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不要停》 第1节 ================================== 本书由(梨梨梨梨只丶)为您整理制作 ================================== 爱我不要停 作者:零度寂寞 ☆、第一章 赵氏破产的消息霸道地占据了今日b市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 有人想上头条死活上不去,而有人不想上却偏偏逃不掉。赵宗生那只老狐狸苟延残喘了这么久,终究未能躲过一劫。 这就叫命。 坐在电脑前的邵欣欣撇了撇嘴,正欲点赞——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她瞅了眼来电显示,不紧不慢地滑屏接听,一上来直接说:“你不是又要请假吧?” “错、错、错!”李希一改往日韵味十足的娇媚声线,急赤白脸地问:“你知道我刚才在名店街看见谁了?” “你还能看见谁!说吧,又是哪家的高富帅?”说着,邵欣欣心不在焉地把目光移回电脑屏幕,这位专注高富帅二十五年的闺蜜早已吊不起她的胃口了。 邵欣欣兴致缺缺的态度全然无法打击对方的八卦欲,李希一字一顿地道出个名讳:“柯、一、诚。” “啪——”一声脆响陡然在办公室里炸响。 邵欣欣手里的手机就这样掉在大理石地面上。 一时间,她怔怔地僵在椅子上,大脑里控制不住地翻搅出无数支离破碎的片段,仿佛是电影里的精彩镜头回放——紧张又激烈。 经历一番自由落体运动的手机毫发无损,继续传出李希亢奋的声音:“柯一诚真是今非昔比了!他现在居然成身名牌,差点晃瞎我的眼……” 邵欣欣就连呼吸都被那个突如其来的名字狠狠攫住了,以至于耳畔只剩下一片“嗡嗡”声。 ** westin酒店。 邵欣欣娴熟地把车倒进停车格里,然后熄了火,利落地步出车门。从停车场到酒店正门不过区区几步的距离,她走得又急又快,身后留下一阵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蹬蹬”声。 途经自动旋转门时,她骤然放缓迅疾的脚步,粉饰掉先前的急切。 旋转门徐徐转动,她对着光可鉴人的玻璃捋了捋头发,又不自觉地检查一遍衣装,在确定自己拿出了最佳状态后,她才朝大堂一隅的咖啡吧走过去。 邵欣欣迅速环视一圈大堂吧,略显复杂的目光忽而闪了闪—— 落在窗边的某位男士身上。 随即,她的脸颊上极快地掠过一丝惊讶。 这位西装笔挺、气宇非凡的男人还是她记忆中的柯一诚么? ……果然是“今非昔比”了! 邵欣欣深吸口气,稳了稳狂乱的心跳,缓缓走到男人对面的空位上,强装镇定落了座。 看到她的一片刻,男人那张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绽出个优雅的浅笑,柯一诚的嗓音清冽:“欣欣,好久不见,这些年你还好吗?” 男人唇边的笑依旧如大雪初霁后的第一缕阳光那般温暖,可邵欣欣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她的回答极为精简:“还行。” 柯一诚贴心地把一杯鲜榨西瓜汁推到她面前,用她再熟悉不过的口吻说:“我点了你最爱喝的西瓜汁。” 邵欣欣的眸光略过色泽鲜亮的西瓜汁,在他从西装袖口里不经意露出的那块名表上停留一瞬,她扯了扯嘴角,“可惜我现在已经不喜欢喝西瓜汁了。” 柯一诚是聪明的男人,就是这么句简单的对白,却让他悟出某种深意。他掩去眉宇间那抹微不可察的黯然,淡然自若地说:“欣欣,我这次是专程回来找你的。” “找我?”邵欣欣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她哂笑两声,“我看你是回来炫富的吧?当年的穷小子终于变成高富帅了!我恭喜你!” “你嘴巴还是那么毒。”柯一诚似乎并不介意她的揶揄,忽然一手覆上邵欣欣搁在桌上的手,直入主题:“我们重新开始吧。” ……重新开始?! 历来经不起激的女人瞬间被这四个字刺激到了。 邵欣欣冰凉的手指猛地颤了颤,她本能地想要抽回手,怎奈男人的手劲明明不轻不重,却又刚好是不容她挣脱的力道。 一番看似波澜不惊的斗力,实则早已在两人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既然来了,邵欣欣也不枉一路的油费,索性一吐为快。她用近乎凌厉的语气把自己全部的憋屈统统发泄出来:“柯一诚,你不声不响的消失了六年,现在居然冒出来跟我说‘重新开始’?你认为我可能接受吗?!这些年你干什么去了?你又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我的感情可没你那么收放自如!” 电光火石间,“啪”一声脆响在幽静的咖啡吧里炸响,那么突兀,那么冲动。 一个控制不住,邵欣欣就这样狠抽了他一巴掌。 然而,手起掌落并不足以平息她郁积多年的愤懑。 柯一诚英俊的侧脸霎时印上五道清晰的指痕,他倒吸口凉气,忍着脸上火烧火燎的痛,说:“欣欣,你听我解释……” 邵欣欣哆嗦着收回手,“停停停!如果你是准备编个狗血的故事给我听,那大可不必了。”说完,她“腾”一下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直到邵欣欣的背影淡出视线,柯一诚才将目光转向桌上那杯殷红的西瓜汁,他眼中的光一点一点沉下去。 以前他是个穷学生,只能在饮料铺买五块钱一杯掺了水的西瓜汁给邵欣欣喝。但家境优渥的她从未嫌弃过,每次都喜滋滋地咬着吸管,看着他笑。而现在,他不一样了。他终于可以和她平起平坐,随随便便就能在五星级酒店点一杯五十块的鲜榨西瓜汁给她。可她,却连碰都不肯碰一下了。 …… 踉踉跄跄地坐进驾驶座里,邵欣欣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光了,她狼狈地趴在方向盘上,心乱如麻。 一个无缘无故从她生活中蒸发了六年的男人,今天冷不丁打了通电话给她,说想见她一面。如果不是提前从闺蜜嘴里听到此人的名讳,邵欣欣很可能被当场雷晕了!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调整出最好的心态来面对柯一诚,在两人之间来个干脆利落的了断,哪知女人天生不是冷静的物种,她终究高估了自己的情商。或许,对于一段感情的结局而言,无疾而终和亲手斩断的区别还是蛮大的。 只是邵欣欣想不通,负心的人明明不是她,但为何被诅咒的人却偏偏是她? 自从柯一诚不告而别后,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她的遭遇——倒霉。上厕所没纸、喝冷水塞牙、打喷嚏闪腰都是家常便饭,就连坐个飞机她也能次次遇上乱流。 而且邵欣欣不仅自己霉运不断,还克身边的人。她交往过的两个男朋友,一个公司倒闭,另一个车祸受伤,以至于朋友圈里干脆没人叫她“邵欣欣”了,而是叫——扫把星! ……她活得容易么?! 悲从中来,邵欣欣足足在车里呆坐了半小时,才稍微平复下乱糟糟的心情。 ** b市实验小学。 下课铃声这道中国最强音响起后,小朋友们嬉笑打闹着从校门里鱼贯而出。一年级一班的萱萱也夹在人堆里,只是她的表情有些闷闷不乐。 她径直走向停在校门口的一辆红色奥迪,拉开车门钻进去,然后负气地扭头看向窗外,一声不吭。 驾驶座上的女人拍了拍她的后脑勺,疑惑地问:“有人欺负你了?” 萱萱鼻子一酸,乌溜溜的大眼睛里忽地腾起一片雾气,她嘟着嘴说:“我今天打了刘宇,薛老师让你明天去找她。” ……一个六岁的小丫头竟然出手打男同学?! “真是只不让人省心的熊孩子!”邵欣欣强压下愠怒问道:“你为什么打刘宇?” 萱萱“啪嗒啪嗒”掉下几滴眼泪,委屈地说:“刘宇掀女同学的裙子,弄得人家连hello kitty的小裤裤都露出来了,那个女生哭得好伤心,我一生气就打了他。后来刘宇恶人先告状,跑去找老师说我欺负他,还故意把被掐紫的胳膊伸给老师看,薛老师就凶巴巴地批评了我一顿……” 邵欣欣差点被这个没营养的故事给虐哭了。 她温柔地扳正萱萱的脑袋,从储物盒里抽出张纸巾,给小丫头擦干净眼泪,“你为别人伸张正义是对的,但是下次绝对不能再动手打人了。有什么情况记得第一时间向老师汇报,懂吗?”邵欣欣也是近两年才学会用这种刚柔并济的方式教育小孩的。 萱萱瞅了瞅邵欣欣,抽着鼻子点点头。然后,她突然跳转了话题,小大人似的问:“你是不是哭过了?你的眼睛肿了。” 成人不懂孩子的世界,孩子亦不懂成人的世界。邵欣欣不知该如何向萱萱解释感情里的爱恨情仇,只得信手拈来个借口,“我怎么会哭呢,是刚才眼睛被沙子迷了。” “……哦。” ** 傍晚,万家灯火交错闪烁的霓虹燃亮夜色,璀璨迷离。 邵欣欣照例把萱萱送到老妈邵丽云那里,然后驱车返回水榭佳苑。顺路她去了趟超市,采购回两大袋速冻食品。没办法,她一个人住,必须把吃饭的流程化到最简。 一出电梯,邵欣欣的脚步倏地顿了顿。 灯火通明的公共走廊里堆满各种崭新的家具,清一色的后现代欧式风格。从茶几、电视柜到书桌一应俱全,把走廊堵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邵欣欣手里提着两个大塑料袋本来就重心不稳,这会儿还要踮起脚往家门口移动,简直是惨不忍睹。她腾出只手掏钥匙的功夫,郁闷地回头瞟了眼对面那户大敞的房门。 果然,有几名工人正在“叮叮咣咣”的组装家具。 水榭佳苑不算是新社区,但因为地段好,这几年备受炒房者和租房者的青睐。自从邵欣欣住进来以后,对门已经易主过好几次了。 现在看来,她又有新邻居了。 ☆、第二章 邵欣欣洗完战斗澡,煮了十五颗速冻水饺,抱着盘子坐在沙发里吃。吃着吃着,她莫名回想起下午和柯一诚见面的情景,顿失胃口。 正当她悲伤的感慨自己何时才能转运时—— 房间里的灯忽然一下子全黑了。 ……唉,跳闸了! 吃几颗破饺子都不让人安生,这日子没法过了!不过,邵欣欣只是轻叹口气,此般倒霉事如果搁在别人身上叫意外,对她来说则是家常便饭。 她摸着黑放下盘子,触亮手机屏幕,借着微弱的光亮从五斗柜里翻出个手电筒,然后趿拉着拖鞋走向楼道里的电表间。电表间没灯没窗,所以她进去前特意打开了手电筒。 “唰”地一束亮光照进小黑屋。 邵欣欣当即发出“啊——”一声惊呼,跟着全身一激灵。 第2节 ……里面竟然站着个人! 手电的光芒不偏不倚直射在此人脸上,黑漆漆的狭小空间配上刺目的白光,衬得男人的脸孔格外瘆人,仿佛鬼片里的经典镜头一般摄人魂魄。 何东正全神贯注地研究电表,冷不丁被强光一照,也是狠狠一惊。 他下意识地伸手挡住强光,没好气地揶揄:“人吓人吓死人,懂不懂?!” 没想到这人生着张白白净净的脸盘,说话还挺冲,邵欣欣瞪他一眼,不甘示弱地回嘴:“你把我家的电闸拉了,你还有理了?做人要不要这么缺德?!” 话音落下,她不等男人反应,便擦过他偏瘦的身躯挤到一排一模一样的电表前,她怒指着上面贴的门牌号,字字珠玑地奚落道:“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了啊,818这是我家的电表,没事儿别手贱!”说完,她“啪”一下把电闸拉了回去。 何东这才意识到自己理亏,可他一个大男人又有点拉不下脸道歉,遂皱着眉抱怨:“我今天才搬进来的,哪知道这破玩意名堂还挺多!” ……怪不得瞅着面生,原来竟是新邻居! 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邵欣欣也不愿意破坏邻里和睦,她不再吭声,扭身欲往外走。 不料,她抬脚的一刹那—— 何东猝然叫住她。 “哎,你能不能把手电筒借我用用?”有求于人,他略显僵硬的表情不知不觉缓和下来。 邵欣欣记性好却不记仇,她慷慨地把手电筒递到对方手里,大喇喇地说:“不用谢我了!” “……”这女人! 何东心满意足地拿着手电筒走回房间,推开门,径直走向窗前的某个男人。 客厅的落地窗前站着一抹英挺的背影,淡雅的月光为男人周身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干练短发,挺拔身躯,再加上两条大长腿,简直是男模才能拥有的完美身材。而那月光,恰好将男人身上那股子冷硬的气场淡去些许。 何东顽劣地用手电照了照那抹背影,挠头说:“我去检查过电表了,估计是工人用电钻把保险丝烧了,恐怕得明天才能找人修理。” “嗯。”聂左淡淡地应了声。 对于他的清冷性子,何东见惯不怪,自顾自说道:“以后你出来进去可要小心点,对面住着只母老虎。”停顿片刻,他又坏笑着补了句:“不过人倒是年纪轻轻,挺漂亮的!” 聂左蹙了蹙眉,沉着嗓子提醒说:“何东,我们来b市是办事的,不是泡妞的。” 何东缩了缩脖子,“就算泡妞,我也不敢泡母老虎啊!” “啪”一声,聂左合起手上的文件夹,敲了他一记爆栗,“这是赵氏最新的资料,你赶紧看看吧,我们的时间不多。”唇闭,聂左再自然不过地用文件夹换掉了何东手里的手电筒,大步流星走去洗手间。 ……你这样真的好吗?! 何东的眼角抽搐几下,认命地借着月光翻看起资料来: 赵宗生,男,58岁,赵氏集团创始人……赵氏靠房地产起家,后跨及多个领域,本是b市首屈一指的大财团,生意更是遍布海内外。但近半年来,赵氏突然遭受竞争对手的恶意攻击,负面新闻不断,最终导致股价狂跌,以破产收尾…… ** 隔天早上,邵欣欣像往常一样,嘴里咬着面包,手上拎着包,匆匆忙忙出门上班。 就在她锁门的一片刻—— 电梯门发出“叮——”一声轻响。 余光中,一抹颀长的身影抬脚走进电梯。 邵欣欣赶紧拔出钥匙,一溜小跑冲向电梯口,急声喊道:“等一下!” 可惜,电梯门还是无情地关上了。 一切不过发生在两秒钟之内,以至于她连对方的正脸都没看到,但从那个陌生的背影判断,应该是新邻居。只是此人的身形明显比她昨晚在电表间遇到的男人高大一些。 “对门住的都是什么人啊!”邵欣欣气得直跺脚,不得已重新按亮下行键。 水榭佳苑是三十层的高宅,入住率极高,每到早高峰电梯便特别难等。尤其邵欣欣住的算低楼层,有时候电梯客满不停,有时候好不容易盼到了却挤不上去,跟等公交车的节奏差不多。 就因为错过一班电梯,邵欣欣倒霉的一天随之开始了。 红色奥迪的雨刮器坏了好几天,她一直没空修,此刻抬头看了看晴空万里的天色,她放心地坐进驾驶座。不料,眼瞅着就要抵达目的地,老天爷居然以翻书的速度变了脸,倾盆大雨骤然从天而降。 “哗哗”的水流粗暴地洗刷着挡风玻璃,邵欣欣的视线严重受阻,眼前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直到她被铁面无私的交警大叔拦下,才赫然发现——自己闯红灯了!闯红灯扣六分罚二百,瞅着自己劣迹斑斑的行车记录,邵欣欣估计她离吊销驾照不远了。 好一番折腾,她终于把车开到距离邵丽云教育中心五十米的停车场。看了看窗外来势汹汹的暴雨,邵欣欣一咬牙,“砰”一下拉开车门,双臂交叉抱于胸前,含胸埋头冲进雨幕。 头发湿了,妆也花了,她抖了抖身上湿嗒嗒的衣服,快步走进教育中心。 “欣欣,你迟到了喔!”李希嬉皮笑脸地凑过来,眯起眼上下审视她一番,然后嫌弃地咂咂红唇,“你不仅迟到,而且湿身,你的霉运到底还有完没完了?” 邵欣欣拧着衣服上的水,苦着脸往办公室走去,“唉,别提了……” ……都是电梯不等人惹的祸! 邵欣欣是李希的中国好闺蜜,好上司,李希跟在她屁股后面走进一间独立办公室,嘘寒问暖完毕,她八卦兮兮地问:“你昨天和柯一诚的见面怎么样?” 邵欣欣从柜子里翻出条干毛巾擦头发,嘴上淡定地抛出八字箴言:“物是人非,前缘难续。” “真没劲!”李希兴致缺缺地耸耸肩,转而言归正传:“对了,跟你商量个事儿,你能不能帮我给赵宗生的儿子代几天课?” “赵宗生?”邵欣欣愣了愣,随口讽刺道:“赵氏都倒闭了,他还有钱请家教啊?” 李希翻个媚眼,兀自往沙发里一坐,“切,再瘦的骆驼比马壮。人家就是倒闭了,资产也比你们家这间小公司多啊。” 邵欣欣习惯了她的嘴贱,笑着揶揄:“你别忘了,你正在我们家的小公司里混饭吃呢!” “嘿嘿,我这怎么能叫混饭吃啊!教育中心就是姐姐我的平台,有了这个平台,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入土豪的别墅,说不定哪天我就能遇到位高富帅呢!”李希天生是个美人胚子,五官妖媚,丰乳肥臀,可她就这点出息。 “你还是别糟蹋教育事业了!你说咱俩都是师范毕业,你的觉悟怎么比我低这么多啊!”邵欣欣骄傲地挺了挺平坦的小胸脯,再来个神补刀:“我劝你还是别做高富帅的梦了,我们的客户都是孩儿他爹!” 眼见话题跑偏,李希忙不迭扯回正事,可怜巴巴地摇着她的手臂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赵宗生,可这次你真得帮我这个忙。我一个远房的大姨妈再婚,我请假是去参加喜宴的。” ……大姨妈?再婚?还远房的? 好吧,邵欣欣觉得她能编出这个理由也蛮不容易的,所以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 邵欣欣除了偶尔接一对一的家教工作,主要任务是帮老妈处理教育中心的日常行政。说白了,她就是位什么闲事儿都得管的杂工。 她穿着湿透的衣服忙了一上午,不由浑身发冷,喷嚏连连。怕感冒发烧耽误事,邵欣欣趁着午休时间回趟家换衣服。 车子驶进水榭佳苑的停车场,她的两道秀眉倏地拧在一起。 她的固定车位居然被一辆黑色suv华丽丽地占领了! 瞅了眼陌生的车牌号,邵欣欣没好气地腹诽,这年头就是有人爱贪小便宜,为了省那点停车费,肆无忌惮的乱停车! 如果换做平时,她可能会去找物业投诉,可现在,她头晕眼花,身上不停的冒虚汗,实在没力气折腾。她甩了甩昏沉沉的脑袋,麻利地从包里翻出口红,疾步走到那辆霸气的黑色suv跟前。 邵欣欣大手一挥,用口红在挡风玻璃上写下几个豪放的大字—— 此坑归爷,乱停砸车! 看着眼前威慑力十足的猩红警示,邵欣欣满意地离开了。 …… 邵欣欣拖着虚弱的身子回到家,换上干净衣服,又塞了几颗感冒药,准备靠在床上小憩片刻。殊不知一个不小心,她把小憩变成了倒头大睡。 就在她睡得昏天暗地的一刹那—— 一阵急促的砸门声猝然袭来。 她吓得一激灵,大喊一声:“谁呀?!” “对门的!”门外的男人嗓音低沉。 估计人家是来还手电筒的,邵欣欣赶忙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地跑去开门。不料,大门刚拉开一道门缝—— 就猛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聂左以居高临下的姿势逼视着她,面带郁色,沉声问:“你男人在家吗?!” ……男人?! 不知是这番开场白太诡异,还是对方眼中射出的那瞬凌厉的光几欲穿透邵欣欣的小身板,总之她差点被对方吓尿了。 她哆嗦着嘴唇,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没有男人。” “没有男人?”聂左的俊脸上飞快地掠一丝疑惑,忽而,他讥诮地扯了扯唇角,“那就是你干的好事了?!” “什么好事?”邵欣欣一脑袋问号。 “你少装傻充愣!我不就在你的车位上停了会儿车么,你写血书就算了,但你至于把我的车给砸了吗?!”聂左气急败坏地低吼。 ……砸车?! ……等等,请容邵欣欣先消化一下。 ☆、第三章 事实上,聂左根本没给邵欣欣消化的时间。 他二话不说“嗖”一下攥住她的手腕,连拖带拽把她拉进停车场。 从家门口到停车场不过两分钟,邵欣欣除了挣扎外,嘴里还翻来覆去地怒骂:“你有病啊?!你谁啊?!你要耍流氓啊?!你有病啊……” “闭嘴!”聂左凶巴巴地低喝。 下一秒,邵欣欣果然乖乖地闭上嘴巴了。 不过她不是被凶怕的,而是彻底被眼前的景象—— 深深震慑住了! 面前的黑色suv驾驶座两侧的玻璃被砸个稀巴烂,车头盖也明显被钝物袭击过,深深凹陷进去两个大坑。整辆车基本上只有挡风玻璃完好无损,而上面触目惊心地写着——此坑归爷,乱停砸车! ……坑爹啊,邵欣欣这回满屁股张嘴也说不清了! 女人瞠目结舌的惊诧模样落在聂左眼里,只能解释为——装逼。他刚才已经从管理处问到了车位主人的门牌号,只是没想到自称“爷”的竟会是个娘们! 他怒从心起,冷瞥邵欣欣一眼,一针见血问道:“血书是你写的?” “……是。”她讷讷地点了点头,完全顾不得男人连口红和血书都傻傻分不清楚的事实。 “所以车也是你砸的了?”聂左冷哼道。 ……好可怕的罪名! 邵欣欣混乱的意识瞬间被逼回现实,她梗着脖子否认:“不是这样的!我纯粹是写着吓唬人的,我就算有贼心也没贼胆,有贼胆也没那个贼能力啊!能把好端端的一辆车砸成这样,那得使多大劲啊!” 第3节 听罢,聂左墨色的瞳仁忽而沉了沉。 他本来不想与个女人一般见识,只要她肯乖乖认错道歉,他完全可能大手一挥——算了。可现在看来,邵欣欣不仅是只母老虎,还是只无赖的母老虎!对付这种女人,只能比她更凶残才行。 聂左的面色如墨般沉郁,嗓音冷得掉冰渣儿:“人赃并获,你别想赖账。说吧,你准备怎么赔?” “赔你妹!”邵欣欣急了,跳脚回嘴:“你这叫栽赃!叫诬陷!叫……” 可惜只是一瞬间,她的气势又迅速降下来,逞口舌之快没用,她得赶紧洗脱犯罪嫌疑啊!邵欣欣焦急地摸了摸滚烫的额头,发着烧的脑袋瓜里“腾”一下冒出个好主意! “有了!”她“啪”地打个响指。 根本不容聂左反应,邵欣欣突然效仿起他之前的粗鲁举动,她一把揪住男人的胳膊,急声说:“你跟我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聂左面泛疑惑,一头雾水地被她拽离现场。 “闭嘴!”换邵欣欣凶巴巴地说。 ** 最终,聂左被邵欣欣粗暴地推进保安室。 她指了指聂左,言简意赅地对保安小哥说:“这位先生高贵冷艳的车被人砸了,麻烦你帮我调停车场的监控录像。” 听说住户的车被砸,保安小哥不敢怠慢,在请示队长后立马调出录像。 真相在即,聂左和邵欣欣统统放下脾气,仿佛两只拔了刺的刺猬,屏息凝神地盯着黑白画面。监视器太小,以至于两人不得不保持头靠头、肩并肩,凑在一起的怪(暧)异(昧)姿势。 几分钟后,安静的画面中突然窜出一辆红色奥迪,只见邵欣欣麻溜地从车里下来,“看吧,是你出场了!”聂左挑衅一般说道。 监视画面中,邵欣欣手里霸气地举着支口红,脚下生风走向停车格里的黑色suv,忽然间,她豪放地往车头盖上一趴,伸长手臂龙飞凤舞地留下一行“血书”,又狠踹车轮两脚…… ……好丢人! 邵欣欣感觉到两束冷光“嚯”地从身旁射过来,刺激得她当即心虚不已。她直勾勾地瞅着监视器里的自己,恨不得找条阴沟跳进去! 殊不知就在邵欣欣离开停车场后不久,某位形迹可疑的黑衣人赫然出现在监视画面中,“快看!快看!真正的嫌犯来了!”终于有机会沉冤昭雪,邵欣欣激愤地大喊。 “嘘,别吵!”聂左偏冷的面色愈加寒冽几分,英挺的眉宇也跟着微微蹙起。 监视镜头下的黑衣人戴着帽子,虽然刻意压低的帽檐完全遮住了面容,但凭此人的身材和体态已足够判断出,“分明是个男人嘛!”邵欣欣继续解说,略高的嗓音透着泄愤的快意。 黑衣人在鬼鬼祟祟地绕场巡睃一圈后,最终锁定了聂左的车,他“腾”地从衣服里掏出跟结实的钢管,抡圆胳膊朝着目标物左右开砸…… “啧啧,下手真狠!这是有多大的仇啊!”邵欣欣唏嘘不已,跟看了场大片似的,她的小心脏紧张得“砰砰”直跳,歪头问聂左:“你不是欠高利贷了吧?” 聂左忽略掉女人话里的讥讽,始终抿唇不语,那双幽深的眼睛却是闪过一瞬慑人的暗芒。 沉吟片刻,他顶着张面瘫脸转向邵欣欣,寡淡地说:“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说着,他公式化地朝她伸出大手,自我介绍道:“我是你的新邻居,聂左。” ……聂左? ……应该是作孽吧! 虽然成功洗脱了罪名,可邵欣欣一时有点回不过神来,仍旧沉浸在此人上一秒那个令人莫名心悸的眼神中。她的脊梁骨忽地泛起丝丝凉意,以至于她只怔怔地敛眸瞅着男人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甚至是连指甲都剪得干净圆润的大手。 那只手确实很好看,可邵欣欣尚在气头上,平白无故被冤枉一顿,又岂是一句不咸不淡的“sorry”可以化解的?! 她果断地把聂左伸过来的手拨开,然后一言不发甩头就走。 她可不想再跟这位诡异的新邻居有任何瓜葛! …… 聂左和邵欣欣住对门,同路是必然的。 从保安室出来,半生不熟的一对男女一前一后走进光可鉴人的电梯。电梯徐徐上行,沉默又狭小的密闭空间一下子将尴尬的气氛升腾到顶点。 三面雕花镜360度全方位无死角地反射出聂左高大挺拔的身形,坚毅的侧脸棱角分明,鼻梁高挺,薄唇轻抿,微微凸起的眉骨衬得那双星眸深邃有加……好一副秀色可餐的美男胚子! 正是这不经意的一瞥,邵欣欣的眸光瞬间僵了僵。 ……此男不就是早上把她拒之电梯门外的那货?! 那个背影哪怕是化成灰,邵欣欣也认得!对于带给自己一天霉运的罪魁祸首,就算长得比都教授还帅都没用! 新仇旧恨交织让邵欣欣越想越气,她忍不住打破沉默:“你家的风水不好。” “怎么说?”聂左不以为意地问道。 “前住户夫妻离婚,前前住户在房内被当场抓过奸,前前前住户是位老奶奶,有次不小心摔倒了,就再也没起来……”说起别人家的倒霉事儿,邵欣欣如数家珍,她不信吓不死聂左。 不料,聂左只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剑眉,那张冷峻的脸上依旧没有多余的表情,他淡然自若地回道:“没事儿,我命硬。” ……威慑失败!!! 邵欣欣的满肚子委屈非但没发泄出去,这下反而更添堵了。 …… 步出电梯后,聂左晃着两条大长腿快步走向816室。 然而,打开门的一片刻—— 他稳健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住。 环视三室一厅的套房,他蹙眉腹诽,难道此房的风水真那么糟糕? 尽管聂左不信邪,但邵欣欣的乌鸦嘴或多或少提醒了他。他迅速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手机,翻出何东的名字,按了下去。 电话刚一接通,他便冷声吩咐说:“我们被人发现了,你赶紧给我换辆车,越不起眼的车越好。”顿了顿,他又若有所思地补充道:“还有你最近办事小心点儿。” “……好的。”何东连声应下。 ** 邵欣欣从学校接上萱萱,直奔邵丽云的住处。 等红绿灯时,她摸了摸萱萱的脑袋,柔声说:“我明天晚上有课,不能接你放学了,我让王嫂来接你。” “嗯。”萱萱嘴上没说什么,澄亮的眼睛里却是溢满失落。 邵欣欣也很无奈,既然答应了帮李希代课,她只能推掉其他行程。这会儿想起赵家,她不由叹了口气,她是真心不想再见到那只老狐狸了。 邵丽云的房子是复式的,豪华度与舒适度均比水榭佳苑强上不知几百倍。邵欣欣之所以一个人搬出去住,除了上班方便之外,还有个原因——懒得应付老妈。 这不她刚牵着萱萱的手踏进房门,邵丽云便迎了出来,她端庄精致地脸庞绽出个笑容,“欣欣,我托关系找了位命理大师,后天下午我带你去拜见一下,让大师给你算一卦。” ……算命?! 邵欣欣顿时把头摇成拨浪鼓,“我崇尚现代科学,根本不信那些歪理邪说!” “你敢不去!现代科学救不了你的倒霉命!”邵丽云是标准的女强人,说话做事都雷厉风行的,她连珠炮似的说:“你知道这位命理大师是我费了多大劲才联系到的么?他可是你姨夫的哥哥的老婆的外甥的干妹妹的表婶……帮忙预约的!” ……老妈真是比卫生纸还能扯啊! 邵丽云的红唇一张一合,差点把邵欣欣给绕晕了,她挠了挠头,一脸悲伤的直戳重点:“也就是说现在整个家族都知道我是扫把星了?” “对。” 哦no,她没脸见人了!!! 殊不知尚未拜见命理大师,当天晚上邵欣欣又遇到了件糟心事。 驱车回水榭佳苑的路上,她因为一时大意压线超车,被警察大叔逮个正着,无情地扣三分罚一百。邵欣欣绝望的发现,截至此时此刻,她的十二分已被彻底扣光光! 也就是说,她的驾照不能用了! ** 第二天下午五点,邵欣欣打车准时来到赵家的别墅。 时隔多年,这幢欧式别墅依然气派非凡,从巴洛克式的建筑风格到繁花似锦的后花园,处处彰显着上等人的生活品味。 “切,再怎么捣腾也脱不了土豪味儿。”邵欣欣不屑地收回目光,目不斜视朝铁艺大门走去。 直到她按响门铃,都丝毫没有发现—— 对面的树荫下静静地停着辆车。 黑色的车身,常见的车型,再普通不过。 可就是坐在这辆车里的男人,在看到邵欣欣的身影时,眼中掠过一抹——惊诧。 ☆、第四章 对于赵宗生这号人物,邵欣欣不算陌生。 即使两人已多年没打过照面,她身边却从不乏此人的各种消息,当然基本上都来源于媒体。 比如,他娶了个比自己小三十多岁的年轻老婆,又生了个白胖儿子等等。不过无论赵宗生在商场上如何阴险狡诈,他倒是一直把家人保护得好好的。他的太太和儿子从未在媒体前曝过光,就连邵欣欣亦素未谋面。 邵欣欣本以为今晚有幸一睹豪门阔太的芳容,不料,佣人一句话便把一家三口的行踪全暴露了:“老爷子住院了,太太出去逛街了,小乖在房里。” 念及邵欣欣第一次来,佣人把她带到楼梯口,指了指楼上,“小乖的房间在二楼第二间。” “好的,谢谢。”邵欣欣礼貌地笑了笑。 她独自踩着骚包的汉白玉旋转楼梯走上楼,找到第二间房,轻轻敲了敲门,“小乖?” 正赖在床上打游戏机的小霸王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兴奋地喊了声:“进来!” 然而,看清来者那张陌生的面孔—— 小霸王忽然不高兴的撅起嘴。 “你是谁啊?李老师呢?”他没精打采地问。 貌似不太受欢迎的邵欣欣依旧保持着职业化的亲切笑容,她和颜悦色地对这只年仅五岁的熊孩子解释说:“我是邵老师。李老师有事请假了,这阵子由我来代课。” “哦。”小乖失望的点点头,他忽闪着大眼睛,上上下下把邵欣欣打量一遍,再来个神补刀:“你没李老师漂亮,身材也没李老师好,衣服穿得也太多了……”他不要飞机场,他要软绵绵的大胸脯嘛! ……这是好色小太子选妃的节奏?! 邵欣欣生平第一次被人损成这样,而且对方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她心塞不已地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简洁清凉的雪纺连衣裙,郁闷地腹诽,难不成李希都是穿比基尼来上课的? ** 就在邵欣欣遭受小霸王无情摧残与打击的两小时里,停在别墅外的那辆黑车内,两个男人经过一番相互推诿,终于敲定了某项全新的战略部署。 透过暗色车窗,聂左一瞬不瞬地睨着邵欣欣的背影走进赵家,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的光,“这不是住在我们对门的女人吗?” “嗯,就是那只母老虎。”何东的惊诧程度丝毫不逊于聂左,他挠了挠头,疑惑地问:“她来这里干什么?” 聂左不悦地递给他个“你问我,我问谁”的眼神,忖度片刻,他沉稳自若地吩咐道:“不如你找机会接近她一下,从她嘴里套套话,说不定能套出有价值的线索来。赵氏破产案的疑点太多,我们必须尽快找到突破口。我怀疑赵氏内部有内鬼,应该先从赵宗生身边的人查起……” 第4节 ……接近母老虎?! 对于聂左冷静睿智的分析,何东统统忽略不计,他绷紧的神经一度陷于这个可怕的事实中。 回过神的一刹那,他差点把脑袋摇掉了,嘴上却状似正气凛然地说:“我是来工作的,不是来泡妞的!你别忘了这话可是你说的啊!” “瞧你那副怂样儿!”聂左语带讥诮,他冷冷地乜斜何东一眼,云淡风轻道:“母老虎交给我了。” “……祝你好运。”何东诚(幸)挚(灾)万(乐)分(祸)地祝福。 ** 第二天下午,在b市某五星级酒店里,邵欣欣见到了传说中的命理大师。当然,她是被邵丽云强行拖去的。 生意人多少都信风水,邵丽云亦不例外。她不忍心目睹倒霉的闺女破罐破摔,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把邵欣欣转运的全部希望寄托在大师身上。 据说这位来自香港的梁姓大师名震华人圈,有资格找他算上一卦的人非富即贵,就连明星、富豪都得排队领号。遇到大师来b市此般千载难逢的机会,哪怕是打断邵欣欣的腿,邵丽云也得抬她去。 大师记下邵欣欣的生辰八字,又仔细瞧了遍她的面相和手相,然后闭着眼,摸着下巴陷入一阵深思,久久未噤声。 大师沉默的过程不过三五分钟,作为当事人的邵欣欣一点不着急,悠哉地喝着马克杯里的咖啡。而邵丽云就没那么惬意了,她紧张得如坐针毡,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大师脸上的每个细微表情,仿佛那一丝一毫的微动都能决定女儿这辈子的命运。 “怎么样?还有救么?”邵丽云终于扛不住了,试探着问道。 大师又掐指算了算,竟是连连叹息,“唉,不好办啊!”他指着邵欣欣眉清目秀的脸蛋说:“相由心生,你的采听官、保寿官、监察官、审辨官和出纳官都属吉相,三停和十二宫也不是凶相。但是根据天干、地支内涵阴阳五行属性之相生、相克的关系……” ……您能说人话么?! 邵欣欣被个老头子盯着瞧了半天,早已浑身不自在,再加上听解命跟听天书差不多,她忍不住抽了抽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建议:“我实在听不懂高深莫测的玄学,您能用通俗一点的语言解释吗?” 邵丽云也听得心里“咯噔咯噔”的,赶紧在一旁点头附和,“您就说说怎么能化解我闺女的霉运吧。” 大师摇摇头,抛给母女俩一个“肤浅”的眼神,转而言简意赅地总结说:“九月九日九点出生的男人是邵小姐的命中贵人,唯此人方可替邵小姐开运。” ……处女座?! 星座爱好者邵欣欣不可思议地眨眨眼,急赤白脸地追问:“您是不是搞错了?我和处女座的最不和了!” “邵小姐,你用西洋星相学来解释中国玄学真的好吗?!”大师气得吹胡子瞪眼,几欲背过气去。 “……” ** 邵丽云感恩戴德地带着邵欣欣挥别了大师。回程的路上,母女俩针对所谓的“命中贵人九九九”展开了激烈讨论。 邵欣欣本是不信命的,但终究被光环加持的大师以及老妈的虔诚模样所感染,她若有所思地说:“梁大师说的‘贵人’应该是指男朋友吧。” ……男朋友?! 邵丽云把车开成s形,没好气地揶揄道:“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生的男人里都找不到你的男朋友,这要是还挑九九九的话,你干脆孤独终老算了!几万分之一的几率是什么概念?那就等于零!” ……有您这么诅咒亲闺女的么?! “那今天等于白来了!”邵欣欣说得一针见血。 邵丽云轻蹙的秀眉始终不曾舒展,本来是拜求大师指点迷津的,结果竟是连句人话都参不透,真是慧根短浅啊! 车子驶上高架桥,她那张风韵犹存的脸颊上突然展现出一丝笑意,转头对邵欣欣说:“老妈悟到了!既然是贵人,只要此人经常在你身边出现就行了!” “也许吧。”邵欣欣有点泄气,心不在焉地接话。 …… 华灯初上,邵欣欣愁眉苦脸地坐在阳台上眺望对面的楼宇。 星星点点的光火照亮一扇扇窗口,用温暖的颜色点缀着冰冷的钢筋混凝土建筑。这世界上有那么多扇窗,每扇窗背后亦隐藏着无数不为人知的故事,不知邵欣欣的贵人九九九此时又在哪扇窗背后? 是否也能跟她看到一样的月光? 邵欣欣徒然滋生出一种大海捞针的渺茫感与无力感。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在邵欣欣没有拜见大师之前,她虽然霉运不断,但好歹每天也能坦坦然然的过日子。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九九九仿佛一根鱼刺卡在她的深喉,咽不下,吐不出,刺得她浑身不舒服。 也许,比无药可救更糟糕的莫过于——明知有解药却无觅处吧。 ** 隔天早上,邵欣欣带着沮丧的心情打车来到教育中心。驾照不能用了,她又没空上学习班,只能每天打车上下班。这倒好,她连萱萱也接不成了。 邵欣欣像往常一样煮了杯咖啡端进办公室,然后打开电脑浏览中心的官网。 忽然间,她的目光凝了凝。 招聘栏里多了则豆腐块大小的应征司机启示。 邵欣欣面露疑惑,难道是邵丽云要给她招司机? 然而,她点开一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与一般的招聘不同,这则招聘启示对用人对象有个极为特殊的要求:必须是九月九日九点出生的男人。 也就是说—— 邵欣欣的命中贵人竟然将是位……司机?! “贵人”难道不该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么?!凭什么她邵欣欣的格调这么low啊?!要知道九九九可是货真价实的千足金啊,不带这么糟蹋的好不好?! 一时间,邵欣欣差点被这个悲催的事实给气晕了!她在心里狂吐槽:邵丽云你真是太有才了!!! ** 当晚邵欣欣本来是要给赵宗生的儿子小乖补习的,但赵家临时打来电话,把上课时间改到星期天上午了。 得了空的邵欣欣回到家,正准备烧开水煮面条,一阵悦耳的门铃声猝然传来。 估计是老妈吃饱了撑的过来查岗,她急忙关上煤气灶,跑去开门。 大门“腾”一下拉开—— 邵欣欣当即陷入一瞬的怔忪。 抬头瞅着对方那张无敌面瘫脸,她动了动嘴唇,诧异地叫出此人的名讳:“聂左?”她应该不会记错这个特别的名字。 聂左开门见山道:“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请客?! 男人的表情、声音都再自然不过,可有那么一瞬间,邵欣欣甚至怀疑是自己幻听了,要不就是聂左敲错门了! 她正欲问“为什么”,聂左已淡然自若道:“上次我误会了你,今天特别给你陪个不是。” 她正欲说“不用了”,聂左已顺势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人的反应能不能不要总比她快一拍啊?! 拒绝就是矫情,邵欣欣几乎来不及仔细思考,只得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好吧。” 她返身回屋拿上钱包,跟聂左一起乘电梯下楼。 直到电梯门在一层“叮”一声打开,邵欣欣仍有点回不过神,她觉得这位冷峻高傲的先生不像知错会改的主儿啊! “你想吃什么?”聂左颇具绅士风度地问。 邵欣欣毫不犹豫地回道:“我们随便吃吧,附近有好几间大排档。”本来两人的组合就够奇怪了,难不成还要挑个灯光美气氛佳的地方用餐? 听到“大排档”,聂左微微蹙了蹙眉,但并未出言反对。 然而,两人步出楼门—— 邵欣欣的脚步骤然僵住。 ……迎面走来的那个男人不是柯一诚么?! ☆、第五章 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话一点不假,如今的柯一诚连走路都带风。只是比起曾经,他身上终究少了一丝清洌,多了几分城府。 邵欣欣尚未回过神,他已近身。 柯一诚略带审视的目光滑过她惊诧的脸,转而落在聂左脸上,他不客气地说:“这位先生,请你靠边站,我有话跟欣欣说。”话落,他伸手欲拉走邵欣欣。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以至于邵欣欣的大脑出现一片刻的空白,她本能地后退一步,生硬回道:“柯一诚,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聂左高大挺拔的身躯就这样像一堵墙似的横亘在一对男女中间了。他本来不愿意管这等闲事,但急着从邵欣欣嘴里套话,他只能硬着头皮帮她一把。 聂左嗽了嗽嗓子,冷声对柯一诚说:“你没看见欣欣不想跟你走么?我劝你还是别纠缠她了。”事实上,聂左连新邻居的尊姓大名都不知道,“欣欣”这个称呼还是他刚从柯一诚嘴里听来的。 柯一诚到底是被这个亲昵的称呼刺激到了,他突然瞅准聂左的肩头就狠推一把,沉着脸怒喝道:“你谁啊?!少在这儿装逼!告诉你,我可是欣欣的男朋友!” “错,是前男友!”邵欣欣神拆台。 聂左练过跆拳道,而且是黑带。所以柯一诚那一推,明明下手不轻,却愣是没撼动对方。聂左依旧如雕塑般纹丝不动地立在原地,对于柯一诚的来意与身手他心里已有谱。 他波澜不惊地耸了耸肩,哂笑一声,“你难道没听说过,男朋友加个‘前’字就等于路人甲么?我看你还是省省吧。” ……怒赞! 原本僵持的气氛一下子坠入冰点。 柯一诚眼中极快地掠过一瞬黯光,他阴恻恻地说:“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把那个‘前’字去掉的!”言毕,他愤愤地拂袖离开。 然而,不过走出三两步的距离—— 柯一诚陡然返身。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他重挥出一记侧勾拳。 直中聂左的面门! 这是赤/裸裸的偷袭! “啊——”邵欣欣吓得惊叫出声,顾不上搭理柯一诚,她赶紧仰头查看聂左的伤势。 这一看,她当即倒吸口凉气,“糟了,你嘴角流血了!” 不知是被女人焦灼的眼神瞅得不自在,还是邵欣欣的脸靠得过近,就连两人的鼻息都若即若离地交缠在一起,以至于聂左条件反射地偏了偏头。 “你咋呼什么,皮外伤而已。”他不以为意地用手背抹了抹唇角的血迹。 “……”果真是命硬! 等邵欣欣再想起柯一诚这茬儿时,男人早已开着车绝尘而去了。 第5节 ** 脸上挂彩的聂左和邵欣欣最终没吃成大排档,而是在附近一间环境雅致的西餐厅里落了座。吃西餐是聂左的提议,受伤最大,邵欣欣现在全依他。 因为方才“路人甲”的一拳,倒是把两人原本生疏的关系瞬间拉近不少。 聂左浅啜一口玻璃杯里的柠檬汁,扯了扯嘴角说:“看来我那间房真的是风水不好。”住进去没几天,先是车被砸,今天又莫名其妙的挨了打,他一辈子遇到的倒霉事儿全加起来也没这两天多! “呵呵……都是巧合。”反正邵欣欣是不会主动承认自己是扫把星的。 她搅了搅宽边白瓷盘里的奶油汤,及时跳转了话题:“哦对,我还没自我介绍呢。我叫邵欣欣,在教育中心工作。你呢?” 怪不得她会出入赵宗生的别墅,原来是家教老师。聂左英挺的眉宇间泛起一抹了然之色,他随口回道:“我目前还在找工作。” “原来你是待业男青年啊!”邵欣欣无情地揭穿他。 “……” 邵欣欣是个直肠子,一语道破后才惊觉不妥,她忙不迭补救道:“b市是国际化大都市,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年轻人来此逐梦,寻求扎根落户。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他们肯拼搏肯吃苦,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上演着一场场diao丝逆袭的励志故事……” ……小姐,你说书呢?! 真是够了!聂左听得头皮发麻,抽了抽嘴角。 ……诶?可是不对啊! 邵欣欣忽然面泛疑惑,“嚯”一下抬眸瞅着他,问:“你没工作还开车啊?”他那辆suv少说也得三十来万呢! “咳咳!”聂左轻咳两声,手上切牛扒的优雅动作随之顿了顿,他淡声说:“车是租的,充门面而已。” 邵欣欣将信将疑。她不自觉地下移视线,眯起眼仔细瞅了瞅聂左身上的淡纹衬衫,最终将欲语还休的眼神落在男人胸侧那个精致的logo上。 不用她开腔,聂左已似笑非笑地替她解了惑:“别看了,高仿的!” “……”好吧,她不较真了。 餐桌上的氛围转瞬清静下来,唯有刀叉碰触发出轻微的声响。 邵欣欣没化妆,柔和的灯光洒在她的脸颊上,衬得她眉目如画,肤若凝脂。她的肤色偏白,咀嚼食物时就连脖颈上浅浅的毛细血管亦清晰可见,用吹弹可破来形容一点不为过。 ……这女人安静下来倒是挺耐看的。 可惜,犯起冲来活像只母老虎。 聂左淡淡的收回眸光,昧着良心拈来个话头:“既然你是做家教的,你应该很喜欢小朋友吧。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很有耐心和爱心……” ……请容聂先生先吐一吐。 邵欣欣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不禁夸,聂左此番话简直爽到她的骨头里。她立马咽下嘴里的鹅肝,嗽了嗽嗓子就准备接话。 不料,张嘴的一刹那—— 她的嘴型突然僵了僵。 邵欣欣的注意力一下子被餐厅一隅的大电视吸去了。 循着她专注的目光,聂左疑惑地转过头。 电视里正在播放晚间财经新闻,而新闻的焦点是——赵氏破产案。 邵欣欣咧着嘴角嗤笑两声,“赵宗生白手起家,要不是坑了那么多人他根本富不起来,今天还指不定在哪儿吃盒饭呢。所以他这次栽了,纯属人贱自有天收。”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聂左轻叩两下桌角,顺势问:“你跟赵宗生很熟吗?”他的口吻明明漫不经心,深邃的瞳仁里却是掠过一丝探寻的光。 邵欣欣应声敛去眉目间的异色,大喇喇地说:“咱们还是别讨论别人家的八卦了。”话落,她放下手里的叉子,一本正经地问:“刚才你夸我什么来着?” “……”母老虎不要脸!!! 买单的时候,两人发生了一场小小的争执。 邵欣欣手里晃着几张票子,霸气地说:“这顿我请吧!你没工作,又因为我挨了一拳,说什么也不能让你破费了……” 殊不知她的话音尚未落下—— 聂左已经把卡递到服务生手上了。 “我不花女人的钱。”他说。 “……”死要面子活受罪! ** 住对门是有好处的。比如,两人吃完饭,聂左不用刻意送邵欣欣回家。他们溜达着回到水榭佳苑,一起乘电梯上楼,然后在各自家门口对彼此说“bye”! 那种感觉……很奇妙。 聂左进门时,何东正在冰箱里翻啤酒。 听到玄关处传来动静,他嬉皮笑脸地调侃道:“你驯服母老虎了没有?”说着,他从冰箱门后头朝聂左扔过去一听啤酒。 聂左身手矫健地接住啤酒,“哧”一声打开易拉罐,“咕咚咕咚”灌下两口冰啤。 走过来的何东登时一愣,他惊讶地指了指聂左嘴角的伤疤,幸灾乐祸道:“啧啧,你不是被母老虎咬了吧?!” “我就是被咬破相了,也比你帅!”聂左向他飞去柄眼刀,语带不满:“别一口一个‘母老虎’的,人家叫邵欣欣!” “哎呦,这是你被驯服的节奏啊?!才一顿饭的功夫,你的胳膊肘就开始向外拐啦?”何东坐在沙发里翘着二郎腿贼笑。 聂左踹他一脚,挨着他坐下,把话题转回正事儿:“邵欣欣肯定跟赵家有点关系,不过具体的我还得再查清楚。对了,沈雯那边有什么消息?” 何东叹口气,摇摇头,“沈雯嫁给赵宗生之前的全部资料都没有了,我怀疑是被人为销毁了。不过我跟了她这么多天,愣是没发现任何异常,她就是逛街、做美容,看样子狐狸尾巴夹得够紧的!一个不到三十岁的女人嫁个老头子,肯定有问题……” “没确定的事儿先别下定论。”聂左沉声提醒他。 何东点头如捣蒜,转而,他谄媚地笑了笑,哈巴狗似的问:“星期天你替我跟一天沈雯行不?” 聂左眉一皱,奚落道:“才来b市几天啊,你这臭小子就不安生了!你又要到哪疯去?” 何东不敢骗聂左,抱着脑袋老实交代:“我最近认识了个美女,周末答应了陪她去看电影。”生怕聂左不答应,他声泪俱下地补充说:“你好歹有只母老虎了,也算阴阳调和了!你总得考虑一下兄弟我的处境吧,我每天对着你,都快要发霉了啊!” ……原来是兄弟蛋痒了! 聂左拍了拍他的肩膀,仗义地点点头。 ** 星期天,碧空万里,清风逐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邵欣欣穿了件及膝的亚麻连衣裙,踩上高跟鞋,出门给赵宗生的儿子小乖上课。 出租车不疾不徐地驶向赵家位于半山的别墅,坐在后座的邵欣欣歪头睨着窗外掠过的大片枫林,化了淡妆的脸上流露出浅淡的惬意。 不料,付完车费,邵欣欣正准备下车,却意外接到一通电话。 紧紧地攥着手机,她的脸色一阵煞白,整个人俨如被雷劈了般僵在座椅上…… ☆、第六章 电话是柯一诚打来的。 他用稍显喑哑的嗓音告诉了邵欣欣一个堪比晴天霹雳的事实。 “我住院了,胃出血。”他说。 邵欣欣的心口“咯噔”一沉,握着手机的手跟着颤了颤,愣是说不出半句话。 手机两端同时陷入一瞬短暂的沉默,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听到。不过只是一瞬间,柯一诚气若游丝地打破了沉默:“你来医院看看我,行么?我身边一个亲人都没有……” 去或不去?就是这么道简单的选择题,竟把邵欣欣逼入某个难以抉择的境地。 她闭了闭眼睛,狠下心说:“我有课,去不了。” 话落收线,邵欣欣手里攥着出租车司机找给她的零钱,木头人似的地站在赵家的别墅前。漫山遍野布满浓烈而鲜艳的色彩,火一般的红月季在墨绿色的山峦尽头绽放,一团一团的猩红刺得她睁不开眼。 也许,在这世上,真正能够洒脱起来的,只有那些不曾相爱过的人。 …… 直到给小乖上完课,邵欣欣脸上依旧没有展露出半点笑容,她始终有些魂不守舍。不过黑脸倒是有个好处,小霸王今天似乎被她的凶样唬住了,破天荒低眉顺眼的认真做笔记,没敢再嫌老师的脸蛋不够媚,胸脯不够大或者衣服穿得太密实。 临走时,小乖还对她挥了挥胖乎乎的小爪子,“邵老师,再见!” “……再见。” 当邵欣欣拖沓着步子走出别墅大门时—— 迎面施施然走来位绝世大美女。 用“绝世”一词来形容此女毫不夸张,她身材高挑,面容精致,气质出众,综合指数至少比李希高出两个段位来。 在被晃瞎眼的一瞬间,邵欣欣立即判断出这位应该就是——赵宗生的小老婆了。 沈雯高傲的视线并未在邵欣欣身上停留,即便是擦身而过,她依然保持着下巴微扬,目不斜视的白天鹅姿态。 可就是这擦肩而过的半秒钟,邵欣欣的脚步倏地顿了顿。 尽管对方脸上戴着副超大的太阳眼镜,足足遮住小半张面颊,但邵欣欣却隐隐在这女人的气息间捕捉到——某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她几乎是控住不住地“嗖”一下扭过头。 冲着沈雯的背影脱口叫道:“沈晓清!” 沈雯纤细的身子似有片刻的僵硬,脚下的五寸细高鞋跟鞋晃了晃,她本能地驻了足。 而当她转过身时,面上依旧只挂着淡淡的傲气,根本不见一丝一毫的异色。她睥睨邵欣欣一眼,红唇微启:“这位小姐,你认错人了。” “不可能!”邵欣欣的眼力虽不算犀利,但她不相信自己会连沈晓清都认不出。 这么多年,那女人就是她的梦魇! 她“蹭”地一个箭步冲过去,摇着沈雯的肩膀急声低喝:“沈晓清!你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邵欣欣啊!” 沈雯被摇晃得发晕,她冷冷地拂开邵欣欣的手,不紧不慢地摘掉墨镜,“你看清楚了,你认识我么?” 四目相对。 邵欣欣的动作、声音,甚至是呼吸都有一片刻的停滞,她仿佛陷如魔怔,直勾勾地盯着沈雯那张明艳动人的脸。 ……不是?! 沈晓清的眉尖有颗痣,而这女人没有。当然,如果论相貌和气质,沈晓清只怕连她的一半都不及。尤其是女人摘掉墨镜后,完全陌生的眉眼瞬间粉碎了她身上那丝若有似无的熟悉感。 邵欣欣揉了揉眼睛,尴尬地欠了欠身:“对……对不起。” 第6节 沈雯压根没听见她的道歉,她早踩着高跟鞋进屋了。 遥望着女人窈窕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邵欣欣苦笑着摇了摇头,赵宗生的老婆怎么可能会是沈晓清呢。大概是她精神恍惚,出现幻觉了吧。 ** 先是得知柯一诚胃出血的噩耗,再来个认人大乌龙,邵欣欣的脑子早已乱成一团。殊不知,“倒霉”这词搁在邵欣欣身上,那是没有下限的。 她站在大太阳底下等出租车,足足被艳阳烤了一刻钟,她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里打不到车。赵家的别墅位于半山的豪宅区,富人出门有车代步,因此附近一带人烟稀少,更鲜少有空驶的出租车经过。 这可苦了邵欣欣。 她低头看了看碎石坡路,又瞅了瞅自己脚上的高跟鞋,她索性脱掉鞋,准备赤脚下山。 就在邵欣欣豁出去的一刹那—— 她身后猝然响起“哔哔——”两声短促的鸣笛声。 她条件反射地回头看了看。 一辆普通的轿车在她身侧停下,暗色车窗徐徐降下。 ……黑车?! 黑车也上,邵欣欣可不想委屈自己的脚底板,她赶紧弯腰往车里瞅进去。 某张英气逼人的脸赫然闯进她的视线。 “聂左?!”她惊讶地叫出对方的名讳。 ** 事实上,聂左已经观察邵欣欣有二十分钟了。 从她用一个陌生的名字叫住沈雯开始,一直到她站在路边发愣,她的一举一动统统落在聂左眼里。当然,他不是故意的。他今天替何东跟沈雯而已,遇到邵欣欣纯属意外。 聂左性子冷,管闲事儿这种活从来跟他不沾边,但看这个傻丫头居然打算拎着鞋、打着赤脚下山,他罕见的同情心大爆发,开车跟上来。 在鸟不拉屎的地方遇到熟人,邵欣欣原地满血复活,她不客气地拉开车门,“嗖”一下钻进副驾驶座。 “开车吧。”她淡声吩咐。 ……这就是传说中的女王气场么? 聂左翘了翘嘴角,“我有请你上车么?”他似笑非笑地问着,脚上倒是认命地踩下油门。 邵欣欣差点忘记对方是待业青年,她忙不迭扭过头,认真地看着聂左,说:“你大周末开黑车也挺辛苦的。你放心,我会付你车费的。” 女人那张严肃的脸落在聂左眼里,他抽着嘴角回道:“不用了,反正我们顺路。” “那谢谢了。” 假若换做平时,话唠邵欣欣一定会问聂左为什么换车?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豪宅区?可一路上,她难得很安静。 她道完谢,随即调整个舒服的坐姿,把头靠在椅背上,阖上眼睛。视觉堕入黑暗,听觉格外灵敏,车里萦绕着陈奕迅的老歌《十年》,每一个音符,每一句歌词都仿佛一根针,不轻不重地刺在邵欣欣的心头。 走进赵家前,她“嘟”一声挂断柯一诚的电话,可以说是干脆利落。 可她的心,却一点也干脆不起来。 胃溃疡是柯一诚的老毛病了,读大学那会儿他就犯过几次。柯一诚家境贫寒,能从外县市考上b市的大学不容易,因为舍不得花钱,他从不肯去医院,每次胃疼便偷偷塞几片药硬扛着。还是邵欣欣发现后逼着他去的医院,又帮他垫付了医药费。 那时候,邵欣欣还没有车,放学后,她先到学校对面的粥铺买上一碗热粥,然后拎着粥坐几站公交车赶到医院,坐在病床前,一勺一勺喂柯一诚喝。大夏天的,她跑得一身汗,柯一诚也喝得一身汗…… 往事仿佛画面泛黄的老电影,此刻配上伤感的背景音乐,在邵欣欣的脑海里回放着。 相爱两年,相忘六年。即便爱与遗忘的时间早已不成正比,但女人心就是这么脆弱,这么敏感,哪怕有关爱的记忆尘封再久,哪怕只是一丁点破碎的片段,一旦被翻搅出来,仍随时可能令人溃不成军。 聂左偏冷的眸光不经意扫过后视镜。 他的剑眉轻轻蹙起。 镜中,女人巴掌大的小脸上竟然布满泪痕。 一颗颗泪珠在阳光下散发着盈盈水光,邵欣欣安静得像个熟睡的婴儿,整个人一动不动,唯有晶莹剔透的眼泪沿着白皙的脸颊潺潺流下,那么沉静,又那么悲伤。 就是这样一张苍白的泪脸,令聂左原本清冷的目光转瞬泛起一抹柔色。 他下意识换了首轻快的歌。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耳畔的歌声突然变了味,霎时惊动了陷在回忆中无法自拔的邵欣欣,她“腾”一下坐直身板,摸了摸自己的脸,这才惊觉湿漉漉的。 好失态!她胡乱抹掉脸上的泪痕,不动声色地偷瞄聂左一眼。 男人目光如炬,大手轻搭在方向盘上,状似无视邵欣欣的慌乱,只默默地腹诽:瞧她那点出息,听歌也能听哭了。 眼瞅着再过个路口就到水榭佳苑了,邵欣欣冷不丁强颜扯出个笑容,“聂左,麻烦你送我去人民医院吧。” “不是吧?!”他强压下火气,随口问道:“你不舒服?” “没有,是柯一诚病了。”邵欣欣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叹口气。 ……柯一诚?不就是上次打他那位吗? ……原来这女人居然是在哭前任! 聂左应景地摸了下嘴角,突然觉得那一拳挨得——有点亏。 途中经过粥店,邵欣欣又请聂左停过一次车。当她拎着外卖袋回到车里时,聂左波澜不惊地瞥了她一眼,本想提醒她一句“旧情复燃的结果就是重蹈覆辙”。 但最终,他只是抿了抿薄唇没吭声,他可没功夫操这对痴男怨女的闲心。 ** 聂左把邵欣欣捎去医院,便驱车直奔水榭佳苑。 一进门,他愣了愣—— 何东正在上演美男出浴图。 “你不是约会去了吗?”非礼勿视,聂左故意撇过头不看他。 何东随手扯了条大浴巾裹在腰间,气不顺道:“别提了!电影看了,衣服买了,大餐也吃了,结果你猜那妞怎么着?” 原来是情场小王子受挫了,聂左轻笑两声:“人家怎么惹着你了?” “她居然连手都不让我碰一下!”何东年纪轻轻,谈起感情倒是一副久经情场的沧桑口吻:“现在这社会想花你钱的女人能排出两条街去,可真心想跟你交往的啊,没一个!” “没有正好,省得闹心。”反正聂左最嫌女人麻烦,能不碰就不碰。他话锋一转,压低嗓音对何东说:“你去查一个人。” 何东仍陷在泡妞失利的悲剧中,心不在焉地问:“谁?” “沈、晓、清。”聂左一字一顿地说。 ☆、第七章 疾步走在充斥着浓烈消毒水气味的走廊里,邵欣欣依旧不知自己为何会来。 如果硬要给她这趟探视找个理由,恐怕只有“鬼使神差”这个词吧。 可邵欣欣鬼使神差的来了,却不知自己究竟该以怎样的心态来面对这位消失六年又突然出现的前任?就连该爱该恨她亦有点拎不清。 不料,当她提着粥走进消化科的vip病房时,竟是扑了个空。 口罩遮住半张脸的小护士告诉她:“柯先生做检查去了,你在病房里等会儿吧。” “好的,谢谢。”邵欣欣礼貌地笑了笑,把热粥搁在桌子上。 小护士并未立马离开,而是快人快语说道:“你是柯先生的女朋友吧?你没事可得好好劝劝他,胃溃疡是绝对不能喝酒的,他昨晚被救护车送进来的时候浑身酒味,差点就胃穿孔了!” 喝酒?! 邵欣欣愣了愣,在她的记忆里,柯一诚是滴酒不沾的。 小护士出去后,她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病历翻了翻。 倏忽间,她清澈的眸光一凝。 病历表下面放着一沓资料,《香港一诚投资公司b市成立分公司企划书》几个黑体字赫然闯入邵欣欣的视线。 原来,六年光阴就这样改变了一位穷小子的命运。柯一诚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公司,而且正准备开疆拓土,大展拳脚。 所以—— 他这次来b市根本就是因为业务需要? 他只是顺便找了她? 邵欣欣自嘲地摇了摇头,这样的柯一诚是她陌生的,以至于不得不令她刮目相看。 钱,对于柯一诚果真这么重要吗?既然他为了赚钱已经到了不要命的地步,也难怪在他的世界里,爱情可以屈居二位。 如果说,邵欣欣此番前来,或多或少意味着她愿意给柯一诚一个解释的机会,那么现在不需要了。因为他永远不再会是曾经那个处处把她放在第一位的柯一诚了。 …… 柯一诚做完检查回来时,病房里已空无一人。 只有床头柜上摆着一碗粥。 男人深邃的眉宇忽地沉下去。 柯一诚拖着虚弱的身躯走过去,用手碰了碰那碗粥。精致的餐盒尚泛着余温,而那丝热度却化不开他眼里的凉意。 ** 邵欣欣前脚刚离开医院,手机就响了。 瞅了眼屏幕上闪烁的“大胸希”,她迅速接起电话,一上来便问:“你终于回来了?喜宴参加得怎么样?” 李希高八度的嗓音传过来,急赤白脸的,“哎呦,你别问东问西了!你现在跟哪呢?我到你家门口了,敲了半天门没人应!” 邵欣欣抚额揶揄:“你这是抓/奸的节奏啊!你怎么不早说,我在外头呢。” “我限你半小时之内滚回来!快快快!”李希是个急茬儿,说风就是雨,从不给人喘息的时间。 “知道啦。”邵欣欣赶紧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 李希催命情有可原,这次去美国参加喜宴长足了她的见识,吃喝玩乐整个够。身为中国好闺蜜,她很乐意分享。这不一下飞机,她连时差都顾不上倒,直奔邵欣欣家来了。而且她不是空手来的,美国有些名牌比国内还便宜,她一咬牙给苦命的扫把星小姐买了个名牌手袋。 第7节 挂上电话,李希站在邵欣欣家门口,露着两条大白腿,靠在墙角刷微博。 突然,对门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 她下意识地一抬眸。 只见一位白净斯文、清隽俊朗的男人从门里走出来。 如果忽略掉此人手里拎着的是垃圾袋,这货简直就是位高帅啊!至于富,李希暂时看不出来,因为男人上身赤/裸,下/身穿着条拳击裤,全身上下再无任何能够显示身份的赘物。 事实上,在被李希眯着眼打量的一刹那—— 何东的目光也刚好落在她身上。 啧啧,极品尤物。何东以阅女无数的精准眼神,当即给出李希这么个评价。对于一位正处于严重阴阳不调状态中的男人而言,如果放着美女不勾搭,那只有一个原因——肾虚。 “你等欣欣呢?”各方面都很健康的何东用这句再稳妥不过的开场白正式开始搭讪。 李希眨了眨戴着假睫毛和美瞳的大眼睛,十分配合地展露出个惊讶的表情,“诶?你认识欣欣啊?” “当然,她是好邻居。”何东不得已美化了一下母老虎,他指了指自家的房门,顺势说:“不如你到我们家等吧,一个人在楼道里不安全。” ……进去才不安全吧?! 李希不是一般人,她性子开,胆子大,毫不犹豫地笑了笑,“好啊!” …… 聂左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研究赵氏的死对头汇嘉伟业的资料,就瞅见声称“去倒垃圾”的何东又提着垃圾袋回来了。而且他竟然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身后还带了只……妖精。 对于自己倒个垃圾都能泡到妞的事实,何东很骄傲,他完全无视聂左的存在,只顾热情地招呼李希,“你随便坐吧。” 李希天生会勾人的媚眼在聂左脸上停留一瞬,眼中倏地闪过一抹——惊艳。 帅,帅,帅! 她悠悠转头问何东:“这位是?” “哦,他是我手下。”何东大言不惭地给聂左安插个新身份,又给他使个“快滚”的眼神。 ……手下?! ……貌似两人的角色颠倒了吧?! 但最终,聂左还是十分厚道地站起身,抽着嘴角一声不吭地走进卧房。他可不想玩断了哥们的红线。只是,这女人恐怕不是一顿饭,一场电影,几件衣服就能搞定的主儿!估计何东这回有的受了,他默默为兄弟点根蜡。 李希一瞬不瞬地目送着聂左高大挺拔的背影离开,她惋惜地耸了耸肩。 ……可惜了,就是个手下。 ** 邵欣欣风尘仆仆地赶回水榭佳苑,二话不说直接从对门把李希拎了回来。 李希扭着翘/臀,一脸好奇地叫唤说:“嘿,你怎么知道我在何东家啊?” 邵欣欣翻个白眼,用指尖戳戳她的脑门,“就你那荡笑声整层楼都听见了好不好!” 李希缩了缩脖子,满脸的花痴样儿丝毫未退,她自顾自感叹:“你对门住的可是极品啊!据我观察,何东是个妥妥的高富帅!”李希咂咂嘴,化着烟熏妆的脸上划过一丝惆怅,“其实他手下更帅……”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邵欣欣对邻居没兴趣,对高富帅更没兴趣,她一本正经地转移了话题,“今天我看到个女人,差点以为是沈晓清。” 李希粗大的脑神经显然被这个名讳攫住了,她瞬间换上副难得的严肃脸,急问:“那到底是不是啊?!”她太清楚这女人对邵欣欣的意义。 “不是。”邵欣欣沮丧地摇摇头,补充道:“人家是赵宗生的老婆。” “咳咳,我还以为是谁呢!”李希在赵家当家教的时候,见过沈雯一两次,她不以为意地评价说:“沈雯的锥子脸、筷子腿一看就是人工的好不好!要我说,沈晓清和她一点不像!” “是吧。”邵欣欣更加相信当时是自己魔怔了。 闺蜜见面,就是把连日来的种种遭遇事无巨细地相互交流一遍,虽然没营养却必须得好好消化一番。尤其李希听到“命中贵人九九九”的桥段时,简直笑得直不起腰来。 笑够了,她意味深长地丢给邵欣欣一句话:“命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说什么来什么,俩人正热议着这事儿,邵丽云的电话猝然进来了。 她的声音透着毫不掩饰的失落感:“欣欣啊,司机招聘启示发出去这么多天,中心倒是收到很多应聘者的履历表,但没有一位符合‘九月九日九点出生’这个条件的……” 即是说—— 邵欣欣的命中贵人就这样灰飞烟灭了! ……哦no!no!no! 难道她真要一辈子与霉运作伴吗?!如果人生注定悲剧,她干脆先找根面条吊死算了!对于这种从希望云端坠入失望深渊的强大落差,邵欣欣的血槽早已空得一滴不剩。 ** 李希跑来咋呼一顿便嚷着要回家倒时差,风风火火地走了。 邵欣欣看着她送来的名牌手袋,心里百感交集。如果友情真的要么甄嬛传要么小时代,那李希绝对算得上是小时代的典范了。其实李希的家境不算富裕,她每月差不多把所有的薪水都贴脸上和身上了。对于一位嗜美如命的女人,让她在其他地方花点钱那叫个难。但她对邵欣欣却很大方,有什么好东西都惦记她一份。 李希离开没多久,邵欣欣家的门铃声又响了。 这门铃炸响的时间有点尴尬,因为邵欣欣正在……洗澡。 估计是李希忘东西了,她赶紧拽过条毛巾包住湿漉漉的头发,连身体都顾不上擦,随手披上件浴袍就疾步冲出洗手间。 邵欣欣手上拉开门,嘴里念叨着:“你又丢三落四的……” 然而,大门完全打开的一片刻——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聂左?”似乎邵欣欣尚未习惯此人三不五时的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以至于聂左每次现身,她俱是一脸惊讶。 当然,她的惊讶还有另一个原因——衣冠不整。 当邵欣欣意识到自己正以怎样不妥不雅的形象站在聂左面前时,她忙不迭紧了紧浴袍上的带子,又拽了拽松散的领口。 但,她终究迟了一步。 只是云淡风轻的一瞥,女人线条美好的脖颈,纤长小巧的锁骨,以及微敞的领口下那片尚氤氲着水汽的肌/肤就这样不期然地撞进了聂左的目光中。 男人清冽的眸光似有半秒钟的凝结,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聂左再淡然不过的收回视线,他依旧保持着双手插在裤袋里,轻倚门框的霸气姿势,甚至就连嗓音都那么气定神闲:“你明晚有空吗?” ……他要约她?! 邀约来得太突然,暗示性又太明显,激得邵欣欣本就有几分慌乱的神经彻底紊乱了,她只觉从浴室里带出来的水汽一下子漫进她的脑子里。 有点拿不定主意,她咬了咬嘴唇,欲语还休:“我……” 女人脸上那丝若隐若现的羞赧落在聂左眼里,他只浅淡一笑,“你别误会。是何东想约你朋友,顺便叫我和你作陪。” ……不带这么耍人的好不好?! ☆、第八章 星期一大早上,邵欣欣的屁股尚未在办公室里坐稳,就接到了邵丽云的电话。 女强人邵丽云说话做事不喜拖泥带水,她直入主题:“欣欣啊,刚才你大姨打电话过来,她有个做it的男同事,各方面条件都挺不错的,不如找个机会你们见见吧。” ……相亲?! 老妈说得委婉,邵欣欣推得直接:“不用了!我觉得没男朋友挺好,省事,省心,还省流量!” 给闺女相亲的事儿邵丽云常挂在嘴边,像是嚼烂了的口香糖,可有可无。但今儿,她却一反常态,突然冷下嗓子责问:“是不是因为柯一诚回来了,你又准备跟他好上了?” ……等等,请容邵欣欣先镇静一下。 “你怎么知道柯一诚回来了?!”她面露疑惑,拧着眉毛反问。 陡然间,电话另一端静下来。向来沉稳干练的邵丽云仿佛被问住了,沉吟半晌,她才不疾不徐地说:“咳,是李希告诉我的。” “……”友尽! 说曹操,曹操就到。邵欣欣正在心里翻来覆去把李希骂个遍,李希就端着杯咖啡晃进来了。 “你干嘛把柯一诚回来的事儿告我妈啊?”邵欣欣睨了对方一眼,不悦地直言问道。 李希愣了愣,随即扯着脖子反驳:“你当我是无间道啊?你长点脑子行不行,我哪会吃饱了撑的跟你妈说这个啊!” ……那邵丽云是怎么知道的? 这回换做邵欣欣愣怔了。 “咣”一声,李希把马克杯搁到桌上,强行扯回邵欣欣的注意力,她连珠炮似的说:“你别想柯一诚了,我有正事跟你说。你哪里惹到小乖了?刚才沈雯打电话到公司来,说以后不用咱们的家教了,我算了算合约还没到期呢。” 邵欣欣蹙了蹙眉。快速回忆一遍给小霸王上课的状况,在确定自己的教学方式毫无闪失后,她挑眉道:“估计是因为我没穿比基尼去上课吧!” “……” 小朋友的喜好有时候就是这么奇葩,邵欣欣完全没放在心上,既然砸了李希的客户,她好歹得还人家一个,她随手递给李希一份资料,“给你个新学生带吧。张老师休产假去了,甜甜本来是她的学生,一个小女孩,挺乖的。” 李希翻了翻甜甜的资料,当瞅见对方的家庭住址一栏时,她立刻摇头如拨浪鼓,笑嘻嘻地推辞说:“这丫头还是给你教吧,她家不住在豪宅区……” “你醒醒吧!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离异丧偶还带娃的高富帅啊!”邵欣欣刚揶揄完,她忽然“啪”地一拍大腿,说到高富帅,“对了,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何东约你今晚去吃韩国料理,你去不去?” 李希的美眸顷刻一亮,“去,当然去啦!” ** 艳阳高照的下午。 westin酒店,宴会厅。 b市房地产商会新一届理事就职典礼在此举行,流光溢彩的宴会厅内宾客云集,房地产界的大佬们几乎无人缺席。商会虽是民间团体,却是业界的风向标,各大企业无疑都指望从新理事长身上分一杯羹。 赵氏的倒闭在房地产界引起轩然大/波,随之而来的是业界的格局突变。汇嘉伟业作为赵氏风波的大赢家,其董事长裴东海一时风头无俩,这次理所当然地接替赵宗生,当选为房地产商会的新任理事长。 树倒猢狲散,赵宗生的名字终究沦为人们茶余饭后八卦的话题,不再能登得了大雅之堂。而裴东海就不一样了。在就职典礼过后的酒会上,年届六十的裴东海被一众有头有脸的上流人士簇拥着,举手投足间可谓是春风得意,意气风发。 宴会厅一隅,某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冷眼睥睨着这一切,不闻不动。他手里拿着只高脚杯,小半杯猩红的红酒随着他指间漫不经心的晃动,轻轻摇曳着,似玩味,似审时度势。 此人的穿着低调内敛,修身的黑色西装,暗纹领带,剪裁得体的西裤裤脚平整地搭在黑皮鞋上。但仅是他周身散发出的疏离气场,已令人望而生畏。 但偏有不怕死的主儿。 一位妆容得体、姿态优雅的女人聘聘婷婷地走过来,朝男人微微一笑,“聂左,好久不见。你回来b市怎么都不说一声?我乍一看到你,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呢。”明明是意外相遇,女人的眼角眉梢却并未流露出半点惊诧。 除了沈雯,谁还有这种处变不惊的气场呢。 聂左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淡声道:“没想到赵宗生倒了,你吃得倒还挺开,居然有闲情逸致参加这种聚会。” 第8节 沈雯唇边那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僵了僵。 她猝然伸出手,轻柔的指尖转瞬抚上聂左的手背,她低低的说:“话不是这么说的,有些事情也不是你想的那样。现在赵家除了那间别墅,什么都不剩了。赵宗生躺在医院里不管事,我带着小乖总要过日子吧。” 聂左并未抽回手,只回敬她个优雅的轻笑,上扬的尾音透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是么?我只是很好奇你和汇嘉伟业的关系。” 女人手上的动作分明带着蚀骨的温柔,偏凉的指尖却是猛地颤了颤。 “汇嘉伟业”这四个字仿佛是猛然浇入热油锅里的冷水,“呲”一声在沈雯的脑仁中炸开,轰得她心神俱颤。就那么一瞬间,她的喉咙像是被人狠狠掐住,连呼吸都紊乱起来,以至于眼睁睁地看着聂左转身离开,她愣是吐不出半个字。 ** 华灯初上,聂左和何东前后脚抵达名家韩国料理,两位男士非常有绅士风度的比约定时间提早了十分钟。 两人面对面坐下,何东先跟聂左汇报公事:“我拿到汇嘉伟业的offer了,市场部总监。” 聂左略一颔首,嘱咐说:“你小心点,裴东海这人老奸巨猾。” 何东正欲点头称是,忽而把眸光从聂左脸上移开,兴奋地朝门口的方向挥了挥手,“希希,母老……”他硬生生把那个“虎”字吞下去,改口叫:“欣欣!” 邵欣欣听得浑身一哆嗦,忍不住腹诽,她跟何东貌似就是一只手电筒的交情吧,什么时候熟到用昵称的地步了? 李希却是被男人这亲昵的一嗓子叫得心花怒放,立马媚笑着回应道:“东东!” ……真是够了,难道这是“东西合璧”的节奏么?! 两个女人在落座的时候,李希十分自然地挑了何东身边的座位,于是邵欣欣毫无选择的余地,只能挨着聂左坐下。 何东不愧是情场小王子,手上帮李希烤着肉,嘴上逗着她开心。从星座、血型到时尚攻略,他无一不知无一不晓,总能侃侃而谈。男人能言善道这一点令李希颇为受用,她一度笑得大胸乱颤,邵欣欣真担心她身上那件紧身t恤会“呲啦”一下子崩开。 这下可怜了聂左和邵欣欣。 餐桌两端像是个分水岭,一边热火朝天,一边冷冷清清。邵欣欣闷头嚼着根儿泡菜,余光落在对面两位旁若无人越贴越近的身体上,她只觉今晚不是来吃饭,而是来催吐的。 ……重色轻友!见色忘义!她邵欣欣到底是有多大的胸襟,才可以包容这么不厚道的闺蜜啊!她想想都觉得好心塞。 比起愁眉苦脸的邵欣欣,聂左淡定得多,他早已忽略掉自己彻底沦为电灯泡的事实,自顾自伸筷子从烤盘里夹了块牛肉。 他正要往自己碗里放—— 眼皮子底下冷不丁凑过来一只盘子。 聂左的视线一路上抬,顺着那只盘子一直看到邵欣欣的眼睛里。 终究是被对面两位你侬我侬的甜蜜气氛刺激到了,邵欣欣的母老虎气场荡然无存,此刻她的眼神软到不行,像只受伤的小动物一样,可怜巴巴地瞅了瞅聂左,又垂眸瞅了瞅他手上的肉,要是她身后有条尾巴,一准儿能摇起来。 ……她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软绵绵的眼神看着他啊? 聂左不由头皮发麻,骨节分明的大手触电般抖了抖。 “啪嗒”一声,筷子上夹的肉就这样掉到了桌上。 “唉!”邵欣欣怒其不争地叹口气,瞬间恢复了女王气场,凶巴巴地向聂左飞去一记眼刀。 “……” 幸好磨人在的场面没有持续太久,酒足饭饱,李希意外接到一通求救电话。 把手机揣回包里,她拍拍屁股站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我得先走了,有个朋友在酒吧喝挂了。” 何东接话那叫个麻溜:“我送你去吧。” 两句话的功夫,饭桌上顿时空了一半,几乎不容邵欣欣反应,就只剩下她和聂左,以及满桌的杯盘狼藉了。 她两手一摊,“曲终人散,咱俩的任务也算圆满完成了,撤吧。” “嗯。”聂左从西裤口袋里掏出皮夹,准备买单。 邵欣欣被他这个举动惊呆了,她瞪着眼睛抱不平:“你哥们泡我闺蜜,干嘛让你买单啊?!何东也太不要脸了!” 聂左被她吵得脑仁疼,波澜不惊地回了句:“那把你留这儿洗盘子吧。” “……不要!!!”邵欣欣不忍心看待业青年掏票子,脚底抹油,“我去趟洗手间。” 不料,她这一走,聂左的麻烦事儿就来了。 女侍应拿着张vip会员表走过来,热情洋溢地笑了笑,“先生,我们店在做会员推广,麻烦您填个基本资料吧。” “不用了,谢谢。”聂左冷淡道。 见客人不为所动,女侍应大有死缠烂打之势,不遗余力地推销起来:“我们的会员可以享有很多优惠喔。您只要留个姓名、生日和手机号就行了。你要是懒得动笔,不如我帮您填吧……” 聂左大手一挥,做了个“停”的手势,那架势只能用狂拽酷霸来形容,他一气呵成道:“生日9月19日……” 餐厅里人声鼎沸,加上聂左语速稍快,女侍应的笔头有点跟不上,她又重复了遍:“生日是9月9日?” “随便吧。”聂左耐性欠佳。 恰在此时,邵欣欣从洗手间回来了。 当她拎包欲走的一瞬间—— 只见女侍应笑盈盈地递给聂左一卡会员卡,“以后您用餐都可以打八八折,在9月9日生日当天还可以领取一份免费的礼物喔。” ……九月九日?! ……九月九日?! ☆、第九章 ……九月九日?! 惊喜来得太突兀,邵欣欣的脑子陷入片刻的迟滞,她的动作、表情,乃至意识在这一刻统统僵住了,整个人仿佛被按了定格键。 她来不及坐下,就这样直挺挺地僵在聂左身旁,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声线因激动而微微发颤:“你是几点生的?” 等待答案的时间不过一秒钟,甚至更短,但邵欣欣却连呼吸都窒住了。那种感觉就像是手里的彩票前几位都奇迹般地对上了,只差最后一个数字便能赢得头奖,所以哪怕是须臾之间的开奖,都嫌太长。 聂左对她脸上那副极为复杂的神情看得似懂非懂,而当他眯起眼细究时,已不自觉地回道:“大概是九点左右吧。” ……哦耶,中奖了!!! ……邵欣欣的“命中贵人九九九”出现了!!! 一时间,无数绚烂的烟花在邵欣欣心头“噼里啪啦”地绽放开来,不断升腾的光火璀璨四射,似乎一下子驱散了她晦暗的霉运,邵欣欣仿佛看到自己日后万事顺利,心想事成的美好人生! 什么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就是! 女人恍惚交织狂喜的模样把聂左刺激得不轻,他蹙了蹙剑眉,伸出大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邵欣欣……” 邵欣欣一度在烟火中迷乱的神思终于被自己的名讳扯回现实,她深凝聂左一眼,迫不及待地丢给他一句“你等我一下”,便一阵风似的转身跑出餐厅。 直到邵欣欣火急火燎的背影淡出视线,聂左郁结的面色仍未舒展,只因他上一瞬居然从邵欣欣的眼中窥伺到一丝……深情? ……这女人搞什么名堂?! 等邵欣欣去而复返时,她手里多了一把……钞票。 餐桌已被服务生收拾干净,她“啪”一声把那叠刚从atm机里取出来的尚未捂热的票子拍在桌上,霸气地说:“聂左,你被我承包了!” ……等等,请容聂先生先冷静一下。 聂左从未尝试过被人包/养的滋味,他沉默地看邵欣欣一眼,偏冷的瞳仁里射出一瞬审视的光,透着若有似无的疑惑与尴尬。 这女人该不会是爱上他了吧? 邵欣欣可没功夫等他悟过来,她飞快地动了动嘴皮子,竹筒倒豆般说道:“反正你现在也没工作,不如给我当司机吧,我先预支你第一个月的薪水!明天你跟我回教育中心签个劳动合同,三险一金什么的各种保障都少不了你的……” 司机?!聂左这辈子听过最大的笑话不外乎如此。 他控制不住地抽了抽狭长的眉尾,睨了眼桌上的票子,他哂笑一声:“你有没有搞错?!我很贵的!”说完,他气宇轩昂地站起身,转身就走。 “聂左!你别走……”邵欣欣不介意伸出尔康手,放下身段苦苦哀求:“我给你加薪……” 可聂左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大步流星的脚步连顿都没顿一下。 果然上赶着不是办法,邵欣欣颓丧地望着眼皮底下的票子,心房里的烟花燃尽,徒剩一捧灰渣。 ** 聂左冷着脸从餐厅出来,疾步走向停车场。邵欣欣这种无厘头的举动在这位冷静沉稳的男人看来,无疑是不可理喻的,他全当自己遇到疯子了。 就在聂左用遥控器打开车门锁的一片刻,西裤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摇了摇头,将方才的一幕抛诸脑后,接起电话,“何东,你这么快就完事了?” 难得的调笑,一贯没正形的何东却笑不出。他把李希送到酒吧后,故意没跟进去,只为抽空给聂左打这通这话,“有件很重要的事儿,刚才我忘记跟你说。” 听出对方话里的严肃,聂左的嗓音沉了沉:“你说。” 何东刻意压低声线,道:“我找人查过了,沈雯改过名,改名前她确实叫沈晓清。但她以前的事情还是完全查不到……” ……沈雯果真就是沈晓清?! 听闻此言,聂左原本淡定从容的表情似有一瞬的怔忪。 他忽而对着手机低喝道:“卧槽!你怎么不早说?!”下一秒,已经坐进驾驶座的男人“腾”一下步出车门,两条大长腿一迈,便返身走回餐厅。 从停车场到餐厅不过两百米,聂左往回走纯属出于本能。当初邵欣欣既然能叫出沈晓清这个名字,足以证明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也就是说,想查沈雯的底,邵欣欣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眼下,聂左的步履迅疾,目标明确,而他的脑子里早已掀起一番天人交战。 ……他真的要给那个女人当司机么? 月光正好,恬淡又稀薄,与餐厅外墙闪烁的霓虹交相辉映。透过落地窗瞧进去,满是大快朵颐、语笑喧阗的食客。唯有靠窗的某张桌台上空荡荡的,一位女人单手托腮,如老僧入定般呆坐在桌前,跟周遭欢快热闹的气氛极不协调。 隔着层一尘不染的玻璃,聂左深凝这女人一眼。转瞬,他微微一沉气,推门而入,径直朝她走过去。 聂左轻叩两下桌角,云淡风轻道:“邵欣欣,我改主意了。” 正陷在一片愁云惨雾中的邵欣欣“嚯”地抬眸。 不知是男人突然杀个回马枪令她的小心脏无福消受,还是对方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光稍显倨傲,以至于邵欣欣丝毫没有感受到身为小老板应得的尊重。 倏忽的惊诧,她淡淡地把视线从聂左那张冷峻的脸上收回,敛眸瞅了瞅桌角那叠一直没动窝的钞票。 “聂先生,你在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吗?”邵欣欣莞尔一笑,利索地伸手把钱收回去一半,“可惜你现在只值五折价了!” “……”这女人真够狠的! ** 这一夜—— 第9节 何东彻夜未归; 聂左夜不能寐; 至于邵欣欣,她……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好不容易勉强入眠的聂左骤然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惊醒。 估计是经历了一夜春/宵的何东想起来回家了,聂左遂赤/裸着上身下了床,不疾不徐地走过去开门。 然而,大门一开—— 晃进他视线中的并非某张纵/欲过度的脸,而是一张神清气爽的清秀面容。 不过只是一瞬间,这张精神爽利的面容上倏地飞来两团绯红,邵欣欣原本清澈的目光一下子蓄满尴尬。明知非礼勿视,可她的视线还是不受控地迅速掠过男人胸前两块精壮的胸肌,然后又自然而然地稍稍下移视线,顺带把人家六块结实的巧克力腹肌,以及若隐若现的人鱼线也欣赏一番。 ……女流氓!!! 聂左比邵欣欣足足高出一个头,他就这样以居高临下的姿势睥睨着女人一路红到耳根子的脸,冷冷地问:“你看够了没?” “咳咳!”幡然回神的邵欣欣作势干咳两声,她扔给聂左一把车钥匙,故作淡定地吩咐:“我的车好久没开了,你先帮我擦擦车,我们二十分钟后出发。” ……擦车?! 聂左的困意登时烟消云散,他揉了揉酸胀的眉宇,这才意识到一个无比悲催的事实——他要开工了。 …… 上班高峰期的路况十分拥堵,可邵欣欣再也不用为堵车犯愁。此刻的她,只需悠哉悠哉地翘着二郎腿坐在驾驶座正后方的座椅上,一脸惬意地……啃面包。 司机后面的位子通常是老板的专属位,也是最安全的,所以上车的时候,即便聂左已经十分绅士地把副驾驶一侧的车门拉开了,但邵欣欣还是特意绕到后排坐上王位,以显示她小老板的地位和威风。 对于她那点小心思,聂左报以一声冷嗤。 “邵欣欣,你在车上能不吃东西么?”聂左不喜欢车里有食物的味道,更受不了眼睁睁地看着女人手里的面包渣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到底谁是老板啊?! 邵欣欣一抬眸,就在后视镜里对上一双桀骜的眸子。就是这么一瞬不经意的对视,她不得不承认,聂左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因为那双眼睛……太冷,亦太利。 她老老实实地收起剩下的半个面包,嗽了嗽嗓子,挑眉回道:“以后请叫我‘邵老板’。” 聂左稍事适应了一下这个崭新的称谓,面无表情道:“邵老板,我事先声明,我给你开车没问题,但我不会跟你签什么劳动合同的。”那种东西让他有种签署“卖身契”的不祥预感。 虽然男人的口气一点不像在跟上司说话,但“老板”的称呼令邵欣欣颇为受用,她大喇喇地说:“签不签随你,总之我会按时给你发工资的。”反正两人就住对门,谅他也搞不出什么幺蛾子。 聂左真没把那点工资看在眼里,他话锋一转,条件又来了:“还有,我不坐班。” “成,你只要能做到随叫随到就行了!”对于自己生命中的贵人,邵欣欣很好说话。 “……”聂左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该掬一把辛酸泪了! 聂左对b市的道路不太熟悉,不过在导航的协助下,不出二十分钟,他便稳稳地把车停在教育中心门口了。 瞥一眼邵丽云教育中心的招牌,聂左玩味地眯了眯眼,原来邵欣欣还真勉强算得上是个小老板。 就在他暗忖的间隙,邵欣欣已经步出车门,她清浅地丢来一句:“小聂,记得下午三点半来接我!” ……小聂?! 聂左的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这世上恐怕只有邵欣欣这个女人敢不把他当做一回事吧! ☆、第十章 刚把邵欣欣送到教育中心,聂左尚未来得及重新发动车子,便接到何东的电话。 彻夜未归的何东一上来直接说:“老大,我准备搬出去住。我从明天开始要正式去汇嘉伟业上班了,和你住在一起不安全,万一被公司里的人发现可就麻烦了……” 这也正是聂左的顾虑,就算何东不提,他亦有此意。可眼下,聂左并未接话,而是挑眉反问:“你昨晚在哪儿睡的?” 何东的眼皮狠狠一跳,自知蒙不了对方,只能硬着头皮老实交代:“在酒店睡的。”磨叽片刻,他陡然话锋一转,语气乖顺得跟哈巴狗似的:“对了,你能不能先借我点钱?” 又是搬家又是借钱,聂左脑中条件反射地晃进李希那只妖精的脸,他抽了抽嘴角,调侃问道:“何东,你这次你是不是玩太大了?” 既然话匣子已打开,何东也不管不顾了,大言不惭道:“女人的胸部有多大,男人的投资就有多大啊!” 聂左可没兴趣遐想那些翻云覆雨的动作片,只提醒说:“你的男女关系不归我管,钱也不是问题,但你别因为女人耽误正事儿。” 何东大松口气,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保证顺利完成任务!” “嗯。”聂左淡淡地应了声,随即收线。 ** 几乎是与此同时,邵欣欣也发现了……奸/情。 她一进教育中心,便瞅见一抹婀娜的倩影扭动着翘/臀晃进茶水间。 走路太骚会闪腰好不好!邵欣欣心里吐着槽,赶紧三两步跟上去,“李希!” 李希闻声悠悠转过身,抛给她个比平日更妩媚的眼波,贴心地说:“欣欣,我帮你煮咖啡喔。” “好啊!”邵欣欣坐在一旁的休息椅上等咖啡,手上拿着个糖包把玩。 突然间,她落在李希身上的眸光微微一凝。 邵欣欣遂眯起眼睛,用堪比x光的锐利眼神上上下下把对方扫描一遍,“你没换衣服,昨晚该不会是跟何东一/夜/情去了吧?” 对方分明是句玩笑话,李希手上的动作却是倏地顿住。 须臾的僵滞,她忽而大喇喇地笑道:“切,一/夜/情土不土啊?”说着,她端着两杯咖啡,在邵欣欣对面坐下,抖了抖大胸,嘚瑟地说:“我们这是跨出了迈入性福生活的第一步,懂吗?何东已经正式向我提出交往了!”李希说这番话时,语调亢奋,似乎每根血管里都涌动着残留的荷尔蒙。 ……交往?! “你……开玩笑呢吧?”邵欣欣惊讶地掏了掏耳朵,全然无法相信自己开个玩笑竟能料中事实!她张圆嘴巴,急声问:“你了解何东吗?他又了解你吗?你们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李希果断丢给她个“鄙视”的眼神。男女之间那点事跟大姨妈一样——说来就来,一见钟情全凭感觉与冲动,她是没办法向邵欣欣这种老姑娘解释其中的奥妙的。 她索性挑现实面说了:“何东人家仪表堂堂,又在汇嘉伟业当总监,好歹也算个高富帅吧。” “汇嘉伟业?”邵欣欣愣了愣,随口回道:“不会这么巧吧?” “……”有些事就是这么巧。 ** 下午三点半,邵欣欣踩着点走出教育中心。 果然,她的“小红”已经停在树荫下。 有专属司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邵欣欣迈着轻盈的脚步走过去,拉开后座车门,一矮身坐进车里,言简意赅地报出个地名:“实验小学。” 女人的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举手投足都透着小老板的威风凛凛,而她这番架势落在聂左眼里,他只想到“小人得势”这么个词。 腹诽归腹诽,聂左终须履行司机的本分,他迅速调好导航,载着邵欣欣上路了。 不知是男人散发出的低气压气场太强烈,抑或邵欣欣还是很乐意搞好上下属关系的,总之她作势嗽了嗽嗓子,挑起个话头:“小聂……” 又来了!聂左生硬地把邵欣欣的话堵回去,他不苟言笑道:“你能换个称呼么?”明明是上扬的尾音,话一出口却不是商量的语气。 邵欣欣反应快,当即竖起眉毛回嘴:“难不成我该叫您‘聂总’啊?!” ……好熟悉的称谓。 可惜,显然非常不适合两人眼下的关系,男人无奈地抿了抿唇,“以后请叫我聂左。” “一个破称呼较什么真啊,随你喜欢吧。”邵欣欣这不拘小节的性子有时候还蛮讨喜的,她转瞬跳入正题,往前倾了倾身,双手扒着驾驶座的靠背,兴味盎然问道:“何东这人怎么样啊?”她好歹得替闺蜜把把关。 就这么一句话,聂左已知她心里在想什么,他淡声说:“他们都是成年人了,有能力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看你还是少操别人的闲心吧。” 邵欣欣被噎了一下,气不顺地揶揄:“聂左,怪不得你找不到工作呢,我发现你这人说话特不招人待见!” “……” 红色奥迪停在实验小学门口。 车外,三五成群的小学生结伴走出来,语笑喧阗好不热闹。 车内,一对男女沉默地僵坐着,气氛略显料峭。 邵欣欣懒得搭理话不投机的聂左,她兀自降下车窗,静静地向校门的方向望去。 后视镜折射出女人那张恬静中略带郁结的面容,尽管只是个侧脸,但还是在不经意间凝住了聂左的目光……邵欣欣的侧颜轮廓清晰,但一点不凌厉,尤其是鼻尖和下巴都很小巧、精致,有一种属于女人特有的柔和。 就是这么云淡风轻的一瞥,聂左莫名想起何东教过他的一个美女鉴定方法——嘴唇碰不到鼻子和下巴连线的女人都是尤物。他还真就鬼使神差地目测了一下,果然,邵欣欣算是美女。 有了美女的光环加持,聂左看她顺眼些许,难得主动开口说话:“你们中心的服务挺周到的,还负责接小朋友放学……” 他的话音尚未落下,猝然被一道稚嫩的童声打断。 “麻麻——” 只见某位梳着两条小辫的女生捣腾着小短腿跑过来。眨眼间,她已近车身。萱萱像往常一样,“腾”地拉开副驾驶一侧的车门,就往车里钻。 明显被“麻麻”的称谓震慑住了,聂左幽深的黑瞳瞬时掠过一丝诧异的光。 ……邵欣欣居然有女儿?! 他的惊讶程度可想而知,落在小女孩身上的目光随之陷入一时的停滞。 就在这时,萱萱突然抬眸。 与聂左四目相对的一片刻,她这才猛地发现驾驶座上的人不是邵欣欣,她本能地瞪大眼睛,动作也跟着僵住。 一切不过发生的在两秒钟之内,邵欣欣忙不迭说了句:“萱萱,过来跟妈妈坐后面。”说着,她探身拉开后座的门。 萱萱听话的爬进后座,悄悄指了指驾驶座上的男人,小声问邵欣欣:“他是谁?” “他是司机,萱萱叫聂叔叔。”邵欣欣捋了捋她的小辫子,不以为意道。 萱萱认生,不自觉地往邵欣欣怀里钻了钻,嘴上倒是怯怯地叫了声:“聂蜀黍。” 殊不知,这一声轻软的娃娃音激得聂左整个人都僵了僵。他这辈子跟这么小的姑娘打交道的经验为——零,以至于他根本不知该如何招架,只得机械地“嗯”了声。 平缓行驶的轿车夹杂在熙攘的车流中,聂左的眸光几次从后视镜里掠过后座上的那对母女,他本能地联想到“单亲妈妈”一词。这个标签或多或少为他原本凉薄的心添上一抹……温柔。 “麻麻,我想吃麦当劳。”一直没吭声的萱萱冷不丁冒出这么句话。 邵欣欣对萱萱基本没有抵抗力,她点点头,转而道:“聂左,我们去麦当劳。” 第10节 “……”小聂领命。 导航显示最近的麦当劳位于市中心的步行街,可步行街禁止车辆驶入,聂左不得不把车停在街口。邵欣欣看了看时间,正好快到饭点了,于是她再自然不过地说:“聂左,你跟我们一起吃吧。” “嗯。” 邵欣欣带着萱萱先行下车,聂左关车门的时候,眸光轻微一凛。 后座上掉了张卡片。 如果不是卡片上的logo太熟悉,这张普通的邀请函可能根本无法吸引聂左的注意。他不自觉地眯了眯眼睛,“汇嘉伟业慈善之夜”几个字赫然闯入聂左的视线,而晚宴的时间正恰好是明天晚上。 这个女人怎么会跟汇嘉伟业扯上关系? 聂左的眉宇间迅速泛起一片阴翳,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看邵欣欣的背影,才大步跟上。 ** 不料,三人刚抵达麦当劳,天色竟是一下子暗下去,残阳仿佛被乌云一口吞噬掉,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聂左瞥了眼乌云压境的鬼天气,提议说:“别赶上雨了,我们打包带走吃吧。” 萱萱听了小脸一垮,她摇晃着邵欣欣的胳膊,撒娇说:“不嘛,我要在这里吃!带回去味道就变了!”这话虽是对邵欣欣说的,可她一直仰着头幽幽地瞪着聂左,那小眼刀里带着明显的——不喜欢。 邵欣欣正犹豫的当口—— 一阵“噼里啪啦”的动静顷刻袭来。 窗外霎时狂风肆虐,疾风裹挟着密集的雨点砸向建筑物,像从散弹枪里射出的子弹一样,又急又狠。紧跟着,浑身湿透的路人纷纷双手遮头,缩着脖子涌进麦当劳避雨。 这下倒好,想走都走不成了! 邵欣欣郁闷地乜斜聂左一眼,懊恼地腹诽:命中贵人在此,老天怎么还是不放过她?! …… 这场大雨,很长。 直到三人吃完汉堡和薯条,狂放的雨势都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邵欣欣歪头问聂左:“怎么办?” ☆、第十一章 大雨一直下,步行街的花岗岩地面被雨水冲刷得锃亮。明明不到七点,但天际仿佛被泼了墨,唯有路灯和霓虹所及之处才散发出蒙蒙光晕,而那光晕里,恰能看到像瀑布一样的雨帘倾倒下来。 萱萱夹在邵欣欣和聂左中间站在麦当劳门外的房檐下,忽闪着大眼睛看着这场不知何时会停的雨。萱萱底子弱,三不五时就整个发烧感冒来折磨人,若是再淋到雨,后果不堪设想。邵欣欣犯愁地腹诽,可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啊? 突然间,聂左淡淡地说:“别等了,走吧。” ……走?! 邵欣欣尚且来不及消化聂左此话的意图—— 只见他麻利地脱下西装,往萱萱头上一蒙,就把小人的身体整个罩住了。紧接着,他稍一躬身,二话不说直接把萱萱抱了起来,护着她冲进雨幕。 冷不丁被陌生男人抱起,萱萱吓得“哇哇——”尖叫,本能地挣扎起来,小短腿朝着聂左一通乱踢。 聂左轻“嘘”一声,冷着嗓子吓唬说:“你要是再敢折腾,我就把你扔进水里去!” 这记烂招对付小丫头倒是挺管用,萱萱撒泼打滚的气势瞬间消停了。从头到脚蒙着件宽大的男士西装,她就像只破布口袋似的乖乖地趴在聂左身上。外面那场瓢泼大雨,仿佛跟她再没半点关系,她的鼻息间溢满干燥的古龙水淡香。 直到聂左抱着萱萱冲出好几米,仍愣愣地僵在原地的邵欣欣才幡然回神。她赶紧拿手袋遮住头,缩了缩脖子,咬牙追上去。 细密又湍急的雨丝织成一张网,迷了人的眼眸,也网住了邵欣欣的呼吸。聂左把萱萱保护的很好,可他自己的衬衫和西裤早已湿透,紧贴在身上,显现出男性完美的身材比例,以及线条分明的肌肉轮廓。 就是这么幅洋溢着淡淡温馨与暖意的画面,邵欣欣却嗅到某种男性荷尔蒙大爆发的魅惑味道,她忙不迭胡乱地抹了抹糊住眼睛的雨水,羞赧地埋下头,一路跟着男人迅疾有力的脚步朝前疾走。 这一场大雨,因为有他,她虽然狼狈,却不慌乱。 ** 回程,聂左先安然无虞地把萱萱送到邵丽云的住处,再载着邵欣欣回到水榭佳苑。 光可鉴人的电梯里,一对浑身*的男女脚下各滴答了一滩水渍。有了聂左因湿身而不小心展现完美身材的前车之鉴,一身清凉裙装的邵欣欣一直用手袋护住胸部,以免bra现形的尴尬场面出现。 有时候,她就是这么机灵。 邵欣欣是个倒霉命,六年没遇过什么好事儿,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她自认早已看破。现在她不怕别人对她不好,就怕别人对她太好。尤其这人还是她的“命中贵人”。 念随心动,她仰头瞅了瞅始终沉默着的聂左。 对方习惯性地高冷男上身,下颌微抬,目光淡然,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桀骜劲儿,仿佛即使被淋成个落荡鸡也丝毫无损他的倨傲气魄。 ……可惜了,就是位司机。 其实只是不经意地瞥了身旁一眼,邵欣欣才惊觉自己正看着聂左的侧脸发呆,就在她快速收回眸光的一刹那,电梯门发出“叮”一声轻响。 到了,她赶紧抬步走出电梯。 不知是方才那番带着偷窥意味的审视令她多少有点心虚,还是抬脚太急地又太湿,总之邵欣欣脚下猝然一滑,整个身子便不受控地向后栽倒过去。 “哎呀——”她本能地惊呼一声。 如果换做平时,一场摔得四仰八叉的意外邵欣欣铁定是躲不过了。 可是,现在不一样。 猛然间,一双有力的大手已从背后一把托住了她的腰。 邵欣欣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有一瞬的失重,转眼轻盈的腰身就被聂左那双十分强势的手臂抄了起来,她的心脏甚至还来不及落回胸腔,整个人便稳稳地跌进一个潮湿却炙热的怀抱里。 电光火石的肢体碰触,邵欣欣的后背就这么避无可避地紧贴上男人宽阔的胸膛,来自聂左的体温带着一种灼热的温度,顷刻穿透两件湿透的衣衫传递到邵欣欣的背部……那丝奇异的触感来得太突兀,太迅猛,一路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事实上,聂左的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持续了不过两秒钟。但直到电梯门悄声无息地合上,再次把两人关在这个密闭狭小的空间里,他的手都没有从她腰上收回。 时间和空气均有须臾的静止,心神俱乱的邵欣欣这才将将站稳脚跟。腰间那双力道稳健的大手仿佛一把滚烫的火钳,几欲灼伤她的肌肤,眼前的一切无不提醒着她——两人的这个姿势实在太暧昧。 就在这时,自动上行的电梯忽然停下,锃亮的电梯门缓缓打开,却不是在他们所住的八层,而是顶层。 正站在门外等电梯的某位老头乍一看到电梯间里的人,颤颤巍巍的脚步登时顿住。 老人家当即面露尴尬,指了指这对宛若鸳鸯戏水的男女,尴尬地说:“你们……继续,我等下一班。” ……继续个毛啊! 经老头这么一提醒,邵欣欣强压下如小鹿乱撞的心跳,“嚯”地抽身转过头,迎上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顾不得捕捉聂左黑瞳中那丝隐隐跳跃的光,她急忙退后半步,将两人之间那隙危险的距离拉开稍许。 她用连珠炮似的话语来掩饰自己的羞涩:“聂左,今天谢谢你。时间不早了,你赶紧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吧。对了,你的西装湿了,要不要送出去洗?” 说这番话时,邵欣欣完全没有意识到她的手袋早已拿离了胸部,她贴在白色雪纺裙下的粉色蕾丝bra华丽丽地……现形了。 聂左的目光淡淡地在她胸前绕了一圈,稍事饱览一下女人尚算丰满的胸型,他那张略显料峭的脸突然展现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他明明语带戏谑,话里却又仿佛透着一丝蚀骨的温柔:“邵老板,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这么句意有所指的调侃顿时激得邵欣欣再度双颊发烫,她作势干咳两声,信手拈来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是怕你生病旷工。” “……”聂左轻笑一声。 也许是女人不盈一握的温热腰身果真驱散了阴雨的湿寒,抑或是一念已动,以至于聂左回到家,他的胸腔仿佛还残存着一丝身体触碰时留下的余温。 而这抹余温一不小心就深入到他的……心里。 ** 一场大雨就这样拉近了一对“主仆”的关系。 第二天,邵欣欣上车时,主动坐进了副驾驶座,以显示小老板平易近人的亲民形象。 这女人倒是不矫情,默默看在眼里的聂左莞尔一笑,问:“今天下班你要去接萱萱么?” “不去了。”邵欣欣大喇喇地说:“今晚有个宴会,我带你一起去见识见识。” ……见识见识?! 他聂左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啊! 忽略掉对方口气里的女王范儿,聂左蹙了蹙剑眉,条件反射地联想到昨晚在车里看到的那张汇嘉伟业的邀请函,疑窦丛生的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 傍晚六点半,hilton酒店。 聂左把车停在酒店的旋转门前,穿着一套便服的邵欣欣手里提着个大纸袋步出车门,扭头跟他说:“我先去换衣服,你停好车直接去宴会厅找我吧。” 聂左云淡风轻地“嗯”了声,一踩油门开着车往停车场去了。 邵欣欣怕麻烦,平时的着装都极为精简,可遇到宴会这种相对正式的场合,她不得不稍微打扮一下。她快步走进更衣室,麻利地从纸袋里拿出件黑色晚礼裙,三两下换上,又对着占据半面墙的雕花镜补了补妆,便算变身完成。 深吸口气,她推门而出,调整了个不疾不徐的步调走向宴会厅。 企业家不做慈善,上流社会不容纳,因此当晚“汇嘉伟业慈善之夜”的一众座上宾可谓是非富即贵,更有不少明星艺人特地前来捧场,用声势浩大、星光璀璨来形容最合适不过。 虽然场内美女无数,环肥燕瘦应有尽有,但属于邵欣欣的那抹落落大方的光芒仍未能被遮掩,以至于她一走进宴会厅,正举着酒杯与宾客寒暄的裴东海便一眼瞅见了她。 裴东海转瞬向客人道了句“失陪一下”,便抛下一切健步迎向邵欣欣。近身后,他极为自然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绽出个丝毫不带商人嘴脸的真挚笑容,“欣欣,你来了。” “必须捧场啊!今天可是汇嘉伟业的大日子。”邵欣欣笑着说。 汇嘉伟业能有今天,确实不容易。裴东海原本犀利的眼神无端黯了黯,放眼环视名流云集的晚宴现场,他最终将目光落在印着集团logo的巨幅布景板上,这象征着身份与地位的一切都那么来之不易。 裴东海慢悠悠地咂了口红酒,沉声感慨说:“欣欣,要是你爸能看到汇嘉伟业有今天该多好。” …… 两人这番亲密且熟络的交谈姿势,不偏不倚地落在刚进场的聂左眼里。 激得他挺拔的身躯狠狠一僵…… ☆、第十二章 聂左一进会场,目光便被几米之外的邵欣欣攫住了。 确切地说,他是被她的背影吸引住了。 比起场内一众盛装亮相的女宾,其实邵欣欣的黑色单肩晚礼裙看起来相当低调,但背部的大片薄纱设计却将女人玲珑曼妙的腰身以及白皙的肌肤展露无遗。尤其是黑与白的强烈色差在水晶吊灯的映衬下,让人莫名有种扑朔迷离,想要揭开黑纱一探究竟的*。 聂左见过的美女数不胜数,而能把一袭简洁的黑裙穿出这般高雅气质的却并不多,邵欣欣算是其中一位了。今晚的她优雅,高贵,周身带着一种令人陌生的冷艳气场,以至于聂左不得不承认,仅此一瞥,邵欣欣彻底颠覆了在他心中的女汉子形象。 然而,落在女人身上的眸光稍一偏移,聂左眼中那丝尚且来不及退去的惊艳便被一抹凌厉取代。 第11节 站在邵欣欣身旁、与她细斟密酌的那位竟是——裴东海?! 隔着几步的距离,聂左无法听到两人对话的内容,但这颇为碍眼的画面令他不由剑眉紧蹙。尽管事先在邵欣欣的车里看过汇嘉伟业的邀请函,他早有心理准备,可这女人与裴东海的关系居然熟到如此地步,是他始料未及的。 终究,聂左没有走上前,而是转身走出了宴会厅。 …… 宴席开始有一会了,邵欣欣迟迟没等到聂左,不觉满腹纳闷。她放下筷子,转手拿起手机,从通讯录里翻到“小聂”的名字,正准备按下去—— 一副低沉的男声骤然从她身后袭来。 “欣欣,能聊聊么?” 熟悉的嗓音激得邵欣欣的身子当即颤了颤,她迅速转过头,视线中赫然闯进柯一诚的脸。两人对视的一瞬,他已顺势做出个“请”的手势。 在大庭广众之下拒绝前男友的邀约,恐怕话一出口就显得矫情,邵欣欣索性大大方方地站起身,跟他走出宴会厅,来到酒店的花园。 正值初夏,人工修葺的荷花池里风景正好。皎洁的月光均匀地洒在层层叠叠的荷叶上,形成明暗交错的光影,或浓或淡的绿意为静谧的夜色平添一抹惬意。 可邵欣欣的心情却有点惬意不起来,她在池边驻了足,不肯再往深处去,“柯一诚,你有什么话请快说。” 月色下,柯一诚逆光而立,就像六年前无数个与她一起漫步的夜晚一样,他甚至刻意退去了久经商场的世故气息,他的眼神温柔,语调平缓:“欣欣,到底怎样你才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不然她不会去医院看他,不会在搁下一碗热粥后又悄然离去。 就是这么句旧事重提的老话,让邵欣欣的心口忽地堵起来。 既然话已至此,干脆来个痛快的了断,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可以这样心平气和地说出这些话:“我最讨厌被欺骗的感觉,六年前你骗我一次,这次回来你又骗了我第二次。你不是说来b市是为了找我么,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吧?我那天在医院不小心看到了你公司的文件,才知道原来你是回来开疆拓土的。” 没给对方辩解的机会,她歪头看着柯一诚,一针见血地继续道:“习惯是种很可怕的东西。我习惯你在身边的时候,你一声不吭的走了,而当我终于习惯没有你的生活后,你又回来了。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绝对不会再为你改变我的生活了。” 女人清洌的眸光和着月光一路照进他森黑的瞳仁尽头,却化不开男人眼里沉淀着的黯沉。当意识到自己有可能永远失去邵欣欣的那一刻,柯一诚重重地叹口气,终于忍不住有种冲动想要说出那个尘封六年的秘密。 沉吟半晌,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朝邵欣欣半/裸的后背搂过去,声线跟着下沉些许:“其实当初我离开是有原因的……” 就在柯一诚的手掌距离那片光滑的玉背仅有一厘之距时—— 一只有力的大手遽然攥住他的手腕。 “你别碰她!”聂左磁性的声音擦着空气冲进柯一诚的耳膜。 猝不及防袭来的喝止以及突然出现的男人,令邵欣欣和柯一诚俱是一惊。两人几乎在同一瞬间转过身,两张脸上的表情亦是惊人的一致——诧异不已。 柯一诚认得这张面孔,就是上次被他揍了一拳的臭小子,“这里没你的事儿,滚!”他本能地翻转手腕,想要回击聂左。 不料,此副不屑的口气终究激起了聂左的怒气,他竟是加大力道,不由分说地挥出一拳,正中柯一诚的面门,“这拳是还你的!” 柯一诚显然被打懵了,脚下一个趔趄向后连退几步。 “别打了!”邵欣欣拧着眉毛大喊。 哪知她的话音尚未落下,聂左又朝着柯一诚的胸口补上一记重拳,“这拳是打你这种不负责任的男人的!” 只听“噗通”一声—— 柯一诚没能敌过那一拳,整个人忽然向后跌去,脚后一空就这么掉进了荷花池。 邵欣欣傻眼了,正欲冲到池边把人拉上来,她的手臂忽而一紧,连惊叫都还卡在喉咙里,就硬生生地被聂左连拉带拽带离了酒店花园。 “柯一诚不会游泳,他会淹死的!”邵欣欣嘴上急声喊道,脚步却早已被聂左大步流星的脚程带得凌乱不堪。 “淹不死,他最多啃几口淤泥。”聂左冷冷地回道。 他的动作十分强势,半点不留回旋的余地,一鼓作气把邵欣欣塞进车里,然后踩下油门,加速驶离酒店。 ……这叫什么事儿啊?! 坐在车里,邵欣欣郁闷地板起脸,脑细胞有点不够使,她不悦地问:“聂左,你为什么打人?” 聂左从后视镜里乜斜她一眼,怒其不争地反问:“邵欣欣,柯一诚这种人渣难道不该打么?你一个单亲妈妈带着萱萱的日子好过么?他有尽过父亲的责任吗?” ……单亲妈妈?!父亲?! ……等等,请容她先冷静一下。 一串凌厉的责问瞬间把邵欣欣逼入某种有口难言的境地。谁让她的前任跑了,自己又带着个娃,这在不知情的人看来,可不是活生生被抛弃的下场么! 她不知该如何向聂左解释,只烦躁地揉了揉酸胀的眉心,负气回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事以后不用你管!” 聂左抿了抿薄唇,一声不吭,车速却是又加快了不少。 斑斓的夜色呼啸着掠过车窗,车里转而陷入一片死寂。 回想起方才的一幕,聂左只觉是自己——疯了。那一念莫名的冲动,令习惯冷眼旁观的他破天荒地管了邵欣欣的闲事。事实上,拳起拳落,就连他自己都分辨不清到底是为打抱不平,还是有别的原因? 可这该死的女人,居然不领情?! ** 从酒店一路回到水榭佳苑,再到电梯,邵欣欣全程敛眸不语。 她心里乱糟糟的,尤其是身边一直杵着这么位面瘫司机。余光中,聂左的冷脸比平日更加料峭几分,令邵欣欣无端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寒冽之气弥漫左右。可就是这个冷峻的男人为她出手收拾了负心汉。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有人替邵欣欣出头,静下心来想一想,她的心坎里竟泛起一丝丝……暖意。 冷热交加,折磨得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两人一前一后步出电梯,依旧保持着互不搭理的别扭姿态,各自走向自家大门。安静的走廊里随即响起“咔嚓、咔嚓”两声钥匙在锁眼里转动的声音。 这不轻不重的动静仿佛敲在邵欣欣的心上,上一秒悄然涌生的暖意不知不觉扩散开来,转眼氤氲了整个心房。 她忽然状似若无其事地扭过头,用再自然不过的语调打破冷战:“聂左,你想不想喝一杯?” ……请他喝酒? 聂左转动门把的手顿了顿。这女人示好的方式还挺特别,好男不跟女斗,那团郁结在他胸腔的气就这样烟消云散了,他不由翘了翘嘴角。 但转过身后,聂左唇角的弧度已淡去,他只清浅地抛出两个字:“可以。” 切,明明就想喝嘛,装什么高冷男青年啊!邵欣欣默默吐个槽,脸上却是绽出抹微笑,她挑眉道:“那麻烦你去楼下的超市买几瓶酒上来吧!” “……”没酒你嘚瑟个屁啊!!! 女人喝酒不外乎两个原因,开心或伤心。对邵欣欣来说,她从来不愁没有伤心事儿。可今晚沾酒,纯粹是因为她开心。 老实说,柯一诚这个名字纠结了她六年。他的去而复返非但没解开她的心结,随之而来的再度欺骗反而更令她添堵。所以聂左一拳把柯一诚打进荷花池,简直就是命中贵人帮她挡煞的节奏啊。就冲着这个好兆头,也值得邵欣欣庆祝一番。 …… 不出十分钟,聂左便认命地拎着两瓶红酒和一大袋零食回来了。 “想不到你挺细心,还知道买佐酒小零食。”邵欣欣翻了翻袋子,给他点个赞。 其实聂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手贱顺了几包零食,反正他不会承认是特别买给邵欣欣吃的。 邵欣欣拿出包薯片,“呲啦”一下撕开包装,自顾自坐在沙发里吃起来,开瓶倒酒的体力活自然留给聂左做了。 虽然住对门,但聂左还是第一次踏进邵欣欣的家。整间房子几乎全是白色调,布置得简约温馨,从一尘不染的大理石地面和澄亮的玻璃窗可以看出女主人很爱干净,而且生活品味不俗。 这个认知令聂左颇为满意。他挨着邵欣欣在沙发上落了座,娴熟地用开瓶器打开酒瓶,给两人各斟了小半杯红酒。 聂左晃了晃高脚杯,随口问:“你认识裴东海?” 邵欣欣“咕咚咕咚”灌下几口红酒,一语解了他的惑:“裴东海是我叔叔。” 玩味“叔叔”的称谓,聂左用审视的眼光看她片刻,道:“人家认干爹,你认叔叔……”话里带着那么一星半点的……揶揄。 “不是认的,他是我亲叔叔。”邵欣欣一本正紧地打断他。 亲叔叔?! 聂左拿着酒杯的手隐隐一僵,眸中射出的光也有一瞬的阴翳…… ☆、第十三章 裴东海竟然是邵欣欣的亲叔叔?! 聂左拿着酒杯的手隐隐一僵,眸中射出的光也有一瞬的阴翳。但只是一瞬间而已,随后那抹阴翳便被淡然掩盖,他波澜不惊地对邵欣欣说:“怪不得你不喜欢赵宗生,一山容不下二虎,原来你们两家是对头。” 她不置可否,如果那些积怨果真能用这么句话一笔带过就好了。不知想到什么,邵欣欣微醺的脸颊随之沉了沉,又给自己斟上杯酒,她朝聂左举了举杯,“生意上的事儿我不懂,不提了。今晚我们不醉不归,干了这杯!”说完,她豪气地一仰脖。 聂左跟她碰碰杯,同样一饮而尽。 他优雅地抿了抿唇角的酒渍,随口挑起个话头:“你跟李希的关系很好吧?”幸好两人还有共同的朋友。 “你上次不是说‘少操别人的闲心’吗?”邵欣欣笑着揶揄他一句,酒劲上头,她的话匣子也打开了:“我跟李希是大学同学,我俩都是学校辩论队的队员,所以关系特别铁。她长得漂亮心也高,毕业之后找了几份工作都不满意,后来干脆来我妈的教育中心帮忙了。其实当时我们还有个好姐妹的,也是校辩论队的,但比我们高几届……”说到此处,邵欣欣似是陷入某段回忆,她的眸光放空片刻,话音也越来越低,到最后竟是不知不觉噤了声,只顾闷头喝酒。 这番听起来平淡无奇又没下文的话,本令聂左兴趣索然,但不枉美酒佳人好时光,他倒也状似认真在听,甚至还配合地问了句:“你学姐是?” “她叫沈晓清。”邵欣欣的脑子被酒精蚕食得有点发木,条件反射地接了话。然而,话一出口,她也从恍神中抽身而出,赶紧说:“咳,扯远了,反正你也不认识。” 聂左唇角那抹微微上扬的轻浅弧度僵了僵。 殊不知这位沈晓清,他还偏偏就认识。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从邵欣欣嘴里听到这个名讳。曾经的沈晓清,今天的沈雯,赵氏破产案的关键人物……这些支离破碎的线索像是拼图游戏里的图块,迅速在聂左脑中拼凑起来。可惜,仍旧少了那么关键的几块。 “欣欣,你是哪间大学毕业的?”他若无其事地问。 “s大。”她不以为意地答。 …… 女人喝红酒本该用品的,邵欣欣倒好,一直用灌的。看她这个喝法,聂左以为她的酒量不浅,不料几杯下肚,她就开始找不着北了。 她跟聂左喝酒的初衷本是庆祝转运,可间中某些回忆性的小插曲却几度把她的惬意扰得荡然无存。心里乱,酒又喝得急,此时此刻,邵欣欣使劲眨了眨沉甸甸的眼皮,才把完全被酒精麻痹了的意识转移回身旁的男人身上。 她瘫软在沙发里,醉眼迷离地看着自己的命中贵人,痴痴地说:“聂左,很高兴遇到你,遇到你真好,不然我还以为自己一辈子都没指望了。你知道么,你就是老天派来拯救我的……” ……等等,请容聂先生淡定一下。 此番诡异的言论落在聂左的耳朵里,令他嗅到了一种类似于“酒后吐真情”的旖旎味道,以至于他当即被刺激得面泛尴尬,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室内温暖柔和的光线照在邵欣欣那张微醺的脸上,衬得女人酡红的两颊仿佛熟透的小苹果等人采撷。她精致的五官,哪怕是连嘴角的笑意统统浸淫在醉意里,晕染上一层意乱情迷的美。 聂左就这样微微低下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不知是酒精捂热了冷的心,还是坚硬的心墙一角本已动摇,男人眼里透出的尴尬的光转瞬被一抹若有似无的温柔取代。这温柔带着一丝迷人眼眸的错觉,明明笼罩在邵欣欣的脸上,却又仿佛窥伺着她的……内心。 邵欣欣的手生生一抖—— 小半杯红酒就这么洒了出来。 洒在她的胸前。 殷红的液体迅速晕湿她没有换下的礼服,沿着前襟一路蔓延开来,流淌过她的胸线、小腹……一直滴答到沙发上。 聂左愣了愣,随后本能地从茶几上拿起纸巾,向她倾身过来,想要帮她擦干净。可下手的时候,他又陷入一瞬的迟疑—— 第12节 这酒渍的位置有点……敏感。 忽略掉聂左手上那两秒的迟滞,其实就是他这一倾身,两人之间的距离已骤然缩减到不足两厘米。不等他做出一举一动,邵欣欣忽而笑了,在这短短的距离里,她抬手顽劣地捏了捏他的俊脸。 她吐着酒气,说着醉话:“你能不能别老板着脸,我不喜欢……” 就是这么个不经意的小动作,竟仿佛是一粒突然扔进干柴堆里的火种,“呲”一下点燃了男人压抑的欲/望。呵呵,除了邵欣欣,谁还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来招惹他呢。就算是喝醉了也不行。 下一瞬,聂左彻底缩减了两人之间那隙暧昧又危险的距离。 他不顾一切地吻住了邵欣欣的唇。 唇齿辗转间,他的衬衫湿了。 她胸前那片来不及擦掉的酒液一点一点渗透聂左的衬衫,沾染到精壮的胸肌上,又湿又热……女人醉意朦胧的双眸,萦绕着酒气的酥/软唇瓣,以及轻微颤/栗的身体,统统令这位坐怀不乱的男人有些难以自持。 邵欣欣的人早醉了,这会儿心也醉了,就连自己在这个吻里失去最后一丝意识,她都浑然不觉。 女人柔软香甜的唇尚被他含在嘴中碾磨,鼻息间呼出的温热气息却渐渐平缓下去,聂左连舌头都还来不及伸出去,唇齿间的吮吸便倏地顿住。 他实在无法相信这女人居然能在接吻的时候……睡着?! 聂左不得已抽开身,紧凝着邵欣欣的睡颜瞧了一会儿,他轻轻扯了扯唇,露出一抹无奈的浅笑。 ** 回到家,聂左冲个凉水澡,彻底浇熄身体里暗涌的那丝炙热。 只穿条睡裤站在阳台上,他给何东拨了通电话,直言吩咐:“沈雯的背景有线索了,你去s大查沈晓清这个人。” 何东正在泡吧,背景音十分嘈杂,但聂左的话却是一字不漏地传进他的耳朵里,他赶紧把放松的大脑调回工作频道,说:“你等一下。” 何东把手机举在耳边,一路穿过玩嗨的人群,穿过拥挤的舞池,穿过节奏感十足的电子乐,疾步走出酒吧。闪烁的霓虹在他的脸庞上投下光怪陆离的颜色斑点,他语带调侃:“老大,你挺厉害啊,这么快就从母老虎嘴里套出话来了!你不会是出卖了色/相吧?” 手机里猛然陷入一片刻的沉默。 何东那边的背景音安静下来,聂左甚至听到对方点烟时打火机发出的“啪嗒”一声。那一声再平常不过的轻响却仿佛敲在他的心口,聂左下意识地摸了下自己的嘴唇。 那丝早已被压下去的燥/热无端又翻搅上来,又或者邵欣欣的气息始终不曾退去,聂左蹙了蹙眉,说出的话竟是透着罕见的凌厉:“何东,你最好不要拿感情的事开玩笑。” 何东显然被对方认真的口吻震慑住了,呆滞须臾,他嬉皮笑脸地问:“你不是对邵欣欣动心了吧?”通常一个男人只有在爱上一个女人的时候,才会试图维护这段感情的纯洁度。 就是这么个只有“是”或“不是”两个答案的简单问题,却似乎把聂左问住了。要说邵欣欣虽然脾气坏了点,但模样还是蛮不错的,尤其这女人性情耿直、率真。即便表面把他当成司机使唤,可实际上一点架子也没有。当然,如果撕掉她是“单亲妈妈”这个标签,聂左最后的那点顾虑可能也会随之烟消云散。 可惜,人就是这样奇怪的动物。分析总是理性的,回到感情面又不是那么回事了。就像此刻的聂左,那一丝丝本能地感性情绪正在慢慢吞噬掉某些客观存在的事实,以至于直到挂断电话,他也没能回答出何东的问题。 通话结束,何东手里拿着只烟,站在酒吧门口,他笑着腹诽,要聂左这种高冷男主动承认爱上一个女人确实有点难度,可从对方的缄默里,他足以领悟到某种深意—— 老大这次真心栽了! 而且是很不幸地栽在一只母老虎手里了…… ** 第二天一早,邵欣欣醒来时,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恍惚感。 事实上,房间是她的房间,床是她的床,就连身上盖的夏被也是她的无误。而她之所以恍惚,不外乎是因为昨晚喝断片了。如果彻底断片倒也罢了,可邵欣欣的脑子里偏偏残存着一些半真半假的……激情片段。 宿醉后的脑袋不灵光,加上那些片段又模糊不已,以至于到底是真实发生过抑或只存在于梦境,她都傻傻分不清楚。不过,当眼前浮现起片中男主角的那一片刻,邵欣欣的脸蛋当即泛起一片红潮,沉甸甸的身板跟着打了个激灵。 稍微往深里联想了一丢丢,她陡然“腾”一下掀开被子,条件反射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幸好,她还穿着昨晚那套黑色的晚礼裙。 匆匆洗漱完毕,邵欣欣像往常一样乘电梯下到停车场,朝那辆红色奥迪快步走去。这个时间,聂左应该正坐在驾驶座上——等她。 区区几步距离,邵欣欣却在中途踯躅数次。 她的脑细胞早已化成一团浆糊,如果那些香艳四射的画面是真的,她该怎样面对自己的司机啊?好尴尬!!! ☆、第十四章 区区几步距离,邵欣欣却在中途踯躅数次。 她的脑细胞早已化成一团浆糊,如果那些香艳四射的画面是真的,她该怎样面对自己的司机啊?好尴尬!!! 邵欣欣硬着头皮走到副驾驶座一侧,故作镇定地拉开车门,一矮身坐进去。几个动作她一气呵成,全程敛眸不语,故意将驾驶座上的男人视为空气。 然而,车子并未立马发动,一块黑森林蛋糕毫无防备地伸到她的眼皮子底下。 紧接着,聂左磁性的嗓音传来:“你的早餐。” ……早餐?! ……车上不是不许进食么?! 邵欣欣至今都记得自己当初在车里吃面包时,聂左那种嫌弃的嘴脸!她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这种一反常态的待遇明显是有事发生过的节奏啊! 她扯出个僵硬的笑容,接过蛋糕,状似不以为意地问:“我昨晚喝高了,我们……没发生什么事情吧?”尽管她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自然而然,可第一次与男人讨论这种成人话题,多少令她有些窘迫,以至于间中还是结巴了一下。 女人那副便秘的表情落在聂左眼里,颇为有趣,他挑了挑眉,上扬的尾音透着一抹轻佻:“你希望我们发生什么事?” ……不要玩语言游戏好不好?! 作为一个急性子,邵欣欣简直无法忍受男人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她心下一横,以快刀斩乱麻的速度直接问道:“你昨晚到底有没有亲我?”有了前车之鉴,以防聂左打太极,她又迅速补了句:“你只要回答‘有’或‘没有’就行了!” “有。”他就那么云淡风轻地吐出一个字,仿佛真的很听话。 ……哦no!请让邵欣欣先去死一死。 “你为什么要亲我?!你这叫趁人之危,懂吗?!”急火攻心,邵欣欣也顾不得尴尬了,红着脸咄咄逼人地质问起来。 对于她这副被占了便宜不肯放过的模样,聂左只报以一声低笑,他语带戏谑:“欣欣,昨晚是你勾/引我的。” ……勾/引?! 好大的罪名! 邵欣欣愤恨地腹诽,她要是真有勾/引男人那两下子,还至于老大不小的都嫁不出么?!她嘴一张,就要反驳—— 却愣是被聂左一句话噎了回去。 “你昨晚说,遇到我真好,我就是老天派来拯救你的……”别看聂左平时倨傲不羁,犯起贱来竟绝不逊色,他愣是把邵欣欣酒后吐露的真言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 “你——”不要脸!!! 邵欣欣气得嘴唇直哆嗦,化着淡妆的脸蛋早已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了,这下两人到底是谁占了谁的便宜还真扯不清了。 ** 酒后一吻,邵欣欣的特权明显多了起来。比如,一连几天,她都有免费的早餐吃,而且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坐在车里大快朵颐。这真是个好兆头。 转眼,期末来了,这也是教育中心最忙的一段时间。其他老师排不开的课程,就落到了邵欣欣头上。这也变相苦了聂左,因为邵欣欣要外出上课,进出教育中心的次数自然变得比以前频繁多了,随叫随到这个承诺实践起来,有点像……作死。 这天下午,邵欣欣要给怀孕待产的张老师的学生季甜甜补习,这个学生在读小学五年级,正是因不住在豪宅区而被李希嫌弃的那位。由于今天是邵欣欣第一次上门,她担心路不熟,特意嘱咐聂左提早二十分钟过来接她。 事实证明,邵欣欣颇有先见之明。季甜甜家住在一条老巷子里,车多路窄,聂左刚把车开到巷口便发现巷子已经被前面的几辆车堵死了。 里面的车开不出来,外面的车开不进去,此起彼伏的鸣笛声闹腾得邵欣欣耳膜发颤,任聂左的车技非常了得,他们也只能等得干着急。 邵欣欣焦躁地看了看时间,转头对聂左说:“来不及了,不如我自己走进去吧。” “好吧,你小心点。”聂左瞅了眼坑洼不平的路面,再自然不过地叮咛道。 她大喇喇地“嗯”了声。 然而,步出车门的一瞬间,邵欣欣的动作突然顿了顿,她仿佛临时想起要事,快语补充道:“你两小时后来接我,然后送我去相亲。” ……相亲?! 聂左的脸色应声黯了黯。 某种无法解释的、完全出于本能的不悦忽地涌进男人的胸腔,直接反应到脸上,他没吭声,只剩一脸的料峭。 邵欣欣立刻感觉到有股强冷空气拂面而来,可不待她细究对方猝然寒冽下去的神色,聂左已迅疾地调了个头,开着车绝尘而去了。 眼下,邵欣欣没空琢磨聂左这番犹如川剧变脸的表情更迭,她毫不犹豫地抬步朝小巷里走去。 巷子两侧的红砖矮楼散发出老旧陈腐的气息,底层的门面房多是小超市、烟酒铺和小饭馆,尤其是从饭馆里随意倒出的泔水把整条巷子弄得脏乱不堪。 邵欣欣不禁疑惑丛生,邵丽云教育中心走得是高端路线,而这样的家庭怎么请得起一对一的家教?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搞错地址了。 正当邵欣欣从手袋里掏出手机,准备再确认一遍学生的住址时,一辆骑得飞快的电驴从她身边呼啸而过。 “啊——”她发出一声惊悚的低呼。 电驴就这样急速碾过路边的泔水堆,不偏不倚地把脏水溅了邵欣欣一身,然后连停都没停,一下子便蹿没影了。邵欣欣低头瞅着裙子上的大片脏污,恶心得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才离开命中贵人几分钟啊,霉运就来了!”她哀怨地感叹道。 邵欣欣拿出纸巾,捏着鼻子,擦了擦身上的污物,怎奈又湿又黏,竟是怎么也擦不干净。此地不宜久留,在确定地址没问题后,她赶紧钻进楼门。老楼没电梯,楼梯间也十分昏暗,邵欣欣一鼓作气“蹬蹬蹬”跑上五层,抬手敲了敲铁锈斑斑的防盗门。 小女生从里面打开门时,邵欣欣还在喘着粗气,楼梯爬得太急,她缓了缓急促的呼吸,“你是甜甜吗?我是邵老师。” 季甜甜点点头,“邵老师好!”说着,她稍一侧身,把邵欣欣请进屋。 没想到小女生眼还挺尖,一眼就发现了邵欣欣裙子上湿嗒嗒的污迹,她二话不说转身从洗手间拿来条毛巾,毕恭毕敬地递上前,“老师,你擦擦吧。” 邵欣欣心里一暖,不好意思地接过毛巾,边擦边说:“毛巾用脏了,下次我带条新的给你。” “没关系。”季甜甜露齿一笑。 学生也讲眼缘,无可否认,这丫头给邵欣欣的第一印象非常好,既懂事又大方,她的成熟程度远远超过了一位十一岁的小女孩。 季家的装潢和家具都很简单,和外面的窄巷一样处处透着老旧。邵欣欣被季甜甜领进她的小房间,在书桌前坐下,她随口问了句:“你一个人在家?” “嗯,我妈上班去了。”季甜甜不假思索地回道,随后去厨房帮邵欣欣打了杯凉白开,放在桌角。 就是这么个礼貌的举动,这么个普通的白色马克杯,邵欣欣的目光却是——凝住一瞬。 那个杯子上居然印着赵氏的logo,以及十周年庆典的标志。 邵欣欣显然无法把这个拮据的家庭和曾经首屈一指的房地产大鳄赵氏联系到一起,她的眼中不由闪过一缕疑惑。 ** 季甜甜不仅人懂事,功课也不错,补习的过程相当顺利。邵欣欣离开时,她还把老师送到楼梯口。 出了楼门,邵欣欣不见聂左,遂兀自向巷口走去。 不料,站在巷口,她这一等,就是一刻钟。 一向准时的聂左姗姗来迟,待邵欣欣上车,他非但没解释迟到的原因,反而指着她的裙子问:“脏成这样了,你还要去相亲么?” 邵欣欣自动忽略掉他话里那丝嘲讽的意味,不容置喙地吐出一个字:“去。” 第13节 尽管她一万个不愿意赴约,但邵丽云赶鸭子上架硬逼着她去,那誓死方休的架势就差拿刀架在闺女的脖子上了。要说这位相亲对象,邵欣欣还没见到人,已经听邵丽云念叨小半个月了。此人正是她大姨公司里的那位it男同事,据说是海归,学识高、家境好、人也帅,简称“高富帅”。 可惜,邵欣欣向来对高富帅兴致缺缺,她本来还想转手介绍给李希呢,结果她的好闺蜜居然被何东抢先一步吃干抹净了。 恋爱要趁早,这就是缘分。 激不起邵欣欣的脾气,聂左摆出招牌式的冰山脸,冷冷地揶揄说:“这年头还相亲的男人,估计也没剩什么好货了。” 邵欣欣从头到脚就是个粗线条的女人,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聂左的异样,心直口快道:“你错了!没听过优秀的人普遍单身么?” “……没听过。”听这女人说话就来气,聂左不吭声了。 一路上,聂司机故意把车开得不紧不慢,邵欣欣催了几次——均无效。最终,导致她严重迟到了半小时。 红色奥迪龟速停在一间西餐厅门口。 邵欣欣拉门下车,忍不住抱怨聂左:“你害我第一次约会就迟到,这是很不礼貌的。” “女人迟到可以考验男人的耐性。”他不咸不淡地顶撞一句。 即便如此,依然无法纾解那口堵塞在胸口的闷气,聂左突然把正要关上车门的邵欣欣叫住:“你约完会自己回家吧,我还有点事。”等女人会情郎,这种有损男性尊严的活儿,打死聂左他也不干! ……司机居然敢甩掉老板?! 邵欣欣一拧眉毛,女王范儿上身,急声说:“不行,你得等我。我五分钟就完事儿!” ……五分钟?! ……这也太快了吧?! 聂左狠狠一愣。 ☆、第十五章 不容聂左反应一场相亲约会怎么可能在五分钟之内结束,邵欣欣已经大步流星走进西餐厅,只留给他个潇洒的背影。聂左玩味地勾了勾唇角,看了眼时间,开始计时。 邵欣欣推门而入,快速环视一圈餐厅,她尚未来得及锁定任何目标,窗边某位四眼男已热情地向她挥了挥手,“欣欣小姐!” 闻声,邵欣欣嘴上牵出抹礼貌的笑容。走过去的几步里,她的目光稍一扫此人,心里随即打出个第一印象分。 不高不低的及格分。 对郭子强而言,被邵欣欣无情扣掉的四十分有点冤。她不喜欢戴眼镜的男人,不喜欢穿粉色衬衫的男人,更不喜欢他周身散发出的那种介于斯文与娘炮之间的古怪气质。 邵欣欣大方落座,连东西都没叫,直接笑着说:“郭先生,我事先声明一下,我的绰号叫扫把星,跟我在一起的男人都很倒霉。我的前男友公司倒闭,前前男友车祸受伤,前前前男友昨天刚被人推进荷花塘里。” 这个噼里啪啦的开场白不外乎是想给it男一个下马威,希望对方有自知之明知难而退。可殊不知邵欣欣此话居然正中郭子强的萌点,他那张白净清隽的脸庞当即展露出个夸张的笑容,嘴角一路咧到耳根子。 隔着张不宽不窄的餐桌,郭子强向前探了探身,面带殷切,道:“欣欣,话不是这么说的。这只能说明你这台主机中毒太深了,他们都是山寨版的杀毒软件,根本不适合你。你迫切需要我这款超强的正版杀毒软件来帮你彻底杀杀毒。” ……杀毒?! 技术男果真是三句不离老本行啊!邵欣欣抖了抖眉毛,很想找块豆腐磕死,她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听说杀毒软件都是以毒攻毒的。” “没关系,总之我会让你百毒不侵的。”郭子强那双在镜片后的眼睛里溢满自信的光,活脱一副准备拯救倒霉女的伟大形象。他把菜单推到邵欣欣面前,颇具绅士风度地说:“我发现咱俩挺有共同语言的,我们边吃边聊吧,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这也叫有共同语言?!出师不利,邵欣欣徒剩一脸苦瓜相。 来赴约前,她本想着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天天听邵丽云唠叨,不如干脆面见相亲男,来个痛痛快快的了断。不料,对方竟是块榆木疙瘩,完全听不懂她的恐吓。 邵欣欣无奈地瞅了瞅眼皮子底下的菜单,心知这餐恐怕是躲不过了,遂兴致缺缺地对郭子强说:“你点吧,我先去个洗手间。”五分钟搞不定,她至少得通知聂左一声,让他先走吧。 然而,就在她握着手机,耷拉着眉眼站起身的一片刻—— 邵欣欣沮丧的眸光猛地一亮。 “你快看——”她突然指着窗外,幸灾乐祸地嚷嚷起来:“警察正在路边抄牌,你的车没停在那里吧?” 郭子强脸上那副自high的表情倏地僵住。 他循着邵欣欣手指的方向,飞快地扭头朝落地窗外看出去,几乎是与此同时,他“腾”地从座位上弹起来,疾声说:“哎呦!我的车……”话音未落,他已脚底抹油向门外奔去。中途,他不忘驻足回头,抛给邵欣欣一句:“你等我一下啊。” 她睨着男人有些别扭的跑步姿势,“嗯”了声。 这间西餐厅紧邻马路,正值用餐高峰期,门口的停车位已满。刚才是聂左运气好,碰巧遇到个空位,才把车停进去。而不少食客懒得等,索性直接把车停在路边了。这不郭子强就是其中一位。 …… 正坐在车里进入倒计时阶段的聂左微眯着眼睛,偏冷的目光始终落在后视镜里,从他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餐厅那片通透的落地窗,以及窗后的那对男女。 倏忽间,他蹙了蹙眉。 他的后视镜里蓦地闯进一位步履带风、扭着屁股小跑而过的男人,而邵欣欣对面的座位就这样……空了。 不谙实情的聂左条件反射地侧头,略带疑惑的眸光一路追随着相亲男的脚步……只见对方在路边一辆宝蓝色的车边煞停,连比划带哀求地对警察解释着什么,神色颇为急切。 …… 不到一分钟,郭子强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他再次出现在邵欣欣面前时,手里多了张违规停车的罚单。 方才男人跟警察交涉的场面被她看眼里,她双臂交叉抱在肩头,随口问:“你被罚了?” 郭子强甚至连坐下的动作都省略了,苦着脸点点头,低声说:“欣欣,我觉得我这款杀毒软件可能真的杀不了你的毒。不好意思,我看你还是再找别款吧……”第一次约会就被罚,以后的日子还不知有多少倒霉事等着呢! 郭子强埋头说完这番丧气话,就臊不搭眼地转身走了。 呵呵,知道怕了吧? 这下邵欣欣倒是笑了。 ** it男前脚刚离开,邵欣欣随之如释重负地拍了拍屁股,她拎起包,迈着轻盈的步子走出餐厅。 刚坐进车里,她的目光中便撞进聂左那张略带戏谑的俊脸,他指了指仪表盘上的电子表,状似锱铢必较,“邵老板,你多用了一分钟。” 邵欣欣听得出对方话里的调侃,她白了聂左一眼,不服气地回嘴:“我已经够速战速决了好不好!你不是说今晚还有事么,你就别跟这瞎啰嗦了,赶紧送我回家吧。” 聂左愣了下,他险些忘记自己说过这话。 发动了车子,他沉吟片刻,用再淡然不过的口吻说:“我的事情临时取消了,不如我们一起吃晚饭?” 明明是句富有深意的邀约,可碍于聂左刻意掩盖了话里那丝深思熟虑的意味,所以邵欣欣并未听出丝毫端倪,因此十分简单化地处理了。 她摸了摸饿扁的肚子,不假思索道:“好啊!”脑子里冒出刚才那本菜单,她咂咂嘴,补了句:“我想吃西餐。” “好。”他全听她的。 聂左对b市其实不算太熟悉,他直接在导航上搜出某间五星级酒店,然后把车开过去。行至途中,邵欣欣的手机响了。 她瞄了眼来电显示,不紧不慢地接听,愉快地叫了声:“妈。” 邵丽云可没她的好兴致,一上来便咄咄逼人地质问道:“邵欣欣,你这辈子是不是不想好了?!你要真打算孤独终老,明天就滚去尼姑庵报道吧!你说你大姨好不容易帮你介绍个对象,你干嘛吃饱了撑的吓唬人家啊?害得你大姨两头不落好,连郭子强都埋怨她呢!” ……原来是it男打小报告了! 啧啧,这速度!邵欣欣的脸上掠过一抹了然之色,愈发庆幸自己的选择。未免耳膜被震破,她把手机拿远些,悠悠顶撞说:“我现在已经有命中贵人九九九了,正在转运呢。我以后什么样的好男人遇不到啊,你就别操/我的闲心了哈!” 邵丽云先前倒是听闺女听过这事儿一次,大师的指点总是不会错的。她的火爆脾气消下去一点,冷哼一声收场:“总之你给我好自为之吧!” “……” 聂左不是故意偷听母女俩的对话,而是邵丽云的声调实在太高,逼得他不得不听,而且听得一字不落。 待邵欣欣“嘟”一声收线,他云淡风轻地问:“谁是你的命中贵人?” “你啊!”邵欣欣毫不犹豫地回答。 ……他?! 聂左权当是笑话了,似笑非笑地问: “为什么是我?” 邵欣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压根没跟聂左提过此事。她觉得把实情告诉他也无妨,于是认真地说:“有位命理大师说九月九日九点出生的男人是我的命中贵人,你不是正好符合条件嘛!” ……可他不是九九九啊! 聂左握在方向盘上的大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某些凌乱的细节瞬间在他缜密的思维里连成线。难怪她豪言壮语地说要承包他;难怪她在酒后倾吐了那么多令他军心大乱的醉话…… 意识到这个天大的乌龙,聂左当即失笑,深邃的眉宇却是泛起一片郁色。他从后视镜里深瞥邵欣欣一眼,随即在各种自己该有的反应里犹豫了片刻。 最终,他不自觉地选择了——默认。 这完全出于男人心里那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 他本能地想要留在这个女人身边。 甚至不需要一丝一毫的理由。 事实上,上一瞬,聂左内心天人交战的时间不过两秒钟。某些看似艰难的抉择,有时候并不难做出决定,只要遵循自己的心意便行了,一如此刻的他。 …… 车子“嚓”一声停在酒店门口。 邵欣欣步出车门,抬头看了眼面前这座非常高大上的摩天建筑,她即刻地向聂左飞去一柄眼刀,大喇喇地说:“你倒是挺会蹭吃蹭喝的,居然选个这么贵的餐厅!”她的荷包估计要破个大洞了。 “今晚我请。”聂左以稀松平常的口气说道。话落,他的大手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搭在邵欣欣的肩上,揽着她走进金碧辉煌的大堂。 不知是男人明明放松的声线里依旧透着浑然天成的霸气,还是隔着衣服邵欣欣都仿佛能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力度,以至于她脚下的步子踉跄了一下。 既然亲都亲过了,搂一下也就不值得再大惊小怪了,而且邵欣欣悲哀地发现,她似乎并不排斥和这个男人有身体上的接触。 ……这真不是个好兆头。 ☆、第十六章 俗话说,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和什么人一起吃。眼下邵欣欣对这句话有了更高级的见解。 置身格调雅致气氛浪漫的酒店西餐厅里,她面前的宽边白磁盘里摆着块五分熟的fillet牛排,肉质鲜嫩、口感细腻;对面坐着位极度养眼的美男司机,五官俊朗、吃相优雅,邵欣欣觉得此般味觉与视觉的双重享受简直太令人心旷神怡了。 心念所动,她不由抬眸多了瞧聂左两眼。 然而,尚不等邵欣欣收回目光,一阵突如其来的手机铃音蓦然打断两人间的这份闲适。 聂左放下刀叉,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手机。看了眼上面显示的越洋电话号码,他若无其事地接起,“怎么了?” “你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你什么时候回美国?你的公司是不是不准备要了?”对方略去寒暄,直接抛出一连串问题。 第14节 聂左似乎有点不耐烦,屈肘撑在餐桌上,揉了揉太阳穴。他的神色稍显严峻,口吻倒是波澜不惊:“我暂时还回不去。” “……” 聂左通话的功夫,邵欣欣全程没抬头,貌似心无旁骛地切牛排,耳朵却竖得高高的。 老实说,她对这个男人是好奇的。 那份好奇,也许是出于心血来潮,抑或是某个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原因。怎奈碍于不远不近的一桌之隔,她无法听清手机另一端说了什么,只能隐约听出那是一副悦耳的女人嗓音。 聂左很快结束了通话,看他放下手机,邵欣欣条件发射地问:“是你女朋友?”她就想到这么种可能。 女人若有所思的表情落在聂左眼里,他脸上那抹陷在电话里的冷肃突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浅淡但弧度甚是优美的笑容,“不是,是我妈。” 就是这个看似轻描淡写的解释,竟令邵欣欣心里无端一松。怪不得那女声虽然悦耳,却透着点年纪。她莞尔一笑,“哦”了声。 正当邵欣欣以为话题到此为止时,聂左忽然似笑非笑地补了句:“我没有女朋友。” 她的表情和动作统统僵了僵,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得报以两声干笑:“呵呵。” 一个男人主动向一个女人坦诚自己没有女朋友,通常只有一个可能——对她有意思。即使邵欣欣的脑回路再粗犷,她也听得出聂左话中那层意有所指的……深意。 ……可他是她的司机啊! 吃完最后一道甜品,聂左大手一挥,叫来服务生刷卡埋单。 邵欣欣瞥了眼几乎花掉男人三分之一月薪的账单,有点于心不忍,“不如我来吧,你那点薪水还是省着点花吧。” 聂左已经在pos机上输入了密码,他扯了扯唇角,面露玩味,“你别忘了,是你给我的薪水打了五折。” “你想加薪也不是不可能,这就要看你以后的表现了!”邵欣欣尖酸刻薄的小老板嘴脸显现无遗,微微翘起来的嘴角却溢满调笑的意味。 “……”小聂会好好表现的。 ** 即使身边有了命中贵人,邵欣欣想过几天安生日子依旧很难,这不她的糟心事又来了。 这天傍晚,邵欣欣给季甜甜上完课刚好赶上饭点,小丫头像往常一样拿出盒泡面准备冲来吃。这是邵欣欣第三次看到这种情况了。 她不由在门口驻足,转头问:“甜甜,你爸妈不给你做晚饭么?” 季甜甜娴熟地撕开调料包,嘴上大喇喇地回道:“我爸在外地工作,一个月才回来一次。我妈太忙,每天都要夜里才回家。” 邵欣欣皱了皱眉。这对家长真够奇怪的,舍得花那么钱给孩子请家教,却没空照顾孩子的日常生活。她压下满心疑惑,笑了笑,说:“长期吃方便面对身体不好,老师带你出去吃饭吧。” 听说是下馆子,季甜甜当即点头如捣蒜,拍着小爪子叫好:“真的么?!邵老师你真好!” …… 聂左照例把车停在巷口等邵欣欣,他从后视镜里远远就看到她带着个女孩儿走过来。 他不禁微微一愣。 转眼,一大一小已走近,邵欣欣让季甜甜坐后座,自己钻进副驾驶座,她随口对聂左说:“你在附近找间餐厅,我们一起吃个便饭。” 教育中心的服务还真周到,居然负责学生的饮食?不等聂左暗忖完毕,季甜甜已十分礼貌地冲他叫了声:“蜀黍好。” “你好。”聂左清淡地回了句。他本就不太喜欢小孩,加上之前有硬着头皮跟萱萱那位倔丫头相处的经历,他对小萝莉实在是不感冒。 聂左把车向前开了几百米,在路边一间家常菜馆门口停下,“就这间吧。” 邵欣欣看了看中档规模的餐厅,点了点头。 三人在桌前坐下,刚点完菜,季甜甜突然捂着肚子说:“邵老师,我去趟洗手间。”她站起身时,脚下明显踉跄了一下,双手扶了扶桌沿才勉强站稳。 邵欣欣的视线扫过女孩额角沁出的大颗汗珠,关切地问:“你没事吧?” “没事儿,我就是肚子有点不舒服。”季甜甜说完,便倒腾着凌乱的步子朝洗手间走去。 不料,她这一离开就是十分钟。 看着桌上上齐的菜,邵欣欣和聂左全没动筷子,她的脸色浮起一抹疑虑,“甜甜怎么去这么久?我还是去洗手间看看好了。” 聂左也意识到不对劲,“嗯。” 邵欣欣快步走进洗手间,眸光倏尔一沉—— 里面居然空无一人。 这孩子到哪而去了?! 毕竟不是自家的孩子,万一出个闪失,她根本没法和学生家长交代。邵欣欣眉目间的郁色不由加重几分,她一边喊着季甜甜的名讳,一边挨门敲着里面的小隔间。 陡然间,她伸出去的手顿了顿。 有一扇门似乎被里面的东西堵住了,推开个门缝就再也推不动了。邵欣欣手上一用力,强行把门推开,她顿时陷入一片刻的怔忪。 只见季甜甜整个人倒在马桶上。 邵欣欣赶紧俯下/身,摇了摇她蜷缩成一团的身子,“甜甜,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女孩儿不动,貌似已经完全昏厥过去,两条柳叶眉拧成麻花状,从纠结的眉心处散发出的那片痛色一路蔓延至整张脸庞。 邵欣欣急了,不假思索地一个电话拨给聂左。 闻讯赶来的聂左也顾不得是生平第一次进女洗手间,直接推门而入。终究是位沉稳冷静的男人,看清眼前混乱的场面,他低声安抚邵欣欣:“你别急,我们先送她去医院。” 邵欣欣甚至来不及从上一瞬的惊慌中抽身出来,聂左已经一把打横抱起不省人事的季甜甜,健步冲出洗手间。 ** 夜幕笼罩下来,风驰电掣的轿车穿过城市闪烁的霓虹与柏油路上的车潮,疾速向医院驶去。 邵欣欣如坐针毡地坐在后座上,怀里搂着一滩烂泥般的女孩儿,急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倒是聂左头脑清楚,声线平缓地提醒她:“你赶快联系学生的家长吧。” 经他一提醒,邵欣欣才豁然意识到一个大问题—— “我没有甜甜家长的联系方式啊!”她的神经后知后觉地猛地一紧,话里快要带上哭腔。这学生是张老师转给她的,她只顾着上课了,压根没留意那么多。 聂左剑眉一皱。这女人真是猪一样的智商,她居然没跟学生家长打招呼,就把人家的小孩带出来吃饭?! 但现在不是火上浇油的时候,他忖度片刻,从后视镜里睨她一眼,道:“你们教育中心有客户资料吧?” 邵欣欣闻声“啪”地一拍脑门,急声答道:“哦对,有,有!” 这一刻,她不得不承认,让聂左当司机真是屈才了,他的脑子比她灵光多了。尤其是此人遇事不慌、淡定自若的气势竟透着一股……大将之风? 此般认知令邵欣欣的脑袋出现两秒的迟滞。 也许,她一点也不了解这个男人。 ** 不出一刻钟,三人抵达医院。 聂左把季甜甜抱进急诊室,等医生检查的功夫,邵欣欣随手把办公室的钥匙扔给他,连珠炮似的说:“我在医院盯着,你帮我去教育中心找甜甜的家长资料吧。我办公桌右手边最下面的抽屉里有个文件筐,筐里有堆文件夹,其中红色的那个应该就是客户资料……” 聂左迅速记下这堆混乱的信息,淡淡地应了声“好”,便拿着钥匙,返身离开医院。 …… 从医院到教育中心大概半小时的车程,聂左二十分钟便开到了。他利索地用钥匙打开了主任办公室的门,按亮白炽灯,两条大长腿一迈快步走到书桌边。 尽管邵欣欣神经大条,办公用品却是收拾得井井有条,他很快就在抽屉里找到了她所说的红色文件夹。打开夹子,聂左轻叹口气,几十张a4纸用宋体小字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足有百余条客户资料。 ……这要找到猴年马月啊?! 聂左修长的手指轻点资料,逐行扫视下去。 毫不意外的,他在表格里看到了沈雯的名字。快速略过那行精简的资料,他翻了篇,微眯着眼睛继续巡睃。就在几乎翻完整本文件时,聂左的视线里出现了季甜甜以及她母亲姚淑萍的名字。 他拿出手机,正要输入姚淑萍的手机号码—— 他的眸光陡然一滞。 姚淑萍的工作单位一栏赫然写着:赵氏集团,财务总监。 ☆、第十七章 医院。 经过一系列检查,经验十足的女医生递给邵欣欣一张缴费单,“病人急性阑尾炎发作,必须立刻手术,你先去缴费。” 幸好是急病,不是大病,邵欣欣如释重负地吁口气,二话不说拿过单子就跑去缴费。等她风风火火地交完费,又目送季甜甜被推进手术室,她慌乱的心神这才稍微平复下来,一屁股瘫软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 愣愣地盯着手术室的门上那盏亮起的红灯,邵欣欣开起了小差。一次是萱萱,一次是季甜甜,聂左均是不顾一切地抱起小朋友就往外冲……男人宽肩窄腰长腿的完美身形,以及铿锵有力的稳健步履明明是动态的,充满晃人眼眸的阳刚之气,而这一刻,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却仿佛是定格的电影画面,从干练的短发到锃亮的黑皮鞋统统蒙上一层淡淡的温暖色泽,甚至是连他骨子里散发出的冷漠与凌厉都被淡去不少,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占满邵欣欣的脑海。 心念所动,她无意识地勾了勾唇角,扬起一抹带着暖意的笑容。 那个冷傲的男人,竟能带给人这样的感动,是邵欣欣始料未及的。 然而,就在她沉溺于这种温婉的情绪中无法自拔时——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尖利的呼喝遽然响彻安静的走廊。 “你把我女儿怎么了?!” 这声几欲刺破邵欣欣耳膜的嗓音尚未落下,一位妇人便箭步冲到她面前,不管不顾地把她从椅子上一把揪起来,哆嗦着嘴唇厉吼道:“甜甜呢?!” 浑浑噩噩的邵欣欣定了定睛,迅速判断出此人应该就是甜甜的母亲了。她抿了抿唇,尽量用平和的声线说:“您别着急。甜甜急性阑尾炎,正在手术……” 怎奈急火攻心,姚淑萍根本听不进任何解释,她本能地瞥了眼手术室紧闭的大门,双手猛地扣住邵欣欣的肩膀,死命地摇晃起来,“谁让你带我女儿出来的?!你不就是个破家教么!甜甜要是有什么闪失,我不会放过你的……” 妇女不依不饶的架势、不分青红皂白的谩骂来得太突然,激得邵欣欣的面色当即一僵,任身子被对方摇得发晕,又被溅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她只愣愣地僵在原地,惊觉就算自己长一万条舌头也解释不清了。 正值这剑拔弩张的一刻—— 一只有力的大手陡然攥住姚淑萍的手腕。 “你先放开她。”不疾不徐的男声,一字一句却是带着不容置喙的冷硬。 姚淑萍手上吃痛,不得已从邵欣欣的肩上松开。肩上的力道突然卸去,邵欣欣紧绷的身板随之缓和下来,她深瞥聂左一眼,脸上仍旧涨满百口莫辩的窘迫之色。 聂左深湛的瞳仁沉了沉,他冷声对一脸激愤的姚淑萍说:“请你冷静一下。今天如果不是有邵老师,你女儿现在恐怕已经阑尾穿孔了。为了送小孩来医院,邵老师到现在连饭都没顾得上吃,你不知感恩就算了,还在这里跳着脚闹腾,合适么?!” 不知是被男人幽冷迫人的气势震慑住,还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理亏,原本情绪激动的姚淑萍像是一下子被扎破的气球,气鼓鼓的气焰顿时干瘪下来。 一片刻的呆滞,她讷讷地看了邵欣欣一眼,颓丧地跌坐在椅子上,“邵老师,对不起,我……我刚才是急坏了。”从聂左的声线里她已听出刚才正是这位男人第一时间打电话通知的她,她遂抬眸瞅着聂左,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们。” 哪个孩子不是父母的心头肉,邵欣欣对她一急之下失去理智的行为也不欲介怀,淡声道:“没关系,事情搞清了就好。” 姚淑萍不再吭声。忽然,她把脸埋进手掌,弓起的后背随即剧烈地颤动起来,那颤动仿佛带着天塌地陷一般的哀恸意味。 第15节 这人到底是怎么了? 邵欣欣被她这副失声痛哭的样子吓到了,不由疑窦丛生,跟站在几步开外的聂左默默对视一眼。 聂左无可奈何地耸耸肩,安慰女人的事儿不归他管,他也不在行,“我去外面等你。”他说完便大步一迈,往电梯口走去了。 电梯下行,聂左的清冽眉宇微微蹙起。 姚淑萍整个人给他的唯一感觉即是——奇怪。 这妇人不过四十来岁,看起来却显得有点老态,而且穿着破旧,完全不像能给女儿请得起家教的家庭。尤其是姚淑萍并不似不明事理的人,但她的情绪极不稳定,好像受过很大的刺激。 聂左条件反射地想起在邵欣欣办公室看到的客户资料。 现在已经没有赵氏了,曾在b市首屈一指的房地产集团如今只剩下一幢贴了封条的摩天大楼,可见家教中心的那些资料并未及时翻新,可有一点十分明确——姚淑萍曾在赵氏任职,并且职位不低。 电梯在一层停下,聂左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健步步出。蛛丝马迹过于细碎,他一时参不透。 ** 头天晚上在医院折腾到很晚,聂左带邵欣欣回到水榭佳苑时已近凌晨,以至于他没时间买面包。 隔天早晨,邵欣欣的早餐没有了。 驱车驶往教育中心的路上,聂左指了指路边的快餐厅,提议说:“要不要吃个早饭?” 昨晚回到家邵欣欣就靠一包泡面果腹,这会儿她的肚子正饿得咕咕叫,遂赞同地点点头,“好啊!” 其实聂左没有吃早餐的习惯,通常只喝杯咖啡,今天也不例外,邵欣欣叫了一桌子小笼包、油条、炸春卷和豆浆,而聂左,却只对面前那杯不加奶不加糖的美式咖啡表现出……兴趣。 “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邵欣欣夹起只肥得流油的小笼包,“啪”地扔进聂左眼皮底下的空盘里,“特好吃,你尝尝。” 他淡淡地“嗯”了声,但压根没动筷子,一抬眼,饶有兴味地瞅了瞅女人油乎乎的嘴唇。平日邵欣欣打扮得简洁大方,再加上身上那股子大喇喇的气质,基本上没什么女人味,可此刻,她那张沾着油光的粉嫩小嘴,竟让人感觉到一丝……娇憨。 就是这两片唇,令聂左陷入一瞬的晃神。 那一晚,他尝过它的味道。 香甜、柔软,带着浅淡的酒气…… 敢情这人就是来看她吃饭的啊? 邵欣欣对男人脸上那副几近专注的神情看得似懂非懂,颇有些不解风情地说:“聂左,我告诉你,不吃早餐会引发肥胖和胆结石。”说着,她看了眼聂左堪称标致至极的身材,避开肥胖的问题,继续一本正经地给他科普:“得了胆结石弄不好就得割胆,人要是没了胆,一吃油腻的东西就会拉稀……”她老妈邵丽云就是这毛病。 “咳咳!”聂左难得滋生出的满腹柔情瞬间被“拉稀”二字杀了个落花流水,他不情不愿地夹起盘里那只小笼包,抽着嘴角一口吞掉。 威慑奏效,邵欣欣满意地笑了笑,又伸筷子给他夹了个炸春卷,“多吃点,你才有力气干活。”她可不是那种“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的小资本家。 “……嗯。”一顿早餐吃的聂左撑得难受,不过这女人对他的体贴,倒是令他颇为受用。 ** 这间临街开设的快餐店位于居民楼的底层,上面是二十来层高的住宅,在寸土寸金的b市像这样的食肆多如蝼蚁,并无特别。 两人吃饱喝足,一前一后走出餐厅,朝停在几米开外的车走去。原本是女王范儿十足的邵欣欣走在前头,高冷男聂左尾随其后,但嫌她“蹬蹬蹬”踩着高跟鞋走路不利落,不出三步,聂左大步流星的脚程就把她甩到后头去了。 瞅着男人气宇轩昂的走姿,邵欣欣撇了撇嘴,正欲加快步伐—— 忽然间,“哗”一声泼水声自上而下袭来。 她的步子猛地顿住。 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一盆水从楼上泼下来。 然后,那盆水不偏不倚地正中——走在她身前的聂左。 如果不是聂左狂霸酷拽地走到邵欣欣前头,被浇成落汤鸡的人铁定——是她。 就这么躲过一劫,邵欣欣十分不厚道地庆幸不已。 呵呵,命中贵人,果然名不虚传啊! ☆、第十八章 冷不丁被淋了个落汤鸡,聂左挺拔的背脊忽地顿了顿,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脑子似乎迟滞了一瞬,任由水珠子顺着他轮廓清朗的脸庞往下嘀嗒。 邵欣欣比他先反应过来那么一点点,她强压下心里那丝不太厚道的庆幸感,仰头往楼上看了看。闯入眼帘的只有一排排密密麻麻的窗口,她完全看不出水是从哪家泼下来的。 她气呼呼地冲楼上喊了一嗓子:“谁这么没有公德心啊?!” 煞有介事地喊完,邵欣欣赶紧一个箭步窜到聂左身边。奇怪的是,明明该狼狈不堪的男人,这一刻,倒是不紧不迫,就连眼角眉梢的那一颗颗水珠都在晨曦下泛着盈盈光泽。就好像是没脱衣服洗了个澡一样,竟是毫无违和感。 邵欣欣不由啧啧感叹,这男人真是铁打的命啊!这事儿要是搁在她身上,还指不定怎么大呼小叫呢! 顾不上打量聂左湿嗒嗒的头发和衣服,她直接从手袋里掏出包纸巾,就照着他的俊脸使劲擦了起来,嘴里不忘安慰说:“幸好不是脏水。”比起上次她被泔水溅了一身的遭遇,聂左现在的状况不算太倒霉。 要是脏水还得了,他嫌弃地扯了扯嘴角。 邵欣欣对他细微的脸部表情很不满,下意识地伸手捏住他尖削的下颌,“别动!” 聂左个头高,以至于她做出这个不经意的动作时,本能地踮起了脚尖。薄薄的纸巾很快被沁湿,女人柔软的指腹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脸,擦过他每一寸清晰逼人的面部线条,擦过那片晶莹剔透的水珠…… 聂左脸上袭来的触感分明是温凉的,内心却升腾起一种滚烫的情绪。 在这甚至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感受得到的短短的距离里,他就这么深深地凝视着邵欣欣,仿佛自己刚被一盆冷水迎头浇下的悲剧从未发生过。 他的眉宇间居然泛起一丝……享受。 如果不是邵欣欣突然抬头,她根本就不会知道他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看了多久。 这一刻,彼此的眼中都有一个小小的倒影—— 几近温柔的他; 慌乱羞赧的她。 聂左的眸光仿佛是一汪深潭,明明清冽至极,却又带着迷人眼眸的吸力,邵欣欣的神智有片刻陷在他的目光里无法自拔。 他眼睛里漾出的笑意,那么的摄人心魄。 不知是被男人眼中灼热的光烧到了,还是被他英气逼人的脸电到了,邵欣欣的手蓦地在半空中僵了一刹那,不过只是一刹那而已,这个僵滞的动作连同某种奇异的错觉便被她生生压了下去。 豁然意识到自己此举有点唐突,她尴尬地一甩手,把剩下的半包纸巾塞进聂左手里,“你还是自己擦吧。” ……这样就害羞了? 这种不该出现在女汉子脸上的娇涩表情,聂左是第三次看到。第一次是在水榭佳苑的电梯里,第二次是在她家的沙发上,第三次是在……此刻。 他忍俊不禁地翘起了嘴角。 ** 后半程路,邵欣欣坐在车里,颇有些心不在焉。 她双手交叉,搁在大腿上,侧过头睨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可那快节奏的繁忙晨景落在她并不专注的眼里,却变成一副安静的画面,了无波澜。 她的心依旧停驻在快餐厅外那个从头湿到脚的男人脸上。 方才一心扑在给聂左擦脸上,邵欣欣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手不知不觉临摹出一幅立体感十足的美男雕塑。那张脸不算白,是透着点古铜色的健康肤色,与聂左墨黑深湛的眼睛以及偏冷的气质再般配不过。 这会儿回味起来,邵欣欣交叉在一起的左右手不自觉地相互搓了搓。指尖有点发麻,似乎仍残留着拂过那张脸庞时留下的余温。 那是一张令她捉摸不透的脸。 …… “嚓——”一声刹车打断邵欣欣的思绪。 聂左稳稳地把车停在教育中心门口。 她赶紧收拾好自己杂乱的情绪,抬步下车。一脚迈下地,她又回头嘱咐一句:“今天下午早点来接我,我要去超市采购。” 呵呵,他这司机当的快和保姆差不多了。 聂左“嗯”了声,他却没像往常那样立刻疾驰驶离,而是顺手熄了火,拔下车匙,跟着邵欣欣步出车门,走进教育中心。 “你不是不坐班么?”她扭头问。 视线里撞进女人微诧的脸,他应景地抖了抖身上*的衬衫,“你办公室有毛巾么?”几张纸巾的吸水效果实在有限。 她莞尔一笑,“有,你跟我来吧。” 途经公共办公区域时,聂左的到来,引起无数女员工为之惊艳的注视。女老师abc目送着男人气魄非凡的身影掠过,随即凑成一堆,交头接耳地热议起来: 女老师a:“这位是新客户?” 女老师b:“才不是呢,他应该就是邵主任新请的司机,我见过他在楼下接主任下班。” 女老师c:“啧啧,长得这么帅还当司机,真是有违天理啊……” 与小八卦集团格格不入的是坐在窗边一声不吭的女老师吴菲,许是天生的优越感作祟,她只不动声色地瞥了聂左一眼,便若有所思地收回那瞬略带疑惑的目光。 这男人,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 邵欣欣从柜子里翻出条干净毛巾,扔给聂左,“出门右拐有洗手间。”言简意赅地说完,她就在办公桌前坐下,打开电脑。 “谢谢。”聂左接过毛巾,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他有轻微的洁癖,本来不愿意用别人的毛巾,但不知是身上湿的不舒服,还是毛巾上淡淡的清香令他莫名地克服了心理上的障碍,他索性直接背过身,解开衬衫纽扣…… 办公室的双层隔音玻璃衬得室内很安静,以至于男人擦身体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动静听起来格外清晰。聚精会神面对电脑的邵欣欣本能地一抬眸—— 聂左精壮结实的裸~背便赫然闯进她的目光中。 对方修韧的肌肉,紧致的肌理,弧度甚美的背部线条须臾勾勒出一幅散发着浓烈荷尔蒙气息的美男图。中规中矩的办公室里转眼弥漫上一层香艳旖旎的味道。 ……你这样无时无刻的色/诱女老板真的好吗?! 邵欣欣整个人都不好了。 “咳咳,你……”为什么不去洗手间? 她的后半句话尚未说出口,聂左已应声转过身,他麻利地穿回衬衫,微微一笑,“已经好了。” 正当邵欣欣被他脸上忽然展现的笑容刺激得耳根阵阵发烫时—— 办公室的门“吱呀”一声推开了。 乍一看到聂左胸前半遮半掩的春/光,门外的人比门里的人更惊诧。 李希定睛瞅了瞅还没系完衬衫纽扣的男人,端着的马克杯的手猛地抖了抖。她的反应那叫一个快,立马向邵欣欣投去个意味深长的眼波,“呵呵,你们……继续。”说着,她便要掩门开溜。 第16节 邵欣欣这颗铁树终于开花,作为中国好闺蜜,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李希的心情——倍爽儿。只是她万万没想到,邵欣欣玩得比她还开,居然在办公室里…… “李希,你给我回来!”邵欣欣急声把她叫住,从她那道精光四溢的小眼神里,邵欣欣就知道她一准想歪了,忙不迭照实道来:“刚才聂左被水泼了,到我这儿来拾掇一下。” “哦!”李希半信半疑的眸光又在聂左脸上绕了一圈,见他点了点头,她才笑嘻嘻地闪进来。现在聂左是她男朋友的铁哥们,自然熟络不少,她满嘴跑火车,幸灾乐祸地取笑他:“看吧,你被欣欣这只扫把星克着了吧!就说在她身边的男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 “李希!你闭嘴!”邵欣欣的勒止终究迟了一步。 ……扫把星?! 难怪他的倒霉事儿层出不穷,原来邵老板还有这等出神入化的灾星功力,聂左玩味地瞥了眼表情严肃的邵欣欣。 邵欣欣没功夫揣摩聂左微变的面色,只顾径直向李希飞去一柄眼刀。如果命中贵人就这样弃她而去,她就把李希这只丰/乳肥/臀的妖精捐去抗日! 不料,聂左只浅淡一笑,“我不迷信。” ……好一条命硬的汉子! 邵欣欣如释重负地轻吁口气,用一种清透中透着崇拜的眼光深深地瞧了他一眼。 ** 聂左很快离开了教育中心。 如果换做平常,他大可以回家洗个澡,换件干净衣服,而不必屈就用毛巾勉强擦身,但现在,他没时间顾及这些繁琐的细节。 他要赴个重要约会。 聂左赶到城西的檀香山咖啡馆时,比约定的时间尚提早五分钟。他迅速环视店内,没找到熟悉的面孔,遂大长腿一迈,踩着木质楼梯上了二楼,挑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来。 这间咖啡馆并不坐落于闹市区,而是藏匿于一条幽静的小巷内。店内客人不多,店面也不怎么新,从纯木的吧台、窗棱和书架可以看出店主刻意营造的复古味道。 聂左的面色微凛,透过格子窗望向窗外的林荫道。小径两旁植满古槐,大片茂密的树叶伸展来开,层层叠叠地交织在一起,令人想到遮天蔽日这个词。可就是这生机盎然的绿意竟化不开他眼里的那丝……沉冽。 五分钟刚到,某位年过半百的老者便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此人虽然上了年纪,但打扮却一点不迂腐,走起路来更是身板稳健、步履生风。他上身穿着一件黑色polo衫,下/身是一条浅驼色的卡其裤,脸上戴着副墨镜。如果忽略掉他领口里透出的那一小截条纹病号服,谁也不会把这人跟病号联系到一处去。 “吱呀、吱呀”几声轻响在安静的咖啡厅里响起。 是楼梯被踩踏发出的声音。 老人上了二楼,径直向聂左走过去。 ☆、第十九章 老人上了二楼,径直向聂左走过去。 他摘下墨镜,抻了抻裤子,在聂左对面坐下。 聂左先抬眸看了眼对面的古董摆钟,才将视线转回老人,“你还是这么准时。”摆钟的表针刚好指向十点整。 赵宗生这人向来守时,而且是惜时如金,“我只有半小时。过会儿医生要查房,我得回医院。”说着,他深瞥聂左一眼。 就在两人对视的这一片刻—— 聂左眼中飞快地掠过一抹惊讶。 b市各大媒体均报道自从赵氏破产后,赵宗生便心脏病突发一病不起,根本没离开过医院。聂左刚从美国回来时,跟他见过一次,正是在医院里。当时赵宗生的状态看起来确实不乐观。而这会儿,墨镜后面的那双眼睛病态全无,反而眸光犀利,炯炯有神,甚至带着一丝不怒自威的震慑力。 聂左略带审视的目光扫过老人那张刚正威严的脸,他眼中的那抹惊讶转瞬被笑意掩盖,他轻叩桌角,语带玩味:“原来你连我都骗了。”对方的身体硬朗得很。 心思被戳破,赵宗生的面部表情却并未涌起丝毫的变化。用人不疑,他此番约聂左出来,就代表他默许聂左成为唯一的知情者。 他的嗓音明明低沉不已,却又仿佛透出一种若有似无的悲怆,那丝悲怆与周身的凌厉气势极不相称,“裴东海和那帮记者穷追不舍,恐怕他们只有看到我要进棺材了才能消停下来。”所以他不得不佯装出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孱弱模样。 尽管他赶时间,聂左还是给他叫了杯espresso,“我们边喝边聊。” 赵宗生啜了口咖啡,熟悉的苦涩口感袭来,他看向聂左的眼神微变,竟是添上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感叹说:“你还记得我的口味。” “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聂左说。 就是这么句简单的对白,赵宗生却嗅出某种深意。哪怕这世上已没有人可以相信,但聂左,对他而言,是不一样的。 赵宗生只信他。 按理说,如此深谋远虑、严谨缜密的老商人本不该遭人暗算,可惜他终究没躲过这一劫,含辛茹苦三十年打下的半壁江山就这么一下子垮了。兵败如山倒,他现在连收拾残局的心情都没有,唯一关心的就是——究竟是谁在背后捅了他一刀? 简单的寒暄结束,赵宗生直入主题:“赵氏的破产案看似只是出于单纯的商业竞争,但事实上,并没有那么简单。我很了解裴东海,他心狠手辣,能力却非常有限。即使再给他一百个脑子,汇嘉伟业也扳不倒赵氏。我这几天又想了想,肯定是赵氏有内鬼,跟他里应外合……你觉得这人是谁?” 聂左脑中条件反射地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脸。 那是沈雯的脸。 但沉吟须臾,他只波澜不惊地望向窗外,沉冽的目光落在参天古槐投下的斑驳光影上,他淡淡地回道:“目前我还没有查到这步。” 赵宗生忽而笑了,笑得意味深长,“是么?”聂左的能力,赵宗生再清楚不过,他绝不可能真的毫无进展,他不说,自有他的理由。 果然,聂左道:“等我掌握了确凿的证据,会马上告诉你。”没有证据的猜测一旦传出去,只会打草惊蛇。 聪明人对话喜欢点到即止,赵宗生了然,眼里随即闪过一抹赞赏。 倏忽间,聂左沉浸在窗外那片光影里的目光跳了跳,他收回视线,看着赵宗生,话锋一转,问道:“姚淑萍以前是赵氏的员工?”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赵宗生的脸色猛地一沉。 赵氏集团上上下下有上千号员工,赵宗生当然不可能统统有印象,但他惜才,对于高管一级的员工,素来十分关注,而这位姚淑萍,给他的印象就更为深刻了。 “她是赵氏的前财务总监。不过因为涉嫌做假账,在集团破产前她就被开除了。”赵宗生言简意赅道。 做假账?! 听闻此言,聂左顿时愣了愣。 虽然男人的直觉不如女人精准,但聂左阅人无数,至今还从未走过眼。凭他与姚淑萍的一面之缘,他看得出那位妇人似乎受过很大的刺激,不过,他隐约觉得对方完全不像是那种会做假账的人。 半小时很快到了,而直到赵宗生离开,聂左仍陷在深思中…… ** 下班时分,聂左准时前往教育中心,接邵欣欣下班。 奇怪的是,足足等了一刻钟,邵欣欣仍未出现。给她当司机已有一段时日,这女人鲜少迟到,就算临时有事,她也会及时通知聂左。尤其邵欣欣今早还说下班要去超市,特地嘱咐他早点来接她。 聂左不由面露疑惑,他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出“母老虎”的名字,按了下去。 小苹果的待机铃声响了很久,一直无人应答,随后被转去语音信箱。 聂左剑眉轻蹙,利落地熄火,下车,健步走进教育中心。 大概是过了下班时间,前台小姐不在,公共办公区亦格外清冷,只有靠窗的某张办公桌前坐着个女人。桌与桌之间的磨砂玻璃隔断挡住了女人的脸,只露出半颗头顶,栗色的卷发。 这是聂左今天的“二进宫”,他轻车熟路地穿过公共区域,向邵欣欣的主任办公室走去。 突然,一道悦耳的女声叫住了他。 “聂先生,你找邵主任么?” 聂左稳健的步履顿了顿,他应声转过头。 临窗而坐的吴菲已经站起身,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她目不转睛地瞅着他,解释说:“邵主任被邵总叫走了,你先去她办公室等一下吧。” 如果忽略掉女人视线里那丝带着探寻意味的光,吴菲此举倒是显得有些多此一举。因此聂左并未深究她欲语还休的眼神,也没吭声,只略一颔首,周身那股子冷冽的味道显露无疑。 邵欣欣的办公室没锁门,他推门而进,一眼便看见搁在桌上的手机。 难怪打电话没人接呢,真是个丢散落四的女人。聂左摇摇头,自顾自在沙发上落了座。他修长的双腿交叠,手臂垂在身侧,英挺的背脊陷在松软的沙发靠垫里,微眯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姿态慵懒又清冷,就像是副毫无温度的静态画面。 不出片刻,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了。 聂左眼皮子底下的茶几上多了杯咖啡,紧接着吴菲的声音传来:“请用咖啡。” 尽管吴菲不算是倾国倾城的美女,但她的容貌清秀,气质不俗,走在街上的回头率也算是高的。可聂左连眼皮都没抬,仅是不以为意地道了声:“谢谢”。 不料,吴菲放下咖啡,却没有离开。 不知是被聂左怠慢了,还是被他与司机一点不相符的迫人气势震慑到了,她终究藏不住眼角眉梢的疑惑,问:“you look familiar to me. have i met you before?” 聂左再自然不过地扫了一眼女人陌生的面容,他条件反射地回道:“no, i don,'t think so. i,'ve never seen you.” 话音落下,聂左和吴菲俱是一怔。 这里是b市,不是美国,这女人为何跟他说英语?而且听到熟悉的语言,他居然还本能的回答了。 聂左“嚯”地抬眼,那束原本被低垂的眼睑挡住的冷肃眸光,像是一道迅雷不及掩耳的闪电,就这样不偏不倚地穿透空气,直射在吴菲脸上。 如果眼刀可以杀人,吴菲恐怕已当场被这道冰冷的利刃刺穿了。她微微发颤的心脏仿佛一下子被锋利的白光击中,猛地狠狠痉挛起来。 这一刻,她好生后悔用这种自作聪明的方式——试探他。 然而,比起两人瞬间冷凝的表情,门口突然出现的一抹倩影,惊诧更甚。 邵欣欣的身子彻底僵住了,脸上迅速腾起一片讶色。 两人方才的对话一字不漏地灌进她的耳朵里。 吴菲是abc,教育中心的英语老师,她英文说得好纯属正常。 可是—— 她的司机居然操着一口腔调纯正的美式英语?! 而且聂左的声调低沉、清醇,不掺杂半点杂质,寥寥几个英文单词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有种浑然天成的味道。 邵欣欣掏了掏耳朵,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聂左。 不等她消化眼前这般匪夷所思的事实,吴菲那张原本诧异的脸转瞬浮现起一抹愈加复杂的神色,她绽出个僵硬的笑容:“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 掩上门,吴菲快步离开,却在中途驻足,回头。 她若有所思地深凝着那扇紧闭的门,紧皱秀眉。 这个男人为什么放着美国的庞大企业置之不理,偏偏跑来当邵欣欣的司机? …… 办公室里安静下来的一片刻,聂左已迅速掩去脸上的阴翳,连一丝一毫的异样都不剩。 他悠悠站起身,若无其事的看着邵欣欣,说:“你不是要去超市么?走吧。” 他的声线,他的眼神,乃至嘴角的笑意统统淡得毫无波澜,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仿佛一切都只是她的幻听…… 第17节 ☆、第二十章 直到走进超市,邵欣欣仍有些回不过神来。 她越发觉得聂左简直是深藏不露呢! 职场上向来凭能力议价,英语水平高好歹也算是项技能,正当邵欣欣琢磨她这位司机身上到底还藏着掖着多少令人惊艳的技能时,走在她身旁的聂左忽然淡声打断她的失神:“我们晚上吃什么?” 咳咳,她这是要负责司机晚饭的节奏?! 邵欣欣怔忪一下,随即驻足,抬头瞅向面前的货架—— 各种挂面立刻映入她的眼帘。 “我下面给你吃吧。”她眼睛没离开货架,本能地抛出这么句话。 ……下面?! 脑补很可怕,聂左抽了抽嘴角,用眼尾的余光睨了邵欣欣一眼,他坏坏一笑,“好。” 她那副心无旁骛挑选挂面的模样落在男人眼中,他顺势又补了句:“你喜欢粗的还是细的?” “粗的。”邵欣欣答得那叫一个麻溜。话落,她毫不犹豫地拿起一袋最粗的挂面,一扭身,扔进聂左手里的购物篮。 如果不是这一扭身,她根本不会发现——他在笑。 尽管聂左唇角的笑容并不明显,但微微上翘的优美弧度里分明蕴藏着一丝戏谑,一丝轻佻,就连狭长的眼尾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温柔的光。他这副玩世不恭的坏样儿,倒与沉冽、疏离的性情有些不相配了。 邵欣欣陡然觉出味来,她脸一红,倏地瞪圆眼睛,嘴不留情道:“聂左,你要是再敢调/戏女老板,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炒了?!” 女人嗔怒的嘴脸竟透着一分可爱的羞赧,对聂左而言,自然毫无威慑力。他的笑半点没收敛,反而挑衅一般问道:“你舍得么?” “……”她还真有点舍不得啊! 妈蛋,又被调/戏了!!! 邵欣欣购物的速度只能用一个字形容——快。一眨眼的功夫,蓝色的塑料购物篮里已堆满各种冷冻食品和半成品。 她条件反射地低头瞅了瞅满得快要溢出来的购物篮,不料,视线稍一偏移,邵欣欣的目光便落在拎着篮子的那条手臂上。 大概是篮子实在太重了,聂左结实的小臂上依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柔韧的肌肉因为负重而拉出好看的线条,给人充满张力与能量的感觉,却又绝不会显得粗壮。而他随意挽在臂肘处的衬衫为整条张弛有度的手臂平添一抹绅士般的儒雅气质。 ……这男人真是处处有看头。 明明很养眼,邵欣欣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居然越来越重视细节了。 又或者说,是有关聂左的细节。 这是邵欣欣第一次和聂左一起逛超市,她走在前面,他尾随其后。两人之间保持着二十公分的安全距离,再加上聂左任劳任怨地拎着个购物篮,按理说,他看起来该像位彻头彻尾的小喽啰。可事实上,他身上那股子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倨傲架势,瞧在旁人眼里,俨然是位十分宠妻的模范老公。 迎面走来的大妈大婶眼中射出的那一束束羡慕的目光,令邵欣欣非常受用。 原来,有个男人撑门面的感觉……这么好。 她稍稍放缓脚步,等聂左走上来,她仰头看着他,笑了笑,“我们买个西瓜吧。” “好。”他嘴上应允得快,手却是抖了抖。 ……这女人能不能不要把他当苦力使唤啊?! 邵欣欣最爱吃冰镇西瓜,可惜以前她形只影单,别说提个西瓜回家重的要死,而且她一个人根本吃不完。所以,每次看到皮脆瓤红的大西瓜,她都很纠结。今天可好,不仅有人帮她拎,还有人帮她吃。 邵欣欣不会挑西瓜,她扭头看了看聂左一脸置身事外,只管拎不管挑的傲娇样儿,她快步走向不远处的某位服务员。此人穿着超市的工作服,正背着身佝偻着腰搬卸水果。 “大姐,麻烦您帮我挑个瓜吧,要沙瓤的。”邵欣欣礼貌道。 “好咧!”超市服务员搁下手里的活儿,利落地拽起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抹了把汗,然后转过身。 就在她转过身来的一片刻—— 聂左和邵欣欣当即陷入一时的愣怔。 这位不是姚淑萍么?! 聂左表面上的惊诧不过持续了半秒而已,亦不如邵欣欣的诧异那么深,但他心里却是疑云密布,沉得颇有山雨欲来之势。 赵氏的前财务总监,即使再如何落魄,也不至于沦落到在超市搬水果的地步吧?! 姚淑萍的眼里迅速闪过一丝不自在,虽然靠体力吃饭也不是什么丢人事儿,可看看面前这对光鲜亮丽的男女,再低头瞅瞅自己身上不算干净的工作服,她愈加觉得灰头土脸。 她不由面露尴尬,艰涩地吞了口唾沫,讪讪地说:“邵老师,在这里遇到你,真巧。” 邵欣欣已经把表情和声调都调回正常状态,她若无其事道:“是啊!甜甜怎么样了?她什么时候出院?” “过两天她就能出院了。”提到季甜甜,姚淑萍本就晦暗的瞳孔又黯了黯,“我正好想跟你说一声,甜甜下学期就不请家教了……” 邵欣欣本能地联想到学费的问题,她也不好勉强,大方地说:“没关系,如果甜甜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还是可以来问我。”她对那位听话懂事的小丫头印象不错。 “好的,谢谢邵老师。”姚淑萍始终僵硬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弛。 全程,聂左一言未发。 他现在知道了,为什么他觉得姚淑萍不像是会做假账的人。因为她的眼神里虽然沉淀着太多复杂的情绪,但她的眼底有种光—— 那光,是执着。 ** 回到水榭佳苑,聂左再自然不过地跟着邵欣欣进了她家的门。 他把三大袋食物放在餐桌上,随后活动了一下几欲断掉的手腕,不客气地往沙发里一坐,似笑非笑地吩咐说:“邵老板,你去煮面吧,我饿了。” ……亏他还知道她是老板!!! 邵欣欣趿拉着拖鞋,不情不愿地走进厨房。不到两秒钟,她忽然从门框后面探出半颗脑袋,抬高声调朝客厅里喊道:“小聂,你别傻坐着,赶紧把刚才买的吃的放进冰箱里喔,顺便帮我洗点青菜。”凭什么老板忙活,员工闲着啊! “……” 厨房里的画面很和谐。 邵欣欣大厨架势十足,系着围裙,哼着小曲煮面;聂左活脱一小工,屈膝蹲在冰箱前,一样一样往里面塞东西。 这男人就算是蹲着,背脊都挺得笔直,半点无损挺拔的背部线条。 邵欣欣不由转过头,深瞥他一眼。 就是她这一分神的功夫,原本在火上咕嘟的粗挂面猝然沸腾起来,不锈钢面锅里翻滚的白色泡沫霎时升高,一下子漫过锅沿扑了出来。 “额——”回过神的邵欣欣大呼不妙。她一手拿着尚未来得及放进锅里的青菜,一手举着汤勺,完全腾不出手关小火。 瞬间陷入慌乱的女人压根没反应过来,聂左已“嚯”地站起身,一个健步跃至她身后,伸手关上了煤气灶。 尽管男人的身手敏捷,扑出来的热汤还是浇到了火眼上,发出“呲——”一声尖响。 这一声,在安静的厨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邵欣欣家的厨房不算宽敞,加之她整个人不偏不倚地挡在煤气灶前,以至于聂左做出关火的动作时,要么得一把推开她,要么得伸长手臂,绕过她的身体去关火。 聂左,不自觉地选择了后者。 在千钧一发的当口,他的前胸就这么贴着她的后背,修长的手臂从身后绕过她纤细的腰,停在邵欣欣眼皮底下的煤气灶旋钮上。 这个姿势,暧昧又炙热。 就像是他把她搂在怀里似的。 煤气灶上的火苗倒是浇熄了,邵欣欣身体里的火苗却“嗖”一下被聂左这个状似无意的动作点燃了。 不知是热的,还是臊的,她的额头、鼻尖都沁出细密的汗珠,在两人身体大面积碰触的这一刻,她全身一激灵,原本柔软的后背陡然僵硬起来。 她翘起的臀部、玲珑的腰身,乃至背部整条s形的曲线统统与聂左的身躯有一瞬的贴合。 那一瞬贴合,不过持续了一秒钟。 邵欣欣的心脏却失律般地怦怦乱跳了足有一百多下,她甚至感觉到男人温热的体温、匀称的肌肉,以及铿锵有力的心跳。 因为开火煮面,厨房里的温度偏高,一尘不染的玻璃窗上氤氲起一层乳白色的雾气,仿佛连这方空间里漂浮的空气都萦绕着滚烫与潮湿的气息。 而邵欣欣一张一翕的鼻息间全然嗅不到面香,唯独缠绕着聂左身上那股清冽好闻的古龙水淡香,那味道若隐若现,却又紧紧地包裹着她。 下一秒,聂左那么自然而然地松开她,语带揶揄:“真是个笨厨子。”低沉如大提琴般的声音衬得他的调侃都带上了某种若有似无的……宠溺。 身体上的忽地燥热退去,却仍残留着一丝令人欲动的余热,邵欣欣慢吞吞地转过身,抬眸瞧着他。 瞧着他隽黑的眸中那丝迷人的光。 她狠狠闭了闭眼,强行驱散扰人心神的悸动,佯装镇定,问:“聂左,你明天有空吗?” 他现在是她的“长工”,他可以说没空么?聂左眯了眯眼睛,用略带玩味的目光打量着面前这位左手拿着几根菜叶子,右手举着汤勺的女人,他翘了翘嘴角:“你这是在约我?”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把邵欣欣的意思华丽丽的升华了——明天是约会,而不是工作。 邵欣欣两颊的酡红遂加深几许,“算是吧。” 说完,她飞快地转身,把青菜扔进锅里,又煞有介事地用汤勺搅了几下,这番看似淡然的举动不外乎是为了掩饰她的……羞涩。 一种莫名的羞涩。 聂左唇角勾起的优美弧度稍稍扩大,他突然向她倾身过去。 邵欣欣的耳廓即刻有一股热气哼来,夹杂着令人意乱情迷的气息,只听他清醇的声音传来:“你忘记开火了。” ☆、第二十一章 隔天,正好是周六。 空气中已带上盛夏特有的干燥味道,幸好气温不算太高,算是个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的好日子。 上午十点,邵欣欣准时敲开了聂左的家门。 打开门,一股清爽的气息迎面扑来,聂左微微一愣。 面前的女人身穿一件简单的纯白t恤和一条牛仔热裤,衬得双腿修长、笔直。邵欣欣化了个裸妆,比平时更淡几分,愈加展现出她清秀细致的五官。 这般模样,极合他的胃口。 就在聂左眯起眼睛深看她的一片刻,邵欣欣咧嘴一笑,“你不会忘记今天要出门吧?” 对于两人的第一次正式约会,聂左自然不会忘记,他早已做好随时出发的准备。他随手带上门,云淡风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 第18节 两人走向停车场的时候,邵欣欣侧头瞥了他一眼。 在她的印象里,聂左只穿衬衫和西裤。他的衬衫和西裤素来十分干净、平整,就连袖口和裤脚都熨烫得一丝不苟。 今天,他也不例外。 想到等会的去处,邵欣欣伸手比划了一下聂左身上的衣服,问:“你只有这一种风格的衣服?” 他不以为意地耸耸肩,“嗯,我习惯了。” 聂左个头高,身材挺拔,这身装扮一上身,便将男人骨子里那股气宇轩昂的霸气彰显到淋漓尽致的地步,以至于他看起来压根不像司机,倒像是位年轻有为的企业家。 邵欣欣不由抿嘴一乐,语带调侃:“能把高仿的衣服穿出这种效果,你也挺厉害的!” ……高仿的?! 聂左大步流星的脚步倏地顿了顿。 经她这么一提醒,他才想起头一次和邵欣欣一起吃饭时,他确实说过自己没工作,身上的名牌衫也是高仿的……可假如有一天,这女人得知不仅是他的衣服,甚至连他都是货真价实的上等货时,该不会恼羞成怒吧? 一念袭来,聂左深邃的眉宇间遂浮起一丝……无奈。但那丝无奈转瞬便被男人唇角的轻笑掩盖,他及时跳转了话题:“我们去哪?” “郊外踏青。”邵欣欣愉快地回道。 约会地点自然是以女方为主,聂左毫无异议,更何况比起逛街购物,他确实更喜欢这种亲密接触大自然的休闲方式。 “好。”他说。 车子驶出车库,邵欣欣从手袋里拿出顶棒球帽戴上。阳光被帽檐遮住,她舒服地陷进座椅,歪头瞅向窗外飞逝而过的街景。 聂左看似心无旁骛地开着车,眸光却不经意透过后视镜落在女人的脸上,只停驻一瞬,他深湛的目光随之寸寸下移,顺带着晃过邵欣欣曲线优美的脖颈、锁骨、胸部以及白/皙的长腿…… 每一处,他都浅尝辄止。 可那目光深处,却又仿佛透着某种若有似无的……深情。 邵欣欣并未察觉到来自身侧的那束有些灼热的目光,她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敲了敲脑袋,转过头对聂左说:“对了,先去我妈家一趟,我们今天得带上萱萱。” ……还有萱萱那只小电灯泡?! 聂左黑瞳中蕴藏着的浅淡柔情与笑意忽地全部退去,他悲伤地腹诽,这分明不是约会,而是加班好不好?! ** 邵欣欣平时工作忙,别说带萱萱出来玩,就连陪她的时间都少之又少,导致萱萱的性情有点孤僻。小丫头认生、不爱说话,尤其对于面色偏冷的聂左,她更是不对付。一路上,她都不怎么说话,除了偶尔跟邵欣欣说两句,她完全视聂左为空气。 聂左也不当回事,既然不是二人世界,他索性抱着当司机的局外人心态。 位于近郊的郊野公园距离市区约莫四十分钟车程,三人抵达时正值饭点。午餐是王嫂提前准备好的,几个精致的餐盒里分门别类地装着沙拉、水果、面包和一些熟食,完全是野营的配备。聂左和邵欣欣很快找了块干净的草坪席地而坐,然后两人开始忙着铺餐布,摆食物。 萱萱搭不上手,兀自拿着个小画板坐在不远处的矮石凳上,边画画边吃葡萄。和煦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为女孩瘦小的身板蒙上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像是一只孤独的小天使。 聂左睨她一眼,低声问邵欣欣:“她从小就这样?” 邵欣欣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萱萱这孩子不合群,有时候我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你别介意。” 聂左当即失笑,“我怎么会跟个小丫头计较。”他只是不喜欢小孩而已,不过,既然话匣子打开了,他顺势问道:“你是为了萱萱才做教育工作的?” 邵欣欣陷入一时的愣怔。 她万般没想到聂左的洞察力居然如此敏锐。 “你怎么看出来的?”她面露讶色,却并未给聂左回答的时间,而是自然而然道:“我爸本来是做房地产生意的,不过后来他遭人陷害,公司破产了。我妈毕竟是个女人,她不敢再冒险,改行做过好多小生意,可都不怎么顺。自从有了萱萱之后,她才开始经营教育中心,我毕业后也进去帮忙,确实是希望多了解孩子的世界……” 一番话就这样将邵家的过去透露出来,仿佛一扇藏着无数隐秘往事的门,悄然被打开了一条细小的门缝。顺着这条门缝看进去,也许不足以一窥全部的真相,但或多或少证明了邵欣欣对聂左的——信任。 而这种信任感,没有原因,又或者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可是,聂左那张英俊的脸上—— 只展露出深深的错愕。 对于一向沉稳自若的男人而言,聂左脸上鲜少出现这般表情。不知是被“房地产”这三个字刺激到了,抑或是邵家这段不为人知的过往揭开得太突然,聂左看向邵欣欣的眼神微变。 “那你爸爸现在……” 他才刚开了个头,便被邵欣欣贸然打断:“他不在了。” 尽管她的语速平缓,口吻淡然,但聂左还是从女人琥珀色的瞳仁中捕捉到一抹转瞬即逝的黯淡。他似乎豁然意识到什么,又似乎被一下子狠狠推入某个疑惑的漩涡中,以至于聂左眼中的惊诧顷刻间被一片郁色取代。 那片郁色,深不见底。 就在这时,一道稚嫩的童音猝不及防插/进了两人的对话。 “麻麻,葡萄好甜。” 萱萱人未近声先至。 一转眼,她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跑过来,往邵欣欣嘴里塞了颗又大又圆的葡萄。 邵欣欣把神思从方才的话题里抽出来,她莞尔一笑,摸了摸萱萱的脑袋,“真乖,好东西要跟大家分享。”话落,她朝聂左看了一眼。 虽然萱萱心领神会,人却站着没动,只局促地搓着手里剩下的一颗葡萄。踯躅半晌,她这才亦步亦趋绕到聂左面前,摊开手心,“聂蜀黍,给你。” 聂左眼皮子底下就这样闯进一只细小的手掌,以及一颗晶莹剔透的大紫葡萄。他微怔一下,那张原本阴翳不已的俊脸突然散漫出一丝……暖意。 他拿起葡萄放进嘴里,翘了翘唇角说:“谢谢。” 男人低沉如大提琴般的醇厚嗓音,再配上这迷人的笑意,令萱萱看呆了片刻。不过,小丫头终究怕生,她嘴上说了句“不客气”,小身板已经飞快地转了向,屁颠屁颠地跑开了。 …… 一餐饭的功夫,萱萱的小画板始终没离开过手,她全程一脸认真地涂涂抹抹,安静又专注。邵欣欣乐得清闲,跟聂左边吃边聊。 两人的话题已不像开始时那般沉重,从李希聊到何东,再八卦一下那对男女的最新奸/情,几乎全是邵欣欣乐不可支地说,而聂左只负责听就够了。 突然,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打破两人间的这份闲适。 “我先接个电话。”邵欣欣对聂左说道。 她从手袋里掏出手机,瞅了眼来电显示,快速滑屏接听,“叔叔。” 就是这么个再普通不过的称谓,激得聂左的眸色猛地黯了黯。 裴东海这人说话音量不高,给人阴恻恻的感觉,所以聂左即便就坐在邵欣欣对面,他亦听不清电话另一端的声音。但在通话过程中,邵欣欣眼角眉梢流露出的熟稔与亲切,却令聂左有几分不舒服。 挂断电话,她把视线转回聂左,大喇喇地说:“明天是我叔叔的生日,他在家里开趴,你陪我一起去吧。” “我不去。”聂左的嗓音沉冽,目光幽淡。 男人骤然冷淡下来的样子,好像上一秒还艳阳高照的天空忽地卷起狂风暴雨一般,令人无力招架。 邵欣欣当即怔忪,不解地凝着聂左复杂的面色,“你给我个不去的理由。” 沉吟须臾,他说:“邵欣欣,你可能并不了解裴东海,他表面上风光无限,实际只是个小人。我不想跟这种人有任何瓜葛……” 如果说,聂左方才瞬间沉冷的表情令她深感疑惑,那么,他此刻这番话简直是让邵欣欣震惊了。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这位从声调到眸光统统冷得毫无温度的男人,脑子里的每一条神经都足足迟滞了两秒钟。 回过神,邵欣欣的脾气“腾”一下蹿上来,她拧着眉毛,低喝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叔叔?!你别以为我跟你说了点儿私事,你就有权利干涉我的家事了!你别忘了你就个司机!” 话音落下,气急败坏的邵欣欣直接“嚯”地站起身,一个健步冲到萱萱身边,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拽起萱萱瘦小的肩膀就说:“我们走!”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萱萱吓得手一抖,错愕地仰起头…… ☆、第二十二章 邵欣欣扯着萱萱走了,脚步迅疾,面带愠色。 就像是一阵急风从聂左身旁刮过,转眼间,一大一小两抹身影便隐没于斑驳的树影中,徒留下草坪上那一小片吃剩的残羹冷炙,以及脸色寒凉的男人。 大概是没料到这女人居然会拂袖离去,聂左条件反射地站起身。 但他却在抬步的片刻,稍一踯躅。 他终究没有追上去。 遥望着林荫道上渐行渐远的两抹身影,聂左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当着邵欣欣的面,给出裴东海那么一番字字珠玑的负面评价。 汇嘉伟业能有今天的光辉与成就,是裴东海踩着多少人爬上来的,这一点聂左再清楚不过。说起来,赵宗生也算是裴东海的垫脚石之一。所以,赵宗生没说错,裴东海这人心狠手辣。 可想而知,这么位叱咤商场的阴险商人,对家人又能有多善良? 尽管在上次汇嘉伟业的慈善晚会后,聂左便得知裴东海是邵欣欣的亲叔叔,但那时凭他和邵欣欣单纯的关系,他自是不必多虑。 可现在的状况似乎有点不一样了。 也许是酒后那情不自禁的一吻,又或者是这段时间以来的朝夕相处,就是聂左这位连骨子里都冷寂、沉冽的男人,内心,却悄然发生了某种变化。 这种变化,是化学变化。 仅存在于男女之间的化学反应。 并非全因荷尔蒙而起,而是一种比荷尔蒙更深邃,亦更微妙的感觉,甚至连聂左自己也参不透。潜意识中,他不希望邵欣欣跟裴东海这只老狐狸走得太近。 因此,如果硬要给他今天一反常态的冲动言辞找个理由,那只能是——保护欲。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最本能、最原始的保护欲。 可此刻,这种保护欲却令聂左十分头疼。毕竟,某些事实是不容忽视的——裴东海与邵欣欣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一家人。 幸好聂左也不执着于此,既然话说重了,道个歉便是。虽然道歉完全不符合他的个性,但对邵欣欣这个女人,他的坚持,他的原则,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聂左给邵欣欣发了个短信,然后他俯下英挺的腰身,把吃剩的食物和杂物倒进一个空袋子里。可直到野餐过后的残局清理干净,聂左的手机都不曾发出丝毫的动静。 邵欣欣压根没回他的短信。 ** 邵欣欣收到聂左的短信时,已经和萱萱坐在回程的出租车里了。 从离开郊野公园到打上车,邵欣欣全程面无表情,拽着萱萱疾走的力道倒是不小。这会儿坐在车里,一直一头雾水却又不敢吭声的萱萱看着她把手机塞回手袋里,突然弱弱地问了句:“麻麻,你和聂蜀黍吵架了?”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邵欣欣冷着嗓子丢出这么句话,便把头转向窗外。 邵欣欣的脾气不算好,但鲜少对萱萱甩脸,因此她此刻这般闲人勿扰的糟糕模样,着实令萱萱委屈。小丫头应声嘟起的小嘴唇粉嫩嫩的,却是老老实实地紧抱着怀里的小画板,不再多嘴。 正值午后,整座城市都浸淫在高照的艳阳中。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从车窗外掠过,坚固的钢筋混凝土外墙反射出绚烂的光斑,落在邵欣欣眼里,只剩下一道道刺眼的光影。 她不舒服地眯了眯眼睛。 她眼前,全是方才聂左提到裴东海时那副冷漠迫人的凌厉嘴脸。 事实上,裴东海对她的意义远不止“叔叔”这么个称谓。 他更像是她的父亲。 第19节 邵欣欣对生父裴东远全部的感情与印象统统停留在了二十年前,那么模糊,那么久远,甚至尚不及她对裴东海的感恩之心。这二十多年来,假如不是有裴东海关照她们母女俩,邵欣欣和邵丽云恐怕早喝西北风去了。 诚然,她没少听过外界对裴东海这个人的非议。但商场如战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人不狠一点何谈生存?当年发生在裴东远身上的一切足以证明这一点。他就是因为人太善,连命都丢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裴东海果真如旁人说的那般阴险狡诈,他在邵欣欣心里,却总归是不一样的,又或者是不可取代的。 亲情是感性的,永远不能用理性的思维去衡量。所以,她最听不得别人说半点叔叔的不是。 …… 邵欣欣把萱萱送回邵丽云的住处,她也留下了,而且一住就是一整天。原因很简单,她正在气头上,特别不想看见聂左。 ** 隔天是周日。 下午,邵欣欣抽空去了趟医院。 季甜甜正坐在床头收拾书包,就听见病房门口传来脚步声,她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兴奋地喊了声:“邵老师!你怎么来啦?” 阑尾炎不算大病,女孩儿的气色不错,看起来已经痊愈。邵欣欣笑了笑,“我来看看你。”说着,她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季甜甜,“这些参考书送给你。” 虽然姚淑萍说女儿以后不需要补习了,可邵欣欣多少还是觉得有点惋惜。季甜甜明年就要升初中了,现在正赶上冲刺的关键阶段,她只能用这种方式帮助一下这位品学兼优的学生了。 季甜甜显然早已知道了妈妈的决定,清透的眼睛里倏地闪过一丝黯然。这丝黯然,透着某种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不过,只是一瞬间,她便敛去了眼角眉梢的失落。 她笑着接过邵欣欣送来的书,甜甜地说:“谢谢邵老师。”说完,她的话锋一转,“我今天就能出院了。” “……” 邵欣欣和她聊了一会,又把手机号留给了季甜甜,嘱咐她有什么课业上的问题尽管问她,之后便离开了病房。 途经住院部收费处的时候,邵欣欣的脚步忽然顿住。 一阵偏高且激动的嗓音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嚯”地转过头。 一位中年妇女攥着缴费单,声色俱厉地跟医生争论:“你们不是三甲医院么?!怎么能乱收费呢?!住院费加上药费一下子好几千,这也太坑人了吧!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本来就快瞧不起病了,现在居然还要被你们这些黑心医院坑骗!医生你给我说说,这些药到底是怎么用的……” 年纪轻轻的小医生招架不住,赶紧把主任叫过来,向这位不太讲道理的病人家属逐一解释各项费用的产生。 病人家属正是姚淑萍。 邵欣欣若有所思的看着这一幕。 她只感觉到说不出的——怪。 按理说,季家能给女儿请一对一的家教,家底应该算是殷实的。可季家的住处,以及姚淑萍在超市的那份工作,看样子都颇有些寒酸。尤其是她竟然会为了女儿的住院费在医院里无理取闹,更令邵欣欣惊讶不已。 这家人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 ** 带着满腹疑惑的邵欣欣前脚刚离开医院,就接到了李希的电话。 陷于热恋中的女人简直是如沐春风,连嗓音都带着一股子娇嗲劲儿:“扫把星,今天晚上何东有应酬,我不想一个人独守空闺。干脆我去你家玩玩呗,咱俩好久没亲热了。” “不守妇道!”邵欣欣抖了抖身上冒出来的鸡皮疙瘩,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今晚不回家住。” 她准备继续住在邵丽云那儿。 “诶?”李希愣了愣,觉出对方话里的不对劲,她嬉皮笑脸地问:“你不会是跟你的命中贵人同居了吧?我不介意去对门找你喔。” ……猪一样的队友!!! 邵欣欣抚额,“同居你妹!我们吵架了……”闺蜜之间没什么不能说的秘密,她一五一十把自己和聂左发生争执的原委讲了一遍。 闺蜜难得吐苦水,而且话题十分罕见地围绕着某位异性,因此李希听得格外认真,几乎是屏息凝神。而当邵欣欣说完后,她却笑了,笑得意味深长。 李希自动略过诸多细枝末节,一语道破:“哎呦,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呢!聂左又不了解你叔叔,人家随口一说,你较个什么真啊!我看你们这就是小情人闹别扭的节奏啊!” ……小情人闹别扭?! 邵欣欣被这么句神一般的点评噎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希的脑回路到底是构造奇特,她又笑嘻嘻地神补刀:“女人在什么情况下会在乎一个男人说的话?” 根本没给邵欣欣思索的时间,她自问自答道:“是女人动心的时候哦。” 她的话里明明带着调笑得意味,但“动心”二字却似一根轻柔的羽毛,轻轻地撩拨了邵欣欣的心弦一下。 女人原本静若止水的心湖,就这样泛起丝丝涟漪。 邵欣欣握着手机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她作势干咳两声:“咳咳,李希你别乱讲!” “……”死鸭子嘴硬! ** 挂断电话,邵欣欣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了很久。她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清楚。她的神思有些恍惚,以至于连裴东海的生日趴都没心情参加,只托邵丽云捎去了一份礼物。 她回到邵丽云的住处时,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萱萱早就睡着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进萱萱的房间,坐在床头,瞅着小丫头甜美的睡颜看了一会儿。就在邵欣欣伸手帮萱萱掖被角的一刹那—— 她的动作忽而顿了顿。 萱萱怀里仍旧抱着那块小画板。 邵欣欣小心翼翼地抽出画板,搁在书桌上。 然而,手起板落,她清洌的眸光陡然凝住。 画上是一家三口。 小人儿自然是萱萱自己,麻麻是邵欣欣没错,而“粑粑”竟然是——聂左。 抑或说,萱萱对爸爸这个称谓完全没有认知,所以她就按照聂左的模子画出了爸爸的形象——高大英俊,唇角带笑。 那是所有小朋友心目中最完美的爸爸形象。 尽管萱萱的笔触稚嫩,但台灯散发出的暖黄色光芒为整幅画蒙上一层温柔的光,衬得这画别有一番令人动容的意境,也衬得邵欣欣眼睛里沉淀的那抹感动如此温婉,如此柔软。 下一瞬,邵欣欣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机。 她飞快地翻出聂左昨天发给她的短信。 只见他写道:你就这样把司机甩了,合适么? 邵欣欣看了看短信发送的时间,距离现在整整三十个小时了。 ……这会儿回复应该还不算太晚吧? 她深吸口气,颤抖着指尖输入一行字:司机,你现在来接我,行么? ☆、第二十三章 当天晚上,十点。 聂左靠在沙发里看电视。 欧式软皮沙发里的男人,两条大长腿交叠着翘在茶几上,修长的手臂垂在身侧,那姿势慵懒又淡漠。 其实聂左不爱看电视,平时除了新闻和体育,他基本上不看其他节目,尤其是那些回肠荡气、百转千回的连续剧,他看不到两分钟就开始脑仁疼。所以,与其说是看电视,倒不如说他是拿着遥控器按着玩。 只是按了几圈,他也没锁定哪个频道。 骤然间,急促的门铃声大作。 聂左心念一动。 他刚洗完澡,头发上的水珠还没干,赤/裸着上身,只穿着条睡裤。 因此他迅速打开大门时,就是这副形象。 看清门外的人—— 聂左的脸色微凛。 “怎么是你?”他云淡风轻地瞥了来者一眼,遂松开握在门柄上的大手,转身坐回沙发。 何东将对方眼里的那丝淡的不能再淡的失望尽收眼底,他意味深长地咧嘴一笑,“你这是等谁呢?” 聂左不理会他的调侃,继续拿起遥控器,机械地换着台。 何东对这男人的清冷态度见惯不怪,他兀自进了屋,驾轻就熟地从冰箱里拿了罐啤酒,然后在聂左旁边的单人沙发里落了座。 咂了口冰啤,他说:“我刚才去了裴东海的生日趴,那帮人现在还闹腾呢,我先闪了……” 何东现在是汇嘉伟业的市场部总监,参加老板的party不足为奇,可聂左听罢,眉一皱,问:“那你看到邵欣欣了?”两人昨天起争执的原由便是因为这事儿。 对于邵欣欣和裴东海的关系,何东已从李希口中听来,他当时的震惊并不比聂左小,但表面上却笑着跟李希打趣,说到时自己加薪升职还得指望她的好闺蜜呢。 眼下言归正传,何东摇摇头,“我没看见她啊!她好像没来。” 聂左微微一愣。 ……这女人到哪儿去了?! 咳,真不让人省心。 何东盯着他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瞧了半天,他突然往聂左跟前探了探身,贼笑着说:“老大,你不对劲啊!你居然关心起一个女人的行踪来了?”搁在以前,这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情况啊! “你别闹。”不过半秒,聂左便敛去了眉宇间的异色,他眸光一沉,嗓音也跟着低沉下来:“你去查查裴东海的哥哥,以前也是做房地产的,不过现在人已经不在了……” 何东对聂左的吩咐向来不敢怠慢,他赶紧把大脑转回工作频道,认真听着。末了,他面露疑惑,“你的意思是裴东海的哥哥和赵宗生的案子也有关系?” 聂左不置可否,那双本就幽深的黑瞳随之又沉了沉。 何东还来不及点头应下,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起“嘀嘀”两声。 是短信进来的声音。 聂左探身拿起手机,点开一看。 男人始终绷紧的嘴角顿时弯了弯。 他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利落地站起身,拍了拍何东的肩膀,“你赶紧走吧,我要出门了。” 何东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发信人定是……某只母老虎,他不情不愿地搁下那半罐还没喝完的啤酒,幽怨地腹诽道,聂左啊聂左,想不到你也有重色轻友的这一天! 出门时,何东的脚步顿了顿,他冷不丁转头问了聂左一句:“邵欣欣是不是有个小孩?” 第20节 “是。”聂左略一点头,伸手掏钥匙的动作下意识地停滞片刻,“怎么了?” “那小孩儿不是邵欣欣的。”何东不以为意道。 “啪嚓——”一声,聂左手里的钥匙掉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邵欣欣不是单亲妈妈! 就是何东这样一种类似于谈论家长里短的无所谓口吻,就是这么个在旁人看来无关紧要的事实,却激得聂左的心忽地一颤。 一刹那的怔忪,聂左唇角扬起的那抹弧度不由扩大几分。 这笑意,一直蔓延至他的心里。 某块堵在他心底已久的磐石,就这样土崩瓦解了,聂左登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只是,那感觉来得太突然,太迅疾,甚至完全超乎他的意料,以至于他一时有点拎不清原因。 对于那个女人,原来他在意的如此多。 ** 邵欣欣给聂左发出了短信,却没有立刻得到他的回复。 但三分钟后,她的手机响了。 持续不断的悦耳铃声不是短信提示音,而是有电话进来。她看了眼来电显示,心脏无端的漏跳一拍。 她飞快地步出萱萱的房间,掩上房门,接听。 聂左极富磁性的嗓音传来:“你不说在哪儿,我怎么接你?” 男人难得的调笑,以及带着一股散漫劲儿的尾音,似乎为两人之间的冷战画上个休止符。邵欣欣听得耳朵软软的,心里当即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滋味。就像是上一秒还在激烈对峙的情侣,这一秒陡然言归于好,令她原本拥堵不已的心房一下子畅通起来,连血流的速度都加快不少。 ……可对方是她的司机啊! ……她怎么会对这个男人有这么强烈的触动?! 邵欣欣压了压怦怦乱跳的心脏,故作镇定地说:“我在我妈家。” “我马上到。”他说。 …… 邵欣欣走出邵丽云的公寓大门时,她的红色奥迪已经稳稳地停在楼下了。 区区几步的距离,她耳畔明明响彻着制止自己胡思乱想的声音,可脚步却不受控,疾步朝轿车走过去。 邵欣欣“腾”地拉开车门,一矮身坐上车。 这一刻,她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驾驶座上的男人脸庞棱角分明,薄薄的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浅笑,一双隽黑的眼睛里沉淀着某种灿若星辰的光芒,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那光,一路穿透她琥珀色的瞳仁,一路穿透她微微发烫的皮肤和血液,一路穿透她心底的最后一线设防……直达她的内心。 ……不要再勾/引女老板了好不好?! ……用眼神也不行! 就在邵欣欣被他看得脸颊绯红的一瞬间,聂左动了动薄唇,悠悠道:“邵欣欣,对不起。”他不该在她面前说裴东海的不是。 呵呵,这个混蛋居然会道歉。 邵欣欣笑了,笑得有些促狭,“也不能全怪你,我跟你发脾气也不对。” 聂左落在她脸上的眸光添了一丝玩味,他修长的手指轻叩方向盘,语带戏谑:“你是扫把星,天天倒霉的人脾气不好很正常。” “聂左!”邵欣欣浑身上下莫名被勾起的温婉情绪在胸腔里绕了个圈,就被这么句顽劣的揶揄吹得烟消云散了,她抽着嘴角发号施令:“开车!” “……呵呵。”女人嗔怒的俏颜,只让他想笑。 轿车披着稀薄且淡雅的月光,在夜色里驰骋。密闭的轿厢里,流转着一种和谐的气氛,带着一丁点甜蜜,一丁点暧昧。 可这份几近美好的闲适并未持续太久。 猝不及防被一阵手机铃声打破。 邵欣欣愣愣地垂眸瞅着不断闪烁的手机屏幕,迟疑稍许,她才接听。 “柯一诚。”她对着手机道出这个名讳。 聂左握着方向盘的大手微不可察地紧了紧,深邃的眉宇不自觉地皱起。 手机另一端的声音透出淡淡疲惫和醉意,“欣欣,我想你了。” 邵欣欣没说话,呼吸有细微的停怠。 顿了顿,柯一诚问:“我……能见你么?” 他的话里弥漫着浓烈的晦涩,不像是命令,倒像是……乞求。仿佛小孩子乞求一颗糖果那般简单,却又那么的……卑微。 “柯一诚,我——”邵欣欣的话音戛然而止。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极为刺耳的急刹车。 “嚓——”地尖响划破寂静的夜色,聂左一脚刹车踩下,车子像是骤然脱缰的野马,径直转向路边的绿化带,停下,柏油路面上应声留下一道清晰的刹车痕。 吃不住惯性,邵欣欣的身子猛地向前冲去,整个人险些撞上挡风玻璃。 然而,她的惊叫声还卡在嗓子眼里,手里的手机已经被聂左夺去了。 确切地说,是霸道地夺去了。 聂左并未挂断电话,反而把手机举到耳边。 他沉着脸,冷着嗓子,一字一顿说:“柯一诚,请你以后不要再骚扰邵欣欣了,她已经跟你没半毛关系了。从现在开始,邵欣欣是我的女人了。” ……我的女人! ……我的女人!!! 别说手机另一端的男人惊讶不已,就连邵欣欣都被他这句话彻底震慑住了。 ☆、第二十四章 从急刹车到抢走邵欣欣手里的手机,聂左的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速度快得仿佛超人上身。而这连串动作,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他的气势——霸道。 浑然天成的霸道。 全程不过几秒钟,邵欣欣始终僵在座椅上,呆呆地看着他,只感觉自己像被人打劫了一般。 最要命的是,这劫匪貌似还准备……抢人。 她的神思,她的意识,乃至血管里激流的血液统统凝固在聂左那句“从现在开始,邵欣欣是我的女人了”里…… 不过,这会儿聂左已经挂断了电话,他手上把玩着邵欣欣的手机,英俊的脸孔随之稍稍侧向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专注目光审视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女人。 月光正浓,两人的眼里交互倒映着小小的彼此—— 一个眸光清冽,却隐隐散漫着笑意的男人; 一个还陷在震惊中回不过神的女人。 足足过了五秒钟,邵欣欣短路的大脑终于重新连上线。她本能地敛下眸,避开聂左眼中那束有些灼人的光。深深地吸了口气,邵欣欣才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和语气。 她一挑眉,气质败坏地质问道:“聂左,你跟柯一诚胡说八道什么啊?!” 女人的口气虽冲,氤氲着月光与愠怒的脸颊却微微泛红,确切地说,那是一种不太正常的……绯红。她这副模样落在聂左眼里,只剩下好笑。 他回敬了她个挑眉的动作,不答反问:“我像是胡说八道么?” 极快的停顿,聂左忽然敛去了话里的调侃,口吻不是一般的严肃,他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邵欣欣,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 邵欣欣后知后觉地猛地神经一紧,还在消化聂左说这话时颇有深意的表情,却在抬眸间,撞见了他黝黑的瞳仁里那一抹……似是而非的柔情。 邵欣欣整个人都不好了,原本僵直的身体愈加紧绷,神智有片刻陷在他的目光中无法自拔。他眼睛里的柔光,那么的摄人心魄,那么的蛊惑人心。 就在邵欣欣几欲丢盔弃甲的一刹那—— 已然被她抛进阴沟里的小老板威风陡然杀了回来。 华丽丽地杀了个回马枪。 她闭了闭眼,狠狠地驱散了那丝在五脏六腑中肆意流窜的令人意乱情迷的错觉,梗着脖子吐出一句话:“小聂,你的单方面表白无效。” 对于她使用“表白”这个直白且意味深长的字眼,聂左也不计较,他突然笑了,笑得这般云淡风轻,话里话外的声调却依旧带着不容置喙的专横:“这事儿你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 ……她的感情大事凭什么她说了不算啊! “你——” 一时间,邵欣欣对这位不讲道理的男人竟然有点词穷,干瞪着眼愣是想不出半个字眼来回击聂左的强势和霸道。 她咬了咬嘴唇,从牙缝里啐了句:“你流氓!” ……流氓。 好吧,等有机会他一定要让这女人见识一下……真正的流氓。 呵呵,聂左唇角的笑意尤盛。 邵欣欣显然没看懂他上扬的唇,以及那道甚为优美的弧度里蕴藏着的居心,她默默地吐槽:这人……神经病啊! …… 这一晚,聂左失眠了。 他失眠的原因很简单——某个女人。 第一次为个女人睡不着觉,聂左有点不适应这种荒谬的感觉。 盛夏的深夜,卧室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半点没有沾染到室外的燥热与憋闷,整间屋子都是沁凉的。厚实的遮光窗帘一直拖到干净的地板上,连月光一并遮住了,漆黑的卧室里没有一丝光线透进来。 暗夜,将聂左那双湛黑的眸子衬得格外澄亮。 明明睁开的双眼只看见一团团的黑,聂左眼前却仿佛晃动着无数的人影。憧憧人影交错、重叠,映出的竟全是同一张容颜。 带笑的,带怒的,带着浅淡娇羞的……邵欣欣的容颜。 自从无意间从何东口中得知了萱萱不是邵欣欣的孩子这个事实,聂左整个人为之一松。如果说,他之前一直对邵欣欣有所顾虑,那么便是由于萱萱的存在吧。眼下,随着这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被揭开,他隐隐感觉到横亘在心口的最后一丝束缚一下子被冲破了,身体里某种一直被压抑着的*陡然破茧而出。 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第21节 这*的来源,恰是聂左之前参不透的——那种比荷尔蒙更深邃,亦更微妙的感觉。 这*,就是爱。 不轻不重,又有些朦朦胧胧的。 …… 一墙之隔的对门,也有人失眠。 邵欣欣大敞着窗帘,身上穿着套真丝睡衣,全身都沐浴在柔和的月光里。她时而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时而一翻身趴进枕头里,一直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 失眠,对邵欣欣来说,不算新鲜事儿。前几年,她为柯一诚失眠,这几年,她为自己的倒霉事儿失眠。而今晚—— 她为一句话辗转难寐。 她绞尽脑汁也猜不透聂左为何会说“她是他的女人”? 就是这么句在电影里最经典、最常听到的对白,一旦落到现实中,落到邵欣欣的头上,便蒙上了一层扣人心弦的意味,着实令她有点手足无措、难以招架了。 ……她的命中贵人怎么不按牌里出牌啊?! 整个晚上,邵欣欣简直被这句话虐了千百遍。 ** 后来的几天,聂左没再宣示过所有权,邵欣欣自然不会白痴到主动提起那一晚、那一句令她脸红心跳的话,她权当聂左当时是忘记吃药了。 但两人之间的感觉却是变了。 变得有点暧昧,有点荡漾。 比如,聂左的面色虽然依旧偏冷,但他唇角带笑的时候明显比以前多了。不仅如此,聂左勾/引女老板的频率也更勤了,而且段数渐高。 每天早上,他不再先下楼着车,而是等邵欣欣一起下楼。在早高峰时段人挤人的电梯里,聂左会用修长的手臂为她圈出一块小小的空间。两人的距离如此近,而这方小空间里的气氛,仿佛一下子把周遭的浮躁与忙碌隔绝开来,只萦绕着男人身上那股子清爽好闻的古龙水淡香。 聂左做出的这个举动,看似那般自然而然,又那般体贴入微。 ……可这男人还是聂左么? 尽管邵欣欣神经大条,却终究是个女人,对于聂左举手投足间这些若有似无的变化,她感觉得到,而且……心里暖暖的。 ……这到底是什么节奏啊?! 可惜,邵欣欣的倒霉病尚未根治,她的糟心事儿很快又来了。 这一次,可谓是来势汹汹。 快下班时,邵丽云的秘书给她送来份文件。 小秘书把文件夹伸到邵欣欣眼皮子底下,语速稍快道:“邵主任,这是暑期夏令营的活动策划书,请您先过目。如果没什么问题,等会儿我就拿给邵总签字。” 邵欣欣接过文件夹,垂眸看起来。 余光中,一团黑色的光影洒在纸上。 她稍一抬眸,就看见小秘书焦躁地搓着手,杵在她身旁。 邵欣欣瞥了眼墙上的石英挂钟,了然一笑,“该下班了,不然你先走吧,我看完之后把文件拿给邵总就行了。” 闻言,小秘书的嘴角咧到耳根子,她快人快语,“谢谢邵主任!今天我男朋友接我下班,那我先走了哈。”说完,她就一阵风般飘出了办公室。 经她这么一提醒,邵欣欣赶紧拿起手机,翻出聂左的号码,给他发了条短信:等我二十分钟。 聂左的短信很快进来,只有个“好”字。 就是这么个简练的字眼,邵欣欣竟条件反射地联想到聂左对着手机屏幕时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她不由扯了扯唇角。 阳光穿透半开半合的百叶窗照进室内,形成明暗交错的光区,均匀地洒在邵欣欣身上。她浸淫在这片斑驳的光影中,单手拄着头,时不时拿起原子笔,仔细地在文件上圈点一番。 认真的女人最美,此刻的邵欣欣无疑应了这句话。 …… 已经超过下班时间,邵丽云的办公室里却依然亮着灯,有暖黄色的灯光从虚掩的门缝里流泻出来。 终于大功告成,邵欣欣手上拿着文件夹,快步走向邵丽云的办公室。脚起脚落,她的脑子早已脱离了工作频道,想着晚上和聂左吃什么。 她正欲叩门—— 抬起的手陡然僵住。 一副略显低沉的嗓音从那扇门里传出来。 是邵欣欣再熟悉不过的男人嗓音。 那声音,那语调,激得她当场愣怔,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般僵在原地。她不受控地垂下虚空中的手,支起耳朵,一字不落地听。 然后,邵欣欣听到了自己的名讳。 听到了某个令她犹如五雷轰顶的事实…… ** 教育中心楼下的树荫下,停着辆红色奥迪。 驾驶座上的男人照旧是一身衬衫、西裤,屈肘撑在窗棱上,微阖着眼,那姿态疏离又静漠。 二十分钟显然过了,聂左却并未等到邵欣欣。 倏忽间,他慵懒的眼皮跳了跳。 他猛然睁开眼的一刹那—— 落在挡风玻璃上的清冽目光中,便猝不及防撞进某位泪流满面的女人。这女人步履凌乱,脚步踉跄,任泪水在巴掌大的脸颊上肆虐横流也顾不上擦拭,只拔足狂奔着向他冲过来。 这女人不是邵欣欣还有谁。 聂左原本闲散的身躯瞬时僵住。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第一更,后面还有一更,所以不要说我卖关子哈~~ 通常双更的第一更都木有留言,拜托姑娘们不要这样打击作者君的玻璃心啊,让我知道你们还在好不好?【星星眼】 留言25字送积分,可以用来看后面的章节,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福利啦~~【好像广告语】 ☆、第二十五章 邵欣欣“呼”一下拉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副驾驶座。 聂左只感觉到一阵疾风袭进车里,带着一股子晦涩和寒冽之气,就连窗外甚是狂热的艳阳也化不开那抹……悲怆。 在他略带诧异与审视的眸光中,邵欣欣胡乱地抹了把迷住眼眸的泪水,哆嗦着嘴唇吐出两个字:“开车!” 聂左的薄唇有一瞬的微动。 但最终,他只淡然地收回目光,发动了车子。 邵欣欣没说去哪,他也没问,因为目的地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下班高峰期的路段拥堵不堪,聂左直接把车开上高速,向市郊的方向驶去。避开了市区的堵塞交通,车子沿着宽阔平坦、一路畅通的柏油马路向前疾驰着。 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渐行渐远,转眼间就被远远地甩在车尾,窗外的景致随之蒙上一层荒凉的气息,视线尽头只有绿树、农田,以及飞逝而过的路标,空旷又单调。 就像是一段没有终点的旅途,一段没有对白的默片,他带着她,逃离。 逃离所有的哀伤与悲凉。 只有他和她。 轿厢里,他们都沉默着,唯有断断续续的啜泣声,缓缓回荡。那啜泣声,明明轻微到细不可闻,甚至是极为压抑,在这方密闭的狭小空间里,却显得有些刺耳。 女人的悲伤,仿佛一下子就被放得很大,很深。 “嚓——”一声刹车,冲破了邵欣欣的低咽。 聂左把车停在某处空地上,淡声说:“我们下去走走。” 不知是眼泪流干了,还是蓦然回过神,邵欣欣暂时止住了抽泣,“嚯”地抬起雾蒙蒙的眼睛,瞅向窗外。 眼前,是一片了无人烟的草地。许是荒芜了许久,墨绿色的草坪间依稀夹杂着星星点点的杂草,黄绿相间的天然色泽在赤色晚霞的笼罩下,被映出更繁复、更迷幻的多重色彩,宛若一幅浑然天成的水墨画。 邵欣欣迟疑须臾,步出车门。 广袤的天际,就压在眼前;缤纷的大地,就踩在脚下。 聂左带她来这里的原因再简单不过,“看你都快哭晕了,赶紧吸收一下天地精华,补充补充元气。” 分明悲满肺腑,邵欣欣竟也笑了。 她红肿着眼睛,转头看了看几步开外的聂左。 晚霞余晖下的男人,身姿挺拔,倨傲逼人。他的双手漫不经心地插在西裤口袋里,挽在臂肘处的衬衫下露出一小截结实的手臂,线条优美,肌理修韧。而他的目光如炬,悠远且绵长,似乎落在她身后的山峦上,又似乎只看着她。 就是这么位状似冷清的男人,却无端地令邵欣欣从心底滋生出一种*。 倾诉的*。 虽然,自始至终,聂左并未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哪怕是连窥伺她痛处的冒犯行为都没有,但此刻,邵欣欣的脚步却不受控,她亦步亦趋地走到他身旁,站定。 “聂左,你谈过恋爱么?”她吸了吸鼻子,问道。 聂左愣了一下。 对于一位情史空白了近三十年的男人,开口向人坦露这般好笑的事实,无异于……自己打脸。聂左当然不会做这等傻事,他深瞥邵欣欣一眼,把话题转回她身上:“柯一诚又欺负你了?” 邵欣欣的呼吸被这个名讳激得窒了窒。 她的心思瞬间被揭穿,也难怪聂左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目光睨了睨她。这道仿佛能够洞察人心的目光,遽然把邵欣欣沉在心底的哀怨统统翻搅出来,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她只感觉喉头、心头愈加堵得慌,索性一吐为快…… ** 方才,邵欣欣在邵丽云办公室外听到的声音是——柯一诚的。 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据邵欣欣所知,她和柯一诚拍拖的两年里,也只是在百货公司偶遇过一次邵丽云。家教甚严的邵欣欣当时急忙松开柯一诚的手,满脸尴尬地对邵丽云笑了笑。倒是柯一诚十分镇定,十分礼貌地叫了声“阿姨好”。邵丽云的神色淡淡的,只上下打量了大男生一眼,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便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站在办公室门外的邵欣欣此刻直感一头雾水,不知自己错过了什么,她不由把耳朵向门板贴了贴。 殊不知,仔细一听,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第22节 究竟是蕴藏着怎样的愠怒,柯一诚几乎是连名带姓地低吼出“邵丽云”的名讳,然后字字珠玑地说:“如果不是你,六年前我根本不会离开b市,现在说不定我已经和欣欣结婚生子了,所以你敢说不是你拆散我们的?” ……柯一诚当年的不告而别关邵丽云什么事? 真相昭然若揭,邵欣欣这下连大气都不敢出,简直是听得屏息凝神。 门里的声音愈加清晰了些,柯一诚言语间的凌厉也更盛:“那时候你嫌我穷,不许我和欣欣交往,甚至不许我告诉欣欣你来找过我,我都答应你了,为的就是混出个人样能配得上欣欣!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么?我睡过地下室,在工地搬过砖头,吃过隔夜的剩菜……我想欣欣想得受不了的时候,就数钱。我拼命告诉自己,等存款再多几个零,我就能见到她了……”顿了顿,男人讥诮一笑,“可是现在我有资格来爱她了,她却连见都不肯见我了。” 事实上,与其说柯一诚是在用怒不可遏的口吻宣泄着激烈的情绪,倒不如说那激烈的情绪里漫溢的唯有……苦涩。 道不尽的苦涩。 门里、门外俱陷入一阵静默。 片刻之后,邵丽云的声音响起:“作为母亲,我为女儿的幸福着想,并没有错。要怪只能怪你柯一诚运气不好。” “……” 两人这番剑拔弩张的对话,再配上柯一诚的激动和邵丽云的冷淡,带给邵欣欣的惊愕可想而知。原本跟她最亲近的两个人,这一刻,竟是这般陌生。 陌生到令她难以置信的地步。 邵欣欣虚扶着墙根才没有让身子瘫软下去,耳朵里只响彻着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咚咚咚”的闷响仿佛一条生锈的铁棍,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她的心脏。即便她捂住心口的位置,那片剧烈的疼痛,还是转瞬蔓延至她的整个胸腔。 一扇虚掩的门,就这样隔开两个世界。 门里,是两个针尖对麦芒的人。 门外,是一个无声泪流的女人。 下一秒,邵欣欣极力克制住破门而入的冲动,飞快地转了身,踉踉跄跄地往楼下跑去,一刻不停地跑进聂左的车里。 …… 羁绊、困扰了邵欣欣足足六年的疑团就这么赤/裸裸地撕开了,顺带着,剥下一条连皮带肉的血淋淋的伤口。 然而,此时此刻—— 她不知自己为何会把这道难看的伤疤曝露在聂左面前。 其实,从邵欣欣问出那句“你谈过恋爱么”,聂左便知她的伤心事儿八/九不离柯一诚,却不料是这样的桥段。 聂左看似置身事外地听她道完这个冗长的故事。 而后,他深吸口气。 他内心所有的波澜统统被这口深呼吸强压下去,“所以你忘不了柯一诚,对么?”聂左问出此话时的口吻不疾不徐,亦不锋利,但他英挺的眉宇却有片刻的阴郁闪逝。 “我……”以邵欣欣如此混乱的思绪,她哪里还能答出这个问题,“我……不知道。” 女人的迟疑,衬得聂左眉宇间的那抹阴郁愈加……深沉。 陡然间,邵欣欣垂在身侧的手被他一把握住。 她甚至还来不及厘清聂左的意图,已经被他连拉带拽地塞进了车里。 “柯一诚住在哪里?”他贸然发问。 邵欣欣面露讶然,连哭红的眼睛里都蓄满疑惑,“你干嘛问这个?” “我带你去找他说清楚。”聂左淡声道。 邵欣欣眼角眉梢的疑虑霎时被错愕取代,她像看怪物一样,干瞪着聂左。 这男人不是疯了吧?! ** 聂左没疯。 事实上,他清醒得很。 能不能忘,又或者能不能继续爱下去,两人见到面便知答案。与其眼睁睁地看着邵欣欣陷在痛苦中无法自拔,他不如替这个笨女人来个快刀斩乱麻,干脆又利落。 这就是聂左,习惯于用最简单的方法解决最复杂的问题。 车往回开,聂左走得还是来时的路,沿途的那些景物就像是倒带一般,再次掠过车窗,从眼前飞逝而过。 如果说,来程,是一段没有目的地的旅途,是一种逃离,是他带着她逃离悲伤。 那么,回程的目的地十分明确,是一种面对,是他带着她直面悲伤的症结。 歪头睥睨着窗外浸淫在暮色中的光影,邵欣欣无数次打起退堂鼓,她想跟聂左说“要不算了吧”,“还是不去了”…… 可她一转头,却只看见聂左那张轮廓冷硬的侧脸,完全不是有得商量的架势。 邵欣欣只得把推托之词默默吞回肚子里。 疾驰的红色轿车减速驶入市区的某个豪华社区,戒备森严的保安在登记了访客资料后,才予以放行。 车子平缓地停在一幢气派的公寓楼前。 正是柯一诚位于b市的寓所。 这个地址,是他刚回b市时用短信发给邵欣欣的。不知是忘了,还是心存杂念,她一直没删。不料,终于派上了用场。 邵欣欣跟聂左说话的口气有点像被押赴刑场的死刑犯:“我上去了。” 她颤抖着手拉开车门,却在下车的一刹那,回眸瞧了聂左一眼。 但他却没看她。 仿佛看一眼他都会后悔似的。 直到邵欣欣稍显单薄的背影走进公寓大门,聂左才徐徐转过头,朝她消失的方向轻瞥一眼。 他只看到个空旷又寂寥的楼门。 这一瞬,聂左隐隐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他竟然把自己喜欢的女人送进了前任的家门…… 作者有话要说:撸了两章已精尽~~明天还有双更,时间应该是下午,因为还没码完~~ 剧透一下,是峰回路转,激情荡漾的一章~~ 对待这么勤奋的作者,姑娘们忍心不给打点鸡血么?快来给我补点精气神吧~ 留言25字送几分喔!!! ☆、第二十六章 26.晋/江/文/学/城 独发 邵欣欣上楼了,去找她的前任。 在聂左的怂恿下。 至于聂左,他并未立刻离开,一向沉稳的心境里竟是涌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他兀自在车里坐了一会,突然抬步下车,大步流星走进社区里的一间便利店。 他买了包烟。 走出便利店,聂左娴熟地点了根烟,夹在修长的指间,深吸一口。烟雾缭绕中,他抬头看了一眼邵欣欣走进的那幢公寓楼。 楼层很高,一扇扇精致的窗口整齐地排列着,仿佛一路通向至天际,影影绰绰的灯光从窗口映出来,与他手中香烟燃烧着的忽明忽灭的光火,交错辉映。 然而,他的脸色,却是比那钢筋混凝土的公寓外墙还冷。 她,此刻也在某扇窗后。 而那扇窗口里,她是在哭,抑或笑? 与她失而复得的前任。 聂左戒烟已多年,他本以为熟悉的烟草味道可以平复胸腔内的躁郁,但现在看来,全是徒劳。只因他太想知道——某个答案。 邵欣欣是否会回到柯一诚身边? 这个问题不仅困扰着邵欣欣,亦困扰着聂左。 又或者说,他之所以会如此仓促、如此急迫地带邵欣欣来见柯一诚,就是因为他比邵欣欣更想知道那个答案。他不要她似是而非的回答,他不要这个迟钝的女人在自己濒临失控的情感中徘徊、纠结下去…… 他今晚就要一个结果。 一刻也等不了。 ** 聂左的心思,邵欣欣自然洞察不到,她全部的情绪里只有唯一的男主角——柯一诚。 她踩着凌乱的步子穿过金碧辉煌的公寓大厅,乘电梯来到某扇门前。 深棕色的欧式木艺大门上镌刻着深浅有致的花枝浮雕,就像纠葛的藤蔓,一下子攀到邵欣欣的心头,缠绕蔓延。对于柯一诚这个男人,她恨过,怨过,却做梦也没想到,他当年不声不响离开的原因竟是这般晦涩,这般荒诞。 晦涩、荒诞到她令难以启齿的境地。 直到此刻站在这里,直到和这位占据她记忆整整六年的男人只有一门之隔,直到她抬手就能按响门铃,邵欣欣只感觉到……不可思议。 她居然就这样来了。 她甚至连对白都还没杜撰出来。 女人颤抖的手落下,清脆的门铃声响起。 没有窸窣的脚步声从屋里传出,大门突然徐徐打开。 门后,穿着睡衣、赤着脚的男人乍一看到邵欣欣,微微一怔。 女人姣好的面容上残留着哭过的痕迹,眼睛红红的,原本精致的妆容晕散开来,细黑的眼线氤氲了整个眼眶。 不过,只是须臾,柯一诚脸上的怔忪便被一抹发自肺腑的笑意掩盖。这笑意,隐约带着一丝……狂喜。 他稍一侧身,把邵欣欣让进屋,语带调侃:“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踏进这扇门。” 闯入眼帘的明明是一张笑容正盛的英俊面孔,邵欣欣却一点笑不出。她没有落座,就僵硬地站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抿了抿干涸的嘴唇,她说:“我今天听到你和我妈说的话了,我好傻,我真的不知道你为我受了那么苦……”她本想直入主题,可才起了个头,就说不下去了。 喉头剧烈的哽咽,猝然淹没了她的声音。 柯一诚正准备去冰箱里给她拿饮料,颀长的身形就因为这么句开场白狠狠僵住。 惊涛骇浪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起伏,就像是平静的湖面上,突然投进一颗小石子,一下子掀起千般风浪。而狂风疾浪仅持续了片刻,过后,遽然有一缕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照进了柯一诚的心,瞬间驱散了压抑他多年的阴翳。 柯一诚舒展了眉宇,说:“那些都过去了,只要你明白我的心意就够了。”明明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仿佛那么厚重不已。 第23节 邵欣欣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这样近,甚至是他一低头,便可以吻到她。 事实上,柯一诚也这么做了。 此去经年,弹指一刹,尽管他早已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商场的历练终究磨砺出男人坚韧和沉稳的性情,但邵欣欣,依旧一如曾经,总是能够勾起他的冲动,他的占有欲,尤其是此时此刻。 有些隐情无论埋得多深,一旦破开了,就会冲破一切的羁绊与束缚,就会令人再无所顾忌。 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将全部失去的,错过的,统统付诸在这个吻上。 然而,在两张颤动的唇即将贴合的一刹那—— 柯一诚却扑了个空。 邵欣欣眸光微变,竟是忽地别开了头。 她的闪躲,显然是出于本能,那么迅疾,那么果断,以至于两人都有些微的惊诧。 “你怎么了?”柯一诚条件反射地低声问。 邵欣欣的脸上还残留着他靠近时的气息,一股子令她莫名无措,又有些不安的气息。也许,时间真的是把杀猪刀,可以让原本熟悉的感觉,变成……陌生的。 她仰起脸,执拗地看着柯一诚,看着他晕染着情/欲,透着疑惑的眼睛。 她狠狠地拂去杂念,极为艰涩地说:“柯一诚,对不起,我觉得我们可能……真的回不去了。我不能够……”不能够背叛自己的心。 身体,永远是女人最诚实的表白。 无意识错开的一吻,足以证明一切。 柯一诚眸中燃起的*,连同那丝希冀,一起黯下去,熄灭殆尽。 他伸出手,想要抓住她,抓住某些正在拼命流逝的感情,哪知邵欣欣说完那句话,便丢下剑眉紧锁的男人,飞快地一扭身,跑出了大门。 电梯徐徐下行,邵欣欣狂跳的心脏却始终无法缓和下来。 光可鉴人的电梯镜里,映出一张女人悸动的脸。那张脸上不该出现的表情,令邵欣欣羞涩又迷惘,她背靠着锃亮的电梯门,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次面对柯一诚时,她原以为随着真相的昭然若揭,她应该释怀,应该再和他从头开始。她此番前来的目的,不也正是为此么? 可为什么—— 在她努力敞开心扉时,心房的某个角落竟怎么也打不开? 在接受那个吻时,她竟会不自觉的抗拒? 在准备重温旧情人那张唇的温柔时,她竟会想起……另一副脸孔? 有那么一瞬间,邵欣欣的脑子、内心,乃至每一寸血脉都被某张脸孔填满了,满得她无法再容纳旁的男人。 那张脸孔是——聂左的。 他隽黑的眼睛,英挺的眉宇,又或者是不经意间展露的一颦一笑,都仿佛是一幅定格的、放大的电影画面,在她心头无声的激荡,剧烈又凶猛。 如果说,踏进柯一诚家的那扇门前,邵欣欣百感交集、心乱如麻。那么,狂奔出那扇门后,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也许,她一时还无法消化自己的心意。 有点荒唐的心意。 “叮”一声轻响,电梯门在一层打开,邵欣欣慢吞吞地走出电梯,推开大堂一侧的玻璃门。 忽而,她的脚步生生顿住。 心跳也随之有一秒的停滞。 下一瞬,她重新抬步,小跑着冲了出去…… ** 公寓楼前的红色奥迪久久不曾驶离。 某位拥有模特般美好身材的男人微屈膝盖,虚倚在车头盖上。 他的样子看起来散漫不羁,手上还夹着根烟。但事实上,男人的双眸锐利清透,又似蒙着层霜雪,而且手上的烟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根了。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逝去,聂左的耐性也一点一点的消退。 ……邵欣欣会不会上去太久了? 就在他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恨不得一周了之时,忽然,一抹清瘦的身影从公寓门里冲出来。 女人展开的纱织裙摆被晚风吹起,仿佛翩翩欲飞的蝴蝶翅膀,乘着夜色舞起曼妙的身姿。幽黄的路灯有些黯淡,明暗交错间,聂左看不清女人脸上的表情。 邵欣欣就这样朝他拔足飞奔过来,就连已经近身,她仍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刹住脚步的刹那—— 整个人已经扑进了聂左的怀里。 一切不过发生在三两秒之间,聂左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这道唐突且猛烈的冲力撞在车头盖上,屁股一下子坐实了。 一副柔若无骨的女人身体,带着淡淡的清香转瞬侵入他的胸腔,某种灼热的气息迅速漫过他的心头,聂左挺直的腰板倏地一震。 他似乎意识到什么,那张原本面无表情的脸突然展露出坏坏的一笑,“邵欣欣,你为什么撞我?” 哦不,是为什么抱他?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怪我停在这么销/魂的地方啊,都是为了剧情的连贯性,今天还有一更喔,不过要稍晚一点,大概下午四点吧,因为苦逼作者还在努力撸稿中~~ 姑娘们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吧,下章是灰常逗比和甜蜜的一章~,,(≧▽≦)//~ 双更鼓掌,求奖励求鸡血【摇尾巴】~ *有点抽,留言回不上,不过积分都送出啦,我晚点再回复留言哈,留25字继续送积分~~ ☆、第二十七章 27.晋/江/文/学/城 独发 “邵欣欣,你为什撞我?” 聂左问出这话时的声音低沉轻慢,上扬的尾音带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戏谑,有点像明知故问。 可,邵欣欣没应他。 她细弱的手臂还死死地环在他的窄腰上,脸颊埋进那片宽阔、厚实的胸膛里,除了耳畔回荡着的心跳声,她仿佛失聪了。 是彼此交缠的心跳声。 一个铿锵有力,略微加速。 一个心如鹿撞,怦怦乱跳。 徐徐晚风袭来,夹杂着鸟语虫鸣的低吟,明明吹散了夏夜的炙热和潮湿,但这一刻,周遭的空气似有一瞬的凝滞。 凝在这个无声拥抱的瞬间。 聂左手上的香烟烧得只剩下个尾巴,他却忘记扔掉,所有的注意力统统沉浸在这个突然抱住他的女人身上,以至于直到手指被烟蒂烫了一下,他垂在身侧的大手才轻轻抖了一下。 就是这微不可察的抖动,惊动了邵欣欣。 她……在干什么?! 邵欣欣整个身子都僵了僵,忙不迭“腾”地后退半步,飞快地从聂左的胸膛里抽开身。羞赧的绯红转瞬氤氲了她的脸,她像是只在沸腾的热锅里翻滚的虾子,浑身上下似乎都被煮熟了,涌起一阵一阵的燥热。 她稳了稳慌乱的心神,绽出个僵硬又尴尬的微笑,“我……”该死,她竟然找不到一个词来解释自己鲁莽的行为,她总不能告诉聂左“我就是想抱你”吧。 被占了便宜,聂左也不动声色,仍保持着坐在车头盖上的散漫姿势。借着皎洁的月光,他玩味的睨着面前手足无措的女人,好似在等她编出个像样的借口,又似只是这般深凝着她。 男人俊朗的眉宇间沾染着微光,湛黑的眸中溢出的目光有些……迷人。 下一瞬,脸上红潮未退的邵欣欣,陡然懵了。 聂左向前一倾身,利落地跃下车头盖,邵欣欣只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瞬时覆上自己的后腰,柔软的腰身被聂左一把抄起。她的惊愕还定格在眼角眉梢,甚至来不及展露至整张脸,就这么被聂左抱离了地,凌空的双脚掠过碎石地面以及地面上斑驳的树影…… 当她失重的身体终于稳定下来,邵欣欣惊讶地发现——聂左竟然和她调换了位置。 她坐在车顶盖上。 而他,就站在她的双/腿间。 ……邵欣欣被反扑了。 聂左居然反扑了她!!! 邵欣欣坐稳的一刹那,他的手突然扣住她的后脑,一下子把她的头压进自己的肩窝里。 再次跌入一片宽厚的温暖中,邵欣欣的心弦猛地一颤,条件反射地扭动了一下。可男人箍在她后脑、后腰上的双手那么强健有力,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强势,强势到有恃无恐的地步,强势到让邵欣欣只得认命地瘫软下来。 而聂左那双手所及之处,即使隔着层衣料,依然在她的皮肤上掀起一片燥/热,敏感而悸动。 而后,聂左结实的手臂在她纤细的腰上寸寸收紧。 紧到连她的呼吸,都变得难以为续。 分明只是个拥抱,两人却好像交缠成一体。彼此的身体严丝合缝地契合着,哪怕是月光亦找不到穿透的缝隙。 邵欣欣的喘息声微微急促起来,鼻息间萦绕着淡淡的烟草味道,陌生,却清冽好闻。尽管早已娇羞不已,她却并未再试图挣脱那双在她腰背处摩挲着、游走着的大手,也不准备喊停,就这样任聂左抱着她,任他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的内心,甚至滋生出一丝隐隐的……渴望。 原来,这个男人的拥抱,才是她想要的。 恍惚中,邵欣欣的脑袋断片了,心里激荡起来。命运的作弄,去而复返的柯一诚,以及那个苦涩不堪的事实,统统在她耳边交错缠绕的心跳声与喘息声中,不知不觉地淡去了。聂左,这个分明不曾参与她过多生命的男人,就这般猝不及防地把她六年来的酸涩与不甘,悉数夺走了。 他给她一种安全感。 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心念一动,邵欣欣情难自禁地环住他的窄腰,手指微曲,攥住他的衬衫。幸好脸埋在聂左笔直修长的肩颈间,她红得不成样子的脸蛋才不会被他看到。 聂左怀里的女人凶起来活像只母老虎,这会儿倒像只娇憨、温顺,有些羞涩的小猫,可邵欣欣越是这副柔软的模样,他越是想要招惹她。 他没松手臂上的力道,原本清醇动听的嗓音里添了丝喑哑,他垂下头,贴着她的耳廓,问:“你和柯一诚谈崩了?” 呵呵,其实从邵欣欣风风火火跑下楼的一瞬间,聂左便知道答案了。 只是这答案太动听,他想要亲口听她说一次。要不然怎么对得起他在楼下等待的那十几分钟,令人心烦意乱的十几分钟。 邵欣欣的耳垂上哼来一阵热气,带着酥/麻的触感,她早已软成一滩烂泥的身子被聂左这话激得僵了僵,她怎会听不出男人话里话外透出的幸灾乐祸。 第24节 她“嚯”地仰起头,绯红着脸,圆瞪着杏目,一眨不眨地瞅着聂左。 ……小样儿的,竟敢挑衅女老板?! 邵欣欣狡黠地笑了笑,“我们也不算是谈崩了。主要是我克人,我不忍心连累柯一诚跟着我倒霉,所以好心放过了他。” 聂左扯了扯嘴角,挑眉问:“那你就舍得让我倒霉?”说着,他顽劣地在邵欣欣的腰上捏了捏,带着惩罚,也带着宠溺的意味。 “咯咯……”邵欣欣怕痒,咧开嘴唇笑了,露出一小排整齐的贝齿。她忽地从聂左怀里钻出来,照着他结实的胸肌就捶了一拳,然后大喇喇地说:“你不是命硬么!再说了,你是我的命中贵人啊,你不会倒霉的。” 朦胧的月光洒在女人脸上,衬得她嘚瑟的嘴脸、溢满红晕的脸颊以及糊作一团的妆容,着实不太相配。聂左看在眼里,轻笑着摇了摇头。尽管十分舍不得这月色,这美人,他还是松开了圈在邵欣欣背上的手,拉起她的胳膊。 “别跟这儿丢人了,回家。”他说。 命令的口吻,夹着柔软的气息,配上聂左这张轮廓冷硬,清冽带笑的俊脸,有点……撩人。许是容颜太盛,而表情太温柔。 不过,经他这么一提醒,邵欣欣倒是幡然意识到—— 此处是柯一诚的地盘啊! 她赶紧刺溜一下钻进车里,绑上安全带,急赤白脸地催促说:“小聂,快开车,快。” “……”小聂领命。 聂左一脚踩下油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才抱了那么一下,他就被打回原形了。 …… 可惜,邵欣欣终究迟了一步。 公寓楼前的树荫下,一双森黑的眼睛,已然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柯一诚的眸光中蓄满前所未有的……黯淡。 他不是故意偷窥的。其实,根本算不上是偷窥,他不过是下楼追邵欣欣而已。不料,竟撞到邵欣欣和她的司机拥抱。 连带着,他想到了上次电话中的男人。 那位声称“邵欣欣是他的女人”的男人。 ……这年头居然连司机都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柯一诚乜斜着红色轿车驶离的方向,不屑地从鼻腔里溢出一声冷哼:“这女人的品味真是越来越low了。” ** 坐在匀速行驶的车里,邵欣欣盯着挡风玻璃,目不斜视。 安静的轿厢内,衬得她的心跳声尤响,仿佛仍残留着聂左的气息,又或者属于他的那丝气息始终环绕着她,是浅淡的古龙水味道混合着烟味。 在邵欣欣的印象里,这男人貌似没沾过烟,她疑惑地问:“聂左,你吸烟?” “已经戒了。”他再自然不过地回道。 邵欣欣瞥了眼被人随手扔在储物格里的烟盒,钻起牛角尖,“那你刚才为什么吸烟?” 聂左稍一偏头,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因为你。” ……因为她。 就是简单的三个字,邵欣欣却嗅到某种意有所指的深意,有一股湍急的暗流,瞬时冲进她的心坎,来势汹汹。 邵欣欣嘴皮子一动,用连珠炮似的话强压下那股令她欲动的暗流:“你以后不许抽烟了,对身体不好。人家说吸烟导致心脏病,高血压,还有……阳/痿。”最后一种病,从这女人嘴里说出来,有点……违和。 “……嗯。”聂左抽着嘴角应下。 两人正扯着这些没营养的话题,车里忽然响起“嘀嘀”两声。 是微信提示音。 邵欣欣的情绪还停驻在聂左身上,她从手袋里翻出手机,笑着滑开屏幕,阅读新消息。 殊不知,这一看,她唇边的笑容便狠狠地凝结了。 微信传来的是一张照片。 她和聂左紧紧相拥的照片。 虽然是夜景模式,但照片的像素极高,就连她微眯的眼睛里透出的丝丝迷离,都清晰地跃然照片上。最要命的是,两人的姿势十分古怪、十分暧昧,聂左看起来……就站在她的两腿之间。 ……这就是传说中的“艳/照”啊! 邵欣欣举着手机的手颤抖起来,脸上徒剩惊愕。 她这副样子,令聂左蹙了蹙眉,“谁发的信息?” 邵欣欣差点忘了发信人这茬儿,立马敛眸瞅了瞅。 如果,收到自己当女主角的艳/照,已让她非常震撼。那么,发照片的人简直够让邵欣欣死一百回了。 她如临大敌道:“是邵丽云。”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抱抱够甜吧,作者也是拼了~~~ 姑娘们应该猜到照片为什么会跑到邵妈那里吧??貌似小聂又要……点蜡~~ 求花!各种花花和留言都不要大意地砸过来吧~~送积分,送积分啦,记得留够25字喔! 明天下午两点准时更新~不见不散,么么哒~ ☆、第二十八章 28.晋/江/文/学/城 独发 邵欣欣一直怔怔地盯着手机屏幕,看那架势是要把手机盯出个洞来。 ……这种照片好丢人啊! 正当她红着脸犹豫到底该不该把照片拿给聂左看看时,他已突然减了车速,向副驾驶座的方向稍一探身,就瞥见了那张香艳四射的……合照。 聂左的眉一皱,握住方向盘的大手随之隐隐一僵。但不知想到什么,片刻而已,他微蹙的眉宇便舒展开来,狭长的眉尾甚至浮现出一丝笑意。 他和邵欣欣拥抱不过是一刻钟前的事情,邵丽云为何会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掌握这张照片,理由不言而喻。 聂左薄唇轻动,中肯地评价说:“柯一诚这招借刀杀人,也是够拼的。” 男人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高姿态,瞬间将邵欣欣波涛汹涌的复杂心思杀了个落花流水,她歪头向聂左飞去一记眼刀,没好气地揶揄道:“你别忘了,你可是艳/照门的男主角!” 就是这个男主角当得聂左的心情忽然好起来。尽管他向来讨厌这些捕风捉影的小伎俩,可他并不介意和邵欣欣这个女人……传点绯闻。 他扯了扯嘴角,给她宽心:“你妈又不是外人,大不了我负责就是了。” ……负责?! ……这不是男女翻云覆雨之后才会出现的经典对白么?! 邵欣欣差点被这个极man的词噎着,巴掌大的小脸一路红到耳根子,嘴上却是颇有骨气地回道:“我才不需要你负责!再说也没什么好负责的……” 聂左却不这么想,这种照片落在柯一诚手里,终归是留了后患。他一个大男人倒是无所谓,但事关邵欣欣的名誉,他还是得解决一下。不过,这些话就没必要跟邵欣欣点破了,免得她多虑。 聂左不吭声,邵欣欣也没心思逞口舌之快,她焦躁地挠了挠头,求助般看着淡然自若的男人,口气软下来:“你说我怎么跟我妈解释啊?” 聂左是决策高手,他不假思索地丢给她两个选择:“要么沉默是金,要么……”他顿了顿,修长的手指轻叩方向盘,坏坏一笑,“要么实话实说。” 实话实说?!难道邵欣欣要理直气壮地告诉老妈,她和司机情难自禁,所以就来了个天雷勾动地火的……抱抱? “哦no!”这个鬼主意立马被邵欣欣否决了。 事实上,根本没等她想好对策,邵丽云的电话就进来了。 迟疑半晌,邵欣欣硬着头皮接听,“妈……” 这一声“妈”的尾音还没落下,她的耳膜已经被邵丽云凌厉的嗓音冲破了:“邵欣欣,你这孩子还要不要脸了?!你居然连司机都不放过?!” 一个美好的、温馨的拥抱竟然被邵丽云歪曲成这样,邵欣欣不乐意了,她横着眉毛,反问:“司机怎么了?” 猝然被点到名,聂左看似心无旁骛地继续开着车,耳朵却是支了起来。 偏高的女中音从手里传出来,带着咄咄逼人的语气:“你当年找柯一诚那个穷小子就算了,不过人家好歹是个大学生,现在你倒好,简直是越活越抽抽了……”按邵丽云的逻辑,相较之下,聂左这个司机连柯一诚都不如啊。 说起柯一诚,邵欣欣更来气。她本来还准备拿这事儿好好跟邵丽云说道说道,没想到她的一肚子火还没撒,对方居然来了个先发制人。 她当即鼓着腮帮子顶撞老妈,索性将自己的憋屈全部宣泄出来:“如果不是你从中作梗,我和柯一诚也不至于闹成今天这样儿!现在我好不容易遇到命中贵人,马上就要转运了,求您别瞎添乱了,成不?” ……可聂左他不是啊! 聂左竖起的耳朵微微抖了抖,陡然有点……心虚。 “命中贵人”这个十分如雷灌耳的称呼,不仅刺激到了聂左,也提醒了邵丽云。她差点忘了闺女的司机还有这么层高大上的身份,盛气凌人的气势顿时被灭掉一半。没办法,邵丽云对命理大师佩服得五体投地,对大师的话更是深信不疑。 趁手机里静下去的一片刻,邵欣欣嘴上开始跑火车,“你别为一张破照片大惊小怪的,我和命中贵人的拥抱叫做……改运之抱!” 她就这样华丽丽地给艳/照命了名,顺带着,大方地送了聂左一块免死金牌。 邵丽云显然对闺女的“司机兼贵人”素手无策,只觉得母女俩的对话无法再继续下去了,“你好自为之吧。” 有惊无险地应付完老妈,邵欣欣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耷拉下眉眼。 俗话道,前任是每个女人的劫数,现在看来这句话是说到邵欣欣心里去了。她实在想不通柯一诚怎么会做出如此下三滥的事情,又或者说,这样的柯一诚,是她完全陌生的。 也许,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吧。 就在她深感五味杂陈的一片刻,流线型的车身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不偏不倚地驶进停车位。邵欣欣抬眸一瞅,才发现到家了。 她坐着没动,等聂左熄了火,“你先上楼吧。” 聂左愣了一下,瞅了眼她手里紧攥着的手机,他的眸色沉了沉,“邵欣欣,你不会是准备打电话给柯一诚吧?” 心思就这么被揭穿,邵欣欣一时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聂左也不知执着于这个问题,只清浅地丢来一句:“你没听过么,对待坏人,若无其事就是最狠的报复。”言外之意,晾着柯一诚就对了。 邵欣欣好生消化了一番这句颇有哲理的话,然后避重就轻地辩白说:“柯一诚不是坏人……” 人心都是肉长的,毕竟那个男人为她隐忍了六年,无论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她给他个解释的机会总不为过。 但,聂左显然不打算给柯一诚任何洗白的机会。 邵欣欣还没说完,他忽然向副驾驶座一侧倾身过来,几乎整个人都覆在了她身上。 他该不会又要……抱抱吧? 男人此般突兀的举动,惊得邵欣欣当即僵在座椅上,她硬是把卡在嗓子眼里的话生生吞回肚子里。 第25节 两人的身体有一瞬若有似无的碰触,但只是碰触而已,聂左修长的手臂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越过邵欣欣的胸,探手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下车,回家。”他说。 言简意赅的四个字根本不是商量的口气,而是……命令。以两人这样的姿势,即使是邵欣欣的一下深呼吸,起伏的胸都极有可能擦撞到聂左的手臂,她哪里还敢不听话,只得认命地步出车门。 女人的乖顺令聂左颇为受用,他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走在邵欣欣身侧,原本冷硬的唇角这才勾起一道弧度,一道微微上扬甚是好看的弧度。 “邵老板,你放心,作为你的贵人,我会罩着你的。”明明是句霸气十足的话,从聂左这张嘴里说出来,竟带了戏谑的味道。 “你还知道我是老板啊?”邵欣欣气鼓鼓地仰起头,白了他一眼。 “至少现在我知道。”至于以后……呵呵。 这一晚,聂左睡得极好。 邵欣欣在邵丽云的电话里,像只炸了毛的刺猬一样维护他,令他甚为满意。虽然他从不需要这样的维护,但这确实是个好兆头。 ** 中午,邵欣欣匆匆在教育中心楼下的快餐厅里吃了个套餐,就快步返身上楼,准备处理案头的公文。暑假夏令营的报名时间开始了,今年的地点是香港,学生和家长的报名状况十分踊跃。每年这个时候,邵欣欣都忙得焦头烂额。 她准备也带萱萱一起去,至于捎不捎上聂左……那要看他的表现了。 脑子里闪过那张俊朗的脸,邵欣欣不自觉地眉眼弯弯,连走路都带上风。不料,途经前台时,她突然被接待小姐叫住了。 “邵主任,刚才有个小女孩给你送来两张票。”说着,前台接待把票递到邵欣欣手里。 邵欣欣疑惑垂眸地看了看。 原来,是市青少年舞蹈队的演出票。 随票还附了张便签纸,娟秀的小字写道:邵老师,星期天有我的表演,你一定要来喔。 右下角的署名是:季甜甜。 邵欣欣笑了,想不到小丫头还有这样的才艺。 回到办公室,她随手把票塞进抽屉里,打开email,噼里啪啦地敲起键盘来,跟香港的对接学校敲定一些细节。 邵欣欣忙起来就忘了时间。 不知过了多久,她搁在桌上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直接接听。 “邵老师,你看到甜甜了么?”姚淑萍一上来便急声问道。 邵欣欣看了看时间,如实回答:“她两个小时前来过,但我吃饭去了,没见着她人。”停顿片刻,邵欣欣眉一皱,“难道她还没回家?” 从教育中心到季甜甜家开车不过二十分钟,就算是坐公交,四十分钟也足够了……电话两端不约而同地陷入须臾的静默,显然两个女人都意识到事有蹊跷。 邵欣欣正欲开口询问详情,只听对方的声音猝然凄厉起来。 凄厉中,透着颤抖与绝望。 “甜甜可能被绑架了……”说着,姚淑萍开始嚎啕大哭。 ……绑架?! 邵欣欣的手狠狠一抖,只觉五雷轰顶。 ……等等,请容她先镇定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作孽君和扫把星的关系开始向jq四射的道路发展了~~甜甜的案子很重要,是为暴露小聂用的,剧透一点,酱紫~~ 留言少到心碎,难道姑娘们真的不想和作者一起愉快的玩耍咩?嘤嘤/(ㄒoㄒ)/~~ ☆、第二十九章 29.晋/江/文/学/城 独发 聂左接到邵欣欣的电话时,正在研究赵氏近几年的财务报表。 他的视线刚好落在年报末端姚淑萍的签名上,就听到邵欣欣急赤白脸地说:“季甜甜被人绑架了!” 聂左握着手机的手隐隐一僵。 没给他反应的时间,邵欣欣的语速飞快:“你在哪里?我要帮姚淑萍一起找甜甜……” “我马上过来。”聂左说完,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个工工整整的签名,才“啪”地合上笔电,转身出了门。 轿车在公路上疾驰,聂左紧蹙着剑眉,眉心凝结着一片阴郁。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 聂左去教育中心接上邵欣欣,直奔姚淑萍的住处。 还是窄而挤的老巷,还是散发着陈腐气息的低矮房屋,还是铁锈斑斑的大门,这里的状况邵欣欣很熟悉,聂左始终不曾舒展的眉宇却是又紧了紧。 邵欣欣对他微变的表情并不感到奇怪,她第一次按照地址找到季甜甜家时,也是这般惊讶的表情。 大门没锁,她轻轻一推,就开了。 聂左不动声色地跟她进了屋。 两人的脚步都有一片刻的僵滞。 并不宽敞的客厅里只能用“凌乱”一词来形容,衣服、报纸散落满地,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而姚淑萍就瘫坐在这堆杂物之中,面容呆滞,头发蓬乱,那张比实际年纪苍老不少的脸上全是泪。 听到玄关处传来动静,她“嚯”地抬头。 在看到邵欣欣和聂左的须臾,她眼里刚升起的那瞬希望的光,便一下子熄灭了,又恢复了浑浊带泪的眼睛,“我还以为是甜甜回来了……” 邵欣欣看得心里发酸,快速梳理了一番头绪,她走到姚淑萍身边蹲下来,问:“你们还有什么亲戚吗?或者是甜甜的同学?说不定她和同学在一起。” 姚淑萍指了指扔在地上的电话薄,绝望地摇摇头,“能联系的人我都问过了,没人看到甜甜。甜甜这孩子懂事,无论去哪儿都会提前跟我打招呼,她今天说去找你,可出了门就没回来,手机也关机了。”抹了把眼泪,姚淑萍哆嗦着嘴唇补充说:“甜甜肯定是被绑架了。” “这……”所有的可能性都被堵死,邵欣欣有点没了主意。 “报警。” 一直不发一言的聂左突然沉声说道。说这话时,他眯起了狭长的眼尾,睨了眼地上散乱的报纸。眼皮子底下这片看似杂乱无章的旧报纸,其实都有个共同点—— 报道的内容统统都有关赵氏破产的消息。 被开除的赵氏前高管为何如此关心老东家的消息? 姚淑萍又为何一口咬定女儿是被绑架了? 种种,是巧合,还是蓄谋? 不知是被聂左沉冽的嗓音吓到了,还是姚淑萍另有所思,她的心脏狠狠一颤。一瞬间,她的目光变得惊悚,变得慌乱,变得复杂异常。 而这目光,正是看向聂左的。 “不行!不能报警!”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语调激动,且尖利。 邵欣欣看了看魂不守舍的姚淑萍,又转过头瞅了瞅面色略沉的聂左,深感……无解。奇怪了,聂左出的确实是个好主意啊,哪有人丢了孩子还坚持不肯交给警方处理的?! 除非…… “除非你知道是谁绑架了季甜甜。”聂左就这样用淡然的口吻对姚淑萍说。 明明是句不轻不重的话,却激得客厅里的气氛陡然诡异起来,好像在本就漾起波澜的湖面上,又重重地投入块大石,顷刻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失去,是恐惧的。 然而比失去更恐惧的,是明知最重要的东西被什么人夺去了,却素手无策。只因,那人,比她厉害,比她狠毒,比她更有势力。 别说姚淑萍整个人犹如被电击了般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这下就连邵欣欣都不能不惊讶了。 她完全顾不得观察姚淑萍此刻的反应,只错愕地仰着脸,死盯着聂左,恨不得扒开他那张英俊的皮囊看个清楚。 ……这男人是神探上身的节奏? 邵欣欣琥珀色的瞳仁里,只剩……错愕。她的脑子里鬼使神差地闪过一念,荒唐到令她不敢相信的一念—— 难道,聂左知道什么她不知道的? 不可能啊,他就是她的司机而已,还是她给了聂左一份工作。职业的暗示性很强大,以至于某个诡异的错觉仅存在了区区半秒,便被邵欣欣的理智狠狠挥去了。 就在这时,客厅里响起一声痛苦的呻/吟。 姚淑萍捂着胸口的位置向后倒下去。 邵欣欣慌了,赶紧收回神思,一伸手撑住她的背,“你不舒服?” 她就着邵欣欣的力气,缓缓挪向沙发,含混不清地说:“药……床头柜里有……药。” “我去拿。”聂左健步朝卧室走去。 姚淑萍的卧室十分狭小,聂左稍一环视,便看到了窗下有个小床头柜。柜子有两层抽屉,边缘的棕色漆层有些脱落,露出毛糙的木边。 抽屉里的东西不少,聂左迅速翻了翻,药瓶没找到,倒是摸着个信封。白色信封的右下角印着个logo,就像是所有公司的官方信封一样,再普通不过。 但,他的手,他的眸光,随即顿住。 因为那个logo是赵氏的。 迟疑片刻,聂左把信封对折,塞进西裤口袋里,然后从下层抽屉里找到了一瓶速效救心丸。 姚淑萍吃了药已无大碍,只是脸色依旧苍白不已,她紧攥着手机,老僧入定般呆坐在沙发里。那架势倒真有几分像是在等绑匪的勒索电话。 邵欣欣不放心就这么离开,毕竟季甜甜曾是她的学生,又是在离开教育中心之后失去联络的。她叹了口气,索性一屁股坐到姚淑萍身边,陪着她等那通不知何时会响起的电话。 干等着不是办法,聂左微微一沉气,说:“我去附近找找。” “嗯。”邵欣欣应了声。 直到聂左掩门离开,姚淑萍才问:“邵老师,这男的是你男朋友?” 姚淑萍见过聂左两次,一次是季甜甜阑尾炎入院,一次是在超市,他都是和邵欣欣在一起。俩人看起来般配,举手投足间又透着某种难以言喻的默契,落在旁人眼里,自然是男女朋友。 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形容她和聂左的关系,邵欣欣下意识地红了脸。 “额……”她吱唔了一下。 这声吱唔不过一刹那,却蕴藏着邵欣欣百转千回的复杂感觉,这感觉有甜蜜,有羞赧,亦有一丝丝的……怦然心动。 但她很快说出口的话倒是清朗简洁:“不是啦,聂左是教育中心的员工。” 员工?姚淑萍浮肿的眼睛里掠过一瞬浓烈的疑惑,却没再说话。 第26节 ** 聂左开着车把附近的网吧和小店挨个转了个遍,压根没见着季甜甜的人影。想想也是,像她这种品学兼优的乖乖女怎么可能流连街头呢。 聂左徐徐把车停在路边,从西裤口袋里掏出了那个信封。 打开,阅读。 他的眼睛漆黑而锐利,目光深湛,落在字里行间,不觉蒙上了一层霜雪。 信,是恐吓信。 只有寥寥十个字:如果管不住嘴,祸及全家。 普通的a4纸,电脑打字,匿名,无迹可寻。 唯一的线索只有这个带着赵氏logo的信封。 既然发信人毫不掩饰地用了赵氏的信封,只能证明——有恃无恐。而且想必姚淑萍对于此人的身份,心知肚明。 也难怪她一口咬定季甜甜是被人绑架了。 确切地说,绑匪就是发信人。 可这人是谁? 姚淑萍又掌握着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是否与赵氏的破产案有关? 聂左屈肘撑在窗棱上,摸了摸鼻子,思忖。 按照赵宗生的说法,姚淑萍是因为涉嫌做假账,在一年前被开除的。可今天在聂左仔细核对赵氏的账目时,他发现,所有经姚淑萍签署过的财务报表均无任何异常,反倒是她被开除后的账目有些混乱不清。 也就是说,问题很可能根本不是出在姚淑萍身上。 商场如战场,聂左自己也是商人,对于企业的运作,他了如指掌。抽丝剥茧的一分析,他隐约意识到什么,深邃的眼中有一缕寒芒掠过。 …… 约莫一个小时,聂左回来了。 他手里多了袋外卖。 他沉默着看了邵欣欣和姚淑萍一眼,两个女人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坐姿,显然,事态毫无进展。聂左把外卖袋放在餐桌上,不疾不徐地把里面的餐盒拿出来,依次打开。 他朝邵欣欣一挑眉,“你们先吃饭。” 男人那么自然而然的动作和语气,配上这副清冽沉冷的模样,实在有些违和,却是令邵欣欣焦躁的心情无端荡了荡。 其实她根本没胃口,估计姚淑萍也吃不下去,但聂左的体贴,让她的心……很暖。 然而,邵欣欣还来不及消化心头荡漾的这丝甜暖,一阵猝然响起的敲门声便生生打断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咚咚咚”的声音如此突兀,如此刺耳,屋内的空气瞬间凝滞了。 三个人的呼吸也全窒住了。 ……该不会是绑匪上门了吧? 邵欣欣吓得一激灵,顿觉眼前的景象比电影里演得还紧迫,还惊恐。 “我去开门。”聂左沉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小聂够不够man啊~~ 明天要请假一天,又要飞了,累哭~~星期一争取更大肥章哈~ 求鸡血!!!跪谢~ ☆、第三十章 30.晋/江/文/学/城 独发 “我去开门。”聂左沉声道。 看着这抹颀长英挺,笼罩着凛冽之势的背影稳步走向门口,邵欣欣连呼吸都窒住了,她下意识地偏头瞅了姚淑萍一眼。 姚淑萍还僵坐在沙发里,颤抖的手死死地揪着衣角,手背上绷出的青色血管隐隐跳动,掩饰不住的紧张与忐忑。 邵欣欣突然有点害怕。 害怕那扇门外的人。 害怕他(她)对他们做出丧失理智的事情,尤其是聂左,他距离绑匪那么的……近。 脑补很惊悚,可邵欣欣又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如果门外的人真是绑匪,这人也太笨了吧?居然敢明目张胆地上门勒索? 就在她心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一片刻,聂左“腾”地打开了门。 门一开,聂左握在门柄上的手生生僵住。 所有的人都陷入一时的怔忪。 包括站在门外的季甜甜。 季甜甜擦着聂左的手臂挤进屋,疑惑地巡睃一番客厅里诡异的气氛,她不由瞪圆眼睛,快速扫过面面相觑的三个人。最后,她把清澈的目光停在一脸愕然的邵欣欣脸上。 她挠了挠头,问:“邵老师,你怎么来了?你们这是怎么了?” 季甜甜竟然就这样回来了? 说好的绑匪呢? 邵欣欣仍陷在震惊中回不过神,姚淑萍却“嗖”地一下冲了过去,泪眼婆娑地把季甜甜好生看了一遍。在确定女儿此刻真的完好无损地站在她面前后,她一把抱住季甜甜,失心疯般大哭起来。 “甜甜,你到哪儿去了?!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就不见了?妈妈差点被你吓死了!”姚淑萍的哭喊声带着劫后余生的崩溃,也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 季甜甜被老妈搂得喘不上气来,她扭动了一下瘦小的身板,脸上的表情是难以言喻的复杂。她咬了咬嘴唇,十分没底气地说:“我……练舞去了。” 练舞?! 邵欣欣本能地联想到办公桌抽屉里那张市青少年舞蹈演出的票…… 季家的家境原本还算可以,夫妻俩虽说不上大富大贵,但在b市都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为了不让季甜甜输在起跑线上,姚淑萍和丈夫季节不仅给她提供最好的教育环境,而且从小培养她的才艺,练就了季甜甜扎实的舞蹈功底。 可一年前突逢变故,姚淑萍的工作没了,一个家庭全部的开销都落在季节头上。肩上的担子重,已近不惑之年的男人每天借酒消愁,喝醉了就关上门,打老婆。姚淑萍性子烈,打掉牙生往肚子里咽,从来没在女儿面前说过爸爸的半句不是。 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季节有天突然说他要南下去闯荡,挣大钱养家。事实上,他这一走就是大半年,带走了大半积蓄,却是压根没给母女俩寄过一分钱。姚淑萍靠打零工维持生活,还不起房贷,不得不带着季甜甜搬离了三室一厅的公寓,在老城区租了这么间破旧的小房子。 别说她供不起女儿继续学舞蹈了,就连季甜甜的学费都快成了问题。好在季甜甜懂事,主动把舞蹈班退了,还跟妈妈说,家教也不用请了。但她天生热爱舞蹈,放不下心里的梦,一有空就躲在学校附近的一间废弃工厂里练舞。 临近舞蹈汇演,季甜甜所有的心思都在演出上,她白天跟姚淑萍编了个理由,便偷偷跑去练舞了。不料,姚淑萍发现事有蹊跷,竟是一个电话打给了邵欣欣,才惹出了今天的乱子。 自知犯了错,季甜甜噙着眼泪,怯生生地跟三个大人道歉:“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聂左和邵欣欣沉默着相互传递了一个眼色,沉重的眼色。 邵欣欣摸了摸季甜甜的脑袋,故作轻松道:“人回来就好,我和聂蜀黍也算没白跑这一趟,你以后要听妈妈的话,不能再让妈妈担心了。” “嗯,我知道了。”季甜甜吸了吸鼻子,点头如捣蒜。 而姚淑萍哪里还忍心责备女儿,只顾一个劲儿地低头抹眼泪。纵使是再坚强的女人,也总有脆弱到不堪一击的时候,正如此时的姚淑萍。 ** 离开了季家,坐在车里,邵欣欣不免一阵唏嘘,“真是闹了个大乌龙,原来根本没有绑票的事儿啊,害我白紧张了。不过,我一开始就觉得这对母女怪怪的,没想到居然是因为家道中落了,要我说像季节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就该千刀万剐才对!” “嗯。”聂左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他的眼睛里始终沉淀着一抹复杂的情绪,他很清楚“一年前季家的变故”指的是何事,也很清楚季甜甜能够平安回家实属万幸,毕竟躲在暗处窥伺的人是确实存在的。可姚淑萍刚才只是轻描淡写地带过了,似乎并不愿多提,又或者说,她是在刻意隐藏什么。 邵欣欣被怠慢,转头瞥了聂左一眼。 夜色中,月光下,男人开车的姿势明明散漫着几分慵懒,而轮廓清晰的侧脸,高挺的鼻,轻抿的唇,以及脖颈拉出的笔直线条,又仿佛带着某种坚毅。邵欣欣并未察觉到他眼里的冷寂,反正聂左这人总是这样一副清清冷冷的样子。 她莞尔一笑,大喇喇地拍着胸脯说:“我以后还是会给季甜甜补习的,只不过是免费的!” 听着她把“免费”二字咬得掷地有声,聂左绷直的唇角突然浮现出一丝笑意,他玩味地看了看邵欣欣,“想不到你遇事还挺走心的。”这女人显然是被季家的事震撼到百感交集了。 “我这叫善良好不好!”邵欣欣赤/裸裸地曝露了自己的优点。 ……善良。 好吧,聂左喜欢。 把邵欣欣送到水榭佳苑,聂左却没跟她一起上楼。车子在停车场来了个漂亮的甩尾,转而疾驰着驶出小区。 …… 姚淑萍安顿季甜甜睡下,正坐在床沿凝视女儿的睡颜,就被一阵不轻不重的敲门声惊动。 这么晚了,会是谁? 她心头一紧,迈着虚浮的脚步走过去,开门。 她的目光中猝不及防闯进聂左那张沉冽的脸。 聂左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直言说:“姚总监,借一步说话,方便么?” 姚淑萍当即被这么个熟悉且意味深长的称谓震慑住。 她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陡然连一丝血色都不剩了,呆怔了足有两秒钟,她哆嗦着手带上门,说:“我方便。” 两人在巷口某间通宵营业的咖啡厅落了座。 聂左直接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个信封,搁到桌上。在姚淑萍疑虑重重的注视下,他不慌不忙地把信封推到对方眼皮子底下。 忽略掉男人修长干净的手指,姚淑萍全部的注意力都凝固在信封右下角的logo上。 赵氏的logo,清晰、刺目,她再熟悉不过。 可这封信怎么会出现在聂左手里?!它难道不是该安安静静地躺在她床头柜的抽屉里么?!就像那个不会再被提及的惊天阴谋一样,永远不为人知,永远地尘封起来。 速效救心丸……抽屉……恐吓信,几个细节很快联系在一起,这下姚淑萍一点不疑惑了。 她浮肿的眼睛里转瞬溢满惊悸,警惕地问:“你想干什么?” 聂左的淡然与对方的紧张形成强烈的反差,他向沙发里靠了靠,一针见血道:“你为什么被赵氏开除?不要跟我说是因为你做假账,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我不信。”他向来喜欢单刀直入,不留余地,不给转圜。 姚淑萍局促地瞅着男人这张看不出表情,看不出心情,唯有冷肃的脸,她只感到喉咙像是被人死命的掐住了,原本微微发颤的呼吸,一下子紊乱起来。 按照邵欣欣的说法,聂左,只是教育中心的普通员工。可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实上,对于这个深藏不漏的男人究竟是敌是友,姚淑萍都还无从分辨。 第27节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犹豫半晌,她才皱着眉,憋出这么句话。 聂左不动声色地看着她,语气明明清冽,却又仿佛透着不容置喙的坚定: “因为我可以保护你和你女儿。” 姚淑萍一直双手交握放在桌下,不安地搓着,听闻此话,她的动作有一瞬的停顿。 “保护”一词,简直是直戳进她的心坎里。 时至今日,没有任何东西比安全感,对这对母女更重要了。如果可以就这样结束胆颤心惊的日子,如果可以就这样还自己一个清白,她为何不——破釜沈舟? 是的,破釜沉舟。 人一旦豁出去了,也就无所畏惧了,姚淑萍的脸色呈现出前所未有的镇定,她说:“聂先生,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赵氏感兴趣,我可以告你我所知道的,但我有两个条件。” 聂左点点头,示意她说。 “第一,我要带甜甜离开b市;第二,我需要一份稳定的工作。”她的头脑清晰起来,有条不紊地为自己和女儿铺好后路。 “可以。”这当然难不倒聂左。就算她不说,聂左也很清楚,b市,这母女俩肯定是待不下去了。 得到了承诺,姚淑萍深吸口气,心一横将掩埋在心底的某个真相连根挖了出来,她的语气艰涩不已:“我在赵氏工作了十年,一直兢兢业业,平安无事。直到去年,赵氏的某位高层要求我做假账。我不肯,也不敢,在上市公司做假账,分分钟是会要坐牢的。后来那人就故意在工作上找我的麻烦,还把我辞退了。我本想着凭自己的资历,再找份像样的工作也不难。可不知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 可怕的事实,即使回忆一百次,一千次,依旧是可怕的,姚淑萍的声调因此有些颤抖,她拿起桌上的柠檬水,喝了一口,才继续说:“那个人在业界的势力不小,竟然反咬一口诬蔑我做假账,消息很快散播出去,没有一间公司敢再录用我。我只能打零工,整天灰头土脸的干些体力活。季节知道了这事儿,一个劲儿的骂我蠢,他说胳膊扭不过大腿,我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家也毁了。” 后面的事不言而喻了,“季节为此每天打骂我,然后他离开了家。他开始确实是想过做点买卖养家糊口的,但白手起家谈何容易,他手里的积蓄很快赔光了。走投无路,季节打起了赵氏的主意,他在电话里跟我说,准备拿我的事情威胁那个人,索要封口费,不然就披露赵氏的丑闻。我当时吓坏了,发了疯一样跟他吼‘不行’。后来他没再提过这件事,我却收到了这封恐吓信,估计他还是没听我的劝。” 说出这番话时,姚淑萍几度哽咽,却没再看一眼桌上的信封,仿佛它是魔鬼,是怪兽,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令人惊悸,令人惴惴不安。 她双手掩面,呜咽着说:“其实,从收到恐吓信的那天开始,我就再也没打通过季节的电话,他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 整个过程中,聂左的两条长腿交叠,手搭在膝盖上,看似波澜不惊地垂眸听着,实则迅速地思考着。姚淑萍所言,跟他的推测所差无几,只是把一些他错过的细节拼凑完整了。 看来,她嘴里的“那个人”就是整件事,乃至赵氏破产案的主谋了。 “所以,‘那个人’是谁?”聂左突然抬眸,看着姚淑萍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季甜甜的案子基本就酱紫,会带出聂左一直在找的“那个人”,你们能猜到是谁了么? 下章果断进言情,有没有姑娘想看扫把星小姐和小聂哥哥同居呀? 想看的请举手,节操碎掉的作者君会满足你们哒~~哈哈哈【挑眉】 明晚6点准时更新,甜章喔~~ 皮埃斯,我的留言少到刷新了历史之最…… ☆、第三十一章 31.晋/江/文/学/城 独发 “所以,‘那个人’是谁?”聂左突然抬眸,看着姚淑萍问道。 姚淑萍的心剧烈一震。 该来的躲不掉,话已至此,道出此人的名讳只是必然。又或者说,尽管她自始至终并未试图窥伺聂左的真实身份,但他黑瞳中那丝坚毅、沉冽的光,竟令她莫名感觉到……值得信任。 她交握的双手,乃至喉头都颤了颤,一咬牙就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沈、雯。” 聂左的剑眉一皱。 但只是一瞬间,他便敛去了眉宇间的异色,波澜不惊道:“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安排你和季甜甜离开b市的。” “……好。” 得到了答案,聂左起身欲走,姚淑萍这才仿佛猛然想起什么,她“腾”一下站起来,急声叫:“聂先生!” 深吸口气,她欲言又止问道:“邵老师跟这件事也有关系么?” ……邵欣欣? 聂左英挺的身形被这个不该在这段对话里出现的名字,激得顿了顿,他迅速转过头,语带疑惑:“你为什么这样问?” 姚淑萍想了想,照实回答:“甜甜的家教换成邵老师之后不久,沈雯就给我打过一个电话,她让我把家教辞了……” 聂左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最后,只剩一片冷寂。 先是小乖,后是季甜甜,邵欣欣被炒过两次,原来根本不是巧合。显然,是沈雯不希望邵欣欣跟她的生活产生一丝一毫的交集。确切地说,邵欣欣和沈雯的全部交集,仅限于那女人的另一层身份——沈晓清。 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 一个六年前便销声匿迹的身份。 聂左不自觉地联想到,第一次在赵家大宅外,邵欣欣对沈雯叫出“沈晓清”这个名讳时的情景……是的,沈雯在害怕,害怕被人认出来,害怕自己的过去被翻搅出来。 她到底有着怎样不可告人的过去呢? 收回神思,聂左原本毫无表情的脸孔突然展现出一丝笑意,他对姚淑萍说:“你放心,我不会让邵欣欣有事的。” 虽然有点拎不清情况,但她已经看懂了聂左此番浅淡的笑意里,蕴藏着多少胸有成竹。姚淑萍不由也笑了,“邵老师是个好人,好人就该平平安安的。” ** 何东自打从聂左那儿搬出去之后,便和李希开始了激情荡漾、活色生香的小日子。情场小王子绝非浪得虚名,论起讨女人欢心,何东可谓是炉火纯青。 今天赶上他和李希交往满月,他眼睛都不眨就拍出一叠票子,给李希买了个名牌包,出手十分阔绰。作为奖励,李希自然好一番肉偿。 可偏有人不解风情。 这不两人刚结束一轮翻云覆雨,何东的手机骤然响了。 他把李希抱进浴缸,在她的前额印上一吻,“聂左来电话,我先接一下。” 李希舒服地陷在一堆泡泡里,软绵绵地看着他,哼唧说:“你赶紧撮合一下小聂和扫把星啊,不然他老是骚扰我老公,讨厌死了。” “……呵呵。”老大这棵铁树开不开花,可不是何东施点肥就能有用的。 何东随便套了件睡衣,把方才那些香艳旖旎的画面速速驱赶出大脑,快步走去阳台接电话。 听聂左说完从姚淑萍那里得到的线索,他“啪”地一拍大腿,兴奋地嚷嚷:“赵氏的案子其实很简单嘛!赵宗生的老婆勾结竞争对手,然后掏空了赵氏。”这一点,恰好符合何东最开始的猜测。 破碎的细节好不容易串连成线,聂左却隐隐察觉哪里不对劲,随口抛出个疑问:“可沈雯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跟着赵宗生锦衣玉食,甚至还给赵家生了个白胖小子,她没理由破坏这一切。换言之,赵氏垮了,最终的受益者是汇嘉伟业,是裴东海,而非沈雯,她何苦铤而走险来这么一出? 何东陡然也觉得说不通了,他挠了挠头,拍马屁说:“老大,还是你厉害!你的意思是沈雯背后另有高人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嗯,你继续在汇嘉伟业盯着,注意裴东海的动静。”聂左冷静地吩咐道。 美人还在浴缸里泡着,何东也不着急,他点了根烟,嬉皮笑脸地转了话题:“对了,你现在的房子……住不成了。今天房主给我打电话来的,他说儿子准备结婚,所以要把房子收回来当婚房。” 也就是,说聂左无家可归了?! 聂左当即被一口恶气哽住,他抖了抖剑眉,“何东,你办事怎么越来越不靠谱了?!你租房之前怎么不问清楚?” “房东之前没说啊,事发突然,他还赔了我们违约金呢。”何东生怕老大不快,拍着胸脯承诺:“你放心,我保准给你找套更大更好更漂亮的房子,搬家的事儿也全包在我身上,你到时只管拎包入住就行了!” ……可他只想住在扫把星对面啊! 聂左一沉气,问:“那违约金呢?” “额……”何东的底气一落千丈,额角突突直跳,嘴上只得老实交代:“钱我拿去李希买了个包。” “瞧你那点出息,简直是精/虫上脑!”聂左冷哼一声,鼻子里透着一股子酸气。 聂左哪里会在乎毛八分的违约金,他这是故意找何东的麻烦啊。想想也是,两人当初一起从美国来b市,现在何东已经抱得美人归,聂左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如此一想,何东咧嘴笑了,老大这是心里不平衡啊! ** 一大早,邵欣欣正坐在办公室里悠哉悠哉地喝咖啡,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扰。 小秘书一阵风似的飘进来,面色严峻,如临大敌道:“邵主任,来了位奇葩客户,没人能应付,您快去救场吧。” “……哦。”邵欣欣不紧不慢地搁下杯子,整了整身上的小套装,踩着高跟鞋走去接待室。 尚未进门,邵欣欣就听到一段激烈的对话从屋里传出来。至于这客户到底有多难缠,从她的话里就知道了。 “王太,我们是b市数一数二的教育中心,走得是高端路线。所有老师的资料我都给您看过了,您要全都看不上,只能麻烦您另请高明了。”这副女声是李希的,显然已经对峙多时,她的声线里透着不耐烦,但还算客气。 被唤作“王太”的女人音量偏高,她嗤笑着叫唤:“哎呦,你少跟我扯高端!你知道高端俩字怎么写吗?瞧你生着一副狐媚胚子,怎么看怎么高端不起来!既然你满足不了我的要求,就赶紧滚一边去,给我把你们负责人叫来!” “你怎么人身攻击啊?”李希抖了抖大胸脯,气得直瞪眼。 邵欣欣眉一皱,抬脚进门。 “我是这里的负责人,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说着,邵欣欣绽出个职业化的微笑,快速扫视了一眼坐在沙发里的女人。这女人大概四十出头,风韵犹存、成身名牌,光是脚上那双versace的凉鞋就得小一万块钱,典型的富婆。 邵欣欣心里当即有了分辨,一年到头她总能碰到那么几位挑肥拣瘦的家长,他们一般分为两类:要么是嫌学费贵,要么是不差钱,但自身要求多。可见,这位王太属于后者。 果然,王太尖着嗓子说:“我告诉你,我儿子不是一般的学生,我今天就是要给他找最好的老师,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不等邵欣欣答话,李希的眼珠子骨碌一转,她一个箭步窜到邵欣欣身边,把她往前一推,嘚瑟地介绍说:“这位就是我们教育中心最好的老师!邵老师参加过b市儿童教育心理学等重点研究项目,还受过市领导的表彰……好多家长点名让她教,可都还没排上队呢!”李希背起邵欣欣的履历表,那叫一个流利。 大概是被“儿童心理学”这个名词触动到了,王太乜斜着眼,上上下下仔细打量邵欣欣一番,虽然这位邵老师看起来年纪轻轻,眼睛里倒是有种沉着劲儿,愣是让她挑不出一点毛病。 终究是有点动心,王太也不含糊,“成,那就让邵老师试试看。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教不好我儿子,你们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邵欣欣就这么让李希给推枪口上了。 ……果然是个防火防盗当闺蜜的世界啊! 王太离开没多会儿,就把儿子王思淼的资料传来了教育中心。 邵欣欣咬着笔头一目十行,眉头越皱越紧。难怪王太说“我儿子不是一般的学生”,王思淼简直就是位劣迹斑斑的问题少年啊! 悲从中来,邵欣欣只觉自己这下又要倒霉了。 ** 聂左来接邵欣欣下班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个愁眉苦脸的女人。 他没有发动车子,大手轻叩方向盘,玩味地看着她,“怎么了?” 邵欣欣现在似乎彻底拿聂左当自己人了,她balabala把王思淼同学的事情讲了一遍,然后耷拉着眉眼说:“我没有跟问题少年相处的经验啊!” 聂左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怕什么,有我呢。” 就是这么句百搭的话,却令邵欣欣嗅到某种深意。那是一种安全感,绝对的安全感。虽然她没指望聂左真能帮上忙,但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不料,她的笑容尚未展开,聂左忽然淡声说:“我也遇到麻烦事了。” 第28节 邵欣欣心里正暖着,嘴皮上自然逞威风:“什么事儿?你尽管说,能帮上忙我一定帮!”说着,她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聂左的肩膀,活脱一副“好基友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豪气模样。 聂左真不客气,顺势说:“我没地方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鲜出炉的一章,卡着点码出来的,只是还没到重点,下章吧【表打脸】~~ 小聂会提出什么不要脸的要求呢?嘿嘿【猥琐脸】 进新案子了,照旧和剧情有关喔~~ 求花,求鸡血~ ☆、第三十二章 32.晋/江/文/学/城 独发 聂左真不客气,顺势接了话:“我没地方住了,房东要收房。” 事情来得太突然,邵欣欣的脑子一时没转过弯,于是条件反射地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聂左的眼睛里明明有笑意闪过,嘴上却答得有些勉强:“不如我住去你那儿得了,接送你还方便。” ……这是要让她包吃包住的节奏啊?! “不可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也不带这么玩的啊,邵欣欣立马瞪圆眼珠子,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说咱俩要是住一块算怎么回事儿呢!街坊邻居还不得拿唾沫星子把我淹死啊?我以后还得嫁人呢……” 女人这副唯恐引狼入室的模样,落在聂左眼里,颇为有趣。他语带戏谑:“邵欣欣,想不到你是个言而无信的人,你就是这么对待命中贵人的?你刚才不是说‘能帮上忙一定帮’么?” ……这人简直太不要脸了! 邵欣欣恨不得把刚才说过的逞强话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地全吃回来,“你别动不动就拿‘命中贵人’说事儿好不好!难道少了你,我还活不成了?!”被将一军,她的嘴皮子还是不饶人,白皙的脸蛋上随之弥漫起一片愁云惨雾,她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聂左露宿街头吧,“你容我想想办法。” “行,给你十分钟。”聂左熄了火,坐等。 “要不要这么急啊!”邵欣欣嘀咕了一句。 事实上,聂左一点也不急。车子罢工似的停在教育中心门口的树荫下,而他,就慵懒地坐在驾驶座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着方向盘,看似十分耐心地等着邵欣欣想辙。 比起聂左这副吃定了她的无赖嘴脸,邵欣欣的认真劲儿显得有点像……傻逼。她屈肘撑在窗棱上,拄着头,皱着眉,好一番冥思苦想。谁说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大问题啊,聂左这块荡手山芋她究竟该怎么甩啊?! 十分钟到了。 邵欣欣还是一脸苦逼样儿,估计以她的智商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来了,聂左倒是不含糊,他忽然把车钥匙一拔,往邵欣欣手里一塞,“算了,我不难为你了,大不了我不干了。”说着,他拉开车门就准备下车,一派就此别过后,会无期的果决架势。 ……矮玛,万万使不得! ……她真的不能没有小聂啊! ……她真的是倒霉怕了啊! 眼见男人的一条大长腿已经跨出车门,邵欣欣心里狠狠一惊,小老板的霸气顿时荡然无存,像只被撒了气的皮球。 她一把抓住聂左的衣角,咬了咬后槽牙,非常没骨气地安抚他:“好了啦,多大的事儿啊,咱俩住在一起就是了!” “……那好吧。”聂左状似不忍拂她的好意,勉为其难地收回大长腿,那张原本一本正经的俊脸却是突然展露出一丝浅笑。 那笑,有点坏,有点……迷人。 邵欣欣被这个完全属于反派的笑容刺激得浑身一颤,明知中招了,一时却又有些挪不开眼。 妈蛋,这个高冷男竟然也会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聂左这种隐藏得极深的混蛋本质呢! ** 聂左办事的效率极高,这一点充分体现在搬家上。 邵欣欣住的是三房一厅,主卧、书房和客房。根据两人达成的共识,客房归聂左,书房共用,主卧自然是邵欣欣的。隔天,趁她去上班的功夫,聂左就请了几个工人,大张旗鼓地把家搬到对门去了。 大功告成后,他洗了个澡,换上身干净衣服,然后去接邵欣欣下班,顺便请她吃晚餐。内容是她最喜欢的麻辣火锅,理由则非常顺理成章:感谢小老板收留他。 室外潮湿闷热,仿佛要憋出雨来,餐厅里的冷气开得很足,丝毫沾染不到外面的低气压。沸腾的锅里腾起一团团白色的蒸气,把邵欣欣那张不苟言笑的小脸熏得红扑扑的。聂左不太能吃辣,他点了个鸳鸯锅,此举正合邵欣欣的心意,她可不想跟聂左互吃口水。 饮料上来,聂左给她倒了一杯酸梅汤,然后拿起自己的柠檬水跟她碰了碰杯,笑着说:“这顿算是庆祝我的乔迁之喜。” 喜你妹啊!邵欣欣一点喜不起来,只感觉自己跻身到包养小白脸的行列了! 聂左不以为意地搁下杯子,把筷子伸进氤氲的热气里,夹了块肥牛,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扔进邵欣欣的碗里。 男人这般体贴的举动算是破天荒了,但愣是没引起邵欣欣的注意,她随手沾了沾调料,把肉吃了,心里的小算盘正打得噼啪响。 她的眸光一闪,嚼着肉,说道:“以后进了家门,你都得听我的。”哦不,邵欣欣急忙改口道:“是家里家外,你都得听我的!” 聂左握着筷子的手隐隐一僵,陡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话听起来他怎么有点像刚过门的小媳妇啊! 邵欣欣有自己的打算,她总不能白捡只小狼狗回家吧,日后收拾屋子、刷锅扫地以及洗厕所的脏活累活得全归聂左才行,至少她能把请钟点工的钱省了。 她承包男神,男神承包家务,多合理啊! 一顿火锅香香辣辣,唇齿留香,邵欣欣嘴上吃得那叫一个爽,心里却始终百感交集。一想到未来都要和这个男人共处一室,共用一个厨房,一个洗手间,她就……头疼。 驱车回到水榭佳苑,聂左和邵欣欣一起乘电梯上楼,这下两人也不用在各自家门口say goodbey了,如今,他俩走同一个门。 聂左再自然不过地从西裤口袋里掏出邵欣欣家的钥匙,娴熟地插/进锁眼里,“咔嚓、咔嚓”两声打开了门,跟开自家门一样顺溜。 然而,门一开,邵欣欣整个人顿时崩溃了。 ……这是她的家么?! 邵欣欣愣愣地僵在玄关处,瞅着焕然一新、完全陌生的房间,只感觉要么就是自己走错了门,要么就是穿越到了聂左家。 她脚下一颤,赶紧退了出去,疑惑地瞅了眼门上的门牌号。 不等她看清,聂左已经双手扣住她的肩膀,把她推进了屋里,“你没走错门儿。” 邵欣欣的额角突突直跳,迅速消化了一下眼前的事实,她跳着脚质问聂左:“你这是乾坤大挪移啊?!你怎么把你的家具全搬到我家来了?!” 话音落下,邵欣欣立刻甩掉脚上的鞋,赤着脚跑进客厅,从书房到客房快速巡睃一圈,她一路走,一路问:“我原来放在这里的电视柜呢?餐桌呢?五斗柜呢?衣柜呢?还有……”她简直数不上来了,总之她的家具都到哪儿去了?! “扔了。”聂左跟在她身后,双手插在裤袋里,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扔了?! ……她不会是招了个神经病回来吧?! 邵欣欣一阵心疼,肝也疼,她倏地仰起头,向聂左飞去一记眼刀,“暴殄天物!我说把房子借给你住,可没说屋里的东西也归你啊!你凭什么全给扔了啊?!” 聂左被她叫唤的脑仁直疼,他挑眉道:“你那套家具顶多算半新的,我这套可是全新的,难不成还扔我的留你的?” “这……”貌似也是,可邵欣欣还是有点肉疼,再怎么说那些家具也是她拿钱买的啊,“聂左,你不是缺心眼吧!家具搁不下你也不用全扔了啊,你不会卖啊?!五成新的家具好歹能值点钱的!” 女人就是麻烦,聂左揉了揉额角,不想跟她争执下去,随口敷衍道:“我就是卖的,行了吧?” 邵欣欣听了心里稍微舒服点,她一摊手,“那钱呢?拿来!” 聂左愣了一下,忽而笑了,笑得这般无可奈何,“钱刚才请你吃火锅花完了。” “你——”邵欣欣彻底无语了,平时上班下班的,她怎么就没发现聂左是朵奇葩呢!果然,同居是了解一个男人最好的方式。 咳咳,他们这算哪门子“同居”啊。 邵欣欣及时打住不受控的思绪,放眼环视一遍自己的“新家”。幸好她的主卧聂左没动,其他家具都是后现代欧式风格,低调的灰白色,就连客房里那张king size大床上铺的床单都是极素的颜色,简洁内敛,透着一股子清冽,倒是和聂左这个人蛮相配的。 不过,说起这张床,邵欣欣撇了撇嘴,她的床还没这么大呢! “成,家具换了就换了吧。”邵欣欣性情爽快,也不是爱较真的人,她睨了聂左一眼,皮笑肉不笑地说:“不过你搬走的时候,记得把你这套家具给我留下来!” “……”请神容易送神难,没听过么?聂左呵呵了。 两人耍嘴皮子的功夫,外面的低气压已低到不能再低,骤然间,一阵疾风冲破天际,卷挟着豆大的雨点席卷而来。一场夏日的狂风暴雨来势汹汹,阳台的窗没关,连客厅的窗帘都被掀得飞舞起来。 邵欣欣顾不上搭理聂左了,拔腿冲进阳台,她晾的衣服还没收进来啊! “呼呼”的风声夹杂着稀里哗啦的雨声,转眼就把半敞的窗户吹了个大开。看着在疾风劲雨中摇摇欲坠的窗,邵欣欣心里“咯噔”一下。她顶着雨势,赶紧向窗外探出半个身子,艰难地伸出手,好不容易够着了窗户上的把手,她却吃不住风劲儿,硬是拉不动窗户。 “我来。”极富磁性的男声在她身后响起。 下一秒,邵欣欣伸出去的手抖了抖。 一阵炙热的气息忽地从她身后笼罩过来。 她的脸,她的脖颈,她的前襟早已被雨水打湿,衬得后背上的这片热气格外清晰。不用回头,邵欣欣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腰背是如何若有似无地贴着聂左的身体。她的身子隐隐发僵、发烫,迎着猛烈的狂风暴雨,她甚至不敢抬手抹去脸上的雨水,亦不敢大口喘气,生怕跟身后这个男人产生更大面积的……碰触。 然而,聂左的动作十分利落,不等邵欣欣反应过来,他修长的手臂便绕过她的肩,大手随即覆在她拉住窗的手上,他微微一用力,就关紧了窗户。两人这般姿势,就像泰坦尼克号船头上那经典的一幕一样,只不过杰克和罗斯人家迎着的是海水,他俩迎着的是……雨水。 窗关死了,阳台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萦绕着雨水洗刷玻璃窗的“哗哗”声。聂左的左手撑在窗台上,右手还握着邵欣欣的手,尚未松开。连带着,他臂弯圈起的那方空间里的气息都暧昧起来。 心念微动,聂左忽然不想松开手,不想松开臂弯里的女人。 作者有话要说:同居生活模式开启,小聂先森这章够给力吧~~混蛋本质充分暴露了~~ 新榜单来了,周更2万字,苦逼作者伤不起,姑娘们考虑一下留言好咩?25字送积分哈~ ☆、第三十三章 33.晋/江/文/学/城 独发 心念微动,聂左忽然不想松开手,不想松开臂弯里的女人。 但这个拥抱持续了不过一秒钟,陡然间,“啪”地一下,一个不明物体就砸到了聂左脸上,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挺拔的身形随之顿了顿。 ……什么玩意儿? 聂左不得已松开邵欣欣,抬手把蒙在脸上的东西取下来,看了看。 他英气逼人的脸庞上瞬间袭来一抹异色。 卧槽,竟然是一个……胸罩! 察觉到身后那丝炙热的气息忽然撤去,邵欣欣当即回过神来,她居然又被聂左给抱了?!这一刻,她才猛地发现,聂左除了混蛋本质外,还隐藏着极深的……流氓本质。 这事儿如果搁在以前,邵欣欣可能就忍了,可现在不一样,往后两人时时刻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的手脚要总是不老实可不行,她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如此一想,邵欣欣“腾”地转过身,嘴上揶揄道:“聂左,你……” 她刚起了个头,话音就戛然而止,因为她看见聂左手里此刻正捏着——她的胸罩。男人的大手骨节分明,修长干净,就这样捏着她的贴身之物,还是粉色带蕾丝的,实在有种违和感。 ……囧死了! 第29节 邵欣欣本就绯红的脸颊顿时更红了几分,眼角眉梢全是掩饰不住的尴尬,整张脸像是只熟透了的苹果。她飞快地把目光从聂左那张无奈中隐隐带笑的脸上挪开,抬头瞅了瞅阳台吊顶上的晾衣架。 平时她一个人住也没什么避讳,洗干净的衣服,包括内衣、内裤就直接晾在阳台上,她哪里会想到被狂风一吹,衣物竟然会掉下来,而且一整排衣服掉哪件不好,偏偏掉下来个胸罩。 邵欣欣作势干咳两声,“咳咳……”她一把将自己的胸罩从聂左手里抢回来,然后擦着他的身体,一溜烟闪进客厅。 聂左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手指微曲,比划了个碗的形状。 b到c之间吧,刚好够他一手掌握。 当然,如果忽略掉胸罩里那层软绵绵的胸垫,可能就只剩b了。何东说的好,女人的胸部有多大,投资就有多大。按照这个逻辑,邵欣欣的投资应该不算太大。 这是想什么呢,聂左扯了扯嘴角。 没想到新房客进门第一天,就是狂风暴雨外加丢人现眼,邵欣欣觉得这绝对不是个好兆头,聂左啊,作孽啊,以后的日子还有没有法过了! 她手上甩着胸罩,快步穿过客厅走回主卧,在把自己关进房间前,邵欣欣不客气地丢给聂左一句话:“我的房间,你永远不许进!”这是她目前仅存的、唯一的私密空间了啊! 聂左笑了笑,颇为大度地说:“没关系,我的房间你随便进。” ……她吃饱了撑的才会进他的房啊! 邵欣欣的脑子又转不过弯了,她“砰”一声关死了房门。 ** 家教老师的工作没有周休二日的概念,这不好端端的一个星期天,邵欣欣却要开工了。如果学生都像季甜甜那么听话懂事、认真好学倒也罢了,偏不巧这次的学生是个问题少年,她想想都头疼。 说起季甜甜,邵欣欣临时想起个事儿,今天正好是小丫头参加青少年舞蹈汇演的日子,她去不成了,只能在电话里预祝甜甜演出成功了。 前往王家的路上,邵欣欣拨出了季甜甜的电话,停机。她皱了皱眉,又拨了姚淑萍的电话,也是停机。 “奇怪了,母女俩这是闹哪出?”她坐在副驾驶座上自言自语。 聂左状似心无旁骛地开着车,没搭茬儿。 邵欣欣看了他一眼,摆出一副打破砂锅查到底的架势,“等会我上完课,咱们到季甜甜家去一趟吧。” “不用了。”沉吟片刻,聂左若无其事道:“姚淑萍给和季甜甜搬离b市了,她们前几天让我给你带个话,我一忙给忘了。” “啊?”邵欣欣有些愣怔,下意识地问:“她们为什么要走啊?” “我哪知道。”聂左挑了挑眉,陡然转移了话题:“你操那么多心累不累?你还是想想等会儿怎么应付你的问题少年吧。” 邵欣欣听话地噤了声,自从和聂左接触多了,她发现自己的脑细胞越来越不够使了,身边还净出现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没多会儿,目的地到了。 王家的别墅跟王太陈美芬的打扮一样,就俩字儿——嘚瑟。古色古香的中式仿古建筑,青砖小瓦马头墙,回廊挂落花格窗,一砖一瓦都精雕细琢。就是这样一排大有“小隐隐于市”意境的别墅区,地理位置却一点也不偏,周边设施亦十分齐全,一街之隔便是高档百货公司和配套的餐饮、娱乐设施。在寸土寸金的b市,这种楼盘的价格就不用说了,自然是天价。 隔着车窗,邵欣欣打量一眼大宅,自动脑补了一下住在里面的某位小霸王,顿感亚历山大。她深吸口气,开门下车。 聂左一直没吭声,深邃的眉宇却是始终轻蹙着。 这地方,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只是一时想不起。 邵欣欣对着门禁对讲机报完家门,大门缓缓打开,一位佣人模样的中年妇女迎出来,带着她穿过连廊水榭,来到正门口。 “邵老师,太太和小少爷正在里面等您。”佣人毕恭毕敬地说完,就躬了躬腰退下去了。 “好的,谢谢。” 邵欣欣正欲敲门,抬起的手忽地僵了僵,一阵激烈的争吵声从屋里传出来。 正处于变声期的王思淼扯着脖子嚷嚷说:“我不要家教!我讨厌老师!我今天约好了同学去打游戏的……” “打游戏,打游戏!一天到晚你光知道玩!明年就要中考了,你一点不知道上心,你是存心想气死我这个当妈的吧!”陈美芬的声音,激动又无奈。 “我能气死你么?你要真是被气死的,也是被爸爸气死的!”小孩儿嘴没把门的,语出惊人。 “啪——”一声脆响炸响。 是掌掴的声音。 从这道声音来分辨,陈美芬甩出的一巴掌力道应该不小。 屋里的两个人突然都没了声,一片死寂,气氛紧张到连空气都在微微发颤。 一场母子大战只停歇了一刹那,王思淼随即用粗哑的嗓音大吼道:“你再打啊!你再打我啊!” 好一个下马威,邵欣欣在门口听得浑身一哆嗦,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就在她犯愣的功夫,大门“腾”一下从里面打开了。 门里、门外的人都怔了一下。 捂着脸、低着头冲出来的王思淼显然不知道门外有人,拔腿开跑的步子不由顿了顿,他“嚯”地抬起头看了看邵欣欣。 对视的一片刻,邵欣欣的怔忪更甚。 她甚至连王思淼的样貌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感觉到一束刺眼的目光向她射来。这目光,幽怨、充满敌意,透着与一位十五岁的少年极不相符的阴沉。 邵欣欣尽量掩饰起自己的惊讶,放缓语调说:“王同学……” “你走开!”王思淼梗着脖子说。 他根本不想听邵欣欣说话,他的脚步只是须臾的停顿而已,随后他一把拨开邵欣欣,一口气跑出了别墅大门。 陈美芬很快踉踉跄跄地追了出来,还在气头上,她全身如筛糠般抖动着,朝着王思淼跑掉的方向破口骂道:“混账小子,有种你永远都别回来!”骂归骂,陈美芬的眼睛里有泪。 邵欣欣有点厘不清状况,但毕竟从今天开始,王思淼就是她的学生了,她总不能袖手旁观。稳了稳自己混乱的思绪,她先安抚陈美芬:“外面不安全,我去把王思淼找回来。” 陈美芬这才注意到邵欣欣,她点了点头,面色极为复杂。 …… 邵欣欣快步走出别墅,左右一张望,不料,哪里还有王思淼的影子,倒是她的红色奥迪还停在原地。 透过车窗,映出一个男人面无表情的侧脸,眉宇轮廓清朗分明,鼻梁笔直,不是聂左还能是谁。他手里拿着手机,薄唇轻动,正对着电话低声说着什么。 太好了,他还没走。 邵欣欣“啪啪啪”敲了敲车窗,利索地拉开车门,一矮身钻进车里。 看到她上车,聂左眼里闪过一丝诧异的光,他低声对电话里的人说“先不说了”,便迅速挂上电话。他转过头,问邵欣欣:“你不会这么快就上完课了吧?” 邵欣欣急声回道:“快开车,学生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新案子正式开始~~ 想看甜蜜同居生活的妹纸表急,下章就来啦~~ ☆、第三十四章 34.晋/江/文/学/城 独发 王家大宅对过儿有条高档商业街,王思淼一跑出门便没了踪影,很可能是往商业街去了。邵欣欣快速回忆了一遍他刚才和陈美芬争执的内容,脑子里闪过“打游戏”这个词。 她赶忙指了指街边的店铺,火烧眉毛似地跟聂左说:“快留意一下有没有网吧!” 聂左丝毫没有感染到她的急迫,他减缓车速,弯了弯唇:“邵欣欣,你这家教当得真不容易。” 邵欣欣本想转头瞪他一眼,但她的视线一刻不敢离开窗外,只能用后脑勺甩给聂左一句:“废话,王思淼要是出了什么闪失,他妈还不得把教育中心的招牌给砸了!”陈美芬上次在教育中心大呼小叫的刁蛮样儿,邵欣欣还记着呢。 聂左阅人无数,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最讨厌有点钱就不知道怎么嘚瑟是好的人了,于是本能地冷哼一声:“你让她砸个试试。” ……这人能用司机该有的口气说话么? 男人霸气的口吻,倨傲的态度,再配上从骨子散发出来的沉冽气场,当即令邵欣欣陷入一时的愣怔,她简直不知道聂左浑身上下那股子自信到底是从哪来的? 趁她愣神的一片刻,聂左在商业街的尽头停了车。车窗匀速降下,他稍一探身,指着窗外说:“那儿有间网吧。” 邵欣欣眯眼一瞧,可不是么,有块红色的网吧招牌隐在一堆广告牌里,不细看还真看不出。她也顾不得瞎琢磨聂左了,直感叹:“你真没白长一双大眼睛!你跟这儿等我吧,我自己进去就行了。”说着,她利索地拉开车门,跳下车。 网吧在地下一层,光线昏暗,空气也不太好,烟雾缭绕的,跟整条高大上的商业街有点格格不入。正值暑假,里面的学生不少,都是三五成群结伴打网游的,时不时从电脑屏幕后面冒出两声国骂,估计是打得太起劲儿了。 邵欣欣和王思淼虽然仅有一面之缘,但那孩子生着一双令人过目不忘的眼睛,确切地说,是一双沉淀着恨意的眼睛。所以,邵欣欣觉得以她的眼力在网吧里把王思淼找出来并不难。 殊不知,她顺着过道来回巡睃了两趟,愣是压根没瞅见王思淼的影子。邵欣欣两条娟秀的眉毛不由拧成麻花状,这孩子究竟去哪儿了? 看样子要无功而返了,她沮丧地走出网吧,正欲抬脚上台阶,一阵窸窣的低语声激得邵欣欣的步子倏地顿了顿。 声音是从走廊的拐角处传来的: “大哥,我就这么多了,真没了。” “这点钱还不够买两包烟的,臭小子你糊弄谁呢?!” 霸凌事件屡见不鲜,如果换做平日,邵欣欣也不会管这等闲事儿。可此刻,她支起的耳朵不由抖了抖—— 其中有个声音略显粗重、喑哑,典型变声期的男声。 不是王思淼还能是谁!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邵欣欣如释重负地挑了挑眉,她二话不说直接转身,循着声源疾步走过去。 l形的走廊装潢十分简陋,石灰地,白粉墙,几盏灯泡直接悬在天花上,散发出昏黄的光。隔着一道转弯,邵欣欣看不到人,只能看到白墙上反射出的人影幢幢。 她没有冒然上前,而是身子藏在墙后面,只探了半颗头过去。王思淼既然是问题少年,难免结交坏朋友,邵欣欣不感意外,她心想正好借此好好瞧瞧这孩子是不是坏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了。 然而,看清拐角处的四个人,她暗暗一惊。 其中三个男生的年纪差不多,一看就知道是中学生。而另外一个年纪稍大,从脖子到手臂一路都刺着纹身,头发上抹着发胶,身上穿着工字背心配垮裤,打扮得跟洗剪吹差不多。他显然就是被唤作“大哥”的男人,看年纪和样貌绝非是学生,而是社会人士,俗称的小混混。 从他们的站位可以看出几个人的关系,三位学生中的两位跟在洗剪吹身侧,站成了一个半弧形,另外一人却被他们挤到了墙角,成为众矢之的。 没错,这架势瞧着是三对一,至于被围攻的正是——王思淼。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小霸王的气焰,活脱一弱势儿童,只听他低眉顺眼地央求洗剪吹:“我妈这月给我的零用钱我都充游戏卡了,等下月我手头宽裕了,再请你跟兄弟们吃顿好的……” ……这是小小黑社会啊! 邵欣欣这下不能光看热闹了,她深吸口气,挺直腰杆走出来,遽然厉喝一声:“喂喂喂,你们干什么呢?!” 这一嗓子惊动了四个人。 一瞬间,四双眼睛、八束目光齐刷刷地射在邵欣欣脸上。王思淼最先反应过来,他瞪了邵欣欣一眼,不耐烦地说:“这儿没你的事。” “小样儿的,嘴还挺硬!”邵欣欣拿出了老师的威风,把小脸板得跟铁板似的。 她本是来解救王同学脱离苦海的,不料这位小霸王非但不领情,反而噎了她一下,邵欣欣的气顿时不打一处来。她索性不再浪费唾沫星子,一把拉起王思淼的胳膊,就把他往外拽,“你妈等你吃饭呢,你赶紧跟我回去。” “慢着——”一直被视为空气的洗剪吹不乐意了,他粗鲁地拨开邵欣欣的手,随即向两名一脸错愕的学生使了个眼色,他们就听话地又把王思淼逼回了角落里。 第30节 洗剪吹上上下下把邵欣欣打量一番,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呦,哪来的娘们儿啊?还是个美人胚子……”说着,他突然伸手捏住邵欣欣的下巴,目露贼光,口放狠话:“今天我不让你们走,你们谁都走不成,除非把钱拿出来。” ……恶心死了!!! 邵欣欣浑身一激灵,下巴被那只肮手捏得生疼,一动也动不了,她鼓着腮帮子说:“想得美!老娘没钱!老娘穷得就差叫学生抢银行了!” 到目前为止,邵欣欣一直保持着女王范儿,根本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在她看来,仨小屁孩能折腾出多大的幺蛾子啊。还有这位洗剪吹,不就是个跟学生收钱的小混混么,他要是真有两把刷子早抢运钞车去了,还至于在这儿叽歪。 可事实证明,邵欣欣错了。 洗剪吹猝不及防一用力,照着邵欣欣的肩膀就推搡了一把,她脚下一个趔趄,后背猛地撞到了墙上,“嘶——”邵欣欣倒吸口冷气,尼玛比痛经还疼啊! 将她逼入死角,洗剪吹把手伸进裤子的口袋里摸了摸,他的手再掏出来时,手上竟然多了把——蝴蝶刀。 ……卧槽,他有刀! 邵欣欣彻底惊了,不知是墙太凉,还是刀光太骇人,她只觉一股寒气顺着后脊梁骨蹿上来,脑子跟被冰水淹了一样,足足迟滞了两秒钟。她下意识地朝身旁的王思淼瞟了瞟,只见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随后他便把头低下去了。 “没钱不要紧。”洗剪吹嗤笑一声。 他手上娴熟地把玩着蝴蝶刀,银色的小刀在距离邵欣欣鼻尖不过两厘米的地方飞转着,锋利的刀刃划破不算明朗的灯光,从邵欣欣眼前掠过一道道森白的光,刺得她不敢直视。 “你、你别乱来!”邵欣欣吓得魂飞魄散,连大气都不敢出了,她真怕这哥们儿一失手,刀就把她的鼻子削平了。 她还没嫁人呢,她不要被毁容啊! 女人惊慌的模样倒是令洗剪吹颇为受用,他的指节一晃,倏地停住了转刀的动作,阴恻恻地问:“美女,现在你有钱了吗?” “有钱也不给你!”一道低沉的嗓音骤然从走廊尽头袭来。 洗剪吹的身躯挡住了邵欣欣的视线,她缩在墙根里看不到来者,但这声音太熟悉,简直令她激动到一时忘记恐惧的地步,她的心脏“突突”狂跳,几欲跃出胸腔。 “聂左——” 邵欣欣用这辈子最饱含激情的嗓音叫出了聂左的名讳,叫完她又忙不迭大喊着补了句:“洗剪吹有刀!你小心!” ……洗剪吹? 小混混愣了一瞬,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刀,“洗剪吹”是说他呢?就是因为这一愣,他转身迎战聂左的动作慢了半拍。 “有锤子也没用。”聂左说着,大长腿凌空一扫,上来就一个飞旋踢,不偏不倚正中洗剪吹的手肘,麻筋一阵剧痛,他手里的刀就这么“哐当”一声……掉了。 聂左的格斗架势十分专业,他把邵欣欣护在身后,脚上锃亮的黑皮鞋踢开了地上的刀,紧接着,他挥出一记勾拳直中洗剪吹的面门,当即把人打趴在地上。 “哎呦,哎呦!爷饶命,别打了……”洗剪吹在聂左面前就是只被拔了毛的花公鸡,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捞着,只剩下满地找牙的力气。 别说邵欣欣,就连王思淼和另外两名同学都看呆了,三位小学鸡的嘴巴始终保持着o型。 ……这是免费看大片么? ……长腿蜀黍酷毙了啊! 尽管邵欣欣对聂左的身手早有见识,之前他和柯一诚交过手,咳咳,其实不算是交手,是他一拳把柯一诚打进了荷花塘。邵欣欣迅速消化掉眼前的事实,不由一阵唏嘘,跟聂左刚才的出手比起来,他对柯一诚还是手下留情了啊! 聂左抻了抻衬衫上的褶子,凌厉的黑眸在三名学生身上一扫,挑眉问:“哪个是小王八蛋?” ……小王八蛋?! 唯一姓王的王思淼同学脸上的表情极为复杂,迟疑片刻,他不情愿地举起了手,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是。” 聂左看他一眼,不再理会,转朝另外两名学生努努嘴,“看什么热闹,还不快滚。” 俩学生还沉浸在对聂左的深度膜拜中,冷不丁被点到名,他们立马默默对视一眼,然后撒丫子跑了。 有惊无险,邵欣欣还在微微发颤的手一热,就被聂左握住了,他语带戏谑:“邵老师,你平常不是挺厉害的,怎么把脸都吓白了?” ……真是个武力值很高的混蛋啊! 邵欣欣不自觉地摸了摸脸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顾得上消遣我!”她指了指一旁低头敛眸的王思淼,催促聂左:“赶快走吧,我还得给王同学上课呢。” “上课?你看他的问题是上课能解决的么?”话音落下,聂左一手拎起王思淼的衣领子,一手攥着邵欣欣的手,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哎哎,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邵欣欣一头雾水地嚷嚷着,她的两条大长腿不够看的,飞快地倒腾着,才配合上聂左的步调。 “邵欣欣,你能不能安静会儿?”他显然另有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聂神够man咩~~咳咳,字数计算失误,这章还没写到甜甜蜜蜜,以后我还是不要剧透了,都是现码现发,字数难控制啊~ 这章动作片写shi了我好多脑细胞,姑娘们忍心不给鸡血么/(ㄒoㄒ)/~~ ☆、第三十五章 35.晋/江/文/学/城 独发 男人的世界就是这样,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不服不行。 王思淼被小混混勒索,而聂左随随便便一出手就帮他摆平了,等级悬殊不言而喻。落了下风的王思淼活脱一只被拔了刺的刺猬,任由聂左像拎着袋面一样拎着他的脖领子走出网吧,他一点不挣扎、不反抗,也不吭气。 可沉默并不代表王思淼没想法,事实上,处于青春叛逆期的骚年比一般人更敏感、更多心,尤其对于这么位身手矫捷、英气逼人的长腿蜀黍,王同学的感觉实在非常复杂啊。 崇拜,那是肯定的,聂左此番撂倒洗剪吹的架势简直是男神一样的存在啊;好奇,也是有的,比如聂左是做什么工作的?他和自己的家教老师又是什么关系?还有他的拳法在哪里练的?王同学好想拜师啊;抗拒、排斥和胆怯,亦有那么一丢丢,主要是因为聂左的脸色太冷,口吻太酷,天生给人一种疏离感,以至于王思淼对他有种想喜欢却有点喜欢不起来的感觉。 带着如此纠结的情绪,他被聂左拎进了一间饮料店,按在了椅子上。 一起被拽进店的,还有邵欣欣,她正疑惑聂左这是闹哪出时,一直闭着嘴的王思淼突然问:“蜀黍,你准备请我喝东西?” “蜀黍?”聂左眉一皱,“我有这么老么?”辈分是很可怕的东西。 王思淼吐了吐舌头,改口重叫了一遍:“大哥!” 这还差不多,聂左表情没变,声线稍稍放松了些,“嗯,你想喝什么?” 王思淼扭了扭发僵的脖子,毫不犹豫地答道:“百香果绿茶。” 聂左冷嗤一声:“男子汉喝什么百香果,难不成你还想美容养颜?男人喝纯绿茶就好了。” 呵呵,邵欣欣忍不住抿嘴一乐,她第一次发现聂左的身体里居然还生长着……逗比细胞。 王思淼尴尬地挠了挠头,“哦”了一声。怪不得上次他请班花喝饮料,女孩一听到他点百香果绿茶就“咯咯”直笑,敢情是把他当娘炮了。 唉,以前怎么没人教他这些呢。 王思淼看向聂左的眼神不觉又多了几分膜拜,那丝隐隐存在的抗拒感随之彻底消失了,他对这位“大哥”忽然生出某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邵欣欣之前跟洗剪吹咋呼了半天,早渴得嗓子冒烟了,于是她憋着笑意,不客气地对聂左说:“大哥,给我来杯珍珠奶茶,去冰,半糖,多珍珠。哦对了,珍珠要小颗的那种,不要波霸。” ……波霸? 聂左原本毫无表情的俊脸终于浮现出一点变化,确切地说,是一种类似于便秘的表情,他抽着嘴角说:“我没记住,你再说一遍。还有波霸是什么?” 通常男人只对一种波霸有研究。 “……”笨死你算了。 聂左去吧台买饮料的功夫,邵欣欣屈肘撑在桌上,单手托腮,认真地打量王思淼,脑子里思考着教育心理学的教规,准备在这位问题少年身上试验一把。 殊不知,这一细看,邵欣欣不由惊讶了。 如果忽略掉王思淼黯沉、忧郁的眼神,他分明生着张白净的脸盘,而且五官立体,眉目清俊,十足一个人见人爱的小正太啊。光看这张脸,邵欣欣甚至完全无法将他跟什么小霸王、不良骚年联系起来。 “你看够了么?”王思淼把脑袋转到一边,留给邵欣欣个不悦的侧脸。没办法,聂左归聂左,邵欣欣归邵欣欣,他跟家庭教师从来不对盘。 邵欣欣不介意碰钉子,她嗽了嗽嗓子,尽量用聊天的方式问道:“王同学,你给我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吧。你怎么会惹上小混混?”又或者说,这孩子到底有什么短儿捏在洗剪吹手里? 王思淼的脸上闪过一丝黯然,嘴倒是挺硬:“我凭什么告诉你啊,你不就是个破家教么!实话告诉你,我都换过五个家教了。只要我随便在我妈面前告你一状,明儿她就把你辞了,信不信?” 好一个软硬不吃的小王八蛋,邵欣欣职业化的浅笑一僵,噎得差点背过气去。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的一片刻,聂左端着三杯饮料回来了。他在邵欣欣身旁的位子上落了座,修长的手臂波澜不惊地绕到邵欣欣背后,然后搂住了她的肩膀。 ……这人不是又犯神经病了吧! ……小王八蛋还在对面看着呢! 邵欣欣的肩膀猛地一颤,就听聂左说:“王同学,你给我听好了,邵老师不仅是你的家教,她还是我的女人,你以后跟她说话放尊重点。” 聂左的话音不重,说得跟真的似的,邵欣欣听罢整个人都不好了。这是聂左第二次说她是“他的女人”了,她真怕假话说一百次自动变成真话啊! 然而,比她更不好的,当属王思淼,他岂会听不出“大哥”话里的威慑力。他有点紧张地咬了咬嘴唇,犹豫一瞬,他认命地朝邵欣欣叫了一句: “大嫂。” ……咳咳,请容她先镇定一下。 比起邵欣欣一副风中凌乱的模样,聂左淡然多了,他扯了扯唇角,小王八蛋倒是个可塑之才。 后面的事情统统按照聂左的步调走了,王思淼老老实实地把他和洗剪吹的恩怨说了出来,作为交换条件,聂左答应教他几招防身术。 每个少年心里都住着个男子汉,高大威猛,却又有些模糊不清,那就是未来的自己。而聂左的出现,无疑令王思淼心中那个模糊的男子汉形象顿时生动了起来。所以,从今天开始,聂左正式成为他的男神了。 对邵欣欣来说,第一次面见新学生,非但课没上成,还惹出了不小的乱子,该算多倒霉的事儿啊,可她的心情竟然出奇的好。在不经意间发现了聂左的各项特殊才艺之后,她突然觉得这位司机请得太划算了,简直是装逼卖萌无所不能啊。尤其是聂左帮她搞定了小王八蛋,她未来的日子想必是轻松多了,这就叫一劳永逸。 不过,说起聂左,邵欣欣又有点奇怪了。 他今天收了个小弟,按理说,也算收获颇丰了,但男人轻蹙的眉宇间始终蕴藏着一丝郁色,若有似无的,仿佛是精雕细琢的雕塑脸上蒙了层尘,怎么擦也擦不掉,看得邵欣欣直有种冲动,想要伸手抚平他的眉。 ** 邵欣欣和聂左回到水榭佳苑已经快中午了,乘电梯上楼时,聂左问她:“午饭吃什么?” “我来做饭吧。”邵欣欣愉快地回道,今天聂左立了个一等功,她准备犒劳他一下。 住进邵欣欣家这么多天,他还是第一次有幸吃她做的饭,聂左弯了弯唇,“好。” 不料,俩人刚步出电梯,就听到一阵“咣咣咣”的砸门声。 有个男人正牟足了劲砸邵欣欣的对门儿。 她的眸光一闪,仰头跟聂左说:“诶,这人不是何东么?” 何东应声转过头,顿时莞尔,“原来你们俩出去了。”说着,他向聂左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调侃道:“我都快把手敲断了,你赶紧开门吧!” 聂左晃了晃手上的钥匙,利落地开了门。 就是这么个平常至极的动作,却是激得何东当即面泛惊诧。 因为聂左开的是——邵欣欣的门! “进来吧。”他云淡风轻地拍了拍何东僵硬的后背。 何东站着没动,脚上的皮鞋像是被胶水黏在了大理石地砖上,一步也迈不动。他忽地瞪大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聂左和邵欣欣,用手指比划了两人一下,一脸不可思议地问:“你们……同居了?” 邵欣欣对他的过激反应略感不解,再加上“同居”一词落在她的耳朵里,总感觉怪怪的。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跟聂左看似不纯洁、实则很纯洁的同居关系,于是她边脱鞋边问何东:“有什么问题么?” 第31节 ……卧槽,问题可大了! 首先,他跟在聂左身边七八年了,还是头一遭见到对方和女人住在一起;再者,聂左差什么也不差钱,何东这几天一直在到处帮他物色房子,而他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搬进对门了,这让一心为他奔波劳碌的何东情何以堪啊! 何东后知后觉地腹诽,直到今天他才把大boss看透,原来,面表上不近女色的聂左竟是个见色忘义、重色轻友的人啊! 聂左对他变幻莫测的表情视而不见,只云淡风轻地揶揄了一句:“同居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你不也和李希住在一起么。” “就是,就是。”邵欣欣跟着附和,心里给聂左的机灵点了一百个赞。 两人夫唱妇随的架势着实让何东消化了好一会儿,他和李希住在一起是因为俩人是男女朋友的关系,按照这个逻辑,难不成聂左已经把邵欣欣这只母老虎吃干抹净了?! 等何东脸上乍现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时,聂左早已大步流星地走进了他的房间。他关上门,朝何东一勾手指,直入主题:“把东西拿出来。” 何东赶紧驱散掉脑子里某个振奋人心,又令他有点措手不及的事实,把状态调回工作频道。他从西裤的屁兜里掏出个信封,递给聂左,“私家侦探拍到的所有照片都在这里了。” “嗯。”聂左把一叠相片全抽出来,蹙着眉,一张一张仔细地看。 何东此番前来,其实是被聂左一通电话叫来的。他今早送邵欣欣去王家时,突然觉得王家大宅有几分眼熟,所以他并未立刻离开。这样的中式仿古别墅在高楼林立的b市并不多见,因此显得十分特别,而且好认。隔着车窗,聂左微眯着眼睛,凝视了王家大宅良久,才蓦地想起自己曾在一张照片上见过这地方。 所有关于赵氏破产案的图片证据都是何东负责联系私家侦探拍摄的,然后再统一进行收集、整理,由于一直没有特别有价值的照片,聂左每次只是随便看看便丢还给何东了,以至于他对于那张曾出现过王家大宅的照片,印象已有些模糊。 眼下,他需要把这张重要的照片找出来。 手里的相片快翻完了,聂左深湛的目光陡然一凝。 照片里,是一个女人走进王家的背影。 而这个女人是——沈雯。 沈雯为何会去王家? 她和王家有何关系? 又或者说,沈雯和王家的男主人王国强有什么关系? 聂左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照片,一字不漏地回忆起今天在饮料店里,王思淼向他和邵欣欣说出的话。 事实上,王思淼之所以会变成问题少年,他老爸王国强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王国强是一家私企老板,中年发迹,然后毫不意外地应了“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老话。这几年,他在家的时间越来越少,偶尔回趟家还是忙着跟陈美芬争执,水火不容的激烈争执。尤其是这几个月,王国强突然犹如人家蒸发了一样,甚至连一次家都没回过。 王思淼的性情随之越来越极端,忧郁、暴躁,缺乏耐心。他惹上洗剪吹的导火索,更跟王国强脱不了干系。有次,王国强搂着位妙龄女子在酒店用餐的情景,不巧被王思淼的一个同学碰见了,回到学校,那个同学就在班里大肆散播谣言,导致大家都戴着有色眼镜看待王思淼,甚至骂他是“野种”。后来,王思淼花钱请洗剪吹把那个同学打了一顿,谣言才渐渐淡下去。 聂左心算了一下,王国强离家的时间,正好与赵氏破产的时间相吻合。加之沈雯在王家出现这条线索,他可以大胆地推测,“有两种可能。王国强要么是被沈雯害了,要么他就是和沈雯狼狈为奸,现在正躲在某个地方避风声。” 听了他的分析,何东的眼神透出浓浓的崇拜,老大不当侦探真可惜啊!他心血来潮,和聂左讨论起来:“我觉得还有一个可能,沈雯没准是王国强的小三呢!” 聂左没说话,陷入一阵沉思。 何东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知道自己的智商不足以支撑他继续往深里想,索性把真相的机会留给聂左,“反正你有那么多机会接触王家的人,你再从他们嘴里套套话呗。” 说到王家,何东“啪”地一拍脑门,然后嬉皮笑脸地凑到聂左跟前,“要说赵氏的案子能有今天的进展,母老虎功不可没啊,你还不得好好宠幸她一下?” ……宠幸。 ……咳咳,小聂不卖身。 聂左懒得理他,乜斜一眼古灵精怪的何东,他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我要吃饭了,你没事儿就走吧。” “吃饭?”何东吸了吸鼻子,果然嗅到一阵菜香,他立马面露惊讶,“母老虎做饭给你吃?!” 聂左状似不以为然地“嗯”了声,眉宇间却是闪过一抹傲娇,就跟邵欣欣天天都心甘情愿的给他当烧饭婆似的。 有女人为你下厨,绝壁是男人的骄傲啊! 何东的馋虫早被顺着门缝飘进来的香气勾起来了,他吞了口口水,眼中精光一冒,冷不丁“腾”一下打开房门,朝着厨房就喊上一嗓子:“欣欣,聂佐说让我留下来吃饭!” 他的嘴太快,聂左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邵欣欣霸气地挥着炒菜铲的手猛地僵了僵。 ……卧槽,居然又多了张嘴?! 如果只是多了一张嘴就好了,何东转瞬掏出手机,麻溜地给李希发了条微信: 老婆,你闺蜜和聂左有奸/情,快过来围观╭(╯3╰)╮ 作者有话要说:大肥章啊!!!姑娘们嗅到奸~情的味道了咩?嘿嘿~ 昨天去医院折腾了一天,看中医开了一堆补气血的药,然后我就果断买了个煲药锅,然后就没时间码字了,然后就一边喝中药一边熬夜码字~~嘤嘤,这是什么节奏啊【泪】~~ 嗯哪,总结,这是求鸡血的节奏啦~,,(≧▽≦)//~ ☆、第三十六章 36.晋/江/文/学/城 独发 李希收到何东的微信,别提多兴奋了,就连握着手机的手都激动得抖起来了。她早就发现了聂左是块小鲜肉,肥水不流外人田,邵欣欣要是放着这么秀色可餐的男人不吃,一准儿是脑子筋混凝土了。 路上有点堵车,她闻讯赶到邵欣欣家时,三人已经吃完午饭了。 何东嫌她来得太慢,错过了边吃饭边拷问奸/情的绝好时机,投给她个哀怨的小眼神,“老婆,欣欣的厨艺还挺不错的,可惜你没口福了。” 李希对他这句意有所指的话心领神会,当即回敬了他个“你懂个屁”的温柔眼刀,然后她“嘿嘿”一笑,晃了晃手里的两瓶红酒,对邵欣欣说:“咱好久没聚了,今儿来个不醉不归!” 酒能催情,酒能乱/性,有了它还怕逼不出奸/情来啊,搞不好几杯酒下肚,那对儿俊男美女当场就奸/情毕露了呢。 何东后知后觉地悟到这个道理,看向李希的目光不由充满赞赏,嘴巴随之抹了蜜:“老婆大人说得对!要说我和希希的缘分,还是拜聂左和欣欣所赐呢,今天就当感谢你们这对媒人吧。” ……这夫妻俩扯什么呢! 邵欣欣听得一头雾水,她看了看窗外艳阳高照的天气,摸着鼻子问:“你俩没病吧?大白天的喝红酒?” “没病!”李希和何东异口同声地回道。 一直没吭声的聂左突然扯了扯嘴角,像男主人一样拍了板,“欣欣,去拿几个杯子来。” “……”卧槽,这是她邵欣欣的地盘好不好,她居然连否决权都被剥夺了! 要怪只能怪聂左太睿智,他还能看不出李希与何东这对狗男女的花花肠子,想看笑话是吧,没问题,他绝对奉陪到底,只不过最后是谁看谁的笑话就不一定了。 喝酒少不了玩真心话大冒险,李希显然是有备而来,游戏规则和惩罚方式都是她抢着定下的:摇骰子定输赢,输的人可以选择真心话或者大冒险,惩罚方式是让对面的人帮你脱衣服,或者喝酒也行。 ……脱衣服?!会不会玩得太开了?! 邵欣欣瞪圆眼睛,为难地瞅了瞅坐在她对面的聂左,又瞅了瞅坐在李希对面的何东,她当即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你们俩老夫老妻了,早把对方的身体看了几百遍了,谁给谁脱当然无所谓了!可我跟聂左这么纯洁的上下属关系……”她玩不起啊! 不料,她的反对意见尚未表达完毕,聂左已淡声打断她:“别啰嗦了,开始吧。” 邵欣欣怔怔地瞪着男人那张饶有兴味的俊脸,陡然觉得自己被这帮混蛋合伙算计了啊! 游戏开始,邵欣欣霉运高照,第一轮就输了。 何东发问,他的嗓音透着浓烈的幸灾乐祸:“聂左今天穿的内裤是什么颜色的?” ……妈蛋,一上来就问这种限制级的问题,还让不让人活了?! 邵欣欣本就绷紧的神经这下彻底紊乱了,她本能地脑补了一下聂左穿着的小裤裤样子,双颊顿时酡红一片。鬼知道他的小内有多少种颜色啊!邵欣欣转了转眼珠子,朝聂左使了个眼色,求助的眼色,拜托偷偷给点提示啊! 聂左坐在沙发里,笔直的后背舒服地陷进靠垫里,两条大长腿交叠,修长的手搭在膝盖上,嘴角翘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然后就这样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看着她急(羞)红的脸。 呸,装什么正人君子啊,这是让她自生自灭的节奏啊! 正当邵欣欣在心里把聂左从头到尾骂个遍时,何东发话了:“你别挤眉弄眼了,答不出干脆让聂左直接帮你脱衣服呗。”这话别有一番煽风点火的意味。 李希还是有点恻隐之心的,她斟满一杯红酒,推到邵欣欣面前,“不然你干了也行。” 邵欣欣急了,她不能首战就认输啊,她立马搬出破釜沉舟的架势,梗着脖子报出个颜色:“黑色的!” 聂左狭长的眉尾隐隐一跳。 何东脸上登时闪过一丝惊讶,随后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贼笑,“答对了。”聂左只穿黑色的小裤裤,作为聂左的特助,他对大boss的这个习惯自然了若指掌。 李希的表情跟何东十分一致,只是她快人快语,把话挑破了:“欣欣你行啊,原来你看过了……” “看你妹!”邵欣欣嘴上不甘示弱,心里着实松了口气。 聂左每天晾在阳台上的小内貌似都是黑色的,三角的,她眼又不瞎,一不小心就看到了几次,这才勉强蒙对。人一赢,气势立马回来了,邵欣欣嘚瑟地挑了挑眉毛,拍着茶几嚷嚷:“再来,再来!” 聂左摇骰子的姿势很帅,堪比赌场荷官,手落猜点数,输的又是邵欣欣。可见人光有气势,没运气是没用的。 邵欣欣想哭,她用喵星人的暖萌眼光看着聂左,求放过啊。 这种小女人的温柔模样令聂左颇为受用,他语带笑意:“如果你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在你面前熟睡,你会做什么?” “扒了他的裤子呀!”李希忍不住替她抢答了。 “去你的!”邵欣欣正经八百地回道:“给他盖上被子,然后在他的额头印上一吻。”多浪漫呢,电影里都这么演的。 聂左笑了,唇角翘起的弧度有几分……迷人,他居然有种现在就在邵欣欣面前睡着的冲动。 霉运挨个来,很快便轮上李希了。总算能报仇了,邵欣欣笑得花枝乱颤,连声催促:“聂左快问,问个限制级的!” 聂左难得很听话,“李希,何东身上哪里最硬?” ……必须是那里啊! 不料,李希嗽了嗽嗓子,假模三道地说:“小东东最硬的是心肠。” “没劲!”邵欣欣吐槽。 李希白了邵欣欣一眼,她话还没说完呢好不好,“他从来不知道怜香惜玉,一般都是一夜七次郎!” 好惊人的数字,邵欣欣不自觉地看了看聂左。 聂左一挑眉,“估计要是真的,何东早就精尽人亡了。李希喝酒。” 李希不服,她夸张了一点难道不行么!她不甘示弱地问邵欣欣:“聂左一夜能几次啊?” “……”我又没试过,我怎么知道! 一连几轮玩下来,只有聂左一人是常胜将军,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没多会儿,终于轮到他了。李希记恨他对自己下手一点不留情,于是狠狠刁难聂左:“如果你和女朋友约会,突然遇到她的前任,你会怎么办?” 尽管邵欣欣并非是他的女朋友,但聂左湛黑的眼睛就像是条件反射一般,晃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停留一瞬。 ……你看我干嘛啊! 邵欣欣正坐等好戏,殊不知居然迎来两束灼热的目光,瞬间激得她的耳根子隐隐发烫,默默腹诽这游戏没法玩了! 说到女朋友的前任,聂左脑中不受控地冒出了一个男人的脸。 柯一诚的脸。 他动了动薄唇,干净利落地道出一个字:“打。”他和柯一诚碰过两次照面,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 第32节 “哎呦喂,你还挺man的!”李希伸出大拇指,比了个赞。 就在这时,一阵悦耳的门铃声猝不及防闯入几人的耳膜。 这年头大家万事都讲究一个“省事儿”,能发微信绝不打电话,能打电话绝不上门,大星期天的会是谁登门呢? “我先去开门。”邵欣欣意犹未尽地站起身,趿拉着拖鞋快步走到门口,“谁呀?” 门一开,门里、门外的人皆愣了愣。 “柯一诚——”邵欣欣嘴角的笑容凝了凝,有些局促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柯一诚拿着个盒子的手微微一僵,“原来你有朋友在。” 屋里的人除了何东是生面孔外,其他的人他都算认识。尤其是李希,当时他还跟邵欣欣拍拖时,俩女孩就是一对好闺蜜了。 李希暗暗心惊,说前任,前任就到,她简直是一语成谶啊!如果人真有来世,她干脆跳大神去算了。 “咳咳,柯一诚,好久不见,要不一起玩吧。”李希的脑回路比较粗糙,她光顾着化解眼前的尴尬了,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出了个馊主意。 “好。”柯一诚没拒绝。 “……”邵欣欣很想去死一死,不客气向李希飞去一柄眼刀。 柯一诚乜斜了一眼面色变冷的聂左,自顾自在李希身边落了座。原因很简单,因为这个位置离聂左最远。李希就这样夹在他和邵欣欣中间了,刚才被邵欣欣一瞪,她才豁然反应过来自己嘴太快了,可现在总不能再把人轰走吧。 李希只好硬着头皮介绍柯一诚:“他是我和欣欣的学长。” 柯一诚向何东略一颔首,却始终视聂左为空气。聂左也不在乎,据说与前任复合进而成功走进婚姻殿堂的比例仅为百分之三,他才不会为了这种低概率的事情置气。 咳咳,可他怎么会联想到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呢! 柯一诚随手把手上的盒子递给李希,示意她先放在茶几下层。 李希的眸光忽地一亮,这可不是一般的木头盒子啊,这个盒子是纯手工制作的,而且选用的是上等的复古木,她当然不是对古董有研究,而是盒子上那个精致的logo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砸着嘴说:“你可真够舍得的,买这么贵的花儿。”传说中b市最高档的花店,所有的玫瑰均是从日本空运来的,花期有三到五年之久,特别装在这种限量版的盒子里馈赠佳人。 邵欣欣全程敛眸不语,仿佛是个局外人,这位不速之客搅合她的心实在有点乱。 柯一诚的连串举动,落在何东眼里,不由令他想偏了。又是学长,又是挨着李希坐,还送花给李希,怎么看怎么不单纯,何东明里不动声色,暗地里,他眼尾的余光却一刻没离开过柯一诚。这抹余光里透着审视,透着警觉,想撬他何东的墙角可没那么容易,哼哼。 新成员加入,游戏规则略有改动,李希知趣地把脱衣服的环节取消了,真心话的劲爆指数亦直线下降,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有种各怀心思的复杂感觉。场面最终演变成各有输赢,轮番灌酒,其中最不胜酒力的就属邵欣欣了,加上输得多,几轮下来她整个人开始坐不稳了。 没捞着看邵欣欣给聂左脱衣服,李希略感……沮丧。但她的沮丧很快就被冲淡了,因为她惊讶地发现了一件怪事——她家何东似乎和柯一诚杠上了。 每次柯一诚猜输,何东都问他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比如现在,他虎视眈眈地问柯一诚:“在座的几个人,你最希望谁得到幸福?” “邵欣欣。”柯一诚此轮选择不喝酒,而是毫不犹豫地回答。他的声线清冽,目光执著,不遮不掩地落在邵欣欣微醺的脸上。 她已经被酒精麻痹的心尖忽地一颤,这人要不要这么直接啊。 ……卧槽,这是神马状况?! ……难不成柯一诚的目标根本不是他媳妇?! 何东顿时凌乱了,立刻向李希投去个疑惑的眼神,只见她单手抚额,看了看柯一诚,又看了看聂左,一脸“完蛋了”的悲壮神情。 可不是么,聂左本就沉冽的脸孔,这会儿早已一丝温度都不剩了,寒得瘆人。 何东冷不丁就成了真相帝,一时间,他喜忧参半,喜的是他媳妇安全了,悲的是聂左的脑袋……冒绿光了。他恨不得一口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安静地当个笨蛋多好啊,他怎么就问了这么个脑残的问题啊,这不是打老大的脸嘛! “咳咳,这轮不算,我罚酒!”说着,他赶紧举起高脚杯,“咕咚、咕咚”连灌三杯,生怕被老大怪罪。 幸好聂左的自制力甚好,他并未当场发作,只悠悠站起身,沉声道:“不玩了。” 废话,再玩下去铁定变绿巨人啊!何东赞同,他拉着李希的手,一把将她从沙发里拽起来,附和说:“是啊,时间不早了,我们先回家了哈。” 李希喝得也不少,头正犯晕,就被何东连拖带拽拉出了门。 客厅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邵欣欣歪在沙发里,一副彻底喝挂了的残样,她微阖着眼睛,说不出话。 两个男人像左右护法一样,一边一个杵在瘫软的女人身边,柯一诚挑衅似地瞥了聂左一眼,口吻傲慢:“司机先生,你也该走了,我会留下来照顾欣欣的。” 聂左那张冷若冰霜的俊脸突然展露出一个浅笑,笑得这般戏谑,“柯一诚,该走的人是你。” 柯一诚愣了愣。 他尚未搞清对方话里的意思,且听聂左补充道:“我就住在这里。” 柯一诚也笑了,“你是得妄想症了吧?需不需要我介绍个医生给你?” 聂左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指了指玄关处的几双黑皮鞋,“我确实住在这里,和邵欣欣住在一起。” 回头看了看男人的鞋,柯一诚上一秒还洋溢着高姿态的脸孔陡然间一片黯沉,他一句话反驳的话也道不出了,只勾起僵硬的嘴角嗤笑一声,可惜这声嗤笑明显底气不足。 没错,这个令他措手不及的事实,硬生生地把他衬成了——傻逼。 以及,失败者。 柯一诚是脸皮极薄的人,不过有些话说出来并不是为了逞口舌之快,而是自有深意:“姓聂的,你别高兴得太早,你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在b市干什么!” 聂左的眉狠狠一皱。 莫非柯一诚知道了什么? “你等一下。”他忽然沉声叫住了正欲离开的柯一诚。 怕了吧?柯一诚阴恻恻地笑了笑。 不料,在他转过身的一瞬间,聂左已面无异色,他朝茶几努了努嘴,提醒说:“你别忘了把你的花带走。” “……”算你狠! 人都走干净了,邵欣欣也彻底睡熟了。 聂左敛眸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才下午四点。他二话不说把邵欣欣从沙发里抱起来,稳步走向主卧。来到门口,聂左稳健的步履稍一踯躅。 不知想起什么,他调头把邵欣欣抱进了他的房间,轻轻放在他的床上。 然后他拉上了窗帘。 凝视着她微微蹙起的秀眉,一张一翕的唇,以及这副不算安稳但有点娇憨的睡颜,聂左莫名想到刚才的问题—— 如果你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在你面前熟睡,你会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想看聂左做什么啊~~收集意见啦啦,快点告诉我哈! 这章够肥吧?码字码到凌晨五点了,摇尾巴,求表扬╮(╯▽╰)╭ ☆、第三十七章 37.晋/江/文/学/城 独发 李希被何东连拖带拽一路拉出邵欣欣的公寓大楼,他却没有立马离开,而是带着李希绕到花圃后面。花圃有半人高,植满红黄相间的玫瑰,何东按着李希的肩膀和她一起蹲下去,两人的身影刚好被花圃遮住。 李希的脑子被酒精熏得有些发木,她推了推何东,“咱俩在这儿干嘛呢?” 何东没转头,贼眉鼠眼地朝外探出半颗脑袋,紧盯着楼门的方向,“等柯一诚出来,我们再走。我怕聂左应付不来。”一个特助当成这样也是够拼的。 “嘿嘿,你还挺仗义的。”李希就喜欢他身上这股子重情重义的劲儿,她“吧唧”一声,在何东脸上狠亲了一口,然后擦了擦嘴唇上沾的口水,口不留情道:“不过我看你是多虑了,聂左这人多阴啊,他吃不了亏的!”刚才要不是聂左耍贱,她也不至于被灌那么多酒啊! 何东不太赞同李希对聂左的评价,但也没执着于这个问题,他话锋一转,问道:“柯一诚和邵欣欣是什么关系?” 李希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如实说:“女人一辈子最刻骨铭心的一次——初恋。” 对手貌似挺强大,何东默默为聂左点了根儿蜡。不知道想起什么,他突然缩回脑袋,深瞥李希一眼,“那你的初恋呢?”他俩拍拖有段时间了,倒是从未扒过对方的情史。 咳咳,火怎么烧到自己身上了!李希干咳两声,脸不红心不跳地回道:“咳咳,我的初恋是你呀!” “鬼才信!”何东眯起眼睛,顽劣地瞅了瞅李希从低开的领口里溢出来的事业线,语带调侃:“啧啧,深得都快赶上东非大裂谷了,还能没男人爱啊!女人的身材和恋爱史绝对是成正比的。” 李希被他的小眼神撩拨得面红耳赤,嗲怒道:“切,你以为人家都跟你一样精/虫上脑啊!我告诉你,前任有多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一任,懂么?” “我媳妇说话怎么这么经典呢!我就是你的最后一任了。”何东嘴上调笑着,大手不老实地捏了捏她胸前的两团大肉包。 李希一把打掉他的手,撇着嘴笑说:“哼,你想得美。” 没过多会儿,两人就看到柯一诚铁青着脸从楼门里走出来,一对小情侣会心一笑。等他走远,何东伸手把李希拽起来,搂着她的肩膀朝小区外走去,中途,他还在李希的翘/臀上捏了一把。 比起何东跟李希的狂放路数,聂左这边就显得含蓄多了。 他坐在床沿上,深凝着邵欣欣的睡颜,脑子里正经历着一番激烈的天人交战,如果你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在你面前熟睡,你会做什么? 扒了他的裤子?李希的答案。 给他盖上被子,然后在他的额头印上一吻?邵欣欣的答案。 同样身为女人,她俩的差别怎么那么大呢?以至于聂左一时不知该听谁的。犹豫良久,他选择了——后者。 他抿了抿薄唇,稍稍向邵欣欣俯身,然后在她光洁的前额上落下一吻。 这一刻的聂左不是运筹帷幄的商人,也不是邵欣欣眼中不像司机的司机,而是一位绅士,不会乘人之危,不会色/欲攻心的绅士。 这一吻,浅淡、温柔,明明如蜻蜓点水般含蓄,却又带着一丝宠溺,一丝怜爱。 这一吻,也令人有种欲罢不能的错觉。确切地说,是聂左显然无法满足于这浅尝辄止的一吻。 ……还是不要当绅士好了。 他的唇没有离开邵欣欣的额头,而是顺着她的脸部轮廓一路下移,流连着擦过她娟秀的眉,阖上的眼,小巧的鼻尖,最后辗转至唇间…… 邵欣欣在梦里也是醉了。 睡梦中,有男人的舌长驱直入,撩拨着、缠绕着、吮吸着她的舌,他是那样用力,那样执著,不留给她一点喘息的余地。邵欣欣嘴里还残留着干涩的酒意,跟男人身上那股微凉的古龙水气息纠葛在一起,混合成浓烈、炙热的荷尔蒙味道,转瞬就侵占了她的每一寸发肤。 即使是在不清醒的状态下,邵欣欣的感觉却是这般敏感而强烈,她甚至感觉到男人的身躯完全将她罩住,大手隔着衣服轻轻摩挲着她的腰。最要命的是,她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有种隐隐的……渴望。这是一种在她心里压抑已久的渴望,一种连她自己都难以置信的渴望,就这样一下子就被他翻搅出来,然后在梦里天翻地覆了。 邵欣欣努力想要让自己醒过来,想要睁开眼看清这男人是谁,可惜,徒劳。她悸动的身子仿佛早已不是自己的了,除了在一遍又一遍的唇舌肆虐中沉沦,她什么也做不到。 不知吻了多久,聂左才缓缓抽开身。当然,他不是自愿的。只是如果他再不停下来,身体上的某处很可能就hold不住了。 聂左又在床头坐了一会,才起身走出房间。他虚掩上门,冲了个冷水澡。沁凉的水流沿着他英挺的身躯流淌下来,随之浇熄了他身体里那抹滚烫的欲/望。回想起刚才那一吻,聂左扯了扯唇角,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邵欣欣的醉意太深,这一觉睡得很沉,很熟,直到晚饭时间,她都没有发出一点动静。聂左本想问问她要不要吃东西,不料,推门进屋—— 他的眸色忽而一凛。 ** 将近午夜,邵欣欣终于醒了。 第33节 一场春/梦做得惊心动魄,她只觉浑身酸疼乏力,好累。她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触亮床头灯,看清眼前的光影,她的眼睛“嚯”地睁得贼亮。 ……卧槽,她居然睡在了司机的床上! 邵欣欣本能地扭头看了一眼枕侧,幸好……没人。她怔怔地躺了半分钟没动,吸了吸鼻子,突然皱起眉毛—— 枕头上的气息干燥,清冽,似有几分熟悉。 分明是梦里的味道。 她颤抖着指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红肿,微疼,不正常啊! 某个诡异的事实瞬间在邵欣欣不太灵光的脑子里形成雏形,然后逐渐清晰起来,一刹那占据了她的整个大脑。 聂左亲了她。 哦不,应该是他们亲了彼此。 不知是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铁一般的事实,抑或是梦里的悸动与激情再次杀了个回马枪,以至于邵欣欣的双颊温度急升,烫得都能煎蛋了。 邵欣欣万万没想到做个梦也能出事儿,这让她以后该如何面对聂左啊,丢死人了好不好!主意都是逼出来的,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她决定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虽然这个做法貌似有点不负责任,可她总不能堂而皇之地坐下来,跟聂左把梦里的情节讨论一番吧。 拿定主意,邵欣欣掀开身上的夏被,翻身下床。 然而,当被子从她身上滑落的一刹那—— 邵欣欣整个身子都抖了抖。 她居然没穿衣服!!! 难不成做梦还分上下集?! 她只梦到了前面一半,没梦到后面的一半?! 邵欣欣这下再也淡定不起来了,自然也不可能再佯装一切只是黄粱一梦了,她麻溜地裹上夏被,连拖鞋都没顾上穿,便拔腿冲出了房间。 客厅里亮着灯,聂左穿着一身条纹睡衣,坐在沙发里看《财经周刊》。睡衣的材质很好,剪裁得体,衬得他的样子慵懒又闲适。 听到房门打开的动静,以及一阵“啪啪啪”的脚步声,他没抬头,直接说:“欣欣,餐桌上有粥,你趁热喝吧。”粥是他刚买回来的,特意给邵欣欣准备的。 殊不知,男人极富磁性的嗓音尚未落下,他手里的书已经被邵欣欣一把抽走了。 下一秒,“啪”一声脆响就在客厅里炸开了。 聂左就这样硬生生地挨了一记掌掴。 一阵痛意袭来,他那张俊美的脸孔瞬时印上五道红痕。这女人出手真够狠的,聂左吸了口冷气,一脸怔忪地看着面带怒意的邵欣欣。 她把宽大的夏被从腋下裹了两圈,一直拖到地上,整个人看起来臃肿得活像只水桶,而她白/皙的肩倒是裸/露在空气中,剧烈地颤/栗着。 “邵欣欣,你是不是睡傻了?” “对!我就是睡傻了!”邵欣欣使劲揪着胸前的被子,骨节都绷得微微泛白了,她涨红着脸低吼:“我要不是睡傻了,怎么会连衣服被你脱光了都不知道!” 聂左睨了一眼她这副又可笑又可气的模样,他忽然翘起了唇角,然后不疾不徐地从沙发里站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好一副云淡风轻的口吻,好一脸不以为意的贱样,顿时气得邵欣欣快要爆炸了,她这是招了个流氓回家啊! “还有,我为什么会睡在你的房间里?!”邵欣欣气急败坏地问。 “你的房间不是不许我进么。”聂左波澜不惊地答。 邵欣欣被噎得喉头发梗,眼下任何骂街的语言都无法发泄她的愤怒了,她只想抽上聂左一百个耳刮子。可惜,她出手终究慢了一步。 她刚刚扬起手,就被聂左一把攥住了。 就算邵欣欣不低头看,也能感觉到聂左结实的胸膛是如何若有似乎地挨着她,以至于她连大口呼吸都不敢。她就像只蚕蛹一般被束缚在被子里,唯一露在外面的两只手,一只被聂左握着动不了,一只在胸前揪着被子,以免被子松落。 此刻,她的武力值等于零啊。 在这短短的距离里,聂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深湛的眸光晃过邵欣欣纤细的肩头,秀美的锁骨,线条美好的脖颈……他的目光明明浅尝辄止,却又仿佛带着有恃无恐的意味,他明明什么也没有做,她却觉得从肩头到脸颊全都滚烫一片。 聂左的视线一路上抬,最终落在她的唇瓣上。微肿的红唇,似乎还残留着片刻欢/愉的痕迹。他只要微微一低头,就能重温一遍此前的温软。 ……真是够了! “你要是再敢非礼我,我就咬舌自尽!”邵欣欣的心脏紧张得怦怦乱跳,除了能放狠话之外,她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了。 “是么?” 聂左上扬的嗓音透着玩味,动作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一低头,就重重地压在了她的唇上。 ……他这是存心要逼死她啊! 邵欣欣正咬紧牙关,抵御男人强势入侵的舌,就听聂左含着她的唇瓣,低声道:“你的衣服是李希脱的。” ……李希?! 邵欣欣登时凌乱了,脑子迟滞了足足两秒。 “你吐了,我打电话叫李希过来帮你换衣服……”哪知道李希只管脱,不管穿。 “我不信!”邵欣欣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聂左松开了她,指了指茶几上的手机,“不信你现在就问她。” “问就问!” 邵欣欣一心只顾着当面戳穿聂左这只大流氓的真面目,毫不迟疑地俯身去拿手机。 大概是弯腰太急,被子又太长,她不慎一脚踩到了被角上。 邵欣欣脚下当即被绊了个趔趄。 被子,就这么掉了。 作者有话要说:邵欣欣,你被子掉了~ 邵欣欣,你被人看光了~ 这章聂先森够给力咩,啥都不说了,姑娘们直接撒花吧~~~ 感谢妹纸的霸王票,么么哒╮(╯▽╰)╭ 上山打老虎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29 13:23:42 ☆、第三十八章 38.晋/江/文/学/城 独发 裹在邵欣欣身上的夏被,就这么掉了。 华丽丽、彻底底地掉了。 客厅里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忽地滞住了,就连空调送出的冷风都有一瞬的凝却。 此刻的邵欣欣,全身上下再无一丝衣物遮体,干净得连bra和小内都不剩了,唯有手里拿着一只手机,脚边堆着滑落下来的被子。 她这副样子……咳咳,已经没有任何形容词可以形容了。 聂左想必是从未见识过此般奇观,这下他想不惊讶都不行了,男人狭长的眼尾微不可察地抖了抖,一丝隐隐的笑意从深邃的眸中掠过。 这女人刚才还跳着脚诬陷他脱了她的衣服,这会儿倒好,她自己把被子扯掉了。 悲剧来得太突然,邵欣欣无法接受一下子就被聂左看光的事实,她的脑子“轰”一声炸开锅,以至于她就愣愣地僵在原地,足有一秒钟。 一秒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恰够聂左顽劣地眯起眼,把她的身体快速扫描一番,就像x光机那般,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 唔……身材当真不错。 女人的胸线丰满,腰肢纤瘦,两条修长的腿线条均匀、笔直,全身上下没有一丁点赘肉。尤其在灯光的晕染下,邵欣欣白/皙的皮肤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微光,美得令人有点挪不开眼。 一瞬间,聂左眼中的玩味就被惊艳取代。没想到这女人平时吃那么多,身材居然还能保持得如此窈窕、玲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天生丽质吧。 聂左的目光静静地停在她身上,明明是狼狈至极的节骨眼上,他却依旧是这样一副淡然自若、绅士彬彬的样子。如果不是男人的黑瞳深处似有令人恐慌的火烛在跳跃、在燃烧,邵欣欣简直以为他是在欣赏一幅艺术品。 可就是这丝明暗交错的火烛,刺激得邵欣欣整个裸/露在空气中的身子狠狠一僵,从脸颊到前胸须臾漫上一片红晕。她顾不上消化男人眼中耐人寻味的光,也顾不上消化眼前这尴尬、窘迫的一幕,她只想着赶紧捡起被子。 聂左几乎是和她同时俯下/身的,只是他的动作终究比邵欣欣快了一步,一床夏被转眼就被他抄了起来。 “给我!”邵欣欣不由分说一把抢过被子,麻溜地往胸前的关键部位一遮。 然后,她羞得掉头便往卧室跑去。 可惜,她刚跑开两步,就听见聂左极富磁性的嗓音从身后传来:“邵欣欣,你的背……” ……哦no,她只顾着前面,忘了后面!!! 女人大片光洁的背,以及翘/挺的臀,就这样暴露在聂左的视线中,激得他眼中灼热逼人的锋芒又炙热了几分。 邵欣欣后知后觉地猛地神经一紧,本就凌乱的步子生生一僵,她咬着后槽牙啐了句:“聂左!你不会闭上眼啊!”非礼勿视的道理都不懂,这人就一流氓啊! 呵呵,这么美的画面,哪有不看的道理。 聂左忍俊不禁地弯了弯唇。 狼狈地跑回卧室,邵欣欣“咔嚓”一声给门落了锁,然后一个猛子扎进床里。妈蛋啊,前面、后面都被司机看光了,她不要活了! 哀嚎了一顿,她才想起还没给李希打电话求证脱衣服的事儿呢。如果证明聂左是在骗人的话,看她不撕烂他的嘴,戳瞎他的眼,砍掉他的手! 邵欣欣怀着悲怆又激动的复杂心情,触亮了手机屏幕,给大胸希的电话还没拨出去,她的眸光突然一闪。 有一则未读消息。 “扫把星,姐都帮你准备好啦,你的性福就在今晚,好好把握喔,渣油!” 不是李希还能是谁,看来电话也不用打了。 手机屏幕散发出苍白的光,邵欣欣盛怒的脸浸淫在这片白光里,两排森白的牙齿咬得“咯咯”响,那样子格外瘆人。 她悲愤地腹诽:果然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啊! …… 这一晚,聂左没睡好。 纵使他再怎么淡定,终究是位血气方刚的男人,说邵欣欣的身体对他没震动,没诱/惑,那是假的。 月色撩人,洗手间传来“哗哗”的水流声,是邵欣欣洗澡的声音。分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动静,在这寂静的月夜里,却仿佛莺声燕语,扰得人夜不能寐,蠢蠢欲动。 一整夜,聂左脑子里,都只有这个女人的身影。 ** 第34节 对门的房子开始装修了,除了周末,每天都从一大早便开始雷打不动地“叮叮咣咣”。连续好几天,邵欣欣准时在七点被电钻发出的尖利噪音吵醒,连闹钟都省了。 邵欣欣掏了掏被噪声刺得发麻的耳朵,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被迫接受睡眠时间严重缩短半小时的事实。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穿着睡裙,趿拉着拖鞋走进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没关,同样穿着睡衣的聂左倚门而站,睨了眼正在刷牙的邵欣欣,他说:“我到时抽个时间跟816的说一声,让他们以后晚点开工。” 对门816的房子一直在出租,邵欣欣没见过屋主,但既然人家说是儿子的婚房,估计是一对儿新婚燕尔的年轻人将要住进来。 她把牙刷含在嘴里,从镜子里对着聂左摇了摇头,回道:“算了吧。人家小夫妻赶着洞房,你添什么乱啊!扯人家红线,自己会娶不着老婆的,懂么?” 这女人对外面的人倒是挺善良的,可对他怎么嘴巴就这么毒呢! 聂左扯了扯嘴角,不以为然道:“不过想想那对儿小夫妻也够可怜的,816的风水不是不好么?”他记得自己当初刚住进去没几天,邵欣欣就跟他说过,“对门的前住户夫妻离婚,前前住户在房内被当场抓过奸,前前前住户是位老奶奶,有次不小心摔倒了,就再也没起来……” “咳咳……”邵欣欣差点被一口牙膏沫呛死。这番话的确是她说的,可她当时不过是为了吓唬聂左信口胡诌的啊! 事实证明,人类的接受能力比想象中强大很多。比如邵欣欣,在自己的a面b面全被聂左看光光之后,她确实别扭了几天,但现在这股子别扭和尴尬似乎烟消云散了,她已经可以大大方方地穿着睡衣、刷着牙和他拉家常了。 ……这到底是什么节奏啊! 洗漱完毕,两人穿得人模人样地一起出门。 等电梯的功夫,聂左递给邵欣欣一个肉松面包和一盒牛奶,“你的早餐。” 她笑了笑,再不然不过地接过来,“谢啦。” 邵欣欣正大口啃着松软的面包,电梯门“叮”一声打门开了,她刚要抬腿迈入,步子忽然顿了顿。 一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 这男人好面熟啊! 邵欣欣迅速在脑库里搜寻一番此人的脸,尚未跟某个名字对上号,男人白净斯文的面庞上已掠过一瞬惊讶,然后叫出了她的名字:“邵欣欣!” 这一声偏娘炮的嗓音倒是提醒了邵欣欣,她猛地拍了拍脑门,“郭……郭子强,原来是你啊!” 电梯门徐徐合上了,邵欣欣和聂左没赶上,三人站在走廊里,聂左眸色清冷地打量着这位文质彬彬的男青年。 郭子强,海归it男,邵欣欣用六分钟就踢飞了的那位相亲对象。聂左只远远地见过他一次,便记住了这张脸。其实聂左没那么无聊的,无关紧要的面孔从来引不起他的注意,不过但凡和邵欣欣有关的人,他都一不小心就记住了,而且是过目不忘。 邵欣欣看着郭子强,问道:“你找我有事啊?”都把她堵在家门口了,可不是有事么。 不料,郭子强甩了甩小分头,满面春风地说:“我不是找你啦。我住在816,这不准备结婚正装房呢,我顺路过来看看。你也住这里啊?” 邵欣欣微微一惊,先不提新邻居算半个熟人,她万万没想到几个月前还奔跑在相亲路上的男人,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主儿了。 她不由一阵唏嘘,乐着说:“啧啧,瞧你速度的!恭喜啊!” 尽管郭子强上次和邵欣欣相完亲,还跟媒人告了她一状,但邵欣欣这人不记仇,再说人逢喜事,她当然是抱着祝福的心态了。 郭子强大抵也是想起来之前的事儿,他不好意思地腼腆一笑,那双隐在镜片后的丹凤眼看了看聂左,然后对邵欣欣挤挤眼儿,“你也挺厉害的,你不是也找到你的杀毒软件了嘛!” ……聂左他不是啊! 确切地说,聂左更像是病毒,一款全新变种的超级病毒,正以非常强势的姿态入侵邵欣欣的主机呢。 这一刻,邵欣欣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向外人解释自己和聂左的关系,纯洁的主仆关系?咳咳,说出来也得有人信啊! 瞅着她有点纠结的表情,郭子强权当她是默认了。他忽然伸出手,主动跟一直一言不发地聂左握了握手,嘴上不忘客气一番:“以后大家住对门儿了,有事互相照应哈!到时我和我媳妇的婚礼你们一定要来……” “嗯,恭喜。”聂左云淡风轻地道了句。 郭子强转身离开后,却在中途驻足,回头瞟了瞟站在电梯口的聂左。啧啧,邵欣欣的杀毒软件看起来真够狂拽酷霸的!不仅女人怕比较,其实男人也怕,拿自己跟聂左一比,郭子强心里多少有点吃味儿。 事实上,吃味的不仅是郭子强一人,邵欣欣也莫名觉得有点……酸溜溜的。 当初她和郭子强谁也不比谁高级,一个娶不着,一个嫁不出,所以才被人凑做堆儿。可现在倒好,郭子强已经华丽丽地抱得美人归了,她邵欣欣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啊。 光可鉴人的电梯里,聂左不知是并未留意到邵欣欣挂着浅淡愁绪的表情,抑或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他淡声打断她的凝思:“你们刚才说的杀毒软件是什么?” “额……”邵欣欣歪着脑袋想了想,说:“一个很经典的it理论。” “……” 当天晚上,邵欣欣就收到了一份礼物,是聂左送给她的。 一款最新上市的正版杀毒软件。 她哭笑不得地看着聂左,真的好想去死一死啊! ** 邵欣欣照例每周两次去给王思淼补习,这天下午,聂左驱车送她去王家大宅的路上,她跟聂左说了件正事儿:“教育中心过两天要带学生去香港参加夏令营,你跟我一起带萱萱去吧,路上好照应。” 本是好事儿,聂左却蹙了蹙眉,“我可能去不了了,我正好想跟你请个假。” “请假?”邵欣欣狐疑地瞥了他一眼,“请多久?” “从明天开始,一个星期吧。”聂左说完,又补了句:“我家里有点事儿。” 邵欣欣没多问,只耸了耸肩:“哦,那好吧。” 后视镜里,女人的脸上极快地闪过一丝……失望。然而,就是这丝若有似无的失望,偏巧落在了聂左眼里。 ……这女人这么黏他啊。 脑补很可喜,聂左眸中浮现起隐隐的笑意。欲擒故纵,不就得这么玩么。 王思淼最近的表现不错,对邵欣欣布置的功课都完成得十分认真,除了左一个“大嫂”、右一个“大嫂”叫得她头皮发麻之外,她还真挑不出熊孩子的毛病来了。陈美芬对此自然满意得没话说,连阔太的嘴脸都有所收敛了,每次邵欣欣上门,她都吩咐佣人准备点心和水果,客气得不得了。 不过,人果然不经夸,王思淼今天的状态就明显不对了。 邵欣欣指了指一片空白的模拟试卷,板着脸,问:“王同学,你怎么没写功课?” “大嫂,我心情不好。”王思淼早就不拿邵欣欣当外人了,索性直接吐起了苦水:“其实今天是我生日,每年今天不管我爸在哪儿,他都会回来给我庆生的,但是今天他没回来。” 邵欣欣这才想起王思淼上次说过,他爸王国强已经好几个月都没回家的事儿。真是不负责任的家长,给孩子的成长造成这么大的阴影都不知道。 作为局外人,邵欣欣不好评论人家的家事,也不忍心再指责王思淼,就在她组织语言的一片刻,王思淼眸光一闪,“大嫂,你有没有给我安排课外活动?” “课外活动?”邵欣欣愣了愣。 “我们学校在组游泳队,我也想参加,可我游得不太好,你能不能……”王思淼一脸惋惜,眼睛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 让她教游泳?!邵欣欣差点被这骚年的鬼主意给惊着,她干咳两声:“我也不会游泳。你现在先把试卷写完,课外活动的事儿以后再说。” “我今天就想学,聂大哥肯定会游泳……”王思淼不死心,随手抄起桌上的手机,“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真是够了! 迫于邵欣欣的威严,王思淼最终把模拟卷答完了,但作为交换条件,邵欣欣硬着头皮和陈美芬打了个招呼,说要带王思淼去游泳馆。 陈美芬没意见,体育锻炼总比泡网吧强,她随口问:“有教练教么?” “有!当然有了!”王思淼指了指停在别墅门口的车,心早飞去聂左那儿了,“我大哥来了,他就是我的教练!” 陈美芬抻脖看了一眼,嘱咐了两句:“去吧,注意安全。” 邵欣欣和王思淼刚走出别墅,还没到聂左的车前,一辆电驴陡然朝两人疾驰而来—— 惊得邵欣欣的脚步猛地滞住。 作者有话要说:杯具了,今天突然发现这周的榜单还差一万五千字,哭晕了~ 所以这几天准备拼命码字了,求鸡血啊! ☆、第三十九章 39.晋/江/文/学/城 独发 “嚓”一声刺耳的尖响,电驴一个急刹车停在邵欣欣和王思淼面前。 “有快递!” 快递小哥嘴上吆喝着,人已经麻利地从电驴上窜了下来,他风风火火地打开后面的箱子,拿出个快递盒,问:“谁是王思淼?” ……原来有钱人也玩网购啊! 邵欣欣下意识地打量了一眼穿着十分讲究的小霸王,疑惑地问:“王同学,你买淘宝货?” “没有啊。”王思淼一头雾水地在收货单上签了字,看着盒子上的发件人,他当即陷入一时的怔忪。沉默半晌,他才闷声说:“是我爸给我寄的生日礼物。” 人没到,礼倒是到了,为人父的王国强这算有心没心还真不好界定,邵欣欣耸耸肩没说话,和王思淼一起上了聂左的车。 王思淼钻进后座,先叫了声“大哥”,然后就窝在座位上拆礼物。 礼物是一个游戏机,王国强最后一次回家的时候,王思淼跟他要的。他当时摸着儿子的头说:“爸明儿就给你买去。” 哪知这一个“明天”竟然那么久,久到距离现在已经快小半年了。半年,对于一位初中生意味什么?大抵就是喜欢的艺人从苍井空变成了瑶瑶;喜欢的运动从篮球变成了游泳;喜欢的娱乐从游戏机变成了网游……没错,青春期的骚年总善变,王思淼对游戏机的三分钟热乎劲早过了。 他兴致缺缺地把生日礼物扔在了后座上,歪着头望向车窗外,明亮的眼睛里藏着某种不知名的情绪。 聂左没注意到王思淼的小情绪,确切地说,他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位“小弟”身上,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一脸讪讪的邵欣欣,语带调侃问:“你大姨妈来了?”据说女人在生理期时很容易心情低落。 这人说话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邵欣欣瞪了聂左一眼,“去你的,我看是你大姨夫来了吧!” 她只是不想去游泳好不好!和聂左这个混蛋加流氓一起游泳,好端端的一项体育运动怎么就让人感觉那么暧昧,那么不健康呢。 拄着头想了想,邵欣欣打起了马虎眼,一本正经地说:“聂左,不然你带王思淼去得了,我没带泳衣……” “游泳馆有卖泳衣的。”聂左淡淡地回道。 “……”哎,早知道她承认自己来大姨妈就好了。 b市的公共游泳馆很多,但聂左将车开到了一间带泳池的私人会所,原因很简单,他可不希望邵欣欣的美好身材被闲杂人等看个底儿掉。 下车的时候,王思淼犹豫了一下,最终顺手拿上了王国强寄来的生日礼物。 会所的档次很高,无论是停车场上停的豪车,还是门口西装、墨镜打扮得跟黑社会一样的保安,处处细节均能看出消费水平来。尤其是会所的大厅虽然金碧辉煌的,却不带一丁点土味,绝对的高大上范儿。 看着聂左娴熟地刷卡进场,邵欣欣愣了愣,指着他手里的金卡,低声问:“这卡不是偷的吧?” “不是,朋友给的。”聂左云淡风轻地说着,大长腿一迈,熟门熟路地向泳池走去。 邵欣欣不由一阵唏嘘,原来聂左还有土豪朋友啊。 自始至终,王思淼一直寸步不离地跟在聂左身侧,王同学就这样把一位富二代活出了小弟的境界。 泳池外围有间泳装专卖店,王思淼和聂左都自带了泳裤,没他俩什么事儿,但对于帮邵欣欣选泳衣,他们还是十分热衷的。 王思淼环视一圈五颜六色的泳衣,突然眸光一亮,兴奋地指着其中一件,“大哥,给嫂子买这件吧。” 邵欣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忙不迭摇了摇头:“不,我不要!” 第35节 聂左倒是微微一笑,“好,就这件。”他当即吩咐导购把泳衣包起来,顺带着,向王思淼投去了赞赏的目光,臭小子的眼光不错啊。 邵欣欣拎着泳衣,却是一点高兴不起来。 ……妈蛋,她不要穿比基尼啊! 如果说,自从洗剪吹事件后,王思淼开始真心把聂左当大哥了,那么此刻在更衣室里的这一幕,无疑令他对聂左的崇拜又加上了一笔。 王思淼目不转睛地盯着穿着黑色三角泳裤的聂左,忍不住“啧啧”感叹,“大哥,你身材真好,怎么练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标准倒三角身材啊,宽肩、窄腰、长腿,每一块肌肉都修韧结实、壁垒分明,又不会显得太过粗壮,简直是妥妥的男模体型! “每周两次健身房。”聂左说完,随手拽过条白毛巾搭在脖子上,推了推羡慕得快要流口水的王思淼,“快走吧,别让你嫂子等急了。” “呵呵……”王思淼贼贼一笑,只怕急得不是大嫂是大哥吧。 邵欣欣更衣的速度比两位雄性还快,聂左和王思淼走出更衣室时,她已经坐在池边踢水了。 游泳池里没什么人,聂左瞅了瞅邵欣欣被大浴巾裹得严严实实的身子,幽深的眼睛里漫上一丝笑意,他挑眉问:“你怎么不下水?” “水有点凉,你们先游吧。”邵欣欣硬着头皮说。 虽然有过一次被聂左看光的经历,但毕竟纯属意外,邵欣欣总不能破罐破摔,三不五时就给他看一次吧。况且比基尼的尺度太大,她刚才在更衣室里照镜子时,连自己都差点喷鼻血了,现在她实在有点……羞涩啊。 聂左也不勉强,他正欲下水,只听“噗通”一声闷响在水面上炸开来。 紧接着,就是“啊——”一嗓子女人的惊呼。 “哈哈……”王思淼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大哥,嫂子不会游泳,快捞嫂子啊。” 王思淼玩心重,看邵欣欣不肯下水,他就使了个坏,从身后一把将她推进了泳池里。落水太突然,邵欣欣没做任何预热活动,只觉浑身一冷,猛地连呛了几口水。 聂左一个漂亮的跳水,一头扎进泳池。 下一瞬,邵欣欣在水里挣扎、沉浮的身子猝然被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托住了,聂左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拎住她的后颈,带着戏谑的磁性嗓音随之顺着水波传进邵欣欣的耳朵里:“这是浅水区,只有一米二。”言外之意,淹不死你。 邵欣欣就着他的手劲,勉强在池底踩稳,“嗡嗡”直叫的脑袋跟着被聂左托出水面,她艰难地吐出几个水泡,咳着说:“你别闹,我的腿……腿抽筋了。” “瞧你那点出息。”聂左看着跟落水狗一样狼狈的女人,笑着摇了摇头,他拽起邵欣欣的手臂往自己的脖子上一勾,“别动,我抱你上岸。” 聂左的动作矫捷,没有半分的犹豫,邵欣欣就这样被他一把打横抱起,在这短短的距离里,她甚至连男人眼角眉梢的盈盈水珠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下邵欣欣的比基尼和美好身材彻底无所遁形了,深v设计的比基尼将她胸前的大片春/光勾勒得若隐若现,充盈着波西米亚风情的花朵图案栩栩如生,大团娇艳的花簇仿佛在她的胸前盛开,沿着凹凸有致的胸型蔓延开来,透着待人采撷的诱/惑。 聂左只要微微一低头,就可以饱览这片旖旎的春/光。 事实上,他也这么做了。 邵欣欣只感觉到男人的脖颈有一瞬的轻动,就好像是在平静的水面上投入一颗石子,掀起一圈销/魂的涟漪,这片涟漪一路荡进邵欣欣的心头,令她猛地转过头。 她就这样不期然地撞进聂左的目光中。 在他湛黑的眼睛里,她只看见自己的倒影,以及那一抹……似是而非的柔情,邵欣欣的神智有片刻陷在男人的目光里无法自拔,他黑瞳中的笑意,那么的摄人心魄,似有令人悸动的潮汐在涌动。 邵欣欣的呼吸突然有点急促,也不知是刚才被呛的,还是别的原因。即使她不低头看,也能感觉到自己柔软的胸是如何紧贴着他结实的胸膛,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她只觉有把火从胸前燃烧起来,转眼间,火势铺天盖地的升腾起来,烧得她全身都一片火热。 “你放我下来。”她抿了抿唇。 “别动。”他说。 区区几步的距离,聂左抱着邵欣欣从水中走来,他的身姿挺拔,步履稳健如常,厚实的胸肌规律地脉动着,仿佛是王者抱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归来。而邵欣欣的头发上、脸上都滴答着水珠,纤细的手臂死死地勾着他的脖子,面颊微红,似娇羞,似妩媚。有朦胧的灯光照在两人身上,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斑,美得连水珠都快要融化了。 傻站在池边看好戏的王思淼这下完全看呆了,瞪着眼喃喃自语:“大哥和大嫂真他妈般配啊!” 但很快,王思淼的视线就被另一样东西攫住了。 ……卧槽,好诱/人的胸部啊。 聂左把湿漉漉的邵欣欣放在躺椅上,狠敲了王思淼一记爆栗,“小王八蛋,大嫂你也敢看!快拿条干净毛巾过来。” “……哦!” 等王思淼撒丫子跑开,聂左俯下/身,捏了捏邵欣欣光滑的小腿,“你哪里抽筋了?” ……他该不会还想给她按摩吧? 邵欣欣本能地缩了缩腿,咧嘴一笑,“额……已经不疼了,你赶紧教王思淼游泳去吧,我坐会就行了。” 她就是疼也不敢劳他大驾啊,尤其是这位竟然一次又一次无端令她脸红心跳的男人现在只穿着一条小裤裤,邵欣欣觉得非常……招惹不起啊。 聂左客串游泳教练的教学方式很奇葩,就是把王思淼直接往深水区一扔,任他手忙脚乱的瞎扑腾,他全然置之不理。直到看他实在要溺毙了,聂左才游过去捞一把。几个回合下来,王思淼累计喝了足有一缸子池水,不过他倒是真能自己游起来了。 他兴冲冲地拍了拍聂左,“大哥,你这招还真行!照这个趋势练下去,我很快就能加入游泳队了!” “是么?”聂左扯了扯唇角。 其实,他只是想要惩罚这个小王八蛋一下,谁让他把邵欣欣推到水里去了呢。 游完泳,三人在会所里吃了晚饭才出来。 打道回府,王思淼兴致不减,他扒着驾驶座,提议说:“大哥,以后咱每周游一次,行么?” “不成,你大哥很忙的。”邵欣欣替聂左答了。 ……原来大哥听大嫂的啊。 王思淼一屁股转坐到副驾驶后面,改扒着副驾说:“大嫂,我付大哥薪水还不成么?” “不成,你大哥很贵的。”邵欣欣毫不退让,这小孩怎么老想着翘她的墙角呢。 “……”看来大哥已经被大嫂承包了啊! 不动声色地听着这对师生的对话,聂左嘴角带笑,他总是这么抢手。 车子停在王家大宅门口,王思淼兀自开门下车,转头朝车里说了句:“再见啦!” 邵欣欣降下车窗,冲他挥挥手,“王同学,生日快乐!” 就是这么不经意的一句祝福,激得王思淼轻盈的步子陡然一僵。 他看了看空荡荡的双手,蓦地回过头,大喊一声:“糟了!我把游戏机落在会所了!”王思淼挠了挠头,细细回忆了一遍,“好像是忘在更衣室的柜子里了。” “应该不会丢,我一会打个电话过去问问。”聂左不以为意道。 “不行!我现在就要回去取。”说着,王思淼一个箭步窜回来,拉门就准备上车。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奇怪,这么拧巴。王思淼刚才看着那个游戏机一直觉得心里特别扭,可一旦丢了,却又觉得万般不舍。虽然迟了半年,但毕竟是老爸送给他的。 事实上,王国强给王思淼的父爱,就像是常年梗在王思淼心头的一根刺,明知不舒服,但有朝一日这根刺真被拔除了,他反而更难过了。因为没了刺,心口的位置突然……就空了。 ** 聂左好人做到底,命令王思淼回家睡觉,然后他把邵欣欣送回家之后,又独自折返了一趟会所,帮熊孩子取游戏机。 前台小姐恭恭敬敬地把一个快递盒递给聂左,“聂先生,您的东西。” “嗯,谢谢。” 聂左正欲拆开盒子,检查游戏机是不是在里面,他清冽的眸光猛地一凝。 寄件人一栏赫然写着:王国强。 而寄件人地址是——香港。 也就是说,王国强现在人藏在香港。 沈雯与王国强的关系,以及两人与赵氏破产案的种种关联迅速在聂左脑中织成一张网,而这张网的关键人物就差王国强了。 聂左拿着快递盒,大步流星地离开会所。回到车上,他毫不迟疑地掏出手机,拍下了寄件人的地址,然后打了通电话给邵欣欣。 “欣欣,教育中心去香港的夏令营,我和你一起去。”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又是大肥章啦啦~~ 算了,我不求鸡血,不求留言了,因为撒泼打滚卖萌也没有,已彻底累爱了/(ㄒoㄒ)/~~ 感谢一直每章留言的妹纸,鞠躬~~ ☆、第四十章 40.晋/江/文/学/城 独发 离开会所,聂左驱车返回水榭佳苑,路上,他拨了通越洋电话。 “妈,我这边出了点状况,不能回去给你和爸爸庆祝结婚纪念日了。”聂左淡声说。 喻可薇沉默了一瞬,不悦地问:“赵宗生的事儿有那么重要么?你是不是不准备回来了?你的公司怎么办?” 连珠炮似的问题逼得聂左有些头疼,他揉了揉太阳穴,“我会回来的,只是现在不行。公司的运作你不用操心,我每周都有和董事会开视频会议。” 他的话音刚落,手机里只剩下一片忙音,喻可薇直接挂断了电话。 纽约和b市有时差,喻可薇一大早就接到这么通电话,心情可想而知。人家都说养儿防老,她这个儿子倒好,出息不小,就是一天到晚不着家。她心里一阵郁结,想着恐怕是该给聂左找个对象,收收他的心了。 聂左一进门,就看到客厅的地上摆着个大行李箱,邵欣欣正蹲在地上往箱子里塞东西。 听到玄关处传来动静,邵欣欣的动作顿了顿,她仰起头,笑着问聂左:“你怎么临时改主意了?你家里的事儿处理好了?” “嗯。”聂左不咸不淡的应了声,他指着满满当当的箱子,跳转了话题:“我们不是就去香港一个星期么,你确定要带这么多东西?” “反正有你帮忙提行李啊!”邵欣欣大言不惭地说完,她突然猛地一拍脑门,又补了句:“对了,你有没有旅行转换插头啊?还有我的洗发水、沐浴露没地方搁了,能不能放在你的行李里……” ……真是够了! 聂左抽了抽眉角,他忽然有点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 即日启程。 一共十五对学生和家长参加夏令营,团长是邵欣欣,教育中心的随行老师是吴菲,还有行政助理小琼,一行数十人浩浩荡荡地登了机。 波音777客机扇动着巨大的翅膀冲上云霄,很快隐匿在云层之上,平稳翱翔。 萱萱不像其他小朋友那么兴奋,她的性格本就内向,这会儿像个娃娃似的一声不响地窝在座椅里,只有一双澄亮的大眼睛时不时转动两下,让人看起来知道是只活的。聂左耳朵上戴着耳机,手里拿着份财经周刊,漫不经心地看着,那姿态要多慵懒有多慵懒。邵欣欣坐在萱萱和聂左中间,左右两边都极安静,她正好乐得清闲,闭眼假寐。 迷迷糊糊中,有人推了推她,“邵主任。” 她“嚯”地睁开眼,看着不知何时从后排走过来的吴菲,“怎么了?” 聂左的座位靠过道,吴菲此刻就站在他的座位旁,她稍一探身,便擦着聂左的肩膀把一个文件夹递给了邵欣欣,“这是这几天的行程表,给你一份吧。” 邵欣欣已经有一份行程表了,但好像被她扔在行李箱里了,所以她也没多想,随手接了过来,“嗯,谢谢。” 第36节 吴菲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然而,在她转身的一瞬间,聂左微微蹙了蹙眉,他分明感觉到一束带着探寻意味的眸光从他的脸上一扫而过,那么波澜不惊,又那么意味深长。 他极快地抬眸,却只看见吴菲的背影。碎花长裙,白色无袖雪纺衬衫,一抹再平常、再普通不过的背影。 但他知道,那束目光,来自这个女人。 聂左本能地联想到上次在教育中心吴菲用英语试探他的情景,他的眉宇间转瞬凝起一团郁色。聂左眯着眼睛在脑子里梭巡一番,最终确定他不认识,亦没见过吴菲。 他用手肘杵了杵邵欣欣,状似随意地问道:“刚才那位老师是教什么的?” 邵欣欣的视线落在手里的行程表上,她连头都没抬,直接回道:“你说吴菲啊?她是教英语的。她是我妈朋友的女儿,以前在美国留学过一段时间……” ……美国。 聂左的眸光一黯,轻易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邵欣欣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手隐隐一僵,猛然转过头看着聂左,压低嗓音问:“你不会是对吴菲有意思吧?”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听到聂左主动提起某位异性。 呵呵,聂左忽而笑了。 邵欣欣抛出的这个问题,以及她急赤白脸的模样,落在聂左眼里都颇为有趣。他似乎嗅到某种若有似无的深意,哦不,是醋意。聂左这男人的属性偏贱,否定的回答眨眼间就被他吞回肚子里,他的心情甚好,偏想招惹邵欣欣一下。 于是,他扯了扯嘴角,不答反问:“如果我是对她有意思呢?” 邵欣欣的呼吸一窒,一种莫名的委屈忽地涌上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得她难受。她索性一挑眉,用那张不饶人的嘴把自己的复杂情绪统统宣泄了出来:“聂左你别做梦了,吴菲有男朋友了!据说对方是个高富帅,人俩可是奔着结婚去的,你瞎捣什么乱呢。你说满大街都是单身妇女,你喜欢哪个不好,干嘛非看上个有主儿的啊?人活一世要懂得积德,玩断别人红线这种缺德事儿是绝对不能干的……” ……好了,算他什么都没说。 聂左掏了掏耳朵,阖上了眼睛,嘴角那丝笑意却是更盛了些。 ** 香港方面对接的是一间国际学校,除了本港的学生外,还有几名混血和外国学生,跟b市来的小朋友全程英文交流,一起做游戏,参观博物馆、天文馆等等,活动丰富多彩,一众家长对教育中心的安排十分满意。 晚上一行人下榻在位于铜锣湾的某五星级酒店,各位家长负责照顾自己的孩子,吴菲和小琼住一间房,因为只多出聂左一位男性,所以他自然可以独享一套标间。 不知是白天玩累了,还是奇怪的小心思作祟,邵欣欣一整天都有点提不起精神,晚上帮萱萱洗完澡,哄她睡下之后,邵欣欣一个人站在窗前……发呆。 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时代广场,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即使在入夜时分依然灯火通明、霓虹闪烁,和b市的繁华夜景并无两样。但越是这般令人眼花缭乱的璀璨夜景,越是衬得人心寂寥,空落落的。远处错落有致的街灯很快迷了邵欣欣的眼眸,她眼前似乎出现了许多幻影,聂左的,吴菲的……人影绰绰纠缠得像她此刻的心绪一般混乱。 来香港两天了,她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除了聂左在飞机上特别提到吴菲之外,吴菲对聂左的态度貌似也有些不对劲。比如抵达酒店当晚,吴菲逐一给大家发房卡,而发到聂左时,她的动作明显僵了僵;又比如今天下午吴菲去给大家买咖啡,邵欣欣开出的单明明是二十杯拿铁,但她却唯独给聂左买了一杯黑咖啡…… 她是怎么知道聂左偏好黑咖啡的呢? 女人是敏感的,一旦嗅到某种怪异而微妙的味道,便会寝食难安。这味道就像是醋坛子被打翻了,一锅醋在火上用猛火煮着,不断沸腾,再沸腾,味道随之愈来愈浓烈,直到酸味弥漫至整个心房。 没错,吃醋,是最诚实的表白。 就在邵欣欣纠结到死去活来的一片刻,房间里的座机突然响了。 怕吵到萱萱睡觉,她赶紧小跑过去接电话。 广东腔十足的国语从听筒另一端传来,是酒店服务台的值班小哥:“邵小姐,有位先生在大堂给您留了张便条,您方便下来取一下吗?” 先生?便条? 邵欣欣愣了愣,随即回道:“哦,我马上下来。” 就是这么一通普通的电话,却足以牵动邵欣欣的某根神经,她隐隐猜到这位先生是谁了。她连衣服和鞋子都顾不上换,直接穿着一套纯棉休闲装,脚上趿拉着酒店拖鞋就跑出了门,一路跑过安静的走廊,一路跑过一扇扇紧闭的房门,然后乘电梯下楼。 电梯门“叮”一声在一层打开,她这才放缓脚步,粉饰掉先前的急切,不疾不徐地走向前台。 她从前台小哥手里接过便条纸,急不可待地打开看了看。 上面只有一个时间,一个地点。 十分钟后见,波斯富街,池记。 什么鬼东西?邵欣欣匪夷所思地挠了挠头,问了前台小哥才知道,池记是一间道地的云吞面馆,就在时代广场对面,从酒店走过去刚好十分钟的路程。 ……吃个宵夜怎么搞得跟特务接头似的啊! 不过聂左这招倒是蛮有创意的,邵欣欣不由抿嘴笑了笑,心里某个窒闷的角落随之清爽了些许。别说她的肚子还真有点饿,反正目的地就在附近,她索性穿着这身行头走出了酒店。 晚风拂面,夹杂是潮湿的海味,邵欣欣一路哼起了小曲,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就这样为一个男人……患得患失了。 殊不知,池记的招牌已经近在眼前了,她的脚步却生生顿住。 转角处的一对男女登时攫住了邵欣欣全部的注意力。 路灯下,那抹颀长的身影是聂左没错,而他身旁竟然有个女人。 那女人分明是——吴菲! 邵欣欣捏着手里的便条纸,整个人陷入一时的怔忪。 ……聂左这是闹哪出? 作者有话要说:还差3000字就爬完这周的榜单了,所以今天很晚很晚的时候还会有一更,如果妹纸们等不了就先睡啊,么么哒~ ☆、第四十一章 41.晋/江/文/学/城 独发 街灯、树影与霓虹在路面上交汇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将聂左挺拔的身躯拉得颀长,依旧是一尘不变的黑色西裤,浅色衬衫,他的双手插在裤袋里,一副倨傲又清冷的姿势。站在他身旁,比他矮上一头的女人是吴菲,她的长发没有像平时那样扎成一条马尾,而是披在肩上,又黑又直的长发配上一身飘逸的丝质连衣裙,衬得她亭亭玉立、气质出众。 两人不知在低声说些什么,俱是一脸专注的样子。尤其是聂左的剑眉微蹙着,全部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吴菲一开一合的唇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周遭的一举一动。 穿着休闲装和酒店拖鞋的邵欣欣就这样僵在几米开外,愣愣地瞅着这一幕,她简直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只觉心脏突突直跳。 聂左写个破纸条约她来这里,到底玩的是什么新花样?他凭什么招惹了她之后,又招惹别的女人啊? 不行,邵欣欣可不是只任捏任搓的软柿子,她必须得上前问个清楚。 然而,就在她抬脚的一刹那—— 她的肩猛然微微一沉,硬是被人从身后一把揽住了肩膀。 邵欣欣的惊叫声还卡在嗓子眼里,男人那张熟到不能再熟的脸便猝然撞进她的目光里。就是这张脸,激得她浑身一激灵。 “柯一诚,怎么是你?”邵欣欣转过头,惊讶地问道。 这回换做柯一诚诧异了,他作势摸了摸邵欣欣的额头,“你没发烧吧?你难道不知道是我约你出来的?” 邵欣欣攥了攥手里的便条纸,顿时了然,原来在酒店前台给她留纸条的人居然是柯一诚。也就是说,她在这里遇到聂左和吴菲——纯属意外。 此刻,柯一诚的眼里只有邵欣欣,而邵欣欣的眼里只有聂左,所以柯一诚顺带着就往聂左和吴菲的方向瞅了一眼。 这一瞅,他笑了,笑得这般讥诮,“欣欣,没想到你养的小白脸还挺不老实的。”说完,柯一诚便收回了那道蓄满不屑的目光,他不由分说拉着邵欣欣的胳膊,把她拽进了池记。 “你说话不用这么难听吧。”邵欣欣嘴上揶揄着,脚下有点踯躅,她还没跟聂左问个究竟呢。 柯一诚乜斜她一眼,“你不会是想过去找那个小白脸吧,太掉价了。” 心思就这么被戳破,再加上男人这副鄙夷的口吻,令邵欣欣觉得十分没面子。她终究还是打消了念头,跟着柯一诚进了店。 店里的装潢十分简洁,但因为远近驰名,即便在临近打烊的时间,店里的食客依旧不少。两人在靠窗的空位上落了座,柯一诚直接点了两碗招牌云吞面。 邵欣欣没什么胃口,又或者她的心思根本不在食物上,她脑子里、心里只有窗外那对男女。她漫不经心地舀了勺汤,放在嘴边吹了吹,问道:“你怎么来香港了?” “公司开会。”柯一诚若无其事地答道。 傻子都能听出这个回答里有多少冠冕堂皇的成分,不过邵欣欣也没点破,要不是经柯一诚这么一提醒,她差点忘了他的公司总部就在香港,也难怪纸条上的街名写得那么具体,只有常年生活在香港的人才会对这里的一街一巷如此熟悉。 席间的气氛有点沉闷,柯一诚既然来了,显然是不准备空手而归,他说:“吃完我带你去平顶山看夜景。” 邵欣欣晃了晃脚上的拖鞋,“你看我穿成这样,还是不去了。” “随便你吧。反正我这几天都在香港,你想去哪打电话给我就行了。”话虽如此,柯一诚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失望。 六年时光,弹指一刹,邵欣欣也想不到再跟柯一诚坐在一起吃东西,竟是这般尴尬。往事历历在目,两人之间却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怎么也找不回熟悉的感觉了。 ** 聂左之所以会和吴菲出现在街头,是有原因的。 半个小时前,聂左洗完澡,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拿起手机,准备给邵欣欣打个电话。这女人给她摆了两天的脸色,他忍不住想要再招惹她一下。月色正好,两人一起干点什么,都是好的。 不料,号码尚未按下去,一阵门铃声猝然袭来。 聂左打开酒店的房门,随即一怔,“吴老师?” 吴菲倒是开门见山,直言道:“聂总,我想和你聊聊。” 聂总,她口中道出的这个称谓意味深长,足以令聂左为之一惊。 但他脸上并未表现出过多的诧异,仿佛早已洞悉了然。事实上,从那杯黑咖啡开始,聂左所有对于吴菲的猜测,都得到了验证——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聂左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口,他并未请她进屋,只道:“我们出去说吧。” 两人出了酒店,没走太远,走过几盏路灯,聂左便驻了足。 吴菲随之停下脚步,仰头看着他,一气呵成道:“聂左,美国nc房地产集团ceo,未婚,工作狂,每天工作超过十四小时,最喜欢的运动是打高尔夫,住的房子一定要有阳光,爱喝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对吗?” 聂左不吭声,也没表情,只听着。 吴菲是聪明人,她清楚跟聂左这种男人耍心机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索性实话实说:“以上都是……我从杂志上看到的。” 确切地说,是吴菲在美国留学的时候,从某财经周刊的人物专访上看到的。当时nc集团正在招人,刚大学毕业的吴菲想要去小试牛刀,所以特别留意了一下这位集团掌舵者的资料。殊不知她连第一轮面试都没通过,就被hr刷下来了。 聂左是生意人,这女人费了这么多嘴皮子,不外乎是想从他身上捞点油水罢了,“所以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聂左的声线平稳,就这样被人戳破身份,他亦没有一丝一毫的窘迫或紧张。 吴菲第一次在教育中心见到聂左时便认出了他,一直忍到今天她才把话挑破,也算是深思熟虑了,“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邵欣欣不知道你是谁,对吧?你为什么要装成司机,待在她身边?” “这是两个问题。”聂左云淡风轻地耸了耸肩,避重就轻回道:“我在调查一桩商业案件,不便以真实身份介入。” 吴菲闻言一愣。 商业案件?邵欣欣? 她本能地把二者联系到一起去了,吴菲不假思索地问:“你在调查邵家当年的案子?邵欣欣的爸爸裴东远不是已经被赵宗生害死了么?还有什么好调查的?” 聂左的眉宇狠狠一沉。 赵宗生什么时候变成邵欣欣的杀父仇人了?! 两人的对话跑偏,一股豪门恩怨的浓烈味道转瞬冲击了聂左的头脑,无数支离破碎的线索眼看着就要连成一线,却有个死结打不开。 在聂左的认知中,赵宗生绝不是这样的人。 既然吴菲的母亲和邵丽云有些交情,想必当年邵家的事,她是清楚的。沉吟片刻,聂左不答反问:“你能跟我说说欣欣父亲的事么?” 第37节 吴菲顿时机警起来,她此番来找聂左,正与邵欣欣有关。她看着聂左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带着一丝审视,一丝犹豫。 权衡片刻,她说:“邵欣欣的爸爸裴东远和她的叔叔裴东海当年跟赵宗生一起创业,一起开了间建筑公司。创业初期很困难,但那会儿三个人的关系亲同手足,尤其是裴东远对赵宗生跟亲弟弟一样。哪知道后来公司渐有起色,赵宗生竟然摆了兄弟俩一刀,他贪污了一大笔建筑款,最终导致公司破产了。裴东远受得刺激太大,没多久他就出意外死了。从那时候开始,裴东海就当赵宗生是宿敌了,他发誓要替大哥报仇……”这仇一报就是二十年,直到今时今日,裴东海终于整垮了赵氏。 聂左哑然,他居然不知道赵宗生和邵家还有这么一段。也难怪上次在公园他刚说了裴东海两句不是,邵欣欣便突然大发雷霆,拂袖离去。 可,赵宗生为什么没告诉聂左这些呢? 聂左把思绪从豪门恩怨中暂时抽离出来,他动了动唇角,沉声对吴菲说:“你放心,我不会伤害邵欣欣的。” 对于吴菲的来意,他想自己已经清楚了。 果然,听到对方这句保证,吴菲一直拧着的眉毛舒展开来,语调也跟着轻松起来:“其实我并不是为了要挟你什么,我只是好奇,或者说,是我不希望你利用邵欣欣。本来我也不愿意管这档子闲事的,但怎么说邵欣欣都是我朋友,如果有朝一日她受伤害了,我会自责的。” 说白了,是吴菲的良心使然。 “我知道了,我刚才对你有误会,抱歉。我也替欣欣谢谢你。”聂左勾了勾唇角,没想到邵欣欣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还挺招人惦记的。 吴菲相信聂左,因为,他眼中的光透着令人信服的沉稳与深沉。 面由心生,有些东西是装不出的。 两人往回走时,正好途经池记,聂左稍一偏头,就看到了靠窗而坐的一对男女。 是邵欣欣和柯一诚。 聂左不由不悦地蹙起眉。 ** 食不甘味地吃完宵夜,邵欣欣坚持不让柯一诚送,说要自己溜达回酒店顺便消消食。 心里藏着事,邵欣欣一路心不在焉地低着头,直到酒店的招牌映入眼帘,她才抬头瞟了一眼。 就是这一抬头,她的脚步生生僵住。 聂左此刻就站在酒店门前的广场上,那架势显然是在等人,哦不,是在等她。 邵欣欣正犹豫是该装作视而不见,还是调头往回走时,聂左已经来了个先发制人。 他健步迎向邵欣欣,冷着嗓子问:“邵欣欣,你去哪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剧情的连贯性,这章就只能卡在这里了~终于爬完榜单,最紧迫的一次,还以为要被关小黑屋了【泪】 ☆、第四十二章 42.晋/江/文/学/城 独发 聂左健步迎向邵欣欣,冷着嗓子问:“邵欣欣,你去哪了?” 啧啧,他这副理直气壮的口气跟抓/奸在床不相上下了,就跟头上被扣了顶绿帽子似的。邵欣欣本来就堵着气,一听这话,她胸口郁结的那口闷气顿时更堵了。聂左有什么资格管她啊,他不是也深更半夜的和别的女人出来幽会么! 这么一比,邵欣欣心里立马有了计较,她控制不住地用挑衅一般的口吻回道:“聂左,你本事不小啊,这才来香港几天啊,你就勾搭上我的员工了!呵呵,我突然发现让你当司机真是屈才了!你不是想知道我去哪了么,好啊,我告诉你,我和柯一诚再续前缘去了,你管得着么!”噼里啪啦地说完,邵欣欣转身就走。 气话就是这样,不仅对方听着刺耳,自己也是越说越气。大概真是被拱起火来了,邵欣欣扭身的幅度特别大,胳膊跟着负气地一甩。哪知她甩起来的胳膊还没垂下来,就被聂左一把攥住了,他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地使劲一拽,又把邵欣欣拽回了原地。 “你不会好好说话么。”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目光寒冽得好似蒙上了一层霜雪。 如果不是因为大夏天的,邵欣欣可能真会被这束眸光冻住了,但她肚子里憋着的火却是更盛了。她猛地一发力试图抽回自己的胳膊,怎奈聂左的手像蟹钳一样紧紧地钳在她的手臂上,疼得她差点以为自己脱臼了。 一动也不能动,邵欣欣只能干瞪着聂左,利落地抖着嘴皮子逞口舌之快:“聂左你混蛋!你流氓!我回b市就炒了你!你以后爱上哪泡妞就上哪泡去,别说一个吴菲,就是泡王菲也没人拦着你!” 天色森黑,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映出点点灯火,跟点缀在夜幕上的星光交相辉映,衬得邵欣欣瞪圆的杏目很亮,很亮。然而,就是这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里,却隐藏着一丝执拗,一丝委屈,以及一丝对聂左而言毫无威慑力的……愤怒。 聂左似乎意识到什么,他忽然笑了,轻蹙的眉宇渐渐舒展,就连脸上那抹惯有的寒冽都仿佛带上了似是而非的笑意,这女人不就是吃醋了么,何必说得那么迂回呢。 “邵欣欣,我就解释一次,你听好。今晚吴菲找我是因为一件很重要的事——”聂左故意停顿了一下。 卧槽,这是要挖猛料的节奏啊! 邵欣欣做出洗耳恭听状,“什么事?” “吴菲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对待我的女朋友。”聂左就这么言简意赅地把他和吴菲的一番对话浓缩成了一句话,精辟不已。 ……女朋友?! 这个突如其来的称谓,当即把邵欣欣刺激得浑身一激灵,她心里的某根弦像是突然被人撩拨了一下,说不出的震撼。她要是听不明白聂左话里的意思,就算白跟他相处这些时日了。 可邵欣欣还是本能地挑了挑眉,回敬了他一个嗤笑:“切,谁是你女朋友啊?!” “你。”聂左说。 一个字,明明是那样云淡风轻的语调,却又仿佛蕴藏着某种不容置喙、不容怀疑的深刻,哦不,是……深情。 邵欣欣这下连呼吸都窒了窒。就在这极为精简的一问一答中,她深切地体会到了二次震撼的惊人效果,她原本还在微微发颤的心弦,此刻竟是忽地剧烈抖动起来,又快又急。 那是聂左的手,在撩拨她的心,在撷取她的心。 剧情不按剧本走,突然来了个大逆转,邵欣欣的心没来由的猛地一抽,而她的脸上、眼里哪里还有一分一毫的凌厉,徒剩一片惊讶。人生啊人生,老天爷这是在跟她开玩笑么?她邵欣欣不过是想找个命中贵人当吉祥物来着,怎么把自己给玩进去了啊! 聂左就在这浅淡的月光下,短短的距离里,一瞬不瞬地垂眸看着她,看着她眸中的慌乱一点一点被羞赧掩盖,看着这抹动人的羞赧一瞬间氤氲了她的整双眼睛。 下一秒,聂左突然微微一低头,不顾一切地吻住了她的唇。 邵欣欣的头皮一麻,整个人彻底凌乱了,“你……你做什么?!” “做男女朋友该做的事。”他语带戏谑,声音却前所未有的柔和,听得邵欣欣的耳朵又酥又软的。 尽管她已不是第一次被聂左亲吻,但此时此刻跟以往的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没有酒精的滋扰,没有梦境的浑噩,邵欣欣是这般清醒,清醒到她的感觉是如此敏感而强烈。他凝着聂左微阖的眼眸,以及他眉宇间沾染的微光,只觉一股无声的暗流,刹那间冲进她的心里。 聂左的舌就像是一条滑腻的蛇,从长驱直入的一片刻开始,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横扫起她唇齿间的每一寸香甜,肆意地追逐着,挑/逗着,放纵着,不给她丝毫喘息的余地。他的吻比每一次都用力,仿佛是要把邵欣欣生吞活剥了一般。 这一吻,太激烈,太悸动,以至于邵欣欣根本无法抗拒,一股暖/流从她的心头荡漾开来,一路蔓延至小腹,所经之处,燥/热在升温。她的身体里似乎蕴藏着一股巨大的能量,越积越多,涨得快要爆炸了。 邵欣欣的腿有点发软,身子飘得好像不是自己的,如果不是聂左紧紧地搂着她的腰,她简直觉得自己要瘫软了。她回抱他的腰,效仿他的动作,柔软的指腹隔着薄薄的衬衫在聂左的腰间游走着,摩挲着,感触着他紧致修韧的肌肉,以及挺得笔直的腰身。 就是她这个照猫画虎的小动作,却激得男人的血液愈加沸腾,唇齿间的痴缠随之更凶猛,更狠准…… “聂……聂左,我不行了,我要晕了。”邵欣欣含混不清地吱唔着。 “真没出息。”聂左恋恋不舍地抽开唇,手臂却没有离开她的腰。 邵欣欣赶紧大口大口地呼吸两下新鲜空气,然后仰起绯红的脸颊,有些纠结地瞅着聂左。她的唇上分明缠绕着炙热的余温和他的气息,可男人那张近在咫尺且极为英俊的脸却还是令邵欣欣头脑发懵。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个莫名其妙的吻就这样发生在她和……她的司机之间。 她摸了摸红肿的嘴唇,“聂左,你这算是表白么?” “你说算就算。”聂左的脸上散漫着笑意,唇角弯了弯。 “要我说当然……不算!”邵欣欣瞪了他一眼,只是这记眼刀中含有多少娇嗔的成分就不言而喻了。 邵欣欣顶着张大红脸跟聂左一起走进酒店,她的脑子依旧有点转不过弯儿来,妈蛋,聂左这算什么狗屁表白啊,他分明就是在强取豪夺嘛! 两人步出电梯,穿过安静的走廊,柔和的壁灯在地毯上投下一对影子。影子里,聂左牵着邵欣欣的手,他比邵欣欣高出一个头,都是修长型的身材,看起来极为般配。两人住在同一层,邵欣欣的房间先到,她从休闲裤的口袋里掏出房卡,往门上的磁卡区一刷,“叮”一声脆响,房门成功打开。 站在她身旁的聂左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状似不以为意地问:“你要不要去我那儿坐会儿?” 就是“坐会儿”这么个再简单不过的词,邵欣欣却从中嗅到某种深意,他该不会是要跟她继续男女朋友之间该做的事吧?只怕她一踏进他的房门,再想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脑补很厉害,邵欣欣被香艳旖旎的画面吓了一跳,她赶紧说:“萱萱一个人睡着呢,我不放心她,就不去了。你也早点睡吧,晚安!” 聂左瞅着她这副如临大敌,又有点娇俏的模样,只觉忍俊不禁,“好,晚安。” 来日方长,到嘴的肉还怕吃不着么。看着邵欣欣进了屋,聂左轻笑着扯了扯嘴角,大步流星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 邵欣欣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和聂左确定了关系,她的复杂感觉不是三言两语可以形容的,尤其是身体上翻天覆地的颤/栗,是完全出乎她意料的,亦是她从未经历过的。 难道这就是爱么?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聂左的? 是他抱着萱萱冲进雨中的那次?是她在柯一诚家楼下抱住聂左的瞬间?还是他把她从游泳池里捞出来的时候……原来,两人之间的美好片段竟然这么多,多到令邵欣欣想不惊讶都不行。 邵欣欣躺在酒店的床上,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细细地把她和聂左之间的点点滴滴回味了一遍又一遍,仍不足够。不知是她的记忆力太好,还是所有关于聂左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像是刻在她的脑仁里似的,以至于那些画面如此清晰,如此令人心动不已。 邵欣欣觉得她迫切地需要找恋爱砖家,帮她梳理一下这种怦然欲动的心绪了。怕吵到萱萱睡觉,她拿着手机,蹑手蹑脚地把自己关进了洗手间。她在大理石洗漱台上铺了块干净的大毛巾,然后一屁股坐上去,拉开煲电话粥的架势。 电话通了,李希颤抖且高亢的声音传过来:“扫把星,我正忙着,等会给你打过去啊。” “我和聂左在一起了。”邵欣欣的心潮太澎湃,根本没听清李希的话,已不管不顾地直入主题了。 “唔唔——”李希尖着嗓子怪叫了一声:“我擦!” 邵欣欣这棵铁树开花,可是百年不遇的喜讯啊!此时此刻,什么事儿也比不上在李希身体里强烈作祟的八卦欲了,只听她掩着手机,小声说:“东东,你别动了,你先下去,下去……” ……敢情这俩在滚床单呢?! 隔着手机,邵欣欣都能想象出何东那张哀怨的脸,她就这样把闺蜜从床上揪下来,貌似太不厚道了。邵欣欣作势嗽了嗽嗓子,“咳咳,李希,要不还是你先忙吧。” “没事儿,我能一心二用的!”李希抖擞了精神,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地问道:“聂左那小子怎么拿下你的?你俩睡了没有?他身材好不好?床技怎么样?还有……” ……真是够了! “你的脑袋是不是让精/虫给踢了?怎么三句不离‘床’啊!我和聂左的关系暂时是很纯洁的……”邵欣欣托着腮帮子揶揄,波光潋滟的眼睛里却闪动着迷人的光。 也真难为李希了,她嘴上跟邵欣欣耍着贫,手却在何东那儿,一下、两下、三下……不遗余力地撸着。 李希到底也没给她什么建设性的意见,只送她两句话:“第一,床技是检验男人的唯一标准。等你俩的身体合二为一的时候,就知道爱情的真谛是什么了;第二,好好珍惜在香港的这几天,争取尽快脱离老处/女的行列!” 邵欣欣觉得这通电话打跟不打没什么两样,恋爱砖家不过如此,肤浅!她要谈的是一场走心的恋爱好不好! …… 与此同时,聂左也接到了一通电话。 他握着手机的手隐隐一僵,眉目猝然沉得似墨一般……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存稿箱君都废了,都是现撸现发,新鲜出炉~ 祝姑娘们周末愉快~~~ ☆、第四十三章 43.晋/江/文/学/城 独发 聂左接到的电话是他一个在香港的朋友打来的,他这次跟邵欣欣赴港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查王国强的下落。而根据他朋友查到的可靠消息,王国强给儿子王思淼邮寄生日礼物时留下的地址是香港浅水湾的一处半山豪宅。按理说,王国强在香港拥有物业也不足为奇,可令人惊讶的却是这处豪宅的所有人并不是王国强,而是—— 柯一诚。 第38节 柯一诚名下的资产,又怎么会供王国强使用呢? 酒店房间的落地窗上映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窗外闪烁的霓虹在这张英俊的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斑,却是化不开男人眉心郁结的那片墨色。聂左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窗前,周身都蒙着一层沉冷。对于线索出人意料地指到了柯一诚身上,他多少是有些惊讶的,然而,这一切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的安排呢? 忖度半晌,聂左拨通了何东的电话。 何东手机乍响的时刻,他的处境有点……尴尬。他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李希一手握着电话,一惊一乍地跟邵欣欣聊着,一手握在他那儿,卖力地撸啊撸着。何东在云端驰骋的身躯被恼人的铃声震得一僵,他摸索着拿起床头不断叫嚣的手机,眯起眼瞅了瞅来电显示,他忍不住暗啐了一句:卧槽,老大和母老虎真是对儿磨人的小妖精啊,搅合得他跟媳妇都没法亲热了! 两通电话来袭,何东彻底没心情继续了,即将一泻千里的洪流就这么以非常不人道的方式被泄了洪。他哀怨地拨开李希的手,使劲按了按自己的小兄弟,然后蹦跶着出了卧室。 “老大,你……” 他刚要叫苦连天,便被聂左清冽的嗓音打断了:“何东,你帮我查查柯一诚这个人,尤其是他不在b市的这六年……” 柯一诚? 何东似乎猛然悟到什么,他嬉皮笑脸地调侃道:“你怎么想起来查母老虎的前任了?你是不是觉得竞争对手还挺厉害的?呵呵,没想到老大你也有栽在女人手里的这一天,这可不像你啊!” 跟聂左共事这么多年,此人的沉着稳重无数次令何东佩服得五体投地,而现在,聂左居然关心起自己的情敌来了,这绝壁是遇到真爱的节奏啊。 聂左的声线里隐隐有笑意,他言简意赅地回道:“想什么呢你,我和欣欣的感情很稳定。” 感情很稳定……这话从不近女色的聂左嘴里说出来,怎么就有种违和感呢!隔着手机,何东也能想象对方那丝笑意里蕴藏着多少胸有成竹,他不由乐了,怪不得李希和邵欣欣聊得那叫一个嗨呢,原来是老大正式把母老虎拿下了! 何东狗腿地笑着说:“真他妈劲爆的消息,恭喜你啊!以后咱四个就能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不料,聂左并未接话,而是声线平缓地跳转了话题:“行了,说正事儿。我怀疑柯一诚与赵氏破产案有关。” “啥?!”何东这下笑不出了,他的心情就像做云霄飞车,倏忽间忽上忽下的,他拧着眉毛,严肃了口吻:“这小子果然不是什么好货!” 聂左不予置评,只淡声说:“一切都以证据说话,我目前也只是怀疑而已。”别看聂左万事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骨子里却是个十分严谨的人。 挂断电话,何东一溜小跑冲回卧室。李希也结束了跟邵欣欣的通话,正背着身坐在床头穿衣服,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她“腾”一下转过身。 只见何东/突然纵身一跃窜到床上,从身后抱着她说:“媳妇,穿什么衣服啊,咱俩继续呗。” 卧室的灯光十分柔和,衬得李希的眼睛亮得跟钢镚似的,她按住何东的上下其手,一脸的兴奋地说:“你老实点儿,我告诉你个好消息……” “嘘,你甭说了,我刚听聂左说了。咱俩给他们庆祝一下,来——”何东说着,就把李希拉回了床上,一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了。 ……卧槽,有这么给别人庆祝的么! 比起何东和李希狂野的庆祝方式,当事人的房间里略显冷清。聂左冲了个澡,然后赤/裸着上身躺在床上,思考。 他倒是没想柯一诚的事儿,而是暗忖着吴菲晚上说的一席话。如果赵宗生真是当初背叛裴东海和裴东远兄弟俩的人,那么裴东海处心积虑灭了赵氏,也就不足为奇了。 可事情真的就这么简单么? 聂左抬手覆在额头上,微阖上眼睛,隐隐觉得哪里非常不对劲。事关邵欣欣的父亲,他每走一步都愈加谨慎,他决定回b市得找赵宗生开诚布公地谈一次了。 ** 隔天的行程的比较轻松,上午邵欣欣带团参观青少年科普展,下午是亲子体验活动。 一行人午休完毕,浩浩荡荡地来到国际学校的陶艺教室。校方安排的老师认真讲解了陶器的制作过程之后,便把时间留给各位学生和家长了。国际学校一方和从b市来的团队一样,也有十五对家长和学生参加亲子活动,家长们需要负责带领各自的小孩,按照个人喜好随意制作出一件陶艺品,然后再由双方的小朋友进行一对一的交换,作为夏令营的纪念品。 至于聂左,他听说是亲自体验活动就自行脱了团,一个人去学校附近的pacific coffee喝咖啡去了。老实说,这趟香港行也算难为他了,他本就不喜欢小孩,一连几天又日日跟一堆小屁孩为伍,闹腾得他脑仁直疼。这会儿算是聂左这几天耳根最清净的时刻了,一个人坐在午后的咖啡厅里,对着电脑收发email,手边摆着杯黑咖啡,要多慵懒有多慵懒。 阵阵语笑喧阗从陶艺教室里传出来,同学们兴致勃勃地和家长一起制作着陶艺,虽然都是简单、基本的陶罐式样,但大家的兴奋心情还是燃烧到极致。原本充盈着浓浓友情与亲情的动手过程,却让萱萱看起来有点孤单。 邵欣欣要负责和校方确定一些事项,根本没时间带她一起制作陶艺。偏偏萱萱的性情内向,略有些孤僻,哪怕只能靠自己的一双小手,她也不会向别人求助。她默默坐在角落里,拧着眉毛,使出吃奶的力气揉陶泥。不过,一个六岁的小娃娃能有多少力气,萱萱捣鼓了一会儿就泄气了,不是水少就是水多,她手里的陶土总是不成形。 眼看着别人手里的作品都有了雏形,她的陶泥却还没上拉胚机,她心里有点起急。就在这时,“啪”地一下,一块陶泥忽然从天而降,在半空划了道弧线,紧跟着——正中萱萱的脸蛋。软软的泥巴砸到脸上疼倒是不疼,但着实吓了萱萱一跳,她用手揉了揉脸颊,“嚯”地一抬头,机警地望向对面的小男生。 小男生叫刘宇,萱萱的同班同学,正是上次因为掀了女生裙子,被萱萱打的那位。他跟萱萱不对付,故意趁妈妈去洗手间的功夫向萱萱发射了一枚“炮弹”。此刻,萱萱的眼刀对他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刘宇反而幸灾乐祸地裂开嘴朝她做了个鬼脸,无声的口型顽劣地念出三个字。 挨了团泥巴,萱萱忍了,但那三个字却令她愣怔了一下,随即她的大眼睛里溢满了雾气,一股子委屈漫上来,既悲伤又生气。 那三个字是——没爸爸。 爸爸、妈妈加上自己,就是一个孩子全部的世界了。而萱萱的世界,是残缺的,因为少了一个角色的存在。刘宇不是第一次这样嘲笑她了,但这次,许是被周遭欢快的亲子气氛刺激到了,她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心塞。 正当萱萱噙着眼泪,咬着嘴唇,犹豫是否该还击的一片刻—— 一只温暖的大手突然摸了摸她的脑袋。 萱萱错愕地仰起小花猫似的脸蛋,就对上聂左那双深湛的眼眸。他扫了一眼小丫头脸上沾的陶泥和眼泪,向她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 下一瞬,聂左从盆里抓了一把陶泥,若无其事地朝刘宇走过去。然后,他又若无其事地在刘宇身边绕了个圈,大步流星地走了回来。 一切不过发生在两秒钟之内,甚至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刘宇的头顶上就这么多了一滩……陶泥。萱萱瞪圆眼睛看着那滩像屎一样的泥巴扣在刘宇头上,她忽而笑了,笑得那么开心,就连眼角的泪光都泛着盈盈光泽。 她偷偷向聂左竖起了大拇指,聂蜀黍赞一个呗! 聂左搬了个小凳挨着萱萱坐下来,口吻清冽:“我们一起做吧。” “好耶!”萱萱破泣为笑,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与聂左之间那丝本能的生分,以及小女孩闭塞的心门,这一刻,统统因为那团神奇又解气的泥巴,开启了一隙。有光,透过那道缝隙,照进她的心里。 其实,方才咖啡厅的气氛闲适,是聂左喜欢的氛围。然而,沐浴在和煦的阳光里,鼻息间轻嗅着香醇的咖啡气息,聂左竟无端觉得有些窒闷。那种心头空落落的感觉,不是他熟悉的,却令他做什么都有点心不在焉。他索性合上笔记本电脑,健步走出了咖啡厅,一路来到陶艺教室。 刚一进门,萱萱被刘宇欺负的那一幕,偏巧落在他的眼里,于是就有了后面大逆转的情节。 眼下,聂左刚帮萱萱调好陶泥的硬度,刘宇的妈妈就从洗手间回来了,她吃惊地看着儿子的头顶,大叫一声:“哎呀!宇宇,谁欺负你了?!” 刘宇条件反射地瞅了聂左一眼,就是这么一瞅,他却碰上一道沉冷且犀利的眸光。聂左根本无需多言,只需一道招牌眼神就足以震慑住小屁孩。 刘宇吓得一哆嗦,硬是把眼泪憋回了肚子里,他耷拉着脸,讷讷地回了老妈:“没人欺负我,是我自己不小心弄的。” “你呀,怎么笨成这样啊!”刘宇妈妈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报复了熊孩子,聂左的心情甚好,他轻轻扯了扯唇角。这位不像聂左的聂左,就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了。 邵欣欣惦记着萱萱的作品,忙完了手头的事儿,她急忙踩着高跟鞋“哒哒哒”走进陶艺教室,却在踏进门的一瞬间—— 她的步子猛地滞住了。 她看见聂左坐在萱萱身后,手把手地和她一起给陶泥塑形。拉胚机缓缓旋转着,聂左的大手包覆着萱萱的小手,张弛有度地按压、拉伸着不断转动的棕色陶泥,看形状他们做的是个杯子。 就是这一大一小叠合着的两双手,迷了邵欣欣的眼眸。一刹那,似有一股温热的暖流涌进她的心坎,转眼没过了心头。邵欣欣没有上前,一直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静静地看着,看着这副和谐的、温暖的画面。 萱萱很专注,不时扭头和聂左说着什么,从她微扬的嘴角可以看出一个小女孩的开心,单纯无邪。聂左也是第一次做陶艺,经验谈不上,但他够聪明,指导萱萱给杯子做了个手柄,像只可爱的大耳朵。 最终,正是这只大耳朵让两人的作品在一堆光秃秃的陶罐里看起来与众不同,格外显眼。好多小朋友眼中都展露出惊艳的光芒,抢着要和萱萱交换纪念品。 旅游巴士停在学校外面候着,一行人意犹未尽地离开陶艺教室,集体向大门口移动。萱萱那叫一个嘚瑟,她一手拉着邵欣欣,一手拉着聂左,眉飞色舞地显摆着:“聂蜀黍真厉害!” “呵呵。”邵欣欣莞尔一笑,佯装不满地问:“麻麻不厉害么?” “就你,差得远了。”是聂左带着调笑的声音。 邵欣欣转头白了眼一脸惬意的聂左,此时此刻,她只想到一个词来形容这个男人——童心未泯。 童心未泯的男人。 **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霓虹、街灯构织出这座不夜城的繁华夜裳。 吃过晚餐,是自由活动的时间。不过,大家累了一天,又都带着小孩,所以几乎全部家长均十分默契地选择了回房休息。邵欣欣也不例外,不到八点,她就把萱萱扔上了床。 萱萱在亲子体验活动上大放异彩,显得特别高兴,那股兴奋劲简直是一反常态。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死活不肯老老实实地待着,硬磨着邵欣欣带她出去玩。 “没地儿去,乖。”邵欣欣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器,随口敷衍了一遍又一遍。 就在她恨不得找个红白蓝编织袋把聒噪的萱萱塞进去时,她的手机陡然响了。 “你带萱萱下楼吧。”聂左波澜不惊的嗓音传进邵欣欣的耳膜。 邵欣欣怔了怔,问道:“啊?我们这是要去哪儿?聂左?聂左?” 聂左已经“嘟”一声收了线。 萱萱支着耳朵听出点儿门道,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下来,跳着脚嚷嚷:“太好了!出门啦!” 邵欣欣一头雾水地牵着她的小爪子来到大堂,却压根不见聂左的人影。她推开大堂一侧的玻璃门,走到酒店前的广场上,依旧空空如也。 “搞什么名堂。” 邵欣欣从包里翻出手机,正准备给聂左打电话,陡然听见两声汽车的鸣笛声。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下意识地歪头一瞅,就看到一辆豪车停在几米开外。 车窗匀速降下,露出一个男人俊朗、立体的侧脸。 “诶?是聂蜀黍耶!”萱萱忽地松开邵欣欣的手,朝着轿车奔跑过去。 ……卧槽,他从哪儿弄来这么辆豪车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小聂够给力吧!作者君也很给力,4600+啊~ ☆、第四十四章 44.晋/江/文/学/城 独发 萱萱年纪小,一人坐后排不安全,邵欣欣带着她一起坐进那辆拉风的豪车后座。 邵欣欣的屁股尚未坐稳,人已经把整个身子向前倾了过去,她扒着驾驶座的靠背,问:“聂左,这车不会是你偷的吧?” 聂左从后视镜里睨了一眼女人堪称惊诧的面色,他利落地轰了一脚油门,然后才挑眉说:“车不是偷的,是我抢的。” “咯咯咯……”萱萱听出聂左话里的调侃,乐得直不起腰来。 咳咳,这高冷男的智商还有拿去卖萌的时候也挺难得的,邵欣欣咧了咧嘴,言归正传:“你要带我们去哪儿啊?” “太平山。”聂左轻握方向盘,波澜不惊地回道。 就是这么个游客趋之若鹜的观光景点,却令邵欣欣的表情僵了一下。昨晚,柯一诚在池记也对她提到过同样的地点,他说“……我带你去太平山看夜景。”可她当场毫不犹豫的拒绝了。现在听着同一个地点从不同的男人口中道出来,邵欣欣的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也许,这就是聂左和柯一诚不一样的地方。 比起六年前,柯一诚确实变了很多,尤其是他身上多了一种自信。只不过,那是一种用钱堆出来的自信。而聂左呢,虽然他只是位司机,可骨子里却隐藏着一股子横劲儿。就连约会的地点他都懒得跟邵欣欣商量,而是直接报出个地名了事,永远是那种“你得听我的”的架势。不过,要命的是,聂左这种强势和倨傲的性子,居然令邵欣欣颇为受用。 尽管比较前任和现任的行为有点矫情,但哪个女人敢说自己从没在心里做过这种比较呢,比来比去,其实只是为了证明一件事——自己现在的选择是对的。 念随心动,邵欣欣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下手感极佳的皮质座椅,心思不由微微一动。这辆比她的小奥迪高大上不知多少倍的豪车,十有八/九是聂左租来的。他的薪水都是邵欣欣发的,所以他每月有多少票子,邵欣欣再清楚不过了。她做梦也料想不到,这男人竟舍得为了一次约会,花掉那么多辛苦钱租车,真是够拼的。 能有一个男人这样对自己,邵欣欣的心情莫名好到爆棚了。 聂左的车技了得,即使在盘旋的山道上疾驰,车身亦平稳如常。一幢幢别墅、豪宅交错着婆娑的树影掠过窗外,幽静又神秘,有零星的灯火铺洒在夜路上,明明浅淡不已,邵欣欣却觉得那点点灯火璀璨迷离,仿佛照亮了整个世界。 萱萱看得出神,伸出小手指了指山路旁的独栋别墅,奶声奶气地开了口:“麻麻,外婆说外公还在的时候,我们家也住这种门前有院子的大房子。” 也许是萱萱的声音太突兀,又或者是被“外公”这个称呼刺激到了,以至于邵欣欣的思绪似有一瞬的空白。 萱萱所谓的外公,就是裴东远,邵欣欣的父亲。裴东远二十年前就去世了,别说萱萱没见过,就连邵欣欣对他的印象都十分模糊了。这个人,在邵家唯一的存在,便是邵丽云偶然提起的时候了。 第39节 邵欣欣在自己各种该有的反应里迟疑了片刻,然后她漫不经心地回道:“独门独院的大房子有什么好的,小心闹鬼喔。” 果然,萱萱被吓到了,她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两人对话的音量不高不低,刚好能钻进聂左的耳朵里。后视镜里,一双深湛的眼睛随之快速扫过后座上的“母女俩”。最终,聂左的眸光落在了邵欣欣那张有些黯然的脸上。而当他要眯起眼细究时,那丝黯然就转瞬即逝了,邵欣欣已恢复了一贯的常态。 聂左没噤声,只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 很快,车子停在了半山腰的一处停车场上。 三人下了车,邵欣欣伸了个懒腰,又深吸了一口山上的清新空气,才感叹道:“没想到大晚上的还有这么多游客啊。”说着,她下意识地牵紧了萱萱的手。 聂左不喜欢人多,但他脸上却是一直挂着若有似无的浅笑,他也想牵邵欣欣的手,可低头睨了眼小电灯泡似的萱萱,只得作罢。 太平山最著名的是坐缆车赏夜景,聂左买了三张票,带着邵欣欣和萱萱上了缆车。萱萱兴奋地霸占了一排双人座,聂左则如愿以偿地挨着邵欣欣坐到了对面。 缆车沿着吊索徐徐上升,萱萱跪在椅子上,背着身往下看,整座城市的繁华尽在眼底。色彩斑斓的霓虹勾勒出摩天大楼的轮廓,整个森黑的夜幕似乎都被远在天边的霓虹与街灯燃亮了,就像是万花筒里的世界,令人眼花缭乱。 这般绚烂的光影一下子吸引了萱萱的注意,她整个人贴在玻璃上,头也不回地叫喊着:“麻麻,聂蜀黍,快看外面,好高,好美哦!” 聂左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他垂在椅子上的手再自然不过地向邵欣欣伸了过去。邵欣欣只觉手上突然一热,就这样被聂左捉住了。男人的掌心宽厚、温暖,似带着薄茧,一股异样的热流毫无防备地顺着邵欣欣的手窜上心头,激得她的心轻轻一颤。 反正萱萱留了个后脑勺给他们,邵欣欣也就没推拒,任聂左牵着她的手。就这么在萱萱背后……偷/情,邵欣欣多少有点羞涩,有点紧张,她故意不去看聂左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眸,歪头俯瞰着窗外。她明明看到是和萱萱眼中一样的美景,可她的精神却完全集中不起来,这五彩斑斓的夜色落在邵欣欣眼里,只剩下一道道波光洌滟的光影,看得她心旌摇曳,掌心发烫。 聂左似乎不满意她的失神,他忽然微曲手指,在她细软的手掌里轻轻挠了挠。 ……卧槽,牵个手要不要这么骚包啊! 掌心袭来一阵酥/痒,邵欣欣忍不住一激灵,这下她也顾不得紧张和羞涩了,直接转过头瞪着聂左,小声揶揄:“你怎么得寸进尺呀?” “这就叫得寸进尺了?”聂左玩味地笑了笑,下一瞬,他干脆把邵欣欣搂进怀里,然后微微一低头,对着她的唇就吻了上去。 ……这才是得寸进尺。 嘴里猝然滑进来一条舌头,邵欣欣整个人都僵住了,虽然男女朋友之间亲个嘴纯属正常,可总得分时间、场合吧,萱萱还在缆车里呢! 这男人简直就是个高冷又深沉的大流氓啊!!! 聂左不仅车技高,吻技更高,一番激烈的攻城略地下来,邵欣欣的身体就像是要融化了一般,一阵小猫挠心似的麻/痒从她的心头荡漾开来。 她微眯的眼睛里有这世上最美的景致—— 远处,是一望无边的墨色天际和璀璨星斗; 近处,是男人沾染着微光的眉宇,深邃、立体,带着一丝迷人眼眸的深情。 这一看,邵欣欣立刻就有了种意乱情迷的错觉,从舌尖到小腹,全都流淌着一股悸动,一股被压抑的悸动。她不敢肆意释放这欲/望,不敢在这个吻里沉沦忘我,甚至是不敢过度喘息,因为她担心会惊到萱萱。 萱萱一直没有回头,一直专注地往外看着,只是,她的目光忽地顿住。 反光的玻璃上映出了一对深情拥吻的男女。 天啊,麻麻和聂蜀黍竟然在亲嘴! 萱萱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她瞪圆眼睛瞅着像镜子一样光可鉴人的玻璃,以及玻璃上反射出的这副少儿不宜的画面,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傻了。 小丫头面前的玻璃窗就好像是一块魔镜,而她一不小心就从魔镜里窥伺到了某个惊天的秘密。好闹心,好震撼,肿么破?!经历了一番激烈的心里挣扎,萱萱“咕噜”一声吞了口口水,强忍着没有喊出声。 聂左和邵欣欣停下来之后,她才若无其事地转过身。萱萱端端正正地坐回椅子上,鬼灵精怪地盯着俩大人看啊看,然后她指了指邵欣欣,问:“麻麻,你的嘴唇怎么肿了?” “咳咳……”邵欣欣愣怔了一下,立马偷偷向聂左使了个眼色,暗怪他亲得太用力了。她故作镇定地抹了抹嘴唇,柔声敷衍萱萱:“麻麻没事,可能是渴的吧……” “你骗人喔!”萱萱水汪汪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一丝狡黠,她顽皮地看着聂左,语出惊人:“麻麻的嘴巴是被聂蜀黍给咬肿的!” ……卧槽,该死的熊孩子! 邵欣欣彻底傻眼了,她条件反射地看了看聂左,娟秀的眉目间蓄满疑惑,究竟是哪里穿帮了? 纵然是向来处变不惊的聂左,这下也无法维持淡定了,他与邵欣欣面面相觑了片刻。而后,他的目光稍一偏移,落在了缆车的玻璃窗上。 原来玄机在此,他忽然笑了,笑得这般无可奈何。 ** 为期一周的香港夏令营圆满落幕,邵欣欣此行不仅顺利完成了工作,还收获了男票一枚,可以说是赚得盆丰钵满。 一行人抵达香港机场后,她惊讶地发现吴菲居然拖着两个大行李箱,“你买什么了?” 吴菲大大方方地说:“我不是要结婚么,买了几套床上用品和几件礼服,香港的进口货便宜。” 自已有了男朋友,再加上听到别人的婚讯,邵欣欣笑得格外灿烂,“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修成正果了,恭喜啊!” 吴菲也笑了笑,她突然凑近邵欣欣,朝着走在前面的聂左一指,“你也要加油哦。” “呵呵……知道啦。”邵欣欣有点脸红。 ** 邵欣欣没想到的不仅是吴菲修成正果的速度,更令她惊掉下巴的还是吴菲的准老公。从香港回来,吴菲就给教育中心的同事发了喜帖。邵欣欣瞪着大红贴的新郎名字,呆怔了足有一分钟。 吴菲的准老公竟然是——郭子强。 咳咳,缘分啊缘分,这下子邵欣欣的礼金倒是省了,直接包一份就得了。 郭子强和吴菲,聂左都算认识,尤其是以后大家就住对门了,邵欣欣觉得十分有必要把这个八卦跟聂左说一下。 于是,她抄起了桌上的手机。 邵欣欣从通讯录里翻出聂左的名字,正要按下通话键,有一则来电冒然插了进来,正是聂左的。真是心有灵犀,邵欣欣感慨着接起电话。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聂左已沉声说道:“欣欣,我临时有点事,今天不能接你下班了。你打车回家吧,路上小心点。” 临时有事? 邵欣欣忙不迭急问道:“你怎么了?聂左?聂左?” 手机里只剩下一片忙音了。 聂左确实有事,而且很重要。 挂了邵欣欣的电话,他马不停蹄地驱车前往医院,一路穿过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一路穿过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他乘电梯直达特需楼层。 医院的特需病房跟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套间差不多,一层只有六间病房,环境十分清幽、奢华。聂左轻车熟路地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某间病房,他轻叩了两下房门,然后健步迈入。 病房门在他身后关上,门上的电子屏幕上显示着病人的名字。 赵宗生。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想在多撸一点的,可是实在困得不行了,去呼呼了,存稿箱君会在早上发出来哒~ 再次悲催的发现,到周四上午十点前我还要更近8000才能爬完榜单【泪】 妹纸们是不是都忘了留言25字送积分啊,作者君的积分有很多喔~ ☆、第四十五章 45.晋/江/文/学/城 独发 见到有人进病房,护工躬了躬身退下了。 聂左之所以急着见赵宗生,只为求证一件事。他不喜欢迂回的谈话方式,看了一眼气色不错的赵宗生,聂左直入主题:“裴东远是你害死的?” 不知是一上来就听到个“死”字太刺耳,抑或是被裴东远的名讳刺激到了,赵宗生的面容有一瞬的僵硬。但只是一瞬间,那丝僵硬便被老男人眉宇间的凌厉掩盖。 赵宗生升起病床,不悦地看着聂左,不答反问:“你听什么人胡说八道的?” “我今天来就是向你要个答案的。你只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聂左的表情偏冷,口吻异常严肃,显然除了答案他什么都不在乎。 赵宗生觉得有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憋得他浑身不痛快。翻手云覆手雨了半辈子,这世上大概只有聂左这混小子敢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了,而他,偏偏不能发作。 对峙半晌,赵宗生压下那团火气,沉声说:“不是。” 聂左沉默了。 不是,不是……如果裴东远的死确实与赵宗生无关,那为什么赵宗生会被邵家视为仇敌?裴东海又为何要置他于死地呢? 就在聂左蹙眉暗忖的一片刻—— 赵宗生忽而说:“聂左,你不要接近邵家的人。” 邵家的人,也包括邵欣欣吧。 聂左的心狠狠一凛。他眯起眼睛,正欲深究赵宗生此话的深意,门口突然传来门把转动的声音,以及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哒哒”声。 一抹窈窕的身影随之闯入两人的视线。女人的妆容精致,成身名牌,手上挎着个hermes的手袋,那姿态要多贵气有多贵气。 不是沈雯还能是谁。 乍一看到病床前的年轻男人,沈雯美艳的眸子里登时闪过一丝惊讶,她红唇轻启,却只是以稀松平常的口吻寒暄道:“聂左,你还没回美国啊?” 聂左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他和赵宗生的对话显然无法继续下去了,于是他抬了步,“你们聊吧,我先走了。” 赵宗生点点头,眉宇间的城府和锐利早在沈雯一进门时便统统褪去了,他不着痕迹地换上了一副病态,看起来虚弱又疲惫。他此般样子落在旁人眼里,当真只剩下一副苟延残喘的老迈身躯了。 沈雯的注意力不在赵宗生身上,她下意识地朝聂左离开的背影深瞥了一眼,狠戾,转瞬弥漫了她的眼眶。 ** 傍晚时分,聂左回到水榭佳苑。 他不是空手回来的,路上,他特意绕道去了趟邵欣欣最喜欢的中餐馆,买了几道她爱吃的菜当晚餐。其实,聂左的心情并不算好,方才和赵宗生的一番对话非但没解开他的疑惑,反而令他更添堵了。不过,脑补一下邵欣欣乖乖在家等他的模样,聂左心头的窒闷无端淡去不少。 然而,拿钥匙打开家门,聂左微微一愣。 房间里一片漆黑,根本没有人。 聂左放下外卖,从西裤口袋里掏出手机,拨出了邵欣欣的电话。小苹果的欢快旋律没有响起,倒是甜美的女声直接传来:“嗨,我是邵欣欣,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有事请留言,没事请挂机。” ……不方便个屁! 聂左果断地挂了电话,两条英挺的眉须臾皱成了一个川字。邵欣欣从来没有“失踪”的前科,眼下她不仅人不见了,而且连电话也关机了,这女人该不会是出什么事儿了吧? 如此一想,聂左不安生了,他转头出了门,开车直奔教育中心。擦着晚高峰的尾巴,路上依旧拥堵不堪,聂左焦躁地按着喇叭,见缝插针地在车潮中前行。待他好不容易赶到目的地,哪知教育中心的大门已经落了锁。 聂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兜着圈,顺手给何东打了通电话。何东和李希正在外头吃饭,听说邵欣欣不见了,李希赶紧放下筷子,帮忙联系了邵丽云。 不料,折腾了一大圈的结果就是——没人见过邵欣欣。 眼瞅着天色越来越暗,聂左的心也一点一点沉下去。他甚至把车开到了柯一诚楼下等了一会儿,直到看见柯一诚一个人回来,他才驶离。实在想不出邵欣欣还有哪里可以去,他最终只得打道回府。 家里只有客厅亮着一盏灯,是聂左刚才出门时留的,便当盒仍旧原封不动地摆在餐桌上,里面的菜早凉了,跟他此刻的心情一样。 有那么几分钟,聂左负手而立,静静地站在窗前,向外看着,深湛的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暖黄色的灯光交织着月光,填满整个房间,每一处角落。就是这温和的并不刺眼的光,竟衬得窗前这抹挺拔的背影黯然又清冷。第一次如此紧张一个女人,这种感觉令聂左非常不适应、不舒服。 第40节 就在这时,玄关处响起一阵窸窣的动静。 是邵欣欣回来了。 聂左应声转过身,两条大长腿一迈健步走向玄关,“欣欣——”你可算回来了! 然而,下一秒,男人沉厚的声音嘎然而止。 只见邵欣欣手里拎着两个购物袋,嘴里悠哉悠哉地哼着小曲:“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儿,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还小苹果儿呢,聂左的脸色已经跟烂茄子一样铁青了。 尽管聂左的恋爱史严重匮乏,但此人的情商颇高,邵欣欣这副惬意的模样不是摆明跟他置气么。人就是这样,期望越高,失望也就越多。聂左本来安排得好端端的,甜甜蜜蜜地跟她一起吃个晚餐,现在倒好,他满世界地找着这女人,担心着她,而到头来竟发现,她居然在跟他耍小性儿,故意不回家呢。 “是不是我不接你,你就不知道回家了?”聂左的嗓音冷得掉冰渣儿。 邵欣欣的脾气本来就像个炮筒子,一点就着,这会儿被他一激,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索性眉一横把自己那点小心思全捅破了:“我怎么不知道回家了?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再说了,凭什么你一通电话说有事就能放我鸽子,换成我就不行了?!你这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叫大男人主义!” ……女人家的逻辑真够要人命的。 聂左不爱吵架,也不会吵架,尤其是跟女人瞎掰扯什么的最让他头疼了。他一直没交女朋友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嫌麻烦。每次眼睁睁地看着何东哄女人,聂左只觉他是吃饱了撑的,没事给自己找罪受。现在看邵欣欣拉开了干架的气势,聂左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只想两人都把话说清楚了就算完事。 于是,他缓了声调,解释说:“下午我去医院看病人了,当时赶时间,就没顾得上跟你细说。” 邵欣欣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但她有自己的考量。男女朋友第一次吵架孰赢孰输很重要,因为它奠定了未来两人的相处模式以及强弱关系,简单来说,以后她和聂左谁是攻谁是受,就看今晚谁占了上风。 抱着必胜的决心,邵欣欣不甘示弱地回道:“我陪郭子强的准老婆采购婚礼用品去了,我也赶时间,就没跟你说。” 郭子强?住在对门的it男?聂左刚强压下的火气“嗖”一下又被这个名字点燃了,他乜斜着理直气壮的邵欣欣,讥诮一笑,“你怎么那么掉价呢?人家都要结婚了,你还献什么殷勤呢?你是不是后悔当初和他相亲没相中啊?” ……卧槽,这高冷男居然还长着张毒蛇嘴啊! 邵欣欣这下彻底炸毛了,她跳着脚吼道:“对啊!我就是后悔了,怎么着吧?!明天我就搬到对门老郭家住去了,给你扣一百顶绿帽子,让你比绿巨人还绿!” 脸红脖子粗地咆哮了一通,邵欣欣也没心思分胜负了,她扔下一脸郁色的聂左,转头就“蹬蹬蹬”地冲进了卧室,然后“砰”一声关死了房门。 邵欣欣气呼呼地坐在床头,从包里翻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李希,女人在跟男朋友吵架的时候,闺蜜的价值总能得到最大限度的体现。邵欣欣触了触黑漆漆的屏幕,这才发现手机没电了,她赶紧从床头柜里摸出充电器。 手机屏亮起来的一瞬间,此起彼伏的短信声一下子涌进来,邵欣欣打开一看,不由拧起了眉毛,十几条短信全是李希和邵丽云发过来的。 忽略掉那些问她在哪儿的信息,李希的某条留言激得她的心微微一颤: “聂左找你三个钟头了,你赶紧给他回个电话啊。” 三个钟头是什么概念?就是一百八十分钟,一万零八百秒,连看完一部大片的时间都够了。邵欣欣握着手机的手隐隐有些发抖,一时间百感交集。难怪聂左这么气急败坏的,原来,在这一万多秒的时间里,他不是在等她,而是在找她。 谁没找过人呢,那种焦灼和担忧自是不必多言,只是片刻的怔忪,邵欣欣仿佛看到了聂左走街串巷的迅疾身影,看到了他紧蹙的眉宇以及沉冷的表情,甚至是看到了他的心——他是如此的紧张她。 邵欣欣的呼吸窒了窒,一股子不具名的冲动涌上来,她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呼一下拉开房门,光着脚冲出了卧室。 外面很静,聂左的房间关着门,有柔和的灯光从门缝里流泻出来。 邵欣欣稳了稳狂乱的心跳,抬手就准备敲门。 然而,手落的一刹那,她的眉眼瞬时耷拉下来,她该跟聂左说什么啊?道歉么?会不会弱爆了? 这么一想,邵欣欣的动作忽然顿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扫把星小姐到底能想出什么招呢?咳咳,作者也在想~~ 杯具了,还在4000+才爬完榜单,所以今天会双更,不过第二更肯定在晚上12点以后了,所以妹纸们不用刻意等,明天再看也是一样哒~ ☆、第四十六章 46.晋/江/文/学/城 独发 邵欣欣杵在聂左门外抓心挠肺时,聂左正冷着脸,靠在床上看书。他的两条大长腿交叠着放在软床上,背后垫着个枕头,男人放松的身躯并未完全陷进枕头里,而是始终将背部线条保持在一种张弛有度的状态里,挺拔、笔直。啧啧,这人就连看书的姿势都这么狂拽酷霸。 可聂左这书看得有意思,他眯着狭长的眼睛瞅了半天,愣是连一篇都没翻过去。几个月前,他还在纽约的时候,也偶尔会心烦,只不过他当时烦的是标地、股票,以及公司的运作等等。而现在呢,他竟然为了个女人搞得心神不宁的,真是越活越出息了。 事实上,聂左之所以生气,并不是因为邵欣欣跟他玩失踪,哪个女人没点小心思呢,女人肯用心思在你身上,代表在乎你。即便认清了这个理儿,聂左的不悦因子仍没有被消灭掉,始作俑者就是——对门儿的某只四眼田鸡。 郭子强和邵欣欣相过亲就算了,他好死不死的搬来对门住也算了,问题是他结个婚关邵欣欣毛事儿啊,怎么就轮上她帮人家小两口置办婚礼用品了?要聂左说,郭子强这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借机在邵欣欣面前刷存在感。而邵欣欣这女人,平时不是挺聪明的么,怎么就看不出郭子强的阴险居心呢! 就在聂左鄙视邵欣欣的智商时,房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 他下意识地合上书,朝紧闭的房门瞥了一眼。门没有被推开,门把也没有发出丝毫的转动,倒是有个信封从门缝里塞了进来,大红的信封,喜气洋洋的。 ……邵欣欣这是知道错了,给他发奖金呢? 聂左利索地从床上翻身下来,大步流星地走过去捡起了信封,然后拆开看了看。这一看,他眸中的疑惑转瞬被一抹笑意取代了,一抹无可奈何的笑意。 邵欣欣塞进来的信封是一张喜帖,新郎的名字是郭子强没错,而新娘的名字清清楚楚地写着——吴菲。原来这俩凑一堆儿了,原来邵欣欣是陪吴菲逛街去了,绕了个圈儿,整件事就跟郭子强没什么关系了。 喜帖下方,邵欣欣还特意拿原子笔加上了一行娟秀的小字: “亲爱的,你愿意陪我去参加他们的婚礼吗?” ……卧槽,不带这么玩人的好不好! 聂左一时哑然,他恨不得将方才鄙视这女人智商的想法全都清了个空。邵欣欣分明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她不道歉,不认错,竟是来这么个回马枪哄他,要多腹黑有多腹黑。 可悲的是,聂左不仅不记仇,反而甘之如饴。他的脑回路也不是一般人的,那些个小家碧玉、腻腻歪歪,动不动就跟男人撒娇索爱的女人,他压根看不上,他偏偏喜欢邵欣欣这号能把人活活气死的类型,只有这种女人爱起来才带感,不是吗? 是倒是,不过就是……贱了点。 ** 邵欣欣把喜帖塞进门缝,然后大摇大摆地转了身,这种既保全面子,又能让聂左消气的两全其美的招数也只有她能想得出来了。邵欣欣咧嘴一笑,不忘为自己的鸡汁点个赞。 然而,她嘴角的笑容还没收起,目光忽而一凝。 餐桌上放着几个精致的外卖盒。 荤素搭配的三菜一汤,全是她爱吃的,不过不是一人份,显然聂左还没吃饭。刚才邵欣欣一进门就忙着和聂左干架,压根没注意到他准备了晚餐,现在她摸了摸没有一丝温度的餐盒,又看了看墙上的石英挂钟,心里的得意蓦地褪去,转而升上来一抹愧疚。 邵欣欣绞尽脑汁才摆平了两人的一场小争端,无奈一转脸,她欠聂左的情就又添了这么一笔,妈蛋,这让她怎么还啊。男女之间的相处就像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斗争,你进一步,我退一步,你付出一点,我也付出一点,精髓就在一个——平衡。 为了这个平衡,邵欣欣拼了,拼了这张老脸。哦不,应该是美颜。 聂左的房间里没动静,也不知道他的情绪调整得怎么样了,邵欣欣管不了那么多,自顾自把餐盒拿进厨房,开始热菜。她晚上跟吴菲在外面吃的pizza,肚子到这会儿还撑着呢,所以菜是她给聂左热的。 邵欣欣端着热腾腾的盘子从厨房走进客厅,她下意识地探头往聂左的房间瞅了一眼。 咦?他的房门打开了。 聂左是嗅着饭香出来的,他已经在客厅的沙发里坐了有一会了,乜斜着邵欣欣抻脖探脑的模样,他作势嗽了嗽嗓子,“你看什么呢?” 冷不丁冒出来的声音吓了邵欣欣一跳,她端着盘子的手隐隐一僵,那种感觉就跟偷窥被抓了个现形一样。 她歪头一看,尴尬的目光不期然地撞进聂左的眼睛里,撞进那双湛黑的、隐隐透着笑意的眼睛里。邵欣欣不知道这男人的眼睛为何总像是带着电,又仿佛能够窥伺人的内心,哪怕只是被他看着,她都有种微妙且异样的错觉。 她闭了闭眼才驱散这丝错觉,嘴上倒是若无其事地说:“吃饭了。” 这口气就跟饭菜是她做的一样,聂左扯了扯嘴角,坐着没动,他就这么看着邵欣欣,看着她明明感慨万千却仍在强装淡定的脸蛋,他悠悠地揶揄道:“都几点了,这算宵夜吧。” “……”小聂,你别闹了。 邵欣欣埋头布菜,就连米饭都一丝不苟地盛在小碗里了,一副恭迎贵宾的讨好架势。男人就是不能对他们太好,聂左得了势,不疾不徐地从沙发里站起来,大爷似的坐上桌。 他敲了敲桌面,霸气地吐出俩字:“筷子。” 邵欣欣……忍了,谁叫自己欠他的呢。她拿起筷子递到聂左手上,她很想问一句:大爷,要我为喂您吃么? 聂左的气其实早消了,但既然邵欣欣摆出一副乖巧可爱的小样,他不利用一番就太可惜了。他指着对面的空位,“坐下。” 她听话的坐下了,托腮看着他吃。聂左的吃相很好看,明明是饿极了,可他并没有狼吞虎咽,而是优雅地夹菜,优雅地咀嚼,一口菜配一口饭,再配一口汤,吃得有条不紊。 聂左叫她坐下,可不是为了让她欣赏自己的吃相的,他不苟言笑道:“欣欣,我觉得你没搞清楚身为女朋友的责任和义务。我不管你以前和柯一诚是怎么相处的,但既然现在你由我接手了,就必须尊重我的原则。首先,你不能无故不接电话;其次,你去哪里必须提前报备;再者……” 卧槽,这是大boss颁布员工守则呢!她邵欣欣貌似还跳槽了,从柯一诚那儿跳到了聂左那儿。邵欣欣听得耳膜“嗡嗡”响,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聂左这货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 她飞快地夹起一块鱼片,扔进他的盘子里,“你赶快吃,你没听过吃饭不能说话么。” “不说话也行,你陪我一起吃吧。”聂左微微一笑,邪魅勾人。 “……”她会被撑死的。 ** 9月9日,吴菲和郭子强的婚礼。 邵欣欣既不是新娘也不是伴娘,她轻松上阵,穿了一条米色无袖连衣裙,裙装看似普通,但穿在她身上立刻有种不一样的味道。邵欣欣的腿又长又直,裙身的设计是高腰的,裙摆刚好介于大腿和膝盖之间,这样就将她的两条美腿展露无遗了。 至于聂左呢,就不用说了,反正他有事没事都是标准化的配备——衬衫加西裤。但男人身材好终归是极占便宜的,比如同样的衬衫西裤穿在别人身上,就没聂左显得体面、出众。所以也难怪邵欣欣一直把他的气质轩昂归结于身材好,毕竟能把“高仿衫”穿出这种效果的男人只有聂左一人了。 言归正传,吴菲和郭子强的婚宴设在一间五星级酒店的阳光花园里,三十桌,基本都是双方的亲属和朋友。聂左是牵着邵欣欣的手进场的,两人基本上是一瞬间就吸引了全场的目光,俊男美女的组合嘛,简直比一对新人还炫目。脑补一下,要是这俩穿上婚纱,估计一准儿能晃瞎所有人的眼了。 接待处坐着女方的亲戚,负责招呼宾客签名留礼金,邵欣欣热情地递上一个大红包,那厚度是妥妥的一沓人民币,然后她就抬了步,准备跟聂左入席。 不料,聂左英挺的身形顿了一下,也递过去一个红包。 邵欣欣愣了愣,她小声说:“咱俩送一份就行了。” “不用那么小气。”聂左答得颇为精简。 小气?!邵欣欣差点被这两个字给噎死。 小气的人应该是聂左吧,邵欣欣睨了一眼他的红包,干干的,瘪瘪的,这也好意思拿出来啊!这人难不成活在古代呢,他不知道这年头少于三位数的礼金都拿不出手么! 聂左对于她的一切表情,以及心理活动,统统选择……无视。 邵欣欣被雷得尚未缓过劲儿来,一声“欣欣”陡然从身后袭来。 聂左和她同时循着声源转过身,看清来者,邵欣欣立马浑身一抖,条件反射地松开了聂左的手。 尽管邵欣欣的动作快到迅雷不及掩耳的地步,但她和聂左牵着的手还是被邵丽云看了个正着。邵丽云的注意力此刻完完全全地集中在聂左身上了,她意味深长地瞅了瞅他。 空气似有一瞬的凝滞,邵欣欣莫名有些紧张,她讪讪地叫了声:“妈。” 聂左没见过邵丽云,但现在知道了,他笑了笑,“邵总,你好。” “你好。”邵丽云不动声色地寒暄完,转向邵欣欣,“你跟我过来一下。” 邵欣欣不由分说被老妈领进了洗手间,区区几步路,她跟在邵丽云屁股后面,走得那叫一个惊心动魄,心里直呼“完蛋了”!老妈若是知道她跟司机搞在一起,后果……不堪设想啊。 果然,邵丽云开门见山地问道:“那男的是你男朋友?” “……嗯。”邵欣欣硬着头皮如实作答。 不过,她想象中的狂风骤雨没来,邵丽云竟是忽然笑了,那张风韵犹存的脸配上这么个动人的笑容,看得邵欣欣只觉瘆人。 “欣欣,你交男朋友怎么不跟妈妈说呢?你眼光不错嘛,刚才那男的看起来一表人才,器宇不凡的,和你很相配……”邵丽云一鼓作气说道。 第41节 ……等等,请容邵欣欣先冷静一下。 事实上,不光聂左没见过邵丽云,邵丽云也没见过聂左。哦不,其实邵丽云在照片上见过聂左一次的,就是柯一诚发给她“艳照”的那次。可当时是晚上,照片上的聂左又是个背影,基本上只能辨出邵欣欣,以及两个亲昵相依的人影来。如果不是柯一诚特别注释了此人是邵欣欣的司机,邵丽云还真不知道他是谁。 好一笔乌龙帐啊,邵欣欣算是搞明白了,老妈压根没把司机小聂和她的男朋友对上号。她正犹豫到底要不要说出真相时,邵丽云随即来了个神补刀:“欣欣啊,我看这男人比你那个司机强多了,一看就不是一个档次的。” “……”算了,她还是将错就错吧。 邵欣欣回到席间,聂左已经在铺着雪白餐布的大圆桌上落了座,他边上的空位是给邵欣欣留的。她拖着有点虚浮的脚步,一屁股坐下,一时沉默着没说话。 “你妈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是么?我还以为你们会讨论一下我。” “咳咳,我妈说你挺帅的。”关系到男人的尊严和面子,说多了都是泪,邵欣欣只能避重就轻地带过了。 聂左对自己的卖相和各方面条件从来都十分自信,他不觉有假,不由语带调侃:“原来岳母这关这么好过啊。” “……”好过你妹啊! 邵欣欣怀着无比纠结的心情继续参加婚礼,聂左自是毫无烦恼,一脸云淡风轻。这世上所有的婚礼对新人来说都刻骨铭心,对宾客来说则都大同小异,不外乎就是致辞,喝交杯酒,然后亲嘴入洞房……不过,即便只是走个形式,邵欣欣还是全程看得目不转睛,百感交集,她很快就彻底融入气氛,将闹心事儿统统抛诸脑后了,甚至连心里的少女梦都被这场神圣浪漫的婚礼激发出来了。 “你看人俩多幸福啊。”她一边坐在台下吃蛋糕,一边跟聂左感叹着。 “以后咱俩的婚礼肯定比这个好。”他似笑非笑地说。 邵欣欣险些被软绵绵的蛋糕噎着,她娇嗔道:“切,我有说要嫁给你么。” 聂左一点不避嫌,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搂住她的肩,附在她的耳畔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她耳朵好麻,心好甜,肿么破? 酒喝了,也闹够了新人,婚宴结束,众人留下满满的祝福,然后离席。 聂左喝了不少酒不能开车,他和邵欣欣打了辆出租车。一上车,邵欣欣直接跟司机报出个地名:“mix酒吧。” 聂左微微一怔,“你还没喝够?” 邵欣欣笑眯眯地白他一眼,大喇喇地说:“你跟我去就知道了。” 啧啧,这口吻怎么跟爷们似的。 聂左却是听得一头雾水……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猜到将会发生什么了咩╮(╯▽╰)╭ ☆、第四十七章 47.晋/江/文/学/城 独发 酒吧里,是另一个世界。 五光十色的射灯、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以及混合着酒精与荷尔蒙味道的空气,这一切仿佛组成了一个激情四射的魔法盒,收纳、煽动着一颗颗压抑寂寞的灵魂。无数善男信女置身于这个纸醉金迷的空间里买醉,沉沦,放纵,然后换取片刻的释放。 聂左没有泡吧的习惯,本就微醺的他现在莫名其妙地被邵欣欣带来这种地方,他不由微微蹙起了眉宇,这女人到底在闹哪出? 邵欣欣显然是有备而来,她径直向舞池深处走去,有旋转的光球晃到她身上,斑驳的光影映衬得她这身米色无袖短裙格外性感,尤其是一双白滑细嫩的大美腿,每迈出一步都招来几束垂涎的目光。酒吧嘛,本来就是光明正大看妹的地方,不看白不看,再说了,回头率这种东西,对女人而言绝对是种正能量,所以邵欣欣自是无所谓。 可这些来自同性的目光令聂左十分不舒服,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自家宝贝被别人觊觎着的不适感。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聂左一把搂住了邵欣欣的腰,宣示所有权一般护着她穿过人潮涌动的舞池,穿过一双双迷离醉眼的窥视,穿过数不清的尽情扭动的腰肢与臀部…… 即使隔着薄薄的衣料,邵欣欣也能够感觉到腰间的那只大手是如何紧贴着她。男人的力道明明不轻不重,却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令她全身都隐隐发烫。 她带着聂左从旋转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是vip区,不是普通的封闭包间,而是用水晶隔断隔出几个半开放式的包厢,内有宽大的转角沙发和茶几。包厢里的音乐声明显减弱,环境也不如楼下那般嘈杂,但并不妨碍客人感受酒吧里的火热气氛,因为坐在包厢里可以将整个舞池一览无遗。 邵欣欣预订的是中部的一间包厢,聂左和她一走进去,他当即陷入片刻的怔忪。 沙发里居然坐着两个人。 确切地说,是他的大熟人——何东和李希。 李希今晚穿得非常应景,低胸吊带配牛仔短裤,跟清凉没半毛关系,只能用*来形容。瞧见做东的进来,她打了个响指,笑嘻嘻地问:“欣欣啊,你把我们都约这儿来是有什么喜讯要宣布啊?” 喜讯?聂左扯了扯嘴角,除了世界太平,以及钓到了他这么位极品男票外,他想不到邵欣欣这只扫把星还能有别的喜讯了。 不等邵欣欣开腔,何东抢先接了李希的话头,跟着调侃道:“不会是聂左的枪走火,你俩要生猴子了吧?” ……猴你妹,你们全家都猴子! 邵欣欣翻了个白眼,本来她还想拖一拖再上惊喜呢,但照现在的趋势看起来,只怕再耽搁下去,她的猴子都能打酱油了。 她赶紧朝站在包厢外的waiter使了个眼色,“两扎芝华士加绿茶,半打科罗娜,还有......” 不出一会儿,waiter就端着酒水进来了,只不过不是一个waiter,后面的那位手里还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是一个奶白软嫩、卖相诱人的……生日蛋糕。 李希和何东面面相觑,据她所知,她是六一儿童节生的,邵欣欣是十一国庆节生的,何东是圣诞节生的,她指了指蛋糕,“帅哥们,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们这儿没人过生日啊!” 哎呦喂,笨死大胸希算了,邵欣欣挑了挑秀眉,一语道破:“今天是聂左的生日呀!” 聂左本来正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乌龙的一幕,不料自己突然被点到名,他不由微微一怔。 李希不愧是中国好闺蜜,经邵欣欣这么一提醒,她顿如醍醐灌顶,立马反应过来。她“啪”地拍了一下脑门,大喇喇地真相了:“对哦,今天是九月九号啊,可不是聂左的生日么!他是我们扫把星的命中贵人九九九啊。” 卧槽,聂左早把这事儿给忘了。他的酒意这下彻底散了,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 倒是何东,依旧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痴呆表情,“命中贵人九九九是什么玩意?还有聂左的生日不是……”九月十九号么,他掐指算了算,这还差着十天呢。 他才刚说了半句,就被聂左一记狠准快的眼刀强行喝止住了。何东张着的嘴抖了抖,然后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好吧,老大为了泡妞都把生日改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李希爱热闹,虽然只有四个人,但并不妨碍她满嘴跑火车,她举了举杯,拍着沙发感叹:“聂左啊,你看欣欣为了给你庆生居然承包了这一大片沙发,她绝壁是你的真爱啊!来来来,咱们借爱之名,干了!” “干!”大家附和道。 酒杯碰撞的声音很是悦耳,仰脖酒尽,邵欣欣的脸有点红,不过的她心情甚好,压根没有察觉到任何不妥。 上次四个人两两一组玩真心话大冒险,李希和何东非但没占着半点便宜反而输了个底儿掉,这回他俩说什么也不玩了,几个人就喝酒聊天倒也畅快淋漓。只是聂左的话始终不多,虽然他平时也是这样一副深沉内敛的样子,可比起另外三人的话痨病发作,他这位“寿星”就显得相当沉默了。尤其是瞧着邵欣欣娇憨可人的笑脸,他心里莫名滋生出些许的……愧疚。 老实说,聂左不信邪,一直把命中贵人一说当做是无稽之谈,但邵欣欣显然对此深信不疑,他想着等找个合适的机会还是跟她坦白从宽吧,顺带把这女人扳回崇尚科学的正道上来。 夜正魅酒正酣,一道不和谐的声音陡然在包厢外炸响。 “呦呦,这是谁过生日呢?” 包厢里的愉悦气氛倏地戛然而止,循着这把阴阳怪气的嗓音,邵欣欣猛地一抬眸,就看见了两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晃了进来。包厢是半开放式的,并没有门,所以这俩人就堵在出口处,他们穿着破洞的牛仔裤和紧身跨栏背心,轻佻地晃着腿,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挑衅意味十足。 邵欣欣的眼力极好,她从其中一人的纹身认出了——这不是“洗剪吹”嘛! 上次搭救王思淼时,聂左把这厮打得满地找牙,自然记得对方的长相。他和邵欣欣交换了一个眼色,示意她别出声。 “不想挨打就赶紧滚。”聂左“哐”一声放下酒杯,沉声说道。 洗剪吹记吃不记打,这回仗着有位高大胖的同伙助阵,他的底气足得不得了,嘴里跟塞了炸药似的:“滚?老子又不是球儿,滚你妈啊!” 他一开口,李希乐了,“哥们,你怎么少颗门牙啊!一看就是犯贱被人打掉的,哈哈……”没认识何东之前,李希常混迹夜店,她稍一打量便知来者是来滋事的,于是猛往死里损。 别说洗剪吹那颗大门牙正是上次被聂左打掉的,被李希一激,他顿时像是炸了毛的狮子,“嗖”一个箭步窜过来,指着李希的鼻子就开骂:“臭娘们儿,你丫少啰嗦,瞧你那俩大奶,一看就是被男人操多了!” 洗剪吹的话音刚落,下一秒,桌上吃剩的半个芝士蛋糕照着他的脸就飞了过去,他当场被砸了个蛋糕脸。 扔蛋糕的人是何东,他撸起袖子骂道:“操/你妈的,你敢侮辱我媳妇,我今儿就操/死你!” 邵欣欣傻眼了,没想到平时斯斯文文的何东,耍起狠来竟然如此……牛逼!这会儿,沙发里的四个人都站起来了,聂左护着邵欣欣,何东护着李希,大有和小混混两两对决的架势。 洗剪吹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抹了把脸上的奶油,直接从桌上拎起一个科罗娜的空瓶就朝着何东的头抡了过去—— “啪”一声,酒瓶碎了。 有血滴答到地毯上。 这血珠,不是从何东的头上流下来的,而是聂左的手。 千钧一发的当口,何东根本没反应过来,眼瞅着酒瓶朝他的头去了,聂左眼疾手快,一把伸出手臂挡住了狠狠砸下来的酒瓶。 酒吧里的光线本就扑朔迷离,再加上地毯是暗色的,豆大的血珠滴到地毯上很快便被吸了进去,只留下一小块水渍似的斑点。但聂左手臂上的伤口却是触目惊心,暗红色的血不断渗出来,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滴。 邵欣欣和李希再怎么咋呼,毕竟是女人,一动起真格来她俩彻底被吓住了。尤其是李希,她有恐血症,除了自己的大姨妈血不怕之外,她见血就晕,此刻恨不得整个人都瘫软在何东身上了。 邵欣欣没功夫找纸巾,慌乱中,她不管不顾地直接用手按住了聂左手臂上的伤口,她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疯了一般咆哮道:“你们都别打了,别打了!” “这就怕了?!”洗剪吹森冷地笑了笑,遂跳着脚啐道:“呸,他妈的给我上——” 剑拔弩张的对峙,蓦然间被他的一声令下点燃了。然而,令邵欣欣他们始料不及的是,随着这声招呼,冲上来的不光是高大胖,居然还有一帮不知从哪来的小混混也跟着冲进了包厢。 包厢里一下子拥挤起来,场面只能用混乱来形容,哦不,应该是混战。 “啊,打架了!杀人了!”这边的动静太大,隔壁包厢有人惊声大呼。 聂左很冷静,他无暇理会手上的伤,蹙眉吩咐何东:“你带李希和欣欣快走,这里我来应付。”说着,他一脚就踹倒了一个混混。 邵欣欣闻言,死拽着他的手不放,她不要扔下小聂一个人啊!她急赤白脸地回道:“应付个屁啊!咱们一起快跑吧!” “快看——,警察来了!” 邵欣欣急中生智,用堪比河东狮吼的凄厉嗓音大喝一声,趁一众混混那一片刻的迟疑,他们四个人就这样脚底抹油,突出了重围。 舞池,人潮,音乐,一切的一切都跟刚才进来时一样光怪陆离、激情四射,可邵欣欣再无心顾及,只顾拔腿狂奔,擦挤着人群往外冲去。 “追——”他们身后不时响起洗剪吹的叫嚣声,配着电音背景,简直好像魔鬼的颤音。 一鼓作气跑出酒吧,邵欣欣握着聂左的手不知何时已被他反握住,他推了何东一把,“你们往左,我们往右。”未免洗剪吹的人追上来,两对男女分道扬镳了。 邵欣欣脚上穿着高跟鞋,下台阶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一瘸一拐的,钻心的疼。她正犹豫要不要踢掉鞋子赤脚逃命时—— 一双有力的大手已经一把抄起她的腰,一下子将她打横抱起来。 身子猝然失重,邵欣欣的惊呼声还卡在嗓子眼里,凌乱的目光里便晃进聂左这张五官立体、俊朗冷峻的脸,“抱住我。”他说。 邵欣欣的心狠狠一揪,他手上有伤啊! 她勾住了聂左的脖子,男人宽厚的胸膛挡住了邵欣欣的视线,这一刻,她只能听到他铿锵有力的心跳,以及略显粗重的呼吸声。邵欣欣闭上了眼睛,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这二者交融的声音,一下一下震彻着她的耳膜,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不过三两分钟,聂左突然驻了足,淡声说:“安全了。” 邵欣欣如释重负,她“嚯”地睁开眼睛,不由微微一怔。 聂左怎么把她抱到这儿来了? ** 洗剪吹空手而归,一脸戾气地回到酒吧二层,径直走向角落的一个包厢。这个包厢距离邵欣欣他们他们的包厢不过几米远,但因为隐在角落里,并不显眼。 第42节 洗剪吹用手搓了搓脸,沮丧地跟沙发里的人说:“操,让那个臭小子跑了。” 沙发里的人眸色一黯,不紧不慢地掸了掸手上的烟灰,然后指着茶几上的一沓百元大钞,道:“知道了,你拿了钱滚吧。” 洗剪吹麻溜地把钱揣进兜里,点头哈腰地退了下去,“谢谢沈姐。” 作者有话要说:紧张的剧情要来了。 周末愉快,昨天没更,大肥章补上~ 留言25字送积分~ ☆、第四十八章 48.晋/江/文/学/城 独发 方才洗剪吹的人穷追不舍,一副要杀人越货的凶残气势,聂左原本是不怕的,可他手上有伤,又抱着邵欣欣这么个大活人,虽然她的身材相当苗条,一米七,五十公斤,聂左抱起来也不算吃力,不过不是买猪肉论斤两的时候,他担心那帮小混混会伤着她,所以直接拐进了路边的一条窄巷里。 小巷是那种窄得连车都开不进来的巷子,两边都是低矮、破旧的红砖楼房,树倒是挺多,一路攀上夜空的茂密枝叶把月光和星光都遮了个严严实实,只有昏黄的路灯从树叶的缝隙里漏下来,幽幽暗暗的。尽头的楼门洞前摆放着一排分类垃圾桶,半人高,味道略难闻,上面分别写着厨余垃圾、可回收垃圾、其他垃圾…… 聂左突然驻了足,淡声说:“安全了。” 邵欣欣如释重负,“嚯”地睁开眼睛,看清身处何地,她不由微微一怔,聂左怎么把她抱到这儿来了? ……他俩居然躲在垃圾桶后面。 邵欣欣的脚跟尚未站稳,肩头猛地微微一沉,只见聂左压着她的肩,说道:“蹲下。” 她双膝立马一曲,像朵小蘑菇似的蹲在地上,瞅着和她保持着同样姿势的聂左,邵欣欣突然有种小时候玩捉迷藏的感觉。她不由一阵唏嘘,聂左还挺会找地方藏的,只可惜了他的一派英武形象,瞬间就被身后的垃圾桶背景给拉低了。 屏息凝神了一片刻,邵欣欣飞快地回头看了看,见没人追过来,她这才长吁一口气:“你妹的,洗剪吹不就是被你打掉一颗破牙么,至于这么玩命么!” 聂左没说话。幽淡的光影中,男人额角有突起的青筋隐隐跳动着,一双眸子湛黑如墨,眸光里蕴藏着冰冷的光泽。只怕今晚的纷争不是一颗牙引起的,聂左似乎已经猜到小混混们是受何人指使了。 邵欣欣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男人冷肃的表情上,她仿佛猛然想起什么,一把拉起聂左的手臂,“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这一看,邵欣欣当即倒吸一口冷气。 聂左的衬衫挽在手肘处,上面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和玻璃屑。他的小臂上有好几条血口子,其中最长的一道约莫有十厘米了,伤处还在隐隐往外渗着血,看起来伤得很深。他都残成这样了,刚才还抱着她跑了那么远,邵欣欣的心不由狠狠一疼。 “走,赶紧去医院。”她二话不说拽着聂左就往巷口走。 “不用了。” “闭嘴,小心得破伤风,死的很惨的。” “……” 别看邵欣欣这女人平时大喇喇的,一旦犯起倔来,十头驴都拉不住,聂左拗不过她,最终和她一起去了医院。 医生在诊室里给他处理伤口,邵欣欣坐在门外的椅子上等,其间,聂左接到了何东的电话。 何东打电话是来报平安的,外加询问聂左的伤势。老大为他挨了一瓶子,他受之不起,简直感动得热泪盈眶。用李希的话说,聂左就是中国好男人、中国纯爷们的典范,邵欣欣摊上这么位男票,绝对是转运的节奏啊。 聂左没功夫听他闲扯,只冷着嗓子回道:“你尽快把汇嘉伟业的账目弄出来,然后辞职吧。” 话题转得太突兀,何东怔了怔:“为什么?” “我估计今晚沈雯就在酒吧里,她很可能看到你和我在一起了……”以聂左的智商不难看出何事为“巧合”,何事为“蓄谋”。 何东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只能用“惊讶”来形容了,他后知后觉地问道:“你的意思是今晚的事儿和沈雯有关?” “嗯。” 虽然沈雯不认识何东,但她和裴东海交往甚密,何东又在裴东海的公司里做卧底,难保哪天一不小心就穿帮了。当初何东从聂左的住处搬出去,正是为了避人耳目的。 他暗暗佩服老大果然是深谋远虑、未雨绸缪,话说提到沈雯,何东倒是想起个事儿:“我今天忘了跟你说了,私家侦探查到沈雯以前的消息了,她当年大学没毕业就休学了。” “为什么?” “据说是她怀孕了。”何东神秘兮兮地说。 ……怀孕? 聂左陷入一瞬沉默,不自觉地蹙起了眉。 挂断电话,聂左的伤口也正好处理完了,他对医生说了句“谢谢”,便健步走出诊室。邵欣欣正懒洋洋地歪在椅子上,单手撑着脑袋发呆。瞧见聂左出来,她跟打了鸡血似的,“腾”一下站起来。 看了看男人裹得跟木乃伊一样的手臂,她轻轻地戳了戳纱布,“疼么?” 女人这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令聂左颇为受用,他再自然不过地用完好的左臂搂住邵欣欣的肩膀,然后他微微一低头,嘴唇擦着她的耳垂,问:“你心疼了?” 对方散漫着戏谑的语调,再加上有恃无恐的挑/逗,登时激得邵欣欣的心思荡了荡,可她嘴上却不肯落下风:“你还臭贫呢,我看你这只独臂大侠快要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那你料理我吧。”聂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好无耻啊! 回到家,聂左还真不客气,直接跟邵欣欣说:“你帮我洗个头。”说着,他也不管邵欣欣答不答应,就兀自走进了洗手间,门没关,显然是留给她的。 洗头而已,邵欣欣爽快地“哦”了声,她还特地搬了只塑料椅,准备让聂左洗得舒服点。 不过,她一进洗手间,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聂左居然只穿了条小裤裤…… 咳咳,他确定是要洗头么?邵欣欣的视线晃过男人精壮的胸肌、腹肌,不受控地往下一滑,她就看见了传说中的……人鱼线。唔,好性感、好完美的倒三角身材,长腿、宽肩、窄腰,每一寸肌理都匀称紧致,简直是晃瞎人的眼啊。 邵欣欣的脸蛋立马红得跟小苹果似的,眼神却有点挪不开。尽管她和聂左已经确定了男女朋友的关系,可俩人除了牵手、亲嘴之外,一点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呢,现在她突然有机会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欣赏对方的身体,感觉非常……刺激。 聂左弯了弯唇,从她手上接过塑料椅,放在淋浴房里,然后若无其事地落了座。如果不是残了条手臂,他这副唇角带笑的风流样儿真跟进了“洗头房”似的。 邵欣欣一秒钟变洗头妹,她效仿店里的专业步骤,先在聂左的头顶上倒了点洗发露,然后开始认真揉搓。聂左的头发不长,发质很好,邵欣欣很羡慕,哪像她们女生的头发梳都梳不开,还特别容易打结。 就在她开小差的时候,聂左忽然淡声打破了沉默:“小姐,你是几号?洗得不错。” 咳咳,这是男神变男神经病的节奏么?邵欣欣咯咯笑着,消化着高冷男说出的逗比话,许是笑开了,她的手无意识地一抖,一团白色的泡沫就掉在了聂左的大腿上。 这女人真是不经夸啊,聂左把泡泡拿起来,一扬手涂在了邵欣欣的脸上。 “哎——,你别闹呀!”她手里揪着聂左的头发,鼻尖上顶着团白,看起来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小小的沐浴房里充盈着一对小情侣打情骂俏的声音,然而当邵欣欣给聂左冲水时,气氛陡然……变了。温热的水流在这方密闭的空间里“哗哗”流淌着,淌过他的发梢,她的指尖,像电流一般涌入发肤。玻璃上很快氤氲起一团团的雾气,淡雅的灯光穿透薄雾,细细碎碎地散下来,不仅迷了人的眼眸,亦眯了人的心智。 水雾中,聂左的脸朝下,微微向前躬着身,结实的后背拉出一道甚为优美的弧度。邵欣欣手里拿着花洒,站在椅子边上,她笔直匀称的小腿正好撞进聂左的视线里。女人藕段般的小白腿光滑诱人,在袅袅烟云的映衬下,不禁令人有种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 聂左显然不准备掩盖他的欲/望。 倏忽间,他猛地站起身,不顾一切地吻上了她的唇。 ……啊,这人怎么随时随地耍流氓啊! 邵欣欣被突如其来的一吻彻底惊呆了,隔着一层潮湿的雾气,她睁大眼睛看着聂左,却只看到他的眼里浸着潮湿的雾气,以及一丝安静而灼人的……深情。一瞬间,邵欣欣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感觉到自己被他唇上袭来的柔软触感晕得耳根一热,连呼吸都变得难以为续。 男人的舌肆虐翻搅,□的胸膛又贴得过紧,那滚烫的温度令邵欣欣几欲窒息,不知何时,她松开了手,花洒“啪”一下掉在了地上。水花四溅,聂左的内/裤被打湿了,她的衣服也湿透了…… 画面瞬时转为湿身肉搏战…… 邵欣欣回来没来得及换衣服,还穿着无袖短裙,此刻她浑身*的,薄薄的衣料紧缚在身上,即使不低头看,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体曲线已经华丽丽地展露无遗了。她试图推开聂左,关掉水闸,可他的身躯完全将她笼罩住,聂左没有受伤的左手就那么有恃无恐地沿着她玲珑的身段,摩挲着,抚摸着,游移着。邵欣欣一动也不敢动,因为她感觉到了男人身/下的变化。 这一刻,她的世界里,仿佛只有他的主宰和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求鸡血~ ☆、第四十九章 49.晋/江/文/学/城 独发 接吻,哪怕是激吻,只要男人不上手,基本上都不会出乱子,男女双方最多就是肾上腺素升高、升高,再升高而已。可男人一旦上下其手,意义便完全不一样了。 就好像此刻的聂左,他的唇吮吸着邵欣欣的唇,比每一次都要用力,都要激烈,而他的大手十分不安分地滑过她的腰和背,然后做了个曲线运动,辗转着游移至她的胸前……邵欣欣只感觉到自己的胸部猛地微微一颤,就被他强行占领了。 洗手间的墙上有一盏壁灯,散漫出暖黄色的柔光,而当这光穿透玻璃推拉门照进淋浴房里时,便和氤氲的水汽交融在了一起,变得愈加旖旎、迷离。在这般暧昧光影的映衬里,聂左漂亮而有力的身体线条,以及匀称而紧致的肌理统统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就连他发丝上的水珠都散发着盈盈光泽。 聂左狭长的眼睛微阖着,浓密的睫毛上也好似沾着潮湿的雾气,而他眼中却涌动着一抹灼热逼人的锋芒。即使闭着眼,邵欣欣也感觉到了他的深凝,以及那双……在她胸前动情流连的手。 从未被这男人侵占过的领地,此时在他手下竟是控制不住地颤/栗不已……就是这一瞬天翻地覆的悸动,激得她猛然睁开眼。 她就这样不期然地撞进了聂左的目光中。 这一刻,她才惊觉男人眼中的锋芒,是带着火,带着电的,而且愈烧愈烈。聂左就这么掠夺着她唇齿间的香甜,就这么看着她娇红羞赧的脸蛋,他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肆无忌惮,又那么温柔深沉。 邵欣欣的心弦陡然一荡,不知是被男人的双眼窥伺到了内心,抑或是被男人的亲吻夺去了呼吸,以至于她的心跳似有片刻的停滞,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身子越来越热,也越来越软。湿嗒嗒的紧身裙衫贴在她身上,仿佛是缚住蚕蛹的蚕茧,令她有种破茧而出的冲动。 事实上,是聂左帮她释放了这该死的冲动。 “嚓——”一声。 是邵欣欣背上的拉链被人拉开的声音。 这*的尾音,仿佛是燃烧的火堆中突然扔进了一把干柴,又仿佛是全面沦陷前拉响的一声警报,猛烈地划过邵欣欣的耳膜,令她当即清醒了几分。 好狂放的路数,聂左会不会玩得太开了? 女人所谓的“*”,在男人看来仅仅是过程罢了,他们追求的永远是最终……一泻千里的快/感。按照这个逻辑,聂左显然是直奔终极目标去了。可邵欣欣不行啊,*,就是她的底线了。 “你……要干嘛?”邵欣欣的舌头一僵,颤声问道。 “你说呢?” “咳咳……我不要。” 箭在弦上,她却不让他发,聂左的眸光沉了沉,他拉起邵欣欣的手摸了摸自己急着出来的大丁丁,哑着嗓子说:“火都被你撩起来了……” 妈蛋,要不要这么大啊!!! 邵欣欣吓得一哆嗦,她本能地想要缩回手,怎奈聂左硬拉着她不放,一脸“你必须负责”的霸道嘴脸。 这人一只手都残废了,怎么还这么嚣张啊!邵欣欣心里吐着槽,脸蛋却是烫得能煎蛋了,犹豫片刻,她闷声说:“那好吧,我帮你……灭火。” 这么好商量?聂左似乎不太相信,他正欲眯起眼睛,深究这句话的含义,只见邵欣欣突然一弯腰,就从地上捡起了花洒。她飞快地把水温调成冷水,然后对着聂左的大丁丁喷了过去。全程不过两秒钟,邵欣欣麻溜的动作只能用狠、准、快来形容。 卧槽,她竟然是这样灭火的! 聂左正熊熊勃发的某处猝不及防被冷水一浇,那是什么感觉?就好像滚烫的油锅上直接放在自来水管下面冲,不仅会发出“呲”一声刺耳的尖响,还会跟着冒出一阵白烟。难受程度可想而知了。邵欣欣这招简直是太不人道,太不科学了!聂左眉一皱,顿感哭笑不得。 “邵欣欣!我会……”他会不举的好不好 ! 邵欣欣哪里还敢继续留在淋浴房这个危险的地方,她早扔下花洒,抖着*的衣服,跑了。 要说这事儿也不能全怪邵欣欣,也许这就是老姑娘的悲哀吧。当年她和柯一诚拍拖时,也没让他攻破最后一道防线,也许是感情没到,又或者是她不想那么早就失去一个女人最珍贵的东西。可事实上,越是珍贵的东西,越是搁着不用,到最后反而不知道怎么用了。 第43节 邵欣欣郁闷地蒙着被子思来想去,今晚的她,明明一点都不反感聂左的亲吻和抚摸,甚至有种隐隐的期待,但她却觉得即便是自己的身体全打开了,包括每颗细胞和每条血管都充满了荷尔蒙,她身上的某个部位也依然像铜墙铁壁一样攻不破、放不开,反而还带着浓浓的慌乱和紧张。 难不能真应了李希每次调侃她的那句“你那张膜早晚有一天会变成古董的”!麻痹,邵欣欣一点也不想让那张膜真的成为古董,然后收进博物馆啊! 想完自己的问题,邵欣欣又开始嘀咕起聂左来了,她摸索着从枕头下面拿出手机,打开度娘的页面,然后认真地输入关键词: 冷水浇*的后果 …… ** 在聂左和邵欣欣经历着坐过山车一般的夜晚时,对门儿的一对新人同样是惊心动魄。放心,不是因为吴菲和郭子强洞房得太刺激震塌了床,而是这闹心事儿竟出在了——数红包。 今天婚礼上一众宾客给的红包从几百到几千不等,甚至还有两家的亲属给包了上万的,但这些礼数在吴菲和郭子强看来都很正常,然而,最令他们惊诧的是一个干瘪的红包。 大红的封套上洋洋洒洒地写着:聂左敬贺。 力透纸背,相当霸气的字迹,可惜里面没有半张票子。 只有一张票据。 郭子强坐在床头,手里捏着票据仔细一看,他顿时把一双韩式的细长眼睛瞪成了欧美大眼儿,嘴上惊呼道:“马尔代夫豪华双人游?!头等舱?六星级酒店?高级沙滩房?私人导游?”他的口气就像接到诈骗电话被告知中了大奖一样不可信。 “给我看看!”盘腿儿坐在婚床上的吴菲听得一头雾水,她“嗖”地从郭子强手里抢过票据,双眼一亮,“哇,你直接把疑问句改成陈述句就对了!” “这蜜月套票恐怕得大几万呢!”郭子强喜形于色,虽然他的家境不错,好歹也算小康之家,自己又是留洋回来的,但他的生活和这种土豪的享受方式还是有点差距的。 不过惊喜只是一瞬间,他很快冷静下来,“可是聂左送我们这么贵的礼干什么啊?” 在郭子强看来,他和聂左唯一的交集就是他曾经的相亲对象邵欣欣,现在是聂左的女朋友,仅此而已。除了聂左的性别和性取向之外,郭子强对他一无所知。现在他出手如此阔绰,显然是有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的。 心思一动,郭子强不悦地瞅着吴菲,眼角眉梢连一丝笑意都不剩了,他冷冰冰地问:“聂左不会是你的前男友吧?” ……卧槽,你韩剧看多了吧! 吴菲瞪了新婚老公一眼,她在各种自己该有的反应里犹豫了一会儿,最终遵循了“夫妻之间是没有秘密的”这句老话,她嗽了嗽嗓子说:“其实聂左这人大有来头……”吴菲就这样balabala地把聂左的身份,以及他来b市的目的道了出来,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郭子强听老婆说完书,一颗心脏就跟玩完蹦极跳似的,忽上忽上的,他直抓重点,若有所思地总结道:“你的意思是邵欣欣根本不知道聂左是土豪?” 吴菲点点头,“这件事本来只有我知道,现在你也知道了,所以聂左给咱俩的蜜月套票其实是——”她停了一下,随即一字一顿地说:“封、口、费!” 封你妹的口!郭子强不干了,“不行,我不要这种不干净,又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东西!”说着,他从吴菲手里抢过票据,就往床下跳。 “哎——,你干嘛去?!”吴菲一把抓住他的睡衣衣角,急声问道。 “我得把贺礼退回去,顺便告诉邵欣欣实情!”郭子强一脸正气,有点像英勇就义前的大无畏表情。 吴菲急了,一个箭步窜到门口,她双臂一伸挡住门,“郭子强,你是不是没吃药啊?!你就不怕聂左——”她用手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怕!” 郭子强看起来虽然有点偏娘炮,实际骨子里绝对是一条铮铮硬汉,当初因为他宅了点,呆了点,软了点,没入得了邵欣欣的眼,其实这男人还真没别的大毛病,反而他的优点倒是有不少,比如——心直口快。 这世上心直口快的人不多了,根据经验,下场通常也都不太好,所以吴菲死活不肯让他犯险,“你不怕,我怕,行么?要是聂左知道话是我传出来,你可能从明儿开始就得独守空闺了!” 独守空闺什么的最磨人了,郭子强好不容易才刚刚大婚啊!他的脸登时纠结得跟苦瓜一样,磨叽半晌,他不得不服软,“唉,那好吧。” ** 经过一晚上冥思苦想,邵欣欣觉得自己拿冷水浇聂左大丁丁的行为有些冒失和莽撞了,尤其是在“龙抬头”的时刻,据度娘科普的结果表明,此举很可能会给男人造成……阴影。 尽管邵欣欣现在正和聂左拍拖,但保不准他以后娶的人是不是她啊,万一男人真留下什么后遗症,她要是自己用就算了,可这事儿要是摊在别的姑娘身上,多坑爹啊。于是,邵欣欣决定主动示好,消除聂左的心里阴影。 “咚咚咚——” 聂左还没睡醒,就被一阵敲门声吵醒了,这声音明明不大,却刚好传到他的耳朵里。聂左是有起床气的,他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换个方向躺在床上,“邵欣欣,今天是星期天,你别吵了。” 他还知道今天是星期天,代表人已经醒了啊,邵欣欣把聂左的冷淡归结为他在生气,她不由放缓声调,柔柔地说:“我进来一下,行么?” 作者有话要说:表怪我停在这个*的地方,因为我突然发现字数计算错误,还有4000+才能爬完榜单,所以今晚还会有一更,不过会12点之后了,姑娘们表等了~妈蛋啊啊啊,真是黑色星期三,每个星期三都是赶榜单日,拖延症不可活~~ ☆、第五十章 50.晋/江/文/学/城 独发 厚实的遮光窗帘是米色的,遮住了大片的晨曦,只有星星点点的亮光透过窗帘布上的纹路漏进了房间里,衬得卧室内一派静雅,睡意蒙蒙。 邵欣欣没有等到聂左的许可,便自行进屋了。 听到门把转动的声音,聂左连身都没起,直接抬起了那只伤手,搭在眼睛上,一副爱理不理的懒散样子。 小样的,不就是大丁丁被冷水浇了一下嘛,这都一整夜了,难道他还不能消气啊?!邵欣欣吐了个槽,趿拉着拖鞋走到床边。她穿了套真丝睡裙,那种里面是吊带短裙,外面是睡袍的两件套,颜色是粉嫩嫩的粉色。 犹豫了一下,邵欣欣踢掉拖鞋,慢吞吞地爬上了床。 没错,她上了聂左的床。 感觉到床的另一侧突然凹陷下去,聂左想不惊讶都不行了,最后一丝困意倏地……散了。其实,他真没生邵欣欣的气,他只是起床气没消罢了。人家不是说“拒绝”是世上三种最佳勾引方式之一么,他权当昨晚是被邵欣欣用这种方式勾引了一下。 可她一大早来爬他的床是闹哪出?难道她又想到其他的勾引方式了? 真是只古灵精怪的小妖精,聂左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他一伸手就钳住了邵欣欣的腰,然后掀起薄被把她塞进了被窝里。他的动作干练简洁,就像拎着只猫一样,转瞬就把她搂在怀里了。 突如其来的暖意激得邵欣欣的身子僵了僵,即使不掀开被子,她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是如何紧贴着他。两人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钻进同一个被窝里,邵欣欣不由全身隐隐发烫。 聂左的枕头上、床被上都带着一股子淡淡的清香,是古龙水的味道,干燥好闻。而此时此刻,他的味道就这样紧紧地包裹着邵欣欣,似乎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掉,以至于她不安地扭动了一□子。她这一动,纤长的发丝当即刺得聂左的脸庞发痒,于是他干脆把邵欣欣的脑袋按到了自己的胸膛上。 聂左也穿着柔软的睡衣,面料轻薄,质地考究,深蓝色的暗纹显得清贵又有气质。隔着薄薄的布料,邵欣欣的耳朵就贴在他的心口处,聆听着男人铿锵有力的心跳,她似有一瞬失神。两人明明都沉默着,没有说话,却仿佛有一股暗流冲进彼此的心房里,无声地激荡着。 这样的早晨,这样的缠绵,也是醉了。 醉着醉着,邵欣欣突然清醒过来了,她还没办正事呢。闭着眼冥思半晌,邵欣欣一咬牙翻了个身,她并没有离开聂左的被窝,却是留了个背面给他。她的腿稍稍蜷缩着,后背微躬,像婴儿一样乖巧可爱又毫无设防的睡姿。 聂左微微一愣,果然这女人又想勾引他。他顺理成章地侧了侧身,宽阔的胸膛随即贴上了邵欣欣的背,长臂一捞,男人的身躯一下子就完完全全地将她笼罩住了。 他肆无忌惮地把手伸进了她的睡裙里造次一番,然后擦着她的耳垂坏坏一笑:“你昨晚死活不要,现在想要了?” 咳咳,要毛啊!无论是男人慵懒低沉的嗓音,还是他此刻这般暧昧的动作,都足以震得邵欣欣头皮发麻,哦不,何止是头皮,她简直是全身上下都涌起了一阵酥/麻,那种微妙的感觉就好像有电流从她的血管里通过。 邵欣欣稳了稳心神,强行把自己的思维转回正道,她实话实说:“聂左,你想歪了,我只是测试一下。” “测试?测试什么?”聂左不动了。 她“腾”一下转过身,看着他深湛的眼睛,一本正经地说:“测试你有没有晨勃啊!” 上一秒,邵欣欣清晰地感觉到有东西在自己身后顶着,脸红心跳之余,她顿感如释重负。晨勃,是一个男人综合健康指标和性功能的反映,既然聂左还可以做到,说明昨晚的冷水事件无伤大雅,这样她就可以放心了。 ……这是什么狗屁测试! 难道这女人一大早风情万种地爬进他的被窝,就是为了测试她有没有把他玩坏了?瞅着邵欣欣那张无辜的小脸,聂左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女人到底是他从哪儿捡来的啊! 顺利完成了测试,邵欣欣心花怒放地掀开被子就准备下床,“要不你再睡会儿吧,我先回房了。” 居然这样就想走?没听过老虎的胡须摸不得么?聂左觉得这女人真的太欠调/教了,他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邵欣欣,你躺回来,和我一起睡。” 不知道为什么,邵欣欣明明是想说“不”的,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然后她老老实实地躺回聂左身边了。 再次被男人从身后圈进怀里,她嘀咕了一句:“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行不行啊?”那种带着强电的,好像随时要把她电晕的眼神。 聂左轻轻一笑,尚未消失的晨勃又靠了上来。 “你……”好顽强的流氓精神啊! “嘘,别动。”他把俊脸埋进邵欣欣的发丝里,哑着嗓子说:“你再动,我就保不准自己会干什么了。” “……” ** 星期天下午,邵欣欣要去邵丽云家,聂左把她送过去之后就打道回府了。他回家后不久,何东临时杀了过来。 何东不是空手来的,他拎了几大盒补品登门,一看见聂左裹着纱布的手,他的鼻子直泛酸,“老大你受伤了,赶紧好好补补。” 聂左不以为意地回道:“不碍事,我还能开车呢。医院就是这么夸张,明明只有几道口子,医生也能包扎出骨折的效果来。”话落,他下意识地睨了眼五颜六色的礼盒。 这一看,聂左的剑眉不由蹙了蹙。这些补品有补脑的,养颜的就算了,居然还有……补肾的! 察觉到对方细微的脸部变化,何东狗腿地笑了笑:“嘿嘿,补肾的是李希给你买的……”补品是给聂左吃的不假,不过到时甜头可是她的好闺蜜尝的。 何东卖完乖,交给聂左一个u盘,而后言归正传:“这是汇嘉伟业近半年来的账目,为了拿到这本帐,我在裴东海的小秘书面前出卖了多少色相啊!要是李希知道了,非得剁了我的*不成!” “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李希的。”聂左云淡风轻地接了话,把玩着手上的u盘,他挑眉问道:“汇嘉伟业半年前的账目都不在了么?”半年前,正是赵氏破产前后,如果想要摸到沈雯和汇嘉伟业的猫腻,估计当时的账目最能一目了然。 “在应该还在,不过过往的账目小秘书就拿不到了,恐怕我得公关一下财务部的人了。”何东照实说。 “嗯,安全第一。沈雯和裴东海都不是吃素的,若是东窗事发,后果不堪设想。”聂左沉声嘱咐道。 “安啦,我办事,你就放心吧。”何东大喇喇地应了,临走的时候,他又猛地一拍脑门,赶忙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取出一叠资料递给聂左,“我差点忘了,这是私家侦探查到的有关沈雯的资料,我昨晚跟你说过了,你再看看吧。” “嗯。” 送走何东,聂左把资料随手放进抽屉里,他开了笔记本电脑,准备先研究一下汇嘉伟业的账目。不料,插/入u盘,聂左的眉宇突然锁住了。 …… 新婚翌日,郭子强和吴菲都在家休息,没办法,小两口滚床单滚到天光,哪还有力气出门。郭子强正给腰背酸软的小媳妇按着摩,一阵急促的门铃声骤然打断了他的手法。 “老婆,我去看看哈。”郭子强给吴菲盖上条毯子,快步走去开门,“谁啊?” 门一看,他整个人当场僵住了。 卧槽,没想到他还没把贺礼退给对门的呢,对门的竟然先来串门子了! 郭子强强颜欢笑,“咳,原来是聂先生来了,请进,请进。” “不用了,你有空么?”聂左未移半步,只淡声问。 聂左天生面色偏冷,给人一种寡淡寒冽的感觉。再加上郭子强蓦地想起吴菲昨晚做的那个抹脖子的举动,他的后脊梁忽地涌上一阵寒意。 “我……有空。怎么了?”他硬着头皮道。 “你跟我来一下。” “哦,好。” 郭子强一头雾水地跟着聂左走进了对门。其实,他此刻的心情是有些百感交集的,他一不小心就成了真相帝,现在面对这么位气势强大的主儿,他根本没有揭穿对方真实身份的勇气,反而还有种莫名的惴惴不安,无奈只剩下服从的份儿了。 看得出他的紧张,聂左指着桌上的笔电,直入主题:“你帮我看看这个加了密的u盘能打开么?我刚才下载了几个破解软件都不行。” 原来是干自己的老本行啊!郭子强心下一松,绷了半天的神经可算松弛了。it男都有个通病,一沾有关电脑的活儿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郭子强亦不例外,他拍着胸脯保证:“小意思,我一准儿给你解开。” 聂左略一颔首,“谢了。” 第44节 不出一会儿,郭子强便成功破译了密码。然而,u盘里的内容一弹出来,他立马怔了怔,乖乖,这里装的是什么玩意儿啊? 郭子强的指尖微不可查地颤了颤,扫了一眼气定神闲的聂左,他觉得自己快要被各种真相憋死了,于是他索性心一横,不知死活地说:“聂先生,你盗取汇嘉伟业的账务,这是侵犯商业机密罪,你不怕我报警叫人把你抓起来么?” 聂左弯了弯唇,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答反问:“破解密码的人是你,你说黑客要不要一起抓?” “你……”土豪聂怎么这么无耻啊! 对于郭子强心里百转千回的拧巴,聂左看在眼里,他波澜不惊地一语点破:“你放松点,好好带你太太去马尔代夫度个蜜月,别操那么多心了。” “……”郭子强已经说不出话了,人生如戏,他还是安静地当个傻逼吧。 聂左煮了杯咖啡,坐在电脑前,仔细浏览汇嘉伟业的账目,除了有一个反复出现的海外账户令他觉得奇怪之外,这些账目并无其他异常。他当即打了电话给何东,吩咐他去查这个账户的所有机构是哪间公司。 如果不出聂左的意料,这间公司就是帮沈雯和裴东海洗钱走账的公司。简言之,即是沈雯从赵氏挖来的钱先经过这间公司,然后再流入汇嘉伟业,已达到掩人耳目的目的。 处理完账目上的疑点,聂左拉开抽屉,取出了沈雯的资料,确切地说,是沈晓清的资料。聂左拿着这沓不薄不厚的资料坐进沙发里,他双腿交叠,单手拄着额角看了起来。 他清冽的目光每下移一行,都愈加深湛几许,到最后,聂左眼里的郁色竟已浓得化不开了。 私家侦探查到的资料显示,沈晓清在大四第二学期休学,原因是意外怀有身孕,至于孩子的父亲暂时不详。而沈晓清在大学期间最要好的同学除了同专业的几个女生外,就是小师妹邵欣欣和李希了,因为她们同是校辩论队的队员。 沈晓清参加过辩论队这事儿,聂左有次跟邵欣欣喝酒时曾听她提起过,但当时她只是无意识的一提罢了。按理说,邵欣欣如果真和沈晓清的关系这么好,她不可能不知道沈晓清怀孕的事儿,可她为什么没说呢? 聂左算了算,沈晓清退学的时间是在七年前,而她和赵宗生是在六年前结的婚,他们的儿子小乖今年刚满五岁,也就是说,她当年肯定是未婚先孕的,而且她肚子里的孩子肯定不是小乖。 那么,沈雯的第一个孩子究竟到哪儿去了呢? 打掉了?抑或…… 一年闪逝,聂左的脸色骤然冷下去,比腕上那块表的金属外壳还冷…… 作者有话要说:留言回不上,积分送不出,大*又抽了,小菊花转得无比*~~晚点我再来蹦跶喔~ ☆、第五十一章 51.晋/江/文/学/城 独发 邵欣欣是被邵丽云叫回家的。 母女俩好久没聚了,邵欣欣特意在楼下的咖啡厅买了几块蛋糕和两杯咖啡,又给萱萱买了一杯热巧克力带上楼,想着大家一起喝个下午茶,好好叙一叙。 开门的是王嫂,她忧心忡忡地瞅了瞅邵欣欣,小声说:“云姐在书房等你。” 邵欣欣闻言愣了一下。邵家的书房里向来只谈公事不谈私事,再加上王嫂这般严肃的表情,令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随口问了句:“萱萱呢?” 王嫂叹了口气,如实说:“萱萱刚被云姐骂了一顿,现在正在房里闹别扭呢。” 邵欣欣心里那抹不祥之感更浓了几分,估计下午茶是泡汤了,她把茶点递给王嫂,一个人走进了书房。 邵丽云本身就有副女强人的架势,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脸色更不好了,就连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都化不开她脸上的郁色。瞅见邵欣欣进来,邵丽云往老板椅里靠了靠,乜斜着眼儿瞧了她一眼。 邵欣欣被她的眼刀激得步子一顿,“妈,怎么了?” 邵丽云冷着张脸,直入主题:“你把你那位司机开除了吧。” “啊?”邵欣欣的惊讶全写在脸上了,她真没想到邵丽云专程叫她回来一趟居然是为了聂左的事儿,她蹙眉问:“为什么要炒了他啊?人家干得好好的……” 她还没说完,就被邵丽云打断了:“他是干得挺好的,都干成你男朋友了!” 邵欣欣一时有点纳闷,老妈是怎么把司机小聂和她的男票对上号的?据她所知,邵丽云在吴菲的婚礼上遇见聂左时一直口口声声地夸他“一表人才”、“器宇不凡”,“跟那个司机看起来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啊,现在她怎么突然就真相了呢? 邵丽云还能看不出闺女的小心思,她冷嗤一声,“你真把你妈当傻子逗着玩啊?!要不是刚才萱萱跟我说,你们一起去香港的时候那个臭司机咬了你的嘴……” 聂左咬了她的嘴…… 难怪萱萱会挨邵丽云的骂,谁让这熊孩子多嘴啊,好吧,邵欣欣认栽。但对于邵丽云咄咄逼人的态度,显然她一点都不准备妥协。 她抿了抿唇,说:“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确实是在和他拍拖,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愿意你干涉我们。” “妈是在干涉你吗?妈是为了你好。”邵丽云从书桌后的老板椅里站了起来,绕到邵欣欣面前,她努力想要压住胸腔内的火气,可惜无果,话一出口仍是掩饰不住的凌厉:“欣欣,你怎么越大越不听话了?你了解那个司机么?在b市有多少像他一样的外地人啊,这些市井小民想要在这里扎根落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觉得他对你是真心的么?要我看,这种男人天生就是靠脸吃软饭的主儿,他图的就是你的钱,你的房……” 邵丽云的一字一句仿佛是针一样,一下一下地刺在邵欣欣的心窝里。而她的心窝早被聂左填满了。她不许任何人往聂左身上扎针,因为那样一来,她的心,也会疼。 邵欣欣的情绪忽地被老妈撩了起来,有点失控,她忍不住吼了出来,连嗓音都带着颤音:“够了!要不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那个司机,那个司机,你就这么看不起他么?!人家有名有姓的,他叫聂左!聂左!” 邵丽云住口了,像看怪物一样看着自己的女儿。邵欣欣虽然性格火爆,但绝对是个孝顺女,她还是第一次用如此震怒的态度朝邵丽云吼叫。这通嘶吼,再配上她蓄着怒意的双眼,几乎快要让邵丽云不认识了。 “欣欣,你爸走得早,妈就你这么一个闺女,就算你不为自己的幸福着想,你也替妈想想,成么?你说你整天和司机腻歪在一起算怎么回事呢?你就不能正经八百找个跟咱家门当户对的对象吗?”硬的不行,邵丽云开始来软的,总之她这次是铁了心棒打鸳鸯。 司机,司机,又是司机! 邵欣欣咬着嘴唇,不说话,门当户对确实很重要,但难道没有比门第更重要的东西了么? 书房里有两面墙都是书柜,高高大大的,摆满了书,邵欣欣此刻就站在书房中央,不知是高大的书柜令人感觉到压迫,还是站在对面的邵丽云带给她某种窒息感,以至于邵欣欣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她的唇角剧烈地颤抖着,就这么微扬着下巴,跟邵丽云对峙着。 母女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两人都有短暂的按兵不动,仿佛谁先动谁就输了。 但邵欣欣最终选择了突围,她一字一顿地对邵丽云说:“因为我爱他。” ……她爱他。 ……她爱他。 没错,邵欣欣爱聂左。 一个“爱”字,熏神染骨,误尽苍生。邵欣欣本以为自己不会那么快说出口,就算要说,她也该第一个说给聂左听。所以,话落唇闭,甚至是她都被自己吓到了。 邵丽云眼前一黑,有种快要晕倒的感觉,她往后退了几步,直到屁股撞到桌沿,整个人才找回一点重心,“反了,反了……” 在她的碎碎念里,邵欣欣“砰”一声夺门而出了。她没有叫聂左来接,而是风风火火地打了辆出租车。 一钻进后座,她朝司机丢出句话:“您随便开。” 司机大叔愣了愣,从后视镜里瞟了这位奇葩女乘客一眼,顿时了然,这姑娘心情不好啊。大叔也没啰嗦,直接拉着一脸愁云惨雾的邵欣欣上了路,自当带乘客游车河呗。 星期天下午难得不堵车,沐浴在艳阳下的城市格外炫目,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折射出银白色的光斑,可这景致落在邵欣欣眼里,只剩下一道又一道迅速闪过的光影,没有任何色彩可言。方才和邵丽云的争执搅合得邵欣欣心里很乱,她把涣散的目光从车窗外移开,从手袋里翻出手机,低着头刷微信朋友圈。 朋友圈里净是些老同学的最新动态,有人晒甜蜜,有人晒美食,有人晒猴子……可不是么,到了邵欣欣这把年纪,大多数同龄人都结婚生子了,就连一直挑肥拣瘦的李希也有了归宿,只有她还那么……倒霉。她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只男票,竟然又入不了老妈的眼,难道这是要她坐等柯一诚的悲剧再重演么? 邵欣欣黯然,默默退出了朋友圈。她正要把手机揣回包里,手机突然传来“嘀嘀”两声提示音,她打开一看,是李希po到圈里的心里测试。这种测试随便开个网站都有,如果搁在平常根本不会引起邵欣欣的注意,但她现在正烦闷着,李希又评价了“超准”,她便随手点开看了看。 一共二十题的心理测试测的是爱情,男女速配指数。 邵欣欣手贱开始了测试,所有关于“他”的选项,她条件反射地统统以聂左为标准勾选了,结果一出来,她不得不惊讶了—— 恭喜你,你们的速配指数百分之九十五。 这是什么概念?基本上只有一个成语可以形容了——天生一对。 邵欣欣的心微微一荡,原来她和聂左如此般配啊!她不由动了动手指头,给测试点了个赞。就是这么道一点都不科学的心理测试,却好像某种强烈又强大的心理暗示,令邵欣欣原本低落的心情没来由的好了起来。 她冲着手机屏幕咧了咧嘴,然后忽然抬头朝司机喊了声:“师傅,麻烦您去水榭佳苑。” 这一刻,她特别想见聂左,从未有过的想——见——他。 “好咧!”司机大叔应了声,本能地又瞄了眼后视镜,邵欣欣咧嘴傻乐的模样登时晃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卧槽,这姑娘一会哭一会笑的是有神经病吧! ** 聂左正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研究沈雯的资料,大门突然传来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 “咔嚓”一声,门开了。 是邵欣欣回来了。 聂左讶然,“你怎么没叫我接你?”说着,他把手里的文件夹倒扣在了茶几上。 邵欣欣没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抑或说,她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她飞快地踢掉鞋子,赤着脚跑到聂左面前,问:“你和我交往是不是为了留在b市?” 聂左的眉宇闪过一丝诧异,这女人是不是忘吃药了?但邵欣欣的表情一点不像开玩笑,他坐着,她站着,她就这么一瞬不瞬地俯视着他,琥珀色的眸子里竟是透着一抹执著。 “不是。”他说。 瞧瞧,邵丽云猜错了,邵欣欣又问:“你和我交往是不是图财图房?” “呵呵。”聂左笑了。 他在美国的公司和房产加起来应该可以承包好几间教育中心了,这女人也真够逗比的,她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居然问出这般露骨的问题来,不过聂左就喜欢她这一点——直率。 他微微仰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她,说:“我不图财也不图房,我图……” 短暂的停顿,他突然一把将邵欣欣朝自己拉过去,她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就跨坐在了聂左的大腿上。她的惊呼声还卡在嗓子眼里,聂左已经咬了咬她的耳垂,低声说:“我图色。” 他顽劣的嗓音,温柔的轻咬,激得邵欣欣的身子猛地一颤,这人果然是流氓啊,她就知道他图的是——色! 作者有话要说:我决定不要每次到周四换榜时才发粪了,所以未来几天更新都会很勤快哒~~剧情也会走起来,酱紫~ ☆、第五十二章 52.晋/江/文/学/城 独发 邵欣欣跨坐在聂左的腿上,手臂勾着他的脖子,好一副暧昧撩人的亲昵姿势,好一副风情万种的娇俏模样。有阳光从窗口照进来,夏末初秋的阳光温度不算太高,带着一抹暖洋洋的金色,为客厅里的家具全镀上了一层金边。 就连坐在沙发里的聂左也不例外。 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狭长的眼睛微眯着,眉宇间沾染着微光,就连稍显冷冽的五官和脸部轮廓都柔和了不少。他就这样抱着邵欣欣,大手搂在她的腰上,在这近近的距离里,欣赏着她因害羞而绯红的脸颊。大理石地面上投下一片光影,碍于两人是这般暧昧的姿势,那团影子看起来有些模糊,有些纠缠。 “你妈和你说什么了?”聂左问道。 邵欣欣心里一紧,她赶忙低了低头,避开男人灼人的视线,“没说什么啊。”事关聂左的男性尊严,她还是不要提了。 聂左岂是这么好糊弄的,从邵欣欣一进门他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再加上她问得那两个莫名其妙的问题,他已猜出个八/九不离十了。 邵丽云嫌弃他。 聂左微微一笑,他突然勾起邵欣欣下巴,而后语带玩味,问道:“你嫌我穷么?”你,不是你妈。他才不在乎邵丽云怎么看他,他只想知道邵欣欣是怎么想的。 “啊?”邵欣欣愣了愣,她万般没想到聂左会抛出这么个令人措手不及的问题来。虽然她一直在纠结老妈的话,可这话头冷不丁被聂左接了过去,她还真有点尴尬。 “咳咳……”邵欣欣飞快地理了理思绪,一本正经地说:“聂左,尽管你现在是我的司机,但不代表你只能当司机啊啊!教育中心还有别的工作呢,比如行政啊、财务啊,只要你有兴趣都可以学着做。还有人家说,二十岁没钱很正常,三十岁没钱很可能是因为家境不好,要是到四十岁还没钱才是个人能力的问题呢。你现在还不到三十,所以要怪只能怪你不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可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别看大家总一口一个‘富二代’的叫着,这世上其实真没多少富二代,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你瞧瞧,比尔盖茨、李嘉诚、马云好多成功人士都是白手起家的,只要你有毅力、有耐性、能吃苦……” ……卧槽,真是够了! 她这是讲励志故事呢,聂左真心觉得邵欣欣不做传销实在太可惜了!但话说回来,在这个物欲横流、无比现实的社会里,如果能遇到一个真正不在乎你的家世,不在乎你兜里有多少票子的女人,那绝壁是遇到真爱了。 “你不嫌我就好。”聂左替她总结道。 第45节 “不嫌。”她笑着摇头。 聂左心里是暖的,比盛夏的太平洋里的海水还暖。可转念一想,他的眸光忽而黯了黯,当年,这女人不是也没嫌弃柯一诚么?人就怕比较,这么一比,聂左心下当即有了计较。他原本不屑于这样的比较,至于此时此刻,他又为什么会介意她的过去,介意那些没有他参与的过去,恐怕只有一个原因了。 他爱上她了。 其实,他早就爱上她了。 那么,她爱他么? 聂左箍在邵欣欣腰上的手臂突然一紧,就把她贴到了自己身上,“邵欣欣。” 两人的身体贴得很紧,以至于邵欣欣全身都隐隐发烫,以为他还要继续刚才的话题,她红着脸揶揄:“你平常不是挺拽的么,今儿怎么这么没自信啊?” “你爱我么?”男人的嗓音低沉磁性。 “啊?”好唐突的问题啊! “你爱我么?” “你……”你这是求爱,还是示爱啊?! 邵欣欣因为惊讶而产生的这一片刻的迟疑,令聂左有些不满,哦不,是十分不满。也许,何东说得没错,要看女人爱不爱你,只有一件事能证明了。 至于这件事…… 电光火石间,聂左陡然扣住邵欣欣的后脑,他微微一用力,就把她的头压了下来。挨得太近了,两人的鼻尖碰到了一起,眼睛中也倒映着彼此。这一刻,男人的眼睛漆黑如深潭,眼底却是淬了一丝炙热而璀璨的光。这光,迷人眼眸、慑人魂魄,且蛊惑人心。就这样脸贴脸地凝视着,邵欣欣也是醉了。 下一秒,聂左忽然重重地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吻和他的问题一样,来得令人猝不及防,邵欣欣因此陷入一瞬的怔忪,但不消须臾,她的怔忪便被一种奇异而微妙的感觉吞噬了,唇齿间的酥/软瞬间涌进了她的心窝里。鬼使神差的,邵欣欣动了动唇舌,效仿着聂左的样子,回吻他,她的吻透着一点生涩,一点腼腆。 只是半秒而已,她念随心动的一吻,便换来了他疯狂的反噬。男人的舌在那方甘甜又柔软的空间里肆虐着,大手轻轻一撩,便从她的衣服下摆里探了进去,顺利地触到了她腰间的丝滑。邵欣欣只觉腰上忽地袭来一阵燥/热,接着,那滚烫的温度一路向上蔓延,缓缓滑过她光洁的后背,冲破内衣暗扣的阻碍,所及之处,激起她控制不住的颤/栗。 聂左的手带着浅浅的薄茧,不会弄疼邵欣欣的皮肤,那微微粗糙的质感反而带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在她越来越混乱的喘息声中,那片灼人的热度终于汇聚到了她的胸前,十分敏/感的地方。没有任何布料的阻隔,他的手,她的胸,就这么实打实地结合在一起…… 邵欣欣浑身一颤,大脑“嗡”一声炸开了,片刻的失聪,她只感觉到自己心跳如雷。对于这男人时不时就要耍一次流氓的行径,她本以为自己已经见惯不怪了,但这次,她似乎嗅到了某种不一样的味道,确切地说,是危险的味道。 她呜咽着说:“只许动口,不许动手。” “呵。”聂左弯了弯唇。 他当真颇为听话的样子,立马住了手。转瞬,他微微一低头,就把俊脸埋进了她的肩颈里,而他的唇开始沿着女人脖颈的曲线用力地吮吸起来,就连邵欣欣纤细的锁骨,他都不放过,细细地啄吻了一遍又一遍。与此同时,聂左刚消停的大手,又不老实起来,他挑衅一般捏了捏那团柔/软。哦,手感真不错,他又捏了第二下、第三下…… “你——”你怎么这么混蛋啊! 这种时候,像聂左这种桀骜不驯的男人绝对是要主动权和决定权的。当然,他偶尔也会大发慈悲,尊重一下邵欣欣的意愿。 “是去你那里,还是我那里?”他问着,薄唇又从她的锁骨向下滑了几许。 ……咳咳,不就是主卧和客房的区别么,听起来怎么那么奇怪啊! 邵欣欣正要回答,才惊觉差点着了道,他们去房间里干嘛啊?!她不用挪动屁/股,也清晰地感觉到了男人晨勃的部位居然在艳阳四射的下午……华丽丽地苏醒了。 难不成他要…… 脑补太*,又太刺激,邵欣欣早已被击得落花流水的理智猛地杀了个回马枪,她歪了歪头,推开男人在她胸前忙活的脸。 聂左抬眸,看着她。 他的眸光越发深湛,但瞳孔深处那簇隐隐跳跃的火烛却是愈加明亮动人了,而她,一碰到男人这束撩人的目光,半启的嘴唇突然颤了颤,徒剩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如果她现在喊停,会不会太残忍了? 早知道她这么磨磨唧唧的,聂左就不给她选择的权利了,他没心思琢磨邵欣欣那双氤氲着娇羞与纠结的眼睛里到底蕴藏着什么心思,他一心只想验证何东的论调——这女人愿不愿意跟他上炕(床)? 不容她思考,聂左的双臂骤然一紧,愣是抱着她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哦,不要——”邵欣欣惊呼出声。 聂左充耳不闻,长腿开拔,像他的房间走去。第一次,还是在他的地盘比较好。 邵欣欣的身子凌空失重,以至于她不得不紧搂住聂左的脖子,又把两条腿盘在他笔直有力的腰上才维持住平衡。她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此刻的姿势有多狼狈,她简直是挂在他身上啊。可邵欣欣顾不了那么多了,一旦进了房,上了炕,她就只有任他宰割的份了! 沉吟半晌,邵欣欣心一横,眼一闭,嘟嘴说:“我不想进房,你要摸就在客厅摸吧。”也不知是燥的,还是臊的,说完这句话,邵欣欣觉得整个人深度缺氧,快要眩晕过去了…… 聂左微微一怔,她不愿意? “你怕什么?”他驻了足,垂眸睨着她。 “我怕……”疼。 邵欣欣结巴了一下,终究没说出她怕什么。尽管男人眼中的失落浅淡到几不可察,而且转瞬即逝,但她还是捕捉到了,可是她到底要不要承认自己还是处/女呢?说出来好丢人啊!一位大喇喇的女汉子就这样为了个男人,变得心思复杂起来,这种感觉让邵欣欣实在不太适应。 经历一番极其迅速的天人交战,邵欣欣眨巴眨巴眼睛,信手拈来个借口:“我怕怀孕,我们没有套。” “我买了。”从他们确定关系的第一天开始,他就备好了作案工具。 说着,聂左已经把邵欣欣丢进了大床里…… ** 第二天早上,邵欣欣像往常一样坐在车里,微微侧头瞅着心无旁骛开着车的聂左,她整个人仍旧沉浸在一种脸红心跳的情绪中。 昨天,俩人到底是没有突破最后一层关系,但除此之外,却是什么都尝试过了,就在那张king size的大床上,他们从下午一直缠绵到日落,到夜晚……直到对方身体上的每一寸发肤,彼此都了若指掌了为止。 咳咳,现在想想,邵欣欣都好想死啊! 车子在教育中心门口停稳,聂左清冽的目光晃过后视镜,晃过镜中那张红透了的脸蛋,他唇角带笑,“还不下车?你走什么神呢?” “呵呵,这么快就到了!”邵欣欣赶紧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手忙脚乱地去拉车门,她总不能告诉聂左,她在回味他的大丁丁吧! 然而,不等她步出车门,一道人影骤然冲到车前,这抹身影竟是带着……杀气的。 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激得邵欣欣和聂左俱是一怔。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抱歉这章又发晚了。因为意外出了点小事故~ 我最近在喝中药,医生嘱咐药里要放两片姜,所以我家那位每天都帮我切姜,但是前天晚上他切姜的时候不小心把手切了,留了好多血,当时把我吓坏了,赶紧带他去了医院,包扎伤口,打破伤风折腾了好久才搞定。结果真正的悲剧还在后头,他的手不能沾水,所以我还要伺候他各种日常......写稿的时间就少了。 这算个暖萌虐的故事吧,唉,每次写什么就灵什么,尼玛都不敢写了~~ 明天和后天都会双更~么么哒 ☆、第五十三章 53.晋/江/文/学/城 独发 突然冲出来的女人是邵丽云。 昨天和闺女谈崩了,她今天一大早是专门来堵人的。她拿邵欣欣没办法,可对付聂左就不一样了。树要皮,人要脸,更何况是一个大男人。凭着邵丽云那张毒蛇嘴,她不信自己损不死聂左,最好的情况就是他知难而退远离邵欣欣,最不济也得恶心恶心他。 邵丽云气鼓鼓地拦在车头前,一双风韵犹存的桃花眼里溢满鄙夷,隔着挡风玻璃,她就这么挑衅一般瞪着聂左。意思是,小白脸,你丫给我下来。 邵欣欣心里一惊,她还能不知道老妈是干什么来的。现在正值上班时间,等她扯开脖子一骂,估计教育中心里的员工都得跑出来看热闹了。那样一来,别说聂左肯定干不成了,光是男人在面子上也挂不住啊! 邵欣欣一条腿已经迈出了车门,她赶紧扭过身,低声跟聂左说了句:“你别出来,我来处理。”说完,她硬着头皮步出车门。 这女人倒是挺man的,聂左勾了勾唇角,随手把车熄了火,坐在驾驶座上好整以暇地看着。 见只有邵欣欣一人下车,邵丽云眉目间的讥诮愈加浓郁了,人穷志短就算了,没想到聂左这厮还是只怂蛋,剑拔弩张的时刻居然让女人上阵! 邵欣欣若无其事地走到老妈面前,扯着她的胳膊说:“妈,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吧。”说着,她就把邵丽云往教育中心里拉。 邵丽云一听这话更来气,妈蛋的,那个臭司机吓得都不敢从车里出来了,她闺女倒好,竟还处处维护他,真是够掉价的!怒火攻心,她猛地甩开邵欣欣的手,“砰”地一拍车头盖,“不!我偏要在这儿说!我偏要让大家都看清这个小白脸的阴险嘴脸!” 小白脸?聂左蹙了蹙眉,这是在说他么?如果不是邵丽云的手怒指着他,他真不敢相信自己这么位狂拽酷霸的高冷男有朝一日居然会变成小白脸。 这般不堪入耳的说辞仿佛是一声惊雷,“轰”地穿透邵欣欣的耳膜,激得她的步子一顿,整个人就跟被雷劈了一样僵在原地。一股难以形容的酸涩和羞愤“腾”地涌上她的心头。 车里,是一个跟她分享过最快乐、最私密时刻的男人。 车外,是她至亲的、唯一的亲人老妈。 一场针尖对麦芒的激战迫在眉睫,而她,就夹在这两人中间,左右为难。她到底该怎么化干戈为玉帛呢?邵欣欣痛苦地揉了揉眉心。 邵丽云砸车头的那一声“砰”不算太响,却是刚好顺着大开的窗户,飘进了教育中心的办公室里。她是女强人、铁娘子,平时没少训员工,可她稍显凌厉的嗓音再配上这么突兀的一声,想不引起大家的好奇都难。 于是,窗口多了好几颗脑袋。 第一个循声冲到窗边看热闹的人是李希,她手里端着个马克杯,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雀跃表情,啧啧,哪家的小白脸不长眼惹着邵总了!不料,一看清楼下的人,李希的脸蛋当即一垮。卧槽,这小白脸不是她男票的铁哥们,她闺蜜的新男票么!碍于她和聂左之间有着这么多层拐弯抹角的关系,李希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地攥着杯柄。 奥迪驾驶座一侧的车门突然发出了一声动静,紧接着,聂左步出了车门。他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质地讲究、剪裁得体,平整的裤脚搭在锃亮的黑皮鞋上,真是一丝不苟。而他的姿态优雅,如雕刻般精致的脸庞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眉宇间带着一丝倨傲,那倨傲,仿佛是与生俱来的。 颇有男主闪亮登场的慑人架势…… 可他出来干嘛呢?!难道他要和邵丽云来场对骂?!邵欣欣的心“咯噔”一沉,她飞快地脑补了一下聂左可能做出的各种反应,只觉每一种都有点……恐怖。 比起她的惊心动魄,聂左淡定多了,他只从容不迫地瞅了一眼邵丽云,然后两条大长腿一迈,向她走了过去。 有那么一瞬间,邵丽云觉得自己眼花了,这位司机的气场怎么就这么不像司机呢?也难怪第一次见到聂左时,连她都被这男人给骗了。 聂左朝邵丽云挑了挑眉,淡声说:“邵总,您好。上次在吴小姐的婚礼上太仓促了,我还没有跟您自我介绍。” 自我介绍?邵丽云哂笑一声,“你不用介绍了,你不就是个司机么!” 聂左对她的揶揄不以为意,他从西裤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名片盒,然后不疾不徐地抽出一张名片,递到邵丽云眼皮子底下,“请多指教。” ……指教你妹啊! 男人礼貌的口吻,再加上这般绅士的举动,刺激得邵欣欣差点疯了。卧槽,都什么时候了他还装逼呢,他以为这是接待客户啊!还有,他的名片不会是教育中心的吧!邵欣欣摸了摸鼻子,不对,她好像没给聂左印过名片啊! 邵丽云也不知道这厮闹得是哪出,她满面狐疑地接过名片,敛眸瞅了瞅。 这一瞅,邵丽云的手猛地一抖,差点把那张十分高大上的名片掉在地上。她“嚯”地抬眸,不可思议地瞪着聂左,她的眼神里交错着震惊、诧异、怀疑等许多复杂的情绪,活像看了鬼片似的。 因为名片上赫然印着:nc房地产集团ceo,公司的地址是纽约。 邵欣欣更纳闷了,不就是张破名片么,又不是照妖镜,老妈至于失态成这样么!她“嗖”一下从邵丽云手里抢过名片,迅速扫视了一眼。 ……卧槽,ceo?! 邵欣欣当即陷入一瞬的怔忪,不过只是一瞬间,她忽而笑了,笑得这般无可奈何。 李希趴在二楼的玻璃上,看着邵家母女被一张名片震慑到瞠目结舌的境地,她顿感心痒难耐,她好想找个望远镜看看名片上到底写了什么啊。 邵丽云毕竟是久经沙场的人了,她的年龄和阅历在那儿摆着,不消片刻,她便恢复了镇定。她不卑不亢地对聂左说:“是我误会了聂先生,不好意思。不过恕我冒昧问一句,既然您在海外有事业,为什么要来b市当司机呢?我们教育中心恐怕雇不起像您身价这么高的员工。” 听着邵丽云阴阳怪气的腔调,她还是跟聂左不对付啊,邵欣欣心里起急,快嘴插了话:“咳咳,妈,你怎么跟审犯人似的!你不是还要给财务部开会么,时间差不多了哈。” 聂左难得好脾气,他不急不躁,仍旧保持着风度,“邵总,想必您对我有些误会,不如找个时间我请您和欣欣一起吃个饭,大家聊一聊。” 尽管聂左的性情偏冷,但跟邵欣欣有关的事儿,他都有点冷不起来。他不怪邵丽云,哪个当妈的不希望女儿幸福呢,邵丽云想给闺女找个家境殷实的男票并不为过。既然现在他和邵欣欣开始交往了,他请女朋友的家人吃个饭也在情理之中。 第46节 就是这么个情理之中的邀约,邵丽云却没应声,她只意味深长地瞥了聂左一眼,然后便一言不发地抬步走了。 一场剑光四射的争端算是勉强化解了,邵欣欣稍稍松了口气,不过她还是高兴不起来,反而莫名有点心虚。她朝聂左使了个眼色,小声说:“我妈就这样,你别介意,你先回去吧,我上班了。” 到这时候,女人还照顾着他的情绪,聂左不由弯了弯唇,“……嗯。” 然而,眼睁睁地看着邵欣欣闪身进了教育中心,他不由蹙了蹙眉,这女人就这样走了?她难道没有什么话问他么? 自从上次见过邵丽云之后,聂左便知自己的身份瞒不了多久了。其实,他并未刻意在邵欣欣面前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赵氏破产案牵涉的人太多,人一多嘴就杂,他也是应了赵宗生的要求,才跟何东各安了一个不那么引人注目的普通身份。 邵丽云没乘电梯,沉着脸直接走楼梯上二层,邵欣欣耷拉着脑袋跟在她屁股后面。母女俩都不说话,安静的楼梯间里只回荡着“蹬蹬蹬”的脚步声,此起彼伏的。 邵丽云有点心烦,剧情怎么不按剧本走呢?为了今早这出棒打鸳鸯的戏,她昨晚几乎一宿没睡,殊不知聂左那个混小子竟然不按牌理出牌,狠狠将了她一军。可那张名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闺女难不成真有那么大的魅力,居然可以让一个男人放弃海外的事业,专职来给她当司机? 太荒唐了,邵丽云忍不住回头瞄了瞄邵欣欣。 邵欣欣被老妈看得头皮发麻,不禁把头埋得更深了。她刚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身后猝然袭来一股冲力,紧接着,她就被人一把推进了办公室。 邵欣欣脚下一个踉跄,步子还没站稳,视线中便撞进了李希那双充满八卦欲的眼睛,邵欣欣的心情本来就不好,于是没好气地揶揄道:“你纵欲过度没吃避孕药啊!” 李希那张语不惊人死不休的毒蛇嘴罕见没发作,她二话不说直接抢走了邵欣欣手里的名片,“什么好东西啊,给我看看!”她觊觎这张名片已经足足十分钟了。 “卧槽!邵欣欣你个扫把星赚翻了!”李希瞪圆眼睛瞅着手里的名片,殷红的嘴唇激动得直哆嗦:“想不到聂左那小子藏得挺深啊!啧啧,ceo,啧啧,纽约,真高大上啊!邵欣欣,弄不好以后你就是ceo夫人了啊!到时候你可得记得罩着你的好姐妹大胸希喔!” ceo个屁啊,邵欣欣拧着眉毛,不吭声。 李希不知冷不丁想到什么,陡然间,她的眼神一黯,跟被人从身体里抽走了三百毫升鸡血一样没精神,她扼腕叹息道:“哎,你说当初我看上的怎么是何东,不是聂左啊!其实吧,我第一次见到他俩的时候,明明觉得聂左比何东帅啊,至少帅两个段位以上,要不是何东骗我说聂左是他助理,我是绝对不会放过这块小鲜肉的啊!说不定未来的ceo夫人就是我了……”一念偏差,后悔死她了啊! 邵欣欣快被李希这副捶胸顿足的没出息样儿气死了,她嗽了嗽嗓子,说:“你别做梦了,你以为聂左真是什么ceo啊,你见过ceo给别人当司机的么!我看他是为了糊弄我妈,找地儿印了一叠假名片罢了。” ……假名片?! 李希登时凌乱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还有一更,误会解开的一章,不过要到12点以后了,妹纸们表等哈,明早再来看吧~么么哒 ☆、第五十四章 54.晋/江/文/学/城 独发 下班时分,聂左照例去教育中心接邵欣欣。 今天的邵欣欣却跟往常不太一样,她看起来心情奇好,连眼角眉梢都浸着笑意。聂左眯了眯眼睛,心中顿时了然,这女人瞎猫撞上死耗子平白无故捡了只高富帅,她不高兴才怪,那种感觉应该跟手里的垃圾股一夜之间疯狂暴涨一样令人欣喜若狂吧。 许是被她的笑容感染了,聂左也翘了翘嘴角,只要邵欣欣高兴,他完全不介意顶着ceo的身份,干着司机的活儿。这一刻,大概连聂左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不近女色、还有点大男人主义的他,竟然会如此宠溺一个女人。 邵欣欣兀自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她把手袋往后座一扔,然后扭身看着聂左,问道:“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好消息。”能让她这么开心的好消息,他当然有所期待。 邵欣欣也是那种会选择先甜后苦的人,所以她觉得在这一点上,聂左跟她还满默契的,她笑了笑,说:“我妈答应和你一起吃饭了。” 这代表邵丽云迈出了接受他的第一步,确实算是个好消息,聂左莞尔,“那坏消息呢?” 邵欣欣的脸色突然晴转阴,登时陷入一种极度纠结的状态里,她顾虑重重地叹了口气:“哎,坏消息就是你这次玩大了!你今天早上的演技实在太牛逼了,搞得整个教育中心都以为你是高富帅呢!但就算再好的演员也保不准有穿帮的一天,你说对不对?万一哪天你在我妈面前露了馅儿,再落个不诚实的罪名就更完蛋了……”后果不堪设想,邵欣欣光是想一想都心惊不已。 什么乱七八糟的?聂左被她绕得脑仁直疼,足足用了两秒钟,他才消化掉邵欣欣话里的意思。他忽而笑了,笑得这般无可奈何,“邵欣欣,我没装高富帅。” ……他是真的高富帅啊! 这回换做邵欣欣怔忪了,她若有所思地深瞥聂左一眼。晚霞余晖流泻进车里,为男人蒙上一层不太真实的色彩,仿佛是油画中的美男子,每一笔都妙手丹青、笔触细腻。在这似真似幻的光影中,聂左的大手轻搭在方向盘上,那气势慵懒又倨傲,他棱角鲜明的侧脸堪称完美,眉宇轮廓清朗动人,身上西装亦穿得一丝不苟,尤其是袖口上那枚精致的袖扣,衬得他整个人格外优雅清贵。 邵欣欣的喉咙微微滑动了一下,内心升腾起无限的惋惜,可惜了,全是高仿货,连人也是。她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评价说:“聂左,你真是入戏太深了!” “……”真是够了! 聂左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他摸了摸高直的鼻梁,最终无奈一笑,彻底放弃了说服这个笨女人的念头。只怕他再坚称自己是高富帅,反倒会把自己弄得跟大骗子一样。 事实上,赵氏的破产案尚未水落石出,聂左本不想让自己的身份提早曝光,但为了不让邵丽云向邵欣欣发难,他不得已兵行险招,殊不知……哎,算了,不说了,说多了全是泪。 不管怎么说,邵丽云好歹暂时被稳住了,邵欣欣还有大把时间思考如何圆谎,所以她的情绪并没有太受影响。她一路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感受着上班族卸去一天的疲惫后那种归心似箭的迫切心情。 她又何尝不是呢。 遇到聂左之前,她一个人上下班,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做所有的事情。那时候,即便是下班,她也没有半点归心似箭的感觉,反正回到家也是独守空闺。那时候,家,对邵欣欣来说,就是一套房子,一套没有人气的空房子罢了。 但现在不一样了,邵欣欣竟然开始期待下班的那一刻,甚至是期待下一分、下一秒会发生的种种,因为,一切有了聂左的参与。她喜欢和他在一起,和他一起回家,一起吃饭,一起刷牙,然后互相说晚安……他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把她的生活填满了,令她连感受孤独的时间都没有了。 三毛不是说么,爱情,如果不落实到穿衣、吃饭、数钱、睡觉这些实实在在的生活里去,是不容易天才地久的。邵欣欣觉得这句话太经典了,虽然天长地久的许诺搁在她和聂左身上尚为时过早,不过她认为,人生不必大富大贵,也不必处尊居显,这般相亲相爱的日常已足以让她感觉很舒心、很踏实了。 邵欣欣难得抒情一把,就在她歪头对着窗外感叹人生、感叹爱情的几分钟里,聂左的目光一直落在后视镜里那个女人的侧脸上,他的眸光淡淡的,却是沉淀着一丝……深情。 ** 邵丽云与聂左的饭局定在一周后,因为她本周的行程全排满了。主要是教育局下属的一个协会组团去欧洲考察,一些民营企业家有幸受邀参加,邵丽云便是其中之一。 b市已进入初秋,虽然白天还是温度宜人,但一到太阳落山便有了凉意。尤其是再赶上下雨,空气中居然带上了萧瑟的味道。 绵绵细雨从暗沉的天际飘洒下来,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密,雨刮器慢悠悠地晃着,邵欣欣撑着脑袋,歪在副驾上昏昏欲睡。 车子在雨中驶向实验小学,匀速行驶的车轮碾压过柏油路上的水洼,掀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等红绿灯的时候,聂左伸手从后座上拿起自己的西装外套,轻轻搭在了邵欣欣身上。随之而来的暖意里,带着一股清冽而干燥的淡香,她没睁眼,只从鼻腔里溢出了一声梦呓,又往衣服里缩了缩。 这几天,邵欣欣过得太悲催了。从这学期开始,萱萱要参加学校组织的课外辅导班,每天放学的时间延迟了一个多小时,刚好和王嫂准备晚饭的时间冲突了,而邵丽云又潇潇洒洒地出国考察去了,所以接萱萱放学这档子事儿就落到了邵欣欣头上。从教育中心到实验小说,再到水榭佳苑,整条线路跑下来几乎辗转了大半个b市,又逢下班高峰期的拥堵时段,邵欣欣每天回到家都八、九点了,简直累得跟狗一样。 当然,聂左也是一样的。不过他的体能极好,不仅一声累没喊过,而且始终保持着意气风发、气宇轩昂的高冷姿态,气得邵欣欣直呼他跟牲口一样猛啊! 直到车子在实验小学门口停下,邵欣欣仍旧没醒,鼻息间甚至还发出极其轻微的鼾声。还差一刻钟才到放学时间,是他们提早到了。聂左没急着叫醒邵欣欣,他垂眸看了眼她轻轻翕动的鼻翼,以及微蹙的秀眉,而后,他弯了弯唇。男人唇角上扬的那抹弧度罕见地不带半点冷硬,而是蕴藏着一抹柔情。 等待的时间很安静,大概是毛毛雨太轻了,就连雨丝淋在车窗上,都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聂左关了雨刮器,屈肘撑在窗棱上,清冽的眸光透过雾气蒙蒙的挡风玻璃看向校门口。 学校的铁栅栏门关着,门口聚集着不少等着接孩子的家长,有人撑着伞,有人穿着雨衣,无一不翘首企盼地向校园里张望。这般平常的景象本不会引起聂左的注意,因此他的目光那么漫不经心,然而,陡然间,他的眸光却生生一滞。 一位红衣女子猝然撞入他的视线中。 女人站在距离人群稍远一点的树荫下,也许是疏离的姿势令她看起来有些孤傲,有些与众不同。她穿得十分体面,红色的收腰风衣,黑丝袜,脚上踩着一双细跟裸靴。女人手里撑着一把黑伞,精致的脸庞从伞沿下露出来,她的目光倒是和大家一样,都看向校园里。不过,她眼中没有等待的焦灼,而是一片沉静。 挡风玻璃上不断有雨珠流淌下来,像小溪一样蜿蜒,阻碍了聂左的视线,也将女人窈窕的身材切割得支离破碎,但即使如此,也不妨碍聂左认出这抹身影。 她是沈雯。 可沈雯来这里干什么? 某个聂左早已猜到的事实再一次冲击了他的大脑,仿佛午夜的钟声,带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一下又一下地敲在他的心口,响彻在这个寂静的世界里。 难道沈雯她终于沉不住气了么?对于这个女人的心机和城府,聂左再清楚不过,他的心头猛地一凛,下意识地侧头看了一眼仍在安然梦周公的邵欣欣,他不由紧紧地蹙起了眉。 放学的铃声响了,大群大群的小朋友语笑喧阗地从教学楼里跑出来,终归是小孩,对这世界上的各种大自然的力量充满了好奇,他们也不知道打伞,就这样迎着毛毛细雨,牟足劲笑着、闹着,往外跑。萱萱的性格有些孤僻,动作也比较慢,她是最后一批从楼里出来的。她扎着两只羊角辫,背着小书包,倒腾着两条小短腿跑向校门口。 大部分小朋友已经被家长接走了,人头攒动的校门口一下子空旷下来,沈雯却没有上前,还是站在原先的地方。只不过她眼中的沉静早已一点都不剩了,看到那个小人从远处蹦跶过来,越来越近,沈雯的眼波猛地颤了颤。 下一秒,她骤然把伞沿压低,挡住了自己的脸。那一片刻的心虚令她有些无法自持,朱红的唇剧烈地颤抖起来,牙齿上下磕碰发出凌乱的“咯咯”声,就像是从梦魇中乍然醒来一般,无论怎样隐忍,怎样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她都掩饰不住那悲怆又激动的心情。 倏忽间,她的脸上闪过一丝紧张,眼睛也忽然睁大了。 只见萱萱脚下一个踉跄,就被地上的小水坑绊倒了。 站在数米开外的沈雯几乎是不受控地、条件反射地抬了脚,疾步向萱萱走过去。她的高跟鞋敲在地上又快又急,激起无数细密的水花,花开花落,仿佛是电影里的慢镜头,美得如梦似幻,又仿佛是最残酷最写实的人生,浮浮沉沉终究归于平静,留不住,摸不着。 一把黑伞适时地撑在了萱萱头上,为她撑起了一小片干燥的空间,随即,她被一双手抱了起来。 看清伞下那张脸,萱萱忽然止住了眼泪,脆生生地叫了声:“聂蜀黍!” “嗯。”聂左淡淡地应了声。 这几天都是邵欣欣和聂左来接萱萱的,有时候两人还会带她下馆子改善一下生活,所以萱萱其实蛮喜欢姥姥不在家的日子。她勾着聂左的脖子,忽闪着眼睛问:“麻麻呢?” “她在车里。”聂左一手撑着伞,一手抱着萱萱转了身,他下意识地朝树下望了一眼,已经没有沈雯的影子了。 虽然他抱着萱萱这么个小东西一点不费劲,但萱萱还是善解人意地说:“蜀黍,我帮你撑伞吧。” “不用。”聂左笑了笑,问:“刚才摔疼了?” 萱萱点点头,又摇摇头,“看见你就不疼了。” “……”小嘴还挺甜,要是邵欣欣有她一半就好了。 聂左把萱萱塞进车里时,邵欣欣才悠悠转醒,她揉了揉眼睛,惊讶地问聂左:“我错过什么了?” 萱萱乐颠颠地抢了白:“你错过我和聂蜀黍秀恩爱了。” “……”卧槽,现在的小孩真了不得,都哪儿学得这些词儿啊! 直到红色奥迪驶入稀薄的雨幕中,沈雯才从树后走出来,快步走向对街的一辆跑车。她收起伞,坐进驾驶座,把脸埋进方向盘里,单薄的肩头轻轻地抖动着。 如果不是聂左突然出现,刚才把萱萱抱起来的人就是她了。可是,远远地看到聂左的那一刹那,她本能地驻了足,本能地选择了落跑,她只能藏在树后,眼睁睁地看着萱萱被别人抱走。 明明只有几步之遥,她却不敢,亦不能走上去。 她就像开在阴暗角落里的罂粟花,永远见不得光。 ** 回到水榭佳苑果然又是九点了,幸好邵欣欣带着聂左蹭了王嫂的饭吃,不然再去外边吃恐怕更晚了。 “我先洗澡。”聂左拿了条大浴巾,一进门就奔洗手间去了。 邵欣欣还不知道他那点心思,只要一回到家关起门来,这男人看她的眼神就像狗看肉包子,时时刻刻准备着……占她点儿便宜。邵欣欣抓起遥控器,翘着腿儿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等着大流氓出浴,换她洗。 就在这时,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忽然响起。 茶几上一闪一闪的手机不是邵欣欣的,而是聂左的。 “你的电话。”邵欣欣没动窝,朝洗手间喊了一嗓子。 怎奈“哗哗”的水流声把她的声音盖住了,铃声又响了几遍,她也没等到聂左回话。聒噪的铃声吵得邵欣欣没法看电视,她探身拿起聂左的手机,准备调成静音。 不料,屏幕上闪烁的名字霎时攫住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喻可薇? 貌似是个女名。 可据邵欣欣的了解,她不觉得聂左会跟什么女人扯上关系啊!而且时间不早了,到底是什么女人会找聂左呢?前女友?小三?追求者? 脑补很惊悚,邵欣欣的理智瞬间就被杀了个落花流水,她举着聂左的手机,仿佛握着个烫手山芋,扔掉也不甘心,挂掉也不甘心。她现在是他的女朋友了,帮他接个电话应该不为过吧? 心念一动,邵欣欣颤抖着指尖,滑屏接听了。她倒是挺专业的,故意不说话,等着对方先出声。 果然,一道温柔的女声响起:“左?” 左个屁,我还右呢!对方亲昵的称呼刺激得邵欣欣的耳膜差点穿孔了,她心里“咯噔”一沉,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宣示了所有权再说,“左在洗澡,我是他女朋友,你有什么事?” 对方顷刻陷入一瞬的沉默。 第47节 隔着手机,邵欣欣也能想象出那位叫喻可薇的女人脸上是何种惊讶的表情,她绽出个嘚瑟的笑容,不耐烦地催促道:“你到底有什么事儿啊?” 喻可薇后知后觉地“呵呵”了两声,随即大大方方地说:“也没什么大事,你帮我带句话给聂左。” “成,什么话?”邵欣欣答应得爽快,那是因为她十分好奇对方会让她捎句什么话。 “儿子,妈祝你生日快乐!”喻可薇笑着说。 儿子?!生日快乐?! 等等,讯息太多、太诡异了,邵欣欣徒剩一脸震惊,她就算长两个大脑都不够消化的!好在她嘴比脑子快,赶紧先对着手机甜甜地叫了声:“伯母。” “嗨,你好。我没听聂左说他交女朋友了,不过这是好事儿,你们好好交往吧。”喻可薇谈吐不凡,寥寥几句话既不失礼数,也不失热情。 这倒让邵欣欣越发不好意思了,妈蛋的,她刚才脑补的都是什么啊!言归正传,邵欣欣没忘了正事儿,她一个箭步冲到书房,看了看桌上的台历。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写着今天是——九月十九日。 她挠了挠脑袋,匪夷所思地问:“伯母,您是不是搞错了?聂左的生日不是九月九号么……”她的命中贵人九九九啊! 哪有当妈的会搞错儿子的生日啊!冷不丁听到这般询问,喻可薇也惊讶了一小下,不过,很快她便恢复了淡定,不以为意地解释说:“聂左确实是今天生日。不过他平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所以他可能是怕麻烦才没跟你说吧。” 聂左!他在玩什么?! 邵欣欣的脑袋早斯巴达了,耳畔充斥着一片“嗡嗡”声。她再也听不进喻可薇讲的任何一句话,就连握着手机的手都抖得不像自己的了。 但是喻可薇的结语,她却是听到了,而且听得一清二楚。 她说:“有空你让聂左带你来纽约玩喔,顺便陪阿姨喝个茶。” ……纽约!!! 邵欣欣突然觉得她真相了,彻头彻尾地真相了。确切地说,她是在电光火石间,从一个傻蛋变成了真相帝。而这个过程,仿佛是坐云霄飞车一般,根本不容她喘息,不容她平复,一浪接一浪地高/潮震慑得她的心脏都受不了了。 洗手间“哗哗”的水流声,在这时,停了。 聂左赤/裸着上身,只在腰间裹着条大浴巾就出来了,他的头发上还挂着水珠,在灯光下散发着盈盈光泽,他并不介意在邵欣欣面前展露自己的美好身材与性感体格。 他朝沙发里的邵欣欣努努嘴,嗓音低沉温柔:“欣欣,你去洗吧。” 洗你妹!邵欣欣忽地坐直了身板,不苟言笑道:“聂左,我想我们该好好谈一谈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够肥咩?今晚真的还有一更,因为还差4000+才爬完榜单,我又要临时抱佛脚了,泪~~需要鸡血啊! 妹纸们,别忘了给小聂点蜡~ ☆、第五十五章 55.晋/江/文/学/城 独发 客厅里的气氛不是一般的诡异,沙发里相对而坐的一对男女也不是一般的诡异。邵欣欣穿着进门后还没来得及换下的正装,严肃至极;而聂左,赤/裸着沐浴后还没来得及穿衣的身躯,慵懒至极。不过还好,他的下半身倒是裹着条白色浴巾。 茶几上摆着两张卡片,一张是聂左十分高大上的名片,一张是某烧烤店的vip卡,这两样东西姑且被当做是呈堂证供吧。 邵欣欣的脸很黑,黑得跟窗外的夜色差不多,而她的眼底还蕴藏着一抹尚未退去的震惊。一时间成了真相帝,惊悚程度可想而知,她有种忘记吃药的虚空感和恍惚感。她做梦也没想到有朝一日她会以如此震怒的架势来拷问自己的男票,而且不是因为出轨、小三这类十分普遍的情感问题,竟是因为她连对方的身份都没搞清楚,就稀里糊涂地把人领进门了。 “聂总,我应该这样称呼你吧。”邵欣欣嗽了嗽嗓子,先来了个下马威。 听闻这个习以为常的称谓,聂左微微蹙了蹙眉,他不知道这女人的智商怎么突然杀了个回马枪,几天前,邵欣欣可是死活都不信他是ceo的。 对于她此刻后知后觉的震惊,聂左是可以理解的,于是云淡风轻地回道:“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有点接受不了,不过慢慢会好的。还有,‘聂总’是给外人叫的,你跟我就不用这么见外了。” 见外你妹啊!邵欣欣忽然觉得很无语,明明是同一星球上的物种,怎么一到关键时刻就不能沟通了呢!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里的凌厉愈加明显:“聂总,你把我当傻子是么?还是你在大洋彼岸过腻歪了有钱人的日子,跑回祖国体验生活来了?你觉得霸道总裁征服傻逼女的故事很好玩吗?你知道么,你让我觉得自己特像傻逼!” 女人咄咄逼人的说辞跟机关枪差不多,饶是素来冷静自持的聂左也有点受不了,他的额角突突直跳,只觉今晚这关会很难过,“欣欣,我承认向你隐瞒身份是我不对,但我是迫不得已的,我来b市是为了调查一宗商业案件,不方便公开自己的身份。” 在邵欣欣眼里,聂左的解释就跟全天下所有的负心汉没什么两样,冠冕堂皇又无懈可击。她当然不为所动,甚至还哂笑了一声,“呵,还商业案件呢,真够高大上的!” 话音落下,邵欣欣的眸光骤然一凛,她一瞬不瞬地凝着聂左,凝着他漆黑似墨的眼睛,字字珠玑地补了句:“我不管什么商业案件,我只在乎我们之间的诚信,基本的诚信,你明白么?” 不知是她忽然说到了重点,还是她眼里闪过的那丝失望触动到了聂左,以至于两人目光碰撞的一刹那,他有片刻的失神,心底的某个地方跟着忽地一疼,那种近乎窒息的痛感仿佛是被针刺了一般。人家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殊不知被这针刺一下确实挺疼的。 聂左略微垂首,沉默着错开了邵欣欣的目光。这次是他做错了,他以为自己足够神机妙算,足够翻手云覆手雨,可以把赵氏破产案查个水落石出,顺便抱得美人归,可千算万算,他却唯独漏算了邵欣欣,漏算了她的感受。 错了就该道歉,虽然在聂左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对不起”这三个字,也不曾有任何人或任何事让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屈尊说出这三个字,但这一次似乎不太一样,除了一句发自肺腑的sorry,仿佛不再有任何字句可以令他释然,令他驱赶走那股不断在心中翻搅的……愧疚。 于是,他“嚯”地抬了眸,轻轻勾起了邵欣欣的下巴,然后他微微一沉气,说:“邵欣欣,对不起。” 邵欣欣的呼吸无端窒了窒。 这男人平素的嗓音跟脸一样冷冽,总是带着一股子散漫劲儿,可此时此刻,他的声音与以往截然不同,竟是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清朗与真诚,听得邵欣欣的耳朵软软的。如果说男人精诚所至的道歉完全没有打动她,那是不可能的,可她仍在气头上,所以还是没好气地拂开了他的手。 聂左这辈子第一次低声下气地跟人道歉,不料居然热脸贴了冷屁股,他的眸光一下子黯了下来。霸道总裁的耐心十分有限,他一把攥住邵欣欣的手腕,英挺的身躯也向她欺了过来,“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男人突如其来的暴力举动,以及贴得过近的赤/裸胸膛,吓了邵欣欣一跳,把她方才那点小心软瞬间杀了个落花流水,她横着杏目低喝:“你别动手动脚的,我跟你还有一件事儿没说完呢!”说着,她“得得得”地敲了敲茶几上的vip卡。 这张烧烤店的会员卡,聂左从一坐下来就注意到了,不过他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不就是张破卡么,如果邵欣欣喜欢,他可以给她办几张全市最高级的餐饮卡。 瞅着男人泛起迷惑的眼睛,邵欣欣探手把卡翻了过来,“啪”地往茶几上一拍,“你看清楚了,这上面的生日是你的,没错吧?” 聂左的面色倏地一凛。怪不得邵欣欣今晚的底气这么足,原来她还掌握了他的另一项罪名啊。他想起来了,这张卡就是邵欣欣误会他是命中贵人的始作俑者。当时聂左被餐厅的服务生缠得没办法,才答应办会员卡。登记生日的时候,他明明说的是九月十九号,但因为店里太吵了,服务员听成了九月九号,他懒得为这点小事啰嗦,于是将错就错了…… 聂左的沉默,激得邵欣欣的怒火又烧旺了些,她说:“你装傻是吧?那我说清楚一点,刚才我替你接了喻女士的电话,她让我捎句话给你:‘儿子,生日快乐’!所以,我想问问你,到底是你把自己的生日搞错了?还是你妈把你的生日搞错了?” 原来全是那位老人家捅出来的娄子!聂左面露了然,他痛苦地揉了揉额角,耐着性子把来龙去脉给邵欣欣解释了一遍,外加十分中肯地陈述了某个事实:“当初是你死乞白赖地要雇我当司机,还当场往桌上拍了钱,你还记得么?那时候我确实不知道你这么做和我的生辰有关。” 邵欣欣听着这番不知是给他开脱,还是往她身上赖账的话,气就不打一处来,“那你后来知道了命中贵人九九九对我的意义,你干嘛不说实话呢?!” “因为我想留在你身边,保护你。”聂左说得那么波澜不惊,又那么笃定不已,就连嗓音里都带着一种蚀骨的温柔。 邵欣欣的心弦像是被人撩拨了一下,微微一颤。她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这个深沉高冷的无赖,让她说什么好呢!她咬了咬嘴唇,一语中的:“问题是你罩得住我么?你又不是我的贵人!” 聂左对她的怒意相当宽容,他忽然起了身,“你等我一下。”说着,他大长腿一迈,向他的房间走去。 邵欣欣一头雾水地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看着他修韧的背部肌理和小麦色的皮肤,她对着一团窒闷的空气发呆,聂左该不会是落跑了吧? 然而,不过一分钟,聂左就回来了,他手里多了份报纸。 他把报纸递到邵欣欣眼皮子底下,“邵欣欣,你看清楚,你所谓的命理大师……” 关梁大师什么事儿啊!邵欣欣一脸狐疑地把目光移到报纸上,她习惯性地看了一眼右上角的日期,是三天前的报纸,然后她才开始浏览大标题。 这一看,邵欣欣整个人顿时如遭电击般呆怔了。 梁大师入狱了?!诈骗?!宣扬封建迷信?!一连串耸人听闻的字眼差点晃瞎邵欣欣的眼,她急切地以一目十行的速度阅读着,脸上的惊愕越来越深。 她的震惊令聂左颇为受用,他气定神闲站在一旁,神补刀:“这世上恐怕只有你会拿一个骗子的话当真吧。” 不,还有她妈邵丽云呢。 邵欣欣看得一阵唏嘘,妈蛋啊,这位坑爹的货,当时可没少骗邵丽云的钱啊!亏她们母女俩还把大师的指点当圣旨,原来全是狗屁歪理邪说啊! 似乎意识到什么,邵欣欣的神经猛地一紧,她陡然抬起头看着聂左,然后抖了抖手里的报纸,问:“人是你抓的?” “人是警察抓的。”顿了顿,聂左补充道:“不过是和我有点关系。”不是要讲诚信么,他还是实话实说吧。 邵欣欣抿了抿唇,眼里的惊讶一点都不剩了,话一出口竟是透着若有似无的讥诮:“你怕生日的事儿会穿帮,所以提前备了后招,对吧?聂左啊,你还真是未雨绸缪、谋煞四方,我现在对你绝对是刮目相看了!” 聂左的眉宇一皱,这女人怎么净钻牛角尖呢!他以稀松平常的语气说道:“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某些人的真面目罢了,缘分这种事儿,哪有人能预测的到。” “可是我不喜欢你在我背后动手脚,有什么事儿你可以直接跟我说,这是起码的尊重,懂么?既然咱俩今天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就干脆来个快刀斩乱麻吧。”说着,邵欣欣也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聂左的心隐隐一沉。 就算是站起来,邵欣欣也矮上他一头,因此还得保持着仰视他的姿势。灯光下,聂左还是聂左,一双眼眸黝黑深湛,散漫着迷人眼眸的深情,哪怕是在这般不愉快的时刻。 可邵欣欣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他还是那位跟她亲密痴缠,那位说他更爱她,那位风雨无阻接送她的男人么?为什么她有一种一切都回不去了的感觉呢?这一刻,她觉得聂左是如此的陌生,如此的令人捉摸不透,如此的令人惶恐和不安。 无言的对视没有持续太久,邵欣欣深吸了一口,便将她的置气一股脑宣泄了出来:“我请不起你这么贵的司机,也找不起你这么贵的男票,这套房里也住不起你这么高贵的ceo!明天你也不用跟我妈吃饭了,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经过一晚上折腾,邵欣欣的体力有点不支,说完这番话,她扭头朝房间跑去。 “邵欣欣——”聂左的喉间溢出沉闷的一声。 然而,回应他的,只是“砰”地一声关门声。邵欣欣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只觉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光了,就像一只烧干了的锅,还在火上烤着,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稍安勿躁喔~ 关于当初邵欣欣误会聂左是九九九的桥段,在第八、九章有写,记不起的妹纸可以往回翻一下哈。 ☆、第五十六章 56.晋/江/文/学/城 独发 聂左起床之后,家里已经空了,邵欣欣自己上班去了。 餐桌上留了张便签纸。 聂左昨晚一夜没睡好,这会儿眼睛红红的,眼底隐隐有血丝。环视一圈空荡荡的房间,以及桌上的便条,他的眸色更是沉了沉,总之全是不祥的预感。 果然,便签纸上只有一句话:game over,今晚回家我不想再看到你。 game over?分手?这女人要不要这么狠绝啊!聂左叹了口气,把这张令人心烦意乱的便条纸攒成一个团,丢进了垃圾桶。看来邵欣欣是动真格了,他本以为大喇喇的女人不爱生气,殊不知越是性情豪爽的女人,一旦生起气来,反而越难哄。再加上聂左没什么哄女人的经验,这次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不过,他的救星很快到了。 何东拎着大包小包来串门子,他掏出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兴奋地对聂左说:“你让我置办的礼品我都买齐了,有阿胶、蜂王浆、蛋白粉……今晚是你第一次和未来的丈母娘共进晚餐,成败在此一举,我自作主张帮你给邵总选了条上好的和田玉镯子,老女人都喜欢这个,反正你也不差钱。” 聂左耸耸肩,淡声说:“不用了,晚餐取消了。” “啊?”何东怔了怔,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改期了?没事儿,那礼先放着吧,过不了期。” “怎么过不了期?难不成还留到下辈子再送?”聂左哂笑一声,眉宇间蓄满落寞,“邵欣欣和我分手了。” “卧槽!”何东立马惊得跟炸了毛的狮子一样,也难怪大boss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原来是还没过几天瘾就失恋了啊!何东的一双丹凤眼顿时瞪得比灯泡还圆,“你们这是什么情况啊?!” 上个星期聂左还意气风发地让他准备礼物来着,今儿俩人居然……吹了?!何东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他当初跟聂左提议,不如送邵丽云一张购物卡当见面礼,这年头不都兴送卡么,实惠又体面。哪知当即就被聂左否决了,他说了仨字“没诚意”。然后,他这位大boss居然开了个购物单让他去采购。 老实说,当时何东还挺震惊的。别看聂左平时不近女色,他这一出手,连何东这位情场小王子都自叹不如了。啧啧,聂左对准女友的妈都宠成这样,那对女朋友得多宝贝啊,要何东说,这次肯定是邵欣欣抽疯眼拙了。 聂左的情况何东很清楚,聂左也不欲瞒他,把自己和邵欣欣分手的始末挑重点说了一遍。何东听得心里忽上忽下的,跟坐过山车一样刺激,只是比起聂左愁云惨雾的脸,他的神情实在有点……欠扁。 末了,何东“哈哈”一笑,把手往聂左肩头一揽,就调侃起老板来了:“你的智商和情商不是挺高的嘛,怎么泡起妞来跟小学生似的啊!” 老板就是老板,聂左听出对方话里的意思,也不计较他的揶揄,幽黯的黑瞳猛地亮了亮,“你有办法?” “有倒是有。”何东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话锋陡然一转:“李希看了上个名牌包。” 第48节 聂左立刻回道:“买买买!刷我的卡。”别说一个包,一百个都成。 老板出手阔绰,何东特别高兴,他一年到头,难得有那么一次给老板支招的机会,于是开始掏心掏肺地献计献策了:“……” 听罢,聂左蹙了蹙眉,“能行么?” “一准行!”何东拍着胸脯保证:“到时我再让李希给邵欣欣吹吹耳边风,包你赢得美人归。” 聂左没说话,忽而扯了扯嘴角,笑了。 从他这个云淡风轻的笑里,何东已看出他有多少胸有成竹了。他拍了拍聂左的肩膀,“老大,你这回可是走心了啊。” 走心…… 聂左的心微微一动。 何东离开以后,聂左给也没闲着,他即刻给邵丽云发了条短信…… ** 失恋第一天,邵欣欣很忧伤。男票没有了,司机没有了,命中贵人也没有了,一瞬间她就被华丽丽地打回了原形,心里空得能住进一头大象。 下班之后,她不想回家,拉着李希和她去逛街。 说是逛街,其实只是走马观花地看橱窗。还差几天才发工资,李希是月光族,手头正紧,自是想买买不起,而邵欣欣,压根没心情买。女为悦己者容,她的悦己者都没了,还容个屁啊。 干逛没意思,两人找了间情调不错的西餐厅坐下来。李希拍了拍菜单,豪气万丈地说:“今儿姐请,你随便点。”闺蜜失恋,她不放点血怎么成。 “你拍拖费用大,还是我请吧。”邵欣欣没精打采地说。 “瞧你这话酸的。”李希摇摇头。 李希今早就听邵欣欣说了聂左的事儿,平时没心没肺的大胸希这次跟她站在同一阵线上,边吃边声讨姓聂的。邵欣欣本来不想讨论这个话题的,但不知为什么,无论她和李希聊什么,话头最后都能绕回聂左身上,颇有些阴魂不散的意味。 一顿饭没吃到一半,邵欣欣已是食不甘味,心里越发堵得慌。期间,她的手机响了三次,她连看都没看就猜到是谁了,最后直接关了机。 李希见了,隔着桌子拍了拍邵欣欣的手,说:“欣欣,对付聂左这种大骗子就得狠心,姐们儿支持你!人家不是说么,要想彻底绑住一个男人,就是要让他知道,你随时可以离开他。” 邵欣欣怔了怔,随即回道:“我可没你那么多花招儿。我根本没想绑住聂左,也不是在玩欲擒故纵的把戏,我是真的……”真的对他很失望。 邵欣欣的话音突然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李希看了眼桌上闪烁的手机,赶紧放下刀叉,对她说:“何东的电话,你等我一下啊。” 大概是不忍心在邵欣欣面前秀恩爱,李希抄起手机,走到餐厅门口接电话去了。她这通电话打得挺快,不到两分钟就回来了。 看着李希一脸便秘的表情,邵欣欣疑惑了,“你跟何东也吵架了?” “没,没啦!”李希咬了咬手指头,这是她冒坏水时的小动作,她不好意思的看了眼邵欣欣,“额……何东临时找我有点急事儿,我得先走一步了。” 邵欣欣瞅了瞅桌上刚吃了一半的东西,秀眉一皱,“我一个人哪儿吃得完这么多啊?你会不会太浪费了?”更重要的是,身为中国好闺蜜,李希就这样孤零零地扔下她,简直太混蛋了啊。 可李希似乎毫无愧疚之意,她自己走就算了,还伸手把邵欣欣拉了起来,“咳,反正你心情不好也吃不下东西,干脆别跟这儿难受了,赶紧回家洗洗睡吧。” 邵欣欣就这样被李希拽出了餐厅,站在餐厅门口,李希的眸光突然一闪,说:“欣欣啊,其实刚才我突然想明白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李希十分语重心长地说:“我想吧,如果是我们家何东一下子从青蛙变王子,我得高兴成什么样儿啊,肯定跟中了彩票一样。别的不说,我起码得先把他的金卡拿来喜刷刷一通啊,估计这样一来什么气都能消了。所以我看你跟聂左的烦心事儿呀,都是你自找的。你干嘛非把人家不得已的隐瞒上升到欺骗的高度呢?这不是自己找虐么!” ……卧槽,这女人怎么接个电话就倒戈了?! 邵欣欣听得一愣一愣的,“刚才谁说支持我的啊,现在居然又说我是自找虐?!李希,咱俩以后还能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好闺蜜,别怪姐,姐也是被逼的啊! 何东刚才在电话里跟李希说,聂总送了她一个hermes的限量版手袋,请她好好劝劝邵欣欣……人为五斗米折腰,更何况是梦寐已久的国际大牌货啊,李希简直是欲罢不能了。所以说,为了一个手袋,她也算蛮拼的。 邵欣欣和李希家不顺路,两人各回各家。如果换做平常,邵欣欣不仅自己出门就有车上,还能把李希也送回家。可惜现在不同往日,她只能打车了。 坐在半新不旧的出租车里,邵欣欣的负面情绪又开始泛滥了,司机不是聂左,车里也没有熟悉的古龙水淡香,只有一股子说不出的闷汗味儿,熏得她浑身都不舒服。她降下车窗,把脸转向窗外,任微冷的风吹着她的脸,她的心,她窒闷不已的心。 习惯,看来真是可怕的东西,甚至比爱情有着更深入人心的力量。邵欣欣觉得她狠下心就可以拒绝爱情,也可以逃避悲伤,但她却是无论如何也甩不掉某些习惯。那些曾经有聂左参与的生活,看似那么波澜不惊,实则早已根深蒂固,就像是她人生的一部分,一旦强行剔除,其实是连着血肉的。 那么疼…… 回到水榭佳苑,邵欣欣站在家门口掏钥匙,没来由的,她的手微微有些发颤。 聂左,他走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日更!!!日起来~~~ ☆、第五十七章 57.晋/江/文/学/城 独发 回到水榭佳苑,邵欣欣站在家门口掏钥匙,没来由的,她的手微微有些发颤。 聂左,他走了么? 只是条件反射地想到这个问题,邵欣欣的心便空了空,像聂左那么好面子的人,他肯定是走了。明明人是她轰走的,可难受的也是她,邵欣欣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活出了精分的境界。 迅速脑补了一下家里此时此刻的清冷模样,她没精打采地开了门。不料,她一条腿儿刚迈进屋,整个人就僵住了。 ……家里有人! 邵欣欣看了看桌上丰盛的晚餐,又看了看迎出来的邵丽云,她当即面露惊诧,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邵丽云居然下厨了?难不成是她知道闺女失恋,跑这儿送温暖来了?不可能啊!邵欣欣怕老妈多事儿,压根没跟她提把聂左扫地出门一事,她准备让自己先缓一缓,措好词再跟邵丽云说。 “妈,你怎么来了?”邵欣欣敛去眉目间的讶色,一边换拖鞋,一边问道。 邵丽云白了她一眼,不悦地说:“你这猪脑子到底是遗传了谁的啊!今晚不是约了你男朋友一起吃饭么,结果你倒好,这么晚才回来。” 邵欣欣这下还真怀疑自己的脑袋是让猪给拱了,“饭局不是取消了么?” “谁说取消了,只是改在家里吃了。”很快有人接了话,可接话的人却不是邵丽云。只见聂左端着盆汤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嘴上浅笑无虞,继续道:“欣欣,你回来得正好,开饭了。”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邵欣欣的表情和动作都有一瞬的僵硬,聂左没走?!这一桌子的菜都是他做的?!她觉得简直跟接到中奖电话一样不可信。愣了一下,她“嚯”地抬眸看向聂左,在和他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她想掩去眼角眉梢的震惊都不行,而他倒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样子。 聂左还是衬衫加西裤的标准配备,只不过身上煞有介意地系了条……围裙,蓝色的碎花围裙是邵欣欣的,现在竟然系在一位狂拽酷霸的大男人身上,短就不说了,违和感实在好强烈啊。不过,倒是衬得他多了股居家男人的味道。 邵欣欣看得眼角直抽,不由抬手盖了盖眼睛,不忍再看。 可是,谁能告诉她,她到底错过了什么啊? 事实上,今儿一早邵欣欣一到教育中心,立马去找了趟跟邵丽云,跟她说晚上的饭局取消了,因为聂左临时有事儿。邵丽云当时的脸色黑得跟黑巧克力似的,妈蛋的,ceo有什么了不起的?!ceo就能随便放女朋友和她老妈的鸽子么?!她还没正式同意那个臭小子跟她闺女交往呢,他就这么不拿她们母女俩当事儿了,那以后他要是真转正了还得了!邵丽云动了动嘴皮子就想开骂,可瞅着邵欣欣一脸愁云惨淡的模样,她终究不忍心再火上浇油,只得摇头感叹:闺女摊上这么位财大气粗的男票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但有时候事情总免不了神转折,邵欣欣离开邵丽云的办公室没多会儿,邵丽云突然收到了一条短信,只有一句话:伯母,晚餐改在家里吃,我下厨,——聂左。邵丽云挑了挑眉毛,算你小子识相,这还差不多。 没错,这个好主意是何东今早给聂左出的。邵欣欣铁了心不给面子,聂左总不能把她打个包扛去餐厅吧,所以只能委屈一下邵丽云,请她跑一趟了。不过,邵丽云也不枉跑这一趟,尝尝闺女男票的手艺,顺便考核一下对方有没有晋级的潜力,当然比去五星级酒店吃大餐还有意义。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聂左这人不仅挣得票子,出得厅堂,进得卧房,而且居然掌握着一手好厨艺。糖醋鱼片、宫保虾仁、东坡肘子、麻婆豆腐和西芹百合外加一个番茄蛋花汤,荤素搭配的家常菜全是邵欣欣喜欢的甜辣口味。 可惜,用食物来拴住女人这招已经过时了好吗?邵欣欣不为所动,甚至不肯赏脸上桌,“我已经吃过……”她已经吃过饭了。 不料,她的话才说了一半,肩膀忽然猛地微微一沉,“欣欣,先洗手。”聂左的嗓音偏低,邵欣欣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扣着肩掳进了洗手间,然后“砰”一声关上了门。 两人这副怪异的样子落在邵丽云眼里,她权当是小情侣打情骂俏了,她根本没多想,兀自在餐桌上落了座。 洗手间里,邵欣欣没好气地拂开聂左的手,她横着眉毛,压低嗓音问:“你把我妈招来是闹哪出啊?!” “等会你就知道了。”聂左对她的暴躁格外宽容,他弯了弯唇,声音明明懒散不羁的,却又仿佛透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威慑力:“你要是不想让你妈看好戏,一会儿就好好配合我。” “配合你妹!你给我听好了,这里是我家,我不会让你这个骗子得逞的……哎,聂左,聂左!”他怎么就这样走了,她还没说完呢好不好! ……坑爹啊,这男人怎么越来越不要脸了啊! 邵欣欣从洗手间出来时,聂左已经在邵丽云对面坐下了,她飞快地衡量了一下状况,如果现在告诉老妈,她和聂左分手了,那邵丽云肯定觉得自己被耍了,以她的火爆脾气,弄不好该气得掀桌了吧。脑补略惊悚,邵欣欣叹了口气,看来她不得不跟聂左合演这出戏了。 她正要在老妈身边落座,聂左淡声说:“欣欣,你过来我和坐。”说着,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空位。 “你们俩怎么秀恩爱还没完没了了。”邵丽云揶揄道。 “……”邵欣欣“嚯”地向聂左飞去一记眼刀,她好想去死一死啊。 虽然邵欣欣是硬着头皮坐上桌的,不过环视了一眼色香味俱全的五菜一汤,刚才和李希吃了个半饱的她默默吞了口唾沫,然后再自然不过地拿起了筷子。 聂左给邵丽云和他自己各斟了一杯红酒,微微一笑,说:“伯母,今天有幸能为您和欣欣下厨,是我的荣幸,这也是我第一次做饭给女人吃。”说着,他优雅地举了举高脚杯,“今天高兴,我先敬您一杯,我干杯,您随意。欣欣不能喝酒,她就免了。” 男人一番话说得相当中听,且十分诚恳,就连护着邵欣欣不让她沾酒的意思都带到了,再加上他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气宇轩昂的气魄,简直是百分百的好好先生。邵欣欣嚼着嘴里特别入味的虾仁,不由一阵唏嘘,没想到聂左这位高冷男还挺会装逼的啊。 邵丽云也是豪爽之人,她仰了仰脖,把酒一干而尽。她回敬了聂左一个干练的笑容,“小聂啊,今儿我也算有口福了,你看这一桌子菜比下馆子强多了,我知道这顿饭代表了你的诚意……” 别小看邵丽云,邵欣欣的父亲走得早,她既当娘又当爹,论起交际应酬她半点不比男人差。不过,邵丽云这人有个习惯,入正题之前她通常会先给人来点糖衣炮弹,这些话都不能太当真。邵欣欣非常了解她妈,于是她一声不吭地埋头吃着碗里的饭,自当看戏了。 果然,邵丽云放下筷子,稍显锐利的目光象征性地游移了一圈,问道:“小聂,看样子你和欣欣已经住在一起了?” 聂左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 “咳咳,我们住在两个房间……”邵欣欣差点被呛着,真是想当个安静的吃货都不行啊! 邵丽云向她使个眼色,示意她别多嘴,随即,邵丽云看向聂左,问题也变得更加犀利起来:“欣欣的年纪不小了,而且我们邵家的家教一向严格,如果不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一概免谈。不知道小聂你能接受么?” 结婚?!聂左微微愣怔一下,握着筷子的手隐隐一僵。他确实挺喜欢邵欣欣的,哦不,应该说他是很爱她的,尤其是她说分手的那一刹那,他的心狠狠一疼,就跟掉了块肉似的,可谈婚论嫁……他真没想过。 邵丽云阅人无数,当即捕捉到聂左眼中那一抹微不可察的迟疑,她的脸色冷了冷,说:“有个大作家说过,做一个女人要做得像一幅画,不要做一件衣裳,被男人试完了又试,却没人买,试残了旧了,五折抛售还有困难。我觉得这话说得很对,如果你只是把欣欣当件衣裳的话,我觉得大家都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什么试完了再试啊,邵欣欣还是件新衣裳呢!眼瞅着话题跑偏,她嗽了嗽嗓子,插播道:“都什么年代了,男欢女爱很正常啊,妈你真是老古董,怎么动不动就往结婚上扯啊!” 桌上的俩人都没理她,只听聂左说:“伯母多虑了,我对欣欣是认真的,是把她视为结婚对象的。” 如果说邵丽云的问话已经够让邵欣欣惊讶的了,那么,聂左此刻的回话简直令邵欣欣震撼了。她的心忽地一颤,就像是一袋跳跳糖突然在嘴里炸开了锅,噼里啪啦地跳个不停,跳得她喉头燥热,心慌意乱。 几乎是控制不住的,邵欣欣歪头瞥了聂左一眼,而他的目光也刚好落在她脸上。不期然的对视,彼此眼里都有个小小的倒影—— 一个散漫着笑意、气定神闲的男人; 一个还陷在震惊里回不过神的女人。 邵欣欣的脸隐隐发烫,不是说好了分手么,怎么又变成结婚对象了?!她觉得自己坐在这张桌上就是个错,她快要被这俩人给逼疯了啊。 邵丽云对聂左的回答尚算满意,暂且忽略了他方才那一瞬的迟疑,她继续问道:“小聂,你的公司在美国,你终归是要回去的,可我就欣欣这么一个闺女,我是不会让她去美国生活的,你有什么打算么?” 这确实是个问题,就算邵丽云不提,聂左也曾考虑过,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吃饱了撑的考虑这些,或许,冥冥之中,他已认定了某些事、某个人吧。 聂左早已有了答案,所以回答得十分爽快:“我在美国的公司是我爸留给我的,他现在身体还算硬朗,仍有决策权。至于以后,我打算在b市开设分公司,可以把部分业务发展到国内来,这样一来,我就有很多时间和欣欣一起留在国内了。” 难道他把他们的未来都规划好了么? 男人的嗓音清冽醇厚,明明响彻在她的耳侧,邵欣欣却觉得那声音像是一道无声的洪流,一下子漫进了她的心里…… 可转念,邵欣欣却蹙了蹙眉,既然他想得那么多,那么远,为何还要骗她、瞒她呢?她越发想不通了。 邵丽云倒是挺满意的,赞许地点点头,“欣欣脑子直,没拐弯的,有小聂多替她考虑,我就放心了。” 第49节 聂左应景地揽了揽邵欣欣的肩膀,“伯母放心。” 放心什么啊,邵欣欣的肩膀抖了抖,她悲哀地腹诽,狼是不会替羊考虑的,狼考虑的只是如何吃掉羊…… 吃完饭,邵欣欣送邵丽云下楼,聂左也要跟着,被邵欣欣果断地拒绝了:“你在家里洗碗吧。” “……” 邵丽云喝了酒不能开车,一对母女站在小区门口等代驾。邵欣欣手里拎着好几大盒聂左准备的礼品,心里特别乱,她忍不住埋怨老妈,说:“你今晚都胡说八道些什么啊,弄得你闺女跟嫁不出去了似的。” 邵丽云怒其不争地叹口气,字字珠玑回道:“你就是笨。妈告诉你,这男人呀,都是逼出来的,懂么?像聂左这种男人,不会愁没女人的,你要是想跟他交往就得看紧了,拽牢了……” 邵欣欣一听老妈的驯夫术,脑仁更疼,“停停停,我知道了。” 送走邵丽云,邵欣欣慢吞吞地上楼回家,经过公共垃圾房时,她下意识地往里面看了一眼,就看见最上面扔着一堆外卖盒。她咂了咂嘴,陡然觉出味儿来。 怪不得她觉得今晚的菜有股子饭馆味儿呢,原来根本就不是聂左的手艺啊。想想也是,这位平时煮杯咖啡都让邵欣欣代劳的男人,怎么可能有此般逆天的厨艺呢。邵欣欣忽然笑了,笑得这般无可奈何,聂左为了讨好她和她的老妈,也真是够拼的。 大门没锁,邵欣欣轻轻一转门柄,就开了。 她刚进屋,便猝不及防跌入一个怀抱,炙热的、结实的怀抱。 邵欣欣吓了一跳,气呼呼地说:“流氓,走开。” 聂左不走开,反而把她箍得更紧,他微微一低头,贴着她的耳廓问:“你刚才不是说男欢女爱很正常么?” “……”流氓啊! 作者有话要说:做一个女人要做得像一幅画,不要做一件衣裳,被男人试完了又试,却没人买,试残了旧了,五折抛售还有困难。——亦舒。 这张够肥咩~~~ ☆、第五十八章 58.晋/江/文/学/城 独发 聂左把邵欣欣抵在门上,修长的手臂环了个圈,虚撑在门框上,他就这样把她牢牢地圈在自己和门板中间了,那姿势要多强势有多强势。 可惜,邵欣欣偏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对方越是强势霸道,她越不买账。虽然身子上拗不过聂左,可嘴巴还是她自己的:“男欢女爱确实很正常,但我要是再跟你男欢女爱就很不正常了。你难道不知道咱俩现在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吗?” 聂左姑且把此话当做是女人气话,他微微垂眸,看着她问:“欣欣,你这气到底要生到什么时候?” 男人鼻息间喷洒下来的热气刺得邵欣欣不舒服,她歪了歪头,留了个侧脸给他,嘴不留情道:“也许一个星期,也许一个月,也许我永远都消不了气,谁知道呢。还有,你以后别再利用我妈了,你以为你把她招来就没事了?我告诉你,今晚是我给你们面子,你要是哪天真把我弄烦了,我就谁的的面子都不给了,你信不信?” 聂左的心思就这么被戳破,可他并不恼,他就喜欢聪明、泼辣的女人,而邵欣欣刚好把这两样都占全了。他翘了翘唇角,“行,那我等着你消气。” 邵欣欣气鼓鼓地翻了个白眼,仍旧撇着头不看他。 聂左的视线在她粉嫩的侧颈上停留了一瞬,而后,状似不以为意地挪开。下一瞬,他的唇猛然取而代之,不由分说便在邵欣欣的脖颈上印上一吻,甚至还发狠地吮吸了一口。 邵欣欣只觉脖子一麻,潮湿、温热的触感激得她当即浑身一抖,她“嚯”地转过头,瞪着聂左骂道:“你流氓!无赖!不要脸!” 她这副跳着脚嗔怒的模样,落在聂左眼里,不仅一点威慑力都没有,他反而觉得十分有趣。他挑衅一般摸了摸她的脸蛋,明明笑得这般深情,却又仿佛带着一丝有恃无恐的味道:“邵欣欣,我看只有流氓才对付得了你这种女人。” “……” 话落,聂左也不再留恋,轻轻地跟她说了句“晚安”,便转身回房了,徒留下一脸愠怒的邵欣欣僵在原地。至少,她没再轰他走,这算是个好兆头吧,聂左在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不由弯了弯唇。 邵欣欣并非矫情的女人,凡事喜欢快刀斩乱麻,正因如此,她才想和聂左划清界限,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可他死赖着不肯走算哪门子事儿呢?堂堂一位傲娇总裁还愁没地方住么,他干嘛非要跟她这儿找罪受呢?如果他当真这么爱她,当初何苦骗她呢?邵欣欣觉得自己的智商不低啊,可眼下她的脑仁都快被自己抛出的这堆问题给搅合炸了,愣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心念一动,邵欣欣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儿。 她盘腿往床上一坐,拨通了李希的电话,一上来便问:“李希,聂左到底给你什么好处了?你居然胳膊肘向外拐啊?” “啊?”李希听得一头雾水,十分惊讶地问:“你什么意思啊?” 小样儿的,邵欣欣要是看不出李希肚子里那点坏水儿,就白跟她当了十年闺蜜了,“你如果真想不起来了,我帮你回忆一下。今晚咱俩吃饭吃到一半,你接了通电话就突然说不吃了,还硬拉着我一起走,是不是得到聂总什么指示了?” “咳咳……”李希被噎得有点语塞,她眼珠子骨碌一转,谄媚地笑了笑,“欣欣啊,你别怪姐们儿啊。姐也是逼不得已的呀,我们家东东是聂左的手下,我在你们家的公司里干,说白了,我们俩就是你们俩的奴才啊。你想想看,这主子闹别扭,奴才当然劝和不劝离了,是不是?” 什么主子奴才的,老实说,邵欣欣觉得她活得还不如个奴才舒心呢,到处被人骗,先是男票,后是闺蜜,难不成她真长着张“人傻、钱多、好骗”的脸么!当然,李希和聂左的性质不一样,她知道李希是好意,所以没见怪。 不过,邵欣欣还是得把话说清楚了:“希子,我真不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也甭费尽心思的撮合我和聂左了,我对他是真心失望了。他压根没把我当女朋友,要不然他也不会连身份和生日这种事儿都蒙我。我一想起自己之前还傻了吧唧的跟他掏心窝子呢,就觉得自己特脑残。” 说着,邵欣欣和聂左所有的交集仿佛过电影一样,从她的脑中一闪而过……聂左没工作,是她给的,他没地方住,也是她给的,不仅如此,她还小心翼翼地在老妈面前维护着他的自尊心,可到头来呢,那男人只要随手掏出张名片来,就圆圆满满地解决了一切。 那她,以及她所做的一切究竟算什么呢? 她不就一傻逼么! 邵欣欣的口吻是鲜有的严肃,伶牙俐齿的李希竟是一时没接上话。她太了解邵欣欣的性子了,别看这女人平时好说话、好糊弄,一旦较起真来,别人还真拿她没辙。 沉吟半晌,李希叹了口气,说:“其实我也是这几天才知道何东是聂左的特助的,本来我以为他俩就是好基友、好哥们儿罢了,说不定聂左真有什么苦衷呢,要不我帮你从何东这边打听打听?” “不用了。”邵欣欣已经听聂左说过了原委,可她对什么商业案件不感兴趣,更不觉得这算个理由。 所有转寰的余地都被堵死了,李希也不好再劝,只能默默给聂左点蜡了。反正他当时追邵欣欣没下什么工夫,也没花什么心思,两人两情相悦就凑一堆了,这次权当是他重新追求邵欣欣一次吧。 ** 聂左开始了早出晚归的日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不过他自是没空、也没必要继续给邵欣欣当司机了。邵欣欣感觉自己被一棒子打回了原形,她上了学习班,重新拿了驾照,一切貌似又回到了过去女人当自强的生活状态。只是唯一不同的就是,她家里还住着聂左这么位大活人。 请神容易送神难,有几次,她特别想跟聂左好好谈谈,他就不能搬出去住么?可惜,邵欣欣一直没找到机会。因为聂左在家的时间很少,即便两人碰上了,他也会说“我很忙,有什么事儿过几天再说”。邵欣欣气得直翻白眼,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啊,他难不成把她家当酒店了! 聂左忙,不是假话。赵氏破产案的调查已经进入了收尾阶段,该查的基本都查清了,关于商业的部分,他当然是交给赵宗生处置,但有个人,他必须要亲自应付一下。 正值放学时分,b市实验小学对面的街道上停了不少车,都是家长在等着接孩子,一辆保时捷跑车也混迹其中。 碍于前车之鉴,这次沈雯不下车了,只坐在车里,静静地遥望着校门口。只看一眼,她想只看萱萱一眼就好。 忽然间,有人敲了敲车窗。 明明是不轻不重的力道,却是吓了沈雯一跳,毕竟这里是她不该出现的地方。车窗匀速降下,沈雯疑惑的目光中赫然撞入一张十分英俊的脸。 她极快地掩去眉目间的震惊,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聂左,好巧。” 忽略掉她嗓音里微微的颤音,以及脸上那抹不自在的表情,聂左直言说:“我想和你谈一谈。”话音落下,他直接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上了车。 一股寒冽之气涌入车内,沈雯握在方向盘上的手隐隐一僵,说:“好。” 学校附近的咖啡厅,两人临窗而坐,沈雯搅了搅马克杯里的拿铁,美眸一抬,随便牵了个话头:“宗生的身体越来越糟糕了,我准备过阵子带他去香港休养一段时间,顺便避一避那些债主。” 这话里有几个意思,聂左懒得深究,他叩了叩桌角,挑眉问:“赵总还没死呢,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去投奔王国强了?” 冷不丁听到此人的名讳,沈雯手里的小勺“啪”一声落在桌上,眼睛里一丁点笑意都不剩了,“聂左,你查我?” 聂左不置可否,他此番前来,正是准备打开天窗说亮话的,“你是王国强的情妇,没错吧?你们觊觎赵宗生的财产已久,便联合汇嘉伟业的裴东海掏空赵氏,也没错吧?具体过程,还要我说么?” 沈雯的脸早已煞白一片,哪怕是精致的妆容亦遮不住她眼角眉梢的震撼与惊恐,她原本还在微微发颤的喉咙像是猛地被人一把勒住,瞬间连呼吸都不能了。 事到如今,聂左已把那些细碎的线索串联成线了,“你们先逼迫赵氏的财务总监姚淑萍做假账,未果后你们担心事情败露,不仅在赵宗生面前诬蔑她,还恐吓她和她的女儿季甜甜……只是我一直很好奇,赵氏如此庞大的资产是如何转移到裴东海名下的,不过现在我终于搞清楚了,你们还有一个同伙,是——” 聂左顿了顿,然后一字一顿道:“柯、一、诚。” 王思淼的父亲王国强此时正在香港,躲在柯一诚名下的房子里。而无巧不成书,聂左查出了那个跟汇嘉伟业频繁往来的账户户主,正是柯一诚。一夜致富是神话,在这个贫富差距如此悬殊的社会里,没点家底是搞不出名堂的,所以柯一诚凭空消失的这六年,不过是用非常手段积累财富罢了,譬如洗黑钱。 “不!不是这样的!”沈雯的嗓音十分凄厉,一双美眸瞪得目眦尽裂。 咖啡厅里很安静,客人不多,她这一嗓子立马吸引了其他桌的客人的注意,他们纷纷扭头看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沈雯猛地捂住嘴唇,只剩下两片红唇在苍白的手后剧烈地颤抖着。 不愧是豁得出去的女人,沈雯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她警惕地看着聂左,“你查这些,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聂左当初调查赵氏破产案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过现在,他改主意了,“我不干什么,只想和你交换一个条件。” “你说。”沈雯这会儿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能谈条件就是好事儿,否则事情一旦捅到赵宗生的耳朵里,只怕她有九条命也不够活的。 “你离萱萱远一点。”聂左沈声道。 沈雯刚平缓的呼吸又猛地窒了窒,一颗心早已沉到死海里去了。不过,即便是垂死挣扎的人,也总是会存有一点侥幸心理的,她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跟聂左耍心思,只能说她太自不量力了,聂左只要一句话就够了。他不以为意地问:“沈晓清,我这么说,你听懂了么?” 沈晓清,一个消失了六年的名讳,此时此刻,冷不丁在沈雯耳畔炸响,仿佛是一道惊雷直直地插/进她的心脏,狠准地把她的心劈成了两半。 这个男人,他什么都知道了。 沈雯所有的凌厉与骄傲统统溃不成军,她的眸中除了惊悸,还是惊悸。这六年的步步为营、忍辱负重,居然就这样败在了聂左手里,就像是一道伤得极深的旧伤口,毫无征兆地一下子被这个男人撕开,而他就站在高处,冷冷地蔑视着她,蔑视着血淋淋的伤口,他到底是有多厉害、多残酷。 “聂左,算你狠!”沈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便一把抄起手袋,踉踉跄跄地向门口冲去。 但没跑两步,她却在中途驻足,回头。 她朝聂左绽出一个嘲弄的微笑,“你爱上邵欣欣了。” 聂左没说话,散漫着温凉的眸光里却是添上了一抹温柔,没错,他是爱上那个女人了。不然,他干嘛要护着她,护着她的养女呢。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太虐哦,不过剧情肯定会有波澜的,也会有转机,就酱紫~ ☆、第五十九章 59.晋/江/文/学/城 独发 聂左办完事儿,回到水榭佳苑时已经是傍晚了。他提了两袋外卖,全是邵欣欣爱吃的菜,据他观察,这女人每天晚上都吃速冻食品,看来他有必要给她改善一下伙食了。 不料,聂左掏钥匙开家门,却是怎么也打不开,钥匙在锁眼里根本转不动。 他的眸色一沉,抬手按了门铃。叮铃、叮铃的门铃声响了好几遍,整个楼道都听见了,他面前的那扇门仍旧纹丝不动地紧闭着,愣是没人出来开门。 聂左总觉得说不出的不对劲,隔着门沉声道:“欣欣,你别闹了。” 他的声音刚落下,“吱呀”一声,门开了。 可惜,开得不是邵欣欣家的门,而是对门儿的门。 郭子强探出个脑袋,嗽了嗽嗓子,“咳,那个……聂先生,欣欣给你留了东西在我家里,你要不要进来拿走?” 给他留了东西?聂左狐疑地转过身,瞥了眼腰上系着围裙,手里拎着把菜刀的it男,他二话不说闪身进了对门儿,“东西在哪?” 郭子强指了指墙角的行李箱,“在那里。” lv的真皮行李箱,十分眼熟,无疑是聂左的。他似乎隐隐预感到什么,一张俊脸沉得不能再沉,冷着嗓子问郭子强:“她留了话没有?” “留了。”郭子强被男人眼中的寒气震得抖了抖,他一脸便秘的表情,欲言又止道:“欣欣说,请你拿了你的东西……滚蛋。” 好一个滚蛋,他这是被扫地出门的节奏?!聂左的眼皮猛地跳了跳,这女人可真够狠的,不仅换了门锁,而且居然连包都给他打好了! 郭子强不是傻子,刚才邵欣欣风风火火地敲开了他家的门,废话没说,直接扔给他一个行李箱,请他帮忙转交给聂左。现在再看看聂左这副阴晴不定的神色,他已经猜到了其中的端倪。虽然聂左为人处事的风格他不敢恭维,可对于这个男人,郭子强始终是有点怯意的。再说了,拿别人的手短,他和吴菲一趟极尽奢华的马尔代夫之旅,好歹是聂左友情赞助的啊。 于是,郭子强陪着笑脸安慰道:“小两口闹别扭没什么大不了的,女人嘛,哄哄就好了,你别太在意……” 第50节 哄你大爷啊!邵欣欣要是那种哄哄就能好的女人,他也不至于被她将这一军了,聂左没好气地打断了郭子强:“行了,你别说了,我比你了解女人。”说着,他拉上箱子就走。 临出门的时候,聂左突然稍一驻足。 他回头乜斜了一眼郭子强手里的菜刀,然后十分慷慨地把自己手里的便当袋递给他,“你不用做饭了,拿去吃吧。” “额……谢谢。” 两个男人在对门说话的过程,邵欣欣其实一直在家里。万事都有导火索,所以她狠下心把聂左赶出去是有原因的。 今天下午,她去接萱萱放学,一上车,小丫头便嚷嚷着要吃冰淇淋。 实验小学附近有一条餐饮街,临街坐落着咖啡厅、甜品店、雪糕店和特色小吃铺。邵欣欣被萱萱缠得没办法,只好把车停在路边,“我去给你买冰淇淋,你在车里等我。” “哦耶!”萱萱点头如捣蒜,嘴角一路咧到脖子根儿了。 而当邵欣欣举着只巧克力配香草的圆筒回来时,萱萱的注意力却不在圆筒上,她把身子探出半个车窗,愣愣地看向邵欣欣身后,小丫头的目光像是被什么东西攫住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竟是一眨不眨的。 “你看什么呢?”邵欣欣像喂小动物似的,把圆筒伸进车窗,举到她眼皮子底下,假装不悦地说:“你要是不吃,我可就给扔了喔。” 萱萱回过神,赶紧接下圆筒,然后她指着邵欣欣身后的咖啡厅,说:“麻麻你快看,聂蜀黍在里面。” 邵欣欣的秀眉不由轻轻一蹙,条件反射地转过身。可不是么,透明的落地窗后面坐着位衣冠楚楚、丰神俊朗的男人,不是聂左还是谁。 可是,他对面的女人…… “麻麻,聂蜀黍是在和漂亮阿姨约会吗?”萱萱津津有味地舔了舔圆筒,奶声奶气地问道。 不知是童言无忌的伤人效果一点不比字字珠玑差,还是那对男女相对而坐的画面落在邵欣欣眼中无端变得刺目无比,以至于她的心口狠狠一堵,整个人都气不顺了。 邵欣欣的嘴唇倏地耷拉下来,她艰涩地抿了抿唇,敷衍说:“不是,他们在……谈公事。” “哦。”萱萱年纪尚小,自然傻傻分不清楚公事和私事,只见麻麻突然间变了脸,她遂闷声吐了吐舌头,专心地舔起圆筒来。 邵欣欣飞快地挪开视线,疾步绕到驾驶座一侧,一矮身钻进车里。她直接升上车窗,踩下油门,迅速地带着萱萱驶离了。她的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举手投足间透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暴躁,连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萱萱口中的漂亮阿姨,邵欣欣不算陌生,正是赵宗生的老婆——沈雯。可聂左怎么会和她扯上关系呢?尽管只是远距离的一瞥,但邵欣欣还是注意到了沈雯脸上的激动,她似乎在喊着什么,她的情绪是那么的波涛汹涌,又那么的歇斯底里。 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才会让一个女人在一个男人面前不加掩饰呢? 要么是仇人,要么是故人。 聂左常年在海外,哪里会在b市有什么仇人,想必两人是故人了。不得不承认,心里暗示是一种很可怕、很强大的东西,一路上,邵欣欣始终在魂不守舍地琢磨着这对“故人”的关系,如果他们果真是旧相识,那沈雯该不会是……他的前女友吧? 此念一出,连邵欣欣都被自己吓到了,心里登时跟打翻了五味瓶一样,酸甜苦辣咸各种滋味争先恐后地涌上来,呛得她从心坎到喉头俱是一片酸涩。她这会儿倒是有点理解当初聂左吃醋她和柯一诚见面的事儿了,原来前任绝壁是每一位现任的死穴啊。 可男人和女人不一样,女人的感情是分段串联的,一段就是一段,而男人的感情是并联的,同时可以好几段。简单说,女人心里通常只住得下一个男人,一旦现任进驻了,前任就只是过眼云烟了。但男人呢,他们心里可以同时住着好几个女人,好几任女友,而且排名很可能不分先后。 邵欣欣一想到自己没准儿和那位锥子脸、筷子腿的沈雯一起住在聂左心里,她就浑身说不上来的别扭和恶心。怎么她和聂左都分手了,他干出的事儿还让人那么膈应呢! 俗话道,一心不能二用,这话搁在车技略逊的邵欣欣身上再适合不过了。眼瞅着她就要浑浑噩噩地冲过一个红灯了,她这才幡然醒神,赶紧把聂左那厮驱逐出大脑,一脚踩下刹车。 “嚓——”一声刺耳的急刹车,划破车水马龙的街道,划破暮色笼罩下的城市。 紧接着,“啪嗒”一声在车里响起,混合着萱萱的失声尖叫:“啊——” 小萝莉手里的圆筒就这么被一个急刹车给震掉了。 萱萱哀怨地瞅了瞅脚下砸成一滩奶昔状的圆筒,又歪头瞅了瞅面色灰白、一脑门冷汗的邵欣欣,她嘟嘴说:“麻麻,你还是把聂蜀黍找回来开车吧。” “……你闭嘴。”邵欣欣压了压心有余悸的心脏,只觉一切都糟透了。 有惊无险地把萱萱送回邵丽云那儿,邵欣欣打道回府,经过这么一折腾,她浑身都有些虚软。活这么大,她居然为了个高冷骗子如此失魂落魄,她暗啐了自己一句:没出息。 邵欣欣拄着头在屋里转了几圈,她终于硬起心肠,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赶走丫的。她不能再让这个男人随时随地的祸祸她了,也不能再让这个男人肆意入侵她的心,然后一点一点蚕食掉她的理智了。 ** 酒店总统套房的松软床榻上,聂左翻来覆去,了无睡意。他的手机搁在床头,只要稍稍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可黑屏了整晚,邵欣欣根本没有只言片语进来。凭聂左对她的了解,他知道邵欣欣这次是动真格了。 虚掩的窗帘泄露了城市的光火,璀璨的夜色涌进房间里,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他和她的距离曾那么近,近到就在一个屋檐下,一张床上。而现在,他们的距离像什么呢,大抵是夜空里的星星和月亮吧,就在同一座城市里,同一片夜空中,看似那么近,月亮却是怎么也够不着星星的。 其实,聂左倒不稀罕邵欣欣的住处,关键是占据着她的房子,就好像占据着她生活的一角,占据着她心房的一角,那种强占民宅的感觉,让聂左莫名很踏实。所以,他今夜进不去的不止是那扇家门,何尝不是她的心门。 一扇门,就这样隔开了他和她。 事实证明,男人也有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只不过聂左没想到,竟会是一个女人让他体会到那种没有安全感的失落。不行啊,岂能光是他一个人失眠,一个人受折磨呢,再怎么说,他也得滋扰她一下。 邵欣欣正在床上翻烙饼,手机突然响了。漆黑的房间里,手机在床头柜上一闪一闪的,她的心没来由地颤了颤。可只是一瞬间,她陡然慌乱起来的心便沉淀下去,她已经把聂左的号码拉进了黑名单,所以不可能是他。 果然,屏幕上闪烁着一个座机号。 邵欣欣接听了,“喂?” 女人慵懒的嗓音,让电话另一端的男人弯了弯唇,“欣欣。” “聂——聂左!”邵欣欣“腾”一下坐直了身子,妈蛋的,这人大半夜的怎么阴魂不散啊。估计聂左是知道自己的手机被拉进黑名单了,所以故意换了酒店的电话打过来,邵欣欣一阵气短:“你要是再骚扰我,我就把你这个号也拉黑名单了。” “你拉吧,我明天再换间酒店就是了。”聂左不以为意地说。 对于这男人无限度刷新无赖下线的行径,邵欣欣已经见惯不怪了,她很快平复下来,冷言冷语道:“我要睡了,你有话快说。” 隔着手机,聂左的声音散漫着低沉的磁性,还透着温柔的戏谑:“真羡慕你还能睡得着。酒店的床不舒服,我失眠了,我想我的床。” 他想的不只是床,还有人。 邵欣欣还能听不出他的双关语,她咬着嘴唇,不知该如何接话,绷紧的心弦随之又紧了紧,仿佛一根拉到极致的橡皮筋,随时都有断裂的可能。 一向说话跟放炮一样冲的女人难得沉默,聂左也不勉强她开口,淡声说:“我有件事不明白,我们前几天不是相安无事挺好的么,你为什么今天突然不让我回家了?你的反射弧是不是太长了?” 从冷战到分居,总得有个由头吧。说起这个由头,邵欣欣的气便不打一处来,她理直气壮地质问道:“聂左,我问你,你和沈雯到底是什么关系?”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确定要虐么?确定要考验一下小聂的感情咩?在线等~~~ ☆、第六十章 60.晋/江/文/学/城 独发 邵欣欣理直气壮地质问道:“聂左,我问你,你和沈雯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个出乎意料的名讳,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刻,猝然袭来,激得聂左的剑眉猛地蹙起,哪怕是窗外皎洁的月光都化不开他眉心的那团黯沉。如果说,聂左半夜三更打电话给邵欣欣,初衷是要滋扰她一下,不料这下反倒把他自己给滋扰了。 手机另一端陷入一阵沉默,邵欣欣的心跟着忽地一沉,聂左这是被她问住了?难道沈雯这个名字,对他而言,真有某种特别的含义? “行了,算我没问。”邵欣欣突然不想听他的答案了,他那一片刻的迟疑似乎已经证明了一切,显然他和沈雯是有关系的,而且弄不好还关系匪浅,邵欣欣不想再大半夜的找虐了。 忽略掉女人话里的不悦,聂左不答反问:“沈雯找你了?” 他的声音很沉,很严肃,颇有风雨欲来的紧迫意味。如果沈雯主动找了邵欣欣,那个胆大妄为的女人势必会给邵欣欣的生活掀起一阵血雨腥风,这样一来,他所做的一切不都枉费了么。 殊不知,邵欣欣只是冷晒一声,随后她绷着声线说:“她找我干嘛?难不成她还要跟我宣示所有权么?” “所有权?”聂左这回真听不懂了。 装逼啊!一个没忍住,邵欣欣便用凌厉的口吻将自己全部的委屈都宣泄了出来:“我今天看到你和沈雯在咖啡厅里叙旧情了,是不是赵宗生的公司破产了,那只老狐狸的身体也垮了,你就做好随时接手他老婆的准备了?” 好一副咄咄逼人的口气,好一副醋味浓烈的质问,聂左陡然觉出味来。原来是他多虑了,心里一松,聂左忽而对着手机笑了,笑得这般惬意:“我自己的老婆还搞不定呢,哪有空接手别人的老婆。你这醋吃得也太大发了吧?” 邵欣欣不仅没问出个所以然,还把自己给绕进去了,她气得干瞪眼,咬着后槽牙回击:“聂左,你这人还要不要脸了?我不跟你说了。” “邵欣欣。” 她正要收线,就听到这么一声。尽管聂左并不是第一次叫出她的名讳,但此时此刻,他的声音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沉的,柔的,又透着一股子若有似无的深情。 邵欣欣触着挂机键的手指隐隐一僵,愣是没按下去。 “我和沈雯没有你想的那层关系。”他似笑非笑地说。 不过是句简单至极的对白,却还是激得邵欣欣的心微微一动。可她怎么说也是被他骗过一次的人了,所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是没道理的,聂左的诚信度在邵欣欣这里终究是打了折扣的。 所以,她只冷着嗓子回了句:“我已经不信你说的话了。”然后,便挂了电话。 听着听筒里传来一阵“嘟嘟嘟”的忙音,聂左轻轻叹了口气,这个女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固执,还要执拗,他到底该拿她怎么办呢?难不成他得把心剜出来给她看看?负手站在窗前,聂左遥望着这座光怪陆离的城市,一种从未有过的无力感油然而生。人生百态,千般滋味,仿佛在邵欣欣一个人身上,他全都尝过了。 被聂左这通电话一搅合,本就难以入睡的邵欣欣彻底失眠了,她双手抱膝坐在床头,盯着黑漆漆的房间发呆。她确实是把聂左赶走了,可随之而来的各种后遗症却是她始料未及的,原本充满人气的房子似乎一下子从夏天变成了冬天,室内的温度就跟降了十度似的,冷清清的。而她的心墙仿佛也塌陷了一角,怎么都填不满,空落落的。 人心,有时候,就是这么微妙,这么敏感,连邵欣欣自己都开始摸不透了。她嘴上明明说着不在乎他,也强迫自己不去在乎他,可一旦动了心,用了情,在不在乎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 失恋,是女人的最强催老剂。邵欣欣不仅生出了黑眼圈,她还惊讶地发现自己的眼角居然出现了几道细细的鱼尾纹。比起李希每天红光满面、如沐春风的滋润模样,她简直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状态不好,工作却不能耽误,星期天上午,邵欣欣照例去给王思淼补课。自从她给司机下了岗之后,都是自己开车去上课的,王太陈美芬对她很照顾,让她把车停在自家的车库里,方便进出。可今儿,邵欣欣的车前轮刚驶进大宅,佣人便一路小跑着迎了出来。 “邵老师,家里来了客人,车库没位置了,不然您把车停外面吧。”佣人一脸歉意道。 “哦,好的。” 邵欣欣赶紧把车倒了出去,在路边找了个空位停下。途经车库时,她下意识地往里面瞅了一眼,只见一辆十分骚包的保时捷跑车停在里面。 陈美芬和客人在偏厅说话,邵欣欣进门时,佣人朝偏厅喊了一声:“太太,邵老师来了。” 陈美芬人没出偏厅,只隔空回道:“你带她上楼吧,思淼在房间呢。” “好的。”佣人应了声。 估计王家来的是极重要的客人,所以陈美芬才没顾得上跟邵欣欣打招呼,不过,邵欣欣也不在意,直接上楼去了王思淼的房间。 王家的偏厅和客厅隔着一个走道,两边的人互相看不见,听音却是听得见的,直到邵欣欣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口,偏厅里的客人突然问道:“你给思淼请了家教?” 陈美芬感叹道:“是啊,邵丽云家教中心的。你别说这位邵老师还挺有两下子的,思淼这孩子谁的话都不听,偏偏对邵老师言听计从的,这学期他的成绩上升了好几名呢……” “是么。”客人一副不敢苟同的口吻,话里话外甚至还透着浓烈的不屑一顾:“可我听说邵丽云教育中心的口碑并不怎么好,当初我给小乖请的也是他们那儿的老师,后来还不是给开了。再说了,b市的教育再怎么说也不如香港的,国强现在在香港已经站稳了脚,我今儿来就是想劝劝你,不如你带思淼移民过去吧,以后大家好照应。” 陈美芬有点犹豫,“移民不是小事儿,让我想想吧。” “这有什么好想的,思淼是独苗苗,他的前途比什么都重要。”对方不遗余力地游说着。 王思淼正在房里打游戏机,瞅见邵欣欣进来,他赶紧关了游戏机,把书本拿出来,随口问:“我表姑走了?” “表姑?”邵欣欣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王思淼所谓的“表姑”,应该就是王家的客人了,她摇了摇头说:“我没看见人,不过应该还在,你妈正和她说话呢。” 王思淼“切”了声,一脸鄙夷。 邵欣欣挑了挑眉,“你表姑对你不好么,你这么不待见她啊?” “那是你没见过她,她整天打扮得就跟妖精似的,反正我是不喜欢她。”王思淼耸肩道。 邵欣欣低头检查王思淼的作业,嘴上说:“那她也是你表姑,不能这么没礼貌。” “知道了。”王思淼心不在焉地答应了,忽然间,他的眸光闪了闪,谄媚地问:“对了,嫂子,最近我大哥怎么样啊?” 嫂子,大哥…… 第51节 邵欣欣差点忘了她和聂左曾是如此霸气的组合,她翻着作业本的手隐隐一抖,“咳咳,你别提不相干的人了。” 王思淼脑子活分,当即嗅出味儿来,他关切地问:“是不是大哥欺负你了?要不要我帮你劝劝大哥?我们都是男人好说话……” “……”真是够了! 上完课,邵欣欣下楼时,只有陈美芬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显然,王思淼的表姑已经走了。陈美芬看见她下楼,起身迎了过来,“邵老师,有个事儿,我得和你商量一下。” 家长和老师谈话,十有八/九是询问学生的状况,邵欣欣不感意外,她礼貌地笑了笑,“您说。” 陈美芬稍胖的脸上闪过一丝歉意,沉吟片刻,她才道:“这段时间谢谢你,思淼的进步很大,不过以后您……不用来了。” 这样的对话太过唐突,以至于邵欣欣陷入一片刻的怔忪,她蹙了蹙秀眉,“为什么?思淼的功课才刚有一点起色,如果半途而废,实在太可惜了。” “这个我明白。”陈美芬点点头,实话实说:“主要是刚才思淼的表姑和我商量了一下,我们准备带他去香港找他爸……” 不待邵欣欣接话,一声急切而嘶哑的男声骤然从楼上传来。 “我不去!不去!我哪儿也不去!” 王思淼“蹬蹬蹬”跑下旋转楼梯,疯了般对着陈美芬咆哮:“你干嘛要去找那个男人?!从我亲眼看到他搂着别的女人的那一天开始,他就不是我爸了!他不配当我爸!” 这番话就像是一勺热油浇在熊熊烈火上,陈美芬当即激动起来,“思淼!你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我和你表姑都是为了你的前途!” 王思淼冷嗤一声,一双清澈的眼睛流露出一抹与他的年纪极不相符的恨意,“你少来了,你忘了王国强当时找小三时,沈雯是如何帮他藏着掖着的了!我早不把她当表姑看了!” 沈雯? 不知是被这个名讳刺激到了,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家庭战争刺激到了,愣愣地僵在一旁的邵欣欣幡然回过神,她压了压一头乱麻般的思绪,打圆场说:“思淼,你有什么话好好跟你妈说。” 邵欣欣这位老师兼大嫂的话多少还有点份量,王思淼不吭声了,只愤愤地扭过头,不看陈美芬。而陈美芬则是气得浑身哆嗦,双目潮红,整个人倚在楼梯的汉白玉扶手上,一副随时会瘫软的状态。 邵欣欣突然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她第一次迈进王家这扇大门时,陈美芬母子也是这般激烈的争吵着,而眼下,应该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这个家庭里了,他们母子还是这副水火不容的老样子。毕竟是别人的家事,邵欣欣也不知该怎么劝,只好稍稍安抚一下,便匆匆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邵欣欣的思路有点脱线,总觉得哪里说不出的不对劲。今天至始至终她没跟沈雯打照面,不过除了今天,她总共见过沈雯两次。一次是在赵家,当时她错把沈雯认成了沈晓清,场面尴尬不已。另一次是前几天,她无意间看到沈雯和聂左坐在咖啡厅里。一位原本和邵欣欣毫无交集的豪门阔太,竟令她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觉。 也许,是因为她和沈晓清真的太像了…… 想到沈晓清,邵欣欣对她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了六年前的一个雨夜。 那是一个周末的晚上,b市下起了罕见的瓢泼大雨,城区的多处路段积水成灾。刚上大二的邵欣欣回家过周末,她正看着电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陡然惊动了她。打开门,她就看到浑身湿透的沈晓清站在她家门口,而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 邵欣欣当场被惊呆了,沈晓清休学了一年,说是因为生病,但整个校园都流传她怀孕了。原本邵欣欣是不信的,但看着对方怀里的婴儿,她瞬间什么都明白了。然而她的惊讶还卡在嗓子眼儿里,沈晓清已急赤白脸地说:“欣欣,萱萱发烧了,我要去给她买药,可是外面的雨太大了,你帮我照看她一会,行么?我去去就回。” 几乎是不容邵欣欣反应的,沈晓清便把婴儿塞进了她怀里。雨势那么湍急,轻飘飘的小婴儿愣是一点没湿着,襁褓外面裹着一块塑料布,把她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着半张粉嫩嫩的小脸蛋。可见,沈晓清是把她护得极好的。邵欣欣傻傻地抱着孩子,然后眼睁睁地看着沈晓清扭头跑开。她踉踉跄跄的身影很快被厚重的雨幕遮盖,消失在昏黄的路灯下…… “你快点回来啊!”邵欣欣记得她当时还冲着雨幕喊了这么一嗓子。 熟料,沈晓清这一走,竟是再也没回来。 邵家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多了个孩子,别说还是大学生的邵欣欣焦头烂额,就连邵丽云都凌乱了。邵欣欣一边联系福利院,一边满世界地找沈晓清,可惜无果,她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最终是邵丽云动了恻隐之心,娃娃那么小,送到福利院就彻底变成孤儿了,所以她让邵欣欣把萱萱留了下来…… 六年时光,弹指一刹,邵欣欣不知道此时此刻自己为何会蓦然想起这些往事,她只觉鼻子一酸,眼眶就湿了。她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方向盘上,控制不住地啜泣起来…… ** 聂左手里提着个纸袋,敲开邵欣欣的家门时,她正在大扫除。 看着门外气宇轩昂的男人,邵欣欣转了转手里的抹布,老天怎么偏爱跟她过不去呢,她本想着清扫掉这个男人留在房里的痕迹,结果他人就来了。 “你来干嘛?”她倚着门框问。 聂左明知邵欣欣是不准备请他进屋的,可他还是稍一侧身,就挤进了屋。他把手里的纸袋递给她,“王思淼之前托我帮他买套柔道服,我买来了,哪天你给他上课的时候带过去吧。” 邵欣欣不得不关上门,跟在聂左身后走进客厅,她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恐怕你得自己给他送去了。” 聂左好不容易找到个见她的借口,没想到这女人竟然扔给他这么句不冷不热的话,“你不会这么小气吧,举手之劳你都不管?” “不是我小气,是王思淼以后不用我教了。”邵欣欣实话实说。 “为什么?你不是教得好好的?”聂左英挺的眉宇间闪过一丝诧异。 邵欣欣往沙发里一坐,双臂抱肩,没好气地揶揄道:“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几天不见,聂左突然发现自己越发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去问沈雯啊!”邵欣欣抬眸看着他,不咸不淡地说:“我发现沈雯跟我特别不对付,之前我教小乖的时候,就是她把我炒了,现在王思淼也是。你说我和她井水不犯河水的,她干嘛老是找我的茬呢?我想来想去,觉得肯定是因为你。” 邵欣欣本来压根没这两件事儿往一块联系,但静下来仔细想想,她又隐约觉得有某种关联。可除了聂左,她完全想不出自己和沈雯之间还能有什么瓜葛。 聂左愣怔了一下,忽略掉邵欣欣话里的深意,他的脸色沉了沉,口吻不是一般的严峻:“沈雯和王思淼有什么关系?” 这回换做邵欣欣奇怪了,“你不知道么?沈雯是王思淼的表姑。” 表姑?! 如果说聂左刚才只是愣怔,那么现在他是彻底惊诧了。不消一瞬间,他便厘清了某个事实,按照邵欣欣的说法,沈雯应该是王国强的表妹了,两人是有血缘关系的。这样看来,聂左一直以为萱萱是沈雯和王国强的私生女,是绝对不可能了。也难怪几天前在咖啡厅里,沈雯撕心裂肺地对他说“不是这样的”! 聂左讶然,那萱萱,到底是沈雯和谁的孩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走剧情了,表担心,言情很快来,么么哒~ ☆、第六十一章 61.晋/江/文/学/城 独发 萱萱,到底是沈雯和谁的孩子呢?大概是被这个问题纠缠住了,聂左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滞。 坐在沙发里的邵欣欣抬眸瞅了他一眼,“你发什么呆呢?” 聂左收回了神思,“没什么。” 就是这么简单的三个字,却令客厅里的气氛显得有些尴尬,邵欣欣不想再继续讨论有关沈雯的话题了,毕竟她觉得自己和那个女人一点不熟,两人以前没交情,往后也不会有交集。 于是她站起身,耸肩道:“如果你没别的事儿了,就请回吧。”说着,她擦着聂左高大的身躯,走向玄关处,准备开门送客。 聂左站着没动,眸色微微一黯,嘴上却是再自然不过地说:“对了,我好像有东西忘在你这儿了……” “什么东西?”邵欣欣奇怪了,把聂左扫地出门时是她给他打的包,她明明记得自己把他所有的东西都装进行李箱了啊。 聂左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不以为意地回道:“你别管了,我自己去房间里找找。” “你——”哪有这样的人啊,他还真当这里是自己家呢。 聂左就这样无视房主的存在,光明正大地走进了客房,然后邵欣欣听到他翻动抽屉的声音,她叹了口气。聂左杀过来之前,她正在进行大扫除,不过现在听着房里窸窸窣窣的动静,她莫名感到有点闹心,拿着块抹布心不在焉地到处擦。 尽管b市已经进入了秋季,空气中添上了一抹温凉的味道,可下午的阳光明媚和煦,一片阳光带着暖味儿铺洒进客厅里。客厅的采光很好,就连空气里极其细微的浮尘亦清晰可见,一颗颗细小的尘埃在邵欣欣眼前漂浮着,飞舞着,看得她不由迷了眼眸。她伸出手在虚空中抓了抓,摊开掌心却是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抓到。那些细小的尘埃仿佛是一个人的气息,明明就在身旁环绕着她,那么近,也那么真实,熟料当她伸出手,它却突然变得触不可及了。 邵欣欣本来是个大喇喇的女汉子,敢爱敢恨,可事到如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聂左较什么真。也许,他真的是有他的难处才隐瞒了身份,亦或许,一切并没有欺骗那般严重,可邵欣欣总觉得心里有个疙瘩,怎么解也解不开。反而,她越想要厘清自己的感觉,那个疙瘩就结的越死。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半小时了,聂左仍在房里没出来,而窸窣的动静早停了。邵欣欣闭了闭眼,才收敛了紊乱的心神,她犹豫了一下,走到客房门口。 房间里很安静,窗前有一抹伟岸的背影,负手而立。阳光笼罩在聂左身上,为他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可即使是这般灿烂的光线,也化不开男人周身弥漫的落寞,一种若有似无的落寞。看他这番失落的样子,想必是东西没找到。或者是他根本没有东西落在这里,他只是找个借口,和她多待一会儿罢了。 “你到底要找什么?”邵欣欣没进屋,倚在门框上问。 聂左转过身,目光中就撞进女人这张不奈的脸,没有笑容,也没有一丁点温柔的脸色。此刻的邵欣欣,与曾经处在恋爱中的她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气场,竟是令聂左嗅到一丝陌生的气息。 他扯了扯嘴角,语带戏谑:“我在找你爱过我的心。这间房里有太多我们相爱的痕迹,难道你一点都不怀念?” 邵欣欣的心微微一颤,这人还是聂左么?高冷男居然也能说出这么文绉绉的话来?但只是一片刻,她便压下了心头泛起的那圈奇怪的涟漪,淡然道:“你别装文艺男青年了。你赶紧走吧,我还要出门。” 逆着光的男人目光幽淡,姿态沉静,英挺的眉宇轮廓在脸上投下一小团阴影,以至于邵欣欣看不清他深邃的眼睛,即便如此,她还是感觉到聂左的眸色沉了沉。 饶是脸皮再厚的男人也有绷不住面子的时候,比如这一刻的聂左,更何况他的脸皮其实是极薄的,只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他为何总能在邵欣欣面前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不要脸的底线。 “那我走了。”他说。 邵欣欣没拦着,侧身让了让,做了个“请”的手势。 聂左晃着两条大长腿,不疾不徐地走到门口,邵欣欣指了指五斗柜上的纸袋,“别忘了你的东西。” 纸袋里装的是聂左给王思淼买的跆拳道服,他本来是借这茬儿来找邵欣欣的,但既然她不教王思淼了,这套衣服也没用了。聂左黑着脸,拎上袋子,出了门。可他的脚刚迈出大门,突然又后悔了,他实在不甘心就这么走了啊!面子可以不要,但这个女人他必须得要啊! 忽然,聂左一把顶住门柄,强行推开一道门缝。隔着这道门缝,他问:“欣欣,我什么时候可以搬回来住?” “回来个屁啊,你当我家是酒店呢!”话落,邵欣欣猛地一使劲,“砰”一声关死了大门。 果然,又丢了一次脸,聂左自嘲地笑了笑。 就在这时,他身后猝然传来一声装腔作势的咳嗽声:“咳咳。” 郭子强也不知自己是倒了什么霉,总是好死不死地撞见狂拽酷霸的聂先生惨遭邵欣欣收拾的场面。这不他刚下楼去买两根葱,一下电梯就看到聂左再次被扫地出门的窘况。 聂左悠悠转过头,不悦地瞟了眼一脸尴尬的郭子强,挑眉问:“你看什么?” 看你丢人呗!不过这句大实话郭子强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他的目光在聂左身上极快地巡睃一圈,然后他指着聂左手上的纸袋,机智地回道:“我看你这套跆拳道服挺不错的,名牌啊!以前我也练过几天,可惜太累没扛住……” 聂左心情不好,听对方噼里啪啦地说话,便没来由地心烦。他把袋子往郭子强怀里一塞,十分慷慨地说:“你想要就送你了。” “额……” 郭子强愣愣地瞅着聂左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他无可奈何地揉了揉额角,上次是给外卖,这次是给跆拳道服,虽说聂左绝壁够大方,可他不是那个意思啊! ** 聂左这一走,竟是破天荒地好几天没现身,也没有一个电话。突然不受他滋扰了,邵欣欣反倒有点不舒服。 晚上,她正在家里煮速冻饺子,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蓦然袭来。 邵欣欣的心脏忽地漏跳一拍,她飞快地冲进客厅,抓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她眸中的欣喜转瞬淡了下去,她一歪头,把手机夹在脖子上,走回厨房。 “大胸希,你不是又来跟我秀恩爱的吧?”邵欣欣一边搅动着锅里的饺子,一边揶揄道。她失恋,闺蜜热恋,人跟人的差别就是这么大。 李希顾不上她的调侃,扯着脖子喊道:“邵欣欣,不好了!出大事了!” 邵欣欣被她吼得浑身一激灵,赶紧把手机拿回手上,问:“怎么了?” “何东被人打了!”李希的声音里早已带上哭腔,就跟天塌地陷了一样。 邵欣欣“啪”一声关上燃气灶,拎上包就往外冲,“你别急,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 “……” 邵欣欣风风火火地感到医院时,手足无措的李希正守在手术室外面,她一看到邵欣欣,整个人便跟虚脱了一般,瘫软在邵欣欣身上。 李希哆嗦着嘴唇,说不出一句利索话来:“欣欣,何东他要是有个好歹……” 情况显然比邵欣欣想象中严重,她拍了拍李希的肩膀,带着安抚的力道,“你慢慢说,何东的情况怎么样了?” “颅内出血,医生正在给他手术……”李希的眼睛都哭肿了,俩桃子似的,她咬了咬嘴唇,骂道:“没想到那帮人下手这么重,真是丧尽天良,到时候一定让聂左灭了他们!” “怎么还跟聂左有关系?”邵欣欣愣了愣。 第52节 被对方这么一问,李希混乱不堪的神智当即清醒了些许,她的眸光不自在地闪了闪,讪讪地解释说:“聂左是他老板,总要帮他主持公道的。” 话是没错,可邵欣欣却嗅到一丝欲盖弥彰的意味,她问:“你是不是知道何东是被什么人打的?” “我怎么会知道。”李希说着,垂下头去,又低落两滴眼泪。 邵欣欣总觉得说不出的不对劲,但眼下何东的伤势要紧,她也不好再多问,“你联系聂左了么?” 李希点点头,“联系了,他前几天回美国去了,今儿刚回来。我给他打电话时,他刚下飞机,大概没这么快赶过来。” 难怪那男人这么些天没动静,邵欣欣的内心滋生出一瞬莫名的释然。她还是在乎他的,不是么?否则她也不会关心他的行踪,更不会在听到他的名讳时心跳加速了。 约莫一个小时,何东被推出了手术室,转进病房。普通的双人病房,幸好隔壁床是空的,李希能留下来照应。手术尚算成功,何东颅内的积血基本清除了,但麻药劲没过,所以他还没醒过来。 “那他多久能醒过来?”李希拉着医生的白大褂,急声追问。 带着眼镜的中年男医生面无表情地回道:“这个不好说,要看病人的恢复情况了。” 李希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邵欣欣捏了捏她的手心,安抚说:“吉人自有天相,何东应该很快就会醒的。” “……嗯。” 李希泪眼婆娑地看着脑袋上缠着里三层外三层白纱布的男人,酸涩地吸了吸鼻子,她扭头跟邵欣欣说:“估计他一时半会醒不了,不然你先回去吧。” “我没事儿。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先去给你买点吃的吧。” “我不饿,没胃口。”李希摇摇头。 邵欣欣故作轻松地笑了笑,“那也得吃啊,别到时候何东醒了,你给饿晕了。” 李希忖度了一下,说:“那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估计自己今晚是离不开医院了,我顺便买点洗漱用品。” “好。” 邵欣欣挽着李希的手,走出住院部大楼,下台阶时,李希的脚步陡然一僵。邵欣欣疑惑地一抬眸,瞬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她的脚步也是一滞。 作者有话要说:故事到这里,剩下的篇幅基本上就是揭开真相了,包括聂左为什么查案子,小聂和欣欣的感情进展等等的,妹纸们稍安勿躁哈,你们想要知道的都会有~ 相信我一定会写出一个暖心的完整的故事,也希望大家可以继续支持,么么哒~ ☆、第六十二章 62.晋/江/文/学/城 独发 邵欣欣和李希的脚步双双一僵,只因有位窈窕女子迎面走来。 女子身姿娉婷,妆容精致,上身穿着件贴身的羊皮小外套,下/身是铅笔裤配细跟裸靴,整身装备时尚中透着妩媚,再加上那张毫无瑕疵的脸,吸睛指数绝不逊于大明星。 不是沈雯还是谁。 邵欣欣的惊讶很正常,这世道还真邪门,她最近怎么老能碰上这位原本八竿子打不着的女人呢。不过稍加思索,她就不奇怪了,据说赵宗生那只老狐狸在赵氏破产后便一病不起,想必是跟何东住在同家医院了,至于沈雯,她显然是来看自个儿老公的。 可李希那一瞬的愣怔,又是为何呢? 邵欣欣的疑惑还噎在嗓子眼里,沈雯已经和她俩擦身而过了。女人尖细的下颌微抬着,一副目中无人的拽样儿,看都没看旁边一眼。 然而,就是在这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李希突然狠啐了句:“婊/子!” 这声婊/子的音量不大不小,却是咬牙切齿发出的,想不钻进沈雯的耳朵里都难。她应声停下了脚步,然后稍稍一偏头,就对上了李希充满敌意的目光。 比起李希眼底燃烧的那份怒火,沈雯的表情算是波澜不惊了,她不屑地乜斜着李希,红唇轻启:“这位贱人,我认识你么?” 李希向来伶牙俐齿,满嘴跑火车,眼下还是她头一回被贱人骂贱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忽然一个箭步横在沈雯面前,指着对方的鼻尖咄咄逼人地骂道:“沈贱人,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何东的伤是拜你所赐!你给我听好了,要是他醒不过来,我一定撕烂你这张脸,让全世界都看清你的真面目!” 沈雯也不是好惹的主儿,就这么被戳破,她也不在意,只眯了眯美眸,讥诮一笑:“放心,你男人死不了的,我不过是给他个教训罢了。等他醒了,你帮我转告他,以后别吃饱了撑的跟着聂左多管闲事儿。” 李希是根直肠子,满腔的火气压不住,不带绕弯的直接从胸腔蹭蹭往上蹿,根本不是逞口舌之快能发泄的。电光火石间,她瞅准沈雯的脸,扬手就欲扇出一巴掌。 然而,李希的这记掌掴终究未能如愿落下,一只纤细的手猛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是邵欣欣替沈雯拦下了这一巴掌。 邵欣欣的神色十分复杂,她看了沈雯一眼,然后转向李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希的手被邵欣欣攥着,仍在剧烈地颤抖着,她知道邵欣欣是救她呢,只怕这记耳帖子若真扇在沈雯脸上,这个女人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到时她没准儿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沈雯没挨着抽,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哂笑,颇有得了便宜还卖乖之势。笑完,她也不解释,抬脚就走。 太嚣张了,饶是李希极力克制着,却还是被对方带着嘲弄的笑声激怒了,只听她对着沈雯扬长而去的背影道出一个名讳,一字一顿:“沈、晓、清,有种你给我站住!” ……沈晓清! ……沈晓清! 邵欣欣心里陡然一惊,攥着李希的手无声地松开了,只是一瞬间,她似乎悟到了某个了不得的事实,当即陷入一片深深的怔忪。 而沈雯,她的脚步忽地趔趄了一下,但她并没有驻足,也没有回头,只是猝然加快步子,一闪身拐进了电梯间。 剩下两个女人在住院楼外面的台阶上站着。 一个自知失言,局促地咬着嘴唇。 一个还陷在震惊中回不过神来。 邵欣欣的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栗起来,她深吸口气,想要平复肺腑里翻搅的惊涛骇浪,可惜无果,她整个人都是懵的。三人间一场不过十分钟的对峙,她从一个被蒙在鼓里的白痴,一下子变成了真相帝,此时此刻,她的心情已经不是震撼一词可以形容的了。 沈雯就是沈晓清,也难怪邵欣欣第一次看到她时便直觉如此熟悉,如此诡异,以至于她当场叫出了对方那个不为人知的名讳。可真相难道不该是绕了七八道弯才破开的么,怎么可能这般轻易地展露在她面前呢?所以,这个看似最简单的事实,她却一直浑然不知,甚至压根没再往那方面想过。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邵欣欣的眸光空洞不已,哆嗦着嘴唇念叨着。 李希的心脏一揪,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她被邵欣欣魔怔般的样子吓到了,她害怕,她后悔,仅存的理智提醒着她,那个女人的名字,她刚刚千不该万不该在邵欣欣面前叫出来的。 “欣欣,对不起,都怪我太冲动了。我看何东被沈雯打得那么惨,一时没忍住就……”李希摇了摇她的肩膀,扁着嘴拼命道歉。 不知是被李希摇回了神,还是邵欣欣终于冷静了些许,她古怪地看着李希,“你早知道了?” “嗯。”李希见不可能再瞒下去了,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我也是无意间听何东说的,我不是故意瞒你的,你别怪我,行么?” 邵欣欣的眸光有点茫然,看似落在李希脸上,又似落在别处,她不答反问:“聂左也知道?” “是。”李希犹豫了一下才承认,她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邵欣欣的目光陡然犀利起来,声调也变了,变得异常凌厉:“所以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对吗?!是聂左让你们骗我的,对吗?!他早就知道萱萱是谁的孩子了,对吗?!他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我……” 她一鼓作气问出了那么多“对吗”,事实上,她用的并不是疑问句。还有什么需要求证的呢,一切事实都摆在眼前。喊着,喊着,邵欣欣的声音渐渐弱下去,转而被压抑的哭声取代了。她双腿发软,颓丧地蹲在台阶上,捂着脸,低低地啜泣。 她心里的疙瘩像是又被乱麻裹了几层,而她却不敢去细想,因为她突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对那个男人的恐惧。 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又为什么会出现她的世界里? 也许,一切不是缘分,不是巧合,而是一场阴谋,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李希的眉毛扭成了川字,她光想想都觉得糟透了,她貌似把聂左……坑了。她焦躁地挠了挠头,一时急的不知道该如何补救。 就在李希恨不得找块豆腐磕死的时候,一双锃亮的黑皮鞋赫然撞进她的眼皮子底下,与此同时,一道稍显低沉的男声响起:“你们俩怎么在这儿?何东怎么样了?” 李希扭头一看,耷拉着的眉眼登时一亮,“聂左,你可到了!先别管何东了,你快过来,快过来。”说着,她一把将聂左拽到了邵欣欣对面。 邵欣欣像朵蘑菇似的蹲着,她没站起来,只抿了抿唇,不吭声。 聂左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女人,英挺的眉宇深深蹙起,“怎么了?”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邵欣欣,话却是问李希的。 李希赶紧朝他使了个眼色,一脸菜色道:“咳,还不是因为那个沈晓清……” 冷不丁听到这个名讳,聂左的剑眉又是一紧,不过就是这么个名字,他已了然。 聂左担心何东的伤势,所以一下飞机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放下,便直接驱车从机场赶来医院,他周身还带着浓浓的焦灼气息。不成想他还没见着何东,先被李希堵在住院楼门口了,而且显然这女人给他惹出了乱子。 他向李希飞去一记眼刀,不悦地说:“你先上去照顾何东,我等下就来。” 李希当然看得懂他眼里的责怪,可她没工夫纠结这些了,聂左现在就是她的大救星,她只想着让他赶快哄哄邵欣欣,于是缩了缩脖子,麻溜地回道:“好,好的!” 瞅着李希撒丫子跑进楼里,聂左的大手忽然扣住邵欣欣的肩头,他稍一用力,就把她拉了起来,“欣欣……” 看到邵欣欣的脸,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女人的脸上全是眼泪,湿漉漉的一片,而她的眸光里蓄满了悲凉,那悲凉,就跟一桶冰淋在聂左身上似的,令他的心头狠狠地一寒。 心念一动,他有些控制不住地把邵欣欣搂紧怀里,低声说:“欣欣,我是不想让你平静的生活被打乱,所以才让他们暂时不要告诉你。我会帮你摆平沈雯的,只要有我在,沈雯就不敢找你的麻烦,萱萱就会平平安安的待在你身边……” 邵欣欣的脑子乱透了,不知是因为沈雯,还是聂左,总之她完全无法冷静下来,她想要挣脱聂左的拥抱,她觉得这个男人令她快要窒息了,因此她死命地捶打他,推搡他,嘴里发疯般地咆哮着:“你滚,你滚开!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我不。”无论她如何用力,聂左仍旧死死地搂着她,不放手,不松劲,那股力道恨不得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那么坚定,又那么执着。 “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和你共同面对。”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所谓的爱情,就是无论发生任何事,都有人和你共同面对,对咩? 积分暂时送不出去,明天再送哈。 ☆、第六十三章 63.晋/江/文/学/城 独发 “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会和你共同面对。”聂左说。 就是这么副低沉浅淡的声音,却仿佛一道无声的暗流一下子涌进邵欣欣的心坎里,激得她那颗在狂风巨浪中沉浮的心脏忽地沉静下来。上一秒还在拼命挣扎的女人,这一秒,却像是猛然间被人按了定格键,整个人跟破布娃娃似的僵在聂左怀里一动不动,就连急促紊乱的呼吸都窒住了。 萱萱消失六年的亲生母亲沈晓清意外出现,而且她竟然被灌上了豪门阔太的身份,全身上下再没有一丁点曾经的影子,邵欣欣的惊愕程度可想而知。此时此刻,她太需要有个人帮她安安神了,只是她万万没想到,这个人会是聂左。 不知是那片宽厚的胸膛太温暖,还是男人铿锵有力的心跳令邵欣欣感觉到片刻的踏实,以至于她没有挪开脸颊,就这样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衬衫里,汲取着那丝来自他的体温,以及……安全感。 可不过一瞬间,邵欣欣刚刚有所冷静的情绪就再次被点燃了。他说,无论发生任何事……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脑补太可怕,邵欣欣突然觉得她和这个男人之间的是是非非似乎都不重要了,她全部的意识统统被某个可怕的念头攫住了。 “如果沈雯要从我身边抢走萱萱……我该怎么办?”比起先前凌厉的嗓音,邵欣欣此刻的口吻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猫发出的呜咽,那么无助,那么惊慌。 聂左跟给小猫顺毛似的摩挲着她的发丝,淡淡地安抚道:“不会的,她不敢。”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她连亲生骨肉都能抛弃,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事儿呢?”邵欣欣的话里带着颤音。 聂左沉吟了一下,照实说了:“我掌握了沈雯搞垮赵氏的证据,所以她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否则赵宗生很可能会要了她的命。” 赵氏?邵欣欣的身子颤了颤,她隐约感觉到哪里不对劲。但这一刻,她全部的心思都在萱萱身上,根本顾不得多想,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失去那个小丫头。就是这种害怕失去的感觉,令邵欣欣心里一百个不放心,哪怕是聂左把利害关系都给她说明了,她还是不放心。 “那万一呢?万一沈雯丧心病狂了,怎么办?”她闷闷地问。 第53节 聂左又把她搂紧了些,那股力道带着安抚的意味,亦带着疼惜的意味,“放心吧,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万一。” 只要有他在…… 光听聂左这副口气,邵欣欣就知道他有多成竹在胸了,她蓦地心念一动,动了动嘴唇:“聂左,上次你和沈雯在咖啡厅里见面,是不是就是说萱萱的事情?” 聂左愣了一瞬之后,才反应过来邵欣欣说的那件事,他弯了弯唇,“你的反射弧可真够长的,到现在才真相,亏你当时还误会我跟沈雯……”误会他跟沈雯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这句话要是被聂左说出来,就太打邵欣欣的脸了,她赶紧吸了吸鼻子,打断他:“谁让你当时不告诉我的?不知者无罪,你不能怪我。” 聂左微微一低头,擦着她的耳垂,似笑非笑地说:“我没怪你,是你怪我。” 男人的声音不像先前那般沉冽,而是清醇得不添加一点杂质,听得邵欣欣的耳朵酥酥软软的。再加上他的唇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磨蹭着她的耳廓,搞得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而聂左似乎并不满足于这样的小暧昧,他居然顺势吮吸了一口她皮滑肉嫩的耳垂。 邵欣欣陡然一惊,他这是干嘛呢?!那么多糟心事儿还没解决呢,这男人怎么又没正形了…… 她忙不迭推了推聂左健硕的胸膛,然后一缩脖子从他怀里钻了出来,一本正经地转移了话题:“咱俩的事儿以后再说,你赶紧去病房看看何东吧。我先回家了,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就算她不提醒,聂左也惦记着何东的伤势,可现在,他真的不想放她走。他没吭声,只一瞬不瞬地看着邵欣欣,看着她这副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软糯模样。 沉默地对视须臾,聂左再自然不过地抬手抹了抹她脸上的泪痕,语带宠溺:“别哭了,都不像你了。” 男人微凉的指尖带着浅浅的薄茧,蹭在邵欣欣白皙的脸颊上,有点干涩,有点酥麻,当即激得她的脸蛋泛起一团酡红,她下意识地歪了歪头,“怎么不像我了?” 本来的她,是硬的,让他喜欢;现在的她,是软的,惹他疼惜。可话到嘴边,聂左只微微一笑,“没什么,我送你。” 邵欣欣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聂左,“不用了,我开车来的。” 听闻,聂左倒也不再坚持送她,只说:“你心情不好,打车回去吧。你把车钥匙给我,我晚点把车给你开回去。” 邵欣欣的车技有限,这种心乱如麻的时候确实不适合开车,所以她根本没往深里想,利索地从手袋里掏出车钥匙,扔给了聂左。 聂左给她打了辆车,向司机报出了水榭佳苑的地名,又抢先把车资付了,才放她走。目送出租车驶离医院,聂左晃了晃套在食指上的金属钥匙圈,他的心情,没来由的……好极了。 ** 来到病房,聂左径直走向病床,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何东,他的眸色狠狠一沉。 何东跟在他身边多年,是他的助理,亦是他的兄弟,两人的感情是极铁的。从美国到b市,何东一路如影相随,他要是真有个好歹,聂左觉得跟要了他自己的命差不多。 何东没醒,聂左没在病房里停留太久,他去了趟主任办公室,给何东换去了vip病房,并且给他请了最好的脑科医生,以及一名护工。 忙完这些,已经快要入夜了,聂左把一直守在床边的李希叫到病房外的走廊里,“有护工照顾何东,你先回家休息吧。” 李希脸上带着倦意,原本精致的妆容早就花了,可她还是摇了摇头,“不了,我在这里陪着他,不然心里不踏实。” 聂左点了点头,语气有点沉:“这事儿怪我,是我没把兄弟照顾好。” 听闻此言,李希惊讶地瞅着聂左,快人快语回道:“冤有头债有主,何东就算是因公受伤,也不能怪到你头上啊,要怪只能怪沈雯太阴了!再说了,我刚才看着你忙前忙后的,真心觉得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男人,你就别往自己身上揽事儿了。”李希最擅长溜须拍马了,不过这番话,却句句都是大实话。 重情重义的好男人…… 只怕有个女人不这么想呢,聂左不知想到什么,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然后才跟李希说:“那你留在这儿吧,我还有点儿事,何东要是有什么状况,你随时打电话给我。” 李希正要点头答应,她忽然猛地一拍脑门,急声说:“聂总,你等一下,何东有东西让我交给你。” 何东受伤送医后,李希是第一个赶到医院的,他当时还有点意识,趁着昏迷前把一个u盘交到了李希手里,嘱咐她给聂左。 聂左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手里的u盘,心下了然,何东应该就是为了这个,才差点把命丢掉的。 李希略微知道一点聂左跟何东查的事情,不过眼下她也没心思深究,而是问了句:“你和欣欣没事儿了吧?” “嗯,我现在就去找她。” 李希看了看手表,都快十二点了,聂左这会儿去找邵欣欣……咳咳,她不多想都难。 “聂总,加油!”她朝聂左比了个剪刀手。 “……” ** 午夜十二点。 邵欣欣坐在落地窗前的矮窗台上,从她的角度看下去,刚好是水榭佳苑的社区大门,借着路灯洒下的光晕,她可以看到进出的车辆。 直到回到家,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聂左那句“我晚点把车给你开回去”的深意。所以,她鬼使神差地在窗台上坐了半个小时了,也不知是在等车,还是在等……他。 房间里没有开电视,也没放音乐,一片安静且沉闷的氛围环绕着邵欣欣。周遭的静寂,衬得她的心绪反倒不太平静。她那些被聂左压下去的心慌意乱,倏地杀了个回马枪,搅得她心里五味杂陈。邵欣欣一直把手机攥在手里,她本想给邵丽云打个电话,商量一下对策,但又担心老妈不仅帮不上忙,反而徒增烦恼,所以只得作罢。 尽管这六年来,邵欣欣千百次脑补沈晓清重返归来的情形,可现实永远比想象中更骇人,事到临头,她还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人性最大的弱点之一就是恐惧,越是恐惧,越没有安全感 。邵欣欣不敢去细想沈雯接下来的举动,她只能反复用聂左的话来给自己宽心,让自己安心。 在这个节骨眼上,除了相信聂左,她似乎别无他法了。 就在邵欣欣的脑袋里翻搅着一团浆糊的时候,她的眸光忽然凝了凝。 一辆红色奥迪不疾不徐地驶进小区。 不出一会儿,她听到了清脆的门铃声…… 作者有话要说:求鸡血~ ☆、第六十四章 64.晋/江/文/学/城 独发 门铃响起的第一声,邵欣欣已经急忙从矮窗台上蹿了下来,赤着脚疾步冲向玄关处。因为她没顾得上踩拖鞋,所以即使她的步子又急又快,也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不过,经过玄关的试衣镜时,邵欣欣突然放缓了脚步,粉饰掉先前的急切,她下意识地对着镜子捋了捋前额的碎发,这才不疾不徐地打开门。 不出所料的,聂左站在门外。 他还是穿着先前去医院时的衣服,纯手工剪裁的黑色西装配浅色衬衫,只是西装没有系扣子,衬衫的领口微微敞着,衬得男人周身都蒙着一层淡淡的倦色。 邵欣欣的手攥在门把上,半个身子僵僵地杵在门口,口吻倒是镇定如常:“你来了。” 聂左翘了翘唇角,把手上的车钥匙递给她,“给你。”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邵欣欣伸手接钥匙时,聂左的手离开得慢了半拍,以至于两人的指尖有一瞬若有似无的……碰触。指尖似有微弱的电流涌过,一股触电般的酥/麻感觉顺着邵欣欣的手指一下子涌进心口,她整个人都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片刻的迟滞,她才攥住钥匙,缓缓垂下手,“麻烦你了,谢谢。” 比起她的微妙触觉,聂左显得十分淡然,就连声音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你跟我客气什么。你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说着,他转了身。 他人都到门口了,居然就这么……走了? 邵欣欣这下想不惊讶都不行了,难道他大半夜的跑这么一趟,真的只是为了还她钥匙这般单纯?这不科学啊!以聂左厚脸皮的程度来说,至少他也应该进门讨杯茶喝啊! 事实上,自从聂左被扫地出门后,他三番五次绞尽脑汁想要再踏进邵欣欣家的那扇门,却次次都不招她待见。可现在好了,他潇潇洒洒地准备抬脚走人了,却莫名令邵欣欣心里百般不是滋味。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一旦对方不按常理出牌,自己便会乱了方寸。 “你要不要进来喝杯水?”邵欣欣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冲着他的背影问道。 果然…… 聂左的脚步顿了顿,然后他悠悠地转过身,看了眼光着脚丫站在门口的邵欣欣,他再自然不过地说:“好。” 两人的声音都不大,公共走廊的声控灯不知何时灭了,只有浅黄色的光晕从客厅里流泻出来。在这般幽淡且温柔光影里,聂左脸上惯有的冷峻淡去不少,他的唇角甚至带着一抹清浅的笑意,那是成功使用了欲擒故纵这个小招数后的笑意,有点得意,有点迷人。 可惜,他这副讨打的表情,邵欣欣没看着,听他说了那一声“好”之后,她便一转身进了屋,朝厨房走去,“你想喝什么?” 聂左踱着闲庭信步一般的步子跟了进来,把门关上,落了锁,“咖啡。” 邵欣欣的手搭在咖啡机上,犹豫了一下,“你这么晚喝咖啡,不怕睡不着啊?” “不怕。”聂左悠哉悠哉地倚在厨房门上,睨着她的背影,补了句:“反正从你家搬出去之后,我就没有一晚睡好过,喝不喝咖啡都一样。” 邵欣欣正往机器里倒咖啡豆,听闻此言,她的手不受控地抖了抖,一颗调皮的豆子一不小心从罐子里滚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在流理台上。她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捡,却在摸到豆子的一瞬间,她的手冷不丁被一只大手覆住了。 不用想,她也知道那是聂左的手。 他的手骨节分明,五指修长,手背上有微微突起的经脉,好看的不得了。可邵欣欣顾不得欣赏,她只觉手上突然一热,那股子触电般的感觉便杀了个回马枪。她忙不迭把手往回缩了缩,兴许是她的动作大了点,咖啡豆竟然骨碌一下滚到地上去了。 邵欣欣却再没心情理会那颗作乱的豆子了,她头也不回地跟聂左说:“你先出去吧,等我煮好了咖啡,给你端出去。” 聂左似乎不介意被她轰出了厨房,他只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 邵欣欣家的这台咖啡机,其实并不是她的,而是聂左当初搬进来时带过来的,要说她煮咖啡的技术也不怎么好,再好的咖啡豆只要一经邵欣欣的手,煮出来就跟速溶咖啡的味道差不了多少了。可聂左就是爱喝这女人煮的咖啡,真真应了个“贱”字啊。 这会儿,聂左安静地站在她身后几步开外的地方,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忙活。邵欣欣身上穿着套中规中矩的粉色家居服,两件式的,纯棉材质,可即使是如此普通的衣服套在她身上,也无法掩盖女人高挑窈窕的身形,令聂左一时间竟有些挪不开眼。 邵欣欣貌似在心无旁骛地煮咖啡,实际上她的思绪早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不知是沈雯的事儿搅合得她老觉得不安生,抑或是聂左的存在令她颇有些心神恍惚,总之邵欣欣心里就跟揣着只兔子似的,七上八下的。 她焦躁地挠了挠头,暗叹自己的女汉子心态怎么都不见了呢!不行,天还没塌呢,再说就算天塌了,不是还有聂左帮她顶着么!可是,聂左……想到这个男人,她的心更乱了,又使劲挠了挠头,把好端端的一头秀发挠得乱蓬蓬的。 醇厚的咖啡香气很快在厨房里弥漫开来,邵欣欣嗅了嗅马克杯里的黑咖啡,心不在焉地端着杯子,转了身。 殊不知,这一转身,她立马吓了一跳。 聂左就跟她身后站着呢。 那她挠头叹气的囧态不是都被他看到了? 邵欣欣没好气地翻个白眼,把马克杯往他手里一递,“我不是让你去客厅等着么?” 她这副懊恼的模样落在聂左眼里,他觉得颇为有趣,他微微一笑,“在哪儿等着不一样,我喜欢看你。” “……”咳咳,这人又开始不要脸了。 聂左把马克杯放在茶几上,然后他坐进沙发里,拍了拍身旁的空位,“你坐下跟我说说,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她何止是心情不好啊,她简直全身上下没一个地方是好的。既然聂左搬出了知心大哥哥的架势,邵欣欣也不藏着掖着了,她一屁股落了座,问:“你说我是不是该给沈雯打个电话,和她谈谈?” “谈什么?”他挑眉问。 “当然谈萱萱的事情了,我想知道沈雯是怎么打算的,毕竟她是萱萱的亲生母亲。她要是不表态,我心里总是踏实不下来。”邵欣欣耷拉着眉眼,实话实说。 聂左轻啜一口咖啡,待甘苦入心,他才说:“我看算了吧,你想让她表什么态?她有什么打算也不会对你坦白的,她那个人,你还不了解么?你还是等她联系你吧。” 邵欣欣讶然,“她会联系我么?” “会的。”聂左的口吻颇为肯定。 闻言,邵欣欣愈发急躁起来,她把眼睛瞪得溜圆,瞅着聂左:“所以我只能每天担惊受怕地等着她来找我?等着她来跟我把萱萱要回去?” 聂左摸了摸她的头,带着安抚的意味,“她未必要萱萱,你先看她的动静吧。一旦你表现得太在乎,沈雯就彻底把你拿住了,这叫欲擒故纵,懂么?”不知想到什么,聂左笑了笑,“就像刚才我对你一样,我越是要进门,你就越不让我进,反倒是我要走,你却把我留住了。” ……卧槽,这人太不要脸了啊! 邵欣欣的眼睛瞪得更圆了,嘴巴张了张,愣是被他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憋了老半天,她才咬牙切齿地回道:“你长本事了啊,还言传身教呢!” “……呵呵。” 不过,不管怎么说,聂左言之有理,现在正值风雨欲来前的短暂平静期,谁先动,就是轻举妄动。从沈雯最近做出的几件事儿来看,就算邵欣欣不了解现在的她,也知道她早已不是当年的沈晓清了,她变了,变得心狠手辣、铁石心肠了。 片刻的沉默,聂左眼里的笑意退去了,转而漫上一抹疼惜,他动了动薄唇,话锋一转,低低地说:“欣欣,对不起。” 第54节 大概是话题跳转得太快了,邵欣欣听得一头雾水,“对不起什么?” “所有让你不开心的事儿,都是我不对。”他说。 再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令邵欣欣的心狠狠一颤,她突然嗅到某种深意,他这是道歉呢?难不成这高冷傲娇男终于肯服软了?这可着实不像聂左的作风啊! 老实说,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在她这般她心神不宁的时刻,有他陪在身边,多少令邵欣欣觉得踏实了不少。就在聂左进门的前一刻,她不是还久坐在窗前,等待着么。当时,她说不清自己在等什么,但拉开门,看到他的一瞬间,她豁然明白了自己在等待什么。 她在等他。 等待那份所谓的……安全感。 所以说,邵欣欣现在应该大喇喇地拍拍聂左的肩膀,然后原谅他。可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样太便宜这只大骗子了? 邵欣欣忽略掉略微加快的心跳,翻江倒海地纠结了一阵,忽而,她歪头看着聂左,连珠炮似的回道:“你现在假惺惺的认错有屁用啊?我可没那么容易消气的!你数数看,你统共骗过我多少次了?加上沈雯的事情,你一共骗我三次了!” 这女人明明是跟他算账呢,可聂左的唇角却扬了扬,那抹甚是优美的弧度里蕴藏着一丝释然。邵欣欣跟他算账,绝对是个好兆头,总比她之前连话都懒得跟他说强多了。再说了,帐算完了,他们之间一切的不愉快就该一笔勾销了。 大概是被这个好兆头激励了,聂左用那双墨黑沉湛的眼睛深凝着邵欣欣,嘴上十分诚恳地说道:“有些事情我没告诉你,是有我的考量。就算你早知道了沈雯就是沈晓清,你能怎么样呢?你还不是要找我商量对策?你没辙的时候还不是需要我出马?” “……”邵欣欣竟然一时接不上话了。 她不回嘴,令聂左颇为受用,那团堵在他胸口多时的郁气仿佛被一阵轻风吹散了,一点不剩。他捏了捏她尖细的下巴,口气里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霸气:“看吧,你根本离不开我的。” 离不开他…… 离不开他…… 这人要不要这么自信啊! 聂左的话是好话,心也是好心,可邵欣欣听着怎么就浑身不舒服呢,她总觉得这男人稍一得势就能翻转整个局势,那股子嘚瑟劲儿是她想压都压不住的。 算了,压不住就不压了,邵欣欣作势摸了摸鼻子,说:“随便你怎么说吧。时候不早了……”他也该走了。 可惜,她的后半句尚未说出口,聂左已接了话:“时候不早了,我今晚就不走了。” 不走了?! 邵欣欣傻眼了,这不是欲擒故纵啊! 这分明是……引狼入室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周的榜单是两万多字,泪奔了,估计我能在榜上完结了,姑娘们,陪我走到最后吧,么么哒~ ☆、第六十五章 65.晋/江/文/学/城 独发 聂左提出住下来,而且给了邵欣欣一个十分玄幻的理由:他累了。 邵欣欣念着他今天刚下飞机,就碰上何东受伤这么大一档子事儿,再加上聂左特地过来给她送车,还好生宽慰了她一番,她也磨不开脸拒绝了。 忖度半晌,邵欣欣硬着头皮说:“住下可以,但你只能睡客房,不许踏进主卧半步。” “……行吧。”聂左答应得有点勉强,他真的好想进主卧啊。 虽然主卧和客房都在同个屋檐下,但别小瞧这两间房的差别。当初聂左刚混进邵欣欣家时,她确实定下过主卧闲人免进的规矩,不过后来两人一不小心干柴遇烈火,发展成了男女朋友,这条规矩自然而然就……废了。现在邵欣欣重提老规矩,显然意在划清两人的界限。 如果聂左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岂不是白枉费和她好了一场。他原本自信满满地以为,经过今晚的一系列努力,这女人已经跟他冰释前嫌了,殊不知革命尚未成功,小聂仍需努力。 两人商量好留宿的问题,已经凌晨一点多了,别说聂左有了倦意,邵欣欣亦是呵欠连天。反正他也算熟客了,不用邵欣欣安顿什么,她甩了甩袖子,自顾自往房间走去,“我先睡了。” “宝贝,晚安。”聂左的嗓音低低的,带着点儿罕见的柔和。 这一嗓子在邵欣欣身后响起,当即酥得她浑身发麻,一脚迈下去跟踩在棉花里似的,“……晚安。” 主卧的房门关上了,里面很快没了动静,聂左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这女人的心态真够好的,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她居然还能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聂左熟门熟路地走进浴室,冲了个战斗澡。终归是年轻力壮身体好,被温热的水流一冲,他周身的疲倦便被冲进了地漏,顺着下水道流走了,聂左觉得精神头好多了。不过,很快,问题来了。 他没有换洗的衣物…… 幸好男人没女人那么麻烦,只穿着一条小裤裤也能睡觉,于是聂左就以这副令人血脉贲张的形象走进了客房。房间里还保持着他离开前的样子,尽管很久没人住,却干净得一尘不染,床上整齐地铺着一床被子,看起来温馨舒适。 聂左勾了勾唇角,麻利地掀开被子,钻进被窝。不料,他一躺下,才发现问题又来了。b市已经是秋天了,他身上的被子却是夏被,实在有点薄。本来嘛,一个大男人将就睡一晚也不算什么大事儿,可聂左偏不想将就。 两分钟之后,聂左站在了主卧门口。 他尝试着转动了一下门把,竟然……开了。窗帘拉得不太严实,一道皎洁的月光顺着两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内,以至于聂左的眼睛根本不用适应黑暗,便可以一览房间的全貌。双人床上的被子不是平铺着的,也看不出“人形”,而是一大团被子被卷成了一个团。看被子拱起来的形状,以及压在被子上的那条大长腿,能够判断出邵欣欣的睡姿不太淑女。 不知想到什么,聂左的墨眸里涌起一抹浅淡的温柔,据说,这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睡姿。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稍稍一使劲,慢慢地把那团被子从邵欣欣身下拽了出来,重新给她盖好。大概是邵欣欣睡得太实了,因此她并没有被男人的举动惊动到,她继续保持着背朝聂左,侧卧在床的睡姿,一动不动。 真是猪一样的女人,聂左微微一笑,就连英挺的眉宇间都蓄着宠溺。然后,他就像是上自己的床那般,堂而皇之地上了邵欣欣的床。不仅如此,他还拉过来一小半被子,给自己盖上。 做完这一切,聂左本该安安静静地阖上眼睛睡觉了,可他竟是越发睡不着了。心念一动,他忽然翻了个身,朝邵欣欣身后贴了过去…… 邵欣欣全身一激灵,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男人怎么得寸进尺啊…… 她还没睡着呢,好吗! 也就是说,聂左进门之后的一举一动,邵欣欣全都知道。她当时正抱着被子犯迷糊,就突然听到了门把转动的声音,她心里一惊,顿时困意全无。邵欣欣本想挺尸一般坐起来,对着聂左大喝一声“滚出去”!可鬼使神差的,她没出声,也没动。后来当男人帮她盖被子,掖被角的那一刻,邵欣欣想不惊讶都不行了,一阵窝心的暖意漫上心肺,她暗暗庆幸自己没有冒然将聂左轰出去,不然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孰料,下一秒,她猝然感觉到床的另一侧陷了下去。邵欣欣心头大震,聂左竟敢爬她的床!果然是只没安好心的大灰狼啊!她正犹豫到底该不该一脚把他踹下床时,令她始料不及的状况发生了…… 聂左居然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她。 她那一瞬不能克制的抖动,令聂左愣了愣,随即,他莞尔,“你装睡?” 妈蛋啊,男人这副戏谑的口气跟抓到她的小辫子一样。这一刻,邵欣欣从后腰到脖子根俱是一片燥/热,就跟被火炉烤着似的,她只能僵着身子回道:“我不装睡怎么能知道你耍流氓呢!” 耍流氓…… 聂左不喜欢这个动词,他觉得如果自己不让这女人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耍流氓,就亏了这个技术性极高的活计了。 于是他长臂一捞,就把邵欣欣抱实了,到底有多实呢,总之聂左可以清晰地感知到她腰部和臀部的曲线,令人心旌摇曳的曲线。他把俊脸埋进她的发丝里,擦着她的耳垂,问:“你以前不是挺喜欢我耍流氓的么?” 邵欣欣的耳朵是酥/麻的,身子是酥/麻的,就连心也是酥/麻的。对于这种即将溃不成军的节奏,她十分懊恼,可嘴上仍是不松口:“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聂左觉出味来:“你还生气呢?” 邵欣欣不说话,她条件发射地挪了挪身体,想要挣脱这个快要令她窒息的拥抱。事实上,她不动还好,这一动,便不可避免地和他身体上的某处产生了……摩擦,聂左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把持不住了。 他闷哼一声:“别动,你再动我就……” 邵欣欣的身子一僵,竟是一动也不敢动了。当然,她不是被聂左的话威慑到了,而是她感觉到身后的异样,确切地说,是贴在她身后的那个男人的异样。 片刻的沉默,邵欣欣的耳朵里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的,震得她羞赧不已,“聂左,你老老实实回屋睡觉去。”除了下逐客令,她再也想不到其他办法来化解自己从头到脚的悸动了。 聂左居然真的松开了她,只不过下一瞬,他整个人都压到她身上去了,“我不回去,被子太薄了,冷。”这个借口令聂左十分满意。 这是什么姿势啊!邵欣欣被他有恃无恐的举动吓了一跳,她瞪着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那片精壮的胸膛,“那你……把衣服穿上。” “不穿,脏了。”他说。 “……” 恬淡的月光,为房间镀上了一层朦胧的暖色调,聂左的头微微低着,轮廓清朗的脸隐在月光里,明明暗暗地叫人看不真切。不过,他那双狭长的眼睛依旧墨黑深湛,深邃的眼底蕴藏着一丝迷人眼眸的光。 邵欣欣只看了他一眼,便急忙挪开了眼,她似乎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秒,都会不顾一切地沉溺、沉沦。就在她这片刻的晃神里,聂突然俯下英挺的身躯,一口咬住了她的脖子,像是狼扑兔子一般。只是他的力道并不大,牙齿在她皮滑肉嫩的脖颈上稍微磨了磨,便转为深深的吮/吸,咬得她舒舒服服的。 邵欣欣的喉咙克制不住地颤了颤,月色氤氲下,她连脖子根都是红的。她这副手足无措又娇俏含羞的模样令聂左非常受用,他恋恋不舍地把嘴唇从她的粉颈上挪开,语气十分诚恳:“欣欣,我到底要怎样做,你才可以不生气了呢?” 她利用仅存的理智,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可她却不得不认命地承认,无论她如何嘴硬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她没法再生这个男人的气了。尤其是她身体上的各个部位,都明显出现了投降的征兆。 哎,真没出息。邵欣欣无可奈何地咧了咧嘴角:“我不生气了。” 真是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聂左满意地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尖,“来,我奖励你。” 邵欣欣还没消化掉他所谓的“奖励”为何物,聂左已陡然含住她的唇瓣,发狠地碾磨起来。他吻过她很多次,但这一吻,与以前的每一次都截然不同,疯狂的,猛烈的,如狂风骤雨那般汹涌的亲吻。他的舌在她嘴里撩拨着,横扫着,那又急又猛的架势像是要汲取她全部的甘甜,又像是要把邵欣欣生吞活剥了。 ……这是奖励么! 不知是晕的,还是羞的,邵欣欣的每一条血管都跟翻江倒海似的澎湃起来,身子亦失控般颤/栗着,她几乎连气都喘不过来了。但越是意乱情迷,她心里的某个疑问越是强烈,以至于她迫切地想要得到答案。 “聂左,你爱我么?”她喘息着问。 就是这么简单的四个字,却激得聂左当即怔了怔。他和这个女人,曾分享过缠绵悱恻的欢/愉时光,就像是现在,这一刻;他们从陌生人变成情侣,看似那么不可思议,又那么水到渠成;他们曾争执、赌气,却始终心心念念着对方……这难道不是爱么? 可他,却好像真的没有好好地说过那个字——爱。 一瞬间,唇齿绞缠的迅猛攻势猛地减缓下来,聂左的嗓音带着情/欲上涌的喑哑:“欣欣,我爱你。” 我爱你…… 我爱你…… 邵欣欣内心有一种滚烫的情绪,一下子就被男人这句明明云淡风轻,却又*蚀骨的话点燃了。念随心动,她蓦地睁开眼。就在她抬起眼眸的一刹那,她不期然地撞进了聂左的目光里,那熟悉的眸光中竟是漫出一抹前所未有的温柔。而那温柔,仿佛是一块吸力强大的磁石,将她牢牢地吸了进去,万劫不复。 脑袋足足空白了两秒,邵欣欣忽然勾住了聂左的脖颈,喃喃地说:“我也爱你。”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看着她因娇羞而泛红的脸颊,看着她红肿起来的柔嫩唇瓣,看着她波光潋滟的美眸中倒映着一个小小的他……聂左只觉自己空白了将近三十年的心,就这样被某种强烈又汹涌的感觉填满了。 一片刻的失神,他再次啄住了她的唇。这一次,他的吻温柔许多,缠缠绵绵的,像是要把她身体里所有的柔情都勾出来,又像是要把自己全部的宠溺统统给她…… 房间里很安静,只缠绕着彼此的喘息声,时间亦仿佛停在了这一瞬,他们辗辗转转不知吻了多久,聂左忽然抓起邵欣欣的手,往自己身/下探过去。 男人这个意欲明显的动作,激得邵欣欣后知后觉地一惊,原本就绯红不已的脸蛋顿时比西红柿还红。她在自己各种该有的反应里挣扎了片刻,才为难道:“不……不行,我还没准备好。” 聂左近乎柔软地看着她,那副略微喑哑的嗓音再次响起:“我难受……帮帮我。” 他这是在撒娇么?邵欣欣的脸更烧了,全身上下都跟煮熟的虾子似的,又红又烫:“我……我帮不了你。”这也不能怪她,她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 好无情的女人!聂左如雕塑般立体的眉宇间掠过一丝失望,不过只是一瞬间,那丝失望便被他浮现眼底的笑意取代了。 “你用手……”他说。 “我……不会。”情难自持的男人倒是退了一步,可邵欣欣还是没经验啊! “没关系,我教你。”虽然汹涌的欲/望立刻就要剥茧而出,可这时候聂左的耐性竟是格外的好。 “……那好吧。”万事都有第一次,邵欣欣只能认了。 作者有话要说:妹纸们,够甜咩?下章剧情走起~ ☆、第六十六章 66.晋/江/文/学/城 独发 第55节 大半夜的,邵欣欣手上沾满了黏糊糊的液体。 至于沾上这堆黏/液的全过程,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羞愤,还要惊心动魄许多。她绯红着脸,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只觉五根葱段般的手指根本不是自己的了。 ……她到底做了什么啊! 女人这副羞赧娇俏的模样,落在聂左愉悦犹存的眼里,不觉令他弯了弯唇。他从床头柜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巾,把邵欣欣的手拽了过来,嗓音低柔:“我给你擦擦。” “……嗯。”她乖乖地把手伸平。 聂左斜靠在床头,一根一根地给她擦手指头,他的动作十分温柔,跟先前豺狼虎豹的架势简直判若两人。床头灯散发出淡黄色的光晕,朦朦胧胧的,衬得男人棱角鲜明的脸部轮廓格外清朗、柔和,尤其是他的眼底浮现起的隐隐笑意,看得邵欣欣有点挪不开眼。这笑意,仿佛是初晨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了厚重的云层,一下子照进她的心里,她连心窝都暖暖的。 虽然拿纸巾擦了手,可邵欣欣还是觉得手上黏拽拽的,跟涂了半干不干的浆糊差不多,“我还是再去洗洗吧。” 聂左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好,我跟你一起洗。” “……”他俩清洗的部位貌似不一样吧。 既然最私密、最欢/愉的时光已经一起分享过,聂左也不拘泥细节了,他直接掀开被子,翻身下床。邵欣欣的动作却是顿了顿,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始作俑者……他的小兄弟。 只见它在经历完一番销/魂/蚀/骨的激烈运动后,已经不再处于雄纠纠气昂昂的状态了,而是满足地垂下了头,看样子是真打算洗洗睡了。 邵欣欣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方才激情缠绵的一幕,她忍不住抿嘴一乐。 大概是察觉到她羞涩的目光,刚刚偃旗息鼓的小兄弟竟然又出现了蓬勃的迹象……聂左欺身向她靠过来,似笑非笑地问:“你这么喜欢它?” “去你的!”邵欣欣慌乱地撇开了头,只觉自己要臊死了。 ** 邵欣欣枕在聂左的臂弯里,一夜好梦。直到天光大亮,她被两声清脆的短信提示音吵醒。她慵懒地挪了挪软绵绵的身子,摸索着拿起床头柜上手机,看了看。 这一看,邵欣欣那点尚未消散的困意,登时被眼前这条短信杀了个落花流水。 信息是沈雯发的,只有一句话:下午三点,cafe free,你一个人来。 邵欣欣攥着手机的手隐隐一抖,沈雯这是要见她呢。聂左果然没猜错,这才过了一晚上,沈雯就沉不住气主动联系了她。可邵欣欣怔怔地盯着手机屏幕,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时间、地点都不重要,关键是沈雯为什么让她一个人去呢?这女人在防谁呢? 心神一晃,邵欣欣若有所思地往枕边看了一眼。 聂左已经醒了,他也是被短信声吵醒的,此刻,他正微眯着眼睛,看着邵欣欣举在手里的手机。 “下午我陪你去。”他淡淡地说,声音里还带着晨醒时的喑哑。 邵欣欣果断地摇了摇头,拒绝道:“不用了,你没看沈雯让我一人去么?” 瞅着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聂左不以为意地扯了扯嘴角,然后他长臂一伸,就把她捞进了怀里,“她让你一个人去,你就一个人去啊?你怎么这么死心眼儿呢。” 说得也是,她干嘛要听沈雯的话呢,更何况,她根本不知道沈雯的立场和态度如何,有聂左撑腰,她终归安心一些,“那好,咱俩一块去。” 邵欣欣的话音尚未落下,聂左的唇已经凑上来了,手也开始不老实了,肆无忌惮地探进她的睡衣里好一阵揉/捏,“欣欣……” 男人低沉的嗓音里明显多了种情/欲的味道,再配上此般到处点火的手法,顿时晕得邵欣欣头皮发麻、浑身发烫。她赶紧拨开他的大手,声音却是软软的:“你别闹了,赶紧起床,我还得上班呢。” 聂左不满地咬了咬她的嘴唇,然后才不情不愿地松开她,“我送你去。” “好。” 一整天,邵欣欣感觉度日如年,整个人神思恍惚,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她连午饭都没心思吃了,一直僵僵地坐在办公室里,单手托腮,皱眉思忖着沈雯会跟她说些什么。不过,不管怎样,有一点邵欣欣十分坚持,她是绝对不会把萱萱还给沈雯的。 她和萱萱六年的感情,就算敌不过血缘,也不相上下了。这不是一句养育之恩就可以形容的。萱萱初来邵家时,邵欣欣看着襁褓里的小婴儿,她是那么的茫然无措,那么的心慌意乱,因为那时的她还只是个大学生啊。但这六年来,她还是赶鸭子上架一般学会了当一个母亲,其中一点一滴的感触,现在回味起来,都足以在邵欣欣心里激发出了一种叫做“母性”的情感。至于沈雯,无论她当初出于什么原因抛弃了萱萱,在邵欣欣看来,都是不值得原谅,更不配做母亲的。 距离和沈雯见面的时间只差半小时了,邵欣欣怀着这般百感交集的心情离开了办公室。聂左准时在楼下等她,一路上,坐在驾驶座上的他没多说什么,他的目光静漠,面容坚毅。总之,只要有他在,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把萱萱从邵欣欣身边抢走。 cafe free,正是沈雯之前和聂左去过的那间咖啡馆,就在萱萱的学校附近,她之所以把地点定在这里,是为了方便自己先去一趟实验小学。 下午的操场上铺洒着金灿灿的阳光,几个班的小学生在上体育课,个头最小的一班学生是一年级的,正在操场一角跳绳。萱萱也在其中。她的头上扎着两条羊角辫,身上穿着一套hello kity的运动服,两条小短腿一蹦跶,彩色的跳绳便从她脚下顺利地掠过去了。 沈雯带着墨镜,静静地站在操场外的铁网下,看着这一幕。萱萱一跳一跳的,明明每一下都轻盈灵动,却仿佛重重地跳进她的心里,震得她的心脏钝痛,就连耳畔都回荡着沉闷的“咚咚”声。沈雯不是第一次偷看萱萱上体育课了,事实上,萱萱的课程表她背得比谁都熟,她不能进学校,不能走近这个小丫头,她只能一周三次,默默地站在这里,远远地看着…… 看着,看着,沈雯那双隐在墨镜后的眼睛里泛起了潮气,萱萱的身影在她的视线里模糊起来,心神恍然,她似乎在萱萱身上看到了一副重叠的幻影,那是她自己,七年前的沈晓清。 那时的她,心高气傲,却偏偏没个好家境,父母早逝不说,也没给她留下什么,一直是表哥王国强在供她读书。沈晓清很节俭,亦很努力,她没有幻想过爱情,只想着赶紧毕业赚钱。但在这不该出现爱情的时光里,她却爱上了一个男人,一个不该爱的男人,一个毁掉她一生的男人。 在大学里未婚先孕,后果可想而知,尤其是那个男人还让她把孩子打掉。沈晓清不敢声张,更不敢把怀孕的事儿告诉表哥,偷偷请了几天假,去医院堕胎。那一天,她一辈子也忘不掉,天是阴的,黑的,沉的,厚重的云团逼仄着天际,像是要把天压塌了一般。她坐在妇科手术室外的椅子上等那个男人,可直到外面下起倾盆大雨,他一直没有出现。 沈晓清颤抖着手指拨通了他的电话,他接了,电话另一端的背影音却夹杂着女生欢快的话语声。她说不出一个字,捂着嘴,流着泪,挂断了电话。 “沈晓清!沈晓清!”护士在喊她的名字了。 沈晓清从冰冷的椅子上站了起来,拖着虚浮又沉重的步子,亦步亦趋地往手术室走去。就在这时,一对年轻的夫妇抱着个婴儿从对面走过来,看样子是产后出院的。沈晓清只是不经意地一瞥,就看见了襁褓里那张粉嫩嫩的小脸蛋,那么可爱,那么乖巧。 人在漩涡中纠结、挣扎的一瞬间,往往一个极其微小的细节,都有可能改变一切,扭转一切。就像这一刻的沈晓清,一个素昧平生的婴儿,却令她心头大震。她的步子狠狠地顿住,然后她发了疯般跑出了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走廊。 她要留下这个孩子,她不能亲手扼杀一条生命,她做不到。 孩子虽然留下了,可后面的事情远远不是沈晓清可以控制的了。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她谁也瞒不住了,只能休学。王国强震怒,指着她破口大骂:“这么多年你吃我的,喝我的,我供你上学,结果你竟然整出个大肚子,难不成你还想让我帮你养孩子?!” 王国强是生意人,不过都是经营小本生意,他的状况也不太乐观,家里还有老婆和儿子要养,供了沈晓清这么多年,算是仁至义尽。所以他走投无路打起了沈晓清的主意,她也怪不得他,欠别人的,总要还的。王国强先是逼着她把孩子送走,然后借钱给她整了容、改了名,最后他找人牵线,帮沈晓清搭上了富商赵宗生。 人一旦豁出去了,也就无所顾忌了,沈晓清能失去的,已经统统失去了,包括自己的骨肉,她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她很快讨得了赵宗生的欢喜,她的命运随之就这样彻底改变了,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从单亲妈妈变成了豪门阔太。从那时开始,她叫沈雯了,而沈晓清,已经死在她心里了。 一人得势,鸡犬升天,王国强当然沾了表妹不少光,他跟着赵宗生做了几笔大买卖,开始发家致富了。但王国强并不满足于此,他的野心越来越大,甚至于他连赵宗生都不放在眼里了。直到有一天,他那颗觊觎赵宗生多年的野心终于被完全激发出来了。他认识了一个人,那人叫裴东海。狼狈为奸说得大概就是这两人,裴东海策划了一套掏空赵氏,转移资产的方案。王国强对于裴赵两家的恩怨早有耳闻,经不住巨大的金钱诱惑,他答应铤而走险,助裴东海一臂之力。 沈雯不仅是赵宗生身边最近的人,也有参与赵氏的运营,更是可以为王国强所用之人,所以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她。一开始,沈雯死活不同意,她好不容易有了今天锦衣玉食的生活,何必要犯险呢。王国强却是铁了心要做的,他威胁沈雯要抖落出当年的一切。依赵宗生的脾气,他若是知道沈雯曾有过那么一段黑历史,只怕一怒之下便会将她扫地出门了。沈雯终究是怕了,不得不答应了王国强。 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赵氏真的破产了,赵宗生也只剩下了一条老命苟延残喘……只可惜,天算不如人算,聂左的出现,令一场商业阴谋浮出了水面,亦令她的过去无所遁形。 往事如烟,伤口早已成疤,撕开却仍会流血,仍会痛。沈雯不敢再多回忆一秒,亦不敢揣测种种可怕的后果。她垂在身侧的手,不觉紧紧地攥了起来,只求走一步算一步了。 她抿了抿唇,转身离开操场,却又在中途驻足,回头凝望了一眼那个跳绳的小女孩。她心里很清楚,她和萱萱之间这道相隔数米的距离,是世上最遥远的距离,看得到,触不着。 沈雯比预定的时间提早五分钟抵达咖啡馆,她的屁股尚未坐稳,邵欣欣就来了。 不过,她不是一个人来的。 看清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沈雯的呼吸生生一窒…… 作者有话要说:快完结了,会日更~ ☆、第六十七章 67.晋/江/文/学/城 独发 当聂左和邵欣欣一起走进咖啡厅的那一刻,沈雯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她之所以要求邵欣欣单独赴约,自然有她的考量。毕竟两人都是女人,又有着一层故友的交情,想必邵欣欣是不会不念旧情撕破脸的。这样她便可以软硬兼施,先打悲情牌,不行再来强硬战术,总之她得试图夺回萱萱的抚养权。可聂左的出现,令沈雯的如意算盘一下子落空了。 聂左,是一个让沈雯有所忌惮的男人,不仅是因为他掌握了赵氏破产案的证据,更重要的原因还是——他在赵宗生心里的地位。 那是一种举足轻重的地位。 沈雯阴晴不定的面部表情还没调整好,聂左和邵欣欣已经近身。邵欣欣的目光一直不受控地粘在沈雯那张美得毫无瑕疵的脸上,像是要把她盯出个洞来。直到此时此刻,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她依然有些无法相信这女人就是沈晓清。 沈雯没有回应她的目光,而是阴阳怪气地问:“聂左,你怎么来了?” 聂左云淡风轻地说道:“欣欣是我的女朋友,她有事儿,我自然要来。”说着,他拉着邵欣欣的手,落了座。 对于这两人的关系,沈雯早已心知肚明,她一点不觉惊讶。既然事先杜撰好的大段对白,现在全用不上了,她索性直入正题:“那正好,我们一起讨论一下萱萱的抚养权问题。” 尽管早有准备,邵欣欣心头还是蓦地一紧,听沈雯这副冷冰冰的口气,怕是来者不善了。她正要开口,聂左已不客气地对沈雯说:“萱萱的抚养权跟你没关系。她是欣欣的女儿,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一上来便被狠将一军,沈雯的脸色极为难看,嘴上仍不甘示弱地回道:“虽然你是邵欣欣男朋友,但萱萱的事儿,你没权力替她拿主意,更何况你也不了解当时的情况。” 话音落下,沈雯转瞥了邵欣欣一眼,说:“当年我把萱萱送到你那儿,是情非得已。这么多年,我谢谢你帮忙照顾她,但生之恩大于养之恩,萱萱到底是我亲生的。” 邵欣欣的眸光黯了黯,语气有些激动:“当初是你抛弃萱萱的,现在你一句话就要把她带走,你也要考虑一下萱萱的感受啊。她能接受你吗?更何况,我和萱萱已经有感情了,而且感情非常好。” “你们感情好不好,不用跟我说,我也不在乎。总之我比你更适合当萱萱的妈,我现在有能力抚养她,有能力给她最好的教育,最好的生活。”沈雯咄咄逼人,拒不让步。 “呵呵。”聂左低低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在桌下轻轻拍了拍邵欣欣的手背,示意她别说话。然后,他挑眉问沈雯:“你确定你有能力抚养萱萱么?” “当然,我……”沈雯的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聂左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放到桌上,他用指尖敲了敲u盘,问:“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吧?” 沈雯的眸色一沉,咬着嘴唇没吭声。 “这个u盘是何东给我的,就因为它,你恨不得要了何东的命。你说这笔账,我该怎么和你算呢?”聂左不疾不徐地问。 男人的嗓音并不寒冽,甚至是波澜不惊的,但却似一把利刃,精准地插在沈雯的心脏上,她原本还在微微发颤的喉咙,此刻竟是连呼吸都不能。 u盘里是她、王国强、裴东海和柯一诚搞垮赵氏的所有证据。别说这些证据足以将他们每个人都送进监牢,光说赵宗生,他这辈子最恨被人欺骗,如果他得知自己的老婆居然联合外人置他于死地,恐怕沈雯连小命都保不住了,她又谈何抚养萱萱呢。 “这东西果然在你手里。”沈雯面如死灰,颤声说道。 下一秒,她突然疯了般向前一倾身,伸手就去抢桌上的u盘。沈雯的动作又急又快又猛,只听“噼里啪啦”一阵脆响在咖啡厅里炸响,桌上的几个咖啡杯都被她扫翻在地,素白的瓷片碎裂开来,泛着热气的浓黑的液体飞溅满地…… 邵欣欣吓得打了个激灵,脑袋里一片空白,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倒是聂左本能地侧身护住了她,才没让迸溅出来的咖啡或碎片伤到她。 与此同时,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周围的顾客和侍应生,很快就有两名侍应生拿着抹布和拖布跑过来,惊惶地问:“几位……没事吧?” 聂左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下去。大概是他的脸色太冷,两名侍应生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木质地板,又默默地对视了一眼,便缩着脖子退到了一边。 尽管沈雯情急之下搞出了惊天动地的效果,但她却没抢到u盘,u盘还完好无损地在聂左手里呢。不过沈雯的妄动,显然令聂左十分不满,他看向沈雯的眼神幽冷迫人,隐隐藏着一丝戾气。 在他漆黑而锐利的眼睛里,沈雯嗅到了不祥的预感,浓烈而压抑。她颤抖着身子坐回了沙发里,忽而,她笑了,笑得这般阴郁,与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极不相配。 她哆嗦着嘴唇说:“好吧,萱萱我不要了。” 就这样解决了?邵欣欣陷入一片刻的怔忪,只觉不可思议。 然而,她尚未松口气,沈雯便向她投去一柄眼刀,继续说道:“既然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你们好过。邵欣欣,你想知道萱萱的爸爸是谁么?” 萱萱的爸爸?这个问题确实困扰了邵欣欣很多年,只是沈雯此时的口吻令她莫名不安,她蹙了蹙眉,问:“是谁?” 沈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玉石俱焚的恨意,然后她一字一顿地道出个名讳:“柯、一、诚。” 柯一诚…… 柯一诚…… 邵欣欣觉得她的大脑一瞬间被混凝土糊住了,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惊愕,她忽然瞪圆眼睛,直勾勾地瞪着沈雯,绷紧声线里带上了颤音:“不可能!我不相信!你骗我!你一定在骗我!” 对方几近崩溃的颤动,令沈雯颇为受用,她这会儿倒是淡定下来,“你若是不信,尽管带萱萱去验dna吧。” 邵欣欣的身子如筛糠般抖动起来,眼角已有泪光闪动,“你骗人,你怀孕的时候,我还和柯一诚在一起的……” “邵欣欣,我本来以为你脑袋挺灵光的,没想到你这么蠢。你为什么不去问问柯一诚,他当初干嘛要离开b市?”沈雯挑眉问。 “因为我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邵欣欣言之凿凿,她亲耳听过柯一诚和邵丽云的对话,她不会搞错的。 不料,沈雯说:“那只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背着你跟我好。如果不是因为我意外怀孕了,他觉得自己没脸见你,他根本不会走。” 第56节 邵欣欣已经一句话都说不出了,她的嗓子眼像是被尖利的沙砾堵住了,哪怕是咽一下唾沫,都被刺得生疼。 一直默不作声、剑眉紧蹙的聂左冷冷地说:“沈雯,够了,你给我滚!” “还有几句话,我说完自然会滚。”沈雯看着两人讥诮一笑,幸灾乐祸道:“邵欣欣,你做梦都没想到吧,你竟然替前男友养了六年的孩子,而且是他和别人的孩子。以后的日子,你看着办吧,萱萱就是你的噩梦!只要你看到她,就会想起被人背叛的滋味……” “啪”一声,打断了沈雯的话。 是聂左抽了她一巴掌。 他没打过女人,也没打算打女人,可他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沈雯这个歹毒的女人,用刀子般的字字句句一下又一下地刺伤邵欣欣。这一刻,他只想保护自己的女人,无论用任何方式。 果然,这种简单又粗暴的方式对于贱人十分适合,沈雯倏地住了口,她狠剜聂左一眼,然后捂着脸,踉踉跄跄地走了。 邵欣欣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她如老僧入定般僵僵地坐着,目光呆滞,魂不守舍。唯有眼泪,无声地汹涌着,肆虐着。 饶是一向淡然自若的聂左,这时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他的眉宇间已不剩一点怒意,只有疼惜,道不尽的疼惜。他搂着邵欣欣剧烈颤栗的肩膀,把她的脸揉进自己胸前,轻声说:“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邵欣欣的泪水沾湿了他的衬衫,她即使全身瘫软,却还是紧紧地抱着聂左的腰。这一刹那,他就像是伫立在狂风骤雨中的一颗大树,她只要抱着他,就不会被风浪吞噬,就不会被湍流溺毙。 邵欣欣本以为她和柯一诚已经两不相欠了,她曾等过他六年,后来两人再相逢,有过纠葛,有过悲伤,但最终彼此都明白了物是人非,此情已逝。可老天竟然和她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一个大到她无法承受的玩笑。 柯一诚的背叛发生在以前,可伤害却留在了今天,甚至是留到了未来,她到底该如何是好?沈雯那句“萱萱就是你的噩梦”,像魔咒,像梦魇,纠缠得邵欣欣几欲窒息。 “我以后该怎么面对萱萱?”她呜咽着喃喃自语。 沉吟片刻,聂左摩挲着她的发丝,说:“柯一诚是柯一诚,萱萱是萱萱。孩子是无辜的,你以前怎么对她,以后还怎么对她就行了。” 邵欣欣像是听进去了,又像是没听进去,她虚软的身子颤了颤,把聂左抱得更紧了。 见沈雯之前,邵欣欣本来是打算顺道接萱萱放学的,但以她现在的状况看来,是不可能了。聂左把她带回了家,抱到床上,“你先休息会儿,平复一下心情。” “嗯。”邵欣欣用被子蒙住了头。 聂左把窗帘拉上,遮住了窗外刺眼的阳光,又开了床头灯,调整出一个舒适的亮度,才转身走出卧室。不过,不到五分钟,他就回来了,手里多了杯热牛奶。 他把马克杯放在床头柜上,一把掀开被子,将缩头乌龟一样的邵欣欣拽出来,“起来,我问你个问题。” 邵欣欣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睛红红肿肿的,鼻音浓重:“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还爱着柯一诚?”聂左的话里带着点若有似无的醋味。 ……还爱他?! 邵欣欣愣了,像看怪物似的看着聂左,“你胡说什么,怎么可能!” “既然你不爱柯一诚了,为什么要为他难过?”他追问。 这是争风吃醋的节奏么?邵欣欣也顾不得难受了,她靠在床头,没好气地揶揄:“我哪有为他难受!你别瞎掰扯这些有的没的好不好,我在想萱萱的事儿呢。” “欣欣,问题不是出在萱萱身上,而是出在这里……”聂左轻轻点了点她的心窝,“你心里有疙瘩解不开。你想想看,现实并没有改变,萱萱也没有改变,她还是你的,你们的感情会和以前一样好。今天沈雯的一番话,改变的只是你的心态。她让你知道了柯一诚当年的背叛,所以你的难过也是因为柯一诚。” 邵欣欣耷拉着眉眼消化了好一会儿,才厘清了聂左的逻辑,貌似他说得有点儿道理。哦不,是很有道理。她的脑袋一直晕晕的,只觉得心口堵了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经聂左这么一番理智、客观的分析,她果真找到了症结——柯一诚。 不料,她此般被戳中心事的复杂表情,却令聂左不太满意了,他脸一冷,“如果你对柯一诚旧情难却,你就回去找他吧,我不拦着你。” 邵欣欣急了,这种心神俱乱的时候她根本经不起激将,说话都是直肠子:“我们的旧情早没了!我凭什么要为他那种渣男折磨自己呢,我已经不在乎他和沈雯的事儿了,真的!” 女人急于跟前任撇清关系的样子还是蛮招人喜欢的,聂左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脸蛋,“这样最好。那以后柯一诚就是路人甲了,你应该不会介意萱萱的爸爸是路人甲,还是路人乙吧。” 路人甲,路人乙……有他这么安慰人的么! 邵欣欣没想到聂左这么位看似高冷的男人,居然也会一字一句的安慰人。心念一动,她一头扎进了聂左怀里,“谢谢你。” 他该说“不客气”么?聂左弯了弯唇,把她搂紧。 要说聂左心里才郁闷呢,他的女人养着前男友的孩子,这让他情何以堪啊!不过聂左的内心还是十分强大的,既然相爱,就该相互包容,他爱她,所以也可以包容她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还有个大肥章,么么哒~ ☆、第六十八章 68.晋/江/文/学/城 独发 聂左的安慰效果显著,邵欣欣的情绪很快平复下来,她盘腿坐在床头,接过聂左递上来的热牛奶,一仰脖,咕咚咕咚全喝光了。舔了舔唇角的奶泡,她顿感血槽满格,原地复活。 邵欣欣双手捧着仍缠绕着余温的马克杯,感慨万千地看着面前这张立体感十足的脸庞,她大喇喇地说:“聂左,如果今天没有你,只怕我连想死的心都有了。大恩不言谢,今晚我请你吃饭!” 到底是女汉子,连答谢都这么干脆利落,聂左挺喜欢的,“好。你想吃什么?” “我做东,当然你挑地方了。”邵欣欣貌似出手阔绰,一点不含糊。 聂左对吃的要求本来就颇高,再加上今晚是两人“复合”后的第一次约会,他必须得选个环境好气氛佳的餐厅,“不如吃法国料理好了。我知道洲际酒店的法餐还不错,全部食材都是从法国空运来的。” ……那得花多少钱啊! 邵欣欣估计自己的荷包要破个大洞了,她咬了咬后槽牙:“……行吧。”肉痛之余,她不由一阵唏嘘,这辈子请谁吃饭,都别请总裁吃饭,真是太坑爹了。 两人坐在床上商量好用餐地点,聂左便起身整理衣装去了,顺便丢给邵欣欣一句:“你去洗个脸,把自己收拾干净点。” “嗯。”邵欣欣应了声,赶紧翻身下床,走进洗手间。她刚才哭得都没人样儿了,头发乱蓬蓬的,脸上的淡妆晕得跟花猫一样,确实该拾掇一下。 站在玄关的穿衣镜前,聂左看了看镜子里衣冠楚楚的男人,犹豫是不是该加条领带?他十分重视接下来的约会,至于原因……他摸了摸西装口袋里的丝绒小盒,不觉弯了弯唇角。他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就向她挑破这层窗户纸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他觉得今晚是个好机会。 邵欣欣刚洗完脸,她的手机忽然响了,来电显示上是邵丽云家的固定电话。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坐到梳妆台前,把手机夹在脖子上,“妈,你找我?”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却不是邵丽云的,而是一副奶声奶气的小嗓门,带着浓浓的不高兴:“我是萱萱啦。你说好了来接我放学,为什么没来?” 邵欣欣了然,她这是兴师问罪呢,“麻麻临时有点事,所以才让王嫂去接你的,对不起啦。” “我不要对不起,你爽约,要罚!”萱萱跺着脚,说得一本正经。 邵欣欣边梳头发,边问:“你准备怎么罚我?” “你带我出去吃晚饭,好不好?王嫂煮鸡汤,我不爱喝……”萱萱的声音软软的,明摆着是撒娇。 真是只磨人的小妖精,邵欣欣无奈地揉了揉太阳穴,“好吧,我等会去接你。” 反正只是吃个便饭,邵欣欣懒得重新化妆,也没刻意打扮,挂上电话,她就顶着张干干净净的素颜走出了卧室。 不料,看到玄关处的男人,她的眸光陡然一凝,瞬间有种被晃瞎眼的错觉。 聂左已经整装待发,一套修身黑西装衬得他的身材笔挺,领口、袖口和裤脚每一处细节都整理的一丝不苟,外加一条暗纹领带和一对精致的袖扣作为点睛之笔,他简直是从内到外都散发出一股帅气逼人的强大气场。 邵欣欣想不惊艳都不行了,她眨了眨眼,“吃个饭而已,你要不要这么隆重啊?” 谁说只是吃饭而已,聂左优雅地笑了笑:“帅吧?” “帅。”邵欣欣中肯地点点头,眯着眼欣赏一番高冷美男,人家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没想到男人也好这口啊! 她勾着聂左的手臂走进电梯,不以为意地问:“对了,你不介意晚餐多个人一起吃吧?” ……多个人?! ……那他的节目不就废了?! 聂左整个人都不好了,脚步微微一顿,“谁要和我们一起吃?” 邵欣欣没察觉到男人那一瞬僵硬的表情,自顾自说道:“是萱萱。她生气我今天没去接她放学呢……” “……”聂左好想去死一死,早知道他真该让沈雯把那只小电灯泡带走啊! 聂左开车带邵欣欣去接萱萱,小丫头兴高采烈地钻进后座,然而,她的屁股还没坐稳,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骤然一凝,她指着邵欣欣的脸,问:“麻麻,你哭过了?” 邵欣欣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敷衍说:“没……没有呀。” 萱萱不信,麻麻的眼睛肿得跟桃子似的,她突然向前倾了倾小身板,扒着驾驶座,说:“聂蜀黍,是不是你欺负麻麻了?” 聂左的心情本来就有些低落,现在又躺枪,他的耐性实在欠佳,“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别乱说。” 萱萱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坐回去,小嘴里念念有词:“好凶喔!你连我都欺负,所以麻麻肯定也是被你欺负了。” “……”聂左不想搭理这只熊孩子。 萱萱在聂左那儿碰了个钉子,也不以为意,毕竟是小孩儿,光顾着出门儿高兴了。她兴冲冲地提议:“我同学说时代广场新开了间欢乐盒子餐厅,特别有趣,我们去那里吃好不好?” 大概是这个提议来得太突兀,大有打乱行程的兆头,所以聂左和邵欣欣都愣了一下。不过,片刻之后,邵欣欣回道:“好啊,都听萱萱的。” ……说好的法国餐呢?! 聂左愈发不乐意了,但没办法,他的发言权显然早被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剥夺了。 三人到了目的地,才发现欢乐盒子是一间怎样的餐厅。没错,这是一间儿童主题餐厅。餐厅的设计就像是一个童话故事里的城堡,从地板到桌椅都是带着卡通图案的,就连食物都别出心裁做成了卡通造型,感觉跟进了幼儿园差不多。 聂左抽了抽嘴角,和母女俩一起走进餐厅,然后硬着头皮在大蘑菇造型的椅子上落了座。椅子有点矮,他的两条大长腿伸不太开,只能不舒服地蜷着。算了,这些就不说了,他只觉白瞎了自己这一身高大上的精心装扮。 萱萱找到了主角的感觉,她翻着菜单,雀跃地给大家点菜,“要一个小兔乖乖套餐,一个功夫熊猫套餐,一个鲸鱼宝宝套餐,再来三块樱桃小丸子的蛋糕……” 打扮成白雪公主的服务员笑容可掬,一一记下。 邵欣欣的嘴角勾起一抹忍俊不禁的笑意,她还真有点想看聂左吃功夫熊猫套餐呢。事实上,聂左这辈子吃过无数山珍海味,却唯独没吃过如此逗比的饭菜,看着宽边浅盘里的熊猫米饭,他拿筷子戳了戳,一时不知从哪里下嘴。 萱萱吃得得心应手,她把樱桃做得兔子眼睛挖了出来,拿叉子一扎,伸到聂左嘴边,“这颗好甜,给你吃。” 对于小丫头这般亲昵的举动,他有些惊讶,哦不,是受宠若惊。聂左就算对这只小灯泡有再多不满,也气不起来了,他十分配合地张了张嘴。熟料,眼瞅着他就要吃掉樱桃,萱萱却把叉子往旁边一挪,让他吃了个空。 然后,她嘟着粉嫩嫩的小嘴,小大人似地说:“聂蜀黍,你吃了这颗樱桃,以后就要对麻麻好一点,不许让她哭鼻子,知道么?” 聂左笑了,笑得那么迷人,他摸了摸萱萱的脑袋,诚恳地说:“知道了。” 萱萱满意,乖乖地把樱桃送进他嘴里。 这一幕落在邵欣欣眼里,她的眼眶微微泛潮,她怎么会介意萱萱是谁的孩子呢,有这么乖巧可爱的丫头,是她的福分。 吃饱喝足,萱萱又去游乐区玩了一会,三人才打道回府。大概是闹腾累了,萱萱一上车就歪在邵欣欣怀里,睡了。邵欣欣搂着怀里的小人,歪头看着车窗外掠过斑斓的夜景,心境彻底明朗起来。聂左没说错,只要她放下了心里的包袱,她们的感情便会和以前一样,亲密又单纯。 如果不是中途的一通电话,车里这般惬意的气氛大概会一路持续下去。 电话是赵宗生打给聂左的,他看了眼来电显示,按下了蓝牙耳机,赵宗生的声音传来:“聂左,你现在有空么?我想让你到医院来一趟,我有事情要和你谈。” 聂左蹙了蹙眉,回道:“现在不行,我送女朋友回家,明天吧。” “邵欣欣?”赵宗生问。 聂左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上的邵欣欣,说:“是的。” 电话另一端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终究,赵宗生什么都没再说,就挂断了电话。 车里的气氛无端窒闷起来,邵欣欣降下一点车窗,问:“你有事?” “没有。”聂左淡淡地说。 邵欣欣动了动唇,却是没再发出声音。她想,她已经猜到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了。其实,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想不联想到那个人的名字都难。 第57节 赵宗生。 对于赵宗生这个人,邵欣欣只有一种情绪——恨。如果不是当年裴东远、裴东海跟他一起创业时,他阴了两兄弟一把,邵欣欣的爸爸就不会死。时隔近二十年,父亲在她脑海中的印象早已模糊不清,但失去父亲的那一天,却像是定格的电影画面,深深地烙印在她的脑子里。 因为,那一天,太悲恸。仿佛天塌地陷一般惨烈的悲恸洗劫了邵家。当时,邵欣欣和邵丽云正在家吃晚饭,意外接到了医院的电话通知:裴东远跳楼自杀,因失血过多,抢救无效死亡。邵欣欣至今仍无法忘记那一刻邵丽云面如死灰,浑身颤抖的样子。那是邵欣欣这一生见过的最骇人、最惊恐的表情。 然后,她就听到了魔鬼般的颤音:“欣欣,你没爸爸了,你没爸爸了……” 后来裴东海帮母女俩料理了裴东远的后事,也告诉了邵丽云一个非常不堪的真相:裴东远一直视赵宗生为亲兄弟,不成想却糟他背叛,所以裴东远轻生,不仅是因为公司破产,更是不能承受被最信任的人背后插刀。 因此,在邵欣欣看来,赵宗生那只老狐狸有今天的一败涂地,全是咎由自取。只是如今,她对赵宗生的恨意里,竟多了一种复杂的感觉。而这种复杂的感觉,来源于聂左。邵欣欣从聂左嘴里,从沈雯嘴里,已经听到了不下数次“赵氏”,就连聂左钳制住沈雯的杀手锏也是赵氏,显然,他千里迢迢从美国来b市,是为了赵氏破产案。 邵欣欣不知道聂左为什么要帮赵宗生做事,事实上,她不希望聂左和那人有任何瓜葛。她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机会好好和聂左谈一谈这件事了,就算生意场上的利益往来,不是她可以控制的,至少她该提醒聂左一句,提防着点赵宗生。 正当邵欣欣怀着如此心事时,聂左已经把车停在了邵丽云家楼下。 她跟聂左说:“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把萱萱送上去,就下来。”说着,邵欣欣挪了挪被萱萱枕麻的手臂,准备叫醒她。 不料,聂左却是抢先一步步出车门,绕到后座,他一把将萱萱抱了出来,“你还是别吵醒她了,咱俩一起送她上楼吧。” 有男人就是好,邵欣欣笑了笑,“好。” 邵欣欣有邵丽云家的钥匙,她打开门,把聂左让进屋,“轻点喔,不知道我妈睡了没有。” “嗯。” 殊不知,两人刚跨进大门,步子全都僵了僵。 客厅里灯火通明,邵丽云满面怒容地坐在沙发里,而她身边,还坐着一个男人。 “叔叔,你怎么来了?”邵欣欣有些惊讶地看着裴东海。 裴东海的目光却不在邵欣欣身上,而是落在聂左脸上,他的眸色十分复杂,说不清是震惊,还是别的情绪。 显然,他认识聂左。 聂左倒是一脸云淡风轻,他乜斜了裴东海一眼,便不再搭理,只朝邵丽云略一颔首。 邵丽云依旧没好脸,声音冷淡至极,甚至还透着不悦:“聂左,你把萱萱交给王嫂,然后你过来,我有事情问你。” 王嫂忙不迭从聂左手里接过萱萱,战战兢兢地退了下去。 很明显,因为聂左的到来,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异常诡异,邵欣欣奇怪了,老妈不是挺喜欢聂左的么,“你们这是怎么了?” 没有人回应邵欣欣,邵丽云和裴东海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她绷着嘴角问聂左:“你和赵宗生是什么关系?” “父子。”聂左说。 ……父子?! ……父子?! 邵欣欣觉得自己肯定是出现幻听了,耳畔只剩一片“嗡嗡”声,她不可思议地瞪着聂左,颤声说:“聂左,你……你胡说什么?赵宗生的老婆是沈雯,儿子是小乖,和你有什么关系?” 该来的总要来,从一踏进这扇门,从看到裴东海的那一刻起,聂左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向邵欣欣投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淡声说:“我妈是赵宗生的前妻。” 邵欣欣哪里还能看懂他的眼神,她的身子控制不住地狠狠摇晃了一下,她扶了扶墙,才没有瘫软在地。聂左居然和赵宗生是这种关系?!她居然在和赵宗生的儿子谈恋爱?!邵欣欣顿时觉得血气冲头,整个身体就像是一个装满炸弹的容器,随时都有可能爆炸。 在她爆炸之前,邵丽云先爆了:“聂左你这个王八蛋!你别以为没人知道你处心积虑的接近欣欣是为了什么!要不是刚才裴东海全跟我说了,我真没想到你跟你爸一样卑鄙!我是绝对不可能让欣欣跟你这种人在一起的!” 聂左沉吟一下,说:“伯母,我想是你误会了。” “误会?!”裴东海“嚯”地从沙发里站了起来,他指着聂左的鼻子破口骂道:“当初你爸害死我哥,现在你们父子又想害死我?!你要害我就尽管害吧,你接近我侄女欣欣干什么?!” “不是这样的!”聂左的声调沉了下来。 裴东海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继续怒道:“你给我说说,赵氏破产案查你们到什么了?你和赵宗生想诬蔑我是罪魁祸首,对吧?我告诉你,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聂左的脸色寒冽起来,眼睛里也似蒙着一层霜雪,“裴东海,你不要以为你做过的事没人知道。” 就是这么一句话,却令裴东海哆嗦了一下,但终究是老江湖,只是一瞬间,他便敛去了脸上的异色,冷笑一声,道:“就算是我整垮了赵氏又怎样?我只是给我哥报仇!赵宗生当年拿了不该拿的,今天我替我哥要回来而已!” 聂左漆黑的瞳仁里蕴藏着冰冷的光泽,冷得瘆人,沉得瘆人,邵欣欣从没见过他这副凌厉的样子,远比他对付沈雯时冷上千百倍。这一刻,她从头到脚没一处不在颤抖。 聂左陷入了一瞬天人交战般的犹豫,有些话他本不想就这样挑破,尤其不想在邵欣欣面前挑破,但看裴东海狗急跳墙的架势,聂左觉得自己也没必要替他蒙遮羞布了。 他微微一沉气,说:“当年谋害裴东远的人并不是赵宗生,而是你——”聂左冷冷地看着裴东海,字字珠玑道:“是你害死了自己的亲哥哥,还嫁祸给赵宗生。” 客厅里的气氛凝滞了,一刹那鸦雀无声,静得只剩下一片紊乱而急促的呼吸声。 邵丽云和邵欣欣脸上俱是一片震惊之色,母女俩颤抖着嘴唇,失语般说不出话来。 “你胡说八道!胡说八道!我哥都死了二十年了,你口说无凭!”裴东海激动地咆哮着,额角青筋暴突。 就在这时,虚掩的大门“吱”一声被推开了。 一个人走了进来。 他沉声说:“聂左说得都是真的,我可以作证。”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大结局,he结局,有你们喜欢的甜章~ 预计12月开的新文《终于找到你》,是一个暖心的故事,欢迎有兴趣的妹纸们提前收藏一下~ 电脑直达→ 手机直达→ ☆、第六十九章 69.晋/江/文/学/城 独发 突然推门而入的人是赵宗生。 他的意外到来,令聂左愣怔了一下,而裴东海脸上则出现了一抹惊骇的神情。至于邵欣欣和邵丽云,她俩早已被聂左刚才的一番话惊到了魂不附体的地步,现在又杀出来一个赵宗生,母女俩算是彻底凌乱了。 比起一屋子人的错愕,赵宗生显得十分淡定,只是鹰目里蕴藏着浓得化不开的沉重。他不疾不徐地走到客厅中央,然后站定,扫视了一眼神态各异的几人,他说:“我有当年裴东海谋害裴东远的证据。” 裴东海的眼皮狠狠一跳,当即怒喝道:“赵宗生,你不是躺在医院里装死么,怎么有闲工夫跑到这儿来信口雌黄?!” 赵宗生对此人的嚣张挑衅置之不理,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缓缓拆开,掏出一张纸来。许是年代已久,纸张微微泛黄,边角也磨出了毛边,“这是东远死前给我的一封信,可以算是他的遗书吧。”赵宗生说。 没有人吭声,就连不断叫嚣的裴东海都被这猝然出现的证物威慑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赵宗生手里的“遗书”上。不知想到了怎样不堪或悲痛的过去,赵宗生的指尖颤了颤,他深吸口气,沉声读诵了遗书: “宗生,公司巨款被贪的真相已查明,确为吾弟所为,与你无关。至于外界对你的误解,我深感痛心与愧疚。我和东海年幼失去双亲,相依为命,出现这样的事情,只能怪我教弟无方。你我虽无血缘,却情比兄弟,我本该还你一个公道,可念在东海家有妻小,请恕我不能说出真相。令你蒙受不白之冤,加之无以偿还巨款,我只能以死谢罪。欠你之情,来世再报。东远,1994年,12月20日。” 信读完了,客厅里陷入一瞬可怕的寂静。 赵宗生刚毅的面庞上沉寂着痛色,眼角隐隐泛着泪光,他抖了抖手中的信,悲声问几人:“一封信,就可以让我洗刷掉背负了二十年的罪名,但你们知道为什么我迟迟没有将这封信拿出来么?” 依旧没有人回答他,大家显然还沉浸在真相揭开后的震惊中。 赵宗生继续说:“因为如果我说出了真相,我会觉得自己愧对东远,愧对他的死。”停顿片刻,赵宗生瞅了眼面色灰败的裴东海,声音变得激动起来:“都过去二十年了,我本来以为这件事会烂在我的肚子里。可今天,我实在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再祸害下一代,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欣欣和聂左因为你而变成仇人,所以我才不得已拿出了这封信。东远在世的时候,他最疼欣欣了,我相信他在天有灵,也会支持我这么做的。” 邵欣欣的呼吸窒住了,她做梦也没想过,整整二十年,自己竟然恨错了人,也信错了人。 “你少放屁了!信是假的,是你捏造的!”急火攻心,裴东海已经完全顾不得形象和身份了,他一个箭步窜过去,就要抢赵宗生手上的信,他要撕毁这件可怕的证物! 可他终究慢了一步,聂左矫健的身形一闪,就护在了赵宗生前面,他冷声说:“裴总,信是真的假的,请伯母一看便知。” 冷不丁被点到名,邵丽云这才从惊愕中回过神,她踩着虚浮的步子,颤颤巍巍地走过去,从赵宗生手中接过信,看了看。 “是,是东远的笔迹。我认得,我认得……”睹信思人,邵丽云的声音哽噎不已,那一个个熟悉的字,仿佛是一根又一根尖细的针,生生刺在她的心口。 下一秒,邵丽云崩溃了,她发疯般地撕扯着裴东海的衣服,撕心裂肺地咆哮起来:“你不是人!你是刽子手!你哥是被你害死的!你居然骗了我们母女二十年,你居然还准备毁掉欣欣一辈子的幸福!你这么做对得起你哥么……” 裴东海万念俱灰地僵在原地,任她撕扯、拉拽,他再也没有狡辩的余地。谎言,就像是一个充满气的气球,一下子被捅破了,“砰”一声炸裂开来,无论如何都圆不回去了。 差一点,只差一点点,邵欣欣就把聂左当成杀父仇人的儿子了,这是多么惊悚的事情啊。哪怕赵宗生及时带来了真相,她依然心有余悸。瞪着失魂落魄的裴东海,邵欣欣觉得自已从未像此时这般愤怒过,她恨不得不顾长幼辈分,狠狠地扇他个耳刮子。 就在她抬脚上前的一瞬间,她的肩膀却忽然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摁住了。聂左附在她耳边,低声提醒说:“那是上一辈的恩怨,他们会解决的,你别管。” 上一辈的恩怨……邵欣欣怔了一下。 “你陪我下楼走走吧。”他说。 “……”邵欣欣还没答应,人已经被聂左拽出了家门。 冤有头债有主,二十年的恩恩怨怨,估计屋里的仨人一时半会儿搞不定,邵欣欣留在那儿不仅帮不上忙,弄不好还得添乱,所以聂左把她带去了个清静的地方。 邵家所在的社区有一个小花园,水榭长亭,植满花花草草,被晚风一吹,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清香和淡淡的水气,煞是舒爽。尤其是在此般星月交辉的夜晚,点点星光倒映在浅水池里,泛起粼粼波光,显得格外幽静,别有一番令人放松身心的意境。 可邵欣欣却没有半点赏花观景的兴致,她的心思全在楼上呢,她闷闷地问聂左:“你早知道了?” 聂左的心情倒是十分放松,他低头睨着脚下的碎石小路,几朵不知名的小花正在他脚边开得鲜艳,他没抬头,漫不经心地回了邵欣欣:“知道什么?” 邵欣欣驻了足,她双臂抱胸,挡在聂左身前,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我爸、你爸和我叔叔的事情,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抬眸看着她,淡声说:“几天前吧。” 邵欣欣听了就来气,这男人怎么凡事都比她早知道一步呢?她板着脸问:“这么大的事儿,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是不是特喜欢看我措手不及的样子?你知不知道我这一颗心就跟做过山车似的,忽上忽下的,蹦跶得别提多难受了!”她今天真的是被吓到了,哦不,应该说最近邵欣欣一直在受惊,根本没停过。 听出女人话里的责怪,聂左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方才拨开云雾见月明的惬意感倏地退去了,他按了按太阳穴,这话到底该从何说起呢? 越说越气,越说越后怕,邵欣欣根本没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连珠炮似地责问道:“要是今晚赵宗生没来呢?你一张嘴能说得过裴东海么?连我都差点误会你了!你前几天才跟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共同面对’,可结果呢?你每次都擅作主张、先斩后奏!你拿我当什么了?你有拿我当女朋友吗?” “欣欣,你别激动,你听我解释……”聂左有点头疼,他就是太在乎她了,才不舍得她难过,好多事情都想着自己解决完了就算了,何必给她添堵呢。 邵欣欣听不进去他的解释,她一挑眉,“行,别的咱都不说了。我就问你一个问题,赵宗生是你爸,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咳咳,这个也说来话长,不过就算再麻烦,聂左也得硬着头皮解释:“刚认识你的时候,我觉得没必要告诉你,毕竟这是我的私事;后来听你那么反感赵宗生,我就不敢说了……”这一刻,聂左悲哀地发现,原来他并不是无所不能的,他也有怕的事情,比如……怕失去她。 事实证明,男女吵架的时候,脑回路基本上是完全不同步的,邵欣欣很快便从他的话里抓到了一个漏洞:“你不敢告诉我?所以你就敢骗我了,是不是?”一个控制不住,她猛地扬起手,朝聂左的俊脸抽了一巴掌,“你这个骗子!” “啪”一声脆响在小花园里炸开,连晚风都被惊起,呼呼吹了几下。 聂左的脸一片生疼,可他对邵欣欣的激动格外宽容,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她承受不住发泄一下是很正常的。但是这一记掌掴,聂左显然不准备白挨。 电光火石间,他微微一沉气,然后不顾一切地吻住邵欣欣的唇,“不骗怎么得到你?” “……”妈蛋,又耍流氓。 不知是男人攻城略地的吻法太激烈,还是风起的愈发急了,邵欣欣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下一瞬,她的肩头微微一沉,是聂左把自己的西装披在了她身上。在随之而来的暖意里,邵欣欣嗅到了熟悉的古龙水幽香。这股味道清冽好闻,混合着唇齿间浓烈的荷尔蒙的气息,晕得她有点飘忽。 其实,那一巴掌,邵欣欣并不是真要打他的,只是她手一颤就出手了。可她没想到,聂左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不全报复在她嘴上了……他的舌在她嘴里一寸寸地游走着,一遍遍地纠缠着、肆虐着,不给她一点喘息的自由。 聂左深深地拥抱着她,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完全全地罩住了,明明有月光,有微风,邵欣欣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她只能感觉到——他,他的气息,以及他的温度。这一瞬间,他就是她的天与地,她的七情六欲统统由他主宰着。 聂左的亲吻不知持续了多久,他才恋恋不舍地停下来,他蹭了蹭邵欣欣小巧的鼻尖,拉着她在长亭里落了座,十分诚恳地说:“欣欣,我不是故意瞒你的。当年的事不仅关系到你和我,还牵涉到很多人,包括你去世的爸爸。刚才赵宗生已经说了,不到逼不得已,连他这位当事人都下不了决心说出真相。更何况是我呢?虽然这么多年,我没有和赵宗生生活在一起,但他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在做出每一个选择前,总要考虑他的感受。而且,他也是这样对我的……” 聂左的声音低了低,他蓦地想到几天前,赵宗生和他摊牌时的情景…… 那天,赵宗生把他叫去医院,问得却不是赵氏破产案的调查进度,而是:“聂左,你是不是和邵欣欣在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