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中校先生》 第1节 ━━━━━━━━━━━━━━━━━━━━━━━━━━━━━━━ 本文内容由【猫了个咪】整理,海棠书屋网(<a href=" target="_blank"></a>)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你好,中校先生》 作者:苏格兰折耳猫 【内容简介】 梁和这辈子有两件事出乎她的意料。第一,她会结婚。第二,她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顾淮宁笑睥着她,眼神笃定:“其实我和梁小姐一样,都是无意结婚的人。可上天捉弄,我们都是必须结婚的人,所以我觉得,我们两个结婚,是对这个问题最好的解决方法。” 一桩军婚外加一位高深莫测的中校先生。随之而来的,是一场跨越婚姻围墙的攻坚战。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天之骄子、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梁和,顾淮宁┃陆承汶,陆时雨,贺安敏等 【正文】 第一章:楔子 梁和这辈子有两件事出乎她的意料。第一,她会结婚。第二,她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结婚那天好友贺安敏摸着她的婚纱爱不释手,外加一脸艳羡的表情,“姑娘,你说你这辈子要么不嫁人,要么嫁的就不是人。” 梁和补妆的手轻轻颤抖了一下,唇彩涂花了一片。安敏看见了赶紧抽出一张纸给梁和擦了擦,顺带又揶揄她一句,“怎么了,夸一夸你老公都激动成这样。” 梁和无奈,“敏敏,别闹了。” 顾淮宁。 化妆间的门大开着,她坐在那里只要视线一转就能看见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从认识到决定结婚他们见面的次数不超过十次,而且每次见面他都是穿着军装,像如今这身正统的黑色西装打扮,还是第一次。梁和看得有些恍惚。 清贵疏冷。这是梁和看到他时唯一想起的形容词,她蓦地就有些想要嘲笑自己。怎么说她也是杂志社的金牌记者,资深作家。怎么到了顾淮宁这里,她就愣是再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后来又一想,这不能全怪她,他们才见过几次面啊,看上去那么高深莫测一人,怎么可能就让她给摸得透透的呢。 她坐在那里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的就见他转过身来,视线落在了她身上。这视线莫名其妙就让梁和局促起来,她拖着婚纱的下摆踩着5cm的高跟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本来就不怎么习惯穿高跟鞋,这一紧张没站稳,又差点歪倒。贺安敏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胳膊才没让她真摔倒,站稳之后她就慌忙低头去整理婚纱,连安敏在一旁的打趣都没来得及理会,松开她的手就准备往前走。 他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是淡淡的,直到看到她向他走来,才缓缓地向她伸出一只修长的手臂,等待她来握住。 就是这么一个人,梁和想。 第二章:三堂会审 清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半,她揉了揉有些凌乱的头发,走到卫生间去梳洗。镜子里的女人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原本一双灵动的眼睛此刻耷拉着,眼睛下方一层隐约可见的青色都说明梁和这一夜睡的并不好。 梁和知道,她是有轻微的认床症的。婚后她从自己蜗居的小公寓搬到他们的新房,新房是由顾家父母也就是梁和的现任公婆操办的,她跟顾淮宁在婚前一次也没来过,第一次来就是婚礼结束的那天,他跟她一起进房,随着她挑了一间,任何意见也没发表就跟着进来了。 他们并没有分房睡,这点有点出乎梁和的意料。 第二日梁和醒来的时候,枕边早已空了,现在满屋子一看,并没有顾淮宁的身影,看样子他是不在家。她站在厨房的流理台前小发了一会儿呆,灌给自己一杯热牛奶之后决定去卧室再睡一觉。因为结婚杂志社放了梁和两周的婚假,可是顾淮宁并没有提蜜月这个词,而且新婚第二天早上就不见了人影,看来这两个礼拜她将无所事事。 将牛奶杯洗好扣回原处,梁和站在卧室门前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正准备进门补眠的时候,玄关处的门锁咔嚓一声响了,门被打开,顾淮宁从门外走了进来。打了一半的哈欠顿时就僵在了那里,梁和愣愣地看着顾淮宁。 相比之下,顾淮宁就淡定了许多。他看了她一眼,微微一个颔首便径直向更衣室走去。 他对她的态度从来都是疏远而有礼。不论婚前还是婚后,刚开始梁和还稍微有些心里障碍,可是后来她就慢慢习惯了,本就该如此,不是么。 她至今还记得顾淮宁是如何向她求的婚——当然,如果那也算求婚的话。他就那样坐在自己的对面,深绿色的军装外套上敞开着,透出里面浅绿色的军装衬衣。整个人透出一种很随意的魅力,如同他的话,他说:“其实我和梁小姐一样,都是无意结婚的人。可上天捉弄,我们都是必须结婚的人,所以我觉得,我们两个结婚,是对这个问题最好的解决方法。” 她记得自己那时正襟危坐,听到这话便傻了,不知道如何回答。可是后来梁和想了想,不论她当时如何回答,他都稳操胜券,因为他给了她一个必须答应的理由。 愣神间,顾淮宁换好衣服从更衣室走了出来。挺刮的军装穿在他的身上,除了干练英俊之外,更衬出他的淡漠与清冷。梁和自觉两人之间没什么好谈的,点了点头便准备回卧室睡觉,不料顾淮宁却唤住了她。 “梁和。”她的名字他叫起来真是一点也不别扭,不像她,每次想要喊他都要犹豫半天。 闻言她转过身去,做认真聆听状。 “下个星期一我会回部队,有些事情要处理。”他幽深的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说道。 梁和点点头,他回去工作,然后她自己安安静静地度过这两周的婚假,这样其实最好不过。 顾淮宁审视了梁和片刻,看面前这个姑娘反应平淡,最终还是开口道:“今天是周五,还有三天的时间。我们需要回一趟顾家。” 回顾家?这对他而言似乎不是个什么大问题,可梁和想想他的背景都觉得头疼,顾长志顾将军的小儿子,那是多少人捧在心尖上的人啊,可想而知,到时候想要来检阅她这个新婚老婆的长辈们有多少。 顾淮宁也自然明白她的顾虑,安慰她道:“你不必担心我的父母。” “好。”梁和轻声说道,说起来她对自己还是没多大自信,但是有一句话说的好,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他们结婚之前梁和只见过他的父母一次,他们见到她,表情严肃一丝不苟,最后倒也没对顾淮宁的选择有什么质疑。 此时正值秋天,梁和裹了一件薄薄的枣红色外套站在楼下等着去取车的顾淮宁。低头打量一下自己,白净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一股无奈。出门之前她曾翻箱倒柜的找衣服,结果却让她郁闷的想要把自己埋掉,除却几件御用的晚礼服之外,她的衣服基本上都是休闲装。犹豫了好久,才挣扎着换上。 走出卧室的时候,顾淮宁盯着她看了几秒,仅仅几秒都足以让她感觉到煎熬。好在最后他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走吧。” 他率先走出家门,梁和羞愧万分之后跟了上去。 黑色的奥迪稳稳地停在了梁和的面前,顾淮宁探出手臂为她打开副驾的车门,梁和稍稍一愣,便弯腰坐了进去。 车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柠檬香气,顾淮宁脱掉了外套,只穿着一件浅绿色的军装衬衣。梁和只瞥了一眼就断定这男人是个衣服架子,可是受军人身份所限,他很少穿西装。目前为止,梁和就只在婚礼上见过一次。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一座独门小院的门口,梁和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她竟然什么都没带的来拜访自己的公公和婆婆!一阵懊恼过后梁和转向顾淮宁:“我们不需要带些东西么?” 顾淮宁看她一眼,答道:“不用。” “可是……” “他们不会介意。” 哦上帝!梁和拍拍自己的脑门跟着顾淮宁下了车。 虽然事先做足了心理准备,可是真正踏入顾家大门的时候梁和还是免不了在心里惊讶一把。看着会客厅里一排的长辈,梁和努力控制自己夺门而去的冲动。身边的男人似乎见惯了这样的阵势,低低一笑,问候诸位长辈。长辈都笑着应着,到了梁和这里,笑容里就多了几分打量了。 顾母李琬一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儿子,就眉开眼笑。她是顾长志的第二任妻子,但是却为他生育了两个儿子。这样一来顾家就有了三个儿子,长子顾淮清,在南方某省任省委书记,倒是不常在家。次子顾淮越是李琬的长子,和小儿子顾淮宁一样,都在部队工作。李琬年轻的时候是顶顶的美人,看样子,顾淮宁的容貌多遗传自她。 “这么早就来了,吃早饭没?”李琬说着打量了一下梁和,只见这个姑娘站在小儿子的身边,身高合适,容貌清秀,至少是拿得出手了,也不枉他们这一家人摆出这副三堂会审的架势了。 “吃过了。”顾淮宁笑着说道,然后侧头问梁和,“你呢?” 梁和原本白净的脸上因为他突然的靠近浮现出一丝红晕, daviddoff cool water清新的味道席卷而来,她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开口答道:“喝了牛奶。” “怎么可以只喝牛奶?”李琬略带责怪地说道。 梁和刚想答不饿,就有一只手臂将自己揽住,宽大的手掌轻轻抚弄她头顶的软发,滑过她耳廓的时候她能轻易地感受到那温暖和粗糙的触感。他的掌心一定有茧,梁和突然想。只听他在一旁说道:“梁和昨天累坏了,所以今天早上多睡了一下,又赶着来看您,就随便吃了一点儿。” 这样的小动作看在李琬的眼里已是暧昧不已,再加上顾淮宁这模糊不清的表达,李琬看向梁和的眼神便多了一份笑意。梁和却是大囧,天知道他们昨天结束婚礼之后都是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了,回到家里都是匆匆洗一个澡躺到床上就睡,哪有什么旁的心思啊。可是现在顾母一定想多了,她不知如何解释,只好道:“我去厨房帮忙。” 李琬看着梁和仓皇的背影,笑意收敛起。这个儿媳妇不是她挑的,是儿子自己声明要娶的,她自然不能拒绝。可是身为顾家的女主人,顾淮宁的母亲,她有这个资格来调教这个儿媳。 “儿子,你先去客厅陪你的叔父们说说话。” 顾淮宁当然知道母亲的意思,他轻轻一笑,揽了揽母亲的肩膀,“妈,梁和比我小七岁,你不要太为难她。” 李琬斜他一眼,“知道你宝贝你的媳妇。” 顾淮宁但笑不语,视线却是淡淡地落在那个正在厨房忙碌的身影上。 厨房里是一片兵荒马乱。梁和手忙脚乱地给张嫂打下手,张嫂只得无奈地看着这个姑娘给自己越帮越忙。眼看着她拿着一把切骨刀就要去切排骨,张嫂赶紧上前阻止:“小姑娘诶,别把你给伤着了。给我吧。” 梁和愣了愣,不好意思地把刀递还给张嫂,张嫂无奈,只得安排她去处理那条刚刚运回来的一条鱼。 顾淮宁走到厨房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梁和这个小姑娘正卷着袖子与那条鱼作斗争。明明是怕血,却还是忍着下手的模样让顾淮宁莞尔。想了想,他走了过去,一把拿过了她手中的刀。 梁和被他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只得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刮鱼鳞去鱼鳃。 “不擅长做饭?”他开口问道。 梁和低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没出国之前跟外婆住,外婆做得一手好菜。出国之后则是完全靠西餐凑合,一个三明治总比满汉全席来得简单。” 真是意料之中的事,顾淮宁淡淡一笑,把手中处理好的鱼交给了张嫂,将手放在水龙头下认真清洗。“学学做饭吧,跟张嫂或者你的外婆。”说着他揽着她的肩膀走出厨房。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梁和觉得羞愧极了,他这样的人,看上去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竟然会下厨,最起码比她好。总不能每次两人在一起的时候都让他洗手做饭吧,去外面吃更不是长久之计。 张嫂的手艺极好,做出来的东西美味的让人差点把舌头和着食物一同吞掉,看来顾淮宁让她跟张嫂学学做饭还是抬举了她。可惜,面对如斯美食,梁和还得一边正襟危坐地吃着一边回答顾家长辈们的各种问题。 “淮宁啊,结婚之后你媳妇不跟你一起去部队么?”问话的是顾淮宁的二叔,顾长明。他和顾淮宁在同一个军区工作。顾长明担任政委,而顾淮宁则在下属某集团军。 “梁和还有工作。”男人淡淡地回答道,言下之意自是不去。 “哦?这倒没听你提起过,和和在哪里工作?”李琬看着梁和问道。 “在市里一家杂志社。”梁和认真回答道。 李琬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之后就不再说话了,梁和不知道她的意思就不便冒昧开口。她记得顾淮宁在结婚之前曾亲口承诺,他们要的不过是这一层关系罢了,实质内容并不重要。所以按理说她犯不着辞掉工作离开c城。 “那你小子就把新婚媳妇丢在c市回部队?哎,我说梁和啊,你舍得么?”小叔顾长安笑着打趣面前这对新婚夫妇。 梁和立马绯红了一张脸低下头去,顾淮宁瞥了自家最没正形的小叔一眼,护犊似地揽住梁和的腰,“小叔,放过我们家小姑娘吧。” 此言一出,众人俱笑,都放过了这个话题。 梁和算是逃过一劫,可心脏却仍旧快速跳个不停。周身氤氲着大卫杜夫淡淡的香气,挥之不去。再抬头看顾淮宁时,淡漠中带有轻微的笑意的表情,让她微微晃了神。 第2节 回到家时已是傍晚,梁和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换上舒软的拖鞋向浴室冲去,那背影在顾淮宁看来,仓皇地像在逃一般。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地笑意。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姑娘是聪明的,他想做的,不用他明言或者暗示,她都能配合的很好,连他一向精明的母亲都被瞒过,于是对于这桩婚姻,顾淮宁最初的印象是——不算太坏。 第三章:不可侵犯 梁和曾经被贺安敏问到过这样一个问题——假如有一天早晨醒来看见枕边有一个男人,你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正待梁和想答案的时候,好友贺安敏已经大大咧咧地替她给出了答案,“你这还不简单嘛,像你这种不愿意结婚的人,一个男人睡在你身边唯一的可能就是一夜情!” 一夜情。记得当时自己的反应是反手给了贺安敏一个爆栗子。现在看看身边的男人,梁和想,如果让他知道她脑子里现在的想法,估计给她的待遇就不仅是一个爆栗子了,大卸八块似乎都是可能的,因为他看上去是那样的,嗯,神圣不可侵犯。 看了下床头的闹钟,才六点而已,梁和揉揉自己一头凌乱的头发,下了床。顾淮宁是今天上午的飞机飞b市,他们结婚一场,好歹这在家的最后一天得能吃上媳妇做的饭吧,她的手艺不精,午饭和晚饭自然应付不来,也只能拿好打发的早饭来练练手了。 梁和比较拿手的是西式早餐,两片吐司加一个煎蛋,再搭配上一杯温度正好的牛奶,着实是不用费什么功夫体力。可问题是,顾淮宁会喜欢吃么?部队里也会有西式早餐么?梁和想来想去,还是觉得算了吧。 快手快脚地洗好了米开始煮粥,将买来的腌渍小菜拌好,又下楼买来了安心油条和包子,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已经将近七点了,梁和看着满桌子的早饭,顿时松了一口气。 顾淮宁在七点的时候准时醒来,走到厨房的时候看到早饭时着实是愣了一下。那个女人背对着自己坐在椅子上,白色的连帽衫将细长的栗色卷发盖住,头一点一点的,似乎是在打瞌睡,又似乎是在等他。 竟然准备了早饭,顾淮宁迈开长腿向餐桌走去。 “梁和。” 睡梦中的梁和听到有人喊自己,便挣扎着从梦中醒来,悬空着的双腿一个不小心没踩实,她险些摔倒,幸亏顾淮宁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梁和清醒过来,一抬头,便撞向顾淮宁那双似笑非笑的黑色双眸中。 “你、你醒了?”一紧张,说话结巴了,梁和顿时想埋了自己。 顾淮宁松开她向那头走去。“嗯,你准备的早饭?” “唔,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梁和拿起勺子为他盛粥。 顾淮宁眉毛一挑,大致扫视了一下饭桌。油条和包子看样子都是现买的,小菜调的倒是色泽鲜明,不禁让人食指大动,但是他隐约记得,这菜是从结婚那天就在冰箱里放着的,独独自己面前这碗粥,是这姑娘自己准备的。 “还不错。”某人下结论。最起码,精神可嘉。 梁和不好意思地笑笑,坐下来一起吃早饭。 顾淮宁是十点的飞机,早饭结束之后顾长志的警卫员就来接他去机场。警卫员冯湛是一个刚满二十岁的小伙子,与梁和差不了几岁,见到梁和的时候大大方方的叫了一声嫂子,倒是把梁和给叫红了脸,站在门边让他进来。 顾淮宁正站在镜子前打领带系肩章,梁和看他穿军装倒是看习惯了,只是从未认真地看过他的肩章。二杠两星的肩章,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军衔。 “我回去部队一段时候,有什么事电话联系,如果找不到我就直接联系冯湛。”顾淮宁交代梁和道,“冯湛,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多照顾照顾你嫂子。” “是,首长,保证完成任务!” 冯湛笑嘻嘻地行了一个军礼,顾淮宁好心情地赏给了他一个毛栗子,又转身看向梁和。此姑娘愣愣地站在墙边,低着脑袋不知道正在想什么。顾淮宁沉吟了片刻,伸出一只手扣住她的脑袋,另一只手拨开她额前柔软的刘海,轻轻地在那里留下一个吻:“我走了。” 梁和被这薄凉的吻惊得猛然抬头,撞进他那一双晦暗不明的眸子中,瞬间她又移开视线,低声道:“我送你。” ∞∞∞∞∞∞∞∞∞∞∞∞∞∞∞∞∞∞∞∞∞∞∞∞∞∞∞∞∞∞ 新房距离c市的机场倒是不远,加上冯湛的车速不到十分钟就抵达了机场。顾淮宁率先下了车,梁和正准备跟下车,却被他阻止。 “我自己进去就可以,冯湛也不用跟。” “那、那你自己小心。”梁和犹豫了片刻缩回了身子,透过滑下玻璃的窗户看着顾淮宁挺拔的身影越走越远,没入人群中,直至不见。 看背影,这个人似乎独立独行惯了,天大的事儿自己也能一个人解决。她自己不就是一很好的证明么。 “嫂子,团长走了,您不开心啊?”冯湛透过后视镜看着梁和一脸纠结的表情,试探地问道。 “你说,他是团长?” “您还不知道呢,您看首长的肩章,二杠两星,标准的陆军中校军衔,是b市军区的下属集团军的防化团团长。您可别看咱们团长才三十一岁,那实力可不容小觑。” “他没跟我说过这些。”梁和想了想说道,也是,他会跟她说这些才怪。 “嘿嘿,团长这个人,公私分明的很啊,一般部队上的事儿是不会跟家里掺和的。您别看团长是顾将军的小儿子,他现在的职位跟老将军可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还有淮越大哥,他们可都是真男人。” 冯湛提起来顾家男人时一脸佩服的表情,梁和坐在后座无声的笑了笑。 “嫂子,我送您回家去?” 梁和想了想,道:“好。” 第四章:风雨来临 顾淮宁走下飞机的时候,b市正在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似有一片浓雾,只有远处航站楼的灯光隐约可见。走出航站楼,找到团部接机的人,是司机小张和陆时雨。 “团长可来了,陆主任还担心这又是雾又是雨的飞机不飞呢。”小张笑着上前接过顾淮宁的行李。 顾淮宁闻言低低一笑,弯腰坐进了猎豹车的后座。陆时雨站在后面愣了愣,向前一步坐进了副驾。透过后视镜陆时雨看到顾淮宁靠在座椅上假寐养神,便关掉了后排的阅读灯。只是淡淡一眼,就能看见他眉目间的疲倦。她转过身去,不一会儿听见他低沉的声音从后排传来。 “时雨。” “嗯?” “什么事这么急着叫我回来?” 原本阖着的双眼懒懒睁开,黑色的眸子里有一闪一闪的光泽。见他抬头看向后视镜,陆时雨慌忙低下头去:“上边来了通知,说这星期会有领导下来视察。参谋长说,不能少了您这个一团之长。” “视察?”顾淮宁看着窗外被雨帘遮住的景象,眉头慢慢蹙起,“谁?” “好像是顾长明顾政委。” 顾淮宁从未在部队里提起自己的身份,鲜少有人知道他的背景和他与顾长明的关系。他只是觉得奇怪,为何那天回家的时候不曾听二叔提起过。他沉吟了片刻,说道:“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事儿,顾政委也从来不是兴师动众的人。” “说是如此,但是还是少不了您这个坐镇的。到时候领导一来,咱们的头头不在,像什么话。”陆时雨笑着接到。 顾淮宁淡淡地看她一眼,不再说话。 车子拐弯驶进了部队大院,门口站岗的士兵对照了牌照之后放了行,车子稳稳地停在了领导的宿舍楼前,顾淮宁率先下车,嘱咐司机小张:“送陆主任回去,路上小心。” 说完,高大的身影转身离去。 陆时雨打着伞跟了下来,“淮宁!” 原本细软的女音在一片浓雾听起来有些尖利,顾淮宁站住,有些莫名其妙地回头看着陆时雨。在男人疏冷的眼神里,陆时雨原本喊住他的勇气渐渐冷却,她笑了笑,“还没祝你新婚愉快。” 顾淮宁挑了挑眉,道:“谢谢你。” —— 顾淮宁洗完澡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从c市到b市,长时间的飞行让他整个人都疲惫极了。除却中午那顿马马虎虎的飞机餐,一天下来正正经经吃过的,就是那顿早饭了。难怪此刻胃部有些微烧灼的感觉,他有胃病,不允许有这样不规律的饮食习惯。 他在窗户前站立了片刻,桌子上的军线电话响了,修长的手指按下免提,二哥顾淮越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淮宁,听说你回来了?” “晚上七点到的。” 顾淮越低低笑道,“新婚感觉怎么样?我很遗憾没能去参加你的婚礼。” “二哥。你最近是不是闲得慌?” 电话这头的顾淮越听得出弟弟的心情不佳,也不再调侃,“行了,我听乾和说,二叔要去你们团里视察?” “嗯。” “你回家没见到二叔?” “见了,但是二叔只字未提。” “哦。”电话两头的兄弟两同时蹙起眉头。 过了一会儿,顾淮宁这头笑了出来,“不管怎么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顾淮越也笑,“嗯,你自己把握分寸就成,别弄得两家都下不来台,尤其是母亲那里,你得想好怎么交代,我觉得这事儿其实没那么复杂。” “行,我知道了。”顾淮宁答应一声就切断了电话,再望向窗外时,雨下的更猛了,外面的天气一团糟,一如他此刻的心情。 第五章:被算计了 梁和第二天出现在杂志社的时候,贺安敏很是惊讶。一把上前抓住这姑娘向茶水间走去。 “我说,姑娘,你不是新婚么,你不是两周假么,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算算时间一周都没呢。” 一头雾水的梁和明白过来了,轻轻一笑,眉眼弯弯的很是好看,“顾淮宁回部队了,我在家待着没事儿干就干脆来上班了。” “什么?回部队了?前前后后就四天,他就回部队了?”。 “他应该比较忙吧。” “老天,要是这男人是我老公我非得崩溃不行,也亏得你能受得了。” “军人都是这样。”组织上有需要,自己二话不说就得赶到。梁和取出一次性纸杯泡了杯红茶喝。 “嘿嘿,看不出啊梁和,才当军嫂没几天,就这么有觉悟了。”贺安敏奸笑着搭上梁和的肩膀,揶揄她道。 听到这话,一口红茶卡在嘴里差点没喷出来,咽下去之后梁和怒瞪了贺安敏一眼,踩着小高跟走出了茶水间。贺安敏见状也忙跟了出去。 “别啊,梁姑娘,说你几句就走了,赶紧给我汇报汇报你的新婚感受,不,初夜感受——” 越说越离谱了,梁和揉了揉额迹,刚想给贺安敏一个爆栗子,就有人喊住了她。梁和循声望去,是杂志社人事部的主管,简宁。看着简宁一张冷脸,贺安敏没骨气的打了一个寒颤先闪了人,梁和一头黑线地看着她的背影,转而看向简宁:“有事么,简主管。” 简宁透过厚重的眼镜深深地看了眼前女子一眼,才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你这假直接去主编那里销吧。” “为什么?”梁和惊讶道。 “我也想知道。”简宁愣愣地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离去。 梁和站在原地愣了几秒,转身就向主编办公室走去。 梁和站在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不一会儿就听见里面传来的低沉男声:“进来。” 门咔嚓一声打开,陆承汶从黑色的大理石桌后头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梁和。他穿着黑色的开司米衫,电脑大开着,桌上还摆了几份摊开的文件,看样子在她敲门之前他在工作。 梁和有些不好意思,“你的秘书不在,所以我直接敲门进来,打扰你工作真是不好意思。” 陆承汶一双黑色的眼眸盯着她转了几转,过了一会儿才低声开口道:“没关系,有事么?” “是这样的,我之前请了两周的婚假,现在因为一些原因我只休了四天,所以我想来把假销掉,需要您的同意。”梁和语速极快地说道,面前主编大人的表情明显不虞,赶快说完赶快消失。 第3节 她说完之后低着头没看他,而陆承汶也不动声色,良久之后才听得他轻呵一声,道:“多少人还嫌两周的婚假不够呢,像你这样提前来销假的人,还真是不多。” 梁和低着头不说话,陆承汶看着她的样子,也不再为难她,只道:“行了,过一会儿我会给人事部打个电话吧。” “嗯,谢谢主编。” 梁和走出去带上门,轻轻呼出一口气,心里顿感轻松不少。看样子她来的时候不对,陆大boss正处于心情不佳的时期,这个时候偏偏有她这样不知趣的人敢去拿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去烦他。想一想,她一定是被冷面王简宁算计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了她。 晚上和贺安敏一起在川菜馆吃的饭,点的鸳鸯火锅。贺安敏涮红汤卤,梁和涮清汤卤。贺安敏总结:之所以能够和梁和成为死党,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彼此双方的吃饭习惯异常互补。 贺安敏边吃边鞭挞简宁道:“没想到简宁那个老处内心竟然这么阴险。” 梁和虽然也讨厌她,嘴巴却不如贺安敏那么毒,“简宁还没那么老吧?” “谁知道呢,整天戴着一副黑框眼镜,那刻薄古板的模样活像一个老女巫。” 梁和浅浅一笑,继续吃饭。 “哎,梁姑娘,吃完饭咱们俩去中贸逛一圈怎么样,据说那儿的秋季时装刚上市。” 梁和想了想家里那惨不忍睹的衣柜,点头答应了。 细长的手指滑过一排排鲜艳明亮的衣服,服务生站在一旁殷勤至极地讲解着,就差没一件件拽下来往梁和身上套了,可是试了半天,梁和还真没一件看上的。感觉不到,还是觉得穿t恤牛仔舒服点儿。 反观贺安敏,手里拎的这几件加上身上试的那一件,足足有四五套了。 贺安敏发狠道:“老娘今天把这工资全押这儿了。”没办法,她看到这些漂亮衣服眼睛都绿了。 梁和累瘫了坐在一旁的茶座里等她,等着等着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直向她走来。 是顾淮宁的母亲,她的现任婆婆,李琬。 李琬看到梁和也是很惊讶,上下打量一番道:“这么晚了怎么也不回家,买东西么?” 梁和轻轻一笑,“嗯,跟朋友一起的。” 李琬哦了一声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站在里面挑衣服的贺安敏。这姑娘看着眼熟,想必是婚礼那天出现过。 “在这里碰见你也正好,有些事儿想跟你说,也省得打电话了。” “嗯,您说。” 顾母沉吟了一下开口说道,“淮宁这小子打小事业心就强,以前他在c市的时候一星期我还能见着一两面,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前年他自己请调到b市去了,这一来一去可就远了,倒是苦了你了。”说着李琬拍了拍梁和的手。 “男人当以事业为重。”斟酌了片刻,梁和说出了这么一句。 “嗯,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李琬宽慰地笑笑,“淮宁说,你比他小了七岁,让我好好照顾你,我寻思着,你现在住在新房里,要想照顾也不方便。这样吧,打明儿起你就回顾园住,我让冯湛找几个兵帮你把东西带过来,你看如何?” 梁和犹豫片刻,说:“我住过去会不会不方便?” “瞧你说的,这家里的三个孩子啊,哪个孩子都不在我身边,连带着你们这些儿媳妇都跟我生分,要我说啊,这一家子住在一块儿才热闹。” 说着顾母询问梁和的意见,梁和还真是犹豫了。心想,顾淮宁不在家,她住过去算什么啊,每天面对一大家子等同于陌生人的人,铁定犯怵啊。想了想,她开口道:“没事儿的,妈妈。我工作比较忙,总是需要加班,而且,顾园离杂志社比较远,来回不太方便。” 李琬倒没想到印象中不爱吭气儿的姑娘能这么直接地拒绝她,气氛稍微僵硬,过了一会儿,李琬轻笑了一下,道:“那也好,就依你了吧。” 梁和算是松了一口气,“嗯,谢谢妈。” 等到送走了李琬,贺安敏才敢出现在梁和身边,此妞解释道:“没办法,你婆婆气场太强大了。我不敢轻易靠近。” 说到底,顾家的人就没一个气势弱的。梁和笑笑,不再多言。 第六章:兴师问罪 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意外地接到了顾淮宁的电话,本就不甚熟悉的声线此刻听来更有些陌生,算起来,这似乎是两人第一次通电话。 “在忙?” “不,快下班了,你呢?”梁和关了电脑拎起包就向外走去,c市天气突变,像贺安敏这样自称为铁人的人都病了请假在家,她自己一人,晚上着实没什么节目。 “刚刚开完会。”听声音似乎是有些疲倦,应该是个不短的会议。 一时间那头静默下来,两人之间也确实无话说,梁和站在杂志社的门口,看着人来人往的车流,想着怎样结束这通电话。 “那你不累么?”她试探着问,顾淮宁仿似愣了一下。梁和后知后觉地想,估计首长大人还不习惯这样的谈话方式,刚想开口打哈哈挽回,便听到他开口。 “你昨天拒绝了妈让你回家住的提议?” “嗯,我确实觉得不方便。”梁和不禁想笑,昨晚才拒绝今天就能接到儿子兴师问罪的电话,莫非他也想让她住到顾园去?按理来说是不可能的。 果然,顾淮宁笑了笑,道:“没关系,我会跟妈说清楚。” “嗯,谢谢你。” 挂掉电话之后梁和还想,顾淮宁还算个不错的人,没把自己往火坑里推。按照贺安敏的说法,梁和小姑娘吧,你别看她安安静静地像只小兔子一样,可是一旦被逼急了,她可就变成犬儿了,藏獒谈不上,最起码是个小京巴儿吧。虽然这话说得不伦不类,但是梁和想,真要住到顾园去,万一起点小摩擦,到时候人家家里就绝对是一致对外了。想了想,觉得自己的决定还是蛮对的。 想通之后的梁姑娘,抱着被子歪到一边儿去睡了。 可电话这头的顾淮宁的心情却没梁和那么好,这一天防化团的所有人看到顾团长,都是乖乖地道一声“团长好”然后绕道而走,可不是么,看团长的表情,谁这个时候上去一句话说不对保准撞枪口上。 参谋长赵乾和看不过去了,私下里批评顾淮宁“扰乱军心”。 顾淮宁凉凉地瞥了这个发小儿一眼,一言不发。 整个防化团的低气压一直持续到军区顾长明顾政委的到来才稍稍有所缓解,顾长明一下车,就看见站在前头迎接的顾淮宁,只见这个顾家小儿子嘴角噙着笑,眼眸里却闪着晦暗不明的情愫。嘿,还真别说,难怪他的大哥顾长志顾将军拿这个小儿子没办法,有时候,这小子看人的眼神就是容易让人发毛。 顾淮宁似是没察觉到自家二叔那略微有些怪异的表情,携着防化团的领导就上前欢迎他老人家的莅临视察了。 “你好,顾政委。” 听这音倒是没听出些许端倪来,只是比平常低了几分。顾长明看了小侄子一眼,伸出手去。 顾淮宁笑着握住了顾长明的手,发小赵乾和站在一旁看着两人这官方互动隐隐想笑。别人不怎么清楚他们的关系,他可是知道的,自打前年顾淮宁请调到防化团,顾长明来这儿次数也不算少了,哪一次不是宾主尽欢,独独这一次情况有些诡异。 陆时雨倒是什么都不知道,上前惯常地握了握手,一伙人就把这些从军区下来的领导拥进了团部的接待室。 一天下来,不管是吃饭还是开会,顾淮宁都笑吟吟地陪着,顾长明看在眼里那是笑在心里,恐怕这小子什么都知道了,就等着他这个共犯开口坦白呢,这么想着,在会议结束的时候,顾长明把顾淮宁顾团长留了下来。 顾淮宁吩咐赵乾和安排好其他领导,自己折身回了接待室。只见自家二叔正泡着两杯明前龙井坐那儿等着他呢,顾淮宁笑了笑,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二叔,你就不累?” 顾长明大笑,“行啊,你小子,这一天是不是都给我端着呢,就等晚上来兴师问罪了,是不是?” 顾淮宁轻啜了一口,淡淡的茶香在体内划开,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松了松领带,整个人慵懒地靠在会议室的沙发上,道:“兴师问罪谈不上,我也知道这不是您的意思。” 顾长明看着这个小侄子,不禁感叹道,难怪他的孙女儿每次见了顾淮宁这个小叔都要抱抱呢,这顾家小子随随便便一个动作看着都赏心悦目,他很难想象,这小子定下来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想到这里,他开口道:“你这门亲事,结的也太仓促了,大哥远在俄罗斯访问,没回来不说,连这个媳妇儿都不是家里给挑的选的,你妈铁定不放心。你还不了解你妈,什么东西不是尽捡好的给你。你妈的意思是,让我先把你拖在部队一阵子,她先考量考量,看看这个媳妇儿怎么样。” 顾淮宁闻言,掀起眼皮看了看顾长明,笑了,“二叔,这么快就全招了,我可还没问呢。” 顾长明也不再跟他玩笑,只是嘱咐他,“不管怎么说,你心里得有个数。还有,也别拿话试探你妈。” 顾淮宁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行了,顾团长,这审问完了,我就先去休息了。你别说,我这回干的啊可是两头都没法儿讨好的事儿,回头事情完了,你跟你妈说说,别让她再为难老朽了,而且,你们这些小年轻的事儿啊,我们还真管不来。我就劝你妈,随你们折腾去吧。”顾长明起身要走,顾淮宁跟在他身后送他出去,听他这么一说,面上淡淡一笑,心里却不是由得多想了几分。 第七章:飞往b市 一觉安安稳稳睡到天明的梁和,第二天工作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麻烦。 原本应该由她接手的采访任务不知为何给了另外一个初出茅庐的新记者,她拿着自己准备好的稿子去找记者部的李韶李主管。 李韶听梁和说了原委,突然想起什么似地一拍脑门道:“瞧瞧我这记性,昨天陆主编还交代了的,今个儿我就忘了。是这样的,梁和,你知道叶赞叶将军吧?” 梁和虽不明就里,但还是点了点头。叶赞叶老将军,梁和还是知道一些的,因为,她和顾淮宁结婚那天,就是叶老做的主婚人。叶老参加过中越自卫反击战,战场之上甚为勇猛,立了大功,九十年代的时候被授予了上将军衔。现在叶老虽七十多岁了,但身体依然硬朗,看上去精神不错。 李韶见状便递给她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梁和翻出来一看,是下半年的采访计划,叶老的名字赫然在列。 “这是下个月咱们杂志社的重点专访人物,其他的人都还挺好说,但是叶将军这个人,你也是知道的,一般是不接受采访的。” 听到这儿梁和算是明白了,“打算派我去?” 李韶笑,“我这可不是落井下石啊,更何况,是陆主编点名让你去的,咱能说不么。” 梁和想了想,这差事啊,干好了,是本分。干不好,就是你能力问题了。她结婚的事儿社里的人是都知道的,可是结婚对象是谁,恐怕连贺安敏都知道地不太全活,想必陆承汶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可是她怎么觉得,这工作安排的怎么这么有针对性呢,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思及此,梁和抿唇一笑,答:“好。那我只有惟命是从了。” 回办公室的路上正巧碰上了陆承汶,陆大boss淡淡地瞥了梁和一眼,随手递给了她一份薄薄的资料。梁和翻开来一开,竟然是叶赞的生平简历与重大事件,更奇妙的是还有一些不太为人所知的生活琐事。 只听陆大boss说,“这些东西在采访之前都记住了,该问的问,不该问的就别问。” 梁和心里虽想,谁也不会犯傻的去问人家你姓甚名谁啊,干记者这么长时间了她连这点都不明白那她算是白混了,面上却仍是淡笑着说好。 陆承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才开口道:“去吧。叶老将军现在在b市,具体地址资料里面有。如果有需要,差旅费可报销。” 梁和:“……” ———— 晚上下班回家,梁和就急急忙忙拨了冯湛的电话,可别看冯湛才二十岁出头,跟在顾长志身边做警卫员已有三年了,深得老爷子的欢心。而且人小伙子脑子也活络,估计能帮上忙。嗯,就按顾淮宁说的,有需要,找冯湛。 嘟声过后那头传来冯湛不太肯定的声音:“嫂子?” 梁和默了一下,答道:“是我,梁和。” 冯湛在那头爽朗一笑,明显没有注意到梁姑娘因为那一声嫂子而略显僵硬的声线,“有事么,嫂子,你可是头一回给我打电话啊。” “你忙么?” “唔,现在有空,怎么了?” 梁和紧着给冯湛具体描述了一下情况,那边听了之后,沉吟片刻,道:“据我所知,上一次想要采访叶老将军的人是xx日报的,前后好像有半年时间呢,嫂子你不是吧?” “半年?”梁和眉头蹙起,她能等,陆承汶能等吗? “哎,嫂子你别急啊。”冯湛听这头有些不对,慌忙安慰道,“叶老不是还当了你跟团长的主婚人了么,我估计嫂子有戏。” “只见一面而已。” “放心吧,嫂子。团长跟叶赞老将军熟着呢,他铁定忘不了团长的媳妇您呐,不行了您问问咱们团长。他一准知道。” 顾淮宁。提及他的时候梁和顿了一顿,过了一会儿对冯湛说,“行,我再想想办法吧。挂了吧。” “哎,嫂子再见。” 倒也不是没有想到顾淮宁,只是梁和下意识地不想拿这点事儿去麻烦他。 也就是说,在梁姑娘的下意识里,虽然顾淮宁这个男人,跟自己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三天,也还算是个陌生人。唔,最起码半个陌生人吧。 想了又想,梁和决定还是暂时不告诉顾淮宁为好。 第4节 第二天,梁和打电话给叶赞将军的府邸,简单地说明了一下自己的意图,并未提及顾淮宁,只单单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对方倒是没有直接拒绝她,只是说,叶老将军最近的身体不太好,话里话外的意思,双方大抵也都清楚。 梁和也不气馁,只是觉得,这样一来,自己便可多了一个理由拜访叶老将军。美其名曰:探病。 于是梁和打电话给李韶简单的交代了一下近期的工作安排后就收拾行李直奔机场。 由于天气原因,今天到b市的航班只有一趟,梁和忙去柜台前换了登机牌,抵达b市的时候因航班延误已经是午夜时分。乘坐这次航班的人不多,通道里空空荡荡的。候机大厅里倒有许多人,因为不少航班的取消,延误在了这里。 出了航站楼,一阵大风刮得梁和直打哆嗦。c市地处温带与亚热带的交界处,秋末冬初的天气并不算很冷,倒是b市,地处偏北,又易刮风,真真是冷的要人命。上了机场大巴二号线好一会儿,梁和才算暖过来。 机场大巴二号线的终点站是梁和事先早就预定好的酒店,大巴在夜色里疾行了两个小时才抵达。夜晚的航班再加上两个小时的大巴颠簸,梁和囫囵地洗了个澡,头发还没干就直接沾床睡了。 一夜无梦到天明。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梁和还不忘感叹,看来自己果真是老了。以前在英国留学的时候,从c市乘飞机到伦敦,再从巴士到布里斯托尔,中途无间断的将近十一个小时的飞行也没让她这么累过,哪像现在,头晕脑胀鼻子酸的。 梁和挣扎着起身梳洗打扮好,带着特意从c市带来的特产生鱼片向叶赞将军家出发。梁和临走前从冯湛嘴里得知,叶赞将军祖籍c市人,就好这口。 第八章:意外相遇 叶宅坐落在b市市郊京山的半山腰,叶赞将军生性喜静,将叶宅安置于此,大有效深山古寺之意。这一带有不少人家,交通也极方便,不到一个小时,出租车就停在了叶宅的门口。 梁和站在门口稍稍整理了一下情绪,按下了门铃。不一会儿里面就有一位中年女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梁和见状慌忙走上前去介绍自己。 “你好,我是《pioneer》杂志社的记者梁和,这是我的名片。” 中年女子接过一看,笑了,“小姐昨天来过电话吧?” 竟然还记得,梁和不由一喜,“对,是我。” “你们记者,来的不少,可无功而返的人也不少。”中年女子一感叹,带着梁和向里面走去,“以往老爷子都是不见的,可是昨儿晚上偶然问起,听了是你,就决定要见见,也算你幸运了。” 这倒真不是幸运。梁和低下眼睑,默不作声。只能说明叶赞叶老将军记性好,还记得她这个团长媳妇儿。 叶宅地方宽阔,不同于坐落在c市市中心的顾园。曲绕回廊,流觞曲水,假山奇石,并用借景框景之法将这京山的美景用到极致,绝妙地承袭了苏州园林的风格。梁和看在眼里,赞在心里。 叶老正在园子里吊嗓子,梁和也不急,站在回廊后面耐心地等着。等叶老吊完嗓子了,喝一杯清水,准备开唱。 中年女子站在一旁笑道:“我爸她就有这么一爱好,唱昆曲儿。你可别看他七老八十了,可唱起昆曲儿来那可精神着呢。” 这位中年女子竟然是叶赞将军的女儿?传说中叶赞将军只有一个女儿叶韵桐,在二炮文工团当团长,大校军衔。就是眼前这位? 察觉到梁和有些讶异的目光,叶韵桐笑了笑,“你别看我,听老头子唱,唱完了还得给人捧场。否则今天一天得看他的黑脸。” 梁和抿唇一笑,认真地听起叶赞将军版的昆曲儿,段子选的倒不是多偏的段子,只要稍稍听过昆曲儿的人都知道的,汤显祖的《牡丹亭》游园惊梦选段。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以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光贱!遍青山啼红了杜鹃,那荼蘼外烟丝醉软,那牡丹虽好,他春归怎占的先?闲凝眄,生生燕语明如剪,听呖呖莺声溜的圆。” 叶老唱的是这两段,几百年来不知被多少人唱过,念过,醉过。 梁和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听牡丹亭是刚上初中的时候,她陪着外婆一起听昆曲,听着听着就听到了游园惊梦,彼时她还是小孩子心性,难免有些不耐烦,外婆就拍着她的手道:“囡囡,莫急莫急,你仔细听听,过一会儿啊,你就能仿佛能看见那甩着水袖的杜丽娘与那手持折柳的翩翩公子相会了。哎,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炷尽沉烟,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说着说着,外婆就会不由自主地跟着一起唱,神情如同面前这位老人一般认真。可是让她愧疚的是,她从未像叶赞老将军的女儿一样,认认真真地听她唱过。如今她想陪,外婆却已不能唱了。 “擦一擦吧。” 眼前突然多出一方手帕,梁和有些诧异地用手指蹭了蹭脸颊,才发现自己流泪了。顺手接过手帕,梁和有些不好意思,“谢谢。” “没关系。”叶韵桐笑着拍了拍梁和的肩膀,“你是第一个听老爷子唱曲儿听哭的,他不知道有多高兴。” ——— 或许是今个儿唱昆曲唱尽兴了,平日里严肃的叶赞老将军今天多了几分笑容。尤其是看到梁和送过来的生鱼片时,更是高兴不已,直接吩咐厨房拿去处理,看向梁和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慈祥。 “姑娘,顾三小子没跟你一块儿来啊?” 果然,梁和知道叶赞将军必然要提及顾淮宁,路上老早就想好了答案:“他工作比较忙。” 不料叶老听了却是万般不赞同,“甭跟我说这个,他顾三小子就在京山这后头扎着呢,要是来,那就是一支烟的功夫。” 她差点忘了顾淮宁也在b市了,居然能这么近。梁和大囧,低头默然不语。 叶韵桐看见梁和这般作态,以为是不好意思了,说:“那也不赖梁和啊,行了,您要是愿意啊,我给他打个电话,今儿晚上让他过来陪您喝两杯,行不?” 叶赞身体不好,最近血压有些高,医生吩咐不能喝酒,女儿叶韵桐一直对他的饮食控制的比较严,如今肯开口说让他喝两杯,叶老自然是十分高兴,他点了点拐杖,吩咐道:“叫他带上赵乾和那小子来。” “行。”叶韵桐满口答应。 坐在一旁的梁和却沉浸在刚刚叶韵桐的话中,还没反应过来。顾淮宁要过来?她居然要在这里碰到自己刚刚结婚不到一周的丈夫,这可完全不在计划内。莫名的,梁和有些不知所措。 叶韵桐打电话给顾淮宁的时候并未提及梁和这个小姑娘的到访。在她看来,这军人呐,常年离家见一回媳妇是顶不容易的事情。虽然看着梁姑娘坐在沙发一角喝着普洱茶,顺便和父亲聊聊天,一脸淡定的小模样,但心里指不定多高兴呢,就给顾三小子一个惊喜吧。 而“一脸淡定”的梁姑娘此时内心其实是极不平静的,跟叶老下象棋的时候也是走得乱七八糟,手持一车横冲直撞,弄得叶老哭笑不得。 “你这棋艺,可真跟淮宁那小子差得远,想当初他老爷子教他下象棋,原本也是兴致来了随便玩玩儿,没想到那小子自个儿一人悟出来这下棋的道道来了,下到现在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倒想不到他会是个事事在行的人,梁和收回手中的棋子,尴尬道:“其实,这棋我就会玩一种。” “哦?”叶老来了兴趣。 面对叶老那饶有趣味的目光,梁和有些羞于开口,“就是跳棋。” “哈哈哈哈哈……”叶老抚须大笑,“你这小姑娘有意思,齐嫂,拿出咱们家的跳棋来,我陪这顾三小子的媳妇儿玩上一玩。” 于是,当顾淮宁和赵乾和踏入叶将军府的时候,首先就看到叶老将军和梁和玩跳棋玩得不亦乐乎,两人似乎是有一方耍了赖,另一方不依了,绕来绕去,倒是惹笑了这旁观的人。 “看不出来,你媳妇这么衬老爷子的心啊。瞧这两人。”叶韵桐看着顾淮宁那张千年不变的英俊冷脸,打趣道。 而被调侃的当事人,稍稍挑了挑眉,不发表任何意见。视线落在不远处那两人身上,隐隐觉得,这女人此刻似乎透着一股傻气。 比顾淮宁更诧异的是赵乾和赵参谋长。虽说和顾淮宁是发小,但也并不是无话不说。有时候,这顾三少的心思藏得吧,比谁都深,你要想猜,嘿,还是劝你省省那功夫和脑细胞吧。 就拿结婚这事儿说吧,虽然顾淮宁轻描淡写几句话就打发了所有人,可他隐约就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婚礼办得仓促不说,从小一块儿长大的人都没邀请几个,就连自个儿也不算其中之一。再不济,也让人看看新娘子的长相吧。赵乾和趁顾淮宁不注意的时候翻遍了他的手机钱包之类的,要知道,要想对顾淮宁这种常年一级防备的人下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这翻来翻去吧,愣是没找着半张照片。 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看见顾三少传说中的新婚妻子,梁和。 第九章:大卫杜夫 叶赞首先看到站在门口的两个人,笑着招呼了他们过来。 梁和一抬头,便对上顾淮宁那双狭长且乌黑沉沉的双眸,隐隐地带有笑意,又似有灼灼光华藏于其中。不得不说,梁和对于顾淮宁的这副好皮相,暂时还是没有免疫的,那一身军装倒是看习惯了,此刻还不至于犯晕。顾淮宁身边的那个男人,梁和自然是不认得的。只觉得此人一直打量着她看,也不避讳。 顾淮宁先向叶老问了好,随意寒暄几句。梁和不说话,叶老以为是他们在场,小两口不好意思,直接把叶韵桐和赵乾和轰进了厨房,自个儿则上了二楼书房。 清场完毕之后,两人之间有些沉默。正待梁和思索着说些什么,顾淮宁开口道:“怎么来了?” “奉命采访叶老将军来了。” “呵……”听罢顾淮宁轻轻一笑,“你们杂志社倒是交给你一个不错的差使。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的班机。” 两人面上的沉静让猫在厨房里偷窥的赵乾和不淡定了,对于那两人的状态,赵乾和脑子里此刻只有四个大字能够形容:貌合神离。得出结论之后赵乾和刚想撤离,就看见顾三少那一双再冰窖里泡过的风目向他瞥来,冷的他顿时一打颤。 “乾和,出来。” 赵乾和向嫂子叶韵桐求助,无奈叶韵桐不搭理。只好顶着顾三少那双冷眼和梁和梁姑娘那好奇的眼神从厨房走了出来。 顾淮宁轻轻地揽过梁和的肩膀,熟悉的大卫杜夫香气突然的席卷,让她愣了愣。不可否认,这个加起来在一起时间不超过一周的男人,他的味道她已经铭记在心。 “这是赵乾和,我的发小,现在跟我一个团。” 梁和闻言笑着点了点头,赵乾和猛然觉得眼前一亮,其实初见这姑娘,觉得她漂亮是漂亮,但是却没啥特别出彩的地儿,现在这姑娘笑了,赵乾和便顿时觉得这姑娘的魅力在哪儿了。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微微一弯,整个眼眶似乎就立马盛满了笑意。 赵乾和笑着拍了拍顾淮宁的肩膀,“行啊,顾三,有你的。这么个漂亮姑娘怎么不早点让哥们儿看看?” 一句话把梁姑娘说红了脸,顾淮宁毫不留情地拨开他的手,“钱包手机都被你翻遍了,再不带来让你看看,难保你不会直接找上我们家的门。” 赵乾和闻言讪讪一笑。 ———— 虽然有长辈在场,但这顿饭梁和吃的却是比较自在。叶老毕竟是叶老,不会像顾家长辈一样严苛。饭桌上便多了许多欢声笑语。 叶老年纪大了,饭后没过多久就昏昏糊糊地去休息了。他们也不便多停留,便起身告辞。叶韵桐送梁和到门口,笑道:“既然顾团长来了,我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梁和一晚上也被赵乾和和叶韵桐调侃惯了,无奈地点点头,转身向顾淮宁走去。这个男人不紧不慢地走在她前面,b市入夜之后风很大,梁和原本细长柔润的卷发被风刮得扰乱了她的视线,白日里平稳的山路此时走来,多了几分看不清的障碍。这不,一个不小心,从旁斜里横出来一根树杈,勾住了她的衣服,梁和无奈地拿手去扯,却不小心被刺扎了一下又缠住了头发,一下子被搅得狼狈极了。 梁和正恼着,忽然一只手臂伸了过来,力度适度地扣住了她乱舞的胳膊,“你别动,我来。” 几根手指利索地一绕,就把她的头发风衣以及树杈分了开来,梁和揉了揉被扯疼的头皮,看向身旁表情如常的顾淮宁,夜色之下,心跳略微加快。 顾淮宁和赵乾和是开着车来的,军用悍马,披着流线型的车子在夜色下闪烁着耀目的光泽。 梁和没跟着上车,“我等出租车好了。” 顾淮宁看着她,沉吟片刻,道:“今晚去我那儿住。” “呃?” 还没等梁和反应过来,赵乾和就从副驾窗户边露出脑袋,嬉笑道:“咱们团长住单间,不碍事儿……” 话音刚落顾淮宁就伸手把他脑袋按了进去,开了后座的门,“现在这个点,等不来出租车。不想走回去就上车。” 竟然稍稍带了些威胁,看来顾团长的耐心已告罄,梁姑娘权衡左右,坐了上去。 —— 顾淮宁所在的27集团军下属防化团镇守在京山守备区,确实距离叶老的园子不太远。 进了部队一看,梁和就不免感叹了。到底是部队啊,整个军营很大,营房排列整饬,连路边的银杏树都站得笔直有形。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团部的宿舍楼下,赵乾和住在另一栋楼,提前下车了。梁和跟在顾淮宁的后面,慢慢地向楼上走去。也幸亏是夜晚,没什么人出没,梁和也走得颇为安心。 顾淮宁住的是一间单身宿舍,倒也不是享受了什么特别待遇,正团级以上的干部都有这样一间宿舍。带洗澡间面积足足有四十平米,活脱脱一个小公寓。想起家里那间大的她心慌的别墅,这间小公寓倒是深得她心。 屋子里很暖和,顾淮宁一走进门就脱掉了军装外套,只余一件衬衣在外面。 “喝什么?咖啡还是红茶” 梁和想了想,答:“红茶好了。” 过了一会儿一杯暖暖的红茶被他递到她的手里,梁和拿着杯子一看,竟是英国骨瓷杯,顾淮宁顾团长居然用一整套的英国骨瓷茶具。再放眼一看,这四十平米的单身宿舍虽然装修的简单,但不可否认的是,处处透着精致与贵气。 他们的新房是顾家父母一双操办,装修之类的梁和和顾淮宁没有过多参与,通过眼前这个小公寓,她才明白,原来这个男人生活是如此的讲究。 察觉到梁和的注目,顾淮宁抬头,轻轻地瞥了她一眼,“喝不习惯么?” 梁和回神,笑着摇了摇头,低头喝了一口红茶。浓郁的香气顿时铺满鼻腔,还有一股淡淡的酸甜味儿,类似于英国风情茶的味道。想必是顾淮宁顾虑她喝不惯那微苦的红茶,加了牛奶和几块儿方糖。 第5节 喝完茶梁和乖乖地去洗澡,关门之前接过顾淮宁递过来的浴袍。海蓝色的华夫格质地,摸上去柔软极了,轻轻一嗅便可闻到那熟悉的大卫杜夫干净清冽的味道。 梁和扫了一眼他用的须后水,不出所料,这个男人似乎对大卫杜夫这个牌子有着浓厚的执着。似乎,他就是这样的专一?梁和拎着浴袍,默默地出神。 第十章:夜半发烧 兴许是昨日着了风,今天这一天都感觉嗓子疼脑袋昏,让这热水一冲,梁和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裹着宽大的浴袍走出浴室时,顾淮宁正坐在沙发上看从军区下发的文件,听见声响时稍稍一抬头,一时间不察,竟有些怔愣。 在顾淮宁的印象中,梁和从来都不是最漂亮的姑娘。两者相比起来,他实在是太有优势了。他年长她七岁,家世雄厚,所以在她还是小姑娘的时候他就已经有足够的资本去经历更多的事,其中,自然不乏女人。 他的生活谈不上声色犬马,倒也不是完全的清心寡欲,可是,像这样,耐心地等待一个姑娘出浴,倒还是第一次。她柔软浓密的头发还没全干,那身浴袍穿在她身上大的可以盖住两个她了,因此衬得她很娇小。还有那对赤足,皙嫩光滑如同上好的白玉,已足够吸引人。 这种异样的感觉让顾淮宁愣了一下,也只是一下,他便回神,起身向浴室走去,并不忘嘱咐梁和,“床铺好了,你先休息。” 梁和走向卧室,纯男性的风格让她多少有些不适应。她看了看顾淮宁的床,军绿色的被子铺了一床,她走过去坐下,感觉柔软至极。若不是浴室里传来的淅淅沥沥的水声,提醒着她顾淮宁的存在,梁和或许会觉得,现在这一切都极不真实。或许他的这个房间还从未有一个女人踏足,想到这里,梁姑娘不禁有些满意。掀开被子,稳稳地躺了进去。 顾淮宁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梁姑娘已经抱着被子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似乎睡得很香。顾淮宁站在床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儿,低叹一声,向客厅走去。 ———— 梁和前半夜睡得很香,后半夜却突然做起了梦,杂乱无章的桥段一片一片的在脑海中翻来覆去。她梦见了早逝的爸爸妈妈,他们的样子看上去和蔼极了,一点也不像她印象中那样冷情。忽而又梦见了外婆,外婆一头银发,穿着宽大的戏袍,在那里低低吟唱:“守住情场,占断柔乡,美甘甘写不了风流帐。行厮并坐一双。端的是欢浓爱长,博得个月夜花朝真受享。” 梦中竟然唱起了长生殿。或许是她白日里念及外婆,外婆知道她想她了,就来梦中看她。可是还未待她上前,外婆就已走远,“囡囡,囡囡……” 看着外婆的身影,她顿时觉得撕心裂肺般,叫着一声“外婆”堪堪醒了过来。睁开眼睛,还是顾淮宁的那间卧室,昏暗的灯光让她的心情前所未有的低落了下去。 “躺下。”一道低沉的声音提醒她。 梁和迷茫地抬头看了看顾淮宁,他正眯着眼看着自己,黑色的瞳仁隐在这昏黄的光线里,辨不清情绪。只见他一手拿着温度计,一手拿着毛巾。 “我,怎么了?” 顾淮宁看着她,低声道:“你在发烧。39摄氏度。” 梁和愣了愣,突然抓住顾淮宁的胳膊,“我刚刚梦到我的爸爸妈妈了。这么些年了,我都没再梦见过他们,差不多快要忘记他们的样子了。” 顾淮宁看着她的样子默不作声,只听她轻轻地说。 “还有我的外婆,竟然一下子全梦到了。” 面前的梁和似乎沉浸在一种感伤的气氛中,顾淮宁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手掌揉了揉她头顶柔软的发心,安慰她道:“你只是生病了,躺一下”。 她的烧来得太过突然,这深更半夜的整个守备区的卫生队的人已经休息了,无人相助。好在他平日里备着有药,此刻拿来倒是管用,眼看着烧退了下来,只是她原本白净红嫩的脸上此刻仍泛着不正常的潮红。 烧退之后梁和感觉有些冷,便缩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从喉咙到胃部都灼热的厉害,似乎是灌了一大瓶陈年烈酒一般,怎么弄成这样了,梁和不禁头疼。 顾淮宁把温度计塞到她的嘴里测体温,“b市不比c市,最好多穿点衣服。” 梁和眨眨眼睛,表示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顾淮宁从她口中取出温度计,在灯光下仔细查看。原本紧绷的表情松懈了几分,再看向梁和时,她已经安稳地睡着了。 顾淮宁凝视着她宁静的睡颜,想着他是怎样从睡梦中被她惊醒,怎样在她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喂她吃退烧药,又是怎样安抚梦境带她的惊吓时,竟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还真是能折腾……” 想罢,这只得这一句低声的叹息。 第十一章:大囧大囧 吃了退烧药之后,梁和一觉睡到了上午十一点。 她慢慢地想睁开眼,却忽然有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忍痛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儿才能完全睁开。放眼望去,屋子里空荡荡的,顾淮宁已然不在。 嗓子里还是疼得要命,梁和挣扎着起身,想下床,一掀被子,愣在那里了。她昨晚入睡前明明穿着华夫格浴袍,可是现在醒来一看,怎么变成自己丢在酒店的睡衣了?转念一想,梁和扯开睡衣一看,竟然连bra都好心地替她换过了。大囧大囧。 不、不会是顾淮宁吧?想到这里,梁和止不住捂脸叹息。 好不容易平息了埋掉自己的念头,梁和翻来翻去没找到自己的鞋,只好赤足走向客厅去倒水喝。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保温食盒,梁和走过去打开一看,竟是一份蔬菜粥外加一份小菜。 梁和默然,低头去饮水机前接水。隐约还记得昨夜发了梦魇,抓住顾淮宁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不知顾团长现在作何想。衣服从里到外也被换了,也就是说,从里到外全被看了一边。还有摆在桌子上那份餐,分明冒着热气。顾淮宁突然对她这么好,梁和觉得有些不适应。 “唔……” 光顾着发呆,杯子里的热水都接满了。梁和赶紧去拿杯子,慌乱中忘记按下按钮,滚烫的水一下子砸到她的手背上,手一松,杯子也不争气地落在地上,啪地一声摔碎了。于是,感冒发烧的梁姑娘,一不小心走神,手脚又被烫了一下。 梁和看着满地的玻璃碎渣,郁闷地想哭。刚想俯下身去拣,门吱呀一声被打开,顾淮宁从外面走了过来,看见她狼狈的模样,狭长的风目顿时眯了起来。 “在干什么?” 她被他这一声略带怒气的低斥吓了一跳,慌忙着想起身,差点踩到玻璃渣。顾淮宁眼疾手快,走过去将她一把打横抱起。 顾团长强大的气场让梁和禁不住缩了缩脖子,道:“我想喝水,不小心打破杯子了。抱歉。” 顾淮宁低头看了看她,面容苍白,带有病后的憔悴,他压了压怒意,“不准赤足。” 完全命令式的语气让梁和愣了愣,她抬头看着他,末了瓮声瓮气地嗯了一声。顾淮宁深看她一眼,将她抱向卧室的床上。 梁和被放到床上之后,眼看着他要走,便伸手拽住了他,“我,我还没有喝水……” 顾淮宁盯着那个努力缩着脑袋的姑娘看了许久,这姑娘这会儿完全没有抬头看自己的勇气,可是她的几根手指头还抓住自己的衣袖。莫名地,他突然想笑。黑润的眼眸转了几转,到底还是遮不住眼底的那抹笑意,“你可真能折腾。” 宽大的手掌覆住她柔软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转身走向客厅去为她接水。 ———— 喝了水又吃了饭的梁和体力恢复了不少,昨晚发烧的时候她出了许多汗,将浴袍都湿透。幸而她的包里放着酒店的房卡,顾淮宁起早就开车去把她的行李取来,顺便办理了退房。同时也就意味着,在采访完叶老之前,她都得住在这儿。 看着窗外一色绿,梁和感觉内心无力。真是个好闷的地方,他怎么就在这儿待得惯。 顾淮宁一扫梁和有气无力的样子,下指示道:“你最好上床休息一下” “可是我还有工作。”抬头,有些苦恼的表情。 顾淮宁顾团长不为所动,丢下一句“不准”就穿上军装外套直接走人了。 梁姑娘是彻底郁闷了。 ———— 京山守备区在b市市郊为部队随军家属建了一个大院,所有够资格的军官都可以申请房子。所以,这座团职宿舍楼里平日里总是空荡荡的。 梁和裹着自己的长外套慢悠悠地走在走廊里,准备下楼去在这附近逛逛。顾团长的禁足令只限于叶老家,这部队大院她还是能逛的吧。 刚走到二楼拐角处的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女军官。梁和仔细看了看,竟然与顾淮宁的军衔一样,二杠两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对方察觉到她的注视,对她轻轻一笑,“是梁小姐吧?” “嗯。”梁和点点头,“请问你是?” 女军官摘下军帽露出齐耳的短发,一身飒爽的军装让梁和眼前一亮。女军官巧然一笑,向她伸出手来,“我是防化团的政治处主任,陆时雨。” 竟然是顾淮宁的同事,梁和虽有讶异,还是伸手握住了陆时雨的手,“你好。” “梁小姐是第一次来军营,不妨我带着你四处走走吧。” 梁和本想答应,可想了想顾团长的禁足令,道:“不麻烦你了,我刚生了病,顾团长不准我四处跑,就在这附近转转好了。” 说罢梁和轻轻一笑,倒让陆时雨看得微微一呆,过了一会儿,才缓了缓,说:“那好吧。” —— 陆时雨站在走廊上默默地看着梁和走远,这是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新婚妻子。在她看来,他的女人似乎都应该跟他一样,冷静淡漠却又果断有力。可是,显然,梁和似乎并不是那样。 肩膀上突然被搭上一只胳膊,陆时雨扭头一看,竟然是赵乾和。 只见这个传说中的将门之后八旗子弟吊儿郎当地揽着自己,“怎么了,见到梁姑娘死心了?” 陆时雨微微一哂,“又说胡话。” 赵乾和也不恼,轻轻一笑,挑着她的下巴,“mature,dynamic,a person with ability plus flexibility。喜欢这样一个男人不为过。” 一个成熟,精明能干,同时具有能力和灵活性的男人。这真算是一个不错的评价。 陆时雨一扬下巴,白了他一眼,“我会把你的话如数转达给顾团长。” 说罢利索地走了,赵乾和留在身后看着她飒爽却萧瑟的背影,无奈地摇头一笑。 第十二章:关禁闭了 记得结婚前听贺安敏说过这么一句话:在部队里,回头率最高的是女人! 梁和初闻嗤之以鼻,可是现在实地考察一番,觉得还真是有些理儿。这不,一路走过去,有众多男性的目光扫视过来,梁和自问不是脸皮厚的人,于是很自然的就觉得脸红不自在了。迈开步子刚想离开,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道童音:“站住!” 这命令式的语气直觉地让梁和觉得喊得不应该是她,索性继续往前走,没想到后头的娃娃急了,大声一喊:“说你呢,妞儿,你怎么还走?” 妞儿。梁和默然,此时此刻,她很肯定,这儿的妞儿就她一个。她猛地转身,看见一个穿着蓝色背带裤内衬红色格子衫的小男孩儿,叉着腰雄赳赳气昂昂地看着她。 “有事么?” 小男孩儿不满意梁和敷衍的态度,撅着嘴巴道:“你应该说报告长官请指示才对。” 梁和:“……” 小男孩盯着梁和看了一眼,见这个妞儿实在没悟性,也放弃教育她了,直接指了指远处的花坛,“我的风筝掉里面了,你给我拣出来……” 梁和远目了一下花坛,外面似乎种了一圈带刺的圆柏,难怪他进不去。可关键问题是,她也进不去啊。 “外边围了一圈长刺的树,我也进不去。要不找解放军叔叔帮帮忙吧?”梁和俯身摸了摸他的头。 “不行。”小男孩儿果断拒绝,“他们都是顾淮越专门派来监视我的。你要告儿他们顾淮越一准就知道我干什么事儿了,回去得关我禁闭。” 顾淮越,听上去有点耳熟的名字。 梁和还来不及细想,面前的小男孩儿就一扫之前的“凶相”,嘴巴一撅一撅地快哭出来了。梁和有些哭笑不得,只得牵着他的手向花坛走去。一路上经过的解放军叔叔们都饶有兴趣看着这一大一小,极个别的甚至窃窃私语。 “哟,那不是顾淮越顾政委的儿子么?这女人是谁啊?” “谁知道呢,顾政委他老婆还没来过部队呢,指不定是政委夫人带着孩子一块儿来探亲呢。” “看样子像,瞧着一大一小的。顾政委现在是妻子儿子票子房子都有了啊。” “政委弟弟顾淮宁顾团长也不赖啊,听人说他前几天刚结了婚,军艺一帮丫头的心得碎得噼里啪啦了,上次二炮文工团到咱们部队慰问来了,一军艺小姑娘硬拉着我问前排那个那个帅哥是谁,我一看,好家伙,人看上的是咱顾团长。” “人魅力大么。” 第6节 顾淮越原来是顾淮宁的哥哥,她记得冯湛说过,两人都在部队当兵,没想到还在同一个守备区。那么,手中牵的这个人应该是自己的小侄子了,太巧合了。梁和从心底发出感叹,关于顾淮宁的那一点小花边,梁和自动无视了。 到了花坛,梁和颇有些无奈地看了面前这个比自己高的圆柏一眼,踩在一旁的石阶上往里看看,好么,原来这里面还种的有花,这一脚踩下去不得踩死五六朵啊。 顾珈铭在下面抬着头,软糯地说道:“没事儿,妞儿你就放心地踩下去吧,被发现了也不会被惩罚的。” “惩罚?”梁和惊道。 “嗯。”顾珈铭似模似样地点点头,“我听顾淮越说,踩死花朵按照军规处置。不过没关系,反正你是个妞儿。” 这家伙到底几岁啊,说话一串一串的,梁和自认反驳不了他,觉得还是快点把风筝拿出来闪人是上策。于是小心翼翼地下去了一脚,一下子踩死了两朵花。 顾珈铭看梁和小心翼翼的样子,急了,“妞儿你赶紧着啊,顾淮越一会儿就下班了。” 梁和还在跟圆柏的刺作斗争,棉织外套被刺勾住了线,她卡在圆柏里一动不能动。顾珈铭看这个妞儿一副笨手笨脚的样子,刚上去推了一把,就听见从后面传来的一声呵斥。 “顾珈铭,你干什么?!” 完菜了。小男孩儿扭头一看,一身军装的顾淮越正怒气冲冲地大步向他走来,身旁的顾淮宁淡笑地看着眼前的小侄子,决定作壁上观。二哥顾淮越的小儿子,全家的宝贝儿,从小被宠被娇惯坏了,总是喜欢捣乱。所以,二哥教训孩子的时候,他从来不插手,只围观。 只是,视线一转移,他即刻淡定不了了。那个被小侄子卡在圆柏中间的人的外套,看上去有些眼熟啊,顾淮宁眼睛一眯,上前一步,快狠准地把那个人扯了出来。 顾珈铭看见梁和,瘪嘴哭了:“妞儿,你看我让你快点儿,这下被顾淮越发现了吧,完菜了。” 梁和此刻有些茫然,不过在触及到顾淮宁那种面无表情的俊脸时,顿时翻悟了过来,低头不说话了。 倒是顾淮越笑了起来,长臂一提把顾珈铭提在手中,“我说,你怎么祸害了你小婶啊?” “我小婶儿?”顾珈铭也顾不上哭了,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看着面前的梁和,“胡说,她是我的妞儿,怎么成我小叔的啦?” 顾淮宁怒极反笑,看向梁姑娘的眼神里闪着晦暗不明的光泽,“你倒是给小叔说说,小叔的妞儿,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话虽是对顾珈铭说的,可是视线却一直看着面前的梁姑娘。 顾珈铭支支吾吾说不上来,顾淮越看着这个小家伙儿,又看看梁和,“行了,淮宁。人来人往的,先回去吧。回去处理后事去。” 顾淮宁微阖了下眼眸,算是答应。顾淮越拍了拍梁和的肩膀,笑道:“小崽子给你惹麻烦了,咱们回聊。” “嗯。”梁和低低应了一声。 顾珈铭被顾淮越提走了,花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梁和抬头打量了一下顾淮宁,只见他神色已恢复如常,才敢闷声闷气地开口解释:“我替珈铭拣风筝,不小心,卡里头了。” 说完等了一会儿,顾淮宁没声儿。梁和刚想再解释几句,面前的顾淮宁突然开始接外套扣子,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他的外套就直接飞到自己身上了。 “我……” “披上外套,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去。” 这家伙还真是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情绪了,干脆转身就走,梁和快走几步才跟上。 “回去干吗?” “关禁闭!” 第十三章:亲密接触 回到顾淮宁公寓的时候,通讯员小李正好送了晚饭过来,看见黑着脸的顾团长和他身后的梁姑娘,察觉到气氛诡异,赶紧溜了出去,不料顾团长喊住了他。 小李忐忐忑忑地转身,只听自家大boss开口吩咐道:“帮我去卫生队取消毒酒精和紫药水来。” 小李立刻领命而去,剩下梁姑娘一个人直面气场强大的顾淮宁顾团长,不免有些紧张。 顾淮宁坐在沙发上,头疼地揉了揉额迹。今天开会的时候遇见从师部回来的二哥顾淮越,才知道顾家的小宝贝儿来部队了。自家二哥头疼地抱怨,那哪是来探亲啊,完全是来折腾的,一个警卫排都架不住这么点个小家伙。 折腾。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想起梁和来了。顾团长转眸一看,只见梁姑娘已经自发自动地靠站在墙边,宽大的军装外套衬得她极其娇小,外加上脸上的委屈表情,像极了他儿时养过的一只猫。 唇边勾起一抹笑意,顾淮宁开口道:“把外套脱下来。” 梁和抬头看了眼顾淮宁,只看见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慢吞吞地脱掉了军装外套。 顾淮宁头疼,“把你的外套脱下来。” 话音一落就见梁和受惊地抬起头来看着她,这样的表情他曾在她的脸上见过一次,那是在他亲吻了她额头之后,他不禁无奈,走过去抓住她的连帽衫想替她脱下来,不料梁和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不能脱。” “为什么?”顾团长眯眼。 梁姑娘似乎羞于开口,有些不利索地说道:“我只穿了两件。” “所以?”聪明的顾团长还没反应过来。 “所以脱了这件外套就只剩下一个bra了!” 梁和有些生气,她暗示那么明显他都不明白啊,抬头想瞪他一眼,谁想两人距离近在咫尺,梁和一不小心,脸颊就蹭到了顾淮宁菲薄的嘴唇,两人登时都愣住了。 还是顾淮宁先反应了过来,刚想撤离,吱呀一声门被推开,通讯员小李拿着消毒酒精和红药水走了进来,看到顾boss和梁姑娘亲密接触的画面,有点不知所措。 顾淮宁松开了怀中绯红的软玉一枚,瞥了小李一眼,“东西拿来了?” 小李醒过神来,赶紧点了点头,把东西放在桌子上不用顾团长交代就跟踩了一阵风似地溜走了。顾淮宁看着仓皇而去的小李,又看着梁和,无声的笑了笑。 “对不起。”梁姑娘态度认真地向顾团长认错。 顾淮宁顿时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哑着嗓子问,“为了刚刚那个吻?” “嗯。”梁和点点头,在她印象里,顾淮宁顾团长就是一个神圣不可侵犯的人,蹭一下嘴唇那也叫亵渎,梁姑娘顿时觉得自己不可原谅。 顾淮宁觉得这个姑娘的思路有问题,他扳起梁和的下巴,问道:“那按你这逻辑,你知道得有多少女人跟我说对不起么?” 梁和瘪瘪嘴,回道:“一个班够么?” 顾淮宁笑道,“一个班?一个班怎么够,最起码得一个排。” 噼里啪啦,顾团长神圣的形象顿时矮了一大截。 顾淮宁看梁和又低头不说话了,也不再调侃她了,取来酒精就为她的伤口消毒,圆柏虽没毒,但是伤口曝露在空气这么久,难免沾染上灰尘,还是消消毒比较保险。她的棉织外套被圆柏的刺勾出了许多线头,顾淮宁原本想让她脱下来自己整理整理,没想到有了这么一出乌龙。 她的手腕处被圆柏刮伤了,有一道醒目的血痕,顾淮宁刚刚拿棉球沾着酒精擦上去,梁和就疼得嘶地叫了出声。 “疼?” “有点儿。”蛰得她疼,不过还能忍受。 顾淮宁没好气儿,“以后见着顾珈铭躲远点儿,那小家伙就是一小祸害,走哪儿祸害哪儿,没事别招惹。” 梁和大囧,有这么说自己小侄子的么,口上还是要为自己辩护的,“我没招惹他。” “那怎么成了他的妞儿了?” 一句话戳中梁姑娘的软肋,原本足足的底气也被戳跑了,梁和低声嘟囔着,“那也不赖我啊。” 顾淮宁觑她一眼,也懒得接话了。 咱们说过,梁和平时是个安安分分的小绵羊,可要被招惹了,那也能凶成一头小京巴的。可是梁姑娘就是纳闷,怎么在顾淮宁顾团长面前就凶不起来呢。两天前两人还算半拉陌生人呢,结果这两天同居下来,怎么就沦为被教训的份儿了,原本冷清疏远的顾淮宁,此刻近距离一观察,梁和觉得,其实这人也不错嘛,最起码知道护着她了。 顾淮宁哪里知道梁和的那点小心思,上完药,点点她的额头做总结发言,“总之,离他远点。” 梁和只得点点头,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我明天能去叶老家么?” “去采访他?” “对,完不成任务就回不了c市了。”苦恼,随即又抬头,“你能帮我跟叶老说说么?” 梁姑娘的下意识里,这个时候可以请求顾团长帮忙了。 顾团长挑眉,“你可以找叶韵桐,她是叶老将军的代言人。” “叶老本人呢?” 顾团长揉眉心,“这个难说。” 意料之中的答案,梁和苦恼地脸皱成了一团包子。顾团长居高临下斜睥她一眼,看她惆怅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这样吧,明天我送你去,然后跟叶老商量商量。叶老有忌讳,不准问他老伴儿的事儿。” 梁和想了想,点头答应了,刚想坐下来和顾团长和和气气地吃一顿饭,梁和突然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儿,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儿。 “那个,禁闭,还关么?” 顾淮宁看她一眼,“军令如山。” 四个大字,将梁姑娘的希望都给摧毁了。梁姑娘气愤地在心里腹诽顾珈铭和顾淮宁这两个顾家的祸害,而远在另一栋楼的正在被罚站的顾珈铭也不小心打了一个喷嚏,顿时大叫—— “顾淮越,你儿子我都感冒了,你还罚我站——————” 声音一落,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第十四章:棋局下注 第二天顾淮宁陪梁和去了叶老家,叶老正因为高血压又犯被禁酒而闷闷不乐呢,看见梁和就乐呵呵地招呼这个小姑娘过去了。嘿,还真别说,正对了叶韵桐那句话了,不知道怎么的,梁姑娘还就是衬叶老将军的心。 “老爷子这几天还叨念呢,说顾三把梁和拐走了谁跟他下跳棋啊,这不,这人来了。”独女叶韵桐也不免吃味。 顾淮宁顾团长只是挑挑眉梢,看来最近想抢他妞儿的人还真是不少。 梁和闻言抿唇一笑,“这次来可不是下跳棋了,我得工作。” 听了此话,叶老就不免感叹了,“你们杂志社怎么就不能放过我,这过去都过了去了,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梁和想了想,说道,“您这一生为国操劳,劳苦功高,本就该被后人瞻仰敬为楷模。之所以只揪住您一个人不放,那是因为别人的过去与您想必根本不值一提。” 这番话顿时逗乐了叶老,“小姑娘,你这个帽子戴的倒是高。” 梁姑娘沮丧地拉了拉顾团长的衣服,顾团长斜觑她一眼,上前一步坐在了叶老的对面,吩咐齐嫂去取叶老的象棋。 “你要跟我下棋?”叶老不禁问。 顾淮宁淡笑点头,“您跟家父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没有彩头的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所以,与其说跟您下一棋,倒不如说赌一局。赌什么,您来定。” 叶老不禁大笑,“你小子倒是爽快,我来定?那成,要是我赢了,你把你媳妇儿丢在这儿陪我下一个月棋怎么样?” 顾淮宁抬眸看了看梁和,只见梁姑娘正担心地看向他,视线再一转,落在叶老身上,“行,那您也得答应我,要是我赢了,您得答应我媳妇儿的要求,配合她做采访。” “没问题。”叶老大手一挥,棋局开始。 梁和不太懂得象棋,却也懂得高手对弈自然有所不同。一开始的时候两人走得还算流畅,可是到了后来,每走一步都要思忖一会儿,梁和坐在顾淮宁身边不免着急,却又不敢扰乱他的思路,只好闷在心里,一颗心脏怦怦乱跳。 突然一只手掌覆在她交贴在一起的双手上,温暖的触感让她微微一愣,他笑着侧过头来,低声在她耳边说道:“放轻松,我不会把你输掉。” 梁姑娘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整个耳根都红得彻底,而另外一个当事人却仿似没事般地继续和叶老对弈,神色从容淡定。他说那话是想安慰她吧,可是怎么听了那话之后她的心脏越跳越快了呢?抬眼瞄了瞄顾淮宁清减英俊的侧脸,梁和得出答案:估计是受美色的影响。 第7节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棋局逐渐明朗。顾淮宁毫不客气地越过楚河汉界吃掉了叶老的一大片棋子,独剩一士左右周旋,自然不敌。叶老一看棋局,索性直接认输了。 “想当初在c市的时候跟你下棋都已经下不过了,没想到在b市这潜心修养这几年还是下不过。我说,淮宁,你是不是打定主意赢了才跟老夫打这个赌?” 顾团长浅笑,“承让而已。” —— 采访定在叶老的书房,梁和初进去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这哪是书房啊,说是图书馆珍藏馆都不为过,上至唐宋元明清的古籍,下至现在的最新杂志期刊,叶老几乎都有收藏。叶老笑看着梁姑娘双眼放光的样子,忍不住打趣,“小姑娘现在是不是后悔让淮宁赢了,你看看,留在这里陪我多好。” 梁和不好意思地抓抓脑袋,开始干正经事。 若说梁和刚刚那句溜须拍马倒也不是夸张,叶赞将军戎马一生,确实有许多可歌可泣的地方。可是老将军说,那些过去都和着他战友的血,他不想谈。 “战场之上,刀枪无情,我们这些能活着享受荣誉的人,靠的都是战友们用血铺就的道路。我出生的时候正逢乱世,能活下来也不容易,那时候还小,不能参加抗战,等到长大了就直接拎着枪去打蒋介石了。真正的战争来临的时候我都快老了,七八年的中越自卫反击战,我跟你公公顾长志一块儿上的场。” 说到这儿叶老露出一个笑容,“那时候,我们都在广西,分属两个边防团,那时候久不打仗了,摸枪都觉得生疏了,接到上面的命令时都慌得不行。这人吧,过惯平静日子了,突然让你打仗,你想想看。上了战场就相当于九死一生啊,我还记得那会儿我带着一个团,陷进了热带雨林的泥沼里,怎么出都出不去。后来你猜怎么着?” 梁和闻言只得摇摇头,听叶老继续说,“越方在那儿设了埋伏,我们的战士本来想拿枪去打,结果发现手榴弹扔出去炸不了了,炮弹还没出膛呢就炸了,可把我们给急坏了。想着,估计就在葬在这越南战场上了。可惜后来没死成。” 梁和听了有些动容,当时的情景一定很紧张,可惜如今面前的老人竟然能唠家常一样说出来,可想其心境有多么开阔。 “还是长志他们团,用炮火攻了越南的地堡,才把我们给救了出去。就是那样,也有战士牺牲。说起来,是你公公救了我的命啊。打那儿起我们就特好,一块回国,受嘉奖。c市的房子都挨得特近,说起来,淮宁那小子,也我看着长大的。” 听叶老提起顾淮宁,梁和不禁想起他离去前的那句话,是对叶韵桐说的, “我有事先走,采访完了就让人送她回来,别让叶老耍赖扣人不放啊。”语气平淡略带笑意,似是漫不经心,却让听的人忍不住脸红心跳加速,梁和开始鄙视自己的自制力,放在顾团长面前那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啊。 “淮宁算是长志兄最疼的儿子了,李琬就更甭提了,你要是伤着这小儿子一点了,就等于在她心头上割肉了。” 这点倒新鲜,顾团长一点也不像蜜罐里泡大的人,否则也不会到这部队来。 “后来不知怎么的,淮宁要高考那年,跟家里人闹了别扭,谁也不告诉就跑去当兵了,后来还跑到一个英国什么军校去学习,回来之后就一直在部队了。其实我就一直纳闷,淮宁不怎么回c市,你们是怎么认识结婚的啊?” 梁和囧,叶老是认定她是顾团长的宝贝媳妇儿了,要是现在她告诉他她们结婚之前见面次数不超过十次的话,估计他老人家得晕过去,于是梁姑娘抿唇一笑,故作羞涩不回答。 叶老见状也不强迫,只是笑道:“你啊,算是幸运。虽然淮宁荒唐过一阵子,可是那小子,我从小看大,也算是知道他的。这孩子啊,其实是个死心眼,这认定一个人啊,那可能就是一辈子了。” 一辈子。这个词让梁和怔愣了一会儿。她还记得昨天晚上他的调侃呢,一个班?一个班哪够,起码得一个排吧,瞧瞧这语气。现在突然听叶老这么一说,梁和还真的好奇那样一个清贵疏冷的男人,认定一个人一辈子,会是怎样。 第十五章:重磅炸弹 结束采访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多。叶韵桐亲自驱车相送,梁和有些过意不去,刚想拒绝,却被叶韵桐的大手一挥阻止。 “要是丢了顾三的人,我可担待不起。” 梁和近来被揶揄惯了,也摸出来道道了,闻言只需要低头装羞涩就好,便没再拒绝。一路上话题自然离不了远在守备区大院的顾淮宁顾团长。 梁和从叶韵桐这个比顾淮宁大八岁的姐姐那里得知了许多关于顾团长的周边八卦。比如,小时候是如何如何淘气了,如何如何目中无人啦,如何如何顶着一张惹桃花的小正太脸夺走大人们的宠爱啦,甚至连顾团长的初恋都差点搬出来。 听的梁姑娘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了,刚想跟叶大姐深入交流一下,车子嘎吱一声停在守备区大院的门口,被警卫兵给拦住了。叶韵桐的车并非守备区的车,按原则规定不让进。 叶大姐和梁姑娘满脸遗憾地互相望了一眼,关于顾团长那不得不说的初恋的故事就此夭折。 “姑娘,下次详谈。” “一定,一定” ∞∞∞∞∞∞∞∞∞∞∞∞∞∞∞∞∞∞∞∞∞∞∞∞∞∞∞∞∞∞ 梁和一脸惆怅地往回走,刚走到宿舍楼拐角处,就听见顾珈铭嘹亮的声音自远方传来—— “妞儿,妞儿——” 吓的梁和想拎着包转头就走,没想到小侄子顾珈铭动作比她更迅速,早早就上来抱住了她的大腿。梁和低头看看顾珈铭一双亮晶晶的眼眸,又抬头看看跟来的通讯员,一脸哭笑不得。 “珈铭,我是你小婶儿。” 顾珈铭不管不顾,扒拉着梁和的腿就想往上爬,期间还不忘哭诉,“妞儿,你都不来看我,我从前个晚上起就被顾淮越关禁闭,今个儿早上才给放出来,我一出来就来找你,结果找了一天都不见你人影儿,妞儿,你个没良心的,你跑哪儿去啦——” 这一声声控诉弄得梁姑娘一个措手不及,惊得是目瞪口呆 顾淮越的通讯员小马讪笑着看着梁和,“今天顾政委去师部了,只吩咐把珈铭送你们这人来,结果这都一天了,没见着您和团长的影儿,珈铭也是着急了。” 顾珈铭拽拽梁和的外套,表情可怜兮兮,“妞儿,你可不能撵我走。” 梁和正在想怎么回答能不伤顾珈铭的玻璃心,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已经伸到她面前来,两根手指一提,就把粘在梁和腿上的顾珈铭提了起来,顾珈铭侧头一看,对上自家小叔那一双乌黑的眼睛。 “顾珈铭,你这个阶级敌人都打到小叔内部几次了?” 顾珈铭眨眨眼睛,向梁姑娘求救。显然顾团长也意识到梁姑娘叛变的可能性,凉凉的一眼瞥来,本想上前求情的梁和顿时抓抓脑袋站在了原地。 顾珈铭见状,想装哭。可嘴巴刚一张开,就被顾淮宁抬住下巴硬生生地合上了,他向小马招招手,正式交接了顾珈铭这个小祸害。 “回去收拾一下珈铭的行李,明天早晨我去接他,带他回c市。” 小祸害被不情不愿地抱走,一边走还不忘扭过头来向他的妞儿挥手告别,惹得梁姑娘一阵内疚又一阵高兴。估计这小祸害是真的喜欢她。 忽然脑袋被敲了一下,梁和哎哟一声捂住脑袋,目露凶光看着顾团长。 顾团长瞥她一眼,下指示了:“搁这儿十八相送呢,上楼!” 梁和:“……” ———— 回到公寓之后,梁和开始收拾行李,顾淮宁已经替她订好了明天的班机。想了想,这人还真会打算,让她和顾珈铭小祸害一块儿回去,也省得派人送了。心里腹诽着拿过机票一看,细细一数竟然有三张。 梁和诧异地跑到浴室去问顾团长,顾团长眼皮也不抬地丢出一句,“有一张是我的。” “你也要回去?” 或许是梁姑娘的语气太过惊讶,顾团长瞥她一眼,慢悠悠的反问,“有什么不可以的么?” 梁姑娘被他一噎,好半晌来反映过来,“那你不是才回来么?” “顾长志顾老将军回来了,点名要见见你,我岂有不陪同的道理。” 漫不经心地又丢下一枚炸弹,梁和豁然睁大眼睛,反应过来之后又有些莫名地沮丧,“你不会是怕我应付不过来吧?” 顾团长没出声,只是经过梁和身边的时候揉了揉她的脑袋,言下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那,珈铭为什么回去?” 闻言顾团长倒茶的手顿了一顿,片刻之后笑着回答:“当挡箭牌用。” “挡箭牌?” “顾珈铭是家里的小宝贝儿,走到哪儿都众人瞩目的,带着他,可以转移注意力。”说着梁和的手里被塞进了一杯暖暖的红茶,顾淮宁站在她面前,伸出食指抬起她的下巴,问道:“我猜你一定不愿意被所有人追着问什么时候要孩子这样的愚蠢问题吧,与其等他们问,不然直接塞给他们一个,让他们烦去。” 梁和大囧,原来顾珈铭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小叔这么出卖了,顿时又反应过来,他刚刚,提到孩子,他们的孩子。 梁和直视着他一双好看的眼睛,问,“你不想要孩子么?” 他似是愣了愣,过了一会儿他轻笑出声,反问,“难道你想要?” 第十六章:回到顾园 b市的机场依旧是人来人往,顾淮宁去换登机牌,梁和带着顾珈铭站在大厅里等候。顾珈铭小朋友因为牵着他的妞儿的手,此刻十分安分,倒是梁和,眼神迷茫,站在那里认认真真地发呆。 昨晚那次谈话可以视作皆大欢喜,她没有回答,而他却仿似了然般,拍拍她的脑袋,告诉她:“所以,你放心。我们暂时不会有这个麻烦。” 麻烦……吗? 正走神间,手被拽了拽,顾珈铭仰起头撅着嘴巴看着梁和,梁和揉揉他肉嘟嘟的脸蛋,问:“怎么了?” 顾珈铭一张小脸鼓成了包子状,胖胖的手指指向正在排队中的顾团长,“妞儿你是怎么搞的,小叔都被别的姑娘惦记上了,你还在这儿发呆呢。” “谁,谁啊?” 梁和顿时睁大眼睛向顾团长的方向望去,顾团长一身军装站在队伍中本就极其显眼,再加上修长俊挺的身材,英俊清贵的长相,不引人瞩目也是挺难的。几个小萝莉对着顾团长冒星星眼她已经看习惯了,然后此刻却不一样。 只见一位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漂亮女人此刻正和顾团长交谈甚欢。甚欢啊,不知道顾淮宁说了什么,女人捂唇一笑,妩媚至极。虽然顾团长此刻表情无虞,但是梁和想,按照顾团长后备女人一个排的作风,估计现下也是十分享受的。 梁姑娘只觉得胸一闷,扭头看向别处。顾珈铭倒是对梁和这种鸵鸟行径深深鄙视,短而胖的手指扳正梁和的脸,表情十分严肃:“你没辙了吧,看我的吧。” “你要干什么?” 顾珈铭小祸害闻言不答,拽着梁和颠颠儿地向顾淮宁走去。排队换登机牌的人太多,顾珈铭一时过不去,只得站在外围大嗓门一喊,声音一出,梁姑娘顿时觉得无脸见人了。 “爸爸,我跟妈妈都等那么久了,你怎么还在那儿泡妞呢?” 唰唰的视线顿时集中在他们两人的身上,万众瞩目的感觉还真是让人难以忍受,梁和偷偷拿包挡住了脸,不敢去看顾淮宁的表情。 刚刚领到登机牌的顾淮宁在众人的注目中从容地走了出来,双手环胸地站在这一大一小面前,面带一种意味不明的笑容。 顾珈铭小祸害看见自家小叔笑了,不觉得脖子一缩,不吱声了。想拽拽他的妞儿吧,结果发现他的妞儿早低头认错了,顿时觉得愤懑不已。他的妞儿从来都没让他能指望过! “顾珈铭,你前段时间不是还央求你爸说带你去跳伞,现在还想不想了?” 小祸害抬头,有些茫然的点点头。顾团长笑得一脸和蔼可亲,俯身拍拍他的脑袋。 “乖孩子,一会儿上飞机叔叔就满足你这个要求。” 一句话让面前的一大一小都打了一个冷颤,顾团长满意,教育完小的,转眸看了眼大的,只见梁姑娘低着脑袋,他不由得想笑。要说这个姑娘,聪明吧,倒也谈不上。但你要说她傻吧,也不至于。这不,每每犯错,她的认错态度都异常积极,低着脑袋不吱声一副任你训的样子,就想是一团软棉花,让你有气也撒不痛快了。 所以,顾团长总结出来了,碰到这种人,唯一的方法就是——不跟她置气,虽然顾团长也有点想不通,他不过就是回答那女人几个有关换登机牌的问题,怎么一会儿到了他们俩这里,就成了泡妞了呢。 低叹一口气,俯身提过梁和手中的行李,顾团长率先向安检门走去,留给顾珈铭和梁和一个酷酷的背影。一大一小抬头,互望一眼,咬着嘴唇跟上。 —— 飞机抵达c市已经是晚上七点,接机的是冯湛。大小伙子看见顾淮宁和顾珈铭小祸害十分高兴,见着梁和又是一声大嗓门的“嫂子”,梁姑娘面不改色,已经免疫。 “老将军昨天就回来了,这一回来就念叨这小孙子呢,说是有两月没见了,天天想着难受。” 顾淮宁从后视镜里觑了一眼后座的梁和和顾珈铭,小祸害窝在梁姑娘的怀里,睡得极香。顾淮宁淡淡一笑,移开了视线。 “团长,送您回家还是回顾园?” “回顾园,老爷子吩咐了要见你嫂子。” 镇定的声音让梁和听了去,却又是一阵紧张。 冯湛笑着向后侧了侧头,“嫂子,第一次见老将军吧。没事儿,咱们嫂子这么可爱,老将军一定喜欢。” 梁和听了大囧,顾淮宁拍拍冯湛的头让他好好开车,视线扫过梁和时,无声轻笑。老爷子喜不喜欢无所谓,他的决定,他们从来都干涉不了。 ——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顾园门口,冯湛率先拎着小祸害和行李箱进门,留下顾淮宁一人陪梁姑娘调节情绪。 第8节 只见梁姑娘站在门口深呼吸,抬头看着他,有些苦恼,“我有点紧张。” 顾淮宁不说话,一只手揽过她的腰,似是安慰。 一进门就看见顾老爷子抱着顾珈铭玩乐的情景,李琬站在一旁,眼中带笑。视线一转,看见小儿子顾淮宁,笑意更是浓,“瞧瞧,我就说,咱老爷子就是个福将,这他一回来啊,你们几个儿子都是着急忙慌地往回跑。平时要是就剩我一人,才没这阵势呢。” 顾淮宁听了母亲的抱怨,也不慌,笑着抱了抱她。 梁和跟上,乖乖巧巧地叫了一声爸和妈,惹得顾老爷子的注目。他将顾珈铭交给冯湛,看着面前小儿子的媳妇,面带审视。 李琬见老爷子不吱声,掐了他腰一把,老爷子才面容一缓,道“还是第一次见淮宁的媳妇儿,你们结婚的时候我没在国内,没能参加。”说着抬头瞪了一眼罪魁祸首,“你也是,赶这么急干什么,还怕我不同意?” 顾淮宁揉揉眉心,看向父亲,“您日理万机,这点事儿不用费心。” 顾老爷子敛眉,“日理万机?听听你这语气。” 说着接过李琬手中的一个小盒,递到了梁和面前,梁和接过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对上好的缅玉。 “这是你妈替你们备下的结婚礼物,等着我回来一起给你们。” 梁和乖巧一笑,“谢谢爸妈。” 顾老爷子没说话,挑了挑眉由李琬陪着向屋内走去。 见过了一关,梁姑娘顿时松一口气,身子都软了起来,不由得向后面倒去。身后有一只手撑住了她的身子,梁和转身,对上顾淮宁略带笑意的黑色眸子,低沉的声音绕在耳边,挥之不去。 “做得很好。” 第十七章:深入浅出 晚饭李琬吩咐留在顾园吃,顾淮宁没反对,梁和便乖乖地坐在了饭桌旁。 这是她第二次坐在顾家的饭桌上,第一次面对的是顾家的诸多长辈,心情却没有这一次面对顾老将军一个人紧张。 顾淮宁陪老爷子喝酒,久藏的贵州茅台酒,顺手放在梁和面前的,却是一杯泛着气泡的无色液体。她眨眨眼,端起来轻抿一口,西番莲特有的香气顿时扑鼻而来,竟然是低度的水果酒。 顾淮宁面不改色,端走了原本放在她面前的那盅白酒,仰头替她喝下。 李琬不由得笑,“瞧瞧这孩子,和和第一次来家里的时候淮宁就护犊似的谁都不让刁难,到了这会儿还放不下这戒备呢。” “梁和不怎么会喝酒。” 淡定无波的声线,却勾起梁姑娘关于婚礼的惨痛的不能说的回忆。 记得结婚那天,她被他牵着手一桌一桌地敬过。虽然有伴娘团护驾,但是不免被灌一些酒,她的酒量不行,还没来得及上车回家就在酒店的卫生间吐得快断了肠,结果连怎么回家都不记得了,估计那时候的顾团长恨不得能扔了她。 “女孩子,不喝酒倒是一个好习惯。” 老爷子不轻不重地说道,放下酒杯,重新看向顾淮宁,“依我看,既然定了下来,这往后的日子就不能将就了。你大哥淮清,只有一个女儿,你二哥淮越,也只有珈铭这么一个小家伙儿,你们,也得抓紧了。” 梁和闻言低头不语,将场面交给顾淮宁顾团长应付。顾珈铭似乎是见惯了他的妞儿缩头装龟的样子,不屑地翻一个小白眼继续啃手中的山椒凤节。 顾淮宁似乎也习惯了梁姑娘的这一招,直视着老爷子,语气从容淡定,“梁和还年轻,我不想这么早用孩子栓住她。” 梁姑娘顿时就不淡定了,猛地一抬头,对上顾家二老投来的审视的目光,只觉得头皮发麻。丫的,顾团长的言下之意是个人都能听得出来:我这是我为媳妇着想,她不想生,我不想难为她。 老爷子忍着怒气,低声道:“二十四岁,不小了。” 李琬倒是一脸镇定,夹给梁和一筷桂花鸭,柔声劝,“倒不是和和,关键是淮宁你,三十一的人了,还没个后。你哥啊,虽说不让家里省心,但到底有珈铭这个小子了。你说呢,和和?” 面对李琬如此尖锐的问题,梁和瞥了一眼顾淮宁,从他的表情里得不到半点提示,梁姑娘只得低眉顺眼地说道:“妈说的是。” 李琬但笑不语,老爷子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轻啜一口茅台,道:“总之,抓紧。” 梁和听了不由得一囧,不愧是一家之主,总是能言简意赅地总结出问题的核心。再瞥一眼顾团长,不愧是做领导的人,总是能理所当然的转移矛头针对的对象。 ∞∞∞∞∞∞∞∞∞∞∞∞∞∞∞∞∞∞∞∞∞∞∞∞∞∞∞∞∞∞ 回到家里已经是夜晚十一点。 梁和有些头晕地站在花洒下洗澡,今晚已经不止一次感叹自己的酒量了,亏得顾团长的照顾,才没有让她在顾园出丑,虽然她现在依旧感觉很难受。 走出浴室时顾淮宁早已洗好了澡,坐在沙发上看晚间新闻。梁和坐在一旁,有些心神不定。 “我今晚,是不是搞砸了?” “什么?” “关于孩子的问题。” 顾淮宁瞥梁和一眼,只见她低着头一副纠结的样子,半干的头发柔顺地俯在一边,侧面看来,她的睫毛浓密曲卷,一眨一眨煞是好看。不经意又看见她赤着的双足,不由得心中缓缓一动,随即又有些哭笑不得,他差不多要怀疑自己有恋足癖了,这一切心理活动发生的太快,他几乎招架不住,幸亏这姑娘一直低着头,他迅速地转移视线,轻声道:“没有” “可是爸妈好像认定了,我们已经答应。” 顾淮宁轻轻一笑,“没关系。你不用担心,你不想的,我们就不做。” 如此温柔的话语让梁和一愣。 晚间新闻恰好结束,顾淮宁关掉电视起身向卧室走去,一下瞬间手腕突然被握住,她掌心暖和的触感让他站定,他转身,耐心地询问,“还有事?” 梁和的头依然低低的,让顾淮宁看不清她的表情,不过却清楚地感觉到她在颤抖,通过她温热的掌心,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她此刻有些异常的心情。 “如果,我愿意呢……” 霎时间,他愣住。 “我说,如果我愿意,你会不会答应?” 梁和站起身来直视着他,等待他的答案。他犹是不出声,这短暂的沉默似乎是说明了什么,最起码代表了某种意义上的否定,她的勇气顿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对、对不起,我唐突了。” 她结结巴巴地道歉,想转身就走,却被顾淮宁扣住了肩膀,低沉的声线自身后传来,“不许走,说清楚。” 她慌张地转过身来,琥珀色双眸顿时湿漉漉的,像是受了委屈,却依旧紧紧地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他轻轻揉了一下梁和柔软的头发,试图安抚她此刻的小情绪,“傻姑娘,有些话,不能随便说,尤其是让别人容易当真的话。” 很容易当真么,她自己都觉得这荒唐极了,不敢抬头看他,只是低头嗫嚅道:“我、我好像喜欢上了你。” 一说完脸顿时绯红,又想似鸵鸟一般把自己给埋了。在他面前她实在是没什么勇气,而且这样的告白他估计听过很多次,她的,一定是最差劲的版本。 可是他却笑了,低声道:“我当真了。” “什么?” 她诧异一问,回答她的是他的吻。 菲薄的嘴唇轻柔地印上她的柔软,瞬间袭来的大卫杜夫香气让她晃了神,似乎连答案都忘了去计较。 顾淮宁轻咬了一下她的嘴唇,她痛的顿时张大嘴唇,由此顾团长趁机而入,夺占了这个从未被入侵过的零号高地,不费一兵一卒。梁和几乎是没有任何经验的,不知道如何换气,不知道如何回应,晕乎乎地抱上他的脖子,任由他亲吻。 湿热的吻顺着下巴滑下脖颈,伴随着他细碎的低声重复,“我说,我当真了。” 话音刚落,她的浴袍被顾淮宁褪下,从未被窥探过的身体全部暴露在了他的面前,梁和顿时一阵慌乱,赶忙抱住他的身体寻求一丝遮掩,顾淮宁不禁低叹,这姑娘对这方面还真是一窍不通,这哪里是遮掩,明明就是投怀送抱。 温热的手掌突然覆上她的柔软,毫不更事的梁姑娘没忍住,轻声叫了出来,下一秒却悉数被他收入口中,梁姑娘顿时睁大眼睛,最私密的地方被他侵入,这种异物感让她觉得很糟糕,想叫,却被他吻住。想推开他,却浑身无力。 最让她难堪的是,在他这毫不留情的挑逗里,她竟然动情了。她能清楚地感知下体的湿热,覆上他的手掌,她羞愤的想装作毫不知情地晕倒。此时此刻,他竟然笑了,声音带有浓郁的性欲。 “你很诚实,包括所有的一切。” 她自然能够感觉地到他的欲望,顿时心提的很高。记得自诩为爱情专家的贺安敏告诉她,性爱一次就等于小死一回。尤其是梁和这种没有任何经验的小处女,等到真正实践的那一刻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她痛得快死了,顾淮宁自然也不好受,欲望当头,却又动弹不得,只得安抚她,“放轻松,不然我们两个都会疯掉……” 她呜咽一声,终于让他彻底占有,完全任由他带领,在快感和痛楚中反复挣扎,直至沉沦。 第十八章:体力不支 一夜纵欲的结果就是第二天浑身上下放佛被五马分尸一样的感觉,梁和裹着浴袍试图站起来,不过刚踩到拖鞋腿心一软,又跌回了床上,不禁呜咽一声。瞄了一眼床的另一边,空荡荡的,手抚上去还残留有些许热度,估计起床没多久。 梁和犹犹豫豫地松开浴袍的系带,低头俯视了一眼自己的身体。虽然昨晚战况不算惨烈,但是反应到她的身上,还是有些惨不忍睹,梁和不禁微阖眼眸。 卧室的浴室门突然打开,顾淮宁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了出来,看到梁姑娘时微微一愣。只见这个姑娘双手紧握着浴袍,昂起头来闭上眼睛,不知道是在想什么。看表情,似乎像是在……后悔,或者羞愤不已? 只是,时间和地点是不是有些不太对?胸部以上的部分赤裸,面部还有些潮红,发丝虽然有些凌乱,但是却不邋遢,微微上扬的脖颈,隐隐约约可见的吻痕,这副样子,让他觉得心头蓦地一乱。 —— 梁和可不知道顾团长的心中所想,内心纠结完毕,睁眼看见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顾淮宁,心头忽的跳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面部就迅速升温。梁姑娘对自己这点儿出息感到内心无力极了。 顾淮宁顾团长此刻却是恢复了正常,开口道:“我放了热水,去洗个澡。” 一句话又戳中了梁姑娘的雷点。她是挺想洗澡的,可是难道要让她对面前的男人说,我浑身无力我站不起来么?再借她几张厚脸皮她也说不出口。不过,顾团长是什么人呐,赵乾和眼中的顾三少,叶韵桐口中的长着一张惹桃花的小正太脸的顾三儿,梁和心目中的拥有强大后备女人团的顾团长,她这别别扭扭的样子看在他眼里,顿时就明了。 顾团长挑眉一笑,“站不起来?” “嗯。”低头,闷声闷气的一句回应。 忽的面前就伸过一只手臂,带有浴后淡淡的香气。梁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抱了起来。 “我们只做了一次。” “什、什么?” “昨晚。”他低头俯视她,“我们只做了一次。” 刚刚平复的心情陡然被搅乱了,刚刚恢复的脸色又变得红扑扑的了,梁和咬唇,“然后?” “然后?”他似是一笑,“你不幸体力不支晕倒了。” “……” 顾团长似乎很满意梁和此时此刻的沉默,抱着她向浴室走去。他可是还记得昨晚这个姑娘的“精彩”表现呢,原本她就生涩的要命,他已是费了好大的力。没想到到了箭在弦上,一发再发的节骨眼上,这姑娘居然晕过去了,独留他一人儿在那儿哭笑不得。细细一想,这姑娘还挺有能耐,能成功地挑起这场情事,又能成功地将它消灭于无形。 梁和可没想着顾团长还能念着她的好呢,目前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找个坑儿把自己埋了。 —— 回到c市两人的作息完全倒了过来,顾淮宁不用应时应卯地上班,梁姑娘却因为下期要刊登的专访不得不到杂志社报道。 顾淮宁顾团长亲自驱车送她到杂志社,梁和虽然心有顾虑,却还是答应了。她目前这副身子骨,硬撑到杂志社的难度不亚于跑马拉松。 车子体贴地停在距离杂志五十米远的位置,梁和漫步走向杂志社,脑子里晕晕乎乎地全是临下车他说的一句话,“下班了早点回家。” 回家。这个词从他口中说出来,真的觉得有些不一样,温暖的感觉突然而至,她猝不及防。 —— 走进杂志社的时候,迎面就是贺安敏的一个熊抱,扑的她喘不过气来,狠狠推了她一把才算挣脱了某人的蹂躏。 第9节 某人支着下巴笑着打量她,“姑娘,你现在散发着一股成熟女人的味道。” 梁和哭笑不得,正巧碰见刚来社里的陆承汶陆大boss,便忍住了和贺安敏插科打诨的想法,跟着他向办公室走去。 李韶说,主编吩咐过,叶老的这期专访由他亲自来抓,所以让梁和直接向他汇报。其实梁和是顶不愿意的,陆承汶似乎拥有跟顾淮宁一样的强大气场,站在他们面前梁和莫名就气短。 陆承汶抿唇看着手中的采访稿,条目罗列地很清楚,偶尔还有一些批注,娟秀的字体一看就是出自她手。 看完之后他还算满意,看着面前低着头的梁和,轻声道:“你辛苦了。” 唔?还在内心腹诽自己这点儿出息的梁姑娘听到表扬呆住了,抬头傻傻地看着陆大boss。愣怔的表情让表情严肃的陆承汶嘴角隐隐勾起一个弧度,视线流转着,落在某个地方又硬生生地僵住。 反应过来的梁和低头扮谦虚状,没有注意到陆承汶表情的变幻,刚想开口说一堆废话表表忠心,陆大boss又开口了。 “但是,内容还是有些欠缺,回去再补一下。” 嘎。一点点儿小得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梁和低头称是,接过采访稿走出主编办公室。 陆承汶淡淡地看着那个背影。思及刚刚看到的那枚不起眼的吻痕,异样的感觉又一次袭来。 —— 由于陆大boss的指示,梁姑娘一整天都处于焦躁的状态,好友贺安敏只能对她报以同情。 要知道,全杂志社的人都对陆承汶的完美强迫症无能为力。 午饭的时候接到一通陌生号码的来电,梁和抓抓头发,语气有些不善:“说话。” 电话那头似是愣了一下,片刻之后传来一道软糯的声音,“妞儿,谁招你了?” 竟然是顾珈铭这小祸害,梁和缓了缓,道:“没事儿,你有事儿啊,小婶儿忙着呢。” 顾珈铭一听就不高兴了,顾淮越不耐烦应付他的时候就常常来这么一句,此刻听梁和这样讲,顿时生气了,“忙什么?小叔都过来了怎么就不见你?” “你小叔在顾园?” “可不,正跟老爷子说军演的事儿呢。嘿嘿,妞儿,我以为小叔是舍不得你才跟咱们一块儿回来的。其实吧……” 闻言梁和顿时心一提,问,“是什么?” “其实吧,小叔下个月要军演,马上要封闭练习了,所以才特地回家一趟。嘿嘿,桑心了呗?” 听着小祸害得意洋洋的询问,梁和有些失笑。 哄着顾珈铭挂了电话,一阵失落感忽然袭上胸腔,闷得她一时间喘不过气。 第十九章:立军令状 晚上下班在杂志社外看到冯湛,小伙子向梁和招了招手,存在感鲜明。 梁和走过去,冯湛一边为她打开车门一边说,“团长在顾园,派我来接您。我就纳闷了,我一小时前就到嫂子杂志社门口了,怎么这会儿您才出来,不会是团长怕堵车让您久等了就让我提前出门一小时吧?” 梁和笑笑,并未接话。 车子稳稳地汇入车流,梁和坐在后座头抵着窗静静地看窗外的风景。 冯湛从后视镜打量她一番,见她脸色不好,也不便开口跟她神侃。过了一会儿倒是梁和自己缓过来了,开口问:“冯湛,你知道顾淮宁军演的事儿么?” “知道啊,我出来那会儿团长还跟老爷子谈呢。嫂子您不知道?” 梁和一阵沉默,冯湛瞧着她的模样大致猜出了几分,“嗨,我跟您实说了吧,这次军演啊,是军总下的命令,两大军区的联合演习,除了咱们这个军区再有就是广州军区了。咱们团长所在的整个师都在军演的名单里。” 梁和咬唇,“演习很危险么?” 平时说话很利索的冯湛此刻支支吾吾了,梁和一看急了,他这才麻利地招了,“要说吧,其实也没啥大问题,就是这实战演习吧,允许有千分之三的死亡率。所以说,还是有一定风险。不过,嫂子您也别但心,咱们团长打从当兵起大大小小的军事演习已经参加过很多次了,作战经验特丰富,没什么大问题。” 是这样么?梁和怔怔地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 顾园的客厅里此刻倒是安静,小祸害顾珈铭下午被保姆带着满c市的溜达,不玩儿够那是铁定回不了家,李琬跟张嫂在厨房忙活,只剩顾淮宁和顾老爷子坐在客厅,谈着即将到来的军演。 顾老爷子倥偬一生,说得上是身经百战,对于顾淮宁参加军演的事儿,倒不如母亲李琬反应大。李琬是心疼儿子,每次有什么军事演习都提心吊胆的,回家一听顾淮宁提起军演的事儿,直嚷着让小儿子别折腾她这颗老心脏了,得天天吊着。顾老爷子是军委委员,按说这把儿子调出来也不是一件难事儿,可是不管李琬怎么央着求着,顾老爷子就是没松口。 “你妈就是瞎担心,要我说,就什么事儿都没有。” 顾淮宁沉吟道:“我明白。” 老爷子点了点他的肩章,“其实这上去练练也是好的,你这个肩章也带了两年多了吧,这两边啊该多一个星了。虽说你现在还年轻,但是这人,该往上走就往上走,老是这么混也不行。” 顾淮宁笑,“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要不您老动动职权,把我往上调调?” 老爷子哼了一声,“你求我不如直接去求你二叔,这还靠点儿谱。” 玩笑总归就是玩笑,他顾淮宁自参军以来很少靠家里人,不过,到底是顾家的儿子,长辈们都在军界,难保不会私下里照顾他们,他们也都清楚,也很少拿到长辈面前去说。有时候成就一番事业,能够充分利用人脉资源也是非常重要的,不过,他自己也是很下功夫就是了。 顾淮宁是在部队里考上的英国桑赫斯特皇家军事学院,猛拔了头筹,震惊了差不多整个军,就连知道顾三少背景的都诧异不已。都道,这顾家就是出猛将。在学校里训练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出类拔萃,结束训练的时候甚至得到了学院的最高奖赏,女王奖章。 撇开其他不谈,顾淮宁这个小儿子还是很让顾长志引以为傲的。 —— 门铃响起,梁和跟着冯湛后头进了家门。 顾淮宁淡淡地瞥了梁和一眼,只觉得这个姑娘此刻的脸色极其苍白,下意识地起身去接过她的包,顺手贴了贴她的脑袋。梁和被这小动作弄得一懵,直直地看着他。 “瞧你脸色不好,也没发烧,怎么回事?” 梁姑娘低头换鞋,闷闷地回了一句,“没事儿。” 顾团长抬起她下巴,“你觉得我会信?” 梁姑娘瘪瘪嘴,也没指望他会信。他没使力,稍稍一扭头就挣脱了他的掌控,将换下的鞋放进鞋柜,低低地说了一句,“今天工作不顺利,采访稿被驳回了。” 虽然这么说,她自己却是骗不了自己。自从接了顾珈铭的电话,她就一直心神恍惚到现在,小祸害,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小祸害。 顾淮宁只是轻轻一笑,并未置词。 —— 或许是梁和的脸色不太好,吃过晚饭顾淮宁就提出带她回家,顾母李琬跟着交代了几句。 “这身子骨是自己的,你不爱惜也甭指望着别人会替你操心。这工作能不做就不做了,犯不着为着它着急上火。伤了身子可划不来” 梁和乖巧地点头,坐进了顾淮宁的黑色奥迪。 顾淮宁开车的样子有些认真,又似有点漫不经心,这么冷的天也只穿了一件军装衬衣。梁和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在一个拐弯处终于开口问,“那个,军演,是真的么?” 顾淮宁似乎并不诧异,熟练地打着方向盘,弯拐得极稳。 “对。” “实战演习?” “没错。” “允许有千分之三的死亡率?” 怪了,顾淮宁瞥她一眼,“冯湛那小子告诉你的?”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她轻声问道。 “怕你多想。” 跟冯湛版的“怕你担心”相去甚远,梁和低下头不说话了。 —— 顺利驶进小区的车库,车子停稳之后顾淮宁想带梁和下车,却被她轻轻一拽,低低的声音自黑寂中传来,他听得异常真切。 “你要照顾好自己。” 他先是愣了一愣,一股复杂的感觉突然而至,好在这是一片黑暗,让她察觉不到他的反常。这种话以前似乎听过无数次,可是每一次他似乎都忽略了,直到这份异样的感觉袭来,他才终于正视。 他抬头揉了揉她的脑袋,低声道:“没事儿的。” 她在他的掌心下摇了摇头,“我控制不了那些不好的念头,怎么办?” 他轻笑,“要不我给你立下军令状,保证完好而归如何?” “好。”她答应,声音听起来不再沮丧。 闻言他轻轻抱了抱她,这份温暖的触感让她的心稳了不少。其实她想了很多话,想在这黑漆漆的车库里说给他听,可是有些话,她怕一说出来,就再也收不回了。冒那么大的风险,她实在没那个勇气。 第二十章:等我答案 依旧是上午十点的飞机。 顾淮宁亲自驱车去了机场。远远就瞧见了航站楼,拣了一个停车位将车子停好,顾淮宁拔下钥匙来递给副驾的梁和。 “等下自己开车回去,注意安全。” 梁和一言不发地接住,顾淮宁轻轻一笑,折回身去后备箱取行李。 取下行李箱刚想离开,却看见梁和靠着车站在一旁,眼睛盯着他,像是有话说。这副模样让他想起赵乾和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他还记得他说那话时的神态,胳膊往他的肩膀上一搭,眼神迷茫,语气沧桑。 “顾三儿,知道一个当兵的什么时候心情最难受么?” 他那时不以为然,也懒得回答。 赵乾和啧一声,“就知道你小子不知道,你这人从c市回b市,哪回不是冯湛这个小警卫员送你到机场的?你是体会不到一个军人离家之前对他的父母他的孩子,嘿,尤其是他的老婆那依依不舍之情的。那看着你的小眼神儿,酥酥的,麻麻的,让你顿时就走不动了。这种境界,哪怕你跟冯湛把眼望穿了也体会不到!” 话一说完,一个文件夹自天而降,重重地砸在了他的头上,疼得赵乾和这个小爷哎哟叫了一声,再一抬头就是罪魁祸首毫无愧疚之感的一句话:“一小时之内把这些文件下发到各个营里面去。” 瞧瞧,就是这么一个八风不动的人。 —— 回过神来他不禁一笑,轻轻地揉了一下她的头发,道:“我自己进去,你不许跟。” 不许跟。又是这三个字,她不禁有些生气,提过他的行李径直往前走,不理会他。被夺了控制权的顾淮宁多少有些惊讶,反应过来之后两三步赶上她,手搭在行李箱上,没动。 “不闹了,赶紧回去。” 明明是一句命令,被染上了名为温柔的情愫之后,就让她的鼻子不争气的一酸,她低着头,语气有些沮丧。 “顾淮宁,那天我说的话,你不会是忘了吧?” “什么?”他看着她有些湿润的眼眸脱口而出,同一瞬间记起某个场景,微微一笑,“如果我说没听过,你不会再表白一次吧?” 第10节 这人!她抬头愤愤一瞪,明明记得,还不忘揶揄她,这会儿突然什么伤心都没了,忙着生气了。 见她情绪缓了过来,顾淮宁似是满意,伸手提过她手中的行李箱。c市今天突然刮了大风,将她的头发吹乱,他伸出手替她顺了顺发,“行了,姑娘。什么都记着呢。”,说着轻轻拥住了她,低沉的声音俯在耳边,她听得格外真切,“等我回来,给你答案。” 这样郑重的语气她几乎从未听他口中听到过。有些感觉来得太快,让她猝不及防了,却震撼不了他。她还记得叶老那句话呢,这顾三儿啊,认定了一个人,大概就是一辈子了。她,何德何能,能这么快地拥有他的一辈子?她所能做的,不过就是予他一些时间,让他得出一个答案。 梁和轻轻一笑,白净的脸上圈出一对淡淡的梨涡,“好。”,随即又问,“我听冯湛说,你们军演的时候通讯都受到控制,这样我是不是就不能给你打电话了?” 顾淮宁沉吟,“动摇军心可不行。” 梁和听了低低哦了一声,不说话了。顾淮宁见状笑了笑,揉揉她的头发,道:“我走了。” 手中的行李被他接了过去,梁和到底还是没能跟去候机大厅送机,站在停车场与他告别。风刮得越来越大了,却丝毫没有影响他沉稳的脚步。或许,顾淮宁从来都是这样的人,不骄不躁,有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淡定与风范。做军人,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梁和早被冻得无知无觉了,这会儿才想起来往车里钻,刚开车门呢,旁边蓦地传来扑哧一声笑,梁和一头雾水地看过去,只见一个中年妇女正看着她在笑,见她望过来了,也不扭捏,直接说道,“小姑娘,这是你老公吧,长得真俊。” 梁和点点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你这是送他回部队?” “嗯,他马上要参加军事演习。” “唔,那这一去可得好长时间。” 梁和不作声,这一点她自然是清楚地。 中年妇女也一副了然的神态,“嗨,这当了兵就是国家的人,就不能随心所欲了。我们家那位也是当兵,跟你们情况一样。一年到头不着家,在外总让人吊着心。” 一听是同命人,梁和不禁动容,“你也是来送他的么?” 中年妇女抿嘴一笑,“不是,我这是去看他。” 梁和一看,果然中年妇女腿边堆满了大包小包的。 “您带的东西不少。” “嘿,这次过去就准备长住了,反正申请了一套团职房,够住了。我瞧你们那位军衔中校,早够资格了,不行了你就跟着一起去,老这么两地分居,得折磨的你够呛。”中年妇女说着抬手一看表,说,“哎哟,这时间快到了,我先走了啊姑娘。” 梁和笑着目送她离去。军嫂,梁和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这个身份的重大意义。 她应该跟去么?梁和愣了愣,随即又缓了过来。似乎目前还不到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还是耐心地等待着首长大人的答案吧。 —— 顾淮宁所处军区将训军事演习基地设在了内蒙古朱日和,距离b市并不算近。 朱日和地广人稀,昼夜温差极大,飞沙走石,烈日炙烤,纵横有戈壁流沙,自然环境十分恶劣,再加上实战演习的高难度,想必是要吃不少苦的。不过,对共和国的军人,这点考验自然不在话下。顾淮宁对父亲顾长志提及的时候,老将军也是颇有感触的,当年解放军进驻西藏的时候,后勤补给不能按时送上,战士们的生活也是十分艰苦,情况不知道比现在朱日和差多少倍。 赵乾和没事儿的时候也爱忆苦思甜,搞得身边的人都极度无语。顾淮宁顾团长就是深受他荼毒的人,干脆一耳朵进一耳朵出,不过倒真听进去了几句,他常说,“你别看咱们都是大院的子弟,你也别看咱当了兵,照咱们这架势,到哪儿都落不了人后。想当年哥哥我当新兵的时候,五公里越野次次第一,连咱们顾团长都不是我的对手。” 顾淮宁每次都是漫不经心地笑他一句,“瞧你那点儿出息,除了五公里越野之外还有什么可炫耀的。” 是。赵乾和承认,在这个女王奖章在握的人面前,他除了这个之外还真没什么可炫耀了,不过他可不是一孬种,若真上了战场,那可就是提枪冲锋上阵的主儿。 这男人们自然哪个都好说,可轮到女人就不能这么肯定了。 顾淮宁刚刚回到守备区就接到沈阳军区司令员的电话,说实话他还是有点诧异地,这沈阳军区司令员跟他八竿子打不着的,怎么会打他电话,可是在这电话里这么一来二去,他总算是明白了,挂下电话就问赵乾和,“沈阳军区司令员姓陆?” 赵乾和斜他一眼,打趣,“哥哥,别告诉我这等军事秘密你都不知道。” “防化团的政治处主任也姓陆。” 赵乾和开始没好气儿了,“我说,哥哥喂,你这是耍我……”话头一顿,他明白过来了,“你是说,时雨她是……电话里都说了什么?” 顾淮宁思忖片刻,沉吟道:“刚刚陆司令员打电话来说,不太希望陆主任参加这次军演。我不太确定是什么关系,但有关系至少是肯定的。” 陆主任,这称呼。赵乾和听了不禁撇撇嘴,随即又问,“我说,这老兄可够直接的啊。这事儿是上面定的,直接反应到你这儿莫不是已经跟上面打好招呼了?” 右手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顾淮宁微微颔首,“不无可能。” “那还讨论啥,直接放人得了呗。” “直接决定?” 这回轮到赵乾和囧了,“不是,您还等着上面发一号文件呢。放人吧。” 顾淮宁失笑,他岂是不懂得这个道理。不过,照陆时雨的性子,这会不会答应还是一回事儿呢。考虑片刻,顾淮宁按下了军线电话。 第二十一章:蓝色鸢尾 拨的是政治处主任办公室的电话,陆时雨接的很快。 “淮宁?” 顾淮宁低声应道,“是我。” 陆时雨笑,“有事?”说完又似想起什么一般补充道,“对了,听说朱日和地区昼夜温差极大,我觉得有必要提醒战士们带上冬装,你看呢,顾团长?”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陆时雨这才预料到有些不对。平时,虽然两人在同一个团里工作,但是通话的内容多半都是公事,他从未有过这样欲言又止的时候,她不禁问,“怎么了?” 那头轻轻一笑,“倒没什么大事,沈阳军区的陆司令员说,他不希望你参加此次军演,你怎么看?” “陆、陆司令员?”她的心顿时一提。 那头倒依旧是无波无澜的声音,“嗯,陆司令员亲自拨我的内线通知的,想必师部也知道,去与不去,定夺在你。” 说着似要挂电话,陆时雨忙喊出口,“团长!” “嗯?” “陆司令员,陆司令员是我的小舅。”陆时雨难得有些踌躇,“我爸跟我妈离婚,我跟我妈,随她姓。” 那头听了似是一怔,“时雨,这是你的私事,我不会过问。” 陆时雨不禁苦笑,多聪明的男人,她的心思想必他是一清二楚,可是这其中的界限他从来也都料理地清清楚楚,没有一丝一毫的逾越,反倒是她,反倒是她从来都不懂得自控,在他面对失态一次又一次,在无形中被疏远拒绝了一次又一次,她不禁抽一口气,“团长,我请求参加本次军演。” 顾淮宁闻言挑挑眉,跟陆时雨在一起工作不短,却不清楚她竟是如此的倔强,他不再劝,只是吩咐她,“如果你决定,我自然不会有任何意见。当然,后果你要考虑清楚。” “我知道。” 顾淮宁听得她低声应道,便不再多说地挂掉电话。 —— 赵乾和见状啧啧两声,当事人的毫无反应也阻止不了他的聒噪,“我说,人陆时雨跟你时间也不短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一副德行。我说,你跟哥们儿我就算了,可是你跟一小姑娘老冷着脸,这得多伤人的玻璃心啊?” 顾淮宁凉凉瞥他一眼,“无情总好过你处处留情。” 赵乾和脸皮厚惯了,顾淮宁的话当然打击不到他,反倒照样振振有词,“真的,顾三儿,你跟哥们儿说说,这把军区首长都震住的军装美人儿咋就震撼不了你?” 赵乾和这话是有来由的,顾淮宁刚刚调到京山守备区的时候,正巧遇到二炮文工团来部队慰问,还没来得及高兴上面又传来通知说,军区首长也将下到京山守备区与基层部队官兵同乐。二炮文工团团长叶韵桐下指示,这次演出,不仅要演,还要往好里演。 不巧的是,就在节目开始之前,团里一位女高音为了赶到演出现场,司机开快车在高架上出了车祸,伤着了腿,动弹不了了。一时间,整个文工团都是方寸大乱,节目单是早就拟好的,送给了嘉宾席的各位军区领导,是改不了了。团里本身女高音就不多,且各个有演出任务,整个守备区里也就通讯营有几个女兵,偏偏都上不了台面,这一圈下来,锁定的就只有陆时雨了,叶韵桐只听她唱了一嗓子,就把她推上去了。 唱的是昆曲儿,一身军装站在台上,这时候再紧张害怕的可就来不及了。陆时雨索性张开嗓子一唱,唱到最后倒是效果不错,博得满场彩,连军区首长都赞不绝口。本身担着这个防化团的政治处主任就足够引人注目了,这一场演出下来,整个守备区是没人不知道陆时雨这个军装美人了。 偏偏有人,心不在焉,哪怕再好的景儿,也没看进眼里去。演出的时候他跟顾淮宁坐一块儿,结束的时候大家一起鼓掌,他扭过去问他,“嘿,没想到咱们团里还真卧虎藏龙啊。怎么样啊,顾三少?” 只见他口中的顾三少眉梢微动,表情漫不经心,“不错。” 他那时是存了为难他的心思,趁机问,“哪儿不错?” 顾三少淡淡看过来,再没说一句话。赵乾和看他这表情,也不敢再追问了。 赵乾和唏嘘不已地从回忆里拔了出来,顾淮宁顾团长已经站在书柜前将资料归档,完全没把他当一回事儿,赵乾和是没辙了,一边嘟囔着“行,你行,你藏得深,你什么都不说你就憋死在你肚子里吧。”一边跳下桌子向外走。 顾淮宁看他着急的模样低声一笑,不疾不徐,“行了,乾和,我跟时雨之间的事儿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你也不用试探我了。再说,”他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再说,我也结婚了。” ———— 顾淮宁走后的第一天,梁姑娘在郁闷中度过。不过,总归有好事,上交的采访稿被李韶告知通过了主编的审查,下期刊登。 梁和闻言微微一笑,继续翻看手中的稿件。李韶李主管鲜少见梁姑娘如此情绪低落的时候,倒是觉得有趣,笑了起来,“小梁,听小杨他们说,前一阵子主编卡你卡得可够严的啊,这种重要人物的采访稿二次通过已经不容易了,怎么看你样子不是很高兴?” 梁和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隔壁的贺安敏就凑了过来,“李主管,梁姑娘现在是职场得意情场失意啊。” 李韶奇道,“哟,敢情是这么回事儿。”说说拍拍梁和的肩膀,“行了,小梁,别闷着了,拿下叶赞将军这么个大头,找boss要奖励去吧。” 梁和讪讪地点点头,又不忘抬头瞪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贺安敏贺大小姐一眼,不住腹诽,奖励?按照陆承汶陆大boss的工作作风,二次通过不找你茬就算不错了。 贺安敏颇有感触地摸摸梁和头顶柔软的发心,“结了婚的女人,是不是都这样患得患失的?” 梁和别扭地扭过头去,底气不足地嘟囔一句,“哪有。” 贺安敏本想点着她的脑门耳提面命,可是看见她这副样子,倒是下不去手了,搀着她的胳膊哄她,“行了,姑娘,饱暖才能思yy呢,先吃饭去吧,填饱你的胃。” ∞∞∞∞∞∞∞∞∞∞∞∞∞∞∞∞∞∞∞∞∞∞∞∞∞∞∞∞∞∞ 饱暖之后尚未来得及思淫欲,梁和就被陆承汶陆大boss一个内线电话招进了主编办公室。走到门口的时候,恰好碰见冷面王简宁。铁青的脸色,看得本想开口打个招呼的梁和立马噤声。简宁也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快步离去。梁和有些莫名其妙。 稳坐在位置上的陆承汶表情无虞,看见梁和进来微抬下巴,示意她坐下,并顺手递过来一本杂志。 “这是下期杂志的样刊,你先看看。” 梁和想起李韶说的话,来了兴趣,翻看起来。叶赞将军的专访被摆在了显眼的位置,文字旁边顺便放了一张梁和从叶老那里要来的一张半身像,整饬的军装配上叶老慈祥的笑颜,刚强之中又带有一丝柔情。 梁和想了想,说,“我想也给叶老寄去一份,让他满意了我们再登也不迟。” 陆承汶点头答应,“另外,专访里有关叶老老伴儿的问题都没有涉及到,这是怎么回事?叶老老伴儿前年去世,党政军去了一大批人吊唁,按理说两人应该是伉俪情深,这些问题怎么不提?” 梁和想起顾淮宁的嘱咐,答:“这是叶老的忌讳,不便提及。” 陆承汶微微敛眉,不作声。 梁和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忽然一个宝蓝色的盒子伸到了自己的面前,梁和有些惊讶,睁大眼睛看着陆承汶。 陆大boss表情镇定,“收下。” 梁姑娘受宠若惊,“主编,我怎么……” “能够拿下叶赞将军的采访,你可知道这是同行多少人都不容易做到的事?这是杂志社对你的奖励,只是由我来执行罢了。” 那也不用自己出钱买吧,搞得她既然接受了心里也不舒服。梁姑娘心里嘀咕着,却还是伸手接了盒子,打开一看,竟是一枚胸针。漂亮的蓝色花瓣镶嵌着白色的钻,看得她移不开眼。 “那是蓝色鸢尾。”她惊喜的表情让他很是满意。 “唔,很漂亮。”她冲他灿烂一笑,连眼角都弯了起来。 陆承汶似是一愣,片刻之后轻声应道,“是,很漂亮。” 第二十二章:待他好些 第11节 下班的时候不出意外地看见了等在杂志社门口五十米远的冯湛,早些时候顾母就拨过电话来,吩咐晚上下班回顾园。 说起来,梁姑娘是有些沮丧的。顾家三子除了顾淮宁之外谁的家室都没在c市,长子顾淮清在南方工作,妻女都留在了南方。次子顾淮越跟顾淮宁一样,常年留在b市工作,妻子也并不在c市。 如此一来,留在c市的就顾珈铭小祸害跟梁和小姑娘两人了。李琬总嫌家里冷清,时不时的就把梁姑娘召回顾园,冯湛的车出现在门口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杂志社的人都知道,梁记者现在可是天天有人接,挂的还是军用牌照。 议论一出的时候,梁和有些坐立不安。可是后来贺安敏耳提面命一番,梁姑娘苦苦纠结一番,终于泰然处之。她懂了一个道理,既然嫁给了顾家这个所谓的“豪门大户”,不注重门面怎么行。 —— 回到顾园的时候没有看见第一时间跑出来迎接的小祸害顾珈铭,冯湛跟在一旁解释,说是顾淮越将他送去了c市城郊的姥姥家,梁和不由得更沮丧了,独她一人面对顾家的两位长辈,她还是挺不能适应的。 刚这么想着,推开门的时候就看见一个穿着军装的年轻男子坐在沙发上看报,报纸将他的脸遮去了一大半,只露出那半截军装,梁姑娘一开始还心情激动了一把,可是视线瞟到男人的军衔的时候就顿时淡定了。二杠四星,大校军衔,明显不是顾淮宁。 对面男人突然一把放下报纸,梁姑娘一抬头,正对上一双黑色眼眸。二哥顾淮越笑吟吟地拎着报纸,打量着梁姑娘沮丧的表情,甚觉得有趣。 “二、二哥。”事到紧要关头,梁和又结巴了。呜,她不禁想捂住自己的脸,对面的又不是顾淮宁,她紧张个啥。不对,即使是顾淮宁,她又为啥要紧张。 顾淮越轻轻一笑,“是不是挺失望的?” 梁和囧囧,连顾淮越顾二哥也打趣她。她低头站在那里嘿嘿笑了两声,装傻。 “上次在守备区见到你,被小崽子搅得没来得及多说。听说,小崽子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没有,我挺喜欢珈铭的。”梁和发誓,这是心里话。顾珈铭虽然是个小祸害,可是也是个小萌物啊,多可爱的娃。 顾淮越笑着点点头,刚想说什么,张嫂便来叫两个人去吃饭。 顾老爷子照样摆了一瓶茅台酒,老爷子这回换成了独酌,顾淮越滴酒不沾。顾老爷子喜欢在饭桌上训话,这一点梁和早有体会。可是她想象不出来,像顾淮越这样出色的儿子有什么能让老人家念叨的。 虽然加上这一次只粗粗见过两次面,可是二哥留给梁姑娘的印象非常不错。他承袭了母亲李琬的美貌,同顾淮宁一样,都长得极好,军装穿在身上也是别有风范。与顾淮宁不同的是,二哥似乎更平和一些,更爱笑一些,平易近人。可是,顾老爷子似乎对他有所不满。 顾老爷子一坐下,环视了一圈,问:“珈铭呢,小家伙儿跑哪儿了?” 顾淮越轻饮了一口温水,淡淡地答道,“东城那头想他了,我给送了过去。” 东城那头,指的就是顾珈铭的外婆家。 老爷子一听,脸色登时就变了。拿起放在一旁的拐杖重重一敲,口气不善,“天天想,天天想,孩子是姓顾还是姓林?” 顾淮越倒是面不改色,“她是孩子的外婆,见见外孙儿,有什么能够指摘的。我这个晚辈,总归不好拒绝老人的要求。” “那也不能见天往那儿送。”老爷子怒道,想了想,似是明白了什么,抬头看向顾淮越,脸色微凛,“老二,你告诉我,是不是还忘不了林珂?” 李琬见势头不对,忙向顾淮越使眼色,无奈他却看也不看,硬邦邦地就丢出一句话,“我也就给您撂句实话,我还真就忘不了她。” 一场晚餐会议就此谈崩,老爷子气得脸色铁青。梁和进顾家门这么长时间,还从未见过顾老爷子这么生气,顾淮越的脸色倒不是多难看,不过看脸色也知道,他在忍着。 李琬安抚着老爷子,“瞧瞧,你们爷俩儿什么时候能正儿八经地吃顿饭,这旁的人还看着呢,能不能都给彼此留个面子?” 旁的人。梁和算是明白了,李琬把她叫来,就是起个镇场的作用,好叫他们爷俩儿在她这个“旁的人”面前给彼此留个余地。她不禁苦笑,想必顾母李琬要失望了,她这个旁的人气场没那么强,撑不起来。 顾淮越此刻也不笑了,站起身来拍拍梁和的肩膀,似是安慰。然后径直地走出了餐厅。毫不留恋的背影更把老爷子气得够呛,指着李琬就说,“你还说我,这老二什么时候有长进?这么久了,这么久了,为了一个女人是想把自己活活折腾死?” 顾老爷子的话中意思她自然是不懂,李琬冲她使眼色,她便乖巧地起身,追着顾淮越的背影而去。这么久以来的相处,李琬偶尔的眼色示意她还是能明白过来的,此刻李琬就是想让她留住顾淮越。 顾淮越并没有走远,梁和一出大厅就瞧见他了。他站在院子里的花园前面,默默出神。梁和也不好走近,只得跟在他的身后。倒是顾淮越扭过头来,看着她,轻轻笑了笑。 “我这么久不回来,一回来,就让你看了场笑话。” 话中自嘲之意那样明显,梁和赶紧摇摇头。 “二哥也有二哥的苦衷。不过,他毕竟老了。” “是,我和淮宁都不年轻了,更何况老爷子?” 梁和想了想,问,“林珂是谁,怎么能让老爷子生那么大气?” 顾淮越顿了顿,似是在回忆,而且异常艰难。梁和不禁开始后悔问这个问题,或许这个话题就是二哥的禁区,偏偏她还不知好歹。 顾淮越见她这模样,不禁一笑,“瞧瞧你这模样,倒与林珂有几分想象。”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再开口时已没了笑意,“林珂,是我的老婆,珈铭的妈妈。生珈铭的时候难产,已经去世了。” 竟然去世了。她心里吃了好大一惊。面前这个男子温柔的神色似乎在任何一个回忆深爱的人的脸上都可以寻得见踪迹,而后是深深的悲戚。 “对不起。二哥。”她低下头,为自己唤起他的沉痛记忆而后悔不已。 顾淮越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儿,进去吃饭吧,跟妈说一声,我先回去了。” “回b市?” “不,我在这边有房子,回那里去住。”顿了顿,复又道,“珈铭这个小崽子也得麻烦你多照顾,看得出他喜欢你,从小到大没有一个女的能让这小崽子这么粘的。” 梁和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 “既然多说了,我就再说一句。” 语气郑重的引得她抬头看他,黑色的双眸在昏黄的灯光之下似有光华。 “既然嫁给了淮宁,就对他好一点儿。这小子这么多年,是我看着走过来的,他的苦,我清楚。”顾淮越看着面前姑娘有些惊讶的表情,继续说道,“想必他都不曾告诉过你,你也不必去问,好好地跟他过日子就行。” 二哥说完,嘱咐她进屋,又拍了拍她的脑袋,这才离去。 夜晚的冷风忽忽地吹过,她站在那里,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第二十三章:出乎意料 军事演习正式开始是在二十天之后,b军区参演部队将提前十天抵达内蒙古朱日和训练基地。广州军区的参演部队因地处惠州,距离内蒙古朱日和地区较远,所以将晚五天到达。 临行之前,守备区连带整个师部都是大小会不断,把人忙得连轴转。今天这场会议是专程到师部开的,一干领导站在上面讲着一堆无关痛痒的废话。 赵乾和在底下听得不耐烦,领导面前也不敢放肆,只得私下里眼光乱瞟,瞟见身旁的顾团长就不免感叹了,长达快三个小时的会议,这家伙都是正襟危坐地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的,哪怕就是走神了,你也决计瞧不出来。 好不容易熬到会议结束,顾淮宁和赵乾和一起回团部,赵乾和一上悍马就忍不住开始聒噪。 “看来这回是下大功夫了,连军区的朱日和合同战术训练基地都给排上了。我听人说,广州军区安排的军列到了b市还要转几圈才能往内蒙古走,估计得把这群崽子们折腾的够呛,” 顾淮宁瞥了他一眼,“晚到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赵乾和嗤笑一声,“老子是怕他们扰民。我听我们家老头儿说,蓝军那边加了一支特种部队,瞧瞧这排场。” “排场再大有什么用,赢不了什么都妄谈。” 车子稳稳地转过京山最绕的一个弯,赵乾和靠在副驾上打量表情淡淡的顾淮宁。那话要是放在别人那里,赵乾和还觉得估计那厮是在说大话,可是顾团长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说不上来,总觉得,这个人,他仿佛从来都没失败过,这三十一年来都是这么顺风顺水地过。赵乾和打小就说,要是有谁能给顾淮宁吃一次瘪,他保准给谁记一等功。不过,这愿望,到目前依旧还没有实现就是了。 忽然心思一转,他问,“哎,我说,你把你媳妇儿一人丢在c市,她能应付的来么?” “怎么?”他挑眉反问。 赵乾和一听,乐了,“别告诉我你没想过这问题啊。你想啊,一个小姑娘,不仅要长期独守空房,还得应付你们家那一群长辈,能好么?” 这话换来顾淮宁的冷冷一瞥,赵乾和由不得反省。也是,说的好像他们家就是龙潭虎穴似地,不过赵乾和仔细想想,他们大院里那一群孩子打小就是天不怕地不怕地主儿,到了谁家都能闹腾地特欢实,可独独到了顾淮宁家不行。 每次去了他家,到了门口就得换鞋,中规中矩地向顾老爷子和顾母问好。顾三儿出生的时候顾老爷子已经四十三了,放在他们这群小孩子面前那可是了不起的人物了,每次见面问声好,也不觉得有啥。倒是顾三儿的母亲,每次看到他们这群孩子,第一个表情就是皱眉,好像他们就是一祸害似地。那时候小孩子也精啊,看这阵势,去的次数就少了。 赵乾和总结,“你也别不信,我每次去你们家看到你们家那二老,就能想起一幅画。”说完之后看看顾淮宁的脸色,犹豫着说不说顾团长一瞧他那架势就明白了,哼了一声,“说。” 赵乾和想了想,道:“american gothic。” 美式的发音让顾淮宁这个在英国待了几年的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不禁发笑。真有这小子的。 冷静下来,却不禁开始想,那姑娘到底能不能应付得来。其实之前他并不是很担心这个问题,只是赵乾和今天把这现实挑的太明显了,他不去想都不行。在他想来,这姑娘其实挺有自己一套的,不跟你上纲上线,有错误就认错,实在不行就装傻。 这姑娘看着傻,其实,仔细一想,还是有聪明可取之处。 唇角不禁微微勾起,“那姑娘,倒真没能让我担心起来。” ∞∞∞∞∞∞∞∞∞∞∞∞∞∞∞∞∞∞∞∞∞∞∞∞∞∞∞∞∞∞ b市地处偏北,现在还只是初冬就冷得令人发指。一天的会议让顾淮宁整个人都疲倦极了,师部里不少人知道顾三少的身份背景,每去一趟都不缺假意嘘寒问暖的人,他疲于应付,觉得这人际圈里的事儿比打一场仗都难。 洗完澡之后,顾淮宁决定给梁和打一个电话。来之前他吩咐她不准动摇军心,结果这姑娘果然实在的一个电话也不打了,如果不是多少了解一些,是个人都会怀疑那姑娘到底是不是的有点喜欢他。 电话嘟了很长时间才被接起,她的声音从那头传来,闷闷地,似乎是刚刚被惊醒过来。 “你好。” 他在那头默了一默,才开口,“是我。” ∞∞∞∞∞∞∞∞∞∞∞∞∞∞∞∞∞∞∞∞∞∞∞∞∞∞∞∞∞∞ 这头的梁和听到这声音也是一愣,昨晚为顾二哥的话辗转反侧一晚上,凌晨三点才好不容易睡下,今天又被迫加班到八点,一回家就立马摊床上了,还没睡一会儿呢,电话铃就不休不止地响起来,亏得她没有起床气,否则对面的顾团长绝对要被炮轰。 他似乎是在纵容着她此刻的沉默,她不说话,他也不开口。梁和盯着床单上的小碎花看了半天,才低低的哦了一声,带有刚醒过来的软糯感。 那头立马低低一笑,“听上去心情好像不怎么样。” “还好。”梁和甩甩脑袋,问,“你忙完了?不是说不能通话么?” 话一出口梁姑娘就立马想咬掉自己的舌头,不由得有些沮丧,顾团长听了这话,估计还以为自己不受欢迎。 不过团长就是团长,沉默了一下就反应过来了,“我是首长,没关系。” 梁姑娘小囧,不过情绪算是彻底缓了过来。此刻,在梁姑娘的下意识里,顾团长这话的意思,应该是有点想她了……吧?想通了这点,梁和不禁有些开心。 “军演什么时候开始?” “差不多半个多月,这段时间有没有回顾园?” 一句话就让梁和想起了不愉快的昨晚,“回了,昨晚二哥也回去了。” “二哥?” “嗯。” “呵。”顾淮宁轻轻一笑,“估计得闹翻天。” 到底是一家人,彼此的脾气都摸得通透,顾淮宁沉吟片刻,嘱咐她,“二哥跟老爷子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别去掺和。” 房间里似乎有些冷,梁和裹了裹被子,低低应了一声。 顾淮宁心思一转,似乎想起什么,问她,“看过《美国哥特式》这副画么?” 突然岔开的话题让反射弧漫长的梁姑娘一头雾水,“唔,没有。” “心情不好的时候去看看吧。” 顾团长撂下这么一句话就挂了电话,独剩梁姑娘一人在这头对着电话发呆。刚刚那话,她可以理解成顾团长是在关心她……的心情吗?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梁姑娘还是很快的缓了过来,心情愉快地窝回被子里继续睡大觉。 ∞∞∞∞∞∞∞∞∞∞∞∞∞∞∞∞∞∞∞∞∞∞∞∞∞∞∞∞∞∞ 《pioneer》杂志社三十周年庆典在即,这个月末结账的时候大家的工资都往上浮动了百分之十作为额外奖励,不仅如此,主编陆boss还宣布,将在市内最大的圣光酒店举行庆祝晚会,社里顿时炸开了锅。 第12节 《pioneer》杂志社可以说是改革开放以来第一本社会政治性的杂志,在国内享有极高的知名度,在c市更是报刊业的龙头老大。因着杂志性质的特殊性,难免会涉及到一些敏感的话题,可是此杂志自开印以来,几乎没有遇到过任何有关部门的质疑,因为杂志社的历届主编都是有极强背景的人。上至普利兹新闻奖的行业新锐,下至有着深厚政治背景的将门之后。 陆承汶可能是《pioneer》自开印以来,背景藏的最深的一位。各个身份都被猜了一个遍,可是哪一个都没有得到过确切的证实。 这一切梁和都是从贺安敏那儿听来的,她现在可是没空去打听那个,原本齐整的大床此刻摆满了一堆衣服,各式各样的礼服看起来扎眼。梁和左右踌躇,始终拿不定主意。贺安敏在一旁碎碎念着陆承汶陆boss的周边八卦,停下来的时候见唯一的听众毫无反应,不由得一恼,大手一挥,将一件礼服塞到了她的怀里。 “就这件了!” 梁和拿起来一看,黑色的fendi晚礼服,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买回家的了。此时拿起来一看,还是有些犹豫,梁和看了眼贺安敏,小小声“会不会太露了?”怎么说,她也是个已婚妇女。 贺安敏止不住翻白眼,“姑娘,好歹你也是接受了四年外国先进教育的人,怎么脑子还是这么呆,这点要露的话,那人家比基尼还穿不穿了?”说着逼着梁和换上,最后还从盒子里摸出来一枚胸针,搭配起来,看上去正好。 再一看表时间已经不多,两人急急忙忙地赶向圣光酒店。 ∞∞∞∞∞∞∞∞∞∞∞∞∞∞∞∞∞∞∞∞∞∞∞∞∞∞∞∞∞∞ 按照贺安敏的话说,梁和已经算是嫁入豪门的人了。别看顾淮宁的军衔还不算大,但是这红色贵族的称号可是响当当的。既然是嫁入豪门,那么世面也应该见得不少,可是这一到酒店,梁姑娘还是有些吃惊。 环绕这在场的人一圈,有不少都是时不时在朝廷台露个面的vip,如今他们举着酒杯,陪站在陆承汶周围,没了那份架子,倒是衬得陆boss高高在上,雍容华贵。 这样的陆承汶是她们从未见过的,站在一旁的贺安敏不禁抽一口气,站在一旁拽着梁和的胳膊,疼的她差点出声。 “姑娘,我怎么有种在酒店开国务院会议的感觉?” 梁和讪讪地瞥她一眼,再一抬头正好对上陆承汶望过来的视线。一身定制西装内衬了一件白色衬衣,衬得他长身玉立,黑白分明。他的视线似乎落在她的那枚胸针上,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原本疏离淡漠的眼睛里似乎噙着一抹笑意,他向她微微颔首,随即又转过身去应付身边的人,整个过程有礼有节,丝毫让人看不出他刚刚开了一个小差。 梁姑娘盯着那枚胸针,却止不住懊恼。蓝色鸢尾花瓣上镶嵌的钻石闪着耀目的光泽,几乎要刺痛她的眼睛。怎么,就偏偏带了这枚胸针呢。 贺安敏似乎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汹涌暗流,一转眼又拉着梁和的胳膊不住尖叫,“姑娘,我告诉你,今天晚上绝对是颠覆我所有认知的时刻,你的脑袋左转,对,看向那个方向。” 梁和顺着贺安敏所指的方向望去,一时间也跟着吃了一惊。竟然是简宁。 “dior经典的蕾丝覆层连衣裙,怎么穿到她身上就这么好看呢?”贺安敏不禁感叹 平时见惯了简宁穿着ol职业套装,戴着一副黑框眼睛的古板样子,今天的她简直可以用脱胎换骨来形容。黑框眼镜被一副香槟色细框的眼睛代替,与连衣裙的里衬遥相呼应,整个人都高贵典雅了起来。 简宁自然也看见了梁和和贺安敏,冷冷一笑,径直向陆承汶走去。她是陆承汶从普林斯顿大学高薪聘请来的hr主管,此刻与他站在一起,看上去异常的般配。 “我估计简主管这身打扮是专门给咱们陆boss一个人看的啊。” 梁和笑睥她一眼,“别把人家说的那么不堪。” 贺安敏恨铁不成钢地点了一下她的脑袋,“哎哟,姑娘,真不知道该说你傻还是说你单纯,整个杂志社都知道简宁对boss的司马昭之心,就你还懵懵懂懂地替她说好话呢。” 梁和也不争辩,其实还真不是她傻,只是在她看来,顾淮宁,陆承汶和简宁似乎都是同一类人,这样的人的爱恋,她从来都想象不出来。司马昭之心?梁和不禁想,对顾淮宁顾团长抱有此心的人,估计也不在少数。 陆承汶陆boss作了简要的发言之后,晚会正式开始。杂志社里年轻人居多,虽然有众多vip人物到场,但是也没有影响到气氛,大家依旧很high。 贺安敏声称要钓金龟,把梁姑娘撇在角落里施施然地走了。梁和闷闷地无趣,肚子也饿得厉害,端着一块儿蛋糕开始啃,反正灯光正暗,她躲在这里几乎没人能看见。 不愧是c市唯一一家有米其林三星水准蛋糕师的酒店,简简单单的一块儿巧克力慕斯杏仁蛋糕都做得如此香软。 梁和吃在兴头上,一不小心,噎住了。开始手忙脚乱地找水喝,忽然一个高脚杯递到了自己的面前,梁和来不及道谢抓住被子就开始灌,酸酸甜甜的香槟味道灌满腹腔,她忍不住咳了出来,卡在那里的食物却终于咽下去了。 她借着微弱的灯光满脸通红地看着面前的那个人,看清以后又惊讶不已。竟、竟然是陆大boss,呜,这会丢脸可丢到姥姥家了。从此以后,梁姑娘在陆boss的心目中,将与白痴废柴到吃蛋糕都会噎到的人划等号。 陆承汶看着她脸色变幻,清楚她在想些什么,也不点破,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冰冷的触感让她浑身一击,她忘了,她这件礼服有些露背。 一时间,气氛稍稍有些尴尬,梁和更是咬碎银牙把见色忘友的贺安敏骂了个遍。罪魁祸首罪魁祸首!! 不过,陆boss道行高深,很快反应过来,状似无意地说道,“听说梁记者是在国外上的大学?” 这话题转换地也太明显了吧,梁姑娘愣了愣,而后答道,“对,英国的bristol university” 陆承汶听了,微微一怔,片刻之后,缓了过来,轻轻一笑,“真是巧,原来我们不光是同事,还是校友。” 校友?梁姑娘睁大眼睛,她竟然和陆boss是校友?! 第二十四章:我感冒了 晚宴结束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半,贺安敏没喝酒,开车送梁和回家。说来梁和也觉得奇怪,往常遇到这样的场合,贺安敏永远是能玩的最疯的一个,可是这次不但没疯,连酒都几乎没怎么喝,一路上只听她念叨。 “姑娘,姐姐我长这么大头一回见着这么腼腆一个男人,弄得我为了装淑女一晚上就端一杯酒在那儿一口一口地嘬着喝。不过,人还是美国耶鲁大学的法学硕士学位毕业,算起来,还是克林顿和希拉里的学弟,嘎嘎嘎嘎。” 梁和脑袋晕晕地,额头抵在车窗上降温。她那点酒量,一杯香槟下肚就已经够她晕乎半天了,尤其是陆boss的那句话。她终于又发现一个陆boss和顾团长之间的一个共同点了,都爱漫不经心地丢炸弹,然后在一旁看她炸毛。 她当时本来还想问清楚呢,结果还没来得及开口,整个大厅突然华灯大开,亮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年轻司仪在台上宣布,dancing时间到,并且特意有请陆承汶上场。众人齐欢呼,梁和站在陆承汶的一边,一并受瞩目。原本严肃的陆大boss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便一阵风似地离开,独剩她一人,愣怔在原地。 贺安敏聒噪半天见无人回应,趁着红灯扭头去看梁和,“哟,你还睁着眼睛呢,我以为你睡着了。说真的,姑娘,你这点酒量还真是奇迹,不会喝酒就别喝酒~” 梁和扭头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又扭过头去,不说话。酒量这个问题一直都是梁姑娘的雷区,尤其是自那场婚礼之后,更是提都不能提。 “不过,我好奇啊,你跟陆boss那会儿在干嘛呢,灯一开就看见你们俩人站一块儿。哎哟,尤其是你还微红一张小脸儿。嘎嘎嘎,你没看简道姑那张脸,青的那叫一个好看。” 她那是喝酒喝醉了脸才会红的好不好?!不知道这个毒舌贺脑袋里正在翻滚的是啥。不过,要真是让对陆boss有司马昭之心的简宁看见了,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她哀叹一声,忽然想起什么一样,坐直身子问贺安敏“陆承汶是怎么来杂志社的,你知道么?” 贺安敏眉笑颜开,“姑娘,你这话算是问对人了,咱是谁啊,杂志社的三朝元老,人事更迭哪个逃得过我的眼睛?” 梁和不禁黑线,她可是知道贺安敏这三朝元老是打哪儿来得,杂志社上两届主编都是高干子弟,来这里也算是玩票的,都没超过一年就申请离职了。要照贺安敏的说法,杂志社的甭说三朝元老了,四朝五朝的都一堆一堆的,梁和推推她,让她赶紧说。 “具体前情我不太清楚,反正,据说陆boss是带着普利策奖来的,好像是什么普利策美国历史什么奖?然后一来就干上主编了。” 梁和坐正,默默地想了想,忽然又扭头问贺安敏,“你、你刚刚是说普利策奖?” “对啊。”贺安敏一头雾水的看着梁和,“怎么了?” 普利策奖。她还记得她的大学教授曾经在课堂上提到过一个人,之所以印象深刻不是因为这个人,而是因为她的教授实在是个古板的老学究,嫌少夸人,而对于他所提及的这个人,他却是大加称赞。 那个人的英文名叫laurence,很平常的一个名字,当时只不过是一个二十四岁的华裔男子,可是他却一举拿下了普利策美国历史作品的创作奖,在当时引起了轰动,布里斯托尔人文艺术学院的终身教授为此向他抛出橄榄枝。 她的教授说,这位同学,他的major是工程学,而且他从来没有旁听过faculty of arts的课。像这样聪明的学生他目前只见过一个,那就是laurence lu. laurence lu. 梁和默默回过神来,对上贺安敏疑惑的眼神,轻轻一笑,“没事儿的。” 她不过是,太震撼了而已。 ∞∞∞∞∞∞∞∞∞∞∞∞∞∞∞∞∞∞∞∞∞∞∞∞∞∞∞∞∞∞ 车子驶到小区门口的时候,梁和忽然看见了一辆眼熟的车子。黑色的宾利车,挂着部队的牌照稳稳地停在她这个小区的门口,在这里看到它她很是意外,因为通常情况下它都停在顾园的停车库,梁和急忙让贺安敏停车,下了车,走上前去敲了敲车窗。 车窗滑下,透过这空隙梁和看见冯湛略显担忧的一张脸,越过他,梁和又看见坐在后座上,面无表情的顾母,李琬。心中顿时一紧。 李琬利索地下了车,回头看见想跟下来的冯湛,命令道,“你留在车上。” 冯湛只得讪讪地坐下。 李琬看见梁和,本想问她怎么回来这么晚,可是视线一触及她那身在自己看来不伦不类的衣服时,面色顿时绷紧,不禁厉声道,“你这是上哪儿了?怎么穿成这样一副样子,还……”袒胸露背这四个字险些说出口,可又怕有辱斯文,便忍在了嘴边。 梁和瞳孔一缩,低声道,“社里有庆祝酒会,我去参加了。” 看她低眉顺眼的模样,李琬不好发作,“喝酒没?” “喝了一点儿。”那一杯香槟喝得有些急,礼服被沾上了一些,这点儿酒味儿她想瞒也不好瞒。 李琬一听又来气,“瞧瞧,淮宁在这儿的时候还是千方百计护着不让你喝呢。你还记着结婚的时候自己吐成什么样了吧,怎么你就不知道爱护你自己个儿的身子,这万一要是肚子里有了,当妈的还在这儿不着调的喝,你说说这能行么?” 想到孩子梁和不禁脸色一黯,他们之间统共就有过那么一次,后来一算还是在安全期,有孩子的可能性完全属零,想必是那天在饭桌上的一番话和应承让李琬上了心,见天儿的盼孙子。 入了冬,晚风冻得人够呛。梁和穿的少,鼻头被冻得红红的。坐在车里的贺安敏看不下去,原本不想掺和的,此时也下来了,揽了揽梁和的肩膀,对李琬乖巧地说道,“伯母,今晚我跟和和一块儿来着,她没喝多少,而且还是迫不得已。” 李琬深看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梁和知道,李琬这是不愿意破了彼此的面子,在外人面前最讲究的也是这个。只见她打开车门取出一个保温桶,递了过来,口气缓了下来。 “这是滨海路上新开的一家店炖的汤,听说极补,本来趁热送了过来,我瞧着这会儿也凉了,回去热了喝了吧。” 梁和点点头,接了过来,目送着顾母李琬上车离去,身子顿时软了下来。 贺安敏不放心地扶住她,梁和柔柔一笑,“不是嫌她气场强大不敢靠近么,怎么这回变卦了?” 贺安敏气着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行啊,姑娘,这会儿还知道嘲笑我呢,不知道刚刚谁跟一小绵羊似地在这儿被她训呢。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 梁和闻言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敏敏,今晚跟我一起睡吧,我一个人。” 话里话外的落寞听得贺安敏心一颤,一把搂住了她,“行,我还没看过你新房呢,走着……” —— 被冻得浑身僵硬的梁和一进家门就被贺安敏推进了浴室去洗澡暖身,洗完澡出来手机嗡嗡的一响,打开一看是冯湛的短信。 “今天咱将军夫人参加朋友聚会去了,回来的路上一直念叨团长的孩子呢,这不,汤都给您送上门了,结果到了家门口您不在,打电话也没人接,着急了训您两句,别放心上。” 梁和一边擦头发一边翻着短信,翻到最后一把被贺安敏抢了过去,看了一会儿哼了一声扔进了沙发里。 梁和不禁笑,“怎么啦?手机又没招你又没惹你。” 贺安敏陷进柔软的沙发里,胡乱地按着遥控器还不忘义愤填膺,“就是瞧不惯她那个架势,将军夫人?豪门太太?还不就是一年过五十的老女人。” 梁和是习惯了她的毒舌,可是对象是顾淮宁的母亲,她有点听不过去,推了贺安敏一把,不让她说了。 贺安敏斜她一眼,嘟囔,“怎么啦,还不准讲了。我跟你说啊,这婆媳间的暗战是永无止境的,尤其是这红墙大院后头。你现在有两条出路,要么跟她死磕到底,斗个你死我活。要么,你就拐走她儿子,落得眼前清净还能把她气个半死。多好啊~” 听得梁和登时就打了一个喷嚏,而后赶紧找纸巾堵上,顺便堵上贺安敏的嘴巴,“你看看你,我让你说的都遭天谴了!” 贺安敏点点她的脑门,“我告诉你吧姑娘,世界上有种病叫做感冒!”完了又摇摇头,恨铁不成钢,“你就没出息吧你。” 说完起身,从冰箱里拿出几个梨去煮梨水给她喝。 梁和抱着抱枕扒着厨房的门边儿发呆。仔细一想,贺安敏说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她就是没出息,不敢跟李琬犟。柔柔顺顺地做窝囊媳妇儿,连贺安敏都看不过眼骂她了,她还在这儿乖乖的。可是李琬呢,她这么折腾自己半天,人家还拿她当旁的人呢。 贺安敏一回头,看见梁和站在那儿发呆就急了,“站在那儿干嘛呢,想着凉是不?” 梁和冲她笑,“没事儿,就是想告诉你,这是半个月以来,我这厨房第一次开伙,还是你掌勺,荣幸不?” 贺安敏瞪她一眼,抬头看了一眼这一排排整齐漂亮的欧式厨具,心里顿时觉得堵得慌。 ∞∞∞∞∞∞∞∞∞∞∞∞∞∞∞∞∞∞∞∞∞∞∞∞∞∞∞∞∞∞ 煮好梨水往餐桌上一放,倒出一碗给梁和,贺安敏就去沙发里摸她的手机,翻通讯录翻了半天,无果,只得抬头问梁和,“姑娘,你老公叫顾啥名字来着?” 刚喝一口梨水的梁和今天晚上差点被第二次噎住,咽下去之后咳嗽了好久才能说话,“你、你找他电话号码做什么,这么晚了,不能打电话。”想了想,补充道,“军事演习好像快开始了。” 贺安敏贺大小姐可不管这些,“你要不说的话,这里面碰着姓顾的我就拨出去了啊,大半夜的我不管扰民不扰民,反正用的是你的手机!” 梁和是真感冒了,浑身没劲儿,夺手机也夺不过她,咬咬牙,丢出来三个字,“顾淮宁。” 贺安敏闻言心满意足地按了几个键,拨了出去。电话嘟了好久,连带着梁和的小心脏也被吊了好久,不上不下的,卡在那里难受,刚想劈手夺过来电话按掉,电话忽然接通。贺安敏赶紧把电话往她手里一塞,示意她接起。 手机握在手里,顾淮宁低沉暗哑的声音听得却特别清楚,“梁和?” 听声音他似乎是没有睡,她吸一口气,拿起手机放在耳边,“是我。” 电话那头见终于有人应答时,稍稍松了一口气,“怎么了?” 第13节 电话接得太仓促,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支吾了半天,说了一句让她想埋了自己的话,“我、我感冒了。” 顾淮宁那头沉默了一下,梁和见状以为他无语了,又赶紧补了句,“我我喝梨水了,又没事儿了。” 只听得他低低一笑,声线透过电波传来,夹杂着些微的噪音声,听在耳边,却依旧显得那样清晰真切,“只喝梨水怎么行,得去看医生,不行就打电话给冯湛,让他紧急集合。” 不知怎么的,听到他的声音,她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眼眶也微红。就好像一个小孩子,摔倒了不觉得疼也不哭,可是父母一哄就觉得满腹委屈,哭得乱七八糟,一圈下来,好像连对象都必须是特定的。这种感觉她很久都没有了,从父母离世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过了,如今这种感觉来得太奇妙,她不知道该如何招架,而且也招架不住。 缓了一会儿,她吸吸鼻子,“太晚了,等到明天好了。” “嗯,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有药,先喝几粒应付一下”他嘱咐她 梁和轻轻应了一声,又听见他问,“我昨天晚上跟你说的话,还记得么?” “唔,哪句话?” 他试探着提起,“american gothic?” 她想起来了,不禁问,“为什么要看那个?” 顾淮宁笑了笑,“这个得问赵乾和了。” 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梁和急忙打开电脑去网上搜这副画,成条上万条搜索结果列了出来,她坐在那里一条一条地看,突然贺安敏的脑袋瓜子从后头伸了出来,看了半天感叹了一句,“哟,这女的跟顾家老太怎么那么像。” 梁和愣了愣,缓过来之后捧着肚子直笑,心底里那点儿小郁闷,仿似突然不见。她是不是可以理解成,这是顾团长独有的安慰人的方式? 第二十五章:俺卡文了 b市昨天下了初冬的第一场雪,天寒地冻的凌晨,整个京山守备区却灯火通明。昨日接到军区命令,三日后开拔赴内蒙古朱日和地区。 朱日和地区环境恶劣,昼夜温差大,到了如今的十二月份,夜间温度更是能低到零下二十多摄氏度。不过,军区下通知说,演习人员一律用绿皮车投送,禁止使用动车组或空调车。 通知是今天晚上刚刚接到的。顾淮宁挂了梁和的电话,随便瞟了一眼就递给坐在下首的防化团一营营长张文,示意他们传着看。东北大小伙子张文接过来看第一眼,就“靠”了一声,惹得众人瞩目。 顾淮宁抬头瞥他一眼,“有意见?” 张文一看他的脸色,没说出口。赵乾和一看,吃吃一笑,别看这张文是军校毕业,可仗着在b军区上头有人,干了没几年调到了正营,看这势头,没吃过多少苦。 赵乾和拍他一下,肩膀就垮了一半儿,连带着呲牙咧嘴,“参谋长,您手下留情。” 看着他这副嬉皮模样,赵乾和就手给他一个毛栗子,“你小子知足啊,没给你闷罐车坐已经是照顾你了,怎么着你还想飞机伺候啊?” 张文揉揉脑袋瓜子敢怒不敢言。 顾淮宁轻敲了下桌子示意他们安静,环绕一圈,道,“今天军区连带师部的命令你们都看到了,看清楚,战士们辛辛苦苦训练了一个月,别到了最后关头弄出什么岔子让别人挑。行了,别的也没什么说的了,各自散会。” ∞∞∞∞∞∞∞∞∞∞∞∞∞∞∞∞∞∞∞∞∞∞∞∞∞∞∞∞∞∞ 临到演习前,总是一堆事,几番下来就是铁人也觉得累。顾淮宁疲倦地揉揉眉心,还没缓过来肩膀就被人一搭,赵乾和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背。 “哟,这小妞的身板不错,被爷这么一搭也不垮。” 顾团长根本就懒得搭理他,右手轻轻一拨,赵小爷的手就被打回了原位。 赵乾和挑挑眉,这丫没怎么动粗,看样子心情不错,揉揉稍稍吃痛的手腕,道,“我说,这回你真打算带张文去啊,这小子一看就是蜜缸里泡大的,这一上演习战场保不准一个哑弹就能把他吓跑。” “他想在战场上冒个尖儿,我岂有不允之理?更何况,他还不至于那么不中用。”顾淮宁淡漠一笑,这演习还没开始,各种电话就打了进来,有要求参加的,有要求下来的,还不是各有各的打算。 “得,反正小爷就当旁观一笑话。”赵乾和打定主意,又推了推顾淮宁,“嘿,我说,你刚刚接了谁的电话?” “怎么?”顾淮宁瞟他一眼。 “嘿嘿。我瞧你接了电话回来神色都不一样了,不会是咱弟妹吧?”赵乾和摸着下巴,奸笑。 顾淮宁挑挑眉,四两拨千斤,“是又怎样?” 瞧瞧,瞧瞧,这就是有老婆的人,丫也太得瑟了。赵乾和忍不住在后头腹诽。 回到宿舍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两点,由于早上五点多要起来出操,他也懒得再睡。脱下外套的时候正好碰到军装口袋里的手机,他愣了一愣,取出来翻看,冯湛的短信还完好的保存在收件箱中,他抿抿唇,按下了删除键。 冯湛这小子倒是称职的卧底一名,什么事儿都知道向他报备。偏偏就是那个姑娘,没事儿不会给他打电话,打了电话也说不到正题,说正题了还容易结巴。他不禁嗤笑一声,这人还说喜欢他呢,瞧瞧,哪点儿能看出来喜欢的样子。 算了,还是他宰相肚里能撑船,大人不计小人过得了。想通之后,顾淮宁调出冯湛的手机号码,编辑了一条短信,发了过去。 ∞∞∞∞∞∞∞∞∞∞∞∞∞∞∞∞∞∞∞∞∞∞∞∞∞∞∞∞∞∞ 门铃响的时候,贺安敏和梁和还卷着被子呼呼大睡呢,无奈按铃的人太有耐心了,不把她从床上折腾起了愣是不罢休,梁和一恼,穿着一身兔子装睡衣,趿拉着一双棉拖披头散发地开了门,把门外的冯湛跟保健医生吓了一跳,愣了半天才回神儿。 “嫂子?”冯湛轻轻喊了梁和一声。 梁姑娘愣怔了一会儿,反应过来之后往自己身上一瞅,嗖地一下就钻回房间去换衣服了。独剩冯湛跟保健医生在客厅里面面相觑。 好不容易折腾成人样了,梁和才一脸通红的从房间里出来,看见保健医生不免就问了,“这是?” “这是顾老爷子的保健医生张绍之先生。” 梁和一边向张医生微微鞠了一个躬,一面在心里嘟囔,顾老爷子的保健医生?这得多大的谱儿,什么时候也能轮到她了。 冯湛在一旁说道,“老爷子听说您病了,所以一大早就让我接了张医生来给您看看病,还特别嘱咐不让往医院里去,说那里人多病杂的,不卫生。” 她一个小感冒连顾长志都知道了,一大早地还派了冯湛和专用保健医生来,想到这儿梁和不禁失笑,“不要麻烦张医生了,我昨晚喝了点儿梨水,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张医生劝她,“这可大意不得,现在是流感高发季,一个不注意,生了大病可不就是一锅梨水能解决的问题了。” 见他这么说,梁和也不坚持,任由张医生给她做了一番检查。检查结果自然没什么大毛病,药倒是开了一堆,而且还是中药。梁姑娘咬唇,顿时只觉内心无力。 张医生瞧她这一脸苦相,顿时就笑了,“小姑娘,你这身子没什么大毛病,可就是体寒,身子虚,用西药那只能暂时治治表,要治本,还得喝中药。回头我配好了让冯湛给你送来。” 冯湛因为要送张医生也不便多留,见梁姑娘还站在客厅,捡个空子就凑了上去,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嫂子,这是咱们团长支的招,说这是打着老爷子的旗号,要羊毛出在羊身上。” 呃?本来还受宠若惊的梁姑娘顿时就风中凌乱了。 第二十六章:开赴内蒙 张绍之医生开的药极苦,也难为冯湛一个大小伙子端着一个药罐在梁姑娘这从不开火的厨房里一边煽火一边熬药,大冬天地愣是热出一头汗。熬完药之后,冯湛又尽职尽责地盯着梁姑娘一滴不漏的把这碗漆黑苦涩的药给灌了下去,任务才算圆满完成。 下午上班的时候正好遇见杂志社进新人,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带着传媒大学硕士学位的学历证书,由陆承汶亲自介绍的,所以一出场就备受瞩目。梁和进门的时候略略看了一眼,顿时就觉得眼前一亮。看样子不仅学历硬,连长相都让人羡慕。 陆大boss正好瞅见了她这个溜了号一上午没来的人,直接点了她的大名。梁和硬着头皮上前,一抬头就对上美女笑吟吟的脸。 “这是新来的李嘉,你先带她一段时间,帮她熟悉熟悉环境。” 梁和先是一愣,社里比她有资格带新人的人多了去了,陆boss怎么就把这个活儿给了她了,可是一看陆承汶的脸色,梁姑娘也没胆儿拒绝,只好笑着答应。她毕竟是前辈,必要的姿态还是要有的。只见美女李嘉甜甜一笑,伸出白皙如玉的右手,“听说梁记者是布里斯托尔的高材生,久仰久仰。” 梁和心里却忍不住疑惑,这个美女对她好像一副了然于掌的样子,免不了让她有些来者不善的感觉。或许,是她的强迫症作祟?她笑笑,握住了李嘉的手,“在这里大家都是伙伴,一起加油吧。” 办公桌上堆满了待审核的稿件,梁和叹口气,挪了挪稿件给自己腾了个地儿,盯着手机犹豫着是不是要给顾淮宁打个电话,冯湛临走的时候告诉她,b军区开赴将在明天开赴内蒙古,这在京山训练的时候还好说,可一进了演习基地,通讯都将受到严格的控制,任何人都不得例外。 想了一会儿,梁和还是按下了通话键。电话那头的人可不知道她这边儿犹豫着的小心思,一下子就接通了,那头环境有些嘈杂,可是他的声音听上去却是不同于往的清越,“喂?” “是我。”她下意识地坐直身子。 “我知道。”他低声说道。 梁和闻言轻轻一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他打断,似乎有人在向他请示,过了一会儿他才回到电话上来,梁和不禁问,“很忙?” “嗯,现在正在收拾东西,一会儿就要上火车了。” “这么快?”梁和不禁惊呼,“冯湛不是说明天才出发的么?” 顾淮宁沉吟片刻,才回道:“没事儿的,军区里突然来的命令。”忽而又转开话题,问她,“你感冒好些了没?” “好多了。”她低声回答。 她闷闷的声音透过听筒准确无误地传到他的耳边,她的情绪自然也曝露无疑,他握紧电话,低声嘱咐她,“你不用多想,也不用担心我。你说过的话我不会忘记,答应你的,我也不会食言。” 他答应给她一个答案,一个他也正在寻找的答案。 梁和被他这一长串话弄得愣怔,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顾团长也没期待她能作出什么有出息的反应,叹了口气,“没什么时间了,我先挂了,照顾好你自己。” 眼看着他要挂电话,梁姑娘忽然气拔山河地吼了一声,“别挂!” 这一声不仅把顾团长给镇住了,还把办公室里的诸位同事给镇住了,都是一脸莫名其妙的表情。不过首长反应的快,而且反应地颇为淡定,只听他轻声应了下,道:“嗯,我不会挂的。” 这人明明知道她的意思,还在这儿一语双关。 梁和瘪瘪嘴,“不挂最好。” 顾淮宁听着她略带沮丧的语气不由得想笑,抬头看见副团长岳凯在前头招呼他上车,他点了点头,顺道又安慰电话那头的姑娘,“好了,挂电话了。” 其实她还有话说,可是此刻能够说出的也就这一句话,“嗯,再见。” 切断电话之后嘟嘟声即刻传来,梁姑娘握在耳边听着不禁有些失神。这一通电话打得似乎不是时候,不仅没多说什么,而且还把她的心给搅乱了。 正愣神,一个蓝色的文件夹忽然伸到她的面前,梁和一抬头,就瞥见笑靥如花的李嘉。这姑娘见梁和看她,也不紧张,点了点面前的文件,“这是记者部刚刚分派下来的任务,我替您取了过来。” 一听“您”这个字梁姑娘顿时就头大了,“可别这么称呼我,说起来我们也差不多大,叫我梁和就成。”说着露齿一笑。 李嘉看到这笑容先是一愣,缓了过来之后又轻轻一笑,“好。” 这次的任务似乎比上次那个简单了许多,c市一家龙头企业旭阳科技正值二十年周庆,再加上该家企业是c市的纳税大户,c市的日报专门拨了两大版用来报道旭阳科技的二十年周庆的盛况,一时间风头无两。原本神秘的总裁周竟此刻也频频被提起,大有不揭其老底不罢休之势。 周竟本来就崇尚低调,创办企业之初就宣布绝不接受媒体的采访,要将自己的事业置于大众视线之外,如今被搅得也是不厌其烦,于是干脆摆出大方的姿态,授权《pioneer》杂志社为其撰写自传。 梁姑娘掂了掂手中的文件夹,问,“这不会又是陆总编钦点的吧?” 李嘉想了想,答:“听着不像是,听李主管说,自从杂志社接了叶赞将军的case之后各种vip人物的专访空前多了起来,估计这周竟也做不了其中的大头。” 梁和汗颜,敢情叶老还为他们杂志社形象代言了一把,那如今这份貌似肥差的差事也算是自己自找的了?毕竟叶赞将军的专访是她拿下来的。 李嘉却挺开心的,“不过说起来,旭阳科技的总裁也不是谁想采访就能采访得了的,能搞定就是功劳一件,说不定还要意外的奖励,毕竟是从不接受采访的周竟嘛,这一出版,少不了得进管理类畅销榜。” 奖励?梁和莫名心头一颤,忽然想起来那枚被自己放起来的蓝色鸢尾胸针,自上次酒会佩戴过一次,她就再也没有用过。这种心思她似乎解释不来,只觉得那样一个东西,与其当做一个饰品,不如把它当做一个小小的秘密来珍藏。 回过神来,梁和盯着手中的文件夹,无声地笑了笑。 ———— b市 一辆辆军列整饬地停在铁轨上,不消一刻,列车顶部的绿皮便被大片大片的雪花覆盖住。从b市到内蒙古沿线自大前天起便开始下雪,起初是小雪,从前天晚上开始有逐渐下大的趋势。进入牧区有一段路极为难走,因此军区下令,争取在雪下得更大之前抵达内蒙古锡林郭勒盟苏尼特右旗的朱日和镇,提前进驻演习基地。 大部分的战士们都是背着携行包整装待发,排队等候上车。可也有人不安分,不敢过分张扬,只能待在队伍里小声嘟囔。凡是有心的人大抵都知道这些人是谁,瞥一眼就懒得再看了,不过就是一些中看不中用的将门之后,变着法儿的想立功,真正上战场了又害怕。 由于各团长被临时集合了去,副团长岳凯临时代替顾淮宁整队,一看一营长张文歪歪扭扭地站在一营队头就来气。平时他就看不惯张文浑身一股子傲劲儿,别看他混到现在才是个副团职,可那全是凭自己的本事,不像某些纨绔二世祖,整日不着调却有官当,有级升。这么想着,岳凯干脆就直接说他,“一营长,把你队伍整理好,赶紧上车!” 张文一听也不高兴,原本他就是没打算参加这次军演的。在电话里向自家老爷子好求歹求也不管用,老爷子倒是淡定,说让他到战场上历练历练,争取立个功,这样将来升官加爵的也好有个由头,免得落了旁人的话柄。就这么一句话,张文就被发配到了内蒙古去了。没想到,还搭上这么一辆破车,越想心里是越气闷,张嘴就啐了一口,“靠”的低骂了一声。 反正当下团里的大头都不在,凭他一副团长敢把他这个太子爷给怎么着了。张文瞥了岳凯一眼,满不在乎。 第14节 岳凯被张文这么一激自然也是动了气,不由得拔高声调斥责他,“一营长,赶紧回到你的队伍里去!” 嘿,这人还真是一头犟驴, “你叫什么叫?老子耳朵又不聋,听得见!” 手底下几个营的营长都在,还有一干士兵都在围观,岳凯被张文弄得下不来台面,正想上去跟他据理力争,肩膀便被人生生一扣,半分动弹不得。他不禁着恼,扭过头去,对上顾淮宁的一双寒眸。 “怎么回事儿?”话一出口,身边的人顿觉周身冷了几分。 张文一看顾淮宁那张脸,也就蔫了下去,不敢妄言。这防化团知道顾团长身家背景的人不多,他张文偏巧就算其中一个,只因他家老爷子在b军区里当官,认识顾长明顾政委,机缘巧合也知道了顾长明跟顾淮宁的姻亲关系。在他看来,这顾团长也不过就是蒙着祖荫来部队里混日子,跟他差不到哪儿去,不过就是当了团长,官大一点儿。 岳凯梗着脖子,也不搭话。 顾淮宁来回扫视一圈儿,大抵也知道是两人有了矛盾,可这临上车的时候,他也不好认真追究,只是冷冷道,“你们还是新兵么?需要我提醒你们注意纪律么?想胡闹了可以,先脱下你那身军装,免得丢了防化团的脸。” 他鲜少放狠话,一番话下来震慑力也极强,站在一旁的赵乾和都佩服万分,捅捅陆时雨的胳膊,低声道。 “我说,你瞧瞧,这顾三儿严肃起来,跟他家老爷子完全一个模样。” 陆时雨是知道顾老将军的,此时听赵乾和说起来,不禁想笑。可是在顾团长训人的节骨眼上,怎么说也不能笑了场吧,只好当做没听见。心里却免不了多想,说真的,顾淮宁真正生气的样子,她好像,也就只见过那么一回。那不算是多么好的回忆,所以,她总是努力地不去想。 ∞∞∞∞∞∞∞∞∞∞∞∞∞∞∞∞∞∞∞∞∞∞∞∞∞∞∞∞∞∞ b市距离内蒙古不算远,五百多公里,照绿皮车的速度,大致走个十二三个小时也就到了。不过临近晚上突然停了下来,上面下了通知,说是今晚列车让道,第二天白天才准开车。于是就这么大晚上的停在了荒郊野外。 不知是谁打开了窗户,一阵冷风夹杂着雪花飘了进来,车厢里顿时冷不可言。 赵乾和跺跺脚,“他妈的,这上头是想把人给折腾死不是?” 顾淮宁纹风不动,闻言也只是轻轻抬睫,瞥了他一眼,“注意军纪。” 看来这小子今天这团长范儿是摆得十足了,赵乾和撇撇嘴,心里想到远在惠州的广州军区的同行们,不禁笑了出来,“我说,照咱这五百公里还得停车让道折腾两天呢,不知道惠州那帮崽子们绕着这内蒙古大草原绕一圈儿会是啥感觉,嘿嘿。” 顾淮宁懒得搭理,倒是陆时雨轻轻笑出了声,“你怎么就不能盼着人家好啊,好歹人家曾经也是你的友军。” 赵乾和哼一声只当不知,陆时雨刚想说什么,可是突然鼻头一痒,一个喷嚏直直地打了出来。 她还没来得及善后,身旁的顾淮宁微微一个侧身,“着凉了吧” 着凉了么?陆时雨眨眨眼,反应过来轻轻一笑,“没事儿吧,这么冷的天打个喷嚏也很正常。” “行了吧姑娘。”赵乾和揭她短儿,“你还是多穿一件吧,回头别感冒了,这可就不值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出师未捷身先死。” “去。”陆时雨斜他一眼,“我的装备包在里面放着呢,拿出来不方便,算了。” “没事儿,拿我的。”赵乾和说着站起来去取装备包,手伸到一半儿,突然想起来了,一拍脑门儿,“嘿,瞧我这记性,我好像没带大衣。” 打小他就自认是钢铁体质,放在这大雪天,穿着短衣短裤都不带眨眼的。 顾淮宁放下手中的杂志,觑了他一眼,“拿我的吧,就在上头。” 原本浮现在陆时雨脸上的笑容稍稍凝固,赵乾和没注意到她的脸色,应一声就从包里翻出来了顾淮宁的军装大衣,往陆时雨腿上一放。 “行了姑娘,赶紧包住吧。” “不用了……”她下意识地想推脱,手刚掀开大衣一半儿,就被一只手稳稳地箍住,陆时雨浑身一僵。 “穿上吧,下半夜会很冷。”低沉的声线环绕在耳边,温暖的触感自他的掌心绵延不绝地传来,她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第二十七章:风雨前夕 内蒙古的雪比沿线地区下的要稍微小一些,b军区抵达朱日和三天之后广州军区顺利抵达,演习开始之前总有大大小小的会议要开,动员宣誓大会是一拨又一拨,演习导演组早已拟定好了演习方案,军总更是有专人下来做指挥和视察工作,领头的就是顾淮宁的自家小叔,顾长安。 顾长安在总参任职,此番下来之前没跟顾淮宁通过气儿,也难怪看到自己时一脸有些惊讶,不过众人面前也不好叙旧,顾长安打量一番,道,“这人都到齐了么?” 顾淮宁正正色,“齐了。” 原本还差一个政委,可是这防化团张政委年初腿上得了一场大病,至今尚未恢复,演习也就没算上他,这个顾长安自然也是知道了,环视一圈,视线落在陆时雨的身上,这姑娘看见他没觉得紧张,只是微微露齿一笑,忽的就让他想起四年前初见她时的模样了,真是没怎么变。比起自家这个侄子,他可是早些时候就知道陆时雨的背景了,看她站在这儿,也是免不了有些惊讶。 末了,顾长安拍拍顾淮宁的肩膀,走了出去。 赵乾和摸着下巴研究顾长安的背影,觉得这顾家的小三叔似乎是有话没说出来,可是一瞧这顾三儿的神色,分明又看不出来啥。说实话,这人还真有点难以捉摸,赵乾和摇摇头,罢了罢了,沙盘都搬出来了,还是干活儿要紧。 近期的演习任务早已经分配了下来。作为红方某团的团长,顾淮宁的任务就是率领侦察大队潜入蓝军堡垒的后方,摸清楚蓝军的指挥部所在地,争取在演习伊始,就将其拿下,若在规定的时间内没有攻破蓝军堡垒,端掉蓝军的指挥部,导演部将判定红方失败。 顾淮宁拉开墙上的军事作战指挥图,用指挥棒大致在图上圈了一个区域,“这一片儿南北有一百五十公里,东西纵深差不多四百公里,是整个基地的中心部位,也是我方的演习区域。蓝方的演习区域是这一片儿。”红色指挥棒在图上移动,又划出了一个圈儿,“蓝方的指挥部尚不明确,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把它给找出来,然后一锅端掉。当然,这也是演习的主要目的。” 他们连同b军区的几个团被编为了红军,而广州军区从124,125师抽调出来的几个团以及特种兵大队被编为了蓝军,照理说蓝军的兵力比红军稍稍强一点儿,按照以往演习的惯例,这点儿也不算什么。总体平衡下来,两者不相上下,这一场任务下来,拼的不过就是指挥员的指挥能力和有生力量的协作能力。 “赵参谋长跟陆主任留下待命,临近晚上的时候我带领一组侦察分队潜入蓝军后方,先确定蓝军指挥部再说。” 赵乾和眉一敛,道,“我跟你一起去。” “指挥部里必须留人。” “那我去。” 陆时雨从后面站了出来,不大却坚定的声音让整理装备的众人俱是一愣,二营长高咏君道,“时雨,你就留在这儿吧,这次任务是晚上,而且外面还有积雪,出了什么问题怎么办” “不会的,我好歹也是军校毕业。”陆时雨坚持道。 “不行。”顾淮宁断然拒绝,“不是只有你个人安危的问题,更重要的是本次任务不准有闪失。明白么?” 陆时雨愣在当场。不是只担心她的安危,更重要的是要保证任务成功。他的话中之意简直太明显了,她想装不明白都不行,再坚持,就成笑话了。 “好了,时雨,你就跟我凑一堆吧啊。”赵乾和打趣着揉揉陆时雨的短发,算是解了她的围。 陆时雨勉强地笑了笑,答了声好。 ∞∞∞∞∞∞∞∞∞∞∞∞∞∞∞∞∞∞∞∞∞∞∞∞∞∞∞∞∞∞ 夜晚的时候忽然又下起了雨夹雪,雪和着水,路面顿时泥泞一片,更增加了任务的难度。赵乾和忍不住啐一口。 “这都他妈的什么鬼天气,还让不让人干活了!” 陆时雨坐在视频显示系统前沉默不语,再过十几个小时就到了双方约定的发起进攻的时间,而顾淮宁带领的侦察队也已经走了两个小时,到现在一点儿消息也没传回来,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她看了一眼计划表,问道,“乾和,顾团他们还有多长时间?” 赵乾和想了想,答:“演习定在明天晚上十八点,留给他们的时候不足二十四小时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一个情况。”说着就不免烦躁起来。 “行了,顾团留你在这儿是让你坐镇呢,你瞧瞧,就你一脸这种表情,还不得动摇军心啊。” 赵乾和被噎地说不出口,有火没处泄,只得冲营帐里站岗的士兵嚷一声,“看什么看,都给老子闭眼!” 陆时雨摇摇头,不再说话。 —— 其实顾淮宁这边的境况没那么紧张,由于车的目标太大,他们只得徒步潜入蓝军后方。在蓝军防区内行进了将近十个小时,距离天亮已经没多久了,必须抓紧时间。 这个蓝军集结地位于半山腰上,侦察分队透过手电筒他们看到了好几辆装甲车和坦克车,更有士兵来回巡逻,看样子像是蓝军的某个驻扎营地,因为在不远处他们看见了几个营帐。 “咱们把蓝军防区这一圈儿都走过来了,我瞧估计就这个了。” 高咏君边说边看向顾淮宁,意外的没有得到他的赞同,“蓝军预设了几个指挥部我们都还不确定,不能因为只剩这一个就妄自定论。”说着环绕了一圈儿,看向某辆车时黑眸不由得一亮,顾淮宁拍了拍高咏君的肩膀,示意他们隐藏,“你们在这儿等一下我。” 说完即刻向前,奔向蓝军的补给车。其实他心里隐约觉得这事儿不对,这个地方虽说隐蔽,可是大炮飞机都能攻得到,而且他们为什么能这么不费周折地进入蓝军的封锁区,这个问题也有待思考,因为天黑看不见蓝方的所有哨岗,所以只能靠补给车来截获点消息。 顾淮宁绕过哨兵,偷偷打开其中一个补给车的车门,出乎他的意料,这里面全是空的。再打开一辆,依旧是空!仅有的补给物资少的可怜,并且根据截获的资料显示,这里完全不可能是蓝方的指挥部所在地。 “怎么样?”队员压低声音急切地问。 “现在只有两种可能。”他看着他们,低声开口,“要么蓝军的指挥部在演习区域之外,要么,在天上。” “不会吧?”一群从各营各连各排里选出来的战士们都是掩不住的吃惊。 顾淮宁冷静地分析,“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我们还剩下不到九个小时,趁这段时间赶紧回营地,到时候再商量对策。” 虽然此行没能真正达到目的,但是最起码能让他们少了一个误区,如果真正等到演习开始再被误导到这里,那可就真的麻烦了。 —— 顾首长在朱日和忙着演习,梁和在c市的日子似乎也不太好过。旭阳科技目前主要产业是放在国外,总裁周竟也人在海外,每次采访几乎都是通过网络视讯,梁和连带着也要跟着周总裁倒时差,以配合他的时间。几天下来,苦不堪言。 李嘉只负责整理一下采访稿,不用陪着她一起熬时间,自然没她那一对熊猫眼。这样,两个本来没啥大差距的姑娘此刻走在一起,立马就显出孰高孰低了,再加上一大早起来桌子上就摆了几份采访任务表,梁姑娘心情顿时就差了下去。 李嘉察言观色,伸手从她的桌前取走了几份,“这几个我帮你做吧,你就专心做旭阳科技老总的专访?” 这样好么?毕竟人家是个新手,她也不好意思差使新人。梁和眨眨眼睛,没说话。 李嘉笑了笑,“莫非梁记者担心我砸了你的招牌呀?” “当然不是。”梁和囧,“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 “没什么的,当初实习的时候我还跑到大西北了呢,这点儿不算什么的。” 梁和不由得诧异,像李嘉这么细皮嫩肉的姑娘跑到天干地燥的大西北去,可真难以想象。她这么一说,梁和还真不好拒绝了,干脆点头答应,反正手头上的这个任务是大头,其他的应该是应付应付就能了的事儿。 李嘉见她答应,自然也是高高兴兴地拿了任务表去干活儿。 临近下班的时候接到了冯湛的电话,梁和已经见怪不怪。不过这次似乎有点儿不同,一大小伙子难得有些踌躇,在电话里吞吞吐吐的,“嫂子,将军夫人说让您下了班来一趟顾园,我在这儿等老爷子开会走不开,您看您方便么?” “找我?有事?”近日忙于工作,她几乎很少回顾园了。 “我、我也不太清楚,您去了估计就知道了。先挂了啊。” 梁和有些欲哭无泪的看着手机,到底是什么事儿让冯湛愁成这样,连电话都不敢讲了。这么一想,心里不禁有些担心。 不得不承认,对于李琬,她还是有些忌惮的。 第二十八章:军演结束 不过既然李琬吩咐了,她岂有不去的道理。 梁和迅速地处理了手头的工作,收拾收拾东西下班,小半天没出杂志社的大楼,竟然下起了c市今冬的第一场雪。梁和赶忙裹紧了围巾,无奈今天的穿衣风格是混搭,驼色风衣搭配了一件灰色长衫,裤子也是短裤,真真是做到美丽冻人了,不知道自己这身打扮,放在顾母那里,又是作何感想。 顾园的青砖路已经被覆上了一层薄雪,踩在上头咯吱咯吱地作响,梁和玩心一起地在外边踩了几脚想平复一下心情,忽然大厅的门从里面打开,张嫂带着一个士兵拿着笤帚从屋内走出,看见在院子里歪歪扭扭蹦跶的身影先是一愣,末了,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张嫂在顾园待了这么久,看着家里的人总是一副严肃的模样,面前这个柔婉性子的小姑娘,就好像是一汩温温的水流,流在心里只觉得暖呼呼的,像极了她家里乖巧听话的小女儿,对她说话的时候语气里便多了几分怜爱。 “赶紧进来吧,可别把你冻着,这女人的身子可是最重要的。” 说着上前拍了拍她身上的雪花,推她进屋。 刚搞完破坏的梁姑娘讪讪地点头,侧身看着张嫂,问道,“今天突然叫我来,是有什么事么?” “唉,也没什么大事儿。夫人今天下午觉得心头烦乱,心率不齐似地,总是叨叨着怕出事儿。这不,下午老爷子临出去开会之前,夫人还跟他闹了一场。说来说去,就是担心你们家淮宁。” 最后五个字听在她耳朵里,生生让她红了一张脸,好在天已黑,别人看不出来。 第15节 “不会,有什么事儿吧?”她讷讷地问,这种事情从来都是跟她毫不沾边的,她根本就用不着担心。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完全不一样了。 “老爷子就是这么说的,可是整个家里夫人最疼的就是三少,不论怎么劝都静不下心了。这不,老爷子也是没辙了,就想让你过来陪陪夫人。”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冯湛在电话里吞吞吐吐的,敢情是老爷子下令让她这个小儿子的媳妇儿过来当炮灰的,梁和敛了敛眉,向屋内走去。 顾母李琬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桌前摆放了一碗杯茶。室内暖气很足,平日里在家也很重形象的婆婆此刻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小红袄,原本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刻放了下来,脸也被热得红彤彤的,身上那种强势尖锐的感觉就少了许多。李琬不过五十多岁,却保养得极好,风韵犹存,老爷子想必也是很宠爱她的。 她看见梁和进来了也只是稍抬眉毛,示意她坐到自己跟前来。瞅见她那身衣服免不了要牢骚一番。 “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不知道注意自己的身体,生病了还得家里这些老人们替你们操心。前儿我听张医生说你感冒了,给你开了一个方子,按没按时吃?” “吃了。”梁和轻轻应了一声,在她旁边坐下。冯湛冯大警卫员亲自监督的,连着蜜饯一块儿给摆在桌子上了,每次梁和看了都有种夺门而去的冲动。费这么大的周折,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生了什么大病。 “那就成。”李琬端起茶满意地喝了一口,放下茶之后又忍不住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只见面前这姑娘低眉顺眼地坐在自己面前,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淮宁这段儿时间给你打电话了么?” 梁和低头,“自从去了内蒙古就没再联系过了。” 顾母自然听出了儿媳妇语气中的低落,只是轻轻一笑,拍了拍她的手,“你也甭难受,这军人啊,上头一个命令就能把你调进北大荒,再一个命令就能把你折腾到西藏,咱们这些女人,再想见也没辙。” 婆婆这是在传授给她当军嫂的心得吗?梁和忍不住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妈,我知道。我不会耽误他工作。”梁和态度诚恳的表了态。 “嗨。我也不是说你拖他的后腿,这女人啊,有时候有个男人在身边那是比什么都强。”说罢顿了顿,看了梁和一眼又继续说道,“也不知道淮宁这小子犯什么拧,非得去b市那么大老远的地方,每次一来一回都把人折腾得要命。” 婆婆还能指望她给出答案么?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甚至连过问的想法都不曾有过。此时此刻她也只能低声承认,“我也不知道。” “那要不然,你跟淮宁商量商量,要他调回c市来?老是在基层部队待着能有什么长进。再者说了,父母妻子都在这儿,回头也好有个照应。” 呃?她能这样公然干涉顾首长的事情么?李琬的意思,梁和也算是明白过来了。她是想让自己当说客,要顾淮宁自己提出请调回c市。她不免失笑,李琬也太看重她了吧,或者说,李琬太看重她梁和在顾淮宁心目中的地位了。说实话,她可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 梁和眨眨眼,面对李琬探询的眼神不知道怎么回答的时候,大厅的门突然被推开,公公顾长志带着一阵风走了进来。梁和连忙起身接过了他的大衣,心里同时松了一口气,这人回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爸,您回来了。” “嗯。”顾长志淡淡地应了一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李琬,低低地哼了一声,“行了,长安下午打过电话来了,说是今天晚上一过就没淮宁什么事儿了,你们娘俩也别操什么心,这小子什么阵仗没见过。” 梁和站在一旁低头不语,心里因为公公的保证安稳了许多。李琬却依旧坐不住,把着沙发扶手撑起身子道,“今晚这不是还没过去呢。”言下之意是还放心不下。 老爷子没辙,背着手在房间内走来走去的,后头再一看李琬和梁和面无表情的两张脸,一怒,甩手上二楼书房去了。 其实老爷子是误会了呀,她只是不敢言而已,梁和正在心里默念道,李琬忽然轻轻一笑,道,“看他说的头头是道的劲儿,心里头说不定也在那儿瞎嘀咕什么呢。”回头又拍了拍梁和的手,嘱咐道,“你要是担心,今儿晚上就在这儿睡了,演习结果一出来,你立马就能知道了。顺便,也想想我刚刚交代你的事情。” 梁和想了想,嗯了一声应了下来。 —— 顾淮宁带领的侦察队下午三点才回到驻扎的营地,此时距离演习开始也只剩下三个小时了。 “怎么样了?”赵乾和赶紧询问情况,却只看见侦察队的各位成员都失望地摇了摇头,不由得锁紧眉头,低骂道,“这帮崽子们还能插翅飞了不成?” “倒也不是没可能。”淡淡的声音传来,陆时雨和赵乾和均是一愣地望向顾淮宁 “蓝方的指挥员是124师的廖永,我记得上一次四大军区联合军演的时候,廖永采取的也是迷惑战术,虽然建了三个指挥部,可是最后还是被人一锅端了,倒落了一个狡兔三窟的‘美名’”轻声一笑,似是在嘲笑对方的自不量力。 “那团长的意思是?”岳凯不禁问道 “我觉得这回他应该不会再在这个数量上做文章,有的话也至多有两个。如果只是一个的话,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他拉开墙壁上的地图,用红色指挥棒指点了一下,“要么就是在规定的演习区域外,要么就是在天上。” 说完他轻轻一笑,“我个人认为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赵乾和摸着下巴歪着脖子听了半天,感叹道,“这小子也忒能折腾了,这他妈的是在演习呢还是在考验咱们的智商呢?” 众人听了参谋长的话,都笑开了。 “你以为人都跟你一样的智商啊。”陆时雨忍不住揶揄他道,眼神却控制不住地看向正在仔细研究沙盘的顾淮宁,他似乎永远都是干脆利落的人,不论是在战场还是在感情上,他似乎永远都失不了控。爱上这样一个男人,或许只能有两个结果,而且各处一端,永远都得不到中和。 ∞∞∞∞∞∞∞∞∞∞∞∞∞∞∞∞∞∞∞∞∞∞∞∞∞∞∞∞∞∞ 终于到了晚上十八点,约定发起进攻的时间已到,三颗信号弹腾空而起,演习正式开始。蓝方载了一个团的装甲车正开进宿营,廖永刚上直升机就听手下一个兵报备。 “团长,红军用强电磁干扰我方指挥系统。” 身着迷彩服的男人盯着三台巨型屏幕的眼睛一瞬不瞬,“看来顾家小子这回是想把我变成光杆司令?启动电磁频谱监测系统!” 红方这边也是万分紧张,二营长高咏君是军理工毕业的通信技术高材生,此刻对着屏幕,正准备对蓝方实施又一波次的精确打击,这一次的电磁干扰比之前的都要强。顾淮宁特遣了岳凯和张文带一个尖兵排去突袭距离红方指挥所比较近的蓝军预备队,又命令起爆临时障碍阻止蓝军向红方发动的攻势。忽然听到高咏君大喊—— “团长,这里监测到一组无线电信号,信号显示在这片区域。”说着高咏君在地图划了一下。 顾淮宁盯着屏幕看了一下,拍了拍高咏君的肩膀,“跟踪它。” 高咏君兴奋的一咬牙,“好!” 监测显示蓝方的通讯系统已恢复,顾淮宁和赵乾和花了差不多五分钟的时间破译了对方的通讯密码,心里还来不及为廖永感叹,手指已经敲打着键盘通过蓝方的通讯网向对方下达了第一条虚假命令:“你部迅速向e-5号高地发起进攻!” 此时高咏君已经监测出那组无线电信号的具体来源,正打算告诉顾淮宁,可是一看他屏幕上发起的命令,又忍不住笑了,“团长,你干嘛赶尽杀绝啊,咱们拿下廖永不就得了嘛。” e-5号高地那里有一组炮兵和坦克排等着呢,这不是叫人家去送死。 顾淮宁头也不抬,“手下留情可是兵家大忌。”又问,“跟踪到了么?” “嗯。“ “好。”他下最后一道命令,“对它进行精确定位,然后命令武装直升机实施空中打击!” “是!” 顾淮宁看向帐内的大型屏幕,淡漠的脸上终于显出一丝笑意,这场演习,似乎比他想象的结束要快。 这边廖永还正在纳闷自己的主攻部队为什么会突然转向e-5号高地,自己的直升机已经被迫降落了,才知道早已被击中,不禁破口大骂。 蓝方的车冒起一团团的红烟,廖永的直升机被迫降落,迎接他的正是顾家小子顾淮宁。看见他廖永自然没什么好脸色,顾淮宁丝毫不介意,十分优雅且礼貌地把他“请”上了红方为他准备的直升机。 廖永还是禁不住问,“你就这么肯定我的指挥部不在演习区域外?”继而又忍不住自嘲,“而且别人都说我狡兔三窟。” 顾团长在夜色中淡然一笑,“在我看来,你不是在同一个地方跌两次的人。” 这算是被变相的安慰了?廖永苦笑着摇摇头,上了飞机。 没用多长时间顾淮宁就接到了基地打来的祝贺电话,小叔顾长安清越的声音此刻听起来也不觉得不正经了,倒是颇为悦耳,或许是因为说的话的缘故,“你小子,我算是服了。” “嗯。” 顾团长漫不经心地答应一声,惹得顾长安不由的笑,这小子的脾气,真跟他爸一个样儿。 “等天亮了给家里打个电话,我听你爸说,你妈跟梁和都在家惦记着呢,记住喽。” 军演参加了那么多次,这样的嘱咐他也听了不少。此次听来,心中却莫名一动,还没等他自个儿反应过来,嘴上已经不由自主地应了下来。 顾长安听了,满意地挂了电话。 第二十九章:纯属意外 梁和昨晚是辗转好久才睡着的,认床症配合着强迫症一起并发,第二天早上照镜子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可以直接去跟国宝媲美了。柔软的长发垂了下来,遮住了她因为睡不好而发白的脸色,她站在卧室的卫生间里,看着镜子,情绪有些低迷。 走下楼的时候,婆婆李琬正坐在沙发前看电视,面前摆了一碗中药。被冯湛盯着灌了一星期中药的梁姑娘现在一看见这种黑糊糊的东西免不了就有生理反应,想吐。可是碍于婆婆在前,梁和也只能强忍着。 看样子李琬的脸色不算好,梁和心里有些忐忑,在她旁边坐下,轻声询问:“妈,淮宁还没有消息么?” 李琬心思也没在电视上,自从接了自家小叔的电话之后就没什么好气儿,如今见梁和询问,倒也不知道拿什么话来安慰这姑娘了,“有倒是有了,早上七点给打过来的,那时候你在睡,淮宁就没让叫。说是赢了,正准备往回走呢,不过,就是暂时回不来。” 后三个字说的有些缓,似是在打量她的神色,见她表情没什么异样,李琬不禁叹了一口气,“我还担心怎么跟你说呢,这结婚这么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长,可是苦了你了。” 梁和捋了捋滑落下来的头发,轻轻笑了下,道:“没事儿的,我都知道。” “嗨,我说得把这个小子给调回来,偏偏这家里头没一人应着。淮清吧,我管不着。淮越吧,现在也是三天两头地去各部队视察,没个定数。就数淮宁还好点儿,结果自个儿跑到b市去了。”说着李琬心里就有火。 李琬说中了一个她几乎从来都不曾设想过的问题。刚刚结婚那会儿,他们就跟陌生人一样,虽然人前免不了要秀一把恩爱,可是问题还不像现在这么多。现在呢,好像从她开始说那句我喜欢你的时候,许多问题都跟着蜂拥而至了。她一向很笨,把自己绕进这么一个圈子里面就绕不出来了,可偏偏有些人还站在圈子外面不肯施救。想到这儿她就沮丧得不得了,果然,先表白的人就得输气势吗? 这怎么行,梁姑娘一咬牙,把原本握在手中的电话塞了回去。趁着这会儿出息还在,她决定,不能一醒了就给他打电话,怎么着也要装出一副忙了一天闲下来才想到给他打电话的样子。这叫什么?输人不输阵。 想通之后梁姑娘开开心心地去上了班,周竟的采访进展顺利,差不多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而平时那些小的采访,梁和已经放给李嘉去做。贺安敏说她这是压榨廉价劳动力,欺负学历比她高的人,梁和不免无语。 她对李嘉的印象谈不上好,但是却还是认同这个传媒大学研究生的能力的。很多采访和报道她已经能独个儿挑起,完全不需要她这个名字上的师父来调教。闲下来的时候,梁姑娘不禁研究,陆承汶陆大boss到底是什么意思,要她这个半瓶子醋去教育一个学历比她还高的研究生,难不成是认准她是个小海龟?梁和囧。 “梁记者,这是采访稿,你要不要过目一下?” 李嘉递过来一叠厚厚的文件,文字工作干多了,梁和现在一看见方块儿字就免不了要头疼,把自己的稿子递给她,笑道,“直接送去吧,我懒得再看。” “好。”李嘉甜甜地应了一声。 今天c市下的雪比昨天又大了一些,路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梁和捧着被热咖啡望着窗外。临近圣诞节了,各家商店都提前挂出了圣诞树和那张络腮胡子圣诞老人像,节日气氛浓郁。梁姑娘低叹一声,其实,顾母说的真没错,有一个男人陪在身边,总是好的。 —— 相比于c市,内蒙古的天气似乎让人无比纠结。从进驻基地以来就连绵不断的雪一直持续到军演结束,而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按照牧区牧民的预测,眼看着就又是一场雪灾。参演部队同时接到命令,即日启程回驻区,不可停留。而且让人比较欣慰的是,军区这次特意调配来了一组动车,专门用来接送参演人员。 在距离宿营地不远的地方停留了一辆猎豹车,穿着齐整军装的顾长安此刻稳稳地坐在后座,手里拿着红头文件,表情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车门打开,夹杂着一身寒气的自家小侄子上了车,对他爱搭不理。顾长安虚长顾淮宁十余岁,两人在一块面对面时,也并不爱摆架子。所以,顾长安算是顾淮宁最谈得来的长辈。 “有事?” “没事儿不能找你?”小叔打趣,将手中的文件递过来给他,“你看看吧。” 他拿过来翻看了几页,沉吟道:“什么时候拟好的?” “大概也就是军演开始前的两三天吧,本来陆博想直接发调令给时雨的,不过后来想想还是得先知会一下你这个团长。” “嗯,陆司令员还顾及了我的面子。” 这么云轻风淡的一句?顾长安微微敛眉,他要的可不是这个。想了想,他开口。 “淮宁,本来小叔不应该过问你的私事。可是,现在我觉得,你应该收收心了,毕竟,你娶了梁和。” 听到那个名字,他稍稍一怔,随即不紧不慢地开口,语气依旧淡然,让替他着急的人哭笑不得,“小叔,如果我没收心,我是不会跟梁和结婚的。”那样一个小姑娘,初见的时候就将满腹的脆弱毫无保留地曝露在他的面前,他自问是不会去伤害的。 “那就赶紧处理陆时雨的问题,人家也是一个姑娘,而且还老大不小了,成天在这儿看着你,还能嫁出去么?我同意陆博的决定,时雨她母亲现在是一个人,把她调回沈阳军区对她对你都有好处。” 顾淮宁失笑,“既然这么着急,干嘛不直接替我在这上面盖个戳。” 饶是再好脾气的顾长安也禁不住小侄子的四两拨千斤了,严肃道:“顾团长,请你端正态度。我现在在跟你谈的是军人调动问题,不是家庭茶话会。” 狭长的凤目轻轻一眯,黑眸中的笑意顿时无影无踪,“我会同意陆时雨的调动请求。” 这算哪门子的答案。顾长安暗叹,幽幽地问他一句,“行了,这次你跟我直接去一趟军区,顺便见见你二叔。但愿天黑之前能赶到b市” 昏暗的车厢内眸光几转,淡淡应道:“好。” 顾长安此行低调,坐的是部队里很常见的猎豹车,悄悄驶出宿营地也不引人注目。内蒙古沿线都在下雪,道路并不是很好走。 司机突然咦了一声,“首长,这大雪天的怎么还有牧民放牧?” 第16节 顾长安微抬下巴打量一下,隐约可以看见几个穿着蒙古族衣服的男人在驱赶野生动物,心下了然,“他们那不是在放牧,那些都是野生动物,雪下得这么大,估计是要把他们送到野生动物保护站去。” “哟,那还真该开一辆解放牌卡车来。” 司机小李一言逗得车内两人具是缓缓一笑,低沉的气氛缓和了不少。顾长安还记得二哥说过的话,这顾家三小子,有的时候心思你还真拿捏不准。有些事情,他不愿意提,他就算使劲撬也掰不开他的嘴。 倒也不是他有意提起,他自问是这个家里除却淮越之外最能跟他谈得来,很多事情,大哥大嫂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还记得当初淮宁十八岁的时候,他还在基层部队带兵,冷不丁地在部队看见这小子了也是一惊,慌忙一问才知道这小子要去当兵。可把他急坏了,赶紧给大哥打电话,大哥在那头只说了三个字:由他去。 结果就真的由着他去了,到了部队当兵,继而又考上了英国军校。这一路走来,真是没被别人偏袒半分,就算是有,他也总是想着法儿的拒绝,他跟淮越一样,骨子里有着股拧劲儿。 他是不知道陆时雨和自家小侄子的关系的,在这之前也只见过第几次面,但是印象却最为深刻。因为,是顾淮宁十八岁那年,陪着他一起来部队找他的,就是那个姑娘。 车子驶入b市收费站口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七点,b市下着零星小雪,总体温度比内蒙古高了许多,坐了一下午的车,顾长安深感疲惫,叫住司机小张让他在b市服务区停一下,下车放松放松。 小张满口答应,这一路开下来,因为这糟糕的天气和车内这两位有身份的大人物,他可是始终绷着一根弦,现在歇歇也是好的,于是就慢慢降了速度,准备转向。 “我记得这里有卖一种自制的老酒,喝起来特香,让小张去买来尝尝。”顾长安笑着说道。 “难得有对你胃口的,我就奉陪一杯。”他有胃病,不能经常喝酒。 小张听了也高兴不已,扭过头刚说了首长两个字,就看见后头的顾淮宁突然变了脸色,对着他喊了一句:“小张,看车!” 他慌忙扭头一看,还来不及刹车,便被一冲力撞击,只余一道白光明晃晃这辆猎豹车刺来。 第三十章:我喜欢你 临近傍晚的时候,c市的雪下得越来越大,梁和凑过去刚把窗户扯开一个缝儿,就听见贺安敏在后头咆哮,“给老娘把窗户关上。”,梁和缩缩脖子,关上了窗户。此女因为一个被无数次打回的稿件而狂躁不已,键盘敲地啪啪响梁和安慰她,“不要着急啦,大家都知道陆总编有完美强迫症啦。” 话一出口登时得到两枚白眼,在贺安敏看来,她此刻的闲适简直能让人神共愤。刚想唰唰地扔过去文稿让她忙,结果放在梁姑娘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梁和嫣然一笑,顺顺利利地躲过了贺安敏的企图蹂躏,“喂?” “嫂子吗?”冯湛的声音从那头传来,贺安敏听见了,忍不住一笑。她是从来没想过梁姑娘这么稚嫩的小姑娘被一个大小伙子称呼嫂子的场景,瞧瞧,这表情都严肃了起来。贺安敏色心一起,上咸猪手去捏梁姑娘的脸,却被她一手恪住。 “冯湛,你先别着急,慢慢说。” 那头又说了一通,梁和在这头静静地听了一会儿,只觉得那头风很大,她听得似乎不是很清楚。 “你说,谁出了车祸?” “团长。”冯湛强自稳住心神,电话那端传来的镇定声音稍稍安抚了他,他压低声音,“嫂子,你别着急,老爷子正在这头调派直升飞机,一会儿就过来,您要是想去就赶紧过来吧。老爷子是等不得人的。” “好。”她轻轻地应了一声,“我马上过去。” 贺安敏看见她一挂电话就收拾东西往外走的模样,赶紧上去拽住她,声音有些焦灼,“怎么回事儿?” “小叔和顾淮宁在回b市的路上出了车祸。”她低声说,顺便把几张薄薄的纸放在了她的手上,“这是我这一周的采访任务,替我向主编请个假。” 说着转身离开,贺安敏跟着她向外走。 “你现在要去b市?” “嗯。” “你疯了?下这么大的雪你要飞b市?” “没事,老爷子亲自调派的车,会很安全的。” 贺安敏忍不住咋舌,“那、那你去b市要干什么?” 电梯门正好打开,梁和转过身低声说道,“我不知道…” 贺安敏近前一看,才知道她的眼圈红了。她猛然就记起几个月之前,梁和外婆去世时的情景,当时她们两个似乎正在讨论晚饭吃什么的时候,突然接到了医院的来电,告诉她,她的外婆刚刚去世。每次她都是这么毫无准备,想到这里她不禁心疼。 “和和,会没事儿的。” 梁和轻轻一笑,“嗯,我知道。” c市的雪下得小了一点儿,飞机起飞。顾老爷子安安稳稳地坐在座位上,眼眸微阖。睁开眼时,看见坐在自己对面的梁和,这个小姑娘裹着临走前冯湛匆匆忙忙递过来的军大衣,整个身体都蜷缩在了里面,看上去非常娇小。 他有些时候非常不明白,为何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会接受这么一个平凡的女人做他的妻子。她看上去有些柔弱,可是很多时候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在面对他们这一大家子的人。没有特别的巴结,也没有过分的娇气,乖乖巧巧的模样让人挑不出刺。 来之前他接到了医院打开的电话,心情稍稍平静了下来。本来是想开口安慰安慰这个少不更事的儿媳妇的,可是此刻看来,她倒是淡定地出乎他的意料。 —— 其实顾淮宁伤得并不算重,小张急刹车的时候安全气囊弹了出来,他被迫后仰,一个冲力不小心压倒了胳膊,应该是有些骨折,倒是小张,吃力不住,撞向了车玻璃,此刻正在里面做检查。 顾淮宁看着自己被缠了绷带的手,有些无奈。 “那辆车上的人怎么样?” 小叔顾长安也被撞到了胳膊,不过没他严重,“看样子比较严重,刹车刹的太急,一下子没收住劲儿,撞碎了玻璃。” 这么说,他们还算是九死一生?他不免失笑,“给家里打电话了么?” “打了。不过现在大哥已经坐上直升飞机了。” 顾淮宁陡然转身,动作利索的不像是个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儿回来的人,“来b市?” 顾长安看他紧张的模样,笑了一笑,“顾团,你现在还不适合过分激动。嗯,你还在里面躺着的时候我给大哥打了个电话,你妈也放心了,不过你爸还是坚持来看看你。” 顾淮宁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又是淡淡一笑。这老头子。 夜里十二点的时候,医生来给他换药,碰触到伤口的时候不免有些疼痛。他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头。 换药的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护士,似是很少看见长得如此英俊的军装男人,动作不自觉地小心了几分,生怕弄疼了他。不过,饶是这般小心,还是碰到了他的伤口,男人小幅度的瑟缩还是被她察觉了,她慌忙的抬头,脸庞红红的。 “对、对不起。” 顾淮宁有些无奈地摆了摆手,“没关系,继续换吧。” 顾团检讨,或许是他的气场太冷把这个小护士给吓坏了,努力笑一下来缓和一下气氛,视线却在抬头的那一刹那猛然顿住。 站在门口的那个女孩儿此刻看起来糟糕极了,她裹着一件不合身的军大衣,原本柔软的长发此刻看起来极为凌乱,还有她的一双琥珀色眼睛,通红通红的,看起来,是那么的……惹人怜爱。 顾淮宁下意识地站起来,可是手臂一抬,就被绷带给勒了一下,他微微皱眉。小护士赶紧抬起头道歉,“又、又碰到了么?” 顾淮宁不免失笑,“没有,你做的很好。只是,我的老婆来了。” —— 梁和站在原地看着他,她有一个月没见他了。可是看上去他似乎没怎么变,军装依旧穿的那么挺括,连受伤了都看不出来有多狼狈,甚至还不忘对一个小护士微微一笑。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呢,什么事都似乎是漫不经心的,就连,在这个时间,在这里,看到她,都是那么一副淡然的样子。 他慢慢走到她表情,用完好的一只手轻轻捋了捋她的头发,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我……”她张了张嘴,只发出了两个简单的单音节,泪水都忽然流了下来。 她不知道她能干什么,她也不知道她来了会怎么样。她只是觉得,自己非来不可。他是被顾家众人捧在心尖儿上的顾三少,生一个病顾家上上下下都会围着转,军区首长,直升飞机。这么多的人,多她不多,少她不少。 可是,她不一样。她仔细算来算去,这个世界上,要说有那么一个人可以让她亲近,让她依恋的话,也就只有一个他了。 她还记得父母离世时的场景,那时候她还在英国上学,有一天忽然接到外婆打来的国际长途,昂贵的电话里她只听到了外婆反复重复的一句话,“囡囡,快回来,你快回来,爸爸妈妈不行了”爸爸妈妈在路上出了车祸,两人当场死亡,等到她回去的时候,留给她的,只是一盒骨灰了。 那种站在原地动弹不了,浑身冰冷的感觉她这一辈子都忘不了了,就好像今天一样。那种感觉在见到他的一刻全变成了无穷无尽的后怕,一下子涌上心头。 “梁和……”他轻轻唤她,多年磨练成茧的掌心温柔地替她擦泪,“不哭了。” 这样的轻哄仿佛成了所有温暖的源头,又似是开启了所有委屈的闸口,泪水一下子就不可抑制了,她拽着他的衣领,哭得乱七八糟。 他完全哄不住她,只能捧起她冰冷的脸吻她,轻轻吮吻着她酸涩的泪水,辗转又吻上她不住颤抖的唇,像是在试探一般碰触她的牙齿,感觉到她的迎合之后又毫不留情地撬开她的贝齿,狠狠地吻着她。 过了一会儿,感觉她呼吸不畅,顾淮宁松开了她,完好的大掌扣着她的后脑勺,额头紧紧地贴着她的。 “顾淮宁。”她的声音闷闷的,带有哭后的沙哑。 “嗯?”他的声音压得低低的,带有低沉的魅惑。 梁姑娘抬头看他一眼,一双眼睛亮亮的,像是被水洗过的琥珀,带有一丝薄光。在碰触到他黑眸的笑意时却又低下头去,将额头轻轻地抵在他的怀中,声音闷闷地开口,“我想,我是真的喜欢你了。” 说起来结婚这么久,他们之间,从来主动的都是这个时不时就会害羞的小姑娘,就连表白,就连该由他来说的台词,都被她抢了先。 “为什么说两次?”他的声音隐约有些发紧。 为什么说两次,梁和对着他军装的第一枚金色纽扣,低垂眼睑,“我只是,想再告诉你一次。” 他听了轻轻一笑,掌心微合,扣住她柔软的发,“好巧。” 第三十一章:jqjq there are two accidents which affect my life greatly. one is the trolley, one is you and you are far than worse. 我的一生中有两大灾难,一个是车祸,另一个就是你,并且,你比那个更糟糕。 ∞∞∞∞∞∞∞∞∞∞∞∞∞∞∞∞∞∞∞∞∞∞∞∞∞∞∞∞∞∞ 半夜里b市的雪也开始下大,梁和坐在车的后排昏昏欲睡,她这一天又惊又怕又哭地折腾下来,早已没什么力气可是睡着了又怕压住身旁顾团长的胳膊。 “累了?” “不累。”她一激灵立马坐直了身子。 “累了就睡一会儿。”淡淡的声音,分明不相信她刚刚的说辞。 “不用了,压着你胳膊怎么办?”她瞅了一眼他受伤的胳膊,那绷带被她绑的歪歪扭扭的,她还记得刚刚顾老爷子审视小儿子伤势时那不赞同的表情,想起来就免不了有些泄气 ,“其实你应该住院的,这样会好一些的。” 司机小张因为头部受了轻伤被医院留院观察,她听见了也坚持让他在医院住一个晚上,顾淮宁听了微微一哂,轻伤不下火线,更何况是这点儿小伤。 车子缓缓驶入京山守备区。顾长志此行来的匆忙,也来不及安排什么首长专用的房间,只好挑招待所里最好的一间住一晚。好在顾老爷子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对这些也不甚在意。 顾淮宁和梁和坐的车子跟在他们的车子后头,中途拐了弯,向团职干部宿舍楼驶去,梁和透过窗户看着窗外,路灯洒下的柔软的光芒被地上的积雪映衬得更加明亮,她可以轻易地看到守备区里一排排的营房,分外熟悉。 部队里冬天统一都是中央空调供暖,所以搁置了几天的公寓也不嫌冷,梁和此刻往屋子中央一站,涌入心头的一种熟悉感让她感觉很舒服。 “冷的话就去洗个热水澡,浴衣在柜子里。”顾淮宁一边嘱咐她一边单手拿杯子倒水。梁和看那没有一丝不自然的动作就感叹了,这人受伤跟没受伤一样,什么事都干得照样利索,让她这个被顾老爷子嘱咐照顾他的人显得非常没有存在感。 梁和正纠结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起来,顾淮宁朝她微抬下巴,让她去开门。好吧,其实她就这点儿作用,梁姑娘听话地转身去开了门。门一开,站在门外的人让她微微有些吃惊。 只见一位穿着迷彩服,浑身透着寒气的女军官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按门铃的手还没放下,梁姑娘眨眨眼,“陆主任?” 陆时雨好像也被她的出现惊了一下,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说,“你、你来了?” 梁和轻轻一笑,“看来我没有记错,快进来吧。” 顾淮宁看见她来,眸中也没有惊异之色,只是淡淡说道,“都回来了么?” 其实她是刚刚到,军区调配的车下午才到内蒙古,抵达b市的时候已经凌晨。一回到守备区就听说军委委员顾长志将军来京山的消息,不免有些惊讶,一问之下,才得知顾长安和顾淮宁车祸的事情,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直接跑来他的房间,甚至连时间都不顾了。此刻看到,心里涌起的却是一阵阵冷意。胳膊上绑了绷带,没有住院伤得应该不算重,她还来不及庆幸,就看见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姑娘,梁和。 她轻轻抽一口气,努力笑答,“都回来了。听说顾团受了伤,我过来看看。”说着又转向梁和,“梁和也是今天过来的吗?” 梁和点点头,刚想开口说话,手里便被塞进了一杯微烫的红茶,她慌忙接住,免得再一不小心掉下去,摔碎了顾团长的高级水晶杯。 第17节 顾淮宁笑了下,说,“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一点儿小伤,不消这么兴师动众。”说着把顾长安交给他的那份红头文件递了过去,“这份文件本来想明天给你的,既然你来了,也不放到明天了。” 陆时雨接了过来,在看到标题的那一刻脸色就变得愈加苍白。她的反应他都看在眼里,却也只是淡淡地说,“既然是上级批准的,我也就没有反对的立场。” 陆时雨盯着那行红头标题看了良久,才有些慌张地低声说道,“这是谁的意思?” “这是基地直接下的命令,不是谁的意思。而且,我想,这对你似乎更好一些。” 他的语气客观低沉,似乎句句在理,容不得她有半分反驳。陆时雨握紧了文件的一角,说不出话。 几番挣扎,末了,她轻轻一笑,“既然是基地下的命令,那我就只好遵从。”说着抬头望向顾淮宁,“几号动身?” “随你。” 他是真的不挽留了。陆时雨明白,从两年前他请调到b市京山守备区来,她就应该明白,他这一来,断然不是为了她。可是那时候的她多傻啊,以为他未娶,她未嫁,这么多年都陪着走过来了,到头来,就算是不爱她,也离不开了。现在想想,才知道自己多傻。 她压了压声音才把那股酸涩压了回去,“好,那我先走了。” 顾淮宁看着她,嘴唇微微抽动,也只答出了一个好字,看着她转身离去。或许他早该亲手解决这一切了,相互羁绊的这些年,无论怎样,他似乎都做不到,爱她。更何况,更何况他已经结了婚。这个他曾经拿来搪塞赵乾和的借口,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得不再像是借口。 下意识地他转过身去看梁和,只见她正低着头把玩着杯子,头顶柔软的发心正对着他,他不禁开口问道,“想什么呢?” 梁和抬起头,眨眨眼,回答道,“在想你这个杯子在哪里买的,真好看。” 撒谎。顾团长挑挑眉,不拆穿她, “是在英国买的,而且当初买的是一对。”双眸缓缓一转,他又添了句,“不过不巧的是,其中一个被你摔烂了。” 他回答的可真认真,梁和低垂眼睑,轻声道,“我去洗澡。”说着向浴室走去。 似乎是在闹别扭?顾淮宁望着她的背景,若有所思。 —— 蓬蓬头里流出热水,梁和站在花洒底下轻拭着身体,手在触及放在篮子里的浴衣时有些迟疑。蓝色的华夫格,大卫杜夫香。很容易就能让她想起在这里过的第一夜,那夜她发了烧,还梦见了她的父母和逝去的外婆,她其实很少梦见他们了,却在住在这里的第一晚,又在梦中与他们相见。 那些过去她似乎都忘了,却因为跟他在一起之后又总是重复地不断想起。有时候她就想知道,他的过去会是怎样呢,是不是和她一样,总是有一些,不敢轻易记起的东西。 水突然变凉,惊得梁和从回忆中翻醒过来,赶紧裹住浴袍,关了花洒。 走出浴室的时候顾淮宁正在换衣服,这种简单活第一次用一只手做,而且另一只手还裹了绷带,难免有些不适应。梁和看了看,一声不吭的上前去帮忙。 顾淮宁看着这猛然多出来的一只手,愣了愣,才恢复首长本色,“一只手,好像是有点困难。” 她不说话,低头替他扣扣子,一个不小心,碰着了她的伤口,听得他低微的抽气声,才慌忙抬头,眼睛里盛满小心翼翼,“弄痛你了?” “没事儿。”紧绷绷的声线,看样子应该是很痛。 梁和有些懊恼,忙用手去查看他的胳膊,却在慌乱中扯开了浴袍的带儿,顿时掀开一大片。 她顿时就手足无措,一手想去遮浴袍,一手想去扶住她的胳膊,笨手笨脚地让自己欲哭无泪。 其实顾淮宁可以自己来,只是看她好像有些不开心,自然就不会再佛了她的好意。只是此刻看着这个姑娘越来越纠结,更何况大半个身子都快裸了,美人出浴后的模样硬生生地摆在他面前,他怎么能够继续镇定。 “梁和,松手我来。” 或许是这声音太低沉,这姑娘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即刻松了手,低着脑袋。 “对不起,我、我总是笨手笨脚。” 他不禁觉得好笑,“你要检讨,可不可以先把浴袍系上?” 好、好丢人。她慌忙去系浴袍带。 他看得出来她的沮丧,揉揉她的头发,“我没怪你,只是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你懂了么?” 饶是梁和再傻也听得出来,她的动作缓了缓,抬起头看向他,那双琥珀色眼眸微微有些湿润,“我懂。”随即又低下头,轻声道,“只是,只是,你不想要么?” 他听了有些怔愣,只是这片刻的沉默似乎是默认,已经让她觉得丢尽了脸,整理好之后着急忙慌想从他身边逃开,她现在迫切需要静一静,否则一定会崩溃。可是没走多远,腰部便被一只手臂拦住,麦芽肤色的精壮手臂,滴滴答答落上了她隐忍的眼泪。 “不是不想,只是好像有些不方便。” “我、我明白。”她压着嗓子开口。 “所以,我们慢慢来,好么?” 嘎。 脑子当机。她回头一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轻松地控住了下巴,柔软的唇贴了上来。 他轻咬她软密的嘴唇,趁着她吃痛失声的时候撬开她薄薄的防线。梁和不怎么会接吻,所有的主导权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她只能晕晕忽忽的搂住他的脖子。这样亲密而霸道的亲吻,她险些承受不住。 “真不该给你喝加了糖的红茶……” 细致地吻着她的额角,暖热的呼吸让她微微缩了一下脖子,换来他在耳廓的轻噬。 “刚刚,在别扭什么?” 一句话就暖了她的眼眶,忍不住就开始湿润,“你先告诉我,那句好巧,是什么意思?” 只听得他低低一叹,“我以为你明白了……” 她好像是明白了,可是偏偏又不敢肯定。她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踽踽独行,这样的回应,第一次遇到,她根本就应付不来,甚至,连相信都不敢。 他的吻顺着脊椎滑下,宽大的手掌罩住她的柔软,轻轻地揉捏,一种陌生异样的感觉让她有些站不住阵脚,挣扎中拖鞋掉落,一双白嫩的赤足慌乱中踩在他的双脚上,柔软的感觉,让他稍稍失控。 他用受伤的胳膊竭力地控住她想要蠕动的身子,“别动,我的胳膊会疼。” 她慌忙扭头去看他,却被大腿内侧异样的袭入感而惊得弓起了腰,她最私密的地方,现在被他完全掌控。 “刚刚,在别扭什么?” 这个人,竟然在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她咬牙不答,却被侵入体内的手指带来的快感搅得失了理智,梁和慌忙拍他的手臂,却又突然想起他的手臂有伤,天杀的,真是要人命。 “她看你的眼神不对!”她尖着嗓子喊了出来。 身后的男人的动作顿住,梁和的身子顿时就软了下来,带着浓厚的鼻音说道,“陆、陆时雨看你的眼神不对,你也知道,对不对?”那样的眼神,分别就像是在看一个挚爱的人,她看的分明竟然是这个原因。顾淮宁笑,很快就明白这不是一个好的话题,便用一只胳膊把她的身子转了过来,惊得这个小姑娘直喊:“你的胳膊!” 他的声线绷紧,“真正需要担心的,不是这里。” 顺手解开她刚刚系好的浴袍,整个光洁的身子就曝露在他的面前。梁和窘迫地想要去遮掩,胸前的两点却被他温柔的宠爱,那样细致的快感是她这个只做过一次爱的女人所无法承受的,她不由自主的弓起身子,却被他连连占有。 修长柔软的大腿被他强势分开,整个身子都置于他的掌控之下。顾淮宁撑起她的腰,吻她脸上的泪水,这姑娘今天哭得太多了,他不能让她再哭了。 “会疼么?”她感觉到他紧绷的欲望,有些害怕。 “我会小心。” 她不是在问他的胳膊!梁和气恼,刚想去拍他一下却被他狠狠进入,所有的话都化成呜咽吞进了肚子了,这个男人!他就是看她柔软无力好欺负是不是。 一股疼痛顿时袭来,她忍不住抽动身子,让男人眉头微皱,“放松,梁和……” “很、很疼……” 哆哆嗦嗦的语气惹得他吻她的唇,“乖,放松,一会儿就好……” 近似情话的语气让她失神了,揽住了他的脖子,低低说,“好。” 第三十二章:斤斤计较 近似情话的语气让她失神了,揽住了他的脖子,低低说,“好。” 她慢慢放松身体才能接受他的进入,疼痛与快感相互交织,她惊呼出声,却被他一口吻住,所有的呜咽被他悉数吞没。她能够感觉的到他的隐忍,而且从某种程度看来,好像是先她诱惑的他,自然有责任来熄灭他的欲火。 顾淮宁单手撑起她的腰,在她还来不及紧张他受伤的胳膊的时候又猛然将她拉向自己的身体,完全的进入让她想尖叫,可是嘴巴完全被堵住,腰肢也被锁得紧紧地。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大的劲儿,她好像,完全招架不住,白皙修长的双腿只能胡乱蹬着,力气却是越来越小了。 “不动了……” 如此紧密的契合几乎要将他的理智磨光,视线却紧紧地锁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眸半睁,潮红的脸庞伴随如低声的矫呼,让他恨不得将她拆骨入腹,一遍遍狠狠地占有。 她吃不住,低头就着他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顾淮宁闷哼一声,将她柔软的身子抵在墙上,凶猛的抽动让她不停瑟缩,冰冷的墙壁让她下意识地迎合向他,去寻找温暖源,却更方便了他的占有。男人低低一笑,长驱直入地冲撞她下体的敏感点,顺利地将她一起带入高潮。 ——————————h分割线,俺、俺尽力了———————————— 梁和趴在他的肩头喘息不已,整个公寓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两人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声。 他稍稍侧头去看她,只见梁和半眯着眼睛想睡觉,像极了一只餍足慵懒的猫儿。看见她这副模样他不由得有些无奈,这个姑娘,体力跟他根本就不是一个等级的,每次招惹之后又这么快息事宁人,真是,很有本事。 想想,邪念一起,单只手控住她的后脑勺,迫着她睁开眼睛看向自己。仿似被秋水剪过的大眼睛,盈盈地仿佛盛满了水汽,琥珀色的瞳仁仿佛失了焦,视线迷离。 “累了?” 她闷闷地嗯了一声,轻轻一挣扎,又顺利趴回到他的肩膀上。 这本能的动作惹笑了他,“去睡觉吧” 低沉的声音,像是诱哄,梁和稍稍打起精神来,“不要。” “不要?”他一挑眉。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她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执着的想在此刻得到一个答案,只是知道自己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男人的过去。那些在他看起来无关紧要的琐碎,却是她一直想要知道的。这样的想法挥之不去,她必须要真真正正地去了解他,那样,才会有一种,他属于自己的感觉。 他侧头,很容易就能看见她漂亮的眸子,安静而执着。结婚以来,他很少见到她这么坚持的一面,总是一副文静的模样,看上去很好说话,不烦人不恼人,乖巧地让你挑不出错,即便有错,你也不忍责罚。现在的她好像稍稍有些不一样,她学会坚持她在乎的东西,而那里面,恰巧有他。 这样的认知,带给他一种感觉。这种感觉,似乎不赖。 他放开她,为她穿好浴袍。她想要去接手,却被他阻止,俯身亲力亲为,留给她清减英俊的侧脸。 梁和想了想,轻声问,“不能,告诉我吗?” 他系衣带的手顿了一顿,随即又很快恢复正常,“那都是过去的事了,跟现在没什么关系。” 他的意思很明显,不想谈。梁和听了低头沉默,在他整理好衣服之后,自觉地转身回了卧室,去床上睡觉。那背影在顾淮宁看来,着实是有些低沉和沮丧的。 床上放了两床被子,好在屋子里有暖气,两个人也刚好够用。梁和看着被子纠结了一会儿,又侧头想外看去,正好看见顾淮宁走向浴室的背影。他是准备去洗澡?虽然用高分子绷带固定,但是医生嘱咐,还是避免让伤口碰水的好。梁和想要去提醒,却站在原地犹豫不前。 算了,不去管他。反正这个人那么能干,少她不少,多她不多。梁和一赌气,关了卧室的灯,躺进了被子里。 ———— 顾淮宁洗完澡出来,看见卧室的灯灭了的时候稍稍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又有些失笑。她这是,还在别扭中?或者像上次那样,她一个人睡床,他在睡沙发。 只是同在一个床上睡了几次,顾淮宁就深深认识到,这个姑娘的睡相有多么差劲,也难怪那次她会发烧。这么想着,他摸黑走进卧室,打开床头灯,看见床上鼓起的一笼。 “冷不冷?” “不冷。”从被子传来的声音闷闷的。 顾淮宁走过去掀开被角,梁姑娘顿时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忍不住炸毛,“你、你干嘛?” 顾团长挑挑眉,答:“睡觉。”看着她鼓起的脸颊,心里觉得好笑,“或者,你还想要我去睡沙发?” 他难道看不出来她现在十分郁闷,而起这份郁闷还拜他所赐,现在这样一副没事人的模样看着就让她来气。她觉得自己已经把这种想要一个人睡的想法和气场摆得非常明显了,跟他一起睡?不失眠才怪。只见面前这个男人,淡笑着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她能说出来拒绝的话么? 第18节 梁姑娘没骨气,抱着被子往一边挪了挪,给他空出来一大片地方,顺便又转过去,把自己柔软的小脊梁留给顾团长。 顾淮宁心思微动,这个女人,好像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别扭的撒娇,别扭的,有些可爱。想了想,他坐在床上,俯身从后头给了她一个拥抱,安抚她此刻的沮丧。 “那么在意她么?” “不在意。”她撒谎。 男人听了笑了一下,“真的不在意么?” 梁姑娘这次不答话了,只是感受到腰上的那只手越来越紧。这是他今晚给她的第二次拥抱了,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怜,他这样的人,每给她的一次回应,一个亲吻,一个拥抱,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并且斤斤计较。 忽然一个凉凉的吻落在她的肩头,她被惊醒,正准备扭头去看她,便听见他低沉的话音自身后传来。 “这么多年来,我只当她是朋友。这一点,从未变过。” “可是,她喜欢你。” 依旧是闷闷的声音。她看的很清楚,陆时雨看向他的眼神,夹杂着复杂的爱意,这一点儿,她几乎可以肯定。只是,身后的这个男人,佯装不知道罢了。他总是很擅长,在无意中,将别人的爱意抹煞,就好比当初的她。 “我知道。”他低声承认,对于陆时雨的心思,他从来都清清楚楚。 “可是,我喜欢的是你,这可怎么办是好?” 第三十三章:小小试探 这可怎么办是好? 因为某人的一句话,梁姑娘昨晚彻底失眠,睁着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一直到天亮。而反观顾团长,好像比她淡定了许多,冷不丁丢下的一句喜欢,截住了她的话头,就沉沉得睡了过去。 果然是大七岁的人么,就连表白,都那么波澜不惊。梁和站在卫生间,颇有些愤懑地刷着牙,门突然咚咚地作响,梁和随便一擦手,跑过去开门。 来人是通讯员小李,拿着一盘早饭端端正正地立在门外,看见梁和探头出来,便微微一笑,“嫂子,您好!” 眼前这个大小伙子明显跟她没差几岁,叫起嫂子来也是丝毫不含糊。好在梁和的承受能力已经被冯湛那小子给锻炼出来了,嘴角抽动抽动就把小李给让进了屋。 小李把手里的托盘放在桌子上,梁和大致一扫,两个馒头一份菜外加一杯豆浆,标准的部队伙食。虽然还冒着热气,但是跟上次发烧醒来之后摆在桌子上的热粥是完全不一样的。看来,特殊待遇也不是时时都能有的。 梁和笑笑,问通讯员,“你们团长呢?” “团长他一早起来就往招待所那边去了,说是要把顾老爷子劝回家,还嘱咐我不要声张。” 梁和囧,虽然她知道顾老爷子这番下来也是为私,不易兴师动众久留,但是像顾淮宁这样把话直接撂出来的人也很少见吧,毕竟人家老爷子是来看他的。想了想,梁和又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跟老爷子是一块儿来的,老爷子走了,她不也得走了?! “那他说了要跟老爷子一起走的话了么?” 小李想了想,答:“呃,团长没说那么多。” 看样子他是不回去了。梁和不禁又想起李琬在顾园里交代她的话,把顾淮宁劝回c市。就昨晚的陆时雨来看,军人调动都是需要上级下调令的,顾家长辈三人都是位高权重的,想把顾淮宁调回去绝对不是一件难事,哪里用得着她置喙。之所以这么久都没能调回c市去,恐怕就是因为他自己决意留在这里吧。 梁和想着想着,难免又惆怅了。 ———— 由于昨晚回来的时候只开了两辆车,又比守备区的官兵提前到。所以顾长志和顾长安的到访也没能造成轰动。 顾长志看着小儿子一大早就来招待所报道,心里明白几分,面上却也只当不知,看了看他的胳膊,嘱咐道,“这两天你小心点儿,不行了就让你媳妇儿在这儿多呆几天,在这儿照顾你。那些个兵都毛手毛脚的。” 顾淮宁还没来得及开口,坐在一旁沙发里喝茶的顾长安小叔就先笑开了,“当初我看这小姑娘不黏淮宁,还怕两人合不来。结果呢,这小子一个车祸碰了一下胳膊,小姑娘就大老远地从c市跑过来了。昨儿晚上出来的时候我看那眼睛都红了,估计是给吓哭了。” 顾淮宁闻言淡淡道,“知道她胆儿小你还吓她,你昨天晚上打电话的时候都怎么说的,一下两全都招来了。” 这是代表媳妇儿讨伐他们来了,顾长安立马喊冤,“我昨天晚上给你们家老爷子打电话的时候说的可是你受轻伤,没什么大碍,谁成想能把你媳妇儿吓成那样。” 哦?扣住茶盖的手顿了一顿,顾淮宁侧头去看父亲,只见老爷子此刻正端着一杯茶但笑不语,心下顿时了然,却忍不住在心底嗤笑一声。不愧是他们家的老爷子,纵横战场和官场的顾老将军。心眼多的让你佩服都来不及,就连试探人,也都挑一个这么难遇的节骨眼。 老爷子虽然面上从不说这样的话,但是他从来都清楚,对于他这桩闪婚,老爷子的态度是晦暗不明的。没有明着说梁和的不好,却也不见得多认同她这个媳妇儿。这样的出手一试,不知道试出了她的几分真心,也不知道老爷子满意还是不满意。更重要的是,那个姑娘,似乎从头到尾,都被蒙在了鼓里,傻愣愣地就直接跑到b市来了。 想到这里,眸色不禁暗了几分。顾淮宁起身,对顾长志说道,“我没什么大碍了,您要是忙就先回去吧。至于梁和,如果她方便的话就让她在这儿呆两天,叶老也挺想她。” 说着向外走去,刚一打开门,就看见赵乾和举着手准备敲门的样子,看见门自动打开,先是愣了一下,瞅清楚是顾淮宁,又顿时怒不可竭,碍于他的伤也不好发作,压低声音说,“跟我走。” 顾淮宁淡淡瞥了他一眼,“老爷子跟小叔都在里面,你先打个招呼。” 赵乾和面色晦暗地看了他一眼,绕过他进屋,向顾长志和顾长安请了个安就直接拽着顾团长往外走了。 顾长安眼眸含笑地看着这两人,“想必这回是把这赵家小子给恼得够呛了…” 老爷子轻啜一口茶,道:“该分开的迟早就要分开,这分不开的,你也甭想硬拆。” 顾长安掂量着大哥这话中的分量,没再插话。 —— 顾淮宁跟着赵乾和一路往外走。 一向笑得雅痞的赵乾和此刻的脸黑沉黑沉的,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看得经过的官兵都疑惑不已。可是眼前这两位是团里的大头,谁也不会这个时候不识趣的上去问个为什么,见着了都是纷纷绕道走。 顾淮宁见状低叹一声,拍拍赵乾和的肩膀开口,“行了,乾和,有什么事儿就在这儿说。” 赵乾和听了猛地一个转身,想发火,可是对着顾淮宁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火气又无处可泄,“我说,你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时雨是怎么招惹你了,你小子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心思,这么一纸调令把她撵走你就自认为是交代了是吧?我告诉你,没门儿!”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依旧是平稳低沉的声线。 赵乾和以前就是佩服他这种淡定,大事临头也不急不躁的风范,可是有些时候看见他这样就觉得来气,此刻更是气极了他的镇定,“你就是欠人姑娘一个交代!” 交代,他轻笑,“不然的话,我跟梁和离婚,跟她在一起,这个交代,这么样?” 赵乾和一听就上去拽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开口,“你他妈的说人话!” 顾淮宁不疾不徐地开口,“难道你想让我说人话不办人事?我这么做,就是为了给她一个交代。她在我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我一直都是要把这种自由还给她,只是,她不愿意要。” 赵乾和怒极反笑,“你的意思是她巴着你不放?我告诉你顾三儿,别把你自己想的太他妈好,这世界上不是是个女人都得爱上你!” “我还没那么自以为是。”他的声音发紧。 两人对视片刻,赵乾和松开了顾淮宁的衣领。靠着墙壁,平息怒气。顾淮宁看他一眼,也靠在墙边,扶着胳膊。刚刚赵乾和一激动,无意间将他的胳膊压了一下,正好压在伤口,此刻隐隐泛疼。 “伤口还疼么?”赵乾和压着嗓子问了一句。 顾淮宁靠墙低笑,“还没残。” 这小子差点儿上演全武行,现在才想起来他的伤?赵乾和也不是听不出来他的意思,只是尚在气头上,不肯服软,“那你说,你这事儿办得对不对?” “她太执着,很多事情容易放不掉忘不了。既然我有这么条件帮她做出抉择,为什么不做?”他的声音低沉有力。 “那为什么还来京山?离她远远的不就好了。时雨可是比你来得早。” 呵。很多事情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解决问题的,也不是只要他一个人说清楚所有人都没事儿,他打起精神,拍了拍赵乾和的肩膀,说,“走吧,该工作了。” 赵乾和原地不动。 顾淮宁也不生气,只是看着他淡笑,“乾和,有时间在这里找我算账,好不如想想,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总是这么暗恋着也不是一回事,有机会,还是生米煮成熟饭吧。这样,对你,对我,对她,都好” 被戳破心思的赵乾和回味着顾家小子的话,面上起初有些不自在,末了确实轻轻一声嗤笑,“要是有你小子说的那么简单,我早他妈就煮了。”无奈,这么久以来,她爱的那个人,都不是他。 第三十四章:大洒狗血 因为顾淮宁的工作多,所以梁和独自去了叶老的府邸,下雪天不太好开车,她步行前往,也幸好叶韵桐在家。 “梁和?你怎么过来啦?”叶韵桐看见她颇为惊讶,问完又是一笑,“来看淮宁?” 梁和点点头,没有提及顾淮宁的伤。 “军演结束了?这几天我还一直听老爷子念叨,淮宁回来了吧?” “回来了,叶老呢?” 叶韵桐低叹,“在卧室呢,这几天身体不太好,总是离不了保健医生。醒着的时候又总是爱念叨一些旧时的事情,这老人,上了年纪都爱这样。” 梁和默默听着,见到叶老的时候他正在看书,老花镜戴在鼻梁上,迎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光,吃力地阅读。 “爸,您多休息一会儿,不差这么会儿功夫。”叶韵桐不由分说地拿走叶老手中的书。 “哎,这见天儿地躺着就成废人一个了,还无聊的要命。”叶老孩子气地别扭,目光触及站在门口的梁和时眼睛一亮,摘了眼镜,“这是,淮宁的媳妇儿?” 梁和乖巧地应了一下,走过坐在了叶老的床边。 叶老拍了拍她的手,表情温和慈祥,“你可有好些天没来了,这淮宁成天忙,把媳妇儿一个人丢在c市里,苦了你了吧。” 这样亲切的语气让梁和鼻头微微酸楚,不可否认,虽然仅与面前这个老人有过几面之缘,可是他是个疼孩子的人,他疼顾淮宁,连带着她这个顾淮宁的媳妇儿,都一并看重,梁和笑笑,“没事的。” 叶韵桐一看老爷子高兴,心里也开心,留了梁和吃晚饭,还自己亲自下厨。 梁和有些过意不去,要下去帮忙,被叶韵桐阻止,“得了吧,要你给我添乱呢。” 梁姑娘囧囧有神,难道她厨艺不精的美名已经传到叶韵桐大姐的耳朵里啦?顾团长告的密?梁和被自己的想法雷了一下。 叶老说,“你去把跳棋拿过来,咱们下一盘儿。” 梁和眼眸一转,笑答:“下一盘儿可以,但是前提是您不准耍赖!” 听了这话叶老哈哈一笑,挥挥手算是答应了。 梁和下到一楼,唤齐嫂去拿跳棋的时候看见客厅里多了一个人。那人一袭黑色的西装,慵懒地坐在沙发上,面前一杯冒着热气的茶。他正在漫不经心地翻一本杂志,听见脚步声的时候稍稍抬睫,一双黑色的眼眸盯住她。 梁和被这么一看有些不自在,接了齐嫂拿来的棋盘就准备往楼上走。忽然那男人开口喊住她,“等等。” 梁和扭头,表情有些莫名其妙,“有事?” “你是他的陪护?”男人轻声问 这个他估计就是指叶老将军,梁和脑子缓缓一转,回答道,“不是,我只是来看望老将军。” “探病?”男人若有所思,顷刻之后露出释然的微笑,“那好,我跟你一起上去。” 于是,梁姑娘还在愣神中,就被一个陌生的英俊男人截进了叶老的卧室。 —— 叶老听见开门声抬起头来,本来瞧见梁和手里的跳棋的时候还很高兴,可是视线一触及旁边那抹黑色,脸色登时就拉下来了。 “你怎么上来了?” 男人听了也不恼,望着床上老头那一脸怒色,只是微微一笑,“是这个小姑娘带我上来的。” 嘎。混乱中的梁姑娘顿时被推上烽火浪尖,当了这个莫名其妙男人的肉盾。 叶老自然是不信他那套说辞,瞪他一眼对梁和说,“淮宁他媳妇儿,你先到一旁去等一会儿,我有话跟这个逆子说。” 脱离了尴尬境地的梁和慌慌忙忙跑下楼去找叶韵桐,叶大姐正唱着歌在厨房里准备午饭,看见梁和逃难似地奔下来不免抬高眉毛,“怎么,跟老爷子下跳棋又输了?” 第19节 梁和摇摇头,“有一个男人进去了,叶老说有话跟他说,我就下来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哦,叶老叫他逆子。” 叶韵桐听了先是一愣,然后又透过厨房的门往客厅的沙发上一看,已无人影。想了想,不由得扑哧一笑,“这小子倒是有本事,能撬开老爷子卧室的大门。” 梁和低头默,她可是知道那人是多有本事的。 “那是我亲弟弟,叶以祯 ,每次回来都要跟老爷子闹这么一出,老爷子是想着法儿的不见他,他呢,也不常来,每回来了就得想着法儿的进老爷子的门儿,随他们闹去。” “原来是叶……大哥。” “什么大哥。”叶韵桐一甩菜叶上的水,“他比淮宁还要小两岁,不用喊他大哥,照理说,他该喊你嫂子。” 梁姑娘顿时无语望天,缓了半晌,说:“叶老看见他好像挺生气的。” 叶韵桐笑了笑,“不奇怪,因为他个人的恋爱问题,两人产生党内分歧不是一天两天了,老头子不同意他的结婚报告,这小子也浑然不在乎。反正就这么耗着。” “怎么会不同意?”梁和轻声问,叶老看上去那么一个通情达理的人。 叶韵桐深深望了她一眼,叹了一口气,“主要是对方太年轻了,老爷子不同意,也有他的顾虑,他不希望以祯再走淮越的老路子,所以这方面一直不肯松口”说着又问,“和和,你,知道林珂吧?” 林珂。二哥顾淮越已逝的妻子,她从二哥那里有所听说,梁和点点头。 “看来淮宁告诉你了。”叶韵桐笑着点头,“其实这样也好,他总算解开一个心结,也不枉淮越替他担心这么久。其实,这兄弟之间,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你别看这顾三小子面上无波无澜的,年轻的时候脾气轴着呢,认准什么事儿,没准就能一条道儿走到黑。” 梁和听了有些迷茫,林珂是二哥的媳妇儿,怎么会跟顾淮宁扯上关系呢,她微微蹙眉,思索着问道,“大姐,淮宁他,没告诉我这些。我是听二哥说的。” 叶韵桐剁菜的手顿了顿,“没告诉你这些?他没告诉你他为什么不结婚?” 梁和摇摇头,“没有。” “那、那你们是怎么结的婚?” 梁和低垂眼睑,不做声。他们是怎么结的婚?所有人都接的他们是男才女貌的亲密结合,婚礼当天所有人都给他们送上了百年好合的祝福,殊不知,两人背后是怎样的一种关系。不过,走到现在,那些都变得不重要了,不是么? 梁和想了想,说,“不管怎么结的婚,我都是喜欢他的。” 叶韵桐有些不可置信,可是面前这个姑娘的表情又告诉她,她的话是真的。末了,她只得轻叹一口气,“既然如此,那这话,你真该去问淮宁。” “他不会告诉我的。凡是他认为是过去的事,他都不会讲。” “既然他不想讲,那你就别再提起了。”那对他,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大姐。”梁和低喊,“我想知道。他说他跟陆时雨是朋友,又从未向我提及林珂,我不知道,该不该信。” 叶韵桐听了不免失笑,带水珠的手在梁和的鼻子上轻轻一刮,“你这孩子,怎么又扯上陆时雨了,你们家淮宁跟那姑娘是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都是那姑娘一厢情愿。说到底,还是得赖你们家淮宁,长了一张惹桃花的脸。至于林珂,你到他那里能不提就不提吧。” 梁和苦恼地低头。 叶韵桐看见她这副表情,有些动容,“罢了,我跟你说说就好,在淮宁面前你不要轻易说起,免得他又多想。” 梁和想了想,答了声好。 叶韵桐想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开口,“这事儿也就顾叶两家知道,放到外面只当是林珂生珈铭的时候难产死的。林珂是淮宁高中的同学,小模样长得挺好的,家里有人在总政,在c市上学的时候颇受顾叶两家照顾。那时候我刚结婚,老爷子还没举家搬到b市,每天在院里都能看见淮宁跟林珂一起上学,关系是挺好的。” 额,这算不算得上青梅竹马呢?梁和站在一旁默默纠结。 叶韵桐看了一眼梁和的脸色,低声说道“不瞒你说,那个时候,我们都以为这两以后会在一起,结果谁想淮宁快高考的时候突然去当了兵,然后又考了军校,从此就不经常在c市待了,两人间就没了下文。后来林珂又嫁给了淮越,一来一去就彻底乱套了。” “那,林珂喜欢淮宁么?” “能不喜欢么,见天儿一起上课一起回家的,淮宁又是那么优秀的一人,让你也准得喜欢。” 梁和听了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 “只是淮宁不喜欢她,只拿她当妹妹,喜欢林珂的是淮越。虽说大几岁,可是这爱情来了,挡都挡不住。可是淮越也知道林珂的心思,淮宁走后也是什么都不说,就连结婚,也是林珂先提起的。” “她明明不喜欢二哥。”梁和急忙说 “可是她喜欢你们淮宁。” 一句话说得梁和哑口无言,顾淮宁就那样撇下她当兵了,似乎摆明了不会再与她有任何瓜葛。她若是在不抓住顾淮越这根稻草,就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女之耽兮,不可脱也。梁和不知道林珂到底是有多爱他,才会这样毫不犹豫地扎进这未知的婚姻。 她再开口,嘴巴有些抖,“那、林珂是怎么死的?” “她一直郁郁寡欢,得了产前抑郁症和强迫症,最后难产死的。到最后,都是挂念着淮宁走的。说起来,有时候我就觉得淮宁这人心很冷。可是有一点儿好,他不喜欢的人,绝不留情,也绝不耽误,只是林珂这孩子想不开,最后苦了三个人。” 顾淮宁,顾淮越,还有顾珈铭。 “淮越从林珂死后就一直单身未娶。淮宁面上不说,也有心结,总是觉得愧对淮越,一直也不提结婚。其实,他心里受的谴责,比淮越还多”叶韵桐说着笑笑,“后来听淮宁说要结婚,我们还吓了一跳,觉得是赵乾和那小子在开玩笑,结果后来就真的把你领来了。” 梁和听了,勉强一笑。 叶韵桐拍拍她的肩膀,“梁和。我跟你说这个,不是为别的,是为你。我可不愿意看你一个小姑娘整天纠结这些东西,听过了,就算了,好好跟淮宁在一起。他这几年被顾伯母逼得可不轻,逼急了,就随便拿一个女人过来应付一下,总也不见定下来。所以,在他心里,你肯定不一样。” 不一样么…… 梁和默默地想着。 —— 吃晚饭的时候,梁和已经恢复镇定。和叶老还有叶老口中的逆子一起吃饭,饭桌上堪称妙语连珠,把叶老逗得直乐,叶以祯也微弯了唇角。 饭后叶老让叶以祯送梁和回去,他是开车来的,比较方便。 叶以祯去取车,叶韵桐陪着梁和站在门口等她。 “你啊,总是不会伪装,明明想要别人看不出来你心里有事儿,结果却总是越抹越黑。”叶韵桐笑她,也是,平时就不是多爱说话的人,结果今天吃饭的时候就听她一个人在哪儿说单口相声了,能不奇怪么。 梁和闻言不说话。 “哟,看那是谁?” 梁和抬头,顺着叶韵桐指着的方向望去,就看见一身军装的顾淮宁。昏黄的路灯,拉成他的身影,梁和看着他缓缓地向她走来,顿时只觉得鼻子一酸。 顾淮宁在她们面前站定,看了看梁和,又看向叶韵桐,“把人给骗来了,也不知道给我留个底?” 叶韵桐淡笑,把梁和往顾淮宁面前一推,“给你保证完好无损也不行?”又看见他的胳膊,免不了要诧异一番。 顾淮宁淡淡看了梁和一眼,低声说,“走吧。” “叶大哥去开车了,说送我呢。”梁和站在原地不动。 “叶大哥?叶以祯?” 叶韵桐吃吃笑,“可不就是他。” 顾淮宁轻笑,“他什么时候也有空回来了,不怕叶老家法伺候。” 叶韵桐不笑了,说,“行了,你们赶紧走吧,等他来了你们两个又开始没完没了的较劲。” 顾淮宁没反对,只是对梁和说,“不许叫他叶大哥,叫他小叶子。记住没?” 梁和:“……” —— 顾淮宁还是开那辆悍马车过来的,又照常地停在了下面,这一段路需要走着过去。他率先走在前面,留给她颀长俊挺的背影。 梁和默默地按着他的脚印走过去,只觉得一路都无比安稳。 在英国念书的时候曾经为恶补英语看过很多部外国电影,有一句台词她至今都没能忘。 what if someone u never met,someone u never saw.someone you never knew was the only someone for u. 如果一个你从未谋面的人,一个你从来没见过,你永远不知道的人是你唯一的人,你会怎样? 就好像是她这样,她该怎么办呢?她思来想去,唯一得到的答案就是,认识他,了解他,最后,爱上他。 梁和不禁想,因为林珂的死,他到底在内心给自己加了多少码的负罪感呢?对二哥淮越,对小祸害顾珈铭,还有她,林珂。是不是因为这个,所以,他一直不肯让自己,幸福呢? 梁和低低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他没回头,却应了一声。 望着他的背影,梁和说:“我可不可以抱你一下?” “嗯?”他回头,表情带有些许疑惑。 在昏黄的路灯下他看不见她略微通红的眼睛,只能听见她轻声的重复,如同呓语,“我想,抱你一下。” 听清了之后,顾淮宁稍稍一愣,片刻之后,他莞尔,说:“好。” 第三十五章:遇见麻烦 回到公寓的时候顾淮宁的手机突然响起,梁和独自进屋,留他在外面打电话。 回想起刚才梁和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透过镜子看见自己那张脸也是红彤彤的,伸出双手捂住脸,用力地平复心情。 门吱呀一声响,顾淮宁进来,梁和努力若无其事地去接水刷牙,顺便又问,“有急事吗?” 顾团长淡淡看她一眼,又走到饮水机前去接水,语气有些漫不经心,“没什么事。” 话音刚落,手机就像跟他作对一样铃声大响,他抿抿唇,很快接起。 那头声音很大,梁和在这头也听得很清楚,偷偷瞄一眼顾淮宁,那人面不改色,仿佛听得很认真。 良久,他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们都别喝多了,她明天要上车,趁早散场。” 说完就干脆地挂了电话,视线一转,就对上梁和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对方黑而有神的眼眸,梁姑娘明白自己偷听被抓包,赶紧扭过头去扮作不知情,随便洗了一把脸就准备溜回里面去睡觉。 “站住。”他低沉的声线从身来传来 落荒而逃没有成功,梁和定定地站在原地,没扭头。 他的气息夹着他特有的味道欺近,梁和下意识地刚想缩缩脖子,一股毛绒绒的质感就突然包裹住她的整张脸,她一抬头,近距离的看见顾团长那双黑眸,仿佛被揉进了一抹笑意,抹之不去。 “把脸擦干净了再去睡觉。” “哦。”她低低应了一声,接过毛巾来仔细擦拭,看着他的背影,又忍不住问,“你不去么?” 顾淮宁喝水的动作顿了顿,随即又很快回答,“不去了,太热闹。” 从电话里就能听出那里头闹得有多high,只是,他这个人不去,她会不会觉得少些什么。 “不去,好吗?” 他淡淡地望向她,梁和憋足地补充,“毕竟,你是团长,她是政治处主任。而且,而且,我知道,你们没什么的。” 说罢低下头,叶韵桐大姐的话还记在脑子里,梁和努力用这句话说服自己,也说服他。可还没等脑子转过弯儿,忽然面前一阵风,手里的毛巾被抽走了,梁和再抬头一看,就看见顾团长淡定从容地向浴室走去,边走还边说。 “你知道就好。不去不是因为要回避,而是觉得,应该把时间留给更有用的人。”顾淮宁说着心中低低叹了一句,但愿某人醉酒之后能吐出来真言,虽然,赵乾和这个人,一向不能抱太大希望,“而且我想,我的意思,她都能明白。” 这算是,他的解释?梁和想通后有些想笑,可是嘴角还没咧开,顾团长就从浴室走了出来,梁姑娘赶紧收住嘴巴,可还是被瞧见了。好在顾淮宁没说什么,梁姑娘讪讪一笑,想回去睡觉。 “站住。” 第20节 梁和囧,她这步子还没迈开,他就又一声站住,今天晚上他说这句话是说上瘾了还是怎么着,梁和怒,准备转过身去正告他不要打扰她去睡觉,头刚转一半儿,就被一个怀抱拥住。 熟悉的味道再一次袭来,她趴在他的肩头,眨眨眼睛,没反应过来。只听得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做事,不喜欢做到一半。”言辞间云清风淡,梁和听了这话,顿时脸就红了。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今晚在叶老府邸外的那条小道上,她提出要抱他,而且还是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手沿着他的腰伸出去了一半儿,叶以祯的车突然从旁经过,看到这一幕也不避讳,作恶地按了按喇叭。她这个没出息地,就把手给缩回来了。 顾淮宁当时没说什么,她还以为他不甚在意,没想到…… 梁和趴在那里偷偷笑。 —— 顾长志顾老将军在拜访了叶老之后准备启程返回c市,梁和本来还想在b市多待一段时间,可是杂志社记者部主管李韶突然打来了电话,说是她负责的稿件出了些问题,让梁和速归。电话里也说不太清楚是什么事,梁和挂了电话,有些沮丧。 “有事?”手中被塞进了一杯热茶。 梁和轻抿了一口,加了方糖的红茶,甜甜的正好,“上司打电话,说是工作出了些问题。让我速归。” 顾淮宁放下笔沉吟片刻,道:“那就明天跟老爷子一起走,不用订机票了。” 听他的语气,他是不打算回去了。其实梁和也看得出来,这军演刚结束,很多收尾工作没有做,他这几天忙得是连饭都顾不上吃。再加上他这受伤的胳膊,工作起来更是不方便。这么想想,她走了其实也挺好,不给他添乱。只是,总是这样两地分居,好么?她不禁又想起李琬不止一次的嘱咐,劝他回c市,她不确定,现在是不是可以跟他提提这个问题。 梁和坐在那里左右纠结,末了还是决定还这个问题咽回肚子里。 因为预报说明天有大雪,所以顾长志决定今天下午飞回c市,梁和裹着来时穿的军大衣跟在后面,准备坐猎豹车去机场。 顾长志看了顾淮宁和梁和一眼,又仔细观察了一下顾淮宁的伤势,低声嘱咐,“这阵子正准备往总参报军演表彰名单,你脑子得活络点儿。”说着点了点他的肩章,意有所指。 顾淮宁闻言淡淡地阖了一下眸,“我明白。” 顾长志见状上了车,把空间自动留给了这小两口。说起来他这一次没白来,虽然儿子一句话没说,但是儿媳妇从医院里出来时那哭红肿的眼睛他可是看得真真的,心里埋怨李琬多想的时候,倒是略微放下了心。 今天虽然没下雪,但是打下午起就刮起了小风,梁和不由自主地往大衣里缩了缩脖子,忽然一双温暖的手掌替她整了整脖子里围着的围巾,梁和抬头,对上顾淮宁一双黑色的双眸。 好像是有话说。梁和静心等待着。 只见他伸出手掌揉了揉她被冻得红彤彤的脸颊,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 这还真是没创意的一句话,梁和暗里瘪瘪嘴,闷头唔了一声,两只眼睛从围脖里露出来,问:“你,你什么时候回去啊?” 她还是沉不住气,问了出来。顾团长顿了一顿,似乎是在思考合适的回答,梁姑娘不忍心他为难,低低一叹,“哎,算了。我知道,当了兵,就是国家的人。不由自己的。” 顾淮宁原本想说,再过些时日,可是一听她这样的自圆其说,有些忍俊不禁。想了想,他开口道,“不会很久的。” 梁和听了,轻轻地嗯了一声,上了车。 因为工作多,所以顾淮宁没有亲自将梁和和顾长志送到机场,只是嘱咐司机开车小心。 望着猎豹车越走越远,顾淮宁忽然想起来刚才梁和的问题。 似乎,这样两地分居,确实不是长久之计。 —— 回到c市已经很晚,梁和在顾园留宿了一晚,第二天准时去杂志社上班。虽然她这次有特殊情况没来得及请假,事先也向贺安敏交代过,但是还是觉得向陆boss报备一下比较好,毕竟她走的时候还挂着那么大一个单子没做完,旭阳科技那边还有一堆事儿,想想就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出乎意料的陆承汶不在,只剩秘书一个人在外面处理工作。 梁和左右看了看,问道:“主编不在么?” 秘书小许抬头望了她一眼,又转回到电脑屏幕上继续手边的工作了,“boss去旭阳科技了。” “旭阳科技?” “嗯。” “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么?”果然担心什么来什么,她旷工了几天,说不定周竟脾气一发,不愿意做专访了,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拔高了声调,“莫非是周总裁不愿意做专访了?” 小许是新进的大学生,跟梁和关系不错,看了下四周凑近她低声道:“哎,梁记者,旭阳科技那边确实出了点儿问题,boss前天还因为这个发了一次火儿,不过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现在boss就在旭阳,要不,您去看一下?” 陆承汶一大早就赶去了旭阳科技,看样子事情不算小事。梁和听了有些莫名地烦躁,抓抓头发,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 旭阳科技设在c市最繁华的cbd商业区,占了一栋中心商务楼整整五层。其实根据梁和的了解,旭阳科技的主要厂房都设在了b市市郊一带,在cbd商业区设总部主要是为了方便对外接洽。旭阳在国内算不上龙头老大,那是因为它经营的通讯设备主要是供出口,在国际市场上占有很大的分量。如此一来,周竟肯花大手笔租下这栋写字楼的前五层来包装门面,也可以理解了。 梁和从采访中得知,周竟是转业军人,上至企业管理下至个人生活都带有一种干脆利落的军人作风,很多事情说一不二。所以,一旦惹上了什么麻烦,恐怕不好回还。 梁和站在大厦前,深吸了一口气,迈开步子向里面走去。 旭阳的接待设在一楼,梁和没有预约,所以接待小姐不好放她进去。梁和无奈,只得提及自己是周总裁自传的作者,希望对方通融,谁想接待小姐轻轻一笑。 “总裁吩咐,这段时间内所有专访的要约都取消。贵社的,也不例外。” 梁和不由得睁大眼睛,她不过旷工两三天而已,问题已经严重到这种地步?无奈之下梁和只得翻开手机,给陆boss打电话。 电话嘟嘟响了几声就被接通,梁和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boss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听上去有点儿远,可能是在外间走廊。 “说话。”估计他是心情不佳,不耐烦等了,语气有些糟糕。 梁和赶紧开口,“是我,主编,我在楼下” 那头听了她的声音之后沉默了一会儿,片刻之后才开口,低低的声音,“梁记者,你来的,还真是时候。” 第三十六章:流年不利 周竟常年驻扎俄罗斯,国内很多业务都交给副手打理,自己一心开拓海外市场,梁和做周竟专访的记者有一段时间了,今天才第一次见到真人。细看之下不免有些惊讶,按照梁和掌握的资料,周竟最起码已经有五十岁了,可是眼前这个男子仿佛保养的极好,眼角只是有淡淡的细纹,看不真切。 梁和向他微微鞠了一躬,挨着陆承汶并排坐到周竟的对面。余光偷偷瞄了一下陆boss,此人今天穿了一袭黑色的西装,神色平和地坐在一旁,从表情里看不出任何异样。 陆承汶淡淡地看向她,“向周总裁解释一下上期刊登的文稿的问题。” 呃,稿件?梁和眨眨眼睛,看向周竟。 周竟轻轻一笑,将摆在面前的《pioneer》杂志向梁和推了过去,梁和接过来一看,只见上期杂志封面上有一条显眼的大标题,她读完了简直想晕过去。 旭阳科技又出员工跳楼自杀案! 不仅加了感叹号,还用了红字加粗,简直是想要置人于死地。只是,她什么时候写过这样的稿件了?虽然平时写过不少抨击时政的稿件,但是她一向笔下留情,更别说用这样醒目的标题了。迅速地大致浏览了一遍文章内容,笔者言辞犀利,字里行间透露着对旭阳这种企业文化的失望与反思,末了更是将旭阳与某某康对比,声称,若是企业不改变对待员工的态度,必将赴其后尘。 “梁小姐好笔力,在旭阳二十周年庆的时候送上这样一份别出心裁的礼物。” 周竟慵懒地靠在软椅上,看向梁和的眼眸里似乎还带有略微的笑意。 梁和低声说,“周先生,想必您是知道的,我们杂志所刊登的每一篇文章都是有事实依据的,旭阳确实在某些方面存在了问题。而且”说着她望了一下陆boss,见对方无意阻止,她才继续说道 “而且,这份稿件并不是我写的,我事先,并不知情。” 周竟听了不由得笑出声来,“梁小姐这可就说笑了,这下面明明属着你的名字,怎么我现在一问,你就成了不知情了。陆主编,这可把我给搞糊涂了。” 梁和听了默默低下头去,只听得身旁响起一道低低的男音,有些暗哑,“周先生,关于这个问题,我会自行处理。我们此次来,还是想谈谈专访的问题,在我个人看来,这两者似乎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干系,贵公司的主要业务都在海外,我们的杂志,似乎对您构不成什么威胁。” 周竟边听边敲光滑的桌面,梁和接触他以来,明白这是他正在思考。片刻之后听他开口说:“就如你这标题所说,旭阳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了,以往就算有媒体报道,我也不会深究,这么长时间,说我们固步自封,套娃什么的多了去了,我要是一一追究,那不得累死。只是,现在情况不同。” 情况不同。梁和暗暗咀嚼他说的这句话,她记得在专访里周竟提到,旭阳科技这一段时间正筹备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这个当口闹出这种事,难免不会有所波及。 陆承汶淡淡一笑,“那周总您的意思是?” “希望贵社能拿出一点诚意,其实这个问题就是一个版面的事儿,要么,就停止专访。你也知道,公司刚刚上市,需要我坐镇。” —— 今天c市是出奇的冷,梁和走在陆承汶身边,更是把这种寒意体会地透彻,他大步流星走得极快,无奈她穿个高跟还得小跑跟着他,眼看着要跟上,啪嚓一声,鞋跟歪断了。 梁和无奈地扶住额头,她今天绝对是出门不利,连鞋跟都一并跟着作对。沮丧地把鞋脱掉,刚想远目一下陆boss潇洒远去的背影,一抬头就看见陆承汶站在自己面前,面无表情。 “呃,我的鞋跟,它……” “鞋码” 呃,梁和愣了愣,木木地答:“37.” 陆boss骤然转身,径直向不远处的购物中心走去,不一会儿就拎了一双鞋子出来,递到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愣愣的,陆承汶挑眉看看她,问:“怎么,需要我给你穿?” 梁和很快反应过来,赶忙接过了鞋盒。 她接的手忙脚乱,耳根边还有可疑的通红,陆承汶见她这副样子,说:“我的车子在那边,换好之后过来。” “好。” 她闷着头应了一声,等他走了之后才好意思拿出来鞋换上。fendi的优雅豹纹鞋,而且还是……平底的。梁和囧过之后翻到鞋盒上的标价一看,还没来得及看后面的数字,眼睛就先被前面那个符号闪了一下$ 537. 都快赶上她一个月的工资了。 果然是陆boss么,连出手都这么大方。梁和低头挣扎了一会儿,怕boss久等,只得赶紧换上。 —— 陆承汶似乎对这件事情很淡定,最起码到目前为止梁和还没看到小许说的boss发火儿的场景。就连刚刚周竟提出的要求,陆承汶都是淡然一笑,回:“我明白。” 没有达到梁和的预期,却最起码没有谈崩。梁和瞥了陆承汶一眼,决定应该先为自己解释一下,“主编,那篇文稿确实不是出自我手。” “旭阳的采访和稿件一向由你负责。” “我知道。”就是因为这点才难办,“只是当时我有事,所以事急从权,我把一部分任务交给了李嘉,所以……” “你怀疑她?” 他这反问让梁和猛然一惊,忽然想起李嘉的来历,她讷讷地开口,“我,我不是怀疑,只是觉得,这件事情,应该找她一起来问问。” “既然她有所涉及,自然要问。不过,我们既然已经刊登出来,回收就是不可能的。眼下最主要的问题是专访,你明白?” “明白。” 陆承汶见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继续说道:“周竟这个人,外界众说纷纭,都觉得他是个神奇的人物。其实他也有缺点,刚愎自用,独裁专制。不过,据我所知,他以前是在广西边防团当兵,说起来,还是顾长志将军的老部下。” 顾、顾长志?她公公?梁和有些懵。 “顾老将军,想必你不陌生。”男人淡声说道。 怎么会陌生,那是她的公公,她丈夫的父亲。梁和低头默然不语。只是,陆承汶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就连提出来,都是这样的自然。 想了想,她开口,声音有些哑,“你的意思是?” “老首长的面子,周竟还是买的,更何况,他们曾经一起上过战场。” 车子轻稳地转过一个弯儿,杂志社就在眼前,梁和盯着杂志社大楼那个醒目的pioneer招牌,不说话。陆承汶好像什么都知道,她的背景,周竟的背景,就连顾长志的背景都了如指掌。她忽然有种感觉,他今天去旭阳,似乎并不是去解决问题,而是等她这个鱼儿上钩。 “我明白了。”梁和垂下眼睑,低声说道。 —— 车子很快就稳稳地停在了杂志社的停车场,梁和提前下车,看到脚上这双鞋又似想起什么一般,转过身去,透过半降的车窗,问陆承汶。 “主编,你的银行卡号是多少?” 他听了稍微愣了一下,似乎对这个问题有些摸不着头脑,“你问这个做什么?” 第21节 梁和轻轻一笑,“没什么,我搞砸了这么大一件事,再平白无故的接受一双五百多刀的谢,感觉很不舒服,所以,想把钱还给您。” 陆承汶面不改色,一双黑眸攫住她的一张脸,压低声音道,“我的银行卡太多,记不清了。” 梁和听了想了想,过了一会儿又笑了出来,“这样啊,那就从我工资里扣好啦。” 说完转身离开,陆承汶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一股怒气涌上心来。末了,又觉得好笑,这个女人,连生气的方式都表现地这样独特。 第三十七章:首长首长 下午的顾园没什么人,园子里的雪还未消,轻易地便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冷意。望了望窗外挂在树枝上的冰柱,梁和将视线收了回来,落在顾母李琬的身上,并努力正襟危坐。 “爸爸不在家?” 李琬轻啜了口茶,皱眉道:“从b市回来就直接去洛阳了,说是二炮部队要搞演习。” 呵。真是,好巧。梁和低垂眼睑,没说话。 “昨儿你回来晚了,我也就没来得及问,淮宁怎么样了?伤得重不重?” “不重。只是伤到了胳膊,医生说,过段日子就好了。” 李琬不赞同,“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伤放在部队里就是贱养了,哪里能够比得上家里。” 李琬的意思她明白,是想让她劝顾淮宁回来。忽然想起回来之前顾淮宁说的那句话,他说,不会很久。 今晚没有留宿在顾园,梁和趁天没黑早早地回到了新房,搁置了几天的房子的空气有些呛人,梁和慌忙把窗帘打开开始整理卫生,电话铃突然大响,梁和一边咳嗽一边接了电话。 “回来了?” 是顾淮宁,梁和站在那里握着电话愣了一愣,心里蓦地一暖,连带着声音都软了起来,“嗯。” “工作上没什么大问题吧?” “没有。”下意识地没告诉他。 那头久久地没说话,梁和意识到有些不对,轻声问,“怎么了?” 低微的叹气声传来,“我好像,比你还了解你自己。” “哪有。”她立刻反驳,“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一个月。” 那么短么?这头的顾团长微微蹙了蹙眉,继而又轻笑,“当你的声音低沉沮丧时,就是你有麻烦的时候。” 被戳破了,梁和有些沮丧,“顾首长,你是侦察兵出身的么?” 顾淮宁不语,等着她自己交代。 梁和抓抓后脑勺,“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我接的单子出了点儿问题,现在正在解决。” 说着言简意赅,估计是不想谈,顾淮宁心下了然,就聪明地放过这个话题,只是低声说了一句,“烦的话就找点儿事儿干,实在不行学学做饭,顺便打扫打扫房子。” 梁和有些惊讶,这顾团长远在千里之外还不忘管辖她个人的内务问题,嘴巴撅了撅,“你管这个干什么?” 这略带娇嗔的反问让某人愣了一愣,很快又咳了一咳恢复镇定,“这是首长的命令,没有异议,立刻去执行。”说完还酷酷地率先挂了电话,梁和对着电话摸不着头脑。 —— 周竟很快地飞往美国,专访被迫中断,之前在杂志上连载的专访也不得不停止。梁和在这边急得抓耳挠腮,可是看看陆承汶,却还是一脸的淡定,似乎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李嘉还是由她带,从她面前来来回回多少次,只字不提采访稿的事,梁和几次想问她,却都莫名地问不出来。那是她的任务,算到最后,也是她的头上。 工资单贺安敏替梁和领了回来,梁姑娘睁眼一看,有些诧异,该给的一分都没有少给,她说过的买那双鞋的钱从工资里扣的鬼话陆boss是完完全全没当真,给她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堵心地不得了,那双平底鞋连同那枚胸针一齐地被埋进了梁姑娘的衣柜底层。 下班之前终于有了好消息,冯湛打电话过来,说是老爷子的专车下午回到c市,晚饭之前估计能到家。梁姑娘高兴不已,这几天被这个稿件的事一直挂着,现在救星终于来了,手指啪啪地飞快地敲着电脑键盘,梁和抓紧把今天的工作处理了,抓起包就准备往外跑。 旁边同事看她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不由得好笑,“小梁,怎么了?” 梁和轻轻一笑,“没什么。”就是大救星来了而已。 同事被她那神秘的一笑勾起了兴趣,刚想开口一问,这姑娘就只留给她一个背影了,同事问在一旁整理文稿的李嘉,“小李啊,你这半瓶子醋老师今天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李嘉稍稍抬头,那抹浅黄色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走廊的转角。眯眼定睛看了一看,又笑容满面地看着同事,“我也不清楚。” —— 梁和赶到顾园的时候张嫂已经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满盘珍馐,鲜艳欲滴,她不禁想起第一次来顾家吃饭的场景,那时候,顾淮宁建议她,不妨跟张嫂学学做饭。这样的建议他昨天晚上又一次提及,梁和笑,看来她得真的考虑考虑这个问题了。 李琬看见她呆站在玄关,忙向她招了招手,看她穿的一身单薄,免不了要有所责怪,梁和已经听习惯了,乖顺地在两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怎么过来之前也不打个电话?” 梁和笑笑,答:“跟冯湛通过电话了,听说爸回来了,所以赶过来看一下。” 这番软软的话音听在顾老爷子的耳朵里很是受用,摘了眼镜淡淡地说道,“以后没事常来陪陪你妈,这些个儿子们,都忙着自己的事业,哪一个也不在家。最近工作忙不忙?” 她还没开口,顾老爷子就点到这上面来,梁和稍稍有些意外,但却还是很快地回答:“倒不是很忙,就是……遇到了一些小问题。” “哦?小问题……”顾老爷子习惯性地皱起眉。 梁和想了想,说,“其实,我想请您帮个忙。” 顾老爷子听了挑了挑眉,略微闭了闭眸,说道:“说吧。” 梁和简单的把周竟的事儿向顾老爷子交代了一下,末了说,“周竟算是杂志社的vip采访人物,而且还打算将这些文稿整理之后交由出版社出版,这样一停,很多工作计划都耽搁了。” 老爷子听了还没发话,李琬就徐徐一问,“这个周竟,不是当年跟你一起在边防团的兵么?” 老爷子听了点点头,“嗯,他是全军有名的技术骨干,当时把他放在边防团里,好像还不是很乐意。没想到现在转业了,倒真是干出一番事业来了。” 身价上去了,人的脾气也就上去了。梁和不是第一次跟这样棘手的人打交道,但是这么高傲的人,还真是第一个。她小声在心里腹诽。 李琬笑着拍拍她的手,“你也甭担心,老爷子跟他说得来,这件事儿跟他说说,就算过去了。” 梁和欣慰地笑笑,“嗯,那就麻烦爸了,不然的话,我可能就要被杂志社给炒了。” 顾长志点了点头,继续看报纸。倒是李琬,听了之后哦了一声,带有莫名的意味,梁和还来不及深究,就听见张嫂来喊吃饭,想起那一大桌子美食,记忆力的美味顿时让她食指大动,小跑向厨房。 顾老爷子没起身,看着某人的背影,微微一笑,“别看淮宁脾气闷,找的这个媳妇儿倒是性子活泼。我看两人,也算是能处得来。” 李琬皱了皱眉,“处得来是处得来,可是依我看,别瞧这个姑娘乖乖的模样,遇到事情,也是个有主见的人。女人结了婚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养家都是男人们的事,像她这样整天在外奔波,又不知道照顾自己身体的人,这要当了妈,哎哟,我是想都不敢想。” 顾老爷子听了有些动容,却还是说:“这年轻人,有点儿野心不是坏事。” “有野心是好,可是太野了,就不容易管教了。这个姑娘,淮宁可算是护到家了,婚前就提出在外面住,要我说,他整天不着家,和和住在家里最合适,偏不。现在倒好了,这媳妇儿到现在我都没管教过。” “那你想怎么管教?” 李琬轻笑,拍拍老爷子的手,“你不用管,到时候交给我就成。” —— 困扰梁姑娘多时的问题终于暂时得到解决,她乐得自在,张嫂做的一桌子的美食也吃得极为开心,张嫂看她那副小馋模样,心里也是很欢喜,饭桌上频频给她添菜,撑得她走不动路,硬是顾老爷子派自己的司机专门把她送回了家,回到家就拨电话给顾淮宁,把这件好事报告给首长。 首长听得很仔细很耐心,只听得那头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才开口道:“好了,你累了,去睡吧。” 那头闷闷地嗯了一声,在他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突然又喊住他:“顾淮宁。” “嗯?” “没事儿,你早点回来。” 说着咔嚓一声挂了电话,这次就又换成顾首长对着电话愣怔半天,还是通讯员小李把他叫得回了神。 “团长,这是张政委的调令,您别忘了。” “好。”他伸手接过,“对了小李,明天是几点的飞机?” 小李想了想,答:“嗯,下午四点的。” 顾淮宁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见没什么事儿就让小李休息去了。从简易衣柜里取出睡衣,不经意间看到了那件蓝色的华夫格浴袍,手指微微一弯,轻柔的触感袭上指尖。 清晰过后的浴袍带有清淡的皂香,不由自主地就突然想起某人。嘴角弯了一个笑,不知道这姑娘有没有按照他的指令打扫房间——好来迎接他们的男主人。 第三十八章:顾sir出场 第二天梁和很早就去杂志社,出乎意料的,李嘉比她到的还早。杂志社里暖气充足,李嘉只穿了一件宝蓝色的薄衫,梁和进门的时候她正在整理文件,看到她的时候轻轻一笑,又俯身去忙。 “早。”梁和向她点了点头。 李嘉嗯了一声,漂亮的大眼睛闪烁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向梁和,“梁记者,旭阳那边的事情怎么样了,我听同事们说,好像有点儿麻烦。” 梁和收拾桌子的手不自觉地顿了一顿,“没什么事儿了,马上就能解决。” 李嘉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其实这几天我也挺担心的,当时梁记者您把稿件给我的时候我没仔细看,直接就交上去了,没想到,惹了这么一茬事儿。” 梁和听了皱了一下眉,望向李嘉,“李嘉,我的记性还没坏到这种地步,虽然那几天我比较忙,但是,如果我写过的字我都不记得了,我还能干什么?” 李嘉咬咬唇,“梁记者这话是什么意思?” 梁和轻轻一笑,“我觉得我说的够明白了,李主管分给我的任务除了我做之外还有谁做你我都一清二楚。” 对面的女孩儿听到这话脸色微变,“意思是我陷害你?” 陷害?梁和眨眨眼,“我有这样说么?”想了想,她歪头一笑,“其实事情出来你只要向我报备一声就行了,没必要这样着急着撇清。” 同事陆陆续续地来到,梁和这个小姑娘一大早就被硬赶着上场打了一场攻心仗,此刻只觉得心里疲惫,她按下电脑开关,拉开椅子坐下,对面李嘉还在愣着,梁和抬头一看,只见她嘴巴紧紧抿着,脸色有点儿难看,原本想要缓和一下气氛的话顿时就咽回了肚子里去。她可不想当着众同事的面跟她吵起来。 因为心里有顾老爷子的话垫底儿,所以梁和在给陆boss送东西的时候试探地提起旭阳科技的事儿。陆承汶自打从旭阳科技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提过这件事,不知道是不在乎还是对她太自信。听到她说老爷子会出面的时候也只是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让梁和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就抓紧时间吧,下一期的版面已经给你空了出来。” boss终于放话,梁和笑着点了点头,接过他批好的文件带了门离去。 陆承汶凝视着她离去的方向,良久按下内线,低沉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温度,“让李嘉进来。” —— c市今天的天气极好,阳光灿烂,照在身上暖融融的,顾园的雪已经消去了一大半儿,园子里斜里开了几枝腊梅,缤缤点点,非常漂亮,梁和看了一会儿就换过鞋进屋,李琬正在屋里等她。 中午下班的时候接到冯湛的电话,说是老爷子这边已经联系了周竟,看样子是谈妥了,让她试试看,梁和乍听之下不免有些惊喜,她是没想到老爷子动作这么快。还没来得及挂掉电话,那头的冯湛又加了一句,让她中午回趟家。 梁和觉得有些意外,却还是应了下来,提前走了半个小时,打车回到顾园。 老爷子没在家,只剩李琬一个人在客厅里摆弄插花,梁和喊了一声妈,在她身边坐下。 “回来了?” “嗯。”梁和轻声应道,“您找我有事么?” 李琬看她一眼,“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找你来说说话。” 第22节 大中午的,说说话?梁和低头,没作声。 “你爸刚刚拨过来电话,说是周竟昨儿就回来了,你一直没联系上他?” “基本联系不上。”她拨过去的电话总是毫不例外地被转接到秘书那里,而周竟的秘书又是受过专业训练,自然不会触上司的逆鳞。 “我看你工作也很辛苦。” 李琬关切的语气让梁和有些受宠若惊,忙摇头,“还行的。” 李琬摇了摇头,“算了吧,我看你这阵子因为这事儿愁得不得了。所以啊,我就跟你爸商量了一下,你不妨辞掉杂志社的工作,这专访啊,谁愿意做就让谁做去,你啊,也不遭这份儿罪了。” “辞工作?”梁和不淡定了,即刻站了起来,“这怎么行?” 李琬看她一眼,“这怎么不行,人家那么大一家杂志社,少了你一个人还能塌了半边天啊。咱们这条街尽头的李参谋长家孙子都两个了,你跟淮宁现在还没一点儿动静,还整天想着工作,这就行了?” 说来说去逃不过孩子的问题,梁和有些无奈,低声说,“妈妈,那是不一样的。我的很多同事,就算是怀孕了,也照常上班。” “那更不行!”李琬斩钉截铁地说,“你抓紧辞掉工作,我再让老爷子想办法把淮宁调回来,结了婚就应该有个家的样子。你说你们两个像过日子的人么?这结婚还有什么意义?” 还有什么意义。两地分居,他上他的班,她过她的小日子,几个月了偶尔在一起几天,刚刚有了感觉就得即刻分开,她也说不出来,这样的婚姻有什么意义。只是这样的现实让李琬明着摆在台面上,她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心里的难过,眼眶顿时红红的,低着头不说话。 李琬看她不说话,以为是说动了,声音便放低了些,“而且,你要是真心喜欢工作,等你生了孩子之后还可以继续,不急于这一时。这段日子先把身体养好,一个女人,最重要的永远是家庭,不是你的工作。” 梁和沉默了半晌,稍稍平复情绪之后开口,嗓子有些哑,“妈,对不起。” 从顾园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上班时间,梁和走在街上晃荡半天,决定打车去旭阳科技。既然顾老爷子已经知道周竟回来的事儿,那么事先也应该通过电话了,她还是去碰碰运气吧。 她没有十足的把握,刚刚拒绝了李琬之后,她的脸色登时就变得无比难看,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没再说话。她借口工作先走了一步,直到出了顾园心里还在不停的打颤,低叹一声,她这回算是把李琬彻底给气着了。 只是,要她放弃工作,她现在还做不到。她还记得中学里学过的一首舒婷的诗——《致橡树》她不是想多么的独立,只是觉得,单纯的依附一个男人,日子久了,就容易让人生厌。顾淮宁,应该也不例外吧。更何况,他还只是,喜欢她而已。 梁和掏出电话想给顾淮宁打一个电话,那头却传来冰冷的女音,提示她对方已关机。心情又顿时沮丧到了极点,把电话狠狠地塞回包里。 —— 没有预约不让进,梁和在总裁办公室的门外等了半天,眼看着外面天都黑了,她的肚子又饿得咕咕叫,只得厚着脸皮上前,又一次询问秘书,周竟的会议什么时间才能结束。 秘书头也不抬地回了她一句,“再等一个小时吧。” 梁和听了咬牙切齿,这个答案今天下午听了不下三次了,丫的一个小时到底有多长!心里腹诽完又闷闷地坐回到椅子旁,揉着肚子等周竟。 眼看着又过了一个小时,秘书都要下班了,看见她还坐在那里,良心发现地提议,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梁和感激不已。 只见秘书拨了几个号码,过了很长时间才会接起,而且那头的人语气还不是很好。梁和讪讪地低头,心里觉得很是对不住这个无辜的秘书,不过秘书却是面色不改,很快就挂了电话。 “怎么样?” “周总说,顾家的儿媳妇,他用不起。” 用不起。 梁和呆呆地站在旭阳科技的门外,白天的温暖此时都消失殆尽,一阵冷风忽的吹来,冻得她直打哆嗦,梁和紧了紧衣服,脑子却总是不由控制地想起周竟那三个字。这三个字似乎比其他的杀手锏更有用,一句话就将她拒绝的毫无余地。让她愣愣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从包里摸出手机,从好几个未接来电,梁和一条条地翻过去,忽然有亮光朝着她的眼睛刺来,梁和下意识地捂住眼睛,向光源望去,一辆黑色宾利车停在对面,车门打开,陆承汶从上面走了下来。 他望着面前这个冻得直发抖的女孩儿,声音压得很低地开口,“上车。” 梁和也搞不懂为什么会在此刻看见他,上下牙打颤,“我在等周竟。” 她在等他,希望能够博得一个机会。 陆承汶下巴的线条绷得很紧,“不用等了,社里决定换个人跟进,杂志的海外版多给了他两期,这事情,就算过去了。” 这,这么简单?!她豁然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直到看见对方淡然的表情,才不由得相信。 “既然,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 她说不下去了,陆承汶那一双黑亮的眼睛在夜灯下显得很深邃,无数情愫糅杂其中,她根本就看不清,只是忽然觉得满腹委屈,来得太突然,她控制不住,甚至连眼泪都逼上眼泪,险些就流了下来。 “上车。” 陆承汶看见她的神情,心神蓦地一乱,想要拉过她上车,却被她重重一甩。 “放开!” 夜色里显得有些凄厉的声音,他站在那里稍稍一愣,复又压低声音,“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先上车。” 偶尔有人来往,听见他们的争执声,都投过来好奇的视线。梁和摇了摇头,她今天被试探了太多次,早已经疲于应付,转身准备离去,手臂却突然被重重的一扯,她皱皱眉,刚想义正言辞的拒绝,扭过头的一瞬间,视线不经意扫过某一点,顿时停了下来。 夜色太暗,原本幽深的颜色更是被完全遮住,她看不太清,或许是她此刻太软弱,所以希望有个支撑,梁和摇了摇头,想要摆脱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直到一道熟悉的男声响起,略显低沉暗哑,却恰好将她温柔地覆盖。 “这位先生,你这样拉住我找了一个晚上的妻子,不太好吧?” 第三十九章:温柔缱绻 “这位先生,你这样拉住我找了一个晚上的妻子,不太好吧?” 陆承汶回头,只见男人微微向他一颔首,视线却是落在他抓着她的手腕上,分毫不移。手指稍稍一松,便被她挣脱了去。他淡淡地偏过头,看见自动后退到角落里的她,瞳孔收紧。 男人见状轻轻一笑,几步上前走到梁和的身边,接过她手中的包,又顺便捋了捋她被风吹乱的头发,见她仍旧是愣愣的,也不跟她说话,视线转向陆承汶,“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对我说。” 男人明显回护的动作落在他的眼里,陆承汶凝视了片刻,继而轻轻一笑,薄唇里吐出两个字,“没事。” 顾淮宁闻言挑了挑眉毛,“既然没事,那我们就先行一步。” 说完准备带着这个怔愣中的傻姑娘走,梁和却被他这一拽惊得回过神来,那股情绪又开始在心里翻涌,小脾气一上来,她忽然挣脱了他手,走到半路不动了。 顾淮宁看她那模样,知道她是在闹脾气。他是晚上七点到的c市,下了飞机打开手机就看见了梁和的未接来电,就手拨了过去,家里和手机均无人接听。碰到冯湛来接机,又听他说了旭阳科技和今天中午的事情。 他不是不担心她的,放下行李就亲自开车去了杂志社接,却怎么也寻不到人,最后只好来旭阳科技碰碰运气。还好她在这里,只是不巧的是,刚刚那一幕正好让他撞见。听起来这个姑娘今天应该是麻烦不断,可是撞见这样一个场景,他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怜惜她了,视线又淡淡地掠过站在远处看着他们的陆承汶,最后落在她的身上。 “别闹,我们先回家。” 这样平和的语气听在梁和的耳朵里犹如细针一般,扎得隐隐有痛感。好像什么大事放在他那里都不算事一样,她平时是喜欢他这种沉着冷静的,可是此刻却是讨厌极了,低声嘟囔着:“不回。” “不回?”尾音稍稍被拔高 “不回。” 闷闷的声音加重,她低着头,没去看他。只能听见他轻浅的一声叹息,他的气息渐渐欺近,于是梁和开始不淡定。刚想抬头瞄他一眼,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差点尖叫起来,两只手下意识地搂住了某人的脖子。反应了好一阵子,才知道被横抱了。 “你干什么?” 顾淮宁笑睥一眼怀中惊魂未定的她,笑,“带你回家。” —— 回到家已经很晚,梁和被冻得够呛,一进家门就直奔浴室去冲热水澡。 顾淮宁弯腰放下行李箱,一抬头看见她那仓皇的背影,就想起第一次去顾园回来的那天晚上,其实很轻易就能发现,只要是她觉得不自在的,就容易去躲,而且躲得漏洞百出。他想装作没发现,好像都有点儿困难。 脱了军装外套,跨进厨房。厨具都摆得整整齐齐,伸手去摸也没有多少灰尘,他打开冰箱门一看,里面除了几罐牛奶和矿泉水之外,似乎没有其他储存其他食物,连蔬菜也稀稀落落的,他低低叹了一口气,凭印象找到一些米,准备熬点粥。 浴室门打开,从那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头也不回,沉声嘱咐道:“我先煮粥,你去把头发弄干。” “不用了,我的晚饭一罐牛奶就能搞定。” 接着就听见她打开冰箱门的声音,顾团长切葱的动作顿了一顿,偏过头去一字一顿的重复,“我说煮粥,把牛奶放下。” 语气有些严厉,结婚这么久他可是从来没有这样同她讲过话,梁和握住牛奶的手不由得僵住。 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对,顾团长缓了缓,指指她手中的牛奶,有些无可奈何地开口,“牛奶已经过期了。” 梁和反应过来低低哦了一声,把牛奶扔进垃圾桶就向外走去。 顾淮宁看着她略显沮丧的背影,心头蓦地有些烦乱,他是没想冲她发脾气,只是心里有一种复杂的感觉。他微阖双眸,轻轻睁开,环视这厨房一圈儿,这里太整齐太干净了,让他没有一种家的感觉。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想法让他感觉很糟糕。 将粥放进锅里煮,他洗干净手向客厅走去。 —— 梁和此刻正闷在沙发一角擦头发,湿漉漉的长头发,擦起来特别费劲,一不小心就扯断几根,她平时就学不会好好打理头发,此刻心里烦躁,更是胡乱一蹂躏,几缕头发就搅在了一起。 忽然手中的毛巾被抽走,梁和还没来得及抬头,一把干燥的毛巾覆在她的头上,随之有一只手,轻轻地揉拭着,另一只手顺着她的发结,并小心翼翼地不弄疼她,比她刚才不知温柔了多少倍。 她原本悬在半空的手讪讪地放下,鼻子却不由得酸了一下,原本还没干透的眼眶,又一次湿润起来。她从来都是这样,他一温柔起来,她就没辙了。 头发差不多被擦个半干,他撤去毛巾,梁和通红的眼睛毫无遮掩地曝露出来,她不由得有些慌,赶忙去拿毛巾擦自己的眼睛。 顾淮宁一看她这慌乱的模样,就不由自主地笑了。想了想,觉得自己有可能是罪魁祸首,便低声说,“刚刚不应该对你大声,是我不好。” 听到这话,在毛巾里乱蹭地某姑娘稍稍一愣,末了又轻微的摇了摇头,“不是的,那牛奶确实过期了,我都买了好久了。” 说完眼前的毛巾被抽走,她被迫对上他的眼睛,幽黑深邃的眼眸,里面印着小小的她,“那就不哭了。” 她听了愣了一愣 她其实不算能干,在结婚之前也没见过什么大阵仗。从布里斯托尔毕业顺顺当当地找一个工作,24岁之前人生最难过的一件事儿就是双亲和外婆的离世。可是那时的她还没来记得习惯这种一个人的生活,就像赶鸭子上架似地跟他结了婚,她还没来得及仔细体会那种命途多舛茕茕独立的感觉,身边就又多了一个人,一个她不甚熟悉,但是却可以依靠的人。 就是这样的人。在别人面前她可以咬碎了银牙和血吞,只有在这样的人面前,才可以肆无忌惮哭得乱七八糟,只为将自己的委屈一泄而空。 直到暖热的吻轻轻袭来,梁和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她慌慌张张地想要夺过毛巾去擦,却被他一把锁住腰肢,从沙发上提起。她下意识地想尖叫,却又被安安稳稳地放在他的腿上。 梁和看见顾团长坐在沙发上不禁有些纳闷,他这样把她吊起来又放下,只是为了抢她的座位? 可是还没想出个答案,便被他钳住了下颚,温润的唇狠狠地贴了上来。梁和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想去推,可是刚一出手,双手就顺顺利利地被抓住。她挣扎了一下,动弹不得。 他的力气她是早就知道的,那次他受伤她尚且还挣脱不了,更遑论现在,他的两只手完好无损,并且还不安分地在她身上四处作恶,惹得她一阵轻颤。不应该是这样的,她都哭成这样了,他应该安慰她才对,怎么能,这么……肉欲啊?! 一通热吻过后她喘不过来气儿,他放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听见她靠在他的怀中,发出闷闷的声音。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他轻声答:“有些事情要到军总处理,顺便看看老战友。” 呜,他诚实的她都有些绝望,这人到底会不会安慰人会不会!就算他骗她说回来英雄救美她也能勉强接受啊,梁和忍不住想要大喊三声,可目前的情况是,她没那么大劲儿了,窝进他的怀里,低低地哦了一声。 可是顾淮宁哪里听不出她的意思,看着她沮丧的样子,觉得好笑,“是不是,有些失望?” “没有。” 她撒谎撒的脸不红心不跳的,还没来得及佩服自己,耳廓就被轻咬了一下,她顿时炸毛,捂着耳朵去看顾团长,可是首长没有一点儿罪魁祸首的觉悟,唇角微弯,露出一个蛊惑她的笑容,“撒谎该罚。” 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只是等着她交代而已。梁和不禁有些犹豫,虽然顾淮宁喜欢她,可是她没有把握,在他心目中的重量能大的过李琬。她不愿意在他面前坐嚼舌根子的儿媳妇,所以只是简单的说了一下旭阳和陆主编的事。 顾淮宁听了轻轻一挑眉,“那个男人是你们主编?” “嗯。”她点了点头。 “一个主编会跟自己的下属在街上拉拉扯扯?”他拔高音调,声音里有万分的不赞同。 “诶,那只是……”说了一半儿梁姑娘突然顿悟,抬起头来看着顾首长,“你,你这是……” 第23节 吃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顾首长就貌似诚恳地点了点头,“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 这样直截了当的答案把她好不容易撑厚的脸皮给戳了回去,那抹红晕从耳根涨到眉角,直到顾淮宁看不下去,单指抬起她的下巴,“还有事儿没交代?” 她听了立刻露出无辜的表情,“还、还有什么?” 顾淮宁没好声气儿,“冯湛说你下午去顾园了,这段儿怎么漏了?” 呃,他都知道了,还问她做什么,梁和讷讷地开口,“你,你不是都清楚了。再说,有什么好说的,惹怒了婆婆,又不是一件多伟大的事。” 更不像是一件她会干的事,他这个媳妇儿,有时候真的很能出乎他的意料,可是他的母亲。对人对己都苛责以待的母亲,怕也不是多好对付吧?倒还真是难为她了。 “好了,你别再担心了,这事儿我跟妈说。”他一扫怀中的姑娘,轻声问,“饿不饿?” 梁和点点头,却见首长脸上露出满意的一笑,“我也饿了。” 正好他煮了粥,梁和想去厨房把粥端出来,可是一抬腿才意识到自己还跨坐在他的腿上,这个姿势让她顿时脸色绯红,恨不得挖个洞埋了自己,也顾不得些许了,趿拉上棉拖就想走,可是一个转身,就被连衣带人地拉回了他的怀里。 她有些慌乱,“不,不吃饭么?” 顾淮宁挑眉,“当然要吃。” 只不过,食物不同而已。趁面前这个姑娘还在怔愣中,顾首长大手一挥,她身上的浴袍被除的干干净净,恰好她刚刚洗了澡,吃起来毫不费力。 而后知后觉的梁姑娘,直到某人长驱直入,才明白,原来丫的食物就是她。 第四十章:愿不愿意 第二天早上顾淮宁很早就起床,他这次回来确实是有正经事要办,团里张政委病了有一年了,腿脚不是很方便,就算是好了也不太可能回防化团工作,上面考虑,把他调到总后勤部挂一个闲职,重新再从下面调上来一个人当政委。调令是早已经下好的,按说直接寄给张政委就行,只是在一起共事三年,顾淮宁觉得,还是自己亲自去一趟比较好。一来探病,二来谈谈离职的事儿。 他起床的时候梁和依旧在睡,整个人蜷成了虾米状,裹上厚厚的被子又仿似一个蚕蛹,他不自觉地笑了笑,伸手替她扯了扯被子,又顺了顺她的头发,不经意间碰到她的脸,白皙嫩滑的触感他还没来得及细细体会,就感觉到某人轻轻一缩。 首长愣了一下,不免又觉得好笑。他昨晚似乎是有些失控了,弄疼了她。只不过,某个人的体力是不是也太差了点儿?也该锻炼锻炼了。他凝眉思索了一会儿,暗暗做出决定。 临出房门之前,看也不看那床上隆起的那一包,只是慢悠悠地说,“我做了早饭,上班之前记得吃点,我有事,先出去了。” 缩在被子里装睡的某人听了先是动了一动,等卧室的门咔嚓一声响彻底关了之后,才敢睁开眼睛。暗地里又忍不住鄙视自己,又不是第一次做,干嘛害羞成这样。不过,但是,结果一样就是了,她还不是晕了过去。 磨磨蹭蹭地吃完早饭去上班,杂志社里已经有了不少人,许久不见的贺安敏也正捧着一个马克杯在喝咖啡,看见她进来,狠狠地来了一个熊抱。这人被杂志社派出去出了几天外景,回来一看,皮肤明显黑了不少。 梁和忍不住笑她,“妞儿,怎么几天不见你就没个人样了。” 贺安敏怒瞪她一眼,上下打量一番露出一个奸笑,“嘎嘎,几天不见你可是女人味儿越来越足,日子过得是够滋润的啊。”说着手指还在她脸上揩了一把油。 “我?算了吧。” 说着梁和偷偷瞄了一眼陆承汶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虚掩着,似乎是有人进去没有带好门,忽然门从里面打开,陆boss和周竟两人一同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下子对上梁和没来得及收过去的目光,让她有些尴尬。 陆承汶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径直地想往外走,而周竟轻松地笑了笑,随着陆承汶离开,随后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一名同事直接找梁和做交接,旭阳科技的采访,是彻底没她的份儿了。郁闷总是有的,不过好在总比把事情彻底搞砸了好,梁和耸了耸肩,从抽屉里找出所有的资料递给同事,又顺便做了一番交代。 同事有些可惜地笑笑,“梁记者,真是有点不好意思了。” 梁和笑笑,表示无所谓,但是对这件事只有所耳闻的贺安敏有些不满,低声嘟囔着“便宜都占了还说什么不好意思”,同事听见了,又是一脸菜色,梁和赶紧捅了捅贺安敏的胳膊,这才算罢了。 由于旭阳科技的采访,梁和一下子推了许多任务,所以交接完之后,梁和一下子空了下来,看着别人忙里忙外地不禁有些感慨,刚想帮同事们做些什么,电话响了,有短信进来,梁和抓起手机一看,不禁眉开眼笑。 “记得吃午饭。” 是顾淮宁的短信,虽然简单地让某人觉得有些浪费短信费,不过首长肯动动手指嘱咐她这点儿小事,她已经够满足的了,放下手机刚准备招呼贺妞儿去吃饭,手机铃声又大响,梁和挑挑眉,难不成首长又亲自打电话了,一边关电脑一边按下接听键。 “喂?” 电话那头的人许是被她这轻快的声调稍稍震了一下,良久才出声,“是我。” 梁和听清楚之后不笑了,缓了一会儿,低声说:“嗯,妈妈。” 李琬听了她这乖巧的一腔,略微有些满意,调整了坐姿之后,柔声道,“你现在在报社吧,我替你向你们社里的领导打了招呼,现在你出来一下吧,我有些事儿要跟你谈。” 梁和不禁皱眉,“打了招呼?” 那头自然明白她的疑虑,“放心,只是替你请了半天假,下来吧,我就在你们报社后头那个花园。” 挂了电话梁和跟贺安敏打了个招呼就穿衣下楼,今天c市的天气不怎么样,预报说了不久后再将降雪,好在她今天穿了一件厚厚的风衣,所以并不觉得冷。 黑色宾利车停在冯湛常停的地方,开车的却不是他,是梁和从未见过面的一个陌生小伙子,看见她的时候冲她笑笑,还帮她打开了车门,李琬就坐在车中,一身黑色,让穿的厚厚的她莫名生出一种冷意。 “上来吧,找个地方,咱们说说话。” —— 车子停在了一个街心公园的拐角,停稳之后司机立马下了车。梁和不免有些紧张,李琬特意找她出来谈,还带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司机,分明就是有意避开他人,不知道,她到底准备说些什么。 忽然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伸到了她的面前,梁和缓过神来,有些诧异地接了过来。 “梁国名和蒋媛,和和你应该还记得吧?” 解开牛皮纸袋的手微微一顿,梁和脸色忽的苍白下来,还有些坐立不安,“那是我的父母。” “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父母,去世有三年了吧?” “对。” 那时她在英国读大学,忽然有一天就接到了外婆的电话,得知父母出了车祸,更为讽刺的是,出车祸的时候,他们正准备去民政局离婚。他们感情不好她是知道的,闹了一辈子,最后还是死了也没能分开。只是她不懂,他们已经去世三年了,李琬还拿出来说什么。 “呵,你也莫觉得奇怪。淮宁把你带到家里来的时候,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我瞧着你也乖巧,也就顺了他。反正他从小到大都是自己拿主意,他要结婚,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只是,你这头的亲人到现在了我们一个也没见着,就免不了有些好奇。说起来,他们是都不在了吧?” 都不在了,她的父母以及她的外婆,已经都不在了。 李琬看她的神色有些不对,放轻了语调,“我不是故意要让你想起,只是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你。据我了解,你爸妈死之前一直在闹离婚,你知不知道原因?” 梁和有些茫然,“不是因为感情出现破裂么?” 李琬轻轻一笑,“看来你还不是很清楚,你爸爸生前是在c市公安局工作,贪污被人检举了。你妈怕被连累,提早把你送出了国,又跟你爸闹离婚,谁成想,呵……” 李琬最后那一声轻笑听在梁和的耳朵里有些讽刺扎耳,她的话也犹如晴天霹雳,炸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要不是你爸死的正是时候,恐怕这会儿已经蹲号子了,你哪能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这罪犯的女儿的名号可不是好顶着的。说起来,这些淮宁怕都还不知道吧……” 梁和缓了缓,不禁又觉得有些好笑,此时此刻她很想像某些小言女主一样对着面前这个恶婆婆大喊三声,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可是她的双亲逝去太久了,有些记忆早已经模糊了。她只记得,确实是妈妈送她出了国,并且等她到英国后,账户上曾经出现过一大笔的钱。她那时只是以为家里富裕了,从来不作他想。 更是从来没有想过,记忆里顶个啤酒肚,总是笑容可掬并且非常疼爱她的父亲,会贪污。此时此刻她只是恨自己的无知,连为父亲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因为李琬的证据太确凿,她甚至,已经没有勇气看牛皮纸袋里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她尝试着开口,尽管声音有些暗哑,“那,您告诉我这个,是什么意思呢?” 李琬拍拍她的手,“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年老了总爱絮叨,身边也没个人陪。前几次我跟你提过多次,要你劝劝淮宁调回c市,你没忘吧?” 她无力地挑了挑眉毛,肩膀早已垮下,顾母的意思她是彻底明白了,只要她把顾淮宁从b市劝了回来,那么她手中的这一切就不会摆在他的面前。莫名有些哭笑不得,这个母亲到底是有多疼爱自己的儿子,先是撺掇周竟废了她的采访计划逼她辞掉工作,又是拿她的父亲作威胁逼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她的儿子。更让她觉得可笑的是,她此刻竟然能镇定地对李琬说,“我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下了车,只觉得踉跄了一下,便被一只胳膊有力的缠住,抬头一看,是司机。年轻的司机是从下边的汽车连特意调到这里来给顾老爷子开车的,刚来不久。见她神情恍惚的,便轻声嘱咐,“嫂子小心点儿。” 她勉强一笑,算是作答,神情却在某一瞬间怔愣起来。 忽然想起第一次见到顾淮宁的场景,那天她刚刚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说是外婆病危,赶到医院的时候,外婆已经奄奄一息了,所有的力气,只够说一句遗言,那句遗言,她铭记在心。 “和和,外婆不求别的,找个男人嫁了,千万别学你妈。” 而后外婆就断了气,医生护士忙做一团,而她却神思飘忽地在走廊里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不小心撞上一个人,她差点摔倒,那人伸出胳膊轻轻一搀,并轻声嘱咐,“小心点儿。” 有淡淡的香气飘进鼻腔,她微微回神,抬起头来,对上军装上的第一枚纽扣,再往上,就是她现在无比熟悉的那张脸,顾淮宁。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因为那天是外婆的忌日,所以她总是不愿意回忆起,于是他也就缄口不谈,可是她还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人死不能复生,你答应了老人家的遗愿,她也算走得安详了。” 她的眼神顿时有些疑惑,只见他轻轻一笑,说:“我的战友跟你外婆住在同一间病房,我正好听到而已。” 后来她处理丧事,他看望战友,再后来,就是他们的婚礼。 李琬把她的命脉把得太准了,顾淮宁就是她的最后一棵稻草,她抓死了放不了也不能放,她留住他的方式千奇百怪却无一例外的都拙劣无比,甚至包括那第一次的表白。她厚着脸皮说自己喜欢他,其实说到底不过是怕他离开自己。 —— 又一阵风吹来,梁和从回忆中猛然惊醒过来。黑色的宾利车已经走了,走的静悄悄却无比安心,她想了想,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光标在顾淮宁的名字上停留了许久,她犹犹豫豫,最终按下了通话键,那头很快就接了起来,并且音调有些轻快。 “吃午饭了吗?” “没。”跟李琬谈了太久,早已错过了午饭时间,可是此刻摸摸肚子,却也并不觉得饿。 “没收到短信?” “收到了。” 那头沉默一阵,而后又开口,“你在哪儿?” 顾淮宁到的很快,黑色的奥迪在她看来很是显眼,老远就笑着冲他打招呼,只是下了车的他,脸色并不怎么好看而已。她不介意,拉起他的手就去捂自己的脸,暖暖的手掌,让她从冷风中渐渐缓了过来。 “怎么站在这里?” 漂亮的琥珀色双眸一转,而后笑着答:“我想快点儿看见你。” “怎么不去吃饭?” “你带我去?” 顾淮宁看着她,觉得有些异样,却又拿不准,沉吟了片刻,问:“怎么了?” 梁和轻轻一笑,把头埋进他的肩膀里,声音闷闷地,“带我去喝酒吧。” 首长轻哼,“需要我提醒你你的酒量么?” “就一次。”她伸出来一根手指头在他面前晃,“就一次,好不好?” “一瓶酒换你的心事?” 顾淮宁挑挑眉,轻声说道,怀中的人立刻不做声了。良久,他只得叹一口气:“好了,走吧。” 他带她回了家,路上又顺便从超市里带了两瓶啤酒,梁和瞪着他,有些不满,可是想起自己的酒量,却又立刻不做声了。她酒量酒品都太差,所以轻易不尝试。 随手从厨房桌子上拿了一个杯子,咕噜咕噜给自己斟满,看了眼顾淮宁面前的杯子,她嘟囔:“不给你倒,小气鬼。” 他不免有些失笑,这人还没喝酒就开始醉了,末了也懒得跟她一般见识,拉开凳子一坐,看着她喝。看她的样子,应该是又遇到不快乐的事了,猛地又想起今天在医院跟张政委说过的话,他试探着开口。 “梁和,你愿不愿意辞掉工作?” “什么?” 灌酒的动作顿了一顿,梁和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这人昨天还安慰她,不用担心,今天就立马旧事重提,难不成也是被李琬洗了脑?她此刻简直是愤懑不已,几杯黄汤下肚,胆气也足了,立马站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说,“你,你也来欺负我?我为什么要辞工作,什么要求我都已经答应了为什么还要辞工作,我,我……” 越说越气,站在那里我了半天,说不出一句话,委屈一上来,眼泪立马就落了下来。 顾团长没怎么见过她生气的阵势,慌忙接过她手中的酒杯,不让她喝了,看着她哭,有些无奈,“别哭,我只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b市,既然你不愿意辞工作,就算了。” 呃?她睁大泪眼看着他,也不哭了。 第24节 顾淮宁只觉得好笑,就手替她擦了擦泪,问:“真不愿意么?” 第四十一章:卡卡卡卡 其实这个想法来得并不突然。 上午的时候他开车去市直医院看望老战友张政委,说起来张政委病了有近一年了,反反复复地总也不见好,腿脚不利索,走路很不方便,因此特意向上级打了报告,回到c市来养病。 如今见了他,顾淮宁有些不敢认。在生病之前张政委是防化团有名的胖子张,见了谁都笑得像个弥勒佛似地。可是现在看到的他已经瘦柴如骨,两边的颧骨衬得凸高。他没多说,只是叫了嫂子林然出来,细问之下,才知道张政委得了尿毒症,隔几天就要做一次透析。 他捏紧手中的调令,一时间觉得有些荒唐,“这事儿部队知道不知道?” “老张不让说,不过军区里顾政委来看过几次,其他的都瞒着。”林然看他脸色有些不对,反过来安慰,“顾团,一会儿到了老张面前你且别说这个,他这几天还唠叨呢,说是过不了多久,就跟他对床一样了。”林然说着又默默垂泪。 他的视线轻轻掠过对面那张床,自从躺在那张床的老人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进来过别的人了,是他向医院要求的。一是为了张政委养病,二是,那里曾经住了一位跟某个人血脉相连的人。 结婚之后他又来了一次医院,看到对面床铺没有人,就嘱咐医院将这间病房改为单间,那张床却留了下来。那时的想法似乎很复杂,他忘不了外婆去世那段时间她哀恸的模样,想着就算留下一点儿念想也好。虽然,这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视线忽而又一闪,他看见老张躺在床上动了动,回过神来,向林然轻声道,“进去吧,老张醒了。嫂子放心,我都知道。” 老张见了他很高兴,知道他结婚了,说是本来想见见他的老婆,可是一想这医院不是一个见客的好地方,就作罢了。顾淮宁闻言笑了笑,替他理了理被子,没多说。老张把林然支了出去,林然有些不情愿,可是看见老张拉下脸的样子还是听话出去了。 顾淮宁笑,“说什么得避讳嫂子?” 老张收回目光,苍白的脸色虚弱地笑了笑,“说起来,我这病了以后,部队里来看过我的除了你之外也就顾政委了,其实你也别遮掩,我老早就知道你们的关系了。” 顾淮宁笑了笑,让他继续说。 “我这身体我清楚,顾政委也清楚。上面给了我最好的待遇,说是在部队给林然他们母女俩弄了一个团职房,部队里还把我闺女抚养到十八岁,我也算是放心了。” 顾淮宁听了皱了皱眉,“老张,别瞎说。” 老张摆摆手,标志性的笑容又露了出来,“得啦,我不是说了给你添堵的。我是想说,到时候她们母女去了京山,还得托你多照顾,最好把你那媳妇儿也弄过去,也省的她一个人在家孤单了。咱们当兵的,成年离家在外,最对不住的,莫过于等在家里的人。” 入冬已久,窗外浅粉色的六瓣梅花开得正好,他望了一会儿,收回了视线,轻声答了句好。 —— 他从记忆里回过神,看了看面前这个姑娘,泪还没干,低着头站在那里,似乎是在发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沉声说,“不想辞职就算了,我不会强迫你。” 说着转身去放酒杯,衬衣却忽然被她一拉,一转身,对上她略带慌张的眼眸,被水泡过,亮亮的泛着明光。 “不是,不想辞职。”哭过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梁和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着顾淮宁,“只是,妈妈不会同意。” 他听了想了想,又缓缓开口,“我跟妈说,你不用担心。” 事情是这么简单就可以解决的么?她颓然地低下头,声音不由得带点沮丧,“妈一直想让你回c市,怎么可能会同意”抬起头来,她盯着他正在擦杯子的背影,轻声问,“你愿意回来么?” 他顿了一顿,没扭过头来,只是稍稍一偏,“这是妈的意思?” “嗯。” 咔嚓一声杯子被放回原处,顾淮宁转过身来箍住她的肩膀,压低声音问,“你是不是,答应了妈什么?” 梁和被他锐利的双目一看,顿时有些乱,开口时有些结巴,“我,我能答应妈什么?” 他嗤笑,“撒谎。” 这次的揭穿真是毫不留情,她听了立马低下头去,却又很快被他用手指抬起,被迫对上他的眼睛,她的慌张无所遁形。 “妈想让我回来很多次了,没想到,这回倒从你身上下手了,说吧,她给说你什么了?”他的声音没声气儿,脸上的表情却渐渐柔和了下来。 她真是被吃得死死的,连带着母子两个都躲不过么? 梁和纠结,声音支支吾吾:“什么也没说。” “还骗我?” 她天生不会撒谎,一撒谎就会被戳穿,被戳穿了就会老老实实认个错,或者不吱声。只是现在,她下意识地不想告诉他。他们之间已经差的太多,如果再加上一码,她心里那杆好不容易平衡的称,会再次失衡。决定了之后,梁和勉强笑了一下,“那我说了你不要告诉妈。” 顾淮宁斜睥她一眼,她怕怕地缩了缩脑袋,“妈说,妈说,让我赶紧给她生个孙子,还说,人老了身边需要个伴儿,所以,妈怎么会答应嘛。” 说完之后梁和讪讪一笑,这个好不容易鼓足勇气扯出来的笑,却在对方面无表情的直视下,渐渐冷却,她扯扯他的衣袖,“怎么啦?你不信?” 顾淮宁轻轻一笑,手指搭在她的手腕,“怎么不信?只不过,我是后天的飞机,如果想要孙子的话,现在是不是得努力?” 她惊得双眸大睁,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一把扣住手腕,拽着往卧室里走。 “顾、顾淮宁,你,你要干什么?” 他没说话,用脚关上屋门,就去脱她的衣服。她鲜少见过他失控的模样,此刻更是被吓得够呛,抓着他的肩膀不松开手。他的力气太大,她推不开。衣服穿得也不多,已经被褪去了一半儿。 “顾淮宁!”她尖叫一声,咬在他的肩膀上,泪水顺着脸颊啪嗒啪嗒地掉,落在他的衬衣上,很快就浸透。 他稍稍一僵,随后放下她,呼吸稍稍有一些紊乱,表情却是没有太大异常,他压低声音,“不愿意,是不是?谎撒了,又不愿意去圆?” 梁和趴在他的肩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豆大的泪珠浸的他的肩膀一片微薄的凉意,忽然她的下巴被他轻轻地扣住,他稍稍侧头,声音早已恢复了镇定,“梁和,有什么事,还不能告诉我?” 这句话让她心里一动,随后却又轻轻垂下眼睑,“你听了,会觉得讨厌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不疾不徐地说道,“那也要听。” 梁和仔细看入顾淮宁的眼睛,其实他的眼睛很漂亮,幽黑深邃且狭长,末端微微上挑,仿似是黑色的漩涡,总是吸引你不由自主的靠近,她是被蛊惑了吧,从一开始见到,直到现在不能自拔,梁和想了想,开口,尖叫过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爸爸是贪污犯,怎么办?” “贪污犯?”他皱眉。 “他去世三年了。他跟妈妈关系不好,但是却特别疼我,小时候回来总是要先抱抱我的,我真的,没法儿相信他会是那样的人。” “不是说已经去世了,现在为什么要提起?” “妈告诉我的,就连过去逮捕他的通缉令,都一并送过来了,证据确凿。”说着她抬头看他,“你会不会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顾淮宁本来在凝眉思考问题,可是被她这突然一打岔,有些哭笑不得,“为什么?” 她垂头丧气地不去看他,“本来就是啊,你原来一定是以为我家世清白没什么亲戚惹麻烦所以才决定跟我结婚的,现在突然发现不是这样,连我自己都有些吃不消,更何况你。” 他好像,没她说的那么弱吧,顾团长想了想,开口道:“妈拿这个要挟你?”想了想,觉得好笑,“其实这个问题的关键,不是我在乎不在乎,而是你。” 梁和想了想,低头默认。 “梁和,他已经去世了,活着的,没必要再给他判一次罪,就这样一直当做好爸爸记着吧,不要总是折腾自己。”想了想,又补充,“也不要那这个来折腾别人。” 这么简单么?那些她在心里犹豫千万遍又自我否定千万遍的事情,为什么到了他这里就变得异常简单,总是三言两语就能打发过去,而她甚至可以被这样轻易地安慰?梁和讷讷地开口:“我以为,你在乎的。” 他低笑一声,扳正她的脸轻声说:“我不喜欢左顾右盼,我的时间有限,我想用有限的时间跟另一个人过better life,而不是用我的life去找一个better的人。所以,我不喜欢折腾的。你,明白么?” better life 。她被这个词完美的诱惑住了,傻傻地点了点头。 “那,愿不愿意跟我去?” 她笑了笑,像一朵初绽的白梨花,“好。” 第四十二章:终结过去 首长的黑色奥迪车又一次停在了顾园的大门口,梁和有些不安地站在一旁上下打量自己的衣服,抬起头看顾淮宁的时候,表情有些紧张。顾淮宁笑着拍拍梁和的脑袋,抚慰她此刻杂乱的情绪,带着她向门内走去。 张嫂正在打扫院子,看见顾三少带着媳妇回来了,眉笑颜开,忙拉开客厅的门让两人进去。 客厅的桌子上泡了一杯酽酽的龙井茶,那是老爷子的最爱。梁和顺着顾淮宁的视线望去,就看见顾老爷子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看见他们两人进来,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 最高兴的人当然还是李琬,拉着梁和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身边,只字不提昨天的事儿,上下打量她一番,照例又开始责怪她穿得少。梁和不免有些囧,她今天可是在团长的要求下加厚了才出门的。 “淮宁也是好长时间回来一次,等会儿吩咐厨房加几个你爱吃的菜,中午你们留在这里。” 顾团长悠闲地靠在桃木沙发上,两只手惯性地搭在膝上,听了母亲的话轻轻一笑,算是答应,回过头来又向梁和招了招手,示意她坐过来。 梁和睁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李琬推了她一把,说,“得啦,你这媳妇儿得自己看着才放心。” 闷在报纸后头的顾老爷子听见了也是低低一声笑,梁和不禁有些脸红,在顾母和老爷子看不到的角度,抬头瞪了顾淮宁一眼,对上他满含笑意的双眸。 李琬是乐于看两人间这样的小互动,最起码,能从一定程度上说明了这姑娘对儿子的重要性,她给两人各倒了一杯茶,说:“淮宁这次回来能住多久?” “明天的飞机。”说着端起茶轻啜一口,些许的苦味让他微皱眉头,化开之后却留有淡淡的余香。 “怎么又这么快?不是说了可以待几天?”说着她望向梁和,无奈这个姑娘不开窍,低着脑袋在折腾自己的衣服下摆。 “年终了,您总得让想请假回家的兵找得到人吧。” 他随意扯了一个借口,话音刚落就听见顾老爷子轻声一哼,顾淮宁含笑望过去,只见父亲放下报纸,看着他说道,“那也不是非你不行,那不成每年战士们都排成队找你批假?” 李琬听见老爷子帮腔,面容一缓,“你爸说的是,再说了,和和不是还在这里,听你那意思是要在部队里过年,那和和怎么办?你可别忘了,你们两个是结婚头一年。” 顾淮宁略微沉吟一下,开口,“妈说的有道理。”又回头望了望梁和,握住她的手说道,“我以前一个人惯了,不大注意这些,希望你不要在意。” 诶?她被他这句话弄得很懵,可是看他一脸恳切的表情,又不像是假的,梁和低声说:“我没事儿的。” “和和。” 忽然的大声又把她惊了一下,她一抬头,看见李琬严肃的表情。她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握住顾淮宁的手,瞬间又被他反握住。 “妈,我有个办法,希望您和爸能同意。” 顾老爷子深看了他一眼,“说。” “回来之前我问过营房科的丁科长,说是家属院里的团职房还有空闲,分配一套出来住还不成问题。所以,我想,这次回来就带梁和过去。妈的意思我明白,两个人确实不能总是分居两地,和和的工作也协调好了,没有什么大问题。” 嘎。李琬是这个意思吗,梁和有些凌乱。 “梁和,跟你一起去b市?”李琬控制不住地拔高了声调。 “嗯,我暂时回不来。再说了,老张的妻女到时候也过去,托给了我照顾。和和过去,也算是有一个伴儿。” 李琬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只听顾老爷子淡淡地加了一句,“老张?就是你们团的那个张政委?” “爸您知道?”他略微有些诧异,“就是张政委,本来没有什么大毛病,可是后来得了尿毒症,现在看来情况不太好,二叔看过他。把母女交给了部队照顾,他也算是放心了。” “这个人我听说过,79年的兵,当时就是分到我们团,还一块儿上过中越战场,他腿上的毛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如今竟然会严重成这样?” 顾淮宁没听过这一段儿,缓缓一笑,“爸您竟然记得这么清楚,老张那时候还是个小兵。” 顾长志叹息一声,“我带过许多小兵,可是这个不一样。他那腿伤,是为了救我才落下的,说起来,还是我亏欠他的。把他丢给你二叔,没想到给弄成了这样。” “这病是天灾,难不成还是咱们欠得不成?我看,他二叔跟淮宁都算是仁至义尽了,没必要把人家老婆孩子都给兜过来。” 李琬有些不高兴,话刚说出口,就换来老爷子不满的一瞪,“什么不欠?咱们欠人家的是命!” 老爷子一激动起来,语气就有些重。李琬被堵了回来,脸色不太好。 老爷子也不管她,“行了,既然这事儿你已经决定了,就按你说的办吧。部队里每个月发给干部遗孀的补助才一千多,你想办法,尽量照顾好老张的妻女,别让她们在生活上受委屈。” 第25节 顾淮宁揉揉眉心,淡笑,“好。” 老爷子又回头看了一眼李琬,不高兴地站起来向二楼走去,李琬有些着急,忙跟着一起上去,还不忘折过身来嘱咐他们两人等着。 顾淮宁笑看着他们俩忙做一团。 一直围观的梁和此刻不禁感慨,在顾家啊,果然还是男人把女人吃的死死地啊。 忽然头顶上被人拍了一下,梁和抬头,听见顾淮宁说,“愣着干什么,走啊。” “现在走?”事情不是还没有完全搞定? 顾团长挑挑眉,“难道你想留在这里吃饭?” 想起张嫂手下的美味,梁和有些犹豫。 顾淮宁哼一声,拎着人就大步向外走了。口头上不说,心里头早训开了,早说了跟张嫂学学厨艺,犯了馋了也能自己做凑活一下,这下好了吧。看来,是该训练训练了。 车子开出老远了,梁和忽然想起来一个问题,开始坐立不安,“妈她好像到最后也没有答应咱们的事吧?” 顾淮宁看也不看她,单手稳稳地掌握着方向盘,“我们又不是真的想要她答应的,只是去通知一下而已。” 其实他心里有底,老爷子都答应了,妈也反对不来了。 “那,那我们就这么去?” 顾淮宁似乎心情很好,笑着侧过头来看她,“说私奔也成。” 嘎嘎。她脑子瞬间当机了,看着这人一脸笑,立刻就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可是依然生不起来气。 她现在已经反悔不及了,出门之前她把辞职信直接发到了陆承汶的邮箱里。打电话告诉贺安敏,对方一阵咆哮,最后祝她早日变成大肚婆。她笑得混不在意,却又有些幸福。 她在c市呆了太久,这里的一草一木对她来说都是无比的熟悉,有过美好的记忆,却又有过不能忘却的伤痛。如今她要离开,虽然有着一点点儿的落寞,但是更多的,是对未来的美好期待。 第四十三章:b市生活 等到整理东西的时候才发现,梁和忧伤地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带的,整理下来不过两个小包。两人面面相觑之后,顾首长干脆利落地将行李送去托运。 梁和有些忐忑不安,“我们就直接这样走么?” 顾淮宁侧头看着她,说:“难道还要向上级请示一下?”转而想了想,又兀自低声说道,“说起来确实应该打个随军家属安置报告。” 她沮丧,“你明白我的意思的。我是指顾园那边,怎么办?” 他似乎心情不错,接口说道:“谁也不请示,私奔,怎么样?” 嘎。她脑子瞬间当机,直到看到某人漫不经心的笑容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是被耍了,讷讷地,不说话,直到额头上忽然落下一个凉凉的吻,“没事的,不用担心。” 她抬头,看进他的眼睛。那双原本深邃莫测的眼眸此刻认真无比,梁和笑了笑,选择了相信。 —— 隔天他们如期飞往b市,出了航站楼就看见穿着一身笔挺军装前来接机的赵乾和。赵乾和一看见两人出来就忙扯出一个微笑,然后端端正正地喊了梁和一声“嫂子。” 这声嫂子可把梁姑娘雷得外焦里嫩销魂蚀骨的,睁着大眼睛就转向顾团长求救。顾淮宁淡淡瞥了她一眼,转过身就就手给了赵乾和一个毛栗子。 “有意思?” 赵乾和捂住脑袋怪叫一声,反驳道:“我这是为了表达我对梁和女士对国防事业支持的尊敬,叫声嫂子是委屈你了还是怎么着?” 话音刚落手里立马就被塞进来了一个行李包,“为了你的敬意干点儿实事吧,行李你拿。” 赵乾和再一抬头,就看见某人携妻向外走去的背影。 车子稳稳地离开机场,梁和坐在后座安静地看着窗外的风景。已经不是第一次来b市了,却从未认认真真地看过b市白天的样子。高远宽广的天空让她稍稍有一种舒心的感觉,最近似是又下过一场雪,铺天盖地的雪白色外加斜里横出的几只粉嫩的腊梅,让她忍不住觉得欢喜。 赵乾和早就从顾团长的打击中恢复回来,看着梁和说道:“你在c市待惯了,刚来这里啊肯定不适应,到时候哥哥有空了,开车带着你溜达溜达去。” 这人刚刚还嫂子呢,这么会儿就改成哥哥了?真可谓油嘴滑舌。梁和虽囧,但还是笑着答了声好。 顾淮宁从后视镜里看了梁和一眼,而后又悄无声息地转移视线,落在前方,一边审视路况一边说道:“军演表彰名单下来了没有?” “啊,早下来了。咱们团里给高咏君授予了三等功,本来高营长的副团是个技术级的,现在有望调正。”赵乾和打量了一下顾淮宁,见他神色如常才继续说道,“不过,团里有人不服气啊。” 顾淮宁皱皱眉,说道,“张文?” 赵乾和点点头,“这小子仗着军区里有人,嚣张得厉害,谁他妈都能不放在眼里。” 顾淮宁轻笑,其实这种人他见多了,这年头红色贵族被提得越来越频繁,但凡顶着这几个字的都会被高看不少。这里头有好多人都是蒙着祖荫在部队里或者地方挂个闲职,吃吃喝喝才算是正经事,像张文老爷子这样直接把人送到基层部队历练的真不算个多数。他猜想,老爷子大抵是存了将他历练成才的心思,不只是靠着家里。不过,道行浅的被人捧高了做人行事就不免浮夸几分,只有从高处摔下来的时候才知道疼。 想了想,他说:“这个张文要注意。” 赵乾和点头,算是知道了。 尽管两人在她面前没什么避讳地谈事,但是她听得云里雾里的,无聊地想往前探头一看,结果发现车子驶到京山的某条路的时候拐弯了,梁和赶忙拍拍赵乾和的座椅,提醒他走错了路。尽管她来得次数少,却将路记得很熟,因为一般山路都是比较绕的,像京山这样一条路直走就到还真是不多。 赵乾和笑了笑,“没走错啦,咱们这是去叶将军家。” “去叶老家?”她有些惊讶。 顾淮宁沉吟道:“这几天正打算把东西往家属院里搬,所以两头都比较乱,你先在叶老家住个两三天,马上就好了。” “呃,要搬到家属院?” “嗯。”营房科的丁科长老早就告诉过他,家属院的团职房还有剩余,基本上找一个房子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是,我住在这里会不会很麻烦。”苦恼地皱皱眉。 “不麻烦的。”更何况,都已经到了。 —— 叶韵桐亲自在门外接了他们,看到梁和的时候很是高兴,忙吩咐着把她的行李搬了进去。梁和站在一旁看她忙活有些过意不去,想要去帮忙却被叶韵桐拦住,把她摁坐在沙发上让她歇着,不忘嘱咐弟弟叶以祯好好照顾。 叶以祯轻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睛,笑着打量坐在自己对面的顾淮宁,对叶韵桐说,“这正主还在这儿呢,我怎好越俎代庖,还是等他走了再说。” 正主听了之后只是淡淡地瞥过来一眼,然后依旧纹风不动,倒是赵乾和有些兴奋,他们三个人打小算是一块儿长大,后来高考的时候顾三儿去当了兵,叶以祯去了加拿大,他留在国内。叶以祯回国比顾三要晚,而且让人搞不懂的是,他堂堂一个北美名校的经济学博士,回来的全部工作,竟然是教书。 “以祯,你现在还教书呢?” “嗯。在b大。” “哟,那可了不起,百年名校啊。想当年我高考那会儿,分数死活就是够不上这个学校的分数线,后来没办法了,才上了国防科大。”他那时候学习不好,在学校也爱捣乱,直到高三才收了心,认真学了一年,最后高考成绩虽说不是出类拔萃,但是也够应付他们家老爷子了,上大学也愣是没让家里插手,报了军校,后来就按部就班地当了兵。 叶以祯淡笑。 梁和听他们说话觉得有些新鲜,没想到面前叶以祯竟然是个教书匠,现在看他温润儒雅的外表倒是有几分当老师的样子。正想着,忽然坐在一旁的顾淮宁放下报纸,站起身来对她说,“上二楼看看,房间应该弄好了。” 她听话地跟着起身,两人同步上楼,留着剩下的两人在后头饶有趣味的盯着两人的背影看。 叶以祯说,“当初都说顾三儿是最冷情的人,可是现在最早结婚的也是他。” 赵乾和支着下巴想了半天,最后说,“嘿,这个姑娘,有意思呢。” 叶以祯闻言淡淡点头,他可是,已经早有体会。 房间就在叶老卧室的旁边,光线很好,照得屋里暖洋洋的。叶老今天不在,由警卫员陪着上外面听戏去了,知道她来,老早就吩咐让她住这间,哪怕就是住了两天,也得挨得近。 叶韵桐笑着说,“这一老一少不知道怎么就这么投缘了,老爷子可是真疼她,这我都羡慕了。” 梁和不好意思地笑笑,站在身旁的顾团长却是若有所思,这个姑娘,想必已经对了叶家一家人的眼缘。 晚饭之后顾淮宁和赵乾和就离开了,这几天他们是挺忙的,叶老回来看见梁和也很欢喜,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到最后还是叶韵桐催着叶老去休息,他今天是累了一天了,说话的时候看着也是强打精神。 叶以祯一直是安静地坐在旁边翻他一叠厚厚的原文资料,等到叶韵桐扶叶老上楼的时候才把资料放在一旁,轻轻地揉了揉眉间,有些疲惫。 梁和跟他不熟,独处起来的时候不免有些不自在,抓了抓后脑勺想上楼睡觉,对面的男人却突然松开了手指,淡淡地看向她,直到她被看得有些发毛的时候,他才发了话,就一句,顿时就让她摸不着头脑。 “你跟她,有些地方还真是像。怪不得。” 诶?她糊涂了,可是这人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起身上楼了,半个字都不再多少了。梁和不禁有些气闷,她发现身边这些气场强大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那就是喜欢漫不经心地丢炸弹。 —— 忽然这样闲下来梁和有些不适应,来b市两天了她无所事事,顾淮宁忙得神龙不见尾的,不过好在也不算无聊,陪着叶老吃吃喝喝玩玩,倒也别有乐趣。离开c市之前梁和把辞职信发到了陆承汶的邮箱里,按他每日浏览邮箱的习惯,想必此刻早已看到,她每天跑到书房去查收邮件,结果显示却都是空。又打电话给贺安敏,听对方在电话里一阵炮轰,直到最后才说了一句很好话——祝她幸福和早日变成大肚婆。 挂了电话她有些恍恍惚惚,其实对于这样的离开她心里还是有层淡淡的不安的,总觉得李琬不会善罢甘休。顾淮宁不动声色,甚至几乎是毫不在意,可是无奈她道行浅,总是摆脱不了心里的那层膈膜。 叶韵桐叶大姐看她这纠结的模样,就有点儿恨铁不成钢。 “心思细是好的,可是用不对地方就成了折腾了。既然淮宁都带你来了,难不成还保不了你,再说了,这事儿本来就是顾伯母做得不对,你在这儿瞎操心个什么劲儿,脑子轴。” 刚来那天晚上叶韵桐怕她一个人睡不着,陪她一起说说话。她洗了头,叶韵桐一边帮她吹头发一边耳提面命道,暖暖的风外加叶韵桐柔软的手法,她惬意地趴在床上,决定不再去想。 这样的生活她以前可望不可即,如今真的摆在面前,她是不能退缩了。如果自己的辞职信被批准了,那么她连后路都算没有了,哪还能再继续犹豫下去。 茶杯嘚的一声响把她唤回了神,梁和一抬头,对上叶老一双慈和的眼睛,阳台上的阳光有些刺眼,她下意识地遮挡起自己的眼睛。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去,把跳棋拿来,咱们两下一盘。” 梁和甜甜应了一声,把棋盘取了来。也不知为何,最近叶老爷子总是喜欢与她下跳棋,大半时间不是听昆曲儿就是与她下跳棋。而且下棋的时候还总爱悔棋,下跳棋的时候还总是往回走,每次听到梁和抱怨的时候也只是大笑着说,“忘了忘了,下次注意。” 梁和摆好跳棋子,说:“这回不准耍赖,一步也不准悔。” 叶老笑着点点头,还不忘抚一把已经没有胡子的下巴说,“真是人生如棋啊人生如棋,一步都赖不得。” 忘了说了,最近叶老的感慨也很多。梁和动动嘴唇,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院子里忽然传来汽车的鸣笛声。她循声望去,看见一辆猎豹车稳稳地停在了院子里,没多久,顾淮宁就从车上走了下来。这人把她托管给叶老之后两三天没出现了,原本看见他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想站起身子,可是思及此,嘴巴一瘪,又坐稳继续和叶老下跳棋。 倒是叶老瞧出了她的心思,棋一撂,催她下去,她才磨磨蹭蹭地下了楼。 “你怎么来了?”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顾淮宁打开车门,然后抬头向在二楼阳台看热闹的叶老说,“叶叔,我带她出去一趟。” 叶老含笑点了点头,“去吧。” 在人眼皮子底下被劫走,梁和有点儿囧,“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轻轻一笑,“去了你就知道了。” 果然,去了她就知道了,而且还小小吃惊了一把,因为他带她去的是京山守备区位于市郊的家属院。那天就听他提起,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真正看到家属院门口那块“卫兵神圣不可侵犯”的牌子的时候,梁和还有些难以置信。 站岗的是勤务营的哨兵,对顾淮宁端端正正地敬了一个礼,看见梁和的时候腼腆地一笑,说了一声“嫂子好。” 梁姑娘基本上对嫂子这个称呼已经免疫了,但是上次被赵乾和一恶搞,再忽然被一个陌生的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小伙子称作嫂子,还是会稍微有些不自在。这种不自在落在顾淮宁的眼睛里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带着她又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梁姑娘眼睛四处乱瞟,算是把这个家属院看了个大概。这里不是守备区,只有一个半大的操场,楼盖得倒不算少,绿化做得也不错,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个幼儿园!二层小楼盖得挺洋气,就是名字起得太正气了一点儿——红星幼儿园。 梁和快走几步跟上顾淮宁,忍不住感叹,“想得可真周到,连下一代的教育问题都考虑进来了。” 他听了低低一笑,带她拐进一栋单元楼。 房子是在三楼,顾淮宁停在门前面的时候,梁和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话:“一层脏,二层乱,三层四层住高干”,想到这里忍不住扑哧一笑。 第26节 顾团长淡淡的瞥来,“笑什么?” 梁和想,这种想法可不能让他知道,歪了歪脑袋,回答:“开心而已。” 顾淮宁微微一哂,推开门让她进去。 房子是三室一厅一厨一卫,跟他们在c市的新房相比,算不得大,甚至连一半儿都不到,就连装修也是统一的模式,要想要个人风格还得自己来。他这几天比较忙,基本上整理搬家的事全部交给了别人去做,他的个人生活习惯虽然讲究,但也不算难以伺候。倒是梁和,顾淮宁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其实他不算太了解她,就连基本的生活习惯也知之甚少。 推开门看到这一切,梁和是有些惊讶的。她不喜欢复杂的东西,所以这样简洁的装修她很满意。让她惊讶的是卧室,贴了淡色的壁纸,淡蓝色的碎花窗帘,同色系的床单,无一例外地让她想起高中的时候在外婆家住的那个房间。 那时父母总是吵架,她不堪其扰,趁着上高中搬到了距离学校很近的外婆家。她的房间是外婆亲手布置的,生活起居一切也都是外婆打理。在离家之前她偶犯失眠症和强迫症,可是在外婆这里她再也没有犯过。如今再看这同样的色调,莫名的温馨让她鼻子微酸。 “喜不喜欢?”低低的声音将她唤回神。 梁和扭过头去,轻轻一笑,“怎么做到的?” “嗯?”顾团长微挑眉。 “我很喜欢。”她轻声说道,“有着熟悉的感觉,所以,我很喜欢。” 那句话重复了两次,顾淮宁听了有些满意,笑了笑,说,“那我可得好好感谢一下叶韵桐。” “唔?”梁和疑惑地望过去,“怎么扯上叶大姐了?” 叶大姐这个称呼让顾淮宁微皱了一下眉头,似乎很不能适应,他沉吟了片刻,决定避过这个话题回答她的问题,“卧室是叶韵桐布置的,我好像,不太了解你的喜好。” 难得听见他说话这么犹豫,梁和不禁觉得好笑,弯腰去抚平床单上的褶皱,轻轻地往上一坐。然后抬头看着顾淮宁,她的目光澄澈,好心情都写在了眼睛里面。 “既然如此,那我们从今天开始学着互相了解对方如何?反正你总是比我聪明啦,这点儿也不吃亏。”说完她欢快地笑了笑,眉眼弯弯的模样很讨喜。 听到这句话他原本绷紧的嘴角微扯出一个弧度,走到她身边俯下身去轻轻抱住了她,低低说了句好。 爱情似乎就是这样神奇,其他任何人的劝慰似乎都抵不过他的一句话。这种家的温暖终于让她有了安心的感觉,或许,真的可以这样生活下去吧,一直一直。 第四十四章:外公外婆 晚饭是在新房吃的。 梁和打开冰箱的时候不免惊叹,这人完全是做了随时都能搬进来的准备啊,水果蔬菜囤了这么多,得吃到哪年辈子去啊,想了想,梁和把头探进厨房,看见顾淮宁不慌不忙地卷起袖子开始切菜,昏暗的灯光剪出的侧影很是沉静,她看了微微有些发呆。 忽然他一个侧头,对上她的眼睛,“看什么?” 梁和立刻慌张地扭过头去,在冰箱里一阵扒拉,有些别扭的转移话题,“我只是想问你买这么多东西做什么,吃不完要坏掉的。” 顾淮宁望着冰箱也是一阵叹气,“大院里生活服务中心那几个兵送过来的,说什么嫂子刚到,不熟悉周边行情。”说完又是低低一笑,“倒是会讨好你。” 梁和扑哧一笑,初来乍到,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礼遇。兴致勃勃的洗了手想去帮忙,还没碰到菜刀手就被顾淮宁轻恪住,她有些诧异地抬头,对上他斜睥她的眼神。 “今天我掌勺,你,边儿呆着去。” 她那悲催的厨艺被首长华丽丽地鄙视了,梁和想垂死挣扎,可是望着流理台上一排看上去就很难雕琢的菜,还是怯怯地缩回了手去,缩到一半儿碰着他的腰,忽然就想起上次那个半路夭折的拥抱,好像,也是停在这里。顿时有一种微妙的感觉从心底涌起,虽然已经被他主动讨了回去,此刻的她,却很想主动地补回去。 思来想去,梁和犹豫了一下,咬咬牙,最后还是抱住了他的腰。 顾淮宁切菜的手顿了一顿,低头看向腰间那双白皙干净的双手时有些怔愣,缓过来之后却是带着点儿无奈的轻笑,这种被抱着切菜做饭的高难度动作他可是第一次做,这姑娘是不帮忙了,倒是改成捣乱了,虽然,乱得他很舒服。 “怎么了?” “没事儿。” 她抵着他的背蹭了蹭,说不清楚现在自己的感觉,只是忽然想抱抱他而已,每次他让她不经意地感动了,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表达方式就是抱抱他,也不晓得他清楚不清楚自己的感觉。 心满意足之后,梁和松开了手。忽然顾淮宁转过身来,一把扳起她的下巴让她对上他的眼睛,梁和顿时心跳加速,舔了舔嘴唇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顾淮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两人具是一愣,片刻之后依旧是首长先缓了过来,稍稍咳嗽一声跨步去客厅接电话,留下梁和一个人对着厨房想用爪子挠墙。 还没纠结完,首长忽然又回到厨房,拽着她的胳膊向卧室走去,梁姑娘顿时有些错愕,这人不会是忍不住了吧,挂掉电话就像把她就地正法? “怎、怎么了?”她靠在门边讷讷的问。 “叶老病发住院了,咱们赶紧过去。” 顾淮宁一边穿军装一边将大衣递给梁和让她穿上,收拾好之后赶紧拿着车钥匙出了门。 电话是叶以祯打过来的,他初接的时候语气还很不好,那头倒是很镇定,声音压得很低,应该是在医院走廊。叶以祯只是淡淡地说了叶老晕倒了,其他就什么都没说了。不过尽管叶以祯的声音很克制,凭他对他的了解,知道他此刻心里必定好过不了。 叶老身体不好多时了,最近这几年也是来来回回的家里医院折腾,叶以祯之前在t市工作,父子两个因为一些事情闹了矛盾,哪怕后来转到b市来工作了,他也并不常回来。只是最近叶老的身体实在是不好,他回来的次数才算勤了点儿。 想到这里他不免一叹,倒不知道是些什么事儿,让这好好的一对父子以前闹得那么僵。想着他扭头去看副驾上的梁和,这姑娘安静地直视前方,打上车起没说过一句话。 “不用担心,叶老没什么大问题。” 梁和听了勉强一笑,扭过头去又继续默不作声。不是不想说话,只是心中有一种骤然而起的压抑感让她发不出声,她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只是觉得手脚冰冷,心里有些发慌,这种感觉平生只有过三次,一次是父母离世,一次是外婆离世,还有一次,是顾淮宁受伤。每次一有这种感觉就好像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她是怕了,怕极了,此刻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叶老身体无虞。 到的时候叶老已经被推进去了急诊室,叶韵桐守在门外,看见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也只是无力地点了点头,而后继续望着急诊室的灯牌,等着它熄灭。 顾淮宁四处打量了一下,没有叶以祯的身影,皱皱眉,问道:“以祯去哪儿了?” 叶韵桐苦笑一声,“正在来的路上。”说着又忽然抬起头来,“对了,你们来了,是以祯给你打的电话?” 顾淮宁没做声,默认了。 叶韵桐摇摇头,目光在触及站在顾淮宁身旁的梁和时,稍稍一闪烁,“和和跟你一起回去了?我怎么说今天回家没见着,房子还满意么?” 虽然不知此刻叶韵桐提起房子是什么意思,梁和还是点了点头,望了一眼急诊室,她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韵桐敛下睫毛笑了下,将拿在手中很久的相册递了过去,摇了摇头,“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老爷子晕倒的时候手里拿着你的相册,梁和,虽然这样问有些冒昧,但我还是想知道,你的相册里,怎么会有我母亲的照片?” 在场的另外两人都像是被雷一击,梁和低头翻了翻自己的相册,那里面都是外婆和母亲的照片,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想到这里她猛地一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叶韵桐,对方也先是震惊了一下,片刻之后了然地点了点头,“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老爷子那么疼你,原来都是有缘由的啊。” 这个缘由让梁和想起来就觉得心疼,别人都说隔代亲隔代亲,她也是打小就受外婆宠的,别人见了她也都免不了要说她眉目间能看出外婆年轻时的样子,像得紧,外婆也就因此更疼她。 她自打出生就没见过外婆有过妈妈之外的第二个孩子,也从来没见过外公,每次她提及外公,外婆总是告诉她,外公已经去世了,不在了。可是再一联想叶大姐的话,梁和登时抽了一口气,不敢再往下设想。 梁和咬咬牙,眼眶有些红,“不会是,看错了吧?” 叶韵桐无奈一笑,“我会看错,难道老爷子还会看错?” 一直站在一旁静静听着的顾淮宁此刻算是摸清了事情的原委,他轻轻揽住梁和的肩膀,看向叶韵桐,“这事儿等叶老醒了再谈,现在先休息一会儿。” 顾淮宁让梁和坐下,转身准备去买几杯热饮让她们两人热热身子,在楼梯转口处意外地碰见了叶以祯,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此刻正站在玻璃窗前静静地吸烟,看见他来下意识地想把烟掐灭,却被顾淮宁拦住了。 叶以祯看着满地的烟灰笑了笑,末了还是把烟给掐了,“不抽了?” “早戒了。”他淡淡说道,早些时候他患了一场急病,胃穿孔,医生警告他要是这胃再在酒精和尼古丁里泡就彻底没治了,让他自己看着办。到底不是多上瘾的东西,没费多大功夫也就不沾了,只是酒精这东西,处在这个圈子里,一时半会儿还摆脱不了,他看了看叶以祯,“倒是你,以往都是不沾的,怎么今儿抽起来了?” “烦。”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让顾淮宁无声一笑,虽然这人看上去很温和,但是骨子里他们都是一种人,冷冽果断。他是见惯了叶以祯淡定的模样,像今天这样言简意赅直抒胸臆的还是第一次。 “得了,这副模样别拿到老爷子面前去,省得他被你气得又旧病复发。” 他扯扯嘴角,算是答应了,“其实我早不恨他了,是老爷子自己心里有愧,这么几年,没能消除这层膈膜,是我的错。”而后想了想又说,“说起来倒是对不起你和你媳妇儿,刚来就碰到这种事儿,梁和这姑娘,还能接受吧?” 他有些迟疑,从这里回过头去看只能看见她的一抹侧影,长长的头发垂下,此刻能想起的全是离开前她红红的眼眶,她大概,不算好吧。 顾淮宁买来热饮后不久叶老就被推出了急诊室,叶韵桐和叶以祯跟了进了病房,梁和却捧着杯子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整整一个小时一动不动。 顾淮宁低叹一口气,轻轻地揽住她,“梁和,叶老已经没事儿了,放松点儿,嗯?” 她靠着他的肩膀一动不动,仿似被抽走了所有的思绪,说不出一句话来。其实她脑子里是很乱的,从小外公对她而言就是一个遥远且陌生的概念,她要不主动问绝对能不会有任何人提起。只是恰恰在刚刚,她忽然想起来年幼时的一件事儿。那时她还上小学,爸妈的感情已经不合,一吵了架妈妈就会带她去外婆家。外婆上了年纪总免不了要说妈妈几句,有一次妈妈气极了,就冲外婆吼了一句“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别说老梁了,我叫爸的那个男人还不是照样抛弃了咱们两,谈什么责任心,狗屁。” 那时候的她还小,不太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此刻回想起来,心中却是隐隐作痛。 忽然有一个护士从病房里匆匆走了出来,顾淮宁过去一问,才知道叶老醒了过来,她这是要去叫医生,顾淮宁心中一松,刚想进去看看,衣服便被人轻轻一拽,他低头,看见她泛着明光的眼睛。 “咱们回家吧,你明天不是还要上班?” 他抿紧了唇,看向她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眸里此刻似乎蕴满了恳求,周遭还有明晃晃的水光,他不忍拒绝,低低嗯了一声,带她回家。 第四十五章:人生如棋 夜间b市市郊的人很少,顾淮宁把车子开得很快,到了家属院的时候发现大门口挂上了彩灯,大门两边还贴了一副带有喜迎元旦佳节字样的对联,看到这个顾淮宁才猛然意识到,原来明天就是元旦。因为现在夜已深,家属院的大门关上了,顾淮宁按了按车喇叭,值班室里立刻有人出来开门,透过车窗还塞进来几块糖,节日的氛围让人放松不少,同值班的两个年轻士兵向顾淮宁敬了个礼,祝他们新年快乐。 笑嘻嘻的哨兵让两人从一路无言的沉默中缓了过来,顾淮宁盯着手里的几颗大白兔,嘴角微勾起一个弧度,他向士兵道谢,把车迅速的开到自家楼下。 车厢里开了空调所以暖洋洋的。停稳车子之后他没急着下车,而是拿起手中的一个糖,放入掌心,递到梁和的面前。 “新年快乐。” 梁和默默地抬起头看他,又低下头去看他手中的糖块,那么小的糖块儿,放在他的掌心里看上去有些可笑,可是刚才看他的表情却那么认真,带着刚刚好的温柔,她愣了一愣,从口袋里抽出手,褪去糖衣,捏住糖身,慢慢地放进嘴里,顿时一股恰好的奶油香席卷了她的味蕾。 b市的天气到了晚上就冷得异常,新房里的暖气还不够热,梁和慌忙去洗澡热身,热水淋遍全身,她感觉稍微好了一些,脑子也不乱了,不知道是不是那颗甜糖的缘故。 洗完澡走出浴室的时候顾淮宁刚刚挂断一个电话,听见浴室门响转了过来,皱起的眉间尚未来得及平复,表情看起来有些凝重,梁和心一提,也顾不得擦头发了,问道:“怎么了?叶……老他……” 他揉揉眉心,控住她的肩膀沉声说,“没事儿的,不用担心。” 浑身的紧张感顿时退去,肩膀也随之垮了下去,梁和低低哦了一声,低下头去不再说话。 他能看出她的别扭,接过她手中的毛巾替她擦起滴水的头发。梁和的头发很软,但是每次洗完她总是胡乱的擦,所以特别容易打结,现在头发一到他的手里,总是被打理地特别好,有些事情哪怕他不常做,也总是能做到最好,不论大事小事。梁和透过发幕去看他,只能看见修长的手指穿梭于发间,一缕一缕地捋顺。 “那天你在干什么呢?”她忽然开口。 “嗯?”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哦?”他微微蹙眉。 梁和不由得叹气,声音闷闷的说道:“就是在医院,你不记得了?” 说完她感觉到他梳头发的手微微一顿,待她抬头去看他的时候,他已恢复如初,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上方不疾不徐地砸开,“怎么会不记得,我是去看战友。”他迅速地替她吹干头发,拿下毛巾的时候看见她微红的眼眶。 “那时候我外婆刚刚去世,爸妈已经都不在了,我一个人,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幸好,幸好最后遇见了你。”她回忆过去时那悲恸的模样让他有些不忍,他知道她此刻脑子是乱极了,微动了下嘴唇,末了还是伸出手,轻轻抱了她一下。 是他帮着她迅速地处理了外婆的后事的,事无巨细,直至出殡火化。梁和一直以为他没有去火葬场,其实不然,只要她稍稍留一下心,就能够看见他黑色的奥迪车,一直停在不远处。他坐在车里,最终看到的是她一脸淡然地拿着外婆骨灰盒的样子。 其实有些事情她一直都不知道,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是在医院,而是在一架从伦敦飞往中国的飞机上。从伦敦到英国他来来回回飞了好多次,唯一印象深刻的却是那一次。 那时候他们一行刚刚结束同母校关于军官留学计划的谈判,自从毕业归国之后那是他第一次回英国,因为时差的原因休息的不是很好,所以上了飞机往椅子上一靠就好像要睡过去,直到一道轻微的啜泣声传来。 他睡得其实不沉,听到哭声就醒了过来,睁开眼睛看向身边的人。一个穿着一套白色衣服的年轻的姑娘,眼睛紧闭着,仿似是在睡觉。嘴里喃喃呓语,他听不真切。眼看着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他只好伸手轻轻推了她一把,因为仅从外表上看不出来国籍,所以他用英文低声问她还好吗她的回答让他有些意外,她睁开眼睛先是茫然的一愣,在看清他的时候又慌忙站起身来向他道歉,道歉的话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她不停的说,“抱歉,真的不好意思,我只是……抱歉……”,有些错乱,但他还是听懂了,并轻巧地安抚她“没关系,你或许是做了噩梦。” 不知是他的话还是其他什么缘故,她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坐在座位上不说话。他素来不是好事的人,看见她平静了下来,就放松了自己,靠在座椅上准备休息,就在他快睡着的时候,耳边响起一阵低低的声音,似是自言自语,她说,“真是一场噩梦就好了。” 他那时候没有再说话,然而她柔弱的模样却让他难以忘记,直到在医院的偶遇,同样的失魂落魄,同样的沮丧难过,他几乎可以毫不费力就能记起面前这个姑娘,轻易地,让他自己都觉得诧异。 诧异过后一切仿佛就变得顺理成章,他们结婚,从简单的交谈中他得知,她的父母早已离世,离世的时间与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相差不远,稍微一想,他差不多就得出了结果。所以,后来他一直没提过那一次匆忙的见面。因为,不管怎么说,哪怕她掩饰的再好,那都是她无法忘却的痛苦。现在眼看她如此纠结,自然更是不会。 察觉到情绪低落之后顾淮宁稍稍松开了怀中的人,“先去睡觉,有什么事儿等明天醒来了再说。” 第27节 梁和又闷了一会儿,抬起头低声说了句好,就向卧室走去。看到装修一新的卧室梁和不免又想感叹了,难怪一走进这个房间那种熟悉的感觉就止不住,果然是血脉相连么,就连喜好都这么相近。既然是自己的小姨,那么暌违这十几年,又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心头就涌起一阵烦躁,梁和纠结地抓了抓头发,掀起被子想钻进去。顾淮宁跟进来取衣服,看她烦闷的模样也明白了大概,环绕屋子一圈儿,笑道,“要不再装一下?” “不要了。”她低声答道,看他穿上军装有些奇怪,“这么晚了,你要出去?” “嗯。”他垂下眼睑去扣领扣,“自己睡行么?” 哎,她又要惆怅了,在这新房的第一天就要自己睡啊?这么晚了又会有什么事儿?她想问,可是看他一脸疲惫,还是忍住了,只是嘱咐他开车小心。 “我知道。” 伴随着声音落下的还有额头上那个凉凉的吻,梁和裹在被窝里目送他离去,直到大门关上,才知道这个房子里又只剩自己一个人了,盯着天花板,梁和想,今晚注定要失眠了。 —— 已是夜晚十二点,京山守备区站岗的哨兵刚要换岗,门一打开,忽然一辆车打着转向灯从外面疾驰而入,速度之快让两个哨兵愣住,缓过来之后慌忙回到值班室去看监控器,看清楚车牌号之后顿时放了下心。 “我说,听人说咱们团长的老婆来了,家属院那边的房子都装修好了,怎么团长大晚上的没事儿还往这儿跑?!也没听出什么事儿啊。” 另一个人一边哈气一边扎腰带,“行了,出了什么事儿能让你知道。换了岗就赶紧回去。” 团部值班室的灯还亮着,值班的通讯员见顾淮宁进来慌忙起身敬了一个礼,顾淮宁颔首示意,拐弯向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去,办公室里也是灯火通明,参谋长赵乾和和团副岳凯正在办公室里等着他。 踏进门第一步他是愣了一下,看见两人那架势有些想笑,“怎么回事儿,电话里说的糊里糊涂的,还把人岳凯从家里给挖了来。” “我挖过来的人可不止他一个。”赵乾和斜他一眼,开始说正事,“刚刚接到上面电话,说是军区里三辆车让人在高速上给堵了,一查车牌是咱们这边的。” 话还没说完,岳凯就赶紧接上,“不可能啊,这几天严格规定,凡是出车都得由上面批准的条儿,谁那么胆大妄为还敢往高速上开?!” “我能唬你么,电话都打到军区有关部门了,他妈还不是一个是三个,一对车牌,立马就能查出你是哪个部队的,这不番号一查电话立刻就到。” 顾淮宁听出了个大概,沉吟片刻后问,“开车的也是咱们这边的?” 赵乾和一拍桌子,咬牙,“开车的是地方上的,这军牌要查出来是真的,那可就事大了。” 话一出口面前顾淮宁脸色微凛,岳凯刚从下面调上来不到一年,没听说过这些事情,只是犹犹豫豫地问,“这要查出来,得怎么处置?” 赵乾和看他一眼,压低声音道,“肯定得给处分,严重了还得交到有关部门进行处理,前年装备部有个副部长,就是因为倒买倒卖军牌这事儿被查住了,就一个,结果立刻免去了一切职务,到时间了直接让他转业走人。因为这副部长在上头有人,这还算不错了。” 岳凯听了有些头大,“保卫部那帮志愿兵们还真是没事儿找事儿。” 顾淮宁嗤笑一声,“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人家也是服从命令,上头老板有令,底下小兵就得出动。人家就是干这个的,查就让他们查,这事儿先别宣扬出去,免得有关人士人心动乱,搞出什么事端。” 岳凯应了一声出去安排。 办公室里只剩两个人了,顾淮宁也不跟赵乾和打官腔,眉稍稍一皱,“你今天是怎么回事,火气有点儿大。” 赵乾和啐一声,“大过节了还寻晦气,给老子添乱。”想了想,又贼笑着看着顾淮宁,“我说,顾团,没给您添乱吧?这家里是不是还温香软玉暖被窝等着呢?” 话音刚落就看见顾淮宁凉凉瞥来的一眼,“难得你还知道”,这话中的深刻含义让赵乾和顿时内伤,帽子往头上一盖,大步昂扬地走出去了。老子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被嫉妒的某人此刻坐在桌子后头无奈一笑,温香软玉么?他倒是想,只是现在看来福分还不到。一堆的事儿摆在面前,这样的日子也难得还有人羡慕。 —— 第二天梁和是被电话声惊醒的,她辗转反侧了一夜直至凌晨才睡着,醒来的时候眼皮都涩涩地睁不开,她叹口气,用手摸了摸枕头,触手的潮湿感让她肯定,昨晚梦中她一定是哭了。 她有轻微的认床症,每换一个地方总是难以入睡甚至多梦,昨晚她就梦见了爸妈和外婆。说起来她也觉得奇怪,每次到了属于顾淮宁的地方,就很容易梦见逝去的亲人,这多少有些奇怪。 电话是叶韵桐打来的,声音里透着股疲惫,看样子应该是在医院照顾了叶老一宿,想起昨晚自己的不告而别,梁和有些不安,叶韵桐倒是没提这茬。 “和和,你那里还有外婆和你妈妈的照片么?老爷子想看。” 她握紧话筒,过了一会儿才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会儿能拿来么?要不我去取?” 梁和起身环顾了一圈儿,家里安安静静的,看样子顾淮宁是没回来,她自己是绝对没可能一个人赶到医院去的,想了想,就应下了。或许是这番思索的时间让叶韵桐以为她在犹豫,电话挂断的前一秒,一声低低的叹息从那头传了过来,虽然细微,却听得仔细。 她的行李大多都搬了过来,昨天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东西归类,此刻找来不算费事。其实关于外婆的东西她留得不多,当初外婆去世的时候很多东西都随之烧了去,真正保存下来的,也就是这几帧照片了。这些照片是外婆还年轻的时候照的,所以她特意放在这个相册里,珍藏了起来。 梁和翻了一遍,刚准备把相册放进包里的时候忽然看见柜子底层还压了一个黑色的相册,她稍稍一愣,取出来一看,才知道是顾淮宁的相册。这人在c市的新房里东西是很少的,除却几套换洗衣服之外什么都没有。别说相册了,能找到一个小纸片都算不错了,梁和瘪瘪嘴,好奇心一起,见还有些时间就翻开来看了。 小时候的照片,穿着八十年代的军装,挎着一个小军包,看上去挺神气的,就是面部表情太少了,淡漠的不像一个孩子,到了中学就好了点儿,最起码照相的时候还知道笑一笑。再后来的照片就少了,一下从中学跨越到在英国军校时候的照片,理着平头,穿着军装,胸前还佩戴了女王奖章。这个时候的他,好像又回归到了小时候,照相不笑了,隐隐透出一种冷冽的气势。 梁和回过头去翻自己的照片,从小时候扎着羊角辫再到后来的剪刀手,不论是怎样的pose,都带着一脸傻兮兮的笑,看上去就不显聪明。两相一对比,梁和有些沮丧,看来这种气场都是从小培养的,她软绵绵惯了,再怎么强势也不可能压得过顾团长了。 忽然有一张照片掉了出来,梁和捡起来一看,顿时眼睛睁大。她翻了半天在这上面连李琬的影都没找到,此刻倒是有一张女人的照片跑出来了。 照片上的人严格意义上应该成为女孩儿,十七八岁的年纪,头发束的高高的,穿着一袭白色的棉布裙,模样很是俊俏。会是谁呢?梁和仔细回忆了一下陆时雨的模样,摇头否认。光束打进来,梁和发现背后隐隐约约有字,她翻过来一看,映入眼帘的字让她微微一怔。 她不经常见他的字,所以这遒劲的字体她看了好一阵子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他的,连带这后面一串的花体英文也觉得陌生。 princess lin握紧照片的手有些抖,忽然楼下有车喇叭声响起,放在床边的手机开始嗡嗡地震动,梁和猛地回过神来,切断电话,拎起包向楼下走去。 叶韵桐已经等在楼下,开得还是上次送她回守备区的那辆军用小吉普,见她下来已经提前拉开了车门,梁和站在楼道口犹豫了一下,最终还跨上了车。 车上的气氛有些尴尬,梁和有些别扭地看着窗外,倒是叶韵桐这个有可能是她小姨的人,先开口打破沉默“老爷子这一晕可真没白晕,一下子带晕了一群人。是不是感觉有点儿怪?” 梁和扯扯嘴角,没笑出来。其实,昨天叶韵桐说出的第一句话开始,她就应该能明白这一切,只是觉得难以接受罢了,她已经习惯了外婆去世之后的日子,习惯了身边这个既是丈夫又是亲人的男人。忽然多出来的这些亲人,让她的世界有些乱套,很多她不用在意的人和事突然出现,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更何况,这个外公让她隐隐有种失望的感觉。 “叶大姐。”喊完之后梁和立刻顿住,这个称呼现在也变得别扭无比,她扭头看了看叶韵桐,“这个,我该称呼你什么?” 叶韵桐有些哭笑不得,“行了,别纠结了,过会儿咱们好好谈谈。”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店,梁和下车一看见不远处的市医院的大招牌就顿时明白了,低叹一口气,梁和跟了进去。 “在b市恐怕还得好一阵子适应吧,等老爷子病情稳定下来,我带你四处走走。淮宁工作忙,赵乾和那小子也是个不着调儿的,叶以祯你更甭指望。” 梁和想起赵乾和曾经说过的话,微微一笑,从包里取出来相册递到叶韵桐的面前。 “关于外婆的照片我留得不多,能找出来的都找出来了,您带给叶老看看吧。” 叶韵桐掂量着手中的相册,嘴角扯出一个苦笑,“梁和,我知道你有心结。可是解开之前你是真不打算去看老爷子了?他这几天可是见天念叨你。” 梁和垂下眼睑,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回答:“叶大姐,你跟外婆分离这么多年,想没想过她?” 叶韵桐被她问的微微一愣,想过没?那个从小就不在自己身边,只能守着几张照片的女人,她到底是想过没有。这个问题自从父亲把那个女人和襁褓里的叶以祯带回家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过确切的答案。她对母亲的感情很复杂,一开始她是恨老爷子的,可是当母亲带着姐姐义无反顾的离开之后,她反倒淡定了许多,安心地留在了父亲的身边。 “没有什么想不想的,这个人是一直存活在你生命里的,已经刻成深入骨髓的烙印了,身上有一半儿都是她给的,哪里是你想忘就能忘得了的。”说完她看向梁和,目光中带有释然和柔软,“或许你已经知道老爷子背叛母亲在先了,母亲离开的时候我还小,说起来那时候我还恨过老爷子,可是你知道么梁和,人的恨和爱有时候很经不起推敲的,尤其是当你没人要的时候。你外婆走的时候没带上我,我就开始恨她,留在老爷子的身边。现在想想还觉得好笑,其实这么多年,能过去的都过去了。” 她低头不说话,却听得很认真。 “老爷子其实后来也开始后悔,跟以祯的母亲相处也是小心翼翼。她也算是个玲珑剔透人儿,心思细密多愁善感,早早就去世了。再后来老爷子身体就不好,以祯为了这些事儿也不常回家,这么些年,老爷子也是寂寞惯了。” 梁和突然就想起了那天下跳棋的时候,叶老说的一句话——人生如棋啊人生如棋,真是一步都赖不得。不能悔棋,不能耍赖,不能后退,只能认了命地往前走,哪怕你把最珍贵的东西丢在了身后,也不能拣回来了。她好像,有点儿明白叶老了。 放在桌子上的手忽然被覆上,梁和一抬头,对上叶韵桐的眼睛。幽黑的眼眸,与外婆如出一辙。她小时候就极羡慕别人那一双黑黑的大眼睛,她的母亲和外婆都是,偏偏就她例外。 “什么时候去看看老爷子,嗯?” 她低下头,想了想,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一缕缕光线打进来,梁和忽然想起一件事,开口说道。 “叶大姐,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嗯?”叶韵桐一边喝咖啡一边看向梁和,能说服梁和,她心里算是轻松了不少,回去也能交差了。其实啊,别看这个姑娘总是不说话,脾气轴着呢。 梁和轻轻一笑,从包里那出那张下楼前匆匆塞进去的照片,放到叶韵桐的面前。 “我想请你看看,这张照片上的人是谁。” 第四十六章:铭记于心 回到家的时候已近傍晚,她是自己回家的,本来叶韵桐是要送她,可是忽然被医院一个电话叫走了。临走之前叶韵桐嘱咐她千万不要忘记去医院看叶老,她答应了。总归是要看看的,哪怕依旧有心结。 走进楼道里有一股淡淡的药香,二楼的任嫂正在过道里熬中药,看见她的时候柔柔一笑。任嫂的丈夫在顾淮宁手下一个营当副营长,他是志愿兵提的干,先是在军需科机关工作,后来下了营专管后勤这一块儿,培养了一批优秀的司务长,上面破格给调了副团。她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顾淮宁昨天给她介绍邻居的时候曾无意地提过,说任嫂之前在老家开过饭店,做得一手好菜,让她没事儿的时候下楼跟她学几手。 他的意思她是明白的,顾淮宁工作忙,她一个人在家,也不能光靠面包牛奶和稀饭养活自己,该学的都要学会。想到这里梁和心中缓缓一动,其实她能看出来,不论是哪一方面,他都做了长远打算的。来之前她尽管惴惴不安,但是对于未来的生活还是充满了兴奋和期待的。只是有些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还有些混乱。 梁和收回心思,回以任嫂一个笑容,提起步子正准备往楼上走,忽然被任嫂叫住,而且还是让她颇为郁卒的三个字——小姑娘。梁和微微侧过头去,尽管她此刻心情不佳,但是任嫂是她在大院里认识的第一个人,处好关系总是比较重要的。 任嫂笑笑说,“我看你脸色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看来任嫂是个热心肠的人,梁和笑了笑,“可能是刚来不太适应吧,没事的。” “是吧,我刚来的时候也有些水土不服,好一阵子才缓过来的。你可得多注意,养好身子。女人身子虚对男人可不是一件好事儿。” 梁和听了脸顿时热起来,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该有多红。这任嫂是哪里人啊,说话毫不忌讳她还是个小姑娘。梁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半天憋出来一句,“谢任嫂关心,我先上楼了。” “嗯,回去吧。刚我还看见顾团回来了,你别说,要在这儿家属院见团长一面还真不容易。” 他回来了?梁和不由自主地加快脚步向三楼走去。 房门打开,有淡淡的暖气扑来。客厅一片漆黑,只有厨房里亮着一盏灯,昏黄的灯光让她稍稍一舒心,换了鞋子进门。 脱下军装的顾团长此刻成了家庭煮夫,这个认知让某人稍微有点儿不爽,虽然在她看来女人并不一定非要把自己圈在厨房,但是在这个方面被男人比下去,多少会有点儿不舒服。想了想,梁和脱掉外套净了手就去厨房帮忙。 顾淮宁看了眼这个悄无声息溜进厨房的人,眉毛稍稍一挑,“回来了” 梁和低低嗯了一声,伸手去接勺子,“让我来吧。” 话音刚落他就斜睥了她一眼,这眼神让梁和有些不自在,挣扎地说道,“煮粥我还是可以的。”想了想又嘟囔着补了一句,“你别把我想的那么无能好不好?” 顾团长敏锐的神经已经察觉到这姑娘有些不对劲,无奈一笑,把勺子递给了她,自己屈居二线,退到一旁看她煮饭。 在他的印象里梁和就算不上胖,此刻脱了外套一看,背影就更显单薄。灰色的长袖线衫紧贴着身体,将她的线条勾勒得清清楚楚。她的身体对他而言已经不算陌生,那份柔软的触感至今记忆犹新。顾淮宁大致一扫,视线最终落在了她细致的腰部。 梁和被盯着有些头皮发麻,手中的勺子无意识地在锅里搅动。这人被她夺了勺子也不知道走,站在后面让她怎么专心做饭,梁和不禁气恼自己这种没出息的反应,刚想扭头去把某人赶出去,腰部忽然被一股大力锁住,她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心跳加速,心跳声逐渐放大,她的羞赧顿时完全曝露在他的面前,一想到这儿梁和就忍不住要挣扎,“你,你干嘛?” 挣扎间手中的勺子一松,险些要滑入锅里,梁和还来不及伸手去抢救,自己的右手连带着勺柄一起被握住,她有些怔愣,一同让她迷乱的还有男人低低地落在耳畔的那句话,“这种高难度的做饭方式如何?” 她有些怔愣,微微偏过头去看顾淮宁。仿佛是她的笨拙大大取悦了他。他似乎心情很好,眉梢间堆满了笑意。梁和有些赌气,手一用力想挣脱了他,未果,梁和就带着他的手一起拿着勺子一阵乱搅,没多久就又被他控住。 “稀饭里放了番薯,不许胡闹了。” 压低的声音里有些无奈,主导权重新被他夺了过去,梁和站在一旁不语,看他熟练地洗菜切菜做饭,动作虽利索,眉宇间的疲倦却是无法遮掩的。梁和有些沮丧,吸一口气,找了个话题轻声回道,“事情都解决了么?” 男人轻轻哼了一声,眉头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是什么重要的事儿吗?昨天那么晚还要出去?”她继续问。 顾淮宁微一挑眉,“没什么大事儿。”顿了顿又说道,“先出去吧,饭马上就好。“ 她一向不过问他的公事,这样的刨根问底还是第一次,得到的答案却让她有些失落。 —— 吃晚饭她去洗澡,微高的水温让她感觉很熟悉,氤氲全身的那股冷气才算彻底退却,说起来梁和一直不喜欢冬天,因为每到了冬天她总是很容易冷,而且不冲个热水澡根本缓不过来,外婆说她这种体质是遗传的,祖孙两个人都一样。 b市的天气偏干燥,她刚来这里的时候总是感觉脸上痒痒的,一摸总是很干,梁和站在镜子前认真地端详了自己一番,不是很满意,就去架子上找面膜,视线一扫,不经意看见那瓶大卫杜夫,一瞬间她就记起了他身上淡淡的味道,梁和有些奇怪,尽管那种味道挥之不去,可是她却从未见他用过这个,放在这里,更像是个摆设。 突然有敲门声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方便么?我拿一下洗手液。” 第28节 梁和慌忙应了一声,抬头看镜子里的自己,确定没有什么异常才打开了门。有淡淡的男性气息向她靠近,梁和靠在一旁,给他让道。卫生间本来就不算特别大,现在他一进来,不免有些逼仄。这人仿似丝毫不觉,看她洗好了也不着急出去了,就着洗手台上的水龙头开始洗手,嘴角还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梁和有些恼羞成怒,一抬睫准备瞪他一眼,却被镜子里突兀抬头的他逮个正着,微微一慌,又赶紧低下头去。不一会儿,一道低低的笑声响起,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顺手一捞带进了怀里。 “你瞪我做什么?”半分不含质问意味的语气,听起来到像是调戏。 梁和无辜,“我有吗?我只是眼睛不舒服。” 某人也不恼,一只手暗暗放在她的浴袍系带处,另一只手却中规中矩,“被我逮住了还撒谎?该罚。” 说完手一拉,原本就宽大的浴袍顿时就松了下来,春光泄了一大半,梁和慌忙用手去遮,脑子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某一次,一模一样的场景啊,再来一次她恐怕得羞愧而死。不过某人似乎丝毫不在意,一个欺身向前,套在军绿衬衣外的卡其色线衣就覆在了她的身上,绒绒的质感让她忍不住颤栗。 “顾、顾淮宁……”她无意识地低语,想要伸手阻止他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太微弱,根本推不开。 男人细碎的吻袭上柔弱的耳廓,脖颈和下颚,恶作剧地轻轻一咬,她想炸毛,却仿似被夺走了全部的气力,动弹不得,得逞的某人轻轻一笑,干脆利落地褪去了整件浴袍,忽然而至的冷意让梁和忍不住靠近身边这个唯一的热源,这样下意识的动作让男人很是满意。 “我、我有话、有话要说……”她语不成章,试图推开他 某人轻轻叹一口气,将意识涣散的她轻托在洗手台上,双腿稍稍一顶,便轻易地控制住了她。 “梁和,我做事,不喜欢做到一半。昨晚是,今天也是。” 这句话前半句熟悉的令她发指,可是却让她一头雾水。一半,哪一半?梁和刚想问,某人的下半句话就回答了她。梁和脑子轰得一下就乱了,不由得想起昨晚在厨房那场半路夭折的一吻。可是明显不一样的好伐?那不过是一个吻,现在这情景明显是要擦枪走火! 修长白皙的双腿强迫被分开,未着寸缕的私密之处毫无保留地曝露在男人的视线范围内,仅有的神智让她羞赧的抬头看着他,却又瞬间被忽然砸下的吻尽数多了去,脖颈被他有力的控制着,她被迫仰头启开嘴唇承接他浓烈的吻,唇齿相依,难以分离。 忽然一种炙热进入她的体内,梁和霍得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某人。某人却轻轻一笑,带着她的腰开始缓慢地移动,快慰如期而至,原本亮晶晶的眸子顿时失了焦,某人的吻轻轻落下,压着声音说道。 “闭上眼睛。”她的眼睛太柔媚,会让他忍不住失控,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不准晕倒。” 宠溺与咬牙切齿相互交织的语调,他控制得刚刚好,听在她的耳朵里刚刚好,让她觉得,似乎这样就好。于是,慢慢放松身体,尽情迎接他的热烈。 ……(此处河蟹2000字) —— 梁和确实没晕倒,可是躺在床上的时候却是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沾着被子就想沉沉的睡去,某人倒依旧是好体力,还有空双手抱胸站在床头居高临下地俯视嘲笑她。 “看来任嫂说的没错,女人体虚确实对男人不好。” 梁和大囧,挣扎着撑起身子,“你,你都听见了?” 顾淮宁挑挑眉,“厨房下面就是走廊过道。” 梁和羞愤,“任嫂这个大嗓门。” 某人一笑,不调侃她了,拿过来被子替她盖上,“好了,鉴于你今天确实劳累,我就不予追究了。” 这人怎么这么厚脸皮?!梁和愤懑不过,刚想驳回去一句,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你知道我今天干什么去了?” 明显的废话,某人不予理会。 过了一会儿她又闷闷的问,“那你觉得,我应该去见叶老么?”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回答。梁和撑起身子一看,他的眼睛紧闭着,仿似已经睡着,低低在心里叹一口气,她又缩回被子里去,就在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某人突然开口说道,“和和,叶老的背叛在你看来就那么罪不可赦么?” 她愣了愣,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只是觉得,他很不负责任,对外婆和我妈妈很残忍。可是叶大姐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该恨的恨了,该忘的忘了,该放的,也该放了。” “有道理。不管怎么说,外婆都是叶老心目中最美的一帧剪影,不论怎样,都不会忘。更何况外婆还走得这样毅然决然,老爷子怕是更不能忘了。” 她听了有些奇怪,“为什么?” 他缓缓一笑,“傻姑娘,有些人,就是让你铭记于心无法忘怀的方式,就是死亡。” 铭记于心,死亡。她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既然外婆之于叶老是如此,那林珂,之于他,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第四十七章:实乃卡文 第二天一大早,顾淮宁亲自驱车送梁和去医院。 医院门前人来人往,顾淮宁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停车位,停好车子后向大厅走去,还没走几步就看见应该早就进去的某人仍旧站在门口举棋不定,不由得微叹一口气,走过去轻按住她的肩膀… “不愿意去咱们就回家。” 低沉温柔的语气仿佛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梁和摇摇头,“不用了,咱们进去吧。” 声音里透着的沮丧和纠结让他微微一笑,揽过她的肩膀向里面走去。 叶老的病房在走廊的尽头,安宁静谧的环境很适合养病,而且为谨慎起见,旁边还配备了专门的值班室,二十四小时都有医院专门安排的专家坐诊值班。对于这样的大手笔,梁和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低叹一声,向房间里走去。 她轻敲了几下门,开门的是一个小护士,脸色刚开始还有些不耐烦,目光触及站在一旁的顾淮宁时有片刻的怔愣,随即就做了一个嘘的动作,用手指了指里面,示意他们都在休息。顾淮宁心下了然,谢过护士之后就轻悄悄地走了进去。 某人咬咬唇跟上,心里却忍不住碎碎念,果然现在以貌取人是王道么? 叶老还在睡觉,而外间的沙发上也躺了一个人,看样子睡得有些潦草,鞋子没来得及脱,领带松松垮垮地系着,周身也只搭了一件薄薄的风衣。叶以祯,竟然是叶以祯。 其实她跟叶以祯不过只见过两次面,每一次见面的时候他都穿着得体,举止优雅大方,像这样颓然的一面,恐怕是不常有吧。他长相英俊,仔细看像叶老的地方却并不多,算起来,应该是继承自母亲的容貌多一些。由此可以想见,他的母亲年轻的时候,一定也是一个美人儿。 想到这里她的眼神些微闪烁了一下,握了握身边人的手,“我想自己进去看看叶老,可以吗?” 某人只是轻轻一笑,丝毫也不介意。 —— 叶老的病房很大很干净,蓝白相交的一片,唯有床头柜前插在花瓶里的那抹梅花的粉红色透出些许生气,记得某此睡前闲谈,叶韵桐说过叶老喜欢梅花,那时候她还感叹好巧,她和外婆,也是独钟那凌寒独自开的一枝梅。现在想来,不免觉得有些造化弄人。 她的相册也整整齐齐地码在床头,尽管她珍藏得小心翼翼,可是时间太久,封皮早已有些破旧,拿在手里有些微粗糙的质感,梁和一页页的翻过,外婆和母亲的音容笑貌早已铭记于心。 她记得外婆生前说过一句话,照片也是个不靠谱的东西,容易发黄失真,只有记在脑子里的,才永远忘不了。这句话反反复复回忆了之后她忽然想问问叶老,在他的记忆里,外婆的样子,是不是早已模糊不清。 忽然一道低低的咳嗽声传来,熟睡的叶老翻了一个身,被子撩起了一大片。梁和赶忙放下相册去帮他盖被子,手劲很轻以免吵醒他,大功告成正要扯手之际,原本一直沉睡的叶老忽然睁开了眼睛,眸子中盛满了笑意。 梁和吓了一跳,慌忙问道,“我,我弄醒您了么?” 叶老摇摇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无奈动作太大,气息有些不顺,一时间又咳嗽个不停。梁和犹豫了一下,上前扶了叶老起身在他身后垫了一个软枕,好让他坐得更舒服一些。叶老为她这贴心的动作笑弯了眉,伸手拍拍她的手,“年纪大了,睡不沉沦,很容易就转醒了,不赖你的。”说着又笑了笑,“我还想呢,这和和啊,什么时候能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 梁和挨着床边坐下,却并未抬头看他。良久听得一声低低的叹气,随后一双宽大的手掌揉了揉她柔软的发心,“难为你了。” 暗哑的声音里夹杂着深深的无奈,梁和抬起头,轻轻一笑,“您好好养着,让身子快些好起来。” 这样的态度,温顺而疏远。叶老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有些无力地收回了手。 “淮宁呢,他让你自己一个人来?” 梁和摇摇头,“他在外面等着呢,您要是想见我把他叫进来。” 叶老也是一笑,摇了摇头,“他现在担着这个衔,任着这个官,好多事情都得自己亲自搭理,难免忙一些,能抽出时间来看我,已经不容易了”说着看了看梁和,见她低头不语,便含着小心的轻声问道,“和和,韵桐她都告诉你了么?” 这样的小心翼翼让梁和有些难过,她宁愿叶老像以前那样待她,也不愿意他像这样陪着小心跟她说话。她生来就心软,从来学不会真正的去责怪一个人,怨恨一个人,生气的时候,只要对方主动示弱,她就坚持不下去了。她吸一口气,轻声道,“我都知道了,您先别想这个了,先把身子养好吧。”顿了顿,又说道,“我来,就是想看看您。” 这孩子还是在别扭啊。叶老苦笑着说道,“好好好,我不强迫你。”末了又不免叹息,说起来他这个老头子也没那个资格了。 梁和应了一声,扶他躺下休息。不是她不明白老爷子的意思,只是现在要让她立刻接受他这个空降的外公,难度还真不是一点半点。 待叶老睡着之后,梁和轻轻带门走了出去,一个转身,对上叶以祯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顿时把自己吓了一跳。而对方看她炸毛的样子也只是挑一下眉头,继续拿着手里那条白毛巾擦拭刚刚洗过的脸,唯有嘴角淡淡化开的笑容曝露了他此刻的情绪,看得一旁的小护士微微红了脸。 梁和忍不住瘪瘪嘴,环视一圈儿,找不见顾淮宁的人影,刚想开口询问,叶以祯已经抢了先,“顾三儿刚刚接了个电话,部队里有急事,要我送你回去。”顿了顿,又添了一句,“早上好。” 梁和不免有些失落,听到对方后半句话的时候自觉地抬头看了看外边的太阳,抽了抽嘴角,“不早了。” 叶以祯揉揉睡僵的脖子,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好吧,要我送你回去么?” 梁和被这个疑问句弄得很无语,虽然此刻她很想淡定地拒绝,但是一遥想一下从医院到家属院那遥远的路程,原本还很足的底气即刻就被戳破,“当然。”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军令如山。” 叶某人听了不免又失笑,看得一旁的小护士又忍不住春情荡漾。 b市今天忽然降了温,梁和上了车就不停搓手取暖,叶以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打开了空调开关,不一会儿就暖和了起来,梁和刚想感叹两句,一抬头看见“lp”的字样,就瞬间缄默了。 “是不是觉得有些别扭?”叶以祯突然开口问道 梁和不做声,等于默认。叶以祯笑了笑,一打转向灯拐了个弯儿,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家属院门口。 “我是地方牌照,进不去,就送到这里了。” 兰博基尼的速度快得她有些不适应,迷迷糊糊地确认了环境才不好意思地下了车,站在一旁有些拘谨地向他道别。 叶以祯透过半降的车窗略带笑意地看着她,“梁和,我跟老爷子都是一个意思,不会强迫你的。其实你也看出来了,老爷子疼你,认不认亲,不打紧。而我,你只当是顾三儿的哥们就行,别想那么多,在这里过的开心点儿。” 她听了微微一愣,“他跟你说了什么?” “你家顾三儿才不会跟我倒苦水儿,是我会读心术而已。”说完爽朗一笑,踩着油门轻松离去。 读心术。梁和想通之后不禁微微一笑,冷不丁地打一个喷嚏,才慌忙裹紧衣服往家里跑。 —— 等到晚上梁和把这段儿说给顾团长听的时候,某人脱衣服的手顿了一顿,脸上浮现出一丝好笑的神情,“怎么说到这个了?” 梁和接过他的衣服,有些好奇地看着他。 “这人大学时候辅修了心理学,在研究别人心理方面确实有一手,他的外国教授曾经打趣他,说fbi不收了他是个损失。”他笑着一摇头,回过头来问梁和,“他倒是不兜着,什么都跟你说?” 她听了瘪瘪嘴,“是,他不像你,什么事儿都藏着掖着。” 这话听着有些不对味儿,顾淮宁放下刚刚端起的水杯,眯起眼睛看向梁和,“哦?那你说说我都跟你藏着掖着什么了?” 梁和有些无语,既然都藏着掖着了,她又怎么会知道,她抬睫看着顾淮宁,只见他微阖双眼,靠在沙发上养神,看样子是有些劳累。许是她的视线太过灼热,没过一会儿这人就悠悠转醒,狭长的眸子一下子就瞅见她看着他痴痴发呆的样子,渐渐晕染上一层薄薄的笑意。 梁和被他看得有些脸红,刚想转身去厨房做饭的时候,后腰被人轻轻一拽,重新拖回到了沙发上,某人在她耳畔低语道,“想好我的罪状没?” 这人脸皮真是越来越厚,梁和一阵羞愤,扭过去问他,“那你告诉我,你今天一天去哪儿了?” 话音刚落察觉到某人的身体微微一僵,还不待她回头去看,某人若无其事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没什么大事儿……”还没说完手臂就被人轻轻一捏,想起刚刚的话,顾团长从善如流地改口,“嗯,部队里的军牌出了点儿问题,我过去处理了一下。” 说完之后这个姑娘没有反应,他察觉到她有些不对,扳过她的脸,轻声问道,“怎么了?” 梁和抬起头,看进他幽深的眼眸里,仿佛有灼灼光华隐于其中,明明亮亮的很好看。这双眼睛曾经对她而言深邃无比,她摸不透他的情绪,猜不到他的心思。现在呢?现在是不是好一点儿?她问自己,却依旧得不到答案。 其实她并不是非要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她只是希望能够像其他夫妻那样,每天闲下来的时候谈谈这一天发生的事儿,分享对方的开心快乐,分担彼此的痛苦哀愁。这样的日子,她的外婆得不到,她的母亲也得不到,如今,轮到她了,是不是可以得到一点儿补偿? “顾淮宁。”她轻声开口。 “嗯?” “跟我谈谈你,好不好?” 他有些讶然地挑了下眉毛,低头看向她,只见琥珀色的瞳仁里满是认真,与期待,只得叹一口气,开口道,“想知道些什么?” 梁和努力坐直了身子,眼眸转了几转,笑嘻嘻地丢出两个字:“初恋。” 话音刚落某人就淡淡地瞟了她一眼,“叶韵桐没告诉过你?我还以为她把我的老底儿都抖落出来了。” “哪有。”她矢口否认。 第29节 顾淮宁起身走到饮水机前又倒了一杯水,润了润嗓子,若无其事地开口:“没有。” “怎么会?”梁和惊呼,在看见某人眯起来的眼睛时缩了缩脖子,说道,“你,你以前不是有个后备排,现在怎么能说没有?!” 后备排?!某人愣了愣之后笑得有些咬牙切齿,“难为你还记得这么清楚。”语罢见某姑娘沮丧地低下头去,某人轻哼一声,说道,“以前确实有过一两个女人来搪塞家里,算不得初恋。” 梁和听了之后莫名地苦笑,后来被他用来搪塞家里的人,是她吧?多好啊,结婚之后一事百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她一个人面对了。一想到不堪回首的往事,某姑娘难免就有所纠结,咬了半天嘴唇,说道:“有一个人,算不算啊?” “谁?”某人没好声气儿。 她的指甲紧紧扣住手心,有些微的疼痛感传来,那个名字横亘在心头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一直不愿意问而已。这种不自信不知道是源于她,还是源于他,或者,还是两者都有。 想了想,她小声嘟囔了一下,“林珂。” “嗯?”某人正在喝水,似是没有听清,尾音上挑着反问。 梁和抬起头,一字一顿地重复给他听,“林珂。” 问完之后整个房间霎时变得异常安静,梁和低下头,有点儿不敢去看顾淮宁的表情,良久,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嘚的一声,茶杯碰到桌子发出的声音,还没待她抬头去看,下巴已经被轻轻捏起。 只听得扑哧一声笑,再抬头时看见的是他笑意更盛的双眸。 “顾太太,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她疑惑地点点头。 “你是打哪儿听来林珂这个名字的?” 明明她先问的好吧,而且还严肃无比。梁和瘪嘴回忆了一番,这个名字最初是从二哥那里知道的,深入了解,还是叶大姐。 某人听了没好声气儿了,一个轻轻的毛栗子顿时降落在梁姑娘的脑袋上,“难道二哥没告诉你林珂是他老婆?” 梁和揉着脑袋一声叫,“叶大姐还说林珂是你的青梅竹马呢,这点儿怎么不说?!”避重就轻,不坦白交代。 某人听了内心薄怒,可是面前这个姑娘此刻面色潮红眼神哀怨的模样着实让他生不下去气,伸手替她揉了揉脑袋,动作轻柔,“林珂是二哥的老婆,她过世好几年了,以后在二哥面前不要轻易提起。” “我知道的。”她轻声应道。 “她不是我的青梅竹马,以前只能算作妹妹,嫁给二哥之后,倒成了嫂子。”顿了顿,又说,“她对我而言,永远只会是这两种身份。” “那照片呢?”她忽然想起那张照片。 某人倒是微微蹙眉,“照片?” 待到梁和拿给他看的时候,又是忍不住失笑,这张照片还是高中的时候照的,那天是林珂生日,他们一起出去游玩,沿途照了不少照片。照片一式三份,他的那一份已经不完全了,关于林珂的也仅剩这一张,照片后面的字是二哥写的,也就是那一次,他真真正正明白二哥对林珂的心意。时间过去那么久,物是人非之后,他已经很少去翻看照片了,倒是让这个姑娘给翻了出来。 知道真相的某姑娘有种被雷劈,被狗血泼的感觉,想想又觉得不对,“不可能啊。难道叶大姐不认识你的字?” 某人一个冷哼,就是这个女人在坏事,“她是不是忘了,打小她就分不清我们兄弟三人的字?” 某姑娘立刻咬着嘴唇说不出来话了,望向某人眯起的双眼,梁和有些结巴地说,“这不能赖我啊,谁让你什么都不跟我说的,总是让我猜。不是说了要慢慢了解对方么,你是不是都忘了……” 抱怨止在他忽然沉静下来的眼神里,忽而这个人笑了一下,那种笑意由内到外,非常地透彻,他说:“好,我们慢慢来。” 第四十八章:孩子孩子 自诩为爱情专家的贺安敏曾经这样教育过不开窍的梁姑娘:聪明的男人是不会在自己女人面前翻旧账的,同言之,聪明的女人也是不会主动去翻男人的旧账。贺安敏的至理名言就是,爱在当下。哪怕这一秒爱得死去活来恨不得时时刻刻跟对方在一起,下一秒也有可能上别人的床。所以说,计较那么多干什么,计较多了就没法儿过了。 被某人身体力行惩罚过的梁姑娘闷在枕头里,深深觉得这句话非常有道理。至少自己现在已经亲身验证了,计较多了容易伤身啊。翻一个身,正好看见某人正在穿衣服的背影,视线扫过某人紧致有力的腰部,挺直的脊背,最后落在正中的两道伤痕处,麦芽肤色衬得这两道更为血红,全拜情不自禁的梁姑娘所赐。 许是梁姑娘的眼神太过炽热,某人缓缓地转过身来,看见她一副花痴的模样,勾勾嘴唇,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手边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梁姑娘迅速脸红地背过身去,听他低沉淡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说了很长时间才挂断。顾淮宁从头到尾就说了两句话,“喂”和“知道了”,简单利索到她好奇心顿起,竖起耳朵想听个大概,无奈听筒声音比较小,什么也听不到。刚想缩回被窝里,就被某人轻声一喊。 “不困的话就起来吧,一会儿家里要来人。” 嘎?有客?梁和立马从被窝里坐起来,目光炯炯地看着顾团长,“谁要来?” 某人只是淡淡地瞥她一眼,随即轻描淡写地丢下两枚重型炸弹,“老爷子和二叔。” “什么?”某姑娘果然不让他失望地炸毛了,慌忙从被窝里起身,房间里顿时一片兵荒马乱。 顾淮宁看了,有些头疼的同时也觉得好笑。 其实接到老爷子的电话并不意外。尽管叶韵桐和叶以祯刻意隐瞒了叶老生病的消息,但是还是有不少人通过医院等各种渠道得知。本来么,叶老身边工作人员不少,人多嘴杂。这几天陆陆续续有党政军的人前来探病,把老爷子搞得不厌其烦,最后只得让医生以“病人病情不稳,需静养”为由劝退了一批人,这些人的心思不难猜,真正是来探病的人恐怕没有几个。 顾长志和顾长安是特意跟这帮人岔开的,所以就晚到了几天,也趁着叶老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才来的。 顾淮宁本来是要亲自去接机的,但是老爷子早打电话过来吩咐了,说是直接开到家属院,让他们两人在家里等着就好。可是尽管如此,两人最后还是早早地等在了家属院门口,搞得勤务营值班的一个班也跟着紧张。 差不多十点的时候一行人才到,同行的还有林然母女,这让顾淮宁稍感意外。只是视线一偏,看到两人胳膊上佩戴的黑纱,瞬间就明白了。笑容微微一敛,弯腰去替她们提行李。 “辛苦了,嫂子。” 林然勉强笑着摇摇头,视线越过顾淮宁落在了梁和身上,“这就是淮宁的媳妇儿吧,长得可真俊。” 梁和柔柔一笑,刚想进楼道,被顾淮宁轻轻一拦,“你带着嫂子去看看房子,就在后头这栋单元楼,我陪老爷子和二叔进去。” 梁和眨眨眼,答应了。 —— 顾长志进了家门就悠悠地在房子里打转,顾淮宁替两人泡好茶之后坐进沙发里一言不发,倒是二叔顾长明,目光四处看过一遍之后,带着笑意落在他身上。 “还真弄得像那么一回事儿,这回可把你妈给气个够呛了。” 顾淮宁笑了笑,还没开口,巡视完毕落了座的顾老爷子就哼了一声,“这小子从小到大可没把我们这两大活人多放在眼里。他妈气得够呛也没辙。” 顾淮宁略沉吟,觉得这话头还是不接得好,转头看向自家二叔,“老张是什么时候过世的,为什么不发讣告?” “他自己要求的,葬礼也很简单的,没搞多大排场就直接火化了。”二叔顿了顿,想起最后那情形脸上浮现出一丝惋惜,“他最后被折磨得不成样子了,想必是不愿意让别人都看到。” 这个老张。顾淮宁忍不住苦笑。 老爷子听了也皱皱眉头,“这个人我听说过,79年的兵,当时就是分到我们团,还一块儿上过中越战场,他腿上的毛病就是那时候落下的,如今竟然会严重成这样?” 顾淮宁没听过这一段儿,缓缓一笑,“爸您竟然记得这么清楚,老张那时候还是个小兵。” 顾长志叹息一声,“我带过许多小兵,可是这个不一样。他那腿伤,是为了救我才落下的,说起来,还是我亏欠他的。把他丢给你二叔,没想到给弄成了这样。” 顾长明惭愧一笑,“现在人来了,淮宁就替我多担待着点儿,别让人受委屈了。他那个闺女,今年该上初二了,让部队上的人多跑跑,给联系一个差不多的初中。” “好。” 顾老爷子看他淡定的模样,心里一笑,面上仍是不动声色,“这段日子梁和怎么样?你妈在那边也是天天念叨。” 顾淮宁淡然一笑,“托您的福。” 语罢顾长明就先笑了出来,“淮宁你估计还不知道,当初你妈难产,死活不愿意剖腹产,怕有影响。最后还是你爸大手一挥,把你妈推进了手术室。那可算是九死一生了,也难怪你妈疼你疼到骨子里。” 老爷子哼了一声,“我看你这段日子是松懈了,不然不会让人钻了这么大一个空子。” 老爷子提及此事时顾淮宁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而后表情恢复如初,“这件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在此之前二叔也帮着压一下,算是帮侄儿的忙了。” 顾长明点点头,算是答应。 —— 部队里安排给林然母女的房子在二楼,团职房,面积很大。东西还没有全部运过来,只有营房科给安排的一些家具,所以看起来有些空。 梁和弯身放下行李箱,一抬头的时候看见林然胳膊上的黑纱,微微愣了一下。林然看见了笑了笑,将老张的照片从包里拿了出来,端端正正地摆在了桌子上,“老张去世了,想来你应该是不认得的。” 梁和动了动嘴唇,末了只说了一句,“嫂子,节哀顺变。” 林然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没事儿了,他刚过世那阵子我眼泪都流干了,现在早哭不出来了。部队把一切给安排的好好的,也算是依靠。这人啊,在伤心的时候有了依靠,也就能往下走了。” 梁和听她这么说,宽慰地笑了笑。这句话她是深有体会的,外婆过世之后,如若不是某人的支撑,她恐怕还要再彷徨神伤一阵子才能振作,外婆的丧事也不可能料理的那么干脆利索。 老张有一个女儿张欣,今年十三岁,要上初二了,天性活泼可爱,与老张聚少离多,丧亲之痛没有大人那么深刻,收拾好自己的行李之后就跑过来偎在母亲的身边,向梁和软语道:“顾叔叔还是那么帅啊,阿姨你是怎么收了顾叔叔的?” 话音刚落头上就吃了一个毛栗子,小姑娘撅起嘴巴不满地看着母亲,林然斜了她一眼,“没大没小,快把东西收收好。” 梁和忍俊不禁,赶忙弯身帮着一起收拾行李。倒是张欣小姑娘,鼓着包子脸站在原地不肯动弹,“本来就是嘛。”说着眼光一亮,跑到梁和身边,“阿姨,你知道在我心目中,顾叔叔什么时候最帅么?” 梁和囧,不知道该说些啥。 小姑娘见梁和不说话,咯咯地笑了,“我告诉你吧,那时候我跟我妈一起来部队探亲,正好碰到部队里休两天假,于是乎,就有很多家属也来探亲,更加于是乎,能住招待所的住招待所了,不行的就在外面找宾馆住了,有士兵晚上也就夜不归宿了。” 梁和笑笑,继续听她说 “老爸跟顾叔叔三令五申也不管用,于是顾叔叔就发话了,想要夜不归宿的都把结婚证给我压这儿,否则就是违纪!”小姑娘描述地很传神,两眼放光,“咯咯咯,那气场,瞬间就将我秒杀了!” 梁和忍不住又囧了,这个姑娘才十五岁吧,怎么说话也是一串一串的,而且毫无顾忌,颇似二哥家里那个小祸害,小崽子顾珈铭。看得出来林然也很头疼,原本脸上那点儿阴霾也让这小妮子给冲没了,无奈地伸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哟,快去干活,再在阿姨面前说一句傻话我就打你屁股!” 小姑娘缩缩脖子,乖乖地去干活。林然看着女儿的背景,又是宠溺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这小妮子让我给惯坏了,说话不着边际,你莫见怪。” 梁和摇摇头,“挺好的,有个这样的小话唠做伴儿挺好的,总不至于寂寞。” 林然笑,眼睛里有为人母的骄傲,“那倒是,挺会哄人开心,学习也不用我操什么心。” 梁和微微一笑,孩子…… —— 回到家的时候老爷子和二叔已经让顾淮宁给打发走了,从头到尾梁和都没能跟二位长辈说上几句话,更让她觉得奇怪的是,某人这两天似乎比以往闲了许多,总是待在家里。 “你不上班么?”梁和边换鞋边问 顾淮宁一边翻报纸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几天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接待首长。嫂子那边安排的怎么样?” “都挺好的,那个小姑娘也挺有趣的。” 顾淮宁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跟小祸害一样,都让人头疼。” 梁和忍不住笑了笑,看来这人被张欣小姑娘缠得不轻啊,想了想,又问,“怎么,你不喜欢小孩子啊?” 语罢,见某人拿着报纸的手轻轻一动,报纸放了下来,黑色的眸子顿时锁住了她的,看得她有些不自在,直到她忍不住要炸毛的时候,某人轻笑了下,“孩子?” 她的深层意思被首长准确领悟到了,梁和有些不好意思,刚想转身做若无其事状的时候,腰部被人轻轻一截,她就动弹不了了。梁和顿时羞愤不已,每次都是这招,而且每次都是一招制服。 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只喜欢自己的孩子。” 梁和扭头瞪他,“你偏心。” 某人听了仰头一笑,贴紧她的身子说道,“老婆,给我生个孩子吧。” 低低的语气,偏偏带了让她无可自拔的温柔与宠溺,甚至还有那么些许的憧憬,她听了愣了愣,转过去看向他,明亮的眸子里,满是认真。 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地笑了出来,将额头紧紧地抵着他的,同样认真地说,“好。” 话音刚落就被横抱起,她一声惊呼,搂住他的脖子,“干什么?” 第30节 某人看着她,促狭一笑,“你说呢?” 生孩子嘛,当然得努力。 —— 第二天顾淮宁说到做到,真的陪首长去医院看望叶老了。在他出门之前梁和装鸵鸟窝在被窝里,顾淮宁心里明白,也不强求她,替她盖好被子直接出门了。其实她不去也好,叶老那里这几天人总是不断,来来往往的都是同一个圈子的,见到梁和不免是要问。他倒不是怕问,只是下意识地不愿意梁和跟这些人牵扯太多,更何况她在叶老面前那副纠结的模样,准得让人精的看出来不对劲。 医院里提前清了场,到的时候只有叶家人在场,叶韵桐久不见顾家的长辈了,陪着好一阵寒暄,顾淮宁这个专陪倒没事儿干了,视线扫过叶以祯“叶大老板这么早工作?” 叶以祯听了某人的调侃,放下手中的原文资料,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一个项目快收尾了,不盯着不行。” 说是叶老板,其实叶以祯真正的身份是硕导,手下带了不少mba研究生,早些时候申请了一个项目,现在到了收尾的阶段。b大的管理学院一向是有钱,而且近年来有不少企业的高层回炉镀金,学院里更是赚了不少,连带着硕导手下的研究生的每月发放的补贴也跟着涨,所以学生们都戏称自己的导师为老板。 叶以祯环顾一圈儿,没看见那个娇小的身影,笑了。看起来老爷子这回是彻底吃瘪了,可着劲儿的想倒贴人还不收了。不过,这样也未必不好,最起码可以省却不少尴尬,回过神来,叶以祯看向顾淮宁“你这两天怎么这么闲?以前伯父来的时候也没见你这样时时刻刻跟着。” 顾淮宁悠闲地拨弄这插在花瓶里的花儿,听到这话的时候嘴唇勾了一下,难道他之前真的忙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了,稍微空下来几天就被人逮着问,“出了一点事儿,上头让我这几天先休息一下。” 尽管是如此轻描淡写的语气,叶以祯还是听出来不对劲。让他休息几天的意思明摆着就是先暂停了他的职,弄到这种地步,绝不会是“一点事儿”的问题,想到这里他微微蹙了蹙眉,问道:“怎么回事儿?” 忽然花茎上的一根刺扎进了他的手指,一滴血珠登时冒了出来,顾淮宁稍一皱眉,收回手说道,“前段时间军区的保卫部在高速上查住了三个真军牌,可惜开车的是几个地方上的,拿不出军官证报不出部队番号,结果一查,是我们这边的。” “那就是部队里有人倒卖军牌?” 顾淮宁收回手,轻笑,“你猜猜这事儿倒头来是谁站出来的?” 叶以祯摇摇头,虽然自小在部队长大,人脉颇多,但一般的事情他倒是很少关心。 “这人你也认识的,军区张参谋长家的那一位公子,张文。”说完一声冷笑,“也难为张参谋长那么费心思,把人送到部队来,每天跟几个干部子弟凑一块儿,什么缺德的事儿都干得出来。” 叶以祯失笑,这小子他是听说过的,圈子里有名的混混,他家老爷子也是没辙了,送到部队里去历练几年,巴望着他的性子收敛收敛,殊不知天高皇帝远,部队困住的也是那些小兵伢子,像他这种太子爷那把这点儿束缚放在眼里,想到这里他不禁问道,“这是他的事儿,怎么牵扯到你头上了?” 前一阵子军演表彰名单刚下来,团里给二营长高咏君报的是三等功,这几天因为军功副团技术级刚刚调正,还没热乎几天忽然军区里来了通知说要暂停他的职务,配合调查。说是那几个被逮住的地方上的供认,这几个军牌是这个部队里一个陆军少校倒卖出来的,还指名道姓的说,此人就是高咏君。 赵乾和一听这话就拍桌子了,别说是高咏君这个没有什么背景的营长,就说是他自个儿,想一下子弄三个真军牌还得掂量掂量,这人诬陷人也不是这个诬陷法吧,可尽管这么说,一时间拿不出什么证据来反驳,而对方认罪态度又颇为良好,罚了钱就给放了。 叶以祯想了想,说,“张文动的手脚?” 顾淮宁眯了眯眼,“不确定,不过他这样先发制人,倒是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顿了顿,又说,“不过高咏君这个人我了解,国防科大的高材生,前途无量,犯不着为了这点儿区区小钱冒险,这个人是我从下面提拔上来的,怎么说,我得保。” 叶以祯沉吟了片刻,“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这种事情部队查不出来算了,可是一旦查出来不是三两句能顶得住的。” 某人淡然一笑,下巴向里面的病房扬了扬,“这不是搬了两尊大神来,趁着这几天休息休息也不错。” “那,这事儿梁和知道么?” —— 老战友见面,总是免不了要有很多话要谈,可是叶老的身体状况不允许,顾老爷子就提前离开了,走之前顾淮宁进去跟叶老打了一个招呼,叶老笑了笑,视线游离似是在寻找着什么,某人明白,不是看出来叶老的是失望,一方是长辈,一方是妻子。不好权衡,索性就直接偏心吧,她不愿意做的事,他也不愿意去勉强。 只是老爷子的脸色有些古怪,上了车没多久就忍不住发了话。 “淮宁,你这媳妇的身世你是了解还是不了解?” 某人一挂档,回的云清风淡,“没您二老了解的多。” 老爷子听了脸色一黑,坐在一旁的顾长明二叔忍不住低低一笑,这顾家三小子是逮着机会气家里这二老呢。 末了,老爷子自己想开了,悠悠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管怎么说,既然老叶认定了,咱们就得认。” “梁和还没认。”淡淡的一句,倒不是反驳。 老爷子挑了挑眉头,许是从叶老那里听说了,“这孩子倒是不一样,很多方面都出乎我的意料。” 语气有些意味深长,某人微微蹙眉,“您跟她在一块儿的时间也不见多,怎么就出乎意料很多方面了?” 坐在一旁的二叔有些头疼,这父子两人喜欢绕弯子就算了,平时说话针锋相对,表面意思深层意思都俱全,要是旁人坐在这里,估计是听不懂的。可是他这个知根知底的,坐在这里听两人这一来一往,有趣之余,不免就头疼了。 这哪是平常的拉家常啊,两人完全就是互相在话中给对方下套呢,就等着对方上钩呢。老爷子意味深长,这顾三小子的语气就更微妙了,听着像是询问呢,其实暗自里就是警告老爷子呢,没事儿少折腾他媳妇儿!哎,头疼头疼。 老爷子气闷,眼看着前方车子要拐弯了,忙问,“这是往家属院走的路么?” 顾淮宁目不斜视,对闹情绪的老爷子视而不见,“家属院里没地儿住,您先到部队招待所里凑活几天吧。” 嘿,老爷子气绝。 第四十九章:魔高一丈 梁和真真正正跟顾老爷子说上话,是在他抵达b市的第三天。老爷子本来工作很忙,之前梁和在c市想要见他一面也是不容易的,现在老爷子特意拨冗见她一面,梁和不自觉地有些忐忑。 顾淮宁看看她站在镜子前上下左右折腾衣服的紧张模样,放下手中的报纸,说道,“我陪你一起去。” 梁和啊了一声看过来,听明白他的意思之后摇了摇头。“不要,最好你连送都不要送,我要自己去。” 他笑了笑,“你自己怎么去,老爷子在部队招待所里,是你能随便进去的么?” 她垂下眼睑,“那也不要你送。”话未说完腰被轻轻抱住,她只需稍稍一掀眼皮,就能看见他英俊清减的侧脸,她举起手,犹豫了一下,滑过他棱角分明的轮廓,最终落在他的肩膀上,“我想老爷子一定是有话要跟我说的,让你陪着去,倒像是胆子小了。”虽然,她胆子本来就不大。 他有些忍俊不禁,却不再坚持了,让司机小张送她去。 猎豹车稳稳地停在了招待所的门口,现在正是下午训练的时间,来往没有多少人,梁和一路走过去,倒是不觉得有被人打量的尴尬,忽然一双黑色的皮鞋闯入视线,她慌忙收住了脚步,抬头看向来人。 原来是参谋长赵乾和,梁和大出一口气,这模样逗笑了赵乾和。 “来见顾伯的?” 梁和点点头,赵乾和低头看了下腕表,说道,“时间快到了,就不陪你进去了,先走了啊。” 说完跨着大步向外走去,梁和留在原地一阵纳闷,这么忙呢。 顾老爷子的房间安排在尽头,门虚掩着,梁和深吸一口气,轻敲了几下门也不见有人回应,思忖了片刻,推开门轻轻走了进去。 顾老爷子正在打电话,看见她的时候只是微微颔首。梁和落座后视线环绕一圈儿,没看见除了她和老爷子之外的第三个人影儿,一抬头看见老爷子有些严肃的表情,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喋喋不休,老爷子听得不耐烦了,手指不停地敲击着大理石桌面,眉头微微蹙起“得了,你有本事劝劝你儿子去,别老从我身上下手。” 这话让梁和的心微微一提。电话那头的人是李琬? 不知那头的人又说了什么,老爷子展颜一笑,“我怎么劝,孩子们脾气都是一个赛一个的犟,要我说,这些事儿就由着他们自己去吧。”停了一会儿,又说,“行了,挂吧。” 老爷子干脆利落的挂断电话,梁和还没来得及移开眼睛,老爷子就看了过来,她那若有所思的眼神分毫不差的落在老爷子的眼里,顾老爷子笑了一下,说道,“别担心,是乾和的父亲。” 原来如此。梁和想松一口气,可是老爷子还看着她,她这口气还得提着,不然就是不打自招承认自己“在担心”了。 顾老爷子似是丝毫不觉她的紧张,缓慢地落座,端起泡好的茶品尝了一口,才缓缓地开口,“来b市这么些天了,也不见你和淮宁往家里打个电话,让你妈可是担心了好一阵子。怎么样,还适应么?” 梁和低下头去,“还好。”过的浑浑噩噩且迷迷糊糊,似乎最近刚刚开始好了一些。 老爷子微沉吟,“你跟老叶家的事儿那天我听了个大概,老叶的态度我是知道了,你……”说着徐徐望了梁和一眼,“淮宁说你还没认,可是真的?” 面对老爷子探询的眼神,梁和思虑了片刻,回答道,“叶家待我不错,我一直把叶老当做长辈来尊敬。只是,要想接受叶老外公这个身份,恐怕有点儿难。所以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我不想,再有什么变故……” 其实,说到底这样的鸵鸟态度她自己也不喜欢,但是就算她躲避吧,她弄不清外公跟外婆之间的恩恩怨怨,也不愿意把慈眉善目的叶老与那个外公划等号,索性直接不去想,叶老还是叶老,外婆还是外婆。 顾老爷子倒是没有批评她,只是笑了笑说,“算了,各有各的好,你自己拿主意吧。”说着意味深长地看梁和一眼,“其实,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你这个主意可是傻透了。这样的机会放在别人那里可是麻雀飞上枝头变成凤凰的喜事,有了亲人有了背景还有了靠山。”老爷子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你现下也不需要这个,既然嫁给了淮宁,他自然是要护着你的。” 这话梁和脑子要转几个弯儿才能明白过来,老爷子的意思是,她现在有了顾家做亲人做背景做靠山了,没有叶家也不成什么问题。梁和不禁苦笑,这种被人圈护起来,当金丝雀的感觉,似乎还真不算好。 未待她多想,老爷子忽然发话,“这都小年了,今年过年不准备回去?” 这又是一个不好回答的问题,梁和眼眸转了几转,跟顾团长在一起时间长了,不免要沾染到某人腹黑的精髓——打太极,梁和灵机一动,乖巧地说道,“我听淮宁的。” 这个太极打得老爷子又皱了一下眉头,索性直接说了,“要是有空的话,就回c市一趟。”顿了顿,又说,“你妈一直希望淮宁回c市,我不强迫你,但是有时候你也劝劝他,能回去就直接回去。” 老生常谈了,梁和乖乖地应下。 —— 从老爷子的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小张的车等在不远处,梁和裹了裹衣服套好帽子向猎豹车走去,手刚伸到车门开关,门咔嚓一声从里面打开,梁和一边上车一边笑着道谢,一抬头看见顾淮宁笑意盎然的一张俊脸,稍稍一愣。 顾淮宁好笑地抬起她的下巴,替她关上了车门。 梁和缓过来之后嗔怪道,“不是说不让你来接么,怎么又来了。” 他看着她系上安全带,淡淡地说道,“快到饭点儿了,我让小张先走了。” “难怪那么多人呢。”她小声嘀咕,话音刚落头上的帽子就被人掀了下来,她刚想瞪过去,忽然看见他那头有人在车窗外探头,“别闹了,有人。”说着扬了扬下巴。 车窗落下,高咏君的头从外面探了进来,看见顾淮宁面色一喜,视线触及梁和的时候又稍稍一迟疑。 有嘹亮的歌声从远处传来,顾淮宁轻轻一笑,“行了,去吃饭吧,有什么事儿等我回来再说。” 高咏君迟疑地点点头,目送着猎豹车离去。 “这是哪位?”梁和按捺不住好奇问道。 “我手下一个营长。”顾淮宁一边审视路况一边说道,到了门口的时候还稍稍停了一下,配合士兵检查牌照。 “我看人家都很忙,就你最闲。难道是因为官大的缘故?”说完梁和咯咯笑,笑完就觉得自己很傻,因为某人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跟老爷子谈得挺好?” “还好吧,妈过年想让咱们回去。”说完她看了看他的脸色,没什么表情,忙补充道,“我说我听你的,还没表态。” 某人听了倒是笑了,熟练地转着方向盘,“你怎么说都没关系,我听你的。” 这话听得梁和心里热乎乎的,甜甜地应了一声好。 回到家属院的时候在楼道门口意外地看见了张欣,小姑娘带着一个耳包,穿着厚墩墩地站在那里不停地跺脚,看见梁和和顾淮宁的时候嘴巴嘟地老高,“你们可算是回来啦,我都等了好长时间了。” “有事?”梁和边问边替她暖脸,鼓鼓的包子脸又出来了。 “老妈说让你们去家里吃饺子。” “吃饺子?”梁和说着看向顾淮宁,见他点头便欣然应允了。 林然包了许多饺子,还有一堆揉好的面放在那里晾干,梁和大致一算,这绝对不是四人份啊。张欣笑着赛给她一个调羹,调皮地说道:“顾叔叔说,梁阿姨的厨艺跟我有的一拼,今天咱们两个比比好不好,看谁包的饺子好看。” 梁和被这个人小鬼大的姑娘说的脸红了,抬头瞪某人一眼,却见他笑着耸了耸肩膀,表情很是无辜,手中的饺子皮被他接了过去,在张欣嚷嚷着耍赖耍赖之前就先给了她一个毛栗子成功地让她闭嘴,拿起勺子添了点儿饺子馅儿,两边一提一贴一压,一个漂亮的饺子就成形了。这让某姑娘看在眼里嫉妒在心里。 从嫂子家出来已经将近十二点,因为下了一场雪,地面有些滑,所以顾淮宁把梁和送到楼梯口才去停放车子。梁和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昏黄的路灯感叹,今晚的心情似乎是到b市以来最好的一次,梁和跺跺脚抬起头向楼上望去,看见任嫂熬中药的身影。 想了想,梁和缓步走了上去。 “这么晚了还要熬药么?”她轻声问道。 任嫂笑笑,“老毛病了,不吃药就不舒服,习惯了习惯了。” 她不禁问,“是您不舒服?” 任嫂摇摇头,指了指屋里,“是那位的,每次生病了都死撑着,非得我熬药逼着他喝了才行。” 梁和听了柔柔一笑,很轻易地就能明白任嫂在家中的地位。其实这样也挺好地,在外是一个强势的男子汉,在家里却可以是一个需要妻子照顾的带点儿孩子气的男人,这样挺好,尤其是再加上像任嫂这样可以照顾周全的女人。 某人停好车子跟了上来,看见她站在二楼楼道的时候眉头稍稍一挑,向任嫂打过招呼之后带着她向上走去,手自然而然地去握住她的手。 第31节 梁和稍稍迟疑了一下,他察觉到了,偏过身来,问道:“怎么了?” 她笑道,重新握住他的手,“没事。” 她不过是,也想成为那样的女人而已。 第五十章:爱情毒药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梁和就接到了李琬打来的电话,意外之余不免有些紧张,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捏着牙刷柄,笔直地站在客厅里听电话那头的人讲话,心里时不时地还打着个突儿。 李琬倒是没说什么,只是问老爷子这几天身体状况如何,从字里行间梁和才知道,老爷子临出发前身体有些不舒服,随身还带着药,而她一点儿也没察觉。想到这儿梁和有些汗颜,好在李琬没追究,只是让她多提醒着点儿老爷子,她慌忙应道。 末了,李琬沉吟片刻,才开口问道,“不剩几天过年了,准不准备回来?” 又是这个问题,梁和思忖着怎么回答比较好。她觉得有些奇怪,在老爷子面前她可以假装糊涂地打打太极,可是一到李琬面前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果然是影响太深刻么?梁和一边自我检讨一边寻找着说辞,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握在手中的手机就被人拿走了,她转身一看,就看见某人挺拔的侧影。 顾淮宁对付顾母已经很有一套,三言两语把话题岔开,然后又三言两语糊弄的顾母挂掉了电话,到最后也没提到底回不回家。 梁和有些苦恼地看着手中被塞回的手机,“这样好么,妈会以为我不想回去才把烫手山芋塞给了你。”不过,他接过手机的时候她确实松了好大一口气。 顾淮宁听了稍稍一挑眉,开始对着镜子刮胡子。梁和一移视线,大致扫了某人一眼,大冬天的一件白色无袖背心,再搭上宽肩窄腰的身材,雪白的泡沫在嘴上围了一圈儿,看上去有些滑稽,不过某人刮得很认真。这几个镜头交叉形成一个,嗯,很养眼的画面,她免不了开始想入非非。 某人不觉,洗干净之后才开口说道,“这种问题我来回答比较妥帖。”一来是他的工作问题不能随意想回就回,二来是,他不想母亲老拿这个问题来为难她。 梁和想了想,觉得这人说的有道理,正准备接水刷牙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抬起头来看向镜子里的顾淮宁,“不过,你为什么宁愿在山上待着也不愿意调回c市?” 说着只见他擦脸的动作顿了一顿,撤下毛巾之后表情依旧如初,看向梁和的时候甚至还带了一点儿笑意,他替她挤好了牙膏,塞回她手中的时候又顺便捏了捏她的脸,“先刷牙,等有时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就会明白了。” 又不说。梁和瘪瘪嘴,郁闷地对着镜子刷牙,见他穿着军装外套从卧室里出来又含糊不清地问道,“你要出去?” “嗯,我去见老爷子,再跟二叔一起去一趟师部。” “哦,”梁和应道,忽然想起李琬的话,又忙不迭地添了一句,“那你记得提醒老爷子吃药,妈说他最近身体不好。” 顾淮宁微微皱了皱眉,末了,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 猎豹车稳稳地停在了团部门口,顾淮宁还没进办公室的大门就看见等在门外的高咏君,诧异过后无声地笑了笑,开门带着他进去。 “一大早的在站岗?” 他好心情地开了一句玩笑,高咏君却没有因为这句玩笑而放松面部的表情,依旧是笔直地站在那里,直到顾淮宁命令他,才挨着椅子坐下,想了半天,说道:“团长,昨天那个是您媳妇儿吧?” “嗯。”顾淮宁毫不避讳地承认,顺便嘱咐他,“这事儿先别告诉她,很快就能解决,你也别往心里去。” 高咏君不吱声地低下头,其实他心里觉得挺愧对顾团长的。原本他是在通讯营,某一次基地举行比赛和评比的时候拔了头筹,得了第一名,回来以后,除了一纸证书之外随之而来的还有顾淮宁对他刻意的培养与提拔,可以说,走到今天这个位置顾淮宁这个团长功不可没。军牌这件事儿是明显的栽赃陷害,这点儿他虽然拿不出证据但可以做到问心无愧,只是一下子把顾淮宁也拉了下水,他心里就特别过意不去。 “团长,要不,这事儿您就别顶着了,上面处罚就处罚吧,我认了。”他是想过了,大不了转业走人,反正他有技术在身,也不愁没饭吃,不过就是不甘心罢了。 顾淮宁听了这话脸色微凛,“这事儿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你老实告诉我,你跟买军牌那几个人有没有关系?” 高咏君心里一咯噔,赶紧保证,“没有,绝对没有。” “那就行。”顾淮宁的脸色微微好转,末了还笑了笑,“这事儿不用你操心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心里有谱。” 他这话不是安慰,是确实心里有谱,毕竟有尊大神在招待所里供着呢。顾淮宁不疾不徐地向招待所走去,走到老爷子的房间时听见从里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咳嗽声,一推开门,顿时烟味儿缭绕,他被呛得也跟着咳嗽了一声。老爷子正在吸烟,看神情还颇惬意。 顾淮宁轻笑了下,敲了敲房间门提醒老爷子,“您这几天不吃药了,改吃尼古丁了?” 顾老爷子淡定地瞟了他一眼,“抽几根烟解解乏。” 顾淮宁听了微微敛了笑容,半晌才开口道,“二叔呢?” “说是一会儿来,到时候你开车送你二叔回去,顺便跟他去见见几个人,吃一顿饭。你也别不乐意,我就不出面了。” 顾淮宁有些失笑,老爷子还把他当孩子呢,他在部队上混了这么几年还不清楚该怎么为人处世。还记得刚当兵的时候,因为没人知道他的背景就没什么避讳地分到了一个苦地方,二叔想着把他调上来,却直接被他拒绝了。后来二叔又三番五次的提起,直到他受不了了二叔才说了实话,说其实是老爷子怕他吃苦,别看他当初说当兵的时候老爷子不管,其实心里也惦记。 —— 接到叶韵桐电话的时候梁和正在给张欣补英语。虽然现在是寒假,但是张欣作为转校生,入校的时候需要考试,小姑娘生来就对abc不感冒,英语成绩差得不行,每次运气好了就是刚过及格线,一般情况下都是在60分以下徘徊,把林然急得够呛。小姑娘自己不着急,因为按照她的说法是,她长大又不出国,英语学那么好干嘛。不过眼下因为入学考试,所以不得不恶补一下了。 “最近在忙什么,也不来家里玩儿?” 梁和瞅了一眼在自己手下委屈地写着翻译题的张欣一眼,说:“我在帮一个孩子补习英语,走不开。” 语罢从那头传来叶韵桐爽朗的笑声,“这种教书的活儿应该交给叶以祯来干,要不,你带着那孩子来,我顺便把相册还给你。” 梁和还没答话,袖子被张欣拽了拽,小姑娘满眼都是期盼,这孩子已经被她圈了好几天了,想了想,梁和答应了下来。 小姑娘好不容易放风了,一到叶宅看见满院子漂亮的景色就忍不住惊呼,梁和好笑地摸摸她的脑袋,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小姑娘又一声惊呼,梁和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竟然看见了叶以祯。 只见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衫,两手悠闲地插在卡其色长裤的口袋里,看见她们的时候微微一笑,表情温和地恰到好处,难怪小姑娘花痴了,梁和揉了揉张欣的脑袋,笑了笑。 叶韵桐在b市待了这么几年,也是识得张政委的,看待张欣也很亲切,把她带来的作业交给了叶以祯,让他亲自辅导。辅导惯了硕士研究生的叶老板二话没说,一双温柔干燥的手牵起张欣的手带着她向书房走去。 小姑娘肯定很兴奋。梁和暗想,因为她一边走一边扭过头来冲她挤眉弄眼地做鬼脸。 叶韵桐笑看着张欣的背景,“年纪小了就是有好处,不识愁滋味不说,一点儿小事儿也能乐上半天。” 梁和笑了笑,接过叶韵桐递过来的相册,妥善放了起来。 “叶老,最近怎么样?”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叶韵桐喝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道,“还成,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其实就是年纪大了点儿,医生说多观察观察总是有好处的,就一直压着不让出,现在老爷子发脾气了。” 梁和抿唇笑了笑,一抬头看见叶韵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脸,不禁问,“怎么了?” 叶韵桐笑着摇了摇头,“我对母亲已经没什么印象了,这几天看了看照片,再看一遍,真觉得像。” 这话梁和听了很多次,因为外婆年轻的时候很美,所以她听到这种话总是很高兴,如今再听外婆的另一个女儿说,她的感觉却是很复杂。 “我跟你说过我恨过她吧,虽然这么长时间过去之后这感觉淡了许多,可是心里免不了还是有疙瘩。”她顿了顿,复又说道,“前几老爷子闲来无事,跟我谈起了母亲。他说,当初母亲不是有意抛下我,是他恳求,恳求给他留下一孩子,才没带走我。” 梁和错愕。 叶韵桐苦笑,“你说我多荒唐,当初我以为自己没人要,却不曾想,是这样。梁和,你告诉我,母亲她,过得好么?” 梁和想说话,可是忽然一阵心疼让她难以开口。外婆好么?离开之后外婆再也没有嫁娶,孤独终老。还有她的妈妈,一生多疑,不相信男人,直至最后在车祸中终结自己的生命。这算好么?她忽然发现自己不能再想下去了,猛然站直了身子,吸气说道,“我们,我们不谈这个好么?” 梁和的反应让叶韵桐惊诧,可是也间接说明了一些,她压低了眉眼,替梁和顺了顺气,附和道,“好,我们不说了,不说了。” —— 午饭留在叶宅吃,叶韵桐坚持,梁和拒绝不了。趁叶韵桐做饭的时候梁和去书房察看张欣小姑娘的功课,也不知道叶老板授课技术如何,总觉得像他这么通情达理的人,应该很会给学生放水。 梁和心里嘟囔着,推开门看到的情景,让她稍稍有些惊讶。只见小姑娘正认认真真地伏在大书桌的后头写作业,两条冲天辫翘得老高,而叶以祯正坐在一旁看书,带着一副细框眼镜,倒是很有老师的样子。梁和会心一笑,刚想关了门退出去,就被不经意抬头的张欣逮住,高高地喊了一声“梁阿姨”,让梁和生生却步,满头黑线的站在了那里。 叶以祯听着声响也望了过来,眸子里带有淡淡的笑意,梁和只得硬着头皮走进去,假装严肃地翻了翻张欣的作业本,“作业都写完了,句子翻译了没有?” 小姑娘翻个白眼,“早写完了,而且,错误也改完了,叶叔叔比你讲得好。” 梁和听了气闷,而叶以祯却笑呵呵地拍拍小姑娘的脑袋,放她去休息。小姑娘听了撒欢地跑了,留下梁和一个人在书房跟叶以祯独处。 她说不上多了解这个男人,只是直觉他跟顾淮宁会是同样的人,所以在他面前气场免不了就弱了一些,只是叶以祯似乎没什么感觉,依旧淡定自若地坐在沙发上看手中的资料,中途一抬头,看了她一眼,莫名其妙地就笑了。 “你笑什么?” “我在想,你跟顾三儿结合在一起的过程应该很奇妙。”注意到梁和听到这句话后如炬的目光之后,叶以祯又添了一句,“在我看来他很挑剔的。” 梁和囧了囧,回答道,“他说过,与其用找一个更好的人,不如找一个人过更好的生活。”是这样的意思吧,她没有理解错吧? “他就是用这个跟你告白?” 梁和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不料他支着下巴笑了笑,淡淡的说了一句“爱情和毒药?有点儿意思。” —— 下午开始飘起了小雪,梁和冒着雪和张欣两人从叶宅走了回去,一路上不算多近,但是小姑娘喜欢雪,咋咋呼呼地走了一路,也不觉得累。送到家的时候林然已经下班,她在院里的幼儿园当老师,今天是最后一天,所以下班比往常早了一些。 林然看见两人冻红的脸有些心疼,赶忙把两人拉进屋暖和暖和,一人手里还塞了一杯自制的茶水暖身梁和品茶了一口,直呼好喝,“嫂子好能干。” 林然笑,“这只是小本事,算不了什么。”说着打发张欣去屋里写作业,小姑娘不情愿,可是看母亲严肃的眼神,还是端着杯子往屋里走。 见女儿房间的门关上了,林然才又开口道,“和和,顾团的事情解决的怎么样了?” “事情?什么事情?”梁和放下杯子,有些不解。 林然有些急,“还能有什么事情,这几天院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好几个家属知道我们走得近,送孩子来上学的时候也不忘向我打听,我只能推脱说不清楚。那军牌的事情,搞清楚没有?” 话音刚落林然就听见嘚的一声茶杯落桌的声音,她一抬头,看见梁和有些苍白的表情。她稍稍缓了缓,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你不知道?” 梁和勉强向林然笑了笑,无限苦涩地开口,“对,我不知道。” 第五十一章:囚徒困境 夜晚十一点楼下才响起了熟悉的停车声,梁和窝在沙发上凝神听着楼下的声响,不一会儿就听见从玄关处传来的开门声,她放下手中的抱枕探出头望了一望,正好看见某人进门的侧影,恰好此时,他一个转身,梁和来不及收回目光,四目顿时相对。 “还不睡觉?”顾淮宁微皱了眉头,换了鞋跨入客厅。 梁和刚想开口说话,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儿,“你喝酒了?” “嗯。”顾淮宁挨着沙发坐下,伸出手指揉了揉眉心,昏暗的壁灯也遮不住眉宇间的疲倦。 梁和坐在一旁看了一会儿,末了伸出手,替他解开了内里衬衣的第一颗纽扣,见他眉头稍稍缓了一下,刚想撤回,就被某人伸了手臂锁住了腰,她还来不及挣扎,某人已经将头轻轻地压在了她的肩膀上。这样的动作让梁和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低声问他,“怎么喝这么多?” “没事,陪二叔见了几个老战友。” 他压低声音回了一句,声线却绷得有些紧,他的胃不好,饮酒之后更是容易涩涩地疼。 轻揉胃部的工作被梁和察觉,“我给你调杯蜂蜜水吧,暖暖胃醒醒酒。” 肩膀上的压力骤然消失,她一个侧头,恰好看见某人睁开眼睛,纯粹的黑色瞳仁带着点儿慵懒和疲倦。顾淮宁稍稍拉开两人的距离,凝视她片刻,点了点头。 果然,一杯温润的蜜水入腹,他感觉舒服了一些,微微喟叹一声,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梁和,皱了皱眉,“去休息吧,我缓一会儿就好。” 梁和唔了一声,走到房门口的时候忽然转过身来,轻声问道,“最近没什么事吧?” 她问的小心翼翼,某人听了嘴角勾出一个笑,“没事儿,睡觉去吧。”顺势将头枕在沙发背上,用手揉了揉抽疼的额头,心里忍不住低咒,军区里一帮老家伙果然养尊处优了太久,喝起酒来毫不含糊,若不是二叔圆场,恐怕他今天得灌醉了才能回来。不过好在,正经事是办成了。 梁和伫立在原地看了他许久,结婚以来那么长时间,她所知道的他唯一喝酒的一次,就是在婚宴上了吧,他酒品极好,那日喝了那么多面色也不改,不像她,喝一点儿酒就能吐得肝肠寸断的。像今天这样喝这么多酒,难道是事情还没有解决么?她想一下子问个清楚,可是又怕扰了他休息,落寞一笑,决定明天再说。 第二天她起得很早,看了眼睡梦中还紧缩着眉头的某人,稍微晃了一会儿神,溜到厨房去准备早饭。这几天她闲着没事的时候跟楼下的任嫂学了几手,任嫂是南方人,做得一手清淡的好菜,她和顾淮宁口味都不重,吃起来也算是正好。 任嫂一边教她还一边打趣她家顾淮宁可有福气了,讨了个这么乖巧顾家的媳妇儿,她听了心里也免不了要心虚。她不能为他分担其他,如今要是连这些简单的家事都干不了,也未免太无能了些。 梁和叹口气,把调好的菜装盘,忽然门铃响了起来,她小跑着去开门,来人让她吃了一惊,半晌,才恭恭敬敬地让道让人进门。 “起这么早啊?看来我还没打扰你们。”来人的声音雄浑低厚,正是顾老爷子。 梁和一阵脸红,这老爷子一大早就来调侃人,“爸来这么早没吃饭吧,我做了一些,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尝尝吧。”老爷子吃惯了张嫂做的菜,再来尝她的估计会是一种折磨。 第32节 顾老爷子却丝毫不在乎,一扫那简单的饭食,答应了。 顾淮宁起床之后看见坐在自家饭桌上的老爷子只是微微挑了一下眉头,迅速利索地洗漱好也落座吃饭,两人对坐,梁和一个人夹在中间,有点担心自己会消化不良。 趁着某姑娘在厨房忙活的时候,顾淮宁取出两片胃药灌水服下。顾老爷子在旁看见了,不甚赞同地摇了摇头。 “昨天喝多了?” 某人答得淡定,“有求于人,不灌也不行,谁让您老不肯出面。” 老爷子脸色黑了几番,“我准备后天回家,你妈说再不回去年都过了,你们两个是什么想法?” 某人浅笑,原来老头子一大早登门拜访就是为了这点事儿,他又喝了一口水,淡淡地说道,“今年是老张过世后头一年,不能留她们两人清冷地过年。” 言下之意自然是不回去了。老爷子不说话,只是胡须稍稍动了动,似是在笑,这小子的借口找的好啊,好到他想反驳也反驳不了,部队里关照干部遗属是不错,但逢年过节的总有人来慰问,不差这小子一个。可偏偏一提老张,他就没法儿反对了。 老爷子想了想,哼了一声又说,“这么些年,淮清淮越不着家,你这个最招你妈疼的也不知道回家。” “您二老不都习惯了么。”顾淮宁不咸不淡地应着,视线落在某姑娘的身上,只见她正就着清水洗手,认真的模样让他看得有些入神。 顾老爷子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一目了然,“我知道你是忌讳你妈对和和做的一些事情,虽然有些过,但到底还是为了你们好。不要总是任性,家还是要回的。” 顾淮宁笑了笑,淡淡地说了一声知道了,算是回答。 其实在他看来,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的,最起码她不用回家应付那么多人,那么多事。像这样安安静静地在厨房忙碌的样子,他一个人欣赏就好,不用拿回家让一群人检验。 等梁和从厨房出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谈拢,老爷子披上外套准备离开,临走前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这次又败兴而归了,你妈下的指标一个也没完成。”说着指了指顾淮宁,“你小子也是护犊的厉害。” 某人笑得混不在意,梁和却低下了脑袋,有些茫茫然的,站在玄关许久,直到手里被塞进一个毛绒绒的围巾,才醒过神来。 “怎么?” 顾淮宁刮刮她的鼻子,“趁今天还有空,带你去一个地方。” 她握紧手中的围巾,“干什么去?” “揭秘。” 一路上天气不错,昨天下的那点儿雪早就化了。梁和坐在副驾上,透过后视镜看见某人的微微上扬的嘴角,看似表情不错。是事情都解决了么?她侧过身,让自己努力不去想。 听某人的语气,她以为他要带自己去的地方有多神秘,可是眼前一派熟悉的京山景色让她有些哭笑不得,郁闷了半天,回头瞪了某人一眼。而顾淮宁却只是眉眼含笑,握住了她的手。 “你就是带我来这种地方揭秘啊?” “京山很大的,你只去过叶宅和部队,还有很多地方没到过。” 她听他这么一说,便放弃抱怨跟着他一起向里走。 京山一带因为有部队驻守,所以不能随意开发成旅游区,很多地方都保留着原有的样貌,与其他山相比,它最大的特色就是山路畅通好走,既然下了雪也不觉得泥泞,走在其中嗅着清新的味道,梁和的心情稍稍有些放松。 他握着她的手一直没松开,“我高三那年第一次来京山,那时候这一带还没修的这么好,我差点儿迷了路。” “为什么要当兵?” 她轻问出口,良久才听到他的回答 “记不记得你问过我林珂?” 梁和默然,不仅记得,还印象深刻。那么一出乌龙,怎么可能轻易忘记。某人也是了然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继续说道,“我高三的时候跟林珂,乾和一个班。那时候我们几个关系不错,上学放学总是一起。” “那时候二哥刚当兵,不常回家,但是每次回来,总是要带许多东西送给妈还有林珂,其实那时候我就知道二哥喜欢林珂。”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梁和能够感觉到他握住她的手收紧,心不由得一提,直到他再度开口时,才又松了几分,“不过,我也知道,林珂喜欢我,这件事情其实我一直都清楚,不过从来没有点破而已。” 她撅撅嘴,“你就擅长这个。” 话中指责之意非常明显,顾淮宁思忖片刻,继续说道,“其实我很不擅长处理别人对我的喜欢,尤其是还涉及到三个人。”不论是谁先抽离而出,都是一番难以避免的挣扎。 “所以你就逃去当兵了?”某姑娘咋舌,觉得不可置信。 某人瞥她一眼,“你可以不用逃这个字。” 好吧,就算某人当年当了逃兵,却依然气场强大。梁和缩缩脖子,认真听他说。 “当时是陆时雨陪我一起去的,她老家在沈阳,可是一直在c市上的学,跟我同班。我当时走的很匆忙,在机场的时候看见她的时候是有些惊讶的,可是你知道么,那时候我拒绝不了,因为当时我总觉得,有一个人能够陪我一起去做这件事,就能证明这件事是正确的。”笑了笑,他又说,“可能是因为这个,所以时雨她总是觉得,曾经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是喜欢过她的。” 他当时的心情梁和隐隐约约懂得,两个人结伴而行,总好过一个人踽踽独行。就好像一开始要结婚的他们,领完结婚证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还好自己不是一个人了。那种感觉对于她来说,可怕的不愿意再去回想半分。 “后来二哥结婚,我没去参加他们的婚礼,直到林珂怀孕,住进医院待产的时候我才去看她,再后来,她就难产去世了。” 顾淮宁语罢,两人之间一阵沉默。梁和握了握他的手,似是要将他从过去的记忆里唤回,某人笑了笑,反握住她的手。 “林珂刚去世那段时间二哥几乎不跟我说话,后来才终于告诉我,在我之前时雨来看望过林珂,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自她走后林珂就再也没好过。她一直有产前抑郁症,一度威胁胎儿的生命,那时候二哥已经不抱希望,没成想,到后来,留下的是孩子,走的是大人。” 梁和缄默,她可以想象两个同样深爱着这个男人的女人面对面时的场景,她们曾经是同班同学,在自己最美好的年纪暗恋上一个同样优秀的男人,或许曾经暗暗较劲,只为多得他一个注视而兴奋不已。终于有一天林珂不再等他而他嫁了,而陆时雨却一直陪在了他的身边,哪怕依旧得不到他的感情,却可以轻易将对方击败。只因,她站在了他的身边。这种失败,恐怕是林珂永远无法承受的吧。 现在呢?现在站在这个男人身边的是她,这个位置是他亲自给予的,他亲自为她戴上了戒指,他拿走了许多属于她的第一次,并又让她拥有许多生命中的第一次,比如爱情,比如婚姻。她小心翼翼,步履维艰,却始终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她除了爱,什么都给不了他,而他呢?至今为止,她连一句我爱你,都没有听他说过。 算起来,唯一的一句表白也只是一句“好巧。” 好巧。她默默咀嚼着这两个字,心里蓦地泛起一丝丝苦涩,待得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她骤然回过神来,“那后来你又逃到了京山?” 这个逃字让首长的眉头皱了一皱,拉着她向前走去,拨开一丛丛的枯木,一截墓碑露了出来,梁和忍不住想要踏过去,却忽然被他拉住了手。她停住了步子,安静地在他身边站好。这里空了一大片地方,却并不显得荒芜,看样子是经常有人打扫,墓碑上的黑白照片看上去有些眼熟,她仔细回忆,却仍旧想不出来,好在某人此时开口了。 “这是林珂的墓。” 她止不住的惊讶,一侧头,却看见他松开她的手,缓缓地向前面走去。因为下雪所以墓碑上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尚未来得及消透,摸上去冰凉冰凉的。 “她是在b市去世的,就葬在了这里。” 她缓步走过去,静静凝视照片上的人。难怪她只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她只曾见过林珂十七岁时的照片,那时的她青春洋溢,嘴角都弯着幸福的笑,可是现在这个照片上的女人是怎样?庄重的黑白照片,沉静如水的容颜透着淡淡的哀愁,从前的快乐不复再见。 “有时候我很佩服二哥,林珂分娩前他刚刚参加完一次军事演习,演习很成功,还没来得及给家里报喜,就接到林珂难产去世的消息。”说到这里他停了一下,梁和想扭过头去看,却被他紧握住双手,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已恢复如初,“葬礼是二哥操办的,动作利索地让人看不出端倪,其实我知道,他心里是难过的,不然也不会自动调到这里,陪她那么久。就好像迈入了囚徒困境,其他的人都解脱了,刑满释放了,唯独他,要面临更长时间的心里囚禁。我一直希望,那不会是一辈子。” 梁和是有些错愕的,她想象不到,有着那样温和笑容的男人,会画地为牢囚禁自己那么久,要说他要有什么错,就只能错在他太爱林珂了,连她的不爱也可以包容,许她婚姻,许她孩子,许她宠溺,现在的她也只能希望,这样的自我折磨不会是一辈子,因为他有太多的理由得到幸福了。 而身边这个男人呢,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缓缓地问:“所以,你也留在这里?” 只见他轻轻一笑,笑容中的苦涩显而易见,“我没二哥那么伟大,不过却只有这样,才能稍稍平衡心中的负罪感。” 梁和听了只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忽然疼了一下,这样一个女人啊,让两个男人同时背负了罪恶感。这样执迷不悔的爱情,值得么?她动了动嘴唇,却终觉只轻声问出了一句话,“现在,好些了么?” 话音刚落,她见他微侧过头来,幽深的双眸斜望过来,她一抬头,就可以四目相对。那双眸子里的静谧让她安心,只感觉腰间一紧,他低沉的声音便在头顶响起,“好多了。”须臾,又问,“很可能是我没用,需要这么长时间。”自嘲之意很明显。 没用么? 这是一个逃去当兵逃到英国军校最后拿到女王奖章的人会说的话么?有的时候她就想,如果他与她的距离,再稍微近那么一点就好了,不用她去猜,去问,他也不会再把她当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或许这样,就会更好了隔天顾淮宁就明显的忙了起来,早晨五点半就起床整理内务出门,临走之前还不忘替她盖好被子,嘱咐她再休息一会儿。可是,怎么睡得着? 梁和沮丧地撑着下巴,望向玄关处,又沮丧地瞥过头来,对上张欣小姑娘一双好奇的大眼睛。这位大人顿时有种被抓包的感觉,竖起眉头,“赶紧写作业。” 不过这一声没有丝毫的威慑力,小姑娘不禁不害怕,还兴致勃勃地凑近她,“梁阿姨,我能叫你姐姐么?你看起来比偶像剧里的女主角没大多少么。” 梁和囧,还没想好说什么,坐在一旁的林然喝了张欣一声,小姑娘不怕她这个“姐姐”,但是惧怕林然这个母亲,撅了撅嘴巴,端端正正地坐回椅子上,开始写作业。 林然不好意思地笑笑,“这孩子这几天看电视看多了,说话都不着调了。” 梁和笑笑,刚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电话响了起来,梁和慌忙接起,电话那头是顾老爷子。她恭敬地喊了一声爸,老爷子在那头满意地应了一声。 接起电话梁和才想起来老爷子明天要走,忙乱之中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倒是老爷子开口解了她的围,“明天下午我直接从机场走,淮宁工作忙,没时间,你也不要来送了。” 她一阵默然,过了一会儿才低低应道,“要送的。” 老爷子叹一口气,挂了电话。 总觉得这一口气,像是叹进了自己的心,闷闷的堵得慌。听老爷子昨天的口气,他这一趟,除了看望叶老之外,就是来看他们了,结果他们却让老爷子失望而归,她这个做儿媳妇的,不免有点儿内疚,倒是林然,望着她嘻嘻笑。 “之前没见过顾老爷子几面,总以为是个德高望重不爱笑的铁血硬汉,没想到,对着自己的儿子还有儿媳妇倒是关照得紧。”看她依旧苦着脸,林然安慰道,“你才来部队没多久,顾团不告诉你,就是怕你不清楚,瞎操心。”顿了顿,又笑着说道,“不过,对男人也不能总是百依百顺,关键时刻啊,还得吊吊他的心。” 偶尔折腾一下无妨,这是林然跟着张欣看泡沫剧的心得。 梁和笑笑,表情却若有所思。折腾……么? 第五十二章:又洒狗血 顾淮宁抵达京山守备区的时候已经过了早饭时间。 推开门的时候通讯员小李正在替他打扫办公室的卫生,看见他的时候表情掩不住的诧异,顾淮宁心情不错,微勾唇角,露出一个笑,拉开椅子坐下。 “最近没什么事吧?” 小李捏着手中的抹布,嗫嚅:“没,没有……” 口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犯嘀咕的,最大的一件事儿不就是您那件事儿么,可是看见团长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他又不敢说出来,好在顾淮宁只是随口一问,没什么事儿就让他先出去了。 小李刚带上门出去,赵乾和就跟着进来,军帽拿在手里,外面阳光灿烂,这位的表情却有些苦恼,顾淮宁不由得多看他一眼。 “怎么了?” 赵乾和端起桌子上一杯白开水就灌了下去,啧啧着嘴说道道,“还不是快过年了,老头子跟老太太连番电话夹击催着回家,说是过节,不过就是变相的相亲。”顿了顿,又忍不住抱怨,“说实话这几年一个个女人看下来都审美疲劳了,这两人也不知道消停消停,前段时间还打电话骚扰顾伯父——” 顾淮宁笑,看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这小子连苦水都没处倒,此时见他刹住车了,赶紧又递了一本水上去让他润润嗓,顺便不紧不慢地说,“那你干脆直接告诉你们家老爷子,说你已经有内定人选了,让他死了这份心。” 听了这话赵乾和喝水的动作僵在口边,末了无奈地笑笑,“得了吧,小爷早想通了,我们两人没戏。”说着打量了一下顾淮宁的神色,认真道,“顾三儿,你该明白,时雨她不是林珂。” 顾淮宁翻文件的手顿了一顿,是啊,这就是陆时雨比林珂聪明的地方。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顾淮宁放下手中的文件,拍了拍赵乾和的肩膀,“行了,找岳凯去,顺便认识一下新调过来的政委,谈谈下几个月的工作。” 赵乾和一笑,“你小子下几个月就准备忙吧,说是有一个国际性的重要会议移到t市了,上面把安保问题交给咱们了,过个两三月估计有演练。今天下午那边负责人就要过来接洽,还设宴招待咱们,怎么样,去么?” 眉头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男人还没开口赵乾和已经替他回答了,“不行的话,我顶上去?” 男人笑开,“不用,人家都亲自来了,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 酒宴设在市里最大的一家酒店,对方不愧是国际性会议的承办方,单是05年的波尔多红酒都摆了七八瓶,顾淮宁望着倒了满满一杯的红酒皱了皱眉头。 一抬头,看见赵乾和冲他抬下巴,满脸焦急。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要紧。他的酒量是好,但是因为胃病不能多饮,前天的一场饭局已经让他破了定量,如今看来,又要再来一次了。 他似乎并不反感,而且,下意识里,有点儿怀念那晚温温的蜂蜜水的味道。 一场宴下来,宾主尽欢。出了酒店的门,顾淮宁刚取出手机,还没来得及看时间,屏幕就亮了起来,有电话进来。 他按下接听键,老爷子雄厚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淮宁,你媳妇突然打电话来说要回去,是怎么回事?” —— 客厅的表已经指向十点,梁和恹恹地躺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电视。茶几上笔记本开着,光标一闪,有邮件进来,她撑起身子去摸鼠标,邮件刚刚打开,还没来得及细看,房门忽然从外面打开。 她立马起身,向玄关处望去。一抹绿色的身影进了门,动作很轻巧,似是怕吵醒她,一转身看见她还杵在沙发上,眉头果然又皱了起来。 “不是说了让你早些休息?” 语气像是在教育一个小孩子,梁和瘪瘪嘴,把一直温在一旁的蜜水递了过去,他有些诧异,挑眉看了看她。 “乾和打电话过来说你晚上喝了酒。”她靠近他,果然还是有淡淡的酒味儿,“这两天怎么总是喝酒?” 第33节 他淡笑,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而梁和默默地低下头去,她明白他的意思,他微笑,代表着他不愿意多说。心情有些低落,她关了电视和电脑,准备去睡觉。 还没转过身,胳膊一下子被拉住了。 “怎么,不高兴我喝酒?”他单手揉了揉额角,“这次是逃不了,下次我用白开水应付。” 管你用什么应付,把胃喝烂了最好。梁姑娘心里嘟囔着,准备挣脱他的胳膊回卧室,可是无奈,这人喝了酒似乎力气更大了,不管她怎么扑腾,他都不肯放水,一双眼睛仿似一滩幽深的湖泊,分外沉静地盯着她看。两人僵直一会儿,这次倒是他先败下阵来,叹一口气,“怎么了?” 她在闹脾气,明显的他一眼就看出来不对劲了,可是仔细一想,总是寻不出来缘由。 挣不开他的禁锢,梁和认了,垂下脑袋说道:“我给你放水洗澡,今晚早些休息吧,我明天要跟老爷子一起回去。” 就是这个问题,他皱皱眉头,“为什么突然决定要回去?” “你先放开我。” 她被他捏的有些疼了,皱眉的动作看在他的眼里,叹一口气,顾淮宁松开了她的胳膊,手掌覆了上去,替她轻轻地揉了揉。不知是心里的委屈与不安作祟,还是此刻他的温柔来得太快,梁和只觉得鼻头一酸,干涩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顾淮宁一抬头,看见的就是这副模样,稍稍一怔,继而又是无奈,单手控住了她的后脑勺,把她拉进自己,“顾太太,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和吸了吸鼻子,闷在他怀里道:“我想了想,觉得我还是回去比较好,不能让老爷子白来一趟。当初我们来的时候已经很任性了,现在如果再让老爷子失望而归,我怕他们以后会怪我。” “你想多了。”他淡淡地说道,仿佛她真的多虑了。 梁和不免气闷,开始恶声恶气了,“那就算我想多了吧,反正我回去又不是只有这一件事。” “还有事?”某人禁不住拔高声调。 “我的辞呈还没有受理,杂志社那边发邮件说希望我回去继续工作。”见她皱眉她立刻补充道,“这次是跟贺安敏一起的,而且不会再碰到周竟这样难缠的人物了,所以,我想接。” 说完见他不动声色,她又赌气地添了一句,“我这不是征求你的同意,而是通知你,我要回去工作了。” 她说完,良久,听见他低低一笑。 “那你的意思是,不仅是回去过个年的问题了,还要继续回杂志社在你那个主编的手下工作?还有——” 话头一收,剩下的话全部落入腹中。还有就是,他们又要回到那种两地分居,你来我往几个月甚至半年才能见一面的时候了。 顾淮宁眯起眼睛看面前这个姑娘,这个姑娘是不是太笨了点儿?难道她没有察觉,他们的关系正在渐渐步入蜜月期?然后她却在蜜月期的时候忽然提出来两地分居?他不禁想问,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末了,他叹一口气,“梁和,不要闹脾气,这么晚了先休息,这个问题我们明天再谈。” 说完他转身欲走,这次换成她拉住他了。 梁和想了想,认真地说:“我不是在闹脾气,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想一些问题。我们之间悬殊太大,不论在谁看来,一直都是你走在前,我被你保护的很好。”顿了顿,她弯出一个笑,“按理说,羡慕我的人应该不少。可是,我不喜欢这样,我不想总是被你护着,这样会让你累也会让我觉得不够格站在你身边,所以,我想努力变得成功一点儿,这样我才会感到平衡。” 她这番看似很有道理的话让他一时无法反驳,可是他又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对。 不待他细想,梁和一下子拉住他的手,轻轻摇了摇,“所以,你会答应么?” 他细细地看进她漂亮的眼睛里,一时间有些恍惚。她从来都不是一个绝顶漂亮的女子,也不算绝顶聪明,两样都不占,却让他觉得有一种吸引力,那种吸引力对于他而言不常见,未知莫名却放不下。 在英国军校训练的时候,他的上校教练曾这样告诉过他:“军人要对自己有十成的自制力,不能有任何在三十秒内抛弃不了的东西。”沉迷,更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所以,他命令自己去寻找这种吸引力的来源,直到有一天看见她嘴角弯出的一个微笑,那笑意不是很深,却能将整个眸子盛满,亮晶晶的仿若天边的星子,又仿似是最纯的一样东西,他难以形容。总之,他沉迷了。每次只要她用这样的眼睛看着他,他都很难拒绝。想到这里,他为自己叹了一口气。 他自己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可是这句话说服不了她,因为不是他在乎,也不是别人在乎,在乎的是她自己。 终于,他说服了自己,轻声答了句,“好。我答应。” 梁和松一口气的同时,心里却因为他的一句问话而空落落地塌去了一块儿。犹豫了一下,她伸手抱住了他。 顾淮宁,就让我为我们的爱情,试一试吧。 第五十三章:番外之鬼迷心窍陆承汶篇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避免。 早晨七点半,男人跨步走进报社,开始一天的工作。 秘书小许一边叼着牛奶包一边在电脑上啪啪地敲着文件,眼皮一掀,看见进门的男人有些诧异。 “boss,这么早?” 男人嘴唇微勾,似是在微笑。 他的作息时间一直很规律,所以才被昨晚的失眠弄得束手无策,早晨索性早起晨跑,早早地来上班。 拉开椅子按开电脑,按照惯例浏览邮箱。有几封来自工程学导师的邮件,这个老头子总是对他的工作选择有微词,时不时地还会用几个实验难题来正式地表达自己的抗议,每次他总是笑笑,然后耐心地应付着老师的发难,弄得老头子没辙。 再将鼠标下拉,又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和那三个熟悉的字——辞职信。 他闭了闭眸,靠在椅子上。这个时候疲惫忽然而至,额角开始隐隐地抽痛,他有些烦躁。 这封辞职信躺在他的邮箱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个女人消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杂志社开办以来,她是第一个辞职信还没批就不来上班的人,有点儿不顾一切的味道,印象中的她,不是这么果敢的人—— 思及此,男人微微有些怔忪,思绪便轻而易举地迈回到了三年前。 彼时的他正值毕业,因为优异的成绩伦敦几家公司已经向他抛来了橄榄枝,其中不乏有他想要进一步去接洽的,只是正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来自布里斯托尔人文艺术学院终身教授的邮件以及普利策奖委员会的贺电——他参与编写的美国历史作品获得了普利策奖的创作奖。 一下子整个学校因为这个奖项而沸腾,本身低调的他,因为这个而成为学校的明星,他一时不免有些头疼。国内有不少杂志社闻讯发来了就职邀请,一时间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不好选择。如果要继续与他专业相关的工作,那留在英国。如果接受了国内杂志社的邀请,必然就要回国。为此他远在中国的父亲特意致电,希望他能够认真考虑。 就在他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布里斯托尔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气球节,他的室友早早地出去狂欢,唯独他一个人,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才缓缓踏入埃文河。那一天整个布里斯托尔的上空都是绚烂多彩的,天空中有许多色彩缤纷的热气球,还有一些小气球,它们连带着五颜六色的纸带,上面写满了愿望。 不熟悉的人接踵而过,到处都是拥有深蓝色,浅蓝色或者灰色瞳仁的人群,他放眼望去,异国他乡的感觉体会的最为透彻。 忽然有一个小小的紫色气球飘落在他的脚下,他俯身捡起,不经意间看见下面系着的纸带,稍稍惊讶了一瞬间,因为纸带上的愿望,是用中文写成的“希望上帝保佑我的一家。外婆,爸爸和妈妈。” 他笑了,真是一个质朴的愿望。多少人假着愿望之名向上帝大开狮口,虽然知道最终不太可能实现,却总是抱着美好的期望。难道,这个人也是这样认为的么? “抱歉,这是我的气球,因为没有抓稳所以飘落了。” 一道甜美的女低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标准的伦敦腔,他侧目望去,一个女孩儿正眼眸含笑的看着她,琥珀色的眸光让他的眼睛微微眨了眨,一时间认定这个女孩儿是中国人。 她穿着白色的t恤,低腰的仔裤,微卷的长发随意扎了起来,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慵懒,但是眼眸中的笑意确实清晰可见的,嘴角微微一弯,笑容绽放。他良久的凝视让面前这个女孩儿面露疑色,耳根泛上来一点点红色,他笑了笑,将手中的气球递还了回去“希望你的愿望能够实现。” 一字一顿,标准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女孩儿先是愣了一愣,结果气球之后又是甜美的一笑。 “谢谢。” —— 经过一周的思考,他决定回国。他的导师替他惋惜,他浅浅一笑,将行李托运之后准备开车去伦敦。 车子驶到校门口,他放慢了速度,视线不经意地一转,在某一处停顿下来。还没细想,嘴角已经微微弯起,他们又见面了。 她提着行李箱,有些笨拙地向前走去,看样子她不是很应付得来,于是他将车子停好,稳稳地向她走去。 “你好”他用中文向她打招呼。 女孩儿回过头来,看到他时不由得一愣。他也是一愣,因为面前这个女孩儿的眼眶微红。 沉吟片刻,他决定不过问,只是指了指她的行李箱,问道,“需要帮忙么?” 女孩儿依旧怔怔地看着他,没过多久,眼泪便啪嗒啪嗒地落下。长发柔柔地垂下,泪水打湿她的手背,她哭得很压抑,整张脸因为这种压抑而泛着些微粉红。此刻他有一种不合适的想法,他觉得她哭泣的样子很美丽。 转念,他微笑。这样子是很美丽,但是她不能再哭了。 “你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后来他载着她到希斯罗机场,她是准备回国的,而他因为要转飞巴黎去看望一位朋友,无法同行,只好道谢过后分道扬镳。 进安检门的时候他偏头回望了一下,这个动作对于他是不甚熟悉的,他曾经的一个室友读心理学,告诉他,这种情况很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你留恋了。 他当时笑着不置一词,而室友却继续说,你可以尝试着把这种感觉发展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变成爱恋。 爱恋。他笑得更无所谓,可是这种无所谓在归国两年之后再次遇见她的时候,变得有些滑稽。 为此他大早上拨电话给远在伦敦的心理学室友,不顾那边凌晨一点钟的时间,只为了询问一句话,“或许,发展下去真的会变成爱恋?” 而被打搅了睡眠的室友,只回复了他一个词:“nonsense.” 他也笑着摇了摇头,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或许真的是鬼迷心窍了。 —— 后来他去中国传媒大学演讲,认识了国内许多朝气蓬勃的大学生,许多人仰慕pioneer的威名,准备毕业之后去那里工作,他笑笑,给予他们鼓励,却并不给用于他们承诺世界上有许多机会是靠自己把握的,抓不住,就只能看它溜走。 回国之后她出乎意料地结了婚,向他请年假的时候满脸的小心翼翼忽然就让他想起来两年前埃文河畔的她,同样的眼神让他有些恍惚。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失控和烦乱,所以他脸色并不是很好的答应了她的请求。 她已经不记得他了。看她的眼睛就看得出来。 十一月校园招聘的时候招进来一批新人,他细细看过所有新人的cv,忽然停顿在某一张新人的证件照上。这也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头发高高束起,白色的t恤干净整洁,像极了在布里斯托尔的她。 于是他亲自把这个名为李嘉的女孩儿交给她来带,他想看看,她会不会从这个女孩儿的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 他冷眼旁观那个女孩儿陷害她,在她无助的时候向她做出那样的建议,其实问题很好摆平,只是他忽然不愿意罢了,他想看看她是不是仍旧毫无依靠,到头来依旧得靠他。 结果证明他错了,错的离谱。 或许他是真的鬼迷心窍了,鬼迷心窍到放不下,鬼迷心窍到喜欢她,最后鬼迷心窍地彻底伤害她。 忽然耳边响起了一声钟表报时声,他骤然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抬腕看了看表,已经八点半了,他要开始工作了。 最后又瞥了一眼那封邮件,他点开回复,在空白处犹豫了许久,只写上了三个字:“知道了。” 点击,发送。 第五十四章:没她不行 与来时一样,梁和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带回去,一个小小的行李箱放在一旁有些可怜。 扎着羊角辫带着耳包的张欣小姑娘上前蹭了蹭梁和的衣服,她抬起头,认真的问道,“阿姨,你这是要回去啊?” 梁和拨了拨她额前的刘海,点了点头。林然一把提起张欣丢在一旁,一边替她把行李提过来一边问她,“马上过年了,能买到机票么?” 梁和说,“我跟老爷子一起走,不用自己订机票了。” 林然打量她脸色,看不出什么端倪,忍不住问道,“怎么这个节骨眼上走了,还真折腾啊?” 梁和笑笑,一抬眼看见顾淮宁的车子拐了弯儿开了过来,停在她们的面前。顾淮宁一下车张欣就围了过去,他曲指在她脑门上蹦了一个毛栗子,让小姑娘瘪着嘴,把想问的话憋回肚子里去。 他一扫林然和梁和,弯腰拎起她的行李箱,“老爷子刚打电话,说不过来了,让我直接送你到机场。” 梁和点点头,转身向林然和张欣道别。林然舔舔嘴唇还想说些什么,可一看面前这两人平静的神色,又把话咽了进去,只是嘱咐她路上小心。梁和应了一声,上了车。 车子缓缓地驶出大门口,开门的士兵梁和认识,第一次来见到的人就是他,以后每次他站岗,看到梁和总要端端正正地站好叫一声嫂子,今天也不例外,梁和笑了笑,慢慢地把车窗滑了上去。 “冷不冷?” 第34节 淡淡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她一偏头,就能看见他清减的侧脸,清晰完美的下颚线,衬得下巴更为饱满浑阔。又走神了,她禁不住嘲笑自己,眨眨眼,说道:“不冷,挺暖和的。” 某人没在答话,很快就把车开到了机场。老爷子来的时候是坐车来的,可是回程时间比较紧,老爷子中途还得去一个部队视察,只得调派来一架直升飞机,在b市的机场待命。 顾淮宁把车子停在了航站楼的外面,b市机场里依旧人来人往,不少人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盒往里走,面上还带着些许喜色。这才是真正要回家过年的人吧,纵使路途劳顿,可是心里那份喜悦是掩不住,哪里像她,遮不住的是一脸惆怅。 回过神来她转身去取行李,手刚刚摸到行李箱的拉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直直地覆在了她的手上,温暖的掌心让她愣了一下,她抬起头,恰好与他看过来的视线相撞,眼睛里的深意,晦暗不明。梁和被他看的不自在,立刻将手抽了出来,站到了一旁。 某人因为掌心忽然的空落皱了皱眉头,末了还是无奈一笑,将后备箱的行李取了出来。 因为天气原因所以直升机需要延误半个小时才能抵达b市机场,顾老爷子正在候机室看报,看见两人推门而入的时候眉头稍稍一展。 “先等一等吧,飞机估计得晚一会儿。” 顾淮宁点点头,刚放下行李箱的时候手机就响了起来,他还没想好接不接,身旁这位姑娘就善解人意地说,“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通情达理的模样他想反驳都不知道怎么开口,想了想,顾淮宁直接按掉电话,看向她“你就这么想我走?” 梁和低下头去没接话,倒是老爷子开了金口,“你要是忙就先走,我们不耽误你。”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有他没他都一样,顾淮宁眯起眼睛,一来一往打量一下面前这故作镇定的两人,缓缓笑开了。“那行,我就先走了。”说完顺了顺梁姑娘的头发,“到了给我打电话。”顿了顿,又说道,“不想在那儿待了就直接回来,嗯?” 语气里仿似带有诱哄,她不得不点头答应,看着他推开门离去,一种无比巨大的失落泛了上来,她招架的有些困难,只得挨着沙发坐下,她这反应看在老爷子的眼里,老爷子只是淡淡笑了下,抻了抻手中的报纸,没多说。 没过多久飞机抵达了b市的机场,稍事休息之后准备登机,一行人走出休息室,梁和亦步亦趋地跟在老爷子的身后,直到她的手机忽然响起,在老爷子注视的目光下梁和只得拿出电话,按下接听键,某人有些茫远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梁和,如果我说我有些后悔昨晚答应你的要求,你现在会不会跟我一起回家?” 她张张嘴,说不出话。 那头了然一笑,“知道了,忘了说再见,现在补上。” 说完挂断电话,一串嘟嘟声清晰地敲进耳膜里,梁和忽然感到鼻头的酸楚,似是有眼泪要落下。 —— 虽然部队上的新年没什么新意,但是一年到头,没有探亲假的官兵最盼望的也就是这一天了。赵乾和这个人在部队里头与基层官兵同乐不是一年两年了,虽然上头一直有老头老太催着回家,但是人赵小爷就是不着急,宁可在部队里干磨着,也不放松话头说回去。 赵乾和眼一斜,立马就能看见正在批文件的顾淮宁。这人心情不好,下午出去一趟回来就坐在办公室里看t市会议的安保方案,可半天了,这一页还没翻过去,这可反常得紧。 “我说淮宁,老爷子来了不是一次两次了,以前走的时候可没见你反应这么强烈。” 话音刚落某人就凉凉地瞥了他一眼,顺便把手中的节日战备值班预案丢给了赵乾和,“既然你过年不回家,就留下来一起值班吧。” 赵乾和被砸的呲牙咧嘴,“是,您家里温香软玉等着,岳凯和政委都回老家会老婆去了,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我可不得替您等担待着点儿。” 温香软玉?某人扯了扯嘴角,说道:“梁和跟老爷子一起回去了,今年我留在这儿过年。” 这话不亚于一枚重磅炸弹,赵乾和顾不上揉脑袋了,“不是,这真回去了?才来没几天吧,老爷子能耐怎么比你还大,老婆也能给你带走?” “是她自己要回去的。”某人淡淡地补充,“而且我也答应了。”他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她不愿意的,他都不会去强迫。如今这句话,倒像是他给自己挖的一个坑,什么时候掉进去都不清楚。想到这里他不禁自嘲的笑了笑,还没回过神来,肩膀被重重的拍了一下,他一抬头,看见赵乾和一脸的“孺子不可教” “肯定是你冷落人家了。”赵乾和说得一本正经,“别看大院里这么多随军家属,一星期见到男人的面也不过两三次。梁和肯定是不习惯,心里不舒服了。” 某人挑挑眉,懒得去打断赵小爷的说教。这人恐怕是忘了,他们结婚以来,两地分居的时候居多,别说一星期见两三次面,就是一个月见两三次面那也算多的。 在待他思忖间,赵乾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淮宁,甭担心。根据我的经验,梁和属于那种非常好哄的女人。” 好哄么?顾淮宁微皱眉头 自从梁和回家之后除了打一个电话报平安之后就再也没有第二电话。听老爷子的意思,因为快过年了,所以就没让梁和自己一个人回新房住,直接就住在顾园。每次他打电话回家的时候要么是张嫂接电话,要么是老爷子和母亲接的电话,当他委婉提及让梁和接电话的时候,得到的回应都是——她不在家,拨她的手机更是无人接听,这让某人非常无奈也感觉不对劲她若动真格了,光凭一两句甜言蜜语可是哄不回来的。甜言蜜语?甜言蜜语…… 顾淮宁忽然眼前一亮,站起身来拍了拍赵乾和的肩膀,说道,“节日期间的值班问题就交给你了。” “你干嘛去?”赵乾和冲着他的背影问道。 等某人看走到门口了,他才听到一声云清风淡的回答:“回家逮兔子。” c市前一天又下了一场雪,电视里不停的说,这是瑞雪兆丰年,象征着来年的好年景,不过住在城里的人可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满大街的雪阻塞了交通。 张嫂一边把做好的菜装盘一边问打下手的冯湛,“小冯啊,你过年不回家啊?” 冯湛一边帮忙端一边帮忙吃,听见张嫂问话,说道,“不回,家里就剩一个哥哥了,也不亲,在哪儿过年都一样。再说了,回去了哪能尝到张嫂您的手艺。”说着又笑了笑,“而且啊,老爷子前儿回来的时候还说了一句话。” “说啥?”张嫂好奇地问道。 冯湛嘿嘿地笑了两声,“老爷子说,今年过年可热闹了,能不回的都别回,看热闹。” 张嫂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笑了笑,“可别说,我现在啊,最怕的就是接三少的电话。”话音刚落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张嫂立马苦着脸,“你看看,说什么来什么。” 抱怨完立马去客厅接电话,按照老爷子嘱咐的话说,“哎,三少啊。你问梁和?她出去了。哦,您打她手机也打不通,估计这姑娘只带手机忘带电池了。什么,您回来了?”张嫂一个尖叫,顿时六神无主。 这头的顾淮宁也被张嫂给惊了一下,提着简单的行李站在原地缓了一缓。c市的天气确实比b市暖和了许多,就算漫天下着小雪,也并不容易觉得冷。或许是因为某姑娘的缘故,他一下飞机就感觉心情不错,尽管拨她的电话依旧是不通。 走神间电话那头换了一个人,老爷子浑厚的声音从那头传了过来,“淮宁?” “是。”他应了一声,走出航站楼去拦车。 老爷子确认了以后笑了出来,“没想到你还真回来了,这才几天啊?” 顾淮宁笑了下,接了老爷子的茬,“您把梁和带回去的时候就没想着我回来的这一天?” 他是认了,发现没有这姑娘还真不行。 不料电话那头的人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真意切,只是缓缓地说了一句,“说实话啊,梁和可没跟我一起回来。” 前行的脚步陡然顿住,顾淮宁握紧手机,低低蹦出两个字,“什么?” 第五十五章:只用爱我 今天是大年三十,阳光非常灿烂,在露台上晒太阳的梁和被照的有些睁不开眼睛,忽然一杯冒着热气的茶被放到她的面前,梁和一侧头,看见叶以祯波澜不惊的侧脸。叶以祯看她慵懒的模样,挑挑眉,“你倒是好心情。” 梁和瘪瘪嘴,端起茶杯认真品茗,滑入唇齿间的苦涩一如她此刻的心情。好心情?说糟糕还差不多。 叶以祯挨着藤椅稳稳地坐下,将原本拿在手中的资料远远地放在了一边,绕有趣味地盯着面前的姑娘。他还记得前两天,那天下着雪,他看项目资料看的心情烦躁,刚想去院子里走走,齐嫂就告诉他,说是顾家的三媳妇过来了,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把这“顾家的三媳妇”跟梁和对上号。这个姑娘带着粉色的耳包,缩在宽大的风衣里面,因为寒风鼻尖被冻得红红的,模样看上去楚楚可怜。叶韵桐不在,他赶忙把她迎进了门,顺手倒了杯热水给她暖身。 他是有些奇怪的,因为自打身份挑明之后,梁和就没再主动来过叶宅,如今这样提着行李箱上门,不得不让他感到诧异。而且他们问什么,她什么都不答,只说要借住两天,还不让告诉顾某人。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老爷子就大手一挥答应了,能不答应么,天天盼着来的人,好吃好喝照应着还来不及,怎么会往外推。 梁和被叶以祯的目光盯的有些发毛,不自觉地抓抓头发,试图拿面前的杯子挡住他的视线,不过这丝毫没能影响到叶某人的注视,反倒越看越来劲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面前这人跟顾淮宁有某种程度上的相似,尤其是他这样似笑非笑盯着她的时候,她总是没出息的感觉浑身发毛,隐隐有炸毛的趋势。梁和气馁,放下杯子:“你干嘛一直看着我?” 这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在叶以祯看来完全构不成任何威胁,他只是淡淡一笑,悠闲地靠回藤椅上,“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梁和囧,“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这两天精神涣散,魂不守舍。” “不会吧,这两天我明明有种在度假的愉悦感。” 话音刚落就看见叶某人隐在镜片后面的一双黑眸里闪烁的笑意,她耸耸肩,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愿意的话说给我听听吧,说不定我可以帮上忙。” “不是帮忙的问题。”她沮丧地低下头,却还是决定说给叶老师听听,憋在肚子里两三天了,也忐忑了也不安了,也许真的应该找个人说说。 叶以祯的反应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说完之后这男人依旧很淡定地喝着茶,替她总结道,“这么说,你联合顾伯父涮了顾三儿一把?” 梁和囧,这怎么能说涮?不过是老爷子看她不舍得离开就开恩放她回来了而已,她不过就是没回家来了这里而已,这番折腾下来不过就是吊吊某人的心而已,折腾,真是折腾。可是谁让某人总是一副八风不动,百毒不侵的样子,梁和囧,这怎么能说涮?她不过是联合老爷子骗了某人一把而已。不过,哪怕她是这样想,依旧理直气壮不起来。 “叶老师你不懂,我们之间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她低下头,认真地思索着过去这段日子,“他总是容易把我当孩子,也从来不会让我分担他的任何事。而且,他的心思总是埋得特别深,我连他爱不爱我,都不清楚。所以,我想确认一下。” 叶以祯笑笑,还说自己不是个孩子,爱不爱这种事情,哪是能经常挂在口头上说的呢,她这样纠结的样子,倒是像极了某个人。而顾三儿这个人,也是闷骚的可以,难怪这个姑娘会忍不住折腾这么一把。 “梁和,男女之间的事情不是说了我爱你就能永保无虞的。而且,你别看顾三儿这人表面上很能干,其实他也有很多不擅长的地方。感情,就算是他的一个弱项吧。再说了,别看你串通了老爷子,也不一定瞒得过顾三儿。” 梁和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得眼睛一亮,问道:“叶老师分析的这么有道理,是不是曾经有过这样的经历?” 叶以祯闻言瞥了她一眼,“严格意义上,我不是叶老师,而是你的小舅,你觉得问这个问题合适?” 小舅?梁和听了愣了一愣,而这表情看在叶以祯的眼里,也忽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唐突,还没想好怎么逆转,忽然看见齐嫂拿着电话从楼下上来。 “和和啊,找你的电话,我替你接了,是顾园那边打来的。”不得不说,梁和这姑娘,收复小孩子和老人的能力是一顶一,这才两三天齐嫂已经改口称她和和了,而不是一开始那听着就头疼的“顾家三媳妇了。” 可是梁和现在哪里顾得上高兴,一听顾园两个字心就提了起来,压着胸口问道,“谁?” 这模样逗笑了齐嫂,“顾老的通讯员,冯湛,说是找你有事儿。” 梁和放下心,伸手去接电话,其实她的心情挺复杂,有点儿想接他的电话也有点儿怕接,这种心理她自己都忍不住鄙视自己,电话那头传来冯湛的大嗓门,梁和定定神,认真听电话。 “嫂子啊,团长昨晚上已经回来了。” 梁和吸一口气:“他真的回去了?” “哎,您别急啊,这团长听说您回去了,今天就又拐回去了。老爷子没留住,说让我给您打个电话,让你准备准备。”冯湛在那头径自笑嘻嘻地说,末了,又添了一句,“嫂子,您是得准备准备,团长的脸色确实不怎么好看,嘿嘿。” 挂了电话,梁和紧绷的表情让齐嫂有些紧张,而叶以祯却仿佛了然一切一样双手插在裤兜里淡笑,丝毫不为梁姑娘担心半分。 齐嫂担心的问,“出什么事儿了?” 梁和缓过神来,摇摇头,“没事儿,齐嫂。” 她不担心,她担什么心。 —— 爆竹声中一岁除。 从早上起就隐约有爆竹声响起,梁和打小就不喜欢这爆竹声,每次都感觉是响在耳边的雷,震得耳膜嗡嗡疼。好在叶宅是在这半山腰,本就没多少人家,再加上叶老的身体不好,听不得这个,于是叶宅就只放了一挂,有那个意思就够了。 叶老今年因为有梁和在,所以脸上笑容就多了几分,还亲自给她派发了红包,鼓鼓的一叠。梁和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在这个万家欢庆的时候,她决定让自己暂时忘记那些不愉快。果不其然,叶老见她收下,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几分。 让梁和比较惊讶的是在这里看到二哥顾淮越和小祸害顾珈铭,她都有多长时间没有见着这个小娃子了,珈铭小朋友一看到梁和,也是二话不说地抱住她,哇哇地叫,“妞儿你个没良心的,你都跑哪儿去了……”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顾二哥更是无奈地抚额,实在没辙了拎起顾珈铭的小胳膊,双手一托,把他从梁和的腿上抱了起来,父子两人大眼瞪小眼。 梁和笑了会儿,把顾珈铭解救下来,揉揉他卷卷的小头发,问顾淮越:“今年怎么会在这里过年?” 二哥淡淡道:“我和珈铭每年都在京山守备区过,偶尔得空了会来叶老这里一趟。” 梁和瞬间明白了过来,京山呵,毕竟是葬着林珂的地方。 “我刚回京山,听乾和说淮宁回c市去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梁和张张嘴,半天吐出四个字:“说来话长。” 二哥笑笑,不难为她,由着她带着珈铭去外面放烟花了。 别看顾珈铭小朋友胆子大,可是有些大个头的烟花他还是不敢放,梁和一边笑他一边替他点燃烟花,听小朋友发出惊喜的尖叫声,她站在一旁,任由漫天绽放的礼花迷乱她的视线。 从这里遥望京山,一片黑寂之中偶尔有几点光明点缀,最亮的要数京山守备区了,一派灯火辉煌,早些时候听叶韵桐说,部队今晚是要会餐的,到六点就能听见吹号吃饭声了,她低头看了看表,恰好六点钟,仔细一听,还真隐隐约约有歌声从下面传来。 她笑着摸摸顾珈铭的脑袋,“珈铭,部队里过年好玩儿么?” 小朋友瘪瘪嘴,“不好玩儿,没跟妞儿一块儿好玩儿。”可尽管这样,这位小朋友还是陪着爸爸在这里度过了好几个新年,别看他是个小祸害,可是依旧乖巧地懂得爸爸的心思,在这里陪着爸爸,陪着逝去的妈妈。 她望着底下的一片灯火,二哥因为爱离不开,那么她,是不是也一样,在机场真正看到顾淮宁离开的时候,听到他说再见的时候,当时的心情,她已经不愿意再去回想。 第35节 又一阵风吹来,梁和蓦地回过神来,抓住顾珈铭小朋友的胳膊,“走吧,回去吃好吃的去。” 小朋友因为握住他的妞儿的手,所以喜滋滋地跟着她一块儿往回走。他们走的不远,可是天色完全黑了下来,路难免有些看不清,因此他们走得小心翼翼,快到叶宅的时候看见了暗黑中等在门外的叶韵桐,梁和一喜,拽着小朋友向前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一不小心,差点儿被垫路的一块儿石头绊倒,幸而有人扶住了她。 梁和刚想开口谢谢叶大姐,一道低沉的男音就从旁传出,“小心点儿。”声音压得很低,绷得很紧,可梁和还是第一时间就听出来了,猛地一抬头,撞进一双黑得纯粹的眼眸里,久久拔不出来。 身旁的小朋友看见自家小叔呼啦一下跑过去,抱住了小叔的腿,卷卷的头发蹭了蹭,撒娇道:“小叔,今天晚上把小婶儿留给我吧,我要抱着睡。” 顾淮宁笑着弯腰拨了拨顾珈铭的小卷毛,“今晚不行。”说着视线在梁姑娘身上逡巡一番,“今晚小叔有事儿要跟小婶儿谈,还有,谁给你弄得发型,真是毁了这颗聪明的小脑袋了。” 小朋友听了瘪嘴要哭,叶韵桐笑了下,揉揉顾珈铭的小脑袋,要把他带进院子。 “那我就不进院子了,你替我向叶老说一声。” 叶韵桐吃笑着看了梁和一眼,点头应了,连哄带骗地把顾珈铭小朋友弄进了院子,场地顿时肃清了,梁和站在原地,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有些不知所措。 顾淮宁趁着院子里的光打量着面前这姑娘,她裹了一件厚厚的红色风衣,整个人缩在里面显得小小的,耳包和围巾把她整个人包的只露出两只眼睛,此刻正漫无目的地乱瞄,就是不看他。他无奈,只能将心底的火气一压再压,向她伸了伸手。 一路上他都没再说过话,这平静让梁和隐隐有些不安,可是又找不着机会开口。车子经过家属院门口的时候,站岗的哨兵看见梁和一脸喜气,刚想打个招呼,顾淮宁就开着车子飞也似地进门,不给她一点儿时间。梁和瘪瘪嘴,冯湛真没说错,顾团长的脸色很不好。 车子刚停稳,梁和就抓住顾淮宁想要打开车门的手。 “顾淮宁,你得听我说。” 他回头看了她抓住他的手,视线上移,落在她的脸上,“我们,回家谈。” 梁和沮丧地跟着他上楼,家门刚打开,她还没来得及换鞋,就忽然被某人拦腰抱起,身后砰地一声响,门被重重的关上。她看着面前放大的俊颜,刚想惊呼出声,就被他扣住下巴,重重地吻住。 她的腰肢被他的胳膊紧锁住,双脚不管怎么挣扎都蹭不到地面,慌乱中只能搂住他的脖颈,她的后脑勺被他牢牢地控住,她挣扎不得,只能任由他撬开她脆弱的牙关,狠狠地吮吻。她的理智顿时被这热吻夺取,晕晕乎乎的不知该如何反应,直到他剥离她的衣服,肩头曝露在这空气中,一股一股冷意袭来,她才勉强清醒了过来,用了在他的唇上咬了一下,才堪堪松开了彼此。 她慢慢喘息着看着他,他忽然的吻吓了她一跳,此刻犹是惊魂未定。失了焦的眼神慢慢恢复清明,眼眶也渐渐湿润。她这副模样看在他的眼里,仿佛是受进了委屈一般。 顾淮宁叹一口气,轻抵住她的额头,缓缓道:“抱歉,我只是,太想你。” 轻轻的一句,却让在眼眶盘桓许久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他吻住,涩涩的味道在唇齿划开,他细碎的吻缓慢地移动,划过她的脸颊,下巴,敏感的耳廓,最后落在她圆润的肩头,浅尝辄止,犹如蜻蜓点水。 “你先听我说。”她坚持。 “先满足我。”他不为所动,拦腰将她抱起,走向卧室。 “你先听我说。” 她坚持的让他头疼,他索性用利索脱掉她衣服的动作来回答她,梁和愤懑不过,闷着脑袋向他脱了军装外套只剩一件衬衣庇护的肩膀咬去,薄薄的一层,她用尽了力气,疼得某人僵直了身子。 等她抬头,他才能看见她红红的眼睛,泪水啪啪地落在他的手背上,一点一点的凉意让他慢慢攥紧了手心,良久,终于松开,轻抚上她的脸颊,叹口气,“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嘎?梁和抬头,疑惑地看着他。 顾淮宁看她一眼,没好声气儿,“你跟老爷子串通一气把我耍的团团转,老爷子在那头看热闹,你在这头悠闲度假,我说的可对否,顾太太?” 梁和囧,张张嘴,却放弃了反驳,“那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串通一气?” “老爷子我没工夫去追究,至于你,我只知道你在生气。”说着顾淮宁抬起她的下巴,目光沉静如水,“告诉我,你在气什么?” 她在气什么,这种感觉她也很难形容。从一开始结婚他就对她很好,给她依靠给她自由,让她做她想做的事情,对她任何事情都不强求,这份宠溺这份庇护不光她一个人知道,连老爷子都清清楚楚。那日他离开机场后,老爷子坐在候机室里,与她一番长谈,听她讲述他们是如何结婚的,又是如何走到这地步的,末了,老爷子一声叹:“其实淮宁这小子,很犟,认准了一个人,就是一辈子。不过,你若是非要一试,我也可以帮你,毕竟,以后的日子还久。” 他的这份宠溺和庇护覆盖了她的整个世界,可是她却不知道,她可以涉足他的世界几分,他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自己一个人完成,不需要告诉她,甚至连隐瞒都称不上,他强大到让她感觉不到自己存在的力量,让她感觉自己可有可无。所以她才想到要离开,用自己那点儿可怜的自信心,来试一试她在他心中的分量。 她说完,不敢抬头去看他。 良久,听得他低低一声叹息,“那为什么又忽然后悔了,没回c市也没回家,反倒去了叶老家?” 她嗫嚅,半晌轻声答道:“我怕你不来。”如果他真的不回去,她又该怎么应付知情的老爷子,好像这一切,都是她的自作多情,自我折磨一样,与他根本就没有丝毫关系,索性直接躲在叶老爷子家,谁也不知情,她过得也能舒坦些。 顾淮宁闻言,好久才说出两个字:“傻瓜。” 梁和顿时气闷,拨开他的手,“是,我是傻瓜,我是笨蛋,自己的事情处理的乱七八糟,你的事情我也帮不上忙,我,我……”‘我’了半天她终于我不下去了,她的失败太明显,所有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忽然她乱舞的手被他抓住,她被迫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里面满是认真,他先是叹一口气,“是,我的事情你确实帮不了,但是,有一件事,你可以帮我,也只有你能帮我。” “什么?”她闷声闷气地问道。 “爱我。”他笑了笑,而后认真说道,“这是你唯一要做,而且必须做好的一件事。” 梁和愣了愣,随即低下了头,反应有些出乎他的意料。良久,他听见她轻声说:“不公平。”眨眨眼,重复,“这不公平。” 她已经努力了,哪怕是一开始懵懂慌张的表白,还是现如今的刻意试探,每一步,都是她努力去爱他的证据。现在她终于做到了,可是也终于明白,越是爱,越是在乎。越是在乎,越是纠结。她仿佛把自己逼入一个死角,看不清楚方向。 忽然某人一声叹息,她还没来得及抬头,就感觉到他缓缓俯下身,压下吻来,“那我再加一个砝码好不好?” “什么?”梁和揪住他的衣服,有些紧张。 “我爱你。”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爱你,这个砝码够不够?” 这种感情开始的悄无声息,或许是她第一次对自己笑,第一次躲在自己怀抱哭,第一次表白,说不清道不明了,总之等他发现,他已经致命的沉迷了。有时候他会觉得她很神奇,单枪匹马地缴了他的械,但是即使如此又何妨呢。对于她,他很早就认了。 已经不清楚是谁先失控,某人缓压下来的吻逐渐加深,她被迫放弃抵抗迎合,唇齿相依,缠绵之至。 一个“我爱你”已经把梁姑娘弄得晕乎乎的了,更别提此刻能攫取她所有理智的热吻,本该是天寒地冻的时节,而她却承受着一波波让她颤栗的炙热。她的防线实在是太容易攻破了,更何况对峙双方的力量悬殊如此之大,没过多久,她依旧被掠夺的所剩无几,某人的长驱直入带来的阵阵快感更是将她最后一丝理智吞没。 可偏偏这人不让她好过,眼看到了最紧要的关头,这人放缓了速度折磨着她,额头相抵,轻声问道,“我爱你,够不够?” 溺死人的温柔,她拿什么去抗拒,只能撑起身子揽住他的脖颈,以动作代答,吻上他的嘴角。某人身躯微微一僵,却又很快夺回了控制权,将她的身子狠狠地压向自己,如此紧密的贴合,如此细致的温存,才让他终于有一种感觉,她是在自己身边,没有离开。 等到结束的时候梁和脑子里只有四个字:体力差距啊体力差距。为什么做完之后她累得半死躺在床上一动不能动,而某人却依然有力气坐在床头撑着脑袋打量她。 梁和被看得发毛,抬抬眼皮子,把被子往上拽了一拽,特意挡住某人的视线,某人对此的反应是淡然一笑,云清风淡的来了一句:“你还有哪儿我没看过……” 梁和气闷,背过身去不理他,不一会儿就感觉到他冰凉的手指划过她的脊椎骨,痒的她直打颤,刚想扭过去瞪某人一眼,就听见他在身后悠悠地开口说道:“其实我是真的早知道了。” “什么?”梁和疑惑。 腰部被他抱住,某人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说道,“那晚答应你之后,我独自在客厅坐了一会儿,恰好看到了你的邮件。” 邮件?梁和心一提,想扭过去,却被某人压了下来,“顾太太,别着急。”笑了笑,继续说,“我只是想问问你,你的主编已经同意了辞职信了,你还怎么回杂志社工作?”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梁和咬咬牙,胳膊肘弯起,还没顶到某人,就被他束手就擒了。梁姑娘悲愤,这就是找个军人当老公的悲剧,她哑着嗓子问:“那为什么不戳穿我?” 某人笑了笑,那晚他喝了酒,思绪一时间有些混乱,被她表面的有理有据给糊弄住了,直到看到那封来自陆承汶的邮件,才明白了过来。b市这么大,哪里不能找一份工作来做,为什么要独立要自强就一定得回c市,更何况第二天老爷子的态度也很有问题,从来只有老爷子劝他回家的,这样催着他回部队的,还是第一次。看来这姑娘还挺有能耐,能撺掇老爷子一起编排他一次。 顾淮宁清清嗓,在她柔软的耳廓上咬了一下,“这段时间我很忙,不能陪你我很过意不去,所以你要回去过年我就应下了,毕竟老爷子来一趟不能让他白来。”说着笑了笑,“而且,我那时候已经打定主意了,管你是什么理由,过完年就把你逮回来。” 只是没想到,还没过年他就已经想她了。更没想到的是,这姑娘还不止摆了他一道。想到这里,某人就有些咬牙切齿,刚准备俯身去吻她的时候,梁和转过身来,晶莹的眸子仿佛泛着水汽。 “顾淮宁,其实你刚刚说错一句话。” “哦?”他挑眉。 她把头抵在他的怀中,轻声说:“其实这两天我过得一点儿也不轻松,我每时每刻都在担心,我怕你,真的不来……” 好在他来了。她还记得自己看见他的那一秒,震惊过后那颗悬了几天的心终于缓缓地放了下去,鼻头也跟着忍不住酸楚,满脑子都只是盘旋这一句话,他来了,他来了…… 顾淮宁轻轻回抱住梁和,心里微动。这个矛盾的小女人呐,好在,以后都会好好的,他不会放开她,而她,更是想都别想。 第五十六章:结局(上) 清晨,有阳光暖暖地照射进来。 床头的闹钟定时地响了起来,顾淮宁翻个身,迅速地按下。床的另一边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扭头一看,是沉睡中的梁和翻了个身,被角掀起了一块儿。他有些无奈地伸手替她盖好被子,小心翼翼地不去碰到她的肚子。起床洗漱做早餐。 精心熬煮的麦片粥,抹好果酱的全麦面包,他还没来得及端上桌,忽然听见从卧室传来的颇大的声响,他心头一紧,刚跨出厨房的门,就看见某姑娘急急忙忙地向卫生间奔去的身影。动作利索地,完全不像……孕妇。 想了想顾淮宁还是先把早饭端上了桌,然后折身返到卫生间去看看梁和的情况。只见她顶着一头睡得有些蓬松的长卷发,缩在棉质的长款睡衣里面,扒着马桶吐个不停。好不容易止住了干呕,她扭过头来,看见他的时候,嘴巴一瘪,眼泪似是要落下来。 这可怜楚楚的表情让他眉头皱了几皱,取过一旁的手纸递了过去,“怎么吐得这么厉害?” 梁和更是惆怅,接了水刷牙,牙膏的味道也让她有些反感,硬是忍着反胃的感觉刷完了牙,某人站在一旁围观了整过程,眉头一直不展。 梁和有些沮丧,“你说,我这样吐啊吐啊的会不会影响胎儿,弄不好会胎死腹中??“越想越害怕。 “不许瞎说。”顾淮宁瞥她一眼,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上,那里依旧平稳如初,他叹一口气,“明明才七周,怎么就这么能折腾人?” 梁和也惆怅,听嫂子说,她怀张欣那会儿孕吐反应并不强烈,倒是有些嗜睡嗜吃,夜里尝尝容易饿醒,要吃的东西还总是很奇怪,弄得老张天天一个头两个大,可算把他折腾了够呛。怎么现在轮到她了,情况就得掉个个儿,受尽折腾的是她,某人依旧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看着她就来气。 她怎么会把自己弄得这么惨?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大年三十折腾了一晚上又床上运动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已经将近中午,梁和坐在床头看着空荡荡的卧室,恍惚间记起某人凌晨早起时在自己耳边说的话:“我先回京山看一下,你在家等我。” 她记得叶韵桐说过,部队大年三十晚上要会餐,大年初一要包饺子,他们这些领导得空了也得跟广大官兵同乐。梁和点点头,表示理解,翻了个身继续去睡。她是累极了,某人也不强求,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离开了。 吵醒她的是嫂子林然的敲门声,梁和有些茫然地看着这两个穿着围裙的人,细问之下才知道,是顾淮宁早上临走之前告诉嫂子,让她没事儿的话陪梁和一起包包饺子。梁和登时就囧了,这人不会是怕她再跑所以找来嫂子看着她吧?顶不住面前一大一小饶有趣味的注视,梁和飞速地闪到卫生间去梳洗打扮整理内务去了。 明白了事情个中曲折的林然一边调馅一边顺便调侃梁和:“那天看你的模样,我还以为你真要回去了,没想到,到头来还是那句话——雷声大,雨点儿小。” 梁和不好意思地垂眉,开始和面。她是雷声大雨点儿小,可是某人毕竟也着了急不是么?她的目的算是达到了,也不在乎被人怎么揶揄了。 林然把馅儿一拌好,放到了梁和的面前,“来,你看看馅儿调的怎么样。” 梁和擦了擦手接了过来,闻到味儿时忽然眉头一皱,林然见状也不禁跟着皱了皱眉,“怎么,味道不喜欢啊?” 梁和摇摇头:“不是的,只是我忽然感觉胃不舒服,有点儿想吐……”话刚说完梁和就忍不住,到卫生间就着马桶一阵猛吐,仿似五脏六腑都被移了位。 林然一边替她顺气一边问道:“怎么回事?” 梁和缓过来,摇头笑道:“估计是着凉了。”昨天晚上陪小祸害放烟花,在冷风里吹了好长时间,回来之后又折腾了一个晚上,想不着凉都难。想到这里梁和禁不住脸红,漱了漱口向外走,却见林然还皱着眉头站在原地。 梁和不禁一笑,“嫂子,没事的,不用担心。” 林然抬睫看了看她,半晌,问道:“和和,你该不会是有了吧?” 梁和愣一愣,有了?有什么了?林然看她一副懵懂的模样就着急,拉着她的手向卧室走去,一边替她拿衣服一边说道,“我看你这模样还是到医院检查检查比较好,赶紧着,趁现在天还没黑。”说着又想起什么一般,拍了拍额头,“哎哟,这大年初一医院不会没人上班吧?” 梁和被嫂子的反应弄得有些紧张,忙拽住她的手,“嫂子,不会有什么大事儿的,犯不着去医院。” “那不行。”林然果断道,看面前这姑娘的模糊样,叹一口气后,循循善诱,“我当初跟你一样,刚开始有反应的时候也是不在意,到后来等肚子都快大起来的时候才知道自己怀孕了。” 怀孕?刚刚她们说到了怀孕?梁和眨眨眼,忽然一种莫名的感觉袭上心头,她抓住林然的手,激动地有些结巴,“你,你是说,我怀孕了?” 林然看她这模样,笑了,“不确定呢,所以我才说先去医院看看。” —— 大年初一医院里的人也不算少,梁和裹着厚重的大衣跟在林然的身后来到妇产科,医生护士人很好,温和地帮她安排了孕检流程,结束之后让她在外间等结果。 林然小心翼翼地扶着梁和坐下,心下松了一大口气,刚刚医生一细问,这姑娘才回忆起自己这段时间确实有些不对劲,按照她的说法,林然断定,梁和八成是怀孕了。 梁和坐在位子上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起什么一般抓住林然的手,神情有些紧张和坐立不安,“我们,我们昨晚才……”说到一半咬住了唇,脸色绯红。 这模样林然一看就明白了,反过来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应该没什么大问题,等等看医生怎么说。” 梁和点点头,只觉得每一秒都仿佛度日如年一般煎熬。等了不知有多久,里面的门打开,梁和紧张地站了起来,只见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中握着化验单,一脸微笑:“恭喜了。” 梁和愣了一愣,眨了眨眼,再眨一眨眼,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第36节 聆听了一大堆医嘱和领取了准妈妈手册之后,林然陪着梁和一起从医院走了出来,外面天已黑,零零散散地飘落着小雪。林然一边陪着梁和在路边等车一边受不住冷的跺脚,“我说,怎么这么慢,不会没收到短信吧?” 梁和被包裹地严严实实的,整个人只露出来两只眼睛,蒙了一层薄薄的水汽,路灯下看起来亮晶晶的,“怎么了?” 林然刚想回答,看见远处有车的车灯闪了闪。她笑了笑,替梁和整了整衣服,又向远处抬了抬下巴,“喏,这人可算是来了。” 梁和一抬头,看见猎豹车稳稳地停在自己的面前,车门打开,某人从车上走了下来。他来的似乎有些急,连帽子都忘了摘,浑身透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寒气,看见她站在那里,眉头微微一皱,跨步向她走了过来。 “怎么站在这里等?”语气淡淡的责备,梁和垂下眼睑,没说话。 须臾,头顶传来一声叹息,一只手轻轻捧起她的脸颊,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俯下身来用侧脸贴了贴她的脸颊,试了试温度。还好,不算太冰。 梁和有些慌乱地抬起头,推开了某人:“嫂子还在这儿呢。” 顾淮宁笑了笑,“嫂子以为我要吻你,早上车了。” 梁和抬睫瞪了他一眼,这人怎么脸皮越来越厚?!瘪瘪嘴刚要反驳回去,下一秒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梁和蹭蹭他的肩膀想松开他,拦在腰部的手臂却微微收紧,她只得安静地待在他的怀抱里,听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只有如此接近的距离,她才感觉到他身体的微微颤抖,她有些吃惊,想要抬头看他却被他压了压脑袋。 “乖,别动。” 宠溺的语气,有些失控的音调。她一时间有些愣怔,反应过来之后,躲进他的怀里偷偷笑。她还以为他多淡定呢,原来也是装出来的呀,亏她刚刚还小小失落了一把。其实她跟他的心情都一样,激动,兴奋,等这些都平静下来的时候,更多的,便是期待。 而顾淮宁的情绪似乎比她还要复杂一些,除了那些之外,他还有另一种感觉,那就是神奇。他觉得神奇,他只是离开这个姑娘一天,怎么她就会突然给自己这么大一个惊喜呢,让他忽然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支配有些晕头转向,还不想从中抽离?真是中邪了。 “梁和。” “嗯?” “其实,我是想吻你来着。”他抱紧了她,低低说了一句,不出所料地看见怀中女人耳根泛红,挣扎着抬头瞪了他一眼,而后又回抱住了她,某人轻轻挑眉一笑,还好他想说的,她懂得。 第五十七章:结局(下) 从新年的第一天起,梁和开始安逸的养胎生活。 一开始的时候怕她无聊,顾淮宁答应她去林然的幼儿园做做兼职老师。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缘故,梁和现在看每一个小孩子,都觉得他们可爱非常,闲下来的时候,总爱看他们玩耍,嬉笑,然后再想到自己的孩子,猜测着孩子的性别,模样,以及种种,这一切都能让她乐此不疲。 有一次在一起吃中饭的时候,林然笑着说道:“和和,你知道吗,团长让你来这儿当老师还有一个原因。” “什么?”梁和好奇。 林然想了想,嘴边的笑意绷不住,“他呀,怕你一个人闷着,得了产前抑郁。我听了就觉得好笑,这男人啊,紧张起来也不得了。” 梁和扒了扒碗中的饭,轻轻一笑。林然或许不了解,但是她是知道的,顾淮宁或许是因为林珂,所以才怕了,不光是怕影响到胎儿,更怕的是影响到她的健康。哎,那她应不应该告诉他,其实真的不用担心这个,她现在心情真的不错,就连孕吐都减轻了不少。 周末的时候顾淮宁陪她一起去叶宅,叶韵桐看见她明显胖了的一圈儿很诧异,细问之下才知道她怀孕了,神色说不出的惊喜。连忙去安排齐嫂准备东西,要给她大补特补,梁和连忙拉住她的手。 “不用忙了,这段时间吃的都快成猪了。” 她跟嫂子林然差不多,每次都是夜里饿。顾淮宁顾团长也终于开始受累,大半夜的起来给老婆弄吃的,有时候碰到顾珈铭在这里留宿,顾团长还得做两人份。每次都是夜里她几个翻身,他保准能醒来,敏感程度让梁和都诧异。 叶以祯听说以后,也是一声叹息:“顾团长不管什么都走在我和乾和的前头。” 顾淮宁一边替梁和剥掉芒果的皮,一边漫不经心道:“你可以加快速度。” 叶老板听了低低一笑,没再说话。 怀孕十六周的时候顾淮宁第一次陪梁和去做了产检,数据显示一切正常,拿到b超单的时候梁和按捺不住激动的上前去看,就是这么薄薄的一张,她一下子就能看出哪里是胎儿的手,哪里是胎儿的脚。这种感觉很奇妙,她不知怎么的,忽然间鼻头就酸了起来。 身边的医生护士都理解地笑了出来,顾淮宁捏了捏她的脸,接过b超单一看,脸上也随之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虽然这对双胞胎把他们的爸爸和妈妈折腾的够呛,但是为人父母,总能找到一个词来安慰自己,那就是——甘之如饴。 顾淮宁这段时间其实工作很忙,t市的安保工作进入准备阶段,大小演练不间断,整个防化团上下都忙得昏天暗地,更别说准爸爸顾团长,白天忙完了晚上还得接着忙,而且还得时不时的承受着准妈妈梁姑娘的小脾气。一番折腾下来,梁姑娘胖了,顾团长瘦了。 顾老爷子听说了,特意要求梁和回c市待产,电话里准备的理由很充分:“你现在工作那么忙,过不了几天还得去t市,你把梁和一个人丢在b市家属院这像话么?家里什么没有,张嫂和保健医生二十四小时待命,还伺候不了你一个媳妇?这回我不是跟你商量,我是直接给你下命令,你要是不送回来我直接派人去接,你看着办。” 梁和囧囧有神地看着顾淮宁淡定地挂掉电话,思忖半天,决定答应老爷子的要求,她的理由也很充分:“这次又不是闹脾气,为什么不让我回去?到时候你去执行任务,我一个人,不能总是麻烦林然嫂子,也不能,总是去麻烦……叶老。” 顾淮宁叹一口气,看她的模样就知道她的心结还没有完全打开,与其让她别扭地待在叶宅等他执行任务归来,还不如就让她回c市去,反正她待在那里都一样,他去t市执行任务,一样看不见摸不着。顾老爷子听了他的决定之后很满意,生怕他反悔似地,立马把冯湛派到c市,负责把梁和安全接回家。 又一次收拾行李,这一次要带的东西比上次多了许多,很多东西在c市都可以重新买,可梁和却是放了又拿,拿了又放,直到临出发去机场的时候还在折腾个不停。某人看不下去,把她的行李拿了过来,细心利索地替她整理好。 梁和看着他俯身压下来的侧脸,比之前相比清减不少,忽然眼圈就红了,眼泪一个招呼也不打,啪嗒啪嗒地落了下来,连擦都来不及擦,把站在一旁的冯湛吓了一跳。她这副模样让顾淮宁有些无奈,执起手去擦她的眼泪,“怎么说哭就哭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梁和更想哭了,揪着某人的领子,把头埋进他的怀里。顾淮宁低叹一声,看了看冯湛:“冯湛。” “到。”一听首长的口令,冯湛立马下意识地站直,大声应道。 “向后转齐步走。” 这命令让冯湛愣了一会儿,片刻之后笑嘻嘻地转身走了出去。一没有了围观者,顾淮宁抬起梁和的下巴,轻吻上她的脸颊,苦涩的味道顿时在唇齿间划开,他微微一颤,最终贴上她柔软的唇,深深吮吻。 良久,他松开她,抵着她的额头,轻声说道:“不哭了,嗯?” 半晌,听她哑哑的回答:“好。” 其实c市的生活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结婚的新房是不能住了,顾园里顾淮宁的房间早就装修一新,梁和一到c市,就可以搬进来。 初见到李琬的时候梁和还是有些紧张的,可是这个婆婆比她更紧张自己的孙子,非但一个字也没多提,还嘱咐她安心养胎,什么事也不要她做。这情景让梁和想到一个词——母凭子贵,尽管这子还没生下来。想象不禁觉得有些讽刺,但转念又想通了,贵不贵又如何,她在乎的,向来都不是这个。 偶尔由冯湛陪着出去跟贺安敏见个面,让梁和觉得奇怪的是,冯湛这个看上去挺好说话的大小伙子,每次到了贺安敏面前都变得跟她一样毒舌了,两人总是很容易就吵起来,每次都要梁和以“影响胎儿发育”为由调停。后来梁和就不出去了,一是因为肚子大了,二是因为她太容易触景生情,每次看到走在一起的一家三口,总是会忍不住鼻头酸楚,或许是感动,也或许是,思念。 t市的国际会议如期召开,防化团的安保工作提前两个星期已经正式启动,媒体对此次会议关注颇多,所以从电视上,梁和就能知道某人有多忙,每晚雷打不动的电话里,梁姑娘总是催某人去休息。某人笑笑,混不在意。 距离预产期还有一个礼拜的时候t市的会议终于开完了,某人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梁和正捏樱桃往嘴里送,看见出现在卧房门口的高大身影愣了一愣,最先反应过来的竟然是她的眼睛,迅速的堆积泪水,忍也忍不住。 顾淮宁站在门口笑了笑,走过去伸出手把她圈了起来,伸手替她抹去泪水,温柔的动作一如从前:“看你的这样子,还以为不欢迎我回家。” 她在他的掌心里,肆意垂泪,默默摇头,却始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可是尽管这样,她的思念,已经通过掌心温热的湿度,全部传达给他了,分毫不差。 “我以为,孩子出生前等不到你回家了……” 他笑了笑,不敢太用力地将她抱住,“怎么会,我要我们的孩子一出生就看到爸爸,知道爸爸在身边,我会陪着你,所以,不要怕……” 他执着她白皙的双手覆上隆起的肚子,里面孕育了两个属于他们的孩子,每一次胎动都能让她感觉的鲜活跳动的生命,这生命,属于她,属于他。这生命是一种象征,象征着她过去的终结,未来的开始。让她永远不会后悔过去的痛苦,悲伤,迷茫,挣扎,因为用它们换来的幸福是值得的。 她抬起头看向他,薄薄的嘴唇微弯,弯出一个仿似樱桃一般甜润的笑容,“好。” 她不会怕,因为,她要的幸福,一样也不能少。 【正文完】 番外1·小朋友 “顾珈年小朋友!”一大早,尖锐却不刺耳的声音在顾园响起,楼下正在做饭的张嫂耸了耸肩膀,继续煮灶上的粥。没办法,不是张嫂淡定,而是已经习惯了。 被点名的小朋友穿着睡衣绞着手指站在窗前,嘴巴撅着,黑幽幽的大眼睛里满是委屈。可是面对着妈妈拎在手里的床单,小朋友还是瘪瘪嘴,软糯地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醒来之后就又尿出来一个机器猫……” 机器猫? 梁和本来挺生气的,可是听小朋友这么一说,拎了拎手中的小褥子,看了看那被小朋友尿湿的一片,可不就是一个神似机器猫的形状么,她是该夸小朋友有想象力还是继续教育他?无形中,梁妈妈的火气泄了一半儿,转眸看了看眼下无比乖巧的小家伙儿,问道:“妈妈昨晚怎么跟你说的?” 小朋友眼睛转呀转,答道:“睡前不许喝太多饮料。” 记得很清楚嘛,“那你喝了几杯?” 小朋友眼睛又转呀转,伸出短短的手指比划了个一。 “嗯?”梁和不相信地嗯了一声。 小朋友犹犹豫豫,又多伸出来一个手指头。 “两杯?”又是上扬的音调,“真的?” 小朋友没辙了,干脆利落地伸出三个手指头,说完之后偷偷瞄了梁和一眼,见梁和不说话,小朋友赶紧跑过去抱住她的腿,用脑袋蹭了蹭。梁和一边揉着小朋友的脑袋一边有些苦笑不得,想当初自家老公还嫌弃顾珈铭小祸害的卷头发难看,人家那还是后期加工的,结果自家小朋友呢,头发天生就有些卷,虽然卷的并不厉害。 梁和曾经跟顾淮宁讨论一个问题,那就是顾珈年小朋友的调皮和狡黠是从哪儿学来的。梁和严正声明,她小时候是很乖的,一直很听话。首长听了有些失笑,嗯了一声,上扬的尾音让梁姑娘有种不好的预感,“那按照你的意思是,珈年遗传自我?” 危险的信号,梁姑娘嘿嘿两声傻笑,遮掩了过去。 收回思绪,梁和揉了揉顾珈年小朋友的脑袋,叹口气:“好啦,妈妈不批评你,下次记得睡前不要喝那么多饮料,否则又得尿床。现在跟我一起去叫妹妹起床。” 说起另一个孩子梁和又想感叹了,顾珈佳小朋友。梁和拐着顾珈佳小朋友的哥哥来到她的床前,只见小朋友趴在床上,睡姿豪放的两条短粗的小腿都露出来了,可怜的被子被她夹在了中间。 梁和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小屁股,结果小朋友只是翻了个身继续睡。梁和笑,又拍了拍她的小屁股,结果小朋友继续翻个身,按照这样重复几次,小朋友就睡不安宁了,揪着被子缓缓的睁开眼睛,又是一双黑幽幽的眼睛。 顾珈佳小朋友的起床气很大,看见妈妈跟哥哥站在自己的床前,小脑子一转就知道把自己喊醒的人是谁了,大大的眼睛瞪过去,小嘴巴一撅,想哭。 梁和也有招啊,看见小朋友的眼睛一眯,就威胁道:“再不起床,张婆婆的糖心煎蛋就没了,还要赖床么?” 果然,话音刚落,小朋友登时就从床上爬起来了。 终于全弄起来了,梁和叹一口气。谁说龙凤胎好啊,一个就难伺候了,再来两个,每天早上光起床就是一项大工程。 梁和一边跟顾珈佳小朋友梳头,一边还要控住她的身子不让她乱扭。顾珈佳小朋友享受着妈妈的起床服务,一抬头看见墙上的全家福,又开始想爸爸了:“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呀?” 梁和笑笑,替小朋友把一边的小辫子扎好,“想爸爸了?”见小朋友点点脑袋,又笑着添一句,“爸爸快回家了,看见墙上贴的老虎了么,妈妈告诉过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珈佳小朋友思考了一会儿,回答道:“妈妈说这是虎年。” “真聪明。”梁和在她软软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等墙上这个贴的变成小兔子,爸爸就回来了。” “哦。”小朋友乖巧地点点头。 顾珈佳小朋友不说她没感觉,一说起来她才忽然发现,原来又要过年了,原来她的两个孩子已经快要两岁半了,原来她也开始思念远在b市的某人了。其实,不过才分开不到一个月而已她还记得自己分娩那天的情景,尽管痛的要命,但她还是坚持要顺产,拒绝了剖腹产,她也不知道是打哪儿来得这勇气,平时打青霉素针做皮试的时候都疼的哇哇叫,可是这一次却坚持了下来。好在生产的过程很顺利,所有的意识坚持到两个孩子呱呱坠地才渐渐涣散而去,最后的唯一一点认知,就是紧握住自己双手的那双温暖的手,和落在额前的吻,冰冰凉凉的却让她感觉很窝心。 老爷子说,她跟顾母李琬一点儿像,那就是太疼爱孩子,打从娘胎起就舍不得让孩子受一点儿罪,生下来了也溺爱的要命,梁和这两年一直在反思,她是真的有溺爱这两个小朋友么?还没得出答案她就笑了,管他呢,反正有他们爸爸在。 因为之前只告诉老爷子和李琬怀孕了,具体情况并没有多少,所以当出来两个孩子,还是龙凤胎的时候,一向吝于表达的顾老爷子也激动的不得了,更别提李琬了,简直把她当成了大功臣。 梁和笑笑,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某人说了,“本来就是个大功臣,你看啊,大哥一个女儿,二哥一个儿子,咱们多好,一下子就生了两个,还是一男一女,让他们羡慕去。” 梁和斜觑他一眼,这人是不是也高兴过头了。她还记得自己曾经跟他说过,甚至是强烈要求,他不准跟进产房,而且产后她没恢复元气时绝不见他,某人皱皱眉,有些不理解,梁姑娘为此给出的理由是:“太丑了,不要你看到。” 而某人只是笑了笑,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等到真正生产的那一天,在她经历了一阵又一阵的绞痛生下双胞胎之后,她发现自己等不了了,她的男人,她孩子的父亲,是她现在唯一需要的人。好在他知道,在她昏昏沉沉睡着的时候,总能感觉到那种熟悉的力量,在暗暗支撑着她。 后来她问他,是不是好丑,他笑着答,谁说他孩子的妈妈丑他跟谁急,言语中的喜悦和疼爱,她一下子就能听到,并且安心。 “妈妈,妈妈。”小姑娘在座位上扭动扭动,梁和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把梳子叉进她的头发里,小姑娘嫌疼了,梁和忙收回手,向小朋友道歉,小朋友问道:“妈妈在想什么?” 梁和想了想,笑答:“妈妈也想爸爸了。” 收拾好后梁和带两个小朋友下楼用早餐,顾老爷子一看见两个小家伙就喜欢的不得了,赶忙放下手中的报纸把孩子招呼了过去。梁和站在一边,微笑地看,心里感叹,老爷子说她溺爱孩子,其实,在梁和看来,最溺爱小孩子的当属老爷子莫属了,全家上下就这两个宝贝最小,都疼的不得了,她和某人,倒是放在最后了。 其实她也能理解老爷子的心情,大哥顾淮清自打结婚之后梁和就只从照片上见过,二哥淮越过年又不会回来,唯一能指望的也就剩他们这一家了,所以每逢过年,老爷子就提前一两个月打电话让梁和带着两个小朋友先回家,至于某人,愿怎么样怎么样吧,他老两口不强求。 第37节 某人为此深感无奈,常说,老爷子把他们家常驻人口四个拐走了三个,还说不强求他?最妙莫过于这招了,更可气的是某姑娘每次都还答应的好好的,更更可气的是他每次都答应。 老爷子亲完之后交给顾母,李琬将两个小孩子抱到椅子上,一人一杯热好的牛奶,盘子里还有煎好的糖心鸡蛋,照顾的好好的。 “妈,让他们自己来。” 李琬还没说话,老爷子倒先开口了,“让你妈去,每年都两个月疼孩子的机会,她不过瘾,又要跟我唠叨了。” 梁姑娘只得作罢。 下午两个小朋友跟冯叔叔一起贴对联,小小的个头,只能勉强够上椅子,却忙得不亦乐乎。梁和站在一边,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不过没笑多久,麻烦来了,顾珈佳小朋友捏着小兔子来找妈妈了,“妈妈,冯叔叔要贴兔子了,爸爸呢?” 梁和看着小朋友充满期待的眼神,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一旁的冯湛,笑着解她的围,“佳佳,等电视上也老虎也变成兔子,爸爸就回来了,快了啊。” 梁和听了笑了笑,摸摸顾珈佳小朋友的脑袋,表情若有所思。这人昨晚打电话说今天的飞机,怎么现在还不回来,打电话也接不通。 晚饭梁和吃的心不在焉,央视一套的春节联欢晚会也彻底看不进去了,原本硬撑着的笑容此刻也消退了,两个小朋友看见妈妈面无表情的样子,都乖乖巧巧地坐在爷爷奶奶身边,不去惹妈妈不高兴。 顾珈年小朋友:妈妈每年都这样,爸爸不来妈妈就不笑。 顾珈佳小朋友:妈妈是想爸爸。 顾珈年小朋友:爸爸大坏蛋,每年都让妈妈不高兴 顾珈佳小朋友:我也想爸爸 顾珈年小朋友:唔,唔,其实我也想爸爸。 两位小朋友刚达成共识,一双温软的手就一手一个小胳膊把他们牵了起来,两双黑黑的眼睛望向梁和:“妈妈,今年又不等爸爸啦?” 梁和敛低眉,掩住情绪,笑道:“不等了,小朋友要早睡早起,听话。” 两个小朋友撅撅嘴,还是乖乖地跟着妈妈上了楼。 刚把两人弄进被窝,院子里有车灯亮起,顾珈佳和顾珈年小朋友一看见亮光就兴奋了,从床上爬起来,梁和还没来得及去阻止,小朋友就穿着拖鞋撒欢地跑下楼去,梁姑娘站在身后跺跺脚,各拿一件衣服跟了下去。 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院子里传来的惊呼声,两位小朋友肯定激动的不得了,她站在门口,鼻头忍不住的酸楚。过了好一会儿,收敛了情绪,她打开门,向外走去,只见某人俯下身,一手一个宝贝,满脸笑意:“小朋友们,怎么又长胖了?” 小朋友们听了嘻嘻笑,向爸爸的怀里钻。某人笑笑,英俊清减的脸上有掩不住的疲惫,她悄无声息的走上前,替两个孩子一人搭上一件大衣,搭好之后手想撤离,却被他一把抓住。 梁和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往回抽手,却被他拽的很紧,梁和无奈,低声说道:“你先抱好孩子。” “那你先看看我。” “不看。”她别扭地撇过头去,某人却依旧坚持。 终是无奈了,梁和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顾淮宁对着两位小朋友说,“妈妈生气了怎么办?”话音刚落某人又收到白眼一枚,笑笑,“那,两位小朋友先下来,爸爸得先去哄妈妈。”说着真把孩子放了下来。 梁和无奈地瞪他,“你想干吗?” 某人握住她因为冷而冻僵的手,表情坦然:“亲你一下。” “不要。” 回答她的是直接落在她额头,脸颊和唇上的吻,“新年快乐。” 温暖的触感让她坚持不下去了,鼻头酸楚,眼眶微红,她把头枕在他的肩膀上,片刻之后,轻轻的说了一句:“新年快乐。” 番外2·坑爹jq 平息了小朋友们见到爸爸的激动,然后再把他们哄上床睡觉已经将近十二点。小朋友们每年都想跟爸爸妈妈一起守岁,但是年龄太小,总是撑不到时间就要睡觉了。 今晚还发生了一点儿小插曲。顾珈佳小朋友好久没有看见爸爸,搂着爸爸的脖子要跟爸爸一起睡觉,顾珈年小朋友见状也效仿之,梁姑娘一下子倍感失落。这种有了爸就不要妈的情况不止一次。 显而易见的失落神情让顾某人莞尔,双手拍了拍小朋友的脸颊,说道:“今天晚上爸爸是妈妈的。” 梁姑娘顿时囧了。两位小朋友对视,咯咯咯地笑了几声,乖乖地跑回床上去了。 “我今晚陪小朋友们睡。”见顾淮宁的视线望过来,梁和立马说道。 某人毫无负担地笑笑,“他们说了要爸爸陪。” “那你陪他们睡,我自己一个人。” 说着作势要走,可是还没出房间的门,就被人轻轻拦腰一截,梁和顿时恼羞成怒,可还没来得及挣扎几下就被某人夺取了控制权,低低的声音响在耳边:“我刚刚也说了,今晚我是你的。” 厚脸皮!某人果然是越来越厚脸皮!正在嘟囔着的梁姑娘忽然身子一软,耳根传来的轻吻让她浑身一颤,继而愤懑。这人不仅厚脸皮,而且还知道怎么找准敏感点,最快地让她放弃抵抗,咬牙切齿:“不许在小朋友们面前。” 顾淮宁笑了笑,答应了,迅速关灯离开,剩下两个小朋友,在黑暗中眼对眼。 顾珈年小朋友:爸爸怎么每年都这样…… 顾珈佳小朋友:妈妈也怎么每年都这样…… 两位小朋友得出的结论很一致:这两个大人好没新意,要亲亲就直接亲亲嘛,好麻烦。 隔壁的房间暖气开得足足的,某人一进门倒是不像刚才了,坐进沙发里闭目养神。梁和知道他是真的累了,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回来了还要哄她们三个人,想到这里梁和笑了笑,转身去帮他泡了一杯茶。 刚把茶杯放到他的面前,某人就忽然睁开眼睛,梁和与他直视,发现他的眼睛里有血丝,张张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抱住了,她小小挣扎了一下,听见某人在她耳边低声诱哄:“别动了,让我抱抱。” “很累?”她轻声问。 “不累。” 骗人。梁和瘪瘪嘴,伸手替他松了松领带,某人稍稍松开了她,抬起了她的下巴,缓缓地吻上她的唇。 梁和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推了他一把,“你累了,去休息。” 某人不在意,贴着她柔软的唇说道:“这也解乏。” 两人对视片刻,梁和投降。好吧,她承认,在某一方面,她从来都坚持不过某人。 在沉沦之前梁姑娘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如果要找一个词来形容她每一年的大年初一,该是什么? 答案当然是那两个字——肉欲。 番外3·鬼迷心窍—陆时雨篇 她回沈阳很久了,这几天在家里陪母亲,因为无所事事,所以总是很容易回忆起自己从前的生活。 母亲说她在c市和b市待了那么些年,回到沈阳恐怕会有些不适应,她笑而不答,替母亲掖了掖搭在腿上的被子,神色平和。 去年母亲得了脑血栓,下肢全部瘫痪,一只手也不利索。她回来的那一天,看到母亲瘫坐在床上,却努力对她微笑的样子,潸然泪下。她已经习惯一直一个人在外面了,定期与母亲通电话,无论是在c市还是在b市,她都会说自己很好,很喜欢这里。那天的母亲听了总会柔柔一笑,告诉她,她也是一切都好,让她安心工作。 其实她骗了母亲,她一点儿也不喜欢c市,c市的夏天每年能热的人脱掉一层皮,她来c市那么多年,却依旧不习惯这里的天气。她喜欢沈阳,那里的夏天不太热,她可以过得毫无顾忌。而在c市,她随便动一动都要出一身汗,衣服一被浸湿,就黏黏的很难受。 母亲也骗了她,患了这样重的病,却告诉女儿,她很好。识破谎言的那一刻,她趴在母亲的膝头,哭得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这些泪水她自己都不知道忍了多久了,直到这一刻落下来,她才惊觉,原来她还会哭。 初回来的那几天,她不怎么说话,每日里除了照顾母亲,就是坐在一旁发呆。等到过了几天,她才终于可以开口跟母亲谈谈那段在c市的生活。 她告诉母亲,其实她很不习惯c市的生活,曾经有很多次想要偷偷跑回来沈阳,可是因为怕她担心,就只要咬着牙坚持在那里。 她说她不喜欢c市的菜系,那里的菜甜甜的辣辣的,每次她的胃都备受折磨。她又讲到自己的学习,这是她不多的可以值得骄傲的地方,在高中的时候每年可以拿到奖学金,而在大学,则更是女学员中的翘楚。 “教官说,如果我表现好的话,说不到可以到西点军校去深造。哈哈哈。”此刻的她笑得像一个向母亲撒娇的小女儿,笑意盛满了整张脸,看得母亲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母亲终于倦了,躺在床上休息了,她也终于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望着窗外渐黑的天色,周身涌上来一股冷意。幸而母亲睡着了,不然,她记忆中那点儿可怜的美好细节,就快要说完了。 剩下的都该是些什么呢?她努力回忆。 高中的时候她坐在林珂的前面,林珂人长得漂亮,却不爱学习,每次到了交作业的时候总是会在她肩膀一拍,借作业来抄,这种一到夏天就炙热的感触让她有些反感,她扭过头去,总能看见林珂一张笑意盎然的脸,她总是说:“时雨,作业借我看一下,淮宁他不给我看。” 她说的时候嘴巴总爱微微撅着,语气有些抱怨,看在她眼里有些扎眼,不过她总能很快收敛了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微笑地转过身去,把作业递给她。 她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她,只是因为这个女孩子与一个人有太多的交集,她只有站在她身边,才能与他说上话。这个人,就是顾淮宁。 林珂总是在顾淮宁的眼皮子底下抄作业,一旦被发现,顾班长就会二话不说的没收作业,把作业还给她的时候次次都不忘叮嘱她,下次不要再借给林珂抄。她每次都答应,却又次次都反悔。因为她舍不得,她仅有的与他说话的机会,恐怕就剩下这些了,所以她舍不得放弃任何一次。 高中学业很紧,但是学校还是坚持每周为住宿生放一次电影,每次她都会窝在宿舍里做习题背单词,仅有的一次她被舍友拉去礼堂看了一部名为《一封陌生女人的来信》的电影,礼堂里人影嘈杂,她看得有些昏昏欲睡,无奈舍友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动情时刻还落下几滴泪,直到一阵悲切的音乐响起,她恍惚间,听见电影的旁白传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比得上一个孩子暗中怀有的不为人所察觉的爱情,因为这种爱情不抱希望,低声下气。这和成年女人那种欲火炙烈,不知不觉中贪求无厌的爱情完全不同。只有孤独的孩子才能把全部的热情集聚起来。我毫无阅历,毫无准备。我一头栽进我的命运,就像跌进一个深渊。从那一秒钟起,我的心里就只有一个人——就是你” 屏幕上的声音落下,电影终场,人群渐渐散去,独留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泪流满面。 番外4·鬼迷心窍—陆承汶篇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避免。 早晨七点半,男人跨步走进报社,开始一天的工作。 秘书小许一边叼着牛奶包一边在电脑上啪啪地敲着文件,眼皮一掀,看见进门的男人有些诧异。 “boss,这么早?” 男人嘴唇微勾,似是在微笑。 他的作息时间一直很规律,所以才被昨晚的失眠弄得束手无策,早晨索性早起晨跑,早早地来上班。 拉开椅子按开电脑,按照惯例浏览邮箱。有几封来自工程学导师的邮件,这个老头子总是对他的工作选择有微词,时不时地还会用几个实验难题来正式地表达自己的抗议,每次他总是笑笑,然后耐心地应付着老师的发难,弄得老头子没辙。 再将鼠标下拉,又不可避免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和那三个熟悉的字——辞职信。 他闭了闭眸,靠在椅子上。这个时候疲惫忽然而至,额角开始隐隐地抽痛,他有些烦躁。 这封辞职信躺在他的邮箱里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那个女人消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杂志社开办以来,她是第一个辞职信还没批就不来上班的人,有点儿不顾一切的味道,印象中的她,不是这么果敢的人—— 思及此,男人微微有些怔忪,思绪便轻而易举地迈回到了三年前。 彼时的他正值毕业,因为优异的成绩伦敦几家公司已经向他抛来了橄榄枝,其中不乏有他想要进一步去接洽的,只是正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来自布里斯托尔人文艺术学院终身教授的邮件以及普利策奖委员会的贺电——他参与编写的美国历史作品获得了普利策奖的创作奖。 一下子整个学校因为这个奖项而沸腾,本身低调的他,因为这个而成为学校的明星,他一时不免有些头疼。国内有不少杂志社闻讯发来了就职邀请,一时间选择成了两年的境地。如果要继续与他专业相关的工作,那留在英国。如果接受了国内杂志社的邀请,必然就要回国。为此他远在中国的父亲特意致电,希望他能够认真考虑。 就在他认真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布里斯托尔迎来了一年一度的气球节,他的室友早早地出去狂欢,唯独他一个人,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才缓缓踏入埃文河。那一天整个布里斯托尔的上空都是绚烂多彩的,天空中有许多色彩缤纷的热气球,还有一些小气球,它们连带着五颜六色的纸带,上面写满了愿望。 不熟悉的人接踵而过,到处都是拥有深蓝色,浅蓝色或者灰色瞳仁的人群,他放眼望去,异国他乡的感觉体会的最为透彻。 忽然有一个小小的紫色气球飘落在他的脚下,他俯身捡起,不经意间看见下面系着的纸带,稍稍惊讶了一瞬间,因为纸带上的愿望,是用中文写成的“希望上帝保佑我的一家。外婆,爸爸和妈妈。” 他笑了,真是一个质朴的愿望。多少人假着愿望之名向上帝大开狮口,虽然知道最终不太可能实现,却总是抱着美好的期望。难道,这个人也是这样认为的么? “抱歉,这是我的气球,因为没有抓稳所以飘落了。” 一道甜美的女低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标准的伦敦腔,他侧目望去,一个女孩儿正眼眸含笑的看着她,琥珀色的眸光让他的眼睛微微眨了眨,一时间认定这个女孩儿是中国人。 第38节 她穿着白色的t恤,低腰的仔裤,微卷的长发随意扎了起来,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慵懒,但是眼眸中的笑意确实清晰可见的,嘴角微微一弯,笑容绽放。他良久的凝视让面前这个女孩儿面露疑色,耳根泛上来一点点红色,他笑了笑,将手中的气球递还了回去“希望你的愿望能够实现。” 一字一顿,标准的普通话,字正腔圆。女孩儿先是愣了一愣,结果气球之后又是甜美的一笑。 “谢谢。” —— 经过一周的思考,他决定回国。他的导师替他惋惜,他浅浅一笑,将行李托运之后准备开车去伦敦。 车子驶到校门口,他放慢了速度,视线不经意地一转,在某一处停顿下来。还没细想,嘴角已经微微弯起,他们又见面了。 她提着行李箱,有些笨拙地向前走去,看样子她不是很应付得来,于是他将车子停好,稳稳地向她走去。 “你好”他用中文向她打招呼。 女孩儿回过头来,看到他时不由得一愣。他也是一愣,因为面前这个女孩儿的眼眶微红。 沉吟片刻,他决定不过问,只是指了指她的行李箱,问道,“需要帮忙么?” 女孩儿依旧怔怔地看着他,没过多久,眼泪便啪嗒啪嗒地落下。长发柔柔地垂下,泪水打湿她的手背,她哭得很压抑,整张脸因为这种压抑而泛着些微粉红。此刻他有一种不合适的想法,他觉得她哭泣的样子很美丽。 转念,他微笑。这样子是很美丽,但是她不能再哭了。 “你去哪儿,我送你一程。” 后来他载着她到希斯罗机场,她是准备回国的,而他因为要转飞巴黎去看望一位朋友,无法同行,只好道谢过后分道扬镳。 进安检门的时候他偏头回望了一下,这个动作对于他是不甚熟悉的,他曾经的一个室友读心理学,告诉他,这种情况很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你留恋了。 他当时笑着不置一词,而室友却继续说,你可以尝试着把这种感觉发展下去,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变成爱恋。 爱恋。他笑得更无所谓,可是这种无所谓在归国两年之后再次遇见她的时候,变得有些滑稽。 为此他大早上拨电话给远在伦敦的心理学室友,不顾那边凌晨一点钟的时间,只为了询问一句话,“或许,发展下去真的会变成爱恋?” 而被打搅了睡眠的室友,只回复了他一个词:“nonsense.” 他也笑着摇了摇头,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或许真的是鬼迷心窍了。 —— 后来他去中国传媒大学演讲,认识了国内许多朝气蓬勃的大学生,许多人仰慕pioneer的威名,准备毕业之后去那里工作,他笑笑,给予他们鼓励,却并不给用于他们承诺世界上有许多机会是靠自己把握的,抓不住,就只能看它溜走。 回国之后她出乎意料地结了婚,向他请年假的时候满脸的小心翼翼忽然就让他想起来两年前埃文河畔的她,同样的眼神让他有些恍惚。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失控和烦乱,所以他脸色并不是很好的答应了她的请求。 她已经不记得他了。看她的眼睛就看得出来。 十一月校园招聘的时候招进来一批新人,他细细看过所有新人的cv,忽然停顿在某一张新人的证件照上。这也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儿,头发高高束起,白色的t恤干净整洁,像极了在布里斯托尔的她。 于是他亲自把这个名为李嘉的女孩儿交给她来带,他想看看,她会不会从这个女孩儿的身上,看到曾经的自己。 他冷眼旁观那个女孩儿陷害她,在她无助的时候向她做出那样的建议,其实问题很好摆平,只是他忽然不愿意罢了,他想看看她是不是仍旧毫无依靠,到头来依旧得靠他。 结果证明他错了,错的离谱。 或许他是真的鬼迷心窍了,鬼迷心窍到放不下,鬼迷心窍到喜欢她,最后鬼迷心窍地彻底伤害她。 忽然耳边响起了一声钟表报时声,他骤然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抬腕看了看表,已经八点半了,他要开始工作了。 最后又瞥了一眼那封邮件,他点开回复,在空白处犹豫了许久,只写上了三个字:“知道了。” 点击,发送。 【全文完】 ━━━━━━━━━━━━━━━━━━━━━━━━━━━━━━━ 本文内容由【猫了个咪】整理,海棠书屋网(<a href=" target="_blank"></a>)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