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花们》 第1章 《校花们》 作者:朱家雄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一 第一章芙蓉如面柳如眉 1. 新学期以来,22号楼222室的一切都很正常,惟独胡凸是个例外。大一那年,胡凸的脸上多极了反映内心幸福的笑容--那时候他的爱情正渐入佳境,那劲头儿,如果要评选一个本年度全球最快乐的人,那就得是他;大二那年,胡凸因为办学生社团,整日里从东蹿到西,从南奔到北,仿佛他要不忙,除了瘫痪神州大学就只能休克了。念大三的老生了嘛,焉巴一点或严肃一点或德高望重一点都属正常,可他也过于那个了吧,才隔了个暑假没照面,就跟换了个人一般。也不知他是怎么搞的,整日里吃饭不香、喝茶不解渴、睡觉没状态,外带下棋老输,踢球时被场外的替补队员给换了下去,还因为上课走神,以致回答老师的提问牛头不对马嘴惹得全班同学哄堂大笑并造成了一定的损失--据说当中有两人还笑掉了闪亮的门牙和发黄的龋齿各一颗。一句话,他24小时都晕乎得厉害,好似肉身在陪伴大家而魂魄到火星旅行去了一般。 胡凸的这种变化甚至使宿舍里的弟兄们多上了一门必修课,不论清晨、正午还是黄昏、子夜,大家都能时常地听到他嘴里的一些念叨,什么"至虚极,守静笃"、"本来无一物,何处染尘埃"之类,前一句大家都知道是先秦哲学大师老子说的,以前曾多次听胡凸引用来开导诸情场失意者,后一句却不甚了了,只能猜测应当是佛家的名言。胡凸不是一心专注先秦诸子无心顾及其余的么,难道这个暑假他又看了点佛家的典籍以致拥有卖弄几句的法力了?好在那个叫佛学研究会的学生社团正好在九月里请来京郊某古刹一高僧在学校里搞了个佛学普及讲座并在演讲中提到了这句话,且被宿舍里去听讲的多人听到并记下了,于是乎大家总算知道了,原来这是禅宗六祖慧能先生年轻时悟出的一句--因为流传千古,乃至成了佛家的名言。难道胡凸有心事佛?宿舍里勇于胡思乱想的众哥们儿思量来琢磨去,终于判定应该不会是这样,像胡凸这种喜欢胡折腾的人,怎么可能呢? 要说这胡凸所在的历史系吧,在诸院系中掂量起来,毫无疑问是属于节奏比较缓慢、神情比较悠哉的那一类,可宿舍里虔心念书的弟兄们却一点也没闲着,整日里还都挺忙乎的。倘有硬要对这一点质疑的好事者溜进这22号楼222室来刺探的话,就会看到墙上挂有一幅装裱过的题为《同学务须努力》的醒目大字--由本宿舍杰出的青年学习家刘某某执笔的风格独特的硬笔书法作品,上面写有大家关于"忙乎"的几行言论:"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满园才俊旌蔽日,竞争激烈敌若云;我辈岂是蓬蒿人,早出晚归勤耕耘。"好事者要是胆敢指正乃至取笑该条幅太迂或太酸呀什么的,笑过之后的情形估计就不会太妙了--这可是大伙一人一句凑出来的集体智慧之结晶啊,班主任秦奋讲师大一来宿舍看望大家时都称赞过该条幅的呢--所谓的"情形"如果用该宿舍体育特长生赵某人的原话来描述,那就是既不迂也不酸的八字箴言--"竖着进来,横着出去。"当然,这也就是说笑而已,并不会真的出现把好事者打趴下的局面。 虽然宿舍里的同学们关系处得都好似亲人一般,聚拢了胡侃起来更是口没遮拦、无所顾忌,可毕竟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忙,平日里谁也不会刻意地去观察特定的某人。但这胡凸的表现也实在太反常了,偶尔躺在床头唉声叹气一两下乃至念叨几句倒也算不上什么事,可新学期都划拉掉三个礼拜了,此人却还是一副念叨无止境的德性,瞧着胡凸那副郁闷兮兮、愁眉苦脸的样,哥几个心里也发了毛,长此以往,那怎么了得?毕竟大伙在同一间宿舍住满两年且立在第三个年头上往前奔了,比山还要高的情谊就在这斗室里堆着,自己的事再多再忙,倘若谁要是落魄到这般田地的话,大家自然还是要捧出集体的温暖来关怀乃至诊疗一番才行的。这不,在酝酿了一些时间之后,众人就以车轮战的阵势加软硬兼施的盘问,逼迫胡凸挤牙膏一般在弟兄们面前交代了问题。大伙儿总算弄清楚了,唔,感情胡凸是失恋了,难怪他会表现成这样。 关于胡凸的初恋情人菲儿的情况,大家基本上都是知道的,甚至去年暑假菲儿到北京来看胡凸的那一回,宿舍里的好几个人还见过菲儿本人呢。菲儿是胡凸的中学同学,胡凸考进北京到神州大学历史系报到的那年,菲儿去上海念了东土大学的英语系,双双跻身名校,好一对比翼齐飞的鸳鸯哩。关于胡凸和菲儿的事,大家也知道得比较清楚,说不清这二位是啥时候开始产生那个意思的,总之,到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两个人终于捅破了隔着的那层纸,瞒天过海地做起了小情人。这样青梅竹马般的一对儿,都好两年了,怎么会分手啊,宿舍里的哥们儿通通表示不能接受。但这是事实--胡凸带着一脸的沮丧非常明确地肯定了这一点。 原来菲儿在学校里找了个要同她一起出国的男友,据胡凸在上海东土大学的另一个中学同窗颜毅武说,"那小子是上海本地人,长得也很英俊的"。上学期后半截菲儿在信里流露出分手意思的时候,胡凸还不相信,以为菲儿是在开玩笑,等暑假回到家里和菲儿见了面之后,他终于确切地知道这不是开玩笑了。胡凸当然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可无论他怎样向菲儿表白乃至做出各种各样的努力,终也没能挽回事情的结局,菲儿甚至只在家里呆了两个礼拜就返回了学校。不死心的胡凸于是紧跟着追到了上海,因为这个,颜毅武也很仗义地提前回了学校。胡凸在颜毅武的宿舍里住了几天,还拉着颜毅武作电灯泡陪着自己一次次地去找菲儿。可菲儿对他竟是想着法子避而不见,整天只顾着和她那新欢一起上托福班。胡凸甚至撞见了菲儿的那个男友储,储似乎也知道胡凸是菲儿的前男友,只是冷静地站在一边儿看菲儿和胡凸理论,和旁边的颜毅武一样并不插话。但事情却毫无转机,胡凸最终不得不接受了这个剧变,一切都结束了。 二 胡凸回到家里痛定思痛,乃至总结出了这一失败的几个原因。比如怪自己离菲儿太远鞭长莫及,比如怪菲儿在第二志愿里填了上海的大学之类。想当初,菲儿虽然因为高考发挥有点失常以致因总分差几分没能考上神州大学,可如果她第二志愿填的是北京别的比神州大学稍微差一点的大学,那她就不会在上海,大概也就不会发生眼下这样的变故了。不过胡凸知道更主要的还是要怪自己,谁让自己一直就没有立下出国留学的志向呢?谁让自己在长达一年的时间里对菲儿提出的出国主张姑息纵容一笑置之呢?菲儿虽然没能上神州大学,可她毕竟功底很好,特别是英语,中学时就单科领先于众人,上大学英语系之后,水平更非胡凸所能攀比。这时的菲儿,显然具备了出国的语言优势,再加上自大二以来日渐强烈的出国愿望,于是乎,出国在她就是志在必得了。胡凸终于拿定主意,也罢,分手就分手吧,有什么办法。胡凸安慰自己:这世间总有一些事情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事已至此,无须再因失意而喟叹、自责,只管昂首挺胸往前走吧!男子汉一定要坚强的道理胡凸是知道的,可短期内胡凸却无法真正排解掉自己的愁苦和郁闷。 听到这里,张有志、刘沛阳、赵望东等众弟兄乃纷纷安慰胡凸:有什么啊,分手就分手好了,你个头高,长得又英俊,还是"先秦诸子研究会"的名誉会长,犯得着跟自己过不去吗!世界这么大,天地这么开阔,神州大学这园子里美女如云,你胡凸大有用武之地,一点也不用愁,另起炉灶,从头再来好了,美好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呢,云云。 "先秦诸子研究会"是胡凸大二开学时创办的一个学生社团,不过他业已"退休"了,上学期五月初当选为系学生会宣传部长不久,他就把"会长"的宝座交给了他所选择的继任者罗涛,只保留了一个"名誉会长"的头衔。当此之时,这些似曾相识的话胡凸觉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对了,前两天,胡凸跑到夏天刚毕业已经上班了的老乡吴兆伟所谓的"牛郎居"那里和他去闲聊以排解自己郁闷情绪的时候,也曾对吴说起过这事。当时,也曾在去年暑假见过菲儿的吴兆伟同样表示不能接受,但当胡凸把事情的具体情形细细说了一通之后,胖胖的吴兆伟也就相信了,然后吴胖就对他开导、安慰了一番,什么要注意自我心理调试啊,不要太过伤感啊,不要影响学业啊,什么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也没关系,来日方长要向前看,要看开一点啊,云云。因为是老生常谈,当时胡凸没觉得怎么样,可眼下这么多弟兄一齐跟他老生常谈,声势如此浩大,胡凸就觉得还是比较受用的了。也是,这种事还真不能一个人憋在肚子里,说出来,大家这么一开导、一安慰,心里还真是好受多了。 特别难得的是,宿舍里的亲人们还举了近在身边的若干富有说服力的实例来施以劝解。比如站在张有志身后一侧的赵望东就好心地对胡凸说:"你就想想我们的张有志同志吧,他单相思陈苗苗那么长时间,有一年半吧?结果姑娘家跟了陈大为,你说前超同志他伤心不伤心,痛苦不痛苦? 第2章 可他不也挺过来了?还轻松得跟没事一般,不管他心里究竟轻松与否,可看上去他就是那么坚强!胡凸你就虚心向眼前这位榜样学着点吧,你要相信自己,相信美好的明天还有更好的姑娘会来到你身边……" 赵望东还没说完,张有志就打断了他的聒噪,"去你的吧,我和陈苗苗走得近一点,是因为学生会工作的需要,我哪儿单相思陈苗苗了?我一再地向你们申明过我的既定方针:大一、大二我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女朋友的问题,我一门心思就想做点正事,就想集中精力把系学生会的事抓好,只要能为我系广大同学谋点福利,个人问题晚一点抓不要紧。"张有志激动地冲赵望东咽咽唾沫,"我好歹也是一干部,总得讲点奉献精神嘛,这番话我几次三番地讲,几次三番地讲,大家都记住了,怎么你赵望东就楞是记不住呢?"张有志话锋一转,"还是让我来举个例子吧,"他扭转头来瞄准胡凸那张渐有起色的脸说:"你老人家还是想想赵望东那档子事吧,他追顾聪颖够卖力的吧,可跟与他有竞争嫌疑的武亮冷不丁闹上这么一架,就泡汤了,好事就黄了。虽然他后来还好歹又谈了个女朋友,可上学期就吹了,也算历尽坎坷的人了,可他像你这样了吗?也没有,这才是坚强的表现啊!"意犹未尽的张有志还补充说:"还有那武亮,顾聪颖固然是让赵望东遭遇了失败,可也没他武亮什么事,但人家武亮像你这样了吗?没有,他活得好好的。" 斜坐在靠窗的下铺上的胡凸显然很受启发,他暂时忘记了他的愁郁,他满怀自责的心情朝自己的床上狠捶了一拳,"我怎么这么没觉悟啊!整天和这么多光辉榜样住在一起,我怎么就不知道学习呢?" 赵望东本想和张有志再争辩争辩,见胡凸竟然开口说话了,就临时改变了主意,为了拉胡凸一把,他自我解嘲地说:"没错,这么多的日子,我就是这样形单影只、风雨凄迷地走过来的,榜样不榜样倒无所谓,可我绝没有一蹶不振,我和张有志同志一样,挺过来了!"说到这里,赵望东仿佛被自己感动了,为了凸显自己的榜样风采,他坚强地把控住自己的感情闸门,并以布满希望的表情为胡凸演示说:"不但这样,我还打算这个学期继续努力,一定要找寻到新的目标,好让一切从头开始。胡凸,谁让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呢,就让我们共勉,去争取更大的胜利吧!" 张有志也很有感触地接着说:"失恋了有什么的?我告诉你一个办法:如果你能把感情的事看成一种负担,那就好办了,失恋就是卸载,就像当官的扔了官位感到'无官一身轻'的道理一样。再又说了,你胡凸的失恋固然是令人伤痛的事,但却使222室两大阵营的力量对比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这个意义我不知道诸位看到了没有?原来是3比3,现在呢,变成4比2了,有女朋友在谈着的,只有王跃洋和刘沛阳两人,对不对?好歹你还跟菲儿处了两年,你再想想龚立德,从出生到现在,他连女孩都还没亲过呢!你应该知足了。" 龚立德没有介意张有志举他这个例子,只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王跃洋和刘沛阳则另有一套自己的安慰言辞给胡凸。 就这样,在宿舍里诸亲人极为诚挚、极为中肯的反复疏导和无私帮助下,胡凸还真想通了。胡凸甚至不以老子"至虚极,守静笃"的教诲来要求自己了,更不以暑假里为了逃避而略有涉猎的佛家语录来抚慰自己了。暑假里,胡凸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翻看诸如那本《佛家语录》之类的书,本来情绪还有所缓解了,可开学回到学校一见到无处不在的那一对对恋人,胡凸就受了刺激,就陷进失魂落魄的状态不能自拔了。好在宿舍里的这帮哥们够意思,够耐心,好歹把自己这至为沉重的身心给拉出了泥潭,胡凸暗暗要求自己绝不可辜负大家的期望,而应下决心以铁一般的意志让自己快乐起来。胡凸还忽然地记起了暑假里看过的那个电视连续剧《济公传奇》--济公同志不谈恋爱,固然没有失恋的苦恼,可他无论面对多少的坏人坏事都能轻松地解决之,并保持超然的风范和优游的心境,济公真正是"无烦无恼无忧愁"的一人啊!胡凸觉得自己应该学一学济公的精神。这么想来想去的,胡凸的思路最终总算是打开了,是啊,吹了就吹了吧,不是常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她菲儿有能耐在那边找一个白脸小帅哥,我胡凸就没本事在这边找一个才貌俱佳的校花吗?对,主意就这么定了。 三 2. 大计虽已定,可胡凸手头实在没有现成的目标,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从哪里入手的好。这也难怪,本班的女生比如马云洁、魏春秀,2班的女生比如陈苗苗、顾聪颖,等等吧,经过这两年的风风雨雨,都已然被别人瓜分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小部分呢,可就实在长得太不理想,以致他无法驱使自己去打什么主意。系里其他年级的女生吧,大四的姐姐们免谈,大一的妹妹们又一个都不认识,大二的女孩呢,还算认识一些,只是当中比较有名的堪称系花级的若干女生,经过这一年的风风雨雨,则也都是各有其主了。就算把范围扩大到全校,形势想必也是差不多的。想到这里,胡凸心里不觉暗暗叫苦,靠!这是怎么搞的嘛?!仿佛一觉醒来,阵地已经全部被敌人占领了!看来,得想办法多认识一些女生才行,否则就无法扭转眼前的被动局面,更无法创造自己的幸福生活了。这么一琢磨,再加上多日来宿舍里的哥们儿在夜里的"卧谈会"上一阵又一阵儿的热情鼓动与煽乎,胡凸终于启动了内心中开往春天的那列地铁,他决定到舞厅里去感受一下,以激发自己近几个月以来受到抑制的青春活力 神州大学的校园是美丽的,生活在这里的年轻人是浪漫的,两年多来,胡凸耳之所闻,目之所见,可谓充斥了无数的卿卿我我、花前月下。 这正是国庆之后不久的一个晚上,胡凸在舞厅里初着秋装的人群中发现了他所要寻找的目标。那个女生个子高高,身条丰盈,仪态间洋溢着大家闺秀的从容气度,她面若兰花,容颜夺目,气质清纯、端庄、优雅又大方,隔着七、八米的距离就能感受到她巨大能量的辐射,这种辐射既包括她外在的照人光彩,也包括她内在的神性光辉。胡凸感到很震动,他好像还从没遇见过具有这样强大吸引力的女孩,仿佛放射着万道金光!他的心提了起来,仿佛在扶摇而上,他情不自禁地向着她所在的方向穿扬过去,恰似向着一轮摇曳于太空里的红日走去,他的脚步有一点飘忽,仿佛有云彩在脚底托举。那轮太阳色泽润朗而不耀眼,她的气质是可以亲近的,绝不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艳,她的态度是温存、亲切而不可亵渎的,她的神情是清爽、流连而不可唐突的,当胡凸走到距她一米开外的地方一脸激动地向她问好并以热烈的目光注视于她,然后坦然开口邀请她共舞同时伸出手臂做了个幅度刚刚好的邀请的手势的时候,她只是以一种无声的方式回应了他,她那因他的牵引而自自然然、清清浅浅地绽放的笑容是这样适度而动人,胡凸不禁贪婪地望住她的脸庞,仿佛打算就这样望她一辈子一般,特别是她紧随而来的一个微微颌首以示同意的举止,更令胡凸神魂颠倒,好在他及时地把欢欣得几乎出窍的心给拽了回来,这才得以守住自己而没有失态。 胡凸轻轻捏住她温软、光洁的手,与这个他初一见面就钟情上了的女孩并肩走进舞池。待两人面对面站好起舞的姿势,他的心便开始飞翔起来,他左手握住她如葱的右手,他把她的左手搭放在自己的右肩上,最后把自己的右手粘贴在了她不可见只可想象的后背上,一切准备就绪,和着舞曲的节拍,他和她这就滑入了美妙的旋律中。在灯光闪烁音响起落色彩迷离明明灭灭的空间中,他们随着舞动的人群任意漂流,仿佛战舰在军港中随着海浪摇啊摇,又仿佛远航的轮船在大海里随着洋流荡呀荡,胡凸的心飞呀飞,胡凸的梦啊扬呀扬,他有一种恍然置身幻境的飘飘欲仙感。不知不觉的,耳边还响起了歌声,依依袅袅的,抚摸着他的心灵,胡凸望望女生的嘴唇,才发现这歌声的出处。真好听,女孩在起伏的舞曲中把歌儿哼唱得足够轻柔、足够诗意。 这是一支动听的旋律回环的浪漫长曲,舞到半中央的时候,胡凸终于鼓足底气和她聊了起来:"嗨,咱们认识一下好吗?" 女孩不比高高的胡凸矮多少,她无须怎么仰脸就可以和他对视,她没有径直接住他投注于她的目光,只是笑了笑,接话说:"好呀。"很随意的样子。 胡凸于是问她:"请问芳名?几年级啦?" "我叫贺兰,大一新生!"女生的声音很利落,很动听,脸上的神色却仿佛有些娇羞。 胡凸比较兴奋,"呵,是大一新生啊,这不刚入学嘛!" 贺兰点头道:"对呀。" 胡凸感叹道:"大一多好啊,就像一张白纸,美好的一切都等着你来书写。" 贺兰笑了笑没有言语。 胡凸又问:"凭感觉,我猜你是文科生,对吗?" 贺兰很有韵味地点头:"没错。" "什么系的?"胡凸刨根究底。[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金融系。"贺兰仿佛有点自豪。 胡凸于是说:"啊,那可是让人羡慕的系啊!其实我也很想上贵系的呢。" 贺兰反问:"那你实际上在哪个系?" "历史系。" "也很好啊! 第3章 多深沉的系啊!" "嗨,可别取笑俺们哪。" 贺兰反问:"没有吧?" 胡凸答:"那我就代表历史系向你道谢了。" "不用谢,你就告诉我你几年级了吧?" "大三!比你高得不多,只比你高两级哦。" 贺兰笑而无语。 四 说到这里,两个人不由停顿了一下,因为有一对相邻的舞伴和他们互相触礁了。待两个交谊舞组合依惯例友好的彼此对望着一笑抿了磕碰之后,两人这才继续中断了的交谈。可刚要开口说什么,却已是一曲终了。话显然还没说完,退场的时候,意犹未尽的胡凸向她提建议:"下一曲咱们接着跳,接着聊?"贺兰又是一个好呀。 待到两人再度联手上场,贺兰竟然主动发问了,"对呀,你还告没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胡凸老老实实作答:"我的名字好记:胡凸。" 贺兰闻言不禁笑出声来,"糊涂?不会吧?名字还开玩笑呀!" 胡凸只好解释:"是姓胡的胡。" 贺兰仍然在笑:"哦,我明白了,胡涂,是'胡涂乱抹'这当中的两个字,对吧?" 胡凸也笑了,"不对不对,是凹凸的凸,用在名字里,就是突出的意思。" 贺兰按她的理解阐释道:"你爸爸希望你有出息对不对,结果应验了,你考进神州大学了。" 胡凸笑着点头,但随即又说:"其实还谈不上什么应验,考进神州大学毕竟只是第一步,一个人究竟有没有出息可就还得看今后的发展,我当然希望自己有出息,并且也会一直为此而努力。" 贺兰笑笑,"我相信你一定会有出息。" "多谢鼓励!"胡凸转而问:"那你觉得我将来有会有多大出息?" 贺兰笑一笑,"这我怎么看得出来啊!不过我相信你会有很好的前途,这也是我对你的祝福吧!" 胡凸笑着望住她道:"你可真会说话!",然后更有兴致地静默无语地带她跳舞,不一会,胡凸忽然想起了什么,"高考前那个寒假,我们家曾经请地方上一位所谓的高人给我算过命,当时我一点也不信这一套,只当是好玩一样,可我现在忽然有点信了,真是奇怪!" "难道算得很准?"贺兰好奇地问。"算命的老人掐指算了算,竟然给了我四字箴言十六句,我哪记得这么多啊,不过有两句我还记得,一句是'金榜题名',这一句显然是应验了,另一句是:'发妻娇贵'……" 见贺兰眼睛里有问号在眨动,胡凸就直说了,"我原来很茫然,今天一见到你,我就预感到后一句也会应验。" "我不明白。"稍顷,贺兰又说:"这是封建迷信,你可别瞎想。" 胡凸忙点头,"对,是封建迷信,我这就不瞎想了。" 跳了一阵,贺兰仿佛也想起了什么,她忽然问她的舞伴,"哎,我怎么觉得你的名字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是不是在《青春光芒》杂志上发表过文章?" 胡凸感到很兴奋,"没错,今年夏天我在那本杂志上发表了一篇五千多字的文章,写大学生活的,标题叫《哲学化校园》。" 贺兰的眼神有些异样了,她望住他说:"对,就是那篇文章,我认真看过的,还以为作者是哲学系的呢。" 胡凸也望住她:"为什么?" "里面引经据典的,但基本上都是引用古代哲学家的话,比如老子、庄子、孔子、孟子还有什么子来着,这不是学哲学的又是学什么的呢?" 胡凸笑一笑,"实际上作者是历史系的,我真没骗你。" "看来你读了很多很多的书,知识很渊博嘛!"贺兰感叹。 "离渊博可就差得老远了,不过我喜欢钻研先秦诸子的文本倒是真的,有兴趣,自然就肯花一点精力,下一点工夫,知道得也就会略微多一些,你说对吗?" 贺兰点点头,却问:"什么叫'文本'呀?这个词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问得好!"胡凸先赞扬了一句才说:"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反正现在学术界流行这个词,老师学生都喜欢用,我想大概就是著作本身、作品本身、文章本身的意思吧。" 五 贺兰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转而又饶有兴致地问:"那你是怎么想到写《哲学化校园》这篇文章的呢?题目都怪有意思的。" 胡凸正要回答,却是又一曲终了。两人于是说好第三曲接着跳。在舞池边因为人挨人且人声嘈杂,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胡凸的手却仍然牵着贺兰的手,有些羞涩的贺兰似乎想要摆脱,但胡凸的手却用了一点力,贺兰也就放弃了自己的努力。 很快的,两人间的第三支舞曲又开始了。 胡凸这才接着回答贺兰的那个提问,胡凸颇有些得意,"你还不知道吧,我是先秦诸子研究会的创办人和首任会长……《哲学化校园》其实是我对两年火热大学生活有感而发的即兴之作,写它的目的只是想把学习诸子著作的心得在实际中运用一下,看自己究竟是食而不化还是能做到活学活用了,没想到一投稿就给发表了。" 贺兰笑一笑,很轻松地说了一句,"原来是这样。" "那你能不能说说,我那篇文章到底写得怎么样呢?"胡凸按捺不住地问。 "写得挺好呀!"贺兰想了想,才点评说:"角度新颖,构思巧妙,文笔幽默,表达机智,有一定的思想。" 胡凸没想到一篇拙作竟得了贺兰这么高的评价,不过这倒是自己所期待的,应该说,她评价得还比较到位,蛮中肯的就是。胡凸连忙谦虚道:"你是在夸我吧?"但他也不想掩饰心里的高兴劲,"别人这样说倒也罢了,可你是校花啊!那就不一样了,我由衷地感到高兴,而且倍受鼓舞。" 贺兰被胡凸赠送的"校花"一词逗笑了,不过她没有和胡凸理论这个,而是反问他,"真的很受鼓舞吗?" 胡凸脱口而出:"千真万确!" 贺兰不说话了,她的脸上绽放出一种需要仔细观察才能发现的美好的羞涩来,仿佛其间还旋转着幸福的音乐。 两个人沉默了一小会,却听贺兰感叹:"只是我觉得好巧啊!"声音还带着些微撒娇的味道呢! 胡凸很有些为自己的发现所陶醉,他好奇地追问:"怎么巧了?" 贺兰这才说:"昨天傍晚我刚在校广播电台的文学节目里播读了这篇文章!怎么今天就在舞厅里认识了你!?" 胡凸惊喜地说:"是嘛!?校广播台都播了我这篇稿子啊!我怎么不知道呢?我想想,哦,对了,昨天傍晚我早早地就上图书馆看书去了,难怪没听到。" 贺兰表功道:"这篇文章是我在那本杂志上读到,觉得好,选出来的。" 胡凸控制住自己喜悦的心情,笑笑地向她道谢:"谢谢你选中了在下的拙作,谢谢你给我的'爱'!" 贺兰扬起她搭在胡凸肩膀上的左手很轻地拍打了他一下,"玩笑开过头了!该打!" 胡凸的立场和她保持高度一致:"的确该打--我认了。" 贺兰笑一笑竟不再追究。 胡凸乃接着问她:"你在校广播电台当编辑吗?" 贺兰有点骄矜地说:"是播音员兼栏目主持。" 胡凸带点讨好意味地说:"你这么漂亮,声音又那么好听,干这个还真合适,我猜,你应该是台里的台柱子兼门面,对吧?" 贺兰笑说:"这可不敢当,广播台的工作靠的是集体的力量,而且我加盟才两个星期呢。"须臾,贺兰又补充说:"不过我倒是以艺术特长生的资格特招进来的,中学就开始专业训练了。" "是吗!"胡凸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是接着猜问:"那你的专长应该是播音吧?" 贺兰笑笑,"是主持。" 胡凸点点头,"多好的专业啊!也不知道你们中学的时候都训练了些什么科目?" 贺兰道:"挺杂的,比如文艺、口才、心理素质等方面的训练,又比如小品表演、即兴演讲、诗朗诵之类的吧,播音方面的训练当然是一个重点,比如发音技巧什么的。" 胡凸点头连连,末了,又感慨地说:"真是的,应该说咱们俩挺有缘啊!神交在先,然后马上就认识了,多难得啊!我为此时此刻和你在一起跳舞感到荣幸。" 贺兰回应他:"是吗?我也觉得咱们很有缘,不过你也别太客气就是了。" 胡凸真诚地说:"真希望今晚与你的相识能成为我大学阶段最重要的一个收获。" 贺兰一脸的谦虚:"可别这样说,我还没那么重要吧?" 胡凸意味深长地说:"目前这还只是我的愿望,但我愿意相信:它会转变成现实的。" 贺兰笑而不言。 接下来,两人话就说得少了,只是一曲接一曲的往下跳。虽然贺兰说自己是新生还不太会跳,可一曲曲跳下来,她却没有不能应付的,尽管远谈不上娴熟,可她的节奏把握得很好,即便舞姿偶然出了错,也绝不影响动作的协调和美感。胡凸凭直觉知道,她和他在内在的节奏上是极合拍的,不论是两步、慢三,还是快三、平四什么的,无须刻意,只须尽量放松,保持很自然的状态,两个人就可以配合得很默契。不说别的,仅仅只是这样的舞伴,这人堆里也很难遇见就是。胡凸不觉又从深心里平添了一份对贺兰的珍惜,他对自己暗暗起誓,这么好的姑娘,说什么也得努努力好好地追一把,要是能有这样美丽纯真、亲切可人的校花陪伴身边,此生又有何求? 六 3. 胡凸是哼着小曲回到宿舍的,自本学期以来,这可是宿舍里的稀奇事!正聊着的哥几个再一看胡凸脸上那无遮无拦的带糖的笑容--不用说,这家伙肯定是碰上好事了!刘沛阳、王跃洋、龚立德等人看胡凸坐在床沿上独自快乐了好几分钟仍没有收工的意思,于是就跳起来集中火力地拷问他。 第4章 来自刘邦故里、有"青年学习家"美誉的刘沛阳坐在大书桌后边笑容叵测地眯着慈祥的眼神道:"胡凸,你进步够显著的!从愁闷苦脸到笑眉喜脸,变脸变得够快!" 胡凸想刷新一下脸上的表情,可惜没有成功,于是转而拱手道,"多谢你以及各位弟兄夜以继日的谆谆教导,这才让我不再被乌云笼盖,并重新抬起头来,接受窗外那轮太阳的照晒,多谢了!" 上个月刚刚走上第二任寝室长岗位的刘沛阳同志一脸和善地摆手道:"打住打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酸不溜丢的了?我宁愿你之乎者也一点。"222室的寝室长、副寝室长职务之任期均为两年,按大一时大伙定下的规矩,宿舍内每两年举行一次换届选举,前任寝室长胡凸之所以提名刘沛阳为侯选人,主要是此人的竞选呼声最高,而且大家统统支持他。 时刻准备着出国留学的北京男孩王跃洋靠在桌边可乐地笑着,他问,"胡凸,瞧你笑得那合不拢嘴的样儿,还哼着法国似的进行曲,我就知道你准是遇上了什么好事,得,快给大家说说吧?" 胡凸反驳道:"瞎掰!我哼了哪国的什么进行曲?明明是台湾校园歌曲《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嘛!" "别打岔,反正是得意忘形的曲子。"每当这种时候,王跃洋就会变得宽以待己、严于律人,眼下,他岂能轻易放过胡凸,"快说,今晚上干什么坏事去了!?"语气里有点气急败坏的味道。 胡凸反击:"瞧你,一会好事一会坏事的,不过是跳舞回来,我怎么啦我!" 一直以来无职无权的广西男儿龚立德早已按捺不住,他以一屁股坐到书桌上的英姿出场了,他威胁胡凸,"你不要以为弟兄们好糊弄,大家都眼亮心明着呢!你还是主动坦白吧--说!今晚的舞会有什么艳遇?能把你乐成这样!?"不过龚立德自上个月挑起第二任副寝室长的重任以来,显然已摆脱了无职无权的境况,难怪此时此刻他能这么嚣张,都怪张有志。龚立德之所以能当选宿舍里的二把手,主要归功于前任副寝室长张有志的提名,加上没有人反对。 来自大连的体育特长生赵望东虽远在斜对面的上铺,却也不甘寂寞地远距离发炮了,"胡凸,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前些日子咱弟兄们是怎么鼓励你、安慰你的?想想吧,如果你小子略有战绩就脱离群众把弟兄们给晾在一边,那你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再有狂风暴雨的话,还能指望大家再安慰你?" 正在这时,系学生会主席兼本宿舍前任副寝室长张有志从隔壁宿舍回来了,见此热闹情形,乃追问究竟。王跃洋于是咬牙切齿地把胡凸的表现和弟兄们的态度大略说了说。张有志很快明白了大家的意思--像他这种当官的家伙,豪无疑问是会站在大多数人一边的--果然,张有志当即亮明了自己助纣为虐的立场,他态度严正地要求前任寝室长胡凸主动交代有关问题。 胡凸的处境空前地困难了,他抱怨张有志,"你怎么也站他们那边去了!?你还有点正义感没有?!"在大家的哄笑声中,胡凸又把矛头指向赵望东,"还有你,我们进行的是陆军的地面战,你在上边躺着是空军,不在参战之列,我坚决要求你一边儿呆着行不行?别掺乎行不行?" 胡凸这是厕所里扔石头激起公愤了,这还了得!大伙儿更来劲了,那不依不饶的精神头,跟国民党反动派疯狂围剿红色割据地一般。 其实,胡凸本来就打算给大家吹嘘吹嘘今晚的艳遇的,看看这情势、气氛都差不多了,也就从两军对垒的战斗位置上撤了下来,并且他还没忘了维护自己的光辉形象,"为了保存有生力量,为了让红色根据地继续在本宿舍留得青山在,我决定接受反动派的无耻要求--向你们公布我今晚在舞会上的革命行动!"大义凛然的胡凸停顿了一下,待拷问他的若干名坏蛋起哄毕了,这才清了清嗓子一五一十地叙述起来。 胡凸一边说着他的"艳遇",一边还肆无忌惮地赞叹着贺兰的美貌和清纯,不过他也留了个心眼--他没有说出贺兰的名字和系别,只说是个美貌无比的大一新生,并且是艺术特长生云云,也没有说出《哲学化校园》一文被该女生读到、选中并在校广播台播出了的细节。胡凸知道大家最想要的只是对具体过程的生动叙述和使人身临其境的现场感,所以就有选择地为自己保留了一些'隐私',他觉得之所以这样做其实也是自己潜意识里对贺兰的尊重和珍惜所致。尽管如此,胡凸还是以唾沫横飞的大俗风范和有福同享的伟岸形象成功地赢得了大家多达n次的首肯、喝彩以及廉价的掌声鼓励,宿舍里的气氛一时很是热烈。胡凸所在的宿舍就是这样,每一个人的这种事理论上都是大家的这种事,无论谁的爱情故事都是宿舍全体成员共同的精神资源甚至宝贵财富,胡凸也不例外。 热烈的讨论一直到熄灯之后好一阵子还在继续,待大家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来自西安的青年政客张有志这才跟大家说:"大二年度的奖学金,经过这两天的讨论和评议,系里边后天就要定人了。刚才我到隔壁咱们班几个宿舍问了问,大家对咱们班的几个候选人基本上没什么意见,看来这次咱们宿舍又能有几个人得奖--刘沛阳一等奖,胡凸二等奖,我呢,年度优秀干部奖,咱们宿舍里也都没什么意见吧?" 一时间,大家谁也没接茬,王跃洋似乎是为了活跃气氛,乃问:"我呢?怎么没我的份?" 七 张有志笑道,"依你的成绩吧,本来拿个英语单项学习奖没问题,可你显然不在我系考虑之列。怎么着,你还想领双份奖学金啊?" 大一刚念完就转到社会学系去混了的王跃洋笑道:"要是我在历史系也拿到了这个奖学金,我保证全部拿来请大家,为什么不可以考虑考虑?" 仿佛是受到了启发,赵望东这时候说话了,"我的态度吗,谁得奖都挺好,得奖总有得奖的理由,对吧?其实你们三个得奖我觉得都还合适。虽然除了王跃洋,咱宿舍里就只有我和龚立德什么也没捞着,不过我觉得无所谓,关键是你们得奖的人要请客。这么个要求,不过分吧?" 胡凸在黑暗中爽快地说:"我看没问题,大家早该一块喝喝酒了!" 躺在床上的张有志接着主张道:"我看这样吧,刘沛阳、胡凸,还有我,我们三个合起来请大家撮一顿三星级的,弟兄们们说怎么样?" 龚立德也来劲地说:"好啊好啊,不管是哪些人请哪些人,总之咱们也该下馆子撮一顿了,上次还是上学期为了庆祝咱们这一级上台执政喝的酒呢,都快半年没有一起碰杯子了。" 自大一起就立志和在北京另一所高校念书的女友许芸并肩飞跃太平洋共赴美利坚帝国镀金的王跃洋早已不是历史系的人了,可因为社会学系男生宿舍那边没有多的床位,就留在本宿舍继续住了。当此之时,他惟恐自己被清理出吃客的队伍,连忙踊跃地表示了赞同。 来自江苏沛县的刘沛阳也没有异议,忘情处,刘还自豪地提到了他的先辈同乡刘邦同志当年勇赴鸿门宴的光辉事迹,但话还没说完就遇到了赵望东的请愿,"求求你,别一有机会就搬出您祖宗来说事好不好,我都快撑不住了!" 刘沛阳朗然笑道:"要说祖宗,那刘邦就该是大家的祖宗--咱们是汉族对不对?汉朝是刘邦建立的对不对?想想吧,汉朝在历史上有多强大,响誉海内外啊,汉族不就是因为汉朝的辉煌才得名的吗?搞明白啦?" 赵望东的成绩不怎么太好,在专业上远没有刘沛阳那么肯钻研,关于汉族名称的来历这一知识点课本上是没有的,他还真不太清楚。不过他总有他的应对办法,"知道你学习好,学问高,可你能不能少说几句,我真的受不了啦。难道非得我起来收拾你不成?"赵望东经常说要"收拾"谁,包括让某某"竖着进来,横着出去"也是他说的,不过也就是随口一说,从来没有兑现过的。赵望东是个俊朗潇洒的足球特长生,身材高大,技术好,反应快,在球场上很是生龙活虎,但平日里的表现却不类个别时常动粗的体育生,天生一副很有涵养、温文尔雅的君子模样,除了一年二期很偶然地与武亮动过一次手之外,长期以来他可都是光动口而不动手的。 刘沛阳深知赵望东这一点,因此不怕,他反倒顺势下了一道旨:"大家承认我是寝室长吧,那好,我就以这个名义发布宵禁令:已经很晚了,从现在起,任何人不得再讲话,否则就交给赵望东'收拾'。" 此时此刻,任何一人如果真要说点什么,则实际上是谁也管不了的。不过弟兄们却真没说话了,实在是已然尽兴懒得再说什么了,而且大伙也真是倦了、困了,所以众人只笑了几圈,宿舍里就安静了下来。 龚立德所说的"上台执政"指的是上学期5月初系学生会换届选举的事。结果1班班长张有志当选为系学生会主席,并且,随着上一级学生干部们的全面交班,以张有志为首的本届同仁差不多包揽了系会所有的重要职位--这不是"上台执政"又是什么?具体说来,则有1班的副班长马云洁担任文艺部部长,1班的生活委员魏秀春担任生活部长,2班的学习委员顾聪颖担任学习部部长,2班的体育委员武亮担任实践部部长,胡凸和赵望东也分别担任了宣传部部长和体育部部长,等等。在别的系,系团总支副书记本来是个重要职务,可不知为什么,在历史系,这个职位却是没有实权的虚衔,2班的副班长彭浩宇还在念高二的时候就入了党,可谓是老资格的党员了,可惜公认的能力不够强,这个虚职就由他担任……那担任了系会副主席的2班班长陈苗苗可了不得,在校学生会她也谋了个学习部部长的职位呢。 第5章 八 尽管陈苗苗身兼二职,可就历史系系内而言,学生头子还是非张有志莫属,大政方针、诸类事务他悉数经手、尽在掌握。比如他要制定任内总的工作目标和计划,比如他要代表系会参加校学生会的各种工作会,然后回来传达会议精神,比如他要出席系里的迎新会并到台上讲话,甚至要代表学生参加系里重要的行政会议。不过,作为系学生会主席,张有志开得最多的会还是本系会的工作会议,然后合计着给帐前诸将布置工作--各部部长包括副主席在内都要对主席负责并在每两周一次的例会上向他汇报工作不是,谁让大家把他推在了一个总揽全局的位置上呢。胡凸的事情就比较具体、琐碎一些,除了责无旁贷地承接系内各种活动的宣传事务之外,还要带领本部干事担负起竖立在校园里的那一排玻璃橱窗内的"历史系风景"版块的制作工作,并兼任着系里唯一的那本学生刊物的主编,比如拿出刊物新的包括内容和美术设计两方面在内的改版方案,比如组稿、编稿乃至申领经费以及跑印刷厂之类。赵望东则挑起了系里各种体育活动的策划、组织、训练工作,面貌焕然一新的系足球队、系游泳队之类就是他一手组建的,总之,任何时候一旦有全校性的体育赛事,那他就得拉起相应的队伍去参赛。应该说,体育部的事一点也不轻松,好在赵望东本人就是搞体育出身,对这些事有着天然的热情,所以干什么都不觉得累。 要说这学生会干部吧,也有两种当法:一种是无为而治,平日里无声无息,只管按部就班地读书念经,仿佛并不存在一般,只是当上面布置的任务下来了,或重大的活动、不可敷衍的事情来了的时候才如潜艇般浮出水面显身露形;另一种则是风风火火,新官上任三把火之后还觉得不够热闹,仍扬臂踢腿,上蹿下跳,频频推出各种惹人注目的文体花活。要说以张有志为首的本届系会属于哪一种风格吧,那就还真不太好说,也许是介于两者之间吧?上学期除了由三位新"官"做东请本宿舍全体成员上饭馆里聚了一回以示庆贺之外,值得一提的"政绩"也就几件小事而已。比如以最快的速度组建出了一支系围棋队并参加了上学期举办的一次全校性的围棋赛之类,结果呢,偶尔会在宿舍里对奕两盘的围棋爱好者胡凸和王跃洋分别作为本系系队之主力参赛,且获得了相互间挨得很近的不错的名次。除此之外,应该还有几档子别的事,但大家却不大记得了,惟有这围棋赛给大家留下了比较深的印象,因为本宿舍一次就捧回了两个荣誉嘛。 宿舍里安静下来很久了,可躺在床上的胡凸仍未能如己所愿地睡着。 胡凸在念叨贺兰,他认定,要是贺兰能早点出现在视野中,自己肯定会激情奔涌地往前冲的,果真如此,那没准就不是菲儿蹬了自己而是自己甩了菲儿呢!话说回来,贺兰现在的出现其实也不算晚,甚至可以说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自己与菲儿刚刚分手嘛!看来还是得相信缘分天定,每个人都必有自己的另一半在这个世界上等着,急也没用,就得安安心心地等着,时机一到,那个命中注定的人自然就会来到身边!这不,自己一直在守候的那个人天仙一样降落在眼前了!怎么着也要给自己争口气,把这个漂漂亮亮的仙女给抓住了。 第2章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4. 随后的几天,胡凸去上公共课,去听讲座,去锻炼身体,胡凸在学校的各条路上来回穿梭,他想着法子希望能在校园里的某个地方不期然地撞见贺兰,他甚至已经想像出了一刹那间自己的欢喜和对方的欣然,如果是这样那该多好啊!因为认识,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站在路边坦然地交谈一会,胡凸还构思好了自己届时会和她说些什么话,乃至用怎样的方式和表情说,而她又会用怎样的话语来回应自己,用怎样的神情和笑容来接待自己。遗憾的是,整整两个礼拜他也没有等到自己衷心期待的这一场景,也许是校园太大了,学生太多了,任何两个单个的个体要想在这当中偶然地遇见,那都不会是一件很容易的事,这里面有个概率的问题,有个机缘的问题。胡凸不禁有些失望,他甚至有点怀疑自己和贺兰的缘分并不是特别足够。 贺兰没撞见,时间和精力倒是白白浪费了不少。比如胡凸晚饭后会在离图书馆大门一侧不远的椅子上坐上半个多小时,手里拿着本书装模做样地看,其实却在密切地注视着进出图书馆的人流,胡凸多么渴望能在某个时刻猛然望见他所心仪的、为之殷殷守望的贺兰啊。比如有两个金融类的讲座胡凸是并没有什么兴趣的,但胡凸却逃了两节晚上的选修课和两节宝贵的晚自习跑去充当金融专家讲坛下的摆设,只为能在讲座的现场发现或碰上贺兰,甚至有机会和她相邻而坐一同听讲。比如中午时分他偶尔也会坐在校园中心处的一号公告栏旁边的椅子上拿着本小号的英语词典假装考托一族在背单词,其实注意力却全部投注在往来穿梭的年轻女孩身上,胡凸甚至没上食堂吃饭而只是买了面包和饮料边吃边守望,有一次胡凸甚至把整个午休时间都搭了进去,只为梦想着能与那动人的容颜、美丽的青春不经意一般地重逢。 令胡凸倍感遗憾的是,长达两周的全方位的努力竟一无所获,仿佛落花被流水带走。 九 不过,老在校园里转悠的胡凸对学校里的各种事倒是空前的灵通了,但凡有什么事,也许宿舍里的哥们不一定知道,可胡凸却一定是知道的。比如三岔路口有两个骑自行车的校外人员撞了车,然后发生了纠纷,不但动了口,甚至还动了手,好在校卫队的几个保安及时赶到把他们拉开了。比如下一周将要上映的都有哪些影片,剧情又如何?比如哪个学生社团张贴出了什么内容的海报,又将举办什么活动……每当胡凸不无疲倦地回到宿舍里,他总会把自己在校园各个角落的所见所闻主动而及时地通报给大家,绝不过夜--胡凸实际上是充当起了宿舍里的"新闻发布人"。胡凸之所以还能在宿舍里侃侃而谈是因为这个角色能使他因虚掷光阴而产生的内疚有所减轻,既然支出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却没有得到遇见贺兰的回报,那么,捎带着给宿舍里的哥几个带点信息产品回去多少也算挽回了一点点损失不是。 虽然胡凸通报给大家的,大多价值不高,谈资或笑料倒也罢了,多少有点娱乐放松的功用,有一些却实在是全无价值,甚至是些信息垃圾,不过客观地说,其中的一部分还是对大家有所助益的,比如好的讲座、活动之类 就可以非常及时地提供给大家来作选择--是去参加还是不去参加什么的。如果大家能够坐下来平心静气地对胡凸两周来的信息服务做一个总体评估的话,则胡凸所提供的价值最大的信息无疑就是学生会关于举办"神州大学首届校园文化节"的启事。实际上,那个启事是傍晚时候张贴出来的,并且当晚还被人恶意地撕毁了,学生会直到第二天下午才重新打出了广告,并且在校园的各个公告栏一气张贴出了七、八份高水平的大型海报,可谓气势磅礴、响遏行云。因为胡凸的缘故,大家在当晚的卧谈会上就知晓这个事了,比大多数人早了十好几个小时耶!短期内,22号楼222室的全体成员不免生为此发了一些心理优越感。 青年广场一侧的1号公告栏上巨幅的正式海报胡凸也看了的--标题很大很醒目:"首届神州大学校园文化节隆重登场!"海报的正文部分罗列了文化节的具体内容:第一是开幕式暨迎新文艺晚会,第二是两个系列的文化讲座,第三是首届"神州杯"辩论赛,第四是"神州杯"系际足球赛,第五是"我心目中的神州大学"有奖征文赛,第六是本土电影周,第七是闭幕式暨颁奖晚会……应该说,宣传画及广告词都极富煽动性和冲击力,连胡凸这样的大三学生也不由得动了心。胡凸认真地看了看已经公布出来的其中一个系列讲座的内容,讲座共五场,一周一场,依次是:经济学讲座--中国经济形势展望--由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某经济学家主讲;文学讲座--当代文学与现代文学的对比研究--由本校中文系某著名学者主讲;史学讲座--中国历史上的灾荒--由另一所大学某著名历史学教授主讲;法学讲座--民法的现实意义--由全国人大法工委某高级专家主讲;哲学讲座--中国古代哲学与现当代西方哲学--由社科院哲学所曾留学欧洲的某哲学博士、研究员主讲……胡凸觉得这些讲座都还不错,值得听一听,乃掏出笔和纸把诸讲座的内容和时间都记了下来;胡凸想,到时候如果自己没有什么重要事,那就不妨有选择地去参加参加,接受一下文化熏陶。胡凸又想,其实这些活动也好,比赛也好,自己所谓的"参加",也就是限于观看、听讲的层面而已,只有那个征文比赛倒是可以真正参加一下,没准还能得个奖呢。 自念大学以来,除了读书写作业包括写学年小论文,除了大一那年比较勤地给校报写些新闻稿,除了大二办社团公开倡导钻研诸子并更投入地阅读诸子著作乃至做起了读书笔记,除了这些,其它体裁的玩意胡凸实在是写得很少。好在体裁的问题胡凸不用担心,因为这个征文在这方面没有限制,关键的是"我心目中的神州大学"这个题目有没有东西写,如果有,则究竟能不能写到位,写得既新颖又丰满、雄健。胡凸站在海报前还没走开呢,就打定主意要写一篇像样的文字去角逐角逐,他凭直觉知道这个题目是很有东西可写的,而且应该用论文的形式来写。 第6章 胡凸又自信地想,只要有好的思路,只要动态地把握住了神州大学现时的神韵及其历史的、文化的内涵与积淀,然后纵横驰骋,打通古今,则自己就完全有可能在应征者中获得一定的优势,因为他对先秦诸子的东西比较熟悉,论述时有引经据典的资源可以依凭嘛。 想到了,就要马上行动,光心动没有行动那可不成,胡凸做事的风格往往就是这样,当年之所以能把菲儿追到手,就与这一点很有关系。只是这一手在贺兰这里却还没有见效,不过绝不能松劲,尽可能地施展自己的手段,多下点工夫肯定是有好处的。胡凸想,如果这次征文大赛自己能获得一个好名次,则自己在贺兰心目中的砝码多多少少应该会有所加重。胡凸这次的想法比较大,他的目标是拿到那个唯一的一等奖,于是当晚就开始构思起应征的文章来。 整整三节课的晚自习胡凸都在苦思冥想,不写则已,要写就写一篇牛哄哄的,能把大家给震住的东西。终于,胡凸的思路如开闸之水一泻千里,他文思泉涌,连忙挥笔把自己的灵感记录下来,不一会,整个文章的大框架就勾了出来,还挺有气势、挺有高度的。胡凸颇受鼓舞,他再接再励又做进一步的思索,不久就把每个部分的小格局给搞定了,至此,胡凸不免有些洋洋得意。正在这时,教室里却响起了熄灯铃--还有五分钟熄灯!眼见众多上自习的男生女生纷纷收拾东西走人,胡凸却还不愿站起来。这篇文章的整体构思其实并没有完成,他还需要找到一堆相应的论据、素材以至史料,才能让这篇大作的总体形象丰满起来。很快的,灯就熄了,教室里的人差不多走光了,胡凸无奈,乃收拾好书包出了教室。不过在回宿舍的路上胡凸也没闲着,他在继续思考,他觉得自己完全有信心拿出一篇真正的力作来。 十 第二天,奖学金发下来了,宿舍里的弟兄们弹冠相庆,都拖两星期了,总算到手总算可以履行约定下馆子撮他一顿3星级的了。晚饭时分,一屋子人大呼小嚎地倾巢出动了--他们离开校园的周末,从西门出去,寻到一家装修风格介于雅俗之间但干净整洁、服务热情的店子里坐下了。六个小伙子吆三喝五地点了酒菜,然后就兴奋与酒肉齐飞、心情与夜景一色了。 在这桌消耗了近一箱啤酒的酒席间,大家天南地北情绪昂奋地胡侃海吹,倒也好生快活!自然,在这样的年轻人的欢饮神聊间,爱情这一永恒的话题一如既往是不会落下的--在大家了解到胡凸的情事没有进展的时候,情同手足的弟兄们乃纷纷谴责胡凸的战术过于消极了,每个人都满腔热情地鼓动胡凸务必主动出击尽快去找那姑娘云云。虽然胡凸一脸的不在乎不着急,可在醉酒的迷糊中胡凸却也想得明白,其实弟兄们的话是正中了他胡凸的下怀啊,他一直就在犹豫是不是该去宿舍找贺兰呢。当然胡凸也没忘了反击各位,在谈到席间别的同志的爱情故事的时候他也抓住机会对之做了相应的一番教导,比如对张有志与陈苗苗之间似有若无且最终肥水流入了外人田的关系发出了"叹息"和"质问",比如对赵望东的感情问题既表示了相当的"困惑"又表示了严重的"关切",比如对刘沛阳与魏秀春的感情进行了无比真诚的"赞美"和"嘉奖",比如和大家一同对从来没有好事发生几乎见到女骇就脸红的龚立德的个人问题给予了刻意的"安慰"和无私的"点拨",包括对王跃洋与他那个大家从来只闻其事未见其人的女孩许芸,胡凸也会同大家一起故意提出了"不信任案"。 这顿酒没白喝,胡凸觉得自己的思路还真得了些启发--虽然没在校园里遇见贺兰,可相识的那晚不是已经打听到她的宿舍楼和寝室号了吗?路上碰不到,还可以随时去找她嘛!胡凸决计不能再犹豫而应该采取直接的行动了。 这周的周末,胡凸果然去找他心仪的好姑娘了。还好,一找就找到了,她哪也没去,在水房里洗衣服呢,一传呼,她宿舍里的同学就去水房把她给叫回了宿舍。胡凸忐忑不安地等了一小会,就见她从楼门里款款地飘了出来。天气又转凉了一些,贺兰已经加了一件外套,那是一件颜色淡雅、款式新颖、制作精工的时装,整体上透着些男装的潇洒,每个细部又洋溢着女性的阴柔与别致,非常的爽心悦目。贺兰依然没有化妆,素面玉颈,青春逼人,站在谁眼前谁都保不齐会有自惭形秽之感。但贺兰温婉的性情和她不张扬的风格却能极有效地减少对方的自卑,乃至使人知道可以平视而无须仰视,可以交流而无须膜拜。此刻,胡凸就站在离她不足两尺远的地方领受她的泽被,她的辉映,享受着那异样的温馨,胡凸简直忘了自己该和她说些什么。胡凸其实是有些紧张的,他和她寒暄了几句,又聊了一阵闲天,这才壮着胆子向她发出今晚一块去跳舞的约请。说实话,胡凸这回是破了自己的一个纪录,因为以前有菲儿的缘故,胡凸在大学阶段还从来没有因为钟情于某个女生而正儿八经上女生楼来找过谁呢,除非因公而来。 遗憾的是贺兰没有应承,她说她在洗衣服,洗完了还要写作业、背单词呢,功课比较紧,贺兰告诉胡凸说:"其实我很少去舞厅,我并不喜欢跳舞,上次我们认识的那回,其实是我入学以来唯一去的一次,还是和几个同学一起去的。我倒是更喜欢安安静静地呆在宿舍或图书馆里看书,功课一点也不轻松,还有很多想读的书抽不出时间来看呢!" 胡凸不知道接下去还应该怎么说,他的紧张虽然并不严重,但却使他产生了一种局促感,胡凸终于没有进一步争取了,他有点心慌意乱地说:"那好,今天就不打扰你了,下回我再来找你吧?" 贺兰似乎也有些局促,她竟然没有挽留他,只是说:"那我们就下回再商量吧。" 临别前两个人又聊了聊,然后胡凸就带着点出师未捷的莫名的失意之情告辞而去。 舞没跳成,不过胡凸倒是放心了,也许因为贺兰是艺术类特长生,文化课的压力相对来说比较大一点,所以不得不在学习上多下点工夫--既然她爱学习,不贪玩,那就把进攻的节奏放慢一些好了。 十一 5. "神州大学首届校园文化节"前后历时一个月,自10月下旬一直延续到了11月下旬,声势浩大,规模空前,谁都感觉得出来,主办方校学生会可谓是全力以赴地在忙这个事。胡凸虽是以学业为重的局外人一个,但每天至少也得在校园里过往那么两趟,这就足以使他感受到这个文化节在校园里营造出来的热烈气氛了。事实上,校园里每周都有作为"文化节"组成部分的好多个活动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不是某个讲座登场了,就是一场经典影片亮相了,不是某场辩论赛在阶梯教室打响了,就是某场足球赛在体育场上开战了;而且那些比赛还没完没了,又是初赛,又是复赛,还有精彩的半决赛、决赛什么的。整整一个月,全方位的文化大潮汹涌不息地席卷、冲刷着我国著名的神州大学--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回荡着文化的强音,一万多莘莘学子无一漏网地领经受着大文化的熏陶与洗礼。即使是那些在为考托、考g、考研等诸多重要考试而不舍昼夜、奋战不息的有志青年,即使他们极力置身事外,每天过的都是最为简明的宿舍、食堂、教室(或图书馆)三点三线的苦行僧般的生活,终也不免会被铺天盖地、五花八门的海报踢踏上几回,终也不免会被被校广播电台的"文化节每日专题报道"的声波轰炸过几个片段。 心思正当活泛、心境正当惶惑的胡凸自然是首批被所谓的"文化节"装进去的一个。除了上课读书之外,胡凸参加的活动还老不少就是。客观地说,胡凸的表现之所以这样积极,一是因为贺兰很忙,找了两回都没找着,胡凸不免有些寂寞,二是因为胡凸真心诚意地想借所谓"大文化"的巨大能量对自己施以某种程度的"改造"和"重塑"--他希望自己能够真正走出失恋的狭促,走向开阔而丰富的新天地。 胡凸参加的第一个活动是那个文化节的开幕式暨迎新文艺晚会。 历史系的票是陈苗苗从校学生会顺带着捎回来的,系学生会十五名干部依以往的惯例每人先领到了一张,剩下的票则经各个班的班长之手分发给了各班的同学。因为每个班都有近50人之众,所以最终拿到票的,自然只能有一小部分人,可有什么办法呢,晚会的票实在很有限啊。胡凸是系学生会宣传部部长,自然有票,干部就是干部,虽然要为自己负责的工作付出不少时间和精力,可也有好处就是了,这优先领票看晚会不就是干部们的一种待遇么?票拿在手里,胡凸这才感觉到上学期参加竞选的选择还是比较英明的。 在文化节正式拉开帷幕的那天晚上,胡凸乃和同宿舍里有票的几个人一同赶到了学校的大礼堂。 显然,所有的票都是成片地按系发下来的,历史系的人就全坐在一块嘛。胡凸左边是张有志,右边是刘沛阳,张有志左边是赵望东,刘沛阳右边是他的女朋友魏秀春……从大家欣然的神色和高昂的情绪不难看出,所有的人对这个首届校园文化节开幕式暨迎新文艺晚会都充满了期待--今晚的晚会是由某国家级专业演出团体奉献的一场高水平歌舞晚会呢!在大幕拉开晚会开始前的等待里,胡凸和大部分人一样,一会和坐在左边的说说话,一会又和坐在右边的闲扯几句,张有志也是,一会和右边的胡凸议论几句,一会和左边的赵望东说笑几句,刘沛阳也是,一会和左边的胡凸神侃几句,一会和右边的魏秀春低语几句……事实上,在"校园文化节"开幕式这台大戏隆重登场之前,台下广阔的嗡嗡嘤嘤之声简直如同春雨之后万物拔节生长的动静一般,很蓬勃,很健旺,一点也没有满耳噪音的感觉。 第7章 喧腾热闹的现场以及唾沫横飞的快感使大家都处在一种莫名的兴奋当中,胡凸也没有例外地觉得颇有些振奋,这种振奋甚至使他暂时忘记了时刻飘扬在心头的贺兰。 如果有谁能仔细听一听,就不难知道,此时此刻,台下至少有一半人所谈论的还是关于这个"校园文化节"的话题。关于文化节的事,其实最近这几天大家在宿舍里已经聊得很多了,包括胡凸所在的22号楼222室,也是关于这个话题的无数探讨空间中的一个--文化节虽是由校学生会主办,但首倡者却是校学生会的文化部,并且文化部出力最多,在实际上承办了此次文化节的大部分项目,包括开幕式、闭幕式、电影周,以及两个系列讲座中的一个系列,至于辩论赛、足球赛、征文赛之类,就分别给了学习部、体育部、实践部之类。特别是最关键的经费问题,据说也是文化部的人解决的,要知道,办这个文化节花钱可不会少,如果不筹足经费,则流产也不是没有可能,至少也会大打折扣。但文化部的干将们成功地说动了北京的某家比较有实力的文化传播公司,让他们高高兴兴地提供了一笔多达n万元的足以把整个文化节的一切活动都举办得像模像样的赞助款。以上这些大体的情况,即便有些人还不了解,相信经过现场这么一交流,落下的"课"就应该给补上了吧。 闲扯之余,胡凸的目光不时掠过礼堂内部的各个空间,但见横幅热烈、彩旗飘飘,灯笼盏盏,好一派喜庆景象!这会场的布置,应该不仅仅是校会宣传部的业绩而应当是多个部门齐心协作的结果吧?胡凸不禁想,校学生会毕竟是校学生会,指手划脚的干部多,出主意搞策划的军师多,前后左右跑腿的干事更多,难怪能把会场布置得这么气派、壮美!平心静气地说,要换成历史系本届学生会来设计、拾掇眼下这会场,恐怕怎么着也难以把会场收拾、摆布出这等景观就是了。不来不知道,来现场感受了,才知道水平有多大的差距,胡凸于是叮嘱自己:认真学着点吧,好歹自己也是历史系的宣传部长啊,系里没有什么动静倒也罢了,万一哪天真要搞点什么节庆活动之类,也需要布置会场的哩。 正胡思乱想着呢,就听一声电铃拉响了,之后,台下的灯乃次第熄灭,只有舞台上灯火辉煌。时间是到了,可准备工作显然还有疏漏,这不,两个学生模样的人--准是跑腿打杂的学生会干事--正在台上调试麦克风的音响效果呢。终于,故障排除了,开幕式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 台下已经安静下来了,两千多观众满怀期待、目光热烈地盯着台上。 十二 一个穿着好看的学生装的、高挑而俏丽的女孩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中神情欣悦、步态轻快地从舞台一侧的幕后走到了舞台正中央靠前一些的位置上,显然,这就是今晚这台校园文化大戏的主持人了。胡凸坐得有点远,对女主持人的面容看得不太清楚,但胡凸能感觉到,与贺兰一样,这也是一位校花级的美女也。胡凸正瞎琢磨着呢,就听见主持人开口了。 "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各位朋友:大家晚上好!今天是我们神州大学首届校园文化节开幕的日子……"那芳名唤作黎慧的女主持人神采飞扬、语调流利,仿若莺歌燕舞一般,她一个磕巴都不带地讲了好一通激情飞扬且极富青春气息的话儿,直煽乎得台下的观众鼓荡起一阵又一阵的掌声。然后,就见那女主持人先后请出几个人来讲话,先是神州大学团委书记刘曹书海上台,很有高度地讲了一通校园文化的重要性,以及青年与文化的关系,乃至扯到了团委今后两年的工作规划,云云。然后又是校学生会的陈大为主席登台就学生会的创新意识、实干精神之类扯了两、三分种。此之外,上台亮相、陪站但却未发一言的还有校会的两位副主席陆波和卓建刚。 卓建刚是胡凸大一时在校学生会部门间协作举办活动时认识的。记得还是大一的时候,胡凸去学生会应聘,选倒是选上了,可却没有尊重胡凸想去宣传部或文化部的意愿,而是随机地分派到办公室做了个打杂的小干事。可气的是胡凸的那个顶头上司,跟当了真官一般,就知道指手划脚瞎指挥,自己做事稀里糊涂倒也罢了,每周派给手下干事去做的却也是一堆莫名其妙的事,也不知这位一直自以为是其实浑浑噩噩的糊涂青年究竟是怎么当上这个办公室主任的。终于,胡凸实在忍受不住了,当了不到两个月的干事,就毅然决然的主动辞职离开了学生会。 事实上,那一届校学生会的领导班子确实有不少问题,首先,那个家境富裕、不学无术却又有权力欲望的一把手李冲天当年就是通过贿选上的台,李冲天上台后,自然就在"组阁"的时候把自己最"铁"的三个近于狐朋狗友的同党也带进了领导班子,其中就有任办公室主任的那个,正是胡凸当时的顶头上司……胡凸离开校学生会不久,李冲天等人的问题就暴露出来了,学校的有关主管部门从接到的许多反映关于他们的问题的举报信和举报电话,由此追查下去,就陆续地发现了他们的各种问题。终于,李冲天等人还没到任期就被上级主管部门以重新选举的方式改组了,当然,出于吸取教训的考虑,进行重新选举的同时还格外加强了对选举过程的监督。这次重新选举之后,李冲天们自然完蛋下台,接替他出任一把手职务的就是现任主席陈大为。胡凸记得卓建刚最初也和自己一样不过是一名跑腿的小干事而已,不过卓的运气不错,所跟的外联部部长陈大为是一个比较有才干、有作为的人,并且跟着他一路官运亨通。 陈大为、陆波比胡凸、卓建刚他们高一年级,李冲天当一把手的时候,两人也在其中担任部长职务,但二人并不属李冲天的派系,而是因为确实能干而被大多数人推选上去的。陈大为大二就通过竞选当上校学生会主席的时候,卓建刚也幸运地在大一第二学期就从一普通干事直接当上了外联部的部长,上学期陈大为在竞选中成功地连任了校学生会主席之后,卓建刚这小子也跟着从部长的位置上换到了校学生会副主席的宝座上。胡凸和卓建刚虽然没有多少交往,但两人的关系一直也还算马马虎虎,每次在校园里遇见了,都会热情地寒暄几句,调侃几句,甚至会聊上一会,尽管在偌大的校园里遇见的次数并不太多。自上学期换届选举卓建刚干上了校学生会副主席以来,胡凸竟然一直也没和他遇见过,今儿个总算在台上见到这人了。 胡凸心里正感慨着呢,却见台上的陈大为也已讲毕了,陈大为还即兴地充任了一把主持人,他以无比的热情请出了本次文化节的独家赞助商北半球文化传播公司总经理钱总来致辞。末了,黎慧这才从一旁重新走到麦克风跟前宣布今晚的文艺晚会正式开始。 胡凸知道,为了让这台衬托开幕式的晚会有气势、上档次,艺术节组委会花了不少钱专门请来了某国家级歌舞表演团体。果然是国家级专业团体,比起学校里的业余团体来水平就是不一样,几乎每个节目都赢得了观众热烈的喝彩和掌声。这一晚,胡凸乃和所有的观众一样,免费大饱了一通眼福、耳福,尤其是那个黎慧,给人的印象还真是不错。不过,当晚会结束之后,胡凸还是感到了遗憾,照以往的惯例,这个时候举办的晚会应该不是别的,而是一场新生文艺汇演,胡凸更想看的其实是这样一台节目。之前胡凸就一直在心里猜测,说不定担任今年新生文艺晚会主持人角色的就是贺兰呢,果真如此的话,那该多好!但本年度的这场最让老生们期待的好戏却因让位于文化节而被推迟了! 好在眼下的胡凸已经能够比较自如地进行自我心理调试了--自开幕式结束后的第二天起,胡凸就成功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所重视的征文大赛上。在随后的日子里,胡凸不惜花费许多时间、心力,以作毕业论文的劲头埋头苦干,几易其稿,终于写成了一篇八千余字的连自己也颇感满意的长文:《神州大学的过去、现在与未来》,然后就交到了校学生会实践部。胡凸觉得奇怪的是怎么征文赛竟是实践部在操办,应该是学习部来抓才对口啊,得到的回答是学习部忙不过来,既要组织辩论赛,又要举办一个系列的讲座。这倒正合胡凸的心意,如此,他的稿子就不用过陈苗苗的手了。尽管胡凸是冲着拿一等奖的目标来参赛的,可他还是担心万一什么奖也没拿到的话自己会很没有面子,所以这个事胡凸乃是偷偷摸摸干的,绝没有声张,也不愿让人知道。 十三 此外,胡凸还和刘沛阳等跑去听了好多个讲座,比如那个哲学讲座,又比如那个文学讲座,以及那个史学讲座等等,为了这些富有吸引力的讲座,胡凸甚至逃了好些个晚上的选修课。那个法学讲座胡凸也去听了,却是和到宿舍里来找他的吴兆伟一起去的,吴兆伟申请去美国留学正是想去那边研究民法来着,听完讲座两个人还在校园里溜达着聊了好一阵,吴兆伟问了问胡凸的爱情,胡凸如实说自己正在努力,云云。 总之,在胡凸听过的这些讲座中,有两场是黎慧在现场主持的,老实说,虽然于公于私,胡凸都没和她打过任何交道,不过这个清爽利落的文化部长倒是再一次给胡凸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 6.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胡凸还以系队队员的身份参加了好几场激烈的辩论赛。就像海报所表明的那样,这是神州大学举办的"首届"辩论赛。 第8章 时间再早一点,或者干脆就是八十年代中、后期那会,神州大学举办过辩论赛没有,胡凸不知道。总之,自胡凸这一届学生入学以来倒确实是头一次搞,所以这一新颖的竞赛形式还挺受大家关注,每一场观众都满满当当。因为是校会学习部承办,所以陈苗苗部长就成了这首届"神州杯"辩论赛理所当然的主持人,每次比赛她都在两队之间的主席台就座,并被双方辩论队员们称之为"主席",陈苗苗真是好不风光! 历史系辩论队的教练是很有学术名声的青年教授徐华光,领队是张有志,队长是系学习部部长顾聪颖,队员有八人,包括顾聪颖、马云洁、刘沛阳、胡凸以及其他几个人。应该说,系里在每个队员的挑选上都还是比较严格的,比如成绩是一个因素,平时给大家留下的口才、才华方面的印象是一个因素,等等。至于系宣传部长胡凸之所以被优先选上,除了这几点之外,还因为他大二时创办的那个叫"先秦诸子研究会"的学生社团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大家籍此认为胡凸应该是比较有文化底蕴的罢。因为时间紧迫,所有的队员又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比赛,没什么经验,所以无论哪个系,准备都是很仓促的,仅有一周的准备时间啊!就历史系而言,徐教授也就是把队员召集在一起讲过几回课,列了一个参考书目让队员们抓紧一切时间阅读"充电",还带着大家猜了一些辩题,并组织大家分成两个队模拟着辩了一回,然后就匆匆上阵了。 胡凸觉得辩题大多都有点意思,诸如"外国的月亮圆还是中国的月亮圆?"、"商业社会,利优先还是义优先?"、"道德与法律哪一个更重要?"之类,这些辩题好就好在无论是正方还是反方,在立场上都不会有绝对优势,可辩的可发挥的空间都比较大。因为是大家轮流出场,胡凸就也有坐在观众席上的时候,总的来看,他对自己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尤其是与经济系的那场比赛。 那场比赛的辩题是"商业社会,利优先还是义优先?",双方的立场照例是由抽签来决定的,结果经济系的正方立场是:"商业社会应该利优先",历史系的反方立场是"商业社会应该义优先"。当时的阵容是这样的:一辩顾聪颖,二辩刘沛阳,三辩马云洁,四辩胡凸。这个辩题其实是把双刃剑,谁的立场都不是绝对的正确,关键要看双方的拉锯战表现如何。 经济系的同学显然很狡猾,其姓段的男一辩在立论时指出:"商业社会理所当然应该以'利'为优先考虑,同时也兼顾'义'。"简直是不偏不倚,不那么容易对付就是。 好在顾聪颖的首次发言为历史系站稳了脚跟,甚至可谓是为给历史系抢得了有利位置:"商业社会理所当然应该以'义'为优先前提,然后再谈谋'利'。" 接下来,双方乃针锋相对地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比如刘沛阳反驳对方说:"如果一切都以'利'为优先考虑,那我们这个社会就会成为一个耳虞我诈、面目狰狞的社会,难道这就是对方同学所希望看到的吗?" 结果对方二辩辩护说:"难道以利为优先考虑就一定会这样吗?我们也兼顾义,但我们更注重实际的利益,当我们发现做某些事情可以使我们的社会发展得更快的时候,我们为什么以利为优先呢?" 十四 马云洁当即起而反问:"请问对方辩友,当'义'与'利'发生正面冲突的时候,你们怎么兼顾'义'!?当'义'被你们所抛弃的时候,你们谋得的'利'又有什么意义呢?你们这是损人利己!" 对方三辩急了,乃起立辩驳说:"怎么就不能顾及到'义'了?我们所谋的'利',是既利己又利人的'利',我们总能在多种的选择中做出一个最好的两全其美的选择,使'利'与'义'能够兼收并蓄之。" 这时,胡凸脑子里灵光一闪,他霍地站起来举例逼问对方:"让我们举个例子请对方同学来做一下选择吧,当你们投资办的一家工厂很挣钱,但是造成了比较严重的环境污染,而技术条件又达不到解决污染的情况下,请问你们怎样抉择?是关掉这个厂子还是为挣钱而放任污染继续?如果按照你们以'利'为优先考虑的原则,那岂不是以污染我们的好山好水为代价来赚你们的黑心钱,即使危害老百姓的身体健康也在所不惜?!" 对方三辩似乎是没反应过来该怎样应对,竟坐在那里没有动静,于是他们的一辩起身辩护了:"如果我们知道事先知道污染问题很严重且不好解决,那我们一开始就不会投资办这个厂。" 胡凸很快地做出了放应:"这么说,你们也是以'义'为前提条件来考虑问题?那么,谢谢你们也支持我方的观点。" 对方一辩再次起身应对:"非也,我们这是对'义'的兼顾,如果这个厂污染严重,我们可以放弃,但我们会另选一个好的项目来投资,在兼顾'义'的同时,并不耽误我们挣钱。" 刘沛阳再次出击了,他质问对方,"但是很明显,在这个事例中,主要的是我们的主张在起作用,那就是'义'优先,'利'居其后的原则,我不得不提醒对方同学,你们已经丢不少分了,就早点向我们认输吧。" 对方四辩辩驳说:"我并不认为这个事例中我们的选择就是'义'优先,恰恰相反,是'利'优先,我们首要的目的是挣钱,只不过在谋求这个目标时,我们并不以牺牲'义'为代价,逐利这个过程本身就寓有'义'在其中,发展了经济,还解决了一部分人的就业问题,这是我们对社会所做的贡献,对于商业社会里的任何一种经济活动来说,这难道不是'义'吗?这是最大的'义'啊!两千多年前的墨子说得好:'富则见义',这不正是对我方观点一个有力的佐证吗?" 胡凸没想到对方居然在他之前先抬出了先秦诸子的语录,他感到有点气愤,他感到很有必要尽快在这个方面为自己扳回颜面来,情急中这老天居然还真帮他,胡凸脑子里又是灵光一闪,他不无激动反驳说:"你这是往自己的脸上贴金,明明是为了挣大钱而疯狂榨取工人们的剩余价值,却美其名曰说什么解决了一部分人的就业问题,明明是为自己谋取私利而置环境保护于度外,却说成是发展经济为社会做贡献,同样是墨子,两千多年前他也说过这样的话:'思利寻焉,忘名忽焉,可以为士于天下者,未尝有也',我看你们就不要狡辩了吧,否则岂不正应了那句老话:'既要做婊子,又要立贞节牌坊'。孟子说得好:'羞恶之心,义之端也',我看对方辩友还是先培养培养作为一个合格公民所应具备的基本的'羞恶之心'再来和我们辩论吧!" …… 到底是先秦诸子研究会的前会长,在辩论的过程中以及最后的总结陈词中胡凸都没忘了引用诸子有关的一些言论来为自己佐证,什么儒家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啊,什么孔子曰"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啊之类,别说在关键的几处还真把对方给震了。结果,这场比赛历史系以明显的优势胜出了。 此次的所谓"首届神州杯辩论赛"实行的是残酷的淘汰制,经过多场初赛、复赛的激烈较量,历史系辩论队如愿异以偿地杀进半决赛,并最终取得了第三名的好战绩。回想起来,胡凸觉得自己发挥得最好的还就是与经济系对阵的那场,如此,先前在先秦诸子身上下的那些精力还真没白花,值了!总的来看,则应该说,辩论队的队员们个个都是有功之臣,只是大家的优势各个不同,在不同辩题下的表现也各不相同而已。 十五 每次比赛,历史系的同学都来得不少,尤其胡凸宿舍里的哥们,几乎每场都来齐了。这是系队的比赛,张有志是领队,辩论赛的主席又是陈苗苗,也难怪。之外,让胡凸发生兴趣的就是那陈大为和卓建刚了,作为校学生副的主席和副会主席,也许这两人的"光临"是以职务身份受到了邀请,可也没必要几乎每次都来啊,挑几次重要的比赛比如第一场、半决赛、决赛之类的"莅临指导"一下不就得了,完全不必来得这么频繁几乎一次不落啊。陈大为、卓建刚俩人每回都是引人注目地在第一排就坐,很是打眼,胡凸也好,张有志也好,其他有关的人也好,很容易就能看到这二位"高级官员"。在222室众弟兄看来,这二人与其说是因为职务而来,不如说是为了守候马云洁、陈苗苗而来。不是吗?每次比赛结束之后,人都散得差不多了,陈大为、卓建刚却还没走,他们会等到最后,然后和马云洁、陈苗苗一起说笑说笑,末了,陈大为和马云洁这一对、卓建刚和陈苗苗这一对,才双双离去或先后离去。很明显,这两对都在热恋中呢。 2班班长陈苗苗大一时曾拿过新生演讲比赛的第三名,据张有志上学期在宿舍里交代,此人高考的高考成绩在北京市文科生中位列前十名之列,中学时还曾拿过多种值得一提的荣誉,比如北京市中学生智力竞赛的第二名之类。大一时陈苗苗似乎就已是名花有主,其男友乃其中学一校友也,陈苗苗的男友别说胡凸没见过,连张有志也没见过的,好像就从没在神州大学露过面。宿舍里议论起这事的时候,曾经力劝张有志去追她一追,陈的那个无影无形的所谓男友没准是虚构的呢,即使有,也不牢固,事情总是不断发展变化的嘛。张有志对大家的建议似乎是听得进去的,但始终是雷声大雨点小,少有明显的进攻态势展露人前,而他与陈苗苗的关系总是一种在进行正常而融洽的工作接触的样子。 第9章 说得多了,却总也不见局势有什么显著的变化,这两人的葫芦里究竟各装的什么药大家谁也不清楚,于是大家也就不怎么当真了,随他们罢。待到上学期,大家终于听说陈苗苗已经和卓建刚好上了,于是某个晚上大家就拷问张有志怎么回事,张有志却说自己和陈苗苗本来就没什么,很正常的同学关系而已,云云。闻此言,不知是谁在黑暗中感叹了一句:"可惜!肥水流了外人田呀!"然后大家就不再说话。 这次的辩论赛期间的某个晚上,大伙儿在宿舍里曾经有感而发地再次拷问起张有志,但张有志却语焉不详,只说"陈苗苗和卓建刚谈朋友早就不是新闻了,我早就说过,那是他们的事,跟我没什么关系。" 赵望东在黑暗中感叹:"弟兄们说说吧,那会儿咱们谁看不出来,张对陈其实是有想法的啊,可他现在就是不承认,就是要显得那么坚强,我真服了!" 张有志不客气地反击说:"你还是别说我了,你先想想你自己吧,没追到顾聪颖的事不提也罢,大二算是谈了一个,结果却是一年不到就分了手,可你还什么事都没有似的跟我说笑,我才服了你呢。" 刘沛阳跟魏春秀的好事张有志、赵望东当时都是起过促进作用的,此时此刻,他没有插话。王跃洋却说了,但立场很可疑,既不站在这边,也没站在那边,而是两边都施压,"我看你们两位呀,都得和从前告别,重新开始新的征程了,就像胡凸一样,重新去寻找--新的目标!都大三了,我要敲打你们一下,该着急了!" 胡凸没有发言,他有自己的心事,但龚立德却说了,"是这样,王跃洋说得没错,你们两都该重新开始了!" 赵望东不知道怎么反击张有志才好,于是顺势有些感慨地表态说,"也是,弟兄们说得真有道理,我听大家的。其实你们不说,我也在这样要求自己,放心吧,一年之内,我一定给大家交上一份答卷,真的。" 张有志再次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出击:"龚立德你还说我呢,你自己的事又怎么样了?" 龚立德辩解说:"我的态度早就公布过的:大学期间学习压力这么大,估计是没心思了,等毕业后去广东找到工作,那时候再找。"龚立德来自广西,属边远地区考生,录取分数比大家都要低,要跟上大家本来就有点吃力,何况他还修了个市场营销的第二学位;而且论起个头来应当属于通常所谓的"二等残废",1米6几的个头,确实难以吸引到合适的姑娘,他所说的,也还比较实在。 王跃洋又说了,他语重心长地教育某官员说:"张有志啊张有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龚立德是为你好,他从来就孤孤单单的,容易嘛!?你为什么就不能表个态让关怀你的亲人般的兄弟宽宽心呢?别以为官至系会主席就可以无视选民的心意了,'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个道理到今天依然有效啊。" 张有志终于打着哈哈应承了,"好好好,那我就也在这里为自己定一个目标,争取兼顾爱情,争取在大学期间搞定这个事,满意了?" …… 胡凸听着弟兄们在黑暗里的对话,心里竟不由得笑了,唉,三个大个子都面临着同样的问题…… 十六 在频繁地参加文化节的各种活动的过程中,胡凸对贺兰的思念之情似乎淡了一些,但当"文化节"进入尾声阶段的某一天傍晚,当胡凸在校园里穿行,忽然从广播里听到了贺兰动听的声音的时候,仅仅是在刹那之间,胡凸就觉得沉伏在内心深处的某艘潜艇无法控制地浮出了水面--贺兰的声音像音乐一样富有情感美和韵律感,"听众朋友,大家好,我是主持人贺兰,在这个秋色随风、夕照如金的美丽黄昏,本周的《文苑漫步》又和同学们见面了,欢迎收听。这次节目我们为大家准备了一组优美动人的抒情诗篇,有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骗了你》、泰戈尔的《飞鸟集》节选、叶芝的《当你老了》、徐志摩的《再别康桥》、戴望舒的《雨巷》……下面,让我们一起来欣赏……" 正在向教学区行进的胡凸很激动,他四下里一望,发现长长的林荫路旁的一溜儿绿色长椅有一张还空着,于是一边听一边漫步过去坐了下来。这是胡凸认识贺兰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偶然听到她主持的广播节目,"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不要悲伤,不要心急!/忧郁的日子里须要镇静:/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普希金的这首短诗使胡凸心情不错,他相信应该是这样的--"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这样的诗句经贺兰朗诵出来,胡凸竟有了一种贺兰站在眼前亲口鼓励自己的幻觉。接着又是泰戈尔的诗句,什么"无垠的沙漠热烈追求一叶绿草的爱,她摇摇头笑着飞开了","她的热切的脸,如夜雨似的,搅扰着我的梦魂",什么"绿树长到了我的窗前,仿佛是喑哑的大地发出的渴望的声音"之类,一当出口,就给胡凸留下了鲜明的烙印般的记忆,多么优美、多么契合心境的爱情诗句啊,这些挑着朗诵的句子仿佛就是专门念给他胡凸听的。 贺兰那清纯、柔曼的声音总是是那么悦耳、动听,但胡凸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也没有听到过她的声音了,胡凸想要是这声音能每天都萦绕着自己该有多好!胡凸细细地品茗着贺兰的声音和她声音里的诸种信息,直到节目结束贺兰和听众朋友说再见,胡凸才依依不舍地站起身离去。 胡凸以为自己可以暂时不去理会贺兰,可却发现这不过是自己欺骗自己而已,事实上,无论胡凸怎样地投入到校园里纷繁热闹的生活中去,贺兰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始终是固若磐石,胡凸于是更为确切地知道自己对贺兰是一种怎样的感情了。 十七 第三章雾失楼台,月迷津渡 7. 其实胡凸除了参加文化节的各种活动之外,系里的事也有不少,毕竟也是系会的一名部长,在其位,自然就得理其政,否则就没必要占着这个位置嘛。 在文化节开幕前几天系学生会干部每两周一次例行的碰头会上,系学生会主席张有志表示,为期一个月的文化节期间,例会改为每周一次。之后,他才宣布开会。张有志首先请在校会任职的陈苗苗为大家介绍了校学生会关于此次文化节的总体布署,包括她所负责的辩论赛的情况,然后才就近期的工作请各位干部述职并阐明下一步的工作计划或提出关于有待解决的各种问题的建议。其间,顾聪颖就辩论赛的组织工作提出了自己的初步设想并和大家进行了讨论。马云洁就历史系本届新生的文艺苗子排练文艺节目的进度等情况做了汇报。魏春秀就文化节期间怎样做好历史系各路参赛队员的后勤工作谈了自己的思路。宣传部长胡凸则给大家分发了刚刚印出的新一期系内学生季刊《史学新芽》(秋季号),又就冬季号的改版计划及组稿思路作了工作汇报,还就怎样配合本次校园文化节在历史系有关园地作若干宣传陈述了几点自己的想法。体育部长赵望东主要就系足球队的训练和参赛工作谈了自己的计划和想法。总之,每一位干部,每一位部长包括武亮、彭浩宇等人在内都就自己的工作范畴作了发言并本着集思广益的精神征求了大家的建议和意见。末了,张有志则站在全局的高度上对大家的工作提出了明确的要求并给出了具体的时间表。在善于调动大家工作积极性的副主席陈苗苗作了比较精彩的总结发言之后,大家就散会了。 文化节开幕式的门票也是在这样的会议上由陈苗苗发给大家的。不用参加抽签就先领到了票的胡凸可谓是再次尝到了当学生会干部的甜头,当此之时,胡凸不禁又回想起了上学期5月中旬校系两级学生会全面换届选举时的情形。校会那边印象最深的就是主席陈大为、副主席陆波的连任和卓建刚的出任副主席。系会这边呢,印象最深的则应当是自己的决定参选了。 本来胡凸是不打算参加竞选的,先秦诸子研究会的事就够他忙乎的了,而且大一时在校学生会当干事的不快经历也早已使他对当学生会干部丧失了兴趣。胡凸觉得校学生会也好,系学生会也好,干事也好,部长也好,无非就是为一些杂碎、琐屑的事情折腾来折腾去,实在没多大意思,特别是人际关系中的勾心斗角,尤其使人疲劳。胡凸觉得还是干他的会长有意思,因为这是他真正感兴趣的,何况他是这个社团的创办者和一把手,尽可以和助手们商量着做一些自己想干或大家想做的事情。在胡凸看来,即使自己没办这个社团,有这些时间和精力又干点什么不好,与其用在当差跑腿上,倒不如用来读读诸子,给校报写点稿子之类,或者用来写一些情书,然后寄给菲儿。尽管胡凸一再表白说自己对"从政"没有兴趣,但一直在班上担任着班长一职的张有志亲人只是笑笑,并不将他已经展开的游说工作打包收起来。张有志滔滔不绝、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地对胡凸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许之以利,神情一会是慷慨悲壮,一会是长吁短叹,一会又是横刀立马,别说还真把胡凸坚定不移的信念给整松动了些。 胡凸记得很清楚,当系学生会换届选举大战将临之际,已在系会干了一年组织部副部长、一年组织部正部长的张超乃超级耐心地给他的同室兄弟胡凸分析起了当时的形势:"这次选举跟大三、大四没什么关系,全要'退休'了不是?十六名干部,二年级占十名,我们一班五人,他们二班五人,一年级两个班总共六个名额,这就是总的格局。 第10章 从参加最终竞选的候选人名额来说,一年级每班可推举出五人,二年级每班可推举出八人,而系学生会最后的组成人员也将全部从这二十六名候选人中确定。"说到这里,张有志停住了,他眨眨眼,这才接着说:"我的目标是学生会主席。这次选举的游戏规则不同以往了,参照了一点美国总统竞选的办法,我希望你能做我的搭档,竞选副主席,和他们二班的人竞争一把。" 胡凸很惊讶,"真的吗?这倒是很新鲜!" 十八 张有志接着分析道:"显然,我们的第一步是要跨入班上的八个候选人的行列,应该说,对你我而言,这一点都不是很难;关键的还在于,我们必须成为这八人中的前两名,至少,也要有一人能成为全班得票最多的候选人,这样的话,我们就有优势向主席、副主席的目标冲刺了!" 胡凸犹豫了一下才说:"可你知道,我除了中学阶段担任过校学生会副主席之外,神州大学这两年我可谓长 期在野,素无从政的根基和经验,凭什么你以为我能得到足够的选票呢?庄子说了:'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风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翼也无力',我想你还是另找一个合适的搭档吧,免得我拉你后腿,你说是不是这样?" "虽然你连班干部也没当过,但我感觉你在班上的人气一直就不错,只要参选,我想你的支持率一定会比较高,何况你还是一个社团的负责人,咱们俩也算强强联手不是?"见胡凸不说话,张有志乃接着做对方的思想工作,"《孟子》云:'士之仕也,犹农夫之耕也',不要把干部想像得太高、太神圣,也不要把干部想像得太龌鹾,竞选学生会干部也好,从政也好,也就跟农民种地一样,有什么好顾虑的?" 见胡凸的神情似乎是有点动心了,张有志乃很有煽动性地继续鼓动:"没有经验没关系,只要你勇于尝试,勇于为这个目标而努力,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劲往一块使--成功,就并不是很难,你不这样认为吗?" 胡凸还是不太自信,但他终于开口说话了,"墨子说:'为其所难也,必得其所欲也',这个道理我知道,不过很遗憾,在这件事情上,我却并不这样认为--别忘了,你都干两年的班长、一年的系学生会组织部长了,班里系里积攒下的选票都大大的有,别说有八个候选人名额,哪怕就一、两个名额,那也肯定少不了你。可我就不一样了,搞我这种社团只是好玩儿,最多也就是兴趣所致,学生社团负责人是边缘化的、不入流的。我想你还是别对我寄予什么希望了吧。总之,我会投你一票的,放心好了。" 张有志不依不饶,"你以为我和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拉你的那张选票啊?凭咱们这关系,完全没必要嘛!我真是希望你能向自己挑战一回,你可别自暴自弃,其实你还是很有潜力的。虽然你一直在野不在朝,可咱们班这些人,大体上还是心明眼亮的,你胡凸给大家留下的印象一直都很好,但凡议论起来,你还总能得到不少好的评价,这说明什么?说明大家对你的认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嘛!虽然两年来你一直甘为'平民',可那是因为你不争,如果你站出来竞选,我相信,你必定能胜出无疑的,《孟子》说的'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争',不正是你这种情况吗?" 胡凸闻言忍不住笑了,"你这口吻怎么有点像东周时代那些游说各国的诸子士人呢?整得我几乎都有点动心了。" 几个回合下来,别说张有志充满诚意的赞扬和鼓动还真把胡凸的自信心给唤醒了,胡凸的心思渐渐活跃起来,是啊,为什么不可以试一试呢?就算失败了,也是一种很有激情的体验嘛,有什么好顾虑的?胡凸觉得自己应该做最后的表态了,当此之时,他忽然电光石火般地想到了《论语》中阳货与孔子的对话,于是如夫子回答阳货一般地说:"诺,吾将仕矣!"胡凸终于决定要出山了,不容易。 张有志闻言,高兴地拍了拍胡凸的肩膀,"这就对了嘛,'怀其宝而迷其邦,可谓仁乎?'"张有志到底是熟读过儒家经典《论语》一书的,当即就引用出了阳货设问于孔子的这句话,张的意思是说:胡凸如果是有本事却不愿出来做"官",就不能算作义士了。 胡凸笑着反问:"没那么严重吧?"转念间,胡凸又警惕地提醒张有志说:"咱们哥几个偶尔在宿舍里之乎者也一通倒也罢了,平日里和别人打交道可不能这样,否则就要被人当书呆子笑话了。" 张有志颌首称是。 两个人于是又细说分工配合事,无非是在竞选中怎样联起手来互相支持、资源互补、通力配合,争取一起胜出云云。刚说完呢,担任班级体育委员的赵望东就回来了,赵望东早就表明了要参加竞选的,他的目标是体育部长。不知为什么,张有志没有找赵望东做搭档,胡凸想,固然是两年以来自己对张有志的支持更坚定一些,但赵望东本人的情况恐怕也不能不考虑,这位毕竟是体育特长生,学习还不够好,又爱出风头,和2班的武亮又有过那么些纠纷或误会,总之是届时对争取2班的选票多少会有些影响。胡凸正瞎琢磨呢,却见张有志开门见山地和赵望东谈起了竞选的事。 张有志问赵望东道:"哎,赵望东,你说请胡凸做我的搭档竞选主席、副主席怎么样?"赵望东朝胡凸笑笑,说:"挺好啊,胡凸应该是比较有实力的吧?"赵望东转而又半开玩笑地说:"哎,你怎么不请我做你的副手呢?" 胡凸插话道:"得,赵望东,要不我退出,你来当他的竞选搭档吧,真的,我对这个事兴趣不大。" 十九 张有志狡黠地笑道:"赵望东,我听人说你已经被马云洁副班长邀请当了她的竞选副手,这不是讹传吧?" 赵望东叹气道:"瞎折腾罢了,主要是马云洁有兴致,盛情难却我就友情客串一下吧,我想她肯定是竞争不过你的,我想你们俩肯定赢了,咱们住一宿舍,感情深,你们俩别因为我是竞争对手在宿舍里给我穿小鞋就是了。" 张有志笑了,他拍了拍赵望东的肩膀,道:"谁赢谁输那可不一定,不过即使我们赢了,我也希望你最终也能在系学生会里占个位置,乃至与二班的陈苗苗、顾聪颖、彭浩宇等人抗衡。你是咱们这一级唯一的体育特长生,如果到时候我竞选上了主席,就请你当体育部长,那真是最合适不过了。" 赵望东笑一笑没有明确表态,但他显然是乐意的。 总之,事情这就算定下来了。 仓促之间胡凸的竞选工作远不能说准备得有多扎实、充分,不过班上、系里两轮票投下来,胡凸的竞选成绩也还不错呢,乃至比赵望东还多了五、六票,在所有的二十多位候选人中排在第五位!要知道,胡凸是老牌的群众而赵望东则是班上老牌的体育委员了。可胡凸在竞选赢了之后却并没有当上副主席,因为事情又起了变化。原定的选举办法是新上任的系团总支书记杨启提出来的,本来张有志和胡凸已经在班上的竞选中战胜了其他对手,并将代表本班与二班的两位候选人角逐主席、副主席两把交椅。但系里的主要领导知道了这事以后却认为不妥,觉得这两个职位还是由两个班的同学分别担任为好,于是这场选举的新规则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 学生会的人事安排其实还是很民主的,基本的原则就一条,按每个候选人最终的得票数排序并在系会安排相应的职务。系学生会主席一名、副主席一名,团总支副书记一名,学习部部长一名,宣传部部长一名,生活部部长一名,组织部部长一名,文艺部部长一名……除了系团总支副书记是由系团总支杨书记最后确定的之外,其它的岗位基本上就是按每个人之得票多寡来对号"就座"了。当然,根据除了票数之外,还要参考每个人的特长、优点及就职意向等情况。总之,胡凸就这样干上了宣传部部长,赵望东也有惊无险地获得了体育部部长的职位;总之,得票最多的张有志就这样当选了系学生会主席,得票数名列第二的陈苗苗也就这样当上了副主席,顾聪颖呢,票数还不少,当了学习部长…… 选举大会结束的当晚,宿舍里的弟兄们就议论开了。因为之前大家曾经对此次竞选做过预测,所以就结合着自己的预测各自对今天的结果作了一番分析,应该说,1班在总体上是占了一点优势的,实际的各部长人选也与大家的估计出入不大,这么一通说下来,大家情绪都还不错。然后又开始对当选的各位逐个地评议起来,很显然,222室收获颇丰,在十六名"官员"中占了三个名额,值得大家喝酒以示祝贺,张、胡、赵三人自然心甘情愿地承担了请客的费用。 再后来,又聊到了顾聪颖,刘沛阳对她得了那么多票感到困惑,还提出是不是连赵望东和武亮都投了她的票。赵望东倒也坦率,还真承认自己确实投了她的票。刘沛阳于是感叹爱是不能忘记的,但同时又问赵望东是不是还想回过头来再追一追她。赵望东表态说这不可能,还说顾聪颖的拒绝是很坚决的不过自己很欣赏她处理事情的委婉态度,所以投了她的票,云云。接着龚立德又问有没有人知道顾聪颖的男朋友是谁,结果谁也说不上来。王跃洋就感叹怎么你们搞的嘛都一个年级的还老在一起上大课。张有志就很有感触地说有的女生爱保密,再说神州大学这么大干什么事都不容易被发现,如果情侣们只是在夜里呀周末呀在秘密的地方秘密约会,那就完全可以不为人知,云云。 第11章 胡凸则猜测说没准她并没有男朋友只是放出这么个口风来挡赵望东和武亮,云云。这时刘沛阳又问起赵望东上学期为什么和女友霞分手了,是不是觉得顾聪颖这里其实还有希望,而不是如你所交代的那样是霞把你给甩了。赵望东说应该没戏,因为近来自己也和顾聪颖接触过,她还是一再正告说已有男友,所以我还是得下定决心另外去找,云云。 这之后不久,胡凸就把自己一手创办的先秦诸子研究会交给了自己选定的继任者,而一心扑到系学生会热闹而繁杂的宣传工作中去。 二十 8. 系学生会主席的宝座并非任何人想坐就能坐上去的。张有志比胡凸略微高一点,略微胖一点,形象还是不错的,但关键的还不在这里,否则怎么就没见本年级最帅的赵望东、彭浩宇当上这学生头子?虽然张有志在高中时代就做过两年的校学生会主席,并且获得过"省级优秀学生干部"的光荣称号,但最关键的也不在这里,因为有类似经历的人在神州大学里比比皆是,光在历史系就颇为不少,比如拿同年级两个班的人来说吧,就有陈苗苗、顾聪颖、马云洁、彭浩宇等七、八人之多。主席一职实在凝聚着青年政客张有志太多的心血,应该说,这是他两年来不懈地努力和奋争的结果。 张有志和宿舍里的其他人一样都是先秦诸子研究会的荣誉会员,都列席过胡凸主持的成立大会,甚至和刘沛阳两人都应胡凸之邀担任过一个学期的部长职务,但一开始他对先秦诸子的东西其实是并没有兴趣的。也许是从大一的某个时候起就受了胡凸的影响,他渐渐地认识到这是一个宝库,更直接的,也许是出于他在竞选演讲中引经据典的需要,总之,张有志在大一到大二的某段时间里竟也熟读了儒家的几种代表性著作,尽管他还是没有对研究先秦诸子的东西产生真正的兴趣。张有志的人生理想是从政,曾经有一段时间他总在宿舍里对诸同窗说他将来有一天要当政府部长的。又比如每年的班长换届选举之时,以及大一第二学期的系学生会增选部长之时,他都在宿舍里极力鼓动大家投票支持他,当然,他的游说决不会局限在宿舍里,而必定是面对全体选民的。张有志只对关乎从政的言论感兴趣,比如《论语》中所谓的"宽则得众,信则民任焉",《孟子》中所谓的"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得其民有道:得其心,斯得其民矣"之类,他不光能随口引用之,且能在日常生活中非常可贵地付诸实践。很显然,张有志对儒家言论的征引为他在竞选演讲和施政演说中赢了分,他尽可能多地获得了同学们的选票和满意度。 胡凸所在的22号楼222宿舍在一班乃至在本年级的两个班中,都堪称一个综合实力很强的小单元。已然转了系的王跃洋且不论,就说那刘沛阳吧,也完全可以去参选的,比如学习部部长之类的位置就是适合他的。可本班的候选名额确实有限,又考虑到在班上担任了两年生活委员的女友魏秀春已经参选生活部长,刘沛阳也就没有刻意地去争这个机会了。刘沛阳是这么想的,自己在学习上很出风头,魏秀春这样数一数二的班花也被他抢到手了,竞选学生会干部这样的机会就给别人好了,总不能样样都自己得着吧?何况还有少数男生因为魏秀春的事而对刘沛阳耿耿于怀,即便他参选,结果会怎样也实在难以预料。所以说,刘沛阳的退出实在也不失为明智之举。 再说那魏秀春吧,模样儿俊俏,与副班长马云洁同是并驾齐驱的两大班花之一,只是两人风格迥然不同。马云洁是外向得甚至有点疯的那种人,她校内校外都交际特广,待人还特热情,并且有点文艺才能,由她来担任文艺部部长大概也算在大家的意料之中吧。魏秀春呢,性情开朗得刚刚好,除了可爱之极之外,还以关心同学、乐于助人著称,也难怪她在班里头颇有人缘,要不怎么会做了两年的生活委员乃至被大家选出来当了生活部长呢?刚上大学的时候,胡凸对魏秀春其实是很有好感的,而那魏秀春,对胡凸也是热情有加,明显是有那个意思的,可因为当时胡凸已有了一个菲儿,两个人也就没往前走了。后来,魏秀春似乎和外系一个小帅哥有过短暂的恋情,但不久就分手了,自上学期起,就做了自诩为"汉室宗亲"的刘沛阳的女友。关于刘沛阳和魏秀春的事情,胡凸是基本知道的,事情的经过和有关细节均系222室诸好汉集体拷问刘沛阳所得,经分析、论证,大家以为事实是清楚、确凿和令人信服的,可以大致叙述如下。 魏秀春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刘沛阳,只是到一年二期时,估计是在又帅又有点才华的胡凸这里打消了念头之后,魏秀春乃和一个对她频频示好的贸易经济系男生孙振革好上了。岂料那孙振革帅倒是帅,家里也有钱,可却是比较花的一人。那家伙一边和魏秀春谈情说爱,一边又和他们本系的另一女生田芳打得火热,虽然他一直努力地掩盖着这一切,可同在一个校园里,终难免会有穿帮的那天。魏秀春在知道自己的男友孙振革脚踩两只船的事实之后颇感伤心,但她还是努力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找到孙振革摊牌谈了一回。魏秀春是见过田芳一面的,知道那是一系花级的美女,不过这种事没什么办法,必须让孙振革在自己和田芳之间做一个选择。无论如何,心烦意乱的魏秀春都不能再忍受下去了。孙振革是个城府比较深的人,他并不对自己的行为做任何解释,只是向魏秀春同学说了句"对这件事,我觉得很抱歉",接着还表达了他的意思,很奇怪的一个建议:"离开你我不愿意,离开她我也不愿意,能不能维持现状,让时间来给出答案……"这叫什么话!?魏秀春觉到了自尊心不能承受之轻的那种东西,于是她果断而平静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既然是这样,那就还是由我来做选择吧,我想我们应该是到此为止了。"魏秀春她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好在魏秀春还没有陷得太深,她知道还有几个人特别是刘沛阳一直默默地喜欢着自己,就及时地调整了方向。在一年级结束的那个暑假里,也就是菲儿从上海到北京来看胡凸的那个暑假,魏秀春乃毅然接受了同班同学刘沛阳的追求。刘沛阳虽来自农村,可据说也是来自刘邦故里的"汉室宗亲"啊,特别是当他和别人说起家乡来的时候,自卑的形影是一点也找不出的,还透着股可爱的幽默劲。并且刘沛阳在一年二期的期末考试中,把一年一期所获得的荣誉继续发扬光大,再一次取得了全年级第一名的好成绩。魏秀春和孙振革不到半年的恋情刘沛阳是知道的,不过刘沛阳并不介意,他对来自省会城市的魏秀春很满意,容貌不错,性情开朗,人缘又好。刘沛阳知道自己外型上并没有特别的优势,在经济条件方面甚至是劣势显明,也就是因为魏秀春和自己是同班同学,相互间有比较好的了解和沟通的基础,包括自己优异的学习成绩和学习能力也能充分地被她知晓。刘沛阳知道,一旦出了本班,自己倘要再找到这样条件的姑娘可就不那么容易了,刘沛阳因此很珍惜自己的拥有。 二十一 对于俏丽的魏秀春,胡凸是有些为自己感到惋惜的,但机缘不巧就没有办法。胡凸觉得庆幸的是自己已经发现了新的更为理想的目标--校花级的贺兰!但愿上帝保佑这女生能属于自己! 11月下旬是校园文化节落幕的日子,任何人只要回想一下一个月以来校园里丰富多彩的文化活动,就不难得出结论说,本届文化节是取得了很大成功的。举行闭幕式的这天晚上,胡凸依然是和班上的同学们一块去看的,但却没和张有志、王跃洋等人坐在一起,而是和赵望东一样被安排在等待上台领奖的前排就座。 依然是那黎慧如拂面春风一般地在主持着,依然是各领导、嘉宾热情洋溢地在台上致辞。不过,闭幕式与开幕式显然很有些不同。围绕文化节各项活动产生的一大堆奖项,什么足球赛、辩论赛的冠军、亚军、季军,以及最佳射手奖、最佳辩手奖,以及由大家评选出来的"最受大学生欢迎的影片"、"最受欢迎的讲座"之类,都当场宣读并举行了隆重的现场颁奖仪式。赵望东本来是有希望拿到"最佳射手奖"的,可惜在整个赛程中还有一个比他进球更多的,所以就比较遗憾了。好在历史系拿了个铜奖--历史系不是大系,历史系的足球队更不是强队,但以赵望东为核心的系队经过刻苦的训练和顽强的拼搏之后,总算有所斩获拿了个铜奖,这很不容易--比之以往,历史系足球队可谓是进了一大步。也难怪赵望东以球队队长身份上台领奖的时候是一副昂首挺胸很自豪的模样。 "我心目中的神州大学"征文大赛的获奖名单也当场宣读了,胡凸觉得很骄傲,他得了个第二名,也就是三名二等奖里的头一名!胡凸事先就得到通知了的,但他在高兴之余还有些失望,他倒是很想看看那个一等奖获得者写的文章,胡凸有点想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拿到第一。不过这也就一念之间吧,过后也就没去瞎琢磨了,因为不久他就知道获得一等奖的那位是一博士研究生,自己一小本科生,还能怎么狂法?登台领奖的时候胡凸心情很好,当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从校党委宣传部温副部长手里接过获奖证书和五百元奖金的时候,也就跟着前面的获奖者一样望着台下的观众自豪地笑一笑,把证书高高举一举…… 一个小时的颁奖仪式结束之后,接下来就是那黎慧主持的两个小时的新生文艺汇演了。 第12章 胡凸对这台节目颇感兴趣,看得也很过瘾,乃至对好几个唱歌跳舞的女生留下了比较深的印象比如有一个叫高梦扬的女生,那歌唱得可真叫好;又比如一个叫文曼娜的女生,那爵士舞跳得可真带劲;当然啦,还有以器乐演奏欢快的轻音乐的,还有唱风情十足的朝鲜民歌《金达莱》的……这些精彩的节目使胡凸的心如船一般在水面上轻快地漂浮起来,但这种状态并没有多久就变得难以为继了,因为胡凸总也没有靠岸的感觉。胡凸不停地在心里问自己,贺兰应该也有节目吧?这一点,是胡凸暗中最期待的,只是他并不敢肯定贺兰会在这台晚会登场亮相。所以,当贺兰出场的时候,登时就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温热的暖流非常明显地涌进了胡凸的心房,并在他体内奔流不息、欢唱不息。 当黎慧报幕说下一个节目是金融系为观众朋友奉献的别出心裁的音乐剧的时候,身着一袭白色演出服、端庄又靓丽的贺兰乃以女一号的身份赫然出现了--恍若阮籍的诗所描述的:"修容耀姿美,顺风振微芳"啊!胡凸甚至听到台下的许多观众在感叹:好一个新潮的节目啊!刚开始胡凸还担心观众不太容易接受这样新潮的节目,但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这台节目是一个与大家很贴近的很容易激起同学们共鸣的校园题材,完全是对原汁原味的大学生活的一个艺术化的提炼,台词和舞蹈动作也编得很好,幽默、浪漫且极富诗意。而贺兰的表演更是炉火纯青得可以,她的独白有着张若虚所作《春江花月夜》一样的文采和美感,她的舞蹈有着梦一样的飘逸和荷花一样的清香,她的演唱有着天籁般的动人和明星一般的光彩。再加上那些配角和丑角的烘托和反衬,贺兰的光辉形象就更被放大到了一种空前的地步,乃至使胡凸产生了一种如屈原在《湘夫人》里所描述的"将腾驾兮偕逝"一般的幻觉。没错,她的声音远远胜于任何一种天籁,她的表演比任何一个节目都要出色!胡凸不由感到无比的欣幸和陶醉。 这天晚上,宿舍里又讨论开了,话题自然是今天的新生文艺晚会,焦点自然是晚会上最靓的那几个女生。 赵望东感叹道:"我终于发现目标了!我要找的人好像就在今晚的舞台上。" 龚立德好奇地问:"说说,你看中哪位了?" 赵望东答:"嘿嘿!眼花缭乱,可能都看上了,少也有五、六个。" 刘沛阳讥讽说:"也就是解解馋吧,那些姑娘,都是校花级别的,是给全校同胞观赏的,可不能有非份之想,某古人不是说过吗?'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赵望东不高兴了,"怎么,你的意思就是我们找的就非得比你们家魏春秀差一点才行?就不能强一点啊?" 王跃洋也说话了,"干嘛内讧啊?我支持你,赵望东你就大胆地去追吧!先说说,你看中谁了?只能说一个。" 二十二 赵望东笑着说:"让我想想……对了,那个音乐剧的女一号叫什么去了?那个最好!还有那个主持人,叫黎慧的,是吧?还有那个跳舞的,叫什么去了,对吧?" 龚立德又说了,"怎么,都不记得名字啊?目标都找不着,那你怎么追人家呢?"王跃洋却说:"我倒是记得,你们怎么看节目的?一点也不用心,我告诉你们吧,那个演音乐剧的叫贺兰,那个跳舞的叫文曼娜,还有一个唱歌唱得特别好的,叫高梦扬……"王跃洋竟然一口气说出了七、八个名字,也不知他怎么就这么上心。 龚立德说:"哟,这么多名字!还是不太容易记住,就算现在记下了,等明天早上睡一觉起来,恐怕就给忘了。我看还是只记住一个的好,'伤其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嘛!" 胡凸一听到贺兰的名字,心里就动了一下,不过他还是没吱声,且听弟兄们怎么叨咕吧。 刘沛阳说了,"王跃洋啊,我觉得你很可疑,不会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吧?怎么把这么多花朵的芳名都给记住了?难道你自己也有什么想法?" 王跃洋反驳说:"瞧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跟女朋友感情很好,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有什么不对了,我只是看一看,而且我是为咱宿舍里的哥几个操心,才刻意记下的。" 赵望东表态了,"光记住名字没用,关键是要认识她们,认识了才好行动,哪怕就一个呢!" 张有志忽然说话了,他感叹:"是啊,知道名字也没用的,关键是得有机会认识她们,哪怕就认识其中的一位呢!" 王跃洋没好气地说:"好吧,你们去找吧,看你们谁有机会、有缘分。" 胡凸终于也说了一句,"其实也就是聊聊吧,谁还能当真啊?那些姑娘,哪个身后没有一个连在追啊?等咱们猴年马月有幸跟人家认识了,那还不早就名花有主了?" 就这样,大家七零八落地聊了一阵,也就睡了,就到梦里去认识认识吧。 9. 很奇怪,闭幕式刚结束之后的第二天,胡凸竟然就在校园里看见贺兰了!虽然只是一个背影,外加部分侧影,但他却敢断定那就是他在思念的她。胡凸很想追上去和她打招呼,可速度还没提上去,就发现贺兰身边还有一个人,一个男生,一个与她并肩同行的男生!胡凸心里不由震了一下,那个男生不会是她的男朋友吧?和她共舞认识她的那天晚上她才入学一个月,到现在也还不到三个月,她应该还没有男朋友啊!?胡凸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追上去,追上去了又能怎样呢?她不过是和那个男生在校园里并肩同行一段路而已,自己这么疑神疑鬼的,岂不是很可笑,还是别去制造尴尬了吧,不管他们是怎么回事。胡凸带着一丝疑惑的神情远远地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图书馆的入口处。 文化节期间胡凸因频频参加各种活动,学习上应该说是有所放松的,眼下,所有的热闹都过去了,胡凸的学习生活终于又恢复了原来的紧张和忙碌。胡凸虽然决定了要在毕业前的日子里于爱情的问题上尽快地有所作为,并且理想的目标似乎也适逢其时地出现在眼前了,可他也并不打算就奉行爱情至上主义而舍弃其它,特别是学业这样的立身之本,这个主次关系他自信还是能把握好的。事实上,他并没有因为自己所看到的可疑的一幕而陷入自寻烦恼的境地,他努力说服自己,那个与贺兰同行的男生不过是与她在校园里偶然遇上的同学或校友而已,贺兰可没有对自己作过她已经有男友了之类的表白就是,她应该没有的。这个事情怎么说呢,直觉也许很管用,凭着那晚与她在舞会上面对面的亲密接触和热切交谈,足可以推断她还没有男朋友,有的话双方恐怕就难以产生那样的默契。 胡凸是打算安心学习的,他毕竟还是有进取心的那种人。虽然胡凸还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也想不清自己将来究竟会干什么,但基本的事理他还是明白的,那就是,美丽的爱情和成功的人生紧密相关,也就是和成功的事业紧密相关,而成功的事业又离不开打基础的阶段,也就是离不开眼前这大学时代的学习与积累,所以,对学习是绝不可掉以轻心的,因为这与心中的女神贺兰紧密相关。再说了,闲着也是闲着,干嘛不好好学习?况且高才生云集的神州大学也不是那么好混的,任何人,只要不努力,有一天他就会发现在这里已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对爱情的渴望以及对未来的危机感使胡凸不得不要求自己尽快恢复以往的良好的学习状态。不过实际情况怎么样就不太好说了,尽管胡凸在学习上花的时间并不比以往少,可学习效率却委实是低了一些,因为情事的影响,因为内心的纷扰。 二十三 事实上,胡凸对贺兰的思念是在与日俱增的,虽然他在努力克制自己,可他还是忍不住跑去找了她。他已经有了危机感,贺兰这样的好姑娘,追她的人一定很多,如果不及早出击,恐怕会被人抢了先,胡凸觉得有必要加快进攻的节奏,有必要早一点向她表明自己的心意,心里有话可不能憋着,否则会憋出病来的,遗憾的是先后找了两、三回,却都没能找着。无奈之下,他左思右想,忽然就有了主意--宿舍里找不着人,那就写信嘛!胡凸一旦想到了,就马上行动绝不耽搁--胡凸写了封饱蘸着思念之情的准情书给贺兰寄过去,他在信中用含蓄而真挚的语言流露了自己对她的那种强烈的意思,奇怪的是贺兰没有回信给他,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没办法,胡凸只好按部就班地学习,他所希望自己的是,学业与爱情两不耽误,齐头并进。现在,爱情暂时没有进展,可学习却不能放松,这是立身之本啊。 时间过得很快,只一晃,深秋季节就转化成天寒地冻的隆冬了。掰着指头一数,没几天就到圣诞节了,胡凸琢磨:是不是应该寄一张漂亮的写满了美丽祝福的贺卡给她呢?可一转念,他又修正了自己的想法--应该当面送给她!好一段儿没见到她了,真想她哩!于是胡凸在校园里的摊儿上挑选了一张又热烈喜庆又富有浓浓诗意的圣诞卡买下,并打算以潇洒流畅的字体在空白处写下一段精心编织的美丽话语。究竟写点什么呢?胡凸很乐意为此多费些心思,但写了几个版本,却都不能满意。胡凸犯了愁,好在他茅塞顿开,忽然的就想到了贺兰在广播电台的诗歌朗诵--干脆就写几行诗吧,她应该会喜欢,不过得是情诗,还得比较热烈、赤诚,要能够一下子就把女孩的芳心给打动的。 总算把体裁给定下来了,接下来的任务就是填充内容。 第13章 可胡凸从来就不写诗,古诗也好,新诗也好,读是读过一点,但读别人的诗和自己写诗根本就是两回事。怎么办?摘抄泰戈尔的诗句吗?或者是去找找徐志摩、戴望舒们的诗句?美是美,但不会有新意,更难以带给人以惊喜,要知道,贺兰在广播台主持的节目是"文苑漫步",其中还有诗歌的小栏目,她能没读过这些基本的名家名篇吗?这可不行。胡凸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为什么不借用一下别人的诗歌呢?胡凸想到了一个写诗的法律系的哥们,这位在神州大学校园里也还有些诗名的朋友叫黄文石,和胡凸同级,记得是大一时在校报记者团里和他认识的,当时两人虽是头回见面,可一聊,就觉得挺投机的,因此结下了友谊。后来,黄文石偶尔会在校报的副刊上发一点小诗啊什么的,胡凸因此读过他几首诗,也就知道他有写诗的爱好,并且胡凸在上学期的校报上还见到过黄文石的一首写得很动人的爱情诗,只是标题叫什么来着胡凸却不记得了。但这没有关系,直接去找他就说喜欢他那首诗想抄下来反复欣赏并珍藏之,云云,不就搞定了。 但胡凸找到黄文石以后却并没有编谎言骗诗,而是坦率地把借诗的原委大概说了说。那黄文石闻言笑了,但他没有多问什么,而是径直找出了那首题为《心愿》的情诗,连同刊有这首诗的旧报纸也送给了胡凸,黄文石是这么说的,"拿去吧,连报纸一块送你了,样报我还有的,你别担心。" 胡凸大喜,回来后又认真地把这首诗默念了两遍,"在茫茫的人海中漂泊/看见你洁白的航船如云美丽/怀抱朝圣的心情/急切地驶向那舒卷的奇境/簇拥成近旁的风景/愿风雨中共一路烟尘/只要有你同行,只要情相守/坚强的心愿承受任何山川的逶迤……"念够了,胡凸这才很用心地把这首短诗誊抄在贺卡上,又独自欣赏了一番自己的字,满意!很满意!胡凸终于对自己说,可以出征了。 圣诞前夜的那个傍晚,胡凸终于在女生楼下逮着了他心中的女神。当他看见她从楼门里出来,在灯光下径直朝自己走过来时,他的激动使他情不自禁地往前迈了两步,于是两个人就面对面地站得很近。他们笑着用目光短暂地交流了一下,然后胡凸问候她说:"快过节了,祝你圣诞快乐!" 贺兰也同样地问候他:"也祝你圣诞快乐!" 胡凸于是说:"找过你好几次,可惜都没找到,不过,我倒是在广播里听到过你主持的一次文学节目,是朗诵抒情诗的专辑,你的声音真好听啊,很吸引人!" 贺兰笑着回应,"是吗?" 胡凸接着道:"还在文化节闭幕式上的新生文艺汇演上看见你了,你们搞的音乐剧很浪漫,也很有教育意义,多少人因此大饱了眼福!" 贺兰笑问:"教育意义?你真逗!" 胡凸道:"还真是逗你呢。说真的,你的表演实在太好了,我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生活中你本来就美得不行了,可没想到舞台上的你比在生活中更美丽!更精彩!" 贺兰的笑容在夜色中很明亮,"谢谢!谢谢你!我也看见你了,你获得了这次征文比赛的第二名,还登台领了奖,对吗?祝贺你!" 胡凸一脸的欣然之色,他发自内心地笑着说:"谢谢!谢谢你!"胡凸显然是有备迩来,说着就把右手拿着的一叠稿子递了过去,"送你的,就是我那篇获奖的文章。"待贺兰接了,还没等她翻看,胡凸又说了,"这篇文章挺长的,你回宿舍再慢慢看吧,要提宝贵意见哦。对了,我还有一件小礼物要送你!" 见贺兰的眼睛充满了期待,胡凸就把藏在背后的左手伸了出来,他把那张精心准备的贺卡也递了过去,神情里不无轻松和快乐地说:"送你一张圣诞卡,表表心意。"当此之时,胡凸脸上的神情更写满了神圣的勇敢和美丽的期待,同时也漂浮着几分忐忑与不安。 二十四 贺兰微笑着接下,就着灯光看了一眼,竟轻声赞叹:"好漂亮的贺卡啊!"然后她轻轻打开了展看内容,似乎看得很认真,末了,她问他:"是你自己写的吗?" 胡凸点点头,毫不脸红地撒谎说:"确切地说,是为你而写的……" 贺兰目光飘忽,"可我不太懂……你的意思……"说这话的时候,贺兰的脸上浮现出了疑惑而莫名的神情,仿佛轻浅的问号,又仿佛雾中的景物。 胡凸忽然变得很坦率了,"又不是那种晦涩的东西,很好懂啊,表达内心情感的爱情诗嘛!" 不知为什么,贺兰的神情忽然蒙上了一层忧郁的色彩,她目光闪闪地静默了好一会,终于说:"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我--有男朋友了。" 胡凸闻言,懵了有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问她:"这是真的吗?" 贺兰无言地点头。 胡凸又问:"可我从来没听你说起过,为什么?" 贺兰反问他:"因为你从来没有问起过。" 胡凸似乎在回想:"是吗?" 贺兰无言,她的双手旋转着他送给她的那张贺卡。 胡凸不甘心地盘问:"能告诉我你什么时候交上的吗?你才上大一,怎么会这么快呢?!" 贺兰微微低头,她轻声概述着她的初恋,"我和他都是艺术特长生。高三那年的寒假,都来北京参加神州大学举办的艺术冬令营和专业测试,这样就认识了。冬令营结束以后,他刚回到上海就开始给我写信,向我表白,因为我对他的印象也不错,所以在高三下期的半年里我们一直保持着通信。幸运的是文化课我们也都考得不错,都被神州大学录取了,所以九月份刚入学他就来找我,没多久我们就……" 胡凸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突然出现的新情况,虽然他曾经有怀疑,但却没想到他所怀疑的竟是真!胡凸的情绪顿时变得很低落,他幽幽地不知说什么才好,他嗫嚅着仿佛自言自语地说:"我怎么没想到呢?我怎么能相信呢?"两个人都微微低着头,他们沉默地站着,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胡凸终于抬起头问她:"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贺兰似乎想了想才说:"我也不知道……" 胡凸觉得眼下的自己很糊涂,他觉得自己陷在了困境之中。最后,他决定走了,临走的时候,他对她说:"你好好地过节吧,我要走了,再见!"说完,胡凸转身就走进了黑暗中。贺兰虽然没有言语,可胡凸能感觉到她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开。 一路上,胡凸的情绪很不平静,他没料到如此清纯的贺兰竟然有朋友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才好,是继续追求还是该就此放弃?他的头脑很乱,左思右想却理不出头绪,仿佛绞成了一团的乱麻,于是他决定散散心,到校园里的湖边溜达溜达去。当他飘了一路终于到达那已经冰封了的湖边时,他的心绪这才渐渐地平静下来,特别是给湖边稍显凛冽的寒风一吹,他的思绪竟然空前地明晰起来,他决定理智地来对待这个新情况--有男朋友又如何?自己还可以和她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去竞争呀,要是能把贺兰从那小子手里抢过来,那才叫真心真意那才叫有本事呢!尽管这样的竞争很吃力,可也得去拼一把,不拼又怎么知道会不会赢?不拼又怎么知道贺兰对自己究竟有没有心思?成功也罢,失败也罢,都可以看作是缘分注定了的,准备战斗吧,人们不是常说失去的只能是镣铐,赢得的却是整个世界吗? 胡凸一路上看见了影影绰绰不少的学生情侣,不论是在湖边的座椅上,还是图书馆旁边的树林里,那些个相拥在寒风中的情侣都无一例外地向他展现了爱情的力量--爱情是不怕冷的。他敏锐地从这动人的情景中获得了某种启示,爱情是不怕冷的,自己的追求受到一点冷遇算什么,也就是在通往胜利道路上所遭遇的一次暂时的挫折而已,完全可以重整旗鼓再次冲锋的。瞧瞧路边这些幸福的情人吧,多么令人鼓舞多么令人振奋啊!想想爱情的温暖与动人吧,多么令人陶醉多么令人神往啊!这么想了一路,胡凸的郁闷竟然渐渐地散淡了许多,他看看表,还有两个小时教室才熄灯,于是他回宿舍拎了书包,抓紧时间上教室念书去了。 二十五 第四章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 10. 元旦前几天的某个课间,当《亚非拉近代史》的任课老师杨教授走下讲台和在前排就座的几个学生聊天的时候,班长张有志同志忽然鹊巢鸠占地走到讲台上站住了,好像有什么话要说。教室里闹哄哄的,虽然有将近一半的同学在争分夺秒地看书,可更有超过一半的同学正前后左右起劲地聊着天,话题之杂一如大多数的课间十分钟。张有志压压手想请大家安静下来,可是没人理会他,无奈中他只好开金口说话了,"大家能不能安静一下,有一件事,我想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幸亏他不止说了一遍,而且声音还挺大的,否则仍旧没人理会他也不一定。待大家终于安静下来了,张有志这才如愿以偿地把他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几年来一直担任着班长职务的张有志原来想组织一个班级元旦联欢晚会,时间就在元旦夜。 张有志是这么说的,"咱们班也就大一的时候搞过一个元旦班级联欢,之后就再也没搞过类似的活动,要不今年再搞一次?这两年除了上课,大家就都只顾着自个学习,谈恋爱,班上的男女同学也该联络联络感情了,大伙说呢?" 结果赞成者有之,反对者有之,不表态的沉默者也有之。于是大家商量得很激烈,甚至吵了起来。相持不下的结果就是由全班同学举手来决定。 第14章 那张有志在台上道:"赞成办联欢晚会的请举手!" 教室里刷地举起了一片森林般的手臂。张有志默不出声地点了点,"好像过半了。" 但他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接着说:"反对办联欢晚会的请举手!" 教室里仍然是刷地举起了一片森林般的手臂。张有志仍是默不出声地点了点,"好像也过半了。" 顿时有一些人笑了起来,赵望东率先叫道:"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些人两次都举了手?啥子立场嘛!" 张有志这才笑着自我检举道:"都是我不好,和大家开了个玩笑,其实赞成的票数要多一些。" 但是反对的同学不同意了,刘沛阳就是其中的一位,这位以学习成绩好著称的青年学习家是这么说的,"不对,显然是反对的人多于赞成的人,我要求重新数一遍!" 因为意见不一致,教室里又嗡嗡起来,大家争执不下,结果这事还真只能用重新进行精确统计的办法来决定,并且刘沛阳还被反对派推举出来与张有志一起计数。最后的统计数据表明,反对的票数比赞成的要多两票--这也难怪,今年的春节是在1月中旬,比往年要早许多,相应的,期末考试也就比较早,过完元旦就开始了。都到眼下这时节了,可很多人却复习得还不够充分,包括刘沛阳这种对学习极认真的人在内,哪有心思联欢呢?如此,反对的阵营空前强大了,也难怪张有志的提案要被否决了。 晚上在宿舍里谈起这事的时候,张有志就质问刘沛阳白天为什么反对自己,刘沛阳呢,就批评张有志事先没和大家商量,有点脱离群众,刘沛阳甚至还引用了一句诸子的话"鱼不可脱于渊"来说事。两个人争执了一番,最后又都笑了。其他的人都保持中立而没有参与他们的争执,不过最后也都笑了,大家的结论是张有志当官当入迷了,考试都兵临鼻子下了,还要搞什么政绩,云云。 期末考试确实是逼近了,校园里的学习气氛格外的浓。胡凸自然也不例外,除了一日三餐在食堂,晚上睡觉在宿舍,其它时间他可是全搁在教室里争分夺秒了。不过,即便考试这样地近在眼前了,胡凸却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心事。那天晚上与贺兰见面时的冲动表现胡凸是不会忘记的,他想自己应该去找找她了,否则贺兰怎么知道他胡凸并没有放弃而是打算继续努力呢?于是元旦那天中午,当胡凸在学校的公告栏上看见学生会组织的元旦特别狂欢舞会的海报时,他就有了主意,对!还是约她去跳舞,本来就是在舞会上认识的嘛! 胡凸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晚饭前就跑去找了一回,也许他来早了点,贺兰还没回宿舍呢。于是他跑进食堂以最快的速度填了填肚子,然后又站到了贺兰所在的楼下。不知为什么,贺兰还是没回来。黄昏的天光渐渐消弭了,夜色渐渐地笼罩上来,虔诚而执着的胡凸却并没有离去,他希望从楼门前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望见她。可恨天公不作美,任胡凸顶着凛冽的寒气和往来穿梭的女生们好奇打量的目光在楼下足足守望了半个多小时,终也没能寻见他的女神。胡凸于是想法叫下了贺兰宿舍里的一个女生问究竟,结果还就找对了,这女生微笑着自我介绍:"我是贺兰的好朋友,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吧,我可以转告她。" 胡凸想恐怕非得和贺兰本人面对面地交流才好,于是说:"其实也没什么事,想约她去跳舞呢!我吧,在这里可怜兮兮等她快一小时了,你能告诉我她现在在哪里吗?" 二十六 "是吗?这个情节我可以转告她没问题。"女孩揶揄地笑一笑,说:"她晚饭前后就没回宿舍,我也没见到她",女孩眨眨眼,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奇`书`网`整.理'提.供]"中午我倒是听她说过晚上有安排,不过具体是什么安排,我就不清楚了。" 胡凸还想进一步打听出点什么,可刹那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于是向她道了谢离去。 胡凸回宿舍呆坐了一会,身子才渐渐暖和起来。他在猜测,贺兰是不是和她那所谓的男朋友到校园里的某个角落里约会去了?或者上外边餐馆吃饭去了?或者就是上舞厅去了?胡思乱想了一番,胡凸终于醋劲大发,他只觉得心里怪怪的,他想自己眼下在宿舍里念叨她,可她没准正在哪个角落里和那狗日的男友拥抱接吻呢!这么想着,他就知道自己今晚是无法再学习了,于是他决计去舞厅发泄发泄。 自打上次在舞厅里和贺兰消魂地舞了一回,胡凸就没再上舞厅了,而现在,旧岁刚刚消散,新年刚刚来临的现在,他胡凸终于再一次地走进这灯火明灭的暗淡空间里来了。 胡凸在努力地驱散自己心中的失意,他刻意地表现得很有兴致,他大方地邀请女孩共舞,他充满活力地摆动身体应和着强劲的迪斯科舞曲。事实上效果还是不错的,几曲毕了的时候,他就明显地感到自己的心情好多了,那莫名的烦恼似乎已被暂时地忘却了,并且他开始注意舞厅里的女孩子了。学生会组织的舞会还真行,来的人非常之多,而且门口陆陆续续还不断地有人向把门的学生会文化部所属的低级别干事出示学生证进来,特别令人振奋的是,舞会上的女生总体质量颇为喜人,透着股精选的劲儿。 胡凸很快就盯上了一个容貌清新秀丽、体态略显丰盈的女孩,他漫溯过去,成功地和她说上了话,然后就拥着她下了舞池。正方形的舞池里人满为患,上百对舞伴几乎是肩靠肩、背贴背地搅拌成了一团,最挤的时候甚至是谁也周转不开谁也动弹不得,大家差不多是在原地踏步踏。尽管如此,所有的人却并不介意,甚至因此情绪更高气氛更热烈了。一支曲子并不太长,胡凸和他的舞伴颇投合地一边聊一边跳。胡凸抓住机会和她套近乎,说自己叫胡凸,来自某省,历史系的云云。舞伴笑笑地听他说,末了就告诉他说,她是大一新生,和他是系友,也是历史系的,而且她和他是本家,也姓胡,叫胡梦蝶,来自广州,但不是土生土长的广东人,若论原籍,和胡凸还是同乡呢!胡凸闻言暗喜,迎新年就是有运气,系友加老乡加本家,三位一体,又遇上有缘的姑娘了!胡凸于是接着和她套近乎。舞曲震天响的时候,他们就不说话了,只专注于跳舞,舞曲声轻柔起来的时候,他们就伺机说上几句,感觉倒也挺好的就是。一曲毕了的时候,胡梦蝶并没有走开,于是两个人接着跳下一曲,接连好几曲,胡梦蝶都没有接受别人的邀请,而是始终陪着他跳。胡凸心里感叹:系友、本家、老乡这三位一体的关系乃是多么难得的缘分啊!不过胡凸又琢磨,那么除了这种面上的缘分,还有没有别的原因呢?比如她觉得眼前的这个男生和她性情投合?比如胡凸同学还有点个人魅力?这些也很重要的就是。胡凸对自己还是很自信的,他终于不再胡思乱想,只是更来劲地搂着她跳啊跳。 舞会渐渐地在向高潮挺进,舞厅门口还在不断地进人,舞池里的人越来越多。跳到后来,因为前后左右的拥挤,他和她几乎是胸口贴着胸口地静止在了舞池中央,好在很多对舞伴都陷在这样的[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境况里了,因此并没有人觉得有多尴尬。胡凸也没觉得自己尴尬,法不责众嘛!关键的是,自己所拥着的是这样一个性情温柔可人的女孩儿,他心里高兴还高兴不过来呢,要在平日里,上哪儿也找不到这样的好机会哩。胡梦蝶呢,似乎也颇有些兴奋,毕竟是个大一新生不是。于是他和她忽然就变得很亲近,乃至有了种相拥在一起亲热的恋人的感觉了。胡凸的心里自然有一种说也说不出的、压也压不住的喜悦在洋溢,胡凸不禁为自己今夜的舞厅之旅感到庆幸起来,摆在眼前的,不又是一段很好的缘分吗?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的缘故,胡凸是绝不想重蹈覆辙了的,他和她彼此间一旦有了些基本的了解,接下来他就想单刀直入地向她提问了,他想问的那个问题是什么呢?很简单,就是:"你还没有男朋友吧?"可胡凸因为近距离地看着眼前鼻子下这个可爱女孩的时间长了,他反倒觉得不太好开这样的口了,好几次他张了口,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他想,大一的学生总不会个个都交男朋友吧?胡梦蝶可不是艺术特长生,绝不会参加什么艺术冬令营乃至碰出什么火花来的。再瞧胡梦蝶的模样吧,多么清纯,多么青春啊,如此的豆蔻年华,肯定还来不及交男友的。琢磨到这里,胡凸终于拿定了主意--还是别扫兴了,人家小姑娘正来情绪呢,这么唐突地问上一下,再好的感觉也会被破坏的,再美妙的气氛也会被消解的,想排除疑虑探究竟什么的,都留待下回再说好了。 应该说两个人还是有感觉的,否则也不会一连跳上好几曲。不过毕竟是初次相遇相识,交谈还是节制一些的好,况且,在这样喧躁的环境里说很多的话也是比较累的,嗓子都能嘶哑了,终于两个人什么都不说了,只是默默地跳舞。当又一曲终了,当两个人再次地退到场边等待着下一支舞曲响起的时候,意外的事突然发生了,一股不知从哪个方向涌来的莫名其妙的人潮猛然冲来,这偶然相遇的一对儿男女只在刹那间就被冲散了,胡凸手心里本来是捏着胡梦蝶温软的手儿的,只在这一瞬间,那种来自一个可人女孩儿的脉脉的热热乎乎的体温也就随之丢失了。胡凸无奈地随着人流在舞厅里不知东西地飘荡了一番,任他怎样踮着脚扬着颈项四下里打望,却始终也打捞不到胡梦蝶梦呓般的脸庞。 第15章 在变着法儿狂欢的拥挤不堪的人堆中,胡凸一会儿被上百人搭建而成的几列满场子里胡杵乱蹿的"人造火车"撞了个正着,一会儿被齐跳很俏的24步集体舞的大型方阵卷在阵中晕头转向。狼狈不堪的胡凸渐渐失了斗志,他不再与舞厅里的大局较劲了,于是便轻松下来,轻松如一只做梦的贝壳被海浪给悄悄地扔上了海滩,他定睛一看,原来自己被大家搁在舞厅门口了。 二十七 胡凸望望舞厅深处,灯光闪烁,舞曲狂扭,人潮澎湃,舞会正在冲顶呢!他就着厅外清扬的寒气想了想,还是撤吧,反正已经和胡梦蝶建立了良好的外交关系,也没必要整晚都缠着她不松手,从明天起就可以随时去找她嘛!现在离开这舞会,姑且算作是学生会给自己安排的适可而止或见好就收,这个样子,两人间的状态可谓是不松不紧,余地也很大,这不挺好吗?胡凸想妥了,就在夜色的掩护下毫无愧色地撤出了他视之为情场的舞厅。 11. 接下来的日子,心情不错的胡凸学习效果蛮不错,他重新找到自己原来的状态了。 期末考试一门接一门地进行着,胡凸感觉还行,这个学期虽然多了些情事的纷扰,可最后一周时间的短暂突击效果不错,又为自己捡了些分回来。看来,期末考试的成绩不会有什么下降--考场老将还就是考场老将,毕竟是大一、大二两个年度奖学金的获得者嘛,任情场风云如何变幻,任心底的春意如何闹腾,胡凸可都是雄风犹在啊!不错不错。胡凸在考试行将毕了寒假行将光临的那天先兀自进行了一番自我表扬,然后就掂量起贺兰和胡梦蝶在自己心里的分量来。 贺兰外形靓丽逼人,端庄又温婉,其雍容气度在女孩中可谓少有人能与之并肩,以至令人在她面前会不自觉地生发出自惭形秽的自卑感来,但她好就好在善解人意,很能体察人的心境,并能温情脉脉地将自己的海拔随时调整到与你一样的高度。胡梦蝶外形清新秀丽,性情温存可爱,平易和顺,因为很放松,所以交往不累,并能在不知不觉中赐人以同样的一份放松,沟通起来恍若一个打小就很熟悉的邻家女孩,绝没有距离感和障碍感,只有面对面的愉悦和欣然轻摇你。 胡凸只剩下明天最后一门选修课的开卷考试了,所以他可以很安泰地坐在宿舍里自己靠窗的上铺胡思乱想了。这正是午休的时间,上午刚考完一门,按说大家都还是有点疲劳的,可除了胡凸躺在床上之外,宿舍里的其他人却都没有午休。六个人,有一半人不在,还有归心似箭的两个在收拾行李,这两位订的是明天的车票,一早就嗷嗷地叫着就要解放就要回家过年了,这会儿正撒欢般地翻箱倒柜哩。胡凸睁开眼瞅了瞅正搞笑的刘沛阳、龚立德一小会,然后眯了眼继续清理自己的思绪。 窝火啊,贺兰竟然有男朋友了!这么好的姑娘,真可惜给一坏小子占了先手,不过她应该还是很纯洁的,少不更事,误入狼手,可以原谅,我当尽力把她救出狼穴才不枉与她有缘若此。至于胡梦蝶吧,十有八九连初吻的滋味都没尝过,真可谓是一字未落的优质白纸啊,可喜的是我已经认识她了,这份洁白应该就等着我来书写了,看来老天还是有眼的嘛!这么想着,胡凸渐渐地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是啊,这俩姑娘都好得不行,可自己到底该把火力对准谁呢? 照在宿舍里的冬日阳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发生了位移,那温煦的光块已经从他的胸口挪移到了他的脸上,无所事事的胡凸想啊想,愁啊愁,终于睁开了双眼,他拍拍自己的额头,感叹道:有了!胡凸决定马上就去找贺兰,下午的阳光多好呢!他想约她到校园的湖边去走走,好好聊聊。他一个仰卧起坐利索地坐将起来,翻身下床,穿戴停当了,乃出门寻人去也。遗憾的是,贺兰仍然不在,胡凸被告知,她已在今天上午上车回家了!胡凸不禁感叹:唉!仅仅晚了几个小时啊!这事得寒假之后再说了。胡凸正要离开呢,转念一想,胡梦蝶不也住在这个楼吗?干嘛不找找她呢?是啊,自那次在舞厅里失散之后,还一直没见到过她呢,也该找她叙叙了。 还好,楼长阿姨一传呼,宿舍里就有人答应了,胡梦蝶在宿舍!于是胡凸在楼门外等待。看来胡梦蝶对他印象还比较深,她从楼门里出来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他来了嘛。两个人先是相互问好,然后就说起元旦舞会的情形来,胡凸说了说自己当时的情况,又问她后来怎样了,胡梦蝶说她也差不多,被人潮冲散之后,她很快受到了别的男生的邀请,跳了一、两曲交谊舞,接着混杂在人堆里胡乱跳了一会集体舞,然后就回宿舍了。胡凸闻言,哦了一声,接着又以赞美的口吻表白了一番自己对她的特别的好感,胡梦蝶不说话,只是笑着领受他的讨好般的言辞。末了,胡凸又转换话题说起了眼前的事,他说自己只剩明天的一门开卷考试了,他说自己订的是后天的车票云云,然后就问她考完了没?哪天回家?胡梦蝶说她今天上午刚考完最后一门,订的是明天的票,不过已经退了票,因为老爸几天前来北京开会,到后天才结束,她会和父亲乘当晚的同一趟车回家。胡凸不禁关切地问,车票这么紧,后天的票还能买到吗?胡梦蝶回答说不用担心,她父亲所在单位的驻京办几天前就已经预定好了,末了还问他:"马上就放寒假了,你今天来找我,是来道别的吧?" "不止。还有另外一件事,你猜得着吗?"胡凸打了一埋伏,但他并没有真让她猜他的意图,他只是停顿了一下就接着说:"昨天我在公告栏看到海报了,明晚大礼堂有一部很好的电影呢,怎么样?我请你去看一场?" 胡梦蝶并没有问片名,她略略犹豫了一下,究竟还是答应了:"好啊,考完了放松一下也好。" 胡凸于是说:"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我明天晚饭后来找你。" 胡梦蝶朝他笑了笑,点头应约。 二十八 当晚,胡凸还是习惯性地去教室上了自习。尽管明天要对付的不过是一场开卷考试而已,可胡凸心里有数,因为去听讲座之类的缘故,这门课自己就没上过几次,如果做题时连答案在书中的哪个位置都找不着,那岂不是很可笑?所以还是要临阵磨枪把教材大体地翻一遍才好的。况且这门选修课毕竟也算一门学问,最后花一个晚上掌握掌握也不是坏事,毕竟考完之后就很难说以后还有什么机会再与之进行这样的亲密接触了。于是胡凸一丝不苟地把全书过了一遍,效率还很高。 自习结束回来,却见宿舍里热闹得很,弟兄们围了一桌子在打牌呢!胡凸觉得人数不对,细一看,原来隔壁宿舍也有两、三位坐在旁边当军师,再细看,却见本宿舍几位干将下巴上都贴了些"胡子"--所谓的"胡子",就是用撕成的纸条用糨糊粘在下巴上--比如张有志下巴上就飘着有代表三根胡子的三片纸条,估计他已经输三回了。因为正在兴头上,胡凸的进来并没有引起大家特别的注意,倒是正要出牌的张有志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把举在半空中的一把牌甩在了桌子上,口里叫道:"四大天王!"看来,这牌局用的是两副扑克呢!张有志不等大家的惊叹和怪叫跌落下去,紧接着又得意洋洋地向众牌手挑衅道:"谁要得起!!谁要得起!?也他妈该我争一回上游了!"说完,张有志就把手里剩下的一撂牌摊在了桌面上,"我一手的连牌,得,全走光了!"胡凸看明白了,兄弟几个在玩"争上游"呢,多古朴多小儿科的玩法啊,光观战就够让人返老还童的,胡凸于是搬了条高凳挤着大伙坐下了。 "嘿,你手气真不错,居然抓了四张王!"下巴上粘着两根"胡子"的赵望东感叹毕了,又问:"有人要没有?没人要我就接着出牌了。"话音未落,赶紧地就出了一张小牌。 张有志满脸喜色道:"皇帝轮流坐,我都连输三盘了,也该时来运转了!" 坐在张有志对面的刘沛阳截住赵望东道:"慢着!我还没应呢,你怎么这么快就出了?收回去收回去!我要,四个六炸了!" 赵望东不同意了,"牌都出了,落地生根!谁叫你动作不快点!?" 下巴上仅有一根"胡子"的刘沛阳反驳道:"是你做贼心虚,故意出得快,哪是我慢!?不行不行。" 赵望东争辩道:"我的牌都暴露了,哪有收回的道理?" 刘沛阳反击道:"你这个道理说不通,你不收回,那我的牌岂不是暴露得更多?"刘沛阳转而望向别的脸庞以争取支持,"大家说说,刚才是谁想溜小牌故意出得奇快!" 下巴上也粘着两根"胡子"与赵望东有着同等级危机感的龚立德表态说:"赵望东收回吧,你刚才确实出得快了,大家都没表态呢。" 坐在张有志旁边观战的隔壁屋的武亮也说:"那张小牌确实应该收回,打牌讲的是实力,而不是靠动作的快慢。" 武亮同屋的小李子也赞成应该是赵望东收牌回来。另一位对门的观战者笑而不语。张有志也许意识到如果赵望东输了对自己更有利,于是也表态赞成大多数人的意见。至于胡凸呢,不但没说话表态,反倒趁机走到自己的床边把书包撂在了床上。胡凸看见王跃洋躺在床上看一本英语辞典,就知道他是在背单词扩大词汇量,就走近了拍拍他的肩膀道:"呵!还这么用功呢?" 王跃洋冲胡凸笑一笑,答非所问地说:"回来啦!" 胡凸提议:"等会咱们下盘围棋怎么样?" 第16章 王跃洋笑笑:"没问题,过一刻钟,等我把这点东西看完了?" 胡凸也笑笑:"就依你的吧。"然后回到桌边的人堆里。 赵望东不太高兴自己的孤立态势,他想继续跟人理论,一时却不知该怎么说该和谁说,稍顷,却见他冲武亮笑道:"咱们那事早过去了,你别不是还在跟我较劲吧?" 外型不如赵望东俊朗但体格比他还健壮的武亮的回答也带着笑,"犯不着,我这是就事论事--那事儿我都早忘了,你怎么还提?" 两人都有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模样。大家都是明白人,看看气氛不对,乃不动声色的两边安抚以平息隐约的事端,两人好歹是没有进一步拌嘴交锋。张有志为此还改变了自己的立场,一个劲地使颜色示意刘沛阳退一步海阔天空。结果是刘沛阳还真发扬礼让精神主动收回了自己的牌。 可几个回合下来,最终却还是赵望东输了,于是赵望东的下巴上又添了一根"胡子",有三根了,正好和张有志一样多。洗牌的时候,胡凸问正在看牌的刘沛阳,"什么样的情况下才钻桌子?" 刘沛阳甩出一张牌,这才抬眼望了一眼胡凸,道:"够五根'胡子'了就钻一回。" 胡凸接着又问:"是这样啊,那今儿晚上都有谁钻过桌子了?" 张有志插话说:"胡凸你行行好,别问了行不?告诉你吧,就我一个人钻过呢!" 胡凸笑说:"瞧瞧瞧,钻桌子你也带头!"张有志也笑,"也就是带个头吧。" 胡凸说:"要我说,这回还得是你来钻。" 张有志笑说:"谁知道呢?听天由命吧。" 事实上,接下来的几盘张有志并没有输,仅仅出现过几回有惊无险的情形而已。第一个达标凑够了五根"胡子"的是赵望东,战绩既如此,那就没得说,钻桌子! 二十九 赵望东倒是没觉得什么,只说"既然输得明明白白,那就应该钻得痛痛快快"云云,然后在大家狂野的起哄声中,身手敏捷地从桌子这头探下身去,两掌撑地而行,只一眨眼的工夫就从另一头钻了出来,因为个头高,看起来就仿佛一只巨大的穿山甲从洞中出来寻找食物。大家开怀地笑着,兼以喝彩鼓掌,唯有武亮不笑。 重新开战没多久,武亮伸伸懒腰,走了。武亮拉开门出去的时候,正好又有两、三个隔壁宿舍的同学涌了进来,嘴里还惊喜地感叹着:"这儿也有牌局呢!" 坐在门口这边的胡凸代表牌友们热情地招呼他们,"人越多越热闹,来吧,这边坐,这边坐!"说完就起身让了座位。胡凸踱近王跃洋,很突然的一把抢过他手里的英语辞典,"不准看了,来,下围棋!" 王跃洋笑笑,"你就不怕我又杀你一个落花流水?!" 胡凸把围棋盒子寻摸出来,一边收拾一边说:"先别吹,咱们从来都是有输有赢,我可不是前一阵子的我了,今晚上我叫你领教一下'宇宙流'的厉害!" 王跃洋问:"谁执黑?" 胡凸答:"你执吧。" 王跃洋谦让说:"还是你执吧。" 胡凸点点头,"行,我执就我执。执黑先行,接招吧你!"说完就在角上落下一子。 王跃洋在对角上落下一颗。 两人一招接一招地下开去。 一宿舍的人闹到夜里一点多还没有罢休的意思,还是有人嚷了句:"明天上午还有一门考试呢!别起不来啊!"大家这才醒悟过来,于是休战睡觉。 12. 第二天的考试非常顺利,胡凸和许多人一样提前半小时就交卷出来了。胡凸本来还想和王跃洋接着下两盘的,可这厮中饭都没在学校吃,考试完就直接收拾东西回家了,北京人回家就是利索。下午宿舍里仍然有一桌人在玩牌,混在人堆里甩老k的胡凸并没有忘记晚上的约会,他半道儿把位置让给了坐在旁边观战的隔壁宿舍的同学, 然后收拾了衣物去公共澡堂洗澡。 遗憾的是,当天傍晚胡凸如约去找胡梦蝶看电影的时候,事情却又起了变化。小姑娘胡梦蝶第一眼见到胡凸就急急的面露愧色地说了一句:"抱歉抱歉,我不能陪你去看电影了,今晚我爸要接我去办事处那边住呢。" 胡凸觉得有点突然,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并以商量的口气道:"看完电影再去也不迟吧?" 胡梦蝶一脸无奈地说:"他已经来了,刚到的,在那边等着我呢。"说着她下巴朝十来米开外的花坛处扬了扬。胡梦蝶从楼门里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拎着两袋子东西,胡凸本来有点疑惑,听她这么一说,也就明白了。 胡凸顺着她的示意朝花坛那边望了望,确实有个四十多岁的男同志等在那边,想到那个人是胡梦蝶的父亲,胡凸不觉感到很亲切,只是距离稍微远了点,不过这样也好,否则自己会比较尴尬也没准。胡凸于是不再争取了,他很快就从不易察觉的沮丧里释放出了大度的笑容,他对她说:"那好,咱们就下学期见吧,祝你一路顺风!" 胡梦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我也想看电影的,不过没办法,那就谢谢你吧,也祝你回家一路顺风!" 两人于是挥手再见。 胡凸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立在楼前的空地上静静地站了一会,直到目送胡梦蝶和她老爸把大大小小几个包塞进车里上了出租车离去,这才独自赶往大礼堂去看那部经典的《罗马假日》。 虽然没能和胡梦蝶一起去看电影,可胡凸的心情却是很好的,因为下个学期对他来说可谓充满了美妙的希望。回家的路上,胡凸和同行的肖常胜、林智高等两、三位老乡一路说啊笑啊,算命呀打牌呀,过得还挺快活,尽管车厢里人满为患、空气污浊。如果能侃的吴兆伟也一块走的话,那就更热闹了,可他都毕业两年了,上班的人嘛,自然放假晚,哪有这么长的寒假呢。不过几个人倒是也聊到了吴兆伟,在打牌打累了开始聊天并聊到爱情话题的时候,肖常胜说他真行,把任课教授的女儿都搞到手了,只可惜他签证不顺利,结果那女生比他先出国了。林智高则说咱们不用担心人家,他吴兆伟不是正在继续奋斗嘛,迟早也要出去的。既然大家都说到了,胡凸也就跟着说几句,胡凸说吴兆伟肯定能出去,他不是把自己租的房子命名为"牛郎居"吗,取得多好啊,牛郎固然与织女分隔遥远,可牛郎织女最终会在鹊桥上相会的,这证明了他的信心,云云。 三十 后半夜两点多的时候,列车上的人统统迷糊过去的时候,胡凸却睡不着,他在想自己的心事,他想到菲儿心情就有一点复杂,这不,寒假一到,又要见面了,真一见面,又该以怎样的状态来面对?之后胡凸又想到了贺兰,再后来就想到了胡梦蝶,胡凸想,即便贺兰那边没戏,可还有一个胡梦蝶呀!也许开学以后就能开始一段的崭新的恋情?胡凸于是一个劲地思念胡梦蝶,这使他感到了兴奋。 胡凸回到南山县城的家里度寒假,除了春节期间搭车到地区行署所在地江远市和高中那帮同学们聚会了一回,之外就很少再出门。呆在家里的胡凸整日里除了看书看电视,或者在心里念叨一番贺兰、胡梦蝶呀什么的,有点印象的也就是听父亲谈他开办律师事务所的计划了。 胡凸的父亲胡青山是县法院的法官,已经到年龄了,过年前刚退的休。精力仍然充沛的胡青山怕自己退休以后闲不住,乃打算开春以后办个律师事务所,于是在假期这些日子里断断续续就把这事给回到家的老二胡凸说了个大概,似乎想看一下二儿子的反应。可胡凸对父亲"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情怀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让胡青山不免有点失望。胡凸的哥哥胡青云在省城上的大学,毕业后留在了省城工作,学的不是法律,干的也跟这个行当没关系。胡青山很希望老二胡凸能子承父业,所以胡凸当年高考填报志愿的时候,胡青山让儿子第一个填的就是神州大学那两年最热门的法律系,可惜儿子实际的分数比预估的分数略略少了点,没能被法律系录上,结果在校内给调济到了比较冷门的历史系。还别说,胡凸各门功课的高考成绩还就属历史分数最好,更重要的是,他对历史本来就极感兴趣,这个结果对胡凸来说可谓是歪打正着,胡凸高兴还来不及呢。也难怪大学期间胡凸的学习成绩一直都很好,这是他感兴趣的专业啊;至于法律专业嘛,因为填过志愿,胡凸对这个专业也就比别的专业要多一些关注,甚至从大二时起还选修了一些法律课程。在胡青山看来,胡凸既然选修了一些法律课程,那就说明他对法律也还是有些兴趣的,那么,照理,胡凸就该对自己这个办律所的计划感到兴奋才对呀,可不知为什么,胡凸的表现却是这般疲软。 因为暑假的事,这个寒假胡凸和菲儿谁也主动地没去找对方,两个人是在大年初五高中同学的新年聚会上见面的。虽然已经分手了,可毕竟好过两年不是,爱情不在友情在--有什么抹不开脸的?再说了,撇开恋人这一层关系不说,毕竟也是同窗三年的高中同学嘛!结果两个人见面时竟跟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常言道好合好散 不是?胡凸因为自尊,因为有所准备,更因为心里似乎已有了新的目标,情绪还不错,所以两人猛一见面的刹那间,菲儿见到的胡凸竟然是笑呵呵的,很乐观很开怀的样子,跟暑假比起来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这显然是菲儿没有想到的,但菲儿很快就作出了适当的反应。两个人都友好地冲对方笑笑,并同时向对方说:"你好!新年好!"其情形和别的任何同学彼此间的见面寒暄都没什么区别。 第17章 同学们也不再拿胡凸和菲儿开涮说事,仿佛忘了他们曾经是一对恋人般,老同学见面嘛,有碍愉快气氛的事就统统不提了。 高中的同学里边,和胡凸交情最好的当属颜毅武和梁季斌。 颜毅武和胡凸交好主要是因为长期住在一个宿舍,心性投合,而且成绩都很好,几乎难分伯仲。并且时间一长,两个人竟有了棋逢对手的感觉,他们互相竞争、比拼、挑战,但绝不互相嫉妒、拆台,而是互相激励,互相鞭策。只不过高考时胡凸比颜毅武发挥得略好一点,加上填的志愿也不一样,一个在上海,一个在北京,以至两个人离得远了。不过,两个人的友谊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在胡凸的感觉里,含蓄、稳健、包容和开朗是颜毅武最可贵的优点,胡凸一直都为有这样的好朋友而高兴。 至于梁季斌和胡凸的交好,则一是因为两个人性情投合,二是因为都爱好围棋。从高一到高二的好长一段时间里,一到周末,两个人如果没什么重要事,一般就会坐下来执黑落白,以棋论道,两个人也就籍此在不觉中建立起了一种趣味相投、气息相合的友谊。梁季斌爱读书,而且读得广、读得杂,不过成绩却一般,因为成绩很一般,高考自然也就落了榜。可每回假期同学们聚会,梁季斌都必是核心人物之一,之所以这样,一是因为他性格好,一直就比较受人欢迎,在班上有着良好的人缘,二则因为他老爹是私营企业主,梁季斌的手头一直比较"阔",并且他很大方、很慷慨,乐于助人。即便是毕业以后,梁季斌也始终保持着这两个优点,比如每次同学大聚会,他总是以舍我其谁的态度主动做东,承担同学们在聚会中发生的大部分费用。 颜毅武和梁季斌一开始其实关系平平,可因为胡凸的关系,慢慢地两人也就成了密友知交。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三个人超稳定的交情乃被同学们以"三剑客"命名之了。 初五那天的聚会和以往差不多,来了二十多人,同学们一起在饭馆里说啊笑啊,吃啊喝啊,划拳行酒令啊,闹得很是开心。这还不够,晚上又包下了一家场地不是很大但却很有情调的舞厅,大家一起唱卡拉ok,一起跳交谊舞,乃至互相交流、切磋各自在大学里学到的集体舞的各种跳法,玩得更是尽兴。舞曲刚响起的时候,大家并没有迫不及待,而是四下里站着有说有笑,胡凸的心思其实是有些复杂的,但他尽量简化自己内里的肚肠不去多想,只是在舞曲刚刚扬起的第一时间里毫不犹豫地走到了菲儿跟前,胡凸大方地邀请菲儿和自己跳第一支曲子,菲儿笑着答应,于是两个人就成了全场的第一对舞伴。胡凸和菲儿并没有说话,虽然已经分手了,但是两人间那熟悉的默契感并没有远去,只是心理上于彼此已没有期待。站在舞池边的同学们心情莫名地看着这对旧情人跳了足足有两、三分钟,这才一对一对滑进了舞池。胡凸终于和菲儿聊了起来,他问菲儿和现在的男朋友处得还好吗?菲儿说谢谢你关心,我们挺好的。胡凸悻悻然地问他是那种靠得住的人吗?菲儿却说你就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胡凸于是不再问,只管带着菲儿旋转。当一曲毕了,胡凸还想邀请菲儿接着跳的时候,却遭到了拒绝,菲儿明确地告诉他说这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曲。胡凸正惶惑着呢,菲儿却主动邀请了另一个在省城念书的男生跳了开去。胡凸无奈,于是请了另一个女同学共舞。 三十一 在跳得有点累了的时候,胡凸、梁季斌和颜毅武乃不约而同地从场上撤了下来,他们坐在舞厅一角的沙发上边抽烟边聊天,不时还朝舞池里活力四溅、劲头正酣的老同学们望上几眼。胡凸又望见菲儿那美丽的脸了,那是一张他曾经亲近和拥有的动人的脸,但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了。菲儿不断地变换着舞伴,几乎和每一个在场的男生都跳了,有的甚至还不止一曲,胡凸看见那张脸在旋转的色彩斑斓的光影里时隐时现,仿佛一支明媚的花儿在他心里绽放又凋谢,凋谢又绽放。这时,梁季斌拉了胡凸一把,似乎是想把他从菲儿的影子里拽出来,紧接着梁季斌也拉了一把颜毅武,三个人坐得更近了,梁季斌乃把他的那个计划悄悄告诉了他最好的两个朋友。梁季斌说元宵节过后他打算到工商局注册申请开办一个书店,如果一切顺利,放暑假的时候,你们哥俩可一定要来指导哦,云云。胡凸和颜毅武既感意外,又觉得以季斌的好读书而言却又在情理之中,于是双双预祝季斌的书店早日开张,财运亨通。因为舞曲声烈的缘故,说也好、听也好都比较吃力,关于书店的话题也就没有再展开来说。三个人聊了一会,见大家的集体舞正跳得欢,且有好几个男女同学都在朝他们招手要他们一起跳,三个人于是起身跑过去参加到了众人的狂欢里。 后半夜的时候,所有的同学都累了,都无心再跳了,舞会于是结束。有几个人提议说今晚别回去了,就在这里聊天吧,反正沙发多,有地方躺。结果该提议得到了响应,于是二十多号人就散坐在舞厅四面舒适的沙发里开聊。可真是人多嘴杂,差不多每个话题都能激起大家的争论。舞曲已经停息了,空荡而寂寥的舞厅内只有年轻的声音在碰撞,只有风华正茂的同学们的青春在起落飞扬。本来就很晚了,再来一通神聊,就不知是后半夜几点了。大家的声音终于逐渐逐渐地低落下去,一天的狂欢使每个人都疲倦了,说话应话的人越来越少,角落里甚至响起了鼾声。最后的情形是很自然的--大家都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第二天天光大亮乃至街上已是车水马龙的时候,大家才从昏睡中醒转过来,胡凸和他诸多的老同学们挤在舞厅附设的盥洗室里很马虎地洗了把脸、簌了簌口,然后又蜂拥着进了附近的一家餐馆吃早点,待早点用过肚子填饱,大家这才依依不舍地道别各自散去。 三十二 第五章山重水复疑无路 13. 转眼,又一个新的学期开始了,虽然冬的寒气还在校园里徘徊,但气温已经有了明显的回升,春的苗头显然已经在所有的枝桠间埋伏好了,它们随时都可能在空气中汹涌起来。 胡凸在从南方家乡回到学校的第一时间,就知道了上学期期末考试的成绩--他一如既往考得还不错,只是在全年级的排名略略下降了几位而已--看来上学期心里所生发的那些情感纠葛并没有对自己的功课造成多大的影响,胡凸又想到菲儿的决绝,乃当即决定继续上个学期已经展开的行动。他希望自己在这个学期内能尽快抱得美人归,从而远离失意,过上开心的日子,同时也能给宿舍里开导过自己、安慰过自己的弟兄们们一个惊喜。 自开学的第二周起,胡凸果然按自己的想法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姑娘去了。之前胡凸再次冷静而理性地琢磨了一番,比较而言,胡凸觉得贺兰显然更理想!贺兰实在太有吸引力了,管她有没有男朋友呢,先追追她再说--只要能把她约出来好好地聊一聊,让她改弦易辙跟自己走就不是没有可能。胡凸很有志气地想,世界上的事情总是在不断地变化、发展的嘛,既然菲儿能被别人夺走,那贺兰为什么就不能被自己夺过来?于是胡凸每天或每两天就去找一次贺兰,坚持了一个礼拜,虽然胡梦蝶也在同一个楼,但胡凸觉得自己不应该三心二意,所以他只找贺兰而不找胡梦蝶--遗憾的是,竟然一回也没找着贺兰! 第一次找的时候虽然人没在,宿舍里倒是下来了一女生当面为他答疑,其实从那所谓的答疑中也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收获,无非是贺兰不在宿舍,什么什么时候出去了,不知道她上哪干什么去了云云。第二次找的时候也还下来了一女生,仍然也是带着笑容的,但所答还是差不多的,多出的一项也就是帮他猜了猜贺兰可能回来的时间。但当他当晚按这个时间再来找时,结果却还是一样,找不到人,并且宿舍里的女生也没再下楼了。胡凸找的次数也实在频繁了些,机械性的上楼下楼对住在三楼的女生来说也稍显麻烦了点。这样屡屡的扑空使胡凸心里颇受打击,于是他就想,也许贺兰和她那所谓的男朋友正处在热恋之中吧,人家约会还顾不过来呢,哪有时间在宿舍里呆着呢!胡凸不禁对自己与贺兰的所谓缘分产生了深深的怀疑,莫非自己和她看似有缘,其实是命里无缘, 也许,有些事情注定了就是无法强求的。这样想着,胡凸就暂时中断了自己在贺兰这里的努力。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胡凸想到了胡梦蝶这边,开学两周了还不找她见见面,保不齐人家就会把自己从侯选名单里给剔除出去的,可不能两头都落空了。 胡梦蝶似乎比贺兰略为逊色那么一丁点,可也是很好很好的姑娘啊,绝对值得好好去追一追,况且她才大一,应该还没有男朋友呢!在找贺兰多次不遇的情况下,也就是最后一次找贺兰未遂胡凸迈下楼前台阶行将离去的时候,胡凸终于拿定了主意,他重新返回到传达室的窗口请楼长第二次呼叫,不是找贺兰而是改找胡梦蝶了。放假前不是约了胡梦蝶去看电影的吗?这是个多好的理由呢!可惜的是,胡梦蝶也不在宿舍!也就是说,胡凸的美意仍然未能如愿。但胡凸并不气馁,他打算接着再找,找胡梦蝶的次数也可以和找贺兰的次数持平嘛!胡凸的计划是等电影散场的时候和她一起到湖边溜个弯儿,再趁着夜色的掩护勇敢地向她直抒胸臆坦陈心迹什么的。他算是想明白了,大学里的竞争,不光是学业,爱情方面也同样是异常的激烈,慢一拍就不成,否则,再美丽再新鲜的花儿,也会被别人采了去。 第18章 没错,一旦看准了目标,那就不能有太多的疑虑,尽管猛攻猛打好了,攻城掠地,岂能心软?胡凸在心里鼓励自己,最好是一次成功,如此,就可以一劳永逸地享受爱的润泽和滋养了,这有多好呢! 胡凸在本家姑娘这里的运气还不错,第二次去找胡梦蝶的时候就找到她了。可实际上老天爷对胡凸却还是没怎么关照,当他在那个中午去找胡梦蝶想约她去看当晚或第二天晚上的电影时,却撞见了出乎他意料的一幕。还没走近楼门呢,胡凸就刺目地看见衣着鲜亮的胡梦蝶正和一男生手拉着手在说话!胡凸几乎要晕倒了,但他终于还是坚强地站稳当了,他没有直接上前硬和她搭话,而是站在他们近旁的一侧装成在等什么人的样子,他两眼望着别的方向,只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这两人的举动。 胡凸听见那男生对胡梦蝶说:"蝶,下午你没课吧,那也得好好午休,下午我在老地方给你占座,等你一起自习,午休之后一定要来,记住了?" 胡梦蝶答曰:"好的好的,我不是已经就答应了吗?你还担心什么?" 末了,那男生居然还当众拥抱了她。胡凸在一边看得眼睛都绿了,但他毫无办法,只有吃醋的份,他实在没想到胡梦蝶也有男朋友了。胡梦蝶好歹也发现他胡凸了,当她和那小子拥抱的时候,她的眼睛从那小子的肩膀上方不经意地望过来,正好就与胡凸的目光相遇了。胡梦蝶似乎感到很惊讶,但这只体现在表情上,她嘴里飘出来的字词句什么的,仍然是向着与她拥抱的那小子去的。最肉麻的一幕总算ok了,胡梦蝶的男朋友向她挥了挥手,默默唧唧地总算是滚蛋了。胡梦蝶好歹还没有睁眼不认人,她没有在满足的拥抱之后立马儿就进了楼,而是伫立在楼门口的台阶上,装模做样地与那个渐渐远去的男生眉目传情。胡凸气闷地在原地立了一会,终于勉强地恢复过来,这才向正尴尬地望着自己的胡梦蝶走近了。胡凸一脸酸不溜丢的神色,正寻思这第一句话怎么说呢,却听见胡梦蝶热情地跟他打招呼:"胡师兄,新年好!咱们又见面了!" 三十三 胡凸只好回应说:"是啊,咱们又见面了,你也新年好!本家。" 胡梦蝶走下台阶,走到离他很近的跟前,问他:"怎么样?春节过得怎么样?" 胡凸有点情绪地回答:"还行,跟往年差不多吧,总之没你那么开心快乐啦。" 胡梦蝶笑着说:"怎么,没陪你去看电影,这会还在闹情绪?" 胡凸想说是因为刚才看到的那一幕才闹情绪,但略略一合计,话到嘴边又改了口,他就驴下坡地应答她:"可不是吗?"并且他还拿出一副不依不饶的样:"这样吧,今天或者明天,你再陪我看场电影,算作补偿,怎么样?" "行啊!"胡梦蝶倒是爽快地答应了,"那就明天吧。今天可不行,晚上要和我朋友一块上选修课呢。" 话终于落到了关键的问题上。 这正是中饭时间与午休时间之间的过渡时分,进楼出楼往来穿梭的女生仍然很多,两个人这么站在道儿上显然对大家有所妨碍,胡凸于是知趣地向通道一侧走了好几步,站进了楼前几棵松柏围成的空地里,胡梦蝶会意地也跟着站了过去。胡凸这才问她:"怎么,刚才那个人就是你男朋友吗?我怎么没听说你有啊?"胡凸用一种轻松的开玩笑的口吻探究道:"说说吧,你和他什么时候好上的?" 胡梦蝶神情脉脉地反问他:"这很重要吗?" 胡凸神色端庄地说:"当然很重要。直到今天中午之前,我都认为你没有男朋友,可你怎么这么快就有了呢?你上大学才半年啊!" 胡梦蝶笑了笑,轻声道:"我和他是中学校友。" 胡凸忽然想到了菲儿,他却恍然大悟般:"这么说你们还在上中学的时候就好上了?" 胡梦蝶有点不好意思地陈述起来,脸上的神情仿佛很甜蜜,"我们认识得比较早,我上高一他上高二的时候,我们都在学生会,就认识了,那时候他是学生会主席,我是新生部长,不过谈朋友还是后来的事,他考进神州大学念书的时候我在上高三,他给我写了很多信,在信中还鼓励我也考神州大学,慢慢的,就交上朋友了,再往后,我也如愿地考进了神州大学……" 胡凸半晌无言,他很理解这种感情,他和菲儿的情形不也差不多吗?不过他终于还是认真地说:"虽然你们这种情况我能理解,虽然你们的感情是真挚的,是有根基的,可怎么说呢?刚才我听你说你们的故事,理智上我知道我应该祝福你们的爱情,但我也确切地感知到自己是真的在吃醋,你说我该怎么办?" 胡梦蝶笑道:"有这么严重吗?看上去你不挺好的吗?" 胡凸说:"外观上自然不会有损伤,我受的是内伤啊。"胡凸没说假话,他找贺兰找了这么多次,可连个人影子都没逮着过,今天转而来找胡梦蝶,没想到又撞上了这么卿卿我我的一幕,他能什么事也没有一般嘛。 胡梦蝶帮他支招道:"那你就找个女朋友吧,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了。" 胡凸面有难色地说:"不那么容易啊!好不容易认识你,这么好的姑娘,本想下工夫追追,谁知道你竟然有了,一下子我上哪去找呀?" 胡梦蝶安慰他:"也别太着急,慢慢来吧,总会有一个合适的。" 胡凸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建议道:"其实你就最合适了,这么温柔,这么可爱,要不你就和他掰了,跟我走吧?" 胡梦蝶似乎有点动心,但她显然还没发现有改变自己现状的强大动力,于是她支吾着说:"这个,这个恐怕很难,你还是另外找吧,我和他毕竟相互间都比较了解。" 胡凸不愿放过一线生机:"你嫌不了解吗?那我可以向你说呀,我的过去,我的现在,我的缺点,我的优点,我的短处,我的长处,我的梦想,我的努力,都可以说给你听呀,这样你不就了解我了吗?" 胡梦蝶望了一会两人同一侧的那棵暗青的大柏树,似乎在考虑,她终于正过脸来说:"这就让我感到难办了,我没有分身法呀!"胡梦蝶停顿了一下,"我想你还是另外找一个的好,如果你一定要坚持,那我们就先做普通朋友好了,总之我和他的感情现在很好,将来会不会有变化我不知道,那是以后的事了,你说呢?" 三十四 胡凸知道只能这样了,于是就不再做无谓的游说,不过他倒是很欣赏胡梦蝶处理问题的理性和分寸。胡凸意味深长地说:"也许道理暂时在你那边,那就先照你的办好了。"末了,他又补充道:"别忘了,明天我来找你看电影,不会再有什么意外吧?" 胡梦蝶认真地承诺:"不会,我晚饭后就在宿舍等着。" 然后胡凸主动伸出手去,笑笑地握了一小会她的手,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晚上宿舍里又在开卧谈会,刘沛阳寝室长关怀倍至地问胡凸,"冬天的时候大家都忙着期末考试,也就没特别细心地关心你的事,这不,春天了,又是一个新的学期了,上学期你认识的那女孩,现在怎么样了?感觉你近来挺忙的,找人家去了吧?约会多少次了?搞没搞定啊?" 尽管刘沛阳同学比较罗嗦,可他那份亲人般的情谊胡凸还是很能体会的,胡凸于是直率地向众弟兄诉苦说:"唉,一直也没好意思跟你们汇报,那姑娘有男朋友了,我恐怕没戏啊!" 王跃洋就问:"怎么会呢?不是大一女生吗?" 胡凸于是把情况大体地说了说。大家听了,无不深表同情。静默了一会,却听龚立德问:"那你最近又有什么行动没有?给大伙说说?" 胡凸感叹说:"唉,几乎两天就去找一次人,可总也找不着啊,那姑娘也太神出鬼没了,看样子真不行,我就改找另外一位了。" 一听胡凸又发现了新的目标,大家的情绪就升了级,纷纷追问究竟。胡凸于是把胡梦蝶的大概情况供了出来。 众人觉得这姑娘也挺好,便鼓励胡凸勇往直前。 胡凸情绪不错,一得意,就把明晚将和该女生一起去看电影的事给抖了出来。 结果222室的黑暗中惊起了一片近于欢呼的声浪。末了,张有志和赵望东还一个劲地感叹自己怎么就没有机会一而再地认识好姑娘呢。于是大家转而拷问起这两人的情事来。张有志和赵望东二人均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表决心,说要向胡凸学习,努力寻找新的方向,云云。 14. 第二天晚上看电影的时候,胡凸在黑暗中握住了胡梦蝶的手,她倒是没有拒绝,但一会儿之后,她却把手抽了回去。这是部浪漫的爱情电影,胡凸心不在蔫地往下看,终于看到男主角和女主角热烈接吻的镜头了,胡凸的右手趁机又抓住了她的那只左手,胡梦蝶似乎不同意这样,奋力想要挣脱,结果劲不够大没能成功,胡凸于是紧紧握住她温暖绵软的手,直到电影结束了才松开。 散场出来后,胡凸提出陪她到湖边去溜达溜达,可劝说了几回,她也没答应,胡凸只好送她回宿舍。不巧的是,胡梦蝶的那个男朋友竟然在楼门外等她。在黑暗中,在人流中,双方几乎是近到要迎面撞上了才互相发现,场面顿时显得有些尴尬。但胡梦蝶反应很机敏,或者就是早有心理准备,猛然间她一见到那男生,竟以一种纯天然的惊喜扑进了这厮的臂弯,弄得胡凸又难堪了一回。 好在胡梦蝶还没有忘记他胡凸也在身边,她马上就转过了身子,然后就为他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胡马。"胡凸心里说,怎么这位也姓胡!?好奇怪的名字。 第19章 却见胡梦蝶接着又侧过一点身子为胡马介绍说:"这是我师兄,胡凸。因为发现我们同时还是老乡,所以刚才请我看电影以示庆贺。要不你们也认识一下?" 两个男生于是互相问好。笑笑的胡梦蝶先后望了两人一眼,接着撮合两人说:"要不你们再握个手?'二胡'。"胡凸和胡马当然都知道胡梦蝶所谓的'二胡'不是指乐器而是指他们两个人,他们忍不住笑了笑,并且伸出手来和对方握了一下,还互相客套了一句:"认识你很高兴!" 胡梦蝶紧跟着又打趣地说了一句:"'二胡',还有我呢!我们这叫--'三胡'会师!" 胡凸连连应声:"是啊,咱们这是'三胡'会师啊!" 胡凸忽然觉得自己头很晕,他稀里糊涂地陪着这两位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知趣地告辞了,他跟他们说:"'二胡',我就不陪你们演奏了,先走一步,再见啊!"剩下的'二胡'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还向胡凸挥手。 胡梦蝶还特别说了一句:"谢谢你请我看电影,谢谢啦!老乡。" 回到宿舍的时候,只有张有志和武亮两人在,这两位同乡似乎在谈心,胡凸没有打扰他们,打了个招呼,就换上球鞋下楼跑步去了。待锻炼身体兼散心回来,除了武亮不在,宿舍里的弟兄们全在,都自习完毕回来了。这时,张有志忽然想起胡凸今晚请姑娘看电影的事来,于是笑着探问究竟,其余弟兄也一一跟进,胡凸无奈,只好交代了一番。末了,大家就感慨唏嘘了一番,然后鼓励胡凸不要泄气,继续加油,继续寻找,云云。 夜里躺在床上回想起来,胡凸只觉得很荒唐,生活怎么是这个样子啊?! 三十五 但胡凸渐渐的还是琢磨开了,自己在既有的两条战线上虽左右开弓,可到头来却是哪头也没能取得进展,还净碰上些尴尬的事,看来这校园里的情场之战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激烈,我堂堂的一个七尺男儿,总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张或胡与男友终于分手的虚渺的可能性上吧?总不能守株待兔等着天上掉馅饼等着仙女自投罗网吧?现在是一个竞争的时代,我必须主动出击,寻机开辟新的战线才是。 客观地说,校园里虽人潮汹涌,可比较理想的目标毕竟也是很有限的,绝不是说今天想要遇见就能遇见的。但胡凸的运气还不错,那天他在去图书馆的路上罕见地遇见学生会那个高挑、俏丽、清爽的女部长了,虽然她不认识他胡凸,可胡凸认识她呀。胡凸对她实在是很熟悉,当时其实是下意识地朝她打了个招呼,他几乎是有点激动地喊了她一声:"黎慧!你好!" 黎慧听到声音就放慢了脚步,同时回应他:"你好!你是……"胡凸眼睛亮亮地说:"你肯定不认识我,我是历史系三年级的胡凸,我知道你在念大二,是学生会的文化部长,我参加过你组织和主持的好多个活动和讲座,对你印象很深,咱们认识一下,好吗?" 这时黎慧已经停下脚步,待他说完,她就说好啊好啊,很高兴认识你。然后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胡凸还由衷地赞美了黎慧几句,黎慧则微笑着"是吗?""是这样吗?""谢谢!"了几句。总之,两个人这样就认识了。 在学生会所有的学生干部中,胡凸印象最深也最好的就属黎慧了--原因很简单,黎慧在去年秋天文化节期间的表现实在是精彩!回想起来,胡凸每次见到的黎慧,都是以主持人身份出现在舞台或讲台上的风采超拔的光辉黎慧,无论是大型晚会,还是阶梯教室里的精品讲座,黎慧自自然然流露出来的那份底蕴与阳光,都可堪赞叹也!而黎慧频频获得的一波又一波的热烈掌声,也证明了她出色的掌控大场面的能力。黎慧这样的风云人物在校园里差不多是尽人皆知的,但像胡凸这样唐突而激动地和她打招呼的人大概并不是太多,否则不久之后黎慧第二次在校园里见到胡凸时就不太可能老远就和他打招呼并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连连失意受挫、正在寻找爱情的胡凸于是机敏地知道自己给黎慧留下了印象,甚至觉得她对他的印象还不错。浮想联翩中,胡凸不禁思念起黎慧来,他甚至怀疑自己已经爱上黎慧了。是啊,他对黎慧的感情其实早就开始了,虽然正式认识不过是最近的事,可黎慧那美好的公众形象却在自己心里日积月累很久了。以前是没有机会走近她,现在可就不一样了,认识了嘛!胡凸又想,芳名震响的黎慧原来很平易近人呀,看来,也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自己为什么不可以试着去追一追呢? 胡凸一旦想到,就马上付之行动了,他想和她约会,和她交往,他为此发动了攻击。遗憾的是,胡凸接连去黎慧所在的女生楼找了她三次,却一次也没找到! 第一次去找的时候是一个周六的傍晚,那戴着老花眼镜的楼长大妈告诉他黎慧肯定不在宿舍,胡凸说没传呼怎么知道她不在呢。楼长似乎有点不高兴,不过倒也没说什么,就给他传呼了。结果黎慧还真就不在宿舍。第二次去找的时候是中午,楼长仍然说黎慧不在,说黎慧很忙,呆在宿舍里的时候很少,找她的人很多,能找到她的人很少云云。但胡凸仍然坚持。楼长虽然神色明显的不对了,可还是帮他叫了。结果也是不出所料。第三次是晚上去找的,楼长显然都认得他了,她一脸的不耐烦,她说你还有完没完,一天到晚找呀找的,不是和你说过了嘛,黎慧还没回来,她回来我准能看到,今天就没见她回来过云云。胡凸不禁争辩说您怎么知道她没回来,您只要一个转身,她就正好从门口进去了也没准。胡凸满脸笑容地请求她再叫一回,不想楼长大妈指了指墙上的钟说过了找人的时间,不给叫了。胡凸想自己也许真的找得太频繁了,一周之内居然来找了三回,也实在太那个了,他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过他还是争辩说,还有两、三分钟呢,麻烦您抓紧时间再给传呼一下,没准这回能找到呢!但这一回,任胡凸怎么说,女楼长也不给叫人了,局面于是僵了下来。很快的,仅剩的两三分钟就过去了,找人的时间真的过了。 胡凸无奈,只好站在楼门边守望着,他想黎慧也许真的没回来,可如果能在这里等到她的话,那也很好啊。一开始胡凸还为自己的举动感到有些骄傲,如今这年头,像自己这么痴情、执着且勇于行动的人恐怕是越来越少了,胡凸同学难能可贵啊!可等啊等啊,始终也没见到黎慧的身影--等待果真是漫长而枯寂的,在等待中,一切都在变得缓慢甚至停滞了----终于,胡凸的心变得焦虑起来,并为宝贵时间的流逝感到了一些疼痛。胡凸当然知道这样的守候很浪费时间,在渐渐生腾起来的内疚之中,胡凸甚至想到了古人咏叹过的那句诗:"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这话虽然老掉牙了,可眼下的自己,说不定就是在为将来的空悲切打基础呢。凉风之中,思维有些麻木的胡凸又寻思起一个小儿科的问题来:爱情与学业哪一个更重要?理智上胡凸当然知道,学生时代当以学业为首要任务,爱情问题远没有学业来得重要。胡凸知道自己没有什么靠山和背景,也不是八面玲珑能吹牛拍马一心想往仕途上混的那种人,所能依凭的,唯有在学校里炼就一点真才实学,将来在社会上靠自己的本事吃饭。社会上探讨起普通人的成功之路来尽管气氛无比热烈观点无比新颖思路无比开阔思想无比解放,可胡凸觉得自己终归还是得信奉"唯有读书高"的古论,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对自己来说就是求学的时候不打下一个扎实牢固的基础,将来就会要什么没什么,包括面包、房子,也包括爱情。对一个男子汉来说,一旦学业无成、事业无成,理想的爱情势必也难有什么指望,纵便有美丽的花儿盛开眼前恐怕也会无力采摘。这么想着,胡凸竟觉得自己是在做傻事了--此时此刻,等待的意义莫非只是自己对人生安排的一种本末倒置?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胡凸感到不能再等下去的时候,他终于心生一计,他请一个拎着开水瓶往楼里走的女生帮忙给找找。还好,这个女生虽然和黎慧不在同一层住着,却是个难得的热心人,竟答应了他。几分钟后,拎开水瓶回宿舍的女生出来了,她告诉胡凸说你要找的人不在宿舍。胡凸感到很失望。时间不早了,胡凸想自己总不能这样遥遥无期地等下去吧,还是打道回府得了。 宿舍里空无一人。胡凸独自看了一阵专业书,虽然他很希望自己能好好学习,但效果显然很不好。胡凸知道以自己此时的心绪,正书可不容易看进去就是,于是就拿了本白天刚从图书馆里借来的课外书看起来,是一本趣味性很强的书,转移注意力、打发时间什么的,看这种书最好了。 三十六 还好,宿舍里的哥们下完自习回来后并没有注意到胡凸有什么心事,只是像平日一样泛泛地开玩笑:怎么样?胡凸,有进展了吗?给大家说说……胡凸只好勉强敷衍,甚至反问张有志和赵望东等人进展怎样,云云。 待到宿舍楼的灯统一熄了之后,胡凸就躺下来正儿八经想起了心事,他仰躺在月光覆盖的上铺上瞎琢磨,黎慧怎么这么忙呢!?学生会干部再忙,还能有总理忙?总理隔一两天还总能在电视新闻里见到呢,她黎慧难道就永远不回宿舍了吗?自己怎么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不到人呢?莫非是自己和她根本就没什么缘分?或者就是自己太过心切了?要不就还是先放一放,专心读读书再说? 第20章 这么理了一阵思绪,胡凸终于决计睡了,可脑细胞正活跃着呢,怎么睡得着呢?胡凸就想办法强迫自己睡,他数数字,从一数到一百,又从一百倒着数到一,然后又翻来覆去背英语单词,背来背去,结果还是没睡着。 胡凸翻转身子换了个睡姿,他迎着月辉望着窗外的月亮出神,月亮很大很圆,他似乎能看见月宫里的桂花树,还有月宫里的嫦娥,还有玉兔,月宫里桂花树上的桂花似乎在往月球的地表上落,飘呀飘的,他吸了吸鼻子,似乎能闻到月光里的桂花的香味。嫦娥?可望而不可及,黎慧莫非就如那嫦娥一般也是可望而不可及?胡凸的思路忽然开阔了,或者黎慧已经有男朋友了!?像她们这种校园明星,即使有了也不会公开,身后有那么多追慕者多有意思啊,人气高,选票多,心情好,干什么事都有劲头。她一天到晚不回宿舍,固然是学生会的事多,确实忙,可没准在忙完之后,还要赶着去和男友约会什么的。这么胡思乱想了一通,时间就已是后半夜了,胡凸依然没睡着,甚至他的头脑比白天还要清醒。胡凸想形势是这样的难以捉摸,自己绝不可一棵树上吊死,而是应该广撒网,多发现一些目标,然后从中锁定一个,搞定一个,对!广撒网!这个办法好,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赢得主动,而不是随时都可能陷入到被动的泥潭中去。胡凸拿定主意了,昨天在公告栏上看到的由那个叫青春多美好协会的学生社团发起的踏青活动自己应该要去,功课再多,也得抽时间去参加,能多认识些人啊,特别是女生。 第二天中午,寂寞无助的胡凸就很踊跃地跑去报了名,这样一来,周日那天他就能和许多人一块去郊游了。 15. 那天的天气并不太好,一会阴一会晴的。天上的太阳成色不足,还有朵阴云在半空里缓慢地飘着,温吞吞的阳光一会被遮住,一会又被放了行。但这主要是在山上看到的景象,早上出发的时候其实是个十足的阴天,不过只要不下雨就行,既定的雾灵山之旅也不能说取消就随随便便地取消吧。同行的大概有二十多号人,没有想像的那么多,当胡凸注意到当中仅有五、六个女生,还不到四分之一的时候,就不禁有一点失望。但胡凸一想到自己临出门时已对还在宿舍里睡大觉的弟兄们夸口说过"争取在今天的春游活动中泡个靓妞回来"的话,也就打消了临阵脱逃的念头。队伍里好歹还有几个姑娘嘛,况且当中有个女生模样还挺不错,值得泡一泡。 不料形势一开始就比较严峻,刚上路呢,那女生就成了众男生追星捧月的目标,胡凸不禁暗暗叫苦。因为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的缘故,其他几个逊色一筹的女生也各有相随的左右,她们并不寂寞,但大部分自觉还有些实力的男生却都不约而同地'团结'在了这个叫潘玉颜的女生周围,胡凸自然也是其中的一个。还是在半路上,大家等公共汽车的时候,胡凸就找机会和这女生搭话聊了几句的,但变着法子抢着和潘玉颜说话的人实在太多,以致胡凸没能把和她的对话充分展开就在混战中莫名其妙地被晾在一边了。不过胡凸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于是他站在一边儿守望着,他在等待机会卷土重来,至少也得保持着战斗的姿态给潘玉颜看吧,至少也得让她感受到他胡凸对她的在意吧。但好些人的姿态其实也和他差不多,与潘玉颜正说话的人自然是容光焕发的样儿,暂时被晾在一边的人则与胡凸的神情差不多,总之,谁也不会轻易退出的。看来,这场角逐不会轻松。 青春多美好协会的办公室主任小孟是个女生,胡凸就是在她那里报的名。可惜孟晖长得很一般,胡凸找机会也和她搭了几句话,但和许多别的男生一样,也就是应酬应酬。协会的会长是个男生,不但来了,还是潘玉颜身边的红人,胡凸开头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颇得潘玉颜的青睐,后来有人介绍说这是朱会长云云,才明白原来是这样。朱会长比一般人威风的地方就在于身边还跟着两个摇头摆尾的手下。那两个一年级的小兄弟也许是为了在协会内谋个部长当当什么的,一路上没少给他们的会长造势帮腔,不但在公共汽车上把潘玉颜围在当中供会长近距离对话,在登山的过程中还一个劲儿在潘玉颜面前夸会长如何如何,可谓是极尽谄媚之能事。胡凸和其他多个 不甘示弱的"选手"看得清楚,竟纷纷找机会发起进攻,左一个上去和她开开玩笑,右一个上去拍拍她的肩,拉拉她的手。显然,这场不见硝烟的战斗正在趋于白热化。不过大家又都明白,今天的交锋不会马上决出胜负来,争夺话语权也好,拉拉手拍拍肩也好,也就是增进情感联系,博取她的好感而已,最终的角逐还在回到学校以后的日子里。所以"选手们"都抱着点游戏的心态,并不至于就争风吃醋到了互相挤兑互相攻击的地步,总的来说,这个临时组建起来的集体还保持着表面的和谐、友善的气氛。 胡凸原以为在全校一万多学生的基数上随机地组合到一起来的这二十来号人中,自己会一个也不认识的,没想到当中居然还有一个老相识--法律系的黄文石也来了。每个新学年之初,校报都会面向全校学生招聘十到二十名学生记者以填补毕业生离校后造成的空缺,当然,这是在许多报名者当中经考核择优确定的,黄文石和胡凸属于同一批,都是大一入学时报的名并同时被录用为记者团新成员的。所谓的"学生记者团",名称好听极了,其实呢,也就跟个很松散的学生社团差不多。工资和津贴自然是没有的,即便在校报上发表稿件,所得的稿费也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想想吧,稿费标准是按每千字五元来算的啊。谁都知道,参加记者团主要是为了获得新闻写作的训练和实践,发表文章主要的也就是一种荣誉,谁也不是冲别的什么目的来的。记者团定期总要开开会,逢到节庆日还会组织大家聚聚餐乃至出去集体郊游一番,正是在这些活动中,所谓的学生记者们也就建立起了很好的友谊。胡凸正是在这些活动中逐渐和黄文石熟识起来,乃至成为了好朋友。 三十七 事实上,自打与菲儿分手进入大三时起,胡凸就没再参加过校报的任何活动了。按惯例,胡凸实际上是脱离了校报,一旦脱离,记者团的那些老师也好、同学也好,胡凸就很少见到了,包括黄文石也一样。好在胡凸也可以在任何时候重新回到组织里去并恢复组织生活,因为这也是校报的惯例,开放而富有人情味的一条惯例。长久以来,胡凸和黄文石如果在校园里偶尔遇上了,则两人就会站在原地聊上一阵,不过,两人已经有一段日子没有这样路遇过了。最近的一次胡凸当然记得很清楚,就是去找黄文石要诗以借花献佛,时间过得可真快,掐指算来,两个人已经有几个月不曾见过面了。这一回在这里碰上了显然很巧,两个人于是很高兴地搭伴走在了一起,当胡凸没和别的女生搭什么话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也就是和黄文石在胡扯。什么记者团的近况啊,什么校园现象啊,爱情问题啊,什么学业与就业啊,什么理想与现实啊。尽管胡凸是有点心事的,但两人还是侃得神采飞扬,天花乱坠,倒也一如既往地投机与热烈就是。当然,胡凸没忘了感谢他的那首诗,然后很自然的,黄文石就问起了胡凸的爱情,胡凸能说什么呢,只好概述了一下自己的情况,总之一句话,爱情尚未成功,兄弟仍须努力,云云。或许是出于礼尚往来的考虑,关于爱情这个领域,黄文石也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可他很吝啬,只说自己已经有女朋友了,笑一笑,就不再多说。胡凸想知道得更多,但黄文石却敷衍说什么"以后再找机会细说吧",又说"你今天还是集中心思唱好自己的戏吧",云云。 胡凸当然知道自己要唱的戏是什么,可他好像处在一种干着急使不上劲的状态里。黄文石呢,嘴上虽然不直说,可今天的形势他心里却是明白得很。因为已是有女朋友了的人,所以他就没有参加今天的角逐,而是不断地提醒胡凸要抓住机会,尽量多找那个潘玉颜说话,好好追一追把云云。胡凸倒也领情,偶尔还会主动向他讨教一下乃至请他帮着打个配合什么的。 山道蜿蜒盘绕,踏青的队伍也跟着蜿蜒盘旋,从高处看,大家前后相接的队形恍若一条在山路上游动的蛇。此时,胡凸的心里是有一点不平衡的,他想到潘玉颜看自己的眼神也还热烈,又想到一路上已有好几人拉过她的手而自己只拍过她的肩却不曾拉过她的手,心里就有一种亏得慌的感觉。某种直觉告诉胡凸,倘若潘玉颜心里对他有好感的话,那就得找个机会和她拉拉手才好,否则这么登一回山,如果真的和她自始至终连手都没拉一下,那她保准会因为这一点而对自己心存不满的,就算回到学校再去找她,效果也会差许多的。遗憾的是,胡凸一直也没发现有合适的机会可以去亲近她。 走着走着,潘玉颜忽然地出了意外,她跌了一跤!一直注意着潘玉颜的胡凸想要紧赶上去扶她起来,可一直注意着潘玉颜的人其实有不少,胡凸眼睁睁地落了后,那走在她身边的会长等人已经蹲下身凑近了她!走在前边的人没有发觉,继续在走着,后边的人走近了自然就停住,胡凸在一堆人的外围站住往里张望。潘玉颜的脚扭了,看上去还挺疼的,几个人于是帮她揉脚腕,七手八脚地揉了一阵,就听有人问:"没事吧?站起来试着走走看?"潘玉颜于是在众人的搀扶下真的站了起来,但没等她走出第二步,疼痛就使她叫了出来,看来,她扭得还不轻。 第21章 于是又有人说:"大家搀着她走吧"。青春多美好协会的办公室主任孟晖等两位女生一左一右搀扶着潘玉颜走起来,一路人于是继续朝着山上前进。但是速度显然太慢了,前边的人转过弯儿都不见人影了。 走了一会,前边竟有人返回来催促后边的人加快速度了。于是又有人对潘玉颜建议说:"要不就背着你走好了?"潘玉颜的神情看上去有点犹豫,胡凸很理解她的心情,不让人背吧,大家的行进速度就会受影响,让人背吧,背她的人会有多累呢!可协会里的女生都是乐于助人的,当中就有一个体力较好的自告奋勇地抢上前来背她,可试着背了不到50米就不得不放弃了,自告奋勇者自己本来就很累了,哪里还背得动?于是又有人大声建议:"这是重体力活,还是男同志来吧,这个重任要不就交给我们的会长吧!"会长的爪牙很讨厌,居然出这样的招!可那朱会长倒是很坦然,一点也没谦让,一张口就答应了。会长说背就背,而那潘玉颜竟然也没推辞,在一些人的笑声里开朗地笑着就让那会长背将起来,潘玉颜可真是让那会长占足了便宜。事情的发展实在出乎意料,胡凸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可他却只能干瞪眼毫无办法。 胡凸朝黄文石苦笑了一下,情绪低落地继续往前走,黄文石也苦笑了一下,无计可施地陪着他继续走前边的路。但是这山路毕竟难走,路又有这么长。结果是男生轮流背一段,谁都有份,简直说不清这是坏事还是好事。轮到胡凸背潘玉颜的时候,胡凸的心情可谓复杂,倒是如愿以偿地和这个漂亮女生亲密地接触了一番,她的两只乳房可就贴在自己的后背上啊,温软而富弹性,感觉很奇妙,只是这感觉中实在掺杂了太多别的感受。胡凸想,这叫什么事呢?人都成公共财产了,无论谁,即便喜欢她,此情此景,都不免会产生某种难言的心理障碍的。潘玉颜倒是没事一般,在胡凸的脊背上和他东拉西扯地聊天,仿佛这样就不会觉出尴尬来似的。胡凸对潘玉颜其实还是喜欢的,但他一下子还真克服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他只是心神恍惚地背着她往前走,一边也说些南辕北辙的莫名其妙的话。再后来,胡凸感到比较吃力的时候,马上就有人以一副乐于助人的高尚神情主动把他背上的重担接了过去。 中午一点半的时候,大家总算到了目的地,一点人,还挺齐,一个也不少,全上来了。于是大家纷纷坐下来休息、午餐。大伙儿在草地上围成一个大圈子坐好了,各人从各自的背包里掏出了各样的食品和饮料吃喝起来,一边儿还开着各种的玩笑,说着各种的搞笑段子,气氛倒也很好,一些人包括胡凸心里的疙瘩竟也释然了,大伙儿似乎都是开心的。潘玉颜本来就是众男生注目的中心人物,一路上又受到所有男生的帮助,和所有的男生都有过身体上的亲密接触,这时就更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当玩笑开过,当潘玉颜被大家要求讲几句的时候,潘玉颜竟然克服脚伤站了起来,潘玉颜带着开朗的笑容对所有坐着的男生女生思路清晰地说:"很高兴今天能和大家一起来爬山踏青,既然大家要我说两句,那我就说两句。第一句,我觉得很抱歉,今天因为自己不小心,扭伤了脚,拖累大家了!第二句,我要真诚地感谢大家!本来以为只能放弃了,可因为一路上有大家的帮助,我终于还是没有掉队,而是和大家一起到达了目的地,我要再次地谢谢大家!并祝大家今天玩得开心!"潘玉颜简明、真诚的话语博得了大家热烈的掌声。 回想起来,潘玉颜讲话的这个场景其实就是这次踏青活动的最高潮和转折点。潘玉颜一路上给人的印象似乎是对谁都脉脉含情的情种样儿,其实倒也不糊涂,她抓住讲话的机会以真诚的感谢提升了集体的和谐感,并化解了好些个男生心里隐隐的情感对立。当春游结束回到校园里的时候,大家竟感觉相互之间已结下了马马虎虎的友谊。在大家互相握手道别的时候,令胡凸不能忘怀的是潘玉颜和自己握别时那脉脉含情的甚至是颇热烈的眼神,而且她手上很用劲,仿佛有什么含意在里边。不过胡凸对潘玉颜还是心存芥蒂。 三十八 第六章道是无晴却有晴 16. 胡凸的春游成果是大家都很关心的,按照老规矩,这种事是不能过夜的,胡凸于是再次惨遭宿舍全体成员的集体拷问。 别看胡凸一脸苦笑,其实他是自愿接受大家的公审的。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只是一个游戏,所谓的"拷问"也就是图个穷开心过过嘴瘾而已。尽管如此,胡凸却知道必须认真对待,也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就能过关的。胡凸并不紧张,但他觉得比较沮丧--今天他显然是辜负了大家的教导和期望的,他觉得自己几乎无颜面对弟兄们论文答辩似的提问和质疑。不过考虑到眼下正值大家放松身心开怀一乐的时间,胡凸还是打算好好配合大家。于是他带着以身饲虎的悲壮情怀把春游的过程空前详细地说了一遍,甚至把临别前潘颜对自己的暧昧的暗示,都如实地说了出来。胡凸这么做其实也是想听听大家的看法,所谓"三个臭皮匠,抵得一个诸葛亮"嘛,何况宿舍里没有一个臭皮匠,清一色都是诸葛亮呢。胡凸诉苦毕了,乃带着一脸的困惑就教于众好汉:"大家对小潘怎么评价?潘姑娘和那朱会长的关系同志们又作何评估?目前这种情况我又该怎么办?"结果刘沛阳、王跃洋、赵望东、龚立德、张有志几乎一人一种观点一人一个声音,大家甚至为这个问题争得面红耳赤不怎么团结了。 第一个发言的是思想比较正统的龚立德,他的态度是"你果断地忘了她吧,在宿舍里最好连提都不要提这种人!都成公共汽车了,还有什么值得念叨的,潘玉颜和那会长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反正你又不感兴趣"。 第二种意见比较开明,王跃洋认为"潘玉颜其实还是个不错的女孩,想追就去追,别管那会长不会长的,公平竞争嘛!女孩受伤了,大家出于友爱背了一路有什么的,别介意,脑子里别有封建残余意识"。 第三种主张出自赵望东,赵望东叫胡凸"别管那么多,最好去找找,没准也还有机会,不过别认真,最好就是玩玩而已,你不是失恋了嘛,反正也无聊"。 第四种观点是张有志的,他叫胡凸"守株待兔,无为而治,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嘛!" 第五种建议是刘沛阳提供的,他的意思是"别着急下结论,可以去找找,进一步接触、观察、交往、了解,然后再决断"。 这可真是各抒己见百花齐放啊,宿舍里一如既往地洋溢着空前的民主氛围,思想的交流,观念的碰撞,青春的恣肆,激情的奔突……总之,谁都有理有据说得头头是道,谁都立场鲜明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无聊的弟兄们热火朝天地在宿舍里吵翻了天,大家的课余生活多么的生机勃勃啊! 胡凸只听得云里雾里的,头都大了许多,却仍是理不清思绪。闹到子夜时分,这场争吵依然和以往许多话题的争吵一样没有定论,结果也依然是大家可以保留自己的观点以待继续讨论。最后是由大家推举产生的本宿舍第二任寝室长刘沛阳为本场舌战刹了车,"好了,反正谁也说服不了谁,要不还是睡觉吧,ok?" 胡凸躺到后半夜也没睡着,对潘玉颜到底该怎么办呢?他想不明白,于是又转而想那黎慧。想着想着,胡凸竟然觉得心情明朗多了,他想这事情终归还是很有努力的必要的,因为事在人为,因为生活总是有希望的,不会让自己完全置身在黑暗之中。 瞧,周日这天中午有两人又凑在一起下棋了,从饭后开始到这会儿,王跃洋已经连输了两盘。按说胡凸和王跃洋的围棋水平是差不多的,一直以来两人都是互有输赢,但王跃洋的棋力一般比较稳定,胡凸的棋力则起伏不定。其中的规律也很简明,每当胡凸心情好时,他就赢得多,每当胡凸心情不好时,他就输得多。这个规律在近来尤其表现得突兀,比如胡凸在胡梦蝶那里碰壁后,为化解郁闷曾经邀王跃洋下过几盘,结果连连失利输得一塌糊涂。又比如因为黎慧的出现使人感觉有了新的盼头,胡凸的心情乃有所升扬,结果在棋盘上胡凸竟也连连得手,为自己赢回了许多面子。 今天赢棋了!胡凸不禁面露得意之色,他看看表,已是下午了,想见好就收的胡凸于是以累了的理由提出了休战的建议,但王跃洋却怎么也不肯答应,他的想法是至少也要扳回一局来才行。胡凸没招,依惯例,他必须奉陪,于是第三局的战鼓继续擂起来--当然,战鼓声实际上是没有的,可宿舍里却并不清静。因为赢了棋,胡凸一边注视着棋盘,一边哼哼着进行曲一类的调子。王跃洋则不时地催促胡凸几句快落子,仿佛快棋是他王跃洋的长项,又仿佛这样他就更有可能抓住对方一不留神暴露出的破绽一般。而那广西男孩龚立德也不消停,午休之后起来,站窗边都练半小时笛子了,翻来覆去吹的就是那首大家一时都想不起歌名来的民歌,歌词倒是还有点印象,什么"山清水秀太阳高,好呀吗好风光",什么"为了那心上人起呀吗起大早"之类,吹得人耳朵都能生茧子了。好在今天是礼拜天,下围棋的两位充耳不闻地沉浸在搬黑弄白的乐趣之中。张有志陪来访的几个外校老乡到校园里转悠去了,赵望东到校学生会体育部开会去了,还有两位则在水房里洗衣服。 三十九 第三局开战也就一刻钟的光景吧,中饭后就去开会了的赵望东回来了,他一进门就嚷嚷:"弟兄们,下午踢球去! 第22章 !咱们多久没练一练了,今天天气很好,很适合踢球!"见没人理睬他,赵望东就冲过去一把夺了龚立德的笛子道:"还没吹够啊!是不是吹一中午了!?得了,先放一放,本宿舍全体集合,去操场!" 龚立德笑一笑,"总共才这几个人,怎么踢?" 赵望东道:"还愁找不到人?去隔壁宿舍搜罗搜罗就是了。"说着又冲到下棋的两位跟前喝道:"行了啊,昨晚下,今天又下,还有完没完!打住打住,也该锻炼锻炼身体才是了。" 胡凸道:"哟,看今天天气不错,体育部长就要组织大家搞体育运动了!是不是中午的会议传达了什么精神啊?" 赵望东道:"可不是?要开本年度的校运会了!" 胡凸疑问道:"校运会不是以田径项目为主,没有足球赛的吗?" "虽然没有足球项目,可也不妨搞个友谊赛活动活动筋骨,最重要的是锻炼大家的身体嘛。开会回来的路上我和咱们旁边中文系的体育部长说好了,中文系不是一直不服气吗?我们马上就组织队伍和他们再决高低,让他们心服口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们赶紧准备吧,我这就叫人去了。" 王跃洋也表达了自己的疑问:"可我还是担心,人够吗?" 赵望东在门口转过身来幽默了一句:"隔壁几个宿舍大有人在,张三、李四、阿猫、阿狗都在!"说完又是一转身,就到隔壁各宿舍做动员工作去了。 胡凸和王跃洋笑笑,再一合计,也真是好久没踢球了,去球场上跑一跑的确是不错。再说,给赵望东这么一搅和,也没多少心思下棋了,两人于是收拾棋具下床。胡凸们站在门口走廊上望动静,听声音,中文系的宿舍里似乎正在做动员,而那赵望东,正从一个宿舍出来进了下一间宿舍。于是几个人退回宿舍找球衣球裤球鞋,折腾了不一会,也就个个都穿戴整齐了。在等待的短暂时间里,几个人乃谈起了可能的球员人选,各人适合担任的角色之类。正说着呢,张有志、武亮就领着男男女女好一串老乡进来了。一问一答间,胡凸等人乃知道他们中饭后在校园里逛了两圈回来,张有志、武亮等人则知道了足球友谊赛的事。 这时,赵望东也进来了。张有志问他:"怎么?要踢球啊?" "是啊。"赵望东高兴地说:"你们回来得正好,否则还差两、三位呢,大伙就一块去吧。" 张有志与武亮本就是系足球队的成员,自然是要去的,不过他们还是和老乡们商量了一下,结果老乡们也有兴趣去球场看比赛,还说可以义务充任啦啦队员云云。 于是大家全体下楼去球场。 天气确实不错,晴朗而温煦,很适合在绿茵上踢它一场痛快的。 两个系的队员们陆陆续续入场后,纷纷临阵磨枪般跑跑跳跳地做了一番赛前的准备活动,个个都是雄姿英发的样子。也难怪大家有兴致,上学期的"神州杯"系际足球赛之半决赛就是在历史系和中文系之间进行的,两队实力相当,有得一比。再看看双方队员那磨刀霍霍的神色,就知道此番定有一场好戏上演。 历史系这边的角色是这样分派的,赵望东担纲右前锋,武亮担纲中锋,胡凸任右边锋,张有志则施右后卫之职务……担任裁判的是赵望东请来的广告系某体育特长生。 开赛之后不久,两队队员就进入了状态,双方队员咬得很紧,简直是寸土不让,寸土必争。中场拼抢尤其激烈,很有些围棋里中盘绞杀的味道。好在武亮的身手不错,基本上罩得住,虽然对方的中锋乃是一实力很强的体育特长生。可惜的是武亮得着的几个很好的球都没有传给右前锋赵望东,而传给了技术稍逊一些的左前锋,结果都被对方拦截住或者踢出了场外。有一个球甚至隔着很远的距离武亮就直接射了门,结果被对方守门员在大门一侧轻松地拿住,旋即又扔回中场,由己方队员组织起新一轮颇有威慑力的进攻。赵望东的破门优势无可发挥,他显得很无奈,他徒劳地在场子里奔跑着,有几次他一脸渴望地盼着武亮能把球传给正站在有利位置的他,但武亮却依然装做没看见,就是不给他球,而赵望东也不好发作,因为他和武亮的关系还有疙瘩没解开。历史系不但没有充分把握自己的胜机,反而被对方踢出了好几回险情。其中一次因为胡凸传球不太到位,结果被对方中锋迅猛截下,然后盘球过人,并抓住机会扬脚直攻大门,还好,球被守门员用手挡出去了;遗憾的是球没有落到己方脚下,而是经反弹之后落在了正对大门的侧前方,说时迟,那时快,对方那位高大中锋反应很快,紧蹿上去就补上一脚,眼看着守门员回救不及都要哭出来了,却见刚刚赶到的张有志在对方中锋一侧奋不顾身地来了一个铲球,好险!危机给化解了。但不管化解了多少次,只要其中有一次没能化解,历史系就要丢球。事实上,对方确有一次射门取得了成功。在武亮与对方中锋的一次拼抢中,球被对方中锋拿到并径直传给了右前锋,右前锋佯攻两次之后,又把球传回给已经挺进到禁区的中锋脚下,该中锋左盘由带,又很默契地与左前锋打了一个配合,待球再回到脚下转悠,该中锋乃出乎意料地抓住某个瞬间的机会果断起脚,把球喂进了大门!这样,上半场结束的时候,中文系以1:0暂时领先于历史系。 四十 中场休息的时候,赵望东仍然没说什么,倒是有两个别的队员对武亮提了意见。最明白的当然是张有志,当此之时,他义不容辞地站出来说话了,他重点做了武亮的工作,希望他多传球给赵望东,还把两人拉到一起说了些大局为重、加强配合之类的话。且别说张有志是系学生会主席,就私人关系而言,两人也得给张有志一些面子--无论是武亮还是赵望东,和张有志都有那么些"特殊"交情,武亮是张有志的西安老乡,赵望东能当上体育部长也主要得益于张有志。 下半场的武亮果真起了大变化,他把自己得到或拼抢来的许多球中的绝大部分传给了赵望东,而赵望东也不负众望,把握住了其中的一些好机会,踢了几记漂亮的进球。随着配合的默契度不断地增加,随着双方比分的可喜变化,历史系的队员士气不断高涨,发挥得也越来越有水准;相反,中文系的队员则越踢越软,不但没能再接再励攻进球去,反而在慌乱中连连被打破大门。结果,最终的比分变成了悬殊的3:1。于是乎,终场哨声吹响之后,中文系的同胞们无不垂头丧气,历史系则全体欢呼雀跃! 傍晚的阳光很辉煌,球场上的每一个人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站在众人之中的赵望东和武亮显然都很兴奋,似乎他们都意识到该是摒弃前嫌的时候了。两个人当着众人的面为相互间配合的空前成功而紧紧地握了一会手,满脸含笑的这二位,还很外交辞令地互相祝贺了几句,情景颇有些喜剧色彩。想到上次神州杯系际足球赛这两人因为顾聪颖的事双方配合还不是很密切,张有志就对两人说:"上次你们配合不是很默契,但我们系还是拿了第三名,从今天起,局面不一样了,有你们两人的密切配合,我想下次的'神州杯',咱们历史系恐怕要拿冠军了!" 众人见了,也颇感欣然。龚立德在一边打趣地对胡凸说:"这就是江湖上所谓的'一笑抿恩仇'吧!" 胡凸"嘘!"了一声,纠正他道:"哪有这么严重!也就是'一笑抿纠葛'吧。" 末了,张有志还没忘了煽动大伙说:"走,大伙喝酒去!" 是啊,一来赢球了!二来是张有志、武亮的老乡们聚会来了!三来有两位同胞不再互相怀有敌意了--是该喝酒庆贺庆贺去! 17. 胡凸觉得潘玉颜给自己的感觉比较复杂,思虑来思虑去,胡凸决定还是接着找黎慧,虽然已是屡寻不遇,但黎慧给人的印象绝不像潘玉颜这般。况且,撇开潘玉颜不论,在黎慧、贺兰和胡梦蝶三人中,还只有黎慧有没有男朋友是个未知数,胡凸以为,正是这一点决定了黎慧还颇有找的价值。 胡凸学乖了,他不再和那楼长打直接的交道,而是叫上楼的女生顺便帮他找。可黎慧还是不在。胡凸先后找了三次,局面仍然没有丝毫的改观,胡凸为此感到极为泄气--如果每个宿舍都安有一部电话那该多好啊!贺兰也好,黎慧也好,只要一天到晚多打几个电话,包括早饭之前,包括熄灯之后,总会找到不是? 也许是老天的安排,那天胡凸从图书馆出来走在那条林荫路上的时候,忽然就听见有人叫他,是个女孩的声音,心事重重的胡凸抬起头来定睛一看,竟是潘玉颜!怎么说呢?虽然她情种撒得到处都是,不过,她其实倒也算是个有意思的人。 那潘玉颜笑着问他:"想什么呢?心事重重的。" 胡凸正郁闷着呢,给这响亮地一问,心情倒也扬起来了不少,他以同样轻松的表情回应道:"在想你呗!没想到正想着呢,就遇上了。" 潘玉颜笑道:"不可能吧!你应该想你女朋友才对吧?" 胡凸下意识地回道:"快别提了,都分手了!" 潘玉颜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真的!?那我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抱歉抱歉。" "无所谓啦,都是过去的事了",胡凸的好奇心也是比较强烈的,于是他接着反问:"怎么样?你和男朋友关系还好吧?" 潘玉颜的神色带了些困惑,"你好像不了解我的事情吧?你没有问过,我也没说过。" 胡凸推测道:"我觉得你应该有,大三了,又这么漂亮。" 潘玉颜爽朗地笑了,"那你就猜错了,我还没有呢!" 第23章 胡凸追究道:"不会吧?那么多人围着你转。" 潘玉颜:"你不信?" 胡凸望了望四周,推测道:"要不就是周围的人太多,你一时还下不了决心。" 潘玉颜出乎意料地反问:"你就不知道来找我?"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是亮亮的。 四十一 胡凸没想到潘玉颜会这么说,简直让人心跳不是。胡凸心里有点兴奋,但他决计先排排雷,"找你的人一定不少,比如那个朱会长什么的,我就还是别凑这个热闹了吧?" 潘玉颜仿佛有点不高兴,她带点质问的味道问胡凸:"这又怎么了,朱黎辉是新任会长,他来找我是谈社团工作。" 胡凸心里不是特别好受,他不无讥讽地说:"人家来找你总得想个理由不是?" 潘玉颜没好气地说:"你别想歪了,朱黎辉可是有女朋友的。" "是吗!?"胡凸一脸的疑问,他进一步追究道:"那我猜猜--是不是该领导已经提升你做部长了?" 潘玉颜带脸色地说:"我本来就是部长,前几天大家开会调整领导班子,我还当副会长了呢!" 胡凸感到有点意外,"这么说,我得恭喜你了!潘会长。" 潘玉颜笑说,"恭喜我可以接受,不过别这样称呼,叫我名字就行。"潘玉颜停了停,忽然又补充说:"我怎么觉得你总是话里有话,你能不能改改?" 胡凸含笑答应。 潘玉颜又道:"那天在山上你背着我聊了好一段路,有二十分钟吧?我觉得你这个人很有意思,有时间就来找我吧。" 胡凸故意说:"我又不是会长,怎么有借口来找你?" 潘玉颜针锋相对,"不是会长就不能来找了?没有借口就不能编几个借口?" 胡凸一时颇有些心动,他点头,他诚实地回答道:"如果能编借口的话,那就好办了。" "说得好!"潘玉颜如某些博士生导师笑着肯定其门下高足的出色表现一般,"我看你还是很有前途的嘛!" 两个人站在原地乐了一阵。显然,他们的关系升温了不少,铺在双方前面的,应该会是一个值得期待的局面。 胡凸忽然想起了什么,"哎,怎么样?你的脚好了吗?"说着他就向下望潘玉颜扭伤的那只脚的踝关节处。 "都快一周了,怎么会没好?你看,我不是走得好好的吗?"潘玉颜一边说着一边提起受伤的脚踝展示了一 下。胡凸向下认真地看了看潘玉颜的脚,点点头:"还真是好了。" 潘玉颜似乎知道胡凸的心思,"那天人太多,时间有限,我感觉和你聊得还很不够。等下次你来找我的时候,咱们再好好聊聊怎么样?你们学文科的,知识面广,[奇·书·网-整.理'提.供]都很有内容很有思想,对吧?" 胡凸一本正经地回答:"那倒未必。可我很高兴能有机会和你单独交流。" 潘玉颜笑,"不管聊什么,你都得备备课做点思想准备哟!" 胡凸道:"还是咱们一齐努力吧,一个巴掌拍不响不是?" 潘玉颜很爽快,"我同意。" 胡凸并没忘了落实有关约会的事情:"那你说咱们约个什么时间好呢?" 潘玉颜神情暧昧地反问:"今晚你有课吗?" 胡凸心里暗喜,"没有啊,上自习。" 潘玉颜:"要不就今天晚饭后吧,六点半,咱们在莲花池边绿香亭下见?"胡凸很是欢欣,"好的,恭敬不如从命。"胡凸还以夸赞的口气感叹了一句:"没想到你还挺讲效率的。" 潘玉颜没说多余的废话,只说了四个字,"一言为定!" 胡凸也兴致勃勃地来了个"一言为定!" 说着两个人还趁热打铁地伸出手来暧昧地握了握。 胡凸觉得很奇怪,自己对潘玉颜明明是心存芥蒂的,怎么这偶然的相遇,这即兴的一席闲谈,情不自禁之中,两个人竟然会是干柴遇着烈火的那么一种状态。胡凸想起了那天晚上宿舍里诸位同学的那场争论,现在,事情有了向前发展的趋势,那么,自己究竟该持何种态度呢?晚饭后胡凸坐在宿舍里想了又想,终于还是想不明白。再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不能再耽搁了,走吧,去赴约也。路上的胡凸并不消停,他还在胡思乱想着呢,情急之间,他终于拿定了主意,跟着感觉走好了,反正眼下的自己也正寂寞,总之是好事,只管放松一点好了。 胡凸时间掐得很好,可谓是准时准点地到了莲花池畔约会的所在,神州大学有一大一小两个湖,大湖叫桃花湖,也叫前湖,小湖叫莲花池,也称后湖。潘玉颜还没到,胡凸于是在绿香亭里小坐,一边看莲池内外的风景,一边按捺着兴奋的心情等人。莲花池在校园里算比较偏僻的地方,绿香亭里没有别人,附近屈指可数的人也颇隔着些距离,显然,这个地点、这个时间对今天的约会来说都是好极了的。 四十二 胡凸并没有等多久,约摸是五六分钟的样子吧,潘玉颜也就到了。胡凸正浮想联翩着呢,忽然就被一双手从后面给蒙住了眼睛,胡凸没想到潘玉颜会来这么一手,这女孩也真够火辣真够大胆的!而且潘玉颜的身体还挨得挺近,这使胡凸想起了春游时背了潘玉颜在背上时的那种兴奋中夹杂着莫名滋味的奇特感觉。胡凸一边说"你来了?看不出你还挺调皮呀!",一边就抓住了潘玉颜的两手,他磨磨蹭蹭地抚摩、摆弄了一阵,这才使劲掰开了潘玉颜的手。 胡凸站起来,仍然捏着潘玉颜的手,但他并没有采取报复行动,而是言行很礼貌的样子,并且很快地把用力捏住对方双手的动作修改成了友好而热情的握手,而潘玉颜似乎也喜欢就这样手握手不分开的感觉,于是双方这一握,可谓时间漫长。两个人面对面,都是一副很激动很高兴的样子,不停地没话找话地说着各种寒暄的话儿,尴尬是没有的,有的只是两个人心里涌动的某种莫名的渴望和期待。约摸两分钟光景的样子,两人终于握够了手,这才在亭下圆形石桌边的石凳上一个朝东、一个面南地坐了下来。傍晚的天色在清朗与暧昧之间起落着,四周的景致分外迷人地映衬着,微微的风掠过莲花池吹过来,带来了静谧中的昆虫的声音,潘玉颜和胡凸都陶醉地感受到了良辰美景中的动人诗意。 潘玉颜带了一些照片来,就是上次春游活动的留影,胡凸兴致勃勃地看了,两个人又逐一评点了一番,然后胡凸的手里就一直在玩一串钥匙,潘玉颜则一直在桌面上排列那些照片。关于两个人聊天的话题,胡凸其实是没做什么准备的,潘玉颜其实也是没抱什么期望的,两个人不过是聊到什么就是什么聊到哪里就到哪里的即兴漫谈而已,并且两个人的闲扯一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聊到后来,两个人的手就放下了各自手中的东西不分你我地搅和到了一起,又是比大小比指头粗细,又是看指纹掌纹研究手相什么的,暧昧得很。 当然,两个人也扯了些别的话题,比如各自的课程设置、学业兴趣、业余爱好之类,以及到过哪些地方旅游、观感如何什么的,比如潘玉颜就问过他--学习之外你还干点什么?好动还是好静,喜欢体育活动吗?喜欢音乐、文学、电影吗?云云。胡凸则回答说自己喜欢的东西很多,比如踢足球、游泳、下围棋,比如边读书边听音乐、先读小说原著再看改编后的电影等等。 渐渐的,天色就完全黑了下来。这是一个燥热的春末的夜晚,四周无人,只有远处依稀的灯火,只有荷塘里的蛙声此起彼伏。不知不觉中,胡凸和潘玉颜越靠越近,胡凸闻到了她淡淡香水味覆盖下的诱人体息,他感到自己的理智正在失去控制,他感到自己正被体内某种莫名的越来越强劲的欲望和冲动攥着往神秘的前方奔跑,任什么也挡不住。事实上,胡凸在渐渐地悄悄地全方位地接近猎物,乃至他下巴上浅浅的有点扎人的胡子竟然在某一瞬间扎着眼前这只可口的猎物了。而猎物在整个过程中仿佛毫无察觉,迟钝到巨大的危险近在眼前且随时就会砸下来也浑然不晓,又仿佛猎物已经下定了以身饲虎的决心,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即使还有最后一个逃脱的机会也决不改变主意。看来,这实际上是一个两情相悦的时刻,看来,这是异性相吸之公理大显身手的时刻,瞧,胡凸的胡子刚一扎着猎物的脸儿,两个人就如两堵相对的崖壁轰然坍塌一般相拥在了一起、混合在了一起。胡凸高度兴奋地亲着潘玉颜的脸,而潘玉颜呢,似乎比胡凸还兴奋,亲到一定的时间之后,她竟然主动发起了进攻-- 以己之舌或撬或推或舔地打开了对方的门户,迫不及待地把舌头伸进了胡凸的嘴里,仿佛战斗英雄把爆破筒塞进了碉堡眼里,反之,潘玉颜还诱敌深入,勾引着对方的舌头进入她的嘴里做探索行动。其实,胡凸的表现并不比对方逊色,不过是因为双方绞缠得紧分不清谁在攻谁在守罢了。总之,两个人似乎都很饥渴,深吻起来都是要把对方一口吃下去似的疯狂。 待亲热够了,两个人终于又开始说话。胡凸问潘玉颜:"你怎么还没对我做什么像样的考察就跟我这么亲热起来了?" 潘玉颜佯装生气道:"怎么,你不想亲热啊?那我走好了!" 胡凸忙哄她道:"我当然很喜欢和你这样啦!只是随便问问嘛。" 潘玉颜奖赏他一般亲了他几下,这才说:"我喜欢快乐的感觉,今晚我们只要快乐,不谈别的,好吗?" 胡凸不解,不过也就不再追问,只是与她亲热,乃至到后来竟把手伸进了潘玉颜的衣服里抚摩又探索,而脸蛋红扑扑的潘玉颜对此则是来者不拒、热烈欢迎,她的快乐的反应几乎是毫不掩饰的。 第24章 看看表,已经过了熄灯时间,11点来钟了。偷欢的这一对儿好歹还有一点时间观念,他们决定在宿舍楼锁门之前赶回去,于是起身离开。 18. 两天后的傍晚,胡凸吃完饭回到宿舍,却见老乡吴兆伟坐在窗前冲自己笑呢--哥俩有一好段儿没见了,于是很热烈地握手寒暄。吴兆伟说他已经等好一会了,想叫胡凸一块去外边馆子里吃晚饭来着。胡凸就知道今晚是免不了要喝酒的,但仍客套地说自己刚吃过,要不就免了吧?吴兆伟说不要紧,再吃点嘛,或者你就别吃饭了,喝点酒咱们聊聊天完事。胡凸于是答应。吴兆伟比胡凸大两岁,与胡凸是中学兼大学的双料校友,两个人是多年的老关系了,所以互相之间比较随便,胡凸一般称吴兆伟作"吴胖"。吴胖是去年从神州大学法律系毕业的,他本来是要出国留学的,但因为签证没通过就给滞留下来了。吴胖并不怨天尤人,也没有因此而放弃目标,干脆他就破釜沉舟没有参加毕业分配,而是在中关村一家公司谋了份临时性的工作先对付着。吴胖一直在为出国的事而努力不懈,对胡凸来说,吴胖随时都有可能从身边消失去了美国。 四十三 两个人一路聊着出了校门,径直就进了校门斜对面的一家家乡风味的餐厅。照例是吴胖做东,照例是胡凸倒酒,哥俩杯一碰,酒开喝,话匣子也打开了。两个人东南西北、上下左右地侃过来侃过去,不觉间就干完了两瓶啤酒。乱七八糟的事都说毕了,吴胖这才说他是和咱兄弟暂时道个别来的,"为了公司的事,我得去南方出一趟差,估计要在那边呆上个把月。" 胡凸道:"真的?去哪?" "上海。"吴胖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他问:"对了,你和菲儿的事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可能修复?要不我到上海以后找机会帮你做做工作?" 胡凸感叹道:"分手都快一年了,菲儿和她的继任男友正在为出国的事奋斗着,吴胖,难道你觉得我还能有戏?已经是泼出去的水了,覆水难收啊!" 吴胖也感叹:"都怪我,那年暑假真不该和菲儿聊那么多出国的事,否则她恐怕也不至于会有这么大的决心要出国,乃至你胡凸也被她给蹬了,想起来可真是内疚啊!" 胡凸忙道:"这怎么能怪你呢?你这样说可就让我无地自容了。要我说,这事吧,这一切吧,全都是命运的安排,你以为呢?" 吴胖想了想,终于点头表示同意。 菲儿是大一结束时的那个暑假来的北京。当时胡凸把她安置在班上女生宿舍里住了差不多有一个月,既是恋人自远方来,胡凸自然是兴高采烈地张罗不已,白天领着她游山玩水遍赏古都名胜何其快哉!晚上陪着她花前月下卿卿我我情意绵绵好不逍遥!回想起来,那正是胡凸与菲儿热恋的季节。吴兆伟其时也在学校呆着没有回家,他刚念毕大三正忙于托福班的学习呢。记得那天胡凸以老乡聚会的名义把吴兆伟和另一同系的老乡请来几个人一块吃了顿晚饭,吴兆伟等两人早就听胡凸屡次地说起过他的女朋友菲儿的,于是义不容辞地充当起了电灯泡的角色。 吴兆伟一边喝着胡凸的酒、吃着胡凸的饭,一边当着菲儿的面把胡凸给扎扎实实给夸了一顿,只夸得菲儿及其男友脸上一而再、再而三地乐开了花。不过吴兆伟后来却走了题,也许是酒喝得过了点,他开始吹嘘起自己的出国计划来,说什么出国多么多么好,说什么出国其实并不难,又说美国的大学如何如何,美国的钱多么容易挣,乃至介绍怎样申请怎样办手续,怎样掌握考试技巧啊等等……菲儿和吴兆伟聊得很投机,她英语成绩一直就特别好,不过似乎并没有明确的要出国的志向。谁知道经吴兆伟这么一通长篇大论的挑拨怂恿,菲儿竟然就有了出国的想法,而且比较坚定。事实上,在那个暑假里菲儿甚至专门和胡凸谈过几次这个话题,菲儿表明了她想出国的心思,而且菲儿希望胡凸也能在英语上多下点工夫,争取毕业的时候两个人能一块出去。不过当时的胡凸却不以为然,他想这多半是吴胖的那通胡说使她突发奇想罢了,过一阵子就会消停下去的。可没想到菲儿是真的,而且她确实很努力,大二一年差不多整个就在学英语,而且硕果累累,各种考试统统不在话下的拿下了。之后,胡凸在与菲儿的通信过程中渐渐感觉到自己的劝说已经日趋无效,并且两个人还为此还在信中发生了争吵,乃至变得不可调和地激烈起来。 胡凸早就琢磨过这回事,也许最初他还有点怪吴胖的那通胡侃,不过自大二暑假他追到上海仍然没有把菲儿追回来之后,他就能够比较理智地看待这个问题了--菲儿决心出国的事恐怕更主要的还在于她自己,上海本来就是个出国成风的地方,菲儿在那样的环境里念书,难免不深受影响。或者还有她那个男朋友储的影响。胡凸追到上海在东土大学里活动的那几天,颜毅武就对胡凸说过,储从大一时就开始追求菲儿了,而且,储的父母好像都在美国并且获得绿卡已然入了美国籍呢。胡凸觉得由此完全可以断定,储对菲儿的影响恐怕更是很不小很不小的。这种事情怪吴胖的一席海侃显然是不成立的,神州大学本身不也是个出国成风的地方吗?可也并不是任何人都有这个想法,胡凸自己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再拿宿舍里的同学们来说,六人中一门心思要出国的也就王跃洋一人而已。胡凸甚至猜测大一暑假菲儿之所以当着自己的面和吴胖就出国的话题侃得分外投机,没准是她故意的呢,不过是趁着这个机会有意无意的或是潜意识地表明她与胡凸的分歧及两人之间可能存在的危机而已。 听到吴胖的感叹,胡凸忙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说,并请吴胖释念宽心云云,吴胖这才泰然坦然了。 吴胖又问:"那你的意思是真的就此放弃菲儿了?" 胡凸点点头道:"如果尽了最大的努力,仍然没有效果,那又何苦死死揪着不放呢?死揪是揪不住的,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吴胖你不是早安慰过我'天涯何处无芳草'吗?我想我还是另起炉灶、从头来过吧。" 吴胖于是说:"既然这样,那咱们就不说这个事了,来,咱们喝酒!" 两个人碰杯、饮酒、吃菜,果然不再提菲儿的事了。 喝了两轮,吴胖似乎是想了想,这才说:"我在东门外租的房子,如果你想用用,我倒可以借给你小住没问题,反正这一段空着也是空着。" 因为去得多,胡凸对吴胖租的那间平房是很熟悉的。据吴胖说该房子在附近一带算得上是比较好的了,胡凸因为不了解行情,所以无从对吴胖的居所发表看法。不过,眼下的胡凸倒是挺羡慕吴胖能够独自拥有一方空间,比如晚上可以不受熄灯的制约尽兴地看书写东西而不必顾虑打扰别人,比如可以带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去房子里坐坐乃至亲热亲热什么的。所以当胡凸听到吴胖说到这里时,因酒水上脸而显得有些眩晕和迷糊的脑子竟一下子就格外地清醒了。胡凸在椅子上坐直了,以充满兴趣和渴望的眼神望着吴胖问:"真的?有这等好事,那我就还是搬到你那里去小住小住好了,你哪天回来,我就哪天撤回宿舍。" 四十四 吴胖爽快地答应了,不过他还有顾虑:"你应该能让我放心吧,我房子里的各种东西可不少就是?" 胡凸拍胸脯道:"老兄,咱们是什么关系?你尽管放心地出差去好了,重要的东西你都锁上,我帮你看着家,保证一样东西都不会丢,连位置都不会挪一下。"胡凸笑一笑,又补充道:"当然,你书架上的那些五花八门的书晚上我也许会翻一翻,但翻完也保证放回原处,跟你原来摆的一模一样。" 吴胖颔首而笑,继而又交代胡凸曰:"你个人住是可以住,这没问题,不过你得保证别带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上我那就是!" 胡凸不假思索地点头答应,他还抚慰吴胖说:"我说吴胖,您就放心好了。不就个把月光景嘛,我也就是抓紧时间认真读读书什么的,也许我会准备考研,不过现在还没拿定主意。总而言之,我一个人都不会带的,连宿舍里的哥们儿都不带。再说了,我交往的人显然都是知书达礼、谦谦君子之辈,哪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啊!?" 吴胖若有所思地反问:"真的?" 胡凸:"当然!" 吴胖摆出长辈的模样语重心长且充满关切地说:"胡凸,你承认不承认我比你多吃两年饭?怎么说也算是你老哥对吧?我见的人多了,当面满口答应,一转身,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不过我还是了解你的,既然你做了承诺,我就不用再担心这个那个的,否则我没必要主动提出来把房子借给你用嘛。你一个人都不带自然最合我意,但如果为你着想的话,这却未必是最好的。我的意思是有一种情况可以例外--比如说有好一点的女孩愿意过来看看你,那我倒愿意网开一面。" 胡凸隔着几个碟呀碗的轻擂了吴胖肩膀一拳,"你还真鬼!我一下子哪有什么花姑娘带到房子里去!?" 吴胖仍然是一脸长辈的神情,"你和菲儿不都分手这么久了吗?这么长时间,你就没重新找一个?难道神州大学这么多姑娘就没有一个合心的?" 胡凸有点泄气,不过他忽然想起了潘玉颜,虽然两个人的关系有点莫名其妙,但好歹也在一起亲热过,姑且就把她拿来说事好了。胡凸显得很低调的样子,他沾了一口啤酒,漫不经心地透露道:"有倒是有一个--刚好上的,以后怎么样可就还说不好。" 第25章 吴胖一下就来了劲头,"你还真有好事瞒着我!好,我不逼你,你自觉地喝一杯吧!"见胡凸只有笑容没有行动,吴胖就阐述了一下理由:"这一杯既是罚你,因为你的隐瞒不报!同时也是奖你,因为怎么说这毕竟也是一好事!"胡凸觉得吴胖说的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也就没争辩,乃一口干了。 吴胖的自制力从来都是蛮强的,虽然此刻他的窥探欲比较旺盛,但他的打听仍然是比较克制的,"胡凸,你说说吧,不必说得很详细,就用二百字的篇幅说说你和她的故事吧,头一百字概述你和她是怎样走到一起的,后一百字用来描述一个你和她亲热的经典细节。"吴胖不怀好意地笑着,末了还补充,"敷衍你可过不了关,这也是我借你房子用的前提条件,可得认真回答才行。" 胡凸无奈,只好准备台词,但闷了有好一会,也没说出来一个字。 吴胖于是鼓励他说:"别怕,区区小题,还能难倒我们神州大学的文科生不成?来,先喝一杯刺激一下灵感,我也陪你喝,为你加油鼓劲!"说着吴胖就率先举起了酒杯。 胡凸没有异议,也没有废话,举起杯来同样是一口干了,然后继续琢磨台词。 在吴胖炯炯目光的鞭策下,胡凸果然找到感觉了,他字斟句酌地念道:"那个周日去春游,我和小颜初相识。山上风光无限好,男多女少无法配。小颜忽然脚崴了,热心男生把她背。背她一程我不累,姑娘对我有情意。" 吴胖听得很认真,末了还鼓掌道:"好诗,好诗!也亏你还能想到诗歌这种体裁,凝练精短,字数上无可挑剔,而且有人物,有情节,口语化,很生动,还押韵呢!不错,你和她的事我已略知一、二矣!" 胡凸拱手道:"作出此等打油诗实感惭愧,还望足下切勿反讽!" 兴致勃勃的吴胖摆手笑说:"胡凸你就别那个了,快把诗的题目说出来!" 胡凸无奈:"这诗如果叫《猪八戒背媳妇》,吴胖你看行吗?" 吴胖笑,"别逗了,这怎么行?重取一个!注意,时间不超过十秒!" 胡凸谦让道:"还是你来取标题吧?" 吴胖不依不饶,"这是作者的份内事,怎么能推给别人呢?" 无奈的胡凸只好修改道:"那就《山道弯弯》吧,你看怎么样?" 吴胖把关很严:"还是不行,这不是某作家一现成的中篇小说的题目嘛!再来一次,最后一个机会啊,你可别大江大河都过了,结果在沟里却翻了船哦!" 胡凸一脸的认真:"那就叫《好人自有好报》?" 四十五 吴胖打了个响指,"ok!这就对路了嘛!过关!"吴胖接着提醒道:"别有骄傲自满情绪,还有下半场呢!来,喝了这一杯,咱们就接着来。" 一杯酒下肚,胡凸也就顾不得为自己的拙作难为情了,还是过关要紧!胡凸沉吟片刻,其间又搓了搓两只手掌,终于把第二首打油诗给念叨出来:"西临荷池,以观落日。稍坐亭翼,小颜悄来。蒙我目眉,此女蛮戏。暮色渐起,四野静谧。亲其唇兮,疑在梦里。手若展翅,翔游无碍。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吴胖听罢,又是叭唧哗啦一阵夸张的掌声,同时神情夸张地感叹道:"不得了!你是得曹操真传了吧?所作颇有魏晋古风啊!甚至还有一点点诗经遗韵在里面?啊,不得了!了不得!" 胡凸闻言,一口酒就喷了出来,"吴胖你千万仁慈一点,明明知道我硬着头皮憋打油诗主要是为你喝酒助兴,你还这么严加挖苦在下,没道理吧?" 吴胖的衣袖被胡凸喷出的酒水淋湿润了一角,不过他大将风度,连胡凸的花言巧语都没搭理呢,这等小事就更没在意了,吴胖以宜将剩勇追穷寇的气势拷问对面的闯关者:"说!请在十秒钟之内尽快说出这首作品的题目。" 吴胖果然厉害,连喘口气的时间也不给胡凸留。胡凸快给逼急了,不过危难之际却洪福齐天,脑子里忽然就电光石火地来了那么一下灵感,有了!胡凸脱口而出地应对道:"《我心飞翔》!" 吴胖愣了一下,稍顷,他才叹了一口气说:"好,题目很棒!为了祝贺你闯关成功!来,咱们干一杯!" 接下来两个人渐渐就改换了话题谈到别的事情上去了,而且主要是吴胖在说,胡凸则基本上成了一个只有两只耳朵的摆设。吴胖滔滔不绝只侃得唾沫横飞,比如他此次去南方出差的目的和具体的工作内容,比如他办理签证等出国手续的经验和教训,比如他出国以后的计划和梦想等等,实在让胡凸增长了见识,开阔了眼界,丰富了人生阅历,其间,胡凸还情不自禁地为吴胖精彩的讲话鼓了几次掌呢。 终于,两个人酒饱饭足,兴尽而归。 临分手时,吴胖约胡凸明天晚上去他那里一趟。 第二天晚上,胡凸依约到了吴胖所住的平房里。两个人喝着茶聊了一会,末了,吴胖乃就房中物品及若干注意事项对胡凸大体地交代了几句,又说他明天一早就动身,然后就把房门钥匙取下一把交给了胡凸。 胡凸很兴奋,第二傍晚就骑了车驮了自己的薄被、床单之类生活用品及学习用品搬进了吴胖的老巢。待大致地收拾了一番,胡凸感觉还挺舒服的就是。胡凸又想,很难得有这么个机会,可得好好利用这个独立的空间才是,比如熬夜多读一点书什么的,当然,还可以把潘玉颜约来快活快活,如果她愿意的话。 四十六 第七章人生得意须尽欢 19. 就在胡凸琢磨着去找潘玉颜的当儿,黎慧却忽然冒了出来。 多么罕见的黎慧啊,曾经找了她多少次,竟一次也找不到,而眼下呢,在胡凸吃完中饭往图书馆去的路上居然给撞上了!胡凸不由得心里一跳,于是他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真的忘记。感情这东西真是好奇怪,即使并不太熟悉,可一旦对谁有了那种异样的感觉,就很难再把她从心里抹去了。即使遗忘了,可只要有一个在人潮中相遇的机缘,所有的印象和色彩,就会在刹那间从心底里苏醒过来。 黎慧眼力真不错,远远地就朝他打了个招呼。 黎慧很轻松地问他:"好久不见,你这一段都在忙什么呢?" 胡凸呆呆地望了一会黎慧,终于拾起了自己所熟稔的那种应对女孩的感觉,他本来想一张口就跟她说自己找了她许多次却一次也没找到过她,可话到嘴边又改了,他微微带笑地说:"没忙什么,挺逍遥的。" 黎慧乐了,"是嘛?快说说你都怎么逍遥的?我也取取经,这一段我实在忙坏了。" 胡凸抓住机会反问:"也不知道你都在忙什么,找了你n次也没找到过你一次。" 黎慧眼一亮,"是吗?不过你最好别上宿舍找我,我在那里呆得很少。学生会的事,还有很多别的事,整天应付都应付不过来,实在没办法。" 胡凸一脸的不解:"能具体说说都在忙些什么事吗?" 黎慧笑笑,"我就不跟你细说了,还是说说你怎么逍遥的吧?" 胡凸得意地说:"我到校外住去了,一个人住一间房子,还不逍遥吗?" 黎慧明白了一般点点头:"是这样,难怪你这么逍遥!" 胡凸转而谦虚道:"哪里!" 黎慧忽然问他:"其实我也想搬到校外去住,一来自己要做的事要读的书太多,二来和宿舍里的几个人不太合得来,住着没什么意思。" 胡凸奇怪地问:"名声在外的学生会大干部,应该很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啊!怎么会这样呢?不会吧?" 黎慧:"一言难尽,不说了。要不你帮我找一间怎么样?要好一点的。" 胡凸笑着满口答应道:"没问题,愿效犬马之劳!你想租多少钱一间的?" 黎慧也笑了笑,"多少的都行,总得住着比较舒服吧。" 胡凸不假思索地拍拍胸脯,"没问题,这几天我就帮你去找吧。虽然我也不是太熟,但我会尽力。" 黎慧道:"那就多谢你帮忙了。" 胡凸又问:"有消息了我怎么通知你?" 黎慧笑曰:"到时候你呼我吧。" 胡凸有点意外,"呼机可是个新东西,感情你都配呼机了,时髦啊!" 黎慧很谦逊地说:"什么呀,是借别人的用几天,图个暂时的方便,可不是自己的,这东西要一千多呢!" 胡凸点头:"这么贵!谁的啊?" 黎慧道:"一个朋友的。" 胡凸笑道:"男朋友的吧?" 黎慧:"哪呀,还没谱呢。" 胡凸追问:"那就是快有谱了?" 黎慧甜甜地笑道:"瞧你都说到哪去了?" 胡凸也笑一笑,然后言归正传:"那你借用多久呢?我五天之内呼你还呼得着吧?" 黎慧道:"应该差不多。哎,你住在哪边?到时候我们在哪里见面好呢?" 胡凸道:"我住在东门外,我就在东门外帮你找找房子吧,然后我们在东门见面,我带你去看房子,怎么样?" 黎慧高兴地说:"好啊好啊,我们就这么说好了,一言为定!" 四十七 胡凸伸出一个指头:"一言为定。拉勾怎么样?" 黎慧还真的伸出一个小指头跟胡凸拉了拉勾。 前一阵系学生会举行了换届选举,胡凸这一批人一年的任期已满,全都退了。 正要挥手道别之际,胡凸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校学生会快要换届选举了吧?我从海报上看到了,你怎么打算的?是要退下来还是参加竞选?" 黎慧谦逊地笑笑,"还不知道呢,到时候再看吧。" "是吧,那今天我们就说到这里,回头联系?" "再见!" 胡凸当天傍晚就帮黎慧去找了房子,可惜接连找了许多家都没空房了。 第26章 胡凸不禁感叹,又不是刚开学那会, 怎么这时节的房子也这么紧俏呢!不过胡凸并不灰心,他一家一家地敲门,挨家挨户地搜索。当他寻到一家比较气派的人家时,胡凸甭提多高兴了--这房子显然是新盖的,站在院子里一望,有十多间呢!胡凸想,这么多房子,又是刚盖的,应该有空房吧?胡凸于是当院喊了声:"租房子呢!房东在家吗?" 一个腰板硬朗的老大爷推门出来,热情地问他:"小伙子,是你租房吗?"还没等胡凸答话呢,老大爷又紧跟着说:"你来晚了,房子全租出去了!" 胡凸因充满希望而昂扬起来的心情转眼间又委顿了,他不甘心地问:"不会吧?瞧您这房子,这么多,还是刚盖好的。" 老大爷道:"不信你可以看看,能找出空房我肯定租给你。" 胡凸还真挨个地看了看,果然,于是说:"还真是,所有的房子还真是一间不剩地租出去了。" 老大爷爽朗地笑着:"可不是?考研的,进修的,学英语的,做小买卖的,多少人要租房啊!" "是吧?"胡凸礼貌地应声。 天色黑下来了,寻房未果的胡凸终于打住了,改天再找吧,反正和黎慧约的是五天,不急着今天就要搞定。 胡凸一连找了三个傍晚,终于帮黎慧找到了一间,房东是个热情的中年妇女,她告诉胡凸:"这房子原来住的是摆水果摊的,是两口子,刚搬走,学生来住,我更乐意。虽说这间房子稍微破旧了些,不过价钱好商量,就看你租不租?" 胡凸又里里外外仔细打量了一番房子,这才答复说:"这房子还能住,不过不是我本人住,我也是帮同学来找房子,是个女生,要不我这两天带她过来看看房子,价钱还是你们自己谈吧。" 房东:"行啊,租谁不是租?不过你得叫她快点来看房,现在找房的可多了,小半天的工夫没准就有人租了。" 胡凸于是说:"行,我尽快,好吧?您给我保留一两天,我最晚明天就带她过来看房。" 房东:"行,我就保留到明天,不能再多了。" 胡凸回到吴胖的屋里洗了把脸,然后就用附近一家小卖店的公用电话寻呼了黎慧。黎慧大概打电话还比较方便,很快就回了,"是胡凸吗?怎么,找到房子了?好,我明天中午1点到东门来,你在那里等我怎么样?" 胡凸一口答应了。 时间已是气温一天天往高了走的五月,胡凸前两天还穿着衬衣呢,眼下却只能着短打扮的t恤了。当两个人在正午明亮的阳光下见面时,胡凸发现黎慧的装束也已大变,前两天黎慧还穿着春服呢,眼下却换上了夏装。黎慧着一身无限飘逸的过膝白裙,很是窈窕动人,明快风格的发型上还戴着一顶漂漂亮亮的半透明的丝质宽沿遮阳帽。 胡凸很高兴地引领着黎慧去向小巷深处,不多会,就到了昨天他所找到的那个院门外。敲门,开门的不是昨天那妇女,是一面容慈祥的老大妈,胡凸估摸着这位应该是昨天那妇女的母亲或者公婆。老大妈把他们让进院子,一边走,还一边说:"你们昨天来找过房子吧?我知道,我女儿都跟我说了,刚才还有人来看过房子呢,我还没答应,说好了留给你们的不是?对了,你们是一个人住还是两个人住啊?这房子能住两人。" 胡凸忙答道:"是一个人住,就她住。"胡凸说着指指黎慧。 四十八 老大妈站在那间空房的房门口道:"一个人住那就不挤了,这房子还比较宽,你们看。"说着老大妈就把黎慧和胡凸让了进去。 黎慧显然有点失望,她四面望望,房子好像不够明亮,四面墙壁还都有点泛黑呢。胡凸望了望黎慧,"你觉得怎么样?勉强能住吗?要是不满意,那我就再帮你找。" 老大妈插话道:"这房子不挺好的吗?你在墙上多贴点报纸,最好是白纸,肯定就亮堂就不显黑了。还有几样家具,床,饭桌,椅子,床头柜。开水我们管烧。自来水在院子里。" 黎慧对胡凸说:"要不再找找?你看呢?" 胡凸于是对老大妈说:"大妈,房子我们已经看了,要不我们再考虑考虑,如果要租,我们下午就来定,如果不租,下午就不来了,反正这房子不愁没人租,是吧?那我们就走了。" 老大妈挥挥手,"行,就这样吧,你们要租,就在三点之前来,否则我就不等你们了。" 两人于是出了院门,在小巷里并肩而行。 胡凸向黎慧解释说:"我一连找了三个傍晚,老实说,这边房子不太好找,这一片应该就只剩这一间了。不过刚才这房子确实还差了些,像你这样的漂亮女孩,住里边可就真是委屈了,或者我再到南边去帮你找找?" 黎慧没接胡凸的新提议,却说:"哎,你租的房子也在这附近吗?要不上你那里看看?" 胡凸一个没料到,不过他脑子转得很快:"好啊,欢迎!来,往这边走,我就住在前边。" 不一会,胡凸就带黎慧进了一个长着两棵大树的院子,他掏出钥匙捅开了自己的房门,手一扬:"请进!你一来,我这里可就是蓬荜生辉了!" 黎慧笑着进了门,她只略略看了几眼,脸上的神情就和刚才明显不一样了,她兴奋地说:"你这房子不错啊,真不错!你怎么找到的?" 胡凸一时语塞,不过他马上编圆了话说道:"也是运气不错,原来住这房子的是个在这附近上班的,听房东说他们单位给他们租了楼房住,所以搬走了,我呢,刚好接过来,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黎慧用温情的目光打量着房间,忽然间说:"我跟你商量商量,要不你这房子租给我好了,行吗?" 胡凸又一个没料到,亏她还能想出这样的主意,胡凸一时间又喜又愁,他反问:"你住这里,那我怎么办?" 黎慧笑道:"好办,你住刚才那房子不就行了?" 胡凸一愣,没了言语,他转而说:"你坐,黎慧,别客气,就跟自己租的房子一样嘛。" 黎慧还真坐下了,她问:"这么说你答应了?" 胡凸一时很懊悔自己一开头就没实话实说,他在犹豫自己是不是该把实情说出来,可又担心给黎慧留下一个撒谎的不良印象。 黎慧见他不言语,就再次追问:"你就助人为乐,把这房子让给我住好了,发扬风格嘛!" 胡凸支吾着不知道怎么回答黎慧才好,于是他施缓兵之计扯开话题说:"要不你先喝点茶,我这就给泡一杯,咱们慢慢合计合计好不好?"说着胡凸就要动手给她泡茶。 黎慧却出人意料地站了起来,她一边走一边说:"我得走了,下午还有事,得赶过去才行了。" 胡凸还是一个没想到,他着急地挽留她:"哎,你别着急走啊!刚进门,坐一会再走也不迟啊!我这就跟你好好说说这个事情,再坐坐吧?" 黎慧笑了笑,还是拉开门帘走了出去,从阴凉干爽的屋子里一侧身,她就走进了院子里明晃晃的阳光下。 胡凸无奈,只好跟出来,锁了门,然后陪着黎慧往校园里去。 一路上,胡凸还在犹豫是不是该把实情说出来,但他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说出来又能怎样呢?一来解决不了黎慧的房子问题,二来因为自己的撒谎恐怕还会失去她对自己的信任;还是算了吧,反正黎慧坚决要租房的话就总是能租到的,不是这里就是那里。 不一会,两个人就走到东门了,黎慧道:"要不你就到这里吧,我回学校了。" 四十九 胡凸争取道:"还是送你到宿舍楼门口吧?" 黎慧挥挥手和他再见,"就这样好了,咱们再联系?" 胡凸无奈,只好也向她挥手,末了又问:"你说我还帮你去找房子吗?" 黎慧道:"随便,我也再想别的办法。" 胡凸惘然。 事实上胡凸还是满腔热情地又去找了阵房子。经过顽强的搜寻,胡凸终于在南门外的那片民居里为黎慧找到了一间干净整洁、光线充足的好房。可惜当胡凸再次乃至一而再、再而三地寻呼黎慧的时候,却再也没能够接到过她回过来的电话,黎慧再一次地销声匿迹了。 20. 黎慧莫名其妙的消失令胡凸感到费解,但他毕竟有了些经验,于是也潇洒地不再琢磨,而是找潘玉颜去也!可惜一连两天也没能找到,感情潘玉颜也比较地忙呢!不过,胡凸倒是遇见贺兰了--可真是久违了!曾经找过她许多次,却连一次也没找到过,这可好,总算遇见一次了。 贺兰是坐在一个男生的自行车后座上。其时,胡凸刚吃完中饭从食堂出来,正走在去往东门的路上,下午有两节课,胡凸打算回自己的窝午休一下,然后精力充沛地接着上课。 贺兰也看见他了,她叫了胡凸一声,那带他的男生就停下了。贺兰跳下车走近了,很大方地跟他打招呼:"嗨,好久不见,你好吗?" "我还好,你也很好,对吧?"说着胡凸又暗暗指指那个等她的男生,低声问:"怎么,那位就是你男朋友?" 贺兰笑道:"是我同学,瞧你,耿耿于怀的。" 胡凸释然,"那就好。你还老样子?" "对呀!我还能变成别的样子不成?" 胡凸忙解释:"我不是这意思,我的意思是……怎么说呢,你和他bye-bye了没?" 贺兰嗔怒道:"无聊!还是说说你最近怎么样吧?" 胡凸趁机汇报说:"我住校外去了,一个人住一间房子,你别说,感觉还挺滋润的呢!" 贺兰问:"你还有钱租房子啊?" 胡凸本想实话实说,闪念之间,却道:"咬咬牙,勒勒裤腰带嘛。想拥有一个自由的空间,别的地方就得省点,对吧?" 第27章 贺兰点头表示同意,接着又问:"现在上外面租房的还挺多,有时候我也有这个想法,不过还不一定,要不什么时候去看看你的房子怎么样?" 胡凸笑容可掬地说:"好啊,欢迎你来做客!哪一天吧?" 贺兰想了想,"本周五下午我没课,你下午你来找我怎么样?" 胡凸不假思索地答应:"就是后天吧?那我下午几点来找你?" 贺兰想了想,道:"两点吧。" 胡凸爽朗地答应了,"好,那就两点,一言为定!" 贺兰笑着和他挥手再见,"一言为定!"然后上了车离去,很快就消失在校园深处。 周五那天下午,胡凸如约去找贺兰。胡凸不止一次地仔细想过,在交往的几个女生中,自己对贺兰的感觉仿佛是最好的,只可惜她已名花有主,而且自己和潘玉颜也已经建立了那么一种虽然还不是很确定,但却绝对是有那么一点特殊的关系。 胡凸珍惜着贺兰,也珍惜着这个由她主动发出的约会。让胡凸感到欣慰的是,当他托别的女生上楼叫她的时候,贺兰还真在宿舍里等着。当贺兰出现在胡凸眼前的时候,胡凸似乎看见她眼中有一种叫脉脉含情的东西,胡凸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之他为这个发现感到欢愉。 两个人并肩朝东门外走着的时候,胡凸不禁笑着问贺兰,"你仅仅是来看房子吗?" 贺兰狡黠地笑了一下,道:"首先当然是来看你啦!" 胡凸受宠若惊,"是嘛!?" 贺兰再施关怀,"就不能来看看你吗?" 胡凸笑曰:"那我可真是倍感荣幸!" 贺兰笑,"有那么严重吗?" 胡凸一脸的认真,"我真是这种感觉。" 贺兰的笑容清浅淡雅。 走了一会,胡凸就故作轻松地问她,"哎,我说,你那个男朋友怎么样了?你们现在还在处吗?" 五十 贺兰闻言像换了一个人,她沉默着,过了片刻才慎重地说:"就那样吧,也许快分手了,到底会怎么样还不知道呢!" 似乎是有机可乘!但胡凸终于还是沉默着什么也没说,他拿不准自己是该向前走逼近她还是暂时和她维持现状。当然,胡凸的脚步还是在往前走着,这不,没多会半晌无言的两个人就到地方了,胡凸打开门请她进去。 贺兰的神态是轻松而宁静的,她蜻蜓点水般对他的房子略略评论了几句,然后就应他的招呼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胡凸给她泡了杯茶,然后在她对面的床上坐下了,可接下来他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于是他沉默着。但胡凸并没有闲着,他的目光在凝望着。胡凸抓住每一秒钟专注地守望着近在咫尺就坐在眼前的他的女神,神思似乎有些恍惚。贺兰似乎在浏览桌上陈列的那些书籍,又似乎在望着窗外,或者就是在等胡凸开口说话。有那么一会儿,房间里真是很安静,因为两个人都没有言语,唯有夏天里特有的蝉鸣声从窗外的树上飞落进来。忽然,贺兰看见坐在书桌上的那只玩具熊了,她一边抚摩它一边轻声感叹:"这只狗熊毛绒绒的,真好玩!" 沉默就这样打破了。 胡凸也顾不上玩具熊的主人是吴胖了,他开口接道:"是吗?你要喜欢,那就送给你好了。" 贺兰摆手,"那怎么行?我也就是随便说说。你还是送给你的女朋友吧。" 胡凸想回答自己还没有女朋友,可他忽然又想到了潘玉颜。胡凸终于拿不准自己该怎么回答才好,于是就不再要求自己做正面的回应,他转而以倾诉一般的口吻表白道:"上学期我曾经找了你许多次,但是很奇怪,怎么找也找不到你!" 贺兰:"我知道有个人老找我,也猜到是你在找,可我很少在宿舍呆着。" 胡凸忍不住盘问:"是经常和男朋友在一起吗?"贺兰低眉垂目,"有时候吧,在一起自习、看书,没什么别的。" 胡凸:"是嘛?原来谈恋爱就是一起自习、看书,共同进步啊!唉,我要有个这样的女朋友该多好!" 贺兰无言,仿佛在等胡凸的下文。胡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想半开玩笑地笑着对她说:"你刚才说也许快和他分手了,好像还有点犹豫,依我看,你还是果断地决定和他分手得了,重新考虑一下人选,比如我胡凸呀什么的,怎么样?"可胡凸一想到自己和潘玉颜的那种关系,心理上就觉得有障碍,终于也就没有说出来。 过了一会,贺兰又说话了,可却是问他房租几何之类的问题。胡凸在回答她的提问的同时感到了一阵失落,他觉得自己也许丢了一个极好的机会。 脱离了敏感话题的胡凸开始谈笑生风,他仿佛一下就放开了,甚至有点肆无忌惮,他说笑着,说校园里的这个事情,说神州大学的那个现象,仿佛对面坐的不是一美丽女生而是一可以无话不谈的哥们。而贺兰呢,说得不多,经常只是以温情而略显混沌的笑容给他以脉脉的回应。不知为什么,胡凸的心里不太好受,他知道自己所说的有关学校的话题不过都是些莫名其妙的垃圾,其实他真正在意的只是坐在对面的这个女生,这个个子高高、性格温存的美丽女孩。令胡凸感到纳闷的是,尽管说了许多话,可他真正想说的心里话却怎么也没说出口来。 很快的,一个小时就过去了,显然,这样的闲谈注定了不会有什么结果。当贺兰提出要走的时候,胡凸也就不再挽留,只说送送她,于是两个人一道出了门。 走进校门以后,贺兰并没有让他就此止步,仿佛很乐意他继续陪她走上一段。胡凸觉得心情不错,他甚至怀疑贺兰是不是已经和她那个所谓的男朋友分手了什么的。胡凸兴致一来,就指着校门内那幢刚盖好,启用还不到半个月的大楼建议道:"反正还有时间,要不我们进楼去看看?" 贺兰很奇怪,"一个楼有什么好看的?" 胡凸解释说:"这可是我们学校最高最好的大楼啊,刚盖好的,你还没进去过吧,值得上去看看,我到楼顶的平台上去过,能看很远,能清楚地看见颐和园的佛香阁、香山,还有西南方向的电视塔。" 贺兰仿佛有了兴趣,"好,那我们就上去看看。" 整个楼道里都很安静,一个人也见不到。胡凸领着她乘电梯一鹤冲天,很快就到了顶层。胡凸前边带路,很熟悉地七拐八绕,竟然真的就上了楼顶的平台。大楼顶部是一块开阔的平地,简直可以当成停机坪自如地起落直升机,贺兰不禁感叹:"这还真是个宝地,一般人可不容易发现就是,唉,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胡凸不无得意地说:"好奇呗!前几天我一个人进楼来转,结果自习室没发现有,全是办公室、实验室什么的,不过,倒是摸索到顶楼平台上来了。"胡凸忽然指指西边,他招呼她说:"你看,那边就是佛香阁,很清楚是不是?" 两个人走到平台的西侧,双双把胳膊肘支在结实的水泥栏杆的上端,平静地眺望着远处的风景。天气很好,晴空灿烂,白云朵朵,轻风阵阵,这是一个绝不炎热的夏日,四周的景物无比清明。一旦身在高处,视野便豁然开朗,近看,神州大学的校园一览无余,湖光塔影、楼堂馆所、树木绿地均历历在目;远看,西山的起伏连绵,昆明湖的碧波与长廊,万寿山一层层的金顶屋宇尽收眼底。 贺兰忽然指着一幢楼告诉胡凸:"看!那是女生楼群,还挺醒目的。" 胡凸仔细望了望,进一步指出道:"瞧,那是你们宿舍的窗口,窗外还晾着花花绿绿的被罩、枕巾呢!" 贺兰仔细看了看,却没看见,她毫不留情地质疑:"哪呀?我没看见,根本就被前边那个楼挡住了嘛!" 五十一 胡凸只好坦白:"不怪你,其实我也没看见,逗你呢!"胡凸接着说:"不过,我住的那个院子倒是能看见,你跟我上东边看看。"胡凸掉转身子不由分说就拉了贺兰的手跑起来,贺兰没有反抗,而是很柔顺地跟着他跑到了平台东侧。胡凸指了指不远处的一片平房,"瞧,那座有两棵很高的松树的院落就是我现在居住的地方。" 贺兰有点兴奋地说:"看见了,没错,就是那个院子!" 两个人在露天的平台上四面望了望,转了转,然后又停在了可以望见校园和颐和园的西边一侧。这显然是一个惬意的远离人间的所在,一个可以忘却凡尘烦忧的清净而快乐的高处,两个人都被目力所及或不能及的那种壮美而空阔的诗意所陶醉。有好一阵子,两个人都沉浸在无言的默契中,"此时无声胜有声",白居易说得多好啊!胡凸的心里充满了快乐的情绪,他觉得此情此景无比受用,远处有美景,身边有佳人,他的心仿佛凌空飞了起来,仿佛飘荡在北边半空里的那只鲜艳的风筝。 不知不觉,半小时就过去了。当贺兰提出要走的时候,胡凸虽觉得意兴犹在,却也没有异议地答应了。于是两个人都在快乐的心境里夹着点怅然若失的滋味下了楼。 每个学期都在不觉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五月中旬,又是学生会换届选举的时候了。仅仅由系团总支杨书记召集大家召开了一次会议,胡凸这一批系会的干部们就统统下马了[奇`书`网`整.理'提.供],包括张有志、陈苗苗在内,胡凸当然也在其中。在这个选举新一届系会干部的会议上,伴随着三年级同学集体"退休"的同时,二年级的同学们群起上台,真可谓旧貌换了新颜。胡凸所认识的胡梦蝶虽然也是历史系的学生,但之前并没有在系会担任过哪怕副部长一类的任何职务,但这一回却出现在了候选人的名单里,这令胡凸不由得有些眼亮,不过也仅仅是如此而已。 第28章 胡凸们观摩了整个选举过程,但并没有参与投票,结果呢,胡梦蝶被选为了系会的新一任生活部长。胡凸并没有当众走过去跟她握手表示祝贺,只是和她在会场的两侧相对进行了一下彼此可以意会的目光交流。胡凸是理智的,尽管在胡梦蝶这里失意过,但他还是为她感到高兴。 校学生会也没有例外地在大选中完成了大换血,新一届学生会干部的名单还在各广告栏张贴了醒目的海报。这个名单胡凸是看到了的,给胡凸留下深刻印象的是,陈大为、陆波等主要"领导同志"显然是"退休"了,新一任校学生会主席由原副主席卓建刚担任了,两位副主席呢,一位是胡凸所陌生的,另一位则是胡凸所认识的黎慧。卓建刚!黎慧!面对这两个名字,胡凸不禁颇有些感慨。 21. 因为对哲学感兴趣,胡凸从一年二期起就开始选修一些哲学课程,不过他重点选修的是关于中国古代哲学尤其是先秦阶段的课程,比如《中国古代哲学史》《先秦哲学概论》之类,甚至还包括几门给研究生讲授的比较精深的小课,比如《先秦诸子比较研究》《中国文化里的老庄学说》《儒家思想史》之类,但凡胡凸听过的比较有内容的课,其授课教师胡凸在大二那年都努力地请为了他所主持的"先秦诸子研究会"的顾问的。因为只是出于纯粹的兴趣,胡凸就没有正儿八经很功利地把哲学当作自己的第二学位来学,受他的影响,张有志、刘沛阳也先后在哲学系选修过两、三门这样的课程。不过张有志自大三以来就没再选修过这类课程了,也许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学好了儒家哲学,目的达到,无心也无须再学其他课程了,也许是他太忙,除了当官之外还在念行政管理专业的第二学位,实在无暇旁顾了。总之,只有胡凸和刘沛阳还在继续,只是精力也都有限,本学期两人均只选修了一门《儒家思想史》的课。别说,因为授课的教授水平高,名气大,这门课还极受欢迎,以至不得不把课堂从原定的小教室换到了一间大教室,结果还是人满为患,占座不易。 这天,胡凸与刘沛阳又坐在了《儒家思想史》的课堂上,课间十分钟时,偶然并肩而坐的这两人就说起了闲话。聊了没几句,胡凸就问起宿舍里的情况,刘沛阳没说别的,只兴致勃勃地提到了王跃洋的女朋友前两天看他来了,"就是那个我们谁也没见过的许芸,这回总算见到真人了,之前我们所提交的'不信任案'可以就此推翻了。" 胡凸好奇地问:"长得怎么样?漂亮吗?" "还行,小巧玲珑的。" 胡凸又问:"那你觉得能打多少分?" 刘沛阳匝巴一下嘴唇,颇郑重地报了一个分数,"七十五到八十五之间吧。" 胡凸不满意地说:"兄弟,能不能具体一点?" 刘沛阳反问:"怎么具体法?每个人的审美标准都不一样,咱们宿舍各兄弟所打的分数全都在这个分数区间里边。" 胡凸转而问:"能不能具体描述一下?我也好打一个分数。" "无聊!"刘沛阳批判毕了,终究还是描述了一下,"皮肤很好,白净细腻,个子不是很高,一米六的样子,五官不错,人长得比较甜,性格比较外向,总的感觉是与王跃洋'夫唱妇随'感情挺好的。" 胡凸感叹:"可惜没见到,那我就估摸着给分吧?八十,你看怎么样?" 刘沛阳回话说:"还不如不打分呢,一点新意也没有。" 五十二 胡凸笑笑,他实在不知怎么说才能有新意,但胡凸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掉转方向问:"那她在宿舍里呆了多久?" 刘沛阳眯着眼神秘兮兮地说:"从下午两点到晚上八点。其中还有两小时是他们两人单独相处,而且,哥几个是应王跃洋的特别要求,专门为他们留出时间和空间来的。" "发生什么好事了没?"胡凸一脸好奇地探问。 "那我怎么知道,这你得问王跃洋自己。"刘沛阳有点卖关子。 胡凸不客气地点破说:"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在宿舍里干那事了吧?" 刘沛阳笑笑,没说话,这时,上课铃声叮玲玲地响了,两人的交谈于是就此打住。 王跃洋的事迹实在刺激了胡凸,胡凸于是努力地去找潘玉颜,他决心尽快把她领到自己暂住的"牛郎居"里去快活快活,哪怕是试探试探呢。怎么说呢,凭直觉,胡凸觉得这事应该有戏,潘玉颜那女孩是多有激情的一人啊。这么着找了几回,胡凸总算在女生楼前找到了她。都有差不多二十天没见面了,两个人仿佛都觉得有些饥渴,不过他们并没有像通常的小恋人一般旁若无人地拥抱亲吻什么的,言行、神情都表现得如同互有好感的青年男女正在进行前期接触的样子。胡凸按捺着内心的激情一脸平静地把自己住到校外去的情况说了说,然后就别有意味地约潘玉颜去"做客",潘玉颜的脸微微泛红,她似乎比较兴奋,她果然比较兴奋,甚至是兴致盎然地欣然应允。 尽管一路上两个人都是很正经的样子,可一旦潘玉颜跟着胡凸进了门,两个人就迫不及待地撕下伪装抱在了一起。待亲够了嘴,两个人又开始跳舞。 胡凸选了盘磁带放进桌上录音机的磁带盒里,跟着就喀嚓一声摁下了启动键。 流畅优美的钢琴曲随着伴奏乐器的陪衬应声而起,在两个人的房间里舒宛而曼妙地流淌开来,原本平静而略显生硬的空气刹那间就变得柔和温馨起来。潘玉颜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温柔地伏在他的肩上跟着音乐的节拍移动舞步,胡凸也没话,只是尽量牵着潘玉颜的感觉一起飞翔在这个温馨而浪漫的周末的夜里。胡凸和潘玉颜先是拥抱着跳亲密的贴面舞,到后来,这软绵绵的一对儿就情绪亢奋地上了床。他们克制不住青春的冲动,乃至褪去了包裹在身上的衣物,赤条条的、皮肤滚烫地搂成了一体,甚至发出了虽然克制不住但却刻意压低了声音的叫喊。胡凸没想到自己的进展会这么快,收获会这么大,这一切显然应归功于潘玉颜的奔放与热烈。潘玉颜的确是一个真实的女孩,她对快乐的追求是无所顾忌的,她喜欢的是生命在冲顶过程中所获得的那种绝对的逍遥,仿佛扶摇直上九万里的那样一种极限的体验。很奇特,在某一刻,潘玉颜竟让胡凸联想到了他所喜欢的先秦时代的大哲庄子先生。胡凸为自己的大快乐而兴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了,菲儿曾经给他这种快乐,但是她离开了,替代她的是眼下的潘玉颜。胡凸为潘玉颜性感迷人的肉体而眩晕。 终于,两个人都从高潮中跌落下来、平息下来。胡凸搂着潘玉颜光洁白亮的身体,潘玉颜依偎着胡凸墩厚结实的胸膛,很久,两个人这才说起了悄悄话。 胡凸轻轻感叹道:"你这种类型的姑娘我还是头一回遇见,倍感幸运啊!" 潘玉颜问:"那你说我究竟是哪种类型的呢?" 胡凸想了想,直言不讳地说:"开放派!你的性情很鲜明--奔放而热烈,真率又坦荡--和你在一起的确很轻松、很快乐!所以我说自己很幸运,能在这么多虎视眈眈的男生中把你拥有。" 潘玉颜笑了一笑,"你是够幸运的,因为你被我挑中了!"潘玉颜接着回忆道:"就说上次春游吧,这么多男生好像都有那么点感觉,而且他们中的好几位都先后来找过我,应该说我的选择余地还是比较大的;但你在他们之中显然比较特别,我武断地觉得和你会更投机一些,所以我想,我应该先把你给征服了。" 胡凸恍然大悟地说:"难怪咱们进展这么快,原来是你早就蓄谋要把我征服了!" 潘玉颜揭示谜底一般:"如果一个女人想好了要征服一个男人的话,那会是很容易的事,只要她没有附加爱情、婚姻和家庭之类的条件的话。" 胡凸竖了竖大拇指:"深刻!有思想!我佩服你!"但胡凸还有不明白的地方,于是又问:"可我究竟怎么特别了,我自己怎么就没感觉到呢?" 潘玉颜义正词严地揭露道:"你的特别之处就在于,你是假装的,虽然你自始至终总是一副对爱情、对女孩充满了执着和渴望的模样,但我却可以一眼就看穿你--你的纯情和真心真意并非来自内心深处,而明显是伪装出来的,你是那种玩世不恭的人!" 胡凸不禁打断她道:"我怎么会是这种人呢?" 潘玉颜论述道:"你也别介意,其实人都有纵情声色、贪图肉体享受的一面,我就觉得自己性欲特别强,这和感情没有关系,只是一种生理需要。为什么我逮住的是你而不是别人--因为我想找的就是玩世不恭的那种人。" 五十三 胡凸心里想笑,他没想到潘玉颜是这么个人,真有意思!他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想想和她都到这份儿上了,她爱怎么说就让她怎么说吧,无所谓了。 胡凸腾出双手捧住潘玉颜的脸,"很荣幸能被你这么漂亮性感的姑娘逮住,也很荣幸你能把我看成是同一类人,反正咱们已经是同流合污了,那就没必要再理论你或者我更本质更真实的一些东西了。总之我倒是很欣赏你的这种态度,我喜欢和你就这样抱在一起享受青春和欲望,我觉得很快乐,谢谢你!宝贝。" 潘玉颜笑了,似乎想要说什么,不过胡凸没让她说出来,他用嘴堵住了她的嘴。 亲热了一阵,胡凸重新开始和她对话,他笑着问:"坦白交代吧,姑娘,到我这,是你的第几站了?" 潘玉颜一脸愠色地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嘛?你都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胡凸连忙安慰她:"别生气,我绝没有把你当坏人的意思。 第29章 我想你可能不是那种很传统的女孩,而是那种思想比较解放、观念比较新潮的人--跟着感觉走,在乎拥有的快乐,不在乎天长地久--这不挺潇洒的吗?" 潘玉颜仿佛气顺了点,她眨眨眼,似乎是接受了他对她的判断,然后问他:"那你觉得你是我的第几站?" 胡凸道:"这我怎么猜得出来,我只能说是第n站,这样回答准不会有错,对吧?" 潘玉颜笑道:"对,是第n站。" 胡凸却又不甘心了,"得,别开玩笑,还是说点真话吧?" 潘玉颜忽然一脸认真地说:"这是个人隐私,你还是别知道那么多吧,有什么意思吗?" 胡凸想这女孩还真有点不可捉摸,也就没再追问,可一转念,他又问她:"那你是怎么想的呢?不打算找一个固定的男朋友吗?" 潘玉颜道:"这我可以告诉你--我有男朋友!" 胡凸颇感意外,"你不是说过你没有男朋友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潘玉颜笑道:"骗你呢!否则我们怎么能走到现在?" 胡凸并没有因被骗而生气,他轻勾食指敲了敲女孩的额头,"好啊,你骗我!不过我不在乎。说说吧,他是什么样一个情况?" 潘玉颜倒是没有打埋伏了,"他可不在北京,在家乡省城上学呢!" 胡凸心里暗暗感叹,难道又是一对中学校友?"那你是打算和他分手了?" 潘玉颜不以为然道:"没有啊!我们挺好的。" 胡凸惊讶地说:"那你还和我这样?" 潘玉颜满不在乎地说:"这又怎么了?玩玩而已,你没觉得快乐吗?" 胡凸道:"当然快乐!我和女朋友分手快一年了,正孤单着呢!" 潘玉颜感叹:"啊!感情你还真是玩玩而已!我还没看错嘛!" 胡凸道:"你不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吧?" 潘玉颜撒娇般地亲了亲胡凸的嘴,然后瞒不讲理地说:"我就不许百姓点灯!" 胡凸只好安抚她,"好好好,当官的能点火,老百姓不能点灯,满意了吧?" 潘玉颜道:"这还差不多。" 胡凸忽然想起一个严重的道德问题,他一脸困惑地问她:"那你男朋友不是尽戴绿帽子吗?" 潘玉颜没好气地道:"你还关心他呀!那你干嘛不管管自己,占了我便宜还要充当卫道士。" 胡凸忙解释:"哪呀,我只是佩服你保密工作做得好,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潘玉颜道:"能让他知道吗?知道了,我和他还不bye-bye了!" 胡凸笑道:"分手就分手呗!你又不是找不到,那些春游的同学们,你逮哪个逮不着?" 潘玉颜没理会胡凸的话,她径直拷问他:"如果我愿意和他分手做你的女朋友,那你会要我吗?" 胡凸被问住了,他以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耳垂,思量了一下才说:"这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我真实的想法其实是想找个比较纯洁的女孩呢!" 潘玉颜生气地叫道:"你混蛋!难道我就不纯洁吗!?还有你自己,你自己就纯洁吗?" 胡凸赶忙提醒道:"小点声,有什么事咱们不能商量?别让邻居听到了。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没有结婚的要求,那我很高兴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我认为你是个难得的很有激情的漂亮女孩;如果有这个要求呢,那我就得认真考虑,毕竟结婚是人生一大事,对吧?而且现在我们还在上学,不可能结婚,将来怎么样也完全无法预料,对吧?" 潘玉颜敲敲他的额头道:"你可真滑头!我算认识你了,完全靠不住,我才不做你的女朋友呢!" 胡凸道:"怎么又变卦了,做我的女朋友有什么不好的?" 潘玉颜嘲笑地说:"其实我也就是逗你玩呢,我才不会离开他跟你走呢,我最重视的还是感情,我和我朋友毕竟有好几年的感情了。" 胡凸进言道:"那你和他能有未来吗?一个在首都,一个在省城,难道将来你们能有什么结果?依我看,你们不如早点分手。" 潘玉颜答疑道:"怎么没有未来?我男朋友就读的也是很有实力的一所名牌大学,他的成绩也很好。告诉你吧,我们是打算明年毕业的时候一起出去留学的,我们一直都在为此而努力。" 胡凸有点意外,他感慨道:"这么说,我是没戏了?" 潘玉颜一点余地也没给他留,"没错,咱们也就是到此为止了!" 胡凸似乎感到了不妙,他问她:"不会是到今晚为止吧?" 潘玉颜反问:"你说呢?" 胡凸答道:"我想不会就这样的,我们应该继续下去,对吧?" 潘玉颜沉默了一会才说:"那就再说。" 终于,两个人不再说话,他们紧紧相拥,又是好一阵的激情奔涌。 看看表,时候已经不能再晚,潘玉颜该回宿舍了。两个人连忙起床下地,穿衣的穿衣,套裙的套裙,待收拾好了,胡凸乃送潘玉颜回去。 事实上潘玉颜后来还上胡凸这里来幽会过两次,但他们却不再谈感情的事,只是贪图肉体的享乐而已。至于贺兰那边呢,胡凸可就没去找了,他想还是暂时放放吧,一个潘玉颜就够对付的了。 五十四 第八章不知江月待何人 22. 胡凸自搬出去住以后,头一周还时不时回趟宿舍,或者是去取点需要的什么东西,比如要用的书啊之类,或者也就是纯粹地跟大家聊聊天,以弥补一些忽然缺失的热闹生活。同样的,因为胡凸的离群索居,22号楼222室的弟兄们也觉得宿舍里总好像少了个人,很明显的一个例子就是晚上开"卧谈会"时,锅碗瓢盆坛瓮钵罐之类端出个七荤八素的,惟独就少了胡凸这一碟菜嘛。这也难怪,六个人在一间寝室里一住近三年,不知不觉中,当中的每个人都已成了该集体不可或缺的一个组成部分,每个意兴高涨的夜晚或晨昏乃至午时,都需要这个集体中的每个人共同努力来构筑七彩的空间,就好像油盐酱醋味精香料花椒之类须聚集在一起通力合作才能烹调出一道道美味的大菜来一般。 但不久大家就习惯了,包括胡凸在内,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婴儿都能断了母乳改喂牛奶呢。并且,因为忙着接待贺兰、黎慧乃至与潘玉颜偷欢之类的事,胡凸差不多都堕落到乐不思蜀的境地了。在与潘玉颜第一次交欢后的第二天,感慨良多的胡凸终于又起了回宿舍看一看的念头,他很想找人说说话。但胡凸又理智地告诫自己:绝不能跟大家说自己和潘玉颜的事,这实在太隐私了,还是埋在心底的好。 胡凸是傍晚回的22号楼。晚饭后他没有如往日那样去教室自习,而是径直上了宿舍,因为心情高,他的脸上洋溢着真实的笑容。 可胡凸刚一进门,就与慌不择路的龚立德撞了个正着,这家伙,八成是内急要上厕所。 龚立德抢先开了口,他很夸张地感叹:"哇,又回花果山水帘洞啦?" 胡凸不解地反问:"我们这里什么时候改造成山洞了?我怎么没听说呢?" 龚立德笑笑,"回来再说,我先去方便方便。"这家伙果然是要上厕所,而且动作奇快,只一闪身,就不见人影了。 胡凸踱进宿舍,发现王跃洋、刘沛阳二人正冲自己乐呢。胡凸于是重复道:""我们这里什么时候改造成山洞了?我怎么没听说呢?" 王跃洋道:"昨晚我们在说你呢,说你不在寝室里住是身在福地洞天而不知福。" 胡凸敏锐地想到了王跃洋及其女友在宿舍独处的事,但他并没有提这档子事,而是一本正经地辩析说:"我从来都认为咱们宿舍就是乐土,就是福地,'花果山水帘洞'当然也是乐土、乐园的意思,而且这个提法确有一定的新意,可咱们就全成猴子了!" 还在吃晚饭的刘沛阳正带劲地啃着一块排骨呢,听到胡凸这么一说就笑得放下了,他一边用手中的筷子敲着碗的边沿儿,一边咧着大嘴并挥着左手教导胡凸,"你呀你,连最基本的常识都忘了吧?人类最早不都是从猴子演变来的吗?再说了,关键是这个意思,你可别认真过度了。" 王跃洋及时补充道:"对,关键是这个意思,海德格尔说了,'人,诗意地栖居',我们222室正是这样一个可以诗意栖居的地方。" "没错,我们还打算在宿舍门的上方贴一幅字,上书'花果山水帘洞'六个大字",刘沛阳陈述到这里,转而再接再厉地教导胡凸,"孟子曾提问说:'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这话你肯定知道,但我很怀疑你能否正确回答。你搬出去这一事实,更说明了你的立场,那就是以为'独乐'更甚于'与人乐',难怪你对'花果山水帘洞'要挑毛病,还是和大家的感情不够深啊!"刘沛阳说完,乃夹起碗内那块还没啃干净的排骨继续。 面对如此批判,胡凸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他笑着望住王跃洋,"你知道,去年的全校辩论赛我跟刘沛阳曾经在系队里并肩作战,也算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了,我今天可不是跟他辩论来了,内讧多不好啊!您说说,我和你们大家的感情不比山高吗?不比海深吗?" 现任副寝室长王跃洋点点头,转而向现任寝室长刘沛阳说情,"胡凸虽然这一段暂时不在宿舍里住,但他对大家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这一点,从他担心大家变成猴子就能看得出来,至少也是出于好心嘛!" 这时,刘沛阳已经成功地把手头的那根排骨啃得比较干净了,他放下那块只能喂狗的骨头,匝巴着舌头道:"是吗?好像也有些道理哦!那就让他坐下来说话吧。" 前任寝室长胡凸这才发觉自己一直是站着的,经刘沛阳这么一提醒,也就顺势坐下了,不过他在落座的同时嘴也没闲着,"没想到刚出去这么些日子,寝室长的权力就扩张到了这份儿上,连起立、坐下都管到了,唉,这哪像花果山水帘洞啊?" 第30章 五十五 刘沛阳正要向已然夹起来的所剩的最后一块排骨发起攻势,听胡凸这么一说,神色又变了,很有要再次放下排骨来教导胡凸的意思,胡凸有点怕了,忙摆手陪笑道:"千万别为我耽误您吃饭,千万!您接着吃,我先跟王跃洋聊,ok?" 还好,大慈大悲的刘沛阳放了胡凸一马,这就使胡凸得暇向王跃洋提了几个问题,"那副'花果山水帘洞'的字还是刘沛阳来挥毫而没有换成你吧?" 王跃洋没好气地说:"我那笔臭字你又不是不知道?当然是他写啦!" 胡凸仿佛想起什么了似的,他拍着后脑勺说:"对,绝对是他写得最好,瞧,墙上这副'同学务须努力'的字就是他的硬笔手书,写得多有特色啊!" 刘沛阳听到这话很高兴,似乎有什么要说,好就好在他啃排骨正啃到节骨眼上,暂时无暇他顾,胡凸心里乃松了一口气。 王跃洋见刘沛阳没什么要表达的,这才对胡凸说:"别紧张,你这不是谄媚,是实事求是的科学表述,说真话的人,什么也不用怕。" 胡凸安心地点点头,乃提起了他的下一个问题,"哎,张有志和赵望东怎么不在啊?" 王跃洋解惑道:"这两人,都忙着追姑娘呢!" 胡凸眼睛一亮,"真的?"胡凸心里想,感情他们也和自己一样忙啊! 王跃洋道:"当然。" "愿闻其详。" "晚上躺下以后他们自己亲口说的。张有志追的那个好像是位大一的校园歌手,赵望东追的那位好像是跳舞的,也是大一的,具体名字他们都没说,但瞧他们那兴奋的样儿,估计都应该长得很靓,搞文艺的嘛。" 胡凸啧啧地感叹着,他好奇地问:"那他们都是怎么认识的?" 王跃洋接着释疑:"张有志追的那位好像是他五四青年节那天参加学校组织的年度优秀团员集体活动时认识的,赵望东追的那位是他在室内体育场训练时偶然认识的。" 胡凸感叹道:"噢,还真是各有各的道呢!你真的没见过吗?他们进展得怎么样?" 这时,一直在听着他们谈话的刘沛阳插话了,"我见过张有志那位!"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努力,刘沛阳显然已经搞定了那块排骨。 胡凸有点兴奋地追问:"怎么回事?" 刘沛阳兴致勃勃地描述说:"前几天的一个晚上,我上自习上到一节课的时候,偶然地回来取两本参考书,刚进寝室,就看见张有志和那姑娘差不多是肩并肩地坐在我这床上说话呢!那姑娘长得够漂亮,可惜张有志这小子也没介绍我认识一下,只对那女孩介绍了一句我,说我是他同学,还冲我挤眼睛示意我给他提供方便。" 王跃洋在一旁证明道:"没错,这个事情当晚的卧谈会上刘沛阳就向大家通报过的。" 胡凸又问:"那他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刘沛阳摆摆头,"这可说不好,也许两人已经搭上了?也许还处在获得突破前的临界状态?总之我感觉张有志这事还是挺有戏的。" 胡凸再问:"那赵望东的情况怎么样了?" 王跃洋道:"这就不清楚了,谁也没见过他那位,只是听他提起过两回而已。" 胡凸感叹:"唉!这哥俩,真艳福不浅啊!" 这时,刘沛阳问胡凸道,"哎,你在外边住了这么些日子,总也有些什么好事吧?要不也跟咱们说说?" 胡凸故意抬腕看了看表,"哇,快七点了,晚上还有一门选修课呢!我得上课去了。"他一边说一边就站起身来。 王跃洋追问:"可你自己的好事还没说呢?" 五十六 胡凸一脸认真地说:"我哪有什么好事啊?要不这样,等我真有什么好事了,我再仔仔细细跟你们汇报怎么样?" 刘沛阳于是说:"得,那你就赶紧去上课吧,等有机会了我们再听你的故事。" 胡凸笑一笑,"好,我上教室,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聊着。"说着就往门外走。谁知刚到门口呢,又跟谁撞上了,定眼睛一看,还是龚立德! 于是他问候对方,"哇,战斗英雄回来了?"这是胡凸常说的一句话,通常只对那些上厕所扔"炸弹"凯旋而归的人士说。 龚立德自然知道胡凸的意思,他的反应仍然是老一套,张牙舞爪就扑了来。胡凸跟着的反应比起以往来也没什么新意,依旧是敏捷地让开攻势,然后一把抓住对方的一只手臂,干净利落的一个擒拿动作,就把攻击者制住了,胡凸站在龚立德背后,只拧一拧龙被扭住的那只手臂,龚立德就不得不弯腰低头了。胡凸笑说:"怎么,战斗英雄转眼就变成俘虏了?"说着胡凸也就放开了龚立德。 龚立德见胡凸要走的样子,就问:"怎么,不再坐会了?" 胡凸道:"时间不短了,本来还想跟你聊几句,可你小子太恋战,我等不及了。"胡凸正要拔脚走呢,却听王跃洋叫他,"等等,你去上选修课,我去上自习,咱们一块走吧?" 胡凸说:"行啊,东西收拾好了?"王跃洋大一时时常找机会与胡凸同去教室自习,不过,自大二以来就少了。大二时因为办那个先秦诸子研究会,与张有志、刘沛阳以及其他一些会员在一起的时间就多些了。尤其自大三以来,因为胡凸的泡妞行动,就更是少有这样的情形了。看来,今天可以重温一下同路去教室的感觉了。 王跃洋动作利索,只把书包往肩膀上一挎,就出来了。 这时,刘沛阳也说话了,"胡凸你等等,我差点忘了,有你的信,中午我在楼下信箱里看到的。" 胡凸赶紧回屋接信,"多谢多谢!我的好兄弟。哇,有两封啊!"胡凸看看地址,一封是家里来的,一封是上海来的。因为时间紧迫,胡凸就没有直接拆信了,而是直接塞进了书包。然后一路走一路和王跃洋聊着去了教室。 王跃洋神秘兮兮地问胡凸:"一个人在外边住,感觉怎么样?" 胡凸一本正经地说:"很寂寞,也很安静,还可以吧。" 王跃洋又笑着问胡凸:"忙了这么些日子,追到哪个姑娘了没有?是不是都已经上床了?" 胡凸没想到王跃洋竟能歪打正着,不过他极力掩饰着自己,仍然是一本正经地回答说:"哪呀,现在的姑娘难追着呢!我的情况就像宿舍里那幅字所说的那样:'同学仍须努力'呀!我真是很羡慕你,女朋友是高中同学,好了这么久,相爱到永远!" 王跃洋笑笑,"还是你好,分手之后,机会多多,天地无比开阔,您老人家可真是大有用武之地啊!"没等胡凸无地自容,王跃洋又转而问起了那房子的情况,大概位置呀,面积呀,室内格局之类,胡凸乃逐一作答。 胡凸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就主动问王跃洋,"怎么,您老人家是不是打算租房子住呀?没问题,我可以帮你找找。" 但王跃洋并不是要租房,而是另有用意,他问胡凸"能不能借你那房子给我用一次?" 原来是这样。胡凸忍不住惊奇地问:"你别不是要姑娘来吧?" 没想到王跃洋笑着点头,"正是。你真行啊!一猜即准!" 胡凸很好奇,又问:"没想到你还挺鬼的,要带谁来睡呢?" 王跃洋如实相告:"不会是别人,我女朋友。" 胡凸饶有兴致地反问:"你们都是北京人,家里不就挺方便吗?" 王跃洋解释说:"父母都管得严,眼皮子底下不允许这样,而且我和她都不是独生子女,她有姐姐,我还有弟弟,家里是绝对不行的。" 胡凸来了个打破沙锅问到底,"那你们的第一次是在哪里做的?" 五十七 王跃洋面有不悦之色,"喂,我说您老人家是不是关怀得稍微过了些,我只是借房子用一下嘛!瞧你,怎么跟警察审讯犯人似的,你也考虑一下我的感受,行吗?" 胡凸忙点头,"算我问得多了点,不好意思,我这就打住。"可胡凸的确感到很为难,因为吴兆伟曾经提出过要求,而且自己也做了保证的。 见胡凸面露难色,王跃洋又举着一脸的期待强调说:"就一个晚上!" 胡凸也想"乐于助人"一回,可一想到自己对吴兆伟许下的承诺,就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恪守信用才对,于是认真地推脱道"不行啊,我那老乡吴兆伟--你也见过的,他一再强调不能借给别人用,哪怕半小时也不行,我是跟他做了保证的。" 王跃洋开导胡凸道:"什么事都是可以变通的呀,关键是他不在,只要你不告诉他,我住一个晚上他怎么会知道?再说我又不会弄脏他的东西,我自己带床单,夏天嘛,薄薄的就行……" 任王跃洋怎样开导,胡凸却始终也没有明确地应承下来,他的回答是闪烁其词的,"兄弟,我很感谢你对我的深切信任,这事我保证不往外说。可怎么说呢?关键是这事比较麻烦,毕竟不是小事,学校的纪律也不允许的,咱们还是慎重一点吧。哦,已经迟到很多了,我得赶紧进教室才行。要不咱们再找机会商量好不好?你说呢?" 王跃洋终于恼了,"就你这样,还哥们呢!你说吧,我还要怎么求你才行!?啊!?"说着他一转身就往另外一幢教学楼那边走了去。 胡凸赶追上去拉住王跃洋,"兄弟,千万别把这事看成是你求我,咱们什么事不好商量,就算这事我不能答应你,赶明儿我请你喝酒总可以吧?" 王跃洋没说什么,笑一笑,兀自走了。留下胡凸在楼前的黑暗里怅然若失。 过了一会,胡凸才回过神来,只是他才踏上教学楼的台阶,就听有人在跟自己打招呼,"嗨,胡凸,上教室自习来了?" 打招呼的这人正从门厅里出来,因为逆光,胡凸猛然间竟没能看清对方,待看清了原来是卓建刚,胡凸就把手神了出去,"原来是你呀,好久不见! 第31章 对了,你上周末当选校学生会主席的事,我从海报上看到了,祝贺你祝贺你!扶正了!" 卓建刚很热情地接住胡凸递过来的手紧紧握住,"多谢多谢!以后你多支持我们的工作吧,也谢谢你了!" 胡凸感慨道:"想当年,你我都在学生会当干事,后来我辞职不干了,而你却一直坚持着,眼下竟然当上了学生会主席!真是没想到!" 卓建刚笑问:"没想到我能混到这个位置?" 胡凸:"可不是?不过这也是'种豆得豆,种瓜得瓜',所谓'有志者事竟成'吧。再次恭喜你!" 卓建刚微笑道:"多谢鼓励,多谢鼓励!你去几楼自习?三楼好像有空教室。" 胡凸道:"我不是自习,是到202上课,刚才有点事耽搁了一下。"[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卓建刚看看表,"哟,都上十几分钟的课了,那你赶紧上楼吧。" 胡凸问:"你怎么要出去啊?" "对,有点事要去办。" 两人于是松了手作别。 23. 待下课后回到吴胖的小屋,胡凸这才想起那两封来信。他细细地看了看信封,家里来的那封显然是父亲的笔迹--这可不多见,回想起来,父亲从大二时起就很少给自己写信了,大抵也就是每个月发工资的时候以汇款单的形式与胡凸发生一下联系。当然,胡凸还是每个月例行公事一般给父亲或母亲写一封很简短的信,基本上也就是报平安的意思。胡凸猜不出父亲会在信里写些什么,或者还是老一套,叮嘱他好好学习,吃好生活好之类?至于发自上海的那封信,胡凸就猜不出会是谁寄来的了。从笔迹上看,显然不会是菲儿,也不是梁毅武,那么,又会是谁呢?待胡凸猜开来一看,才知道竟然是吴兆伟写来的。吴兆伟在信中告诉胡凸说因为业务的需要他将推迟返京的时间,估计要到八月中下旬才回得来,吴兆伟还说如果胡凸暑假不回家那就接着住好了,如果回家那就锁好门不要转借给别人住云云。 那封家信就长得多了,父亲不写则已,一写则准有二、三千字,而这一封,显然超过了三千字。胡青山在信中告诉儿子说他的热土律师事务所已注册成功且开始运营有个把月了,业务还不少,有点忙不过来呢云云--胡凸没想到寒假里父亲的随口一说竟成真事了!胡青山在信中给胡凸介绍了他刚刚接手的几个案子: 第一个是关于环境污染的案子--南山县苍山乡的苍龙河上游新建了一座由县里投资的锰矿,结果锰矿排出的废水把苍龙河污染得鱼虾都死绝了,居住在河两岸的乡亲们的生活也深受其害;几年来,乡亲们一直在向上面呼吁治理污染问题,但始终也没见到有什么解决的措施出台,以致于闹上法庭打起了官司。 五十八 第二个案子是关于拖欠工资的--县里一包工头在上海承包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工程,又招了一批本乡的青壮去施工,包工头起初的承诺是按月给大家发工资,可实际上呢,在整整一年的工期当中,民工们也就是头两个月按月领到了工资;大家知道,当老板也不容易,也就同意了包工头的意思,其它十个月的工资等工程结束的时候再一次性支取;可直到工程结束半年了,民工们的工资也没有足额领到,每个人都有六个月的工资没领到呢!据说是因为包工头老板亏了本并且又偷偷地南下广东去做生意去了,等了一年问题仍未妥善解决的民工们终于集体起诉了。 第三个案子是关于拆迁纠纷的--南山县城里的一片老城区被县政府列为了拆迁目标,但拆迁住户一致认为有关的补偿标准过低,据说是房地产公司对政府官员行了贿的结果,于是住户们起诉了该公司及政府有关部门。 第四个案子是煤矿矿难索赔的案子--南山县苍龙乡一家私营煤矿因瓦斯爆炸发生矿难造成6人死亡,据说这家新开办的煤矿因为投资还远没收回来,几个黑心的老板就在死难矿工的赔偿金上做开了文章,结果,每位死难矿工的家属也就拿到了一万元的抚恤金,死难者家属于是上法院起诉,要求每家得到5万元的抚恤金。 胡青山要胡凸琢磨琢磨这些事情究竟要有怎样的一个结果才算公平以及办理这些案件又会涉及到哪些法律法规,胡青山还希望儿子想想办法看能不能在期末考试之后通过一定的渠道找到电视台的有关节目在适当的时候报道一下这些案件哪怕仅仅是其中之一。 胡青山是几十年的老党员了,他还在信中叮嘱儿子不要念死书,要结合现实生活结合社会实际来学文化长本领,要多想想普通老百姓的艰辛与苦难,要立下为他们而读书的志向……父亲说得是这样动情,说实在的,胡凸很少能看到父亲这样深沉、伟岸的一面。在独自居住的日子里,在周旋于几个女孩之间的困惑中,在离期末不远学习渐渐紧张起来的气氛中,读到父亲这封内容丰富、语重心长的来信,胡凸既感意外又倍感喜悦、充实。 父亲所提到的几个案子,胡凸似乎都听说过,至少也听说过同类的事情,这类事情在家乡一带似乎从来就没断过。胡凸还真的仔细琢磨了这几个案例,他觉得这些似曾相识的事情深深地吸引了自己、抓住了自己,他甚至产生了亲手解决这些问题的冲动--这些事无一不是粗糙的,它们和书上那些优雅而高深的知识隔着老远,但这些事却发生在活生生的现实中,对满怀理想主义和美好幻像的心灵显然有着无比的冲击力与震撼力。胡凸真切地感到了自己在心理上受到的震动,他不由自主地在吴兆伟的书架上找出一些有关的法律书来查看,他很认真,不但找到了有关的法律法规,还对涉及的有关条款一一作了研究,乃至基本上搞清楚了要怎样依法处理这些事情才能还所有的当事人以公正。 胡凸还比较认真地翻了翻《中国法律思想史》这本教材,他觉得这本早被吴兆伟用红笔划了许多重点标记的已经颇旧了的书很有意思,应该说,怎么看胡凸都觉得它既是一本法律书,也是一本从特定角度来下笔撰写的历史书和哲学书,里面不但有关于先秦法家法律思想的介绍,比如慎到的"尚法"和"重势"思想啊,什么商鞅的"变法"思想啊,什么韩非子的"法治"思想啊,而且还有儒家、道家、墨家等诸家的法律思想介绍,乃至从先秦往下一直到民国初年各类要人的法律思想之介绍。胡凸对此产生了无比强烈的兴趣,他责怪自己怎么以前就没注意到这门课程而只选听了《宪法》《刑法》《民法》《婚姻法》等几种课。 不知不觉的,胡凸发现自己对法律竟然产生了空前浓厚的兴趣--联想到以前在家里无意间听父亲谈到过的许多法院里的人与事,又想到近两年各类专业在就业问题上所表现出来的或冷或热的实际情形--法律专业的毕业生基本都找到了比较理想的工作,但历史系的却差强人意!胡凸甚至起了改行学法律的念头,并且胡凸不久就拿定了主意。当胡凸在课堂上听刘沛阳说起他的考研打算和复习计划时,忽然间他就灵机一动--干嘛不考研呢!?如果考上了法律系的研究生,这个改行的想法不就能实现了吗?有几个晚上,胡凸反复琢磨心事直到深夜,还有半年就要进行研究生招生的入学考试了,时间很紧,不过,如果抓紧时间拼上这么半年,则也是有可能考上的。这么想着,胡凸的想法逐渐地就清晰起来,对,就考法律系的研究生吧,就当是拼一把,即使这次没考上,那也可以在一、两年之后接着考呀,为什么不能就人生的方向和未来而花几个月时间赌上一把呢?对,暂时就这么定吧,考民法专业的研究生! 不久,期末考试就开始了。说实话,胡凸的感觉不如以前了,他预感到这次的成绩会有所下降,但事已至此,无法挽回了。何况他也不是特别在乎了,因为他考法学硕士的主意几乎已经是拿定了。 期末考试一结束,就是放暑假的时候了,是回家还是留在学校呢?胡凸本来是打算留在学校的,一来可以专心学习备考,二来有潘玉颜陪着日子也不寂寞。只是胡凸又接到了一封信,是老同学梁季斌写来的--梁季斌在信中说经过一段时间的筹划和奔忙,他的书店已经正式开张营业了!梁季斌还邀请胡凸回来看看,帮他支几招云云。加上父亲要他联系电视台帮忙报道那几个官司的事也没有着落,看来,胡凸还是得回家才行。 关于那几个官司的事,胡凸先是找到自己所认识的新闻系的几个同学打听了一下情况,结果还真弄到了两、三个作这类相关报道的节目组的电话。并且胡凸还被告知:直接与他们电话联系,先向他们介绍一下这几个事情的大体情况,看节目组是什么意思,然后再拿主意。胡凸于是照办。结果,其中一个节目组《神州搜索》的人答复说这种事太多,他们不久前就报道过同类的事情,所以今年以内是不会再作重复的选题了。第二个节目组《问题新闻》的人则要胡凸把有关的情况写出一个书面的东西寄给他们,等研究之后有了结果再联系云云。第三个节目组《民为贵》的人则希望胡凸趁暑假回家先了解了解更详细的情况,核实无误了然后再谈下一步的事。 想到父亲的律师事务所和梁季斌的书店,胡凸知道自己绝对应该回去!可胡凸转念一想,就觉得还是要跟潘玉颜商量商量、听听她的意思才好,总不能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把她冷冷清清扔在学校里不管吧。胡凸甚至想,其实要两全齐美也不是不可能,让她跟自己一块回去不就得了? 第32章 这么一合计,胡凸于是就去潘玉颜商量。可没想到胡凸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之后,玉颜却毫不犹豫地主张他回家去,当他问她为什么的时候,玉颜的答复却出乎胡凸的意料,"我男朋友过几天就来北京,我们报了个英语高级班,这个暑假打算一起强化英语",接着,玉颜又换了一脸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神情,"我和他已经准备有两年了,这一次,是考前最后一次系统地学习,很关键!我们的想法是只能成功!不许失败!这样一种情况,你说你是留在这里还是回家?" 胡凸闻言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虽然他和她只是近于性伙伴的那么一种关系,可一旦她整个暑假都将属于别人--她那戴绿帽子的但却是名正言顺的男朋友,胡凸的感受也依然是非同寻常。不过他也没再说什么--这样也好,自己就不必左右为难,谋划来谋划去的,一门心思回家就是了。 于是,不久之后胡凸就踏上了开往南方家乡的列车。 五十九 期末考试刚结束的那几天,因为面临着整整一个暑期的分别,胡凸就回宿舍和弟兄们呆在一起了。也许是为了排解期末复习阶段的紧张与疲累,也许是为了共同庆祝豪华暑假的莅临,宿舍里的弟兄们,包括胡凸、包括王跃洋在内,无不敞开胸怀放肆地说笑了一通,神侃了一通。然后呢,胡凸就笑容可掬跟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地找了个话题与王跃洋单聊,王跃洋也笑容可掬跟什么事都没有一样地跟胡凸对谈。谈了一会,胡凸还拉住正打算收拾东西回家的王跃洋下了两盘棋,还故意输给了他。再之后,胡凸又拉了他去校外的餐厅里吃晚饭,因为兴致都不错,还各喝了一瓶啤酒。酒足饭饱,两人回到宿舍就睡下了。王跃洋的回家也就推到了第二天的上午。 因为张有志将去广东参加校团委组织的社会实践活动,第二天晚上胡凸就拉上张有志到校园里散步。两人转了一大圈,聊了一路,胡凸对张有志的暑期之旅也就知晓了个大概,乃至很有些羡慕了。夏天的夜晚星空灿烂,校园里凉风习习,好一个良宵,好一种心情!时间还早得很,仍未尽兴的两人一合计,就跑去买了两瓶啤酒,然后拧着酒瓶晃到了图书馆前的草坪上坐下来边喝边聊。 胡凸笑笑地问张有志,"终于从学生会主席的宝座上退下来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发挥余热呢?" 张有志没介意胡凸的调侃,他点头作答:"考研。" 胡凸又问:"考本系的吗?还是你选修的那个专业?" 张有志再答:"当然是后者,行政管理学。" 胡凸醒悟一般地说:"对了,你是打算从政的,将来还要当部长的,考这个专业顺理成章。" 张有志反问胡凸,"那你呢?怎么打算的?暑假一过就是毕业班的人了。" 胡凸点点头说:"也打算考研,不过,我考法律系。" 张有志感到有点意外,"怎么既不考历史,也不考哲学,法律系你能行吗?根本就没接触过吧。" 胡凸以思索的神情说:"仅仅听过两门专业课而已,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对法律产生了比较强烈的兴趣,其实以前也有过一点来自家庭的熏陶,你知道,我老爹就是法院的,退休以后还开办了律师事务所。我想,从现在开始就埋头突击它几个月,总之是试一试吧,考不上大不了就工作,或者考第二次、第三次。你说呢?" 张有志撇撇嘴,"我能说什么,如果你已经拿定了主意,那就去努力好了。"说到这里,他举起酒瓶,"来,咱们干一口!" 胡凸举起酒瓶,"那就祝咱们都能成功吧!" 张有志应声:"对,就祝我们都成功!"说着两人乃仰起脖子各灌了自己一大口。 聊到后来,两人就依惯例扯到了爱情这个话题上。带着微微酒醉的兴奋,胡凸的情绪不免张扬起来,一年来他所经历的那些情事实在颇使他感慨。胡凸确乎是为情所累了,其实他只是想找到一个自己心仪的女孩,谁能想到的是,一而再、再而三,胡凸每认识一个自己所喜欢的女孩竟然都有她们自己的故事,忙了个一年到头,忙出来个什么结果呢,所有这些美丽的女生,竟不能有任何一个属于他!当此之时,胡凸心里积累的失意和郁闷不禁集中地迸发出来。 胡凸终于倾泻起自己的困惑和苦恼来,他一古恼地把自己和菲儿、贺兰、胡梦蝶、黎慧、潘玉颜的故事统统说了出来,只是没有说出这些女生的真名,只以字母指代而已,另外就是把自己和潘玉颜上床的事隐了没说。末了,胡凸就问张有志,"我的好兄弟,到目前为止,情况就是这样,我有多苦恼多落寞,你应该知道了吧?" 张有志却没有表示任何的同情,反倒说:"啊,是这样,我算是知道得比较全面了,可我怎么觉得你收获还不小呢,经历这么丰富,你够幸福的了!"说完还咂咂嘴表达他的羡慕和敬仰之情。 胡凸没好气地说:"知我者,你张有志也。兄弟,你知道这一点,可你怎么还讥讽我呢!我是希望你开导开导我,哪怕过了今晚就失效了也没关系,张有志同志,你就做做我的思想工作吧,看在明天我就要回家你就要去广东了的份上。" 张有志微微笑着没有说话,但他终于还是在沉默了一会之后开金口惠赐良言了,下面就是这位在做思想工作方面有相当造诣的家伙所说的大概意思,也不知道是对是错,也不知道有一点道理没有,总之是一家之言吧。 大学里情事多如牛毛,但最后成功的毕竟很少,在这个意义上来说,你的失意真的是很正常的。我一直以为,最理想的爱情其实应该是初恋,初恋最纯洁,最真挚,没有什么世俗的、功利的选择和干扰,有的只是青春的真实悸动和心灵的天然感应,这个时候的恋情一旦抓住了,多半就很牢靠,很幸福。但初恋一旦遭遇挫折,之后的所谓爱情,就多了许多现实的考虑,注定了也会艰难得多。我想,你如果把握住了你的初恋菲儿,那后面那些事也就不会发生,那你大三这一年年应该就会平静得多、踏实得多,只须把精力集中在学业上就行。但你失落了初恋,于是你无法不去重新开始追寻,于是遇见一个姑娘,又遇见一个姑娘,乃至一连遇见了四个姑娘,但却都没有成功,为什么?因为你遇见的这些女孩,显然在遇见你之前都已遇见了她们自己的初恋,并且都进入了相应的角色,所以你很难把她们从她们自己的初恋里拉扯出来,这就注定了你的失意。我想,悲观一点说,无论你在神州大学再遇见多少个这样的姑娘,结局恐怕都是一样的。我的结论是什么呢?要么就是抓住了你年少时的初恋,要么你就得等到事业成功的那一天,你才真正有实力能够比较轻松比较顺利地获得你所理想的爱情。大部分的女孩都是这样的,如果已经拥抱过她的初恋,那她就不会再轻易地被情场上的一些小手段、小技巧所迷惑,她多半会慎重地守望于她的婚姻。而婚姻是希望稳定的,如果你还在求学,那你的一切就都不会是稳定的,你无法给女孩一个稳定的感觉,所以你暂时无法成功,所以你要等到事业成功的那一天,再借助你相对意义上的所谓成功来捕获你所遇见的理想恋人。 六十 夜渐渐地深了,周围的人声渐渐稀疏、散淡了,不远处的路灯光映照着的是胡凸脸上那仿佛茅塞顿开的神情,尽管张有志在爱情领域内做思想工作是否够格尚值得怀疑,但他的态度是认真而负责的,并且胡凸也足够有诚意,足够谦虚和热切。总之,胡凸的郁闷的确是如涟漪一般的渐渐地展开了、疏散了,仿佛他失意的青春终于醒悟过来并平静地期待起下一次的奋争,仿佛童安格在歌里所唱的那样:让生命去等候,等候下一次漂流。 24. 胡凸回到了南山县城的家里。第二天,老同学梁季斌就打来了电话,梁季斌问胡凸第二天有没有时间见面,然后很热情地说"欢迎北京来的高才生胡凸先生来江远市清雅书店指导业务"云云,胡凸说"梁季斌你可别这么说,你这是让我无地自容嘛!"然后答应梁季斌,"没问题,我明天就到我们梁老板的店面上来观摩、学习"云云。 清雅书店是梁季斌从他老爹处拿了二十多万元钱办起来的。书店座落在江远市南城新区知识分子聚居的清雅街一带,可谓与居于北城老区的市新华书店鼎足而立,想来应该会有不错的发展前景。书店所处的具体位置也不错,在清雅街的北侧,省内数不着但在市内却是"最高学府"的江远师范学院的南墙--"文化长廊"的显要位置。书店的面积也不算小,有一百多平米呢,从店面外观形象到内部的整体装修风格到局部与细处的摆设与布置都显示出了相当的品位--这在本市可是头一家比较像样的民营书店啊!胡凸在梁季斌的引领下细细地欣赏毕了,然后就在经理室里坐下来开聊。 胡凸感叹地说"梁季斌你终于闯出了一条自己的路,一条有前途的大有可为的路!"并再次向梁季斌表示了衷心的祝贺,然后胡凸就搜肠刮肚地说了番比较动听的话,"清雅书店完全符合我的想像,书店整体色调的搭配很和谐、很清雅,就像这条街的名字,就像书店自己的名字,书店的装修风格无疑是富于现代感的,但同时也是质朴的、散发着乡土风情和田园气息的,我一进门,就感觉到了一种全身心的放松和宁静……"胡凸甚至活学活用从哲学的层面对书店的方方面面进行了阐释,什么心灵栖所呀,小城文明呀之类,好一通胡说八道,只说得梁季斌击掌数次、几度添茶。 第33章 梁季斌从中学时就喜欢上了文学,这几年又在参加中文大本的自学考试,平时没少看文学书,还写了不少诗呀什么的,肚子里也很有些文化修养的,所差的只是大学里的那点正规教育以及神州大学那种全方位的人文熏陶。胡凸对梁季斌把书店办到这个份上并没感到意外,他所意外的只是梁季斌对自己的一通清议玄谈竟会有如此热烈的反应,仿佛茅塞顿开、思想得到再次解放了一般,胡凸于是觉得自己几年来在首都北京的潜移默化其实还是有一点用的,只不过自己已日渐麻木感觉不到了。 终于,谈话告一段落,梁季斌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再把颜毅武叫过来,咱们一块吃中饭,好好喝几杯!"说着就给颜毅武打电话叫他到书店来,梁季斌在电话里说:"毅武,青云回来了,正在我这里聊着,马上过来吧,等你一块喝酒呢!"胡凸就问毅武也回来了?哪天回来的?梁季斌说"他比你早回来两、三天,前天已经到过我这里了,我们已经喝过一回酒了,还有别的几个回来的同学一块……" 颜毅武没几分钟就到了,他家住得离这里不远。胡凸和颜毅武热烈握手,互相问寒问暖开玩笑。 "三剑客"聚齐了,乃去隔壁饭馆里吃饭。席间烟雾腾腾,杯来盏往,酒肉穿肠过,开心的话语说个没完。关于爱情,自然也是必说的话题。 不知为什么,颜毅武一直也没交女朋友,梁季斌和胡凸于是又像以往一样逼问,还行,颜毅武这回总算让哥俩的期待有了着落--他已经交了个女朋友!梁季斌和胡凸闻言,不禁各捶了一拳他的肩头,"你小子总算是带好消息回来了!快说快说,是位什么样的好姑娘?"两下里夹击毫不客气,颜毅武无奈,乃半推半就地作了些描述,还讲了几个两人之间的"典故",挺有诗意的就是,结果博得了两位忠实听众噼里啪啦的十多巴掌掌声以及满满两杯祝酒。 梁季斌上半年的收获同样显著。他在春天参加的一个计算机职业培训班上认识了莉莉--是市委副书记的宝贝女儿呢!莉莉复读了一年,不过去年高考还是没考上大学,于是准备就业参加工作;梁季斌学计算机是因为书店里的业务需要,莉莉学这个是因为工作岗位的需要,莉莉去年秋天参加市里小范围的招工考试顺利过关,已经"以工代干"在市经委上班了;莉莉也喜欢文学,但只限于阅读文学书籍,并不动笔写什么,上半年莉莉参加了成人高考,考上了本市那所"最高学府"的夜大,贸易经济专业,今年九月就入学了。 胡凸和颜毅武不禁齐声赞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哪!长得怎么样?郎财女貌,应该不错吧?" 梁季斌脸上的笑容有点收不住,看他这般模样就知道样子应该还不错,"马马虎虎,马马虎虎啦,也许还对得起观众,总不能吓着你们这些名牌大学的高才生吧?" 于是梁季斌也被祝了满满两杯。胡凸先祝贺了梁季斌一句,待监督着梁季斌把酒喝了,这才一仰脖子,把一大杯啤酒喝下肚去;颜毅武亦然。梁季斌喝的虽然不是大杯而是小杯,可却是白酒啊,而且是两杯,不过也没得说,同样是一仰脖子,杯子里就空空荡荡了。 六十一 然后就轮到胡凸了。胡凸和菲儿的事,差不多全班同学都是知道的。 梁季斌放下酒杯,想都没想就狞笑着望住胡凸,"该你了,你和菲儿怎么样了?" 胡凸一脸黯淡地说:"我的事你们都知道,早分手了,有什么好唠叨的?" 梁季斌收住狞笑,眨巴着满含期待的两眼追问:"就没有重修旧好吗?" 胡凸道:"我们就没有再联系过,毅武,我倒想问问你呢,你跟菲儿在一个学校,她这半年怎么样?" 颜毅武神色端庄,"偶尔能在校园里碰上,还是和那个男的在一起,可能还没分手吧?" 梁季斌不满地叫道:"什么叫'可能还没分手'啊?您就不能给一个准确的信息?这可是胡凸的大事啊!" 胡凸插话道:"季斌,毅武的说法只是比较委婉一点而已,对我来说,毕竟已经是翻过去的一页了。" 颜毅武又提供了最新的信息:"菲儿暑假没回来,双双留在学校里攻托福呢!" 梁季斌感叹:"菲儿竟然都不回来了!唉,这让咱们胡凸怎么办?" 胡凸截住道:"我早就没抱希望了,二位,还是别提了这伤心事了吧,ok?" 颜毅武没说话,梁季斌也没说话。 三个人沉默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过了一会,梁季斌却抓起桌上的烟来每人给发了一支,还打着火机逐一给点着了,他兀自抽了一口,然后就打破了沉默,"胡凸,既然这事过去了,那你就别太往心里去,放轻松一点,怎么样?" 胡凸道:"都分手一年了,你们放心,我什么事都没有,好好的。" 还是在回家的第一天晚上,胡凸就把找电视台的事向父亲作了个详细的汇报。胡青山的期望其实并不高,听到这里,就肯定说胡凸的努力还是有收获的。又说却不能等节目组的消息,得先办案,到最后实在没办法了,再写两个材料呈给《问题新闻》和《民为贵》去争取一下看。 接下来,胡凸又说了自己打算考研的事。胡青山对儿子想考研的想法表示称许,但他有些不放心,就问胡凸道:"奇怪,你学的是历史,选修的是哲学,怎么考研却要考法律呢?怎么回事你说说看?" 胡凸一脸认真地回答说:" 你真的想好了要考法律系?" 胡凸点头回答父亲的提问,"想好了。" 胡青山委婉地表示了自己的疑问,"其实我倒是很高兴你打算改考法律系的,可你现在改考是不是太晚了?毕竟别的考生基本上本科阶段就是学法律的,而你学的是历史,我想你考历史专业应该把握应该更大一些。" 胡凸乃分析道:"历史专业我固然把握要大许多,可近两个月以来,不知为什么,也许是我发现法律专业经世致用,有很强的实用性,我对法律忽然产生了兴趣,而且是很大的兴趣。我想,英语和政治这两门公共课大家花的精力应该都差不多,所要学的只是法律专业课,但文科的东西无非就是理解好、背好,我想有几个月的时间突击,成功就是有可能的。" 胡青山还是不放心,"那就要放弃已经学了好几年的历史了,你不觉得可惜吗?" 胡凸早有思想准备,"学什么都不会白学的,大学阶段毕竟是一在种底子教育、素质教育,各个学科之间,特别是各个人文学科之间,有很多东西其实是相通的,关键是要有兴趣。我想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了充分的理性思考的,我并不想做学问,从就业的角度来考虑的话,同样是硕士毕业,念法律的比念历史的,应该是更有优势的。" 做父亲的胡青山又问儿子,"毕竟是临时抱佛脚,尽管你有自信,可我总觉得考上的可能性还是不很大,万一没考上那你怎么想,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趁现在就下定决心考本专业呢。" 胡凸为自己辩护道:"爸,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您怎么知道我就考不上呢?我想我会好好努力拼一把的。退一步说,如果真的没考上,那我就先找个单位上班,明年或者后年再考也不迟嘛。" 胡青山道:"既然你想好了,那我就随你自己拿主意。只是这个暑假可就得抓紧时间用功了。" 胡凸点头,"我也正是这么想的。不过,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到您的律师事务所呆一、两个礼拜,熟悉熟悉法律方面的业务,这样我想会有助于加深理解。" 六十二 胡青山点头同意,"也好,你要没别的重要事,随时可以去坐班,正好所里头人手也不够,你帮我盯几天也好。"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也就是与梁季斌、颜毅武等老同学聚会毕了的时候,胡凸真的就在某天早上跟着父亲跨进了热土律师事务所的办公室。胡青山一早就就出门办事了,有两位招聘来的律师也有自己的业务,到办公室来呆了几分钟也就出门了。胡凸于是坐在父亲的办公桌前和另一个年轻的法律助理小林一起坐班,接接电话,接待一下来访的客人以及需要法律帮助的客户之类,倒也很充实。那个年轻的助理小林是胡青山在县教育局工作的一个中学同学的小孩,在省城某大学法律系念大二,胡凸看他和来访的客户交谈,解答一些法律问题,倒也像那么回事。当没有人也没有电话的时候,胡凸就和小林聊天,还就几个自己偶然想到了但却还没闹明白的专业问题向他"请教",小林有的能回答得很好,有的却也答不上来--毕竟也是个还在念书的学生嘛。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工作餐吃完以后,胡凸就不再和小林闲聊,而是拿起带来的法律书按自己拟订的计划认真看起来,有事情就张罗一下,没事情就埋头突击。可喜的是胡凸的抗干扰能力比较强,尽管不是在家中的书房里,也不是在学校图书馆的自习室里,但学习的效率也还不错。待到下午5点下班时间一到,胡凸也就和所有的人一样下班回家了。晚上在家,胡凸自然也在用功,并且一看就看到后半夜两、三点。比起在办公室看书,自然是在家中自己的卧室兼书房效率更高一些,当胡凸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他就空前的重视起晚上的熬夜起来。 胡凸熬夜是能熬夜,可他早上起床的时间却也相应地要晚一些了。胡凸的坐班也就是第一天还能算准时准点,自第二天起,他进办公室的时间就没谱了,一般要到九点多十点才能在办公桌前坐下来就是。不过这并不会对胡凸造成任何影响,第二天上午,胡青山就打开抽屉拿出了许多重要文件给胡凸看要他熟悉业务,什么法律法规政策呀,案源记录、案情分析、原告的委托书和诉状呀什么的……总之,胡凸对父亲的律所自开办以来的业务内容和办理结果等等都有了一个总体的了解,尤其是近期正在办理的案子,也从书面的材料中获得了大体的了解,尤其是父亲曾在信中提到的那几个案子。 第34章 胡青山这几日都在公检法及原告那边跑,偶尔也会在办公室里坐下来处理一些案头工作之类。总之,经过一阵奔忙,好几桩案子还都陆续作了开庭审判,胡凸也跑去旁听了,这样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关于煤矿矿难赔偿纠纷的案子,法院的判决结果是:要求矿主为每位死者支付三万五千元的赔偿金,并承担死者的丧葬费等费用。 关于包工头拖欠民工们工资的案子,因为包工头远在广东承包新的工程没有回来,法庭因此做了被告缺席的判决:要求包工头在半年内偿清拖欠所有民工的工资并向每人另支付一千元的罚款。 关于拆迁住户们的起诉也有了结果,法院判决该房地产公司向住户们支付高于原定补偿金额一倍的补偿金,但涉案的第二被告即有关政府部门及有关官员则未予追究责任。 只有锰矿污染造成比较严重后果的案子例了外,法院竟没有受理,也不知为什么。关于这个案子,胡青山说自己不信邪,他对儿子说自己还会继续努力。胡凸则写了两封很长的如实反映情况的信寄给了《问题新闻》和《民为贵》这两个自己在回家前曾电话联系过的节目组。 胡凸亲耳听讲、亲眼目睹、亲身经历了好些案件从始至终的全过程,自然受益很大,他对这些案子所牵涉的法理、法条等理解之透、记忆之深,自然如铭刻入心一般。只是他不禁屡屡向胡青山提了许多问题,比如胡凸惊讶地问父亲,"难道一条人命仅仅就值三万五千元吗?" 胡青山于是告诉他,"在南山县境内的矿难,赔偿金一般也就在这个数目,极少数的时候,死难者也有得到过四万多元赔偿金的时候,但大多数时候却是还不到三万五,有的时候甚至只有两万元的赔偿金,一条人命自然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但南山毕竟是山区,经济比较落后,能赔到三万五,就已经算不错了。" 比如胡凸又问父亲,"在拆迁一案中,为什么第二被告没有被追究有关法律责任?" 胡青山于是解答说:"政府毕竟是政府,法院也归政府管,难道还敢判决政府承担什么吗?能够让房地产公司多出钱就很不错了,再说拆迁住户们最关心的事也不是非要追查哪一方的责任,他们首要的目的就是要拿到按规定该得到的补偿金,这个目的既然达到了,别的也就不重要了,大家毕竟还是在政府的管理下生活、工作,不到没有退路,老百姓也就适可而止了。" …… 事实上,胡凸仅仅坐了一周的班就把律所的事务大大小小、里里外外地摸了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然后他就没有再去坐班而是呆在家里潜心突击了,只是逢到开庭的日子,他才跟到法院去听审判。 胡凸一直很关心锰矿一案的进展和结局,他在每天紧张的学习之余,总不免会在饭桌边吃饭时向父亲问到这个案子的情况。但胡青山总也没有给出一个胡凸所希望的答复。直到开学,环境污染的案子也仍然没有进展,苍龙河的污染问题自然也无法解决。这件事就这样一直就被压着,仿佛南山县的一个毒疮,同时也成了胡凸心里一个解不开的结。而《问题新闻》和《民为贵》这两个首都的节目组也没有任何因讯。 整个暑假不知不觉就这样过去了。 六十三 第九章秋来发几枝 25. 回到学校以后,胡凸这才想起来那几个女孩。不过,已经是大四毕业班学生的胡凸可就谁也没有去找,包括潘玉颜--潘是有男朋友的,且是要双双出国的,再去找她又算怎么一回事呢?要知道,胡凸的学习压力实在是很大的,毕竟是参加竞争异常激烈的研究生入学考试啊。官司的事胡凸倒是没忘记,刚到学校没几天,他就拨了电话到那两个节目组打听消息。结果,《问题新闻》答复说收到信了,经过研究,还是决定了不予纳入新的选题计划。《民为贵》节目组则答复说案子不是还在努力的经办之中吗?不着急,过一段再看情况吧云云。于是胡凸把得到的反馈情况打电话回家告诉了父亲。 系里和班上还就大三年度的奖学金问题分别召开了评定会,结果胡凸落选了;因为上学期的期末考试考得不理想,胡凸就此告别了他已经连续保持了两年的奖学金。好在胡凸已经决心考研并且埋头突击了好些时间,也就不太在乎这些事了,他只是潜心学习全力以赴地突击备考起来。很偶尔的,胡凸在紧张的攻读之余也会念到他那几个让他动过心的女孩,甚至还狂想着要拿出一套应对策略和行动计划来,但转念间又作罢了。实在是考试当头,前途要紧,除读书之外,一切的一切都必须通通让步,泡妞的事就更是再说吧。 可实际上让一切的一切都通通让步是不可能的,比如吴兆伟来找胡凸喝酒的事就是这样。吴兆伟是八月中旬从上海回到北京回到自己的"牛郎居"的,几个月没见面,这回是胡凸在小饭馆里为吴胖的归来摆酒洗尘。兴致勃勃中,两人不知不觉又聊到了半夜。待双方的闲话说够了,胡凸就跟吴胖汇报起他在"牛郎居"里的生活来。 回想那个把月的生活,胡凸觉得还是有一些收获的--当然,并不仅仅是和这几个女孩尤其是和潘玉颜的交往,胡凸知道自己在吴兆伟的房间里也是干了点正事的--毕竟是一个人呆在房子里,这既使胡凸孤单,也使他能够沉下心来读点书乃至写点东西。自去年发表了那篇《哲学化校园》之后,胡凸一直就没有心情动笔写点什么了,值得庆幸的是潘玉颜出现了!虽然潘玉颜为他解决的主要是生理上的问题,虽然她的出现并没有能够消解了他双重的苦闷,但胡凸喧腾的内心却得以沉静下来,也就能够平静地在夜晚下的书桌前坐下来凝神提笔,乃至有感而发地写了几篇文章并投给了《青春光芒》、《花样年华》等杂志。让胡凸感到高兴的是,他上学期写的三篇文章竟然被采用了两篇,就是《性情化校园》、《爱情随想录》这两篇。这两天胡凸在收到杂志社、报社分别寄来的样刊和样报时,实在是高兴了一阵子,虽然这次评比胡凸没能拿到奖学金,可好歹还发表了两篇文章,也算小有弥补,甚至可谓是有得有失啊。不过,胡凸在这里更大的收获显然是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法律专业,甚至决定考法律系的研究生了。胡凸之所以要考法律系,原因当然有几个,比如父亲长期的熏陶和他的那封信,再加上胡凸的想法比较务实了,可也和吴胖那极丰富的法律书在那段时间里的熏陶不无关系。 接着,胡凸就考研的事情请吴胖也帮着参谋参谋。吴胖很直率,他以律师在法庭上进行辩护的风范滔滔不绝地说"历史多没劲哪!比法律专业真差得太远了!既非经世致用之显学,在现实生活中也没有多少实用价值,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进了历史系,要是我,怎么着也不会去钻研这么个偏僻学问!至于哲学,那就更不用说了。胡凸,我觉得你有了想法就好,现在改专业一点不迟,你就勤奋地学努力地学好好地学吧,还有三个多月,时间还算来得及。正如你想的那样,就算这次没考上也不要紧,还可以接着再考嘛!我以为你还是改专业吧!将来咱们还是同行呢!这有多好!" 胡凸连连点头,很受启发的样子,末了,他又问吴胖上海之行有什么收获?这时的吴胖却显得有点不太自然了,不过他虽然支吾了一会,可究竟还是把关于菲儿的事说了出来。原来吴胖终于还是忍不住去东土大学找了菲儿并请她吃了顿晚饭。吴胖说:"根据这次的交谈,我感觉前年暑假我的那次关于留学的谈话对促成菲儿下定出国决心的作用还不可过于低估,仅仅一年之后他就坚决地离你而去了嘛!这么着吧,为了显示诚意,今天虽然是你为我接风洗尘,不过钱呢,还是由我出!" "那怎么行呢?两码事嘛!"胡凸态度坚定地说:"名至实归,既然是我为你摆酒接风,哪有你掏钱的道理!" 两人争执了一番,吴胖终于还是依了胡凸。吴胖于是发了支烟给胡凸,双双点着了,又抽了两口,这才继续说他的上海见闻,"你知道菲儿当年填志愿的想法吗?她告诉我了,她说高中的时候她很高兴身边有好多个追求者,但她看得上的却并不多,只有两个,一个是你胡凸,还有一个叫什么来着,好像叫颜毅武,这个姓颜的人我不认识,也没有见过,总之是你们的同班同学,菲儿对你和这个颜毅武印象都不错,但对你的好感似乎要略强一点,所以她第一志愿和你填的是同一所学校,第二志愿和颜同学填的是同一个学校。这次在上海,菲儿很知心地跟我说,当年她本想听凭命运的安排,和谁录在一个学校就答应谁,可事实上却不是这样,她在上海,却答应了在北京的你而放弃了近水楼台的他……" 已经是过去的事,胡凸都有点麻木了。不过,胡凸感到也还有点意外的收获--感情颜毅武也追求过菲儿啊!自己怎么一直也不知道呢!再见面了,可得跟他好好交流交流。这一回的喝酒,两人照例喝得高兴。 六十四 一开学,宿舍里的气氛就很不错,王跃洋自然不会生胡凸的气,事实上,经过暑假之初的那番修补,两人的关系反倒更好了。王跃洋还跟胡凸说了他暑假里的事,说他和女友许芸如何在一起努力地学英语,如何去郊区某景点去玩儿,还在山下的酒店里住了两晚云云。这个暑假王跃洋显然过得很充实、很快乐。相形之下,胡凸的境况就要差一截子,不过胡凸还是如实地说了说。 第35章 没想到王跃洋对胡凸家乡发生的事情发生了兴趣,还详细地盘问了一番,最后又感叹收获不小。王跃洋的意思是自己对地方上的事情知之甚少,因为一直就窝在北京而极少去外地特别是小地方转过,听胡凸这么一介绍,就多了一些了解,包括地方上的风土人情在内。其他几人也大致说了说自己暑假的经历,大伙儿坦率热烈的交流使冷清了一个多月的222室完全恢复了它一如既往的风范,在轻松而愉悦的空气里,因为进入大四而使大家普遍感受到的紧张气氛也缓解下来。 就在这样的空气里,张有志传说中的女友胡凸也让胡凸在某日的中午见到了。这个叫高梦扬的女生确实长得漂亮,甚至还有些性感,胡凸在宿舍里第一眼见到她就觉得似乎见过,名字也有点耳熟。既然是一重量级的校园歌手,胡凸推测那就应该是在舞台上乃至是比较重要的晚会上见过,胡凸还真想起来了,对了,此女在去年文化节闭幕式的新生文艺汇演上唱过一首什么歌来着,大家在宿舍里还议论过的嘛。当张有志乐呵呵地领着高梦扬进来的时候,胡凸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楞了几秒,才打趣地说:"这就是你女朋友?听大家说起过,真漂亮呀!" 张有志于是介绍说:"这是胡凸,一个宿舍的,哥们。这是高梦扬,也是我们西安人。" 胡凸感叹:"看不出来你们还是老乡!唉,现在老乡谈恋爱的还挺不少的呢。" 高梦扬冲坐在靠窗的刘沛阳床位上的胡凸笑笑,说了两个字,"是吗?"说着又冲歪在上铺正看书的王跃洋、龚立德两人笑笑。 张有志接道:"可不是?"他望一望高梦扬,又望一眼胡凸,"你原来那女友是你高中同学,实际也是你老乡嘛。" 胡凸点头,"是啊是啊,不过因为身处两地结果就分手了,如果也像你们一样,那就不会有什么事。" 高处的王跃洋临空插话说:"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胡凸你就跟张有志学着点,抓紧时间也去追一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回来吧,老乡不老乡无所谓。" 胡凸再次点头,"没错没错,回头是得跟张有志取取经,不过咱不敢奢望,差不多的就行,高梦扬这种级别的,也就是一远大理想吧。" 高梦扬笑了,"你们还真能说,可别伤及无辜行不行?我没招惹你们啊!" 张有志笑笑,"没事,俺们宿舍里的哥们儿都这样,爱开个玩笑什么的。" 胡凸向张有志考证说:"我想起来了,你这位高梦扬,就是去年在新生文艺汇演上唱过歌的那位歌手吧?唱得可真够水准!" 张有志不无得意地点点头,"正是",又说:"你怎么记性这么好!" 胡凸没接话,转而向高梦扬说:"哎,你怎么不坐呀?不嫌累吗?坐吧坐吧,就跟在亲戚家一样。" 正要从上铺下来的王跃洋也帮胡凸的腔,"对呀对呀,别客气,嫂夫人又不是外人。" 听到这话,高梦扬禁不住尖叫着笑起来,笑够了,这才在胡凸对面坐下,并冲着正找什么东西的张有志问罪说:"你瞧你瞧,你们宿舍里的人是不是太过分了,什么'嫂夫人'都说出来了,这是不是你的主意?我跟你没完!" 张有志笑道:"我觉得没错呀,你早晚不都得成为大家的'嫂夫人'吗?" 没等张有志继续说下去,高梦扬已经在他背上擂了起来,"谁答应了要嫁给你啦?做梦吧你!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高梦扬的拳头虽然轻,但却跟雨点般密集,张有志受不了了,忙逃到书桌对面胡凸这边来避难。 虽然高梦扬的拳头并没有跟着过来,胡凸还是摆出了一副难民营负责人的仁慈嘴脸,"来吧,坐吧,到这里来躲避密集的炮火吧。" 六十五 张有志一脸感恩地挨胡凸坐下了,先冲高梦扬坏笑了一下,然后拍拍胡凸的肩膀,又神秘地笑笑,接着问他,"上学期你在校外住了一段,有什么收获没有?还有你的那些故事,后来又有了新的发展没有?怎么样?现在就给大家说说?"张有志见胡凸笑而不语,就提醒说:"虽然刚放暑假时你跟我说过,可我全给忘了,这不,新学期又开始了,胡凸你就再给说说吧,我觉得你的那些事也好,故事也好,都很有意思,光听我一个人的看法还远远不够,让大家都来帮你参考参考多好!" 胡凸笑笑,"不好意思,刚才谁说了的,过去的事不要再提,就让一切从头开始吧。总而言之,我是一个都没逮着,愧对弟兄们了,本来想,新学期了,再去找找girls吧,可我不是打算考研了吗?学习都忙不过来,这种情况,你们说我还能怎么办?" 张有志表情认真地听着,一边还轻轻地点着头,待胡凸话音刚落,他就流畅地说开了,"当然,我们要有长远的目光才行,古人所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即使在今天,也是很有现实意义的。但是,因噎废食好像也不对,如果你精力顾得过来,我建议你还是可以适时出击的。孔子说:'德不孤,必有邻',你这么有才的帅小伙,加上神州大学又美女如云,我因此坚信:你绝对可以找到属于你自己的那一个,那美好的一个!" 听到张有志随口就来了一句孔子说,那漂亮的高梦扬不禁乐了,并且她亮亮的眼神里还放射出了褒奖、赞赏、自豪等多种的光芒。早在斜对面的下铺就坐的王跃洋也有所表示,"没有真才实学当年怎么能当上学生会主席?怎么能当好学生会主席?没有成功经验眼下又怎能这般的言之成理?而且是引经据典加高屋建瓴?所以说胡凸你还真得虚心点,张有志已经指了一条金光大道给你!" 胡凸谦诚地笑笑,说:"感谢大家的关心和错爱,特别要感谢张有志同志的具体关怀和亲切指导,请放心,我一定会把握好机会适时出击,再有什么新的情况我一定及时向各位汇报。" 张有志一脸的关切,"哥们,这种事吧,贵在坚持,切忌半途而废,女孩子嘛,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当然,也要有巧劲,不能蛮干,《孙子兵法》所谓的'攻心为上'嘛!举例来说,我和我高梦扬的事就是这样成功的。努力再努力,想方又设法,运筹帷幄加不懈地围追堵截,就总能搞定的。" 胡凸拱手道:"多谢!多谢教导!我一定在方便的时候去努力地纠缠女孩子们,直到其中的某一位缴械投降为止。" 末了,气氛已是好到不可收拾,众人乃为这样的对话快活地笑将起来,包括在上铺装模做样念辅修课本的龚立德在内。 之后,张有志把找到的那份由他撰写的暑期社会实践考察报告装进书包,和高梦扬一道,双双到校学生会开有关的汇报会去了。 26. 几个小时之后,在晚饭后去教室的路上,胡凸又见到了一对情侣,是罗涛及其女友项云霞。 大二创办此社团之初,胡凸是请了包括张有志和刘沛阳等在内的七、八位意气投合的哥们儿做部长来"辅佐"自己的,比胡凸低一级的罗涛并不在其中,而是协会首次招新时招来的。记得当时和许多社团一同被校团委社团部安排在校内的中心广场里集体摆台子、打横幅招收新会员时,罗涛是头几个路过的同学之一,当胡凸和左膀右臂们热情地向他和别的几个人介绍社团情况时,只有罗涛最爽快,大略地听了几句,就毫不犹豫地报名加盟了。结果罗涛成了先秦诸子研究会公开招收到的第一名会员,并且,因为创业的元老们特别是胡凸本人都对他留下了深刻而良好的第一印象,所以不久就安排他担任了新设立的某个部的部长。 在接下来的近一年的时间里,胡凸和自己的左膀右臂们又陆续对罗涛扎实而富有成效的工作能力有了具体而全面的了解,在胡凸决定"退位"并召开协会全体干部会议以确定一位"接班人"时,包括大部分元老在内,都对胡凸初步考虑由罗涛来接任第二任会长的设想表示了认可。而罗涛自担任会长后,的确把个先秦诸子研究会办得生龙活虎、别开生面--果然是不负众望,连胡凸也为自己的正确选择感到了自豪。 项云霞却是经会员介绍于稍晚时候入会的会员,刚入会就在罗涛负责的部门里担任了暂时空缺的副部长职务。因为相互间接触多,两人又有默契,于是乎,一个学期下来,罗涛和项云霞这两人就好得如火如荼、尽人皆知了。其时,胡凸和菲儿的危机还没有暴露出来,甚至胡凸的自我感觉还特别好,胡凸的想法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对协会来说,这两人的相恋,胡凸觉得是好事。记得有一次,胡凸还专门在开干部工作会的时候以半开玩笑的态度热情地向罗涛表示了公开的祝贺, 当此之时,就听罗涛说:"好久不见,师兄好!在忙什么呢?新学期有什么指示没有?"罗涛说话的时候,项云霞就在他身边朝胡凸微笑着。 六十六 胡凸一脸热情地回答说:"你们好,你们好!嗨,大四了嘛,我还能干什么,在准备考研吧。还有,你们可别说什么指示指示的了,自'退休'以后,我从来就没有下过指示吧?[奇·书·网-整.理'提.供]你就只管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有什么要帮忙的,你就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我就会去做的,至少咱们也可以一起商量,你说呢?" 罗涛连连点头表示已经领会了胡凸的意思,又问:"前几天我们在中心广场招新,师兄看到了吗?这次又招了五、六十人,老会员、新会员加在一起已经有一百多了!" 胡凸说:"是吗?可喜可喜!祝贺你们!" 第36章 罗涛建议说:"近期就要举行招新大会,到时候你也去参加一下吧?" 胡凸笑说:"我还是免了吧,在准备考研不是?你们就好好干吧,把大会开得热闹一点,越成功越好!" 不想罗涛却坚持说:"具体的日期还没定,到时候我临时向你汇报吧,你可一定要来啊,到时候给大家讲讲诸子吧,我们这个协会里,关于诸子,就属胡师兄水平高了,也让大家领略领略创办人的风采。" 那项云霞也附和说:"就是的,就是嘛。" 胡凸笑说:"瞧你们瞧你们,那就到时候再说吧。" 胡凸大三时的失恋,罗涛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接下来就问:"师兄的女朋友呢,定下谁了?" 胡凸摇摇头,"还没有呢,这事不着急,慢慢来好了。" 罗涛又半开玩笑地诱惑胡凸说:"这次新招来的会员,有好几个女生都挺不错的呢!" 胡凸笑了笑,"是吗?那很好啊!"说着他拍了拍罗涛的肩膀,"我该上教室自习了,就说到这里吧,回头见!" 罗涛和项云霞齐声说:"那好,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回头见!" 双方于是各自离去。 当天晚上,宿舍里已经熄灯了,可宿舍里还热闹得很,为了张有志及其女友高梦扬的事。 刘沛阳听说张有志那女友中午来宿舍了,就埋怨张有志,"怎么来之前也不事先通知一声,我好在宿舍里等着嘛!" 张有志道:"你又不是没见过,上学期某个晚上你回宿舍拿书,不是见着了吗?" 刘沛阳道:"可尚未正经地聊过天哪?而且这个学期还一直没见着不是?" 张有志委婉地说:"行,下次再来一定先给您老人家打个报告。" 不甘寂寞的胡凸逮着机会插话说:"刘啊,你别不是有什么想法吧?魏秀春够养眼的了,难道你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不成?" 刘沛阳辩解说:"看着锅里的和吃着碗里的是两码事,怎么就不行?张有志都没意见,您担心什么呀?" 张有志却说:"我怎么没意见?我费多大劲才追到手?难道你还嫌我没累够?" 刘沛阳忙解释:"我不是那意思,我的意思是:聊天的时候,我在一旁出几个历史题考她一考,但凡跟咱们历史系攀亲,不懂点历史怎么行?" 张有志忙说:"得,我看我还是甭跟您打报告了吧?否则生米好不容易煮熟了,再给您这么一'烤',非得糊了不可。" 刘沛阳辩解说:"怎么会呢?我帮你把把关还是有好处的,让她对我们历史系的博大精深多一些感性认识,对你的好感不也会多一些吗?都说咱们历史系专业不怎么好,女孩子也在意的。" 胡凸则分析说:"张有志显然不存在这方面的问题,他纯粹是靠个人的魅力。上学期换届选举之后,他虽然已经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了,可毕竟是做过主席的,处理人际关系的良好能力依然健在--这人际关系,显然也包括男女关系在内,对吧?" 六十七 张有志不知道说谁才好,于是泛泛地回击,"这都哪跟哪呀!?高梦扬跟我是怎么回事我还不知道吗?用得着你们胡说八道?" 龚立德是宿舍里年龄最小的一个,但也不会比大家小到哪里去,都是同学嘛。奇怪的是,都毕业班了,他却仍然保持着害羞的天性,但凡有女孩在跟前他就不怎么说话。总的看,他最放得开的时间段就是晚上的卧谈会,因为这种时候宿舍里是绝对不会有女孩在的。当此高潮渐近之时,他也说话了,并且立场还挺鲜明,"张有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大伙都是为你好,你怎么能这样对待选民呢?" 胡凸接话说:"我们不提这个,反正这最后一年他也不用竞选什么了。关键的是,高梦扬跟他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还不清楚,这才是我们需要了解的,对不对?" 刘沛阳响应说:"没错,恋爱史好歹也算一种历史,这也是我感兴趣的,张有志,你可得支持我的研究才行,否则我们宿舍的历史将来就少一章,就不完备了。" 龚立德跟着追加火力,"是啊,这样的光辉事迹怎么可以不载入史册?张有志你就说说吧,我们几个给你做专业化的记录。" 面对这种待遇,久经宿舍各类考验的张有志毫不犹豫地谦让说:"多谢多谢,可我这点芝麻大的事肯定经不起史册的筛选,我看还是免了吧。" 胡凸赶紧做起了思想工作,"别担心,我们记录的是野史,又是同窗,入选标准绝对没那么严格,千万别有什么顾虑,勇敢地口述吧,我们负责流传。" 正在这时,王跃洋推门进来了。他好像听到了胡凸说的话,就问胡凸是怎么回事。 胡凸没有急着告诉他,反倒反问:"是不是又到电话亭给女朋友打电话去了?这么长时间,甜言蜜语说够了?" 王跃洋转而向刘沛阳求助,"刘寝室长,你总得管点事才对吧,好歹我也是副寝室长,咱们领导层的尊严还要不要?" 刘沛阳急于听张有志的情事,因此就没有及时地伸出援手来搭救自己的同僚,而是语重心长地说:"当领导的,要勇于说真话,是就是,承认了就是了;另外,当领导的,还要有以大局为重的观念,今晚的重头戏在张有志那里,你的事将来再追究也不迟,咱们且听张有志及其女友是怎么回事。" 张有志敏锐地抓住机会向王跃洋抛绣球,试图和他建立战略同盟,"跃洋,你别承认,咱们都不说,谅他们也拿我们没办法。" 不想王跃洋并不领情,反而和张有志划清了界限,"别和稀泥,我和你可不一样,今晚没我什么事,大家要揪斗的是你",并且他还与狼共舞地逼迫张有志,"别躲闪,好歹你也是当过高级干部的,谁让你泡妞了?好汉做事就该敢作敢当,自己一个人扛怎么了?不就是讲讲自己的风流韵事嘛!" "说!!!"至此,情绪高涨的众人竟然齐声吼了起来。 见大家空前团结若此,张有志也就不敢再挖什么墙角了,于是嗷呜哇啦唉呀嗨哟地打了阵哈哈,终于交代起了自己的问题。 原来张有志自上学期开学之初在西安同乡的聚会上认识了高梦扬之后,就时不时编了各样的理由去找她,什么发了两张电影票请她去看电影啦,什么以老乡的名义请她吃饭聊聊共同的家乡西安啦,什么偶然看到一本很好的歌谱书就买下了投其所好地送给她啦之类。胡凸为了博高梦扬开心一笑,甚至在六一儿童节前夕,从校内的邮局寄了张漂亮的贺卡祝她儿童节快乐,结果还真把高梦扬逗得在宿舍里笑了老半天。 至于两人的关系之所以能够发生质的飞跃,张有志说那就得感谢校团委今年组织的暑期社会实践活动了--在十几个分赴全国各地的学生考察团当中,张有志本来是被安排在革命老区考察团的,因为知道高梦扬所在的是广东沿海经济发展考察学习团,就通过团委的哥们想办法改到了高梦扬那个团。这次难得的南下之旅显然给张有志带来了绝好的机会,团员们每天朝夕相处,白天忙着四处参观访问,或与各党政机关、企事业单位的各级负责人座谈,或在国家重点建设工程、地方形象工程、市级样板社区之类的地方观摩,甚至是到某些旅游景点集体转悠;晚上当然也不会闲着,或是与有关单位联欢,或是在考察团驻地开团员总结研讨会,或是团员自行组合自由活动。总之,一路尽可以说说笑笑地相伴偕行,尽可以在各种公费招待的饭局上吃喝照应,对张有志来说,与其说这一路是大学生的一次社会实践活动,不如说是他和高梦扬的准蜜月之旅,而且是公费的。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半个月的行程下来,本来就有那么点意思的张有志和高梦扬两人,感情自然突飞猛进,以至好事终于水到渠成。 张有志说到这,胡凸乃和大家一齐鼓掌祝贺事主取得的辉煌,末了,胡凸就开始提问:"听你说了这么多,全是具体的过程,很好很棒,这正是大家最喜欢听的。不过,你能不能再上一个台阶,做一点理论的总结和归纳,就这件事来说,你觉得你的成功究竟应该归功于哪几个方面的造诣?" 六十八 张有志反问胡凸,"那你觉得呢?" 见胡凸一时答不上来,刘沛阳就来了个抢答:"我来说吧,我想张有志除了又高又帅外型好给人第一眼的印象不错之外,应该还有这么几点,张有志你看对不对吧,第一,老乡会上认识她的时候,你的身份是历史系学生会主席,这一点足以向她证明你的才干;第二,你参加胡凸的先秦诸子研究会之后,又懂了一些诸子的学问,这使你在和她聊天时能引经据典地显一显你的才华;第三,你和她是老乡,这就使你们的交往有了很好的理由和掩护,甚至是提供了坚实的基础。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这几点,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没有?" 看来,刘沛阳的分析还挺中肯,否则,他一席话下来,众弟兄就不会纷纷表示赞同。 胡凸不失时机地提醒大家,"这么说,这军功章里也有我的功劳呢!我是诸子研究会的发起人啊!" 众人对胡凸的功劳均表示认可,包括张有志也说:"是啊,胡凸的诸子研究会真是办得好啊!造福多多,赶明儿我给研究会送面锦旗去吧。" 刘沛阳建议道:"我看锦旗就免了吧,来点实在的,赶明儿你请胡凸吃一顿才真显诚意,当然,如果嫌人少冷清,我也可以作陪的。" 胡凸忙投桃报李,"如果张有志真请客的话,我想刘沛阳也应该同去,都是研究会的老同志嘛!" 另外两位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理由简直是现成的,比如龚立德的说法是这样的,"请客范围肯定还得扩大,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这事本身就该请客,而且,一个宿舍里的弟兄,一个也不能少! 第37章 否则就不够哥们了。" 胡凸赶紧搬出论据,"俗话说得好,'上山打鸟,见者有份',墨子也说过,'据财不能以分人者,不足与友',看来,还是大家一起吃的好,张有志你说呢?" 张有志只好表态,"成,赶明儿我请大家吧。"于是皆大欢喜。 也不知是时候,赵望东总算也推门进来了,悄悄的,仿佛生怕把大家弄醒了似的。 其实还有两人没睡着呢,张有志就是一个,于是他突然发问了:"怎么,才回来?和哪个妞约会去了吧?" 黑暗里看不出赵望东是什么表情,但他的声音里显然含着喜悦,"哪呀,和哥们在操场里聊天呢。" 张有志反驳他,"不对吧?哥们哪能有兴致聊到这么晚?" 意识尚清醒的王跃洋终于也跟着发问,"趁着天还没亮,抓紧时间交待问题吧,还来得及。" 赵望东嘘了一声,"还是改日再说吧,别吵醒已经睡了的别的弟兄,行不行?" 接下来的三言两语之后,宿舍里还真就安静下来了。 27. 十月初的某个午后,胡凸路过一广告栏时,正好碰上有人在张贴海报。不知为什么,胡凸竟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结果这一逗留,此张关于"首都大学生第二届艺术体操决赛即将开赛"的最新海报就映入了胡凸的眼帘。尽管海报制作得并不张扬,标题不大,正文里的"承办单位:神州大学"、"决赛场所:体育馆"等字样更是极不起眼,但还是很容易就引起了刚好路过的几个同学的注意。下午没课的胡凸虽然也想去看一下,但他还是决计按原计划去教室自习,雷打不动。 说来也巧,正当胡凸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却看见美丽超凡的贺兰竟然就站在自己斜后方,胡凸几乎呆住了! 不过胡凸马上反应过来,他礼貌地和她打招呼,"嗨,咱们又见面了,你好!" 贺兰其实也是胡凸转身的时候才看见他的,听见问候声,贺兰温雅一笑,目光动人地点头表示回应。 胡凸问她:"去教室吗?" 贺兰:"不,我去体育馆。" 胡凸又问:"你是去看这个艺术体操大赛?" 贺兰又来了个胡凸所熟悉的"对呀!" 六十九 胡凸当即立断改变了自己的主意,"我也打算去看看呢!"胡凸抬腕看看表,"两点一刻开始,只有五分钟了!" 贺兰:"我这就去,你呢?"说着她已迈开了脚步。胡凸赶紧跟上,"我们一起去看吧!" 贺兰没有表态拒绝还是同意,但胡凸和她并肩同行往前走的时候,却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温柔。 胡凸问她暑假怎么过的,贺兰说回家陪父母呗!胡凸又笑问她是一个人回去的还是两个人回去的,贺兰说当然是一个!胡凸欣然。两个人似乎有了默契,乃无言地往前走。 本以为会有很多人,但当两人走进体育馆之后,才发现场内并不热闹,除了参赛的运动员、教练员和工作人员之外,观众估摸着还不够三位数。胡凸随口感叹:"参赛选手清一色全是女的呀!?我还以为也有男的呢!那这场比赛就更好看了,可惜海报贴得太迟,观众不够多啊。"贺兰笑一笑,没有说话。场面虽冷清,却有电视台的人在录像,那已经架设好的几台摄像机和机器旁立着的电视台工作人员模样的摄像师说明了一切。于是胡凸又感叹:"瞧这排场,难道还要在电视台播放不成?" 贺兰这回说话了,"没错,这场比赛会在北京电视台播出。" 贺兰的口气是这样肯定,仿佛她就是电视台的主管领导一般。胡凸望住她半信半疑地问:"你有内部消息还是现猜的呀?" 贺兰低眉作答:"我这可不是猜的。"然后就没了下文。 胡凸回转头四下里望望,好像看见熟人了--那边那个高个儿不是赵望东嘛!不过胡凸倒也没觉得奇怪,赵望东是体育特长生,又是系会体育部长,对这种体育活动感兴趣或者关注是很正常的。不过他好像并不仅仅只是一名普通观众,看他在场子里走来走去的张罗样儿,八成是一临时工作人员。那赵望东显然没有看见已经在大门入口处这边站了一小会的胡凸,只是和穿着参赛服的一女生在说着什么,手里还拿着饮料和几件衣物,好像是在帮那女生打理后勤。胡凸再一细看,那女生还有些面熟呢,似乎仿佛在哪里见过的。 这时,一声长长的鸣笛声响起--比赛就要开始了。摆在场地四边的几个大音箱里传出了播音员的声音:"观众朋友们,大家下午好!比赛就要开始了,请大家到观众席就坐,不要站在赛场周围,以免影响比赛的进行和电视台工作人员的工作。谢谢了!"声音显然来自正对赛场的主席台。所谓的主席台,也就是铺上了米黄色布匹的一排课桌,当中坐着的几位有男有女,状若评委,还摆着几个麦克风。其中一管麦克风后面坐着的是一位漂亮的姑娘,音箱里的声音就来自她。 胡凸问贺兰去哪边坐,贺兰说去二层看台吧,可以俯瞰赛场。两人于是上了二层。二层人更少,仅十多人而已,好不清爽!胡凸和贺兰在二层看台的头排中间刚坐下来,广播又响了,"各位来宾,各位观众,第二届首都大学生艺术体操大赛决赛现在正式开始了。在有关体育主管部门和首都各高校的大力支持下……下面,我们先为大家介绍一下今天的评委……" 通常的大学生可玩不转艺术体操,所有这些参赛选手其实都是各高校的体育特长生,或者就是体育院校该专业的学生,总之,中学时代就是练这个的,确切地说,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是从小学就开始训练了。道理很简单,艺术体操是对柔韧性要求很高的体育项目,无论是球操、棒操、绳操、圈操还是自选套路,除了特定的技术要领要熟练掌握之外,哪一样不需要空翻腾跃、劈叉俯仰之类的基本功,年龄稍大,骨骼硬了,再练这个如果还能玩得转那才怪呢。因为不感兴趣,因为从来就没关注过,所以胡凸对艺术体操这个运动项目几乎是一无所知,当然,感性认识还是有一点的,毕竟在电视里也偶然看过几个艺术体操的比赛镜头。可不知怎么回事,贺兰却知道得很多,而且还一反话不多的常态为他介绍个没完,什么比赛规则、动作要领啦,什么这个项目的起源、历史以及世界和中国的发展情况啦,甚至这个项目在北京高校的总体状况和此次比赛的一些内部消息之类,她统统知道。贺兰是特长生没错,可她是播音主持类而非体育类特长生啊,怎么对艺术体操这么了解呢?简直赶上一专家了!胡凸是听得很过瘾很陶醉的,多美呀,贺兰在给自己讲一门选修课呢!不过他到底有些纳闷,听了一阵贺老师的课之后,终归还是忍不住发了问。贺兰笑了笑,"你不知道吧,这个大赛本来定好是由我来担纲主持的呢!"胡凸一脸的疑惑。 贺兰于是告诉胡凸--上学期起她就担任了校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这次大赛的组委会曾经找来请校台推荐主持人的,考评一番之后的结果是:贺兰被选中了!可不知为什么,组委会有关人员的想法忽然又变了,最终他们找到北京电视台并请来了一个体育节目主持人。这也是个女孩,前年从神州大学毕业的,原来还就是练艺术体操的,也是以体育特长生的资格招进大学的。这样,贺兰在看了有关比赛的材料、做了相当充分的准备之后,临时却被通知换人了!贺兰自然是有情绪的,她为此投入的许多时间和精力岂不是白花了?计划中的一小笔收入也没地方要了。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一切就这样了。失意归失意,待心情平静下来,贺兰终于决定还是要来看一看这个比赛,她想知道那个电视台的正牌主持人是怎么主持这个比赛的,水平究竟有多高。 胡凸恍然大悟。不过他倒没觉得非要贺兰来主持才好,否则今天怎么会有机会听贺兰给自己讲课呢?对于贺兰,胡凸最心动的是她的温柔,而今天的她,虽然话语里似乎始终含着一种情绪,可于他却是一种别样的风情,别样的温柔。不觉间,胡凸感到自己对贺兰的感情正在升级,仿佛灰烬里的火种重新燃烧起来。胡凸想,也许自己还是应该果断地和潘玉颜断绝那种关系,尽快重返到追求贺兰的正道上来。 七十 客观地说,整场比赛都还是比较精彩的。就说这些选手吧,清一色的女生,清一色的靓女,清一色的泳装式体操服,放眼望过去,一张张青春的脸灿若春日里盛开的桃花,更有一片白花花的美腿不由得不令人浮想联翩,唉,这视觉上的美感简直让人无以言表,甚至让胡凸感到有点性冲动。好在贺兰坐在身边,很轻易的就分散、瓦解了他动物本能的昂奋,乃至把他提升到了纯正审美的高度。再说那选手们的表演吧,无论球操组、棒操组还是别的什么组,几乎都没有人出现过大的失误,在胡凸看来,每一位选手的献艺都堪称完美,也不知评委们该怎样打分才能保持公正。总之,那木地板中央铺着的长方形红地毯就仿若神话里的那朵荷花,而舞于其上的选手则正如集天地灵慧于一身的刚刚出世的那吒,连选手们手中起落的圈、绳、棒之类的道具也酷似那吒把玩的神奇兵器。尤其是诸表演者的那些自编自创的自由体操套路,一忽儿前空翻n周,一忽儿后空翻n周,一忽儿斜着飞了出去,一忽儿旋转着落了地,无一处不飞翔着创意的灵感和动作的韵律,无一处不流动着瞬时的雕塑造型和美学的丰富联想,只看得许多人眼花缭乱,目瞪口呆,甚至是"将腾驾兮偕逝"。 第38章 胡凸脑子里轻车熟路地又蹦哒出了屈原的这句诗,不过这不是他自己的感受,而是他用来形容其他一些观众的,他记得这是自己在看贺兰主演的音乐剧时的感觉,他想这应该不能随便乱用的,否则就是一种亵渎。胡凸望一望坐在近旁的贺兰,便知道那吒就是那吒,而天仙终归是天仙了。 胡凸有时也会对赵望东做一些观察,他发现赵望东和那个自己觉得面熟的女孩之关系显然要超过了一般校友,甚至是比较亲密的,比如赵望东偶尔会拿着瓶儿喂矿泉水给那女孩喝,比如那女孩有时会亲昵地附在赵望东的耳边说几句什么,甚至于挽着赵望东的胳膊一起晃动。胡凸想,莫非这位就是只听赵望东提到但从来也没见到过的女朋友?赵望东曾经说他正在追一个靓妞,莫非已然追到手了不成?正琢磨呢,就听主席台上那女主持广播道:"好,七号选手的分数出来了……下面有请八号选手文曼娜上场。请九号选手做准备。"胡凸于是想起来了,对呀,是文曼娜呀,去年的新生文艺汇演晚会上跳过一曲动感十足的现代舞的那位呀,也算和贺兰同台表演的嘛。胡凸于是认真观看此女表演,却听贺兰在近旁道:"这一位我认识,和我一样,也是咱们学校艺术团的,怎么,你也认识吗?" 胡凸道:"哪呀,我不认识,只是有点印象,去年的新生文艺汇演上她好像表演过节目,对吗?" 贺兰道:"你还记得那么清楚?" 胡凸道:"不记得名字了,只是那天我们坐在台下比较靠前的位置,看得清演员的脸,所以觉得有点面熟。而且,老跟她站在一起的那个男生,"胡凸用手指指远处的赵望东,"你看见了吗?那个穿红色运动服的高个子,是我同学,还跟我住一个宿舍呢。" 贺兰应声,"哦,是吗?"然后就不说什么了。 文曼娜的表演还是比较出色的,最后给出的分数证明了这一点,她的总名次排在第五位,虽然没拿到奖牌,可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绝没有为神州大学丢脸。 比赛终于结束了,贺兰看看表,五点半,各食堂都开饭半小时了。体育馆里不是很多的观众稀拉拉地在往外走,胡凸和贺兰下到一楼后并没有尾随大流,而是稍稍停留了一下,直到赵望东和文曼娜也走近了门口。赵望东终于看见胡凸了,两个人都笑了,赵望东问胡凸,"你怎么也来了?" 胡凸反问:"不是体育生就不能来了?" 两人无语而立,竟不约而同地伸击手来对击了一掌,气氛顿时无比愉悦。 贺兰和那文曼娜因为彼此认识,也在互相打招呼,说话。趁着这个时机,胡凸望一眼赵望东身边的文曼娜,悄声问:"行啊你,什么时候把女朋友搞定了,祝贺祝贺!" 赵望东轻轻说声"同喜!"紧跟着又瞥了一眼贺兰,继而小声问胡凸,"怎么,这就是你在追的那女孩?够靓!看样子已经好上了?" 胡凸如实相告,"哪呀,还没谱呢!" 体育馆里人声哗啦,两人的悄悄话自然没让旁人听到,说到这里,胡凸就跟赵望东道别,"好,就这样,你是工作人员吧?估计你们还得聚餐,那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其实赵望东并非工作人员,只不过和临时充当工作人员的体育组的老师们都熟极了,所以才有机会在场子边上一直晃着。事实上,包括工作人员,包括所有的参赛选手,此次是都没有公家安排的饭局可赴的。当然赵望东不至于会在如此情势下为胡凸解释这些乃至和他理论工作人员有无聚餐的问题,而是一边轻挥手一边对胡凸说:"好,好,你们先走,我们后走。" 七十一 胡凸和贺兰两个人出了体育馆,又相伴着偕行了一段,胡凸一路安慰贺兰,"你别往心里去,这种比赛主持不主持真是无所谓。刚才我还真注意看了,那个电视台的主持人实在不怎么样,比你差得不是一里两里,差得十万八千里呢!" 给胡凸这么一逗,贺兰禁不住笑了,"你还真能安慰人。" 胡凸笑道:"你别笑,我这是实事求是!你要说我在安慰你,倒不如说我在讨好你呢!" 贺兰再次笑了。 胡凸顺势提出请贺兰一块吃晚饭,贺兰没有应承,说晚上还有课,赶紧上食堂吃完了就得上教室云云。胡凸问就不能逃一回课吗?贺兰说下次找机会吧。胡凸说那好,那就下次吧。于是两人道一声再见,挥一挥手也就散了。 当晚,胡凸和赵望东仿佛达成了默契,谁也没有当众提及下午互相看见对方与女孩同行的事,于是,两个极好的卧谈会题材就这样被掩盖下来。 不知为什么,胡凸竟然失眠了,他反复念叨着贺兰的名字,乃至用手指在床单上一遍遍地写她的名字。忽然,他有了一个重大发现--"贺兰"三个字的总笔画是十四划!和"胡凸"三个字的总笔画完全相等!胡凸不禁惊喜交加--莫非这就是缘分!?莫非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就是她!? 总之,这一次的亲密接触使胡凸的心里明媚了许多日子,胡凸没想到自己竟会有这么偶然的机会与贺兰这样亲近地相处,而且是整整一个美好的下午啊! 可恨的是要准备考研,功课的压力很大。 七十二 第十章羌笛何须怨杨柳 28. 与贺兰道别后,胡凸乃火速赶往食堂,还好,食堂还没关门,尽管只有写残羹剩汤了,但毕竟还是有饭吃。胡凸从书包里取出饭盒在水管下冲了冲,又赶忙叫住窗口内正要收拾东西走人的师傅,乃买了份清淡寡味但尚可过目的白菜豆腐。待回到222室,却发现宿舍里空无一人,想必大家都已经吃完去教室上课或自习了吧,胡凸没有多想,只管坐下来埋头吃饭。他吃得很草率,但速度还可以,不一会,就收工完事了。本来胡凸是要急着上教室的,但当他收拾好书本之类的东西后,忽然又放弃了。心情很好的胡凸看看表,又望一望窗外,竟打算就在宿舍里自习了。胡凸在宿舍里来回踱步,并不急这马上就看书,他的习惯是吃完饭怎么着也得休息一、二十分钟,否则消化不良多不好。这么踱步来踱步去的,再加上因贺兰而激起的兴奋劲儿,胡凸竟在房间里哼起了歌儿,都是时下还在流行的,什么《偏偏喜欢你》《水中花》《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之类。 正哼着呢,就听见门锁一响,有人开门进来了,是赵望东,手里还拿着几包方便面。 胡凸一笑,"怎么,没吃工作餐啊?!" 赵望东也笑,"哪有这种好事?还是下方便面对付对付吧。" 胡凸建议道:"那你也该请你那女朋友吃一顿犒劳犒劳啊!" 赵望东回道:"怎么?你就请你那位吃完回来了?" 胡凸道:"没有,我从食堂买了点刚对付完",为了分散对方的注意力,胡凸又漫不经心地接了一句,"你猜我吃的什么,白菜豆腐!"赵望东不以为然地说:"这个菜偶尔吃一顿,倒是很开胃。"而且赵望东的注意力并没有被胡凸成功地转移了,他也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尤其女孩子,为了保持体形,还就爱吃这个菜,怎么,你和她都吃的白菜豆腐?" 胡凸知道避不开了,就说:"根本就没在一块吃饭,出来就散了。"胡凸接着反扑道:"你们刚散吧?饿着肚子也要先浪漫够了,真行!" 赵望东解释道:"没有啦,我只陪她在楼下聊了会,她要去洗澡,只让我买了袋面包给她上楼吃。" "你多幸福啊!"胡凸又感叹:"我看了她在场上的表演,很棒很棒!" 赵望东笑答:"多谢夸奖,我就代她向你表示感谢了!" 胡凸好奇地问:"文曼娜--我想起来了,就是去年秋天新生文艺汇演上跳过一支现代舞的那个靓妞,对吧?" 赵望东谦虚地笑着点头,"你真是好记性!" 胡凸又问:"没有你记性好,我还只是刚想起来,你却早把人家追到手了,快说!你是怎么得逞的?" 赵望东略有迟疑,"这个嘛,等会再跟你说吧?我先吃饭,肚子饿得咕咕叫了。"说着赵望东就提了提角落里那几只开水瓶,"运气不错,还有一壶满的呢!"然后赵望东就张罗着泡起了方便面。胡凸想笑,又想制止赵望东,但他终于克制住了自己,终于,赵望东惊叹了,"怎么是凉白开啊!" "根本就是凉水!"胡凸吃白菜豆腐下饭的时候,本来想泡杯茶喝的,结果一倒,却是凉的,这才想起这两天宿舍里没人打开水,壶里的水是昨天傍晚自己从有后勤工人正要维修水管的水房里接来洗袜子的两壶冷水中剩下的一壶。好在隔壁宿舍武亮在,胡凸就上他那里倒了杯开水泡了杯茶。眼下,赵望东的方便面看样子吃不成了,胡凸把事情说了说,就热心地建议他去别的宿舍去借开水。赵望东出去转了转,却都没有人,胡凸就问他:"隔壁宿舍就武亮一个人在,你没找他要吗?" 赵望东答:"我干嘛管他要?" 胡凸问:"你们不是和好了吗?怎么还拧着劲啊?得,那我去找他要吧。"说着胡凸就拧了一只空的开水瓶出去。待把水借来了,胡凸又说:"水不多了,不过还够你下两包方便面的。"赵望东也不客气,径直接过水壶把面给泡了。 之后赵望东又说了,"下午和你一块看比赛的那姑娘,长得可真够靓的!瞧你们那含情脉脉的样,怎么会没谱呢,依我看,你们很有戏啊,甚至你们早已经好上了,对不对?" 胡凸抬起头来摆手说:"哪里哪里,我们还真没什么,虽然认识一年多了,可进展不大,要是已经好上了,那我也没必要隐瞒,我也想给大家一个交代啊。" 第39章 赵望东不依不绕,"不会吧,都认识这么久了,我和文曼娜认识也就半年多点,就处上了,咱又不是外人,你有啥说啥嘛,说不定我还能给你谋划谋划。" 胡凸重申:"我们真是一般朋友,那天也是偶然在学校里碰上了,才一块去看比赛的。" 七十三 赵望东望住胡凸,"真的?那我建议你抓紧抓紧,这么好的姑娘,下工夫追追吧,要是错过了,那多可惜!" "多谢鼓励!"道谢之后胡凸就开始请教,"赵望东同志,能不能接着给我一点比较实际的帮助,说说你和你朋友的故事,你和她也怎么进展就这么快呢?让我也取取经。" 赵望东笑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故事都有特定的进度与情境,有的是闪电战,有的是持久战,互相之间没有太多可比性,我还是免了吧,我的这个事情太平淡无奇,实在没有什么参考价值。" 胡凸岂会轻易地善罢甘休,他追击道:"你看你看,你一体育生,应该很直爽很乐于助人啊,怎么能这么吞吞吐吐呢?你对得起我给你借来的开水吗?" 赵望东忽然想起他的方便面来,就揭开碗盖吃将起来,他尝了一筷子,感叹:"味道还不错!牛肉味的。" 胡凸逼问:"怎么?还不说?也太自私了吧?" 赵望东一边吞面条一边表态,"说,我说,为了你的幸福。" 胡凸进一步要求道:"就从你们怎么认识的开始说吧,包括怎么好上的,要具体点,ok?" 赵望东还真按要求说开了。 赵望东和文曼娜是在上学期认识的。3月的时候,常到学校的体育馆去锻炼的赵望东注意上了一个似曾见过的漂亮女孩,他发现那女孩每周都来体育馆打羽毛球,时间还比较有规律,就琢磨开了--怎么认识她呢?只要用心,机会总是有的,某一次,赵望东和另一个系的排球特长生也打起了打羽毛球,而且就在这女孩相邻的场地。在相邻场地打球的两个女孩,对面那个女孩长得一般,赵望东这边的就是那个似曾见过的漂亮女孩。本来还装模做样打得挺专注,但赵望东渐渐地就分了心--她们打得也很不错,尤其漂亮的这个,一直以来都是身手好不敏捷!赵望东感到自己实在无法抗拒她对自己形成的吸引,于是他一边挥舞球拍,一边就在心里琢磨怎么和这女孩搭上话。机会终于来了,她们的一个被打飞了的球斜掠而来,竟然不偏不倚地敲在了赵望东的脸上!赵望东收住球拍正琢磨着该说句什么话,那相邻的漂亮女孩却已经到了跟前,并主动向他道了歉,"抱歉抱歉,球打到你身上了。" "没事没事",赵望东连忙回应,并且俯身捡了球要递给她,递球的当儿,赵望东又抓住机会夸对方,"你们俩打得真不错!有机会一块切磋切磋球技怎么样?" 那女孩很爽快,"你们也打得很好啊!没问题,我们可以打比赛呀!" 赵望东赶紧建议:"要不我们来个混合双打!" 女孩指指对面,"我可以答应,你问问对面那两位,看行不行?" 结果对面的一男一女都热烈地赞成这个主意。于是四个人集中到了一个场子里进行男女混合双打。双方的磨合很顺利,很快就入了状态,四个人打得很来劲,很精彩,不时还有快乐的叫声、叫好声在四人中响起。 待到大家都尽兴了,也就该去食堂吃晚饭了。临别前,赵望东和这女孩儿也就认识了,互相通报了名字和住址,还礼貌地相约有机会下次再来打球,云云。赵望东于是知道,女孩比自己低两个年级,叫文曼娜--让他感到仿佛有点耳熟的一个名字。 之后,赵望东就不时去找文曼娜打球了,不过不是混合双打,而是他和她单打独斗。交往的次数一多,双方之间的了解就更进了一步,文曼娜知道潇洒俊朗的赵望东是足球特长生,性情浪漫且温文儒雅,赵望东则知道靓丽明快的文曼娜也是特长生,舞蹈类的,性格活泼又开朗,而且,赵望东终于确切地知道,这个文曼娜就是曾在去年的新生文艺汇演上表演过一个精彩舞蹈节目的那位女生了。总之,渐渐的,互相都有感觉的两人就不仅仅是一块打球了,他们的交往还延伸到了看电影、游泳乃至月下湖边坐了。因为以前的失败经验,这一回,赵望东就格外的认真和慎重了,他没有刻意快捷地出击,而是顺其自然,他尽情地享受着由两人交往而生发的无比青春的愉悦、欣喜和快乐。直到本学期,九月的一个秋夜,两人才正式定了情。 末了,赵望东还一脸神秘地说:"我再告诉你一点,你可得给我保密就是。"见胡凸点头,他才继续说:"还记得吗?上个月有一天晚上我回来得特晚,回答你们说我和哥们在操场上聊天,我就是在那天晚上吻了她和她确定了关系的。" 胡凸听到这里,竟情不自禁地鼓起了掌,并起身走向坐在对面的赵望东与之进行了亲切的握手,一边还向他表示了热烈而真诚的祝贺。赵望东也站起身来,他接住胡凸递过来的手装模作样地握了握,道谢之后,也说了一句相类的话,"我相信,不久之后就该我向你表示祝贺了。" 然后也不知谁看了看表,时间已经不早,晚自习该下课了的。胡凸刚回到这头坐下,却听有人在用钥匙捅门,门开之后,却见张有志走了进来。 张有志一进门就说:"知道吗?系里在考虑保送研究生的事,明天班主任就要在班上讲这事呢!" 胡凸好奇地问:"共有几个名额呢?咱们班都有谁?" 张有志放下书包,"我也不知道,明天就会公布的,别急。" 胡凸忽然想起了一件小事,于是又问他,"唉,今天该你值日吧?怎么没打开水呀?" 张有志解释说:"嗨,都给忘了,今天就一直没回宿舍,好多事!光瞎忙了!"说完他又急匆匆地奔出门去,临从门口消失的刹那才补充说:"还有点事没办呢,我得赶紧去了。" 七十四 晚上的卧谈会上,胡凸毫不客气地把赵望东的事向大家公布了。赵望东呢,也说了说胡凸的事,但胡凸的事毕竟没有搞定,探讨的价值仿佛要低一些。但这样的情形显然已经是爆炸性的了--感情222室的几位,泡的还都是校花级的美女啊!简直是诞生了奇迹嘛!张有志和高梦扬的事大家已经拷问过,基本知道了的。胡凸和贺兰的事呢,从胡凸今晚的情绪和表现来看,胡凸大概真的还没成功。于是大家就一个劲地拷问赵望东之事,可谓食不厌精。 第二天,班主任秦奋老师果然开了个班会,说的也果然是保送的事,他说系里将在本届毕业生中推荐五人免试攻读本系的研究生,1班可能会有三个名额,也可能是三个,他希望有意于此的同学在三天之内向他提出书面的申请,等系里统一研究之后,再确定最终会保送哪五名同学,云云。之外,秦奋还提醒大家早做打算,如果要考研,那就该全力以赴准备冲刺了,云云。看得出来,博士毕业的青年教师秦奋老师的情绪很不错,他工作三年了,还出版了两本专著,最近刚由讲师提为了副教授,难怪他会如此的满面春风、笑容洋溢。 几天之后,下课后出教室出来的胡凸在校园里遇见黄文石了,对呀,黄文石是法律系的啊,胡凸就问他法律系今年报考研究生的情况。黄文石反问胡凸:"怎么,你打算考法律系的研究生吗?"胡凸点点头。黄文石接着说:"哈,那咱们是竞争对手,我也打算考研呢!" 两人说了几句,胡凸感到要了解的信息还有很多,就拉黄文石去吃晚饭,"我请客,咱们下馆子喝酒去,好好聊聊。" "是嘛!?"黄文石高兴地看看表,"五点差十分,时间差不多了,行,咱们边吃边聊,我给你好好介绍一下法律系的情况。"才走出几步远,黄文石忽然想起了什么,"哟,差点忘了,前天和女友约好了今天要陪她去吃饭的呢,今天她过生日。" 胡凸好奇地问:"你女朋友到底是谁啊?我不但从没见到过,连最基本的情况也不知道。" 黄文石答:"没见过的人、不知道的人多了去了,找机会再告诉你吧,我保证!" 胡凸也不多问,"真不巧,要不就下回再请你吃饭?" 黄文石说:"那就下回再说吧。怎么,你还有哪些问题要问?我还有十分钟可以为你提供咨询,然后就得去找女朋友才行了。" 胡凸笑说:"十分钟足够了,总之是多谢你了。" 之后,胡凸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提了许多大大小小的问题,黄文石则不厌其烦地作了回答。比如黄文石说今年考研比去年更热,本系应届毕业生中打算考研的,占到了70%!外校和社会上打算报考神州大学法律系研究生的,那就更多。胡凸又问了有些硕士生导师的情况,往年出题的情况,等等,无私的黄文石都一一作了回答。胡凸知道黄文石成绩一向不错,看得出来,他对自己是很有些信心的,不怕多了胡凸这一个竞争对手。一路问下来,胡凸觉得收获颇丰,由此他也发现自己的准备实在是比较仓促,连许多基本的情况都了解得不够,以致胡凸觉得如果不是和黄文石路遇并有了这一番聊,则自己肯定要走不少弯路。 29. 考研固然重要,可有个会胡凸觉得还还要去一下的好,就是先秦诸子研究会为欢迎本学期新加盟会员而召开的全体会员大会。那天晚上,罗涛亲自跑到宿舍来邀请他,都快熄灯了,胡凸才下自习回来,罗涛已经等一刻钟了。应该说,胡凸心里还是想去的,这个社团毕竟是自己一手创办起来的,有感情啊,但胡凸却推说:"还是算了吧,我都退下来一年出头了,反正你们人很多,又招了这么多新会员,不缺我一个。" 第40章 罗涛当然知道胡凸的心思,他坚决要求胡凸出席并给大家讲话,罗涛还说:"上回遇上的时候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再说了,这个社团本来是你创办的,你要不去,那怎么说得过去?你就去给大家讲讲诸子研究的意义什么的吧,对新会员肯定会有所启发的,还能增加社团的凝聚力……"胡凸感到了罗涛的极大诚意,于是就明确地答应了。尽管还可以拿考研的事来推脱,但这个理由在胡凸所倾心的先秦诸子面前实在显得太渺小了,不如不提。 迎新大会是九月底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日下午召开的。设在学生活动中心大会议室的会场布置得还挺气派,主席台铺着兰色垂拂的桌布,桌布上是一支优雅的麦克风,主席台上方悬挂着红底白字的条幅,第一排嘉宾席上还摆了一溜儿矿泉水,会场两侧还挂了好几个挺大个的红气球,一派喜庆气氛。 主席台上就坐的罗涛首先向全体会员宣读了本次大会的议程:第一,由会长向新会员致欢迎辞并介绍光临大会的嘉宾及协会的发展历程、组织机构及现任干部;第二,由牛副会长诵读、讲解协会章程;第三,由名誉会长、协会创办人胡凸为大家讲一讲诸子研究的意义和心得;第三,由阮秘书长及各部部长讲话介绍各自负责的工作;第四,请所有会员包括新会员上台发言,每人的发言不超过5分钟;第五,大会闭幕,整理会场。 七十五 罗涛是个组织能力很强的、能独当一面的年轻人,这是胡凸选择他继任的最主要原因,但他也有不足之处,比如在诸子的文本和思想的研究上就比较弱,甚至不太摸得着门。可从他今天的表现来看,胡凸已经颇满意了,他知道自己没有选错接班人。罗涛的欢迎辞写得还算精彩,有思想性,且多有引用诸子言论处,看得出来,他后来在诸子研究上还真花了一工夫,长进不小就是;罗涛此次的演讲也颇有激情和鼓动性,乃至赢得了会员们若干次的热烈掌声,及至末了,还脱稿临场发挥了几分钟。比如罗涛有一段话就说得很有气势:"昨天,我们从四面八方走来,走进了美丽的神州大学的校园;今天,我们因为共同的兴趣,一起汇聚在了先秦诸子研究会的旗下。这么多同学坐在这里共商传统文化之大计,这么多青春的面孔一齐朝向先秦时代的伟大思想,这是多么美丽的金秋,这是多么鼓舞人心的场面!如果先秦思想家们的在天之灵有知,他们当会欣慰,如果辽阔的东方大地有知,则灿烂的中华文明则必会奔腾得更加辉煌……" 会议流程就这么一个一个地走着,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胡凸上台演讲的时间。胡凸是有备而来,尽管时间很紧,他还是抽出一个晚上和一个上午来认真地写了一个几千字的东西,这就是胡凸的演讲题目:《先秦时代的灿烂群星》。胡凸先是祝贺大会的胜利召开,并以名誉会长的身份热烈欢迎新会员的加盟云云,之后就开始"试着"给大家"勾勒"起诸子的思想风貌来,还很谦逊地表示自己是和大家共同切磋、交流来了,同时也是和大家一起感受、学习诸子的伟大来了,云云。 胡凸先逐个地谈流派,什么儒家、道家、墨家、法家、兵家、农家、纵横家、阴阳家之类,从各流派的总体思想脉络到形成、演化、发展到他们的文化命运和历史影响之类,之后于逐个地介绍各派的主要代表人物,什么老子、庄子、孔子、孟子、墨子、荀子、韩非子、孙子、鬼谷子、张仪、苏秦、商鞅等等,从他们的生平到思想形成到主要事迹,乃至他们的人生命运、历史评价以及文化贡献之类。胡凸在台上唾沫横飞,越侃越来劲,以至根本就离开了他事先写好的稿子。这实在是胡凸平生第一次的"讲课",他的感觉很奇特,不但不紧张,还觉得挺兴奋。这显然是一次有趣的脑力激荡,胡凸借着这个机会把他所研读的诸子和自己的体会系统地梳理了一遍;这显然是一次非常享受的精神旅行,胡凸仿佛觉得自己的身与心已穿越时空的阻隔去到了两千多年前的历史风云中。当然,在"演讲"的过程中,胡凸非常多地引用了诸子典籍里的原话,既在大家面前显示或炫耀了自己的功力,又以此表述或佐证了自己的思路、观点和感想。 一个小时的"演讲"终于结束了,胡凸竟一点也没觉得吃力,甚至颇有意犹未尽之感。这么大的题目,这么丰富的素材,可侃的东西实在很多,可以探讨的话题几乎是无穷尽的。但是因为时间的关系,胡凸不得不略显匆忙地打住了。结果,会员们竟全体起立为胡凸的精彩表现鼓了约莫两分钟的掌,场面实在是热烈感人,而前排嘉宾席上的就座的几个兄弟社团的负责人以及前部长、现"荣誉会员"刘沛阳、张有志等人甚至走上前来与胡凸握手表示祝贺,显然,胡凸的演讲获得了空前的成功! 之后,大会按议程继续进行。胡凸则坐到第一排的嘉宾席上听大家讲。 当大会进行到会员发言的阶段时,会场的气氛顿时无比的活跃起来。大家的发言虽然都不是很长,有的人甚至在自我介绍完毕之后仅仅只讲上一句祝福之类的话就回了自己的座位,可每个人的发言都还有多多少少有点意思,或激情或幽默或个性十足,无不给人留下了好的印象。说实话,因为人太多,除了胡凸当政时的那批老会员,在一百来上过台的会员中,胡凸记住了的新面孔绝对没超过十人。不过胡凸也有印象特别深的,比如那个说"看来这个协会我是来对了"的漂亮女生即是。 这个芳名韩乐慧的漂亮女生好像是中文系的新生,声音甜美而流畅,说起话来吐字异常清晰。她上台时先跟罗涛甜甜地笑了笑,讲话时又公开"表扬"了胡凸的"演讲"。韩乐慧说自己"一个小时听下来,感到收获奇大,并真诚希望以后能有更多的机会向各位师兄师姐学长请教"云云。韩乐慧又说自己"中学时也曾翻过几本诸子的典籍,虽然是走马观花、浮光掠影似的,未必读懂了多少,可还是觉到了这样一点,即:诸子的典籍及生平事迹均有一种妙不可言之美。"该女生还问是不是也有人体会到了这一点,还说说她特愿意就此与任何人对话云云。在前排与女友项云霞差不多是并肩而坐的罗涛会长听了,就说"有这种体会的人非常之多,相信协会内会有许多会员乐于与你探讨这一点"云云。 韩乐慧在大方地朝着胡凸这个方向笑了笑之后就下去了,可她在胡凸的心里却没有马上下去,而是留下了很鲜明的记忆。 全体会员大会从一点半开始,到四点多的时候才胜利闭幕了,开了约莫三个小时上下。散会后,胡凸本想留下来和会员们交流交流,特别是和那个叫韩乐慧的姑娘认识一下,但当胡凸看到好些男生包括几位比较重要的干部在内都围着这姑娘在说话时,胡凸就和罗涛打个招呼,悄悄地撤了,还是别那个了吧,贺兰比韩乐慧要强嘛。再说胡凸还要上图书馆文科部开架室去查点资料以备晚上使用,看看表,得抓紧时间才行,否则开架室就要关门了。 结果胡凸在去图书馆的路上遇见胡梦蝶了。 走在校园里那条两侧满是丁香树的小路上的胡凸,于四下里无人的秋阳里望见前面有走过来一个花蝴蝶一样的女孩,待走近了,才发现是胡梦蝶--已经好久不见了! 是胡梦蝶停住脚步先冲他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嗨!老乡,你好!好久不见啊!" 胡凸也停下脚步,满脸含笑若有所思地回应道:"嘿!本家,你也好!咱们还真是久违了。" "在忙什么呢?"胡梦蝶的笑容里仿佛还包含着一点好奇。 胡凸回答她的提问:"在准备考研,这不,都毕业班了。" 胡梦蝶感叹:"是啊,一转眼你都大四了,咱们有半年没见面了吧?" "可不是?"胡凸夸奖老乡道:"你倒是越发地漂亮妩媚了!" 七十六 胡梦蝶照单收下,"是吗?谢谢你夸奖啦!"接着她来了一手投桃报李:"我看你也一样嘛,更加意气风发、英姿勃勃了!很有斗志的样子。" 胡凸忍不住笑了,他觉得这是一个放松脑子的好机会,最近一段神经也实在绷得太紧了点,"我吧,无论何时,无论何地,总还是恪守着实事求是这一光辉原则的,你就不同了,瞧我这疲惫不堪的样,你居然把我说成了英姿勃勃,我算是服了你了。" 胡梦蝶也忍不住笑了,"你可别给自己抹黑,否则我就只好改用贬义词来形容你了,比如萎靡不振、惊弓之鸟什么的,你可别怪我扭曲你的光辉形象哦。" 胡凸正色道:"别用褒义词,也别用贬义词,用中性一点的吧,比如印堂发亮、昂首阔步、气宇轩昂之类的不就挺好吗?" 胡梦蝶的笑容收不住了:"感情你是嫌我夸你夸得不够啊!明白了,这次就这样吧,你推荐的这些词汇我留着下次用好了。" 胡凸的神色松弛下来:"开个玩笑,逗你呢!哎,你在忙什么呢?这几个月。" 胡梦蝶:"学习学习再学习!" 胡凸一脸的困惑:"就没点别的内容吗?比如和你那个男朋友爱得天昏地暗什么的?" 胡梦蝶:"不至于吧,你看这天气,每天不都挺好的吗?" 胡凸不怀好意地追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和他说bye-bye什么的?" 胡梦蝶嗔怒道:"你怎么就盼着别人分手,什么心理嘛?" 胡凸认真地解释:"怎么说我也是一候补队员不是?打听一下有关的动态不也很正常嘛!难道你就不打算给咱也留个门缝留点盼头什么的?" 第41章 胡梦蝶转怒为喜:"行啊,难得你愿意当候补队员,现在我不好说,但十年之后如果你还在充当候补,那我就向你敞开大门。" 胡凸一脸苦海无涯的神色,"天!十年!!你有没有说多了一个零?多么漫长的道路!多么遥远的路程啊!" 胡梦蝶一本正经,"没错,本姑娘说的就是十年,如果,你连这点小小的考验都经受不住,那我就要怀疑你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胡凸惊叹道:"怎么?十年还只是一个'小小的考验'?你真忍心让我等这么久?到那个时候,我都白发苍苍了!" 胡梦蝶这才亮出底牌,"我看远用不了十年,也许一年半年的,甚至是明天、下个礼拜什么的,你就会找到属于你自己的那个女孩的,对吗?" 胡凸叹气:"看来你还没有把我的要求提上议事日程,可我一时半会上哪去扒拉出一个和你相像的、性情又这么可人的来呀!我看我还是痴情地等着你吧!" 胡梦蝶一边笑着一边摆手道:"可别这样!学校里多少女生啊,漂亮的也很多,各有千秋,干嘛偏要找一个和我相像的?再说了,情人眼里出西施,外貌不是最重要的,最关键的是有缘分,情投意合,对吧?" 胡凸反问:"你是说我和你没有缘分吗?还是咱们不够情投意合?" 胡梦蝶开导他:"这是两码事,我不是已经有了吗?你得另外去找一个,茫茫人海中,总有一个在等着你!" 胡凸笑了,"好,要不我们先聊到这里吧,跟你开玩笑的,别当真,主要是想放松一下,刚才看书看得实在累了,谢谢你啊!老乡。" 胡梦蝶气不打一处来,"什么!?你涮我呀!我饶不了你!"说着胡梦蝶就跑上来擂了他一拳。 胡凸油嘴滑舌地说:"骂是亲,打是爱,如果你喜欢,那就多打几下吧!" 七十七 胡梦蝶擂了一拳还不解气,本想乘胜追击再给他几下,听到胡凸这么说,竟不好意思再打,当即就撤兵收手了。 胡凸仿佛配解说词一般,"怎么,舍不得打了?" 胡梦蝶没好气地说:"你伤着我了,不过我还是饶了你吧,反正也打不疼你。" "真的伤着你了?"胡凸顿了一会才接着说:"其实你应该知道,我是真喜欢你!"胡凸静默了一会,然后说:"只是很无奈,你已经有了心上人。好吧,我们该说再见了,下次见。" 胡梦蝶一脸的情意绵绵的样子。 30. 金秋时节,神州大学的校园文化节再次拉开了帷幕。这是第二届了,从校园里轰轰烈烈的各种海报来看,今年的情形似乎是甚于去秋的,但胡凸已没有心思再去赶场子凑热闹,他的精力全放在学习上了。不过,据说负责此次文化节具体操作的人并没有变化,还是这个校园文化节的首倡者黎慧。如果说也还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黎慧此次的身份已是校学生会的副主席,操办起这些事来无疑更游刃有余了。 就在胡凸勤奋苦读的日子里,不知不觉的,文化节就闭幕了,正如盛开的鲜花在过了花期之后也就凋谢了一般。时候已是深秋,阳光虽好,可气温却降下来了。落叶纷纷的校园里,风吹过来,嗖嗖的凉意已经非常明显,叫人不敢在阳光下多呆。 那个万里蓝天、白云朵朵的下午,在女生楼群前边的那排银杏树下,胡凸与卓建刚蓦然地遇见了。是胡凸先认出了对方,于是他一边走近了,一边冲着对方的侧影招呼道:"卓建刚,你好!好久不见,最近又有提升吗?" 正专注守望着大四女生宿舍楼的卓建刚闻声转身,见是胡凸,乃笑一笑,"唉呀,你好你好!一见面就开玩笑,都大四了,你还是一点也没变。" 胡凸在卓建刚跟前停住的当儿反问:"是吗?" 卓建刚也反问:"不是吗?" 胡凸就问:"怎么,在等陈苗苗啊?" 卓建刚坦然地点点头。 "堂堂一学生会主席,就不怕带坏校风啊?"胡凸接着调侃。 卓建刚:"学生会主席怎么啦?就不准谈恋爱,不准结婚生子传宗接代啊?" 胡凸:"当然不准,对官员我们得从严要求。" 卓建刚:"我不是官员,和你一样,也就是一名学生。" 胡凸笑,"你没当真吧?" 卓建刚也笑,却说:"我这是心里话。" 胡凸:"那就好,好好干吧,有付出就会有回报的。" 卓建刚点点头,"谢了!" 胡凸迈开脚步,"我就先行告退了,免得等会在这里当电灯泡。" 卓建刚笑着回应,"回头见!" 也就是在那些天里,胡凸又接到了父亲写来的一封信。胡青山在信中告诉胡凸,说那桩污染问题的官司虽几经努力,可仍然没有被受理,胡青山希望胡凸在不耽误功课的前提下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请电视台《民为贵》节目干预进来报道一下,这样的话,影响就会大,影响一大,问题就好解决了。 胡凸于是满怀希望地打了电话过去。可没想到《民为贵》节目组的答复却是否定的,说是节目组近期已经报道过更为典型的同类事情,所以不会再做重复的报道云云。胡凸一听这话,心里就着了急,他冲动地质问电话那边说:"事关好几万老百姓的生命健康和正常生活,作为为人民服务的国家新闻机构,你们为什么不急群众之所急,想群众之所想!?我虽然只是一个学生,可我希望你们还是再考虑考虑,为老百姓谋幸福,为人民谋利益的事,你们凭什么不呐喊、不报道啊!?" 电话那头的男同志和气地向胡凸解释说:"你说的很对,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这是我们领导结合大家的意见在会上作出的决定,我也没办法。还有,你可能是把我们新闻单位当成了法院,实际上我们不是法院,我们也许有舆论监督的作用,但肯定没有解决各种社会问题的责任和义务,即使有这个心思,也没有这个能力。我们是面对全国,你想想,我们每天要接触多少事情啊,像你提供的这类新闻线索,我们这里实在是有很多很多的,但我们每周也就一期节目,一年也就50个节目,哪有能力报道所有的这些事情呢?我们只能有选择地报道其中最典型、最有代表性、最有新闻价值和社会意义的事件。你应该知道,我们不是法院,只是一个新闻节目"。 七十八 胡凸觉得心情很糟糕,仿佛什么东西在往水下沉坠一般。再后来,胡凸忽然灵机一动地想到了梁季斌那个女友莉莉的父亲,记得梁季斌说就是地区政法委的曹书记啊!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让父亲去找曹书记想想办法呢?胡凸于是赶紧给梁季斌打电话,如此这般地说了说,接着又给父亲打电话,这般如此地说了说……总之,一通电话打下来,胡凸竟莫名地有了一种预感,一旦走了上层路线,这个案子恐怕还是很有希望的。县里不受理就不受理罢,可如今已有上级主管的领导答应要出面打招呼,如此,这事情年内就发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也不一定,就不必再操心,只管等着好消息罢。 还有半年胡凸就要毕业了,一种可能是考上了,然后很闭塞地继续在学校里念书,另一种可能是走上工作岗位走进纷繁而复杂的社会。偶尔的,胡凸会觉得自己在校园里实在呆得够长了,他有一种深入社会生活的强烈愿望。胡凸知道社会上跟学校里肯定很不一样,但至于究竟怎么个不一样法呢,胡凸却一点也把握不住,甚至为此感到了一些惶惑和忧惧。想来想去,胡凸觉得还是安下心来认真攻读为上,官司的事也好,前途的事也好,暂且不必多想,想也白想。 那天,班主任秦奋老师给大家开了个班会,他先和大家扯了一些不关痛痒的杂事,最后才谈到了关于保研的事。秦奋说:"这一届的两个班,共有四个保研名额,根据大家的申请,根据大家这几年的学习成绩和综合评分,系里最终确定了四位同学,2班的两人我就不说了,我们1班呢,一个是刘沛阳,总的得分排名列两个班的第一名,另一个是张有志,总的评分名列两个班第八名,再加上他获得的各种荣誉,如校级优秀学生干部称号等等所得到的加分,总分就排在了我们班的第五名。对这个结果,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大家对秦奋宣布的保研名单没感到太多意外,仿佛一切都是预料之中的事。出乎意料的却是张有志公然声称要放弃难得的保送名额,因为他打算考行政管理系的研究生,并且正在紧张地复习云云。结果系里同意了他的选择,这样,多出来的名额就被一位女生拿到了。另外,众生的好奇心也驱使秦奋回答了同学们的发问,关于2班的保送名额花落谁家的问题,大家也得到了答案,就是陈苗苗、顾聪颖两人。胡凸对这一切的反应是比较漠然的,反正他也没打算攻读历史系的硕士学位,而是在准备考法律系。 胡凸也真是的,开学后两个来月的时间里,竟然就没再去找过潘玉颜。这不,11月上旬的一个下午,潘玉颜竟然主动跑到胡凸的宿舍找他来了!胡凸觉得很意外,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很礼貌地请潘玉颜小坐,还为她泡了杯茶。宿舍里好些人都在,显然不是个说话的地方,于是两个人寒暄几句,又装模做样地聊了一会,乃出了门。 两人一路在校园里溜达了没多久,玉颜就带着些怨气地问他:"为什么一直也没来找我!?" 胡凸说"在准备考研",又说"你不是有男朋友吗?我这叫怎么回事呢?" 玉颜说"开学前他已经回去了,你还担心什么?" 胡凸解释道:"我不是不想和你在一起,而是顾不上了--我要考研,学习特忙!" 第42章 玉颜:"我不信,再忙也不至于两个多月都无声无息吧?" 胡凸沉默无语。胡凸清楚地感到了自己的惶惑。 在校园里的小山上转了不一会,就到吃晚饭的时间了。胡凸领着玉颜进了小山左侧一家比较偏僻但是很干净的小餐馆,两人点了几个菜,要了一瓶啤酒、一听饮料,慢慢地吃将起来、喝将起来。胡凸说自己已经没在外边住了,又说了说自己暑假的见闻,以及改考法律硕士的想法之类。玉颜则说了说英语学习的体会和收获,以及出国的决心和计划……这顿饭,两个人絮絮叨叨聊到十点才算吃完。 之后,玉颜并没有回宿舍,而是引着胡凸到了老地方,那座莲花池边的赏荷亭下。 北方的仲秋,夜里已经有些寒气了。因为有酒顶着,衬衫之外仅穿了一件休闲式西服的胡凸并不觉着冷,他酒意氤氲地斜倚着亭柱,两眼微闭、神情有点恍惚地听着莲池里隐约的昆虫之声。玉颜似乎很来情绪,她走近胡凸,要求胡凸拥抱她。胡凸张开两臂,把玉颜轻轻揽入怀里。玉颜还不满意,呢喃着说自己"冷",叫胡凸把她搂得更紧些,胡凸于是双臂用力,深深地搂紧她。过了一会,玉颜说她感觉好多了,不冷了,并且腾出双手插入胡凸西服内的后背,同样地搂住了胡凸。胡凸挺直身子,不再靠着背后的柱子。玉颜往后退几步,胡凸往前进几步,这样,两个人就站在了亭下正中的位置。 玉颜还是那么主动,她要求胡凸用手摸她,在她的前身和后背游动,而她则陶醉地呻吟。不一会,她就嫌不够过瘾了,竟主动解开衣襟把胡凸的手塞了进去,玉颜说喜欢他的手,那么热乎,那么厚实。胡凸麻木的上下前后地游动着她所喜欢的他的双手,按她的指示,从温软丰润的后背,到前胸,乃至双乳。玉颜快乐地呻吟了一会,但忽然发觉了什么,就毫不留情地质问胡凸怎么一点激情也没有?胡凸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于是鼓足热情重来,乃至稍稍俯下了吻玉颜,吻她的额头,她的脸,她的红唇。稍顷,玉颜似乎更来情绪了,她甚至解开了皮带和裤口示意胡凸把手放下去抚摩她。不知为什么,月光下的胡凸却没有答应,他只是沉默地搂住她。玉颜等了一会没见有动静,情绪竟忽然就发生了逆转--她猛然挣脱了胡凸的双手,扎紧了牛仔裤上端的皮带,提上了裤口上的拉链,扣好了外衣上的一整排扣子。 胡凸看玉颜利索地收拾着就感觉不对,他阻止她说"你别这样,我们不是挺好的吗?"玉颜神色懊恼地冲他发了一句脾气:"你这个人,真没劲!"说着,潘玉颜已装束整齐地转过身迈开了步子。自惭形秽的胡凸动作稍稍慢了点,没能拉住她,于是只好灰头土脸颇为懊丧地跟在后面。并且,当他终于赶上她要牵住她的手一起走时,竟被玉颜无情地甩开了。胡凸无奈,只好无言无语地跟紧一点。不多久,两个人就走进了校园的生活区。 七十九 玉颜在光亮处站住了,她立场严正地向胡凸摊牌道:"好了,我们就到这里吧,我不会第二次来找你,你也别再来找我!" 胡凸一脸的困惑,他不明白玉颜怎么一会热一会冷的温差竟有这么大,前后比较简直判若两人啊!但他还是秉着劝对方冷静下来的态度诚恳地说:"你不要这么大脾气好不好?我们完全可以坐下来再好好地沟通沟通啊!" 玉颜的神色没有丝毫的缓和,她坚定地说:"我不是发脾气,我刚才已经想好了,你这个木瓜,快滚!否则我就转身走了!" 胡凸意识到自己是无法挽狂澜于既倒了,但他并没有应声滚蛋,而是不卑不亢地建议:"如果无法改变,那就还是你转身走吧,我不会滚的,我宁愿在这里看着你离开我,而不是我离开你。" 玉颜真的一转身,噌噌噌就走掉了。 胡凸却没有离开,而是从路当中往左侧挪几步,在路边花坛的水泥基座上坐下了。他掏出烟点着了一支,就着夜色幽幽地抽将起来,思绪也随着烟雾漫卷开来。胡凸怎么也没想到和潘玉颜会是这样一个结局,曾经和她在一起如此亲近,夏日里那几次偷欢的情景仿佛就在眼前一般,却又如流逝的时光一样再也无法追回。唉!伤感啊!胡凸无奈的感叹之余,不禁想到了贺兰,还有胡梦蝶,还有黎慧乃至菲儿。说实话,倘若一切从头开始,倘若老天能从这些姑娘当中随机地挑一个安排给他以白头偕老,则无论哪一个,他都是乐于接受的,并且知足一辈子。可实际上呢,菲儿飞了,黎慧莫名其妙,胡梦蝶已然有主……胡凸集中意念梳理自己的思绪:也许还有贺兰这个机会?从那天一起看比赛时她的表现来看,这姑娘还是有情有意的嘛!否则这些天来我怎么情绪会这么高,乃至心里有了"改邪归正"的意思,以致与潘玉颜闹翻了。虽然贺兰也说自己有男朋友,但那是随时可以分手的,而且从目前的形势来看,只要自己真心努力,就完全可能在竞争中取得胜利的。想到这里,胡凸的心便如释重负且重新昂扬起来。还有,绝不能为颜玉这个事受影响,眼见得考研的日期一天天逼近了,我务必全力以赴才是。这时,胡凸手中的第二支烟也快燃尽了,于是他把烟屁股掐灭,轻轻一扬就扔进了花坛深处。 八十 第十一章路转溪桥忽见 31. 某日晚自习回来,已经熄灯了,胡凸一如既往地推了门进去,却没有人理睬他,大家正热烈地讨论着什么呢。胡凸纳闷地听了几句,原来宿舍里在议论顾聪颖的事,七嘴八舌间,弟兄们说得还挺来劲的,赵望东的声音则明显区别于其他弟兄,仿佛很有情绪。胡凸仔细听了一会,才知道今天傍晚赵望东总算见到顾聪颖和某个男的在一起了,那男的显然是学生模样,可惜赵望东并不认识。张有志就问他在哪里见到的,看清楚了没有?赵望东说错不了。赵望东是在北门外一家新开的特色餐厅里见到的,当时他和文曼娜进去本来要在那里吃饭的,见到顾聪颖等二人后,赵望东和她对望了一会,但相互间并没有说话,赵望东还仔细打量了一下那男生,然后就找借口带了文曼娜去旁边的餐馆了。 龚立德说他也曾经见过顾聪颖及其男友的,就是天太黑,光线不好,又是在情人们喜欢去转悠的那个没有灯光的操场里。张有志追问一句有没有搞错,龚立德当即表示自己确实看清楚顾聪颖的脸了,因为那会儿明亮的月光正照在她脸上。张有志却问龚立德,你孤家寡人的,跑到那里头去干什么,难道也是和女朋友去饭?龚立德自然是没有正经女朋友的,他义正词严地反问张有志,难道操坪里有什么吃的吗?然后就表白自己只是偶然去散散步,顺便观察一下那些情人究竟是怎样亲热的。结果激起了大家的一片笑声。 但大家说来说去,却都不认识那男生。在两个班中信息都比较灵通的刘平阳感叹说,这也难怪,自大一后期发生了赵望东与武亮的冲突事件之后,顾聪颖在这方面一直就是很隐蔽的,她似乎不愿意大家知道她这方面的情况,除了同宿舍与她最知心的几个女生,其他人她是绝口不透露任何信息的。并且她们宿舍里的五、六个人关系特铁,每个人的嘴上都仿佛粘了封条,有关这方面的情况从来都是对外界保密的,尤其是顾聪颖的事。 其实顾聪颖的性情原本是有一个比较明显的缺点的,那就是单纯且有一点虚荣。大伙儿于是议论也许顾聪颖是吸取了教训才有这样的变化。本来嘛,赵望东和武亮两武夫都喜欢她,她的别样魅力由此也可见一斑。估计顾聪颖在宿舍里把赵、武二人都在追求她的情况说了出来,然后同学们就全知道赵望东和武亮二人都对她有意思了,赵望东和武亮呢,自然也就互相以情敌相视了。有了这么个前提,这二人一旦发生误会,爆发冲突也就有了基础,云云。 末了,胡凸不禁以发表结论的姿态说,现在来看,或者说自大二以来,顾聪颖在做人方面就很低姿态了,加上她诸方面本来的优势,难怪会在竞选中胜出,云云。这一论点大家无从反驳,但想打破沉默的王跃洋照样有得说,他质疑为什么赵望东和武亮都没有得到顾聪颖的青睐。这个问题实在是不容易说得清楚,可大家还是本着科学探索的精神硬是给出了一些解释。有的说是因为顾聪颖刻意回避矛盾,答应谁都不好,干脆一个也不答应,如此一来,在本系的群众中就可以游刃有余,无所掣肘。有的说顾聪颖其实对谁都挺温情的,也许是两位武夫自作多情了。有的说没准顾聪颖早就有暗中的相好了,或者就是有心仪的目标了。 胡说了一些时间之后,弟兄们竟然都觉得头晕了,于是次第闭嘴停歇。 胡凸的想法是,让所有不相干的东西包括各种杂闻逸事都滚得远远的,他只想一心读他的圣贤书,总共就这两个月的时间供自己冲刺了。别说,一旦有了这铁一般的决心,学习效果还真不错,胡凸只感到自己功力日增,信心也越来越足。但学了许多天之后,胡凸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地想到了与贺兰的那个若有若无的约定--为什么不去找贺兰请她吃个晚饭呢?一来自己可以和她聊聊天放松放松,二来也是履行约定--上次她答应过再找机会一起吃饭的嘛!还有,那天一起看比赛她表现得有多温柔啊!说不定……总之,她是绝没有考研的压力的,想来,吃一顿饭的时间是肯定有的。于是胡凸真的去找她了,也不知怎么回事,这一回胡凸的运气很不错,只一次就找到了。 第43章 也许是因为有约在先,当胡凸对她说想请她吃饭、聊天的时候,贺兰竟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胡凸和贺兰走在校园里的时候,仿佛互相都有一种已然熟悉了的感觉,不知不觉中,当初的那种令人心跳的充满激情与梦幻感的关于爱的追逐游戏已经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渐渐平静下来的心绪。 夜色初临,有月无风。一路上,寒气中的胡凸并不觉得冷,反倒是如沐春风的感觉,因为有温情脉脉的贺兰走在身边。南门外那家餐馆是胡凸光顾次数颇多的去处,印象比较深的,比如九月天里和吴兆伟就在这里喝过一回嘛! 贺兰与胡凸两人刚在靠窗的一张桌前相对坐下,一名年轻的服务员小姐就笑容可掬地走上前来。胡凸注意到,其实周围好几位服务员都在含笑望着自己和贺兰,而服务员们那笑容里的含意显然相类,那就是洋溢的羡慕和真挚的祝福,仿佛这年轻一对儿完全符合她们的想像,很般配,很真挚,很默契……胡凸正联想呢,却见那服务员很礼貌地递上了菜单,并用带了笑意的声音邀请胡凸两人点菜。胡凸问贺兰爱吃什么,并提议由她来点。贺兰说随便,你点就好。胡凸于是以既有主见又顾念民主的风范点了几个菜,每点一个菜他都会问她爱不爱吃能不能接受,当她点头认可这道菜的时候胡凸也就向服务员确认了这道菜。 不久,菜上来了,酒和饮料也上来了,两个人不紧不慢地喝着、吃着、聊着,情韵悠悠,温馨莫名。 八十一 胡凸说她是他在神州大学遇见的最好的姑娘,说他认为她是神州大学的校花,不是第一也必在前三名之列。贺兰笑而不语听得很认真,既没有否定他的观点,也没有肯定他的观点,但她显然是欣然的,因为他的赞扬是这样热烈而真诚。接着胡凸又把自己那个偶然的发现告诉了她,说两个人的姓"贺"与"胡"的声母都是h开头,说她的名字和他的名字都是两个字,不但总的笔划一样都是14划,而且两个单字的笔划一样,姓都是9划,名都是5划。贺兰听了也觉得有趣,还一笔一笔数下来给予了核实,然后像他们第一次在舞厅里共舞时那样感叹了一声"好巧啊!"再往后,胡凸乃有节制地向贺兰倾诉起了自己对她的好感,语调深沉、舒缓又生动、轻松。贺兰神情端庄、美丽,她听得多而说得少,只是偶尔含笑插话,仿佛要核实点什么,又仿佛一位领导在听取下级的工作汇报。当然,胡凸也说到了自己的考研计划以及对未来的设计,甚至说起了自己的成长历程,说起了家乡的人与事,说起了暑假的见闻,包括清雅书店,包括父亲的律师事务所以及他手中的案子……末了,胡凸也就自己感兴趣的一些事情问了问贺兰,只是谨慎地避开了她现在的爱情。贺兰虽然是以听为主,可当胡凸向她提问的时候,却也是说得饶有趣味、兴致勃勃。 不知不觉,啤酒和饮料尽了,小碗的米饭意思过了,茶也喝过了三盏。胡凸感觉自己把该说的话都说了,也明确地意识到贺兰在自己心目中的位置和份量了,可他还是感到自己有些无力。是啊,两个人很有感觉地在桌边相对而坐了三个多小时,到最后却仍然没有得出一个明确的令人欢欣的结论,胡凸所面对的依然是一桩悬案--贺兰既没有接纳他的渴望,也没有浇灭他的渴望。应该说,贺兰的表情是平静、愉悦和欣然的,可惜的是,胡凸却无从知道她真实的心思究竟如何。胡凸想,这不能怪她,自己虽然一直在含蓄而热烈地表白自己的感情,可毕竟没有把话说透了。 两个人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路上行人稀少。胡凸和贺兰没有牵手,也没有说话,仿佛已经说得很累而应该休整一下了,不过很显然,两人之间还是没能建立起某种稳定的结构。踱入黯淡的灯光与幽凉的月光混沌地绞缠着的校园里的时候,胡凸忽然敏感地意识到,他和她之间的沉默其实蕴涵着一种莫名的忧伤和失落,并且这种忧伤和失落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日渐加深。 胡凸终于决定出击了。当走到靠近树林的暗影处的时候,胡凸勇敢地牵住了贺兰的手,这时,两个人的脚步都停住了,胡凸深情地说:"今晚我说了很多话,可还有最重要的一句没对你说--贺兰,你知道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没有你,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生都找不到停靠的港湾,做我的女朋友吧,好吗?我希望能与你同行到永远……" 贺兰似乎很感动,她清纯的眸子里闪动着动人的光,可她没有说话,此时此刻,她不知道怎么说,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这样万籁俱静,就这样天地动容,就这样心香依依,就这样情凝瞬间。 胡凸情不自禁地走近贺兰,轻轻握住她的双手,贺兰仍是没有任何动静,只有眼睛在说话,胡凸望着贺兰潮湿而热烈的目光,他听懂了她在说什么,他身不由己地拥抱了近在眼前的他渴望已久的女神。刹那间,胡凸就感到自己被一种巨大的力量卷进了一个浩瀚无际的粉红色旋涡之中,又像是被幸福女神以莫名的法力抛进了万丈齐天的美与爱之中。胡凸觉得自己的幻觉在异常绚烂、欢喜地摇摆、晃动乃至升腾,而自己的肉身与灵魂更在明艳的花丛与清亮的溪流间奔跑、翻滚、欢笑乃至飞翔。多么空前的美丽卓绝的生命体验啊,尘世间,还有什么比你的最爱已被你感动、亲近和拥有更为逍遥的呢?庄子所描绘的"扶摇而上者九万里"的景观其实也可以用来表述此时此刻两颗心的交融与比翼齐飞的美啊! 渐渐的,胡凸的脸和贺兰的脸贴在了一起,贺兰的脸华光润泽,肤如凝脂,滑而不腻,白而不,胡凸沉醉地摩挲着,久久。当胡凸的唇吻着贺兰的额头时,胡凸发现贺兰落泪了,那清澈如山泉、明亮似珠玉的两行泪水簌簌地跌坠下去,无声远胜有声。胡凸因激动而潮湿的眼眶里似乎也有了什么动静,但他以一个男子汉的坚强克制住了自己。他知道此刻的贺兰必定是心潮起伏,他告诉自己必须细心呵护这个美丽动人的好妹妹。胡凸终于吻了贺兰。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雪莲般圣洁,珠穆朗玛般神圣,如丘比特之箭一般锐利,又如北美平原一般辽阔而富饶。贺兰的唇樱桃般红,荔枝般甜,绵软而而饱满,温柔富弹性,在这里,胡凸变得非一般的贪婪,在这里,胡凸雄性的根本被极大地激活乃至幻大了。 清凉的月光下,混沌的树影下,一对意中人就这样默默地拥吻,浑然忘记了身外的这个世界。 终于,两个人又说起了话。胡凸一脸喜色地对贺兰说:"贺兰,可要记住了,今天是我们正式定情的日子,也就是说,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胡凸满以为贺兰会羞涩地点头答复,不想贺兰却说:"这我还不能答应,你让我再考虑考虑,好吗?"仿佛她泪水一干,人就恢复了理智。 胡凸整个人都蒙了,他强作镇静,满面困惑地问:"哦?这是为什么?我怎么不明白呢?" 贺兰垂目而答:"我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我很感谢,也很珍惜。可我现在还拿不定主意,你能再给我一些时间吗?我想,最迟在你毕业前,我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如果那时候你对我的感情仍然没有变化的话。"她的话条理清晰,她的神情认真而郑重,显然不是在开玩笑。 胡凸猛然意识到问题出在了哪里,他问她,"你和那个男朋友现在怎么样了?还没分手吗?" 贺兰默然点头。 胡凸率性而言:"那也简单,你就和他吹了,跟我在一起,不就行了?" 贺兰说:"可我们毕竟好了这么久,他是真心爱我,对我感情很深,我不忍离开他,何况我对他也是有感情的。" 八十二 胡凸感到这对自己不公平,他交涉说:"为什么一定要到我毕业前才给我答复呢?就不能再提前一些吗?还有,到时候你不会说我和你不合适吧?我希望等到的是一个肯定的答复,我的船非你的港口不靠岸,你知道吗?" 贺兰重申:"我是说在你毕业之前给你答复,并不排除提前的可能性。如果你不能等,那你就去找别人好了,我不在乎。" 胡凸忽然意识到不能逼急了贺兰,他心里琢磨:还是《孙子兵法》说得好,"攻心为上"啊!于是复又搂紧了贺兰,并安慰她,"瞧你,说到哪去了,我唯你马首是瞻,怎么能去找别人呢?总之,我会一直等着你,直到毕业,直到永远。不过,有一点我希望你也能时刻放在心上,那就是--你和他越快结束,我就越早得到幸福。" 贺兰笑了,却又说:"肉麻。" 胡凸也笑了,之后就问:"那我们多长时间约会一次?下次约会你看在什么时间好?" 贺兰想了想,"下学期吧,这学期你要考研,我功课也忙,天气又这么冷,你觉得呢?" 胡凸觉得也是,"那,下学期一开学,我就来找你。" 贺兰又想了想,"还是等我有了答案之后吧。" 胡凸再次感到了困惑,"我不来找你,我们不见面,我怎么知道你的答案,又怎么和你那所谓的男朋友展开公平竞争?拜托,你也站在我的角度上想一想吧。" 贺兰总算回答得很干脆,"要不我来找你吧?或者你给我写信,以前你不是写过一些信给我吗?" 胡凸当然记得写信的事,贺兰来找他胡凸?当然是求之不得的事。于是他点头同意。 又絮叨了一阵,两人终于迈开了归宿脚步。胡凸把贺兰送到她所住的女生楼前,然后站在一边看着她敲醒楼长,又看着楼长发着牢骚为她开了门,直到贺兰进了楼门和自己挥手再见,这才独自返回。 第44章 夜真的深了,也许有12点了?胡凸所在的22号楼也早锁了楼门。怎么办?像全校那许多的夜归人那样也去敲醒已然睡过去了的楼长吗?22号楼的男生从来不会这样,胡凸自然也不会。他走到一楼水房的窗下,双手只一攀,两腿再一蹬,人就上了窗,然后一侧身穿过铁窗间的秘密通道,再一跳,就进了水房。这个秘密通道的关键在于水房窗户的铁栏杆不知怎么缺了一根,籍此空隙,是个人就尽可以出入无碍了。楼长其实也知道这一点,但他并不向上面反应乃至要求派人来维修。楼长为了自己睡得塌实,早和广大同学达成了默契,每晚熄灯之后,他就不再开门。有了这一秘密通道,同学们但凡回来晚了,也就不必再惊动楼长,尽管借此通道返回宿舍就是。 32. 12月,气温下降得很快,寒冷的空气中,除了耐寒的松柏依然坚韧地保持着它们沉潜的苍绿之外,其它的树木几乎都已褪尽了最后一片枯叶。那些失去了枝叶屏蔽的树干无遮无拦地立在冷风之中,仿佛生命之火尚存一息的裸体的受难者仍然坚信未来一般,昂着倔强的意志守望于大地回春的信号弹。校园里的人们也许是受到了感染,课照上,书照读,单调也罢,丰富也罢,一切都一如既往。如果一定要说他们有了什么明显的变化,那就是已经用厚实的冬装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好了,并且疯狂地汲取着各种的营养,一如行将冬眠的动物,正竭力觅食填充自己。而正在猛攻考研大关的胡凸,显然也像极了这样一只兽类,虽然他的头脑有着人类的清醒和理性。 任何一个食堂里,打饭的队伍总是排得很长,餐桌总是人满为患,胡凸为此感到了时间的萎缩和境地的窘迫,但在正处于修建当中的新的学生食堂大楼竣工交付使用之前,这样的局面显然暂时无法得到改善。但当他忽然与一张水灵灵的青春的脸互相发现时,他的莫名沉坠的心境却在刹那间就发生了改观。吃完晚饭,在沿墙的那排水龙头下洗碗时,很偶然地看了一眼相邻的也在洗碗的女生,胡凸的心情就扬了起来,他感到有些惊喜,这不是韩乐慧吗?自打上次在先秦诸子研究会迎新大会上见过她一面之后,两个月了吧?就再也没见过她,没想到竟在这里重逢了。与胡凸有点惊喜的神情相对的,是韩乐慧开心、灿烂的笑容,显然,她也在同一时刻认出了胡凸。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话了,"是你呀!好久不见!" 胡凸问:"如果我没记错,你就是韩乐慧吧,唉,你是哪个系的我还不知道呢,那天你只介绍你是大一的新生。" 韩乐慧回答他,"我吗,计算机系的。胡会长,我也不知道你是哪个系的呢,只知道你是毕业班的师兄。" 胡凸道:"可别叫会长,直呼其名好了,我是历史系的。"胡凸洗好了,他拧紧水龙头,接着说:"严格地讲,同校不同系,只能算学长,如果是同系学长,那就可谓正宗的师兄了。" 韩乐慧脸上乐开了花,"哟!还有这么多讲究呀?您可真有学问!" 胡凸笑说:"这哪是什么学问,也就是尽人皆知的一点小常识吧。" 胡凸站在一边等着,不一会,韩乐慧也洗好了碗,她望着胡凸笑笑,表情里不无天真地说:"胡会长,您就别谦虚了,那次您的讲座我在台下自始至终听了[奇`书`网`整.理'提.供],没学问能讲得那么好?" 胡凸再次地笑了,"那怎么可以叫讲座呢,讲座是专家、学者、教授才有资格办的,那是我这个社团创办人和会员们见面的一种方式,顺便给新会员介绍一些诸子的基本情况。你可真逗!" 韩乐慧摆摆手,"好,我不跟你争了,我一直在思考许多问题,可都没想明白,什么时候能耽误您一点时间跟您请教请教吗?" "你小小年纪就在思考许多问题了?真有意思!其实我也喜欢思考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不知道你思考的和我思考的是不是同一类问题,有机会了,我也很想和你交流交流思想,可你别说请教行不行?我也就比你高那么几个年级。" 韩乐慧点点头,"好的,那就是交流吧。"但她又说:"我还小小年纪吗?都上大学了,不小了。" 胡凸没笑了,他觉得这姑娘真是可爱之极,"好,那就不小了吧。" 韩乐慧的笑容很好看,"这还差不多。"她又问:"我该走了,你走吗?" 胡凸点头。于是两人一先一后往门口走,穿过人若过江之鲫的食堂,穿过人声鼎沸的食堂,就到了冷暖气流交汇的门口。 八十三 "我得先回宿舍,你呢?"韩乐慧仰脸问胡凸。 "我去教室自习。"食堂里的灯光照在胡凸线条感不是很明显的脸上。 两人说bye-bye之后,胡凸并没有就走,而是先望着韩乐慧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冬日夜色初起的暗淡中了,这才拔腿冲着反向的教室那边走去。 胡凸在一号教学楼一层靠着马路这边的一间教室里自习了不知有多久,觉得疲劳了,于是出来稍事休息。他站在教学楼门外的台阶上呼吸新鲜空气,还挥拳动腿地活动着筋骨。忽然,胡凸听到有人叫他,"胡凸,是你呀!" 胡凸停住身子回头一望,没想到又是韩乐慧!这姑娘,怎么又冒出来了!?胡凸于是感叹:"真巧啊,又遇上了!" 韩乐慧问:"怎么,你在一教自习?" 胡凸反问:"你也在?" 韩乐慧答:"我来听一个有意思的讲座,在一层西头的阶梯教室。" 胡凸问:"这就完了?什么题目呢?" 韩乐慧:"刚完,是中科院的一个研究员讲的:《中国信息产业展望》。" 胡凸:"题目够大的!不过,你们计算机系的学生还真得听一听,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获得最多的信息,有助于清晰学习的方向感,对吗?" 韩乐慧点头表示同意。 胡凸又问:"瞧你,书包都背上了,要回宿舍了吧?" 韩乐慧道:"在教室自习不如回去看书,宿舍里比教室还暖和。不过也无所谓啦,聊聊天也行。" 胡凸:"是吗?那咱们就聊聊?" 两人说起了会闲话,就听铃声响了,胡凸看看表,九点,是第二节课下课了。 从楼里出来的学生多了起来,有两节课上完就背了书包回宿舍的,有自习到这会出来溜达溜达以备再战的。总之,楼门口热闹起来。 韩乐慧这时忽然建议说:"这也不是聊天的地方,要不咱们到校园里走走,边走边聊?" 胡凸不假思索地答应了,而且指指对面的操场,"要不我们就到操场里去走走?" "好!就这样决定。"韩乐慧很爽快。 两人很快就从正对着的那扇铁门跨进了这个被矮墙四面围合的操场。 操场里没有任何灯光,全赖灯火通明的一教在旁边映照才没陷在完全的黑暗里,而是半明半暗地铺展在大地上,铺展在这一对青年男女欣欣然的心里。 四下里一望,操场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胡凸不知道韩乐慧能不能容忍这样的环境,就问她:"怕吗?" 韩乐慧出人意料地笑出声来,"这有什么好怕的吗?放心,我没事。" 于是两人开始散步,胡凸又问:"直着往对面走?" 韩乐慧拿出了自己的方案,"绕圈走吧,这环行跑道四百米一周,还能计算路程。" 于是两人开始在场子里兜圈子,脚步轻悠,对语如岚。 几句闲话之后,胡凸终于提问了,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像你这样漂亮的姑娘,学的又是这么时髦的专业,好像很少有喜欢古代文化特别是先秦诸子这类的,你怎么会例外呢?" 韩乐慧扬脸说:"例外吗?也许吧,其实我对很多东西都感兴趣,是那种兴趣特别广泛的人,中学的时候,我可是学校里的文艺骨干哦,班上的、学校里的晚会都是我主持,还拿过学校歌手大赛的第三名,演讲比赛的第二名,书法比赛的二等奖等等,你想不到吧?我爸是我们那里师大附中的语文老师,一天到晚就喜欢钻研这个,还发表过几篇关于先秦诸子的论文,可能我多少受了点熏陶。不过,那时候我并没有在意,甚至从来都没翻过他书架上的那些书,也没有看过父亲的那几篇文章,兴趣就更谈不上,况且那时候一切都围绕着高考转,即使有兴趣,也不会有时间来看这些书。之所以产生兴趣也许还是有机缘的,高中时我在电视上看大专辩论赛,发现那些辩论队员个个都能引经据典,我真佩服他们的博学和口才!我还想等以后上大学了,我也得去参加辩论赛锻炼锻炼自己。当我发现他们有时也引用孔子、孟子、庄子之类的话的时候,我就联想到父亲的爱好了,是啊,如果能知道一些这方面的知识,甚至在辩论赛里随意地引用那么几句,那该多好!再后来,也就是今年夏天吧,我高考考进了神州大学,首先就报名参加了辩论协会和演讲协会,当我意外地发现还有一个先秦诸子研究会也在招新的时候,我再次想到了父亲的爱好,所以就报名参加了。" 当韩乐慧在说着她的那一席话的时候,胡凸是不时的礼貌地点着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地听的,及至末了,胡凸乃不无尖锐地问:"看来,你的爱好诸子是比较功利的那种,就像我们宿舍里那一位学生会干部,他当初的喜欢诸子是为了在竞选系学生会干部的演讲中能够卖弄一下自己的学识,你呢,是为了在辩论赛和演讲赛中显示表现一下自己的文化修养,我这样说,你觉得对吗?" 八十四 岂料韩乐慧并不在意,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没错,就是这样,你说得太对了! 第45章 我又不是想做这方面的研究,我的目的很简单,在我需要的时候,能熟练地搬出他们的某些思想、言论之类的来论证一下自己的观点就很好很好了。我不可能投入地去研究他们,你知道我的专业是计算机。" 胡凸觉得韩乐慧说得很在理,也就不跟她钻牛角尖了,他转而又问:"先秦诸子研究会这学期好像还办了几次不错的活动,广告我就见到过几次,你都参加了吗?感觉怎么样?" 韩乐慧坦言:"参加过两次,还行吧。那个罗涛会长也挺有意思,每次都叫我发言,可叫我为难了。我多忙啊,是五、六个社团的会员,功课也重,又要准备英语考级,还有班上的、系里的一些事,根本就没时间读诸子的书,我怎么谈呀?所以后来我就没有再参加了。" 胡凸表示理解,接着又谈自己的有关看法,"其实学习诸子重要的倒不在于参加不参加协会的活动,那只是为大家提供一个交流的平台,关键还在于要能够静下心来认真读他们的原著。就跟学英语一样,要精读,原文和注释都要看,要真正理解每一句话的意思,甚至要反复读上好几遍,吃透它们。背不背倒无所谓,记住一些精彩的、闪光的句子就可以了。你在辩论的时候,不就是要引用这些闪闪发光的句子吗?" 韩乐慧似乎很受启发,"哎,你说得真对呀!那我就照你的方法来读吧,不过得到寒假里才有时间了。" 这之后,胡凸就应韩乐慧的要求给她谈起了自己心目中的诸子和诸子学说。胡凸并没有泛泛而论,而是联系韩乐慧个人的需要有针对性地来谈,还不时引用一些原文来点缀自己的论述,同时也冀望能让她即时地记住一些经典性的格言警句。比如说到儒家的时候,胡凸说孔子的述而不作和你们搞辩论的人就有形似之处,又说孟子是以逻辑思维见长的中国最早和最杰出的辩论家之一,还说孔子、孟子都是有大抱负的人,可为什么游说诸侯都失败告终了,不是败在口才不好,辩术不精,而是因为他们的政治学说或政治伦理学说在那个群雄争霸、弱肉强食的年代尚不合时宜,所以说辩论这东西和现实是两回事云云。比如说到《老子》的时候,胡凸说这本著作里的许多话都绽射着辨证的光辉,而就辩论而言,每个辩题的设计实际上都包含着辨证的两个方面,无论正方还是反方,其所持的立场都必然有它的有利和不利,而这种不利与有利的相互转化,正是辩论过程中最精彩的看点云云。 韩乐慧是长得小巧玲珑的那种姑娘,面孔清新、娇美、鲜亮,浑身更散发着一股子天然本色的聪颖灵动的劲儿,有她在身旁,胡凸觉得自己因囿于囫囵吞枣式学习而呈现萎缩趋势的思维被极大地激活了,因此他滔滔不绝、口若悬河的宣讲所取得的效果,甚至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也不知说了多久,反正连四百米一圈的环行跑道他们都绕着走了好些圈了。当然,胡凸并没有跟一书呆子似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话语里,而是时不时地注意一下韩乐慧的反应,乃至据此及时地调整论述的重点和方式。韩乐慧倒还真是个好听众,神情里有认真和虔诚,也有疑问和困惑,她很有礼貌,不时地点点头以回应胡凸探询的目光,偶尔地还会提个问乃至深入追究一下。每到这时候,或每说完一节,两个人就会就互相地望一望,仿佛在互相探索对方,又仿佛自己在吃饭而对方是菜需要不时地夹上一、两筷子似的。 许多次,韩乐慧都仰起脸来望着胡凸不说话,仿佛被胡凸丰富而深沉的言说征服了一般,她的眼里闪着动人的光芒,她的两片鲜润而薄嫩的唇诱惑而渴望。胡凸感到了韩乐慧的动情,也感到了自己的心动。当某一刻两人在舒曼的漫步中渐行渐缓,渐行渐缓,以至两人的脚步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连肩膀也挨着了肩膀的时候,胡凸乃产生了拥抱她、吻她的念头。但胡凸终于没有这样做。他怀疑这样是否合适,两人才第二次见面,第一次交谈;而且她模样是这般天真,如果自己冒昧的话,没准会伤到她也不一定。之外,犹豫中的胡凸还想到了贺兰,那个让他给她一些时间考虑的女神。 当所有的机缘都流失在空气中了,韩乐慧和胡凸也就开始了回归之旅,他们的心不再往前探险。 当动人的浪漫和温馨在寒冷的空气中逐渐地散淡了,胡凸乃在操场门口目送她往女生宿舍楼群那边走去,直到路上再寻不见她的背影。 不觉中已是熄灯时分,胡凸上教室收拾好书包回去。对于没有完成的学习计划,他并不感到遗憾。 八十五 33. 元旦前两天,校园正中心的青年广场里搭起了一个临时的钢筋构架的露天舞台,胡凸见了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就随口在宿舍里打听了一句,结果赵望东知道这回事,说是今年的迎新年晚会改露天的了,那就是晚会的现场。 12月31日那晚,胡凸一如既往学得很刻苦,直到11点教室里熄灯了,才从教学楼里晃着出来。到底是新年即将光临,校园里的景象与平日不太一样,人来人往的还挺热闹。胡凸知道,多半是因为那个露天晚会。毕竟是上大学以来头一回在冬天里搞露天的庆祝活动,胡凸很好奇,就去了青年广场。 广场里真是人满为患,放眼一望,竟乌呀呀地站了数不清的人,大家都在看节目呢。显然,晚会已经开始好一段时间了,10点开始的嘛!胡凸在人群后边大剧场的台阶上看了一会,台上正有一女生在唱歌呢,唱得还挺不错的。可除了麦克风通过广播音响把声音传得远远的之外,连台上演员的脸都看不清,这种效果可真不怎么样。胡凸觉得那女生有点像张有志那女友高梦扬,可因为远,却让他难以断定。于是胡凸就往人堆里见缝穿针地钻将过去,左一下,右一下,仿佛劈波斩浪,不一会,胡凸就在落脚在了离舞台不远的前方正中位置。 再抬眼望那离地一米多高的舞台,刚才那歌手已经谢幕完毕正在热烈的掌声中下场呢,胡凸只看到了她的背影。这时,两主持人及时地上场了,胡凸定睛一看,那男的虽然不知是谁,可那着一身颇大方的冬装的女主持人却认识,又是黎慧!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了呢,感情又在视野中出现了。胡凸的心里有正感慨,却听那男的在台上道:"感谢高梦扬的演唱!感谢她为我们带来的《花儿为什么这样红》!"还真是高梦扬!胡凸未及思量什么,却听那黎慧紧跟着接道:"这首歌是电影《冰山上的来客》的插曲,我们也感谢台下冒着冬天的严寒观看这场晚会的这么多来客!谢谢!谢谢大家!"于是掌声响起。 那黎慧接着报幕了,"下一个节目,是我们的藏族同学,哲学系宗教专业二年级的索朗央金为我们带来的《北京的金山上》!"那男主持跟着也侧过身扬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嘴里则吐出一声:"欢迎!" 索朗央金身着鲜艳的民族服装出场了,她仰脸望着前方的天空,神情如高原一样肃穆端庄,在伴奏带的音乐声中,她的声音也悠悠而起,很抒情很优美的样子,徐徐的,她的脸放下来了,不一会,又由平视改为了下视,她望着台下的观众,表情也渐渐地生动起来,乃至是含笑而歌了。索朗央金先用藏语唱了一段,又用汉语唱了一段,当她唱到"北京的金山上光芒照四方,毛主席就是那金色的太阳,多么温暖,多么慈祥,把我们老百姓的心照亮"的时候,台下的部分同学们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唱了起来,索朗央金马上也有了回应,她还挥起长袖舞了起来,台上顿时有高原风情显露端倪……一曲下来,掌声响起,索朗央金弯腰谢幕。 黎慧又出场了,她问那与她搭档的男生,"安晓刚,下面该谁的节目了?" 那安晓刚答:"接下来出场的这位和我一样,也是大一的新生,来自计算机系的韩乐慧,一位很可爱的女生,有请韩乐慧为我们带来一首老歌,是什么歌呢?" 黎慧一边打手势,一边道:"有请韩乐慧!" 没想到是韩乐慧!这小姑娘!胡凸虽然有点意外,但却很高兴这么快自己就有机会能看到她在台上唱歌。那韩乐慧一点也不怯场,一上来就给大家鞠了一躬,然后捏着麦克风说道:"很高兴有机会第二次出现在神州大学的舞台上,记得上次是11月初在第二届文化节的新生文艺汇演上唱程琳的《酒干倘买无》,今天为大家献上的,是邓丽君的《甜蜜蜜》,希望大家喜欢!"韩乐慧的台风轻快活泼,一边唱一边还伴有幅度不大的舞姿以及富有表现力的手势语言,脸上的表情也很生动,甜甜的笑容给胡凸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接下来的节目是文曼娜的自编单人现代舞《生命的舞动》,节奏明快,舞姿热辣,动作编排新颖且富于想象力。与前面的几个好节目一样,文曼娜的身手获得了观众热烈的掌声,之外还有一些男生突兀于夜空里的喝彩。再往后,则有两名男生的相声小段和一女生的越剧片段清唱。 再后来登场的,乃是一个集体表演节目,这回黎慧没有出场,只有那安晓刚在罗嗦,"下面让我们再一次请出活力四溅的青春迪斯科协会",安主持话音未落,却听台下响起了一小片不大的嘘声,胡凸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又听安晓刚接着道:"在晚会刚开始的时候,青春迪斯科协会的骨干们已经为大家奉献了一曲动感十足的迪斯科《寒冬热舞》,现在,让我们跟着他们的节拍再次舞起来!"安晓刚朝后台那边招招手,就见一个着装前卫且颇有些疯丫头味道的女孩蹦了上来,手里也拿着一只无线麦克,很像是黎慧手里的那只。 第46章 安晓刚冲已经站在自己一旁的那女骇道:"青黛儿,能告诉大家吗?你们的第二曲是什么?" 青黛儿望一眼观众,表情顽皮地说:"这次的曲目更来劲,《舞动舞动再舞动》!"青黛儿说着,转身对着后台招展两臂,"来呀!兄弟姐妹们,都上来!!"哗啦啦,立马就跑上来一大帮穿着各式牛仔服的毛头小子和丫头片子,胡凸细一看,还都是些少男少女嘛,是不是神州大学的学生呀?胡凸正疑惑呢,那安晓刚又说了,"咱们青春迪斯科协会的会员基本上都是大一的学生,看到了吧?都超青春!巨活力!这就是青黛儿带出来的团队。大家冷不冷呀?如果觉得冷,就跟着他们一起舞动,舞动舞动再舞动!! 安晓刚下去了,台上现在暂时由青黛儿接管,青黛儿拿着麦克风指挥开了,"音乐!请音乐响起来!兄弟姐妹们各就各位了?好,五、四、三、二、一,开始!" 八十六 于是一帮子十好几个男生女生无不响应号召地舞将起来,扭将起来,摇摆起来。担当着领舞角色的青黛儿居于她的团队最前面的正中间位置,她显然扭得比谁都疯,一边扭呀摆的,一边还冲麦克风里喊着听不太清楚的英文口号,并且时不时地把丰满的臀部往台下广大观众的眼里送一送。看来他们还是做过统一的训练的,舞姿虽各个不同,但整体上却很协调,一点不乱,变换队形时也有条不紊乃至是错落有致,舞了一阵,那青黛儿又冲台下喊:"大家一起来好不好?来!跟我们一起来!!一起来跳迪斯科!!活力四溅的青春迪斯科!!" 虽说台下的广大看客并没有跟着台上一起疯,可空气清寒的广场上似乎还真的热乎了一些。不管怎么说,舞台上那群着装光鲜的男女学生基本上也算把热烈的气氛给营造出来了,至少舞台上的场面给人的感觉还是很青春,很有活力的。特别是当其中的两名男生在场地中央献了几个霹雳舞中的高难动作时,这一表演终于产生了可以服人的亮点,乃至达到了节目本身的高潮、最高潮,观众的掌声于是随之而起。得意之际,那两个露了脸的男生再接再励,又来了几个杂耍花活,比如前空翻、后空翻、劈叉、倒立、翻滚之类,倒也赢得了广大看客的不少掌声。不过胡凸却没有什么表示,既没有跟着前面的低年级学生摇手扬臂,也没有混在人群里滥竽充数、勉为其难地鼓掌喝彩,他已经没有了年少的狂热,有的只是寒气中的矜持和冷静。不知什么时候,那青黛儿已把麦克风交给了一状若其得力助手的男生,那男生果然火爆,扯着嗓门在起劲地喊:"大家冷不冷?一起来蹦迪好不好?来!大家一起来!!一起来……" 这个协会的兄弟姐妹们好歹完事下台了,胡凸这才鼓了几巴掌以示欢送之意,唉,这节目稍微闹了那么点。 黎慧又通报了一节目,是器乐演奏,"下面有请艺术系二年级的郑莹为大家演奏电子琴,曲目是《月亮代表我的心》。" 那长着一张圆乎脸的郑莹长发披肩,娇媚而优雅,举手投足间,似乎都洋溢着古典与现代的双重气质,倒也吸引了胡凸,并且她的电子琴弹得还满是那么回事。只是夜已深了,一天的紧张学习本已使胡凸疲倦,再加上寒夜里长时间的站立和一大串节目的冲刷,胡凸的知觉便不免有些麻木了,也就未能很好地体会那郑莹的琴声到底有多曼妙。胡凸甚至在琢磨,等这个节目一完,是不是就该回宿舍睡觉了,明天的学习任务还挺重的呢。 可当《月亮代表我的心》真的演奏毕了,胡凸却并没有撤,因为新的一年即将到来了。 黎慧在台上一脸兴奋地告诉大家,"还有五分钟,就12点整了,在这个辞旧迎新的时刻,我们将请已经到场的五位校领导亲手把新年的钟声敲响!"黎慧说着还指指设置在舞台一侧的一口大铜钟,"大家看见了吗?就是这口钟,今天下午才从钟亭移到这里来的。"胡凸还真看到了那口大铜钟,他觉得奇怪,怎么就一直没注意呢,看节目未免也看得太专注了。 黎慧又说了,"首先,有请我们尊敬的谢校长为大家作新年致辞,有请谢校长!" 谢校长风度儒雅,无论是授课还是治校都很有一套,可谓备受拥戴,在全校师生中威望很高。当他从后台走到舞台中央的时候,所有的灯光也就全罩住了他,掌声也空前热烈地响了起来,明显超过了之前任何一个节目赢得的掌声。 谢校长是有备而来。他先通过麦克风向台下所有的学生问了好,又即兴地和大家寒暄了几句,这才从口袋里掏出一纸事先写好的讲话稿念起来。他的声音是浑厚的,他的语速是稳健的,他的语调是既平坦雍容又抑扬顿挫的。校长的讲稿显然很简短,不到两分钟,他就给念完了。然后他就临场发挥起来,总结也好,感想也好,展望也好,无不简明扼要,切中肯綮。实在说,这位名望很高的校长虽以务实、平易著称,可一年都头大部分学生还是罕有机会能见到他,因为他太忙,又不愿意"扰民",所以当他的讲话结束了,大家含着许多敬意在里面的掌声又是空前的热烈。 然后就该倒计时了,从50秒开始,所有的人都在黎慧和安晓刚的带领下一秒一秒地数着。而大钟那边,五位校领导已然把撞钟用的那棵大圆木掌控好了,仿佛短跑运动员随时准备在一声枪响之际冲将出去一般。 3秒,2秒,1秒,终于,钟声响起,新的一年来到了!当此之时,所有的人都欢呼雀跃起来!新年好!新年快乐!!诸如此类的祝贺语也在大家仰面朝天的叫喊声中起落穿空,洪响不绝。胡凸也随着周围的人群仰脸望天。原来有礼花在空中绽放啊,那盛开的彩焰形态各异,明艳而美丽……没想到学校还做了这样的准备。 几分钟之后,晚会又接着开始了。安晓刚竟然第三次请出了青春迪斯科协会的骨干们,说是为了御寒,大家有必要跟着舞动起来云云。胡凸觉得无趣,乃拔腿要撤。就在这时,他忽然想到,为什么不去后台找找韩乐慧或者黎慧呢?想到了就不要犹豫,赶紧行动。 胡凸寻摸到舞台后侧用帆布围起来的"后台"里一望,校领导是全撤了,一个也没在,演员们呢,好像也走了不少,但也有不少还在场的。光线不是太好,胡凸只好走近了找寻。胡凸这个看看,那个望望,终也没见到韩乐慧。失望之余,却听一女生问他,"找人吗?找谁呢?" 胡凸定睛一看,好像是刚才弹电子琴的那位,叫什么来着,对了,叫郑莹!胡凸急中生智地答道:"哦,不找谁,就是来看看,能认识什么人也好啊!"未等那郑莹有任何反应,胡凸就故作惊讶地感叹:"哎,你不是那个弹电子琴的郑莹吗?刚才听你弹的那曲《月亮代表我的心》,可真是令人陶醉啊!" 郑莹道:"是吗?谢谢夸奖啦。" 胡凸趁机介绍自己,"我叫胡凸,历史系四年级的,很高兴认识你!" 那郑莹笑道:"我也很高兴……"郑莹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叫她的名字。郑莹于是说:"不好意思,有人找我,我得过去了,再见!" 胡凸只好也说了声,"再见!" 胡凸还想找黎慧,但她在舞台上守望着演出的进度呢,特忙。 胡凸想想天气寒冷,时候也很不早了,自己这是干嘛呢,还有二十天就得上考场了。 胡凸于是打道回府。 八十七 第十二章今宵酒醒何处 34. 期末考试结束之后,离考研的时间就只剩三天了。王跃洋、刘平洋等人都已回家,胡凸、张有志、龚立德、武亮等考研的勇士可就还得在学校里多呆些日子才行。正是天寒地冻的隆冬时节,校园里这里那里地悬挂着一些大红的条幅,上书"神州大学欢迎全国考生报考""神州大学祝愿广大考生考出好成绩"之类,别说,这倒也给萧杀的校园平添了几分生气。 说快也快,只一晃,研究生入学考试也结束了,胡凸说不清自己的感受,大约是考得既不很好也不太差的样子吧。 从考场出来的时候,胡凸遇见黄文石了,因为同是考的法律系,两人就不免聊起了考试的事,一张口,两人竟不约而同地感叹题量真大啊,做题做得急急慌慌的,连检查的时间都没有,之后两人又对起了一些还记得的试题的答案。这一聊,胡凸就知道自己不如黄文石考得好,尤其糟糕的是,急切间,综合试卷的最后一页胡凸竟然连题目都没看到,也就是说,最后那道20分的大题胡凸一分也没拿到--损失好不惨重!可事已至此,黄文石也没什么好办法,于是就一个劲地安慰胡凸,"已经这样了,着急也没用,你就别放在心上了,洒脱一点嘛",云云。胡凸心情不好,就拉黄文石去喝酒,可黄文石马上就得回宿舍收拾东西回家,他订的是当晚发车的票,黄文石问胡凸哪天回家,胡凸如实告诉说是后天,因为还有些事要办,所以回得晚一点。两人于是互相道别。 胡凸在食堂里打饭的时候又遇见了一位相识的,就是那位校学生会主席卓建刚。胡凸问他,"怎么,你还没回家?难道你也要考研不成?你不是保送了吗?" 卓建刚笑着解释:"没错,我是保送在本系读研了,你怎么知道?" 胡凸说:"哦,在校报上看到的,那个全校的保研名单里有你的名字嘛。" "哦?是这样。" 胡凸问:"哎,你哪天的票?" 卓建刚:"嗨,这个寒假我打算呆在学校,不回家过年了。" 胡凸敏锐地反问:"哈,我知道了,你是要留在北京陪陈苗苗吧?" 第47章 卓建刚微微一笑,乃很滑头地岔开了话题,"哎,你哪天回家呢?" "后天。"胡凸说着就迈开脚步要走的样子。 卓建刚忽然热情地说:""那你还有时间啊,这么着吧,什么时候你上我那去聊聊天吧?" 胡凸很利落地表示:"好啊,那你说什么时候吧?" 卓建刚更干脆,"要不就现在吧,你看怎么样?到我宿舍里去坐坐?" 胡凸似乎想了想,"行,那就现在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两人买好饭乃一起出了食堂,卓建刚手里还拧了一瓶啤酒。 胡凸以为是到卓建刚的宿舍去,却不想被带进了校学生会的主席办公室,正当胡凸想要提问的时候,卓建刚先说话了,"感到奇怪是吗?"说着还用手指了指,"看见了吗?里边还有一间小房子,我就住在里面,这就是我的办公室兼宿舍。" 胡凸不禁感慨:"感情这学生会主席还有单人间的待遇呢!你可真够幸福的。" 卓建刚摆摆手,"哪有什么单人间的待遇?这办公室正好是里外两间,与其空着里边的小房间,不如住上人,我的前任陈大为也是住在这里,我不过是沿袭而已。" 胡凸还没说话呢,卓建刚又说了,"请坐请坐,咱们边吃边聊吧,别说,咱们认识好几年了,还就没这么正经地坐在房子里聊过呢。" 胡凸不客气地坐下,"是啊是啊。那咱们就边吃边聊。"然后又带点开玩笑的口吻说:"唉,你这里条件多好啊,和陈苗苗约会都方便,有个单间啊!" 卓建刚笑说:"哪有哪有啊,这是办公室,整天人来人往的。" "总有适合于两个人约会的时候吧?"说着胡凸也笑了。 卓建刚没有作答,而是问:"哎,你有女朋友吗?是不是我们学校的?" 胡凸坦率相告:"惭愧,还没有啊!" 卓建刚怀疑地说:"不会吧?你这么一表人材。" 胡凸摊摊手,"真没有,不信你可以问陈苗苗,她知道的。" 卓建刚"哦"了一声,忽然热情地说:"等明年有机会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 八十八 胡凸兴奋地说:"好啊!真有这样的好事那当然好啦!到时候我肯定请你喝酒。" 卓建刚说:"喝酒倒不必,到时候真合适了,我来喝你们的喜酒吧。" 胡凸并没有把这事当真,只是说:"一句话就扯到十年以后去了,够浪漫!" 两人边吃边聊,没多久就把饭给吃完了。这时,卓建刚乃寻出两只玻璃杯摆上,又打开了那瓶啤酒,"来,咱们以酒代茶,慢慢渴。" 两人于是碰杯、喝酒。 说了会话,胡凸忽然想到一个有意思的话题,就问:"对了,你和陈苗苗是一对啊,论起来,你也是咱们历史系的女婿啊。唉,能不能给我这个娘家人说说你和苗苗之间的故事?" 那卓建刚摆手道:"那有什么好说的,还是别说了吧,行吗?" 胡凸只好自我圆场,"行,那就不说了吧,其实我也知道个大概。" "是嘛?那你还明知故问?" "我听的是盗版,不知道对不对,原版的在你这里嘛。" 两人均笑。 接下来两人又天南地北地胡聊了一些别的话题,应该说,气氛是轻松而愉快的。酒喝完了的时候,胡凸乃起身告辞。 胡凸进宿舍门的时候,张有志和龚立德正边喝边聊着什么呢,桌上摆着好几瓶啤酒,还有花生米、瓜子、开花豆、榨菜之类,见胡凸进来,两人就暂停了。张有志问:"上哪疯去了?大冷的天,你还知道回来啊!?" 胡凸道:"这是你们的窝,也是我的老巢,我不回这儿回哪呀?" 脸色发红的龚立德笑着招手道:"来来来,快过来一块喝酒!" 胡凸微笑着不客气地在两人近前坐下了。 张有志挥手说:"我们都喝几瓶了,就罚你先开一瓶一口气喝了,第二瓶再慢慢喝!" 胡凸忙摆手,"那哪行呀!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酒量非常非常地有限,还是一共就开一瓶陪你们慢慢喝着吧。" 龚立德的态度和张有志不同,"还是免罚了,哥几个随意吧,明天就回家了,咱聊个高兴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龚立德就帮胡凸给开好了一瓶。 不过,还没等他拿给胡凸,酒瓶就让张有志给夺了过去,张有志勒索胡凸道:"不罚也行,那你就得坦白坦白,考完试这几个小时都干嘛去了?是不是找那个叫贺兰的姑娘去了?" 胡凸坦白说:"大二的学生,这时候还能在学校?我是应一学生会头目的邀请闲侃去了。" 张有志问:"谁呀?" 胡凸回答:"反正是学生会的一人。" 龚立德问:"到底是谁,说名字呀!" 胡凸为了澄清自己的确不是去找女孩,也懒得绕圈子了,"那我就告诉你们好了,这人你们应该都知道,就是陈苗苗那男朋友卓建刚。" 张有志点点头,"就是大四了还在当着校学生会主席的那人?是他呀,我还以为是谁呢。怎么,你认识他?" 胡凸如实相告,"大一的时候就认识了,那时候都在学生会当跑腿的小干事,只不过我退出来了,他一直坚持到了现在。" "哦,还有这么一段,也从没听你说起过。"张有志终于把酒瓶放在了胡凸面前的桌子上。 龚立德插话说:"胡凸你提他干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咱们张有志的情敌。" "也没那么严重。"张有志接着轻描淡写地问:"那你们都聊些什么呢?" 胡凸答道:"还能聊军国大事不成,东南西北地瞎聊呗!也就是说说考研的事,前途的事,女孩的事吧。" 八十九 一听到"女孩"两字,龚立德就来了劲,好像耳朵都竖起来了,脸也仿佛更红了,他兴致勃勃地主张道:"好久没聊女孩了,咱们就聊聊这个话题吧,明天我可就要上车回家了。" 张有志举手表示了赞成,"同意!我也是明天的票,就胡凸是后天上午的车吧?那就更无聊更该聊了。" 胡凸举起瓶子喝了一口,然后拉住龚立德的手表态说:"我也赞成你!要不就请张有志再给咱们说说他和高梦扬的故事吧,你意如何?" 龚立德当即鼓掌,吧唧吧唧的。 张有志摆摆手,"就别讲这个题材了,你们都知道不是?我说点新鲜的吧。" 胡凸有所保留地说:"那你先说着吧,如果质量达标了,就好商量。" 龚立德附和了胡凸一句,然后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张有志神秘地笑笑,"你们猜我会讲谁的事,卓建刚这小子的事。" 龚立德回应得很快,"这个你最该讲,也最有资格讲,揭点情敌的短过过干瘾,我支持你!" 胡凸拍了拍龚立德的肩膀,"瞧你说的,难听不难听啊。"胡凸接着好奇地望着张有志,"这个题材有意思,我刚才在他那里和他聊到女孩的事,他却不肯说自己的事,这可好,马上就有机会补课了。" 张有志的神色颇有些站在讲台后准备开讲的教授的端倪,他先端起酒喝两口润了润喉咙,这才开讲:"以前你们老拉我和陈苗苗说事,其实是冤枉我了。" 见张有志才说一句又停住了,胡凸和龚立德乃眼巴巴地望着他等他的下文。 张有志似乎是最终下定了决心,他面朝胡凸说:"今天龚立德买了这么多吃的喝的,咱不说点真话就对不住人家是不是?真的,我和陈苗苗什么事都没有。陈苗苗其实早就有男朋友,还是念高中的时候谈上的,不过大一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她就没告诉我们任何一人嘛。说心里话,当时我还是喜欢她的,也确实试着追过她,直到大二快结束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们一起散步,她才告诉我这个情况。" 龚立德点点头表示相信。 胡凸则问:"既然她有男朋友,那怎么又和卓建刚好上了?" "后来她和卓建刚好上,那就是大三时候的事了。"张有志再次神秘地笑一笑,"其实这里头还有更多精彩的事,你们是不知道的,我今晚就给你们说说。马云洁跟陈苗苗在中学就是同班同学,是好朋友,这个你们都知道的。几十天以前我单独请马云洁吃饭,她把学生会里有关的事通通告诉了我,这样我才知道的。" 张有志抓起就瓶又喝了两口,这才开始大揭密,"据马云洁说,大一的时候,卓建刚和陈苗苗都是校学生会实践部的干事,当时的部长是陈大为,后来陈大为竞选当上了校学生会主席,卓建刚就提了部长,陈苗苗也提了副部长,为什么会这样?这里头关系挺复杂的。其实与我同时在追陈苗苗的,陈大为是一个,不过当时陈苗苗谁也没接受罢了,她有男朋友嘛。后来陈苗苗把她的好朋友马云洁介绍给陈大为认识了,而卓建刚又一个劲地撮合他们的好事。马云洁一开始并没马上同意,等到后来陈大为当上了校会主席这才答应了。再说卓建刚和陈苗苗吧,其实卓建刚心里对陈苗苗早就是有好感的,只不过当时陈大为在追她,他没有机会而已。等陈大为和马云洁好上了,他这才有机会,卓建刚和陈苗苗是实践部的正副部长,因为工作的需要,两个人相处的时间很多,我估计陈苗苗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卓建刚的,只是等她和她那个高中时处的男朋友突然分手了,这才正视起卓建刚的追求来,所谓日久生情嘛,两个人难免就好上了。等到卓建刚部长和已经是副主席的陆波竞选学生会主席的时候,他们两人的合力自然要大过陆的。本来陆波是最有希望当上主席的,可竞选之前不久他那女友黎慧和他分手了,而且两人闹得很僵,黎慧你们知道吧,就是那个后来当上了副主席的黎慧,黎慧在竞选过程中是没有支持她的前男友的,甚至反过来支持了卓建刚,这样的情形,你们说正当伤心的陆波能不败给卓建刚吗?" 第48章 "有意思!"听到这里,龚立德不禁感叹。 胡凸则恍然大悟道:"原来是这样!" 胡凸听到黎慧的名字自然很敏感,他趁张有志喝酒的当儿接着说:"那黎慧我知道,就是老主持晚会的那位是不是?感情她和陆波曾经是一对呀?他们什么时候分手的?现在怎么样了?" 张有志解惑说:"陆波干文化部长的时候,黎慧还只是他手下的干事,这不就比较容易地谈上了吗?所以陆波当了副主席之后,黎慧也就比较顺利到当上了文化部长,再说黎慧本来就能力很强。他们分手的时间,听马云洁说好像是我们上大二的时候。至于那黎慧后来怎么样了,新的男朋友又是谁,那我就不知道了,马云洁又没告诉我。怎么,胡凸你对她有兴趣?" 九十 胡凸忙开脱说:"哪呀?我又不认识她,咱学校公众人物的事,顺便了解了解满足一下好奇心不足为怪嘛!"说着胡凸就举起了酒杯,"来,咱们干几口!张有志,这算我敬你的!谢谢你给咱们带来了这么多有趣的故事。" 龚立德也跟着冲张有志举起了酒瓶,"张有志!我也敬你!" 三人还真碰了杯,并且咕嘟咕嘟都喝了几口。 张有志还真没生什么疑心,他的兴致似乎已经提起来了,只是所说的内容有点漫无边际了。好在三个人最终还是谈到了女生马云洁身上,这却又是一个有意思的话题。 胡凸问:"大一的时候,你张有志并非只有陈苗苗一个机会呀!为什么没有追一追马云洁呢?看起来你和她关系挺好的,她还老在你眼前晃来晃去。" 张有志解答说:"马云洁和陈苗苗是好朋友,我追陈苗苗她是知道的,我总不能同时追她们两人吧?而且马云洁和陈大为认识得也早,那小子不久就干上了学生会主席,和他竞争我还是要掂量掂量吧。再说了,兔子不吃窝边草,而且我现在的女朋友一点也不比她们差,是不是?" 二听众乃点头表示无异议。 不知不觉,话说得差不多了,三人也已喝得很有些醉了。当张有志停下的时候,龚立德又发起了感叹:"唉!这么多爱情在校园里飞舞,就我一个,大学都念到尾声了,却至今也没谈过朋友,唉,真可怜。" 胡凸紧接着说:"可怜的还有我,我也没有女朋友,咱们是一条战线上的同志。" 龚立德驳道:"你虽然和菲儿分手了,可毕竟你们谈过两年,在蜜罐子里泡了两年,怎么能和我一样呢?况且这一年半以来你也没少干坏事,追姑娘追得不亦乐乎!成绩下降也在所不惜。你哪里像我,成绩不咋的,女朋友也没谈过一个。" 胡凸嘴动了动要说什么,张有志却先说了,"也不能这么说,你是从边远省区考来的,考分比不得其他省的同学,底子不一样嘛,这是客观事实,不能怪你。至于女孩子这方面吧,我们就不大了解了,我想你可能有所隐藏。" 这时,胡凸乃笑问:"依我的观察,你是不是喜欢过魏春秀?" 龚立德忽然灌了一气啤酒,说:"难得咱们喝酒喝得高兴,那我就说点知心话好了。我承认,我确实喜欢过魏春秀。" 另二人闻言,乃以期待的目光望住龚立德等他的下文,但龚立德却怎么也不往下说了,及至张有志、胡凸二人以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英姿一再盘问,龚立德才勉强说了几句,大意是魏春秀和刘沛阳好了之后,他曾和刘沛阳在宿舍里摊牌谈过一回,只是无济于事,不过化了两人之间的疑隙罢了,云云。再之后,任张、胡二人怎样穷究,这龚立德却不再透露任何信息了。无奈之下,二盘问者只得作罢。 这时,夜已经很深了,三人乃干罢瓶中最后所剩的酒,便于晕眩中各自躺倒睡了。 胡凸还记得梁季斌曾经请他注意注意北京的书店的事,于是第二天就去逛了一些有影响的有品位的书店,胡凸又想到梁季斌在父亲代理的官司上帮了忙,自己无论如何要把北京书店行业可供借鉴的一些先进经验带回去介绍给他听。 35. 刚到家那两天,胡青山和儿子胡凸聊了聊考研的事以及就业的问题,乃作出结论说必须做两手准备,甚至找工作的事必须优先云云。从省城回来过年的胡凸的哥哥胡青云则表示他会在省城帮胡凸找找门路,万一没考上研究生,甚至北京也留不下来,别的好地方好单位也去不成,那就还可以回省城工作云云。看来,胡凸的前途暂时还不明朗,有多种可能就是。人生往往就是这样,走一步看一步,谁也无法预测出下一步。胡凸想,这样的情形大概就是所谓"摸着石头过河"吧,考研的时候,政治试卷里就有一道以"摸着石头过河"为题的名词解释题,也不知道这道题能不能得个满分。 春节期间,胡凸和父亲从南山县乘车到了江远市。父子俩提着许多礼品先进了梁季斌家。胡青山的意思是要梁季斌把苍龙河两岸老百姓们的一点心意转交给地区政法委曹书记,但梁季斌以为不必送礼,一则有老同学这层关系在,何须送礼?二则曹书记是本地区属一属二的清官,即使送礼,他也不会收。可因为胡青山的一再坚持,梁季斌也就不再推辞,于是转而领着胡凸及其老爸去了他女朋友家,也就是地区政法委曹书记家。因为曹书记的指示,锰矿污染龙王河一案最终才在地区中院开庭审理乃至打赢了这场官司,胡青山为了表示乡亲们以及自己的由衷的谢意,乃买了一堆名烟名酒以及补品之类。在曹书记家里饭也吃了,聊也聊得很热烈,岂料父子俩要走的时候曹书记却很客气地要求他们把带来的礼物原样带走,胡青山说东西都提进来了,怎么好再提回去呢?况且大老远地提回去也太累人,就留在这里好了云云。曹书记态度坚决地表示自己一向都不收礼,还是请带回吧。胡青山于是说曹书记,乡亲们知道您是清官,不收礼,不过您放心,又不是送大把大把的钞票,绝对算不上行贿受贿,这点东西只是乡亲们的一份至真的心意,是苍龙河乡亲们对我们的大清官的一份由衷的敬意啊,礼轻情义重,这点东西不代表别的,只代表民心,您不收下我不好向乡亲们交差啊!云云。曹书记好歹算是收下了。 九十一 下午四点多钟,胡凸和梁季斌到汽车站送胡青山上了车回南山县。然后胡凸又被梁季斌拉着上他家吃了晚饭,当晚也就在他家住下了。 第二天,胡凸和梁季斌又一同去参加同学们的大聚会。也许是上大学的同窗们大部分都要毕业了,这一回的聚会,来的人比以往的聚会都要多,全班同学来了将近一半,足有三十来号人呢。 胡凸在这次聚会上见到了菲儿,衣着时髦靓丽的菲儿给他的感觉是比以前更美了,并且还多了一份都市女人的风情,菲儿倒是足够热情,仿佛不记得他们曾经是情人了一般。在这个大聚会上,胡凸还第二次见到了菲儿的现任男友储--储竟然来菲儿家过年来了--看来他们俩还真要成事了,胡凸觉得颇有些尴尬,但储似乎早有思想准备,乃至很主动地伸出手来和胡凸握了手。怎么说呢,储也许是个胜利者,他毕竟把菲儿从胡凸这里抢了过去,胡凸却想,储竟然不介意菲儿和自己的从前,毕竟菲儿和自己上过床的,胡凸因此觉得储这个人也还不错。 聚会散了之后的第二天,胡凸又随粱季斌、颜毅武等五、六号人一起去菲儿家拜了年。菲儿的父母见到胡凸,似乎有些尴尬,但很快就掩饰过去了,还不嫌人多非常热情地把大家留下来吃了顿中饭。菲儿的父母在饭桌上把储的情况简要地给大家作了个介绍,原来多年前,储的父母应邀去美国某大学研究一个课题,曾经把储带到美国念过两年初中、一年高中,储的英语绝对顶呱呱,而且储在美国还有不少别的亲戚,云云。菲儿的同学们于是知道,菲儿出国的事是一点悬念也不会有,乃纷纷举杯祝菲儿前程似锦云云。胡凸也跟着大家举杯、喝酒,心里却想,储的优越条件显然非自己所能比,难怪菲儿会下决心和她的初恋情人分手,也难怪储对自己和菲儿的情事性事都不存芥蒂,感情储早就在美国呆过两年,观念能和国内的凡俗之辈一样吗? 当天晚上,"三剑客"粱季斌、颜毅武和胡凸又聚在了一起。在颜毅武家吃罢了晚饭,三个人乃应邀到粱季斌的清雅书店聊天。 昨天同学们聚会的时候颜毅武就对大家说过,他的工作单位差不多已经定了,只等返校后签约了云云,胡凸也对大家说过考研的事,只是结果还不知道云云。当此之时,三位好友在粱季斌的经理室里坐下,不免又从就业啊、前途啊这类话题上说开来。 胡凸笑着感叹:"也不知道考不考得上,我是一课红心、两手准备啊!我先跟你们打个招呼吧,万一没考上,我就投奔颜毅武到上海来谋个饭碗吧,颜毅武你工作找得那么早,开学以后也帮我留心一下,看有什么适合我的地方没有?或者我干脆就到清雅书店来打工得了,请咱们的梁总事先想着点哦。" 颜毅武神态庄重地说:"胡凸你别谦虚,我想你肯定能考上没问题,咱们又不是不了解你的实力。"粱季斌在一边也做了类似的表态。 然后颜毅武又说:"退一万步来讲,万一你发挥得不好没考上,那我反倒会高兴,因为我希望你能来上海工作,这样我们就可以在同一座城市并肩战斗了,那有多好!胡凸你放心,如果有合适的单位,我一定帮你留心着,我想,如果你真的愿意离开北京到上海来发展,那应该没什么问题--神州大学的高才生,上哪里哪里都欢迎啊!" 第49章 粱季斌则说:"是啊,你神州大学的出身,北京、上海要去哪里就去哪里,居然扯到什么清雅书店,真让兄弟我无地自容啊!" 胡凸于是又如此这般客套了一番。颜毅武和粱季斌接着又这般如此反客套了一番。几个人倒也很是愉快开怀。 末了,胡凸忽然想起暑假里三个人在这里聚会闲谈时梁季斌曾经请自己和颜毅武留心一下北京、上海的书店的事来,记得梁季斌的意思是希望他们能把大都市里的书店的先进经验及时地介绍给清雅书店来学习学习什么的,于是果断刹车道:"好,这个话题我们就暂时说到这里吧,ok?还是说说梁季斌的书店吧?毅武,你是学经济的,小专家嘛,你就用科学的方法预测一下咱们梁老板今年的财运怎么样?" 颜毅武摆手谦让说:"胡凸你就别为难我了,还是请咱们的梁大经理谈谈经营之道吧?" 胡凸点头:"也是,那就季斌先说,毅武再评点。" 梁季斌哈哈一笑,"我哪有什么经营之道,村野匹夫,瞎折腾吧,开业不到一年,究竟能怎么样还真不好说。我是诚心诚意想从你们这里取经,诚心诚意向我们班最优秀的两位高才生请教,毕竟你们身居北京、上海这样的大都市,学富五车,见多识广,不比我这小地方的孤陋寡闻、鼠目寸光,我早就琢磨着要请你们二位做清雅书店的顾问呢!" 胡凸和颜毅武忙摆手,胡凸率先说:"梁季斌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我们有几斤几两你又不是不知道,似我们这等闲杂人员,一块喝酒胡言乱语还行,正事你就还是饶了我们吧,可别自寻烦恼。" 梁季斌态度坚决地说:"别谦虚来谦虚去的,跟我你们还讲客气?名牌大学你们都上好几年了,一个小小的清雅书店又算得了什么?还不跟吃道凉菜似的?要是你们瞧不起清雅这样的小店,不愿意拉兄弟一把,那就算了。" 颜毅武接过话来说道,"顾问还是免了吧,都是老同学了嘛!总之,只要我们能想到的,就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们三个是什么关系嘛!再说你的书店办好了,我们这些老同学也高兴不是?还有了个聚会的据点呢。" 梁季斌笑道:"那可真是太棒了!"他拱拱手,"我先谢过两位了,那么,就请两位兄弟赐教了。"梁季斌起身走近靠墙的明亮反光的铁柜前,打开下层的柜门,从里边摸出两瓶葡萄酒和三只高脚玻璃杯来,他转身往回走的时候又说:"来,咱们喝点酒助助兴,边喝边聊!" 三个人倒满酒,一齐举起杯来同声道:"来,咱们先干一杯!" 三个人很豪迈地一饮而尽。末了,复又倒上酒慢慢品,还点了烟抽将起来。 九十二 抽了几口烟,胡凸乃清谈道:"清雅书店里顾客盈门,生意显然很好呀!季斌我想你是选对了行当,在北京也许不算新鲜,在咱们这里,书店可就真是个特别好的切入点,做生意嘛,不管干什么,都得走在别人前面而不能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对吧?清雅书店规模虽然还不够大,可却是眼下我们市里最有品位的民营书店了,之前我们这地界上可从来就没有什么专门的人文书店啊,季斌你开局真的开得很好!" 颜毅武也就着这个话题跟进说:"这应该是个既有很好的社会效益,又有不错的经济效益的项目。书店嘛,毫无疑问会增加咱们这个小城的文化含量--新华书店那些书,很有点跟不上潮流,很多新书不能及时上架,甚至一直就没进货--清雅却不一样,什么书都能找得着,在图书品种上比起上海的同等规模的同类书店来,我敢说没有差,只有强!梁季斌你的货源组织得很不错,渠道畅通,物流快捷,反应敏捷,机动灵活,我觉得这一点可以说是书店的生命线。" 梁季斌笑容可掬地答谢说:"多谢!多谢你们美言,多谢你们对我的鼓励和支持!虽然我知道自己远没有做到最好,可我一定会努力,永远向前的。来,我们干一杯!" 于是几个人又起立碰杯,待干杯毕了坐下来,梁季斌又说:"我刚才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比如,店里能不能再卖一点音像制品?你们觉得呢?" 颜毅武脱口而出道:"好!这个想法好!上海的很多书店也兼卖磁带、cd、vcd,生意还挺不错,我看你就别犹豫了,尽快上吧,肯定有市场。"颜毅武想了想又说:"另外我还建议,等你的书店规模再扩大一点的是时候,不妨在书店的一角开辟一个吧台、雅座什么的,卖卖咖啡、饮料,放点温馨浪漫的音乐,效果一定不错!钱也有得挣!" 梁季斌不禁为颜毅武的建议喝彩,"哥们,你还真有招!我觉得自己豁然开朗啊!"梁季斌转而望向胡凸,"胡凸兄,你有什么高见呢?"[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胡凸心里也早有了点想法,听到梁季斌问他,于是说:"还可以卖点杂志、报纸,这年头,时尚类的杂志、大众化的报纸越来越多,文化消费的市场潜力不可小觑!邮局这方面工作做得很不够,这一块蛋糕你完全可以拿过来嘛!我建议你先是有选择地进一点比较对路的品种,然后再逐步增加,到最后形成规模,甚至是独家买卖,那有多好!另外,还可以搞一个店内图书的销售排行榜,每周把卖得最好的前十本、前二十本书张榜公布,刺激读者,刺激销售,我想这应该是个不错的营销手段,北京的书店就有不少是这样做的。也许还可以办个书友会……" 梁季斌笑着点头道:"那就好,难得你有这么好的心态,洒脱!哎,反正今天是咱们几个老同学聚会,没有外人,要不你就给咱们讲讲你和菲儿的故事怎么样?"胡凸挥着烟卷摆手道:"还是算了吧,我看不出来有什么好说的。来,咱们喝酒!"说着就举起了酒杯。 梁季斌却不愿放弃,他举着酒杯道:"这酒自然是要喝,不过,你这故事也还是要讲。你们想想吧,高中三年,整整三年,咱们有多少共有的美好回忆啊!我依稀记得当年你们俩对菲儿仿佛都挺有意思的。今天机会难得,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坐在一起坦率地交流一下,总结一下,毕竟菲儿是咱们班最漂亮最优秀的女生,你们俩又是最有实力的竞争者对不对?这是多有意思的一件事嘛!" 梁季斌话虽不多,却把胡凸和颜毅武说了个意外,颜毅武当即辩解道:"季斌,这可没我什么事,你要胡凸讲故事我坚决赞成,可你别把我放进去刺激胡凸。" 梁季斌望住颜毅武笑道:"毅武,我知道你也喜欢菲儿,别人也许不清楚,我却不会不清楚,反正事情都过去了,咱们开诚布公、推心置腹谈谈这事有什么不好?哥们嘛!" 颜毅武没说话。待三人把酒喝了,胡凸才笑着接过话来说:"我相信老梁说的,旁观者清嘛!毅武,抱歉,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咱们其实还是情敌,不过你也隐蔽得太深了,这事你可不能怪我,是吧?"颜毅武终于摊了牌,"胡凸,我也不知道你喜欢菲儿呢!我是到大一快念完了才知道你和菲儿的事,哪是我隐蔽得深,是你们俩呀!" 梁季斌笑道:"既然话都说开了,而且肥水也已流进外人田了,那咱们就一起聊聊这个事,胡凸,还是你先说吧,毕竟你和菲儿好过一场,素材比较丰富。" 胡凸爽快地点头认可,"可以的。不过你们有耐心吗?我得从高中说起呢。" 梁季斌兴致勃勃地表态道:"这事当然要从头说,而且越详细越好,力求完整嘛!" 胡凸喝了口酒,吃了点菜,放下筷子又试探地问颜毅武,"要不还是你先说吧?" 颜毅武连连摆手,"这事你就别谦让了,我还真想听你从头说帮我解解惑--整个大一那一年我都在纳闷,菲儿对我好是好,怎么一直就不答应我呢?" 九十三 36. 胡凸于是开讲,他回忆起高中时的一幕一幕,"许多场景我们都应该有同样的记忆,可也会有一些细节并不是众所周知的,因为两个人之间的感应和信息传递往往是隐秘的,对吧?你们也知道,高中咱们学校是不准谈恋爱的,男女之间即使有那种所谓的意思,那也必然是地下的,非公开的,对吧?不过这些事也太细微了,不太容易表述清楚,总之,我从高二时起就对菲儿有了一种朦胧的好感,而且觉得她对我似乎也是同样的那么一种感觉,比如一个眼神,一次交谈,也许就能意会到,再到高三最后一学期写个字条偷偷地递给她,填报志愿的时候与包括她在内的好几个人一起讨论应该选哪几所大学比较好,乃至跟着感觉走第一志愿我和菲儿都填了神州大学,还有,毕业的时候,很大方地请她在我的毕业册上留言,问她要照片留作同学纪念等等……" 胡凸本来想简洁一点说的,可不知为什么,那些陈年往事不提也罢,一旦说起,竟然就放不下了,他的兴奋使他不由自主沉浸在了那些甜蜜的记忆里去,乃至一发不可收拾,夹叙夹议说了二十多分钟,这才说到高中毕业。胡凸有点口干,乃端起酒杯喝了两口,再看看颜、梁二人,两眼放光正听得来劲呢,于是他津津有味地接着说下去,"不过,最关键的还是高三毕业的那个暑假,考完试回到家里,我忽然意识到,这一毕业,见面就不容易了,那我往后怎么和菲儿联系呢?这真是一个很现实、很迫切的问题。我很快就想到了,这要靠通信联系了,我又想到,既然迟早要靠信件来交流、沟通,那为什么不早点动笔了,如果自己能成为毕业之后第一个给她写信的男生,那么,这个意义就非同一般了。 第50章 所以,我第二天就给菲儿写了封信,我觉得自己实在掩饰不住自己对她的那种意思了,我觉得我必须向她表白自己的感情,不能再拖了。事实上,我的那封信既含蓄、又热烈,既美丽,更真挚,我想我那封信等于是点破了我和她心中共有的那份默契与期待;结果,我很快就收到了她的回信,老实说,她的回信也是含蓄又热烈,在我看来,她是答应了我提出的所谓'奢望'的,记得我读完她的信竟然激动得原地跳起老高,还一连喊了三声,什么'天啊!''地啊!''毛主席啊!'之类。然后我又马上给她写回信。如此鸿雁传书,在高考通知书下来之前,我和她竟然各写了五封信,你们能相信吗?但这却是真的!幸运的是,我接到了神州大学历史系的录取通知书,我在第六封信里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她,而她呢,第六封信说她还没接到任何通知书,于是我在第七封信里安慰她,请她耐心等待,并坚信她肯定也被录取了,结果,她在第七封信里告诉我,她刚刚接到了第二志愿上海东土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胡凸说到这里忽然暂停了,这回他没端酒杯而是端起茶杯慢慢品起茶来,很有远没到目的地就把乘客撂在了途中的意思。梁季斌不满意了,"后面怎么样了?您就快说呀!" 颜毅武则笑着建议说:"别喝茶,喝酒!喝茶会使人丧失激情,喝酒才能让你轻飘飘的仿佛身临其境。" 胡凸笑一笑,乃接着叙述:"我在第八封信里提出去看看她,她在第八封信里热情地邀请我去她家做客,还把她家的楼层、门牌号以及电话号码都告诉了我。于是我就来了江远,从南山县汽车站乘了一小时的公共汽车到的。下车以后,我没有凑热闹跑到地区教育局去看高考总榜,也没有和你们联系,而是先给菲儿家打了个电话,然后就上她家做客去了。我在菲儿家吃了中饭,菲儿她老爸、老妈也都在,只是吃完中饭就去上班了。结果,我一个人,她一个人,就在她家呆了一个下午。"说到这里,胡凸略略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事实上,就在那天下午,就在她的书房兼卧室里,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质的飞跃--我第一次吻了她!那一刻,我是多么激动,多么幸福!我甚至想,如果一万年以来人类有且仅有一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的话,那么,这个人必定就是我!" 胡凸一脸幸福的红光,也不知是兴奋的缘故还是喝酒已经喝醉了。 这时,梁季斌忽然插话,"我想起来了,那个暑假你上我家来住过一晚,是不是就是那天?" 胡凸痛快地回答:"正是!我在她家吃完了晚饭,又和她在江远公园里的湖边坐了两个来小时,也就是所谓的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吧。季斌你还记得吗?去公园之前我给你打过一个电话,说晚上你家来住一晚怎么样,我记得你当时很热情,说是热烈欢迎我去你家做客,对吧?我十点钟送菲儿回到家里,然后就跑到你家毫不客气地住下了。" 颜毅武接话了,他说:"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夏天,你们俩曾经在一个上午很早地打电话给我,然后就上我家玩来了。再后来,我们把江远市城区内的所有同学都串联起来了,有十五、六号人呢!还一块上馆子里吃了晚饭,整两桌,全是梁季斌做东掏的钱,就是那一回,对吧?" "没错,正是那一回。"胡凸点点头又补充说:"同学大聚会之后的第二天,我就回去了。" 梁季斌也补充说:"对,那天的聚会菲儿也来了,可这么多同学,有谁能知道你胡凸和她都已经好上了!我记得晚饭后大家上公园里去看灯展,转到十点多出来,菲儿就直接回家了。对,颜毅武也在,我记得好几个男生都争着要送菲儿回家,其中就包括颜毅武,胡凸倒是站在一边没有请战,结果相持不下,全体同学步行把菲儿送到了楼下这才完事。" 颜毅武主动接龙说:"完事之后,大家并没有散,可班花菲儿的执意回家,的确让大家的情绪低落了些,好在大家的劲头不久就恢复过来了,在把剩下的几个女生送回家之后,大家又坚持着打了几乎通宿的牌,玩得那个开心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扛到最后的两桌好汉子夜时分还在马路边吃了顿夜宵呢!" 九十四 胡凸望着颜毅武接着回忆,"是到凌晨四、五点吧,我们才昏昏欲睡的从你父亲的办公室里出来,然后各自回家睡觉。"胡凸略略转脸又望住梁季斌,"我在你家睡到中午才起来,对吧?在你家吃完中饭,我才坐车回了南山。" 梁季斌点头肯定,然后问:"接下去呢?你和菲儿的故事又怎么发展下去的?" 三人碰杯饮酒之后,胡凸这才接着说下去,"回家后我继续和菲儿通信,各自又写了三封,还通过几个电话。开学前我到市里乘火车上北京,抱歉,没来看你们,倒是偷偷地和菲儿又见了一面。不过很匆忙--上午到的,我把她约出来,中午在馆子里一块吃了饭,下午两点就坐上了开往首都北京的列车。" 梁季斌转而问颜毅武,"你不是也喜欢菲儿吗?难道那个暑假就一点作为也没有?" 颜毅武悻悻然地答道:"尽管在胡凸与菲儿好上的那一天之前的暑假期间,我已经趁着少数同学小聚的机会见过她两、三回,甚至还被另外三、五个男女同学拉着上她家去做过客,但我却没有给她写过信,都住在这个小城市里,我想换了别人,也一样不会想到这么干的,宁愿直接见面,你们说对吧?所以很遗憾,那个暑假我真的没有什么收获。回想起来,那个夏天每一次与菲儿偶然的见面都令我兴奋无比,并且在与她道别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自己对她的莫名强烈的依恋和渴望,即使是几年后的今天,我对当时自己的这种感觉也依然记得很清晰。" 颜毅武转脸望着胡凸笑笑地说:"我没想到你也这么喜欢菲儿,更不会想到你有这么勇猛,你的行动会这么迅速!我总以为会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我和菲儿都在这个城里住着,还都考在上海,甚至在同一个学校,上海东土大学--我想我不用这么着急,菲儿迟早总会是我的,所以没有向菲儿作直接地表白。谁能料到,你胡凸能出这么一手--好一个奇兵夺美!我只能念叨范仲淹那一句:吾谁与归?难怪我怎么追求菲儿也不能如愿,感情是你走了先手!胡凸,俺佩服你的勇敢和大胆!" 胡凸笑道:"不好意思,毅武,我当年并不知道你也和我一样喜欢菲儿,我一直认为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菲儿的人呢!所以就奋不顾身、勇往无前了!我的经验是:想到了,就要马上行动,光心动没有行动那可不成。" 梁季斌接过来笑着点评道:"别看你们现在都挺谦虚,都挺礼让的,如果能时光倒流重新回到当年,即使你们真的知道互为情敌互为竞争对手,我相信你们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态度,而会斗智斗勇大干一场的,别的事能让,爱情却不能让,就是这个道理,你们说对不对?" 胡凸闻言,笑了。颜毅武闻言,也笑了。 末了,梁季斌又催胡凸继续往下说。 胡凸于是接着说:"大学的第一个学期没别的,就是一个劲给她写信,倾诉我对她的思念之情,或者逗她开心。她也给我写信,基本上是我写一封,她就回一封,只是约定了暂时不在同学中公开我们的关系,如此而已。" 颜毅武感叹说:"菲儿的心已经被你抓住了,难怪我怎么着努力,也没能博得她的欢心!大一我和菲儿同时报名参加了一个交谊舞扫盲班,期间我还约了她去舞厅'实习'跳过两、三次舞,应该说,我们交往的次数绝不能说少,包括寒假乘同一次列车在上海与江远之间往返,我和菲儿即使面对面坐上二十个多小时,她给我的感觉也依然是可望不可及,虽近在咫尺,却仿佛很遥远。对我来说,菲儿像是一个极限,可以无限地接近,但永远不能到达。" 梁季斌对胡凸说:"怪不得你们念完大学第一个学期回来过寒假,大家一点也不知道你和菲儿的事,原来你们是约好了--保密!" 颜毅武又说:"胡凸,我从来没有当着菲儿的面很直率地要求过请她做我的女朋友,我觉得在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生面前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可我想菲儿一定是很清楚我对她的心思的。回想起来,如果她能直接告诉我你和她的恋情,那么我也许会早一点打消对她的心思。" 这时,梁季斌插话说:"毅武,这就要怪你没有直接说出来了,你没直接说,她自然不会主动告诉你,这是肯定的,毕竟胡凸和她也才刚搭上关系不久还没有真正稳定下来,而痴情的你就在她身边,她当然愿意让你继续作为她可能的第二个人选暂时围绕在她身边。我想菲儿在胡凸和你之间其实是有过犹豫的,否则填高考志愿的时候,菲儿的第二志愿怎么会和你的第一志愿一样都是上海东土大学呢?我想在所有的竞争者中,她首先考虑的无疑就是你们两个,第一个是胡凸,第二个是毅武,她填的高考志愿其实把她的心思给体现出来了,对吧?至于后来她之所以接受了胡凸,这恐怕还是要归功于胡凸及时的情书攻势。"末了,梁季斌又对两人说:"我总觉得'旁观者清'的古话还是很有些道理的,我算是是局外人吧,那么我刚才这点推测,我想还是有道理的,你们说呢?" 胡凸想起了吴兆伟吴胖曾说起过的关于菲儿填志愿的心理,于是点着头肯定说:"正确,季斌,我觉得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颜毅武点点头,乃接着说:"我真正知道菲儿和你的事情是在大一结束放暑假的时候,本来我们早就订好了回家的票,同一天的同一次列车,相邻的座位。 第51章 可菲儿在那个夏天忽然退了票,说要改道去北京。菲儿在北京没有什么亲戚,同学也只有你胡凸一个,所以我当时就猜到了菲儿其实是去看你,我到这时候才意识到你们的关系。" 颜毅武端起酒杯喝了两口润润嗓子,继续接着说:"实际上,在菲儿去北京之前我是问过她的,我问她是不是和胡凸在谈朋友,这么一问,菲儿总算实话实说承认了。我原来只是有点怀疑她和胡凸,一旦她承认,我心里的怀疑总算确定了。" 胡凸笑了笑没有接话。 梁季斌以手指轻敲桌面,说:"好,你们俩与菲儿的关系基本上算是理清楚了,这就告一段落吧。那么最后还有一个问题,胡凸你觉得你和菲儿分手的原因何在?你给总结总结怎么样?" 颜毅武应和说:"是啊,胡凸给总结总结吧,到眼下,应该说你我都是失败者,菲儿是咱们班最好的姑娘,可肥水流了外人田,咱们都应该从这个教训中吸取一些教训,对吧?" 胡凸神色沉重,一脸地反思状,他吸了两口烟,又喝了一口酒,这才说:"也许是因为菲儿到了大地方,视野开阔了,眼光高了,有更理想一些的男孩出现了?也许是因为她决心要出国,而我却始终也没有出国的想法,两个人注定了走不到一起去?当然,也可能还有更深层的原因,比如说我太不节制,信写得太多,倾诉得太过,包括我大而无当、玄之又玄的所谓哲学思考、内心喧嚣、人生感悟之类,尤其是关于怎样解读先秦诸子的东西,也许她对这些并没有兴趣,甚至时间长了还会感到厌烦,可我却毫无选择的、持续不断地说给她听,并且很麻木,从来也没有站在对方的角色上来感受感受。我太渴望她完全走进自己的内心世界,而菲儿其实是一个很理性化的、很讲求实际的、同时也比较生活化的女孩,我们之间的差别其实是很大的,可惜我发现得晚了,包括很长一段时间内我对自己的认识也是不全面、不真切的,也许她就是受不了我这一点,以致于双方过早地耗尽了两个人之间的热情和能量,我们都感到了深深的疲倦……" 当胡凸的回忆接近尾声的时候,三人差不多都成了红脸关公,当胡凸的回忆最终打住嘎然而止的时候,两瓶酒也被这三位喝得差不多了,他们很感慨地静默了一会,乃把最后的小半瓶酒添满各自的酒杯,且不约而同地豪爽着,"来!咱们干了!!"然后杯子一碰,脖子一仰,就一饮而尽了。胡凸只觉得头比较晕,也许是很晕。 九十五 第十三章满园春色关不住 37. 新学期开学后,胡凸本想立即去找贺兰的,但一想到她在那个冬夜里交代的话,就又放弃了这个想法,还是先忙一阵再说吧。于是胡凸就开始四处求职了,收集招聘信息,邮寄求职信函,联系各路神仙,参加大大小小的招聘会以及各种面试、笔试……胡凸还是有实力的,经过一段时间的广泛接触,有若干家单位甚至已对他表示了接收的意向,但胡凸权衡再三,终于还是觉得不够理想,也就没有签约。胡凸还在等待更理想的单位,经过进一步的接触和筛选,引起了胡凸特别注意的单位有这样三个:其一是北京的一家国营大公司,其二是上海的一家报社,其三是家乡的省直机关。但胡凸并不急于做出决定,他还在等考研的结果。 阳春三月之初,研究生入学考试的成绩下来了--很可惜,虽然胡凸的政治、英语考得都还不错,但总分却没能跨上分数线。主要的遗憾就是那门该死的综合课,不但最后一道大题因为没看到以致一分也没拿到,而且其他题目的得分情况也颇不理想。总结起来似乎这也是必然,那门专业综合课涉及的课程比较多,而胡凸毕竟没有很系统地学过,知识点的掌握上自然难以扎实,加上考卷上的很多题都出得异常灵活,看起来全是模棱两可让人拿不准的样子,对这些题,胡凸差不多是凭着直觉和猜测做的,结果可想而知。其实胡凸一直都为这门功课感到有些忐忑不安,只是他还心存侥幸,并且不愿去估分。没想到成绩一公布,还真的就是这门课拉了后腿导致他连复试都没能进入。 几个月的努力化为了泡影,胡凸明显地感到了沮丧,好在胡凸不久就想开了,事已至此,那就一门心思为饭碗奔忙吧,如果能找定一个理想的工作单位,则考研的失败也不见得就是件坏事。但忙碌中的胡凸忽然担心起贺兰来,开学都一个来月了,自己和她不但没见过面,甚至连任何的信息往来也没有,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思虑再三,胡凸乃提笔写了封信寄给她,信的内容是这样的-- 贺兰:你好! 首先告诉你关于我的一个不太好的消息--研究生我没考上,因为九分之差而没有上线--我觉得很惭愧,也很抱歉,甚至不想让你知道这个消息。尽管我相信以后的机会还很多。 但事实就事实,我必须直面它,所以我就还是不隐瞒于你了。 于是这个学期我开始找工作,整日里东奔西跑,上蹿下跳,简直忙乱之极! 但不管怎样,我都不能忘记去年那个冬夜,你对我说过的话仿佛就在耳旁,时刻萦绕我彷徨的心。一直惦记着你、牵挂着你,也一直在期待你能带给我一个好消息。 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你考虑好了吗? 盼复。 祝万事如意! 胡凸写于周日晚九点左右 遗憾的是,胡凸的信如泥牛如海。 眼下的胡凸自然不会因为这一点就寝食不安夜不能寐了,他一边期待着贺兰可能的回复,一边忙他该忙的事。 从上海专程跑到神州大学来招聘的那家报社是新成立的,还处在筹备期,要的人比较多,光编辑记者就要三十多个,据介绍,其中的一半将从神州大学的应届毕业生中录用!之所以这样,一来因为神州大学是全国第一流的名校,二来因为这家报社同时兼任社长职务的总编辑是神州大学往年的毕业生,有着很强的母校情结。胡凸和许多毕业生一样参加了报社在学校报告厅举行的招聘交流会,报社的总编、人事处长等一干要员都来了,报社的马总编还发表了热情洋溢的演讲,并对报社的总体情况、发展前景以及毕业生们最关心的待遇问题等等都作了详尽的介绍,别说,还挺有吸引力的就是。结果在两天的报名时间当中投递简历报名的学生很是踊跃。胡凸虽然有校报学生记者的经验,可毕竟不是新闻系科班出身,本来并没有抱多大希望,只是去凑个热闹罢了,可那位校友总编的演讲倒是解除了他的顾虑。马总编说这次招聘并不局限在新闻系,只要对新闻工作有真正的兴趣、能力和热情,就都在被欢迎之列,专业不是问题,被录用的毕业生报到之后先要统一安排一个月的新闻业务培训,然后再上岗。马总编还现身说法以自己为例说他本人就不是学新闻的,可这些年干下来不也干得挺好的?还当总编了云云。结果赢得了一片笑声和掌声。 九十六 胡凸并不太清楚自己究竟干什么比较合适,但当求职心切的他看到报社的招聘名额中有三名是政法口的编辑、记者的时候,他的想法似乎就清晰了一些。胡凸在交上去的报名表和介绍自己的有关材料中,针对这个岗位把自己的优势全给填上了。比如学习成绩优良,特别是大一、大二还拿了两个年度二等奖学金;比如大学期间曾经干了一年的校报学生记者且在校报及少数别的报刊上发表了若干作品,文笔很不错;比如为了考研突击了半年的法律专业课程,虽然因为一门课没考好以致落了榜,但却打下了不错的专业底子;而且有在律师事务所整一个月的实习经验,比较熟悉法律业务等等。比较其他许多应聘者,胡凸知道自己在所有递交简历的人中还是有比较强的竞争力的。 然后胡凸就被通知参加报社组织的笔试,结果考得不错,轻轻松松就闯进了第三关也就是面试。面试的时候,胡凸虽然还没有拿定主意去上海,可他还是极力向主考的几位领导表白着自己对新闻工作的热爱和对上海的向往以及自己的实力,结果还真赢得了主考官们的青睐,成功地通过了面试关。胡凸知道自己有脚踩几条船的嫌疑,可毕竟还没有一家单位最终敲定,每一个机会他都不能不好好珍惜、好好把握。不过,让胡凸感到有一点为难的是,这家报社要求经层层选拔最终脱颖而出的毕业生们在一周之内做出决定和报社签不签合同。 胡凸问自己该怎么办?签还是不签?按说去上海也是个好地方,只是这一签,就得离开他已经呆熟了的北京,而这一点,正是胡凸最感犹豫的。另一方面,胡凸觉得上海对他的吸引力还真是蛮大的,颜毅武在上海啊,而且他是特别希望自己能到上海工作的,去上海绝不会感到孤单的,有这么个好朋友同在上海滩,多好的事啊!再说上海毕竟是全国最发达的城市,魅力无穷,再加上埔东的大开发对上海的拉动,今日之上海实在是潜力无极限。胡凸又琢磨了一番别的几个单位,家乡省城的那个工作机会是哥哥胡青云找关系联系的,省直机关的公务员啊,在省内已算是很理想的单位了,不足之处在于是省城而非北京、上海这样的大都市。北京的那个大公司呢,留京是肯定的,但在一个很商业化的单位里工作,实在并非自己的兴趣所在,赵望东这样的家伙去这个单位倒是挺合适。反观上海的这家报社呢,自己不是还要考法律系的研究生吗,做政法战线的报道对实现自己的这个目标无疑会有很大帮助。 琢磨来琢磨去,胡凸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向上海倾斜了。 第52章 不过毕竟是大事,胡凸还想听听家里和同学们的意见。胡凸先是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说了说大体的情况,结果胡青山对儿子表态说上海很好啊,能去那里工作实在也是比较理想的事了,但胡青山又说,如果有更好的单位能够留在北京当然最好,没有的话,那就应该尽早和报社签约,否则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了岂不发愁。胡凸觉得父亲说得很在理。 胡凸还把大致的情况和宿舍里的同学们说了说,然后请大伙帮他合计合计。 结果宿舍里的意见并不统一,甚至是每人一个说法,每人一个理由。 铁定读研的刘沛阳是主张胡凸留在北京的,理由如他所说:"到省城做公务员好是好,可这不是你胡凸真正想干的行当;到上海好是好,可我们就离得远了,见一面都不容易;在北京多好,福利不比上海那报社差多少,一不留神还能挣到不少的钱,而考不考研的主动权也全在自己的意思,说不定单位还送你读个委培研究生呢!" 赵望东也主张胡凸留在北京,他是这样陈述他的理由的,"胡凸,留在北京吧,咱俩在一个单位有多好呢!可以长期做搭档、打配合啊!"北京的那家大公司看中了赵望东,赵望东也看中了这家公司,毕业后进入公司工作的赵望东将从事市场营销方面的工作。北京的那家大公司也看中了胡凸,公司希望胡凸能到公司从事策划、宣传方面的工作,可胡凸却在北京和上海之间犹豫。 出国有戏的王跃洋则主张胡凸去上海工作,"北京有什么劲哪,呆这么些年还没呆够啊,我都呆烦了,明天就出国那才好呢!你去上海换个地方呆一呆吧,新感觉,新体验,那有多好!" 将去广东工作的龚立德也主张胡凸去上海,理由如他所说,"上海的房子多紧张啊,可一去就能解决宿舍,第一年,单身员工每两人住一居室,房租完全由报社承担,待报社的大楼盖好以后,每人还可以分到属于自己的住房,月收入是中上水平,经济上能有所积累,够好的了。而且做的是你所喜欢的事,记者,满世界狂跑,多好的职业啊!就算你要考法律系的研究生,单位肯定也会支持你,毕竟你是跑政法口的记者嘛。唯一的遗憾就是离开北京,可上海一点也不比北京差呀!" 考研成功差不多注定了还要在神州大学再念上三年书的张有志则说:"北京、上海都挺好,你自己看着办吧,大家的意见毕竟是大家的意见,最终的主意却还是要你自己拿。总之都挺不错,无论选择哪一家,我都鼓掌支持你!" 九十七 那天晚上张有志又和胡凸单独聊了聊,张有志问胡凸女朋友定下来没有,要不要考虑这个方面的因素。到底是知心的哥们,一问就问到了胡凸的心坎上。刹那间,胡凸不由想起了贺兰,虽然他想问问她的意见,可毕竟两个人的关系会怎样还很难说呢。后天就要决定是否签约了,这时胡凸才意识到应该问一问贺兰的意思,哪怕是象征性的呢。也不知贺兰那边情况怎样了,如果自己真的决定去上海工作,她又会做怎样的反应? 这么想着,第二天胡凸就去找贺兰了,大事将决,问问她的意见很有必要。但贺兰不在宿舍,不但傍晚时找不着,晚自习之后也找不着。已经熄灯了,贺兰也没回来,就像黄昏时一样,胡凸的守望再次落空了,没办法,他只能再次地悻悻而归。 紧接下来的第二天,胡凸终于和用人单位签了约--如此,他就是一个新上海人了,几个月后就将离开北京到上海这个城市生活和工作了。上海好是好,可就是离她远了,还要两年贺兰能才毕业呢。好在报社正在筹建北京记者站,如果到时候有这个必要,胡凸尽可以去争取驻京的机会,再有就是走考研的道路。 一想到贺兰,胡凸就又写了封信寄给她,信是这样写的-- 贺兰:你好! 一直也没收到你的回信,我觉得很有些沮丧。人们都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可眼看着都这时候了,你却仍然没有任何的音讯!还在犹豫什么,就请尽快给我一颗定心丸吧,在青春的路口,我不能没有方向啊。 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我的工作已经落实了,是到上海的一家报社当记者。本来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的,可前两天去找你,找了几次,也没有找到。没办法,时限到了,我就和这家报社签了约。你觉得上海好吗?将来你愿意到上海工作吗?如果你希望留在北京,那也有办法,我可以申请到北京的记者站来工作,或者,我就再考研考回来。 …… 胡凸写于周五的晚上 贺兰没找着,胡凸倒是在校园里遇见韩乐慧了,不过不是迎面单独碰上的,而是看见她和一个男生有说有笑地并肩走在一起。胡凸把那男生从侧面仔细打量了打[奇·书·网-整.理'提.供]量,觉得很像一个人,就是几个月前在青年广场上那个露天的迎新年晚会上主持节目的安晓刚。胡凸尾随他们走了一阵,终于确定了那男生就是安晓刚。这个结论使胡凸感到沮丧,莫非韩乐慧与这小子好上了?胡凸本来是这样盘算的:万一贺兰终究也没有答应自己,则韩乐慧就可以是自己的一条退路。可从现在这情形看来,胡凸已经丧失了这条退路,这可怎么办哪?胡凸感到了一丝悲哀,他感叹:唉,可怜的自己真是好生命苦啊。 恰好这天晚上宿舍里的卧谈会又扯到了这个话题。 38. 单位定了之后,胡凸心里感到有一点莫名的失落感或者说是怅惘的情绪,不过他终究是踏实下来了。功课不多,别无杂事,眼下的胡凸可谓空前的时间充裕起来,于是胡凸把比较多的心思用在了毕业论文的撰写上来。其实这篇论文他一直都在打腹稿,只不过思路不时被找工作的事所打断罢了,自上周工作的事有谱了之后,胡凸就断断续续地动笔了,只是没能一气呵成而已。写着写着,成竹在胸的胡凸就感觉一万字的东西差不多跟玩儿一般,他估计有三个整天,论文全部完成并定稿就不会有问题,而提交论文的时间是在6月初,可现在才4月初,何必那么着急,时间还早着呢!这么想着,胡凸的心思就活泛开了。对呀,校报那边好久都没去过了,那边的老师对自己不是挺关照的嘛,也该去见见了,还有两、三个月就要离校了不是。还有那一帮可乐的学生记者,好久也没和他们聚一聚了,后来新招的两批学生记者也早都成老记者了吧,何妨去认识认识? 胡凸一旦想到,第二天就上校报拜访诸位编辑老师了。正是坐班的日子,几位老师都在办公室里看稿子呢。胡凸挨个敲门进去向他们问好,且逐一聊了些毕业的事、工作的事之类。那位眼下主要负责校园生活版的对胡凸曾经很关照的杨副主编尤其热情,在知道了胡凸将去报社工作且近期时间比较充裕之后,乃邀请胡凸过两天来参加校报的例会,和老记者们聚一聚,和新记者们认识认识云云。杨副主编所言正中胡凸下怀,胡凸乃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记得大一那年胡凸在校园里跑采访还是很勤快的,可谓乐此不疲,他希望自己能在校报多发一点稿子,多积累一点成绩,这样的话,毕业时找工作不也有些铅印的作品给自己助威吗?一年下来,胡凸倒是奉命先后采访了若干个系的一些教授并写出了一个系列的人物专访,这些专访经杨副主编过目在校报刊登出来后,立即就在校内获得了相应的影响,胡凸乃因此获得了小小的一点名声。回想起当时的情形来,胡凸至今仍为此感到有几分自豪哩。还别说,这次被上海那家报社选中,恐怕和大一时在校报的锻炼还真有些关系呢。胡凸对校报实在是怀有一种感激之情的,对于杨副主编个人,胡凸也怀着同样的这种感情。 星期五的中午,胡凸如约来到了校报编辑部开会。校报的几位编辑老师都是中年人,可他们的心态都很年轻,有时甚至类乎老顽童。他们中的每个人都乐于和记者团的同学们打交道,他们性情温和而包容,虽是师辈,却不以师者自居,他们善于和同学们打成一片,他们在记者团内部所营造的,乃是大家庭一样的氛围。他们经常热心地鼓励大家多写稿、多练笔,无论是改稿、编稿还是发稿,他们的态度始终是认真而细致的,胡凸觉得当初自己能加入到这个集体中来实在是一件无比正确也无比幸运的事。胡凸到得比较早,在例会正式开始之前的十来分钟时间里,胡凸在会议室里和陆陆续续到来的新老学生记者们一一见过,打招呼呀,寒暄呀,做自我介绍乃至聊天呀,很快的,就认识了所有与会者中的那些陌生的清新容颜。细心的胡凸还注意到黄文石没来,听说这家伙考上研究生了,应该心情很好,比较放松比较有闲才对啊,也不知此人忙什么去了。 不一会,例会开始了,大家都安静下来,认真地听主编许老师讲话。许老师先是总结开学以来的工作,然后是发布近期的改版计划和选题计划,及至讲毕了,杨、汪、林等几位老师也作了辅助性的发言。原来校报决定推出几个系列的重头报道,包括一组校园热点的透视、述评文章,一组涵盖各个领域的优秀学生的人物报道等等。董老师说这样一组报道有利于活跃版面,立体地展现丰富多彩的校园生活,杨老师说这样的报道对文笔的要求比较高,希望我们当中能有几位同学来挑起大梁,汪老师说这个改版方案和选题思路是校党委宣传部开会研究并肯定了的……但几位老师一如既往地并没有给大家布置具体的硬性的任务,只是在全体会上宣读一番,然后大家自由地发现新闻、申报选题,完成采写,留给大家发挥的空间很大。 第53章 九十八 胡凸觉得很兴奋,他那年就有心写几篇规模大一点、结构复杂一点的稿子的,遗憾的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校报上大量的版面都被干巴巴的工作报告一类的文字所占据,实在罕有特大块的空间供学生记者来纵横驰骋,而现在,大显身手的好机会终于来了!胡凸当然也知道,大稿子写起来难度大、投入大,并且稿费很少,只是象征性的有一点;可胡凸认为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能练练笔,毕竟就要到报社上班去了嘛。胡凸坐在角落里一边听老师们讲话,一边琢磨心事,无论怎么说,也该坐下来静下心写点东西了,胡凸希望自己在毕业之前能写出一、两篇比较出色的稿子来,既算是对校报的一种贡献,更是为自己的大学生活留下一份文字化的纪念。 春夏之交正是上半年当中气候最好的时候,依照以往的经验,胡凸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校园文化开展得最活跃的两个时间段之一。虽然眼下的校园里还不是太热闹,可胡凸明白,校团委和校学生会肯定不会无所作为的,即便仅仅是为了树立"政绩",他们也肯定不会默默无闻无声无息的,胡凸相信,神州大学的文化狂欢很快就会拉开帷幕,这是毫无疑问的。这些天以来,"求战心切"的胡凸每天都在以一个准记者的敏锐目光密切地注意着校园里的各种文艺活动,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胡同都会及时地注意到的。果然,胡凸在校园里没转上几天,就远远地在公告栏上看到了一个"神州大学首届校园歌手大赛决赛即将举行"的海报,如果胡凸没有记错的话,这该是这个大赛的第三张海报了,前些日子还张贴过大赛报名的启事和初赛的启事,只不过前些日子自己忙于找工作的事没有在意而已。此刻的胡凸可就不一样了,毕竟是去向已定无后顾之忧了,胡凸敏锐地意识到,这可是一个不可放过的值得好好报道一下的热点题材!胡凸觉得自己应该抓住机会挖掘挖掘,再花点心思费点笔墨为校报写出一篇有份量且能被瞩目的文字来。胡凸找到校报具体负责此类选题的杨副主编汇报了自己采写歌手大赛的打算,结果当即得到了明确的肯定和支持,也就是说,这个选题就算定下来了。 胡凸很快就有了主意,要写好这篇文章,那就应该先到组委会找有关的负责人去聊聊,摸摸总体的情况,然后再弄张门票到大赛现场去感受一番,这些之后,再提笔写起稿来就好办了,准保是又快又好。胡凸只一眼就从那张海报的下端搜寻到了组委会的所在--就在校学生会的办公室啊,好找!虽然自大一从学生会退出之后胡凸就很少再去学生会了,可学生会办公室的所在他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没想到胡凸刚迈进学生会的办公室,第一眼看到的竟是从自己视野里失踪了近一年的黎慧!还是那么俏丽迷人,猛然一见,胡凸竟然还有些动心。黎慧坐在两张对接在一起的办公桌前,她的对面是另一位女生。唐突之间,胡凸没有直接问黎慧,而是冲她笑笑,转而问黎慧对面的那个女生:"请问同学,'歌手大赛'组委会是在这里吗?" 那女生点点头:"是。你有什么事吗?" 胡凸如实相告:"我是校报的学生记者,来采访歌手大赛的。" 没等那女生有所反应,一旁的黎慧已不甘寂寞地发话了,"胡凸,别以为我不认识你了,怎么,都快毕业了,你还在为校报做学生记者吗?" 胡凸应道:"对头。不过,其实我从大三时起就停了一年多,关键是现在我的工作单位定在报社了,所以又回到校报来写写稿子练练笔头。怎么,你还在学生会当副主席?" "还有一个月就要换届选举了。"然后黎慧就问胡凸,"我猜你是来找歌手大赛的新闻线索的吧?" 胡凸反问黎慧:"要我猜,你就是组委会秘书长吧!?" 黎慧笑而不语,坐在她对面的女生代她作了答:"没错,黎副主席正是组委会的秘书长,全面负责这次大赛的具体操作。" 胡凸感觉采访的事基本有了谱,乃兀自在靠近办公桌的一把椅子上坐下了,然后笑着跟那女生说:"这组委会的机构可真够复杂的,团委书记是组委会名誉主任,学生会主席是组委会主任,还有组委会秘书长,还有名誉副主任若干、副主任若干,副秘书长若干,组长若干,策划若干,干事若干……" 那女生打断他说:"你也别见怪,这么大一个赛事,千头万绪,没有各个部门的互相配合和紧密协作,怎么能确保成功地举办嘛!不过,别看这么多机构,实际上真正在一线掌控全盘操办实事的,还就得数我们黎慧,你不是要采访吗?"女生说着冲她对面的黎慧扬扬下巴,"找她就找对了。还有,你来得也刚刚好,黎主席其实也是匆匆忙忙吃完中饭刚跑过来忙的,她才进办公室没几分钟呢。" 九十九 黎慧笑盈盈地对胡凸说道:"你别听我们的文化部长穷白乎了,说吧,你是要了解情况还是来要门票的?" "黎秘书长,你想得可真周到,我是既要采访又要门票。"胡凸笑一笑,接着说:"采访是不用说的,可也需要到决赛现场去感受感受,这样才能写出一篇好文章来,对吧?且不说之前咱们就认识了,你既在其位,那可就要多支持哦?" 黎慧一脸阳光地答复他,"没问题,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好了。" 这时,坐在黎慧对面的文化部长拿起桌上的一叠资料站了起来,她笑笑地对他们俩说:"你们谈吧,我到团委去办点事。" 黎慧没有拦她,而是交代她说:"也好,你把这些总结材料和那份计划书一起交到团委去,看看他们有什么意见没有?" 文化部长一边答应着,一边就出了门。 看看办公室里没有别人,胡凸乃抓住机会向黎慧问了个私人问题,"有一年没见面了吧,一直也联系不上你,找不到你,也不知道你都在忙什么,能告诉我吗?后来你究竟到校外租了房子没有?" 黎慧有些得意地说:"租了,另一个朋友帮我找的房子,不要钱白住,而且是楼房。" 胡凸并没有觉得意外,他笑着问:"是什么人帮你找的呢?不会是男朋友吧?" 黎慧笑答:"打住打住,瞧你都说到哪去了。上次找房子麻烦你了,不好意思。这次呢,又要感谢你来采访、报道我们的歌手大赛,这样吧,你看有什么需要我介绍的,尽管提问好了。" 胡凸不假思索地打开采访本,拿好笔,略略地想了想,就开始提问:"你是大赛组委会的秘书长,应该说你是最了解总体情况的,要不就有劳你先介绍一下总的情况吧?" "好啊,我们的大赛其实也很需要一些宣传,那我就给你介绍介绍。"黎慧迎着胡记者探寻的目光说:"这次大赛报名的同学达到了108人,可谓是反响热烈,规模空前!其中男生66人,女生42人,人数上相差不大,男女比例很接近。这说明,女生的参与度和积极性都是比较高的,这是个可喜的现象!" 胡凸接着问:"那么,进入这次决赛的同学有多少呢?男女生又各占多少?" 黎慧回答他说:"经过初赛和复赛的淘汰,最终有二十名同学进入了决赛名单,其中女生8名,男生12名。实际上,进入决赛的歌手就都算获奖了,前十名获得的是本次大赛的'十佳歌手'称号,后十名获得的是优秀奖。" 胡凸又问:"那么,前十名之间还排名吗?" 黎慧道:"排呀,按评委给出的平均分的高低来排,特等奖一名,一等奖一名,二等奖三名,三等奖五名。" 胡凸再问:"为什么你们会想到举办这么一次歌手大奖赛呢?你认为这个活动有什么意义?" 如此这般,胡凸就这样问了几个比较虚的问题,这般如此,黎慧乃有针对性地一一作答。 末了,胡凸又说:"遗憾的是初赛、复赛我都没有看,可决赛就不能不看了,否则我这文章就没法完成,黎秘书长,我对你的采访结束了,你看现在能发一张门票给我了吗?" 黎慧微笑着说:"当然,我们欢迎校报的记者报道我们这次大赛,今天已经听你叫了几次黎秘书长了,这有多别扭,你还是叫我黎慧吧。" 胡凸一边笑答:"恭敬不如从命。"一边伸出手来做要票状。 黎慧打开办公桌的抽屉,伸手摸出一沓门票,问他:"你要第几排的?中间的还是边上的?" 胡凸道:"当然是前排靠中间的,这样才能看得仔细,听得真切,写得传神,对吧?" 黎慧从中抽出一张上佳的票递给了他,末了还嘱咐他,"胡凸,你可要写出一篇精彩的报道来哦。" 胡凸应承说:"放心,请放心吧,既然都采访你了,我肯定是要认真地写的,保证让你满意好不好?" 黎慧又道:"你也别有压力,随便写吧,记者是独立的嘛!" 胡凸正犹豫是否要向黎慧打听歌手们的个人情况,却听门口响起一阵说话声,话音未落,人就进来了好几个,还都是找黎慧来汇报工作的。 见此情形,胡凸就起身告辞。黎慧没有挽留他,而是抱歉地朝他笑笑,说:"没办法,事情比较多,要不下一次吧,看完比赛,如果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我再给你介绍情况?" 胡凸在门口点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那我就告辞了,再见!" 一零零 39. 歌手大赛的门票很俏,神州大学的学生逾万,可剧场也就能坐两千多人,无论用什么方式发票,注定了都会有大部分学生是拿不到票看不到比赛的。 第54章 虽然胡凸有采访任务,可因为和宿舍里的哥们儿就今晚的大赛闲聊得长了点,所以到得并不早,当他进场的时候,剧场门口已经聚满了黑压压的一片学生。当胡凸拿着票从门口黑压压的没票的学生堆中径直突入的时候,他显然地感到自己是受了优待。当胡凸在舞台下第一排的正中间落坐以后,他的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了,对文艺演出来说,这一般都是领导和贵宾们就坐的地儿啊,没想到今儿个竟然轮到自己了!大学期间,这可是头一回啊!这位置有多好呢!舞台上的主持人也好,嘉宾也好,男歌手女歌手也好,连眼神、连发丝相信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多么的爽啊! 胡凸正襟危坐在大赛即将开始前的灯火辉煌的剧场里,不用回头他就能感觉到剧场里愈发的人满为患,就能感觉到剧场四个门的门口处愈发的不满与喧躁,他想回头张望一下全场的情形,他还真就回头张望了一下,果然如此!这使他不禁想到了发给他票的黎慧来,黎慧一直都是校园里最著名的主持人,也不知今晚是不是还会由她主持?或者是贺兰来主持也不一定。不着急,等开场就知道了。胡凸又想,还真得感谢校报的这次改版计划,本记者总算不必围绕着系里的一些会议写报道了,也不必再围绕着学校里那些年事已高行动不便的老教授写人物专访了,写歌手大赛多好啊,一通儿采访就能把校园歌坛上那些容貌和才艺并举的女孩儿认识个全,好不滋润! 想到这里,胡凸不禁对记者这种职业产生了更具体更强烈的好感,记者其实还真是一种不错的职业,有很多的机会亲临各种各样的现场目击、感受众多的精彩与震撼,有无数的机会近距离地领略各界名人明星的风采乃至与他们进行直接的对话与交流,看来,这次选择到上海报界从事新闻工作还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胡凸还想到了自己的职责,既然是为写报道而来,那自己看演出就应该和别人还不一样,别人看完就看完了,可自己还得有点想法和观点才行,否则怎么来记叙?怎么来述评?怎么来完成这篇大文章?胡凸这么想着想着,不觉间剧场里的大灯就次第地熄了,观众席于是陷落到一片渐渐安静下来的黑暗当中去了,与此相反,舞台上的彩灯却在刹那间灿烂起来。 胡凸收回思绪,双眼紧盯台上。 稍顷,悦耳的乐声轻起,却见两男两女从舞台的左侧踩着动人的旋律走到了舞台中央这台决赛晚会阵容还真够豪华的,光主持人就有四个!胡凸再定睛一看,那两位女生居然就是黎慧与贺兰,他们竟然一起上场了!胡凸觉得这事有点滑稽,感情贺兰和黎慧还是搭档呢,她们之间估计是很熟的吧?这么一琢磨,胡凸更不禁拿这二人比较起来:按卓建刚的说法,黎慧既然能和她当时的男友陆波分手,则她应该是有继任的男朋友的;至于贺兰嘛,这学期还是第一次见到她呢,也不知道眼下她想明白了没有,拿定主意了没有。没等胡凸继续往下想,那舞台上的精彩很快地就把胡凸从胡思乱想中给拽了出来。 说实话,舞台上靓女俊男们的配合还真是相当完美,四个人齐声朗诵着已经熟记于心的文彩飞扬、激情飞扬的开场白,声音之整齐,仿佛是一个人说出来的一般,音质之干净,连一星半点的杂质都挑剔不出;粗听之下,则声音洪亮,可直达全场每一个角落而无碍,细听之下,那声音既涨满喜悦,又有着优美的起伏与韵律。胡凸盯着贺兰的眼睛望了一阵,他很希望贺兰能看见坐在台下第一排的自己,但是贺兰根本就没望过自己一眼。胡凸安慰自己:这也难怪,贺兰怎么知道自己坐在第一排呢?她面对的是是全场密密麻麻的两千多人呢!而且还得集中心思念好台词。胡凸于是又盯着黎慧看起来,票都是黎慧给的,黎慧应该知道自己就坐在台下第一排啊,胡凸很希望黎慧能冲自己就坐的离她很近的第一排的正中间抛两个媚眼,可胡凸还是失望了。 开场白毕了的一刹那,台下掌声随之轰响,现场的观众还很投入呢,起伏的掌声间,剧场里的气氛更加热烈了。胡凸将心比心,他能感觉到其中饱绽着的浓浓的莫名而殷切的期待之情,台下有多少青春似火的男生女生都想在这舞台上蓦然望见自己理想的情感目标啊! 正当主持人要介绍特别邀请来为今晚的歌手们打分的大名鼎鼎的评委们的时候,因为没拿到门票不能入场而拥堵在门口的学生们喧腾起来,把门的保安终因寡不敌众阻拦不住而不得不放了行,于是剧场外的几百人呼啦一下全涌了进来,场地两侧顿时人挤人全给站满了,直等过了几分钟,整个剧场的秩序这才恢复了正常。这时,台上的黎慧、贺兰等人才接得以接上了刚才临时中断的介绍,待把评委们给介绍毕了,比赛这才正式开始。 首先出场的是一个以美声唱法唱英文歌曲的男歌手,歌曲有一定难度,但歌手嘹亮的嗓音和熟练的演唱技巧却使这种难度变得很平坦,于是一曲毕了的时候就有喝彩声伴着相当的掌声飞扬而起!开场开得不错,决赛就是决赛,一般的人还真唱不了这样的歌曲,神州大学到底是藏龙卧虎的地方。可惜这首歌旋律不够动听,不太能激起大家很多的共鸣,应该说,歌手的水平是有的,但选曲却不是特别理想,所以评委打出的分数并不是很高。 第二位出场的是民族唱法的女歌手,唱的是五十年代流行的歌颂祖国的红色歌曲,应该说,歌手的舞台表现能力是很出色的,很有电视节目里专业歌手的台风,可惜音调的准确度把握得还不是特别好,有一处甚至连胡凸都听出来似乎有那么一点点问题,结果歌手的最后得分比前一位还略略低了那么一丁点。 第三位歌手是唱流行歌曲的,一边弹吉他,一边就着麦克风浅吟低唱,外型上倒是很有点音乐人的气象,并且还是自己写的词曲,虽然演唱得其实还不是特别成功,但这位歌手的最后得分却比前两位至少也高出了0.5分,胡凸想,这大约是评委们对创作型歌手的一种鼓励吧。 几个节目下来,胡凸渐渐地明白主持人自开场白之后就已经不是一逢到报节目就全体出场了,实际上,黎慧和那名也是学生会重要干部的男生不再出场了,而是由贺兰和另一名男生轮流交替着登场了。胡凸猜测,黎慧和那名学生会的男生是这台晚会最主要的组织者,他们在幕后应该还有很多工作要做,所以不能一次又一次地登台了,但他们应该会在晚会结束之际再次出场做总结陈词的。 一零一 也好,那就尽情地欣赏贺兰的主持吧。胡凸认识贺兰已经快两年了,他看过她主演的音乐剧,听过她主播的文学节目,可还从没欣赏过她的主持风采呢。值得庆幸的是,在毕业前两个多月的眼下,他竟然获得了这样的机会!看吧,那靓丽在舞台中心的贺兰,那化了恰到好处的淡妆的贺兰,简直是一颗放射着夺目光辉的东方明珠,令人目眩神迷,令人沉醉消魂,只把那台下的胡凸看得两眼发直、神志恍惚。 当贺兰再次退下,又一名歌手隆重登场的时候,胡凸终于清醒过来,他看看表,神不知鬼不觉的,半个小时仿佛只一眨眼就过去了。 二十位歌手毕竟是从众多参赛者当中选拔出来的,毕竟是凭着实力从激烈的初赛和复赛中胜出的,他们中的每个人,都是抱着拥抱光荣的梦想来参加决赛的,他们所奉献给观众的,自然都是经过精心准备的拿手节目,这一切,就决定了这舞台上的角逐是令人兴奋的,也就决定了这台晚会是好看而叫座的。瞧吧,节目一个接一个,掌声一阵接一阵,不时还爆发出巨浪般的欢呼和喝彩,其强烈的程度直轰得现场几千人的神经向着高潮一路攀升乃至登顶。而歌手们呢,或在掌声的海洋中深深地鞠躬致谢,或在因失误而引发的嘘声与叹息声中留下遗憾的音容。无疑,这是一个精彩纷呈、起伏跌宕的激情之夜,年轻的大学生们尽可以热烈鼓掌、大声叫喊,尽可以忘却学习的紧张、功课的繁重,尽可以把歌声和笑声肆意挥洒在美好青春的花阴下,坐在前排的胡凸更是心旌摇荡,浑身舒爽。胡凸看出来了,这个首届十佳歌手大赛注定了是要取得极大成功的!也许,这个活动的确是可以长期举办下去并把它铁定为校园文化生活的一个重头戏的。 正在这时,一个新登场的绚烂无比的女子歌舞组合猛然就把胡凸的注意力拉直了,胡凸于是和数千观众耳热目直、津津有味地观看,只看得胡凸比此前的任何时刻都昂奋、都神采飞扬--原来这是文科大二女生新组建的一个很独特的风情三人组合"飞天"在挑战全场的感官和心灵。"飞天"组合包括一位主唱、一位主奏、一位主舞:主唱英语系高梦扬,快歌唱得情绪激越而富于变化,乃至令人血沸;主奏艺术系郑莹,电子琴弹得如电光石火,又如梦如诉,让人扶摇飞天;主舞国政系文曼娜,现代舞跳得时而劲健生动,时而飘逸超迈,叫人叹为观止。这样的别致的组合别说在神州大学校园里,就是在全国范围内的星光灿烂的流行乐坛也找不出来,而且她们的技艺确实是精湛绝伦、无可挑剔,以至飞天组合的表演结束了的时候,全场观众竟鸦雀无声了半晌,这才梦醒一般掌声雷动,继而全场起立,差不多有一半人都在情绪激动地一遍遍地疯狂呼叫:"再来一个!再来一个!!……"飞天组合只好一次又一次地鞠躬致谢,但仍然平息不了眼前的事态,她们于是求救般地频频向后台顾盼。 第55章 胡凸很为这个组合感到自豪,这三人自己不都认识嘛!一个是张有志的女友高梦扬,一个是赵望东的女友文曼娜,还有那个在迎新年元旦晚会后台搭过话的郑莹。胡凸觉得这事特别可乐。 正当飞天组合因观众过于热情而无法退场的时候,贺兰责无旁贷地出场来为她们解围了。贺兰在舞台中央保持微笑朝观众席上望了好一阵儿,喧腾的场面这才渐渐退潮下去。彩灯辉耀下的贺兰手持无线麦克热情地发挥道:"感谢大家热情、火爆的掌声和欢呼!感谢飞天组合无与伦比的、绽射着无限生命激情与青春活力的表演!"贺兰略略停了停,然后接着说:"观众的心情其实也是我此刻的心情,我何尝不想再一次地享受飞天三人组合为我们带来的光荣与梦想,但是大家也都知道,今晚的演出是我们神州大学首届十佳歌手大赛的决赛,我相信不久之后大家一定还有机会再次欣赏飞天组合的精彩表演,在此,我要请观众朋友们谅解,因为比赛还要继续进行下去,就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送飞天组合退场。"贺兰说到这里带头鼓起了掌,观众的掌声于是随之而起,而飞天组合的三人小组也就在这美妙的掌声中以鲜亮、生动的表情和卓约的体态语言依次谢幕,与观众难舍难分地从舞台一侧徐徐退去。贺兰接着又说:"精彩的节目看完了,下面,有请我们的评委给飞天组合打分!接下来参赛的,是我们的10号选手……" 胡凸自始至终看得很投入,同时,他也一直在心里酝酿着自己要写的这篇颇有份量的特稿,本来胡凸还有点拿不准自己的报道重点,看到这里,胡凸的思路忽然就清晰了,对呀!文章要有点有面,有详有略,有主有次,既要有组委会提供的关于大赛的总体情况的概述,又要有来自决赛现场的一线报道,既要有对决赛选手的全面述评,又要有对出色选手面对面的采访,当然,也要有一点背景资料,比如组委会主办这次活动的初衷和对校园文化建设的考虑,甚至还要有现场观众的表现和观众代表对这次大赛的看法…… 10号歌手是一个蒙古族女生,她穿着民族服装唱了一首草原风味十足的蒙古族民歌,倒也是情韵悠长,令人回味。然后就是那男主持人宣布9号选手飞天组合的得分,果然不出观众所料,是很高的一个分数!可以说是遥遥领先于前边任何一位选手。看样子,飞天组合很有可能会夺冠,尽管到这个时候比赛也就刚刚过半,后边还有一半的选手尚未亮相。事实上,接下来的比赛又出现了几次场面也很热烈的高潮,包括藏族歌手索朗央金的节目在内,选手中到底是高手如云,到底是各有千秋。但到比赛终了宣布决赛名次的时候,飞天组合还是拿到了桂冠,在这一点上,评委们和现场的观众们甚至取得了高度的一致。这个结果真可谓是众望所归,以致散场时剧场里又响起了激动人心的掌声。 胡凸随着人流往剧场外走的时候,脸上仍荡漾着和许多人一样的发自内心的欣悦,胡凸知道,大家都有很久没有这样快乐过了,这样美不胜收的心情,这样奔放激扬的场面,岂只是一场校园内部的比赛啊,简直是一次横扫校园的狂欢节啊!胡凸走出剧场大门,走进了夜色阑珊的幽美校园,渐渐的,四周的喧哗散淡了,年轻人的声音隐约了……可踱到图书馆前大草坪里漫步的胡凸却平静不下来,歌手们的声音,选手们的服装,七彩的灯光,艳丽的色彩,都有机地组合着在胡凸的心里招展,久久也不肯歇息。 在快要走到宿舍楼的大门口的时候,胡凸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只顾高兴而丢了好的机会,散场的时候为什么不到后台去转转呢?完全可以趁选手们都在的时候和他们逐个地聊聊,认识认识,自己有很正当的理由啊,校报学生记者,为了写报道,任务在身不是。不过现在肯定是晚了,都快熄灯了,也罢。 一零二 第十四章清辉玉臂寒 40. 第二天是星期天,为了尽快拿出校报在等稿发排的这篇报道,胡凸没有像往日一样睡懒觉,而是早早地去了教室。昨夜的歌手大赛结束之后,热闹的校园里似乎出现了短暂的平静,这种平静也许正是猫在第二教学楼五楼一个偏僻少人的教室里写稿子的胡凸所需要的,从临窗的座位上望下去,离教学楼不远的运动场也因为少有人活动而显得空阔、寂寥。也许是昨晚聊得太晚,胡凸感到精神不够振作,进了教室后,还没动笔呢,就先趴在课桌上迷糊了好一阵。昨晚宿舍里的弟兄们狠劲地拷问了一气张有志和赵望东,因为他们两人的女友在歌手大赛上实在太风光了,弄得其他几个人的心里很有些那个。胡凸当然不会闲着,甚至充当了批判者中最卖力的一个。此刻,当胡凸抬起头来望了望窗外有所感触之后,就拿起笔来打算写东西了。 可事情并不像想像的那么顺利,胡凸刚兴致勃勃地把文章写了个开头,就感觉不太对劲,他咬咬牙又续写了几段,就实在写不下去了,于是只好搁笔。是啊,似乎有很多东西可以写,但此刻脑子里却乱成了一团,该怎么写才精彩呢?总不能只罗列组委会秘书长黎慧提供的那点基本情况吧?也不能铺排着大写特写决赛现场的盛况吧?这是新闻报道啊,没有系统地采访,没有许多歌手们的心路历程和参赛感想,没有这样的素材,没有那样的素材,这所谓的大文章就是无米之炊,无源之水!看来,还得去做一些尽可能全面的采访,然后才能多角度、多侧面,有重点、有观点地写出一篇漂亮的文字来。 想着想着,胡凸又想到别事情上去了。都要大学毕业了,自己竟然在写这样一篇文章,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点可笑,女朋友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呢!昨晚亮相的那些校园歌手中,的确有一些女孩很不错,可她们之中有谁能比得过贺兰吗?一想到贺兰,胡凸就觉得心里没底,她怎么一直也没给自己回信呢?也不知道她究竟会怎样答复自己。前些天在报纸上看到一篇写大学恋情的文章,说大学生谈恋爱的多,成功的少,大部分爱情都是因青春的寂寞而怒放,随毕业后时空的变换而凋谢,因为不稳定,所以成功率低,云云。胡凸想找贺兰当面问一问她的谜底,却又担心得到一个否定的回答而受打击,与其这样还不如举重若轻静候裁决呢。再说了,眼下的贺兰在学校里多红啊!这两天去找她的话,碰壁的可能性恐怕会比平日里要大许多的,姑且还是按兵不动罢。 当胡凸又联想到大三以来自己磨难重重的情感遭遇时,就更觉得自己对贺兰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为好,甚至应该多做几手准备,切忌在一棵树上吊死,树挪死,人挪活啊!想到这里,胡凸觉得自己的观念似乎有些松动了,都快两年了,竟一直也没能给宿舍里的弟兄们一个好的交待,为什么不灵活机动一点呢?可不能把赌注全押在没准的事情啊!那么,除了贺兰,又还有哪些目标呢?黎慧吗?悬得慌!韩乐慧吗?飞天组合中的郑莹吗?别的什么校园女歌手吗?早听说工作以后找女朋友比在学校里找女朋友困难多了,为什么不在毕业前再奋力一搏呢?得,再去学生会找找黎慧吧,先简单地补充采访她一下,再从她那里打听出部分歌手的住址,然后逐个聊聊,有重点地采访几个。如此这般,既可以完成任务,又可以接触几个女孩嘛。 时间过得很快,胡思乱想中,就到吃中饭的时间了,胡凸于是收拾好东西去食堂充饥。 填饱肚子后胡凸就直接去了学生会。胡凸估摸着黎慧很可能会在办公室,歌手大赛昨晚刚结束,今天应该还有不少收尾的事要忙,她是组委会秘书长嘛,她不忙谁忙?可学生会办公室的门却出人意料地关着,而且静悄悄的,里面似乎一个人也没有。胡凸不甘心,既然来了,就还是敲敲门看。 胡凸敲了两回,还真没什么动静。胡凸灰心了,他转身打算离开,可就在这时,门却开了。胡凸定睛一看,开门的竟然是卓建刚!两人都乐了。卓建刚笑问胡凸有什么事,私事还是公事。胡凸说有公事,你别掩着门,先让我再跟你说。 卓建刚于是把胡凸让进去。 胡凸进门就问:"怎么,今天学生会不办公吗?" 卓建刚答得还比较详细,"除非有活动,周日一般都不办公。不过,今天是安排有人值班的。" 胡凸笑了,"这么说,今天是你亲自值班喽!" 卓建刚摆手说:"今天我是替身,下周日才轮到我。" 胡凸问:"我找黎慧有公事,她今天会来吗?" 卓建刚笑了,"上次咱们还聊到过她,对吧?怎么,你想找借口认识她?" 胡凸解释说:"不用找借口,我们已经认识了。我是校报的学生记者,这个你知道的,为了报道这次歌手大赛,前几天我已经来采访过她。今天来找她,是想请她提供一份歌手名单,我要采访他们。" 卓建刚"哦"了一声,"别急,这点事我帮你解决好了。"卓建刚接着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别站着说话了,坐吧,咱们坐着聊,这个学期咱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胡凸应邀坐下了,"是啊,这学期咱们还真是第一次见面,这一阵你们仍然很忙很忙吧?" 卓建刚说:"前两周特别忙,今天还稍微闲点,过两天又得忙别的事了。唉,一年到头也难得有闲下来的时候,好在我保送读研了,学习上没什么压力。对了,你考上了吗?研究生。" 一零三 胡凸面有愧色地说:"惭愧,落榜了也!" 卓建刚面不改色地安慰:"有什么好惭愧的,找工作不就是了?" 第56章 胡凸夸赞对方说:"你多好啊,官瘾过足了,书也有得读。" 卓建刚连连摆手,"好什么呀!你们马上就要挣钱了,那才来劲呢!" 两人互相谦让了一番,卓建刚又问:"工作定了吗?" 胡凸点点头,"去上海的报纸当记者了。" 卓建刚感叹:"不错呀!好地方加好行当,难怪你这时候了还在给校报写报道。" "一般般啦!等你研究生毕业了,还不得直接就给你个县令干干!"胡凸打趣说。 卓建刚还真给逗乐了,尽管他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却并没有反驳胡凸的说法,只是说:"三年之后,你都当总编了吧?我这县令哪有你滋润哪?到时候还得求你来报道报道我们县的好人好事呢。" 两人如此这般说笑了一会,胡凸这才再次问起黎慧来。 卓建刚答复说:"告你实话吧,今天就是黎慧值班,可她有事,临时请我代她值班来着。" 胡凸感叹:"这样啊!这么说你和她关系还挺不错,你们这领导集体还挺团结的,不是勾心斗角的那种。" "可以这么说吧。"卓建刚点点头,转而又发表见解说:"竞选是竞选,一旦结果出来,岗位确定了,那就该怎么共事就怎么共事,这么多事忙都忙不过来,干嘛还勾心斗角,累不累!" 胡凸点点头表示赞同,但却意犹未尽,"我听说当初竞选,你们这些人斗得挺那个的。" 卓建刚见胡凸眼里满是好奇,竟毫无忌讳地接着往下说:"也不知道这些事你都知道多少,我就坦率地和你说说吧。大二下学期竞选学生会主席的时候,我是实践部部长,黎慧是文化部部长,还包括当时的副主席陆波,我们三人其实都是竞争对手,但最后的结果是另一位候选人,当时的主席陈大为得票最多,连任了主席,陆波留任副主席,我和黎慧则当选为新的副主席。大三下学期我第二次竞选学生会主席,陈大为、陆波都比我们高一年级,即将毕业,退出了,结果主要的竞争就发生在我和黎慧之间,结果你是知道的,我赢了,否则主席就会是她。" 胡凸略作述评:"官场逐鹿,胜者为王,礼让靠边站,实力说了算,这是没办法的事。"然后从衣兜里摸出包烟来,"你还是不抽烟吗?"见对方点头,就兀自抽一颗点着了,一边还说:"那我就自个享受了。" 在胡凸喷出第一口烟的时候,卓建刚终于言归正传地说:"对了,你是找那些获奖歌手采访吧,我给你找找那份打印的歌手名单吧,上面姓名、性别、系别、年级、住址,全都有!" 胡凸不由击掌说:"太好了!我要的就是这个。"然后就起身跟了上去。 卓建刚打开某张书桌的某个抽屉,很利索地抽出来一张白色打印纸,他扬起来对着胡凸晃一晃,"哪,就是这么张纸。"说着卓建刚又摸出一张色彩鲜艳的印刷过的纸张,"喏,这里还有一张,就是昨天晚上的节目单,你也拿去参考参考吧。" 胡凸先后接了并连声道谢。 然后胡凸又返回原座坐下了,他扬样手中的烟,"抽完这支烟我就告辞,再耽误你几分钟哦。" "哪里话,今天不是礼拜天吗?干嘛那么着急?"卓建刚返回原座刚坐下,就提了个新话题,"我说,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不会是喜欢上黎慧了吧?" 胡凸实打实地说:"还是很惭愧,仍然是独自一人在校园里晃着呢,哎,你不是说过要给介绍一女朋友吗?是谁呀?" 卓建刚说:"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是另外一人,不是黎慧,黎慧早就有朋友了,你知道吗?" 胡凸的预感果然应验了,他觉得自己的感受有些复杂,不过他没有表露出来,而是一脸好奇地问:"谁呀?" 卓建刚说:"还记得首届校园文化节的独家赞助商吗?就是那个叫北半球的文化公司,告诉你吧,那家公司的老板钱文斌就是黎慧的男友。" 胡凸心里的滋味类于那种叫"恍然大悟"的东西,他问:"不是陆波吗?难道换了一个?" 一零四 "早换了。看来你还知道一些情况。原来是陆波,后来黎慧为了文化节拉赞助,找到这个北半球公司,认识了老板姚文斌,并说动了他来投赞助。再后来,黎慧就离开了陆波而投进了这钱某人的怀抱,如此而已,过程很简单。" 胡凸若有所思地点头,"原来是这样。" 卓建刚意犹未尽地往下说:"知道今天黎慧为什么不来值班吗?因为钱文斌从香港出差回来了。" 胡凸困惑地问:"为什么他们非得今天见面呢?难道就不能推到今天以后吗?" 卓建刚热情地帮胡凸解惑:"听黎慧说,钱文斌去香港开拓新业务呆了两个多月,很紧张,这次回来也就今明两天时间,然后又得去香港呆一段。这样的情况,你说他们可不得在一起多聚聚?" 黎慧的事情固然有些出乎胡凸的意料,但并没有使胡凸感到多么悲伤,也就是重拾了一些失落的情绪吧,毕竟他和黎慧有限的一点交往已经随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淡漠了,况且他后来又经历了不少的事情。胡凸带点幅度地点着头,"有道理。"三个字之外,就没有再说什么,胡凸只是抽烟。 很快的,烟就抽得差不多了,胡凸把烟头掐灭了,"多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事情,好吧,你忙吧,我这就走了,下午就得去找人采访去。"说着胡凸就起身要走。 卓建刚忽然想起了什么,"等等,还没给你介绍女朋友呢。" 胡凸笑了,"还真给介绍啊?谁呀?" 卓建刚笑说:"那那张歌手名单拿出来,我告诉你是谁。" 胡凸从兜里摸出出那张名单,打开了请卓建刚明示。国政系毕业班的卓建刚同学乃指着其中的一个名字说:"就是这个崔小云,我们系二年级的,拿了个优秀奖,[奇/书\/网-整.理'-提=.供]还是我们系学生会的部长。" 昨晚的歌手大赛崔小云肯定是登台演唱了的,不过因为她在决赛歌手中不是很突出,胡凸对她的印象就不深,对照一下节目单的出场顺序,胡凸约略地记起了崔小云的面容。 卓建刚进一步指出:"崔小云以前就曾经半开玩笑地让我给她介绍个好一点的朋友,我觉得你各方面条件都不错,所以就想介绍你们认识。" 胡凸点点头,"多谢!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你就采访采访她吧,这可是个认识的绝好机会。"卓建刚忍不住笑着再加提醒,"不过,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关键的,还要看你们相互的接触,但愿你们能有感觉。" 胡凸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之后,胡凸就拉开宿舍门走了,只把卓建刚一个人留在了办公室的安静里。 当天下午,胡凸首先去找了个男歌手,就是第一个登场的唱英文歌曲的那位,胡凸问他第为什么参加这个大赛?怎么会唱美声?什么时候练的?美声唱法好学吗?有什么技巧?第一个上场紧张不紧张?对自己的名次满意不满意?认为评委们打分公平吗?胡凸是有备而来,一口气毫不费力地问了十几个问题。那男生没想到会有校报记者来采访自己,出乎意料之外,同时也感到高兴,虽然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但因为是自己的兴趣所在,所以兴致颇高地跟胡凸狂侃了一通。虽然这位并不是重点的采访对象,他说得过多了,真正在文章里能用上的其实没多少,可胡凸不忍打断他,还是很认真地听着,还是提笔在本子上一气记了有两三张页之多。显然,照这样采访下去,素材肯定会极大的丰富的,待设想的十个、八个歌手采访下来,加上自己已然成竹在胸的总体框架和清晰的复合式思路,再加上自己的生花妙笔,拿出一篇内容充实、素材丰富的有分量的报道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当天傍晚,胡凸又找到了崔小云采访。崔小云个头挺不错,相貌却只能算中等略偏上,胡凸对她印象还不错,但似乎谈不上特别喜欢,也许是胡凸见美女见得太多以致有些麻木了的缘故吧。不过这对胡凸的采访并没什么影响,胡凸依然很认真的甚至是情绪饱满、笑容可掬地完成了他的采访工作。之后胡凸就去洗澡,洗澡之后,又陪一个来宿舍找他的朋友聊天,再之后,疲乏够了的胡凸就一头倒下并很快的睡着了。 第二天是周一,胡凸有一门选修课,尽管快毕业了,可课还得照上不误。胡凸在课堂上一边听讲,一边就望着桌上的名单在瞎琢磨,要采访的人还有不少呢。胡凸每盯上一个名字,就尽力回忆上周六晚上该歌手的形象及其在舞台上的表现,不一会儿,歌手就全部对上号了。这时,仍沉浸在决赛气氛里的胡凸一高兴竟然当堂击了一下掌,结果掌声把同学们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胡凸身上,大家不知道上课一贯认真的胡凸是怎么了,而台上的段教授也不解地望了胡凸一眼。好在胡凸马上就意识到这是课堂而不是晚会现场,他赶紧冲大家做了一个带着歉意在里边的撇撇嘴的神情,教室里安静了几秒钟的工夫,大家这才转过脸去面朝黑板。而段教授呢,也没再追究什么,他扬起声音继续讲他的《史记研究》课。 一零五 41.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胡凸按自己的想法马不停蹄地采访了好些位获奖歌手,美女确实有几位,比如那位蒙古族的,还有那位藏族的、朝鲜族的,当然,汉族歌手中也有美女,比如那个叫姜芳的,虽然胡凸是在研究生宿舍她男朋友那儿找到她的,但这并没有影响胡凸的采访热情。卓建刚所提到过的崔小云也还不错,但胡凸和她并没有产生来电的感觉。尽管胡凸有一丁点遗憾,但胡凸的心情实在是很好的,因为歌手们都很热情--毕竟是接受采访啊! 第57章 而且报道出来以后对他们自己也是一个全校性的宣传不是。 胡凸在采访过程中受了一次又一次热情的鼓励之后不禁浮想联翩,等到自己的大作在校报刊登出来并发放到全校各系各班各宿舍,那还不人人捧读而评说之?届时,胡凸的大名可就要在神州大学的校园广泛地传扬一回了,不但可以让这些被采访的有些得意的歌手们领略一下自己的文字工夫,还能让所有的人都与"胡凸"这个名字神交一次,当然,也包括宿舍里的哥们儿,包括胡凸的同班同学和历史系的全体师生,以及胡凸在神州大学认识的所有男生女生。虽然写这篇文章费时费力且基本上没什么报酬,可有这样的回报也就很值了,特别是其超值处还在于对胡凸所喜欢过的那些女生尤其是贺兰也能起的比较微妙的作用,他们,都将读到自己的大作啊!想到这里,胡凸心里不觉很有些得意,对,抓紧采访,尽快完成了交稿吧。 实际上,当胡凸清点了一番采访目标之后,却发现只剩下"飞天"组合没采访了,连胡凸也不知道把三位美女留在最后采访是不是刻意的,总之,事情就是这样了。唱歌的高梦扬是张有志的女朋友,跳舞的文曼娜是赵望东的女朋友,奏乐的郑莹呢,自己也算认识的--胡凸在盘算,究竟先采访谁比较好呢?还是请她们三个人凑齐了一块儿采访?琢磨来琢磨去,胡凸觉得还是先采访郑莹的好,说不定还能和她碰出些火花来呢。 这天傍晚,胡凸的脚步停在了被称之为"熊猫楼群"的女生楼群中那最漂亮的一幢的跟前--也就是贺兰和胡梦蝶所在的那幢楼。他的传呼很快就有了回应,住在3层的那个艺术系的郑莹在宿舍没去出呢,并且她下楼的速度还挺快的,不一小会,郑莹就出现在胡凸眼前了。 郑莹一听说是校报的记者来采访,白皙而红润的脸上就展露出了亲切的笑容,看样子她倒是挺高兴的,可惜的是,她竟然没有认出胡凸来。 胡凸只好提醒她说:"去年的迎新年露天晚会,我们在后台见过一面,还说过话的,我叫胡凸,历史系四年级的,你不记得了?" 郑莹似乎真不记得了,她在努力回想,还好,过了一会,她终于从记忆的河流里打捞出了鱼鳞般的那个片断,"想起来了,那晚演出结束以后我到后台收拾东西,的确是有个男生和我说过一两句话,可我马上就被别的人叫走了。明白了,那个和我说了一、两句话的男生就是你呀!这么说,咱们也算有缘了!" 胡凸赶紧应声:"可不是有缘嘛!今儿个咱们又见面了,人海茫茫,这么多人都擦肩而过了,一生中能有机缘重逢的人实在不多啊!" 郑莹笑了,然后问:"那你打算怎么采访?找个地方坐一坐还是就在这里进行?" "站着怪累的,咱们还是到校园里找个地方坐下来谈吧?"胡凸接着解释说:"你们'飞天'组合拿了特等奖,是本次报道的一个重点,需要采访的内容比较多。" "那好吧,就到湖边去采访吧,你看怎么样?" 胡凸说:"好,那咱们这就走?" "走!"郑莹说着已经迈开了脚步。 两个人并肩走出熊猫楼群,在一问一答间意兴盎然地向着校园纵深处漫步而去,仿佛一对正在接近的有情人。胡凸问:"你电子琴怎么弹得这么棒?" 郑莹故作惊讶地反问"是吗?"然后不无骄傲地回答他:"这当然是有原因的--我是艺术类考生,从小就练琴,不光电子琴,钢琴、手风琴、古筝、萨克斯管之类,很多乐器都会,不过,电子琴是我最喜欢的,也最熟练。"郑莹得意地回忆说:"本来是想上专业艺术院校的,你相信吗?高考之后,我同时接到了几所大学的通知书呢!包括两所音乐学院的。" 胡凸赶紧应道:"相信,当然相信。"胡凸望了眼前的女生一眼,问她:"那你怎么选择了神州大学呢?艺术院校其实也很好啊!毕业出来差不多就该算艺术家了。" "其实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郑莹笑了笑,"谁让我的文化成绩也很好呢,那时候我就想,将来无论干什么,我都是要出国的,神州大学的英语教育很强,出国的学生也多,在这里,我的英语也许更能得到真正的提高,我出国的决心也会更大。"郑莹轻描淡写地回忆,"前年参加高考前艺术类考生的专业测试中因为表现'出色',被神州大学的招生老师一眼看中了,加上高考成绩也很不错,结果很快就接到了神州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我最终放弃了音乐学院,因为搞器乐演奏的,出名不容易,而且我也不想出名,只想做一个平凡的但却幸福的人,所以就和你成了校友,当然,我不会放弃音乐的,这将是我最大的业余爱好和生活乐趣。" 胡凸问:"那你的志向是干什么呢?艺术系,毕业以后不还是要从事艺术工作吗?" 一零六 郑莹认真地说:"我最希望的,就是在大学里当一名艺术教育工作者,业余再参加一点演出什么的,反正大学老师有的是时间。" 胡凸笑了,"我明白了,你的理想是当一名艺术教育家,兼一支出色乐队的出色成员,理论和实践兼顾,为了这个梦想,你还打算出国留几年学,拿一个更高的洋学位。" 郑莹开心地笑了:"也许吧,不过也谈不上什么理想,也就是我对自己人生的一个初步设计吧,两年后到底怎么样,现在可还不好说,就照着这个目标去努力吧。"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话题似乎是与采访相关的,可也不妨说是漫无边际的。胡凸在了解郑莹个人情况的同时,陆陆续续也把自己的光辉历程和曾经取得的一些可以示人的乃至可圈可点的地方很自然地兜售给了对方并成功地博得了对方明显的好感,虽然郑莹只顾表白自己,从不主动问胡凸的个人情况,除非他自己主动说。好在胡凸总有他的办法,或者是以巧妙的互相对比的方式来介绍自己,或者是以源自《诗经》的起兴手法牵引出来,不时地还引用一、两句诸子的名言以为装点。 出于敬业精神的内在督促,有两次胡凸是想正儿八经地开始提问题的,可当他看到郑莹兴致勃勃意犹未竟的样儿,问题儿一到嘴边就又打住了,其实他也很喜欢这样漫谈的,和这样漂亮的又很有艺术才华的女生走在一起有多开心呢,也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机会的。瞧,迎面过去的又一个男生似乎认出了郑莹,那眼神,至少也有仿佛在哪里见过这女生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吧,或者就是被郑莹的美貌吸引住了,竟然放慢脚步很眼谗地看了与胡凸同行的郑莹好一阵儿,及至擦肩而过到了身后,还不住地回头望呢。胡凸应对挑战似的,当即回过头朝那人得意地笑笑,也不说话,然后返过来继续向前漫步。 校园的环行路不觉间走尽了,眼前是一碧春水的桃花湖,天色渐渐的暗了。两个人聊到这里,郑莹的过去已经被她主动地'交代'得差不多了,胡凸对郑莹个人生平的好奇心也可谓满足得差不多了,于是下决心正儿八经地提问了,他直呼其名地问她了一串问题:"郑莹,我要正式采访你了,你别笑,我的问题比较多,第一,你认为你们应不应该拿第一名?你认为别的选手有没有和你们实力相当可以叫板的?第二,你认为你们为什么能拿到第一名?有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告诉大家?第三,你们这个组合有没有进一步的发展计划?有的话,又打算怎么样行动?好,我就先问这几个问题,你别笑,快回答本记者。" 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的郑莹费劲地憋出了一副很正经地模样,在胡凸连珠炮般的发问之下,她成功地运用了外交部发言人应对记者提出的刁难问题的常用伎俩,她说:"无可奉告,"但她紧接着说:"别当真,开玩笑的。不过你提的这些问题我还真要想好了再回答,不能随便敷衍你,对吧?" 胡凸没有笑,而是正色说:"你的言论可是要见报的,考虑好了再说吧,对你自己负责,也给我一个尽量完美的答案,这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郑莹在湖边水畔停住了,她指指紧临水边的平整的长条石凳说:"要不我们坐下来聊吧,走得有点累了。" 这个建议正中胡凸下怀,"好啊,那就坐下来聊吧",胡凸为了显示自己的积极性,又进一步表态说:"你这个方案我举双手赞成!" 两个人坐得还挺近,差不多算是挨着吧,可再望望不远处的一些相依相偎的情侣,那就还是有明显的区别的。不过周围那些缠绵的风景对胡凸和郑莹而言,应该还是有一些积极而微妙的作用的,那升起在夜色初临时刻里的许多的浪漫和暧昧,无论如何也算是一种不大不小的刺激,如果会促使正在进行访谈的这两位在心理上和物理上产生两方面的靠近的话,那也没什么不合情理的。古往今来,在全世界的各个角落里,只要天时地利人和具备,异性相吸的定律就不免要释放其巨大能量的,虽然眼下这个值得期待的局面结果怎样还不好说,但显然是存在有这种倾向和苗头的。 其实郑莹并没有多想,她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她坐下之后只是和胡凸相互感叹了一番湖边的风光真不错啊之类就滔滔不绝地开说了,郑莹的声音就像她弹电子琴一样流畅而富于表现力:"先回答你的第一个问题,我认为,我们拿第一是当之无愧的!首先,我们三个人都是艺术特长生,当年入学参加艺术类考生专业测试的时候,我们三个人拿的都是一级的成绩,从单项上来说,我们这个组合中的每一个成员在神州大学都是最优秀的之一,甚至就是最优秀的,这一点,你尽可以找人去了解一下;其次,从整体上来说,我们的三人组合配合可谓完美,为了这个节目,我们反复排练了近一个月,那一段时间,我们每天晚饭后都要练一个小时,虽然没到'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的份儿上,可我们确实很认真,确实下了苦功,这是事实;第三,我们的组合是一种全新的组合,无拘无束,充满了开创精神,艺术的本质是什么,就是在精神领域的创造和创新;第四,我们不怯场,临场发挥得很好,这源于我们的心理素质好,源于我们比较丰富的舞台经验。" 第58章 胡凸听得很认真,他心里想,这女孩说话还挺有条理的呢,看来还真适合当老师,逻辑性很强的不是?在郑莹短暂停顿的间歇,胡凸不失时机地夸了她一句:"看不出你还真有两下子,不但电子琴弹得无可挑剔,口才也这么好,佩服!"然后话锋一转,说:"不过你也别得意,刚才我提的三个问题,你还只回答了一个问题呢!" 一零七 郑莹也许正酝酿着转入对第二个提问的回答,胡凸此刻的插话大概起到了推着她扑向两第二个问题的加速作用,郑莹紧接着又说了,"至于说到别的选手,我觉得他们都很不错,都有一定的底子,包括那些非艺术特长生,而且也都有很好的表现,除了个别人水准发挥失常之外,大部分还是发挥出了他们的正常水平。其实最终的较量还是落实在实力的较量上,虽然大家唱的不是同一首歌,在一定意义上彼此间并不具有可比性,但是怎么说呢,因为有这么多评委给大家逐个打分,如果不是特别的巧合,每个人最后的得分肯定是不会一样的,这就势必会因为分数的高低而产生一个排名,而我们的组合拿到了最高分,这就是事实。我想说,大家的表演其实是各有千秋的,甚至有几位选手的实力也是可以挑战于我们的,但我同时还要说,我们的组合得到了最好的评价,现场观众的反应就是一个明证,我想,你在现场也是看到了的。最后,我要说一句,我们对自己充满自信,不论比赛的结果怎么样。" 听到这里,胡凸不失时机地鼓起了掌,他一边鼓掌一边说:"我衷心地向你表示祝贺!既祝贺你们在那天以精彩的表演赢得了特等奖:十佳的第一名,也祝贺你刚才演讲的成功!我的前两个问题你回答得这样的好,我对自己这篇文章也就更有信心了。"说到这里,胡凸话锋又是一转,"不过郑莹你别得意,你还只……" 郑莹没等胡凸继续往下说就抢过来接着说:"你还只回答了我前两个问题,下面开始回答我的后两个问题吧……你是不是想这么说呢?" 胡凸仿佛阴谋被揭穿了一般,只好认输地表态:"还是你赢了,咱不服不行啊!不过既然说到这里了,那就麻烦你接着回答我的问题吧,ok?" 郑莹竟然还记得胡凸所提的后两个问题是什么!事实上,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一次也再没让胡凸提醒就对他先前的提问做出了令人极感满意的回答。胡凸不禁从心底里对郑莹产生了货真价实的好感,甚至可以说,胡凸的爱慕之情已经快溢出来了,他觉得自己几乎克制不住自己了。在两个人的访谈进行到后半截的时候,胡凸不再和她开玩笑了,他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变得低沉而亲近起来。而郑莹似乎也感觉到了胡凸的这种变化,因为她对胡凸的印象也不错,所以她并没有产生特别的戒备,甚至她也因为受到这种暧昧的袭击而变得有一些动情了,她的声音也不知不觉地低了下去。说到后来,也说不清是谁主动,两个人一侧的身体竟已明显地贴在了一起。 周围的景致是这样的诗情画意,两个年轻人的心跳动得是这样清晰,其中还夹杂着微妙而莫名的慌乱与紧张,可两个人都没有挪动自己的身体以避免可能发生的什么。郑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以至于终于停了下来。在短暂的沉默中,胡凸终于鼓足勇气伸手抱住了身边的郑莹,他的右手从她的后背环绕过去,落在她胸前的右臂上,他的左手则就近搭在了她的左臂上。这时,郑莹打破了沉默,她悄声问他:"你这是要干什么?能告诉我吗?" 42. 胡凸听出来了她的委婉,但仍然很紧张,他很担心她径直甩开他的手臂,他很担心她会大声质问他并请他放尊重一点,但她并没有这样做,因此他感到了一种幽微的喜悦和愉悦。胡凸同样悄声地对她说:"我喜欢你。"停了半晌,胡凸见郑莹没有反应,于是继续对她说:"你能做我的女朋友吗?我真的喜欢上你了。" 郑莹的脸上倒是漾满了温情,可她话里的温情却不够:"你不觉得太快了吗?" 胡凸心里嘘了一口气,于是轻声地向她倾诉:"虽然是刚认识,可这样充分的交谈使我在最短的时间里深入地了解了你,怎么说呢,情不自禁也好,一见钟情也好,我觉得自己确实是真心地喜欢上了你!虽然有一个事实很明显--你在神州大学显然属于校花一级的女生,而我,却不能算作是通常所谓的很优秀;因为这种客观差距的存在,所以我还没有足够的自信--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认真地考虑和正视。郑莹,你现在就答应我,好吗?" 没想到郑莹静默了一会却说:"你不知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闻此言,胡凸顿时觉得心里发凉,一瞬之间,他不禁想起了胡梦蝶,想起了潘玉颜,想起了黎慧,包括怀里的这位郑莹,怎么总是有男朋友了!?怎么回事啊,大学里的好女孩都这么快就有了?为什么我总是一个迟到者呢?为什么?胡凸尤其想到了贺兰,刚才,在下定决心拥抱郑莹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有些犹豫的,因为还惦记着一个贺兰,可他近来觉得对贺兰实在是没有多少把握能抓得住,情急中他才作了一个大胆的决断--还是先抓住眼前的机会吧!自己与贺兰的事实在还很悬呢,眼前的情形却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不过胡凸没有想到,机会倒是抓住了,可碰到的却仍然是一个名花有主的女生,这不等于什么也没抓住一样吗?胡凸有点着急,可他总不能不说话,总得有所反应吧,于是他下意识地反问:"真的吗?是哪个系的?" 郑莹道:"不是我们学校的,是我小学同学,他后来没上大学,在经商呢。" "在经商?"胡凸顿时觉得有些泄气,但他却激将她说:"不就是有几个钱吗?" 郑莹又道:"不是有钱没钱的问题,是因为有感情了,我和他失去联系很多年了,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里,我们竟很有缘分地遇见了,他开始追我,到现在,我和他已经交了一年的朋友了,可我们呢?才刚刚认识。" 胡凸安慰自己,有男朋友又有什么关系?还可以竞争嘛,菲儿不就是离开我而投到别人的怀里去了吗?每个人都有权力重新作出选择啊,有什么不可以的?这么想着,胡凸于是劝郑莹道:"那你就离开他和他分手,好吗?你还是做我的女朋友吧,我是真喜欢你!" 一零八 胡凸的这个建议似乎是郑莹所没想到的,她似乎陷入了深深的犹豫和困惑中,她自言自语地说:"这…… 不太好吧?我和他感情很好啊,我从来就没往分手上想过,这怎么可能呢?我无法想象。" 胡凸继续进言:"这有什么的,离合聚散乃人间常事,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是?你离开他不就可以选择我了吗?"逻辑思维能力挺强的郑莹在这个问题上犯起了糊涂,她想不明白胡凸所提供的逻辑--是倒是要离开一个才能走向另一个,可凭什么就该做胡凸的女朋友呢?凭什么就该离开现在的男友呢?郑莹似乎一时半会想不明白,于是她回答他说:"这个问题很复杂,你让我想想。" 胡凸应声,"好,你认真地想一想吧,我是真心希望你走到我这边来,千真万确。" 郑莹静默了一会,忽然问他,"你不是马上就要毕业了吗?单位定在哪里?" 胡凸早有思想准备,"上海的一家报社,不过,我有可能会派驻到北京记者站。" 郑莹点点头,"当记者挺好的,我看你采访起来还挺内行的,思路很清晰。" 胡凸微笑着说:"是吗?谢谢你夸奖。" 郑莹没有再说话,而是轻轻哼起了歌。 两个年轻人就这样依偎着,任夜色在空气里漫流,任两颗心在一起艰难地碰撞、磨合。 胡凸本以为郑莹会一口回绝他,却没想到她还真的要考虑考虑,沮丧的心情不禁又变得自信起来,于是愉快的心情堵也堵不住地泛涌上来,他也不由自主愉快地哼起了歌儿。 过了好一阵子,郑莹忽然对他说:"胡凸,要不你在这篇文章里就别报道我了,行吗?" 胡凸不解,他问:"为什么?你不是谈得很好吗?" 我们宿舍里的人都知道我有男朋友,我不想让她们知道我和你认识。" 胡凸表白说:"大家知道我和你认识又有什么关系,我这篇报道里面要提到的这次采访了的有一、二十人呢!你也是其中之一,只是比较重点而已,这有什么关系呢?而且你们是一个组合,有三个人,我都要采访。" 郑莹沉默了一会,终于说:"好,随便你吧,你毕竟要写文章给校报。" 郑莹的妥协让胡凸感到很高兴,他竟然冲动地抱住她在她脸上亲了几下,可当他想和她接吻的时候,却没能得逞。胡凸不解,郑莹于是正告他:"我现在还有男朋友,我们并没有分手,所以,我不能接受你的要求。" 胡凸闻言,顿时产生了一种碰壁的感觉,于是只好知趣地约束自己。 静默了一会,仿佛要化解什么一般,郑莹兀自哼起了歌儿,胡凸琢磨不透郑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与其沉默,不如歌唱,于是也就跟着身边的女孩哼起歌来。别说,哼着哼着,诗意就升扬起来,并且两个人的感觉重又好了起来,刚才的尴尬也消散于无了。哼了一阵子,胡凸无意间抬腕看了看表,啊!11点只差一刻钟了!快到宿舍熄灯的时候了,一到11点半,楼门就该锁了!可别误了归寝时间啊。 胡凸所在的那个楼,住在传达室里把楼门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脾气很刁钻很古怪的老家伙,每晚上到点就准时关门,一点也不通融,任谁回晚了要想叫开门,那都会是极艰难的一件事儿,在楼外等候半个小时而终于能进去那就不错。 第59章 许多学生对该老家伙都是心存不满的,可这人是学校主管后勤工作的某领导的亲戚,谁又能奈何得了他?要怪也只能怪学校的这条规定太刻板,太不近人情,可要修改之又谈何容易?毕竟是自己回来晚了违反宿舍作息制度了不是?好在一楼的厕所窗户一直就坏着,大家一旦回来晚了,也就不跟老头过不去而从厕所的窗户眼里钻进去了事,几年来都是这样。但本学期之初,学校有关部门竟把那窗户给修理好了,还按上了铁栏杆!这本来是好事,是学校有关方面针对学生宿舍防盗问题所采取一个具体措施,可无意中却也断了迟归者们的归路。 特别是近期,学校对学生归寝问题抓得还挺严,前两天还对无正当理由归寝晚了的几名学生先后做出了处分的决定并在全校张榜公布了,不光彩倒也罢了,可这处分是要装进档案跟人走的,对受处分者的前途也要产生些影响的,谁也不能不上点心就是。最让人感到恼火的就是,那把门的老家伙居然还真按有关部门的要求把每晚无正当理由归宿晚了的学生的名单每周一次汇报到学生管理处去,据说如果是毕业班的学生归宿晚了,严重的,连学位都可能不授予的,这是多有威力的一个手段啊,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胡凸和许多学生一样对这条莫名其妙的规定持强烈的不满态度,可他也和大家一样毫无办法,就尽量遵守纪律好了,还能怎么着?胡凸不知道女生楼的情形是怎样的,男生楼反正目前就是这样。 想到这里,不久就将毕业走上工作岗位的胡凸觉得自己还是尽快回撤为妙,免得在离校前最后的日子里背处分,影响自己的前途,甚至拿不到学位。麻烦的是直到这个时候,郑莹却仍然没有一点要回去的意思,仿佛很陶醉于眼前的良辰美景一般。胡凸当然知道,这其实是多好的一件事啊!一个漂亮女生愿意陪你长久地坐在湖边,哼着好听的歌儿,双双吹着清爽的夜风,安静地交换着彼此心间的信息;胡凸当然知道,这情、这景,无疑是青春里最浪漫的时刻,最温馨的氛围,最美丽的记忆。 一零九 胡凸心里很矛盾,郑莹到底怎么想的呢?马上就11点了,还没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胡凸于是揣度,或者是因为这事毕竟也算一大事,她短时间内理不出头绪,而需要多一些的时间来仔细考虑?那么,眼下自己究竟又该怎么办呢?是陪着她一起在湖边坐上半夜乃至呆上一宿?还是催促她回宿舍早一点休息?这么想着,胡凸就觉得人家搞艺术的就是搞艺术的,对校纪校规什么的看得挺淡,似乎是一点儿也不在乎。胡凸又想,如果催她往回走,那显然就太不浪漫了,再说了,人家女孩都没提出要走,你一大老爷们凭什么呢?这样做没准会伤了她的自尊心的。胡凸的心里真有些儿乱,可恨那把守楼门的死硬楼长,可恨学校制定的那一条怪规矩,要不然自己又何虑之有?! 胡凸在努力给自己减压,不就是回宿舍晚了一点吗?能有多大的错,能有多大的事啊?别慌,暂且再挺上一挺,估计郑莹也该提议回去了吧?可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郑莹仍然没有一点要打道回府的意思,感情她还真是目无纪律的那种人啊!了不得!或者就是她们楼的楼长开通一些,乃至就是她们一楼厕所的窗户目前还能够自由出入?胡凸无从知晓这些,只是明确地感觉到自己的顾虑非但没有减弱,反倒在愈发地膨胀起来。不错,在与菲儿相恋的日子里,胡凸确实是严于律己罕有逾矩的好学生,可与菲儿分手之后,胡凸的变化是不能算小的,乃至胡凸惊喜地发现了自己其实也是能够洒脱起来能够放纵起来的人,可此时此刻,他却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是颇为循规蹈矩的那种好学生,一个处分就能让自己在所喜欢的女生面前患得患失,坐立不安,唉! 胡凸最后努力了一回,他多么想战胜自己啊!他多么想不管不顾那条破规定烂纪律了啊!可他终于还是没能战胜自己,在做出决定的一刹那,他终于明白人们所说的"一个人最大的敌人,其实就是他自己"的道理了。在思虑良久之后,胡凸终于把扫兴的话说了出来,他看着表对她说:"郑莹,时间不早了,你瞧,都快11点半了,宿舍该关门了,要不咱们这就回吧?" 郑莹还沉浸在湖水一样的浪漫中呢,听胡凸这么一说,神情也就如浮出水面来一般,胡凸看不出她有什么不高兴的神色,只听见她说:"是啊,不早了不早了!咱们走吧!"胡凸嘘了一口气,看来处分是可以避免了,但他又觉得有些失落,郑莹竟然没有任何要接着坐下去哪怕再坐一小会的表示,看来,今晚是不能有什么结果了。 回来的路上,两个人一直也没说什么话,郑莹的情绪似乎不太好,可胡凸拉着她的手在夜色里走她也没有反对。可当两人走到了大道上时,郑莹却忽然拿开了他的手,胡凸忙问她为什么不让牵手了,郑莹说被人看见了不好。过了一会,胡凸又问她:"下次我什么时候来找你?" 郑莹说:"你还是别来找我了吧。" 胡凸又问为什么。 郑莹说:"我觉得我们不合适,再说我本来就有男朋友的。" 胡凸争辩说:"我们刚才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不合适了?就算你今天没打算答应我,那也还可以继续交往啊,我想我会努力把你夺过来的,只要你给我机会和我约会。" 郑莹道:"到刚才我们走的时候,我已经拿定了主意,那就是,我们不要交往了,你还是找别人吧。" 胡凸真的糊涂了:"难道是我不该催你回宿舍吗?这没有什么错吧?宿舍马上要关门了。" 郑莹道:"你还是回宿舍歇着吧,你一点也不浪漫,我没法和你继续。" 胡凸一头雾水,他力争道:"你不知道,我们宿舍楼一旦关门,就很难进去了,露宿街头倒也无所谓,可还要挨学校的处分呢!处分是要影响个人的前途的。" 郑莹生气地说:"好了,你别说了,我不要听!你走吧,回宿舍考虑你个人的前途去吧。" 胡凸偏不走,反而走上前抱住了郑莹,他不管不顾地搂紧她并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脸贴脸地附在她耳边说:"你对我好一点行不行?"胡凸见郑莹并没有激烈地反抗,反倒是比较的温柔了,于是又亲了她的脸颊一下,这才郑重地说:"郑莹,请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会浪漫起来的,我会永远对你好的。" 郑莹安静了一下,然后猛然用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她无比认真地对他说:"好了,你不要徒劳了,今天是我们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去找别人吧,你不是采访了很多歌手吗?" 胡凸很难过,但他还有什么办法呢,他只能沉默地看着郑莹离他而去。 待清醒过来,胡凸乃向着22号楼猛跑,还好,总算没有被关在楼门外。可胡凸这个夜晚没能睡个好觉,他失眠了,他为自己今晚的经历感到不可思议,怎么第一次见面就这样了?这倒也罢了,总之是个好事,还很有些收获不是?可郑莹也太令人琢磨不透了!她能让我拥抱她,为什么就不能接受我的感情呢?即使仓促之间还拿不定主意,那也没必要马上就拒绝啊!还可以留有余地考察一番再说嘛!就这么欢谈了一次,一转身就断了关联,这究竟算是怎么回事呢?胡凸翻来覆去地想了又想,还是想不太明白,也罢,暂且放下好了。到后半夜也不知几点的时候,胡凸终于又想到了采访的事,还剩下最后两位需要采访,就是高梦扬和文曼娜,两位也都是校园里一线的美女兼才女啊,张有志和赵望东这两家伙的艳福可不浅! 一一零 第十五章春风又绿江南岸 43. 再有两个来月就要毕业离校了,大家的工作都找得差不多了,似乎少有人在学习上花精力了,只要有时间,各宿舍就都在开战,不是热火朝天地甩老k,就是点着蜡烛熬着夜地撮麻,222室也不例外。为校报写稿子的事胡凸并没有声张,但终于还是被大家知道了,大家整日里在宿舍里打牌,独独胡凸一个人忙忙乎乎的,弟兄们能不盘问吗?胡凸觉得也没有必要瞒着大伙儿,于是就说了,并且顺势就说了还要采访高梦扬和文曼娜的事。张、赵二人一听说胡凸要去采访他们的女朋友,脸上的颜色就不对了。胡凸忙表白自己,"放心,'朋友妻,不可欺'的道理我是明白的,难道你们还信不过我?要不这样吧,张有志,你把高梦扬叫到宿舍来,赵望东,你也把文曼娜叫到宿舍来,我和大家一起采访她们,这总行了吧?" 不想这两人都没有答应,都是一脸苦笑的样子,张有志说:"胡凸你想到哪去了,你是那样的人吗?当然不是。我会那样想你吗?当然不会。问题不在这里,而是出在我们自己身上。怎么说呢?一句话,都是那歌手大赛闹的!她不是得了一特等奖吗,正风光着呢,我去找她,她趾高气扬得,就差不搭理我了,嘴撅得老高,小脾气也忒大,说不定再见面就要和我提分手的事也没准。我想我还是不见她的好,这节骨眼儿上要是真翻了船那我可就惨了,我还是玩我的牌好了,让她得意去,不就是得了个学校里的破奖吗?我看她能蹦达到哪儿去?" 胡凸有点糊涂了,好在愣了一会神,就还是弄明白了,"那,采访的事怎么办?不准采访了吗?" 张有志甩出一张不知是什么的牌,沉吟了一下才说:"你就自己去采访吧,记住,帮我打听一下看她这几天都在干嘛,还有,文章写好了我可得先拜读拜读,你别捧她,最好给泼点凉水。" 第60章 胡凸拍拍胸脯,"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胡凸转而又问坐在张有志对面的赵望东,"那你这边又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张有志的难兄难弟吧?" "怎么不是!?我也正愁着呢。"看来两人的感情都出了危机,赵望东说他和文曼娜正冷战呢,他也甩了张不知是什么的牌,然后照葫芦画瓢地说:"也是那歌手大赛闹的,这些天找她的各种鸟人特多,让她眼花缭乱、应接不暇了,连正眼也不瞧我一眼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我再去找她,那她还不得飞到天上去了!?" 胡凸一字未改地问:"那,采访的事怎么办?不准采访了吗?" 赵望东的立场比起张有志来可真是照猫画虎,"我能阻止你吗?你要采访就去采访吧,不过我也有两个和张有志差不多的要求,第一,帮我打听一下她这几天到底和些什么鸟人来往,第二,你大作写好了能不能先给我看一眼,关于她的文字我得审审,可不能让她云里雾里地以为自己真是仙女了。" 胡凸同样拍拍胸脯,"没问题,也包在我身上了。" 宿舍里或打牌或观战的一桌人或许是有感触了,一个个都评说起如今的女孩如何如何来,唾沫横飞的同时,脸上的表情也很激愤的样子。 胡凸是第二天中午去的,运气还不错,高梦扬在宿舍!唱歌的高梦扬显然是个非常有气质的女孩,目光亮亮的,神情里似乎总是透着些骄傲的诗意,这与她在台上演唱时的那种奔放是很相称的。高梦扬一见是胡凸,还以为他是为张有志来求情的呢,一张口就说:"怎么,替张有志来做说客呀?打住,别往下说了,你还是回宿舍吧,就跟他说我要蹬了他,明白了?" 胡凸吐吐舌头,这二位还真在赌气斗法呢!"错了!我不是说客,我的身份是校报的学生记者,是来采访你的,歌手大赛你们不是拿了特等奖吗,我是来报道你帮你们树立光辉形象的。" "真的?"半信半疑的高梦扬终于还是相信了,她转而抱歉地笑笑,"那你都采访了谁呢?" 看来郑莹并没跟她提过采访的事,闪念间胡凸就掰着指头煞有介事地点了几个名字,最后还点到了郑莹,之后又补充说:"这是篇大文章,校报要用一个整版的篇幅来报道这次歌手大赛,要不然我采访这么多人干嘛,累不累啊。" 高梦扬点点头,一脸很理解的样子,"郑莹也采访了!那文曼娜呢?你也采访了吗?她跟我可是一个宿舍的。"从她的应答中看得出来,她并没有被巨大的荣耀冲晕,并没有觉得自己已经是天上的仙女了,她依然是个凡间女子,依然保持着对周围人事的敏感。胡凸有点放心了,也许张有志还真有救。 胡凸一脸的意外,"你们俩怎么会住一个宿舍呢?我记得你是英语系的,她是国政系的啊。" 一一一 高梦扬有点得意地表白说:"事在人为嘛!我们住的是混合宿舍,只安排了五个人,还空一张床,前一阵为了排练节目,我就把文曼娜叫来一块住了。" 胡凸"哦"了一声,当即就建议,"既然文曼娜也在你们宿舍,干脆你就把她也叫下来一块采访吧?" "她在洗头发,要半小时才能洗完了下来,你说还等她吗?还是咱们先聊聊?"说这话的时候,高梦扬双手斜插在牛仔裤的裤兜里,很潇洒的样子。 "那就咱们先聊吧。"胡凸拍拍书包里的东西,"我还得纸笔记录,要不找个地方聊吧。" 胡凸正要向侧转脸朝远处望一眼侦察侦察,捎带着琢磨一下以便尽快地说出一个地点,却听对方很利落地说,"好吧。"话音还未落,高梦扬就径直地迈开步子从他眼前一晃而过地走下了楼门前的台阶,胡凸于是把侧脸和侧身的动作合而为一,不由自主地跟上了她。 直到走出女生楼的阴影走到略显耀眼的日光下她才转过头来问:"上图书馆那边怎么样?" "行,就那里吧。"胡凸不假思索地答应着,一边就继续努力地跟上她的步伐以免掉队。 刚从楼前的路上走到路口转弯处,猛然间却见贺兰正迎面走来,这让胡凸很有点措手不及,这么久都没遇见过,偏偏在这时候撞见了,胡凸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对,这时,却听高梦扬在和她风风火火地打招呼:"嗨哟贺兰,回宿舍呀!" 贺兰则笑一笑,"你呢?上哪儿去?" 高梦扬笑着指指胡凸,"瞧,校报的记者要采访,找个地方去聊聊。" 胡凸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但高梦扬很快就转过脸去了,而贺兰的目光竟没有投向他,她的目光还停留在高梦扬的脸儿上。胡凸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困在沙漠里的渴极了的人,走着走着忽然看见地上有一只军用水壶,可当他捡拾起来拧开盖子要喝时,舌头上却连一滴水也接不到。胡凸无奈,只好原地站着,眼巴巴地看眼前这一对儿美女亲热地说话。 其实,早在胡凸停下脚步之前的刹那,这二位女孩的脚步就已停住了,并且没等贺兰说话,高梦扬就已经热情地握住了贺兰的手,她很夸张地对贺兰说:"哎呀,决赛那天晚上你主持得太棒了!我们飞天组合一下来就夸你,对你念念不忘呢!" 贺兰表现得有点矜持,她没有立即回应高梦扬的话,却在这个时候抽暇瞟了一眼胡凸,仿佛很不经意的样子。已经镇定下来的站在高梦扬侧后方的胡凸总算略有收获,他觉得贺兰的神情仿佛有点复杂,但他什么也没想,赶紧抓住机会盯住贺兰的眼睛看,但贺兰的目光却又收回去,转而望住高梦扬了。只听贺兰对那高梦扬说:"那天的晚会,你们的节目最出色,观众都不让你们退场了,我也就是顺应民意发挥了一下,应该的。" "快别这么说了,赶明儿到我们宿舍来坐坐吧,我请你吃冰激凌。"热情洋溢的高梦扬甚至腾出一只手做了个吃冰激凌的动作。 贺兰很领情地说:"是吗,那好啊。" 两人挥着手儿相对说再见的时候,胡凸也随着高梦扬的目光望住贺兰看,但贺兰却不再看他,连瞟他一眼的情形也没再出现。 待贺兰的背影也不见了的时候,胡凸的痴情模样已经把高梦扬逗得笑出声来,可胡凸直到转过身来才发现高梦扬在笑自己,顿时就不大好意思起来,仿佛无地自容一般。 高梦扬问他,"怎么,迷上这位大美人了?" 胡凸灵机一动地说:"好面熟啊,就是决赛晚会上的那位主持人吧?感情你们还认识?有私交?" 高梦扬哪里知道胡凸的心思,"都在校艺术团,当然认识了,不过也不是太熟,也就是路上见到打招呼吧。" 胡凸处心积虑地问:"她有男朋友了吗?这么靓的妞。" "那我怎么知道,这种很私人的事。"不过高梦扬很快又笑了,"怎么,你想追她?贺兰可是咱们学校数一数二的金牌主持啊!" 一一二 胡凸显出一副没有自信的神情,"别开玩笑,这我怎么敢啊?" 高梦扬鼓励他说:"有什么敢不敢的,到时候我找机会介绍你们认识认识吧,就看她有没有朋友了。" 胡凸连忙摆手,"还是免了吧,我在这方面遭受的挫折和打击够多的了。" 高梦扬翘一翘嘴,"随你喽。"说着她一挥手,"那就走吧,采访去好了。" 胡凸和高梦扬两个人于是接着向前走,总算是并肩同行了。胡凸好歹把心思集中到了采访的事情上来,才走出十几步,他就好奇地问了,"你们三人来自三个系,是怎么走到一起又怎么想到要搞这样一个组合的呢?而且空前地成功?" 高梦扬笑笑地说:"我们这些人都是学校里的文艺骨干,也算是在一个圈子里混,志趣相投,认识起来很容易,对吧?为了在这次大赛中拿到好名次,我们当然会想尽办法,当然会努力排练,对吧?还有,飞天组合的诞生也许很偶然,但对我们几个人来说,或许就在必然之中,即使这一次没有出现飞天组合,那下一次、再下一次也必然会出现别的组合,你说对吗?很简单,我们不过是抢先一步走在了前边而已。" 胡凸点点头,又问:"你们配合这么默契,我猜你们一定是好朋友吧?" 高梦扬也点点头:"没错,是很好的好朋友!" 胡凸追问一句:"是无话不谈的那种?" 高梦扬:"好朋友也不见得就无话不谈,我想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些只属于自己的小秘密,难道不是吗?" 胡凸再问:"男朋友的事,你们互相交流吗?" 高梦扬点点头:"偶尔。你问这个干嘛?这和采访有关系吗?难道也要写进你的报道里去?" 胡凸陪笑说:"当然不会,随便问问嘛,我们宿舍里的人就经常交流这个方面。" 高梦扬:"我们主要是谈艺术,谈音乐、舞蹈,才不像你们,那么俗!当然,也有一些不是秘密的秘密,比如我们就知道郑莹有一个当老板的男朋友。" 这个情况胡凸是知道的,不过他只是不动声色地"哦"了一声,转而问:"文曼娜的男朋友是谁你知道吗?" 高梦扬:"知道!不就是你们宿舍的赵望东吗?" 胡凸再问:"很早就知道吗?" 高梦扬:"也没多久,她搬过来和我一块住我才知道。" 胡凸打破沙锅问到底,"奇怪,赵望东和文曼娜也在闹别扭,不会是你们商量好了的吧?" 高梦扬脱口而出,"对,商量好了,随你怎么想好了。我说,咱们能不能不谈这个话题了?该问的你就问,不该问的你就别问了,行不行?" 胡凸悻悻然。 两个人终于走到了图书馆后门那儿,他们在一把尚无人占领的木料质地的绿色长椅上坐了下来。 第61章 中午的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甚至有一点热,但总的来说,这四月的时节尚属是晒太阳的好时候。 胡凸感叹了一下,"今天的阳光照得人真舒服!"然后就开始正式地采访她:"好吧,言归正传,我可要提问了!" 高梦扬笑着ok了一声,采访就算开始了。 胡凸于是轻车熟路地把曾经向郑莹等人提过的主要问题又重复了一遍。高梦扬的回答则简明而扼要,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还不时有格言似的句子蹦出来,似乎她是有点准备的。胡凸很满意,他看看表,不到半小时,采访就结束了。胡凸于是说:"谢谢你的配合,我的问题提完了,要不咱们这就撤吧?"高梦扬没有异议。 在那栋女生宿舍楼前,胡凸又问高梦扬:"文曼娜下午有课吗?你能不能帮我把她给叫下来?" 高梦扬说:"她下午没课,你等着,我上去把她叫下来。" 高梦扬进楼不久,文曼娜就下楼来了,凭着残存的印象,胡凸一眼就认出了她。 也许是练舞蹈的缘故,文曼娜的身材苗条得恰到好处。文曼娜穿的是短上装,暴露在外的肚皮煞是迷人,胡凸禁不住多看了几眼,文曼娜倒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笑得很妩媚,胡凸的心情于是更好了。 两个人同样地来到图书馆前,眼看着就要在胡凸和高梦扬刚才坐过的长椅上坐下来的时候,文曼娜却委婉地拒绝了,她指指绿绿的草地建议:"要不咱们坐到草地上去吧?"胡凸自然答应。 一一三 待两个人在草地上盘腿坐下来,胡凸就开始提问了,他的问题混合着春草的芳香,而文曼娜的回答也充满了环保的绿色,胡凸再一次地获得了他所需要的优质的素材。可采访结束的时候文曼娜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轻轻摇着一枝刚从草丛里拔出来的野花,出乎意料地提议说:"要不你再陪我坐一会?这么好的天气,这么好的阳光,一直都很忙,好久都没这样放松地享受阳光了。" 这使胡凸不由得想到了赵望东,但他终于还是坦然了,他微笑着说:"是不是前一段排练节目准备决赛太紧张了?也是该放松放松了,好啊,反正我下午也没课,很高兴能陪你聊聊。" 闲话还没说上几句,把两臂环抱在支立着的双膝上的文曼娜就问他:"等你写好了,能不能让我先看一眼啊?" 胡凸地反问:"怎么,怕我把你写得很坏吗?放心吧,我会着力塑造你们三人组合的光辉形象的。" 文曼娜摇摇头,"我不是那意思,只是想欣赏欣赏你的文笔。" 胡凸为难地说:"哎呀,恐怕来不及了,写好了就马上要交上去的,校报在催呢。" 文曼娜建议:"你来找我,几分钟我就看完了。" 胡凸还是感到为难,"我们宿舍的几个弟兄都要审我的稿子,尤其赵望东,他特想看我怎样写你。要不你就后天傍晚来我们宿舍找他吧,估计我肯定已经把这篇报道写好了,你就可以顺便审一审了,你说呢?" 文曼娜却没有答应,"才不找他呢,我要跟他分手。" 胡凸一脸不解地问:"不会吧?你们不是挺好的吗?发生什么事了?" 文曼娜不愿意作答,却说:"这事你就别问了,行不行?还有,你的大作我也不看了,到印出来那天我再看校报吧。" 胡凸还能说什么呢,于是点头:"这样也好。"然后就出神地望着文曼娜手里捏着的那朵野花。 不一会,两人乃道别,各自回去。应该说,采访总体上是很愉快的,胡凸心情不错,以致他一路上小曲哼个没完。结果直到在宿舍里见到张有志和赵望东,胡凸才想起他们对自己的嘱托来。面对这两位的盘查,胡凸不得不急中生智、无中生有地编了通瞎话来应付他们。胡凸说高梦扬和文曼娜也许并不是真的要蹬了他们,因为在做了她们的思想工作之后,她们两人都说可以再研究一下,只是要求他们每人各写情书三封表表他们的心迹,说说他们毕业后的打算,云云。尽管胡凸自己的感情怎么样还难说,但他却希望这二位的感情能够顺利地续航,胡凸甚至有点为自己的高尚而感动。并且胡凸的高尚还不止于此,他还找机会把崔小云介绍给武亮认识了。 44. 与贺兰的偶遇使胡凸的心再次燃起了激情的火,他想立即就去找她,他想当面问一问她的决定,但他终于还是让自己冷却下来了。胡凸想,人们不是常说沉默也是一种表达吗?既然贺兰不搭理自己,那她的意思不就很明白吗?胡凸终于放弃了自己可能要采取的这一行动。胡凸把心思集中到了那篇报道上,他希望这篇东西能成为自己为校报所写文字里的最好的一篇,为此,胡凸甚至想到了用墨子的一句话"志不强者智不达"来激励自己,他悉心写稿,结果,这篇几千字的大文章没两天就完成了。当自己最终满意了的时候,胡凸就拿给宿舍里的弟兄们看,结果大家看了都说好,包括张有志和赵望东在内。胡凸于是在第二天把自己的得意之作交到了校报编辑部。 就在这忽然轻松下来的时候,胡凸意外地收到了两封信。其中一封显然是梁季斌的,一看信封上的地址和字迹胡凸就猜到了。梁季斌在信中说他将于近期赴上海看颜毅武,之后两人再来北京投奔他同游北京,云云。 另一封没署地址的信,字迹很陌生,胡凸实在猜不出是谁写来的。胡凸好奇地拆开信,匆匆扫了一眼信末的署名这才知道,竟然是贺兰写来的!胡凸没想到会是她,居然回信了!胡凸的心顿时就跳得厉害了,他郑重地镇定了一下自己,这才重新展开了细读。 胡凸:你好! 你的来信早已收到,这么晚才回信给你,请多包涵哦。 上次在校园里遇到你,本该停下来和你说说话的,可那时我还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并且当时的情形比也知道的,不方便说话。现在我之所以给你回信,是因为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就在昨天,我和男朋友分手了,真的。 你说你没考上研究生,我觉得这没什么,正如你所说的,"机会还很多","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嘛。你说你要去上海工作,那我要祝贺你,因为上海是个好地方。你说你在苦苦地等待我的决定,这我相信。 我想我们可以见面谈谈了。本周六傍晚,如果你有时间,就来找我吧,六点半左右,我在宿舍等你。 祝前程似锦! 贺兰于周三下午 看完信胡凸就明白了--贺兰已打算接受自己的追求--真爽啊!胡凸一开始还有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他反复看了几遍,又掐了自己一把,疼!这才确信这是真的。胡凸于是一个劲地感谢起来,他在心里轮番地感谢着上帝、真主、佛祖之类,还感谢了大地、海洋、神州大学之类,当然,他最感谢的还是带给他这个巨大的好消息的贺兰。当此之时,胡凸仿佛看到了自己无比幸福的未来,他兴奋莫名,他感到体内有一股强劲的暖流在涌流,在奔腾!看来,命运对自己不薄,生活对自己不薄,而明天和未来,也必将更加美好!胡凸受伤的心也大受抚慰,他觉得自己的元气正在快速地恢复,仿佛古希腊神话中的安,跌倒了,却从大地上汲取了无穷的力量。只是一想到自己前不久对郑莹的追求和表白,胡凸便感到了内疚和惭愧,但胡凸很快就忘了这不愉快,他安慰自己说这是上天早就注定了的缘分问题,责任并不全在自己,云云,心里这才坦然了。 一一四 胡凸决定按贺兰提到的时间如约去找她。为了表示回应,也为了营造气氛,胡凸当即写了封热烈的甚至有点放肆的短信寄给贺兰,胡凸在信中是这样回复的-- 贺兰:你好! 接到你的回信,我简直欣喜若狂!我醉了,我觉得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激动和兴奋。在此,我要谢谢你带给我的好消息,这是我期待已久的,这是我梦寐以求的,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知道,我这四年的大学生活因为你的这一答复而圆满了,而精彩了!正如我们第一次在舞厅里见面认识时我所说过的意思,你是我大学四年里 最大的收获! 我想说,让我们一起努力吧,快乐和幸福就在我们眼前! 请放心,我一定遵照您的指示,在本周六下午六点半来找你。等着我吧,宝贝,让我们一起花前月下吧,ok? 吻你n次! 胡凸于周四下午 周六那天的下午,胡凸乃如约前往。六点了,天色还很亮堂,甚至称得上是辉煌,因为天边的晚霞格外绚烂,格外汹涌。胡凸与贺兰如约见面了,两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会心的微笑,两个人的目光都燃烧着脉脉含情的巨量信息。 胡凸:"你的回信我收到了,我又回了一封给你,你也收到了吗?" 贺兰微笑着点点头。 胡凸提议:"那我们去走走?" 贺兰仍然是微笑着点头。 两人于是从女生楼群走出来,走到校园的主干道上,向着园内最美丽的那边漫步而去。两人一路走一路说,神情里满是洋溢的快乐,两人话倒是不多,但含意隽永。 不想半路上撞见韩乐慧了!远远的,胡凸就和她互相发现了,胡凸的心里顿时就有那么点慌乱,他在琢磨该怎么处理眼下这情形,怎么办呢?还没等他想好,双方就已走得很近了。 那韩乐慧倒是很大方,她望了两眼与胡凸并肩而行的贺兰,笑着和胡凸打招呼,"胡凸!好久不见,快毕业了吧?" 胡凸有点尴尬地笑着点点头,"是啊!"略略停顿了一下之后,胡凸这才反问对方,"你们在忙什么呢?" 那韩乐慧开怀一笑,仿佛任何情绪也没有似的,"什么也没忙,悠哉悠哉的。" 第62章 胡凸接道:"真的?那我可真羡慕你们!" 胡凸与韩乐慧说话的当儿,贺兰并没有搭话,只是停下来礼貌地冲韩乐慧笑了笑。胡凸本不拟停下脚步,只想寒暄两句就擦肩而过的,只是那韩乐慧和贺兰都莫名地停住了脚步,他也就只好停住了。好在双方的对话并没有继续下去,只待两女孩好奇地对视了一、两秒之后,三人就不约而同地迈开了各自的脚步。 贺兰禁不住问胡凸,"这女孩几年级的?你们怎么认识的?很熟吗?" 胡凸无可逃避地答话道:"哦,是大一的女生,不怎么熟,是我那先秦诸子研究会的新会员,上学期开全体会员大会,我被请去讲话,就认识了。"胡凸担心贺兰有什么疑虑,就又信口开河地补充说:"她嘛,很受继任会长的青睐呢。" 贺兰这才消解了疑虑,她嫣然一笑,"是吗?不过长得是挺漂亮的。" 胡凸讨好道:"不过还是没你漂亮。" 两人一路漫步,不觉间天色就暗了一层,校园里的人与景都变得模糊了,胡凸乃牵住贺兰的手往前走。从一座小山当中的石子里穿过去,就到了桃花湖边,两人牵着手儿在湖边漫步,一圈,两圈这样地走下来,天色就真地暗了下来。终于,这一对儿在湖边的一张绿色长椅上坐了下来,没有任何的言语,仿佛早就达成了默契,刚坐下来,两人就依偎在了一起。胡凸握着贺兰的手,感觉异样的柔美与绵软。渐渐的,胡凸拦腰抱住了贺兰,他的两手亲昵地抚弄着她的手。贺兰很温柔,她的笑容甜美又陶醉。渐渐的,胡凸的脸就贴住了她的脸。贺兰的脸光滑而细嫩,仿佛酷暑中的一只奶油冰激凌。当胡凸的唇凑上去,乃至吻到了她的两瓣殷红的唇的时候,胡凸感到了一种飞翔的快乐,他再次地想到了屈原的那句诗:"将腾驾兮偕逝"。就这样在暮色里浮游,就这样在飘渺的水雾里起落,如梦如歌,如泣如诉,仿似错杂织连的两棵树的根在地下也握在了一起,又仿似两只黄鹂在枝上啼鸣呼应,更仿似一对直上青天的比翼神鸟相伴而飞。 一一五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终于中断了热烈的亲吻,只是半拥抱半依偎地望着湖面说起了悄悄话。 贺兰问:"我想知道,你有多爱我?" 胡凸答:"肯定比这湖水要深,像海一样深。" 贺兰又问:"只是说说而已吗?" 胡凸道:"言为心声,我写给你的每一个字,我说给你的每一句话,都来自我内心最热烈最深挚的部分。它们,就是我献给你的一枝又一枝、一束又一束玫瑰,它们带着火焰的温度,永不懈怠地表达着我对你的情意和爱恋。希望你能体会、理解我的这一片痴情,就像天上这一轮明月,月光照着你,就像我对你的倾诉。总之,我这里是绝对的真心实意,你尽管放心好了。"胡凸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灵感,竟然随口间了说出了这么一番诗意盎然的表白。 贺兰还真被胡凸这番诗意的表白打动了,她不由得笑了,笑得很舒心,很快乐,她的目光与胡凸的目光相触,又一同仰望夜空里那轮皎洁的明月。夏夜里的风轻拂过来,两人的目光落下来,却见水中的月亮轻轻荡漾,这一对情人的心也随之荡漾,仿佛两人坐在湖中的一只小船上摇呀摇。 不知什么时候,胡凸的好奇心浮了上来,他问起了贺兰与前男友的一些情况,就在贺兰轻声的叙述里,胡凸乃知道了她与男友的恋情以及他们分手的经过。 应该说,胡凸现在就是贺兰的男友了,那么,宏呢,就只能算是她的前男友了。宏与贺兰同级,就像当初贺兰拒绝胡凸时她所介绍的那样,宏是艺术系的特长生。宏的专长在于油画,在神州大学,宏可谓一门心思投注在他所爱的油画和他的画家梦上。在学校里,宏是很勤奋的,练呀练,画呀画,恒心可叹,才气也有,并且抱负不小,一心想成名,乃至成为名家,成为一名有身价的画家。贺兰一开始确实被他的才情所吸引住了,只是时间一长,贺兰就发现了他的缺点,好高鹜远也罢,眼高手低也罢,过于心切也罢,总之给她的感觉是太不安分。宏在油画上固然能下苦功,可学习成绩却很不理想,几年下来,竟连英语四级也没通过,还有两门功课没及格,以至于降了级,赶明儿就算顺利毕了业,那也得比贺兰要晚一年才能走出校门。并且宏还突发奇想,说打算从神州大学退学,到附近的"画家村"去混,直到成名为止。贺兰自然要反对他做这样的选择,但她规劝了几回也没有奏效,宏终于在本学期之初毅然向学校申请了退学。贺兰对宏的不羁的秉性终于不能忍受,乃和他分手了事。 胡凸听了这一段,心里乃有恍然大悟之感,但他沉默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贺兰似乎对胡凸的心理感受有所担心,叙述毕了又格外表白说:"我和他谈了两年朋友,但我们的相处是很纯洁的,真的。" 胡凸感到了贺兰的真诚,就回应她说:"我相信。其实你的纯洁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你,永远留在了我心里。" 月光下,两人静默了一会,胡凸终于说:"兰,你做得对,这种人你早该离开他,这种人爱走极端,不踏实,不稳定,我想他是没有太多责任心的,绝没什么可以留恋的。我很高兴你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我想说,你的选择对我来说很重要,非常的重要。因为,没有你在身边,我恐怕就不会有前进的动力,连方向感也会丧失无存的。我也有理想,也有自己的奋斗目标,这个目标就是:我要让你过上幸福甜美的生活,相信我吧,我不会让你失望。从今天起,只要我们一起努力,未来就一定会很美好。" 叙述毕了好一会的贺兰似乎还有些虚弱,她虚软地依偎在胡凸的怀里如一只温顺、乖巧的小羔羊,听到胡凸的这一番表白,贺兰只是安静地点点头表示相信。 胡凸又很浪漫地说:"我想好了,你一毕业我们就结婚,你没意见吧?" 贺兰没有表态,对胡凸的这一提议,她似乎还没有思想准备。 胡凸继续说:"当然,我们之间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我去上海工作了,我想知道,你毕业之后愿意到上海去工作吗?还是愿意留在北京?如果你想留在北京,那我还可以回到北京来,通过考研,或者就到北京记者站来。" 胡凸的这个设想贺兰在信里读到过的,所以她有思想准备,一张口就给出了自己的态度,"上海、北京都行,可还有两年才毕业,我现在还没想好呢。" 胡凸很有自信地补充说:"不管怎么样吧,我们总会相聚在一起的,朝朝暮暮肯定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贺兰终于满意地点点头,"好呀,那我们就这样说好了。" 胡凸笑了,他伸出一只手,"来,我们拉勾,定下了的事,无论我,还是你,我们都绝不反悔,也绝不允许反悔。" "拉勾!"贺兰也伸出了一只小指头。 夜很深了,月的清辉下,湖畔的树影里,这一对情人还在久久絮语,呢喃不止。 一一六 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就经时常在一起了,一块儿去食堂吃饭,一块儿去听讲座,一块儿约会,一块儿在周末出去玩儿,简直是行影不离了,而两人情意绵绵、深情脉脉的样儿仿佛在向所有的人说,他们将永远相守,一辈子就这样相亲相爱、携手同心地走下去了。这样的情形,不久就被222室的弟兄们目睹了n人次,自然,宿舍里也就多次地谈起胡凸的这桩情事,并且,大家都不再"凶巴巴"地拷问胡凸,而是很温情、很真诚、很祝福的态度了。 胡凸的得意之作不久就在校报刊登出来了,胡凸高兴地把样报在第一时间带了一份去约会,贺兰读了非但没有夸奖胡凸,反而埋怨他为什么不采访她。胡凸笑一笑说那个节骨眼上我不采访你就对了,否则我们还不一定这么顺利地走到这一步也没准,云云。贺兰于是佯装生气,两手还握着拳头不停地轻捶胡凸,胡凸终于忍受不住,乃一把搂住她,紧紧地搂住她让她动弹不得,然后一个劲地亲她,直到贺兰讨饶才罢休。 对胡凸的文章反响最强烈的是宿舍里的哥们儿。刘沛阳第一个拿到报纸,当胡凸的这篇大作还是手稿的时候,刘沛阳看得比较匆忙,所以这回他就看得比较仔细。看完之后他还一点磕巴都不带地作了点评:"线索、人物交织穿梭却绝不凌乱,而是有机地融合为一个丰美的整体,既有宏观的综述,又有微观的分析,既有歌手独白,又有作者观点,大场面的渲染倒也罢了,甚至还有小角落里的抱怨,我说弟兄们啊,瞧胡凸的这篇大作吧,有点有面,有主有次,夹叙夹议兼起伏有致,一波三折且行云流水,字里行间显尽了作者调兵遣将、掌控全局的高超功力,该有的全都有,不该有的就没有,洋洋好几千字,把个歌手大赛的缘起、过程、结果以及专家的评价乃至事件的意义等等,来了个全景似的展现,呀呀呀,不得了,这是胡记者这几年为校报写的压卷之作、扛鼎之作、封笔之作啊……"刘沛阳一口气连赞赏带讥刺地说到这里,然后来了个"但是",刘沛阳峰回路转地引导哥几个说:"但是,弟兄们,我们应该睁开雪亮的眼睛看仔细了,我们应该打起精神想到位想透彻了,为什么胡凸在这么忙碌的毕业之际仍呕心沥血写出这么个热闹文本来?有谁能谈谈自己的看法?请举手!" 多次荣膺一等奖学金的青年学习家、已经考上本系研究生的刘沛阳的嘴,今天的表现显然是比以往更为利索了,他的一通神采飞扬的脱口秀还真把大家给征服了,顿时就见好几只梭镖一样的手齐刷刷地举向了寝室的天花板,刘沛阳挥手一指,"不是你--龚立德,是左边第二个--王跃洋,好,王跃洋你说说吧,胡凸奋笔疾书慨然挥毫作此绝响有什么良苦用心没有?" 第63章 王跃洋笑容可掬地发言说:"在下以为胡凸之用意非常明显,是为了讨贺兰的欢心。" 龚立德没等王跃洋说完就抢过话来唧唧歪歪地说了一气。 总之,宿舍里又是好一通评议。 45. 就在胡凸与贺兰定情后不久,梁季斌与颜毅武到北京看胡凸来了,他们进门的时候是下午,其时胡凸正和哥几个兴高采烈地吹着牛。因为这两位基本上是按信中约定的日期到的,所以虽然有那么点突然,但胡凸并没感到有多么惊讶。胡凸把他们热情地迎进来坐下,倒上茶水,又把他们介绍给宿舍里的弟兄们互相认识,这才和这哥俩的聊将起来。闲话聊了没多久,就到吃晚饭的时间了,胡凸于是带他们去餐馆里吃饭喝酒、接风洗尘。三位老同学聊得很开心,什么家乡人事、旅途见闻、毕业感受、工作单位、书店生意之类,几个人只侃得天花乱坠。待胡说八道够了,酒也喝到了脸红脖子粗,两位客人这才小心的又仿佛很随意地提到了胡凸的爱情问题。眼下的胡凸显然不比假期在家那时候了,在他刻意低调但却无法掩饰心底的那份自豪的表述下,颜、梁二人这才知道胡凸已然找到了意中人,并且是校花一级的女生!二人于是鼓掌祝贺胡凸。胡凸呢,就在第二天约会贺兰时把她带来与这两人见了见,并一同去吃了晚饭。 接下的几天,胡凸就陪着这两人上八达岭看长城,进城观故宫、步行天安门广场,到西郊登香山、赏植物园,哥几个相携共享京城名胜,何其快哉!周末的时候,胡凸又特意叫上贺兰,给大家安排了一个四人两日游的活动,附近的颐和园、圆明园,以及历史博物馆、景山公园、北海公园这些地方,都去逛了一圈,几个人还兴致勃勃地在北海公园划了船,在各个景点拍照留影记录下了青春的印记。前几日的集体花销大多是由最有钱的梁季斌主动承担的,梁季斌和颜毅武当电灯泡的这两日里的所有花销呢,因为胡凸的手头也比较宽裕,就都由他主动承担了。胡凸之所以乐得潇洒一把,两天工夫就大大方方支出了好几百元,而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固然是为哥们儿尽地主之谊,其实更是为了在贺兰面前塑造他实力派的光辉形象。胡凸不能全程陪同的时候,这哥俩儿就自个去玩,这样玩下来,只一晃,一周的愉快时光就过去了。在胡凸与贺兰为他们吃了一顿饯行饭之后,时间也颇有限的梁季斌和颜毅武终于在同一日乘车返回了,一个回家乡,一个回上海。唯有他们对贺兰的赞美和对老同学的衷心祝福留在胡凸的记忆里,挥之不去,时时鼓舞着胡凸沿着美好的道路奋勇前进。 那天,胡凸在校园里遇见黄文石了,两人好久不见,又都面临着毕业,自然分外热情,站在路边聊了没一会,胡凸就想到了上学期请客未遂的事,于是复又提出一块去外边喝喝酒、叙一叙。这回黄文石仍然是爽快地答应了,并且真地跟着胡凸往校园外走去。两人都知道,实际上这就是他们毕业道别前的那顿散伙饭了。 一一七 出了南校门,径直在一家饭馆里坐下,点好酒菜,两人就胡喝海聊起来。东说西说,两人的话题最后终究是 落到了爱情这块宝地上。 黄文石首先提到了去年春天踏青登山的事,他问胡凸,"哎,那个叫潘玉颜的女孩你还记得吗?" 胡凸装作回忆的样子想了几秒才说:"不说就忘了,你一提,我还真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大家轮流背过一段的女孩,对吧?" 黄文石笑笑,"瞧你这样,好像费老大劲才想起来有这么一人似的,不会吧?我虽然再没问起过,可我总有些怀疑你和她后来会有什么故事呢!" 胡凸也笑一笑,"哪有什么故事,后来还碰到过她,还请她跳过一次舞,可人家早有朋友了,在家乡某省城念书呢。" 黄文石笑了,"是吗?真可惜。你知道吗?我背她的时候,跟她狠狠地夸过你一番呢!" 这个情况胡凸是知道的,不过他没有表示出来,"是吗?那我就在此谢过了,来,咱们干一杯!" 两人举杯一饮而尽,然后又倒满。 胡凸问:"我记得那天你说过你有女朋友了,怎么样,现在给兄弟我说说?" 黄文石望着酒杯默然了一会,终于笑了,"实话告诉你吧,我那女友就是你们系的,还就是你们年级的。" 胡凸好奇地瞪大眼睛,"谁呀?" 黄文石吃了一筷子菜,"保密!" 胡凸故作不满,他用激将法逼迫对方说:"都这时候了,你跟我还保密呢!难道我会抢你的吗?真是可笑!常言道:'朋友妻,不可欺',我这搞传统文化研究的,你还信不过吗?说出来吧,说不定我还能给你提供一些你不知道的信息呢。" 黄文石笑了,"说着玩呢,怎么会不告诉你呢?就是你们2班的顾聪颖嘛。" 胡凸感叹:"是她呀!你可够幸福的,摘了一系花。" "这下你知道了吧?"接着黄文石又盘问:"你大概知道她一些什么事?那就快说!" 胡凸当然知道赵望东与武亮齐追顾聪颖的事,不过他决定还是不急于出口,慎重一点为好吧。"没问题,我可以告诉你关于她的一些事,不过,你得先说说你们的恋爱经过,否则,我是不会说的。" "你这是敲诈勒索!"黄文石小声嚷了一句,不过他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无奈之下,他只好答应了胡凸的苛刻条件。当胡凸和他碰了杯,两人又一同干了半杯之后,黄文石就开讲了。 是大一之后的那个暑假,顾聪颖没有回家,黄文石也没有回家,都在学校里呆着。大概也是凑巧,某一日两人在图书馆开架借书室的同一排书架前找书,说不清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两人肩膀碰着肩膀了。黄文石于是向她说抱歉,顾聪颖呢,笑一笑,说没关系,又说要道歉的人没准应该是她也不一定。顾聪颖实在很漂亮,黄文石当时就被吸引住了,就跟她搭话,说些借什么书啊之类的话,然后就各找各的书了,不过,互有好感的这两人倒也混了个脸熟。不想第二天两人又在校园里碰上了,黄文石本来就后悔当时没和她互通姓名认识一下,这猛然一见,就赶紧亡羊补牢套对方的芳名和系别、年级,如此,两人总算正式认识了。很快的,两人又在图书馆安静的大教室里互相发现了,其实坐得还挺近的呢。黄文石于是接近她,第二天就坐在了她旁边的座位上,还不断地给她递纸条,先是向她问好,又说"很高兴认识你,能说说我你这个暑假的计划吗?"之类,然后又写:"很荣幸与你做邻居,如果我天天坐在你的邻座,那这个暑假就太幸福了!"之类,令黄文石感到高兴的是,顾聪颖每看到他递过来一张条子都会笑一笑,然后回复他。到了饭点,两人很自然的就一起去食堂吃饭,在餐桌上对坐聊天。本来嘛,两人没有相遇倒也罢了,不过是在校园里擦肩而过的陌路人而已,可缘分偏偏使他们相识了,要知道,此时的两人,正所谓一个是干柴,一个是烈火啊。如此交往了几天,两人的感情便骤然升温,开始了夏夜的约会。桃花湖的夜,晚风轻拂,月色如玉,只叫这倾心的一对儿如梦如歌,如醉如痴。很自然的,这一对儿就在这湖边的良辰美景里拥抱、接吻了,很自然的,两个人就定下了这份美丽的情缘。说到这里,黄文石就问胡凸:"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的,你说吧,我们俩算谁追谁?" 兴致勃勃的胡凸感到有些为难,于是就这么回答对方:"还真说不好,那就算有缘吧,有天时,有地利,更有人合,在这个故事中,最关键的是你们双方都抓住了上帝安排给你们的机缘。"胡凸顿了顿,接着说:"我真羡慕你们的一拍即合,我也遇见过几个女孩,可每一个,在我遇见她们的时候都有男朋友了。"说到这里,胡凸又有感而发地引申说:"生活中有许多人本来是能走到一起来的,可为什么终究也没有走到一起来?不是不般配,不是彼此间没有欣赏,而是他们相遇的时间不对,这就注定了他们要相互错过。而你和顾聪颖显然不是这种情况,现而今,她保了研,你考研也获得了成功,两个人还将在这个美丽的园子里同行三年,我想你们应该是有望成为一生的伴侣的。因此我要在这里衷心地祝福你们!来,咱们干一杯!"说着胡凸就举起了酒杯。 黄文石一连声地说:"谢谢!谢谢了!干就干吧,干!"说罢就一饮而尽了。 稍顷,吃了几筷子菜的黄文石忽然把话题推入了纵深处,他望着胡凸感喟说:"胡凸,有一次我听顾聪颖同宿舍的女生说在我之前还有一些人追求过她,我当然也想知道,可她们笑一笑,却不告诉我,顾聪颖也不说, 你跟她一个系的,我想你一定知道一些事,能跟我说说吗?" 胡凸笑说:"怎么?吃醋了?" 黄文石说:"哪呀,我可没那么容易吃醋,不过是好奇心难以抑制,都要毕业了,你就说说吧,你想想,我帮过你没有,包括那次春游跟潘玉颜夸你,包括借给你我的情诗蒙女孩,你说是不是?难道你都忘了?" 胡凸忙说:"怎么会忘呢,我对你可是一直都念念不忘啊,再说了,我又没有说不跟你汇报。既然是这样,那我就跟你说说吧,只要是我知道的,我就毫无保留。这样,你总可以满意了吧?" 一一八 胡凸于是开说。 顾聪颖是2班最漂亮的两个女生之一,在喜欢她的追求者中,有两位的优势是比较明显的,一位叫武亮,跟顾聪颖是同一个班的,另一位与胡凸同班且住在同一间宿舍,叫赵望东。 第64章 武亮老早就在追顾聪颖,从入学后三月开始就一直没有懈怠过,认真、执着,热烈,虽然一直也有被接受,但始终也不曾放弃。要说武亮吧,本来就够艰难的了,偏偏半路上还杀出来一个赵望东要跟他逐鹿中原。那赵望东是个体育特招生,踢足球的,人长得又高又帅,还潇洒,在女孩面前很有杀伤力。 胡凸说到这里喝了口茶,然后接着说:"别以为只有男人才喜欢美女,其实女人也一样喜欢长得英俊的魅力男生。 赵望东这人吧,高中就谈过两次恋爱,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维持多久就吹了。大一的时候,他本来没有特别想交女朋友的意思,平日里给人的感觉是雄赳赳、气昂昂、挺骄傲的模样,虽然顾聪颖很漂亮,可他对她却也没有特别上心,也不知后来是怎么回事,或许是他发现武亮竟然在猛追顾聪颖吧,他忽然就很冲动地出手了。我们猜测,可能是他和武亮性格不合,关系不融洽?不过也不一定,爱情这东西,也许跟这些都没有关系?总之,到一年二期的时候,这两人就成情敌了。遗憾的是他们暗中的角力一直就没有结果,因为顾聪颖一个也没答应,并且在那个春末他们还发生了一点纠纷。武亮这人虽然不是体育生,但他牛高马大,性格也大大咧咧,甚至比较粗鲁,比起相对温情儒雅的赵望东来,似乎更像一体育生。那天武亮上咱们222室来串门,既不是推门,也不是敲门,只在门外大大咧咧喊了声里边有人吗,话音未落就朝咱们那扇虚掩的门踹了一脚,门倒是利索地应声开了,但很快就反弹回来,并且把很偶然地站在门后面正瞅课程表的赵望东同志踢着了。那扇门背剧烈地与赵望东同志的鼻子进行了短暂的接触,然后赵望东的鼻子就流血了,流了不少的血啊。当时我们宿舍里好几个人都在,亲眼目睹了这一事故的发生并亲身经历了这一事件的发展。还好,自知道理亏的武亮并没有脑子一片空白地愣在那里,而是条件发射一般地向对方道了歉,并且是很诚恳的一连声地道歉,但赵望东当时正在气头上,哪儿那么容易消气啊,好家伙,他扑上去当胸就给了武亮一拳。也许是两人之间本来就有那么点不愉快,到了这一步,两人就谁也讲客气,嗵嗵嗵地打将起来。还好,我们几个都在,隔壁宿舍也有几个人在,大家赶忙跑出来了劝架,两人打得挺猛,一开始我们还拉不住,待大家一拥而上终于把两人拉开的时候,这两人实际上已经打了几个回合。 说到这里,胡凸忽然停住不说了,黄文石正听到高潮处,怎么忍受得住,于是催胡凸赶紧往下说。胡凸笑一笑,慢悠悠地举起酒杯喝了一口,这才接着讲故事。 当时场面很混乱,我也没太看得清楚,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感觉好像是各有所得也各有所失,互相给了几拳、踢了几脚,又扭在了一起吧。经过大家的努力,结果是两拨人各拉住一位死死拽住,我们那班长张有志则镇定自若地跳到中间,当场给二人地做了一番既苦口婆心又慷慨激昂且句句在理的思想工作,别说张有志那厮口才还真不错,心理素质也好极了,似乎越是场面大,越是混乱,他还越发挥得好。当然大家也没闲着,纷纷地劝说、安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算是把局势给控制住了。两位当事人呢,倒也没跟娘们似地打嘴仗,只是互相叫板谁怕谁呀,有本事上外边开阔地方接着练去,云云。好几分钟以后,武亮终于被拉进了自己的宿舍,我们宿舍的几个人呢,就送赵望东去医院看了医生,好在没什么大问题,止血之后又包扎了一下就只需要好好休息即可,如此而已。虽然没有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但这事第二天就被秦奋知道了,就是我们那班主任,当时2班的班主任冯春艳老师怀孕要生产了,他临时还兼着2班的班主任。秦奋讲师处理事情一向不拖拉,当天就分别找两位当事人谈了话,除了由武亮负担不多的医药费之外,还对他们提出了互相和解的要求。之后,秦奋又在他统管的两个班上分别讲了讲这个事,还秉着各打五十大板的精神对两人作了公开批评,并要求他们不许再生事端,否则将上报学校从严从重处理云云。 胡凸说到精彩处不免神采飞扬加唾沫横飞,仿佛这事跟自己并无多大关系,而只是一个居外的看客在说他所见的热闹罢了。不过这毕竟是大一时候的事了,经过时间的淘洗,胡凸已然能够比较超脱地来谈论这件事了,因为曾经发生在这个校园里的事,到现在这时候回忆、叙说起来,特别是比较少有的像打架这样的印象鲜明的事,倒觉得是很有趣的段子了。说到这里,胡凸咽咽唾沫,又迎住黄文石举起的酒杯碰了碰,喝下一口啤酒,放下酒杯,然后才接着往下说。 顾聪颖自然也知道了这事,她心里什么感受谁也不知道,不过应该还是有一点复杂的,你想啊,同时都在追求她的这两人忽然打架了,虽然说是一个误会,可说不定就是因为她也不一定。总之呢,赵望东和武亮这二人再追求起顾聪颖来,感觉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了,总之呢,大一的浪漫时光就这样在莫名的遗憾中拉上了帷幕。说到这里,咱们就都明白了,这二位,顾聪颖她左右为难,谁也没答应。正因为这样,在接下来的暑假里,才轮到你小子和她互相来电,由此衍生出一段令人羡慕的美好因缘啊。 胡凸的叙述到这里就算结束了。两人相对而视片刻,竟不由得笑了起来。 待两人收住了笑容,黄文石乃点点头,感慨地说:"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我明白了,这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嘛!" "综我们两人以上所述,你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胡凸感叹毕了,紧接着又总结说:"所以说在这么多人中,你是非常幸福的一人,天上掉下个林妹妹,不用争来不用抢,历史系的系花儿就被你采到手了,好好珍惜吧,浪漫的抒情诗人啊。" 黄文石仍然是点点头,"便宜全归了我,这等好事,也算可遇不可求吧,放心吧,不用你叮嘱,我也会好好珍惜的。来,我敬你一杯!略表我对你的谢意吧!" 二人复又一饮而尽。 之后黄文石也问到了胡凸的爱情。终于,时间不早了,两人也醉了,于是结了帐,晃晃悠悠地回去。 一一九 第十六章相见时难别亦难 46. 历史系的毕业晚会是在两个班的班委会联席会议胜利召开之后的第二天晚上举行的。虽然在行将毕业的兵荒马乱般的气氛中显得比较仓促,但同学们干劲足、效率高,一点也没耽误什么。会场定在系会议室,当天中午,胡凸这个小组的几个人就把同学们连夜剪成的五颜六色的各种纸花、纸环、纸链等纸饰连同买来的一些纸灯笼张挂起来,会议室也给布置成了联欢晚会现场的感觉。胡凸在布置会场的过程中固然干了一些体力活,但他更觉满意的却是自己在会场整体的布置及其效果上所提出的富于创新意味的表现,这一点,连一直担任着生活委员的魏春秀也感到有点意外,胡凸知道,这跟他前年秋天对文化节开幕式、闭幕式现场布置艺术的留心观摩颇有关系,胡凸甚至为此感到自豪与骄矜。 当张有志、陈苗苗、马云洁三位主持人齐声朗诵了一段预先准备好的开场白之后,联欢晚会就算开始了。先是介绍嘉宾,什么系主任、博士生导师严教授啊,系党总支书记、博士生导师段教授啊,以及杨教授、唐教授、徐华光教授啊,等等,几乎所有比较重要一点的老师都来了,两位班主任秦奋副教授和冯春艳讲师自然也在其中。回想起来,这么多重量级老师一同出现在大家眼前的情形,似乎也就在刚入学时系里举办的开学典礼上有过。毕业之际而盛况如此,同学们无不激动,而各位老师的表现也一如平日的随和之极,主持人每介绍到一位,坐于席间的这位就会笑容满面地站起来向大家拱手致意。 末了,两主持人又挑动大家请诸位老师表演节目。 同学们自然热情洋溢地欢呼,甚至辅以击案跺脚等多种办法,什么"严老师!来一个!!"、"段老师!来一段!!"之类,盛情难却之下,各位老师不管是略有预备还是毫无准备,都只好再次地站起来回应同学们的力邀。 第一个"被迫"站起来的是系主任严老师,严教授年逾花甲,系业内学术权威,他说:"很高兴今天被同学们邀请来联欢,一直都很忙,今天也不例外,晚饭还在应酬呢,因为是匆匆赶来,所以也就没准备什么节目。这样吧,我就即兴给同学们讲几句话以为共勉吧,大家说好不好?"一听反响不俗,以富有激情著称的严教授停顿了一下,乃开始讲话,"同学们,新的人生阶段马上就要开始了,我谨在此祝同学们前程似锦!芝麻开花节节高!"听到这一句祝福之语,大家不禁掌声雷动,待掌声平息下去,严主任乃继续讲话,"一转眼,同学们的大学时代已经过去了,大家都是青年人,正处在人生道路上上下求索、找寻未来的阶段,我想,在今后的人生阶段,大家一方面要继续努力,力争取得更大的成绩,为回报社会、国家的培养之恩做出自己的贡献。另一方面,我以为每个人还应该有所思考,对人生的理想、目标、方向等等都要有进一步的考虑。具体来说就是,你打算为自己选择一条什么样的道路?是想做学问,还是想早一点走上工作岗位?总之,这个时候了,大家完全可以有意识地为就业做一些相应的技能和心理的准备。当然,也有的同学是打算出国留学深造的,这也很好,但即使出国,归根结底,也还是有一个选择事业方向的问题需要提前考虑,早做思想准备是没有坏处的。 第65章 总之,大学四年可谓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但现在我们已经把它翻过去了,在即将走上新的岗位之前,我希望大家珍惜,珍重!那么,我的话到这里就讲完了。" 严教授贴近实际的讲话可谓深得人心,于是掌声如潮水般掀起,待潮水落下去,作为系内党之一把手的段教授也就应邀站起身来说话了,"刚才,严教授已经给大家作了很精彩的讲话,那我就不多说什么了。这样吧,我表演个节目,给大家唱一段京剧怎么样?凑热闹也罢,献丑也罢,总之是迎新年,给大家助个兴。" 大家的掌声响起来,又落下去,老北京段教授的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选段乃随之而起,呀哈哇啦的,倒也唱得抑扬顿挫、韵味十足,还跟着有板有眼很是阳刚的几个造型,把个共产党员杨子荣的英雄形象塑造得满是那么回事。严教授只唱了三、五分钟就打住了,他向大家拱拱手,任师生们在主持人的带领下怎样挽留也不再继续,笑容可掬地下场回到座位上坐下了。 热烈的掌声之后,其他的老师们也各自露了一手,杨教授来了段极有地域特色的快板《管叫那鬼子有来无回》,唐教授拉了支意境幽幽的二胡名曲《空山鸟语》,徐华光教授唱了支活泼好玩的《康定情歌》……别说,老师们不来则已,一旦来了,还都有自己招架的手段就是。 老师们的节目终于告一段落。这时,不论男女,大部分同学的两只巴掌也拍得红扑扑了,许多的嗓门自然也是有一点劳累的,好在有饮料,有矿泉水,喝几口滋润滋润,感觉就跟往机器上打打润滑油一般。 显然,到广大同学向各位老师有所表示的时候了。陈苗苗及时地做了一下承上启下的接合工作,"严老师中肯的话语开启了我们思考未来的心窗,段老师、杨老师、唐老师、徐老师的精彩节目给了我们以难得的艺术享受,在这欢乐的时刻,让我们再一次用热烈的掌声向各位尊敬的老师表达我们由衷的感谢和崇高的敬意!"这不,大家的掌声一响起来,就吧唧吧唧、哗啦哗啦地响个没完,好几个男生还故意鼓捣得特别响亮,表情也是无比激动的样子,仿佛伟大领袖毛主席来到了人民中间一般。 一二零 三主持人努力又努力,延续了三分多钟时间的掌声总算停了下来,全场安静了没几秒钟,紧接着就爆发出了一阵山洪海啸般气势磅礴的哄堂大笑,全场师生都笑得红光满面,一脸乐不可支的模样。 当此之时,那马云洁副班长扬着一脸灿烂的微笑说话了,"乐过了,笑过了,也该咱同学们上场了,有没有谁自告奋勇来表演第一个节目?有的话,请举手!" 别说还真有,马云洁话音刚落没几秒钟,就有一男生举手了,马云洁一眼望见,就说:"好样的王跃洋!有请!看看他给大家带来了什么好节目?"马云洁见掌声响起,就接着补充说:"虽然他早就是社会系的人了,可咱们不把他当外人,好歹也算跟咱们同学了一年,我们还是把他当历史系的人看待,大家说好不好?" 大家自然"好"声一片。 这时,张有志接话说:"啊,没想到第一位选手是咱222宿舍的,让我猜猜他会表演什么节目?王跃洋应该是唱英文歌吧?" 王跃洋已经走到三位主持人跟前了,马云洁就问他,"王跃洋,你说张有志猜对了吗?" 王跃洋笑容可掬地点点头,张有志还真猜对了! 马云洁又问王跃洋,"那你唱的是哪一首?自己给大家说说?" 王跃洋对着麦克风告诉大家,"《yesterdayoncemore》" 马云洁对着执回的麦克风感叹道:"啊!是一首正在流行的英文经典,好,大家欢迎!给我们自告奋勇的王跃洋一点掌声!" 在不稀也不稠的掌声响过之后,大家以为王跃洋要开唱了,麦克风拿在他手里了,伴奏带也被他放进音响里了嘛,可王跃洋却出乎意料地对着麦克风说话了,[奇/书\/网-整.理'-提=.供]"这首歌虽然刚进入大陆不久,还没有传遍街头巷尾,但在欧美却早已是脍炙人口、家喻户晓的保留金曲了,本来也想唱支偏一点的、难度大一点的,不过这首歌的旋律实在太那个了,我喜欢!"说到这里,下面有不少人竟忍不住笑了出来,并且是以女生为主。王跃洋个头不高,可人长得怪机灵的,比较讨人喜欢,也难怪会这样。王跃洋待笑声小了,乃接着说下去,"所以,我还是选择了它!也许大家都会唱,那就最好,能不能跟我一起唱?掩护我的破锣嗓子?按说第一个节目应该比较精彩才对,可我也是为了响应号召才跑上来献丑的--联欢联欢嘛,水平倒在其次,尽兴才是最重要的,我就尽力而为吧。"王跃洋唠叨闭了,总算开唱,结果唱得还不错,远不能算是破锣嗓子,别说,还真有一些女生跟着他深情地哼哼呢。 待王跃洋在掌声中完事下去了,笑盈盈的马云洁就迫不及待地请出了下一个节目,"英文歌欣赏完了,下面的节目更精彩,有请我们的特邀嘉宾--著名校园歌手、经济系二年级的高梦扬同学!"话音刚落,台下就有不少的同学笑了,甚至议论开了,马云洁本想再说点什么,因为这时高梦扬已经走到跟前了,就热情地向高梦扬伸出手去,一边握着那女生的手不送开,嘴里一边说着:"欢迎!欢迎我们的校园歌手光临晚会现场,请问你为大家带来了什么歌?"张有志一边儿站着,没有说话,只是充满期待面带微笑地望着那歌手。 高梦扬对着麦克风回道:"《好大一棵树》。" 这时,陈苗苗接过话来说:"好歌!大家掌声欢迎!"说着就把麦克递给了歌手高。 高梦扬的着装是很新潮、很时尚的,那风采、那气质,看上去很像是正儿八经一专业歌手。高梦扬不说话,只是摆着一个很洋派的略显倾斜的姿势立在场地中央,她一边侧耳谛听着伴奏带里的音乐,一边用右脚脚尖很有味道地踩着节拍,到该唱的时候,就很投入地唱了起来。《好大一棵树》基本上算是一首很好听的高音歌曲,旋律以大气为主,兼有婉约之风,潜行处,深情款款,扬起处,荡气回肠……高梦扬还真是好样的,声情并茂之外还辅有简洁、舒展、优美的身体语言,直把该首歌曲演绎得风情万种、动人心魄。一曲终了的时候,大伙似乎还楞着没回过神来一般。 于是乎掌声雷动,许多人特别是众男生还嚷嚷:"再来一个!再唱一首!" 那高梦扬倒也爽快,乃又唱了一首《跟着感觉走》,同样的精彩,同样的荡气回肠。综观之,歌手高的演唱可谓特色鲜明,既豪放又抒情,且能在之间从容游刃、收放自如,颇不简单就是。这时,马云洁望着正走下场的高梦扬说:"多谢歌手高梦扬的精彩演绎,让我们再次用掌声表示感谢她!"掌声起,复又落,这时,马云洁又望一眼身旁的张有志,"大家可能都知道,高梦扬跟咱们的张有志同学关系不一般,具体什么关系我就不点破了,刚才大家又说又笑的,我知道大家的意思,现在歌也唱完了,要不我们就还是让张有志自己来说,大家说怎么样?" 这等有意思的事,大家自然热烈地赞成,但张有志却笑着推掉了,"我在主持晚会啊,各位兄弟姐妹,多体谅吧,如果一定要说,那也私下里找机会交流吧,在座的老师们还等着看下面的节目呢!"老师们似乎猜到了高梦扬是张有志的女朋友,但他们只是矜持而会意地微笑着,并没有谁表态。其他的人也没有继续坚持的。 一二一 马云洁于是接过来说:"好,那就私下里找机会交流吧。哎,下面该谁了?还有没有人自告奋勇?要是没有,那我可就点名了,点着谁谁就得上来。对了,赵望东!我们请赵望东来露一手他的绝活怎么样?" 张有志则向坐在一角的赵望东招手,"快上来!别让大家等急了!我更正一下马云洁的说法,赵望东不是要露一手,而是要露一脚,他的绝活可能大家都知道--颠球!" 说话间赵望东已拿着准备好的足球到了场中,赵望东变换着身体的朝向四下里望一望,乃道:"就不说什么废话了吧,我直接开练!" 却见赵望东略略准备,就颠起了球,一下一下又一下,那黑白相间的球儿从他的手上落下去,落在脚脖子上边,然后随着力的方向往上冲,再落下来,又落到赵望东的脚面儿上,再上去,再下来,如此往返,起起又落落,就是不见着地,主持人和大家都不禁跟着数起来:8,9,10,11,12……那赵望东果然是足球特长生,球技了得!在众人热烈的期待中,竟然把球颠到了50下!到50下的时候,赵望东乃把球收住了。于是赞叹声和掌声先后响起来,甚至有的人在欢呼雀跃! 2班的表现似乎弱了点,这不,轮到陈苗苗了,她一连安排了两个来自2班的节目,其中一个是身着彩裙的温柔的顾聪颖奉献给大家的民族舞蹈节目,反响尤其还不错。之后马云洁才说了,"接下来还有一个舞蹈节目,有请今晚的又一位特邀嘉宾,我们神州大学的现代舞明星--文曼娜!有请!" 文曼娜应声闪亮登场,她和主持人寒暄几句,舞曲就响了起来。文曼娜带给大家的是一曲爵士劲舞,直把大家看得掌声不断、喝彩不断。末了,马云洁又说了,"大家可能都知道,文曼娜跟咱们的赵望东同学关系不一般,具体什么关系我就不点破了,大家私下里和他们交流吧。"说到这里,马云洁转脸问张有志,"哎,你说下面该谁表演节目了?" 第66章 张有志又招呼了,"大家想不想听黄梅戏《树上的鸟儿成双对》?这可是情歌对唱哦!有意思吧?猜到是谁和谁来唱了吗?对!是太原姑娘魏秀春和'汉室宗亲'、沛公后裔刘沛阳两位,来,别不好意思,大家都眼巴巴地守望着呢!" 马云洁在大家的掌声中补充了一句,"这是咱们1班同学中公开亮相的第三对!有请!" 在大家的笑声中,魏秀春仿佛有些羞涩,刘沛阳倒是落落大方、坦坦荡荡,马云洁、张有志把麦克递给这二位,然后笑着动机叵测地站在一边等待。 因为没找到伴奏带,两个人只好清唱,刘沛阳唱一句,魏秀春唱一句,什么"你耕田来我织布"啦,什么"夫妻双双把家还"啦,两个人一来一往,配合得倒也挺默契,唱着唱着,两人就放开了,还真显出了情投意合乃至恩恩爱爱的劲头,仿佛他们真的在演戏而非现实中的情人一般,乃至把诸位老师都给乐开了怀。 这之后,2班某女生又唱了一首徐小凤的《相见时难别亦难》,曲风凄婉伤情,唱得也很有特点。接下来,龚立德在宿舍里说是要唱一首广西家乡民歌的,结果临时却改唱了流行歌曲--郑智化的《年轻时代》。再接下来,2班225宿舍的男生们来了个小合唱《团结就是力量》,唱得不怎么样,倒是比较搞笑。再之后,就是做有奖游戏。游戏是胡凸设计的,胡凸给大家作了一番讲解,还把奖品当众晃了晃,结果游戏做得很开心、很成功,在哄堂大笑之后,还举行了一个很简短的发奖仪式。 至此,时间过半,晚会的安排也过了半。只是晚会的兴奋度已然没那么高了,并且,在游戏结束之后晚会继续进行的过程中,已然有些疲倦的各位老师也陆陆续续找借口打道回府了,包括两位班主任在内,一个也没剩下。很显然,后半段的晚会要比前半截来得清淡、萧瑟一些,也许,是兴奋之后毕业班特有的离愁别绪终于从大家的心底里升腾起来了吧。 算起来,似乎只有去年毕业已经工作了的前学生会主席,也就是马云洁的男朋友陈大为没有来,还有顾聪颖的男朋友黄文石没有来了。 节目全部"奉献"完毕后已是十点出头了,接着是舞会。 当舞曲响起的时候,跳交谊舞的人并不多,三两对而已,对此,大家似乎都提不起多大的兴致来,于是改放迪斯科舞曲,蹦迪还行,许多人都在舞池里狂扭胡摆了一通,仿佛发泄心里积压的什么一般。总之,历史系的毕业晚会就这样在渐渐稀散的氛围中收场了。 一二二 47. 胡凸把毕业论文交上去之后,仅存于心里的最后一点压力就也释然了,他现在很轻松,除了他的爱情,唯一要盘算的就只有应酬一事了。所谓应酬,虽然只是有请各路弟兄或个别女生和自己吃一顿散伙饭,以及应邀参加各路人等的最后聚餐,但大家的感情都是真挚的,所以也是需要很认真地对待的,一点也不比上课听讲轻松就是了。胡凸吃了一些饭局之后,忽然想到有很久没有见过吴兆伟了,不知这位可爱的吴胖现在情况怎样,出国的事有着落了没有。 正所谓心有灵犀一点通,胡凸正想到这里呢,宿舍的门就被敲响了--进来的正是吴兆伟!这家伙身后还跟了许多面熟的人,什么肖常胜、林智高啊,等等,全是他带来的江远地区的老乡呢。吴胖自大三起就被推选担任了"在京江远老乡同学会"神州大学分会的会长,大四的时候甚至担任了总会的会长,吴胖当总会会长的时候,曾经提出想让胡凸来担任神州大学的分会长,但胡凸没有接受,因为他当时正在全力以赴地操办他的先秦诸子研究会,于是就由担任了。吴胖毕业时,也就是胡凸当选系学生会宣传部长不久,也就是胡凸念完大二的时候,总会长一职就由另一所大学的老乡接替了,而胡凸则陷入了失恋的泥潭。见到这么多老乡来看自己,胡凸忙起床热情地招呼大家,但大家并未多坐,寒暄毕了,就拉了胡凸去外面喝酒,由头是欢送神州大学本届毕业生。胡凸很高兴地随众人同去,不想刚下楼,大家就要求他去把女朋友找来一起吃晚饭,看来,吴胖早把胡凸找了个大美人的消息通报给了大家。 胡凸想想也好,就去自习室老地方找到贺兰,然后一同到预约的饭馆里与坐等了一会的众老乡见面、寒暄。这之后,大家才开始点菜,还叫了一箱啤酒。大家纵情地吃啊喝啊,交织错杂地说啊闹啊,杯来盏往间,其乐融融,高声笑谈间,气氛甚为热烈。胡凸左边坐的是贺兰,两人被大家或敬或逼,喝了不少的酒,以致贺兰的脸都红彤彤的了。胡凸的右边坐的是吴胖,吴胖告诉胡凸,说他出国的事总算搞定了,8月初,他就要去美国留学了,云云。看来,吴胖终于可以和比他先出国两年的女朋友聚首了,他当牛郎的日子总算可以划上句号了,胡凸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当此之时,这二人乃为着各自的爱情和前程祝贺不断,胡说不断,碰杯不断,仿佛他们的友谊碰出了比以往更耀眼的火花,喝出了比以往更醉人的满面红光。席间,胡凸忽然灵机一动地问到了吴胖的房子,胡凸说自己想借用借用,云云。吴胖意会,他爽朗地答应了,只是笑容有些坏,还有些意味深长。 三个来小时很快就过去了,兴尽人散时,不知道为什么,街面上已是灯火阑珊。胡凸与贺兰都很有了些醉态,但经这夏日的夜风一吹,两人的神志就不再迷糊,他们的步履虽有些飘忽,但基本上还算得上是脚踏实地,他们脸上的笑容虽然带着酒精味,但终究是轻快欲飞一般的。其实时间还早,两人于是去了夜色下的桃花湖,他们依偎在湖边安有座椅的树林里絮语着,亲热着,海誓山盟着,双双体会到了热恋的光临,就是那种希望肌肤相亲、长相厮守的感觉吧。估摸着快乐了有个把小时吧,看看表,可别误了进楼门的点,该回了,于是胡凸把贺兰送回宿舍。 在这个撩人的夏天里,胡凸与贺兰接连几夜约会不断,情火一日高过一日,天时、地利、人和,每一个条件似乎都已然成熟--看来,万事俱备之下,通向顶峰的美妙之路已经铺好了。 不几日,胡凸果然从吴兆伟那里借到了他那所谓"牛郎居"的钥匙。这天午后,胡凸按计划与已有了思想准备和心理期待的贺兰会合了,两人很浪漫地牵着手儿打校园里穿过,出东门走上不久,就径直进了吴兆伟所谓的"牛郎居"。 正是盛夏的七月,院子里的大树投下的树荫消解了房间里部分的暑热,桌上旋转的台扇更为这两个人的空间带来了怡爽的凉风。此时此刻,房间的主人在单位上他最后的几天班,所有的事、所有的人都在这方空间里消失无影踪,全世界似乎就只剩下胡凸与贺兰这对了无牵挂、一心向着快乐奋勇挺进的男女,这寂静无声却又幸福无边的一对儿。在路上的时候,胡凸已经把这间房子的主人的情况做了些介绍,这时,贺兰忽然问了一句,"桌上的那只可爱的玩具熊怎么不在了?去年我来的时候见到过的。"胡凸顿时很感动,贺兰竟然还记得这么样一个细节!好在胡凸听吴胖提起过,就回答她说:"那只玩具熊其实不是我的,而是兆伟专为他女朋友买的的,而且我估计它早就移民美国了。听兆伟说,去年中秋节的时候他曾经邮寄给已在美国留学两年的那个叫袁媛的女孩一只可爱的玩具熊。"贺兰听了,就要求胡凸也给她买一只,胡凸高兴地答应了。 贺兰的衣裙色彩明丽又浪漫,一如她收拢了立在屋角的遮阳伞撑开时的风情。贺兰的容颜娇媚如春日里怒放的榆叶梅,又温存如正在主人膝上打盹的白猫,又舒展如高天上的流云。贺兰的眼神如梦如歌,又如夜色里的火把,贺兰的体态婀娜如白菊的花瓣,又如树上略带青涩的果实一样闪耀着诱人的光芒以及对成熟的渴望。 胡凸强烈地感到无法掩盖自己的神往和沉醉,他的目光被美和性感所牵引,一如怀乡的游子望月思归,他的心灵尽在爱和幸福的簇拥之中,一如夜色里被海浪轻轻拍打的平顺的沙滩。胡凸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此情此境,也许还是应了白居易的那句"此时无声胜有声"罢。胡凸只是轻轻捏住了贺兰的手,就觉得自己已如风中的白帆一样行在两岸青山、一江奔流的征途中了。贺兰的两只手温润曼妙,一握之下有如玉兔在怀,胡凸顺势而下,只轻轻一拉,就把贺兰埋进了自己火热的胸膛。胡凸闻到了她青丝上沁人心脾的好闻的香味,更有来自贺兰颜面上、颈项间的那不知名的、极为可人的香水味,那香味如彩云般把他的身与心托举起来,又如莲花宝座把他载向了青天。胡凸亲吻着贺兰光洁的额头,当他柔软而富有弹性的双唇触着她坚实、明亮的额头时,有如一架直升飞机在野外紧急降落且安然无恙时机组人员与乘客内心所感受到的踏实与欣幸。 当胡凸在她的额头上轻巧地位移着他的双唇时,又如一只袋鼠在澳大利亚富饶的草原上左跳右跃一般任性而敏感。终于,胡凸的吻落在了贺兰微闭的梦乡一样的双眼上,当此之时,胡凸感觉自己如阿波罗号上的美国宇航员从船舱出来一脚踏在月球上的刹那间所体验到的轻飘和恍惚,胡凸的嘴唇在贺兰闭合的眼球上轻轻滑动着,有如有如运动员在冰上滑翔一样漂亮而流畅。不久,贺兰的眼睫毛使他停止了滑翔,他伸出湿润的舌头添了添,仿如孩童用彩笔在纸上涂抹,又仿如雨水冲刷森林,贺兰并没有明显的反应,只是眼皮跳了跳,她的睫毛更加润泽了。 第67章 接下来,胡凸的吻又盯上了贺兰的鼻尖,他没有恋战,只在短暂的一吻之后就就起跳临空了,最后,胡凸又伸出舌头蜻蜓点水般袭击了一下贺兰的鼻尖,留下的印迹恰如赤脚大仙从云端伸出一只大脚在某秀美之极的高山上踏一脚,留下了一个顽劣的足印一般。 一二三 这之后,胡凸又马不停蹄地转战到了贺兰青春逼人的脸颊上,这是比额头还要宽广的地方,而且是左右两块阵地!胡凸的吻至此乃明显地增大了频率,他一个又一个地吻下去,起起又落落,正如二战中的轰炸机群在对方上空狂扔炸弹。胡凸一个吻下去,贺兰的脸就微微地红上那么一小块,正如一枚炸弹在阵地上爆炸,掀起了剧烈的轰鸣,引发了激情燃烧的火。贺兰始终也不说一句话,只是微闭着双眼,只是呼吸愈发地急促,只是光洁明媚的脸一阵又一阵地泛起了桃花般的红晕,一层更比一层红。胡凸本来就很激动,贺兰脸上的景观更使他眼热以至发烫,心跳以至急促。他轻轻揽起贺兰,左手揽腰,右手抱腿,把贺兰放在了那张仅有的大床上。贺兰仍然没有什么反应,一副任胡凸摆布的可人样。 胡凸俯身扑在了贺兰的身上,他的两片厚嘴唇更如老鹰捉小鸡一般从高空俯冲下来。胡凸的俯冲是英武勇猛势不可当的,但他捕捉小鸡的具体动作却是矜持而轻捷的,胡凸绝不允许因为自己的鲁莽而惊扰了贺兰的沉迷,也绝不允许自己因为贺兰的沉迷而丧失控制现场局面的理智。就这样,胡凸的吻带着满腔的渴望和赤诚降落伞一样从天而降,向着火山口一样火热而幽深的贺兰的嘴唇直落下去,还好,唇齿间感受到的只是温泉水一样的温热与柔嫩,炽热与滚沸的体验只在内心中绽放并散开。胡凸全身心的投入获得了充足的回报,贺兰的两片闭合的红唇如樱桃般鲜艳,如山花般烂漫,还飘着苹果的清香,还招展着荔枝的甜馨,绵软又丰润,柔媚又诱惑,胡凸就在这样一个温柔乡里起落沉浮,浑然忘了身外的这个世界,飘飘然又恍如坠落于粉红的云雾中了。 胡凸的舌头终于按捺不住了,不是猛虎下山似的生猛,不是狗熊出洞似的笨重,而是太极拳一般的刚柔相济,既强劲饱满又无法拦阻,又温柔绵实很好收容。而贺兰的双唇更如大自然对万物的承载,又如海洋对江河的接纳,没有拒绝,只有宽容,甚至有着沙漠般的热情和歌手对掌声的期待。胡凸的舌头进入的时候,他没有觉得自己是在入侵,而是感到了宝剑入鞘似的回归。回想一下这不管不顾纵情任性苦苦追寻的两度春秋,胡凸不禁感慨自己于孤奋中竟经受了这么多情场的坎坷、泥泞与尴尬,还好,到最后,终于发现最适合自己的不是任何别的人,就是眼前这个与自己有着相同笔画名字的女孩,就是这个冥冥中由神奇的缘份牵引着相见相识的姑娘,早知道会有 今天,又何苦费那许多的心思满世界地搜寻所谓的伊人呢?同样的,当胡凸的舌头进入繁荣时候,贺兰也没觉得自己是被动的,甚至觉得是自己在引诱他这样做,在她看来,胡凸与自己的缘份就像由月老牵的红线,虽曲折,虽繁复,到底是好事多磨,在排除了纷扰,推倒了隔断之后,两个人终归还是把手牵到了一起,就像风雨之后见到了彩虹,就像漂泊的游子回到了故乡,就像《春江花月夜》的作者只能是张若虚一般,更似风雨之后见到了彩虹一般,总之,贺兰此时的内心内是倍感欣慰和满足的。 显然,无论对谁来说,这都是一个甜蜜又幸福的时候,当他们的嘴唇亲密无间地缝合在起起的时候,当他们的舌头水乳交融地混合在一起的时候,就像鱼儿在水中游动,就像顺风而行的船儿扬帆直下,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一切都是那么舒展,仿佛书法家的一挥而就,又仿佛作家的苦心孤诣。此时此刻,两人的舌头缠绕得是这样激情,一如高炉里翻滚熔融的矿石,又是这样的默契,一如演奏家与器乐的配合,舞蹈家与背景音乐的配合。事实上,与其说是他们的舌头搅拌在一起,不如说是两颗心融合在一起,不如说是他们本人在说着无声而动人的悄悄话,在喝着喜气而热闹的交杯酒。 终于,两人的深吻告一段落,胡凸与贺兰双双退出了漫长的令他们晕眩酒醉的热战。因为拉上了窗帘,下午的房间里本应有的目光便没能亲临现场得睹方才的镜头,但一直用大嘴喷着凉风的台扇却很幸运地分享了这一切,并且,踞立在书桌上的这座台扇还将亲聆这对情人的所有对话,乃至从头到尾地观看到接下来的一场精彩的床上戏。 喘息了片刻的胡凸兴奋地说话了,"兰,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认识的时候我说过的那句话吗?'真希望今晚与你的相识能成为我在神州大学这几年当中最重要的一个收获。'现在看来,我的希望没有落空,我的梦想成了真,我要感谢你,还有上帝安排的缘份--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遇见你;我觉得自己很幸福,因为拥有你。" "是吗?"贺兰温柔地笑,她呢喃着说:"那么这就是命运吧。" 胡凸由衷地赞美她说:"你是这样美丽、温存,我想我是控制不住自己了。" 贺兰没再说什么,只是沉醉地闭上了眼睛,她的呼吸不知怎么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胡凸意会,他兴奋而颤抖地解开了贺兰领口上的两粒扣子,他的动作是迟疑而轻缓的,仿佛举行庄严的仪式。但胡凸并没有马上继续下去,而是先吻了吻贺兰的唇,然后下移,吻起了她白皙的颈项,那是有着醇香奶味的颈项,那儿氤氲着女孩身上所特有的一种迷人的体香。在这里,胡凸变得很贪婪,从这里开始,胡凸的手终于肆无忌惮起来。当此之时,贺兰仍然是双眼微闭,只是本已恢复平常颜色的脸庞再次地羞红了,那红晕真是红得好,如山野里的杜鹃红,如枝叶间的茉莉香,跟着令人心动的无比美好的表情。 贺兰大概真的是下定决心要在所不惜了,对于胡凸接下来的行动,她竟然自始至终也不曾有过任何的阻挠、抵抗、拒绝的神色和举动,她的神情很沉醉,很幸福,她的身体很享受,完全是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循序渐进中,心旌摇曳的胡凸终于把贺兰剥了个一丝不挂。好一个玉女!目之所及,却见白光耀眼夺目,曲线起伏诱人,玉颈、丰乳、蛮腰、小腹、美腿……任意一处无不香艳美绝,令人垂涎,更令人消魂。当此之时,无遮无拦地呈现在胡凸眼前的美丽胴体,无疑是此红尘间的至景,是他二十多年以来所见过的最美的景致。胡凸体内的激情如火焰一般腾地起来了,并且蹿得老高、老高,而那潜伏的欲望则如水底的蛟龙一般狂舞起来。 一二四 胡凸如饿虎扑食一般地倒了下去,他的两手按住了她的双乳,他的赤身盖住了她的裸体,他的唇如虎嘴一样啃在了她的脖颈间。但他并没有如老虎张开血盆大口一样的凶恶,而是婴儿在母亲怀里的那般贪婪,亲啊亲,吻啊吻的,连稍停一嘴的空儿都没有。胡凸的唇在贺兰的肉体上不断地游移着,乃至行到了她的双乳间、乳房上、乳头尖儿上,胡凸在波峰乳谷间起伏如冲浪,简直是快乐无极限。不知过了多少时辰,胡凸开始了新的征程,他进入他了,向着生命的最高潮昂奋挺进,就像孙悟空到海底龙宫探宝一般,下潜,再下潜,深入,再深入,不到龙宫绝不暂停。当此之时,贺兰快乐地呻吟着,那声音,仿佛比她在广播里、舞台上主持节目时的声音还要动听;她的身体是打开的,她的两臂搂紧了他,她的肉体彩云一样托着胡凸在天上飞翔。 胡凸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就像高僧涅磐一般,他的灵与肉分离了,他的魂儿直奔极乐世界去了;胡凸的感觉又如神仙腾云驾雾,只闻脚底呼呼生风,耳边仙乐飘飘,尘世很遥远、很恍惚。但这个过程并没有延续很久,当贺兰快乐地叫出来的时候,胡凸的冲刺也达到了最高潮,冲顶,再冲顶!终于,胡凸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他开始缓缓地往下滑落。 从始至终,桌上那座台扇连大气也不出一下,它眼都不眨地死死注视着发生在自己眼前的这一场景,它由衷地为这对陌生的情人感到高兴,虽然它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故事。当此之时,连台扇也看明白了,这出精彩的大戏已经落下了帷幕,它和那喘着气的两人一样,渐渐地平静下来,并感到了无比的舒坦和怡爽。静默中,台扇还看到有一种叫幸福的东西就这样从这两人的心底泛上了他们的脸庞,如多姿多彩的花朵一样堆满了两人之间的全部。 贺兰的下面流了血。当胡凸发现这一点,他顿时就很感动,惊喜倒在其次。他再次要求自己从今往后一定要对贺兰好,要特别好,特别特别好。总之呢,就是要一门心思地做夫妻,永生永世的那种。于是胡凸就说了,"兰,两年之后你才毕业,可你不要担心,两年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请相信,我会一直等着你。只要我们心心相印,我们就一定会真正地走到一起来,答应我好吗?只等你一毕业,我们就结婚。让我们发一个誓愿吧,就像古时候的海誓山盟,很浪漫,很郑重的。" 贺兰温柔地点头,点了几次头。她也很感动,她的眼眶也很潮湿。[奇书网·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48. 诸子研究会第三届领导班子计划为即将毕业的胡凸等老会员搞一次全体会员卡拉ok晚会以表欢送之意,这个消息是罗涛转告的,这使胡凸感到很欣慰,他毕竟是这个协会的创始人和首任会长嘛。 第68章 罗涛在会长的位置上干了近两年之后,已经在这个学期退下来了,这是前不久的事。罗涛是个有想法的人,退位之前他对社团的人事体制尤其在继任者的产生办法上进行了富有创意的改革:主要就是由他提出三个候选人,再由大家投票推选出三名候选人,最后以这六个人作为总的候选人,在选举大会上由与会的全体会员投票决定最终的获胜者。所以,这第三任会长并不是由罗涛选定的,而是大家选出来的,胡凸知道这个新任会长原来是罗涛手下的一名部长,但不熟悉,仅仅在去年的迎新会上见过一面知道他的名字而已,胡凸有太久没有参加过协会的任何活动了。至于以这个刘会长为核心的这所谓第三届领导班子里的其他成员,胡凸就更是一无所知了。胡凸想,这样一来,先秦诸子研究会应该是更有活力了,强烈的好奇心使胡凸决定去会一会新的骨干们。 让胡凸没想到的是,韩乐慧竟然也成了领导班子中的一员,而且是第一副会长,并且这台卡拉ok晚会就是由她和项云霞担纲主持。实际上,这个晚会是第三任领导班子上台伊始组织的第一个大型活动,先是刘会长讲了一通包括欢送胡凸之意在里边的话,然后是胡凸和罗涛应刘会长之邀先后为会员们讲话,之后,大家就纷纷登台唱歌自娱自乐了。胡凸本来也邀请了张有志、刘沛阳等人同来的,但他们因为晚上有重要饭局,就没有来了。但大部分老会员还是来了的,并且兴致挺高,一个个唱得还挺来劲,仿佛是为了演练演唱技能而来,一点也看不出离校前夕毕业生所特有的那种比较普遍的伤感情绪。而韩乐慧、项云霞的主持更是掌控自如兼生动风趣,晚会的节奏适中,节目与节目之间的衔接连贯而流畅,整个晚会因此平添了许多的光彩。很显然,除了精彩的主持之外,在所有的人中,韩乐慧的歌也是唱得最好的,她唱了两首,一首《爱上一个不回家的人》,一首《想要有个家》,无不博得了大家尤其是男生们的热烈掌声与喝彩。 当台上的歌声响起来的时候,台下的人也没闲着,他们纷纷邀约结伴,滑入舞池中翩翩起舞,全场的气氛颇为和谐、友好、愉悦。胡凸呢,上台唱了一曲《西游记》主题歌《敢问路在何方》,倒也高亢激扬,颇有些昂奋雄健的豪气,并且在开唱之前还白乎了几句,较好地表达了一个毕业班同志的心情,结果得了不少鼓励。 到后半截的时候,大家的唱歌就随意得多了,任何人只要愿意,都可以走上台取了麦克风即兴地讲几句话,再唱上那么一、两曲。主持人韩乐慧、项云霞于是得以解放,两人一下来就径直回到胡凸和罗涛、刘会长所在的离音响比较远的圆桌边坐了下来,晚会开始前本来她们的位置就安排在这里的。几个人本来在聊社团管理和开展活动的话题,当此之时,刘会长正谦虚地向胡凸请教什么社团的领导艺术问题,胡凸呢,也正好在胡言乱语,见韩乐慧坐过来,就胡说得更来劲了。 一二五 胡凸说:"前面说了,学生社团是一种很松散的学生组织,比之半官方化的学生会,它是在野的,是边缘化的,也没有任何现成的资金来源,总之,一切都得靠自己。这就要求我们这些学生社团的组织者、负责人必须多动脑筋,多想办法,比如说活动策划,比如说制度建设,比如说怎样落实会刊的赞助经费,又比如说宣传工作怎么抓,协会怎样才能不断地发展壮大自己,等等吧,所有这些都是我们必须认真对待和解决的。但我想,作为一名总的负责人,如果队伍已经有这么大了,那就可以超脱一点,不必事必躬亲,但务必会用人,务必要把领导班子建设好,务必有一个好的能让所有愿意干事的人可以尽情发挥的机制,有了这个基础,你就尽管放手好了,大家自然而然就会充分发挥出自己的积极性和主观能动性,事情就会做得漂漂亮亮。为什么刘邦能战胜项羽,倒不是他有多么奇特的本领,不过因为他会用人而已,这一点长处也正是他自己总结出来的。当然,除了这个事例,我们也不妨多领会一些古人总结出来的名言,比如《老子》所谓的'鱼不可脱于渊',说的是什么道理呢?就是要走群众路线,任何时候都不要脱离我们的组织基础、我们的会员,要充分地依靠团队的力量,这样,才能真正做成一些事情。又比如'善用人者,为之下'这一句,自然属标准的领导艺术了,我感觉这意思就是要像水一样善于处于低处,为人做事,低调一点总会得到回报的,如果你时刻都把用人看成是请人来帮你做事,那你的姿态自然而然就低下来了。再比如'后其身而身先'这一句,讲的大约是做事在先,表率在前,而享受在后,请功在后,这是个人的品格问题,但在负责人身上体现出来就可能会成为一种比较大的感召力,最终形成组织内的凝聚力。又比如《孙子兵法》说的'攻心为上'、'识众寡之用,能择人而任势'等等,说的也是得人心的道理,用人的道理,这些先秦诸子们的名言,对于我们这些两千多年以后的社团负责人来说,也是不无意义的。并且我觉得,对于我们这个研究会来说,这些话应该属于我们的'行话',我们应该随口就能引用之,随时都能活学活用付之于我们的实践中去……" 别看胡凸好一通唾沫横飞的胡侃,其实他在无意中有所准备的,自打准备考研以来,直到工作找定,直到继续忙别的乱七八糟的事,胡凸始终就没有精力来真正地关注他的先秦诸子了。前不久,胡凸才渐渐从压力之下缓过劲来,乃至抽出少量时间重新温故了一下诸子以防淡忘。还好,这一温故总算把自己在去年迎新大会上由讲演而树立起来的光辉形象给维护住了,还把那罗涛、项云霞和刘会长听得不时地点头称许,也不知是出于应酬还是出于礼貌。韩乐慧呢,有时也望着正说话的胡凸,却听得不怎么认真,有时呢,就四下里地望一望,仿佛在关注台上台下晚会进展的情况。 胡凸话音一落,刘会长刚说完什么"受益匪浅"云云的当儿,韩乐慧就跟着说了,"你们少说点吧,今天是请胡凸玩来啦,不是请他来开会来作报告来啦!" 罗涛也说话了,"是啊,大家也去跳跳舞吧,韩乐慧,要不你请咱们的胡凸师兄跳一曲怎么样?" 刘会长也是啊是啊地表态。 韩乐慧是个很开朗的人,她大大方方地笑着说:"行,我请,马上就要毕业离校的人了,今后见一面都不容易。" 胡凸于是装模做样地说着"女请男,不敢当,可恭敬还不如从命",云云,一边就迫不及待地站将起来。 胡凸是第一次和韩乐慧跳舞,两个人很默契,一边跳,一边就抓紧时间说话,当话没说完舞曲却终了的时候,他们并没有回到原来的座位,而是停泊在舞池的另一角,直到新的歌声响起新的旋律响起来的时候,就再次滑入舞池共舞并继续对话,两人交谈的全过程大体如下。 胡凸说:"祝贺你!当副会长了。" 韩乐慧却说:"有什么好祝贺的,我其实并不太乐意,不过大家都投我的票,没办法,就依了大家吧。" 胡凸问:"这么说,你参加活动还挺多的?" 韩乐慧说:"不多,总共也就参加过几次吧,也没为大家做过什么事。" 胡凸又问:"那为什么大家都选你呢?" 韩乐慧答:"也许是因为我比较超脱,和大家都认识,但一直也没有介入到具体的人和事当中去吧。" 胡凸笑了,"这就算是一个原因吧,可我觉得还有别的原因--你是协会里最美的女生,在学校里名气也比较大,待人接物给人的印象又特别好,你说对不对?" 韩乐慧笑说:"随便你怎么说吧,反正我这是玩票,最多一个学期,我就会辞职不干。" 胡凸也笑着说:"怎么?要忙着谈朋友,没时间做社团工作?" 韩乐慧眨眨眼说:"哪呀,这事我还没考虑呢。" 胡凸笑说:"不会吧?有一次我见你和安晓刚走在一起,我想不会错,你们在谈朋友,对吧?" 韩乐慧一脸的惊讶,"没有啊,我们只是都在学校艺术团里,有时候举办一些文艺活动我们会做搭档,所以经常要商量一些事。" 胡凸接着问:"他没追你吗?" 一二六 韩乐慧答:"可我不喜欢他那种类型的,太阳光太青春了。" 胡凸问:"那你喜欢哪种类型的?" 韩乐慧坦荡作答:"成熟一些的,深沉一些的,厚实一些的。" 胡凸又问:"那么,在我们社团里或是在别的什么角落里找到了这种类型的没有?" 韩乐慧反问胡凸,"如果找到了,我不就在谈恋爱了吗?可我刚才告诉过你,我现在还没考虑这事呢。" 胡凸也反问:"真的?" 韩乐慧敏锐地反问:"我知道了,你是在追贺兰吧?或者你们就在谈朋友了?上次你和她不是在一起散步吗?" 胡凸犹豫了一下,终于含糊其词地说:"随便你怎么猜吧,反正我都要毕业去上海工作了。" 韩乐慧忽然情绪有点激动,她说:"你别骗我了,我已经听说了,贺兰的事,很多人都知道,她和她原来的朋友分手以后,你和她就走到了一起,不是吗?" 胡凸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其实胡凸是很喜欢韩乐慧的,他当然知道她是这样可爱之极!可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又能怎样呢?上帝已经把贺兰赏赐给了他,应该说,这个结果是来之不易的,虽然费了许多周折,但事情毕竟已经发展到了这一层。 第69章 胡凸已经很感谢命运的安排了,尽管前方的路还要一步一步走,尽管未来的美景还需要他努力守望和描绘。 在新一届校学生会主办的"欢送全校毕业生狂欢舞会"上,谢校长和其他几位主要的校领导都亲临现场看望大家来了,谢校长还代表学校讲了话,什么"有几句嘱咐不得不说"之类,什么"最后,再祝福大家前程似锦、大有作为"之类。因为期末考试在即,因学校里的艺术苗子们也和大家一样都在忙于复习,就没有安排大的文艺演出了,可主办方到底还是想着法子拼凑出了几个文艺节目。几个点缀性或曰象征性的节目之后,这大型的露天舞会就在浩大的舞曲声中狂欢起来。贺兰就是这台晚会的主持人,待几个节目表演完毕她也就松一口气下得台来。一直等着的胡凸于是拉了贺兰跳舞,但他们只跳了五、六曲就觉得已然尽兴,于是从热闹的人潮中溜了出来,溜到桃花湖畔说悄悄话去了。 胡凸与贺兰共舞的时候似乎在人丛中见到了许多熟悉的身影和面孔,别说还都是一对对的,比如张有志和高梦扬、赵望东与文曼娜、刘沛阳与魏春秀、王跃洋和他的许芸,又比如陈苗苗与卓建刚、马云洁与陈大为、黄文石和顾聪颖……胡凸还发现武亮了,他和崔小云居然也跳在了一起,甚至恍惚中还远远地见到了郑莹和她的几个同学……离得近的,胡凸就和他们互相搭话热情地说几句,稍远一点不方便说话的,就用真诚的笑容或古怪的表情来打招呼或示意。总之,胡凸和贺兰的共舞其实也就是两人满场转悠的过程,也就是和遇到的同学、熟人打招呼、说再见的过程。是啊,今夜一过,也不知什么时候大家才能聚首重逢,才能在一起齐踩青春的节奏与旋律。 在这行将离校的日子里,也许是机缘的安排,胡凸与他所心仪过的那些女孩竟然基本上都得着机会见了面。这些最后的见面,或许也可以看成是他和她们之间的一个个句号,这样,一切事情就都变得有始有终了。 比如说黎慧,有好长一段时间,胡凸都觉得不可思议,他猜不出黎慧的心思,他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像一颗彗星,在短暂的灿烂之后很快就无从寻觅了。好在后来从卓华刚那里知道了她的事,胡凸这才消了心里的困惑。毕业前夕的某日下午,胡凸在学校正门外还遇见过黎慧一次,但她当时正行色匆匆地往校园外走,胡凸甚至没有机会和她多说几句。记得胡凸问她为什么没去主持前几天的毕业生狂欢舞会,黎慧说那几天都很忙,胡凸又抓紧时间问了一句黎慧毕业的去向,黎慧友好地笑一笑,却没有告诉他,只是默然地向他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离去。黎慧似乎有什么急事,胡凸在原地立住,看着她紧赶几步站到街边,又看着她招手拦了辆的士,很利落地拉开车门上了车。 胡凸和胡梦蝶也见了一面。是在临毕业前的一、两周的时候,胡梦蝶到宿舍看胡凸来了,之前他们在路上遇见,胡凸说了说自己的去向,胡梦蝶则表示在胡凸离校之前要去看看他。当时宿舍里只有胡凸一个人在,他请胡梦蝶在床沿坐下,一边说话一边亲手为她削了一只梨子。胡梦蝶说不要吃,胡凸却坚持请她吃,理由是分别在即,此举意在以"梨"喻"离"。胡梦蝶于是接了放在桌上。并肩而坐的两个人又笑着地对彼此间的交往作了一番回顾,还开玩笑地感叹彼此命里无缘相好,等十年后或下辈子看有没有机会吧。 甚至胡凸和潘玉颜最终也还是和好了,不过不是情人意义上的和好,而是普通朋友意义上的和好。两个人在毕业前夕相约在赏荷亭下最后见一面,尽管是一个伤感气息很重的离别的夏季,但两个人在那个傍晚的亭下不复有亲吻之类的亲热举动,而是很庄重地话别。潘玉颜还送了一盒时下正流行的理查德·克莱德曼的钢琴曲给胡凸。 胡凸问她"为什么想到送这个给我?" 潘玉颜似乎有些动情,她的话说得颇有人生意味,"我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约会时你说过你喜欢边看书边听音乐,现在,你马上就要毕业了,我也很快就要去美国了,或许我们今生也不会再见面,但我希望这盘好听的带子能陪伴你度过一些美丽的时光。" 胡凸没想到潘玉颜会这样祝福自己,更没想到她竟然还清楚地记得一年前自己偶然说到过的那么一个细节,一时间不禁很是感动。 在即将毕业的这最后的日子里,惟有郑莹一人胡凸没有再单独见到过她,不过这一点却是胡凸工作了几个月之后才想到的。是啊,这样的一个夏天实在是太忙乱了,胡凸不可能事无巨细地把一切都装进心里。 办完各种的毕业手续之后,就该离校了,校园里满是感伤的气氛。嘱咐的话,祝福的话,一句又一句,情谊何其深长;握紧的手,挥别的手,一排又一排,心中何其感动;远行的人、送行的人,一簇又一簇,聚散是多么无奈;依依不舍的场面,生生离别的镜头,一个又一个,令人目不暇给,年轻的心何以承受。但是每个人都必须承受,天下从来就没有不散的宴席,大学生活再美丽,再让人留恋,到现在,也到了打上句号从此翻过去的时候了。胡凸和几乎所有的毕业生一样,与宿舍里的弟兄们说了许多一路珍重、后会有期的话,包括班上的、系里的乃至整个神州大学校园里的所有熟悉的和不怎么熟悉的人,只要能在这最后的时刻里有缘遇见,他都会和他们说相类的话。胡凸说得很真诚,很认真,尽管因为说的次数太多乃不免有些麻木了,但他只要一有机会,就会重复着说,态度绝不敷衍,并且时常是笑容可掬的。如此情形,是因为胡凸心里高兴--拥有了贺兰,他觉得这四年的大学真值了。 胡凸本来是要提前赴上海去单位报到的,因为报社要求大家早日赶到以接受为期一个月的岗前培训。但胡凸临时又改变了主意,他决计还是先回家呆几天,他想带贺兰回家见见父母,乃至住上个三、五天什么的,怎么说这也算是学生时代的最后一个假期,象征性地过一下也总比没有要好。可当胡凸拿着两张卧铺票在她眼前一边说一边晃的时候,已经期末考试完毕了的贺兰竟没有答应胡凸的请求。所幸的是,贺兰狡黠的一笑之后改变了态度,"逗你呢!谁让咱们是一对儿呢,我当然要跟你--回家!"胡凸只一把就抱起了贺兰,他一边抱着她在原地转圈,嘴里一边还说着什么,然后两人就开怀大笑起来。 (全文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http://isu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