌啊。” 她贴近我身边,摇了摇头道:“你以为在这后宫,真的有什么永远的朋友?我告诉你,没有,有的只是永远的敌人!” 哈,我所以为的与世无争的德妃,此刻竟从她嘴里蹦出了这些话,我还能说什么?我做了一个深呼吸,“好,小优明白了,您……等一下。” 我走出大厅,要喜凤带我去为我安排的住处,有件东西,我该还给德妃。在我锁着的箱子底下,是那几件“宝贝”,我拿起德妃送的玉簪,心里有些不舍。但我知道,我不舍的,不是这支玉簪,我不舍的,是放在心里四年来的依恋,对德妃母亲般的依恋。这个故事告诉我,在皇宫里,没有人是不会变的。 回到德妃那里,我拿出了玉簪,“娘娘,既然事已至此,这支玉簪,小优没有理由再留着,您……拿回去吧。” 她接过玉簪,忽然狠狠地把它摔在地上。“好了,”她冷冷地说道:“我们以往的情分,就像这支玉簪一样,不复存在。” 我看向地上,那儿不只有玉簪,还有什么,也跟着碎了一地。 33 约定 还有一个月就要迎来康熙四十五年了,康熙说过了年就让我搬出永和宫,赐给我一个自己的住处。那样也好,我再也受不了日日夜夜与德妃相对,两个人索性不和也就罢了,偏偏在人前要做得比谁都亲。 “咚咚咚!”伴随着敲门声的是喜凤的声音,“格格,您在屋里吗?” “哎。”我过去开门,自从我以固伦纯聿公主的身份回来后,喜凤待我再也不似从前了,但我也明白,以前怎么说两人都是奴婢,如今却我是主她是仆,一时间是应该很难接受吧。 “奴婢……”她看我开了门立刻要福身给我请安。 “喜凤,”我赶紧拉住她,“不要这样,我说过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要对我行礼。” 她尴尬地笑笑,“嗯,格格,娘娘让您去前厅,一会儿四爷他们都要过来,娘娘说你们也好久没聚在一块儿了。” 我点点头,心里却是一万个不愿意,从那日搬来到今天也四五天了,我一直都没见着他们,也许我这个人就是这样,能逃避就逃避,永远不敢勇敢面对。 跟着喜凤到前厅的时候,他们三个已经到了。我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对他们福下身子,“小优给额娘请安,见过四哥、十三哥、十四弟。” “傻丫头,怎么自家人还这么生分。”德妃忙走到我面前,搀着我的手道:“从前看你们几个感情就好,如今成了亲兄妹、亲姐弟的,这些虚礼就更是不必了。”我只觉得一阵恶心,演戏都不用背台词。德妃干笑了几声,“对了,我今儿与惠妃姐姐说好了要过去一趟,小优啊,你就陪他们在这儿聊聊吧,啊?” 不知道她又安的什么心,要把我们四个留在一块儿,可我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微微笑着说道:“是,额娘您放心去吧。”她“慈祥”地笑着,拍了拍十四的肩膀,带着几个丫头离开了。我的微笑慢慢僵在唇边,对着眼前的三个人,要怎么办才好? “别站着呀,小优,你也过来坐。”十三首先打破了僵局。我心里才想感谢他善解人意,回头看座位时又傻眼了,两边共六张座位,胤禛和十三坐在左边,在胤禛旁边还有一张座位;十四坐右边,他旁边也还有两张空位,这个样子,我是坐到哪里去?胤禛旁边?以前的我就会,可是现在十四也在……那么坐十四旁边?我不能,那样的话胤禛会怎么想……十三啊十三,你又好心办坏事了。 “啊,小优,”大概他也发现了不妥,又连忙说道:“你看你,几日不见又胖了,你还是站着吧,啊?” 这是什么烂理由,估计也就他想得出。我笑着摇了摇头,心里反倒舒坦了,我早就作了决定不是吗?对十四,我注定要亏欠他了,既然已经亏欠了一个,就不能再亏欠另外一个。我很自然地走到胤禛旁边坐下,“才不呢,胖就胖,要你管?”十四就坐在我的正对面,我坐下的时候,很清楚地看他脸上闪过的伤痛。对不起了十四,长痛不如短痛,如果我一直给你希望,才是真的不仁慈。 “纯聿格格,长太胖可就没人敢娶你了。”这话是胤禛说的,他只是看着前方,嘴角却带着浅浅的微笑,我明白,他要让我知道,他没有因为我被封为格格的事而怪我。 我嘴角也有了笑意,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看向他。“不怕啊,反正有人不会嫌弃。”说完我就低下了头,只觉得脸上发烫,我这是怎么了,应该是很尴尬的时候,心里却溢满幸福的感觉。 十四忽然一拍桌子,站起来直视着我。我抬头,心里一惊,只因为胤禛的一句话,我竟忘了坐在对面的十四,我真的好残忍。十四看看我,又看看胤禛,冷笑道:“齐优,我提醒你一句话,现在你是固伦纯聿公主。也就是说,你的感情,再也不由你做主。我的话就说到这里,剩下的你们自己考虑。”说完,他便拂袖而去。这就是十四,即使受了伤,他说得做得,还是在为我考虑。十四,真的对不起。 “这个……”见到十四离开了,十三也站了起来。“对了四哥,我想起府里有些事儿,答应了以轩要早些回去,嗯……你再坐会儿吧。”他说着朝我使了个眼色,有些暧昧地笑着出门了,屋里又只剩下我和胤禛两个。 我们似乎又有很久没有这样不被打扰地独自相处了,我转头看他,他正在喝茶,一口一口,像是细细地品着茶的滋味。好像认识了四年,我还从来没有好好地看过他。他的侧面很好看,眉毛浓浓的,下面是深邃的眼睛,他的鼻子高高的,很英挺,还有他的嘴巴,略带笑意的时候,嘴角就会上扬,他的…… “看够了没?”他忽然看向我,笑着问道。 “啊?”我一时还没反应过来,“看什么?” 他笑着,“你看了我那么久,看够了没?” “噢……”真是的,人家没听明白你就不要讲了嘛,我尴尬地低下头,“那个……我又没在看你。” 他轻笑了声,“还不承认……算了,心情好,不和你计较。” “心情好?”我又看向他,没错,看他嘴角上扬成那个样子,心情确实不错的样子,可是……“你怎么会心情好?我还难过着呢,喂,我现在是你妹妹了。” “叫我喂?不是吧?”他还保持着微笑,却不回答我的问题。 “哎哟……”真是要被他气死,我很正经地问他问题,他这反应。 “我喜欢听你叫我,叫我的名字好吗?”他忽然插嘴道。 我应该很生气他不认真听我讲话的,可心里却一点儿都不气,乖乖地叫道:“胤禛。” “再叫一声。” “胤禛。” “我还想听。” 我绕到他身后,双手圈住他的肩,把嘴移到他的耳边,“胤禛,胤禛,胤禛,胤禛……” 我听见了他的笑声,“真好听,我喜欢听。优儿,你答应我,以后每天都叫我的名字,好吗?”我点点头,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享受这一刻的恬静。他拍拍我的手,“我们出去好不好?去那个湖边,我有话对你说。”我点点头,放开他,然后由他牵着手出了门。 “喂,你牵着我,不怕被别人嚼舌根?” “说了叫我名字,我不怕,因为有你在。” 湖边的草都枯了,我们背靠着坐在草地上,感受湖面吹来的冷冷的风。明明是北京寒冷的冬天,我却一点儿都不觉得冷。“哎,你要跟我说什么?”我靠着他,懒洋洋地问道。 “名字。” “知道了……”我虽说得像是心不甘情不愿,心里却甜甜的。“胤禛,可以了吧?你要说什么?” 他笑了下,“优儿,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坚持要你叫我的名字。” 我摇摇头,“我哪儿知道,你啊……” “因为……”没等我讲完,他已经又开口了。“那天你敬茶的时候,喊了我一声四哥,呵……你知不知道,那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是那么好听。” 我心里一动,其实他知道我的不愿意,那天,是他先帮我解围的,是他接过了我的茶,解除我的困窘。我回头看他,“嗯,胤禛,真好听。” 他也回头,在我额头印上一吻。“优儿。” “胤禛。” “优儿。” “胤禛。” 我们俩同时笑了起来,又回过去背靠着背。“胤禛,”我喊他,“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变成固伦纯聿公主?”他摇摇头,没有说话。“你不想知道原因?”他还是摇头。“那么……你为什么今天心情这么好?” “因为你啊。”我们的手都放在草地上,他握住我的一只手。“因为今天,你选择坐在我的身边。” 原来是因为这个,还真容易满足。我笑着说道:“就因为这样,你就能高兴这么久?” “嗯。” 我笑得咧开了嘴,情不自禁地就哼起歌来: “轻轻关上我的眼睛 整个心里都是你 希望真爱能被你感应 你是月亮我是星星 陪你一起数心情 见证我俩爱情的降临 在我心里最爱的人就是你 装上翅膀我要飞向你 爱的印记如此坚定 这是我们的甜蜜约定 轻轻呼吸你的呼吸 心里满满都是你 你是阳光水还有空气 茫茫人海确定是你 幸福闪烁的眼睛 月亮代表我的一颗心 在我心里最爱的人就是你 装上翅膀我要飞向你 爱的印记如此坚定 这是我们的甜蜜约定” 他也不打断我,只是静静地听着,等我唱完了才问道:“什么曲子?” “《甜蜜约定》。”我答道。 “甜蜜约定?好奇怪的曲名儿,肯定又是你个鬼精灵写的曲儿。”他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挺好听,好一个‘在我心里最爱的人就是你,装上翅膀我要飞向你’,优儿,这是写得我们吗?” “嗯。”柯呈雄老师对不住了啊,盗用一下您的作品,说是您写的词,万一胤禛要见您那可怎么办?我吐了吐舌头,忽然想起了十四说的话。“十四刚才说,我的感情再也不能由我自己做主,我知道他说得没错,我们……” “不用担心。”他握着我的手紧了紧,“一切有我在,只要有我,你就什么都不用怕。” “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的胤禛,只要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忽然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东西飘到脸上,仔细一看,天空竟下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你看,”我兴奋得叫了起来,“下雪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他看着我点点头,“快到新年了,优儿,我们说好明年的第一场雪也一起看,好不好?” “好!”我从地上跳起来,舞着圆圈,去接天上的雪花。明年看第一场雪?看来那首歌还真唱对了,这是我们的——甜蜜约定。 在一片爆竹声中,康熙四十五年来临了。初一的早上,我就收到了十四身边的太监送来的新年礼物。不用看,我也知道是一只风车。本来还以为今年不会再收了,可他还是亲手做了一个。那风车是宝蓝色的,是不是也代表了他这一年来郁郁寡欢的心情?康熙也依约赐给了我一个自己的住处,是一个小院子,叫“逐玉阁”,应该没什么名气吧,以前也没听说过。不过我倒是很喜欢,搬到这儿总比天天假惺惺的与德妃相对的好。康熙给我配了几个太监宫女,让我自个儿挑个贴身丫头,可我怎么看,也不顺心,让我自己照顾自己没关系,可要找个和我不熟的人做贴身丫头,怎么想怎么别扭。 “怎么,都不喜欢?”康熙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他这会儿正和德妃一块儿坐在我的逐玉阁呢。 “啊,不是。”我福了福身,“皇阿玛,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不用什么贴身……” “成了,”他忽然开口道:“朕把婉儿赐给你吧,好不?”我有些惊喜,在我受伤那段日子,一直都是婉儿在照顾我,我们俩也算是姐妹了。可她到底是乾清宫的婉侍呀,来伺候我,合适吗?见我面露难色,康熙又说道:“你可是朕宠爱的固伦纯聿公主,她能伺候你也是她的福气,而且,你不是也挺喜欢她么?” “嗯。”我点点头,“那……小优谢谢皇阿玛。” “傻丫头,这要谢什么啊?”德妃笑着说道:“你呀,可是我们的宝贝女儿,什么事儿,你开心就好。” 我尴尬地陪着笑了笑,根本就把我当眼中钉肉中刺,何必装做一副和乐融融的样子? 康熙微微点了点头,“朕本来还担心你和德妃……看来朕是多虑了,还真为你找了一个好额娘。” “小优。”正在我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十三闯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是胤禛。他们也太瞎了吧?李德全那么一个大活人在外面,用脚趾想都知道康熙在,还能这样闯进来?看见康熙,他们两个也是了愣住了,胤禛率先反应过来,跪下给康熙行礼,“儿臣给皇阿玛请安。”十三也急着跪下行了礼。 康熙皱了皱眉,“就算是自家人,能这样闯进姑娘家的闺房?你们两个,还懂不懂规矩了?” “哎呀,皇上,”德妃过去拉他,“您就别生气了。小优和老四他们,感情本来就很好,他们只是这样进来而已,您就不要太用历数约束他们了。” “哼,”康熙瞪了他们一眼,走到我身边,附耳说了一句话。“别忘了,你,是格格。”说完,他扫了一眼还跪着的胤禛和十三,说道:“好了,你们起来吧。小优刚搬来,还有不少东西要整理,你们早些回去,知道吗?” “是,儿臣遵命。”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嗯。”康熙捋了捋袖子,朝德妃递了个眼色,便离开了。 我这才舒了一口气,大喇喇地坐到一边,对他们说道:“喂喂喂,你们怎么回事儿啊?李德全在外面,你们还敢闯进来。” “哪有李德全?”十三也是惊得一身冷汗,坐到我旁边喝了好几口水。“我和四哥到门外时,谁都没见着,哪会知道皇阿玛在里面呢?” “没错,”胤禛也坐了过来,“也奇怪了,不知道李德全是跑哪儿去了,要看见他,我们就不进来了。” “还说呢,”我瞪了他们一眼,“皇宫里最重要的就是守礼数,你们两个啊……应该被记过。” “记过?什么东西是记过?”十三歪着头问道。 “啊?”我一时忘了这是三百年前的大清朝,不过也够笨的,记过都听不懂。我无奈地摇摇头道:“这种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也,你就别管了。”他又想说什么,我抢先说道:“好了好了,停止刚才那个话题。对了,你们来我这儿做什么?才搬过来第一天啊,乱七八糟的,难不成你们来帮我做苦力?” 胤禛笑着拍了拍我的头,“你是不是成天想着要使唤我?” “哪有?”我朝他扮了个鬼脸。 他摇着头笑了笑,“我看这天快要下雪的样子,所以来叫你去看雪。” “看雪?”我心里一喜。 他点点头,“我不是答应过你,今年的第一场雪和你一起看吗?” 他记得,他不是随口说说而已。“嗯嗯嗯,”我兴奋得点着头,“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 “当然,”他点点我的鼻子,“对你说的每句话我都记得,答应你的每件事我自然都会做到。”我满足地看着他,我想,即使现在就死掉,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咳咳咳……”十三不满地咳了几声,“你们还当不当我存在了,是不是欺负我没有以轩在身边?” “切……”我白了他一眼,“你……哎,对了,我都好久没见过以轩了,快一年了吧?十三,我好想见她啊。” “哼!”十三转过头不看我。 “十三,”我也不顾胤禛在不在,走到他面前,摇着他的手臂。“好十三,我知道你最好,我好想见以轩,你带她进宫嘛,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十三的手臂僵了僵,他又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胤禛,才说道:“本来我今儿来就是和你说这件事的。以轩的身份不方便进宫,可是你是格格,你能出宫,就这几天,你哪天高兴告诉我一声,我带你去见她。” “十三你太好了!”我都有冲动到他脸上亲一下,不过还好,理智尚存。 总觉得十三笑得有些尴尬,他傻笑了几声,说道:“那就这样吧,我得赶回去,以轩也要我陪她看雪呢。”他说着向胤禛点了点头,便起身走了。 “他干嘛走这么急?”我看这十三的背影,坐回胤禛身边。 “看雪啊,”胤禛温柔的笑着,我看着他几乎要看呆,原来男子,也可以这样迷人。“走吧!”他忽然拽起我的手向外面走去。 “哎哎哎,你干嘛呀?”我还没反应过来。 “傻丫头,”他回头看我,“我们去看雪。” “哦,”我乖乖得跟着他向外面走,才不管刚才康熙跟我说的什么是格格之类的鬼话,我就和胤禛这样……保持暧昧!是谁说的来着,“美在暧昧不明时”! 才到花园里,天上果真下起雪来,看来在现代,胤禛一定可以做个不错的天气预报员。我像上回一样,舞着圆圈,去接天上的雪花。真好,康熙四十五年的第一场雪,我和胤禛在一起。舞得累了,我便停下来抬着头静静看着天空发呆,在高高的云朵上,是不是真的住着精灵呢?正想着,感觉有什么东西披上了我的肩,一看,是胤禛把他的披风给了我。 “都是我不好,拉着你出门,忘了让你披件衣裳。”胤禛轻轻搂着我,“不过……有我在,所以不敢怎样,你都不用担心。”我笑着点点头,胤禛,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有一日,你会不在我身边…… 34 兆佳 今儿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请示过康熙,在他的同意之下,我换了衣裳跟着十三出了宫。此行的目的地是十三阿哥府,我要去见以轩。一路上我就一直叽叽喳喳个不停,吵得十三直捂耳朵,我也不理他,难得才见好朋友一面,我怎么能不兴奋。才从马车上下来,我就看见以轩站在门口等我了。她穿了件素蓝色的旗装,微笑着倚着门,好像一个天使,一个穿了清朝衣服的天使。 “以轩。”我才顾不得有没有人看着,直向着她奔去。 “哎,小心啊。”她扶住差点跌倒的我,“干嘛这么急着跑过来?慢慢走嘛。” “可是我想你呀。”我调皮的吐吐舌头。 “你啊……”她笑了笑,突然对我福下身子道:“以轩见过纯聿格格,格格吉祥。” “你这是做什么?”我赶紧扶她起来,“姐妹一场,你这样对我行大礼,我怎么受得起?” 她拉起我的手向里面走去,淡淡道:“我也不想呀,可是你现在毕竟是皇阿玛封的公主,我不能对你不敬。你要知道,我对你不敬,就是对皇阿玛不敬。外面那么多人看着呢,我不能给十三阿哥府找麻烦呀。” 我笑着点头道:“好好好,贤惠的十三福晋,你想怎样就怎样,可好?对了,忆优呢,她又该长大些了吧?我还怪想她的。” “她在屋里睡觉呢,那孩子,特别能睡,也不知道是像谁。”以轩回头看了十三一眼,笑着问道:“你说,咱孩子像谁?” 十三憨笑了几声道:“这个嘛,当然是像你了,哪有孩子不像娘的。” “你啊。”以轩嗔怪道:“忆优明明就像你,都是懒虫。” 看他们的样子,几年了,倒是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么恩爱,我和胤禛……那份感情也许也不曾改变,只可惜,始终不能像他们这样相守。我难得来这里一次,硬是把忆优弄醒了抱在手里,要她叫我姑姑。小丫头脾气倒倔得很,嘟着嘴巴,就是不说话,我又是哄她又是吓她,她就是不为所动,看来是有遗传十三和以轩的基因。 “你看你,抱个孩子就这么开心,改明儿自己生一个。”以轩寻我开心。 我听着心里忽然打了个咯噔,自己生一个?呵,和谁生?不记得历史上康熙是不是有一个终身未嫁的女儿了,反正我是抱着孤独一生的想法了,孩子……这辈子大概没指望了。 “以轩,”十三看出了我的恍神,用有些责备的语气对说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呢?不知道怎么说话,就不要开口。” 以轩眉头微微一紧,随即又展开笑脸对我说道:“是是是,我刚才瞎说呢,哎,小优你看,她在对你笑呢。” 十三的口气一定伤到以轩了吧,他们感情这么好,恐怕平时十三是决不会对她吼一句的,况且那也只是她的一句玩笑话而已。好像有我在,就不会有什么好事,我继续低头逗弄着孩子道:“十三,以轩又没有说错,是我自己不想……哎呀,说这些干嘛?你们看,忆优笑得多甜呐,她笑起来的样子,简直和以轩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不停地说这话,仿佛说话间,还是听见了以轩轻轻的,轻轻的一声叹息。 这几日我总有些心绪不宁,老想着那日离开十三府邸时以轩在我耳边的话,她说:“小优,我真的,很羡慕你。”她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她羡慕我,应该是我羡慕她吧?嫁给了自己爱的人,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她还有什么要羡慕我? “格格。”我正坐在院子里发呆,婉儿端着一盘桔子来了,康熙说要把婉儿给我做贴身丫头的那天就派她过来了,这些日子我待她也不错,希望她不会遗憾离开乾清宫吧。 “哎,怎么了?”我淡淡的应道。 “端桔子给您啊,”婉儿说着上上下下打量了我几眼道:“您今儿不太对劲。” “哪有不对劲啊?”我从盘里拿出一个桔子,慢慢的剥起来,“我今儿心情好得不得了。” “不是吧?”婉儿摇摇头,“您看您,平时看见桔子就高兴,今儿一点反应都没有……罢了罢了,反正您也不会承认。” “你个丫头。”还真没调错她,她很能明白我的心意,人也聪明,一点就透。 “对了格格,”她皱了皱眉,“刚才十爷派人来传话,说什么在畅音阁里陪……陪什么小姐看戏,让您也去一趟。” 婉儿向来是不大喜欢胤誐的,这会儿,好似帮他传句话都难受似的。也奇怪了,谁家的小姐要堂堂十阿哥陪着?看来他是不想陪了,找我救他去的。看在以前他对我也还不错的份上,就卖他这个面子吧。我点点头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去,你也跟我去吧。” “哎。”婉儿应了一声,便过来扶我进屋换衣裳。 到了畅音阁才发现,不是胤誐一人在那儿陪着,胤禟和十四也在。看见十四,我还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他的精神看起来不错,应该还好吧。坐在他们中间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离的远,我没看清是什么样子。 见我来了,胤誐就大声嚷嚷道:“小优,你可来了。你快来看,我今儿才发现这洛榆和你长得很像啊。”经他这么一嚷,胤禟和十四都齐刷刷的看向了我,我尴尬地笑笑,对他们福了福身。 “奴婢见过格格,格格吉祥。”一个清丽的声音传来,我一看,正是那位他们陪着的女子。叫……落鱼?还落汤鸡呢。 “嗯,免礼了。”我强忍着笑说道。 “谢格格。”她款款地抬头看我……天啊,我真是见鬼了。胤誐说得没错,她确实有七八分像我,就连颜儿,若与她站在一起,别人也只会说这落鱼是我的妹妹。 “怎么样,像吧?”胤誐得意地说道。 我点点头,“看来我长的还是张大众脸,对了,你说她叫什么?” “奴婢兆佳·洛榆。”不等胤誐开口,她抢先答道。 兆佳。我心下一惊,如果记得没错,十三的嫡福晋就是兆佳氏,尚书马尔汉之女,难道就是她?我急忙又开口问道:“那你的阿玛是……” “回格格,奴婢的阿玛是当今尚书——马尔汉。”她答道。我差点没跌坐到地上,呵,十三的嫡福晋终于出现了啊。以轩,以轩怎么办呢? “怎么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胤禟问道:“就是和你有几分相像,你也不用这么惊讶啊。” “没有啊,”我故作镇定,又问她道:“嗯……你的名字,怎么个写法?” “回格格,洛水的洛,桑榆的榆。”桑榆的榆。我心里又是一惊,记得十三后来为这位嫡福晋写过几句话,里面有一句就是写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呵,看来百分之百就是这位了。 “九哥、十哥、十四弟。”不用回头,我都知道是十三来了,我的老天,怎么这么快就让他们见面了?我悻悻地回头,不只十三,胤禛也跟着来了,一堆不对盘的人,又有好戏看了。 “小优,你也在?”十三看见我很高兴。 我还来不及点头,那个清丽的声音又响了。“想必二位便是四爷和十三爷了,奴婢洛榆见过两位阿哥。” “嗯,你……”在洛榆抬起头的一瞬,十三就停住了嘴里的话,他看看洛榆,又看看我,眼里除了惊讶,还有一丝欢喜?胤禛也是一愣,不过并没有太在意。 “看吧,你们也吓着了是不是?”胤誐说道:“今儿马尔汉带了他女儿进宫,哦,也就是她——洛榆。洛榆也喜欢唱曲儿,本来是想让她给咱们唱一曲的,可我一见她,真是太像小优了啊。” “十弟,”胤禛扫了他一眼,“只不过有两三分相像,有什么可说的?” “两三分?我看是……” “十弟。”胤誐还想说什么,胤禟叫住了他。“四哥说得是,两三分相像而已,咱们走吧,八哥等着呢。” 不由分说,胤禟对洛榆笑了笑,便拉着胤誐离开了。这留下的人,又能凑成尴尬五人组了。“呃……胤……四哥,你们怎么也来了?”我还真不习惯喊他四哥,可有外人在,总不能直呼他的名讳。 胤禛抬了抬眉,跟着又摇摇头,笑着说道:“皇阿玛说洛榆姑娘是个奇女子,让我们也来瞧瞧,这不,我们就来了。” “皇上过奖了,奴婢不敢当。”她倒是嘴快,立刻巧笑颜兮地答了。 “我看……皇阿玛也不定是过奖啊。”十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竟散放着什么光彩,我看的是胆战心惊的。现在的局面我很喜欢,各有所爱,可这个兆佳·洛榆的出现,却隐隐的让我觉得,就要发生什么改变了。洛榆羞涩的地下了头,用眼角偷偷地看着十三。 “十三哥。”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跑到十三旁边,拉住他的袖子,“哎,去我的逐玉阁坐坐吧,我有事儿跟你说。” “改天不行吗?”十三低下头,温柔的问我道:“今儿洛榆姑娘难得进一次宫,我们怎么说也该尽尽地主之仪。” “你……”我真是快要被他气死,“有四哥和十四弟在啊。他们会陪嘛,我跟我走吧。” “小优,别闹了,啊?”他轻声在我耳边说道。 死十三,你不会对人家一见钟情吧?怎么可能。那以轩这几年来的感情算什么。我皱紧了眉瞪着十三,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优儿,”胤禛过来拉我,“有什么事改天说吧,好不好?” “可是……” “没关系的,十三爷,您有事儿就去忙吧。”我还想说什么,洛榆先开了口。 “那哪儿行?”十三用眼光示意我不要再闹了,“洛榆姑娘,不如我陪你在皇宫里四处看看吧。” “好啊,”竟是胤禛在说话,“十三,你陪着洛榆姑娘四处看看,我先带优儿离开了。” “喂!”我不满的看向胤禛,他都不明白我在想什么吗? “听话。”他拍了拍我的肩。 十三笑了笑,领着洛榆就走了,我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便越来越慌张。十三,你要记住,你的福晋在家里。 “优儿,我去你的逐玉阁坐坐好不好?”胤禛小声地哄我。 “谁要你去。”我甩开他的手,扭头就跑出了畅音阁,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是十三不懂得珍惜以轩,还是胤禛不了解我的想法?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我坐在逐玉阁的院子了,□□那些花儿,把花瓣一片片的撒到地上。听那声音,好像是十四。我回头看,果真是他。他怎么会来了,他不是应该恨死我了吗?看我愣愣的看着他不说话,他也一屁股坐到了我旁边道:“喂,怎么说你也是这逐玉阁的主人,有客人来,你不用招呼?” “啊?”我笑了笑道:“只是……” “只是看见我觉得奇怪?”他把话接下去。我点了点头,他无奈的笑笑,说道:“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可是看你心情不好,我还是忍不住想来看看你。”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低下头继续摆弄那些花。“好了,再摆弄摆弄,它们就全活不成了。”他抢过我手里的花,笑着道:“哎,你在气十三,是不是?” “嗯。”我点点头,“色鬼。看见别人漂亮就忘了自己是谁了,难得以轩还这么爱他。” 十四摇了摇头道:“我倒觉得,那洛榆也不算什么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以轩还比她好看些。” “我也这么觉得啊,可是……” “可是她像你。”十四淡淡地说道,“她长得像你,不是吗?” 我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在知道她是谁后,不知为何我已经隐约有了这种担心,害怕十三是因为她像我才……我还是强忍道:“那……那又怎样?” 十四笑着摸摸我的头,“那又怎样?你还不明白吗?十三……他一直都喜欢你,不是吗?” “怎么可能?”我不愿去相信他的话,不会的,十三不喜欢我,他不喜欢我。 “怎么不可能?”十四站了起来,“小优,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明白,四哥也明白……你今天不应该怪四哥的,你的心思,我们都看得出,可是四哥的心思,你看出来了吗?” “你怎么帮他讲话?”平时他们不是很不对盘吗? “我不是帮他,是帮你。”他苦笑了下,“我希望你幸福,我也知道,能给你幸福的,不是我。好好去理解一下四哥,不要怪他了……”他皱一下眉,转身离开了。 我呆呆地坐在院子里,耳边回响着十四的话,“十三……他一直都喜欢你”“十三……他一直都喜欢你”“十三……他一直都喜欢你”,不是的,不是这样的。胤禛。对。我要去找胤禛。 想着,我便站起来,向大门口跑去。一个趔趄,有人扶住了我,抬头看,是胤禛…… 35 大婚 一个趔趄,有人扶住了我,抬头看,是胤禛。愣了一愣,我开口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轻柔地将我抱起,“看你呀。” “喂,快放我下来。”我手舞足蹈地挣扎着。他这是在干什么?居然横抱着我往屋里走,还好没什么外人在。 “别吵,”他低头亲吻我的额头道:“让我抱你进去,乖。”我的脸一定红得像番茄了,只好把头整个儿的埋在他怀里,不敢往外看。完了,我一世英名就毁他手上了。到了屋里,他把我轻轻放在椅子上,问道:“刚才那么急,要去哪儿呢?” “找你。”我撇撇嘴,“可惜,被你抱回来了。” “你不是在生气吗?”他坐到我旁边,“那为什么还要去找我?” “不气了。”我握住他的手道:“我……想通了。” “想通什么?”他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十三,还有你。”我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他摇摇头,没有说话。“胤禛,”我把他的头扭向我这边,“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在内疚?你是不是一直不开心?” “什么?”他的眼神躲闪,我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你觉得你对不起十三,是不是?”我追问道。 “我怎么会对不起他?”他想掩饰,我却看到了他的不安。 “胤禛,”我走到他身后,双臂圈住他的脖子道:“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是你抢了十三喜欢的人对不对?今天,你明知道我不想让十三和那个洛榆单独相处,你还是让他们去了,是因为她长得像我,你想补偿十三,对不对?”我多希望他斩钉截铁的告诉我是我在胡思乱想,可是他的沉默却已经说明了一切,十四没有说错,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而我,一直是这个当局者。 我慢慢的放开他,走到窗边,如果事情像十四说的那样,那么这几年,以轩受的又是怎样的罪呢?也许表面的日子过得比谁都幸福,内心的煎熬却是任谁都看不见的吧?她的那一句好羡慕我,我怎么就没听出弦外之音? “优儿……”胤禛走过来从后面抱住我,“不要想太多了,好吗?也许十三只不过想和洛榆成为好朋友而已,我相信这几年,十三心里不会没有以轩的。” 我想说却无法说出口,我要怎么说,说我知道最后十三一定会娶洛榆为嫡福晋?说我知道十三在他日后的人生里一直专宠洛榆一人?我不能说啊。越来越多的罪恶感涌上心头,如果十三和以轩最终的结局是场悲剧,那么我,是不是才是这场悲剧的罪魁祸首? “格格,格格!”婉儿忽然闯了进来,看见抱着我的胤禛,当即愣在了那儿,进来也不是,退出去也不是。 我挣开胤禛,走到婉儿面前,“刚才,你什么都没看见,听明白了吗?” 婉儿不住地点着头道:“是,奴婢什么也没瞧见。” “嗯,”我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对了,这么急着跑来,发生什么事了?” “噢,”婉儿笑了笑,“您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正事儿。刚才奴婢去乾清宫看看以前的姐妹们,哪知听着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能让婉儿急成这样,看来是件大事儿了。 “她们说,十三爷刚走,他向皇上求了指婚,好像是……是……”婉儿一时间说不出名字了。 “尚书马尔汉之女?”我接口道。 “对对对。就是她。” 我不由得后退两步,虽然早晚如此,但事情的发展会不会快了点?认识第一天,他就要去跟康熙求指婚? “皇阿玛呢?他答应了没?”胤禛跟着问道,我也连忙看向婉儿,这才是最重要的。虽然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希望奇迹发生。 “好像答应了吧,还是指的嫡福晋呢。”婉儿笑着答道。 我呆立着,像做梦一样,我担心的事,一件件的在发生着。 “好了,你出去吧,记着,别让人再进来打扰格格休息。”胤禛说了话,婉儿便福了福身,出去了。“别担心,不会有事的。”他走过来安慰我。 我抬头看他,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胤禛,走,我们去找十三。” “优儿。”他拉住我,“不要冲动好吗?十三总有一天会娶嫡福晋的,今天不娶洛榆,明天也会有别人出现,你找他,有什么用?” “他娶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娶洛榆。”我甩开他的手,“你不去?行。我自个儿去找他。” “优儿。”这是他第一次大声吼我,“你不要犯傻好不好。皇阿玛答应了,就不可能反悔。就像当初,我还不是娶了……娶了颜儿。优儿,你冷静一点,不要因为洛榆长得和你相像就这么失常,好吗?” 我脑中乱成一片,已经什么都分不清了,我只知道,我要找到十三,我不能让他娶洛榆。也许我会这样,只因为不愿接受十三一直喜欢我的实事吧。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激动,“胤禛,我不是去找十三吵架的,但我必须要去,你带我去,好吗?我求求你,你带我去,我不能不去。” 胤禛皱紧了眉头,又深深叹了一口气道:“好,我带你去。” 在那个常去的湖边,我们看见了十三。他坐在湖边,一颗颗地向里面扔石头,那种孤独而又寂寥的背影,根本不像是要大婚的人。我深吸了一口气,向他走过去,“十三……” 他猛地回头,眼睛里有说不出的惊喜,可看到胤禛的一刹那,那种惊喜瞬间黯淡下去。他点了点头,又回过头去继续扔着石头。 “优儿,你想说什么就和他说吧,我……我还有些事儿,先走了。”胤禛微蹙着眉说完这些话便离开了,想必他也看出了十三眼里的变化,他的离开,是对十三的宠爱。 我看着胤禛的背影渐渐消失不见,才坐到十三身边道:“我有些话想跟你说,你……” “你记不记得这里?”没等我说完,他便抢先问道。 “当然记得啊。”我笑了笑,“这里怎么可能忘记?”我边说着,边回想起了湖边的点点滴滴,我记得就是在这里,我和胤禛决定在一起;也是在这里,我上了梅儿的当,做了错误的决定,离开胤禛整整三年;还是在这里,我和胤禛说着我们的甜蜜约定……这里有我满满的回忆,想着这些,我的脸上不自觉的浮起了笑容。 “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吗?”十三问道。 “嗯。”我点点头。 “你的回忆里,全是他,对不对?”这是十三第一次没有喊他四哥。 我听到他的问题,心里不由得一怔,是啊,我的回忆里,全都是胤禛。 “哼……哈哈……”十三冷笑了几声道:“齐优,你知不知道,这里,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呵,你竟然忘了,又或者,在你的心里,这个,根本算不上回忆。”对啊,这里是我和十三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是曾经我和十三的“老地方”,我刚才的反应,一定伤到他了。十三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走吧……洛榆的事,不必劝我,曾经让过一个,这一个,我不想再让了。” 他的话,就像刀子一样,一下一下地刻在我心上。曾经让过,不想再让……原来在我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已经深深、深深的伤害了十三了。他在我面前演了这么些年的戏,他一定很累,而又要怎样深刻的爱,才能让一个人,不计报酬的演戏演几年呢?如果没有洛榆出现,他是不是会演这场戏,演一辈子? “小优。”他忽然将我拥入怀里,轻轻摩挲着我的发,“你告诉我,如果没有他,你会不会爱上我?” 我再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任由它流了下来,我靠在十三的肩上,却无法回答他的问题,我会吗?我知道,我会,我会爱上这个一直在为我付出,一直爱着我的人。可是现在,我什么都不能说……齐优,你何德何能,让十三和十四这样好的两个男人爱着你? 康熙把十三和洛榆的婚期定在了三月,那日湖边的事,胤禛、十三和我都再也没提过,他们两个还是像平日一样,常常来逐玉阁小坐,偶尔还喝上一壶酒,但我们三个人,都很有默契的不提十三即将大婚的事,不知道,这算大气,还是自欺欺人。 三天后就是十三大婚的日子了,康熙特许我可以跟着阿哥们一起去和十三的喜酒,这杯喜酒,我倒宁可不喝。我还是那样,碰到事就想要逃避,去十三阿哥府面对以轩?我不知道有没有那个勇气。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好端端的,穿来古代干什么。 我无聊的在花园里闲逛,远远看去,在梅林的好像是洛榆,她怎么会在宫里?我好奇地走了过去,呵,果真是她。她身边的几个下人看见我,赶紧给我跪下了请安。她也看见了我,只微微福了福身,说道:“洛榆见过格格,格格吉祥。” 哼,上回还自称奴婢,今儿就成洛榆了,变得还真快。我扫了她一眼道:“嗯,你就不用多礼了,反正很快,就成我的——十三嫂了。”我刻意加重了十三嫂这三个字。 她笑了笑,“可毕竟现在还不是,洛榆不敢逾矩。” 我不相信她真的不懂为什么十三要娶她,便对其他的人说道:“你们,都去梅林外候着,我有话要和洛榆姑娘说,谁都不许打扰,听明白了吗?” “是。”一班下人齐刷刷的点头,排着队出去了。 “你……想说什么?”没有其他人在了,她也就不再对我多礼,直视着我的眼睛问道。 我也不和她拐弯抹角,直接说道:“你知道十三……十三不爱你,为什么还要嫁他?” “不爱,只是现在而已。我有信心,将来他一定会爱上我,而不是别人的替身。”她果真什么都知道。 “你知不知道他已经有福晋了,她……” “是侧福晋吧?”她打断我的话,“我才是嫡福晋,不是吗?” 我忽然觉得一股寒气冲上心头,这是怎么样的一个女人?十三日后就要宠爱她几十年,以轩那样的单纯,怎么敌的过她? “十三爷,你不能进去。格格说了,她有事要单独和洛榆姑娘说,您……哎,您不能进去。”正想着要怎么把这个洛榆臭骂一通,让她醒醒,十三却来了,还真是时候。 我背对着梅林,刚想回头去看十三,却看见洛榆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我也没多想,赶紧去扶她。 “小优,你做什么。”十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才发现自己现在的动作很像是把洛榆推倒了……完了,我竟上了她的当。在十三过来之前,我看见她对着我得意地笑了下。“洛榆,你怎么样?”十三紧张的扶起她,“你没事吧?” 她故作娇弱地摇了摇头,“十三,你不要怪格格,她无心的。” “你胡说什么。”我气不打一处来,“谁无心的,我哪有推你。” 她微蹙着眉,看着十三,略带委屈的说道:“是,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和格格无关。”她这样子,根本就是越描越黑。 十三看了我一会儿,才说道:“我带她先走了,你也回逐玉阁休息吧。” “等等。”我拦住了他,今天我还非得把这件事说清楚不可,否则也太便宜她了。“十三,我要你一句话,你是信她,还是信我?” “不要说这件事了,我们当没有发生过……” “什么叫没有发生过?发生就是发生了。”我还是第一次以这样强硬的语气和他说话,“你回答我,你是信她,还是信我?” 他无奈地笑了一下,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齐优,我相信你。” 虽然希望他是这样回答,可却又害怕。我来不及去注意洛榆失望的神情,开口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又笑了下道:“你知道,不管怎样,只要是你说的,你做的,我全都信。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说完,他扶着洛榆离开了。 而我,则傻呆呆得站在梅林里,他的答案,没有让我有一丝的欣喜,洛榆的失望也没有让我感到快乐,只有抱歉和愧疚满满的溢在心头。唉……我何苦要追问? 今天便是十三大婚的日子了,在宫里行完礼节后,我跟着胤禛的马车,去了十三阿哥府,在那儿,还有一场酒宴。除了太子身体不适,几乎年长些的阿哥都去了,他们拉着十三在厅里喝酒,我不愿作陪,只想去看看以轩和忆优,以轩现在,一定很难过。 绕了好些圈子,我才找到以轩,她正抱着忆优,坐在后院发呆。三月的天气还是挺冷的,她们就这样坐在那儿,不生病才怪。我解下自己的披风,走过去给她披上了。“小优……”她回头,脸上竟没有泪滴,整个人平静的,都有些不太正常。 “以轩,你还好吧?”我有些担心。 她笑了笑,“没事。天凉了,李嫂。”她叫站在一边的奶娘,“把小格格抱进去吧,别让她受凉了。” “哎。”李嫂动作麻利的带走了忆优,剩下我和以轩两个人在院子里。不远的地方正放着鞭炮,热闹得很,和这边的冷清形成明显的对比。 我挨着以轩坐下,“你……真得没事?” 她摇了摇头,“总会有这一天的,看透了就好。”我不知道她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但如果这件事是发生在我身上,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会像她这样冷静地面对。“听说……她长得很像你?”以轩看向远处,“如果是这样,我就不奇怪了。” “啊?”我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或者,她心里也清楚十三对我的感情? 她淡淡地笑了笑,“小优,我不傻。在嫁给他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他心里的那个人,是谁了。” “对不起……”我除了这句话,好像也没有别的能说得了。 “说什么对不起?”她倒豁达,“你又没有对不起我。爱这种事,不是自己能决定的,我们的心,往往不受自己控制,不是吗?”她越是这么说,我越感到内疚,只好低着头,紧锁住眉头。她握住我的手,“不要难过,你不开心,会有一群人跟着不开心的,我也会。”她轻叹了口气道:“只要胤祥开心,我别无所求。如果洛榆进了门,他能真得快乐起来,那我也无所谓。” 说到洛榆,我忽然想起应该要提醒以轩一句,“对了,那个洛榆,你一定要小心了,她不好对付。” 她摇摇头道:“我不在乎,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就是,只要她不伤害胤祥,不伤害忆优,我绝不会与她过不去。” “可她会和你过不去啊。”我看着她不急不忙的样子真是替她担心。 “小优。”她恬静地笑着,“我真的不在乎,我现在唯一在乎的,就是忆优和胤祥过得开心,你懂吗?” 以轩一心都扑在十三和忆优身上,得此一妻,夫复何求?十三为什么就不懂得珍惜?还是因为她靠自己太近,所以反而看不见?我陪以轩在院子里坐着,今儿天上,没有北斗星…… 36 真假 大婚后,十三就很少再来我这逐玉阁了,每次,都是胤禛一个人来。好几次想问问以轩的近况,可话到嘴边又问不出来了,担心听到的会是不好的消息。这几日整理东西,又看见了锁在柜子里的几件东西。胤禩的玉镯,我是该找个时间还给他了。毕竟过了这么久的日子,他也该放下了吧。想想他总要去延禧宫请安,我决定去那儿等他,顺便看看良妃,也有段日子没去看她了。 延禧宫还是如往常一般,没什么变化,只是开春了,院子里的花开得娇艳,我站在那儿倒也看得失了神。 “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让下人们通传一声。”良妃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还是打扮得很素。 我笑笑,没有答话。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和良妃有了这样的默契,不说话,也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说也奇怪,按道理应该我和德妃这样才是,可是,偏就是德妃,是这宫里除了康熙外我最看不懂得一个人,她在想些什么,我永远猜不透。 没等多久,胤禩就来了,看见我站在院子里,他很惊讶的呆立了一会儿。“怎么,见鬼啊?”我半开玩笑的说道,这么久的时间过去了,我不恨他,也没力气恨他了。 他像是反应过来,也半开玩笑的说道:“要是有这么漂亮的鬼,我一定第一个扑过去。” “呵呵……”我们相视而笑,从前的一切,就让它烟消云散吧。 从延禧宫里出来,我正犹豫着要怎么还玉镯,他却开口道:“拿来吧。” “啊?”我一愣,“什么拿来?” “不是要还我玉镯吗?”他笑起来还是很好看,语气也像以前一样的温柔。 “你怎么知道?”我真有些惊讶。 他摇了摇头,“认识你那么久,怎么会不知道你想什么?拿来吧,不要让它成为你心里的负担。” 我点了点头,“八……八哥,你真的是一个很善解人意的哥哥。” “我才不想做哥哥。”我的笑容僵在唇边,他怎么又来了?“吓一跳?”他忽然敲了我的脑袋一下,“我和你开玩笑。不过做哥哥真的不好,什么都要让着妹妹。” “呵……”我又露出了笑容,把玉镯拿出来递给他道:“喏,这个还你。下次啊,送点别的给我吧。” “还送你?”他故意藐视了我的一下,“谁要送你礼物。虽然你是格格,我好歹也是个阿哥,我应该不用给你送礼吧?” “切……”我一蹦一跳地走在前头,好久没有这样轻松过了,真好像时光倒回,回到了当年我还是一个小宫女的时候,那时候多快乐,偷偷的喜欢胤禛,被德妃当成女儿一样宠爱,还有长不大的十四,跟在屁股后面姐姐姐姐地叫唤……只不过几年光景,就完全不同了。 德妃……我是不是也要去永和宫看看她?和胤禩都能冰释前嫌,我们能不能也冰释前嫌呢? 还真是奇怪了,平时门庭若市的永和宫,今天鬼都没瞧见一个,也没人在门口守着。我也没细想,径直向前厅走去。嘿,前厅的门竟也紧闭着,今儿是怎么啦?我凑到门口,隐隐约约的能听见里面有讲话的声音,一个是德妃,另一个不知道是谁。他们是有什么秘密要谈吗?下人们是德妃支开的? 我正想着是敲门进去还是赶紧离开,里面德妃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清清楚楚地落进了我的耳朵里,“邓世福。你别忘了,你和本宫是坐在同一条船上的。” 邓世福,是太医院的邓太医吗?他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被德妃说成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心里打了几个问号,决定留下来一听究竟。 “娘娘,您绕了下官吧,下官不可再作孽了啊。”说这话的应该是邓太医了。 “作孽?难道你不帮本宫,就没有作孽了吗?”德妃的语气稍稍软了些,“邓世福,你心里清楚,这些年,你帮了本宫不少的忙,罪孽早就洗不清了。” “可是娘娘,那是皇上的骨肉啊。说不定是个阿哥,下官……” “够了。什么阿哥,从前你又不是没做过?” 我听得心惊肉颤的,以往只有在小说里才会看到后宫中有这样的事,而如今,我却亲耳所听。德妃,她在谋划着要康熙的哪个女人落胎。 “你听本宫说,这回,本宫只是要你在她的安胎药里加一点儿藏红花而已。你放心,只要你不说,绝不会有人知道。”德妃继续说道。 “办不到。”那位邓太医看来有些良心发现,“娘娘,您就放过襄嫔娘娘吧,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这一次,下官怕她受不住打击啊。” “哼。她那个儿子,搞不好就是自己弄死了去为了博取皇上的同情。你想想,要不是她儿子死了,皇上怎么会重新宠爱她?”我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德妃嘴里说出来的。 “娘娘,不是每个人都像娘娘您这么狠心。”郑太医也提高了音量道:“您以为每个人都会像您当年为了打垮良妃娘娘一样做吗?” 什么?我心下一惊,打垮良妃?按他们所说的,难道宁儿的死是…… 很快德妃的话就证实了我的想法,她声音低了一些,“你以为,亲手毒死自己的女儿,本宫就不心疼了吗?可是你要知道,在这后宫里,失去了皇上的宠爱就是失去了一切,本宫不可以啊。”她叹了口气道:“邓世福,你都帮了本宫那么多次,就再帮本宫这一次好吗?”说着她语气又一硬,“你知道,就算你不帮本宫,本宫也自有办法。只怕到时,她的下场会更惨。郑世福,你自己想想清楚。” 我不敢再听下去,转身就跑,想要逃离这个魔鬼居住的地方。哪知转身时太心急,穿着那花盆底的鞋,我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谁。”德妃连忙来开门,见到我摔在地上,也是一愣。 “格格?”邓太医看见我,眼睛更是瞪得比铜铃还大,“您……您怎么会……” 我从地上站起来,明白此时躲也躲不掉了,我要说什么都没听见,恐怕再笨的人都不会相信。事以至此,只好硬着头皮面对。我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德妃道:“我本来是想来看看你,给你请安,可是……我什么都听见了。” 德妃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的变化,只是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转头对邓太医说道:“你先下去吧,好好想想本宫的话。” 邓太医瞅瞅我,又看了看德妃,摇着头走了。 “进来吧,把门关上。”德妃淡淡说了一句,便进屋等我。 既然上天安排我听见,那我相信,一定有它的道理。我整理了一下思绪,跟着她进了屋子。她背对着我站在屋里,不发一言。我忽然觉得,如果说康熙是狐狸,那么德妃更是只精明的老狐狸,康熙做的,虽让人猜不透,但至少都看的到;而德妃,她的所作所为,却全部都是在阴暗的角落里。面对这样的人,让我不寒而栗。 “你准备怎么做?”她突然回头问我,“把一切告诉皇上?要联合邓世福吗,让他做你的证人。”我没有说话,但刚才,这样的想法确实在脑子里边闪过。“哼……”她冷冷地笑了一声,“好啊,你大可以这样去做。只是齐优,你可要想清楚,你这么做了,我那两个儿子,这辈子就完了。还有你,你是皇上赐给我的女儿,我出了事,你也逃不掉。”她说这话的时候,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显然是心里肯定我不会去告诉康熙。 我很想要反驳她,却无话可说。她说得没错,康熙如果知道了这件事,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治她的罪,那么胤禛、十四和我,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影响,以康熙的性情,怎么可能再去宠爱两个有着如此狠心的额娘的儿子?第二种可能,就是康熙选择不让皇室丑闻传出去,放过德妃,但这样,我们几个照样要受影响。更重要的是,我不能不顾及胤禛和十四的感受,如果他们知道了自己一直敬重的额娘是这样的人,知道了自己的亲妹妹是被自己的额娘毒死的,他们要怎么办? “怎么样,觉得这种做法不妥吗?”她又背转过身去,“齐优,当你今天什么都没有听到过,我……也会当做没见过你。” 我还有的选择么?我叹了口气道:“好,我……不行。”忽然想起了刚才德妃对郑太医说的话,她说什么来着?对。她要在襄嫔的安胎药里下药。襄嫔怀孕还没有几个月,德妃是不想让这个皇子出世了。她这又是何必,将来,总是她的儿子要做皇帝的,只可惜,我现在不能告诉她。 “你说什么?”她回过头来,瞪大眼睛看着我,显然,她是没有想到我会说不行。 “我说不行。”我也不卑不亢地看着她,她总不能现在把我杀了吧?“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放过襄嫔娘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又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才笑了下道:“我凭什么要接受你的条件?” “娘娘,只要数月后,襄嫔娘娘顺利产子,我自会当今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但是……”我加重了语气,“如果她不能顺利产下皇子,那么我就会把一切告诉皇上,大不了是鱼死网破。我说的出做的到,你答不答应?” 她的眉头紧了紧,“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好。我就暂时放过他们母子。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不要以为你知道这些事,就可以要挟我,我——乌雅·涵瑶,是不会受要挟的。” 我不想再呆下去,冷笑了几声,转身便走。永和宫,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我并不相信德妃就会这样罢休,我拆穿了她最重要的秘密,她难道会就这样放过我,真的当做没有见过我?我心里有疑问,却又不知道向谁说去,原来在心里藏一件事是这样的痛苦。也难为德妃了,她能把这些事藏在心里几十年。 “圣旨到。”我正想着出神,忽然听见了李德全的声音,圣旨?什么圣旨?这康熙有什么话说就是了,还要颁什么圣旨? 又不能不接,我朝李德全笑了笑,跪在地上接旨,“齐优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原来古代真这么说啊,我撇了撇嘴,继续听他念着,前面一大段古文,我没太听明白,只听到最后几句是:“念其年幼,即日起,在逐玉阁闭门思过,任何人不得探望。无圣旨允许,固伦纯聿公主不得再踏出逐玉阁一步,钦此。” 李德全刚才念什么?不得踏出逐玉阁一步?不许他人探望?康熙要软禁我。为什么?我不解的看向李德全,“李公公,这是为什么?” “您先接旨,可好?” “是,齐优接旨。”我无奈的从他手里接过圣旨,站了起来,“李公公,您知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我没犯什么错呀,皇阿玛为什么要软禁我?” “这个……”他摇了摇头,“格格,说实在的,奴才也闹不明白。今儿早晨,德妃娘娘来了一趟之后,皇上就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不多久,他就下了这道圣旨,奴才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我平日里对李德全还不错,他该不会对我撒谎。哼,真被我猜到了,德妃不会就这样轻易的放过我。“格格,您不要想太多了,静心在这儿过日子,说不定过几天皇上心情就好了便会放您出来。而且婉儿也会在这儿陪着您,您不会寂寞的。奴才得回去复命了,您自个儿保重。”他打了个千,恭敬地出去了。 我慢慢滑坐在椅子上,德妃,你最好记住自己的话,要是襄嫔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事,即便我被软禁,也不会放过你。唉……不知道她在康熙那里说了什么,竟让康熙软禁了我,真会像李德全说得那样,过几日康熙心情好了,就放我出去?呵,康熙是不是特别喜欢圈禁别人?不只是历史上记载的那些阿哥,连我这个固伦纯聿公主,也逃不了被圈禁的命运…… 37 圈禁 还记得那日颁发圣旨时,李德全说,不定过几日康熙心情好了,就会放我出去,可这一等,便是两年。那日,我清楚地记得是康熙四十五年的三月十八,今日,已是康熙四十七年的四月十九,整整两年又一个月零一天,这段日子,我都不知道是怎么走过来的了。因为被软禁,胤禛也没法常常来看我,这两年,他一共就来过七次吧?数数手指便可以数完。 闲着无聊,我竟写起了日记,用那一辈子没碰过的毛笔写,倒也把字儿越练越好了。翻翻那些纸张,两年的点点滴滴又涌上心头。 康熙四十五年三月二十晴 今天阳光灿烂,我被康熙软禁已经有两天了,他并没有像李德全说得那样,心情好了,放我出去。 可是,心情依旧像窗外的天气一样灿烂,因为,我的胤禛来看我啦。 他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真的不敢相信。我知道康熙下了令,除了婉儿,谁都不许踏入逐玉阁,可他这样出现,真的让我很惊喜。 他说他不能久留,皇宫里遍布眼线,只因不放心我,他才冒险进来。 我感动得搂着他,我记得我说:“胤禛,即使你不在我的身边,我也知道你的心在这里,所以我不怕,发生什么我都不怕。” 他也紧紧搂着我,说一些鼓励我的话,奇怪的是,他一句为什么都没问。不过还好没问,否则,我还真不知道答什么。 不管它了,过一天是一天,胤禛说了,他还会想办法来,我也天天求神拜佛,被软禁的日子真的不好过,虽然才只有两天,我却觉得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 康熙四十五年三月二十二大雨 天下着大雨,我坐在阁楼看雨。进宫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好好的看雨。看着雨水冲刷着花园里的一切,感觉格外清爽,如果皇宫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也能这样被冲刷掉,那该多好。 忽然间听见上楼的声音,那脚步声不似婉儿的轻柔,难道是胤禛?我惊喜地回头,看见的确是淋成了落汤鸡的十四。“你……你怎么来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放心你啊。”他笑着淡淡地说,却让我很感动,我有事的时候,他还是会义无反顾地出现在我身边,想要让我安心。 生了暖炉给他烤衣服,又吩咐婉儿给他煮了碗姜汤,我才放心地坐到他旁边。 两人就那么坐着闲聊,十四也没问我被软禁的原因,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乱讲,完全是在陪我解闷。临走的时候,他才在我耳边说:“我不问你原因,因为有一天,我相信到你想说的时候,你会告诉我。小优,你放心,我还会再来。” 唉……十四,谢谢你,如果可以,我愿意做你——最好的姐姐。 康熙四十五年三月二十三多云 昨儿下了一夜的雨,今天雨停了,地上还是湿湿的,我无聊的在书房里随意涂鸦,反正就算画的鬼画符,也不会有人来看。 正画的起劲,突然听见了叩门声,心里想着应该是婉儿,便让她进来。可听见门吱呀一声开了,却不见人进来,我探头去看,才发现是十三斜倚在门框上。看见他的那一刻,我心头猛地一紧,这几天,他过得可好?家里头太平吗?以轩有没有受洛榆欺负?问题一个个涌上来,却不知如何开口问,只是与他对视着,站了好一会儿。 还是他先开了口,“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我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没请他进来,反倒走到了他面前,问道:“为什么要来?” 他愣了一下,笑了笑说:“我也不知道,只是……知道你被皇阿玛软禁,我就忍不住要来看你……” 面对十三的时候一直是我最轻松的时刻,然而现在却是我最怕的。对十四,我有的是愧疚,对十三,我除了愧疚,却有还有一些怨恨,我恨他为什么要因为我而那样对待以轩,我恨他让我知道这一切,让我良心不安。其实,我恨的是自己,去责怪十三,是因为知道,他永远不会怪我。 不记得今天和他说了什么,只记得他走的时候,那个背影是那样的让人心疼,萧条,大概也不过是那样了。 胤禛、十四、十三都来过了,还有人要来吗? 康熙四十五年三月二十八多云 我被软禁了有整整十天了吧?胤禩,终究还是来了。 他带了不少东西给我,有吃的有用的,其实根本用不着那样,康熙除了不让我出门,不让其他人见我之外,其他东西我都不缺。 胤禩问我为什么会被软禁,说要帮我去求情,可我还是劝他不要去,德妃能劝得动康熙把我软禁起来,说不定也能想到法子陷害胤禩,万一连累到他怎么办?我不想欠他的。 胤禩走的时候,我问了那句也问过十三的话,“为什么要来?” 他笑着搭住我的肩说道:“你不要多想,我把你当成亲身妹妹一样看待,所以很担心才来看你。你放心,我和四哥不一样……” 这是这几日来我听得最宽心的话了,看来他是真的放下了,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十三和十四也能放得下。 康熙四十五年四月十八晴 被软禁了一个月,今儿逐玉阁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其实也不能说是不速之客,只是没有想到他会来罢了。 这些日子无聊,便跟着婉儿学下围棋,正玩得起劲儿,康熙来了。他轻轻叩了口门便站在门口瞧着我,婉儿愣了愣,请了安出去了。我不明白他来的意图,便给他行礼,请他进屋坐。 他看着我和婉儿下的棋局,笑眯眯的不说话,我只得小心翼翼的站在旁边,等他什么时候愿意了再说话。 “看来还是老四最紧张你。”等了半天,不料换来的是这一句。他笑了笑,继续说道:“知道你被朕软禁,老四竟第一个跑来看你了,哼……他也不是朕所以为的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嘛。老十四、老十三、老八竟也都来看了你,你究竟是有什么魅力,让朕的儿子都围着你转呢?” “您怎么知道他们来过?”我心里打了几个问号。 “朕想知道的事,有人瞒得住吗?” 也是,他有心想要知道,谁能瞒得住他?我也不再隐瞒,“是,他们都来过了。” 康熙摇了摇头,“德妃说得对啊,朕要么就得把你嫁出去,要么就得把你软禁起来,要不朕的儿子岂不都跑你那边去了?” “您这话什么意思?”我就知道是德妃搞的鬼,可她到底是说了什么,会让康熙有这样的想法。 “朕早就让你记住,你是朕的女儿,你听了吗?”康熙站起来看着我,“你以为朕不知道老四和老十四怎样待你?你以为朕不知道老十三他为什么要娶兆佳·洛榆?不过老八……朕倒真没料到。小优,朕也给过你机会,让你从老四和老十四中选一个,是你自己不要,那朕也遂了你的愿,让你保持你要的现状。可是你呢,你听朕的话了吗?” 我忽然明白了,康熙不想我和那些阿哥们走得太近,德妃正是抓住了这一点,将计把我软禁了起来。这个德妃,真得的不得了。 “小优,”他拍拍我的肩,“你就安心住在这逐玉阁吧,他们……朕不会再让他们来找你,老四、老八和老十三,都有了自己的家庭,老十四,很快朕也会给他指婚。希望把你软禁起来,能断了你们彼此的念头。”他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身就要走。 “等一下。”我叫住了他,良妃是被冤枉的,虽然真相我不能说出来,可是也该为她说几句话。“皇阿玛,如果您有时间,去看看良妃娘娘吧,这几年,她过得不好。” 我很明显地看到他的身子颤了颤,他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怎么会不好?” “能好么?娘娘如今根本就像被打入了冷宫。”我走上前,“皇阿玛,其实小优心里知道,您很宠爱良妃娘娘,不是吗?当年的事,都过去那么久了,您还不能原谅她?” “朕……”康熙顿了顿,终究没有说下去,挥挥手离去了。 我看着他离开,心里泛起丝丝悲凉,这悲凉是因谁而起?良妃?康熙?抑或是深陷在这宫廷里的每一个人…… 康熙四十五年四月二十三小雨 我等了很久的人,今日终于出现了。将近晌午的时候,德妃来了。 我们很“默契”地支开了下人,我是不怕被别人听见,可是心里有鬼的人,怎敢公布于天下。 “娘娘,我不知道您今天是为了何事,但我有一句话,要告诉您。”我先开了口。 她点点头,示意我说下去。 我也没什么可顾忌的,“虽然今天我被皇上软禁在这里,但襄嫔娘娘过得可好,我照样能知道。如果,她或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不测,我一样会把一切告诉皇上。” 她笑着摇了摇头,“这件事,我早就答应过你,自是不会说话不算话。我今天来,不过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我没什么话好和她说的,便点了点头,“不错啊,我过得很好,您要没什么事,就先请回吧。我这逐玉阁,又湿又冷,不适合您来。” 她走到我跟前,苦笑了下,“齐优,你以为我就喜欢勾心斗角?你知不知道,宫里的日子漫长而又无聊,在这后宫里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想着怎么和别人斗。哼……你现在不懂,但将来有一天,也许你就会明白。你最好牢牢记住我说过的这句话,紫禁城,本来就是人吃人的地方,你不吃别人,终究会被别人所吃。” “宫里的日子漫长而又无聊,在这后宫里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想着怎么和别人斗”,我看着胤禛送我的画,在心里重复着德妃的这句话,后宫的日子真得好难熬……不过胤禛,你放心,为了你,再难熬,我也会坚持下去。 康熙四十五年七月二十五晴 不知道康熙是不是派了什么人在外面守着,好几个月了,他们几个一直都没再出现。我倒也习惯了被幽禁的日子,比起外面的“血雨腥风”,逐玉阁还真像个世外桃源一般,住在这里什么都不用操心,平时闲着就和婉儿下下棋,再不就练练字,画些画儿的。因为被幽禁,有些事儿反倒方便了,比如弄壶小酒喝喝,日子过得很是惬意,除了……对胤禛的思念……成疾。 今儿听到了一个好消息,婉儿从御膳房回来的时候告诉我,襄嫔生了。康熙给这个二十阿哥取名儿为胤祎,真好,悬了好久的心终于能放下了,德妃没有违背自己的诺言。希望这个二十阿哥能健健康康的长大,他要知道,他的这条命,可是我用自由换来的。呵,我还救了历史上的一位阿哥,看来这一趟,也没白穿越。 不知道这阵子大家过得好不好,我最最放心不下的,倒不是胤禛,而是以轩。洛榆一定会为难她吧?前些日子听说洛榆怀孕了,以轩心里一定不好受,真想去看看她,看看忆优。忆优一天天的长大,希望洛榆不会为难孩子。 这一切究竟算什么呢?为什么每个人都要经历这么多的磨难? 康熙四十五年十月三十大雨 今天是胤禛的生辰,可惜,我不能陪在他身边。七个月又十天,我们已经整整七个月又十天没见面了,他也像我挂念他一般的挂念我吗?不知道为什么,从前在一起的时候,我不相信过他好几次,可是现在见不了面,我反倒对我们之间的这份感情深信不疑。不能见面又怎样?我相信他,我相信我们的爱。 天又下起了雨,秋天的雨,下一场凉一场,坐在窗边,就有阵阵凉意袭来。 夜幕降临的时候,雨还没有停,我吩咐婉儿备了几个小菜,又煮了壶小酒端来窗边。不在他身边不要紧,我一样可以为他庆祝。我相信,他也一定能感受到我的祝福。 我备了两个杯子,替自己的添满酒,也给对面的添满,就当,他在这里吧。一杯酒下肚,苦涩的味道瞬间涌上心头,接着又端起他的酒杯,一饮而尽,“胤禛,生辰快乐……”我低声说道,为什么认识这么久,一个生日都没为他过过? “嗯,生辰快乐。” 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猛地回头,看见的是那张我日思夜想的脸庞,泪水霎时蒙住了双眼,“胤禛……”我哽咽地喊出他的名字。 “优儿……”他快步走过来,紧紧拥我入怀,接着是一个深切的吻,吻到天旋地转。 我太幸福了,这几个月的圈禁算什么?有他这一吻,我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带我坐到桌前,为我们的酒杯都添满了酒,“优儿,谢谢你,为我过生辰。” 我只是幸福的看着他,也不想问他是怎么来的,他在生辰之夜不留在家中要不要紧,因为在我心里,只想珍惜这难得能与之相聚的一刻…… 今夜,我们喝了好多酒,胤禛离开的时候,他说:“不管日后会怎样,优儿,我要你记住,我的每一个生辰都会与你一起度过。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够了,有这一句已经足矣。 康熙四十五年除夕大雪 一年的时间真的转瞬即逝,还记得去年的除夕是和胤禛一起度过的,今年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了。婉儿给我备了好多的菜,可是只有一个人又怎么吃得下。乾清宫那边的炮竹声还真响,在这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还有那烟花,好漂亮,和着天空中纷扬的雪花,格外耀眼。 正倚着窗发呆,忽然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正上楼,难道是胤禛?我欣喜地回头,有人在门口出现,是……胤禩? “刚吃了一个鸡蛋?”他问我。 “啊?”我还没反应过来。 “我是说,你嘴张那么大,刚塞了一个鸡蛋进去?” 我被他的话逗笑了,原来谦谦君子八阿哥胤禩也会开玩笑。虽然不是胤禛让我失望了一下,但看见胤禩也让我很高兴,毕竟在这深宫里还有人记着我,在除夕夜冒险来探望我。我请他坐下道:“八哥,你来得还真是时候,婉儿给我备了一桌子的菜,你可有口服了。” 听我喊他八哥,他还是愣了一下,“呵,还真不习惯你这么叫我。” 我与他面对面坐着,想想还是要问,“你怎么来了?皇阿玛不问吗?” “今儿那边的酒席散得早。”他说着夹了口菜道:“嗯,好味道。皇阿玛说散了,我就赶来看你了,要不除夕夜你一个人多闷。” 我刚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我和胤禩同时向门口看去,十四满身是雪,狼狈的站在门外。 “你……”我赶紧走过去,替他掸身上的雪,“怎么弄得这么狼狈呢?你不知道打伞的吗?” 他傻傻地笑了笑道:“伞……忘拿了。” 我不知道说他什么好,便吩咐婉儿去那些干毛巾来,给他擦擦。 “啊。”婉儿才下楼,便是一声尖叫,接着便听见她说:“十三爷。您怎么也来了?” 十三也来了?我看看十四,又看看屋里的胤禩,呵,这个年可热闹了。 十三走上来,看见十四也愣了一下,“你……你也在?” 十四斜睨了他一眼道:“怎么?就许你来不许我来吗?” “你……”十三似乎有些生气,我赶紧去拉住他。 “八哥也在屋里呢,我们三个进去吧,婉儿备了好些菜,我们一块儿吃?”我恳求的看向十四和十三,除夕夜里,就不要针锋相对了吧。 四个人总算是围桌坐了下来,可谁都不讲话,一时气氛有些尴尬。看来也只好由我来打破僵局了,我端起酒杯,“今儿你们都冒险来陪我过除夕,我先干一杯,你们随意。”说话间,一杯酒已经下肚。这婉儿,是打算灌醉我吗?备这么列的酒,害我喉咙口火辣辣的疼。 “不会喝酒,有必要一口喝完吗?”天啊。我回头,清楚地看见这话是站在门口的胤禛说的,他也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注定要做皇帝的,他们三个来时都有着重重的脚步声,只有他,悄无声息的。 “胤禛?”我笑着走向他,“你怎么也来了?” “刚才额娘叫住我说了几句话,所以来晚了。”他说这着理了理我前额有些零乱的发,“怎么?他们都来了,你不想我来吗?” “当然不是。”我话说出口又有些后悔,这么急着表态,还当着他们三个的面儿,不太好吧? “四哥来了就进来坐吧,别在门口站着了,屋里头暖和。”十三说了话,语气……说不上来,但总不似平时的恭敬。 从我一个人变成现在五个人围坐着,不变的是,桌上好吃的菜,这会儿还是吃不下。五个人,都快尴尬死了,谁还有心情吃东西。 “今天什么都不想,只好好吃顿饭吧。”还是我家胤禛大度,先开了口,“只纯粹是自家的兄弟姐妹吃除夕宴,你们看怎么样?”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吱声。 “好。”胤禩终于举起了酒杯,“四哥,胤禩先敬你一杯。” 胤禛也端起酒杯,和他一块儿一饮而尽。 “那我也敬四哥一杯。”十四也端起了酒杯,“还有八哥,十三哥,敬你们。” “好。”他们四个相视而笑,仰头喝下了杯中的酒。接着便像平常人家的兄弟一样,开始互相敬酒,吃菜。十四更好,竟揭起了胤禛的老底,说起小时候和他抢东西的事儿。我看着他们四个笑做一团的样子,很快也加入了他们的行列,跟着一起胡闹。 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四个还能这般相处吧?要是能一直这样下去那该多好,可是我明白,既然身在帝王家,这就不可能了。今天,只是一个……为了让我开心的新年礼物。谢谢他们四个,这么卖力的演出。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就永远不要有梦醒的那一天吧。 临走的时候,十四还是又塞了一个风车到我手里。这回是红色的,大概是希望我这儿也能喜庆些。我将它与其他几个风车放在一起,怔怔地看着,出了好一会儿的神。 康熙四十六年二月十七多云 从今天开始,逐玉阁又要多一个人住了——忆优。早晨看见十三带她来的时候,我也是惊讶得不得了,随即便是担心,以轩出什么事了吗,要不怎么会把忆优送进宫呢? 我问十三,十三支支吾吾地说道:“她……她生病了,太医说要静养,她就……就……” “就什么呀?你倒是快说啊。”我心里着急,偏偏眼前的人又在吞吞吐吐的。 十三叹了口气,“她就搬回娘家了,回去静养。她的身子,暂时不能照顾忆优,是她去求皇阿玛,要把忆优交给你照顾的。” 他的话就像一记闷雷打在我心上,若不是病得很重,以轩怎么舍得不把孩子带在身边,就算不能照顾,留给十三也可以啊,再不一起带回娘家,由娘家人照顾便是。可以轩却选择了让忆优进宫跟着我,她这分明是在为忆优挑选额娘。我看着十三抱在手上三岁多的忆优,真的不知道是恨十三还是恨自己的好。我抱过忆优,问十三道:“你告诉我实话,以轩是不是病得很重?太医怎么说的?” “太医说……”十三倒吸了口气,“太医说她是积郁成疾,这次什么病都一块儿发作了,要是病人不听话,自己不好好调理,恐怕……” “恐怕什么?你说啊。”我看他说不出来的样子,心里更着急。 他皱紧了眉,“恐怕熬不过今年盛夏了。” 我手一软,差点儿摔了忆优,什么叫熬不过这个盛夏了,她还那么年轻,怎么会熬不过?我叫来婉儿把忆优抱走,抓紧了十三的双臂,“我求求你,你想办法带我去见见以轩,我要见她……” “小优……”十三扶着浑身无力的我,“你知道,这几乎不可能……” “只是几乎啊,不是绝对不是吗?”我的眼泪哗哗地掉下来,“你去跟皇阿玛说,求他让我出去一次,只要一次。他让我去见一次以轩,我愿意一辈子都这么被他关着。十三……我求求你……”我一定要去见以轩,如果以轩就这么走了,那么我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眼前的这一切,都是由我造成的。如果没有我这个“怪物”从现代穿越回来,那么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哀求了半天,十三终于答应替我去求康熙。请所有的神灵保佑,以轩一定要没事,请保佑,我还能见的到她。 康熙四十六年二月二十四阴 当我看见以轩的时候,根本不敢认她。当年那个水灵的女子呢?为什么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躺在床上面无血色的人,一双大眼睛深深的凹陷着,眼神空洞而迷茫。 “以轩……”我几乎哭着跪在她床边,“对不起……对不起……都怪我,要不是我,就不会发生今天的一切……” 她伸出一只有些干枯的手轻轻摸着我的头,“你来啦……不怪你,不要自责,啊?” 我只知道摇头,怎么短短一年,她就完全变了样子?一定是洛榆,一定是她。这一年来,她一定让以轩受了不少罪,否则怎么会积郁成疾?“是洛榆对不对?是她害你变成这样,对不对?” 以轩强牵起嘴角,露出一抹微笑,“不是她……咳咳……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的,我们……咳咳咳咳……”她说着一阵猛咳。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赶紧扶她坐起给她捶着背,“你听我说,你现在什么都不要想,好好把病养好,知道吗?” 她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小优,我有话要交待你,你好好听着……” “我不听。”我捂起耳朵,“你想要跟我说什么遗言吗?我告诉你,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我不会听的。以轩,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你好好养病,会好的。” 她睁大眼睛朝上看着,我知道,她是在努力的忍住泪水。大概是压抑了太久,她终于忍不住,抱着我哭了。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哭吧,有什么委屈都哭出来吧,以轩,你太苦了…… 哭完了,她无力地靠在床头,终于把一切缓缓道来:“你知道吗?自从他们大婚后,胤祥再也没有去看过我……咳咳……这一年以来,他已经到了专宠她一人的地步,天上的风向变了,地上的草木也跟着折腰,十三阿哥府里,早就没有人把我当成以前那个侧福晋看待了……我在意的倒也不是这个,只是……咳咳咳咳……”说到难过的地方,她又止不住咳了起来,“只是,我知道,我被完完全全的取代了,这么多年,我对胤祥的付出,如今全被她取代了……你知不知道,胤祥是我的全部,他是我的全部啊……” “以轩,你听我说,你没有被洛榆取代,你还是你,被取代的只是十三对你的感情而已。”我看着那么无助的她,内疚而又心疼,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一段话,不知道能不能帮到她。“对,也许你是被放弃了,可是被放弃的并不是输家,在爱情的过程里面,你一直站在付出比较多的那一方,所以受伤、嫉妒、开心、欢笑,所有爱情的感觉,你都比十三多了一倍,当然,伤害也会多了一倍。只是这些,现在十三都感受不到了,全部都留给你承受。不过也正因为你比他多了一份爱,才有力量在伤痛中重新站起来。你可以选择停在原点自怨自艾,放弃自己,放弃你爱的女儿,任由洛榆对你予取予求,夺走这么多年你努力争取来的一切,或者,你会抬起头勇敢面对,让大家看到富察·以轩可以重新站起来,而且比以前更加耀眼坚强。” 我清楚地看到,她的眼神在慢慢的变化,我说的话,应该还是有用的吧。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以轩,不要放弃好吗?你要争气,我等着你痊愈的那天,把忆优接回去……答应我。” 我终于看见了她点头,一时酸甜苦辣全都涌上心头,以轩,你要加油。你一定要加油。 康熙四十六年六月初三晴 这几个月,我天天都过得不安稳,总派婉儿去打听以轩的消息,可每次都是毫无音信。也许这样也好,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吗? 忆优很快就和我混熟了,刚来的时候还天天吵着要额娘,可现在,变成整日粘着我这姑姑,倒也不错,日子不显得那么无聊。 我正逗忆优玩儿,教她唐诗的时候,胤禛来了。这是他第四次来我这儿,半年不见,他倒长胖了些。他看见忆优就疼爱的把她抱了起来,忆优像是不太认得他了,在他怀里还一个劲儿的瞅着我,像是求救似的。 我刚想要去把忆优抱回来时,胤禛点点她的鼻子说道:“小东西,这么快就忘了你四伯了?我今天可是要把你额娘的消息带给你,你猜她怎么样了?” “以轩她怎么样了?”忆优哪儿懂得那么多,他分明是吊我胃口。 他笑了笑,把忆优塞给我,“这小家伙重了啊。” “你……”我真是被他气得半死,明知道我一定很心急,他还故意不说。我把忆优放到地上,让她自个儿去玩儿,然后一把抓住胤禛的衣领,“你快点说啊。” 他哈哈大笑了起来,然后饶有意味的看着我抓着他衣领的姿势,“哎,你知不知道,你是第一个敢以这个姿势跟我说话的人。” “你……”我决定不理他,背过身去不看他。 “好啦。”他转过我的身子,“以轩痊愈了,太医说,接下来的日子继续吃些补药,就完全没事了。” “真的?”我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嗯。”他点点头,“哎,你和她说什么了?怎么能让她乖乖的看病了?” 我笑了笑没回答他,说道:“要你管。喂,你最近好不好?” “什么喂啊,我有名字的。”他不满的敲敲我的额头,“当然不好,半年才见你一次,我怎么会好?” 虽然话听着肉麻,但还是挺受用的,我上前抱住了他,哪怕以后的日子,我都只能半年见他一次,我也不怕。因为我知道,他的爱,依然与我同在。 胤禛走的时候,没有带走忆优,他说是以轩的意思。以轩觉得忆优在宫里跟着我,会过得比较好,她痊愈了,也要搬回十三阿哥府了,不想把忆优也带回去。 胤禛不是很理解她的做法,但是我懂。在十三阿哥府里,虽然忆优有自己亲生的额娘陪着,可是必然的会受到其他人的排挤,比如洛榆刚生下的小阿哥。在我这里,虽没有额娘相伴,但以轩一定相信我会把忆优当自己的孩子一样照顾。这何尝不好,在逐玉阁,忆优是名副其实的小公主,自然会得到最好的待遇。何况我这里,也不会卷入后宫纷争,算是紫禁城里的一片净土,把孩子放在这儿,她再放心不过了。 唉……以轩,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忆优,十三阿哥府里,就要靠你一个人孤军奋战了,你要加油。 康熙四十六年十月三十大雨 还记得去年的今天似乎也是下着大雨,那天,胤禛跑来和我一起过他的生辰,他还说,他的每一个生辰都会和我一起度过,那么今天,他也会来吧? 我还是叫婉儿备了一桌的菜,就算他不来,我还是会为他庆生的。 正临着窗独酌的时候,我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我知道,是他来了。我没有回头,只是举杯说道:“生辰快乐,菜已经备了多时了,只差你没有到。” 他轻笑了声,快步走到我面前,端起另一杯酒,与我碰杯,“我这不来了?谢谢你。”说着他便坐到了我对面,和我一起吃东西。 我们相对而坐,边吃边聊,而且只是聊一些很无聊的话题,可是那种感觉,却好像……夫妻,在一起生活了很久的夫妻。还真不错,我本来就不适应宫里勾心斗角的生活,能这样与胤禛做对“小夫妻”,不正是我所想要得吗? 我正洋洋得意的时候,胤禛忽然说道:“老十四还真是好福气,他的两个福晋都快生了。” “啊?”我手一抖,筷子险些落地,“十四?他的两个福晋?” “嗯。”胤禛点点头,“嫡福晋完颜·绮梦,侧福晋伊尔根觉罗……好像是叫伊尔根觉罗·伊贝吧,这几日都快生了。” “噢……”我夹了几口菜放入嘴里,十四早晚都会娶福晋的,我并不惊讶,这么快就有孩子了,我……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听着心里头总是怪怪的。我应该高兴才对,我不是一直希望十四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吗?但我又怕,那个什么完颜·绮梦和伊尔根觉罗·伊贝会是第二、第三个以轩,呵……希望是我自作多情了,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哎,瞎想什么呢?”胤禛拿筷子敲敲我的头,“再两个月又要过年了,我还来陪你,好不好?” 我对他展露了一个笑脸,管他十四十五的,我根本就管不着,还不如好好看看眼前的人,下一次又不知道什么时候见面了。“好啊,只要你不怕被皇……皇上责骂,你尽管来啊。” “怎么不叫皇阿玛?”他抬了抬眉。 “我都不叫你四哥,干嘛叫他皇阿玛?”我想,这句话胤禛听了会很高兴吧。 他果真笑了起来,“那倒是。我才不怕。你放心,今年我一定会来。” 我看着他孩子气的笑容,甜甜的感觉溢满心田,康熙啊,你关我一辈子吧。 康熙四十六年除夕晴 又是除夕夜了,三百六十五个日夜过得倒挺快的,还记得上个除夕夜,胤禛、胤禩、十三还有十四都坐在一块儿把酒言欢,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这样。 桌上的菜让婉儿拿去热了几回,也不见半个人影,难道是全被康熙看住了?胤禛答应过我会陪我一起过除夕的,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我正惴惴不安的时候,忽的听见背后有人说道:“小优姐姐你急什么,我们这不都来了。” 我猛地回头,胤禛、胤禩、十三还有十四,一个不差的全数站在门口,我这是不是在做梦啊?虽然期盼着他们来,可是他们怎么会一起出现呢? “还发呆呀?”十三笑着走进屋来,“还记得不,去年这个时候就咱们五个在一块儿过的,今年,我们可谁都没缺席。” “是啊……”胤禩也跟着走了进来,“我们兄弟几个也难得有机会一起喝杯酒,还幸好有了你这逐玉阁。” “没错。”十四走过来拿手在我眼前晃晃,“不是做梦呢。我们都来了,陪你一起过年。” 胤禛最后走进来,他轻轻拍我的脸道:“喂,还真呆了呀?今儿皇阿玛散得晚,所以我们现在才过来。我答应过你会陪你一起过年,没食言吧?” 我不知道自己点头了没,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知道等我迷迷糊糊的坐到桌边时,他们四个已经喝得不亦乐乎了。嘿,康熙一定没料到,他这一软禁我,还制造了个机会让他们平时水火不容的两队人马,能坐到一起喝酒。 我傻笑着和他们一块儿闹腾,心里却突然隐隐不安起来,过了这个年,就是康熙四十七年了,一废太子就是在这一年,等到明年除夕,他们还会来吗? 康熙四十七年四月十六阴 这几日我总是感到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处动荡不安的康熙四十七年的缘故。下午胤禛来了一趟,脸色很不好,只说他很累,想找个地方休息休息,便来了我这儿。 临走的时候,他才告诉我,昨儿个,明珠病死了。唉……历史总是按着自己的轨道在走,就算我怎么不愿意,就算我从现代来,也无法改变它。多事的年代,终于要开始了。 我忽然有预感,我在这逐玉阁的日子呆不长了。我现在倒希望这预感不准了,逐玉阁是唯一还清静的地方,我不想离开它。虽然来了这古代,可是这一场九龙夺嫡的血雨腥风,我还真不想经历…… 看起来,这种静谧的日子,该过到头了…… 38 自由 我正被满满的回忆快淹没时,忽的听见了一群人的脚步声,走得很是急促,正朝我这阁楼而来。不会是胤禛他们吧?除了除夕夜,他们怎么可能这样出现? “皇……皇上吉祥!”我听见了婉儿惊慌失措的声音,康熙?他怎么来了,还带了一大票人。 我赶紧去门口迎他,果然他走在前头,带着一群太监宫女来了。他这是要做什么呀?我不明所以,刚想要向他行礼,却被一把扶住。 “不必行礼了。”康熙回头看那几个宫女,“还不赶快给格格更衣。” “等等。”我叫住那几个向我走来的宫女,不解地看着康熙,“皇……皇阿玛,您这是做什么?” 他皱了皱眉,“你先换了衣裳,等会儿,朕自会告诉你。” 我心里一惊,瞧这阵势,不会是康熙要把我许配给谁,这会儿急着带我去见他吧?我倒退几步,“不成,皇阿玛,我宁愿被您幽禁一辈子,也不能……” “说什么呢?”他打断了我的话,“朕要带你去见良妃,速速换衣。” 良妃?为什么?见她何须更衣?我明明被软禁着,康熙带我去见良妃做什么?一连串的问题出现在我脑子里,但来不及细问,我已经被她们拉着进内堂换衣服去了。 我满腹疑问的任由她们给我换好了衣服。看来康熙还特意准备了一番,她们给我换了件珊瑚红的旗装,外头是月牙白的坎肩,颗颗纽扣都是由东珠串成,讲究得很。换好衣服,又忙着替我梳头,平日里我都是随意挽个发髻了事,可这会儿,她们几个认认真真的,又是给我盘头,又是戴珠钗的,进宫这么久,我还从没这么正正式式的打扮过。 折腾了半天,她们总算停了下来,我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呵,原来我也有做美人的潜质?可不?瞧那镜子里的人,柳眉杏眼,双腮红润,还有水润小巧的嘴唇,那是我吗? “不错……不错……”康熙看着我连连点头,“这样才像是朕的女儿。” 我从梦幻中醒来,这个时候可不是让我欣赏自己的。“皇阿玛,”我已经顺了他的意由她们打扮好了,总得知道什么事吧,“您现在可以告诉我是什么事了吗?” 他的眉头紧了紧,递了个眼神,李德全就带着所有人出去了。“凌双她……”康熙顿了顿,“她病重。” “啊?”我一惊,“怎么会那样?病重成怎样?要紧吗?” 康熙眼神寂灭,“要紧吗?”我从没看过康熙那样受伤的样子,“太医说……调理得再好也撑不过三个冬天,你说,这要紧吗?” 什么叫撑不过三个冬天?良妃是什么时候过世的我从前倒真没注意过,难道,她就要……我心里泛起一阵阵的难过。 “朕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像是很喜欢你。”康熙叹了口气又说道:“朕不想让她最后一个心愿落空,从今日起,你自由了。” 照理说,我应该高兴才是,我能自由了,我又能像以前一样长伴在胤禛身边了,可是……我好难过,我不要自己的自由是用良妃的生命换来的。 康熙拍拍我的肩,“走吧……跟朕去见她。” 我看着康熙的眼睛,那一瞬,我仿佛突然明白了康熙对良妃是多么深的爱着。也许他曾因为宁儿的事冷落了她,可在他心里,永远都保留着对她的爱。我相信良妃也是明白的,数年的“冷宫”生涯,她从不怨恨,因为,在她心里也有爱。也许上天是看她太辛苦了,所以才召唤她离开呢?想透了,我反倒露出了笑容,“好,我们去看她,小优……也很想念娘娘。” 康熙点点头,又无奈的摇摇头,“可是……罢了,走吧。” 两年多的时光没有走出过逐玉阁,皇宫倒没什么变化,还是日复一日的光景。延禧宫……也没什么变化,依旧有种年久失修的陈旧味道。不过这会儿宫门口总算站了些人,添了点儿人气。 康熙随我到门口就停住了脚步,“你……你自己进去吧。” “您呢?”我不解,他应该很想看见良妃的,不是吗?如果胤禛病了,我一定希望自己能二十四小时陪着他。 他微皱着眉摇了摇头道:“你去吧……看见她,好好劝劝她,把心放宽了,一定要把身子调理好,明白吗?” 我还想说什么,却见李德全朝我眨眨眼,摇了摇头。罢了,有什么都等我见过良妃再说吧。 进了内堂,下人告诉我良妃吃过药刚睡着,我让他们出去,自己坐在床边看着她。两年不见,她老了好多,我记得从前在她头上根本看不见白头发,可是现在,鬓角处的头发已经全白了;人也整个儿的瘦了,一瘦下来,脸上的皱纹就越加明显,似乎苍老了十岁都不止。她不该受这些罪的,如果当初德妃没有设计陷害她,如果康熙好好待她,她这么年轻,怎么会染上什么不治之症呢?我越想心里就越气德妃,为什么?为什么她偏偏要是胤禛的额娘? 才过了不久,良妃就醒了,瞧我坐在一旁倒没显得惊讶,只是有气无力的问了句,“你来了?” “嗯。”我扶她坐起来,“娘娘,对不起,这么多年小优都没来看过你。”我才开口,就觉得鼻子酸酸的,要掉眼泪。 “傻丫头,这怎么能怪你呢?”她尽量笑了一下,“我知道,皇上他把你软禁起来了。唉……小优,你不要怪他,这就是宫廷生活,人人,都不由自主。” 到这个时候,她还是一心在为康熙考虑,我不知道能说什么,只好安慰她道:“您放心,我才不会怪皇阿玛,更何况,现在皇阿玛不是把我放出来了吗?您就不用再为这件事担心了,好好把身子养好……” “我的身子我清楚。”她打断了我的话,“小优,”她握住我的手,“你是个好姑娘,只是我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再见你的机会……” “当然有。”我也紧紧握住她的手,“娘娘,你还有很长的人生要走,小优会常来看您的。” “你不要打断我,让我一次说完。”她的样子看起来很痛苦,我不忍再说话,只能拼命点头。她笑了笑,继续说道:“小优,我已经是个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人,也没什么可怕的了。今后在宫里的生活,我恐怕再也帮不了你什么。今天求皇上把你放出来,就算是我送你的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礼物吧。”她说完这句话,停下来很急促的喘了几口气,但还是坚持说下去,“你很善良,所以即使胤禩做了不对的事,你还是愿意原谅他。” “您怎么知道?”我很惊讶。 “他是我的儿子,是我十月怀胎所生,我怎么能不了解?”她又咳了几声,“既然你原谅他了,我希望以后有一天,我不在了的时候,你能替我多关心他一点。他这个孩子,其实从小就很需要别人的关心和照顾。” 我一边哭,一边不住地点头,如果良妃就这么走了,上天真的不公平。 她又喘了几口气道:“还有,有件事,你一定要记住。在这宫里,你要小心两个人。一个,便是你的额娘——德妃;另一个,便是……便是你心里的人——四阿哥胤禛。” “为什么?”我不懂,她说德妃难道是因为当年的真相她都知道?那么胤禛呢,又为什么叫我小心胤禛? “咳咳咳咳咳……”她咳得厉害,竟吐了几口血,我要去宣太医,她还是坚持要说完,我拗不过她,只好继续让她说。 良妃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其实在这宫里,谁都没我看得明白,他们都处在那迷局中,只有我,早早的就跳出了那个圈子……德妃……你要明白,在皇上身边,能够得宠这么多年,绝非易事,你这么聪明,一定能明白我说的是什么。至于四阿哥……小优,有些话我不能说,但我相信,他将来一定是做大事的人,可往往做大事的人,都不好对付,你一定也要小心他……”她几乎说几句就要大喘气一下,但还是接着说:“你听着,等下你走出了延禧宫的大门,就再也不要进来。” “娘娘。”我都哭得快不成样子了,又是为良妃难过,又是因为她的话为难,“我怎么能……” “听我说。”她抓着我的手紧了紧,“我这延禧宫,你万万不可再来。你要明白,你若来,就是与德妃、与四阿哥为敌。后宫的日子,远比你现在所能想象的还要复杂一百倍,你只有处处小心,步步为营,才能继续生存。你听懂了吗?啊?记住我的话,知道吗?” 我心里有许多的不愿意,但还是点着头,我明白,良妃她是真的待我好,真的想要保护我。如果时间还能重新再来一遍,我一定会好好的服侍她。 她满意的点点头,“好了,你走吧……再也不要来了……走吧……” “娘娘您保重。”在我的眼泪将要决堤之前,我跑出了延禧宫。老天啊,我愿意把我的寿命分一半给良妃,请你一定要让她活下去…… 走在回逐玉阁的路上,良妃的话还是不断盘旋在耳边,“后宫的日子,远比你现在所能想象的还要复杂一百倍,你只有处处小心,步步为营,才能继续生存”“只有处处小心,步步为营,才能生存”“处处小心,步步为营”,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如果良妃真得看得透彻,我要如何去小心胤禛? 到了逐玉阁门口,我还是一转身,对婉儿说道:“走,我们去乾清宫。” “为什么?”她不懂,“皇上不是让您休息吗?您又刚从延禧……” “别问那么多,”我径直向乾清宫方向走去,“你跟我去就是了。” 婉儿也不在多话,只静静的跟在身后。我决定了,我要去把一切的真相告诉康熙,我不能眼看着良妃这样受罪。 平时看那乾清宫离着逐玉阁还是挺远的,今儿却很快就走到了。我站在乾清宫门口,又有了一丝犹豫,我到底能不能说?说了会是什么后果,我能预料吗?想了半天,我还是决定进去,管它的,历史上德妃活到了雍正登基,其间也没听说过她受罚,何况就凭我几句话也不能改变历史,胤禛早晚会当上皇帝,可是良妃等不了了。我深吸一口气,走进了乾清宫。 李德全站在大殿门口,瞧见我刚要行礼便被我拦住了,“李公公不必多礼,皇阿玛呢?他在里面吗?” 他哈着腰说道:“是,皇上在里面呢,可他说了,谁都不见,您还是请回吧。” “你去告诉皇阿玛,就说我有关于良妃娘娘的事儿要禀告,很重要。他会见我的,烦劳你通报一声。” 他为难的皱了皱眉,“那……奴才只去试试,皇上肯不肯见,奴才心里可没个准儿。” 我点点头,示意他快进去通传。 没等多久,他就出来了,告诉我康熙愿意见我。看来,他始终还是放心不下良妃,既然那样,又何必还是冷落着她? 我不再多想,快步走进了大殿。胤禛,你不要怪我,我将用今后一辈子的人生来陪伴你,这一次,我要帮助良妃。 “她好吗?”我还来不及请安,康熙就问道。 我愣了愣,还是恭恭敬敬地给他福下身子,“皇阿玛吉祥。” “怎么这么多礼呢?快告诉朕,她好吗?”他的样子看起来就很着急。 “明明着急,明明关心,为什么不去看她不去陪着她?”我大概从来没用现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过话,但我也顾不得了,“良妃娘娘生病以来,您就去看过她一次吧?为什么要这样呢?她很想您去,您也很想去,为什么偏偏要装作不关心呢?宫廷里的生活就这么难吗?在紫禁城里就没有真情了吗?” 估计我是第一个敢这样责问康熙的人了,他有些惊讶地看了我一会儿,但眼里更多的是思考和疑惑。“紫禁城里有真情,”他忽然开口道:“可是,紫禁城里不能有真情。” 我心里一怔,愣在那里。 “在皇宫里,多情就是无情。”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你还小,不能明白这里头的道理,等将来有一天,你有了足够的人生经历,你就会认同朕的话了。” “我懂。”我接过话。多情就是无情,我怎么会不明白。在这里,皇上对谁越好,谁的敌人就越多。相反的,谁……难道康熙这几年冷落良妃是要保护她?我心猛地一揪,倒吸了一口气,“难道您都知道?” “知道什么?”他问道。 “知道……”话到嘴边,我又犹豫了,如果康熙知道,那也没什么了,可是康熙若并不知道德妃的事,我真的要把一切告诉他吗?德妃毕竟是胤禛的额娘啊。 见我忽然犹豫起来,康熙追问道:“知道什么?你倒是说话呢?” “嗯……”我转身走到窗前,心里还在犹豫,“我……我不想说了。” “你不想说?”他大步走过来,“在朕面前还能由得你想不想说吗?快说。你刚才想说什么?” 罢了,齐优,你不是想好了吗,你要把一切告诉康熙的,说吧。我心里这样想着,咬了咬牙,开口道:“皇阿玛,其实当年……” “皇阿玛。皇阿玛。”我正鼓足了勇气要把一切说出来,忽然听见了胤禩的声音,还有李德全的一声声“您不能进去”。这是怎么回事?胤禩什么时候不好来,偏生在这个时候要闯进来。 康熙也是一副震怒的样子,“是老八吗?朕不是说不准打扰吗。给朕滚进来。” 话才说完,胤禩便走进了大殿,他脸上透露着一丝倔强,“儿臣叩见皇阿玛,皇阿玛吉祥。” “吉祥?”康熙还是很生气的样子,“你不懂什么叫朕谁都不见吗。有你这样的儿子,朕还能吉祥?” 胤禩低着头不说话,整间屋子的气压都好低……他不会无缘无故的在这个时候闯来,讨好康熙应该是他这个时候最需要做的事了,他怎么可能故意来气他? “皇阿玛,”我决定替他说几句话,看他那个样子,我也不太好受,“八哥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儿找您呢?说不定……”我的心忽然怦怦的快速跳起来,“啊。良妃娘娘不好了吗?” “凌双她怎么了?”听到我的话,康熙疾步上前拉起还跪在地上的胤禩,“太医怎么说?” “回皇阿玛,额娘她没事。”从胤禩的表情可以看出,他也很惊讶此时康熙对良妃的紧张,“不过,倒是额娘吩咐我来这儿的,她说……说不管您有什么疑问,都不要问小优。” 康熙后退了几步,眉头紧锁着,像是在考虑什么。 我听了胤禩的话,心里的石头放下了,可是却又顿时充满了疑惑。良妃她是料到了我会来乾清宫,所以派胤禩来阻止我说出事情的真相?为什么呢?如果她知道真相,不是应该希望我把这些告诉康熙吗? “带她走吧……”我正想着,康熙开了口,“老八,你带小优下去吧,朕要一个人静一静。” “是。”胤禩点点头,走过来拉着我往外走。 我向外走了几步,又回过去对康熙说了几句话,才跟着胤禩离开了,我不能不说。不说的话,我来这乾清宫又有何意义? “你刚才回去和皇阿玛说了什么?”胤禩走在我旁边,低声轻柔的问我。 我摇摇头,停下脚步看着他,“为什么?为什么娘娘会让你去乾清宫?” 胤禩也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不知道。我去看额娘的时候你刚走,额娘和我说了几句话,便让我去乾清宫,说如果你在,一定要把你带出来。至于为了什么,我没问……额娘那个样子,我不想……不想她希望我做的最后几件事都办不好。”他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 我又何必问,猜都猜到良妃不会告诉他的。我拍了拍他的肩道:“你不要难过,我相信娘娘一定能度过这一劫的,你知道……” “小优……”他忽然一把抱紧我,“求求你给我一点温暖……我真的好怕……我真的……真的要撑不下去了……我好怕额娘就这样离开我……怎么办……” 我的肩上有几滴水掉在上面,我想,那应该是胤禩的眼泪吧。我不忍心推开他,便轻轻拍着他的背。这么些年,他也够苦的了,其实他和胤禛一样,都活得那么累,他们都是这皇宫里的可怜人。 “咳咳……”我忽的听见背后有几声咳嗽声,忙放开胤禩回头看,竟看见胤禛和十三站在那儿。 “我……我不是……”完了,让胤禛看见我抱着胤禩,不知道他会怎么想,还记得上回,我抱着十四,结果他和十四打了一架。 “老八这几天也累了,优儿,你靠着他会让他更累的。”听胤禛的口气,他似乎没有生气。 “小优交给你们了,把她带回逐玉阁吧。”胤禩的声音还是哽咽着,“我……我先走了。”说完,他低声在我耳边说一句“不要让额娘失望”便快步地走了。 我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还是觉得一阵阵的心酸,如果……如果良妃今日仍然受宠,日后还会是胤禛做皇帝吗? “抱不够,还要看着他走吗?”胤禛在我背后说道,语气难得的酸酸的。 “才不是。”我知道他没有因为刚才看见的而误会什么,慢慢地走到他身边,“我只是……” “同情心泛滥。”十三插嘴道。 “你才同情心泛滥。”我没心情和他斗嘴,撇了撇嘴对胤禛说道:“我知道你相信我,我现在好累,不想说话,你们陪我回逐玉阁吧,好不好?顺便十三也可以去看看忆优,你们父女俩,也好久没见了。” 胤禛点了点头,随着我向逐玉阁走去,十三大概也在后面跟着吧。我都不想回头看,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突然了,我要花点时间理一理。 婉儿把忆优带到我们三个面前时,忆优看了一眼十三,便跑到我身后,躲了起来。 “忆优,你怎么了?那是阿玛啊。”我把她拉到身前,“小宝贝,一年不见阿玛了,你不想他啊?” “我想额娘,不想阿玛。”听着这八个字脆生生的从忆优嘴里蹦出来,十三的眼眸瞬间黯淡下去。 “忆优。不能这么说。”我看了一眼失望的十三,“阿玛很想念忆优哦,所以,其实忆优也很想念阿玛对不对?” “我不想。”才四岁的她倔强的抬着头看向十三,“我才不要想他。我知道,都是因为他额娘才会生病,才会把忆优送走,忆优恨阿玛。阿玛不是好阿玛。” “忆优。”我想要责怪她,却说不出口。她有说错吗?以轩的病,正是因为十三而得。可是…… “小优,”十三叫住我,“她说得没有错……我不是个好阿玛,她应该要很我的。” 我求助的看向胤禛,老天啊,我心里已经够乱得了,你怎么非得给我再添一桩。 “优儿,你也累了,带忆优去休息吧,我和十三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他说着站起身,拍拍十三的肩,便向外走去。 他还是一样的了解我,现在的我,最需要的就是好好静一静。 晚上躺在床上,怎么都无法入眠,想着白天发生的一切。良妃、康熙、胤禩、甚至还有忆优、十三,这些事一桩桩压在我心上。 今日离开乾清宫时,我对康熙说:“无情是因为怕伤害,可是此时再无情,日后恐怕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有时候,多情一次,也无妨。”我不知道他能不能明白我的意思,但我相信他听得懂,此时此刻他再不去关心良妃,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唉……康熙四十七年,真的是——多事的一年。 39 行围 这几日,我听得良妃的话,没有再去延禧宫,但心里总不放心,一直命婉儿小心的打听她的状况,好在没有坏消息传来。而且据说,这几天,康熙每天都要去延禧宫一两次,亲自探望良妃,更是对整个太医院下令,要不惜一切代价医好良妃。看来我说的几句话康熙还是听进去了,他心里也明白,他的凌双能陪他的日子不多了。 那天胤禛和十三从我这儿走了,就没再来过,每天早上去给德妃请安时也没见着他们,听喜凤说是忙着什么事呢,我也没细问,两年多不能见面的日子,我已经习惯了。 此时的我正走在去乾清宫的路上,好几天没去给康熙请安了,再不去也说不过去。 “小优?”我听着是十四的声音,“你怎么也来了?” 回头一看,果真是他。我笑了笑,“来给皇阿玛请个安,好些天没来了。你呢?” “我还以为你是来求皇阿玛带你一起出门呢。”他撇撇嘴,“哎,这几天没去看你,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会,你们不有自己的事儿。”我停下来等他一起走,“对了,什么出门啊?皇阿玛又要带着你们出去吗?” “是啊,”十四加快脚步赶上我,“去塞外行围。皇阿玛这回带了不少人呢,我看很有可能也带上你。” “怎么可能?我是格格又不是阿哥。”塞外行围?我才不想去,又不会骑马,去干嘛。 “怎么不可能?皇阿玛连胤祄都带上呢,我那么小的时候,从没跟着出去过。”十四的口气听起来酸酸的,很多时候,他还是很孩子气。真不能想象,这样的他已经是三个孩子的阿玛了。 胤祄……我忽然一愣,“胤祄?哪位阿哥?” “老十八啊。” 我倒吸一口气,不小心呛着了,咳了起来。十八阿哥?要是我没记错,他就是在一废太子的时候死的,而且还是这次事情的导火索。 “你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咳嗽呢?”十四替我拍着背,“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小心些吗?你这样,我怎么放心的下?”我抬头看了他一眼,看到的是满脸焦急。十四啊十四,不要再对我这么好,不值得。 “纯聿格格?”李德全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您……啊。十四阿哥您可来了。” “嗯。”十四点点头,看我已经不咳了,才问李德全道:“皇阿玛找我来是什么事?” 我这才注意到我和十四说着话,已经到了乾清宫门口了。 “这个……这个奴才也不清楚,您去了自会明白。”李德全讪讪的笑笑,又看向我,“格格,您怎么也来了呢?” “我来给皇阿玛请安。”我看看十四,看来康熙是有事要找他,“不过如果皇阿玛有事儿的话,我就不进去了。你给他说一声,就说我来过了。” “噢,不碍事儿。”李德全神神秘秘的把我拉到一边,“我看皇上也想见您呢,您就进去等会儿吧。” 这些年来,李德全早就把康熙的心思琢磨透了,既然他这么说,我都来了,就进去吧。想着我点点头,跟着十四一起进去了。 康熙坐在前厅里,显然已经等了一会儿了,瞧见我和十四一起出现,也没显得惊讶,只是淡淡地说了句,“哟,两个人一块儿来了啊?” “儿臣(小优)给皇阿玛请安。”我和十四一起跪在地上,等康熙叫我们起来。 “嗯……”不能抬头看他,只听见他很轻地应了一声,接着便是沉默。 现在是怎样啊?我不过来请个安,怎么又跪这儿了?过了好久,他才有发话,“好了,别跪着了,起来吧。” “是。”我揉着膝盖站起来,腿一麻险些摔倒,幸好十四扶了一把。 “后日就要动身去塞外行围,老十四啊,这回你也跟朕去吧。”康熙似有若无地笑了笑,“两年没跟朕出去狩猎了,这次朕带你去。” 两年没跟着去狩猎?怎么可能?康熙每年去木兰围场或是行围塞外可都是很隆重的,哪个成年阿哥不跟去? “小优,你爱凑热闹,也来吧。”我正想着,却听见康熙叫我的名字。 他说什么?我爱凑热闹,也去?刚跪在那儿时,我还在想说我是个格格,应该不会跟着出门,不用趟进一废太子的浑水,怎么想避都避不掉啊。“可是……”我还想努力一下,不愿跟去。 “你要知道,大家可都跟着想去。”康熙瞪了我一眼,目光又变得柔和,“再说……朕要带她去,你懂吗?” 良妃?我疑惑的看向康熙,却看到他肯定地眼神。他要带良妃去,所以……他需要我照顾良妃。这要我怎么推?无奈的,我只好点点头,答应了。 十四在一边用迷惑的眼光看着我和康熙,显然他不明白我们在说什么。我也没去回应他的眼光,只是低着头,紧锁住眉。唉……穿越我认了,可也不要穿进这个年代来吧? 从乾清宫出来我就一直没说话,十四跟在我后面再也耐不住了,“你怎么了啊?不是挺喜欢凑热闹吗?再说……再说四哥他也会去啊,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开心?” 我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说什么好,如果他知道在这康熙四十七年会发生什么,如果他也预知历史,并看着它在一步步的上演,他还会开心的起来吗? “你到底怎么了呀?”他拉我停下来,“为什么我觉得你不再被皇阿玛软禁反而变得不开心了呢?你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还有,刚才皇阿玛说的她,是谁?” 我摇了摇头,“这些事,我不想说,你不要问了。” “你……”他甩了甩衣袖,“是不是如果是他问你,你就会说?” “不是。”我推开眼前的他,“不要再说了,我心里很乱,你让我自己好好想一想,好不好?”我叹了一口气,“好了,我要回逐玉阁了,你要么去永和宫看看……看看额娘,要么就回去,总之不要再跟着我了。”叫德妃额娘我还是不习惯,说完那些话,我便一个劲儿的往前走了,也不管十四还在那边干嘛。我真的开始害怕,眼看着血腥的历史步步逼近,我却无能为力。我知道胤禛在这场战役里可以幸免,而且是最后的赢家,可我并不会因此而高兴,因为我在意的不只是他,我也在意胤禩、十三、十四甚至以轩,他们好不好。 也不知怎么的,明明是想回逐玉阁,走着走着却到了湖边,那个有着我许多回忆的湖边。如果有机会让我把这一切重来,我还会不会仍然坚持原来的选择,过这样的生活呢? “在逐玉阁等了好久也不见你回来,就知道你来这儿了。”背后传来胤禛的声音,他总能找得到我。 “在这儿吹吹风,让自己清醒一下。”我没有回头,而是迎着湖风闭上了眼睛。 “优儿……”胤禛从背后搭住我的肩,“一个人承受不了的时候,让我和你一起分担,好吗?” “这样就够了,”我回头看他一眼,“你能这样陪着我,就足够了。我也好想把一切告诉你,可是……” “我懂。”他放开我,绕到我面前,“但是当你撑不住的时候,第一个,请想起我,好不好?” 我点点头,慢慢地把头靠在他的胸口,这个怀抱,是这样的温暖。也许我是不该多想,管它将来会怎样,珍惜眼前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四天之后,我随康熙踏上了行围塞外的路,他果真把良妃也带上了,并安排我与她同乘一辆马车。这次出行,妃嫔中他只带了良妃一人,我想,他是想要留一些最美丽的回忆给她吧。 十八阿哥胤祄果然也跟着同行,他才只有七岁,看来康熙很是喜爱这个儿子。当然,太子、胤禛、胤禩、十三和十四也都在随行之列。我出门的时候还带上了忆优,这小丫头,说什么都不肯离开我数月,成天在逐玉阁里哭,我无奈,只能带她一起出门。不过也好,希望借此机会,能化解了他们父女之间的心结。十三其实很喜欢忆优,我看得出来。还好康熙没有反对,还让他和胤祄同坐一辆马车,说是两个孩子能一块儿玩儿,唉……希望不会让忆优觉得难过,才认识的新朋友,就要离开她了。 我坐马车会晕,还好这回因着良妃病重,速度不是很快,我还受得住。良妃在马车上常常是处于昏睡状态,偶尔醒来吃一点东西,说几句话,便又睡了。 “小优……”我正掀着帘子对着车窗外的景色发呆时,听见了良妃叫我的声音。 我赶忙放下帘子去看她,“娘娘,您醒了,要喝点儿粥吗?我让……” “别忙了。”她轻声说道:“我想和你聊聊,好吗?” “当然好啊。”我挨她坐着,“您想聊什么,奴婢陪您。” “怎么还是奴婢呢?别忘了,你现在是个格格呀。”她淡淡地笑着,如果不是脸色苍白,根本不像是个病入膏肓之人。 “是是是……”我忙点头,“小优陪您聊聊,好不?” 她点点头,“其实我知道,你有好些话想问我,趁我现在还有些力气,你问吧,要不然,日后可能……” “不会的。”我知道她会说什么,忙将她打断,“娘娘您不要胡思乱想,皇阿玛说过,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医好您,您会没事儿的。” “你信吗?”她笑着摇了摇头,“我太了解他了,若我还有的医,他是万不会带我出来的。就因为我将不久于……” “娘娘。”我又打断她,“不会的。” “小优……”她握住我的手,“我的身体,我清楚。死并不可怕,能够这样跟着他行围塞外,我这辈子也没什么遗憾了。其实你皇阿玛也明白我活不久了,这才带我出来,完成他欠我的。” “欠您的?”我问道。 “嗯,”她点点头,“你知道吗?我服侍他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带我出去过……咳咳咳……不过从前,他曾答应我,有生之年,一定会带我出行一回,他这次,总算履行他的承诺了。” 原来是这样,我边替良妃拍着背,边说道:“娘娘,您相信奴婢,这不会是您最后一次出行,皇阿玛一定还会……” “我不在乎,”她打断我的话道:“小优,不管日后会怎样,我都不在乎,因为我知道,他是真心待我,这就够了。好了,不说这个,你有什么话就问我吧,我都会告诉你。” 我点点头,也许面对生死的时候,当事人往往比旁观者想得开。定了定神我问道:“娘娘,那回,您为何叫八哥来乾清宫?”我那天原本是要将德妃当年的事告诉康熙,胤禩来了,我才没有说下去。 “我不想让他知道。”她倒回答得干脆,“你以为当年的事,他就没有怀疑?”良妃笑了笑,“只不过,他没有任何证据罢了。你想,他宠了德妃这么多年,又冷落了我这么多年,如果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完全搞错的时候,那种痛苦,我不想让他承受。” 我听完就有想哭的冲动,她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她都快要……她心里念的还是那个自己深爱的人,这样深的感情,我不知道于我和胤禛是否也一样。不对。我突然想起,刚才良妃说“完全搞错”?那么也就是说,当年德妃毒害宁儿陷害她的事她也知道?“娘娘,”我紧锁住眉看向她,“当年的事儿,您知道?” 她轻轻点点头道:“在后宫生活了那么久,还能不知道她在玩什么把戏?” “那为什么不在当时就拆穿她?”我想不明白,换作是我,我一定会告诉康熙。 “在后宫争斗中有几个能全身而退?”她反问我道,笑了笑又自己作答:“除了那些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出卖良心的人,没有人能全身而退。” “可是……” 我还想说什么,良妃摇了摇头,“你知道为什么玄烨赐我一个良字?” 这是我第一次在古代听到有人直呼康熙的名字,换个角度去想,这和我直呼胤禛的名字应该是一样的吧,都是因为彼此之间深深的爱,所以不再有身份的隔阂。我笑着对良妃摇了摇头。 “因为他希望我在后宫,能以良自居。”说到康熙,她的唇边就有了一丝甜蜜的笑容,“就这样冷落了我又何不是在帮我?他不说我却明白,后宫那样的是非之地,不适合我生存。他冷落我,正是帮我在后宫里全身而退。” “可是那样的话你们不就……”我不明白康熙为什么这样做,他是皇帝,他不是可以保护别人的吗? “真正的爱不一定要相守,你懂吗?”原来心里有爱的女人是最美的,虽然良妃此刻还是面无血色,可是她眼眸里的神采却闪烁着自己的光辉。“我知道他心里有我,那就够了。小优,我对你说这些,也是想让你知道,后宫里真的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要么,就是你吃别人,要么,就是别人吃你,你懂吗?” “和我……和我应该没什么关系吧?”我撇开自己的眼睛,良妃这样说竟让我想起了自己的未来,胤禛终究是要做皇帝的,那我呢?我会成为他的后妃吗? “小优,我有几句话嘱托你,你把耳朵靠过来。”她笑着说道。 我点点头,把头凑过去。 “你听我说,”她压低了嗓音道:“以我这些年来对玄烨和太子的了解,胤礽太子的位子……也许坐不长了。” 我心里猛地一惊,她怎么会知道?难道是常年一人,反而看得透彻? “我的老八……”她继续说着,“我的老八我了解,他急躁又好强,玄烨其实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他的性格。我曾告诉过你,要小心德妃和四阿哥,我现在还是这句话。假如将来有一天,你会成为老四的妃子……” “娘娘,这话说不得啊。”我打断她,虽然我知道,她说的正是日后的结局,可是…… 她摇摇头,继续低声说道:“我再不说就没机会了……他们这些阿哥,我都看在眼里,哪个有能力又讨玄烨喜欢,我清楚得很。但我说这些,只是要告诉你,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离开胤禛,千万不要嫁给他。” “为什么?”良妃的话我真的猜不透。 “因为……”她微微叹了口气,“若是我在玄烨登基前便认识他,我决不会嫁于他。小优,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不一定会听,但我还是要提醒你……等将来有一天,我相信你会懂的。” “我……”我还想说什么,忽然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小孩的哭声,是个小女孩……难道是忆优?我掀开帘子把头探出窗外,果真是后面一辆马车里传来的。我的直觉告诉我,胤祄出事了。 果不其然,后面的马车停了下了,一旁的侍卫骑着马飞快地向前冲去,应该是禀告康熙去了。我赶紧命马车停下,跳下车就直奔忆优那儿。 “姑姑……”忆优看见我,哇的大哭起来。 “乖乖乖……忆优不哭了啊。”我边哄着她,边去看一边的胤祄。他像是晕倒了,面色潮红,我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厉害。他在发高烧。“忆优乖,十八阿哥生病了,姑姑要看看他,你不哭了,好吗?” 忆优从小就懂事,此刻便擦了擦眼泪,抽泣着说道:“忆……忆优不哭……姑姑……姑姑救救他……” 我点点头,上前把胤祄抱到怀里,他的身子烫得很,我仔细看了看,他的全身呈弥漫性潮红,并在耳后、颈部散布着粟粒大小的点状丘疹,我对着其中一个按下去,立刻会退色,这种症状……我的医学知识告诉我,十有八九是猩红热。怎么办,在古代,这种病不知道有没有人知道。 “胤祄怎么了。”远远的我便看见康熙驰马而来,待停到我面前时,他着急地问道:“小优,他怎么了?” “他……”我愣了愣,要怎么说?说是猩红热? “请格格放下十八阿哥。”我正在犹豫怎么开口,却听见了这么一句,抬头看,原来是跟着康熙驰马而来的李太医。 我点点头,把胤祄放回到马车上,转身对李太医说道:“十八阿哥他在发高烧,身上还出疹子,您给瞧瞧这是什么病?” “发烧出疹子?”李太医皱起了眉,有些担心的看向康熙,“这……皇上,不会是……” “你还没看呢就知道了。”康熙怒吼道:“你给朕好好看看他再说。” “是是是。”他忙点着头,登上了马车。 我抱着忆优站到一边,若是猩红热也很有可能感染到忆优,这种病,小孩子最容易染上了。要是在现代,挂个几天青霉素,再吃点儿药也就没事了,可在这个落后的年代,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医。 过了一会儿,李太医从马车里出来,他朝着康熙跪下,“皇上……十八阿哥他……他出痘了。” “什么……”康熙一下没站稳,往后退了一步,“你说什么?” “发着高烧,身上还起疹子,这……这是天花的症状啊。” 他说的诚惶诚恐,我却快被他气死了。若是天花,发病三到五天后,病人的额部、面颊、腕、臂、躯干和下肢才会出现皮疹,而且开始时为红色斑疹,后来才会变为丘疹。可是胤祄昨天明明就还好好的,绝对不可能是天花。“李太医,”我喊他,“依我看,那并不像是天花的症状。” “哦?”他怀疑的看向我,“格格懂医术?” “嗯,略懂一些。”我点点头,便把我的看法讲了一遍。 李太医锁着眉想了会儿,也点了点头,“格格说的……这倒也不是没道理,十八阿哥这症状,确实和天花有些不同。” “那是什么病?”康熙有些按耐不住了,“既不是出痘,你可有法子医?” “这……”李太医面露难色,“臣也没见过这病啊。” 他们不知道猩红热。我脑袋嗡的一响,胤祄……真的还是要就这么走了。 “你……”康熙用手撑着额头,一个劲儿的摇头,猛地又像发现了什么似的看向我,“小优,听你刚才那样说,你可知道要怎么医这病?” “这……”我想了想,在这里,只可能依靠吃中药了。猩红热倒也不是非要西药才医的好,中药一样可以,可问题是,当年在大学里,我只是看过几本有关中医的书,哪儿能清楚地记得药方? “你想想,既然你看过医书,总有些印象。”康熙是真急了,“要不,你还记不记得是哪本医书上看到这些的,朕一定能找到它。” 我摇了摇头道:“皇阿玛,您先不要急,容我和李太医商量商量。我看十八弟是决计不能再赶路了,我们必须在这附近住下来。” 康熙张了张嘴,刚要说好,却又停下看了一眼良妃坐的马车。我明白了,他是不放心良妃,他怕停下来几日,良妃……就等不到他实现承诺的那天了。 “要不皇阿玛,我看您还是先上路,”我不忍看他犹疑不觉的难过,“我带着忆优和李太医留下来,再留几个服侍的人就行,有什么事立刻派人通知您,您看怎么样?” 他感激地朝我点点我,“好,朕就把胤祄交给你了,你……你一定要想办法医好他。”说完,他不舍的看了胤祄一眼,调头骑马而去。 我看着他在马上的背影,忽然觉得他很可怜,儿子、爱人,都是心头肉,哪一个,他都不舍得啊…… 40 报应 山路难走,我们走了好些路才到了朔州的一个小镇上。就连李太医都不知道怎么个医法,这镇上的大夫更是不用去看了,我们只挑了个最好的客栈住下。胤祄的病经过几个时辰山路的颠簸,现在越发严重了,嗓子都哑了还在说着胡话,怎么都叫不醒,我实在记不全药方,不敢胡乱开药。 眼见着胤祄的情况越来越不好,李太医终于按耐不住了,“格格,您记得多少咱就给用药吧,否则……臣怕十八阿哥他撑不住啊。” 我还是有些犹豫,“可是,万一用错了药呢?” “臣说一句掉脑袋的话,”他叹了口气,“此时我们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这样拖下去,十八阿哥铁定活不成,要是您试试,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是啊,我还怕什么,真正的历史我不是都知道吗?胤祄这一关终究是熬不过的,可我也不能放弃啊,有希望就要去尝试,不是吗?我点了点头,努力去回忆看过的东西,“我依稀还记得,治这病的方子里有十几味药材,可是我现在只记得五六味了。” “不打紧,格格说出来听听。”李太医给了我一个鼓励的眼神,“您说,臣记下来,说不定凭着臣多年来的经验,能琢磨出个方子呢?” “好,”我又点点头,“那方子里……有连翘。还有……芦根、生地、玄参……好像……好像还有一味药叫牛……牛什么的。” “牛蒡子。”李太医提醒道。 “对。就是它。”我听着那名字熟悉,应该没错了,“啊。还有板蓝根,板蓝根你知道吗?”板蓝根也是一味中药,我想他应该会知道吧。 李太医果真点点头,“是,臣当然知道。格格,您就记得这六味药?” “嗯。”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只有这六味,不知道有没有用。” 他仔细看了下那几味药,说道:“这几味药,确实可以起到清热解毒,泻热滋阴的作用,说不定只用它们也会有用。哦,格格,您是否还记得要多少的药量?” “啊?”他这倒真问住我了,药材我还能勉强记起来,可是分量我根本从来就不看的啊。我摇了摇头,“我这就真的不知道了。不过,李太医,我看这样方就由您来配,您行医这么些年,总有些经验。您看着怎样合适,就抓药吧,不管怎样,我们都要试试。” “好。臣这就去办。”他皱着眉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胤祄,大步踏出了屋子。唉……我也不记得胤祄究竟是在康熙四十七年的什么时候走的了,但希望不会太快吧。 “姑姑……”忆优在旁边偷偷地拉我的衣角,“他怎么了?” “忆优?”我怕她被传染,交待她呆在隔壁房间不许过来,怎么她还是过来了呢?我扳下脸来,“不是让你在隔壁好好呆着吗?为什么跑过来?快回去。” 她委屈地嘟起嘴巴,“可是忆优一个人在隔壁好怕……而且忆优也很担心他。” 我听了心理微微泛酸,如果什么事都能退回原点,如果此时她还在以轩身边,就不会经历这些了。我把她抱在手里,她才不到五岁,怎么这么小就要她来承受生离死别?“忆优乖,”我哄她道:“你听姑姑说,十八阿哥生病了,而且还会传染,所以你不能在这边,万一……啊,等会儿李太医回来了,你也得喝一碗板蓝根预防预防,知道吗?” 她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么姑姑陪忆优一起回到隔壁去好吗?” “你乖,”我把她抱到门口,“自己一个人过去吧,好吗?姑姑要留下来照顾十八阿哥,你也希望他快点好,对不对?” 她偷偷地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胤祄,最后还是无奈的点点头。 我看着忆优离开时小小的身影,忽然难过地就掉下眼泪,这样的日子,我也快撑不下去了…… 照着李太医开的方子服了两天的药,胤祄还是不见任何起色,平时昏睡了喊喊他,他就会醒,可今儿早上昏睡过去后就没再醒过,喊他,他也听不见。他这样的症状,恐怕拖不久了,我和李太医商量一下,决定派人乘八百里快骑,日夜兼程去通知康熙。 我心里也越来越慌,康熙四十七年五月,康熙率领诸皇子行围塞外,皇十八子胤祄病重,留中途调理,不久病情恶化,康熙回銮临视……我所知道的历史顺着自己的脚步在上演,那么不久之后呢?是不是太子胤礽对弟弟病危无动于衷,毫无友爱之意,康熙对他加以责备,他还大发雷霆,任意挞辱随行诸大臣侍卫,甚至每夜窥伺康熙所居幔城?然后就是康熙的废太子,前后几乎圈禁所有成年阿哥……我不想看到,真的不想。 我多希望康熙没有回来,可是四天之后,我还是见到了因日夜赶路而疲惫不堪的他,随行的,还有出行的所有人,看来是因为胤祄的病全都回来了。 去看胤祄的时候,那些阿哥们几乎全跟去了,惟有胤礽,不知道一个人跑哪儿去了。我趁着他们在那儿看胤祄,偷偷溜到了良妃的房间,病人不止胤祄一个,良妃也是重病在身,让人担心。 几日不见,良妃的气色倒是好些了,不再脸色苍白,双眼无神,脸颊上竟还有些淡淡的红晕。瞧我去了,她赶紧从床上坐起来,“小优,你怎么来了?怎么样,十八阿哥他好些了吗?” “您快躺着,”我走过去又伺候她躺下,“您就不要多想了,眼下养好您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她摇摇头,“只有我一个人好,你们都不好,我怎么会开心?他一定病得很重,要不然皇上不会中途折返。小优,你告诉我,他撑不撑得过去?” “这……”我犹豫了一下,虽然知道结局,还是说道:“娘娘您放心,我相信十八阿哥还这么小,上天一定不舍得就这样让他走掉,您先安心养好自己的身体。” “唉……”她慢慢得闭上眼睛,“各人有各人的命啊……” 我也不再多说什么,陪了她一会儿,就离开了。不想回胤祄的房间,走着走着就到了客栈的后院。远远的看见有一个人坐在那儿,定睛一看,居然是胤礽。他不去看看自己的弟弟,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是不是真的像历史上写得那样,中了什么降头了? “咳咳……”我轻咳两声,“太子殿下怎么一个人坐着这儿呀?” 他回头看见是我,便微微笑了笑,“太子殿下?我还是比较喜欢听你叫我二哥……哈,好像从小到大,他们都叫我太子殿下,不知道有没有人把我当兄弟过……你还是叫我二哥吧,我喜欢听你叫我二哥。” “二哥……”原本是要说他几句的,他讲了这一通话,我倒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点点头,又回过身去。 我绕到他面前,才发现他手里拿着一束花,我记得在花园碰见他谈起纳敏的那次,他手里也是拿了一束这样的花,难道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没等我问,他就开口道:“你看这束花,很漂亮对不对?它叫海棠,只要好好打理,一年四季都能开花。你知道吗?敏儿就是最喜欢这种花了。” 敏儿?他又在想纳敏了,看他这个样子,根本不像是无情无义之人,那么胤祄病重他为什么不去?我实在忍不住,开了口,“二哥,有件事我不懂。” 他点点头,“你问。” “为什么十八弟病重,你都不去看他?”我蹲下来平视他,“我觉你不是那样的人,这么久了,你都还惦记着纳敏,胤祄是你的亲弟弟,你不会不关心的,对不对?” “哼……哈哈……”他冷笑了几声,“他的死活,我确实不关心。哼,死了,更好。” “二哥。”我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你怎么能这样?他还那么小……” “他额娘是谁,你知道吗?”没等我说完,他就问道。 “他额娘?”我想了想,“是……是密嫔娘娘吧?” 他点点头,“如果你记性还不错的话,应该记得那年南巡,皇阿玛不只带了敏儿,也带上了她密嫔。” “好像是……”我想了想,还是不太明白,“那又怎样呢?皇阿玛身边本来就有很多女人啊。” “为什么我和敏儿的事会被皇阿玛知道?”他忽然激动地站了起来,“我知道这件事你和老四早就知道了,可是不是你们说得对不对?” “啊?你怎么知道?”我心里一惊,那件事我和胤禛不是应该隐瞒得很好吗? “关于那件事,我和他早就谈过了,我的贴身太监一直都在帮我们送信。”他摇了摇头,“我原本以为他不会错过这个扳倒我的机会,没想到,他竟然还帮我隐瞒。” 我听他这么说忽然想起那次我确实在胤禛那儿看到过胤礽的贴身太监,原来是这样。可是……“等等,你越说我越糊涂了,这件事又和密嫔有什么关系呢?” 胤礽苦笑了下,“你说呢?” 我又把他刚才说的话好好的想了想,难道……我难以置信的看向他,“是密嫔娘娘告的密?” 他点了点头。 “你要不要再确认一下?”我实在不太能相信,在我眼里,密嫔也一直很有一种与世无争的感觉啊,难道后宫里的人果真都带着面具生活? “还要确认什么?”他生气地把花扔到地上站起来,“这件事我查得一清二楚,你觉得还要确认什么?我告诉你,现在她的儿子活不成是报应,报应。一定是敏儿在天有灵,寻她报仇来了。” 我看着眼前的胤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能怪他对兄弟无情吗?他无情正是因为他对纳敏有情,我还能说什么? 我吩咐李太医给胤祄的药多加了一倍的分量,但还是不见好转,康熙决定回京,北京城里有最好的大夫,说不定还能医得好胤祄。 明天一早就启程回京了,那么是今儿晚上吗?康熙责备胤礽不友爱兄弟,胤礽反而大发雷霆,任意挞辱随行诸大臣侍卫。我用过晚膳就一个人在窗边发呆,直到听见李德全的声音。 “格格,格格您在屋里吗?”他边说还边轻叩着门。 “我在。”我走过去给他开门,“李公公有事儿吗?” “哎。”他打了个千,“皇上说您要是在的话就到他那儿走一趟,他有话想问您。” “嗯。”我点点头,“你带路吧,我们过去。” “喳——”他转身走到前头,我跟在后面,就知道今晚还是不会安稳。 “你老实告诉朕,胤祄……有几成把握能医好?”空荡荡的房间里此刻只剩下我和康熙两人,他倚窗站着,身影有说不出的疲惫。 医好?还有的医吗?我不忍心让他伤心,还是说道:“皇阿玛,我毕竟只是看过几本医书,说得不能为准儿,回到京城,我相信咱们一定能找到医治十八弟的药方的。” 他默然的点点头,“对,一定能医好……一定能……” “太子殿下,皇上在和纯聿格格说话,您不能进去啊。”我在想着要怎么安慰康熙,却听见了李德全的声音,胤礽,他还是来了。 康熙闻声向门外看去,我赶紧走到他身旁,不想让胤礽进来,“皇阿玛,那个……嗯,十八弟的病……” 他抬手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又仔细听了听,确定是胤礽在外面,“他还敢来?好,朕正要找他谈谈。” “皇阿玛……”我还想阻止他。 他摆摆手,对外头喊道:“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胤礽就闯进来了,他也不向康熙行礼,就嚷道:“为什么,为什么明天要启程回京?行围塞外岂可就这样回去?” 康熙瞪大了眼睛,像是不相信自己最宠爱的儿子会这样对自己说话,“你……你给朕再说一遍。” “十八弟……” “十八弟病重,我们应该回京去给他找寻最好的大夫啊。”我赶紧接过话,不管胤礽是要说什么,直觉告诉我不能让他说下去,“二哥,其实你也很关心十八弟的,对不对?”我用眼神示意他赶快点头。 “哼……”胤礽不顾我给他的暗示,冷笑了声,“生老病死,人生常事,有必要这么在意吗?” “你……”康熙被他气地说不出话来,“那天你没有一起去看胤祄,朕还以为你真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可是你……身为太子,连什么叫友爱兄弟都不懂吗。” “一定不是的。”我拉住还想继续胡说八道的胤礽,“皇阿玛,行围塞外是老祖宗的规矩,二哥也是因为不想破了这规矩才如此说话,您息怒啊。” “哼。”康熙甩了甩衣袖,“朕告诉你,不要仗着朕对你的宠爱以及对你额娘的宠爱而如此娇纵。” “宠爱?您当真宠爱我额娘?”胤礽苦笑着说道:“您是亏欠吧?您如果当真爱她,您的后宫又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妃嫔?” “二哥。”他一定是疯了,居然这样质问康熙,我赶紧叫住他,“你喝多了对不对?快点回去休息,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了。” “你让他说。”康熙忽然怒吼一声,“我倒要看看他想怎么指责朕。” 我看着他们两个,知道无法再制止,只好默默地退到一边。 “儿臣不敢指责,儿臣只是实话实说。”胤礽走到康熙跟前,“您真的爱额娘吗?如果是真心相爱,你怎么能去宠爱别的女人?对,皇上后宫三千佳丽很平常,可是您对她们,中间有几个是真心的?您到底有没有爱过。” “你爱过?你知道什么是爱?”康熙抓住了胤礽的领口,“你有资格和朕谈什么叫爱吗。” 康熙看胤礽的眼神里有伤痛和无奈,我还是没办法让自己就这么站在一边看着,便走上去拉开他们两个,“皇阿玛,您不要怪二哥了,明早还要启程回京,您先休息吧。”说完我又看向胤礽,“二哥,跟我走,好不好?”我附到他耳边轻轻说道:“纳敏也不希望看见你这样,不要闹了。” 胤礽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康熙,转身便离开了。康熙看看我,叹了口气,示意我也出去。胤礽刚才问的问题确实有些过分了,康熙的用情,别人看不见,我却清楚,他不是不爱,只是不够专心,在他的心里,赫舍里氏、良妃还有好些人,都是一样的分量吧…… 我才出房门,就不见了胤礽的身影,他是不是要去找人发泄他的不快了?我要制止他才行。 在楼上转了一圈也没找到他,忽的听见楼下大堂内似乎有人哀号的声音,我心里一惊,赶紧跑下去。果真是他,随行的大臣侍卫们跪了一地,胤礽手里拿了个马鞭,还在抽打着角落里的一个侍卫。 “二哥。”我赶紧冲上前拉住他,“你这是做什么?” 他转身看我,眼里满是仇恨与不满,手里的鞭子就要落到我身上。 “格格小心啊。”一边好几个人都喊出了声,生怕胤礽也抽到我。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我没有闪躲,只是昂着头,毅然决然的望着胤礽,我真的不想再看见他错下去。 胤礽怔了怔,明显松了手,马鞭只因为惯性轻轻落在我的身上,并不痛,但胤礽还是有些紧张地问道:“没打痛你吧?” 我摇摇头,看向跪在地上的人们,“还不走。” 他们几个互相看了几眼,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迅速的离开了。 看到大堂里都没有人了,胤礽才像霜打的茄子,瘫坐在地上,马鞭也被随手扔在一边。 我也坐到地上,看着他,不知道要怎样去安慰他。我很理解他为什么这样做,康熙不仅是他的阿玛,更是皇上,刚才在房间里的对话已经是不敬的极致,他心里纵使再恨也不能再做什么,只能靠鞭打那些人出口气。 静静的陪他坐了一会儿,他的情绪才渐渐缓和,“我刚刚……很失常对不对?” 我轻轻摇了摇头,他很诧异的看向我,我笑了笑,“如果了解这整件事,又怎么会觉得你失常?你太需要发泄一下了,你活得……太压抑了。” 他注视了我良久,才说道:“我开始有些明白皇阿玛为什么那么喜欢你了,其实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常常想,如果我不是生在帝王之家,那该多好。” 我相信他说的是实话,因为在他眼里,那种对自由的渴望是装不出来的。“那么,你不在乎太子的地位?”我仿佛已经猜到了他的答案,但还是问道。 “不在乎。”他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也许曾经我真的在乎过,可是自从遇见了敏儿,我就不在乎了。你知不知道,是她让我明白,人活在世上,权力不是最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世上有一个人值得你去为了她而拼命努力,值得你付出所有,与她相爱一辈子。如果一生,你都不曾遇见这样一个人,那么这样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其实我真得很可怜皇阿玛,他一定不懂什么叫爱,他都没有爱过,他……” “不许你这样说皇阿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竟冒出了这么一句。 他皱了皱眉,“我说的不对吗?”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我只是想说,皇阿玛也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他只是有太多太多的责任,太多太多的负担,你懂吗?”他和胤礽都一样的可怜,在他还很小的时候,就依孝庄的意思做了皇帝,可是有没有人问过他到底想不想呢?胤礽也是,那么小就被封为太子,他又想不想呢? 胤礽摇摇头,也不再说话,他在想些什么,也许只有纳敏才真的懂。他刚才说,纳敏让他明白,权力并不是最重要的,那么我是不是也让胤禛明白了这一点呢?在他心里,是我重要还是皇位重要?如果有一天他必须面对这样的选择,他会怎么选?这样的问题,我还是没有勇气去问…… 回到京城已经一个月多,没有找到能医治的人,胤祄的病还是丝毫没有起色。说实在的,在没有正确药方的条件下能拖这么久已经不错了,若不是我一直在加重给他的用药,他早就撑不下去了。可是,是药三分毒,每天这样拼命吃药,就算不会因为药量过大而怎样,最后也会对这些药产生抗药性的,那个时候,要怎么办? 这些日子以来,我都把胤祄接到逐玉阁里,好方便照顾。猩红热这种病,大人一般是不会感染到的,况且在现代我接种过疫苗,当然不知道那疫苗有没有被我带回古代。小孩子之间是很容易传染这些病的,我想让十三先把忆优接回十三阿哥府,后来又放弃了,也不知道现在十三阿哥府的状况怎么样,以轩过得好不好,如果一切都好,以轩自会接她回去,既然没有,就说明……她过得不好。结果犹豫来犹豫去,竟是胤禛把她抱回了四贝勒府,十三的孩子,又是个女孩儿,应该不会受到什么排挤吧? 因为照料胤祄,这几天我也有些冷落了胤禛,不仅很少见面,即使见了面也只是很简单地说几句话,希望他能理解。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胤礽对纳敏的感情,知道他这些失常的行为是因纳敏而起,看到胤禛我就觉得怪怪的。我总在想,如果没有纳敏的出现,太子应该还会是太子,那么胤禛也就只能是雍亲王吧? “格格,格格。”我正在想着心事,看见婉儿慌慌张张的跑来了。 “怎么了?胤祄不好了?”我心猛地往下一沉,婉儿会这么紧张,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她点点头,“刚才我在给他敷毛巾降温的时候,他突然就吐了起来,止都止不住,这会儿……” 我没等她说完,就朝胤祄房里飞奔而去。他吐了满地,正有几个奴婢在清扫。我坐到他床边,探了探他的额头,比我离开的时候温度更高了,甚至有些烫手。他紧闭着眼,微皱着眉,看起来很痛苦。是啊,他才是个七岁的孩子,小小的身体却要承受这样的痛,换了哪个大人,也受不住。 “你们,快去把李太医张太医邓太医通通叫来。婉儿,你立刻去找皇阿玛,告诉他十八阿哥可能撑不住了。还有,再去通知一声密嫔娘娘,让她赶紧也来这逐玉阁。”我才一吩咐下去,屋子里的人便散开了。我又看向胤祄,忽然觉得他好可怜。我把他抱起来,让他倚在我怀里,真得像胤礽说得那样,是纳敏回来报仇了吗?纳敏,你要报仇,冲着密嫔去呀。胤祄还这么小,你怎么舍得? “姐姐……”怀里的胤祄忽然叫我,这是他生病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难道是……回光返照? “在,我在。”我把他抱得更紧了,“胤祄,你现在怎么样?阿玛和额娘马上就来了,你等着啊。” “我好难过……”他的嗓子因为连续的高烧嘶哑得很,让人都不忍心听下去,“姐姐,我好想……我好想额娘……” “胤祄乖,胤祄乖啊,额娘马上就来了,你撑着,好吗?”我安慰怀里的他,直觉告诉我,胤祄……活不久了。 “姐姐……”他又开口道:“告诉额娘,我……我好想她……我好想……好想再抱抱……额……娘……”说完这几个字,他的头重重的垂在我怀里。 我不敢去试探他还有没有呼吸,但他的心跳,我应经感觉不到了。我轻轻的拍打着他,仿佛他只是睡着了一般,“睡吧……睡着了,就再也用受苦了……”我的眼泪哗哗的流了下来,这是在古代第二次感到身边的人离开的滋味,心就像被撕裂了一样,真的好难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康熙和密嫔一起进到了屋子里,看到泪流满面的我,还有我怀里一动不动的胤祄,康熙像是明白了一切,无力地靠在门框上,“他……走了?” 我点点头。 “不可能。”密嫔嚷了一声便冲过来。 我把胤祄交给她,跌跌撞撞的朝屋外走去,任评身后她在那儿哭天抢地的,真得是报应吗?密嫔,我该可怜你,还是说你活该?可是再怎样,胤祄都是无辜的……老天,你如果真的有眼,为什么不去找真得做错事的人,而要把一切报在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身上?还有良妃,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为什么却偏偏是她灾难不断?老天,你真的有眼吗。 41 废立 算算日子,胤祄走了也有一个多月了,康熙像是还没有从丧子的伤痛中恢复过来,在古代,五十几岁也能算是老年丧子了吧?我每天都会去乾清宫陪他一会儿,虽然常常只是在他身边站着,并不说话,但我想,他应该能体会到我的心意。 胤祄的离开,在这宫廷里恐怕个人有个人的想法,应该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吧。胤礽开心吗?他一直觉得是报应,可是胤祄真得死了,他开心吗?密嫔呢?她会不会想到这是自己做错的事由儿子来承担后果了?她又会不会后悔?一切的一切,如今也变得没有意义了,不管怎样,胤祄都不能再活一次。 我又坐在湖边胡思乱想了,从乾清宫出来,我都会到这个常来的湖边坐一会儿,这儿,不仅有我满满的回忆,也有我对这个皇宫最原始最美好的印象。 “我好像总是在这里找到你。”是胤禛的声音。 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看向湖面。 他走过来挨着我坐下,“还在为十八弟感到难过?人死不能复生,不要再想了。” 我转头看他,忽然就很想问那个问题,如果要他做选择,他会选皇位,还是我? “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他用手擦了擦脸,“还有吗?” 我摇摇头,叹一口气,还是看向湖面。我还是没有勇气,如果他的答案不是我要的,皇宫里的日子,我还能撑多久? “不是说不要多想了吗?”他捏捏我的脸道:“笑一笑,我喜欢看你笑起来的样子。” 我勉强的牵了牵嘴角,谁都能看得出那笑的有多假。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有些惊讶地看向他,“为什么这么问?” “你刚才看了我那么久,现在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还猜不到不是太笨了?”他装作很轻松的样子,“说吧,你想说什么?我洗耳恭听。” “你爱我吗?”既然他要我说,那就豁出去了,不管是什么答案,我都想要面对。 “你说呢?”他笑了笑,“到现在你还要问我这个问题吗?” “那么,有多爱?”我继续问道。 “有多爱?”他歪着头想了想,然后指向那片湖,“看到没有,就像那一大片湖水一样深。” “我是认真地问你,你也认真一点好不好?”他的样子分明只是在逗我开心。 “我是认真的啊。”他笑着握住我的手,“你那样问要叫我怎么回答呢?你知不知道,爱是不能够衡量的。” “好,那我问你,”我深吸一口气,下定了决心道:“在我……在我和那件你一直想要的东西之间,你会选什么?” 他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我一直想要的东西?” 我拉过他的手,慢慢地写下“万人之上”这四个字,我想,他懂我指的是什么。 他的手渐渐握紧,然后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向我,也许他在想,为什么我能看透他要的是什么吧?可是现在,我不想管这些,我只想听到他的答案。宫里的日子真得好辛苦,就在刚才,我决定了,如果他选的是我,那么不管有多苦,我还是愿意陪他熬下去;但如果是皇位……我会永远离开这里。我不是不爱他,不是想折磨我们彼此,只是我不想看到历史那么一步步发生,只是……我自私。胤禛,一切,都只看你的选择。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松开了手,缓缓说道:“你明知道对我来说,两样都很重要,不是吗?” “可是我要一个答案。”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肯定过,“胤禛,我要你的答案,但我不许你骗我。告诉我,一定要你选择,你选什么?” 他皱着眉,也拉过我的手,写下了两个字。我多希望他写的是“齐优”,可惜,他写了……“皇位”。“优儿……”就在我要抽回手的一瞬间,他抱住了我,“我不想骗你,可是你听我说,如果只有它没有你,我也不会开心。所以,请你陪着我,一起去实现我的梦想,好吗?” 其实他大可以骗我一下,说会选择我,可这就是胤禛,永远不会对我言不由衷。想必这个答案,他也从来没有对十三明说过吧?对他的真诚,我感到欣慰,可是他的答案,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让我有种心要碎掉的感觉。他终究是要做皇帝的,他生来就是要做皇帝的…… 我慢慢地推开他,强牵起一抹笑,“我懂了……对不起,我好累,先回去了。”说完,我起身背对着他离开。其实心里好希望他能追上来,告诉我刚才只是和我开玩笑,但心里却又明白,那就是他最真实的选择。也许我是该离开他的时候了,以现在的状况,我还能一直在他身边支持他吗?他的所有敌人,却都变成了我的朋友,都是我想要保护的人。就算我留在他身边,我能认可他将会做的事吗? 为什么,上天让我们相遇,让我们相爱,却又为我们制造重重困难? 满身疲惫的回到逐玉阁,却见胤禩坐在前厅里头等我,算算日子,我们倒有大半年没好好的说过话了。我对他笑笑,坐在了他的对面,“怎么跑来了,有事儿啊?” 他微微紧了紧眉头,“怎么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和……和他吵架了?” “没有啊,”我摇头,“只是有些累了。” “你就是想太多才会累。”他无奈的摇摇头,“我有的时候真得很想弄明白你心里老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我在想,皇阿玛为什么有这么多儿子。”我半开玩笑的说到,其实心里面又何尝不是这样想,他为什么有这么多儿子,而且个个有这样大的野心?而我,又为什么非要和他们纠缠不清? “这种问题你瞎操什么心啊?”他笑了笑,“后天就要起程去木兰围场秋狝了,皇阿玛还是会带上额娘,我想,又要麻烦你了。” “这么快?”我惊讶了一下,想想也对,八月底了,是该去木兰围场了。“可我不知道啊,皇阿玛没和我提,大概这回不预备带我去了吧。” “他还没和你说?”胤禩挑了挑眉,“今天早朝结束后,皇阿玛把我们几个都叫了去,谈论有关秋狝的事,他还特意关照,要我们好好照顾你这个妹妹。” “是吗?”我点点头,奇怪了,今天去乾清宫,康熙怎么没提?“好,我知道了。你何必跑一趟,对我来说,良妃娘娘也像是我的额娘一样,你不说,我也会好好照顾她。”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起来,“小优,如果当初,你不是去永和宫,而是延禧宫,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又会提到这样的问题,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共识了,他就是我的哥哥,其他的,什么都不是。 我刚要开口的时候,他却又自言自语道:“现在问这些真的是毫无意义了……”说着他看向我道:“你还是当我没问吧……额娘,就有劳你了。” 我茫然的点点头,然后看着他起身离开,心里却有一丝疑问,他到逐玉阁来等了我这么久,只为嘱托我好好照顾良妃?还是,他有什么事想要做?这样想着,心里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觉得不知所措。穿越回清朝……好,我认了,那现在可不可以让我直接穿越到雍正登基的那天?还有十三年啊……我想到刚才在湖边胤禛的答案,就觉得鼻子酸酸的。我想,这回去了木兰围场,我就不会再回来了吧,皇宫里的一切,就让它随着时间的流逝,永远印刻在我的心里,而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喂。啊……你不要再追了啦。喂喂喂……” “哈。抓到了。”我拼了命的跑,可还是被胤禛抓住了,他从后面抱着我,在我耳边说到:“你看你,跑了四次,每次都被我抓到。” “你都不让人家。”我从他怀里挣脱开,“我是女孩子,跑得本来就慢啊,你怎么可以跑那么快来抓我?” “哈?是你自己说不能耍赖的啊。”他点点我的鼻尖,“那要不再来一次,这次我让你,数到二十再抓你,好不好?” “嗯。”我用力的点点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他笑着摇摇头,走到一边的树旁,闭着眼睛靠在上面,“好啦,你快跑吧,这次抓住了真得要罚你咯。一……二……三……” 我看着他,笑容慢慢僵在唇边。今天是九月初四,我们来到木兰围场的第十天,这十天来,康熙总把良妃带在身边,而我,就天天和胤禛在一块儿。经过这几天,围场周围的形势我都摸得很清楚了,想要逃走,并不是难事。今天晚上,我想,就是离开的时候了。 “十四……十五……你快点跑哦,我马上就来抓你了。十六……”胤禛还在认真的数着,难为他这几天,像个孩子似的陪着我胡闹。 我努力的展开笑容,往远处跑去,就让我珍惜这最后能与他相守的日子吧…… “要不要进去坐坐?”在他的房门口,胤禛笑着问道。 我摇摇头道:“我们刚才一起用过晚膳,又去散了步,我现在好累,想回去睡觉。” “里面也可以睡啊。”他坏笑着说。 “滚蛋啦。”我一定脸红了,捶了他几下道:“你要睡一个人睡去。我要回房了。” 他又点点我的鼻尖,“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早点睡,明天还要去打猎,会很累。” 我点点头,却站在他门口还不走。 “怎么了,还要我送你回房?”他皱皱眉,“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依恋我啊?” “谁依恋你啦。”我撇撇嘴,“你进去吧,我想看着你进去。” 他笑了笑,“好,让你看着我进去。”说完,他便要转身进门。 “胤禛。”我忽然又叫住他。 他回过头来看我,“怎么了?还是不舍得啊?” 我点点头道:“对啊,不舍得……你不要动,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为什么?”他捧着我的脸,“我觉得你现在怪怪的,每天都能看见我,干嘛非要‘看看’?” “你就让我看一下啊,又不会怎样。”我故意撒娇的说道。 “好——”他无奈的笑笑,任由自己像个模特般的让我看。 我的手指轻轻滑过他的眉毛,眼前的这个,便是此生的挚爱,请让我把他的样子刻在心底,在以后的人生中,与他的每段回忆都足以支撑我走完往后的日子。 “看够了没啊?”大概从来没有被别人这样看过,他还是有些不自在。 我点点头,“好了,看够了,你进去吧。” “好。”他看看周围没人,吻了一下我的额头,笑着转身进了房间。 我忍了好久的眼泪这才落下,本以为自己可以潇洒的和他说再见,可是真的离开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这样的不舍。胤禛,对不起……我真的好想永远陪在你的身边,和你一起哭,一起笑,可是,请原谅我的软弱,原谅我的任性,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请珍重…… 我擦了擦眼泪,准备回自己的房间,等再晚一些的时候,侍卫交接班会有一个空当,我在那个时候离开最安全了。可谁知刚一转身,我便撞到了一个人,定睛一看,眼前竟是个蒙面的黑衣人。我的老天,走都走了,还碰上刺客? 那人看见我也是一愣,朝后面看了看,捂住我的嘴就往屋后的小院儿里拖,我被他钳制着,发不出声来。 本听见有一堆脚步声往这边来,哪知就在脚步声越来越靠近的时候,我听见了几个人嚷嚷道:“在这里在这里,刺客抓到了。” 我心里一阵惊讶,那刺客不是还在我这儿吗?抓着我的人竟也一副很惊讶的样子,看来不是同伙被抓住了,怎么这么巧,都赶上今天来行刺了? 我正想着,又听见了几声惊呼:“太子?太子殿下?” 什么?难道他们抓到的刺客是太子?怎么可能? “胤礽?”抓着我的人震惊之下,喊出了胤礽的名字,可就这两个字,却让我听出了他的声音。他是……胤禩。 我不相信地回头看他,没错,那是胤禩的眼睛。 他看我看着他,也有一丝心虚,撇开了眼睛。 我用力扳开他捂着我嘴的手,轻声问道:“是不是你,胤禩?” 他惊讶地看向我,良久才开口道:“你……你怎么知道?” 我的心还是猛地往下一沉,我多希望是我的错觉,不是他。他刚才一路往胤禛的房间去,分明是要引侍卫过去,他是要……陷害胤禛。 又有侍卫们的脚步声传来,看来是康熙觉得有同党,下令搜索来了。 只听得侍卫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胤禩放开了我,压低嗓音说道:“快走,记住今晚你没有见过我,我不想连累你。” 我不知道为什么,咬了咬牙,竟说道:“快挟持我,他们若发现,就以我为要挟,我会帮你逃的。” 他愣了愣,没有时间再考虑那么多,在侍卫出现前,把刀架在了我脖子上。 可是我更没想到的是,带领侍卫出现在我面前的是胤禛。他怒视着胤禩说道:“你快放了她。这个院子没有别的出路,你逃不掉的。” 就在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胤禛的眼里并没有担心,似乎他确定那刺客不会伤到我一样,为什么呢? 我没有时间想这么多,低声对胤禩说道:“你不要理他,先这样挟持着我离开这院子。” 胤禩知道自己一出声便被识破了,只能找着我的话做。他用刀架着我,一步步的朝院子外边走去。因为我在他手上,胤禛和跟来的侍卫也不好轻举妄动,只能由他带着我出了院子。 “你不要再走了,我告诉过你,你绝对跑不掉。”胤禛靠近了我们两步,“你放了她,快。” 我带着胤禩也往后退了两步,与胤禛保持三米的距离。我再次压低嗓音,对胤禩说道:“赶快在胸口附近刺我一刀,然后就跑,我会帮你,快。” 胤禩犹豫了一下,忽的推开我,但只是轻轻刺伤了我的手臂,他还是不忍伤我。 “快追。”胤禛见他刺伤我要跑,立刻吩咐其他人去追。 “胤禛。”我跑到他身边,虽然胤禩只是轻轻刺了我一刀,但却血流不止,我靠在胤禛身上,哀求地看向他,示意他不要追。我想,他会懂的。 他锁紧了眉,看着因中刀而脸色苍白的我,终于开口对那些侍卫嚷道:“不要追了。格格受伤了,赶快宣太医。” 我勉强撑起一丝笑容,对他说了声谢谢。 他不再说话,只是抱起我向他房里走去。我靠在他怀里,却依稀能感受他的心痛。可是,他在心痛什么?是我的受伤,还是……我帮了那个他要抓的人? 太医赶到的时候,康熙也赶来了,他很着急得问躺在床上的我要不要紧。 我摇了摇头,对他的着急有一丝感动。 太医赶紧过来为我的伤口消毒止血,康熙则问站在一边的胤禛道:“另一个抓到了吗?” 胤禛跪在地上道:“儿臣无能,刺客伤了小优,儿臣关心小优的伤势,让他跑了。” “跑了。”康熙大怒,“你们一群人都抓不住一个人吗?还是你故意而为之?” 我心下一惊,是啊,我刚才只顾着要救胤禩,却忽略了胤禛。胤礽已经被抓,此刻的康熙一定是十分怀疑自己的这些个儿子的,胤禛放走了刺客,不是就让康熙怀疑了吗? “儿臣无能,请皇阿玛赐罪。”胤禛低着头说道。 “皇阿玛。”我不能让康熙误会了胤禛,“刚才的情形,其实是……” “你不用多说。”康熙却打断了我,“朕心里有数,你小心自己的伤就好。”他又看向跪在地上的胤禛,“好了,你起来吧。你现在立刻去通知老三、老五他们,通通到朕的行宫候着,朕有事要宣布。” “皇阿玛。”我又叫他,不知道就刚才那一会儿的功夫,胤禩回到房间里了没有,要是没有,还是一样穿帮,“那个……我……”我叫了他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你只管好好照顾自己,其他的不必担心。”胤禛忽然开口道,他是在让我安心,告诉我他不会伤害胤禩吗?说完,他向康熙行一礼,快步向房外走去。 我也不再说什么,忍着痛,让太医替我包扎伤口。 好不容易,终于包扎完毕了,那太医也松了口气,对康熙说道:“皇上不必担心,并无什么大碍,好生休养一阵子便好。” 康熙点点头,让所有的人都下去后,坐到了我的床边,微微皱起了眉。 我忽然反应过来,康熙四十七年,九月初四,木兰围场的布尔哈苏台行宫,就是一废太子的时候了。他现在一定很难过,自己宠爱了那么久的儿子,竟然会去行刺他。不过有一点我还是不懂,胤禩行刺是因为想要嫁祸给胤禛,那么胤礽呢?他为什么也会以刺客的身份出现? “为什么……”康熙竟掉下了眼泪。他锁着眉,脸颊上划过道道泪痕,“小优,你一直是个明白人,你告诉朕,为什么?朕那么宠他啊……” “皇阿玛……”我握住他的手,“很多事并不像我们表面上看到的那样,二哥他……他也许有自己的苦衷。” “什么苦衷可以让他行刺自己的阿玛?”他苦笑了一声,“朕的皇位,早晚是他的,他这样做又是何苦?” “这……”我也不懂,胤礽究竟是为何,总不是为了纳敏吧?那也太傻了。 康熙用衣袖胡乱的抹了抹脸上的泪,“走,跟朕去朕的行宫,朕有事要宣布。” “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那是件大事啊。”我知道他要宣布什么,但还是希望可以阻止他。 他有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想,我为什么会知道他将要做的事。但最终,他只是叹了口气,“朕想过了,你跟朕来吧。” 我知道再多说也无益,只好点点头,从床上下去,跟着康熙往他的行宫去。我也算挑对日子了,前面那么多天我不走,偏要挑废太子的这天。老天爷,这是你给我的选择吗?你不要我离开皇宫? 康熙的行宫内,阿哥们站了一圈儿,我看了看,胤禩也在里边儿,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胤礽已经换了平时的衣裳,但还是跪在中间,应该是在等待康熙的处罚吧。 我跟着康熙走到了前面,又仔细看了看下面站着的人,才发现十三竟然不在里边儿,他上哪儿去了,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他此时不在不是自寻死路?具体的历史我记不清了,只知道这次废太子牵连的人很多,胤禛他们都前后被圈禁过一段日子,十三呢?他是不是也被牵连了?历史上十三阿哥被圈禁十年,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吗? 康熙像是也发现了,沉着嗓子问道:“老十三呢?他跑哪儿去了。” “皇上,在他房里没瞧见,可能有事儿忙去了。”李德全哈着腰回答道。 “哼。”康熙皱了皱眉,看向跪在地上的胤礽,满是心痛,“太子胤礽接旨。” “是。”他应了一声,其他人也都跪下了,我也跟着跪在地上,听康熙宣布……废太子。 “太子胤礽,不法祖德,不遵朕训,惟肆恶虐众,暴戾□□,似有鬼物凭之者,今……废之。”康熙说这话的时候,掩饰不了内心的伤痛,脸上遍布泪痕。 我看向胤礽,他倒一副很镇定的样子,一点儿惊讶难过都没有,难道这一切都是他意料中? “启禀皇上,有发现。”就在这个时候,外头有一个侍卫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说。” 那侍卫伏在地上,说道:“奴才们方才在十三阿哥的房里找到了一身夜行服……” “不可能。”我没等他说完就插嘴道:“绝对不可能,十三不会的。”这肯定是陷害,就像胤禩想要陷害胤禛一样,他们连十三都不肯放过?那一刻,我有些后悔,方才也许根本就不该救胤禩的。 “起禀格格,奴才不敢乱说话,确实是在十三阿哥房里找到的。” “你……”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好看向康熙,他也是一副震惊又心痛的样子。 他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无论如何,先将老十三找到再做定论……二阿哥即日起由老四看管,遣送回京……”话还没有说完,他便倒在了椅子上,以手掩面而泣。 下面几个阿哥都有些着急,想上前来看看他们皇阿玛的状况。康熙摆摆手,示意我让他们出。 我点点头,对李德全说道:“李公公,烦劳您去宣太医。”接着我又看向还跪在地上的阿哥们,“皇阿玛需要休息,还请各位阿哥先到行宫外候着,有什么事儿小优会出来通知。” 他们几个互相看了看,点点头,出去了,我留在里头陪着康熙。 太医很快就来给康熙诊视了,然后说是什么急怒攻心,郁郁寡欢的,总而言之,是中风的迹象。他们建议启程回京,毕竟木兰围场没有什么好的药材,要治病还是要回到皇宫里。 康熙考虑了一下,决定明日回京,并让我去通知其他人。 我伺候他睡下后,才出去见那些还守在外面的阿哥。他们中间有几个是真心关心康熙的?我不知道,只觉得心寒,“皇阿玛身体微恙,决定停止狩猎,明日回京,各位阿哥们回去准备准备吧。还有,四……四哥,皇阿玛说了,明日你和二哥一起上路,今日不用先行回京了。” 他们点点头,也没多问,便要散开。 “八哥。你等一等。”我叫住了胤禩,有些话我必须要向他问清楚。 他停住了脚步,待其他人都走了,我才上前道:“我有话要问你。” “我知道,”他点点头,“去我房里吧,说话方便。” 我想了想,答应了他,随着他往他房里走去。胤禩啊胤禩,你千万不要让我后悔救了你。 42 计谋 去到胤禩房里的时候竟看见胤禟、胤誐和十四都坐在里边儿,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们必定都是串通好的。他们几个看见我也很惊讶,没想到胤禩会把我带来。 “我想,我什么都明白了。”我冷冷地看了胤禩一眼,继续说道:“我真是后悔,刚才为什么要救你。” “你救了八哥?”胤禟挑了挑眉毛道:“你不害他就不错了,你还能救他?” “你什么意思?你把话……” “九弟,不许胡闹。”我刚想让胤禟把刚才的话说清楚,胤禩就打断了我的话。他转身背对着我说道:“我很感谢你刚才救了我,可是我也不想否认什么,的确像你看到的那样,我们想要嫁祸老四和老十三……” “不是的。”十四忽然跳起来嚷道:“八哥你为什么把一切都往自己身上揽,老十三那边只是意料之外。” “你不要再说了,反正……” “停。”胤禩还想说什么,我跑到他跟前让他打住,“你们在绕什么口令?一个说是计划好要嫁祸,一个又说是意料之外,到底是怎样?能不能有人说清楚。” “就是我说的那样。”胤禩瞥了十四一眼道:“他们几个胡说八道,你不用管,记住我说的就行了。还有,替我谢谢老四,今天愿意放我一马。” 我看着他的眼睛,虽然他假装得很平静,我还是不相信他说的话。不过我也知道,这个时候问他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叹了口气便转身要走。 “等等。”在我将要出门的一刹那,他又叫住了我,“你的伤……没事吧?” 我心里一暖,但只是摇了摇头,走出了房间。来了这里一趟,还是等于什么都没问到,十四说得意料之外是指什么?胤礽为何穿着夜行衣被抓?十三现在在哪里?一切的一切,对我来说还只是个谜。 快到自己房间的时候,我还是转身去了十四的房间,有些话,胤禩不说,他也许会告诉我。 在门口等了近一盏茶的功夫,才看见十四拖着疲惫的身影回来。他看见我站在门口,一丝惊讶都没有,只是笑了笑说道:“还真是被我猜着了,就知道你会来。” “是吗?”我也笑了笑道:“不问清楚我怎么睡得着?” 他笑着点点头,开门让我进去,“你想问清楚什么?”说着,他给我倒了杯水。 “你们整个计划。”我也不和他绕弯子,开门见山地说道。 他背着手走到窗边,“计划其实很简单,就是假装刺客,陷害四哥。” “为什么。”我跟到他身后,“你到底还喊他一声四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转过身来看着我,眼眸中有一些无奈,“为什么?没有什么为什么,这就是权术,将来有一天,也许你也会懂。不过我还真希望,你永远都没有明白的那一天。” “权力有那么重要吗?”我真的不懂,除了权力,他们心里还有什么。 “或许没有……可是当你只剩下权力可以追逐的时候,它就会变得非常重要。”十四笑笑,又说道:“小优,你知不知道,你在这里责怪我们追逐权力的时候,有一个人,也在和我们一样,做着同样的事情。” “什么?”我没有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蹙眉道:“还有谁?” 他摇了摇头道:“不重要了,也许以后你会知道的。” “怎么不重要?”我凝视着他,“你心里分明就有事儿瞒着我,为何不说?更何况,我还有好些疑问,既然你说你们的计划是陷害胤禛,又怎么会牵累到十三?你先前说,十三那边只是意外,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他苦笑了几声,“我现在倒明白了为何刚才八哥不让我说,只怕我说了,你会更加难过。” “为什么?”我不解。 他摸了摸我的头道:“我问你,为什么好巧不巧,偏是四哥带着人去找八哥?” 我道:“不是皇阿玛发现是二哥心里不放心,派了他去找的吗?” 他点了点头,“是皇阿玛派他去的,但又为何他能知道八哥就躲在他屋子后面?” 我一愣,半晌才道:“也许……也许是巧合,又或者是他的直觉……” “你信吗?”他打断我,“你自己也不能相信不是吗?” “不会的,”我摇头道:“这一切一定是巧合,他是不可能知道胤禩在那儿的,不可能。” 十四冷笑一声,“你心里明明就认同我的想法,为何嘴上还不愿承认?你若真的不信,你可去问他,只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对你说实话。” “那么十三呢?什么叫意外?”我已无力去想他的那番话,便又问道心里的另一个问题。 “这些,我觉得你还是亲自去问四哥比较好。”他深叹了口气,“若非他要算计我们,我们也不会把夜行衣偷偷送进十三的房间……” “真的是你们。那十三现在在哪里?他为什么不回来?”我着急地追问道。 “你放心,他没有事。”十四笑了笑道:“只是被我们打晕了,他醒了,自会回来。不对不对,”他说着又摇摇头道:“四哥这会儿必是已经把他寻回来了,你现在去四哥的房里应该就能看见他。” “那二哥呢?”我又问道。 他摇头,“那就真是意料之外了,我们也不懂他为何会出现。只是……也许四哥知道。” 我怔了怔,转身就要离开。 “等一下。”他叫住了我,缓缓道:“我知道你心里明白,但还是希望你做好心理准备。我承认我们布局陷害四哥是不对,可他的局却比我们的更为巧妙。小优,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在我们几个中间,一场纷争是免不了了。你若选择了四哥,就铁了心陪在他身边吧,不要再管我们的死活。”说完,他又苦笑了几声便不再说话。 我没有回身,心里却叹道,我怎能什么都不管,我就是选择了他,我都不可能放下你们这一群人。而这点,恰恰是我和胤禛之间最大的阻碍。摇了摇头,我大步踏出了十四的房间。 徘徊在胤禛的房门口,我却始终没有推开门的勇气。那一扇门后等待着我的是什么?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犹豫再三,我终于抬起手去敲门,那手臂倒似有千斤重。 “进来。”屋里传来胤禛的声音,他竟也不问是谁。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见他背对我背着手站在屋里。“胤禛……” 他忽的转身,两步走到我面前,用手掐住了我的脖子道:“你知不知道,这是我布了多久的局,就这样被你毁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双眉紧蹙,怒气冲天,脖子更是被他掐的紧,就要不得呼吸。 “四哥不可。”十三猛地冲上来拉开他,我止不住地开始咳嗽,才发现刚才没看见也坐在屋里的十三。竟真被十四说对了,在胤禛的房里便能看见十三。 胤禛怒视了我一会儿,终于叹一口气,缓缓的转过身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寒到了心底。他布了很久的局,他竟要布局,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要一步步向他的皇位迈进了吗?那么曾经的那个胤禛是不是就要离我而去? 十三站在我身边,轻轻地替我拍着背,有些痛心地说道:“这么重要的日子,你怎么会去帮老八呢?” 我抬头看他道:“可是那样的情况,我怎么可能不帮他?何况不管是不是八爷,只要是我的朋友,我都会帮,我怎么……” “你的朋友?”胤禛沉声问道,随即转过身来看我,目光冷冽。“他是你的朋友,那我们呢?我们是什么?” 我看向他,却没有说话。 “哼……”胤禛冷笑一声道:“老八他们那些个点子,我早就知晓。若不是这些天我成天陪着你,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们也不会那么容易上当。可是今日,却什么都毁在你手里了,就连十三,都要被牵累其中。你倒果真是在帮你的朋友,啊?” 又是寒彻心肺,原来这些日子他对我的好,他整日地陪着我,只不过为了卸下胤禩他们的防备,我竟也成了他的诸多棋子之一。我苦笑着摇头道:“我怎么会知道你的计谋?在那种情况下,你难道要叫我放下他不管,任由你们把他带走?我做不到。” “你做不到?”他笑着点点头,“很好,你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我带走,你就做得到连累我被皇阿玛误解,连累十三。哼……齐优,你做得真好,真好。”他说着指了指门口怒吼道:“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你走。走。” 我看着他,噙住眼里的泪,点一点头转身就往外跑去。他为什么还能怪我?他这样的利用我,利用我来卸下胤禩他们的防备,他怎么还有立场来怪我? “小优。小优你等我,不要跑了。小优……”十三竟也从房间里追了出来,快跑几步便追上了我,拉住我道:“你不要怪四哥,不管怎样,他到最后放弃布的这个局,都是为了你。”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扑在十三的怀里,哭着道:“可是……可是他也在利用我,不是吗?” 十三没有说话,只是轻拍我的背,等我的情绪缓和下来才道:“你不明白这其中的整个事情,你也不懂事情的后果会有多严重,我随我来,我一一地告诉你。” 跟着十三走了好久的路,才到了一处偏幽的地方,前面是漫漫的湖水,一如皇宫里的那片湖。 “怎么样,有没有回到宫里的感觉?”十三笑着拉我坐下问道。 我点点头,“是啊,好像回到宫里,回到那片湖边。” “我就知道你也会有这样的感觉。”十三笑了笑道:“我选择在这里把一切告诉你,是希望你能够想着你和四哥之间的种种,冷静地来看待这件事。” 我又点点头道:“你说吧,我自个儿心里有数。” “嗯,”他叹了口气,开始告诉我整件事的经过。“半个月前,还在宫里的那会儿,我们穿插在老八那边儿的人就回来报说,他们打算在这次秋狝中,打垮四哥。而他们的计划,就是假装行刺,引侍卫到四哥房中,再留下夜行衣,嫁祸四哥。”他说着,看了看我的表情,见我并无什么太大反应,才又接着道:“我们知道了这件事儿,自然不会让它顺利地进行,前思后想,我们决定将计就计。既然他们想要扮刺客,我们就让他们成为真的刺客。到了这儿,四哥每天都……都假装很开心地陪着你玩儿,只是想让他们没有戒心。”他说完又看了看我的表情,见我还是一脸平静的样子,复又说道:“然后,我们知道了他们定下的日子就是今日,决定也开始我们的计划。” “在你们的计划里,就是准备了要让八爷遇到我的,对不对?”我忽然开口道。 十三愣了愣,但还是点点头道:“是,我们是料到了他会遇到你,也算准了他遇到你后无路可逃只能带着你去后院,这才……” “我懂了,”我笑了笑,蹙起眉头道:“所以,在你们的计划里,不只利用我来卸下他们的心防,也利用我来绊住八爷,让他逃不成,是不是?” 十三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我的话。 我只觉得一阵悲苦,但还是接着说道:“只是你们没有料到,我会知道挟持自己的那个人是八爷,并帮他逃走,破坏了你们的整个计划,对不对?” “你心里都明白了,我也不再需要多说。”他又叹了口气,“你现在一定觉得很难过,可是你也要想想,当你让老八用剑刺伤了你,并去请求四哥放过他时,四哥是怎样的心情。他即使为难,即使痛心,即使知道自己可能被牵累到,他还是依了你不是吗?若不是因为老十四他们知道老八那边儿出了事,一是心里气愤,把我引出去陷害我,四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动怒,他只是在为我担心,又为你痛心。你理解他,好不好?” “那么是我错了?是我不应该去帮八爷?是我错了?”我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思考,我真的不懂,这场计谋里,到底谁对谁错。 “你没有错,”十三把我揽入怀里,无奈地叹道:“你只是太善良,不愿意看老八受罪。” 我靠在他怀里,泪水成串地掉下来。我没有错,胤禛没有错,那么是谁错了?是胤禩,还是胤礽,或者……胤礽。我猛地离开十三的怀抱,“二哥是怎么回事儿?他为什么会身穿夜行服被抓?”十四说,胤禛也许会知道,可是我真的不希望,这也是他的计谋之一。 十三摇了摇头,“这……我确实也不知道,在我们的整个计划里,根本没有牵扯到他。” 我点点头,心里松一口气。幸好不是他,幸好。 从湖边回来,我径直去了胤礽的房间。既然四爷党和八爷党都不能给我答案,那就让我直接来问他吧。 在他的房门口立了两个侍卫守着,见我来了立刻给我行礼道:“奴才见过纯聿格格,格格吉祥。” 我点点头道:“起来吧,给我开门,我要进去。” 他们两个面面相觑了一下,面露为难之色。 我猜测必定是康熙的意思,要他们守在门口,便说道:“我有些事儿要与二阿哥说,你们让我进去。皇阿玛若问起来,你们就说是我硬闯的,小优决不会牵累二位。” 他们又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个道:“倒不是皇上的意思,是主子吩咐了,他谁都不见。” 我一怔,还以为是康熙下了禁足令,可这会儿竟是胤礽不肯见客。我想了想又说道:“开门让我进去吧,你们放心,他会愿意见我的。” 他们中的一个还想阻拦,另一个道:“让格格进去吧,主子都恍惚了好几天了,还是让格格劝劝他的好。”他说着便替我开了门道:“格格,还请您劝劝主子。” 我点点头,走入了房内。胤礽没有点灯,整个屋子里黑漆漆的,我一边靠着墙壁摸索着往前走,一边问道:“二哥,你在哪儿?我是小优,你点个灯好不好?” 等了一会儿,我还是没有听见回音,便继续说道:“二哥,你心里的苦,小优明白,你出个声儿好吗?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又等了一会儿,屋子里还是悄无声息的,我只好道:“二哥,我喊你一声二哥,就是真把你当哥哥看了。我很担心你,你出来见见我,好吗?更何况,就算你不管我这个妹妹,纳敏呢,你也不管吗?你现在这个样子,他会多担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提到纳敏,触及了胤礽,屋子里渐渐传来低声的啜泣声。我仔细循着方向,随着声音而去。越来越靠近那声源的时候,我不小心踢到了一个东西,只听见“嘶”的一声,我确定刚才是不小心踢到胤礽了。他似乎是坐在地上,我赶紧蹲下来道:“是你吗?二哥?” 沉默了一下,忽然有人紧紧抱住了我,低声呜咽起来。我一惊,却没有把他推开,只是轻轻拍着他。胤礽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这样的失常?刚才是提到纳敏的时候我听见了他的啜泣,难道他这回又是为了纳敏?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放开了我,哽咽着说道:“你知道吗?这几日敏儿寻我来了,可惜我好无能,不能随她走……” “二哥。”我摸索着握住他的手道:“你不要这样,纳敏那么爱你,她不会来带你走的。你不要胡思乱想好不好?” “没有,我不是胡思乱想。”他顿了顿道:“她真的回来了,每天晚上,她都陪在我床边,真的。”他说着用力反握住我的手,继续说道:“你相信我,真的,她回来了。” “好好好,我相信你,那我们先把灯点起来,好不……” “不可以。”我还没说完,他便惊呼道:“敏儿怕光,你不要点灯,点了灯,她就不回来了。” 我看不见他,却能感到他心里的悲伤。我叹口气道:“好,我们不点灯。二哥,那你告诉我,你今日为何穿了夜行服?你真要去……要去行刺阿玛?” “敏儿所有的不快乐,都是他造成的;我所有的不快乐,也是他造成的;我额娘所有的不快乐,更是他造成的;还有你、老四、老八……我们所有人的不快乐,都是他造成的,他这样的罪人,不该死吗?”他低声呢喃,语气里满是无奈与憎恨。 我知道,他无奈,是因为康熙不仅仅是他阿玛,更是皇帝;他憎恨,是因为……我们这一大群人的不快乐,的确源于他。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只知道,胤礽对纳敏,爱已成痴。 43 辗转 回宫已有三日,胤礽被拘禁,康熙心情也不好,这几日吃的东西都极少,再加上在木兰围场时就有中风迹象,今儿早上起床后右半身就有些动弹不得。李德全看我懂康熙的心思,便派人来通知了我,要我去乾清宫看看他。 听到消息,我跟着来人就赶往乾清宫去了。快到宫门口时,我看见了站在门口的李德全。 他见了我,立刻就迎了上来,连行礼都顾不上就说道:“格格快去瞧瞧皇上吧,这会儿正生气呢,连太医都不让宣。” 我皱眉道:“怎么会这样?昨儿我走时不还好好的吗,怎么一大早的就……” 他叹了口气道:“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今儿一大早的大阿哥就来了,不知道他对皇上说了什么,皇上龙颜大怒,骂走了大阿哥就倒下了。” “他来过?”我低头微微沉思了一会儿,明白了大半。胤禔是来落井下石,康熙痛心他们兄弟间的情分竟如此浅薄,一时受不住,才倒下的吧。想到这儿,我便大步向宫里走去。 进了内堂,才看见半倚在床上的康熙,他皱着双眉,神色很不好。 “不是说了不要……”他一抬头,见是我,才咽下了另外半句话,叹口气道:“是你。” “是,皇阿玛。”我也没有向他行什么虚礼,只是走到他跟前,便很自然的坐下,料想他此时也无心责怪我不顾礼节什么的。 他只是看了我一眼,便又不说话,怔怔地看着窗外。我也不急,就那么随他坐着,等他想说的时候自会告诉我。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说话了,“你知道胤禔今儿跑朕跟前来说什么了?”我摇了摇头,他苦笑一声道:“他跑来跟朕说,‘今欲诛胤礽,不必出于皇阿玛之手’,哼,这兄弟间的情分竟冷落成这样,朕还有何话可说。” 他真是疯了,居然这么对康熙说。眼下康熙虽然废了太子,可他对太子的关爱仍是一分没少,胤禔怎么就这么冲动。我想了想道:“说不定大哥也只是为了讨您欢欣,未料弄巧成拙了。” “讨朕欢欣?”康熙摇摇头道:“今儿胤礽落难,他就落井下石,他以为这样还能讨朕欢欣?这会儿废太子,朕也是趁机看看他们兄弟间的情分,可谁曾料到,竟没有一人来为胤礽说情。哼,怎叫朕不心寒。” 我一愣,他废太子竟还有这个用心,他们那些个阿哥又怎么能明了,还不一个个巴望着就此打倒胤礽,让自己有机会上位。 没来得及细想,康熙又说道:“今儿早上,朕已经下令圈禁老十三,你猜……” “什么。”我心下一惊,插嘴道:“您已经圈禁了十三哥?为什么?” 他笑了笑道:“竟还是你比较关心老十三,朕还以为老四和他走得近,会来求情。可这会儿,圈禁令下了足有一个时辰,早朝都取消了,还没有一个人来。” 我听了是越发地不明白,他圈禁十三是要试探自己的那些个儿子?可他怎么不明白,他这么做了,怎会有人敢来。还不都一个个好好地呆在家里,等着宫里的动静。废了太子,圈禁了十三,一些各相关的人都要一个个的查,谁还敢在这个时候来出头?还有,他为何圈禁的是十三?这么想着,我便问道:“可是素来您不是都颇疼爱十三哥,如今怎么圈禁他呢?” 康熙看了我一会儿道:“胤礽身穿夜行衣行刺朕,朕都废了他这个太子,老十三房里被搜查出一件夜行衣,朕又怎可饶过他?” 听了这话,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然后便有如千万只虫子在啃噬着,硬生生地疼起来。我想起十三的话,他说“你不明白这其中的整个事情,你也不懂事情的后果会有多严重”,原来他那个时候就已经料到了康熙会如何惩治他,那么胤禛想必也是料到了,所以他那日才会那样的对我动怒。 康熙看我不说话,又说道:“这回的事,朕必将在查实后好好地严惩,你一个女儿家,也不要想太多了。”说完,他又怔怔地看向窗外,不发一言。 我也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在他旁边。现在这个时候,心里最不好受的,应该是康熙吧。 回了逐玉阁,想了想还是坐不住,我吩咐婉儿道:“你去备车,我要到十三阿哥府一趟。” 婉儿皱了皱眉道:“格格,眼下这个时候,还是不出门的好。” 我笑了笑道:“你不用担心,以前皇阿玛说过,只要我想,随时都可以出宫,我这回不过是不事先知会李公公罢了。” “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说……” “我知道,”我打断她的话,“这个时候人人都在明哲保身,可是我不得不去一趟。你放心,出了什么事儿,我绝不会牵累到你。” 她摇摇头,无奈地说道:“奴婢才不是怕被格格牵累,奴婢只是担心格格罢了。被皇上圈禁了两年,格格心里的苦奴婢最清楚,奴婢只是……罢了,格格若坚持要去,奴婢这就去备马车。”她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我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身影,心里总算有些暖意。跟着我这几年,我的心思她早就明白了,不管我要怎样,也总会帮着我,不枉我也真心待她。 没废什么功夫,马车已经停在了十三阿哥府门口。我下了车,只见府门紧闭着,门口一个人都没有。 “格格,这会儿我们去,合适吗?”婉儿扶着我道。 我对她笑了笑,“你们就别进去了,在外面等我,别担心。”说着,我便向前走去,叩响十三阿哥府的大门。 不多久便有管家来开门,见是我,赶紧跪下请安。 我扶住他道:“不必多礼了,以轩在哪儿?我要去见她。” 他愣了愣,才说:“是是是,奴才这就带您去。” 我随他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一座小屋前。他指了指里头道:“这是佛堂,主子今儿早上被……侧福晋就没出来过。” 我点点头,让他下去,轻轻走进了佛堂。 以轩正跪在佛像前,应该在虔心祈祷。听见了脚步声,她低喝道:“不是说了不许打扰吗?出去。”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阵发酸,便什么都没说,只是微蹙着眉,站在她后边儿。 她等了等,没听见出去的脚步声,回头道:“叫你出去……”看见是我站在后面,她张大了嘴愣了好一会儿,才眉一皱,起身扑在我身上,低声啜泣道:“怎么办……怎么办……” 我心里的泪也泛到眼中,便只是轻轻拍着她,也说不出话来。 拥泣了好一会儿,我微微拉开以轩,“好了不哭了,眼下我们应该想想对策才是,对不对?” 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拉我到一旁坐下,哽咽着道:“还有什么对策?夜行衣是从他房里搜出来的,他如今根本是百口莫辩。何况这件事儿,皇阿玛连太子都废了,胤祥……胤祥怕是……”她说着,又有泪要涌出。 “别哭,”我赶紧说道:“皇阿玛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相信那件夜行衣绝非十三的,皇阿玛也会想明白这整件事是嫁祸,到时……” “嫁祸?”她想了想,立马握住我的手道:“小优,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知道这是嫁祸?那你也知道是谁了?” 我一愣,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可那件事却绝不可让以轩知道。于是我说:“不是,我不是知道什么。只是以轩你想,你相信十三会这么做吗?还笨倒把夜行衣留在房中,等那些侍卫去查。所以我猜这必定是有什么阴谋在里边儿,我们能明白,皇阿玛也会明白的。等他明白了,十三就会没事。” “对……”以轩点着头说:“胤祥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小优,他会没事的对吗?” 我点了点头,心里却忐忑不安。我知道历史上十三会被圈禁,但却不记得是在一废太子时还是二废太子时,若此次他就从此被圈禁,那不是自己挖了坑,又自己往下跳吗?胤禛一定会很难过,他们布了局,结果却害了自己人。胤禛……我心里还是放不下他。即使他利用了我,即使他这几日都不曾来见过我,我却还是满心都是他。我现在一点儿都不怪他,我只怪自己偏生爱上的是未来的雍正。 “纯聿格格。”我正想着忽然听见外头有人叫我,看了看才发现是洛榆。这几年过去了,她又成熟了不少,不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了。 我看了眼以轩,站起来走到洛榆跟前,讥讽道:“怎么,福晋有事儿找我?我记得当年,福晋可是很有自信的人啊,难道今日还有什么事儿要找我商量不成?”想到当日在梅林她做的事说的话,我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张了张嘴,忽然一笑,说道:“当年的事你竟然还记得。” 我斜睨了她一眼,重回以轩身边坐下。 她苦笑了几声,也走进佛堂,坐到了我们对面,说道:“当年在梅林,我是故意摔倒,想让胤祥误会你,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小女孩的嫉妒罢了。只可惜……他终究还是信你。”说着,她又看了一眼以轩,无奈地摇摇头道:“胤祥如今宠我又怎样,夜夜拥我入眠时,喊得确是小优二字……哼,我倒宁愿自己是以轩,至少胤祥对以轩虽没有爱,却是真心的关怀,可是对我呢?他只把我当替代品而已……” “夜夜拥我入眠时,喊得确是小优二字”,这句话如同闪电划过心中,我的心刹那疼痛起来。十三,这么多年,你明知我心里只有胤禛,又何必还对我好? 洛榆顿了顿,继续说道:“今儿我说这些,只是想请求你,我知道你在皇阿玛那儿说的上话,你念在胤祥这么些年对你的情分,去劝一劝皇阿玛,请他放了他。”说完,她掩面擦了几滴泪,起身离去。 我看着佛堂的门口,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半晌,以轩开了口,“我明白,这些年其实她心里很苦,被当作替代品恐怕比不被爱还要难受吧。” 我看向以轩,忽然觉得有些尴尬,便低下了头。 她却笑了笑,说道:“胤祥心里的人是谁,你我二人早就清楚,你又何必觉得尴尬?洛榆说得没有错,你念在胤祥对你的情分,去劝一劝皇阿玛吧。” 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这几年来,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是洛榆的出现才害得以轩不幸福,其实,那不过是给自己的借口,真正害她们不幸福的那个人,是我。 齐优,你究竟穿越来古代是做什么的?我问自己,却得不到答案。 出宫的事,康熙并未多言,但这半个月来,他都不见我,像是料到了我要为十三求情似的。我越发的惴惴不安起来,整日呆在逐玉阁内,哪儿都不去,只等乾清宫的消息。 “格格,格格,十四爷来了。”我在书房临摹的时候,婉儿嚷着冲了进来。 “快让他进来呀。”我搁下手中的笔,向门口走去,却和十四撞了个正着。 他扶住了我,却未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怔了怔道:“怎么了?这么急着来我这儿,莫非……十三出事儿了。” 他一愣,冷笑一声道:“你心里永远只装着四哥和老十三,是不是?” “我……”我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格格,奴婢去沏茶,您和十四爷进屋聊吧。”婉儿懂事地对十四福了福身,便出去了。 十四看看我,大步走进屋里,说道:“也许今日我不该来,你根本就关心其他的人不是吗?” “不是的。”我随他进屋,“只是前些日子皇阿玛圈禁了十三,此刻我才如此担心。” 他坐下,出了一会儿神道:“你知不知道今日发生什么事儿了?”看我不说话,他又道:“今儿早朝的时候,皇阿玛锁拿八哥,把他的爵位革去了,还下了令,要圈禁他。” 我蹙起眉头看着十四,我记忆里这一段的历史有些模糊了,只知道太子二废二立,十三会被圈禁,可胤禩怎么也卷进去了? 十四接着道:“哼,我为八哥求了情……”我听着心里一松,康熙先前不是说考验他们兄弟间的情分么,十四求情,他该觉得有些欣慰了。可紧接着,我却听十四说道:“你知不知道,皇阿玛拔起佩刀,要杀了我。” “怎么可能?”我惊呼,“不会的,他怎么会……” “是真的,”十四深叹了口气,“若不是五哥为我求情,你今天恐怕就见不着我了。可笑啊,竟不是我的四哥为我求的情。” 他怎么会为你求情,你害他心爱的十三弟被圈禁,他心里早对你恨之入骨。我摇摇头,没有将这些话说出口,只是说:“就是五哥不求情,皇阿玛也不会舍得杀你的,你自个儿不要胡思乱想。倒是八哥,他现在怎样了?” 他看了看我,嘴角浮起一丝讥笑,“你关心他?”说罢又点点头道:“你若真的关心,也不枉费我来这一趟。他现在被圈禁了,名义上也变成了闲散宗室,内务府,他好不容易努力得到的权力也没有了,你说,他现在怎么样?” 我的心也揪了起来,这么多年他打点好的一切,这一夕间倒真是都没有了。可再一想,又不禁觉得好笑。他费尽心思布了局要陷害胤禛,胤禛也布了局想要陷害他,可到头来,却是胤礽出来搅了局,把什么都变了让他们两败俱伤。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十四皱起眉,不解地看向我。 他也不是局外人,我便笑着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他倒也笑了,“呵,是啊,如此说来最高招的那个还是二哥……哈哈……不过我倒是有点不明白,他太子做得好好的,怎么会去行刺?” 我笑着摇了摇头,胤礽的痴,我不必告诉他,他也不想知道。 临走的时候,他叮嘱我道:“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要到皇阿玛面前为谁说情,要懂得明哲保身,知道吗?” 我心里一动,乖乖地点了点头。不管怎样,十四总在为我考虑,只是我难以回应他的这份情。 又过了七八天,十三和胤禩那边还是都没有被释放的消息,康熙也还继续不见我,甚至给我下了禁足令,除了延禧宫,哪儿都不能去。我心里明白康熙的意思,我和那些个阿哥们都关系匪浅,十四是嘱托我明哲保身,他就用禁足令来强制我明哲保身。可是我心里却越发着急,究竟我不知道的这段历史里发生了什么? 再在逐玉阁里呆着我就要发疯了,叫上婉儿便直奔延禧宫去。想必康熙没有不许我去延禧功,一来是希望我能去陪陪良妃;二来,也是希望良妃能安抚我吧。 如今延禧宫里虽然依旧冷清,但也不是只有静姗一个人在服侍了,康熙派了一堆太监宫女来。门口的小太监看见我,立刻就要进去通传。 我摆摆手道:“不用了,我自个儿进去就好。” 他有些疑惑,我也不管他。我和良妃间的这种默契,他又怎么会懂。 径直走向良妃的卧室,见静姗站在门口端着一碗药,却不进去。我走近几步,经看见她在抹眼泪。“怎么了?”我柔声问道。 她福了福身道:“这几日,娘娘的身子越发沉重了,虽然吃了好多药,可太医还是说,最长……最长也熬不过三年……”说着她又低头啜泣起来。 我喉头一阵发紧,似也要掉下眼泪来,做了几个深呼吸才接过她手的药道:“你去休息会儿吧,我来把药端进去。”说完又吩咐婉儿道:“回逐玉阁去,把我枕头底下的那个香囊拿来。” 婉儿点点头,便去了,我也端着药,轻手轻脚的进了屋。 良妃躺在床上,似是睡着了,我把药放在桌上,走过去轻声唤她。 只喊了两声,她便睁开了眼睛,瞧见是我,先是有些惊喜,随即又皱起了眉道:“我不是说过,从此不要在踏进我这延禧宫吗?” 我笑了笑,去把药端来,“可是皇阿玛给我下了禁足令,只准我来这儿,其它地方哪儿都不得去,您说,我若整日闷在逐玉阁里,日子还怎么过?” 她怔了怔,坐起来靠在床头,说道:“你别怪他,他也是为你好,才不让你去别处。” 她这么说,看来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她也都知道。我点点头,喂一口药到她嘴里,“我没有怪他,您先喝药吧,不烫了。” 似乎是药有些苦,她皱了皱眉,接过我手里的药,一口气喝了下去。 我一愣,说道:“怎么喝得这么急,不苦吗?” 她笑了笑,“每天都喝这药,苦惯了。何况,既然知道苦,为何还要一匙一匙的受罪,还不如苦一次,你说对不对?”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又是一阵难过,但还是强笑着点点头道:“是啊,娘娘说的是。” 她把碗递给我,“喝药是这样,人生也是这样,与其一次次的痛,还不如大咧咧地痛一次,以后就不会痛了。” 我还不是很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便将手里的碗放回桌上,又坐到她床边道:“只可惜娘娘的话,小优现在还不是太明白。” “我倒希望你永远不会明白,”她摸摸我的头发,“你听我的话,以后我这延禧宫,你还是少来,知道吗?” 我没有答话,听见了几声敲门声,夹杂着婉儿的声音,“格格,奴婢把东西拿来了。” “进来吧。”我喊道。 她吱呀一声开了门,走到床边向良妃行了礼便将手中的香囊交给我。我接过香囊,示意她出去。 良妃瞧见了我手里的东西,问道:“怎么派人去取了个香囊来。” 我把它递到良妃手中,“小优自个儿做的,送给您,您瞧瞧喜欢不?” 她看了一眼,忽然惊叹道:“是百合。” 我点了点头,“嗯,还记得上回在这儿看见您绣花,您不就是绣的百合。我记得您还说,这是皇阿玛最喜欢的花,我想,他喜欢的花,您一定也喜欢,就跟着婉儿学刺绣,在这上头绣了百合送给您。” 她轻抚着香囊上的那朵百合,笑着道:“是啊,我也喜欢……” 我看她微笑的样子,心里忽的升起了一丝疑问,便问道:“娘娘,小优不懂,皇阿玛如今这样对待八哥,你不怨他吗?” 她看向我,仍旧笑道:“我不怨,我心疼他。” “心疼皇阿玛?”我不解。 她叹口气解释道:“他才废了太子,那些个儿子就都坐不住了,他们个个有野心,结党钻营,谋贪大位,怎叫他不心寒?再说了,我本就不希望胤禩当什么皇帝,为何要怨他?” 我看着良妃,忽然羡慕起康熙来,他有这样一个懂自己的女人在身边,是何其幸福。但一瞬,我又可怜起他来,他有这样一个懂自己的女人在身边,但就因为是皇帝,要顾虑得太多,终究无法与之相守。我蓦地明白了良妃的心思,她不愿胤禩做皇帝,就是不愿看到自己的儿子最后也像康熙这般无奈吧。 十月中旬的时候,三阿哥胤祉、五阿哥胤祺和胤禛都被圈禁,我倒不是十分担忧,胤禛总会被开释的,只是不知道被圈禁起来会不会受什么罪。也许是常与良妃谈话,我对这些事也看开了些。 现在已是十一月,寒冬已至,没有胤禛在身边,总觉得冷。 “奴才见过纯聿格格,格格吉祥。”耳边竟传来李德全的声音,我一看,真是他。 我连忙走到他身边,“快起来。怎么了,你怎么跑来这儿了?” 他笑着说道:“皇上肯见您了,正召您去呢。” 我听了一惊,“他要见我?” “是是是,”李德全点着头道:“皇上请您立刻到乾清宫,他要见您。” “好。”我心里猜不透康熙的用意,跟着李德全就去了。 乾清宫里,康熙独自一人坐在前厅里,看着手中一道折子发呆。 李德全送我到门口,便下去了。我只好一个人进去,跪下道:“皇阿玛吉祥。” “起来吧,”他对我招招手,“到朕这边来,朕给你看样东西。” “是。”我走到他跟前,他竟将手中的折子递给了我。我不明所以地看向折子,密密麻麻的都是古文,看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折子里大概说的是胤禔曾用喇嘛魇术谋害胤礽。 “看完了?” “嗯,”我将折子还给他,“这是……” “老三的密奏。”他接过我的话。 “那您的意思是……” “开释他们吧……”康熙说着看向我,口气里竟全是疑惑。看来他也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不该开释自己的这些儿子。 我自然知道他总会开释他们的,便随了他心意道:“这些日子,三哥四哥他们被圈禁,恐怕也都知道自己的错了;至于二哥,您记不记得,您当初也说‘似有鬼物凭之者’,由此看来,三哥说的是实话,你也不要怪二哥了。” 他出了一会儿神,点头道:“是啊,你说的有理……小李子。进来听朕拟旨。” 我不禁有些发笑,明明心里已经作了决定,叫我来,不过是找个人让他更坚定些罢了。 李德全很快就跑了进来,康熙沉声道:“传朕旨意,即日起开释二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和八阿哥,命他们回自己住处,除老八外,明日照常早朝。” “喳。”李德全应了一声,便又出去了。 我这么多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可不到一秒钟又悬起,胤禔自是不能被开释,可是康熙也没有,开释十三。我连忙道:“皇阿玛,还有十三哥。” 他眯着眼看了我一会儿道:“朕知道。” “哈?”我一愣,“您知道?” 他笑着点点头道:“朕当然知道刚才并没有下旨开释老十三。” “为什么。”我不解。 他倒没有隐瞒,直说道:“朕不想他卷进这场风暴里,就像朕不想你卷进来是一样的道理,你懂不懂?” “为什么?”我还是不解,康熙是颇喜爱十三,但也不至于…… 他道:“朕有自个儿的私心,也不必瞒你。当日他额娘过世时,朕曾答应过他额娘,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必将保老十三周全。等大局已定的时候,朕自会开释他。”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却万分不愿他这样做。只怪我不能告诉他,他把十三这一圈禁,就是十三年,胤禛登基的时候,十三才得以开释。 转眼便是康熙十四七年的除夕,康熙不想把十三卷进这场风暴,也不想把我卷进来,对我的禁足令仍是没有撤销。我靠在窗前发呆,去年的除夕,我是被圈禁,呆在逐玉阁里;今年的除夕,我又被禁足,还是只能呆在逐玉阁里。还是圈禁好,圈禁了,他们还都会来陪我过除夕夜,胤禛……我摹的想起了他的承诺。他曾说过,不管日后会怎样,他的每一个生辰都会与我一起度过,而今年,他就没有。我们之间隔的东西真的太多太多了,倒真应了那句话,“相爱容易,相守难。” 罢了,我叹口气,披上披风,准备去延禧宫。良妃如今的身体,决计不会去参加什么除夕宴,我倒不如去她那儿陪陪她。 带着婉儿走到逐玉阁门口时,竟见胤禛迎面而来,我们两个,又已是三个多月未见。 “要出去?”他柔声问我。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他苦笑了两声,为我让开了一条道:“那你去吧。” 我看了看他,低头就往前走,心中默念着:“不能相守,不如不见,不能相守,不如不见……”。 “优儿。”他忽的在后面低唤了声。 我心里一酸,再也忍不住这些日子以来的思念,回过身直奔他怀里。 他一只手搂着我,另一只手轻轻拍着我的头,嘴里低声呢喃道:“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 什么都抵不过他的这句话,我的眼泪滚滚而落,心里道:“胤禛,我也好想你。”只是嗓子像被什么堵着,硬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婉儿见状,在旁轻声说道:“格格,四爷,进屋说话吧。” 胤禛点点头,拥着我进去。 还是在往年过除夕的阁楼里,婉儿备了几个菜和一壶酒,便下去了。我和胤禛相对而坐,心里有千言万语,此刻却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对我举杯道:“来,我们干了这一杯,除夕快乐。”他的眼底泛起泪花,声音有些哽咽。 我举起杯子,终于道了一句:“我……我好想你。” 他放下杯子,站起身一个箭步走到我面前,拉我到怀里便低头吻我。我顾不得手中掉落在地上的杯子,紧紧地抱住他,回应他的感情。只是耳边不只是听见了杯子落地的声音,还有……我猛地推开胤禛,向门口看去,看见了脸色煞白的十四,还有一只掉落在地上的,紫色的风车。 呆立了半天,十四俯身拾起了风车,走到我跟前道:“你的新年礼物,收着吧。”他的语气里,无喜无悲。 我接过风车,只觉得它似有千斤重。 十四忽然冷笑了几声,看着我道:“我来的……还真不是时候,你们继续。”说完,他便转身离开,只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在我的视线里。 我握紧手中的风车,只觉得一下子痛心彻骨,再没有力气去应对身旁的胤禛…… 44 复立 “哼,朕还没闭眼呢,他们一个个就这么沉不住气了!”我还没进乾清宫的大殿,已经听见了康熙暴跳如雷的怒喝声。李德全讪讪地对我点点头,示意我快进去。 我快步走进大殿内,一个折子就飞到我脚边,伴随着康熙的声音,“你看看,都是什么东西!” 我对康熙福了福身,捡起地上的折子看了起来。折子写得很简洁,大意就是劝康熙尽快立储,并保举十阿哥胤誐,说他聪慧,是做大事之人。我收起折子,笑着摇摇头,上前递给康熙道:“皇阿玛,您又何必为此生气,如今太子被废,储位未定,自是都人心惶惶。” 他苦笑着叹了口气道:“老八在,他们就保举老八;老八不在了,他们就保举老十。他们倒是把朕接下来的路全都给铺好了。哼,还不止这个,保举老四、老九的也大有人在,朕开释了他们,储位之争倒愈演愈烈了。他们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我没有说话,心里却暗想,如今已是康熙四十八年二月中旬,三月的时候康熙便要复立太子,看来是现在朝中诸皇子间储位之争已达到白热化的程度。再看看那些递折子的人,甚至连当朝的宗亲大臣也卷了进来,此情此景怎能不使他感到震惊。 “唉……”康熙终于长叹一口气,坐了下来,“朕这一次废太子,倒让自个儿看了个清楚,原来这些年,他们早就坐不住了,一个个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你说,朕如今究竟还能信谁?” “您是爱之深,恨之切。”我笑着道:“皇阿玛,其实有的时候也不必太认真,很多事情,身在皇家,就是必然,不是吗?” 他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忽然一笑道:“你这语气,倒像凌双。” 我一愣,又笑了。这话确实是良妃对我说的,她和康熙彼此了解竟已到了这样的地步,只可惜,始终相爱不能相守。倒又是应了那句话,“相爱容易相守难”。 从乾清宫出来,才走了几步,我就看见了胤禛。我们又已两个月未见,除夕那日十四走后,我便无心再去应对胤禛,捧着风车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多留一秒也只是尴尬和难堪罢了。 他看见我,快走了几步迎上来,拦住我的去路,说道:“不要走好吗?陪我聊聊天。” 我看着他,最终点点头,“好,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他笑了笑,陪着我一起往前走。先是闲聊了几句话,他方才问道:“对了,这几日皇阿玛都和你说什么了?他会对你说的事儿都是不会告诉我们的。” 我心里苦笑了几声,看见他的时候我就盼着他不要问不要问,可他还是问了。到如今,他已经不再是当年的那个胤禛,他不会再仅仅为了想我而来看我,不会再仅仅为了听我的声音而和我说话,不会再……仅仅用一颗爱我的心对待我。从胤礽行刺被抓住开始,我就害怕,可始终,我们还是走到了这一步。我笑着摇了摇头,牵起他的手道:“走,你跟我去一个地方。” 他挑了挑眉,还是跟着我往前走了。我带他去了那个我们常去的湖边,拉着他坐下才道:“知道么,这是整个皇宫里,我最喜欢的地方。” 他也笑着点点头,“嗯,我也挺喜欢这儿。” 我靠向他的肩,便不发一言,只定定地盯着湖面。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有些忍不住,开口道:“优儿,皇阿玛……” “嘘……”我用食指抵住了他的唇,柔声道:“不说话好吗?” 他眉一皱,还是点了点头。 我微笑着继续靠着他,心里却在漫漫哭泣,胤禛,不要再问我有关储位的事,求求你不要。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再次开口道:“优儿,你能不能告诉我,皇阿玛究竟和你说什么了?” 我的心大力一抽,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他到底还是忍不住。我慢慢地离开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他刚要说话时,我笑了笑道:“你记着,现在的皇阿玛心里还有胤礽,你不要轻举妄动。”说话,我转身疾步离开,我怕再留下去,心里的眼泪就要泛到眼底。 三月,草长莺飞,鸟语花香。前日,康熙举行大典,宣布复立胤礽为太子;昨日,康熙又封胤祉、胤禛、胤祺为亲王,封胤祐、胤誐、胤禟、胤祹、胤祯为贝子,并恢复了胤禩贝勒的封爵。在册封时,更是褒扬雍亲王胤禛道:“当初废太子时,并没有一个人替他说话,只有四阿哥深知大义,多次在朕面前为胤礽保奏。像这样的心地和行事,才是能做大事的人。”我听了不禁莞尔,他到底还是听了我的话。 我站在书桌前,一遍遍地在纸上写着胤禛二字,现在也只有这样,可以一解相思之苦。 “格格,”婉儿从外头进来,看着我书桌上的字,低叹了口气道:“您这又是何苦……对了,方才有人送来了一封信给您,您看看。”她说着把信递给了我。 我笑了笑接过信,拆开竟是以轩写的。她请我到十三阿哥府一趟,说是有事相求。 婉儿看我簇起了眉,便问道:“信是谁写的?” 我叹口气道:“以轩,她请我去十三阿哥府一趟。” “您去吧,”婉儿挽住我的手臂道:“除了大阿哥,皇上开释了所有人,昨儿还各有册封,只有十三爷,到如今还是……格格,福晋心里一定很苦,你就去瞧瞧她吧。” 我点了点头,吩咐她备马车,立刻出宫。 十三阿哥府门口,以轩已经站在门口相迎。我走过去,她便上前拥住了我,这些日子所受的委屈像是要一次诉清。 我拍着她道:“走吧,我们进去再说。” 她点点头,牵着我的手走向了她的房间。她低头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忆优最近好吗?我好些年没有看见她了,好想她。不知道,她是不是还认得我。” “当然认得。”我坐到她旁边,“十八阿哥生病的时候,我怕传染了忆优,就把她送到胤禛府里去了。后来虽然……可这几个月发生了太多的事,我还没有把她接回来。不过你放心,有胤禛在,没有人会欺负她的。” 以轩怔了怔,才蓦然地点点头道:“你若愿意,还是把她接到身边吧,你照顾她,我总要放心些。” “为什么不把她接回来呢?”我不解,孩子在亲生的额娘身边不是更好。 她摇摇头,“胤祥现在被圈禁,不知何时才是个头,或许他永远……忆优跟着你,比跟着我要好多了。” 我默然,不知还能说什么。要一个母亲放弃自己照顾孩子,应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吧,但愿我永远也不要体会到这样的苦。 以轩笑了笑又说道:“好了,不提忆优了,提了我心里难受。我今儿找你来,是有一事要求你。” 我握住她的手道:“我们之间还说什么求不求的,你有什么事儿,尽管开口便是。只要我办得到,我都会帮你。” 她点点头,深吸一口气道:“我知道皇阿玛是不会这么快开释胤祥的,可是我想请你去求求皇阿玛,让……让洛榆去陪着她,要不他一个人……太苦了。”她越说语气越哽咽,到最后终于掉下了泪。 我不懂她为何要让洛榆去,明明她心里也应该是很想去伴着十三的不是吗? “不要。”我正想开口说话,却见洛榆开门而至,她看着我道:“格格,你不要听以轩的,你求皇阿玛让以轩去陪着胤祥吧。” “你在外面?”以轩问道。 洛榆点点头,笑着说道:“你们进了屋,我就来了。正思忖着要不要进来呢,你倒先说了我想要求格格帮的忙了。” 我和以轩都是一愣,看着她不说话。 她又笑了笑道:“格格,如果你愿意去求求皇阿玛,那就求他让以轩去陪胤祥吧。我知道,他心里一定也很想见她。” “为什么?”以轩站起来走向她,“他不爱我,我去又干什么呢?他一定更愿意你去的。” “可他也不爱我呀……”洛榆眼里也泛起了几滴泪,“其实若不是我来了,也许这些年,他早就爱上你了。要这样,他的心里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的苦,总有个爱的寄托。” 我的心一疼,又听以轩道:“可现在只有你,能让他有……有……” “有抱着小优的感觉。”以轩说不下去,洛榆接过她的话道:“可是,做了替身这么多年,你还忍心见我再去做别人的替身?”她摇摇头,叹口气道:“你去陪他吧,把这十三阿哥府交给我,我会好好打点的,直到你们被开释的那一天。” 以轩无言,上前拥住了洛榆。 我听着她们的对话,心里百转千回,为何在眼前的人反而不知道珍惜?以轩和洛榆对十三,都是一片痴心,十三却视而不见;兰羽对胤禩,更是一往情深,胤禩也只是置若罔闻。 回到宫里,我直奔乾清宫,李德全在门口拦住我道:“格格,您现在不可进去,皇上在和十四爷谈话。” 听见十四,我一愣,才说道:“那我在门口等一会儿,等他们谈完了我再进去。” 李德全点点头,便与我一起在门外候着。等了约摸半个时辰,才见十四从里头出来,他看见我,停住脚步站了一会儿,扭头就从我身边离开。 我回头想要喊他,那句十四却像卡在喉咙口,怎么都喊不出来。罢了,还是让他怨我吧,总比惦念着我好。我摇摇头,转身走进屋内。 看到康熙的时候,心里却还在想着十四除夕夜离去时孤寂的背影,鼻子直发酸。 康熙看了我一眼道:“怎么,看见朕就想哭?” 我摇了摇头,对康熙行礼。 他一笑,道:“朕始终不明白你,你告诉朕,你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我还是摇了摇头。 他也跟着摇了摇头,“你刚才是看见老十四,所以想哭吧。朕先前也一直以为你心里的是老十四,可这些年看着你和老四的相处,朕又觉得你心里的那个是他。但转念一想,你瞧见老八难受,也会跟着难受;你瞧见老十三被朕圈禁,会比谁都心急。朕是真看不懂了,你心里,到底是谁?” 我看着康熙,渐渐垂下了头。对胤禩,我是心存感激;对十三,我是又怨又愧;对十四,我是百般无奈,对胤禛……我是刻骨铭心。 “罢了,朕不问你了。”康熙轻笑一声,“对了,今儿不是来请过安了吗,怎么又来了?” 我抬起头,深吸一口气,走到他跟前道:“小优有一事不明白,想问问您。” 他点点头,示意我问。 “为什么您已经复立了太子,还不肯开释十三哥?”他说过,他是不想十三卷进这场风雨里,现在一切都恢复正常了,我的禁足令也解了,他为何还是继续圈禁着十三? 他想了想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什么时候是时候?”我追问。 “等朝中没有人要与胤礽争储的时候。”他倒也干脆。 我的心一下子冷掉,没有人争储?那就等到雍正登基吧,十三原来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被圈禁,历史错了,不是圈禁十年,是十三年。我闭上眼道:“那小优有一事相求。” “你说。” 我抬起眼帘,“皇阿玛,请您准许他的侧福晋富察·以轩去陪他,好不好?” 他看着我,出了一会儿神道:“好吧,朕让以轩去陪他。” 我没有惊讶他的爽快,毕竟他并不是因为恨十三而圈禁他,他是想保他周全。以轩、十三,你们一定很开心很开心地过日子,再见面,便是十三年后的事了…… 45 无悔 太子复立,储位的争夺暂时得以缓和,经过这次圈禁,他们每个人多少都有些收敛。我特别想去瞧瞧胤礽,不知道这些日子他的情况怎样,康熙复立他为太子,恐怕他自个儿心里都不舒坦。只是,我若这么冒失的去太子府似乎也说不过去,可他又是万万不会上我这逐玉阁来。思来想去,我决定去乾清宫附近候着,想来他总要去乾清宫面圣。 给康熙请过安,我便留在离乾清宫不远的围廊上,等胤礽出现。才站了一小会儿的功夫,我便听见后面有人唤我道:“小优?” 我回头,一眼看见了不远处的胤礽。看起来他的精神还不错,站在原处对着我微微笑着,也是一位谦谦君子。我笑着福了福身,“二哥。” 他笑着向我走来,“怎么在这廊子里站着?身边儿还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你是刚从皇阿玛那儿请过安出来?” “嗯,刚从乾清宫里出来。”我与他并肩而行道:“想找你说说话,又不知道往哪儿去找,只好在这儿等着,哪知才一会儿,你就来了。” “你在等我?”他有些惊喜地说道。 “对啊,”我点点头,“想看看你最近好不好,去年在木兰围场,你那么……我就有些有些担心你现在怎样了。” 他停下脚步,侧过头看我,笑了笑道:“在这宫里,除了敏儿竟还有真心待我的人,谢谢你。” “谢什么?”我低下头,又继续往前走,“我只是……不想敏儿在天有灵,看了你现在的样子会难过罢了。二哥,你不要再和皇阿玛对着干了,好不好?” 他嘴角浮起一丝私有若无的笑,轻声道:“再过些日子,就都由我做主了,我何必还和他对着干?” 我听了心里忽然直发毛,什么叫都由他做主了?他又在谋划什么?“二哥。”我停下脚步喊住他,“不管你在想什么,都不要付诸行动好不好?纳敏不会想看见……” “我自有打算。”他打断我道:“现在的胤礽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胤礽了,小优,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放心,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自暴自弃,我一定会干出一番大事来。为了她,我一定会。”说完,他对我一笑,转身疾步向乾清宫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发怔,我只觉得他和从前确实不一样了。从前的他,有些优柔寡断,有的时候甚至像一只温驯的白兔;可现在的他,眼睛里透的那种睿智干练,却丝毫不输于任何一位皇子。看到他这样的意气风发,我应该高兴才是,可偏生历史摆在眼前,他越是这样,我就越是为他担心。康熙二废太子的时候是真的对他恨之入骨,他走错一步,就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怎么站在这里发呆?”耳边传来胤禛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回过头去,见他就站在我身后,看着我刚才看的地方道:“你在看什么?乾清宫?” 我又看过去,胤礽的身影早已消失,只剩下乾清宫那一座冰冷的宫殿。我喃喃道:“我在……看一个走了不会回来的人。”说完又觉得自己很失常,忙抬起头,对上了胤禛询问的眼神。我摇摇头道:“我胡说呢,没有,我只是看着那红墙绿瓦出会儿神罢了。” 他点点头,扳过我的身子道:“你宁愿在这里发呆,都不要见我?你这些日子为何总躲着我?为何每每我到逐玉阁,你都闭而不见?” 我看向他,鼻子就开始发酸。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看见胤禛出现不再喜悦,取而代之的是心里的潮湿,像大雨将至。我做了一个深呼吸,摇头道:“我没有闭而不见,只是你来得都不凑巧……” “鬼话。”他低喝道:“你根本就是不想见我,不是吗?那你至少要告诉我原因吧,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因为除夕夜老十四的突然出现,还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满?你总要告诉我吧。” 我看着他,还是摇头,不发一言。 他终于有些被我激怒,用力抓住我的双臂道:“你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以前那个善解人意的你呢,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为胤祥的事儿有多伤神,你为什么就不能为我分担一点忧愁?你为什么还偏偏要我觉得更烦躁更不安。” 手臂被他抓得有些疼,我蹙起了眉,却还是不知道要说什么。我懂他,我知道他为十三的事儿烦心,我知道他终究是雍正大帝,他不会只知道我这儿的儿女情长,他不会觉得“利用”别人有什么不对。可是,他又懂不懂我?要我为他分担,要我善解人意,那么谁来为我分担?我的苦我的痛我的为难我的犹豫,又有谁来懂?从他在我手心写下“皇位”二字时,我已经失去了在这宫闱里继续生存下去的勇气,如今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我已经在硬撑着,这些他又到何时才能懂? 半晌,他终于放开了我,紧皱着眉道:“优儿,我是真的越来越不懂你,我越来越不知道你整天在想着什么。可是有一件事儿,我心里清楚,那就是……”他说着用手指点着自己的胸口道:“你,一直都在这里。”说完,他依旧皱着眉,闭上眼在我额头上一吻,越过我大步向乾清宫而去。 我转身,慢步向逐玉阁挪去。“你,一直都在这里”“你,一直都在这里”“你,一直都在这里”……满脑都是这句话,心里却空落落的,仿佛我的心,不知道被丢在了哪儿。 转眼康熙四十八年的除夕又至,今年我不再被禁足,康熙更是准许我到交泰殿与他们一起共赴除夕宴。我带着婉儿往交泰殿去,心里确实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当年被圈禁时,我最盼望的便是除夕和胤禛的生辰,可如今,我最怕的,也是这两日。今年的生辰,胤禛依旧没有遵守他的诺言,没有与我一起度过。其实我早有心理准备,可到了那日,还是不免失望。 到了交泰殿前,康熙竟安排我与那些个阿哥们同坐一席,说是兄妹们理当坐在一起,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我心里无奈,面上却不好推辞,只能坐下。右边是十四,左边是胤禩,而胤禛,好巧不巧,正坐在我的对面。席上还有其他人,对我来说却没什么可在意的,这三人,我能应对好了,已是大幸。 我尽量的不看他们,只是低着头,一口一口地吃菜,他们几个也都不说话。我们这一桌的冷清明显的与别桌形成对比。吃着菜,心里蓦然想起了十三,不知道他和以轩此时过得怎么样。我已听了以轩的话,把忆优接了回来,今儿本来她也吵着要来,可我料想场面的尴尬,不肯带她来。她倒还算懂事,哀求了几声,见我不为所动,也就罢了。不知道是不是太专注地想心事,一口菜噎在口中,我猛地咳起嗽来,打破了我们这一桌的宁静。 “你怎么样?”竟是胤禩和十四同时开口问我。 我顾不上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咳着嗽。 十四替我盛了一碗汤,递给我道:“快喝几口,小心些,别又噎着了。” 我感激地看他一眼,端过汤就喝,却又被烫着了。一时间,我又是咳嗽,又是伸着舌头喊烫的,估计样子也颇为滑稽。 胤禩端过汤,边吹着边说道:“想想也是滚烫的,怎么不吹两口就往嘴里送?” 十四歉疚地说:“八哥,是我不好,我应该想到的,害她又烫着了。” 我边咳嗽边对十四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放在心上。一抬头,看见了举着酒杯的胤禛,他嘴角带着几分戏谑看着我,头一仰,一杯酒一饮而尽。我已不再感到悲痛,只觉得有三分凄凉,他在戏谑什么?戏谑胤禩和十四对我的关心,还是我的不知所措心不在焉?可是他不该戏谑的不是吗?为什么关心我的,始终不是他。 我咳了好一会儿,终于停下,笑着对胤禩和十四点了点头,表示感谢。胤禩笑着摇摇头,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继续从容地品酒。十四也摇了摇头,却看向了胤禛,随即一笑,附到我耳边道:“你信不信,他现在心里肯定在想,为什么他不是坐在你身边。” 我一愣,也低声开玩笑道:“那你不怕等会儿他派人暗杀你?” 十四哈哈地大笑起来,总算是为我们这一桌带来了些许生气。 我看向胤禛,他微微蹙了蹙眉,却被我看在眼中。我承认我是故意的,十四故作亲密附到我耳边说话我岂会看不出,可我也配合他,与他讲悄悄话,就是想到他刚才戏谑的表情,想气气他。其实是很小孩子的行为,可看到他蹙眉的一刻,心里却不免有些欢喜。 席散的时候,十四坚持要送我回逐玉阁,胤禛什么都没说,看都未看我一眼,就从我们身边走过。我看着他远去,点点头,答应十四送我。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到了逐玉阁门口,他才从怀里掏出一只红色的风车道:“你的新年礼物,你若愿意,就收着吧。” 我笑着接过风车道:“这是你送的第三只红色的风车,怎么,你特别喜欢红色?” 他显然有些惊喜,“你都记得那些风车的颜色?” 我点点头道:“是啊,都记得。你还没告诉我,为何总是红色的风车?” 他绽开了笑容道:“红色喜庆,我看你老是闷闷不乐,想让你开心些。” 我对风车吹了一口气,它便转了起来。我看着风车道:“看到这些风车,我是很开心,谢谢你。”我又看向十四,“我本来还以为你不会再理我,哪知今年竟还有风车收。” 他摇摇头道:“我本就知道你心里四哥有多重要,只是一直一厢情愿罢了,又怎会生你的气。我只是气自己,为何就是放不下你……”他自嘲地笑了笑道:“我就是这么傻,对不对?” 我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他忽然把我揽入怀中道:“你知不知道我为何一直放不下你?那是因为你一直放不下我们。你还记不记得,那年我在木兰围场对你说,你若选择了四哥,就铁了心陪在他身边,不要再管我们的死活,你却没有听。小优,有的时候我真的很恨你,你能不能有一天,彻底把我们放下,能不能……” 我任由他抱着,却无言相对。我也很想把你们放下,我若可以放下一切,我就可以和胤禛很快乐地在一起,可我就是做不到,我能怎么办? 日子一天天的过,忆优已经快七岁了,我每日就在逐玉阁里教她写字诵诗,再不就是去延禧宫里瞧瞧良妃,转眼大半年已过,又到了秋狝的时节。若要说在这段日子里有什么可欣喜的也不过就是两件了,一是良妃的身体这段日子有所好转,偶尔能自己起身去院子里晒晒太阳了,不再整日的躺在病榻上;二是……以轩又替十三添了个儿子,看来他们即使被圈禁,日子过得倒也不错。 我一直想和康熙说今年不去秋狝,可他还是把我算在内了,还特许我带着忆优一起去,我也不还在推辞。他毕竟是皇帝,即使宠着我喜欢我,我也不能为所欲为。 不知道是不是锻炼出来的,现在坐马车,我竟不会晕车了,兴许是习惯成自然了。一路风尘,不过几天的功夫,我们已经赶到木兰围场。这回康熙没带多少人,阿哥中也只带了胤礽、胤祉、胤禛、胤禩和胤禟,其他人都被留在了宫中。 到达围场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接近午夜,康熙交待了几句,大家就各自回自己的屋子了。我回到屋里,躺下了却还是怎么都睡不着,明日就是十月三十——胤禛的生辰,这回难得都在宫外,他会不会来与我同过?翻来覆去了将近半个时辰,还是没有入眠,我起身穿好衣裳,便向离行宫不远处的草地去。 木兰围场,这儿也有我太多太多的回忆了。我曾在这里和以轩畅谈到天明,我曾在这里听胤禛说要娶我,我曾在这里看着胤禩为了我挡了一箭……也曾经在这里,我第一次对胤禛感到深深的失望。 正坐在草地上看着星空出神,一件披风披到了我身上。我的心微微一颤,回头看见的是胤禛微笑的脸庞。他挨着我坐下道:“我怎么都睡不着,走到这儿却瞧见了你,你说巧不巧?” 他只穿了一件单衣,我愣了愣,赶紧把身上的披风解下道:“怎么把自个儿的披风解下给我?我不冷,你快披着,别生病了。” “别忙。”他拦住我,又给我把披风披好,“我才不冷,你自个儿感受一下,是你的手热还是我的手热?” 确实是我的手凉,我撇了撇嘴,却伸手环住了他的腰道:“可你也不能只穿一件单衣,这样……你会不会暖一点?”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举动,只是心里一感动,便不由自主了。 他身子僵了僵,也伸出一只手搂着我的肩膀道:“是啊,暖多了。” 我便依偎着他,不再说话。这样的举动,这样的亲密无间,为何此时会如此的陌生?胤禛,我们是不是太久没有在一起了,那么我们的心,还在一起吗? “如果一辈子都可以这样,那该多好?”他在我耳边柔柔地说道。 我拥着他的手紧了紧,心里道:“除非有一天你不是那个想要做皇帝的胤禛,否则在我们之间怎么会有一辈子?”等将来有一天,他成为雍正,便是杀权臣除兄弟的时候,而我却如十四说得那样,放不下他们那群人,试问我如何装作什么都不知晓地与他共度一辈子?我看向天上的星辰,忽然想起了一事,我问道:“胤禛,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他看了看天色道:“四更天了吧,怎么了,你是不是困了?困了就靠着我睡一会儿吧。” 四更天,我心里一喜,那就是新的一天了,也就是说,此时已是十月三十,胤禛的生日,我们当真在一起。 见我一个人傻笑,他点了点我的鼻子道:“怎么了,乐成这样?” 我笑着道:“现在已经是十月三十啦,你的生辰。生辰快乐。” 他倒像是已经不记得了,愣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啊,我都给忘了。” “天知道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我忽然凑上前,在他脖子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他低哼一声,却没有推开我。我看向他,柔声问道:“我咬你,你怎么还不推开我?” 他看向我,低头吻了吻我的唇道:“我愿意被你咬,行不行?” 我轻笑一声,继续靠在他怀里。我不用问他今晚为何如此的温柔,不用问他为何不对我生气了,我只想要守住这一刻,短暂的可以与他相依相偎的时刻。待回到皇宫,那一切烦心的事儿就又要隔在我们中间,那就又不知到何时,才能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相拥而坐了。 在木兰围场已经呆了十多天,他们去打猎的时候,我就百无聊赖地到处闲逛,整个围场的地形都快要就要烂熟于心了。 “小优,上马来。”胤礽不知什么时候骑着马踱到了我旁边,他把手伸向我,便要拉我上马。 “不行不行。”我摇摇头道:“我不会骑马的。” 他笑了笑道:“我会呀,你放心,上马来吧。我带你在这围场里溜一圈儿。” 我有些犹豫,可见他坚持,还是把手伸给了他。他用力一拽,便把我拉上了马,我侧身坐在马上,胤礽吩咐我抱好他的腰,便策马急驰起来。 还从来没有这样地骑过马,幸好我现在已经不会晕了,否则这样的颠簸怎么了得。不过策马奔驰的感觉还真是不错,风迎面而来,两旁的景色急退而去,最重要的是,坐在马上,可以很强烈地感受到马儿的率动感,甚至让人觉得自己也在舞动似的。 奔驰了好一会儿,胤礽慢了下来,到最后变成慢慢地踱步。他笑着道:“怎样,策马奔腾的感觉怎样?” 我大声答道:“好极了——好像所有烦心事都被吹散在风中,不见了——” 他把马停了下来,看向我道:“你也有烦心事儿?说来听听,看我能不能帮你。” 我看了看他,摇头道:“没事儿。你继续骑吧。” “你啊……”他笑了几声,“你是不是喜欢老四?” “你怎么知道?”我惊讶地看着他。 他看了我一会儿道:“来这儿的第一天,我晚上睡不着,就出去溜达溜达,结果看见你和老四在湖边……我就知道了。” 竟然被看见了?我一怔,还半天没缓过身来。 胤礽拍了拍我的头道:“其实也挺好,以前我就觉得老四不错,你要能和他在一起,我也就放心了。”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在一起?谈何容易。首先就是我们俩的兄妹关系卡在这儿,就算撇开了这层关系不说,横亘在我们中间的事情太多了,要完全忽略掉那些事儿,我做不到。”在胤礽面前,我也不想隐瞒什么,一直以来,他都对我敞开了心扉,那我也当然真诚相待。 他想了想,忽然笑道:“那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一个在乎名分的人。” “重点是……”我说到一半却又打住。何必多做解释,我是不在乎名分,却不是因为兄妹的关系不能与他在一起,胤礽忽略了我刚才的后半句话。 “是什么?”他追问道。 “没有,”我摇摇头,“没什么。” 他忽然带着一丝复杂的笑看向我,说道:“这件事儿……你放心,我会帮你的。” 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点点头,便又叫他策马奔腾起来。风啊,如果可以,请把我的心事都带走,从此以后,我要过得更开心。 后日便要回宫,我和胤禛无忧的日子也该结束了,这两日,我天天陪着他一起打猎,其实只不过是珍惜能够在一起的分分秒秒而已。 “你拿走我的箭,我怎么射?”胤禛哭笑不得地看着我道。 “可是那只松鼠很可怜,你怎么舍得射它。”我怀里抱着一把弓箭,不肯还给他。这样的戏码几乎天天发生,但他从来不会生气。 我们正在一块儿胡闹着,却听见了胤礽的声音,“怎么两个都在呢?” 胤禛看向他,对他行礼,我也跟着福了福身。 胤礽看向身边跟着的太监,那太监地给了他一碗东西。他接过那只碗便递给胤禛道:“我刚才打了只梅花鹿,新鲜的鹿血赏赐给你了。” 胤禛闻言,脸色立刻变了,皱眉道:“太子,这万万……” “我赏赐的东西,你敢不接?”胤礽似笑非笑地看着胤禛,我在一旁却不太明白。 胤禛为难地看了我一眼,接过了那碗鹿血,却还在犹豫着没有喝。 胤礽催促道:“快喝了他,我要看着你喝。” 胤禛又看了我一眼道:“那么还请你等会儿带优儿离开。” 我不解,刚想问,胤礽又道:“你先喝了它再说,何况,我是不会伤害小优的。” 胤禛再次看了看我,皱起眉,头一仰,喝下了那碗鹿血。他把碗还给胤礽道:“现在你可以带她走了。” 胤礽却一笑道:“你放心,这周围……很安全,别人进不来,里边的人也跑不掉,你自个儿看着办吧。”他说完又对我一笑,带着太监离开,留下呆若木鸡的胤禛和一脸茫然的我。 我走近胤禛两步,刚要开口,他却又离开我些距离道:“不要过来。你走远些,越远越好。” 我不解,“为什么?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说着又走近他几步。 “滚。”他几乎怒吼道:“离我远一点,听见没有?” “你……”我看着他的样子,忽然醒悟过来,刚才胤礽赏赐的是……鹿血,而鹿血是……天啊。怪不得那日他说他会帮我的,这哪儿是在帮我啊。我又想起了刚才胤礽离开前说的话,他的意思是……他有人在四周把守着,所以别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跑不掉。我想着倒退了几步,离开胤禛大概两三米远的距离,心疼地看着他。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他的样子越来越痛苦,嘴里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眉头蹙紧到几乎拧在一起。他看向我,怒喝道:“他……他不止给我喝鹿血,竟还下了药。” 我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男女之事我虽没有经验,但还知道些。胤禛这样是撑不了多久的,胤礽摆明了就是想让我们生米煮成熟饭。我看着他越来越痛苦的样子,心里有如千万条小虫在啃噬,生疼生疼的。罢了,既然爱他,这还有什么看不开的……我实在不忍看他这样下去,也知道他不能再这样下去,终于把心一横,一步步地走向他。 “你干什么?你滚!离我远点儿,听见没!”他怒吼,想要远离我,却已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 我快走两步,上前抓住他的手臂道:“我愿意。” 他眼里闪过惊讶疑惑感动,忽又推开我道:“你知不知道我喝了什么?你走开。” “我知道。”我又走上前拉住他的手臂,“我知道你刚才喝下去的是什么,有什么作用。我也是真心地告诉你,我愿意,因为,我爱你。” 他看着我许久,忽然一把拉我入怀,“我也是。”接着便以从未有过的热情吻住了我的唇。我也抱着他,心里是三分紧张三分害怕,呢喃道:道:“我……我没有经验。” 他忽的一笑,柔声道:“我知道。”语毕,又吻住了我。我也不再害怕,索性把自己全都交给了他,一切由他。 ……………… 几番温存,他将我紧紧地揽入了怀中。我知道自己从此便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可是心里却没有一丝的后悔,这是此生的挚爱,有何可悔? 他柔声道:“回去后,我就向皇阿玛请罪。” “不要。”我用手指抵住他的唇,“不要去,他不会知道的。更何况,你何罪之有?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他拥着我的手又紧了紧,“你真的……不后悔?” 我点点头道:“优儿无悔,因为,优儿爱胤禛。” 他不再说话,只是抱紧我,再抱紧我…… 46 劫难 回宫已有两日,那日本来想去找胤礽,可后来想想,他的本意是想要帮我,我又怎么去责怪他?更何况,我本就没有怪他。 站在阁楼的窗口,远远的就看见了楼下越走越近的胤禛,心情也跟着飞扬起来。他到楼下时,一抬头看见了我,便微微一笑,加快了步子,我也走向门口,倚着门框等他。 还没瞧见他的人,已经听见了他的声音,“优儿,今儿在朝堂上,皇阿玛又夸我了。他说我沉着稳中,还要其他兄弟都跟着我学学。”说话间,他已经走到我面前,笑意盈盈地看着我。 我笑着摇了摇头,沉着稳重?怎么到了我跟前就像个孩子般的来炫耀康熙的夸奖了。 “怎么,你不认可皇阿玛的话?”他拉着我的手进屋。 “哪有?你四爷当然是沉着稳中啦,只不过是还像个小孩子一样,被皇阿玛夸奖了还要来炫耀一番。”我揶揄道。 他点了点我的鼻子道:“你呀,明明就知道这些话我只会告诉你,怎么还笑我?” “我就是笑你呀,怎样?”我抬头,略带挑衅地看着他。 他一把将我拥入怀中道:“我哪敢怎样,只能由着你笑了。” 我知道,这是他对我才有的宠爱与纵容,便抱着他,不再说话。 沉默了一会儿,他开口道:“优儿,我想了很久,虽然从前你说过要保持现状,不要嫁我,可是我们已经……你答应我,如果可以,你会嫁给我。” 我离开他的怀抱,摇头道:“即使我愿意,现在还可以嫁吗?你想想,我如今是你的妹妹,你能娶自己的妹妹吗?” “现在是,不代表以后也是,”他看向窗外道:“你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有能力让你嫁给我。” 我看着他的眼神,那里头充满抱负与自信。也许吧,等那一天他成为雍正帝,他会娶我,只是……那些横亘在我们中间的人和事,并不会因为他成为皇帝而有所改变。就算我可以不去管胤禩他们,他也真的可以不介意吗?还有十三,虽然胤禛现在什么都不说,可是他心里怎么又不曾怨过我,他的十三弟被圈禁,多多少少也是由我而起。他现在是不知道十三会一圈禁就是十三年,心里总想着也许皇阿玛哪天气消了就会放了他,就像当年圈禁我一样,了不起两三年,那么等知道了后呢?十三最美好的年华在圈禁中度过,他不会怨我才怪。罢了……还是不要想,一想起这些,我就会连面对他的勇气都没有,就怕走到最后,我们还是悲剧收场。 这两个多月,在我的坚持下,胤禛只是偶尔来看看我,有时候,胤禩和十四也会来小坐,巧得很,他们三个从未遇过。这也好,省的面对面的尴尬。 虽然一切都好像相安无事,我却越来越心绪不宁,只因这两个月,我的信期……延后了。一直都很准,这两个月却从不见红,近几日更是常有恶心的感觉。我虽没有经验,但这点常识还有,我很清楚,自己十有八九是怀孕了。呵,怎么就这么巧,居然一次就……我从一开始的恐慌到慢慢的平静,现在,我已经可以接受这样的事实。只是,我不知道发展下去会怎样。现在才两个月,大家看不出,再过几个月呢?我要怎么办?越想头就越痛,却又不想告诉胤禛,他若知道我怀了他的孩子,想必也会为难吧……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寻了堕胎药…… “格格,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奴婢还想来叫你呢。”婉儿端着洗脸水进来,笑着道:“今儿一定又是您第一个到乾清宫请安。” 我笑着点点头,由婉儿帮着梳洗完毕,却迈不开去乾清宫的步子。恶心的时候越来越多,仿似我的妊娠反应特别明显,到了乾清宫,让康熙看出来,那该怎么办? 看我站在门口犹豫,婉儿问道:“怎么了?您今儿不想去乾清宫?” 我摇了摇头,向外走去。不管怎样,去了再说,尽量忍着就是,大不了到一到就走。 那些个阿哥果然还没到,康熙一个人坐在书桌前,像是在翻阅奏折。我特意没让李德全通传,站在门口看了他一会儿,才进去。 他听见声响,抬头看是我,挑了挑眉道:“怎么也没人通传。你挺早啊,又是第一个到。” 我福了福身道:“皇阿玛吉祥。小优当然早了,逐玉阁离这儿近嘛。” 他笑着让我起身,“来朕这儿,朕和你说说话。” “是,”我朝他走去,“刚才看皇阿玛皱着眉,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儿了吗?” 他冷笑了一声,“朕真是弄不清除胤礽这阵子心里在想些什么,做个事儿的越来越没分寸,他就不怕朕再废了他。” 我看了看他面前的折子,留名是胤誐,哼,弹劾他的二哥来了。“二哥到底年轻,做事儿有时不免是一时冲动,您多担待些,等再过两年,会好的。” “再过两年?”康熙长叹了一口气道:“他都是三十六岁的人了,怎么还要朕总替他揪着一颗心?你看看老四,比他小四岁,可做的事样样让人放心。” 我听见他夸胤禛,不免露出了笑容,这话要让他听见,又要上我那儿炫耀了。 康熙又是叹一声气,“就是你,也比他懂事儿多了。你……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小优啊,今年二十四了吧?” “嗯。”我点点头。 他看了我一会儿道:“朕耽误你了,其实早就该给你找个人家……” “不要。”我心里一惊,抢先说道:“小优不想嫁人,像这么陪在皇阿玛身边就好。” “哼……”,他笑了声,“只怕,你是想嫁的人不能嫁,才这么说的吧?” 我一愣,没有说话。 康熙又接着道:“其实至今朕也没想明白,当初让你在老四和十四中间挑一个的时候,你为什么谁都不选。你现在能告诉朕吗,为什么?你又不是不喜欢,而且他们都是皇子,你为何就不愿意?” 我笑了笑道:“现在告诉您,我能嫁给他们吗?不行吧?既然不行,您就不要问了,好吗?” 他皱了皱眉,“那朕可要给你找个人家了,总不能一辈子留你在身边,哪有格格不嫁人的。” “不要,皇阿玛。”我连连摇头,却觉得一阵恶心,忙捂住嘴,干呕了几下。 “你怎么了?”康熙忙站了起来,担心地看着我,“肠胃不舒服还是怎样?朕宣太医给你瞧瞧。” “不要。”我连忙拉住他,“不用了皇阿玛,我没事儿,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我不想再去害一个无辜的人,若那个太医给我珍视出是怀孕了,恐怕我没命,那个太医也活不成了。从古到今,哪个格格能未出嫁就怀孕的,传出去了还不成了宫廷耻辱? “你确定你没事?”他狐疑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却又不争气地干呕起来,真恨不得杀了自己。 他拉住我道:“你这样,还能不宣太医?朕不放心,你让太医瞧瞧,听见没?” 我无可奈何,却实在不想牵累他人,我这样的情况,百分之九十九是怀孕了,难道为了那百分之一冒险?就算我自己想堕胎,还不知道去哪儿寻药,那个不怕死的敢给我?于是心一横,开口道:“皇阿玛,您不要宣太医了,小优的身体,自己清楚,不必喊太医来瞧。” “你知道自己的身体?”他似乎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别以为自己看过几本医书,就可以充当大夫了。说了听话,让太医瞧瞧。” 我有些哭笑不得,只好说道:“我的意思是,我知道自己是什么病,不必宣太医了。” 他愣了愣道:“那……什么病?” 我才要开口,竟又是一阵恶心,喘了几口气才无奈地道:“您还看不出吗?您都是那么多孩子的父亲了。” 他眉一皱,跌坐在椅子上,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 “八阿哥到——九阿哥到——十阿哥到——”李德全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康熙看了看我,沉声道:“不准离开乾清宫,去朕的书房等着。” 我点点头,向门外走去。他们几个迎面而来,大概是看我脸色不好,胤禩有些担心的看了我几眼。我对他们点一点头,算打过招呼,便疾步向书房去。一直就在怕,怕被康熙知道,这会儿好了,真的知道了……怎么办?我问自己,却依旧得不到答案。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仿佛几个世纪已经过去,康熙才从书房外缓缓而至。我立在窗旁,平静地看着他,他会怎么处理,我心里大概有数。 他注视了我良久,才关门走到我跟前,皱着眉问道:“说,谁的孩子?” 看他一脸严肃,我反倒笑了,“您觉得,我会说?” “你不会,可是朕要知道。”他又踏前一步,几乎贴着我的身子,“说,谁的?老四?老八?还是……” “您不要猜了,即使您猜到了我也不会承认。”我从他身前抽离,走到书桌旁背对着他道:“您知道是谁又能怎样?你能让我嫁给他还是别的什么?您不能。”我回过身看向他,“即使您知道了,还是什么都做不了,那又何必知道?” 他的眉皱得更紧了,“你可知道这样是什么结果?你以为你能把孩子生下来?” “我知道不能,”我笑了笑道:“我知道,皇室绝不容许有什么格格未出嫁就怀孕的丑闻,我也知道您大概会怎么处置,孩子当然不可能出生,我……应该也活不成吧。” “你……”他几步走到我跟前,“你既然知道是这样的结局,又为什么……你疯了?” 我摇了摇头,“我没有疯,可是……我也不想解释太多,总之现在,您想怎么处置,小优都可以接受。” 他叹了口气,再次问道:“朕一定要知道,你告诉朕,是谁?”我摇头不语,他又一字一顿地问:“是——谁?” 我还是摇头,我现在若说了不是害胤禛么?他好不容易在康熙面前建立起来的好形象,难道要为我毁了?我现在……横也是死,竖也是死,何必再拉个人垫背?只是可怜了腹中的孩子,那是属于我和胤禛的,却在尚未成行前就要随他额娘一起去了。 康熙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还能说我什么,便背着手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我也看着他不语,心里却像死灰一般,怎么就走到这一步了……我和胤禛,真的要以悲剧收场。 过了很久,康熙终于复又开口,“你说吧,要朕怎么处置?” 我苦笑着道:“您还能怎么处置?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求一个痛快吧……” “为什么。”他忽然怒喝着走到我面前,“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离朕而去。凌双这样,纳敏这样,现在连你也这样……你们到底要朕怎么做?”他闭上眼睛,便有两行情泪划过脸颊。 我的心跟着一抽,这几年来,他确实待我很好,如亲生女儿一般。想着,我轻轻上前抱住了他,“皇阿玛,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无奈,我知道您不想,可是,您却不能不这样,不是吗?”我顿了顿道:“您就……给我一个痛快吧。”我说着,眼泪也忍不住掉下来。我就要这么走了,就这么离开胤禛…… 他紧紧拥住了我,许久都没有说话。 我擦了擦泪,还是推开了他,努力绽开笑容,“皇阿玛,我爱漂亮,您不要赐我白绫……毒酒吧,让我去的安详一些……”我以为自己可以很从容,但说完还是捂着脸哭出了声。我怎么可能从容,尘世对我来说不是再无可恋,我留恋,我放不下,我放不下胤禛,放不下忆优,放不下十四……我全都放不下。 “好……”他红着眼点点头,“朕赐你……你说吧,你还有什么心愿,朕都依你……”他也说不下去,把头转向了一边。 我哭了一会儿,还是擦干了眼泪,深呼吸一下道:“我只想,再见见那些我想见的人……还有,我想见见十三,好吗?” 他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 我笑了笑,又接着道:“还有,我……我走了,您把忆优送到十三那儿去吧。现在以轩在陪着十三,你送她去,有自个儿的阿玛额娘照顾着,总比旁人好。” 他又点了点头,叹口气道:“你放心,我不会委屈了她的,你还有什么话,朕都会答应你。” “没有了……”我摇摇头,“见过他们每一个人,我就不会有遗憾了……即使……即使我离开了,我……”我还是说不下去,眼泪滚滚而落。 康熙摇着头转过身去,指着门口道:“你这就去吧……朕会吩咐下去,不会拦着你去见胤祥……想见谁,你去吧,晚上……晚上,朕命人把酒端给你。” 我点点头,一步步向门口走去,到门口时,还是停了下来:“皇阿玛,小优不在身边,您也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有时间……常去看看良妃娘娘……”说完,我便向外跑去,再也顾不得哗哗流下的眼泪。 47 道别 一路哭着向逐玉阁走,快到门口时,一抬头,看见了楼上窗口的胤禛,赶紧擦干了眼泪,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往楼上走。 还没进门,已经被他拥入了怀里,“去哪儿了?不是早早的就去了乾清宫吗?怎么这会儿才回来?” 本来忍住了不哭,一听见他的声音,眼泪又似断了线的珠子直往下掉。 他忙拉开我,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受委屈了?是不是早上皇阿玛又说什么了?” 我摇着头,擦掉了眼泪,哽咽着说道:“没有,只是……只是方才去看良妃娘娘,她身子骨越来越不好了,我难过。” 他笑了笑,替我擦去眼角的泪滴,“傻丫头,生老病死人之常事,不要太在意了,让自己难过,啊?” 我点点头,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拉起他的手道:“走,跟我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他边走边问道。 我回头对他一笑,没有说话。 走了些路,终于到了我要去的地方——我们初遇的小桥。他似乎不太记得这儿了,歪着头道:“你带我上这儿做什么?” “你啊……”我笑着摇了摇头,“真不记得这儿了?” 他点头,“真不记得了。”我霎时有些失望,便转过头,看向桥的两岸。一月底的天气,风吹的两岸什么都没了,只留下柳树光秃秃的树干。他忽然拍了拍我头道:“我当然记得这里,我第一次见你的地方,对不对?” 霎时喜悦涌上心头,我嗔怪道:“明明记得,为什么骗我?” 他笑着道:“就想看你失望的样子,我要一下就说记得,哪能看见呢?” 我不再说话,只是笑着看向他。这便是此生的最后一面了吗?当年他身穿紫色长袍,从桥的那一端翩翩而至,一转眼,就已经是十年的岁月,而我就要和他说再见了。差点儿又有眼泪涌上来,我深吸了一口气道:“胤禛,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好,”他点点头,“怎么忽然想唱歌?” “就想唱嘛。” 他宠溺地摇摇头,“好——你唱。” 我挽住他的手臂,靠着他轻声开口: “犹记小桥初见面 柳丝正长 桃花正艳 你我相知情无限 云也淡淡 风也倦倦 执手相看两不厌 山也无言 水也无言 万种柔情都传遍 在你眼底 在我眉间 我心已许终不变 天地为证 日月为鉴 我心已许终不变 天地为证 日月为鉴” 一曲唱完,滚滚热泪控制不住地涌出眼眶,就是这样,就是这样的相遇,又要这样的道别。 他不解地替我擦干眼泪,“怎么了?今儿看见你就在哭,一定是出什么事儿了,告诉我好吗?” 我猛地上前抱紧他,只是摇头,喉咙口堵着什么都说不出。 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在我耳边呢喃着:“优儿乖……胤禛在这儿,胤禛陪着你,不哭了啊……优儿乖……” 悲伤排山倒海而来,我也希望你陪着我,可是摆在我们面前的路却是天人永隔。不知道哭了多久,我终于止住了眼泪,慢慢离开他的怀抱。 他替我擦着脸上的泪,蹙眉道:“你一定有事儿瞒着我,快告诉我,怎么了?” 我摇了摇头,“就是可怜良妃娘娘,没有别的,她一直待我很好,如今却……” “真的?”他不相信地看着我。 我点点头,努力笑着问道:“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也像良妃娘娘一样要离开,你会……” “胡说。”他伸手捂住了我的嘴。 我眨眨眼,示意他放开,又道:“我只是说如果,何况你也说生老病死人之常事,如果有那么一天呢?” “我陪你一起。”他没有丝毫的犹豫,看着我坚定地说出这句话。 有他这句话,此生足矣。我微笑着看向远处,“不要,如果真的有这么一天,你答应我,你还会好好的活着。” “不会的。根本就不会有这样一天。”他扳过我的身子,让我直视着他,“齐优你听着,不会有这样一天,我决不许你先离开我,决不许。” 多么自负的一个人,只可惜,现在还不是你说不许的时候。我还是笑着点点头,用力、用力地看着他,我要永远记得他,即使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我也不要忘记他。 是时候说再见了……我转过身,背对着他道:“好了,方才答应了良妃娘娘,回来一会儿还要去延禧宫的。我这就先去了,我们……我们……我们回头见。” 他在背后轻轻应了一声,我点点头,迈开步子向前走。 再见了,我的爱人,前尘往事,从此一笔勾销,你以后的人生,我将不再参与,就让一切回到原点,回到优儿不曾出现的时候。忘了我,胤禛,忘记你的生命中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人。从今以后,你要像从前那样,一个人开心的笑,开心的生活,开心的为了你的将来而努力,而我,也许会在世界的某一个角落,默默地为你祈祷,为你祝福。真的再见了,我的胤禛…… 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我走进了延禧宫。良妃今日精神不错,正由静姗陪着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她闭着眼睛,脸上挂着一丝甜蜜的笑容,许是想到了她和康熙的过去了吧。静姗瞧见我刚想要叫她,我摆了摆手,失意她下去。她点点头,福了福身便下去了。 我走到良妃身边,将一边的毛毯轻轻盖到她身上。 她眼一睁,瞧见是我,看了看周围道:“真是的,格格来了,怎么都没人吱声儿。” 我笑着道:“是我让他们别出声儿的,刚才本想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娘娘,可又担心您受凉了,没想到竟把您吵醒了。” “没有,”她摇摇头,“我本来就没睡着,闭闭眼罢了……嗯?怎么眼睛看起来红红的,哭过了?” “没有啊,”我绕到她身后,不再面对着她,“也许刚才风大,进了砂子吧。” “刚才有风吗?”她回过头来看我,眼里有些许责怪,“和我还有什么不好说的吗?来,告诉我,怎么了?” “真的没有,”我努力的挤出笑容道:“娘娘,你多心了。” 她看了我一会儿,转过头去:“有什么事儿不要总搁在心里,你的心才多大,能搁的下那么多事儿?” 我不由自主地就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不再说话。太医说良妃熬不过三年,没想到,我竟比她更早的去了。对良妃,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的身子骨了,不过她自己却比我们都看得开,不认为死亡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等自己走到了这一步,倒也能理解她的心思了,死有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对世间的贪恋。 想这么多做什么,有些事情,一直无能为力。我无奈地笑了笑,一抬头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胤禩。他倒自个儿跑来了,省去了我去找他道别的功夫。也不知道为什么,特别的不想说话,我就这么远远地看着他,直到眼眶再次泛红。 良妃眼睛一瞥,也瞧见了他,便招手让他过来。 他笑了笑,大步向我们这边来,我赶紧回过身子,用袖口抹了抹将要掉出的泪。再回过身去,却见他微微蹙眉看着我。心里没来由的一慌,赶紧低下了头不看他。 良妃也回头看了我一眼,摇摇头笑着对胤禩道:“今儿风大,沙子全往小优眼睛里去了,你还是带她走吧,找个没风的地儿闭闭。” 我怔了怔,明白了她的心思,她是想让胤禩问问我心里的事儿。 胤禩点点头,又嘱咐了几句让她好好照顾自己,便转向我道:“走吧,我陪你去走走。” 我点点头,又看了良妃一眼,心里还是放不下。 胤禩看我盯着良妃不走,开口问道:“怎么了?你不用担心额娘,这几天她身子骨好着呢,我们走吧。” 我心里一阵疼痛,转而几步走到良妃跟前蹲下,握住她的手道:“娘娘,那小优先随八哥去了,您好好照顾自己。” 她摸摸我的头发,慈爱的笑着道:“太医都说我这些天好多了,你怎么反而显得更担心了?我没事儿,你照顾好自己才是。快去吧,胤禩在等你呢。” 我点点头,起身随着胤禩出门,怎么都不敢回头。其实我好想对良妃磕几个头,谢谢她这么多日子以来对我的照顾,可是为了不让她起疑,我什么都不能做。良妃娘娘,好好照顾自己,在这世上,你放不下的东西太多了,你为了他们也一定要保重身体……再见了,请允许我在心里叫您一声——额娘。 走到延禧宫的门口,我还是忍不住回了头,看着那儿,深深呼吸了好两下才又重新向前走。 “等等,”胤禩拉住我,“你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告别延禧宫似的,出什么事儿了吗?” 我摇摇头,对他展开了笑脸,“没有,你不要多想了。”我说着指了指前面的小树林道:“走吧,我们去那儿坐坐,好不好?” 他没有说话,只是有些疑惑的看着我点点头,便随我一起往小树林走去。 静静地在小树林里坐了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小优,你心里一定有事儿,而且是大事儿。你告诉我好不好?就当时倾诉,你说出来,心里会舒服些。” 我笑着看向他,微微摇了摇头,“心里有事儿,但只是小事儿罢了,我不想提,你也别问了,就这么陪我坐会儿,好吗?” 他皱了皱眉,张嘴想说什么,但始终没有说。 温文尔雅,翩翩公子,我看着胤禩,就真的露出了笑容。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我出了个上联,让他思量了好久;我也记得,在木兰围场,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替我挡了一箭,差点送掉了性命;还有,在八贝勒府里,他对我关怀备至,在我被圈禁的日子里,更是不顾一切的来看我,与我共度除夕;我更记得,他要被胤禛识破刺客身份时,怎么都不忍心,只轻轻刺我一剑……那些个不愉快,如今我全不记得了,剩下的,只有他对我的好,对我的付出。胤禩,如果还有下辈子,如果下辈子我们还能相遇,我一定还你这份情。 还要留些时间去看胤祥和十四,我终于深吸一口气道:“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 他点点头,看着我道:“心情好些了吗?等到你愿意讲的时候,还是可以来告诉我,好吗?” “嗯。”我冲他一笑,忽的想起了兰羽——他的八福晋,便又开口道:“对了,这些日子,你和八嫂相处得怎么样?” 他耸了耸肩,“还不就那样,你就别操心了。” “你呀,”我边说边从树下站了起来,“八嫂是个好女人,你相信我,她是真心爱你,你要是错过了她,你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他也站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道:“好好好,我知道。就说了你不要操心那么多,怎么还一直絮絮叨叨个没完。” “那你当我啰嗦行不行?”我瞥了他一眼,边向前走边说到:“总之你记住我的话就是,好好对待她,好歹……她是你三媒六娉正式娶回家的福晋,不要让她受委屈,知道吗?”我想到兰羽,不由得有些心酸。当年在八贝勒府里,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只是她不知道,与此同时,她也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当时大夫怕她受不了打击,只偷偷告诉了我,我也一直都没有忍心告诉她。 “知道了。”他跟在我身后,“你放心,只要她自己乖乖的,我才不会去招惹她。” 我停了停脚步,回头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往前走。胤禩,我不希望你也要到失去的那一天才懂得珍惜。 “你是回逐玉阁吗?”他见我不再说话,便自己开口问道。 我摇了摇头,“我要去找十四弟,有些事儿要和他说。他是在书堂里吗?还失去了永和宫?” “你不知道?”他走上前两步,与我并排而行,“昨儿晚上他被皇阿玛派到热河去了,有些事情要处理,这几天你都不会见到他了。” 我哑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胤禩疑惑地看向我,“是很紧急的事儿吗?要不要我派八百里快骑给你送信儿?” 我摇摇头,继续往前走。老天,你怎么这么残忍,就连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他。与十四过往的一幕幕划过眼前,心就一波一波地疼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十四,你对我是这样的好,我却连最后一面,都不能见你……忘了我吧,忘了钮钴禄·齐优,忘了这个总是让你难过的女人,好好珍重自己,你要学会,从此一个人长大。 马车停在十四暂住的地方门口,婉儿扶着我下了车。本来就怀着孩子,又被马车那样的颠簸,我才着地,就忍不住扶着马车干呕起来。婉儿忙上前替我拍着背道:“您没事儿吧?奴婢这儿有些梅子,您要不要?” 我喘了几口气,点了点头。酸涩的梅子到了嘴里,总算才好受了些,我对婉儿说道:“你就在马车上等我吧,我去去就来。” “您一个人真的没事儿?”她还有些不放心。 我摇摇头,“我又不是去上刀山下油锅的,你不用担心。” “可是……”她皱了皱眉,看着我不说话。 我不是很清楚她在担心什么,便拍了拍她的肩,向门口走去。才靠近那门口,守门的两个侍卫就拦住了我。我便从腰间拿出了李德全给我送来的令牌,他说了,只要守门的看见,就会让我进去。果然,他们见牌立刻跪到了地上,向我行礼。 我颔首,吩咐他们开门,他们也很爽快,立刻开了门让我进去。 所不能和皇宫相比,但这座独门独院的宅子也算幽禁,十三和以轩两个人住着算是很不错了。我想了想,大步朝前厅走去,一路上,却连个下人都没瞧见。想想也是,被圈禁在此,能让以轩进来相伴已是很好了,怎么还能宫女太监的弄个一大群? 前厅里空无一人,我正思忖着去哪儿找他们,屋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以轩熟悉的声音,“奶娘,奶娘!”我便笑着向门外看去。 她皱着眉,穿一件湖绿色很素的衣裳,嚷着往这儿走,“奶娘,你在……”一只脚刚跨进屋子,她便抬头看见了我,一时愣在了那儿,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我笑着对她眨了眨眼,示意她没看错。 她摇着头用力揉了揉眼睛,似乎还是不能相信。 我又笑着向前走了几步,歪着头看着她。 “小优……”她的眼泪立刻就泛了出来,三步上前抱住了我,呜咽着道:“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我好想你……好想你……” “我也是……”我紧紧抱住她,眼里的泪水也划过脸颊。 哭了好一会儿,她放开了我,脸上还挂着眼泪却笑着道:“走,我们去书房。胤祥看见你,一定会很高兴。” 我点点头,随着他向书房去。 到了书房门口,她让我先稍待一会儿,自己笑着走进了屋。只听她笑对十三说道:“你快别作什么画了。你可知道谁来了?” “谁呀?”十三淡淡的声音传来,心里就一阵温热,这个声音,我也太熟悉了。 以轩笑了几声,对外头道:“你进来吧。” 我深吸了一口气,向屋内走去。 十三还没有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瞧了我一眼便又低下了头,过了几秒钟想想不对,他又抬起头看向我,确定自己没眼花,手中的笔便掉落在桌上。 我笑着对他张开双臂,他愣了愣,大步上前拥住了我。我靠着他的肩,笑着留下了眼泪。两年了,我们竟已有整整两年的时间没有见面…… 他抱了我还一会儿才放开我道:“你怎么会跑来了?皇阿玛知道吗?你不是私闯的吧?你……” “胤祥,”以轩叫住了他,笑着道:“你一下子问那么多,叫小优怎么回答。” “对对对。”十三忙不住地点头,笑着把我拉到一边坐下,“你快告诉我,怎么跑这儿来了?” “太想你们了呗。”我仔细地端详着十三和以轩,这两年,看来他们过得不错。 “你想我们皇阿玛就让你来?”十三摇了摇头,“才不可能,我太了解皇阿玛了,他才不会随便就让你来看我们。” “是真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皇阿玛多宠我,何况……两年才见你们一面,不算过分吧?哎呀,别说这个了,我听说你们有了一个儿子,抱来我瞧瞧嘛。”我急着转移话题,不想再为何能来见他们的问题上纠缠不清。 “呀。”以轩忽然一声惊呼,“我刚才就是要去找奶娘,告诉他念禛好像吃坏肚子了,我……” “念禛?”我打断她道,“他叫念禛?” 十三笑着摇了摇头,“你看看,我和以轩的孩子倒被你和四哥占满了,女儿叫忆优,儿子叫念禛,再生一个,都不知道还能叫什么了。” 我心里溢满了感动,他们始终想着我和胤禛,其实我们又何尝不是一样,只是只能想念,不能见面。 “好了好了,你们先聊聊,我去找奶娘。”以轩说着站起来向外走。 “你慢慢地走,别又像上回一样摔着了,听见没。”以轩已经出了屋子,十三还在对着外头不放心的嚷着,可见这两年,他们的感情确实很好了。 “她又不是孩子了,哪还要你这么关照。”我揶揄道。 “可她就总做些让人不放心的事儿呀。”十三替我倒了杯水,“比方说前几天,她提孩子缝个衣服,倒把自己的手扎了好几针;再比方说上回,她就是急着去找奶娘,结果摔伤了手;还有上次……”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终于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自个儿停了下来道:“反正……反正我的意思就是,她这个人呀,就是让人不放心。” 我一直笑着看他说这些话,他终于看见了以轩的好,我心里的石头也可以放下了。我喝了口水道:“听你说这些,我真的很高兴,以轩……总算是守的云开见月明了,是不是?” 他叹了口气,点头道:“我自己的心,自己也一直看不清。以前,我总以为自己心里的人是你,”他说着看了我一眼道:“你不介意我说吧?” “这有什么可介意的。”我摇摇头,“我想听,你说吧。” 他点点头,“我总那样以为,可到了这儿,我才渐渐看清了自己的心。刚开始那会儿,我确实是十分地想你,当然,我也想念以轩,想念洛榆,想念不在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我本以为,我最惦念的那个会是你,结果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竟越来越想念以轩。我一件一件的回忆我们之间的事儿,才发现自己是那样的混帐,有这么好的女人在身边,却不知道珍惜……你不知道,当她那一天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那一刻,我才真正的体会到,什么叫欣喜若狂。小优,我现在想想,我大概从前是因为一直得不到你,所以才一直放不下吧。你说呢?” 我也点了点头道:“你能自个儿想明白,当然是最好不过了。以轩是个难得的好女人,你好好珍惜。” “这还用你说。”他伸手拍了拍我的头,“倒是你,你和四哥怎么样了?你心里搁着那么多的放不下,会让自己很累,也会让四哥很累,你懂不懂?” 我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只是低下了头。我当然懂,可是懂又能怎样?此生已无缘。 十三看我低头不语,又说道:“小优,我从小到大真的没有看见四哥对谁这么上心过,也没有看见他在谁面前会像在你面前那样放松、那样自在,我只是想告诉你,有些事情,不该你想的,就不要多想。” 谈到胤禛,心里的泪就会忍不住。我叹口气摇了摇头道:“不要说这些了,我们的事儿,我自己心里有数。难得见你一次,就不能谈谈你吗?” “你……”他刚想说什么,以轩从屋外进来了,便眉一皱,咽下了后半句话。 我也不再理会他,看向以轩道:“怎么不把孩子抱来?我好像看看念禛长什么样子呢。” 以轩笑着到我身边坐下,“我也想呀,可他正熟睡着,我不忍心喊醒他。她可不像忆优小时候,只要随便那么一哄,马上就能睡着,忆优……”她说着忽然停了下来,想来是谈到不在身边女儿,心里不好受了。 我握住她的手道:“忆优我照顾的很好,你别看她才七岁,懂的可多了,绝不会丢她额娘和阿玛的脸。” 她点了点头,又和我说起了在这儿生活的点点滴滴。我就那么握着她的手认真地听着,这该是最后一次听见以轩的声音了吧? 相聚的时光总觉得短暂,一晃就两个时辰过去了,天色已晚,是我和康熙约定的回宫的时间了。我起身抱了抱以轩道:“我该回去了,以后……以后再来看你们。” 以轩看着我,泪水涟涟,哽咽着道:“那你记住了,有机会……有机会一定要来啊。” 我点点头,忍住眼泪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猛地转身就走。 “小优。”以轩在身后又喊了我一声。我想要不顾一切的出门,却还是忍不住跑回去紧紧抱住了她,眼眶里的泪水也滴落下来。 十三叹着气走过来拍拍我的背道:“好了,快回去吧,惹恼了皇阿玛,他下次就不让你来了。走吧,以后……以后总还有相见的机会。” 我点点头,放开以轩又紧紧抱了下十三,终于狠下心,一步步地向外面走去。当大门在我身后关起的时候,我还是身子一软,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那扇门关起,便是永别。 回到逐玉阁,天已经全然黑了,也该是交待一切的时候了。我让婉儿随我到卧室,关上了门,从锁着的柜子里拿出了胤禛的画还有十四的风车。“你来,”我唤她到跟前,“这些东西我就放在这个柜子里,钥匙现在给你,你替我好好收着,知道吗?” 婉儿只是摇头,却不说话。 我把钥匙塞到她手中道:“你听我说,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很重要,如果……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也要把它们都烧给我,知道吗?” 她还是摇头,眼角却留下了泪水。 我莫名的一慌,拉住她的手道:“你怎么了?” 她蹙眉道:“格格,没有什么是不能告诉婉儿的,您告诉奴婢,是不是皇上知道……知道您怀孕的事儿了?” 我一怔,抓紧她的手道:“你怎么知道我怀孕?” 她叹了口气,“奴婢是您贴身伺候着的丫环,您两个月没有……而且,这些天您总是恶心想吐,奴婢还猜不倒不是太笨了。” 是呀,我早就该想到了,这件事儿瞒得了谁也瞒不了她。我点点头,松开她的手,“你既然知道了,我也不必再隐瞒。是,今儿早上去给皇阿玛请安,被他知道了,你说……他还能留我的性命吗?” “那怎么办?”她急得皱紧了眉头,“奴婢去找四爷来商量商量?” “不要。”我想了想道:“这件事儿,你不要告诉他。还有,你记着,无论谁问起你,你都回答你什么都不知道,否则……我怕你很快就要跟了我去。” “奴婢愿意跟您……” “不需要,”我打断她,心里却很是感动,“你若真心为我好,就好好的活着。这些东西,等我去了之后,你记得烧给我。” 她哭着直摇头,外头响起了李德全的声音,“皇上赐酒一杯,纯聿格格领赏。” 终于来了。我把东西收进柜子里,对婉儿道:“刚才我说的话你一定要记着,你什么都不知道。对谁都是这么说。”说完,我就往屋外走。 婉儿拉住了我,哭着道:“您不要喝那酒,您……” 我笑着摇摇头,扳开了她的手走向李德全,接过了他端着的酒。 李德全低头道:“格格,您喝了吧,一下就去了。” 我点点头,看着手中的酒。再见了,康熙;再见了,良妃娘娘;再见了,胤禩、十三、十四、以轩……也再见了,我的最爱,胤禛,我们若有缘,来世再见。我头一仰,一杯酒喝下了肚…… 48 重生 《忆清魂》48 重生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49 回京 《忆清魂》49 回京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0 别苑 《忆清魂》50 别苑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1 死心 《忆清魂》51 死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2 誓言 《忆清魂》52 誓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3 真情 《忆清魂》53 真情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4 难题 《忆清魂》54 难题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5 决定 《忆清魂》55 决定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6 出嫁 《忆清魂》56 出嫁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7 新家 《忆清魂》57 新家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8 逝去 《忆清魂》58 逝去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59 59 《忆清魂》59 59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0 家宴 《忆清魂》60 家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1 完整 《忆清魂》61 完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2 死别 《忆清魂》62 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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