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军》 第1章 《川军》 作者:夔剑杨悄吟张兴典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第01章川康整军 1937年7月5日,裁减川军,南京政府隆重召开川康整军会议。 1937年7月4日,四川德阳,国民革命军41军122师作战室,少将参谋长赵渭宾盯着墙上的中国地图查看,在日本、东北、长城、平津、西安、陕北、重庆、成都一线比划,自言自语地说:“但愿不出事,要不然太可怕了!” 随又走到靠近窗户的川康地图前,在重庆到成都、德阳、绵阳一线比划了一阵,最后坚定地说:“应该不会出事,否则太不可理喻了。”边说边踱步到窗前。 这时,他注意窗外远处的小操场上有人连续发出“嗯、嗨、哈”的低吼。顺着声音望去,果然是师长王铭章又在舞刀。 赵渭宾印象中,王铭章以前舞刀从不像今天这样连声低吼,从吼声中,赵渭宾感受到了老搭档内心的烦躁。他微微笑了笑,转身出门,向王铭章那儿走去。 赵渭宾远远看见,那把铁灰色的虎头刀,和刀把后面的褪色红飘带,随着身体魁梧的王铭章前进后退而左右挥舞、上下翻腾。走近王铭章身边时,一趟刀刚好舞完。 “师座,你这刀今天好像特别兴奋啊,宝刀不老哟。”赵渭宾笑道。 “唉!幸亏宝刀没老,要不然,这次整军,连我也要被裁减掉哦!”王铭章苦笑道。 “先喝口水、擦擦汗吧。”赵渭宾见坐在一旁石阶上的贴身侍卫李少坤递上凉茶和毛巾,说道。 “嗯。嗨,昨天才刚刚下了雨,怎么今天一大早还这么心烦呢?”王铭章一边接过毛巾和茶,一边问。 “干旱得太久了,雨还没下透。”李绍坤回答说。 “雨倒是好雨,就是还没下透。”王铭章边擦汗,边点头。 “我看,主要不是雨没下透,而是师座心头压着两块大石头。” “呵呵呵,知我者,象贤也!”王铭章憨厚地笑道。 “那一定还是整军的事!”李绍坤也笑着说。 “你说对了!”赵渭宾笑道。 “这个就不属于我的任务了。”李绍坤也笑着说。 “那倒是。这就是不当主官的好处。”赵渭宾笑道,三人都笑起来。 “有啥子新发现吧?”王铭章问赵渭宾。 “嗯。我们到作战室去对着地图说。” “好,走!” 就在王铭章和赵渭宾在作战室分析时局的时候,正在成都市提督街川康绥靖公署办公室的川康绥靖主任刘湘,接到重庆行营主任贺国光打来的机要电话。 贺国光告诉说,中央军委会军政部长何应钦已经飞抵重庆,同行的还有前重庆行营主任兼西安行营主任顾祝同、陈诚等中央大员,何应钦请刘湘本人及川军各军军长以上高级将领和军需处长,前往重庆行营出席本月初举行的川康整军会议。 刘湘随即通知四川省政府秘书长邓汉祥、23军军长潘文华、旅长刘兆藜等几个高级智囊和亲信带兵将官,立即赶到位于少城公园旁半边桥街的武德励进会秘密会议。 “好!这么快就到齐了,看来各位都深知今天这个内部会议事关重大,好!那就请汉祥把今天的具体议题说一下,大家好好想想办法。”看似“面带憨相”其实极懂纵横捭阖术的刘湘见与会人员一到齐,立即宣布开会。 邓汉祥随即宣布:“刚才重庆行营主任贺国光打电话给甫公,说何应钦、陈诚已经到重庆了,要甫公赶快召集全省各军军长和军需处长一起过去开会。各位都晓得,这次整军会议,口号是‘军队国家化、政治中央化’,‘一个国家、一个主义、一个领袖’,实际上是蒋介石要进一步排斥异己,垄断南京中央政府的军政大权,要在前年秋天裁减我们川军三分之一的基础上,再一次大规模削减我们。这次整军会议,说白了四件事情。每件都事关整个川军命运和诸位切身利益。首先就是裁军总数。南京方面一直说我们四川的军队太多了,前年裁减了三分之一,原本打算这次再裁三成,我们前段时间据理力争,最终减少到两成。这个结果得之不易,预计不会有大的争论,只是在各部人马具体减少数量和安置办法上可能需要做些内部协调。需要说明的是,我们原本希望绥署的直属部队由我们自己负责整编,结果南京要求全省各部人马按统一的原则,由中央直接整编,裁减完后再酌情划分一些部队留给绥署使用。到底留给绥署多少部队,具体如何整编,这是会议商讨要点之一。二是裁减下来的官兵如何安置。南京方面不断催促我们尽快裁减,至于裁减下去的官兵如何安置,他们却不怎么关心。这是甫公和他们斗争的一个焦点。甫公主张,还是像上次整军那样,一部分转变为省保安队,一部分去搞移兵屯垦。” “甫公的办法好!移兵垦荒,既解决了官兵的生活问题,也减少了老百姓的负担,还增加了粮食生产,有利于缓解目前的大灾荒。”潘文华插话表示支持,众人当即附和。 “说起大饥荒就来气!他南京政府收走了我们省的财权,赈灾却很不积极,结果,全省消除了防区制,实现了军政统一,却没有钱去赈灾,去年饿死的人,比前年更多。”绥署经理处长甘绩丕说。 “借用军饷和公务员工资赈灾,只能是杯水车薪。军饷、工资和赈灾款项,中央再也不能拖欠我们了,这个事情很重要,会上要提出来讨论解决。”邓汉祥说。 “那就由绩丕负责提。”刘湘说。 “嗯!我把中央发给绥署的军费,和绥署下发的军费账目,统统拿给财政监理处长关吉玉核对,让他晓得我们绥署为给川军弟兄发军饷,实际上是倒贴钱的。”甘绩丕立即答应下来。 “好!这个办法不错!”刘湘当即肯定,众人纷纷喝彩。 “可是,南京方面一直没同意移兵屯垦的办法,这件事情也得在整军会上商讨。”邓汉祥接着说。 “这两年旱灾实在严重,全省各地都在饿死人,总不能只管裁减川军,不管川军生存嘛!我看,这件事情,没有啥子商量头!他们要是不同意这个办法,我们也不理他们的整军要求。”刘湘亲信旅长刘兆藜气愤地说。 “嗯!要是兆藜兄是老蒋或者何应钦就好了。”邓汉祥笑道,大家都苦笑一通。 邓汉祥接着说:“第三方面的议题,是军队的人事权。南京方面要求收走各军团长以上中高级将领的任免权,由中央统一负责军官任免。” “收走了人事权,中央倒是加强集权了,我们又怎么指挥下面的部队?”立即有人抗议。 “还有更厉害的。第四,是财权。所有部队、所有官兵的军饷,以后每次都由行营方面派人点名发放。” “哦!”众人哗然。 “每个月都要到所有部队去跟每一个官兵点名发饷?他们重庆行营不嫌麻烦,我还嫌累哟!”又有人抗议。 “都是第二次大裁减了,怎么可能还有空额嘛。我看,他们只不过是想把手直接伸到川军各部的中下层去。”有人猜测说。 “嗯!多半如此!”随即有人附和。 “未免手也伸得太长了嘛!”有人讽刺说。 “另外,还要我们交出所有的兵工厂,包括兵器修理厂和钢铁厂。”刘湘插话道。 “狗日的!这么黑啊!”有人骂起来。 “这一项,实际上是既不让我们制造武器,也不让我们修理武器,武器装备全都由南京方面统管,以后要更换装备、补充弹药乃至于日常维护,都得向南京方面打报告请款,才能进行了。”潘文华解读说。 “他妈的,我们川军的装备本身就非常简陋了,现在连土枪和修理都不许自己搞,这样子整下去,我们迟早都得重新用菜刀打仗!不行,这一条坚决不能接受!”有人骂道。 “其实啊,在这一条上,我们这边还稍微好一点,现有的装备和弹药勉强可以应付一段时间,装备比我们残破得多的川北邓锡侯45军、孙震41军,这次不跳起来才怪。”刘湘不动声色地插话说。 众人立即明白话中含义,不再抨击这一条,静下来听邓汉祥接着讲: “原则性的东西,六月份的讨价还价已经敲定了。当时讨价还价之艰苦,在座的有的可能还不太清楚。3月18日,我第一次奉命到南京协商,一下机场,就被几十个中外记者包围了,说是盛传四川要造反,向我求证这件事情。”邓汉祥说完苦笑了一下。 “打了二十年内战,四川军民早就厌烦战乱了,如果南京方面不欺人太甚,川军怎么可能造反嘛!”刘湘说。 “他妈的,肯定是他们派特务造的谣。” “贼喊捉贼!”有人骂道。 “就是,我就搞不懂,这个蒋介石,怎么就这么喜欢内斗,唯恐天下不乱,打了几十年内战,还不厌烦。结果,先前东北军在中原大战的时候全力挺蒋,帮中央军获胜,蒋介石和张学良称兄道弟,算是铁哥们了,也被老蒋的内战政策逼得发动西安事变了,搞得天下哗然,狼狈不堪。”潘文华嘲笑说。 “这就叫做‘走夜路必撞鬼’!”刘兆藜大声说,众人嘲笑一通。 “问题是,这个老蒋,刚刚从西安拣了条命回去,不思反省,却反过头来搞甘陕整军,整垮了东北军、西北军和红军的三位一体,现在又要来整我们川康。”刘湘又说了一句。 “就是!要是张学良当时不意气用事,直接把老蒋彻底解决了,我们哪有这么多的麻烦!”另一个旅长说。 刘湘怕大家大发牢骚过头,赶紧又把话题拉回来:“张学良当时放人是应该的,不然真要重新爆发大内战了。 第2章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今天就不要在这里议论了,还是说整军会的事情。” 邓汉祥赶紧说:“这次会议,主要是议定整军的一些具体原则和具体方案。最终的结果,是非常重要的。或许大家都已经听到一些风声了,这次整军主要是针对甫公和我们在座诸位的。就我们所掌握的情报,蒋介石企图拉拢樊绍增、刘文辉、邓锡侯、李家钰等一部分川军将领,对我们这些甫公的嫡系部队施加压力,造成不利于我们的整顿办法。” “依我看,他们的如意算盘,不单单是整甫公和我们这些亲信,而是要分散瓦解,企图先把刘主席这个四川军政领袖搞垮,一旦川内群龙无首,就只能任凭南京方面宰割了。”潘文华说。 “狗日的蒋光头,又要挑拨离间耍阴谋,消灭异己,搞全国军政大独裁!”刘兆藜大声骂道。 “嗯!不过,说实话,整军的具体方案对我们来说还不是最紧要的问题,甫公已经想出一些应对办法,会后还要具体部署。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甫公本人,到底有没有必要亲自去重庆行营出席整军会议?如果非去不可,又如何防备意外?这是我们今天的最紧要议题。”邓汉祥接着说。 “莫去,千万去不得!还记得上半年的军事摩擦吗!当时,贺国光他们以军事演习为名,部署中央军在两路口、浮图关要隘处大修工事,摆出一副和川军打内仗的架势,还反而到处造谣说我们四川要造反。要不是我们警惕性高、毫不示弱,也紧跟着针锋相对抢修工事,把他们分隔包围起来,说不定他们早就下黑手偷袭我们了。我觉得,老蒋、何应钦和贺国光,还有樊绍增那几个内奸,都是靠不住的,甫公没有必要冒险去赴这个鸿门宴。”刘兆藜抢先说。 “就是!我同意刘旅长的意见!重庆一带,原本是甫公的老窝子,后来顾全大局,让给了蒋介石做行营驻地。他们不但不感恩,反而得寸进尺,一直想找机会把甫公彻底整垮。现在重庆已经完全被中央军控制了,去那边开会非常危险。甫公真要是在范庄里头出事了,成为他们的人质,我们连炮都不敢放,简直是毫无办法。我也坚决反对甫公过去!”另一位旅长接着说。 “说起当时的情况就来气,中央任命的那个成都军官分校教育长李明灏,竟然在北较场一带桥头路口筑工事、修炮台,还要申请炮弹三百,步枪七千,子弹三百万,老子看他龟儿子是活得不耐烦了。要不是贺国光识相,赶紧叫他拆了工事,老子肯定叫他的学员把他剁了。总之,中央那帮子人对我们川军是没安好心的,我也反对甫公过去冒险,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几个军长过去应付一下,就很够意思了!”又一位旅长跟着说。 三个旅长说着一起跪下,同声要求刘湘千万不要去重庆开会。 “快快请起,快快请起!”刘湘见状,赶紧离开座位,将三人扶起来,表情严肃地说: “三位的忠诚,我非常感动,非常感谢!只是,各位要晓得,如果这次在我们的老窝子开会都不敢去,一定会让中央军小看我们,让川军弟兄全都抬不起头来,并且,这实际上还是跟老蒋公开顶撞。更重要的是,如果我不去参会,在座各位就不好跟何应钦、顾祝同、贺国光他们在会场上讨价还价,会议结果将完全由南京方面操纵,肯定对我们非常不利。如果我们到时候拒不执行会议决定,就更麻烦了。南京那帮人很可能怂恿另外几路川军围攻我们。到那时候,我们就非常被动了。” “就是。还是甫公考虑得深远。如果甫公不出席会议,就只剩下现在就跟南京方面彻底摊牌,武力解决重庆行营及其亲信部队这一条路了。但是,说实话,大家都晓得,自从西安事变之后,全国上下都反对打内战,如果由我们首先发动战争,马上会成为众矢之的,后果不堪设想。”邓汉祥接着解说道。 “嗯!西安事变把蒋介石抓了,共产党这么大的仇恨,都忍了,说服张杨放人,就是为了阻止内战,免得日本侵略军进一步渔翁得利。这一点,完全是从国家大局出发,很有全国眼光和当家作主的气概。对此,我最初还不理解,后来想通了,非常佩服,所以才下决心公开响应共产党人的号召,公开释放政治犯,呼吁联共抗日。西安事变后,南京方面不思反省,迫不及待地肢解和裁减了东北军、西北军,随即又得寸进尺整顿我们川军,实在欺人太甚。但是,即便是西安事变那样好的时机,我们也没有急着对重庆行营动手。眼下,内战更不能由我们发动。这是一个基本原则。大家再好好想想其他办法。”刘湘当即表示。 邓汉祥接着说:“假使我替老蒋策划,绝不采取在重庆扣留甫公的愚蠢办法。因为,即便侥幸把甫公扣住了,甫公手下几十万川军将士,立马会爆发自卫战争。刚刚摆脱西安事变狼狈处境的蒋介石,肯定背不起重开内战的罪名。他不如采取用绳子慢慢勒死的巧妙办法,先缩编川军部队,剥夺军官任免权和武器制造能力,削减我们的军权和军事实力,再用枪逼着我们搞军政分治,让甫公和各位高级将领都一步步成为光杆司令,最后调去中央当个部长什么的,岂不省事得多?” “邓秘书长,你这也太黑了嘛!”刘兆藜笑骂道,大家都笑起来。 “去你的!”邓汉祥笑着回骂道,“我的意思是说,甫公这次去重庆,估计蒋介石是不敢当即下黑手的,他更可能采用比较缓和、阴险的手法。” “蒋介石真的这样听话?”刘兆藜表示怀疑。 “这只不过是我的推测,老蒋是不是也这样想,谁也说不准。”邓汉祥回答道。 “照你的分析,甫公此行不会有危险,但以后危险会一步步逼近?”潘文华问道。 “嗯,我是这样估计的。”邓汉祥答道。 “汉祥分析得很有道理。以后的事情,现在暂时不忙管,先集中应付眼前的重庆会议,找个稳妥的办法。”刘湘说道。 “我觉得,要稳当,还是由我带几个人打头阵,先坐飞机去重庆见何应钦,从这个贵州老乡口中把情况摸清楚。甫公带主要代表走陆路,在部队公开护送下沿公路前往重庆,到了璧山我们的防区边上,就住下来休息。如果重庆方面没有危险征兆,我就赶到璧山来接人,甫公带着大家堂堂正正回老家开会,部队就地等候,威慑到起,以备不测;如果有危险迹象,甫公马上称旧病复发,打道回府,另商对策。” “好!这个办法可进可退,不错!”邓汉祥话音刚落,刘湘拍案称好,当即同意。 “到底是军师爷,脑瓜子就是不一样。这样有备无患、万无一失。”潘文华说道。刘兆藜等三个旅长也连声叫绝。 “嗯!那就这样定了!兆藜的部队,就随我一起开往璧山。另外的部队,都要外松内紧,防备中央军和省内其他部队异动。”刘湘随即敲定。 “遵命!”三个旅长异口同声地说。 “那就这样,会议到此结束,大家分头行动吧。”刘湘宣布说,他随后补充了一句:“兆藜你们三位旅长,文华,还有甘经理,请你们和邓秘书长先留一下。” 王铭章听赵渭宾对着地图分析完形势,觉得很有道理,估计南京方面不太可能在重庆对刘湘下黑手,爆发内战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两人对整军会议的烦恼却并没有完全解除。 他们已经得到内部消息,这次整军,将裁减川军总量20%,还要在上次整军部分收走各军财权的基础上,进一步收走团长以上中高级军官的任免权,军工厂——包括武器修理厂,也都要上交。 王铭章说:“根据上次整军情况和现有情报,这次整军裁减下来的官兵,找活路有点麻烦,甚至日后生活都有问题。” 赵渭宾点头道:“自从前年开始干旱,这两年旱灾很严重,灾情百年不遇,全省各地到处都有饿死人、吃大户、易子而食、盗食死人之类事情。” “就是。以前我们打了几十年军阀混战,也没有像这两年饿死那么多人,造孽啊!”王铭章叹气道。 “自从财政被中央接管,军费、教育费和各种建设费都遭到克扣,水利工程更加荒废了,所以,虽然名义上消除了全省防区制,军政统一了,结果民生不但没有改善,反而一下子饿死了这么多人,天灾人祸,震惊中外。有些事情,说起来就生气。”赵渭宾越说越生气。 “就是!现在的官兵,和前些年打内战时候主要靠抓壮丁补充不同,不少人是到部队上来混饭吃,中央可以克扣我们的军饷,甚至可以半年不给士兵发饷,但不能砸大家的饭碗。人要是逼急了,走上绝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王铭章动情地说。 赵渭宾见王铭章也动怒了,就叹了口气,一边把茶杯递给他,一边劝他不要生气。 两人正在喝茶,副官处长罗辛甲进来向王铭章报告说,41军军长孙震从绵阳军部打电话来找他。王铭章立即起身回办公室去接听。 “孙军长啊,我是王铭章,请问有何吩咐?”王铭章拿起话筒问到。 “之钟啊,我和董副军长刚才接到绥署通知,明天上午要前往重庆上清寺范庄,出席重庆行营召开的川康整军会议,会议时间还说不清楚,预计一周左右。你赶快准备一下,带上罗副官和贴身警卫,来军部临时代理工作。” “哦,好!遵命!我马上去准备,晚饭前赶到军部。”王铭章立即回答说。 “嗯!眼下谣言不少,形势很微妙,你们师距离成都也不远,你走之前要安排好师部工作,外松内紧加强警备,别的事情你过来再说。”孙震说完挂了电话。 第3章 王铭章随即叫罗副官去喊赵渭宾过来。 “象贤,刚才孙军长来电话,说他和董副军长要去重庆开整军会议,让我到绵阳去临时负责几天军部工作,122师这边的工作,就麻烦你临时负责一下。” “好!”赵渭宾答道。 “孙军长特别招呼,现在外面谣言多、风声紧,要我们师外松内紧加强戒备,以防意外。” “嗯,我会注意的。这个整军会议啊,开得让人提心吊胆的!”赵渭宾应道。 “就是!最好莫出事!要不然,我还不晓得到时候到底该帮哪边打哪边呢!” “我觉得,真要是出事了,最好还是我们先前说的办法,稳住阵脚,保持中立,尽量不卷入内战。” “对,我到军部之后也坚持这个思路。”王铭章点点头,接着说,“我得马上准备去军部,师里的事情全拜托你了。” “你放心去吧。这边要是有情况,我第一个跟你联系。你有什么新消息也赶紧通知我,及时商量对策。” “嗯!” 王铭章说完就叫罗辛甲、李绍坤赶紧准备一周的行装,一同坐轿车前往绵阳,另外叫了几个贴身卫士骑马跟上。 第二天下午,邓汉祥、甘绩丕一行飞抵重庆,直趋上清寺。行营警卫对他们很是恭敬,一边把他们往贵宾室带,一边打电话向贺国光报告。贺国光闻讯,赶紧转告何应钦,两人随即同往贵宾室迎接。 “汉祥兄,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在重庆见面了!”何应钦迎上去握手道。 “何部长,我也很想你啊!”邓汉祥笑着跟他亲热握手。 邓汉祥介绍了随行的几位要员后,双方便坐下来开始叙事。 “汉祥,怎么就你们这几个人?甫澄他们呢?”贺国光迫不及待地问。 “我们那边的几架飞机出故障了,只有一架能飞,一下子装不了那么多人,我们几个先来报道,甫公率其余代表,由部队护送,坐汽车赶过来。” “哦……”何应钦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 “没想到这个会真开得兴师动众了啊?”贺国光笑道。 “唉,实在没办法!关于这次会议,此间谣言甚多啊!”邓汉祥表情严肃地说。 “什么谣言啊?”何应钦显得很吃惊地问。 “不外是说,这次整军,归根到底是南京方面要瓦解川军,特别是要整四川军政领袖刘甫澄。” “哈哈哈哈,汉祥兄,甫公也太多虑了。这次会议,是你和我分别代表蒋先生和刘主席在南京磋商好了的,会议的精神和原则,都是经过双方协商好了的,还怕什么流言蜚语呢?”何应钦笑道。 贺国光也连声附和。 “是啊。只是蒋先生的计谋实在太多,深不可测,令人敬畏,甫公可一点也不敢把谣言当作空穴来风啊!”邓汉祥回答说。 话音刚落,何应钦站身起来,大声说到:“汉祥啊,你这就是不信任我了!我是贵州人,贵州跟四川是邻居,我们两个又是老乡,如果蒋先生要对刘甫澄下手,难道我肯来当刽子手、跟四川人结不解之仇吗?” “汉祥兄,我也以人格向你保证,此次会议,绝不会有任何对甫公不利的事情发生。真要是甫公重庆此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首先向我这个行营主任兴师问罪好了。”贺国光也跟着保证。 “既然二位都诚心保障会议安全,我相信甫公也会很乐意让会议顺利进行的。我等会儿就赶到璧山去接他们。”邓汉祥见二人说得真切,直觉不会出事,就当即表态说。 “好!还是汉祥兄爽快。不过,再急也要吃了晚饭再走。今晚,我请老乡,贺主任付账!”何应钦笑道。 “好说,好说!深感荣幸!”贺国光连声说。 大家都笑起来。 7月5日晚,川康整军会议在重庆上清寺范庄顺利开幕。 首先由何应钦讲话,他强调,这次整军的目的,绝非外间谣传的中央政府整川军,更不是针对刘主席一个人的,而是紧接甘陕整军之后进行的全国大整军的一个组成部分。整军的目的,是实现“军队国家化、政治中央化”,确保整个中国是“一个国家、一个主义、一个领袖”。 他说,虽然前年缩编过一次,但川军的部队人数现在仍有一百多个团,跟日本全国的军队数量差不多。但是,川军的装备和战斗力实在不敢恭维。听说有些士兵还在用清朝甲午战争时候用的那种“老套筒”。(晚清时期较早生产的一种西式步枪,不能连发,有效射程短,射击精度差,又称“汉阳造”、“单打一”。) 下面有人接话说,那还不算最差的,还有用猎枪和鸟枪的。大家都笑起来,笑声寓意复杂微妙。 笑声停下来后,何应钦接着说:“说简单一点,这次就是要让川军从一个装备落后、缺乏财政保障的地方军,转变成为由中央政府直接按时发饷的、装备精良的国军。” “何部长,说起军饷,今年前几个月的军饷现在都还没到位,我们一些弟兄,都快半年没拿到饷钱了。”立即有人大声抱怨,随即有不少人附和。 何应钦赶紧说道:“一些官兵抱怨中央拖欠军饷,这实在没有办法,连年内战,国家经济建设严重停滞,财政收入原本有限,现在又要应付日本战事,耗费大量财力购买外国先进武器装备。真可谓内忧外患接连不断!中央政府的现有财力,养活不了全国那么庞大的军队。完成各地整军之后,裁汰了多余人员,中央的经费就能集中使用,以后,不仅能确保精干部队的军饷,还要改善武器装备,给大家配备美式装备,大大提高部队的战斗力。” 听到何应钦保证以后要确保军饷和改善装备,会场上响起了温和的鼓掌。 何应钦说完之后,刘湘接着发言,他强调:“中央要求全国军政统一、政令畅通,方向是非常正确的,本人完全拥护。其实,中央的军政统一,和地方的军政管理是同样的道理。防区制度把四川害苦了,我们有切身体会。现在好不容易才实现全川的军政统一,大家都要珍惜。我认为,部队国军化的方向是绝对正确的,我是完全支持的。关键问题是,整军的具体方案,一定要公平合理,充分尊重历史和现实情况,稳妥进行,切忌操之过急,以免欲速则不达。 这次会议对在座诸位和整个四川的命运都很重要,希望大家在讨论的时候畅所欲言,不要在以后执行方案的时候再来阳奉阴违、扯皮斗气。” 邓汉祥接着说了几句表态拥护的话后,47军中将军长李家钰抢着发言说: “何部长,我在前方跟红军拼死作战,刘总司令却在后边收编我的部队,我想不通这是什么道理,请你一定要主持公道!” 此话一出,会场哗然。刘湘微微皱眉,随即嘴角隐隐一笑,也不说话,转身严肃地看着何应钦。何应钦见势不妙,赶紧制止说:“我们这个会议有一定的范围,只说川康整军的事情,不议论其他恩怨纠葛,李军长的话超出会议范围了。” 李家钰见何应钦出面制止,便不再往下说。但是,中央嫡系部队的李抱冰军长却随即站起来,愤然说道:“何部长,这种问题很普遍,不能小看哟!我带部队奉命追击红军,追到西康的时候,刘文辉的人也多次拖拉我的军队,干扰军心,影响剿共,请何部长过问此事!” “你这个事情也不属于本次会议讨论范围!”何应钦再次制止。 “不管是哪一个,反正不能在关键时刻挖墙脚,影响剿匪大业!”李抱冰一边愤愤地说,一边坐下来。 会场顿时笑起来,不少人附和。刘湘见机行事,故作严肃地说:“家钰可能对我有点误会,我们下来好好沟通一下。李军长的抱怨确实也有一定的道理,怎么可以在人家剿匪的关头挖墙脚呢!大家说是不是啊?何况现在还有外患,我们更要精诚团结,千万不能搞内斗,自己削弱自己的力量。” 会场上的川军将领,大家心知肚明,晓得刘湘表面上是攻击刘文辉,其实是借李抱冰的不满,攻击南京方面在剿共和抗战的背景下又一次裁减川军。众人连声称是,会场顿时议论纷纷,说釜底抽薪,影响前线剿匪工作,实在要不得。 刘文辉深知其中微妙,很是哭笑不得,只是苦笑着抗议,叫大家不要拿他说事。 何应钦万万没有料到,隶属中央军系统的李抱冰竟然会为这种事情站出来抱怨刘文辉,搅乱了会场秩序,赶紧宣布散会,下午接着开。他最后强调,希望大家在议会的会上集中精力谈论整编方案的事情,不要为一些小过节影响会议主题。 众人也不公开反对,只是在下面窃窃私语:整军涉及到很多事情,有些事情实在很难扯清楚,但必须随整军一并解决,没法回避,不能不拿出来说。 当天下午和第二天的会议,讨论具体方案,利益关系更加直接,又牵涉出了以前多年来拖欠军饷的问题,川军将领与南京方面、川军将领内部都争论激烈。 其中,当四川绥署经理处长甘绩丕向大会报告川康军费支领情况时,报告一念完,重庆行营财政建立处长关吉玉就站起来作证说:“这个报告的军费收支数目,经我事前审查,毫无错误。”弄得何应钦、顾祝同等南京方面官员很是哭笑不得。 由于各方都在下面做了一些工作,阴差阳错之下,以“武甘草”著称全国军界的智多星何应钦,使出浑身解数,终于调和纷争,维持议程没有半途中断。 王铭章呆在绵阳军部,整整三天过去了,除了知道刘湘参会去了,还没有打起来之外,会议消息一点也没传过来,其间和赵渭宾通了好几次电话,也是同样一无所获,心里说不出是欣慰还是烦躁。赵渭宾只是劝他不要心急,急也没用。 第4章 7月8日一大早,两人正通完话,赵渭宾的警卫进屋报告说,123师的鲁文书又借书来了。 “鲁江平?让他进来吧。” 鲁江平是王铭章在当29军军政训练团团长时最喜欢的学员,他后来通过王铭章认识了赵渭宾,常到122师来悄悄向他借阅进步书籍看。王铭章早已知道赵渭宾对他的影响,只是心照不宣。 “赵参谋长,好久没见到你了,又向你请教来了。” “你这小子很会找时间啊!” “曾师长派我到军部和成都办差,刚在军部见到了王师长,顺便过来看看你,你的肺病好些了吗?” “我那是慢性病,只是不能太劳累,平时不碍事。”赵渭宾笑道。 “参谋长,这一段时间又出什么好书没有啊?” “我最近有点忙,没回成都逛书店,你得到什么好书啦?”赵渭宾笑笑,反问说。 “赵参谋长,我们那个小城市,能得到什么好书哦,好书还不都是过来找你借啊。”鲁江平笑道。 “呵呵,你把我这当图书馆了!”赵渭宾笑道。 “是啊!谁叫我的运气这么好,认识了咱们军的图书馆长呢!”鲁江平也跟着开玩笑说。 “这次过来就只是借书?”赵渭宾紧盯着鲁江平的眼睛问。 “确实还有别的任务,这还瞒得过你吗?”鲁江平笑着说。 “说吧。” “我们那边消息实在太闭塞了,曾师长叫我过来私下向王师长和你打听重庆整军会议的消息。” “哈哈哈,果然如此!”赵渭宾笑道,随即严肃地说:“回去告诉曾师长,内仗还没有打起来,多半也不会打起来。别的消息就没了。” “就这么一点消息?王师长也是这么说的。”鲁江平做了个失望的表情。 “这个消息还不够啊?真要是打起来了,那就麻烦大了。” “这倒是!”鲁江平一想,觉得有道理,赶紧说。他随即又问,“呃,赵参谋长,王师长和你都说多半不会打起来,为什么啊?” “辛亥革命是怎么爆发的,你知道吧?” “那当然!不就是清朝大员端方带湖北新军入川,镇压四川保路运动,导致武汉防备空虚,留守新军中的革命党起义成功。” “对头!清政府就是因为派重兵来四川镇压,结果输掉了整个王朝。” “现在的情况很不相同了哟,中央军多强大哟!”鲁江平不理解地说。 “不对!其实,相对而言,当时全国革命党的力量相当弱小,主要是一些没有掌握政权的非法会党,只有少量外国偷运进来的武器,而清政府的集权比现在强大得多。现在,内忧外患到处都是,到处都有军阀,都想称王称霸,很多还拥有地方军政大权。蒋介石长期内战,不得人心,南京政府实际上还不如当时的清朝政府力量强大。所以,才爆发了西安事变这样的事情。” “这倒是。不过,中央军在四川人数不少哦,在成都还有一个军分校呢。” “一个军分校算什么啊?川军有多少人马,你知道不,好几十万呢!你回去好好看看地图,中央军在川康地区有多少力量啊,真要打起来,别说成都军官分校,就是重庆行营,也不一定能保得住。一旦调大量中央军进川增援,其他地方就要空虚,内战大爆发不消说,日本也会趁机大举入侵,南京政权必然彻底完蛋。” “那倒是!”鲁江平点头称是。 赵渭宾接着说:“另一方面,川军本身也不想打内战。所以,我和王师长都认为,这次看似紧张,其实不太可能打起来。” “嗯!那就好!赵参谋长看的进步书籍多,见多识广,又懂得辨证思维,眼光就是不一样,我每次来都大有收获。回去后好好给曾师长解释清楚,让他也放宽心。” “嗯!我和王铭章师长的基本态度是,估计不会再打内战了,万一要是打起来,我们不轻易支持任何一方,采取中立原则。” “好!我也这样劝我们曾师长。” “好!只要整个川北坚持不内战,就不但能确保川北安宁,还有利于确保内战打不起来。” “那这个贡献就大了!” “是啊。反内战就是要靠我们大家共同努力。” “嗯!” “赵参谋长,你看日寇还会不会发动新的进攻啊?” “这个?大有可能!如果南京政府不积极抗战,日本肯定会得寸进尺;如果积极抗战,日本也会借题发挥,大举进攻。所以,我觉得,不论南京方面积极抗战与否,日本都迟早会扩大侵略的。” “那我们怎么才能最终打败小鬼子呢?” “这个问题,我觉得共产党方面的主张比较好。他们去年发表的《八一宣言》,提倡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呼吁全国军民,不分党派、不分地域,联合起来共同抗日。我赞成尽快组织抗战国防政府,以便尽快统一指挥全国的抗战力量。” “《八一宣言》?你这儿弄到原文没有啊?”鲁江平降低声音问。 “有!刚好有两份抄件,送你一份儿,千万要保管好啊!”赵渭宾轻声回答,随即就低下身从办公桌的最下面抽屉深处取了一份递给鲁江平。 “谢谢赵参谋长!你放心,要是遇到有人追查,我就说是成都的大学生散发的,我带回去进行政治研究。”鲁江平一边道谢,一边把文件收进公文包。 “嗯!你这小子,就是聪明!”赵渭宾笑道。 “赵参谋长,你看我们川军啥时候才能出川抗战啊?” “估计快了,现在全省民意抗战呼声非常强烈,去年8月24日,西安事变之前,成都市民还驱逐了前来开办领事馆的日本间谍。” “大川饭店事件,我晓得。是成都学生和市民自发的,听说打死两个日本间谍,还烧了几家卖日货的商店,轰动全国。” “嗯!这是我们四川的骄傲!”赵渭宾面色兴奋地说。 “就是!我们都觉得扬眉吐气!”鲁江平也很高兴地说,“赵参谋长,你看,成都和四川是大后方,一点也没受到日军的直接威胁,可是抗战热情却特别高,甚至超过一些前线地方,这是什么原因啊?” “这个,说来话长,简单讲,首先是川人由于张表老(著名辛亥革命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张澜,字表方,尊称表老)等的开化教育,从辛亥革命以来素有爱国传统。近二十年又深受内战之苦,先是卷入北洋军阀和新军阀的混战,后来又卷入南京政府跟红军内战,日军趁机入侵,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反对内战、要求抗战的呼声日益强烈。再就是自‘九·一八’事件以来,共产党人长期宣传团结抗战,特别是长征路经四川的时候和《八一宣言》之后,更是大力活动、切实做工作,对四川的抗战热情影响很大。例如,刚提到的原成都大学校长、刘司令的老师张澜老先生,是留学日本期间就曾经反对慈禧太后,后来又领导保路运动的老革命党人,他就很赞同共产党人在1931年发表的《为日本帝国主义强暴占领东三省事件宣言》,此后一直积极为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奔走呼吁,还专门出川考察各地的抗战形势,联络抗战积极力量,促进抗战事业。在张澜、车耀先等这些抗战精神领袖的带动下,刘湘等四川军政领袖大多支持团结抗战。所以,四川的抗战气氛特别浓烈。” “有了这些重要背景,爆发蓉案(成都事件,同臧本事件、察东事件、张北事件、河北事件、北海事件等一样,是“九·一八”事变以后日本特务、浪人到中国各地制造或挑起事端,作为侵略中国口实的一系列事件之一。)也就成为必然了。共产党人和民主人士对川人抗战影响很深啊!”听了这席解说,鲁江平豁然开朗。 “就是!共产党人的团结抗战思想,和抗战精神领袖们的积极活动,深刻激发了川人的抗战热情!”赵渭宾无不感慨地说。 鲁江平随又不无遗憾地说:“可惜,最后南京政府还是没有处理好大川饭店事件,竟然像晚清政府那样给日本侵略者赔礼道歉,还赔了款!弄得四川绥署也不得不枪毙了几个老百姓当替死鬼。” “唉!是的!这个处理结果,确实有些让军民失望。”赵渭宾叹息道,他接着说,“不过,蓉案,也就是你说的大川饭店事件,总体上是非常了不起的。你不晓得,要是日本特务在四川立住脚了,不晓得后果有多严重!说不定再出个吴三桂也是有可能的。吴三桂,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不就是帮助满人入关灭亡明朝的那个云南王吗,他后来自己被清人兔死狗烹,是个不得好死的大汉奸!” “对,当年满人就是利用明朝的内部叛乱,一步步入关的。” “哎哟,大川饭店的事早就知道,但一直没从战略角度去想问题,现在想起来真可怕,真要是日寇成功了,后果简直不敢设想!这样看来,大川饭店事件的历史地位很重要,以前都低估了。”鲁江平醒悟了其中利害。 “是的!至少我是这样看的!”赵渭宾严肃点头。 “赵谋长,你估计川军部队大概什么时候能出川抗战?”鲁江平又问道。 “按现在四川和全国的抗战情绪,我估计快则今年,最迟明年,一定会有川军部队开出去参加抗战的。否则,就不是西安事变的问题了,多半会重新爆发大内战。” “最好能早点出川!我实在不想打内战,只想到前线去驱逐敌寇,杀敌立功!”鲁江平慨然说道。 “好!有骨气!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为国家命运战死沙场,名垂青史!”赵渭宾称赞道,随即朗声念道:“人生自古谁无死?” 鲁江平跟着一起说出后一句:“留取丹心照汗青!”[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两代知识分子随即击掌共勉,豪气不亚于赳赳武夫。 第5章 第02章七七事变 1937年7月7日,挑起战火,驻丰台日军部队悍然突袭卢沟桥守卫部队。 7月8日上午,整军会议继续进行。各川军将领都按时到会场,何应钦却比平时迟到了一会儿。 他手里拿着一张电报,急匆匆走到主席台,跟他座位两旁的刘湘和贺国光低语了一阵,两人顿时神情严肃。 众将看在眼里,知道有严重事件发生,都静下来等何应钦开口讲话,只见何应钦表情沉重地说: “诸位川军袍泽,告诉大家一个非常不幸的消息。” 将领们万万没料到何应钦开口就说得这么严重,相互观看,面色惊讶,整个会场鸦雀无声。 “今天清晨,我接到中央军委会紧急电话,刚才又接到外交部的紧急电报,日本华北派遣军驻丰台部队,于昨晚今晨,与我驻平京南苑29路军卢沟桥守卫部队发生激战,双方均有伤亡,战事仍在扩大。” “啊?”整个会场同声惊呼。过了一会,才有人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大声说:“打!狠狠打它狗日的!” “就是,日寇得寸进尺,强占了东北、越过了长城,又要对平津地区下手了。打!坚决抵抗!” “狗日的,趁我们国内大裁军,大举侵略我们!狠狠地打!” …… 众人议论纷纷。 “何部长,请你给大家说一下卢沟桥事变的详细情况吧。”坐在他旁边的刘湘高声说。话音一落,会场重又安静下来。 “我现在掌握的情况也有限,大致是这样的——”何应钦说,“7月7日傍晚,也就是昨天下午,日军一个中队在卢沟桥附近搞军事演习,要求通过苑平城,守军没有同意,日军一直在城外逗留。深夜时候,日方突然宣称有士兵失踪,要求进城搜查,遭到拒绝。双方负责人正在交涉,日军突发进攻,守军立即还击。” “龟儿子,又在找借口挑衅!” “好样的!狠狠打!”下面的将领立即鼓掌支持。 “守军是哪个部队啊?双方兵力情况如何?”坐在主席台一侧的邓锡侯插话问。 “是29军37师冯治安部的一个团,他们团长当晚没在城内,还不晓得日军是否提前知道这事。日方当时是一个中队,他们先动手,守军随即抵抗。平津地区,我们现在有宋哲元所部29军的三个师,配备比较先进。日军和伪军的兵力也不少,具体数量和调动情况还不太清楚。” “如果事态扩大,中央军会前往增援吗?”不知谁大声问,众人立即响应,纷纷表示关切。 “这个嘛,现在还说不一定。眼前我们的国防力量还很弱小,和日本打仗对我们没有什么好处,加快经济建设,增强国防实力才是当务之急的自强之道,中央原则上是不希望扩大战事的。”何应钦答道。 “问题是日本得寸进尺,不断挑衅我们啊,总不能步步退让、总不抵抗、坐以待毙吧!”有人表示反对。 立即有不少人应和。 何应钦提高嗓门说:“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慎。打仗要靠实力和智慧,不能全凭感情用事,你们很多人没去过日本,他们的军事实力、装备优势,你们无法想象,以我们现在的军力和国力跟日本打仗,注定是鸡蛋碰石头。” “日本人也是肉长的,我就不信他们是刀枪不入的鹅卵石!”立即有人反对。 “就是!日寇怎么可能让我们和平建设呢?不是我们想打仗,也不是我们要打仗,而是我们不得不打仗!”仍有人表示反对。 “就是!打不赢也得打!我们中国军人,反正不能束手就擒、任人宰割!”立即有人响应。 “何部长,如果前方需要增援,中央军又实在抽调不出部队,我们川军部队愿意去前线参加抗战!”不知谁大声说道。 “对!我们可以增援!”立即有好几个人附和。 “我支持这个主张!”坐在主席台一直没说话的刘湘,这时突然站起来大声发言,众人赶紧静下来听他说话,只听见刘湘慷慨说道:“诸位,依我看,眼前四川和全国,实际上存在两个大局,一个是军队国家化的整军大局,一个是全国大抗战的团结抗战大局。卢沟桥的枪声告诉我们,团结抗战的大局,是当前最迫在眉睫的事情,一切政治、经济、军事工作,都应当服从团结抗战这个迫在眉睫的军政大局!其实,大敌当前,主权国土不断沦丧,保家卫国的自卫战争本身,又何尝不是一种当务之急的国家建设任务呢?难道还有什么建设任务比救亡抗战更紧要吗?我不这样看!我认为抗战就是建设!是最当务之急的建设!” “对头!”会场上顿时掌声雷动。 “请何部长向蒋委员长转告,我建议中央迅速转变思路,实行全国动员,停止内战,枪口一致对外!”刘湘接着说。 “好!”会场再次想起热烈鼓掌。 刘湘接着说:“如果前线战事需要,我愿意率所部两个军,立即开赴前线!” “好!”会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我支持甫公的主张!愿意率45军将士出川抗战!”邓锡侯随即表态说。 “甫澄先生和晋康兄的爱国热情,本人非常钦佩!我将随即向蒋先生转告二位的建议和请求。”何应钦见风使舵,当即表示欢迎。 “何部长,国民革命军第41军军长孙震,向您请战,愿率部驰援平津!”坐在主席台对面的孙震也跟着站起来请战。 顿时,请战声响彻会场。 当天上午10点左右,王铭章正在办公室跟罗辛甲议论整军的事,突然电话铃响起来。 “喂,之钟吗,我是董宋珩。” “董副军长啊,你好你好!我是王铭章,终于有消息了?”王铭章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站起来问。 “不用紧张!告诉你一个惊人消息!今天早晨何部长接到南京急电,说昨晚华北日军袭击了中国军队在北平地区的唯一通道苑平城,守军奋起反击,双方在卢沟桥展开激战,已击毙日寇一个大队长,战火可能快速扩大到整个平津地区。孙军长已经当场向何部长请战了,他叫我告诉你,把这个消息快速传达到全体军官,要大家积极响应,坚决呼吁抗战!”董宋珩一口气说道。 “好!”王铭章应声道,随即又说:“这下终于要大战一场了!那整军的事就放下了?” “何部长已准备立即返回南京,整军会议还要接着开,公布了一个方案,还没来得及讨论。” “还要开?”王铭章信口反问,但他随即担心董宋珩挂断电话,赶紧追问:“整军方案上怎么说啊?”。 “我们41军保留13个团,具体办法还没最后敲定。” “更新装备的事呢?”王铭章紧着问。 “这个,何部长已经在会上强调了,军队裁减后,要拿出一部分财力更新装备,提高战斗力。不过具体办法也还没来得及商讨,有新消息我会尽快告诉你的。” “好,谢谢。我马上把卢沟桥事变的消息和请缨抗战的任务传达下去。” “罗副官!”王铭章一放下电话就高声对罗辛甲喊道,“马上传令军部通讯连,立即通知全军团以上军官,务必于明天上午8点准时赶到军部大会堂开紧急会议,任何人不得缺席迟到。” “是!”罗辛甲应声出门。 王铭章随即给赵渭宾挂通电话,这时,赵渭宾正在和鲁江平说话。 “象贤啊,我是之钟。刚才董副军长从重庆来急电,日寇进攻我平津部队的唯一退路卢沟桥了,守军奋起反击,战事正在迅速扩大,何应钦要提前返回南京,估计整军工作会受到影响,孙军长已代表全军请缨抗战了。我已经下令明天上午八点全军团以上军官都到军部大礼堂开会,请你马上安排一下师部工作,尽快提前赶过来,我们商议一下形势和对策。” “好,我马上把会议通知传达下去,安排一下师部临时警戒工作,跟着就过来。”赵渭宾答道。 一通完电话,赵渭宾马上把消息告诉了鲁江平。鲁江平大吃一惊,赶紧用赵渭宾的电话跟曾师长挂个了个电话,自己随即返回师部驻地广元。 当天下午2点半,天最热的时候,赵渭宾骑马赶到军部。王铭章见他汗流浃背,就叫李绍坤赶紧去打盆凉水给他擦脸,罗副官随即倒了一杯凉茶递上。 “师座,卢沟桥战事的详细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赵渭宾来不及喝水,就迫不及待地问。 “董副军长在电话里也没说得很详细,只是说日军又借故开战了,孙军长已经向何部长请战,要求全军迅速传达,积极响应。不过,上午我们的通讯连刚出门不久,军部驻成都办事处就打来电话,说《新新新闻》、《新民报》、《华西日报》三家报馆已赶在昨天午前紧急印发了号外,转发中央社对卢沟桥事变的消息,报道得很详细。成都已经沸腾起来了,有不少学生和市民上街游行,打出了抗日标语,要求政府迅速出兵抗战。我已经叫办事处送过几份报纸,你看。”王铭章边说边把座前的《新新新闻》号外递给他。 赵渭宾一口气把报道读完,浑身热血澎湃,方觉得口干,把先前接电报纸时顺手放在桌上的凉茶猛喝了一口。这时,李绍坤端着脸盆进屋,递给赵渭宾。 “日寇又在故伎重演!这次竟然直接断平津大军的退路,是一口吞掉平津地区的东北军和西北军精锐部队的架势,野心不小啊!”赵渭宾一边擦脸一边说。 “就是!你看这一仗会不会打大啊?”王铭章问。 “肯定要大爆发!”赵渭宾没等王铭章询问,就接着往下说,“因为,自从西安事变之后,全国抗战呼声高涨,国共关系也缓和了,不抗战、继续内战已经没有理由了,我国的抗战形势已经很明朗了,南京政府必须坚决抗战,再也不能退缩了。” 第6章 “是的!还不抗战,实在说不过去了。”罗副官也表示赞同。 “中国的抗战形势,日本方面想必也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他们要么不发动新的进攻,稳固侵占的地盘,要么就是抓住南京政府大举整军的机会,抢在我国完成抗战准备之前,发起新一轮猛攻,迅速扩大侵略。现在既然开战,那就是走扩大侵略的方向了。估计日军这次不吞掉平津,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赵渭宾接着说。 “那你看南京方面会不会迅速派中央军增援啊?”王铭章接着问。 “按道理应该这样,就不晓得他们到底有没有这种大战决心和快速反应能力。从何应钦这个军政部长今天都还在重庆开整军会议来看,南京方面是明显缺乏准备的,形势不乐观啊。他们对日战争,可不像王师长打仗那样勇猛哟。”赵渭宾说。 “唉!确实太被动,简直是坐等挨打!哪有这种打仗的嘛!继续这样下去,非常危险!我就是搞不懂他们到底在磨蹭啥子!”王铭章叹息道。 “就是!” “孙军长已经在会上公开请战了,你看,我们应该如何响应为好啊?”王铭章问赵渭宾。 “我觉得,首先要坚决响应,积极宣传团结抗战,这一点绝不能含糊。再一个,有必要强调尽快更换装备。再就是要抓紧整军备战。主要就是这三个思路。你觉得怎么样?”赵渭宾回答说。 “好!很好!我这就给王志远打个电话,要是明天开会时最后没有人提装备的事情,就由他负责补充。” 次日一大早,41军团以上军官会议到得很整齐,会议按时召开。王铭章通报了董副军长的指示,介绍了报上的消息之后,还特别通报了日军一个大队长被击毙的最新消息。整个会场非常兴奋。 124师副师长税梯青第一个抢着发言。他朗声说: “卢沟桥开战的消息,我们师昨天已从不同渠道得知了,有的是从收音机里听到的,有的是从报上看到的,有的是在成都、重庆和其他地方读书的子女或亲友打电话转告的。来电话的亲友和各界人士,几乎都希望我们赶快出兵。他们说,从‘九·一八’事变到‘一二·八’事变,日本侵华越演越烈,轰轰烈烈的抗日救亡运动在全川、全国兴起,成渝各界民众多次向川军首脑和将领请愿,要求出兵抗战,有的还在各军军部门前绝食。遗憾的是,我们一直没有出兵。这次,他们都劝我们一定要主动出川抗战。我师驻地比较集中,昨晚已经召集营以上军官开会,事变消息一宣布,军官们个个义愤填膺,当场写下请战书,每个人都签了名,按了箕斗。现在,我当众转给代军长。” 税梯青说完,取出请战书交给王铭章。 “好!税师长带了个好头,124师抗战积极性很高,是我们全军的榜样!”王铭章当场表示肯定,带头鼓掌。 王铭章所部122师364旅旅长王志远接着说:“联系‘九·一八’以来的种种情况,我认为卢沟桥事变决不偶然,是日本帝国主义灭亡我们中国的有计划行动。民国二十年(1931年)的‘九·一八’事变占领沈阳,随即占领整个东三省;第二年又发动‘一二·八’事变,攻击上海,掩护成立伪满洲国。民国二十四年的《何梅协定》,又攫取河北、察哈尔两省大半主权。这次卢沟桥开战,显然是企图一举吞并中国的平津地区。我们绝不能坐等灭亡。我愿率364旅立即开赴前线,迎战日寇,收复失地。” 全场鼓掌支持。 124师370旅739团团长王麟接着发言。此人性情耿直,嗓门很大,打起仗来十分勇敢,多有胜仗,官兵们说他是个福将,都叫他“王灵官”。只听王麟朗声说:“我王麟自从穿上这身二尺五军装,就从来没有贪过生、怕过死。听到北平开战的消息后,我的心早已飞到前线。如果我们师出川抗战,我愿意带部队打头阵!” “好!”会场立即响起喝彩声,随即掌声大起。 王麟接着说:“但是,在开拔之前,我请王师长代我们向军委会提个意见。我们这个军,当家武器是老掉牙的川造单打一步枪和麻花手榴弹,每个团只有几挺老式轻重机枪,各个团除了几门小迫击炮,山炮、野炮一门都没有,飞机坦克就更不用说了。这样的装备,实在太简陋、太寒酸,如果就这个样子开上阵去对付机械化装备的倭寇,不晓得要付出多惨的代价。昨天听到北平开战的消息后,我想了一夜,觉得必须赶紧请两位军长立即向委座打报告,尽快换发装备。希望能够尽早把装备换了,让大家尽快练习新装备和新战法,早点出川,不要临阵磨枪、临时抱佛脚。” “就是!” “就是!一定要尽快更换装备!” 王麟这番话引起会场共鸣,纷纷表示赞同。特别是王志远,更是站起来大声支持。王铭章和赵渭宾则随即带头热烈鼓掌。 掌声过后,王铭章朗声说道:“王团长这个意见提得很好!更换装备的问题,我也非常关心,实际上,这是我们大家最关心的一个问题。五年前,委员长命令我们川北剿共,兵马没动,就先拨给我们十万发子弹和二十万大洋的军费,还有两架飞机助战。这次打国仗,我相信肯定会补充一些现代化装备的。我们军目前的装备情况,我和孙军长、董副军长都向邓司令反映过,并且还专门打了报告。昨天我专门问了董副军长,这件事情,军政部何应钦部长已经在会上明确表态了,只是具体办法还没有来得及议定,想必不应该有什么问题。” 大家鼓掌欢迎。 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董宋珩打来电话,说整军会议提前结束了,在军部开会的人全都留下,明天继续开会。 第二天下午,孙震一行赶回绵阳,向军官们传达说:“这次川康整军会议,是蒋委员长亲自部署的,由军政部长何应钦亲自主持的,目的是精兵简政,缩减人头数,确保精干部队的官兵待遇,改善装备,提高战斗力。会议从5日晚开始,开得很热烈。7月8日早晨,何部长带来了卢沟桥事变消息,全场震惊。刘湘主席当即慷慨激昂发言,要求军队整编服从抗战大局,建议中央实行全国动员,停止内战,枪口一致对外。他还当场向何应钦表态度,愿意率两个军立即开赴前线。刘主席一说完,全场热烈鼓掌。邓锡侯总司令当即表态支持,我也已经代表41军当场请缨了。” 说到这里,全场响起起热烈的掌声。 “至于裁军比例。”孙震接着说,“何部长已经和委座商量了,尊重我们川军的意见,从先前的30%下调到20%。最终的方案是,从先前的三三制调整为二二制,属丙种编制,每个师两个旅,每个旅两个团。我们41军这边总共得以保留十三个团。” 大家又鼓了一通掌,只是掌声明显不如先前热烈。 孙震接着说:“王师长告诉我,昨天的会上,739团的王麟团长提到更换装备的事情,大家都很重视,想知道这个事情在整军会上最后是怎么说的。” 见下面反应果然强烈,孙震接着说:“我晓得大家都很关心装备的事情,我也很关心这个问题。诸位都晓得,川军的武器是所有国民革命军中最差的,东北军、西北军的都比川军好,中央军的就更不用说了。[奇·书·网-整.理'提.供]我们在川北的部队,由于先前防区制的时候购买武器的渠道被刘湘的川东部队挡住了,装备又是川军中最差的,或许全国的部队中只有共产党军队的武器和我们差不多。这次开会,我已经向邓司令打了换发装备的申请报告,何部长多次在会上明确强调了,要以裁军保财政,以财政保装备,说要给我们换美式装备。” 大家立即鼓掌,掌声明显热烈起来。 “但是,由于爆发了卢沟桥事变,会议匆匆结束了,这件事情最终没有在会上确定具体办法,但我相信,这件事最终一定会得到解决的。” “哦!”会场上立即发出一阵强烈的惋惜声。 王铭章插话说:“装备的事情非常重要,我们一定要积极争取。同时,我们也要抓紧军事和政治训练,要有在劣势装备下反击日寇的斗争精神和作战能力。只有这样,以后新式装备来了,才能更好地用它们打击敌人。” “对头,所以,我们一定要通过这次整军,大大提高部队的政治水平和战斗力,为以后出川抗战作好准备。在这里,我宣布,41军的整军工作,具体由王铭章师长负责。” 大家热烈鼓掌。 “我愿意在孙军长和董副军长的领导下多做些具体工作。同时,我现在就当着大家的面,向军座正式申请,我愿意率122师出川抗战,并请求担任先头部队。”王铭章当即表态道。 “好!我答应你的请求。”孙震说道。 “好!”下面随即大声喝彩,掌声一片。 第03章抗战烟枪 1937年8月3日,共赴国难,蒋介石在南京召集最高国防会议,紧急商讨应对方略。 7月10日当天,刘湘以川康绥靖主任兼四川省主席的名义,电呈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并通电全国各省市军政长官,主张全国上下,同心同德,共赴国难,并请缨抗战。通电一传到四川,川军将领和川中官民都非常振奋。 第二天一大早,王铭章带着李绍坤乘车前往广汉,拜访邓锡侯所部45军127师师长陈离。 陈离,字静珊,与王铭章是四川陆军军官学堂同学,毕业后曾同属刘存厚师,讨袁护国战争时调到邓锡侯支队,川军易帜后驻防广汉、新都,与王铭章防区近邻,两人交往甚厚。两个防区之间没有设关卡,被老百姓誉称为“无国界防区”。 第7章 陈离从大革命时期以来,就一直和共产党有密切关系。1930年,共产党在广汉发动起义,部队经什邡、绵竹至安县,被田颂尧部围攻,遭到失败。各方以陈离掩护共产党分子酿成重大事变,要求撤职查办。时任省主席刘文辉叫邓锡侯处理,邓锡侯本身同情共产党,只对陈离“撤职留任,戴罪立功”,继续保留原防区。两年后,又让陈离官复原职,并将部队扩大为师。抗战爆发后,中共派张晓峰入川宣传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陈离将他安置在自己部队里,以上尉军官身份作掩护。 “哎呀,是之钟啊,好久不见了,什么风把你给吹来啦?”陈离一见到王铭章,高兴地问。 “还不是卢沟桥事变和整军的事,你渠道广,消息灵通,专门来向你讨教。”王铭章开门见山地说。 “呵呵,好说,好说,凡我所知,有问必答。”陈离爽快地说。 “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 “跟我还用得着转弯抹角?来来,先喝口茶。”陈离笑道,一边把声音降低下来,叫警卫把门带上,别让人打扰。 “第一个问题,你看委员长这次会不会真心抗日?” “哦?一来就是这么严肃的问题呀。”陈离笑道。 “还不是因为卢沟桥事变事关紧急啊。”王铭章笑道。 陈离说:“倒也是。我认为,这次已经势在必行了。西安事变以后,形势大变,反内战、团结抗战呼声空前高涨,甫公以前是拥蒋反共的,现在也公开支持共产党的统一抗日主张,释放了政治犯。一些南京官员,本意还是想继续‘攘外必先安内’,进一步加强党政军的中央集权,这从西北整军和川康整军都不难看出。听邓副司令讲,这次重庆整军会议上闹得很凶,僵持不下,要不是爆发了卢沟桥事变,还说不定如何收场呢。现在,既然日军进攻平津,战争进一步升级了,不抗战已经没有理由了。中央政府再不积极抗战,可能就不单单是西安事变的问题了,整个南京政府的合法性都会出很大的问题。但是,我担心,日军习惯于速战速决,眼下我国却忙于整军,军心不稳,管理紊乱,中央对这次日军侵略行动明显缺乏应有的准备,至今还没有听说过部署有力增援的消息,估计平津很危险。我认为,必须一边立即组织先头部队驰援平津,一边迅速召集最高级国防会议,包括我们川军、西北军、东北军和红军的军政领袖人物都要参加才得行,弄不好,还真得组建一个临时国防政府。” “嗯!很有道理。只有这样才能解决大问题。到底老兄和共产党打交道多,眼界就是不一样。第二个问题,川军首脑人物为争夺势力范围,混战了几十年,现在却一致要求出川抗战,你看是不是出于真心诚意啊?”王铭章接着问。 “这一点我刚好也琢磨过。我认为绝大多数人都是真心的。这有几个方面的原因:首先,日本帝国主义灭亡我们中国的野心,现在大家都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东三省和长城沦陷后,张学良的东北军长期背井离乡、漂泊不定,终于不堪屈辱,发动兵谏,使全国各方都进一步看清了,不抵抗政策和攘外必先安内的政策已经行不通了,停止内战、坚决抗战是唯一的出路。第二,由于共产党人和一些著名民主人士的积极推动,抗日救亡运动已经在全国开展起来。特别是宋庆龄、何香凝等人发表《中国人民对日作战的基本纲领》之后,救亡运动更是波涛汹涌,势不可挡。我们四川也成立了很多呼吁抗战的民众组织,活动很积极。第三,我们川内的抗战气氛,你也晓得,打了几十年的内战,民怨沸腾,军内军外、上上下下都实在不想继续打内战了。由于共产党的大力推动,川内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的呼声一定会越来越高。”陈离轻声说,“我听说共产党派人做了刘湘和不少川军首脑的工作。” “怪不得,这样才好!”王铭章高兴地说。 “第四点,”陈离接着说,“也是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不抵抗政策酿成西安事变,当时大家都以为和共产党关系密切的张学良、杨虎城一定会干掉蒋介石,万万没想到共产党却出来做工作,释放了蒋介石。共产党人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不计前仇,很得人心。共产党主张国共合作,实行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得到广泛支持,刘主席和不少川军将领都响应积极。反正我和邓司令是不会再打内战了。也正是以上这些因素,才有了现在的请缨抗战。所以,我认为川军将领的抗战意愿绝大多数人是真诚和强烈的。” “嗯,很有道理。我也实在不想再打内战了,包括川军之间、川军和中央军、川军和共产党的内战,我都不想打了。一直是同学、战友、老部下、老乡,转眼变成仇敌,互相残杀,实在没意思,还弄得老百姓民怨沸腾,结果引来鬼子入侵的大劫难,连老天也作干旱惩罚。真是天怒人怨,罪大恶极。”王铭章说。 “就是。这一次,我们不论说什么也不再打内战了,谁发动打内战,我们反对谁。”陈离坚定地说。 “好!我坚决响应!”王铭章当即支持说,“我们孙军长,也赞同共产党的主张,反对内战。” “太好了!这样就可以断言,在川北甚至整个川西和全川,是不可能再打内仗了。” “就是!这就好!”王铭章接着说,“静珊兄,我这次过来,孙军长交给我一个任务,就是要向你这位亲共人士,借一位共产党人。” “哦,你们想做啥?”陈离不解地问。 “现在抗战大势已定,但距离出川可能还有一段时间,我们打算要抓紧宝贵时间,对部队进行军事和政治训练。都晓得共产党人打仗和搞政治工作都很厉害,不管是激励士气、动员群众,还是游击战术,对付优势装备的鬼子很有价值。现在刘主席公开联共抗日了,南京方面也实际上默认了国共合作,我们想通过你的关系,请一位共产党干部作训练高参。这件事情,你一定要支持我啊。你晓得,我可是难得求人的哟。”王铭章恳切地说。 “原来这样!你何必找我呢,你的参谋长赵渭宾,不就认识共产党人吗?” “我问过了,他认识的人刚刚被召回延安去了。他也建议我来找你。” “哦,那好嘛。你这个忙,就是再遭一次撤职处分,我也要帮。你这也提醒了我,我这边也要让部队好好学学爱民政治和游击战术。这样吧,我找个既懂政治又懂军事的人才来帮你。” “好!那就先谢谢你啦。”王铭章很高兴地说,“请尽量早点派人过来,越快越好!” 第二天下午,陈离推荐的张晓峰来到德阳122师师部,王铭章和赵渭宾热情接待。三人恳谈了半天,当晚共同起草了一份军政训练大纲,第二天去送给孙震。孙震很是赞同,要求立即实施。 “七·七事变”之后,由于南京当局增援不力,29军孤军奋战,日军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占领了北平和天津,华北重地迅速沦陷。1937年8月初,蒋介石在南京召集高级国防会议,紧急商讨应对方略,召请全国军政要员人前往参加。 刘湘于8月3日下午乘飞机赶往南京。行前,他向前往机场送行的四川省抗敌后援会主任张澜等社会名流和新闻界发表书面演说: “平津沦陷,中华民族今日已到最后关头,唯一出路只有抗战。本人此次力疾晋京参加国防会议,认为今日之局势,舍抗战外别无他途。入京首当将此意见陈诸当道。四川为国家后防,地位重要,今后既需长期抗战,四川即应负此长期支撑之巨大责任,除军队可全部动员开赴前线外,所有人力、物力,无一而不可以贡献国家。入京即拟将此意剀切陈明,以纾中央之忧,而慰国人之望。川康责任艰巨,无所遁逃,但今日各项准备均需巩固基础,以言长期抗战,资源开发方面有待于人才技术之增进甚多,故除建议中央大力协助、充实后防外,并希全国一致认识此点,群策群力,俾得奠此复兴之基。” 正为平津沦陷沮丧的川康军民,对最高国防会议的召开和刘湘书面谈话大感振奋,无不期待会议早出结果。 刘湘一行抵达南京,立即拜见蒋介石。蒋非常高兴地对刘湘说:“甫澄啊,你是积极主张抗战的,这很好!我知道你今天下午抵达,所以决定将会议开幕时间定在今天晚上。请你一定要出席会议并发言,激励大家的抗战斗志。” 刘湘连声说这是分内之事,听从安排。 当晚7点,南京最高国防会议正式开幕。蒋介石首先讲话,分析中日政治、军事形势,申明此次会议目的,是听取大家的抗战大计。接着就是距离战争前线平津地区最近的山西最高军政长官阎锡山发言。 阎锡山发言一结束,蒋介石就请刘湘发言。刘湘随即站起来,十分动情地说: “从‘九·一八’到‘一二·八’,再到强占山海关和全面侵占长城防线,现在又是‘七·七事变’,日寇实在欺我太甚,中日非有一战不可,只有抗战才能救亡图存,才能深得民心!要攘外才能安内!” 会场上立即鼓掌欢迎。坐在台上的蒋介石也表情严肃地跟着鼓了几下掌。 刘湘接着说:“日本的军事力量虽然比我们强大,但日军也有其弱点。一个明显的弱点就是,由于中国地广人多,日军兵力有限,必须依靠主要交通线、主要铁路,始能展其所长,离开交通线,不但军队调动困难,给养补充更不容易。我们只要采取正规、游击两种战术,在交通线两侧及其前后方与敌人周旋,即可作持久战。就国际形势来看,日、德、意三个法西斯国家企图霸占世界,美、英、法、苏必不会坐视,由中日战争发展到国际战争,是有可能的。 第8章 抗战最后胜利必属于我们正义的一方。我们四川虽然近年来饱受内战之苦和干旱大灾荒,仍愿意为抗战出兵三十万,另供壮丁五百万,如果需要粮食,四川也将勒紧裤腰带全力支援!” 会场上顿时掌声雷动。“好!甫澄说得好!令人鼓舞啊!”蒋介石一边用力鼓掌,一边大声称道说。 当晚,周恩来率共产党代表团前往刘湘住处拜访,公开表明共产党方面对刘湘主张的赞赏和支持。李宗仁也率桂系代表到刘湘住处拜访。 第二天上午,何应钦约邓汉祥去顾祝同家议事。三人见面后应酬了几句后,何应钦告诉邓汉祥说:“蒋先生今天上午八点飞往庐山,8月5日上午九点以前返回南京。他临行前留下一封信,要求我们两个跟刘主席商议好整军方案如何执行,以及四川出兵抗战共分几路,每路人数和指挥人员,要求我们在8月5日前报告落实情况。” 他说完递过一封信。 “哦……”邓汉祥觉得奇怪,赶紧看信,一边看一边琢磨,越看越觉得不妥,看完信后即对两人说:“何部长、顾主任啊,现在既然决定了抗战,蒋先生又何必急于执行整军会议决议案呢?这很容易让川军官兵发生误会,认为中央不信任四川将领,这会伤害大家的抗战积极性。” “不至于如此严重吧。”何应钦说。 “我想也不至于如此。”顾祝同跟着说。 “我这可不是乱说哟。有的情况可能你们还不太清楚,我们这次过来前,川内就有传言说,正是由于中央政府忙着整军,搅乱了军心,日军才乘虚而入发动‘七·七事变’的。如果现在还继续搞整军,弄不好,问题会更加严重的,到时候部队能否出川都难说。”邓汉祥说。 “哦!”两人同时一惊,顿感事态严重。 “两位跟蒋先生关系亲近,请务必多向蒋先生陈明利害,以抗战大局为重,打消继续整军的念头。”邓汉祥接着说。 正在这时,顾公馆的门卫拿着名片进来报告说,四川来的刘甫澄先生回拜顾公。 “哦?”三人同吃一惊。顾祝同随即叫:“快快请进!”三人同时起身迎客。 “何部长和汉祥都在这儿。顾主任啊,宝宅真是贵客盈门啊!”刘湘见到三人,略感吃惊,却仍然说笑着应酬。 “他们两位召我来这里商量出川抗战和整军的事,刚到。”邓汉祥解释说。 “哦,整军的事情?什么事情啊?”刘湘没有掩饰自己的惊讶。 “嗯!蒋先生去庐山前留了一封信,要我们和刘主席一起议定执行整军方案和川军抗战的事情,刘主席昨天刚到就开会,会后客人又多,我们怕影响你休息,就先跟汉祥商议。”何应钦解释说,他随即把蒋介石的信递给刘湘。 刘湘接过信,越看面色越难看。 何应钦觉得不妙,没等刘湘看完,就赶紧说:“这件事情,我们认为还应该好好商量一下,所以先同汉祥谈,等我们初步商量妥后,再征求你的意见。” 刘湘听罢,只说了句:“那你们三位先接着谈吧,我就不打扰了。”说完把信还给何应钦,告辞离去。 “你们看到了嘛,我说得不错吧!整军的事情,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否则多半要闹出大事的。”送走刘湘返回屋内,邓汉祥对何、顾二人说道。 “嗯!确实比预料的严重!”何应钦点点头说。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顾祝同说:“这样办怎么样?我和何部长先给蒋先生说说情况,汉祥兄去何部长家听消息,到时候再进一步商量。” 何、邓两人当即同意。 邓汉祥随即回到铜银巷四川办事处,向刘湘汇报了刚才的结果。刘湘说: “太不像话了!都这个时候了,还要继续整军!老蒋简直是毫无抗战诚意!我们想法子先溜回四川再说。” “南京机场和火车站都被中央军控制着,要溜也不能露马脚,最好等何、顾有消息后再看情况说话。” “也好。”刘湘表示同意。 第二天上午,邓汉祥按时前往何公馆,顾没在,何告诉邓说,蒋介石对整军议案态度非常坚决,认为必须贯彻执行。 邓汉祥暗暗叫苦,请何应钦转告蒋介石,希望有机会面陈意见,何应钦答应下来。 下午五点,蒋介石在孔祥熙家打电话约邓汉祥过去。邓一进屋,蒋介石就问:“那两件事情,你们这几天商量得怎么样啊?” 邓汉祥赶紧说:“出兵的事情已经商量好,分两路走:刘主席率一部驻扎在川东方向的大军,顺江东下,邓锡侯率一部驻川北的军队,取道陕西出川。两部在中原回合后开赴战场。这样分开走,沿途的给养和交通工具的压力相对小一些。” “这个思路可以!具体办法你跟敬之他们再好好商量一下。”蒋介石当即同意,随即追问:“整军的事呢?” “至于执行整军方案,刘主席向来服从命令,没有什么意见。不过,我替委员长设想,当此抗战用人之际,整军会议案是否可暂缓执行?” “不行!绝对不行!”蒋介石勃然大怒道,“世界上无论任何国家,军政不统一,那个国家还有希望吗?” “又不是单单四川一个省搞特殊,云南、广西、山西都还没有军政统一嘛。”邓汉祥赶紧辩解说。 “我说不行就不行!必须尽快执行!”蒋介石更加大发雷霆地说。 邓汉祥一慌,直接顶撞蒋介石说:“如果因贯彻执行整军议案,抗战部队调不出川怎么办啊?” “嗯?这个……”蒋介石似乎为之语塞,过了一会才接着说:“暂时则可,永久则不可!” “那当然!那当然!抗战结束后,全国军政统一了,四川自然不会例外。”邓汉祥见蒋介石让了步,赶紧说道。 “那就好!你们就先准备出川抗战的事吧,一定要尽快让部队出川抗战!” 邓随即返回川办,向刘湘汇报与蒋会谈经过。刘湘说:“老蒋的话靠不住,我们还是设法尽快离开南京。” 两人正说着,副官匆匆跑进来报告说,侍从室来电话,蒋委员长马上到办事处来看刘主席。 “哦!大家赶紧准备迎客。”刘湘吃惊地应了一声。 “来得这么快,还亲自出马,实在厉害!”邓汉祥随即吃惊地说。 “嗯!还说不准是祸是福,先见风使舵,应付过去再说。”刘湘随暗暗叫苦,却不失镇定。 没过多久,蒋介石就在一大群卫兵护卫下来到川办。蒋一出车门,早已守候在大门外的刘湘和邓汉祥赶紧迎上去,刘湘连声说:“欢迎!欢迎!委员长亲自大驾光临,川办蓬荜生辉,湘无比荣幸!”说着伸出双手去紧握蒋介石递过来的手。 蒋介石握着刘湘的手,大声说:“甫澄啊,我们两兄弟,自从北伐以来,你对国家和我个人的维护,我是不会忘记的。现在要抗战,四川对国家的关系更重要了,希望你以后多负责任。整军的事情,就等抗战结束后再说吧!” 刘湘一听这话,已知情况比预计的好,心中大快,赶紧说:“谢谢委员长栽培!刘湘代表全川军民感谢委座的关照!” “好!”蒋介石笑着说,随即稍微压低了一点声音对刘湘说: “甫澄兄,我这个人啊,以前性子太急、心太细,总以为事必躬耕,才能放心得下。现在则不然,例如宋子文当财政部长,我只把财政方针告诉他,至于如何安排,如何去做,我绝不过问。又如现在我所重用的人,有许多都是素昧生平的,例如以前桂系的‘小诸葛’白崇禧,我打算聘请为中央军委会的副总参谋长。不过,我过去的不好做法,想必甫澄兄也或多或少有相同之处。” “惭愧,惭愧,多谢委座剖心教诲!”刘湘万万没有料到蒋介石会如此跟他交心,很是激动。 蒋介石接着说:“四川地方之大,人口之多,不亚于欧洲大国,希望甫澄兄在军政两方面提纲挈领,多延揽人才,前途一切,自不难收事半功倍之效。” 刘湘当即表态说:“委员长如此厚爱,甫澄三生有幸、倍感亲切!一定克服缺点,竭力效忠党国,效忠委座!” “好!我们进屋去看看吧!”蒋介石说着就带头往川办屋里走,刘湘赶紧跟在身后。 孙震到成都参加为刘湘去南京开会送行的仪式后,去自己创办的树德中学视察了一次,还走访了一些在蓉川军将领和社会贤达。蒋介石到川办、暂停整军的消息传到成都后,孙震也很高兴,他琢磨着下一步的事态发展,决定随即回军部。 一路上,孙震一行先在新都逗留了一下,然后驱车直驶德阳122师驻地。 孙震到军营时,王铭章正在364旅检查整编工作。孙震见122师官兵情绪稳定,很是满意,当即把刚刚获悉的南京方面消息通告大家,官兵们一听说不再裁减了,都非常高兴,纷纷表示坚决拥护抗战。 见大家抗战情绪如此高昂,孙震很是满意。他告诉说,国防会议就快结束了,等甫公一回来,定有部署,要求大家厉兵秣马,加紧训练,积极备战。官兵们又是一阵欢呼。 讲完话后,孙震把王铭章拉到一边,轻声对他说:“之钟,我给你带来一个大礼物。” “啥啊?这么神秘。”王铭章笑道。 “你回寝室去就知道了,快去吧。”孙震笑而不答。 王铭章快到寝室时,见门敞开,里面有两个熟悉的声音在大声说笑。他又惊又喜,原来是参谋长赵渭宾正和自己十二岁的大女儿道纯在里面说笑。 王铭章悄悄走到门口,猛然推门进去,大喊一声:“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爸!”道纯高兴地跳起来,扑向他。 “暑假不好好呆在家里帮你妈带弟弟妹妹,一个人跑这儿来做啥啊?”王铭章故作严肃地问。 第9章 “学校放暑假这么久了,马上又要开学了,可你一直没回过家。孙伯伯到家里来看我们,妈就让我和他一起过来看你,还有赵叔叔。爸爸,我好想你哦,你想我不?”道纯撒娇说。 “哈哈哈,反问起我来了。想,想,想,爸爸好想乖纯纯哟!可是,爸爸忙着准备赶走侵略者,没时间回家看纯纯,等爸爸消灭完鬼子,就退伍回家,专门陪纯纯,怎么样啊?” “好啊,好!” “那好!来,爸爸扎扎你的小脸蛋。”王铭章把道纯高高举起,轻轻吻了一下她的脸蛋,然后抛了几下,一边抛一边笑道:“哦,纯纯又长高啰!快顶到屋顶啰!” 大家都笑起来。 “纯纯啊,上学期成绩不错,爸爸很高兴。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允许你跟着赵叔叔参观军营。赵叔叔可有学问啦,能给你讲好多好多故事。” “好啊!什么条件呀?”道纯天真地问。 “新学期里,你要继续努力,保持好成绩,将来像赵叔叔家的铁松哥哥那样,报考南京航空大学,造大飞机,嗡嗡嗡,炸鬼子,怎么样啊?”王铭章一边说一边装飞机,围着女儿转。 “好!一言为定!我要造个大飞机,天天送妈妈和弟弟妹妹过来看你,还要飞到南京给中山陵献鲜花。来,拉钩!”道纯高兴地回答。 “好!那就请赵叔叔作证。”王铭章开心地和女儿拉起钩来。 “对啦,铁松的考试成绩下来了吧?”王铭章转过头问赵渭宾。 “还没呢。” “今年的成绩怎么出来这么晚啊?” “就是!多半是受到战事影响。”赵渭宾说。 “唉!这一仗,也不晓得啥时候才能结束!真希望铁松能考上,早些为我们国家造出自己的战斗机,打掉鬼子的空中优势,尽快结束战争。”王铭章叹息道。 “嗯!我也是!所以非常支持他报考这个专业。”赵渭宾点点头,对王铭章说:“师长,孙军长也带来了一封铁松的信,我去写回信,你们父女俩慢慢亲热吧。” “好吧。”王铭章点点头。 赵渭宾随即笑着对道纯说:“纯纯,你先跟爸爸好好汇报暑假生活吧。赵叔叔明天带你去军营参观,给你讲军事故事。” “好啊!赵叔叔再见!”纯纯一边用稚嫩的声音说,一边招手。 就在中国各方势力在南京国防会议上争议不休之际,8月9日晚,两个日本兵携带武器,驾驶一辆军用卡车冲进上海虹桥机场。守卫机场的哨兵警告无效后,开枪将二人击毙。日本立即以此为借口,派海军陆战队在上海登陆。8月13日,日军对我驻闸北、虹口、江湾等处部队发动进攻,同时还出动了飞机轰炸,中国驻军奋起反击,第二次淞沪会战爆发。这就是著名的“八·一三”事变。 南京距离上海不远,已经持续开了十天的高级国防会议顿时被战争气氛笼罩,团结抗战的呼声更加高昂,全国大抗战势头已不可逆转。 “这次动真格啦!狗日的,炸死它!” 8月15日一大早,王铭章接到成都方面转来的一份电报,看了几行就开始大骂,随即叫李绍坤快去把赵渭宾和王志远叫到他办公室来。 两人刚进屋,王铭章就大声说: “快过来看这篇报道和张治中的通电。前天下午,日寇步兵越界进攻我上海保安总团防地,保安队奋起应战。日舰还炮击了闸北。昨天上午,我们出动轰炸机去炸了日方军舰,下午3点钟张治中下达进攻命令,并亲自率部开赴战场!” “好个张治中!好样的!”两人同声喝彩。 “这次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日本鬼子,要让他们晓得来中国搞侵略是没有好果子吃的。”赵渭宾接着说道。 “我们的空军打得好,击落了几架日机,自己一架也没有掉下去。可惜,日本的军舰提前得到消息逃跑了,我们的炸弹不行,日军只是旗舰受了点轻伤。”王铭章接着说。 “要是我们从苏联多买些飞机就好了,一定能把日寇的军舰全炸沉!真可惜!”王志远说。 “所以,我对象贤家铁松寄予厚望。”王铭章笑道。 “我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赵渭宾笑道,随即把话题拉了回来,“看来,这次南京国防会议终于让南京方面痛下抗战决心了。” “你们估计鬼子下一步会采取什么行动啊?”王铭章问两人。 “既然他们是蓄意在上海挑起事端,遭到意外反击之后,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多半会将计就计大举增兵,全面进攻上海。”赵渭宾说。 “我觉得赵参谋长分析得很有道理。日军也可能还像先前那样,假借停战和谈来拖延时间,加快军事调动。”王志远跟着说。 “大有可能!弄不好,日军这一次还可能进攻首都南京。”赵渭宾补充说。 “日寇那么嚣张,最终一定不会用和谈的方式来处理这场战端,国家十分危急了,但愿南京政府全力抗战,不再抱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了。”王铭章点点头说,王志远也表示同意。 “孙军长刚才来电话说,刘总司令昨天从南京回来了,他让全省师以上官佐今天下午都赶到成都去,参加明天的传达会。”王铭章接着说。 “好!这次要动真格了!”赵渭宾、王志远连声叫好。 “要打仗是不消说了,关键是,到底什么时候让我们上前线去,怎么走法?”王铭章说。 “战区划分办法也很重要,看川军到底是走东线去增援上海、南京,跟南下的日军作战;还是走北线去增援山西,抵抗关东军;还是继续开赴平津地区方面,跟华北日军作战。”赵渭宾说道。 “嗯!就是,赵参谋长分析得好,川军面前有三大抗战路线。”王志远说道。 “日军装备优势悬殊,每一条线都够得我们打!”王铭章说。 “就是,所以,还要看到底是怎么个指挥办法,是所有川军部队集中使用,独立负责一个战区,还是分散使用。我觉得两种方式各有所长,但最好是集中使用,便于协同,就像当年湘军、楚军和淮军跟太平军打仗那样——当然,这次抗战的性质完全是两码事。”赵渭宾接着说。 “还有装备!得尽快更换装备!这一点千万不能忽视!”王志远补充说。 “就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抓紧更新装备是当务之急。”王铭章赞同道。 “这的确是大家的共识。还有一个成语,叫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赵渭宾跟着说。 “对头,我们总不能都去用钝刀子割肉嘛!日本政客不心痛他们武士的脖子,我还心痛弟兄们的膀子呢!”王铭章笑道。 大家都笑起来。 “对了,象贤,铁松的成绩出来没有啊?我还等着他帮我们造飞机呢!”王铭章问道。 “还没。你看看,铁松说我比他还着急,我看,王师长比我更着急!”赵渭宾笑着对王志远说。 “我确实很心急,不能不急啊!战争更形势逼人啦!全国好不容易出几个有本事造出飞机来的人才,谁不想其中有我们122师的子弟呢!”王铭章爽朗笑道。他随即说:“可惜,我们眼前只能将就现有的简陋装备进行备战。” “唉!就是,眼下,保持旺盛的斗志很重要。”王志远说。 “对头!士气高昂可以弥补装备悬殊,这是我多年带兵打仗的一个切身体会。我们要一边争取装备,一边鼓动士气。”王铭章说。 “这就针对淞沪之战写些抗战标语张贴出去,怎么样啊?”赵渭宾叹口气后接着问。 “好!这件事情还是有劳你了。志远和我再好好商量一下训练的事情。”王铭章当即同意。 赵渭宾见王铭章实在太忙,没功夫照顾道纯,就让正由李绍坤陪着玩的纯纯跟着自己看写标语识字。小道纯帮着走纸、磨墨,还跟着赵渭宾的警卫和政训员一起在驻地内外张贴标语,忙得不亦乐乎。 “川军将士坚决支持淞沪抗战!”、“誓死捍卫国家领土!”、“打倒日本帝国主义!”等标语迅速张贴到驻地内外。 后来,赵渭宾还专门给道纯写了一个标语:“不怕年纪小,只怕不抵抗!”道纯十分高兴,打算开学后拿到学校去张贴。 王铭章决定利用这次去成都开会的机会,顺便把道纯送回新都老家,省得她呆在军营里没有玩伴,影响自己和赵渭宾工作。 轿车快到新都县城时,副官罗辛甲对王铭章建议说:“师长,听说这几天成都天天都有学生和市民在街上举行抗日示威游行,昨天游行的人超过10万,新都这边学生和团体也在响应,不晓得今天大街上还有没有游行队伍,我们从小路绕一下,可能更顺当一点。” “回自己的家还用走小路?没关系,就走城关大道!真要是碰上了,就顺便看看新都的学生究竟是怎么游行的。”王铭章答道。 小车刚开进新都城门口,就碰到一支游行队伍正在游行。 “来了一辆小汽车,一定是当官的。我们先过去发传单、贴标语。”一个学生对另旁边两个正在发传单的同学说。 “好!”三个学生说着就跑过来。 “有几个学生朝我们这边跑过来了。”坐在前面的侍卫官李绍坤提醒王铭章和车内的人说。 “司机,你把车子停到路边。罗副官,你下去向他们要一套传单。绍坤,把你旁边的车窗摇下来。” “是部队的车子,里面下来一个军官。”跑在前面的学生跑过来透过车窗往里看。 “还有一个中将和一个小女孩呢!”旁边的同学一眼看见正从里面往外看的王铭章,从肩章上认出他的身份。 “你们是哪个部队的?日寇铁蹄在中国横冲直撞,土地被强占,同胞被屠杀,你不赶快带兵到前线去抗战,还带着小娃娃在街上兜风,还算是中国人吗?” 第10章 一个学生质问道。 “胆小鬼,你出来跟我们说清楚!”另一个学生说。立即有学生和群众围观过来。 王铭章宽容地笑着打开车门。罗辛甲见状,赶紧抢站在王铭章前面对学生们说: “同学们误会了,这是41军122师师长王铭章将军。我们这可不是兜风哦。因为部队就要出川抗战了,王将军有事去成都,顺道把孩子送回家,大家不要误会。” “大哥哥,不许你胡说八道!我爸爸才不是胆小鬼呢!我也不是小娃娃,是小学四年级学生,再过一年就要读中学了。”先前在颠簸的车上昏昏欲睡的道纯被吵醒了,跟在王铭章身后下了车,她抢在罗副官之前大声回敬。就在李绍坤赶紧下车护着两人之际。道纯已经从书包里掏出那个标语,大声说:“你们看,这是我爸爸部队的赵叔叔刚写的标语,我要带回学校去张贴!” 同学和围观的人群看到那张“不怕年纪小,只怕不抵抗!”的标语,顿时无语。一个同学更是为自己刚才的鲁莽含羞道歉。 王铭章往前站了一点,把道纯拉到自己和李绍坤中间,笑着对同学说:“这位同学,把你们的传单发给我一套好吗?” “好!来,这是一套。”这位同学赶忙把自己手中的传单和另外一个同学的传单中挑了一下,递给王铭章。 “嗯,不错!到底是热血知识分子,写得好!蛮有号召力嘛!”王铭章边看边说,“我要把你们这套传单带回部队去,让官兵们多抄写一些,在军营内外广泛张贴。” “好!”有同学喝彩道,立即有人鼓掌。 “同学们积极宣传抗战,精神可嘉。我们的军心和大家是一致的,你们积极宣传抗战,我大力支持!我还要代表国民革命军122师全体官兵向同学们表示感谢!同学们辛苦啦!”王铭章朗声说,接着带头鼓掌。罗辛甲和围观的人群也跟着鼓掌。 “同学们,七·七事变之后,包括本人在内的川军将领,都已经口头上或者书面向民国政府和蒋委员长请缨抗战了,现在正在按中央的要求进行部队整编和军政训练,只要上面一声令下,我们立即开赴前线,拼死杀敌,不灭倭寇誓不回乡!” “好!”学生队伍和围观的人群热烈鼓掌。随即响起:“拥护部队出川抗战!”“王将军万岁!”的口号。 “谢谢同学们的理解和支持,请大家以后继续持爱国精神,同时也要注意理智。要是因为不必要的误会造成友军误伤,那可就不好了。”王铭章笑着说。 围观的人群都笑起来。先前那两个莽撞的同学很不好意思。 “同时,还请大家都注意游行秩序,包括围观的市民,大家都要注意防止坏人捣乱。” “好!”众人应道。 “遵命!长官!”还有人大声开玩笑说。 “那就好!来,请你两位同学给我这前后车盖上也贴两张标语,好吗?” “好!”大家高呼起来,随即鼓掌欢迎。 罗辛甲见同学已经把标语贴完,对围观的人群大声说:“同学们,王将军有公务在身,还要忙着赶路,请大家让个路。” “同学们,快给王将军让路!”几个同学跟着喊道。 “游行的同学一直在步行,走得很辛苦,请围观的市民先给他们让路,让同学们先过!”王铭章笑着对大家说。 众人纷纷鼓掌喝彩,随即把道路让开。 王铭章看着游行队伍重新有秩序前进,才抱起道纯回到车里。他对关门坐定的罗辛甲说:“同学们精神可嘉啊!我们部队里要能多有些这种热血知识分子就好了。唉!但愿这次会后能尽快把装备问题解决了,早点出川抗战。” “就是,这么久了,装备的事还没有音讯,连我都觉得心焦了。”罗辛甲说,心里却还在暗暗佩服王铭章刚才处理得太绝了。 王铭章把道纯送到家门后,只在屋里喝了口茶,饭都没来得及吃,就接着往成都赶。 8月16号下午,参会将领齐聚绥署礼堂,刘湘亲自主持会议,四川省政府秘书长邓汉祥传达国防会议精神。 邓汉祥说:“出席南京最高国防会议的,有阎锡山、李宗仁等各省军政首脑,以及周恩来、朱德等中共代表。会上,刘主席继委员长、阎锡山之后第三个发言。甫公慷慨激昂演讲了一个多小时,会场上叫好不绝、掌声不断,还有人专门递条子称赞。甫公强调:只有抗战,才能救亡图存,才能深得民心;只有攘外,才能安内。日本人的军事力量虽然较我国为优,但其必须利用交通线、始能展其所长。我们只要采取正规、游击两种战术,与敌周旋,即可持久战。日、德、意三个法西斯国家企图霸占世界,美、英、法、苏不会坐视,由中日战争发展到国际战争是大有可能的。抗战最后胜利必属于我们正义的一方。甫公还强调,值此全国纷纷请缨抗战之际,四川虽然身处大后方,远离战争前线,但川人绝不甘落后,绝不袖手旁观,只要中央政府坚决抗战,四川愿意立即出兵三十万,还可以提供壮丁五百万人,虽然四川近几年连年干旱,出现大灾荒,如果国家需要,四川仍愿意节衣缩食,供粮食数千万石,支持抗战大业。” 会场上也响起热烈掌声。掌声稍息,邓汉祥接着说: “当晚,中央何应钦部长、桂系李宗仁将军和中共代表周恩来将军,都到甫公下榻处拜访,向甫公表达敬意,交换了团结抗战的意见。随后,甫公还与云南的龙云先生、广西的白崇禧先生等一起商议,认为川滇桂三省语言相近,习惯相同,三省军队应摆在一起,才能更好发挥战斗作用。这个意见得到蒋委员长同意。”下面又响起掌声。 “经过一系列磋商,南京最高军事委员会最后决定,把全国军队暂分为若干个集团军和战区。川军编为第二路预备军,战区司令部设在洛阳,甫公任集团军总司令官,晋康公(邓锡侯,字晋康)为副司令官。首批出川军队14个师,分为东路和北路两个纵队。41、45、47三个军为第一纵队,沿川陕公路出川,纵队司令邓锡侯,副司令孙震。21、23两个军为第二纵队,沿长江东下,纵队司令唐式遵,副司令潘文华。两个纵队出川后都到河南许昌集结,开拔时间为9月初。两路将士出川后,到许昌集中,由甫公统一指挥,集中力量进行抗战。” “这下动真格了!” “终于要开拔了!老子早就按捺不住了!” “分两路出征,好!我们爬秦岭,出剑门,过黄河,和日寇大战三百回合。” …… 下面开始兴奋地议论起来。 “怎么没提换发装备的事情啊?”不知谁是问了一句。 “就是!喂,邓秘书长,换发装备的事呢?会上是怎么说啊?”有人跟着大声问。 “就是啊。”很多人响应。 “各位,请安静。装备的问题,是这样的——”刘湘见邓汉祥犹豫了一下,赶紧插话说,“川北的41、45军装备很简陋,多次请求换发装备,这件事情,我已亲自向委员长面陈了,委员长已经答应研究解决。但这次会上没有来得及落实。这件事情,我们大家都还努力争取尽快落实。” “就是!”将领们对这件事情感到很遗憾,但也无能为力。 邓汉祥紧接着宣布,首批出征部队的名单,为军事机密,各师会后在所属军部领命,随后立即遵命部署出征准备和防区交接工作。 会上最后还决定在成都、重庆设立防空指挥部,以防到处骚扰的日机前来轰炸。 “现在的世界大战,和以往的就是大不一样,说来就来。转眼之间,远在大后方的整个天府之国,一下子全都笼罩在大战气氛中了。”坐在王铭章身边的陈离感叹道。 “是啊!现代战争就是不一样!或许,象贤家铁松的录取通知书还没下来,我们122师就已经开赴前线去了。”王铭章点点头说。 第二天,刘湘以川康绥靖公署主任名义发表的《告川康军民书》,其中强调: “自卢沟桥事件发生,此一伟大之民族救亡抗战,已经开始。……默察此次战争,中日双方均为生死关头,而我国人所必须历尽艰辛,从尸山血海中以求得者,厥为最后之胜利……四川为国人期望之复兴民族根据与战时后防重地,山川之险要,人口之众多,物产之丰富,地下无尽矿藏之足为战争资源,亦为世界所公认。故在此全国抗战已经发动时期,四川七千万人民所应负担之责任较其他各省尤为重大。……如此军民一心,上下共济,只知目前抗敌是唯一的中心,只知抗敌解放中国是唯一的坦道,排除一切歪曲的认识,克服一切事实的障碍,前仆后继,百折不挠,则最后胜利必属于我民族,而抗战始于斯时告其完成。” 8月下旬以来,德阳市川军41军122师364旅727团驻地附近街面上越来越热闹,官兵和亲友来来往往,熙熙攘攘。 这天下午,几个后勤战士采购东西刚返回,一个门卫对其中一个人喊道:“潘烟灰儿,先前有个老乡从广元过来找你,给你带了一样好东西,放在收发室,还给你留了一封信。” “但愿不是吃的,这几天送吃的太多了,天天都在打牙祭。”一个佩戴少尉肩徽的人开玩笑说。 “最好是美式装备。”同行的小胖子说。 “去去,我看你是想美式装备想疯了!”那个叫潘烟灰儿的骂道。 “何止是我一个人,王排长、张连长,陈营长、张团长、王旅长,还有王师长、孙副司令、邓总司令,哪一个不是眼巴巴的?难道你就不想?刚才还在骂呢!” “去去去,都莫说这件事情了,说起来就来气。烟灰儿,你还是快去把东西取出来,我们边走边等你。” 第11章 少尉说。 过了一会,潘烟灰儿追了上来,他一边小跑一边包东西。 “烟灰儿,是啥子宝贝,这样神秘,还包起来不让我们看到?”小胖子笑问道。 “好东西!”烟灰儿笑道。 “烟灰儿,你又来吊我的胃口。”小胖子笑道。 “嘿嘿,哪个叫你那几个亲戚就只晓得送一大堆吃的东西给你呢?把你养得像个笨猪一样。”潘烟灰调侃说,“王排长,你看,我老乡送的礼物,只有轻飘飘的一包,不大不小,又好吃又好用。” “算了吧,你最好不要说出来,免得丢人现眼。”王排长笑道。 “排长,这一次可不太丢人。”潘烟灰儿有点急了。 “算了,我也猜出来是啥子东西了,你还是莫说出来为好。”胖子也笑起来。 “我偏要说。你们都把耳朵竖起来,好生听我念,听清楚咯:‘请交三排后勤班潘玉印:玉印,我还有急事,就不等你了。这是我们一个战友家人送给我们师长的上好烟叶,他自己不抽烟,就分给了大家,我要了一点送给你,另外还有一个很精致的烟杆。’” “是不是?排长叫你莫说出来,免得丢人现眼,你还跟我犟。”胖子取笑他说。 “去去去!听我念完!” “好好好,你念,你念,我就不信,而今眼前还有比‘吊儿郎当双枪将’更丢人现眼的了。” “那就让你长盘见识。你听好,莫再打岔:‘我这不是想赞成你抽烟,只是不打算在这个时候还继续劝你苦苦戒烟了。想对你说的话,全部都刻在烟杆上,和你共勉。老乡鲁江平。’” “‘想对你说的话,全部都刻在烟杆上,和你共勉!’”潘烟灰儿重复了一遍,把头抬起来,昂首挺胸地看了两人一圈。 “完了?” “完了!” “刻的啥子?” “丢人现眼!” “刻的‘丢人现眼’?你老乡这么损?不至于吧?”胖子吃惊地说。 “我说的是你丢人现眼,而不是说刻的‘丢人现眼’!”烟灰儿骂道。 “好好好!就算是我丢人现眼,我不抽烟,所以丢人现眼,这总对了嘛。” “去去去!我看你啊,幸亏还没教会你抽烟,要不然,不晓得你这张油嘴还会吐出些什么样的怪圈圈。拿起来,睁大牛眼睛好好看清楚。”烟灰儿笑着把烟杆递过去。 赠122师潘玉印 抽口好烟提神消灭倭寇立功 鲁江平民国二十七年八月二十六日于四川广元 “好!好东西!确实是个宝贝!”王排长赞叹道,“等会儿我把这件事情报告给连长,建议全连学习推广。” “‘中华男儿上战场打倭寇!’好!” “‘长官已经下命令,不灭倭寇不回乡!’不错!” “这一个也不错,‘万水千山越蜀道,千军万马撵倭寇。’” “‘抽一口叶子烟,吞一个鬼子兵。哈哈哈!” …… 727团团长长张宣武正在欣赏战士们刻在烟杆上的抗战口号,通讯员送来师部通知,叫他立即到军部开会。 这是41军的团以上军官会议,由军长孙震亲自主持。孙震传达了昨天上午邓锡侯与刘湘、李家钰、孙震等和南京方面就更换装备与何时开拔达成的最后协议。由于前线战事紧急,南京方面坚持要求川军不要继续等待,先带着现用装备迅速启程,出川之后再行更换。其中,北路川军被定为22集团军,为出川后在西安更新装备。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一番。 有人说南京方面不守信用,临阵变卦,不兑现装备。 有人说干吗不早说,害得大家在这里苦苦等待,没办法做准备,迟迟不能启程。 有人甚至怀疑会不会在故意整川军。 邓锡侯见会场稍静一点之后,强调说,大家的心情可以理解,说实话,这一个多礼拜来,我也很烦恼。南京方面强调,华北和上海都在激烈交战,首都危在旦夕,中央政府忙得晕头转向,顾不上给我们更换装备,希望我们能理解。这件事情大家就不要抱怨了,这是军事命令,我们都必须服从。 至于在西安更换装备,包括武器弹药和秋冬服装,蒋委员长跟何应钦部长都亲口向刘总司令做了承诺,还专门发了电报。军事委员会要求我们尽快启程,刘总司令答应先头部队迅即开拔,要求我们首批出征各师立即做好出发准备,东、北两路同时出发。 第04章德阳誓师·死字旗 1937年9月9日,军民同心,誓死杀敌,川军41军122师德阳誓师,即将出征抗日。 1937年9月5日凌晨,王铭章和赵渭宾率领41军全体军官和士兵代表,半夜就从绵阳、德阳乘车出发,开往成都市。 车队抵达市区中心少城公园时,里面已经人山人海,旗帜飘扬,会场悬挂着不少巨幅横标:“欢送出川将士奋勇杀敌!”、“欢送出川将士收复失地!”、“中华民族解放万岁!”主席台上拉着“四川各界民众欢送出川抗敌将士大会”的巨幅横标。 这次隆重的壮行大会,是由四川省抗敌后援会组织的。孙震被请到被欢送者座位上,身着新军装的王铭章和赵渭宾则和本部官兵在一起。 王铭章率部到达指定位置后,环顾会场,只见广场上各界民众代表和大中学生有上万人。刘湘、邓锡侯、孙震、唐式遵、潘文华等川军高级将领身着整齐戎装,和张澜、徐申甫、陈益廷、尹仲锡、刘咸荣等著名人士,肃然坐在主席台上,会场充满庄严、肃穆、悲壮、激昂的气氛。 大会由抗敌后援会常委陈炳光主持。首先由四川省抗敌后援会主席、著名民主人士大胡子张澜代表抗敌后援会致词。他朗声道:“国家兴亡,人人有责。日寇侵略我们国家,得寸进尺,愈演愈烈。眼下,北方京津沦陷,南方淞沪激战。四川虽然是战争大后方,但军民同仇敌忾,斗志高昂,各部将士开赴前线,更是争先恐后。这么多将士积极为国家命运奋斗和献身,是我们川军的光荣,也是我们所有川人的光荣!我代表四川省抗敌后援会向首批出川的将士表示衷心的敬意!” 掌声之后,张澜接着说:“日寇发动侵略战争,在国际上是很不得人心的!此次侵华,意图速战,而我国则利于持久战。川军将士勇敢机灵、吃苦耐劳,冲锋陷阵夙具特长,吾川目前抗敌空气极为浓厚,战斗力既强,精神力量亦大。将士只要坚持长期抗战的决心,发挥川人吃苦耐劳的特长,奋勇当先,必能夺取最后胜利!我衷心祝愿各位将士,多杀敌立功,早日凯旋!川内各界爱国民众,永远是你们最坚强的后盾!” 掌声过后,主持人请刘湘致词。刘湘这两天健康愈下、胃痛加剧,但仍强撑精神,起身作了简短讲话:“关于团结抗战的问题,我最近已经发表了不少讲话,今天的活动内容多,时间非常宝贵,本人身体又欠佳,很多话也就不在这里重复了,只是强调一点,御侮救亡,为军人应尽天职!川军今得献身疆场,为民族存亡而战,一洗过去内战的耻辱,是非常光荣的!这是我们的骄傲!” 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掌声稍息,刘湘接着说:“中央任命我为第二路预备军司令长官,邓锡侯将军为副司令长官兼第一纵队司令,唐式遵将军为第二纵队司令,我今天代表全川官兵,热烈欢送首批川军将士出川,奔赴抗战前线!” 话音刚落,整装待发的川军队伍山呼口号:“为民族存亡而战,不负家乡父老!” 全场民众掌声四起,也响起排山倒海的口号声: “全川民众誓为出川抗敌将士后盾!” “欢送出川将士保卫祖国!” “欢送出川将士为国争光!” 接下来是第一纵队司令邓锡侯致词。他大声说道:“我们四川人,是非常具有爱国传统精神的,黄花岗烈士有四川人,辛亥革命有四川人,护国之役也有我们四川人……当前,国家民族面临生死存亡关头,我们身为军人,受四川人民供养,当然要拼命争取历史的光荣,借以酬报四川人民!” 会场掌声雷动,王铭章和赵渭宾也和本部官兵一起热烈鼓掌。只听邓锡侯接着说:“当前,侵略军的武器装备远远强于我们,我们只有长期抗战,才能取得最后胜利。我们出川抗战,要踏着先烈们的血迹前进,如战而胜,当然很光荣;战如不胜,决心裹尸以还!如果我们牺牲了,希望后方的人民,特别是青壮年,要勇敢地踏着我们的血迹,奔赴救亡的战场。如此前仆后继,奋斗不息,一定能战胜任何强敌!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全场响起暴风雨般的掌声。 邓锡侯刚讲完退下,第二纵队司令唐式遵虎步出列,一把推开麦克风走向台前,慷慨陈词,吼声响彻全场:“各位父老乡亲,在场的很多人都晓得,本人唐式遵,又名‘唐瘟猪’,那是因为我在打内战的时候打得很窝囊。但是,现在不同了,不打内战打国仗了,我再也不当窝囊废了,我要率领第二路纵队的将士,东出夔门,直下武汉,保卫南京,保卫上海,保卫全中国!” 会场当即鼓掌。唐式遵接着说:“如果在这种国难关头还不争气,还窝囊废,你们见了我就骂‘唐瘟猪’,我决不怨言。总之一句话,此行决心为国雪耻,为民族争光,不成功便成仁,失地不复,誓不回川!” 掌声之后,他宣布用这几天刚写的一首诗作为自己的誓言,并以此激励所有的纵队官兵: 男儿立志出夔关,不灭倭奴誓不还, 埋骨何须桑梓地,人生处处有青山! 悲歌一出,有如壮士断腕、破釜沉舟,数万军民,咬牙鼓掌,掌声震天。 唐式遵接着说:“我现在当众宣布,把我在东胜街沙利文饭店的房产(注:此处解放后为成都市政协会址),捐作抗战经费!” 第12章 全场再次掌声雷动。 张澜感慨万千地对身边的尹仲锡、刘咸荣赞叹道:“三位将军的讲话,皆刚毅不屈,充满誓死报国之壮志豪情,如此万民沸腾,实在令人振奋!” 两人都点头称是。 张澜接着说:“我这些年走访过全国很多地方,没想到竟然是身处大后方的四川老家,军民抗战斗志最为激昂,场面最为感人。这是我们四川的骄傲。” 两人连声感叹,引以为豪。 言语间,营连排长中下级军官的代表李召南雄赳赳地上台致答谢词。他用略带稚气的口音大声宣布:“国家民族存亡关头,我等出川抗战,不成功便成仁,誓为民族解放马革裹尸、战死沙场!” 掌声之中,女大学生邓名芳上台,热情洋溢地致欢送词,其中强调:“我们四川女同胞,誓和全中国二万万女同胞一起,全力支持中国抗战!” 实验小学年仅十岁的小朋友杨照明,也流着泪水上场,代表少年儿童致词。 随后,雄壮的军号、锣鼓声响起,“抗敌后援会”代表向刘湘、唐式遵、潘文华等赠送写有“秉钺鹰扬”的大锦旗,向邓锡侯、孙震等赠送写有“为国干城”的大锦旗。 接着,包括王铭章在内的十六位师长,从所在队列上台,接受抗敌后援会赠送的“抗敌先锋”大锦旗,走回本部队列。 四川大学师生跟着向队列中的出征将士赠送毛巾2000张;妇女会向出征将士赠送手巾250打…… 会场随又演出话剧《保卫卢沟桥》。会场万众,从上将刘湘到伙夫小兵,从张澜、尹仲锡、刘咸荣等名流到推车卖浆的小商小贩,全都融入到人人热血沸腾的爱国救亡气氛之中。 话剧结束,刘湘走到话筒前一声令下,唐式遵随即指挥东路纵队列队出发。 送行队伍浩浩荡荡,从少城公园一直送过东门大桥,送过万年场,目送队伍沿着成渝公路走向远方。“打倒倭寇”、“保卫中国”,“川军万岁”、“中国万岁”的呼声,在天地间回荡。 数日之后,9月9日,41军122师在驻地德阳的市政广场誓师。 德阳市大街上张灯结彩,贴满了花花绿绿的抗战标语。一队队学生,打着鼓,吹着号,列队走向时政广场。各界民众代表和看热闹的人从四面八方汇聚广场。广场里挤满了即将出征的官兵,为官兵们送行的亲友,和各界群众。广场四周彩旗飘扬。主席台上方悬挂着红底白字横幅,上面写着:“德阳各界民众欢送出川抗战将士大会” 在雄壮的军号声中,122师官兵队列,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进会场。时值夏秋之交,川内天气仍然燥热,士兵们一律单衣短裤,脚穿草鞋,背一个竹背夹,背夹里一床薄被,一套换洗衣服,两双草鞋。背夹外,横放一床两尺宽的草席,挂一个斗笠。每个士兵肩上扛着川造“单打一”步枪,斜插一把大刀,胸前捆着子弹袋,两胯是手榴弹和水壶。装备虽然简陋,但人人精神抖擞。 9点正,三声冲天炮响,欢送大会开始。 首先德阳县长致辞,接着中小学生给每个官兵戴上一朵大红花。会场响起热烈的掌声,鼓号齐鸣,响彻云霄。 在热烈的掌声中,王铭章代表出征将士发言: “诸位父老乡亲,各位亲友,各位将士,我谨代表122师全体官兵,感谢德阳县父老乡亲和党政军及各界对我们的厚爱。今天如此规模、如此隆重的仪式欢送我们出征抗日,我们一定不辜负乡亲父老的期望。 “大家知道,我们军人一向是说得少、做得多,但是,在今天,我不得不多说几句。自从袁世凯和北洋军阀把北平的中央政府搞乱之后,最近这二十年来,我们四川一直在打内战,我们这些军人,都一直在拼命杀人和被杀。内战不单单是让我们自身付出了鲜血和生命的代价,失去了许多的兄弟,另有很多官兵伤残,还给父老乡亲们带来深重的苦难,再加上连年自然灾害,真是民不聊生,天怒人怨。对于这些罪孽,现在想来,非常愧疚。 “趁着我们中国各地都在内战,特别是眼前南京政府和红军大战,日本鬼子从背后捅我们的刀子,大举侵略我们国家。从炸死东北王张作霖,到‘九·一八’事变,到今年7月7日的‘卢沟桥事变’,现在又在侵占平津、猛攻上海。 “面对外敌疯狂入侵,全国人民都强烈要求停止内战,一致对外。这也是我和所有122师将士们的心愿!我们的国家正处在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我们122师对敌寇早已同仇敌忾!” 掌声之后,王铭章接着说: “今天,奉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的命令,我们终于得到了首批出川抗战的机会,41军将沿川陕路北上,到抗战的前线。我们出川,是为了国家的存亡、民族的生死而去战斗,这是一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我要率领全师官兵,用热血报国的具体行动,来赎回二十年来参与内战、危害人民的罪愆。我们下定了有敌无我的决心,不把日寇赶出中国绝不生还!” 掌声又热烈起。 “现在,我全师官兵在县长和各界民众面前庄严宣誓——” 官兵们都紧握右拳,跟着王铭章高声念起由师参谋长才子赵渭宾起草的誓词: 倭寇入侵,民族危亡。 军人天职,卫国保疆。 全师将士,齐上战场。 英勇杀敌,不畏强梁。 愿以鲜血,为国争光。 宣誓结束后,四川省民众抗日后援会德阳分会两位负责人,抬着一面锦旗走上台。锦旗上绣着十六个金色大字: 奋勇杀敌,为国争光,军民同心,抗战到底。 王铭章接过锦旗,朗声说:“绝不辜负乡亲们的期望。” 罗辛甲上台把锦旗接过,交给先头部队的727团团长张宣武。 正在这时,会场外围出现骚动。王铭章抬眼望过去,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拿着一面旗帜,和一个小伙子要往主席台这边闯,被维持秩序的军警拦住,周围群众出现争执。 一个执勤的士兵赶紧到主席台前,向主持人汇报情况,主持人立即转告王铭章。大家看见王铭章吃惊地听着,最后很严肃地点点头,随即通过话筒叫执勤战士扶老人家和小伙子一起上主席台来。 大家都转过身去看,只见那老人把手中的锦旗展开提着,从会场中间的队列之间走上前去,所过之处,不断有人唏嘘、惊叹。 快到主席台时,坐在主席台一侧的赵渭宾赶紧上前去帮王铭章扶住老人家,顺便细看了锦旗上的字。 “老人家,您贵姓啊?”王铭章尊敬地问。 “长官,我叫王者成,专门从安县赶过来送我儿子王建堂参军打日本鬼子,您可一定要收下他,我给您磕头啦。建堂,快来给长官磕头!”老人家说着就要下跪。 “使不得,使不得。”王铭章立即把老人扶住,并叫道:“小伙子,你也快起来。” “长官,您不收下我,我就不起来。”小伙子大声说。 “呵呵,你这小子,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威胁本将军?你不站起来,我就不收你。” “我起来你就得就收下哦?”小伙子憨厚地问。 会场上顿时笑起来。 “快起来吧,小伙子,王将军已经收下你了,这是他给你的第一个命令!”赵渭宾笑道。 “是!谢谢长官!”小伙子高兴地站起来。 “王建堂,你识字不?”王铭章问。 “识。” “那好!我现在给你下第一个命令。王者成听令,我命令你把你爸爸旗子上写的字,大声念给所有的人听。”王铭章一边故作严肃地说,一边让老人家把锦旗上的字对着台下。 “嗯!”小伙子高兴应道。 “错了!你应该说‘遵命,长官!’”他父亲赶紧纠正说。 大家都笑起来。王者成也不好意思的笑起来,他重述了一遍:“遵命,长官!”随即对着白布旗正中的唯一一个大字大声念道:“死!” 话音刚落,全场哗然,随即一片肃静。 小伙子又指旗子左边的几行小字念道:“国难当头,日寇狰狞。国家兴亡,匹夫有分。本欲服役,奈过年龄。幸吾有子,自觉请缨。” “好!”下面响起热烈掌声。 老人家和小伙子一起念道:“赐旗一面,时刻随身。伤时拭血,死后裹身。” 王铭章、赵渭宾和站在前面的人都也一起念起来:“勇往直前,勿忘本分!” 全文念罢,掌声雷鸣。 王铭章朗声说道:“好!我代表新编国民革命军41军第122师,向模范父亲致敬!您的这个孩子,我收下了!就留在师部,随我出生入死!” 大家再次鼓掌。 “诸位,我和大家一样,都和这位模范父亲有一个同样的心愿,那就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为了国家不被吞并,为了民族不受欺凌,我们要义无反顾地和日本鬼子决以死拼!鬼子虽然有快速机关枪,有飞机、大炮和坦克装甲车,但我们并不畏惧,中央政府能给我们更换美式装备当然更好,如果得不到,我们就是用川造的土枪、土炮和大刀手榴弹,也要和日本鬼子奋斗!我们122师赵渭宾参谋长曾经告诉我,清朝时候有一个人是他非常敬佩的,这个人名叫左宗棠。年过花甲的左大帅,为了从外国侵华势力扶持的傀儡政权手中收复新疆,他亲自指挥楚军西征。当时,为了向侵略者展示决心,也为了激励将士,他甚至让人把为自己去世后准备的棺材抬着一道出玉门关。结果,西征军成功收复了新疆,包括一度被俄国人趁火打劫侵占的伊犁一大片国土!今天,和这位赐给儿子‘死字旗’的模范父亲英雄所见略同,我也以民族英雄左宗棠为楷模,誓死杀敌。” 他随即侧身对台侧的侍卫长李绍坤说:“侍卫官,把东西抬过来!” 第13章 李绍坤走进会场的准备间后不一会儿,八个身着戎装的战士便将一口黝黑的棺材抬到主席台前。棺材上盖着一个白布的横幅。 王铭章让赵渭宾和他一起把横幅展示给大家看,只见那是八个醒目的大字: 誓死杀敌哀兵必胜 王铭章对官兵们下令道:“奉41军军长孙令,122师为抗日川军第一路军先头部队,沿川陕公路步行北上。现在,我命令:364旅727团为122师先头部队,立即出发。其余各部,按团的番号,依次于今明日出发。” 先头部队簇拥着锦旗、“死字旗”和棺材,会场鼓号齐鸣,口喊呼声震天。街上民众夹道欢送,鞭炮声不断。军民挥动小旗,高呼口号,隆重送别整装待发的先头部队。其时正是从盛夏转入初秋,只见战士们: 头戴灰布军帽,手握简陋的川造长枪,身穿单布短袖军衣、短腿军裤,背着大刀、斗笠和背包,腰挂两枚手榴弹,腿缠绑腿,赤脚草鞋,顶着初秋的烈日,沿着仍在修建中的川陕公路,向着秦岭崇山前进。 很多人都知道,战士们肩上的包裹里面,仅有粗布单衣短裤一套、单被一条、小单草席一张、草鞋一双和有限的弹药及干粮,但很少有人清楚所有这些到底都意味着什么。战歌和鞭炮声淹没了一切沉思。 第05章祝愿·遗嘱 1937年9月10日,舍身取义,杀身成仁,王铭章、赵渭宾率122师全面出征。 德阳誓师当天下去,新都试验县,王铭章公馆。 王铭章夫人周华玉一边给小孩洗手、穿新衣,一边招呼孩子们都要乖,教孩子们说“势如破竹”、“凯旋归来”等吉利话,要他们让爸爸出征前高高兴兴、平平安安。 但是,王铭章驱车抵达新都后,并没有直接回家,他叫司机先到县政府,去拜会县长陈开泗。 王铭章与陈县长说: “我要率部出征了,行前理当跟家乡父老告个别,但时间紧迫,不容我一一拜访,只好请你这个父母官代为转达我对乡亲们的问候。请大家放心,我一定带好兵,打好仗,不收复失地绝不还乡。” 陈县长赶紧说:“将军请缨杀敌,并下定杀身成仁的决心,这种爱国精神,值得我本人和全县人民学习。将士们在前线浴血奋战,全县人民决不忘记你们。我们一定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尽最大的努力支援前方,作你们的坚强后盾。” “谢谢!非常感谢!”王铭章连声道谢。 “应该的!应该的!你们连血肉、性命都勇敢献出,我们还有什么不能贡献的呢?你和将士们如果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说。”陈开泗赶紧说。 “嗯,我正有一件私事想请陈县长帮忙。” “将军有何吩咐,我一定照办。” “新都地处天府之国腹心,物阜民丰,又出过大状元杨升庵,但美中不足的是教育尚不发达,县城迄今为止还没有一所中学。我早有意愿学习孙震军长在成都市创办树德中学那样,将所积薪俸在新都县城办一所中学。如果我这次战死,就连同抚恤金一并捐出,用于筹建学校。我的孩子还小,夫人又是家庭妇女,这种大事没能力去完成,我就只好拜托陈县长代劳了。” “将军出川杀敌,犹不忘桑梓,捐资办教育,实在功德无量,我代表全县人民感谢你。你的嘱托,我保证照办!”陈县长感激地说。 王铭章回到公馆时,已近黄昏。夫人和六个孩子正在堂屋里等候,有几个小娃娃已经睡着了。 “妈,爸爸回来啦!”守在门口的道纯,远远看见轿车过来,就高兴地向屋里高喊,随即向轿车跑去。 听到道纯的喊声,王夫人赶紧把睡觉的小孩们喊醒。小娃娃一听说爸爸回来了,揉着眼睛醒来,一边喊先前学的吉利话,一边往外跑。 王铭章看见道纯跑过来,叫司机提前停车,自己下车迎着孩子走过去,一下把道纯抱起来。这时后面的孩子也纷纷跑过来,王铭章高兴地抱几个小孩,慢慢转了两圈,一边转一边笑着说:“小朋友们坐飞机啰!”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 “爸爸,你穿新衣服了,好帅哟,我也穿新衣服了,漂亮吗?” “爸爸,给你吃姜糖、桂花糕。” “爸爸,祝你凯旋回来。” “爸爸,祝你打胜仗、破竹子!” …… “好好好!爸爸一定打胜仗、破竹子!”王铭章笑得不亦乐乎,带着一大群孩子进屋。 “全家人盼你一下午了,怎么现在才回来啊?先洗把脸吃饭吧,孩子们都等饿了。”夫人在门口含笑着埋怨道。 “好好,开饭啰。”王铭章对孩子们大声说,随即对夫人说:“前段时间一直没有时间回来,今天先打发部队开拔后才挤时间回来告个别,到新都后又去拜会陈县长,让你们久等了,对不起啊。我先告诉你一件事。我早有意愿,要捐资在新都办一所中学,为家乡培育人才。这次出川,如果我战死,你们就把我历年薪俸积蓄,连同抚恤金在内,酌留养家和子女教育所需,其余全都拿出来办学校。我刚才去找县长,就是拜托这件事情。” 听到这段吩咐后事的话,周华玉的笑容一下子凝结了,但她竭力咬紧牙关,没让自己哭出来,赶紧说:“先不说这些,吃过饭再说。” 王铭章见夫人悲伤,赶紧改变话题,叫孩子们上桌开饭。 夫人一边揉眼睛,一边和保姆一起把早已准备好的饭菜摆出来。她强作笑容对王铭章说:“这顿饭,是全家人为你壮行。道纯和我一人做了一个菜,叫保姆做了两道你平时爱吃的菜,其余都是你最喜爱吃的新都小吃和卤菜。” “好!新都小吃,好!我今天特别想吃。” 十二岁的大女儿道纯说:“爸爸,你先尝尝我做的‘白油笋片’。” “哎哟,我的大女儿也会做菜了,爸爸好高兴哟!先尝尝味道咋样。” “味道你肯定不满意,但包管你爱吃。”道纯调皮地说。 “呵呵,为什么啊?”王铭章用不无夸张的表情问道。 “我这个菜叫‘白油笋片’,意思是,祝爸爸在打鬼子时候,所向无敌,势如破竹。” “好好,这个菜,我爱吃,爱吃。”王铭章开怀大笑,伸筷夹菜,一口吃下,连声称赞:“势如破竹,味道好极了!纯纯真聪明!” “接下来该吃妈做的菜了。”五岁的小女儿道洁天真地说。 “哦,你知道妈妈做的菜叫什么名字吗?”王铭章风趣地问。 王夫人笑着对孩子们说:“我们大家先敬爸爸一杯酒,然后吃菜。不会喝酒的,用白开水代替。来,干杯!祝爸爸带兵打仗所向无敌、势如破竹!” 大家干了杯,十岁的道鸿迫不及待地说:“妈妈做的菜叫‘回锅肉’。‘回锅’,就是‘回戈’的意思,祝爸爸打败鬼子,凯旋归来。” “好好,这个菜也不错!爸爸一定会势如破竹、凯旋归来,检查你们姐弟的学习成绩,然后再美美吃顿白油笋片和回锅肉。” “是!爸爸将军!保证完成任务!”道义调皮地敬了个军礼。 大家都笑起来,王夫人让大家再次碰杯。 全家人说笑着吃了一阵饭菜后,王铭章正色道: “明天一早,我要追赶部队去了。我们的目标是打败侵略者,收复失地,但是,敌强我弱,肯定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我已做出了为国牺牲的充分准备,不成功便成仁。一个军人,为国家民族战死沙场,就是死得其所。这次战争,一两年不会结束,我走之后,华玉你好好抚养孩子。” 见夫人点了头,王铭章接着说:“你们几个娃娃,要听妈妈的话,用功读书。不论学文习武,都要有所成。” “嗯!”孩子们全都点头。 “特别是道纯和道鸿,你们俩是家里最大的孩子,要带好头,不仅要学习好,还要协助妈妈和阿姨带好弟弟妹妹。” “嗯!”两个孩子齐声说。 王铭章接着对夫人说:“阿华,我的家产,特别是计划用于捐资办学的,我大致安排了一下,已写在纸上。如果到时候我没回来,你就按上面写的办。” 王铭章说完,就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写在信纸上的遗嘱,放在周华玉面前。 王铭章这席话一出,信纸刚刚放定,周华玉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孩子们一齐拥到王铭章面前,围抱着爸爸嚎啕大哭:“爸爸不会死,一定要凯旋回来吃回锅肉!” 王铭章含泪安抚孩子们回房去睡觉,又接着安慰华玉,告诉她一定要坚强,遇到困难,可以去找陈县长,有空可以多跟孙震和赵渭宾的家属走动,大家互相关照。 第二天吃过早饭,王铭章就往部队赶,赶到德阳时赵渭宾正在敦促师部司政人员收拾行装准备出发,这是122师最后一拨出征的队伍了。 赵渭宾见到王铭章这么快就赶回来,惊奇地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说好了你多呆两天嘛?” “该交代的事情,都弄好了。唉!实在怕看到夫人和娃娃们伤心,又放心不下部队。” “道纯和道鸿他们实在太小了,你这个全家的顶梁柱要离家远走,当然都很难过哟。我家铁松,都高中毕业了,先前也哭过一场呢。”赵渭宾安慰道。 “说起铁松,他今年考大学情况怎么样啊?” “成绩下来了,考得还不错。”赵渭宾高兴地说。 “能上南京航空大学吗?” “有希望!” “那就好!这个专业很不错!要是铁松造出了飞机,我们师第一个购买。要是蒋委员长不拨经费,我就亲自带着部队在德阳和成都募捐。”王铭章笑道。 “好!我第一个认捐。”赵渭宾笑道。 王铭章也哈哈大笑。 “报告师长!赵参谋长!” 第14章 两人正说着,一个年轻军官跑步过来立正敬礼。两人一看,都认得,原来是123师师部书记官鲁江平。 “你来做啥,穿得周吴郑王的?”王铭章问。 “我要跟你们一起到前线去打仗。” “胡来,你们123师留守后方,你回去好好坚守岗位吧。” “师长,你当年在政训团教导我们要好好报效国家,现在机会来了,我怎么能留守后方啊。我已经向曾师长申请了,他同意我跟你们去。”鲁江平回答道。 “哦,你这小子早就计划好了?铁了心要跟着我们到前线去?上前线是去拼命,可不是开玩笑哟。”赵渭宾笑道。 “是的!我考虑定了,自愿投笔从戎,救亡图存!赵参谋长,请你帮我求求王师长吧。”鲁江平坚定地说。 赵渭宾看了看王铭章,微笑着说:“这小子,精神可嘉,而且很有宣传能力,是个难得的人才。” 王铭章见赵渭宾求情,便说:“那好吧。你先回去,我路过你们师部时,问明曾师长后再做决定。” “遵命!我这就回去等你们!”鲁江平高兴地往回跑。 第06章蜀道·火车·惊变 1937年10月,山西战局急剧恶化,阎锡山、黄绍竑所部山西军溃退千里,日军转攻娘子关。 噫吁兮,危乎高哉!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 蚕丛及鱼凫,开国何茫然。 尔来四万八千岁,不与秦塞通人烟。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峨眉巅。 地崩山摧壮士死,然后天梯石栈方钩连。 上有六龙回日之高标,下有冲波逆折之回川。 黄鹤之飞尚不得,猿猱欲度愁攀援。 ……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 …… 曾遨游天山山脉的唐代诗仙李白,越秦岭入川,沿途艰险无数,超乎想象,慨然咏叹,留下千古名篇《蜀道难》。但是,川军122师沿着川陕公路步行北上,一路上并不觉得蜀道难行,队伍在四川境内沿途受到隆重欢迎,各县镇村庄都设有茶水站。每到一个场镇,居民都夹道迎送,到了县城,更加热烈。部队一住下来,地方政府和民众就送来大米蔬菜、熟玉米棒子,甚至鸡鸭鱼肉相慰劳。沿途还不断有壮丁要求加入抗战队伍。因队伍编制限制,无法满足太多要求,有的壮丁就自愿加入挑夫、火夫队伍,随部队一起开赴前线。一路上,队伍和干粮不是越走越少,反而是越走越多。 官兵们对老百姓的热情十分感动,都说:“过去打内战,老百姓见到我们就跑,今天像见到亲人一样。打内战和打国仗就是不一样,为民众打鬼子,硬是光荣。” 可是,随着部队一路越走越高,路越来越难走,其中有些地方,特别是剑门关一带,由于道路险要,还出现了不得不由人抬车的情况。 更严重的是,官兵们越往前走,越感觉天气在急剧变凉。白天行军,不觉得,夜间歇息,已有凉意。先前大家喜欢抢着喝的山泉,现在也很少有人去喝了。有战士注意到,所到之处的老百姓,有的已经穿上了秋装。 除了气候变化之外,王铭章和赵渭宾更为山中消息闭塞,听不到什么战局变化情况而发愁。他们只有到了地方政府所在地,才能看到一些过了时的报纸。 赵渭宾见官兵们每夜宿营下来后无所事事,就给大家讲一些历史地理、风土人情,还让鲁江平、王建堂和部队里的其他知识分子,教官兵们学识字、学唱抗战歌曲。其中,官兵们最喜爱的是[奇·书·网-整.理'提.供]《前进战歌》: 前进战歌 向前走,莫退后, 生死已到最后关头, 同胞被杀、土地被占, 我们再也不能忍受。 向前走,莫退后, 中国领土一寸不能丢, 献出我们的血和肉, 去拼敌人的头。 1937年9月19日,中秋节,又是星期日,先头部队刚好抵达剑门关。夜幕降临不久,一轮皓月冉冉升起,把金黄的光辉洒向群峰。半山腰平坦地带的村子谷场上,点着一堆堆篝火,村民和官兵围着篝火吃月饼,吃烤羊,载歌载舞。好一幅秋高气爽的军旅壮景。 又往前行进了差不多两个星期,10月初,727团终于抵达秦岭脚下的陕西宁强县境内。当晚,官兵们仍生起篝火在山中宿营。 “团长,才过中秋节十来天,怎么就这么凉了啊?”5连一排排长王子云问前来营地巡视的团长张宣武。 “就是!我们刚出发的时候还汗流浃背的,自从开始爬山以后,一天比一天冷。白天爬的时候还好一点,到了晚上,冷得罩不住。”连长张进如说。 “山上当然要冷一些,再爬高一点,还能看到终年不化的积雪呢。”老家在山区的小胖子赵强说。 “你这也只说对了一半,还有一点,翻过秦岭,就是北方了,北方的气候,和我们四川盆地大不一样。古人说:‘胡天八月即飞雪’,再往北走,很快就要碰上下雪了。”张宣武笑道。 “下雪?我的妈呀!乖乖不得了!我们还穿的是单衣短裤呢,秋装和冬装都没有,再往前走,不就要冻僵了?”“烟灰儿”潘玉印伸伸舌头说。 “这是个问题,好在到西安就能换服装了。先前在川内,一则本来天气还不凉,二来在省内有刘总司令和省政府的统一安排,吃住行后勤一路都有保障,出川之后,弄不好就没先前那样方便了。好在翻过秦岭很快就能到宝鸡。到了宝鸡,我们就可以坐火车去西安换装备了。”张宣武说。 “如此说来,我们走在前面的比后面开拔的还好一点,能早点穿上秋衣。”王子云说。 “就是!也不晓得后来的人会不会冻出病来。”张进如说。 “这么多人,穿这么一点点在崇山峻岭中跋山涉水这么久,身体稍微有点不好、休息不好,就会水土不服,冻出病来。”张宣武说。 “张团长,我听王旅长说,火车神奇得很呢,是一些安在铁轮子上的铁洋房子,人坐在铁房子里头不用走路,不要劳动,坐着摆龙门阵、躺着睡大觉、抽大烟都可以,过两天,车子停下来,把铁房子的门一开,嘿,西安到了!比千里马又快又稳。这是不是真的啊?”张进如问。 “不劳动,还趟着抽大烟呢!连长,你莫乱吹牛,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哦?我们要是能像长官那样,都有马骑,就谢天谢地了。”坐在他旁边的潘玉印不相信。 “就是!有轿子更好!”赵强跟着说。 “胖娃儿,我看你娃爬山实在有点笨,恼火得很!你想找轿子,这还不好说,只要你愿意掏钱,我包管帮你找滑竿。”潘玉印抢着说。 “去去去,哪个跟你说哟。要是你出得起钱,我还可以帮你雇马,或者给你雇个鸡公车!” “去你的!”赵强笑骂道,推了潘玉印一下。 “你就不能老实一小会儿,好好听张营长把火车牛皮吹完嗦?”潘玉印回敬道。 “哈哈哈哈!”张宣武开怀大笑。 “不骗你们,听王旅长说,先前邓司令给他讲的时候,他也不信。后来,他自己出差到西安去,亲自坐了一盘,嘿,真就那么神!不信,你问张团长。”张进如说。 “团长,张营长说的是不是真的哦?”赵强问到。 “火车当然比马强多了,它的肚皮里头可以一次装着几千人一起跑。”张宣武笑道。 “有这么大的马?那每天得喂它好多草啊?越说越神奇!”赵强问。 “胖娃儿,你就只晓得憨吃傻胀。”潘玉印笑他说。 “所以我才不像有些瘦烟灰那样怕冷啊。”赵强反驳说。 “哈哈哈!”张宣武没想到赵强会这样提问,更没料到赵强会这么回敬,见他俩拌嘴如此有趣,不禁大笑起来。他解释说:“胖娃儿,告诉你吧,火车只吃煤炭,不吃草。” “吃煤炭?煤炭又不是月饼,有啥子吃头嘛?那还不如马吃草和烟灰儿抽烟呢。”赵强笑起来。 “去!烟灰儿抽烟,胖娃儿吃草!”潘玉印骂道。 “哈哈哈,你只晓得马,但是拿马给你作比喻不好,应该用汽车作比较。汽车,就是这次给我们运物资的大卡车,总晓得嘛?就是我们在过剑门关的时候抬过的那种。喏,那边那种。”张宣武说着指了指停在路边的一辆汽车。 “卡车,当然晓得。我还爬进去摸过方向盘呢。”潘玉印笑道。 “你们全营的人,都可以用一个火车一趟子全部运走。”张宣武说。 “有这么大的汽车?团长,你不是也在吹牛吧?”张进如也吃惊地问。 “火车可不是一个汽车,是把好多像五六个汽车那么长的车厢绑在一起,放在铁轨道上头跑。保路运动你们晓得吧?” “晓得一点点,听说是为修铁路的事情闹事造反。”张进如说。 “对!是修川汉铁路,就是从成都、重庆直到武汉的铁路轨道。如果铁路修好了,只需用三四列大火车,就可以装上我们旅几千人在轨道上跑,从成都到重庆,只要一天一夜。从成都到宝鸡,也不用爬大半个月,只需要两天两夜。”[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铁路这么大能耐,我们四川怎么就不晓得修呢?要是修了,也省得我们步行着翻山越岭了。”赵强问。 “你以为修铁路那么容易啊,想修就修?告诉你吧,我听赵参谋长讲,国父孙中山在创建民国的时候写了一本书,名叫《建国方略》,里面就计划修成都到武汉和成都到宝鸡的铁路,直到现在,两个铁路都还没真正动工呢。修铁路可不容易哟,是件天大的工程。” “还有,修这条川陕公路你们该晓得嘛?就是修德阳、绵阳到成都的那一段路,就修了好多年! 第15章 从十多年前王师长最开始当川西北屯殖军师长到现在,都一直在指挥部队边打仗修路!断断续续十几年,才修成现在这个样子。有些地方,譬如我们前几天爬过的那一段山路,你们看到了,都还没完全修好,还得靠人来抬车。修铁路比修公路难多了,不单需要很多很多铁轨、上好木头,还要勘探地形,选择路线,还要找煤矿烧锅炉,这些,都要钱,很多很多的钱。本来,国父是想借洋款修铁路的,可是,他很快就去世了,以后就发生了大内战,一直打到现在。前几年刘主席刚统一四川的时候,也提出来修铁路的事,正打算开办,日本人又打进来了。” “狗日的鬼子,害得我们爬这么远的山路。”赵强骂道。 “早点儿赶走鬼子,好修铁路,铁路修好路了,过舒服日子。”潘玉印跟着说。 “潘烟灰儿这句话说得好!”张宣武表扬道,“是啊,鬼子不赶走,铁路这样的城乡大建设、大工程就没法办理。眼前,抗战救国,是国家建设事业最当务之急的事情,我们的任务既艰巨又光荣。” “团长,照你这样说,我们就是拼了命,也要把鬼子撵出去!”张进如认真地说。 “就是!我也愿意为抗战卖命!”潘玉印说。 “还有我!”赵强紧忙跟着说。 “好!张进如,你这个营斗志不错!”张宣武拍着潘玉印的肩膀,向坐在对面的张进如说。 这时,张宣武抬头看见满天的星斗,迎着月光看了看手表,时间已经十点了,赶紧说:“哎哟,时候不晚了,都早点睡吧。我听赵参谋长讲,清朝的大帅左宗棠,率大军西征去收复甘肃和新疆的时候,特别强调,打仗首先要战士们吃得饱,只有‘士饱马腾’,才能杀敌有劲。大汉朝时候抵抗匈奴入侵的飞将军李广说,打仗还要睡得好。吃得饱、睡得好,是打胜仗的两大法宝。你们把草席铺到一起,旁边再多生几堆火,好好睡觉吧。” 当晚,潘玉印和赵强各做了一个关于火车梦。潘玉印梦中的坐火车,是骑马的感觉,赵强则梦到自己躺在汽车上架的坐滑竿中,潘玉印骑在鸡公车上。 两人醒来一说梦,大家都捧腹大笑。李、赵两个也天真地笑了,笑得是那么憨态可掬。 就在川军部队在崇山峻岭中长途的时候,抗战前线的形势急剧变化。 9月13日,板垣征四郎所部日本第五师团,协同日本关东军一部,从内蒙古、河北方向进攻山西东北角和正北面。中国第二战区总司令阎锡山和南京当局,都对日军的快速进攻准备不足,山西军队不堪日军飞机大炮轰炸,节节败退,其中李服膺军孤军奋战,苦守多日,被迫放弃天镇和阳高。当月18日,日军攻陷重要煤炭基地大同,阎锡山才做出日军将大举进攻山西的判断,向军委会紧急求援。 蒋介石见形势危急,不得不答应共产党方面在南京国防会议时提出的独立指挥所属部队到前方敌后抗战的要求,并迫不及待地让刚刚开始按议定方案进行改编的新编国民革命军第十八集团军——也就是八路军,开赴山西增援。八路军总司令朱德随即派115师师长林彪、副师长聂荣臻率部驰援晋东北平型关方面。 与此同时,蒋介石派出军事委员会作战部部长、湖北省主席黄绍竑,前往山西帮助阎锡山协调指挥军队。9月20日,黄绍竑抵达太原时,八路军先头部队已赶到山西,他在山西饭店碰到不少八路军高级将领。 黄绍竑随后又赶到晋北雁门关岭口,找到正在前线督防的阎锡山。阎锡山对他讲,日军的战略意图,是猛攻山西,然后沿铁路干线南下,渡过黄河,从潼关对郑州、西安和四川进行战略包围。眼下,日军正在沿平汉线南下,沿线守军卫立煌、孙连仲部正在节节抵抗、节节后退。如果日军仅仅从大同方向进攻山西,还能够抵抗。一旦保定、石家庄失守,日军迅速南下,从晋东北的平型关或者太原东面的娘子关展开攻势,就麻烦了。他要黄绍竑请蒋介石急调装备精锐的中央军前往增援。 黄同意阎的看法,答应赶回南京去向蒋报告,随即取道石家庄返回太原。在石家庄,他碰到负责平汉线作战的战区司令长官刘峙和徐永昌、林蔚等中央军高级将领和参谋官,得知中央军卫立煌部和西北军孙连仲部正在沿平汉路西侧败退,日军已进攻到保定附近,石家庄已在部署下一轮防线了。 正当黄绍竑为平汉线节节溃败、山西越来越危险感到忧心忡忡的时候,突然得到一个大好消息:9月25日,刚刚奔赴战场的八路军,在平型关首战告捷! 转眼之间,整个石家庄市沉浸在欢庆之中,军民街谈巷议,说刚刚开抵前线的八路军115师,在山西平型关伏击歼灭日军王牌部队坂垣师团的一个庞大运输部队,一举消灭上千个护送军火的鬼子兵,破坏了几十辆汽车,缴获了大量武器弹药和军装,还有很多高头大马。东西多得八路军自己都扛不动,还有不少周围的老乡去帮忙,抢在鬼子援军到达前把战利品运走。 也有人讲,听说八路军还缴获了日本鬼子偷偷绘制的中国地图。这些地图,比中国人自己画的还要细致,哪个地方有村庄,哪个地方可以通汽车,哪个地方可以降落飞机,哪个地方有条小路,哪个地方有条小河,甚至连一些水井,都标得清清楚楚。真不知道小鬼子存了多大的心要吞并中国,派了多少间谍到我国来偷偷测绘摸底。 张宣武所部先头部队,对前线局势一无所知,他们在崇山峻岭中又跋涉了十来天,于9月下旬到达宝鸡境内。按计划,川军将从这里乘火车北上,去西安换发装备。 张宣武派人跟宝鸡车站联系去西安的军列,站上说军运任务繁重,川军得在这里等一个星期。张宣武想着早点到西安给官兵们换装备,闻讯很着急,亲自前往交涉,还是必须等待,他只好下令部队就地休息,一边候车,一边等候大部队。 部队驻扎在车站附近,官兵们首先就是三五成群围着火车看稀奇。有人算了一下,按一趟车二十个车厢算,如果每个人都躺在里面,每一节车厢大约能装二三十个人,一次可以运差不多五百人左右,差不多一个营;如果都坐在里面,每节车厢大概可以装五十个人,一列车就能装一千多人,两个多营;如果多挂几节车厢,坐得满满的,一次最多可以挤整整一个团。 官兵们初来乍到宝鸡,开头两天觉得新奇,时间不知不觉中过去。时间一长,新鲜感就没了,就纷纷感到秦岭以北秋天的寒气、萧疏和无所事事,有的挤坐一堆赌博,有的坐在一堆抽烟摆龙门阵,有的因为怕冷挤在一起睡大觉,自称是冬眠。大家都唯愿早点乘车前往西安换发装备。 当王铭章率领122师师部抵达宝鸡时,已是10月初的中秋前后了。他一到宝鸡城,看到先头部队无所事事、军纪散漫,很是生气,当即叫通讯员去把王志远和张宣武找来。 通讯员刚走,赵渭宾赶过来告诉王铭章:“师长,好消息!中央社转发八路军通电,八路军在山西平型关成功伏击日寇,打了个大胜仗。” “哦?”王铭章为之一振,赶紧看报纸,随即说:“这个伏击歼灭战打得很漂亮!八路军打仗确实很有一套。” “就是!这一仗说明,日军并非不可战胜。即便是机械化装备的优势日军,只要我们训练有素、用兵得当,利用有利地形主动出击,以弱胜强还是能做到的。”赵渭宾跟着说。 “是的!你这个看法,对我部今后对敌作战也很重要。”王铭章赞同说。 “你看我们是否有必要利用剩下的几天等车时间整训一下部队?”赵渭宾建议道。 “好!我同意!在山上长途跋涉半个多月,人都拖散了,应该趁机休整一下。你看张宣武的团,整天无所事事,这样下去怎么得了?”王铭章说道。 “叫鲁文书和王建堂他们先用快报把平型关的消息印发全师,接着以此布置休整,你觉得怎么样?”赵渭宾建议说。 “好!你在快报上加点评论,把我们刚才说的这些强调一下。”王铭章当即同意。 “嗯!”赵渭宾说着就往临时办公室去了。 赵渭宾和鲁江平、王建堂等一班师部会写字作文的人员,只用了半天时间就编印好了快报,战士们看到后议论纷纷,一面被八路军的胜利振奋,一面对自己的自由散漫问心有愧。 王铭章随即把全师连以上干部召集起来训话,部署休整任务。他首先发动官兵对出川以来的军纪军风进行认真检查,处罚了违纪官兵,公布实施了和赵渭宾、鲁江平一起制定的六大纪律: 1、英勇杀敌,不当逃兵 2、公买公卖,借物要还 3、不拿民众东西,损物要赔偿 4、不拉民夫,不调戏妇女 5、整洁驻地,不乱拉屎尿 6、路遇友军要礼让 很快,122师营地周围出现了庆祝平型关大捷的标语: “热烈祝贺我国军队战胜日军机械化部队,赢得平型关大捷!” “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破灭了!” “团结抗战,胜利在望!” …… 跟着,宝鸡街上也出现了民众庆祝游行活动。 王铭章师部抵达宝鸡的第四天,陈离率45军先头部队127师抵达。友军会师,又见到大捷标语,很是振奋。 就在122师、127师聚集宝鸡等车的时候,山西方面的战事急剧恶化。 日军见晋北和平型关方向的进攻不利,加大兵力投入,增加进攻路线。华北日军以寺内寿为统帅,由七个师团增加到十二个,约三十万人,向河北、山西同时进攻。 第16章 进攻山西的日军,由晋北大同沿同蒲铁路南下。阎锡山把主要兵力集中在忻口战场。 黄绍竑见阎锡山在亲自部署忻口战役,自己插不上手,就提出前往娘子关方面了解情况。阎锡山对负责石家庄方向铁路正面战场的国民党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兼第二集团军司令刘峙所部中央军主力部队寄予厚望。同时,他知道,在娘子关以北至龙泉关一线,已调陕军冯钦哉第27路军两个师和赵寿山一个师,其中赵寿山部是杨虎城直属师,很有战斗力。又调中央第3军曾万钟守娘子关以南九龙关、马岭关一线。虽然兵力不少,但各部互不统属,阎锡山对娘子关方面的防守并不担心,当即赞同黄绍竑前往视察。 黄绍竑刚离开,忻口战役就激烈爆发了,阎锡山指挥部队拼死抵抗,双方伤亡巨大,双方处于僵持状态。不料10月中旬,陕西东面的石家庄战场被日军迅速攻陷,刘峙所部主力部队,未经激烈战斗便沿着铁路线避退过娘子关,到邯郸以南的安阳去了。刘峙所部中央军,在十余天内溃退千里,成为在中日两军中声名狼藉的“逃跑将军”。 日军没有往南追击刘峙,而是转向晋东娘子关进攻,企图突破关口,沿着正太铁路山西段,从东路包抄太原后路。 当时,黄绍竑对刘峙部队的大逃跑毫不知晓,他带着从南京带来的高级参谋陶钧、裘时杰、徐佛观等到了娘子关外井陉车站,由车站电话叫石家庄,叫不通;叫获鹿站,也不通,就登上车站南方的高地展望。只见车站附近到处都是正待上车转进忻口方面的孙连仲部队官兵和由石家庄、获鹿拥来避难的群众,局面混乱不堪。 这时,一群老乡把一个人扭送到他面前来,说这人形迹可疑,说话不是本地口音,装束也不像本地人,而是初学说的东北话,像是敌人便衣侦探。 黄绍竑叫徐佛观用日语审讯,果然是一个日本人化装的侦探,便将其就地枪决。 当晚,黄绍竑把他看到的娘子关情况电话告诉阎锡山。认为娘子关方面情况相当危险,第一是正面布置得太宽,北起龙泉关,南至马岭关,从地图上看直线距离就有一百五十余公里,只有五个师,其中陕西军三个师,第三军两个师,都是一线配备,没有重点,也没有机动部队,毫无纵深防御配置。敌人如突破一点,全线都要动摇。并且,更重要的是,整个漫长战线尚未指定统一指挥的人。 黄绍竑估计,石家庄方面的中央军南撤后,敌人必以少数兵力压迫南撤的我军,以主力向娘子关进攻,策应忻口的会战。我军在平汉线上屡次溃退,即使是少数敌人也很难对它进行反攻,难以牵制敌人主力向娘子关进攻,于是向阎锡山建议,把正在奉命向忻口方向调动的孙连仲部调回娘子关方面,作为预备队伍。阎锡山同意他的这意见,调孙部回娘子关作为机动部队。 黄绍竑还建议,由孙连仲负责东线战场的统一指挥。阎认为,冯钦哉、曾万钟两个都是老军务、老资格,孙连仲虽然资格也很老,但对冯、曾两人平时没有很多交道,指挥一定有困难,就请黄绍竑担任娘子关方面的总指挥。黄绍竑虽知有诸多困难,仍答应了下来。 黄绍竑当晚回到娘子关,找赵寿山师长了解情况。赵说正面尚未有敌情,他这个师加上补充团共有五个团,单守娘子关正面问题不大,可虑的是左右两翼。他目前与左翼冯钦哉指挥的27路军尚未取得联络,连右翼友军哪个部队都还不知道。 黄绍竑赶紧告诉他,右翼是中央第三军曾万钟部,已经把孙连仲部调了回来作总预备队。赵寿山大为放心。随即向黄绍竑报告自己方面的布防情形:以主力扼守关口外的制高点雪花山,其余则布置在铁路两侧高地。雪花山守得住,也就是娘子关守住了。万一雪花山守不住,关正面仍可扼守。 黄绍竑闻此,也稍微放心了。但是,他接着要无线电台向冯钦哉联络,但一直到娘子关失败,都未联络上。 10月21日上午,娘子关正面发现敌情。日军川岸兵团(由第20师团和一些特种部队组成)由井陉方面进攻娘子关,赵寿山师首当其冲。 赵部官兵作战勇敢,日军试探性冲锋几次,难以撼动,就以一部分兵力继续攻击娘子关正面,偷偷以主力转向娘子关右侧循微水、南漳城,进攻旧关。 旧关,也叫故关,是赵寿山师与第三军防线的接合点,在战线上是薄弱环节。两军都没有料到日军会这么快进攻旧关,并且动用精锐部队,挨了一个措手不及,日军先头部队一举即占领旧关。曾万钟赶紧增加兵力反攻,以图恢复,迟迟未能克复。 旧关距黄绍竑的指挥部只有三四十里,黄闻讯后赶紧致手令给曾万钟,要他鼓励官兵不惜牺牲、奋勇杀敌、坚决恢复旧关。曾万钟亲到前方指挥,屡次反攻,日军兵力虽不大,却扼险死守,终未能把它夺回来,成了暂时相持局面。 不久,日军得到后续部队增援,再行攻击,第三军防线被冲破缺口。敌人以一部向南压迫第三军,以主力向北,企图占领下盘石车站,截断娘子关后路。 第二天早晨,日军迫近黄绍竑指挥所所在地的后山。当时,黄绍竑手里除了两百多名卫士之外,没有掌握什么部队。正在焦急之际,获悉孙连仲部第31师侯镜如旅正在附近车站候车运太原,他们尚未接到孙部东调命令。 黄绍竑赶紧找到侯镜如,要他增加上去阻止日军。侯虽没奉到直属长官命令,对越级指挥的命令却接受了,率部顶住了日军。 黄绍竑大大松了一口气,转而命令娘子关正面的赵寿山师向井陉出击,阻止敌人后续部队向旧关前进,扩大缺口。赵师奉命出击,部队损失很大,并反而把关外要点雪花山丢了,只得决心死守娘子关和正面铁路线上的要隘。日军随即将攻势转移到旧关方面,扩大缺口,侯旅伤亡很大,不久被冲破。黄绍竑指挥部又陷入危险处境。 这时,陕军原杨虎城教导团李振西团长率约两千余人青年学生兵赶来增援。这个团是杨虎城当时计划用作扩充军队下级军官用的。西安事变前,有些共产党员曾在这个团当教官,所以该团士气昂扬,很有战斗力。接到黄绍竑命令后,李振西率部迎敌,再次把日军顶住。 当天白天,孙连仲所部主力部队27师和其他部队乘车回运东线,沿途遭到敌机轰炸,伤亡不少,午后才到下盘石车站,当即增援李振西团。这时,李振西团已经由上午8、9点战斗至下午4点,伤亡很大,收容下来仅剩五六百人,李振西本人也负了伤。 黄绍竑见孙连仲部再度把战线稳定下来,就重新调整战线。娘子关正面,日军已转到旧关方面,顾虑不大,赵寿山师缩小防线,沿铁路扼守。旧关方面的防务,是日军进攻重点,由孙连仲部担任,他希望孙部能夺回旧关。原布置于旧关之右九龙关、昔阳方面的曾万钟第三军,自旧关战后也像冯钦哉部那样失去了联络。 孙连仲先利用优势兵力,很快就将日军压迫回旧关附近。但被追赶到山沟里或村庄里的日军不肯投降。黄绍竑出重赏,活捉一个俘虏赏大洋二百元,也只得到两个俘虏。 孙连仲告诉他,俘虏日本兵本不容易,即使俘虏到了,稍不注意,他们就会自杀,这是武士道教育的结果。 正说着,一个被打散了的日本兵被追赶到指挥所附近来,警卫赶紧前往包围。这个鬼子拒不投降,一面乱跑一面放枪,打伤了几个围堵的警卫,黄绍竑只好下令将他击毙。 日军退到旧关后,黄绍竑悬赏五万元要孙连仲派一营人夺取一日军要点,孙指定第27师某营承担任务,当他宣布悬赏时,营长慷慨地说:“赏什么哦!军人以卫国为天职,即令牺牲了,只希望抗战胜利后能在哪儿立一块碑来纪念我们这群为国牺牲的人就满足了。” 该营长和大部分官兵都牺牲了,剩下的不到百人,仍未能夺回来旧关据点。 黄绍竑见娘子关方面陷入相持状况,估计仍难持久,就回太原同阎锡山商量下一步办法,打算从忻口方面抽调一些部队增加娘子关方面。在离开前线的时候,黄把指挥所撤至阳泉。 黄绍竑重返太原找阎锡山时,忻口会战已在激烈进行,守军伤亡惨重,阎锡山已向蒋介石要援军,蒋接到请求驰援电话后,答应把22集团军调往山西,增援忻口战场。 阎锡山万万没有料到日军会从娘子关方面夹攻太原,并且迅速突破了旧关,当黄绍竑赶到太原向他报告自己刚刚经历的东线危急情形时,阎锡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黄绍竑刚刚提出从忻口调援军,阎锡山立马反对说:“我这里还需要援军呢,哪能抽走人马!这样吧,你和我都分别向蒋委员长请示增援。” 蒋介石得到请愿急电,十分焦急,突然接到蒋鼎文来电,说川军先头部队已抵达宝鸡,派人到西安联系换发装备,怎么解决? 蒋介石说:“前线十万火急,还换什么装备,来不及了。他们有多少部队? “41军已经到齐,45军先头部队也有一个师全部抵达宝鸡,都在待命。” “好!太好了!你叫他们迅速开赴潼关,驰援山西,归第二战区阎锡山指挥。” “那装备问题呢?我怎么跟他们讲啊?” “这个嘛?嗯……好办。这样,你就告诉他们,由第二战区阎长官负责解决好啦,我发个电令给你。” 蒋介石随即叫白崇禧起草两份电报:一是给西安行营的,令川军迅速驰援山西,受第二战区节制,但其中并没有提及装备的事情;一是给八路军总司令朱德,催促正在编成中的八路军120师、129师驰援娘子关。 第17章 “报告主席,中央军事委员会电报。” “哦!说什么?”正在为东路川军被蒋介石越级直接调往上海焦虑的刘湘,一边问一边去接电报。邓汉祥也赶紧凑过来看。 “川军北路纵队和东路纵队在洛阳、许昌会合,单独作为第七战区、归刘主席统一指挥。”通讯官说。 “太好了!这就对了!我们的部队就是要集中使用,才能保证战斗力。”邓汉祥高兴地说。 “嗯!就是!这个决定还差不多!汉祥,你马上把这个电令转发给邓锡侯和唐式遵,以及前线和留川各军。”刘湘也很高兴。 第二天上午,邓锡侯刚刚接到刘湘转发南京关于成立第七战区电令后不久,机要处又送来西安行营直接发给他的密电。看罢蒋介石的电令,邓锡侯感到说不出的心慌,叫机要秘书赶紧去通知孙震一起去省政府找刘湘请示。秘书应声出门,他自己随即给刘湘打通电话。 “这下麻烦大了,南京方面昨天刚刚确定的川军集中负责第七战区的计划,刚下达就全乱套了。”邓汉祥惊呼道。 “就是!简直是朝令夕改、自食其言,戏弄我们!”刘湘气愤地说。 “要把我们22集团军直接从宝鸡拉到潼关,原定在西安换发装备的事情怎么办啊?”邓锡侯着急地问。 “就是!”孙震跟了一句。 “是啊,日军从石家庄方向南下,迅速突破娘子关,让老蒋和阎锡山挨了一个措手不及,他们又转过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刘湘说。 “这样子,你们看怎么样?晋康和孙军长赶紧派人坐飞机去西安。让他们先当面向西安行营主任蒋鼎文交涉装备事宜,同时把情况进一步了解清楚,我们在这边商量一下办法之后,你们两个再跟着赶过去。”邓汉祥说。 “好!好!马上行动,越快越好!”刘湘迫不及待地说。 “那就让集团军章雨初参谋长和高级参谋胡临聪两个去找蒋鼎文。你觉得怎么样?”邓锡侯对孙震说。 “是不是让41军参谋处长周静吾也一起去?”孙震说。 “好,41军是先头部队,有个代表更好!立马通知他们。”刘湘随即说,“汉祥,你叫人赶快跟凤凰山机场联系一下,赶紧准备专机送他们过去。” 17日中午,章雨初、胡临聪一行抵达西安后,立即赶往西安行营会见蒋鼎文。 蒋鼎文告诉他们,大同和石家庄沦陷后,忻口战场和娘子关战场同时告急,第二战区向军委会请求紧急增援。让川军驰援过去,只是转达蒋委员长的命令,具体情况他也不太清楚。至于在西安更换装备一事,南京方面先前从来没有交代过,并且,西安行营这边本身根本就没有武器弹药和冬装可以提供,只能到第二战区后,找战区司令阎锡山就地解决。 川军一行人纷纷觉得很不对劲,争论了一阵后,见蒋鼎文这里实在没办法,只好改变话题,简单问了一下山西方面的情况后,将就西安行营找了一个机要电话,向邓锡侯和孙震汇报情况。 邓锡侯和孙震闻讯,非常着急,决定马上亲自赶过来,叫参谋们先呆在西安饭店,一边等他和孙震前往,一边就地了解前线情况。 他随即给陈离挂电话,叫他立马和122师的代表一起前往西安参与交涉。 王铭章和赵渭宾刚商量好整训方案,正要布置实施,突然接到陈离的电话。刚刚和本师线头部队一起抵达的宝鸡127师师长陈离,在电话另一端非常着急地告诉王铭章: “之钟,麻烦了!刚才邓司令来电话,他昨天接到西安行营密电,要求41、45两军立即驰援第二战区。邓司令赶紧和刘总司令商量,当天派高参章雨等初飞赴西安跟蒋鼎文联系换发装备的事情。他们几人今天人到西安见到蒋鼎文,蒋说没有装备提供,推给第二战区解决。邓司令和孙军长要亲自飞西安交涉,叫我们两个师也立马派代表前往西安参与交涉,我打算亲自去一趟,你看你们师谁去?得马上动身。” “哎呀!怎么会这样?不是刚刚说好在西安换装备,然后到洛阳和第二纵队集中,统一归刘总司令指挥吗?”[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是呀!全乱套了!”陈离大声说。 “我正打算整训部队呢。交涉的事,就让象贤和你一起去吧。” “好!那你马上通知他,叫他不用到我这边来了,直接到火车站碰头,赶去西安方向的最近一趟火车过去。” “好!” 陈离和赵渭宾抵达西安后,立即赶往西安饭店和章雨初一行碰头。大家商议认为,一边等邓司令来了再一起去找蒋鼎文交涉,一边就地分头了解山西方面情况。 陈离和赵渭宾跟章雨初一起,通过张晓峰的渠道去八路军驻西安办事处找李一氓,打算通过八路军渠道了解山西战局。 三人到八路军办事处时,李一氓没在,林伯渠接待了他们。林对山西方面的情况不是很清楚,但他还是很热情地向赵渭宾等介绍了他所了解到的情况,临别时还写了两封信,介绍陈离和赵渭宾到太原后去山西饭店八路军办事处去找周恩来和彭雪枫。 赵渭宾说,他很想了解平型关大捷的详细情况,向八路军学习抗日游击战术,但这次时间来不及了,希望日后能有机会。 林伯渠当即表示,将转达赵渭宾的要求,欢迎川军和八路军互相学习。 就在陈离和赵渭宾一行在西安奔走交涉、了解战局之际,王铭章接到宝鸡当地军政部门的通知,说转运川军去西安的列车已经安排妥当,122师分两批走,今晚一个旅,明天一个旅。 见官兵们早已在宝鸡呆得不厌烦的王铭章,当即决定王志远率364旅先行启程。 全师官兵们都为364旅到西安后即可换上冬装和新武器而高兴。366旅官兵在为364旅的战友送行时开玩笑说:你们换了新式装备,莫忘了给我们留几个鬼子过过枪瘾。 364旅官兵一进入车站,立即发现情况不对,整整一个旅,竟然只有一列加长的罐头车。官兵们简直是被连推带拉塞进了车厢。车厢里的人很多甚至不能席地坐下,只能少部分能坐着,大部分人都只能站着,更说不上是在铁房子里睡大觉。 刚开始,大家还自我解嘲,说这不是“坐火车”,而是“站火车”。一路上,全旅官兵在里面拥挤着或站或蹲,动弹不得。好在天气寒冷,挤在一起稍微缓解单衣之苦。火车开了一两个小时后,大家逐渐开始感受到长时间“站火车”的滋味,腰酸背痛、腿脚麻木、咽喉干渴,苦不堪言。 第二天,在41军124师和45军先头部队的欢送下,王铭章率师部和366旅分乘两列火车一起出发,车上的拥挤、憋闷情况,比364旅那趟车稍好一些。 刘湘等在成都的川军领袖,得到从西安传回来的装备交涉情况后更加着急。他们从这两天与南京方面及东路川军各部联系的情况知道,东路纵队也已经被南京军委会直接越级指挥,调往上海和南京方向去了,并且调得零零散散、乱七八糟的。原定所有川军先到洛阳、许昌集中的计划完全被破坏了。 大家议定,邓、孙两人赶紧飞赴西安,尽可能向蒋鼎文争取到一点装备,如果实在不行,立即赶到太原去,找阎锡山要装备,千万不能拿弟兄们的性命当儿戏,让部队拿着土枪土炮、背着大刀就稀里糊涂地上战场了。 刘湘打算立即亲赴南京,当面向蒋介石争取恢复原定计划,让川军得到统一指挥,并按承诺更换装备。大家都劝他不要急着亲自到南京去,这样太危险,可能去了就回不来。 刘湘说,别的人去能解决问题吗,我亲自去到底能不能解决问题还不得而知。如果十几万川军主力全部被肢解消耗掉了,我这个总司令还有什么意思呢?大不了也就一死,为抗战救国死在前线,总比在后方苟活着要强。如果能集中川军将士独当一面,好好打几仗,为抗日多做些实实在在的贡献,死了也值得。 邓锡侯劝他还是不要急着走,等他们先到西安和太原去多了解一些情况再说,这样也可以多抽些时间把家里的事安排妥当,刘湘才接受了。 10月20日,邓锡侯、孙震匆匆交代了一下总部的工作,带了一点行装,带着几个随行人员乘专机飞赴西安。 一行人到西安后,住进胡临聪他们在西安饭店预定好的房间。听他们汇报完与蒋鼎文见面的详细情况后,邓、孙跟着就带了一群人前往西安行营交涉。 蒋鼎文还是先前的说法,一再强调自己既不知道川军要在西安换装备的事情,也没有装备可以换给川军。他说,实际上,反正都是打日军,如果他们有多的装备,是不会舍不得送给川军一些的。他还暗示两人,自从西安事变之后,中央对西北军和东北军整编,不仅军队数量裁减了,部队的物资也很缺乏。 看到实在无法指望在西安得到装备补充,邓、孙回到饭店后,先把情况向刘湘汇报了,接着就按邓汉祥的主意,和刘湘分别跟南京方面交涉。 负责全国军队后勤保障的何应钦表示,川军转入第二战区后,装备问题转向太原方面洽领,军委会负责给阎锡山打招呼。 也就在邓锡侯、孙震飞往西安交涉装备事宜的同时,122师先头部队抵达西安车站。火车进站后,除了王志远所在的那个车厢门之外,别的车厢门都没打开。 列车长请旅长王志远下车,说西安行营的人有公干找他。王志远一下车厢,见到两个戴西安行营袖套的军官,其中一个拿一张纸给他,说是西安行营蒋鼎文主任手令,令川军先头部队不在西安下车停留,原车直接开往潼关,驰援山西。 第18章 王志远一下子给蒙住了,当即说:“那怎么行啊,说好在西安换装备的。” “最高统帅部已经下令由第二战区负责换发你们的装备。你们这趟车得立即开走,不能在此逗留。”那人接着说。 “逗留?什么逗留?你怎么这样说话呢?”王志远疑惑地问。 “这是命令!我也没办法,你必须执行!”那人口气严厉地说。 说话间,火车又重新启动了。车上的官兵高声喊道:“旅长,火车要开了!” 王志远看看形势不对,只好赶紧上车去,火车轰隆轰隆往潼关方向开去。 赵渭宾和陈离闻讯赶到车站时,在车站门口被拦住了,西安行营的人出来后,他们才被放进去。当他们跑到站内时,364旅所乘军列已经开走了,两人一片茫然。 第二天,王铭章所部一抵达西安车站,就见到赵渭宾和陈离焦急等候在月台上。火车还没停稳,赵渭宾看到李绍坤从一节车厢中探出头来张望,赶紧跑过去攀上那节车厢。 赵渭宾一上车就对王铭章和童澄说:“出麻烦了!王志远364旅一到这里,车都没下,就被西安行营的人下令原车开赴潼关,从风陵渡过黄河,向山西前线开拔。” “啊?”两人同时惊呼道。 “还没换装备呢!”王铭章说。 “就是啊!什么也没给!还把我们拦在车站外不让见面!”赵渭宾气愤地说。 “委员长不是让我们川军分东、北两路出发,我们北路先在西安换装备,然后开到许昌会合吗?怎么一下子全变了?现在北方已经开始霜冻了,我们的官兵都还单衣短裤呢。再往北走,还没打仗,人都冻坏了!”童澄说。 “是啊,陈离带我找到章雨初他们。章雨初说西安行营竟然没有给我们准备更换装备。我们赶紧一起又去找蒋鼎文。我们向蒋说,部队已到,官兵们冻得受不了,要求马上换发装备。蒋鼎文拿出一封电报,说是蒋委员长的电令,上面说‘据报,晋北忻口战况甚急。22集团军41军已抵西安之先头部队,不应待全军集结和换发装备,即向山西开拔,受第二战区阎司令长官指挥。蒋中正。’章雨初把电报交给蒋鼎文,还要申诉川军的实际情况,蒋鼎文挥手说:‘我昨天已经告诉你们了,西安行营没有装备可以提供,你们的装备,只能找第二战区解决战区,不能在西安停留。限令41军各部原车开赴潼关,迅速渡河入晋。有啥问题找阎锡山解决。’说完就叫送客。” 王铭章叹息道:“唉,刘甫澄最担心的事情出现了。他担心南京方面把川军分割使用,借日寇之手消灭非嫡系部队,所以一再要求两个纵队在许昌集结,由他统一指挥。现在他的想法落空了。南京政府甚至连装备也不兑现,这个仗怎么打啊!” 赵渭宾接着说:“我已经打听到,整个作战系统都已经改变了。刘甫澄改任第七战区长官,我们这个第二纵队也取消了,改为22集团军,邓锡侯任集团军总司令,孙震任副总司令。集团军列入第二战区序列,受阎锡山长官指挥。” “原来的计划全打乱了?”童澄惊讶地问。 “是啊!”赵渭宾气愤地答道。 “谁是带队长官?”正说话间,突然车门前一个声音大声喊道。 三人一看,是一个佩戴着西安行营徽记的军官在喊。 “昨天也是他。”赵渭宾告诉王铭章。 “嗯?”王铭章大声应道,“我就是!你是谁?有啥事?” 来人见王铭章是一个中将,表情又很威严,说话比昨天对王志远软了一些:“将军阁下,我是西安行营的,这是我们蒋主任的手令。” 王铭章接过手令一看,上面写着:“蒋委员长电令,晋北忻口战事危急,41军先头部队立即原车开赴潼关,经风陵渡驰援山西。” “晓得了。看在前线紧急的份上,我们不在西安下车。回去转告你们蒋主任,我们是主动从川内跑到前方去抗战的,西安行营不但不给我们兑现装备,还不准我们下车休息一下,太不够意思了,以后不要再对川军欺人太甚了!”他气愤地说。 “对不起,将军,前线情况十分危急,我也只是奉命送信。” 第07章黄河壮歌 1937年10月20日,铁血男儿当自强,川军顺利抵达潼关黄河渡口,驰援山西战事。 20日早晨,满载122师师部和366旅的两列火车抵达潼关,官兵们必须下车转船过黄河,再在山西境内转乘小火车,由同蒲路开往平型关方向。 由于火车里挤满了人,衣着单薄的官兵绝大多数又是第一次坐火车,中间在西安也没休息一下,突然一下子在车厢里蹲坐了甚至站了两天一夜,火车抵达潼关车站时,大多都冻得发僵。车厢门一打开,靠着车厢门打盹的战士纷纷迷迷糊糊地滚下去。 “哎哟,阴沟里头翻船了。都说火车洋气、高级,这回硬是出洋相、遭洋罪啰。”蹇国珍732团3营1连连长罗兵一边爬一边笑骂。 “就是,他妈的,老子打了这么多仗,从来都没从马背上掉下来过,今天反而从洋房子里面掉下来了,怄死人!”2营长陈永沛跟着说。 “快快快,脚抽筋了,爬不起来啰!陈营长,快帮我一把。”旁边一个士兵说,“谢谢!他妈的,这个烂火车,整我们冤枉!” “先头说好是躺在豪华铁房子里面睡大觉,结果却成了站火车,又冷又饿,还不能动弹,连饭没法吃,他妈的,比坐监狱、蹲禁闭还凄惨。啊嚏!糟了,感冒了。啊嚏!啊嚏!”另一个士兵边骂边爬起来。 “哎哟哟,罗大汉儿,快把你的猪蹄子提起来,踩到我的手了。哎哟哟,是后头那一个!” “呵呵呵,三娃儿,要不是看到你要拿枪打鬼子的份上,我今天硬是要把你的狗爪子踩得稀巴烂。”罗大汉边笑边拉他起来。 王铭章、赵渭宾等看到这等场景,很是哭笑不得,十分心酸,叫炊事班先熬一些红糖姜汤,给大家去去寒,跟着做早饭。随即派人进潼关城内联系过河的事情。 潼关的守关官兵和政府官员,早已得到通知,知道这是驰援山西的川军,赶紧把准备好的早饭送过来。 吃过早饭,部队随即前往潼关渡口乘船过河。只见整个渡口挤满了待渡的军队。除了一部分364旅还没渡完的官兵外,还有从陕西和甘肃的部队,潼关和风陵渡已经成为一座大兵城。 王铭章和赵渭宾一起来到河边,看见岸边一个彪形大汉正在茶亭喝茶,他面前的茶桌上赫然放着一把大刀。 一打听,才知是潼关警备司令樊崧甫。樊崧甫为维持秩序和防止士兵逃跑,亲自坐镇河边监督,渡口边的茶馆当作临时指挥部。他发布命令:只准渡过去,不准渡过来。违令者格杀勿论。据说已经枪毙了几个逃兵。 王铭章和赵渭宾随即上前和樊崧甫打招呼。樊崧甫知道他俩的身份后,也不怠慢,赶紧叫人摆了桌椅,沏上茶,请他们一起在凉亭等部队过河。两人见部队人太多了,又有很多包袱,人力的渡船和渔船每次装得很少,转运很慢,也就坐了下来,一边指挥部队过河,一边和樊崧甫谈论。 “樊司令,你这个潼关和风陵渡,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赵渭宾开口道。 “赵将军过奖了,以前冷兵器的时代,还可以这么说,现代有飞机、大炮,就难说啰。” “我看,这里的地势确实很不错,易守难攻。”王铭章笑道。 “确实如此,即使鬼子有飞机、大炮,也未必能轻而易从我这里打过黄河。”樊崧甫不无自信地说。 “哈哈哈,幸亏我们是自己人,有城防司令亲自护送,要不然,从这里过河真还不容易。”王铭章笑道。 “好说!好说!”樊崧甫也笑起来。他接着说,“不过,两位将军或许还不知道,我这个潼关有一个新规定,却是很不讲情面的。” “哦?什么规定?说出来听听。”赵渭宾问他。 “好!这个规定就是,但凡过河参战的部队,我包管送过去,却不管接回来。”樊崧甫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 “你是说,我们这一过了黄河,就成了过河卒子,就再也不能回头了?”王铭章的笑容冻结了。 “不好意思,这是规定。” “是吗?谁定的规定呢?我们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赵渭宾问道。 “这是统帅部最近下的命令。” “专门针对我们川军的?”王铭章面无表情地问。 “不不不,所有部队一视同仁。”城防司令赶紧解释道。 “那我们一路上怎么见到很多山西的部队在往后撤呢?”王铭章问。 “还带走了不少装备和物资!樊司令,你这是不是有些失职啊?”赵渭宾毫不客气地说。 “息怒!息怒!两位将军听我解释,正是因为前段时间临阵逃跑的部队太多了,导致大同、雁门关失守,蒋委员和阎司令长才下令枪毙了李服膺以儆效尤,又命令我这儿再也不能放任何部队逃走了。” “哦,这还差不多。你觉得我们像不像要临阵逃跑的样子啊?”王铭章缓和了一下口气,笑着问他。 “王将军,您别开玩笑。你们大老远从四川赶来,人家都在往后走,你们却在马不停蹄地往前开,怎么会临阵逃跑吗?”樊崧甫笑道。 “哈哈哈,到底是关防司令,还是你有眼光。”王铭章笑道。他随即把脸一沉,叫一个警卫去把王建堂喊来,叫他把那面旗子也带过来。 “樊司令,那个渡船上的大爷在唱啥子歌啊?看上去很慷慨激昂啊。”赵渭宾想改变一下话题。 “哦,你说江大爷,他是风陵渡的老把舵,祖祖辈辈都在这里撑船,原本已经告老上岸了,最近往来部队太多,我们歇人不歇船,因为人手不够,老人家就自愿出来义务帮忙。 第19章 他的儿子江柱,小名儿柱子,撑船、唱歌都是一把好手。”他随即叫士兵去请江大爷过来。 “樊司令,你叫我?”还没到跟前,江大爷就大声问。 “是的,江大爷,你今天已经摇好多趟了,辛苦你啦,过来喝口茶,歇歇气,别累坏了身子骨。” “没事儿。就是这两天从天府之国来的部队实在太多了,好像还越来越多。”江大爷说笑着接过茶杯。 “这两位是从天府之国来的王师长和赵参谋长,这些四川部队都是他们的部下。他们看您唱歌挺带劲的,想听听到底唱些啥?” “老人家,刚才樊司令讲,你今天是义务帮忙的。谢谢您啊!”王铭章说。 “谢俺?别谢俺啦!俺还要谢谢你们呢!你们连命都不要,从天府之国翻山越岭过来替俺老西儿打鬼子,俺出这点力是分内的事儿,算不得啥!” “老人家,我早就听说秦腔的信天游和黄河号子很有名,刚才看见您和那几个后生在船上唱歌,远远看上去都觉得很鼓劲儿,都唱些什么呢?能让我们长长见识吗?”赵渭宾问。 “长官想听船歌?中!”江大爷很爽快,也不讲虚礼,说着就扯起嗓门朝渡船招手喊话,“喂,柱子!柱子!上来!上来!” 渡船上的一个30多岁的壮年人随即答应,江大爷向他招手示意,叫他过来。 没过一会儿,那人跑过来了。他光着膀子,肤色黑中透红,是个身体很结实的棒小伙子。 “柱子,这几位天府之国来的长官想听咱们唱船歌。”江大爷说。 “哦,要我唱歌啊,中!长官,你们想听啥子?”江柱问。 “呵呵,怎么样?我说他肚子里有货嘛。”樊崧甫笑着对王铭章说。他接着对江柱说,“你就拣那几个打鬼子的新歌唱就行了。” “中!爹,咱先来鬼子飞机丢炸弹那一个,怎么样?” “中!一起唱,你起头吧。” 江大爷一说完,江柱就开唱,江大爷随即一起唱起来: “呃嗬,黄河九十九道湾,湾湾都有打鱼船,鬼子飞机丢炸弹,炸起来好多胡须鲢,撒下网去拣起来,气得鬼子的飞机直冒烟。” “哈哈哈!好!好!”大家都笑着鼓起掌,一些排在后面过河的士兵也闻声围过来听。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有人喊道。 “中!那就再来一个樊司令打飞机。”江大爷笑呵呵地说。 “呃嗬,黄河九十九道湾,近来打鱼不一般,撒下网去拉不动呃,原来是樊司令打下了鬼子的大飞机。” “哈哈哈!好好好!我肚子都笑爆了。”王铭章笑道。 “鲁江平,你不是喜欢唱《投笔挥戈》吗?来一首,怎么样?”赵渭宾笑着对书记员鲁江平说。 “好!”鲁江平也说唱就唱: 黑水白山尽失陷, 英明神州遭沦亡, 投笔挥戈从军去, 复仇雪耻别彷徨! 告诉你母亲别悲伤, 告诉你爱人莫惊慌, 国家要亡了, 谁还能逞欢在庭堂? 民族要亡了, 谁还能享乐在闺房? 是男儿,死在边疆! 是男儿,葬身沙场! 拼!但愿倭寇都杀尽! 拼!英勇献身保国家。 古往今来无难事, 铁血男儿当自强! “好!投笔从戎,献身保国家,男儿当自强!”樊崧甫和围观的人纷纷鼓掌喝彩。 “报告师长!”这时,警卫员把王建堂带过来了。 “建堂,来得正好,快把你那面旗帜打开让樊司令和江大爷他们看看。”王铭章笑道。 “是!”王建堂随即把旗帜展开,周围的官兵都停止下了笑容。 “死?”樊崧甫吃惊地念道。 “樊司令,这个大字我认得,旁边那些小字,说的是啥啊?”江柱问。 “这是一个老人家赐给儿子的旗帜,说的是替父充军,精忠报国的事情。是这么写的: 国难当头,日寇狰狞。 国家兴亡,匹夫有分。 本欲服役,奈过年龄。 幸吾有子,自觉请缨。 赐旗一面,时刻随身。 伤时拭血,死后裹身。 勇往直前,勿忘本分!” “佩服!佩服!”江大爷连声说,“柱子,你也应该这样,多用力撑船,多为打鬼子出力。” “中!”江柱大声说。 “小伙子,把旗帜举起来给我们的人都看看,我向你父亲大人敬礼了!”樊崧甫说着站起来,对着旗帜行了个军礼,他又转个身来对王铭章和赵渭宾说,“王将军、赵将军,刚才实在对不起,是我从门缝里看人,小看了你们川军。惭愧!惭愧!” “不客气,不客气!俗话说得好:不知者不罪嘛。樊司令,虽然我们的装备很不怎么样,穿得又寒酸,还有点破破烂烂了,像些乞丐,但我们的人是不会当逃兵的,因为我们早已有拼死报国的决心,只有拼死抗战,撵走日本鬼子,才对得起王老爹、江大爷和全国的父老乡亲。大家说是不是啊?”王铭章说。 “是!保家卫国!誓死抗战!”周围的将士们高声应道。 “好!要是阎老西儿的部下都像你们川军这样就好了!也就用不着我每天亲自提着大刀守在这儿督阵了。唉!”樊崧甫叹气道。 王铭章接着对王建堂说:“建堂,你把赵参谋长给你编的那首《义勇川军》也唱给樊司令和江大爷他们听听。” “是!”王建堂随即高唱起来: 斗篷一个草鞋两双, 千里迢迢赴前方, 老枪一杆榴弹两响, 飞机大炮勿须慌, 沉着又顽强, 搏杀鬼子兵; 自古大义筑大勇, 傲笑沙场有川军。 “自古大义筑大勇,傲笑沙场有川军。”围观的官兵都跟着唱这最后一句重唱。 第08章太原家书 1937年10月22日,山西战局再度恶化,日军迂回包抄娘子关后路,步步直逼太原城。 10月21日傍晚,王铭章率部抵达太原。 王铭章和赵渭宾等师部人员刚刚在川军接待处陈处长带领下来到临时驻地,还没来得及安顿好部队,阎锡山的作战处长楚溪春就带着一个警卫坐着吉普车赶过来了。楚溪春稍微问候几句之后,就说奉阎长官命令,22集团军的增援位置,由太原正北的晋中忻口战场,改为晋东娘子关方向,希望122师立即开赴前线。 王铭章问他装备准备好了没有,楚溪春反问他什么装备。王铭章和赵渭宾一听他这句话,很是哭笑不得。 王铭章压住怒火说:“既然你不清楚这件事,我也不跟你发火,你马上回去问阎司令,蒋委员长叫他给我们准备的装备,啥时候给我们?你告诉他,要是不给我们落实装备的事情,我们哪儿也不去了。” 陈处长见势不妙,赶紧打圆场说:“几位都是为国效力,奉命办差,都身不由己,都很辛苦,先喝口水,再慢慢说话,好事不在忙上。” 他接着说,“孙震军长昨天来过电话,说他和邓司令马上就从西安飞赴太原,让122师先在太原驻下来,等他们和阎司令当面说好了,再过来通知下一步的行动。” 楚溪春听了这些话,知道问题复杂,也不再催促,转说自己今年8月才从陆军大学特别班第二期毕业,和22集团军司令部高级参谋胡临聪是同班同学,对川军换装备的事情还不清楚。 王铭章见他这么说,意识到自己刚才语气说重了,赶紧道歉,简要解释了一下装备的事情,说自己实在为装备的事情感到恼火,请楚溪春谅解自己刚才的冲动。 楚溪春赶紧表示理解,说自己先前实在不知道这些事情,他对此很同情,表示回去后马上向阎司令反映。但他也坦言相告,估计第二战区这边不好解决这件事情,因为太原兵工厂早就停产转移了,太原这边也没有什么库存了,绝大多数作战物资,不是运到前方去了,就是运到后方去了。再说,这种事情,按理说的确该由中央政府解决,不该推给地方。如果要转由地方解决,就得先把东西调拨过来,但他并没听说南京方面给川军调拨了物资过来,请川军方面一方面尽量争取更换装备,同时也要有在换发装备之前仓促上阵的思想准备。 王铭章和赵渭宾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心里更为着急。 赵渭宾接着请楚溪春介绍娘子关方面的情况。楚溪春说,第二战区司令部先前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北边,雁门关失守后,又把注意力集中到忻口会战和平型关方面,对娘子关方面重视不够,没想到日军从平汉线来得这么快,那边的情况,他本人知道得不是很清楚。 他接着说,娘子关方面的军事指挥,先前是由孙连仲负责,后来曾万钟他们几个老资格的军官也来了。因为担心孙连仲指挥起来不方便,最近改由从南京来的军事委员会作战部部长黄绍竑负责东线总指挥。黄部长前几天才到前线去了,他打电话回来说,那边的情况很危险,今天上午又在催增援部队。 楚溪春还告诉说,刚刚完成整编的八路军刘伯承师,也正在开赴娘子关方向。 楚溪春临走前,赵渭宾请他帮忙找几张娘子关方向的作战地图,他一口答应了,说尽快送过来。王铭章赶紧说,那样太不好意思了,不用麻烦他送过来,这两天邓司令他们就会到太原来了,一定会去拜访阎长官,到时候再让胡参谋到他那儿去取,顺便让他们两个同学续续旧。 楚溪春觉得这些四川人真是有意思,很重情义,笑着离开了。他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回去怎样交差。 “他妈的,都只晓得催我们到最前线去扑火,明明说好了的美式装备,从7月初的重庆整军会议,到8月份的南京会议,到9月份出发前夕,再到宝鸡和西安,一步一步拖延,一个一个推脱,拿我们川军官兵的生命当儿戏,太混账了!” 第20章 楚溪春一走,王铭章就忍不住骂起来。 “这个样子抗战,你说他们咋个不节节败退嘛!”赵渭宾也很生气。 “就是!还有更气人的,说出来要把你们肚子气爆。”陈处长说。 “是些啥子事情,你尽管说,反正肚子已经被他们气爆了,你只管说,莫得事!大不了今天中午不用吃饭了。”王铭章说。 见王铭章说得幽默,陈处长就告诉他:“我比你们先来几天,多多少少看到一些这边的情况,和我们四川老家那边比,简直是两码事。首先,这边当官的和当兵的大多怕死,逃兵多得很。这些逃兵,有私自逃跑的,也有成建制往后撤的。号称十五万兵力的晋军,还没打多久的仗,就只剩下两三万人了。有的家伙把武器装备带出潼关,到陕西和中原去了,有的则拿回家去。直到最近枪毙了李服膺,鸡杀猴怕,才稍微好一点。” “他妈的,气人啊!你自己不敢打仗,就把武器留给我们敢打仗的嘛,偏偏要带走!害得我们在这里干着急!”王铭章骂道。 “还有,更气人的是,这边汉奸特别多,到处都有奸细。听说,这边的奸细和在后方的不一样。后方的奸细,主要是悄悄刺探情报,和偷偷造谣制造恐怖气氛、动摇军心。在前方,他们还给鬼子带路,用镜子给日军飞机指示轰炸目标,甚至公然跟着鬼子一起打中国人。” “狗日的,要是被我碰上,一刀砍掉他的狗头。”王铭章骂道。 “刚才楚处长不是说,八路军刘伯承师将开赴娘子关南翼吗?我们进入山西之后,沿途到处都在说红军的德政,陈处长,就你了解到的情况,红军到底怎么样啊?”赵渭宾问。 “红军?不错!很好!这边的老百姓有三句话:‘晋陕军又不打仗又扰民,中央军会打仗但是扰民,红军又会打仗又不扰民。’红军一到太原,一个叫丁玲的女军官就带着战地服务团热情宣传抗战,集合群众演抗战戏剧,唱抗战歌曲。虽然有汉奸千方百计造他们的谣,反而老百姓更亲信他们,更拥护他们。昨天,太原市的抗战牺牲同盟会和一些群众组织,还公请周恩来将军讲演抗日战争战略战术。要不是你们今天要来,有很多准备工作忙着完成,我都要去听的。我听说,红军积极要求抗战,南京军事委员同意把陕北的红军改编成为18集团军,又叫八路军,总司令是朱德。下面包括三个师,115师、120师、129师,师长分别是林彪、贺龙和刘伯承。还听说,红军的部队,装备比我们川军还糟糕,但是他们都能打仗,办法很多,最了解敌情,所有的中国部队中,只有他们才敢深入到敌人后方去活动。平型关那一仗,确实漂亮,这是抗战以来打得最好的一仗。蒋委员长得到消息后,马上给他们发了一个贺电,过了两天,觉得先前的电报力度不够,又特意补发了一个。还有,前两天,刘伯承的部队又悄悄摸到倭寇后面去,把鬼子在阳明堡的飞机场炸了,一下子炸了24架飞机!这两天今天的报纸都还在说这件事呢!”陈处长越说越高兴。 “我说呢,我们这次过黄河的时候,怎么就没有遇到鬼子派飞机来轰炸。”赵渭宾说。 “我还听说,红军很愿意帮忙,善于和友军协同作战。何况,刘伯承还是我们老乡。你们要了解前线的情况,最好是到山西饭店八路军驻太原办事处去一趟。要是能联系上刘伯承,向他们了解清楚敌军和友军的情况,双方多些照应,就好了。” “好!我们一定争取抽出时间去拜访。”赵渭宾看了王铭章一眼,也没多说什么。 王铭章会意地笑了笑,随即说:“没想到,红军在这边的声誉这么高。” “就是,和我们在四川听南京政府宣传的大不一样。”赵渭宾也表示赞同。 “我还听说,越到前线,红军的声誉越好!”陈处长赶紧说,“山西饭店离这儿不远,要去的时候打声招呼,我帮你们联系和准备车子。” “那就先谢谢你了!今天得安顿好部队,还要等孙军长他们,来不及了,争取明天上午去,你看怎么样?”赵渭宾回答他,并征询王铭章的意见。 “可以。我不一定有时间,还是你去吧。主要是把整个山西战局、娘子关日军情况、刘伯承军情况打听清楚,约好联络办法。再就是向八路军学学他们用小米加步枪对付鬼子飞机大炮的招数。”王铭章把自己想到的拜会几个要点说了一下。 “好!” “对了,还有一点,那就是问问他们得到了中央多少补充,看能不能援助我们一点。” “这个,恐怕……”赵渭宾犹豫地说。 “这个可能不好办哦,连我都晓得,所有正规部队中,红军是全中国最穷的,他们的装备比我们川军还差,一些士兵连步枪都没有。”陈处长抢先说道。 “当然,这实在是万不得已,我实在没办法了。唉!”王铭章补充说。 “我明白。”赵渭宾很理解王铭章的心情,因为,有一点补充意味着川军官兵们能多杀一点鬼子,自己的性命则多一点保障,任何可能的机会都要争取。 “两位将军还有什么事情需要我效力的,尽管说。当然,装备的事情除外,这件事只能等邓司令和孙军长他们的消息。”陈处长补充说道。 可是,楚溪春回去向阎锡山汇报情况后,阎锡山立马给王铭章打来电话,说前方战事危急,限令他安排一个旅明天早晨乘专列前往寿阳,归黄绍竑指挥,另一个旅于明日下午出发,不得违抗。 22日早晨,王铭章到车站送走364旅,闷闷不乐回到师部。 赵渭宾一见到他回来,就急忙迎上来,十分高兴地说:“师座,我已经和刚刚下榻西安京西宾馆的孙副司令联系上了,向他反映了我们这边的情况。孙副司令很着急,令366旅在太原待命,他和邓总司令立即赶过去找阎锡山交涉。” “太好了!”王铭章喜出望外地说,“看他阎锡山还敢直接对我们耍啥子威风!副司令还说什么没有?” “有。他说,现在指挥系统已经打乱了,我们师部要随时和364旅保持联系。” “好!我马上跟他联系一下。”王铭章说着就叫通讯排长联系山西饭店。回答说孙震已经和邓锡侯一起前往战区司令部去了。 “你看阎老西儿会不会也跟我们推脱啊?”在去第二战区司令部的路上,邓锡侯问孙震。 “应该不会吧!蒋委员长和何应钦都亲自打招呼了,他还能不给?”孙震回答说。 “但愿如此!南京方面的承诺实在不敢恭维啊!” “这次不论如何也要向阎锡山要到一点补充。” “唉!你看看,最早是说给我们全部更换美式装备,折腾到现在,一无所获,连我们自己也只是能得到一点点补充就满足了。也只有我们川军,才这样不要命地跑到前方抗战。靠现有的装备,真要是碰上鬼子,怎么得了哦?”邓锡侯叹息道。 “唉!”孙震也重重地叹了口气。 “阎锡山要是再不给我们补充像样的武器,就让王铭章他们呆在太原不走。看他们到底是分装备让我们保卫山西老家,还是要背着枪支弹药去当逃兵败将。”邓锡侯气愤地说。 “这个……”孙震犹豫了一下,接着说,“也好!说好的装备不到位,我们的人怎么走啊?只凭土枪、大刀和血肉之躯,就能抵得住飞机、大炮?这不成了让我们的人白白送死吗?不给装备,我们就不松口,就这么定了,看他阎锡山怎么说。”孙震也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把装备换到手,两人互相鼓劲。 几辆军车开进第二战区司令部的小院前时,阎锡山已闻讯带着几位高级参谋一起站在门口了。 “晋康,还有德操,终于把你们盼来了!一路上辛苦了!”邓锡侯等一出车门,阎锡山就不无夸张地大声招呼。 “不好意思,阎长官,劳驾你亲自到门口来等我们。其实,和那些徒步翻越秦岭的弟兄们相比,我们几个坐飞机来的长官一点儿也谈不上辛苦。”邓锡侯回应道。 “哦?哈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鬼子实在把我们逼得太紧,这段时间,我一直忙着在忻口督防,脱不开身到机场接你们,我向你赔礼道歉!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阎锡山说完就把双方要员做了相互介绍,随即请大家进会议室。 “晋康,听他们说,你们的队伍在西安连火车都没下,就直接驰援到潼关来了,川军这种积极抗战的精神,实在令人钦佩,令人钦佩啊!”大家刚一坐下,阎锡山就开口说话。 “分内的事,分内的事。只要阎总司令不把我们当外人,就很满足了。”邓锡侯说。 “哪里,哪里,你们可是我求蒋委员长从大老远请过来帮咱守住山西的救兵,是求之不得的客人,我们好客的山西人,怎么会拿救兵当外人呢?你们说是不是啊?”阎锡山笑着问部将。 “就是!就是!” “当然不会!当然不会!”众人连声附和。 “哈哈哈,有人说是,有人说不,我也不晓得各位到底是说把我们当外人呢,还是不把我们当外人?嗯,老孙,你听明白没有啊?”邓锡侯笑道。 “哈哈哈!”大家都笑起来。 “笑话归笑话,不过,阎总司令和各位高参的心意,我是很清楚的,我代表所有驰援山西的川军将士感谢东道主。”邓锡侯收起笑容,严肃地说。 “好说,好说!应该的,应该的!”阎锡山笑道,接着站起来指着墙壁上的军用地图介绍道:“邓司令,这次日军来势凶猛,企图一举攻占山西全境,然后南下威胁西安和四川,对中国进行大包围。日军先前的主攻方向在雁门关,另从平型关方向助攻。 第21章 主攻部队由关东军和板垣征四郎的第五师团一部组成,我亲自督促晋军主力在晋北忻口一带布防。晋东北平型关方向,是日军第五师团的另一部。八路军在平型关打了胜仗之后,日军大举报复,突破平型关,从侧背包抄了雁门防线。现在,北边的战事集中在忻口,我们在这里布置了会战,打得很激烈,我们和中央军的伤亡都很大。当然,日军死得也不少。现在,忻口这边处于胶着状态,双方都不敢松懈。本来,早先是想请你们增援平型关或者忻口方向的。但是最近日军从平汉线攻破保定,直下石家庄,突破了旧关,严重威胁晋东娘子关方向。一旦娘子关失守,日军沿铁路西进,太原危在旦夕。因此,本战区司令部决定,请你们的人迅速驰援娘子关。” “哦?我一直听说山西地势复杂,军事要地众多,难守难攻,是个军事家人才辈出的地方。看来,果然名不虚传啊。” 大家还没搞明白邓锡侯这到底是在表扬呢,还是在讽刺,就听见他接着说:“请问,娘子关方面现在是哪些部队在负责防守?” “主要是从平汉线退下来的陕西军万寿山师、孙连仲军团,和曾万钟第三军,另外还有正在增援上去的八路军三个师。你们过去之后,由中央作战部黄绍竑部长和孙连仲司令统一协调指挥。” “黄绍竑?桂系的,湖北省主席?”邓锡侯问。 “对,就是他,他现在是中央军政部长,兼任本战区副司令长官。” “他是搞政治出身的,没怎么带兵打仗,很多军官以前都没听说过他,没想到邓司令还认识他呀!”不知是谁插了一句。 “我也只是听人说起过,还没打过交道。”邓锡侯应道。几乎同时,阎锡山严肃地说:“千万别这样说!我不也是搞政治的吗?不还是把忻口守得好好的。大家都要绝对服从委员长的命令和战区长官的指挥。” “那当然!服从是军人的天职。”孙震赶紧说。 邓锡侯觉得孙震这句话说得不是时候,赶紧改变话题问:“日军在娘子关方面有多少部队?” “具体兵力不太清楚,只知道是从北京方向过来的,战斗力不弱,从平汉线一直打下来,刘峙的中央军都没挡住。”阎锡山说。 “这么说,娘子关的形势,和忻口这边一样危急?”邓锡侯接着问。 “还没这么严重!”阎锡山赶紧说,话一出口,觉得有点不妥当,随即又说,“当然,即使好,也好不到哪里去,所以才请你们驰援过来。现在黄副长官已到前线视察一趟,他刚回来要援兵,昨天才离开这里。我和他商量决定,改派你们22集团军增援娘子关。” “行!那么,我们的装备准备好了吧?”邓锡侯趁机转过话题问。 孙震耳朵一紧,目不转睛地盯着阎锡山看。 “你们换装备的事情,昨天楚参谋长已经从你们122师的王师长那里听说了,他一回来就告诉我了。这件事情,我们先前的确一点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换装备的事情?”邓锡侯吃惊地问,孙震也大为惊奇,都觉得脑袋发懵。 “不会吧!你千万莫拿这件事情跟我们开玩笑!”邓锡侯认真地说。 “真的!这种事情,都什么时候了,我还敢跟你们开这种玩笑?”阎锡山严肃地说,他见两人都气得说不出话来,就接着按先前楚溪春对王铭章说的那样,强调这件事按理只能由中央政府负责解决,他们眼下也实在没能力解决。 “他妈的,老蒋在电话里跟我们刘总司令说好了,到太原就找第二战区司令部换,当时我都在场。”邓锡侯有点愤怒了。 “晋康,息怒!息怒!”阎锡山连声劝道,“我是昨天听楚处长讲这件事情才知道的。我也听说,你们的枪主要是川造步枪,连续打十几枪,就要出毛病,不是来复线坏了,就是枪把子掉了。你们自己土造的轻重机枪,又不能打连发。真要是这样子上战场,连我都感到担心,既为你们,也为我自己的山西防线。我一听说这件事,马上就向蒋委员长催了,他要我转告你们,还是先把部队开到娘子关去,装备他随即调运。另外,我个人代表整个晋军给你们准备了一点薄礼,送十挺晋造轻机枪和一些枪弹给你们,请务必收下。” “你给我们十挺晋造轻机枪?”孙震问,声音有点喜出望外。 “怎么样?我们造的轻机枪,虽然比不上鬼子的牛腿轻机枪威力大,但比你们造的还是要好得多,至少可以打连发。我比蒋鼎文他们够意思吧?”阎锡山笑问道。 邓锡侯怕孙震一口答应下来,赶紧说道:“不至于吧?我们几万官兵万水千山地赶过来,你堂堂第二战区总司令只给十挺轻机枪就打发了?十挺机枪,平均一个团才一个。我听说,你们的枪支弹多得很,有不少人还私自往家里带呢。” 阎锡山见孙震刚才的表情,知道他已经满足,但22集团军总司令邓锡侯虽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点领情了,却仍不满意,就半开玩笑地说:“哎哟!晋康啊,我真服了你,你这是揭我的短呢。说实话,本来我们的确还有一些武器装备,但是,现在都运到忻口前线去了,另外又被逃兵带走了一些,还有一些辎重,已经运过潼关去了。” “把枪炮运过潼关去了?不会吧?现在不用来打仗,准备放到后方去生锈啊?”邓锡侯冷笑道。 “不不不,晋康兄啊,这你就不清楚了。是我没说清楚。蒋委员长不是强调要节节抵抗、持久抗战吗?有些辎重,在山区不好用,不早早运到后方去,一旦防线失守,就来不及了,我能让自己的宝贝武器去资敌吗?要真那样,国人还不臭骂我是李鸿章?”阎锡山赶紧解释说。 “这种节节抵抗法?管不管用哦?连守太原都舍不得用,怎么得了哦?”孙震已经反应过来,抓住阎锡山的思路漏洞明知故问。 “唉!这是你们的事情,我也用不着过问,但是,你无论如何还要多给我们一些炮啊什么的,不然,我实在没办法向弟兄们交待。”邓锡侯对阎锡山说。 “炮?我们都还在找委座要呢!我们现在是连迫击炮都不够用。这样吧,我再给你十挺轻机枪。你看怎么样?这已经很够意思了!”阎锡山咬咬牙说。 “这还差不多!另外再给我们一点手榴弹。”邓锡侯笑道说。 “你这就又难倒我了。要是我们的兵工厂不停工转移,完全可以给你们分一点我们自己造的手榴弹,但是现在没办法了。跟你们说实话,在雁门关,我们缺炮,实在没办法,主要就靠手榴弹,太原的库存全搬过去了,实在拿不出来了。你们如果还要,就只有找老蒋了,或者像八路军那样,去找鬼子要。”阎锡山笑道。 “如果能从鬼子手上抢到装备,那当然是求之不得事情。不过,天下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除非鬼子像我们这样听你阎总司令的调遣。”邓锡侯笑道。 “不好意思,我也没那个本事。”阎锡山笑道。 “武器的事情暂时就这样了,我们再去找南京要,也麻烦你再催一下。军装的事,总该没问题吧?”邓锡侯接着问。 “什么军装?”阎锡山吃惊地问。 “我们的官兵都还穿的是夏装,说好了当时紧急启程,到前线再换秋冬装。现在都快要下雪了,我们的官兵都还是单衣单裤、赤脚草鞋,并且,裤子、衣服都是短袖子的。” “是吗?怎么会这样?他们做中央政府的,咋连这个钱也要吝惜?真是的!南京那帮人怎么就不早说呢?这下麻烦了,我们的冬装刚刚分发下去,倒是剩下一点点,因为一时半会儿用不上,全都运到后方去了。”阎锡山故作同情地说。 “龟儿子,他妈的,这群王八蛋,一直在骗我们?老孙,叫你们41军的人全部都呆在太原的兵营里面不要出门,等南京方面把衣服、裤子空运过来了再开拔,免得我们的乞丐官兵在大街上丢人现眼,引起中外记者和老百姓惊诧。”邓锡侯发火道。 阎锡山深知,一旦川军因此拒不驰援,必定引起中外震惊,他这个战区司令长官和中央政府都将非常被动,赶紧说:“哎哟,老邓,你千万不要这样做,千万不要这样,救援如救火,救援如救火,一定要先让部队顶上去,我这边帮着你们催促南京,尽快把军装送过来。要是一周之内你们的官兵穿不上棉衣,我让我们的人先把换洗的衣服给你们,这下总可以了吧。” 这时,一个姓陈的副官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阎司令,黄副司令急电,晋阳出现日军,他请求立即增援!” “嗯?日军已经到了晋阳?”全屋子里的人一下子都紧张起来。 “是从哪儿打来的电话?”阎锡山问边往外走。 “阳泉。” “对不起,我先到隔壁接电话。”阎锡山边说边往外跑,大家立即围着墙上的地图看。 楚溪春赶紧指了位置。 “不好,鬼子从南面迂回包抄娘子关后路!”邓锡侯。 “阳泉距离太原多远?”孙震问。 “一百公里多一点。”另一个姓李的参谋回答说。 “这是正太铁路?”孙震接着问。 “是的。” “从太原到阳泉,跑快点,六个小时能不能到?”邓锡侯问。 “到不了,最快也得九个小时。” “这么慢?德操,你马上给王铭章打个电话,叫他们立即准备,星夜驰援。”邓锡侯下令道。 李参谋随即把孙震带到电话室去。 没过一会儿,阎锡山回来了,他一进屋就说:“这下麻烦了!旧关还没有夺回来,娘子关后路又出问题了。”他指着地图说,“黄绍竑在这儿,阳泉煤矿,日军在向晋阳包抄,已经出现在晋阳城北。” 第22章 “孙连仲他们在搞什么名堂,怎么就让日军突破了?难道曾万钟、刘峙他们一点也没有从背后追击牵制?”一个作战参谋觉得奇怪。 “就是!怎么来得这么快?”邓锡侯表示同意。 “黄绍竑说已经联系不上他们了。他要你们的先头部队马上驰援上去。”阎锡山说。 “邓司令已经让孙军长到电话室给王师长挂电话去了,命令星夜驰援。”楚溪春告诉说。 “太好了!晋康兄,谢谢你!到底是川军,就是不一样,顾全大局,佩服!佩服!”阎锡山很有感慨地说,他随即说,“那二十挺机枪,我马上给你们送过去,再加二十箱手榴弹。陈副官,你这就去办。军装的事情,我接着就替你们向蒋委员长要。” “那就四十箱手榴弹!一个师分十箱!”邓锡侯说。 “好!那就加二十箱,总共四十箱。”阎锡山哭笑不得地说,“晋康啊,我真是服了你!” “没办法,我们实在太穷了。谢谢你理解!”邓锡侯笑道,“哦,对了,还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也麻烦你帮帮忙。” “你说。”阎锡山赶紧补充了一句,“只要我们办得到。” “我们这次出来,是半路上改派到山西来的,上上下下都对这边的情况毫无准备,能不能给我们几张军用地图。” “哎哟!这可是要命的东西啊!” “要不我就先把挂在墙上这张带走?” “要不得!我们整个战区司令部,也就只有这一张地图,整个战区的指挥都靠它,实在不好意思啊!”阎锡山说。 “那就麻烦你帮着找张一般地图。” “这个?这样吧,楚参谋,你到作战室去看一看,看能不能找一张适合的。” “是!”楚溪春答道,随即出门。 “邓司令,我跟他一起去,顺便去叫司机把车子开过来。”胡临聪轻声对邓锡侯说。 “好!”邓锡侯会意地点了一下头。 两人走后一会儿,孙震回来了。他说:“电话挂通了,王铭章接的,他一直在等我们这边的消息。我把黄副司令那边的紧急情况给他说了,限令他们立即准备,等火车一到,星夜驰援。” “王铭章说什么了没有?”邓锡侯问。 “说了!还是问装备的事。” “你怎么跟他说的?”邓锡侯接着问。 “我把这边的情况给他讲了。” “他怎么说呢?”邓锡侯继续问。 “很吃惊,一肚子的气。” “你又怎么说?”阎锡山紧张地问。 “我要他绝对服从命令。” “好!应该这样!”阎锡山很高兴。 “不过……”孙震犹豫了一下。 阎锡山赶紧问:“他又怎么说呢?” “他说……”孙震又停了一下,在想该怎么回答。 “你就直接照原话说。”邓锡侯说。 “好!他说:‘龟儿子些的,混账王八蛋,耍我们,叫他们马上把机枪和手榴弹拖过来,开两列火车过来,老子跟鬼子拼了!” “骂得好!”邓锡侯喝彩道,他看见阎锡山神情尴尬,赶紧解释说:“不是说你,是骂南京那帮官僚,和日本鬼子。” “哦,该骂!狗日的龟儿子,混帐王八蛋,连我都想骂他们!”阎锡山也学用四川话骂道。 众人都笑起来。邓锡侯暗暗觉得这个阎锡山实在厉害,就改变话题问孙震和阎锡山:“火车什么时候能安排好?” “李参谋正在跟太原车站站长联系。”孙震说。 “好!那就这样,我们也不再等了,赶紧去把机枪和手榴弹领了,带上它们去看望一下弟兄们,给他们一点点心理安慰,顺便做一下战前动员。”邓锡侯说。 “好!陈副官,我写张条子给你,你这就叫辆卡车,带邓司令的人去仓库领,直接送到他们驻地去。”阎锡山随即写条子。 邓锡侯见陈副官拿到条子,就叫孙震带两个警卫一起去。他随即告辞出门,阎锡山坚持要送上车。 这时,胡参谋已在他的车门旁等他们。邓锡侯见他趁其他人和阎锡山他们握手告别的时候对自己示意,就悄悄问:“要到好的没有?” “嗯!”他伸手示意,有两张,“还有一张是作战用的,都在里面。” “好!孙副司令不一起走,你就上我这辆车吧。” 邓锡侯转身向送行的人挥手告别,随即钻进车厢,胡参谋跟着进去,把车门带上。 邓锡侯一行刚赶到122师驻地,还没来得及寒暄,就接到阎锡山从第二战区司令部打来的紧急电话。 阎锡山说,太原车站报告,现在站台里已经没车了,两个小时之后有一趟运送川军后续部队的军列从潼关过来,是41军124师的一个旅,原计划也是开到太原增援忻口方面。战区参谋部建议,这趟车就不必转到太原了,到榆次后继续向东开,直接转往寿阳、阳泉方向,这样就更快,并且,在太原的这个师,也就可以多休整一天,等明天再走。到时候,这趟车回来了,再加上从阳泉回来的另一趟车,就有两列火车,整个师部和366旅可以一起走。 邓锡侯把这个情况给随行参谋和王铭章他们说了,大家都觉得这样也好,就和前方联系了一下,获悉是124师曾苏元旅,这是孙震的直属部队,孙震还兼着师长。 没过多久,孙震回来了,邓锡侯当即把这件事情给他讲了。孙震听了很着急,要求赶紧分一点枪弹给部队送去。邓锡侯当即分出十挺机枪和二十箱手榴弹给41军,孙震留下一半机枪给122师,自己赶紧带了三挺机枪和五箱手榴弹乘汽车赶往榆次拦火车。临走的时候,邓锡侯分了一张地图给他。 孙震走后,邓锡侯给王铭章讲了一下会见阎锡山的情况,王铭章也把他们所了解的情况汇报了一下。邓锡侯对赵渭宾打算跟八路军建立联络一事很赞同。他随后在两人陪同下看望了一下122师官兵。 因为122师隶属于41军,一直是孙震直属,邓锡侯也没多说什么,看看时间将近傍晚,饭也没一起吃,只是再次提醒大家早点休息,缓和一下疲劳,做好明天乘车参战的准备,就告辞去忙设置集团军总部的事去了。大家都理解个中微妙,也没多留。 将近傍晚,黄绍竑正坐立不安的时候,阳泉车站来电话,说运送川军的车子进站了,他高兴得跳起来,赶紧叫人立即给部队准备晚饭。 曾苏元一下车,就被黄绍竑连请带拉地拖进车站一个工作房内。他指着早已摆好的地图向曾苏元介绍危急形势,要他让部队在车站就地吃饭,随后立即开赴平定县,阻击从晋阳方向进犯之敌。 曾苏元赶紧问黄绍竑更换装备的事情。黄绍竑对此事不知情,见川军装备实在很糟糕,连声答应他尽快催蒋委员长解决。 将士们听说不更换装备就直接上前线打仗,很是不满。但是,大家牢骚了一阵后,仍在吃过晚饭后即向平定县东南方向进发。 24日上午清晨,王铭章正要率366旅前往车站,第二战区司令部来电话说,列车在回来的路上遭到日军飞机轰炸,机车没有受损,只是个别车厢和一些轨道有点轻微损害,现在正在抢修,预计要晚一天才能修好。 原来,364旅和曾苏元旅所乘军列在路上都遭到日军飞机轰炸,特别是先行的王志远旅,伤亡严重。阎锡山害怕后面的川军不愿再乘火车奔赴前线,才故意说是返回的空车被炸。 赵渭宾正在为一直没有来得及前往山西饭店拜会周恩来和彭雪枫发愁。这么一来,反而得到了机会。他上午一大早就直接从驻地坐吉普车前往山西饭店。 由于去之前已经在电话里约好了,赵渭宾到山西饭店时,办事处的最高负责人彭雪枫已在房间里等他。 “彭先生,真不好意思,一大早就来打扰您。这是在西安的时候,林祖涵先生替我写给您和周恩来先生的信。”赵渭宾边说边要把信取出来。 “欢迎欢迎,祖涵已经在电话里跟我说了这件事。所以啊,昨天你们办事处一打电话来联系,我就马上安排了时间来恭候您。周将军说,他非常敬佩你们刘湘主席,说刘主席是所有地方军政领袖中抗战最积极的。可惜,日军大举进攻平型关,周公前两天在太原做完公共演讲之后,就连夜赶回五台山八路军总部去了,要不然,他一定也会很乐意和您见面的。”彭雪枫豪爽地说。 “谢谢!谢谢!真是久闻不如一见啊,你们红军就是不一样,觉得很亲切。”赵渭宾当即心头一热,感到八路军跟蒋鼎文和阎锡山明显不同。 “听祖涵讲,你们是步行翻过秦岭的,原打算在西安休整几天,再到洛阳去集中,没料到连车都没下,就被一下子拉到山西来了,一路上辛苦啊。”彭雪枫边说边递上一杯热茶。 “唉,很是措手不及。” “你们的装备换到了没有啊?”彭雪枫问。 “说起来就有气,昨天邓司令和孙军长去跟阎锡山交涉,还是没得到,只是阎锡山以私人的名义送了二十挺晋造轻机枪作为见面礼。要不是顾全大局,我们王师长真不想再往前走了。”赵渭宾说。 “用二十挺轻机枪,就把整个22集团军打发上前线,他这个生意做得很精啊!幸亏阎老西遇到你们这些积极抗战的川军。”彭雪枫笑道,他接着问,“冬装换到没有呢?” “没有!” “唉!这方面,我们感同身受。南京方面一点儿装备也不给我们,要了很久,只得到很少一点步枪子弹。你或许还不知道吧,由于枪弹很少,我们八路军战士作战的时候,子弹都是按颗数点射,很少进行火力压制。就是在平型关作战的时候,我们绝大多数人战士都只扔了一个手榴弹、放了一枪,不等鬼子开始抵抗,就冲锋上去和他们拼刺刀了。 第23章 向你透露一个军事秘密吧,我们有的战士当时用的还是梭镖。” “啊?竟然这样!那这一仗打得更漂亮了!”赵渭宾惊叹道,“红军跟川军和其他国民党部队打仗都很不一样啊。”。 “就是,我们实在没办法,只能就将现有一点点家当尽力抗战。可是,就我们的亲身经历和所了解的情况,山西这边的地方官僚,和蒋介石的南京政府一样,就只知道保存个人实力,远不像你们这样顾及大局。整编之前,我们向阎锡山借道去前线抗日,他都没提供方便。现在,日军打上门来了,破了雁门关,他才慌了手脚。谁知他已经落到这个地步,还是像蒋介石一样吝惜个人财物。岂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要是领土没有了,人心没有了,即便是囤积下一些枪支弹药,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败军之将、亡国之君!”彭雪枫很动情地说。 “彭先生,真痛快!要是这些军阀都像你们八路军这样为整个国家和民族着想,那就太好了。”赵渭宾钦佩地说,同时,他觉得实在不应再向彭雪枫提请八路军支援装备的事情了,就问道:“彭先生,您知不知道在娘子关方面的敌我双方情况?我们之前毫无准备,对敌情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这不是你们的问题。南京方面对日军的进攻很被动,到处抓援军扑火,把川军调得七零八落的,你们根本无法预知自己的行动目标,没法打有准备的仗。这对川军官兵和整个抗战事业都很不利。实际上,蒋介石原本想通过改编,把我们红军也分散,分成三处使用,幸亏我们毛主席有先见之明,坚决坚持集中使用兵力,才没被打散,独立使用为八路军。不过,蒋介石还是千方百计分散我们的兵力,把我们的三个主力师,一个调往晋西北,一个去晋东北,一个在晋西南。不过,这样也难不倒我们,我们尽量扬长避短,发挥游击战术的优势。眼下,我们129师,正从晋西南赶往娘子关以南增援,师长刘伯承是你们四川老乡。” “刘眼镜儿,我晓得,能兵善战。”赵渭宾赶紧说。 “其实,我们的兵法,都是被蒋委员长的‘围剿’逼出来的。刘伯承师的先头部队已经抵达那里,准备从后面破坏日军的辎重部队,牵制其进攻速度。” 他接着说:“昨天晚上,我得到刘师从娘子关方面传来的消息,你们41军372旅曾苏元部连夜赶到阳泉后,也被黄绍竑派到平定、晋阳方向去了。我们的人会主动和曾旅长建立联络的。我已经把联络办法写在这上面了,给你,请注意保密。”彭雪枫边说边从旁边的抽屉里取出一张便签递给赵渭宾。 “嗯!太好了!”赵渭宾仔细看了便条,小心放入内衣口袋,然后接着问,“负责娘子关正面防线的有哪些部队?战斗力怎么样?你们晓得不?” “防守娘子关正面的是赵寿山师,有五个团,战斗力不错。娘子关北侧是27路军冯钦哉部,再往北,就是我们115师林彪部,位于平型关附近。由于日军大部队突破了娘子关,我们115师也将前往增援。娘子关以南,是曾万钟所部第三军,只要愿意打,战斗力也比较强。” “孙连仲部负责什么位置,战斗力怎么样?” “孙连仲部是从平汉路退下来的,原打算撤到太原去参加忻口防线,因为娘子关形势变化,被黄绍竑半路拉回去作预备队。前几天,日军从赵寿山和曾万钟军结合部的旧关突破,黄绍竑就把孙部调上去了。孙连仲是个老军务,他下面有三个师,师长冯安邦、赤峰城、张金照,如果用得好,也都比较能打硬仗。” “旧关怎么就总是夺不回来呢?”赵渭宾问。 “这里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日军武器占绝对优势,我们的部队打仗又不主动,更不策略,只是利用阵地进行固守,等日军进攻。阵地丢失之后,拼抢不积极,也缺乏手段,日军利用火力优势,很少的人就能坚守一个险要阵地。现在,东线日军实际上已经攻到晋阳了,娘子关防线可以说已经失守了。” “我也刚听邓司令说了。” “哦?邓司令消息很灵通嘛!他是怎么知道的啊?” “邓司令和孙副司令在阎锡山那里,刚好碰到黄绍竑打来的紧急电话。” “哦,原来如此。” “平汉线上刘峙所部中央军撤到哪里去了?你们知不知道?”赵渭宾又问。 “这个闻风而逃的长腿将军,早已被一小股日军先头部队追赶到邯郸以南的安阳去了。” “看来,这次娘子关失守,主要责任还是在刘峙他们中央军主力部队消极抵抗、积极逃跑。” “你这个看法很有道理!我赞同!事实如此!” “唉!想起来就寒心啊!”赵渭宾叹气道。 “这的确影响士气,好在绝大多数地方军抗战都比中央军积极。要是他们的战略战术再好一些,日寇也捡不了太多便宜。” “哦?还是八路军最知己知彼!请问,对日军作战应特别注意哪些事项?或者说日军的战略战术有何特点?” “我国军队往往只看重日军的装备优势,其实,日军的战略战术也很厉害。战略上的事,我也说不好,如果日后有缘,请周公和朱总司令给你讲。我只说说我所了解的两个日军常用战术伎俩。最近娘子关正面一直胶着状态,日军原本很难突破,但我们这边不主动作为,日军得以迂回到南边远处进行后路包抄,突破旧关和娘子关。我们注意到,日军很喜欢用包抄后路这一招。这招很厉害,一旦包抄到位,在后面打起来,我们前线的部队往往就会慌乱,不战自溃。日军只要觉得正面进攻困难,就会改变策略,进行迂回包抄,而国军总是不吸取教训,不注意日军的一贯伎俩,就知道死守阵地,坐以待毙。你们到前线后,要注意提防这一手。” “谢谢您的提醒。”赵渭宾感激地说。 “还有,就是日军很善于抓住我国军队的防守薄弱环节进行突破。他们的突击重点,要么是两军的结合部,要么是两军换防的时候,这一点也很厉害。旧关失手,就是在结合部出的问题。你们刚刚增援上去,人生地不熟,对日军的火力优势缺乏经验,换防时候更要特别小心。” “好的!日军在整个山西这边的情况又怎么样呢?”赵渭宾接着问。 “其实,日军先前的确没打算猛攻娘子关,只是在雁门关、平型关一带遇到重兵防守,后来又在忻口和平型关打得不顺,才采取迂回包抄的伎俩,恰恰又碰到刘峙的部队不堪一击,一溃千里。也就是说,日军进攻娘子关是一个大迂回战术,其顺利推进也有偶然因素。战前的时候,毛主席就说过,可以在山西利用有利地形主动出击,部署一次很大的歼灭战,但要特别注意娘子关方面的防守不能出问题。虽然后来在娘子关增加了一些部队,但从现在的情况看,我们担心最终出问题的可能还是在这边。所以我们也在尽量把部队往娘子关这边集中。” “您觉得问题可能出在什么地方?因为日军还在大举增兵?” “是的,日军拿下石家庄后,正在大量向娘子关增兵。但是,这还不是最危险的。” “哦?” “更危险的是,我们对东线的整个指挥感到担心,阎锡山是搞政治的,没有怎么指挥过打仗,指挥大战没什么章法,不晓得抢在日军援军到来之前主动出击、各个歼灭。黄绍竑虽有军事高参,但初来乍到,对东线的敌我双方情况都不熟悉,下面的部队派系复杂,有的未必听他的,如果不熟悉敌我情况瞎指挥,可能更糟糕。另外也可能有阎锡山瞎干预的问题。我们估计,娘子关方面关键是指挥和协调问题,你们要小心一些,特别是在换防的时候,不要被日军所趁。” “好的,谢谢您一再提醒。日军作战,还有没有别的特点?”赵渭宾问。 “嗯,对了,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日军的武器优势非常明显,并且很擅长乘胜追击。而我们的中央军和一些地方军,恰恰又怕死,遇到日军猛烈进攻,飞机、大炮一狂轰滥炸,往往容易慌乱,阵脚一乱,就全完了。这些窝囊军,助长了日军的骄横,他们常常只有很少一点兵力,就敢追我们一大群逃兵几十里路。以至于我们在雁门关截断了他们的补给线,但他们在忻口的部队一点也不慌乱。火力不足和没有跟日军交过战,缺乏对日军作战经验,恰恰又是川军的弱点。你们也要特别注意这一点。” “那我们怎么办好呢?”赵渭宾很真诚地请教说。 “建议你们在进入阵地之后,尽快和我们的部队取得联系,相互配合,适当主动出击,多利用地形打伏击歼灭战,缴获日军的武器装备补充自己,不要坐等日军进攻。其实,日军骄横轻敌,又反过来给我们提供了一些歼灭的机会。” “对!这两点的确都很重要。” “最后,还有一个是我们老生常谈的建议。你们千万不能向晋军和中央军那样扰民。须知,我国抗战的主力,都说是中央军,其实并非如此,而是所有不愿做亡国奴的中国人。中国抗战的最大力量,在于民众,而不是长腿的中央军。只有不扰民,才能扎根于这种力量,也就能得到这种力量的支持,自己也就有了力量。也只有这种来自于中国大地的力量,才能真正抗击外国侵略者。” “是的,这一点我在四川也很有感触。谢谢您!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今天实在是受益匪浅,回去后,我努力宣传!再次感谢!” “不客气!团结抗战,是我们应该做的。只是我们也是刚刚得到参与抗战的机会,经验还很有限,先前那些,很多是友军的经验教训,仅供参考。” 第24章 彭雪枫谦虚地说。 “彭先生,最后再请教您一点我个人很关心的问题。”赵渭宾接着说。 “不用客气,尽管说,我们共同探讨。” “我个人没什么爱好,一是喜欢兰草,一是喜欢看书,我在私下里看过一些进步书籍,包括陈独秀、李大钊、鲁迅、邹韬奋的,对你们的政治主张深有感触,很赞成,是社会主义革命的同路人。可惜,我患有慢性肺病,身体不好,又缺乏坚强的奋斗精神,要不然,我现在就不回去了,直接投奔你们去当八路军。” “哦?”彭雪枫感到出乎意外。 “这是我的真诚想法。” “具体有什么问题呢?” “我很想请教先生,首先,你们红军对抗战的信心到底怎么样?其次,你们对民国的前景怎么看?” “关于抗战的信心,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我们共产党人坚信,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中国。这是我们的国际、国内形势和日本的国内、国际形势所决定了的。这方面,我们已经做了不少宣传,说的是真心话,和蒋介石缺乏信心的宣传完全不一样。实际上,如果我们能指挥更多的部队,或者有稍微好一些的装备,一定能比现在打得还要好,并且还要好得多。至于你所关心的民国的命运,实际上也就是南京政权的命运,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但是,仅仅从南京政府对川军的整编和换发装备问题就不难看出,他们自私自利,党同伐异,不顾全大局。这种政权,如果不及早改变作风,想要在日本侵略和国内民主浪潮的大背景下独断专行、苟且偷生,恐怕是没有出路的。如果赵将军个人愿意为我们的抗战事业和抗战胜利后的国家建设事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你的心意,我很理解,也很感激。我相信,我们合作的方式可以有很多,机会也很多,不一定非要现在就加入八路军。如果我们遇到什么困难、估计你又方便帮忙,一定会设法与你联系的。” “谢谢您!彭同志!今天受益匪浅,不虚此行。谢谢!我还得赶回去驻地,准备今天下午到前线去。很希望能和你们再见面。”赵渭宾紧紧握住彭雪枫的手说,轻轻地说,“再次谢谢您!同志!” 彭雪枫点点头,郑重地回答一声:“赵将军同志!请你多多保重!” 赵渭宾回到驻地后,向王铭章汇报了与八路军办事处联系的情况,王铭章也觉得此行收获极大。 午休后,赵渭宾见官兵们大多在为明日开赴前线提前休息,自己一时没有倦意,不想午休,就跟王铭章打了声招呼,独自带了一个警卫和一个川军办事处的人换了便衣步行到太原城里市政广场边的太原市最大书店去逛逛。 出门之后,赵渭宾才注意到,这时的太原市,整个就像一座大兵营,到处都是穿着各种军装的官兵,中央军、老晋军、新晋军、西北军、东北军、甘肃军等等,偶尔还能碰到八路军和川军。这些官兵中,有不少伤员,估计是从医院或部队跑出来逛街的。还有些三五成群、南腔北调的兵痞,不时骚扰小商小贩,调戏过路妇女,甚至向维护秩序的警察怒目而视,往往非得战区司令部的军纪纠察队出面,连哄带威胁的,才能平息事端。 三人刚走到书店门口,就碰到一群人和警察一起抓着一个偷钱包的小孩从里面出来。这一路见闻,看得赵渭宾不断摇头叹气。 赵渭宾逛书店,主要是找山西地图,结果没有找到,随便选了几本新书和几张报纸就打算返回驻地。 一出书店,看见广场上围着一大群人在看热闹,还有人鼓掌。 “那是在做啥啊?”赵渭宾问办事处的陪同人员小王。 “多半是八路军的丁玲女士她们西北战地服务团下面的文艺表演队要表演广场戏剧了。只有她们组织的活动,才这样吸引人,秩序又好。”小王说。 “哦?过去看看。”赵渭宾精神为之一振。 “她们经常进行这种表演吗?” “是的。自从红军改编成为八路军,开进太原以后,组织了不少表演,出尽风头,影响很大,才半个月,全城就家喻户晓了。只要是她们来演出,老百姓都会自觉维护秩序,警察和各路当兵的,也都很帮她们。” “主要演些什么?”赵渭宾问小王。 “表演得可多啦,有歌曲、戏剧、诗歌、散文、小品、舞蹈、漫画,很多很多,百看不厌。”小王说。 “内容呢?” “全都是号召抗战的,有形势宣传,丑化鬼子,批评军阀兵痞,介绍八路军,宣传英雄,展出战利品,还有抓汉奸,教民众如何抗战等等等等,多着呢!” 说话之间,三人来到人群边。只见几个箩筐和物品支撑着两个竹竿,竹竿上面挑着一个横幅,横幅上写着“八路军西北战地服务团宣传队”,横幅的前面和两侧,有四五个身穿八路军军装和几个装扮成各色人物的男女青年,其中,一个男青年正拿着一个铁皮话筒在宣传。 赵渭宾仔细一听,说的是:“乡亲们,咱们是八路军西北战地服务团的一个小小抗战宣传队伍,但是,她就像小小溪流一样,慢慢聚集一路上的水流,成为小河,小河聚在一起,就能成为长江黄河那样的大江大河,中华民族奋勇抗战的洪流,最终会把侵略我们的日寇,统统卷进太平洋淹死!” “好!”前面有人带头喝彩。 赵渭宾点头赞许,内心暗暗叫好。 “在场的同胞,有从东北来的吗?”那名男青年问。 “有,俺是从东北来的,是张少帅的兵。” “我也是!”他旁边一个右手前臂缠满绷带的士兵粗声粗气地说。 “这位东北来的大哥,你在哪儿受的伤啊?”战士接着问。 “前几天在雁门关跟鬼子打仗的时候,被鬼子弹片打的。” “乡亲们,东北的弟兄为什么会在山西的雁门关负伤呢?” “日本鬼子侵占了东北,又来侵略俺们山西呗!”有人说。 “是的,东北已经被日本鬼子侵占了,山西又正在遭受侵略,凶狠的日寇得寸进尺,不吞并全中国不肯罢休。但是,更重要的是,我们的张少帅,我们的东北战士,我们的山西汉子,誓死不当亡国奴,大家正在拼死抵抗,不让鬼子攻进山西,蹂躏太原,因为,我们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悲惨的时刻!” “是的!我们绝不忘记!一定要收复东三省!”东北兵大声说,观众连声附和。八路军战士高声说道:“好!所有不愿做亡国奴的同胞,让我们一起高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他随即齐唱,观众立即随唱起来。 悲壮的歌声,在广场上激荡。赵渭宾亲眼目睹了那两个东北士兵和很多围观的群众,都流着热泪在高唱,他被深深地震撼着,和两位随同人员都不禁跟着唱起来。 在赵渭宾的内心深处,这已经不是在唱,而是在吼。这吼声,比他前几天在潼关风陵渡听到的黄河奔腾声更为雄壮激昂,更令人心潮澎湃。他越来越清晰地感到,只有八路军——共产党人领导下的八路军,才能奋然激发出如此悲壮的民族怒吼。 接下来,宣传队又用快板伴奏着演唱他们自己作词作曲的《义勇军歌》。对歌词中专门宣传的游击战战术,赵渭宾更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游击战争最巧妙, 声东击西去包抄, 青纱帐掩护好, 敌人不敢下乡跑; 黑夜三更起了床, 去缴日本鬼的枪, 义勇军最顽强, 十回九回打胜仗。 要不是有事在身,赵渭宾真想一直听完整个演出。 当晚,处理完工作上的事情之后,赵渭宾一个人静静地呆在房间里,他原想随便翻翻刚买的书就早点休息,但总是说不出的亢奋,看不进去书。他在房间里踱步了一阵后,就开始提笔写家书: 铁松: 出门因在行进中,未得家中一信,甚念!你学校的通知到了么?何时入校?望你告诉我! 到陕即催促前进。西安行营说到太原就可补充,到潼关等部队过河及孙军长来陕,又被催得要死。到了此地,仍一无所有。阎【锡山】的新炮新枪,均运到后方去。晋军则望风而逃,十五万人现只两三万,余均把枪带回家了。这种残余军阀的可恶,真正是太无人心到极点了。 我们奉命增援娘子关方面,受孙连仲指挥。娘子关一带是山地,倒还可守。不过川军的枪等于零,重轻机枪均土造,不能连发,没奈何只有以血肉去与敌人机械化的部队飞机炮火碰。结果之如何,不问可知了。 平汉线方面已退到彰德,整个的河北已入敌手,从石家庄到彰德沿途都有道路可以进入晋南,以威胁太原。太原有失,娘子关更极暴露。最后的退路,尚不知在何所?前途茫茫,也不愿再焦了。 所幸娘子关南翼,是红军的刘伯承师。我已同他们接洽,均有联络。红军之善战,红军之努力,真使东北军,晋绥军,陕军愧死!老百姓有三句话说,红军又会打仗又不扰民,中央军会打仗但是扰民,晋陕军又不打仗可扰民,就可见一斑了。 因为刘汝明、万福麟、李服膺这些家伙,使敌人把中国军队看得一个钱不值。它【指日军】很少部队硬和我们干不稀奇,它连后方都不要,还是一往前进,向着一点攻击。它认为中国军队只要突破一点,全线都会溃退。所以在忻口的敌人,它的联络虽被红军截断,却仍然向我不断攻击。可恨这些军队都是私人的工具,都无协同作战的精神,所以才使敌人骄傲自信到这样子。 红军改编后,中央原意把他分作三处使用,经他们再四要求,乃发表第八路军,在山西境内作战。但仍然一师在晋西北,一师在晋东北,一师在晋东南,各发挥他的巧妙的勇敢的游击战术。 第25章 我在西安会李一氓不遇,蒙林祖涵【林伯渠】先生接见我,并与我写信介绍周恩来,彭雪枫。今天往会周,到五台总部去了,只会见彭。他说,前线红军除了得点中央的子弹外,一无补充。他们全靠俘虏敌人的粮食作粮食,他们把山西民众发动起来,同他们一致。所以他们敢于深入到雁门以北去。 从侯喜【八路军驰援晋东时的上车地点】起沿途都听到红军的德政。不只是人民,中央军也说他好,也称赞不已。到了太原,人民团体竞【相】公请周恩来同丁玲讲演游击战术,他们到一处,也即集合民众演抗日的爱国戏剧,这些自然都是那些军队所望尘莫及,自然只有让他出风头了。 我为什么同你写这么详细?就是要使你知道现在已是万恶的军阀总崩溃之一日。民国廿六年的总结算,恐怕快要到了!同时红军在民族抗战中的一切一切,也就是共产党在中国民众心理上所建立的很大基础,未来的成功,未来的抗战,恐怕还是要靠共产党吧! 你现在一切也不必问,埋着头只去读你的书,只要能学来一个健全工人健全技术家。我也就无恨了。况且你学的技术正是未来抗战必需的工具呢! 我的安危,我自己晓得。这么多人都牺牲得,我又怕什么?可惜的我的体力不顶强,不能参加红军去作战,否则倒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我所谓机会,并不是机会主义者,我自信对于共产党,至少是同情的!就是列宁说的同路人,我自信也是同路人的一个!从前这类的话不能说,现在短期内总可以大胆说点。老实说我希望你技能标准,不是希望你作一个普通工程师了事,还希望准备在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中能够当一个优良的技师!能够在社会主义国家中服务!能够在复兴民族,恢复失地的工作上作最大的努力,最大的贡献! 封建势力和军阀的总崩溃,自然是最近将来即可看见的事!可恨的这种残余和新兴的势力【指新军阀】,不铲除于民众手里而铲除于敌人。坐使我们几千万无辜民众,也随他们而断送。这种痛心,真不能往下说了。 汉奸之多,出乎意外。自然是政治不良民生凋敝的必然结果。细想起来,也无足怪。但是听彭先生【彭雪枫】说,晋北民众的发动,还比其他省份快,还比其他省份靠得住点。这就难说了。 我说这些话,不必使祖母知道,你也不必向人说!自己有一目标,有一志愿,且把目的地走到再说。反正你们的造就比我好,你们的前途自然也比我好,你们的幸运自然更比我好了。 我不幸生在过渡时代,自己又无毅力打破环境,始终受环境的支配,以至今日。我也无怨。不过要使你们弟兄晓得,就不负我的苦心了。 原说今夜上车,因车不够,延到明日。一个人无事,提笔随便同你谈谈,并没有其他意思,不要误会。 来信仍交太原正太街安仁里32号苏宅122师留守处转。 代我问祖母及刘外婆安好。 宾(1937年)十、二四夜于太原 注:《川军》一书缘起之重要史料,即上面的赵渭宾烈士在太原写给儿子赵世诚(乳名铁松,已故北京航空航天大学教授)的家书。以上系家书原文和图片,文中【】内注解为赵渭宾嫡孙赵令德先生注。 第09章阳泉遭遇战 1937年10月25、26日,日军炮火排山倒海,孙连仲节节败退,王铭章提大刀肉搏上阵。 122师先头部队364旅所乘坐列车出发后不久,便遭遇日军飞机轰炸,列车和路轨都严重损坏,有不少人员伤亡。部队被迫下车,一边躲避日军轰炸,一边向最前线急行军。直到24日傍晚,364旅先头部队才在曾苏元旅之后急行军抵达阳泉。 黄绍竑见又来了川军部队,很是高兴,不待全旅集结,就下令先期达到的部队以营为单位,开往平定县城东东回村一带布置防线。 25日拂晓,连夜行军的364旅一部分主力部队正行进到娘子关西南侧的东回村、西回村之间,一部分先头部队就与从平定县测鱼口、马山村一带进犯的日军迂回部队第14师团前锋部队遭遇,后续部队听到前面枪声大作,赶紧跑步前进,加入激战。 主力部队依靠人数优势,通过肉搏战抢占到了日军北上要道的制高点,击溃日军前沿阵地。 不久,日军后续部队赶到,架炮轰击,又凭借优势装备冲锋。川军不顾装备悬殊,依托地形顽强抵抗。 日军见川军打得很顽强,远不像一般中国军队那样一触即溃,就请求轰炸机增援。 364旅打的是遭遇战,没有防空掩体,一阵狂轰滥炸之下,官兵损失惨重,伤亡遍野。 出川抗战来的第一仗,伤亡竟然如此惨重,这是364旅官兵以前从来没有人预料到的。眼睁睁看着这么多的战友突然面目全非地倒在自己身边,大家心里已经说不出是究竟什么滋味了,官兵们只有用激烈的回击,把满腔的仇恨发泄到对面的鬼子身上。日军虽有火力优势,却整天未能前进半步。 由于364旅装备差,又没有援兵,战斗伤亡也很大,激战到傍晚,全旅伤亡、走失人员已过2千。 这时,部队获悉娘子关正面已经撤退了,才趁着夜幕大家相互掩护着撤退。 原来,黄绍竑获悉364旅在东回村一带与日军遭遇激战,赶紧跟随行高参商量,估计装备很差的川军根本不可能顶住日军攻势,决定让赵寿山和孙连仲部弃守娘子关正面,退守阳泉。他派出去的传令官还没回来,孙连仲就已经带着部队撤到了阳泉。因为,孙连仲听说日军从娘子关南面进入晋阳,又不知道川军已经赶来顶住日军,他害怕被包围,没等黄绍竑下令撤退,就已下令放弃娘子关了。 由于跟赵寿山部又失去了联系,束手无策的黄绍竑不得不依赖孙连仲在阳泉收容部队,布置下一道防线,自己随即将指挥所后移到寿阳县城铁路边上的半月村。当天晚上,黄绍竑在寿阳碰到了从山西西南向东边晋阳方向驰援的八路军刘伯承师的一团人。 黄绍竑不禁为又来了一支部队往前方增援感到高兴。第二天,孙连仲又把指挥部撤回寿阳。黄绍竑闻讯,赶紧去向孙连仲了解情况。 “孙军长,你怎么这么快就撤过来了?”黄绍竑实在看不惯了,一见到孙连仲就质问道。 “黄长官,没办法,日军火力太强,实在顶不住了。” “你的三个师都在干什么呢?”黄绍竑责问道。 “他们现在都还在阳泉节节抵抗。打了这么久,三个师损失很大,只有冯安邦的27师稍微好一点,但眼看也顶不住日军的飞机大炮。”孙连仲解释道。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在阳泉组织抵抗,日军就会沿着正太路一下子冲到太原去。整个山西战场就会彻底动摇,这个责任是很大的,你和我谁都承担不起。你一定要命令部下死守寿阳,决不能再退了。”黄绍竑急了,非常严厉地说。 就在这时,电话铃响了,是冯安邦从寿阳打给孙连仲的。 “亲家,鬼子已接近阳泉,我的部队还没来得及收容,手上只有一个连,阳泉东边地形又不好,我只有把部队拉到阳泉西边收容整顿,再部署抵抗,跟你打声招呼。”冯安邦在电话里说。 “黄副长官正在我这儿下命令,要求我们必须坚守阳泉,再往后撤,就枪毙了你。”孙连仲无不夸张地命令道。 “怎么一下子就像变了一个人?那我就尽量多收容一些,尽力抵抗就是了。”冯安邦吐了吐舌头,赶紧把电话挂了。 当晚,黄绍竑返回自己的指挥所不久,站长就来报告他,从榆次方向来了两列车的四川军,说是王铭章率领的122师大部队。 “王师长,你们来得太及时了!我是从南京来的作战部长黄绍竑。”王铭章一下车,黄绍竑就迎上去握手欢迎。 “黄长官,你好!请问这是什么地方?” “寿阳。” “寿阳?” “日军打到哪里来了?” “阳泉。” “阳泉?怎么来得这么快?”王铭章感到很吃惊。 “娘子关丢了?”赵渭宾赶紧问。 “日军从后路包围,我们不得不放弃娘子关。现在孙连仲的部队正在退守阳泉。”黄绍竑说。 “我们师的先头部队在什么位置?就是王志远364旅?”王铭章赶紧问。 “他们是从阳泉向南边的平定县东边走的,和日军发生了战斗,我们失去了联系,现在情况不清楚。”黄绍竑说。 “那后来到的曾苏元旅呢?现在又在什么位置?”赵渭宾接着问。 “曾旅比王旅先到几个小时,他们是向晋阳县东南方向走的,现在的具体位置也不清楚。”黄绍竑说。 “曾旅还先到?”赵渭宾觉得奇怪。 “是的,因为王旅所乘专列被日机轰炸,转为下车步行。曾旅刚好遇到铁路抢修好,没有下车,所以反而快半天。”黄绍竑解释说。 “哦,原来如此!王旅一路上的损失大不大啊?”王铭章担心地问。 “不很严重!就是建制有点打乱了。”黄绍竑说,“后来是不拘团、营,到这里之后都派往平定方向去了。” “建制乱了?这下可麻烦啦!”王铭章叫苦道。 “就是!八路军刘伯承师呢?”赵渭宾继续问。 “只知道他们往晋阳方向深入到日军后面去了。” “赵寿山师和曾万钟军的位置呢?”赵渭宾又问。 “都联系不上了。” “那么,现在日军到底在什么位置?有多少兵力?”赵渭宾接着问。 “刚才孙连仲军冯安邦师长来电话说,日军先头部队快接近阳泉了,具体有多少人还不清楚。” 第26章 赵渭宾正在纳闷,这个黄长官,怎么乱七八糟的,一问三不知。王铭章又说话了:“算了,象贤,你不用再问他了。黄长官,你直接说,现在需要我们做什么?往哪个位置开?” “这个,我知道!”黄绍竑赶紧说,“你们赶快往东开,去占领寿阳、阳泉之间铁路南面的山地,和孙连仲的部队一起,归孙连仲指挥,掩护前方撤回来的各部队人马收容整顿。” “好!”王铭章说。 “黄长官,请你务必给孙连仲部打招呼,一定要等我们站稳了才能逐渐往后撤,千万不要一窝蜂地往后跑。”赵渭宾赶紧补充说。 当晚,122师主力部队步行前往指定位置布置防线,沿途见到大量溃军和伤员混乱地往后走,他们的武器,大多比122师的好。 “王师长,你注意到没有,这些人走得并不急,说明日军的距离还有点远,估计日军先头部队的兵力也不太多,或者是被前头的部队拖住了。”走到阳泉境内后,赵渭宾对王铭章说。 “就是。龟儿子些的,还有这么多人,这么好的装备,就不晓得组织起来抵抗,只晓得逃命。”王铭章骂了一句。 “不晓得还有哪些部队在前头坚持抵抗。”赵渭宾自言自语地说,他随即叫警卫向溃军问一下。 一打听,原来,阳泉以东地区已经全部丢失,前方守军已经撤得差不多了,大多向南撤走。由于新来的八路军从晋阳后方拦截了日军后续部队,日军先头部队才不敢大肆往前追击。 122师后来又陆续见到和收容了一些从晋阳和平定撤过来的王志远旅和曾苏元旅官兵,他们进一步证实了日军被八路军拖住的说法。原来,八路军连续袭击了迂回日军的辎重部队,阻滞了日军的追击。 王铭章和赵渭宾向收容的溃军进一步了解,得知王志远旅和曾苏元旅都遭遇强敌,伤亡惨重,心里很是焦虑。 火车抵达阳泉车站,第二集团军孙连仲部正在向这里溃退,残兵败将人流如潮。 王铭章好不容易找到孙连仲,向他打听364旅王志远部下落。孙连仲正在忙着撤退,简单回答说:“364旅的任务是掩护我部转进,快退下来了。” 王铭章焦急地等待,直到傍晚晚霞映红大地的时候,才见满脸尘土的王志远带着疲惫的旅部人员残部退下来。王铭章赶紧跑上前去和他拥抱:“等死我啦!” “师座,我还以为这盘再也见不到你了呢。弟兄们伤亡可大了,还有不少人走散了!”王志远热泪盈眶地说。 “别急,别急,快进屋擦把脸、喝口水,坐下来慢慢说。”赵渭宾连忙说。 等王志远洗完脸、喝了茶后,王铭章接着说:“我带兵打仗几十年,苦战也不少,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找不到队伍的情况。出川前甫公担心的部队被分割消耗,所以一再要求川军在一个战区内统一作战,现在看来他的担心并非多余。” “就是,现在简直是乱得一塌糊涂,建制全乱套了,地图也没有,不分团营,各自野战,这样下去太危险了。”王志远说。 “罗副官,你马上去安排部队休息、收容。我和童澄旅长跟王旅长一起研究一下形势对策。”王铭章说。 “志远,你说说这几天的情况吧。” 王志远随即汇报了分手后的情况: 10月23日,364旅和师部分手后,沿途遭到日军飞机轰炸扫射,火车损坏严重,部队伤亡不小,被迫下车步行。 23日傍晚,部队抵达阳泉车站后,黄副长官要求增援孙连仲部。孙连仲要求驰援会岩。这时天色已晚,我们又没有当地地图,对地形和敌情一无所知,很是为难。本打算休整一夜后再出发。 孙连仲说,白天日军飞机轰炸厉害,最好连夜驰援。又说八路军129师刘伯承部在会岩东面,他们熟悉地形。只要找到他们,就好办了。 王志远只要咬牙决定趁夜前行,派727团张宣武部担任斥候部队,摸索前进。魏书琴率728团紧随其后。 当夜,两支部队都与日军遭遇,激战到第二天,打退日军进攻。后来我们获悉娘子关正面失守,就互相掩护往回撤。 26日,孙连仲又命王志远旅担任掩护正面部队撤退的任务。由于孙部撤退得乱七八糟,交接混乱,阵脚大乱。两军交接防线一下子被日军冲垮了,伤亡惨重,很是狼狈。 “果然在交接的时候出了问题!”赵渭宾为王志远没来得及知道八路军方面提醒的要特别注意交接问题而倍感惋惜。 “现在727团和728团的位置在哪里,如何分工?”王铭章接着问。 “本旅两团在最前线负责掩护撤退,现在都撤到了前面不远处。两个团预计伤亡都很大。特别是727团,担任的是斥候部队。728团是727团的后备部队。” “现在日军已经停住进攻,最好把两位团长也请到师部来了解一下情况。”王志远建议说。 “好!”王铭章随即令罗副官派几个骑兵去前线找张宣武和魏书琴,请他们到师部临时指挥所来。 王铭章和童澄随后又问曾苏元旅的情况,王志远不知道,与八路军和其他友军方面也未能建立联系。 正在这时,屋外响起一阵凄厉的呻吟和哭泣声。王铭章问门卫是怎么回事。报告说是有一队伤员摸黑撤回来了。大家赶紧出门看望。 只见火把照射下有十多个浑身是血、装束破烂不堪的连排长和士兵,在师部警卫和卫生队员的搀扶下,呻吟着、蹒跚着往设在师部临时指挥所后面的医疗所过去。其中一个腿上缠着新绷带的瘦弱士兵,正在哭泣。他一边哭一边喊:“胖娃,胖娃,你死得好惨啊!” 扶他的排长王子云不停劝他:“潘烟灰儿,你莫哭了,人都已经死了,哭也没用了。” “排长,你也亲眼看到了,胖娃死得好惨哟!我们一定要给胖娃报仇啊!”潘玉印抽泣着说。 “嗯!一定要报仇!你先莫哭了!”王子云继续安慰说。 “好!排长,我不哭了,可是我一想起胖娃死得那么惨就难过啊!”潘玉印还在抽泣。 “小兄弟,到底怎么回事啊?”赵渭宾见潘玉印哭得十分难过,就招呼着问他,并随即叫警卫去倒杯开水过来。 “参谋长,师长!胖娃死得好惨啊!呜呜呜……”潘玉印见是师长和参谋长,更是忍不住号啕大哭起来。 “莫哭,莫哭,小兄弟,你坐一坐,先喝口热水,歇歇气。” 王子云把潘玉印扶坐好了,就向王铭章说:“报告师长,是这样的,他叫潘玉印,是我们727团后勤班的战士,他在突围的时候腿受了伤,他最好的朋友胖娃儿赵强一直扶着他撤退。后来傍晚了,我们十几个走散了的伤残官兵眼看就要和撤退大军汇合了,鬼子的坦克追上来。我们都从来没有见过坦克,开始还以为是从前线撤退下来的中央军的新式铁甲车。胖娃从大路边上跑过去招手,自报番号,要求停下来让伤员搭车。哪不知坦克调转方向盘,向他开枪,射倒他,又冲上去碾他。胖娃整个人全碾碎了,好惨哟!”王子云说着也忍不住哭起来,潘玉印更好号啕大哭。 “幸亏鬼子的坦克见天色已晚,我们又是些伤病员,没有继续朝我们开过来,只是乱开了几枪就掉头回去了,要不然,我们可能全都回不来了。”旁边一个战士抽泣着说。(奇书网|isuu.) “狗日的禽兽!我们一定要为弟兄们报仇!”王铭章大骂道。 这时,罗副官带着满衣是血的张宣武和魏书琴气喘吁吁赶过来。张宣武见这十几个都是自己的部下,心里既是高兴又难过,安慰了一阵后,请师部警卫和卫生员把伤病员扶到医疗所去,回过头来向王铭章等汇报战斗情况。 原来,张宣武率团行军至娘子关南面旧关的马山村,与日军遭遇。日军用猛烈炮火阻击。张宣武命令部队抢占有利地形,组织火力反击。激战两个小时,双方死伤不计其数。727团伤亡近半。 727团激战之际,紧随后面的728团遭到日军侧击。魏书琴指挥反击,抢占有利地形,利用机枪压制住日军火力。日军改用山炮射击,炸坏了一挺机枪。日军向阵地冲锋,企图抢占有利地形。728团毫不退缩,和敌人拼大刀。战斗到拂晓,日军弹尽援绝,被迫撤退。全团伤亡近半。 两个团随后合并在一起,掩护正面部队退却,拼死抵抗,边退便战,一直打到现在。撤退中,走散了少量官兵。眼下,日军先头部队已经攻陷了岩会,两个团的主力正在西面铁路龙庄外隘口抢修防御工事。 “124师先头部队曾苏元旅,你们碰到过吗?知道他们现在什么位置吗?战况如何?”赵渭宾问。 “不知道。估计在铁路以南的平定县东北方向。”张宣武和魏书琴都摇摇头。 “你们估计能否抵住日军正面攻势?”王铭章接着问三人。 “没法挡住。”张宣武抢先说,“敌我装备悬殊实在太大了,最多只能短暂阻滞。” “那你估计能挡多久?”王铭章问。 “这要看日军到底动用多少部队和火力进攻了。日军如果还是今天的兵力,我们当然能顶住。即便增加少量兵力,我们以现有兵力,补充一些弹药,加上366旅生力军,估计挡一两天没问题。就怕日军大量增援和动用飞机、大炮狂轰滥炸,特别是飞机轰炸和扫射,我们简直毫无办法。”张宣武说。 “嗯!眼下只要能缓一口气就好。再守两天,估计45军后续部队能够赶上来。飞机轰炸,确实有点麻烦,大家都注意想想办法。”王铭章说。 “其实,即使日军轰炸,也未必很可怕。 第27章 只要友军不自乱阵脚,再多守一段时间也有可能。”张宣武补充说。 “这一点很重要!友军绝不能乱了阵脚!”赵渭宾当即说。 “嗯!这事赵参谋长已经给黄副长官说了,我等会再去强调一下。”王铭章叹气说。 赵渭宾询问三人:“你们联系上八路军刘伯承部没有啊?” 三人都说没有。只是张宣武说,只听说有支八路军部队深入敌后去了。 王铭章叹道:“中国军队中,只有八路军胆子最大,敢像孙悟空钻进铁扇公主的肚子那样,深入敌后作战。不得不佩服,有机会得好好向他们学习游击战术。”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王铭章随后进行了总结,他强调:这几天的仗,虽然打得很被动,甚至有点狼狈,伤亡很大,但也要看到,大家作战都勇敢顽强,打出了我们草鞋军的威风,值得欣慰。部队在抓紧构筑防御攻势的同时,要注意收容和休整,研究对付敌军优势装备的有效战术。 赵渭宾特别注意到,他身边的张宣武这时在咬牙点头,便对他说:“拜托你多在战术上想想对付鬼子优势装备的办法。” “嗯!”张宣武非常认真地答应说。 这时,孙连仲派人送来黄绍竑的命令,说是川军曾苏元旅急报,有一大股日军围攻包抄,马山阵地已经失守,曾旅退守西回村方向,日军追击进攻,守军伤亡严重,弹药将尽,处境十分危急,要求紧急救援。 王铭章闻讯,赶紧中止会议,当即果断决定,亲自和童澄率366旅前往救援,王志远赶紧回去部署铁路正面防御,赵渭宾率师部在阳泉原地等候邓锡侯和孙震所部集团军总部。 童澄得令后,当即命蹇国珍团为主攻,王文振团为助攻。蹇国珍则随即命2营陈永沛部为斥候,立即出发,其余部队随即跟进。 陈营急行军抵达平定县时,已是深更半夜,他们没有惊动县政府,向当地居民问了前往东西回村的路,继续往前赶。 走了一段时间后,快抵达西回村附近时,先头部队遇到岔路,不知道怎么走了,就派人到附近去找当地人带路。 突然,有战士看见远处一个人影在跑,赶紧追过去叫那人站住。那人自称是东回村农户,去平定县的亲戚家联系避难回来,正往回赶,因见到部队,害怕被抓壮丁才跑的。 士兵告诉他:“我们是川军,纪律好,不乱抓民夫,是我们的六条纪律之一。我们正要去东回村,请你当向导带路,我们会给你报酬的。” 那人转惊慌为高兴,连声说他对这一带很熟悉,便带着部队往前走。 陈永沛急于赶路,也没多想,只是招呼最前面的人要多留心一些,不要和后面的部队拉得太远。 向导带着陈永沛营在黑夜中摸索前进,在西回村前,战士们发现前面有部队,正要散开,向导说是友军,并大声招呼不要开枪。 陈永沛也跟着用四川话主动打招呼,可是,话音刚落,对方突然用机枪猛烈开火。官兵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射倒好几个。 与此同时,向导用外国话向对方方向叫喊着跑过去。陈永沛大怒,抬手几枪将其击毙。随即指挥部队分散反击,向村内进攻。 蹇国珍正率后继部队往前赶,突然听到前面枪声大作,从枪声判断是先头部队遭到日军机枪伏击,双方展开激战,赶紧指挥部队跑步前进。 他边跑边喊:“弟兄们,这是我们出川第一仗,一定要打出威风,不能丢川军的脸。” “好!”官兵们异口同声答道,一起加紧步伐往前冲。 该团跑到战场附近时,陈永沛已经牺牲,全营官兵只剩下罗兵等几个人在带伤坚持战斗。他们一听到蹇赶来的消息,都非常兴奋,不顾隐蔽,加紧反击日军。日军赶紧用炮火反击。 当蹇国珍率团冒着敌人的火力冲近阵地时,罗兵和刚才还坚守阵地的几个战友全都阵亡了。 蹇国珍大怒,吼道:“为二营弟兄报仇,冲啊!” 将士们向敌军围攻过出,双方激战到拂晓,由于蹇团人员优势,村子里的鬼子被全部歼灭。不过,因日军火力猛烈,蹇团也伤亡惨重。 就在蹇国珍团与敌奋战之际,后面出发的王文振部731团,在西回村柏木沟遭到日军伏击拦截。日军一开始就凭借有利地势,用迫击炮和轻重机枪猛烈轰击,[奇·书·网-整.理'提.供]全团伤亡惨重。 王文振赶紧指挥部队利用山沟、山坡作掩护,沉着迎战,等敌人步兵冲锋靠近时才射击投弹,打退日军多次冲锋。 战斗到天快亮了,部队逐渐能直接看清日军的地势和兵力配置。这时,日军的火力也在减弱。王文振估计日军弹药快用完了,便打算抢在日军逃跑之前冲锋上去进行肉搏。 王文振正在为兵力不够犹豫不决,远远看见王铭章和童澄率领旅部和警卫部队赶来,大喜,立即发出冲锋命令,反冲入敌军阵地,用大刀和枪托肉搏开来。 王铭章和童澄看见前面在肉搏,赶紧指挥旅部战斗人员跑步参战。王铭章自己也亲自提了大刀和手枪冲入战场。 李绍坤和其他警卫虽然知道王铭章有一些武功,但都还是小心翼翼地保护着王铭章和童澄两位首长的安全,不料王铭章的武功竟然十分了得。 只见右手提刀,左手提枪,一边跑一边环顾整个战场,指挥警卫部队攻击日军的指挥官。王铭章一边往前跑一边指挥警卫用手枪向几个企图开枪阻击他们的鬼子射击,鬼子机枪手应声倒下。 日军指挥官正要亲自从被打死的机枪手手中抓过机枪,王铭章一个箭步飞到他面前,一刀往他手上劈下去。这个指挥官也很了得,赶紧缩手退步,侧身抓起自己刚刚放下的指挥刀,回身刺杀王铭章。王铭章顺势将刀锋一送一坐,避过敌人刀锋,跟着一脚往对方膝盖踹去。 就在王铭章和日军指挥官拼杀的同时,旁边一个日军警卫掏出手枪准备向王铭章射击,被跟着王铭章一起冲向敌阵的王建堂看见。他一性急,端着刺刀向鬼子冲过去。那个警卫见刺刀冲来,也不顾救指挥官了,赶紧朝王建堂开枪。王建堂被手枪击中,他的刺刀也插入敌人胸膛,两人几乎同时倒在血泊中。 被王铭章踹了一脚的日军指挥官迅速退步,提刀随即反砍。王铭章将刀背斜迎上去,猛力用劲,撞断指挥刀。就在日本军官发呆瞬间,王铭章回刀砍下,那个军官头颅飞出,鲜血喷射。 正在拼刺刀的日军,见武功高强的指挥官竟然一下子被砍掉了脑袋,顿时慌乱。官兵们很快消灭了大部分伏击的日军敌人,只有很少一部分见势不妙逃走了。 王铭章望着逃去的日军,开枪追杀了几个,望着逐渐逃出射程的敌寇,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其他官兵也高举缴获的枪支,欢呼胜利。 跳跃欢呼之间,王铭章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王建堂,赶紧过去察看,见枪弹击中胸膛,已经停止了心跳,只好把他圆睁的眼睛合上,从他怀中取出死字旗,擦去溅到他脸上的鬼子的血,咬咬牙站起来。 王铭章满脸悲怆地环顾四周,只见战场上到处都是伤亡的川军弟兄,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看着官兵们默默看着自己,王铭章随即下令抢救伤员,清理战场。随即把死字旗交给紧跟在身边的李绍坤,叫他见到鲁江平后,把这个珍贵的遗物交给他保管。 过了一阵,王文振向王铭章和童澄报告战绩:该团阵亡280人,400多人受伤,其中,重伤200多人。打死日军104余人,缴获山炮、机枪、步枪200余件,另外还是指挥刀和少量枪弹。 “好!战绩不错,只是伤亡弟兄太多了。”王铭章肯定了战绩,跟着问,“日寇还有没有活的?” “没有!有几个受伤的,像是被日寇自己打死了。还有几个在肉搏中被我们砍伤的,都自杀了。” “作孽啊!”王铭章叹息道, “牺牲了这么多战友,怎么办啊?”王文振问道。 “就近找个凹地就地安葬了吧。”王铭章低沉地说。 “鬼子的尸体呢?” “也埋了吧,他们毕竟也是军人。”王铭章答道,随即又补充说,“埋到下面一些,不要和我们的人放在一起。” 当官兵们将最后一具战友遗体送入大坑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朝霞映红山坡。王铭章带头脱下了军帽,官兵们也都脱帽志哀。 第10章后会有期 1937年11月5日,兵败如山倒,孙连仲继续后退,王铭章、赵渭宾巧遇八路军部队。 1937年11月1日下午,邓锡侯、孙震率22集团军司令部和41、45军军部随行人员,乘一列专车从太原经榆次沿正太路开赴寿阳前线。 列车在进入寿阳境内不久的一个小站停下来。两人命令部队就地休息,带着胡临聪和周静吾两个高参前往离车站不远的明月村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指挥所去见黄绍竑。 双方一见面,都很高兴,黄绍竑赶紧回答他们急于了解的事情。他说,前几天因娘子关方面受到日军猛攻,战况危急,急需增援,他就下令41军先头部队在阳泉下车,归第二集团军总司令孙连仲指挥。部队下车之后,不拘编制,以团和营为单位,迅速驰赴娘子关南侧阻击日军迂回部队。 至于部队的战斗情况,由于师旅团指挥系统已被打乱,对所属部队失去掌握,电信器材又极端缺乏,联络不上,不太明了。他希望邓、孙赶紧到寿阳去与孙连仲取得联系,迅速掌握自己的部队。 四人听后十分着急,特别是孙震,因为他不仅兼任41军军长,还兼任124师师长。几人向黄绍竑了解一下其他情况,又催促了一遍装备的事情,赶紧乘车开往寿阳。 第28章 列车行至马首村时,看见许多溃败下来的散乱部队和伤兵正在村内休息,非常狼狈,并很快发现其中有41军的官兵。 孙震赶紧让车停下来,派人去询问。一打听,这些人都是从娘子关方面退下来的。他们说,前面的部队已经全乱套了,这些人都找不到自己的部队了,邓锡侯他们急着要找的孙连仲总司令,也已经退到了这里。邓锡侯和孙震赶紧下车。 一行人赶到孙连仲的指挥所时,疲惫不堪的孙连仲正在补瞌睡。他从睡梦中爬起来告诉说,他所属部队在娘子关附近与日寇作战,被日军包抄后路之后,即遵黄绍竑命令向榆次、太原方面撤退。41军有支部队在铁路前线掩护撤退,另有一支曾在旧关以南、东西回村参加作战,现在王铭章他们都在上下龙泉附近掩护主力撤退。他像黄绍竑说的一样,让邓、孙两人立即前去和自己部队取得联系,加以掌握。 面对这个情况,邓、孙很是哭笑不得,一方面为终于知道自己部队的下落而高兴,另一方面,都明白孙连仲是想让川军负责掩护他们撤退,把伤亡风险和抵御日军的重任都推卸给了川军增援部队,心里十分着急。 两人赶紧对孙连仲说,这是川军第一次跟日军交战,双方的装备跟战斗力悬殊,他已经亲眼见到了,22集团军显然不可能单独顶住日军的猛烈进攻,如果他的部队都撤走了,整个正太路都会被日军冲破。他们要求孙连仲的军队不论如何也要一起抵御。 最后,双方达成协议,孙连仲部继续沿着铁路线,抵抗撤退,到寿阳西边山地收容并组织防线。川军还是按黄绍竑的意图,在铁路南侧到上下龙泉、松塔一带占领阵地,阻击从晋阳方面向马首村后方赵家庄方向迂回的日军,并依托山地掩护友军主力沿铁路转进,然后逐次向阔郊、太谷方面引退。 邓、孙一行离开孙连仲不久,就碰到赵渭宾率领122师师部人员往这边走。双方见面后,赵渭宾汇报了王铭章率部救援曾苏元旅的情况和王志远旅的新近作战情况。 原来,川军364旅在跟王铭章分手后第二天,多次挡住正面日军的进攻,可是由于孙连仲部友军全线溃逃,日军又增加了援兵,川军最终还是招架不住,被猛烈火力击溃。 与此同时,王铭章所部童澄旅也遭到日军大部队攻击,逐次转进到寿阳县东南方向的上下龙泉一带。王铭章已派人告知了转移情况,通知赵渭宾把指挥部向寿阳后方迁移。 赵渭宾强调说,日军现在是分兵两路,分别沿着铁路线和铁路以南的小道进行包抄进攻。包抄部队受到本师有力阻击,抄袭突破的伎俩未能得逞。遗憾的是,铁路正面的孙连仲军主力部队溃退太快,王志远一个旅——实际上已经只有一个团的兵力了,根本无法顶住。 邓、孙和随行高级将领分析有关情况,认为尽快统一川军指挥系统非常重要。最后商议决定,由王铭章统一指挥41军在前线的122师和124师。 孙震将上述决定以命令下达给124师代理师长税梯青后,邓、孙便带着集团军司令部和122、124师指挥部的随行人员徒步向马首以南的阔郊方向转进。 11月4日下午,他们一行人正走到阔郊半路上,一辆三轮摩托赶上来,是阎锡山派传令官送来命令:第二战区决定集中兵力固守太原,第22集团军应于5日开到太原城南的狄村集结,作总预备队。 邓、孙奉命后,赶紧派人去通知王铭章立即率部队取道松塔、长凝镇、榆次,西渡汾水,回防太原。 进攻娘子关的日军继续进犯,孙连仲的部队向西溃退,部队聚集在阳泉车站附近,一列火车从寿阳方向开来,在阳泉停下。 川军124师副师长税梯青问列车长,火车怎么不再往前开了。回答说,前面的部队都退下来了,最远就只能开到这里了。税梯青只好令官兵依次下车。 川军官兵还没下车完毕,败军就蜂拥而上,抢占位置。官兵们好不容易才把一个担架抬下车。看到这种情形,税梯青非常着急,他看望了一下担架上的人之后,赶紧打听122师在哪里。 问了好多人,好不容易才找到王铭章。两人相见,分外高兴。 “啊!伯鲁兄,你来了!太好啦!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王铭章精神一振,上前拥抱。随即介绍说: “我师从太原抵达寿阳后,黄副长官命令我们开赴阳泉,与你们共同在平定县阻止日军西进。没想到火车开到这里就再也不往前走了。一打听,才知道你们在掩护前面的部队撤退。” “唉,就是!前线太混乱了!到处都是残兵败将,我们负责掩护撤退,队伍一上来就被黄副长官分散使用,指挥体系全被打乱了,伤亡很大。”王铭章叹气道。 “邓、孙两位总司令已经知道部队被打乱,他们都很担心。”税梯青说。 “他们在哪儿?” “寿阳。我离开寿阳时,邓、孙两位总司令率集团军总部刚刚抵达。孙副总司令有一道手令让我带给你。”税梯青说着从棉衣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王铭章。 王铭章接过一看,上面写着:“任命王铭章为41军前线总指挥,统一指挥122师、124师对敌作战。”就苦笑道:“黄副长官在指挥部队,我起个啥作用。” 税梯青赶紧说:“孙副总司令说了,他会和黄副长官商讨指挥系统问题。我集团军总部一定要充分发挥自己的作用。你将在外,有的军令可以不接受。” “嗯!这样就主动多了,我尽力争取减少损失。”王铭章精神为之一振。 “现在前线情况怎么样?”税梯青问。 “我目前了解的基本情况是这样的:整个前线很混乱,孙连仲的部队负责正面战场,打得很被动,指挥系统已基本被打乱了,可以说是闻风而逃。我们的部队负责掩护他们撤退,但我们的部队已经被完全打乱了,少量部队进入铁路正面防线,主要分散在铁路南侧,阻击日军快速部队从南面包抄。我师各部均与日军发生了激烈战斗,伤亡很大。眼下主要有两个任务,一是协同孙连仲部,阻止日军沿铁路推进,并掩护部队转进,其次是防止日军从铁路以南包抄。幸亏现在八路军已深入敌后,攻击日军辎重部队,牵制日军进攻,我军防止包抄的压力相对减轻了许多,能分配一些兵力用于平定县和阳泉一线的铁路沿线参与阻击。”王铭章介绍说。 “你看我们124师怎么部署为好?”税梯青问。 “这样吧,你们是生力军,战斗力完好,就部署一个旅到平定县铁路以南,协同孙边仲部防守铁路正面,另一个旅紧随122师布防在阳泉以南。你看怎么样?” “好!那我就把新来的370旅吕康部派到平定县去,先前到的372曾苏元旅继续置于阳泉方向。” “好!你告诉吕康,实在顶不住了,就向西南方向稳步撤退,防止日军向南越过他们包抄大家的后路。” “好!我这就去布置任务。”税梯青说完就走了。 “莫急,请你们师营以上军官先留一下,今晚两个师的军官在这里聚一下,开个会,我让王志远和童澄给大家都详细介绍一下与日军交战情况。” “嗯!” 当晚,122、124师营以上军官会议。先由税梯青宣读了孙震对王铭章的任命,接下来由王志远和童澄分别介绍与日军交战情况。 王铭章总结说:“我们的装备与日军悬殊,又是第一次与敌交战,缺乏经验,加上整个指挥系统被弄乱套了,牺牲很大。短短几天,整整一个师竟然伤亡近半,我带兵打仗几十年,从来没见过伤亡如此惨重的战斗。在经验和训练方面,特别是和八路军比较,我们还有很多不足。这一点大家都看到了,我这里也不多说,只是强调一点,以后一定要保持纪律、行动迅速,不能像孙连仲的部队和晋军那样一盘散沙、一触即溃。但是,我感到欣慰的是,我们的官兵在面对日寇时都很勇敢顽强,日军虽然占有绝对的装备优势,但我们的官兵毫不畏惧,奋勇杀敌。绝大多数阻击战,都是我们胜利了,日寇没有从我们阵地前占到什么便宜!” 大家鼓掌。 “虽然我们比不上八路军,虽然我们伤亡很惨重,但是我可以自豪地说,我们122师没有给四川人丢脸!我们用巨大的伤亡,阻止了敌人的包抄计划!” 大家又一次鼓掌。 “加上八路军深入敌后进行牵制,现在南面被包抄的危险已经明显减轻了!”王铭章接着说。大家又鼓掌。 “但是,大家都看见了,铁路沿线的正面战场,实在很糟糕。先前的部队一听说我们来了,不是和我们一起阻击敌寇、战胜敌军,而是自己撒腿逃走,日军趁我们立足未稳,猛烈进攻。接过,正面防线不断溃败,到处都是残兵败将,人人都在拼命逃跑。这样下去,是非常危险的!” 大家交头接耳议论,叹息。王铭章接着说:“好在税师长带来了好消息,除了我们川军有前线统一指挥,能重新理顺指挥系统之外,黄副长官还严厉要求孙连仲的部队不能再逃跑,要利用较好的装备,坚守铁路沿线正面战场,稳住战局。” 大家热烈鼓掌。 “经与税师长研究决定,我们41军将主要负责防备日军从南面包抄,兼协同孙连仲部抵御铁路正面的日军。124师因战斗力相对完好,担任主攻;122师因伤亡较大,战斗力不足,担负助攻。其中,372旅布防于平定县城及铁路以南,配合孙连仲部阻击日军。370旅于阳泉车站,紧接122师布防。我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合力抵拒日寇,打好每一仗。 第29章 各旅立即进入阵地,构筑坚固工事,抓紧做好战斗准备。散会!” 第二天下午,孙连仲部在日军追击下继续后退,设在前面和高处的瞭望哨不断报告前方情况。 不久,前哨急报,日军先头部队在装甲掩护下沿着铁路开过来,预计有10里路程。吕康令739团和740团做好战斗准备,随即前往各团察看。 “你们王团长病情怎么样了?”吕康问739团政训员胡清溪。 “还是烧得厉害。” “我们去看看,实在不行,就先送到后方去。” 吕康到团部指挥所,见王麟躺在床上,头上捂了个湿毛巾,冒着气。 王麟因在行军途中伤寒、劳累过度和饮食休息不好患上重感冒,先前被担架抬着下车的正是他,他因病未能参加昨晚的会议。 王麟听吕康说日军来了,不但不去后方治疗,反而一定要亲自到阵地指挥战斗。 吕康不让他去,王麟挣扎着坐起来说:“要是没和鬼子干一仗就病死了,我死不瞑目!老子就是死,也要成为恶鬼,拖几个小鬼子一起进阎王殿陪葬。警卫,快扶我下床!” 吕康理解王麟的心情,咬牙点点头,叫人还是用担架抬上阵地去。 “不用担架了!行动太麻烦,又不能坐起来指挥作战。嗯,去找个大一些的箩筐和长扁担过来。” 警卫随即把箩筐、扁担找来,王麟叫两个战士就用这个箩筐把他抬到阵地上去。 吕康看到这个情形,很是哭笑不得。他用力咬咬牙,叹口气,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要求警卫注意保护王团长安全。 王麟要士兵把他抬到最前沿的张超营阵地,他对全营官兵喊话说:“各位弟兄,今天是我们370旅739团第一次和日寇交战,大家一定要沉着顽强,打出川军的威风。” 张超立即带头答道:“奋勇杀敌,决不退缩,为川军争光!” 全营官兵紧跟着呼喊。 不久,日军大摇大摆开过来。王麟下令注意隐蔽。 见日军进入有效射程,王麟一声令下,全团集中各种火力猛烈开火,张超营尤其奋勇。 日军只顾追击溃军,没料到正面竟然会有埋伏,猝不及防,死伤不少,仓皇败退。 王麟阻止部队追击,要求收拾战场,迎接敌人主力部队。 果然,没过多久,日军后续部队开到,了解完情况后,立即组织冲锋。 王团早有准备,等日军靠近时才突发反击。张超营官兵投掷了一阵手榴弹后,迅速冲入迎面进攻的敌群,用大刀和日军的刺刀展开肉搏战。日军随即包围上来。王麟赶紧指挥全团冲上去。 吕康见肉搏战场敌众我寡,赶紧命令740团从侧面增援。该团配备有该旅自造的4挺机枪,火力较猛,很快将日军击退。 可是,当战斗结束时发现,最先与敌接战的张超营,已全部牺牲。吕康亲自到现场察看,情形十分惨烈。大多数官兵是被炮弹和子弹击毙的,有的是用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有的是被敌人的刺刀刺透了胸膛,而手中的大刀却砍进了敌人的脑袋,甚至有的口中还咬着鬼子的耳朵和身上的肉…… 入夜,战斗停止。王铭章和税梯青到370旅视察。听到吕康汇报战况后,两人感动得热泪盈眶,随即带着师部军医前往前沿阵地看望慰问。 当一行人去看王麟时,他正躺在床上输液。医生诊断,已烧成肺炎,需要立即转送太原。 王麟一听,吃力地说:“我不去,现在战斗紧张,我要指挥战斗!” 王铭章说:“你和鬼子交战的心愿,我今天已经满足了你,你已经是抗日功臣了。你接下来的任务,就是立即去太原把病治好,这是命令,必须服从。” 他随即对税梯青说:“请你立即派人把王团长送到火车站。” 刚送走王麟,王铭章等正要返回驻地,赵渭宾带着几个警卫骑马飞奔过来,一下马就气喘吁吁地报告:“师长,集团总部急报,日军从娘子关外增调大量部队,沿正太路进攻太原,122、124师已完成掩护友军撤退任务,总部令转进寿阳城外南郊,部署保卫寿阳的战斗。” 王铭章闻讯,随即下令两师稳步撤退,自己率警卫连从平定县西郊村往该县西部转进。 抵达龙泉镇时,已经下半夜,正下着雪雨。龙泉镇是一个只有几百户人家的小镇,现驻扎了孙连仲31军某部和八路军某部,家家户户便都住满了人。 穿着单薄的川军战士们,蜷着身子缩在雪雨中的屋檐和树下,一个个冷得发抖。王铭章正在发愁,一个八路军哨兵过来和他打招呼:“将军,请问您是哪个部队的?” “我们是从四川过来的22集团军122师,刚从阳泉撤掩护友军撤退下来。你呢?” “我们是八路军115师的。” “就是平型关大捷那支部队?”赵渭宾问。 “嗯。”这个哨兵说完就走了。过了一会儿,哨兵陪一个同样穿着八路军战士过来。这个战士看了看天气和王铭章所部官兵人数,跟王、赵两人交谈了几句,确信是川军部队,没再多说什么就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八路军轻声吹起了集合哨,召集分散在村里各屋的部队在街心集合。那个士兵装束的人在队伍前喊话道:“同志们,我们已经休息四五个小时了。川军弟兄刚来没住处。你们看,我们都穿着厚厚的棉衣,他们不少人却还穿着单衣短裤。他们是从几千里以外来的四川赶过来打鬼子的,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在一起来了,我们应当互相帮助。我提议把我们住的地方让给川军弟兄住,咱们提前赶路,大家说好不好?” 八路军战士一起说好。 王铭章忙上前去和这位战士装束的军官握手,说:“实在不好意思,太谢谢你们了!” 八路军干部笑道:“不客气,我们是友军,应该互相关照。”他又补充说,“你们四川我去过,我原是红四方面军的。” 王铭章一听,脑袋嗡的一声。因为他自己曾是川北剿共的急先锋,没准还和这位八路军指挥员厮杀过呢。 就在王铭章和川军官兵不知所措之际,这支八路军部队已整队完毕,朝着川军来的方向开拔。先前那个士兵模样的军官路过王铭章面前时,王铭章赶紧和他握手,再次道谢。 那人说:“后会有期!”敬了个军礼。 王铭章也答了句:“后会有期。”回敬了一个军礼。 那人转身消失在雪地中。王铭章望着远去的背影矫健而安静,再次静静地敬了一个军礼,口中轻声说道:“也只有如此训练有素的神秘部队,才能打出平型关大捷!” “是的!”还在敬礼的赵渭宾跟着说。 第11章松塔伏击战 1937年11月1日,出其不意,王铭章伏兵松塔,日军中村少佐所部猝不及防,仓皇撤退。 10月31日,王铭章率两个师转进寿阳南郊后,进城到集团军总部,向邓锡侯、孙震汇报战况。 第二天,集团军总部召集41军和45军师长以上军官会议。会上,王铭章汇报这段时间的作战情况。当他讲到陈永沛营误入敌战区,宁死不降,全营壮烈牺牲;团长王麟重病不起,令士兵用箩筐抬上阵地,指挥部队打退日军冲锋,最后烧成肺炎;张超营掩护友军撤退,全部战死疆场……等典型事件,各位高级将领无不扼腕叹息。 邓锡侯说:“出川前,我们集团的主要将领,包括本人在内,都担心我们的部队由于武器太差不敢和机械化装备的日军拼杀。后来没有换发装备,就更加担心,听了王师长的报告,我受到很大的鼓舞,深感欣慰。从这段时期的几次交战情况来看,我们的人是非常勇敢顽强的,不怕牺牲。我们要把这些事迹在整个集团进行广泛宣传,鼓舞士气,同时还要相互传授对敌经验教训,争取以后取得更好的战绩。41军从平定撤下来后,寿阳就成为日军的下一个目标。现在,孙连仲部已奉命西进,黄副长官把保卫寿阳的重任交给我集团军。我和孙副总司令商议决定,继续由41军担负主攻任务,45军参与助攻。由王铭章继续负责前敌总指挥。下面,请王师长谈谈布防计划。” 王铭章接着说:“41军4个旅,目前只有曾苏元372旅与敌接触较少,战斗力基本完好,我把该旅布置于第一线。370旅在平定战斗中伤亡不小,但有几挺好机枪,火力较强,也摆到第一线。364旅和366旅,目前作战时间最长,都已伤亡过半,放在第二线作后备部队。” “各位觉得这个布置怎么样?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孙震问。 税梯青说:“从王师长介绍的情况和西郊村的实战经验,我觉得,对付敌军先头部队,两个旅问题不大,但如果遇到日军大部队,就不晓得能不能挡得住了,最好能再增加一些后备兵力。”[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王铭章表示同意。 邓锡侯点点头,对陈离说,“你调一个旅归王师长指挥,加强一线。” 陈离当即决定把该师火力配置最强的379旅陶凯部调给王铭章。 孙震对税梯青和王铭章笑道:“邓司令和陈师长这样子关照,战斗力该是大大加强了吧?” 两人笑道:“那当然!” 邓锡侯笑了笑后,随即严肃地提醒:“之钟啊,现在友军全都转进了,我们成了孤军作战,你在指挥的时候要灵活一些啊!” “嗯!我注意机动处理。”王铭章点点头。 正在这时,黄绍竑来电话,说日军已逼近寿阳,叫川军做好战斗准备。众人闻讯大惊,王铭章和税梯青飞马赶回前线指挥部,陶凯也随即回营地调部队。 王铭章一到指挥部,赵渭宾就告诉他:“师长,情况紧急! 第30章 日军分两路逼近寿阳,企图包抄消灭我们。” “哦?”王铭章吃惊地问。 “我们刚才在前线刚抓获一个奸细,审讯得知,从娘子关方向突破的日军,分两路西进。在主力部队沿正太路追击的同时,另有一路快速部队,由平定县城南抄小路,经松塔向寿阳进攻,企图从后路包抄歼灭我军。” “狗日的,真狠啊!你觉得这个情报可靠吗?”王铭章说。 “我跟几位旅长和参谋反复琢磨,认为情报基本可靠,已派出侦查班前往核实。” “嗯!好!”王铭章若有所思地说,接着又说:“刚才会上,邓司令同意了我们原定的部署方案,还把379旅调给我指挥,增强一线。” “好!太好了!”赵渭宾连声说,“那这样我们完全可以将计就计,打一个伏击战了。” “哦,说说看。”王铭章很感兴趣。 “我们刚才正在商量是不是将计就计,趁夜派一个团到松塔去埋伏起来,就是担心兵力不足,还怕影响正面的预备部队兵力。既然有陶凯旅这个强援,那我们就可以把两个预备旅全部埋伏到松塔去。如果万一没有遇到包抄的日军,我们也可以见机出动,从侧面出其不意进攻铁路方向的正面敌军。” “好!那就这样定了!你和我一起去松塔伏击,师部工作和正面作战就由伯鲁兄代理指挥,立即行动!”王铭章果断地说。 两个旅连夜抄小路开赴松塔附近择地埋伏起来。拂晓,斥候部队报告说,日军近千人的快速部队,从大路开过来了。 王铭章和赵渭宾赶紧到山头观望,过了一会儿,远处果然出现一支日军在快速前进,日军没有派出侦查部队。原来,日军中村少佐原本派大量奸细侦查过,回报说一路没见到一个中国人的踪影。 “按预定方案执行。”王铭章小声下令到。 当日军进入伏击圈后,王铭章轻喊一声:“打!” 机关枪、手榴弹、破击炮、步枪声音大作,响彻山谷,日军顿时倒下一片。 中村队长万万没有料到竟然会遭到袭击,赶紧爬下观察。由于王铭章以前内战时实战经验丰富,打过不少伏击战,这次伏击地形选择很好,火力部署很严密,日军处境非常被动。 日军快速部队虽然火力很强,但由于毫无准备,猝不及防,狼狈不堪。勉强支撑了两个小时,见无法通过封锁,又等不到增援部队,不得不下令撤退。 一仗下来,川军缴获了不少日军装备,官兵们兴奋不已。这是北路川军最成功的一次伏击战。 官兵们打得顺手了,很想乘胜追击,却被王铭章制止。原来,王铭章和赵渭宾考虑到对前方地形不熟,天又已经大亮了,担心日军据险阻击和派飞机轰炸,不愿贸然追击或到距离主力部队太远的地方设伏。两人预计日军必派大部队赶来报复,决定将就这个有利地形,增加兵力,再打敌军一个出其不意。于是一面派人骑马飞奔回师部报捷,请陶凯旅迅速驰援,一面指挥加固工事,部署更大的战场。 过了一两个小时,王铭章一会儿用望远镜向前面眺望,看日军大部队来了没有,一会儿向后面眺望,看陶凯援军来了没有。但是,一两个小时过去了,两头都不见动静。 到了中午,王铭章正在纳闷,日军后续部队开到,大约一个加强营的兵力,带着几门山炮。日军先用炮向川军阵地轰击。王铭章指挥官兵沉着应战,任凭日军炮轰,只是埋伏不动,有的官兵甚至从衣袖上破烂处撕下布条,把耳朵塞住。 日军指挥官见川军被炮轰压制住,随即下令步兵冲锋。王铭章待日军接近前沿阵地的空地,才发动攻击命令。有的官兵将就先前缴获的日军武器反击,很是好用,给日军不少伤亡。日军步兵见势不妙,纷纷趴下。 日军指挥官见冲锋不利,重新用炮轰击川军阵地。川军官兵又立即趴下躲避。 两军激战到太阳西下,双方死伤无数,川军眼看不支,陶凯旅及时赶到,守军再接再励,与援军合力反击。日军见势不妙,被迫下令撤离战场。川军再获胜利! 傍晚,王铭章指挥部队整理完战场,清点、分配了战利品,随后又加固工事,防止日军偷袭,并为第二天的战斗作准备,通讯连长送来邓锡侯电令。 王铭章用手电筒照看,原来,第二战区司令阎锡山电令22集团军于11月5日前到达太原城南的北营、荻村集结,作太原战役的总预备队。他令陶凯旅立即返回,并令王铭章迅速率41军经长凝镇、榆次前往荻村。 王铭章随即令部队悄悄撤离战场,连夜急行军。 临走时,赵渭宾让战士把一些日军的尸体和残破的枪支搬到阵地上,戴上破烂的川军帽子,还顺手放了一个炸坏的望远镜,给敌人造成假象。 第12章狼狈逃跑 1937年11月5日,阎锡山、黄绍竑逃离太原,川军总司令邓锡侯遇埋伏,险遭俘虏。 11月4日中午,黄绍竑听说日军已冲过寿阳,赶紧打电话给阎锡山,要他立即调部队过来增援。阎锡山说,忻口方面也在激战,伤亡惨重,快要顶不住了。正在这时,电话线断了。 午后,黄绍竑又接到阎锡山打来的电报,叫他立即同孙连仲一起赶到太原,召开高级军事会议,研究部署太原防守。黄绍竑立即通知孙连仲,孙说他刚得到阎锡山的直接通知,马上就出发。 黄绍竑赶紧叫随行人员收拾物品,把指挥部转移到榆次附近的鸣李村,还让他们在遇到紧急情况时直接往榆次以南转移,而不是向北去太原,他自己在一个警卫班的护送下继续赶路。 黄绍竑赶到太原绥靖公署会议厅时快五点钟了,孙连仲和参谋长金典戎已抵达,负责指挥忻口战役的卫立煌、山西省主席赵戴文和几位晋军高级将领和参谋长也已经在座,但他注意到没有通知川军方面参会。 “你来得正好,大家都在等你呢,会议开始。”阎锡山见黄绍竑推门进来,赶紧招呼道。 “现在东线很危急啊!”黄绍竑着急地说。 “就是,北线也差不多,所以我才急忙开紧急会议研究对策。你先喝口热茶吧。”阎锡山说完把侍卫刚刚送来的茶杯递上前。见黄绍竑猛喝了一口茶,阎锡山接着说:“太原不但是山西的省会,还是整个第二战区战役成败的标志,并且还直接关系到整个同蒲线的防御,对西安、武汉和四川的安危都有重要影响,因此,必须死守。这既是战区司令部的命令,也是蒋委员长的命令。我的考虑是,北线和东线的部队都迅速撤下来回防太原。忻口方面退下来的部队,一部分据守太原北郊的既设工事,一部分据守汾河西岸高山工事;从娘子关撤退的孙连仲部,据守太原以东的高山既设工事;川军撤到太原城南的狄村集结,作总预备队;以傅作义部死守太原城。以上方案,不知诸位认为怎么样?” “具体怎么守法?”黄绍竑问。 “北路和东路部队都撤退到太原城下,凭借城外的坚固工事和坚固的城墙,进行死守。”阎锡山解释说。 “城外哪有坚固工事啊?我怎么没见到过呢?”黄绍竑问。 “有!工事修得很隐蔽,外面不容易发现。”阎锡山不无得意地笑道。 “是吗?前线部队撤下来,来得及进工事不?”黄绍竑问。 “应该没问题。”阎锡山回答说。 “我担心来不及哟。你没看到城里城外有多混乱!弄不好,部队还没来得及进入阵地,就全被冲垮了。” 卫立煌和孙连仲纷纷表示赞同,认为忻口防线是准备了很久的,眼下仓促准备太原防线,已经来不及了。 但阎锡山仍坚持原计划,他强调,必须要节节退防,确保太原城内构筑好城防工事,并让还没来得及转移的物资转移出去。 黄绍竑再次表示担心来不及了。 “我任命傅作义为城防司令,你知道,他是守城名将。加上太原城内粮草和弹药准备充足,估计守一两个月没问题。但是,如果没有城外的阵地配合抵抗,傅作义一支部队很难守得住太原孤城。”阎锡山解释说。 “傅作义是防守名将,这我知道,但我们现在的对手是机械化装备的日军,不再是内战时候的一般军阀部队。”黄绍竑说。 “傅作义也很有对日防御经验,我相信至少守半个月应该不成问题。”阎锡山很有信心地说。 “我还是担心前线部队来不及进入城外阵地。我觉得,最好还是让前线部队向两侧山地稳步退却,依托山地,和守城部队一起牵制敌军,免得大量兵力集中到太原城内外,容易遭到日军飞机和炮火的集中轰炸。” “那辛辛苦苦修建的阵地,岂不白白送给鬼子啦?”阎锡山反问道。 “阵地方向是朝外的,鬼子拿去也没什么用。”黄绍竑争辩说。 “怎么没用啊?一旦那些阵地被鬼子占据,我们就很难从城外再夺回来了。不行,工事绝不能留给鬼子!这事不用争了,在通知大家来开会的时候,我已经给前线部队发出了退守太原的命令。”阎锡山摊牌说。 “你!唉!那还说什么啊?赶快捡要紧的说吧,让大家赶快回去指挥部队,不然就全乱套了!”黄绍竑非常着急。 “好!就这些,该说的都说了。散会吧。” “你!”黄绍竑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四下一看,下面的将领都睡着了。原来,卫立煌和孙连仲两方参与议论了一阵之后,见晋军将领都缄口不言,也逐渐不说话了。争执到午夜一点钟,仍然相持不下。这时,早已疲惫不堪的将领们已相继入睡了,两人的随行参谋也昏昏欲睡,对两人的争议不知所云,只是咬牙没睡着。整个会场上最后就只剩下阎锡山和黄绍竑这两个一正一副的战区司令在辩论。 第31章 “与会将领还不知道结果呢。”阎锡山的一个参谋提醒说。 “手令已经下到前线去了,不管他们,让他们就在这里睡一夜吧,他们实在太累了,难得这样好好睡一觉。我们走。”阎锡山轻声说,说完就带着自己的三个参谋长轻轻离开会议室。 黄绍竑还在屋里发呆,琢磨着整个事件和如何向南京方面报告,忽然电灯灭了。随行参谋赶紧揭开身后的黑窗布向外望,整个太原绥署漆黑一团。黄绍竑突然有一种不祥之兆,赶紧和参谋一起摸出会议厅,问警卫是怎么回事。警卫们大都在昏睡,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只是看到整个太原城都停电了。 黄绍竑遇到了他自国内战争和抗战以来从没遇到过的狼狈情形,赶紧摸到电话室,给蒋介石侍卫室主任钱大钧挂电话,报告这边的混乱情形。 钱大钧问他估计太原能守多久,他回答说很难说。 黄绍竑摸到绥靖公署大门旁的停车场,他来时坐的那辆车不见了,也没看见其他汽车,想去找和他有点交情的傅作义想办法找辆车,又不知道傅作义到底在什么地方。随行副官劝他还是先出城,免得被困在城内出不去。黄绍竑一听,觉得有道理,赶紧令警卫排护卫大家摸向南门。 一行人好不容易摸索着出了城,来到南汾河桥,远远看见不宽的桥面已被进出城的车辆堵满了。出城的车装满各种东西,和进城的空车各不相让,越堆越多,乱成一团,后边一些的司机趁机在车上呼呼大睡。 黄绍竑担心这样相持下去,白天日军的飞机一丢炸弹,就全完了,赶紧带着卫士出面指挥交通。他挤到车群中间,爬到一辆空卡车上,前后眺望了一下,高声喊道: “我是第五战区副长官黄绍竑,刚刚和阎长官开会完毕出城。你们这样互不相让,挤作一团,堵住城门,是非常愚蠢的!要是天亮了,鬼子的飞机来轰炸,一个都跑不了。现在,我命令,进城的空车全都往后退,一直退到大桥后面的空地上去,让装满东西的出城车辆先走。谁不服从命令,就地正法!” 司机见黄绍竑身穿将军制服,又有带机枪的警卫排护卫,不敢不听,加上守桥士兵的驱逐,逐渐向后退,车群得以松动,逐渐能够通行。 黄绍竑见车群已经能够通行了,就拦住一辆退到车外的卡车,令司机开往寿阳方向。汽车启动后,一个参谋叹息到:“总算出城了!” 黄绍竑说道:“乱七八糟、一塌糊涂!我们倒是总算出来了,太原却完了!还不晓得孙连仲和卫立煌他们能否赶回去布防呢!川军方面没有人来开会,情况更危险。” 和黄绍竑一行相比,在会议室睡着了的孙连仲等人出城时的情形更狼狈。 天快亮的时候,他们的随行卫士发现大院里的人都逃得差不多了,还不见自己的长官出来,赶紧摸进来会议室来找。众将醒来,见情形不对,连忙摸向城门。 到了城门,远远看见大门已经半封闭,设置了工事。一行人来到城门下,被守卫拦住,说是上峰有令,城内军人一概不能再出城。 孙连仲等很是着急,一再强调自己得立即赶到前线去指挥部队回防,守卫就是不开门。最后,好不容易与傅作义通上电话,才让门卫放行出城。 出城后,一行人沿着公路摸索了很远,才拦到一辆回城去拉东西的空车,连哄带威胁地叫司机给他们开车。卡车一路往前开,一行人一路咒骂昨晚的会议和阎锡山、黄绍竑两位指挥官。 黄绍竑等前往太原会议时,王铭章正指挥122师和124师逐次撤离松塔战场。由于日军咬得紧,川军伤亡人员又多,没有人救护和掩埋,另外还要兼顾掩护铁路沿线的友军撤退,川军部队处境艰苦。好在由于王铭章极力约束,主力部队还没至于像孙连仲部那样慌乱。 直到11月4日深夜,部队撤到一条河前,对岸有一个村庄。河有些宽,不知深浅,周围看不见有船,先头部队见村庄里没有什么动静,正在犹豫怎么过河,王铭章率师部抵达。 王铭章急于赶路,非连夜涉水过河不可。他自幼水性很好,人又健壮,不畏寒,二话没说,脱了外衣、外裤,就往河里走,亲自涉水试探,几个水性好的警卫赶紧跟上。 结果,河水仅齐腰深,只是冰冷透骨。王铭章下令官兵们三人一组,相互搀扶着过河。 很快,河边的村庄开始有狗叫。没过多久,就有老乡开门出来察看。老乡远远看见是自己的军队,还有不少伤病员,就纷纷出来帮助背伤员过河,川军很是感动。 孙连仲一行所乘卡车刚进入榆次境内,还没赶回指挥所,就看见不少人在向太原方向溃逃,并且主要是自己的部队。孙连仲赶紧下车,就近拦住一群人询问:“怎么搞的?怎么一下子都退到这儿来了?” 士兵见是自己的长官,心有余悸地说:“报告军长,昨天下午您到太原去开会后不久,阎长官的传令兵就来下令,限部队于5日全部转进到太原东郊阵地去。由于您临走前又没有交代,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办。现在,在寿阳的部队已经撤完了,先前撤到榆次的部队也在撤了,撤得很乱,简直就是大逃命。” 孙连仲大骂了几句,说今天怎么可能来得及过去布防啊?再说,太原都已经封城了,我们退到城下去又有什么用呢?不全都自动成了瓮中之鳖吗?传我的命令,别管这个时限,大家千万不要乱,尽快找到自己所属的部队,有秩序地往太原南郊山地既设阵地逐次撤退。他连川军也顾不上问,就叫卫兵赶紧往指挥所开。 车到指挥所时,副官和几位将领正在指挥搬家,还在商量安排哪些人留人下来等孙连仲,等多久,如果等不到又怎么办。孙连仲很是哭笑不得,又大骂了一通,令众人接着搬家,但目标不是太原城郊,而是太原以南太谷方向。 孙连仲叫人去找另外几个将领,通知他们一定要稳住部队逐渐撤退,然后赶到汾河西边的太谷县去和他会面。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先前和邓锡侯商量好的在铁路南侧掩护他们的王铭章所部川军,叫人赶紧去通知川军做好向太原以南转进的掩护工作。 王铭章正在为已无法按阎锡山要求的时间抵达太原城郊而发愁,突然得到孙连仲传来的阎锡山先前的转进地点和时限作废、改为负责掩护友军部队向城南山地转进的命令,大大缓了一口气,随即指挥部队稳住阵脚,一边掩护友军撤退,一边收容被打散的部队。 就在黄绍竑和孙连仲狼狈逃离太原的时候,接到阎锡山命令后正在往太原方向回援的邓锡侯一行人,还有更狼狈的遭遇,邓锡侯本人甚至一次差点被日军炸死,一次差点被击毙甚至活捉。 11月5日上午,邓、孙一行正在榆次东南十多公里的长凝镇休息,45军第127师师长陈离和旅长陶凯率领379旅从后面赶来。 孙震一见到陈离和陶凯,就向他打听王铭章和41军的情况。陶凯说,他和122、124师分手的时候,两个师都与日军保持接触。大家估计王铭章他们还在前方没撤下来,都很担忧。 陈离说,在路上听说,孙连仲的部队也已经全部退过寿阳,进入榆次境内,但仍在日军包围中。大家对41军的处境更加担忧。 大家正在交换情况,突然飞来一架日军飞机,众人赶紧趴下隐蔽。飞机在镇上盘旋了一会儿,朝着邓锡侯他们这群高级将领呆的院子投下一颗小型炸弹。有几个人眼睁睁看着炸弹从天而降,却不敢乱动,只得闭了眼等爆炸声。过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抬起头来问。警卫报告说,是枚哑弹,就落在大院外侧墙脚下。众人连声说侥幸。 日机走后,众人心有余悸地继续分析敌情。突然,有警卫进来报告,抓获一个为日军做间谍的白俄便衣,从他身上搜出手枪和日本印发的折叠式便携军用地图,还有一个望远镜和给日军飞机发信号的小圆镜。 邓锡侯打开军用地图一看,画的是石家庄到娘子关一带,很详细,包括邓锡侯、孙震在内,川军官兵没有人见识过如此详细的地图。由于上面没有太原一带的详细地图,大家也没想太多,只是估计刚才就是这个家伙把日军飞机引过来的,下令将他处决了。 邓、孙看看已经不能按时赶到狄村了,周围情况又越来越复杂和危险,下令就地休息半天,待日落后再开始行动。官兵们一边依托镇内建筑和竹林躲避敌机空袭,一边等待41军的部队。 休息没多久,警卫值日官进来向邓锡侯报告:“报告总司令,门外来了十几个八路军骑兵,都一样装束:背斗笠、穿草鞋、腰挎短枪。有一个说四川口音的,说叫朱玉阶,想见总司令,这是他的名片。” “哦?朱玉阶,好!大名鼎鼎的八路军朱德总司令来了!这可是平型关大胜仗部队的总司令哟。王副官,你马上跑步迎接。”邓锡侯高兴地对副官王席儒说,随即站起来对屋里的人说,“走!我们都到大门口去迎接!” “玉阶兄,久违了!欢迎!欢迎!”一群人来到大门,邓锡侯快步上前和朱德握手问候。 “晋康兄,你好啊!我听刘伯承和林彪的部队都说在附近碰到我们四川家乡的部队了,特意赶过来拜访。快二十年没见面了,你见老了哟!”朱德笑道。 “彼此,彼此。”邓锡侯笑道。 原来,邓锡侯跟朱德在护国战争期间就已经相识,日后又多次打交道,但也是很久没见过面了。前几天在西安的时候,周恩来在赵渭宾来访之后回拜邓锡侯时,邓锡侯还向周恩来打听朱德的情况呢,两人突然在前线相见,很是惊喜。 第32章 “各位,这就是鼎鼎大名的八路军朱德总司令,字玉阶,是我们四川仪陇县的老乡,以前蒋委员长重金悬赏的‘朱毛红军’匪首。” 大家都笑起来。朱德笑道:“现在我们终于成为出生入死的救亡战友了。” “正是,正是!朱老总大驾光临,我们蓬荜生辉啊!大家欢迎!”邓锡侯热情地说,带头鼓掌。 众人热烈鼓掌欢迎。 “过誉了,过誉了。听我们的同志讲,咱们川军虽然装备简陋,还穿着单衣草鞋,却比中央军和其他友军勇敢多了,已经在附近打了好几盘硬仗,娘子关和平定之战都打得很顽强,连我这个老乡也脸上有光啊。” 大家一起爽朗地笑起来。待邓锡侯把孙震、陈离等重要官员介绍之后,朱德把随行的丁玲等也介绍给川军将领认识。 邓锡侯招呼大家到屋里坐,朱德赶紧止住说:“现在战局危急,周围情况非常复杂,来不及坐下细谈,我就开门见山了。这次赶过来,一是想跟晋康兄和各位见个面、打声招呼,另外就是专门告诉各位,我们获得情报,现在娘子关被日军完全突破,整个石太线从娘子关直到太原后路全线告急,阎锡山的司令部已经迁出太原,撤往南边的交城方向去了,黄绍竑的指挥部也已经向太原以南转移了,留下傅作义部负责太原城防,太原城已经封门戒严了。” “哦?形势这么危险了?我说怎么到处都乱哄哄的。”邓锡侯吃惊地说,他和众川军将领都感到震惊。 “是的。第二战区的任务已经发生变化,下达给东线各部的任务,是迅速回防太原。我们路过这边,得知你们在附近,特来通知。” “谢谢!非常感谢朱老总专程送来这么重要的情报!先前阎锡山派的传令兵,只叫紧急回防太原北营,没想到情况已经如此严峻。”邓锡侯连声说。 “嗯!就是太突然了!大家要赶紧回防太原,做好决战准备。石太线上的日军主力部队,是从石家庄方向打下来的,兵力很强,装备比川军好得多的中央军和西北军都挡不住,你们要注意保存力量,注意躲避日军飞机。现在川军后方已没有我国的战斗部队了,这一带很危险,随时可能被日军包围,建议诸位尽快离开这里,抓紧向太原城方向转进。” “另外,”朱德又说,“正太线已经被炸断,火车不通了,前方有小道比较近,但不好走,机动车不能用,要抢时间,只能骑马走。各位,很抱歉,我得赶紧指挥部队回援,不能在这儿久留了。” “那好!我也不多留你了,我们马上研究行动方案,请你也多多保重,以后还得向你当面讨教游击战争战略战术呢!”邓锡侯感激地说。 “互相学习,互相学习。”朱德谦虚地说,随即跟邓锡侯和孙震握手告辞:“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邓锡侯和孙震不约而同地说。朱德一行随即骑上马飞驰而去。 送走朱德后,邓锡侯赶紧跟孙震、陈离等会商,决定由集团总部警卫营营长刘止戎率警卫营手枪连护送邓锡侯和部分集团总部人马,朝朱德去的方向先抄小路火速赶往阎锡山指定的北营、荻村去,先一步到那儿踏看地形,以便主力部队赶到后能立即进入阵地。总部其余文职人员和孙震一起,随大部队前进。 于是,邓锡侯一边命人寻找向导,一边叫陈离去调几匹战马。陈离所部王文拔团很快把马匹送来,但找向导却不顺。官兵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说很难懂的山西话的老乡,解释了半天,那人才愿意带路。 “白天走很危险,要不还是晚上大家一起走吧。”临分手时,孙震再次建议说。 向导赶紧说:“这一带小路我很熟,如果走得快,不遇到鬼子轰炸,明天上午准能赶到北营。” 邓锡侯估计走小路不会遭到轰炸。就说:“时间太紧了。我们人马少,目标不大,遇到日军或敌机,可以灵活应付。”邓锡侯坚持说。 临行前,孙震为安全起见,又补加派了一个手枪排殿后。 11月5日傍晚前后,孙连仲的部队陆续撤到了太原南郊。先到的人在周围到处找阵地,怎么也找不着,一直找到城下,还没见着。 这时城门已经紧闭,傅作义的部队不清楚阵地的事情,更没人出来给孙连仲的部队指引工事位置,日军飞机又来轰炸,以致部队纷纷退向山地一带到处找。 最后,还是从城内用箩筐放出来一个人带路下,才在城郊灌木丛中找到一个工事,又在不远处找到工事的门,那个门又是铁板的,上了锁。折腾了一会儿后,有人正准备用手榴弹炸门,突然有人高喊日军来了。大家正惊恐失措,又传来孙连仲的命令,叫他们赶紧往西南边的山地方向撤,众人拼命逃跑。 与此同时,邓锡侯一行朝着先前朱德他们去的方向往前走了不多久,走在前面的警卫连战士报告说,向导发现路边有一个奇怪的纸盒盖,上面画了一个箭头指向前方,还并标有外国文字。他拿给骑马跟在后面的副官王席儒。王席儒不认得,就送给邓锡侯看。邓锡侯看了一下,也不解其意,就把它扔了,提醒部队小心一些,继续前进。 11月6日上午9点钟左右,通宵夜行的队伍正感到疲乏不堪,看见前面有一个镇,远远看去里面没人。向导说是南畔村。他们在向导带领下一直走进村里,有士兵发现前面有人影晃动。 大家正要停下来脚步细看,前面的包谷秆后面突然伸出枪来,顿时枪声大作。 原来,朱德一行顺利通过不到一个时辰,日军搜索部队就来到这个村子,他们就把这个村作为据点,一边在村里部署工事,一边派出奸细四处侦察。那个向导正是奸细之一,他见邓锡侯等人似乎很重要,卫兵又不多,就决定引诱过来歼灭。 邓锡侯先前还以为是八路军,在后面高喊不要开枪,但话音未落,对方竟然发步兵炮攻击。炮弹一下子就把王席儒的马炸死了,他身旁的高参、李明远当即身亡。 混乱之间,向导企图钻入竹林逃跑,被刘止戎开枪击毙。 邓锡侯赶紧下令前卫连还击,警卫排掩护他迅速后退。邓锡侯骑着马跑到一个壕沟前,正要跃马过去,一枚炮弹落在附近,马受伤失足,邓锡侯一下子就掉进泥潭中,脚被扭伤。他连声叫苦:“完了,完了,今天栽这儿了!” 从后面赶来的王席儒赶紧和卫兵一起把邓锡侯拉起来,背着冲出枪炮火力网。 邓锡侯一行脱离火炮射程后又走了几里路,见到一个被日军轰炸毁坏了的村子,经侦察,村子里面空无一人,十分荒凉。这时,手枪排的战士已经伤亡过半。看看时间已经快到深夜,邓锡侯料想日军不会追击过来,就和随行官兵忍着饥寒在土炕上蹲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在南畔村走散的部分官兵陆续找过来。他们向邓锡侯报告说,正在不远处休息的八路军部队听到交战声,赶过来从后面拖住了日军。日军本身人数也不很多,不敢追击,众人才得以脱身 回来的人还告诉邓锡侯,八路军告诉他们,正太线溃败很快,日军已经冲到太原城脚下了,叫他们赶快回去告诉长官不要再按先前计划的路线走了,只能从榆次南边和西边绕道前进。 不久,孙震和王志远旅长率124师大部队赶到。124师是刚刚赶到长凝镇的,孙震因念着紧急回援太原的命令,又担心邓锡侯安全,没让他们驻扎就继续开路了。127师部队则负责殿后。 至此,邓锡侯一行才彻底脱离困境。他当即表示,以后把每年11月6日作为自己抗日遇险纪念日,永志不忘日寇侵华之仇。 邓锡侯、孙震综合分析遇险情况和红军两次转告的情报,估计前方形势已经发生很大变化,赶紧派人往榆次和太原方向侦察。没多久,侦察员先后回报说,榆次和太原方向都已出现日军。大家断定已不能再按阎锡山的命令向北营和狄村前进了,只有沿着铁路西面向太原南方转进最为妥当。 最后,孙震提出集团总部先在警卫营护卫下向南转进,以41军124师370旅吕康部为后卫,继续与敌保持接触,逐次向南撤退。大家都觉得这样处理很好。邓、孙即率同部队沿着榆太铁路以西向祁县、平遥方向转进。 11月7日中午,122师在榆次北面的郭村与127师会师。两架敌机在部队头上盘旋了一会儿,扔下几枚炸弹,继续向太原方向飞去,川军没有人员伤亡。没过多久,太原方向隐隐传来猛烈轰炸声。 “日军已经开始进攻太原了。”赵渭宾判断说。 “就是!”陈离说。 “我们得快速前进,不然就来不及了。”王铭章说。 “好!我们的战斗力完好,还是我们走前头。”陈离表示同意。 “谢谢!小心一些。”王铭章提醒说。 127师斥候部队正沿太榆公路向北急行,突见一队人马从对面远处开过来,双方赶紧向道路两侧埋伏。 指挥官拿出望远镜看,原来也是穿着川军服装的部队。派人往前观察,认出竟然是124师的。原来,这是邓锡侯和孙震率领的部队,斥候部队正是124师。 王铭章和陈离二人闻讯,赶紧上前会师。邓锡侯叫王铭章先令部队就地休息。他对王铭章和陈离等说道:“陈离、之钟,原来是你们啊,太好了,这下我们22集团军终于大会师了。昨天上午我在南畔村遭到日军伏击,要不是警卫营拼命和八路军游击队及时相救,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两人连声说:“太危险了!邓司令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但愿如此。不过,这样的大难最好不要再遇到了。”邓锡侯心有余悸地说。 第33章 “既然南畔村上午已被日军占领,更前方的北营必定早已沦陷,原定到太原南面北营集结的计划显然行不通了。我们赶紧商议下一步的行动办法。” 大家赶紧研究地图。最后还是觉得集团总部先前确定的向南转进路线最佳。大家最后以在场所有高级将领共同表决的方式确定,以祁县、平遥作为初步转进目标。王铭章所部122师接替124师为集团军斥候部队,继续保持与敌接触。 众人从侦察结果得知,从太原到潼关的铁路沿线,和铁路以西的公路交通干道撤退的部队很多,十分混乱,就进一步决定取道铁路和大路之间的小路南下。 第13章收复平遥 1937年11月,傅作义失守太原城,王铭章大败中村少佐,一鼓作气夺平遥。 11月5日早晨,黄绍竑一行在太原市西南约五十公里的交城县碰见了先行一步撤到这里的阎锡山。听黄绍竑讲完昨夜出城的狼狈经历,阎锡山大感不妙,赶紧问他估计太原能守多久。黄绍竑说,很难说,他更担心城外部队今天能否进入阵地站得住脚,守城还在其次。 阎锡山又自我安慰地说,傅作义是守城名将,十年前,他抗住了数倍兵力的奉军和优势炮火,守涿州两个多月,闻名全国。我在城里储备了半年以上的粮食和弹药,太原的命运就寄托在傅作义的身上。对阎锡山预计守半年的说法,黄绍竑心里很是怀疑,两人话不投机。 第二天早晨,黄绍竑以急着收容从娘子关撤退下来的各路部队为由,告别了阎锡山,坐汽车由交城经汾阳、孝义向介休撤退。一路上,他两次遇到敌机袭击,幸亏及时躲进路旁的沟里去,躲过飞机扫射,虽然非常狼狈,好在人车均未受损。 黄绍竑惊奇地发现,汾阳、孝义的老乡们全然不知道太原前方的危机和混乱情形,仍在熙熙攘攘赶集。但是,到了同蒲铁路的大站介休,情形就大不相同了。这里刚刚遭到日机轰炸,车站毁了,正在燃烧。停在站上的列车被炸得乱七八糟,车上、车外的士兵尸体惨不忍睹。车站的人员纷纷逃散,他们无法打听介休以北沿线的情况。 一直到9号,黄绍竑一行抵达距离太原约一百五十公里的灵石,才碰到一些零星失散的士兵。因为没有长官率领,集合困难,他也就没多费力去收容,只是向他们询问了一下沿途情况。 原来,由于日军主力沿正太铁路猛攻,娘子关方面的部队多半由晋阳向和顺方向南进,或者从榆次向太谷或沁县方向南进。这恰恰是11月4日晚黄绍竑所主张的方向——虽然提前了很长一段距离。 在证实了自己和阎锡山的辩论不幸言中后,黄绍竑就用铁路电话向各方联络,要找阎锡山说话,报告东路的消息,并探问太原城的最新情况。 阎锡山终于联系上了,他声音低沉,黄绍竑好不容易才听明白,太原城于昨晚沦陷——这是他们离开太原城的第四天。而这时阎锡山本人已由交城转移到距离太原二百公里以外的隰县。 原来,由于第五战区司令部的指挥混乱,太原战事急剧恶化。11月6日,东、北两路日军就沿大道冲至太原城下,随即开始对城内狂轰滥炸。11月8日,日军突破城垣东北和西北角,傍晚又向城内投放伞兵,四处射击。当天晚上九点,守军被迫从南门突围而出。11月9日,未能突围而出的守军在太原城内余日军进行了艰苦巷战。11月10日,太原完全沦陷。 如此坚固的太原城,由守城名将傅作义亲自挂帅,仅仅只守了四天!这个结果让阎锡山和黄绍竑感到非常震惊,当然也完全出乎川军、南京当局和全国军民的意外。 11月11日,榆次出现日军先头部队,驻太谷晋军闻风撤退,城内百姓人心惶惶。这时,122师开进了太谷。 王铭章令364旅守铁路以北,366旅负责铁路以南,各旅各自为战,与日军先头部队游击于太谷—榆次、太谷—祁县—平遥之间。遇敌人大部分避开,遇小股敌人或伪军就歼灭。又发动群众破坏铁路、桥梁,袭击敌人运输线。 不用多久,榆次陷落,日军进攻太谷,中国抵抗部队人心惶惶,闻风逃避,122师师部也随溃军一起迁入平遥。 部队撤离太谷县城时,城西的老百姓告诉巡逻队,附近有一个无人看守的军用仓库,从门缝看进去,里面还有不少弹药物资。巡逻队赶紧过去看,果然是个军用仓库,便一面留人看守,一面派人向王铭章报告。 王铭章闻讯,立即与赵渭宾、罗辛甲、鲁江平一起前往现场察看,见大门上了铁锁,就令巡逻队砸开进去看。 里面有不少黑火药,还有少量晋造步枪、手榴弹,以及军用鞋帽、棉衣、棉裤。 显然这是阎锡山部队来不及搬运而遗弃下来的军用仓库。大家都喜出望外,很是高兴。 王铭章问赵渭宾:“龟儿子阎锡山,还说物资都运过黄河了呢。象贤,你看这事怎么处理好?” “阎老西不要的,我们通通都要,有点补充总比没有的好,特别是服装。这寒冬腊月下雪天,我们不少士兵还穿着单衣短裤光脚草鞋呢。” “阎锡山会不会怪罪我们啊?”王铭章有所顾虑。 “友军丢弃的,我们废物利用,有何不妥啊?总不能任凭这些军用物资统统资敌吧。我只是嫌东西太少,远远不够分,要是阎锡山多留几个这样的仓库、每个仓库多留一些物资就好了。”赵渭宾开玩笑说。 “就是。”鲁江平也跟着说,“总比没有的好,不要白不要。服装不够,可以作为站岗公用服。” “嗯,也有道理,反正我们是抢在敌人之前捡来的,又用来抗日,有啥问题我负责。得赶紧抢在鬼子进城之前把东西全都运走,包括火药。鲁江平,你负责点一下数,巡逻队派个人去师部把特务连叫来,把仓库里的东西全部搬到平遥去。”王铭章做出决定。 “是!”鲁江平非常高兴,赶紧拿出随身带着的钢笔和小本开始点数登记。没过多久,特务连的人就来了,不亦乐乎地把仓库里的物资通通搬到平遥去了。 不久,日军继续南下,122师跟在晋军等部队后面退却。在退却中,王铭章选择了22集团军的转进方向。 由于邓锡侯、孙震没有带着部队沿铁路和交通干道走,一路上虽然行军迟缓,却也没有遭到轰炸和伏击,没有什么波折。但是,由于王铭章他们是从最前线贴近日军往后撤,一路上发生一些小战事,一路见识也不少。 最受刺激的是,部队行军至沁源一带宿营的时候,再次碰上了八路军115师的部队,还同在一个地方宿营。所见情形,让川军上下既羡慕,又愧疚: 官兵们早就听说八路军比川军更穷、装备更差,但他们却睁大眼睛看着一些八路军干部和士兵穿着比中央军服装更洋气的日本军用黄呢大氅,骑着比邓锡侯总司令的坐骑还要膘肥体壮的高头大马,扛着牛腿机枪和精良步枪,还是以前从来没用过的掷弹筒。原来,这些都是115师在平型关战役和其他战斗中从日军手上缴获的战利品。 122师的官兵还注意到,这支八路军队伍中,竟然没有看见一个挑夫。而包括川军在内,一个连至少都有上十个挑夫,为官长和部队挑行李、粮食。各部队还时常为此挑夫,甚至拉兵。 大家刚把营地设好住下,八路军的“战地服务团”立即出动开展宣传工作。他们用歌曲、朗诵、戏剧、快板、舞蹈等各种各样的方式,向地方群众宣传持久抗战、游击战争、拥军爱民的道理。 有人向王铭章和赵渭宾报告说,不少川军官兵去围观八路军的文艺表演,两人都明确表示支持,还叫大家都好好学习人家八路军。 后来,122师在安泽县还碰上了丁玲亲自带领的“西北战地服务团”,赵渭宾与她们联系后,丁玲亲自带团到川军营地慰问,看望伤员,安慰和鼓励大家不要气馁,持久抗战。 见川军官兵非常喜爱战地服务团的节目,士气振奋,赵渭宾赶紧和王铭章商量,恳留服务团与川军官兵举行了篝火晚会。 也就在这个时候,有不少川军官兵纷纷向邓锡侯、孙震和王铭章等高级将领反映,他们听到流言说,这次太原这么快沦陷,主要有两个原因,其中一个问题就出在川军身上: 首先就是中央派来的战区副长官黄绍竑瞎指挥。阎长官正指挥部队在忻口打得好好的,黄绍竑负责的娘子关方向突然溃逃,使太原受到威胁,前线斗志动摇,忻口防线不得不仓促后撤,导致日军突破要隘。黄绍竑还不遵行阎长官的命令,让娘子关的部队都往铁路以南山区逃跑,把依托城外阵地固守太原的计划全数打乱。 再一个原因就是川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本来是要川军来增援娘子关的,殊不知,他们装备太糟糕,又作战不力,他们一接防,日军一下子就从他们的防区突破了。 还有,更气人的是,有人绘声绘色地讲,川军要么不打仗,躲着日军跑,要么一打仗就不堪一击,被日军打得一塌糊涂,丢盔弃甲,狼狈得很,有的连枪都不要了,抱着个烟杆拼命逃跑,还跑几步抽几口烟,不然,就跑不动了。听说,连他们的总司令都差点被日军活捉了。 还有人到处造谣说,川军军纪十分糟糕,没有兵供站,到处要装备,到处扰民,弄得鸡犬不宁,甚至还有部队擅自补充装备,公然对晋军军火库破门而入。他们没有力气把门锁打开,就傻乎乎地直接用手榴弹炸,也不管会不会炸爆整个军火库。 听到这些传言,邓锡侯气得一塌糊涂,立马召集团以上军官询问,问到底有没有扰民的事情,问到底是谁去抢了晋军的军火库。 第34章 大家都觉得莫名其妙。突然,王铭章大骂道:“狗日的混账王八蛋,莫非是在造我的谣,简直是猪八戒偷西瓜——倒打一钉耙。” 邓锡侯问究竟怎么回事,他就把在太谷撤退时发现军火库的事情详细说了。大家很是哭笑不得,清楚这只不过是阎锡山在制造舆论,企图推卸太原沦陷的责任。 邓锡侯气愤地说:“龟儿子,丢下军用物资资敌也不给我们!换装备的事,我还没找他阎锡山算账,他倒是恶人先告状,诽谤我们。你搬得好,我不怪你!不过,这种事情,大家以后都要小心处理,要注意及时汇报情况和宣传真相,免得被别人抓住辫子和歪曲诽谤。” 事情真相虽然弄明白了,但太原沦陷毕竟是一个很令人沮丧的事,川军虽然总体上很顽强,伤亡惨重,但也不能说毫无责任。何况,大家都心里明白,有的部队打得的确不好,也的确有部队害怕日军,跟着友军的溃军一起闻风而逃,还闹了不少令人啼笑皆非的笑话,虽然总体上远不像谣言那样拙劣,但心中有愧,谣言可畏,大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愧疚、委屈、沮丧、抬不起头的感觉,甚至连换发装备的事情也不敢再催了。 也就在川军处境沮丧的时候,邓锡侯接到朱德从洪洞县八路军总司令部送来的邀请信,请他把22集团军司令部也迁过去,大家多亲近亲近。 11月12日,邓锡侯率集团军总部赶过去时,八路军这边已经为他们物色好驻地了。邓锡侯刚把队伍安顿好,朱德就带着几个八路军高级将领前来看望。 朱德一见面就为大家鼓劲,说他已经听115师的干部和战士们讲了,川军是他们遇到的所有中国军队中装备最差却打得最顽强的国军部队,表现很不错,消灭了不少日军,为掩护友军撤退立下了汗马功劳。 然后,双方主要介绍了在马首村见面之后的情况,朱德说,他已经知道邓锡侯马失前蹄的遇险经历,为他跟在自己后面赶路竟然遭遇这样的危险表示抱歉。 邓锡侯赶紧说,这件事情,我应该好好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要不是你们的部队赶过来牵制住了日军,我说不定就真的成了俘虏,掩护他的弟兄也可能都要死在那里。 双方又把各自掌握的整个娘子关和东线战斗情况,以及整个太原战事逐个介绍,主要听朱德他们对整个战略战术情况和得失进行剖析。 川军将领们对朱德和八路军的游击战争战略战术心悦诚服,纷纷坦言,如果早听到这样的话,川军在这一个多月的作战,即便不能向八路军那样大有斩获,也决不至于如此窝囊。 不过,川军将领都很清楚,自己不论如何也不可能做得像八路军那样好。因为,八路军的奋斗精神、军队体制和战略战术,与其他中国军队都大不一样。 当天,邓锡侯通过八路军的途径与黄绍竑和阎锡山联系上了。经邓锡侯提议,两人同意22集团军所属部队都到洪洞县收容。在各地战场上走失的川军残兵闻讯后,也都纷纷往洪洞方向集中。 几天收容下来,川军的主要部队都赶到了洪洞县附近。经清点,整个22集团军在山西与日军交战和周旋的四十多天,伤亡惨重,其中,仅41军在战斗中伤亡和失踪的官兵超过三千人。两个军已没有一个完整的师、团、营,各级编制残破不堪。另外,大家感到非常奇怪的是,在长凝镇负责掩护大部队转进的45军127师379旅陶凯部张鹏翼营,竟然整营失散,毫无音讯。 为便于部队的指挥和后续作战,22集团总部对全军进行了合并整编,把每旅的两个团合并为一个团。这样一来,每个军实际只有一个师、两个旅,每个旅的番号虽然继续保留,但实际上只有一个团。整个集团军此时的实际兵力,不过两万人左右。 并且,更重要的是,川军至此没有得到装备补充,很多人都还穿着从四川出发时的服装,而这时,冬月的黄河以北地区,早已是大雪纷飞、冰天雪地。 为确保部队缩编后战斗力不至于大大降低,邓锡侯特意请朱德派人为川军官兵讲解游击战争战略战术。 朱德笑道:“你咋个就不直接请我呢?莫不是看不起我这个四川老乡?” 邓锡侯大喜,立即组织各军连以上军官到洪洞县最大的礼堂,聆听朱德讲授游击战术。 王铭章、赵渭宾得到通知后,非常高兴,下令会写字的军官全都要带本子和笔去好好做记录,回来要统统检查,并要往下传达到每一个士兵。 朱德首先对川军将士在东线战斗中的表现给予鼓励。他说,大家装备这么差,又是第一次和鬼子打仗,能有这样的表现,在国军中算很不错的了。我们八路军的将领都称赞说,川军不怕牺牲,打得顽强,连我这个老乡都觉得脸上有光啊。 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得到八路军总司令的公开好评,川军官兵们很是激动。 朱德接着讲:“在问题方面,我觉得装备差是一个重要方面,但最主要的还是经验不足,加上整个战区的指挥混乱,所以川军自身伤亡很大,有不少伤亡是可以回避的。” 他又结合这一段时间的东线战事和整个太原战役,尤其是估计川军官兵大多了解的事情,深入浅出地讲解游击战术的道理和实战应用方法。 最后还特别强调,大家一定要注意和当地群众紧密结合、打成一片,并且当场把红军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逐条讲解。 朱德这次为22集团军讲大课,连续讲了三次,整整用了一天半时间。川军上下耳目一新: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打仗法的。 特别是122师的官兵,更是恍然大悟,纷纷称道:难怪其他装备好得多的部队都被鬼子撵得魂飞胆丧,八路军反而能从一次又一次地从鬼子手中缴获那么多战利品。看来,游击战和运动战,不仅是救命法宝,还是鬼子的克星,一定要好好学习,克敌制胜。 自从和八路军打交道之后,特别是得到朱老总的亲自传授之后,川军上下努力效仿,部队作风和抗战信心大大改观。用一句俗话说,就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并且,成效很快就体现出来了。 没过几天,22集团军接到新任第二战区司令部晋南防务总司令卫立煌的命令,要求22集团军占领韩信岭,将主力集结于霍县、洪洞、沁源部署,派部在平遥、介休之间游击,阻敌南下。 获悉这个命令后,王铭章和赵渭宾主动请缨,邓锡侯原本考虑到他们在娘子关伤亡惨重,打算改用45军的部队。两人一再坚持说,122师的驻地最靠近平遥,这半个多月里从八路军那里学习到不少办法,势必将功补过,满足阎锡山的意愿,把在太谷捡到的弹药通通回送给日寇。 邓、孙只得笑着同意了,叫他们出发前去向八路军请教一下具体的战术,两人说正有此意。 赵渭宾经联系八路军之后,王铭章带着几个旅团长和高级参谋前去请教。朱德找了几个实战经验丰富的将领和参谋一起研究。 八路军将领说,综合贵方和我方的情报,在平遥鬼子不多,县城里只有一个骑兵分队,六百余人,由中村少佐指挥。我们估计,如果贵部部署得好,突然把大部队开到鬼子面前,吓都要把他们吓跑。反正这些日军骑的是高头大马,跑得快,你们也追不上,也不必追得太远。 大家都笑得不亦乐乎。 一个参谋说,估计日寇在平遥是外围据点,装备、物资不会太多,可能就一点日常生活用品,要不然,你们最好先围城,断鬼子的粮草,再打逃,或者打援。 大家纷纷点头称是。赵渭宾建议说,不管战利品多不多,都试一盘围城打逃和围城打援。 王铭章当即表示同意,他笑道:多多少少总能有一些斩获,哪怕是拣几个日本鬼子脖子上的护身符回来,也是光荣的。 从八路军驻地返回后,王铭章和赵渭宾立即和几位旅团长一起研究围城打逃的具体方案。大家听说准备反击日寇,都很兴奋。 会议很快决定,先悄悄将师部推进到平遥县城北山区,进一步了解敌情。然后由364旅(实际上只有一个团兵力)负责主攻,在城门口埋伏,相机歼灭城内之敌,攻占城池;366旅(实际上也只有一个团兵力)为助攻,在铁路和公路线上埋伏,率同老百姓一起破坏铁路,阻击逃跑日军、阻挡日军援兵。 侦察兵很快就弄清楚了,驻扎在平遥县城的日军骑兵,实际上是警戒性质的太原城外围哨兵部队。这些骑兵,一般都不外出,只是偶尔分成两个小队集体行动,一个守在城里,一个在周边随意奔驰,为表示日军在平遥的存在制造声势。日军以为,按对付中国军队的一般规律,只有派一点点部队,象征性地表示一个地方已经是日军占领地,就不会有中国军队敢去主动进攻。 日军占领平遥县城后,平遥县长已经逃到山区去了,鬼子在城内组织维持会,构筑工事,在全城到处搜查粮食。但由于王铭章率部离开时曾进行过坚壁清野,日军收获很少。由于缺乏粮草,日军在平遥城内进退两难,不时到附近村庄搜刮。 王铭章闻讯大喜,一面派部队换上老百姓的衣服,在城外村庄埋伏,一面设法联络当地政府,组织力量到附近去拆卸铁路,破坏平遥日军逃往太古的公路桥梁。 负责联系地方政府的鲁江平,很快找到了原平遥县长。县长听过川军决定收复平遥,很是感激,迅速组织群众和部队一起去把铁轨和枕木拆了,用马车和牛车运到师部指挥所附近,还征集一些铁匠、木匠、泥匠,帮助部队利用从晋军仓库得到的黑火药自造手榴弹、地雷,和打制大刀。 第35章 当天夜里,北风呼啸,大雪纷飞。122师兵分两路,和当地百姓一起大举出动。364旅的官兵,摸黑在交通要道挖战壕,修工事,在几座去太原的公路桥和小桥下安好炸药。366旅官兵摸黑走到铁路,在铁路工人的帮助下,卸下连接铁轨的螺丝,把铁轨和枕木抬走。 第二天清晨,工棚里炉火熊熊,铁轨和枕木都被抬到工棚旁。长长的铁轨在炉火中被烧红后砸断成节。另一些火炉,则把宰成节的铁轨打成片,卷成筒。这些筒被送到另一个工棚,冷却后填入炸药,碎石、小铁片,雷管、导火索,再用黄泥封住两端,成为一枚枚土制手榴弹和地雷。 王铭章、赵渭宾和平遥县长一起在工棚里巡视,兴致勃勃地观看工匠们兴高采烈地生产军火。 王铭章笑道:“鬼子做梦都想不到,我们竟然在它们身后办起了兵工厂。” “还用这些家伙慰劳他们!”县长也幽默地说。 “鬼子的骑兵在梦中听到手榴弹响,爬起来拼命往太古逃跑。跑着跑着,唉,怎么桥不见了?”鲁江平一边说一边扮鬼子惊慌模样。众人都笑起来。 王铭章跟着说:“本师长提着大刀走上前去说,在这儿呢,给你。中村少佐赶忙摇头:我不要。”他随后用川剧唱道,“我便说:你不要也得要!我命令你,赶快到阎王殿报到去!” 大家都哈哈大笑。 过了两天,城内日军小股部队果然又由汉奸领着出城找粮。游击队部队在老百姓配合下予以伏击,日军仓皇逃跑。 逃回城之后,中村少佐听说中国军队只有一个骑兵连,大骂小队长无用,改派一个小队长带一队骑兵立即反扑歼灭。这一百多人遭到一个步兵团的伏击,伤亡惨重。 中村见状,方知形势不妙,打算据城墙固守待援,结果铁路电话打不出去。正在这时,有士兵赶紧来报告说,大量中国军队开到南门城下,但他们并不立马攻城,只是在城周围守着,像是在等大部队。 中村赶紧到城楼察看,果然,没过多久,又远远开来很多人,大约有一个团。这个部队到后仍不急于攻城,好像后面还有大部队过来。 中村开始着急,害怕中国军队和里面的百姓响应下夜间攻城,咬牙下令弃城,从北门逃走。因为他知道,这么多人,一旦围城,他们根本顶不住,甚至一个都逃不出去。并且,更重要的是,平遥城原本就不在上级布置的占领任务之内,只不过是中国军队逃跑时留下了一座空城,他是毫不费力捡来的。 日军刚出城不远,就遭到366旅先头部队的伏击。中村不知就里,只能拼命往前逃跑。殊不知越往前跑,部队越多,特别是在过河的地方,桥被炸断了,阻击部队特别多。在涉水过河的时候,日军兵马在枪林弹雨中纷纷倒下,中村自己臂上也挨了一枪。 可惜的是,川军的枪不好,经验又不足,更没想到南面主攻部队的枪炮还没打响,日军就开跑,并且跑得这么快。他们平均一人只打出去几枪,总共只扔出几十枚手榴弹,鬼子的骑兵就跑过了,最终只消灭了四百来个骑兵,有二百来个骑兵逃走了。 有士兵说,原来日寇也有腿长的时候,逃跑起来比我们的土造机关枪还要快。 官兵们收拾完战场,把战利品抬向平遥城的时候,城里的百姓没等部队用迫击炮轰门,就早已把南城门打开,让大部队进城了,各城门洞早已由川军和当地保安一起守卫。 官兵们在日寇营地没有找到武器,他们逃跑时把能带的都带上了,只剩下一点粮食和草料。城里的百姓讲,日军临走时原打算把仅有的这点粮草都烧掉,正要放火,周围的百姓围过来起哄,他们见势不妙,怕逃不出城,就只好作罢。 中村狼狈逃回太谷,被上司狠狠打了两个耳光。他辩解说:“平遥南面,中国军队大大的有,请中队长率大部队前往消灭。” “混蛋!现在不能出兵报复!我军的战略目标已经转变,进攻重点在上海和南京,华北方面不许扩大战争,对太原以南只能采取守势,必须集中力量肃清太原以东和以北占领区的支那残余部队。要不是看在你九死一生的份上,我毙了你!给我滚!” 与此同时,平遥城内外,军民兴高采烈地清理战场。老百姓还把为过年准备的鞭炮拿出来燃放,欢乐之声回荡山谷。 虽然这次胜利很突然,很轻松,很不过瘾,但川军上下和平遥百姓都很兴奋,因为这毕竟是整个山西战场上从日军手上光复的第一座县城,还消灭了大半个中队的日军骑兵,缴获了不少高头大马。 王铭章得到捷报后,随即和赵渭宾率122师师部机关人员和师直部队人员进驻平遥,老百姓夹道欢迎,还有不少人送慰问品。 从11月中旬收复平遥城,直到12底开赴鲁南,平遥一直固守在川军手中。 第14章另类友军 1937年12月,驰援李宗仁,川军转战第五战区,朱德、周恩来讲解抗战局势。 朦胧月色中,364旅727团团长张宣武正沿着战壕巡视。忽见前面远处有队人影出现。他轻喊一声:“有情况,准备战斗!”士兵立即进入战斗状态,举枪瞄准。 “团长,不像是敌人。你看,他们鱼贯而行,不是进攻的样子。”一连长说。 “不准开枪,继续观察。”张宣武下令说。 人影朝阵地走过来,前面像是带路的老百姓,后面全是穿军装的,大约一个营。 “哪里的?口令?”一连长高声喊问。 “我们是45军127师757团3营的。你们是727团吧?”对方用四川话回答并反问道。 “你们是757团3营的?”张宣武说完,一连长反问,“营长叫什么名字?” “张鹏翼。我就是张鹏翼!”对方回答说。 “让他们从正面过来。”张宣武对一连长随即喊道:“请从正面开过来。” 对方开过来,一个少校走到前面来,向张宣武立正敬礼:“张团长,757团3营营长张鹏翼向你报告。” “真是你啊!你小子,怎么现在才找回来啊?都以为你们营全被鬼子俘虏到东瀛岛游街去了!”张宣武高兴地捶了张鹏翼一拳。 “一言难尽,进城后再向你详细报告。”张鹏翼随即回头指着身后三个百姓打扮的壮士说,“这是给我们带路的八路军游击队员。要不是遇到八路军相救,我们可能真回不来了。” “太谢谢你们了!三位辛苦了,请赶紧进城休息。”张宣武感激地说。 “不啦,我们任务完成了,该回去交差了。” “咋能马上就走呢?至少也得吃了饭再走。”张宣武尽力挽留。 “趁夜走好通过日军封锁线,天一亮就困难了。再见!”三人和张宣武、张鹏翼等握手告别,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八路军就是不一样啊。”张宣武感慨地说。 “是的!我们这次真是大长见识。”张鹏翼感慨道。 “哦?我执行完任务再进城听你细说。”张宣武说,随即让士兵带张鹏翼营进城休息。 第二天上午,王铭章在平遥城内召集军官欢迎张鹏翼营脱险归来,请张鹏翼谈谈脱险经过。 张鹏翼说:“11月4日,22集团军总部和45军抵达长凝镇时,你们41军124师比我们先到。不久,敌机飞临侦查。天黑后,我们两军分手,分两路向榆次转进。我们团奉命担任后卫,我们营又走在最后面。你们走后不久,日军就追上来了。我立即指挥部队和敌人战斗。打到深夜,敌人停止冲锋,我们趁机撤离长凝镇。因天色漆黑,迷失方向,我营误入敌占区,在一个村子和日军发生战斗。打到天亮,我们精疲力竭,伤亡很大。正当我们十分危急的时候,八路军游击队赶来支援,从背后打散了日军,然后把我们带到另一个驻扎八路军的村子。八路军长官问明情况后,对我们很热情,马上叫人给伤员上药,给部队做饭。天亮后,村里的老百姓也送来很多慰问品。弄得我们很不好意思,非常感动。” 张鹏翼喝了口茶接着讲:“我们在村子里住了十天。大前天,夜幕降临的时候,八路军赵营长对我说:‘我们已经打听到川军在洪洞一带集结收容,我派三个熟路的游击队员把你们送到122师驻守的平遥城去。’我们随后白天潜伏,夜晚疾行,硬是从鬼子眼皮底通过了敌占区,回到大部队。” 听了张鹏翼的遭遇,大家都很感慨,大家都说,八路军是一支跟中央军和任何地方军都不一样的伟大军队。能有朱德和刘伯承这样的川人老乡在这支抗日部队中当总司令和师长,也是我们川军的骄傲。 有人说,其实,朱德、刘伯承和其他红军中的很多四川人,严格地讲也应该算是川军,只不过不是川军编制里的川军,而是在八路军编制里的川军。大家都笑起来,纷纷说得有道理。 最后,王铭章说:“张鹏翼啊,你虽然亲身经历了奇遇,可惜却错过了直接听朱总司令讲课的机会。接下来就请赵参谋长给你们也讲讲八路军让驻地给我们师和救邓锡侯总司令的故事。” “好啊!不过,请王师长先说说朱德总司令讲课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大家见张鹏翼对听课一事如此心急,都笑了起来。王铭章笑着把情况简要说了一下,叫他回去后详细问陈离师长。 张鹏翼连连叹息,说一定要找机会好好补课,接着请赵渭宾讲八路军让宿营地的事情。赵渭宾讲完后,王铭章让张宣武又把收复平遥的事给张鹏翼他们说了一下,听得张鹏翼羡慕不已,归心似箭。 张鹏翼走后,赵渭宾建议开展学八路运动,王铭章当即同意。 几天之后,王铭章吃过早饭,正和赵渭宾、罗辛甲冒着凛冽寒风到前沿阵地视察。 第36章 鲁江平骑马跑来报告说:“总司令部来电话,邓总司令和孙副总司令要来平遥视察,已经出发了。” 邓、孙在王铭章、赵渭宾陪同下,到前沿阵地视察。看见站在瞭望台上的哨兵,穿着棉衣、棉裤,握着三八大盖,精神抖擞地在四处眺望。战壕里,一排排士兵坚守在战斗岗位,有的穿着棉衣短裤,有的穿着单衣棉裤,还有人穿着日军的衣裤。 两人看着又是好笑,又是酸楚,连连摇头。 走近之后,看见每人面前摆放着几种外形的手榴弹,其中有正规厂造的,也有土造的。孙震问:“之钟,这些衣裤和手榴弹,就是你们从阎锡山的仓库里搞到的?” “报告!棉衣和厂造手榴弹,是在太谷县阎锡山部队撤退时遗弃的仓库里拣的。还有很少一点点从鬼子手中缴获的武器。因为军装数量不够,只好分着穿。”王铭章回答道。 “哈哈哈,捡得好!捡得好!多乎哉,不多也!”邓锡侯笑道。 “那这些土制手榴弹呢?”孙震笑问道。 “土制手榴弹是我们利用捡来的火药,和破坏鬼子装甲车铁路取下的铁轨自造的。”王铭章答道。 “你们这样做是对的,但要小心阎锡山抓小辫子哟。”孙震说。 “哪管他那么多哟,阎锡山有装备不发给我们,我还没找他算账呢。之钟,你们做得好!收复了平遥,又固守了这么久,对全集团军都是一个鼓舞,你们122师有功劳!”邓锡侯笑道。 “谢谢两位司令的鼓励!”王铭章很高兴地说。 “你认为下一步还能做些什么啊?”邓锡侯问他。 “眼下太谷日军兵力强大,我们装备太差,没法收复,就想凭借这里的险要地势,不让日寇南下。与此同时,朱总司令的讲课,和张鹏翼营顺利归来一事,给我们很大触动,我们师决定开展学八路军运动。我想你们是不会反对的。”王铭章报告说。 “好!不错!”邓锡侯马上说,“说起张鹏翼,这小子听你们讲了朱老总讲课的事情,吵着要补课,我已经批准他去延安抗战大学了。” “这个小伙子蛮好学的,这下子捡了一个大便宜!”赵渭宾笑道,“邓司令,啥时候也安排我们去延安学习一盘啊?” “好啊,等哪天收复太原了,我和孙副司令带大家一起去,然后学以致用,回成都办一所抗战大学。”邓锡侯笑道。 大家都笑起来。 邓、孙一行离开后,王铭章和赵渭宾等一起部署122师学八路运动,部队帮着老百姓干活,老百姓常送慰问品,平遥县军民关系十分融洽。 1937年12月上旬,王铭章和赵渭宾仍在为前几天获悉的川军部队在淞沪会战中掩护所有中国军队撤退和上海沦陷的悲壮消息叹息,忽又传来川军东路纵队23集团军145师师长饶国华在广德阻击日军进攻南京的战役中失利,于11月30日晚自杀殉国的消息。 王铭章大骂道:“他妈的!狗日的小鬼子,声东击西进攻山西,牵制我国大量精锐部队到华北作战,然后乘虚猛攻上海和南京。” “日本是个小国,哪有我们中国的兵力多啊?关键还是南京政府用兵不当,看不准日寇的战略战术,消极抗战,手忙脚乱穷于应付。你看他们中央军,各个前线都有它的影子,但到处都是消极抵抗、积极逃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赵渭宾气愤地说。 “象贤,你估计南京能不能守住啊?或者说能守多久?”王铭章降低声音问。 “悬!长江中下游是平原地区,远远没有北方这么多险要地势可以凭借,只有一些湖泊可以稍微缓阻日军攻势,但对我军的运动同样不便,地势本来对我国军队就不利。如果老蒋也像阎锡山那样盘算失误,一心保存个人实力,就更糟糕了。” “妈的!南方无险可据,北方有险不据。什么狗屁中央军!都是些长腿逃跑军!南北战场都兵败如山倒,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王铭章骂道。 “是啊!” “象贤,我们在晋南休整这么久了,也不见南京方面有什么动静,既无战略调动,又没进行人员和装备补充,全靠我们自己向八路军学习,自我休整。你看南京政府到底在干什么?到底想干什么?下一步会要我们做什么?会不会让我们在山西反攻,牵制南方日军?”王铭章一口气问了一长串。 “师长啊,前途很不乐观哟!陈离听共产党人透露,老蒋又在悄悄跟日寇议和呢!南京布防,只是象征性的,实际上是一座不设防城市。中央政府官员和机构都在向武汉撤退,首都沦陷是迟早的事情。”赵渭宾沮丧地说。 “妈的!又要偷偷搞何梅协定?完了!完了!完蛋了!”王铭章骂道。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主帅无能,困辱诸将,祸国殃民!”赵渭宾摇头叹息说。 “是啊!与其像饶国华那样困辱自杀,不如和鬼子拼死了事!”王铭章悲愤地说。 “幸亏我们走的是北路,是日寇的助攻方向,要不然多半也会像饶国华那样。唉!不说这些了,说起来气人。”赵渭宾长长叹了口气,告辞返回自己的办公室。 王铭章还在办公室里为南京战局焦虑,突然一个人冲进屋里,高声喊道:“报告师座!739团团长王麟向您报到!” “哈!箩筐团长回来啦!好小子,这么快就回来了!恢复得怎么样啊?”王铭章看见王麟,十分高兴,方才的忧愁顿时无影无踪。 “好啦,全好了!谢谢师长关心!要不是您当时坚决把我送去后方,可能真回不来了。”王麟朗声回答。 “太好了!家里人都好吗?” “好!今年川西坝子风调雨顺、大丰收,市场也繁荣起来,有吃有穿,再也没人挨饿了。全川各地都在开展‘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的全民抗战运动,抗战积极性高得狠!” “哦!那就好!看来,我们出川抗战是对的,连老天爷也关照啊!”王铭章高兴地说,接着问:“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是同回川接收新兵的几个团长一起回来的。部队战斗力可以得到一些补充,同时还带来一些全川各界民众捐献的棉衣、棉裤和鞋袜。” “太好了!还是老乡疼惜我们啊!另外几个团长也都到了?”王铭章高兴地说。 “还没呢。他们带着新兵,人多,又有物资,只能走陆路。大家照顾我这个‘抗战英雄’,让我坐飞机到西安转过来的。” “哈哈哈,回去得了不少荣誉吧?”王铭章笑道。 “嗯!现在川内的抗战气氛比以前更浓郁了。听说我从前线伤病回去,好多人来慰问。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在老家久呆。” “呵呵,原来你是被大红花逼回来的!”王铭章大笑道。 “哈哈哈哈!”屋里的人都笑起来。 “师长,这是您的家书,你慢慢看。赵参谋长家也有信,我给他送过去。”王麟边说便从口袋里掏出信来。 “好!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象贤刚回办公室,你快给他拿过去吧。晚上开会给你们接风,听你好好说说川内的情况。” 王麟还没走出门,王铭章已经把信撕开。打开一看,是大女儿道纯写的: 亲爱的爸爸: 王叔叔病愈出院,返回前线时来家里看望我们。全家都很感谢他,妈妈叫我写封信托他带给你。 家里的人都好,请不要挂念。妈操持家务,关照我们上学,教育我们努力读书,将来事业有成。空闲时间,妈坚持念佛经,常为爸爸祈祷。孙军长夫人常来我们家和妈谈心。妈也常带我们去孙公馆。 我和弟妹们学习都很努力。大弟和我参加了抗日宣传队,除了在城里宣传,还到乡镇利用赶场天向民众宣传。这段时间,我们主要为前方将士募集寒衣,向民众唱募寒衣歌,歌词是: 秋风起,秋风凉, 铁血勇士上战场, 枪林弹雨杀虎狼。 我们在后方, 多做几件棉衣裳, 支持将士打胜仗。 打胜仗,打胜仗, 收复失地保家乡。 我们把王叔叔讲的情况告诉民众:现在北方已经开始下雪,可是我们的战士还穿着单衣短裤,在冰天雪地里和敌人浴血奋战,民众听了踊跃捐献。老师告诉我们,全川已募集棉衣三十万件,将陆续运往前线。 爸,我们有一个为民族自由和解放而指挥千军万马驰骋疆场的爸爸,我和弟妹们都感到自豪,全家人都为您祝福,盼望您早日凯旋归来。 这次就写这些。叩请 福安! 您的女儿道纯 二十六年十二月五日 看着女儿的来信,王铭章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之中。这时,赵渭宾兴致勃勃地拿着信走进屋。他迫不及待地对王铭章说: “师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家里来信说,铁松考上啦!” “哦?南京航空学院?” “是的!你看!”赵渭宾说着把信递给他。王铭章也把自己的信递给赵渭宾。 “好!太好了!我们也快要造飞机啦!”两人互相看着对方的家书,不禁都热泪盈眶。王铭章含着热泪说:“自从收复平遥,好久都没有喜事了,今晚给王麟接风,这几件事情放在一起庆贺!” “好!” 就在王铭章和赵渭宾喜得家信的当天,蒋介石在武汉中央统帅部委员长官邸呆呆地看着南京战略要图,他对唐生智到底能不能把对首都的象征性保卫战做得像模像样越来越失去信心,心中很是烦恼。 “报告委座,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急电。”电报室主任轻声走进门内报告说。 “念。”蒋介石头也不抬地说。他身边的参谋总长白崇禧和作战部长刘斐则随即抬起头听着。刘斐是刚接替被阎锡山诋毁的黄绍竑出任作战部长的。 “因韩复榘消极抵抗,济阳于8日失陷。 第37章 韩部有进一步放弃黄河以北防线的迹象,乞委座电阻其逃逸,并迅调部增援。” “娘西皮!韩复榘这个烂军阀,又要逃跑!你马上以统帅部名义给他发个电报,叫他决不能再逃跑了!一定不能放弃黄河北岸防线!” “是!”电报室主任随即转身出去发电报。蒋介石刚刚重新看地图,又有人喊报告。 “进来。”蒋介石抬头看是军令部次长林蔚,冷声问道:“你又有什么好消息啊?” “报告,阎锡山来电,要求把22集团军调离第二战区。” “22集团军?”蒋介石愣了一下,一时没想起是哪支部队。 “呵呵,多半是川军又向阎锡山讨装备了,阎老西最烦这个。”白崇禧想缓和一下气氛,笑着说。 “嗯,这个阎锡山,真是个铁公鸡,宁肯失去太原也一毛不拔。”蒋介石一闪而过地笑了一下,随即脸一沉,问道,“电报怎么说啊?” “电报说,川军在太原战役中一触即溃,抗战不足,扰民有余,还破门而入晋军军火库,擅自补充,形同土匪。电请军令部将川军他调。” “你去给程潜挂个电话,问他的第一战区要不要这些川军。”蒋介石。 “是!” 大约过了半小时,林蔚又返回来。 “报告委座,程长官说,他刚刚接收了装备很差、缺少战斗力的川军47军李家钰部,正拿着头痛。说他对川军22集团军在山西的表现已有耳闻,连阎老西儿都不要的烂部队,怎么甩给他呢?” “娘西皮!到处都不要这群乞丐军!让他们撤回四川去称王称帝罢!”蒋介石恼怒地说。 白崇禧见蒋介石已经气糊涂了,赶紧说:“委座息怒。刚才第五战区李长官不是来电要部队去填防吗?我问问他要不要22集团军。” 蒋介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这个顺水人情该做,赶紧说:“也好,你马上去问问他吧。其实,川军23集团军145师的饶国华在南京外围战中打得也很顽强的,敢于拼死效国,就是好样的。这方面,阎锡山的晋军和韩复榘的山东军相比差远啦!” “嗯,我顺便让李长官严厉督促韩复榘反攻黄河以北,分减南京压力。”白崇禧说。 “对对对!就这样!让他也以统帅部的名义责令韩复榘,一定不能再逃跑了!并且要立马组织反攻!如果李宗仁要川军,你马上就把22集团军全调给他。健生,你快去给你的老搭档挂电话吧!”蒋催促说。 “喂,德邻啊,我是健生。”白崇禧在电话室很顺利地拨通第五战区司令部的电话。 “健生啊,你好!你好!我是德邻!你快把我急死啦!那两件事情落实得怎么样啦?”李宗仁迫不及待地问。 “一件已经落实好了,另一件也有眉目了,就不知道你满意不满意。” “哦,是吗?快说!”李宗仁催促着。 “关于韩复榘的事,委座已经以统帅部的名义给他发了电报,要他一定不能弃守黄河以北防线。委座还让我告诉你,一定要督促韩复榘反攻,分减南京战场的压力。”白崇禧说。 “要韩复榘组织反攻?他不马上逃过黄河就谢天谢地了!韩复榘靠不住啊,他可不一定会买老蒋的账!我试试看吧。我要的增援部队呢?有没有着落啊?”李宗仁最关心这件事情。 “正在晋南休整的22集团军,你觉得怎么样?” “你说川军啊?好得很!好得很啊!请赶快把他们调到徐州来!”李宗仁高兴地说。 “他们的装备很糟糕,战斗力可不怎么样啊。山西只打了几个小仗,就死伤近半。”白崇禧提醒道,“阎锡山和程潜都不要他们,说他们军纪不好,作战不力,扰民有余,是‘烂部队’和‘土匪军’。” “阎老西儿这家伙,搞政治滑头得很,推卸责任很有一套,带兵打仗可不怎么样啊!诸葛亮扎稻草人也能做疑兵,川军总比稻草人强吧?何况人家还是自告奋勇,主动请缨的,又不怕死!行!你快把他们调过来吧,越快越好!”李宗仁连声道。 “好!好!我这就向委座争取,把22集团军全部调给你!”白崇禧笑道。 “好好好!你快去说!直接往徐州方向调,具体部署我直接跟邓锡侯他们议定。”李宗仁连声说,他又补充说,“川军装备的事,还有劳你帮我多向委员长美言几句啊!” “我会尽力而为的!但是,这可不敢保证啊。”白崇禧小声说。 “一定要帮我争取啊!拜托你啦!”李宗仁道。 “我就说这是你提的条件!这下总可以了吧?”白崇禧笑道。 “好好好!就这样说!”李宗仁很欣赏“小诸葛”白崇禧的这个鬼点子。 “千万要督促韩复榘反攻啊!”白崇禧强调说。 “我和邓锡侯接洽上,确定下他们的驰援位置后,就亲自赶到前线去催韩复榘。这下够意思了吧?”李宗仁笑道。 “这样最好。”白崇禧也在电话另一头笑着说。 “南京战局到底怎么样啊?”李宗仁关切地问。 “很险!我看,即使韩复榘组织反攻,也很难牵制东线的敌军了,南京沦陷是不久的事情。日军在南京缓过气后,就会南北夹攻津浦线,第五战区很快就会紧张起来。眼下确实是山东战区组织反攻的最后机会。等到日军在南京缓过气后猛攻济南和夹攻徐州,那时就很麻烦了。”白崇禧轻声说。 “嗯!你一定要尽快把川军调过来!还要增调装备好的预备部队。”李宗仁有些焦急了。 就在这一段时间,晋南洪洞的驻军和民众的心情都很矛盾。一方面,山西战事的阴霾挥之不去;另一方面,川军和八路军、老百姓友好相处的感觉真好;一方面,川军收复平遥的喜庆气氛意犹未尽;另一方面,南京告急、首都将失陷的消息令人揪心。将士们一边加紧训练、补充给养,一边帮助老百姓准备年货,老百姓则主动帮助照顾伤病员,并不时送来一些慰问品。 这一天,邓锡侯刚刚从八路军总部回拜朱德返来22集团军司令部,就接到白崇禧的电话,随即又接到军令部的紧急调动电令。 他赶紧召集集团军将官紧急会议,并派陈离去八路军总部通报周恩来和朱德他们,请他们明天上午过来话别。 当王铭章和赵渭宾骑马赶到洪洞集团军总部时,会场坐满了人,桌子上还摊了几张地图。 “这么隆重!出什么事啦?”王铭章见124师参谋长邹绍孟在招呼赵渭宾,就一起坐了过去。 “说是我们集团要紧急调往第五战区。”邹绍孟说。 “李宗仁那个战区?多半是因为韩复榘不抵抗!”赵渭宾说。 “这个狗日的韩复榘,只晓得当‘长腿将军’,闻风丧胆,跑得比日本人的炮弹还快!就不晓得像我们这样拼命抗战!”王铭章骂道。 “听说他在济阳还是很拼命的,差点被日军俘虏了。”邹绍孟旁边的税梯青师长插话说。 “我们也听说了。八路军还给我们透露了一点这件事的内幕,说是因为韩复榘在济阳用一个手枪旅去顶日军的飞机大炮。”赵渭宾代王铭章答道。 “他就是这样被吓破了胆!哪有这种拼法?显然是被日军打了个措手不及嘛!没有像当年在四川马腿津一仗那样成为俘虏,已经算是很走运了!”王铭章笑骂道。 “韩复榘消极抗战还有一个原因,你们122师的高参就不一定晓得了。”税梯青笑道。 “还有啥子内部消息?说出来让我们长长见识!”王铭章笑道。 “冯玉祥带领韩复榘属下的曹福林军反攻日军,眼看就要大功告成,统帅部却把重炮团调给了中央嫡系部队汤恩伯集团。韩复榘大怒,立马下令停止追击。并且从此竭力保存自己的实力。” “这帮军阀,只顾自己保存实力,也不管国家存亡!”王铭章骂道。 “结果,日本人不但不领情,反而整韩复榘的冤枉,说他和日本密谋华北五省自治。弄得他灰头土脸的,赶紧发表声明辟谣。”赵渭宾说。 “好啦,人都到齐了,现在开会,请各位安静!”邓锡侯注意到正说得起劲的王铭章他们,便直入正题: “今天召集各位来,首先是要通报一个情况。我们驰援山西,从血战娘子关,阻击日军、掩护友军撤退,到收复平遥,整个集团是有功的,这是有目共睹的。可是,现在非但无功,反而有过。有人要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但不是光荣的走,而是像破铜烂铁一样被人扔掉,像瘟神一样被人驱赶。” 邓锡侯越说越气愤,脸色铁青。 参会的将领都被总司令这番开场白弄糊涂了,惶惑四顾,然后都转向看着邓锡侯,听他往下说。 “事情是这样的。孙副总司令的保定军官学校同学、军政部白崇禧副参谋总长,昨晚来电话告诉我,阎锡山最近多次向蒋委员和军政部告状,说我们川军不单装备很差,没有战斗力,纪律也糟糕得很,沿途强拉民夫,强买粮食,甚至破门而入抢劫山西部队的军械库。骂我们抗战不足,扰民有余,是叫花子,是土匪军,说我们没有守好娘子关,要对太原失守负责任,要求立即把我们调离山西。” “狗日的王八蛋,怎么还在造谣诽谤!”王铭章骂道。 “中央军这么好的装备,在石家庄都没有挡住日寇,没有守住娘子关。要不是我们拼死掩护,孙连仲他们败得更惨,太原丢得更快。”下面有人骂道。 “走就走,还怕找不到地方送死啊?” “不走!龟儿子些的,想赖我们的装备!不仅要换装备,还必须给够抚恤费,否则休想赶我们走。” “对!必须先把承诺的装备给我们!不然我们也回老家疼老婆、娃娃去。” …… “更严重的是,”邓锡侯高声说道,“蒋委员长听了阎锡山的报告后,就叫白崇禧打电话给程潜,问第二战区要不要我们,结果程潜说,上个月才把装备很差的47军李家钰部调给他,现在又想把连阎老西都不要的烂部队塞给第二战区,这些残兵败将,他不要。” 第38章 听到这里,将领们气得一塌糊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都静下来听邓锡侯继续往下说。 “当时,南京刚刚传来不利消息,蒋委员长情绪不好,一听到白崇禧的报告,大发雷霆:娘西皮,把他们调回四川去,让他们回去称王称霸!” “回去就回去,我们回去把一路上的全部真相告诉所有川军弟兄和老百姓,看哪个怕哪个!”有人气愤地说。 “这件事情要慎重,要顾全大局,不能意气用事,因小失大。”有人反对说。 “擅开军械库,是我干的,要处罚,处罚我好了,和集团无关。”王铭章站起来气愤地说。 “军械库的事情,是我出的主意,和王师长没关系。当时,晋军已经逃得无影无踪了,如果我们不要,就只能炸毁,不然留下来资敌。我认为,这样的抗战物资,理所当然应该让战士们拿去抗日。”赵渭宾也站起来说。 “军械库的事情,王师长和赵参谋长没错,那只不过是阎锡山的一个借口。要惩罚,就得惩罚把装备囤积起来资敌的阎锡山。”有人表示支持,立即有人响应。 “对头!我也支持!” “嗯!军火库这件事情,我也是支持的,做得好!我们是被冤枉的,装备的账,以后找机会慢慢算。你们二位先坐下。”邓锡侯说。 下面立即鼓掌。 “打开军械库的事情,我们没错,把自己的装备留给敌人,那才是大错特错。自出川以来,我们一直比较注意军纪,虽然我们的军纪远远比不上八路军,但所到之处,基本上坚持了公买公卖,不随便抓丁拉夫。但是,我们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又没有兵站,势必就地购粮,加上语言不通,难免发生一些误会。在晋东,我们仓促投入战斗,立足未稳就被冲散了,跟随大军后撤。败兵之际,各个部队都难免有不守纪律的现象,怎么单单说我们川军是‘土匪军’呢?比起晋军和中央军,不论是纪律还是斗志,我觉得我们都是问心无愧的。”孙震接着说。 127师长陈离跟着发言说:“我想,即便是八路军,也不会任凭中国人的军用物资留给鬼子,也会打开军械库取走这些物资的。阎锡山是有意排斥我们。为什么要排斥我们呢?我估计有三个原因:第一,太原失守,责任重大,阎锡山找不到替罪羊,就把责任往我们身上推。第二,委座要求阎锡山给我们换发装备,阎锡山怕我们分他的肥,所以过河拆桥,撵我们走。第三,我们川军本来就作战勇敢,现在和共产党八路军关系又好,军纪军风和战斗力都明显提高,收复了平遥,并且一直固守,还缴获了一点日军装备,阎老西的部队相形见绌,他怕这样下去对他的统治地位不利。” “就是,阎锡山怕我们影响他继续当残破山西的土皇帝。”有人赞同说。 “大家不要心急,现在,已经有人大发善心收留我们,阎锡山的事情,我们暂时就不多说了。”邓锡侯接着说,“程潜向蒋委员长拒绝我们之前,第五战区长官李宗仁刚刚向最高统帅部报告山东战局危急,要求增援部队。白崇禧一听到蒋委员长说气话让我们回川去,马上建议问第五战区要不要我们。蒋委员长一听,立马改变主意,当即让白总长征求李宗仁的意见。白总长向李长官道明情况,李宗仁立即表示接受,说他们不要给我。白崇禧提醒他,川军的装备比较差。李宗仁说:诸葛亮扎稻草人作疑兵,也能草船借箭,他们总该比稻草人要好些吧。何况,川军虽然装备简陋,作战却很勇敢。委座要把他们调给我,好啊,请你立即让他们过来。” “好!士为知己者死,那我们就开到第五战区去!” “我就不信,我们还不如稻草人!”下面有人大声说。 “现在,军政部已经决定把我们调往第五战区了。”邓锡侯大声宣布。 “好!”大家鼓掌欢迎。 “今天上午,集团总部接到武汉行营急电,军令部将我们划归第五战区,也就是李宗仁为司令长官负责的鲁南和苏北片区,要求我们立即启程,从潼关转陇海线驰援。李长官随后又主动跟我取得联系,他说,现在山东形势很紧张,黄河以北防线危在旦夕,济南也很危险,又新增加了牵制南京方面日军的重任。他希望我们立即开赴山东、安徽、河南交界的砀山一带,作为第五战区总预备队,以应不测。”邓锡侯说。 “除此之外,我向李长官提出了大家最关心的装备问题。”邓锡侯接着说。 “好!”下面顿时响起了喝彩声。 邓锡侯笑了笑,示意安静,接着说:“不要太激动,李长官只是表态说,他尽最大努力向统帅部争取。” “哦!”大家哗然,很不以为然。 “这盘应该不一样了,李长官说,他已经请白参谋总长帮忙说情。他还说,估计有些希望。”邓锡侯马上解释说。 “哦!这还差不多!” “唉!但愿不再是画饼充饥!”下面的人叹息道。 “要是这回还不给我们换装备,武汉方面就不怕我们也学刘斐和韩复榘当长腿将军?”有人开玩笑说。 “哈哈哈!”大家笑起来。 “笑话归笑话,我看,真要是这样,我们就只剩下一条路了。那就是学八路军——让鬼子给我们提供东洋装备!统统的缴枪不杀!”邓锡侯笑道。 “好!”下面又喝起彩来。 “诸位要是真能把这个缴枪不杀的本事都学到手了,我代表全川父老给你们磕响头!”邓锡侯笑道,“但是,换装备的事的确很重要,我准备跟孙副司令一起专程前往徐州接洽。这里就不再议论了。下面接着说我们这边的行动安排。” “鼎勋,第125师休整得怎么样?可不可以安排一个团明天启程?”邓锡侯点将45军125师中将师长陈鼎勋。 “老卢,你们安排一个团明天下午动身来不来得及?”陈鼎勋问了问身边的373旅少将旅长卢济清。 “可以!”卢济清毫不犹豫地说,“我们的人每天都想着快走,尽快试试从八路军那里学的招数,就让姚超伦带团先动身吧。” “邓司令,那就安排745团姚超伦部明天下午开拔,您看怎么样?”陈鼎勋向邓锡侯报告说。 “好!鼎勋和济清,你们要叮嘱姚团长,他们这次一定要好好表现,为我们川军争口气!”邓锡侯严肃地说。 “是!保证完成任务!”陈、卢二人朗声应到。 “如果前线战事紧张,一定要叫他们留人在第五战区司令部,确保跟后续部队的联系,莫再像上次被黄绍竑那样的黄长官瞎指挥搞整乱套了。”邓锡侯接着说。 “遵命!” “125师和45军的其他各部,都要抓紧收拾,接着跟进!”邓锡侯接着说,“位于前线的41军,要尽快做好向友军部队移防阵地的工作,准备接着动身。月底以前,各部都要抵达砀山附近集结。” “德操,你还说不说啥子?” “我没什么多说的,只是希望大家能够尽快赶赴第五战区,漂漂亮亮打一仗,为川军争气!”孙震大声说。 “好!这也是我的最大希望!各位一定要为川军增光!为自己增光!为中国人增光!”邓锡侯喝彩道。他接着问,“在座的诸位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我们没别的问题,主要还是担心装备问题!要是实在不能给我们换点像样的,多打些好一点的马刀也好!砍起来痛快!”王铭章大声说。 “对!装备最重要!” “对!多打些马刀也好,让我们也学王老将军痛快痛快!”立即有人响应。 “好!大家有之钟这种奋勇杀敌的精神,很不错!装备的事,我们会尽最大努力争取的。争取马刀也打,装备也换。各位回去抓紧时间准备吧。鼎勋和济清,你们回去交代好后,和姚团长一起到司令部来一下,我们再议一下先头部队的细节问题。” 邓锡侯说完正要宣布散会,突然想起自己差点忘了一件重要事情,赶紧说: “对了,最后再补充一点,这次晋南休整期间,大家都从八路军那里长了不少见识,并且,诸位都知道,八路军还对包括本人在内的不少弟兄有过救命之恩,你们可以抓紧时间去跟友军告个别。” “报告,18集团军周恩来和朱德总司令带了几个警卫骑马来访,还带了三匹很壮实的东洋马!”川军高级将领紧急会议刚散会不久,副官王席儒跑步进邓锡侯办公室报告。 “好好好!我这就去接他们到会客室!你赶紧去通知孙副司令和陈离师长过来。还有,把作战室那个山东地图也取过来。”邓锡侯连声说道。 “周将军、朱总司令!你们这么快就赶过来了!欢迎!欢迎!本来该我登门谢别的,反劳驾你们赶过来!实在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啊!”邓锡侯连声致歉说。 “晋康兄,你这就见外啦!你们要急着准备开拔,时间紧,当然该我们跑腿哟!”朱德笑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快请坐!快请坐!”邓锡侯边说边把客人请到会议室。 “你们这次调动又很紧张啊!”周恩来关切地说。 “就是!要我们驰援鲁南,月底全部赶到徐州以东砀山一带集中。” “韩复榘消极抵抗,山东形势可不太乐观啊。眼下日军主攻南京,在华北一带的兵力有限,但韩复榘抗战不积极,不但不趁机反攻,反而不断后退。”朱德说。 “还是你们共产党知己知彼,形势分析实在精辟。我就是专门请二位过来指点形势的。”邓锡侯高兴地说。 “你又见外了!”朱德笑道。 “指点可不敢当!共同研讨切磋抗战形势和对策,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周恩来谦虚地说。 “好好好,算我又说错了。 第39章 德操,你们快进来!”邓锡侯见孙震、陈离二人已到门外,便招呼他们。 陈离和周恩来、朱德打了招呼后,走近邓锡侯,邓轻声问他东西准备好了没有,陈离点点头。 这个细节周恩来和朱德都注意到了,两人相视一笑,没作声。 “我们今天请周将军和朱总司令过来,一是告个别,感谢八路军的救命之恩,和这一个多月来给我们的很多帮助。我在这里代表我个人和整个国民革命军第22集团军,向第18集团军的首长表示感谢!谢谢!”邓锡侯给两位贵宾鞠了个躬。孙震和陈离也赶紧站起来鞠了个躬。 “哎哟呃!越来越客气了!再这个样子我们就坐不住啰!”朱德笑道。 周恩来也哈哈笑起来。 “我们这可是发自内心!我们全集团军将士都很感谢八路军!是贵军让我们大开眼界,战斗力也今非昔比了!我们还派人去延安取抗战真经呢。”陈离赶紧说。 “这也是我们大家的心里话!”孙震也跟着说。 “互相学习!互相学习!欢迎!欢迎!”周恩来连声说。 “二是请两位贵客指点指点前线的形势。说实话,军令部和李宗仁那边都还没有向我们详细介绍过第五地区的情况,我们对山东的形势也只是从电台和报纸上零零碎碎了解到一些,很多内幕消息还是从你们这边听到的。我们希望在临别之前多听听你们的建议。朱总司令,看在老乡的面子上,你可一定不要打埋伏啊!”邓锡侯接着说。 “呵呵呵,看来,老邓今天是要将我们的军啊?”朱德对周恩来笑道。 “这是我们做友军的义务嘛。谁让我们两军有缘分驻在一起呢!我们竭尽所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样总能过关吧?”周恩来笑道。 大家都笑起来。 “那就请周将军先给我们讲讲大形势,然后请朱老总给我们讲战略战术,怎么样?”邓锡侯说。 “你这个分工办法很合理嘛!”朱德笑道,“恩来,就只好有劳你先来啰。” “各位将军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时间很紧张,我就先献丑了。”周恩来谦虚地说。 “大家欢迎!”邓锡侯带头鼓掌。 “各位都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日军暂停了在华北的进攻,把侵略重点集中到南京方向。从国际形势来看,日军攻占上海之后,战线拉长了,与美英等国在长江中下游的利益冲突加剧,矛盾也自然会进一步加剧。当我们顶住日军的三板斧之后,美国很可能会逐渐对日本进行战略物资禁运,并最终择机参战,那时,日本的战斗力会大大衰退,我们的压力会相应减小,抵抗会加强。我们坚信,最后的胜利一定在于我们!这是战争性质决定的,也是地缘战略关系所决定的。视太平洋为自己领地,竭力向东亚地区扩张的美国,是不可能让日本占领中国,成为一个强大的亚洲国家,也不可能把太平洋变成日本湖的。这是中国抗日战争的最基本格局和走势。”周恩来很坚定地说。 “讲得好!讲得好!可惜,日本没有这样高瞻远瞩的战略家,他们只晓得侵略中国,不晓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注定是害人终害己。真正占便宜的,只有最后参战的美国佬。”邓锡侯带头鼓掌。 “外国谚语称之为‘火中取栗’。就是说,日本军国主义分子愚蠢地到中国来杀人放火抢板栗,结果,到最后,炒熟了的板栗全都被老奸巨猾的美国佬夺走了,日本武士竹篮子打水一场空。”朱德插话说。 “并且,还杀人三千,自损八百。”周恩来补充说。 “看来,日本的政治家其实眼光有限,痴迷于中国,不会算世界大账啊。”邓锡侯点评说。 “所以,我们有信心取得最后胜利!”周恩来再次强调。 “山东方面的局部形势又怎么样呢?请周将军分析一下。”孙震接着问。 “好。关于贵集团将要开赴的山东方面,华北日军正在为沪宁战场发动牵制性进攻,战区压力正在增大。我们担心韩复榘会以上海没守住和南京危在旦夕为借口,为保存个人实力继续消极抵抗,再次弃守黄河北岸防线,甚至放弃山东中部山区和省会济南。如果出现这样的情况,第五战区的形势必将很严峻,你们两个军的压力会很大,如果仍然只是现有的装备,可能会面临很大的牺牲。建议你们首先要争取更换装备,然后就是要注意及时争取中央优势装备部队的增援,尽量争取到重炮和战车的支持。另外,充分利用山东中部泰山一带的有利地形,和鲁南地区的山地阻击日军,我们认为也非常重要。”周恩来回答说。 “就是!”大家点点头。 “装备的事,李宗仁已经答应向统帅部要,但他说统帅部的事情他不能保证,能不能争取得到还很难说,唉!”邓锡侯叹息道。 “是的!我国目前各战区和各集团军协调得很不好,拼命打仗的没有好装备;有好装备的却临阵畏缩,使我国不仅丧失领土,还付出了不必要的牺牲,特别是川军这样奋勇抗战的地方军,付出了过多的代价,实在令人心痛啊!”周恩来动情地说。 “我们在山西抗战和淞沪抗战中的巨大牺牲就是很突出的例子。更气愤的是,还有意无意把我们第七战区调得乱七八糟的,弄得指挥官找不到自己的部队,部队找不到指挥官,群龙无首,各自混战,大大丧失了本来就有限的战斗力。有人居然宣传说这是保护川军!真要是爱护我们,为什么至今还不给我们更换装备呢?为什么要我们拿着众所周知的最糟糕武器,跑到最前面去抵挡日军的飞机大炮远攻呢?”陈离有些激动地说,因为他亲眼目睹了太多的战友因此伤亡。 “龟儿子些,睁起眼睛说瞎话——打胡乱说!最气人的是,阎锡山下令全部退守太原,却没有派人来通知我们去开会,要不是朱总司令亲自赶来相告,和八路军多次相救,我们几个真他妈的成了俘虏!”邓锡侯骂道。 “这种悲剧也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够改观啊!恩来,你觉得孙桐萱怎么样啊?”朱德跟着叹了口气,随即把话题引回来。 “现在山东战区的孙桐萱军,和22集团军在娘子关擦肩而过。我和孙将军很有点交情,他们原属杨虎城的西北军,孙将军可比韩复榘抗战积极得多,你们可以多和他们相互照应。如果需要,我可以替你们写信给他。”周恩来接着说。 “那就麻烦你啦!”邓锡侯知道周恩来说的是西安事变前后的事情,深知这封信的分量。 “我们自身在山东方面还有点游击队和群众基础,也可以介绍给你们。虽然他们的力量很有限,但在动员群众方面或许能为川军助一臂之力。”周恩来继续说。 “那太好了!还是共产党有办法,到处都有自己的同志。这件事情,下来后陈离你把最先出发的125师陈鼎勋师长带去跟周将军他们具体接洽。”邓锡侯很高兴。 “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知道的全都说了。”周恩来笑道。 “感谢!感谢!”邓锡侯等连声道谢,带头鼓掌。随即又请朱德讲战略战术。 “我们都是从四川大后方出来抗日的,本是一家人,我也就不客气了。”朱德笑道,“接到陈军长传达的参谋任务后,我们赶紧研究了一下,观点很不成熟,仅供参考。” “除了刚才恩来所讲的注意和孙桐萱等友军协同,和及时请求中央军增援充分利用有利地形之外,就是要注意发动群众,利用天时、地利和人和的优势,择要部署好纵深防御,尽量规避日军的火力优势,少打阵地防御战,多打伏击歼灭,多在运动中消灭敌人。” “发动群众方面,我们前段时间已经介绍了不少自己的做法,其中最关键的,我觉得就是要真心把老百姓当作自家人,特别是善用积极分子,遇到事情多开会,老百姓人多地熟,能想出很多恐怕连诸葛亮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主意。” “日军的火力优势非常明显,特别是飞机轰炸和重炮远攻,我们八路军和22集团军一样,在这方面都没有直接有效的对抗手段。但是,一旦距离近了,飞机重炮难以发挥作用,他们的优势也就减少了,我们取胜的机会也就增大了。所以,要千方百计利用有利地形接近鬼子,或者让鬼子靠近我们,跟他们近距离交战,越近越有利。”朱德强调说。 “在具体战术上,你们22集团军有很多宝贵经验。我听说122师王铭章师长的马刀,比步枪还管用。可惜这次相处的时间太短,王将军又在忙着收复平遥,要不然,我们还准备请他来教刀术呢!”朱德笑道。 “说来惭愧,这也不过是没办法的办法。我们的枪实在太差了!”邓锡侯苦笑道。 “装备的事情不能怪你们,川军英勇杀敌的精神令人敬佩!”周恩来说道。 “是的!在不怕牺牲这一点上,川军和历史上的湘军是一样的。”孙震说。 “川军、湘军和英勇北伐的两广军队都很勇敢,因为,这三个勇敢的军队本身就同出一脉嘛!”周恩来笑道。 “你别说,我们41军的王铭章师长还真是从广东迁到四川来的客家人呢!”孙震笑道,“当然,周将军和我这样的江浙人,也同样是有为国捐躯精神的。” “也只有全国各地的人都奋勇杀敌,才能叫做全民抗战、共赴国难嘛!”周恩来笑道。 大家都笑起来。 这时,警卫进来报告说,陈鼎勋师长、卢济清旅长和姚团长来了。邓锡侯让孙震带他们到作战室去商议,自己和陈离接着听朱德讲战略战术。 “有一点,我觉得有必要再多强调一下,就是要注意多打运动战,消灭日军有生力量,少打阵地战、消耗战。 第40章 因为,我们的火力明显劣势,打阵地战很容易造成大量牺牲,这是很被动的。特别是尽量不要困守孤城,因为我们的人越多、越集中,日军飞机轰炸和大炮轰击下来的伤亡也就越惨重。”朱德接着说。 “但是,我们注意到,日军特别喜欢攻占城市和战略要隘,这是他们的速战速决侵略性质和机械化特点所决定的,他们也特别注意发挥重要交通线这个战术优势。问题是,蒋委员长也特别在乎守城,又不太讲求方法,甚至宁愿牺牲将士也不愿及时弃城,结果往往是人地两失。我们的毛泽东主席很不赞同这种指导思想,他主张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特别强调游击战和运动战。我们的主张是,只要战斗力保住了,失地是可以收复的。当然,这种积极抗战的思想,和韩复榘的消极抗战、积极逃跑思想是有天壤之别的,是两回事。” “那当然!这完全是两回事。八路军在山西取得平型关大捷,韩复榘在山东弃城而逃。这实在没法比!”邓锡侯等都表示赞同。 “现在中央军节节败退,共产党的游击队反而更深入敌后去了。”陈离补充说。 “鲁中泰山一带是大山区,地形很好,很有利于伏击和阻击。你们驰援过去,尽量充分利用这个天然的地理优势。完全可以考虑部署一场漂亮的歼灭战。另外,鲁南滕县以北有点小山区,你们去后可以看看能不能利用地势部署一些纵深防御。其次才是在台儿庄、运河一带比较平坦的地区利用运河部署防线。要特别当心,日军的机动性很强,又习惯于声东击西,他们很可能仍然会集中优势火力攻打我们的薄弱环节进行突破和包抄。22集团军可以利用好的阵地进行吸引和阻击,然后用后备部队和侧防部队围上去,贴近鬼子打运动战和歼灭战,这时千万不要太分散兵力,以免被他们各个突破。”朱德很认真地说。 “对头!陈离,这些战术经验都很重要,要记住及时传达下去。”邓锡侯对陈离说。 “是!” “从现在的部署上看,第五战区的增援部队,要么是驻守河南的程潜第二战区,要么刚刚调到河南亳县休整的汤恩伯集团,也可能是在江苏方向防止南路日军的预备部队40军庞炳勋部和59军张自忠部。庞炳勋是个老将,打仗很顽强。张自忠军装备不错,又懂兵法,如果李宗仁用得好,打起仗来未必像传言说的那样糟糕。这两个友军是可以相互依靠的。汤恩伯和程潜,都是中央嫡系部队,装备都很好,但他们都只听老蒋的调动,李宗仁未必请得动。老蒋会不会因为上海沦陷和南京的被动局面而彻底改变一贯作风,积极派部队去支持李宗仁,现在还很难说,这方面要有心理准备,不能盲目乐观。第五战区的最终命运,我们估计,很可能取决于李宗仁和老蒋的胸襟跟胆识。22集团军要做好艰苦战斗的准备啊。”朱德担心地说。 “嗯!我们一定招呼部队多加注意。”邓锡侯和陈离都严肃点头。 “请问朱老总,你看南京还能守多久?”邓锡侯问。 “这个?”朱德稍微犹豫了一下。 “老总啊,你就把我们上午讨论的情况说说吧。”周恩来注意到其中微妙,果断地说。 “说实话,这个问题我们今天上午刚讨论过,形势不容乐观啊。本来南京一带的防御地势就不好,没有险要可据,中央军主力部队又纷纷后撤。实际上在一线抗战的主要就是装备简陋的川军和另外一些地方军。现在南京外围防线基本丧失殆尽,破城只是时间问题,可能很快就要发生。时间早晚主要看老蒋的抗战决心和唐生智的防守水平了。如果打得好,再抵抗一两周也是可能的。如果打得糟糕,则可能重蹈太原城防的覆辙。由于南京在长江边上,如果撤退时候组织得不好,可能结局比太原一战更悲惨。” “唉!”邓锡侯叹了口气,接着问,“一旦南京失守,估计日军下一步会怎么办呢?” “由于日军刚刚攻下太原和上海,代价不小,势必需要较长时间进行休整。因此,我们认为,日军攻陷南京之后的下一步走势还不很明朗,我们目前不能完全断定日军是先进行休整,开始立即从南京和山东两个方向夹攻,贯通津浦线。或者采取大包围,东线沿江而上攻武汉,北线从山西往南压,或者直接越秦岭攻四川大后方。鉴于日军能力,和在山西这边的表现,估计很可能是先行休整,缓过气后再南北夹攻津浦线,直接进攻武汉和四川的可能性不大。这一点应该很快就能明朗了。你们在路上可以多注意日军的下一步举动。如果南京方面的日军迅速分兵北进,而不是沿长江西进,那就多半是想贯通津浦线。” “看来,我们最好能赶在日军北上之前在山东立住脚!”邓锡侯点点头说。 “是的,山东中部地区的战略地位非常重要,就是不晓得还来得及不。唉!韩复榘也是一个不顾大局、只顾保存各人实力的人。”朱德叹息道。 “该死的韩复榘,这么好的机会,咋个就不晓得反攻呢?”陈离骂道。 “李宗仁和蒋介石都给他下过指令,我们也已派人去劝过他,全都不管用。他是一个自私自利、刚愎自用的顽固军阀。”周恩来说。 “你们估计韩复榘会不会跟日本人勾结啊?”邓锡侯问。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我们得到的消息说,10月初的时候,日本大特务土肥原到济南,跟韩复榘秘密会谈,不久韩复榘就发布了保境安民通电,宣布山东独立,不参加抗战,不允许抗日部队通过山东。老蒋得到这个消息后,赶紧派总参议蒋伯诚到济南作韩复榘的工作。以补充军备为名,拨给韩一大笔钱,同时任命他为第五战区副长官兼第三集团军总司令,要韩切实负起山东境内的抗战指挥责任。在蒋伯诚的督促下,韩部展书堂师发动对日军反攻,最近刚刚光复了德州。但韩复榘本人仍然在消极抗战。”周恩来说。 “估计韩复榘你们是很难依靠的,但他手下的将领,有的还是能积极抗战的。比如孙桐萱、展书堂,曹福林、于学忠等都不错,就是韩复榘太独断专行,又有一些似是而非的歪道理,下面的将领都敢怒不敢言。”朱德讲到。 “不抗战,想当汉奸的,升官又发财;积极抗战,流血牺牲的,反而受排斥。这公道吗?”陈离愤愤不平地说。 “唉!”另外三人同时叹了口气。 陈离接着说:“讨袁护国时,马腿津之战的时候,孙震副总司令——当时是营长,和王铭章一起,生擒了韩复榘,如果那时把他杀了,就没得现在的麻烦了。” “唉!此一时彼一时啊,韩复榘现在是一方诸侯,今非昔比了!”邓锡侯叹息道。 “就是啊!”朱德接着重新把话题拉回来,“另外,还要提醒一点很重要的战术性问题,就是对日本的飞机进攻,最重要的是不要慌,蹲下来不要乱动,越乱动越容易被弹片和机枪打中。” “总起来说,川军这次到第五战区去,预计任务会很艰巨。首先要向李宗仁和武汉方面争取改善装备和大力发动群众。其次是注意纵深防御和运动战,如果日军还来不及组织夹攻,可以抓住机会主动打一些游击战,这样也可以逼迫日军仓促应战,扰乱其战略部署。再就是要注意辨别友军的抗战精神和战斗能力,取长补短,搞好协同。遇到优势日军进攻时,一定要努力争取中央主力部队的及时增援。最后,就是要注意尽量避免短处,不要孤军困守孤城。这就是我们建议的要点。”朱德总结说。 “好!这些都是八路军克敌制胜的宝贵经验啊!谢谢!谢谢!可惜德操没听完后半截。”邓锡侯连声道谢,陈离也站起来致谢。 “陈离,你等会回去,就立即把今天的会谈要点传达到团以上军官,叫他们赶快往下教。”邓锡侯说。 “是!学到了这些宝贵经验,我们22集团军将本领大增。”陈离高声道。 “衷心祝愿你们22集团军多打好仗,为川军争光!为中国军队争光!”周恩来祝愿道。 “谢谢你们的传经送宝!22集团军的光荣,也必定是八路军的光荣!”邓锡侯感谢道,随即对陈离说:“你去叫人把东西抬过来。” 很快,六个警卫从隔壁抬了三个大木箱过来。 “二位知道,我们实在很穷,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礼物回赠友军,这是一箱手枪和两箱子弹,送给你们略表心意,请周将军和朱总司令笑纳。”邓锡侯真诚地说。 “哎哟,这可不行哦!”朱德连声说,“你们自己都缺装备,还送枪给我们,这怎么行呢?要不得,要不得!” “朱老总,你听我解释。我们川军和八路军一样,装备在全国各集团军中是最差的。但是,我们和你们的情况又略有不同,我们缺的不是手枪和一般的子弹,而是用于正面对抗和攻坚的重型装备,主要是缺大炮和机枪,还有就是去北方过冬的服装。你们本来就没有兵工厂,内战时又被长期围困,失去了中央根据地,长征到物资匮乏的大西北,现在的补充又全是自己想办法,不仅我们缺的这几样你们也都很缺,你们连手枪和子弹都缺。更重要的是,你们主要是深入敌后去战斗,比我们和其他所有的部队都更需要短枪。我们现在能勉强拿出手感谢你们的,也就只有这一点点东西了,两位一定要收下。”邓锡侯真诚地说。 “两位先生一定要收下,不然,真是看不起我们川军了。”陈离也恳切地说。 “既然两位将军都这样说了,朱总司令,我看就收下吧,这也是我们两军友谊的见证和纪念嘛。”周恩来接着说: “那好,我就收下了,代表八路军谢谢你们的心意。 第41章 另外,二位也晓得,我们本身都很穷,结交的又都是些穷人,没什么东西可以拿得出手的纪念品。听说邓司令在战斗中不幸马失前蹄,就想到送给你们几匹我们115师在平型关缴获的日军战马给你们当坐骑。”朱德说。 “日军的战马确实养得不错,据说早先蒋委员长在日本留学时,还在那里养过战马呢。”周恩来笑道。 “这怎么好意思啊!你们已经给我们赠送了太多东西啦!从军用地图,到国内国际形势分析和战略战术;从改善部队作风,搞好军民关系,到介绍友军关系,还尽力节省冬装送给我们的将士。”邓锡侯推谢说。 “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恩来还有一个意思,是要祝愿你们抗战到底,永不落马!”朱德接着周恩来还没来得及说完的话解释到。 听了朱德的解释,邓锡侯非常高兴,连声说:“抗战到底,永不落马!好!好!我们收下!也祝愿你们抗战到底,永不落马!英勇杀敌,百发百中!” “好!邓总司令这句话,是最好的礼物!大家说是不是啊?”周恩来画龙点睛地说。 “正是!哈哈哈哈!”大家都爽朗地笑起来。 12月13日中午,22集团军驰援第五战区的最先头部队45军125师373旅745团姚超伦部乘火车离开洪洞驻地刚好两天。王铭章刚和赵渭宾正在平遥县城内确定好122师的换防和转进准备工作,孙震从洪洞来电话: “之钟啊,告诉你一个很不幸的消息,南京沦陷了,日军大屠城,军民死亡惨不忍睹,其中包括很多23集团军的川军官兵。” “啊!国民政府不是才刚刚撤到武汉去,说唐生智要坚守南京三个月吗?” “唉!就是!什么三个月?半个月不到!”孙震在电话那边叹了口气。 “这个消息要不要往下传达啊?”王铭章问。 “这么天大的事,能不让大家晓得吗,你传达下去吧。要注意方式方法,尽量少影响军心。唉!”孙震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是!唉!”王铭章一边叹气,一边往对面的全国地图走去。 “师座,开饭了。”李绍坤送饭进来。 “嗯,先放桌上吧。你去请赵参谋长吃过饭马上过来。” 没过多久,赵渭宾就赶过来了。赵渭宾见桌上的饭菜还没动,问道:“怎么啦?连饭都顾不上吃,在忙啥呀?” “唉!出大事了!情况比你前几天预计的更糟糕!刚才孙副总司令来电话,南京沦陷了!日军大屠城,军民死亡非常悲惨,包括不少23集团军的官兵。” “啊!”赵渭宾也大吃一惊,“不是说要坚守三个月吗?” “是啊。这才几天,转眼首都就没啦!军民都成了鱼肉!”王铭章伤心地说。 “虽然早已晓得迟早要沦陷,却料不到竟然这么快。唉!这仗打得!”赵渭宾连声叹气。 “老赵,我听到这个消息,就像死了亲人一样,心里说不出的难受。”王铭章哽咽着说。 “我心里也很难过。南京始终是首都啊!我家铁松考上了南京航空学院,刚去学校报道,南京就没了,学校就开始流亡!真无法想象他心里是什么滋味。”赵渭宾长叹一声。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王铭章才接着问:“你来看看日军下一步会怎么走法?南京方面又如何应付啊?” “好,我先看看地图,你快吃饭吧。” 赵渭宾迅速浏览了一下地图,用指示竿在南京、太原、京津点了几下。王铭章一口气把饭菜刨了一小半,就再也不想吃了,放下饭碗说道: “象贤,现在日军有几种出击路线。一是从太原南下,进攻郑州,与南京方面合围武汉;一是从京津,沿着京浦铁路南下,攻取徐州,再沿陇海线南下,与南京方向合围武汉;还有一种就是太原、京津、南京三路同时合围。你看哪一种可能性最大?” “嗯。三路同时出击的可能性不大,估计日军没有那么大的兵力,最多只能是两路助攻,一路主攻。如果主力部队从太原南下,必须突破我国军队的沿途夹击,才能打过黄河。日军在太原和娘子关战役中伤亡很大,跟着又在淞沪和南京激战,一直没来得及休整,现在我方在这一带集结的兵力很多,正面有中央军,长治一带还有程潜指挥的第二战区重兵,侧背有我们和更多的部队。日寇若想直接从太原南下强渡黄河,必须从国内和南方抽调部队,并且代价很难承受。我估计,最大的可能还是华北日军与南方日军配合,南北夹击,贯通津浦线,夺取徐州。” “嗯,有道理!” “日军下一步的战略方向,只要看南京方面的日军下一步往哪个方向出击,就晓得了。这几天就能见分晓。”赵渭宾接着说。 “嗯,我们以后多注意一下日军动向。”王铭章表示赞同。 “日军如果从华北南下,首当其冲的是韩复榘的山东军。如果他们也像阎锡山的晋军,就麻烦了。”赵渭宾接着说。 “韩复榘以前是冯玉祥的属下,我们打过交道。他们现在有三万人马,装备比我们好。但愿韩复榘现在打仗比以前强得多了。”王铭章说。 “听说他是你的手下败将?”赵渭宾难得一笑道。 “呵呵。”王铭章笑道,“那是在内战的时候,我和孙副司令在马腿津战斗中用伏击战击沉了他们的船,他们北方人是旱鸭子,不会游泳,全都成为我们的俘虏。后来刘湘总司令看在冯玉祥的面子上把他们全部释放了。但愿他现在大有长进,不然就麻烦大了。” “三万地方军,不论如何也挡不住华北方面的日军主力部队。眼下,韩复榘千万不能消极,南京政府,不,最高统帅部还必须尽快增援。”赵渭宾说。 “嗯!我们得抢在山东军败退之前赶过去,免得又像在娘子关那样一上去就遇到兵败如山倒的狼狈情形。” “就是!”赵渭宾表示赞同。 王铭章接着问:“南京沦陷的事,孙军长说要传达下去,但要注意方式方法,不能影响军心。你看怎么向下面传达为好啊?” “这个……”赵渭宾稍微想了想说,“我觉得还是强调朱总司令讲的持久战思想,动员官兵们化悲痛为力量,同仇敌忾,尽快奔赴山东前线保家卫国,你看怎么样啊。” “好!不管敌人从哪个方向进攻,我们都要激励斗志。” 南京失守和日军屠城的消息传达后,全师官兵和县城官民都很悲伤,收复平遥以来的日趋黯淡的喜庆气愤,刚被即将转进山东前线的消息重新振奋起来,这一下子又完全凝结了,转眼荡然无存,整个县城被悲伤所笼罩。在化悲痛为力量的宣传引导下,军民发出誓死不当亡国奴的壮烈呼声,奔赴山东前线杀敌救亡的心情更加急切了。 第15章潼关祭旗 1937年12月,王铭章率122师再度抵达风陵渡,黄河边父老乡亲潼关祭旗。 王铭章所部122师两个团的官兵分两批挤上了开往风陵渡的军列。一路上,火车比两个月前来的时候开得更快一些,这主要是由于从风陵渡去太原方向的车停开后,车次减少了一大半,但将士们都嫌火车太慢。 第二天,122师又返回风陵渡。 “也不晓得上次碰到的老船工江大爷他们现在怎么样了?”下了火车后在快要到渡口的时候,赵渭宾对王铭章说。 “他们在后方,应该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可惜,我们的兄弟少了一半。唉!”王铭章答道。 “是啊,包括王建堂。幸亏你让鲁江平保存下来他那面旗子。”赵渭宾惋惜地说。 突然,队伍的前头出现异常。两人抬眼望去,原来是江大爷带着一个二十六七岁的村姑和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在向部队打听和寻找什么,士兵正在往他们这边指。 “江大爷多半是在找我们和王建堂。唉!”赵渭宾对王铭章说。 “多半是。”王铭章说,两人赶快迎上去。 “江大爷,您在找我们吗?”快要走近的时候,赵渭宾喊道。 “赵将军、王将军,可盼到你们啦!老夫给你们磕头!”江大爷在村姑搀扶下快步走过来,还有三四步远就要往地上磕头。 “使不得!使不得!老人家,您这不是要我们折寿吗?”王铭章赶紧跳下马,警卫副官李绍坤赶紧跨步上前搀住老人家。 “王将军,我错怪川军啦,我向您赔罪。您可要替我们家柱子报仇啊!”江大爷声音嘶哑地说。 “老人家,您有话慢慢说、慢慢说!柱子怎么啦?”王铭章赶紧扶上去。 “柱子死啦!被鬼子的飞机炸死啦!”江大爷哭着说。[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就在上个月鬼子进攻太原的那几天,鬼子派了好多飞机来轰炸风陵渡的船,顺子他爹当时在河里撑船,船被炸沉了,尸体都没捞到,停在渡口边的船也被差不多全都被炸沉了。当时俺爸在潼关家里休息,幸免于难。”那个村姑哭泣道。 “王将军,你们可要叫兄弟们多杀鬼子,替我们家柱子报仇啊!”江大爷听到伤心事,哭得更厉害了。 “老人家,莫哭,莫哭,我们也被鬼子打死、打伤了不少弟兄,我们这就要上山东前线去找鬼子报仇。”王铭章安慰道。 “上周,我错怪你们了,很对不起啊!”江大爷呜咽着说。 “上周?上周我们还在平遥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赵渭宾问先前答话的那个村姑。 村姑解释说:“是这样的:前几天,俺爸刚听说川军从山西又回来了,以为是怕死,要逃回四川去,就拒绝撑船,还骂了官兵。后来知道是误会了,爸非要给姚团长磕头,并且自从柱子死后第一次上渡船亲自把舵送部队过河呢。” 第42章 “原来是怎样!江大爷,这点误会没什么!我们还应该反过来感谢您又来帮我们撑船呢!”王铭章安慰说。 “那个带‘死字旗’的后生呢?怎么没见到他啊?”江大爷问。 “王建堂?他牺牲了,在和鬼子交战的时候不幸中弹,和鬼子同归于尽。”王铭章低沉地说。 “啊?他也死啦?老天啦,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好人要遭殃呢?”老人家呜咽着说,老泪纵横。 “老人家,王建堂一路上很想念你们,经常提到您和柱子。”赵渭宾安慰说。 “我跟柱子也经常讲到他,逢人就说那面旗子。今天我还对俺儿媳妇和孙子唠叨,要让他们长长眼,见识一下那面旗子呢。这么好一个后生,怎么转眼也死了呢?嗯?”老人继续哭涕。 “老人家,莫伤心啦,提到这些牺牲了的弟兄们,我们大家都很难受。”赵渭宾忍住眼泪劝说到。 “少坤,你快到后面去叫鲁江平过来,叫他把王建堂那面旗子送过来。”李绍坤注意到王铭章说话的时候眼睛也已经湿润。 远远看见鲁江平拿着用装大刀的布袋装着的布旗跑过来,江大爷就像看见了王建堂和他的儿子。他大喊一声:“后生!柱子!”便昏了过去。 王铭章赶紧让军医过来抢救。军医赶紧掐人中,江大爷随即苏醒过来,他示意那个口齿伶俐的儿媳妇贴近说话。大家都靠近去听,只听江大爷说:“借旗子……” 后面几个字声音很模糊,王铭章和赵渭宾都没听清楚。只见那村姑转身跪下来求王铭章借用一下鲁江平刚交到他手上那面旗子。 “做什么用啊?这可是我们战士的珍贵遗物哟,也是我们大家非常珍惜的财富。”王铭章认真地说。 “俺爹爹要祭这面旗子,只是借用一下,保证不会弄坏。”村姑说。 “祭旗?就是贡起来磕头?”赵渭宾问。 “嗯!” “原来是这样,好,你拿好。”王铭章把整个布袋慎重地交给那村姑。 村姑接过后,转身捧送给江大爷,叫儿子和军医一起小心送父亲到码头去,自己随即向码头跑去。 当王铭章和江大爷一行抵达码头的时候,远远看见那里已经集中了不少渔船,一艘稍微大一点的新棚渡船停在一个最长的跳板的尽头,另外几个跳板的尽头也都停满了较大的渔船,还有几艘小一些的渔船停在河边的岸旁,另有好几艘船正在往这边靠。渡船显然是新做的,渔船想必都是最近专门从周围请过来送川军过河的。 那个村姑正在渡船前的岸边摆放桌子上的东西,桌上铺了张红布,桌子的后边立了根长竹竿。 “不是被鬼子轰炸过吗?怎么还有这么多船啊?”赵渭宾问正在身边的一个船夫。 “为了赶送川军过河打鬼子,江大爷召集我们把方圆三十里所有的渔船全都找过来了,还在赶做新船呢。”旁边一个小伙子回答说。 村姑见他们过来了,就走上前来告诉江大爷,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江大爷连连说好,并让江顺扶他和王师长等一起到那张桌子旁的几根条凳上坐着。 听完江大爷简单说了祭旗办法后,王铭章见船上、船下的船夫都纷纷往这边围过来,就叫李绍坤调一个警卫排过来,按照江大爷所讲的情况围出一个会场。 坐了一会儿后,江大爷见人围得差不多了,就站起来往桌前走。村姑正要跟上去搀扶,江大爷把她的手甩开了,不要扶。只是把布袋递给她,叫她好好把那面旗子请出来捧着。 “各位老兄弟,各位后生,你们知道,打我们家柱子被鬼子的飞机炸死之后,我就没再撑船了,直到前几天川军先头部队过河,我误会了,骂了他们,给他们撑船赔礼道歉。今天,我一大早听说两个月前我和柱子一起结交的王将军和赵将军他们也要来风陵渡,过河到潼关乘火车开赴徐州方向,便专门过河来等他们。上次和王将军他们相识的时候,还有一位小兄弟,就是我后来常常给你们讲的,他们家老爷子给他一面死字旗的那个兄弟。刚才,听两位将军讲,他也和我们家柱子一样,被日本鬼子打死了,是在与鬼子交战的时候和鬼子同归于尽的!” 江大爷擦了擦眼泪,用力吸了口气,接着说:“但是,他那面旗子,被长官带回了,当作最珍贵的遗物带回了。闺女,把旗帜请上来。” 村姑恭恭敬敬地把旗子捧过来,江大爷小心捧着,转过身来对船夫们说: “我请大家来,是要当着大伙的面把这面旗子贡起来,行大礼,好好纪念这位好兄弟,祈愿这些为保卫我们大伙儿,为保卫我们中国,翻山越岭从四川到山西来献出性命的川军兄弟,他们的在天之灵,好好保佑王将军、赵将军和所有的川军官兵,到山东去好好打鬼子,多杀敌人,为我们家柱子和所有死去的中国人报仇雪恨!把小鬼子撵出中国!” “好!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把小鬼子撵出中国!” “我们也一起磕头!” “对!都来磕!” “好!我就先谢谢各位啦!”江大爷说完对大家鞠了个躬,接着把旗子展开,展示给大家看。 “好!敬佩!”近处的人随即喝彩起来。 “江大爷,您让顺子把旗子捧过来,让我们也长长眼!”站得远的人看不清楚,大声喊。 “好!好!闺女,你和顺子好好捧着旗子,围着空地走一圈,让咱们风陵渡的老少爷们儿们都敬仰敬仰。” 村姑和江顺接过旗子,沿着军民自发围出的空地边缘顺时针方向慢慢走过去,走几步停一下,让近旁的船夫、群众和战士们好好观看。待到看过的观众鞠躬、敬礼时,村姑和顺子也跟着鞠躬,接着往下走几步。 一圈走完后,江大爷又接过去,对着大家的面举过头顶,转过身去放到桌边用黄土块压住吊着。然后取了桌子上的三炷香用火柴点了。江大爷倒退了几步,正了正身,拿着香鞠了三个躬,然后走上前去插进桌上的碗中。又退一步,慢慢跪下。 这时,王铭章、赵渭宾都脱了帽子一起行军礼,他们担心江大爷摔到,赶紧伸手去扶,只见老人家跪下去的动作坚定而沉着,两人方才放心,和大家随着江大爷的叩首动作又鞠三个躬。然后,王铭章和村姑分别从两边跨步上前去,把江大爷扶了起来。 “王将军,您站着别动!”江大爷一站稳就反过来推王铭章的手臂。然后倒退几步,又跪下去,快速磕了三个头。 “江大爷,快快请起!咱们不是说好了吗?您怎么还这样折杀晚辈啊?”王铭章赶紧把江大爷扶起来。 “这个头我是一定要磕的。不磕这个头,我这一辈子都不安生!王将军、赵将军,还有各位川军兄弟们,你们可一定要多杀鬼子,为我们大伙和死去的川军弟兄们报仇啊!老汉我拜托你们啦!”他说完又深深鞠了个躬,随即老泪纵横。 周围的船夫和观众都纷纷说起拜托和感谢话来。 王铭章深深回敬江大爷一个躬,又向船夫和观众们致了一圈军礼,朗声说: “各位父老乡亲,身为军人,保家卫国是我们的天职,我们都是抱着杀敌救亡的使命出川抗战。在太原和日军交战的时候,我们还不熟悉情况,没料到鬼子的火力那么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损失很大,牺牲不少战友。后来,我们跟八路军学习了战略战术,自己好好反省琢磨,战斗力提高了,主动反攻日寇,夺回了平遥县城。现在,我们的装备虽然还是和刚来的时候一样,衣服还是先前一样单薄,并且更加破烂,但是,我们的斗志却更加旺盛,战斗力更加坚强,我们一定不负江大爷和各位黄河父老兄弟的嘱托,多杀鬼子,为柱子报仇,为王建堂报仇,为所有被日军飞机大炮炸死炸伤的乡亲和川军弟兄报仇,直到把日本鬼子完全赶出中国!” “好!”一阵喝彩,掌声四起。 掌声稍息后,江大爷接着又说:“我这就亲自撑船送王将军和赵将军他们过河!这是我这一辈子最后一次撑船!然后,我就跟柱子媳妇一起带着顺子随部队到潼关去,送部队走后,我就住在潼关守着川军胜利返回。”江大爷激动地说。 “闺女,你去和顺子一块儿去把旗子请下来,先上船去把它好好绑在渡船的旗杆上。我跟王将军他们跟着过来。”江大爷接着请王铭章安排部队上船。其他渔船也随即开始搭载战士过河。 当王铭章和警卫连的战士上渡船后,船工们开始摇橹,柱子媳妇和顺子也一起摇,江大爷则和一个壮年船工一起把舵。 王铭章和战士们看着那面在船头旗杆上猎猎飘扬的死字旗,斑驳的铁血分外耀眼,仿佛是饮血的马刀,挥向鬼子的头颅。 鲁江平想到赵渭宾上次为王建堂写的那首歌,不禁哼唱起来。赵渭宾、王铭章和警卫们也跟着唱起来,低沉、悲壮的歌声立即在整个警卫连和其他船上、岸边共鸣起来,响彻黄河两岸: 斗篷一个草鞋两双, 千里迢迢赴前方; 长枪一杆榴弹两响, 敌机大炮无须慌。 沉着又顽强, 搏杀鬼子兵; 自古大义筑大勇, 傲笑沙场有川军。 第16章山东危局 1937年12月,济南失守,韩复榘消极抗战,第五战区形势十万火急。 1938年12月12日,南京失陷。第二天,日军进行了南京大屠杀,浮尸塞江,血河染海,兽行难书,世界震惊。当天,日军越过长江攻陷浦口,并继续向北推进,兵锋直指蚌埠。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见日军夺取津浦线的战略意图已经明朗,而韩复榘却在从济南往河南大搬家,又是一副不战而逃、弃守黄河北岸防线的架势,就带着参谋长张任民赶往济南,在第三战区总司令部与韩复榘彻夜长谈。 第43章 刚开始,韩复榘问首都南京丢后抗战到底还有没有把握,李宗仁以欧战和世界大战迟早要爆发为由,强调中国一定能赢得最后的胜利。两人刚开始还谈得比较投机。 当李宗仁趁着气氛融洽拿出随带的地图,劝说韩复榘不要把弹药、给养运往河南,以便在济南守不住时退往沂蒙山区打游击,从侧面牵制津浦线北路日军南下。韩复榘毫不客气地说,此举是让他被日军从南北夹击,当“包子馅儿”,是置其于死地。 两人不欢而散。就在第五战区正副总司令进行这场虎头蛇尾会面之后,李宗仁对救援部队越发望眼欲穿。 川军先头部队姚超伦团,12月11日中午从洪洞上火车,12日午后抵达风陵渡,分批乘渔船过黄河,宿营潼关,整整两天才渡河完毕。14日上午全团继续乘火车东进。由于沿途躲避日军飞机轰炸,列车行进速度缓慢。 就在川军转进途中,日军完全控制了山东境内的黄河北岸。与韩复榘指挥下的山东军隔河对峙。日军一边肃清占领区的另行抵抗,一边部署进攻南岸的准备工作,韩复榘则在抵抗还是逃跑之间犹豫不决、无所作为。 12月19日,川军先头部队终于抵达距离徐州城80多公里的安徽砀山。由于李宗仁无法判断韩复榘是否继续不战而逃,又不知道日军过河后到底是直接沿铁路南下,直取徐州,还是绕道微山湖西侧,包抄徐州后路,只得命姚超伦团在砀山下车集驻待命,作为集团预备部队,酌情填防。 日军获悉川军增援,决定抢在川军增援到位之前拿下黄河天险。就在川军先头部队抵达砀山第二天,先前在济南与韩复榘所部山东军隔着黄河对峙了一个多月的日军,重新开始发起攻势。11月21日,日军对济南炮轰一整天。 韩复榘赶紧向李宗仁告急,要求让东北军于学忠部从潍县增援济南,李宗仁因已经计划让该部增援蚌埠,阻击南方日军北上,决定改派川军先头部队前往。 姚超伦接到驰援命令后,留下跟后续部队的联络人员,即率750团从砀山出发,从微山湖西侧抄近路步行,取道金乡,打算从微山湖以北济宁方向越过大运河,奔赴济南前线。 韩复榘听说被派过来增援的川军部队连一门步兵炮都没有,更不用说重炮,大失所望。 就在这时,来报,说李宗仁调走了驻泰山重炮旅,勃然大怒,当即决定弃守济南。 原来,10月初的时候,日本大特务土肥原到济南,跟韩复榘秘密会谈,不久韩复榘就发布了保境安民通电,宣布山东独立,不参加抗日战争,不允许抗日部队通过山东。老蒋得到这个消息后,立马派总参议蒋伯诚到济南作韩复榘的工作。以补充军备为名,拨给韩一大笔钱,还调了一个重炮旅驻泰山构成黄河防线,同时任命他为第五战区副长官兼第三集团军总司令,要韩切实负起山东境内的抗战指挥责任。在蒋伯诚的督促下,韩部展书堂师发动对日军反攻。展书堂因反攻德州需要重炮,蒋伯诚在请示蒋委员长后,把驻泰山重炮旅调去支援。虽然展书堂光复了德州、桑园等地。韩复榘却对调走重炮旅非常不满,下令部队撤离济南。 12月28日济南沦陷后第二天,日军举行入城仪式。 蒋伯诚获悉韩复榘决定弃守济南,大为震惊,问他为何不战而退。韩说:“蒋委员长把重炮调走了,你叫我咋守?我已决定放弃济南,等候中央有力支援后再行反攻。” 蒋伯诚劝他说,黄河防线万分重要,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撤退之事一定要请示蒋委员长。韩反问道:“如果什么事情都要请示他蒋某人,他何不自己来守黄河和济南呢?我已命令各军撤退,你不走,我走。” 说完,带着警卫人员,头也不回,钻进铁甲车开走了。 蒋伯诚把这些情况紧急汇报给李宗仁和蒋介石。 12月24日,就在川军先头部队向济南方向急行军的时候,韩复榘的部队又奉命烧城,对济南全城实施所谓的“焦土抗战”计划。官兵们趁火打劫,济南一片混乱。 韩复榘刚下达烧城命令不久,就接到李宗仁要求坚决抵抗的电话,两人在电话里越说越不投机。韩复榘听李宗仁又一次强调川军正在驰援,即将赶到,要求他务必坚守待援,就很不以为然地反问道: “川军先头部队正在向济南驰援?他们有重炮吗??” “为什么非要重炮呢?难道没重炮就不能抗战吗?”李宗仁反问道。 “连重炮都没有,跑过来顶什么用啊?李长官,难道你要让人家千里迢迢赶来当鬼子的炮灰吗?”韩复榘也不客气地反问。 “你怎么这么说话?” “我说的可是大实话!李长官,你好像还没有跟鬼子面对面干过仗吧?你不知道鬼子的飞机大炮到底有多厉害!要是没有重炮,连敌人的面都见不着,自己的弟兄都会被炸死光的。你远远坐在后面指挥,千万别坐着说话不腰疼!”韩复榘气愤地说。 “你,哪有你这样为自己找借口的?简直是胡说八道!气死我啦!” “李长官,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下令放火烧城,实施焦土抗战计划了,保证不给日军留下任何物资。我们马上就要撤退了,你赶快叫川军不要再过来送死了。”韩复榘跟着说。 李宗仁大怒道:“你……简直是胡闹!烧城有什么用?弃守黄河防线,是最大的资敌!”这时,对方已经把电话挂了。 “唉!乱弹琴!”李宗仁只得也把电话挂了,赶紧向武汉报告,蒋介石接到电话,气得一塌糊涂,大骂一通,赶紧给韩复榘发了个十万火急的电报,命令他不得放弃济南,但这时韩复榘已经在逃往泰山以南的泰安城路上了。 李宗仁得到前方急电后,非常着急,他深知济南大势已去,一个团的川军不仅已经无法顶上去了,即便是赶在济南失陷之前抵达,也是无济于事。只好决定根据阎锡山部队撤退的情况,再让川军部队填补空虚,于是赶紧让副官给莱河镇和鱼台村分别去电话,叫他们立即通知川军745团姚超伦部和紧随其后的陈仕俊750团,前线情况变化,部队抵达鱼台村和莱河镇后分别就地驻扎,等候战区司令部根据前线战况变化下达新的命令。 12月25日,姚超伦团行进至微山湖畔金乡县鱼台村,接到地方政府转达的第五战区司令部通知,就地驻扎下来。部队一驻下,就学八路军的办法,先在村内安排好宿营地,随即跟当地村官和百姓搞军民联欢活动,进行抗战宣传。当地官民也踊跃慰劳抗战将士,军民关系十分融洽。 另两支川军先头部队125师373旅746团和375旅750团也在驰援济南的半路上停下来,在金乡县莱河村一带驻扎下来。 实际上,川军驰援部队奉命停止驰援、设营驻扎之际,25日、26日,孙桐萱所部第20师并没有像韩复榘对李宗仁说的那样放弃对日军抵抗,而是一直战斗到27日凌晨,迟迟不见援军,才下令最终撤离济南。 日军占领济南后,尾随溃军往泰安方向追击,轻易越过鲁中泰山地区战略险要地段。 李宗仁得知韩复榘逃往泰安后,令他一定要凭借泰山构筑防线,即便不能完全抵挡,也要利用泰山一带的地理优势节节抵抗,守住泰安和兖州,确保对津浦线的控制,以保徐州北边安全。 但是,韩复榘闻风日军追击过来,又赶紧后逃。当蒋介石再一次给他发电报要其死守泰安时,韩复榘已经逃过兖州抵达济宁了。 李宗仁致电责问韩复榘为何弃守泰安,韩复榘回电说:“南京已失,何守泰安?” 李宗仁把这个答复原样转告最高统帅部,气得蒋介石勃然大怒,又大骂一通。 韩复榘撤至济宁后,令曹福林师布防济宁、孙桐萱师布防曹县,津浦线沿线城镇则没有部署主力部队,徐州以北的津浦线防务空虚,形势危急。 王铭章率122部抵达砀山时,正是济南失守前后。12月31日,邓锡侯和孙震率22集团军总部也抵达这里。 当天是除夕,当地百姓积极响应第五战区司令和地方政府的号召,慰劳川军部队,把大米、白面、蔬菜、鱼肉,送到军营,和官兵一道欢迎新年。 第二天一大早,李宗仁派了一趟专列到砀山接邓锡侯、孙震及团以上军官到徐州过1938年元旦。 就在邓锡侯一行前往徐州的路上,李宗仁接到前方急电,说是日军不顾在济南立足未稳,继续南犯,现在开始猛攻泰安,韩复榘的主力部队向运河以西溃退……突然电话断线了。 李宗仁非常着急,一看地图,徐州以北完全空虚。一旦日军大举南下,他自己和正在前来的川军将领都会成为俘虏。他赶紧打电话给莱河镇,让他们立马通知姚超伦、陈仕俊等迅速率部,紧急渡过微山湖,不分昼夜赶往津浦线上距离徐州最近的城镇临城布防。 他随即叫副官去请徐州市长,一起前往火车站迎候川军将领。见到市长后,李宗仁怕他吓坏了,没有立马告诉他泰安即将沦陷、徐州危在旦夕的消息。 列车一进站,月台上站满了欢迎的人。他们手舞鲜花,高呼抗日和欢迎川军将领的口号。邓锡侯、孙震下车后,李宗仁亲率长官公署官员和地方乡绅迎上前来。 李宗仁握着邓、孙二人的手说:“欢迎你们参加本战区作战序列!二位真是及时雨啊!” 一群中小学生随即跑上前来给每个将领献红花,川军将领无不感动。 李宗仁随即把众人引到长官公署会议厅里,桌上摆满了糕点、瓜果、香烟,李宗仁朗声道:“今天是新年元旦,请大家坐在一起,为远道而来的各位川军将领接风,共迎新年,顺便开个座谈会,听听大家的意见,如何做好徐州的防守工作。 第44章 大家随便一点,不要客气。首先由陈市长致欢迎词。” 徐州市陈市长朗声说:“李长官,诸位川军长官,诸位父老,由于韩复榘部队的消极抗战,现在徐州以北津浦线沿路形势万分危急,川军的到来,非常及时,使大家不再惶恐不安。我代表徐州官绅民众,对川军的到来表示最热烈的欢迎!” 掌声之后,他接着说: “我们对川军寄予很大的期待,愿意在李长官的统一指挥下,竭尽全力做好后勤工作,配合作战部队奋勇抗战。只要是我们能够做的,尽管下命令,我们竭尽全力,拼死抗战,绝不含糊!” 邓锡侯随即致辞说:“非常感谢李长官和徐州官绅民众对我们的热烈欢迎和支持!眼前的情形,和我们先前在西安和太原遭遇到的情形简直是两码事、天壤之别。我们22集团军是第一、第二战区都不要的人,天下之大,竟然无处容身。现在全国到处都在艰苦抗战,我们却找不到效命的地方。李长官不嫌弃,把我们要到第五战区来,真是恩高德厚。同样是千里驰援,一到第五战区境内,我们就立即感到和在山西的情况大不一样。李长官和陈市长都领导有方,地方官绅组织良好,非常配合军队的工作,我代表22集团军表示真诚感谢!我们绝对服从李长官的命令,奋勇抗战、努力杀敌,流血牺牲,在所不惜,不辜负战区人民的希望!” 掌声过后,孙震接着问邓锡侯的话说:“是的!用我们刘长官和邓总司令在出征誓师大会上的话说就是,现在是国难当头,存亡之秋,我们既然已经抱定誓死效国之心,还在乎什么个人利益呢?”孙震也表示赞同。 掌声之后,李宗仁说:“刚才两位司令说得很好!过去的事,我这里就不要再提了。川军在山西的遭遇,我听说了,你们没有错,是一场误会,大家互相谅解些。诸位和我都从几十年内战炮火中余生,回想过去,自相残杀,日寇渔利,实在太没有意思了。现在总算时机到了,各省军人都停止内战,共同杀敌报国,这是值得祝贺的事。我们能有机会团结抗日,共赴国难,也是一种缘分。我们要把以往种种比如昨日死,开始新的生活。共同为国尽忠,效命疆场。22集团军有什么困难要我解决的,尽管说,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 邓锡侯当即表示:“我们川军和桂系袍泽有一个同样的特点,就是能吃苦、作战勇敢顽强,我们虽然有很多困难,但并不畏缩。只不过我们本来装备就很差,原先蒋委员长说好要在西安给我们换发装备,后来因战事紧急,还没有来得及换就驰援山西前线作战,在晋东和优势装备的日军打了不少硬仗,消耗很大,在晋南收容修整时一点也没有得到补充,希望李长官能给我们补充一些武器弹药和过冬的服装。” “好!这件事我之前已经跟军委会说过了,我这就再催他们一下。”李宗仁说完就当着川军将领的面亲自给武汉打电话。 军委会当即表态,由中央给22集团军所属41军和45军各发250支新式步枪,子弹由第五战区拨发。 “终于能换一点新枪了!”听到这个消息,在场的川军将领都很高兴。 “再要一些炮!最好是重炮,我们现在这几个迫击炮顶不了事。”邓锡侯赶紧提醒李宗仁,可是,对方已经挂了电话。 “其实,给他们说了也没用,我上次就已经跟他们提过了。他们说现在到处都在要炮,根本没有库存。上次韩复榘还因为武汉方面把重炮营调走支援汤恩伯军团的太原作战而大发牢骚呢。”李宗仁解释说,“这样吧,就从咱们第五战区给你们补充一点迫击炮,怎么样?要不要?” “当然要啊!总比什么炮都没补充强多了!鬼子再放炮的时候,我们也可以多还它龟儿子几下嘛”邓锡侯笑道,大家都笑起来。 李宗仁接着说:“贵部反应的服装问题,确实很具体,现在北方冰天雪地、天寒地冻,从南方来的弟兄们还单衣赤脚,实在让人心痛。遗憾的是,本战区尚未得到这方面的物资,我准备请武汉方面和本战区地方政府协调支援,尽力解决。不知还有什么其他困难?” “装备和服装是我们最关心的两件事,另外最好能给我们一些军用地图。如果这三个问题能得到解决,有天大的困难我们都不怕了。”王铭章说,其他将领纷纷表示支持。 李宗仁说:“我这里地图很缺乏,总共只有十多张,散会后就去取几张给你们,尽量争取每个师都能有战区地图。基层部队可能无法满足,请大家谅解。我们自己绘制的地图,远不如日军偷偷绘制的详细,很多乡村道路没有标注。具体交通方面的,我们请地方政府组织当地群众当向导,解决这个问题。” “带路的问题,我可以联络沿途各县政府官员负责找人,包管部队不会在山东作战时碰到瞎指路的奸细。”陈市长立即表态。 川军将领鼓掌回敬。 “好!谢谢李长官和陈市长!那就有劳你再给我们介绍一下战区敌情,部署任务。”邓锡侯笑道。 “好!邓司令爽快!”陈市长赞叹道。 “好!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李宗仁走到挂军用地图的墙壁前,拿起指示棍,一边从北平慢慢往下划,一边解说道: “集结在华北的日第二军团西尾寿造部,从这里渡过黄河,韩复榘不战而退,向津浦线西侧躲避,徐州以北津浦线没有一支部队驻守。12月27日,济南沦陷。在你们到来前半个小时,我接到从泰安来的电话,说日军正在大举攻城,韩复榘的主力部队向运河以西溃逃。正说到一半,电话就断了。眼下,津浦线徐州以北实际上已经空虚。我们最担心的是,日军有沿着津浦线迅速南下,抢占我徐州的危险。我已直接下令贵部先头部队745、746、750团迅速渡过微山湖,抢夺临城。要不是贵部先头部队及时过河阻止日军南下,徐州可能失守,我这个光杆司令和各位就可能全都沦为日军俘虏。”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形势很危险啊!”赵渭宾等川军将领小声议论。几个高级将领和参谋官心中则对李宗仁的临危不惧暗暗称奇。 “是的,眼下徐州形势非常危急。”李宗仁接着说,“贵集团军的任务,就是迅速填防徐州以北津浦线的空虚,阻止日军南下势头。具体进军路线原本有两个,一是从砀山出发,向东北方向沿着乡村道路步行,越过微山湖抢占兖州和邹县,阻击日寇越过运河,断徐州后路;一是从徐州北沿铁路上,经由临城,抢占滕县和邹县,确保徐州安全。现在山东军既然向铁路以西退却,22集团军就全部从徐州沿津浦线北上,抢在日军南下之前占据临城,确保徐州。时间非常紧迫,我希望贵集团先头部队立即出发,主力部队在5天内出发。” “嗯!我们这就打道回府,把任务布置下去,马上派先头部队抢在日军前头去抢临城,坚决保住徐州。”邓锡侯当场表态。 话音刚落,副官跑来报告,说川军745团急电,说该团经侦察计算,仅用渔船运兵过湖,就得花整整一天的时间,湖对面津浦线局面混乱,敌情不清楚,不如返回陇海线坐火车北上快捷安全,请求战区司令部改变行军路线,转身南下,从微山湖南边的黄口乘车北上。李宗仁想了一下,认为有理,当即同意。 邓锡侯等听李宗仁说了急电情况后,马上看地图。当即命45军125师373旅746团团长谭尚修立马给砀山驻地打电话,令该旅在砀山的746团副团长,立即率部从驻地乘火车赶往徐州,抢夺临城,摸清徐州以北敌情,随时向设在徐州的战区总部报告。团长谭尚修和所属旅旅长陈鼎勋,就留在徐州地等待部队。邓锡侯和孙震留下一批人员在徐州物色集团驻地,随即率其余人员返回砀山驻地安排填防任务。 1月4日,日军占领曲阜和兖州。蒋介石闻讯韩复榘再次不战而逃,又丧失两个重要城池,非常气愤,再次电令韩复榘,非有命令,不得擅自后撤,并要求他组织反攻兖州。而此时韩复榘早已逃往济宁以西距离河南不远的巨野去了。 日军随即派重藤、福荣两联队沿津浦线南下,分兵两路,分别向济宁和徐州方向开进。 1月5日,日军沦陷邹县。邹县再往南,就是滕县,滕县以南就是徐州了。驻滕县的韩复榘部队闻风逃跑,沿途放火抢劫。县城的中国驻军一撤走,立即出现汉奸维持会组织。老百姓纷纷举家出城、离村避难。 第17章占临城抢滕县 1938年1月,天降川军,姚超伦、陈仕俊解徐州之危,率先抢占临城、滕县等地。 就在邹县沦陷当天半夜,姚超伦率745团率先抵达临城车站。 车还没进站,一直在第一节车厢向前观望的团长姚超伦就看见车站的警察和职员都在慌慌张张收拾行李。他不待车停稳,就带着两个警卫员跳下车,跑到站台询问情况。 “我们是从山西驰援过来的川军22集团军先头部队745团,我是姚团长,谁是站长?” “长官,我是站长。”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怎么啊,打算撤退啊?” “就是!临城前面已经没有我们的军队了,日军天亮就要开过来了。你们这是徐州往北开的最后一趟车。等爆破车回来后,我们这个站就要撤退、爆破了。” “你们现在安全了,我们的大部队马上就到,跟着还有车开过来,你们都不用撤了,安心呆在车站吧。” “是,是,自己的部队来了,我们就安全了。”站长赶紧过来说。 “日军先头部队已经开到哪里了?” 第45章 姚超伦问站长。 “长官,鬼子白天刚刚占领邹县,前哨在邹县靠近滕县的两下店据守。” “前面的交通情况怎么样?火车最远能开到哪里?” “滕县北面那座铁道桥已经炸了,鬼子暂时还不好往南推进。现在正在准备炸滕县和临城之间的几座桥。”一个工兵少校也被喊过来介绍情况。 “少校,请你立马打电话给前面的爆破队,告诉他们,我们是四川军先头部队,大部队马上就赶到,要他们立即中止破坏滕县和临城之间的铁路和桥梁,撤出炸药,我们马上要开往滕县铁桥位置。”少校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赶紧跑向电话室。 姚超伦又转过头来叫通讯班长要通战区司令部的电话,把这边的情况汇报了,请示司令部调整部署,抢占滕县。他随后派一个营到临城北面的官桥驻防。 第五战区值班室的军官得到745团已经抢在日军之前抢占到了临城车站的消息,很是兴奋,赶紧通知李宗仁。李宗仁从小寐中被喊醒,非常高兴,令125师各部迅速挺进,抢占滕县及以北地区。随即又把喜讯转告邓锡侯。 邓锡侯随即令陈鼎勋调整745团在临城修筑防御工事的原计划,转令745团抢占滕县以北二十里铺构筑防御工事,又令紧随着抵达临城的谭尚修746团继续向前挺进,赶往滕县和邹县间界河一带填防。 两团获令后,赶紧让工程兵少校与爆破队联系,让他们连夜组织力量拆卸已安装的炸药,拆除完毕后,立即通知临城车站,战士们则在车站就地休息等候。 第二天清晨,战士们正在提前早餐,少校跑来报告姚团长,临城和滕县之间几座桥上的炸药均已拆除,军列可以通行了。姚超伦赶紧集合队伍,官兵们顾不得添饭吃饱,刨完碗中的饭菜,迅速上车出发。 一路上,除了在几座铁路桥处看见一些工程兵和民工向自己的部队振臂欢呼之外,官兵们很少见到人影。他们估计,这多半是因为老乡们要么已经弃家而逃,要么躲在家里不敢出门。 但是,中午的时候,火车进滕县车站时的情景却大大出乎姚超伦和战士们的意料之外。站在车头后面观察前方情形的战士老远就看见不少人簇拥在站台附近,挥舞着横幅对着远远驶来的火车欢呼,显然,这是一次有组织的迎军场面。 哨兵赶紧把这个情况告诉了姚超伦,战士们也在车厢里欢呼起来,有的战士还爬到车厢边探着头边看边向外挥手。 火车一停稳,车站工作人员立即把车厢门打开,官兵们纷纷跳下车来,只见迎接的人有二三十来个,其中包括十多个警察队和义勇队员,站台附近的积雪已经扫到旁边去了,横幅上写着“滕县政府和人民欢迎川军部队”。 姚超伦和临城车站站长一下车,横幅前被几个穿中山装的公务员和警察簇拥着的一个中年汉子赶紧走上前来。临城站长赶紧向他们介绍姚团长,又向姚超伦介绍说,这位中年汉子是滕县县长周同先生。 “姚团长,你们来得太及时了!我们代表滕县政府和人民欢迎你们!感谢你们!”周同一边用力握手,一边热情地说。说完,带头鼓起掌来。 “日寇让大家受惊了!我代表川军官兵感谢滕县政府和人民的理解和支持!谢谢你们的欢迎!”姚团长朗声说。 “本来,我们还要多组织一些群众来欢迎你们的,群众们的积极性也很高。后来,听说你们还要急着过北沙河去抢占阵地,我们就只好准备了午饭,在车站等着你们光临。姚团长,就请战士们先用餐,我们边吃饭边说情况。你看怎么样?” 姚超伦看了看手表,马上就到12点,就不客气地说:“好!但丑话得说在前头,我们可不能白吃你们的饭菜,一定要照价付钱。” “这怎么能行?你们千里迢迢来替我们打鬼子,我们还能要你们出饭钱?这怎么成?”周同大声反对说。 “你们的心意我们领了,但吃饭交伙食费可是我们部队的纪律。军纪如山,我可不敢带头违反啊!”姚超伦坚持道。 “今天是我们滕县人民诚心诚意给远道而来的川军将士们接风,特殊情况,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姚团长,就这样说定了!”周同还要坚持。 “不行,不行!这顿饭的钱也是一定要付的,不然,我们就只好自己开伙了。”但姚超伦仍坚持不让。 “你们川军真好!守纪律,不扰民!”周同连声赞叹。 “这是我们应该的。如果你们一边被日本鬼子轰炸,一边又被自己的军队骚扰,那可就太造孽了!” “说得好!可是,先前韩复榘的部队就是这样的,日本鬼子还没打起来,他们就先来搜刮我们。要是韩复榘的部队有你们一半好,我们滕县人民就谢天谢地了!”周县长接着说。 就在部队下车的之际,姚超伦很快向周同县长了解了滕县的基本情况: 滕县是一个城墙完好、坚固的小县城,东南西北各有一道城门。城门外有城壕和城关,城关处有厚实的土质寨墙。火车站在西关。城西二十多里外就是微山湖。城北十里北沙河上有座石桥,附近有个美国教堂。城东十多里有个东沙河,再往东,就是山林地了。东南十五里有个独座山,独座山以南是峄山县。滕县南方十里有个南沙河,再往南,就是川军刚刚路过的那座桥,叫官桥。官桥再过去就是临城了。临城是滕县的一个镇。临城东南、徐州东北方向,是台儿庄。 韩复榘的部队撤走后,滕县已经没有驻军了,只有三十来个警察,和一个红枪队。红枪队是周县长刚刚组建的,主要由当地铁路职工、猎人、渔民和其他青壮年构成,共有五十来个人。 姚超伦接着询问日军的情况。周同告诉说:“小鬼子抢占邹县之后,大部队跟踪韩复榘溃军逃跑方向进攻济宁去了,只派了一小队人马在邹县和滕县交界的界河以北的两下店和峄山要隘修筑工事。” “哦?是吗?这么说,日军还不知道徐州方向的空虚情形?”姚超伦一下子意识到日军指挥官还没注意到津浦线徐州北边的防务空虚情形,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 “好像是。”周同说。 “机不可失!我们得赶紧去抢地盘。请问北沙河铁路桥距离滕县县城有多远?” “大约十五里路,中间有一个后十里店,距离县城刚好十里。”周同说。 “火车还能往那边开多远?”姚超伦接着问。 “这得问魏站长,他们昨晚一直在炸桥。”周同随即叫一个警察赶紧去请站长过来。 滕县车站的魏站长过来说,除了北沙河桥被炸坏以外,其他路段都还是好的,火车可以一直把队伍送到河边不远处。 “那好!请你立即和前方联系,确保道路安全。我马上派两个营乘车前往北沙河,然后步行过河,抢夺地盘。”姚超伦说。 他随即转过身去,大声对正在下车的官兵喊道:“745团全体官兵,立正!” “一营、二营官兵听令,两营立即返回列车先前位置,准备继续往前开,赶在鬼子之前多抢占一些前方地盘!三营立即下车集合。七连就地抢修工事,驻守车站和西城门,八连负责北门,包括北门石桥,九连负责东门和南门。各营立即行动!团部人员,等副官跟周县长一起物色好指挥部办公地点后,立即入驻办公!” 没过一会儿,魏站长过来说和前方联系好了,他已招呼司机和列车员给火车补充煤炭和水,马上可以走了。姚超伦见一二营已经返回车厢,就下令火车立即启动。 周同知道个中利害,就派了几个熟悉北沙河情况的警察和红枪队员随姚团长他们一同前往。 大约开了二十分钟,载着745团两个营的列车便开到北沙河铁桥边。战士们一下车,就以急行军速度从铁路桥旁的人行便桥过河前行。火车则慢慢往回倒,去后十里店处掉头。 部队刚过河不久,就看见一群老乡远远过来。这些老乡一看见部队,就往东跑。姚超伦赶紧让一营长杨宜带一班人和熟悉这一带情况的红枪队员赶过去看看究竟。 一个队员老远就认出这些老乡是北沙河村的两家住户,就喊他们的名字。对方听到叫喊,就停了下来。 “老爷子,你们这是往哪儿去啊?怎么见到自己的部队了还乱跑?”队员问。 “我们咋知道是自己的部队呢?还以为又遇到鬼子或者韩省长的溃军,吓死我们了!”一个老汉憨笑着说。 “他们可不是韩复榘的溃军,这是从山西过来帮我们打鬼子的四川军。他们好着呢!不扰民,也不会抢你们东西的!”红枪队员赶紧说。 “是吗?太好了!我们不用逃兵荒啰!”这群人高兴起来了。 “老乡,你们刚才说遇到鬼子了?在哪里遇到的?”杨宜问道。 “是的,是骑马的鬼子兵,有十多个。不久前刚从你们这个方向过来,沿着铁路往二十里铺和界河那边走了。他们见我们人多,也没抢我们,就骑马过去了。” “多半是日军侦察兵。”杨宜判断说,他赶紧把这个情况报告刚赶到的姚超伦。姚超伦同意他的判断,令他立即带骑兵排和几个马术好的红枪队员,往二十里铺方向去追那几个鬼子兵,并提醒他注意安全,争取抓到活口,不行就全部消灭。他自己则带大部队紧跟着赶上去。 骑兵排往前追了大约两里路,看见前面有一个村庄,远远看去里面已经没有人了。快要接近村口时,从房子后面出来一个老乡,老乡看见他们后,认出前面带路的是自己人,做出高声喊话的样子,但大家都听不见声音。老乡焦急地摇手,大家不知道怎么回事,继续往前骑。 那个老乡急了,高声喊:“村里有鬼子!” 第46章 这时,从村子里冲过来几个日军骑兵,日军看见川军骑兵过来,马上明白怎么回事,当即开枪打死了老乡。鬼子见川军方面人多,赶紧往后跑。 杨宜见鬼子人少,赶紧指挥部队追击,日军的马快,距离越来越远,川军的枪又不好,终究未能击中日军。追到二十里铺时,日军已经跑得只剩下几个小黑点了。 看看天色也快暗下来,杨宜决定不再追赶,就一边守在二十里铺等后续部队,一边观看地形。 就在他们布置警戒的时候,两个红枪队员和几个战士带过来一些老乡,他们都是二十里铺的居民,刚才远远见到日本兵被赶跑了,纷纷过来瞧热闹。 杨宜一打听,知道这是鬼子兵第一次过二十里铺。关于前面的情况,老乡们只知道邹县已经被鬼子占了,至于鬼子兵究竟已经开到什么地方了,谁也不知道。 他们还说,听说韩复榘的部队已经逃到运河西边,鬼子马上就要攻打过来。好多人见到鬼子骑兵来了,正要跟着逃走。这下好了,可以不用逃兵荒了。 说话间,姚超伦率主力部队赶了上来,杨宜当即把刚才的追赶情况和老乡讲的情况汇报了。 姚超伦见天色渐晚,就在红枪队员协助安排战士们住宿和晚餐,还请他们帮着找了几个身强力壮的老乡和川军的侦察兵一起,到前面界河村那边去侦察敌情,又叫其他官兵抓紧时间在北面村口的铁路旁修筑简易工事。 还没等红枪队员召集,就有老乡主动过来帮助队伍宿营,有的还主动去找草袋,拿出自家的铁锹,帮着部队修筑工事。 当天深夜,就有几个侦察人员返回来,说前面直到界河村,都还没有被日军抢占。他们已经留下来几个人在界河桥边守着。姚超伦赶紧令杨宜率营连夜赶过去驻守。 就在45军125师373旅迅速向前抢防的时候,375旅750团也在团长陈仕俊的率领下于1月5日午后抵达临城。373旅的留守部队立即移防,向前追赶本旅前敌部队。750团则继续修筑防御工事,进行战斗准备。 就在川军先头部队抢占临城和滕县的时候,日军也迫不及待地发起对济宁猛攻。日军开始进攻之前,韩复榘早已逃离济宁到巨野。 李宗仁一方面为川军抢占临城和滕县,保住了徐州安全大大松了一口气,一方面担心山东军仍只是稍作抵抗就再次弃城逃跑,赶紧召集第五战区军政长官于1月7日到徐州紧急会议。韩复榘不愿被李宗仁当众责难,便未出席会议。 徐州会议决定:孙桐萱、曹福林率部死守济宁;22集团军总部从徐州以西的砀山一带全部推进至临城、滕县一带,并酌情往北推进,牵制日军,缓解济宁压力;22集团军原驻地,由汤恩伯集团接替,汤部为战区总预备队。 可是,就在山东军的前线指挥官们赶往徐州开会的时候,日军加强进攻,防守形势一片混乱。第二天早晨,即1月8日晨,济宁就失守了。 李宗仁赶紧把这个消息和韩复榘拒不出席会议的事向南京报告,蒋介石又大骂一通,说他马上亲自到徐州督战。 陈仕俊正指挥750团官兵接替373旅继续在临城车站一带加强防御工事,车站站长带着一个警官和几个警察过来。 站长介绍说,这位警官是临城县新上任的公安局局长杨校长。 “杨校长?”陈仕俊觉得这个喊法很奇怪,既然是公安局长,那就自然应该叫“杨局长”,怎么叫他“校长”呢。 “陈团长,您不知道,我们这位公安局长和其他地方的公安局长不一样。”站长解释说。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陈仕俊问他。 “我们县由省里任命的那个公安局长,像韩复榘一样,早已经闻风逃跑了。现在这位公安局长,是老百姓刚刚公选出来的,他先前是我们师范学校的校长。鬼子来了,师生都在逃命,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重新开学,他就站出来参加公安局长竞选,为乡亲们做事。杨校长学识渊博,声望高,得票最多。” “好好好!你这也是放下笔杆子,拿起枪杆子,投笔挥戈啊!我们是战友!”陈仕俊立即表示敬意,握手欢迎。 “都是鬼子和韩复榘给逼的!要不是一个疯狂侵略,一个仓皇逃跑,也就轮不得到我这个教书匠来越俎代庖管治安了。”杨校长笑道。 “能把原来那个贪生怕死的警察局长拉下来也好,只可惜便宜了他,要是依照军法,临阵逃跑是要受到处罚的,情节严重的,可以就地枪决。”站在旁边的三营营长尹唯一说。 “就是!”站长说,“可是,我们老百姓能得到杨校长这种在关键时刻不逃跑、能干事的警察局长就很感激了,哪还有更多的奢望?” “山东的老百姓,和我们四川那边的一样,都很善良,便宜了韩复榘这帮军阀和平时狐假虎威的贪官污吏。”尹唯一继续说。 陈仕俊转过话题说:“这些政治腐败的事情,和战争胜败大有关系,但我们发牢骚也没用,还是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再说。” “就是,这方面我们也有很多事情看不惯,但都没办法,只能尽力而为做一些有益的事情。陈团长,你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尽管吩咐。”杨校长赶紧说。 “好!我正有几件事要去找你们县长,打算忙完接防的事再去,没想到杨校长主动来询问。” “什么事情,请讲。”杨校长当即问道。 “一是向你们了解临城的地形情况,好部署防御工作;二是想请你们继续安抚好民众,恢复生活和商业秩序,通知让外逃的人回来,安顿好从北方逃来的难民;三是想麻烦你们召集一些民工,和我们一起抢修工事;四是我们的大部队跟着就要从徐州开过来,要麻烦你们协助做好后勤工作。” “好!这几件事情都交给我好了。”杨校长一口答应下来,他随即就自己所知,和站长等把临城的地形情况告诉陈仕俊和尹唯一。 原来,临城原本是滕县的一个集镇,后来津浦铁路在这里修筑了到枣庄和台儿庄的铁路,枣庄中兴煤矿公司也设到这里,商务就逐步发展起来,成为一个县城。县城东边是山地,西边是微山湖,再往南走,徐州就是一大片平地了。所以,临城是徐州北边的最后一个要隘。 陈仕俊根据这个情况,决定在抢筑铁路车站附近工事的同时,派一些人到镇东山前和西边的湖边设置一些哨卡,并在附近修筑工事。 由于杨校长管理有方,临城警局的警察自他上任之后就再也没有逃跑的,他们遵照杨校长的命令,到各自负责治安的街区去张贴告示,召集自愿者维护治安和帮助川军修筑工事。 当地百姓看见川军和韩复榘的军队大不相同,一点也不扰民,警察局也气象一新,自愿者逐渐增多,军民关系也越来越融洽。 听说1月9日上午陈鼎勋将率125师师部抵达临城,1月8日时,杨校长便亲自带着警察和市民打扫从火车站到选定的师部驻地附近一路上的积雪。 第二天,临城县长组织了隆重的欢迎仪式,欢迎队伍一直排到距离车站不远的师部驻地。当时正值腊月初,有人把为过年准备的鞭炮拿出来燃放。 部队开进驻地,正在为出川以来首次遇到这么好的驻地环境而高兴,杨校长带着一群警察和百姓打着横幅、提着对联,抬着大饼、挂面、蔬菜,还有不少鱼、鸡蛋和鸭子等等好多慰问品,敲锣打鼓进到营门前。 陈仕俊、尹唯一赶紧和陈鼎勋等一起出门迎接,只见春联上写着: 上联:铁桥正在爆破火车就要停开临城即将沦亡 下联:部队突然赶到商民重新振作古镇恢复生机 横批:天降川军 陈鼎勋大喜,连声说临城人民万岁,一边让杨校长他们进营地,一边让陈仕俊和尹唯一他们对联贴到营门上。 贴好对联,陈仕俊正打算和尹唯一拟幅对联回赠,陈鼎勋却叫他们立即和新来的部队交接,赶紧带750团前往滕县接防,说373旅又往前面抢占了一大片领土,还发现了鬼子,需要赶紧增援。 杨校长听说后,立即表示支持。他还说,自己老家就在滕县,他本人和滕县的周同县长很熟,周县长关系也很热心抗战,他们这两天还在电话里通过话,他也很称道川军。 陈仕俊只好和杨校长依依惜别,率部向前方挺进。至此,临城和滕县已经完全处于川军控制之下,徐州之危完全解除。 第18章奇谋猛将 1938年1月,赵渭宾策划台儿庄劳动竞赛,王铭章受蒋委员长面谕嘉奖。 李宗仁得知川军竟然从鬼子骑兵手中抢到滕县,非常高兴,因为这意味着徐州的危急已经成功解除了,他赶紧向邓锡侯道谢,同时请他将集团总部设到临城,部署滕县、台儿庄、临城一带防线。 22集团军总部根据125师汇报的情报,很快掌握了徐州以北情况,随即对集团各部进行部署分工: 一、45军125师、127师和41军124师为滕县第一线守备兵团。以125、127师为右翼兵团,占领黄山、普阳山、金山、龙山、界河及附件地区,构筑工事,阻止敌人前进,并相机摧破之。以124师为右翼兵团,占领石马坡、石墙、常峪、季寨及附近地区。任命127师师长陈离,为前敌总指挥。 二、41军124师372旅进驻滕县,担任县城城防。 三、41军122师为集团军总预备队,驻防台儿庄。 四、集团军总部设临城。 王铭章接到122师部署命令后,立即率部开赴开至台儿庄。他先和赵渭宾等查看了周边村庄及周边地形,决定将364旅驻防于台儿庄、顿庄之间,366旅布防于顿庄、韩庄之间。 第47章 在部队进驻指定位置之前,王铭章根据先头部队和赵渭宾介绍的情况,对本师官兵强调:“山东是大圣人孔子和孟子的故乡,是礼仪之乡。这里的风俗讲求’男女授受不亲’,民间视内室为禁区。我军所到之处,官兵坚决不准进入居民内室,违者严惩。” 两天下来,师部安顿好,王铭章和赵渭宾等前往防区巡视。见到两个旅都在抓紧进行布防,一些地方的简易工事已经完成。完成简易工事的官兵比较悠闲,加上天气寒冷,官兵们穿着单薄,有的就在工事附近、跺脚、运动、挤油渣…… 王铭章对赵渭宾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看能不能给官兵们找点更有意义的事情做?” 正在这时,通讯连长跑来报告:“报告师长,总部急电,要你务必于明天上午十点准时赶到第五战区司令部去开会,预计开两三天。” “什么会议这样急啊,还要开两三天?”王铭章觉得奇怪,见时间很近了,当即把师部工作托付给赵渭宾,自己随即返回指挥部收拾准备去了。 第二天上午,王铭章见到孙震后,打听会议内容,孙震说他和邓锡侯也都不清楚。十点半,几位川军师长以上将领和第五战区的师以上军官都被护送到徐州机场,坐上飞往开封的专机。 1月11日下午两点,王铭章一行又被几辆吉普车送到开封南关袁家花园礼堂。汽车在一张写有“参加会议的将领请在此下车”的通告牌前停下。 在第二道门口,有一个牌子上写着“随员接待处”,随行的几个警卫都在那里留下。再往前走,有一个“副官处”,又有一个通知: 奉委座谕:今日高级军事会议,为慎重起见,所有与会将领,不可携带武器进入会议厅。应将随身自卫武器,暂交副官长保管,给予临时收据,俟会议完毕后,凭收据取回。 至此,王铭章等才知道,原来是中华民国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亲自莅临开封,召集师长以上高级将领紧急会议。王铭章很是兴奋,赶紧跟在邓锡侯后面把携带的手枪都存放在那里。 王铭章他们进会场时,里面已经有好几个人了,主席台上有一长排座位,李宗仁和另外两个人在座,其余的位置都空着。主席台上安排有邓锡侯的位置,孙震、王铭章和其他人被带到距离主席台不远的地方坐下。 王铭章坐定后,注意到主席台上的人名牌子。邓锡侯座旁的两个位置是空的,牌子上写着汤恩伯和韩复榘,韩复榘的旁边是刘峙,再过去就是李宗仁和空着的委座席。委座再过去是程潜等,也是空的。 过了一会儿,一大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会场,王铭章不太认识,只听见李宗仁站起来和他们打招呼: “韩省长,稀客!稀客!请得动你可不容易啊!”原来这个装腔作势的家伙就是韩复榘,几年不见,大变样了。王铭章心里说。 “李长官这话可就见外了!我们这不是又见面了吗?”韩复榘回敬道。 “是啊,不容易,不容易!你和刘峙兄的位子都在邓司令这边。”李宗仁苦笑道。 韩复榘和紧跟在他旁边的刘峙说笑着向邓锡侯这边走过来。他们一同来的一大群人则被带到王铭章他们后面距离主席台韩复榘一侧较远的地方。 这群人刚坐定,蒋介石就和白崇禧、程潜、汤恩伯等说笑着进了会场。大家赶紧站起来敬礼。王铭章注意到,他们几个很自然地走到各自的座位前,好像都早已熟悉自己的位置。 蒋介石走到座位前后,示意大家坐下,他自己则继续站着讲话: “诸位将领,今天召集大家到这里来,首先是与北方的高级抗战将领见见面,和大家一起了解第一战区和第五战区的最新战况,研究应对策略,部署下一步的行动。诸位知道,自从去年8月的南京最高国防会议以来,国内外形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日军不仅侵占了上海这个国际大都会和山西首府太原,还在我们的首都南京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大屠杀。日本的野蛮行径,激起了世界舆论的公愤,越来越多的国家和政府对我们表示同情和支持,国内民众的抗战积极性也更加高涨。我们的军队,更是进行了顽强不屈的抵抗。山西战场虽然失利了,但是,有些战役和战斗还是打得不错的。特别是八路军在平型关取得的伏击胜利,阎锡山和卫立煌负责指挥的忻口战役以及22集团军在娘子关一带的阻击战,打得都很英勇顽强。” 说到这里,蒋介石停了一下,侧身问旁边的邓锡侯:“晋康,你们41军的王铭章师长来了没有?” “到了,委座。”邓锡侯回答说。 “请你把他介绍给在座的各位吧。”蒋介石接着说。 “是!之钟,请起立!”邓锡侯对王铭章说。 “是!委座,国民革命军22集团军第41军122师中将师长王铭章,向您报到!”王铭章对蒋介石朗声说,向蒋和会场的所有将领们致敬。 “你就是王铭章?好!中气很足,很威武啊!我听长官黄绍竑讲,你的队伍虽然装备不好,但作战却很顽强。听说你在守正太线的时候亲自用大刀砍死了倭寇的指挥官?”蒋介石用一种很欣赏的口气问。 “是的,委座!鬼子的飞机枪炮比我们厉害,但是他们拼大刀不怎么样,拼不过我们!”王铭章答道。 “哈哈哈!”整个会场都笑起来。 “我早就听说王将军打仗很勇敢,你在平定、平遥的战绩,我都听知道了。现在到了鲁南,你要更好地发扬大无畏精神,克敌制胜。” “遵命!谢谢委员长褒奖!我愿率22集团军122师全体将士,再接再厉,奋勇杀敌,不辱使命!”王铭章答道。 “好!请你坐下。诸位将军,大家都听见了吧!王师长的事迹告诉我们,武器装备固然是很重要的,但是,决不能以缺乏优良装备为理由,消极抗战、积极逃跑,这是绝不能容许的!弃城逃跑,是没有出路的!装备不好不要紧,最重要的是,顽强抗战、勇于捐躯的爱国忠诚不能缺。只有大家都像22集团军这样,有拼死抗战的精神,我们就一定能够取得抗战的最后胜利!” 蒋介石接着对李宗仁说:“关于22集团军换装备的事情,我已经说过多少次啦,现在解决得怎么样了?德邻,你一定要按我们先前说好的那样,赶快给22集团军落实到位。这也是国民中央政府对奋勇抗战部队力所能及的奖励。” “是!正在努力解决!”李宗仁哭笑不得地说。 “川军的装备不好,但很服从命令,打得很顽强。可是……”蒋介石故意停顿了一下,“我们有的将领,却不听命令。你自己都不听命令,你的部下怎么会听你的命令呢?大家一定要引以为戒!”蒋介石继续发挥说。 “委员长,我……”韩复榘正要辩解,被蒋介石打断了:“向方兄,你的事情,我们就不在这里多说了,有什么话,我们下来再单独交换意见。”蒋介石提高嗓门,严厉地说:“竟有那么一个高级将领,擅自放弃黄河天险,不断违抗军令,连续弃守数座大城市,使后方动摇,徐州告急,这个责任谁负?” 韩复榘再也忍不住了,倏地站起来,反问道:“济南丢失该我负责,南京丢失,又该谁负责呢?” “我现在问的是山东,不是问南京。南京丢失,自有人负责。”蒋介石没料到韩复榘如此针锋相对,赶紧强词夺理压住话题。 “南京丢失都这么久了,还发生了大屠杀,举世震惊,有谁负责了?”韩复榘不服地辩解说,整个会场都惊呆了。 “你!太不像话了!”蒋介石气得一塌糊涂,拍着桌子说。 “我说的都是事实!”韩复榘接着说,“哼!国都丢了都没有人负责,一个济南又算什么呢?长腿将军又何止我一个,一天逃跑一百里的也大有人在,谁受过处分啊?” “向方兄,你少说两句。委员长正在冒火,你忍一忍,先到我的寝室休息一会儿吧。”刘峙边说边推韩复榘离开座位,离开会场。 韩复榘出门后,被刘峙带到一辆轿车前,车子驾驶室和后面都有便衣坐着。韩复榘见势不妙,一边说“这不是我的车”,一边赶紧后退,旁边立即拥上来几个持枪警卫,一起把韩复榘推上了车。 刘峙见韩复榘已经被控制住了,就对他说:“你被捕了!开车!” “我抗议!”韩复榘在车里大声叫喊,却毫无作用。 刘峙看着远去的车影,笑了笑,转身走向停在一边的另一辆车的后门,里面坐着的戴笠打开门,伸出手跟刘峙握了握,然后用劲把他拉上车,跟着前面的车开去。 会场上对外边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只听蒋介石继续说,韩复榘必须对山东目前的糟糕形势负责,受到应有的严惩。他接着讲道: “各位将军,日军的装备比我们优越,我们目前相对弱势,对于抗日战争,最高统帅部提出一个军事策略,就是’以空间换时间’。前方将士一定要有王铭章师长这种大无畏的精神,不怕牺牲,敢于牺牲,不成功便成仁。只要坚持这个精神,抗战必定能取得最后胜利。说到川军,我还要多说几句。我已经知道,你们不但保住了徐州,从砀山到滕县部队纪律也很严明,受到民众的欢迎和爱戴。今天早晨,我拟了道嘉奖电,已发至第22集团军。这里,我再当众把电文大意说一遍:’该集团军纪严明,人民爱戴,转战各地,备著辛劳,特电嘉奖。’” 会场鼓掌。 “晋康、德操、王铭章,还有在座的各位将军,你们都要再接再厉啊。” “是!”邓锡侯代表集团军将领答道。 “好。另外,诸位,我今天上午刚刚得到一个消息,日军已于昨天从海上攻陷青岛。 第48章 如果他们从青岛方向沿着潍台公路开过来增援鲁中地区的日军,或者从东面与鲁中地区和蚌埠方向的日军配合,共同包围徐州,第五战区的形势将会非常危险。一旦徐州失守,日军就很快完全打通津浦线,实现兵力的南北快速转运,对整个陇海线和武汉都将构成非常严重的威胁,我们的抵抗就会更加困难。所以,津浦线一定要坚决死住,绝不能消极抵抗!” 稍微停了一会儿,他宣布由程潜和李宗仁接着做第一战区和第五战区战况报告。 在程潜介绍完第一战区的情况后,李宗仁着重讲了津浦线北段防务空虚和徐州的危险情形,委婉批评了鲁北和鲁中战役的抵抗不力,没有利用鲁中山区的天然防御条件实施有效阻击和部署会战;突出表扬了22集团军、庞炳勋33军的增援迅速。他接着宣布了下一步的作战部署-- 孙桐萱军和曹福林师:不惜一切代价坚守运河防线,并积极组织反攻,务必赶在青岛日军西进之前,夺回济宁和曲阜,驱逐或消灭鲁中地区日军,解除徐州北面的威胁。 22集团军:迅速向临城以北集结,尽快对滕县以北和邹县地区的敌军展开攻势,牵制济宁和曲阜的日军,从南面协助孙军和曹师的反攻。 庞炳勋军团,在临沂一带构筑防御工事,抵御可能从青岛方向来犯的日军。 汤恩伯集团所部各军,包括装甲部队和重炮团,从山西战场进驻河南亳州、砀山一带抓紧整训,做为第五战区的总后备部队。 李宗仁讲完后,蒋介石强调说,他完全同意第五战区的分析和部署,要求各位将领回去后迅速按照李长官的部署实施到位,作好徐州防御。他随即宣布散会,自己转身和白崇禧、程潜等一起出了会场。 在回总部的路上,22集团军将领都很兴奋,说些斗志昂扬的事情。 后来,不知是谁插了句话,问大家估计蒋委员长最终会把韩复榘怎么样。有人说,虽然开封属于河南,不是韩复榘的辖区,但毕竟靠近山东,韩复榘也算是半个地主,人大面大的,在这种危急关头,还能把他怎么样。更重要的是,他军政大权在握,所部山东军都集结到河南附近了,弄不好,动摇军心,会出大乱子的。 邓锡侯笑了笑,也没多说,只是说大家回去后先开个会,把刚才的部署分解落实下去。 22集团军的作战会议很快确定: 立即将集团司令部迁往临城。45军为先头部队。其中,125师进一步向界河、两下店方向开进。127师负责铁路以西、运河以东的防御。 41军为集团后备部队,其中,122师师部驻防临城,在台儿庄之外,增加负责修筑临城至滕县一带的防御工事。124师在127师以北地区,负责警戒济宁方向日军,配合山东友军对日军实施反击。 王铭章一回到台儿庄,立即召集全体军官传达开封会议精神。他强调说:“韩复榘贪生怕死,不战而逃,丢失了大片土地和优势地形,堕落为民族败类,即将受到军法严惩。坚决贯彻执行’以空间换时间’的策略,是我们前线军人的职责。这个责任非常重大,也非常艰险,必须流血,必须牺牲。只有作战的将士们能够牺牲,敢于牺牲,敢于用血肉换空间,才能达到以空间换时间的目的。我师全体官兵要坚定不移地贯彻执行。” 当官兵们听到22集团军和王铭章本人都受到嘉奖的事以后,受到极大的鼓舞,在山西受到的委屈洗刷干净,人人心中像春回大地一般。 散会后,王铭章留下赵渭宾和两位旅长,研究下一步的行动办法。 虽然赵渭宾对中央军委“以空间换时间”战略的正确性大有怀疑,却不便明说。他只是讲:师座去开封开会之前说道,给官兵们找些有意义的事做,这两天我和鲁江平他们研究了一下,有两件事情可以做:一是依托地形,通过劳动竞赛的方式,在台儿庄防区修筑永久性的坚固防御工事。二是成立一个前线观察小组,通过简报等形式,随时向师部通报前线动态。 王铭章很是赞同,当即决定:工事工程由他自己和两位旅长负责。前线观察小组由赵渭宾具体负责,第二天即开始实施。 陈仕俊带着750团离开临城两天后,1月11日122师先头部队一抵达临城,陈鼎勋第二天上午就率领125师在临城的所有官兵乘车前进至滕县。临行之际,杨校长和市民闻讯,纷纷赶到驻地和车站来送行。 火车抵达滕县时,周同县长早已领着公务员和市民在车站等候,“滕县人民欢迎川军”、“滕县人民欢迎125师”的旗帜迎风招展,周同还代表全市民众向部队致了欢迎词。 部队到达营地后,群众又送来很多慰问品,让官兵们特别感激的是,其中还有好几十双布鞋和一些棉袄。 周同解释说,老百姓看见先前来的战士竟然穿着单衣单裤,脚下也是赤着脚穿着草鞋,很是感动,他们把川军当作是当年八国联军战争打鬼子时的本地义和团英雄,自发地把家里为过年准备新鞋和棉袄献出来,表示心意。 大伙儿知道,战士人太多,这一点远远不够用,县里决定组织力量为官兵赶做棉袜、棉鞋。他说,可惜,棉花和布料大多被阎锡山的部队搜刮走了,外出逃难的乡亲又带走一些,要不然还可以多赶做一些棉袄。 官兵们大为感谢。 周同随即把随行的三位年长者介绍给陈鼎勋等,说他们是这里最德高望重的“滕县三老”。其中最年长的叫邱厚山,七十五岁高龄。一位叫黄馥棠,今年刚好古稀之年,身体挺结实,老人是前清进士,特别喜欢吟诗作画。另一叫胡荣庭,六十八岁。 三老代表黄馥棠发言说,其实,我们滕县的老小伙子还挺多,我们三个只不过是年纪稍长一些,还有,我们几个是要文一点。我们这里还有武的,特别是家住北门的张守谦拳师,也六十好几了,[奇/书\/网-整.理'-提=.供]他的身体更结实,还能舞刀弄枪的。前几天带着一帮徒弟到济宁参加打鬼子去了。如果他在家,知道你们来了,一定会高兴得不得了。 黄馥棠又说,我们山东人和四川很有缘分,我们只要一得伤寒感冒病,就去找“川军”,“川军”一来,药到病除。 官兵们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老人就解释说,“川军”,指的是四川药材的大黄,以前,山东流行伤寒病,怎么也治不好,来了位四川医生,他主用大黄把瘟疫治好了。后来,我们这里人都把大黄叫“川军”。 现在日本鬼子这股东洋邪气大举入侵,韩复榘这家伙不抵抗,山东百姓又染上了瘟疫,人们纷纷外出逃难,现在,“川军”又来了,又是药到病除。 大家很是高兴,赶紧说一些孔庙、文翁化蜀之类与孔夫子、孔孟之道和儒教相关的四川典故,以及山东微山湖附近沛县人刘邦从四川起家,北伐东征,成就帝业的故事。大家很是投缘,倍感亲切。 周同和滕县三老又应邀介绍滕县的情况。他们如数家珍地说,滕县是山东南部的大县,是一个古城,春秋战国时代叫滕国。滕县城墙完整而结实,四方城门外面,还有门关和大场。其中,火车站在西关,[奇·书·网-整.理'提.供]北关那边有一个美国教堂。县城以北十里,是北沙河,原本有座铁路桥,前不久还不知道川军能赶过来,就把它炸了。城北二十里,是二十里铺。城北三十里,就是和邹县的界河,那里有个界河镇,是个大镇。邹县城在界河北边四十多里。滕县县城向西四五十里,就是微山湖。向东南一百五十里左右,是平邑县。 作为著名战国时期思想家墨子故乡的滕县,是一个历史古城。县里为125师师部安排的驻地,在进德会,历来是迎接贵宾的地方。古文说“孟子之滕,馆于上宫。”就是说,孟子到滕县来的时候,在上宫设馆教学,这个上宫,就是现在的进德会。 陈鼎勋笑道,山东不愧是孔孟之乡啊,仅仅是滕县就有这么多典故和名胜古迹。我们能从千里以外的四川来这里“馆于上宫”,真是三生有幸。这个韩复榘,真是身在福中不惜福啊。他要川军官兵们一定要既要积极抗日,又要爱护百姓,千万不能扰民,特别要尊重当地风俗,不要擅自进家户人家屋内。 当周同他们后来听陈鼎勋说起八路军在陕西和山西组织民兵义勇军的事,周同立即表示,自从义和团以来,山东百姓一直有团结御侮的传统,只有政府积极作为,甚至仅仅是不打压,就有很多人会积极参与保家卫国,他愿以县政府的名义,立即组织滕县的义勇队,协助部队站岗放哨。三老也纷纷表示愿大力号召。 王铭章从赵渭宾派人送来的第一号简报中得知以上情况,很是兴奋,随即叫鲁江平把简报印到各连,激励士气。 官兵们看到前线友军如此,很是羡慕,纷纷要求到前线参战。 王铭章笑道:“着急啥,以后你们打仗的机会还多呢!加油修工事吧,这也是抗战。说不定哪一天,这里会成为主战场呢。” 第19章二打两下店 1938年1月,尹唯一二度偷袭两下店日军碉堡,经验不足无力攻破。 1938年1月11日上午,就在邓锡侯一行前去开封开会路上的时候,125师375旅陈仕俊所部750团三营营长尹唯一已经带着队伍赶到界河。 老乡告诉部队,有上百个日本鬼子在界河以北25里路的邹县境内两下店村峄山口修筑碉堡。从界河到两下店之间的小山区还没有发现别的日军。 尹唯一赶紧请老乡做向导,带着两个连往前面去察看,留下一个连就地组织老乡修筑防御工事。 第49章 两连人赶到两下店峄山南面的山冈时,已经是傍晚了,但日军的碉堡又大又当道,非常刺眼。 尹唯一带着查看了地形,决定先在山冈后面日军看不见的地方临时找个空房子作营指挥所,两连官兵就近扎营。一部分人搜集柴火准备晚餐,一部分人趁天色暗,和日军还没发现他们向这边开炮,到山下一些去设置暗哨和在山头抢筑工事。 为防止日军炮轰,生柴火的地方选得相当隐蔽,并且生的火头也尽量少,并且没有浓烟。战士们主要是靠在二十里铺准备的大饼和随身带着的酸辣榨菜和着开水充饥。 当天晚上,为防止日军偷袭,尹唯一安排了整整一个排的人轮流站岗,别的战士则是轮流休息。可是,日军并没有过来偷营,也没有开炮扰袭。 第二天天亮后,哨兵从望远镜里看见日军也在用望远镜观察这边,显然是已经发现他们了。不过,整整一上午,日军既没有往这边打炮,也没有人过来进攻和侦察。 尹唯一觉得奇怪,就请随行的警察和老乡设法和附近的居民联系上,派人过去侦察敌情。 当天下午,去两下店侦察情况的老乡回来说,听村里的人讲,店子里的鬼子总共大约二百人,正在修碉堡,碉堡四周有铁丝网隔着,中国人进不去,鬼子一般也不出来。鬼子有四门大炮和不少高头大马,还有几辆大卡车和拖炮的车。老乡说,店子里的人听说咱们的军队来了,甭提有多高兴,都希望能尽快把这帮小鬼子赶走。 第二天上午,团长陈仕俊带着另外两个营也赶到了,说后续部队已经接管了北沙河和二十里铺。尹唯一赶紧把这边的情况汇报了。陈仕俊让尹唯一带着在周围踏看了一圈,对工事和哨卡都很满意。 “团长,对面的鬼子人不多,只有二百来个,平时都躲在营地里面不大敢出来,也没向这边开过炮。”在山顶观察对面日军的时候,尹唯一急切地说。 “怎么啦?看你高兴得这个样子!想干它一家伙?”陈仕俊笑道。 “那当然!不把它拿掉,看到眼睛里很不舒服!”尹唯一笑道。 “我看,不是你的眼睛不舒服,而是你的手和心口头在发痒!”陈仕俊开玩笑说。 “彼此彼此!团长,那就准备干啰?”尹唯一调皮地说。 “鬼子没打过来,甚至连炮都没往这边打,说明他们的人数的确不多,火力可能也不怎么样。既然这样,我们就应该按过去登门拜访他们一下嘛。”陈仕俊幽默地说。 “给他们多送些年货,最好是连锅端。”尹唯一也幽默地说。 “哈哈哈!”陈仕俊笑起来,随即认真地说,“笑话归笑话,你还得多找几个熟悉对面情况的老乡,多了解一些情况,我们好好合计合计,准备好了再动手。” “是!”尹唯一高兴答道。 当天下午,第二次出去侦察的人回来之后,都聚在战地指挥所里研究进攻计划,大家围在院子外的空地上。陈仕俊按照所了解的情况,用树枝在地上划了一个示意图。老乡又把村子里的情况补充了一些上去。基本情况一下就很清楚了: 店子里有一个大队约二百个鬼子,四门山炮,二十多匹马。炮阵和碉堡并排,碉堡里的机枪可以俯射我们北面的铁路和从村里进碉堡的路。炮阵和碉堡后面是一个大马厩和草场,再往后就是兵营。鬼子的枪支弹药和食品都藏在碉堡和兵营里。兵营外面用铁丝网隔了一片空地,外面不远处有一个小酒店,鬼子晚上喜欢在里面喝酒。再过去就是两下店村一大片老乡的住房和商店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了一番之后,陈仕俊说: “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确保自己的阵地不失,这是这次袭击的前提条件。要特别注意预防鬼子的反攻,包括防止敌军增援部队反攻我军阵地,还有注意接应。因此,这次袭击,只能安排一个营的兵力。这样,我们在人数上和鬼子差不多,武器上又处于劣势,就只有靠奇袭。尹营长,你看用你们一个营的兵力能不能干这一仗?” “能!还有店子里的老乡也可以帮我们呢?”尹唯一信心十足地说。 “那好!你先说说怎么布置办法?大家一起看看可行不可行?”陈仕俊说。 “我准备这样干:南面和北面都是鬼子的防御正面,只能依靠群众掩护,从村子里进去。我计划等到晚上鬼子都睡觉了,从酒店背后分兵三路。中路负责摸哨,直扑碉堡,炸里面的鬼子;南路从铁丝网进去后,负责炸大炮和南面的兵营;北路也从铁丝网过去,负责炸北面兵营和烧马厩。三路同时行动,给鬼子一个措手不及。”尹唯一迫不及待地说了自己的盘算。 “听上去还不错,摸哨最关键,千万不能被鬼子发现。另外,一定要注意掐断鬼子的电话线,预防日军援兵。” 1月14日晚,太阳下山之后,天色如期暗下来,但是,月亮却越来越亮--异常的亮。快到预定的出发时间晚上八点整的时候,不仅战士和向导们手上的枪和手榴弹看得清清楚楚,连一里路以外的铁轨也隐约可见。原来,当天是农历十三,快要满月了。 “天气可不太好啊,千万要多加小心!”陈仕俊看了看表,对尹唯一说。 “是!”尹唯一说完,就随向导一起带着队伍沿着山脊往东走,悄悄从小路绕到两下店的东面过去。 第三营官兵出发三个小时后,陈仕俊下令一营悄悄下山去,摸到铁路口埋伏起来,准备接应。 凌晨十二点左右,三营摸到了两下店村子东口。远远看去,留在村子里的老乡都早早地睡了,只是村子西头那个酒店和日军兵营方向有灯火。 这时,早先返回村子的那两个老乡从隐蔽处猫着身子赶过来。 “情况怎么样?好像鬼子还没睡呢。”尹唯一轻声问。 “快到腊月十五了,月亮又圆又亮,好多鬼子呆在酒店里喝酒呢,有的还在唱歌,着了魔似的都不睡觉。”一个人轻声说。 “像是在想家,他们是不是也想回家过年啊?”另一个解释说。 “很可能,听团长他们说过,日本的很多风俗都和我们中国是一样的。”尹唯一小声说。 “他妈的,跑这么远来侵略我们,还想回家过年!”向导轻声骂道。 “这下麻烦了,鬼子不睡觉,没法靠近酒店。”负责摸哨的一连连长说。 “都别急,我们先在村子外面再等一刻钟,等鬼子喝完了酒,往回走,就跟着摸过去。千万不能弄出响动。”尹唯一下令道。 潜伏了一会儿之后,战士们纷纷发现,鲁南的天气竟然如此寒冷,时间过得如此的慢。虽然没有风,一群人躲在雪地里仍然冷得发抖。特别是有的战士,仍然是单衣单裤。大家只好尽量背靠背贴在一起,相互用体温驱寒。 突然,尹唯一身边的一个战士头一仰,鼻子一皱,尹唯一赶紧用手捂住他的嘴。原来这位战士实在受不了严寒,眼看就要打喷嚏。要不是被营长及时捂住,后果不堪设想。大家一场虚惊。 尹唯一看了看表,才过十分钟,他招呼大家再忍一忍。 一刻钟终于过了,但远处酒店里的日军却没见有人出来。 “他妈的!怎么都不出来呢?”尹唯一轻声骂了一句,“再等十分钟。” 又过了十分钟,鬼子还在喝酒。尹唯一见一些战士们已经冻得受不了,心里有些发急。 一位向导说:“早知到这些鬼子这么喜欢喝酒,早先该叫他弟弟放蒙汗药。” 大家轻声笑了一盘,都说可惜。 七连长看了看尹唯一,问怎么办? “狗日的,还不出来,都想死在酒店里才舒服?不管这么多了!”尹唯一咬了咬牙。 “七连长,带你的人从村子西面向原定位置绕过去。八连从东面过去,注意稍微绕远一些,千万别惊动酒店里的鬼子。你们到位后都先别忙动手。九连长,等他们这两路出发五分钟后,我们一起从中间摸过去。你带一个排摸到酒店背后,负责冲进店里,把里面的鬼子全干掉。二排和三排随我一起去打死哨兵,抢占门口的工事,往碉堡里面冲。三路都以我开枪打死哨兵为信号,同时行动。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三个人小声应道。 “开始行动!” 七连在老乡的帮助下,顺利摸到距离西面铁丝网最近的农房边,比预定时间还快一分钟。这时,尹唯一刚带着第九连往酒店这边摸过去。 但是,八连却遇到了麻烦。前面的人远远发现,两个鬼子突然从酒店里出来,跑到酒店背后去,对着他们将要前进的方向撒尿。 好不容易等到这两个家伙撒完回店,他们赶紧往前移动。 “八嘎!八嘎!”突然,又一个鬼子出来撒尿,并发现了他们,大喊大叫起来,边提裤子边往回跑。 随即,一声枪响,那个叫喊的家伙惨叫了一声。 “糟了!”尹唯一叫苦道,“快冲!先消灭店里的鬼子!注意别伤着老乡!” 这时,已经有几个鬼子从店里躬着身子跑出来,往店后面张望。 “打!”尹唯一话音没落,子弹已经出膛了。一连串子弹跟着就把先出来的这几个鬼子全打死了。里面的鬼子再也不出来,只是从窗子和门口往外射击。 这时,营门口的哨兵已经开始往这边射击了,尹唯一旁边的一个战士被击中负伤。 “他妈的!九连长,你带一排围上去,干掉屋里这几个!二排、三排跟我往营门里冲。” 这时,东西两路队伍也已经开始攻击了,正门口的哨兵被七连的人从左侧突然开枪击毙了。但是,由于酒店里的鬼子在开枪,他们也没法再往前靠过去。 “酒店里这几个家伙非得先除掉才行!”尹唯一对九连长说。 第50章 “店后面有一个通向厨房的后门。”向导说。 “是吗?” “我和我兄弟一起从后面走过好多回了。”那个向导说。 “后门关着的。” “老弟怎么就不知道过来把门打开呢?”九连长有些心急了。 “我们先过去再说。”尹唯一边说边往北移。 “在开门了!”向导兴奋地说。 “注意掩护!”尹唯一低声喊。 厨房门刚刚打开,就听见屋内传出枪声,一个人惨叫一声,从里面扑了出来。 “老弟!”向导大叫一声,便往前冲,尹唯一一把将他拉回来按住。向导一边挣扎一边看倒下的人,被打死的是那位厨房师父。 这时,里面又一声惨叫,一个鬼子和他的枪随着一个大砧板从里面飞了出来,鬼子的头好像已经破了。一个人影随即从里面跑出来。 “老弟!这边!快跑过来!”向导大喜,喊道。 那影子一怔,随即往向导这边开跑。 眼看就要过来了,又有鬼子从屋内开枪了,老弟中弹倒下。几乎同时,开枪的鬼子也被外面的人打死了。 老弟挣扎着说:“里面还有三个鬼子,快……”说着指了指一个战士身上的手榴弹,便咽气了。 “狗日的,杀死我兄弟,炸死你!”向导大喝一声,从战士手中抢了一颗手榴弹,就往店里扔。 过了好一阵子,不听见手榴弹响。 “哑弹?”九连长惋惜地说。 “他没拉导火绳呢。”那个战士说。 “嗨!可惜!赶快再扔几个进去!”九连长说完自己扔了一枚,另外两个战士也扔了。 “轰!轰!轰!”三声巨响,厨房垮了一半,两个鬼子飞了出来。饭厅里的鬼子全都暴露出来了。 “打!”尹唯一高喊一声,手榴弹、机枪和步枪便蜂拥而入。 “上!”一声令下,战士们扑向门前,又往饭厅里面扔了好多手榴弹,店里的鬼子一下子就没了动静。 尹唯一从酒店后面的断壁进到前门位置时,七连长正率部从两边扑过去占领营门口的简易工事。 这时,三路官兵都已经到了营地外面的铁丝网旁,向里面射击,却没有一路冲进铁丝网里面。营地里面不时传来鬼子的惨叫声和马的嘶叫声,还有马在里面乱跑、乱叫。但是从碉堡里和营房前的工事上响起的鬼子机枪声也越来越猛。 日军碉堡上有一个机枪口正对营地门口,日军又在两边的营房东侧都堆有工事,架了机枪对准营门这边狂扫。战士们没法从正面冲进去,匍匐在门卫工事边的战士没法抬起头来。 尹唯一见北面的日军已经抢先到马厩前,依托马厩进行抵抗,短时间很难突破,就绕到南面去看一营方面的情况。 七连的对面,就是那个朝着川军阵地的炮阵。炮口都正对山那边,背对着铁丝网这边。由于兵营和碉堡上的火力压制,战士们没法过去炸掉山炮。但是,鬼子碉堡的开口位置太绝了,能射中七连这边的角度被封死了,只有南营房工事前的一处机枪可以打过来,火力有限。恰好七连本身的火力也猛。所以,七连的火力也能封锁住鬼子从营房去炮阵的路。营房内的日军好几次都想冲到炮阵去,要么被打死,要么被打回去。 尹唯一刚跑到铁丝网前,就见到两个鬼子抱着东西从营房里向炮阵飞跑过去,抱的东西像是炮弹。刚跑几步,前面一个就被打到了,他抱的两个炮弹掉下来,一个往前滚,一个往西滚。后面一个来不及反应,绊倒在地上,但他的炮弹没掉下来。他看见前面那人的炮弹往前滚,突然灵感来了,将就倒在地上不起来,依靠地上死尸做掩护,向炮阵方向滚过去。这小子好不容易躲过枪弹,连滚带爬地进到炮阵,躲在中间那门炮的炮筒下面用力调转炮头。 调转炮头之后,他竟然不是把炮口压下来对准七连这边,而是把炮头抬得高高的,斜对着天空。 “龟儿子,在搞啥子名堂?往天上乱放炮?”一个战士骂道。 “不,他们这是要发求援信号,我们得加紧进攻!”尹唯一大声说。 果然,鬼子放出的是一颗刺眼的信号弹。 “又出来两个!”一个战士喊道。 话音刚落,几枪响过,两个鬼子应声倒下。一个倒下去的鬼子没有死,还抱着炮弹往前爬,几声枪响后,就再也爬不动了。 “出来一个木箱!”一个战士叫道。 只见鬼子正在从营房门里用枪托和竹竿往距离门口最近的死尸后面推一个箱子。 “是不是炮弹?”一营长说。 “很可能。千万不能让它运过去了,否则我们就全完了,让神枪手和机枪手都瞄准它打。”尹唯一说。 正说话之间,屋里出来一个鬼子滚到箱子后边,爬着往前拉木箱。他刚爬过第一个尸体,就被子弹打中脑袋。在此期间,木箱上边也被子弹打中过,但没有爆炸。很快,屋里又滚出来一个鬼子往木箱那边爬。这家伙爬到木箱旁后,就不再往前爬,而是把刚被打死的那个鬼子往前推,用它做掩体,接着往前爬。爬过这具尸体后,又把前面一点的一具尸体拉过来做挡枪牌,又爬了一米多。这时,前面触手可及的地方已经没有尸体了,这鬼子犯难了,东张西望想办法。先头爬到炮堆里去的那个士兵,眼睁睁看着这一切,也毫无办法,只有不断对着天磕头。 过了一会儿,营房里的鬼子叫起来。接着,趴在尸体和炮弹箱后面的那个鬼子又动弹起来。他先是把箱子往前推了一截,到尸体头部的位置停住。然后,自己侧移到尸体和木箱之间,缩手缩脚地一只手移动尸体,一只手推木箱,他本人则缩在两者之间慢慢往前爬。 躲在炮阵里的那个鬼子兵见了,高兴得跳起来。战士们远远看见他站起来,打了他几枪,却都被炮身挡住了。这小子便立在炮后面趾高气扬起来给地上的鬼子加油,对川军战士作怪相。 地上那小子也得意忘形起来,加劲往前推。就在这一瞬间,木箱超过了死尸的头盔,并被神枪手击中爆炸。两个活人和那具死尸,一下子都随木箱一起变成了炮弹灰。 七连的战士们都高兴得跳起来,喊起来。营房里的鬼子则气得哇哇大叫,但他们除了向这边扫射之外,毫无其他办法。而打过来的子弹,要么打在铁丝网上,要么被沙包挡住,伤不到人。 “好!就这个样子打,出来一个消灭一个!千万莫让鬼子的人和炮弹进到炮阵里面去!我再过去看看能不能尽快突破。不然,鬼子的援兵到了就麻烦了。”尹唯一高兴地对七连长说。 中间正面的形势,和七连这边恰恰相反。九连的战士全被日军的火力压制住了,往前冲一个伤亡一个,已经牺牲了不少战士。尹唯一曾想过能不能把门口的沙袋慢慢往前移动,可是碉堡枪眼的位置实在太高,居高临下射击,下面没法动作。 尹唯一转到东北角看了看,情况和中间也差不多。关键是日军碉堡上的火力太猛,不仅手榴弹扔不过去,枪弹也没法射进去。 双方打了一阵子后,逐渐陷入僵持状态。日军不敢冲出来,川军也没法攻进去,两军之间的这边空地,就像一个屠宰场,任何一方的人进去了,就必死无疑。整个战场上甚至出现了谁也没进攻,谁也不开枪的寂静场面。 尹唯一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四点钟了,他心里暗暗着急。想了一下后,便决定一边继续伺机突破,一边安排战士抓紧抢救和护送伤员回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战士突然说,他想到一个办法,不知道管不管用。就是用酒店里的空木桶里塞满稻草,用水打湿了,人在后面滚着它往前打。 尹唯一又仔细看了看那片空地,让这个战士到酒店里去看看能找到几个木桶。战士垂头丧气的回来说,只有一个大的,一个小的,还是不行。 向导在旁边听了,赶紧说:“营长要找大木桶?村子里家家户户都有桶,大的小的都有!” “太好了!咱们先看看怎么个打法?需要找多少桶?”尹唯一高兴地说。 正在这时,在外围负责警戒的战士跑过来报告说:“营长,不好了,北面来了不少鬼子的援兵。” “有多少人?多远?”尹唯一赶紧问。 “北面山脚下,大约两里路,人数看不清数,至少有一两百个。” “糟了,带我去看看。” 尹唯一和向导赶紧跑到酒店以北、碉堡里的枪弹打不到的地方去看。 皓月之下,尹唯一远远看见鬼子援兵大约两百人,带了不少机枪。他们不是从铁路道口从碉堡下面直接进兵营,而是准备从店子的后面包围过来。陈仕俊埋伏在下面的一营伏兵用不上,只能防止日军反攻对面的阵地。 “我们的位置占优势。可惜,兵力和火力都不够,要不然,分兵两边,连这两百个鬼子也一起消灭掉!唉!没办法!撤!”尹唯一长叹一声,断然下令。 队伍掩护着撤退,日军也不赶出来追击,直到最后的掩护排快要出村口了,鬼子才用山炮对着撤离的方向和对面山头胡乱轰了一阵子。 大约过了三个小时,三营回到自己的阵地。尹唯一觉得没脸见陈仕俊,埋着头进到指挥室。 “你还有脸回来见我!这么好的机会,鬼子连炮都没用上,你怎么就拿不下来呢?”陈仕俊骂道。 “没想到鬼子这么晚了还赖在酒店里不去睡觉,撒尿的鬼子发现了我们,我们人还没到位就干起来了。” “炮也没炸坏一个?”陈仕俊问。 “没有。” “怎么回事啊?”陈仕俊接着问。 “那片空地太大,没法冲过去,鬼子也冲不过去。”尹唯一说。 “我说呢,怎么就迟迟没听到你们的爆炸声和鬼子的炮响呢。后来,看见他们发信号弹,就再也没开炮,后来炸了一次,我还以为是你把鬼子的炮给炸哑了。 第51章 没想到,后来他们还是开炮了。不过,放得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没打着!”陈仕俊缓和了一下气氛。 “那次是把鬼子运到炮阵去的炮弹打炸了。炸死了两个鬼子,没炸着炮。”尹唯一解释说。 “共打死了多少鬼子?”陈仕俊追问道。 “八连这边,酒店里的消灭了七八个,马厩那边有十来个;七连炮阵这边有七个;九连哨兵两个,营房那边的鬼子两三个。总共差不多三十个。”尹唯一掰着指头说。 “自己牺牲了五个,受伤九个?”陈仕俊问。 “嗯,还牺牲了两个老乡,一个是向导的兄弟,向导自己也受了点轻伤,还有一个老乡后来被炮弹的弹片打伤了。”尹唯一汇报说。 “哦,比较起来,战绩还是不错嘛!”陈仕俊笑道,补充说:“要优先治好老乡。” “是!” “怎么中间有好一阵子两边都没动静?僵持起了?” “是的,那片空地太大,没有掩体,鬼子的机枪火力又猛,特别是碉堡里的,站得高,打得远,我们没办法,冲不进去。鬼子也不敢冲出来。刚开始的时候,两边先还用火力相互压制,到后来,只要人不出头,都不再开枪了。” “鬼子的弹药可能不太多,又没法用炮,这次真得很可惜啊。从战绩来说,主动进攻,并且自己伤亡少,应该表扬。但是,没有抓住机会一举拿下,很可惜,应该受到批评。你服不服啊?” “这一仗没打好,挨批评是应该的,我心服口服!”尹唯一诚恳地说,“不过,我希望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因为,鬼子只有二百个人的援兵,又没有带重武器。我们后来找到了一个突破的办法,只是来不及实施。”尹唯一接着说。 “哦?还有啥子鬼点子?”陈仕俊问。 尹唯一便把用木桶进攻的办法讲了。陈仕俊没有当即表态,只是说先侦察清楚日军的情况后再说。不过,他补充了一句:“当然,你的心情我理解,我也很想象122师收复平遥那样漂漂亮亮干一仗,一举拿下这个据点,为我们125师争个光。下次一定要计划周密,千万不能再出纰漏了。” 经过五天准备之后,1月19日晚上八点半,天下大雪,陈仕俊决定偷袭日军。尹唯一再次带着第三营前往袭击日军阵地。 队伍摸到村口的时候,里面一片寂静,战士们都觉得静得非常奇怪。有人问,会不会设了圈套?但别的战士马上就说,如果什么都没干就退回去,怎么向团长交代?总不能说这里太安静了。 尹唯一观察了好一会儿,看不出什么破绽,决定还是先按原计划行事,一旦发现情况不对,就按陈团长的要求立即撤退。 队伍摸近那个已成为废墟的酒店后面时,仍未发现异常情况。尹唯一再次观察了一会儿,发现马厩和炮阵都增加掩体,兵营旁边增加了几个侧防火力点,别的没有什么变化,便下令三个连按原计划向各自袭击目标靠近。 三支队伍刚要靠近铁丝网时,突然从碉堡里射过来好几个照明弹,几乎与此同时,碉堡和营房前阵地上机枪猛扫。这时尹唯一才发现碉堡上增加了好几处枪眼。炮阵里的山炮也随即开火起来。炮弹纷纷在战士们头上的空中爆炸,飞射大量钢珠,打在战士身上,立即有人员伤亡。尹唯一见势不妙,赶紧下令撤退。 三营退回阵地后,陈仕俊见尹唯一的头埋得更低,便不多加责备,只是说幸亏鬼子的兵力和胆略也很有限,没有想到要搞反袭歼灭,不然你这一营人恐怕就回不来几个人了。由此也可以估计,日军在邹县的兵力很有限,不敢对我军进行出击。 由于两次行动都未能成功,尹唯一被记大过一次,陈仕俊也受到了陈鼎勋批评。 第20章战地见闻 1938年2月,川军领袖刘湘主席为国捐躯,邓锡侯总司令赴川担任军务要职。 赵渭宾一行来到陈仕俊团时,第二次攻打刚刚结束不久,战地气氛说不出的郁闷。赵渭宾得知详情后,心中暗暗惋惜,口上却安慰官兵们不要气馁,还可以再找机会大举出击,将其拿下。 他提议在旅部和师部支援下,出动全团围攻日军阵地,用铁轨多打制一些大刀,派敢死队近身混战,闯过碉堡这一关。同时另外增派部队围店打援。大家觉得虽有风险,却不无道理,决定进行准备。 赵渭宾当晚把在界河前线和两下店的见闻写成第二份简报,在给王铭章的信中另外评说了两下店战斗得失。 信中说,由于陈仕俊团初战不慎,对敌军的防守能力低估,没出动足够兵力攻坚,又没有部署打援部队,以至于功败垂成。由于日军增加兵力,以后的攻坚难度增大许多,非常可惜。但是,如果该师下定决心,大举进攻,仍有拿下据点并消灭援军的机会。 陈仕俊对两次作战未能拿下两下店耿耿于怀,听了赵渭宾的建议后,信心大增,便向卢济清旅长请求增援,出动大部队强攻该据点,并围点打援。 卢济清也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随即向陈鼎勋报告,请他协调本师和友军配合作战。陈鼎勋同样觉得确有战机,但意识到这种大动作将牵涉整个战局,就向集团总部请示。可是,邓锡侯迟迟没有答复他的请示报告。 不久,有义勇队领着几个老百姓急匆匆跑到部队来报告说,他们现在已经知道,就是在邹县的鬼子兵也不多,是在泰安的矶谷师团下属的福荣联队的一部分。说邹县和两下店的日军,平时都躲在铁丝网围成的营地内不敢出来。 鬼子害怕当地民众也像泗水县和蒙阴县的民众那样起来造反,就在城门张贴告示,上面写着“明日大军到此”。然后,每天晚上把城内的跑车和战马偷偷拉到城外去,等第二天天亮又装腔作势地拉进城。后来,有一匹马把一门炮的炮筒咬破了,大家一看,乐坏了,原来那个炮是假的,木头作的,真正的钢炮没有几门。 老乡还发现,放在炮车上的木箱子里面,竟然装的是鹅卵石,不是炮弹。 前线官兵听了,捧腹大笑,纷纷再次要求大举出击。可是,不知怎么搞的,上级就是不批准,前线官兵都觉得闷气。 与此同时,在微山湖和济宁之间的127师部队也想大举出动进行游击战,争取在过年前有所斩获,作为对山东百姓的贺年礼物,但请示报告也不见回复。 前线官兵眼睁睁看着很多歼敌良机溜走,心里很不是滋味,逐渐对高层的反应产生疑惑,甚至不满,出现牢骚和怨言。 这时,年关将至,赵渭宾一行只得带着同样的疑惑返回122师。他回去后立即向王铭章和孙震反映了以上情况,但仍然不见回音。 前线的川军官兵虽然都觉得时间过得很慢,但转眼间便到了月底。 1月30日,农历除夕夜。就在赵渭宾返回驻地不久,一列火车从徐州驶抵临城。 火车刚刚停稳,一个背着背包的小伙子就跳下车,直奔站台上的一群小商贩。 “师父,都除夕夜了,你们还有这么多摆摊啊,生意不错吧!”小伙子走到一个烟摊前用四川话打招呼道。 “还行!这不是托了你们川军的福嘛!”烟贩听他的口音是四川人,笑着应道。 “这话怎么讲啊?”小伙子很感兴趣地问。 “要不是川军从山西大老远赶过来,日本鬼子早就冲过来了。咱们大家伙儿逃难都来不及,还有谁敢坐火车赶回家过年呢?就是敢偷偷回来,也没地方可以买到年货啊!”老乡说。 “哦,有道理!平时也这么热闹吗?”小伙子又问。 “最近这几天都这样,很多逃走的老乡听说鬼子没打过来,就从外面纷纷赶回来过年。这不是腊月年关了嘛!幸亏来了部队顶着,要不然,这个年就只能逃难去了。”烟贩说。 “这倒是啊,来包香烟。”小伙子说。 “什么牌子的?” “老刀有没有,多少钱一包?” “有。仨小钱。”卖烟地说。 “怎么?和徐州那边一个价?”小伙子问。 “差不多。” “临城前线的物价没涨?”小伙子接着问。 “那当然!谁能干那种缺德事啊?”烟贩说。 “哦?是吗?这话又怎么讲啊?”小伙子奇怪地问。 “我们这里啊,有个没成文的规矩,川军来咱这里之后,一切商品都保持战前的水平,不能涨价,过年也不能涨。”烟贩解释说。 “还有这样的规矩?谁订这样的规矩啊?” “当然是我们自己订的。从大商行到我们小烟摊,都这样。人家冒死来这里打鬼子,咱可不能赚黑心钱啊,你说是吗?更何况,川军和韩复榘的部队大不一样,他们纪律好,不扰民。”烟贩回答说。 “说得好!谢谢你!多来两包。”小伙子很高兴,边说边要掏钱。 “好嘞!”烟贩也高兴应道。 “长江!长江!接我们的人在这边!”不远处有人在大声喊。 “我在这里,在这儿,马上就过来!”买烟的小伙子听到喊声后,转过身去挥挥手,应了一声,然后接着把钱掏出来递给烟贩。 “你们就不怕鬼子的飞机来轰炸?”小伙子又问。 “你说鬼子的飞机?刚开头的时候,怕得要命,警报一响,大家都拼命乱躲,连烟摊也打翻了。结果,鬼子飞机扔下来几个炸弹,车和人一个都没炸着,只是炸坏了一点房子。有颗炸弹掉在地上后没有爆炸,就被警察请官兵来给取走了。躲了好几次防空警报以后,咱也就不那么怕了,跑都懒得跑,直接蹲在小摊儿后面了事,免得自己踩伤自己。”烟贩边找钱边说。 “听说,敌机还喜欢撒传单?”小伙子又问。 “撒了!花花绿绿的,又印了字,不留着自己好好学习,从飞机上往下乱撒,飘得到处都是,还有不少落在房顶和水塘里去了,多可惜啊。 第52章 你说鬼子缺德不缺德,好端端的纸,印的是些啥,我也不认得,听识字的先生说,叫什么’皇军不可战胜’、’半年灭亡中国’、’大东亚共荣’等等等等,乱七八糟的。你都在嚷嚷着要半年消灭我们,谁还相信你要搞什么共荣。这不是乌龟王八蛋睁着眼睛说瞎话嘛!” “哈哈哈!就是!就是!乌龟王八蛋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小伙子笑着用山东腔跟着学说了一句。那烟贩和旁边的小贩也笑起来。 “长江,你在干什么啊?怎么还不过来?”那人催起来了。 “好了!好了!马上就来!”小伙子边答应边把烟往包里和口袋里装,随即和烟贩告了声别,转身跑过去。 “范大记者啊,范大记者,这里是抗战前线呢!你还以为是在大西北,可以骑着高头大马五野四山乱跑?人家部队派来接我们的张副官他们也都在这里等你一个人啊!”一个同行的青年人做出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跟他开玩笑道。 范长江立即说:“你们《扫荡报》的人,怎么都这么凶啊?”他笑道,随即对一个副官模样的人说,“张副官,对不起,让你久等了。我去买包烟,顺便了解了一下前方民情。”他一边说一边给大家散烟。 “原来,你一个人先跑到一边悄悄采访去了?有些什么好消息啊?”另一个年轻记者笑道。 “还是人家青年记者学会的同行理解我们《大公报》。不过,要特别声明的是,我可不是悄悄采访,是顺便问问,顺便问问!张副官,我刚才了解到,这里的老乡对咱们川军评价很高哟!”范长江笑道。 “是吗?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有这么大的发现?”那个《扫荡报》的记者又调侃道。 “那当然,不然,你们怎么会叫我范大记者呢!”他装出一副得意的样子说。 “看你臭美!” “好好好!各位记者朋友,现在人都到齐了,咱们先坐吉普车去师部,陈师长他们还在那里等着各位一起过除夕呢。各位放心好了,我们这里可以采访的东西多得很,够你们忙的。只要到了这儿,我保证你们绝不会空手而归的。”副官笑道。 一群人说笑着上了车,吉普车很快就开进45军127师师部。车子停在师部招待所,张副官待记者们把行李放进寝室后,便带着他们到会厅去。 记者们一进会厅,里面围着火炉烤火、开茶话会的人纷纷站起来。 “欢迎各位记者深入前线来做战地采访!”一位戴中将肩徽的军官边说边带头鼓起掌来,大家跟着鼓掌欢迎。 “这位是我们127师的陈离师长,字静珊。”张副官给三位记者介绍说。 “陈将军好!我叫范长江,是《大公报》记者,我也是四川老乡,谢谢各位长官这么晚了还在等我们!”范长江随即上前和陈离握手。 “范先生是这次战地采访团的负责人。”张副官补充说。 “谢啥子哟!你们不也是这么晚还在赶路吗?欢迎你,记者老乡!就有劳你把这两位勇敢的年轻记者介绍给我们吧。”陈离笑道。 “是!保证完成任务!”范长江打趣道,大家都笑起来。他随即把同行的《扫荡报》记者张剑心,及中国青年记者学会会员周海萍等介绍给大家。 陈离接着把屋里的军官逐一介绍给记者们。他们包括少将副师长游广居、少将参谋长沙韦清、379旅旅长陶凯、381旅旅长杨宗礼、757团团长王文拔、758团团长王溦熙、761团团长陈麟等。 介绍完之后,陈离爽朗地说: “现在都已经午夜十二点了,你们几位又刚下火车,不管在徐州是否吃过晚饭,现在都该吃夜宵了,我请你们尝尝四川老家的风味,让他们也都跟着沾沾光,大家一边过佳节一边聊抗战,怎么样啊?” “好!好!好!我们沾各位军官的光!”范长江和另外两位记者都觉得这样更好,随即被安排坐上早已准备好的位子。 “这两位记者,不知你们晓不晓得,反正长江老乡肯定是晓得的,在我们四川,年年冬天都要作腊肉、灌香肠。” “晓得,晓得,四川我去过。陈长官今天要用四川的老腊肉和香肠给我们打牙祭呀?”周海萍模仿四川口音说,大家都笑起来。 “香肠我们这儿没有,但是,腊肉嘛,嘿嘿,张副官,露一手给几位记者战友看看。”陈离笑道。 张副官喊了一声:“好呢!”随即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两个战士抬着一小筐碗筷杯碟进来,给每个人的面前放了一套。餐具刚摆好,又进来两个战士,各抱一个陶制坛子,向首长席和客人这边走过来。 “好酒!”一个坛子的盖子一揭开,范长江就喝彩道。 “你们当记者的见多识广,特别是范大记者,听说还是刚从西北过来,你们知道这是什么酒吗?”游副师长笑着问。 “山东和四川一样,盛产好酒,该不会是景阳冈的三步倒、透瓶香吧?”张剑心笑道。 “不是。”陈离笑道。 “那就是郓城的烧酒?”周海萍说。 “也不是。” “范记者,你说呢?”陈离见范长江笑着看他俩胡乱猜测,就笑着问他。 “依我看啦,这酒多半官兵们从老家带来解馋的家乡酒。不是邛崃的文君酒,就是古蔺的郎酒,要不然,就是宜宾的五粮液或者泸州老窖。但愿是五粮液!这几种名酒,我就它还没喝过呢!”范长江笑道。 “哈哈哈!”陈离笑起来,“你们看,到底是老乡,就是不一样。告诉你吧,这回可真是五粮液!不过,不是我们带来的,而是老家送来的慰问品。送酒的人还写了一副对联: 上联:家乡酒壮英雄胆 下联:虎头刀劈日寇头 “好!”记者们一起鼓掌喝彩,军官们也鼓起掌来。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这酒啊,平时部队里不让喝,就是今天过大年,也只能限量供应,不能一醉方休。”参谋长沙韦青补充说。 大家又笑了一通。 这时,又进来两位战士,端着两大盘热气腾腾的腊肉鸭子,满屋顿时新增腊味香气。 “陈师长,这也是四川老乡送来的慰问品?”周海萍笑问道。 “不不不,这可是地地道道的本地野味,用四川作腊肉的方法熏制而成的。”陈离答道。 “不过,我要特别声明的是,这可不是我们敲诈勒索来的,而是本地老乡慰劳我们、我们又按照市价付了钱的。”陈离笑道。 “难怪我一下火车就听到山东老乡夸咱们川军好呢!真想不到,临城不仅不是一座空城,而且商业繁荣,又盛产野味。”范长江笑道,随即把烟贩的事说了。 “现在的情况,和我们集团军先头部队刚过来的时候完全是两回事。那时候,就是在大白天,火车站和街上荒芜人烟,甚至连火车站都准备自行炸毁了。” 军官们纷纷七嘴八舌地说了一些关于此前此后的见闻。 “我们这会儿不是正在吃腊肉鸭子吗?你们知道老乡打野鸭和咱们打鬼子有什么不同吗?”陈离笑着问他们。 “那当然不同啦,野鸭只能挨打,鬼子却会开枪放炮,还有飞机狂轰滥炸。”范长江笑道。 大家都哈哈大笑。陈离笑道:“这只是一方面,还有更重要的:这里的老乡打野鸭的时候,一般是架两只土枪,一支贴近湖面,一支架得高几尺。贴近地面的先放,鸭群听到枪响,就飞起来,当它们刚刚展开翅膀,第二枪就到了,这一枪,多有收获。打鬼子可不一样,鬼子精着呢,一听见枪响,不是扑扑腾腾地到处乱跑,更不是飞起来,而是一下子全爬到地上,然后都伸长脖子四处张望,认清目标后立即反击。所以,打鬼子就得同时开火,一鼓作气,这和打野鸭恰恰相反。不过,这可不是我们发明的经验,而是从取得平型关大捷的八路军115师那里学来的。” “你说的是袭击鬼子的事情,要是鬼子仗着优良装备先发起进攻,该怎么办?”张剑心问。 “是的,鬼子的装备比我们好得多,这是事实,不得不承认。鬼子用飞机轰炸和大炮远攻,我们基本没办法,只有也学他们那样先躲起来,尽量减少伤亡。但是,打仗总不能全靠轰炸呀,鬼子最终还得进攻阵地不是?我们就在阵地前等着他们,并且,鬼子兵隔得远的时候,我们不理他们,等他们爬近了,我们才动手,用手榴弹和步枪教训他们。” 几位旅团长又把他们在山西抗战时的一些经历讲给记者们听,大家无所顾忌,只是随兴说些有趣的事情,其中不乏幽默和辛酸。 有人讲到,有的川军士兵因为从来没有出川见过世面,刚到山西抗战的时候,碰到过八路军115师,见过他们穿缴获的日军军装。后来上战场了,第一次见到鬼子的骑兵,还以为是友军,不加射击,还挥手打招呼,鬼子跑近了,猛然开枪,杀死哨兵,这才反应过来。 还有一次,川军一个部队稀里糊涂地被溃军冲散了,他们四下乱跑,有人见到日军的坦克,还以为是中央军的装甲车,向着它大声喊,自报番号,要求搭顺路车送伤员到后方去。结果,直接被鬼子用坦克碾死了。 记者们边听边记,陈离见他们手都写酸了,就告诉他们,前线还有很多故事,有的精彩的,有的辛酸,明天你们去第一线采访就知道了。今晚你们赶路累了,要早点休息,我们就不多说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范长江一行乘一辆铁道装甲车抵达滕县。为便于采访,他们也被安排住到进德会。 他们一下车,就被滕县军民欢度新年的喜庆气氛吸引住了,到进德会时,125师中将副师长陈仕俊和周同县长正领着军民在开春节联欢会。 几人行李都顾不得拿,赶紧抓了相机和采访本跑过去。 第53章 当时,滕县三老之一的黄馥棠老人正在现场表演书画。他们赶到的时候,老人刚刚把自己专门为川军将士创作的一首七律写好,正有战士提着字画在场中走着给大家看。 带他们过来的参谋赶紧给陈仕俊和会场军民介绍,大家听说他们是从重庆来的大报记者,倍感亲热,赶紧把黄老先生的诗朗诵给他们看: 天上遥瞻节钺临,安危须仗老谋深。 晋文攘楚先三舍,忠武服蛮倚七擒。 中枢一朝诛二竖,阳光普照靖群阴。 川军将帅皆韩岳,岂有神州竟陆沉! 他们知道诗中第三句说的是前不久南京政府宣布枪决韩复榘一事,见山东当地百姓如此拥护,都连声叫好,会场都跟着喝彩、鼓掌。 一个战士站起来大声说,我是从375旅750团派来的代表,我们陈仕俊团长和三营营长尹唯一因为前线防止敌军偷袭走不开,不能前来和大家欢庆佳节,他们特意为联欢会拟了一个春联让我带来, 主持人知道陈仕俊和尹唯一都是125师的文武通才,想必对联错不了,连忙让他到话筒前念。 这个战士欢喜雀跃地站起来,一边往前面走,一边打开对联。只听他大声念道: 上联:时值三阳伊始,国家已到存亡最后关头,愿将热血横洒,染遍春光灿烂; 下联:近来万里长征,将士都能忠勇向前效命,誓把敌人歼灭,维护世界和平。 横批:壮我河山 “好!工整、入画!”黄馥棠老人带头鼓掌。 记者们正在飞快记录,有人喊道,请大记者也来一个节目。会场立即鼓掌欢迎。 几位记者都是见多识广的资深记者,无人怯场,简单商量了一下,决定合唱《毕业歌》。 他们一把商量结果报出来,军民立即鼓掌。这时,百姓中有一个穿着长袍马褂地中年人举手高喊:“同志,我也是知识分子,能和你们一起唱吗?” 几位记者当即欢迎,众人又热情鼓掌。范长江待他到话筒前,自己便开始领唱: 同学们, 大家起来, 肩负起天下的兴亡, 听吧,满耳是大众的噘伤; 看吧,一年年国土的沦丧; 我们是要选择战还是降? 我们要做主人去拼杀在疆场! 不愿做奴隶而青云直上! …… 熟悉的歌声传出,会场上随即跟唱起来,嘹亮的歌声,在滕县上空激荡、飞扬。 联欢活动后,记者和大家一起吃年席,大家又热闹一阵子。 范长江对周同县长说,万万想不到,前线过年还如此热闹,年货、食品竟如此丰盛。周同感慨地说,这都得感谢川军,要不然,我们这个城市说不定已经沦陷了,哪有那么多人赶回来过年。 他说,老乡们从各地赶回来,把四面八方的年货也带回来,加上部队来了,人气更旺盛,小商小贩比往年还多,商品充足,生意红火。 范长江他们讲了临城商贩公约春节期间不涨价的事,战士们赶紧说,这里也一样,老百姓还自发的给我们赠送年货,送的东西可多啦,单我们师部,就已经收到猪数十多头,粉条千余斤,白菜数以万斤。 我们见老乡们太热情,送来的东西太多,就贴处告示请他们不要再送了,他们就纷纷转向直接送给基层部队,村民送到驻地转身就走,也不管官兵们收不收,更不留下姓名。 说到这里,官兵们都感慨不已,纷纷表示,能为民族奋战,能得到山东百姓如此爱戴,真是死而无憾。 当天,记者们到滕县城内和城关各处阵地采访看望,收获又不少。 第二天,他们又乘铁甲车沿铁路线往界河前线采访。 由于北沙河大桥已经炸毁,车到桥头后就不能再开,他们改乘由那里的驻军提供的川马前行。 两位同行骑着川马开心得很,但范长江在西北采访多年,骑的多是北方大马,对体型较小的川马有些不习惯,陪同的政训员告诉他,也正是这些川马,别看它们体形不大,但耐力好,非常吃苦耐劳,为部队运输物资,越秦岭,过黄河,跋山涉水,立下了汗马功劳。 大家笑道,原来,这些矮小川马,竟然也是默默无闻的抗战英雄,失敬失敬。 大家说笑着骑到一个村子前,只见村里人红男绿女,聚在一起玩赌博游戏,完全是一幅平常的农村过年情形,毫无战争气氛。 过了村子,看见很多人在拆铁道,纷纷把枕木和铁轨往临近的村子里搬。记者们问老乡这是在做什么?老乡说,工程大队要我们把北沙河以北的铁路都破坏掉,把枕木扛回家去当柴烧,明年一年的柴火都不愁了。铁轨则抬到村里去打大刀和农具。 政训员还告诉他们,前面守界河的部队还用这些铁轨和枕木做工事,做出来的工事坚固得很。 一行人抵达界河车站时,车站已经完全破坏了,只有几个哨兵在那里。政训员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大家继续往前骑。走了一会儿后,范长江突然觉得奇怪,问大家刚才注意到没有,这几个哨兵都穿的是棉鞋和棉衣棉裤,并且还戴了布手套。 大家一回想,的确如此,问政训员是怎么回事。政训员笑道,你们到前面不远就知道了。 又往前走了一里路,进到界河镇。 守在镇口的官兵都认识政训员,政训员说,过年都还在站岗,辛苦了。他们都笑呵呵地说不辛苦。 进到镇上,看见家家户户门上都贴着春联,还有“热烈欢迎抗日军队”、“不退倭军誓不还”之类的标语,还见到战士们从农家院子里进进出出,一些战士还在打扫街道和院子内外的鞭炮纸,也有的在往院子里挑水。 政训员一直把他们带到746团指挥部,团长谭尚修接待了他们。 记者先问,这里的官兵和老乡好像都很熟啊。谭尚修笑道,我们在界河的部队,除了坚守阵地的一线部队之外,都和老乡住在一起,这边的老乡外出的多,不少人还没回来,空房子比较多,就是家里人多的,也都积极为我们的官兵腾出房间,他们说我们四川人身体本来就不强壮,还穿着单薄,怎么也不让我们在外面宿营。 老乡见我们的官兵在外面站岗时,手脚冻坏了,还主动在哨卡旁边替我们生篝火,还配冻疮药拿给我们,帮我们的战士用雪搓热手脚,再搽上药揉疮,再穿上他们送来的袜子和棉鞋,待我们和亲人一般。 政训员笑道,界河车站哨兵的棉衣棉裤和手套,你们这下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 大家都笑了起来。 谭尚修笑着说,现在,老乡们一有空就替我们做鞋袜和棉衣棉裤和布手套,他们随时做好随时送来。现在,很多官兵都已不再是赤脚草鞋了。真像八路军讲的那样,只要我们善待老百姓,老百姓就比中央政府的后勤部长更关心我们。 众人感叹不已。 谭尚修还告诉记者,前段时间部队进攻两下店,老乡还自动帮助掩埋了阵亡没有来得及掩埋的官兵,把他们的枪弹都保存下来,交给部队。在交接的时候,他们和战士们同声哭泣,就像是自己的亲人阵亡。战士们还翻过去安慰他们,说这些战友为民族献身,死后会升天的,请他们不要过于悲伤。 记者团还采访了两次率部进攻两下店日军的尹唯一营长。 尹唯一告诉记者,自从出川以来,还从来没有现在这样好打仗。有很多民众帮助,做事情不感到困难。特别是民众自发做耳目,日军稍有情况,立即知晓,不像在山西时候那样,对敌情毫无所知,整天提心吊胆的。在这边,整天提心吊胆的是鬼子兵。他接着把鬼子张贴的虚假告示和来回拉假炮的事讲了。听得几个记者捧腹大笑。 对于22集团军高层和第五战区司令部为什么迟迟不答复川军前线将士的进攻请求,记者们也不得而知,也都觉得奇怪。他们带着内容丰富的战地见闻和官兵们的疑惑,返回后方去了。 春节刚过,邓锡侯、孙震及总部参谋人员和王铭章、陈离等到界河前线视察。一行人先到125师373旅阵地。在745团驻地,见炉火熊熊,铁锤叮当,正在打制大刀。 “呵呵,你们在鬼子眼皮下办起了军工厂?”邓锡侯笑道。 卢济清旅长回答说:“我们是采纳赵渭宾参谋长的建议,学习122师王师长他们,将就撤拆下来的铁轨打刀子,跟鬼子肉搏时用。” 来到750团阵地,邓锡侯说他已经收到他们的请战报告了,问他们最前线最近情况如何。陈仕俊报告说:“济南沦陷时,日军屠城,杀死数千同跑,很多妇女被奸污。官兵们同仇敌忾,希望总司令提供支持,让我们早日拿下两下店这个眼中钉。” “我可以支持你们!但你们有把握吗?” “有!尹唯一营订下了战斗公约,誓与日军战斗到底。人人都在公约上签名按箕斗。” “哦,公约在哪儿,我看看。”邓锡侯认真地说。 陈仕俊立即让传令兵去找尹唯一把公约拿过来。尹唯一赶到后,双手把公约敬颂到邓锡侯面前,众人随即都围上来观看。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名字下面是殷红的手印。 王铭章笑问尹唯一:“听说陈团长给你记了过,有没有意见啊?” “报告王师长,我没有完成歼敌任务,应该受到处分,我决心率部立功补过,战斗公约就是我们的决心。” “好!”王铭章喝彩道,大家都鼓掌肯定。 视察完毕,邓锡侯叫随行军官和125师373旅营以上军官到村外树林里开会。他说: “各位袍泽,我们22集团军官兵军纪严明,积极抗战,不怕牺牲,受到蒋委员长的通电嘉奖,受到山东人民和新闻舆论的好评,这是我们的骄傲,希望大家再接再厉。” 掌声之后邓锡侯接着说: “各位,日军由于韩复榘的消极抵抗,迅速占据了津浦线大片土地,兵力分散,1月到2月初,采取了专守防御,我军则以攻为守。 第54章 现在,日军稍微缓过气来,正在向津浦线北段增兵,一场恶战即将到来,大家要做好战斗准备。可惜,我不能和大家一起战斗了。” 大家很惊愕地看着他。邓锡侯侧头看了下孙震,孙震赶紧代为解释说: “今天,邓总司令到前线来看望大家,是专程来和大家辞别的。可能很多人都已经听说了,深受我们22集团军和全川军民爱戴的刘湘主席,因为国操劳,吐血病复发,抢救无效,于上个月20日下午8时,在武汉万国医院去世。” 很多没有听说这个消息的中下级官兵,一下子愣住了,会场气氛顿时悲哀。孙震接着说: “刘主席忠于蒋委员长,依靠中央政府的支持,结束了长达二十年的川人内战,积极抗战,为我们大家都非常尊敬的杰出军政领袖。出川之前,很多将领都知道他身体不好,劝他在家休养,让傅常参谋长代他去前线指挥部队。可是,他坚持不肯,定要亲自出征。他说:’我过去打了几十年的仗,报不出账来,今天大敌当前,有了抗战的机会,正好尽力报效国家,见信于国人。将来在历史上,也才知道我刘湘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且我的部队半数以上都已调赴前方,我自己不出去,又怎么能让将士们好好效力呢?’可见,为抗日大业而献生,是刘主席的夙愿。为国家殉职,是刘主席个人的光荣,也是我们整个川军的光荣!” 大家悲壮地鼓掌。邓锡侯接过话头说: “中央政府和全国各界对刘主席给予了非常高的评价,国民政府追赠他为陆军一级上将,并明令褒恤。刘主席去世后,中央政府在武汉举行了空前隆重的追悼仪式。本月4日,刘主席的遗体运抵重庆时,也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这几天抵达成都后,也必将举行非常隆重的国葬。刘主席在遗嘱中嘱托我们,要在蒋委员长的领导下,继续抗战到底。遗嘱的全文,等会儿还有专门念给大家听,并且在会后还要分发给各位,作为各部队每天升旗仪式时的誓词。” 众将都默默点头。 随后孙震接着讲道:“由于刘主席的不幸病故,我省军政系统都将不得不进行重大人事变动。武汉政府经慎重考虑和反复征求各方意见最终决定,由中央政府派张群先生担任四川省主席,由省政府秘书长邓汉祥任副主席。张群先生多年来一直在蒋委员长身边工作,可谓德高望重,同时,他也是我们四川人。但由于眼下张群先生的中央工作分不开身,他目前暂时不能赴川履任,省里的日常工作由邓汉祥副主席代理。我们22集团军的邓总司令,也刚刚应诏前往武汉觐见蒋委员长,委员长要求他尽快回川担任军务要职。邓司令挤出时间返回集团司令部一趟,移交工作,并专程来和各位将士告别。请大家鼓掌欢送。” 掌声过后,邓锡侯接着宣布宣布: “经最高统帅部批准,我离开前方后,由德操代理22集团军总司令,兼41军司令。125师中将师长陈鼎勋,代理45军军长,陈鼎勋现在徐州治病,其职位由127师师长陈离代理;125师副师长陈仕俊代理师长职务;122师中将师长王铭章,代理41军军长,兼122师师长。127师师长陈离,兼任45军代理副军长,为前敌总指挥,指挥第45军两个师和41军吕康旅,担任防务前线任务。 “各位知道,在太原的那几仗,特别是最开头的时候,我们虽然打得很顽强,但确实有点窝囊。阎长官向蒋委员长打报告说,我们22集团军’装备不好,作战不力’,他不想再要我们。我们’装备不好’,是事实,因为我们一直没有得到新装备,缺乏轻重机枪,尽是些打十几发子弹就出毛病的老式步枪,当然是’装备不好’。但是,’作战不力’却不是事实。那么多将阵亡了,我和孙副总司令亲自跑到最前线,连我的马都被炸伤了,人也差点阵亡,这怎么能说是’作战不力’呢?蒋委员长在开封会议上给我们集团高度肯定,通电嘉奖,还特别嘉勉了王铭章将军。 “由于韩复榘消极抵抗,山东一下子就沦陷了很多重要地方。现在,韩复榘本人已经被逮捕了,并且已判了死刑。我们非常好地完成了第五战区李长官交给我们的填防任务,成功阻止了日军迅速南下的势头,保住徐州。我们和地方政府、和民众的关系,与山西时候的反映截然不同,得到了李长官和蒋委员长的肯定。 “今天上午,125师的师旅长们已经向我汇报了他们昨天视察界河前线的情况,前线军民关系融洽,前方战士们进攻日军的积极性很高。他们在春节前曾经两次主动袭击日军两下店据点,给日军不小的打击。这很好!希望大家再接再厉。 “我们眼前的形势是:津浦路以南,日军华中军团的主力被我友军阻止于淮河以南,形成对峙局面。现在,华北日军开始从青岛方向向山东半岛大举增兵,企图沿潍台公路破坏我津浦路南北防线,从东路包围徐州。但眼下,在我们前方邹县一带的日军并不多,我们有机会抢在日军援兵到来之前给敌人一个有力打击。” 孙震接着说:“我集团军在邓总司令领导下,军队建设和对日作战都取得了显著成绩。我今后必定继续秉承邓总司令的方针和策略,领导好我集团军。敌人即将发动对我集团的大规模进攻,军委会给我们下达了任务:歼敌于滕县以北,力阻敌人南下。为集中兵力打击敌人,经与邓总司令研究,对集团军兵力作如下部署: “45军继续担任右翼第一线守备兵团,固守黄山、普阳山、金山、龙山、界河,加强工事,拒止日军,并相机摧破之。 “41军之124师,继续担任左翼第一线兵团,固守石马坡、石墙、常峪、季寨,阻止日军,并相机摧破之。 “41军之122师,为总预备队,进驻滕县及附近地区并以一部占领平邑附近地区,掩护集团之右侧背。122师师部立即由台儿庄移驻滕县。集团军总部仍设在临城。 “以上部署立即执行。” 邓锡侯随即宣布:“最后,由我给大家宣读刘主席的遗嘱全文,请各位和我一起诵读。” 他随即拿出文稿朗声念起来: “余此次奉命出师抗日,志在躬赴前敌,为民族争生存,为四川争光荣,以尽军人之天职。不意宿病复发,未竟所愿。今后惟希我国全国军民,在中央政府及最高领袖蒋委员长领导之下,继续抗战到底。尤望我川中袍泽,一本此志,始终不渝,即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川军则一日誓不还乡,以争取抗战最后胜利,以求达我中华民族独立自由之目的。此嘱。” 散会后,孙震对王铭章说:“41军我就全权托付你了。” 王铭章当即表示:“竭尽全力,努力杀敌,不成功便成仁。” 王铭章回到台儿庄,对工事作了最后一次全面视察和检查,见绝大多数工事都已经完工,并且修筑得十分坚固,很是满意。 他吩咐鲁江平找地方政府派人负责照看工事,未完工的继续完成,日后向接替部队转交,并要求鲁江平带着有关人员把与地方一切经济往来结算清楚,手续不清不能走。 王铭章随又下令366旅童澄部立即准备开赴滕县东北城前镇和费县所属平邑镇一带,掩护45军第一线阵地右侧背,防止临沂之敌侧击。 王铭章又令364旅吕康部开赴滕县南北20里的南沙河和北沙河,布置两道防线。随即率122师师部移驻滕县西关火车站附近的电灯公司大院。 王铭章来到滕县,首先拜访了县长周同,会见了县上乡绅和各团体负责人,感谢他们对川军的爱戴和支援,表明保卫滕县的决心,提出“军民团结,保家卫国”的口号。 王铭章又和赵渭宾等到界河前线与陈离商讨作战计划,二人一致决定:趁日军立足未稳,猛攻两下店,大打游击战,挫其锐气。 第21章四打两下店 1938年2月,陈仕俊、尹唯一四打两下店,日军田岛少将命丧游击队。 川军咄咄逼人的游击战和对两下店攻势,让日军矶谷师团,甚至第二军团、华北方面军和大本营高层全都感到头痛。 在兖州,矶谷师团33旅团旅团长田岛荣次郎少将的指挥部里,步兵63联队队长福荣真平大佐和10联队队长赤紫八重芷大佐向田岛少将报告战况。福荣说: “田岛将军,最近中国军队的骚扰活动明显增多,特别是滕县的四川军,有大举北进的姿态。这些草鞋军,虽然号称两个军四师,但是在山西作战之后并没有得到什么兵员补充,实际上总共只有装备简陋的八个步兵团兵力,连一门重炮和装甲车都没有。从四川军对两下店的两次偷袭看,他们实际上不堪一击。我们可趁敌军援军大兵未到,一举拿下滕县。如果顺利,还可以继续往南推进。” “福荣君说得好!我也想趁着南面中国军的兵力空虚,一举打到徐州去,为帝国贯通整个津浦线南北。不过,从敌军最近对我们的骚扰也不难看出,我们的后方也同样空虚,眼下没有足够力量继续南进。”田岛说,“这两次两下店之战,都只不过是小型战斗。我们之所以能守住,除了装备优势和英勇善战之外,还得益于中国军队的军心不稳和指挥失策。如果四川军和山东军配合得好,由山东军从济宁方向牵制,郭山川军在进攻的时候多用一些兵力,我们很有可能就会失去两下店据点,甚至邹县。现在,敌军修筑了防御阵地,如果我们要转入攻势,必须增派兵力才能取得胜利。但是,我们师团战线太长,已经没有后备部队了,只有请求军团长增兵。” 第55章 “那就请求军团长增兵吧。”福荣说。 “对!应该请求西尾军团长赶快增加兵力,负责占领区的肃清扫荡。”赤紫也附和着说。 “实际上,我已经跟正在进攻济宁的长濑少将商量过这件事情,还一起打了报告,请矶谷师团长向寺内军团长提出增援申请。”田岛说。 “那太好了!到底是田岛将军,总是想在我们前面。”两人齐声赞美。 不过,日军第二军团军团长寺内寿一转呈的请示报告,并没有主要强调南下进攻徐州的目的。因为,他很清楚,提出进攻徐州的请求,涉及到一个日本陆军省、政府内阁和大本营参谋部眼前争论不休的重大战略分歧: 自从去年12月12日占领南京之后,日本大本营参谋部、陆军省和政府内阁之间曾经有过非常激烈的争论。一方认为,中国军队装备差、指挥混乱,不堪一击,应一鼓作气乘胜追击,占领更多的中国领土,最好一举全部拿下。 另一方则强调认为,自从“华北事变”(中国称“卢沟桥事变”)爆发以来,日本军队持续在平津地区、山西、淞沪、南京、安徽进行激烈交战,没有得到应有的休整,兵力和物资都难以立即进行大规模作战。特别是和“九·一八”事变和长城激战后的情况相比较,眼下进行休整是非常必要的。这是日本的战争能力局限所决定。 另外,苏联方面近来不断在北方挑衅,对帝国军队在中国的大规模作战进行战略钳制。日本必须做出与苏联决战一场的战略准备。 总之,为了必要的下一步战略和对付苏联,日军千万不能在中国扩大战线,必须尽快休整,一边将深入中国的作战军队逐渐调回国休整补充,一边抓紧利用中国的资源生产战争物资。 争论主要在军方和内阁之间进行,军方内部大多主张乘胜猛进,但也有赞同全面休整的稳健派。双方争执异常激烈,内阁差点在占领南京之后全体辞职。后来,御前会议做出采取暂不扩大作战的战略决定,才平息了内阁倒台危机。 西尾寿造深知这场争论,所以他的报告特别强调,增兵的目的只是对大运河以北和以东地区进行肃清扫荡,以消除四川军游击战争的威胁,而不是扩大占领区,去进攻运河以南的徐州。这个暗藏诡计的请求,看上去符合稳健派的意愿,但没有逃脱稳健派的眼睛,迟迟没有得到批准。 邓锡侯视察走后,孙震随即落实进攻计划。125师奉命担任主攻,师长陈仕俊令卢济清旅负责攻坚,立即肃清盘踞两下店日军,得手后迅速进攻邹县县城。 为配合125师进攻,127师师长陈离下令本师以主力坚守界河及以北阵地,派出757团,从群山最北端的香城东北山区,插入曲阜、邹县、兖州三城之间开展敌后破坏和游击战。 同时,41军122师、124师都向滕县前移,其中124师740团从东深井开进,相机策应,牵制邹县日军。 125师随即将进攻命令下达给750团,以754团为后备部队。陈仕俊接到命令后,立即研究部署作战方案。 12日下午,陈仕俊正和谭尚修、尹唯一在三营战地指挥所研究进攻两下店计划,刚说几句,警卫报告说,刚刚组建的界河镇自卫大队刘大队长,带着几个队员来找他,说是济宁被鬼子屠城了,从济宁方向逃过来很多难民。 众人赶紧出屋和陈仕俊一起迎上。尹唯一抢先问道:“刘大队长,我正叫人找你呢。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尹营长,陈团长都在这儿,太好了。造孽啊!鬼子在济宁屠城啦!杀死好多人,死得可惨啦!请你们赶紧率部队去为咱们乡亲们报仇雪恨啊!” “别急,别急,我们先去看望逃出来的老乡,边走边说。”陈仕俊安慰道。 “鬼子进攻济宁,遭到孙桐萱部队顽强抵抗,日军伤亡很大,这是以前在山东没有遇到的。破了济宁城后,日军疯狂报复,进行屠城,不管男女老少,见人就杀。城里城外,到处都是居民尸体。” “狗日的,畜生!野兽!”尹唯一骂道,旁边的战士和百姓也纷纷骂起来。 “教导员,请你赶快组织所有卫生员和一个连的战士,同自卫队一起紧急救治受伤老乡。” “老乡们,你们受苦了!侵略者如同豺狼野兽,他们在本性上是不讲人道的,如果讲,那就一定是在进行暂时的欺骗。对付侵略者的唯一办法,不是不战而逃,而是勇敢反击它。先前韩复榘不战而逃,日军在山东没遇到顽强抵抗,他们以为中国人是好欺负的,是可以任人宰割的。现在不同了,消极抗战的韩复榘已经被中央正法,新接任的孙桐萱总司令,是能顽强抗战的。日军在济宁的侵略遭到沉重打击,代价惨重,于是,他们实施报复。他们越是疯狂报复,越是滥杀无辜百姓,越是野兽行为,越是说明他们在济宁一战中被打痛了。他们是企图用对老百姓的疯狂杀戮来吓倒我们的反抗意志。但是,这是痴心妄想!”陈仕俊大声说道。 “对!就是痴心妄想!血债要用血来还!我们要报仇雪恨!”有老乡和战士高喊道。 “是的!我们一定要用更积极的进攻,去反击日寇的嚣张气焰!”陈仕俊说。 “打倒小鬼子!” “打倒侵略者!” “血债血还!” 军民大声呼喊起来。 “各位,我们几位团营长,刚才正准备研究如何进攻两下店,拿下阻挡在我们前面的这个顽固据点。日军在济宁的屠城,不会吓倒我们进攻的勇气,只会激发我们更快拔掉这个堡垒的决心!” “团长,我请求率营再次攻打两下店!拼死把这个钉子拔下来,为济宁的老乡们报仇雪恨!”尹唯一再次主动请战。 “我也请求率队参战!”刘大队长随即道。 “我也要去!” “我也请战!” 一些战士、自卫队员和从济宁逃过来的老乡也纷纷请战。 “长官,俺力气大,能杀鬼子,你一定要让俺去!”一个山东本地口音的人大声喊道。大家都转过头来看他。 这是一个壮汉,身高一米八左右,络腮胡,黑脸膛,虎背熊腰。他用右手握住左手,左手受了伤,还有血迹,右脚侧后放一个包裹,包裹里面露出一个刀把。 “你怎么证明你能杀鬼子呢?”陈仕俊笑着问他。 “我在济宁就宰了两个!还砍伤一个。你看,就用这把刀。”他说着从背后包裹里取出一把带血的大刀,又特别补充说:“刀子上的血,不是俺的,是鬼子的。” “哦?那你怎么受伤的啊?”陈仕俊见他憨厚耿直,又问道。 “这伤是被俺杀死的鬼子用刺刀刺的。我在济宁打铁,家里有个老娘和刚过门的媳妇,娘的腿脚不好,鬼子进城前我们没逃走,都躲在家里。屠城的时候,老娘和媳妇怕俺被抓走,就让俺躲在里屋,他们在外屋。两个鬼子闯进屋后,要抢俺媳妇,老娘不干,被鬼子用抢打死了。俺冲出来一刀子就把打死俺老娘的鬼子脑袋砍掉了。另外一个鬼子正要开枪,俺一刀砍断了他的抢,又一刀砍掉了他的头。俺和媳妇收拾了几件衣服往外逃,在门口碰到一个鬼子,他一刺刀戳过来,俺没让掉,用手一挡,受了点轻伤。俺一刀劈他的头,他往旁边一躲,砍在肩上,倒下去。俺也没管他死活,拉着媳妇就外城外跑。刚跑几步,那家伙就开枪了,打死了我媳妇。因为后面又来了几个鬼子,我也不敢再回过头去杀死他了,就一直逃到这儿来。” “好样的!你们一家都是好样的!你叫什么名字?”陈仕俊问。 “大名叫张阿虎,街坊邻居都叫我虎铁匠,也有的叫我’虎匠’,铁匠的匠。还有人干脆叫我’虎将’,大将的将。”壮汉羞涩地说。 “虎将?好!这个名字不错!我也叫你虎将!大将的将。虎将,你先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口。”陈仕俊说。 “不碍事,只是刺破了一点点皮,俺已经擦了一点金疮药。等受伤重的乡亲先治了,再包扎一下就没事了。”虎将边说边走上前。 陈仕俊仔细看了看,的确是刺破了一点肉,问题不大,就抬头说道:“虎将听令,我同意你参战!尹唯一,还有你和刘大队长的请战,我也同意了!虎将,你就加入刘大队长的红枪队吧。” “谢谢长官!俺一定要多砍几个鬼子脑袋下来,替俺娘和俺媳妇报仇。”虎将朗声说。 “好!还要替所有被杀害和受伤的老乡们多报仇!”陈仕俊补充说。 “中!俺一定多杀鬼子!也替大伙报仇!”虎将大声说。 “俺也要参战!” “还有俺!” 老乡们纷纷嚷道。 陈仕俊环视一圈,郑重决定: “好!我原则上同意所有人的参战请求!” “好!好!好!打!打!打!”大家都兴高采烈。 “但是,这次一定要好好吸取前两次的经验教训,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他严肃地补充说,特别看了尹唯一一眼。 “谢谢团长!这次一定拼死完成任务!”尹唯一惭愧地说。 “嗯!不要谢我,只要你能把两下店拿下来,我反过来谢你!”陈仕俊笑道,接着说:“这样吧,你先安排一下,给要求参战的老乡报名和做体检。身体合格的,特别是有经验和技能的,先编到刘大队长他们红枪队去。没有技能的,先编到担架队和后勤队。等我们去看阵地回来之后,把你们三营库存的枪支都拿出来,再分一些弹药,给刘大队长安排补充。尹营长、刘大队长,你们觉得怎么样?” “好!我们又有生力军了!”尹唯一高兴地说。 “好!没想到陈团长还给我们发枪!先前韩复榘的时候,阻止我们打鬼子,连我们自己打猎用的土枪都收缴了。 第56章 鲁北一个县的老乡们为了不让他们收枪,还包围了县政府。”刘大队长气愤地说。 “不过,我们的枪也不多,并且性能也不好,都是牺牲了的战士们留下来的。”陈团长说。 “再怎么说,也总比红缨枪强!给多少都中!”刘大队长笑道。 “报告长官,俺不会打枪,能不能就用俺这把大刀?”虎将发问道。 “嗯?行!中!只要能多杀鬼子,什么好用就用什么!”陈仕俊笑道。 “谢谢长官!”虎将高兴地摸了摸刀刃,用劲握了握刀背。 “那就这样定了:医疗队继续救护受伤的老乡,由王连长和陈副大队长一起组织报名和体检,还要尽量赶在天黑之前把不参战的普通群众都分散转移到后面的集镇里去,安排好食宿。刘大队长、尹营长我们几个先去山顶去看看。” 除了重伤员,几乎所有的壮年男子都报名参战。王连长让医护人员看了一下,这些人的体质大都不错,除了几位伤势重的,留下来七八十个。随即派战士和红枪队员一起把其他老乡都护送到界河村和其他村镇去安顿。 增加这么多战斗力,王连长和陈副队长倍感高兴。但是,很快又不得不为另一件事情发愁,那就是远远没有这么多枪支。这批新队员,加上自卫队的三十多位老队员中还有十多个没枪,需要近百条枪,但全团库存的枪支只够一半。 陈副队长把老队员换下来的红缨枪都分完了,还有十多位新队员没有武器。负责发枪的上等兵刘刚,看着这些人眼睁睁看着有枪的人,空着手不知所措,心里不是滋味。他转过身去,一眼看见正在抚摸大刀缺口的铁匠,一下子灵感来了,赶紧向铁匠跑过去。 “虎将师傅,问你一件事。” “有什么事啊?” “你不是铁匠吗?能不能替这些还没有武器的新队员打些梭镖头?” “在这里?那可不行,没有家伙,怎么打啊?” “需要些什么家伙啊?” “首先需要铁,就是做枪头的铁。还要风箱、铁锤、铁砧和夹铁活的长火钳。”铁匠说。 “我们修理武器倒是有不少工具,可没有风箱。你会做风箱吗?”刘刚说。 “这可没做过。我只知道怎么个做法,只是要木匠才做得出来。” “太好了,刚才报名的就有木匠。走,我们一起过去问他。”刘刚高兴地说。 木匠一听说是要做打铁的风箱,说他知道,并且做过,不难。如果要简单,还可以直接用大竹筒做风箱筒。但不论如何,都必须要有锯子。刘刚把钢锯拿给他看,木匠说可以。 “有没有铁呀?”铁匠件风箱有了眉目,很高兴,突然想起铁的事情。 “铁?有!库房里还有一些破枪、破刀,打几个应该没问题。如果实在不够,我还可以把我那杆烟枪贡献出来。”刘刚说。 “烟杆?”铁匠和木匠都觉得奇怪。 “就是这个。”刘刚从背后抽出自己那杆烟枪。 “这根烟杆倒不小,前面一大半都是铜的,可以打半个枪头。”铁匠说,他一边接过烟枪看,“这烟杆做得挺秀气,你不用了?” “不用了,拿去用吧。”刘刚说。 “上面刻的什么字啊?” “’少抽一口烟,多杀一个鬼子’。我出川的时候,一个朋友送的。现在缺铁,就贡献了。”刘刚笑道。 “’少抽一口烟,多杀一个鬼子’?”铁匠和木匠重复地念道。 “对!” “好兄弟,这个刻得多好啊,你留着,打成枪头就毁了。” 正在这时,一个战士向这边喊道:“喂,刘刚,你躲在这儿干什么啊?卢旅长到阵地上视察来了,王连长叫所有的人赶快到阵地前集合,还要你快把新队员的名单送过去。” “好好!马上来!”刘刚赶紧放好烟杆,拿着名单和铁匠、木匠一起赶过去。 他们四个人赶到阵前营地时,全营战士已经集合起来,在听卢旅长讲话。刘刚把名单送给王连长后,站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只听卢旅长说: “各位,我今天之所以连夜赶过来,就是要向大家传达孙总司令和陈军长的命令,由我们旅尽快拿下两下店,为下一步进攻邹县作准备。既然你们全团的积极性这么高,已经在积极做准备,陈团长和其他团营长都去察看敌情去了,我就放心了,也就不打扰他们,直接和各位简要说几句。对面的敌情,你们在最前线的,比我们旅部更清楚,也就三百多、不到四百人。在后面的邹县,日军眼下也只有一个支队的兵力。虽然我们的装备有悬殊,但我们占有人数和老百姓帮助的优势。所以,我们完全有能力拿下两下店和邹县,也必须拿下。这既是第五战区下给22集团军的任务,也是45军下达给125师和373旅的任务。我只想问一句,各位对迅速拿下到底两下店有没有信心?” “有!”众人答道。 “好!”卢旅长说。 “报告!卢旅长!我们来晚了!”这时,陈仕俊一行已经返回,他趁着月光,远远看见队伍在集合开会,赶紧过来,前面的哨兵告诉他,是卢旅长视察来了。 “不晚!不晚!看得怎么样啊?”卢旅长笑问道。 “报告,已经商量好了一个行动方案,请旅长定夺!”陈仕俊答道。 “有信心一举拿下这个据点吗?”卢旅长接着问。 “有!” “那好!敌我双方的情况,你们最熟悉,具体的行动方案,我就不多过问了。总之,我要求你们团尽快攻克两下店,为下一步收复邹县作准备。” “是!保证完成任务!” “好,陈团长,我就说这么多。你有什么要安排的,现在就部署吧。” “是!”陈仕俊转过身来,环视了一下,问:“虎铁匠呢?” “我在这儿!”铁匠赶紧举手答道。 “铁匠师傅,我向你请教一件事。” “使不得,使不得,长官您怎么能说请教呢?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那好,你能帮我们赶制一些大刀吗?” “大刀?刚才这位兄弟也在问俺呢!刚才看了一下,工具差不多,就缺风箱。这位木匠师傅说,他能用简便办法做风箱。剩下的就是缺做刀的铁,还要砍些好柴火。” “太好啦!你放心,铁和木柴都没问题!”陈仕俊看了看尹唯一,尹点了点头。 “尹营长,你现在就把咱们刚才研究的决定部署下去吧。” 尹唯一随即上前两步,说道:“七连长?” “到!” “命令你带领全连作为警备连,负责本阵地今天晚上和明天白天的警戒工作。” “是!” “八连长、九连长?” “有!” “命令你们两个连,派几个人协助虎铁匠、木匠师傅多做一些风箱,多准备一些工具。其余的人和自卫大队的战士一起,包括新战士,到山下的村子里去组织一些老百姓,一起去拔铁轨和枕木,运到虎铁匠选定的打造位置。另外,派一些人到周围村庄去找一找,明天把会打铁的师傅都请来。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两位连长齐声答道。 “好!团长,我就安排这些,请您和旅长指示。”尹唯一向陈仕俊报告说。 陈仕俊看了看卢济清,卢旅长再次强调:“我没有别的说了,只是要求你们忠勇杀敌,有进无退,一举成功。” 集合解散之后,卢旅长问陈仕俊和尹唯一:“怎么,你们也打算学习122师的王师长,去和鬼子拼大刀?” “是的!通过总结前两次进攻,和刚才的观察研究,我们只有出其不意冲上去,贴近鬼子拼大刀,跟着回逃的鬼子一起冲进铁丝网和碉堡,才能把两下店拿下来。”陈仕俊答道。 “这可是险招啊,把握怎么样啊?”卢济清问。 “这是122师赵参谋长提出的出奇制胜办法,是针对鬼子的碉堡和火炮优势,并且能得到预先进入店子里的红枪队队员照应,我看是有把握的。”陈仕俊答道。 “有把握就好!关键是要有把握,而不再是像前两次那样扰袭一下就可以了。这次一定要一举拿下!”卢济清道。 “是!”陈仕俊道。 “另外,我还告诉你们一件事情。军部决定,在你们行动的时候,也就是14日这天,还安排了127师和124师第370旅在曲阜、邹县、曲阜之间展开游击战,牵制邹县日军的增援。这是军事机密,在完成伏击之前,不能再告诉别人。” 就在卢济清前往郭山阵地视察和郭山阵地后面叮叮当当赶制马刀的时候,在邹县以北的济宁、兖州和曲阜之间的127师部队也同时展开行动。与滕县界河一带的热闹场面不同的是,敌后的游击行动紧张而秘密。 45军127师派757团在曲阜、邹县一带展开队日游击战。团长王文拔率第一、二营执行该任务。 两营官兵在老乡帮助下,秘密潜入小雪村和凫村附近,占领军事要点,破坏公路桥梁。部队到达当地两天后,日军仍毫不知晓。 14日上午10点左右,一营的侦察兵远远看见三辆日军小轿车从小雪村以东开向曲阜方向。张营长马上布置伏击。 日军车队过来,见公路被破坏,车上的人纷纷下车察看就里。说时迟那时快,伏击队发出信号,两头伏兵迅速切断进退路上的公路桥梁,然后分别向这三辆车包围过来。鬼子正进退两难,不知所措。 张营长一挥手,轻喊一声:“打!”旁边几位战士同时扔出手榴弹,炸弹一响,正是行动信号。机、步枪也同时打响,车上车下的日军一片惨叫。 “冲!”营长高喊一声,日军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手,战士们便跳了出来,蜂拥而上,有的射击,有的挥大刀,迅速把想要负隅顽抗的鬼子兵全部消灭掉。 这一仗下来,清点战利品,消灭日军十五人,其中有一个军官,正是矶谷师团33旅团旅团长田岛荣次郎少将。 第57章 原来,田岛此行是前去曲阜向驻扎在孔庙附近的师团长矶谷廉介请求进攻的,岂不知他自己反而沦为川军在鲁南抗战中的最大战利品。 这次战利品还包括:小轿车三辆,机枪两挺,步枪三支,手枪三支,另有军用地图、文件和作战资料若干。而这次伏击歼灭战下来,一营官兵仅仅伤亡三人。 战士们和老乡一起抬着战利品,欢天喜地,凯旋而归。 当天下午2点左右,凫村附近游击队也远远发现了一辆大卡车,载着数十名日军向曲阜方向飞驰。将近凫村时,司机发现前面道路被拦腰挖通了两道大坑,汽车无法通行,便停车查看,随即往车厢后走,准备叫车上的鬼子下来修路、抬车。 车上的日军刚刚跳下车来,二营吴营长就给两头伏兵发出切断退路和开始包围的信号,自己随即发出战斗信号,子弹从道路两头和两边向车上周围猛打。 鬼子兵先是慌乱应战,然后集中兵力抢占制高点。在制高点的伏击部队按预定方案,充分利用阵地打击敌人,等日军靠近阵地,再一起投掷手榴弹。日军伤亡不少,慌忙后退。 伏击队冲出阵地,和另外三面的战友一起,围住日军,一阵枪射刀砍,很快就结束了战斗。 这一次伏击下来,击毙日军二十五人,缴获大卡车一辆,轻机枪一挺,步枪十八支,无线通讯器材一套,军用地图一套,日军后方通信联络要图一张。川军方面则无一人伤亡。 老乡们兴高采烈,纷纷敲锣打鼓,把为过元宵节准备的鞭炮都拿出来欢庆,胜利消息迅速传向十里八村。 曲阜和邹县的日军获悉小雪村和凫村遭袭击歼灭的消息后,气急败坏,特别是小雪村一仗,竟然连田岛少将也被击毙,更是难以向上下交代。驻扎在曲阜的日军估计这是一个中小型游击队干的,当即派出十辆大卡车,载着二百多鬼子扑向小雪村。 侦察兵远远看见,鬼子在距离村子很远的地方就开始分兵三路,向小雪村方向包围过来,一路搜索,一路烧杀掠夺。 待日军靠近时,张营长已经指挥老乡们撤向远处躲避。战士们则凭借预先占据的有利地形,居高临下包围日军,打得鬼子围着汽车团团转。日军指挥官见势不妙,赶紧下令撤退。 王文拔接到一营战报后,估计日军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必定调更多的兵力来报复。当晚重新部署,下令驻扎在小雪村和凫村的部队撤往南山根据地。 第二天清晨,也就是2月14日,曲阜、邹县日军联合行动,各出五六百人,带着火炮分头扑向小雪村和凫村。 从邹县出来的鬼子在凫村扑了个空,又不敢擅自再往前开,只得垂头丧气原路返回。 但是,由于小雪村的游击队接到命令较晚,还没来得及转移,被从曲阜出来的鬼子包围了。张营长临危不乱,指挥部队凭借阵地顽强抵抗。 王文拔闻讯后,赶紧命令二营前往小雪村增援,留下三营加强戒备,坚守南山阵地。 二营赶到小雪村后,从侧面反攻日军,日军赶紧分兵对抗。虽然川军人数占多,但由于日军火力猛,又有火炮优势,双方打得难解难分。直到晚上天黑下来,一营战士才终于突围而出。 为预防日军增派更多的兵力前来围攻南山阵地,2月15日晨,757团决定撤离南山根据地,转移到万山丛中的田黄村进行休整。 另外,由41军拨归127师师长陈离指挥的124师第370旅,也由滕县挺进到两下店以西的深井、石墙一带,依托山地,在兖州、济宁之间展开游击战。该部在群众的配合下,从2月12日开始派遣小部队,出没于孙店附近,切断日军交通联络,配合两下店的进攻行动。 与此同时,2月13、14两日,卢济清旅长不曾离开一营阵地,他决定在这里坐等拿下两下店的胜利消息。 也就在13日这一天,750团的官兵和红枪队在周围村庄里共找到了近十名铁匠,当天上午便赶制出几十把好刀,大家热情不减,又顺便赶制了一批梭镖头。 第二天,尹唯一和刘大队长率部向两下店进攻。 队伍快要走到两下店时,突然从店内传出枪声。大家都很奇怪,尹唯一当即下令隐蔽前进。不一会儿,便看见前面远处有几个人往他们这边跑过来,好像后面还有人在追击。 “像是我们的队员。”一个视力较好的红枪队员说。[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是孔武他们!莫非是被日军发现了?”刘大队长说。 “很可能。大家隐蔽一下,把后面的鬼子全部消灭掉。”尹唯一说。 果然,有七、八个鬼子很快出现在视线内。鬼子显然跑不过前面三个红枪队员,几个日兵停下来开枪,像有放弃追赶的样子。跑在后面的队员受伤了,前面两个赶紧回过头去扶。三个搀扶着继续往前跑。鬼子见状大喜,又赶紧往前追。 “瞄准鬼子,只要他们有一个人停下来举枪,就立即射击。”尹唯一轻声下令道。 但是,这次日军显然想抓活的,一直往前追,再无射击迹象。 这时,三个红枪队员已经跑到距离队伍隐蔽地只有百多米的距离了。日军则在两百米左右。 “等鬼子再望前追五十米,你们最前面八连一排的人就瞄准射击,先打后面的,一定要全部打死。” 没过一会儿,尹唯一下令射击,一阵枪声响过,日军纷纷倒下。有几个叫嚷着回跑的,也很快被打死了,没一个逃掉。 一结束战斗,尹唯一等人赶紧迎上前扶起那三个从地上爬起来的队员。 “孔武,我们人还在半路上,你们就被鬼子发现了,怎么搞的?怎么就你们三个?其他人呢?”刘大队长迫不及待地问。 “医务员,赶紧给这位受伤的队员包扎。”尹唯一补充说。 “长官、大队长,幸亏你们及时赶到,要不然,我们三个和里面的队员可就全完了。”孔武气喘吁吁地说。 “到底咋回事?”刘大队长接着问。 “昨天晚上,俺们通知了所有的队员,就是郑阿贵没找着。今天上午去通知他,俺们离开的时候,发现他竟然要去给鬼子通风报信,俺带两人追上去宰了他,他大呼大叫,让鬼子发现俺们三个是红枪队员了。鬼子就反过来追俺们。”孔武说。 “里边别的人被发现了吗?”尹唯一问。 “还没有。” “那好。先继续按原计划行动,接近店子了就从西边远一点绕进去,要注意隐蔽,看情况变化再继续前进。”尹唯一道。 队伍快要靠近店子的时候,远远看见里面不少日军在走动,还有不少人在用望远镜往这边眺望。队伍绕道靠近村口的时候,被日军发现了,双方立即打起来。 店子里的日军很快在村口架起几挺机枪。尹唯一则指挥第三营和红枪队的战士分成三路包围上去。由于日军火力不断增大,很快就没法再往前推进。 这时,里面一头浑身是火的牛,突然发狂往村口冲出来,日军的工事刚好挡在路口。那牛直端端地往趴在工事里射击的鬼子冲上去。在牛的后面,有一群红枪队员拿着菜刀、锄头之类的东西,和房子附近的鬼子打起来。日军的阵地顿时乱了套。 “冲!”尹唯一大喊一声,战士们有的扔手榴弹,有的用机枪猛扫,更多的人则勇敢地冲上去。 里面的鬼子见势不妙,纷纷退向铁丝网里面,店子里的几个红枪队员,眼看跟着鬼子冲进去了。 但是,由于后面的人还有段距离,没跟上,便先后被鬼子打死了。冲在最前面的几位战士,纷纷牺牲了。于是,双方又形成了第一次袭击时的对峙局面。虽然川军这边多了不少自卫队员,但鬼子的炮能用上,进攻的困难更大了。 尹唯一和刘大队长组织了两次冲锋,都未能奏效,且伤亡不小。这时天已经黑下来。 战斗期间,卢济清一直和陈仕俊在对面山头观察。在第一次冲锋失利之后,他就对陈仕俊说,我们轻敌了,这是一次非常严重的错误。他立即让陈仕俊派一个营从鬼子碉堡的正面进行牵制性进攻。但日军利用碉堡优势,居高临下射击,根本不在乎。 战至拂晓,日军侦察机出现,在两下店头上盘旋了好一阵子才离开。 卢济清估计尹唯一他们实在想不出有效的进攻办法,战士们已经饥饿而疲惫,并且手榴弹和枪弹也可能消耗殆尽。他担心日军将出动轰炸机轰炸,只好咬牙下令向两下店方向打信号弹,让部队撤回阵地。 尹唯一带队回到郭山阵地后,卢济清询问了情况,特别问他怎么在半路上就打起来了。尹唯一把奸细的事情说了。卢济清也不多说什么,遗憾不已,让医疗队抓紧救治伤员,也让尹唯一和战士们先去吃饭和休息。 然后,他对陈仕俊说,我轻敌了,如果鬼子大举增援两下店或者邹县,我们的错误就更大了。 没过多久,前哨连报告说:“前方127师友军通报,日军从邹县向两下店增援了四百多人,大炮六门。” “就这些吗?”卢济清追问道。 “是的。” “这么说,店子里现在有大约七百多个鬼子、十门大炮?”卢济清又问。 “里面的总人数和炮火情况不太清楚,还没来得及派人进去侦察。” 这时,突然传来隆隆炮声,是对面的鬼子在向尹唯一阵地开炮。卢济清赶紧到山头观察。日军有十门来门山炮。他思索了一会儿,随即让侦察连赶紧多派一些人去接近日军侦察,弄清楚日军总兵力和部署情况。并要他们快去快回,要注意安全,别让鬼子发现。 侦察连长随即离去,找刘大队长悄悄挑选了几个非常可靠的队员相助。 第58章 午后,侦察连长赶回来报告,日军总数和火炮情况的确和先前侦察到的一致,机枪和弹药情况不详。日军现在已经把先前轰击我阵地的山炮重新部署,把防御范围从铁丝网以内扩大为整个两下店村,在村内增添了不少工事。在村子四面,除了西面的碉堡以外,东面是日军的防御重点,有四处工事;南面有两处工事;北面防御较弱,只有一处工事。新调来的大炮集中在西面村口和村内南面。 卢济清让侦察连继续侦察,密切把握并随时报告日军的最新变化情况。 他接着对陈仕俊说:“鬼子即便是增加到七百个人和十门山炮,我们仍有希望拿下两下店。不过,这次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还拿不下来,日军可能大举增兵。你们团一定不能再轻敌了。” “是!这次,我把全团人都用上去。”陈仕俊赶紧说。 “你必须把全团人都用上去,包括你自己,并且要赶紧行动。趁新来敌军还不熟悉情况,先来的日军又不习惯新的部署之前,赶紧行动。鬼子在太原就是趁我们立足未稳,用这种办法冲散我们的,我们这次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是!”陈仕俊道。 “我估计,今天晚上日军一定会加强警戒,今晚不宜袭营。但是,敌军经过昨晚到今天早上的彻夜折腾,白天又忙着扩大部署,晚上又不得不加强警戒,明天凌晨之后必然会疲惫、懈怠,这是我们进攻的最佳时机。我命令你,今晚深夜,率全团官兵前往包围两下店,明天清晨天亮之前突发猛攻,一举拿下。”卢济清下令道。 “是!我马上去准备!” “好!你先去让第一、二营做准备。让尹唯一他们三营和自卫队的战士多休息一会儿。注意,先不能把计划对任何人讲,晚饭后再把几个营长和刘大队长召集到一起,我们共同研究行动方案。你们这个阵地,我马上调姚超伦745团过来接替,让他抽调一个营的兵力,占领铁路和右侧高地,掩护你们进攻。这一次,只许胜,不许败!决不能再出任何纰漏!”卢济清说。 “是!” 卢济清随即打电话给驻界河阵地的姚超伦,令他亲自率团部和一、二两营秘密转移至郭山阵地接防,限令于今晚七时至八时之间达到。该部现阵地,暂由第三营留守,并做出团部仍驻该地未动的伪装,待师部调部接替后也立即赶过来。 陈仕俊随即以预防日军进攻和夜袭为名,要求一、二两营检查枪支、充实弹药,轮流休息,做好应战准备,还安排军需连清理了三营和自卫队缴获和损失的枪弹,完成了补充分配。表面上,一切都在以正常程序有条不紊的进行,毫无特别之处。 六点正,全团各营都准时开饭。半小时之后,所有的连长以上军官和红枪队的主要干部,都被悄悄请到团部,由卢济清旅长亲自主持研究当晚的袭营部署。 由于大家这一段时间一直在研究,熟悉敌我情况,行动方案很快确定:由陈仕俊率领一二两营和刘大队长所率红枪队小部先出发,从现阵地背后向东边远处绕道接近两下店北面;由尹唯一率第三营和红枪队大部,晚一小时出发,从南面悄悄接近村子。 卢济清看了看时间,刚好七点一刻。也就在这时,姚超伦率745团第一营赶到。 卢济清问第二营预计什么时候到达,姚超伦说大约半小时以后。卢济清点点头,随即把情况给姚超伦说了一下,让陈仕俊带他们先去接防尹唯一营阵地。 七点半过了不多久,745团第二营也赶到了。卢济清让他们接防745团二、三营阵地。他到几个阵地察看了一下之后,让姚超伦抽调两挺机枪的枪手和装备,分别加强到745团第一和第三营。 与此同时,陈仕俊让全团将士和红枪队员都轻轻带上装备和弹药,秘密撤至山后团部所在地集合。进行完战前动员和部署之后,又让将士们加了一顿餐,接着又充实了干粮,休息一会儿之后,快到十点钟的时候再出发。在出发之前,陈仕俊集合队伍,和全体将士及红枪队员一起,都把棉衣反穿,让白布里子在外面,随即带队出发。 一个小时之后,尹唯一也率部出发了。 卢济清随即率旅部和姚超伦团部一起前往原尹唯一营阵地。 16日清晨三点半过一点,750团陈仕俊所部和尹唯一所部分别抵达两下店村南村北的预定位置。村南的日军哨卡工事前,有两个哨兵,他们为了缓解寒冷而又不惊醒战友睡觉,一会儿轻声跺脚,一会儿轻声小跑。在工事和炮阵之间后面,烧着一堆篝火,几个士兵围着篝火打瞌睡。 村北的那个工事,则只有两个哨兵。他俩先是在外面走动,走了一会儿后,就有一个进到哨亭里面一动不动站着打瞌睡。没过多久,另一个也靠着岗亭打起瞌睡来。 四点正一到,陈仕俊立即命令特务排行动,北边的两个哨兵很快被顺利摸掉。最外边营帐前的哨兵,也在半梦半醒之间被解决了。这个哨兵的枪落在地上时有点响动,惊动了后面营帐的哨兵。他吆喝一声,走过来看个究竟,还没来得及喊第二声,就被一刀砍死。这时,营帐里有日军大声询问。 排长见势不妙,便示意后续部队赶紧包围另外几个营帐,他和特务排的战士取出一大把手榴弹往两个帐篷里扔进去。 北面的手榴弹一响,就是行动信号。南面的尹唯一营也随即发动进攻。日军见势不妙,赶紧炸毁了南边的两门大炮,转身往碉堡方向撤退。 村子南北顿时惨叫声、机枪声、砍杀声四起。机枪从早已占据了的村外制高点上往日军帐篷内猛射,早已把步枪放在一边的三个连的敢死队员则纷纷利用机枪的掩护,带着手榴弹、提着马刀往里冲。 南北日军一片混乱,东面村口的日军炮兵见有被包围之势,赶紧拖了炮往铁丝网里面跑。日军步兵则跟在后面,一边向店中间和碉堡附近阵地退却,一边利用村舍和工事进行巷战抵抗。没过多就,南北三营川军就会师了。 战士们紧紧咬住溃退日军,分三路向碉堡方向推进。不多久,三营战士就攻到了铁丝网前。 这时,铁丝网内的日军,除了碉堡中位置较高的几处枪口可以从上往下射击之外,其他大炮和机枪大多不敢射击。 川军很快冲过铁丝网,把里面近处空地中的鬼子消灭殆尽,这反而给日军攻击制造了便利。虽然还有几处工事贴近川军,里面的日本军官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下令山炮、机枪全都射击。 猛烈的炮火和机枪,一下子把处在双方主力之间的日军外围溃军全都打死了。冲进铁丝网里的川军官兵和自卫队队员,也无一人活着退出来。 川军反攻第一次袭击时僵持不下的那个铁丝网前时,突破了铁丝网,逼近主阵地。但由于没有重武器摧毁碉堡和碉堡前的那几个工事,就再也攻不进去了。 陈仕俊赶紧一边把战地指挥部设在村中两座砖石结构的房屋内,一边命令尹唯一和刘大队长派人去各屋搜木桶。但找了一大圈,硬是没找到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后来,躲在一个屋里的大爷说,鬼子已经挨家挨户把所有的大木桶都收缴、烧毁了。 日军的炮火非常猛烈,靠近铁丝网的简易工事,一旦被击中,立即被破坏掉。靠得近的房子,大多是土坯筑的,纷纷被摧毁,另有两处草棚,则被击中起火。川军将士纷纷退到指挥部周围。 虎将看见没法接近鬼子,有力用不上,很是着急。他东张西望,突然看见刘刚在旁边不远处握着一个手榴弹在张望,看样子是想往前面的一个工事里扔,又觉得仍不过去,正要着地方往前靠。 他赶紧猫着背跑过去,去帮刘刚扔手榴弹。刘刚见到他很高兴,赶紧把手榴弹给他,刚一递过去,又把手缩回来。 虎将正觉得奇怪,刘刚问他:“你以前用过手榴弹没有?会用吗?” “没有。不就是把它扔到鬼子堆里去砸他们吗?力气大就成,这有什么难的?” “不是砸他们,是炸他们!”刘刚说,“你看,得这样用。这里面不是有一个绳子吗,把绳子用力一拉,导火绳嗤嗤燃了,你这时才能扔。只有这样,扔过去后才能爆炸,也才能炸到鬼子。” “哦,这样子啊,我试试。”虎将说。 “莫慌!莫慌!这家伙可不能随便试,试不好,要炸死自己。你先这样,把手榴弹拿着,试一试重量,估计能扔到铁丝网里面那个打机枪的鬼子哪儿去吗?” “中!”虎将试了试,觉得有把握。 “那好!”刘刚很高兴,指着一个正要扔手榴弹的战友说,“你这样,先看那边那一个战友扔,然后学他,绳子一拉,就把它扔到鬼子机枪手那里过去。” 虎将瞪大眼睛看这个战士扔出手榴弹,直到爆炸,距离差一点,没炸到。他大喊一声:“嗨,可惜!”自己立即把火绳拉开,用力把手榴弹扔了过去。那个手榴弹一下子飞得远远的,砸在从后面躬着背扛着一箱子弹跑向机枪手的鬼子头盔上。那个鬼子一下子趴下去了,但是手榴弹并没有立即爆炸。等着个鬼子爬起来看究竟,轰的一声响,随即枪弹也发生爆炸,几个鬼子全完蛋了。 刘刚大喜,也顾不得刚才虎将第一次扔手榴弹的危险,和他握手庆祝。突然,他用力挣开虎将的手,抱着两颗手榴弹就往前跑,一直跑到营门前的工事处趴着。 这时,鬼子又开炮了,一炮打到那个工事前,虎将眼睁睁看着刘刚被炸得粉碎。他大喊一声:“兄弟!我给你报仇!”从旁边的战士手上抓了一个手榴弹,朝日军炮阵猛扔过去,可惜相距太远,手榴弹在半路就掉下来了。 第59章 他赶紧又拿了颗手榴弹,旁边的战士见他张望着往前冲,赶紧过来拉他,这时日军碉堡里的机枪打过来,打中他几枪,虎将倒在地上还喊着:“兄弟,我给你报仇!” 目睹他们两人的壮烈牺牲,旁边官兵和红枪队员无不痛哭。 日军见川军攻势减弱,纷纷利用火炮和机枪掩护进行反攻。但是,和川军的进攻相似,里面的日军也无法通过中间开阔地带冲出铁丝网,即便是跑得最快、最顺利的,也在接近铁丝网之前被机枪和手榴弹击毙。 随后,据点里的日军组织了好几次反攻,均被消灭。与此同时,被日军炮火打死打伤的川军将士也不少。 直到中午,双方都不敢轻易从阵地里出来往前推进,又僵持住了。 下午两点多钟,卢济清获悉数百日军从邹县增援过来。赶紧派745团一营下到铁路附近拦截。但是,队伍刚靠近铁路,就遭到山上鬼子的炮轰,无法继续推进。 增援日军从北面和西面往里包围。陈仕俊赶紧令尹唯一组织力量抢占南面的制高点,确保一个出口。 于是,村里的川军和红枪队将士一边反击据点里面的日军反扑,一边在村南阵地的协助下阻击新来的日军夹攻。虽然川军处于劣势,好在里面日军的山炮又不敢随便发射,只是朝南边阵地方向乱轰。日军夹攻虽然猛烈,但并不顺利,双方进行短距离激战。虽然短兵相接有利于川军发挥优势,但鬼子的机枪火力更为猛烈。 一直战斗到半夜,陈仕俊见部队伤亡大,战士们高强度战斗了一整天,体力和弹药都难以为继,只得咬牙下令撤退,在店子里面的连长吴钦明和邓茂云随即在南边机枪阵地的掩护下组织突围。 750团回到郭山后,清点人数,生还者仅三百六十多人,四百多人壮烈牺牲。陈仕俊下令750团一边注意防御日军反攻,一边休息治疗。745团则侧移至峄山阵地做后援。 17日上午九点多钟,750团的大多数战士还在休整,有的伤员才刚刚包扎完开始休息,陈仕俊突然接到哨兵报告,对面来了大量日军增援部队,他赶紧上山头观察。 不久,侦察员和两位老乡一起回来报告说,日军新增步兵三百多人,又增加了几门山炮,另有骑兵和坦克若干,看样子要大举进攻了。陈仕俊赶紧与在后面阵地的卢清济旅长通电话,向他通报新情况,请他派兵增援。 下午三点多钟,日军开始进攻郭山阵地。先是集中所有大炮猛轰了整整一个多小时,守军退到山脊背后的反斜面下掩蔽。山上的野兔被打死,750团官兵却毫无伤亡。敌军炮火一停,将士们又赶紧翻过山脊修复工事。 日军分兵两路,向郭山阵地包围过来。日军正面用坦克打头阵,步兵跟进。激战到下午五点,750团失去前沿阵地。这时,卢济清率领754团姚超伦部全部赶过来,同日军展开野战,稳住了郭山阵地。 当天晚上,日军夜袭。先是用大炮和步兵正面进攻,陈聆营重机枪连进行狙击。日军朝机枪阵地打照明弹,照得战士们睁不开眼。这时,日军山炮击中射击,阵地里的两挺机枪被炮弹打坏,陈聆的脚也被弹片打伤。阵地烟尘弥漫,强烈的火药味。 当时,姚超伦和谭尚修两位团长,相距机枪阵地只有十多步。他们毫不退缩,指挥将士们用手榴弹和剩下的重机枪居高临下抵住日军进攻。 与此同时,日军用坦克和骑兵做前导,由郭山两侧抄袭我阵地后面的山麓和村落,竟然碰巧把375旅部包围。 陈仕俊赶紧率全团剩下的二百多人驰援,用手枪和马刀从腹背反击日军,救护旅部突围而出。 当晚的整个战斗,则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天亮,川军伤亡很大,连陈仕俊都负了伤。陈仕俊随即被转送到徐州医院治疗,他的职位由原749团团长瞿联臣接任。749团由于在山西伤亡严重,在洪洞整编后只剩下一个空番号。 18日拂晓,卢济清为避免重大伤亡,下令转移阵地到界河以东。750团退出峄山,从香城转移到白水庄。一清点人数,全团将士和红枪队员又伤亡三百多人。姚超伦745团又伤亡一百余人,军官多人受伤。 19日,队伍又奉命移驻到后枣庄休整。其中,尹唯一所部第三营被安排在大王家院内。团部和1、2营在王家大院以东地区。所到之处,老百姓提着高粱面热汤送来解寒,战士和红枪队员们热泪迎面。 23日,卢济清旅长前往750团驻地视察,他宣布说,师部和军部都肯定了将士们的战场表现,认为郭山战斗失利的主要原因,虽然有作战经验方面的问题,但最主要的还是我们的装备与日军太悬殊,缺乏攻坚手段。 他还说,2月14日的《大公报》报道了记者范长江春节期间的战地采访,其中特别讲到了750团在1月份两次进攻两下店的事迹,舆论对我们评价很高。 他随后根据战斗减员情况整编了队伍。其中,750团缩编为两个营,剩余的战士都补充到姚超伦745团。 此后,373旅两个团便一边休整一边沿界河南岸构筑工事。构筑工事期间,敌机时有侦察,却没有再次大举进攻。 第22章主动出击 1938年3月,川军出击扰乱日军大战略,孙震总司令亲临前线视察。 侵华日军华北方面军第二军团矶谷师团田岛荣次郎少将旅团长被川军游击队击毙的消息传回日本后,随即引起极大震动,军方强烈要求对川军部队采取报复行动。 2月16日,日本天皇召集大本营御前会议,专门讨论是否继续坚持不扩大战局的大政方针。积极进攻派和稳健派经过一番激烈辩论,会议仍决定在长期持久方略具体确定之前,不进行新的作战。其中,关于是否进行徐州作战,因预计其输赢很难改变整个战争形势,决定同样不扩大战局,进攻与否放到8月份以后待日军休整到位再说。 不过,会上同意,将在华中和华南作战的部分兵力抽调至华北,加强对占领区游击队的扫荡。而正是这一点,彻底改变了日本侵华战略部署和侵华命运。 大本营御前会议第二天,矶谷廉介下令长濑支队继续进攻济宁以西,彻底解决微山湖北端运河以东的中国军队威胁。但是,日军的进攻遭到孙桐萱所部顽强抵抗。 与此同时,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寺内寿一在向陆军省递交增兵请求的同时,还在华北方面军权限范围内采取了一个重大行动:向青岛方向增派第五师团主力,以占领胶济公路沿线、加强对胶东半岛统治为名,进行间接增援,协助第10师团南下。 华北方面军的增兵请求送到大本营后,作战课长河边大佐一眼看出与御前决定相矛盾,坚决反对。但是,由于寺内寿一的强烈坚持和华中方面军司令冈村宁次的大力支持,海军方面也向大本营提出进攻安庆,将空军基地向中国内地推进的要求。陆军省次官梅津和朝鲜军司令官小矶都强调占领徐州、打通津浦线的重要性。天皇最终同意了军方积极进攻派的要求。 2月21日,日军第5师团派出片野支队从潍县沿潍台公路进攻招贤镇,2月23日占领吕县城,逼向临沂。当天,为进一步加大进攻力度,片野支队被编入坂本支队。坂本支队在临沂遭到庞炳勋军团的顽强阻击,长濑旅团对济宁以西的进攻也受到顽强抵抗,矶谷师团再次提请增派军队。 于是,徐州形势再告危急。 1938年3月1日,徐州,第五战区司令部。 “喂,德邻吗?我是何应钦。” “何部长啊,你好!我是李宗仁啊。”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委员长同意我的请求了吗?”李宗仁迫不及待地问。 “是的!蒋委员长决定同意你们第五战区提交的战役计划,将张自忠第59军北调,协同22集团军,进攻滕县以北日军。” “太好了!谢谢您啊!” “嗯。具体调动,就由你们第五战区内部自行安排。” “好!好!好!” “另外,再给你透露一个好消息。为激励22集团军济济进攻,委员长决定于明天宣布任命原22集团军总司令邓锡侯为川康绥靖主任。” “太好了!这一下,川军的斗志就更高了!” “委员长希望你们珍惜这个机会,坚决打好这一仗,振奋全国抗战斗志。你老兄可不要辜负了委座和大家的希望哦。” “是!何部长请放心好了,宗仁将竭尽全力,恪尽职守。” 也就在同一天,日军大本营宣布,由陆军省军事高级课员稻田正纯中佐,替换因作战慎重所贻误导致徐州被川军占领和田岛荣次郎少将被游击队击毙的作战课长河边大佐;由一直蠢蠢欲动的支队长濑谷少将,接替被击毙的田岛荣次郎为第2军第10师团33旅团旅团长。 这次换将一宣布,日军第2军立即通过华北方面军向大本营提出申请,请求向该军增加兵力,将在邹县一带扰袭日军的山东军和四川军驱逐出大运河以东、以北地区。 请求立即得到批准。 3月4日,日军华北方面军司令部迅速布置了对整个鲁南战区的战略侦察。华北方面军总司令寺内寿一随即与第1军团长伊藤一起,和第2军的军团团长西尾寿造、第10师团长矶谷廉介、第5师团长坂垣征四郎研究作战计划。 “综合所有的情报和各位的意见来看,集中在鲁南地区的中国军队,现在只有四川军团的两个军和庞炳勋军团两个军。这两个军团名义上是四个军,实际上总共只有四个师的兵力。特别是驻守徐州以北滕县一带的四川军,装备非常简陋,没有什么战斗力,不堪一击。 第60章 但是,必须注意的是,敌方在平汉线以南的徐州附近,有张自忠59军这个有力对手。在徐州以西,还有中国的王牌军汤恩伯集团的十万大军。另外,溃逃至济宁方向运河以西的孙桐萱部三个师山东军,仍有相当的战斗力。该地区交通方便,易于增援。我们眼前的战略目标是,驱逐在运河以东和以北地区,即在兖州、邹县、滕县、临城一带骚扰我军的四川军,为日后进行徐州会战作准备。为实现该目标,我同意诸位的看法,四川军本身当然不成问题。既然如此,我们的战术要点,就应当尽量牵制西边的山东军、东边的庞炳勋军团、南边的张自忠军和西南边的汤恩伯军团,确保中国方面不向徐州以北的津浦线地区增兵。然后以优势兵力沿津浦线迅速南进,一举击溃四川军,突然占据滕县、临城,甚至一举拿下这里!”寺内寿一将目标志向徐州,然后转身看周围的人。 (此处确文) 有人提出,眼下最要紧的是,弄清日军的战略意图,到底是直接沿津浦线南下,从正北面进攻徐州,还是从临沂方向南下,从东北台儿庄方向进攻徐州;还是从济宁方向往西进攻,从微山湖以西的防御空挡南下,从西北方向包抄徐州后路,或者还是几路同时围攻? 正在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警卫官进来报告说,济宁方向传来密集炮声。 话音刚落,一线左翼阵地124师吕康旅部传来紧急电话,说是日军已开始从济宁向运河以西发起进攻,炮火猛烈,该部所在阵地能听得到猛烈的重炮爆炸声。 “日军已经把主攻方向选在微山湖西侧?”有人立即提问道。 “这已经是明摆的事实,不知山东军这次会不会又逃跑。”有人随即表示同意。 “不一定。鬼子习惯于声东击西,对济宁方向的攻势,完全有可能像进攻临沂一样,也是牵制性的,还可能两路齐头并进,我们这边的防守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赵渭宾反对说。王铭章表态同意他的看法。 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大家一致同意,日军是否主攻滕县方向,很快就能见分晓。不过,不论日军的主攻方向在运河以西,还是沿津浦路南下,或者齐头并进,加强一线和滕县防守,已迫在眉睫,必须严阵以待。 经过继续研究,孙震最后决定对当前形势和对策做出如下判断和部署: 1、津浦北路之敌连日源源增加,将大举进犯。 2、集团以确保滕县之目的,决于滕县以北地区拒止敌之前进,摧破敌人攻势。 3、45军为右第一线守备兵团,占领黄山、普阳山、金山、龙山、界河附近各地区,加强工事,依火力拒止敌之前进,并相机摧破之。 4、124师为左第一线守备兵团,占领石马坡、石墙、常峪、季寨附近各地区,依火力拒止敌之前进,并相机摧破之。 5、41军122师为总预备队,占领滕县附近地区,并以一部占领太平邑附近地区,掩护集团之右侧背,并掩护友军庞炳勋、张自忠部左侧。 6、45军副军长陈离,为一线总指挥官。122师师长代理41军军长王铭章,为二线及滕县城防总指挥官。 会后,孙震随后带着几位将领视察了滕县及北沙河阵地,要求将士们加强工事,严阵以待。 在前往北沙河阵地的路上,孙震一行特别注意听了日军炮轰运河西北方向的猛烈爆炸声,都认为日军来势凶猛,22集团军兵力不够--主要是火力悬殊,必须及早向战区司令部请求做好增援准备。 孙震一行刚到北沙河阵地,六架敌机飞临上空,王铭章赶紧带大家进旁边的树林躲避。众人刚跑近树林,阵地上就响起猛烈的爆炸声,泥土飞溅,遮天蔽日。 过了一会儿,日军轰炸机飞走了,负责北沙河阵地的张宣武团长跑来问:“总司令,你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阵地上怎么样?”孙震反问。 “官兵伤亡六十余人,一些阵地被毁坏。” “狗日的,真他妈猖狂,飞得这么低,可惜没高炮和高射机枪,只有眼睁睁看着挨打,唉!”张宣武骂道。 敌机刚刚飞走,四人随张宣武到阵地视察。只见阵地已经被敌机轰炸扫射得不成样子,官兵正在搬运、救护伤亡的战友,修复工事。众人深知,一场残酷的战争即将到来。 这时,赵渭宾骑着一辆新缴获的日军摩托飞奔过来,说有紧急情报:“我前线部队获得可靠情报,日军将于明日发起对我集团军发动进攻,有飞机、重炮、战车配合。” 在孙震一行返回集团司令部的途中,陈离和王铭章已开始按照会议决定,调动所部,迅速进入两线阵地。各师旅具体部署如下: 45军127师占领龙山522、523高地,与前后枣庄及津浦正面之南北界河,构成纵深阵地。该师派遣一部占领界河,防守津浦正面阵地。 45军125师主力扼守香城、普阳山、白石山、堡子一线阵地,其373旅姚超伦团占领龙山513高地。 41军122师364旅和师部一起从台儿庄、韩庄一带进驻滕县。366旅奔赴泗水至费县间要隘太平邑布置阵地,掩护两侧友军。 41军124师370旅吕康部,占领石马坡、石墙一线,并以一部占领大山、小山、常峪、季寨各要点,阻止敌军右翼。372旅位于滕县西北近郊,策应370旅。 孙震一返回临城,立即把以上情况和部署电告了李宗仁,请他安排后备军团做好增援准备。李宗仁答应立马从徐州运一车手榴弹过来,并向蒋委员长紧急催调援军。 3月11日这天,川军和日军各自都在加紧侦察和部署。 川军方面,一线各部都在加紧修筑和强化防御工事。最前方香山和普阳山125师阵地,除警戒阵地,驱逐日军搜索部队之外,主力阵地均保持沉默,以免过早暴露。 124师370旅旅长吕康,以王麟所部739团康营为左路,布置于东南深井、喀喽山东西一带高地,构筑预备阵地;740吕波臣团蔡钲营、陈营(缺两连)为右路,防守常峪至金斗山一带,构筑防御阵地。 王铭章首先按照孙震的命令,令122师366旅旅长童澄带领王文振团驰援滕县东北170里费县平邑、城前镇,以掩护第45军阵地的右侧背,防止泗水、蒙阴日军包抄,并防备临沂方向之日军第五师团侧击。 366旅前往城前,受到沿路百姓热情欢迎。为减轻赤脚草鞋的川军官兵被冻伤,沿途村落的百姓自发行动起来,把从滕县到城前九十里路上的积雪清扫了,还在沿途各村烤制大饼,招待官兵。 川军方面获悉,进攻济宁以西的,是日军长濑支队。 当天,日军侦悉张自忠59军主力已抵达临沂附近,即将投入战斗,川军366旅也增援临沂和费城方向,窃喜不已。矶谷廉介随即向濑谷混成旅团发出作战命令,令其于第二天拂晓发动对两下店以南的攻势,驱逐滕县一带川军。 接到指令后,濑谷支队官佐随即根据近几天侦察的情报部署战法,最后决定,将主攻方向定在津浦线西侧靠近微山湖的石墙、羊绪一线,利用济宁战场为掩护,以主力福荣旅团利用火力优势和机动性优势,一举突破124师370旅吕康部防线,沿着湖边平地直插滕县,从界河阵地后方实施大包围,全面威胁整个川军防线,使川军一线部队因后方总指挥部被围困而不战自溃。 在主力部队进攻之前,先以两个大队的兵力,兵分两路,先后从东边的龙山方向、中间的普阳山方向发起进攻,造成从东线进攻的假象,牵制川军主力向津浦线及其以东方向移动,加强西部空虚。 王铭章刚刚送走孙震和陈离,回到设在滕县西关电灯公司的122师部指挥所,见副官罗辛甲正在招待一个女士。走近一看,原来是吕康的夫人卢氏。 “卢夫人!”王铭章惊呼道。 “王师长!” “你怎么到这儿来啦?” “就只许你们男人来,不许我来?”卢夫人笑道。 “呵呵,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惊奇。就你一个女士,千里迢迢跑到这里来的?” “是啊。怎么啦?不信?我在报上听说老吕和你们都在徐州这边,就和后面出川的部队一起到宝鸡,然后直接坐车到徐州,就一路问到这里来了。” “这么远,真不容易啊!辛苦你了!” “不辛苦,哪有你们和鬼子打仗辛苦啊。王将军,你知道我们家老吕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知道,我们刚刚分手。”王铭章说。 “太好了!那我马上去追他。”卢夫人说着就要站起来往外走。 “来不及了,卢夫人。老吕已经骑马赶回前线去了。这会天也晚了,你先在滕县休息一天,明天再去看他吧。” “好吧!这里是前线,我绝对服从命令。”卢夫人认真地说。 “卢夫人,前面马上开战了,你可能再也不能往前走了。”赵渭宾插话说。 “不是一直在打仗吗?我不怕。”卢夫人笑着说。 “亏得赵参谋长及时提醒!现在不同了,日军大部队到了,明天就要开始全面进攻我们了。连我们122师师部这里,明天也不再安全了。实际上,就是在今天,一两个时辰之前,我和孙总司令,还有老陈,都差点挨鬼子飞机轰炸。”王铭章说。 “王将军,我这么远赶过来,你一定要让我看老吕一眼啊。”坚强的卢夫人急了,一下子流泪了。 “夫人,你莫哭。我一定想办法让你们夫妻见上一面。”王铭章安慰道。 “不好意思,我这一路都惦记着老吕,都走到这里来了,没想到竟然不能再向前走了。 第61章 这是我出川以来第一次落泪。”卢夫人边擦眼泪边说。 “我理解。一个妇道人家,第一次出远门,跑这么远,一定很辛苦,我很敬佩你。这就跟老吕联系一下,先让你们通个电话。” 王铭章说完就要通吕康旅指挥部的电话。电话顺利接通,可是吕康还未返回指挥部。王铭章告诉接电话的人,说卢夫人来看他来了,现在西关车站122师师部,让吕旅长回来后立马打电话过来。 当天,直到很晚,卢夫人才等到丈夫的电话。吕康告诉他,前线形势危急,他一直忙着视察阵地部署情况,刚回到了指挥所。 卢夫人从声音中听出丈夫非常疲劳,也没多说,只是告诉他自己到了滕县,一路顺利,叫他早点休息,明天好好指挥战斗,自己在滕县等他的好消息。 吕康说,很高兴听到夫人的声音,很想见你,我会尽量抽空赶过来看你的。 3月12日拂晓,日军濑谷以一个支队的步兵,随少量坦克和骑兵沿公路进攻津浦线东侧、滕县城正北方向的香城一带外围防线。 125师373旅守军杨宜营,依托既设工事,与优势日军激战三个小时后,伤亡重大,被迫转移至普阳山附近村落防御。 日军随即向普阳山进攻。守军部队先用迫击炮反击,待敌进入有效射程后,用机步枪打击,日军几次冲锋被打退。 日军见难以攻克,就改变战术,以一部佯攻牵制,主力向右后方远处迂回。 正在普阳山阵地指挥作战的745团姚超伦团长,为观察和判断敌情,走出阵地指挥所隐蔽部。他刚拿着望远镜走到外面,一枚炮弹呼啸而来,随行的两个传令兵受了伤,一个腿部重伤,一个手臂轻伤,姚超伦也被石块轻微崩伤。 姚超伦不顾危险继续观察,十分钟后,远远望见日军约一个旅团兵力,分两路绕过香城以东川军武器射程之外的距离,开往阵地后方和滕县方向。日军以飞机低空掩护,前面用坦克、骑兵搜索,后面以行军纵队跟进,远远看去,如同演习。看得川军官兵都傻了眼。 姚超伦立即把这个情况向旅长卢济清报告。两人正在通话,电话线被日军切断,联络中止。他赶紧派侦察员前往旅部侦察、联络。 半夜,派往界河阵地旅部和师部和友军联络员回团部报告说,日军向龙山脚下迂回,本师预备部队被击溃,师旅部均向滕县方面撤退,没给前线任何指示,但界河仍在固守中。 当天,防守左翼石墙、深井的124师370旅,也遭到日军的进攻。 中午十二点左右,日军以步兵三、四百人,炮两门,进攻簸箕掌124师370旅蔡营徐连阵地。日军仍然先用大炮猛轰,再以步兵冲锋。守军派出一个连从左翼出击,击退日军。这次战斗,击毙日军数十人,川军略有伤亡。 下午一点,日军骑兵数十人,山炮四门,步兵一营,从防线西侧的三山方向迂回,由羊绪绕攻季寨以北康营阵地。中途被川军伏兵截击,击毙指挥官一名,骑兵十人,步兵数十,敌前锋溃退,只能以大炮向川军阵地轰击两小时。川军方面共伤亡十余人。 下午四点左右,日军向石墙阵地守军的左翼增调步炮兵三千人兵力。石墙阵地西线,包括东深井、常峪、季寨、高庄一带,均为小山丛绕,可以遏制日军战车活动。但是,这些山都是石质,甚至还有“光头山”这样的岩石山,很难构筑工事,对防守并不很有利。最前锋的石墙阵地,较其他阵地突出太远,更不易防守。 吕康获悉日军大部队来袭,一边指挥部队部署抵抗,一边赶紧向代师长税梯青告急求援。 税梯青立即传令372旅旅长曾苏元,马上派兵两营,进至池头集,归吕康指挥。曾苏元随即命令743团团长余坚,率该团驻守在滕县北关的熊顺义、黄伯亮两营,限午后出发,进至池头集。该团剩下的胡营,以一个连移防滕县城西北近郊的鲁寨,其余受吕司令部指挥。 熊顺义和黄伯亮接到驰援命令后,赶紧命令部队收拾行装。 熊顺义布置完后,自己也立即赶回所借住的黄馥棠老人家。主人一家人听说他们部队马上要连夜开拔到深井前线作战,都依依不舍,赶紧为住在他家的官兵做好饭菜。晚上,老人家又坚持送部队朝西北方向走了很远,才挥手告别。 当晚,卢夫人再次接到丈夫的电话,吕康告诉她,很抱歉,前线已经开仗了,日军火力很猛,前线吃紧,他根本走不开。今天日军还只是火力试探,预计明天正式进攻后,形势一定更加危急。要她先到徐州去,不要再呆在滕县和临城,一是前线随时有日军飞机轰炸,实在太危险,其次是免得影响王铭章和孙震的指挥工作。 卢夫人听罢,忍住泪水,提醒丈夫注意保重,说自己明天就回徐州等他,一直在那里等,直到见上面为止。 吕康安慰说:“好夫人,我们不见不散。” 第23章13日战斗 1938年3月13日,北路川军重挫偷袭部队,滕县城防顿时空虚,日军挥兵全面猛攻。 余坚率领两营官兵赶到池头集时,已经是3月13日凌晨两点。他随即按照吕康的命令,以熊顺义营进至高庄,对侯山方向的日军构筑阵地,黄伯亮营在池头集构成阵地,另派侦察兵前往三山、九山侦探敌情。 由于附近山石过于坚固,难以构筑工事。熊顺义、黄伯亮两营的主阵地都推向光头山北麓和山前深沟,赶紧作好侧防设施,构筑密集火力网。 当两营构筑阵地的时候,侦察兵回报,三山、九山一带没有发现敌踪。 熊顺义正在指挥部队构筑工事,突然有十几个当地青年跑来报告,说有三千多个鬼子兵从济宁方向沿着邹腾公路,从正北面向池头集大举进攻。他们告诉说,前面的山前有一处深沟[奇/书\/网-整.理'-提=.供],是鬼子的必经之地,可以在沟边埋伏,和山上的阵地一起上、下同时打击日军。 熊顺义赶紧派人去看,果然是个好地方,立即派出轻机枪班前往埋伏。这些青年也主动要求一同战斗,熊顺义就分给他们一些步枪和手榴弹。 这边刚刚作好埋伏,日军搜索部队就开过来了,大家一直等到日军前进到阵地前四百米以内,正面、侧面守军机步枪一起开火。日军赶紧后退,死伤不少。 打了一会儿,日军大部队赶来,又来冲锋。山上、山下的官兵和当地青年,仍等待日军靠近时再猛射,准备一鼓作气打退日军攻势。 日军赶紧用炮轰,大家都隐蔽不动,等日军再次冲锋时,才给予还击。如此这般,打退了日军四次进攻。日军见久攻不下,便只好后撤。 日军包抄川军后路的计划失败后,于3月13日拂晓直接从正面发起总攻。 界河前线的普阳山、香城主阵地受到日军第10师团主力的猛烈进攻。另有一支约三千人的步骑联合支队,向川军右翼龙山阵地包抄。127师主阵地石墙,受到日军106师主力攻击。敌人来势凶猛,川军只好依托坚固阵地,奋勇抗拒。 一个小时后,王铭章询问前线情况,陈离报告说,右翼战斗激烈,敌我双方伤亡惨重。左翼370旅旅长吕康报告,来犯之敌被127师阻于石墙一线,370旅深井、常峪阵地平静。 又过了一个小时,陈离来电话,敌增兵石墙,127师主力被包围,请求支援。王铭章立即令吕康派援兵。 午后两点钟,124师代师长税梯青电话,370旅正面阵地常峪与敌激战,右翼深井阵地发现敌步骑混合部队,在坦克掩护下向我进攻。该旅被正面敌人牵制住,不能分兵,请求增援。 王铭章急令驻池头集的372旅曾苏元支援。曾苏元立即令副团长曹文彬(团长负伤)率团前往。 曹文彬以勇猛著称,他率团快速赶到深井,乘敌不备,以集束手榴弹炸毁坦克,猛攻敌军阵地,进行肉搏。吕康部也趁机反攻,合力将日军一一击退。 孙震获悉日军大举进攻,东路龙山方向和中路普阳山、界河一线形势紧张,要王铭章将驻守南沙河的一个营调往前线增援。王铭章随即电话令122师代师长兼364旅长王志远,让他令该旅张宣武团长率727团两个营立即由南沙河进至北沙河两岸,占领第二线阵地,部署防御工事。 王铭章随即同赵渭宾、王志远等到城内124师、127师师部了解城防及前线战况。 他们很快发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情况:滕县城内虽然已经有两个师部,却基本上没有战斗部队,这里的城防情形严重空虚。 首先,滕县城一带的地形很不利于川军防守。金斗山以东及以北、喀喽山及界河以南,特别是滕县附近,为开阔平坦地带,有利于日军战车活动,不利于川军攻守。124师驻守北沙河阵地的372旅余坚团被调走后,滕县城更是随时都有可能被部分日军包抄、失陷。 王铭章赶紧命令王志远立即率727团在南沙河的另一个营进驻滕县。 就在当天上午,香城方向炮声断断续续,从早上一直打到午后才完全停下来。 正率领部队在界河阵地布防的团长瞿联丞电话告诉各营长,判断日军做威力侦察,即将大举进攻,要各营做好战斗准备,不要大意。但是,日军除了不断派出飞机从界河阵地飞向滕县和临城一带侦察、轰炸之外,并没有大举进攻界河。 实际上,就在香城东南边和西南边不远的普阳山和龙山防线,3月13日激战了一天。 龙山的45军预备队与日军激战了整整一天。日军使用飞机、大炮和坦克,对龙山阵地进行了猛烈的轰炸和扫射,预备队伤亡重大,被迫向南撤退。 第62章 45军125师姚超伦团,也在普阳山被日军包围,被迫趁夜从日军占领的村落之间转移到香城侧面的黄山阵地。 下午六点,王铭章向孙震回报战况,孙震很是满意,要王铭章代表他到前沿阵地去慰问官兵,传达奋勇抗战的指示。王铭章立即带罗辛甲、鲁江平、李绍坤前往界河前线。 在45军指挥部,王铭章见到老朋友陈离,满身尘土、熬红了双眼。他紧握陈离的手:“你太辛苦了,孙总司令叫我代表他来慰问你和各位官兵。” “最辛苦的是战壕里的兄弟们,我陪你去战壕看望他们。” 王铭章一行每到一处,都强调说:“弟兄们辛苦了!孙总司令对今天的战斗非常满意,叫我代表他到阵地上看望大家,他说,咱们以劣势装备抵挡住强敌,用鲜血保住了阵地,非常了不起,他要为大家请功。” 将士们热烈地鼓掌。王铭章接着说:“孙总司令强调,我们的任务就是确保滕县,人人要抱着有敌无我、有我无敌的决心,与敌人死拼,与阵地共存亡。” 官兵们再次报以热烈的掌声,高呼: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人在阵地在,誓与阵地共存亡!” “他妈的,老子就是战死了,变成死尸,也要绊鬼子一跤,摔死他!” 几乎在王铭章他们发现滕县城防空虚的同时,日军也注意到这一点,但他们所看到的问题更加严重。 日军指挥部发现,原定的西路突破计划遭到意想不到的顽强抵抗,难以继续推进,但从东路的进攻却是意想不到的顺利。与此同时,随着川军预备部队纷纷从滕县县城附近和南沙河一带开往一线,滕县县城本身,甚至其后面的集团军总部所在地临城,都出现了严重的防务空虚。 日第二军团令司令部综合分析以上情况,立即下令第10师团进击京杭大运河以北的川军。矶谷廉介得到命令后,进一步对部下表示了追击至临城的意图。另要求从青岛方向转进的坂垣征四郎所部第5师团,配合第10师团作战,占领临沂后分兵向西南进攻,进入峄县附近。 第24章14日激战 1938年3月14日,滕县弹药将尽,城里城外顽强抵抗,汤恩伯兵团快速增援。 3月14日拂晓,就在王志远率张宣武团第三营连夜赶到滕县驻守北关阵地的同时,普阳山、黄山阵地的哨兵就听见天空中有飞机声,循声望去,远处有好几架飞机从邹县方向过来,他赶紧发出防空警报。 几分钟后,官兵们都看清楚了,共有五架日机。日机在川军阵地头上机枪够不着的高度,肆无忌惮地盘旋观察,投下几枚轻磅炸弹后,继续向滕县方向飞去。过了好一阵子,又从头上飞回去。 侦察飞机走后不久,日军步兵就开始对龙山尹唯一营阵地发起进攻。 普阳山的哨兵也看见大量日军骑兵和步兵,带着炮车,跟在装甲车后面开过来。战士们赶紧从营地跑步进入阵地,投入战斗。 同一时间,香城守军也遭到日军进攻。西边石墙一带的124师370旅吕康部,也遭到日军优势兵力进攻。 与此同时,日军主力从两翼包围黄山姚超伦阵地,还向石墙方向的124师阵地发起进攻。 中午十一点,吕康旅退守季寨、大山、小山一线。日军先以八门炮,轰击金斗山阵地一小时,再以骑兵五六十,步兵七八千,分路进扑陈洪刚、康平两营阵地。侧防的蔡营赶紧抽调3连从右翼出击,激战到午后两点,日军被迫退回石墙。 上午的激战刚刚打响不久,王铭章在滕县城内听到城外四处都有炮声,赶紧让王志远前往北沙河视察阵地,了解一线战况。 王志远刚赶到阵地,就遇到五架敌机前来轰炸。由于张宣武已经指挥部队构筑了坚固的防空掩体,日军轰炸虽然远比先前孙震视察时猛烈,但造成的破坏却反而小得多。 日机离去后,王志远正在询问从前线退下来的伤员和溃军,黄山、石墙、龙山的激战情况,就听见前面界河方向传来枪炮声。 原来,日军约一千人,攻陷了香城,从山间沿着界河东岸和南岸迅速南下,一部分与龙山守军交战,一部分从侧背进攻界河主阵地,与瞿联丞团1、2营和日军交上火。驻守界河旁王家大院阵地的尹唯一营一个连,也随即投入战斗。 激战到中午十二点,1、2营守军部分向界河转移,部分向滕县溃退。 午后一点,从背后进攻界河的日军,分兵一部分攻占了界河以南的柳泉庄,截断界河至滕县公路。 王志远获悉日军迂回到界河阵地背后,并且还有大部队正在从龙山以东向北沙河防线东边迂回,企图直接进攻滕县,十分着急,赶紧回城报告。 王铭章和赵渭宾闻讯,顿感形势不妙。因为他们清楚,此时滕县城内,只有122师和124、127师的三个直属特务连,和364旅的一个特务排,这些都是警卫部队,主要使用近距离作战的手枪,真正的战斗部队,只有张宣武团属下一个营。 王铭章赶紧让王志远命张宣武从北沙河阵地撤一个营回县担任城防。他又随即宣布城内戒严,并将所有官佐、勤务、随军力夫和警察团丁都加入战斗部队,参与戒备任务。当时,所有的人员合计也不过一千五百人。 张宣武带营回防,刚离开北沙河阵地不远,就有一批日军冲过来进攻留守的吴营阵地,他只得赶紧又率部队掉头回援。 城里城外正在着急,127师757团团长王永棫带着沿路收容的几百人从前线撤回县城,王铭章赶紧让他们前往北沙河增援,阻止日军突破该处直逼滕县城。 为防备日军从左翼包围,王铭章又令124师372旅、370旅从季寨、三山位置后撤,到深井、池头集和在大、小坞村布置阵地,和北沙河阵地形成犄角。 这时,时间已是下午四点,王铭章觉得滕县兵力单薄,电令前两天刚刚按集团司令部命令派往太平邑城前方向的童澄旅,抽调一个营星夜回防。童澄当即令严翊率营驰援。 孙震获悉滕县危急情形,赶紧电话告诉李宗仁,李宗仁命令战区预备部队汤恩伯军团驰援滕县,并要求孙桐萱部从济宁方向侧击日军,又转过来命令孙震,要求22集团军一定要坚守三日待援。 与此同时,中午一点左右,中路日军突破黄山阵地一角,分兵向南进攻金山、后屹、王府庄,遭到127师主力强有力抵抗。下午三点,黄山阵地失守,守军转移到龙山阵地继续抵抗。 日军突破黄山后,加大对金山、后屹山127师主阵地的进攻力度。官兵们顽强抵抗,一直战斗到下午五点半,日军仍未能突破。 日军改变战术,分兵一千余人,从龙山、普阳山之间的127师阵地东侧,向阵地后方迂回。陈离闻讯,亲自率一营人前去堵截。 日军冲锋失利,又向迂回部队增援一千人,另派出大量部队从龙山、前后枣庄进攻柳泉庄,用四辆坦克从后面射击,截断滕县至界河公路。 陈离见抵挡不住,下令127师主力退守龙山,占领侧面阵地,向西侧击,另派一部分兵力从后面追击柳泉庄的日军。随即电话报告王铭章:敌一个旅正在大迂回,从滕县城东北方向调动。 得到日军又从龙山迂回包抄滕县的消息,王铭章十分震惊,马上叫赵渭宾和124师参谋长邹绍孟商议:“日军向城垣推进,城外要求增援,城内却只有刘公台的两个营,这怎么办?” 邹绍孟主张迅速将两个营调出城增援季寨,阻击日军渗透,同时向总司令部报告请援。 赵渭宾不同意,认为总司令部只有一个警卫营保卫,无兵可调,向总部求援不现实,请友军增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如果将两个营调出城,城内实际上就没有一支战斗部队了,日军过来,谁来守城?他主张暂缓派兵出城,急电平邑,令366旅立即全旅回援县城。因为张自忠所部在临沂挫败敌人,平邑暂时平静。 王铭章当机立断:“两位主张各有道理。这样吧,邹参谋长,你去传达命令,将城内两个营调出去增援季寨,然后你马上向孙总司令报告,再次请求援兵。赵参谋长,你立即电令366旅立即回援县城。我马上请周同县长来商议城防问题。” 赵渭宾深感此举危险,却碍于王铭章和邹绍孟的友情不便继续争辩,只得分头办事。 不过一会儿,周同县长赶到指挥部。王铭章说:“前方报告,日军一个大队正绕过龙山向县城调动,季寨方面之敌也在向县城推进,城内守备部队全部调到城外参战,城内已经没有战斗部队了。现在城内只有122、124、127三个师部人员,包括:通讯连、特务连、卫生连和政务人员,总数不过二千人,通讯兵、医生、救护人员得坚守工作岗位,能拿枪参战的最多只有一千五百人,你给我交个底,你有多少人能参加战斗?” 周同扳着指头算道:“警察二百人,保安团三人,义勇军二百人,合计七百人左右。” 王铭章说:“好。我已下令将派往平邑的366旅调回,在部队赶回之前,我们依靠现有力量,军民合作保卫滕县。” 与此同时,陈离的滕县外围部队由于是阵地作战,对日军避开阵地迂回进攻滕县的势头影响甚微。界河守军不堪前后夹击,被迫放弃阵地。瞿联丞带着残部向北沙河方向退却,遭到日军坦克伏击,被迫向北沙河东北转进。部队趁夜撤至北沙河阵地东北十里的一个村庄时,只剩下二百余人。 日军随即从界河向北沙河阵地增兵,又分兵向滕县城东南郊方向迂回。好在这时天色已晚,日军也不再继续进攻,只是继续集结兵力。 第63章 当晚,滕县西关电灯公司会议室所有的窗户都用黑布遮住,屋内却灯火辉煌。41、45军团以上军官聚集在这里,等候孙震到来。直到晚上八点正,孙震乘一辆装甲车来到滕县。王铭章、陈离、税梯青、周同迎进会议室。 孙震刚坐下便说:“我利用夜间的战斗间隙时间来看望大家。我集团军自元月初进入滕县以来,与敌作战已有两个多月了,官兵们一直在积极抗战。特别是昨天和今天,用简陋的武器,抗击住了机械化装备的日军主力部队,用我们的血肉抵挡日军于滕县城外。我已向李长官和军事委员会作了汇报,为大家请功。大家一定要发扬成绩,更加勇敢地打击敌人。据可靠情报,日军已调集三万大军,另有野炮百余门,重炮三十余门,战车四十余辆,飞机十余架,企图突破滕县城防,夺取战略重镇徐州。蒋委员长已下令调集大军保卫徐州。现在援军尚未集结,徐州空虚。委座要求我们务必死守滕县三日,迟滞敌军,以待大军转运。” 孙震用目光扫视,见各位表情严肃,神情紧张,又说:“委座知道我们有困难,已令汤恩伯兵团快速增援滕城。我们死守三日,援军即到。大家有什么困难吗?” “的确有困难,并且困难还很大。”王铭章如实报告:“第一,城内没有守城部队。第二,前线弹药将尽,急需补充。” 孙震说:“李长官答应马上给我们运一车皮手榴弹过来。守城部队的问题,城内城外可以互相配合。41军城外部队可伺机调进城。死守三天,援军即到。为便于指挥守城战斗,你这个总指挥部应立即搬进城里去。” 王铭章看了看赵渭宾和王志远,似乎想要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 孙震随即让王铭章等陪同他对城防工事进行视察,然后转身返回临城。 孙震走后不久,王铭章叫通讯连长再次发电报催促童澄,要他率王文振团的所有剩余部队,从太平邑方向驰援滕县城。 第25章15日危局 1938年3月15日,炮火连天,滕县外围激战竟日,日军兵锋直逼城下。 3月15日拂晓,日军飞机开始轰炸。公路上坦克、铁道上装甲车隆隆。万余日军步骑、炮兵,向龙山、普阳山、石墙、大坞等阵地全线进攻。另有二千余人装备精良的机械化部队则直扑北沙河阵地。 王铭章得到报告后,立即拨通北沙河电话:“张团长,前方报告,日军机械化部队二千余人直犯北沙河阵地,你那里准备情况如何?” “准备好了。机械化部队只是时间快,短兵相接并不灵活。我已将部队埋伏在铁路、公路两旁,用集束手榴弹炸坦克。炸了坦克后,步兵失去掩护,再用机枪掩护冲锋,和鬼子拼手榴弹和大刀。” “好!你这样布置不错!你那边共有多少挺机枪能用?”王铭章问。 “原有的,加李长官发的、缴获的,每个连各有四五挺。” “好!还小子还真有办法呢!就按你的部署办!” “是,保证完成任务!”张宣武在电话另一头大声回答道。 激战到上午十点许,界河正面阵地被突破,敌向龙山合围。127师杨宗礼旅、125师姚超伦团奋勇抵抗,又战两个小时,守军无法支撑,阵地于十二点三十分失陷。 王铭章在地图前徘徊了一阵,拿起电话拨通陈离: “静珊兄,现在滕县城防空虚,已经没有战斗部队了,请你务必死守龙阳店、东郭阵地,掩护北沙河阵地右侧,阻止日军向滕县城突破。” 叮嘱了正面阵地之后,王铭章又与左翼联系。 左翼常峪、金山一线,拂晓即遭到敌步骑三千余人、大炮十余门攻击。因这一带地形良好,工事坚固,激战至中午,阵地仍在川军手中。 日军见久攻不下,派飞机五架对守军阵地低空扫射。守军用第五战区刚刚补配的捷克式机枪奋起反击,敌机逃避不及,一下子被击落两架,坠于石墙附近。 中午十二点,日军增派大股地面部队,川军不敌,124师370旅被迫退守大、小坞方向,372旅则向县城转进。 与此同时,15日拂晓,日军二千余人在十余辆坦克掩护下,向北沙河阵地进犯。在此之前,张宣武早已组织官兵研讨了对付日军优势装备的种种对策,并下令破坏铁路,炸毁公路,阻滞敌军前进。 日军坦克一出击,五连排长王子云立即率领决死队员组成若干小组,带着手榴弹和机枪潜伏到铁道两侧。待日军坦克开近,迅速扑上去,把集束手榴弹塞到坦克下面。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坦克应声瘫痪。 战斗不多久,敢死队就炸坏了五六辆坦克,机枪手立即对进退两难的日军步兵进行扫射。日军指挥官见伤亡惨重,赶紧撤退,坦克和步兵都不敢再犯,只是在前面村头阵地用炮远轰。 张宣武令部队转入地面战壕躲避,日军大炮威力虽大,却对深壕内目标无能为力。 几乎同时,日军大部队猛攻界河45军主阵地和龙山阵地。见阵地坚固,日军在正午的时候陆续增兵,分兵由龙山以东向南迂回。 中午一点左右,界河正面阵地不堪夹攻,被日军突破。两处日军联合向龙山45军127师379旅杨宗礼部和125师373旅姚超伦团包围攻击。守军依托阵地顽强抵抗,多次短兵搏斗,双方死伤众多。 两点半左右,龙山阵地失陷。 两旅残部,随即退往滕县城东北远郊龙阳店、北明、东郭一带,力图掩护北沙河阵地右侧,作为滕县外围作战的最后支撑。 但是,日军大部队咬住龙山溃军紧贴追击,使川军部队无法稳住阵脚,被迫退至滕县城东北的城头镇及以南高地。 下午五点左右,日军先头部队已分别进至滕县东北十余里的冯河、龙阳店一带,从池头集和大小坞村方面渗透的日军,也陆续抵达该处集结。 入暮后,日军攻陷界河,主力部队也开向滕县东北角。界河守军瞿联丞部,被日军逼向北沙河东北十多里外的村庄。 于是,数千日军部队,一方面从东北角山地为据点对滕县部署攻势,一方面也阻隔了从龙山回撤的部队,和从太平邑方向回援的部队。外围的几支川军部队,由于和城内的指挥部断绝了联系,只好各自为战,被日军分散击溃。 从太平邑方向奉命回援的童澄旅王文振团,刚行军到城前,就遇到45军127师的杨宗礼旅,获悉日军已突破界河并占领滕县东北三十里的龙山。 杨部还告诉他们,该旅正遭到日军步骑混合部队七、八千人压迫。日军先头部队配有飞机、大炮和十余辆坦克、装甲车十余辆,追击该旅,已抵达城头以北二三里。该旅以一个团在城头布防,其余向城头以南高地转进。 童澄赶紧率部取道东沙河向回援滕县。在城头镇西南约三四里的长巷村附近,与压迫杨旅的日军部队遭遇。 日军利用坦克和装甲车的优势装备,猛烈冲击既没有重武器可以抵御,也没有防御工事的王文振团,阻止部队向滕县方向增援。 王文振团被冲散后,从滕县以东朝着南部山地步步溃退,一直退了四十里,才于第二天在官桥稳下来收容。3月17日,收容部队赶紧沿铁道向滕县回援,在南沙河又遭到了日军大部队的阻击和追击,被迫随退至峄县。 3月15日当天,日军还从西边石墙方向大举进攻。 早上七点左右,一路日军,有骑兵数十,步兵千余,拖着八门大炮,由大颜村向常峪、金斗山一带蔡钲营、陈洪刚营阵地进袭。 常峪、金斗山阵地,因地势良好,十分巩固。日军先是集中炮火猛轰阵地,然后步骑联合冲锋。日军几度冲入阵地,均被顽强击退。 另一路日军,骑兵百余人,步兵二千余人,拖着十余门大炮,由济宁东南的石墙出动,沿石墙至南阳镇公路,向季寨124师370旅康平营阵地进扑。 中午十一点左右,康营伤亡过重,难以支持,请求增援,吕康赶紧令雷迅营程子仪连跑步前往。援兵赶到,阵地已经失陷。程率部拼死反攻,硬是把阵地夺了回来。 这一仗打下来,全连伤亡过半,程子仪本人负伤。 日军转而追加兵力猛攻季寨康营的汪连阵地,川军增援不及,阵地沦陷,汪连全部牺牲。 这路日军随即从季寨猛扑高庄,企图从背后对位于高庄一带的372旅余坚团阵地进行攻击。余坚指挥部队奋力抗战,日军未能得逞。 双方胶着期间,日军派三十来个骑兵,从三山侧面偷袭高庄阵地,被侦察兵发现,反遭蒋坤排埋伏的袭击,狼狈北逃。 而后,日军又派出六七百名,由九山向池头集左侧迂回,包抄高庄,担任左侧警戒的何炳垣连大半阵亡。 得到吕康的报告和增援要求后,王铭章赶紧令张宣武从727团抽调一营兵力,前往滕县西北十七八里的洪疃和西南三十里的高庙设防,阻止日军钻空挡渗入滕县西侧。 下午,日军占领了高庄旁边的侯山高地,熊顺义营转移到吕山阵地。 吕康令陈洪刚从金斗山撤调两个连前往增援余坚团,从侧背夹攻日军。三点钟左右,高庄战况激烈,枪声隆密。吕康等都以为陈营得手,很是高兴。可是,没过多久,枪声逐渐向南远去,大家觉得很奇怪。 吕康赶紧派人去侦察,回报说陈洪刚营,正在利用深井附近民房生活造饭,补吃午餐,尚未出击。 吕康看看时间,中午已经过去四个多小时了,好多官兵都还没来得及吃午饭,他实在哭笑不得,暗暗觉得日军自带现成熟食的后勤保障办法,确实比中国军队生火造饭的老办法先进。 吕康顾不得仔细琢磨,赶紧集合雷迅营余部,准备亲自率部出击。 第64章 这时,从余坚团传来消息,高庄已经失陷,该团现在池头集附近高地堵拒日军。 同时,吕康又收到谍报和41军军部魏副官函告,敌军已突破右翼界河友军阵地,界河车站已有敌踪,要他们注意提防。 吕康正犹豫不决间,收到传令兵送来的税梯青手令,说是已经派出曾苏元率两营驰援过来,要求他率部坚守现阵地。 下午三点左右,日军炮兵在高庄设置炮阵,向吕山阵地轰击,掩护步兵进攻。余坚观察日军来路,从第一线连队各抽一班组成左翼,以预备队为右翼,两路出击,将日军步兵打退回去。 四点十分左右,余坚得到吕康通知:372旅旅长曾苏元,亲自率兵来援,曾苏元抵达后,余团即归还建制,希望他尽力撑持危局。 两营官兵闻讯大为振奋,奋勇顶住日军又一次冲锋。 五点左右,天色渐晚,吕山阵地右翼的罗庄阵地被日军占领。日军利用大量烟幕弹向阵地遮断射击,企图抄袭。很快,吕山东南部池头集西南一带出现日军步骑百余名。而这时,吕山右翼友军已经转入沉寂状态,余坚团陷入三面包围。 正在危急关头,曾苏元率部从池头集东南抵达,从背后发起猛攻,将包围余坚团的日军击溃。 曾苏元随即和余坚率部赶往吕康处。吕康告诉他们,有一大股日军刚刚突破370旅右翼和界河阵地左翼之间防线,向滕县方向开去。 几人分析认为,南下日军在北沙河阵地受到抵抗后,很可能向西南方向迂回,包抄滕县西门方向,对370旅、372旅和北沙河防线都必将构成重要威胁。 大家当即决定,为避免明天被日军所乘,必须连夜率部回防,在滕县县城西南布置防线,与北沙河阵地构成犄角。 于是,370旅乘夜转移至北沙河阵地西侧的李店、凫村布防。372旅在370旅西南侧的大、小坞村一带占领阵地,几处阵地互为犄角。 3月15日下午五点左右,日军先头部队抵达滕县东北十多里的冯河、龙阳店一带。侦察员回来报告,冯河一带聚集了大量日军,今晚、最迟明晨,敌人就会攻城。 王铭章闻讯,十分焦急。因为形势已经十分明显,日军大部队已经撇开正面战场南下,企图直接进攻县城,迫使川军正面阵地不战而溃。而此时此刻,滕县城关及城内守军仅有122、124、127三个师部和364旅一个旅部,每个师部只有一个警卫连、一个通信连和一个卫生队,旅部则只有一个警卫排,警卫部队主要使用手枪。另外还有滕县县长周同率领的警察和保安队四五百人,没有一支是战斗部队。366旅仍无音讯,汤恩伯军也不见前来,滕县形势十分危急。 “象贤,366旅咋个还没来呢?你再催催。” “通讯排长一直在呼叫,还是没有回音。”赵渭宾答道。 “唉!这个童澄,怎么搞的!早知如此,昨天就不把那两个营调出城了。”王铭章大失所望。 赵渭宾见王铭章已经意识到昨天的冒险,也没抱怨,赶紧和几个师部将领紧急商议。大家认为,41军、45军的大部兵力均胶着于第一线,且具体位置不清楚,昨晚十点电令太平邑方向尚未与敌接触的122师366旅王文振团火速回援,至此仍无消息,该团远在百里之外,又要路经已被日军占领的县城东北角,可能在途中遭到日军阻拦。眼下的当务之急,一是迅速从城外阵地抽调部队回援,一是赶紧向集团军总部请求援兵。 赵渭宾建议先从张宣武团调一个营回来。王铭章当即同意,随即直接用电话给正在指挥北沙河阵地作战的张宣武,命令他留一个营于洪疃、高庙原地执行任务,留一个营置于北沙河第二线阵地暂归127师指挥,自己立即率一个营跑步开回滕县布置城防。 但大家都认为这点兵力还是远远不够,王铭章又拿起电话摇通总部:“喂,孙总司令吗?我是王铭章,向你紧急报告。日军一个先头部队部已经攻占了县城东北十里的冯河,攻城在即。366旅仍无音讯,想必是中途受阻,请总部速派援兵。” “我这里哪有援兵?你把41军全部从城外调进城里,县城一定要死守。” “死守滕县,我们早已下定决心,但是,我们现在处境十分困难。第一,部队全部胶着在前线,调不进城,没有援军孤城难守啊!第二,前方子弹告尽。”王铭章说。 孙震迟疑了一下:“这样吧,总部只有一个特务营。我留下一个连作总部警卫,其余全部调给你。我命令刘止戎营长率部连夜出发,同时,刚运来的一车皮手榴弹也全给你。” “好!赶快运过来,越快越好!”王铭章大大松了一口气。他放下电话就叫赵渭宾立即命令三个师部的特务连长跑步到指挥部集合。 给特务连布置任务完毕,王铭章随即又带李绍坤到县政府找周同。见到黄馥棠老人正在跟周同说话,王铭章吃惊地问:“黄老先生,你怎么还没出城啊?” “我是来向周县长请战的。”黄馥棠笑道。 王铭章说:“老人家,你还是赶快出城去吧,马上就要城防大战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城乡青年早已组织了义勇军。敌人攻城在即,他们都愿参加守城战斗,与县城共存亡。”周同解释说。 “我不同意。”王铭章反对说,“山东父老的爱国热诚,我是理解的,也很感动,但他们毕竟没有经过军事训练,战斗力有限,挽救不了大局,一旦封城,就出不去了。我们职业军人是有军令在身,不能灵活处置,只能困守孤城,与城共存亡。义勇军则不同,我不能让他们都和战士们一起困在城内,到城外打游击,参加运输队、担架队都可以,绝不能困在城内,等着日军狂轰滥炸。” 黄馥棠很是感动,坚决不同意。周同折中道:“这样吧,城外的义勇军都不再进城,城内张守谦率领的义勇军可以和保安团一道参加守城。” 张守谦是滕县居民,自有从师习武,练就一身好功夫,几年来在城内开设武馆,有门徒百余人。日军进犯滕县,即召集门徒组织义勇军。王铭章到滕县后早已听说过张守谦的事情,于是点头同意。但他强调:“除了城内现有的青壮年义勇军可以留守之外,其他义勇军队员和老百姓都必须出城,包括黄老先生,都不能再进城了,最多只能参加西关车站的防守,到时候必须先行撤离。就这样定了。”两人见王铭章说得有道理,态度又坚决,只好同意了。 几人随后研究城内百姓疏散问题,决定立即动员居民出城。 与此同时,张宣武接到王铭章的命令后,赶紧转达给各营。他正要率第三营离开北沙河阵地,又接到王铭章电话,令其在部队通过春节前刚修复的北沙河铁路大桥后,将桥重新炸掉。 张宣武率部炸掉北沙河铁路大桥后,跑步赶到县城时,已是晚上七点左右,王铭章等正望眼欲穿地在城门外等着他。 王铭章赶紧把城内情况和援兵情况对张宣武简要讲了,命他立即部署城防。 张宣武所部727团,原本有两挺轻机枪、四挺重机枪,但轻机枪配置在第一营第一连,重机枪配置在第二营第八连,他带回城的第三营,用的全是步枪。另有一个团直属的土造八二型迫击炮连,一个有四部电话机的通讯排和一个有二十副担架的担架排。 他赶紧以两个连担任城东、城北防卫,一个连为营预备队,一个连为团预备队。 张宣武正在为其他几面城墙还缺乏战斗部队防守而发愁,突然注意到最接近东门外日军的东关一带,位置非常紧要,必须抽调兵力部署到那里,利用寨墙构筑防御工事,心中顿感到焦虑。 这时,366旅731团第一营营长严翊率部赶到。严翊营原为三个步兵连、一个机枪连,但是机枪连由于临时调归团部指挥,未能一起赶到。虽然全都是些使用步枪的战士,张宣武仍然大喜,赶紧命令严翊率部到东关布防。 严翊立即到东关察看地形,然后将两个连配置在东关寨墙脚阵地,一个连作为预备队,并派兵到东关附近各村派出警卫部队。东关阵地部署就绪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左右,部队随即利用寨墙连夜赶筑工事。 王铭章从东关回到指挥部,总司令部来电话。孙震告诉王铭章两件他最关心的事情: 一,刚才李长官又转达委座电令:滕县为津浦北段要点,关系全局,务应竭力死守,支持时间,以待增援。委员长已急电令位于陇海线徐州西侧亳县一带的第五战区预备部队汤恩伯兵团的三个军全部,共计十万大军,星夜赶赴临城,驰援鲁南。今日中午,汤军先头部队一个团已抵达临城,并已前往南沙河布防。届时,友军主力部队将从滕县东南约十一公里处的独座山方向向滕县外围的日军开炮,展开夹攻。要他严令各部,整顿部署,务予来犯之敌以至大之打击。必要时,流最后一滴血,争取时间,以待友军到达。 二,刘止戎营已经出发,运去手榴弹二千箱,每箱五十枚。 “滕县务必死守,争取时间,以待友军之到达。”孙震在电话中大声重复说。 得到这两个消息,王铭章和各将领为之一振,赵渭宾提出立即将消息通晓各部,以振作士气,王铭章当即同意。 王铭章复又亲自赶到东门视察,把援兵消息告诉守城官兵,士气大为振奋。 王铭章对张宣武和严翊的部署相当满意,当即任命张宣武为任城防司令,指挥所有部队。他告诉张宣武,刘止戎营抵达滕县车站后,也归张宣武统一指挥。 半小时之后,从临城的最后一趟火车开过来了。 第65章 从车上下来的战斗部队虽然只有三个手枪连,但是大家却非常兴奋,因为,车上装满了手榴弹,还有大量枪弹和粮食。 原来,孙震为坚守滕县,已经把临城总部的全部家当都搬到前线来了,临城已人弹俱空,他完全把希望寄托在前线部队坚守滕县,一直守到在临城附近的汤恩伯大军北上增援为止。 警卫营一下火车,就被张宣武拉到城墙上布防。两个连担任南面、西面城防,一个连为营预备队。 张宣武把团部指挥所设在东门里路北的一家山货店内,连夜将这里和城内及东关的三个战斗营营部,以及各师部和旅部架通电话。 不过,刘止戎下车后却悄悄向王铭章等报告了一个非常严重的情况:他们这趟火车路过南沙河时见到,汤恩伯的先头部队抵达南沙河之后,不再前进。他们听说,汤部先头部队向孙震表示,须等待军团司令部到达才能继续北上作战。并且,还有传言说,听王仲廉的人讲,他们只是奉命增援鲁南,并不是奉命增援滕县,究竟会不会直接增援滕县,还很难说。 王铭章和几位师旅长、参谋长一听,都觉得问题严重,立即研究形势,认为以眼前的兵力和装备,只能协同汤恩伯军团作战,不可能硬挡一面。大家一致认为,下一步的打法,主要取决于增援情况。如果第三军团到滕县来,则全力配合其作战;如果不来滕县,则占领城外高地,协同汤部作战。 王铭章随即打电话给孙震,向他了解援军是否会前往滕县,并汇报了大家的意见。孙震压根儿就没想过专程派来增援滕县的汤恩伯兵团竟然不去滕县,就直接答复说当然会来,仍要求王铭章固守待援,注意独座山方面的友军进攻信号。 这时,时间已经是3月15日深夜,滕县城关的战斗部队,共为一个团部,三个营部,还有临时来城领运弹药的124师一个步兵连,合计十个步兵连和一个土造82迫击炮连,另有师、旅部的四个警卫连,兵力二千五百人。加上滕县县长周同所率武装警察和保安团五六百人,合计三千人。但真正的战斗部队不满二千人。 各师部的通信员、文职人员和随军力夫都用北充实到战斗部队中去了。其中,连122师师部机要秘书鲁江平,主动申请到最危险的东关严翊营。 这时,所有城防部队,都在彻夜构筑工事。所有预备队,包括王铭章、赵渭宾等,则全部在连夜搬运弹药粮草。东关和城墙上的官兵,每人屁股下面都有一箱手榴弹。 第26章16日血战 1938年3月16日,上万日军猛攻东关阵地,张宣武、严翊奋力死守。 3月16日凌晨,天还未亮,月光中,东关哨兵发现远处有一群黑影在往这边摸索前进,小声对身旁的战友说:“有情况,准备战斗!”大家赶紧把枪栓拉开做好射击准备。 待黑影靠近,哨兵高喊:“哪部分的?口令?” 黑影回答说:“我们是城里老百姓,回家拿点东西。” 连长赶紧叫官兵们别开枪,同时警惕有诈。黑影继续向前移动,突然端出冲锋枪向守军猛烈扫射。守军早有准备,迅速还击,很快将这二十多人打退。原来,这是日军派来侦察川军东关阵地的便衣队。 凌晨六点,东沙河高地日军炮阵,用十二门山炮,其中重炮八门,密集火力猛烈轰击东关、西关火车站和城内,同时出动十架飞机在县城上空狂轰滥炸。一个小时之内,落下炮弹三千余发。 炮轰之初,守军猝不及防,颇有伤亡。严翊赶紧指挥官兵进入深壕,避开炮火锋芒,严阵以待。 但是,一阵狂轰滥炸之下,城内百姓却慌乱起来,纷纷向西门和南门逃难,少数没有逃走城的则藏起来。半小时后,城内就基本见不到百姓了。 王铭章赶紧从西关电灯厂内的122师指挥部,打电话询问东关情况。张宣武告诉他,日军只是在炮轰,步兵还没开始冲锋,预计炮轰之后就会进行。 他问赵渭宾对眼下整个滕县防御形势的看法。赵渭宾说,东郊日军主力即将大举进攻,大战迫在眉睫,汤恩伯援军又迟迟不来增援,眼下的应对方案有两个,一是死守孤城,二是出城机动作战。 赵渭宾说,他个人倾向于后一种办法。留战斗部队守城,几个师部都到城外收容部队,机动作战。这样不仅伤亡会小一些,还有利于县城防守,从外围广阔战场拖住日军不能迅速南下临城和徐州。 王铭章当即同意。他深知,先前太原之所以很快失守,除了整个秩序混乱,主要问题就出在消极防御,困守孤城。如果真能按黄绍竑的意见实施,是不至于那么快就丢失的。或者就是按阎锡山的部署,如果真贯彻实施到位,也不至于丢得那么快。兵力和装备比川军远为优越的中央军和傅作义军都无法守住南京和太原这两大坚固城池,川军单凭这么一点点兵力和火力,根本不可能守住滕县这样一个小县城。只有像当时黄绍竑在太原时主张的那样,阵地战和运动战相配和,城内城外相夹攻,更有利于牵制日军对城内的进攻,延长城防时间。 他们赶紧与王志远、张宣武及127师师部联系,召集在城内的几位高级将领到124师师部紧急会议。两人带着警卫员冒着炮火跑到124师指挥部地下室前后不久,127师师长陈离、124师代师长税梯青、124师参谋长邹绍孟,122师王志远旅长和负责城防的张宣武都先后赶到。 王铭章首先让张宣武通报城防布置、工事构筑、弹药补充情况,接着问:“张团长,守城有没有把握啊?” “守多久?”张宣武问。 “两三天。” “敌我情况,师长都很清楚,你看能不能守那么久?” “守一天以上有没有把握?”王铭章接着问。 “担任城防的这十个步兵连中,有六个不是我直属的建制部队,他们的战斗力难以估计。实在不能担保能不能守住一天以上。”张宣武实话实说。 “汤恩伯集团的援兵,最快也得到夜里才能赶到。我们的装备和兵力都与敌军悬殊,如果估计不能守住一天以上,大家就不如在城外机动作战。”王铭章说,他随即向着在场的人问,“各位觉得如何?” 几位师旅长和参谋长都表示赞同。 “好!那我们就这样决定了。我这就向孙总司令请示。” 王铭章随即要通孙震的电话。 “喂,孙总司令吗,我是王铭章。报告,现在日军正在用重炮和飞机猛轰滕城,即将大举进攻,形势非常危急。” “你现在在哪里?”孙震问道。 “在城内124师师部。” “你的指挥部在哪里?” “在西关电灯厂。” “委员长来电,要我们死守滕县,等待汤恩伯军团来解围。汤部先头部队王仲廉军昨天中午已经抵达临城,后续部队正在兼程前来。我马上催促王军长立即前来增援,预计几小时以后即可到滕县。你应确保滕县城,以待援军。你的指挥所,应当立即移到城内,以便亲自指挥守城。”孙震命令道。 “城内有三个师部、一个旅部、一个团部,但战斗部队只有十个步兵连和一个迫击炮连,又没有重型装备,如何抵得住数以万计的强敌?”王铭章赶紧对他说。 “那么,你的意见怎么办?”孙震觉得他回答得奇怪,就反问道。 “我们的主力,都在城外与敌野战。为确保指挥作用,几个高级指挥机构不应都在城内。同时,仅仅以十个步兵连的微弱兵力,城是没把握守得住的。我的意见是,不如留一个营的兵力在城内,来个空城计,其余部队都撤到城外机动作战。”王铭章回答说。 “李长官和委员长的命令,都是要我们确保滕县城,死守待援,我不能违抗命令。我的命令,也只能是要你立刻进城死守。如果认为兵力不够,可把城外的所有41军的部队通通调进城内。同时,我再强调一遍,友军汤部不久即将到达。你还有什么意见?”严格遵守蒋介石和李宗仁命令的孙震,否决了王铭章的部署方案。 “城外我军各部都正在与日军胶着作战,白天无法脱离敌人。上峰一定要我们死守滕县,反正城内只有十个步兵连,有张宣武团长一个人指挥就够了,又何必把这么多的师旅部都放在城内呢?”王铭章继续解释道。 “滕县是一个战略要地,名城重镇,一个团长负不了这个重大责任。我的决心是要你们几位师长都在城内坐镇,城外部队都要调进城内,死守待援。”孙震重申说。 “现在城外部队都与日军处于胶着状态,必须在入夜之后始能调动。请问,友军汤部究竟何时才能到,究竟要我们死守多久?”王铭章不能继续争辩,只得用这个最实质的问题反问孙震。 孙震沉思了片刻后,说:“我催请王仲廉军马上出发,你们只要能守四个钟头,援军即可到达。” 王铭章问张宣武:“张团长,守四个钟头有没有把握?” “四个钟头?有把握!拼死也要拖四个小时!”张宣武下定决心说。 王铭章还想坚持原来的主张,但已不便再争辩了,就把话筒交给税梯青代师长,让他再和总司令谈谈,尽力争取把几个师部放在城外。 税梯青拿起电话,刚说了句:“报告总司令!” 话筒里响起孙震严厉的口气:“你有什么话?快说!” 税梯青听孙震说话如此严厉,有些心虚,用颤抖的声音回答说:“124师的部队全在城外,我可不可以出城去指挥?” “不行!你的部队也要马上调进城内,你要在城内死守。”孙震断然拒绝,随即压了电话。 王铭章环视了一下,说:“孙司令的话,大家都听清楚了?” 第66章 “困守孤城?”赵渭宾问。 “是的,这是死命令。” “唉!可惜!把大家的生机都困住了。”赵渭宾长长叹了一口气。 “没办法,孙司令说这是蒋委员长和李长官的命令,他要求我们坚决执行,我们别无选择,只有死守待援。”王铭章说。 “是的,这样一来,我们大家的性命都只能寄托在援军身上了。援军来得快,我们的伤亡就小一点。要是来晚了,人和城都麻烦。”税梯青说。 45军127师师长陈离对孙震的命令很为难。他所属的127师部队都在城外龙山、普阳山一带与敌作战,现在城池被围,师部指挥所却困在其中,城内外联系隔断,指挥所在城内已经失去作用。如果继续留在城内,一则无法指挥作战,二则无法将部队调入城内,只能是在城内等死。 在孙震压了税梯青电话之后,陈离随即把电话拨通,向孙震请示45军行止。 陈离所在的45军,一直是邓锡侯直属的,与孙震的上下级关系和王铭章、税梯青有所不同。孙考虑了一会儿,说:“你可以率本师部出城,别的任何人不准跟你一道出城!” 送陈离离开124师师部地下室后,王铭章对张宣武说:“张团长,你立即传喻,昭告城内全体官兵,我们决心死守滕县城,我和大家一道,城存与存,城亡与亡。立即把南、北两个城门堵死,东、西城门暂留做交通道路,但仍须备好物料,准备随时封闭。在四门张贴布告,晓谕全体官兵,没有本师长手令,任何军人不准出城,违者就地正法!城内剩下的百姓,则要尽快劝离。” 他接着对师部副官罗甲辛说:“立即去请周县长找一个地方,把本师指挥所和师直属各部全部搬入城内。” 陈离回到师部,带着幕僚、随从和特务连从西门出城。但他们刚向南走到离城三四里的地方,一群人就遭到日军装甲车的机枪扫射。陈离本人右腿中弹,负了重伤,被警卫救护着冲出日军火力圈。 127师师部突围后没过多久,周同找了一个有地下室的大宅作为122师指挥部,王铭章很满意,下令立即搬家。 就在122师师部搬迁之际,驻扎于北沙河的日军一千余步骑联合部队,向东关发动进攻。很快,东关附近各村庄能听到机枪步枪声响。由于日军这次出击的目的是进行火力侦察,在东关遭到严营阻击后即行退却。 上午八点时左右,日军又开始对滕县城内进行炮击,持续时间长达两个小时。到了十点钟左右炮声才停息,枪声也没有,整个城内城外变得异常沉寂。 此时,日军步兵10联队的赤紫八重芷大佐用望远镜观察炮轰情况。见里面毫无动静,称赞说:“嗯,打得不错!” “城里的中国军好像都炮声被吓死了,他们做梦也想象不到世界上竟有如此猛烈的炮火。”重炮兵联队的炮兵分队长傲慢地笑道。 突然,分队长从望远镜里发现东关又出现守军活动,勃然大怒,下令炮兵集中火力猛轰寨墙。 沉寂约半个小时后,日军又集中炮火猛轰东关的南半部寨墙。集中轰击了不到一刻钟,寨墙突出部被炸开了十余米宽的一个缺口。 缺口刚一出现,赤紫下令停止炮轰,装甲联队的坦克分队掩护步兵向缺口处冲锋。 跑在最前面的坦克快要接近战壕时,严翊所部敢死队员立即从土堆里爬出来,抱着集束手榴弹,敏捷接近坦克,顺利将其炸毁。后面的坦克见势不妙,赶紧回撤。严营守军赶紧封堵缺口。 坦克一撤回,日军集中数十挺轻重机枪,对准缺口扫射,阻止守军堵塞缺口。严翊赶紧指挥守军退下来,埋伏到缺口两侧一动不动。日军机枪手一停止射击,烟尘还没散尽,守军又立即往缺口处冲锋。 硝烟散去,守军看见约五六十个日军已经下到寨壕,正要向寨墙缺口处冲锋。严营一连连长沉着应战,指挥战士们待敌接近。日军纷纷跳进缺口处的城壕时,他一声令下,守军们纷纷扔出手榴弹,二三百个手榴弹在几秒钟内向敌猛投过去,将敌大部歼灭,逃离者不过十来人。 日军指挥官随即下令发起第二次冲锋。这一次,冲锋的日军都戴上了钢盔。但是,钢盔和它下面的肉体,哪里经得住上百颗手榴弹猛炸。第二次冲锋同样被手榴弹摧毁。 就这样,担负缺口段守备的一连,接连打退敌军两次冲锋,而自己也伤亡近百。严翊赶紧把营预备队增加上去。 这时,敌方因攻克不下,暂停了冲锋。严翊赶紧调动调整兵力,令一线官兵退下来救治伤员,喝水、吃干粮,进行休整。换上预备部队抢堵缺口,修复工事,补充弹药。 张宣武也很快赶到一线察看,慰问和勉励官兵。 不多久,王铭章也赶往东关前线看望。一路上,他目睹昨天下午刚走过的店铺林立的东街,已是一片废墟,有的房屋正燃烧,浓烟滚滚,地上密密麻麻遍布弹坑。东关外,死伤枕藉。义勇担架队正把我军伤兵往战地医疗所抬。 快到东关时,王铭章听到战壕里飞出嘹亮的歌声: 向前进,别退后, 生死已到最后关头。 同胞被屠杀, 土地被强占, 我们再也不能忍受。 向前走,别退后, 拿我们的血和肉, 去拼掉敌人的头, 中国的土地一寸也不能失守。 王铭章走近一看,是鲁江平指挥战士们放声高唱,他高兴地向大家挥手:“唱得好!弟兄们辛苦了!” “不辛苦!王师长辛苦了!” 这时,日军大炮又开始猛轰。鲁江平叫道:“师长,鬼子的冲锋又开始了。这儿太危险,你快回师部指挥所去吧。” “我是总指挥,理应比你们更不怕死。”他冒着弹雨继续在战壕里巡视,张宣武赶紧把他拉到一个比较安全的位置。 敌炮猛烈轰击东关二十分钟左右,刚刚封堵的豁口重新炸开,并且扩大,步兵又开始冲锋。严翊见日军冲进豁口,指挥郭墙内外的守军一齐向豁口内的日军投掷手榴弹。不一会儿,豁口内外的日军又被炸得粉碎,只有少量逃走。 王铭章目睹这场漂亮的歼灭战,握着严翊的手鼓励说:“不错!打得漂亮!” 日军连续三次进攻均未得逞,冲锋暂时停止了。严翊清点人数,第一连也伤亡过半,便将预备队调上。 张宣武随即将团预备队的727团第12连由东城门内调往东关,作为严营预备队。 被炸开的郭墙豁口,必须立即堵上,可是豁口太大,必须用沙袋才行,张宣武十分着急。王铭章见状,当即打电话回总指挥部,叫赵渭宾立即组织师部留守官兵和义勇队员将司令部存放的上千袋食盐搬一部分到东关来,当沙袋堵豁口。 赵渭宾闻讯,亲自和师部官兵一起参与搬运,盐袋运到东关后,连王铭章都参与搬运。直到堵好豁口后,王铭章和赵渭宾才返回指挥部。 王铭章和赵渭宾一回到指挥部,就让王志远派出传令兵,令在北沙河、高庙、洪町阵地的张宣武团王、吴二营,都当夜回防滕县。 下午两点,日军再次发起冲锋。日军见上午的三次进攻都未能得逞,便改变战术。在继续进攻东关的同时,向东关两侧炮轰。很快,东北角的郭墙被炸开一个豁口,日军随即用密集机枪掩护步兵冲锋。 驻守东门亘北门的张团第九连连长张继如率部前去阻击。全连官兵奋不顾身,拼死将敌人打退。 此时东关东南角又被炸开,日军随即冲锋。张宣武迅速调第10连张继先部阻击。 这时,正面阵地的郭墙再次被炸开,上百日军冲进豁口。严翊亲自指挥堵截,战斗空前惨烈。而后,日军后续部队又增至。严营长便将营预备队调上来,合力死拼。 此时此刻,东关正面、东北、东南两墙角的战斗全面激烈进行,张宣武将团预备队分作两处增援,眼看手中已无预备队,心中万分焦急。 与此同时,王铭章在总指挥部不断与张宣武联系,就是联系不上,心急如焚,汗流浃背。 通讯员接通电话时,张宣武正在焦急援兵。他一拿起电话就听到王铭章在电话另一头吼叫:“张团长,你那里的情况咋样?” “官兵伤亡很大,预备队全都用上了,鬼子还在增兵。孙总司令叫我们支撑四个小时援军就到。现在我们已经苦战了十个小时,援军还不见来,我们快要撑持不住了!”张宣武回答说。 “张团长,请你务必顶住,我立马派人增援东关。”王铭章近乎用祈求的语气。 王铭章放下电话,立即问赵渭宾可从哪里抽调援兵前往东关救急。 赵渭宾想了想说:“124师在大山、小山一带的阵地安然无恙,调一两个营回援,预计问题不大。” 王铭章果断下令,令124师抽调两个营快速进城增援东关。他拿起电话机摇了一阵子,摇不通,大发雷霆,斥责通讯排长。 通讯排长委屈地说:“从早晨到现在电话线已被炸断了二十多次,刚刚又被炸断,我立即去接通。”说完跨出指挥所,钻进硝烟弱雨中。 赵渭宾见形势危急,亲自带着警卫跑往西关,看能否从那里暂时抽调一点部队到东关应急。 过了一会儿,电话通了。124师回答王铭章,两个营已经返回,可能中途受阻。 王铭章正着急,赵渭宾从西门打来电话说:“驻守西关火车站的124师370旅743团第11连吴赞诚部奉命回城领取弹药,我让他们立即到东关救急。” 王铭章大喜,赶紧令该连归张宣武指挥。他同时将122师师部特务连何经纬部只留下一个排做警卫,其余全交给张宣武指挥。张宣武随即以吴赞诚连作为严营预备队,以122师师部特务连作为团预备队。 第67章 援兵刚到东门,日军又向东关东北角发动冲锋,并将冲锋兵力增加到七八十人。守军张继先连组织敢死队百余人,仍用手榴弹和大刀将日军击退,战斗暂时平静。 下午四点多,日军33旅团濑谷旅团长在济宁方面的战事结束后,亲自率63联队主力抵达东关,指挥滕县方面战局。 五点左右,东关外郊日军赤紫联队在濑谷旅团长亲自指挥下实施了一次新的攻势,这次攻势更加猛烈。 此时日军大炮增加到约三十门,其中威力比山炮更大的野炮占大半。飞机以每批十架轮番攻击。攻击目标转移为东关正中间的东阁门。攻击方法也有所改变,不仅集中轰击东寨门,还一部分炮火向东关、城内和西关车站等处进行纵深射击,以阻止城内军队调动和增援。日军冲锋的步兵,也不再是每次一排人逐次冲锋,而是一次三个排,相距约一百米,波浪式冲锋。 日军最前面一排,被守军消灭殆尽。可是,日军猛烈的炮火和机枪攻击,使守军伤亡惨重。正当正疲惫之际,敌第二个排又冲上来了,严翊立即把预备队调上去。吴赞诚连立足未稳,第二波日军又冲上来。吴连官兵冲入阵地与敌人展开一场剧烈的肉搏战。日军第二波冲锋队被歼灭,而吴连也只剩下二十来名官兵。 守军还没来得及喘气,日军第三队又冲锋上来,张宣武赶紧调何经纬连增援援。就在团预备队何经纬连从东门内跑向东关增援的时候,日军第三队已经冲入缺口。 严翊赶紧从守备东关南北两头的部队调到东寨门伏击堵截,但日军已经冲进四十来名。这时,天色已暗,日军不惯夜战,没有增加兵力。双方在相距几十步以内对峙。何经纬率部抵达后,立即投入激战。 张宣武担心日军增援,决心不惜代价消灭入关日军。他抽调守备城垣东北面的727团第三营预备队的第11连张进如连,驰赴东关增援。他对张进如连的官兵们动员说:“如能圆满完成任务,官长和士兵都有重赏;如果不能把这二三十个鬼子消灭,你们就不要回来见我。” 11连发起猛攻,以阵亡两个排长、死伤七十多人的代价,终于把突入东寨门的日军全部消灭。 晚上八点,滕县城内外枪炮声停止,日军照明弹不时划破长空。照明弹下,东关寨墙内外,中日双方战士遗体累累。 当天,日军发炮万发以上。日军飞机从上午八时到黄昏,几乎未曾间断地在城关上盘旋,最多的一批有十八架,主要是投弹和扫射,另有侦察机和炮兵校正飞机。虽然日军飞机的直接危害不大,但飞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简直令人神经错乱,对战士们精神威胁不在大炮机枪之下。 由于日军的狂轰滥炸,从东城门内团指挥部到东关严翊营营部不到一里路的电话线,被炸断二十五次。这一天的激战下来,严营生还者二十余人,严翊本人也在战斗中大腿中弹负伤。 晚上九点,王铭章请张宣武到122师部指挥所汇报当天战况和伤亡损耗情况。张宣武一踏进门,王铭章就紧握他的手,说:“张团长,你太辛苦了。想不到我们只这么一点点人竟然能支撑一整天,你真有办法。” “这主要是严营长出力和士兵勇敢。”张宣武谦虚地说。 “严营长是英勇善战,你是指挥有方,我已经向孙总司令表扬了你,明天我还要直接打电报向委员长给你们两人请奖。”王铭章告诉说,“能把今天支撑过去,就不要紧了。因为我们在城外的部队马上都要调回来城内来,他们正在行动中,大约一两个钟头以后即可抵达。” “调进城来的有哪些部队?”张宣武问。 “你那个团的两个营,和吕、曾两旅的两个团,都有把握能回来。只是童旅在路上可能有麻烦。今天我们不足一个团就能支撑一天,明天我们增加两三个团,还怕什么?如果把明天支撑过去,汤军团的援军就可来到解围了。”王铭章看到了希望。 “吕、曾两旅到达后,我想请你继续担任城防司令,所有部队都归你统一指挥。”王铭章征求意见。 “团长怎能指挥旅长呢?”张宣武说。 “你可以直接指挥团长嘛。”王铭章道。 “以一个团长指挥其他旅师的团长,恐怕也不太顺当,还是由师长统一指挥为妥。至于城防,可以分区、分段负责,我愿担任最主要的区段和多负担一点任务。”张宣武说。 王铭章征询赵渭宾的意见。赵说:“张团长的意见也有道理。从早先在娘子关的情况看,部队按系统指挥更好一些,城防可以分段负责。” 王铭章犹豫了一下,同意这样做。 当晚十点,张宣武刚离开总指挥部,就有战士跑来报告王铭章,说西关车站附近发生小规模战斗。 “走,到西门城楼上去看看。”王铭章估计有部队回城。 刚接近西城门,就听见城外传来嘹亮的号音。 “是372旅回来了!”王铭章仔细听号音,高兴地说,赶紧加快脚步。 他登上城楼时,城楼上的守军已经欢腾起来。王铭章顺着战士们的指向看去,远远看见西关火车站南侧铁路上,二十多个司号员正在向城内一齐吹号。 “好!把你们营的号手也都叫过来,一起回答他们。” 嘹亮的号音划破长空。几乎同时,北门也响起了“知道友军回来了”的号音。两营的官兵们随即看见铁路附近的战友欢呼起来,士气为之振奋。 没过多久,城内的人听到了西关车站方向传来“370旅回来了”的号音,立即响应。370旅随即从车站南边的桥洞开入城内,进城时,受到王铭章、陈离等高级将领和城内战友们的夹道欢迎。 原来,当天下午三点半,正在滕县城西北山区边缘阵地阻止西路日军的124师370旅旅长吕康,和372旅旅长曾苏元,突然接到代师长税梯青的命令: 1、本师有巩固滕县,待汤军团增援之任务; 2、曾旅肃清西门外之敌,保持后方交通; 3、吕旅肃清南门外之敌,巩固滕城。 两旅见滕县城防形势严峻,赶紧由驻守大小坞村的370旅留下一小部监视日军,其余大部立即回援滕县,以一级战备的急行军方式,按372旅、370旅的顺序,相互掩护回援。 曾苏元令熊顺义、黄伯亮率领743团第二、三营为战备行军的前卫部队,小跑速度,同时准备排除途中任何阻挠,打回县城。曾苏元亲率另外两个营紧跟上。 熊顺义和黄伯亮是军校同学、好友,两人初入军校时,都是王铭章的学生。两人并肩前进,边走边估计前面敌情,研究战术方案。 部队行至北沙河,发现麦田里和道路上有日军坦克的履带痕迹。两营赶紧转为以钳形阵容前进,突破几次小股日军阻击,于晚上九点多抵达滕县西关。 西关车站本应是防守要点,却由于城防缺乏兵力,没法分兵占据,王铭章将师部迁入城内后,个别位置即被少量日军侵占。熊、黄两人都认为西关车站是战略要地,必须肃清周边日军,立即组织部队扫清附近日军。战斗结束后,就集中两营号手向城内发出通知。 就在124师两个旅抵达的同时,在洪疃、高庙、北沙河一线的122师727团1、2营,也奉命陆续进入滕县。 王铭章马上召集旅长以上将领开军事会议。会上对敌我情况判断如下: 1、当面之敌同我激战一天,伤亡不小,但日军也有后续部队赶到,预计明天的战斗必将更加激烈。城外日军主力,仍集中在东关外高地附近,但一部分已经越过南沙河。 2、城内与本集团45军125、127师的联络已经中断,该军部队情况不明。前方各部可能已被敌击溃,分别向南撤退。 3、友军汤恩伯军团先头部队已奉命前往滕县解围,尚未取得联系,估计正被日军阻止于南沙河以南。 4、我集团奉委员长命令固守滕县城等待援军,全军官兵必须下定决心,城存与存,城亡与亡。 根据敌我情况变化,重新调整部署如下: 1、北关及东、北两面城防,包括东南城角(不含)、东城墙、北城墙、直到西北城角(含),由122师负责。由727团团长张宣武负责指挥。 2、东关及西、南两面城防,包括东南城角(不含)、南城墙、西城墙,直到西北城角(不含),由124师370旅740团(欠一营)和739团的一个营,及集团军特务营(三个步兵连)负责。由370旅旅长吕康统一指挥。 3、西关车站及西关铁路线东西两侧,由124师372旅指挥743团负责。其中,熊顺义营守备车站,另外两营为总预备队,控制铁路两侧。由372旅旅长卢济清负责指挥。 4.城内弹药和粮食充足,各部抓紧补充。各部抓紧修筑防御工事、防空掩蔽部。守城部队要多扎云梯,以便躲避空袭和迅速登城迎敌。各部间迅速构成通信网。 分区任务下达后,张宣武随即将122师的城防任务分解落实:364旅727团一部,与366旅731团的严翊营残部,担任从东南城角(含)垣西北城角的东北两面城防,并以一部守北关。364旅727团另一部,于41军特务营(欠一连),担任西北城角(含)垣东南城角(不含)的西南两面城防。 124师370旅旅长吕康也随即命令740团迅速接替东关守备任务,蔡钲营守备南城墙(含东南城角)、南城门;刘止戎营守备西城墙(含西南城角)。 372旅曾苏元旅长令743团,一部分布置于西关火车站,为总预备队,另一部分守卫南关。 第68章 余坚将熊顺义营配置于火车站守备,扫清车站以北残敌外,进一步将车站前方凹道加深,作为战车防御壕,并埋设用于炸毁日军坦克的集束手榴弹。又派出小部在前方各村,组织群众搜索警戒,防止日军突然袭击。黄伯亮营在铁路西侧的西关外街一带掩蔽,构筑防御工事。胡少瑷营于西大街一带掩蔽,构筑防御工事。 城内储备的粮弹充足,当夜各部队都得到充分补充。部署调整后,各部不顾疲劳,拼命修整防御工事,挖防空洞,捆绑云梯。 各部官兵之所以要扎云梯,是因为城墙高而陡,从里面登城只有四个城门旁各有一条坡道,守城部队上下不方便。每个班都准备了一两架云梯,就可以在城隍上只留很少的嘹望哨,平时守城的士兵在防空洞内避免日军轰炸,还可以趁机休息。待敌军冲锋接近城墙时,城内守军再迅速从各云梯登城抵抗。 预备部队则和警民一起忙于搬运子弹,打开手榴弹箱子,揭开手榴弹拉火绳上面的盖子,作好作战前的一切准备工作。一直忙到天亮,整个部队也没有休息片刻。 当晚,日军不时炮轰城内,进行干扰,滕县城守军置之不理。 熊顺义布置好任务后,即派几名战士到先前该营营部借住的北关黄馥棠老人家看望,打算把老人一家人接送到后方,免得天亮之后遭到日军攻击。 战士去后,却看见黄老一家已经人去楼空。还没来得及走的邻居讲,熊营长他们离开后的第二天,黄老爷子一家人还在门外聆听他们去的方向的枪炮声,为官兵们祝福。今天晚上,前面的北沙河发生了大屠杀,非常混乱,北关的老乡都吓得四处逃命去了。黄老一家人刚刚搬走,不知去向。 正在这时,滕县三老之一的胡荣庭老先生带着十几个人年轻人赶过来。老人和年轻人们向战士们哭诉,川军部队从北沙河撤回县城不久,阵地旁的北沙河村就被日军占领。日军这几天一直攻北沙河不下,死伤很多,坦克也被炸坏了好几辆。他们进村后,看见村里贴了不少抗日标语,包括“八月十五烧破鞋(川音:骸),日寇死到黄河崖(川音:挨)”等,就大肆报复,不管男女老少,见人就杀。 “真是作孽啊,鬼子连走不动的老人和还在地上爬的婴儿都不放过。” “有的被关在屋里活活烧死,有的被扔进河里淹死,有的被绑在树上用刺刀捅死,有的捅死后还开膛破肚。” “我家旁边的王德香一家可惨啦,他们一家没跑成,都躲进地窖里。结果被鬼子发现了。鬼子先把王德香叫出去,要他跪在地上,准备枪杀他。就在鬼子按他跪下的时候,王德香猛地拨开鬼子的刺刀,一拳打过去,把鬼子打个趔趄。他又飞起一脚猛踢旁边的鬼子小腹,鬼子痛得趴到地上。但是,第三个鬼子开枪了,打了好几枪,最后还在王德香的尸体上狠狠捅了几刺刀。鬼子还不善罢甘休,把地窖里的十几口人全都拖出来,要么用刺刀捅死,要么开枪打死,把小孩子都扔到水坑去,然后开枪射击。” …… 这时,老乡已经泣不成声。胡老先生接着说: “大伙儿听说熊营长的弟兄们来找黄老家人,知道我跟你们很熟,就要我带他们来找你们,请你们带大家去找熊营长投奔部队,安排任务,杀鬼子报仇。” 战士们听了十分难过,立即带他们到西关。一路上又有一些还未逃走的年轻人,也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熊顺义闻讯后,赶紧出指挥所来迎接,安慰大家,当即答应他们的参战要求,并把在存放在车站的枪支分发给他们。 正在这时,又有一个老人带着十几个年轻人赶来。胡老认得他,原来是西关的老拳师张守谦,这些年轻人都是他的徒弟。 张老拳师说,他前些时间去济宁参加山东军抗战,刚刚从那边撤回来,没想到鬼子连村子里的居民也屠杀。听说胡老带着后生们来投奔部队打鬼子,就赶紧把自己的徒弟也带来了。他说,我的徒弟都是习武的好手,身体棒,行动敏捷,又熟悉地形,都要跟着我参加部队打鬼子,请熊营长也给我们发枪。 熊顺义很高兴地收留了他们,把库存的枪支全都拿出来,又分了一些子弹和手榴弹,请他们到西关附近鲁寨去协助警戒部队放哨,并在交通要道埋放集束手榴弹,作为炸毁日军坦克和骑兵的地雷。还请他们联络附近村庄的青年义勇队,帮助部队放哨和侦察敌情。 就在当晚,日军传令官向步兵10联队的赤紫八重芷大佐传达濑谷旅团长命令,除保留少量炮火和坦克对敌军实施夜间扰乱之外,其余各部停止今日冲锋,抓紧休息补充,并让他当晚八点到旅团长那里去开作战会。 赤紫随即下令各部停止进攻,抓紧休整,并让重炮兵联队和装甲兵联队安排一个炮兵分队和一个装甲分队实施几次夜间干扰性攻击。 晚上八点,日军第10师团33旅团的作战会议准时开始。濑谷旅团长在开场白中强调: “诸位,真没想到,这些草鞋兵,装备差,人又少,打起仗来却如此顽固拼命,让我们付出很大代价。这种拼死战斗的精神,是值得我们大日本帝国军人尊敬的。但是,不论敌人如何不怕死,我们都必须消灭他们。” “是的!濑谷将军,这些四川军的确很亡命。我们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抵抗,这是我们进入山东作战以来从来没有遇到过的,艰苦程度甚至不下于长城作战,我们有不少将士都在肉搏战中伤亡。并且,我们差不多已经消耗完了原计划用于攻取滕县的全部弹药,明天就要已经开始提前耗费准备用于攻打临城和徐州的物资了。”赤紫很有感触地说。 濑谷安慰说:“赤紫君的步兵第10联队,和福荣君指挥的步63联队先头部队,今天也都打得很不错。今天没有能够攻下滕县城,责任不在你们,大家都看到了,这个城防实在太坚固,何况,敌军的伤亡也不小。除了干扰部队,各部今晚的首要任务,就是要好好休息,确保能和增援部队一起,在明天攻下滕县。” “是!我们有信心在明天消灭城内的全部敌军。”赤紫回答说。 “好!应该有这个决心!”濑谷肯定地说,接着又强调,“但是,请诸位都不要太乐观,要做好继续艰苦作战的准备工作,更要研究好作战计划。情报显示,四川军在一线和二线的部队,正在向滕县城内回援。敌军明天在滕县的城防兵力,预计比今天多三倍以上。并且,火力装备也比今天也大有加强。可以肯定地说,明天的攻坚战将会更加艰巨。” “是的,敌军城防兵力的确大大增多了。不过,四川军的指挥官显然不懂现代炮兵战术,他们越是向城内集中,反而越有利于我们发挥重炮攻击优势。我们可以集中强大的炮火,把里面的敌军连同四面城墙和整个城市,一起消灭!”野炮兵第10联队谷口春治中佐得意地说。 “是的!这正是我要接着说的第一点有利因素。除了兵力和火力的现有优势之外,我们的野炮兵联队和装甲兵联队主力也已全部到位,还能得到更多的航空兵支援。我们明天可以调用非常强大的炮火优势,把这座貌似坚固的小小县城彻底摧毁。”濑谷表示赞同,他接着说:“我还有第二个大好消息:增援四川军的汤恩伯兵团先头部队,装备虽然远远强于四川军,打起仗来却远不如四川军。在今天与本旅团福荣真平大佐所部63联队先头部队稍微接触之后,该部即停止向滕县增援,并有向东部山地溃退的迹象。我计划明天先派一个联队越过南沙河,占领官桥,完全截断了滕县和临城的联系,让滕县成为一座孤城。” “好!”众人一起喝彩。 “四川军和李宗仁,都把汤恩伯的十万大军当作救星,我看,他们其实除了有更好的装备之外,别的并不比韩复榘时候的山东军强。”濑谷指着地图笑道。 “这么说,汤恩伯不但自己不敢打仗,还帮我们把四川军的几个指挥部困在了滕县这个小小的县城里面,让他们的友军作困兽之斗!哈哈哈!”谷口春治大笑道。 在场的军官又笑了一通。 “是啊,汤恩伯不敢打仗,却拥有中国中央政府花大价钱进口的装备。四川军从将军到士兵,都敢打仗,都不怕死,可是他们的武器却非常糟糕,并且得不到更换,甚至不少人现在还穿着单衣和草鞋。这就是中华民国的基本国情。要不是这样的国情,这样的中央政府,这样的精锐部队,一个诞生了世界军事名著《孙子兵法》和《三国演义》的文明古国,怎么会轮到我们大日本帝国来教训呢?”福荣很有感触地说。 “是的,福荣君的见解很深刻。既然眼下中国的政治和军事状况如此荒唐,我们若不来尽快占领这个花花世界,岂不是便宜了阴险狡猾的美国佬?”濑谷笑道。 “哈哈哈!”日军将领们都大笑起来。 “更重要的是!”濑谷加强了语气并特意停顿了一下,转过身去,指了指临城,回头环视了一圈说: “这里,四川军的22集团军总部所在地--临城,我们的侦查人员发现,现在只有很少的警卫力量,估计最多一个营,甚至可能还不到。一旦击溃汤恩伯的先头部队,临城实际上就是一座空成,毫无抵抗能力,不堪一击!而中国方面全都把眼睛盯着滕县,竟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临城总司令部的危险!” “太妙了!万岁!”众人当即醒悟,欢呼雀跃。 “所以,我和师团参谋部的初步考虑是,明天的进攻重点,首先是临城,第二才是滕县。我们打算先对滕县围而不攻,悄悄出动主力部队,一举击溃汤恩伯先头部队、拿下临城,然后掉过头来从南面主攻滕县。 第69章 现在征求诸君的意见。”濑谷得意地说。 “太好了!只要攻取了临城,滕县的守军就会不战而溃,任由我们宰割。” “好!我也赞同!”在场诸将和参谋长们都纷纷表示赞同。 “那好!”濑谷很满意地说,“既然诸位已经赞同,战略上就这样定了。下面我们重点研究明天对临城和滕县的作战方案,各位不仅要注意兵力和火力的使用,还要特别注意各联队的协同作战,特别是要注意防止汤恩伯增援部队和滕县城内外的四川军对我军各部的反攻。” “可惜啊,中国军队中有这种小小眼光和胆量的人,要么早已成为古董,要么还没有出生,是不是啊?”福荣真平笑道。 众人又接着狂笑一通。 第27章17日血战[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1938年3月17日,日军优势兵力声东击西,击退汤恩伯兵团,滕县弹尽援绝。 16日深夜和17日凌晨,日军炮兵对滕县城内进行了骚扰性随意轰击,有时放两三炮,有时放十多炮,有时则突然集中放数十炮,还出动了几辆坦克到各关阵地不远处骚扰。 其中,在凌晨两点左右,东门附近两处城垣被日军炮火轰垮,每处约二三丈,川军官兵和滕县警民赶紧向王铭章申请调盐袋封堵。 王铭章闻讯,赶紧和滕县县长周同召集所有后备人员参加搬运,他自己、周同县长和赵渭宾等都亲自参加搬运,官兵们大受鼓舞,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把缺口团团堵住了。随后又在城门洞预备了一些沙包和盐袋,准备随时封堵洞口。 四点左右,城内官兵刚刚把缺口堵好,正要轮流休息,日军又开始用数十门重炮和山炮猛轰东关外阵地和城内。一个小时下来,东关外房屋尽燃,墙壁纷纷垮塌。 随后,少量日军步兵在炮火掩护下从北沙河方向朝美国教堂旁的北关较场处防御阵地佯攻了一阵子,很快就转向南边去了。 六点左右,日军集中二十多门山炮、野炮,猛轰城墙和城区。同时派出近三十架飞机从北向南飞过滕县上空投弹扫射。这次轰炸,比16日猛出数倍。 一时间,爆炸声震天动地,顷刻之间,城内外火光冲天,到处房倒屋塌,整个滕县城硝烟弥漫,大街小巷多被埋没,一片火海,一片焦土。不少城上守军和城内官兵被石头尘土活埋,被烈焰烧死烧伤。 两个多小时的轰炸之后,东关外全成焦土,围墙出现许多缺口,防御工事严重毁坏,战士们伤亡累累。 炮火最猛烈的时候,刚刚指挥完填堵东门城墙缺口的张宣武,正在西门内364旅旅部开会,商议下一步城防办法。他正要乘炮火空隙返回东门的团指挥所,一出地下室,被外面的景象惊呆了: 全城一片火海,遍地焦土,倒塌、飞溅的建筑物堆成小山丘,石板路面被炸得遍地深坑,连滕县最大的两条街东、西大街的街道,竟然都找不着了。 “团长,这是不是就是蒋委员长说的’焦土抗战’啊?”警卫员伸了伸舌头问道。 “应该是吧。如果这都不是焦土抗战,焦土抗战又是什么呢?我打了二十多年仗,没想到世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焦土抗战。” 八点左右,守关将士和后备部队正在趁炮火间隙修复阵地,警戒部队远远观察到几十个日本兵利用弹坑凹地,向东关摸索过来。 “营长,这股日军像是在侦察炮轰结果,想看看我们是不是都被炸死光了。”侦察员向负责东关防守的营长雷迅报告说。 “既然如此,我们来个将计就计,大家先都隐蔽好,莫轻举妄动,等鬼子近了,我开枪发令,再一起射击。”雷迅果断决定。 日军这次进攻,遭到突然打击,死伤过半,剩下的狼狈逃回。 雷迅刚刚把战况向前来视察轰炸损失的团长王麟汇报完,在城内视察的王铭章一行就来到东门防线。王铭章对雷迅采取的行动给予肯定,称赞他准确判断出日军的性质和行动意图,并能出奇制胜地消灭敌人。 王铭章接着说,日军的狂轰滥炸,对城内外的阵地工事和战斗力破坏很大。以日军的习惯,这一股侦察部队被击退后,要么继续狂轰滥炸,要么很快就会展开猛烈攻势,大家要抓紧修复工事,准备艰苦战斗。 果然,日军随即对东关和南门之间的东南城角展开猛攻。 日军仍然是先用猛烈炮火集中轰击城墙。约二十分钟后,城墙就出现一个大缺口。日军随即用七八辆坦克掩护二三千名步兵对缺口处发起冲锋。 防守这一段的是727团第二连。眼看坦克就要冲进缺口,连长张全馨、副连长贺吉仓和战士们一起,冒着日军坦克和步兵的火力,用集束手榴弹炸坏前面的两辆坦克,吓得后面的坦克不敢再往前冲。日军步兵也被消灭了一大半。 但是,由于日军的密集火力射击,全连伤亡殆尽,包括连长张全馨、副连长贺吉仓都为国捐躯了,四五十名日军乘势冲上城角。 一营营长王承裕,赶紧指挥营预备队第一连增援上去。该连在全团仅有的两挺轻机枪掩护下冲向日军,投掷了一阵手榴弹之后,随即冲上去用大刀猛砍,硬是把爬上城墙的那几十个日军全部消灭。 一场恶战下来,二连官兵伤亡殆尽,早先共有一百四十人的一连,更只剩下十四名活着。 负责东南一带城防的团长王麟,赶紧调整防御部署,把团预备队调过来,一面将就日军坦克往上面填放沙袋堵塞城墙缺口,一面简单修复工事,准备迎接下一次冲锋。 虽然滕县的战斗很惨烈,特别是日军的炮火比16日猛烈数倍,但在17日上午,滕县其实并非日军的主攻方向。 实际上,这天一大早,更确切地说,就在日军当天最开始猛轰滕县的时候,其主力第63联队就按16日晚上确定的作战方案,在猛烈炮火声掩护下,悄悄向临城方向开去。 日军先头部队借助凌晨四点的那一阵炮火掩护,悄悄绕道东边山区深入南沙河背后。主力部队则借助六点时的猛烈炮声掩护,从驻地直插南沙河北岸。 15、16日刚抵达南沙河南岸阵地增援的汤恩伯军团王仲廉85军陈大庆第4师先头部队,万万没有料到日军竟然会直接越过滕县先攻临城,并且来得这么快。17日八点,日军主力部队和包抄部队同时从南沙河两岸发起猛攻,陈大庆部仓促应战。日军利用七千多人的兵力优势和三十多门各型火炮及五六十辆装甲战车的强大火力优势,在飞机轰炸支持下,只用了一两个小时,就将南沙河防线摧毁,守军伤亡惨重。 南沙河防线突破后,日军紧咬住溃军,继续向南追击,于十点钟左右抵达临城官桥防线,对刚刚抵达这里、还来不及布防的陈大庆师部主力展开猛攻。 当汤恩伯集团85军后续部队闻警从临城驰援时,官桥之战败局已定,非大力反攻难以挽回。 李宗仁闻讯官桥阵地丢失,而该集团关麟征52军先头部队已进入先前王铭章率部在临城以南的沙沟、台儿庄一带构筑的坚固阵地,便决定牺牲滕县,诱敌南下。于是,他下令王仲廉军向临城东边的峄山地区转进,绕道日军侧背。 至此,李宗仁仍没有下令滕县撤退。实际上,他认为,既然日军突破南沙河和官桥阵地,那么滕县估计早已沦陷。如果没有沦陷,则应继续坚守,拖住日军,以确保汤恩伯主力部队顺利驰援和转进。 第52军军长关麟征将军部署在滕县附近的日军获悉主力部队正在按预定计划开始对官桥夹攻,也对滕县发起猛烈攻势。于是,比早晨攻势更加猛烈的战斗打响了。 冲锋仍然是先从东边发起。 日军集中留在滕县附近的所有十多辆坦克,掩护二三千个步兵分路进攻。与此同时,日军还部署炮兵向东关寨墙后面的城内东门附近延伸射击,以阻止城内守军对东关阵地的增援。 眼看负责东关防守的雷迅营难以支持,团长王麟与副团长何煋荣、政训员胡溪清带东关预备连冲上去。援军赶到时,已经有部分日军冲过壕沟,冲入场内。 王麟见敌人来势凶猛,就让何煋荣跑回城去把陈洪刚预备营和临时配属的一个重机枪连调到第一线来,自己则继续身先士卒往前冲。 陈洪刚营赶到时,冲入场内的日军已经上百人了。王麟指挥一部分官兵们与冲入场内的日军拼杀,一部分则跑到战壕处用手榴弹和步枪居高临下射杀后面冲过来的日军。鏖战到十点左右,日军的冲锋终于被击退。 由于双方是近距离拼杀,日军横尸遍地,川军也伤亡惨重。这时,雷迅向王麟报告,手榴弹即将用完,枪弹也所剩不多了。王麟下令全部上刺刀,准备与下一波敌军肉搏。 日军很快组织了又一次冲锋。 王麟下令先居高临下用机步枪瞄准点射,待日军冲至很近时,再扔手榴弹做掩护,冲上去肉搏。官兵们英勇顽强,硬是用刺刀把日军这次冲锋拼了下去。 这时已经快中午十二点了,日军暂停了步兵冲锋,专用炮轰,东关更是一片炮灰狼藉。 传令兵小刘冒着炮火给官兵们挑来两篮子饭菜,他虽然小心翼翼揭开铺满尘土的竹盖,里面的饭菜仍然有很多尘土。他刚用筷子赶去面上的土,递给王麟正要和官兵们分享,却又被炮火掀起的大量炮灰灌进去。 王麟和战士们轮流分享了几口难以下咽的午餐后,又赶紧指挥大家修复阵地,小刘也主动留下来帮忙。 在上午十点以后,日军还从东北指挥部一带出动坦克,掩护步兵绕道北关向西关车站一带曾苏元阵地发起过几次攻击。但均未能撼动曾旅官兵和当地义勇队一起构筑的纵深防线。 第70章 十二点左右,日军南下进攻临城的部队夺取官桥之后,立即分兵两路,一路较少部队继续向临城开去,主力部队则调头返回南沙河方向,从南面包围滕县。 中午时候,日军的进攻之所以暂停进攻滕县,主要是因为从临城方向折返回来的日军主力,按计划要吃过午饭后才折返城南进攻。 将近两点钟的时候,王铭章等刚离开东关返回师部指挥所,日军就开始发动下午攻势。这次进攻,东南两个方向上是同时展开的,两方的工事都比上午更激烈。 日军首先出动近三十架飞机和二三十门火炮,以密集火力猛轰东关、东门和东城角三大防守阵地,猛烈程度远远甚过昨天和上午。 转眼之间,东关仅有的一些残破工事几乎全部被毁坏,城墙又垮塌了两处。城内东城门附近的房屋几乎全部被毁,浓烟弥漫,火光冲天,守城军民大量伤亡。 王麟正在指挥东关守军进入掩体,突然,一颗炮弹飞来,打在刚刚用过后放在一边的菜篮子上,弹片四射,土石飞溅,传令兵小刘和政训员胡溪清当场牺牲,旁边不少官兵也受伤,其中一个弹片贯穿王麟面部,顿时鲜血满头。 副团长何煋荣侥幸无事,他赶紧叫几个战士一起把王麟和另外几个重伤员送进城去。 124师370旅旅长吕康见到王麟惨状,又听何煋荣报告了官兵弹尽援绝情况,就令何煋荣立即跑步到师部,向王师长和税代师长汇报东门危险情形,请求增援,并让战士随即把王麟和别的伤员护送到师部救护室抢救。 日军下午的主攻方向定在城南,由上午进攻临城的部队回身发动。城南方向的炮火,比东边更猛烈。 日军先用飞机集中轰炸南关和南门一带阵地,接着集中所有十二门榴弹重炮猛轰南城墙正面和城后街区。很快,城内就火光冲天,硝烟弥漫,不久,城墙开始崩塌。南关阵地,更是惨不忍睹。 守备南关的124师372旅743团卢高暄营,是16日深夜刚从大小坞回援过来的两个连编制的残破部队。由于抵达阵地的时间仓促,他们在南关只构筑起简单工事,防空掩蔽很简陋。这一轮轰炸没过多久,全营官兵便伤亡过半。 吕康见部队在南关实在无法存身,继续待下去必将很快被炸死完,就让他们向西北角西关车站附近的阵地转移。他随即让城内守军赶紧封堵缺口,并封死了南城门,准备迎接日军的攻坚战。 南关守军转移阵地后,日军集中重炮对南边的城墙猛轰。轰击一个多小时后,南城墙终于被毁。官兵们刚刚堵住缺口,转眼又崩溃了,并且缺口长度增大,并出现几处新的缺口。 防守南门城墙的370旅740团刘营,猝不及防遭到威力强大的重炮轰击,城墙上的守兵血肉与砖石交织在一起,四处横飞。一些隐蔽在城墙内防空洞的官兵,被垮塌的城墙压死压伤。 三点钟左右,日军用大炮向城内发射烧夷弹,烧毁民房,城内烟尘弥漫,城内战士难以睁眼。日军乘势用俯冲轰炸机和十多辆坦克,掩护五六千步兵发起对南城墙防线的冲锋。 预备队蔡钲营第三连迅速冲上城墙增援,顶住日军向城内冲锋。全连官兵前赴后继,几乎全部阵亡,包括连长徐树森,和三个排长杨汉三、傅用乾、张月清全都殉职。 在城根指挥战斗的吕康旅长,一边选派勇猛士兵数人,潜伏在缺口旁边向外投掷手榴弹,间隔一分钟投一次,使敌无法接近缺口,一边下令从盐店调集盐包堵塞缺口。 何煋荣从东城门跑到师部的时候,已是汗水、血水和尘土混在一起,满脸酱黑。他喊着报告跑进指挥所地下室时,大家都怔住了,还是与他很熟悉的124参谋长邹绍孟先认出他来。邹参谋长说:“老何,要不是平时熟悉你这双眼睛,连我都认不出你来了。” 税梯青赶紧问:“何副团长,怎么是你一个人跑来了?小刘呢?你们吕旅长和王团长怎么没打电话来?” “报告,电话线被断了,传令员小刘和胡政训都阵亡了,王团长负了重伤,正往这儿抬。” “别急,你先喝口水。”赵渭宾说着把桌上的茶杯递给他,自己随即出门迎接王麟。 何煋荣猛喝了一口水,接着说:“吕旅长让我跑来报告王师长、税师长,先前,上百个日军冲进东关战壕,我和王团长率预备部队冲出城去增援,把鬼子的冲锋打下去了。后来又拼刺刀,打退了鬼子的第二次冲锋。刚才正冒着炮弹修复东关工事,王团长被弹片击中头部,满头是血,正往这边抬。现在东关和东门守军已经弹尽援绝,形势危急,吕旅长派我来请求增援。” “你们已经连陈洪刚营和新配属的机枪连都用上了?”税梯青惊讶地问。 “嗯,后备部队也拼得差不多了。”何煋荣气喘吁吁地回答说。 “王团长伤得很厉害吗?”邹绍孟关切地问。 “弹片贯穿面部,满脸血肉,惨得很!” “快,快,快,马上送到救护室去抢救!”正在这时,赵渭宾看见王麟被抬到了门外,他赶紧出门招呼。王铭章等也随即出去看望。 “狗日的鬼子,把王灵官炸成这个样子了!”税梯青咒骂道。 “罗副官,快送王团长去急救室,看看军医怎么说,快去快回。”王铭章当机立断地对副官长罗辛甲道。 “象贤,赶紧给孙司令挂电话。”王铭章随即说。 “电话线今天一大早就已经被鬼子掐断了。”赵渭宾提醒说。 “对,我给急忘了。你赶快拟个电报发给孙司令,报告东南城角城墙被毁坏,和王团长受伤的消息。” “是!”赵渭宾随即到桌边拟稿。 “何煋荣听令!”赵渭宾话音刚落,税梯青对何煋荣说,“我命令你,紧急升任370团团长,接替王麟指挥战斗。你赶紧和这几个护送人员一起回到东关去。” “是!保证完成任务!”何煋荣说完就要往回跑。 “慢!”王铭章随即招呼道,“何团长,你回去告诉吕康,我们一拍完给司令部的电报,马上就赶过去。” 何煋荣出去没多久,赵渭宾就拟好了电报: “立到,临城,军长孙,密。黎明敌即以大炮向城猛攻,东南角城墙被冲破数处。团长王麟冲锋重伤。现正督各部死力堵塞中。谨呈。王铭章。17.14.叩。” 王铭章看了一眼,也没作修改,签了字就让李绍坤送给电台廖台长立马发出去。 电报稿刚送出门不久,罗副官就回来了。他向王铭章和税梯青报告说,医务长说王团长伤势很重,必须尽快护送到徐州去做颅腔手术,晚了恐怕就不行了,军医还说千万不能受颠簸。 王铭章随即对税梯青说,那就让何团长在入暮以后挑选几名精壮士兵过来,今晚就带一个护士趁夜送王团长和另外几个重伤员从西门出去。 这时,从东门和南门又传来急报,东南两面都有多处城墙垮塌,日军步兵开始攻城,南关和东关守军伤亡重大,无法抵抗,两处均已失守。其中,南关守军退往西关,东关守军退往北关,[奇·书·网-整.理'提.供]东南两门已经连单人通道都封死。眼下,日军正在猛攻东、南城墙,情况危急。特别是南门一带,城墙垮塌地方很多,还压伤了官兵,十分危险。 王铭章闻讯,赶紧和赵渭宾等几位高级将领和参谋长赶往南门察看。他们远远看见南门城楼已被日军炮火摧毁,城楼上的机枪阵地已经移到城楼右侧,吕康和汪朝濂正在指挥抵抗。 王铭章赶紧率随行卫士冲上旁边的缺口处,加入战斗。124师的官兵见王铭章亲自参战,大受鼓舞,更加英勇。 日军后面的机枪手见来了几个用手枪的,估计有当官的,就用机枪往王铭章这边扫射,一个子弹打中王铭章右臂。赵渭宾和旁边的卫士李绍坤赶紧过来把王铭章拉到旁边包扎。王铭章看了看,只是擦伤,无关紧要,就叫别人都继续战斗,别管他,只留下李绍坤为他包扎。简单包扎了一下之后,又继续投入战斗。 两个师的官兵大受鼓舞,几个战士一起使劲同时扔出几枚手榴弹,把远处的日军机枪手连同那挺机枪给炸得粉碎。日军这次冲锋随即被打了去。 战斗一结束,官兵们都纷纷过来看望王铭章。王铭章笑道自己是皮毛轻伤,没事,他反而带着大家一起去看望其他受伤的官兵,激励他们顽强战斗。大家齐呼口号,誓死杀敌。 王铭章一行随即前往东门察看,远远看见日军炮火已经把东南城角机枪阵地轰塌了,张宣武正指挥官兵们在城墙上和缺口处抢修工事。 张宣武见王铭章手臂上缠着绷带过来,赶紧迎上去问候。王铭章说,我这点伤倒是小事,南门比预料中危险得多,垮了好多处,到处可以攀登。你们东门和北门的情况怎么样? 张宣武赶紧汇报说,东关已经失守,东门和北关一时半会儿问题还不大。 他接着详细回报说,日军在午后进行的猛烈炮火覆盖,彻底摧毁了东关阵地的残破工事。团长王麟重伤被抬了下去、副团长何煋荣跑去师部报告后不久,日军就在坦克群掩护下组织了五六千人的冲锋。东门守军人数很少,又失去了有力指挥,无法抵挡住强大攻势,南边的吕旅长他们又被日军死死牵制,无法增援,只好被迫放弃阵地。 由于东门预留的小通道被日军炮火轰垮把门堵死了,守东关的弟兄们无法在日军火力下越过城墙根前空地从东门撤进来,南关当时也已经失守,他们就借助东门城墙上的机枪掩护,转移到北关去了。 日军占领东关后,随即对东门城墙缺口发动了两次冲锋,都被打下去了。 第71章 王铭章称赞道,还是你张宣武有办法,打得好,并问他估计还能守多久。 张宣武说,照这样打下去,如果不出现大的意外,估计东门还能守过今夜。但是,如果增援部队还不来,明天就难说了。现在最担心其他几个方向的城防被日军突破。 王铭章严肃地点点头,然后侧过头去看赵渭宾,问他的意见。 赵渭宾表示同意张宣武的看法。他强调,东门尚有两个残营的预备部队,南门已经连吕康和汪朝濂都投入了战斗,甚至连王师长刚才也都成了参战援军。显然,日军下午的主攻方向在南门,而南门恰恰又是我们的薄弱环节。他要张宣武这边注意兼顾对南门方向的增援,千万不能让鬼子占领城墙上的制高点。 正在这时,日军用高音喇叭对城内重复喊话,说日军福荣真平大佐率领63联队已于今天中午击溃汤恩伯援军,捣毁官桥防线,占领了临城,活捉了22集团军总司令孙震,滕县已经成为孤城,徐州即将告破。你们这些装备简陋、编制残缺的草鞋军,不堪一击,快快放下武器,还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回到四川家人身边去,否则,统统死路一条。 在场的官兵们起初没听清楚,静下来听清楚了,有人开始回骂,叫日本鬼子早早滚回日本去,以免晚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到时候,连丰都鬼城都不收留,只能做孤魂野鬼。大家纷纷嘲笑一回。 过了一阵子,有人斗胆向王铭章提出疑问,为什么15号就赶到临城的汤恩伯部队,至今还没来增援呢?鬼子说的是不是真的啊?他的问题顿时引起了大家共鸣。 王铭章坦率地说:从现在的情况估计,日军很有可能已经占领了南沙河阵地,但这只不过是日军一贯的迂回包抄伎俩,不足畏惧。日军侵占南沙河之后,理所当然地切断了我们与后方的电话联系,援兵的情况我们不得而知,有可能遇到了日军的阻击。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各位,在我们这次从指挥所出来之前,临城并没有失守。因为,直到下午一点四十五分前后,我和孙军长还通过一次电报。大家都晓得,日本鬼子很狡猾,他们眼看攻城困难,伤亡惨重,就采取心理战,企图动摇我们的抵抗意志,然后再攻打我们。日军鬼子前段时间不是大肆宣传说,刘湘主席是被蒋委员长毒害死的,还说四川的高级将领已经宣布自治了。现在,大家都清楚,事实已经证明,那是日本鬼子正在造谣。前几天,我还亲自跟邓锡侯总司令通过电话,他现在已经宣布就任四川省绥靖主任了。他要我告诫各位将士,一定不要相信鬼子的谣言,一定要顽强抗战,多杀敌人,多打胜仗,为川军争光,为国家争光。“ 官兵们大为振奋。 赵渭宾见状,赶紧高喊:“鬼子造谣!打到倭寇!” 官兵们立即响应,跟着山呼。 王铭章说:“好!我们义勇川军,就是不信这个邪!鬼子越是瞧不起我们,越是造谣动摇我们的军心,我们就越是坚定信心,拼命抗战,誓死保卫国家!请各位抓紧鬼子造谣的时间修复工事,随时准备打退鬼子的下一次冲锋!” 官兵们受到激励,纷纷高喊: “王师长万岁!” “王代军长万岁!” “孙司令万岁!” “邓总司令万岁!” “川军万岁!” “中国必胜!” “好!川军万岁!中国必胜!”王铭章也带着师部的官兵跟着高呼。 川军豪气,直冲云天。 在返回指挥部的路上,赵渭宾对王铭章说:“师长,官兵们斗志很高昂啊!” “是的!可我还是不放心啊!” “就是。南门防线很危险,如果得不到增援,可能很难守过明天。”赵渭宾说。 王铭章接着对赵渭宾说:“你再给孙军长拟个电报,简要报告这边的情况,再次请求增援,也顺便试一试到底这会儿还能不能跟临城联系上。” 一回到指挥所,赵渭宾就把一路打好腹稿的电文写下来,拿给王铭章看: “敌以炮兵猛轰我城内及东南城墙,东门附近又被冲毁数段。敌步兵登城,经我军顽强冲击,毙敌无算,已将其击退。职等往来督战,吾臂中弹,尚无紧要,唯恐友军再无消息,则孤城危矣。谨呈,王铭章。17.14叩。” 王铭章看了看,把“职等沿城墙往来督战,吾臂中弹,无关紧要。唯恐”一段划掉,改为一个“若”字。另在前面加了“立到,临城,军长孙,〇密。”几个字,然后亲自拿到电台拿给廖台长,守着他发报。 听到廖台长说接通了,王铭章和赵渭宾等都高兴得跳了起来。王铭章立即让传令兵把这个好消息通晓全城将士,彻底打消疑虑。 城内将士闻讯,又一次振臂欢呼。 第28章英雄之城 1938年3月17、18日,滕县彻底沦陷,王铭章、赵渭宾等人突围失败,纷纷殉城。 “师长,临城没有失守,的确是个很好的消息。接下来,我们最好马上研究下一步的城防形势。”赵渭宾提醒道。 “对!象贤,先把你的想法给大家说一说。”对赵渭宾非常熟悉的王铭章,知道他有话要说,就让赵渭宾给在场的王志远、税梯青、邹绍孟等说说。 “好。城防情形,刚才大家都看见了。特别是南城墙,到处是缺口,处处可以攀登,而吕康他们那边已经没有预备部队了,各个师部也已经抽调不出预备部队,并且城内各部的弹药所剩不多,特别是最管用的手榴弹已经快用完了,形势非常危险。 关于援军方面,不论日军广播的官桥防线失守一事是否属实,有三件事情是可以基本确定的了: 一、南沙河已经被日军占领; 二、临城还没有失守,但滕县到临城的后路已经被切断; 三、汤恩伯兵团改变了对滕县的增援计划,且无联合我们进行夹攻反击的迹象。现在,汤恩伯集团有可能退守临城及以南的运河一线布置阵地,或者向独坐山以南的峄山方向转进。 在这种情况下,既然临城还没丢失,那么,只要我们能坚持到入暮,临城及其以南的运河防线应该就能有足够的时间部署到位。也就是说,今晚之后,滕县实际上已经成了失去战略防御价值的孤城。并且,今天打下来之后,即便是汤恩伯部明天组织夹攻,我们也将丧失协同反攻能力。我建议,今晚实施有组织突围。” 王铭章仔细想了想,认可这个分析,王志远、税梯青、邹绍孟也都表示同意。他们还进一步强调反正孙司令和蒋委员长14日下达的死守三日待援的死命令,现在已经超过时限了。 但王铭章随即想到一个问题,现在毕竟集团军总司令孙震还没有下达突围命令,汤恩伯的援军又已经抵达附近,不排除明天组织内外夹攻反击的可能性。如果今晚擅自突围,一旦严厉追究,干系重大。他觉得还须征求另外几位没有在场的高级将领的意见。于是决定通知吕康、曾苏元两位旅长也到指挥部地下室召开师旅长紧急会议。 吕康离开南门前,张宣武从自己团的预备队里抽调了一个连到南门增援。吕康刚走,日军就发起新一轮进攻。 正当守城主力在大缺口处顽强阻击日军坦克和步兵冲锋的时候,十多名个日本兵悄悄爬到大缺口东侧百米左右的一个小缺口处,用布梯攀城。 负责该段防守的,是刚刚从东门调过来增援的张宣武团第三连。正在缺口下面云梯边准备随时登城侧击日军的,正是洪洞整编时候晋级的三连上等兵“烟灰儿”潘玉印。 他正在抽烟提神,突然头上有尘土落下,掉在烟斗中,他赶集抬头往上看,只见有东西飞到缺口顶上,仔细一看,原来是两个系有绳子的铁飞爪。 他立马意识到是日军正在用绳索登城,也不叫喊,赶紧扔下烟杆,抓了手榴弹和步枪,悄悄从身边的云梯噌噌噌登上城墙。爬到缺口高度时,把早已紧握在手的两枚手榴弹拉燃,一起向飞爪后面那个布梯最顶上的日寇头上猛砸去,随即把手榴弹丢下城墙。手榴弹一爆,他手中的冲锋枪也跟着往下面的掩护机枪手扫射。一梭子子弹打完,几个日本兵全被消灭。他赶紧重新装弹夹,继续扫射,一下子击毙七八个日本兵。 城根的战友赶上来时,看见一片日军尸身、一个已经被炸得粉碎的布梯和几个正见势不妙逃之夭夭的日本兵,而潘玉印自己居然一点也没有受伤。 这边正在庆幸刚才潘玉印眼明手腿疾动作快,大缺口处数百个日军在坦克掩护下冲到城墙边。第一连连长张奎智身先士卒,冲上前去手刃敌寇多名,自己也壮烈阵亡。守城官兵抵挡不及,便有日军冲上了城墙。 吕康赶到124师指挥部地下室后,王铭章先是询问他南门的新情况。他把张宣武分兵增援的事情说了,大家都很称道。 听吕康说日军尚未发起新的冲锋,王铭章接着问他估计南边还能顶多久。 吕康表示说不准。 王铭章又问能不能守到明天上午,吕康仍不能肯定。 又问他能不能守到天黑,还是不敢保证。 吕康强调说,只要日军发起一轮冲锋,南边和东边的预备部队就会全部用到一线上去,再也没有预备部队了。并且,更重要的是,手榴弹也快用完了。 王铭章沉重地点了点头,也没责怪他,直接把赵渭宾的分析意见和几位师长和参谋长的意见介绍了一下,征询他的意见。 吕康考虑了一下,表态赞同。他还补充说,很担心到底能不能守到入暮。王铭章说,我们等曾苏元来了看看他的意见,然后接着商议如何守的问题。 不久,曾苏元从西关赶来,从东关转移到西关的何煋荣也带着残余官兵跟着来了。 第72章 王铭章允许何煋荣参与旁听,让其他随行人员先在外面休息、听候命令。 曾苏元也赞同当晚突围。他还表态说,西关车站一带有不少群众帮忙,壕沟挖得很深,工事坚固,日军坦克冲不过来,估计守到晚上没问题,明天就难说了。 王铭章和税梯青都对他们充分发动群众加强防守的做法和成效表示肯定,接着强调确保西关车站阵地对大家都很重要,要求他一定要坚守住阵地,确保晚上的突围。王铭章强调说:“眼下别无办法,再难也得顶住。不仅要顶住东边和南边,还要确保北门和西门城防。各位都想想办法,不论如何也要坚持住最后这四五个小时!” “可惜,我们都被迫困在城里,跟45军和本军的城外战斗部队失去了联系,要不然,让他们从南面和东面进行牵制,多少能分减一些压力,也不至于像眼前这样弹尽援绝,束手无策。”这时,税梯青想起15日向孙震请求让师部出城机动被断然否决一事,耿耿于怀,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大家都无可奈何地叹了回气。 王铭章说:“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们再叹气也没办法了,只有想别的法子来顶住下面这几个小时。我能想到的就只有再调整一下部署,先从西关和其他各处抽调一些兵力重点保住南面,以后哪边出危险就先驰援哪边。”说到这里,王铭章问罗辛甲:“张宣武呢?他守城倒是很有一些办法。罗副官,你赶快去叫两个传令兵跑到东门去把张团长请来。” “他这会儿可能还在南门。”吕康赶紧说。 “报告!师长!”正在这时,张宣武冲进地下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日军进城了!” “是吗?怎么这么快就冲进来了?从东边进来的?”全屋子的人都吃惊地站了起来。 “不!南门!不!南城墙大缺口处!” 原来,守南城墙的官兵打退日军第二次冲锋后不久,日军很快发起该轮冲锋的第二波攻势。由于守军伤亡过重,战斗力大减,敌军形成绝对优势,守城官兵抵挡不主,日军纷纷从几个缺口冲上城墙。 在指挥东门激战的122师张宣武团长闻讯日军攻入南门的急报后,赶紧派两个残营冲过去增援。 但日军冲进城的人实在太多,又在城墙上居高临下以优势火力掩护进攻,援兵无法将其消灭,被迫退到南门东北两侧的城墙和城门北面的城内,借助简陋工事和垮塌的房屋堆与日军对峙。 张宣武手上已经没有预备队了,和总部联络的电话线又被炸断了。他见势不妙,让部下完全服从汪朝濂副旅长的指挥,自己赶紧跑到师部报告。 王铭章心中暗暗叫苦,他对张宣武说:“我正让罗副官派人去请你呢,你估计还能夺来南城墙吗?” “不行了。鬼子的枪炮火力太猛了,又是居高临下,凭我们手上的武器,根本没办法。”张宣武客观地说。 “那就这样办吧,刚才,我们几个师旅长正在商议,准备今晚突围,想征求你的意见,看看如何顶到天黑。现在日军既然已经进城,只有马上组织抵抗和突围。”王铭章当机立断,决心立即突围。 张宣武说,他看也只能赶紧突围了,不然,日军占领更多的城墙居高临下轰击,大家都会作无谓牺牲。 王铭章想了想说:“那就这个样子做,你们看这样办怎么样--先由吕康跟何团长带外面那些弟兄,外加一个机枪连,拿着我的手令护送周县长他们和税师长、赵参谋长、邹参谋长、曾旅长,还有罗副官和王麟团长等负伤的弟兄们,从西门去西关车站。送到西门后,何煋荣分出大部分兄弟随吕康、汪朝濂折往南门增援。吕、汪两人的任务,是指挥部队阻滞日军向西关和城内推进,不必再为夺回南城墙做出更多伤亡。曾旅长赶回去后,立即派一个营赶过来增援西门和南门,保住退路,掩护大家突围。张团长,你和王旅长赶回东门去,组织兄弟们掩护附近部队逐次出北门向西南突围。” “行!”、“好!大家赶快行动吧!”几位高级将领纷纷表示同意。 “之钟,那你怎么办啊?”赵渭宾问,众人也都随即表示关切。 “你们先莫管我,赶快出城,快走。”王铭章催促说。 “我跟王师长一起,你们先走吧。”赵渭宾对另外几位说。 “我也跟王师长一起。”邹绍孟随即表示。 “你们莫管我,我和警卫排再顶一会儿,跟着就出去,你们莫管我。” “你从哪边走?北门还是西门?”赵渭宾又问。 “出去看情况再说,你们先莫管我,只管自己快突围出城就行了。快走!这是我的命令!晚了就都出不去了!”王铭章下令道。 众人无法,只得遵命。但是,赵渭宾、邹绍孟和罗辛甲仍坚持留下来,和王铭章一起,王铭章也只好同意。 滕县县长周同也坚决要一起留下来。王铭章坚决不同意。周同说:“王师长,我已决意做第一个守土抗战至死的县长,请你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 王铭章十分感动,对周同说:“我十分佩服你,但这里已经没有你的事了,抗战流血,是我军人本分,你还是走吧!” 周同坚持说:“师长爱国,我也绝不苟活,绝不偷生!”说完就带着随行人员追随张宣武向南门赶去。 税梯青、王志远等离开后,王铭章请赵渭宾再给临城发封电报,说这很可能是最后一封电报了,劳驾他多斟酌一下,主要强调三层意思:一是,今天一整天都没有友军增援消息;二是,日军多次从缺口处登城被击退;三是,引用委员长在开封训勉,陈明决心与滕县共存亡。 赵渭宾赶紧拟稿,他想了想,就提笔写起来,然后又稍微修改了一下,交给王铭章。王铭章念道: “独座山方面本日无友军枪声,想系被敌阻止。目前,敌用野炮飞机,从晨至午不断猛轰,城墙缺口数处,敌步兵屡登城屡被击退。职忆委座成仁之训,开封面谕嘉慰之词,决以死拼,以报国家,以报知遇。谨呈。王铭章。12.15.叩” “好!象贤的文笔就是好,无愧是王将军的高参,言简意赅地说出了我们的心里话。这样的电文,一字千金,堪称史笔,我自愧不如。”124师参谋长邹绍孟连声称赞道。 王铭章也觉得不错,就叫罗副官立即去交给廖台长发出去。 王铭章等正在整理文件,烧毁不好带走的机要资料,罗副官跑回来报告说,廖台长已经联系不上临城电台了。 “是吗?他妈的!临城真的失守了?要不是让我们都困守滕县,总司令部驻地怎么会先丢呢!唉!”王铭章长叹一口气。 “把电稿给我。你赶快带警卫去帮廖台长他们把密电码全烧掉,把电台也砸碎,然后护送他们一起赶到十字路口来跟我们会合。”王铭章接着说,随即把电报纸放进上棉袄里面的口袋。 罗辛甲应声去后,王铭章随即带着赵渭宾、邹绍孟还有另外几个参谋和随行人员,和自己的警卫排一起前往十字路口。 吕康、何煋荣、曾苏元等跑到西门楼下时,城墙上的战士正在阻击日军从南门城墙攻过来。堵塞西门城墙的沙袋已经被炮火轰垮了不少,堵住了预留的小通道。 旁边的官兵们听说王铭章决定突围,都很高兴,赶紧过来搬沙袋,拆出一个通道。 拆出通道,打开城门后,官兵们大喜,赶紧向城外冲,这一下子反而都堵在了洞口。 吕康赶紧命令后面的人停住,让曾旅长和他的警卫先出城。随即命令前面出去的人在城墙外构筑防御工事,掩护伤员和护送他们的战士先出城,其他没有受伤的官兵,继续坚守阵地,阻击日军,掩护其他部队突围。 抢着出去的士兵听他这么一说,都不好意思地低着头退了出来,请伤员们先走。 税梯青随即让曾苏元先出城,接着让何煋荣带几个战士护送王麟和其他重伤员先出城。临送王麟出城前,大家想最后看一看他。一揭开为遮挡尘土蒙在王麟头上的衣服,发现他眼睛紧闭,嘴唇干燥。 众人赶紧呼喊他的名字,王麟微微睁开眼,笑了笑,嘴唇动了动。税梯青和何煋荣赶紧俯下身去听。只听王麟笑着说:“……划算、够本、赚了……”说完,就闭上了眼睛。 众人再喊,再也喊不答应了。随行护士摸他的心口,已经停止了跳动,便向众人摇摇头。 大家见状,纷纷脱帽,默默围着他志哀。 鞠躬之后,税梯青令两个战士赶紧小心把王麟遗体抬出城去掩埋,以免落在城内被日军糟蹋。 伤员和护送他们的战士出城时,纷纷掩护部队行礼致敬,掩护部队也还以军礼。 这时,南城墙上的日军的机枪火力已经能打到西门一带。一颗机枪子弹从吕康耳边掠过,顿时血流满面。 吕康也不顾自己的伤痛,让税梯青他们赶快走,他自己则和汪朝濂指挥战斗部队阻击掩护。 税梯青和其他官兵纷纷要求吕康先撤退,尽快赶到徐州和卢夫人见面。吕康坚决不同意,要其他官兵先走,让先到达徐州的战友告诉卢夫人,自己正在指挥撤退,跟着就赶来。 税梯青只得命令其他官兵立即出城。众人无奈,只得抓紧突围。 吕康刚指挥战士们消灭距离西门较近的日军机枪手,突然西门来报,说是城外日军从南边转向进攻西门来了。 吕康让汪朝濂继续指挥阻击,自己赶紧带了几个战士返回西门。 快跑到西门附近时,吕康正低头看着地上,在乱石堆中找落脚处,一个卫士突然喊道:“旅长注意!” 吕康抬头一看,两个日本兵从西门外往里冲。他急忙用手枪射击,卫士的枪弹也同时发出,两个鬼子应声倒下。 第73章 吕康赶到西门后,立即命令城边战士用沙袋完全堵住门口通道。正在堵门的时候,城墙上的战士报告,曾旅长的增援部队来了,在城外和日军交火,城门被封了,援兵进不了城。吕康一急,赶紧跑向只隔两条街的十字路口,向王铭章报告。 他赶到时,王铭章和赵渭宾都在冷静地面朝南门指挥着四面突围。听他这么一报告,赵渭宾说:“城内不是有梯子吗?” “是。” “赶快把梯子从城墙上送出去,把援兵接进来。” “是!我给急昏了。”吕康摸了摸头,转身往回跑。 “等等,你手下总共还有多少人?”王铭章问道。 “一两百个。” “立南(吕康,字立南),一两百人多少能顶一阵子,现在天快黑了,你千万不要慌,再带一个机枪排回去,尽量把西门守住,这是大家的最后退路,都依仗你了。实在不行,就往北门撤。”王铭章安慰道。 吕康等赶回西门时,城外的一个营援兵正在战士们用梯子往城内接。他们在上城的时候,由于得到城墙上的机枪掩护,虽有伤亡但不太大。 吕康把增援进来的官兵分成两部分,一半留守西门,一半到南边增援。虽然日军也得到增援,攻势很猛,但两边的官兵还是和援军一起稳住了阵脚。 这边正在接最后几个援兵的时候,汪朝濂被几个战士从西边抬了过来。 吕康赶上去一看,是胸部中弹。他赶紧让士兵们用一个楼梯做担架,将就外面的梯子放出城去,让三个还没来得及被接进城的援兵战士抬他去西关。 张宣武离开东北去王铭章指挥部报告时,临时负责东门指挥的是727团第2营营长吴忠敏,他沉着冷静,指挥守军打退了日军一波冲锋。 王志远和张宣武赶回东门的时候,东城墙南半部守军已经大部阵亡,一部被迫退守东城门楼,日军又在用大炮猛轰东城门楼,城门已经被平射炮发破甲弹轰破,城楼中弹起火,士兵无法存身,日军三、四十人突进东门。 两人赶紧指挥部队用仅有的四挺重机枪和数百手榴弹从两侧反击,将其全部消灭。 没过多久,日军继续冲锋。战斗中,滕县县长周同和吴营长同时阵亡。 张宣武刚让鲁江平去向王铭章报告周同阵亡消息,自己左腿和双足中弹负伤。 几乎同时,王志远也左臂中弹,他忍痛率领营副侯子平、连长胡绍章、特务排长蔡得云所部残余官兵,一边逆击,一边搀扶着张宣武等受伤官兵逐次退守东北城角和北面城墙,东门随即失陷。 这时,日军已经占领了东、南、西三面城墙,北面城墙和东北、西北两城角仍在守军控制中。这时的北城墙守军,为122师727团3营经16日东关战斗减员后缩编的一个连,以及其他部队和义勇队的零散队员。 由于日军官佐大多宁愿在白天用飞机大炮狂轰滥炸,不愿在傍晚以后冒险作战,入暮后只有少部分下级士兵奉命爬上城墙去盘踞射击。但这些士兵大多不愿下墙入城进行巷战,没有继续向北压迫。北门周围的零散川军,也陆续集中到王志远身边来。 这时,北城墙附近守军共约二三千人。王志远见天色渐晚,让侯子平指挥大家扒开堵塞的北门,有组织地逐次掩护着突围出城。 在北面城外围城的日军,在北关两里以外,他们没有发现突围出来的人。东、西城墙的日军只以火力追击,没敢下城追击。大家安全撤离滕县城。 但是,这群出城伤员和突围人员,在途中遭到城南日军炮火轰击,和城西北铁路两列炮兵装甲车的拦截和追击。日军的铁路装甲车,是在17日正午前后修复北沙河铁路桥之后开来的。 下午四点左右,当王志远等逐渐往北门退却的时候,吕康正指挥机枪连连长王哲贤率部从云梯登上西北城角去,与冲上敌西面城墙上的日军对战。 突然,日军枪弹击中吕康面部。一个子弹从右前额射入,从左鼻梁穿出,另一颗从右脸颊射入,从左耳根穿出。他当场鲜血飞溅,昏迷过去。 已经上到城墙的王哲贤立即指挥机枪手还击,两个卫士随即把吕康抬到旁边的一个散兵战壕里进行简单救护。 不知过了多久,天已经暗下来,吕康隐约听见一群人围过来看他。有人说,我们还有六七十个人,无论如何也要把吕旅长救出去。 吕康这时已不能开口说话,他觉得自己没法活着到后方了,便用手示意他们自行突围,不必管他,他不走。 大家不知道吕康究竟想说什么,估计是叫不要管他,官兵们哪里肯留下他。有人说,就是拼死也要把吕旅长抬到徐州去,让卢夫人见上他一面。 这群人中职位最高的是营长蔡钲,他抬头观察了一下,全城到处都在巷战,只有北门枪声小一些,让人就近一侦察,北面果然没什么鬼子,就决定抬着吕康往北走。 接近北门时,看见前面有十多个鬼子,有人在堵塞门洞,有的在城墙上巡逻,就决定实施强攻。虽然日军居高临下,但战士们已经下行决心拼死突围,就充分发挥机枪火力,以牺牲二十二人的代价,把鬼子全部消灭了。 到城门前一看,门洞口已经差不多被堵死,出不去。 大家正准备爬城墙,后面有日军追兵赶来射击,战士们赶紧转过身来还击。 对抗了一会儿后,日军见这边人多,又有机枪,还有抵抗力,就去抬了两门步兵炮来轰击。 见日军使用打不赢就炮轰的惯技,蔡钲赶紧指挥大家爬下。一阵乱轰之后,日军步兵又开始进攻。待他们走近了,蔡钲一声令下,大家突然爬起来一起射击,把走前面的几个鬼子全部消灭了。 后面的鬼子赶紧退到旁边去爬下,重新使用炮轰,战士们赶紧又爬下。 日军猛轰一气,城墙竟然被打通了一个大洞。战士们大喜,有人正要爬起来冲出去,马上被蔡钲小声制止了,他叫大家继续趴着别动,等日军停止炮轰了再走。 这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日军远远张望,看不清楚。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以为都非死即伤,剩下的肯定会从门洞逃走,不会再留在城内。由于鬼子人不多,步兵互相让对方向前去察看,可谁都不愿再走近。 一个炮兵说:“墙都打烂了,也没人爬起来向外逃跑,多半都死光了,不用再看了,我们一起走吧。” 此话一出,众人都很高兴,连声称赞他分析得很有道理。最后胡乱开了几枪,就拖着炮撤走了。 待日军走远,蔡钲一声令下:“走!” 几十个战士纷纷站起来,抖抖身上的尘土,背着吕康,抬着汪朝濂,扶着其他伤员,有秩序地钻墙出城。 出城后,蔡钲把队伍分成前后两队,由一起突围出来的义勇队员带路,继续往北走。 没走多远,有人发现北门外路口边有一辆日军坦克潜伏着。大家都没惊慌出声,四下看看后,悄悄沿着城外壕沟,向东绕过坦克,再向北走。过了北沙河,再向南往微山湖方向走。沿微山湖南行了一阵后,击败了小股日军搜索部队。 他们18日抵达夏镇,获悉临城、韩庄均已失守,当地渔民将部队渡湖到沛县脱险。 到徐州后,吕康随即被送到美国医院,医生认为必死无疑,怕浪费紧俏的药品,迟迟不肯下药。前往看望他的孙震,很是悲痛,他答应卢夫人的请求,将吕康转送到汉口,住进师长陈离所在的协和医院。 虽然协和医院的医生也对吕康的救治缺乏把握,迟迟不肯用药,但吕康竟然在贤妻卢夫人的精心呵护下奇迹般地活了过来,并且还恢复了说话。 17日下午五点左右,就在吕康一行向北门突围的同时,日军沿南城墙逐渐攻占了西门城楼。至此,日军已经完全占领了东南西北四个城楼,只剩下西北城角一处尚未完全占领。城墙上的日军,有的向西北城角夹攻,有的用轻机枪向城内街面扫射,有的从城楼上往下扔手榴弹。 41军122师728团3营机枪连连长王哲贤,在率部掩护城墙下的战友把吕康抬往北门去之后,被日军截断退路。他就和班长张雄带着城墙上的战友跳下城墙,向西关突围。 抵达西关附近的时候,熊顺义、卢高暄部正在与追击突围部队的日军激战,他们立即加入战斗,直到将日军击退。 王哲贤一行随即和撤退部队一起过了铁道,来到一片开阔地带。这时,日军早已在车站南边墓地一带占领了阵地,面对东面的一片开阔地带组织火力封锁,用坦克扫杀、冲碾突围官兵,还使用大炮发射空炸子母弹延伸射杀。川军官兵在这一带伤亡惨重,触目皆是。王哲贤的左腿在此被弹片炸伤,张雄背他向微山湖方向突围。 突围至夏镇渡口时,遇到了王志远率领着突围出来的那二三千人。等到半夜,有渔民冒死用小渔船来接突围出来的川军将士过湖,送往徐州柳泉。 18日上午,渔船载着第四批、前后共计三十多人离开后不久,等待渔船返回接送的官兵由于接连两天两夜都几乎没合过眼,都疲惫不堪,包括几个哨兵在内的整个一群人,都在等船时都睡着了。 有汉奸发现了他们,悄悄跑去告诉日军巡逻兵。日军随即派骑兵和装甲部队对这群人进行包围袭击。 战士们发现日军时,日军已经冲到面前来了。向日军通风报信的那个汉奸,给日军逼着走在前面带路,马上就被抵抗的官兵当场击毙。官兵们也纷纷被日本坦克和骑兵打死、碾死,不少人被逼入微山湖里淹死,只有两个水性极好的战士侥幸潜水到夏镇脱险。 王铭章听鲁江平报告周同阵亡消息,很是悲痛,更决心以死殉城。 他率众走出北门指挥部后,并没有就近出城,而是督率身边卫队,向南跑到城中心的十字街口,面对东门和南门方向,依托街道两侧沙袋,指挥作战。 第74章 其间,王铭章多次要赵渭宾和邹绍孟几位高级将领和参谋人员出城,众人坚决要和王铭章同生共死,王铭章咬咬牙,决心待部队基本突围之后,尽量率身边的人突围。 下午五点左右,日军占领西城墙和西门后,从西、南城楼集中火力向城中心十字街口射击,王铭章一群人陷入交叉火力夹攻之下。 王铭章环视左右,虽然仍有枪炮声,但已经看不见什么自己人了,估计大多数人已经突围而出,就带着122师、124师两个司令部的随行人员,在仅有的一个手枪排火力保卫下,向西北城角缺口冲去。 这时,西门城楼日军枪炮猛射,大家一边反击,一边缒城出去。其间,少校参谋谢大墉在城墙口被日军从远处城墙上打过来的平射炮击中头部,副官长罗辛甲枪伤坠城身亡,和他们随行的鲁江平也中弹坠城。 王铭章等在警卫排的拼死掩护下,艰难越过了城墙和城外壕沟。一行人行至西关电灯厂附近一开阔地带时,被西门城楼上增援来的日军发现,密集火力射击。 大家转身察看目标时,赵渭宾被弹穿腹部,倒地挣扎。他的卫士陈洪恩赶紧上去搀扶,赵渭宾说:“不行了,别管我,快带上我的手枪,保护王师长突围。回去后,把枪给铁松,让他好好学……”说着就咽气了。 王铭章闻声转过身来,刚迈出一步,自己也身中数弹,腹部血流如注。卫士副官李绍坤见状,急忙跟上搀扶。 王铭章指了指口袋,挣扎着说了句“电报,死守……突围……”就停止了说话。 李绍坤赶紧取出云南白药,已经灌不进口。不一会儿,王铭章的身手逐渐发凉。 李绍坤按王铭章临终指示去摸他的衣服口袋,掏出一枚水晶印章,和那份没有发出去的电报稿纸,电报纸上已经染上了鲜血。 与王铭章、赵渭宾同时殉难的,还有124师参谋长邹绍孟、政治部主任缪嘉文、副官长傅哲明等人。 当时的随行人员和护卫人员中,仅王铭章的侍卫副官李绍坤和赵渭宾的卫士陈洪恩两人幸免于死。 两人把王铭章和赵渭宾等的遗体轻轻移到壕沟边,就近拣了几块木板盖住,洒泪离开,辗转到徐州,向孙震汇报滕县噩耗,将电报稿交给他。 孙震看着印章和电报,失声痛哭,随命两人带几个战士潜返滕县,寻找王铭章遗体。几经周折,终于在当地老百姓和红十字会的大力帮助下找到了,并设法运出敌占区,送到徐州。 赵渭宾、邹绍孟等的遗体,也同时被找到。因当时处于日占区,没法都运出来,便只好当即就地安埋。 由于很多当地民众主动帮助372旅放哨、修工事、救护伤员,还有不少义勇队员主动参加战斗,日军对西关车站阵地的几次进攻都没能得逞。 17日晚上六点多,日军用坦克掩护步兵从铁桥下穿过,企图再次攻占西关车站。熊顺义、黄伯亮两营残余官兵顽强出击。两个营长甚至都亲自抱着集束手榴弹去炸坦克。日军兵力有限,见难以攻克,就转向南边的墓地一带布置阵地,截断突围退路。 九点多,驻守西关车站掩护城内突围的372旅旅长曾苏元,见从城里出来的官兵越来越少,以至于很久才能等几个人,便决定开始撤退,安排熊顺义营负责断后。该营以车站和铁道线进行掩护。 掩护部队的主力撤走后,日军趁机渗入西关车站以西的街市,熊营才开始撤离。熊营在路过西关西南的一大片麦田和零星坟墓时,也遭遇日军的机枪射击。 走在掩护部队最后面的是武景文连,他们撤离时已近半夜。由于日军阻击,截断了与营部的联系,于是沿津浦路西侧南下。18日,该连剩余十多人抵达临城附近的夏镇渡口,与先前突围而来的王哲贤等会合。在等渡船时一同遭到日军包围,被逼入微山湖,包括武景文在内的二百多名官兵,全部壮烈牺牲。 17日晚和18日白天,城内未逃出城的零散官兵数百人,不愿作俘虏的将士,纷纷用手榴弹与日军同归于尽。直到18日中午,派往滕县上空侦察的中国空军,还观察到城内外仍有零星战斗。 18日下午,少数被俘虏的官兵和伤员,被日军集中到西南城墙外沙滩上,用刺刀捅死。 晚上,附近老乡悄悄前往收埋尸体,仔细查看还有没有侥幸活下来的人。他们发现122师的文书鲁江平还隐隐有一丝气息,就悄悄把他抬到村子里隐藏救治。在老乡的精心救护下,两个月后,鲁江平伤情奇迹般好转,而后,老乡们把他辗转送回部队。 随后,所有22集团军的官兵,奉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和集团军总司令孙震的命令,在韩庄收容,随即转移到徐州柳泉、柳兴庄一带收容整编、集结待命。 尾声台儿庄大捷王铭章哀荣 1938年4、5月,台儿庄大捷,李宗仁重挫坂垣师团,全国军政各界纷纷为王铭章凭吊致词。 川军22集团军41军在滕县的死守待援,虽然由于装备悬殊、指挥失当和援军受阻而伤亡惨重,但其艰苦悲壮的拼死抵抗,不仅为第二次化解徐州之危赢得了宝贵时间,并大大消耗了日军的战争物资和兵力。疲惫不堪的日军濑谷旅团和整个矶谷师团,在占据临城一带后已无力继续南下进攻徐州。这为汤恩伯集团主力在运河以南部署阵地和战略展开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随后,矶谷师团企图东进台儿庄,从背后夹攻关麟徵军和张自忠军,为陷入临沂战场的坂垣师团解围,反而和坂垣师团一起被李宗仁指挥中国大军包围歼灭,击毙11984人,击毁坦克30余辆,缴获大炮机枪无数,矶谷师团的主力被彻底歼灭。这就历史上震惊中外的台儿庄大捷。 很少有人注意到,在台儿庄战役过程中,正面抗战主力部队孙连仲部所凭借的主要坚固工事,正是先前王铭章和赵渭宾指挥122师官兵用劳动竞赛方式修筑的。 与此同时,在柳兴庄收容整编后的川军,开赴运河南岸,防御韩庄敌军,并渡过运河向敌进攻,虽因日军在车站的工事坚固未竟全功,却有力地牵制了周围日军对台儿庄的增援。 川军22集团军,特别是41军在滕县外围和滕县城防战斗中的惨重牺牲,为中国军队在第五战区赢得轰动中外的台儿庄大捷做出了重要贡献。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慨然称道:“如无滕县之固守,焉有台儿庄之大捷!川军以寡敌众,写成川军史上最光辉的一页!” 更具有战略意义的是,日军大本营和天皇政府为血洗台儿庄大败的耻辱,愤然改变与中国持久战争的议定策略,仓促发动徐州会战,全面陷入不能自拔的侵华战争泥潭之中,直到1945年8月15日被迫投降。 也正是由于鲁南抗战的艰苦悲壮和卓越成果,蒋介石和李宗仁都明确认定滕县城防完成任务,并给以极高的评价和褒奖。为此,蒋介石于3月30日致电李宗仁: “李司令长官询鉴:王故师长铭章,力战殉国,达成任务。缅怀壮烈,悼惜殊深。准给特恤一万二千元,转请国府特予褒扬,追赠陆军上将,由军委会依上将例给恤,并将生平事迹宣付史馆,以奖矜惜,而慰忠勇。” 李宗仁也为滕县抗战怆然敬题: “拼一军全部的血肉,作整个战局的支撑,壮矣哉成仁!伟矣哉成功!书之史叶,光照天下后世而永见其然然” 5月初,王铭章的灵柩抵当时抗战指挥中心武汉的大智门火车站时,上万军民前往迎灵,随即举行公祭。全国军政各界纷纷凭吊致词。其中, 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蒋介石的题词是:民族光荣 挽联为:执干戈以卫邦家,壮志不还,拼取忠忱垂宇宙; 闻鼓鼙而思良将,国殇同哭,忍标遗像肃清高。 祭文为:国运屯蹇,倭夷跳梁,既躏北陆,复肆京杭。 粤维王君,实奋鹰扬,杀敌致果,气贯星芒。 守峄守滕,坚将金汤,胡天不吊,竟丧元良。 舍生取义,积懋旌常,马革归来,哀骈一方。 眷怀壮烈,奠致椒浆,悠悠遐风,千载张光。 尚飧。 国民政府主席林森的题词是:壮节殊勋 挽联为:云暗鲁天魂归蜀道, 忠昭党国绩著旌旗。 军政部长、军事委员会总参谋长何应钦的挽联为: 木挺夜樱城,罴威当道; 铁枪今殉国,豹无留皮。 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的挽联为: 1、君真三峡豪,拼血肉作墙垣,顿使瓮城成铁壁;我黍五区帅,率健儿驱丑虏,誓将凯奏慰忠魂。 2、碧血洒滕城,壮志难酬,只惜英才多死职;玄棺柜蜀道,忠魂不返,当为厉鬼助平倭。 川康绥靖主任邓锡侯的挽联为: 与孤城共存亡,视死如归,裹革尚留残齿在;为天下倡忠义,闻风兴起,请缨纷系虏头来。 22集团军总司令孙震的挽联为: 徐淮劳捍卫,扼险绝援,成君之勇,见危授命,成君之仁,忠骸为垒血为豪;风雨促悲怀,歼仇报国,与我同心,明耻教军,与我同志,英气在天魂在阵。 中共代表吴玉章、董必武,八路军代表罗炳辉等也参加了迎灵公祭,并以毛泽东、吴玉章、董必武的名义,代表中国共产党敬赠了挽联: 奋战守孤城,视死如归,是革命军人本色;决心歼强敌,以身殉国,为中华民族争光。 作为川军22集团军的特殊友军,朱德、彭德怀、周恩来也代表八路军将士联名撰赠挽联: 一旅守孤城,为民族解放事业牺牲,真是炎黄子孙,流芳青史;万人兴义愤,抗日本帝国主义侵略,将使沦亡大地,复兴中华。 6月15日,成都八万多人到牛市口迎接亡灵,举行了隆重的悼念活动。 第75章 8月30日上午,新都实验县党政军负责人、王铭章亲友团、城区各机关学校、城区及附近义勇警察队、壮丁队、义勇补充队上万人,自带干粮。各自整队,从饮马河至新都北门,从新都北门至桂湖公园,万人含泪,恭迎王铭章忠骨运至新都安葬。 午后一点,王铭章灵柩置于五匹白马牵引的一辆炮车上,两旁簇拥着旌旗、大姓字旗和三角姓字旗。由22集团军总司令孙震带着军校学生马队、军乐队护送下,在悲壮的哀乐声中缓缓前行,沿途鞭炮激昂,哀乐回荡。下午五点,灵柩进入桂湖广场时,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上万人军民,高呼口号,声震天地。 8月31日一整天,各界祭奠。前往祭奠和观礼的人数万,大家挥泪哭别,同仇敌忾,壮怀激烈。 9月1日,王铭章遗骸下葬于新都县城城西外杨升庵状元坟对联的川陕公路侧。当时,飞机撒下传单的漫天飞扬,其中写道: 为国捐躯是军人应尽的天职! 王上将以身殉国是争取国家民族的生存! 王将军的不畏牺牲是抗战军人的楷模! 王将军精神不死! 追悼王上将要坚持长期抗战到底! 川军要为王上将及全体殉国将士复仇! 川军应人人开到前线为国献身! 彻底歼灭倭寇,以慰王上将忠魂! …… 与此同时,中国抗日军政大学校长林彪和副校长罗瑞卿致唁电慰藉赵渭宾家属: “焦家巷24号赵宅: 闻赵旅长殉国,特赅唁词:抗战前锋,民族英雄,赵旅长鲁南喋血,中华旗帜汉家军。 中国人民抗日军政大学校长林彪副校长罗瑞卿叩”(电文无标点,本处根据上下文增加。) 后来,人们在成都少城公园铸造了王铭章将军的骑马铜像,也在草堂东路成都蜀锦厂附近的桥旁为赵渭宾立了衣冠冢,以表达对这些抗日英雄的崇敬和缅怀。1984年,新中国民政部还将王铭章、赵渭宾、邹绍孟等民族英烈追认为革命烈士。 当然,首批川军北上抗日时在鲁南战役中英勇奋战的英雄人物,远远不仅仅是22集团军41军122师上将代军长王铭章、少将参谋长赵渭宾、124师少将参谋长邹绍孟等几位光荣牺牲的将军。 在滕县保卫战官兵收容地柳兴庄最后清查人数时,22集团军第122师只剩下几百人。其中,364旅仅剩300余人,366旅400余人;124师剩下1千余名;45军第127师剩下3千余人。其中,17日下午和晚上从滕县城内突围而出的守军官兵,包括受伤的,只有二三千人,而他们之中的很多是被鲁南老乡冒险救出来的,其余绝大多数守城官兵和当地义勇队员都英勇牺牲了。 孙震在战报中合计,滕县保卫战中阵亡官兵3000余人,负伤4000余人,其中41军占伤亡总数3/4,而伤亡主要集中在装备悬殊而决死抗战的滕县城防战斗中。 虽然日军有飞机大炮和坦克的强大优势,但在滕县攻坚战和外围战中被手榴弹、枪弹和刺刀打死打伤的官兵总数并不比川军少很多,据统计,约被击毙官佐3200余人,士兵1500余人,击伤约5700余人。 也就在滕县保卫战和台儿庄战役前后,第二批出川抗战将士又迅速组织起来,从大后方的巴山蜀水冲出夔门,拼搏于抗日怒潮的涛头浪尖。 据何应钦公布的统计数据,在八年抗战期间,地处大后方的四川全省(含今重庆市),出川抗战将士阵亡263,991人,负伤356,267人,失踪26,025人,共计64万余人,伤亡人数约为全国抗日军队的1/5,高居各省之首。 虽然这些英勇杀敌、为国捐躯的川军将士中的绝大多数,都未能在抗日战争的光辉史册中刻下自己的英名,但是,也正是这些赫赫有名的和默默无闻的将士们,用各自的血肉之躯和壮烈事迹,共同铸就了一个彪炳于中华民族抗侵御侮史册的不朽名字--义勇川军。 后记《川军》创作缘起与心得 最初想到为川军抗战写点什么,是几年前的事情,当时笔者到著名的抗战文物民间收藏家樊建川先生那里去,他赠了一册新著《一个人的抗战》给我,并建议创作一部川军抗战题材文学作品。之后,由于忙于工作和生计,只是收集了一些资料,迟迟未能构思和动笔。 2004年国庆期间,有缘通过人民网强国论坛见到一篇从共青团中央、中央党史研究室、国家档案局主办的民族魂——网上人民英雄纪念碑上的转贴过来的首批出川抗战的122师少将参谋长赵渭宾烈士的家书,并因此结识了赵将军的后人赵令德先生。笔者为这封家书深深感动,文思泉涌,当即决定以此为缘,创作以王铭章、赵渭宾为代表的北路川军抗战将领形象。 创作得到赵先生的大力帮助,他推荐了一些重要资料,包括这封原件被中国革命博物馆收藏的家书的复印件,和赵将军的照片等。本书稿在完善过程中,还得到杨毅、张兴典、李晔等好友的热心支持和帮助。山东省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滕州市政协文史资料委员会编、山东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悲壮之役——记1938年滕县抗日保卫战》是本书最重要史料来源之一。滕州市政协、滕州烈士陵园和滕州市界河镇北沙河村北沙河惨案纪念馆也为本书提供了珍贵史料和图片。本书在出版前还非常荣幸地得到全国政协副主席、民盟中央常务副主席张梅颖女士的题词鼓励,张主席的祖父系川军抗战时期的重要精神领袖、为全国各方面力量团结抗战做出重大历史贡献的新中国首届国家副主席之一的张澜先生。这对于本书具有特别珍贵的意义。 在整个资料收集、构思、创作、完善过程中,笔者深深感受到,川军抗战其实不仅仅是少数几个将军的故事,而是一个有着丰富史料的群体的历史,这个群体的身上,浓缩着当时的四川军民,甚至整个中华民族悲壮抗战历史,和一个民族在国难当头时的基本性格和奋斗精神。因此,作品中不顾对主角形象刻画的影响,尽可能地多提到了不少相关川军人物的真名实姓——其中不少都名不见经传。 在当年,从南京退到武汉,再退到重庆的国民党中央当局,一再强调“忠勇”。这个“忠”字,是别有寓意的,骨子里不是说忠于国家和民族,而是忠实于“一个国家,一个主义,一个领袖”之“一个领袖”。显然,如此政治意境的“忠”,与川军将士所内在的对国运的“忠”大有区别。于是,笔者决定用“义勇”给这个文学作品定位。这里的“义”,无疑是为国家存亡而英勇献身的民族大义、春秋大义。用金庸先生在《神雕侠侣》中的说法,就是“侠之大者”所崇尚的民族大义。 也正是由于这种大义,川军将士以一种莫名的大勇,非常理性地容忍了亲痛仇快的捉弄和屈辱,用难以想象的简陋装备,和单薄夏装,在北国严冬和春寒料峭下的冰天雪地之中,用血肉之躯,顽强面对侵略者的飞机、大炮和坦克,为赢得在抗战史上地位至关重要的台儿庄大捷作出了重要贡献。 坦率地说,从纯军事角度上讲,笔者不认为滕县战役和台儿庄战役打得像一般史书上宣传的那样很好,而是觉得它们在战略战术上远不如世界游击战争经典的八路军115师平型关大捷那样相对智慧、周密和战果卓越。笔者估计,如果当时整个战区的指挥更好,汤恩伯军团能像川军驰援山西和鲁南那样积极抗战,或者像张自忠军增援临沂那样策略和顽强,而不是消极增援、积极撤离,台儿庄大捷多半会提前为滕县大捷,甚至滕县至邹县一带的山地大捷,滕县、临沂和台儿庄的战斗都不会像后来那样伤亡惨重,战果也会强于台儿庄大捷的实际成果,甚至后面所有战事和历史都可能改写。 也正因如此,与很多关于滕县抗战的史料和评论大相径庭,本文学作品并不特别强调众多川军将士在浴血滕城时的“城亡与亡”,而是尊重所接触到的客观史料,不为尊者忌讳地揭示了死守孤城的无奈、悲壮和特殊历史地位。 川军22集团军驰援鲁南的主要贡献在于,先是非常及时地抢占到了临城和滕县,日后又拼死阻滞了日军的大举进攻,两次挽救了势在必失的徐州,大大延缓了日军的侵华速度,并进而深刻改变了日方的最高侵华战略和侵华命运。特别是最后一点,很可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史学新发现,川军在抗战史上的实际贡献和地位,也可能因此受到更多的关注。 种种残酷而悲壮的战争前景和历史命运,已经在滕县战斗之前、赵渭宾在太原写的家书中悲愤地和充满希望地预言到了。 这封信令人感动的地方很多,这里特别强调三点:一是其中明确地展现出一位洞明时势的川军将领中的知识分子,不得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成为因军阀混战所致国家危亡下的无数悲壮的牺牲品中的一个;一是共产党和八路军因积极抗战和卓有成就而深得民心,并因此成为一个伟大民族的希望之所在;一是北路川军由于和八路军的特殊交往而大受裨益,抗战精神、抗战作风以及战斗力都明显提升。 留意这三点,或许有助于读者透过历史的部分片段,去感触整个中国抗战历史的波澜壮阔和复杂微妙,并进而感悟深刻影响民族兴亡的历史真谛之所在。 总之,笔者深信,中国抗日战争的悲壮历史,以及川军拼死卫国的大义大勇精神,是龙的传人永远不能忘记的;任何对中国的新的侵略图谋和汉奸行径,都应该及时给以相应的惩罚。 第76章 只有这样,中华民族和人类文明的历史命运,才能从根本上超越悲壮,和平崛起于新的世纪。 夔剑 2007年5月26日 附录忆先父赵渭宾烈士(赵世诚) 先父讳渭宾,字象贤,1894年生于四川成都。“七七事变”前夕,先父在川军第41军122师任少将参谋长,在1938年3月台儿庄会战前夕的滕县抗日战役中,与王将军一起壮烈牺牲。1985年,经四川省人民政府批准,追认先父为烈士。为了追忆先父生前事迹,我曾向我所在的工作单位——北京航空学院(现北京航空航天大学)党委申请借出存放在本人档案中的一封信。这是1937年先父走上抗日最前线的前夕在山西太原寄给我的信,信中比较详细地说明他对战局的看法和对我们兄妹的希望。几个月后,先父即在山东为国捐躯,此信竟成为对我们兄妹的遗嘱。这封信我一直保存在我身边,直到1956年我入党时才交给党组织。 我今天重读这封信时,仍禁不住热泪盈眶,失声痛苦。为先父过早去世而哭,为先父奋斗一生而未能亲见统一强大的社会主义祖国而哭……也不禁使我回忆起了历历往事。 先祖父是当时官办的制革厂职员。先父童年正值甲午中日战争,八国联军入侵,国家多难之秋,中华民族濒于危殆。入学校后,得到当时已倾向于民主革命的成都著名学者李培甫、视祀怀诸先生的教育,深受反帝爱国思想的影响,常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等议论,少年时就埋下了“以身许国”的根。 1911年辛亥革命后,四川革命政权为防备清廷残余势力,组编学生进行军训,成立学生军,先父年已18岁,即毅然参加,次年转入四川陆军军官学堂。1914年,他在军官学堂第二期毕业,到属于国民党系统的熊克武部队任职,初任讲武堂教主官。1920年转入部队,在熊部第1师(师长喻培橡)任少校参谋。1924年随喻师参加讨贼(曹琨)军,部队屡为北洋军阀在步步所逼,被迫退出四川,驻防于贵州、湖南一带。不久,孙中山先生任命熊克武为建国军五省联军副总司令,准备北伐,先父调任喻师参谋长。之后,先父凭同学同事关系,在四川军界中担任幕僚职务,先后在28军11混成旅、川康边防军第2师、第3师、41军122师等部队任参谋长职,直到1937年出川抗战。 先父虽然多年在军界工作,但性格和爱好仍不脱文人的气度。由于早年受李培甫先生的影响,所以旧文学根基很厚(先父牺牲后,成都的著名文人刘豫波先生的挽联中有这样的评价:“久病说当年,最难忘春树淡诗,自愧我识途老马”)。1926年以后,生活比较安定,先父便根据自己的喜好,购买了大批书籍,其中包括廿四史、各类子书、名家诗词文集等。对于能代忠臣义士的著作,如岳忠武王集(岳飞)、文山先生集(文天祥)、史阁部集(史可法),更是百计求购,置诸案右(这些情况见先父在书上所写的跋语,这些书现藏于四川大学图书馆)。在史书中,尤其重视明史、宋史。我当时正上初中,曾遵命逐卷阅读。‘所藏图书中还有相当数量的进步书籍,包括陈独秀、李大钊、河上肇、巴格达诺夫、鲁迅、邹韬奋等人的著作,以及少数马克思原著(如李一氓译的《拿破仑第三政变记》),都是1927年以后出版的,在当时算是禁书。这些书是在先父阵亡后,我清理遗书时发现,都是先父阅读过的。 “七七事变”前后,先父在陆军第41军122师任少将参谋长。这时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和压迫一天比一天严重,先父的以身许国抗拒外侮的思想也日趋成熟,很自然地接受了党中央关于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主张。为了进一步认清形势,先父阅读了大批有关抗日救亡的进步书籍。我当时正值暑期回家,先父开列了一个很长的书单,命我到生活书店去购买,“八一三”以后,在全国人民同仇敌忾要求抗日的呼声中,先父与122师师长王铭章将军毅然请缕杀敌,抛家别子,奔赴前线。 1937年12月,敌军占领济南,其后续部队陆续在青岛登陆,山东战局日趋紧张,1938年初,先父随王铭章师长奉调由山西转赴山东前线。3月初旬,日军矶谷师团由津浦线向南进犯,企图攻占徐州。王铭章将军奉命固守滕县。从3月14日起,敌军即开始全线进攻,我军奋勇迎战,虽然阻住了敌军,但由于装备劣,死伤惨重。到3月17日下午,敌军已占领滕县南面城墙和东关,王师长亲临城中心的十字街口指挥督战。至5时许,西、南两面城墙我军死伤殆尽,陷于敌手,敌人从城墙上集中火力向城中心射击。王师长率部突围夺路不成,乃从城西北角登上城墙继续指挥作战,这时敌军已占领西门城楼,继续向前迫进,在此万分危急的情况下,王师长和先父及其他随从人员乃利用城墙上的电线缝闯出去,准备到火车站去指挥布置在那里的124师372旅继续与敌人搏斗,不料刚走到西关外电灯厂附近,即被西门城楼之敌军发现,一阵机枪扫射,王师长腹部中弹,伤势危殆,先父中弹倒入城壤,当即牺牲,王师长旋因伤重气绝。同时中弹牺牲者还有122师副官长罗甲辛、少校参谋谢大塘等十余人。这时已近黄昏,少数幸存者乃利用黑夜突围,绕道微山湖转至后方。 王师长和先父阵亡后,集团军首长曾以重赏寻求忠骸,直到当年四月,才在当地群众协助下被红十字会人员找到。王师长的忠骸随即运回四川,先父的忠骸未能运回,在滕县就地安葬。 从1938年到现在已经五十四年,在这短暂而又漫长的五十四年里,我们的祖国已经起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父亲啊!你生前向往的、追求的新中国已经成为现实,祖国除台湾外早已统一,封建军阀已被消灭,中华民族已列入世界伟大民族之林,再不会受人欺侮了!你的儿女也都已长大成人,遵照你的教导,都献身于祖国国防建设事业,成为国家的高级技术干部,并且都入了觉。你英灵有知,应当含笑于九泉吧!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http://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