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逆袭攻略》 第1节 书香门第【枫糖。清樾】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红楼之逆袭攻略 作者:兰桂 文案: 警幻被灭,却无意中破坏了结界,导致穿越者、重生者暴增。天界仙人为了不让红楼世界崩塌,只得开出三千平行小世界,安顿这许多能“预知未来”的异人,还要适当的给他们开放便利之门。 国公爷牌贾赦、重生悔过牌贾宝玉、女尊王爷牌贾元春、修真炉鼎牌凤辣子……不同世界的人物分别进入红楼梦演绎不同的人生,也让三千世界以相同的开头走向了不一样的结尾。 总之,这是一段段逆袭小故事的合集。 内容标签:红楼梦 快穿 豪门世家 恩怨情仇 主角:贾赦,贾宝玉,王熙凤,贾敏 ┃ 配角:红楼众人 ┃ 其它: 晋江金牌编辑评价: 红楼里的警幻被灭了,一僧一道被抓了,却在打斗中不小心弄破了结界!上仙无奈,只得把穿越、重生来的众多“不和谐”送入三千平行小世界,这些小世界会发生什么事?国公爷牌贾赦、梅超风牌贾敏、重生悔过牌贾宝玉、女尊王爷牌贾元春……这么多身份性格迥异的人物进入红楼世界又会掀起一场怎样的风波? 作者用综穿的形式将各个人物的人生综合到一起,甚至涉及女尊王爷与修真炉鼎,在文中融入了多种多样的新奇元素,文笔流畅、情节紧扣,形成了一个个逆袭苏爽的小故事,使全文高潮迭起,引人入胜。 ================== ☆、国公爷牌贾赦(一) “警幻!你身为仙家人不思专心修炼,造福苍生,反而在人间搅风搅雨,罔顾人命,你可知错?” 天将一声厉喝让警幻神魂动摇,被威压惊的直往后退。 警幻手中紧攥着保命法宝,强自镇定,试图为自己开脱:“仙君,弟子只是想助神瑛侍者早日回归天庭,让那些个情鬼儿陪着神瑛侍者走一遭也是她们的造化,弟子……” 天将双目一瞪,“住口!林家乃积善之家,本应九代单传,因你一己私欲全家灭门!尚有甄家、贾家,乃至皇廷你都敢插手,如今还在此砌词狡辩?本将看你是不知悔改!来人,将其关押候审!” 警幻自知在劫难逃,立即运转全身灵力催动手中法宝,一刻不停的向外逃去!法宝光华骤现猛然炸裂开来,竟破开了时空结界!警幻面露喜色,忙向空中盘旋的黑洞冲去。 天将冷哼一声,手中蓦然出现一条捆仙索,心随意动,瞬间就将警幻给捆了个结实!“大胆狂徒,在天庭也敢作乱,既然你屡教不改……来人,将其推入诛仙台斩去仙根、打落凡间!另,去将那助纣为虐的一僧一道押进灵隐寺宝塔,忏悔己身!” “是!将军!”两名天兵奉命即刻下凡。 另两名天兵牢牢扣住警幻双臂将其拖走,警幻被捆仙索压制了灵力,无法施为,绝望的哀嚎一声,同天兵一起消失在人前。 “不好!”修补时空结界的天兵惊慌禀报,“将军,从时空缝隙钻进多个异世孤魂,此时若将他们送出必将混入时空乱流神魂俱灭。当如何处置,还请将军示下!” 天将悔恨没及时捉住警幻闹出这么大乱子来,忙向神君求助。神君掐指一算,眉头紧紧皱起,时空结界出错,不止多了数个异世孤魂,且还多了本界已死之人的魂魄,此乃凡人常道的“穿越”与“重生”!若就此放任不管凡间必将大乱,但若强行处置只会徒增因果。 叹了口气,神君拿出刚刚炼制成功的法宝“三千界”递与天将,言道:“此法宝中有三千平行小世界,你将其中三千界均仿照凡间模样,速速将飘荡的孤魂送入其中,切忌不可用私心约束,他们既来此处也算天命,将来如何自有他们的缘法。” 天将心领神会,不动私心便是不需他特意去安顿他们,只要将他们送入三千界,他们自会寻找与自己合适的身体投生,此番也可了结自己与他们之间的因果了。天将迅速将所有孤魂送入法宝中,在洞府里找了一处灵气浓郁之地,布下守护阵将法宝放入其中,“望尔等好生珍惜再世机缘,来世定有福报。” 就这样,众位能够“预知未来”的异人纷纷融入了法宝中的平行小世界,让各个小世界的故事纷纷拐向了不同的方向。 --- 贾代善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感觉有些茫然,他难道还没死?太医不是说他在战场上亏了身子,旧疾难治,已交待史氏准备后事了吗?怎么现在不仅没事,膝盖、胸口也都不痛了? 看着头顶的床帐很是眼生,贾代善一时想不起这是什么地方,只觉得头痛得厉害,像是宿醉一般,昏昏沉沉的。 这时,张氏带着下人轻手轻脚的走进房内,见他醒了,顿时惊喜的快步走近,“老爷,您总算是醒了,您这一醉倒是让妾身好生忧心。母亲让二弟住进荣禧堂,也是……也是想照顾幼子罢了,总归这府里您才是袭爵人,您何必如此自苦?这般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张氏心里恨老太太偏心,却又怕老爷钻了牛角尖,只能好言劝慰,可说着说着又酸涩难忍,不知前路如何,哽咽着抹起泪来。 贾代善惊恐的瞪着自己的大儿媳,待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张氏骇了一跳,忙催着人去请太医,本就不红润的脸色更加苍白起来,若是老爷有个好歹,她的琏儿可怎么办? 贾代善此时已不知外界之事,而是头痛欲裂的接受着长子贾赦的记忆,他万万想不到自己死后会在儿子身上活过来,这种鬼神之事他从来都是不信的,若真有鬼魂,他战场上杀了那么多人,怎不见有谁来报复?可如今却容不得他不信,他竟然以另一种身份又回到了贾府,这到底是何意? 贾代善整整昏睡了三日,再次醒来,他已经镇定下来,接受自己成为了贾赦的事实。想起日后要叫史氏母亲,他心里就如同吃了苍蝇般恶心!亏他一直觉得自己长年征战无法归家愧对了史氏,一直对其敬重信任,史氏竟是在他面前做了那么久的戏。什么长子顽劣、不亲生母、贪花好色、不学无术……全是假的! 这些年他日日听史氏念叨这些,对长子很是不喜,哪里知道史氏竟是因与婆婆不和才迁怒到长子身上,在婆婆去世后从不督促长子进学反而赐下貌美的丫鬟勾着长子玩乐,真是蛇蝎妇人!想到他临去时史氏还哭天抹地的想将爵位给贾政继承,他就恨不得一纸休书扔到史氏脸上!教坏长子,挑拨兄弟阋墙,史氏这是要亡他贾家啊! 心里再是气愤,无奈现在他已成为贾赦,且饿了三日浑身无力,什么都做不了。深吸了一口气,贾赦压下所有情绪勉力拽了拽被子。 床边不小心睡着的小丫鬟立时惊醒,看到他睁眼高兴的语无伦次,“老,老爷,您醒了!奴婢这就去叫人,去请太太,奴婢……” 贾赦皱皱眉,张开有些干裂的唇,感觉嗓子火辣辣的疼,“水……” 小丫鬟这才缓过神儿来,手忙脚乱的倒了杯水扶着贾赦喝下,贾赦毕竟曾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虽然现在换了个身体,但意志力极强,喝下杯水他已经能勉强自己坐起身了。 小丫鬟想跑去请太太,贾赦忙叫住她,“慢,你叫什么名字?这里怎么是你在伺候?” 小丫鬟垂着头回道:“回老爷,奴婢名唤冬儿,红香姐姐和秋莲姐姐之前在这里伺候老爷,这会儿轮换着去休息了,交代奴婢守着老爷,等老爷醒了立时去喊她们。” 贾赦眼中寒光一闪,“哦?休息去了?是去谋出路了吧?当老爷我不成了?” 冬儿吓得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不敢出声。贾赦闭闭眼,压下心中的愤怒,道:“起来吧,先不忙叫人,你且同我说说这几日府中如何了?”那两个大丫鬟都是史氏赐下的,除了红袖添香半点忠心也无,既然不爱在他身边伺候那便自去寻那好去处去! 冬儿觉着老爷今日同往常有些个不同,但哪里不同她又觉不出来,大着胆子抬眼瞄了瞄贾赦的脸色,冬儿决定要老老实实的回话,决不能像红香、秋莲那般惹怒了老爷。 “回老爷的话,当日老爷宿醉后昏迷不醒,太医来诊断后说您忧思郁结、气急攻心,身子虚弱要静养,若三日不能醒来便……便是不大好了……”冬儿说话声越来越小,顿了顿见贾赦闭着眼没有发怒的迹象,才又继续说下去,“原本二房那边已经收拾妥当打算搬进荣禧堂,但因着老爷未醒,老太太便让他们仍住在原处。” “嗯,老太太可有来看望过我?” “这……这……” “无妨,如实说来。” “是,老爷。老太太不曾来过,只每日叫翡翠过来问问老爷何时会醒。” 贾赦冷笑一声,沉思片刻道:“我如今醒来就是无事了,你无需张扬,只告知太太一声就罢了,先上些好克化的东西来。日后你便调到我身边伺候,跟太太说,将那两个身娇体弱的副小姐打发了,本老爷等她们伺候怕是要咽气儿了!” 冬儿先是一惊复又一喜,惊的是老爷刚醒来就给两位贴身大丫鬟安了个怠慢主子的罪名,喜的是自己赶巧儿入了老爷的眼被提为一等丫鬟,份例涨了一倍不止!不过是不是福气还要再看,毕竟众人都知道老爷是个好色的,冬儿心绪复杂的匆匆往张氏房里去了。 贾赦见过张氏简单的应付几句就将她打发了回去,面对这个儿媳妇他还是很尴尬的,而且张氏身子也不好,瑚哥儿早夭,生琏哥儿时难产伤了身子,后来又为他这个公公守孝,坏事一件接着一件,谁也受不了,张氏显见是养不好了,趁着现今还有精力,便让她多陪陪琏哥儿吧。 待贾赦用了粥,他醒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荣国府。贾母、贾政都没来看,只各自遣了个丫头来“关心”他的病情,贾赦这会儿恢复了些许力气,也不觉着累了,听了冬儿禀报便冷哼着让她们进来。 一个身穿绿衣满脸喜庆的丫鬟一进门就笑道:“奴婢翡翠见过大老爷,老太太知道您醒了着实是欢喜,特遣奴婢前来看望,这是老太太吩咐厨房备着的人参燕窝汤,让大老爷趁热用呢。” 另一个丫鬟就是贾政派来的了,也是一脸的笑意,“奴婢墨菊见过大老爷,这几日大老爷宿醉伤了身子,我们老爷很是忧心,刚一听大老爷醒了就要过来呢,只我们老爷明日要去拜访上峰,尚有篇文章要准备,便让奴婢跟大老爷告个罪,说明日回府定立时就过来探望。” “呵,宿醉伤了身子?人参燕窝汤?”竟是问也没问一句现在他身子如何了,贾赦冷哼道,“你们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本老爷就是被二弟贾政忤逆欺压气的差点下去和父亲作伴,他一个不袭爵的次子想住进荣禧堂除非在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你……叫墨菊是吧?你老爷要拜见上峰?就他这种妄图窃居袭爵人正堂的东西也配为官?莫要让人笑掉大牙!还有你,什么翡翠?回去禀报给老太太知道,我如今已是死过一次的人了,什么都不怕,大不了卸下身上的爵位全家回金陵去!” 翡翠和墨菊又气又怒,她们不过是来走个过场,没想到竟听了这么一番话,但她们说到底只是个下人,不敢对贾赦说什么,又见贾赦眼神凌厉竟不似作假逞能,顿时没了主意,忙胡乱行了个礼飞奔禀报去了。 冬儿战战兢兢的缩在一边,贾赦瞥她一眼,叹息着摇摇头,这大儿子身边哪里有可用之人?不是背主就是胆小如鼠,这过的是什么日子?! ☆、国公爷牌贾赦(二) 贾母和贾政听了丫鬟回禀的话气得不轻,但也没敢去找贾赦的麻烦,之前贾赦昏迷不醒还是让他们有所顾忌的。贾政虽得了个官职,但守完父孝职位暂无空缺,耽搁了快一年还没有走马上任,若此时闹出气死长兄的丑闻,他这一辈子可就毁了,且贾赦毕竟是袭爵人,府里的体面还要靠贾赦撑着。 贾母靠在软榻上,四个小丫头跪在脚边给她捶着腿,两个大丫鬟在身后为她打扇,当真是悠闲享受的生活,可此时她却气得心口发堵,她让老二住进荣禧堂虽说有偏心之故,但更多的是为了打压老大,老大跟她从小不亲,她仗着孝字早早让两个儿子保持一个平衡,如此才能保持自己在府中的地位。不然等老大袭爵威严日重成了气候,她再做什么就晚了! 老大刚开始自然不会同意,但她声泪俱下的吵着要回金陵,到底让老大妥协了,谁知竟又出现变数,且老大还硬气的说什么不要爵位全家回金陵。她可是国公夫人,风光无限,若老大没了爵位,她岂不是要被人笑死? 贾母捂着有些发痛的额头,觉得自己的预想成真了,老大这爵位还没袭上就不将她放在眼里了,日后她哪还有话语权? “翡翠,你看着大老爷身子如何了?不过是醉了一场,怎就闹得这般严重?” 翡翠之前在大房受了气,回话时自然添油加醋,“奴婢看大老爷已是大好了,训斥奴婢的时候中气十足,不像病重的样子。不过前几次奴婢去时都被拦在外间说是怕扰了大老爷休息,也许大老爷身上真有什么不舒服也不一定。” 翡翠告状告得很有技巧,果然她一说完贾母就摔了杯子,“有什么不舒服?我看他分明是跟我做戏,存心不让我舒坦!可怜我老了老了想让亲近的儿子就近孝顺也不成,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怎么就生了这么个不孝的东西!” 一帮小丫头赶忙围上前好言劝慰,贾母假哭了一阵忽然计上心来,你会装病我也会,我就看看你担不担得起气死母亲的罪名!贾母眼一闭就瘫在了榻上,急的丫鬟们忙去寻贾政和王夫人。 贾赦正在地上慢悠悠的走路,昏睡三日,感觉手脚都有些僵硬,何况这本不是他自己的身体,也需要好生适应一阵。想到之前从镜子里看到大儿子的容貌,他心里又是一阵别扭。 这时冬儿进门来报,“老爷,老太太晕过去了,听说……听说老太太是听了翡翠的回话才晕过去的。” 贾赦眼一眯,不用想都知道是假的,想拿这个钳制他?哼,看来史氏是真不知什么叫一家之主! “既然消息传了过来,老爷我怎么也要去看看,你去跟你太太说一声,她身子不好就不必过去了,不是什么大事。”贾赦说完就背着手带了两个小厮往荣禧堂走去,这是他的一惯动作,幸好这具身子年纪也不算小,看上去没有丝毫违和。 张氏自然有自己的耳目,早知道了贾赦先前说的那些话,这会儿听得不用去正房受气自然乐得在屋里逗弄贾琏,心里对贾赦也升起了一丝期待,说不定在她身子不成之前还有机会当上真正的当家太太! 贾赦一进门就看见二儿媳守在床边抹泪,屋子里悲悲切切的好似贾母真的如何了一般。他无视了众人的视线,自顾自的在椅子上坐下,沉声问:“太医来看过了吗?老太太身子一向强健,为何忽然晕倒?” 贾政气愤的抬头瞪着他,“兄长看上去并无大碍,为何要说那番话将母亲气得病倒?弟弟何曾忤逆欺压过兄长?不过是想要住得近些孝顺母亲罢了,白得了兄长诸多指责怨恨,如今兄长竟是连母亲的身子也不顾了吗?还是兄长袭了爵位就容不下我和母亲了?” 贾赦抬手就将刚端起的热茶扔到了他头上,“放肆!” 贾政被他身上的威严唬的一愣,随机才惨叫出声,“啊——!我的脸!” 贾母也装不下去了,扶着丫鬟的手颤巍巍的坐起来震惊的瞪着贾赦,“老大!你做什么?” 贾赦定定的看着贾政,心里仍有一丝伤感,他以前是真觉得二儿子好学上进是个好的,原来也是在他面前装的吗?面对自己的兄长竟能理直气壮的乱泼脏水,半点心虚也无,还说什么品行端方?真是可笑! 儿子长歪了他自然要管教,怎么能容忍贾府就这样败落? “长兄如父,我问他话他不但不答,居然妄图将气晕老太太的罪名扣在我头上,您说他该不该打?且我手上有准头,不过是扔在他肩上罢了,脸上溅了几滴水也值得大呼小叫,哼!当自己还是小孩子吗?” “你!我本就是……” “说!是谁将老太太气晕的?老太太晕倒之前谁在跟前伺候?谁在回话?”贾赦一句母亲不叫也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严厉的扫向四周的下人。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心惊胆战的想着大老爷何时也有了先老太爷的威势了?! 翡翠等几个丫鬟跪了下来,翡翠察觉不妙,忙哭道:“大老爷冤枉奴婢们了,奴婢只是将大老爷交代的话回给老太太听,老太太一时受不住……” “住口!仗着在老太太跟前儿有几分地位就敢攀扯起主子来了?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把她们几个带下去分别审问,定要查出是谁气着了老太太!” 第2节 “是!大老爷!”两个三十多岁的嬷嬷应下后才面面相觑,她们是贾代善院子里伺候的,一个姓魏、一个姓林,贾代善过世后,她们就被调来当个二等嬷嬷,实在是方才贾赦的言行举止太像贾代善,她们才不由自主的站了出来,这会儿却有些骑虎难下。 “还不快动手?”贾赦扫了她们一眼。 魏嬷嬷和林嬷嬷立刻叫上以前在贾代善院子里做事的下人把翡翠几个往外拖。翡翠吓得不停向贾母求救,贾母这时才反应过来,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立刻拖下去审问,没看见她们几个已经把老太太气糊涂了吗?”贾赦冲外面吩咐了一句,转头盯着贾母,眼中满是寒意,“老太太莫不是放心不下父亲,忧思成疾?父亲想必也很是挂念老太太呢。” 贾母看着他的眼神打了个寒颤,莫名的心虚恐惧起来,国公爷去世她是高兴大过伤心的,毕竟日后再无人能压在她头上,府里就是她说了算了。此时的贾赦太像国公爷,竟让她产生一种国公爷回来找她算账的感觉,一刻也不想见到他,“我,我无事,你们都回吧!” “既然老太太无事,那我就趁大家都在,把话说个明白。荣禧堂是当家人住的地方,二弟若想住,除非弄死我自己袭了爵位,否则,想也不要想!”贾赦在军营上粗野惯了,说话也带着煞气。 王夫人缩在一边,把心里转动那些小心思又收了起来,今日这番话传出去,若贾赦真有个好歹,贾政谋害长兄争夺爵位的罪名就背定了。她不由得心里暗恨,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往常小看了这位大伯! 贾政捂着肩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硬挺着脖子说道:“兄长莫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与母亲母子情深,自然想离的近些,你不愿意便罢了,何必闹出这许多事来?” “这就是你对兄长说话的态度?”贾赦眼神锐利的看过去,见他瑟缩心里更是失望,“哼!一个府有多大?难不成以前你住的就远了?那这么多年你是没孝敬过老太太了?有这耍弄心眼子的功夫,你还是多读些书吧,但凡能考个举人回来,也算你光宗耀祖!” 贾政脸色愈发难看,他以读书人自居,却连个举人也考不上,如今被不学无术的兄长明晃晃的刺出来,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时魏嬷嬷垂着头快步进屋回话,“大老爷,几个丫鬟招了,是翡翠暗示大老爷在装病,气坏了老太太。”魏嬷嬷自知得罪了贾母,此时已经打算好了,这次事了就求了贾赦去大房当差,就算不成,她是服侍过先老太爷的,拿银子自赎出府也是行的。当即将贾母当时与丫鬟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贾赦对于贾母那番不孝的言论不置一词,反而说道:“看来老太太这院子里的奴才一个个心大得很,伺候主子不尽心,还挑拨离间,合该换了才是!”他站起身弹了弹衣袖,“这些事自有张氏处理,老太太安心养病就是,可千万别让父亲在地下牵挂才好。” 贾母刚想说的话又被他这一句给堵了回来,民间传说里经常有死去之人挂念还活着的亲人就将亲人领下去的故事,这些平时她也就随便听听,今日被贾赦提了两次,她却真的恐惧起来。不是觉得贾代善会挂念她,而是因为贾代善刚死,她就将其宠妾弄死陪葬了,她怕贾代善怨恨她找她报仇啊! 几人不欢而散,贾赦回到大房交代张氏把贾母身边伺候的人全换了,另外把以前伺候过先老太爷的人都调到他身边。 张氏虽不清楚荣禧堂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动作要快,不然等贾母回过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于是她带着她的陪房们只用了一个下午就将贾母院子里的人给换了个遍!顺带着把大房也清理了一通,以往因着老爷糊涂无法清理出去的钉子一下子全都以为先老太爷祈福的名义放了出去。 ☆、国公爷牌贾赦(三) 贾赦如今的院子里全是以前贾代善用着的忠仆,本来贾母是打算再过一段时间就把他们送到庄子上去,他们也都各自想好了退路,最坏不过就是散一笔财赎回卖身契出府自行谋生,没想到大老爷忽然转了性子般和贾母对上,还将他们尽数调了过来!不管如何,大家都是旧相识,能再聚到一处当差也是件好事,自是高兴的。 贾赦用人也顺手起来,如今换了个身份看贾府,跟他从前的感觉完全不同,尤其贾母和贾政的虚伪,让他对府中众人都没了信任,沉思两日过后,便吩咐几个嘴严稳妥的下人去调查府中各位主子,“切记不可打草惊蛇,若发现有谁不妥立刻回禀。” “是,老爷,您且放心。”几位下人清闲了两年多,如今总算又有差事了,立即严肃认真的分头行事。 贾赦捋捋胡子,自认后宅这些人是翻不了天的,如今当务之急是袭爵之事,爵位从国公降到一等将军简直等同于贬斥,待日后再传给琏儿时哪还有什么可继承的?但他是个武官,在太平盛世也没个立功的机会,这可如何是好? 正想着,外间丫鬟禀报说太太过来了,贾赦眉头一皱,到底不能直接将张氏赶出去,只好坐到书案后假装写字尽量拉开距离。 张氏进门后怔了怔,本以为老爷又在把玩金石之物,没想到竟在练字?她端庄有礼的福了福身子,笑道:“妾身不知老爷在静心习字,打扰老爷了。” 贾赦头也没抬,继续写着大字,“何事?” “老爷,之前那些下人连同他们的亲眷全都放出去了,这府中一下子去了上百人,妾身便想将账目梳理一下,谁知却发现咱们府上还欠着国库的银子未还,”张氏怕贾赦不在意,忙悄声劝道,“老爷,妾身是妇道人家,不懂得那许多,只是想着这积年欠债若真是圣人恩赐,必会将债务一笔勾销,可如今债务还记录在册,足以说明圣人是想让咱们还上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贾赦闻言一愣,欠款?“早年接驾时花费的那笔欠款?” 张氏点点头,“是,老爷,先老太爷在世时,无人来讨要这笔款子,可如今……人走茶凉,且老爷并不在朝为官,日子长了,难免会有新上任的官员翻出旧账来讨要,若到时再还就有些难看了。” 贾赦喝了口热茶,沉吟道:“你所言有理,是我疏漏了,既如此,便将府中账目梳理干净,单提出这笔款子还于户部,我还需写个折子向圣人请罪。” 张氏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松了口气,原本还以为要费许多口舌,没想到贾赦一下就同意了。张氏觉得他像变了个人一般,但也没多想,只以为他是继承爵位当家做主之后的改变,若继续这般下去,贾府就真正是大房的了,她的琏儿必不会受委屈,她也可以放心了。 坐了这一会儿,张氏有些乏了,便起身告退,“那妾身这就去安排,老爷身子才好了没多久,勿要久坐。” 贾赦这才抬头看了眼,发现她面色苍白,不禁皱皱眉,“账目的事安排得用的人去做吧,你多陪陪琏儿。” “是。”张氏垂着头退了出去,心里有些伤感,她明白贾赦的意思,她日子不多了,趁还能起身的时候多陪陪贾琏,不然日后就没机会了。可她哪里甘心呢?她恨不得赶走二房,给儿子留下个平安清净的贾府,这理账就是个机会!贾母之前以她身子差为由夺了她的管家权给王夫人,王夫人已经管了一年有余,她不信账目没问题,若能把王夫人揪出来,凭老爷如今的脾气定不会让二房好过! 贾赦坐在房里叹气,这个儿媳妇是个好的,明事知理还会劝谏夫君,只可惜命不久矣,待她去后再寻一位合适的主母也是不易。再看现在的贾府哪还有当初的荣光?勾心斗角的主子、谄媚讨好的下人,早已是千疮百孔,他拿命拼回来的荣耀都被史氏和两个儿子败光了!揉揉发痛的额角,贾赦心里燃起无尽的斗志,当初他能光宗耀祖,如今同样能!如果贾政教得好就罢了,若教不好,哼,贾府不需要蛀虫! 贾赦回忆了一下长子认识的官员,嘴角抽搐的发现全是一群酒囊饭袋,连个正经的差事也没有。他黑着脸在房里转悠两圈,无奈的承认除了岳父和两位内兄,他如今的身份连一个可商议打点的友人都没有。 “来人,备礼、备车,老爷我要去张家与岳父一叙。若太太得空,便一同去吧。”吩咐完这句话,贾赦满脸僵硬,原本的亲家公成了岳父,贤侄成了内兄,真不知这暗地里的神仙是在助他还是在捉弄他! 张氏听了下人的问询又惊喜又疑惑,喜的是女子出嫁不得常与娘家人见面,如今老爷陪她一同回娘家可是大大的涨脸;疑的是老爷向来不喜读书,更不愿同他们张家人来往,今日怎地忽然要去拜访?心里这么想着,张氏嘴上却是一迭声的吩咐下去,很快就安排好各项事宜,换了衣裳让嬷嬷抱着打扮喜庆的贾琏和贾赦一同上了马车。 张家知道张氏和贾琏上门,上上下下都热情的紧,早早就派了几波丫头在二门处候着。贾赦则是被他们集体忽略了,在前厅喝完两杯茶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大内兄,气得他差点甩袖走人!但他是要慢慢走起门路走入朝堂的,这点气还忍得下! 贾赦笑着起身拱了拱拳,“大内兄,今日来访实在唐突,还望没有打扰岳父和两位内兄。” 张睿哲挑挑眉,立马还了一礼,翩翩公子的模样,说的话却直白得可恨,“妹婿真是稀客啊,不知今日过府有何要事?可是袭爵之事有变?” 贾赦忍下第一次,第二次就容易得多,仿佛丝毫听不出对方的讽刺一般,随口笑道:“恩侯此来只是想到内子许久不曾与岳父、岳母相见,特让她和琏儿尽尽孝道,不知岳父此时可方便?” 张睿哲眯眼看了他片刻,起身做了个请的动作,“父亲已经在书房等候,妹婿随我来吧。”他虽然想刁难贾赦,但贾赦的话提醒了他,妹妹如今还在贾家呢,贾赦若真在他们这受了气,回府后妹妹还能有好日子过?单看妹妹那身子,他也不能添乱了。 贾赦嘴角微勾,满意的跟着他往书房走去,心中冷哼,这点小手段比起当初的史鼎他们可是差远了! 到了书房,贾赦看了眼稳稳坐着的“亲家公”,垂下眼咬牙叫了声“岳父”,恭敬道:“小婿家中忙乱,许久未来拜访,还望岳父勿怪。” 张敬延摇了摇手,笑得像个老狐狸般,“无妨无妨,来了就好啊,之前你要为父守孝,也不便出来走动。” 两人笑笑,心知肚明双方都是一句托辞,贾赦除服都快一年了,哪还有什么不便? 张敬延又捋着胡子道:“听说贤婿近日修身养性,长进了许多,不如老夫来考校考校?” 贾赦僵了一下,尴尬的笑道:“岳父莫要取笑小婿了,小婿一向不喜读书,舞刀弄枪还随父亲学过一二,诗词却是一窍不通的。” 张敬延和两个儿子对视一眼,觉得张氏之前说贾赦长进了大概是真的,以前若是说起考校,贾赦必定硬着头皮黑着脸作首诗,然后就寻借口返家,再不轻易登门,今日竟是圆滑起来了! 张睿峰忽然站起身将手中的扇子转了一圈,“妹婿谦虚了,我这儿刚好得了一首,既然妹婿今日不想作诗,便帮为兄品鉴品鉴,如何?” 贾赦干坐在椅子上听两位内兄一人一首的说了大半个时辰,又是引据经典、又是分析意境的,弄得他整个头都晕了!所以说他向来最讨厌文官了,说这些乱七八糟的有什么用?自命清高看不起他们不爱读书的人,国家乱起来还不是要靠他们大老粗去战场上拼?不过如今的世道变了,贾家也要弃武从文,他只能咽下一肚子苦水,左耳听右耳冒的试图维系好这门姻亲。 张家兄弟在他又喝完一杯茶的时候停了下来,状似抱歉的说道:“妹婿很无趣吧?实是我们欠考虑了,妹婿没来时我们兄弟便在互相印证,一时没留心又说了这许久,还望妹婿海涵。” “无妨。”贾赦能说什么?人家本来就在作诗,还是他来了把他们打扰了,能怪他们不小心继续作诗吗?这一日过的真是不自在,他开始怀疑自己来张家是不是来错了! 张敬延微摆了下手示意两个儿子闭嘴,和贾赦闲聊起来,贾赦也终于有机会说清楚来意,总之,他的爵位若真连降三级,日后贾琏再继承也没什么好名头。皇上迟迟未下旨意虽透露出对贾家的不喜可也代表着事有转机,而他现在要还欠款就是一个机会!若张家人能帮忙在圣人面前美言几句,给他的爵位提一提,日后获益的还是贾琏。 贾赦话里三句不离贾琏,听得张敬延也没法说撒手不管,张氏眼看着身子不成了,他当外祖的能帮贾琏的好似也只有这个了。 ☆、国公爷牌贾赦(四) 贾赦说服了张家帮忙,回府立即催着开库房点银子,贾母身边全换了人,直到第二天贾赦将欠款装箱封好她也没得到消息。但贾政和王夫人坐不住了,他们刚开始是不知道贾赦要做什么,这会儿见他想把银子拉走,忙跑到贾母跟前儿求主意。 王夫人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坐在贾政身边不停的擦眼角,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老太太,也不知大伯他要做什么,突然动用那么大笔银钱,我们也不敢去问,上次大伯的态度您也看到了,分明是把我们二房当外人啊,可银子是中公的,大伯如今说也不说一声,实在是……” 贾母一把扔掉头上的帕子,震惊的翻身坐起,“老二媳妇,你说的可是真的?老大拉了十几箱金银要出府?到底怎么回事?” “千真万确,儿媳方才来时听了一耳朵,那些小厮念叨着要去户部,好端端的,去户部做什么?莫不是大伯想捐官?”王夫人瞄着贾母的脸色又道,“大伯若是得个实职倒也是喜事一桩,但儿媳听娘家兄长提过,做官不是那么好做的,万一行差踏错得罪了人可是会招来祸事的。” 贾母连声叫人去喊贾赦和张氏,“就说我有急事,叫你大老爷务必在出门前来一趟,快去!” 看着小丫头半点不着急的应声出去了,贾母又愤怒起来,这要是翡翠几个早提着裙子跑去叫人了,哪里用她催促?嘴里忍不住骂道:“老大这个黑心的东西,竟是把我身边儿得用的人全换了,如今夜里要碗水都要喊破了嗓子,这是看我老婆子不顺眼啊!” 屋子里四下站着的丫鬟、嬷嬷立时跪倒在地,纷纷呼道:“老太太赎罪,奴婢伺候不力,请老太太责罚。” 贾母看了心烦不已,拍桌子怒喝,“你们都给我住口,下去!通通下去!” 下人们也不像以前那帮子副小姐爱撒娇卖痴哄着主子,听贾母让她们下去,竟是头也没抬全都退出去了。 贾政一脸痛心的说道:“母亲,儿子不孝,这两日身上不舒坦就没来请安,没想到您日子过得如此不如意!待兄长继承了爵位,这里便是兄长的府邸了,兄长对儿子多有误解,怕是……怕是容不下儿子在府里了,母亲不若随儿子离府另过?” 王夫人眼皮一跳,也去看贾母,就算分家,贾母的私房可也不少呢! 贾母冷哼一声,“他敢?!父母在、不分家,他若敢欺负咱们母子,我便进宫找太后去告他不孝!我看他还抖不抖得起当家老爷的威风!” 贾赦站在房门口,听着这话转了转手上的扳指,眼中杀意迸现! 这个该死的史氏,本想让她安安静静的养老,她却偏要闹出些事来。想找太后告状?哼,她这辈子也别想再出贾府的大门了! 贾赦一甩衣摆,大步走了进去,“老太太找我?不知所为何事?” 贾母板着脸,随手拿个茶杯就摔在他脚边,“你说!你弄那么多银钱出库想做什么?是想捐官还是想买你那些无用的破烂玩意儿?银子是中公的,你说也不说一声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贾赦看着脚边的碎瓷片眯了眯眼,慢慢抬起头来。贾母被他锐利的目光看的心里一突,双手不自禁的攥成了拳,随即就是恼羞成怒,这么个不成器的东西竟三番两次的吓到她,大儿子是个什么货她还不知道?无非就是突然当家做主尾巴翘上了天,不知道天高地厚想在府里称王称霸,那老太婆教出来的就是个窝囊废,怎么可能会像国公爷?! 这么一想贾母又底气十足,冲着他厉喝,“你以为不吭声就行了?你今日若是说不出个名头来,我舍下一张脸皮不要,上禀族长也不能任你胡作非为!” “哼!”贾赦走到旁边坐下,淡淡的扫过贾政夫妇,看向贾母,“贾家欠户部一笔银子,欠债还钱,我这就要去户部销账。” 贾母一愣,王夫人嘴快的喊道:“什么欠债?我掌家这么久怎么不知道?” 贾赦瞥了眼贾政,“二弟,自古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妻妾的言行你还是多用些心,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莫要让家中出个长舌妇,日后你的元姐儿可就没有好名声了!” 贾政好面子,立刻转头怒斥一声,“兄长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还不快住口?!” 王夫人脸涨得通红,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贾母也沉了脸,这话明着是不满弟媳背后告状,暗着却是说给她这“夫死不从子”的老婆子听呢!贾母咬牙瞪着贾赦,“即使是欠款,你动用大笔银钱也该和大家商量商量,何况这笔银子是当初接驾用的,老圣人也知道,咱们几大家族哪家没点挂在户部的账?偏你大惊小怪,你此行一去,可不是把其他欠债的人家都给得罪了?” “不得罪又如何?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如弟媳王氏的兄长王子腾,他可有想过提携二弟一二?” 贾赦此话一出,王夫人就有些尴尬,她不是没求过自家兄长提携贾政,无奈贾政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王子腾跟她明说,贾政凭父荫得个六品官,往后能爬上五品就顶天了,有那人情还不如留着日后用在贾珠身上呢!丈夫和儿子比自然是儿子重要,她就和王子腾达成了协议,不再管贾政之事,没想到今日却被贾赦给提了出来! “大伯你……哎呦,我的肚子……”王夫人察觉贾政脸色不善,忙装作被气到的样子捂着肚子喊痛。 贾赦凉凉的说了一句,“二弟,你也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合该顶立门户多干些正事,别整日里缩在后院同妇人一般斤斤计较,闹出这许多事却让你媳妇动了胎气,可值不值?” 贾母生过三个孩子,一看王夫人那样子就知道她是装的,不耐烦的喊人将她送回去,转头又去骂贾赦,“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这银子我不同意还,你若非还不可就用你的私产还,先祖太太也给你留了不少东西吧?想是足够了!” 贾赦看着她嫉妒不甘的嘴脸,心里诧异自己怎么就从没发现她是这么个人?当初前头老太太临终时,唯一的遗愿就是把所有私房留给从小带大的长孙,他自然没二话,没想到史氏却记了这么多年!府里是缺她穿了还是缺她吃了?他为了封妻荫子那么艰苦的在边关征战,史氏在家过着荣华富贵的日子居然还能弄出这么多是非来,真是应了那句“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完全没有再同她争辩的意思,只看着贾政道:“二弟,你自诩端方君子,可也想欠着国库的银子不还?” 贾政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我,我……” “读书明理,若二弟连欠债还钱的道理也不懂,还是趁早请先生回来再从头学一遍吧!何况,二弟即将为官,当知忠君爱国,万不可因一己之私罔顾公务,切记!”贾赦耐心的教育了贾政一顿转身就走,理也不理贾母在后头的叫喊。 出了门,贾赦叫来院子里所有的奴仆,面无表情的在她们面上一一扫过,“之前伺候老太太那些人不尽心,你们看到他们的下场了,记着,老太太身边需时时有人守着,不得让人进来打扰老太太养病,”顿了下,他又说道,“老太太烧糊涂了,整日里胡言乱语,若有人敢在外面乱传……一家子连同姻亲全都发卖到边关去做苦力!记得吗?” “奴婢遵命!”下人们齐声应下,心知大老爷是把老太太软禁了,但他们全家的卖身契都捏在大太太手里,可不敢不听从。 贾赦满意的点点头,坐着马车拉了几辆车的金银去户部还钱,他倒是想招摇点骑马去,奈何之前翻身上马时就觉着大腿发疼,他还钱可是真心实意的,这万一还完钱回来因为腿磨伤而病倒,外头还不知要怎么传! 没办法,他只好老老实实的坐马车,心里暗恨从前没亲自教导两个儿子,大儿子这具身体细皮嫩肉的骑个马都不成,真是名副其实的纨绔子弟! 贾家总共欠了一百零八万两银子,这次还钱掏空了贾家大半的库银,这个数目对于国库来说不算多,但足够用来应付一次小型天灾了,所以户部众官员对于贾赦此举是大大的赞扬,并以此为例想说服皇上缴清其他世家的欠款。 于是,翌日皇上批奏折的时候就发现贾赦上了个请罪折子,户部几人上的折子则满是对贾赦的赞誉之词。再上朝时,提及此事,户部尚书便借题发挥,希望能借这一股东风多收些欠款回来。张敬延父子三人打着边鼓说贾赦明事理,才当家做主就归还欠款,着实是忠君爱国。 皇上刚好想给世家大族找些事,但苦于太上皇尚在,不好施为。这欠款之事不大不小,不会伤筋动骨又能让世家吃亏,却是正合了他的心意,更重要的是,此事不是由他提出,而是贾赦忠君的表现,就连太上皇也挑不出什么来。看着下面脸色发黑的几个世家官员,皇上一高兴,当朝表彰了贾赦几句,金口玉言贾赦降一等袭爵,封宣平侯。 第3节 ☆、国公爷牌贾赦(五) 袭爵的圣旨刚下,贾赦就请了礼部的官员按规矩收回府中逾制物品,门口的牌匾也由荣国府换成了宣平侯府。贾赦穿上侯爷的朝服进宫叩谢圣恩,再次见到高坐上位的皇帝,不由得心生感慨。 这位皇帝在太上皇还在位的时候可是最不起眼的皇子,就连他当初有功在身得太上皇看重,也从没注意过这位主子。谁承想众人最看好的太子居然反了!甚至平时颇得圣心的两位皇子还牵涉进夺嫡之事,最后太上皇心灰意冷,在太子死后传位给现在的皇帝,自己养老去了。 太上皇当初会选这位主子,怕是打着让位不让权的心思,谁知这位深藏不露,几年间已经掌控了朝堂,再不容太上皇随意开口了。贾赦垂下眼恭敬的跪着,心里叹了口气,看来这世上看不清儿子的人不止他一个,太上皇那般英明神武不也被几个儿子耍的团团转?幸好他得神仙眷顾,尚有机会拨乱反正,扶起贾家。 皇帝和贾赦闲话了几句,发觉他并不像外间传闻那般不学无术,反而很有眼色,比起朝堂上那些老狐狸也不遑多让,但皇帝正想打压世家,这时候却是不能重用贾赦的,最后便只赐了些金银珠宝已做恩宠,差事却是提也没提。 贾赦面上感激涕零的谢了圣恩,出宫上了马车之后面色才淡下来,对皇帝的心思已是猜测到两分,为人臣子最重要的就是要学会揣测圣心,既然皇帝要打压世家,他这一代是讨不到什么好了,可贾琏成长起来却正是好时候,只要他将贾家约束好,待皇帝收拾完心大的世家就要开始安抚了忠君的世家了,到时贾琏刚好能入皇帝的眼。至于贾琏会不会长歪,他完全没想过,贾琏还小,有他盯着又有张家书香门第帮扶着,必定是错不了的! 贾赦成了侯爷,贾家的门第并没降多少,可也因为他不像荣国公一般有实权,没什么人上门攀关系,贾赦乐得清静,只专心给贾琏启蒙。 贾政却在心中嘲笑兄长不识好歹,归还库银把有欠款的人家都得罪光了,就算袭了爵又怎样?哪比得上自己被指派去工部当差接触政事来的荣耀?贾政私下里对王夫人叹道:“兄长如今行事破无顾忌,上次归还欠银一下子就拿出一百多万两银子,府中如今怕是离入不敷出不远矣。” 王夫人管过家,自然知道存款只剩下几十万,心中不甘,“老爷,大伯动用中公的银钱丝毫不同我们商议,上次是欠款倒还罢了,我只怕日后大伯再做什么,我们也拦不了,这样家业岂不是都被他败光了?” 贾政满脸抑郁无奈,“唉,我也没办法,谁让兄长是当家人呢?太太可有什么主意?” 王夫人心里暗恨他假正经,坏事全让自己担着,可有不得不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妾身认为,中公的银钱毕竟有老爷一份,不如我们提早分了,有老太太在,定不会让老爷吃亏。如此一来,大伯日后想做什么,也动不到我们的根基。” “胡闹!”贾政皱眉斥了一声,“你一介妇道人家懂什么?我未袭爵,出了府就只能住个小院子,六品官的宅院和侯府的宅院怎会相同?日后待客都抹不开脸面!” “老爷,咱们可以分产不分家,日常花用两房分开,但还是住在这里,方便孝顺老太太,大伯也是孝子,总不能拦着不让咱们孝顺老太太吧?” 贾政沉吟片刻露出个笑来,正要说话,就见周瑞家的惊慌失措的冲进了屋,口中喊着,“太太不好了!大老爷和大太太命人来请老爷、太太去荣禧堂,说是……说是账目有问题,要对峙!” “什么?”王夫人惊呼一声,猛地站了起来。 贾政皱眉看她,“怎地如此失态?账目有何问题?” 王夫人心跳的厉害,勉强扯出个笑来,应付道:“无事,妾身只是惊讶大房又出了幺蛾子,看来大伯果真是变了,老爷,不管是因着什么,今日大伯叫咱们过去显见是要给咱们没脸容不下咱们的,咱们不如趁机和他分个清楚,日后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他们再想出幺蛾子也没法子了。” 贾政不疑有他,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我若开口,兄长许会说我凉薄,不顾兄弟,还是你便同母亲分说清楚吧,母亲一向慈爱,定会为我们做主的。” 王夫人面上顿了顿,低下头,“是,妾身会同老太太说的。” 周瑞家的扶着王夫人坐上小轿,见贾政走远了,忙凑到王夫人耳边小声提醒,“太太,大太太这些日子一直盯着账本,今日闹得这般大怕是拿住什么把柄了,怎么办?” 王夫人心里乱得很,只能强自镇定,“账册都被我抹平了,张氏那个病秧子哪有那么多精力细看?许是诓我们的,莫要自乱阵脚,我先去看她查到了什么,你马上回去把我小库房里的东西藏好。只要没拿住证据,我就可以说她是诬陷,反咬她一口!” 周瑞家的还是有些忐忑,但王夫人厉眼扫过来,她也只好照办,目送轿子离去后,她立马跑进小库房把银票藏起来,又翻出王夫人从中公库房拿的各式摆件,想法子藏进王夫人的嫁妆里,盼着王夫人能安然渡过这一关,不然她这个心腹绝对没好下场的! 王夫人摸摸已经很大的肚子,心下稍安,她现在怀着贾家的子嗣,贾赦和张氏就算查出什么也不敢怎么样,不然逼迫孕妇、苛待弟媳的名声可跑不了! 有了保命符,王夫人进屋时还好心情的带着笑意,直到看到地上跪着的冷子兴才惊骇的瞪大眼,那冷子兴旁边打开的匣子可不就是她放印子钱的借据吗?! 贾母本就阴沉着脸,见她进门连个问好也不会说,心下更是不痛快,瞪向贾赦,“老大,你把人都叫来是要做什么?下头跪着的是谁?”贾母满脸讽刺冷笑,“你不是很威风么?连我身边儿的人也尽都听你吩咐,怎么处置个下人还要如此兴师动众?莫不是看我们几个不顺眼,想找名头攀扯呢?” 贾赦脸色十分难看,严厉的看向王夫人,“不如弟妹给老太太说说此人是谁?” 贾母心里一个咯噔,内宅妇人和个外男牵扯上是怎么回事?她看着王夫人的肚子一下就想歪了,前倾着身子厉声质问,“老二媳妇,怎么回事?此人与你是何干系?” 王夫人见老太太脸色不对,忙垂着脑袋辩解,“老太太,儿媳不知大伯是什么意思,儿媳整日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哪里会认识外头的人呢?这可真是冤死儿媳了。” 张氏淡淡的瞥过去,“弟妹,这人的岳母可是你陪房周瑞家的,你张嘴就说不认识,莫不是做贼心虚?”说完她又让丫鬟拿起地上的借据给贾母看,“老太太,弟妹的胆子可是不小,管家一年,中公的积蓄不见多,她的私房怕是添了不少。只这害人的勾当我们侯府担不起,弟妹不怕阴司报应,儿媳却还想为琏哥儿积些福的。” 贾母之前光顾着跟贾赦生气,也没注意地上的东西,这会儿拿近了才知道是借据,想起以前听说的王夫人发放份例总要拖延半月,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拿府里的银子放印子钱了,收回来的利息全进了王夫人自己的腰包,连同那些“经营不善”的铺子和“收成不好”的田庄,怕是这一年王夫人没少接着掌家做手脚。 谁家主母都有几分手段,可被抓出来就只能怪技不如人了,贾母脸一沉,指着王夫人就开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竟做出这等散尽天良的事,我们贾家哪里亏待过你?你要这般给家里招祸?” 贾政也愣住了,反应过来上前就给了王夫人一耳光,“你这蠢妇,当真是你做的?” 王夫人捧着肚子,动作艰难的跪在地上哭道:“老爷,我冤枉啊,我没做过啊!老太太,儿媳怀着身孕,哪里有精力事事过问?这定是下头的人趁我精神不好背着我偷偷做下的事,老太太可要给我做主啊,我为着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做这等事啊。” 贾赦冷哼了一声,“家门不幸!老太太,这就是你当初看好的儿媳妇?娶妻当娶贤,老二媳妇进门之后老二都变成什么样了?如今老二媳妇闹出这桩丑事,若传出去老二刚得的官怕是也做到头了。” 牵涉到贾政前程,贾母立马心硬起来,“你个丧门星还敢哭,就算不是你做的,你连个下人都管不好也是难辞其咎,后头有座小佛堂,你自进去悔过吧,莫要糊涂带累了老二!” 贾政听得母亲为他圆了场,心里松了口气,看着王夫人高高的肚子没再说什么。 张氏在一旁皱起眉,这是要轻轻放过了?监守自盗、放印子钱最后竟成了督管不力,那她查这么久有什么用? ☆、国公爷牌贾赦(六) 贾赦不紧不慢的喝了口茶,道:“哦?原来是没管好下人。说起来这下人定是弟妹心腹才能拿到我贾家库房的银子,当下人的得了主子看重不思尽心办差,反而欺瞒主子做下此等恶事,我看便将他们送官吧,以证我贾家清白。” 装缩头乌龟的冷子兴一听脸色大变,他一个小老百姓进了衙门不死也要褪层皮!急忙喊道:“侯爷饶命啊,此事与小人毫无干系,全是小人的婆娘和她老子娘做下的事啊,小人,小人事先不知匣子里是什么,小人冤枉啊!” “住口!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还不给我堵住他的嘴!”贾母眉头一皱就喝了一句,又指着贾赦骂道,“一点子小事也要闹到衙门去,你是想让贾家成为京城的笑话吗?谁家没有不得力的奴才?私下打几板子发卖了也就算了,难不成还要跟这等小人计较?” 贾赦心里想着下人调查回来那一桩桩往事,恨不得一杯毒酒弄死她!面上却依然是一片云淡风轻,“老太太此言差矣,这一年也不知弟妹是怎么管的家,咱们府里的下人多是好吃懒做、嘴上也没个把门儿的,今日这事恐怕已是传扬出去了,若被御史听见,我的爵位不说如何,二弟的官位怕是保不住,二弟连自己一房的事情都理不清,被几个下人拿捏,朝廷怎会让他当官?将犯事之人送官也是为了证明府里的清白,旁人知晓了只会骂那下人背主,怎会笑话我们吃亏的主子?” 贾母去看贾政,贾政心里也没谱,他才刚刚做官,以前就只顾着闭门读书,哪里懂这些事,可听贾赦说的又觉得有几分道理,一时犹豫不决,眉头皱得死紧。 冷子兴拼命的挣扎,他是个精明的,这会儿功夫就看明白贾家大房是想斗倒二房,今日就算处置不了王夫人也定会砍掉王夫人的臂膀,他那岳家是栽定了,八成就要替王夫人背上黑锅。既如此,他何必帮着遮掩?婆娘可以再找,没得为了岳家把自己搭上,何况如今只有把王夫人咬住才有机会私了,说不定大房满意了还会赏他点银子,他可没跟贾家签卖身契,只要回去写封休书,离开京城又是一条好汉! 想通这些冷子兴觑了个空从押着他的小厮手中挣脱,一把扯掉嘴里的破布就如倒豆子般的哭喊出来,“侯爷给我做主啊,这些丧天良的事全是二太太让小人的岳母做的,小人不同意,二太太便威胁小人说要让小人一家子在京城活不下去,小人胆小不敢与二太太为敌,这才帮她传了两次东西,可这些事小人真的没沾手,全是小人那岳母做的!小人的岳母人唤周瑞家的,侯爷可叫她来同小人对峙!前两日二太太还说如今二老爷有了名帖,她可以帮人平官司,让小人留意那些做了恶事不想进大牢的人,此等断子绝孙之事小人怎么会做?这才故意露了踪迹让侯爷抓来,小人是想向侯爷陈情啊,求侯爷为小人主持公道!” 王夫人尖叫一声,冲着旁边几个小厮、婆子劈头盖脸的骂,“你们这些不中用的东西,看着做什么?还不堵了他的嘴?” 两个婆子押着周瑞家的走进门,周瑞家的一直想往前冲,无奈她悠闲日子过久了,手上没几分力气,如何也挣不脱。她一听见女婿的话就知道完了,她的主子是王夫人,今日不管受什么惩罚,王夫人过后总会补偿回来,可被女婿这么一说,王夫人非恨死他们不可!女婿平日没少拿好处,这会儿却将罪名全推到她身上,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周瑞家的被押着跪倒在地,气急败坏的喊道:“冷子兴!你不要血口喷人,这银子分明是你拿捏了我女儿威胁我给你的,太太最是心善,你莫要胡乱攀扯!老太太,奴婢冤枉,大老爷,奴婢是被这泼皮威胁,一时猪油蒙了心害了主子,大老爷您明察啊!” “放肆!这里可是侯府,什么大老爷?你这是哪家的规矩?你王家莫不是也分什么大老爷、二老爷?”张氏一拍桌子,讽刺的扫了眼王夫人。 贾母喝道:“够了!王家两个老的都不在了,自然分家,如今我老婆子还在呢,你这当嫂子的竟是容不下小叔了?” 张氏站起身随意的福了一福,“老太太多想了,这罪名儿媳可不敢当,还是先问清这两人谁说的是真话吧。” 冷子兴和周瑞家的你一言我一语的互相陷害,但冷子兴在市井中混了多年,周瑞家的哪是他的对手,没一会儿就被冷子兴绕了进去,所说之词漏洞百出,贾家众人越听脸越黑,原来王夫人不仅扣下了店铺和田庄的收入,还拿了库里的珍宝摆件出去卖,听冷子兴描述的一个花瓶分明是御赐之物,这可是大罪! 王夫人急的额上冒汗,几次喝止都不管用,低头看到自己的肚子,眼珠一转顿时歪在地上痛呼起来,“哎呦,我的肚子,老爷,救救儿子啊,老爷,好痛——” 贾政见她表情僵硬,哪里会信?何况贩卖御赐之物踩到了他底线,若被查出来他的官必定做不成,说不定还要获罪,这种事怎么能容忍?当即指着她怒斥,“你这蠢妇做下恶事还要拖累贾府,怎配为人母?我这就休了你,免得你再作孽害了珠哥儿和元姐儿!” 王夫人若此时清醒一点定能察觉贾政在吓唬她,毕竟孩子还小,有个被休弃的母亲对孩子影响太大,可她此时已经六神无主,被贾政一喝就受了惊,顿时惨白了脸,“我,我的肚子——啊!救命——” 张氏看着她不对劲,心里解气得很,但也不能让她就这么出事,那样就对大房不利了,忙叫人去请稳婆和太医,安排几个力气大的婆子将王夫人扶到厢房床上去。 贾赦看向贾政,试探着问道:“二弟,你看此事当如何了结?” 贾政不可置信的瞪着他,表情愤怒,“兄长,你怎能如此冷漠无情?王氏虽有错,可罪不至死,她此时动了胎气怕是要难产,弟弟的妻儿生死不明,你还要揪住此事来打压弟弟,你……你……”贾政像是被兄长伤得说不出话来,眼角发红的转身要走。 贾赦满眼失望,开口叫住不知悔改的贾政,冷声道:“此事是不是王氏所为你心里一清二楚,王氏不止放印子钱,还监守自盗,偷家中御赐之物私自贩卖,甚至想偷拿家中名帖包揽诉讼,此无德妇人我贾家要不起,若你还想留在我侯府便将王氏休掉另娶,若你执意包庇王氏,我侯府供不起你们这两尊大佛,你们便分府另过吧。” “老大!”贾母怒喊一声,捂着额头就倒在榻上。 贾赦眼皮都没抬,摆摆手吩咐小厮去请太医给老太太看病,又盯着贾政等他答复。贾政最好面子,之前还私底下嘲笑贾赦,如今却被他在众人面前逼迫着做决定,只觉贾赦是把过去三十几年的仇都报了!心中一怒就要应下,“好,既然你要分家,那就……” “老二!”贾母咳了几声,装作头晕刚缓过来的样子靠着丫鬟喊道,“父母在,不分家,你们两个谁也不许再提分家,不然气死了我你们谁也别想得了好去!” 张氏急着想说什么,被贾赦抬手制止了,相处了几十年,他看得出贾母这次是发狠了,狗急跳墙,再逼下去若是贾母来个鱼死网破,他也免不了吃亏,倒不如不越过贾母的底线,不给她冲动的机会,不知不觉的收拾了她。 “不分家那便将王氏休了吧,总不能做出这么多事还好好供着她做当家太太,那整个贾家还有没有规矩了?就是父亲在世也容不下这种儿媳妇的!” 贾母怕贾政好面子被套进去,先一步喝道:“不行,王氏为贾家生育一儿一女、此时又要为贾家添丁,是功臣,休弃她难免让众人寒心,她此次犯下大过,功过相抵,但如今府里是你当家做主,容不下她在所难免……便如先前所说,待她做完月子就送入后头的小佛堂念经悔过吧。” “呵,老太太想是被气糊涂了,王氏无德怎么成了本侯容不下她了?” 贾母咬咬牙,退了一步,“是王氏犯了错,但家丑不可外扬,今日之事你们都给我把嘴闭严了,莫要出去败坏贾家门风!” 贾赦心里冷哼,贾家被这老婆子败坏的还有门风可言吗?他把后宅交给她打理,结果连御赐的东西都能被偷出去卖,可见这史氏就是个睁眼瞎! 贾赦沉默了半晌,终于开口道,“王氏生产之后立即送入小佛堂,所有陪房全部发卖,坐月子在哪里都一样,张氏自会派人看顾着。另,王氏偷盗府中之物三日内必须归还,二弟,想必你不会赖账吧?” 贾政铁青着脸,不甘不愿的点点头,“兄长莫要小人之心,此事弟弟半点不知情,绝不会贪中公之物,这便开了王氏私库将东西还回去。” “如此甚好,账本上的虚假之处已经画了出来,一切按账本来对照。” 贾政听得“虚假”二字,深恨贾赦不给他留半点脸面,又恨王夫人连作假都不会,徒留把柄给人拿捏,一时间连给他定下亲事的贾母也恨上了。 ☆、国公爷牌贾赦(七) 贾赦一语定音,就把这件事给了结了。弟媳生孩子他没必要在外候着,何况是个犯了事的弟媳,于是贾赦跟贾母行了一礼就带人出了院子,张氏以身子不适为由也跟着告退,贾母虽不满,但看着张氏苍白的脸色也不好硬要她留下来,沉着脸让她退下了。 张氏追上贾赦,挥手让跟着的下人退开些,疑惑的问道:“老爷,王氏犯此大错,为何不趁机分家?咱们捏着她的把柄,连王家也不能来说什么的。” 贾赦摇摇头,“如今朝上乃多事之秋,若将老太太和二房逼急了,说不准会闹出什么事来,王家也会同我们敌对,一旦我们有所疏漏被他们钻了空子,很可能会惹下麻烦,倒不如先敲打他们,将他们身边的心腹都控制了,留在眼皮子底下便闹腾不起来。” 张氏一愣,“老爷的意思是?” “你寻个庄子,暗中将二房犯事的下人送进去看管起来,日后若二房再闹什么幺蛾子,也算有个拿捏他们的把柄。” 张氏这才回过味儿来,笑着应下了,“那妾身这便去安排,免得迟则生变。” 贾赦看她有些疲惫的样子本想劝她休息,但也知道她是想趁有精力的时候多为贾琏做些事,一片慈母之心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点点头让她去忙了。 看着张氏的背影,贾赦站在池塘边叹了口气,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他从没想过会有一天像这样耍心机帮着大房算计二房,依他过去的性子,遇见这种事根本无需多问,直接动用家法惩治二房就是了,可他如今的身份却让他不得不耐着性子与家人周旋,正好借此试试贾政的本性,没想到贾政确实丝毫没有悔意,方才贾政眼中的怨恨他可是看得十分清楚,甚至贾政看老太太的眼神都不对了。 原本就算他换了个身份,贾政实际上也是他的儿子,他再怎么管教训斥也没想过要将二房分出去,毕竟子孙有过是自己教得不好,哪里能将子孙赶出去自生自灭呢?可今日发现贾政对着向来偏心的老太太都能心存不满,那就算他依然是贾代善,怕是也无法将贾政教好了,只会徒惹怨恨罢了。为了府中的清净,为了大房血脉的成长,他怕是只能将贾政分出去了。 贾赦盯着水面上的荷叶,眼中有些湿润,从前他只顾着自己建功立业,等战事平息回头来看自家儿子的时候,才发现老大不学无术、贪花好色,老二喜好读书却考不上功名,再想管已是无从下手。任谁看着下一代碌碌无为都会心有不甘,他临终时深深的体会到了那种无人承继的悲凉之感。难道神仙让他活过来就是因为他那股子不甘,才给他一次弥补的机会? 贾琏还小,而他如今注定只能闲散在家,时间多得是,完全可以清理贾府,培养贾琏,贾赦越想越觉得神仙是这个意思,他闭闭眼,心中已有了决断。 回到书房后,贾赦召来心腹贾成,“你将调查到的那些事再同本侯说一遍。” 贾成的父亲贾强曾是荣国府的管家,几年前一次风寒卧病在床,贾母便趁机让贾强回家养身子,将赖大提为管家。当时贾代善已经搬进梨香院养老,府里的事不怎么过问,他们一家子在府里就渐渐失了权利,直到这次被调到大房伺候才又得了重用,自然会尽力在主子面前表现。且新主子明显同老太太、二房不和,他回禀起来也没什么忌讳。 “回老爷的话,除去今日二太太被供出那些事,还有二老爷在外同人吃酒时会隐隐暗示自己在府中日子不如意,被老爷您以兄长的身份打压,嫉妒他有才能。老太太……老太太在先老太爷的白姨娘生产时动了手脚,白姨娘连着刚出生的庶子一尸两命,先老太爷离世时陪先老太爷养老的冯姨娘悲痛不已,随着去了,其实是老太太换了冯姨娘的药。府中四位姑奶奶,除了四姑奶奶嫁去林府日子和美,其他三位姑奶奶都是面甜心苦的婚事,往府里送了两回年里,老太太没理会,如今已是断了联系。再有就是……”贾成捡几件重要的事说了,瞄了眼贾赦阴沉的脸色,咽咽口水壮着胆子继续说道,“今儿个二房那边乱了,有个二太太身边的丫鬟寻过来想找找门路保下她一家子,说……说瑚少爷当初落水是二太太安排的。” “什么?!”贾赦倏地瞪大了眼,不可置信的盯着他怒喝,“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贾成忙跪到地上,垂着脑袋道:“老爷,那丫鬟说她无意中听见二太太和周瑞家的在房里说话,瑚少爷……瑚少爷是二太太害死的!” 贾赦猛然站起,一把扫落书案上所有东西,额冒青筋,胸膛剧烈的起伏!贾瑚是他的长子嫡孙,小小年纪已现聪慧,比起贾珠来更有读书的天分,很得他喜爱,因着贾瑚落水而亡他还重重的病了一场,后来问贾母只说是个意外,已将当时伺候的下人杖毙,他也没有多想,若今日不是王氏身边之人反水,他岂不是让孙儿枉死了? 自从成为贾赦后,因身份限制他一直压抑着本性,可今日孙儿被害死的消息让他瞬间失去了理智,看到墙上挂的装饰用的长剑,他大步走过去抽出长剑就往外走。 第4节 贾成骇了一跳,连滚带爬的追到院子里抱住贾赦的腿喊道,“老爷三思啊!此事我们尚无证据,老爷此去定会落人把柄!老爷!” 其他下人都惊慌的上前,却不知贾赦为何时暴怒无法劝解,只能纷纷喊着“老爷息怒”。 “放手!放开!”贾赦厉声喝道。 贾成却不敢放开,连声劝道:“老爷您要为琏少爷想想啊!还有大太太身子也不好,受不得刺激,您千万不能冲动啊!” 其他人面面相觑,挡在贾赦前面跪了一地。 贾赦听他提起贾琏,心里冷静了下,此时他冲过去又能如何?王氏在生产,难道他能冲进产房一剑刺死王氏?方才他是被气急了,战场上的煞气被激了出来,这会儿想着张氏若知晓定会气得病倒,他再出什么事贾琏也没人照顾了。深吸了一口气,贾赦平静下来,拎着剑往回走,贾成见状忙爬起来跟在后头,还命其他人闭严了嘴不准传出一个字。 贾赦将长剑随意丢书案上,自己坐在椅子上闭目静心,过了半晌才吩咐道:“去将那丫鬟带过来,还有周瑞家的,此事不可声张,先瞒着太太那边。” “是,老爷。”贾成忙带人去了二房亲自押人。 张氏正和几个嬷嬷处置王氏的陪房,见他要带走周瑞家的有些奇怪,贾成斟酌着说贾赦是想问清楚王氏的过错,张氏想起贾赦说要拿捏个把柄就直接把人交给了贾成,并没有多想。 贾成松了口气,立刻把人带了回去。 周瑞家的一进屋看见书案上的剑就吓得软了腿,一下子扑倒在地,旁边跪着的丫鬟先来一步已经把知道的事交待清楚了,此时紧张又害怕的冲着贾赦磕头,“大老爷,奴婢知道的事已经全说了,奴婢平时跟在二太太身边就做些打理房间的差事,从没帮二太太害过人啊,求大老爷饶过奴婢一家,奴婢的老子娘正病着,若发卖出去必然没命活了啊!那些事周瑞家的肯定知道,奴婢亲耳听到她和二太太说谋害了瑚少爷!” 周瑞家的半点平日的威风也没了,听那丫鬟说王夫人的事也没心思再管,毕竟自身难保,主子怎么样她是有心无力了,直到丫鬟说起贾瑚,她才大惊失色,扑过去就要捂住丫鬟的嘴,“你个小蹄子敢诬陷我!我撕了你!” 贾成一脚将她踢开,“放肆!在老爷面前还敢狡辩?说!你是怎么帮着二太太谋害瑚少爷的?若有一句不实,便将你的小子、丫头卖去边关!” 周瑞家的瑟瑟发抖,边关可不止有苦力,还有军妓,她的小女儿才十四岁啊!可这件事说出来她必死无疑,她的家人又能保全吗?周瑞家的愤恨的瞪着丫鬟,当年牵涉这件事的人早被她处置了,没想到竟被这小蹄子偷听了去,如今她怕是再无活路了! “老爷,奴婢冤枉……” “住口!”贾赦拿起剑横着一挥就将周瑞家的发髻削掉了一块儿,怒喝,“将王氏所做之事一五一十的说出来,不然本侯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周瑞家的抱着脑袋失声尖叫,身下一股尿骚味!方才她真以为自己的脑袋要被砍掉了,后背冒了一层冷汗,抖得像筛子一样。 贾成又上前踢了她一脚,“还不快说!” “说……我说……侯爷饶命,我什么都说!” 周瑞家的蜷缩成一团,前言不搭后语的说起王夫人做下的恶事,贾成在旁边桌子上将她的供词全部记录下来,待她说完又整理抄录了一份,让周瑞家的签字画押。 贾赦拿着供词,想起孙子聪慧可爱的模样,忍不住落下泪来,第一次感到无尽的后悔。 ☆、国公爷牌贾赦(八) 贾赦也不耽搁时间,收起供词就准备去荣禧堂,临走时交待贾成将周瑞家的和那丫鬟都找个庄子藏起来,另外将她们二人的家人都调去另一个庄子上当差,算是钳制。 贾母和贾政正沉着脸等在正堂,一边担忧里面早产的王夫人,一边盘算着如何扭转府里的形势。丫鬟说贾赦来了的时候,贾母下意识的皱起眉,直觉不会有什么好事,果然走进门的贾赦脸上阴沉得可怕! 贾赦进门就直直的走向贾政,二话没说一拳挥了过去! 贾政一个整日窝房里读书的书生哪里是他的对手,一下子就栽倒在地上,心里极是惊怒。刚想开口质问,贾赦的拳头又狠狠砸在他肚子上,疼的他瞬间就冒了一身冷汗,再也说不出话来。 贾母忙起身冲上前去拉贾赦,急得破口大骂,“老大你个黑心的东西!这是要害死你弟弟啊!你容不下我们,我们娘几个这就回金陵去不碍你的眼,你别想在我面前害了你弟弟!” 贾赦一把甩开她,怒道:“滚开!你的账我们慢慢算!” 魏嬷嬷和林嬷嬷及时扶了一把才没让贾母摔着,但她却被吓着了!贾母呆愣又震惊的瞪着贾赦,脑子一片空白,大儿子让她滚开?还差点把她推倒?这是怎么回事?方才还好好的,难道又出了什么岔子? 贾赦掏出供词拎到贾政面前厉声问道:“看清楚没有?!周瑞家的亲口招供,王氏害死瑚哥儿!害了贾家的长房嫡孙!害了他一条命!看到没有!你说怎么处置她?!” 屋子里不相干的人早被魏嬷嬷撵了出去,可贾赦的话还是将仅剩的所有人吓住了,贾母立刻问道:“可有旁人知道?那……那周瑞家的犯了事,心存怨恨攀咬主子也是可能的,你可不能随便听人说了两句就……就搅得合家不宁啊!” “对!对!兄长,定是那犯了事的下人诬陷主子,王氏怎么可能害瑚哥儿,不可能!” 贾赦一直留意着贾政和贾母的表情,竟发现他们只是害怕惊慌却没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他心里对他们最后那一点情分终于断绝! 贾赦退后两步,就在贾政悄悄松了口气的时候,猛地抡起手边的矮几打在贾政腿上! “啊——!”贾政一声惨叫,抱住腿在地上滚了一圈,脸白如纸的晕了过去。 贾母眼前发黑,亲自养大的儿子被打断了腿,这简直是在往她心里头扎刀子!她推开两个嬷嬷摇摇晃晃的扑到贾政身上,大声哭道:“政儿,政儿!你醒醒啊!快去叫太医,叫太医啊!” “死不了。” 贾母抬起头指着贾赦,眼中满是怨恨,“你怎么敢?!你这个讨债的,早知今日,当初你生下来我就该掐死你……” “住口!”贾赦喝了一声,满身气势让贾母不自觉的闭上嘴,他冷冷的看了贾母一眼,质问道:“瑚哥儿被害之事看来你一清二楚,你居然帮着王氏隐瞒,你可对得起贾家的列祖列宗?可还有脸做贾家妇?” “你凭什么责问我?我是你母亲!你个不孝的东西!”贾母恼羞成怒,表情狰狞起来,“你懂什么?瑚哥儿已经没了,难道要为了他弄死王氏?当时王氏正怀着元姐儿,罚了她兴许又毁掉一个血脉,我能怎么做?再说王氏是珠哥儿的生母,她嫡亲兄长是深受皇恩的王子腾!你只顾着你自个,何曾想过家族大事?处置王氏就是同王家、薛家反目,到时四大家族分崩离析,我贾家岂不是独木难支?” “哈哈哈哈——独木难支?”贾赦笑得嘲讽又悲凉,“自家子孙都不护,你还想让贾家繁盛?还是说你只在意二房子嗣,大房嫡长孙去了正合你意?贾史氏啊贾史氏,只因长子不在你跟前儿养大,你便能轻贱到如此地步,你夜里可曾梦见过你枉死的孙儿?” “贾赦!你……” “你做下多少恶事,可要我一条条说出来?父亲的白姨娘母子当初是怎么死的?为父亲陪葬的冯姨娘是怎么死的?三个庶妹妹如何出嫁过的是什么日子?还要我一桩桩一件件的说吗?” 贾母瞪大眼看着他,感觉背脊窜上一股凉气,谁家主母不做这些?可若被传出去便再无名声可言,必会带累子孙带累娘家,哪里还有活路,老大此事这般质问她,莫不是已经捏住了证据?“你,你竟敢诬陷……” 贾赦面不改色的打断她,“要找人来问问吗?也许可以将那建了园子的赖嬷嬷送去官府审审?” 贾母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贾赦深吸了口气,缓缓坐到主位上,吩咐几个心腹将贾母和贾政扶到里屋躺着,再去药堂请个大夫来给贾政包扎。他刚才是在诈他们,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痕迹早被贾母抹了个干净,张氏都查不到,他怎么会查到?只是因着他那些下人祖祖辈辈都在府里当差,多少能知道些蛛丝马迹,下大力气查了两个月才查出那么几件事,还没什么证据。 但如今时机却是刚好,他换了贾母的下人,关起王氏的心腹,贾母和贾政心里正慌,被他一番怒气震的失了分寸,不小心就露了底。可知道了真相他心里半分痛快都没有,只剩下满满的无力。 厢房里王夫人还在声嘶力竭的生着孩子,周围几人全是张氏安排的,根本不会费心劝慰,反而鸦雀无声的做着自己的事,让王夫人倍感压抑。 贾赦端着茶坐在主位上发呆,直到热茶凉透也没喝上一口,如此反复换了四五次茶水,王夫人终于生下一个五斤八两的男孩儿。产房里一片惊慌,过了一刻钟才有一位丫鬟抱着洗干净的婴孩儿冲出来跪地惊道:“禀侯爷,此子出生时口中衔了一块儿玉佩!” 贾赦一惊,起身低头去看,“怎么回事?你细细说清楚。” 稳婆就跪在丫鬟身后,本想报喜的,却发觉气氛有些沉重,不禁害怕起来,忙急着撇清关系,“禀侯爷,民妇将小少爷接生出来的时候发现有东西从小少爷口中掉了出来,民妇吓了一跳,忙叫几位姑娘帮忙,之后没发现小少爷有异常之处,清洗后才看出这东西是块儿玉佩,很精致的样子。侯爷明鉴,民妇绝没做任何手脚啊。” 丫鬟则是将玉佩放到婴儿口中,然后发现婴儿根本衔不住玉佩,“侯爷您看,此事匪夷所思,但当时奴婢们都在旁看着,这玉确实是小少爷带出来的。” 贾赦拿起玉佩细看,玉佩大小如雀卵一般,花绞缠护,灿若明霞,正面刻着“莫失莫忘仙寿恒昌”,反面刻着“一除邪祟 二疗冤疾三知祸福”,看着就不是凡物。 贾赦面色复杂的看着婴儿,生而衔玉,当是吉兆,产下此子的王氏也当是贾家的功臣,可王氏作恶多端,他怎能容得下她? 贾赦沉默了半晌,对着稳婆沉声道:“二太太早产,身子不好了……” “老爷!你们让我进去!”张氏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听着似十分焦急气怒。 贾赦心一沉,挥挥手坐回了主位,魏嬷嬷将张氏迎了进来,自己则把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张氏冲到贾赦面前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红着眼怒道:“是不是真的?我的瑚哥儿是不是王氏那贱人害死的?是不是?!” 贾赦皱眉点了下头。 张氏身子晃了晃,险些晕过去,贾赦此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立马扶着她坐下,回头吩咐,“林嬷嬷,快过来给太太顺顺气儿,来人,去叫太医。” “不必了老爷!”张氏紧抓着贾赦,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直直的盯着他道,“这个仇我必须报!老爷,就算赔了我这条命,我也不能让我儿枉死!” 贾赦明白她的意思,他本来也是想让王氏“难产而亡”的,当即就点了点头,“王氏交给你处置,你想如何便如何,只是你要保重身子,你不止有瑚哥儿一个儿子,你还有琏哥儿!” 张氏眼中似乎清明了些,但依然恨意滔天,扬声叫了她的心腹进来,快步走去了厢房。 贾赦扫了稳婆一眼,那稳婆瑟瑟发抖的回话,“侯爷,二太太早产,生小少爷很是艰难,元气大伤、血崩而亡。” 贾赦面色缓了缓,“嗯,辛苦你了,待会儿去账房领五百两银子,让二管家亲自送你回去。你年纪这么大,很该回乡去享享清福了。” “是,是,多谢侯爷。” 贾赦命林嬷嬷将她带出去交给贾成,这个“回乡”自然不是真正的乡,而是贾成安排的去处,不管是哪里,只要京城的人再也寻不到稳婆就好,有了五百两银子,稳婆半点不觉得亏。 如今屋子里全是贾赦和张氏的心腹,半个字也不会往外说,张氏发狠的在厢房折磨了王氏半个时辰,直到自己身子撑不住了才给王氏灌了药,半刻钟后,王氏血流不止,“难产而亡”。 ☆、国公爷牌贾赦(九) 王夫人断了气息,支撑着张氏的那股劲儿也一下子去了,她本就身子不好,如今猛然知晓了儿子枉死之事,纵使亲手报复回去也还是受了极大的打击,王夫人一死她就昏迷过去。 正好太医到了府里,贾赦急忙请太医为张氏诊治一二,张氏这是心病,忧思过重、怒急攻心,太医也没什么好办法,只能开个方子让她细心调养,尤其不能再做劳神之事。 贾赦想着王氏除了,后宅暂且安宁,其他事他自己便可以打理,心里安了下来,命人轻手轻脚的将张氏抬回大房的院子去。听到林嬷嬷说贾母和贾政服了药昏睡过去,贾赦看了眼太医,脸上露出些哀伤之色,“刘太医,今日怕是要辛苦你了,二弟同二弟妹不小心跌了一跤,二弟他摔断了腿,二弟妹却是早产就这么去了,老太太和我夫人都有些受不住,还望刘太医细细为他们诊治一番,莫要留下病根儿才是。还有我那可怜的小侄子,生下来还不足六斤,也请刘太医帮忙看看。” 刘太医半辈子都在宫里当差,早已没了好奇心,对着后宅这些污七八糟的事从来都是左耳听右耳冒,半点不往心里去,听贾赦这么说就知道这是贾家对外的说辞了,面带恭敬的回道:“侯爷节哀,下官定会竭尽所能,请侯爷放心。” 刘太医分别为几人诊脉,看到贾政明显是被人打断的腿也没说什么,照例开了几个方子,叮嘱一些注意的吃食便回宫了。同时贾家二太太难产而亡,几位主子悲痛病倒的消息也传了出去。 贾母醒过来之后得知王夫人没了,立马知道是贾赦做的手脚,她心里对大儿子突然狠辣起来有些打怵,但贾赦愚孝多年的印象还是占了上风,一见贾赦就想用自己母亲的身份压下他的气焰。 “老大!你要为瑚哥儿报仇,我管不了你,可你将王氏关进佛堂让她念一辈子经就是了,做什么这般狠毒?万一传出去,说大伯子害死了弟媳妇,我贾家名声还要不要?” “那叔叔、婶子害死身为嫡长的侄子,祖母还帮着隐瞒,贾家的名声还要不要?” 贾母被噎住了,她知道这事是自己没理,可她受不了被压制多年的儿子拿捏,“你可是当家人,这些事传出去对你有什么好的?你就算想毁了你弟弟,难道还敢败坏祖宗家业?” 贾赦不紧不慢的道:“老太太说的是,二弟不小心摔断了腿,二弟妹也跌了一跤早产身亡,万幸的是侄儿无碍,我这个做伯父的也会好好将他养大。” 贾母冷静下来,把他前后的话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回过味儿来,这是在敲打她啊!如果她和贾政敢传什么贾赦的坏话,贾赦就会将她和王氏做过的事宣扬出去,到时就算她搬到了贾赦,可她一辈子的名声也没了,还有贾政的官位,贾珠、元春和王氏留下的婴孩儿全都得不了好!重要的是她觉得贾赦手里有证据才会对他们这般理直气壮,而她和贾政却是什么证据都没有,说出去也不一定有人信。 贾母神色复杂的看着贾赦,认定了他从前是在藏拙,这些个手段定是婆婆私下里教的,只不过以前国公爷还在,大儿子知道讨不了什么好所以故意弄个纨绔的假象让她放松警惕,如今出孝得了爵位立马翻脸和他们算账! 想着这些,贾母更不敢有所动作了,她不知道贾赦有什么底牌,手边又没个得用的人,比狠都比不过贾赦,只能暂且息事宁人日后再寻机会了。于是便说道:“你做伯父的有心了,那孩子也是可怜的,就放到我身边养着吧,元姐儿也跟着我住,珠哥儿大了,住在外院让下人们仔细着些。你如今当家做主了,若你弟弟一家子在府里受了委屈,你脸上可是也不好看的!且王氏去了,王家和薛家的助力怕是没了,你弟弟的续弦还不知身份如何低,日后他岳家借不上力,你做兄长的理当帮扶一二,从前那些事都是王氏做的,可和你弟弟没关系。” 贾赦没接她的话,而是说道:“侄子、侄女我都会安排仔细的人伺候。我看西边那院子很是清净,老太太为弟妹伤了心,正好过去好生养养。” 贾母脸一僵,孩子们身边都是贾赦的钉子,还有什么自由?再说她从荣禧堂搬出去岂不真成了无事养老的老太太了?可看着贾赦冷然的表情,她嘴里那句反驳愣是没说出来,这事就这样定了。 而贾赦从贾母的房里出来,叫来林嬷嬷吩咐道:“老太太身子不好了,日后你就跟在老太太身边伺候着,每日的药记得喂老太太服下,日常吃食和药材的忌讳一定要记清楚,伺候好老太太最后一段日子。你儿子贾成办事伶俐,本侯很是满意,就让他替了赖大的位置吧。” 林嬷嬷低着头,表情变了变,激动的手握成拳,忙福身应了下来。当年丈夫在老太太手里丢了管家的差事,如今儿子争气又给得了回来,她自然要好好报答贾赦,何况她家和老太太本就有仇,在吃食上做手脚送老太太归西她一点也不愧疚! 贾赦下完命令心里也不太舒服,但他常年在战场上厮杀,本就是杀伐果断之人,下了决定就不会再更改。如今太上皇和皇上用氏族老臣斗法,一个不慎就会被牵连其中,家里不能有不安分的人!将府里清理干净,他才有时间专心培养子孙。 贾母心计用了一辈子,对后宅之事也很是了解,但她现在就是个被拔了牙的老虎,年纪也大了没那么多精力,自然没法子处处周全。她认定贾赦碍着孝道会好生为她养老送终,却不知道贾赦已不是“贾赦”,而是对她断了情义的“贾代善”,处置她是半点压力没有! 贾母这些天又急又怒,伤了元气,要喝药调养,而药材上那些忌讳一向都是下人谨记在心的,毕竟菜式送上桌都是精细雕琢的,很多都看不出是用什么食材做的,就像那用鸭子借味儿的茄子,做好后就会把鸭子拿出去。林嬷嬷管着贾母房里大大小小的下人,做这些手脚简直太方便了。所以贾母就觉得这次真是伤了身子了,养了一个月也不见好多少,总是没什么精神,一天里有大半天要躺在床上的。正好她搬出荣禧堂换了院子,便以为自己是换了地方不适应,又被大儿子气着了,没怀疑到别的地方,暗地里骂贾赦几句就罢了。 一个月的时间,贾政也冷静下来,从对贾赦的怨恨逐渐变成了惧怕。那天贾赦打断他的腿时脸上的狠辣他怎么也忘不了,而且醒来就得知王氏死了,更是感到惊恐不已。初时他还想威胁贾赦去衙门报官,但被贾赦手里的供词堵住了嘴,回过神来派人去查王氏那些陪房,却发现他们根本没被发卖,而是不知去向,这么大的把柄被兄长捏住,他只能闭上嘴装哑巴。而腿不能动,整日躺在屋子里让他越来越深刻的体会到兄长变了,母亲不中用了,他在府里再也没依仗了,越回想这些日子的事越后怕,要不是私房没多少,他恨不得立刻分府出去再也不见贾赦。 贾赦对他们的安分很满意,暗中将印子钱的事了结了,在没引起旁人注意之前全部抹去了痕迹,赖大也被他捉了个错处远远的发卖了。贾赦处置下人就像处置逃兵一般,干脆利落、不留后路,将府中清理干净之后便不再理会。后宅琐事本该是张氏打理,无奈张氏如今身子虚得很,必须静养,身边得用的心腹也得跟着伺候,贾赦只能提拔魏嬷嬷盯着后宅,连同洗三、满月都交给魏嬷嬷和贾成负责。 王氏去了,留下的孩子也不能大操大办,只请了贾珍一家子、史家和王家过府聚聚,让他们也看一眼孩子。贾赦对这个孩子感情也是复杂,没什么迁怒却实在喜欢不起来,出生时的异象他下了封口令,那块儿精致的玉佩便成了他怜惜侄子而送给孩子保平安的。 第5节 贾母和贾政不信他这么好心,但看着玉佩很贵重很正气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而且只要拿走玉佩,孩子便会哭闹不止,他们不管怎么想也只能让孩子从小就佩戴着玉佩了。贾母有心想提提小孙子在府里的地位,便给他取了个和兄弟不一样的名字——贾宝玉,说孩子这么小就知道记伯父的好,对玉佩那么护着,定是个聪慧有造化的。 贾赦对此不理会,他已经决定放弃二房了,对于贾宝玉不按族谱取名也没什么感觉。 贾宝玉摆满月宴那天,王子腾阴着脸进了贾府,可贾母病着、贾政在养腿,他想算账都不方便,只能先拽着贾赦去了书房,想好好跟他理论理论!他刚从外地回京,错过了妹妹的丧事,具体的缘由也不清楚,但妹妹好端端的早产还难产去了,总要跟贾府讨个说法! ☆、国公爷牌贾赦(十) 书房里,王子腾看着贾赦的眼中满是审视,总觉得在贾赦身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气势自己都比不上,难道真是因为当上侯爷开了窍了?王子腾微眯起眼,暗自摇了摇头,依着从前贾赦那性子,当上侯爷只会拎不清斤两张狂的耀武扬威,然后再被贾老太太打压下去,怎么可能把府里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安排好?虽说也不消停,可看结果,好处全被大房得了,他更相信这是贾赦预谋已久的爆发!想到这,他脸上挂上讽刺的笑容,“恩侯兄,真是今时不同往日啊,许久不见,我已经认不出你来了,从前却是我看走了眼,没发现恩侯兄这般本事。” 贾赦淡淡的看着他,语气疏离,直接讽刺了回去,“王大人别来无恙,你贵人事忙,哪里会注意我等闲散之人,若王大人往日能分出两分心思来教导令妹,怕是如今也不会闹出这等丑事来。” 王子腾心里一怒,脸上绷了起来,“恩侯兄此言何意?今日我正想问个清楚,舍妹好端端为你贾家延续血脉,怎会在家中无故早产?侯府高门大户,珍奇好药不计其数,为何舍妹竟是失了性命?我们四大家族同忾连枝,互为姻亲,世代交好,如今你贾家害了我王家女,如何都要给我个说法!” 贾赦也不废话,直接拿了周瑞家的按手印那张供词给他,“此人王大人也识得,乃令妹心腹。此次令妹拿我侯府中公的银钱去外放印子钱,又盗取御赐之物出府贩卖,我侯府实是容不得她,本欲将其在产子后送入小佛堂静修,没想到她过于激动,难产而亡。” 这时王子腾已经皱眉看完了供词,特别是后面那极其明显的一行字,谋害长房长孙!同为顶门立户的男人,这一条他感同身受,其他的事闹再大都有转圜的余地,唯独谋害自己的子嗣这一条,绝对不能饶恕!贾府已经是贾赦做主了,认了这些罪两府岂不是要决裂? 王子腾随手撕碎了供词,“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舍妹已经去了,竟还有人往她身上泼脏水,真当我王家无人不成?劳烦侯爷将这奴才交给我,让我好生审问一番,我不能让舍妹死的不明不白,否则愧为兄长!” 贾赦轻摇了下头,“此事千真万确,本侯已答应老太太不再追究,若王大人执意不信,那便是贾家与王家之事,王家害了我贾家子嗣,合该告知全族让族长出来评评理,”说着,贾赦瞥了一眼地上的纸屑,嗤笑道,“幸好当初为以防万一,直接让那奴才留下了几份口供,不然今日王大人这一失手,本侯还要寻那奴才再招供一次,倒是麻烦。” 王子腾没想到贾赦要闹大,丝毫不怕害死弟媳名声受损,他抬头看向贾赦发现其胸有成竹、严寒怒火,顿时失了质问的气焰,认定贾赦手中还有其他把柄。脑子里飞快想着如何保住自家的利益,妹妹已经死了,不能让王家再有损失!至于妹妹的死因,大家心知肚明,可为了不把这些丑事爆出来,他就不能再提。 贾赦看到他的表情,知道他不会再揪住王氏的死来闹事,但皇上对王家可没表现的那么看重,所以也不打算和王家继续亲近下去,便冷声道:“王大人,事出突然,得此结果也是难以预料,王氏已逝,本侯不想再节外生枝,且家母同舍弟尚在养病,本侯也无心应酬。今日乃宝玉满月之日,才请了几位过府,自是不好怠慢,若王大人无事,本侯还要出去招呼客人。” 王子腾立即诚挚的起身抱拳,脸上歉意十足,又略带几丝气愤,“恩侯兄,舍妹愚笨,受下人蛊惑做下错事,如今舍妹已逝,那等奴才更不可饶恕,劳烦恩侯兄处置了他们让他们去地下好生跟舍妹赔罪。” “不安分的奴才本侯自会处置妥当,时辰差不多了,王大人请。” 贾赦没有正面应下,王子腾只得无奈的随他去外院开宴,他之前不知妹妹害了贾赦的长子,现在理亏一时想不到回转之法,而且他刚刚想到近日在军中收拢贾代善旧部遇到的那些阻碍,之前他只当是政敌使的绊子,今日见了贾赦却不得不怀疑是贾赦在暗中捣鬼。只可惜他一向看不上贾家兄弟,并未多接触,妹妹一死,他对贾家的情况一无所知。 饭后,王子腾硬着头皮开口笑道:“方才挂念舍妹的事,没去给老太君请安,是我失礼了,左右这会儿无事,不如一同去探望老太君,也让她老人家热闹热闹?” 史鼎立刻接话道:“正是,姑母病了,我们做侄子的很该去探望探望,大老爷们也不必怕什么病气,不见姑母一面心里难安啊。” 贾赦听他们一唱一和,心里冷笑,也不多话,招来下人吩咐两句就带着他们往西院贾母的住处走去。几人在他身后对视了一眼,有些摸不准情况,他们本是猜测贾母被贾赦控制才出言试探,没想到贾赦这么干脆就同意了。 进了贾母的院子,几人就看到院中里里外外的丫鬟、婆子都规矩得很,无一人说笑玩闹,看着就知道将老太太照顾得极为周到。 林嬷嬷出来将他们迎进屋,福身道:“侯爷,老太太这几日无甚精神,方才又头痛,服过药已经睡下了。” 王子腾皱皱眉,故意高声惊讶道:“这是怎么了?老太君一向身子健朗,怎一阵子不见就病倒了?可有请太医看过?太医怎么说?” 史家人知道他的意思,也都提高了音量,询问贾母的病情。 贾赦沉下脸冷哼了一声,“几位怕是醉了,老太太难得休息一会儿,若被几位吵起来怕是又要头痛,如此孝心,老太太可受用不起!” 几人有些尴尬,又见他们这么吵里面都没有声响,便纷纷告辞,想着等回府问问各自的夫人再做打算。 这个满月宴贾政就虚弱的出来露了个脸,其他的都是由贾赦应酬的,而贾赦从头到尾并没同他们多交谈,不见半点热络,让他们明白一旦贾母去了,这宣平侯府就要同他们几家疏远了!虽对贾赦种种举动不解,但他们也看不上已无实权的贾府,既然贾赦不识抬举,他们自也不会主动贴上来! 贾赦将他们送走就准备闭门谢客,老太太日子不多了,等贾政腿伤养好的时候也差不多能将贾政分出府去,之后要守孝,可以名正言顺的与其他世家拉开关系,如此,贾家就安全了。 诸事安排妥当,贾赦心里松了口气,这些事实不是他擅长的,做起来很是不耐烦,若有机会他还是想上战场去拼个军功回来,可惜这辈子是没指望了。 正在花园里慢悠悠的走着,张氏身边的大丫鬟跑来说张氏请他过去,贾赦眉头一皱,以为张氏身子不好了,忙快步朝张氏房里走去。谁知一进门却见张氏正拉着一位姑娘的手说笑,贾琏也趴在床边和她们凑趣。 那位姑娘看见他,立即起身行礼,头垂的低低的,“民女拜见侯爷,侯爷万安。” 贾赦摆手免礼,挑眉看向张氏,“不知太太这里有客,倒是本侯莽撞了,晚些本侯再过来吧。”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张氏急忙叫住他,笑道:“侯爷,妾身是有事相商,对了,这位是妾身娘家的一位堂妹,和妾身很是投缘,妾身想留她在府中住段日子,侯爷看……” 贾赦随意的点点头,“太太看着安排就是。” “谢侯爷。”张氏又拉起小张氏的手拍了拍,低声道,“妹妹陪我说这么久的话想必也累了,就让嬷嬷带你去客房休息一下,若有哪里住着不舒服就来跟我说,你我姐妹,千万不可见外。” 小张氏娴静的笑了笑,“妹妹知道,那姐姐好生歇着,明日妹妹再来陪姐姐说话。” “哎,好。” 小张氏又跟贾赦行了个礼,便同张氏的奶嬷嬷一起出去了。张氏摆手让众人退下,有些疲惫的靠坐着,叹道:“老爷,妾身这身子怕是不成了,可是琏儿还那么小,妾身实在是不放心啊!妾身不是不信老爷,只是这后宅之中,到底是当家太太管着的,且老爷再娶还会有嫡子,到时妾身怕琏儿会受委屈。” 贾赦认真的听着,没有反驳。张氏见了露出些笑来,说话自在了许多,“若是从前,我也不会想这些,但近些日子老爷变化颇多,对琏儿也重视着,我才动了心思想亲自挑选一位姑娘替我照顾老爷和琏儿。妹妹她父母都不在了,她也因守孝耽搁了亲事,拖到二十岁还没定下来,如今住在我娘家,我想着我娘家对她有些个恩情,她若嫁进侯府也是高嫁了,日后应当不会有歪心思的。” 贾赦看着她眼中的担忧和害怕,心里叹了口气。 ☆、国公爷牌贾赦(十一) 贾赦原本是想着过些年等贾琏到了十岁再娶一继室回来打理后宅,那时贾琏也大了,多在外院读书和后宅主母接触得少,能免去许多委屈。有上辈子的经历在,他对自己能不能护住孩子真没多大信心,毕竟他曾被贾母骗了一辈子,真正的贾赦受过多少委屈他都不知道。纵使这辈子无缘官场,有更多的时间留在家中,他对这些琐碎的事也是不擅长的,未免贾琏在他的疏忽下受了继母的委屈,他便决定要晚些再谈婚事,没想到张氏却想让自家堂妹嫁过来。 看到张氏已经目露哀求,贾赦沉吟片刻道:“明日我去岳父那里为琏儿求一位夫子,日后我会好生看着琏儿读书习武,爵位也会传给琏儿,你且安心。至于继室,若如此能让你放心些,那便依你的安排吧。不过如今说这些还早,你心思放宽些,养好身子多陪陪琏儿才是,旁的人再亲近终归是不如亲母的。” 贾赦说到这,不禁有些恍然,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当年母亲对着贾史氏那么个儿媳妇是否也经常生气?有没有在贾史氏手上吃过亏?看着贾史氏对母亲一手带大的“贾赦”虚伪不慈时,是不是很无奈愤怒?临终时又有没有无法延续生命的遗憾? 他突然觉得自己上辈子还是幸运的,因为他至死也不知道自己被发妻骗了那么多年,唯一遗憾的只是子孙不济,却没有被背叛欺瞒的愤恨。他自嘲的垂下眼,如今当真是太闲了,竟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管上辈子如何,他活过来了,还知晓了所有事,理当珍惜这个机会,好生教养子孙,弥补将前世唯一的遗憾。 张氏留心着他的神色,见他怔怔出神,以为他是想到了贾母,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同样是做母亲的,她根本无法理解贾母的偏心和自私,所幸因着王氏和贾瑚的事让贾赦不再愚孝,甚至打压了贾母,不管日后如何,贾琏的处境总是比过去预想的好多了。 “老爷,您也莫要多想了,我会仔细养着身子的,这段日子就让堂妹先住在府里观察看看,也好知道她能不能担得起侯府主母的担子,我虽有些私心可也不能耽搁了老爷。若老爷有什么人选就遣人来说一声,我也打听打听,心里踏实些。” “胡说什么!重要的是琏儿,你看着合适就好。”贾赦斥了一声,正事说完了他便不想再和张氏共处一室,毕竟在他心里那还是他儿媳妇呢!于是他随意叮嘱了两句就回房了。 张氏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老爷现在不贪花好色了,可为什么突然就变得不近女色了呢?难不成以前都是做出来的假象迷惑老太太的吗?用得着吗? 几乎所有人都猜测贾赦过去的荒唐是藏拙的表现,因着他现在和贾代善行事很像,所以众人都觉得他是子肖父,没人往鬼神上面想,反而阴差阳错的扭转了贾府近些年日渐不好的名声。 参加满月宴的那些太太们确实见到了贾母,但当时贾母半靠在床上,脸色苍白很没精神,见着她们也就是点点头没什么说话的兴致,所以她们都确认贾母是真的重病了。之后每隔几日,王家、史家都会派人来给老太太送些药材,问候一下病情,史家还请了一次太医,但林嬷嬷并没给贾母下毒,只是吃食上有些不相和,让贾母不好消化病情加重罢了,做的很隐晦,根本查不出什么,结论也就是仔细调养罢了,这下子王家、史家想找茬也不行,贾赦对他们又极是冷淡,渐渐的他们便不再登门。 贾府过着清净的日子,贾赦给贾琏请了夫子回来之后,开始亲自教贾琏武功,顺便也锻炼自己的身手强身健体,这具身子没有经历过战场上的磋磨,底子好得很,就算过去纵情声色,每日补着也没亏到什么,这算是他重生之后最满意的一点了。 每当看到贾琏仰着小脑袋濡慕的目光时,他心里对闲赋在家的郁气就全部消散了,贾琏实际上是他的孙儿,隔辈儿亲,他没有丝毫做严父的自觉,教导贾琏时很是和善,难得的让他体会了一把“父子情深”的亲情。 不过平静的生活中还是有让他头痛的事,就是那位住进府中的小张氏。他每次在园子里闲逛的时候几乎都能偶遇小张氏,刚开始两次小张氏很是惊讶拘谨,后来就有些羞涩不自在,贾赦知道这都是张氏安排的,想让他接受小张氏做继室,免得心里不喜这种安排日后让小张氏和贾琏受委屈。 虽然他很能理解张氏的慈母之心,但是……他真的对女色不上心啊,前世他死的时候都是个老头子了,娶谁不娶谁他压根就不在意,随便张氏安排就好,这张氏还偏想让他接受的心甘情愿,真是……这儿媳妇给公公安排继室的感觉太让人无法接受了! 在偶遇了小张氏五次之后,贾赦终于受不了了,他知道张氏心里没底就会继续做这些小动作,便在一次同张氏用膳的时候隐晦的表达了对小张氏的欣赏,张氏立即就高兴起来,很快将小张氏送回了张家。毕竟小住几日还可说是关心她这个堂姐的病情,若住的久了,外面就会有流言出来了,张氏在这方面安排得很是周全。 完成了最大的心愿,张氏的身子日渐虚弱,不过她没想到磋磨了她半辈子的婆婆贾史氏竟是比她先一步走了! 贾史氏说不准受没受苦,林嬷嬷多是想法子让她虚弱和睡觉,就连最后她也是在睡梦中离去的,面色平静,不知道心里有没有怨恨。 贾政拖着刚刚养好还有些疼的腿扑到床边失控的大哭,老太太护了他一辈子,他所有的东西全是老太太给他争来的,连官职都是老太太在父亲临终前求的,如今老太太忽然没了,他像是失了主心骨一般,不知该何去何从。而且他的官职,刚上任没几日便断腿休了假,养好伤想要回去销假的时候老太太居然去了!等他守完三年母孝还能保住他的官位吗?他心里一片茫然。 贾赦就站在贾政身后不远处,心里并没有什么痛快的感觉,但也没有伤感。那些夫妻情分早已在重生之后的一次次交锋中消失殆尽,他只觉得松了口气,没了贾史氏和贾王氏,他在自己家中也终于不需再日日提防了。 贾母的丧事办得很大,张氏身为长媳不得不出现在丧礼上,她身子本就很弱了,这一场丧事下来尽管竭力保重自己还是倒了下来,太医看过后只说回天乏术。 张氏打发了众人出去,看着贾赦苦笑起来,“没想到,最后还是因着老太太让我又吃了一次大亏,兴许我与老太太八字不合,天生就是相克的命!老爷,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这次我是真的不成了,老爷,老太太去了,您要守孝三年,婚事是暂且不能提了,若是……若是三年后我堂妹还未嫁人,老爷能否答应我娶她做继室?” 张氏不等贾赦回答又急急的解释,“我也不是那等自私心狠之人,老太太一去我便写了书信告知娘家,让堂妹自主婚事,我总不能耽搁了她。不过我以己度人,若是我的话,我定会等上三年的。堂妹家中已无亲人,无论嫁给谁都没娘家照拂,且门第不会高,她年纪不小,嫁给旁人也同样是继室,倒不如等三年之后嫁入侯府,只要她善待了琏儿,我娘家便是她的娘家,有这层情分在,老爷也会对她让上三分,这已经是顶顶好的姻缘了。” 贾赦摇头叹气,“你不必试探,我既答应了你便不会心生芥蒂,我一心想教好琏儿让贾府恢复荣光,对于娶何人做继室并不在意。你也不必太忧心,有我护着,无论日后有什么争斗,琏儿定性命无忧,”说着,他想到张氏不会信他说的话,迟疑了下,道,“我会上奏皇上为琏儿请封世子,如此,你也可放心些。” 张氏眼中滑过一道喜色,有些激动的点点头,“多谢老爷!” 多一层保障便能让她更安心一些,她只觉得做多少安排都不够,可惜又无法护着儿子长大,心里生出无限的遗憾。张氏不信任贾赦的承诺,也不信任小张氏的承诺,实际上,她马上要离开了,心里满满的恐惧与不舍让她无法信任任何人,但她又是理智的,一辈子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她知道怎么做对贾琏最好。 小张氏是她族里的人,她娘家可以约束一二,且小张氏也是个聪明通透的,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嫁入侯门若想日子过得好自然知道该如何做,安安分分的大家都能一世安乐。就算小张氏日后糊涂了,想要争夺爵位去害贾琏,还有贾赦会出手护着,何况她也暗中准备了后手,她从身边伺候的人里筛选出了最忠心的心腹安排在贾府各处,日后只听贾琏一人吩咐,她也算经过几次大事了,尤其是贾瑚被害之后,她对身边之人慎重了许多,她不信以她如今的眼光会全部看走眼,只要有半数人能用心照顾贾琏,贾琏定不会被人害了去。 ☆、国公爷牌贾赦(十二) 贾赦动作很快,在奏折中言辞诚恳的请求皇上封贾琏为世子,皇上对贾家最近的安分很是满意,特别是贾代善的旧部并没转投到王子腾旗下,贾家在军中又没人,让皇上收拢势力很方便。于是皇上大笔一挥,封贾琏为宣平侯世子的圣旨就送进了贾府。 张氏跪在地上听传旨公公宣完圣旨,眼中含泪的扶着丫鬟起身,吩咐管家给传旨公公奉好茶、递红包,又命人赏全府上下三个月月例银子,贾家顿时欢腾一片,但顾忌着尚在孝期不好明目张胆的庆祝,只把激动都压在心底。 贾赦死过一次,他明白那种带着遗憾却不得不离去的无奈,所以看着贤良孝顺的儿媳妇大限将至,他也愿意尽量满足她的愿望。在张氏隐晦的询问他对贾政的看法后,他在书房喝了一夜的酒,翌日便去找贾珍开祠堂请族老见证分家。 贾政的腿已经无碍了,他带着十岁的贾珠一起进祠堂,先给祖先牌位上香磕头,然后便坐在贾赦对面,一脸愤懑哀恸的样子,而贾珠站在他身后紧紧抿着唇,看人的眼神中都带着戒备。 贾赦看到贾珠一怔,随即就皱起眉,“二弟,珠哥儿才是个半大的孩子,你带他过来做什么?让他回去读书去吧!” 贾政垂着眼不看他,讽刺的说道:“往后我们二房分出去,无依无靠,珠哥儿再不晓事怎么过日子?” 贾赦怒瞪着他,双手紧抓扶手,“难不成你还让珠哥儿顶立门户?你是干什么吃的?几十岁的人了还想依靠谁?你当你是没断奶的娃娃?” “你——”贾政猛地抬头就要骂,对上贾赦严厉的眼神不自觉的缩了缩腿,声音小了下来,“我知道,你觉得我一无是处,那我现在抓紧教养儿子又什么不对?珠哥儿你说,你想回去还是想留下来?” 贾珠动了动嘴唇,低下头小声道:“我想留下来。” 贾政转头去看贾珍,“族长你看,珠哥儿是男丁,没什么不能听的。” 贾珍揉了揉发胀的额角,觉得昨夜的宿醉还没醒,也懒得理他们的小矛盾,直接出声打了个圆场,“咳,好了好了,赦叔、政叔,咱们还是先说正事儿吧。族老们都在,今日就为你二人分家,你们私下里可商议好了?” 贾政哼了一声,“我人微言轻,哪里有人会同我商议?不过是开了祠堂才使人去叫我一声罢了。” 族老们一个个半阖着眼坐在旁边装壁花,一声不吭,贾珍看了众人一圈,不耐烦的问,“那政叔是有异议了?不过,父母在不分家,一旦父母不在了,也没有兄弟继续一府过日子的,政叔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贾珍就挨着他们住,对他们府里近几个月的变动多少知道点,怕他们再闹出什么事来,就想干脆让他们分家算了,日后各过各的日子,他这个族长也能多些闲暇饮酒作乐。 贾政被他堵了一句,不甘的闭上嘴巴,他本就不善言辞,只会伪善说些面上的话罢了,实际上就是只纸老虎,一戳就破! 贾赦等他说完了,又看一眼贾珠,冲身后挥了下手。贾成将府中账册搬到中央的桌案上,朗声道:“侯爷的意思是二老爷毕竟是侯爷唯一的兄弟,这家产也不想亏了他,就五五分,让二老爷带一半走,老太太生前的私房都分给二老爷。但御赐之物要留下、祖上祭田要留下,这里是分好的账册和房契、地契、奴才的卖身契,请族长同各位族老验看。” 贾珍率先拿了账册翻起来,随意看了几眼就点点头算是验过了,族老们看的时间比较长,主要是私心想知道侯府有多少产业,但贾赦就在旁边坐着,他们也不敢拖延,没一会儿就确认了两份财产是五五之数。 贾政从贾成说完后就用一种防备质疑的眼神看着贾赦,他本以为贾赦连三成都不会给他,结果贾赦竟分给他五成!绝对有阴谋!有一瞬间,贾政看着对面的贾赦,隐隐感觉像是看到了已逝的父亲,莫名觉得贾赦眼中透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可他再看过去的时候就只看到贾赦冷漠的眼神,心中暗骂自己魔怔了。 贾政起身叫上贾珠去看账册,“珠哥儿,这是咱们二房的产业,日后就要靠这些度日了,你帮为父看看吧。” 父子俩就坐在桌边细致的对比起来,偶尔还要小声嘀咕几句,像是怕这么多人都在坑他们一样。 贾赦看了他们半晌,然后缓缓转头看向祖宗牌位。子不教,父之过!他从来不想推卸责任,只恨自己洞悉的太晚。如果他还是贾代善,就算贾政不开窍,要把贾政关起来他也不会想到分家,儿子没教好就继续教,总有一天能教好。可他如今的身份,和最近发生的一桩桩事,贾政几乎将他视为敌人,瑚哥儿和王氏的死,怕是在他们之间化开了一道鸿沟,再不可能有生出一笑泯恩仇的宽容来,他已无法管教贾政,留他下只会徒增许多是非。 贾政看完了,迟疑的说了句没问题。 贾珍立即将房契、地契等分开放到桌案两侧,然后拿出族谱来,将他们那一支从这一代分开成为两支,日后便是各自独立的贾家人了。 唯一可能起纷争的财产没问题,其他事宜都简单得很,贾政当天就带着贾珠去视察分到的铺子、田庄,确认是真实的之后第二天就搬出侯府住进了所分财产中最好的一处宅院。 第6节 宣平侯府空了许多,边缘不常去的院子被贾赦下令封上了,现在府里总共就他们大房一家三位主子,用那么多下人实在没有必要,不过侯府用人是有规矩的,即使他觉得浪费银钱也不可能让人数低于皇家规定的数目。 张氏除了对儿子一点担忧,其他心愿可谓全都了了,有一日心血来潮想要在花园里赏花,把大房原先住的院子转了一遍,回去之后还多吃了半碗饭,拉着贾琏说了许久的话,可当日晚上她睡下后就再也没有醒来。 贾府再一次操办起丧事,京城里的人议论纷纷,路过贾府门前都要绕到对街去走,就怕沾染了晦气。不到半年,府里三位女主子先后去世,两房又分了家,现在只剩下侯爷和世子两位主子了,实在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些都是必经的事,贾赦也没什么办法,反正他还要守三年母孝,大门一关,两耳不闻窗外事权当不知道罢了。 六岁的贾琏对人情世故还懵懵懂懂,但母亲去世前跟他说了许多话,教了他许多东西,他隐隐知道以后的日子只能靠自己了,等父亲生了弟弟后,他连父亲也不能全心信任了。心里的恐慌让贾琏跪在灵前失声痛哭,小小的人儿哪里禁得起这般折腾,丧事一过,竟是在床上养了半月才好。 贾赦觉得他是身子骨太差,待他康复之后立即增加了习武的时辰,对贾琏要求严格起来。 三年时间转瞬即逝,贾赦每日练练拳法,教教贾琏,再拿书考校考校贾琏,和贾琏的关系突飞猛进,已经赢得了贾琏的信任。 除服之后,贾赦备了厚礼带着贾琏去张府拜见岳家,张老太太一见贾琏就心啊肝啊的喊了起来,拉住不让走了。贾赦随两位内兄到书房拜见岳父,这次倒没被刁难,虽然也不见亲切,但好歹只当他是个普通贵客来招待,没让他难堪了。 四人寒暄了几句,张敬延便捋捋胡子开门见山的问道:“娴儿生前曾给老夫送过一封信,说已同你商议好,在她去后让她堂妹嫁入侯府替她照顾你们父子。后来你守孝不曾出府,老夫也未能当面跟你确认,今日你过来倒是正好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贾赦起身微低着头抱了抱拳,“岳父,娴儿一片慈母之心唯恐琏儿日后被继母磋磨,小婿也应了她一切由她做主。虽则续娶也算一桩大事,但小婿此生心愿乃是子孙成材,光耀贾家,对其他不是很在意。若岳父认同,小婿便请媒人前来提亲。” 张敬延沉默了片刻,看了眼长子。张睿哲立刻虚扶了贾赦一把笑道:“恩侯这般说,我们就放心了,小妹一向心思重,病中还想着安排这些,亏得恩侯不与她计较,还请封世子安了小妹的心,这份情谊我记着了,如今你孝期已过,也要出来走动走动,有什么事只管来找我们兄弟!” 有了两方的表态,本有些淡了的姻亲关系再次紧密起来,两家都明白,只要贾琏的日子不变,那他们就会一直保持同盟关系,互相扶持,日后在朝中职位越来越高的张家兄弟还会提携贾琏和小张氏将来的孩子,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 ☆、国公爷牌贾赦(完结) 贾赦迎娶小张氏的亲事办得很隆重,聘礼、嫁妆在京城里都算得上是上等了,小张氏知道,这是他们给自己的体面,而她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让堂姐留下的儿子受委屈,这很容易,因为她本就是安分守己的性子,就算她父母尚在,她也不会嫁的比现在更好了,特别是曾在侯府住过那段日子,她细心的发现贾赦的妾室已经全都打发到庄子上养老去了,这一点其他人家可未必做得到! 婚后的日子很和睦,甜蜜不足、亲切有余,老夫少妻一向很容易幸福,贾赦经了两辈子的事,对年轻的妻子在很多方面都包容得很,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其他的都无所谓。而贾琏经过两个月的紧张观察之后,发现自己的日子和以前没什么区别,便也接受了小张氏表达出来的善意。 小张氏自己会避嫌,平日里嘘寒问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让大家都舒服。且不会插手贾琏屋子里的事,就算丫鬟年纪到了要挑人也是让贾琏亲自挑选,给了他极大的自由。 三个月后,小张氏被诊出有孕,贾赦大喜,他从前经常上战场,一辈子只得了两个儿子又不成器,特别羡慕其他世家的枝繁叶茂,如今家里只有贾琏一个孩子,偌大的侯府实在太显单薄,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让贾家没落下去,若有几个兄弟互相扶持,日后他走也走的安心了。 一日午膳过后,贾赦见日头不错,便陪同小张氏到园子里散步,听太医说,平日多走动,生产的时候也容易些。到了园子里,贾赦挥手命众人退开,亲自扶着小张氏。 小张氏脸上的笑容就带上了两分真心,不过想到主母有孕要给夫君安排伺候的人,眼中就有些黯然,“侯爷,妾身如今有了身孕,照顾侯爷难免不周,不如挑选两个伶俐的……” 贾赦一听就知道她想说什么,笑看了她一眼说道:“不必,过去家里那些事你也隐约知道些,我喜欢简单的日子,往后你就好生养着身子,多为我生几个孩子,家里也就热闹了,无需旁的人来堵心。” 小张氏红了脸,心里又难掩惊讶,抬起头仔细打量他的神情,“侯爷说的可是真的?” 贾赦停下脚步低头顺了顺她耳边的发丝,“真的,没有小妾通房,也不需要其他伺候的人,往后我只守着你过日子,还有琏儿和咱们的孩子,一家子安安生生的不再勾心斗角多好?从前那些日子我是过够了,今日同你说这些便是让你安心,等孩子们长大了,你相看儿媳妇的时候也得仔细着些,莫要娶个搅家精回来不得安宁。” 小张氏嘴角忍不住往上弯,轻轻打了他一下,“最大的琏儿才十岁,你想的倒是远。” 贾赦笑笑,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家里的爵位虽是琏儿继承,但孩子们的前程你也不要担心,我顶着个侯爷的名头,却是不会有一官半职,往后定会专心教导孩子,给他们请最好的夫子回来,不论文武,孩子学好了日后自然差不了。父亲从前那些旧部如今也有不少身居要职,这些年我一直没断了联系,时常走动,将来为孩子们打算的时候也有门路。” “都听侯爷的。”小张氏这一刻是真的庆幸自己等了三年答应了这门亲事,她觉得整个京城也未必有女人能比她过得幸福了,她是个知足的人,这样的温馨美满更让她想去珍惜。 贾赦见她神情放松下来,同自己相处也多了几分自然,心里笑了笑。他承诺那些自然都是真心的,尽管如今还算壮年,但他骨子里已经是个老人了,心态更趋向于平静的养老,而且贾母害死他的姨娘庶子,王氏害死贾瑚等事也让他明白女人多了绝不是福气。以后他只有小张氏这一个女人,只要护住了贾琏,其他孩子肯定没问题了,至少家里会比从前好上数倍。 另一边贾赦对贾琏的态度分毫未变,贾赦曾在偏心上犯了大错,如今时刻谨记要一碗水端平,尤其贾琏还算是他的孙子,他更不可能对贾琏疏忽。贾琏也不是傻子,加上他已经十岁算是小大人了,对弟弟什么的也没多少忌讳,贾赦已经说过会在他十六岁时请旨将爵位传给他,那时候弟弟们还是小屁孩儿呢,有什么好怕的! 一家三口都在努力维护着家中的温馨,小张氏平平稳稳的生下了侯府的二少爷,两年后又顺利生下了一对龙凤胎,贾赦是真的满足了!三子一女,等他们成长起来到了孙辈,贾家一定也能渐渐的枝繁叶茂!为了确保子孙不会因后院女人的争斗而损了福气,贾赦特地请了宫里的嬷嬷回来教养女儿,并将后宅诸事说与几个儿子听,还为家里定了条族规:子孙三十五岁无子方可纳一妾,之后五年无子方可纳二妾,违者家族除名! 贾琏知道母亲是在争斗中吃了大亏伤身而死,又是从小看着贾赦拒不纳妾,对家规无任何意见。 张家这些年和贾家走动的很频繁,时刻关注着贾琏的情况和小张氏在贾府的表现,越来越放心,除了感叹张氏生不逢时,嫁入贾家的时机不对之外,对贾府的现状倒是十分欣慰,渐渐的也真心将小张氏当做自家小女儿了。 贾琏自幼聪慧,脑子转得快,有贾赦和张家看着读书,学问越来越好,终于在十五岁的时候,参加科举考中了进士。以前贾家全族可是只有贾敬一个进士啊,还是三十多岁才考中的,如今贾琏在贾赦眼中堪比神童了,三个弟弟妹妹对贾琏也很是崇拜,学什么东西都更加努力,让怀着孕的小张氏也觉得十分高兴。 这一年小张氏三十岁了,生下一个儿子之后,太医说她日后怕是再难有孕,但这消息也算不上什么坏消息,毕竟三十岁之后再生会有危险,且贾赦也已经快五十岁了,两人对这个老来子很是宠爱,尤其是贾赦,这可真是他的老来子,两辈子加一块儿他都不知道多少岁了! 小张氏出了月子就开始给贾琏相看亲事,贾赦是侯爷,贾琏自己也本事,尤其知道他们家不纳妾室的家规,京里想将女儿嫁过来的还真不少,王家也是其中之一。 四大家族一向是靠联姻结合起来的,如今贾家却和他们三家都没什么关系,王子腾便将主意打到了贾琏身上,他如今身居高位,自觉侄女王熙凤配贾家正好,妹妹的事过去那么多年还赔了命,他觉得也是两家再次联姻的时候了。 王史氏带着王熙凤上门恭喜小张氏再得麟儿,小张氏也不能拒之门外,不过她是知晓自家老爷不打算再当什么四大家族的,招待王家人时也就保持着疏离有礼的客气。 王史氏刚来就碰了个软钉子,心中不愉,想着王子腾交待她的事只能忍下不快和小张氏寒暄,然后渐渐将话题往王熙凤身上引,隐晦的夸着这个侄女能干,家里家外一把抓,小小年纪就已经当家了,暗示王熙凤和贾琏的年纪正合适。 小张氏不接她的话茬,没当她停下就把话岔到衣服首饰上,说着京里哪家新开的铺子好。王史氏再傻也知道这是人家看不上自家侄女呢,没办法,她将王熙凤打发到园子里去转转,然后笑着对小张氏说:“琏哥儿小的时候还同凤哥儿玩过,当时老太太就说他们两个相配,日后要做一门亲。咱们两家是世交,多年姻亲互相扶持,近两年因着我家老爷外放走动少了,但情分还是在的。如今两个孩子年纪也不小了,我看啊,不如挑个黄道吉日就将孩子的娃娃亲办了。” 小张氏诧异的看她,“呦,娃娃亲这话可说不得的!夫人也是知道的,家里老太太过世时我还没嫁进来,这么多年我可没听说我家琏儿定过什么娃娃亲,老太太的遗物和前头姐姐的遗物都没留下定亲的东西,就是老爷也交代我开始为琏儿相看媳妇呢,可见我们家是不知此事的。若夫人非说两个孩子有什么娃娃亲,那你可有定亲文书和信物?” 王史氏被她一堵,有些恼羞成怒,“这老太太亲口说的,咱们两家的关系自不会悔婚,哪里还用得着什么文书信物?” 小张氏摇摇头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老爷和前头姐姐都没为琏儿定亲,旁人的玩笑话更当不得真了。何况琏儿如今已经中了进士,我们老爷说了,要寻一位才女回来才能同琏儿说得上话呢。” 王家讲求“女子无才便是德”,是京里人都知道的,小张氏这话分明就是在讽刺他们! 这时王熙凤突然从外头冲了进来,拉着王史氏硬邦邦的说了句,“家里还有事,婶子咱们快回吧。” 王史氏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心口梗着气同小张氏告辞,不等她说话,拉着王熙凤转身就走了,从此贾家和王家是真的断了关系,不再来往了。王子腾官再大也是个武官,贾琏走的是文官有张家护着根本不必退让。 贾家如同铁桶一般,外头不安好心的人连根针都扎不进去,拿贾家毫无办法。小张氏选了三位姑娘都是书香门第温柔娴雅的闺秀,让张老太太观察挑选了一位,最后为贾琏娶了礼部尚书的嫡次女,贾琏第二年就进了礼部任职,贾赦也在他入朝为官之后遵守当初的承诺请旨将爵位传给贾琏。贾家再一次改换门庭,牌匾换成了宣平伯府。 这些年贾赦时常往曾经那四个女儿家中送东西,让她们的夫家知道京里还有娘家给她们撑腰,果然让她们日子好过了许多。但贾敏三十多岁才产子,很是伤了身子,又因小儿三岁夭折,悲痛欲绝,撑不住也跟着去了。林如海独自养着女儿,身体却每况愈下,家中亲戚都出了五服,且无甚作为,临终前无奈将女儿郑重的托付给了贾赦。毕竟贾赦在京中又是侯爷,近些年名声甚好,对女儿来说就是最好的安排了。 贾赦怜惜林黛玉小小年纪便成了孤女,对这个实际上的外孙女很是宠爱,小张氏等人看到他的态度自然也十分友善,让林黛玉心里寄人篱下的凄凉感渐渐消退,慢慢开朗起来。贾政早些年被外放出京当了个小官,又因犯错罢免了官职,之后再未回京,林黛玉一生也没见过需要她还泪的贾宝玉。 有太医月月开方子调养,没两年林黛玉的身子就养好了,及笄时带着林如海留下的所有家产嫁给了张睿哲的小儿子,凭两家的交情和家风家规,林黛玉将来也不会有苦日子了。 在贾琏的长子十七岁得了个大胖小子之后,贾赦的身子骨便不行了。最后的时候,他躺在床上一一看过床边跪着的子孙,笑着闭上了眼。 这辈子他活到了七十岁,继妻温柔贤惠,子孙各个出息,家里也像他期盼的那般温馨没有争斗,他这辈子的愿望算是圆满了。如今还见到了玄孙孙,他是真的半点遗憾也没有了! ☆、梅超风牌贾敏(一) “超风!你怎么样?” “师父……师父,您能不能原谅我?” “唉,过去的事就别提了,师父不怪你。” “师父,您肯再收我做徒弟吗?还有……还有玄风……玄风他虽然死了,但如果能再做师父的徒弟,他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师父!” 黄药师沉默了片刻才略带悲伤的开口,“超风,你和玄风都是为师的好徒弟,师父不会不认的!” “真的?!哈哈哈,贼汉子,你听到没有?师父肯再收我们做徒弟了!”梅超风心中激荡,强撑起身子跪伏在地,“师父,我和玄风在这儿给您老人家磕三个响头了,多谢师父——” 重归师门也算了却了一个心愿,梅超风刚刚磕了一个头,还没说完话便气绝身亡。陷入黑暗前她心里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若有来生,定要积福积德,再不会走歪了路。 再次醒来真的恍若隔世,梅超风迷茫的看着头顶精美的床帐,没心思留意花样的不同,只顾着惊疑不定的看向四周。 居然看见了! 她的眼睛!瞎了多少年?现在居然能看见了?! 梅超风翻身坐起,举起双手在眼前仔细的看,确认眼睛复明后欣喜若狂,随即而来的就是满心疑惑,这双手保养得宜、肤若凝脂,绝不是她的手!还有这具身子明显很是娇弱且又十分虚弱,难道是师父用了什么办法让她借尸还魂?可这根本不可能,当初师父到处搜罗天才地宝只为让师母复活,最终尚且失败,何况是换个身子还魂,如此逆天之法闻所未闻。 闯荡江湖几十年,梅超风除了面对师父的时候会心生敬畏,其他任何地方任何人都是不怕的,虽然不知身在何处,又发生了什么事,但她既然活过来了自然要休整一番出发去找师父,她记得死前已重归师门,她如今又是桃花岛的人了! 想到这,梅超风脸上难得露出个真心的笑容,起身穿上鞋想去桌前倒杯水喝。 这时门外守着的丫鬟听到了动静忙小跑着进屋,见她醒来,绿衣的丫鬟顿时喜道:“太太,您可是醒了!太太您可要保重身子啊,如今哥儿已是不成了,姐儿也病倒了,您正当打起精神来拢住老爷,莫让老爷被那等狐狸精迷住才对!” 另一个粉衣丫鬟同她一起扶着梅超风坐好,往梅超风身后放了个大靠枕,跟着说道:“太太,正是如此,您不知道,您昏迷这两日,西院那位口中说着关心老爷却把老爷往她房里拉,每晚半夜都要叫水。太太您若再不敲打她,说不定她就要趁机生下庶子了,到时老爷的心哪里还拉得回?” 梅超风紧皱着眉不喜她们的碰触,但身子虚弱竟挣不脱她们,只能由着她们扶回床上躺着,好在绿衣丫鬟马上就递过来一杯水,倒不用她亲自动手了。梅超风将茶杯置于鼻下闻了闻,没有药性,这才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温热的茶水让她干涩的喉咙舒服不少,但手无缚鸡之力的感觉还是让她很烦躁。 “出去!”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有些疑惑。 梅超风眼一厉,扫过她们,沉声喝道:“出去!没我的命令不得入内!” 两个丫鬟同时打了个寒颤,急忙应是,蹲身行过礼便退出房门,心中对太太刚刚的威势感到十分震惊,但想到她们提起了老爷宠爱姨娘的消息,又觉得太太只是一时气怒而已,也就不再多想。 屋内梅超风盘膝运起内功心法,发觉经脉不通,若想练回武功还需先养好身子才成,同时她发现这具身子竟被下了药,五脏六腑都有损伤,若不仔细疗伤怕是命不久矣! 梅超风闭上眼叹了口气,如此看来她暂时走不得了,身上半点武功都没有,出去行走江湖岂不是羊入虎口?还是先看看这家主人如何,若大家可相安无事,便留在这里养好伤再做打算吧。 身上乏得很,梅超风从那两个丫鬟的态度看出原主身份不低,也就放心的躺下休息了,希望能养好伤尽快回到桃花岛孝顺师父,弥补之前的错误。 半梦半醒间,梅超风看完了另一个人的人生。原来她占的这具身子原主叫贾敏,是京城荣国公府的嫡女,从小金尊玉贵的长大,备受宠爱,嫁入林家却因多年无子被婆婆嫌弃,不得不给丈夫纳妾,渐渐抑郁。这些年,连着已逝老太太留下的,林府已经有了三位姨娘,后宅阴私自是少不了的,林海却不了解女人间的争斗,只当自己的一妻三妾都是好的。 贾敏年近三十得了一女,三年后又得一子,本是子女双全的喜事,奈何两个孩子俱是体弱多病,就在两日前,几位大夫看过后均说才满三岁的林家小少爷救不活了,让他们准备后事,贾敏受不住,当场哭晕了过去,没想到被人下药再也没有醒来,倒被梅超风占了身子。 第二日清晨,梅超风躺在床上比刚活过来的时候更加迷茫,她万万没想到再活一世早已不在原来的世界,对她来说,只不过是昏迷了一下,而外面却已经朝代更替,过去几百年了…… 这世上再没有对她恩重如山的师父,再没有古灵精怪的小师妹,甚至连仇人也找不到,丈夫的坟都无处拜!那她活过来又有什么意思?莫非是上辈子作孽太多,老天爷要让她受一世孤独之苦? 怔愣间,绿衣丫鬟急匆匆的跑进内室,见她醒着就松了口气,急道:“太太,您快去看看大姑娘吧!雪雁说大姑娘昨儿个咳了一夜,刚刚用过饭就吐了,很是难受。” 梅超风没什么反应,绿衣丫鬟见多了她为儿女伤心的模样,只当她又在难过,口中劝着让她想开些,手脚麻利的给她穿戴好衣服,挽了发髻。然后同其他丫鬟一起簇拥着梅超风往林黛玉院子里去了。 梅超风一见林黛玉便皱起眉,这孩子也太弱了!她没遇见师父之前的落魄日子也没这般病弱过,这家人是怎么养的孩子?坐在床边,梅超风拉住林黛玉的手不着痕迹的细细把脉,脑子里翻出原主的记忆,发现原主是有些重男轻女的,得了儿子就疏忽了女儿,把儿子当眼珠子般捧在手心里不让磕不让碰,特别是儿子重病这段日子,几乎已经忘了还有个女儿要照顾。而林海虽对仅有的两个孩子都喜欢,但整日里忙于公务,除了偶尔教孩子们认字,其余的并不多管。长此以往,这两个孩子怎能养得好? 梅超风一辈子没有孩子,对林家夫妻如此怠慢孩子很是不满,这会儿她也不想别的了,既然老天爷让她在这户人家里活命,说不定就是让她救一救这家的孩子,其他事暂且不提,先给林黛玉调养好身子才是。而重病的儿子林烨那边,大夫说活不成了,但她从记忆里看着应当还有救,只要炼出九华玉露丸,不出一月就能好了。 梅超风满脸严肃,一直没说话,屋子里渐渐静下来,丫鬟婆子们都惊异于太太身上的威势,战战兢兢的不敢出声。 林海和方姨娘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落针可闻的景象,林海怔了怔不满的皱起眉头,方姨娘嘴角微微勾起,马上又摆出伤心的样子,拿帕子擦着眼角哽咽道:“老爷,前些日子妾身看到大姑娘还面色红润得很,没想到如今却瘦了一大圈,真真叫人心疼。老爷,太太要照顾小少爷,一时顾不到大姑娘也是有的,若老爷不嫌妾身愚笨,不如让妾身来照顾大姑娘,也算是为老爷、太太分忧了。” 林海耳中听着方姨娘这番话,再看梅超风紧皱的眉和全无伤心的表情,更加认定梅超风是不耐烦这个女儿,一心只顾儿子,心中不喜,面色也沉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玉儿怎会病得这般重?” 梅超风可不是个好脾气的,江湖中人看不顺眼就打一场,死了也是技不如人,这辈子虽然发誓不再滥杀无辜,但那女人敢当着她的面给她上眼药,她可没什么忍着的必要。而林海,在妻子、儿女都生病的时候还能夜宿姨娘房里,可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不用给面子! “是啊,我正想好好问问,林府这么多下人都是摆设不成?我不过昏迷两日,你们就偷懒耍滑让姐儿受了寒,都不想活了?!”梅超风一声比一声高,最后一把掀翻床边的药碗,瓷器碎裂的声音砸在屋里每一个人的心上,所有下人都吓得跪倒在地,不住的求饶。 林海也反应过来了,这两日夫人一直在昏迷中,女儿受寒也是下人照顾不周,他刚刚质问夫人实属无理了,刚想开口圆过去,就见梅超风冷漠的看向了方姨娘。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照顾姐儿?就算是老太太赐下的,你也依旧是个下人!记住自己的本分,再敢犯口舌挑拨离间,就别怪我心狠!” 林海能当上官老爷自然不是傻子,听了这话就明白了刚才方姨娘的小心思,脸上挂不住,瞪了方姨娘一眼甩袖走了。 方姨娘看着林海的背影脸色大变,又惊慌的看向梅超风,头一次手足无措。她全家的卖身契都在太太手里,如果太太真的强硬起来,不顾老太太情面,她绝对没好果子吃的! ☆、梅超风牌贾敏(二) 方姨娘胆战心惊的等着太太发作,梅超风却只是挥了挥手让她退下,接着就叫了林府管家林忠过来,叫他将林黛玉身边一干人等全放出府。这些下人签了卖身契领着府里的月例银子,就应当好生照顾主子,结果他们却怠慢了林黛玉,仅仅放出府去已经是林府的宽容了! 第7节 梅超风动了动手指,要按她从前的性子,早将这些人打杀了,包括那林海和什么方姨娘,只是她发誓不会滥杀无辜,就会坚持到底,不造杀孽权当是为上一世赎罪了。所以她按照记忆中贾敏学的那些个规矩,模仿这里人说话的方式,试着不动武力来处理身边的事,顺便给自己争取一些时间养身体。怎么说她也在王府住了那么多年,耳濡目染也懂得很多大户人家里的勾心斗角,做起来容易得很。 王嬷嬷、雪雁等人都被押了出去,梅超风带来的几个丫鬟也很有眼色的退到了门外。梅超风看着床上睫毛不停颤动的林黛玉,伸手拍了拍,“醒了?” 林黛玉是被梅超风砸药碗的声音惊醒的,醒来就听她在训斥方姨娘,随即又处置下人,一时间不敢说话,只能装睡。此时被梅超风发现,不由得红了双颊,支支吾吾道:“母亲,玉儿不该装睡,是玉儿错了。” 梅超风一怔,她哪里见过这般乖巧可人的小姑娘?就像娇嫩的花朵,一不小心就会被碰坏一般,心里不自觉的升起一股怜惜来。她安抚的摸了摸林黛玉的头发,忍不住轻声告诫,“无事,玉儿不必怕,你是主子,就要挺直腰杆当好这个主子,纵使父母无暇顾及,你也要把你自己屋里的奴才管教好,知道吗?” 林黛玉敏感的发觉母亲与往日不同,对自己管不好下人有些羞愧,“咳咳,让母亲操心了,母亲为烨儿日夜劳累,玉儿不能为母亲分忧反倒让母亲为玉儿的事动怒,是玉儿不孝,咳咳,玉儿……” “好了,此事不必再提。”梅超风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僵硬,又缓了缓神色道,“你是我的女儿,我自要好生照顾,虽则你今年方满六岁,但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咳,已经学了许多东西了。你身边的下人我会给你挑选几个好的,你仔细养好身子,往后就跟在我身边学规矩学管家理事。” 林黛玉惊喜的点着头,“是,母亲!玉儿定会用心跟着母亲学的。” “我去看看你弟弟,你莫要多想,你们都是我的孩子我一样疼。还有,以后叫我娘,叫母亲太生疏了。”梅超风对小孩子的亲近有些不自在,让她躺下给她掖了掖被角,就起身走了。 林黛玉捂嘴咳了两声,笑得弯起了眼睛,舒心的睡了。在她心里,能跟在母亲身边就是亲近了,现在母亲还让她改口叫娘,虽然大户人家多是叫“母亲”、“太太”,但私下里叫娘还是让她觉得两人关系近了好多好多。 林烨的房间就在林黛玉隔壁,梅超风面无表情的走进去,闻到一屋子浓浓的药味!她发现自从活过来之后,她的眉头就没舒展过,勉强自己不要发火、不要杀人、不要暴露太多本性实在是太别扭了!这些人好好的日子不过,在自家院子里就能把自己折腾死,简直莫名其妙! “把窗子打开,被褥都换了,半个时辰之后我不想再闻到药味儿!” 梅超风随口吩咐一句就坐到床边给林烨把脉,林烨正在发高烧,小小的人儿即使在昏睡中也皱着眉,不时难受的哼哼两声,她心里软了软,现在这孩子就是她的孩子了,她绝不会让自己的孩儿再受委屈! 林烨这场病是由风寒引起的,孩子太小且出生时就体弱,大夫用药开始是药性太过温和,耽搁了病情,后来严重了则用了几副虎狼之药,孩子没承受住,换了几个大夫都束手无策了。 梅超风将贾敏的记忆在脑子里仔细过了一遍,选出了几个对林家忠心耿耿的下人,看向绿衣丫鬟,“绿萼,你去将林嬷嬷接过来。” 绿萼愣住了,“太太,您说的是在先老太太身边伺候的那位林嬷嬷?” “嗯,速去。” 绿萼张张嘴没敢多问,快步出去了,那些大夫都说小少爷不成了,太太今日这般反常大约也是受了刺激,大姑娘屋里的下人已经尽数撵出府了,她可不想成为下一个倒霉鬼。 粉衣丫鬟投了帕子轻手轻脚的给林烨擦脸,似是随意的说,“太太,那林嬷嬷从前跟在先老太太身边没少给您脸子看,好不容易将她送出去养老了,何苦再接回来呢?太太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婢们就是了,这林嬷嬷怕是不会尽心呢。” 梅超风嘲讽的看了她一眼,推开她拿过帕子给林烨擦了擦手心脚心,“出去!我身边不需要人伺候。红蕊,记住自己的身份。” 红蕊愕然的抬起头,在其他人幸灾乐祸的目光中狼狈的退了出去。 梅超风旁观者清,从贾敏的记忆中找出许多蹊跷的地方,府里三个姨娘没一个安分的,而她身边伺候的丫鬟也不全是忠心的。这个红蕊很可能就是被人收买给贾敏下药的人,在她生病时还经常提起林海宠爱姨娘来气她,若她真把林海当初夫君,怕是会气得吐血!这贾敏因儿子的病乱了心神连身边人都管不好,怪不得母子三个都病怏怏好不起来。 不过没关系,现在她在林府就是除林海之外身份最高的人,除了管家和外院的长随小厮,所有下人的卖身契都在她手里,她可以随意处置,不着急。 梅超风亲手给林烨换了衣裳,用小被子包着抱去了自己房间,林烨病得不轻,她得时刻看着才能救回来。 绿萼很快就接了林嬷嬷回来,林嬷嬷身形清瘦,时常板着脸看上去有些严苛,但眼中的焦急却不是假的。林嬷嬷看到林烨就忍不住掉了泪,“这……小少爷怎病得这般重,这是要老奴的命啊!老奴没照看好小少爷,以后去了地下也没脸见主子了!” 绿萼上前一步,有些气愤,“嬷嬷这话是怎么说的?莫非是怨怪我们太太让你荣养了?这可是太太的恩典,多少人家的奴才求也求不来呢!” 林嬷嬷抿抿嘴擦干了眼泪,“老奴怎会那般不识好歹,只是老奴天生是个不会享福的,还望太太允了老奴回来伺候小主子,老奴定当尽心尽力。”说着就要跪下。 梅超风示意绿萼扶住她,沉声道:“我今日找你来就是要让你回来照顾烨儿,你对我如何无所谓,烨儿是林家的独苗,你定要保他平平安安的,不让那些牛鬼蛇神靠近。” 林嬷嬷一愣,急忙问道:“小少爷如此是有人弄鬼儿?是谁?老奴拼了一条命也不能饶了他!” 梅超风垂下眼,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时下人将管家林忠也带了过来,林忠和林嬷嬷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明白梅超风的意思,往常太太一向不喜欢他们这些老奴才的。 梅超风让人给他们设了座,屏退其他人,开口道:“家宅不宁是大忌,连林海也会被波及。你们是忠于林家的,林家这一代只有玉儿和烨儿两个孩子,现在他们要被人害死,你们应当知道该站在哪一边。” 两人听她直呼林海姓名都有些不喜,但林家仅有的两个孩子都是她生的,光凭这一点,他们就要敬着她,何况还涉及到后宅阴私,他们自然要站在大姑娘和小少爷这边。 “太太,若当真有人要害小少爷,奴才定然会如实禀报老爷,严加惩处。只是此事还要仔细查证,不好冤枉了无辜的人。”林忠不卑不亢的接口,表明不会让太太借机铲除姨娘,但若有证据他也不会隐瞒。说白了,他们是效忠林家的,而不是太太或姨娘。 梅超风不理会他们的态度,将记忆里的几处疑点仔细说了,命他们两人暗中调查,身为先老太太的心腹,这二人在府中的人脉是其他人比不了的,且涉及林烨性命,他们也不会有丝毫徇私,此事交给他们最稳妥不过,最后查出了结果,连林海都不会怀疑。 梅超风重新安排了忠心本分的到林黛玉和林烨身边,又让下人买回许多药材,空出厢房来自行配药。林海下了衙门回家就听说太太在府里折腾了一天,处置了许多下人,又重用了平日不起眼的一些人,事先完全没有预兆,使得下人们人人自危,俱都谨言慎行,生怕碍了太太的眼连累全家人。 林海知道儿子救不活也很受打击,听说太太性情突变不由得觉得夫妻俩同病相怜,叹了口气,走到厢房想要安慰安慰妻子。 门口守着的绿萼为难的行了个礼,“老爷,太太交代过任何人不得入内。” “哦?连我也不能进?”林海皱皱眉,“太太在里面做什么?你去通报一声。” 梅超风正在熬药,听到门外的声音扬声说了句,“任何人不许打扰!” 林海冷哼一声,心里的怜惜之情尽数去了,转身就去了李姨娘的院子。 ☆、梅超风牌贾敏(三) 绿萼见林海拂袖而去,急得团团转,可又不敢出声打扰主子,只能独自在门口唉声叹气,苦思帮主子挽回之法。 屋内的梅超风专注的调配着养身药丸,时不时看一眼暖炉上熬着的药,根本没把林海当回事儿。林海和贾敏刚成亲那几年确实夫唱妇随,好得如胶似漆,但自从林海纳了妾之后,两人就不可避免的有了隔阂,三位姨娘想受宠自然要时不时的给贾敏上眼药,在床上吹吹枕边风,加上这么多年府里只有贾敏一个人生过孩子,林海对她早就没了当初那份爱慕,甚至隐约怀疑是贾敏动了手脚才让几位姨娘生不出孩子的! 这还真是抬举贾敏了,后院三个妾,两个是家生子,一个是外聘的贵妾,心机手段人脉都不差,三人对付贾敏,贾敏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且贾敏主母的位子很稳,林海从不会因为哪个姨娘给她没脸,所以即使妾生了儿子也一样会养在贾敏身边,她根本不需要下药。 梅超风从前接触的人都是一夫一妻,就算位高权重的完颜洪烈也是对包惜弱一往情深,心里自然看不起林海,更没兴趣同他周旋。从记忆中看,林海是个在乎面子且重视规矩的人,妻就是妻,绝不会做出宠妾灭妻之事,只要她没有什么太出格的行为,林海都会给她妻子该有的敬重,这样就足够了。等过一段日子她养好身体,练回武功,光凭暗器迷药就可以随意去留,到那时,林海算什么! 梅超风很快给自己和一双儿女配好了药,药效绝对比皇宫里太医配的还要好。院子里的奴才已经彻底换了一遍,谁也不敢违背她的命令,看她亲自熬了药不敢有丝毫怠慢的喂了两位小主子服下。林嬷嬷知道大夫说小少爷没救了,心里悲痛,也没有阻拦,只下大力气追查背后的凶手,先从院子里伺候的人开始排查,把红蕊给关进了柴房。 林府的下人这几日可谓是冰火两重天,太太突然威严起来,说把谁撵走就是一家子全撵出去,半点情分不念,而林管家和林嬷嬷也开始动不动抓人、搜房间,整个林府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就是没做过亏心事的人都忍不住害怕自己碍了主子的眼。不过几日后大家倒是发现只要好好当差就不会有事,太太不过是在清理那些不安分的人罢了。 林海之前被梅超风扫了面子,便没再去见过梅超风,每日下了衙门看望过儿女之后就回书房休息,得知林管家和林嬷嬷的动作后将他们叫到跟前问了问,听他们说是奉太太之命在追查暗害小少爷之人,悚然一惊!这两个老奴同贾敏关系一向不怎么好,贾敏叫他们追查明显是为了避嫌,且还认定林烨被暗害之事为真,若真如此,岂不是说他往日太过糊涂? 林海很信任林管家和林嬷嬷,当即交代他们要仔细调查,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自己则不再见贾敏,也不再见三位姨娘,夜夜宿在书房愤怒又忐忑的等待结果。 这几日林黛玉的咳嗽已经止住了,面色也红润了起来,开始跟在梅超风身边学东西。梅超风发现她天资聪颖,就教了一套桃花岛最简单的基础功夫让她练,其他的诗词歌赋更是一有时间就随口教授几句,根本不把她当孩子看待。林嬷嬷见了有些担心,林黛玉却丝毫没落下进度,哪里不懂就直接找梅超风问,无论涉及什么,梅超风都能很清晰的为她解答,让林黛玉第一次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如此博学多才之人,心中生出无限的敬仰,私下里更加努力用功。 在梅超风把自己的身体彻底养好之后,林烨也终于平安醒来了。 这日正好是林海的休沐日,林管家和林嬷嬷一早就到书房求见林海,还没来得及禀报调查的结果,绿萼就跑到书房哽咽的喊着小少爷醒了!三人惊喜不已,匆匆走进梅超风的院子,果然看见林烨已经清醒,正窝在梅超风的怀里乖巧的喝药。 林烨看到林海,直起身有些虚弱的叫了声,“父亲。” 林海满心激动,大步上前握住林烨的小肩膀仔细打量,林烨经过这场大病瘦了一大圈,肩上都摸不到什么肉,但还是能看出和之前的死气沉沉完全不同了,眼中都透着一股活力。林海回过头指着林管家连声催促,“快!快去请大夫来给烨哥儿看看!林忠你快去!” “哎!哎!奴才这就去!”林忠转身就往外跑,扯着袖子抹了把眼睛,经过门槛的时候还差点被绊了一跤!他生在林家、长在林家,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林家后继有人、繁荣昌盛,如今小少爷病好了,怎么能让他不激动?! 林嬷嬷也是满眼泪花,但小少爷醒了是大喜事,她可不能扫兴,忙擦干净眼泪上前伺候着。 林忠很快就将城中最好的大夫给请了回来,那陈大夫被林忠拉扯的有些踉跄,但看出林忠是过于激动,又是在林大人府上,便也没有露出不满。待进屋看到坐在床上的林烨时更是惊奇的忘了给林海行礼,直接就冲到床边给林烨把起脉来。 陈大夫紧皱着眉头,一手搭在林烨腕上,一手不停捋着自己的胡须,喃喃自语,面露不解之色。林海见了立时紧张起来,“陈大夫,可是有何不妥?小儿看着已无大碍,莫非……莫非只是表象?陈大夫,小儿身体如何,还请如实告知!” 陈大夫愣了下,看到他面上的焦急之色知晓他是误会了,连忙将林烨的手腕放回被子里,起身拱手作揖,“林大人勿急,是老夫的不是,没先说清楚。小少爷已无性命之忧,脉象很稳,只要仔细调养上一个月,身上的亏损便能完全养回来了。” “当真?”林海看陈大夫点了头,当即大喜,“好!好啊!赏!全府人人都有赏!” 陈大夫迟疑了下,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夫冒昧,不知府上是请了哪位神医医好了小少爷,可否让老夫看一眼药方?” 林海看向梅超风,梅超风只是冷淡的坐在一边,并不接话,林海顿时有些尴尬。林嬷嬷无奈的上前请陈大夫出去拿诊金,随口回了一句,“是我们太太从京里求来的方子。” 陈大夫没再多问,毕竟之前他断言林小少爷无药可医,林家人对他的态度自然不会好,背着药箱就跟小厮离开了。 林嬷嬷想起自己调查的那些事,心就全偏到梅超风这边了,看看林烨已经睡着了,就小声对林海说道:“小少爷吉人天相,如今化险为夷,日后定是有大福气的!多亏了太太日夜照料,想来是母子连心,小少爷和太太身子都愈发好了。” 林海这才注意到梅超风面色红润,比上次见面时少了些单薄之感,一时间有些恍然,不知从何时起,他这发妻就总是一副凄苦之色,他已经很久没见过她这般淡然的样子了。 这时绿萼掀了帘子进来冲他们福了一福,“老爷、太太,三位姨娘在外面求见,说是想看看小少爷。” “不见。”梅超风冷冷的说了一句就坐到桌前去喝茶,她一向喜静,怎么会见那些无谓之人。 林嬷嬷见状忙跪伏在地,声音冷肃,“老爷,奴婢与林管家所查之事与三位姨娘有关。” 林海皱眉,“让她们都回去,没我吩咐不要随意出院子。”说完看向林嬷嬷,“你是说几个姨娘害了烨儿?到底怎么回事?” 林嬷嬷哽咽的道出这些日子调查出的结果,林府有三位姨娘,方姨娘和林姨娘是老太太赐下的,李姨娘是外头聘回来的贵妾。几年来三位姨娘均无所出,贾敏又不喜见到她们,并不让她们立规矩,她们平日里的时间就全用在了争宠上。林黛玉和林烨出生就身体不好并不是谁做的手脚,而是贾敏常年服用各种求子药亏损了身子造成的。但主母的两个孩子不一定养得大,三人就动了私心,贾敏那种身子都能生,她们还年轻,以后机会多着呢,不如趁孩子年纪小身子弱的时候就铲除后患。 于是方姨娘利用自己家生子的优势让林烨得了风寒,李姨娘的娘家在外头收买了第一个被请来林府的大夫,拖延了病情。贾敏方寸大乱,整日守着儿子,忽略了身边的人,野心大的红蕊就被吃斋念佛的林姨娘收买,给贾敏的参汤里下了药,母子两个算是都倒下了,而林黛玉本就敏感多思,只需要几个小丫头无意间挑拨几句重男轻女就足够受打击了。 本来三位姨娘在贾敏倒下后扫清痕迹就可万事无忧,没想到贾敏成了梅超风,性情大变,院子里的人全换了,还请了林嬷嬷和林管家追查林烨病因,打了她们一个措手不及。后来府中人人自危,更无法随意动作,竟真的被两个老人查出了真相! 林嬷嬷双眼已经哭得红肿,“老爷,若老太太尚在,不知要如何痛心!她们……她们怎能如此不守本分?”林嬷嬷迟疑了一下没将骂人的话说出口,只是想到自己曾经给过贾敏没脸,还暗中帮扶过林姨娘,心里就无尽的懊悔。 梅超风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抹讽刺的弧度。人心最难测,她和玄风那般尊敬师父,还曾偷了九阴真经离岛出逃,何况后院里这些依附男人的小妾!想到玄风,她神色有些恍惚,脸上渐渐溢出几分哀恸。 林海见了以为她在怨恨自己,更是痛悔自己识人不清,枉他日日在官场中周旋,竟被府中几个女子戏耍于掌心之中,莫非他在旁人眼里就是个愚蠢之人? 受到的冲击太大,林海先是不可置信,后又开始自我怀疑,一时间气血翻涌,猛地吐出了一口血来,栽倒在地! 林嬷嬷大惊,边喊人边扑过去扶林海。梅超风抬眼皱了皱眉,对他们这些人的吵闹很是厌烦,开口喝道:“都住口!烨儿还在养病!你们将林海抬到书房去,请大夫来,林嬷嬷暂时就去书房照顾林海吧。” 众人虽惊异她的冷漠,但此时也没人去计较她的态度,手忙脚乱的抬着林海往书房去了,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 梅超风舒展了眉头,吩咐绿萼不许任何人打扰,便转身钻进床帐盘膝坐到林烨身边开始修炼内功,这具身子年纪太大,她想练回前世的身手是不可能了,但强身健体、飞檐走壁还是没问题的,武功就和她的命一样重要,她自然比什么都用心。 前院林海的生死和那三个不知所谓的姨娘都被她抛在了脑后,满心只想着练回一成武功后就离开林府。至于那两个孩子,若跟着她自然好,若不愿离开她也不强求,偶尔回来教导他们些东西也就是了,江湖儿女从来都是四处奔波的。 ☆、梅超风牌贾敏(四) 梅超风修炼了一夜的内功,翌日清晨神清气爽的收功用早膳,林烨刚刚醒来肠胃还有些弱,只能吃清粥,小家伙坐在床上,一边喝粥一边眼巴巴的看着梅超风用饭,让梅超风好笑不已。 梅超风夹了一个小笼包慢慢吃着,肉馅的香味飘出来,林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梅超风又夹了一个小笼包在半空中往左移一下,往右移一下,余光瞄到林烨一直追着包子看,眼馋的都没注意到丫鬟喂给他的粥,顿时笑出声来。 林烨听见笑声,脸一下红了,“娘!你欺负我!” 绿萼笑着给林烨喂了一勺粥,安慰道:“小少爷,您身子还有些虚,要吃清淡的,您可要好好喝药,身子好了过两日就什么都能吃了。” 梅超风拿帕子擦了下唇角,抬手让丫鬟把饭菜撤下去,笑着走向林烨,“绿萼说的没错,你现在吃包子会肚子痛的,再忍忍,明日就能吃了。” “哼,我才不是馋嘴猫呢!我就爱喝清粥!”林烨恼羞成怒,抢过绿萼手里的碗一口气把粥喝光了。 梅超风点点头:“原来烨儿爱喝粥啊?绿萼记得告诉厨子一声,这几日多熬些粥给小少爷,刚好养养身子。” “娘!” “好了好了,我逗你玩儿呢,你乖乖的吃药,明天就给你做好吃的。”梅超风捏捏林烨的小脸蛋儿,伸手把他给抱了起来。 这时林黛玉走了进来,乖巧的给梅超风行礼问安,然后看着林烨笑问,“烨儿,你好些了吗?” 林烨冲姐姐笑笑,“我好多了,听说姐姐之前也病了,姐姐好了吗?” “姐姐的病都好了,咱们的病都是娘治的呢,娘可厉害了!” 林烨睁大眼看着梅超风,“娘你会治病?就和那些大夫一样吗?” 梅超风点点头,给他穿好了披风,牵着林黛玉往外走,“久病成医,娘这些年也常常生病,见的大夫多了,就学会一些。” “咦?我和姐姐也经常生病,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也能学会治病?” 第8节 “现在娘会治病了,就不会再让你们生病,以后你们要是想学医术,娘会教你们,你们不需要久病成医。” 林烨靠在梅超风肩膀上认真的说,“那我要学,学会了治病就再也不会生病了,还能给别人治病。” 林黛玉也抬头看梅超风,“我也要学。” 梅超风摸了摸他们两个的头,带他们在园子里散步,脸上一直挂着笑意。她想她应该是喜欢孩子的,不然不会这么快就接受这两个孩子,这些日子和林黛玉相处让她的笑容多了很多,而且这个世界没有武林,让她有点不适应的同时又感觉很轻松,整个人都柔和了许多。 母子三人在凉亭里坐下,梅超风指指前面的空地说:“玉儿,我教你的功夫练得怎么样了?去打一套给我看看。” “是,娘。”林黛玉抱了抱拳,跑到空地认真练起武来。 林烨是第一次见到姐姐练武,惊奇的瞪眼看着,等林黛玉做了个漂亮的收功姿势才嚷嚷起来,“姐姐好厉害!姐姐你怎么会练武?姐姐你也教弟弟吧!我练会了保护你!” “是娘教我的,我也才开始练呢。”林黛玉头上都是汗,跑回梅超风面前紧张的等着母亲指点,她知道自己体力不行,姿势虽然到位,但轻飘飘的没什么力道,才这么一会儿就累的气喘,很怕母亲会不满意。 梅超风看她小脸红扑扑的,拿了帕子给她擦汗,笑道:“不错,招式都记住了,练得很好,等养好了身子就能练得更好了。玉儿不要着急,等这些练好了,娘再教你更厉害的,烨儿病好后也一起学。” 林黛玉和林烨都很兴奋,刚要开口,就听见一道刺耳的声音。 “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呢?好像很有趣的样子,”李姨娘带了个丫鬟边走向他们边说,“不过女孩子还是娴静些的好,妾身知道姐姐是想让小姐强身,但若被人知道怕是会说闲话呢。” 梅超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谁敢说闲话?多管闲事!” 李姨娘脸一僵,尴尬的笑了两声,“姐姐不要生气,都是妾身不好,妾身也是为了小姐的名声着想,怕别人会觉得小姐娇蛮。” 梅超风让林黛玉坐下喝茶,又转头跟林烨说话,根本不理她。 李姨娘使劲儿扭了扭帕子,心里气闷,好歹她也是林家聘回来的贵妾,总该比那两个奴才爬上来的有体面,偏这太太一视同仁,从不给她脸面,真是活该多灾多难!不过她看到精神起来的林烨,又泄了气,这女人怎么就这么好运?连生两个孩子,害都害不死,这次机会错过了,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还是赶快生个自己的儿子才是正经。 想到这她又往前凑了两步,当做没看到梅超风脸上的冷漠,厚着脸皮试探,“姐姐,昨日妾身就想去探望小少爷,没想到小少爷已经休息了,这下老爷总算能放心了。妾身好些日子没见着老爷了,老爷身子可还好?要不要妾身炖些汤给老爷送去?” 梅超风一想就知道是林管家封锁了消息,没让人知道林海吐血昏迷,而她院子里已经全换成老实本分的下人,也不会随便往外传消息,家里的三位姨娘大概还什么也不知道呢。既然林海昏迷暂时无法处置她们三个,那就她来吧! “来人,把李氏送回院子禁足,方氏和林氏也一样,没我的命令,不许出院子半步!” 李姨娘大惊,“太太!我做错了什么?凭什么要我禁足?” 梅超风摆摆手,“把她带下去,如果吵闹就堵住她的嘴。” 李姨娘气得脸色发青,愤恨的瞪着梅超风,“太太,你不能这么为所欲为,我要见老爷!你们放手,我要去见老爷!” 四个力气大的丫鬟拉扯着把李姨娘往亭子外面拖,听她不停的叫喊,直接往她嘴里塞了个帕子,李姨娘气坏了,不明白好好说着话怎么突然就把她抓起来禁足了,还是这么丢脸的方式。可这时候说什么也不管用了,她还是被拖回院子关了起来。 三位姨娘的院门都被上了大锁,院里的下人们都懵了,以前也有过禁足的惩罚,可从来没锁过门啊,而且连下人都不让进出,只从门口送些饭食,简直跟坐牢一样啊,太太这是又想做什么了? 林府的下人们听说这件事后都小心的议论着,有那聪明的就猜测太太突然发威肯定跟小少爷重病之事有关,而锁住三位姨娘很可能是因为太太怀疑她们暗害小少爷!不过这些话他们只敢自家人私下里悄悄说两句,明面上可是不敢提起半句。 梅超风不理会他们的心思,见两个孩子有些被吓到了,也不隐瞒他们,“李氏收买了我们请来的头一个大夫,耽误了烨儿的病情,这才使得后来这么难治,还有烨儿的风寒就是方氏做的手脚,你们放心,往后娘不会让她们再有机会伤害到你们的。” 林烨愣了半晌才说道:“我记得好像生病前睡觉的时候没有盖被子,我冷了想拉被子可是没拉到,后来很困就又睡着了,娘,我是这样生病的吗?是姨娘故意不让我盖被子?” “嗯。”梅超风摸摸他的头叹了口气,“以前院子里有背主的奴才,娘已经都清理了,别怕。” 林烨和林黛玉同时摇摇头,异口同声道:“我不怕!有娘在呢!” 梅超风抱了抱他们,休息一会儿就带着他们往回走,很是满足这样的生活,如果两个孩子能跟她走就好了,不过想想也觉得不可能,这里是他们的家,他们怎么会和她一起死遁呢?再说这个世界可不崇尚武功,以后林烨读书、林黛玉嫁人都需要一个好的家世,带走他们不一定是好事。 梅超风又想到了林海,这次林海知道那三个女人的真面目气得吐了血,醒来后会如何? 正想着,她突然听到身后急匆匆的脚步声,虽然眼睛好了,但她还是耳力更灵敏一些,回过头就看到从假山后快步走出一个小丫鬟来。 小丫鬟看到梅超风忙跑上前行礼,“太太!老爷醒了,但是情况不太好,老爷想见太太,还请太太随奴婢去书房吧!” “娘,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爹不是去衙门了吗?” “是啊娘,为什么她说爹情况不太好?” 两个孩子都是聪慧的,听出不对都急忙开口询问。那小丫鬟自打了一下嘴巴,自责道:“都是奴婢的错,惊到了小姐和小少爷,请太太责罚。” 梅超风皱皱眉,将怀里抱着的林烨交给绿萼,“你们别担心,你们的爹病了,没什么事的,我去看看,别怕。绿萼,好好照顾小姐、少爷。” 两个孩子虽然很担心,但还是懂事的没有多问,梅超风见了心情好了一点,跟在小丫鬟身后去了林海的书房。 ☆、梅超风牌贾敏(五) “咳咳咳……” 梅超风一进屋就听见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声,随即就是林嬷嬷劝解的声音。她慢慢走进去,看到林忠和林嬷嬷都在,还有两个丫鬟,都是一脸忧色,而林海躺在床上面白如纸,很是憔悴。 林嬷嬷看见她急忙上前两步,“太太您快劝劝老爷吧!出了这种事谁都不想的,为了那么几个东西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啊!” 梅超风坐到椅子上看向林海淡淡的问道:“丫鬟说你要见我?可有事?” 林海又咳了两声,挥手让其他人退下,抬眼仔细看去,只看到梅超风眼中一片冷漠。如果是从前,他病成这样,她肯定早就担忧的落泪,围在床前嘘寒问暖了,怎么可能如此冷漠的坐在一边?这是寒了心了啊!他寒了妻子的心! 林海一急又咳起来,梅超风起身在他胸口穴位拍了两下,让他顺气。林海没注意她拍的是穴位,缓过气来,挣扎着起身想要拉住梅超风的手。梅超风后退一步皱眉又问了一遍,“你找我有何事?” 林海有些颓丧,“夫人……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孩子们,我……我识人不清,让你们受委屈了……夫人,你是不是恨我?” “不恨。” “怎么能不恨?我看错了人,把她们都当成好的,还怀疑你……我,我真是羞愧,夫人,你可能原谅我?”林海满脸痛苦,“夫人,有了玉儿和烨儿我已经满足了,若此次我能好起来,我们一起教导他们长大,好不好?” 梅超风想起原主那些记忆,那些遗憾和怨恨,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过去的贾敏已经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你还是养好身子,不要再想那么多了。”她有些看不上林海,男子汉顶天立地,如今孩子都已经被救回来了,他却病倒了,还是心病,这般的男人要是在她那个年代早死了几百次了。 林海黯然的躺回床上,心中无尽悔恨,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是我的错,差点害死唯一的儿子,差点害死结发妻子,是我的错……若我有什么不妥,夫人便带着孩子们回京城吧,有岳母照顾,我也就放心了。” 梅超风不想再和他多说,看他没别的事就转身走了。 林海看着她毫无留恋的背影,是真的相信过去那个温柔的妻子不会再回来了,他不敢想是发生了多少事才让他温柔娴淑的妻子变成现在这般冰冷疏远的模样,不敢回忆刚成亲时那段甜蜜的日子。现在的妻子连同他多说一句话都不愿意,定是极为怨恨他的吧? 林海闭上眼,想着当初如果坚持住拒不纳妾,是不是如今家里就会温馨幸福?他为了子嗣纳了三个妾,最终还是发妻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若早知今日,他何必要纳妾呢?可恨苍天弄人,如今再说什么都晚了。 林海的心里除了后悔还是后悔,对自己失望至极,慢慢又昏睡过去。 梅超风回了自己的院子,两个孩子都在焦急的等消息,她安抚了他们好一会儿才让他们乖乖去睡午觉。绿萼这时走过来,低声询问,“太太,咱们什么时候去法华寺还愿?奴婢已经将东西都准备好了。” “法华寺?还什么愿?”梅超风端着茶杯疑惑的问道。 绿萼睁大眼,“太太您忘了?您半个月前去法华寺祈求佛祖保佑小少爷,还说如果小少爷平安无事定要去还愿给佛像塑金身的!” 梅超风垂下眼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她从来不信神佛的,林烨明明是她用药救回来的,关佛祖什么事? 绿萼见她不说话,有些急了,“太太,这可不能不去啊,当时您去祈福可是很多人都知道的,如果不去还愿怕佛祖会责怪啊,而且别人也会说嘴的。” 梅超风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十分反感原主留下的烂摊子,不过她能活过来是很玄妙的事,既然原主说过要还愿,她就替原主走一趟好了。 “你准备着吧,下午就去。”林家有钱,原主的嫁妆也不少,给佛像塑个金身也不算什么,就当为儿女祈福了。 等到绿萼全都安排好,林黛玉和林烨也醒了,林烨要躺在床上静养,林黛玉却说什么也要跟梅超风一起去,“娘,您就让我去吧,我也想给弟弟祈福,还有父亲。父亲病了,我想去拜拜菩萨保佑父亲早日好起来。” 梅超风笑了一下,“好,那你就同我一块儿去,不过到了寺庙要牢牢跟在我身边,别走丢了。” “娘放心,我一定不离开娘身边。”林黛玉得了出门的允许,高兴的转身跑回去换衣裳了。 林烨无精打采的低着头揉被子,“我也想去,姐姐和娘都去了。” 梅超风走过去扶着他躺下盖好被子,安慰道:“等你病好了,娘再带你出去玩,我们可以去郊外踏青、骑马,比去寺庙好玩多了。” “真的吗?娘以前都不让我出门。”林烨期盼的看着梅超风,总觉得这次病了之后娘变得更好了。 梅超风笑着点头,“娘说话算话,你在家里要乖乖养病知道吗?早日养好身子,咱们就能早日出去游玩了。” “知道!我听娘的!”林烨眼中充满了喜悦,一下子觉得身上都有劲儿了,他想他肯定很快就能好的。 梅超风又和林烨说了一会儿话,等林黛玉换好衣服就牵着她坐上马车,前往法华寺。一路上林黛玉规规矩矩的坐着,虽然对外面很好奇,但并不掀开车帘往外看。 梅超风瞥了眼车帘,随口道:“想看就看,没什么打紧,你还是小孩子,无需守那么多规矩。” “娘?真的可以吗?”林黛玉惊讶的抬头看她。 梅超风冲她点点头,拿了本史书慢慢看起来,前世虽然过的是打打杀杀的日子,但到底比现在自在许多,没这么多规矩束缚,她本想按自己的心意教导孩子,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她不能随意蔑视规矩,最后害了孩子。林家是大户人家,林黛玉是名门闺秀,日后要嫁人也必须有闺秀的样子,不然会被人嘲笑的,为了这个她也得妥协,可是……丧母长女不可娶……想到这什么五不娶她更烦了,如果她死遁了,对孩子们的名声也有影响,真是麻烦! “站住!你个老婆子给我站住!”“站住!再跑别怪我们不客气!” 马车已经出了城,这会儿周围没什么人烟,前面却突然吵闹起来,梅超风掀开帘子看去,只见一个落魄的老妇人拉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儿正拼命往前跑,而他们身后四个壮汉表情凶狠的追着他们,眼看就要抓到人了。 老妇人回头看了一眼,拉着男孩儿死命的跑,可是跑了这么远已经没力气了,她怕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了,抬眼看到梅超风的马车,心中一阵狂喜,立刻高声喊了起来,“救命!救命啊!他们是人贩子啊!救救我们!他们是人贩子!” 林黛玉也看到了他们,紧紧靠在梅超风身上,脸色有些发白,“娘,他们真是人贩子吗?他们,他们看着好凶,怎么办?呀!要被抓到了!” 老妇人不小心绊了一跤,男孩儿也随着摔倒了,林黛玉惊呼一声,双手抓着窗棂紧张的趴在上面看。 梅超风锁起眉头扔下一句“别处去”就下了车,快步跑向老妇人,引得车夫惊慌的大喊,带出来的两名护院也连忙跟上去保护梅超风。 梅超风冲过去,在壮汉伸手抓到男孩儿之前一脚踢在他胸口将他踢飞了一丈远,顺手将老妇人和男孩儿拉了起来。她内功只练回了一点点,但武功招式却了然于心,穴道经脉也十分熟悉,打起人来可比这些花拳绣腿厉害多了。 “多谢恩人!多谢恩人!”老妇人惊魂未定的拽着男孩儿往马车边上跑,想要离那几个壮汉远远的。 梅超风看了一眼林家护院,吩咐道:“回去保护小姐,别让任何人接近小姐。” 两个护院对视一眼,急道:“太太!还是快上马车离开吧!这几人像是凶徒,太过危险。” “快去!不要说废话!” 被梅超风一喝,两人也不敢多言了,匆忙跑回去,警惕的瞪着那个老妇人不让他们靠近马车。 这时被踢飞的壮汉揉着胸口爬了起来,其他三个同伙也追上来了,凶狠的盯着梅超风,“你是谁?敢管我们的闲事?活得不耐烦了?” 梅超风眯起眼,冷笑一声,“哼,谁活得不耐烦了还不知道,你们几个为非作歹,今日被我撞见,就是你们的劫数!” “呸!口气不小!老子倒是要看看你能把我们怎么样!兄弟们,上!把他们几个都抓回去,马车里那个小的正好能卖个好价钱!” 梅超风眼中寒光一闪,拇指、食指扣起,余下三指略张,手成兰化状旋身迎上,一招一式极为凌厉却又丰姿端丽、优雅闲逸,看的马车旁几人俱都震惊的瞪大了眼! ☆、梅超风牌贾敏(六) 桃花岛的兰花拂穴手自然不是几个花拳绣腿能抵挡的,不过片刻,四个壮汉就被放倒在地!梅超风也算是活动了一下筋骨、出了口闷气,这些日子时时约束自己她都快闷出病来了。 “把他们绑起来送官。” “哎,是,是。”两个护院反应过来,忙扯了几根树藤把躺在地上哀叫的四人绑起来,想到太太那干脆利落的身手,额上直冒冷汗,他们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 那老妇人见人贩子被制服,激动的喜极而泣,她拿袖子抹了把眼泪,小声叮嘱男孩儿站在原地别动,然后快速跑到其中一个人贩子面前踢了他两脚,把他怀里的荷包扯了出来,“你们这些恶贼不得好死!总算老天开眼让我老婆子遇到了活菩萨!” 老妇人骂过急忙打开荷包从里面拿出一枚玉佩,她颤着手摸了摸玉佩,反复看了几遍,确认没半点损坏才松了口气,郑重的收进怀里,将剩余的东西又扔回了人贩子身上,“幸好!幸好啊!多亏活菩萨救命!” 第9节 老妇人回身拉着男孩儿走到梅超风面前,猛地跪到了地上,“多谢夫人大恩大德,救了我们祖孙性命,我们祖孙是在京城被人贩子抓到的,如今无处可去,夫人心善,求夫人收留我们赏口饭吃,老婆子做牛做马报答夫人的救命之恩。” 男孩儿没有跪,双手抱拳弯腰行了个大礼,“求夫人收留,但凡夫人吩咐,我们祖孙定当倾尽全力,以报夫人大恩。” 梅超风看了眼不住叩头的老妇人,又看向一旁言行有礼的男孩儿,这样的差别,说是祖孙谁信?不过这两人眼神真挚,并无恶意,她身边尚无自己人可用,若是真心报恩,留下也无妨。 正想着,耳边听到了林黛玉的声音,“娘,他们被拐了这么远的地方,还差点丢了命,好可怜,不如我们就留下他们吧?若府中不成,可以安排他们去庄子里。”林黛玉看着两人落魄的样子于心不忍,方才那场追捕的画面给她的冲击太大了,若不是有娘在,他们祖孙下场怕是会凄惨不已。 梅超风听见林黛玉开口就顺势点了头,“既然小姐让你们留下,你们就留下吧,进我林府不得有二心,否则你们的下场会比落到人贩子手里更惨!记住了吗?” “是,是!请夫人、小姐放心,奴婢祖孙绝不会有二心,定当对主子忠心耿耿!”老妇人惊喜的又叩了一个头,起身拉着男孩儿站在马车后面,打算跟他们一起走,同时也有些疑惑这位新主子身边为何无丫鬟婆子伺候,不过这不是她该问的,如今她只盼着能得了新主子的眼,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梅超风又问了问人贩子剩余同伙的人数和位置,就让两名护院押着那四个壮汉回城去找官差抓人,她自己则是坐上马车继续往法华寺而去。护院自觉身手比不上太太,当下也不敢多话,押着人快速回城。 法华寺香火很盛,祈福还愿的百姓不知凡几,梅超风是官家女眷,来寺中还愿早有家仆事先入寺为她清扫干净客房等待了。她让老妇人与男孩儿留在房中梳洗更衣,独自带着林黛玉按记忆中还愿的步骤,一步步拜佛、颂经、点长明灯,然后捐了塑金身的香火钱。临走时,她回头望着佛像庄严宝相的面容,微微愣神,如果神佛当真有灵,她为何会在死后来到这里?其他熟识的人又去了哪里?今生是否还有机会再见? “这位施主,小僧的师叔祖空闻大师请施主到后院亭中一叙,还请施主移步。” 梅超风回过头看到一个小和尚正恭敬的同她说话,不禁心生疑惑,这法华寺的空闻大师据说四处云游,偶尔回到寺中也极少见客,怎会请她过去? “不知空闻大师有何事?” 小和尚施了一礼,“望施主见谅,师叔祖只说施主是位有缘人,吩咐小僧来请施主一见,并未提及缘由。” 梅超风皱紧眉,她毕竟是异世之魂,此时一位大师突然说要见她,她没法不多想。不过就算对方能看穿又怎么样?她何曾惧怕过任何人?向外看了一眼,天色尚早,就去看看那老秃驴想做什么! 梅超风牵着林黛玉随小和尚走去后院,林黛玉从救了那对祖孙就一直沉默,直到现在才有些激动,空闻大师可不是谁都能见的,今日她第一次来法华寺就有幸见到,可不是有福气的吗?梅超风见了好笑的摇摇头,紧绷的面容也随之放松了。 亭中一位眉须皆白的老和尚正在棋盘上悠闲的摆着棋子,待她们走近后,随手指了下对面的石凳,“施主可否与老衲对弈一盘?” 梅超风无所谓的坐到他对面,扫了眼棋盘上的残局,执起棋子开始落子。空闻也不再开口,两人静默的下起棋来,高手对弈,开始落子速度奇快,几乎不需多想,待棋子铺满了大半棋盘才渐渐慢下来,林黛玉在旁边看着也慢慢静下心沉浸其中。 梅超风棋路诡异,一个圈套连着一个圈套,危机四伏,似乎随时隐藏在暗处等待着致命一击,但又隐隐带着一丝留其一命的释然,空闻聚精会神的化解棋中的陷阱,最后以一子之差输给了梅超风。 空闻又定睛看了棋盘半晌,才捋着胡子微微笑了,“施主满身杀孽,难得竟有悔过之心,阿弥陀佛!” 梅超风忽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视空闻,威压渐重。 空闻依旧慈和的笑着,像个包容晚辈的老者,“既来之,则安之。施主有缘入得此间,乃是诸佛庇佑,老衲见施主善心尚存,眉间黑气淡去,实乃大善。所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望施主日后能多做善事,为自己也为看重之人积德积福。” “你胡说!我娘心地善良,刚还救了对祖孙,哪里会满身杀孽?”林黛玉惊异不已,来回打量空闻和梅超风的神色,心跳的极快。 梅超风抬手止住了林黛玉的话,盯着空闻微微眯了眯眼,“哼,既来之,则安之?此等庇佑非我所愿!积德积福又能如何?可能同故人相见?” 空闻摇摇头,站起身背对着她们离去,“有缘自能相见,施主,缘起缘灭自有天定,无需执着。积善之家,福气自厚,弥补前孽,后世方安,施主切记。” 空闻大师的身影隐没在林子里,梅超风怔住,耳中仿佛还能听到老和尚的劝告,让她行善积德,弥补前世的过错,莫非她来到几百年后就是为了赎罪? 林黛玉不安的上前两步,拉住梅超风的衣袖小声叫她,“娘,娘,你怎么了?娘……” 梅超风回了神,摸摸林黛玉的头松开了眉头,“无事,玉儿莫担忧,走吧,我们回府。” “是,我们快离开这里吧,玉儿觉得那位大师奇怪的紧,说话莫名其妙,”林黛玉被梅超风牵着手,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又道,“娘,为什么空闻大师说您……说您满身杀孽?您为何不怒斥于他,反而询问故人?” 梅超风沉默片刻,笑道:“大师许是能看透前世今生,也许大师是看出娘前世是个恶人,所以来警告娘今生要做善事,不要再犯错。娘远离京城多年,询问故人只是想安安自己的心罢了。玉儿莫要多想,娘并无害人之心,日后便听从大师所言,行善积德,望佛祖能庇佑你们姐弟便是了。” “那……娘怎么……”林黛玉迟疑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从前不知娘会武,还这么厉害……父亲可知道?” 梅超风脚步顿了顿,随口回道:“娘曾经遇到过一个道士,他给了我几张药方、几本秘籍,我只当他信口胡言,并不相信,直到这次你弟弟病重,娘死马当活马医,方才知道那些都是真的。” 林黛玉顿时惊呼一声,“道士?娘,是不是我三岁时,到家里来化我出家那位道士?” 梅超风疑惑的搜寻了一遍原主的记忆,想起林黛玉三岁时,府中来了一僧一道,似乎有些神通,便顺势点了点头,“娘不知是不是同一位道士,但看着他们的神通相似,那些方外之人总是有许多奇异之处。” “那他们说我不能见外人是不是真的?” “玉儿别怕,既然当初他们没把你带走,那便是无碍的,且娘得了如此机缘,你的身子不是已经好多了吗?只要你好生跟着娘习武,调理身子,体弱之症定会去除的。” 林黛玉乖巧的点点头,脸上露出笑来。 梅超风松了口气,庆幸这个世界竟有那些神通之人,还去过林府,即使她有何异处也可推到一僧一道身上,但她心里也警惕起来,决定回府后便修炼九阴真经,免得日后撞上那僧啊道的没有反击之力! 作者有话要说: ☆、梅超风版贾敏(七) 回府的路上没再出什么意外,救回的祖孙自称肖嬷嬷和肖睿也已经换过干净的衣服跟随梅超风一同进了林府。绿萼一看见梅超风就激动的跑上前将她们母女俩看了个遍,口中嘀咕道:“太太,您路上竟然遇到了匪徒?如今平安无事真是谢天谢地,太太日后出门还是让奴婢多安排些人跟着吧,至少也要让奴婢几个跟在一边伺候呀!您从前哪次不行不是三辆马车带一队护院的?可不能再如这次一般了。” 梅超风随意的摆了下手,走进房门,“这不是无事吗?从前是从前,我如今不耐烦人多,你只要照着我的吩咐去做就好,不要多嘴。” 绿萼扁扁嘴,有些委屈,不过想想这段日子太太确实很讨厌人多,平时多是独自在屋子里还不许人打扰,近身伺候的丫鬟也只有她一人了。莫不是之前被红蕊害了寒了心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太太定是不再信任旁人的,都怪那该死的红蕊,自己爬床不成,竟投靠林姨娘来害太太,实在该死! 绿萼表情变来变去的,一抬头,发现太太身后还跟着一个婆子一个少年,有些疑惑,忙跟上梅超风的脚步问道:“太太,这两位是客人?要不要奴婢带他们下去歇息?” 肖嬷嬷上前两步福了福身,“太太救了奴婢的命,奴婢只有当牛做马来报答太太,这内宅琐碎之事,奴婢尚算了解,若太太不嫌弃便随意安排个差事给奴婢,让奴婢为太太做些事吧。” 绿萼惊讶的张大了嘴,“救了命?太太,这两位莫非是您从匪徒手中救回来的?” 梅超风看了他们一眼,淡淡的说,“肖嬷嬷日后就跟在我身边,打理这院里大小事宜,肖睿给烨儿做个伴读,烨儿病好后就该启蒙了,让他们一同读书。” 肖嬷嬷飞快的看了梅超风一眼,对得到这么重要的差事有些心惊,不过她本就没坏心思,肖睿能当伴读而不是小厮已经很好了,立刻感激的对梅超风行了个大礼。 梅超风交待绿萼带他们下去安顿,顺便说说府里诸事,林黛玉也累了回房歇着。梅超风走进内室看到林烨正在睡觉,便坐在床边给他把了把脉,桃花岛的丹药效果奇佳,不出意外,没多久林烨就能活蹦乱跳了,这一双儿女骨骼清奇,很适合练武,她传授他们桃花岛的武学也算把桃花岛传承下去了。 想起桃花岛,梅超风失落的叹了口气,来到这个世界她就失去了锐气。这个世界没有桃花岛,没有正经的武学秘籍,没有武林……她有一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仿佛自己同世上的所有人都不是一路的,每每想起,倍感孤寂。 “太太!太太!不好了!出事了太太!” 一道尖锐的叫喊声由远而近,梅超风刚刚起身,来人就冲进了房间,林烨被叫声惊醒,吓得一脸苍白。 梅超风连忙环抱住林烨轻拍着他的背,回头看向来人的目光锐如寒刀! 墨竹像被掐住了嗓子,叫声戛然而止,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在梅超风看过来那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会送命!直到梅超风转过头去安慰林烨,她才腿一软跪倒在地,哆哆嗦嗦的发现后背的衣服已经湿透了! “太太恕罪,奴婢们没拦住她。”守门的几个丫鬟手足无措的站在墨竹身后,脸色也很不好看。 梅超风冷冷的道:“什么事?” 墨竹艰难的喘了几口气,断断续续道:“太太,老爷出事了,老爷他……他方才醒过来大发雷霆,好似受了什么刺激,然后……然后老爷忽然抱住头惨叫一声就……就昏了过去……太太,林管家已经去请大夫了,奴婢……奴婢来禀报太太……” 墨竹的声音很小,还有些发颤,不过梅超风还是听清了她的话,眉头不知不觉的皱紧,早上她才见过林海,林海当时身体虚弱,为何突然发狂? 这个世界的规矩很奇怪,如果林海出什么事,整个林府就会变得弱势,她自己再强也提高不了林府的地位,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去给林海医治一下,反正她住内院,林海住外院,大家相安无事的生活就好。 林烨已经清醒过来,梅超风拍拍他的头微笑,“烨儿睡醒了去找姐姐玩一会儿吧,让她跟你说说寺庙是什么样子的,等娘回来给你们做好吃的。” 林烨乖巧的点头,“娘去看看父亲吧,我在姐姐那里等娘回来。娘,父亲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娘在,放心吧。”梅超风安抚了林烨几句,起身往外院走去,看也没看墨竹一眼,墨竹擦擦额上的冷汗,这才觉得又活了过来,强撑着爬起来跌跌撞撞的追上梅超风的脚步。 林海的房间这时已经是一团乱了,大夫还没过来,丫鬟婆子里里外外的准备着所有能用上的东西,林嬷嬷一把年纪哭的双眼红肿,脸上满是惊慌之色,梅超风忽然觉得把她找回林府做事是不是做错了?行善积德不是要让别人过得好吗?林嬷嬷从回到林府似乎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还不如就让她跟着家人平静的养老了。 梅超风踏入房门,沉声道:“静下来!你们老爷还病着,受不得吵,都给我出去!” 丫鬟们都停下手上的动作,面面相觑,又看向林嬷嬷,她们毕竟是林海的奴才,此时林海情况又这般严重,谁也不敢轻易离开。 林嬷嬷点了下头,待一众下人退出房去,哭着跪在了梅超风身前,“太太,奴婢没用!照顾老爷这几日,老爷竟无半分起色,如今更是……奴婢……奴婢求太太为老爷诊治一番,太太是有福之人,能救治少爷,能为小姐调理身子,说不得也能医好老爷,太太……” 梅超风绕过她走到床边,伸手捏住林海的手腕,“你先下去休息一下吧,我给他看看。” “是,是,奴婢梳洗一下,很快就回来伺候。”林嬷嬷经过林烨垂危得治的事莫名对梅超风有一股信任,看她在给林海把脉,也不敢打扰,擦擦眼泪悄声退了出去。 梅超风仔细感受着脉搏,奇怪的发现林海的脉搏很平稳,和正常人一样,只是这几日病了身子亏了些罢了,随便补补就能好,这是怎么回事? 床上的林海突然睁开双眼,其中的阴狠看的梅超风一怔,林海被捏住的手腕迅速转了个弯摆脱梅超风,五指成钩,反手抓向梅超风! 梅超风下意识的使出桃花岛的擒拿手与林海对了一招,后退一步之后才抬眼震惊的瞪着床上坐起的人,“你……” 林海比她更惊讶,睁大双眼戒备又激动的盯着她,“你是谁?你怎么会桃花岛的功夫?说!” 梅超风咬咬牙,试探着用兰花拂穴手攻向林海,林海虽没有内功,但一招一式还是十分敏捷,用的功夫赫然是九阴白骨爪! 梅超风从他的动作表情中看出了熟悉的影子,眼泪夺眶而出,“贼汉子!你活过来了?!” “贼婆娘?”陈玄风也同样认出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看她又低头看向自己,“我的武功没了?不,我变了个人,你也变了个人,我死了,这……贼婆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太?出什么事了?大夫来了!”林管家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有些声音,怕老爷又在发狂,连忙带人冲了进来。 梅超风勉强镇定下来,按住陈玄风的手示意他不要说话,“没事,老爷已经没事了,你们退下吧,我和老爷有话要说,不得让任何人打扰。” “这,太太,老爷病了几日,越发严重了,还是让大夫看看吧?” “退下!” 梅超风喝了一声,林管家胸口一滞,不敢再多话,见老爷确实情况不错,便带着下人又退出房门。 梅超风松了口气,回头看着陈玄风,只见他呆滞的低着头,有些担心,“师兄?” 陈玄风抹了把脸,眼神复杂的看向梅超风,“我现在叫林海?我们在几百年以后?莫非江南七怪和那臭小子还会妖术不成?”说着,他想到什么,急忙抓住梅超风的手问道,“我是被那臭小子杀了才到这里,你怎么也在这里?难道他们把你也杀了?这帮该死的东西,让我看到定要拿让他们尝尝九阴白骨爪的厉害!” 梅超风擦干眼泪苦笑了下,“师兄,师父不许我们再用九阴白骨爪,不过我临死前,他老人家说重收我们回桃花岛了!师兄,我们现在又是桃花岛的弟子了!” “真的?师父肯原谅我们了?我们又能做师父的弟子了?若华,师父怎么说的?师父怎么会原谅了我们?”陈玄风激动的抓着她的双肩,忽然脸色又变了,声音都冷了下来,“不对,你说临死前?你真的死了?谁干的?!” 作者有话要说: ☆、梅超风牌贾敏(八) 梅超风先让下人送了清粥给陈玄风吃,看他面色好了些才将前世陈玄风死去后十几年的事仔细说了。 陈玄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静默了许久才颓然的闭上了眼,“你说的没错,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走错一步,再也无法回头,上天让我死在个毛头小子手里,让你瞎了眼受那么多年的苦,都是对我们的惩罚,幸好,幸好师父还肯原谅我们。” 陈玄风的眼睛有些湿润,他们夫妻俩为了练成九阴真经害死很多人,不是没有后悔过,只是大错铸成,又被江湖追杀,早就没了退路,又狠不下心自尽,落得前世那般下场当真是咎由自取。 梅超风叹了口气,拍拍他的手,“过去的事就别想了,如今我们到了这里,却是再也见不到那些人了,恩人、仇人都与我们不相干,这辈子我们行善积德,希望能弥补一些前世的孽债。” 陈玄风翻看脑中的记忆,脸黑了黑,“这是什么地方?怎的如此怪异?” “是啊,这地方规矩太多,和咱们那里是不相同了,我这些日子也算是妥协了,本来还犹豫要不要想办法离开林府,现在你成了林府的主人,我倒不必再纠结,玉儿和烨儿两个孩子我甚是喜爱,往后,他们就是我们的孩子了。”提起林黛玉和林烨,梅超风脸上露出了笑容。 陈玄风一愣,自从他们逃离桃花岛,已经很多年没见梅超风真心的笑过了,如此看来,他们夫妻来到几百年后的世界确实是佛祖庇佑的好事了! “如此……我们就好生教养他们,将你我所知的东西尽数教给他们。唉,前世你本可找江南七怪报仇,却被小师妹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又中了师父的附骨针……苦了你了。” “都是报应……” 两人正说着,外头就吵杂起来,陈玄风皱眉问了一句,“何人喧哗?” 林管家靠近门口禀报道,“老爷、太太,是林姨娘求见老爷。” 第10节 “林姨娘?”陈玄风回想了一下,脸更黑了,原身林海重病就是因为看清了三个姨娘的真面目,其中这位林姨娘竟收买贾敏的丫鬟差点害死贾敏!现在他的妻子成了贾敏,他怎么能容忍府里有这等蛇蝎之人? 当下外面守着的众人只听到陈玄风冷如寒冰的声音,“押下去!将她们三个关进柴房!” 她们三个,指的自然是府中三位姨娘!林管家打了个激灵,连忙叫了两个婆子把林姨娘押下去,他和林嬷嬷亲自调查小少爷和太太病重的始末,自然清楚这三人犯了什么事,现今老爷大好了,看来是要处置她们了! 林姨娘被抓着胳膊拖了个趔趄才回过神来,不可置信的大喊,“老爷!老爷你见见我,我不信你会这么对我!老爷,我是秋纹啊!老爷……” 屋里摔了个茶盏,林管家立刻挥手让人堵了林姨娘的嘴,看着林姨娘一身二等丫鬟的打扮,叹了口气。林姨娘定是听说老爷发狂病重了,急匆匆的想法子跑来寻条生路,结果连老爷的面也没见到就从禁足变成押进柴房,这一次府里怕是真的要大清洗了! 陈玄风揉了揉额头,刚清醒过来还有些虚弱,这会儿已是累了。梅超风扶他躺下,轻声道:“不必多想,这府里除了你我与两个孩子,其他人都是签了死契的下人,这几日我已处置了一些,如今不论府中怎么闹,是绝不会传到府外半点的,往后的事待你养好了身子再说。” 陈玄风点点头,又把林海的记忆在脑中过了一遍,方皱着眉睡了。 梅超风也许性格里还带着些冲动,但陈玄风却向来谨慎处事,因着有梅超风在旁陪伴,他对来到这个世界也接受得更快,养好了身子就开始计划如何正常的生活下去,首先要做的就是辞官! 即使拥有原主的记忆,他们骨子里终究不是循规蹈矩的人,当不了官,当不了官夫人,勉强按照从前行事,只会破绽百出、束缚自己,倒不如直接换个地方换个环境,一切重新开始,所幸天高皇帝远,这月余间林府发生的事想要遮掩也容易得很。 之前林海重病跟衙门告了假,又请了几次大夫,衙门里也都知道林海身子大亏,有些不好了,于是他辞官的折子很顺利就送进了京城,呈到了皇帝的御案上,且他的上峰在写折子的时候也提了提,皇帝不疑有他,感叹了两句可惜就御笔一挥批了准! 陈玄风按照记忆迅速同衙门做好交接,之前病着时许多事就是由旁人代管的,此时交接便十分容易,但他毕竟是巡盐御史,私底下有些事还要当面禀明皇帝才行,得进京面圣之后才算是彻底脱离官场了。 府中众人心里发慌,主子辞了官,又要进京,定是不会带他们这么多人的,那他们会被如何安置?人心不稳就容易生乱,林管家发觉后连忙禀告了陈玄风,其实他心里也有些忐忑,他一家子都在这里,突然回京,人脉根基算是全断了,一把年纪要重新来过,想起就心生疲惫。 陈玄风正在同梅超风商定辞官后要去东海寻桃花岛,他们对桃花岛感情极深,总要去看看那岛还在不在,说不定还能找到师父的墓穴。听了管家的话,他眯了眯眼,说道:“此次进京是为了辞官之事,并不打算在京城久留,你也知道林家人身子都不算好,我同太太想着寻一处养人的地方养养身子,尚未决定定居何处,这里的宅子庄子是不留了。你同他们说清了,愿意跟着的便留在京城老宅,想要离去的便发还卖身契另送丰厚的银钱让他们自谋出路。” 林管家震惊的抬起头,“这……老爷身边总要人伺候的……” “到时留几个人跟着伺候就行了,静养总要安静些才好,林管家为林家忙了一辈子,林家不会亏待你的,你回去也同家人商量一下吧,脱了奴籍往后置些产业好生教养儿孙,说不定日后也能成为官家。” 林管家嘴唇动了动,最终叹了口气,躬身出去了。听了老爷前边的话他还想反驳,想着全家跟去老宅,待老爷选好了定居之处再跟随过去为老爷看宅子,但脱籍……他可以不在乎,几个孙儿却不能不在乎,难不成要子子孙孙一直当奴才不成?他边走边看着住了十几年的林府,忍不住老泪纵横。 屋内梅超风笑看着陈玄风,“没想到你说起话来还挺像那么回事的,装的我都看不出来。” 陈玄风笑笑端起茶品了一口,看上去就像个真正的读书人,“这些师父他老人家都是教过的,只不过师兄弟几个性子都不算好,也不耐烦给皇帝当牛做马,怕是只有乘风师弟能适应那等富贵生活。” “乘风师弟也算是咱们几个中最幸运的了,唉。”梅超风长长的叹了口气,想到她奉师命去寻回几位师弟,看到他们惨死的惨死、受苦的受苦,再没曾经的半点风采,而他们都是被自己连累的。 陈玄风没亲眼看到,但听梅超风的描述也觉得心里不好受,他拍拍的梅超风的手,拉着她走到了偏院一个新收拾出来的房间,梅超风疑惑的随他进去,抬眼看到里面供奉的牌位,顿时激动的上前几步跪倒在地! 香案最上面是黄药师与冯蘅的牌位,下面一排便是几位师兄弟与黄蓉的牌位,另有一块无字的牌位,陈玄风眼神复杂的看着那块牌位,那是他们曾经害过的人,如今已无法弥补,只能为他们供奉香火了…… “这是我们的师门,日后……总要传下去的。” “待找到的桃花岛,便将师父、师兄弟们都请回去。” 陈玄风和梅超风故意透露将来居处未定,府中自然大多数人都不愿跟着,只有那些无家眷牵挂之人无所谓在哪里谋生,决定随主子到京城老宅,不管主子去哪,起码有个老宅可以安身。而三位姨娘一直在柴房关着,刚开始还整日吵闹,到后来只求能被放出去,发誓再不会害人,陈玄风和梅超风一直没理会,如今要离开了,便直接让人将她们三个送去庙里清修,三人谋害主母、谋害嫡子,罪名很大,连身为贵妾的李姨娘家里也不敢多说什么,就这么定了她们的结局。 几日后林管家安排好府中众人,想着给家人脱去奴籍,自己一个人继续跟随陈玄风,被陈玄风拒绝了,林管家和林嬷嬷年纪大了,哪里能再四处奔波劳心劳力?陈玄风感念他们对林家的忠心,分别送了他们铺子和小庄子,只要他们安生过日子,这辈子吃穿是不用愁的。林管家和林嬷嬷虽不舍,却知道陈玄风的安排是最好的,哭着应下了。 这一次林家遣散奴仆散去了很大一笔银钱,不带走的东西都送给了周边的穷苦人家,一时间林大善人的名声就在百姓间传了出去,而林家人也终于登上了进京的大船,缓缓离开扬州。 ☆、梅超风牌贾敏(九) “母亲!出大事了,我才在衙门得的消息,如海不知为何竟突然辞了官,此时已是进京了!”贾政匆匆走进西院贾母的住处,紧皱着眉头显示出心里的不痛快。 贾母闻言大惊,险些摔了手中的茶盏,“你说什么?如海辞官了?他们已经回了京?” “工部尚书亲口说的,还能有假?”贾政点点头叹了口气,转而又问道,“母亲,妹妹近来可有写信回来?林家这么大的事竟没和咱们通个信儿?” “说来也有三四个月没来信了,上次心里提过你那个小外甥身子不大好,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贾母越想越觉得林家出了大事,不然林海怎么会说辞官就辞官?多少人占个闲职都觉得光宗耀祖,林海那等忠君爱国的贤臣若非不得已定不会起了辞官之心!该不会林家唯一的独苗……去了? “母亲,如今可怎么是好?消息传了出来,事情怕是没转机了。” 贾母琢磨不出什么来,连声催促鸳鸯去安排个人往林府走一趟,瞧瞧他们是不是当真进京了,“真是叫人不省心,这么大的事你妹妹也不知道先说一声,家里没个老人看着就是不懂事。” 贾政赞同的点头,“可不是?有母亲看着,儿子才能这般舒心,是儿子有福气。” 贾母听了方乐呵起来,“就会说好听的哄我老婆子,你们少气我几次就算好的。唉,林家曾五代侯爵,如今却没落至此,总归是人丁太单薄了些,可怜你妹妹嫁了这么个人家,苦了她了。” 王夫人本在陪贾母说话,见贾政突然跑来说林家的事,不好插嘴,这时才凑趣说了句,“妹妹既已到了京城,往后就能常在母亲跟前儿了,母亲多疼疼她,往后这福气怕是享不尽呢!” 贾母听了面上笑着,心里却思量起来,上次贾敏来信说林烨身子不好,询问京中有何良医良药,她没当回事,莫非贾敏还因此怨上她了?贾母心里有些不悦,抚着额头状似疲倦的半阖上眼,贾政和王夫人见状识趣的告辞离去,私下里又议论了几句,话里话外确实不大看得起林家了。 贾府的小厮跑到林府外转了一圈,看见林府的大门和匾额焕然一新,明显刚打理过,又拉着街上的随口打探了几句,确定自家姑奶奶一家子都回来了,忙回去找老太太禀报。 陈玄风和梅超风已经到京里三日了,林府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一遍,算是安顿妥当。从扬州到京城坐船行了两个多月,先前府里的药材全被炼成药丸调理身子,林黛玉和林烨已经去了生产时的不足之症,同正常孩子无异,又练了桃花岛的基本功,身子倒灵敏健壮许多。只有陈玄风不急着修炼内功,也没完全调理好身子,面色苍白,只等见过皇帝之后再仔细调养,因病请辞,总要有些病态才是,何况进宫面圣说不定还会被太医诊脉,马虎不得。 梅超风见他安排的谨慎,感叹他思虑周全,就像当初将秘籍刻在身上一样,总是比她稳重,索性当了甩手掌柜,一心教导两个孩子,其他的都由着陈玄风安排。他们往日贴身伺候之人这一次尽数遣散了,不用再时时压抑着性子,日子自在许多。 肖嬷嬷领着大丫鬟墨菊进屋,看见梅超风在教导林烨习字,便静静站在一旁等待着。 梅超风在纸上写下十个字,让林烨先临摹五遍,记住了再学其他的。林烨习武手上的劲儿大了不少,毛笔拿得稳稳的,神情认真的写了起来。 梅超风看了一会儿无声无息的走到堂屋,肖嬷嬷和墨菊也悄悄跟上,梅超风净了手问,“有何事?” 肖嬷嬷上前一步笑道:“太太,是有人送了请柬,说是太太的娘家,邀您过府一叙。” 墨菊拿出请柬双手托着送到梅超风面前,梅超风打开扫了一眼,挑挑眉,“明日老爷要进宫面圣,不方便。这样吧,肖嬷嬷去备些礼送去,改日得了空再说。” 肖嬷嬷垂下眼应是,出门立刻着人去打听荣国府的情况,看太太这样子荣国府当真是太太的娘家!可太太为何从没提过?若同娘家关系差,看着也不像啊!肖嬷嬷摇摇头,心里盘算了上中下三个档次的礼品,只等打探出荣国府的情况再决定送什么档次的礼,她从前在京城虽知道有荣国府,可却没留意过,只隐约记着是个没落的世家,爵位都快降没了。 想到爵位,她冷哼一声,看向东边的方向眼中满是阴冷,既然上天让她又回到京城,她拼死也要找那算计少爷的人报仇! 墨菊看肖嬷嬷出去了,走到梅超风身后为她打扇,轻声道:“太太,您觉不觉得肖嬷嬷有些不对劲?奴婢瞧着嬷嬷好似有心事一般,时常皱眉。” “无需多管,她曾经是京城人士,重归故土总有些许感叹。” 墨菊觉得没那么简单,但主子发话了,她自当听从,对肖嬷嬷的异常只当看不见。 梅超风嘴角微微带着笑,肖嬷嬷那种神情自然好猜,一老一少哪那么容易在京城被拐卖?还拐了那么远!有仇人是肯定的,她自己虽然要做善事,但手下之人要报仇她也不会拦着,行善行善,除掉恶人不也是行善么? 荣国府就是一滩散沙,小厮婆子嘴上都没个把门的,肖嬷嬷派去的打探之人很快就传回了消息,肖嬷嬷越听眉皱得越紧,实在没办法把主子想象成荣国府出来的姑娘,最后回禀了梅超风,拿了心里下等的礼送去荣国府,面上规矩不错就行了。 梅超风也没想到荣国府这般不堪,这可和她记忆力不太一样!林府现在的下人都是精挑细选留下的,能力自不用说,肯定不会打探到假消息,那么就是贾敏离家太久,很多人很多事早就变得不同了,贾母这些年写信总是夸赞贾政,后来有了贾宝玉又夸得跟个神童一般,看来贾敏是被贾母给忽悠了,还当自己娘家越来越好呢! “娘,我写完了,这些字我都认识了。”林烨写完字从书房走过来,笑声中带着一丝丝骄傲。 梅超风无所谓的打发了下人,把“娘家”抛在脑后,笑着随林烨去检查他的功课,比起贾宝玉,她觉得还是自己儿子更机灵些。 没一会儿林黛玉也来了,从小丫鬟手里拿过刚绣好的荷包给梅超风看,“娘,您看我绣得如何?” 梅超风难得有点尴尬,绣花这东西她不是不会,但当真是不精通,当年师父可没教她这个啊!她按照原主的记忆勉强指点了几句,想了想说道:“要绣的好必得同练武一般打好基础,若手法习惯了,日后怕是不好改。京中有最好的绣娘,明日娘便为你请一位回来,你要跟着绣娘用心学。” “知道了,娘,女儿会用心的。娘,您今日教了烨儿习字,那教我什么?”林黛玉抬头期待的看着梅超风。 梅超风将林烨习字的东西都收拾好放到一边,笑道:“院中的荷花池虽久未打理,但也有几朵开的不错的,今日娘便教你画荷花,如何?” 林黛玉笑起来,“好啊,我记得有一朵粉色的特别漂亮,我今天就画那一朵,我们去亭子里看着画好不好?” “好,我们这便去吧,叫丫鬟拿东西,”梅超风见林烨没什么兴趣,直接拉了他的手往外走,“你可不许跑,就在旁边看着,琴棋书画你们都是要学的,一个也少不了。” 林烨顿时扁了扁嘴,“琴也要我学?女孩子才弹琴呢!我不要学!爹爹都不会!” 梅超风拍了拍他的头,“谁说你爹爹不会?他只是平时不弹,娘平时也不弹,但不弹和不会是两回事,你们还小,用心学着,等你们十几岁的时候自然就都会了。” 陈玄风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们母子三人高兴的说说笑笑,听他们说要去亭子里作画,当即笑着陪他们一同去。 梅超风让两个孩子走前面,轻声问他,“顺利吗?官辞了没有?” “辞了,皇帝果然找了太医来给我把脉,太医说我亏了身子,不易操劳,皇帝这才允了我辞官,赏赐不少药材。” 梅超风对皇帝没什么好感,“哼,疑心倒重!” “如今好了,等皇帝看完那本账册,咱们就可以走了,如今的朝堂风起云涌,咱们还是躲远点好。” “嗯,对了,今日……”梅超风靠近陈玄风声音微不可闻,“贾敏的娘家派人送了请柬,那荣国府似乎不怎么样。” “无碍,这个地方的女子出嫁后一辈子不见娘家人的都有,咱们去走一趟,往后少联系就是了。” 此时荣国府的贾老太太正因女儿的推辞和“薄礼”气得脸色铁青! ☆、梅超风牌贾敏(十) 贾赦瞥了眼贾母和贾政,摇摇头径自端了茶细细品着,赞道:“母亲这里的茶就是好,我平日里用的那些倒同白水一般了,相差甚远。母亲,可否赏给儿子一些?” 贾母没好气的瞪他,“就知道惦着老婆子这点东西,你什么时候才能长进?” 贾政忙皱眉不赞同的看着贾赦,“兄长,母亲正气着,你不说帮忙劝劝,怎生还惹母亲动怒?” 贾赦有些不耐烦,“妹妹不就是说得了空再回来吗?又不是不来,你们急什么?妹婿进京辞官,又刚安顿下来,自然有许多事情要忙,总不能让妹妹为了回娘家把旁的事都丢了!何况妹妹人没到,礼可是送了的。” 邢夫人见贾母沉了脸偷偷拉他的袖子,小声说,“妹妹每回往娘家送礼都是成船的送,这次却薄得很。” 贾赦斜眼看她,“哦?有多薄?可坏了规矩?” 邢夫人一愣,“这……这倒没有。” “那不就得了!母亲,您就为这个把大家伙叫来?不是我多嘴,妹婿如今辞了官,家中没了俸禄,往后还不知要如何,手头自是没从前宽裕,咱们又不差这点东西,恼什么?” “胡说!”贾母气得指了指他们两口子,“眼皮子浅的东西!敏儿是我女儿,我怎么会怪她送礼多少?罢了,你个不顶事的叫你来也无用!” 贾赦不悦的收了笑,起身抖抖衣摆,“既如此,儿子就回去了,儿子新得了个好物件还没仔细看过呢,儿子告退,”贾赦转身欲走,眼角瞥到邢夫人还傻愣愣的坐在那,气不打一处来,“你个眼皮子浅的还不走,留在这儿碍眼?哼!” 贾赦大步离去,邢夫人被他吓了一跳,委屈的跟贾母告了罪,匆忙追上贾赦回去了。 第11节 贾母狠拍了两下桌子,气得说不出话来,王夫人急忙上前两步给她拍背,轻声劝着,“母亲莫气,多大点事儿呢,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妹妹想是真有要是绊住了,不然定是下了船就来看望母亲的。待过两日我再派人去请,定把妹妹请回来给您赔罪。” 贾母转过头不看她,烦躁的摆摆手,“你们也回去吧,让我静静!没一个省心的!” 王夫人讪笑两声,随贾政一同离去。贾母冷哼一声,低骂了句,“蠢妇!” 想起几个儿女贾母就觉着头疼,老大满不在乎,一心只惦记他那点瓶啊扇的,老大媳妇眼皮子浅,除了礼品就看不见别的。老二媳妇还想趁机给敏儿上眼药,当她老了就看不出那点子弯弯绕了?只有老二孝顺懂事,只是太正直迂腐了些,让他打探消息竟全无所获。女儿女婿进了京几日不来拜见,辞官之事也一字未提,怕是这个女儿跟她离了心了!可怜她一大把年纪还要日夜操心,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当个享福的老太君?! 贾府派了几拨人去打听林家的事,奈何林府御下极严,半点口风不露,唯一确定的便是林家有一位小姐和一位少爷,并没出什么丧事。贾母对林家真是两眼一抹黑,正巧这几日府中来往见过两回客,面对别人隐含好奇的关切之词,贾母只能干笑着打哈哈,遮掩自己尚未见着女儿的事实,暗地里憋了一肚子气,对女儿那点担心也尽数化成了埋怨。 这日陈玄风送走了前来拜访的旧识,有些疲惫的回了房中,看着梅超风苦笑道:“林海当年也是惊才绝艳之辈,同窗好友还不少,若非林海远离京城十几年,怕是我也没那么容易瞒过去。” 梅超风帮他脱下外衣,叹道:“还是江湖好,官场来往说个话都要在嘴里转上几圈,这几日见那些个夫人都快烦死了。” 陈玄风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再忍忍,咱们到底性子难改,忍这一时莫出了差错,往后才能天高海阔,自在度日。” 梅超风点头应下,想到贾府三番四次派人收买林府的下人打探消息,就提了提,陈玄风想想京里再没什么熟人要见了,就决定去贾府拜见。两人把记忆里关于贾府众人的印象都说了一遍,又琢磨近日下人听到的各种关于贾府的流言,心里有个数,商议好要送的礼品才双双睡下。 如今他们的日子就像一对普通夫妻,男主外、女主内,一同用饭,一同说话散步,一同歇息,这时他们才真正明白前世为追求武功到底错过了什么,心里愈发珍惜这得来不易的一世。 贾母终于等到了林家的拜帖,随口吩咐王熙凤去准备着,王熙凤转转眼珠看出老太太没先前那么重视,自然领会了意思,席面、客房等安排的都是普通待客的级别,一点不精心。她可是听说了,那姑太太一家子已无官无爵,现今也就是比个富户强些罢了,不值当巴着敬着! 陈玄风和梅超风带着两个孩子乘坐马车来到荣国府,荣国府大门未开,等在门口的婆子请他们上软轿从角门进了西院贾母的住处。夫妻俩有些不悦,但他们想要低调的离开京城,自不会挑这些事,心里也确定了之前的打算是对了。 只见梅超风从轿上下来,一身偏素色的衣裳,发饰简单,手上挂着一串显眼的佛珠,表情淡淡的,仿佛无悲无喜。守门的几个丫鬟笑僵在脸上,想说的逗趣话硬是吐不出来,还是珍珠咳了声,扭头冲里面喊了句“姑太太到了”! 小丫头掀了帘子,请陈玄风和梅超风他们进去,贾母和大房二房的人早等着了,一见梅超风吃斋念佛的打扮也惊了一惊,听了他们的拜见声才醒过神来,贾母当即掉了眼泪,哭道:“你个狠心的,回来数日也不知来看看我老婆子!若非我叫人三催四请,你还等着我亲自上门不成?” 贾政也一脸指责的看着梅超风,“妹妹,快跟母亲陪个罪吧,妹婿辞官这么大的事,你们也不说跟家里通通气,母亲自打知道就担心的睡不着觉。有什么难事不能跟家里说的?咱们多少能帮着想想主意不是?如今……唉……” 陈玄风略弯了弯腰,“让岳母担心了,是小婿的不是。” 梅超风装不出泪眼婆娑,转了转手上的佛珠,轻声劝道:“母亲别哭坏了身子,多年未见,如今见着了当是喜事才是,这些日子家中宾客不断,抽不出身,今日得空立马就过来了,还望母亲莫要怪我。”说着,她转头看向邢夫人和王夫人,“两位嫂子也帮忙劝劝,可不能眼看着母亲伤心。” 王夫人变了变脸,忙拿帕子帮贾母擦泪,出声劝慰,这时候再不说话可不就成了眼看着婆母伤心而无动于衷了吗?这个小姑子果然还和从前一样惹人厌! 贾母听了她这么番话也不好再揪住不放,顺着台阶收了泪,笑看着两个孩子,招手道:“这就是我的外孙和外孙女吧!哎呦长得真跟那金童玉女似的,讨喜得很,鸳鸯,快将我准备的见面礼拿来,外祖母看见你们啊就喜欢得紧,过去离得远没法子,如今来了京里可要住下好好陪陪外祖母。” 林黛玉和林烨站在陈玄风身边,看着母亲被外祖母抓住胳膊哭哭啼啼的埋怨了一通类似不孝的话,不约而同的皱起眉对视一眼,难怪母亲突然弄了这一身打扮,原来外祖家有些个莫名其妙,母亲这般才能名正言顺的冷淡些。听得贾母把话引到他们身上,两人一同走上前向贾母行了个礼。 林烨口中笑道:“多谢外祖母,外祖母疼惜,本不应辞,但家父身体欠安,烨儿虽小却仍想侍奉左右为家父调养身子,望外祖母莫怪。” 林黛玉也笑道:“还请外祖母体恤孙儿们一片孝心,幸而往后日子还长着,待父亲病愈之后,孙儿们再到外祖母跟前凑趣儿,到时外祖母别嫌弃咱们才好。” 贾母看了眼面色苍白的陈玄风,兴致淡了些,点点头随口赞道:“你们有心了。” 陈玄风又同贾母说了两句话,便随贾赦、贾政去外院了,留下女眷孩子在一处叙话。 梅超风趁机挣脱贾母的手,捡了旁边的一个位子坐下,转了两下佛珠清清淡淡的样子。 贾母这才皱眉问道:“你年纪轻轻的弄这些做什么?可是出了什么事?若有难处你也莫瞒着,同我说说,这里是你娘家,还能不帮着你?” 梅超风看了她一眼,忽然提起林烨的病,“说来也有小半年了,当初烨儿高烧昏迷不醒,女儿无法,只得写信求助母亲,可惜,京中竟也无医术高明之人。” 贾母脸上有些不自在,随即悲戚的看着梅超风,“我就知道你是恨了我了,不然也不会这么久才回来看我,到叫我说你什么好,我可是你母亲,怎会不把你的事儿放在心上?当时却是询问了不少大夫,连宫里的太医也是问过的,均说孩童太小,高烧昏迷只能看天意了。如今见小外孙身子健朗,我才放心,你倒说说是如何治的?” 王夫人点头附和,“妹妹可别多心,母亲自打收到信,急得什么似的,可惜没寻到好法子,还是烨哥儿孝顺,知道老祖宗挂心他,这可不就好了吗?” 梅超风压根没理她,转着佛珠说道:“当初烨儿昏迷不醒,玉儿也着了凉,偏生有奴才犯事,害得我昏迷两日,醒来后我便绝望了,求到寺庙里苦苦祈福。幸好菩萨显灵,感念我一片慈心,让我得了药方医好了烨儿,自此我便吃斋念佛,以报菩萨的恩情。” 梅超风见过的人无数,装一装心灰意冷的妇人还挺像的,至少王夫人跟她一对比就显得假了! 王夫人用衣袖盖住腕上的佛珠,低着头不再插话,心里却讽刺小姑子看不清形势。如今林家显见是落败了,连他们二房都不如,唯一的儿子大病过,谁知道脑子还清不清楚?这时候不巴着娘家,还揪着从前那点小事得罪老太太,真是越活越蠢了,看她以后怎么哭! 贾母年纪大了,就喜欢热热闹闹的,看了梅超风这副样子,心里觉得晦气,什么怜惜都没了,面上却又抹了抹泪,“都怪母亲离得远,不清楚情况也帮不上忙,苦了你了,若当初你肯听我的,哪至于受这些苦?” 梅超风知道她说的是进宫选秀一事,当初贾代善看中了林海做女婿,贾母却惦着要让女儿进宫博一场富贵,二人争执不下,私下叫了贾敏去问,贾敏见过林海一面,听了父亲的话说愿意嫁给林海,自此贾母便心存了疙瘩,这时找着机会又提起了。 梅超风抬眼清楚的看到贾母眼中的冷情,这人除了二子贾政可还有在乎的人?转眼又瞧见嘴角翘起的王夫人,梅超风心里冷笑,淡淡说道:“母亲这么一说,我倒想起了,听说二哥家的大姑娘元姐儿进了宫?不知现下如何了?” 一句话叫贾母瞬间住了口,脸色难看,王夫人翘起的嘴角也拉了下来,半晌贾母才轻咳了几声,说道:“元春年纪尚小,在宫里能跟在皇后身边做女官也算是造化了,我也不指望她如何,只要平平安安的,有个什么事能叫我见着,也就能少操些心了。” 女官说得好听,还不是去伺候人的?且在宫里须谨言慎行,一不小心就会堕入万丈深渊,好好的千金小姐不当,硬要去宫里伺候人,从哪论都看不出是好来。贾母刚暗示贾敏当初嫁了林海不如进宫来得好,梅超风就用贾元春的现状讽刺回去,这对比着实明显,一时间屋子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氛。 梅超风本不想说这些,只打算来贾府转一圈吃顿饭就回去,往后找借口不接触就是了,谁知这几个人句句想用话拿捏她,虚伪至极,还妄图压着她先服软认错!除了师父,她什么时候对人服过软?忍不住就拿话堵了回去,当她没看见王夫人眼中的鄙夷么!想想也怪不得原主郁结于心,身边围绕的没一个真心的,哪里能过舒心日子?这世界对女子未免太过苛刻,就不知日后黛玉嫁人会是何种模样。 梅超风拿了桌上的点心给林黛玉和林烨,让他们尝尝喜不喜欢,贾母见了便顺势转移话题,“黛玉和烨儿还没见过表哥表姐们呢,快去将他们叫了来,这几个猴儿,知道有这么玉雪可爱的玩伴还不乐疯了!” 门口的丫鬟得令忙跑去请三春和贾宝玉,正巧史湘云也在府上小住,就一并请了来。贾宝玉一身大红装扮,当先跑进门冲进贾母怀里,也不看旁人,直接抱怨道:“老祖宗,孙儿不要李嬷嬷哄,您给她说说,我只要姐姐们哄!” 贾母慈爱的点点他的鼻子,眼中满是宠溺,“你呀,就贪那颜色好的,李嬷嬷是你奶娘,不可太过放肆了。” “知道了,”贾宝玉嘟嘟嘴,不太高兴,扭头看见了林烨和林黛玉,惊讶的睁大眼,“老祖宗,这对弟弟妹妹是谁?我好似在哪见过的,面善得紧!” 一屋子人笑了,贾母抱起他指了梅超风给他介绍,“这是你姑母,早前去了扬州,十几年没回来了,她身边的两个小娃娃就是你姑母家的表弟、表妹,你倒说说,他们一家子都远在扬州,你是在何处见着的?” “那定是在梦里见的,反正我是见过的!”贾宝玉笑嘻嘻的下地冲梅超风行了礼,“侄儿拜见姑母,见过表弟、表妹。” 梅超风打量着信中常见的“神童”,点了下头,后进门的三春和史湘云也跟着拜见认人,梅超风从墨菊手里拿出备好的见面礼,女孩子一人一对银镯子,男孩子一人一方砚台,虽不算贵重,却胜在精致。肖嬷嬷准备周全,连贾环、贾琮等人都有,没见着的,梅超风就交给贾母身边的鸳鸯,让她帮忙送了。 贾母见了这么多孩子,心情好了些,打发他们一同去别处玩,史湘云听了便上前拉贾宝玉,贾宝玉却欣喜的看着林黛玉,笑说:“原来妹妹同我一样,名字里也有一个玉字!那妹妹可有玉没有?” 林黛玉抬眼扫到他胸口挂着的精美玉佩,当他是在得意有好东西,便顺口恭维一声,“玉是有的,却是没表哥这块儿玉佩成色好,想来是见难得的珍品。” 谁料贾宝玉听了这话却突然变了脸,扯了玉就往地上摔去,“什么难得的,明明大家都一样,偏我特殊——” “宝二爷!不可——” “哎呦,小祖宗——” 第12节 “宝玉!” 林烨正站在旁边,见玉佩跌落,反射性的伸脚一钩,将玉佩踢了起来,抓在手中,绕过贾宝玉双手交给贾母,板着小脸道:“外祖母,看样子这玉佩极为重要,您还是嘱咐表哥收稳妥些,莫要再这般轻忽了!”说完不待贾母发话,他便转身拉住林黛玉的手,担忧的问,“姐姐可是吓着了?姐姐不怕,烨儿保护你!” 林黛玉眨掉眼中的泪,平复了一下呼吸,冲贾母福了福身,委屈道:“不知玉儿说错了什么,惹得表哥动此大怒,当真是玉儿的罪过。” 梅超风已经厌烦的站起身,实在后悔今日来这一遭,早知道贾府老少这般不着调,她就算称病拒了也没什么所谓,一个没落的贾府能把她怎么样? “母亲,既然府中出了乱子,我们就不留了,家里还有事,就此告辞。” “胡闹!哪有回了娘家不吃顿饭就走的?这不是让人家戳我脊梁骨吗?敏儿你作着!”贾母皱眉喝了两句,看向林黛玉,安抚道,“好孩子,你表哥被宠坏了,就是个混世魔王,你莫往心里去,快帮外祖母哄哄你母亲,瞧她还和个孩子置气呢。” 贾宝玉已被王夫人搂在怀里,眼圈红红的,有些不明白这些人在吵闹什么,史湘云抿起嘴瞪了林黛玉一眼,跑过去拉住贾宝玉的手,说道:“爱哥哥,不怕,他们不跟你玩,还有我们呢,我们出去玩吧,方才来时我瞧见花园子里有好多蝴蝶呢,我们去扑蝶!” 王夫人忙拿过贾母手中的玉佩给贾宝玉戴上,拍拍他说,“去吧,和妹妹们好好玩,过会子用饭时再叫你,可不许闹了,仔细我告诉你父亲!” 贾宝玉瑟缩了一下,不高兴的跑了出去,史湘云拉着三春也跟上去寻东西扑蝶去了。林黛玉和林烨松了口气,坐在梅超风旁边低头不说话。 贾母刚刚放低了姿态,梅超风不好甩脸子走人,只好坐着同她们闲聊了一会儿,多是敷衍几句,听到刺耳的才反讽两句,几人就这么不冷不热的说了小半个时辰。 贾母心里不顺,就觉着有些累了,让她们各自休息,用饭时再过来。王夫人与梅超风一同出门,慢慢与身后的丫鬟拉开距离。 王夫人淡下脸色,看着前方,小声说道,“多年不见,妹妹比从前更厉害了,仗着老太太宠爱竟埋怨上娘家了。只不过我好心奉劝妹妹一句,林家已今非昔比,女人要想过得好,还是要靠娘家撑腰才立得住,你二哥在官场上还能说上两句话,再不济还有我娘家兄长帮衬,我们记得你的好,你也该同我们多亲近些不是?像宝玉那样小孩子家家的,妹妹实在不该同他较真。你看你方才因那么点小事就起身要走,让老太太多伤心?” 梅超风心里把话转了几圈,嗤笑道:“二嫂子多虑了,我怎么会同个孩子计较?怕只怕是有心人利用小孩子天真善良,想要给我个下马威呢!不然何至于满屋子人非等我的黛玉先开口请罪,才出来打圆场?只是二哥一向最看重孩子的教导,我倒奇怪宝玉怎么不像他大哥哥那般懂事通透?还是说,宝玉的所作所为都被二嫂子瞒下了?慈母多败儿,二嫂子这是想养废贾家的孙辈不成?” “你!”王夫人气怒的瞪她,手中的佛珠差点掐断!“妹妹越来越伶牙俐齿了,竟教训起嫂子来了,看来这些年你远在扬州日子也不见得多好过,方才练就这么一副好口才。可惜子嗣到底单薄了些,听说林姑爷三个姨娘都被打发了?妹妹好手段!就怕林家老太君在地下会怨你呢,莫忘了你身为人妇为夫家开枝散叶的本分!” “单不单薄总要看最后能不能立得住,嫂子,你现今不也只余一子一女么?那赵姨娘生的一双子女莫非你真当做嫡出养育了?贾王氏,我林家纵使辞了官也不会求到你门上,大家相安无事便罢,不然,你曾经干的那些事儿我也愿意找二哥说道说道。” 王夫人指着她说不出话来,她们俩积怨已久,姑嫂关系极其恶劣,当初贾敏嫁给探花郎林姑爷,十里红妆,不知比她风光多少倍,如今终于让她等到贾敏落魄了,有心出了当年受的气,却没想到句句都被堵回来,竟让她无言以对! “呵,你这是不要娘家了?我倒要看看你的下场会如何!哼!”王夫人冷笑一声转身走了。 梅超风蹙眉看着王夫人的背影,双手握拳背在身后,她怕手指忍不住会招呼到王夫人头顶上!也不知这位二嫂子和贾敏有什么深仇大恨,从贾敏的记忆里看顶多是看不上王夫人无才无德,旁的并没故意针对过嫂子,这样还能让王夫人记恨十几年,这心眼也真够小的! 林黛玉牵着林烨走上前来,拉住梅超风询问,“娘,刚刚你同二舅母说了什么?她好似不大高兴的样子。” 林烨在一旁撇撇嘴,“我觉得他们好像都不大高兴啊,姐姐你刚才注意没?他们笑得都假假的,外祖母哭了半天眼睛都没红。” 梅超风轻笑一声,带他们去客房歇息,“不必管那么多,咱们是来做客的,见了面吃过饭就走了,无须在意。今日娘是因为从前同他们有矛盾才会起言语冲突的,你们记着日后去了别人家做客要守礼,不过若有人故意欺辱你们,你们也不必客气。” 林烨摸摸自己的头有些转不过弯来,林黛玉笑了笑,捏捏他的脸,“你还小呢,等你再大些就懂了,总之我们今天做的挺好的,又没主动惹事,对了,待会儿若再碰见表哥表姐记得离远点,万一他们又突然闹脾气,咱们可不冤枉么?” 林烨想起贾宝玉喜怒不定的摔玉,厌恶的点点头,“就是,他们这样是不是就叫溺爱?请咱们来做客还由着孩子捣乱,莫名其妙!” 林黛玉忍不住笑,“你才多大,还说别人是孩子,小大人儿!” 梅超风看着两个孩子,脸上渐渐带了笑,心情也平静下来,他们只是来做客的,何必为那些人乱了心情?往后不再来就是了。 西院里贾母等他们走后,收起了一脸疲态,闭目靠在贵妃榻上琢磨这次见面林家人的态度,良久,轻轻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鸳鸯坐在小墩子上给她捶腿,见状笑着劝道:“老祖宗可是还不高兴呢?一家子都是您的晚辈,谁惹了您,您只管训斥就是了,可别自己闷着气坏了身子,倒是大家伙不是更着急?奴婢可知道这一大家子都孝顺老祖宗呢!” “就你会说话!”贾母跟着笑了一笑,“我是想啊,这门亲真是结错了,敏儿在外头这些年受了什么苦我也不知道,这次回来却是同我生分了,原我还想着亲上加亲,让两个玉儿凑成一对,没成想……罢了,现今身份上也不合适了,幸而宝玉还小,我再为他操操心吧。” 鸳鸯不好接话,想着转移话题,“姑老爷辞了官,姑太太一家子是不是就留在京城了?这倒近了,有什么误会早晚能解开,老祖宗若为了这事发愁却是不必了。” 贾母脸上淡淡的,并没有从前收到林家年礼、书信时的高兴,“再说吧,年纪大了,没那么多精力管孩子的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姑太太主意正着呢,可不用我出主意。” 鸳鸯闭了口,想老太太先还说要给贾宝玉操操心,提及贾敏就成了没精力管,显然是放弃这个女儿了。没想到府中唯一的嫡女竟落得和其他三位庶女相同的下场,都在老太太心里没了地儿! 众人经过先前的不快,倒是没再生事,安安静静的用过了饭,贾母象征性的留了一句就放他们走了。这次见面贾家确定了林家大势已去,林家也确定了贾家不可交往,针锋相对之后,两家人倒是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互不往来! 陈玄风同贾赦饮了几杯酒,回府后靠在床上轻揉着额头,梅超风分别看着林黛玉和林烨梳洗睡下才回屋端给他醒酒汤,抿紧嘴道:“咱们还要多久才能走?” “等皇帝的消息,大约还要几日,今日你没有拂袖而去,忍得很辛苦吧?我也没想到老太君抓着你就开始哭诉,当时我还真怕你点了她的哑穴,呵呵。”陈玄风拉她到床上躺好,笑着打趣道。 梅超风无奈的笑起来,“看他们那番做派怕是常常如此,都是些表面功夫罢了,我只是不耐烦有些人鄙夷不屑的态度,当长辈的想压着我,连当晚辈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那个什么凤丫头听说是二嫂子的内侄女,同她一个样!” “咱们也算见识了一次世家大族,总算不虚此行。” “嗯,既然还要留些时日,不如看看肖嬷嬷祖孙怎么样了,看肖睿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若靠他们自己怕是不容易。” 陈玄风闭上眼在黑暗中拍拍她的手,“你决定就好,本来就是你收留的人。”说完他笑了一声。 梅超风问他笑什么,他回道:“你的心倒真是变软了,从前你可不会管这种事。” “我从前也这样,谁真心对我好,我便也对他好,只不过对我好的人太少。” “你那徒弟,时好时坏,最终还是学坏了……” “康儿他……唉,不论如何,那十几年,也只有康儿一个人对我好过,真心将我当半个师父孝敬,他对妻子也是好的,只是其他人……” “罢了,都过去了,勿要再提,说不定现在他们也都转世投胎,再世为人了。” 梅超风点点头,闭上眼睡了。 陈玄风顺了顺她的长发,觉得如今这种安逸悠闲的生活很是虚幻,他们夫妻不知因何在死后来到这里,也不知会不会有一日突然离开,听闻这个世界有神仙……陈玄风眯了眯眼,他倒是想知道神仙是什么模样。 拜访完了贾府,其他熟识之人也都见过了,林府又安静下来。梅超风每日清晨教导一双儿女习武,看着他们越来越红润的脸色心中欢喜,她也并不要求他们练到什么程度,只想顺其自然,往后如何权看他们的造化。练武之后便要教导两人琴棋书画,陈玄风闲了下来,林烨的教导便交给了他,梅超风只管教好林黛玉就好。 林黛玉冰雪聪明,只要不是特别难的东西,基本学两次就会了,私下里练练,待梅超风验看时总是十分满意,并不用多费心思。有了闲暇功夫,梅超风便开始留意肖嬷嬷的事,这两日看肖嬷嬷有些焦躁,就在晚膳后留下了她问话。 “肖嬷嬷,最近你时常出府,可是当初害你们的人有消息了?” 肖嬷嬷心里一惊,急忙请罪,“太太,奴婢知错,奴婢已是林府的下人,不该纠缠过往,奴婢也是一时气急,奴婢……” 第13节 梅超风抬起手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你只需回我寻没寻到仇人,你待肖睿如同主子一般,我看在眼里,念在你们并无恶意不曾挑破,现下到了京城,若你们有什么难处,我总不会不管的。” 肖嬷嬷彻底愣住了,半晌才抬起头小心的打量了一下梅超风的脸色,见她果然没有露出愤怒的表情,心里才稍稍放下些,又迟疑片刻,想到主子的护短,咬牙跪到了地上,“谢主子不怪之恩!肖睿确实不是奴婢的孙儿,他原是一户人家的嫡长子,因生母早逝,继母伪善受了不少委屈。之前灯会,那继太太说要全家一起到街上看灯,结果人太多,奴婢帮睿少爷买了花灯回去时,就听护卫说睿少爷被人群挤散了,奴婢看他们并不用心找,又急又气,只得自己跑去寻,幸好在一处偏僻的胡同里找见了睿少爷,对方看奴婢是一个人,索性将奴婢一起绑了,扔船上拐到了扬州。后来奴婢观察许久,终于寻到机会和睿少爷逃跑,现在想来还在后怕,若非当初遇上主子,奴婢恐怕已经没命了,睿少爷也多半没法子再进京。” 梅超风听她说了这么一长段话,算是了解了经过,只是还有些疑惑,“肖睿的继母这般容不得他?” 肖嬷嬷想到被拐卖那两个多月的苦日子,就忍不住哽咽起来,“太太心善,自是不知,后宅里有些女人心肠有如蛇蝎。睿少爷的父亲身上有爵位,等睿少爷长大,这爵位自当由他承袭,可睿少爷命苦没了生母,继太太进门两年后就生了儿子,自然想让自己的儿子袭爵,只要睿少爷还在,她如何也不能得逞,只能想法子除去睿少爷,可恨奴婢去追睿少爷之前还听她挑拨离间,害老爷大骂睿少爷不省心给家里添麻烦!” 肖嬷嬷显得有些憔悴,奔波数日,却没什么办法接触继太太,不然,她就算拼了老命不要也要跟继太太同归于尽,为睿少爷报仇! 这时守门的墨菊禀报说肖睿求见,梅超风让他进来,肖睿看了眼肖嬷嬷,心知他们的事该是被梅超风知晓了,也不遮掩,反而朝梅超风弯腰行了个大礼,目光坚定的说,“太太,爵位无所谓,肖睿并不在意,只恨继母阴毒,生父不慈,甚至连肖睿生母的死因也有些可疑,”肖睿顿了顿,开口道,“若太太愿为肖睿报此仇,伺候肖睿的命便是太太的!” 梅超风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前世,这些想要报仇的说辞在江湖里怕是最常见的,每天都有人冤死,每天都有人报仇。她回过神,定定的看了肖睿一眼,笑着点头,“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你且放心,你们既然是我林府的人,我自要护着。” 肖嬷嬷当即大喜,又哭又笑的向梅超风道谢,从怀中拿出当初在人贩子那里抢回的玉佩,细细给梅超风讲述原先的主家情况,她虽盼着梅超风为少爷报仇,但她也不愿让林家因此陷入什么危机,自然要将自己知道的尽数说清才是。 ☆、第24章 梅超风牌贾敏(十一) 梅超风从肖嬷嬷和肖睿口中得了消息,又暗中派人去城中打听了一番,肖睿的祖父正是四王八公里的齐国公陈翼,如今齐国公还在,只是年纪大了,常年居于偏院养老,不管事,府里都交由肖睿的父亲陈淮管着,而肖睿的本名便是陈睿,有个继母刘氏所生的弟弟陈睎。 说来齐国公府的情况和贾府大体类似,都是祖上的荣耀,子孙辈没有出息的,那陈淮是个纨绔,身上捐了个闲职,一辈子坐吃山空,因着刘氏这几年的枕头风,对长子陈睿不喜,反而很是看重刘氏所出的次子,认定府中的将来要靠会读书的陈睎来光宗耀祖。刘氏同王夫人差不多,面慈心狠,上无婆婆下无儿媳,在齐国公府的后宅可谓是一手遮天,所以才胆大的使人将陈睿拐卖,为自己的儿子铺路。肖嬷嬷和陈睿想要公道唯一的途径就是请齐国公做主,奈何齐国公并不出门,刘氏在后宅里手眼通天,这条路完全被堵死了。 梅超风晚上就寝前,将调查来的结果告诉了陈玄风。陈玄风走到梳妆台前,拿起梳子为梅超风梳理还带着水汽的黑发,随口道:“听他们说齐国公做事不偏不倚,且重视嫡长,只要让齐国公见到了陈睿,陈睿就能恢复身份,往后也得了祖父的保障。” 梅超风点点头,“是,本来我是想用轻功直接将他们送进齐国公府,但那刘氏表面很会装,这事儿又没什么证据,怕是陈睿回去了没多久就会丧命!” “你说的不错,陈睿想必也是知道这一点,才说不要爵位只想报仇的话,后宅勾心斗角咱们不懂,直接杀了刘氏倒是好办,只是,这到底是旁人的恩怨,我们不该为此再染鲜血。” 陈玄风将她的头发理顺,弯腰从铜镜中和她对视,眼中含笑,“多久没为你梳过头发了?” 梅超风脸红了下,“上辈子头发枯得跟茅草一样,哪里还能梳?当时的样子怕是同鬼差不多,不然旁人怎会叫我们铜尸铁尸?” 陈玄风轻吻着她的额头,怜惜的说:“这辈子咱们好生保养身体,长命百岁,我每天为你挽发描眉,陪你弹琴作画,可好?” 梅超风抬眼看着他,嘴角弯起,周身的凌厉都化成了柔和,轻轻点了下头,“好。” 陈玄风略一用力将她打横抱起,大步走向床榻,眼神始终与她交缠,分毫不离。帷幔落下的瞬间,他贴在她耳边轻语,“若华,为我生个孩子,只属于我们的孩子……娘子,生个孩子……” 未尽的话语被热情淹没,拥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是他们两辈子的愿望…… 翌日清晨,林海一位友人送上请柬,邀陈玄风去郊外的庄子里聚聚,陈玄风正好想打探一下口风,便带了侍从去赴宴。梅超风用过饭闲暇无事,决定亲自去齐国公府探探! 没有师父的药引,但梅超风也能用些常见的药材简单易容,只一刻钟,便由端庄美丽的诰命夫人变成了一个过目即忘的平凡妇人,换了身烧火丫鬟的粗布衣裤,她对肖嬷嬷交待了一声,悄悄从后墙翻了出去,混入人群,状似随意的向齐国公府走去。 肖嬷嬷激动又紧张的跑去林府小佛堂拜了又拜,口中不停念着经文,祈祷主子此行一切顺利,她知道主子不是一般人,身手也好,对复仇的期盼又多了些。 梅超风一路来到齐国公府,找了个偏僻的地方,一翻而入! 院墙里面是个荒废的院子,窗纸都是破的,看样子很久没人来过了。梅超风耳中听着周围的动静,避开人挨个院子寻,偶尔遇到说嘴的下人也藏在旁边听几句,知道了不少齐国公府里的事儿。 绕了半个时辰,终于寻到了刘氏,刘氏不知为何很是气愤的样子,带着心腹回了内室。这主仆打发了其他人显然是要说什么私密话,梅超风见了就从后窗进屋躲在了拐角处敛息听着。 “该死的老货!这么多年占着爵位不放,好不容易松口竟要将爵位直接传给孙儿!当真是个老糊涂,没事找事!”刘氏阴沉着脸坐在梳妆台前往下取头上的珠钗,说话间眼中满是怒气。 旁边侍立的妇人笑着接口道:“太太这是恼什么?快消消气!照奴婢说,老太爷把爵位传给少爷不是正好?咱们这些年做了多少事,不就是为了让少爷袭爵吗?等少爷袭了爵,太太在府里就是说一不二,再没人能动摇太太的地位了!” “蠢货!”刘氏把金钗拍在桌上,回头瞪她,“睎哥儿才几岁?能担起什么事儿?就算爵位落到他身上他也当不了这府里的主子!老爷正当壮年,等袭爵等了半辈子,岂能甘心让儿子越过他去?再者说,这事儿传出去外人只会说老爷是个废物,让老太爷瞧不上,爵位都不愿给,你说说,老爷心里头能舒坦?说不定我儿还没长大就被老爷给……” 妇人惊了一下,有些结巴,“这……这不能……太太,这,虎毒不食子……老爷就少爷一个孩子,往后还不是要把爵位传给少爷?老爷可是看重少爷呢,每日里都要叫少爷去书房考校功课。” 刘氏嗤笑一声,“他会考校个什么?一辈子连个秀才都没考上,我儿要是像了他往后还有什么指望?哼!那老不死的就是想挑拨老爷和睎哥儿的父子情分呢!说来说去就是心里头惦着前头那短命鬼生的小崽子!气死我了!” 妇人小心的瞄了眼刘氏,觉着主子没同自己生气才缓了缓表情,拿了常服伺候刘氏更衣,口中劝着,“太太一向精明,这国公府早就牢牢捏在太太手里了,谅老太爷也翻不出什么浪来。不过,当初为何不将那小崽子弄死?如今他顶着个走失的名头可不是让老太爷心里惦着吗?奴婢愚钝,不知太太此举是何意?” 刘氏换好衣裳坐在桌前端茶喝了一口,慢悠悠的说道:“这你就不懂了,他要是死了,不管我手脚干不干净,旁人提起来总会念叨我一两句。时日久了,说不定那老不死的和老爷心里都会起疙瘩,毕竟死人有再多的不是也总会让人念个好。但他如今是自己贪玩走丢了,可跟我没多大关系,毕竟当日我是跟老爷在一块儿的,保护小崽子的侍卫也是外院的人,那个肖嬷嬷也有疏忽,这就把我摘了个干净。且年幼走丢多半是被拐,谁知道遭遇过什么,在咱们这样的人家里可不就希望这人再别回来了吗?不然丢人的还是咱们国公府,如此一来,老爷提起他只会嫌麻烦,根本不会用心找,过些年睎哥儿顺理成章的袭了爵,我也就能安心做个老封君了。” 刘氏眯眼盯着茶水,沉默了片刻自言自语道:“今晚还是要好生安抚老爷,让老爷去劝那老不死的,若不成……当初我能弄死那短命鬼嫁进来,如今也能好心送老家伙一程,左右让爵之事还没上禀皇上!” 妇人在刘氏身后抖了一下,脸色有些发白,虽然平时也杖毙过犯错的小丫头,但谋害主子这种事她当真是怕的慌,一旦被发现她一家子都完了!只是她的靠山就是刘氏,刘氏好她才能好,根本由不得她选择。 刘氏发泄了一通,自己也无趣,便躺到榻上歇息,妇人悄声退出房门交待小丫头在门口仔细守着。 梅超风听着里面没了动静,无声无息的从后窗出了屋子,又在府里转了一会儿,找到齐国公陈翼的院子,见他身子还算硬朗似乎能主事,就决定将陈睿直接带回来,只要袭了爵,那刘氏有再多算计也是无济于事! 梅超风回到林府的时候已是晚膳时候,肖嬷嬷亲自整治了一桌子吃食,焦急的等待着梅超风回家。这府里,近身伺候梅超风和陈玄风的奴才都是精心挑选的,多是一路上施恩收服回来的,十分忠心,是以梅超风出去小半天,也只有主屋的几个奴才知晓。 梅超风回来就将得知的消息告诉了肖嬷嬷和陈睿,看着两人气怒难当的模样,不禁摇摇头,叹道:“你们若只想报仇,拿瓶毒药潜入齐国公府把刘氏毒死便罢。若想袭爵继续留在京城,便要顾及对外的名声了,总不能陈家大少爷刚找回来,继太太就出事。眼下最好是借由齐国公请旨让爵之事,将爵位夺过来,日后只需保住性命,慢慢收拢陈府势力,缓上一两年便可收拾刘氏报仇了。” 肖嬷嬷不甘的点点头,“确实如此,刘氏奸猾得很,抓不到她的把柄,贸然出手对我们不利。可惜不知她是如何害死了先太太,若能揭穿她的蛇蝎心肠,睿少爷的名声便不会受影响了。” “嬷嬷,不急,这半年我们都挺过来了,如今知道是刘氏害死我母亲,早晚能抓住她的把柄,对付她这种人,只能一击即中。”陈睿拍拍肖嬷嬷的手,轻声安慰。 稍显瘦削的少年经此一事成长了许多,已经可以沉稳的谈论仇人,思虑日后的对策,让梅超风很是赞赏,不禁问道:“小子,我看你骨骼也算不错,这般年岁若肯吃苦也能练成些基本功夫。你可愿拜我为师?” ☆、第25章 梅超风牌贾敏(十二) 梅超风的本事,一路跟随的肖嬷嬷和陈睿可以说是最清楚不过了,听到梅超风的问话惊诧之后就是惊喜!陈睿立刻反应过来,机灵的到了杯茶跪在梅超风面前,激动的道:“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梅超风笑着端过茶抿了一口,看着陈睿磕了头,取出一枚上好的玉佩递给他,“好,从此你就是我的徒弟了,记住不可滥杀无辜、不可做背信弃义之事,不过,也不能任由别人欺负到头上,要有骨气,知道吗?” “是!徒儿谨记师父教诲!”陈睿认真的应下。 梅超风点点头,回里屋拿出一本秘籍交给他,“把这个收好,不许外传,从明日起,每日清晨同玉儿和烨儿一起习武,虽说他们年纪比你小,但是进门却比你早得多,往后你要称呼他们大师姐、二师兄。” 陈睿尴尬了一下,立即调整好表情点头应是。 “起来吧,齐国公府的情况你们也知道了,老国公有让爵给孙子的想法,睿儿必须尽快回去,若老国公上奏皇上,再回去就晚了。” 肖嬷嬷皱眉想了想,开口道:“主子,三日后刚巧是国公爷的寿辰,今年是大寿定会大办一场,到时齐国公府宾朋满座,必定热闹非凡。” 第14节 梅超风眯了下眼,“你的意思是想让睿儿在老爷子寿辰当日回去?” “正是!到时贺寿的人都看着,刘氏也使不了什么坏,国公爷向来重视嫡长,只要见到睿少爷定会把爵位传给他。” 梅超风思索片刻,“嗯,这也是个好主意,今日听刘氏所言,他们还要继续劝老爷子改变主意,并不会立即请旨。既然如此,三日后我乔庄将你们送入宴席,你给睿儿做身衣裳,总不能丢了国公府长孙的脸面,且在众人面前诉苦也不利于睿儿。” “是,奴婢这就去做。” 肖嬷嬷同陈睿退出房间,梅超风才注意到天已经快黑了,可陈玄风还没回来。正想着,门外的丫鬟禀报说老爷派了身边的小厮来回话,梅超风立即让他进来。 “老爷怎么还未回府?出了什么事?” 小厮青砚行了个礼,垂头回道:“太太,老爷今晚留在庄子歇息,明日方回。老爷交待小的将今日所见禀报给太太,今日小的随老爷到了庄子上才知三王爷也在,三王爷似乎和老爷十分投缘,十句话有六七句是同老爷说的,今晚还要宴酒,留老爷在庄子上歇一夜。”说着,青砚小心的抬头看了梅超风一眼,支支吾吾道,“三王爷安排了跳舞的舞姬,跳完后就让她们在一边倒酒,老爷拒绝了,一直没让她们近身。” 梅超风瞥了他一眼,有些失笑,他是怕她担心陈玄风收别的女人入房?不过要是从前的林海说不定当真不会推辞,只是,三王爷想做什么?梅超风交给他一个小瓷瓶,挥挥手道:“这里面是解酒丹,你回去悄悄交给老爷,好生伺候老爷,去吧。” 小厮走后,梅超风细细想了一晚,终于想起陈玄风曾说过在林海的书房里发现了一个密室,里面有些珍宝和一本账本,可以搅乱江南的账本!莫非三王爷想拿到账本私下动作?听说皇帝身体不大好了,辞官的旨意迟迟未下,他们是不是已经卷入夺储风波了? 暗叹了句麻烦,梅超风第二天醒来时,总觉得眼皮在跳,好似发生了什么事。她皱眉穿好衣服跑去林黛玉和林烨的房间查看,见他们睡的香甜松了口气,转头想到歇在庄子上的陈玄风,瞬间又紧张起来。陈玄风为了在皇帝面前不露马脚,一直慢慢调理身子,也没修炼内功,万一遇到危险可如何是好? 梅超风叫来肖嬷嬷和几个贴身侍女,命他们守好小姐和少爷,自己易容一番飞奔前往郊外的庄子。 因着三皇子在,庄子上守卫森严,外面看上去平凡无奇,里面却不时有成队的侍卫在来回巡逻。梅超风轻功已经练得不错,小心的避开他们往主院靠近,无意中听到两人在议论,说林大人念家,一大早就告辞离去了,梅超风一怔,迅速跑到停放马车之地,果然没找到林家的马车。 她来庄子是抄了近路,却和陈玄风错开了,如今回去追却是浪费了时间。梅超风不再耽搁,运起轻功急忙去追陈玄风的马车,两刻钟后听到前面刀剑相撞的声音,暗道不好,脚下又加快了速度! “林大人,识相的就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必不会为难你,如若不然……想来你是不想等吃够苦头再招吧?”一身黑衣的蒙面人站在陈玄风对面沉声威胁,两人中间是数名黑衣人同林家护院在打斗。 陈玄风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鄙视和不屑表露无疑,并不打算理会。 黑衣人自觉受辱,眼中迸出凶光,冷笑道:“别以为你不开口就能躲过去,你去那个庄子是为了见谁你我心知肚明,不识相的话,莫忘了你家中尚有稚儿幼女!” 陈玄风厉眼扫过去让黑衣人背脊一寒,反应过来顿时恼羞成怒,举起刀就冲向了陈玄风,黑衣人身后的四人也跟着冲了过来。林家护院还在混战中,此时也分不出手,无人能助,陈玄风只能自己上了。 他体力不济,只能速战速决,直接用了九阴白骨爪的招式,虽无内里,但指尖抓在穴位上还是让黑衣人惨叫一声! “好!好!兄弟们,抓住他!其他人杀无赦!”黑衣头领捂住胸口大喝一声,不再靠近陈玄风,而是将手中的寒刀耍的虎虎生风。 陈玄风双拳难敌四手,渐渐落入下风,咬牙忍着身上的不适,招式狠辣起来。梅超风赶到的时候正看见黑衣头领高举寒刀砍向陈玄风手臂,抬手就射过去一枚飞镖! “好大的胆!”梅超风高高跃起,双腿一分踢飞两人,落地时下蹲一扫立时将剩余几人绊倒在地。 “你怎么样?”梅超风护着陈玄风后退几步到马车旁,急急问道。 陈玄风咳了两声摇摇头,“无事,别担心,皮肉伤罢了,这些人想要账本,还要咱们的命,不能留!” “好!”梅超风看陈玄风脸上毫无血色,心中怒急,听了陈玄风的话一下子放开了手脚,一套劈空掌将黑衣人打的落花流水!他们不过是懂些简单招式,没有内力哪里能对上梅超风?直到被一剑封喉时才后悔惹到了这个煞星! 梅超风留下了黑衣首领拷问,黑衣首领不知她是什么人,看她一介女流眼也不眨的杀了那么多人,整个人都懵了。陈玄风吩咐护院歇息片刻,自己同梅超风押着黑衣首领去了林子里,待其他人看不到便堵住了黑衣首领的嘴,一脚踩断了他的腿骨! “说!是谁派你来的?” 黑衣首领猛摇着头,还没喘口气,另一条腿已经被梅超风踩断了!腿上剧烈的疼痛让黑衣首领满脸煞白,冷汗不停的往下淌。 梅超风拿出一个小瓷瓶,将里头的药粉倒在黑衣首领双腿的伤处,黑衣首领顿时疼的满地打滚!梅超风弯腰盯着他的眼睛,阴森森的开口,“说,还是不说?” 这次黑衣首领不敢侥幸,浑身打颤的点着头,就怕他们继续废掉他的双手。不是没受过伤,但他们不知用了什么药,让他觉得骨头都碎成了粉末,疼痛欲死、又痒又麻,偏偏还晕不过去,折磨得他再无心隐瞒什么。 梅超风取了他口中的布巾,低声喝道:“快说!有半点隐瞒便让你生不如死!” “我说!我说!是太子殿下派我来的,太子殿下交待我拿到账本之后杀了林海,如果有机会就刺杀三皇子!我就知道这么多,全都说了,你们杀了我吧,给我个痛快!杀了我吧!”黑衣首领从出卖太子开始就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且看到梅超风的狠辣也没想过再活下来,但实在忍受不了折磨,即使求也要求来个痛快。 陈玄风皱紧眉头,“太子怎么知道我见三皇子?还有谁知道?” “三皇子一个侍妾是太子的探子,啊——没别人知道,给我个痛快!啊——杀了我!” 陈玄风拿过梅超风手里的剑,一剑刺穿了他的喉咙!对梅超风道:“不要暴露身份,你在暗处回府吧,我只说遇到个仗义相助的恩人。” 梅超风给他把了把脉,拿出一粒药丸喂他服下才点头,“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先走,我就在旁边。” 一路相安无事的回了林府,陈玄风将半路遇埋伏的事告知了三皇子,经此一事,他们想无事一身轻已经不可能了,且同太子成了敌人,不想隐姓埋名的度日只能选择一方势力暂时依靠,幸好三皇子是最好的继承人,协助三皇子上位也算是好事。 陈玄风没有告诉三皇子谁是内奸,但仅仅半日便收到消息,三皇子一位侍妾失足落水,已经身亡,同时朝堂上有人参了太子的心腹一本,证据确凿,相当于砍掉了太子一臂,三皇子间接证实了他的实力,让陈玄风也更放心了些。 就算没有账本,三皇子对江南的打算也早晚能成,他如今能做的也不过锦上添花,立些小功,同三皇子见过几次,互相试探之后,陈玄风干脆的将账本送给了三皇子,得到了不少加官进爵的承诺,但陈玄风表明只想辞官回乡,三皇子见他不是作假,对他越发满意。 陈玄风将江南众多官员、盐商的性情喜好一一告知三皇子,加上那本账本,三皇子很有信心掌控江南官场,这不止意味着势力的扩大,更意味着夺储的资金有了着落,陈玄风算是为三皇子解决了一个头疼的小难题。 陈玄风小心接触三皇子的同时,梅超风已经将陈睿送进了齐国公府。 在齐国公大寿当日,梅超风用轻功将肖嬷嬷和陈睿送到了花园拐角处,席间宾客兴致正浓,陈睿带着肖嬷嬷缓步走入,不等众人疑惑,开口贺道:“孙儿陈睿祝祖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场面静了一静,齐国公猛地站起身,带翻了桌上的酒杯,大步上前扶起陈睿仔细打量,半晌方眼含热泪的开口,“好!好啊!我陈家的嫡长孙终于归家了!睿儿,祖父明日便请旨将爵位传予你,往后这就是你的府邸,我看谁还敢对你伸手!” ☆、第26章 梅超风牌贾敏(完结) 齐国公此言一出,席上瞬间鸦雀无声! 陈淮很快反应过来,僵硬的假笑了两声,“睿儿回来就好!你当初贪玩走失,让全家人为你挂心了许久,还不快向你祖父请罪?你也不小了,往后该懂事了,别再让家人操心。” 众人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陈淮,只见陈睿淡淡的垂下眼,接口道:“祖父,孙儿是被人贩子抓走的,偏巧身边伺候的人都不在,一时无法脱身,只得随船去了江南。后幸得贵人相助,将拿些人贩子抓获送官,孙儿方能再次回京。” “好!睿儿是个好的,才能遇见贵人,逢凶化吉,必有后福,来,坐下歇歇!”齐国公拉着陈睿入座,似是看不到儿子和孙子的针锋相对,无凭无据的事根本说不清楚,只会惹人笑话,他一大把年纪自然看得清,心里有了决定,当即截住二人话头,高兴举杯的同大家庆祝嫡孙归来! 齐国公一句“必有后福”顿时把陈睿的遭遇悲惨转变为身俱福气,这样逢凶化吉的好孩子怎么可能不懂事?众人识趣,纷纷顺着齐国公的话称赞起陈睿来,气氛很是热闹,看着陈睿回来时一身昂贵的装扮,没人去猜测陈睿当初有多苦,只在心中疑惑那所谓的贵人是何人罢了。 男宾这边两句话遮掩过去,便将此事揭过,而女宾客那边得了信儿却气氛十分微妙!看着刘氏僵掉的笑脸,不少人心里幸灾乐祸的悄声议论,大声恭喜刘氏找回长子,刘氏便激动的掉几滴眼泪,以示关怀。 都是做当家主母的,谁不明白刘氏那点心思,陈睿的话更让众人确定当初的事跟刘氏脱不了关系,没证据又如何?私下里的流言蜚语更毁名声,这对于一向伪善的刘氏可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寿宴结束之时,齐国公同大家举杯,再次提起要让爵给长孙陈睿一事,不给陈淮想办法阻拦的机会,翌日一大早就将请求让爵的奏折送进了宫里。刚巧他考校陈睿的时候发现陈睿虽流落在外却并没有耽搁功课,这个孙子一向聪敏,说不定将来还能考个进士回来,比之儿子和另一个孙子自然更有袭爵的资格,让他请旨也更有底气。 皇帝身子日渐不好,正烦心儿子们的明争暗斗,看到奏折便明白齐国公府这场风波也是为了夺那爵位给闹出来的,难免升起些同病相怜之感,听完太监总管打探回来的消息,干脆的批了同意,陈睿就这样成了齐襄侯!爵位竟只降了一等! 梅超风和陈玄风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有此便可看出齐国公对陈睿的重视,真心为陈睿高兴。而陈淮、刘氏二人则傻了眼,万没想到陈睿突然回来又突然袭爵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再怎么不满,也不能在这当口去害陈睿,不然他们也脱不了干系! 第15节 刘氏气的胸口仿佛压住了大石,病怏怏的躺在床上起不了身,肖嬷嬷立时抓住了这个机会,向梅超风求了份让人虚弱的药,千辛万苦下在了刘氏的参汤里,从此开始协助陈睿打发刘氏的心腹,慢慢将陈府掌在手里。 梅超风每隔三日潜入陈府教导陈睿一次,见他削瘦了一些却双目有神,更显精神,便不再插手陈府的事。想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儿,需自己去承受风吹雨打,桃花岛的人可不会溺爱徒弟! 几次罢官又任命新官之后,三皇子掌控了江南官场,放松不少,却更加低调。没多久,太子受不了皇上的猜忌和其他皇子的针对,竟联合皇上身边的内侍逼宫篡位!三皇子带人最先闯入皇宫救出皇上,为护驾身中一刀,让皇上刚刚被太子寒了的心感动了,对这个平日低调的儿子看重起来! 京中人人自危,林府也闭门谢客,陈玄风看到梅超风进门,放下手中的书卷叹了口气,“别烦心,皇上此次受了打击,怕是会病情加重,传位是早晚的事,到时请三皇子批了我请辞的折子,咱们就能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梅超风看看他摇了下头,“不急,总要事事稳妥了才好,且烨儿将来若参加科举,在京中也能为他铺铺路。我只是没想到京里这么快就翻了天,昨日贾府老太太又派人来找说有要事相商,恐怕也是有什么想法,毕竟你现在身上还挂着官职,比贾府是强些的。” “似乎贾政的长女贾元春进了三皇子府做侍妾,但先前资助太子造反的世家怕是有宁国府一个,若他们真是那墙头草,下场绝不会好。这种时候不走动谁也挑不出理来,不理会就是了。”陈玄风常同三皇子见面,偶尔听说了一两句,不管是不是故意试探,他都不会与贾家过多牵扯。 梅超风点点头把这些抛在脑后,忽然有些激动的笑道:“之前派去东海打探的人传回消息了,那边确实有一座岛,只是他们远远看见岛,划船过去却总遇见暗流,靠近不了,我猜那就是桃花岛!待我们离开京城立刻前往查看!” 陈玄风也露出笑容,“必然是有什么阵法!不知上面还有没有师父的传人,若没有,咱们定要将桃花岛恢复昔日之貌!如今太子已死,皇上追封为义忠亲王,三皇子的伤也养好了,看样子很快就会传位,我们不会等太久的。” “嗯,二十多年都过来了,我等得。” 皇上果然很快就有了动作,养病时封三皇子为太子,代理朝政。而三皇子在多次与陈玄风交谈的过程中发现了他过人的文采,有意无意的与皇上提起,将身子不好不宜为官的陈玄风封为了太子太傅! “恭喜林大人!太子殿下可是很看重您的!” 陈玄风微笑着接过圣旨,让人塞给传旨太监一个荷包,客套的将人送走。回房之后把圣旨放在桌上,和梅超风面面相觑。 梅超风皱眉问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当初不是说了不想做官?再说他都那么大那么阴险了,还用什么太傅?” 陈玄风手指敲了敲桌面,沉吟道:“太傅不过是挂个名头,至于他是何心思还要等见了面才能知晓。” 不待他细想,太子已派人来请他过府一叙,虽说三皇子封了太子,但义忠亲王刚死不久,如今的太子依旧住在三皇子府中,倒方便了与重臣见面。 陈玄风无奈的换了衣裳赶过去,在书房里见到了太子。太子笑着请他坐,“林大人也知,朝中有几方势力,孤手中可用之人不多,还望林大人能留下助孤清理朝堂。” 陈玄风愣了下,认真的看他,“太子殿下,微臣何德何能担此重任?殿下身边能人繁多,定能很快掌控朝堂。微臣大病一场后已无心朝堂,只求归隐田园,与妻儿日日相伴,请太子殿下成全。” 太子仔细打量他的神情,见他不似作伪,心中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无奈惋惜。他此举是为试探,陈玄风从前为父皇办事,后来被太子追杀后将账本给了他,不得不让他心生提防。若陈玄风想继续做官,他自然会给他安排个位子,若陈玄风如初识般坚定辞官,他却更为放心些。只不过依然惋惜朝廷失去个这般有能力的官员。 沉默半晌后,太子释然的笑笑,“如此,孤也不强人所难,听说你家中有一子,若将来想入官场,你有个官身也更好些,太傅就不用辞了。太傅身子不好,若有适合养病的地方尽可离京修养,也算是孤为太傅尽的一份心。” “是,谢太子殿下!” 陈玄风走出三皇子府,上马车前回头看了一眼,轻笑了一声。太子示好也算是对他交出账本的奖赏,若他推的一干二净怕是太子反倒疑心他别有所图。如此甚好,日后两不相欠,双方安心,至于太傅这名头,既然未来的皇帝不在意,他在意什么? 梅超风得知太子的意思很高兴,命人开始打理行礼准备离京,虽然要等太子登基彻底掌权才能离开,但这丝毫阻止不了梅超风的好心情,即使贾府听说陈玄风当了太傅又三催四请的攀关系,她也没动怒。 一月后贾母寿辰,又一次请梅超风过府,梅超风无法推辞,只得带上林黛玉和林烨同陈玄风一起去贾府贺寿。热闹过后,贾母留梅超风在屋里说话,王夫人脸色不大好看但也难得的没针对梅超风,安静的坐在一边。 梅超风微皱皱眉,直觉认为她们不是想简单的闲聊,果然不一会儿贾母看了一眼王夫人开始把话绕到林黛玉和贾宝玉身上! “敏儿,难得两个孩子都是聪慧机灵的,生得又这般玉雪可爱,可不就是般配极了?若两个玉儿在一块儿,咱们亲上加亲,都是自家人,往后也不会让黛玉受委屈。且宝玉的嫡亲姐姐如今在太子身边,如海又是太傅,这兜兜转转竟都是自家人,元春若得了势,宝玉也能更出息些,往后黛玉诰命加身,有宫里的表姐宠爱,日子还不是神仙一般的。”贾母明示暗示的说着话,使眼色给王夫人想让她也说两句附和。 王夫人为了儿子女儿的前程坐在这里已算示弱,再让她巴结梅超风她是绝对做不出来,现在想起上次奚落梅超风那些话她都觉得脸上发烧,以为人家败落了,人家却攀上了太子,这岂不打她脸吗?记恨了半辈子的小姑子,她怎么会说软话? 梅超风看着两人的神情,心里将贾母的话过了一遍,脸上一寒,“黛玉还小,不急,我家老爷身子不好,太子殿下特许老爷在家休养,平日里见不到太子殿下,元春那里怕是帮不上什么忙了。” “敏儿!”贾母沉下脸,“都是一家人,怎地越来越生分?你家中没个老人儿看着,难免你思虑不周全,如今母亲就为你……” “母亲,林家和贾家毕竟是两家,母亲还是不要多说,不然老爷生起气来,怕是下次母亲寿辰,女儿就来不了了。” “你!” “时辰不早了,老爷还要回府喝药,女儿先告辞了。”梅超风随口说了两句客气话起身就走,贾家对林家不过是官大的时候利用,官小的时候嫌弃,这种势利眼的人家自然要有多远躲多远。 贾母想不到梅超风这般强硬,盘算落空,有火发不出,张口就指着王夫人骂了一顿,怨她从前得罪了梅超风,如今害了宝玉、元春的前程。王夫人不敢回嘴,在心里咬牙切齿的把贾母和梅超风骂了个遍,对梅超风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几日后京中官家亲眷里传开一条流言,说信任太傅的太太贾敏在贾母寿辰当日气病了贾母,不肯登门探望请罪,不孝至极。 梅超风一家子不怎么出门,根本没注意这件事,还是肖嬷嬷听说了,同陈睿上门告知的。陈睿现在已真正掌控了陈府,他之前在刘氏卧病在床时就打发了不少刘氏的人手,后来趁义忠亲王逼宫,京中混乱,引贼人进府砍杀了刘氏,还将陈淮吓得不清。事后安排几个貌美小妾服侍陈淮,勾的陈淮日日缩在房里醉生梦死,早忘了抢夺儿子的爵位,反正儿子孝顺,日子比从前更舒坦,当不当这个侯爷有什么大不了? 之后那个性情乖张的陈睎便被安排在偏僻的院子里如同庶子一般养着,陈睿毕竟杀了刘氏,不会干养虎为患的事,陈睎那里有吃有喝供着,其他的世家培养就别想了。陈府改天换日在义忠亲王造反的时候发生,没引起任何人注意,事后安顿下来,众人也只是感叹陈睿是个好二郎,小小年纪就撑住了侯爵府,果然是个有福气的!让陈睿在京中站稳了脚跟。 梅超风听陈睿说了她不孝的流言,嗤笑一声,不用想都知道是贾母或王夫人干的,寻常女子遇到这种事肯定会妥协,与娘家做出表面亲密的假象,那样贾母提的那些要求,她总得应一件才成。可她偏偏对此事极为反感,凭这个拿捏她?做梦! 陈睿焦急的看着梅超风,“师父,是不是有什么难办的事?徒儿如今也算有两分势力,师父有事单凭吩咐。流言虽说没什么大不了,但毕竟有损师父名声,徒儿知道师父不在乎这些,但将来……将来有心人提起说不定还会有损师姐的名声,不得不谨慎。” 林烨板着小脸拍了下桌子,“那些长舌妇,早晚收拾了她们!” 林黛玉眼睛转了转,笑看着梅超风,“娘,女儿不怕这些流言,不过贾家这么算计咱们,不给他们个教训可不行。既然她们要拿名声说事儿,不如咱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她们的名声彻底臭了,外人便会觉得咱们远离贾府是合理的。” 梅超风摸摸她的头笑道:“哦?你这丫头想到什么主意?” “外祖母年纪大了,出个什么事不大好,就不提外祖母。二舅母那种人私下里是非必定很多,我们查出来给她传出去,添油加醋、虚虚实实,足够她焦头烂额了!” 陈睿眼一亮,抚掌叫好,“我回去就命人查探,此事越快越好,师姐好聪慧。” “那就多谢师弟了。”林黛玉笑看了他一眼,一副文静娴雅的样子。 陈睿心里失笑,外人见了师姐都被她这外表给骗了,只有自家几个亲近之人才能看到师姐狡黠灵动的一面,也不知日后谁会有幸娶到师姐。想到前两日祖父提起要早早为自己相看婚事,寻个合适的主母,陈睿不自在起来,十岁的孩子不懂情爱,却觉得若要将来有个朝夕相伴的妻子,没人能比得上师姐了!他们都跟着师父学功夫、学琴棋书画,在一处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定也能像师父、师丈一般恩爱,这般想着,陈睿再看林黛玉就有些脸红。 梅超风喝茶时无意间瞥到陈睿通红的耳根,不禁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到林黛玉,心中了然,无声的笑了。 林黛玉日日随在梅超风身边,性子多少改变了些,同黄蓉有个两分像,但比黄蓉稳重明理多了,让梅超风每每看着都心生骄傲。只是这个世界对女子太过苛刻,她把林黛玉教成这样,便担忧日后要寻个什么样的夫君才能让女儿幸福,现在看着陈睿倒觉得是个好人选,不过孩子还小,过个五六年再提不迟。 王夫人的马脚,要真仔细查还是很好查的,在陈睿的帮助下,王夫人和王熙凤私放印子钱、包揽诉讼的事没两日就被查清。梅超风可不会对这种人手软,直接将证据放进一位公正严明的御史书房里。 三日后御史在朝堂上参奏贾赦与贾政治家不严,大小王氏胆大包天,甚至还参了王家教女无方!太子正对贾家资助义忠亲王不满,瞌睡来了送枕头,命人查清后直接将大小王氏押进大牢。贾赦夺爵、贾政罢官,还将王子腾训斥了一顿。皇上听了也没怪他对世家老臣严厉,律法就是律法,连府中女眷都这般兴风作浪,贾家处置的不冤。 经了这事,皇帝不知怎地就觉得自己老了,竟然很快下旨禅位给太子,自己带着宠妃住进园子里养老,不问政事。 太子大喜之下,对贾家也网开一面,只将大小王氏问斩,没收贾家一半家财,贬为平民。可怜贾元春在深宅后院刚为夫君当上皇帝兴奋,就得知自己有了个带罪问斩的母亲,进宫连个名分也没封上如同枯守冷宫一般,心里对娘家的恨意是越积越深! 贾家完了,却没人为贾家真心悲哀,那些被欺压过的百姓甚至大肆庆祝。梅超风作为贾母的女儿,为她在京郊买了个庄子和十名丫鬟养老,先前那不孝的流言不攻自破。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京中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林府却已是人去楼空。 东海一处小岛旁,林家四口人划着船左右徘徊,大半个时辰后才避过礁石踏上小岛。陈玄风和梅超风疾步向里走去,林黛玉和林烨对视一眼,莫名的跟上。 转过弯看到一片茂盛的桃花林让陈玄风和梅超风激动的眼含热泪,绕过阵法却见房屋破败不堪,亭子上的刻字已模糊不清,明显荒无人烟。两人里里外外的跑了个遍,最后脚步沉重的走向师娘冯蘅的墓穴,看到一个大大的墓碑刻着黄药师和冯蘅夫妻合墓时,两人终于忍不住痛哭失声。 这里有他们曾经活过的痕迹,有他们心中敬爱的师父,可世事变迁,他们两个如今也只能顶着别人的名头拜祭尊师墓碑,那种无力的伤感让两人痛彻心扉! 四人定居在桃花岛,陈玄风和梅超风亲手盖了他们日后居住的房屋,修剪桃树,打理荒岛,慢慢让桃花岛又恢复了原来的光鲜。他们在黄药师和冯蘅的墓穴后面发现了一排桃花岛弟子的墓碑,有梅超风他们几个师兄弟,有郭靖黄蓉,也有程英、傻姑等等,两人将杂草清楚,擦干净所有墓碑,点上香,看着墓碑上陈玄风和梅超风两个名字眼中湿润,却再没有流泪。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他们会好好活着,积德行善,还要把桃花岛传承下去。 几年的时间,陈玄风将桃花岛的产业开遍了大江南北,每逢天灾人祸,必定第一个捐款救人,开设的医馆灵丹妙药繁多,价格却很低廉,让无数人心生感激,那带着小小桃花标志的牌匾已经变成百姓心里的良心商家,只要看到桃花标志,就不会担心自己被骗吃亏。陈玄风和梅超风在一步步按照当初的誓言走下去,积德行善,为前世的杀孽赎罪。 林黛玉及笄这一年,陈睿带着多年搜集的珍宝,正式到桃花岛提亲,林黛玉早在他出发前就进了京,一路上跟在他身边易容无数考验无数,权财美女一一试过,最后回到桃花岛满意的点了头。 桃花岛时隔数百年,又一次挂满了红绸,陈玄风和梅超风坐在高位看着徒弟和女儿喜结连理,相视而笑。 三日后众人回京,陈玄风扶着梅超风小心的上船,口中不停叮嘱,“如今你有孕在身,怎能像从前那般风风火火的,为了孩儿,这几个月万万不能动用武功,免得动了胎气,你有什么事就叫我去做,自己小心这些。” 梅超风笑推了他一下,“行了,女儿女婿还在呢,别唠唠叨叨的!已经四个月大了,胎稳得很。” 陈睿拉着林黛玉的手笑说,“娘还是听爹的,舟车劳顿定要仔细些,等我和玉儿有了孩儿,还要和小舅舅一起玩!” 林黛玉脸一红,踩了他一脚就跑进船舱,陈睿拱手做礼,“爹、娘,咳,小婿跟去看看。”说完急忙追黛玉而去,逗得几人哈哈大笑。 这次进京一是为林黛玉在京中的婚礼,二是为林烨参加科考,一家人慢行三个月才回到京中林府,皇上召见陈玄风终于批了他请辞的折子。 待林烨考中状元那日,梅超风产下一对龙凤胎,林黛玉见血欲呕,查出有孕两月,三喜临门,人人都说林家和陈家果然有福气,梅超风看着怀里的两个小人儿,觉得这一世什么都值了…… 与林府的欢天喜地相反,京郊一处庄子里贾家人个个愁云惨淡,贾宝玉拉着袭人的手去扯她的包袱,“袭人,你为什么要走?你不是说要照顾我一辈子?你要去哪?是不是要去找那不男不女的琪官儿?” “够了!什么不男不女?蒋少爷是靠自己挣得家业的,我得幸被他看中是我的福气,你若真为我好就该放我去过好日子!”袭人面无表情的推开他,大步走远,丝毫不顾身后一声声的哭诉指控。 史湘云冷笑着瞥了一眼贾宝玉,“呦,夫君,你不是说你同袭人真心真意,谁也拆不散吗?今日可看清了她的真面目?” 贾宝玉急忙回头拉她,“云妹妹!” 史湘云甩开他的手,走出房门,“我今日就是来看好戏的,你为袭人休了我,爱哥哥,看你此番下场我真是大快人心!若有来世,只愿永不相见!” “永不相见……永不相见……”贾宝玉跌跌撞撞的追出去,摔倒在地,眼泪不停的留下来,不明白好好的女儿家怎都变得这般面目丑陋,当真是嫁了男人就变成死鱼眼珠,即使是嫁他也同样! 走了好,这些无心之人早该走的。 看着破败空旷的庄子,贾宝玉心生绝望,母亲问斩,老祖宗走了,大老爷和父亲也走了,珠大嫂子带兰哥儿回了李家,探春、贾环带着赵姨娘偷了些财物不知所踪,琏二哥也不知去了哪儿。他只剩云妹妹和袭人两个贴心人了,如今也都没了…… 他还留下做什么…… 贾宝玉双眼无神的爬起来,顺着路盲目的走着,直到饿倒在一个小寺庙门口才停下来,剃度出家,只愿忘却前尘事…… ☆、第27章 王夫人pk林哥哥(一) “太太怎么样了?还没醒?”周瑞家的急匆匆走到门口向里望了一眼,问着守门的金钏儿。 金钏儿摇摇头叹了口气,“还没呢,这次太太被气得狠了。” 周瑞家的来回走了两步,焦急的道:“这可怎么是好?我这儿还有急事禀报太太呢!”说着压低声音骂了一句,“那该死的贱蹄子,一把年纪了还勾引老爷,看她能得意几日!” “周姐姐快小声儿着些吧!这话可不是咱们能说的!您先去歇会儿喝点茶,太太醒了我就去喊您。”金钏儿吓了一跳,左右看看,忙推着周瑞家的去偏厅休息。 屋里被几层轻纱遮挡了光线,显得有些昏暗,古朴的雕花木床上,王淑娴蹙眉睁开了眼睛,对外面的噪音很是不满,什么时候自家的隔音效果这么差了?连个觉都不能好好睡! 下一刻,她忽然睁大眼,转头往四周看了一圈,饶是她平日里再镇定,此时也震惊的目瞪口呆! 她绝没有朋友会跟她开这种玩笑,绑架、生病更不可能睡在这种地方,唯一的可能就是在她身上发生了不可思议的事! 王淑娴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心里的惊慌,坐起来看向自己的手,又摸摸自己的五官、头发,不是自己的!都不是自己的!自己的身体换了!她仔细回想着之前的事,她周一早上醒来感觉不太舒服,但还是一如既往的去公司工作,因为太忙没有吃饭,和平时一样加班到深夜,秘书、助理都回家了,只有她还在对着项目资料分析,再然后……她……好像晕过去了…… 那是种很累、很无力的感觉,现在她又变成这样,难道她是过劳死?!尽管很多人劝过她不要那么拼命的工作,但她真没想到自己会过劳死!她一手创办的公司才刚刚上市,还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她怎么就这么死了? 一时间王淑娴只觉万分茫然,过劳死这个事实把她对事业的热情一下子浇灭了,再怎么热爱工作也比不上自己的命啊!突然后脑处一阵刺痛,王淑娴抱住头咬牙忍耐着,像看电影一样看完了原主王夫人的一生,刺痛消失时她额上满是冷汗,身上也有些脱力,倒在床上不小心碰到了围栏。 金钏儿听到声响立刻走进来,见她醒着脸上露出了喜色,“太太您醒了?可还有哪里不适?要不要叫大夫来?” 王淑娴闭闭眼迅速镇定下来,淡淡的摇了摇头,“不必,不要惊扰了老太太那边。我只是有些不舒坦,歇一歇就好了,给我端杯温水来。” “是,太太!” 水壶一直在小炉子上温着,金钏儿很快倒好了水服侍王淑娴喝下,想起周瑞家的还在偏厅等着,忙说:“太太,周姐姐方才来了,说有要事禀报太太,现在正候在偏厅里呢,太太可要见见?” 王淑娴知道周瑞家的是原主心腹,就点头让金钏儿去叫人,心里却在想要找个什么由头把贴身伺候原主这几人打发了。不管原来如何,现在她已经是王夫人了,她要好好的生活下去就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破绽。 周瑞家的笑着走近房里给王淑娴福了福身,“我的好太太,您可是醒了,您身子金贵,为了那等贱蹄子气坏了不值当,太太若想让她不好过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王淑娴想想原主气病的原因,原来是因为贾环抄佛经抄得手疼眼疼,赵姨娘在贾政面前又哭又闹,惹得贾政转身就到正房来训斥了原主一顿,原主在下人面前失了颜面,心中郁结,便有些头重脚轻,躺了大半日。 这事儿在她看来根本不算个事儿,对原主来说,贾环一个庶子,于情于理都抢不了嫡子的家业,何必去为难他?而赵姨娘年纪也不小了,哪里比得上青葱般的小姑娘?给贾政再抬两个姨娘让她们斗去,赵姨娘就再没闲空找原主麻烦了。只是原主对贾政多少有夫妻情分,有女人的嫉妒心,才弄这么多事去泄愤,反而气着了自己。 周瑞家的看王淑娴不说话,以为她是不想提起赵姨娘,暗怪自己多嘴,忙说起正事,“太太,前两日奴婢跟您说的事儿您考虑得如何了?这一下就有五百两的进项,可不是小数目。” 第16节 王淑娴皱眉想她说的是什么事,心里顿时一惊,“此事罢了吧,你去回绝了他们,这等包揽诉讼之事我不管。” 周瑞家的惊讶的抬起头,“太太?” “去吧,别拿这点子小事来烦我。”王淑娴故作不耐烦的挥挥手,躺下身背对着周瑞家的。 周瑞家的不敢多说,主子心情差,当然没心思去老爷那拿名帖处理旁人的诉讼,虽然可惜了银子,不过往后也还有机会,等哪日主子高兴的时候再提吧,这个可比印子钱还好赚! 王淑娴闭上眼做出想要休息的样子,周瑞家的连忙退了出去,银川儿换了金钏儿在门口守着,屋子里静悄悄的。 王淑娴拽拽被子叹了口气,红楼梦啊,她居然成了王夫人,当初看书的时候她可是真不喜欢王夫人!虽然她欣赏厉害的女人,但面慈心狠的蛇蝎女谁都讨厌,幸好她穿来的时机很好,原主只放了印子钱还没有包揽过诉讼,手上没沾染人命,这样她挽回形象还来得及,不会有抹擦不去的黑历史。 多亏了小侄女爱在她面前念叨什么穿越、重生的新奇事儿,不然她突然来了这里怕是要好长时间才能平静,只是可惜了她的公司,那可都是她的心血啊!她在现代仅剩的亲人只有哥哥一家,又是不会经商的,她这一死,哥哥只能把公司卖给别人,也不知公司最后会如何。不过这样也好,有那么一大笔钱,足够哥哥家过好日子了,既来之,则安之,她相信在哪里她都能过得好。 脑子里不断回忆着原主的记忆,王淑娴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贾政从衙门回来,听说妻子病了,一整日没出门,有些不耐烦又有些心虚。贾环抄佛经这事儿他早就知道,当初王氏说借此让贾环练练字,他觉得可行就同意了,如今儿子孝顺母亲的事竟然觉得累,让姨娘又哭又闹的,说到哪里都会指责贾环不孝,让外人知道他为了小妾庶子骂病了正妻,这脸还往哪放? 不过心里虽这么想,让他去跟王氏服软却是不可能的。想了想,贾政抬步往贾母院子走去。贾母正哄着贾宝玉和三春在身边逗趣儿,贾政一进屋,几个孩子立马住了口惧怕的站在一边,贾母见了不喜,对贾政也没好脸色,“瞧瞧你,见天儿的板着个脸,把我孙儿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贾政看向贾宝玉,贾宝玉垂着脑袋紧张的捏着袖子,讷讷的喊了句“老爷”。 贾政皱皱眉,“你看你像什么样子?整日在后宅胡混,今日学里的功课可完成了?” “我……我……”贾宝玉见他严厉更是害怕,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贾母一拍桌子,“好了!这是干什么?要耍老子威风等在我看不见的地儿在耍,你自己不见人影,还不让你儿子在我跟前儿尽尽孝?” 贾政脸色一变,忙拱手赔罪,“母亲,您这说的什么话,儿子不管就是。咳,母亲,不如让孩子们先下去?” 贾母点点头,挥手让宝玉几人自去玩乐,转头看着贾政不满道:“你可是为了你院子里的事?不是我说你,那赵姨娘是什么玩意儿?为了她你也值当去跟王氏吼?现下王氏病了你又怎么办?莫要忘了王子腾刚刚升了官,要请王氏回娘家聚聚呢!” 贾政听了这话更是懊恼,“母亲,儿子知错,此次是儿子思虑不周,一时冲动,下回再不会了。” 贾母这才满意了,喝了口茶随意的道:“王氏是个有分寸的,待会儿我让鸳鸯去给她送些头面、药材,给她个台阶下,她定不会为难于你,只是你往后再做什么可要多想想。唉,你大哥得了爵位,家里却什么也考不上他,王子腾如今深得圣宠,若能为你美言几句,升个一官半职也不是不可能,这段日子你多陪陪王氏吧。” “是,儿子知道了,多谢母亲。”有贾母愿意帮忙,贾政的面子里子都有了,当下悠闲悠哉的回了院子,打算等天黑之后再去王氏那看看。 王淑娴睡了一个时辰,感觉精神了许多,刚用完饭就见老太太身边的鸳鸯捧了个匣子过来,身后还跟着两个丫头,拿的是药材。王淑娴参加过几次慈善拍卖会,眼光是有的,一看就知道这套玉石头面价值不菲,药材也都是上品,心里转了一圈明白这是老太太给她台阶下呢,同时也是警告她不要跟贾政闹下去。 她本来也没打算揪着这件事不放,想让别人不舒坦的办法有的是,不舒坦还不知是谁做的那才叫高明,她就打算隐藏的暗处,慢慢肃清身边的障碍,让自己过上舒坦日子。于是,她摆出和原主一样的慈善笑容,拉着鸳鸯说了好一会儿话,塞了赏银又送了盒枣泥馅山药糕才放鸳鸯走,这件事就算是揭过去了。 夜里贾政慢悠悠了进了正房,看王淑娴果然没给他摆脸色,神情也缓和下来。王淑娴笑着指挥小丫头给贾政换了衣裳,命人拿来炖好的鸽子汤给贾政,“老爷奔波一日辛苦了,这汤煨了两个时辰,是我新寻来的方子,老爷尝尝味道如何?” 贾政眉头微动,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算作回答,慢慢品尝起来,“不错,母亲这两日胃口不好,明儿你把这汤给母亲送去一份。” “这哪里用老爷吩咐?母亲那里早就送过去了,老爷在外奔波受累,这家里的事我都会打理好,不会让老爷操心的。”王淑娴看着他喝了汤,笑得越发和善,这汤里加了安眠的东西,晚上应该能睡个好觉了。 尽管她决定要在这里好好活下去,但总不可能一来就随便跟个陌生人滚床单!即使这个人是她的丈夫,在古代就要和她绑在一起一辈子,她也需要花些时间来接受。往后的日子还长,贾府没一个靠得住的人,她要仔细打算打算。 ☆、第28章 王夫人pk林哥哥(二) 王淑娴陪贾政说了会儿话,见贾政有些困顿便让金钏儿几个给贾政换了寝衣扶上床休息,“老爷,早些歇着吧,明日还要去衙门。” 贾政点点头闭上了眼睛,王淑娴悄悄松了口气,挥手命众人退去,自己把寝衣的带子打了个死结爬到床里侧躺下睡觉,心中庆幸大户人家的规矩大,她和贾政一人一床被子,中间间隔足有半米,给了她足够的空间,权当是自己一个人在睡。至于贾政会不会半夜化身禽兽……她觉得她配的药安眠效果应该不错,九成把握总是有的。 说是药,其实只是用炖补汤的那些药材搭配出来的,不然被厨房的人发现可不得了。王淑娴翻了个身,面对着墙壁叹了口气,幸亏她的公司是弄中药的,如果弄西药她现在就两眼一抹黑了。不是没想过让贾政去别处睡,但今日老太太刚敲打过,贾政也过来和好,就算做给外人看也必须让贾政留宿在正房,而且将来留宿的次数越多越好,这关系到她在贾家的地位!王淑娴无奈的笑笑,很快闭上眼睡了。 第二天王淑娴起了个大早,状似关心的命丫鬟们忙里忙外的伺候贾政,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早膳也全是贾政爱吃的东西,捧得贾政走时还扬着嘴角,说回来要给她带城东醉仙楼的烤鸭呢! 王淑娴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笑容不变,眼里充满了讽刺。这么容易就飘飘然了,怪不得当个小官就再没升迁过,白痴!下人成群就是好啊,她不过耍耍嘴皮子,手都没伸,贾政就把功劳全算在她头上了,贾家人若都是如此,她已经可以预见未来的悠闲了! “走吧,老太太也该起了,去伺候着,对了,端上那盅开胃汤。”王淑娴理了理衣袖,扶着彩霞的手慢悠悠的往前走。 邢夫人正在贾母门口候着,王淑娴微笑着打了个招呼,“大嫂,等很久了?老太太还没起吗?” 邢夫人不咸不淡的应了声,“我也是刚到,老太太昨晚上没睡好,这会儿还没起身呢。” 话音刚落,王熙凤就到了,请过安上前挽住王淑娴的胳膊笑嘻嘻道:“姑妈怎地没叫我?方才问了彩云才知道您先过来了,可叫我好等!” “是姑妈不好,急着来服侍老太太,忘了去叫你。”王淑娴拍了拍王熙凤的手敷衍过去,眼角瞥向邢夫人,果然见她脸色沉了下来。 这时进屋通报的翡翠出来了,笑着给她们打了帘子,“老太太起身了,大太太、二太太、二奶奶快进吧。” 邢夫人一甩帕子当先走了进去,贾母已经梳洗好了,正坐在桌前等着上早膳,可见并不是刚刚起的。邢夫人撇撇嘴,哼,她站了半天里头一声没有,姓王的一来就立马让进屋,这差距还真大!儿媳妇也整日巴着二房,吃里扒外! 王淑娴同记忆里一样低眉顺眼的给贾母请安,然后站在贾母身后准备帮她布菜伺候她用饭。贾母享受着她们的服侍,连最喜欢的王熙凤也没得着个座儿。用过饭,王淑娴注意到贾母从一开始就喜气满面的样子,微微笑道:“老太太可是有什么喜事儿?” 贾母笑看她一眼,“就你眼睛尖,可不是件喜事吗?林姑爷已经答应让瑾钰和黛玉上京了,估摸着两个月左右就能到,到时你们可要多照应着些。” 王熙凤凑上前打趣,“瞧老太太偏心的,表弟表妹还没来,我们就被挤到边儿上去了,等表弟表妹到了,老太太哪里还看的见我们?” 贾母伸手拍了她一下,哈哈大笑,“你个猴儿,哪里都有你!” “老太太只管放心,凤丫头办事一向妥帖,我们当长辈的也会多照看孩子们的。”王淑娴笑容不变的回了一句,心里却已经惊住了,林家怎么会多出个男丁?林妹妹为什么多了个哥哥?她连忙翻找原主的记忆,终于寻到了为数不多的一点印象,贾敏在林黛玉之前竟然生了个男孩儿,比林黛玉大七岁,这次贾敏的小儿子夭折,贾敏随之而去,贾母就去信说想照顾两个外孙一段日子,让他们来京散散心,现在看来林海已经同意,林家的一儿一女很快就要进贾府了。 原著里林家肯定是没有男丁的,这位林哥哥听说在一年前曾患了很重的病,当时贾母收到信还伤感了一阵,后来不知怎地又痊愈了。看来,林哥哥就是那个时候被穿越了吧?这个世界还有另一个穿越者,幸亏她昨晚没露出什么异常,不然被林哥哥戳穿之后还不知会经历怎样的折腾。 王淑娴走出西院的时候出了一身冷汗,低调,必须低调!只要她的所作所为符合大家主母的言行,谁也不能怀疑她,现代的一切她都不能透露出半点,梦话都不能说! 王熙凤追赶上王淑娴,小声问道:“姑妈,您说老太太把那两个孩子接来是想做什么呀?我看还有长住的意思!敏姑母已经去了,这林姑父也不知会不会续弦,往后咱们两家关系走不走还两说呢。” “兴许老太太只是为敏妹妹伤心,才想让两个孩子承欢膝下,寻寻安慰。别多想了,既然是老太太喜欢的人,咱们敬着就是,两个孩子而已,亏不着什么,”王淑娴想起那句风霜刀剑严相逼的诗,顺口提点了两句,“你呀,且记着,凡是老太太喜欢的人儿,照顾妥帖了少不了你的好处。敏妹妹去时,老太太哭晕了两回,可见心里有多看重,咱们府里那些下人最爱嚼舌头根子,你且敲打敲打,莫怠慢了老太太的贵客。” 王熙凤想想也对,不过说句话的事儿,能讨好老太太自是好的,“那姑妈你说将他们安排在哪里住下?可用给他们再配些伺候的人?姑妈别笑话我,我从前没招呼过外地过来的亲戚,少不得要向姑妈取取经的!” 王淑娴想了想,道:“琏儿不是去接他们了?你给琏儿去封信,问问他们带了多少人多少东西来,依我看,他们要长住还是收拾个院子出来得好,咱们显得重视,他们也住得舒坦。” 王熙凤想起贾琏觉得靠不住,“问他?说不定人到了我还没收到回信。算了,下人先选好备着,用不用看他们,住处梨香院就挺合适,有个偏门还可以直接出府,那我就叫人把梨香院收拾了,到时候缺什么摆设还要来麻烦姑妈了。” 王淑娴赞许的点点头,“如此甚好,缺什么就来寻我,回头我跟老太太说一声就行了,老太太喜欢这两个外孙,必要让她老人家满意才是。” 王淑娴不太记得林黛玉在贾府都受了什么委屈,不过住处和下人的闲话肯定是有的,这些那位林哥哥必定也清楚,她先处理好了,也算避免贾家和林家的冲突。还有贾宝玉,这个让人头疼的孩子现在是她儿子了,她该不该管,要怎么管都是个难题。 回到荣禧堂,王淑娴顿了顿脚步,小侄女好像曾咬牙切齿的指责二房窃居正堂,把大房挤到了马棚边上,现在自己就是那令人唾弃的二房中人,不过大房那边挺大的,修的也很漂亮,怎么说也没有马棚边上那种凄凉感,看来小侄女的话也不全可信。 王淑娴摇摇头,想着有机会还是劝贾政搬个地方,身份在那里,住哪个院子都一样,免得将来有什么事被御史参一本在朝堂上丢人! 赵姨娘和彩云几个站在门口闲聊,见王淑娴回来了立即起身行礼,赵姨娘表情不自然的上前打了帘子,对自己这种卑微很是不忿。王淑娴目视前方,理都没理她,直接走进了房间,“彩霞、彩云来给我换衣裳,金钏儿、银川儿去厨房取些点心来。” 其他小丫鬟开始打水、倒茶,屋里的众多丫鬟都动了起来,唯独赵姨娘没得到吩咐不知该做些什么,看周姨娘在帮忙扇扇子,连忙也拿了个扇子做做样子。 王淑娴自顾自的更衣洗手,尽量忽略身边的一群人,开始琢磨怎么把身边的障碍肃清。 吃完点心,王淑娴走到书案后翻开账册,开口道:“两位姨娘每日在我这里立规矩辛苦了,往后便无需到正房来,十日请一次安就好。” 赵姨娘一愣,本能的觉得王淑娴是在为之前的事发脾气,立马垂下头笑道:“能在太太身边伺候是妾身的福气,哪里会累?太太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妾身,让妾身也在太太跟前儿沾沾福运。” 周姨娘也道:“太太心善,妾身却不敢坏了规矩,服侍老爷、太太是妾身的本分,若妾身有什么做的不妥当的,太太只管处罚。” 王淑娴笑着摇摇头,“就按我说的做,你们是老爷的姨娘,只要养足精神服侍好老爷就是了,我这里这么多伺候的人,不需劳累你们。有空便好生养养身子,为老爷开枝散叶才是正经,你们再推辞可就是硬要我做个恶人了。” 周姨娘抿抿嘴不再说什么,赵姨娘却是心里焦急,不知王淑娴在耍什么手段,可已经说到了这份儿上,不答应还能怎么办?只得憋屈的应下了。 王淑娴看着她们笑了笑,第一步,远离所有小妾,眼不见、心不烦! ☆、第29章 王夫人pk林哥哥(三) 赵姨娘和周姨娘两人战战兢兢的等着王淑娴的手段,结果王淑娴什么动静都没有,没有在贾政面前说是非,也没有克扣她们的份例,甚至连贾环都不必再去抄佛经,贾探春也不必日日做女红。 十日后两位姨娘去正房请安,王淑娴受了她们的礼随口说两句话就打发了她们,让她们渐渐放下心来,有好日子过谁愿意去为奴为婢?就算以后王淑娴再让她们立规矩,大不了也就是和从前一样罢了,吃不了亏。贾环很高兴,下了学就和小厮满花园疯跑着玩,贾探春却开始愁眉深锁,她已经有几日没和王淑娴说上话了,在嫡母面前失了宠,她这个庶女将来还有什么好?想到这她就对赵姨娘生起气来,贾环能跟在嫡母身边练些字那是福气,赵姨娘却要找老爷闹,现在好了,贾环整日的胡混早晚成个纨绔,她也被生母亲弟给连累了! 贾探春越想越不安,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便趁天刚有些黑的时候,悄悄来到赵姨娘的院子。 赵姨娘正收拾绣线打算休息,见她来了还很高兴,“探丫头今儿怎么来了?快进来坐,小吉祥去给三姑娘泡茶!” “不必麻烦,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来过。”贾探春面无表情的拦住她,坐在桌边低声质问,“你还笑得出来?你觉得这次你赢了太太是不是?你觉得自己日子好过了是不是?你也不想想将来,现在太太只让我请个安就退下,话也不跟我多说一句,显见是不待见我了,你是想让我落得和迎春一样吗?还有环哥儿,太太不管了,老爷也不过问,难道你能管吗?没人盯着他学功课,他连字都认不全,将来能做什么?混吃等死?” “你!你满口胡咧咧什么?我还当你终于长心了知道回来看看我这个娘,没想到竟是来数落我的!呸!老娘吃的盐比你走的路都多,用得着你来指手画脚?你自己没本事哄不住太太关我什么事?屎盆子别想往我头上扣!”赵姨娘最受不了女儿这副德行,气得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贾探春鼻子就骂! “你——你——”贾探春气得满脸通红,听她言语粗俗,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眼眶里的泪水直打转,“我好心提醒你,你不听便算了,你算哪门子的娘?半个主子罢了,我娘是太太王夫人!我到底是跟在太太身边长大的,太太为了面子也不会太亏待我,你那宝贝儿子就惨了,老爷太太不闻不问,你等着他长废吧,哼!” 贾探春怕吵下去引来下人注意,说完就带着侍书快步离去,赵姨娘追到门口到底没狠下心在外面嚷嚷,只是被亲生女夹枪带棒的训了一顿,气得心口直疼。贾环小心翼翼的看了会儿,凑到赵姨娘身边安慰她。 赵姨娘揪着儿子问他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学功课,是不是真像探春说的那样只顾着玩。贾环年纪不大,撒谎也瞒不严实,没两句话就被赵姨娘问了出来,想那小厮还是她亲自挑选的,现在竟带坏了她儿子,简直是在打她的脸!但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反而觉得这就是王淑娴的手段,不知不觉就废了她一儿一女,真是好打算! 赵姨娘忍不住气,扬声叫小吉祥去请贾政过来。 贾政此时正在王淑娴房里用晚膳,他觉得王淑娴被他骂了一顿倒是明理许多,比从前更贤惠了,说话熨帖,准备的吃食也合口味,让他的日子十分享受。虽然这些日子看王淑娴调理身子,一直没有同房,但夜里睡得安眠上衙门精神也好,自然也愿意留宿。 小吉祥在门外求见,彩霞刚说一句老爷太太在用膳,小吉祥就哭喊起来,“老爷快去看看我们姨娘吧,姨娘她身子不舒服得紧……” 贾政皱眉放下筷子,王淑娴漱了口拿帕子擦擦嘴角,不紧不慢的说:“这丫鬟可真有趣,在我这主母门前就敢叫喊,也不知是跟哪儿学的规矩。赵姨娘病得那么重不急着请大夫,来请老爷算怎么回事?也不怕过了病气,这上不了牌面的人就是没规矩!” 贾政本有些着急,听了她这话倒冷静下来,从前赵姨娘也时不时的说不舒服,他去了看着也没怎么样,甚至还缠着他留宿。细想王淑娴的话可不是这个道理吗?真那么难受不找大夫找他干什么?当即便不想去了。 王淑娴笑着起身命人给贾政穿外衣,扶着他边往外走边说,“老爷还是去看看,不然赵妹妹有个什么事又说是我拦了老爷,我可是有口说不清了。方才我听下人说探丫头去看过赵妹妹,现在赵妹妹就难受成这样,也不知是不是太想女儿了,到底是母女亲情,割舍不断。唉,这些年是我想左了,就算教导探丫头也不必非要她住在我这边,就让探丫头搬去赵妹妹旁边的院子吧,让她们两母女好生亲近亲近。待过几年探丫头出嫁前再将探丫头记在我名下充作嫡女,对她的将来也有好处,您说呢?” 贾政走到门外瞥了一眼小吉祥,觉得厌烦,拍拍王淑娴的手欣慰道:“你有心了,如此甚好,探丫头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学得很是规矩,你教的很好,既然她们母女想要亲近,就如你说的叫探丫头搬过去吧,环哥儿那你也多费费心。” 王淑娴微微笑着,“环哥儿我倒是也有打算,还没来得及跟老爷说。别人家像环哥儿这般年纪早就独住个院子一心向学了,先前赵妹妹舍不得我也不好硬分开他们母子,唉,本想拘着环哥儿在我那里学些字,没想到赵妹妹误会我虐待孩子,我真是不敢多管了。只是这两日听说环哥儿和小厮混在一起,整日的浑玩,我就有些担心,老爷,这事儿还是得您拿个主意,看是让赵妹妹多管着环哥儿,还是给环哥儿配些伴读、小厮搬到外院去?老爷……您也知道,宝玉他……唉,宝玉有老太太护着,我管不动,心里也是无奈,如今看到环哥儿又这样,实在是不好受啊,咱们二房的孩子总不能都不读书,要是珠哥儿还在……” 王淑娴说的合情合理,完全是为着贾环打算的样子,听得贾政有些羞愧,又见她提起宝玉和贾珠,心也软了,“淑娴,是我误会你了,赵氏一个奴婢能懂什么,就会添乱!环哥儿的事你紧着安排,就让他搬去外院,在我旁边我也能看着些。” “是,有老爷亲自管教咱们家少说也能出个进士,我明儿就让人收拾院子。”王淑娴这些天一点没闲着,把手里的账本看了个遍,府里诸事也全都捋顺了,可以说,现在只要她不愿意就没人能看出她和原主的不同,但该解决的事还得解决,庶子庶女碍不着她,她给安排好了谁都得夸她一句,何乐而不为?至于小妾,那是随便就能打发的女人,不惹事她就养着,惹她不痛快她也不是软柿子! 走到赵姨娘门口听着里头若隐若现的哭声,王淑娴低头冷笑,这院子里她原主的眼线多得是,贾探春偷偷找赵姨娘,马上就有人禀报给她。现在她把话先给贾政说全了,看赵姨娘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 “老爷,您可算是来了,您再不来,我们娘仨可就要被欺负死了,老爷……”赵姨娘听见贾政进门,拿帕子捂着脸就扑到贾政怀里哭诉,被贾政推开才看到旁边的王淑娴,顿时噎住,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贾政也是满脸尴尬气恼,被王淑娴看到赵氏这举动还不知怎么想,他和正妻也不会在门口就搂搂抱抱! 王淑娴端庄的笑着,“赵妹妹,你这是怎么了?你们娘仨被人欺负了?说出来给我和老爷听听,若真受了委屈我们自会给你做主。”说着,她扶贾政走到桌旁坐下,瞥了赵姨娘一眼,“咦?小吉祥不是说赵妹妹难受得紧,这会儿看着倒是不像,请了大夫没有?” 赵姨娘见贾政怀疑的眯起眼,心里一咯噔,暗骂王氏不安好心,豁出去的跪倒在贾政脚边大哭,“老爷啊,妾身是心里难受啊,妾身自己如何都认命了,可环哥儿和探姐儿都是老爷的亲骨肉啊,现在太太不喜他们,对他们不闻不问,半分不教导,这不是明摆着要养废他们吗?老爷您可要给妾身做主啊,只要两个孩子能好,太太就算想要妾身的命也行啊!” 王淑娴敛去笑容沉着脸,看向贾政的眼中却隐隐带着委屈,让贾政一阵心疼,一脚将赵姨娘踢开! “住口!你是什么身份?太太也是你能编排的?我看就是太太对你太好了才让你得寸进尺、贪得无厌!有你这个姨娘才真是养废了环哥儿!环哥儿明日便搬去外院,你就去小佛堂念经三个月给孩子祈福!”贾政说完转身就走。 赵姨娘大惊失色,忙爬过去抱住贾政的腿,哭道:“老爷您别恼,您知道妾身见识少,妾身有什么不对的您说,妾身会改!您别让环哥儿搬走,环哥儿是妾身的命根子啊!老爷,求求您了,妾身再也不敢说太太不是了,求老爷不要让妾身进小佛堂啊!” 贾政怒极反笑,“从前环哥儿跟在太太身边,你说太太虐待他,现在让环哥儿搬去外院有我亲自管教,你又说环哥儿是你的命根子!呵,你这是想留着环哥儿自己教?既然不让我和太太插手,你有何面目指责太太不闻不问、半分不教?” “这……这……”赵姨娘没想到贾政会这么说,一时间想不到反驳的话来。 第17节 贾政看她一惊之下忘了哭,整张脸也没几滴眼泪,方才的哭喊根本是装的,且还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像极了贾环做错事时的样子,心里下定了决心,决不能让这蠢妇教歪了贾环,太太说的对,宝玉有老太太护着管不了了,他们二房总得有一个儿子好好管教! “来人,送赵姨娘去小佛堂!” 王淑娴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个婆子上前强硬的将赵姨娘扶起来往外走,赵姨娘这次是真的吓到了,涕泪横流,不管不顾的乱骂起来,全是指责王淑娴狠毒的难听话。 贾政回头看到王淑娴挺直了脊背坐在椅子上,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仿佛有什么事都能一个人坚强的撑下来,受了这么大委屈也依然不哭不闹,他心里不知怎么就有些堵,想自己从前宠爱赵姨娘、为了赵姨娘去训斥王淑娴的时候,王淑娴是不是就像今日一样受了委屈不开口,只自己一个人闷在心里甚至被气病了都不能发脾气? 男人都有一颗怜香惜玉的心,今日王淑娴和赵姨娘对比如此明显,一个是端庄知理的大家闺秀,一个是粗俗恶劣的不安分姨娘,贾政的心稳稳的偏向了王淑娴。 再看向赵姨娘,糊掉的妆容,狰狞的表情,这样的人,到底凭什么让他宠?“还不堵了赵氏的嘴?在我面前就敢如此辱骂太太,私下里还不知要如何!我竟是今日才知你如此小人之心,我便告知与你,太太早已为环哥儿、探姐儿打算周全,环哥儿由我亲自教导自不会差,原本太太怜惜你与探丫头母女情深,决定让探丫头搬来与你同住,待出嫁前再记做嫡女抬高身份,你补感念太太的恩德,却污言秽语的辱骂,哼,藐视主母,罪加一等,你就在小佛堂好生悔过,什么时候改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带下去!” 赵姨娘听了贾政的话回不过神来,很快被带走了,小吉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王淑娴瞥了她一眼,随口道:“赵妹妹那里也不能没人伺候,就让小吉祥跟过去吧,她们主仆相处得久,该是最了解赵妹妹心思的人。” 小吉祥连忙磕头,语无伦次的求情,“太太,姨娘最挂心三少爷,求太太允奴婢伺候三少爷,求太太……” “你这是对我的安排不满?少爷身边自有懂规矩的伺候,彩云、彩霞,往后你们就跟在环哥儿身边,小心伺候着。” 彩云、彩霞听了忙出来向见礼,贾环看着最喜欢的彩霞姐姐,想要反对的话全咽了回去,小吉祥失了希望,哭哭啼啼的被送去了小佛堂。 贾政摇摇头,心想赵姨娘连个忠心的丫头都没有,可见平日里有多刻薄! 事情了了,贾政和王淑娴携手回了正房,贾政自觉看到了妻子隐忍的一面,心中怜惜,难得说了几句好听的话。王淑娴这次没有想办法避开,而是让厨房上了碗补汤,里面让人加了鹿肉,然后便同他演起夫妻情深的戏码,趁机吐露这么多年的不容易和无子女陪伴身边的苦楚,贾政心软的说让王淑娴再生个孩子,王淑娴半推半就的同他做了亲密之事。 经过今日,王淑娴算是明白儿子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了,那赵姨娘凭借一个贾环就敢在贾府里兴风作浪,她若没有儿子将来能过什么好日子?原主的大儿子死了,二儿子宝玉被老太太养废了,她必须有个自己的儿子才能放心的依靠,放心的亲近,幸好原主身子养得极好,就算年纪不小,想来怀孕生子还是没问题的。 再说与贾政同房是早晚的事,她成了王夫人身不由己,且她也不可能守一辈子活寡,在现代她已经快四十岁,早过了相信爱情的年纪,贾政的容貌还算俊朗,就当给自己找个牛郎吧,有鹿肉和各种补药,做这种事她也亏不着自己! 第二天王淑娴就安排了两名伴读四名小厮给贾环,丫鬟除了彩云、彩霞就都是粗使丫头,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搬去了外院的松竹院,离贾政的书房很近。贾政对此十分满意,接着连续一个月都宿在正房,自从见过了妻子的另一面,他仿佛回到了新婚时,对妻子充满了兴趣,想要重新了解一番。 不过王淑娴猜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周姨娘保养不好,容颜不再,贾政不愿意娶周姨娘屋里歇!不管怎样,她暂时是不会给贾政纳新宠的,怎么也要保证备孕这段日子干干净净的不是? 二房所有人都知道太太重新得宠了,赵姨娘被禁足、周姨娘被冷落,现如今二房就是太太说一不二,连吵闹的人都没了!贾探春让侍书打听了事情的经过,无数次后悔自己沉不住气跑去找赵姨娘,想到太太要让她去和赵姨娘住,她满心的都是不自在,虽然太太说日后会将她记做嫡女,但离她出嫁的日子还早得很,过几年谁还会记得这事儿?看来这次她是把太太得罪狠了,太太要整治她呢!可恨这么久她都无法近太太的身,讨好宝玉也同样无用,真真是无计可施! 金钏儿收了贾探春一支银簪,在伺候王淑娴用膳后就随口提了几句,“三姑娘绣的那本孝经真是顶顶好的,太太日后看了定也会喜欢。” 王淑娴抬头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道:“探丫头也大了,我整日忙忙碌碌的,这孩子生母又不在,想必心里委屈的很。你便过去她身边伺候,同侍书一起好生照顾探丫头,赏赐少不了你的。” 金钏儿大惊,“太太?奴婢是太太的丫鬟,自然要伺候太太,换了旁人怕不清楚太太的喜好,奴婢……” “习秋,把匣子里那枚银簪拿来赏给金钏儿,我做母亲的自然要想着孩子,金钏儿你素来稳重懂事,记得要照顾好探丫头,下去吧。”王淑娴不咸不淡的说了句,扶着映夏的手走进内室。 金钏儿看着王淑娴赏赐的银簪同贾探春塞给她的一模一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暗恨自己一时贪心毁了前程,从主母的大丫鬟变成不受宠庶女的丫头,不知要有多少人笑话她! 王淑娴把金钏儿调走,又把金钏儿的妹妹给了贾宝玉,理由是现成的,贾环、贾探春那里她都给了大丫鬟,贾宝玉自然也不能少,一碗水端平,她这全是为了孩子好。如此,她身边了解原主喜好的贴身丫鬟终于都打发了,新提拔上来的习秋和映夏便是她自己的心腹了! 周瑞家的莫名觉得不安,办事越发尽心,收利钱半分不通融,还不上钱还要叫人上门打一顿,讨好的禀报给王淑娴,却被王淑娴狠狠骂了一顿! “我们不过求财而已,你当他们是你的下人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既然账全收回来了以后也不必再放,有你这等仗势欺人的经手,说不得哪日就弄出人命来给我招祸!这有十两银子,去给那被打伤的人家认错,要是让我在外头听见荣国府欺压百姓的流言,你就等着去边疆做苦力吧!” 周瑞家的心里一颤一颤的,也不敢多话,拿了银子立即退下,越想越觉得憋屈,也没打算去给什么人赔礼认错,反正这些事太太也不清楚,这十两银子就当她的压惊费了!周瑞家的走着走着,听到假山后两个小丫头在说闲话,言语间竟有些瞧不起她!太太骂她,她不敢出声,这种小丫头也敢欺到她头上来,活得不耐烦了! “谁在里头?给我滚出来!” 里面两人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周瑞家的眼明手快的揪住一人不放,另一人却头也不回的跑没了影儿,周瑞家的在小丫头身上连打带掐,喊了附近的婆子压住狠扇了十几个耳光,累了就坐在一边石凳上让两个婆子打,“给我掌她的嘴,哼,狗嘴吐不出象牙,连我也敢编排,今日不收拾你还当我是好欺负的!” 两个婆子谄媚的说着好话,手上用劲儿扇在小丫头脸上,没一会儿小丫头的惨叫声就弱了下去,迷迷糊糊的几欲晕倒,周瑞家的看着她的惨象,心里那股火气才算消去了些。那逃跑的丫头藏在拐角偷偷看了一眼,心中焦急,急忙跑去正院寻大丫鬟习秋。 “习秋姐姐,求你救救叶儿吧,是我们不对,说了几句闲话,但现在周姐姐要把翠儿打死了,你菩萨心肠,求你帮忙说一说吧!” 习秋顿时一惊,“快打死了?你莫要夸大其词,你也知道周姐姐可是太太身边儿的,惹着了她没什么好下场。” “习秋姐姐,我本来已经跑掉了,要不是人命关天,我怎么会自己说出来?求求你了习秋姐姐,她真的快把叶儿打死了,我听着叶儿都没声儿了!”小丫头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泪流满面。 这下习秋放下了怀疑,忙转身进了里屋去禀报太太,这些日子她在太太身边伺候,深知太太已经对周瑞家的不满了,同是做下人的,听到周瑞家的如此欺负人不免心寒,若能让周瑞家的失去势力,对她们都有好处。 王淑娴正躺在榻上休息,听习秋一说,气不打一处来。这哪是为了几句闲话打人?这是在这受了气,找人泄愤呢!原本还想着慢慢抓个把柄再处置周瑞家的,既然她这么不知好歹,那就尽早让她滚蛋! ☆、第30章 王夫人pk林哥哥(四) 周瑞家的还在悠闲的处置丫头,看着小丫头凄惨的样子心气儿也顺了,谁知一抬头竟看到王淑娴带着十几个丫鬟婆子快步走过来。 周瑞家的一惊,急忙起身行礼,“太太这是要去哪儿?有什么事吩咐奴婢就是了。” 王淑娴寒着脸,“哼,吩咐你?若我今儿个不来,竟还不知你什么时候成主子了,想教训谁就教训谁,周瑞家的,谁给你的权力!” “这……这,禀太太,奴婢方才从这儿经过,听她和另一个丫头在嚼舌根子,编排主子,奴婢也是想杀鸡儆猴,这才下手重了些……” 找习秋求救那个丫鬟倒是重情义,立即哭喊道:“你胡说!我和叶儿说闲话是不对,但给我们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编排主子,我们只是说看不惯你成日的欺负人罢了,我们可没说假话,看叶儿被你欺负成这样,呜呜……求太太给叶儿做主啊……” 王淑娴看向叶儿,双颊红肿,嘴角溢出血丝,这么多人吵闹也没反应,已经晕过去了。王淑娴倒吸一口气,这丫头就算不死,用不起好药怕也会容颜有伤,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若脸上留下什么疤痕,一辈子差不多就毁了!虽然她穿越到封建没人权的社会,但这是她第一次直面现实,赤裸裸的揭示着这里和她曾经的世界完全不同了! “映夏,安排人将叶儿送回去,请大夫来仔细诊治,一定要把她的伤治好。我们贾家是慈善人家,决不能出现虐待下人之事!”王淑娴很快冷静下来,开口安抚人心,眼中已漫上了怒火,她冷冷的看着周瑞家的,“至于你,哼,你跟在我身边多年,年纪越大却越糊涂了,前头刚警告你不许仗势欺人,你转头就要把小丫头打死,你这是心里不服?明知故犯,罪加一等!” 王淑娴冰冷的视线扫过在场所有人,“看来是我念佛念久了,让你们忘了下人的本分,今日我也来个杀鸡儆猴,谁再敢犯了规矩,就同周瑞家的一样!来人,堵了她的嘴关进柴房,一家子及三代内姻亲全部发卖!” “太……”周瑞家的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习秋堵了嘴,几个婆子冲上去将周瑞家的捆紧连拖带拽的走向柴房。 帮周瑞家的欺负叶儿的两个婆子被各打十板子撵出府了,下人们看着王淑娴如结冰一般的面容,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贾府好久没有主子发威了,谁也没想到这次会这么严重,回想她们平时的多嘴多舌,全都夹起尾巴老实的当差,生怕成为下一个被撵的。 王淑娴为避免夜长梦多,回房立即写了封信,让人送去王家亲手交给王子腾,同时送过去的还有周瑞一家子。记忆里这个哥哥做事还是很靠得住的,信里她特地交待,让王子腾派人把周瑞一家送去偏远的小镇,发还卖身契,只要一辈子不回京不多言。 “太太,咱们常用的人牙子陈婆来了,太太可要见见?”习秋换茶的时候轻声问道。 王淑娴摇摇头,“不见了,你拿二十两银子给陈婆,告诉她那几房姻亲是被人连累,给他们选个厚道的主家。” 办完这件事后,王淑娴挥退了下人,疲惫的躺到床上。周瑞家的不是什么好人,但做过的很多缺德事却是听原主吩咐才做的,就算她想把原主的心腹弄走也没法心安理得的打杀发卖,就尽量给他们安排个好些的去路吧。这次发作心腹顺势立威,只要以后再严格些,贾府的下人必定不会如原著那般松散了。 王淑娴发作心腹陪房的事只一下午就传遍了贾府,众位主子反应不一,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也没什么人特地过问,只有王熙凤,一听到信儿风风火火的就跑来找王淑娴。 “姑妈,您今儿怎么发这么大脾气?可是那周瑞家的做了什么事气着你了?” 王淑娴喝了口茶,笑着摇头,“不过是个心大的奴才,仗着在我身边久了便背着我作威作福,我还想过些安生日子,府里不能留这样的人。” 王熙凤怀疑的看了她两眼,试探的问,“到底伺候姑妈多年了,深知姑妈的喜好,近日姑妈身边一下去了这么多贴心人儿,姑妈能适应吗?” “有什么不适应的?不过吩咐两句话的事儿,习秋、映夏都是聪慧的,我满意得很。” “这样啊……”王熙凤挥手让丫鬟退下,轻咳了一声,“姑妈,这府里越来越不好管了,毕竟是奢侈惯了,一家子人花销太大,我没法子已经开始往里赔嫁妆了,呜呜……姑妈,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男人靠不住,连嫁妆也守不住,这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王淑娴眯了眯眼,不动声色的劝道:“你还年轻,待有了经验就好了,谁家的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不要着急。” 王熙凤见哭诉不管用,也不再装了,抹干眼泪摇摇王淑娴的手臂,“姑妈,从前您将府中打理的井井有条,定是有什么诀窍吧?还望姑妈指点一二,若是有那私下里赚钱的法子,姑妈您可不要藏私,我这都是为了府里好呢。” 王淑娴笑着拍了下她的手,“凤哥儿别急,你是我亲侄女,我自然要帮着你的。不过什么私下里赚钱的法子?你莫不是听了别府的阴私?凤哥儿,你可不能犯傻,这私下里弄钱的法子都是违法的,咱们这样的人家最是注重名声,一旦暴露那可是祸及子孙的大事,到时咱们再亲,我也保不住你!” “哪……哪有违法的事?我不过这么一问罢了,可没想着去做什么,只是这府里的花销……” “凤哥儿,如今庄子收成不好,铺子收益也在下滑,这些都要用心去管,想些赚钱的主意,不行就模仿京里最赚钱那家铺子,坚持做下来总能得些益处。这府里啊,能管家的不过就是你我,其他人根本挑不起担子,既然入不敷出,你跟老太太直说便是,老太太发话了,府里上下自然能俭省些。”王淑娴见她脸色有些不好,又笑道:“不过你辈分小,在老太太面前说这些有些不合适,就由我去说吧,都是一家人,有困难就要共渡难关才是。” 王熙凤张张嘴不知还能说什么,想着如果老太太能发话俭省倒也是好事,便点头应下来,“那就麻烦姑妈了,到时我同姑妈一起。” “嗯,你往后多用心,你公公是袭爵人,这荣国府啊早晚是你和琏儿的,可得打算好了。” 王熙凤眼前一亮,嘴角微微扬起,还没等高兴,又听王淑娴说道:“说来这一次我决心处置周瑞家的,也是不想让自己当个聋子瞎子。往常什么事都交待她去办,下头的事也都是她和我说的,真真假假我竟是分辨不出了,若不是今日凑巧,我还不知她竟表里不一。你也要多留个心眼儿,别太依赖一个心腹,我听着下人对你的行事颇有微词,说你厉害泼辣,他们全都怕了你,有什么事都求着你身边的平儿?” “平儿?” “平儿没少在你跟前给犯错的下人求情吧?”王淑娴说了一句就不再说了,慢慢品着茶,要是这样王熙凤还不开窍,那她也懒得管了。血脉相连,她和王熙凤都嫁在贾家,这辈子是断不开关系了,若能阻止王熙凤走歪路还能得到一个助力!想必王家也是乐见她们亲近的。 王熙凤脑子转得快,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她平时说发作下人,平儿却过来劝她消气给下人求情,她无所谓的应下,那些下人却没人会记她好,只会记得是平儿给他们求情的!呵,怪不得那些下人总是不服。还有贾琏,平时贾琏想瞒她个什么事,平儿竟也帮忙瞒着,实在暴露了就在中间劝和,惹得贾琏对平儿很是怜惜,敢情有平儿这么个和善人儿在,衬得她越发面目可憎了?! 王熙凤气得在屋里直转圈,“姑妈,我……我眼瞎了这么久,居然都没发现,不行,这种心机重的人我不能留!” 王淑娴轻笑一声,“瞧你,可不就是个急脾气的人吗?我也没说平儿怎么样,谁没有点私心,何况你还让她当了琏儿的通房。平儿虽然性子如此,倒也不至于故意害你,你用心培养身边的几个丫鬟,别单重视一个,摸清了她们的性子,用起来也顺手不是?” 王熙凤平静下来,只是脸色还是不好看,“我且想想,姑妈你突然跟我说这些,我心里难受着呢。” “这些本该你娘教你的,可女孩子一旦嫁人,轻易也见不着娘家人,难得你我能在一处,我怎能不照看你?过去我是看着你性子不稳重,怕是不爱听我唠叨,如今你也吃了不少苦头,别再不管不顾的任性了。单是泼辣、善妒这两样,你可得改了。” “是,我知道姑妈是为了我好,我听姑妈的。” 王熙凤感激的向王淑娴道了谢,直到回了住处才猛然想起她找王淑娴是想打探放印子钱的事,怎么说到自己性格上来了?不过以前好像就是周瑞家的帮王淑娴放印子钱,现在周瑞家的被打发了,说不定这种事真做不得!而且她现在看身边的人都不可信,还是老老实实调教出几个心腹才好! 王淑娴本想找一天跟贾母说府中奢侈之事,但想到林家兄妹马上就要到了,要是那位林哥哥发现红楼梦里那些经典菜色都不见了,会不会起疑?她换丫鬟这种事,林哥哥一般不会留意,但若吃食变化大,却很容易发现,还是再拖些日子,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吧。 日子过得很快,除了在贾母吃饭是立规矩帮忙布菜,其他时间王淑娴还是很轻松的。她虽然在整顿嫁妆里的几个铺子,但呆在家里动动嘴皮子和亲自上阵管理相差特别大,她也想明白了,上辈子她就是事必躬亲才会过劳死,这辈子丫鬟成群,她要是不享受都对不起这次穿越! 在铺子刚刚提高收益的时候,林家兄妹终于到了! 王熙凤有心讨好老太太,听了王淑娴的建议对林家兄妹很是重视,船没靠岸,贾家派去的几辆马车和二十位奴仆就等候在一边,恭恭敬敬的把他们接回了荣国府。 林瑾钰坐在马车里拿扇子挑起帘子看着荣国府的牌匾,嘴角露出讽刺的笑容,心道这荣国府当真比林家气派,可惜啊,除了门口的两座狮子,竟是无一处干净地儿了! “哥哥,你在看什么?”林黛玉好奇的问了一句,捏着帕子的手有些紧。 林瑾钰冲她笑笑,“没什么,已经到了。妹妹不必紧张,我们又不是来打秋风的,是他们三催四请非要我们来,我们腰杆应该挺得直直的!” 林黛玉微微蹙眉,“我只是因为要见到从未见过的亲人才有些紧张,哥哥这话莫要再说了,外祖母也是怜惜咱们。” 林瑾钰嗤笑一声,并不多解释,只说,“你还小,很多事你不懂,你只要记着林家有我和父亲,我们都是你的靠山,没人能欺负你就行了。咱们来京做客是尽尽孝心,如果有人欺负你,咱们也不是好惹的,我已经派人把林家在京里的老宅收拾出来了,大不了我们住老宅去。” 林黛玉惊讶的看着他,张口想劝劝,又想到这是连父亲都头疼的哥哥,还是算了,哥哥总归是为自己好的。 林瑾钰见妹妹如此乖巧,高兴的摸摸她的头。 他本是二十一世纪一个刚刚考入大学的学生,没什么朋友,只喜欢宅在家里打游戏、看小说,没想到一次车祸穿越进了红楼梦!谁不知道红楼梦是个爱情悲剧?贾宝玉那小子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妹妹的,最后和别人成亲把黛玉气死,简直是个窝囊废!还有贾宝玉的亲妈王夫人,因着晴雯长得像黛玉就把晴雯撵出府,明里暗里看不上黛玉,哼,什么东西?现在黛玉成了他妹妹,他说什么也得护好了! 虽然林瑾钰穿越后没发现什么金手指,但他坚信老天不会让他白白穿越的,总该有点主角光环在身上,慢慢的果然发现自己记忆力变得奇佳,学起东西来特别快,考秀才、考举人都容易得很,这让他越来越自信,想要改变原著的剧情,最好一辈子不进贾府才好。 没想到小弟还是夭折了,而母亲也哀恸过度跟着去了,黛玉还是被狠心的父亲送进贾府,只不过这一次他以参加科举的名义陪同黛玉一起进京,谁也别想欺负他妹妹! 王淑娴和邢夫人早就在贾母处等着了,两人陪贾母闲聊,但贾母明显的心不在焉,说两句就要往外看上一眼,隔一会儿便让鸳鸯出去问问。 盼星星盼月亮的总算是把人给盼来了,大家都松了口气! “瑾钰给外祖母请安!” “黛玉给外祖母请安!” “不必多礼了,瑾钰、黛玉,快到外祖母这儿来让我好好看看!都这么大了,咱们娘仨却是头一回见着,可怜你们母亲……到底没回来看我一眼……”贾母高兴的叫两人上前,没说几句话却忍不住掉了眼泪。 林黛玉想起去世的母亲,无比伤感,眼泪不断的掉下来,同贾母一样止也止不住。 林瑾钰拍拍林黛玉的肩膀,说道:“玉儿快别哭了,看你惹得外祖母伤心,母亲泉下有知也不会安心的。” 王淑娴听这句话有点别扭,用余光撇过去果然发现林瑾钰眼中的不耐烦,愣了一下,这个穿越者和她想象中有些不一样,起码还做不到情绪收敛,显然不够成熟。 贾母没想那么多,听了这话就连忙擦眼泪,揽住黛玉说道:“是外祖母不好,勾起玉儿的伤心事了,玉儿莫哭,如今到了外祖母这里,外祖母定会好生照顾你们,定不让你们再受委屈。” 王淑娴和邢夫人也跟着劝了两句,大家才露出笑模样。鸳鸯适时的投了帕子给两人擦拭,除了微红的眼眶便看不出先前还狠哭过。 “我来晚了!该罚该罚!”外面传来王熙凤的声音,只见她风风火火的走进屋里,笑容满面,“方才有事耽搁了一阵,竟没赶上迎接贵客,还望表弟、表妹勿怪!” 第18节 贾母笑道:“这是你们琏二哥家的。” 林瑾钰和林黛玉口称二表嫂同王熙凤见礼,王熙凤上前拉住林黛玉又一番称赞,她最会说话,如今想要捧着林家兄妹,说的自然都是喜人的话,一时间屋子里笑声不断。 林瑾钰一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们,待她们笑过一阵,突然命人呈上一个匣子,拱手道:“外祖母,此番到府上拜访实是我兄妹二人叨扰了,这里是五千两银票,权当我兄妹二人在府上的花销,还请外祖母收下。” 贾母顿时板起了脸,“瑾钰你这是做什么?自家人走动说什么银钱?快收回去,不然外祖母可生气了!” 林黛玉不安的拽拽林瑾钰的衣袖,林瑾钰却仿佛没看见大家的脸色一般,执意让贾母收下,“外祖母,瑾钰知道您是心疼我们,那这银钱也是我们对外祖母的孝心,外祖母不收可不是伤了我们的心吗?况且我兄妹二人从未离开过家里,第一次来这么远的地方做客,若外祖母不收,我们住的也难以安心啊。” 贾母当真有些生气了,“这是林海让你们拿的?我宠爱女儿,宠爱外孙、外孙女,难道图他那点子钱不成?” 王熙凤扶着贾母的手劝道:“老祖宗莫气,今儿见着表弟、表妹可是大喜事呢,别为着这个生气啊!表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是我贾府请过来的,这银票你快拿回去,不然叫外人知道了还道我们揭不开锅要算计亲戚的银子呢。” 林瑾钰表情不变,“表嫂放心,家父并不知此事,一切都是瑾钰主张的,旁人也不知晓。” 王熙凤接不上话,她只是随口一说,怎么到表弟嘴里好像她真在惦记人家的钱财一般? 王淑娴见林瑾钰坚持此事,想着也许是原著里那些下人编排林黛玉寄人篱下的剧情让林瑾钰印象太深,这才弄了这么一出,总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儿,王淑娴便上前一步劝说贾母,“老太太,瑾钰年纪还小,只是太过谨慎了些,您可莫生气。至于这银钱,为了让瑾钰安心您就收下,回头您再还给林姑爷就是了。” 贾母定定看了林瑾钰一眼,挥了下手。鸳鸯低头将装银票的匣子接过放入内室,贾母微笑着,比之前略微冷淡了一点,不再提这件事,“你们也累了,去见过你们大舅舅和二舅舅便回房歇着吧,等晚膳的时候,咱们一大家子聚在一块儿热闹热闹。” “是。” 众人离开西院,邢夫人带着林家兄妹去见贾赦,王淑娴就同王熙凤先回去了。王熙凤路上还在说,“没想到林表弟如此见外,听说他这次是来考科举以后当官的,姑妈,你说他这性子真能当官?那得得罪多少人?” “应对也很得体的,只是方才在银钱上坚持了一些,许是他们背井离乡心里不安吧。林姑爷就是官员,想来他对自己的儿子要求也高。对了,梨香院都收拾妥当了吧?” “妥当着呢,我看了他们带来的人,还真不少,幸亏当初有姑妈提点,不然我要是没准备好住处,这次可就要丢人了!” 王淑娴笑笑没说话,回房后就让人通知贾政别忘了要见林家兄妹,她自己则交待习秋把准备好的礼物拿了出来,刚才林瑾钰突然交银子也有一个好处,就是贾母提早让他们散了,根本没提及贾宝玉,把摔玉哭闹那一幕给揭过去了!这样很好,不然她要是看见贾宝玉大闹,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严厉管教,到时跟老太太对上可不是什么好事。 没一会儿,林瑾钰和林黛玉就过来二房见了贾政,之后贾政留林瑾钰在书房说话,林黛玉独自到王淑娴房里问好。 王淑娴把礼物交给她,笑道:“黛玉只管把这儿当自己家一样,缺什么少什么可以找你二表嫂,也可以来找我,平时都是我们俩管这些琐事儿的。” 林黛玉站起福了福身,“黛玉谢过二舅母。” “黛玉累了吧?离晚膳还有些时候,你和瑾钰先回房睡一会儿吧,到时会有人叫你们的,往后日子还长着,若无聊了就过来玩。” “二舅母也辛苦了,那黛玉就先回房了。” 王淑娴并没多做什么,林家人毕竟不姓贾,跟她以后的生活没多大关系,现在有了林哥哥就更没关系了。她只要保证自己这一房尽量不和穿越的林哥哥对上就成了。 “习秋,你去看看宝玉下学了没?等他回来让他先来我这里,我有事要同他说。”王淑娴对贾宝玉还是不大放心,决定拿贾政的名头先吓唬住他,以后找机会还是要改改这便宜儿子的性子! ☆、第31章 王夫人pk林哥哥(五) “请太太安,习秋说您找儿子有事?儿子听说林姑妈家的表哥和表妹来了,太太见过了吗?可是在老祖宗那里?”贾宝玉一身大红色装扮,笑嘻嘻的进门给王淑娴请安,这段日子母亲不像过去看他那么严厉了,让他轻松不少。 王淑娴笑着招呼他坐,“先歇歇,今日在学里都学了什么?可都记着了?” 贾宝玉有些心虚的喝了口茶,回道:“还不就是那些东西,我都学着呢。” “嗯,老爷几日未见着你了,正好这会儿有空,你便随我去给老爷请个安。”王淑娴说完不管贾宝玉变白的脸色,站起身往外走。 贾宝玉连忙拉她胳膊,“太太!太太!我,我还没去见老祖宗呢,这,我还是先……” 王淑娴拍拍他的手截住了话头,“老太太那里日日见,今日就到老爷跟前尽尽孝心吧,我知你不愿见到老爷,但你这么大了,还不如环儿陪在老爷身边的时日多,唉,到底是生分了。” 贾宝玉羞愧的红了脸,没法子再推辞了,“太太,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王淑娴不想废话,带着他直接去了贾政的书房,不管贾政人品怎么样,至少是真心想管教贾宝玉的,在这方面比贾府里任何一个人都靠得住。 贾宝玉磨磨蹭蹭的想拖延时间,可还是没多久就见到了贾政。 “宝玉给老爷请安。”贾宝玉低着头弱弱的喊了一声。 贾政本来还欣喜于儿子主动来请安,但一看他那有些胆怯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王淑娴适时的上前打圆场,“老爷,宝玉在学里跟先生学了不少东西,只是这学里孩子太多,宝玉有些地方记不牢,便想来跟您请教呢。难得孩子想上进,您可不要吓到他!” 贾宝玉在王淑娴身后瞪圆了眼睛,看到贾政缓和的脸色以为母亲是在帮自己,心生感激,当即大着胆子上前一步,“宝玉愚笨,还望老爷不要生气。” 王淑娴心里一乐,又加了把劲儿,“老爷您看,宝玉可是诚心来求教的,您要多用心,咱们儿子将来能不能考状元可就全靠你了!” 贾政面露微笑,捋着胡须满意的点头,“好,我儿总算是开窍了,往后你便每日下学后到这里来,让我看看你学到些什么。” 贾宝玉愣住了,结巴道:“考……考状元?” 王淑娴拍拍他的肩膀笑道:“读书人自然都想考状元的,即使考不到也没什么,我们做爹娘的只希望你多学些东西,往后就算我们不在你身边,你也能照顾自己,毕竟我们年纪大了,不能护你一辈子。哎,看我,说这个做什么!你还小,不懂这些,只要跟着你父亲和先生好好学就是了,总不能连探春几个丫头都比不过对不对?她们可都跟着女夫子认真学呢。” 贾宝玉还不满十岁,虽然不喜读书,但他却被王淑娴一套一套的话给绕晕了。他一直觉得他不想参加科考,读书也是没用,何况他不喜欢书中的东西,还不如和姐妹们一处玩来的有趣。但听了母亲的话,这都是父母一片心,他若不读书好似就伤了父母的心了,而且父母年纪大,护着他的祖母年纪不是更大? 贾政把他的沉默当做赞同,欣慰的看着他,“你母亲说的对,之前我对你大哥要求太高,总想着让他去科举,结果害他熬坏了身子骨,一病去了……唉,如今我也不指望你将来如何,只盼着你读书明理,好过浑浑噩噩纨绔一生……” “老爷,珠儿的事不怪你,是我没有照顾好他。”王淑娴瞄着贾宝玉的表情抹了抹眼泪。 贾宝玉感受到了父母二人身上的哀伤,顿时觉得自己不孝极了,忙起身安慰他们,“老爷、太太,宝玉听你们的就是,我会学的。” “好!好!老爷你看,我们的宝玉真是乖孩子,都知道为我们着想了!” 贾政的目光越发柔和,“嗯,不错。” 贾宝玉受宠若惊,他还从没见过父亲对他如此和颜悦色,到底是个孩子,对父爱、母爱还有所期盼,见自己只要肯读书就能让父母这般高兴,贾宝玉觉得那些讨人厌的文字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王淑娴看第一次联络父子感情成效不错,就转而提起了正事,“老爷,今日您见过妹妹的一双儿女了吧?觉得他们如何?” “嗯,两个孩子很是懂规矩,只是瑾钰少年成才,难免有些傲气,我见他文采非凡,想来此次林家能一门双探花了!” 王淑娴看着贾宝玉笑笑,“宝玉,你林姑父当年就是考中了探花,如今你表哥年纪轻轻便有此学识,当真是为祖先争光了,旁人提起来还不知要如何羡慕呢!”说着,她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表情一正,“对了,你表妹也是个乖巧可爱的姑娘,你做表哥的,见了可要多照顾些,你表妹身子弱,听说生气或被吓到夜里就会睡不安稳,咳嗽不止。这会子见了你,我就要叮嘱你些,你可不要在你表妹面前胡闹任性,更不要大喊大叫故意捉弄她,不然将她气病,你表哥和林姑父可是饶不了你的!” 贾宝玉怔了怔,不自在的小声嘟囔,“我,太太,我哪里有你说的那么混账?我让着她就是了,平日里和姐妹们玩,我也是让着她们的。” 贾政也觉得王淑娴有点小题大做,不过想起从前贾宝玉哭闹的样子,还是附和了一句,“听你母亲的,既然你表妹身子不好,你见着她就收敛些。” “是,宝玉记住了。” “你可要当真记在心里才行,还有你表哥、表妹上门是客,你要好生招待,万不可做出失了礼仪之事。不然,惹客人反感,我们可第一个不饶你。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你别总往前凑着说话就好了,”王淑娴又说了一遍,加强他的印象,然后指着他胸前挂着的玉佩笑道:“你这玉佩有些来历,但咱们也不过是寻常人,只自家知道就算了,你可不要拿着到处跟人显摆知道吗?不然旁人还当你没见过好东西,自吹自擂呢。” 贾宝玉十分意外的低头看看自己的玉佩,“你们不是说它是个宝贝?” “宝玉啊,我们觉得它贵重主要是因为那份意义,你想啊,这玉佩是和你同时出生的,就相当于你的孪生兄弟一般亲密,多有意义的一件配饰啊!何况上面刻着吉祥话能够保佑你,我们做父母长辈的自然珍惜了。你自己也要好生珍惜,上天赐予我们的任何一件东西都要珍惜。” 贾宝玉拿起玉佩摸了摸,露出个笑容,“是,我记得了,太太。” 王淑娴忽悠完小孩看没什么事了就让他去老太太那里,太久不过去怕贾母不高兴。 贾政在贾宝玉走后,疑惑的问王淑娴,“你怕宝玉会惹事?他平日去学里读书,外甥和外甥女住梨香院,能惹什么事?” 第19节 王淑娴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样子,“老爷您忘了?老太太曾动过和林家结亲的意思,想让宝玉和黛玉凑成一对儿!” 贾政蹙眉想了想,恍然大悟道,“哦,我想起来了,是年前妹妹和老太太通信商量的,后来妹妹病重就没再提了,我记得你当初不太赞同,怎么反而叮嘱宝玉在黛玉面前规矩有礼?” 王淑娴扑哧一笑,“我赞不赞同也得让宝玉懂礼啊,不然丢人的还不是贾府?我只是觉得他们年纪不算小了,不该在一处胡闹,宝玉那孩子最喜热闹,见了这般可爱的表妹还不整日的装病不上学?到时冲撞了黛玉,耽搁瑾钰科考就罪过大了,对林姑爷那边也不好交代。我现在跟宝玉说清楚,让他收敛着,就算得罪人也不会有什么大错处,往后不管结不结亲都好说。” “还是你考虑的周全,得此贤妻,夫复何求?”贾政握住王淑娴的手,看向她的目光透着温柔。 王淑娴垂下眼避开他的眼神,脸上露出笑容,“能为老爷分忧解劳,是我的福分。” 贾宝玉高高兴兴的回了贾母的住处,请过安就回房换了常服,贾母拉着他左看右看,试探着问道:“听说你母亲把你叫去你父亲书房里了?可是有什么事?有没有训斥你?” “没有,老爷和太太说要不要科举可以随意,但想让我多读写书做个明理的人,我不想让他们担心,往后每日去老爷书房里跟老爷学些东西。太太还嘱咐我好生招待表哥和表妹呢,太太说表妹身子不好,让我仔细些,别吓到表妹,”贾宝玉拉住贾母的衣袖摇晃着撒娇,“老祖宗,您说我哪有那么混账?我怎么会吓到表妹呢?我对姐姐妹妹可是最好了!” “是是是!我的宝玉最懂事了!不过你表妹的身子确实不大好,要好好养着,你就听你母亲的不要气着她。”贾母笑眯了眼,对王淑娴的行事满意得很,在她看来,王淑娴这是在表明态度,不反对两个玉儿的婚事了! 林海在朝为官,林瑾钰马上也会榜上有名,宝玉若有这么个岳家扶持,往后的日子必定错不了!而黛玉年幼失母,后院乱七八糟的事哪里能靠的上男人?就算以后林海娶个继室也不会真心对黛玉,最好的办法就是将黛玉娶回自家,有她看着,谁也欺负不了黛玉,如此,她也对得起早早离世的女儿了! 贾母想着两家结亲的事,被林瑾钰闹出的那点不愉快就抛在脑后了,不到晚膳时间就让人去梨香院看看,若林瑾钰和林黛玉歇好了立即请过来同大家叙话。 众人再次聚到贾母房里说笑,林家兄妹是最后到的,一进门贾母就免了礼,指着他们给贾宝玉介绍,“你不是说想见表哥、表妹?这就是了,快快去见礼!” 贾宝玉抬头看去,顿时愣住了,“这个妹妹……我……” “咳!”林瑾钰出声打断他的话,看着他的眼神很锐利。 贾宝玉回过神来尴尬的笑笑,下意识看了王淑娴一眼,想起母亲叮嘱那些话,理理衣袖上前拱手做礼,“宝玉见过表哥、见过表妹,方才觉着表妹有些眼熟,一时失礼了,望表哥、表妹莫怪。” 林瑾钰也拱了拱手,“无妨,想来表弟只是认错人了,毕竟我与妹妹此次是第一回进京,并未同表弟见过。” 王熙凤在贾母身边笑道:“到底是一家人,见了就觉着面善!” 贾宝玉立刻点头,“正是!正是!” 王淑娴笑看着贾宝玉,提醒了一句,“宝玉,还不请表哥、表妹坐下?” 贾宝玉懊恼的招呼他们,突然觉得自己确实哪里都不好,怪不得母亲要叮嘱他那么多,表妹这般瘦弱,万一被他气着了可怎么是好?想到这他倒不敢随意开口了,只坐回贾母身边偶尔附和贾母的话,心里想着怎么才能接近林妹妹而不失礼。 林瑾钰喝着茶,不动声色的观察众人的神情,发现自己竟什么也看不出来。这贾府的女人一个比一个狠毒,面上却都和善得很,真会装!看来以后要更防备些,不能被她们算计了! 贾母拉着黛玉说话,察觉她手很凉,想起她身子不好的事,“玉儿,外祖母这里有些上好的人参养荣丸,过会儿让你二舅母拿给你,往后你若需要什么东西只管去寻你二舅母拿。” 王淑娴点头道:“黛玉别不好意思,缺了什么跟我说一声就是。” 林黛玉感激的笑笑,“多谢外祖母和二舅母的关心,哥哥说让我多锻炼身体,已经不服用养身子的药了,外祖母把药留着吧,若黛玉需要再同二舅母说。” “哦?锻炼身体?这人参养荣丸就是补补身子,你从南方过来又突然断了药,可以吗?找大夫看过了吗?”贾母记得贾敏说过林黛玉要日日服药补身子,现在林瑾钰说不用服药有依据吗?她觉得林瑾钰主意太大了,简直就是在胡闹! 林瑾钰接口道:“外祖母放心,已经问过大夫了,那些大夫也说不出个什么来,让他们给黛玉调理,这么久也没调理好,可见是法子不对。把身体锻炼好了,健壮一些,自然不会生病。” “是啊外祖母,我觉得好些了。”林黛玉乖巧的看着贾母,其实她的身子还是那样,不好不坏经常咳嗽,不过为了安大家的心,她只能这样说了。 王淑娴心里叹了口气,觉得就算有林哥哥护航,林黛玉年幼丧母、背井离乡,还是迅速的成长了起来,比同龄人不知聪慧多少。这个年纪在现代还是懵懂无知满学校疯跑的年纪,却已经懂得看脸色安慰人了。有这么个不稳重的哥哥也不知是好是坏,再怎么是药三分毒,林黛玉已经习惯了从小就日日服药,突然断了身体到底能不能受得了? 王淑娴放在腿上的手滑过小腹,心中柔软,便好心劝了一句,“老太太,咱们京里可是有天下最好的大夫啊!改日您请来太医为黛玉仔细看看,说不定能有合适的方子呢!” 林瑾钰眼皮一跳,莫名想起什么人参须子做的药丸、掺了毒药的药丸等等桥段,有人就怀疑过王夫人用人参养荣丸害林黛玉,现在这么好心说请太医,莫不是想收买太医来害他妹妹? “不必!我是说无需劳烦外祖母了,父亲已经请了太医,过些日子就会来给黛玉诊脉的。” 贾母听了林瑾钰的话只觉心里堵着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的!她觉得这已经不是自己的错觉了,一次两次的,这个外孙子敢情是拿她当外人防着呢!现在黛玉住在贾府,请太医还要让外人请不成?这算什么事儿?多年不见林海,难道这女婿越来越糊涂了? 林黛玉觉得气氛有些僵硬,不安的看了眼哥哥,对王淑娴笑道:“多谢二舅母,既然父亲有了安排,便不必多麻烦了。” 王淑娴不在意的点点头,她刚才只是觉得这些都还是孩子,能帮什么就帮一下,没想到林瑾钰反应这么大,那她也懒得再管。 贾宝玉此时已经陷入了讨厌林表哥的情绪中,直觉的感到林表哥不喜自己的母亲,母亲还总要自己懂礼,林表哥才是不懂礼的人呢!有了关注纠结的对象,贾宝玉就没有盯着林黛玉不放,也没有触发灵感想要给黛玉取字颦颦,大概也因为现在的黛玉有哥哥在一旁心境不一样,举止神态也少了小心翼翼,多了大家闺秀的姿态,与那个字的含义已经不符。 众人又说了几句丫鬟便开始摆饭,林瑾钰起身行了一礼道:“外祖母,孙儿去同舅父一起用膳了,”说完他看向贾宝玉,“表弟,我们一起去吧。” 贾宝玉一愣,“表哥去吧,我就在这里用膳就好了。” 林瑾钰不赞同的皱起眉,“男女七岁不同席,你我都大了,怎么能在这里用膳?” “我……” 王淑娴走过来说道:“宝玉,陪你表哥去你父亲那里,要好好招待表哥。” 她开口了,别人就没再说什么,贾宝玉不太高兴的往外走,他就住在贾母这里,现在去贾政院子里,一会儿还得再回来,上了一天学晚上还要折腾,真累人,这表哥果然很讨厌! 林瑾钰临走时又说了林黛玉要养身子,饭后不可立即喝茶,贾母随意的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林瑾钰这才不放心的同贾宝玉走了。 林黛玉看出外祖母有点不高兴,心中忐忑,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也有些纳闷哥哥自从进了贾府后为何就频频失礼?见外的让她都觉得不妥了,想起哥哥曾在母亲重病时指责母亲只看重弟弟,不负责任之类的话,她又觉得哥哥可能只是不擅长表达关心,对自己的亲人太过在意了些。 那次哥哥明显是想激起母亲的求生意志,才说了那么多母亲偏心没尽到母亲义务的话,谁知母亲不止没好,反而难过的吐了口血,病得更重了。那之后哥哥颓废了好几日,想来哥哥有时说话太直真不是故意的。 王淑娴服侍老太太用过饭,终于能回自己房里休息了,仅仅一天时间的相处,她便知道林瑾钰不会对她造成威胁。今日林瑾钰没发现异常,那么以后他也不会发现任何异常!她的言行举止完全符合这个年代的女人特性,就算和原著描写的略微不同,也不值得怀疑,毕竟书是死的人是活的,书不能把人物的方方面面都写出来,那变成了现实的人物自然可以和书上有所偏差。 所谓一千个人看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林瑾钰肯定会认为是他自己的小蝴蝶翅膀改变了所有的剧情,这正是她想看到的,她不关注林瑾钰有没有主角光环,会不会称霸天下。她只想把自己的小日子过好,有钱有闲就是这辈子最大的梦想了。 王淑娴挨上枕头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这时候梨香院的林家兄妹正在说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哥哥,父亲真的请了太医吗?哪一天来?”林黛玉看着林瑾钰,眼中流露出些许期盼。 林瑾钰却是抱歉的摇摇头,“父亲没提此事,是我不想用别人找的大夫,大夫开方子可是大事,我们还是亲自找大夫诊治才能放心。” 林黛玉顿时惊讶的瞪大了眼,“哥哥,你竟然说谎骗外祖母?那你说的过几日便有太医来要怎么解决?再说,外祖母也不算外人,她请太医很方便,哥哥你为何这般防备?” 林瑾钰不知该怎么解释,“总之你防着他们就行了,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可以互相信任!你可别傻傻的被他们骗了,说什么就信什么。” 第20节 林黛玉急了,“哥哥,是否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母亲一直很希望回外祖家看看,经常说外祖家的好,我也觉得外祖母待我们好是真心的,难道我们和外祖家有什么仇怨?哥哥,你若知道什么秘密可要告诉我啊!” 这下弄得林瑾钰哭笑不得,“你想多了!我真的就只是不相信陌生人而已,妹妹,你要记得,不管我们和他们是什么关系,大家毕竟第一次见面。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是最基本的道理,你一定要记着!” 林黛玉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又觉得他说的不对,贾家毕竟不是陌生人而是亲人,“哥哥,我们防什么呢?我本来就身子不好,他们若让大夫来害我那是图谋什么呢?我真的不大明白。” “图——”林瑾钰卡住了,他想说当然是图谋林家家业,但随即想到现在林家有他在,贾家根本谋不到林家家业,这点完全不成立,那贾家还害黛玉做什么?确实说不通!难道真是他小人之心了? 不!不可能!王夫人不是不喜欢黛玉吗?主动找太医肯定有图谋的,就算他想不出来也要严密防备着,决不能有一丝懈怠! ☆、第32章 王夫人pk林哥哥(六) 林家兄妹就这样在贾府住了下来,林瑾钰毕竟不小了,平时不方便在后院里同姐妹们在一处,所以林黛玉多是同三春在一起读书的。贾宝玉见此自然想方设法的留在家里想和黛玉多亲近,他是真觉得自己见过这位妹妹,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他不自觉的就想时时陪在黛玉身边。有好几次被林瑾钰逮到直接领去梨香院读书,贾宝玉怕黛玉生气并不敢得罪林瑾钰,也就跟着去了,只是晚上回到住处要冲丫鬟们发一顿脾气。 贾母看不得宝贝孙子受委屈,委婉的跟林瑾钰提及,林瑾钰却义正言辞的表示男儿当以学业为重,此时多读书,三年后刚好参加科举,他看表弟聪慧才想传授表弟一些经验。贾母无话可说,总不能说贾家的孩子胸无大志不爱读书吧?那可真是被林家完全比下去了,为着那点脸面,贾母也不能说这种话,只能无奈的劝贾宝玉好生去学里读书,不要在家里碰到林瑾钰。 王淑娴得知后,真是好气又好笑,贾宝玉懂事的时候是很乖巧,顽劣的时候那真是个小纨绔! 这日贾宝玉下学回来,照常到贾政书房里让贾政检查功课,贾政听了王淑娴的话并不逼他一定背会书,只看他的学习态度,所以比从前宽容许多。而贾宝玉见父亲不再严厉,也就不怕到书房背书的事了,每天都要在书房里呆上半个时辰,倒真把基础记牢了。只是一直没机会留在家里玩,让贾宝玉的情绪越来越低落。 从书房出来,贾宝玉垂头丧气的回了房,听屋里的丫鬟们说几位姐妹今日又玩了什么,有多么开心,他忍不住烦躁的发起脾气,“你们能不能不要吵?哪里这么多话?” “宝二爷,您怎么了?” “是啊,您不是最爱听这些趣事儿了吗?我们也是想让你开心啊。” 丫鬟们你一句我一句的反驳,话里还透着微微的埋怨。 贾宝玉哪里有心情跟她们耍花腔?往床上一躺皱眉轰她们出去,“去去去!让我一个人呆着,谁都别来烦我!” 有脸皮薄的丫鬟被他一骂就红了眼眶,站在原地却没等来宝玉的道歉,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难堪的掉下眼泪。 这时在外听了一会儿的王淑娴走进门笑道:“这是怎么了?谁惹咱们宝玉生气了?你们这些丫鬟不尽心伺候主子,在这儿哭给谁看呢?还等着主子哄你们不成?” 丫鬟们顿时一惊,跪地磕头认错,“求太太赎罪,奴婢知错了。” 贾宝玉最不喜这种罚下人的事,翻身坐起看向王淑娴,“太太您怎么来了?她们又没犯错,快些让她们起来吧。” 王淑娴板着脸坐下,“没犯错?那她们刚才在做什么?你呀就是没个主子样,惯的她们一个个不把你放在眼里,今日我要是不教训她们,她们将来还不爬到你头上去?” 贾宝玉赌气的喊道:“太太!她们是我屋里的,我说没犯错就没犯错!” “习秋,将她们带下去关进柴房一日不许吃饭,明日此时再放出来!”王淑娴眼神严厉的扫向几人,冷声道,“谁若不服气就出府去寻别的差事!想继续留下就认清自己的身份,别想在主子面前充千金小姐,再让我看见下一次,皮肉苦都是轻的!” “太太!什么主子不主子的,你——” “宝玉!”王淑娴拖长了音威严的叫住他,“你莫不是还真把她们当姐姐了?” 贾宝玉恼怒的瞪着她,“太太你怎么能这样做?” “我为何不能这样做?她们的卖身契在我手里,我想把她们发卖了都行,这就是主子的权力!你若想保住她们,等你什么时候有能力赚钱养着她们买下她们卖身契的时候再说吧!” 贾宝玉听出她是想说让自己上进,以后才能做主,顿时把这些日子心里的憋屈都爆发出来,“太太!你别跟我说什么大道理!我就喜欢现在这样,我不爱读书,不爱去学里,不爱被老爷考校,我就想和姐妹们在一处玩!你还说不逼我读书,你骗我!” 王淑娴半点没对他的不敬不满,只是勾起嘴角道:“你哥哥贾珠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是出口成章、知事懂礼,你却只想着和姐妹一处玩。你见这府里除了你可还有一个男孩子要和姐妹玩?环哥儿、琮哥儿哪个缠着姐妹们了?” “他们……他们,姐妹们不喜他们……” 王淑娴摇头笑笑,“呵,可如今姐妹们也不想和你一起玩。你忘了那天你表哥说的话?男女七岁不同席。” “太太,你怎么说出如此迂腐的话?我见了女儿便清爽,见了男儿便觉污浊!” “哦?那你便只想着整日泡在女孩子堆里才舒坦?那你同那色中饿鬼有何区别?同那采花贼有何区别?” 贾宝玉脸气得通红说不出话来,不可置信的瞪着王淑娴。 王淑娴微眯起眼,“觉得这个词侮辱你了?那你觉得你为何只喜欢往女孩子跟前凑?我还听你说过什么女孩子是珍珠,嫁人之后的就变成死鱼眼珠?你这是骂我和老太太都是死鱼眼珠?你是这么想的吗?” 贾宝玉一惊连忙摇头摆手,“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说你和老祖宗……” “我们不就是嫁了人吗?那你是什么意思?你这么说有没有想过你以后的妻子?你妻子嫁你之前是珍珠,嫁你之后就变成死鱼眼珠了?那你嫌弃死鱼眼珠是不又要去寻那没嫁人的小姑娘?难不成要一辈子祸害不嫁人的小姑娘?” 贾宝玉又被王淑娴绕晕了,最近他觉得只要同母亲争论什么,最后输的肯定是自己。而且他这会儿确实想不通自己的妻子嫁人后会不会变死鱼眼珠,想起来都觉得可怕。 王淑娴又说:“你年纪慢慢大了以后,陪着你的妻子也会慢慢老去,到时她容颜不在,像李嬷嬷一样变老,你是不是就嫌弃她,不顾多年陪伴的情分要去寻水灵的小姑娘了?” “太太,我怎么会那么无情无义?” “那你为了小丫鬟训斥你乳母的时候是怎么想的?就算你乳母有再大的不是,难道那些丫鬟就没有了?你乳母帮你管教丫鬟,你不乐意,还帮着丫鬟教训乳母,你自己想想是为什么?” “反正,反正我不是色鬼!”贾宝玉哭喊了一声,趴到床上呜呜哭起来,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王淑娴目光柔和了些,上前拍着他的背,慢慢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说这些吗?宝玉,那天我说不希望你成为一个纨绔,你大概觉得这很容易,根本没放在心上对不对?所以又不想用心读书了。” 贾宝玉狡辩道:“我本来就不会成为纨绔,我才不喜欢打架生事,不喜欢在外面瞎转。” 王淑娴笑起来,“你以为那样的才叫纨绔?宝玉啊,你觉得府里的大老爷如何?大老爷小时候跟你一样,很得他祖母喜爱,在祖母跟前如珠如宝的长大,不喜读书,只喜欢漂亮丫鬟和一些古董玩物,后来他长大成家了,娶了妻没多久就厌了,整日和漂亮丫鬟们玩,气得他妻子夜夜哭泣,抑郁而终。琏儿是他的儿子,他却不管,又娶了现在的大太太回来,还是没多久就厌了,如今他年纪大了,你看他还是整日在院子里和一堆漂亮丫鬟玩乐,他一直没有好生读书,你告诉我,你觉得他那样好吗?你想要像他那样吗?” 贾宝玉想到贾赦,浑身一激灵,哭都忘了,结结巴巴的道:“我跟他不一样……我……” “你跟他哪里不一样?你说说,都不读书,都和丫鬟胡混,都不会赚钱也不会参加科考,以后除了花府里的钱在院子里玩乐还能干什么?” 贾宝玉愣在原地,王淑娴也不催他,她特地等了许久,等到今日贾宝玉爆发趁机来教导他,即便没什么出息,也希望他能明辨是非,稍微成熟一点,这样她这个当娘的就放心了。 贾宝玉心里挣扎,当真想不出自己同贾赦有何不同,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贾赦花天酒地,而他对女孩子好都是真心的。他并不太理解男女之间的爱情,只是看表面他现在确实和贾赦越来越像了!这个结论让他惊恐,他一点也不想成为贾赦那样的人! 王淑娴很满意这样的效果,其实贾赦那些事她是半真半假说出来的,但她觉得如果贾府不倒,继续发展下去,贾宝玉很有可能变成第二个贾赦,正好拿这个来吓唬他! 王淑娴端起杯子润了润喉,觉得他想的也差不多了,又说道:“好了,我知道你是个听话乖孩子,咱们从现在开始改,往后不做大老爷那样的人便是了。我看你这些日子在府里闷得很,就同你舅舅说了,你舅舅刚巧这几日有空,要和同僚聚聚,有不少同龄人,不如你跟着他出去玩玩,散散心?” 贾宝玉愣了下,立即惊喜道:“出去玩?老祖宗会同意吗?” “没事的,你跟紧了舅舅别惹事就行。” 贾宝玉眼前一亮,急忙应下来,“太太放心,我不会给舅舅添麻烦的!” ☆、第33章 王夫人pk林哥哥(七) 贾宝玉想到可以出去玩就把这些日子的郁气都散了,喜得什么似的,王淑娴看他那样子心里叹了口气,虽说刚穿来的时候她不打算管其他人,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看着这些孩子还这么小,她真没办法眼看着他们走向原着一样的路,她不能让贾宝玉变成男女不忌的懦弱纨绔子,不能让探春传出不认生母亲舅的名声,更不能让贾环长成一个小冻猫子! 她虽然继承了原主的记忆,但却不能对原主的感情感同身受,所以贾府的所有孩子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什么嫡出庶出、大房二房,不过只是一群还不满十岁的孩子,孩子们都好了,贾家才能日渐兴盛起来,而这些事对于她这个当家太太来说,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何乐而不为?甚至在有余力的情况下,她还希望给府里的女孩子们都找个合适的夫家。她从来不是个心软的人,但这个年代对女子太苛刻了,想到她们凄惨的下场她就不能袖手旁观。玉不琢不成器,她现在完全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下属来调教,成不成才不一定,至少衣食无忧应是没问题的吧? 王淑娴心情愉快的回了荣禧堂,却见映夏脸色不大好的站在门口,脚步不由的就顿了一下,眼睛看向屋内。 映夏见了她急忙跑上前小声禀报,“太太,老爷回来了,奴婢去小厨房取糕点,回来却见铃儿在屋里服侍老爷……”映夏抬眼瞧了瞧王淑娴的脸色,犹豫了一下道,“又是端茶又是捶肩,奴婢看她好似擦了粉特地打扮过的,老爷……老爷还时不时同她说两句话。” 习秋扶着王淑娴劝道:“太太别气,此时老爷心情正好,若惹了他不快对太太不利,那个铃儿,回头打发了便是。” 王淑娴脸色都没变一下,反而还弯起了嘴角,“打发了作甚?既然她有心,那便如了她的意又如何?她以为这半个主子是那么好当的?我倒要看看她能如意多久!” “太太……” “放心,我自有打算,赵姨娘被关了,咱们二房也该抬一位新人上来了,不然老太太也会不高兴,走,进去吧,怎么也不能让人脏了我的屋子。”王淑娴手一抬止住了二人的话,抬步往屋里走去。 铃儿一身淡粉色的衣服显得娇俏可人,柔软的小手正在贾政肩上轻轻的按揉,满脸羞红,口中还撒娇似的问着,“老爷~铃儿按得怎么样?舒服吗?” 贾政半阖着眼,拍了拍她的手,“嗯,按得不错,轻快了许多。” 王淑娴走进门轻笑一声,“既然老爷觉得好,便让这丫鬟去伺候老爷吧。” 贾政一下子睁开眼,有些尴尬的回过头,“咳,你去宝玉那里了?这孩子可是又闹脾气不肯读书?” “哪里会?只是突然用起功来,没什么闲暇玩乐,一时间不习惯罢了,宝玉没吃过苦,总要适应适应。”王淑娴走到贾政对面坐下,又把眼神落在紧张的铃儿身上,“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的?” 铃儿低着头手心冒出了汗,“回太太,奴婢铃儿,是在小厨房当差的。” 王淑娴挑了下眉,“哦,小厨房……今日我屋里的丫鬟怠慢了老爷,竟没尽心服侍,幸好铃儿机灵才没让老爷空等。映夏,回头你可要好生感谢铃儿一番,今日你失职,便扣你半月月钱吧。” 映夏笑着福身,“是,都是奴婢的疏忽,奴婢定会好生感谢铃儿妹妹!” 王淑娴端着茶喝了一口,笑道:“铃儿以后就去书房服侍老爷吧,不然这么好的手艺放到小厨房可是埋没人才了,现在下去收拾吧。” 铃儿大喜,忙磕头谢过,强压着喜色瞄了贾政一眼匆匆去了。 贾政此时对铃儿的感觉倒是降下不少,从王淑娴的话他就听出今日铃儿出现是预谋已久的,不然不可能时间抓得那么巧。只是他已经近两个月歇在正房,有些心虚的同时又心里痒痒得很,对王淑娴的安排也没阻止。 王淑娴眼中的讽刺一闪而过,不再提这件事,而是说起宝玉,“老爷,宝玉这段日子表现很好,只是到底不定性,一味的强迫我怕会让他逆反,正好我大哥最近有空,我想让宝玉过去住几日散散心。” 贾政沉下脸,“散心?这才老实多久就不耐烦了,如此读书能读出什么?” “欲速则不达,往常他也是边学边玩的,一下子改不过来,万一委屈起来,母亲那边定要过问的。依我看宝玉现在已懂事许多,慢慢教还不晚,让他出去好好玩两日,回来也能心甘情愿的读书了,岂不两全其美?”王淑娴瞥了他一眼,忽然笑道,“就如同老爷,白日里在衙门公务繁忙,回到家也想要松快松快。” 贾政不自在的喝了口茶,“既如此便让他去吧,不过回来之后要把功课补上。” 王淑娴达到目的,蹙起眉揉了揉额头。贾政见了忙问她怎么了,王淑娴叹了口气,“许是午睡时吹了风,这会儿头疼得紧。” “那便早些歇息吧,明日寻了大夫来看看。” 王淑娴点点头,看着他抱歉的笑笑,“也不知是不是得了风寒,莫要给老爷过了病气儿,今日老爷便歇在书房或去周妹妹那里看看吧。” 贾政感动的看了她一眼,关心的道:“那好,我就去书房歇了,你好生养着,明日我再来看你。” 送走了贾政,习秋和映夏传晚膳服侍王淑娴用饭,见王淑娴吃了没几口就放下筷子,习秋担心的劝道:“太太多用些吧,何必为那起子人动气?” 映夏气不过的嘀咕,“太太就是心善,这种心大的丫头直接揪了错扔出去就是了,如今给了她机会她必定爬上去,往后还不知要多得意呢!在咱们院里就敢动心思,不知死活!” 王淑娴笑笑,“我哪里有生气?映夏你就是脾气急,跟习秋多学学,不管遇到什么事都要沉稳。老爷早晚要有姨娘的,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咱们府里这些姨娘,哪个有好下场的?我让她去当姨娘跟推她进火坑差不多,怎么会生气?” 习秋和映夏对视一眼,看王淑娴确实不像生气的样子,有些疑惑,“那,太太怎么会没胃口……” 王淑娴微笑着摸了摸肚子,面容柔和起来。映夏脸上一喜,“太太有身孕了?!” 王淑娴缓缓点了下头,“前些日子时日尚短,我也不是很确定,便没有说出来。如今已近两月,想来是没错了。” “那,那太太方才怎么没告诉老爷,老爷知道了肯定会大喜,说不定铃儿是谁都不记得了!” 第21节 习秋推了映夏一把,“贫嘴!老爷的事也是你能说的?太太如此自有道理,你我只管听着就是。” 映夏吐了吐舌头,向王淑娴告罪,“奴婢也是太高兴了,在外头不会乱说话的。” 王淑娴不在意的摇摇头,“我方才说了有什么用,老爷是忘了铃儿,可我有孕就必须给老爷安排房里人,一时间到哪里寻一个?我是觉得当姨娘通房比不上给人当正头娘子,若随意指一个小姑娘那就是在害人,如今铃儿自己愿意,心思又不好,这样的人安排给老爷我倒不会难过,正好。” 习秋和映夏万万没想到主子是这么想的,在她们这些下人眼里,能当上姨娘那可是大荣耀,说不得家中父母、兄嫂都能因此得个好差事,若再生下儿子身份上又抬高一截,一辈子都不用愁了。她俩对王淑娴忠心,自然没想过爬床,但也没想过当姨娘会和进火坑一样,不过现在听了王淑娴一番话,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王淑娴看了她们一眼,“你们还不到年纪,我再留你们几年,到时候选几个好的让你们挑,往后有我给你们当靠山,想来你们的夫家如何也不敢欺负你们。” 两人脸腾地红了,“太太说什么呢,我们还小呢!” “行了,总之我不在意此事,你们也不必放在心上,见了铃儿万不可甩脸色,凭白招了记恨。” “是,奴婢记住了。” 王淑娴把饭菜赏了她们,待她们出去后躺在床上静静休息,忽然觉得屋子里又空旷又安静,到底她还是只有一个人。 这两个月的朝夕相处,贾政对她还算不错,也一直没去别的女人那里,她原本想如果贾政能改造一下,以后不再碰其他女人,一心一意和她过日子,那么她一定会好好经营他们的家庭,把贾母和其他女人都拦阻在外,可今日贾政的表现让她瞬间放弃了这个想法。 动心还不至于,希望总会有那么一点点。前世她没遇到想要相伴一生的人,这一世却强迫性的有了一个丈夫,在无法离婚、极重名声的古代,她别无选择,作为一个女人还是希望能让自己的家庭圆满些,现在看来却是她想多了。也许她多费些心、多用些心计,总有一天会让贾政爱上她只对她一个人好,但她对此没兴趣,她一向是刚强的,干嘛把心思用在抢男人上?有那闲工夫把店铺开好了、把儿子教好了收获会更大。 肚子里是个儿子最好,如果不是,她还可以教好贾宝玉,教不好她还能依靠贾兰,在极重孝道的古代,她其实还是有很多保障的,不用愁…… 王淑娴最近开始嗜睡,脑子里转过几个念头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原本有可能被她当做家人的贾政早已被抛在脑后,且再也没机会让她看重一分。 小睡了半个时辰,王淑娴被习秋叫醒说老太太找她过去,她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皱起眉,天都快黑了叫她过去做什么?待映夏拿帕子给她擦过脸之后她才清醒过来,想起之前贾宝玉的闹腾和她处罚那些丫鬟,大概就是为了这个吧?说不定还会趁机敲打她一顿! 王淑娴有了身孕不敢走太快,等她到贾母处时,贾母已经等的有点不耐烦了,自然没什么好脸色,“老二媳妇,听说你今日发作了宝玉屋里的丫头?是因着什么事?我叫宝玉来问,他倒没不高兴,还说要去他舅舅家玩,到底怎么回事?” 王淑娴站在一边恭敬的低着头,“老太太,宝玉这孩子玩儿性大,往常就喜欢跟探春她们在一处玩,如今有个没见过的表妹来府里做客,他更新奇的想凑上去了,只是瑾钰看不惯他不守规矩的样子,总要拉他去读书,他心里烦,回来就拿丫鬟们撒气呢。” “这我知道,林家书香世家,这方面大概比较忌讳,我只当他们都是孩子,又是自家亲戚,谁知瑾钰如此介意。宝玉是个乖孩子,没跟他表哥闹别扭,回屋发发脾气也使得,免得气坏自个儿。只是那些丫鬟也可怜见儿的,你不赏些东西安抚就罢了,怎还罚上了?咱们府里可不兴那苛待下人之事。”贾母说着板起脸看向王淑娴,等她的解释。 王淑娴面不改色的说道:“老太太有所不知,那几个丫鬟哪里是伺候宝玉的?怕是想着尽让宝玉哄她们呢?明知道宝玉心情不好,也不知安慰着些,宝玉叫她们退下,她们还委屈的站着不动,只红着眼看着宝玉不动弹。老太太,不是我心狠,您没见她们那样子,实在是……宝玉就是平时太惯着她们,才让她们一个个当着副小姐,无法无天的,这样我怎么能安心让她们照顾宝玉?” “有这事?那倒是她们的不是,你没做错。”贾母点了头,脸色却更不好,只因贾宝玉屋里的丫鬟有大半都是她安排的,现在那些丫鬟不安分岂不是打了她的脸? “那宝玉要去王家小住又是怎么回事?”贾母话头一转,把丫鬟的事揭过去。 王淑娴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话,“宝玉不算小了,我兄长近日刚好有空,要和一些同僚聚聚,我想着让宝玉跟去多认识些人,对他日后大有好处,说不得还能让宝玉上进些。您知道的,兄长公务繁忙,这种机会难得。” “如此,便让宝玉去吧,只是宝玉极少离家,两三日便接宝玉回来。” “是。” 贾母看了王淑娴一眼,转着杯子没说话也没让王淑娴坐。这些日子她总觉得二儿媳妇变了些,比从前聪明了,做什么都是滴水不漏,让她觉得无法像从前一样什么都掌握在手中了,而且王熙凤明显比从前更听王淑娴的话。二房本就压大房一头,但大房袭爵、王熙凤管家,两房算是持平,如此她这个老太君才能把着大权,可如今王淑娴明显在渐渐揽去大权,这怎么行?必须打压一下。 贾母兀自沉思了半晌,邢夫人烂泥扶不上墙,王熙凤靠不住,只能想办法让王淑娴自乱阵脚了。她眯起眼睛状似随意的问道:“赵姨娘关进小佛堂很久了吧?可知错了?” 王淑娴一愣,随即回道:“这两日似乎安静了些,不再闹了。” “嗯,到底生了环哥儿和探春,关久了两个孩子面上也不好看,若知道错了就放出来吧。” 王淑娴微微笑道:“是,儿媳也正想着跟老爷提呢,只是之前老爷对赵妹妹十分恼怒,儿媳也不敢再让老爷生气。周妹妹不得老爷喜欢,赵妹妹又在小佛堂,儿媳唯恐服侍老爷不周,今日刚寻了个伶俐的去伺候老爷,只是这名分……老爷做官最重名声……” “你考虑的是,老二已经两个姨娘了,不能再多,就安排成通房吧。不早了,你也回去歇了吧。” “是,母亲也早些休息,儿媳告退。” 贾母皱眉看着王淑娴的背影,心口堵得生疼!原本想让她同赵姨娘争斗自乱阵脚,没成想她会主动给贾政安排通房,这和以往善妒的模样可不同,莫非连这个都不在乎了? 贾母闭目回想,说来王家的姑娘性子都差不多,王夫人和王熙凤姑侄一样能干也一样善妒,只是王夫人这么多年收敛了性子戴上了面具,处置下人必要揪住错,整治姨娘也整治在暗地里,而王熙凤却还是张扬的年纪,行事不得章法。她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这对姑侄,把她们拿捏得死死的,如今却忽然发现这儿媳妇越来越看不透了。 就连她拿来牵制儿媳的宝玉似乎也被而儿媳笼络了回去,若继续下去,总有一天她会被儿媳压制住……贾母眉头越皱越紧,开始认真思索打压王淑娴的办法。 王淑娴走出院门,回头看了一眼,无奈的叹口气。贾母在,不能分家,不然她真想早早分出去自己当女主人!贾府这么大,后宅女人那么多,女主人却只能有一个,老太太现在既不想费心管家又想把话语权牢牢抓在手里,哪儿那么便宜?自己要是不能当真正掌家的人,还凭什么费心管贾家这一大摊子?反正也不是二房的家。 王淑娴现在就把贾母当成竞争对手,没有太大的矛盾,也不可能相安无事,反正见招拆招,她还是要掌握权力尽力不让贾府抄家。路过梨香院的时候,王淑娴往里看了一眼,随口问道:“表少爷和表小姐最近怎么样?” 习秋回道:“表小姐还是日日同几位姑娘在一处,吟诗作对倒也有趣,只是表小姐似乎换了地方还有些不适应,偶尔会咳嗽休养一日。表少爷近日出去的比较频繁,昨个儿连表小姐病了都没发现。” “嗯?本以为是个在意妹妹的……”王淑娴话没说完,转头吩咐道,“明日你从库里拿些上等的药材给表小姐送过去,另让厨房每日准备些汤品给表小姐补身子。之前表少爷说要请太医也不知请了没有。” 王淑娴摇摇头,自己嘀咕几句也就罢了,她作为一个舅母左右没什么失职的地方。 林瑾钰是真在意妹妹的,这会儿已经后知后觉的发现林黛玉病了,正懊恼的给林黛玉赔罪,“都是哥哥不好,整日的往外跑疏忽了妹妹,你可是在贾府住不惯?如果哪里不喜一定要告诉哥哥,我们搬回京里的老宅也一样。” 林黛玉忙摇头,“咳咳,哥哥,你别多想,咳,我没什么不喜的,只是京里没扬州温暖,才凉着了,咳咳,没什么的,过两日便好,哥哥不必忧心。” 林瑾钰仔细打量着她的神色,“真的吗?那个贾宝玉是不是趁我不在又往你跟前凑了?真是个讨厌的,若不是顾忌着亲戚情分,我必要狠狠揍他一顿。” 林黛玉心里一惊,“哥哥?哪里有如此严重?” “怎么不严重?你不知道,这小子整天跟女子混在一处,不管小姐丫鬟,往后名声也好不了,你若跟他走得近可不就带累了你的名声?他贾府自己的几个女孩不在意,我们可不能不在意!女子的名声最重要!” 林黛玉还小,不懂这些,也没人教她,听了哥哥的话觉得很有道理,便点头保证,“哥哥放心吧,我自己会注意的,平日只和表姐妹在一处,若表哥去了,我就寻借口回来。” “嗯,如此甚好,你就和几个小姑娘一起玩吧,其他人离远些。”林瑾钰看看时辰,起身说道,“天晚了,你快休息吧,都怪我又拉着你说这许多话,你别多想,什么事都有哥哥给你顶着呢,早点睡。” “好,哥哥也早点休息,不要看书看得太晚。”林黛玉笑着看哥哥出门,拉好被子睡了,虽然哥哥说的很多东西她不理解,但能得哥哥如此爱护还是让她感觉很温暖。 林瑾钰回到自己房里长出了口气,自责没有保护好妹妹,想到林黛玉强忍着咳嗽对他笑的样子,他就觉得自己混蛋。 之前他拒绝了王淑娴请太医的提议,说林海已经请了,但事实上却根本没这回事,他只能自己想办法去请太医。这些日子他便是出去拜访林海的旧友,只是像走了霉运一般,旧友没拜访成,还招惹了一个惹不起的人。 那人喜怒不定,不知为何对他起了兴趣,屡次坏他好事,偏偏他因着对方身份不能报复回去,顶多气急了言语讽刺一番,结果这几日闹腾下来竟连黛玉病了都没留意。想着黛玉的病和原着里的结局,林瑾钰握紧拳头,决定下次见面就第一次头,先让那人派个太医来再说。 第二日林瑾钰一大早就出了府,直奔北静王府而去,走到半路又不甘心表现的太急切,脚步顿了顿,转身走进这几日常去的茶楼。 早上来喝茶的人极少,林瑾钰喝了一壶茶水,干坐两个时辰才见北静王水溶慢悠悠的走进了茶楼,坐到他面前。 林瑾钰开门见山,硬邦邦的说道:“瑾钰之前多有得罪,还请王爷见谅。实是瑾钰求医心切,不知王爷可否帮瑾钰请位太医为舍妹诊治?” ☆、第34章 王夫人pk林哥哥(八) 水溶此时还年少,见素来的骄傲的林瑾钰在他面前低头,惊讶之余收了逗弄之心,随口应下,“太医之事好说,明日我便让太医上门。” “多谢王爷!今日瑾钰在外逗留已久,挂念家中幼妹,先行告辞,改日再备礼像王爷道谢!”林瑾钰不自在的说了几句客气话,匆忙走了,从头到尾都没有直视过水溶。 水溶靠在窗边看着他隐没在人群里,轻笑出声,“有趣,有趣!” 旁边的小厮不满的嘀咕,“王爷,这人有什么趣啊?在王爷面前也敢嚣张,奴才看他是认不清自己的身份。” 水溶拿手中折扇敲了他一记,“你懂什么?与人相处贵在一个诚字。只要性子真,何种态度都是有趣!方才的话你听到了,叫张太医明儿去一趟,若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到王府来取。” 小厮张张嘴,最后只应了声是,左右主子也没什么事,有这么个解闷儿的人也挺好。 第二日张太医早早就到了贾府给林黛玉诊脉,王淑娴听习秋打探回的消息,说林黛玉是先天不足,只能仔细调养,平日里衣食住行都有许多禁忌,只要注意着,有个两三年差不多就能养好。而每日服用的补药需要天山雪莲做引,贾府没有,林瑾钰却出府半个时辰就弄了回来,王淑娴有些好奇他是在哪里弄的,甚至怀疑他会不会自带空间,不过观察几日过后发觉他只是结交了贵人,穿越者嘛,总要有点特殊的地方,就算林瑾钰结识了皇上她也不会奇怪的。 林家兄妹安安静静的在梨香院住着,王淑娴也没重点关注,最近贾母正频繁的给她使绊子,还有意把掌家之权交给邢夫人,抬举大房来打压二房,王淑娴以不变应万变,只要把二房自己的院子守好,其他也不大在意。 贾政很快就把铃儿收了房,王淑娴拨给铃儿一个小院子让她当了贾政的通房,依然在书房伺候干着大丫鬟的活。贾政贪着新鲜劲儿心里满意,铃儿日日陪在贾政身边自然也满意,而王淑娴眼不见为净,过着自己的自在日子。铃儿受了宠,一朝翻身成了半个主子,难免自大起来,对丫鬟们颐指气使,想要给自家父兄谋好处,王淑娴当即把赵姨娘放出来,让她们两个女人去斗,自己权当看戏。 只是王淑娴毕竟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代女人,不是深谙宅斗之道的后院太太,她的思想还停留在现代和平年代的模式,不知道后宅女人为了那点权力可以六亲不认、杀人不见血! 于是,当林瑾钰拿着两样药材跑来质问她的时候,她真是一头雾水,毫无头绪。 “瑾钰,你冷静一下,这药材怎么了?” “冷静?你给我妹妹下药还想让我冷静?现在就跟我去外祖母那里,此事贾家必须给我林家一个交代!”林瑾钰怒瞪着王淑娴,毫不退让。 王淑娴皱起眉,斥了一声,“住口!下药二字岂可胡说,莫说我是你的长辈,即便我只是你一晚辈,你也不能无凭无据的往我头上扣罪名!我与你林家无冤无仇为何要给黛玉下药?再说我下了什么药?” 林瑾钰将手中两种药材扔到桌上,冷笑一声,“别说你不认识,这两种药材外形极像,不懂药材之人难以分辨,平日用错只会出些小毛病,可若同天山雪莲一起便会改变药性,还用我继续说下去?” 林瑾钰的眼中是满满的愤恨和鄙夷,似乎是证实了这王夫人果然是红楼里的大恶人,也似乎是终于抓住了这个恶人的尾巴,所以一得知药材是王淑娴送的,便直奔荣禧堂而来,不顾辈分的差距,怒声质问。他想着本来大家相安无事,贾府不惹他,他也不会理贾府,但现在王淑娴惹了他,他必须让王淑娴付出代价! 王淑娴反应慢半拍的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倒吸了一口气!她本来就很懂中药材,看到桌上的两种药材又听到天山雪莲立马明白怎么回事了,这药弄混了给身子弱的黛玉服用必会使黛玉病情加重,服用多了说不定半年就会香消玉殒。 她急忙解释,“这里面有误会!我虽命人往梨香院送过药材,但只说选些补身的药材,并未指定是何种药材。此事许是下头的人拿药时弄错,也许是有人故意陷害我,但有一点,我吩咐人送药材的时候你尚未请来太医,我怎么会故意送与天山雪莲相克的药材?” “你以为我会信?我不与你多说,只看外祖母如何做主!”林瑾钰拿起桌上的两种药材转身大步离去。 王淑娴无奈,只得扶了习秋的手跟在他身后去了贾母处。路上她细细想了,又问过习秋,如果此事不是意外的话,她觉得便只有一人会如此急切的想要对付她了,那就是即将给他们主持公道的老太太! 想到这她倒是冷静了下来,这次的事是她疏忽大意被钻了空子,她没证据证明自己绝对清白,但林瑾钰也没证据证明肯定是她做的。老太太既然敢设这个局,最后就必然会有替死鬼,再怎么样也不可能让贾家二房的主母背上这罪名的! 踏进房门的时候,王淑娴嘴角噙着冷笑,今日她也算长见识了,什么宠爱女儿?什么宠爱外孙女?老太太就是个自私自利什么都能利用的伪善人,吃一堑长一智,早晚她要让老太太后悔今日的举动! “外祖母,孙儿与妹妹替已逝的母亲来府里尽孝,向来不敢给外祖母添麻烦,只此事实在无法容忍,若不是嬷嬷发现的早,妹妹她已经服下此等害人之物,到时不只妹妹要受苦,我们林贾两家只怕也无法继续走动了!”林瑾钰面无表情,近乎强硬的指控这贾家。 贾母面上焦急之色尽显,“玉儿她现下如何?可有受到惊吓?无论如何,玉儿在府中遇到这种事都是我贾府的过错,瑾钰放心,此事我老婆子定会查清给玉儿一个交代!” 林瑾钰冷冽的眼神扫过王淑娴,“妹妹自然是不可置信,她一向敬重二舅母,哪里想到至亲之人会如此害她?哼!” 贾母也随之看向王淑娴,阴沉着脸喝问:“王氏!瑾钰说的可是真的?你——你竟去害你的外甥女?你……” “老太太,我并未害过黛玉,天地可鉴!” 王淑娴的话掷地有声,面色极其坦然,弄得贾母一愣,一堆准备好的指责之话倒说不出去了,只能冷冷的道,“若与你无关,瑾钰为何会不顾尊卑质问于你?你既说此事与你无关,那便说清楚,我倒要听听你有和解释。” 王淑娴将之前跟林瑾钰解释的话又说了一遍,之后似笑非笑的盯着地面慢悠悠的说道:“黛玉聪慧可爱,我一见她就喜爱得紧,怎会丧尽天良做这等害她之事,看她病痛我都不忍心。依我看,这害她之人必定心肠冷硬,黑心黑肺,才会做这等遭雷劈、下地狱的事!听闻黛玉出生之日花开满树,说不定黛玉便是那天上的仙子,这人胆敢去害仙子,必遭天谴,说不定下辈子投胎都会去畜生道!” “王氏!你给我闭嘴!”贾母厉喝一声,急促的咳了起来,指着王淑娴怒骂,“你在这胡说八道些什么?” 王淑娴满脸惊讶的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她,“老太太,我是在诅咒那想害黛玉之人啊?我是个信佛的,既能说出这等话,说明黛玉必不是我害的!只这人害黛玉还要牵扯我,往后我每日在佛祖前念经之时必要诅咒一次,说不定佛祖见我心诚,当真会让那恶人遭天谴呢!” “你——!我让你解释你自己的事,你胡言这许多做什么?你——”贾母话还没说完,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王淑娴象征性的往前走了几步,口中喊着,“快去叫大夫啊,别把老太太给急坏了,鸳鸯、琥珀快扶老太太进去躺下!” 林瑾钰脸色铁青,他一个男人自然不懂后宅女人的弯弯绕绕,刚才听她们说了一通,最后也没给出他想要的结果,只觉得这对婆媳就是在拖延时间,也许现在已经有人去扫清证据了。贾母和王夫人乃是一丘之貉,他林家人在贾府怎么可能得到公平? 看到贾母晕过去被扶到内室,他心里闷了一口气,他压根不信谁能说晕就晕,之前不是还在中气十足的喝骂?还有王夫人,哼,有没有证据不重要,他自有法子对付她们! 彻底误会的林瑾钰拂袖而去,可怜被认定偏心装晕的贾母过了足足两刻钟才被银针刺醒过来。她确实身康体健、中气十足,但架不住急怒攻心啊!任谁听了那么一大堆诅咒能无动于衷?何况她还是个一脚踏进棺材的老太太,那句“畜生道”真真是把她吓到了! 贾母晕倒在贾府算头等大事,各房主子都聚集在贾母处焦心的等着,王淑娴在他们来之前用力揉了揉眼睛,看上去满脸忧心自责之态。贾政见她这副样子到口的指责就咽了下去,板着脸坐在一边。王熙凤扶住王淑娴小声问着事情经过,竟是在场唯一一个真心关心王淑娴的人! 贾母一醒众人忙凑到床前,王淑娴看贾母愤怒的目光扫过来,忙欣喜又虚弱的开口说道:“老太太您总算醒了,儿媳看见您晕倒真是吓坏了,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话音刚落,王淑娴晃了晃身子向一边摔去,贾政看到急忙伸手扶住,皱眉看向大夫,“快来给太太看看,是不是前阵子风寒未好?” 贾母冷笑,让鸳鸯扶着自己坐起,等着在众人面前贬斥王淑娴掌家无道,收回权力。 王淑娴靠着贾政坐到一边,伸手让大夫把脉,过了一小会儿,只听大夫恭敬的说道:“恭喜政老爷,恭喜老太太,二太太已有孕两月,此番只是受了刺激,有些动了胎气,服几副安胎药便可。只二太太年纪不轻,若想平安诞下子嗣还需静心养胎,切不可再心急动气了。还有些个需注意之处,老夫会一一写下来……” 大夫还在说着什么,贾母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她满眼震惊的瞪着王淑娴,准备的那些打压的话就这么堵在了嘴里,一个字也吐不出!大夫都说了不可再心急动气,她此时训斥王淑娴岂不是让贾政不满?且只有她心里清楚,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算计的,跟王淑娴半点关系没有! 贾政呆愣片刻,反应过来就是大喜,抓着王淑娴的手笑容满面!虽然他一妻两妾,但已经数年没再有过子嗣了,如今他孙子都已读书,却又再次有了孩儿,怎能不激动欢喜? 王淑娴也故作惊讶之后满脸惊喜的抚着小腹,邢夫人咬牙切齿的在一旁扯着帕子,小声嘀嘀咕咕的说着酸话,王熙凤在恭喜之后也忍不住心里犯酸,同是王家女,姑妈已经有二子一女一孙,如今又怀上,而她自己呢,只有个一岁大身子不怎么好的女儿。 第22节 众人各怀心情的说了几句话,贾母看王淑娴略微苍白的脸色,不甘心的说要彻查药材之事。 王淑娴坦然的点头笑道:“老太太说的是,在府中竟出现了这种害人之事,若不彻查清楚,将来说不定便会害了谁的命去!这次是从大库房拿的药材,怎么说也算我的疏忽,且如今大夫也说要我静养,我看这库房钥匙便归还给老太太吧。” 贾母一愣,管理库房可以做假账弄私房,哪个后宅女人不想管?她先前为着脸面把掌家诸事都分配下去,如今有机会拿回库房自然愿意,当即沉吟着点了头,“子嗣是大事,既然大夫如此叮嘱,那我老婆子就先管着,你只需养好身子便是。” 王淑娴附和着说了两句便做出疲惫的样子,贾政立刻劝她先回去休息,贾母也摆了摆手放他们走了。王淑娴坐上软轿晃悠悠的回了荣禧堂,和去贾母院里的时候心情已经完全不同。交出库房只是以退为进,舍一部分留一部分,贾母在意的金银珠宝她只要好生经营铺子就能赚来,无需偷偷从中公里拿。比起财物她更在意的是对牌,手持对牌给管事娘子们分派差事才是她要紧紧捏在手里的,她需要的就是管理府中下人,一步步把贾府梳理个干净。 二太太怀孕的消息传遍了贾府,梨香院当然也听说了,林瑾钰在书房怒摔了杯子,“哼,怀孕?怀了孕就想轻轻揭过?做梦!我可没听过贾宝玉还有嫡亲弟妹,想来怀了孕也生不下来!” 他起身在屋子里来回焦躁的走着,想到王熙凤好像是放印子钱、包揽诉讼,王夫人是她姑妈肯定也是一伙的,贾府如此对林家人,他就提前把贾府的丑事揪出来! 林瑾钰立刻招来身边的小厮,吩咐他出去打探贾府的事,重点是放印子钱,这个好查一些。待小厮出去后,他又坐回原位回想着贾府还有什么丑事。扒灰、养小叔子、王熙凤害死贾瑞、金钏儿死、晴雯死、贾宝玉和秦钟、贾琏国孝娶尤三姐、贾赦害死石呆子……这些事似乎还不到时间,并未发生,而许多人推测的贾府害死林黛玉侵吞林家财产就更不会发生了,这样一看,除了印子钱和包揽诉讼还找不到其他的把柄。 林瑾钰把桌上失去温度的茶一饮而尽,即使只有这两样也足够让王氏进大牢了!水溶那个家伙也会帮他的! 贾母休息了一日之后,就命王熙凤彻查药材之事,将经手之人一一找出来严加审问。刚开始众人的供词是模棱两可,找不出什么重点,根本证实不了王淑娴的清白,几日过去,就连王熙凤都忍不住暗中怀疑是不是跟王淑娴有关了,但王淑娴就像不知道一样,在自己的院子里安安稳稳的养着胎。 等林瑾钰忍不住又去找贾母要给交代的时候,终于有人发现了一个丫鬟的异常,据说是几人关押在一起时,那丫鬟夜里发烧说胡话被听见了,这才发现药材是那丫鬟悄悄换的,只因那丫鬟曾被王淑娴重罚怀恨在心,所以才想陷害王淑娴报复一下。但在审问时,那丫鬟坚决不承认药材和天山雪莲相克的事,坚称自己只知道这两种药材相似,随便换了的,其他一概不懂。 林瑾钰听到这种彻查结果怒极反笑,“这就是外祖母给我们林家的交代?一个莫名其妙的小丫鬟?” 贾母微微眯起眼,“瑾钰,此事查了这些日子,如何查的也并未瞒你,确实是这丫鬟胆大包天,妄图陷害主子才惹下这等祸事,差点连累了玉儿。我便将她重打八十大板扔去荒郊自生自灭,瑾钰觉得如何?” 林瑾钰抬起眼嗤笑一声,“贾府的丫鬟胆色过人,瑾钰佩服。不知是何等仇怨,让一个签了卖身契的丫鬟不甘至此,敢于报复高高在上的主子?而这丫鬟竟还能碰到药材,当真如此不得主子的眼?” 贾母叹了口气,“是你二舅母疏忽了,我已禁了她的足命她在房中思过……” 林瑾钰忽然起身,“外祖母,此事您既有了决断,多说无用,孙儿尚要读书,先告辞了。” “瑾钰?”贾母恼怒的盯着他的背影,如何也没想到自己会偷鸡不成蚀把米,她本计划事发后给林瑾钰主持公道,先拖几日压住王淑娴的气焰,在王淑娴慌乱、贾政震怒之后再假意让丫鬟发烧说胡话,证明一切只是个丫鬟报复王淑娴闹出来的。最后虽证明王淑娴无罪,但也让大家看到王淑娴管不好下人,当不好家。如今……一切全乱了! 林瑾钰派人调查数日,根本查不到王淑娴和王熙凤放印子钱的证据,包揽诉讼更是没影儿的事,加上他自己也有些不顺,变得极其烦躁,决定带着黛玉搬去林家老宅,不再给贾府脸面,要让林贾两家绝交! 贾母听他提出要搬走大吃一惊,“你们两个孩子怎么能独自住进老宅?此事万万不可!” “还望外祖母见谅,贾府人多事多,妹妹正在调养身子,孙儿实不愿再出任何差错扰到妹妹,相信娘亲在天之灵也是希望妹妹能早日好起来的。”林瑾钰表情淡淡的看着贾母,完全不像在看一个亲人。 贾母最不喜他这副样子,不耐的摆了下手,“正因为玉儿在调养,我才不放心让她离开,到了老宅谁照顾她?你们已多年不回老宅,留在老宅那些下人也不知还忠不忠心?哪里能服侍好你们?” 林瑾钰皱起眉,迟疑了一下,又坚定的说道:“请外祖母放心,家父同北静王府有些交情,北静王已经派遣了管事和嬷嬷去老宅打理一切,我林府也有管事随行,定不会出任何差错。” 贾母愣住,“北静王?” “正是。” 搬出了王爷,贾母没法再留他们,只好让王熙凤去忙前忙后的帮着搬家,心里却疑惑林家何时同王府搭上线的。 王淑娴从王熙凤那里得知这些消息,立刻松了口气,走了好,走了基本就不会有牵扯了,不然有个认定自己是大恶人的林哥哥,她还真是要时时防备。 林家兄妹搬出贾府,王淑娴高兴的多吃了半碗饭,可惜刚放下碗筷就收到王子腾差人送来的急信。信中说林瑾钰正在暗查她过去放印子钱的事,且日日同北静王见面,不知北静王是否会插手,虽然过去那些痕迹已经被王子腾抹去,但若被王爷盯上,日后私下里就什么都不能干了,但凡有一点不合规矩的事都会成为把柄。 王淑娴看了信渐渐皱起眉头,没人喜欢被盯上,而且曾跟她借过贷的人那么多,若有一个漏网之鱼被林瑾钰寻到,可能就会通过王爷把她问罪!王淑娴随手将信件烧光,心里暗恨贾母没事找事,惹得林瑾钰把她当成眼中钉一样恨不得除之后快。 王淑娴摸着肚子回想王子腾说的那些消息……嗯?林瑾钰日日同北静王见面,且……偶见姿态暧昧? 林瑾钰……林哥哥…… 王淑娴嘴角一抽,忽然想起前世小侄女跳脚的怒斥,好像是说林哥哥、林弟弟都是让林家绝后的主,不知道安排当男丁有什么用,还不如把财产都给黛玉当嫁妆了!这种林家男丁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去贾府啪啪打脸,加速贾府的灭亡。 王淑娴仔细琢磨了一下,林瑾钰虽然阅历不够,但本人是聪慧的,最近明显越来越不沉稳,有失分寸。如果说他为情所困的话……倒是能够解释了。 这么久的时间王淑娴也培养了一些自己的心腹,她想明白之后立即派心腹去林瑾钰附近盯梢,几日后得出结论,林瑾钰确实和北静王是一对“情侣”,并且那两人还在致力于找出她的把柄来“报仇”。 于是王淑娴觉得自己作为一个长辈,有义务把这边发生的一些事告诉林瑾钰的家长林如海了! ☆、第35章 王夫人pk林哥哥(九) 王淑娴给林海去的信是用左手写的,最普通的纸、最普通的墨,然后由王子腾派人送出,十分稳妥的“告密”。自她穿来之后,同王子腾联系越来越多,王子腾与其他世家子不同,能身居高位完全是靠自己的本事,可惜投入了太多的精力在朝堂,对家人的约束是有心无力,导致家人一个个全是拖后腿的货,让他在官场上如履薄冰。 如今太上皇还在世,皇帝想要掌控所有势力,太上皇却不甘心全部放手,两方一直在暗中斗法。王子腾一直都是太上皇那边的,但王淑娴知道皇帝本就想对付世家,若王子腾偏帮太上皇就会成为皇帝的眼中钉,所以很是下力气劝了王子腾一番,贾元春现在就在皇帝的后宫里,这也算一个契机。王子腾作为贾元春的亲舅舅,因着这一层关系转投皇帝也不算什么稀奇事。 但墙头草向来不会有好下场,所以王子腾在仔细斟酌之后,决定不着痕迹的投入中立派,不会明显的帮皇帝,但也绝不听太上皇的话给皇帝使绊子,然后找准一个机会外调几年,脱离争斗漩涡,只要保住王家,日后的兴盛才有可能延续。而王淑娴让王子腾带着贾宝玉多认识年轻有为的世家子弟也给王子腾提了个醒,他再能干,儿子不成材也没用,总不能在老了之后眼睁睁看着儿子败光家业!所以王子腾打算退出两皇的争斗漩涡,专心教导儿子。 王淑娴趁着怀孕不宜动气的机会,命心腹和王熙凤严查了府中下人,那些偷奸耍滑的一率发还卖身契,让他们带着私下攒的东西直接离去,对外就说要为她肚子里的孩子祈福。这是恩典,不是惩罚,求情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何况王淑娴听烦了就说累,肚子不舒服,自然没人敢多打搅她。 贾母对此颇有微词,而王熙凤一直跟在王淑娴身边,学了不少,做事也成熟了不少,趁机就将府里入不敷出的情况报给贾母,贾母惊怒的同时只能同意给府里节流,改变从前过于奢华的生活,心里却越来越不舒坦,总觉得自己要被王氏姑侄给架空了,偏当初找了邢夫人这么个小户之女,根本帮不上忙,郁结的夜夜失眠。 赖大这个管家是家生子,赖家几代都是贾家的心腹,非常有脸面,难得的是王淑娴发现赖大这个人非常识时务,表面听贾母的,暗中却已经在给王淑娴示好。世家的管家不好当,错综复杂的关系,即使是王淑娴也不能说换就换,看到赖大有意投靠,便时不时敲打几句,不让他出什么篓子就算了。 贾府上下气氛全变了,再没有随意吃酒耍赌的婆子,也没有嘴碎乱传瞎话的丫鬟,王熙凤见到效果后对这个姑妈佩服的五体投地,每日都要过来陪王淑娴说笑一会儿,王淑娴顺势劝她抓紧养身子生个儿子傍身,不要总因着通房姨娘跟贾琏吵个没完,贾琏改不了,强求也没用。 王淑娴懂得配药,也知道许多方子,劝说王熙凤之后就开了几张温补调养的药方让王熙凤试试,说是自己从前得的偏方。王熙凤早就觉得姑妈身子好,很会生孩子,如今得了偏方自然大喜,偷偷找大夫确认是好方子后立刻抓药认真服用。求子心切,自然也没空闲去盯着贾琏和贾琏吵架,两口子倒是意外的和谐了不少。 王淑娴看到这个胆大的侄女越来越消停,心里松了好大一口气,之前她本打算让王子腾帮帮忙,给贾政动一下位置,给贾琏也弄个实职,这样贾家地位也能更稳些。但想到王熙凤胆子太大,如果贾琏当了官,王熙凤说不定就敢包揽诉讼,到时被林瑾钰抓到把柄,他们整个贾府都要受牵连,而贾政本人能力不行,又在铃儿和赵姨娘之间左拥右抱,她心里对贾政没任何好感,最后就把求王子腾的想法放下了,贾家的男人没能耐也好,等抄家危机过去后,贾宝玉这代人也长大了,她靠儿子靠孙子跟舒坦。 想通这些,王淑娴就开始专注的教导贾宝玉、贾兰和贾环,这是她二房的男丁,必须培养好。族学里乱七八糟的,王淑娴故意安排两个小厮说笑,把族学混乱的情况透露给贾政知道,贾政忍怒去族学观察了半日,气得狠狠敲打了贾代儒一顿,另请两名先生进族学教书。 而王淑娴就借此机会跟贾政说族学里人太多,学习进度不一样,耽误了孩子,不如请先生住在府里专门教授几个孩子,贾政亲眼见识了族学里的不堪,想也不想的答应了。王淑娴便让王子腾介绍了两位讲课灵活不死板的先生进府,束脩丰厚,教导几个男孩,连大房的贾琮也一起叫来了。同时还请了教导琴棋书画的女夫子给三春上课,另安排她们跟着府里最好的绣娘学刺绣,每日跟在王熙凤身边学一个时辰的管家理事之道。 王淑娴对孩子们的培养任谁都看得到,因药材掉包一事产生的影响已经完全消失了,除了贾母和邢夫人就没人讨厌王淑娴的。 期间贾宝玉又闹了一次,从小就被溺爱长大的孩子没那么容易掰过来,虽然之前认识许多世家子弟让贾宝玉知道了自己的不足,读书开始认真,但读书是件很枯燥的事,和贾兰几人一起在家里读书之后更是少了很多乐趣,渐渐厌烦起来。 王淑娴看他闹别扭的样子就有些头疼,跟他打了个赌,说他在家中金尊玉贵得到那么多宠爱全靠他的身份,如果他没了这层身份他就什么都不是,而这层身份便是他先祖凭着本事拼出来的,如果他今日不努力,将来他的子孙必会怨他。 贾宝玉自然不服,他自觉自己诗词歌赋都很不错,又比旁人聪颖,怎么可能只靠一层身份? 于是王淑娴让他换了一套村子里带着补丁的破旧衣裳,虽洗的干净,但因颜色暗沉看上去仍有些脏兮兮的,然后把他的脸抹黑了些,弄成一副村小子的模样让他去街上逛,看清自己的身份。当然为了他的安全,侍卫、小厮都在他前后不远处盯着。 贾宝玉就喜欢这些稀奇古怪的事,觉得有趣,当即应了,换好装扮兴冲冲地跑出了府。开始是新奇的逛着大街,遇到小摊就凑上去看看,但在他被几个摊主先后赶走之后,终于渐渐意识到他可能真没那么得人疼。走得久了双腿很累,肚子又饿,想去酒楼和点心铺子都被赶了出来,连话都没来得及说,最后看到街边有人拿铜板买包子吃,只得有样学样的也掏出些铜板买了两个包子。 吃惯了山珍海味,这满是肥肉的包子让贾宝玉咬了一口直接吐到了地上,卖包子的大汉登时怒了,撸起袖子嚷着要教训他,吓得贾宝玉扔掉包子急忙跑了,回头时却见两个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争抢着捡起包子往嘴里塞,震惊的他久久不能平静。 又饿又累的他心里充满委屈,又不甘就这么回去认输,便换了个地方继续走,此时他已没了闲逛的心情,急切的想要证实自己是被人喜爱的,看见一些姐姐妹妹便凑上前去笑着搭话。谁知那些姐妹没有脸红羞涩,反而都是怒瞪他呵斥他,甚至在他情急拉住一位姑娘衣袖时还被那姑娘反手扇了一巴掌,骂着登徒子! 贾宝玉被惊住了,原来外面的世界和府里完全不同,他原来真的一无是处,平时那些捧着他说好话的丫鬟小厮竟都是骗他的吗?经历了痛苦的一天,贾宝玉失魂落魄的回到贾府,脑子里一团乱,认知早已翻天覆地! 王淑娴不敢打击得他太狠,在他休息了一日之后,又带着他去了早就准备好的一个胭脂铺子,从怎么制胭脂到怎么卖胭脂让他看了个遍,这是贾宝玉喜欢的,顿时引出了他的兴趣。王淑娴告诉他就算是做胭脂也需要懂得很多学识,如果他能把书读好,她就弄些跟胭脂有关的书籍和方子给他,如果有一日他能考中进士,她就把这胭脂铺子送给他,并且在家中争取到让他开铺子做胭脂的机会。 贾宝玉大喜过望,从小到大他只要表现出对胭脂的喜欢就会被父亲打,从没想过母亲会理解他、支持他,就只要他能考中进士。从前他的生活太过优越,没有动力,喜欢的东西全是被否定的,心中很是压抑,如今有了希望,那些八股文对他来说也不再讨厌了,读起书来甚至比贾兰都卖力! 最难教的贾宝玉终于搞定了,其他孩子只要适当引导就紧紧的抓住了王淑娴给的机会,可以预见贾府下一代人不会出现任何酒囊饭袋!贾母眼睁睁的看着王淑娴得尽人心,眼睁睁的看着贾宝玉说要用心读书搬去了外院,眼睁睁的看着三春越来越懂事却不再像从前那般讨好她,贾母无能为力,因为她发现她的心腹虽在,但心腹下面能用上的那些人却有大部分被王淑娴放出府了,而鸳鸯、琥珀等的家人却在王淑娴的庄子里做事,贾母已经无法再对王淑娴做什么! 王淑娴的日子越来越舒心了,知道薛姨妈独自带着两个孩子便去信让他们到京城来,这样也免得薛蟠无法无天,日后闹出人命官司。 薛姨妈决定变卖家产举家搬迁的时候,扬州的林海也正在变卖家中的铺子准备搬往京城。这半年多的时间他先后收到了好几封信,刚开始他伤心过度,怕自己照顾不好黛玉便同意让黛玉去贾府住一段日子,瑾钰不放心以科考为借口也跟着去了,他一下子清闲下来,缅怀爱妻之余开始觉得孤单。 这时他收到了贾母来的信,随同送到的还有五千两银票,当他从信中得知瑾钰竟在进贾府第一日奉上五千两银票说当做兄妹花用时,十分吃惊,毕竟那是孩子们的外祖家,哪有走亲戚还要自备银两的,这不是打亲戚的脸吗?看着贾母言词中透出的不满,林海只能苦笑,这个儿子自两年前病重痊愈后就极有主意,虽读书更加努力,但时不时冒出的想法总让他感到无奈。可这个儿子去鬼门关走了一遭,没有性情大变已经很不错了,加上他和爱妻要操心病危的小儿子,也没精力多管,也不知让儿子去京城时好时坏。 林海担心儿女在京城的生活,渐渐从失去爱妻的打击中走了出来,结果又收到林瑾钰的信说要带着妹妹搬进京里老宅,说王淑娴给黛玉下药想要害死她,原因极有可能是不想要黛玉当儿媳妇,与老太太斗法拿黛玉开刀。虽然林海对王淑娴要害黛玉的事并不那么相信,但林瑾钰如此肯定应当也是有根有据的,一时间他对儿女的担心达到了顶点,想要接儿女回来,又觉得江南此时不安全。刚好他任期已到,便上下打点想要调回京城。 而没过多久林海又收到了一封匿名信,里面详细说明了药材掉包的来龙去脉,虽只是表面的东西,但林海当官多年,还是看出这可能是贾府阴私波及了黛玉,并不是王淑娴故意要害死黛玉。而在信的最后,林海看到儿子和北静王断袖分桃,顿觉五雷轰顶! 他林家几代单传,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竟是断袖,这让他如何能接受?何况在任何家族这样的事都是丑事,一旦被人知晓,不仅林家名誉被毁,连黛玉的名声也全毁了!好好的外祖家不住,兄妹俩独自住在老宅,而兄长竟是北静王相好,老宅里也有半数仆人是北静王所派遣……这等事若传出去,旁人会如何议论?往后谁还会求娶黛玉? 林海气急攻心,知道贾家管不了林瑾钰,立刻吩咐管家整顿行李,并成为保皇党只为尽快回京。皇帝正是用人之际,急需将朝中大臣收为己用,如今林海从中立转为保皇,他自然高兴,当即发了调令命林海速速进京。 王子腾在朝中刚刚得了外派的机会,也算转为了保皇党,知晓林海即将进京,很快告诉了王淑娴。王淑娴幸灾乐祸的吃了顿大餐庆祝,她其实并不讨厌林瑾钰,大家都是穿越者,难免有种老乡的感觉,而且一男一女又不是一家人,基本不存在竞争关系。但,自己是女人,只要走错一步就要万劫不复,如此不自由的生活,对方还要盯着她动不动想打脸,换谁都要怒了! 第23节 她知道怪不得林瑾钰,以前从小侄女嘴里听到的也都是怎么打二房的脸,怎么大快人心,怎么让林家崛起看贾家覆灭,而且原主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她没必要承受这些,她可没做过坏事。本来要费心扭转贾府的命运就很累了,林瑾钰还来添乱,她巴不得他离远点才好,谁知离远了也要盯着她,那她就给他找点事做,也算帮林家挽回名声。 林海进京后并没来贾府,想必正和林瑾钰闹着,没空闲过来拜访。正好薛姨妈也到了京城,贾府全都忙着接待薛家人呢。梨香院一直收拾得很好,林家兄妹搬走了,此时给薛家人住正好,薛蟠出入也方便。 薛姨妈看见王淑娴大着肚子十分惊讶,“妹妹,你这是?恭喜恭喜啊!我看这样子定是个大小子,恭喜妹妹又添一子。” 王淑娴笑着拉她的手,“我也没想到时隔多年会又怀上,是男是女都好,只要能平安生下来我就知足了。”王淑娴说着转头去看薛宝钗,“宝钗也长成大姑娘了,看着就极懂事,姐姐才是好福气。” 薛姨妈听她夸奖女儿,满脸都是笑,“宝钗这丫头倒是懂事,自她爹爹去了就一直贴心的帮我掌着家,她哥哥是个顽皮的,全靠我这女儿我才能好过些。” 王淑娴看了薛宝钗一眼,笑道,“姐姐放心,如今你回了京城,我们互相照应着,以后再不叫你受苦了。哥哥虽外调出京,但离得不远,乘马车一日就到,年节的时候便能见面,平日里你们在京里烦了也可去哥哥那儿玩上几日,哥哥定十分高兴的。潘儿不定性,且让他跟宝玉他们一同读书,不听话便送去哥哥那里管教一阵,有哥哥在,不怕的,过阵子我打算给府里的姑娘们请教养嬷嬷,到时少不了宝钗的,姐姐往后只享福就是了。” 薛姨妈不知道进京还有这诸多好处,虽觉得妹妹有些变了,但这是变得好了,让她惊喜不已,忙拉着宝钗道谢。待宝钗回房休息,只剩王氏两姐妹时,薛姨妈又拉住王淑娴感谢了一番,说道,“姐姐有所不知,我有意送宝钗入宫中,若有了教养嬷嬷对宝钗是大有好处,早就知道你是个有主意的,我该早些来投奔你才是。” “说什么投奔不投奔的?薛家是皇商,只要潘儿立起来在京城站稳脚跟,你就等着当老封君就是了,好日子都在后头呢,莫急。只是宝钗进宫,你可想好了?”王淑娴拍拍薛姨妈的手,认真的看着她,“姐姐,你知道元春进宫也有几年了,我现在真是后悔啊,我乖巧懂事的女儿如今连见一面都难了,宫里哪是那么好呆的?步步惊心、如履薄冰,想起来我就心疼的不得了,你当真忍心让宝钗去吗?” 薛姨妈犹豫了一下,无奈的叹口气,“我就只一儿一女,宝钗还如此贴心,自然舍不得再见不到的,可宝钗好强,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等潘儿懂事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他不闯祸就好了,如何顶得住门户?可惜宝钗生为女儿身,又能做什么?她不甘心,想着要拼一拼,若能走出一条青云路也算不枉此生。我听后大为感动,实在说不出拦阻她的话。” 王淑娴也不知该说什么,她前世就是个女强人,年近四十还没结婚,说闲话、劝她的人数不胜数,可她有自己的想法,别人觉得为她好那些事对她来说根本不在意。如今面对宝钗,她也没办法去阻拦,如果宝钗的梦想就是那份尊贵的荣耀,她就不能说出什么入宫不幸福的话。再说在这个年代,女子想要幸福谈何容易?至少她还没见着不纳妾没通房的男人,那个据说痴情的林如海,不也有两房妾室? 笑了笑,王淑娴安慰着薛姨妈,“左右还有几年,若几年后宝钗还是想入宫,我和哥哥都会帮忙的,咱们做长辈的能做的也就是多教孩子些东西,往后的路到底还要他们自己走。姐姐放心,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咱家姑娘随意被人欺负的。” 薛姨妈得了她的话松了口气,元春也是在宫中,若宝钗入宫便要争宠了,薛姨妈也怕王淑娴不满,不过看着王淑娴并不介意此事,还承诺会帮忙,顿生感激之心,想着日后也要回报妹妹一些才是。 王淑娴真没觉得薛宝钗入宫会对贾元春有什么影响,贾元春是个才女,心思细腻,其实并不太适合后宫,在里面很是艰辛,而薛宝钗稳重圆滑,心机也够,只要给她机会,王淑娴相信她定然能够在后宫闯出一条路来,到时说不定贾元春还要靠薛宝钗多照应些。 为了日后打算,王淑娴很快请了太医为薛宝钗看诊,那个冷香丸虽说奇特,但怎么样也掩饰不了宝钗有疾的事实,若有其他办法不如早日根治,那么传奇的冷香丸不用也罢。 太医比金陵的大夫自然高明不少,黛玉的病症能治,宝钗的也一样能治,依然是要仔细调养,需要个两三年的时间,刚好可以在入宫前治愈,让薛家人十分高兴。 自此,薛家三口暂时借住在梨香院,薛蟠跟贾宝玉他们读半日书,其他时间跟着一位老掌柜学着打理铺子,而薛宝钗跟三春一同上课,待教养嬷嬷请回来后,又用心学习各种规矩。只是薛姨妈知晓贾母和妹妹有些不合,也不好长住,便买下一处宅院开始翻修,只待修好之后全家搬过去。 薛家安顿好之后林海终于带着林瑾钰和林黛玉来贾府拜访了,大家表面其乐融融,贾母更是提起贾敏哭了一场,仿佛林贾两家依然很亲密,但只有林海心里知道他已经打算疏远贾家了。不管什么原因,黛玉在贾家差点被害,瑾钰在贾家做客最后却和北静王混到了一起,他当初把儿女托付给岳母,岳母就是这么照顾的孩子,这让他无法释怀,对贾家也十分不满。 在看到王淑娴的时候,林瑾钰眼中闪过惊异,他没听说过贾宝玉有弟妹,所以当初知道王淑娴怀孕,他就以为早晚会流产,没想到现在肚子这么大了,看着依然很健康的样子,这点颇为奇怪,让林瑾钰忍不住看了王淑娴好几眼。 同样惊异的还有林海,贾政比林海还要大上几岁,王淑娴的年纪也不算小了,竟然还能有孩子!林海一瞬间想到了自家的不孝子,林家不能绝后,他管教不了儿子却不能做林家的罪人,也许是该续弦的时候了! ☆、第36章 王夫人pk林哥哥(完结) 林海虽生了续娶的心思,但儿子毕竟养了十几年,还是不愿意就这么放弃。回到林府之后,林海让黛玉先回去休息,自己留林瑾钰在书房想再劝一劝。 “瑾钰,以你如今的学识,中举必能在前列,他日封侯拜相也不无可能,如今你与北静王……你这是在自毁前程啊!” 林瑾钰坐在林海对面垂着头,双手放在膝上握紧,倔强的不肯说话。 林海烦躁的闭闭眼,又耐心的给分析,“即便你不在意自己的前程,不在意林家的名声,那北静王呢?北静太妃会允许北静王不娶妻吗?若将来北静王娶妻纳妾,生儿育女,到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林瑾钰浑身一震,眼中闪过惊慌,口中却坚定的说,“不会的!水溶已经说过他不会娶妻,他会说服太妃。爹,我知道您担心我,但,但我……爹,若他将来真的娶妻纳妾,我必离他而去,可如今他不负我,我怎能负他?” “你!”林海急喘了两口气,压下心中怒意,“你想的容易!皇家之人岂是你说合就合、说分就分?且你是我林家独子,你如此作为,莫不是想让我林家绝后?你怎么对得起林家的列祖列宗?你让我死后有何脸面去见先祖?” 林瑾钰紧抿着唇,既觉得有些内疚,又觉得这是自己的人生应该由自己做主,沉默半晌才挤出一句,“爹就当我不孝吧,我死后自会去向祖先请罪!” 林海猛地站起,指着他怒道:“好!好啊!我管不了你,林家养育你十几年,你却丝毫不顾林家,是我的错,是我没教好你,你自私自利、无情无义,可恨我聪慧懂事的黛玉就因你这个哥哥名声尽毁,若她将来有什么差错,此生休想我会原谅你!” “爹!我也是您的儿子,我不喜欢女子,难道您就为了什么名声、什么子嗣就要强逼我做我厌恶的事吗?您与娘夫妻情深,您应当能理解这种感情的啊!如果不是遇到了想要真心相伴的人,也许我这辈子也就认命了,可如今……爹,黛玉是我唯一的妹妹,有我和水溶在,必不会让她将来的夫家欺了她,您就成全儿子吧。” “荒谬!你置祖宗礼法于不顾,竟还言辞狡辩!你为了一个男子抛弃家族,让家族断子绝孙,你就是林家的罪人!” 林瑾钰痛苦的摇摇头,“爹,你始终无法理解我,就像你明明爱着娘却还纳了两房妾室,你可知你纳妾之时,娘她有多痛苦?这就是你的祖宗礼法?伤害自己的爱人?” 林海双目通红,怒极的瞪着他,指向门外,“滚!你给我滚出去——我林家没有你这种不顾家族的子嗣!” 林瑾钰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挺直脊背慢慢的走出了林海的视线,从头到尾没再多说一个字。 林海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满脸泪痕,“夫人……瑾钰为何会变成这样……是我没教好他啊,我不能任由他败坏林家门风……夫人啊,唉……” 林瑾钰只背了一个小包袱,趁夜离开了林家。林海不认儿子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几个知情人耳中,北静王很快在客栈里找到了林瑾钰,好说歹说将林瑾钰拉到了北静王府,而北静王太妃奇异的没有对此表示不满。 皇帝得知此事无奈的摇头,“水溶这小子从小就顽皮,没想到还拐了林大人的独子,不像话!” 旁边侍立的总管太监笑着说道:“北静王是真性情,换了旁人就算真有什么怕也要压在心底。” 皇帝勾了勾嘴角,“听说林家的小子也够坚持,这两人若真心,倒也匹配,朕也不能做那棒打鸳鸯之事。林家那边,朕为水溶给些补偿吧。” 总管太监眼观鼻、鼻观心,不再接话,他看得出皇帝对此满意得很。几个外姓王都是太上皇年轻时封的,传到现在已无用处,皇帝看着碍眼得很,早有计划要铲除。如今北静王成了断袖,自毁前程,连儿子都不会有,自然不会再惹皇帝忌惮,若能一直如此,皇帝怕是愿意养他们一世,之后便可自然而然的收回王位,北静王才是真正聪明识时务的人。 林海在书房关了几日,接到了圣旨,被任命为户部尚书,心中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脸色很难看,却只能接受现实,放弃了林瑾钰这个儿子。林海在京中分析了朝中形势之后,选了李家的姑娘做续弦。这位李氏二十二岁,算起来还是李纨的族姑,因着望门寡被传为克夫之人,至今未寻到合适的婚事,林海托官媒去提亲,对方很快就应了下来。 三个月之后,林海娶李氏为继室,每半月便请太医至家中为夫妻诊脉,急切的想要为林家延续血脉。 王淑娴对林家发生的事只是粗粗了解一些,她没想到在这样的社会里林瑾钰和北静王能这般坚定,如今林瑾钰已经没心思管她了,她也不再关注林瑾钰的生活。这几个月她的肚子越来越大,夜里睡不好觉十分辛苦,左盼右盼,终于在熬了两个时辰之后生下一个六斤重的儿子! 看着怀里软软糯糯的孩子,王淑娴心里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这就是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是自己在这一世最深的牵绊!原来做一个母亲是这么幸福,幸福到愿意把自己的一切都送给孩子,这种不求回报的付出只有真正当了母亲才能了解。王淑娴甚至有些后悔,前世近四十岁都没想过要一个孩子,只把可爱的小侄女当自家女儿,却到此时才知道亲自生下的孩子终究是不同的,幸而她还能够感受到。 王淑娴为贾府再添一男丁,全府上下都很高兴,在满月宴上王熙凤闻到鱼腥味突然干呕不止,寻了大夫来看,竟诊出已有孕两个月,可谓是双喜临门!王熙凤好不容易怀上孩子,见识过王淑娴养胎时的谨慎,自己也不敢再忙里忙外了。王淑娴顺势接过她手里的大事小事,总揽了整个贾府的内务。 五年时间匆匆而过,王淑娴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了自己小儿子身上,尽心教导,无论学识、礼仪都要甩旁的孩子几条街,如今已是开始跟着先生读书了。王熙凤也得偿所愿生下一子,甚至林海也在娶妻两年后得了一个健康的儿子,总算没有断绝林家血脉。薛宝钗已经进宫一年,从小选当宫女到现在成为皇帝身边泡茶的大宫女,其中的艰辛可想而知,但也让众人看见了她的能力。薛姨妈怕薛蟠给宝钗招祸,狠下心直接将薛蟠扔到王子腾的手下当兵,好生磨练了一番,再出来虽然经商还没什么天赋,言行却极是规矩,整个变了个人一般。 五年里,王淑娴身边发生的事几乎都算是喜事,她在深宅大院轻易不得出门,闲暇时便琢磨府中的下人,把贾家围成了铁桶一般,且在与贾母几次暗中交锋后,真正架空了贾母,成了贾家真正的当家主母。 这一年,贾宝玉要参加科考,与他同时参加的还有贾环和贾兰,三人都已是举人,在贾家大族里已经算是出息的了,让荣国府的地位隐隐高于宁国府,成了族里的核心。 王淑娴知道科考很累人,给几人都精心准备了饭食点心、香包、糖水等物,坐马车亲眼看着他们入场。她也算看着他们长大的,五年的时间足以让她将他们当成真正的晚辈,心里的重视一点不少,真心是盼着他们能一次中举,无论日后当不当官,都能从那繁多的书本中解脱。 王淑娴在场外停了一会儿,刚准备离开,眼角扫到了徐步走过的林瑾钰。她掀了帘子看去,之间北静王陪同在一旁,正笑着同林瑾钰说什么,林瑾钰面上很自信的样子,从下人手中接过篮子,摆手让北静王回去,径自进了考场。 王淑娴看着林瑾钰的背影笑了笑,五年了,看上去林瑾钰和北静王之间似乎十分亲密默契,也许这个“老乡”穿越来这里就是为了找到真爱呢!可是自己穿越来又是为了什么呢?为了照顾贾家那一大堆人? 摇摇头,王淑娴释然的笑了,不管因为什么,她现在的日子比起前世是悠闲太多了,而且她有了自己的儿子,只这一点便足够让她心甘情愿的留在这个世界了。回程的马车上,王淑娴想着自己这么多年忙忙碌碌终于把所有可能抄家的源头都掐掉了,以后应该真的能过安稳日子了吧?她这个窃居荣禧堂的二房太太也该想办法从正堂搬出来了。 科考的成绩很快公布了,林瑾钰被钦点为探花郎,林家父子双探花也传为一段佳话,因皇上直接让林瑾钰进了工部,众臣看出皇上对林瑾钰的重视也不敢议论他和北静王的断袖之事。贾宝玉为二甲第一,贾兰、贾环都中了进士,王子腾帮忙走动了一下,贾兰进了翰林院,贾环外放到一处富饶之地做县官,而贾宝玉无心朝堂,王淑娴就按当初约定的那般将准备的胭脂铺子送给了他。 贾宝玉的选择在贾家炸开了锅,贾母训斥王淑娴,贾政也气得暴跳如雷。 “我还当宝玉这些年学好了,没成想你们母子倒是早有约定,二甲第一!整个贾家都没出过这么出息的进士,你居然让他去做胭脂!你——!慈母多败儿!荒唐!荒唐!”贾政在王淑娴面前走来走去,满脸怒气。 贾母板着脸坐在上首,怒瞪王淑娴喝骂,“从前我宠着宝玉一点,你便说要让他读书,不可宠溺,没想到你竟敢允诺让宝玉玩物丧志,他堂堂贾府嫡子,中了进士是光宗耀祖的事,怎能转而去经商,做那下等之事?我决不允许!” 一直不敢开口的贾宝玉见他们这般怪罪王淑娴,有些听不下去了,“老祖宗、老爷,是我无心官场,与太太无关。你们也知道,我从小便喜爱胭脂,不喜读书,我的性子也受不了同人虚与委蛇,若真去当了官说不定会给家中招祸。老祖宗疼孙儿,就允孙儿做自己喜欢的事吧,贾家有兰哥儿和环弟就够了,我可以为贾家赚钱,同样是为贾家做事。” 贾政指着他气道:“你——!赚钱哪里需要你去?士农工商,你怎能弃士从商?再说那胭脂就是女人家的东西,你弄这些传出去还要不要脸面?” 王淑娴安抚的看了贾宝玉一眼,“老太太、老爷,孩子们大了,想要做什么总要让他们心甘情愿才好,不然强行让宝玉去做官,他不喜欢,只会出纰漏,到时皇上怪罪下来,我们全都担不起责任。比起隔壁那位炼丹的,我们宝玉只想开铺子赚些钱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宝玉是少爷,凡事也不必亲力亲为,对外并不会宣扬铺子是宝玉掌着呢,权当是给宝玉这些年用功的奖励了。若几年后宝玉大了再想做官,我们活动一下也不是不可以的,不必急。” 王淑娴沉稳的样子让贾政不自觉的冷静了下来,这几年他也习惯了听王淑娴的意见,若不是这次太震惊他是不可能同王淑娴发脾气的,此时见木已成舟,妻子和儿子语气坚定,他也只能无奈的摇头不管了。贾母想管也管不了,除了大骂王淑娴一顿,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贾宝玉如愿得到了属于他的自由,前几年沉浸在读书考进士中,如今又沉浸在研制更好更香的胭脂中,对身边众丫鬟并没那么纠缠,王淑娴征求他同意后把他身边的人换成长随和小厮,只留四个丫鬟伺候饮食起居,且都是老实本分、长相清秀的,袭人、晴雯等心高娇贵的丫鬟都被她赏了银子发还卖身契,贾府不需要副小姐,贾宝玉也不需要这些姐姐妹妹来分心。 科举过后没多久,王淑娴听说林瑾钰在工部研究出很多新东西,水泥、水车这类有利民生之物纷纷问世,似乎终于开启了穿越者大开金手指的模式。不过林贾两家如今的关系不远不近,一年也就见个一两次,她和林瑾钰终于毫无瓜葛了,偶尔看着林瑾钰研究出的那些东西,还会产生怀念的感觉,只是她一直谨记永远也不能泄露关于现代的一切,她是女人,出了贾府就毫无势力的女人,永远都不能任性。 这天她终于等到皇上大封后宫,贾元春被封为贤妃,薛宝钗被封为德妃,二人皆已怀孕。所有人都为薛宝钗晋升的速度惊叹,同时贾、王、薛三家也更加紧密,联合起来动用所有资源支持宫里的两位娘娘。 王淑娴借着这个契机,在贾政最高兴的时候试探着劝道:“老爷,如今孩子们个个都出息了,依我看,我们应当早日搬离荣禧堂。” 贾政一愣,接着就皱紧眉,“你在说什么?这荣禧堂我们都住了半辈子,搬离做什么?” “老爷,我们毕竟不是袭爵的,住在荣禧堂不合适。过去到无妨,左右是自家的事,外人不会在意。但如今兰哥儿和环哥儿入朝为官,元春在后宫也闯出了名堂,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他们出错呢,我们帮不上孩子什么忙,这些小事上总要仔细些,不能被御史抓住了把柄胡说。” “这……当真会有影响?” “自然,”王淑娴靠近贾政悄声说,“老爷,后宫向来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元春又有了身子,不知有多少人想揪她的小辫子呢,咱们一把年纪住哪里不是住?” 贾元春成了皇帝的妃子,目前在贾家算是最荣耀的了,贾政也因女儿的缘故从六品升为五品,心里对女儿是极看重的,听王淑娴又劝说了一些,最终有些不甘愿的点头同意搬出荣禧堂。 王淑娴怕他后悔,特地选了院子好生翻修了一次,住着丝毫不比荣禧堂差,虽然失去了那份“当家人”的代表,但儿女出息让贾政在外人面前很是骄傲,便忽略了心中那点不甘。贾赦倒是嫌弃这边没有他大房那边修葺的好,并没搬进荣禧堂,荣禧堂成了家中有重大事件时聚集商议的地方。 没多久,皇帝提出了让妃子回家省亲,贾元春和薛宝钗当了妃子,每月有一次机会可让有诰命的家人进宫见面。王淑娴进宫面见二人隐晦的商议了一番,将京郊的庄子修成了江南风格的园子,地方不大,但十分精致,顺利的完成了省亲之事。原本贾母和贾珍等人对此颇有微词,但后来皇帝突然发难,将两个大肆建园的世家给抄了家,都不禁出了一身冷汗,言行不自觉的谨慎了不少。 贾母眼看着府中诸事都插不上手,身子愈发差了,又提起两个玉儿结亲之事。王淑娴自知林海不喜贾府后宅的环境,是不可能将黛玉嫁进贾府的,所以也不反驳,就让贾母自己去折腾。而她私下里则询问几个孩子欣赏什么样的人,想着在自己能力范围内尽量不让他们盲婚哑嫁。对于宝玉和黛玉二人,她一是怕近亲结婚不利于后代,二是怕黛玉见到宝玉会顺应命运的还泪。 据说黛玉三岁的时候,和尚道士曾去林家说过,若想黛玉病好便不可见外男。这些年有林海和李氏在,黛玉一直长在深闺,没机会见外男,身子也全好了,她可不希望让两个孩子凑在一块天天还泪坏了身子。所幸林贾两家来往越来越少,贾宝玉也一直在干正事,很少想起姐姐妹妹,木石良缘和金玉良缘似乎就这么在无意间消失了。 孩子们在王淑娴的威逼利诱下说出了自己喜欢的类型,王淑娴用尽心思相看,选中了再找机会让他们偷偷的看看,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把几个孩子的婚事定下。四大家族不再联姻,王淑娴找的亲家都是保皇党或稳妥的中立党,不仅碍不到皇帝的眼,关键时刻说不定还能拉贾家一把,算是助力。三春也都选了关系简单、人品可靠的人家,只待她们及笄就出嫁。 王淑娴无法保证给她们选的夫婿将来不纳妾,只能尽量教导她们如何坐稳主母之位。转过头要求贾宝玉等男丁四十无子方可纳妾,偷偷给他们讲了许多后宅阴私害人害己的事,把还年轻的几人给吓到了,乖乖的应下了王淑娴的话。 看着孩子们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王淑娴觉得自己的家庭开始有些枝繁叶茂的趋势了,孩子们听她的话没有纳妾收通房,所以儿媳、孙媳都对她很尊敬,后宅相处起来也很融洽,虽然少不了勾心斗角,但并没有太过阴毒之事。又过了十年,王淑娴的小儿子已长成了翩翩公子,金榜题名中了头名状元,让贾府又风光了一回。 贾母看着贾家越来越兴盛,已经超过了当年国公爷在世之时,终于慢慢解了心结。在贾母逝后,大房二房分家,王淑娴当上了老太太,整日的含饴弄孙,真正过上了悠闲的日子,再没什么遗憾。 第24节 而另一个穿越者林瑾钰也在后来贾府避过抄家风波后,对贾府众人有些怀疑,但林贾两家关系渐远,他自己也被林海赶出了家门,所以没再费心查探,只专心过好自己的日子。他在工部发挥所学,弄出了许多利国利民的东西,不管北静王是为了他这个人还是为了他这个才,几十年的相伴,北静王当真没有娶妻纳妾,两人磕磕碰碰的竟也过完了一辈子。 只是终其一生,林海也没再认回他这个儿子,林黛玉嫁给了林海的门生,有林海看顾并未受过什么委屈,林海的小儿子顺顺当当的长大,顺顺当当的娶妻生子,看到林家孙辈降生的那一刻,林瑾钰心里的愧疚终于消散了些。 林瑾钰穿越而来获得了想要的爱情,却失去了温暖的亲情,说不出是对是错,总归是他自己的选择,并不后悔。年老时,偶尔想起初入贾府的年轻气盛,也只剩下会心一笑。 ☆、第37章 重生悔过牌贾宝玉(一) 繁华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摊贩在高声叫卖,买主在讨价还价。一位灰袍僧人慢慢走过,看着周围各人脸上喜怒哀乐的表情,眼中无一丝波动,就这样走出了城门,消失在远处山林里。 守城门的一个侍卫眯眼看了看,推推旁边的兄弟问道:“哎?刚出去那个有些眼熟啊,是不是知府请来的那位仙人?听说仙人救过不少人啊,真的假的?” 被问到的侍卫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他们,才神秘兮兮的凑近悄声回话,“我跟你说,你可别泄露出去啊。我表姨不是在知府夫人身边伺候吗?我听我表姨说了,这位僧人手段确实不错,不过这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啊!前两天僧人刚把知府家的小少爷就醒,昨个儿那小少爷就掉进池塘里淹死了!他们女人那些手段,嗐,不说这个……听说知府找不到害小少爷的人,就怪那僧人是个假和尚,是灾星,这不,定是被知府给赶出来了。” 侍卫抖了一下,“大户人家真是不拿命当回事啊!这僧人真无辜。” “得了吧,没把他关牢里去就算他幸运了,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放心放心,我嘴有多严你还不知道?做梦都不会说梦话!走,换班了,咱喝酒去!” 贾宝玉如今五感奇高,虽走进山林,却还是能听到两个侍卫的对话。他盘腿坐在山洞里,微微苦笑,做善事也这么难吗?还是世人的命运当真无法改变? 当初黛玉身死、贾府抄家,他随那一僧一道遁入空门,希望能化解自己身上的罪孽。见识到一僧一道的神通之后,他也曾怨过,他们屡次与林贾薛三家接触,为何救人不救到底,只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就撒手不管?这般眼睁睁的看着三家覆灭就丝毫不觉得不安吗? 听他们说什么命运,什么下凡历练,他只觉得可悲。他们这一群人悲欢离合受了这么大的苦,哪里是一两句命运和历练就能撇得开的?何况那些女子的命还是因他而丧。 他想不开,忘不了,所以也无法回归天庭,一僧一道说他有执念。 他开始跟着一僧一道修炼,随他们踏遍大江南北,之后有一天一僧一道忽然被抓走了,他就只剩下一个人,默默的穿梭在人群中,体会他过去所不懂的一切。 朝堂谋略、后宅阴私、商贾奸诈、贫农苦闷……他不知已过了多少年,经了多少事,本该在岁月中逐渐淡然,他却偏偏愈加痛恨曾经的自己。 通晓了世事,方知自己罪孽深重! 生而富贵,受宠异常,他却从未珍惜,从未真心回报家中长辈;聪慧机敏,他却不肯用心读书,荒废大好时光,在阖家落难之时无能为力;懦弱胆小,无法保护心爱的女子,也无法保护待他真诚的下人、朋友;不通世事,天真的以为一切都是美好,却被身边之人算计着另娶她人,使心爱的女子吐血而亡。 他想他大概永远都看不开了。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他的无知害了那么多人,害的黛玉死不瞑目,他凭什么忘却红尘?他永远也得不到原谅,只能一个人如苦行僧般默默赎罪,为黛玉和那些相识的人诚心祈福,而这些却丝毫不能减轻他心中的痛苦。 回想着往昔的贾宝玉忽然心有所感,知道自己大限已至,闭上眼静静的等待圆寂,没有欣喜,没有惧怕,心中只余下无尽的遗憾和愧疚…… 在高床软枕上醒来,贾宝玉心生恍惚,看着头顶奢华的床帐感觉熟悉又陌生,不知今夕是何夕。 “二爷醒来了?这会儿正端了桂圆汤来,二爷出去尝尝吧。” 贾宝玉循着声音望去,看到一个有些眼熟的丫鬟,也看到了华丽精致的房间,定了定神,点头坐起身。这一动他立时尴尬的僵在原地,亵裤内的湿濡让他想起了自己在何地,正是那年在秦可卿房中做了羞梦之时。 贾宝玉一时间又是惊又是喜,心中翻涌不已!他不知是否在梦中,但能重新看到亲人看到黛玉,即便是在梦中他也是欣喜的,宁愿不再清醒! “二爷?”秦可卿的丫鬟又叫了一声。 正好袭人走了进来,对那丫鬟笑道:“姐姐快去前头伺候吧,这里有我就成了。” 袭人上前来服侍贾宝玉起身,为他整理衣服。系裤带之时不小心碰到了大腿处,只觉冰凉一片沾湿,唬的忙退出手来,“这是怎么了?” 贾宝玉回过神来立时后退一步,皱了皱眉,“无事,老祖宗那边叫人了吧?快些过去吧,今日我想早些回房歇着。” 袭人本就比宝玉大些,渐通人事,此时见宝玉避开只当他是羞的,不觉也涨红了脸,不敢再问,只为他理好衣服。 贾宝玉没有看袭人,大步往外走去,他曾无数次回忆在贾府那些日子,早已发觉袭人想要往上爬当姨娘的心思,如今不管他因何又回到这里,他都不想再跟其他女子有任何牵扯。 贾母周围有许多客人围着说笑,贾宝玉见到疼爱自己的祖母虽有些激动,但裤子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也不好被人发现,便同前世一样在角落胡乱吃了口饭,带着丫鬟小厮回房了。 袭人趁奶娘和其他丫鬟不在,取出一件中衣想为贾宝玉换上,贾宝玉伸手接过衣裳,阻止了她的动作,“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换就好。” “你自己怎么穿得好?还是我来吧,”袭人含羞笑问,“你梦见什么故事了?是哪里流出来的那些脏东西?” 贾宝玉眯了眯眼,冷淡的道:“今日之事不要同他人提起,你出去吧。” 袭人又惊又恼,“你这是怎么了?我,我……” “退下!”贾宝玉不耐烦的喝了一声。 袭人再不敢多言,委屈的看他一眼,抹着泪跑出门去。 贾宝玉自嘲一笑,利落的换了衣裳。当年他怎么就看不懂呢?那些暧昧不清的话哪里是一个丫鬟该说的?他当时是不懂,可她也当真不懂吗?怕是想借机成了好事才一提再提吧! 幸好,一切都来得及。 贾宝玉如今已经完全清醒,他轻轻摩挲颈上挂着的玉佩,也许他前世执念太深,历练失败,无法回归天庭。所以上天给了他一次机会重新来过,在一切错误都未发生之前。 走到桌边,拿起夹在书中的一张诗词,贾宝玉眼中微微湿润,听说黛玉死前将所有诗稿全都烧毁了,她那时是多伤心多痛苦?风雪刀剑严相逼,他怎么就没注意过黛玉在府中的苦闷呢?那些在他眼中纯真美好的姐姐妹妹,话里话外又将黛玉讽刺过多少次?而他自以为为大家好的左右相劝到底伤得黛玉多深?黛玉才是他心中最深的执念,是他最对不起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没有任何目的对他好的人,既能重来,这一世他再不会让黛玉受半点委屈,什么还泪?什么天意?他前世没顺过天,今生也要逆天而为! 收拾好东西,他换上一身素净淡雅的衣裳,往黛玉常去的亭子走去。袭人、晴雯等人问他去哪,都被他随口打发了,一路上看着依然繁盛的贾府,他心里五味杂陈。就是这么光鲜亮丽的表面,掩盖了内里污浊的腐朽,也蒙住了众人的眼睛,等到一切掀开来的时候,再挽救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家人也许胡作非为,也许算计过他,但不可否认,家人对他都很宠爱,那些好不能因过错而抹杀,他没资格怨恨,他只能尽自己所能扭转灰暗的将来,回报真挚的亲情。至于那些大丫鬟,前世因着命运都围绕在他身边,没什么好下场,这一世他便早早将她们放还自由身吧,不再接触,不再影响她们。 贾宝玉停下脚步,看到亭子里正对着一地落花发怔的黛玉,控制不住的落下泪来,就算为了黛玉他也不会再和其他女子有任何牵扯,他再也不会同前世那般愚蠢,让黛玉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悲苦无助! 林黛玉抬起头来,惊讶的发现贾宝玉泪流满面,急忙走上前担心的问道:“你怎么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就哭了?出什么事了?” 贾宝玉笑着摇头,擦掉脸上的泪水,强忍着不去拉她的手,“我没事,只是看到你不高兴就觉得想哭,表妹,你以后不要再一个人难过了好不好?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我不会让人再欺负你的。” 林黛玉微微睁大了眼看他,“表妹?你叫我?” 贾宝玉点点头,“你本来就是我表妹,觉不觉得这样叫更亲近些?以后你就叫我表哥,谁敢欺负你,你就报表哥的名字,保管吓得他们抱头鼠窜。” 林黛玉忍不住笑了,“又在浑说!” “只要你高兴,说几句话算什么?”贾宝玉看了眼她有些苍白的面容,忙解下披风给她系上,“咱们回吧,你下次出来可要多穿些衣裳,这会儿有风呢,别着凉了。” “哪有那么容易病,我没觉着冷。”林黛玉嘴上这么说,却还是跟在他旁边一起往回走,摸摸身上的披风,心里暖暖的。 贾宝玉把她送回住处,见袭人正在院门口等着,便开口吩咐道:“去厨房拿些热汤过来,温补的,速去速回。” 袭人看看他又看看林黛玉身上的披风,抿抿嘴道:“二爷,天色不早了,先回吧,不如让雪雁去取一趟。” 贾宝玉敛去笑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我在这等着,你立刻去取来,什么时候我吩咐的事一定要说两遍才行?我这个主子说话不管用了?” 袭人眼眶一下子红了,咬咬唇见他这副模样,不甘心的转身去了。 林黛玉奇怪的看着贾宝玉,“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平日里袭人不是最得你心的?怎么连她也训上了?再说我也不想喝汤,没得麻烦厨房。” 贾宝玉摇头笑笑,“真没什么事,只是突然发现我屋里那些丫鬟都娇贵得很,吩咐她们做事都要说上三五遍,当差不尽心,我做什么要哄着她?你刚吹了冷风,待会儿把热汤都喝了,早些休息,自己的身子自己要当心,好了,你快些进去吧,天凉着呢。” 林黛玉走了两步见贾宝玉还停在原地,顿时一愣。贾宝玉小声笑道:“以前是我不懂事,哪有男子随意进女子房里的?是我错了,给表妹赔个不是,往后我再犯错表妹只管骂我就是,我一定改!” 林黛玉略微红了脸,瞪他一眼,匆匆进屋去了,心里却觉得今日的贾宝玉大为不同,不知又在玩些什么。想到贾宝玉说的那番话,她一时分辨不出是真是假,从前她便觉得贾宝玉对屋里的丫鬟太过放纵,惯的她们没上没下,只是贾宝玉常姐姐妹妹的哄着,她也不会多说什么,今日看,贾宝玉不知为何突然想管教下人了,也算是件好事吧!而不进房里这事,让她觉得很高兴。她寄人篱下不好提些规矩出来,只能自己心里不痛快,如今贾宝玉能明白过来,让她心头轻松不少。 满脑子想着贾宝玉为何突然变了,林黛玉倒是把之前生出的愁绪忘得一干二净,等袭人端了汤回来,趁热喝了,又泡了个热水澡,夜里难得睡得很安稳。 而袭人这一夜则哭红了双眼,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想不通哪里得罪了贾宝玉,却当真不敢再放肆的询问了,她直觉若再像往常那般,贾宝玉是不会哄着她的。 第二天一早晴雯见了袭人微肿的眼睛,立时乐了,“哎呦,姐姐这是怎么了?昨个儿你不是一直跟在爷身边伺候的吗?难不成做错什么被爷给训斥了?不能啊,历来就只有姐姐你一人会服侍爷,咱们原都是不会服侍的,若姐姐你都服侍不好爷,咱们姐妹们可怎么活呀!” 袭人忍下心中的不喜,勉强扯出笑来,“好妹妹,我不过是有些想家没睡好罢了,爷可起身了?我们快些去伺候着吧。” 晴雯冷笑一声,“姐姐快些去吧,姐姐可是说过一时你不到就要出事故儿的,我们粗手笨脚的哪里比得上姐姐贴心!” 袭人恼恨的低下头,没让人瞧见眼中的愤怒,这时房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贾宝玉走出来淡淡看着她们,直到她们有些不自在方开口,“大清早的在门口吵什么?成心不让我睡觉!晴雯有空闲便去领了针线给我做两身衣裳,就用前些日子凤姐姐送的那两匹素净的缎子。袭人既然想家了,便放你两日假,今儿便收拾收拾回家去看看吧。” 两人怔住了,看着贾宝玉冷漠的样子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袭人忍着泪恭恭敬敬的行个礼就回去收拾东西,晴雯自觉是受袭人连累,嘟嘟囔囔埋怨了几句转身做衣裳去了。 贾宝玉皱眉叹了口气,招茗烟过来打水梳头,便拿了书本去贾母处请安。 贾母一见贾宝玉就笑着叫他过去,“宝玉今儿怎么起这般早?可用过饭了?” “还没,这不是急着来给老祖宗请安吗?老祖宗这儿有什么好吃的,我可是饿了。”贾宝玉压下心中的激动,笑着上前凑趣。 贾母慈爱的拍拍他的头,吩咐鸳鸯赶忙摆饭,笑道:“难为你心里这般惦记我,怕是有什么事想让我同意吧?你且先说说,若是你老子那边的事,我可是不管的。” 贾宝玉哭笑不得,扶着她往桌边走,“哪里有事?孙儿孝顺老祖宗都不行吗?往后我日日来给老祖宗请安,好生读书不教您操心。” 贾母呵呵一笑,根本不当回事,“好,我等着看,我孙儿这是长大了,好,好!” 贾宝玉先给贾母夹了她爱吃的水晶包,这才自己慢慢吃起来,再次尝到这样精致可口的美食,他心里却无半分波动。经历了那么多,他早已没了口腹之欲,真正要珍惜的是身旁这位祖母的慈爱之心,即便最后祖母配合母亲骗了他,但祖母依旧是最疼爱他的人,谁也反驳不了,他不会让祖母像前世那般绝望而终。 贾宝玉看了贾母一眼,忽然问道:“老祖宗,我屋里的下人都属于我的吗?” 贾母笑看着他,“自然是,为何想起问这个?” 贾宝玉笑道:“我听说下人都有卖身契,谁拿了他们的卖身契谁才是他们的主子。老祖宗,我屋里那些人的卖身契在哪?能不能交给我?” 贾母皱起眉,声音冷了下来,“怎么?有人不听话?是哪个?老祖宗帮你教训他!” “不是,他们伺候得很好,但我已经长大了,我想自己管着下人。不然他们的卖身契不在我这,他们的心也不知道在哪呢,我用着也不放心啊。” 贾母不赞同的看他,“你这孩子,咱们家里这些爷们儿谁亲自捏着卖身契了?是买是卖说一声便是了,何苦累了自个儿?” 贾宝玉拉住贾母的衣袖摇了摇,“老祖宗,您就给我吧,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个猴儿,不知又闹腾什么!行了,他们的卖身契都在我这儿,等会儿就让鸳鸯给你送去。你记得收好了,这东西对咱们来说不过是一张纸,对他们来说可是能拿捏性命的!” “我知道,老祖宗放心!” 用过饭,贾宝玉说要去族学里读书,看着贾母惊讶的神色,贾宝玉笑道:“我刚刚才说过要用心读书的,莫不是老祖宗不相信我?我昨儿晚上梦见珠大哥哥了,他怒斥我顽劣不堪,让长辈担忧,我仔细想过,这些年我确实很不懂事,珠大哥哥不在了,我便应当替他照顾好老祖宗和老爷、太太,我往后再不会任性了。” 贾母怔住,眼中流露出一丝悲伤,欣慰的看着贾宝玉点头,“好,我宝玉懂事了,你珠大哥哥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 贾宝玉又跟贾母说了会儿话,便带着小厮去族学了。他要变化总得有个由头,贾珠是他嫡亲的哥哥,拿托梦当借口也算说得过去,且贾珠本就是孝顺爱读书之人,看他顽劣特来训斥一番并不突兀,还能让父亲心软。只要他以后好好表现,想来父亲也不会再一见他就发脾气了。 至于读书,前世他中过进士,后来游历也学会不少东西,科举完全不成问题。他下凡成为贾家人,为了历尽悲欢离合连累的贾家覆灭,期间因果他不会分析,但如今他有能力,便应当为贾家光宗耀祖,顶立门户。 族学里如同记忆一般混乱不堪,这些都是贾家的后代,如此得过且过将来也只能当贾家的蛀虫!只是他此时管不到族学,路要一步一步走,他不能心急。 贾宝玉找了个角落坐下,秦钟跑过来搭住他的肩笑问,“今日怎地这般早?可是又被你家老爷训斥了?” 贾宝玉摇摇头,退开了些,“我打算参加科举,自然要用些心的。往后怕是没空闲陪你玩了,你且寻他们去玩吧。” 秦钟吃惊的瞪着他看了半晌,突然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你?考科举?没发烧啊!这怎么就说起胡话来了?” “不是胡话,我确实要考科举,你父亲和姐姐也很担心你,你也不要胡混了,不喜欢读书就寻些旁的事做,总要让你父亲安心才是。” 秦钟不高兴的撇撇嘴,“你怎么说起这些?像那些老头子一样说教,无趣!” 贾宝玉摆好笔墨开始练字,淡淡的说道:“我是为了你好,我们长大了总要有些事做的,总不能整日里游手好闲。你若不想读书便自去玩吧,我还要把这两日的功课补上。” 秦钟听他下逐客令了,自不会厚脸皮贴在旁边,板着脸走回座位和要好的朋友玩去了。 贾宝玉心无旁骛,似乎听不到课堂里的说笑吵闹声,工工整整的把功课完成,抬头看看天色,知道今日贾代儒是不会来了,又把他们这些学生交给贾瑞看着,无奈的叹息一声,叫茗烟收拾东西回府。 他来这一趟并不是真想在族学学些什么,只是做给贾政看的,不来族学总得有个理由,而族学的不堪就是最好的理由。 第25节 在大街上逛了一圈,贾宝玉掐着时辰回府,正好的门口撞见贾政。贾政皱眉看他,“刚从学里回来?”说完发现茗烟白着脸眼神躲闪,便知贾宝玉又没安生上学,怒道,“到底从哪里回来?说!” 贾宝玉脸色不变,冲贾政行了一礼,“老爷,方才我去街上的茶楼坐了一会儿,今日先生病了,在学里也学不到什么。” “借口!先生病了定会给你们留下功课,你不好生在学里读书竟逃学去街上玩乐?逆子!跟我去书房!”贾政骂了两句,拂袖而去。 茗烟腿一软跪到了地上,哭丧着脸小声说,“二爷,怎么办?我这就去求老太太!” “不必,你回院里去吧,我有事同老爷说。”贾宝玉镇定的理了理衣摆,跟在贾政身后去了。 ☆、第38章 重生悔过牌贾宝玉(二) 贾宝玉一进书房便听到一阵风声,忙侧身躲过,竟是一方砚台擦过他砸在门框上,落地碎成两半,可见贾政用力之大! 贾宝玉眼中冷了几分,转过身对着贾政拱手做礼,“老爷息怒,我已准备今年参加科考,必定考中秀才不让老爷失望。” 一句话顿时让贾政冷静下来,怀疑的瞪着他,“哼,莫要说什么大话来唬我!你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从不肯潜心向学,方才还在逃学,今年下场?呵,我看你莫要去丢人才是!” 贾宝玉垂着眼不喜不怒,“老爷,从前是我的错,似乎被迷障蒙蔽了眼,如今我已然清醒,知晓老爷对我的期望,此后定不会再耽于玩乐。老爷,我虽顽劣,却从不屑于说谎,是真是假,待我下场后出了结果便知。” 这时贾政才发觉贾宝玉的言行举止与从前不同,面对他没有畏缩害怕,也没有找借口狡辩,反而主动说要下场考回个秀才,实在不像他那不成器的二儿子! 贾政眯起眼上下打量他片刻,眼神落在他胸口的玉佩上,心里叹了口气。无论在这个儿子身上发生什么事,他大概都不会惊奇,生而含玉,离了玉便痴傻懵懂,正常人哪里会如此?若真愿读书那也是件好事。 贾政沉吟片刻点了点头,“既如此,你便好生准备着,三个月后下场一试。只是,你说出口便要用心去做,切不可再任性妄为,做出逃学之事。” 贾宝玉看向他,郑重的道:“老爷,族学里十分混乱,请老爷为我请一位夫子回来,环弟和兰哥儿也可同我一处读书,就在前院设一处大书房供夫子教书,老爷可派人守在门口。” “族学混乱?”贾政紧紧的皱着眉,想训斥贾宝玉找借口不读书,又听到可派人监督的话,这倒真把他弄迷糊了。心里想了想,贾政随意摆了摆手,“此事我要问过环儿和兰儿再说,你且先回去,但逃学还是要罚,你便将四书五经抄一遍。” “是,劳烦老爷了,宝玉先退下。” 贾政看着贾宝玉远去的背影,脸色并不好看,一是为贾宝玉突然而来的改变,不知是好是坏,二是为贾宝玉言语中透出的疏离,竟无半分孺慕之情。摇摇头叹了口气,贾政转头命人去将贾环和贾兰叫过来问话。 贾宝玉走进二门的时候远远的看见王夫人带着几个人急匆匆的过来了,王夫人一看见他脸上就是一喜,忙拉住他仔细打量一番,“宝玉,老爷有没有打你?你怎么又逃学?上次那顿打你都忘了吗?” 贾宝玉抿了抿唇,盯着地面,“老爷没有生气,只是罚我抄书。” “那就好,那就好!往后可不能再惹老爷生气了知道吗?累了吧?快去老太太那请安吧,再换身衣服歇一歇。”王夫人松了口气,同他一起往回走。 贾宝玉面色复杂的看了眼母亲,前世母亲总让他做些不喜欢的事,还用姨娘身份收买了袭人,事无巨细的掌控着他身边的事,他曾经对此厌烦不已,可后来见得多了,他才知道那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良苦用心。他从小被祖母抱到身边养育,母亲只能独自承受着分离之痛,用这种方式来维系母子亲情,他不能说她错,可终归,没人愿意被人掌控着生活。 而后来,母亲因他一句戏言将金钏儿逼死,因袭人背后说的小话儿害晴雯病死,他第一次见识到母亲的狠毒!那是他所不能理解亦不能接受的狠毒!甚至满府的下人胆敢议论黛玉小性儿、寄人篱下,何尝不是当家主母的推波助澜?再然后……母亲连同祖母和凤姐姐一起,骗他娶了宝钗,在他欢天喜地的牵住新娘的手时,他真正倾心的女子却在另一处空旷的院子孤单痛苦的死去……教他怎么能不恨?! 听着身边的母亲温声关怀的话语,贾宝玉深吸口气闭了闭眼,松开紧握的手,罢了,上辈子他用进士的名头还了生恩,不顾父母感受执意出家,有多少恨也都还回去了。这辈子,就让他好好的回报家人的亲情,只是那些手段谁也不要再妄图用到他身上! 看透世事的贾宝玉,冷漠了许多,对他好的他会回报,算计他的他也会狠狠报复回去,再也不会糊涂的分不清是非对错! 王夫人只当他是刚被贾政训过,心情低落,所以并没有多想,同他一起去给老太太问安,然后叮嘱他用功读书不要再惹老爷生气才带人回自己的院子。 贾宝玉回房没一会儿,鸳鸯就送了一匣子卖身契过来,丫鬟、小厮、婆子、奶娘的都有。贾宝玉仔细看过一回,将贴身伺候那几个大丫鬟的卖身契单独挑出来放到一边,然后从二等丫鬟里选了两个老实本分的打算过些日子提拔上来…… 贾宝玉手指轻敲着桌面,默默盘算着一众下人的去向,这些女子他负担不了,只能尽己所能,给她们最好的安排了。 第二日一早,贾政身边的小厮就过来传话,说府里的几位爷都不必去族学了,很快就会有夫子进府专门教导他们。之后的几天,贾宝玉早上去贾母处请安,陪贾母用早膳,再去给王夫人请过安便回房温书不许任何人打扰。三春和黛玉对此都有些奇怪,不过男子与女子毕竟是不同的,得知他在读书倒也没人来打扰他。 贾宝玉院子里的气氛渐渐变得微妙,喜欢吃胭脂、喜欢嬉笑的主子突然冷漠严肃起来,连袭人的面子都不给,让几大丫鬟担心的同时都开始暗暗争斗,想要得到主子跟前儿第一人的位置,不管袭人是因着什么原因失宠,对她们来说都是一个机会! 贾宝玉对院子里的一切视而不见,任由她们争斗,心中却将她们每日里的错处都记了下来。直到贾政将教书的夫子请回府时,贾宝玉趁机提出要搬去外院,且身边要换上长随、小厮,只余两个大丫鬟,其余人皆给了银子放出府去。 贾宝玉这一决定让众人大吃一惊!贾母着急上火的把他叫到跟前连声追问:“宝玉,你老子是不是又说你什么了?你别怕他,有老祖宗给你做主呢,若他当真容不得你,咱们娘俩就收拾东西回金陵去!” 王夫人虽不愿儿子跟在老太太身边,但也怕他去外院住的不舒心,便捏着佛珠没出声,只担心的看着贾宝玉。 贾宝玉安抚的抱住贾母的胳膊,笑道:“老祖宗这次可是冤枉老爷了,是我请老爷寻个夫子进府教书的,我今年便要去考秀才,族学里学不到什么好的,便求了老爷单请人来教我。老祖宗,您不常说我是有造化的吗?过去我不懂事,总让您操心,如今我清明过来,自是要考取功名让老祖宗高兴的!” 贾母缓下情绪,笑叹了口气,“看样子你倒是真想读书的,那你白日里自去跟夫子读书便是,夜里还是回来歇息,有那些机灵的丫鬟照顾着,我也能放心些。小厮粗手笨脚的,哪里知道你的喜好!” “老祖宗,后院是女子的住处,家中几位妹妹都长大了,我住这许多年已是不合规矩,长此以往怕会有损妹妹们的名声。至于伺候的人,老爷身边不也只两个大丫鬟伺候饮食起居?旁的还是长随、小厮方便些,我也是男子,长大了便不喜欢身边围着那些个丫鬟了。离下场也没多久了,我要用心刻苦,不愿因身边那些事分心,老祖宗不是说那些下人都归我管吗?您就依了我吧!” 贾母和王夫人在后宅沉浮几十年,自然知晓美貌丫鬟的那些心思,听贾宝玉说不愿因丫鬟分心,便想到是袭人几个闹些什么把贾宝玉惹恼了,不然哪里会说出这话来?两人对视一眼,都对那些丫鬟十分不喜。 王夫人皱着眉道:“是不是谁不安分耍手段了?宝玉你只告诉我一声,或跟你凤姐姐说也成,自会帮你处置的,很不必为这个费心。” 贾宝玉敛了笑,“不,她们个个都是好的,只是我长大了,并不需要她们一直留在我身边,她们这个年纪配人也是合适的,回头我会为她们安排一番,望太太不要插手。” 王夫人惊呼一声,“配人?谁和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贾宝玉看着她没说话,贾母敏感的察觉到贾宝玉对王夫人比从前疏远了,恭敬有余却无孺慕之情,此时又是这个反应,兴许就是二儿媳妇处置下人手狠了些被宝玉知道了吧,宝玉那个性子哪里容得下那等阴损之事?想了想,她抬手止住王夫人的话,“行了,孩子大了自然慢慢就知道了,既然孩子自己有主意,咱们当长辈的就不要管了。宝玉说得对,姑娘们都大了,要避嫌了,左右是在府里,若伺候的不好再换人就是了。” 贾宝玉笑着点点头,“多谢老祖宗,我想给丫鬟们每人五十两银子,这些年她们存下的东西连着卖身契也让她们带走,从此便不是贾府的人了,何去何从自有她们选择。不过我听说有的人家父母兄嫂不是好的,也许会占了她们的银子再把她们卖一次,那样便不是我本意了。所以我想求老祖宗指派给人帮帮她们,您看可行?” 贾母慈爱的摸了摸他的头,“我宝玉心善,没什么不行的,就当做善事为宝玉积福了。你有什么事吩咐赖大去办,他必不会给你办差了事的。” “是,那我回去收拾书本了,后日开始跟夫子读书,我先搬去外院安顿好。” “去吧,别累着了。” 贾宝玉好不容易说服了贾母和王夫人,回到院子时面对的却是哭声一片。 “爷你不要敢奴婢走啊!” “是啊爷,奴婢犯了错您只管罚,别不要奴婢啊!” “奴婢往后定安安分分的伺候爷,不多嘴、不偷懒,求爷留下奴婢吧!” “二爷你到底为什么要赶我们走?我不服!” …… 八个大丫鬟,一个个哭得梨花带雨,跪在贾宝玉周围就是不肯走,贾宝玉被她们吵得额角直跳,却又不愿恶言相向,忍了半晌才一拍桌子命她们住口! 贾宝玉走到书架前翻出一张折叠的纸来,上面记录着她们这些日子里所犯的错,贾宝玉冷淡的声音一条一条念下来,有几个丫鬟已经冒出冷汗了。再怎么傻也听出这是主子对她们不满了,她们仗着主子好说话,越发没了眼色,自以为高人一等,言行举止把本分和规矩都忘了。 其中晴雯和袭人被提到的错处最多,两人早已面色惨白,她们也没犯过什么大错,只是认真论起来,竟没有一天好好守规矩的,副小姐,副小姐,终究不是真正的小姐,生成丫鬟的命能怪得了谁?! 贾宝玉抬眼扫过她们的面容,心中不忍,却依然冷声冷面,“要过好自己的日子便先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我从前只顾享乐像个纨绔一般,如今我认清了自己的身份,要改掉过去那些坏处,如此才能过得好。你们也一样,出了府便是普通百姓,没人哄着你们捧着你们,美貌在外面可能还会给你们招祸,要小心谨慎才是。这是你们的卖身契,你们拿回去销毁吧,再给你们每人五十两银子,明日便带上东西离开,赖管家会看着你们的家人不让他们打银子的主意,你们……各自珍重!” “二爷……”袭人伏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不明白一切都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了,离了府能有什么好去处?五十两银子又能做些什么?她明明是老太太暗许给宝玉的屋里人,为何宝玉刚通晓人事便将她们打发了?她竟丝毫入不了宝玉的眼吗? 晴雯倔强的看着贾宝玉,在他眼中没找到一丝不舍,这才失望的流下泪来。 贾宝玉转开视线,又说了句如想婚配可寻他帮忙指配,便让她们下去收拾东西去了。第二日有四个丫鬟选了府里的小管事婚配,两个丫鬟打算和家人回乡盖屋置地,过安稳日子,晴雯脱离兄嫂认了赖嬷嬷当干娘,袭人要回家再寻出路。贾宝玉命赖大按照她们的要求将她们安顿好,从此算是斩断来了自己同众位女子的纠葛。 贾宝玉很快搬到了外院,因着他的缘故,贾政命贾环和贾兰也一同搬去了外院,身边伺候的人全都按例补满,那两人倒是有些感激宝玉了,毕竟若不是他,他们在府里还是隐形人一般的存在。如今有单独的院子,有夫子,有伺候的人,还有贾政的关注,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走大运了! 贾宝玉新提拔上来的两个大丫鬟名为红蕊、绿翘,都是十岁,面容平凡没什么特色,贵在安分守规矩。贾宝玉前世独自生活了几十年,早已不习惯旁人近身伺候,所以这两个丫鬟就是管着他屋里的事,起居全是他自己一个人完成的。贾母和王夫人看他整日清清爽爽的也渐渐放下心来,只每日送些补品就算了。 林黛玉自那日见贾宝玉哭过之后就没再单独见过贾宝玉,每次都是大家在贾母处用膳时才能说上两句话,平时不管他有空没空,都没再应过姑娘们的玩乐之事,连办诗社、办宴席也没能让贾宝玉露面。但她私下里却收到不少红蕊悄悄送来的小东西,都是贾宝玉上街买回来的稀奇玩意儿。 明明没有以前送的东西贵重了,林黛玉却偏偏感觉到了那份用心,她试探过三春,发觉贾宝玉除了她并没给任何人送过东西,欣喜之余更觉得他懂事了许多。这般避而不见让林黛玉体会到了贾宝玉对她的尊重,女子名声大如天,不可有丝毫损毁,而如今,贾宝玉终于学会保护她了,也许在这偌大的府里,她终于有一个可信任依靠的人了! 贾宝玉用言行表明着自己的态度,府里众人也慢慢接受了他这副样子,纷纷感叹混世魔王也有长大的一天。而教他的夫子则欣喜的说他天资过人,考中秀才绝无问题,让贾母等人越来越期待。 秋试的时间快到了,贾宝玉说要考就认认真真的考一次,无需动用家中关系,直接回金陵老家从头开始考上去就是了。他知道贾政最爱面子,这么一说,贾政果然一脸欣慰的赞同他,驳回贾母和王夫人的意见,坚持让贾宝玉回金陵赶考。 此事确定了没多久,贾母忽然收到林如海的急信,说身子不好,想要接黛玉回扬州。黛玉自见了信便心急如焚,担忧的夜夜垂泪,恨不得立时赶回父亲身边,又痛心自己不能在父亲身边侍疾,让父亲孤单单一个人面对病魔。贾母不知林如海病情如何,不好阻拦黛玉,只得叫贾琏送黛玉回扬州,正好与贾宝玉顺路,大家一路走,她也能放心些。 贾宝玉听说林黛玉伤心不止有些急了,没办法只得在天黑之后避过府中下人潜到林黛玉的窗外。林黛玉躺在床上担忧父亲的病情,紫鹃在外间榻上守夜,贾宝玉捡起一枚石子,微眯起眼,屈指一弹,正中紫鹃睡穴,紫鹃头微微一歪便昏睡了过去。 贾宝玉这才悄声去喊黛玉,“表妹!表妹——我在这里,快过来。” 林黛玉惊得一下子翻身坐起,“谁?!” 贾宝玉急急的说道:“黛玉,表妹,是我,宝玉!快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就回了。” 林黛玉拿过屏风上的外衣穿好,惊疑不定的走到窗边,“你这是做什么?万一被人瞧见,我可要说什么好!” “表妹放心,我敢来自是不会被人发现的。紫鹃也被我弄昏了过去,你别怕。”贾宝玉连忙靠近安抚了两句,“表妹,我过来就是想告诉你,姑父只是有些咳嗽,并没什么大病,你千万莫再伤心了,不然刚养好的身子又要难受。” “什么?我父亲……你怎么会知道?”林黛玉皱眉摇着头,“不可能,父亲若无事怎么会急信叫我回去?你莫要为安我的心胡说了,我,我会保重身子的,你快走吧!” 见黛玉转身就走,贾宝玉心里一急,伸手就拉住她的衣袖,“黛玉!你听我说,是我先给姑父写了信,你在这儿住得不舒服,我都知道,可我现在还说不上什么话,护不好你,所以就写信让姑父接你回去。黛玉,你也知道我即将参加秋试,要去金陵的,咱们刚好顺路一同乘船去江南。待我考完了便去你家拜见姑父,我,我们……黛玉,你明白吗?” 林黛玉愣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满脸通红的呸了一声,“我们什么?我才不明白!咳,你说的都是真的?我父亲当真没事吗?你若骗我,我可饶不了你!” “我自是不敢骗你的,我对你说的所有的话都是真的……你,我,我见了姑父自会亲自请求他,请求我们的事……你放心!” 林黛玉看他一直傻傻的看着自己,侧了侧脸,小声道:“又胡说八道!你快走吧,莫要再说了!我,我要歇息了!以后也不许再来!” “哦,我,那我走了,表妹,你把窗子关好,别吹了冷风,安心睡一觉,这几日还要装一装担心姑父的样子,别被老祖宗她们察觉了。好了,你快去睡,我走了。”贾宝玉恋恋不舍的看了黛玉一眼,转身几个离奇的步法就消失在黑暗中。 林黛玉探头往外看了看,忙关好窗户躺回了床上,这会儿她已经没了伤心的感觉,反而是心里扑通扑通的乱跳,翻来覆去的想着贾宝玉说的那番话,难道是要去家里跟父亲提亲?她抬手捂住脸,害羞的脸上发烫,可心里还是忍不住想贾宝玉这些日子为她做过的事。 厨房那边要什么有什么,再没推拖为难过,院子里常见的下人也再没听见过嘴碎说她不是的,这些都是宝玉在背后做的,她都知道!如果此次宝玉能考中秀才,正式去家里提亲的话,父亲会答应吗?转而又想到对她不太友善的王夫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王夫人在,她又没什么信心了。 林黛玉抱着被子时而欣喜时而愁闷,不知不觉竟也睡着了,嘴角还微微挂着笑,怕是她进贾府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夜了。 贾琏很快安排好了出行事宜,在王熙凤不停的念叨警告中,恨不得走的越早越好!贾宝玉只带了茗烟一人,林黛玉带着王嬷嬷和雪雁,一同随贾琏乘船去往江南。看着船头戴着帷帽的黛玉,贾宝玉温柔的笑了,女子不易,不能没有娘家,他不会让黛玉再成为孤女,那位姑父不管是一心殉情还是病入膏肓,他都要将对方给救回来!最好再生个儿子或过继个儿子,以后也能给黛玉当依靠。至于姑父会不会同意亲事……如果他考中状元的话,想必能够打动姑父吧! ☆、第39章 重生悔过牌贾宝玉(三) 路上有贾宝玉偷偷准备的话本闲书,林黛玉心里松快不少,看到贾宝玉沉稳的样子,也渐渐相信了父亲是真的没事。想到离家多年,心中抑郁无处倾诉,如今终于可以回到家乡见到自己的父亲,林黛玉就满怀激动,连海上一成不变的景色也觉得优美极了,而这一切竟是贾宝玉在暗中促成的,心里忍不住就生出了许多感激之情。 而贾宝玉在表面上一直恪守礼仪,虽船上只有他们和贾琏三位主子,但下人和船员不少,人多口杂,贾宝玉从不去寻黛玉说笑玩乐,反而叮嘱王嬷嬷和雪雁守好房门,绝不可出任何差错。私下里,每到一处港口靠岸时,他便要下去寻些好吃的好玩的,避了人悄悄送去黛玉房中,也不多留,只说一两句关心的话就离开,从未被人发现。林黛玉紧张之余也感觉到一丝甜蜜和新奇,对于一个闺阁女子来说,这种程度已经算是十分刺激的了! 到达扬州时,林黛玉的行李生生多出了一口大箱子,所幸贾琏整日的饮酒作乐对他们根本不在意,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才让她松了口气。贾琏在半路时提议让贾宝玉直接去金陵,先适应一下环境,免得到时水土不服耽搁了秋试,但贾宝玉坚持要先去拜访姑父,无论贾琏如何劝说都不松口。贾琏无奈,想到万一林姑父一病去了,还要操办丧礼,以宝玉的性情说不定会直接留在林府错过秋试,回头老太太和二太太说不定怎么骂他呢,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船靠岸这一日,贾宝玉纵使阅历超出常人许多,还是忍不住心生紧张,毕竟他从没见过这位林姑父,对其性情并不了解,难免怕对方看不上自己,不允这门婚事。一大早他就翻遍了行李,连换五六套才最终选定了一身湖蓝色暗纹偏素的衣裳,茗烟在旁边收拾衣裳收拾的手软,见他总算露出满意的样子,忙奉承赞叹,“二爷这一身显得丰神俊朗,林姑爷定然十分欣赏,再说林姑爷当年可是堂堂探花,最看重的必是学识,以二爷的本事不怕林姑爷不喜。” 贾宝玉瞥他一眼,笑着理了理衣摆,“就这一身吧,借你吉言,若姑父果真欣赏我,就赏你五两银子!不过我留你在身边就是看中你机灵懂事,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可要记牢了,万一哪日犯了我忌讳……” “二爷放心!奴才能伺候二爷是莫大的福气,可不敢嘴碎的!”茗烟急忙放下包袱郑重的表忠心,开玩笑,那么多人都被主子一句话给遣散了,他好不容易留下来怎么可能再犯浑?不就是要把林姑娘看得比主子还重吗,他懂! 贾宝玉时不时敲打茗烟两句,如今茗烟已经规矩了许多,贾宝玉看他机敏忠心便想调教一番留作心腹,现下看着还算不错。 下了船,林家的管家带着两辆马车并十几个下人守在岸边,一看就是被风吹了许久的样子,脸色都有些不好了。走近后,林管家激动的带着众人向黛玉行礼,“小姐终于回来了!自小姐走后,老爷日夜忧心,十分牵挂小姐,饭也用得极少,身子骨越发消瘦了。如今小姐回来,老爷见了必定欣喜,有小姐劝着些,老奴也就放心了!” 林黛玉顿时落下泪来,“林管家快快请起!我也是万分思念父亲的,外祖母年迈,我代母亲进京在外祖母身边尽孝,却是忽略了父亲,是我的不是。父亲信中说身子不大好,可有看过大夫?可有按时喝药?我们快快回府,没看到父亲我如何也安不下心!” “是,是!瞧老奴糊涂了,竟让小姐和两位爷站在这里吹风,快上马车里暖暖,老爷在府里等着呢!”林管家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又跟贾琏和贾宝玉行礼说了几句客气话,伸手请三人进身后的马车。 行礼和其他人自有林管家安排,贾宝玉看着黛玉被雪雁扶进马车后,也跟在贾琏身后上了另一辆马车,端坐在车内细想林姑父可能提到的种种问话,无意间一抬头,正看到贾琏眼中隐含的疑惑和急切,似乎还带着几丝兴奋! 贾宝玉皱起眉,不着痕迹的打量了片刻,出声试探道:“琏二哥,此行护送我与表妹一路辛苦你了。” 贾琏回头一笑,摆了下手,“不辛苦,左右有哪些奴才打点,不用我做什么,我也就仗着个年纪看顾一二罢了。” “我初次远行,得幸有琏二哥在旁看顾才能定下心来,这份情义我自记下,他日定要回报的!”贾宝玉恭维了两句,话头一转,“表妹离家多年,姑父身子似乎也不大好,此次回来怕是不会同我们回京了。不知出发之前老祖宗是如何交待的?琏二哥可是过几日就要返京?” 第26节 贾琏一愣,迟疑的道:“不急,老太太也挂心林姑父的身子,我总要在这里多留些日子,给林姑父侍疾尽尽心才是。且林姑父信中说得了重病,林府又没有其他主子,咱们做亲戚的还是要帮衬着些。” “琏二哥说的是,琏二哥常在外做事,比我想的周全许多,我是远远不如!过两日我便要去金陵赶考,这里就要劳烦琏二哥了。”贾宝玉露出敬佩之色,轻轻的给他戴了顶高帽。 贾琏立刻显出几分得色来,胸有成竹的道:“宝玉放心,有我在,旁人欺不到林家的,谁敢和京里荣国府做对?就算在这边,咱们四大家族也是有些势力的!” 贾宝玉点头附和,发觉马车停了便也没再多说什么。他心里已经可以确定,贾琏来之前家里定是嘱咐过什么,前世林姑父病危,也是贾琏护送黛玉回家探望,办完丧事之后又将黛玉带回荣国府,但林家财产却只字未提,府中众人只知黛玉是孤女寄住在贾府,连下人也说什么一针一线皆是贾府所出,却从没人议论林姑父留给黛玉多少家财。 贾宝玉下了马车同贾琏一起走进林府,瞥到贾琏有些急促的步伐,知道他是急于看林姑父病势如何。明明信中说的是重病,之前林管家却没有什么焦急悲伤之色,若林姑父已经病好,那他就是白跑一趟了,回去说不定还会被埋怨几句,费力不讨好,自然有些着急。 心里叹了口气,贾宝玉对家人的行为感到无奈,也很无力。就因为身边都是这样的人,他才会那般珍视黛玉,只有黛玉一个人没那么复杂的心思,对他好就只是对他这个人好,别无他求,真心实意,让他怎么能不动容?而其他人,怕是没有人把他放在第一位的,他们的心思太复杂,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知足常乐,却不知,想要的太多只会自寻烦恼。 林如海虽然没到病危的程度,但丧妻丧子心生绝望,几年没保重身子,还是大伤了元气,稍有些变天就要小病一场。前两日刚下了雨,林如海不小心感染风寒,正卧床休息,见黛玉进门,激动的坐起伸手招她过去,“玉儿!玉儿回来了!快过来让为父仔细看看?怎地如此瘦弱?可是没好生顾着身子?” 林黛玉扑到床前,哽咽的看着父亲耳边的白发,声音颤抖,“父亲,是我回来了,女儿不孝,离家多年不曾在父亲身边尽孝,让父亲在家中孤身一人,父亲……” 说到最后,黛玉已泣不成声,她本就敏感多思,这些年压抑在心中的苦闷在看到衰老的父亲时全都爆发了出来,即使她已经努力不给父亲添麻烦,父亲还是日日生活在悲痛中渐渐变老,难道他们父女就要一直这样抑郁下去,再无欢笑的可能吗? 林如海看见女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明显慌了,分离多年,他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女儿,颇有些无措。 贾宝玉心疼的看着黛玉,唇抿得死紧,却没有出声阻止,他知道黛玉心中的苦,若不找个机会让她发泄出来,怕是要闷坏了。他始终忘不了黛玉是咳血而死,尽管这阵子看着黛玉开朗许多,可那些发生过的事终究还是压在她心底的,只有尽情的发泄出来才可能淡忘。他背在身后的手握成了拳,忽然觉得自己对那些嘴碎的下人太仁慈了,流言蜚语也能杀人,那种满口胡言之人就该发卖的远远的,让他们也体会一下痛苦的滋味! 贾琏不停的给贾宝玉使眼色,偏偏贾宝玉不为所动,只顾盯着林黛玉看,让他尴尬极了。他和林黛玉不熟,说不上话,以前看着宝玉和家里的姑娘们走得挺近,没想到关键时候却什么忙也帮不上,果真是个没用的!这黛玉也是,一回家就哭得这般伤心,这不是打贾家的脸吗?难道在贾家还亏待了她不成? 贾琏脸上隐隐发青,最后勉强的笑笑,冲林如海拱手做礼,“贾琏拜见姑父,表妹一路忧心姑父的病情,至情至孝,多年不见,一时难以自抑,不如让丫鬟服侍表妹先去梳洗一番?” 林如海闻声抬起头来,有些浑浊的双眼微微闪了闪,到底是为官多年,一眼就将贾宝玉的关切和贾琏的不耐看了个分明,但他面色不变,只点了下头,温和又有礼,“两位贤侄一路劳累了,管家已收拾好客房,且先歇息一番,待午膳时我们再好生叙话。” 贾琏从进门就一直在观察林如海的身体,怎么看都不像是将死之人,心里没了盼头,自然无所谓如何安排,表面客气几句便随林管家离开。贾宝玉则是担心的看了黛玉几眼,又恭敬的给林如海行礼,“宝玉拜见姑父,表妹一路奔波,又如此伤心悲痛,怕是对身子有损,姑父且劝上一劝,想必表妹有姑父的开解定能解开心结。姑父与表妹多年不见,当有许多话要说,宝玉不便打扰,先行告退,待姑父得闲时,宝玉再来同姑父闲话。” 林如海对这个给他写信劝他接黛玉回家的侄子不甚了解,并不多说什么,笑着点了下头,轻拍黛玉的肩膀,“我的女儿我自会照料,贤侄不必挂心,且去歇歇吧,你还要赶考,切不可累坏了身子。” 贾宝玉又行一礼,才担心的退出房门,路过精美的花园也无心欣赏,满脑子都是黛玉痛哭的样子,不管多早慧,在父亲面前还是和旁人不同的吧?根本掩饰不住心里的脆弱。 旁边带路的小厮愈加小心谨慎,明明先前这位宝二爷还温文尔雅的样子,怎么见过老爷之后表情越来越冷了?莫不是跟老爷起了冲突?还是小心点伺候,万一惹客人生气,受罪的还是他! 贾宝玉虽然心中有些烦躁,但该办的正事他还是没忘!同林如海见面那一会儿,他已经大致了解了林如海的病情。他曾随一僧一道修炼,懂得许多世人眼中的神仙手段,就像曾害过他那个马道婆,此时若出现在他眼前,他立时就能令对方魂飞魄散! 林如海的病还不算严重,只要炼制些养身的丹药,再解开林如海的心结,这身子便能渐渐好转,有个两三年的时间足以痊愈,常年服用丹药的话,还能比寻常人更强健些。贾宝玉想好了合适的丹药,便命人去将所需药材尽数买回,他之后还要科考,一层一层往上考不知要多久再见到林如海,倒不如一次多炼制些丹药,免得耽搁了病情。 下人不明所以,但客人要采买药材也不是他该管的事,就去跟管家禀报了一声,带着茗烟去扬州最好的药堂买药材。 茗烟买齐药材还按照贾宝玉的要求买回一个药鼎来,药鼎这种东西茗烟以为只有话本里才有,没想到珍宝阁还真卖这类奇怪的物件,主子的行为越来越古怪,刚开始他还很不安,但后来见怪不怪,只觉得主子果真是有大造化的,什么都懂,他能跟在这种主子身边也是他的造化了! 贾宝玉检查完药鼎和药材很是满意,随手赏了茗烟和那下人几两银子。林如海那边请他和贾琏过去用膳,他便将东西单拿了个箱子收起来,整理好衣饰往前厅走去。 林黛玉是府里唯一的女主子,就在自己的房里用膳,桌上只有林如海和贾琏、贾宝玉三人,林如海常年生病,厨子做的饭菜偏清淡些,贾琏很是吃不惯,略用了些就放下筷子。因林如海看上去并无大碍,贾琏深感对方写信是弄虚作假,十分不喜,此行没捞到好处还会被骂,自然没多大热情。 林如海也正想找机会同贾宝玉单独说话,见贾琏这般便随口提起扬州一些有名的酒楼,待贾琏意动,适时的吩咐下人给贾琏带路,似是不愿怠慢这位京城来亲戚。 贾琏在府里闷了一下午早觉得没趣,听他这么一说就像顺势出去逛逛,听说这边美人儿多得是,在酒楼用过饭还能玩乐一番,哪有不应的道理?笑嘻嘻的谢过林如海就起身去了。 贾宝玉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笑看着林如海,“姑父倒是很了解琏二哥,此举正合他心意,怕是接下来几日都乐不思蜀了。” 林如海淡淡笑道:“贾琏没什么城府,有些小精明却隐藏的不深,很容易看透。反倒是你,与从前所闻大为不同,让我看不懂了。” 贾宝玉任他打量,面色不变,“姑父言重了,宝玉无论何等性情都是对姑父和表妹无害的,从前是,如今也是。” 林如海表情不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玉儿虽然借住在贾府,但也是官家千金,可不是能随意说道的!” “这是自然!”贾宝玉扫了一眼身旁,见屋内只余他们二人,其余人等都已退下,便郑重的起身弯下腰行了个大礼,严肃的道:“宝玉倾慕表妹,绝无轻浮之心,此生绝不与其他女子有丝毫牵扯,必不会让表妹再受委屈,望姑父知悉。宝玉此言不是想唐突表妹,只是表明心迹,此去科考,待高中之时,必定请家中长辈亲自与姑父提亲,不敢有丝毫轻慢之举,言语失当,请姑父原谅。” 林如海怔住,回过神来探究的盯了贾宝玉半晌,脸色很是不好。贾宝玉见状忙又说道:“宝玉知道名声之于女子有多重,不敢越礼,一直与表妹保持距离,请姑父放心。” 林如海脸色缓和了些,但是真是假他也不可能只听贾宝玉一面之词,自从贾宝玉来信说黛玉在贾家过得不好,他便无尽的后悔当初不该听亡妻的话把黛玉送去贾家,这些年黛玉一直报喜不报忧,还不知受了多少苦。这贾家小子肖想黛玉更让他心生愤怒,不过和贾宝玉几次接触,对方一直表现不错,他也就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态度冷了不少。 “玉儿还小,不到考虑婚事的时候。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孩子自己来同我说这些已是不合规矩,待你父亲来说,我再考虑一二吧。玉儿与我分别太久,我也不舍得早早将她嫁人,还要多留她几年,你且把心用在读书上。” 贾宝玉苦笑了一下,知道一时间也说不通,便弃了这个话题,正色看着林如海,“姑父,实不相瞒,我出生时带有异象,此玉佩便是同我一起出生的宝物,前些年我浑浑噩噩一直懵懂度日,如今清醒过来方知此玉可逢凶化吉、延年益寿。更重要的是,表妹的身子乃是先天不足,用药物调理久不见好,若可佩带此玉却能滋养身子,缓慢调理过来,根治不足之症。宝玉此言句句属实,可发誓为证,事关表妹,望姑父允许我将此玉佩送给表妹佩带。” “胡说八道!”林如海皱眉厉喝一声,“我感激你写信救我玉儿,对你已多番礼让,不计较那些胡言乱语,你竟得寸进尺妄图私送信物,你可知此事若传了出去,玉儿便会名声尽毁?” 贾宝玉又行了个大礼,不多解释,干脆的发下毒誓,“若此玉不能根治黛玉之病,便让我天打雷劈、魂飞魄散!姑父,我所言句句属实!黛玉乃我心上之人,我绝不会为一己私欲置她于不顾!” 林如海被他一句毒誓震惊了,冷静下来不由的开始思忖他那些话,贾宝玉出生含玉这件事他当初也听贾敏提过,只当个笑话罢了,毕竟此事太过离奇,他更愿意相信是那位王夫人的争宠手段。即使后来听说贾宝玉离了玉便会痴傻失魂,他也当做是小孩子不喜读书寻的借口。可如今看着贾宝玉真挚的模样,听着那狠毒的誓言,也由不得他不信了。 “你说让玉儿佩带你这枚玉佩,无需再喝药便可自行调养好身子?多久可见成效?” 贾宝玉想了下,认真的回道:“表妹畏寒,稍有寒凉便会夜里咳嗽,若佩带此玉,应会手脚温暖,与常人无异,不再畏惧冰寒。三月后可止咳,半年后可气血充足,之后便会愈加康健,再无病弱之态。” 林如海听了沉默许久,“如此,我便替玉儿谢过你了,只她佩带此玉之事绝不可传出分毫。若此玉当真有效,日后你有何事俱可来寻我。” 贾宝玉没有多言,伸手将颈上的玉佩摘下来交到林如海手中。虽然林如海说的简单,但他知道,林如海的意思是这件事他能得到林家欠的人情,可以寻求帮忙,却不能要求黛玉下嫁。且一旦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林如海必定会倾尽全力的报复,不留余地。 这也正合他意,他本来就是为了治好黛玉的病,不是想挟恩图报,先跟林如海说就是怕私下给了黛玉太不合礼法,毕竟这玉佩算得上他的代表了,和那些随便能买回来的小玩意可不同。如果黛玉不是下凡的仙人,他也不用这么麻烦,神仙的手段就要用同样的手段化解,单单吃药是不成的,黛玉身份特殊,病痛也是命运赋予的,只能用他这块玉佩才能扭转乾坤,有时候他真恨让他们下来历练的所谓仙人,这般随意安排他们的命运,凭的又是什么? 林如海拿着玉佩看了看,能感觉到玉佩的不凡,比他府中收藏的最好的玉佩还要温润细腻,堪称极品,这倒是配得上那玄妙的说法,让他心里也踏实了些。忽然想起传闻中贾宝玉不是离了玉就失魂吗?抬头刚想问问,就又被贾宝玉的话惊住了。 “姑父,我观你气色不好,元气不足,长此以往怕会毁了根基,宝玉不才,刚巧知晓些药理,可解姑父之症,今日已买回药鼎和药材,三日之后便可炼好养身丹。到时姑父每日服用一粒丹药,两三年之后身子必会比他人更强健。” “你说的是真的?”林如海的病拖拖拉拉的治不好,换了几个大夫都没办法,只叹一句心病还须心药医,没想到贾宝玉竟能治! “宝玉不敢弄虚作假,姑父也该放开心思才是,表妹还需靠姑父照顾。” “是,是。”林如海迟疑了片刻便决定试试贾宝玉的丹药,左右也治不好了,若有一线希望也该试试,如今他已无法独留女儿在世,安心的去追寻亡妻了。 ☆、第40章 重生悔过牌贾宝玉(四) 林如海对贾宝玉的说辞半信半疑,还是怀疑居多,但对他来说也并没有什么坏处,所以就勉强接受了贾宝玉的说法决定试一试。而且若他的身子好不起来的话,黛玉也是要寻个可靠的人托付的,贾府那些亲戚之前没有照顾好黛玉,让他再托付给贾府是不可能的,另寻他人难免会太过仓促,只恨他这一支与本家宗族太过疏离,无法相托,不然如今也不会这般为难。 这时贾宝玉用毒誓表明对黛玉的心迹,着实让林如海动容,便起了考验观察的心思,同时也打算暗中相看其他青年才子,直到他身子不成时,再从中选一位最可靠的来托付黛玉的终身,这也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了。 贾宝玉明白他的想法,心里有些急躁,又碍于身份不便多做什么,只能努力表现,期望能让未来岳父满意,别出什么岔子。在闭关三日后,贾宝玉将采买回来的药材通通炼成了丹药,足够林如海服用一年的量了,此丹呈竹青色,清香扑鼻,林如海拿到之后就请扬州最好的大夫验看,又喂了家犬一粒,确定无害才开始尝试着服用,数日之后,表面的风寒症状竟真的好转了,林如海这才有些信了贾宝玉那番话。 林如海的身子一日日好转,最开心的莫过于黛玉了,尤其林如海让她佩带贾宝玉那枚玉佩,也算得上是对他们的事同意了一半,让她提着的心踏实下来。也许是有了玉佩做信物,也许是回了自己家里终于不再寄人篱下,林黛玉的气色也渐渐变好,林府之前那股压抑的气氛已然消散得一干二净! 相比于林家上下的欢欣,贾琏则是无比抑郁,他试探着跟林如海提了提老太太想让黛玉回京的话,却被林如海毫不留情的给回据了,女儿留在身边孝顺父亲是谁都不能指责的,老太太只不过是外祖母,哪里比得上父亲重要?贾琏被堵得无话可说,想找贾宝玉商议商议,贾宝玉却以读书为由整日跟在林如海前后请教学问,根本说不上话。贾琏住了十日,终于没借口再等下去了,只得带上林如海置办的礼品上船回京,整个人垂头丧气的,同来时的意气风发截然相反。 贾琏离开了,贾宝玉也是时候去金陵参加秋试了。林如海见他打发了贾家的下人,只带茗烟一人上路,便又给他配了两名护院跟着,一是保护他的安全,二是为了让护院监视他,将他在别处的一言一行报回来,观察此人的人品德行。贾宝玉对此只是微笑着道谢,毫不犹豫的收了两个钉子在身边,且将他们和茗烟一视同仁,从不背着他们吩咐茗烟做事,算是以实际行动在向林如海表决心。 直到离府,贾宝玉也没再见到林黛玉,只得到了雪雁悄悄送来的一个小香囊,里面是林黛玉去寺里求回的平安符,保佑他平安高中!贾宝玉坐在马车里轻轻的摩挲着平安符,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如今他和黛玉的相处才算正常。跟长辈表明心迹,对外人不露分毫,私下里偶尔护送个小东西,不出意外,待年纪到了便可在长辈的同意下成为一对青梅竹马的夫妻!这是他前世见过无数有情人和怨偶之后寻到的一种安稳幸福的道路,他想,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便是最简单直接的方式了。 透过窗帘被风吹起的间隙,贾宝玉看到了车外飞逝的山石树木,恍然又想起前世他徒步走在深山中四处为家的情形,如今他坐在车里悠闲自在的赶考,颇有一种庄周梦蝶之感,只不知前世是梦,还是今世是梦…… 他并没有纠结多久,马车很快就赶到了金陵,贾家在金陵的老宅看上去并无衰败,仍旧是一副兴盛的样子。茗烟上前叫门,门房的老汉打着呵欠将门开了个缝儿,抬眼一瞧他们只有一个主子三个下人,马车也不算名贵,立时眼角就耷拉了下去,满口不耐烦的问了一句,“打哪儿来的?找谁的?” 茗烟皱眉瞪他,“怎么说话的?你算什么东西?睁开你的狗眼瞧清楚,是京里的宝二爷到了,还不将大门打开?晚一时便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呦呵?好大的口气!”门房一脸不屑的上下打量茗烟,又去看贾宝玉,冷笑道,“什么京里的宝二爷?没听过!想在我赵大面前装蒜,也得看你们有没有那个本事!抬头看看咱们是什么人家,看见了吗?你们若真是京里的就该听说过荣国府,那是咱们的主家,嘿,想跑到贾府来捣乱,我倒要看看你有多横!” 赵大说完就回头朝门里喊了两嗓子,立时有两个明显酒醉未醒的护院摇摇晃晃的跑了出来,“捣乱的人在哪?正巧爷爷我心里有气儿没处发呢,活动活动筋骨!” 赵大往前一指,“就这四人,大清早不让人好好睡觉,跑咱门口叫唤,还敢跟我叫板儿!呵,给我教训教训他们!回头给你们打酒喝!” 贾宝玉抬头看了眼天色,明明已经正午,老宅这些下人竟还一副没清醒的样子,看来山高皇帝远,这些人已经将老宅当做自己家了吧?如此,还能安生的准备秋试吗? 茗烟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忙后退几步挡在贾宝玉身前,厉声呵斥,“站住!你们胆大包天,连宝二爷也不认?什么贾家荣国府的?我们爷正是京城荣国府二房的宝二爷!你们若敢冒犯,发卖去山里都是轻的!” 正往前走的护卫一愣,回头看向赵大,“主家宝二爷?赵叔,这怎么回事儿?” 赵大毫不犹豫的嘲笑回去,压根不信,“什么少爷?咱们主家少爷出门就这么几个人?怎么可能?你们没瞧见那薛家的大爷每次出门都带二三十人吗?”他说着又冲茗烟吐了口痰,“少在爷爷跟前儿胡说八道,我们主家的二爷是要来,可就你们这点道行还想来冒充行骗,怕是做梦还没醒吧?今儿就让你们记住有些人家是不能当冤大头的!” 贾宝玉不耐的看着几个下人耀武扬威,有心想转身寻个客栈住下,又怕自己今日不管,他日这些人会仗势欺人祸害百姓,迟疑间老宅的护院已经动起手来,贾宝玉身边的两名护院是官家的,自然不会被醉鬼难住,几下就将对方打倒在地,气得赵大指着他们直骂。 “胆子肥了!肥了!你们给我等着,今儿不让你们跪地下叫爷爷,老头子我就不姓赵!”赵大回头又想去叫人。 贾宝玉冷哼了一声,“叫你们管事的出来!我贾家居然有你们这等张扬跋扈的奴才,他这个管事是怎么当的?” 贾宝玉气势很足,赵大心里一跳,忽然有点不好的预感。这时门口的动静已经被打扫院子的下人传到贾管事那里了,贾管事一听来人自称京中宝二爷就急着往外跑,他可不是下头那些蠢货,这段日子宁可认错人也不能一照面就把人得罪啊!万一真是主子,他的逍遥日子哪还能继续? 贾管事匆忙的跑到了门口,见到贾宝玉有些疑惑,“这位……自称是我家少爷,可有和证据?” 茗烟气不打一处来,“我们爷回自己家还要证据?京里前些日子就派人知会你们了,你不知道宝二爷要来参加秋试吗?” 贾管事脸上闪过一丝不悦,“这位小兄弟脾气太急了点,难怪惹得赵大误会。我们虽守着老宅没见过少爷,但也知晓少爷的外貌打扮,同这位爷比起来……呵,倒真没多大相似之处,你们是何人?因何在我贾府门前纠缠?” 贾宝玉低头一看,他今日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头发也束起插了一根玉簪,同往常比好像确实不同。难道只有一身大红挂着金项圈和玉佩才算是荣国府宝二爷?听了贾管事的话,他一时间竟有些啼笑皆非。 “茗烟,好了,不要在街上吵。将通牒文书拿出来给他看看,若不尽快证实我的身份,我怕会被他们给绑去坐牢。”贾宝玉嘲讽的看了几人一眼,预感到自己在秋试前是消停不了了。 茗烟不忿的拿出文书打开递到贾管事眼前让他看,在他伸手来拿的时候又立刻收了起来,“我们爷的东西是你随便乱碰的?你想想怎么跟二太太解释吧!” “这……奴才也是谨慎小心惯了,还望宝二爷原谅,毕竟府里常年没主子在,奴才要仔细着些才行。”贾管事微躬着腰,态度立马大变样,而旁边的赵大和两个被打倒的护院则完全惊住了,怎么也不敢相信这看起来穷酸的人竟真是他们主家的少爷,这下子怕是不死也要去半条命了! 贾管事回身就踢了赵大一脚,背对着贾宝玉凶狠的瞪着他,“还不快去开门?你这不长眼的老货,得罪了宝二爷就等死吧!” 赵大立刻哭天抢地的跪下给贾宝玉磕头,“宝二爷!奴才有眼无珠,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奴才狗嘴吐不出象牙……求宝二爷饶奴才一命啊!” 贾宝玉冲身边的护院使了个眼色,“把他劈晕!贾管事,就劳烦你先将这三人关进柴房了,待我休息好了倒想看看他们是凭什么这般嚣张!” ☆、第41章 重生悔过牌贾宝玉(五) “老爷,你怎么把我爹给关起来了?我爹年纪那么大了,在柴房哪里受的住?你这不是成心要我的命吗!再说让别人知道了,我这脸还往哪里放呀?就是老爷你面上也无光啊!”一个娇娇弱弱的女子一阵风似的冲进屋里,趴在贾管事怀里哭得好不伤心! 贾管事看到才娶进门的小妾哭得梨花带雨,哪里还硬的起心肠训斥?忙好生的抱住轻声哄着,“莫哭!怜儿莫哭!我也是不想啊,但你爹顶撞了贵人,那可是咱们主家最得宠的少爷,少爷发话,我也不敢不从啊,不然我这管事当不成,心肝儿你和你爹也得跟着我受罪,我怎么忍心?” “什么贵人?什么少爷?老爷你莫要哄骗我,这金陵谁不知老爷你就是贾家的主子,哪有人敢说半个不字?那少爷不管是谁,现下到了你的地盘还不是你说了算?”怜儿不依的仰起头,趴在贾管事怀里乱扭着撒娇,“我不管!我爹抛下哥哥姐姐们不管,只跟着我这小女儿来给老爷办差,我说什么也不能看着他在柴房里不管,老爷~你可怜可怜我,就把我爹放了吧,求求老爷了!” 贾管事被她蹭的心直痒痒,听着那些话更是得意,主家远在京里,他在这金陵可不就是贾家的主子吗?算是一方土霸王也不为过,仅次于薛大少罢了,怎么可能真的怕上个毛头小子!不过贾宝玉到底是王夫人的爱子,他也不敢轻易得罪了,“怜儿乖,不过一两日,我已嘱咐过厨子按时给你爹送饭了,锦被也送过去两条,不会让你爹受苦的,来,咱们到里屋去,老爷我这么为你着想,你今儿可得把老爷我给伺候好了!” “老爷你好坏,青天白日的羞死我了,老爷既然心里有我,何不直接将我爹放出来?那少爷要人的时候,就说老爷处罚过已经打发走了便是,左右少爷也不可能去柴房看的,我让我爹回乡下住上几日,等那少爷走了再让我爹回来办差,如此可好?”怜儿不甘心的继续求着,见贾管事拽着她急匆匆的往里走,垂下的眼中满是厌恶。 贾管事把她摁到床上撕扯着衣服,心里已经有些不耐烦,“在哪住不都是住?少爷见了你爹也不能把他怎么样,这府里可全是我的人,你尽管放心就是了。心肝儿别再说旁的了,伺候的好了,老爷就给你买前儿个你看上的那枚金钗!” 怜儿被贾管事粗鲁的动作弄得直皱眉,强忍着疼痛在贾管事看过来的时候摆出一副沉迷的样子,双手灵巧的在他身上点火,勾得贾管事已然忘却了还有个少爷要服侍,飘飘然的开始白日宣淫! 后窗外小心藏着的茗烟无声的呸了一下,左右看看,弯下腰悄悄的跑回了贾宝玉房里。顾不得给主子行礼,茗烟关上门就凑到贾宝玉跟前儿把刚听到的话绘声绘色的学了一遍。说到最后两人白日宣淫的时候,茗烟愤愤不平的咒骂贾管事奴大欺主。 贾宝玉笑着拿手里的书敲了他一记,“行了,哪儿那么多怨气?他再如何自大也是我贾家的奴才,难道还会收拾不了?” “爷!您怎地还笑?他这是瞧不起您啊,您就该把他抓起来打一顿板子发卖了!还有那什么怜儿,奴才还从没见过这么猖狂的妇人,比咱们府里的鸳鸯姐姐都要得脸,嘿,不过是个奴才的小妾……爷,这奴才也能纳妾?”茗烟说到最后不解的挠挠头,府里的赖大似乎也有小妾,但从来都是遮着掩着藏在外头的,金陵这个贾管事胆子还真不小! 贾宝玉随手把书放在一边,拿起桌上的热茶呷了一口,“奴才自是不可纳妾的,那贾管事留在金陵看管老宅,无人管束,时日久了胆子便也养大了。之前听他们提起薛家表哥,恐怕他这是拿自己当主子了。” 茗烟听了又有些担心了,苦恼的皱着眉,“这可如何是好?方才奴才听贾管事的意思是要敷衍爷的,只等着爷秋试走后继续作威作福,奴才看,这段日子他必不会尽心服侍也,说不定还敢给爷气受。可这府里全是他的人,怕不会听我们的,这……爷您看要不要报官或寻舅老爷家和姨太太家帮忙?” 贾宝玉摇了摇头,“贾管事在金陵多年,必定与此处县官有些瓜葛,且我初来乍到也没抓到他什么把柄,报官不妥。而王家和薛家虽与我们是姻亲,但此事乃家中小事,求助于人未免失了颜面。”贾宝玉抬头看看愁眉苦脸的茗烟,好笑道,“方才不是说了?贾管事是贾家的家奴,你倒是烦什么?这些事一向是太太管的,只需同太太说一声就是了,太太拿着卖身契,还不是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第27节 茗烟惊讶的看着他,支支吾吾道,“跟太太说?那,那爷您不管了?爷您不是说要自己管着下人,咱们院儿里的卖身契也都在爷您手里呢,您不是想……想……” “想做出点事给长辈看?”贾宝玉说出他未出口的话,起身背着手站到窗前,“不,我并非想做什么给长辈看,如今我只是个少爷,不是当家人,族学那边有老爷处理,不安分的家奴也有太太管着,我暂且只需理好自己的事便可。你且记住,我院子里的下人须得安分守己,不可生二心,我带着你在身边也是信任你,你要将其他人管好,莫让我失望。” 茗烟立刻有些激动的跪下磕了个头,“爷放心!奴才定当为爷管教好下人,不许他们做出不安分的事!” 茗烟此事心里隐隐约约的明白了些,之前主子要卖身契恐怕只是为了打发袭人姐姐等人,为的嘛,自然是那些姐姐整日的拈酸吃醋想着当姨娘呢!从前主子还小,不懂这些,也就哄着她们高兴了,如今主子已通人事儿,看清了她们的意图便干脆的将人给打发了,主子心里可是只有林姑娘一人呢! 茗烟起身后想了想,又问,“爷,那您看,赵大和那两个醉鬼如何处置?贾管事阳奉阴违,赵大可是没受丁点苦。” “哪个宅院都不可能上下一心,尤其贾管事行事如此不公,这老宅必定有不服之人。你们三人且探探众人的底,若有那对贾管事存怨之人,便带来见我。小心这些,莫让贾管事提前知道了,再去外头打探一下贾管事的名声,做过什么恶事只管记下来。我在这边还要住上一阵,不如找些证据来,待太太派了新管事过来就可直接将人处置了。”贾宝玉吩咐他们三人出去办事,自己坐回桌前研磨给贾母和王夫人各写了一封信,重点强调了贾管事为非作歹影响了他的心情,无法安心读书如何能在秋试考出好成绩?以贾母和王夫人对他的重视,他相信她们一定会很快派人来解决问题,而此事也可转移贾母对林家和黛玉的注意力。 贾宝玉将信封好后,想着日后出门还是多带些人的好,前世他自己一个人走南闯北已经习惯了,很不耐烦有人跟着他,所以在林家就想着把贾府的人都留下,只带茗烟一个来赶考,反正金陵离扬州很近。没想到这会儿会遇着这种事,倒被家里的奴才给轻视了! 贾宝玉摇头叹了口气,拿书浏览起来。如今的他似乎遇到什么事心里都平静无波,贾管事如此也引不起他的愤怒,他早知贾府内里腐坏,要整顿也须一步步慢慢来,且他一个人是不行的。如今让贾政和王夫人开始动手整顿也算得上名正言顺,他只要时不时暗示一两句就行了。 只要他拿自己当借口,不管贾母、王夫人还是贾政,都会按照他的想法走下去的吧?贾宝玉自嘲的笑笑,他也不是什么好人,在尘世走一遭,也已经学会了如何算计人心,同他们唯一的区别,大概只是他为的不是自己,而是贾家,可终归,他也不会推心置腹的将自己所想尽数告知家人了。 茗烟一向都很机灵,插科打诨一下午的时间就和老宅的下人打成一片,起码表面上看,哥哥姐姐一通叫下来,大家都十分友好。而林家那两名护院是为了监视贾宝玉而来,林如海选的自然也是机灵会随机应变的。三人在贾管事从被窝里爬起来之前,已经在老宅理转了一圈,对谁是贾管事死忠,谁对贾管事不服隐隐有了个底。 晚膳时,贾管事让厨房整治了一桌山珍海味,谄媚的请贾宝玉品尝一下老家的菜色,贾宝玉不置可否,随意用过之后,仅仅说了句“不错”。 贾宝玉漱过口,起身往柴房的方向走,“贾管事有心了,我此次回老宅参加秋试,只要贾管事行事周全,回头我自会在老爷、太太面前给你说好话,赏赐少不了你的!这会儿没什么事,正好走动一下消消食,你便随我去看看那不分尊卑的奴才吧!我贾家治家严谨,绝不容忍这等奴大欺主的下人!” 贾管事先还有些得意,想着此次事了能得什么赏赐,待听到后头顿时撑不住笑脸了。柴房里现在什么光景他就算没亲眼看见也猜得到。那赵大仗着是怜儿亲爹在府里很是得脸,虽守着门房但每次来人都要搜刮些银钱才给通报,府里其他人见怜儿得宠便都捧着赵大,这会儿怕是吃得正香,说不定连床都给准备了,哪能让少爷看见! “宝二爷,柴房那地儿脏乱得很,爷身份高贵,哪能去得!爷若想见那赵大,不如先去正堂稍作片刻,奴才立即着人去把赵大给爷带来!” “无妨,老爷常说我过于娇惯,很该去寻常百姓家体会体会,去一趟柴房罢了,哪里就那么娇气,又不是姑娘家。莫说了,太医说饭后走动走动对身子好处颇大,权当养身了。”贾宝玉知道贾管事不敢明面上对他如何,只敢阳奉阴违将他当懵懂无知的少爷忽悠,所以就拿身份压着贾管事,就不信这奴才会为了个小妾的爹跟他为难! 贾管事确实没敢再多说什么,他如今的一切全是靠的王夫人,若明面上惹了少爷动怒,这管事的差事怕是就丢了!只没想到少爷这般不好唬弄,竟要亲自去柴房查看,心里不禁怀疑是否有什么人拿赵大的事去少爷跟前儿卖乖了。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想到了自家婆娘身上,从他开始纳妾起,家里的婆娘就跟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次对怜儿更是半分面子不给,有打压怜儿的机会怎会放过? 贾管事咬牙切齿的在心里暗骂,想着等少爷一走,定要找个由头把那婆娘休了!敢坏他的事儿就是找死!抬头看着已走了一半的路,他忙冲身后的小厮比了比手势,那小厮谎称肚子痛,跟贾宝玉告罪后转身跑了,到了没人的地方,立马直起腰一溜烟的跑去柴房,呼喝着叫人赶紧将床和锦被、吃食给拿走。 赵大正吃了一半,抓着鸡腿不肯放,指着小厮怒骂,“你什么东西?我可是怜姨娘的爹!这是贾爷亲自吩咐给我送来的,你擅自撤走担待得起吗?” “哎呦喂,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说这些呢,少爷正带人过来说要审问你呢!被他瞧见这些东西可不是罪加一等吗!正是贾爷命小的前来收拾的,您快松手吧!”小厮看不起他,也不敢得罪了,只得好声好气的解释。 赵大一怔,紧接着皱起眉,随手扔了鸡腿揪住小厮的领子,“你说什么?少爷带人过来?贾爷不是说我在这住两日就把我放出去继续办差吗?怎么会跟少爷过来审问我?难不成他还想罚我?不行!我去找我闺女去,贾爷可不能说话不算话,把我推给少爷处罚!” 赵大说完就往外冲,小厮急忙叫人把他拉了回来,心里暗骂他上不得台面,嘴里劝着,“赵叔您尽管放心吧,贾爷既然跟着呢,哪能看你被罚啊,少爷也是心血来潮过来问两句怕了,没事的。得了,少爷快过来了,小的先走了,待会儿少爷回去小的再把东西给您送回来!” 小厮交待了两句转身带人就走,怕赵大跑掉还顺手把柴房的门给锁了。赵大惊慌的大力拍门,却无人应他,想想小厮的话,也觉得贾管事会护着他,回身看着杂乱的柴房,气恼的踢踢那两个满脸阴郁的醉汉,让他们收拾出一处干净的地方来盘腿坐了。 贾宝玉到的时候看着他们倒真像被关柴房的样子,只是小厮怕赵大跑掉没敢开窗,匆忙之下也忘记了食物的香气,这会儿柴房里虽看着什么都没有,却闻着满是鸡肉的味道。贾宝玉站在门口转头去看贾管事,似笑非笑的道:“这柴房莫不是紧挨着厨房?还是犯了错的下人伙食这般好?” 贾管事瞪了赵大一眼,微弯着腰冲贾宝玉笑道:“想是厨房的人到附近来过,今日为爷接风准备的饭菜皆是精品,味儿重了些也是有的。” “哦?”贾宝玉看了眼赵大又看向一处不甚明显的角落。 茗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顿时冷笑出声,“为爷接风的精品?那地上的鸡腿怕是和咱们爷桌上用的一样吧?赵大连嘴上的油都没抹干净,真是可笑至极!” ☆、第42章 重生悔过牌贾宝玉(六) 听了茗烟的话,在场众人顿时看向赵大和鸡腿,再看赵大衣衫整洁,连头发都没乱一丝,明显是早上仔细梳洗过的,这哪是阶下囚的待遇? 跟过来的下人们静静的看着,突然一个妇人声音尖锐的嘲讽起来,“赵爷不愧是怜姨娘的亲爹,就算得罪了宝二爷,贾管事也照样好生照顾着!怜姨娘真是好大的脸面,连宝二爷都比不上!” “放肆!堵住她的嘴,押下去!”贾管事猛地回头厉喝一声,盯着妇人的眼神透出凶狠。 妇人却挣扎着无半丝退却,哭喊着朝贾宝玉跪下,“求宝二爷给奴婢们做主啊!赵大才来府里没多久,却仗着是怜姨娘的亲爹肆无忌惮的欺压奴婢们,但凡拿点好东西被他撞见了都要被他抢走啊!宝二爷明鉴,赵大饶不得啊!” “慢。这妇人看来有冤要诉,贾管事,你如此急着将她捉走是否真应了她的话,是在故意包庇赵大?!”贾宝玉抬手命人放开妇人,忽然紧盯着贾管事,气势渐重,“贾管事,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你应当心里清楚,若是做的太过了……下场可好不到哪去!” 贾管事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点头称是,心里却并没有多少害怕。在他眼里贾宝玉虽是少爷,却也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经的事儿少,唬弄唬弄就过去了,根本不足为惧,早在得知贾宝玉要来金陵时,他便打听好对付的性情了。眼角瞥向跪地抽泣的妇人,贾管事脸上瞬间闪过一丝狠戾。 贾宝玉没错过他的表情,面无表情慢悠悠的说道:“赵大以下犯上,不思悔改,责三十杖!贾管事,个中内里我便不一一追究,如此,你不会还护着个下人不许本少爷处置吧?” 贾管事连忙点头,“奴才自然是听宝二爷吩咐!来人,将赵大堵了嘴杖三十撵出府去!” 赵大惊慌之下也不知会乱说些什么,这会儿贾管事不可能节外生枝,一个眼神过去,离得最近的小厮就一个箭步将赵大给堵住了嘴,拖到院子里打起板子。 贾管事镇定的对贾宝玉行了个礼,说道:“宝二爷,这赵大没签卖身契,也不算府里的奴才,此次冒犯了宝二爷,干脆打完板子就将他撵出去自生自灭吧。” 贾宝玉冷笑一下,不是府里的奴才他不就没了责罚赵大的权力?“贾管事,你这是在帮府里省银子?贾府家大业大,从来不缺买奴才的银子,让这么个外人当门房,贾管事此举有欠考虑啊,莫非是看了什么人的脸面?” 贾管事没想到这么快被反击回来,一时找不到话解释,贾宝玉也暂时没那么多可用之人,不想直接翻脸,便又说道:“不过既然不是府里的人,就将他撵出去吧,日后不得再进贾府。柴房里那两个当差时醉酒的护院各打二十板子发卖了。” 贾宝玉说完没再看他们,顺着路往回走,路过妇人时淡淡的吩咐道:“茗烟,将此人带回去,读书乏了,我也想听听府里的下人有什么冤屈。” 贾管事没理由阻拦,只能愤恨的看着贾宝玉将妇人带走,心里想着那妇人家里还有什么人,要如何捏住他们让他们不敢乱说。 贾宝玉回到住处,妇人就激动的将自家的事和盘托出,希冀贾宝玉能给她做主。妇人有个女儿,样貌不错,被贾管事看中要纳为妾,这妇人一家都是正经人家,也疼孩子,自然不会愿意,结果贾管事直接抢了人,却只贪几日新鲜,有了怜儿之后再没瞧过那小妾一眼。怜儿心高气傲,想取代贾管事正妻之位,看哪个女人都不顺眼,直接把最容易欺负的给弄死了。可恨妇人的女儿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们却抓不到证据,又有贾管事包庇,什么都做不了。 本来他们一直在暗中等着报仇的机会,等的几乎绝望,没想到贾宝玉回突然到来,他们隐约也知道一点主家的消息,宝二爷含玉而生,最为受宠是错不了的,肯定能为他们报仇,今日见贾宝玉想处罚赵大,她立马就忍不住冲出来说话了,压抑的太久了,成与不成,她总要试一次,错过这次机会,也许她以后都再无机会! 妇人哭得哀痛欲绝,看得出来当真很疼爱已逝的女儿,贾宝玉微微动容,看着她轻点了下头,“放心吧,此事我会为你做主的,若府里还有旁人有冤,也可告知于我,这几日你就小心一些,虽有我护着,也要注意别被贾管事抓到了。” 妇人一家当日就搬到了贾宝玉旁边的厢房里住下,明面上是过来伺候少爷的,实际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清楚。 老宅里的下人被贾管事压制了太久,一时间不敢找贾宝玉告状,但冤屈重的多少还是动了些心思,在观望妇人一家的结局。贾宝玉对老宅里诡异的气氛当做不知,每日看看书,练练字,几乎足不出户。 有了赵大他们被杖责的例子,府里众人也都谨慎起来,没人在贾宝玉面前出错。过了几日,贾宝玉收到了薛家的帖子,才想起这时薛蟠这时还没打死人,薛姨妈就在金陵,他于情于理都该拜访一下的。 对薛姨妈和宝钗,他已经没什么想法,即使最初有过好感,也再后来的算计中消失殆尽,他们本不是一路人。他还记得宝钗的雄心壮志,想要借力上青云,上一世他也亏待过宝钗,那么这一世他便当这个助力,将宝钗送入宫中,日后造化如何就不是他能干预的了。 心中做好决定,贾宝玉命人准备了厚礼,前往薛府拜访。薛姨妈一如既往的热情,半点没有多年不见的生疏,看着就是个温柔善良的人。贾宝玉听着薛姨妈的关怀和叮嘱,忽然发觉,能当得薛家主母在丈夫死后保住家业的女子怎么可能真的那么温柔无害?更何况整个薛府只有薛蟠和宝钗两兄妹,一个庶出子女都不见,这等手段连他母亲王夫人也比不上的。薛姨妈在贾府表现的那样平凡兴许只是因为薛家是商,而贾家是官,薛家在京里需要贾家的庇护,如此而已。 贾宝玉不在意的笑笑,口中吐出的是一串串虚伪客气的话,算上前一世,他也有几十岁了,这些东西他也会的,并不比别人差。 到薛家走了一趟,贾宝玉同薛蟠和薛宝钗都见过了,此时的薛宝钗还是要进宫的,没想过金玉良缘,所以只露了个面认识一下就回房了。而薛蟠最讨厌读书,一听说贾宝玉是来参加秋试的,顿时没了兴趣,且听贾宝玉一板一眼的笑着说客套话他也受不了,再没找过贾宝玉。 没多久,王夫人的回信就到了,一同回来的还有周瑞和几个贾家的下人。贾宝玉看到里面有位陈管事,就知道这是王夫人派来替换贾管事的人。贾管事不知道贾宝玉换了性子,不知道他会快刀斩乱麻的直接整顿老宅,更不知道他在第一天到达就写了信从驿站传回京城,所以,贾管事输得一败涂地,甚至被抓的时候满脑子空白,根本想不通事情是怎么发展成这般的。 贾宝玉曾经和金钏儿说笑两句,王夫人便将服侍多年的金钏儿杖责撵走,甚至见金钏儿跳井也没皱一下眉毛,可见对贾宝玉有多重视。此次贾宝玉远行坚决要独立不带太多人,她本就担心得日夜难安,此时收到贾宝玉的信说老宅的管事奴大欺主,打扰他读书,哪里能忍得?干脆就派心腹带人过来处理,顺便留下陪同贾宝玉直到考完回京。 贾管事倒了,府里被欺压过的少部分人立刻跑到贾宝玉面前表忠心,并求贾宝玉给他们做主,添油加醋的将贾管事做过的恶事都说了一遍。贾宝玉没想到贾管事仗着老宅没主子,竟还狐假虎威的祸害乡里,不止将田庄租子翻倍,还两次强抢民女! 这已经不是府里下人不听话那么简单了,贾宝玉二话不说就要把贾管事送官!周瑞对此很是担忧,“二爷,送官的话必会人尽皆知,那咱们贾府的威信……毕竟贾管事也是打理老宅多年的,没功劳也有苦劳,不如直接赐死……” “不,老宅换管事一事很快就会传开,到时金陵百姓都会知晓贾家在处置奴才,到时曾被贾管事欺压过的百姓必会想办法报仇,甚至去衙门状告贾管事,那岂不是更难看?还不如一开始就将贾管事送官,判刑后,我们给那些受到伤害的人家丰厚的补偿,多少能挽回贾家在金陵的名声。”贾宝玉看着周瑞,又加了一句,“我要考科举,甚至做官,名声很重要!” 周瑞一听,不敢耽搁,立刻将贾管事和他的几个狗腿子给送了官,新来的陈管事接手了老宅的一切,按照贾宝玉的意思迅速打发掉偷懒耍滑的下人,只留老实本分的,让老宅整个来了次大换血! 期间那个颇为貌美机灵的怜儿姨娘还闹腾了一次,趁大家没来得及处理她,竟整日的跑到贾宝玉跟前儿晃悠,企图换一个金主,攀上更高的大树。贾宝玉将她丢给周瑞处理,周瑞在她房中搜出了助兴的药物,吓出一身冷汗,这才相信老宅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是真的胆大包天,阻碍了贾宝玉读书,下手再不留情! ☆、第43章 重生悔过牌贾宝玉(七) 贾宝玉将老宅变成了自己的地盘,读书之余开始查看贾家在金陵所有商铺、田庄的账本,对周瑞只说他长大了,应当开始学这些东西,日后若能当上官也不会不通俗务。 这理由太正当,让人无法反驳!现在只要贾宝玉拿日后当官来做借口,家人、下人都会全力支持,希望贾府的下一代能够撑起门户。于是周瑞跟在贾宝玉身边全力辅佐,但凡贾宝玉有什么疑问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贾宝玉装模作样的跟他学了一阵子,便开始大刀阔斧的整顿铺子,佃出去的田庄也减少了租子比其他财主都低些,力图将贾家在金陵的名声从“白玉为堂金作马”的奢靡豪富转变为积德行善的好人家! 周瑞经常会写信给王夫人禀报金陵发生的事,王夫人并没把金陵的财产看在眼里,这些年金陵送上来的银子越来越少,她早当那些东西不存在了,再加上她很愿意看到儿子上进,不管是读书还是对庄子、铺子感兴趣,只要不是胭脂和丫鬟,她都谢天谢地,自然就交待周瑞全听贾宝玉吩咐。 贾宝玉开始培养自己的心腹换掉亏空铺子的掌柜,新账、旧账一对比,立刻能察觉从前的虚假,贾管事和那些掌柜私下里贪婪拿了利润的大半,交到京城主家的越来越少,只说是年景不好或经营不善,实际上他们买房置地全成了大财主! 周瑞气得咬牙切齿的同时对贾宝玉也越来越信服,他在贾府这些年看得明白,其他主子全都是不成器的,而王夫人老了,以后贾府若要风光下去必然靠的是贾宝玉,如果他能得到贾宝玉的信任,全家将来都不用愁了,自此办事越发上心,也算帮了贾宝玉不少忙。至于那些犯了事的掌柜和庄头则全都绑了送官,抄家得回的财物拿出一半来做善事,贾家在金陵的名头一下子大了起来。 贾母、贾政、王夫人得了信儿后全都震惊了,万分没想到那些被他们信任的奴才私下里如此大胆,仅仅是留下的那一半财物也足够整个贾府花用两三年了!而在贾宝玉县试、府试、院试接连第一以小三元得中秀才之后,他们更是满心骄傲,阖府欢庆,贾政自贾宝玉抓周抓了盒胭脂这么多年来头一次扬眉吐气,整日面上带笑出门与同僚饮茶聚会,无意中竟得了不少人脉。 林如海听着心腹回报的消息对贾宝玉也是愈发满意,贾宝玉还要继续考试,没空闲去林府拜访,只每月写信给林如海和林黛玉,都装在同一信封里,给不给黛玉看全凭林如海做主。另外还送上许多辛苦搜罗到的珍品,全由贾宝玉身边的两名护院轮流送去林府,既能保证不被旁人知晓说嘴,又能让护院当面向林如海禀报贾宝玉的情况。 林如海看着心腹又送来的一个大箱子,拆开手中厚厚的信件,拿出写给他的薄薄一张纸无奈的摇摇头,“这小子每次就这几句问候关怀的话,附带一孤本给我,当真是敷衍!” 看完信后林如海就笑起来,“这小子秋闱中举了?还是头名!哈哈哈,不错!不错!” 护院恭敬的垂着头,已有所指的回道:“老爷,贾公子当真聪慧,每日读书、练字仅用一个时辰,竟能考中头名,他日得中状元也很有可能。且贾公子派了人回京城暗中置业,并没让贾府知晓,如今就算脱离贾府也可以独当一面,完全不会受贾府控制。” 林如海闻言笑意愈加明显,他一直最在意的莫过于贾家之前亏待了黛玉,让黛玉嫁过去有些不放心。但如今贾宝玉完全有能力护住黛玉,他心里也就松了下来。这段时日他悄悄相看了十数位青年才俊,观察许久,那些人无论办事的能力和科举的成绩当真无一人能与贾宝玉相比,看着眼前一箱子稀奇玩意儿,林如海笑笑,拿出扣下的一下子信扬声叫来了小厮,“去,把这个连同从前库里那些箱子全都送到小姐院子里!” 护院后退一步站到边上,知道老爷这是同意贾公子和小姐的婚事了,心里松了口气。跟在贾公子身边这么久,看着他的为人和对小姐的思念,早就打心底觉得他会是小姐的良人,如今连老爷都松了口,想必贾公子殿试过后即便没考中状元也能够商量婚事了。能够成为一家人,对他们这种类似间谍的下人来说是最好不过了! 林如海拿过这次收到的孤本珍惜的翻开细看,在他身后的书架上单空了一行来专门放置贾宝玉送来的孤本,如今上面已经摆了六七本,虽然嘴上说着贾宝玉是敷衍他,但林如海知道要寻到这么多孤本有多难,对贾宝玉这份孝心是相当满意。 贾宝玉此时已经回到了京称,在外奔波这么久,免不了黑了些、瘦了些,贾母和王夫人一见他就忍不住哭起来,句句不离他在外面受苦的话,连中举的大喜事都抛到了脑后,连贾政也在一旁担心的看着他。贾宝玉见他们如此,心中微暖,边安慰他们边喊茗烟将带回来的礼物拿上来。 他月月给林家送东西,同时也留了不少家人喜爱之物带回京,连贾环、贾琮都有。贾母等人见了都收了泪,纷纷欣慰的夸赞他长大懂事了。贾政第一次没用说教的语气斥责贾宝玉,而只是叮嘱他好生读书准备最后的春闱和殿试。贾赦一家在旁边心里不是滋味,可也不敢当着老太太说什么酸话,随便恭喜了几句便罢。倒是薛姨妈和薛宝钗出现在这里让贾宝玉很是惊讶。 一众人询问着贾宝玉在外头的生活,直到用过晚膳才放他回房。这会儿茗烟已经打听了不少消息,原来薛蟠虽然错过了遇到香菱的机会,也还是打伤了人,为了一个花魁把人打到重伤。对方有些来头,薛姨妈拿银子压不住,只得写信向王夫人求助,王夫人知道贾宝玉如今特别重视名声,不愿因为旁人的事留下什么把柄,就把此事又推给了王子腾。 王子腾活动一番将受伤的人家安抚住,命薛姨妈进京,然后直接把薛蟠扔进手下的兵营里磨练去了。王子腾外调不在京中,薛姨妈和薛宝钗就住在了梨香院,由王夫人时不时带着宝钗在京中众夫人面前露露脸。 贾宝玉出息了,王夫人心里万分高兴,但同时也感觉到了儿子和她的疏远,她如今只这么一个亲生儿子了,怎么能容许这种情况发生?当即就想了个法子,想让儿子娶了宝钗,宝钗是她外甥女,基本算同一个娘家,往后定会与她同心笼住儿子的,于是便时不时在薛姨妈耳边提起。 当贾宝玉有一天在府里听到下人议论什么金玉良缘的时候,立刻冷漠的将那两个嘴碎的下人抓住,随便寻个由头打板子发卖了,让全府都看到他的态度。然后直接去见贾母,正巧碰见贾政下了衙门在给贾母请安。 贾宝玉先给二人行了礼,贾母招他过去,他却没有动,反而十分郑重的跪在了地上,认真道:“老祖宗、老爷,姨妈和薛家表妹是亲戚,住在府上本没什么,但下人竟议论我和薛表妹即将订婚,将来会成亲为夫妻!姨妈是看咱们亲近才住在府上,府里的下人竟敢非议薛表妹毁她名声,这怎么行?我已将那二人教训一顿发卖了,我们府里也该整顿整顿,决不能再嘴碎的传出这种谣言!” “什么?居然有这种谣言?”贾母惊了一下,又看到贾宝玉还跪在地上,不由的疑惑起来,“宝玉,此事你做得对!快快起身,地上寒凉着呢,你小人儿家受不住的!” 贾政也在旁边点头道:“快起来吧,你没有做错,我回头跟你母亲说一声,这些下人着实无法无天了。” 贾宝玉叩了一个头,显示出自己的严肃,“宝玉今日跪在这里,是想求老祖宗和父亲一件事,宝玉心悦林家表妹,此生只求能娶林表妹为妻!” 贾母怔了一下,随即欣慰的笑了,“我还当什么事,你和玉儿都是好的,又是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这事儿老祖宗给你做主!”贾母说完就看向贾政,“政儿你看?” 贾政回过神来,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母亲决定便是,林丫头确实是个好的。” 贾宝玉趁机说出已将玉佩送予林黛玉佩带之事,“我此次出行,半路曾遇见一位僧人和一位道人,他们说我与林表妹有缘,我的玉佩可治好林表妹的体弱不足之症。我原本只是怜惜林表妹受苦,借玉佩给她试一试,谁知竟真的有效,如今林表妹已不再咳嗽、不再畏寒,假以时日定能彻底痊愈,且此次玉佩离身我也并无不适,看来那一僧一道所言俱是真话。” “你这孩子!胆子忒大!”贾母这下急了,亲自上前将贾宝玉拉起来上下打量,皱着眉责怪,“你当真没感觉不妥?怎能随意听信外人之语?万一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让老祖宗怎么活……呸,瞧我胡说什么!才觉着你长大了,又这般不懂事!” 贾宝玉笑笑,“老祖宗,我回来也有些日子了,您都瞧见了,我好着呢。您还记得林表妹三岁时曾有一僧一道要化她出家吗?说不定我遇见的就是当年那两位奇人,伴我出生的玉佩能治好林表妹,也说明我们确实有缘。” 贾母定定的看他一眼,摇头笑了,“也罢,如此你们两个倒更相配了。” “老祖宗,还得劳烦您去信跟林姑父商议婚事,林表妹那般的人定有许多人上门求娶,万一错过了,宝玉定会遗憾终身!老祖宗,姑母是您最疼爱的女儿,如今她不在了,我们一定要照顾好林表妹,让姑母在天之灵也能感到欣慰。” 贾母本就赞同这门婚事,如今又听他提起早逝的女儿,心里更软了,当即保证会十分郑重的与林如海商议婚事。贾政并未多话,他本就不像贾母她们那般在意玉佩,更不在意儿子娶什么人,见贾母同意了,自然没有二话。 可随后王夫人从贾政口中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却觉得晴天霹雳!贾敏那个女人未出阁时就仗着会几句酸诗常常鄙视她,如今还要贾敏的女儿给她做儿媳妇,绝不可能! ☆、第44章 重生悔过牌贾宝玉(完结) 贾家能管贾宝玉的就三个长辈,贾母和贾政已同意了婚事,贾宝玉一点都不怕王夫人在背地里使什么手段。他毕竟不再是当初那个毫无还击之力的懵懂少年了,即便他不能做什么伤害生母之事,也可以在贾母的庇护下保全黛玉嫁过来不受欺凌。就像王熙凤得了贾母的宠爱,连邢夫人也不敢多说半句话一样! 第28节 王夫人对贾政劝了又劝,口都说干了,换来的却只是贾政的不耐烦,最后只好冒险拿黛玉身子弱的事出来说,贾政早从宝玉那里得知黛玉已经全好了,不喜的打断她的话,“黛玉本就没什么大病,如今回江南养了一阵已经好多了,想必出嫁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且她从小住在府里,与宝玉青梅竹马,妹婿官职尚在我之上,这门婚事没什么不匹配的,你不要再多番阻拦,徒增是非!” 王夫人怔愣了片刻,待回神时,贾政早已拂袖而去!她手中的帕子几乎被揉烂,一夜都没睡好,翌日一大早连忙跑去伺候贾母起身,想着顺便推了这门亲事。她心知贾母一直想将两个玉儿凑成一对,并不直言拒绝,只是隐晦的夸赞宝玉,指出宝玉一路考上来次次榜首,极有可能考中状元,届时也许皇上高兴了会点宝玉当驸马或择一世家小姐赐婚。 妻家势大便能帮忙提携宝玉,林家人丁太过单薄,林如海人在外地身子又一向很差,若娶了林黛玉恐怕对宝玉没多大助益。况且若宝玉同京中世家结亲,这层关系说不得还能帮帮宫中的元春,同在京城多多走动的姻亲助力可是大着呢。 贾母本以为她是来说宝钗的事,没成想一通话说下来全是为宝玉将来着想的,贾母不喜她排斥外孙女,但单从联姻的角度来看,林家确实不太适合,贾敏嫁给林如海这么多年,贾家和林家除了送礼竟再没旁的牵扯了,说到底林家离得还是太远了。从前宝玉顽劣厌学倒也罢了,如今若当真考中状元,这联姻之事…… 王夫人见贾母蹙眉犹豫,嘴角微微勾了起来,她知道老太太看不上薛家商户的名头,便提也未提,编了堆瞎话来哄着老太太,只不过越说她自己也越有底气,她儿子可不是不学无术的纨绔,有荣国府在,又是年少成材,如今京中愿意联姻的人家可是多了! 贾宝玉从前和丫鬟们说笑凑趣的时候同这些女子关系着实不错,虽然后来他开始不近女色,但这类不算隐秘的消息都愿意通过茗烟透露给贾宝玉,一是看在从前的情分上,二是看在贾宝玉会赏给她们不少银子。于是王夫人和贾母的对话不过半个时辰就传到了贾宝玉的耳中。 贾宝玉练字的手顿了顿,接着不甚在意的继续写下去。他重生回来其实没少说谎话,他知道怎么才能让长辈们同意他的选择,然后支持他。他在京中已经暗中开了五间铺子,置办了两座宅院、一处田庄,同时也有意结交了不少世家公子拓宽人脉,很多事,他都可以独立去做了,比如送薛宝钗进宫! 薛姨妈这两日没怎么出门,在梨香院里愁得头疼,她和王夫人其实并没谈拢金玉良缘之事,一直都是王夫人一头热,薛姨妈则在观望考虑,到底是进宫搏富贵还是嫁给前途未知的状元郎,事关女儿的终身她很是犹豫不决。贾宝玉打发了两个嘴碎的下人,她一知晓立刻就想到这是王夫人特地安排的,目的就是在贾府里把这事儿宣扬开,让两家不得不顾虑,没想到刚刚开始就被贾宝玉抓到狠狠发作了,下人们自然噤若寒蝉不敢出声。 贾宝玉此举是打了王夫人的脸,但也算是及时保住了宝钗的名声,薛姨妈不知该怪他不识抬举还是该庆幸事情还可转圜。唯一可惜的是她本想让王夫人帮忙,把女儿顺利送进宫,请元春照应着些,如今看来,王夫人靠不住,说不定元春也不愿宝钗进宫呢! 薛姨妈正愁着要不要搬出贾府,贾宝玉却找上了她,打着探望姨妈的名头实际上却将进宫的路子摆在了她面前,郑重的问她这条路要不要让宝钗走!薛家在走下坡路,进京后几乎没人将他们放在眼里,薛蟠不成器,要想让薛家风光下去,唯有薛宝钗去搏,他们放不下薛家的荣耀,所以他们没有退路! 贾宝玉给了薛姨妈三日时间,其实就是想让她和宝钗母女仔细商议好。三日后,他从薛姨妈那得来的答复一点都没让他意外,薛宝钗进宫的心意很坚定,贾宝玉联系了王子腾也联系了贾元春,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将薛宝钗送进了宫,不能做秀女但也不是普通伺候人的小宫女,而是直接在皇上寝宫最底层做事,虽然暂时见不到皇上,但贾宝玉相信以薛宝钗的能力,没多久皇上必然会对她印象深刻。 薛姨妈在薛宝钗进宫后和王夫人在房里大吵了一驾,拿着欠条逼王夫人把从前找由头借走的钱全还了回来,几乎断了姐妹关系,然后就干脆利落的走了,搬进早就收拾妥当的薛府里,每日看看账本,勉强支撑着薛家皇商的名头,等待儿子女儿慢慢把薛家撑起来。 把王夫人给气得半死,在知道贾宝玉这段日子的动作后更是又惊又怒,终于发觉自己已经完全掌控不了儿子,这个才十几岁的儿子越过她联系王子腾和贾元春,而且还越走越近,让她觉得就算自己立时死了也不会对任何人造成影响,回头细想更发现她与儿子的关系日渐疏远,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反对了他亲自求的婚事! 要王夫人妥协她不甘心,但她不妥协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子把她供在长辈的位子上,除了恭敬再无其他,一时间心中抑郁难消。 而贾宝玉则趁着过年的时候和世家公子们愈发亲近,聚会一场接一场,认识了忠顺王,又认识了北静王,还有两位和他差不多大的皇子。皇上年纪不大,其他的皇子太小,只有大皇子和二皇子即将出宫建府,所以才能常出宫转转。 贾宝玉靠着前世的记忆知道当今皇上驾崩后,二皇子会继位成为一代明君,所以在二皇子如今还是少年时,便刻意结交让自己上了二皇子的大船,顺便帮林如海牵线,与林如海配合着在扬州和京城多番周旋,终于在年后得了林如海升官进京的消息! 做成这些事并不容易,但他心志坚定,一步一步走下去,一切都在按照他预想的那样进行。在林如海带着林黛玉进京成为二品大员之后,贾宝玉参加春闱也顺利夺了头名,他走遍大江南北所积攒下的阅历让皇上在殿试上直接钦点为状元,进翰林院,常被召在皇上身边草拟诏书。 荣国府在皇上眼里是个可有可无的累赘,随时可以除掉,但贾宝玉能说出许多民生百态,提出合理的解决办法,在他眼里便是人才,因着这个他很愿意给贾家几分脸面,就连贾元春都被提前封为了贤嫔。 贾家水涨船高,入了许多人的眼,想和贾家联姻的人家也不算少,一日皇上批完奏折,随口打趣贾宝玉用不用赐婚的时候,贾宝玉打蛇随棍上直接下跪叩请皇上为他和林黛玉赐婚!皇上看他这样反而放心,觉得他到底还是少年人,有冲动不稳重的时候,这样的人用起来才安心,很快试探过林如海的意思,下旨给贾宝玉和林黛玉赐婚。 这是贾宝玉为林黛玉求来的一柄保护伞,让她在贾家地位更高,不是王夫人可以随意找借口欺负的。这些事他算计了很久,不露丝毫痕迹。 林贾两家欢天喜地的办婚事,林如海只有一个女儿,出嫁时当真是十里红妆,而贾宝玉给出的聘礼更是不乏珍奇之物,直到这时贾家众人才知道贾宝玉已经有了自己的产业,而且收入颇丰。五间铺子,一间比一间红火,贾宝玉却将经营最好的两间做聘礼送给了林家,王夫人一想起就心痛难忍,却只能慈爱的笑看着儿子儿媳拜堂完婚,圣旨不可违,这个赐婚而来的儿媳妇,她也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当真憋屈! 满室的红色,贾宝玉挑开林黛玉头上的盖头,按着喜娘的指引坐在她旁边,将她的手攥得紧紧的!没人知道他此时心跳的有多剧烈!这里是他们的新房,他们已经是拜过堂的夫妻,他们有皇帝赐婚有天下最尊贵的祝福!两世经历了无数欢喜与悲苦,她终于是他的妻子了! 林黛玉被他看的羞红了脸,不敢抬头,他们二人年幼便在一处,待有了懵懂的情谊却骤然分离。她本没对他报多少信心,万没想到这几年会不停的收到他的信件和礼物,她虽然从未回应,却早已感动的慢慢倾心。如今感受到他炙热的情意,她隐隐知道,他真的是她的良人,她真的会幸福下去! “表妹,我们饮合卺酒吧!”贾宝玉端起两杯酒水递给黛玉。 黛玉伸手接过,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满满的真挚和郑重,顺着他的姿势认真的将一杯酒饮下,然后看到了他欣喜的笑容。龙凤烛在桌上静静的燃着,贾宝玉和林黛玉终于成为真正的夫妻,两人依偎在一起,发挨着发,手握着手,仿佛再也不会分开。 翌日清晨,林黛玉缓缓睁开眼,立时看到贾宝玉正手撑着头在旁边看他,想到两人已亲密无间,顿时红透了脸想要躲开。 贾宝玉忙抱住她不让她动作,“别急!别扯了头发!” “嗯?”林黛玉不解的看向枕上的发丝。 贾宝玉拿起两人相连的发丝笑望着她,“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林黛玉怔怔的看着他,也缓缓笑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贾宝玉拿起枕下早就准备好的剪刀将结发剪下来放入香囊,低头吻在黛玉的额上,“黛玉,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一起活到白发苍苍,看遍山川河流,永远也不再分开,好不好?” 林黛玉不知他说到“白发苍苍”的时候为什么有些哽咽,她慢慢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露出幸福的笑容,口中应道:“好。” 贾宝玉婚后除了在皇上身边办差,其余的时间基本都和黛玉在一起,朝夕相处,两人的感情愈加浓厚,看得王夫人碍眼。不知是不是自己得不到幸福也看不惯别人幸福,王夫人等他们过了新婚期,立马找机会暗示林黛玉给贾宝玉纳妾,甚至连人选都已经选好了。贾母对此颇有微词,却觉得这阵子打压得王夫人有些狠了,反正孙子早晚要纳妾,只要是老实安分的倒也无妨,于是便劝黛玉给身边的丫鬟开脸,退一步也算是跟婆婆处好关系,毕竟等她死后,就没人能压着王夫人了,不能把关系弄僵。 贾母是为了黛玉打算,但黛玉却脸色很难看,头一次在出嫁后心生抑郁。 贾宝玉一回府就感觉出不对来,从林黛玉口中得知事情始末,好笑的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怎么这般傻?日子是我们二人过的,旁人哪里管天管地难道还能管到房里去?” 林黛玉拍他一下,脸红的瞪着他,“又浑说什么呢!” 贾宝玉抱住她,不正经的凑到她耳边吹气,“哪里浑说了?你是我娘子,我们说房里事天经地义。娘子,你说旁人是不是管不到我们房里的事?” 林黛玉没他脸皮那么后,顿时羞得不行,一把推开他,坐得远远的,“你再不好好说话我便不理你了,今晚去书房睡吧!” 贾宝玉忙道:“不行!我在书房睡不着的!我知道错了,娘子原谅我可好?这件事就交给我,娘子且再忍几日,我今生只有你一人,决不食言,太太她们说的话你不必在意。” 林黛玉虽还有些担忧,但看他这副样子不知怎地就放下心来,忍不住笑了。 在王夫人等着儿媳妇低头给儿子纳妾的时候,贾宝玉趁着和皇子、公子们饮宴的时候,借酒装疯,立下一生不纳二色的誓言,仅一日就传扬开来。王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找贾宝玉质问,说了一大堆开枝散叶的话,贾宝玉等到她说累了,才淡淡的看着她道:“母亲,您当初是心甘情愿让父亲纳妾开枝散叶的吗?既然如此,这些年您为何屡次为难环弟?还有那些没出生或夭折的庶弟,是因为什么而死?” “你!”王夫人不可置信的瞪着他,急匆匆起身看了眼屋外,命人远远的守着,指着贾宝玉怒不可遏,“你说的什么混账话?你这是在指责我?你放肆!” 贾宝玉低头盯着地面,“是,孩儿不孝,但孩儿不想自己的孩子无辜的死去,既然家中只在意嫡子,又何必非要纳妾生下庶子?太太,我的事我自有打算,今生我绝不会纳妾,请太太绝了这门心思吧。” “是不是黛玉拦着你不让你纳妾?看不出她竟是个妒妇!她……” “太太!”贾宝玉高声打断她,眉头都皱了起来,“太太,我的妻子只黛玉一人,今生不纳二色,若没有了黛玉,我便出家为僧。我是否纳妾并不影响太太的生活,我在朝为官,将来也会为太太挣得诰命,太太将我养大,为何不能安心的做个老封君享福?言尽于此,孩儿告退。” “站住!宝玉!”王夫人厉声喊着,贾宝玉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院子,王夫人无力的摔倒在地,回想自己的一生,婆婆不慈,丈夫不爱,儿子不孝,到底还剩下什么? 王夫人能假装信佛,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安稳的掌权,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但还没等她再次出手,贾宝玉已经奉旨外调做官,带着黛玉一起去上任,她就算想管也管不到了!惊怒之下大病一场,生生老了几岁。 贾宝玉站在新修好的府邸,望向京城的方向沉默不语,背在身后的手紧紧的握成拳。林黛玉缓缓走近为他系上一件披风,叹了口气,“都是因为我,你才会忤逆太太……” “嘘……”贾宝玉转过身将她抱在怀里,闭上了眼,“黛玉,别说。我心里是不好受,但如果重来一次,我依然会如此。就算不是你,她也会想尽办法掌握我的人生,她只剩下我这个儿子可以依靠,我不能说她错,但我不能顺着她的心意将自己的生活弄得一团乱。这不是你的关系,黛玉,别多想。如今这府里只有我们两个主子,再没旁人能干涉我们的生活了,我们应该开开心心的。至于京城那边,你放心吧,过两年一切都会好的。” 林黛玉轻点了下头,丈夫为了她能做到这个地步,她又怎么会一个人闷在心里胡思乱想呢?她也要坚强的和丈夫一起面对一切,无论什么事,她相信他们都能一起渡过! 贾宝玉也不愿意把母亲气病,但他没那么多时间一点一点让大家磨合,上辈子贾家被抄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他要多立功才有可能完全避开,实在没心力时时关注着母亲的情绪。 出京前贾宝玉和贾母长谈了一次,虽然贾母老了想问题有时候会想差,但他详详细细的跟贾母说了个清楚,里外利弊全分析了一遍,贾母活了一辈子,哪里有什么看不清楚!待贾宝玉离京,贾母立刻开始整顿贾府,将王熙凤狠狠教训了一顿禁足一年,不熟读当朝律法不准踏出院门一步,而那些印子钱全都只收本金清扫了痕迹。 经此一事,贾母直接让大房二房分了家,财产大房七,二房三,分了个清清楚楚,让二房搬离荣国府,宝玉接手了贾家的铺子,盈利越来越多,她根本不担心二房,反倒是大房不成器要多留些银钱才能安心。接着又让贾赦上折子把牌匾换成一等将军府,违制的东西全部上交,还了国库的欠银,把贾宝玉提过的隐患干脆利落的全部解决了。 大房二房对此全部震惊了,但贾母一意孤行,贾赦贾政都是孝子,就算心里想什么也都按照贾母的意思做了。另一边贾宝玉提出不少利于百姓、切实可行的政策,贾元春因着有一个能干的弟弟封为贤妃,还怀了孕,贾家终于远离了抄家的命运! 在林黛玉怀孕的时候,林如海身体养的好又担心女儿日后没依靠,终于娶了继妻。等贾宝玉和林黛玉第一个儿子出生的时候,林如海的继妻也怀上了身孕,之后顺利产下一子。 又过了两年,贾宝玉和林黛玉拥有了一对龙凤胎,这时宫里的宝钗被封为嫔。林家、贾家、薛家……前世那些悲剧再没有发生,而贾宝玉也再没有遗憾和执念。 一辈子很漫长,可和相爱的人一起朝朝暮暮,又觉得很短暂。新婚的喜庆仿佛还近在眼前,贾宝玉和林黛玉却已经实现了他们的誓言,活到白发苍苍,不离不弃。失去知觉的瞬间,贾宝玉没有半分害怕,他知道,这一次他们历练完成,会一起重归天庭,他还会找到她,继续相依相伴…… ☆、第45章 女尊王爷牌元春(一) 凤安睁开眼,还没回神就伸手捂住了腹部蜷缩成一团,眼里渐渐渗出杀气!水瀚!凤九天!两个该死的贱人!都该死! 凤安气息不稳的看向四周,没心思惊讶物件的不同,一心只想找那两个背叛她的贱人报仇!看到屋内空无一人,顿时冷笑出声,“呵,这是要囚禁我?想要我手中的兵符是白日做梦!我倒要看看凤九天你能把我关多久!” 这时房门忽地被大力推开,凤安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宫女笑容谄媚的恭请身后的华服女子进门,“周贵人请,我们娘娘正在里头休息。” “嗯,你做的不错,赏。”被叫做周贵人的华服女子淡淡笑着,手一挥缓缓走向凤安,那宫女立刻激动的跪地谢恩。 周贵人走近床边看到凤安一脸苍白痛苦,故作惊讶的问道:“娘娘身子还没大安吗?都是臣妾的错,那日臣妾被吓坏了,竟说不出话来,幸而有宫人经过将娘娘救了上来,不然恐怕……臣妾本想早日来探望娘娘的,可皇上担忧臣妾受了惊吓,非要让臣妾静养几日,昨儿个御医说臣妾已无事才应允臣妾了出门,还望娘娘见谅。” 凤安见了人本想质问凤九天在哪,没想到这女人说了一堆乱七八糟听不懂的话,什么娘娘?什么臣妾?什么救了上来?她一句也没听懂!能成为大凤朝手握重兵的王爷,她从来不是个蠢货,这会儿清醒过来看见面前几人诡异的装扮和从未见过的服饰立时知道有哪里不对!且周贵人脸上的故作羞涩和眼中的得意怎么看怎么像小郎君争宠的样子,还有周围摆设物件无一与大凤朝相同,她眼神闪了闪,惊疑不定,莫非是被什么人救下带到了别国? 周贵人见凤安面无表情的躺在床上连客气一句也无,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心中怒气横生,故意抬起手碰了碰发上镶嵌着红宝石的金簪,金簪一下子掉在床上,周贵人惊呼一声紧张的捧起金簪翻来覆去的细细验看,确认没丝毫受损才羞涩的道:“这枚簪子是皇上怜惜臣妾受惊所赏赐的,是藩国的贡品呢,若是弄坏了可不得了。” 凤安眉头越皱越紧,这么花花哨哨的东西是皇上赏赐的?这女人还一脸娇羞,莫非这里的皇上有断袖之癖?重要的是,这女人为什么和她说这些?耀武扬威的样子……想到这,凤安猛地瞪向周贵人,脸气得铁青,这女人莫不是以为她跟皇上有什么关系?她堂堂大凤朝的王爷岂会给人做玩物?忍不住厉喝出声:“放肆!你是什么东西?胆敢在此胡言乱语!滚出去!” 周贵人被她爆发出的威势骇住,不由得后退几步险些跪下去,随即又对自己的反应恼羞成怒,“你说什么?让我滚?哼!你以为封了个贤德妃就真的高高在上了?建那么大个园子又如何?没有皇上的宠爱你什么都不是!我就算是个小小的贵人也不是你能教训的!你等着皇上的训斥吧!走!” 周贵人绷着脸拂袖而去,伺候的几个宫女连忙跟上,临走前还幸灾乐祸的看了一眼凤安,认定她要倒霉了。而最开始引周贵人进门的宫女则在人走后害怕的抱怨起来,“娘娘您怎能得罪周贵人?如今满宫里谁不知她最得皇上宠爱,就连皇后娘娘都要给她三分面子!娘娘,娘娘您还是想办法跟周贵人赔个礼吧,不然皇上发怒,咱们这些奴婢都要跟着您遭殃啊!” 凤安根本没听见宫女在说什么,她正瞪着自己白嫩柔滑的双手不知所措,她从小习武,骑射更是天下第一,手上厚厚的一层茧子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这绝不是她的手!而她发觉之前捂住的腹部也并不痛,完全没有毒药入肠的感觉,内力更是空空如也,毫无缚鸡之力,纵使她如何冷静镇定,此时也控制不住的心跳加快,冒了一头冷汗! “清韵!你怎么敢以下犯上这般对主子说话?方才我看到周贵人带人离开,莫非你让她见主子了?周贵人一向与主子不对盘,主子尚在病中,如何受得了刺激?你——你这是要背叛主子?你以为主子失宠你能得什么好?她周贵人还能把你要去栖梧宫不成?” “抱琴,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我想怎样轮不到你来管,娘娘都没说什么,你操哪门子的心?哼!” 抱琴指着清韵离去的背影说不出话,回头见凤安一直低头沉默,很是虚弱的样子,以为她被伤了心,忙关好门不敢再吵,把药碗端去床前,轻声劝慰道:“主子别气,为这等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这药是奴婢亲手煎的,没让任何人碰过,主子趁热喝了吧,养好身子才能重得圣宠,皇上既然封了娘娘为妃,定然不会冷落娘娘的。” 凤安即使理解不了,也从这些人的话里明白了一件事:她借尸还魂,已经不再是大凤朝的王爷凤安了!甚至还成了后宫的妃子!妃子! 后脑似被锤子重击搬痛之欲裂,凤安咬牙攥起了拳头,指甲刺入掌心不让自己在未知的环境中晕死过去。 抱琴见状慌的打翻了碗,探向凤安的额头只觉触手一片滚烫,顿时大惊失色,“主子!主子您怎么了?奴婢去请太医,主子您等着!” 凤安想喊住她,却已经连张口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这般脆弱不堪的身子让她心生绝望。刚出虎穴又入狼窟,难道她只能这般任人宰割?正想着,后脑的痛感却渐渐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段段不属于她的记忆涌入脑中。 贾元春,荣国府二房嫡长女,入宫多年,终得圣宠,被封为妃。谁知回家探亲之后却渐渐失宠,被周贵人算计落入池塘,几乎淹死,皇上却夜夜宿于“受惊”的周贵人处,从未看贾元春一眼,宫人踩高捧低,大宫女清韵更是“弃暗投明”,帮着周贵人来贾元春面前耀武扬威,却不想,贾元春变成了凤安,周贵人炫耀不成反被骂走,仇恨更浓! 凤安有些脱力的瘫在床上,后脑已经不痛了,全身只剩下落水惊怒后的虚弱,可凤安却心若死灰,这不是她的世界,她再也无法报仇了…… “主子!太医来了!” 凤安透过床纱看着忠心耿耿的抱琴和面无表情的太医走进门,后面还跟着七八个宫女太监,脸上的表情瞬间扭曲起来,男尊女卑!抱琴是伺候人的卑微婢女,那男人却是个太医!皇上是男人,她却是个后宫失宠的妃子!这是什么大逆不道的地方! 抱琴将床纱掀开了一角,轻轻将凤安的手臂挪过去,在手腕上搭了个帕子,急切的请求,“冯太医,我们娘娘额头滚烫直冒冷汗,请您为娘娘看看是否风寒加重了?” 冯子慕伸手给凤安诊脉,渐渐锁起眉,片刻后摇摇头起身写了张方子,淡淡道:“贤德妃娘娘落水受了寒,本就该静养,却气急攻心加重了病症,你每隔一个时辰喂娘娘服下一碗药,若明日午时退热便只需仔细调养,若午时还不能退热,本官也无能为力。” 所有的宫女太监都震惊的看向冯子慕,抱琴腿一软摔倒在地,哭着爬上前抓住他的衣摆,哀声恳求,“不可能的,冯太医!前日我们娘娘才诊过脉,身子已经好很多了,只有些郁结于心罢了,怎么会忽然危及性命?冯太医您再给娘娘看看!娘娘不会出事的!” 冯子慕不满的皱起眉,看着她冷声道:“是你们伺候不周让贤德妃娘娘气急攻心,你却怀疑我的医术?哼!既如此你便换个太医来为贤德妃娘娘诊脉吧!” 冯子慕一把拂开她转身就走。抱琴绝望的爬起来追了几步,看到清韵忽然一巴掌扇过去,死命掐住清韵的脖子,“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居然帮外人来气主子,害主子性命不保!我掐死你!” 凤安一直看着外面的动静,女子卑微的跪地恳求,男子不屑的拂袖而去,一切都颠覆了她的认知,也真实的让她无法逃避。听到男子说她可能活不过明日午时,她也顾不得这是什么世界了,总得先保住命再说,她可不想再死一次! “咳咳,抱琴……” 抱琴听到凤安叫她,最后扇了清韵一耳光才跑回床边,掀了床纱勉强笑道:“主子,是不是吵到您了?奴婢这就让他们退下,您放心,太医说只要退热就无事的,奴婢马上去煎药。” 凤安轻点了下头,然后看向跪了一地的下人,“清韵忤逆犯上,辱骂本……本宫,将其送去慎刑司!呵,本宫还没死,谁再敢生出异心,就先一步下去给本宫探路!” 凤安一声冷哼,所有人都吓得哆嗦了一下,刚刚浮起那点小心思顿时压了下去。奴才再怎么样也大不过主子,贤德妃再不受宠想处置个下人也是轻而易举,若担了个气死妃子的名头怕是死后想要个全尸都不能有了!罢了,左右不过是等一日的事,若主子死了他们自会调去其他宫殿,若主子未死,他们也可以再观望着徐徐图之,没必要往刀口上撞。 杀鸡儆猴,清韵很快被堵住嘴押走了,其他宫人也都退了出去,抱琴不放心的叫二等宫女卷碧守着凤安,自己去给主子煎药。 凤安闭上眼将贾元春的记忆翻看了几遍,尽量忽略男尊女卑的诡异感,发觉这个世界除了男女变换了位置,其他的没什么大区别。而贾元春忽得圣宠又失宠,在她看来就是皇上的捧杀,让人放松警惕露出马脚再一举击杀!贾元春本人很是安分,所以这捧杀要杀的只会是贾元春的亲人! 贾元春之前回家探亲,那大观园太过奢华,比之同样探亲的周贵人家不知奢华了多少倍,且贾家无人能顶立门户,仗着祖宗的国公名头,内里一片混乱,这等人家占着爵位很是碍眼,皇上定然会想要铲除。还有贾元春的亲舅王子腾,手握兵权却是太上皇一派,家中同样混乱,同样是皇上的眼中钉! 身处危险之中,让凤安迅速摆脱了伤痛的心思,她要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一切都能改变! 第29节 ☆、第46章 女尊王爷牌元春(二) 没一会儿抱琴就煎好了药小心翼翼的给凤安服下,晚膳时凤安用了两碗清粥总算觉得舒坦了一些。刚想问问抱琴宫里的形势,卷碧就小跑着进门,神色惊慌的说:“娘娘,万公公来了!看样子……看样子脸色不对。” 万公公是皇上身边的管事大太监,凤安皱起眉,忽然想起周贵人走前放下的狠话,不禁讥诮的笑了。她慢慢躺好,拿了块布巾放在额上,“把床帐放下,若万公公要传旨或传口谕就说我高烧不退,神志不清,已起不了身。” 抱琴一愣,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急忙把床帐放下迎上前去,“奴婢见过万公公,不知万公公来凤藻宫是……” 万公公板着脸扫了眼四周,“杂家来传皇上口谕,快请贤德妃娘娘出来吧。” 抱琴为难的福了福身,“万公公,这……娘娘病症加重,高烧不退,冯太医方才看过后给开了方子,娘娘这会儿服了药正昏沉着,实在起不了身啊!” 万公公瞬间沉下脸,挥手命跟来的宫女去床前查看,见宫女撩开帐子看后冲他点点头,脸色更是难看。闻着屋里浓重的药味儿他也不愿多留,后退几步站到门口通风处,扬声道:“传皇上口谕:贤德妃贾氏心胸狭隘,驭下苛刻,罚抄《女戒》、《女则》百遍,禁足三月以儆效尤,钦此!” 抱琴和卷碧跪伏在地上全身发抖,凤安闭着眼装睡权当狗吠。 万公公重重的咳了两声,提高音量,“贤德妃娘娘?谢恩吧?” 凤安依旧没反应,抱琴只好强打起精神哽咽道:“奴婢……代娘娘谢主隆恩。烦请万公公见谅,我们娘娘,娘娘她……” 旁边的卷碧也悲从中来,接口道:“冯太医说我们娘娘若撑不过明日午时便救不回了!娘娘落水得了风寒,重病未愈又受了刺激,气急攻心发起高烧来,如今正是万分险恶之时,实是起不了身谢恩了!” 万公公大惊,如何也没想到好好的妃子竟要没命了,这可不是小事!想起皇上刚刚还下了口谕责罚贤德妃,仅仅是因着周贵人掉了几滴眼泪,不由得生出两分同情来,“既如此,杂家便回了,贤德妃娘娘的病情杂家自会回禀皇上的。” “有劳万公公了!”抱琴忍着不情愿,从袖中拿出个荷包塞进万公公手里。 万公公随手一捏满意的笑了,带着一票人慢悠悠的离开了凤藻宫。 抱琴赶紧跑回凤安身边,想说些话安慰主子几句,又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明明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把主子贬到了泥里? 凤安看她的样子好笑的摇摇头,“多想什么?我要养病本就不能出门,禁不禁足也没什么差别,至于抄书,你代我抄好了,反正皇上也不会看。” 抱琴惊得睁大了眼,“主子?这,这怎么行?” “没什么不行的,你别让人知道就好了,我睡一会儿,你们去外间歇着吧,有事我会喊你们的。” 凤安苍白着脸,看上去很疲惫,抱琴见了忙帮她掖好被子,带着卷碧去外间了。 落难的凤凰不如鸡!凤安很会审时度势,在战场上什么苦没吃过?如今不过是换了个国家,禁足抄书,没什么大不了的!正好她也不想看到这什么皇上,哼,长得竟同那贱人一模一样,连名字也一样,说不定就是那贱人的转世! 想起临死前的情景,凤安就觉得腹内一阵绞痛,她知道这只是反射性的虚幻,但还是忘不了那时痛苦愤怒的感觉。她才学武功样样好,只因父君身份低微,母皇就剥夺了她继承皇位的权力,一直教导她忠君爱国,辅佐下一任帝王,甚至连她的名字也只取了个安字,就是希望她安安分分的做个辅国王爷。 母皇虽对她不公,但她并无怨言,在边疆十年一直守护国土立下无数战功,却从未觊觎过皇位。回京与年幼订婚的水瀚成婚,也并未纳小,只觉离京十年当好生补偿对方。没想到太女登基没多久,水瀚竟给她下毒,临死前她分明看见太女走进门揽住水瀚问他兵符在哪!可笑她本就想等朝堂安稳后上交兵符,凤九天却根本不信她,而水瀚恐怕也早就给她戴了绿帽子!那两个贱人!她竟再也无法回去报仇! 凤安抹了把脸,让自己平静下来,不管怎么样,她的暗卫还在,属下还在,书房那个兵符不过是赝品,真的在密室里只有暗卫夜一才知晓,即使她不在了,那两个贱人也别想好过! 感受着虚弱的身体,凤安不得不把前世的一切都压在心底,慢慢坐起盘好双膝,闭眼开始修炼内功。方才她对抱琴说的那么不在意就是因为她发现这具身体极易修炼内功,三月后必然已有小成,到时带抱琴和卷碧逃出皇宫就是,根本不必怕那个昏君。 至于她为什么突然会武功她也想好了,这次又是失宠又是被算计欺压,更连性命都不一定能保住,性情大变并不稀奇,而且从记忆中看,贾元春的弟弟、表妹都有过奇遇,她也可以谎称自己是遇到了奇遇才保住一命,这个世界似乎有神仙,什么都不足为奇了。 凤安修炼的是很刚正的武功,越练威势越强,一共十层,前世她已经练至第七层,如今重来一次,内气运行十分熟练,才半个时辰便头顶生烟,脸上潮红褪去,已恢复了正常温度。 凤安睁开眼活动了一下手脚,听到外间抱琴还没睡便扬声命她去弄些清粥小菜来。练功很容易饿,先前吃的那点粥根本不够做什么的,她得尽快养好身子,练武才能事半功倍。 万公公已经把凤安病危的消息禀报了皇上,皇上虽想打击世家但还没做好布局,自然不希望凤安就这么死了,便交待冯太医和御膳房都仔细伺候着。所以就算天已黑了,凤安这个不受宠的妃子想要吃食也很快就拿了回来。 用过饭,凤安感觉已经好了大半,见抱琴又端来一碗药就将药倒在了地上,“无需收拾,让它自己干吧,这般屋子里的药味还浓些。我已无碍,这些个药都是从太医院拿的,谁知有什么人在里头动手脚。不过,不能让外人知道我好得太快,你让下头的小丫头煎药就行了,就说你要在我身边伺候着。” 抱琴忧心忡忡的试了试凤安额头的温度,“主子,虽说这会儿不热了,但,但冯太医说过每个时辰都要服一副药的,要到明日午时,奴婢怕一个不慎耽搁了您的身子!上次药被做了手脚,想来是清韵那个吃里扒外的,这次奴婢一定亲力亲为,不会让旁人碰的。” 凤安摇摇头,并不多说,“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不会有事的,你只需照我说的去做便是,你累了一天了,去歇着吧。” 抱琴见劝不动主子,只得忧心的回了外间,却是和衣躺在榻上怎么也睡不着,总觉得主子好似变了很多,若是从前,此时怕是已经伤心得落泪了吧? 凤安放空思绪平稳的睡了一夜,第二日午时冯子慕过来时,她依然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只手,用内气扰乱脉搏做出虚弱的假象。冯子慕诊过脉又问了抱琴一些情况,松了口气,道:“贤德妃娘娘已无大碍,只是伤了元气,需仔细调养,吃食也要注意着,我列个单子,你们且好生照顾着,切不可再让娘娘受什么刺激。” 抱琴听了大喜,提了一夜的心总算放下了,取了特地准备的谢礼送给冯子慕,恭敬的将他送走,接着凤藻宫便开始闭门谢客,过起了禁足的日子。 凤安大部分时间都要独处,内功修炼得飞快,才半个月就已经练成了第一层,比前世快了数倍!有了一个极易练功的身体,对凤安来说是最大的安慰,让她带着怨恨的心彻底平静下来,能再活一次,她就要安安稳稳的长寿到老,不再受忠君爱国的束缚,她甚至生出了一种对自由的向往。 只可惜在这个世界太孤单,只有她一个人是异类,就算抱琴是跟随原主多年的忠心侍婢,但堂堂女子总是柔柔弱弱的,她怎么看怎么难受。想到前世从小陪她长大一直守护着她的夜一,她就感到无尽的遗憾,夜一那么内敛的人能同她表白不知要鼓起多大勇气,她却为补偿水瀚并不想纳侧君侍郎,到死都没给夜一个回应,如今想来,什么规矩原则,人活着还是要自己活得痛快才成!若有朝一日能找到回去的方法,她一定休掉水瀚,推翻凤九天,带着夜一去浪迹天涯! 叹了口气,凤安收回望向窗外的眼神,她又想起前世了,可是这些都没什么用了。转头看见抱琴在收拾装钗环的匣子,心中一动,“抱琴,你清点一下我有多少财物。能在民间典当的都算上。” 抱琴愣了一下,“主子,您可是担心银钱不够?府中太太会准备好的,让夏公公去一趟便是。” “夏公公?此人油嘴滑舌,靠不住,且家中刚建了大观园,怕是没剩什么银子了。”凤安皱起眉,差点忘了原主的亲人,如果她一走了之,已经被皇上盯住的荣国府怎么办? ☆、第47章 女尊王爷牌元春(三) 凤安前世被教导成极重责任之人,如今占了这具身子,自然无法冷血的看亲人去死。虽然贾家和王家确实有些嚣张跋扈、仗势欺人,但他们自己做错事受罚可以,却不能是被她连累,不然恐怕原主会死不瞑目,她心里也过意不去。 想到贾家的一切,凤安就觉得头疼,她要是在贾府肯定要好生教训他们一顿,长辈不思管教子孙,晚辈没一个出息的,这样的家族不落魄才怪! 抱琴清点好财物,迟疑的看向凤安,“主子,近些日子打点太医院和御膳房没少使银子,不让夏公公去一趟府里,怕是不成啊。” 凤安摇摇头,“不必急,上次省亲之时,老太太和母亲把宫里安排的钉子都告诉我了,咱们不是无人可用,我写个名单你记下来,暗中接触看看,若是得用,往后同家里联系就用自己人。” 抱琴惊呼一声,“钉子?皇上登基后换了许多规矩,家中竟还能往宫里安插钉子?那怎么不直接安插进凤藻宫?这样主子也能多几个人伺候。” 凤安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容,“之前我差点没命,不单是因着周贵人的挑衅,还有皇上的冷漠和家中的利用,否则我也不会性情大变。如今我已是想通了,谁都指望不上,想过舒坦日子还是要靠自己。” “利用?”抱琴皱起眉,听她这么说也明白了些,难怪主子会变化这般大,竟是心寒了! “不错,就是利用。那些钉子都是太上皇在位时贾家和王家安插的,但我入宫多年未曾得宠,他们便将我视作弃子,后来封了妃才将名单告知于我,并让我早日诞下皇子提携家族。呵,好不容易相见了,却是半句未曾问过我在后宫的艰险。”凤安忍着心里的别扭,冷笑着抱怨了几句,又故作释然的叹了口气,“罢了,我只管过自己的日子便是,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如今我封了妃,他们定不会安生,惹了祸还要连累我,你去皇后那里请示一番,就说我大病初愈想见家中女眷。” “是,奴婢这就去,皇后娘娘仁善,定会准许的。”抱琴应下转身去了,她也是在后宫摸爬滚打几年了,见多了冷漠,听主子说着这些之后反倒轻松了。主子从前就是太重情,心思太重,才会落落寡欢,如今主子大难不死,坚强起来,往后的日子定当越过越好。 凤安看着抱琴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抱琴是原主贴身宫女,最是忠心,一早就看出她和从前不同了,按理应当换掉抱琴的,但她发现这个世界女子地位颇低,像抱琴这个年纪又没有亲人的女子,离开她怕是没什么好下场的。所有忠心为主的人都应当得到善报,她只能装作伤透了心性情大变让抱琴渐渐适应了。 皇后多少知道皇上用贾元春来安抚世家的意思,妃子本就可以召见亲眷,贾元春又差点没命,她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拒绝贾元春的请求。于是贾府很快就收到召女眷进宫的旨意,因着只说了是女眷,没指是谁,老太太就想着多给孩子们争取机会,带着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和几个姑娘一起进宫了,后宅的女主子们只余一个丧夫的李纨和薛姨妈在家。 众人先去皇后宫外磕了头,才被引到凤安的凤藻宫。凤安按照规矩要穿妃子正装待客,但看到那一堆金钗玉簪,凤安的脸一下子就黑了!“又不出去,只用一根玉簪好了,衣裳要素净些的。” 抱琴欲哭无泪,“主子,如今您已是尊贵的皇妃,要装扮好显出气势才行啊,不然落了皇家的脸面,皇上又要斥责了。” “尊贵和气势不是靠装扮的,我现在尚在禁足,皇上不会理会我,待会儿让那些下人退下去就是了。”凤安不以为然的指了件素净的衣裳,坚决不弄成涂脂抹粉的样子。 抱琴看着她高高在上的气势,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对,只好无奈的听从,心里已经在盘算要用什么手段把可用的钉子调换到凤藻宫来了,起码身边有自己人做什么都不用太顾忌。 待贾母一干人等进门拜见时,就见凤安一身简单的装扮坐在上位,宫女们上了茶点就纷纷退出,只留抱琴和卷碧在门口守着。贾母敏锐的察觉到孙女眼中少了上次相见的温情,忐忑的试探道:“娘娘前些日子病了,臣妇们无法进宫探望,着实焦急得紧,不知娘娘如今身子可大安了?” 凤安淡淡的点了下头,没什么表情,“已经无碍了,老太君不必忧心,今日我召老太君进宫是有要事吩咐。” 贾母和王夫人对视一眼,有些愕然,贾母立即反应过来,恭敬的请示,“娘娘有事吩咐,几个丫头……” “无妨,妹妹们都大了,听着些也好。”凤安将几个女子挨个看了一遍,见一个比一个紧张柔弱,不禁皱起了眉,也没心思同她们寒暄,开门见山的说道,“我虽封了妃子,但并不会得皇上宠爱,只因皇上认定我们是太上皇一系,已决定动手打压,削减太上皇的势力。我听说省亲后,府中众人得意忘形,惹下不少祸事,皆因有个皇妃的面子无人管束。但这只是一时,待皇上动手之后,旧账翻出,谁都免不了罪,抄家也不是不可能!而且大观园太过奢华,碍了皇上的眼,想法子上交吧。” “什么?!” 众人大惊失色,全都不可置信的看向凤安!贾母最先冷静下来,严肃凝重的问道:“娘娘何出此言?皇上已坐稳皇位,贾家也出过力,岂会因些许小事问罪贾家?娘娘可是因周贵人之事多想了?后宫沉浮皆属寻常,实不必如此杞人忧天。” 王夫人跟着附和,“是啊娘娘,贾家有从龙之功,皇上不会不念旧情的,而且有娘娘在,皇上多少也会给些脸面……” 凤安抬手打断她,“我如此说自是已经查清一切,不止贾家,还有王家和其他几个世家,这一次都会覆灭。老太君,我不是危言耸听,你回府后立即查清府中众人犯过什么事,不牵扯人命的尽力弥补,牵扯了人命……便想办法私下处置了,不然将来也会被抓了下狱。不要闹大,务必将贾家整顿肃清,待此次风波过后,若贾家尚存,我自会想法子提携族人。” 转眼看见宝钗、黛玉几人,实在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女儿家也要好生教养,多请几位夫子,文学武功都要涉及,这样将来才能担得大家主母。” 众人根本顾不上凤安最后一句奇怪的吩咐,全都被抄家下狱几个字压得喘不过气,凤安也不管她们,自己端了茶静静品着。直到一刻钟后,贾母才缓过来,却张张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想说凤安是被后宫争宠给吓到了,自己吓自己,但看着凤安的气势,分明是在保她们而不是在害怕,而且凤安认真的样子让她心里止不住的慌乱起来。 邢夫人看看王夫人又看看王熙凤,怒冲冲的喝道:“你们私底下干过什么?难道你们真的害过人命?你们王家就没一个好东西!又狠毒又善妒,老太太,不能留着她们,回去就把她们休了!” 贾母一拐杖敲在地上,“你闭嘴!还嫌不够乱吗!” 邢夫人半分不让,“老太太!这时候你还要护着她们?我知道你平时看不惯我,可我本本分分的,除了扣些下人的银子什么恶事都没做过,你怎能如此是非不分?” 王熙凤脸色难看的瞪了她一眼,紧张的看着凤安,“娘娘,真有这般严重吗?这……这,也没人故意去害人命,再说开国时咱们府里也是有功的……” 凤安看着她,难得的惋惜了一番,今日见到的这些女眷,若说有谁让她看得顺眼,那就是这位二嫂子了。虽说在这个世界也是个后院女子,但多少有些大凤朝风流世女的感觉,可惜啊,自视过高,竟是不把律法放在眼里,保不住! 凤安直接对贾母说,“老太君,回去你就收了管家权吧,先查清楚太太和凤哥儿在外头做过什么,此事牵涉太大,我言尽于此,你们若还不收敛,到抄家夺爵之时我也无能为力了。” 王夫人一下子惊的站了起来,“娘娘!你在说什么?你莫非怀疑我?我是你母亲啊!” “若家族覆灭,母亲你也是无法脱身的。你回去记得秘密转告舅父,他手中有兵权,又是太上皇一系的,性命堪忧!你叫他谨慎些,查清身边的奸细,沉寂下来,宫中有什么变动我会想办法通知你们的。” 凤安看着她们无法接受的模样,也不想劝下去了,挥挥手往外走,“你们回去吧,今日之事切不可告知旁人,免得打草惊蛇,头一个就清理贾家。” 凤安走了,贾母几人又在原地坐了半晌,才勉强收起思绪出宫回府。没人知道凤安跟她们说过什么,但看到她们的表情,宫里众位主子都认为贤德妃斥责了家中女眷,当个笑话说一回也就罢了,并不深思。 凤安其实不太清楚亲人都犯过什么事,只听说过薛蟠打死人,却仍大摇大摆的来京中定居,可想而知旁人也不会是什么仁善之辈,果然今日一番真真假假的话就诈出些情况,王夫人和王熙凤那样子分明是心中有鬼!不过该提点的她都提点的,再执迷不悟,她可不会伸手管。 抱琴以为她心情不好,拿了几盘她爱吃的点心摆到桌上,“苦了娘娘了,但凡家中有个能顶立门户的也不会让娘娘这般费心,说来宝二爷当初还是娘娘亲自开蒙的,如今却厌恶读书,当真是被宠坏了。”自从知道家里对主子的利用,抱琴对贾家就没了那份尊敬的心。 凤安想想贾宝玉的做派,倒是没放在心上,虽然这个世界的男子是该顶天立地,但她的意识还有些转变不过来,在她看来小男儿就该像宝玉那样,嬉笑玩耍,摆弄脂粉。不过她对宝玉这个弟弟还是不喜欢的,感觉太水性杨花了些! “各种厉害都跟老太君说了,老太君历经三朝应当知道该如何做。他们只要安安分分的别惹麻烦就行了,我倒不指望他们能挣出个名堂来。”凤安拿了本书躺在榻上,随口又问,“那些钉子怎么样?可有得用的?” 抱琴高兴的笑道:“奴婢悄悄接触过,这些人都是忠心的,他们已经进了宫里,若不跟着主子就会变成废棋,都知道该怎么选。” “嗯,既如此,看看他们都在哪里当差,想法子换两个人进来,不能多,我还在禁足,别招了旁人的眼。行了,下去歇着吧,我这儿不用伺候。” 凤安看女子在身边卑躬屈膝的伺候人总是万分别扭,但用太监不是真正的小侍感觉更别扭,通常都是独处的,眼不见为净。她翻着手中的书,里面记录了历朝历代的事迹,她不死心的想从中找出大凤朝的影子,却一无所获。 看着看着,凤安突然怔住,眼中浮现出巨大的惊喜,慢慢起身摩挲着书上的字迹,“大周女皇……武则天……原来这个世界的历史上也曾有过女皇……” ☆、第48章 女尊王爷牌元春(四) 凤安将大唐和大周的正史、野史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虽然没找到半点女尊的影子,但武则天能在男尊的世界称皇让她从心里佩服! 原本她只想练回武功,待皇上找她麻烦时就出宫过逍遥日子,可贾家和王家的亲人不能不顾,她一时半会儿走不得。这阵子又通读了史书,了解了民间的生活,她发觉女子想在这个世界生存太难,像薛蟠那样的纨绔子哪里都有,仗势欺人、罔顾人命,若她在民间无权无财,根本无法安生的过日子。 寂静的夜里,凤安躺在床上默默想着前世今生的一切,不管在哪里,她一直都是保家卫国的,上位者如何争斗她不感兴趣,却始终坚定的守护着国家的疆土,真让她放开一切什么都不管,兴许她也做不到。一旦看见贪官污吏、匪贼恶霸,她定会忍不住出手教训,更何况这里的皇上实在不怎么样,茜香国区区小国胆敢屡次挑衅,皇上竟打算和亲了事!当真是个懦夫! 凤安握握拳头觉得手痒得厉害,真想带兵直接打进茜香国王宫!可恨她竟收买也做不了,只能在后宫窝着!烦躁的翻了个身,凤安想起王子腾的兵权和贾代善在军中那些旧部,单靠这个想造反也不够,再说王子腾也不可能答应她,武则天登基的时候都六十多岁了,足见女子在男尊的世界掌权有多难,她也不可能一步登天。 满脑子乱七八糟的事,凤安也不知什么时候睡着的,翌日一大早被抱琴给叫醒的时候还不愿睁眼,“没事就别吵我了,午时再叫我。” “不行啊主子!您忘了?今儿是万寿节,早早就要到皇后娘娘那儿去请安,要见众臣亲眷的!” “嗯?万寿节?”凤安想起来了,因着皇上寿辰,皇后解了她的禁。 凤安接过帕子在脸上敷了一会儿,清醒过来,让抱琴和卷碧服侍她穿衣,“礼物准备好了吗?别出彩也别寒酸,普普通通不引人注意就好。” 卷碧笑说:“主子放心吧,抱琴姐姐早就准备好了,喏,就在那边桌子上。” 第30节 凤安看过去,桌上放着一个精美的锦盒,她之前见过,在她私库里算是中上等,送皇上很合适。梳妆的时候,她只能要求尽量简单些,扣下铜镜眼不见为净!有了夺皇位的想法,她总要找机会结交大臣,不能不去,又不想引皇上注意,装扮上自然要同其他人差不多。为了将来……她忍了! 到皇后宫里的时候,其他妃嫔都到的差不多了,凤安对皇后行过礼坐到下首第一个位子上,皇后笑着关心了几句,其他妃嫔则看她像在看笑话,又是禁足又是抄女戒,大家都觉得她翻身无望了。 凤安看不上她们这番作态,懒得理会,只应付皇后几句,对其他人能不开口就不开口。众人暗讽了一会儿便觉得没意思,又笑里藏刀互相嘲讽去了。后来一些身份高的诰命夫人前来拜见,场面更是热闹,让凤安了解了不少大臣的情况。过了午时,皇后带众人去给太后娘娘请安,然后入席,开始赏乐用餐。 太上皇和太后都没露面,皇上、皇后坐在上位,凤安同两位妃子坐在他们下首,往下隔了一段距离就是一边大臣一边女眷。凤安看着中间穿轻纱魅惑的舞姬,嘴角抽了抽,下意识的去看席中众臣,指望能找出几个看着顺眼的小郎君,结果却意外的对上了一双眸子,那种熟悉感让她激动的几乎端不住酒杯! 夜一! 是她的暗卫夜一! 凤安迅速瞥了一眼皇上和众人,见他们都专注的看着藩国舞姬的舞蹈,这才小心的看向夜一,同时不着痕迹的做了几个小动作。夜一同样很激动,眼中充满了喜色,但他们二人默契绝佳,知道这不是相认的地方,便都强忍着不动声色。直到许久后有人渐渐离席,凤安也寻了个头晕的借口说要散散步。 凤安将其余人打发掉,只带了抱琴和卷碧走到一处无人的地方,没一会儿果然听见了夜一的暗号! “我到前面的石凳歇息一下,你们在这等着。” 抱琴一怔,“主子,夜里石凳太凉了,奴婢去叫人拿垫子来。” “不必,抱琴,你们在这守着,若有人过来便告知于我。” 抱琴和卷碧对视一眼,已经知道主子是有事要做,忙应了下来,规矩的站好,不再往石凳的方向看。 凤安满意的走进黑暗里,以她的武功附近哪里有人都能听得出,让她们守着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她看着站立在墙边的人,一步步走进,神情柔和下来,“夜一……” 夜一猛地上前一步紧紧抱住她,双臂克制不住的颤抖!“王爷!王爷!你没事,太好了!不要再抛下我!” 凤安听着他的声音里的恐惧和喜悦,又感动又心酸,“夜一,我不会抛下你,以前是我委屈了你,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 夜一僵了一下,不可置信的在她耳边问道:“真的?你愿意娶我了?” “是!以后只有你和我,我们做夫妻,永远都不分开!以前是我混蛋,让你伤心了,你还愿不愿意嫁给我?” “愿意!我愿意!王爷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好久了!就像做梦一样!”夜一抬起头紧盯着凤安的眼睛,缓缓笑了,“王爷,这里是女子嫁人的,是我娶你,娶你做我的王妃!” “王妃?”凤安仔细看他的装扮,“你现在……我想起来了,你现在是北静王水溶?” 夜一点了下头,“是,王爷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我一个月前来的,水溶很会藏拙,看着是个不喜权势的闲散王爷,其实暗中的势力不小,我安排一场火灾,让你假死出宫,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我来了两个多月了,皇上想对付贾家和王家,我正想法子救他们,假死出宫怕会让他们没了指望。而且,皇帝如此昏庸,我想效仿武则天,改朝换代!”凤安认真的看着夜一,说出自己的想法。 夜一回想了一下,皱皱眉,“贾家和王家也不是什么好的,子孙全是纨绔,不过贾家没多大权力,皇上主要想打压的不是贾家,如果收敛起来,谨慎些应当能躲过的。王家就不成了,除非王子腾立刻上交兵权,告老还乡。不过王爷想造反的话,王子腾的兵权很重要,王爷决定了吗?” 凤安点点头,“你知道我的,看不得大好河山被毁掉,何况那茜香国也该教训一番。” 夜一温柔的看着她笑,“只要是王爷想做的,我都会为你做到,忠顺王也是故意自污怕皇上忌讳,我去说服他!” 凤安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傻瓜,还叫我王爷?” “妻主……” 夜一一手搂紧凤安的腰,一手按住她后脑强横的吻住她,前世他就不是什么温柔小郎君,这一世得了水溶男尊的记忆,让他变得更自信,更有气势。他愿意永远保护她,不管是女尊还是男尊,只要是她想要的,他都会捧到她眼前! 寿宴还在继续,他们不能离开太久,拥抱着平复了呼吸,两人又交换了手下宫人的名单,之后便先后归席了。知道夜一和自己一同来了这个世界,凤安的心似乎一下子就圆满了,前世最牵挂的人能陪在身边,那些仇恨似乎也能逐渐淡忘。且夜一成了藏拙的北静王,还能拉拢忠顺王,凤安觉得她也许不用等到六十多岁再登基了!这么多助力,若还斗不过一个昏君,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凤安现在有贾家、王家和夜一安插在宫里的宫人可用,共有三十余人,消息一下灵通了许多,也开始培养他们到重要的位置当差。她每日同夜一通信,很快将贾家的事处理干净。荣国府牌匾换成了一等将军府,贾赦和贾政互换了住处,王夫人归还贪墨的中公银子,禁足思过,王熙凤放印子钱、包揽诉讼被关进小佛堂,贾琏、贾宝玉、贾环被扔进兵营,贾兰请了先生教导,三春和黛玉、宝钗也请了嬷嬷和女夫子教导,而大观园抵给朝廷还了贾家欠国库的旧账。 至于王家,王子腾交出了兵权,却在夜一的谋划下,使得这兵符落入夜一的心腹手中。夜一本就是暗卫,从小伴凤安长大,朝中的勾心斗角和战场的铁血冷酷全都了然于心,势力扩张的无声无息,皇上半点都没有发觉,还在得意于世家的退缩。 贾家和王家暂时安全了,凤安在后宫却呆不下去了!皇上满意于贾家的识相,竟想施舍凤安一些宠爱以示圣恩,凤安装了两次病,幸好冯子慕冯太医和夜一关系不错,她才能顺利躲过侍寝,却也知道如此不是长久之计。况且皇上已经开始暗示众臣和亲之事,南安太妃当贾家如今好欺负,直接把主意打到了探春身上,她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探春去送死!也不会让茜香国继续嚣张下去! 贤德妃继落水病危被斥责禁足之后,又一次惹怒了皇上,被送至皇家寺庙思过三年! 圣旨一出,满朝皆惊,纷纷猜测凤安做了什么错事!而此时的凤安已经女扮男装随夜一前往边疆战场! 战场是她的天下,此行定要让茜香国俯首称臣! ☆、第49章 女尊王爷牌元春(五) 为了让皇上同意出兵攻打茜香国,夜一费了不少力气,表面装作年轻气盛,同皇上与几名王爷议事时故作不忿,扬言要灭了茜香国。皇上本就不喜这个得太后宠爱的弟弟,闻言也不阻止,想着借此机会将夜一打压下去,正好敲山震虎,让其他宗室子弟也都收敛些。夜一做出下不来台的样子,赌气立下军令状,被封为振威大将军出兵茜香国! 凤安女扮男装化名为安风,与夜一同起同卧,对外只说是夜一寻来的军师,一路上遇到两波刺客,凤安大展身手将夜一护得密不透风,随行亲卫俱被收服,将她视为第二个主子。待到达军营时,即便副将与原本的军师不服,见众亲卫如此拥护凤安,也无法随意挑衅。 凤安虽是女儿身,但在她眼中冲锋陷阵、战场杀敌本就应当是女子之事,所以同将士们日日操练,从不喊累,甚至比任何人都做得好。而了解当地情况后,又严密制定了几个计划,用兵之纯熟立时征服了大半的将士! 原军师姓李,自凤安出现后,几乎泯灭于兵士中,被忽视了个彻底!他自然不甘心,便时常跟在副将身边言语挑拨,“张将军,没想到江山代有人才出,大将军和安军师如此年轻就已经盖过你我,当真是朝廷之幸。” 看到张副将沉了脸,李军师抬手为他倒上酒水,有些担忧的说:“只是……朝廷本已决定同茜香国联姻,听说是大将军执意上战场才让皇上改了主意。大将军到底年轻,又是王爷,在京里的繁华地呆久了不知战争的残酷,这一战,不知要连累多少百姓。倘若赢了还好,若输了,我朝往后怕是都要低茜香国一头了,唉!” 张副将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重重的摔回桌上,冷哼道:“黄毛小儿不知天高地厚!读了几本兵书便当天下无敌了!呵,本将守卫边疆五年都拿茜香国没办法,他们两个竟大言不惭的要让茜香国俯首称臣,本将倒要好生看着,若此次战败,他们还有何脸面回京!” “将军慎言!”李军师左右看看,低头苦笑了下,“大将军身份高贵,想来败了也不会如何,我等还是避开为好。倒是那个安军师,不知从何而来,朝廷若有如此贤士为何我等从未听闻?他一心为国还好,若是别国奸细……我们怕是要元气大伤!张将军,大将军到底年轻,极可能被人欺骗,张将军在军中一向威望甚高,还望张将军多多留意,切不可让我军步入敌国陷阱!” 张副将紧紧皱起眉,越想越觉得凤安是个奸细,先是撺掇北静王领兵,打一场不可能赢的战事,之后茜香国便可名正言顺的要求赔偿,说不定还要赔几座城池! “大将军与安军师确实关系匪浅,一直宿于同一帐篷,平日也形影不离……” 李军师状似无意的接口,“是啊,看样子大将军与安军师十分亲密,想来关系极好。” 张副将想起凤安细滑的脸蛋,心中一凛,“哼!恐怕不止亲密那般简单!军师,你可曾听闻北静王喜好男风?他们二人形影不离,默契十足……没想到这奸细竟是使的美人计!不行!我得将此事告知王副将他们,联名施压废除那姓安的!” 张副将起身要走,李军师急忙抓住他,“将军且慢!不说王副将他们信不信,即使信了也未必愿意得罪大将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不是所有人都有将军这般为国为民的胸怀的!将军贸然行动怕会打草惊蛇,不如暗中观察,一旦发现安军师的异动便人赃并获,让他百口莫辩!” 张副将沉吟片刻,坐下叹了口气,“是本将思虑不周,李军师心细,便麻烦李军师多留意那姓安的,发现什么只管来告知于我。” “是,保家卫国、效忠朝廷都是下官该做的!” 两人义正言辞的达成了共识,举杯共饮,好不痛快!账外隐蔽处一名只露出眼睛的黑衣男子悄无声息的离去,几个呼吸间便出现在军营主帐中! 凤安和夜一同坐在书案前研究地图,见黑衣男子进来,随意的问了句,“暗一,他们说些什么?” 暗一单膝跪地,垂头将张副将与李军师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夜一听了皱起眉看向凤安,“此二人居心叵测,不如先除掉他们?” 凤安不在意的摇摇头,“不过是小心眼儿的男子罢了,无需理会,若他们真做出什么事来再军法处置也不迟。” 夜一嘟囔了一句,“什么小心眼儿的男子!” 凤安好笑的挥退暗一,“是是是,我的夫君自然不是他们能比的。你培养的暗卫很不错,轻功练得好,正适合刺探情报。” “可惜时日尚短,只有十人。” 凤安卷起地图,拉着夜一上床休息,“你太严苛了,这里本就没什么会武之人,暗卫的训练只需达到大凤朝的两成足矣。” 夜一小心的看了她一眼,抿抿唇,道:“大凤朝……你还想回去吗?” 凤安一怔,沉默半晌后恍然的摇了摇头,“有你陪着我就够了,既然上天让我们来了这里,那些仇恨便烟消云散吧。” 夜一身子紧绷起来,凤安疑惑的拍了拍他的背,“怎么了?你想回去?” 夜一迟疑片刻,眼一闭下定决心般说道:“属下该死!见到王爷的尸体便发了疯,水瀚被凤九天接进皇宫,我刺杀不成,就拿了真正的兵符召集忠于王爷的属下围了皇城,逼凤九天退位!我寻了江湖上最狠毒的毒药逼水瀚服下,让他足足痛了七七四十九天才七孔流血而亡,最后联合七皇女夺得皇位将凤九天贬为庶人发配边疆做苦力!王爷忠君爱国,属下却谋朝篡位……属下,属下单凭王爷处置!” 凤安惊住了,看着夜一不知该作何反应,见夜一闭着眼,睫毛不安的轻颤,忍不住伸出手紧紧的抱住他,在他耳边动容的说道:“傻瓜,你为我报仇我怎会怪你?说服七妹和众多将士费了不少心吧?你为我受了那么多苦我心疼还来不及,哪里会责罚你?七妹自幼聪慧有城府,虽只有十五岁,但将士们若支持她,必能坐稳皇位成为一代明君,夜一,你做得对,不要多想。” 夜一睁开眼直直的看着她,“王爷,你真的不怪我?” 凤安眼露温柔,“不怪,我原本也想着若能回去,定要推翻凤九天,报复水瀚,然后同你一起仗剑天涯。你做了我想做的事,我们是心有灵犀。”说完,她想到自己是死后才来了这个世界,脸色顿时一变,“你辅助七妹也算从凤之功,即便不能为官也该享尽荣华富贵,为何来了这里?” 夜一眼神闪烁了下,避开了凤安的目光,支支吾吾的拖了半晌才回了句话,“王爷不在,我亦不愿独活,只想尽早赶到黄泉路追随王爷……” 凤安翻身压住夜一,打断他未尽的话语,十指相握,极尽怜惜的吻住了他!得此一人生死相随,她凤安此生足矣! 知晓前世的仇恨已经被夜一了解,凤安心中最后一丝郁结终于彻底消散。如今她已认定了夜一为夫,夫妻一体,凤九天和水瀚败于夜一手中和败于她手没什么不同。而夜一存于心底的忐忑也完全放下,至此他们二人才敞开心扉,真正的亲密无间。 李军师察觉到凤安和夜一的变化,见他们对视间情意流转,对凤安更是不屑,心里认定凤安只是北静王一时无聊的男宠,瘦弱娇嫩的,在兵营一帮大老爷们儿里根本不值一提,不过是仗着读了兵书忽悠旁人罢了,战场上可不是能打就能活命的! 观察了几日,李军师总算发现了一些东西,有三个十几岁的新兵,似乎是兄弟,凤安对他们格外关注,时常增加训练的时辰。他先是以为凤安和他们有仇在刁难他们,随即发现凤安只是训练他们却不亏待他们,分明就是在培养那三人!要知道,就那三人刚来时软软趴趴的样子,上了战场就是送命! 茜香国等不到和亲郡主,嚣张的开始挑衅,两方战事一触即发!时间紧急,李军师只查到凤安关注的三人姓贾,却不知从何而来,便先入为主的认为他们和凤安一样身份不明,说不定就是奸细。又见那三人胆小,就让几个小兵接近他们开始若有若无的说起战场的残酷,等他们当了逃兵,再抓回来当着凤安的面处决!他就不信凤安不求情! 凤安和夜一紧锣密鼓的安排出战事宜,连续三日在夜里潜入敌方阵营刺探军情,不断完善着进攻的计划,倒真没留意李军师的动作。 茜香国再次挑衅,凤安翻身上马,抬手命人擂起战鼓,在城门开启的瞬间同夜一并肩冲了出去!两人面容冷肃,一左一右手持长刀,所过之处再无活口,霎时震惊了两军!连张副将和李军师也膛目结舌,看着一地死尸没了反应! 茜香国兵士被吓了一跳,忍住纷纷退后,凤安立于万军之前,提起长刀指向敌方,带着威势的声音响彻天际,“杀!定要茜香国俯首称臣!” ☆、第50章 女尊王爷牌元春(六) 将士们被凤安的喝令惊醒,看到眼前的景象,震惊过后就是兴奋,全军的士气大振,立马涌出城门,誓要将敌军杀得片甲不留! 战场边缘处有几个小兵鬼鬼祟祟的,想要趁机逃跑,贾环吓得双腿发抖,“将军和军师好可怕!万一发现我们,我我我们会不会掉脑袋?” 贾宝玉直愣愣的看着倒在面前的死尸,根本没听到贾环说话。撺掇他们逃跑的二黑看了一眼城墙上的李军师,犹豫片刻不高兴的低吼,“你傻了?留下来才会死!趁没人留意咱们,赶紧跑,只要穿过前头的林子跑到山里,他们肯定抓不到咱们的!再说战场上死那么多人,说不定直接当咱们已经死了,根本不会追上来,快走快走!” 贾琏往前冲的脚步顿时停下来,扯住二黑惊异的喝问:“你说什么?当咱们已经死了?” 二黑吓得一哆嗦,“对……对啊,这么多死尸,哪分得清谁是谁?” 贾琏回头去看战场,眼见着敌军被打退,咬咬牙握紧刀往回走,“将军胜了!我们不会死了,不用逃!”他还要回京继承爵位,若被当成死人,以后怎么回去? “哎!你怎么变卦了?这场胜了,下一场呢?我使了多少银子才捞着这次逃跑的机会?你不能回去!” “你想逃自己逃,我不走了。” “放屁!你不走就把我使的银子赔给我!我现在就走,你现在就得赔!”二黑气急败坏,没想到挺好忽悠的软包这会儿突然硬气起来。 贾琏怎么说也是荣国府的大少爷,面对二黑这种小混混本能的带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他挑眉看着二黑,哼笑一声,“又不是我求着你的,凭什么赔?是你一直在说要逃跑,我可没说过!你非要拉我们一起,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二黑脸色一变,色厉内荏的瞪眼吼道:“老子有什么阴谋?要不是看你们几个可怜,谁爱理会你们?” 贾琏眯起眼,突然觉得无比清醒,二黑明显隐瞒了什么,跟这人逃走不一定就安全,而他自己也不想被当成死人,怎么看都不能逃,当即下了决心,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扔过去,“赔你的银子,赶紧滚!” 说完贾琏就提刀冲回了战场,这时战事已近尾声,他只是跟在后面跑跑,顺便在死尸身上沾点血,什么危险也没有。贾环害怕的抓着贾宝玉的胳膊,见贾琏跑了,赶紧拽上贾宝玉想要追上去。二黑见势不妙,哪能让他们再跑掉?沉着脸挡住他们的路凶狠的道:“跟我走!已经有人留意到我们了,现在回去也是逃兵,不想死的就跟我跑!” 凤安抬手阻止将士继续追下去,骑在马上看着狼狈撤走的茜香国大军,皱起眉。她没想到边疆的将士们战力这般低,继续追上去也占不到多少便宜,还不如养精蓄锐,等待下一场战事。想要振奋军心,把茜香国打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将士们停了下来,战场顿时没那么嘈杂,凤安耳朵微动,听到了贾环与人争执的声音,转头看了夜一一眼,夜一会意,暗中做了几个手势,很快便有一名暗卫出现在二黑不远处的树后,拿出弹弓将石子重重击在二黑的穴位上,二黑立时昏倒,贾宝玉被惊醒,满眼的红色褪去,和贾环一起混进了兵士中,学着贾琏的样子往脸上身上抹了不少血。 凤安和夜一的战略严密谨慎,逼得茜香国大军不得不撤退,但他们接手军队的时间尚短,从前将士们没有好生操练,上了战场就有些力不从心,第一战虽是胜了,却只能算是小胜。但即使是这样,依然是五年内第一场胜仗,很多兵士忍不住伏地哭喊起来! 这些年茜香国屡次进犯,知晓无法攻入京城,便只攻击一些边疆小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像是地方的恶霸一般横行无忌。而皇上却像忘记了他们一般,没有安抚也没有支援,他们以为皇上将他们当了弃子,早晚会死在茜香国的手上,没想到今日却将那恶霸狠狠打了回去!一时间对凤安和夜一不服的兵士纷纷对他们另眼相看,心中升起了深深的期盼! 众人回城,张副将跟在后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夜一接手大将军之位前,这里的军营一直是他掌管,夜一到来,他忽然就从将军变成了副将,心里的不甘可想而知。然而这两个被他看不起的黄毛小儿却打赢了胜仗!怎么可能?!茜香国行事一向狡诈阴狠,可今日……想起凤安和夜一在战场上冷漠的样子,张副将紧紧皱起眉,难道他真的无法翻身,要一直被那两个毛头小子压一头? 凤安在战场上虽然冲锋陷阵,但也留意了几位重要将士的表现,其中有贾代善旧部也有王子腾旧部,还有一些其他阵营的人,谁可靠谁信不过她已经心中有数。此时身在军营,天高皇帝远,只有强势起来才能整顿三军,杀去茜香国,于是凤安放弃了怀柔政策,论功行赏时干脆利落的打压了张副将,提拔了忠心可靠的王副将等人。如此一来,张副将对他们的不满达到了顶点,同李军师一起将他们二人当成了眼中钉! 空闲下来,凤安寻了个机会单独见了贾琏兄弟,贾琏和贾环都不明所以,以为想当逃兵的事败露了,心里都有些打颤。只有贾宝玉见到凤安完全愣住了,“你……你……我见过你的!” 贾琏立马扭头瞪他,贾宝玉却仿若未觉,眼中全是得见故友的喜悦,“真的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你认识我吗?我见了你就觉得好亲切,你也是京城人对不对?” 第31节 凤安愣了下,贾元春回家省亲时召见了贾宝玉,她如今晒黑了很多,和贾元春气质也不同,贾宝玉只觉得她面熟倒也不奇怪。凤安觉得他挺像前世被娇宠长大的九皇弟,可惜在这个男尊的世界,这般心性如何顶立门户?如何得女子喜欢?她摇了摇头,“你我并未见过,我离京之前受人之托要看顾你们几分,但并不是让你们偷懒,而是成为真正的将士,上战场杀敌立功!从今日起,我会派人训练你们,若你们不用心,在战场上丧了命我也不会管的。” 贾宝玉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有些无法理解这般亲切的人说话怎能如此冷漠!贾琏则是急忙追问,“不知军师是受何人所托?可是王子腾王将军?有没有说什么时候让我们回去?” “不是王将军,你们不必在意是谁,不打败茜香国你们是回不去的。既然当了兵,就要用心,否则即便你们有命回京,在家族里也不会有地位。” 贾琏惊住了,“打,打败茜香国?那要多久?” “相信我,不会很久。但你们想活命就必须用心训练,军营里没有少爷,到了战场上也没人会护着你们,懂吗?” 贾琏三人面面相觑,不愿相信凤安的话,却也知道他们在此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而且凤安也没必要骗他们。 贾琏到底年长许多,又是个识时务的人,只片刻就开口应道:“军师放心,我等会杀敌立功,定不会堕了祖宗名声!” 贾环不安的看他一眼,跟着应了,“是,是,不会堕了祖宗名声。” 贾宝玉默默的垂下头,心里有些绝望,他的生活已经天翻地覆,就算哭闹也没人来哄了,又能做什么? 凤安笑了下,挥挥手,从暗处走出一名都尉,“你们以后就跟着他,他对你们会比对别人更严厉,犯了错惩罚也会翻倍,受不受苦就看你们自己了,下去吧。”她看出他们是心不甘情不愿,但她要的也只是他们能认清现实罢了,只要经过特殊训练,他们绝对不会是从前那种软包纨绔! 这些日子观察下来,凤安发现这三个兄弟是有许多不良习气,但却没有害人之心,单凭这点就值得她花费心思去培养。而这次在战场上起争执,她派暗卫去查也查到是二黑故意误导他们,二黑已经失踪,只从蛛丝马迹能看出李军师同二黑有过接触。但她之前打压了一些人,此时若废掉李军师未免太过,稳住军心才是最重要的。 贾琏三人自此开始了每日高强度的训练,累瘫了睡一觉爬起来继续练,从开始的不甘到对凤安的怨恨再到第二次上战场凭着自己活下来时全变成了感激。慢慢的,他们不再端着少爷的架子,会狼吞虎咽的抢饭吃,会讲义气的打群架,还会热血沸腾的想象踏平茜香国的未来,无论从外表还是内心都被战场所改变了! 经过三场小胜,凤安终于抢回了一座大熙国曾割让出去的城池,捷报传回京城时,皇上也终于坐不住了!打胜仗他当然高兴,但打了胜仗的人是他弟弟北静王,他就高兴不了了!那个在他眼里还没长大的弟弟在边疆的威望越来越高,而太上皇也公然夸赞,大有要帮扶夜一的意思,这已经威胁到他,他绝不能容许这种事发生! 朝中很快出现了对立的两派,一派主张一鼓作气打入茜香国皇宫,一派认为大熙国是礼仪之邦,既然已经胜了就该大度些休战守好边疆即可。两派争执不休,这消息很快被夜一的心腹传到了边疆,凤安和夜一商量过后立刻决定趁胜追击,同时上折子义正言辞的表明会夺回大熙曾失去的所有城池,为皇上分忧! 这些年下来,茜香国和大熙国已经成了仇人,特别是边疆诸地的百姓,从前战败无话可说,如今打了胜仗若还主动退缩就太没理由。那种家破人亡、深入骨髓的仇恨,只有用敌人的鲜血来偿还,若官府不帮他们报仇,他们便只有靠自己!到时只怕会官逼民反,让心寒的边疆百姓愤而造反! 经过几次战役,将士们的身手越来越好,配合也越来越默契,加上凤安的策略,打的茜香国步步后退!接连传回捷报让京中不少中立的朝臣都转投主战派,连太上皇也有些后悔没有仔细了解过几个儿子的实力。北静王和安军师的名号越来越响,凤安和夜一培养的暗卫也增加到三十人,暗中与各地重臣密切联系。 王子腾已经知晓了凤安的打算,虽然震惊,但王家已是败落之象,他别无选择,只有利用几十年攒起的人脉帮助凤安,以期将来论功行赏还能延续王家的荣华。而忠顺王也夜夜笙歌,借着荒唐的表象暗中经营越来越多的商铺,私下里支援凤安。王子腾为的是家族,他忠顺王则是为了报仇,义忠亲王乃是他亲生兄长,夺嫡时被当今皇上算计中了连环计,背负着骂名含恨死去,只要有机会给皇上找不自在他都愿意做! 三年的时间,凤安和夜一率军攻破了茜香国皇城!茜香国皇室诸人俯首称臣,大熙国彻彻底底的胜了,他们二人也被称为护国双煞,在百姓心里成为守护国土的大英雄!期间皇上数次想寻借口让他们撤兵,但太上皇为了权势宁愿看二子制衡,自然要扶持夜一,又有王子腾和忠顺王结交的人脉在朝中,皇上想要下达什么命令也不能无视众臣的想法,竟一时间拿他们没办法。 茜香国的皇室子弟要带回京中,凤安将他们暂时关入牢里,在茜香国的皇宫设下庆功宴。众将士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只觉从未这般畅快过!热闹起来,纷纷上前给凤安和夜一敬酒,虽然很多时候夜一听凤安的命令让他们很奇怪,但战场上生死家国最重要,凤安带他们踏平了茜香国,让他们从战场上保住命,他们就从心底里信服! 贾琏三兄弟也端着酒碗上前,趁没人时深深鞠了一躬,贾琏笑道:“马上就要回京,不知军师此时能否告知是受何人之托照顾我们兄弟?” 凤安笑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已脱胎换骨,回京后切记不可再行恶事。” 三人大声应道:“是!属下遵命!” 凤安饮下酒,视线从他们面上一一扫过,三年的战事确实让他们脱胎换骨,贾琏健壮硬气,一双桃花眼满是坚定之色,毫无从前的风流俊俏,当真没堕了贾代善的颜面。贾宝玉眉间一道细细的疤痕让他再无半丝女气,战场上不断失去的战友让他的天真懵懂消失的一干二净,完全成熟了起来。还有贾环,身姿挺拔,充满自信,那个瘦弱的小冻猫子也消失无踪了。这三人与刚来时的软弱窝囊不可同日而语,她也多了三个助力! 三人退去,夜一碰了碰凤安在桌下的手,凤安抬头就见张副将提着个酒壶晃晃悠悠的笑着过来,“将军,军师,来,我老张敬二位一杯!二位当真是少年英才!那么多年属下都被茜香国压着打,二位只用了三年就踏平茜香国,厉害!厉害!” 凤安和夜一对视一眼,笑道:“张副将喝醉了。” 张副将摇头,“没醉,没醉!来,这是属下寻来的琼酒,属下给二位满上!” 凤安端起酒杯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轻笑出声,“琼酒?怕是穿肠毒药吧?” ☆、第51章 女尊王爷牌元春(完结) “毒……毒药?军师这话是什么意思?”张副将心中一惊,眼里哪还有半分醉意! 夜一冷哼一声,抬手将自己的酒杯打翻,锐利的目光直射张副将,“怎么?张副将有胆子下毒,没胆子承认?” 他们这边的异动立时引起了将士们的注意,离得近些的几位副将互看一眼,忙上前护在夜一和凤安两侧,王副将手按在佩刀上,凝重的质问道:“张副将,酒里有没有毒一试便知,你还有何话说?” 张副将脸色变了几变,他收到皇上密旨命他除去夜一和凤安,无论用任何手段,绝不能让他们二人回京。他之前一直没寻到机会,以为庆功宴敬酒他们必不会推辞,这才在琼酒里下了鹤顶红,想和他们同归于尽,却没想到一开始就被发现! 张副将扫过众人神色,心知自己已没有活路,咬咬牙,突然暴怒的摔碎酒壶,指着夜一和凤安大骂,“你们二人心胸狭窄、居心叵测,踏着众多将士的性命搏军功!你们倒是升官发财,回了京城享受荣华富贵,我们呢?那些死去的将士呢?” 刘副将眉头一皱,“老张你疯了?将士们保家卫国牺牲了也是荣耀,若不是将军和军师带我们踏平茜香国,我们这些人在边疆能活多久?” “自愿的将士我自然没话说,但被逼死的呢?旁的不说,单说李军师!自他姓安的来了,李军师就被处处排挤打压,前阵子竟还将李军师害死!他姓安的无非是怕李军师同他抢官位抢功劳,如此心思歹毒,就不怕遭报应吗?”张副将心如擂鼓,一边说一边观察着众人神色,他已必死无疑,只希望在死前挑拨一番,闹得越大越好。战场上是交付性命的兄弟,下了战场可从来都少不了勾心斗角。 凤安冷笑一声,“害死李军师?捉贼拿脏,想污蔑我和将军总要拿出证据来。” 张副将愤恨的瞪着他,“你二人在军中只手遮天,哪里会留下证据?今日我无法为李军师报仇,但总有一日,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你没证据,我这儿却有很多证据。李军师勾结茜香国泄露战事机密,通敌叛国,死有余辜!”凤安挥了下手,立刻有人送来一沓信件,几位副将传递阅览,纷纷露出震惊和愤怒的神色。 张副将被突然出现的证据惊住了,一时没控制好表情,被王副将看到猛然拔刀指住他,“你为何毫无意外之色?莫非你与他是同谋?说!你今日为何谋害将军与军师?” 张副将脑子嗡鸣一片,解释的话语苍白无力,“陷害!这是陷害!李军师在军中多年,怎会通敌叛国?是他们两个伪造信件陷害李军师的!” 凤安随意的翻了翻桌上的信件,笑道:“倒是要感谢李军师一番,正是发现他勾结敌军,我才将计就计,让他泄露了错误的军机,轻而易举的给敌军设下陷阱,攻破城门。不过李军师卖国罪证确凿,与他勾结之人还在地牢里,一审便知。至于你……”凤安脸上露出哀痛讽刺之色,“张副将,这三年你时常不服军令,看在你在军中多年的份上,我和王爷并未处置你,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如今王爷大获全胜,在民间威望甚高,功高盖主,于皇上所不容,命你除掉我们,你便在酒里下了毒想要致我们于死地!对不对?!” 众将士震惊哗然,张副将更是大惊失色,结结巴巴的喝道:“你……你……你血口喷人!你不敬皇上……你……” “拿证据!”夜一沉着脸一掌拍碎了面前的桌子! 暗一浑身黑衣的悄然上前,将张副将接到的密旨呈给众人看。张副将腿一软瘫倒在地,双眼发直,浑身已被冷汗浸透,“不,不可能的……我明明毁了,你们怎么会拿到密旨?不,不可能……” 夜一是大将军也是北静王,凤安虽有军师之名,却在出谋划策的同时还能率将士杀敌,这些年胜仗无数,二人齐名在军中和百姓心中都是大熙国的大功臣!无论有什么缘由,皇上这份除去他们不得让他们进京的密旨都透着让人心寒的意味。在场众将士心中只剩下“功高盖主”四个字! 在场很多人都被凤安救过命,特别是经历过几乎被皇上放弃的边疆老兵,一瞬间心已经偏向了共历生死的凤安和夜一。三年的时间,改变了很多事,包括收拢军心、包括在民间扬名、包括在朝堂中发展势力,甚至包括了夜一有意帮凤安立威!如此功臣,连皇上也只能暗杀,而如今,皇上心思就这么被早有准备的凤安暴露于军中! 不知是谁喃喃自语,“将军和军师不能回京送死!” 附和声立即此起彼伏的响彻皇宫,“不能送死!不能送死!我们拥护将军!拥护军师!” 张副将脸上一片灰败绝望,看到地上碎裂的酒壶中残留的毒酒,他很想饮下自尽,可心中的一丝怯意却让他无法挪动分毫。凤安看他一眼,谋害主帅,按律当斩!她随意的挥了挥手,张副将立即人头落地!王副将收回带血的长刀,单膝跪在夜一与凤安脚下,抱拳垂首,“属下愿追随将军!追随军师!” 众将士纷纷跪下,“属下愿追随将军!追随军师!” 凤安缓缓站起身,望着看不见尽头的将士们,眼中满是坚定!她转头看向夜一,在他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支持,外乱已平,内斗即将开始…… 凤安的初衷是让百姓安居乐业,让外地不敢入侵,同时也让女子不再卑微软弱,所以并不愿大肆开战连累无辜的百姓。从她决定争夺皇位起,就不断发展朝中势力,有暗卫的刺探监视,弹劾掉不少贪官污吏,通过各种手段扶自己人上位,也在不停的拉拢中立的臣子。 朝中本就不太平,皇上和太上皇之间的争斗越来越激烈,凤安和夜一趁机悄然扩张了势力,平日不显,真正动用的时候已经不可小觑,王子腾甚至拉拢了许多太上皇一派的大臣,毕竟太上皇身子越来越差,皇上也视他们为眼中钉,此时不跟着北静王拼一把,就只能等着被皇上清算了! 凤安和夜一按照明面上的圣旨押送茜香国皇室子弟回京,暗中派两队人马先行一步进京隐藏。一路上各种凶险的刺杀接连不断,让随夜一和凤安一同回京的将士们愈发认清现实,心寒的彻底。而更让人震惊的是接近京城时竟传出太上皇驾崩的消息! 凤安已从暗卫口中得知了真相,太上皇身子越差越不甘心放弃权力,对皇上这个不听话的儿子万分不满,知晓皇上派人暗杀北静王后,便想让两个儿子斗起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到时皇上不敢再轻易不听话,而北静王也要依靠他的庇护,他只需让两方制衡就可以大权在握。 谁知皇上早已被杀不死凤安两人的消息刺激得心浮气躁,眼见太上皇不肯放权助他,心一狠就让御医加重了几味药,加速了太上皇的死亡!凤安和夜一发展势力极其小心谨慎,皇上并不知他们已拉拢了太上皇的臣子,他本想施恩封爵,放弃打压老臣来换取他们对付北静王,没想到此举却成全了凤安! 几日间,皇上害死太上皇、暗杀夜一和凤安的消息传遍了大街小巷,民间议论纷纷,人人惶然,夜一和凤安抵达京城外便竖起旗号,身着丧服誓要清君侧、诸奸佞!皇上怒极调兵遣将,城外却只是由暗卫假扮的将军,真正的夜一和凤安已经在忠顺王和王子腾的帮助下,潜入京城,带着先一步隐藏的将士趁夜攻进皇宫,与皇上的心腹兵将展开殊死搏斗! 刀剑声中,凤安和夜一杀出一条血路走入大殿,水瀚看着一个接一个倒下的护卫,心知大势已去,他抬起头看向威势不在他之下的凤安,双目猩红,“你到底是何人?竟连朕的皇弟都能收服!”他一直以为是北静王想要造反,没想到北静王却落后凤安一步,谁主谁从一看便知,他怎能甘心?! 暗一搬了把椅子让凤安坐下,水瀚的龙椅虽高高在上,下面落座的凤安却丝毫不减气势,殿外皆有暗卫把守,凤安也不再遮掩,抬手散下秀发,淡笑着问道:“皇上不记得我了?” “你是女人?”水瀚震惊的站起身,如何也不能相信“护国双煞”的另一人竟是个女人!而这女人还要夺他的皇位!“你到底是何人!牝鸡司晨,水溶你也疯了吗?荒唐!简直荒唐!” 凤安把玩着手中的匕首,漫不经心的说道:“皇上果然已经忘了我了。三年前我惹怒了皇上,被皇上发落到护国寺吃斋念佛,闭门思过……” 水瀚睁大眼惊疑不定的瞪着她,“你……你是贤德妃?” 凤安勾起嘴角,“正是。” “怎么可能!你果真是贤德妃?你此举为何?朕对你不薄,封你为妃,你却与水溶勾结造反?你就不怕连累九族吗?” 凤安沉默了半晌,嘲讽的看着水瀚,将过往那些记忆重新翻了出来,“你对我不薄,所以御赐给我的安神香都加了料,夜不安寝、无法怀胎,让我一日比一日憔悴,这就是你的不薄?玩乐般的捧杀,利用过后任凭我被周贵人欺凌,下旨斥责毁我名声,这就是你的不薄?还要我说更多吗?” 水瀚指着她怒气冲天,“你本就是后宫嫔妃,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却因此造反,你罪当诛九族!” “可惜啊,今日死的是你,而不是我。”凤安听到忠顺王到了殿外,命暗卫将忠顺王放了进来。 水瀚不可置信的看着忠顺王,“你竟是他们的同谋?为什么?” 忠顺王满眼阴霾,冷笑着举起酒壶,“自然是为了亲手送你去黄泉!太子哥哥等你许久了!” “你!你可知安军师是谁?她只不过是后宫一介女子,你忘了你是皇室子孙了吗?” “那又如何?除了太子哥哥,谁得了皇位都不关我的事!她答应将你的命交给我,我便助她夺位!水瀚,今夜你也来尝尝太子哥哥死前的痛苦!”忠顺王并不愿同他废话,眼一凝便冲过去卸掉水瀚的下巴往里灌毒酒!看到水瀚面露惊惧,痛苦的打滚,忠顺王哈哈大笑,笑声中却充满了悲凉和哀恸!“皇兄,我终于给你报仇了!终于给你报仇了!哈哈哈!” 知晓凤安真实身份的大臣只有王子腾和忠顺王,凤安再出现在人前时已经恢复了男装,她没有忘记这是个男尊的世界,根深蒂固的观念没那么容易更改,何况如今无论朝堂还是民间都需要安稳,决不能再爆出震惊天下的消息。 夜一以王爷的身份全力支持凤安,三个月后,凤安登基为帝,改国号为安和。又是三年的时间,凤安和夜一减免赋税、兴修水利,落实许多利国利民之策,并严惩贪官,联手恢复了朝堂的清明。 这日下了朝,夜一与凤安议事时显得心不在焉,凤安给两人倒上茶,好奇的问,“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夜一迟疑了片刻,拧着眉说道:“那帮老家伙又想奏请选秀,让皇上立后选妃,充实后宫。” 凤安怔了一下,看向他打趣的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原来是夫君吃醋了?你我夫妻,永远不会有别人,夫君可是不信我?” 夜一窘迫的喝了口茶,低着头道:“我自是信你。北静太妃也催我娶妃,她想在有生之年见到孙子。” 半晌没听到凤安回话,夜一不安的抬头看她,“当年你说水瀚给贾元春用了无法怀胎的香料,你的身子……” 凤安回过神认真的看着他,从他眼中看到了隐藏的期盼,沉默了许久才握住夜一的手,“夜一,我从未想过有一日会怀胎生子!”见夜一露出黯然的神色,她连忙抱住他,轻声说道,“但我知道如果我不生,我们这一世便不会有孩子,所以登基后我便让冯子慕暗中为我调理身子,当年的损伤如今已好全了。对不起,我不知你如此期盼一个孩子,如今朝堂安稳,我也该恢复真正的身份了,到时就封你为凤后,我们一起治理江山,生一个可爱的孩子,好生教养他长大,无论男孩还是女孩,将来把皇位传给他,我们就去云游四海,你说好吗?” 夜一挣脱她的双臂,反手将她紧紧按在怀里,激动的笑道:“好!好!” 凤安已经用自己的实力收服了许多重臣,尤其是武将对她更是钦佩。手握兵权,又有心腹朝臣和两位王爷支持,凤安恢复女装虽引发争议却并没激起多大的浪花。民间百姓体会到这几年的好处更不会无故反对凤安做皇帝,有些老古董当朝直谏,奈何并没有多大实权,凤安一个月就将此事平复。 接着就是封北静王为凤后,并誓言再不纳妃。所有人这才恍然大悟,有人说北静王爱美人不爱江山,竟为了心爱的女子放弃皇位,也有人说凤安这般的人值得北静王所付出的一切,慢慢的,被民间传成了一段佳话,皇帝夫妻恩爱也间接影响着许多人对成婚的观念。 凤安和贾元春完全是两种性格的人,所以即便她恢复女装,也没人联想到多年前被贬斥的后宫嫔妃。是以她直接用了本名凤安,如此也免去了贾家成为外戚再生事端的机会。一年后,凤安生下一个健康的女儿,在她和夜一的心中,女儿才是真正传宗接代的孩子,自然没任何惋惜,全心抚养教导女儿。 如今的贾家已然分家,大房因贾琏有军功在身,凤安早已下旨将爵位不降等承袭,让贾琏成了一等将军。贾琏在军中磨练一番,满身锐气,府中的老太太和贾赦夫妻根本做不了什么小动作,王熙凤也一直在佛堂里思过。而二房的贾宝玉和贾环都在兵部当差,贾政无能,官职被免,自觉没脸见人极少出门,王夫人和赵姨娘都接触不到任何权利,每日吃斋念佛,贾兰考中进士带母亲外放做了县官。 三春和黛玉及笄之年,凤安赐下严厉的嬷嬷教导她们,并为她们招婿,言明生子可随父姓或母姓,但夫妻双方不得纳妾纳侍,若三十岁无子,方可和离各自婚嫁。皇室的公主也是如此,凤安下令驸马不得纳妾,公主不得纳侍,当不当驸马却全凭自愿,她不会下旨赐婚。 有皇帝撑腰,如此喜人的条件,聪慧的女子自然愿意招婿,天下之大,亦能找到不在乎妾室,愿忠于妻子的男子。此律一出,官家、商家等衣食无忧又宠爱女儿的人家纷纷效仿,凤安潜移默化的提升着女子的地位,待百姓接受后再提出新的政策,保护女子嫁妆,让女子即使被休也不会无依无靠,开设女子学堂,让女子不再拘束于后宅的方寸之地……不知不觉间,让世间的男子慢慢接受了更加聪慧能帮扶家族的妻子。不是每个男子都喜欢后宅妻妾成群、争斗不休,有了明理大方的妻子,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接受一夫一妻的生活。 大臣为了讨好皇帝,效仿皇帝一夫一妻,富商为了讨好官员又效仿官员的清心寡欲,而百姓直接接触到商家,也在不知不觉间效仿。众人渐渐发觉家族的嫡子在增多,夭折的子嗣则变少了,如此喜事又让更多的人愿意接受忠诚的生活。 凤安照顾了娘家的女子,自然也不会放过娘家的男子,在她眼里,贾琏等人都是她的兄弟,就不能水性杨花,沉迷女色。于是便要求贾宝玉、贾环、贾兰只能娶妻不可纳妾,贾琏因曾经花心滥情被凤安狠狠训斥了一顿,只能守着已有的妻妾生活。 王子腾一生都未说出凤安的是贾家女的真相,他放弃了儿子,全力培养长孙,终于教导出能顶立门户撑起王家的继承人,贾家和王家都脱离了曾经张狂嚣张的模样。可惜薛家的薛蟠惹事生非,在铲除贪官处死贾雨村的时候也翻出了他的旧案,按律处斩,薛家没了顶梁柱,当时贾家和王家自顾不暇,无法帮忙,家业倍受打击。后来是薛宝钗看到凤安支持女子招婿,才站出来打理家业,招婿延续薛家血脉,虽与进京时初衷不同,但总算可以一展才华,撑起家业,也算因祸得福。 十几年后,凤安的女儿凤逸清长大成人,文治武功无一不精,凤安放她入民间历练两年,回宫时下旨禅位,将皇位传给了十七岁的女儿。满朝重臣皆忆起当年水瀚和太上皇的权力之争,心惊胆战,不想,凤安同夜一竟在女儿登基半年后云游天下,再未触及半丝皇权,让他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禁感叹他们效忠的是一位好皇帝,对年轻的新帝也多了几分期待。 凤安和夜一走遍山川河流、沙漠草原,甚至去了异国他乡,遇到什么奇人异事便让暗卫传回皇宫,他们成了女儿在民间的眼睛和耳朵,也让民间又流传出一段神仙眷侣的传言,这一生,他们相依相伴,于国于私,都再无遗憾。 ☆、第52章 狐狸精版贾迎春(一) “呜呜呜,厨房把奶奶的燕窝给宋姨娘端去了,我和张婆子理论了几句,我……呜呜……” “是张婆子打的你?天!怎么说咱们也是奶奶的陪嫁丫鬟,她怎么敢?奶奶还没醒,我们去告诉奶娘!” “别!棋菊,别去!告诉奶娘有什么用?闹起来只会让老爷迁怒咱们奶奶。” 第32节 “绣菊你别拉我,难道就白挨打了?” “那有什么办法……” 两人断断续续的对话和压抑的抽泣声,终于吵到了床上昏睡的女子,女子皱起眉,不耐烦的抓了个枕头扔出床帐,“别吵!” 绣菊和棋菊看着枕头呆愣了一下,绣菊擦干眼泪上前小心的问道:“奶奶可是醒了?奴婢服侍您起身吧。” 床帐内的女子目中无神的扫了眼周围,看出自己已离开了原本的世界,悲痛的闭了闭眼,淡淡道:“我的头有些痛,你们都出去,没我的吩咐不得进来打扰。” “这……”绣菊和棋菊对视一眼,俱是诧异,想起前几日老爷对奶奶的斥责,难过的劝了两句,“奶奶放宽心,老爷是被那宋姨娘迷了心,早晚会瞧见奶奶的好的。” “出去吧。” 棋菊拉了拉绣菊的衣袖,对她摇摇头,绣菊也听出奶奶此时不想听她多话,叹了口气和棋菊悄悄退了出去。 帐中女子感觉到自身的柔弱,不高兴的撇撇嘴,起身盘膝而坐,双手快速结起繁复的手印,口中念念有词,没一会儿帐内便被浓浓的白雾笼罩,白雾中央的女子身后出现九条雪白狐尾,正在灵活的摆动着。又过了片刻,白雾散去,女子也恢复了原样,只是再无孱弱之象,隐隐还透着一股魅惑。 待女子睁眼,眼中平静淡然,周身透出的魅惑也渐渐隐去,成了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女子勾起唇角,似怀念又似嘲讽的笑了,“迎春?你叫迎春,我也叫迎春,你怎么活得如此凄惨?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过迎春是个好名字,看来,我当真和这名字有缘。” 想到已逝的齐宣王和钟无艳,夏迎春伸手捂住胸口,等待着突然而来的尖锐刺痛慢慢散去,那两人大概已经转世投胎了吧?纠缠了一世,看似幸福的三人心里的苦有谁知道?她不愿再遇到他们的转世,所以用了禁术将自己放逐到千年后,她放过他们,只希望少了她的世界,那两人当真是夙世因缘,世世幸福。 夏迎春正在沉淀过往的记忆,突然眉头一皱,凌厉的视线射向门口。外头吵嚷起来,以她的耳力已经听出是贾迎春的丈夫孙绍祖来闹事了! “让开!你们算什么东西?敢挡老爷我的路?”孙绍祖醉醺醺的指着绣菊和棋菊,面容狰狞,吓得两个丫鬟白了脸,却不敢就这般放他进去让奶奶遭罪。 宋姨娘挽着孙绍祖的手臂,柔声劝道:“老爷,您消消气,她们怎么说也是姐姐带过来的陪嫁,从前养在荣国府那种大户人家,有些脾气也是正常的。” 孙绍祖一听这话更怒,“呸!什么荣国府?进了我孙家门生死就是我孙家的事!你们两个是不是瞧不起我孙家?瞧不起老爷我?” 绣菊和棋菊吓了一跳,忙跪下喊冤,“奴婢没有啊!奴婢对老爷和奶奶忠心耿耿,绝无轻视之心,求老爷明察啊!” 宋姨娘指了两个婆子去扶她们,“快些起来,你们这是做什么?老爷不过一句醉话罢了,被你们这么一说,倒像是老爷是非不分,冤枉你们似的。” 孙绍祖瞪起眼,冷哼一声,“来人!给我掌她们的嘴!我倒要看看从贾府出来的奴才我能不能管!今日就算你们奶奶在这也不敢拦我!” 几个婆子上前就摁住绣菊和棋菊,扬手要扇,却发现胳膊如何也伦不下去,就像被人抓在半空中一般,正惊慌时主屋的房门就开了! 夏迎春缓缓步出门外,手中的团扇轻轻摇着,“呦,这是要做什么?你们几个老东西想教训我的丫鬟?问过我这个当家奶奶了吗?” 孙绍祖指着婆子怒道:“打!狠狠的打!本老爷要教训丫头,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夏迎春瞥到宋姨娘眼中的鄙夷和嘲笑,不屑的嗤笑一声,“我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后宅之事就是我的事。你也别忘了,我娘家是荣国府,王子腾也是我家姻亲,今日你若逼急了我,当心你官位不保!” “你——!你敢!哼,伶牙俐齿!先前那副懦弱的样子竟是装的不成?我倒要去贾家问问他们是怎么教你的!就怕我那岳父连你长什么样子都忘了吧!” “父亲忘没忘无所谓,左右荣国府也不是他说了算。老太太和二老爷可是对我这桩婚事很不满,若我请他们同娘娘说一声,你说你的官还保不保得住?一个宠妾灭妻的酒囊饭袋而已,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呢?呵,可笑。”夏迎春软骨头似得靠在门边,漫不经心的说着气死人的话,要不是原身有诸多因果牵绊,她早就灭了这帮蠢货,哪用得着这般浪费口舌? 孙绍祖哪能忍受平日随意欺凌的小女子如此辱骂他,抬起手就想打她,谁知夏迎春躲都不躲,扬起脸冲着他讽刺的笑道:“打啊!狠狠的打!今日你这巴掌落下,明日全京城的人都会知道你孙绍祖虐待贤德妃娘娘的妹妹!有种你就打啊!” 孙绍祖整日钻营着往上爬,自然知晓孰轻孰重,这会儿听她把娘娘都扯出来了,再如何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打上去,心里却憋着一口气,“好个大家闺秀!好个温柔娴淑!贾赦那老混蛋竟骗了我!天长日久,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早晚有你受的!哼!奶奶身子不适,闭门静养,谁也不准打扰她!” 闹了半晌,孙绍祖的酒也醒的差不多了,撂下狠话禁了夏迎春的足就拂袖而去。宋姨娘得意的看了夏迎春一眼,用孙绍祖能听见的声音假意劝道:“姐姐这是何苦?为了两个上不得台面的丫鬟惹得老爷动怒,万一气坏了老爷的身子可如何是好?妹妹知道姐姐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素来高高在上惯了,只是姐姐既已嫁入孙家,还望姐姐日后以老爷为重。妹妹还要去给老爷炖汤补身子,先退下了。” 夏迎春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随意的晃了两下团扇,那边宋姨娘志得意满的踏出院子,脚下一绊,大叫着五体投地,正摔在孙绍祖脚下,孙绍祖避之不及一脚踩了上去,两人瞬间摔作一团,哎呦直叫!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纷纷跑去搀扶,结果越扶越乱,最下头的宋姨娘不知被踩了多少脚,披头散发、满嘴污泥,比之乞丐婆子也不如。夏迎春扑哧一笑,看呆了身旁的绣菊和棋菊,她拿团扇敲了敲两人的头,笑道:“去将门关了,什么野猫野狗的在外面叫,吵得我头疼!” “是!”绣菊眼睛亮了亮,几步就冲过去重重的将院门关上,隔绝了外头嘈杂的声音。回过神却开始不安,忐忑的看着夏迎春愧疚道,“都是奴婢的错,若不是奴婢同张婆子起争执,奶奶也不会惹了老爷动怒。如今老爷将奶奶禁足,府里都由宋姨娘管着,还不知要如何磋磨奶奶呢,他们又在门口丢了大丑,这,这……” 夏迎春见她快急哭了却还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颇觉有趣,“怕什么!他们若敢磋磨我,我便想法子告知宝玉,宝玉总能求得老太太接我回去的。到时我告上一状,老太太为了贾府的面子也不会眼看着不管的。” “啊?告上一状?”绣菊惊讶的掐了自己一把,又哭又笑的说,“奶奶是想通了?太好了!就该跟老太太说说您受的苦,让老太太为您撑腰,这么个小小的孙府凭什么欺负奶奶!奴婢这就想法子出去一趟,必定把消息传到宝二爷耳中,奶奶放心!” 夏迎春笑起来,“好,你且去吧,办成了重重有赏!” 贾家都是原身的血脉亲人,沾染了不少因果,就算没有今日之事,她也要尽快回去贾府的,因果不除,她在这里就束手束脚,万一那些人在她回去之前就死光了,对她的影响可不小呢! 夏迎春回到房中换了身轻薄的衣裳,坐于镜前慢慢为自己梳妆,正是她当年初入皇宫的打扮。插好发簪,她拿起铜镜左看右看,摇头叹了口气,当真不一样了,既然换了个样貌,过往之事也当渐渐忘却,她是狐狸精,可以一直活下去的狐狸精,有什么事不能淡忘呢? 夏迎春随手拿了本书歪在榻上翻开,发现是本棋谱,这东西她还不懂,学学倒也无妨。眼角注意到棋菊在不远处小心翼翼的打量她,她也没丝毫动作,无论经历过什么,她永远是那个骨子里透着散漫的狐狸精,永远不会故意去扮成他人。能接受自然好,接受不了她也不怕,连神仙她都打过,这些凡人又能奈她何? 夜里,孙绍祖又喝得醉醺醺的回府,路过主院时忽然想起夏迎春靠在门边时的妩媚风情,身子顿时热了起来,命小厮撞开门晃晃悠悠的就往里走。 屋内对着月光而坐的夏迎春睁开眼,露出一抹恶意的笑容。 ☆、第53章 狐狸精牌贾迎春(二) 守夜的棋菊吓坏了,拦着孙绍祖很怕他再打主子,但孙绍祖人高马大,哪里是她拦得住的?才一个照面她就被孙绍祖给推的撞到桌角上,疼的好半天没缓过劲儿来。 夏迎春慢悠悠的从内室走出来,看了棋菊一眼,吩咐道:“老爷今儿就在这儿歇了,你下去敷些伤药就睡下吧,其他人也不必过来伺候,好了,都散了吧。” 孙绍祖哈哈一笑,“还不都给爷滚出去?你们奶奶可是急着伺候本老爷歇息呢,哈哈哈……” 这话说的极不尊重,随迎春陪嫁过来的都变了脸色,夏迎春却依然笑着,拿扇子抵住孙绍祖靠近的身子,往门外看去,“还不退下!要忤逆主子不成?” 奶娘和绣菊等人被孙绍祖的人拦在门外急得不得了,自主子嫁过来,孙绍祖就对主子非打即骂,没一次好脸色,这会儿见主子言行这般反常能不担心吗?可她们势单力薄,着实也没有办法,互相看了看,只能扶着棋菊咬牙退下了,却不敢远走,都留在院中听着屋内的动静。 待屋内只剩下孙绍祖和夏迎春两人时,夏迎春一旋身就退到了床边坐下,丝毫没将身形魁梧的男人放在眼里。孙绍祖醉眼朦胧,也没觉出什么不对,笑嘻嘻的往前走,嘴里还不干不净的念着,“你这贱蹄子,原来这般心急,怪不得白日里忽然胆大起来和往日不同,竟是想勾着我来寻你!好生伺候着,若让本老爷舒服了,自有你的好处,莫再像从前那般跟个木头似的。” 夏迎春冷笑一声,将团扇在身前划出一个半圆,屋内立时设起了一层结界,无论发生什么事外界也听不到异常,之后她才把团扇扇向木凳、花瓶、茶壶、铜镜等物,屋内各种物件顿时飞起狠狠的砸向孙绍祖! “啊——!哎呦!谁?谁敢打我?嘶——!这什么鬼东西?谁?!”没一会儿孙绍祖便鼻青脸肿狼狈不堪,捂着肚子爬都爬不起来! 夏迎春靠在床柱上乐呵呵笑起来,“这出戏可真好看啊,让我想想你打了迎春多少次?如今先让你还回一点,早晚啊,我要让你施加在迎春身上的痛苦都千百倍的尝一遍,你说……好么?” 孙绍祖脸色铁青,暴怒的拍地大骂,“来人!快来人!把这个贱人给我按在地上狠狠的打!来人!” “啧啧啧,挺大个男人连我这小女子都打不过,还要叫人壮胆儿吗?可惜啊,你叫的再大声也没人听见,他们可是不会进来的哦!”夏迎春绕着他走了两圈,团扇遮住下半边脸,只露出带着兴味的眼睛。 孙绍祖这才回过神来,看向周围凌乱的桌椅和碎裂的瓷片,脸一下子变得惨白,惊恐的退至墙角,“你你你,你是谁?你怎么会妖术?你,你要干什么?” 夏迎春绕着腮边的发丝,歪歪头道:“我要干什么啊?当然是让你尝尝被人凌虐的滋味了,怎么说我也占了迎春的身子,总得为她做点事嘛!对了,我算过啦,迎春嫁了你可是一年就会丧命呢,而且是因你而死,你这么缺德,我不回报你几分,怎么对得起迎春呢?” “你不是贾氏?你到底是谁?”孙绍祖举着个木凳挡在身前,色厉内荏的喊道,“我可是朝廷命官,受真龙天子庇佑的!你个妖魔鬼怪胆敢伤我,定不得好死!识趣的速速离去,否则我可就不客气了!” “咦?你还受真龙天子庇佑啊?那我倒想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了,有什么手段快使出来啊。”夏迎春笑着说完又挥了几下团扇,地上散落的桌椅瓷片又砸向孙绍祖,孙绍祖完全没有反击之力,只能死死抱住头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夏迎春玩了一会儿也累了,走到唯一完好的书桌旁坐下,倒茶喝了几杯后拄着下巴说道:“真是太弱了,我怕继续下去你会没命啊,唉,还是让你先养一阵子吧,你可不要对别人说实话哦,我在你身上下了法术,被我知道你跟人说我的坏话,我就会不高兴,我一不高兴呢,你就会再受一遍今日的痛苦,知道吗?” “知道,知道,姑奶奶饶命,小的不敢,小的不会乱说话的。”孙绍祖是真的怕了,一见她停下来急忙开口求饶,连连保证。 夏迎春也不在乎他耍花招,挥挥手就将所有挪动过的物件恢复原状,除了满身血污的孙绍祖,屋内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夏迎春掩口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走向床帐,随口道:“我要休息了,你可不要打扰我哦,也别想着什么歪主意,否则就让你魂飞魄散!” 孙绍祖吓得一抖,死死埋着头不敢出声。过了半晌,他觉着夏迎春差不多睡着了,才悄悄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爬到门边使力推门,却惊恐的发现房门纹丝不动!他通红着眼,拼命撞门,脑中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能和那妖怪同处一室,要逃!必须逃!可惜他就仿佛遇到鬼打墙一般,拼尽全力也离不开这屋子! “呵呵呵,别白费力气了,我不让你出去,你就算撞得头破血流也出不去。” 夏迎春空灵的声音在过分静谧的房中响起,犹如催命的恶鬼,孙绍祖再也忍不住吼叫起来,似要把所有的惊惧都发泄出来! 夏迎春随手一挥,孙绍祖便掐住自己的喉咙发不出声来,房中总算是安静了,夏迎春闭上眼勾着嘴角慢慢入睡,这才是开胃小菜而已,等待那渣男的远比今日这顿打要恐怖得多,她可得养精蓄锐才能好好施法呢。 翌日一早,夏迎春撤下结界,叫人进门服侍。孙绍祖激动的抓住小厮,哆哆嗦嗦的喊道:“快,快走!快离开这儿!快!” 那小厮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担心道:“老爷怎么了?可是夜里凉着了?还是先洗漱换了衣裳的好,奴才这就去请大夫来给老爷看诊。” 孙绍祖惊愕的瞪着他,“你,你没看到我的伤?” “伤?!”小厮惊大了眼,急忙扶着孙绍祖上下打量,“伤在哪里?重不重?老爷快回床上歇着,奴才去叫大夫!” 孙绍祖呆愣的看向四周,所有人看他都没半分异色,可他明明还能看到自己手上的伤痕血迹,为何旁人却看不到?忽然对上夏迎春似笑非笑的目光,像在嘲笑他异想天开,竟妄图摆脱妖怪的控制!绝望的感觉越来越重,孙绍祖心里最后的支撑终于断了,眼前一黑就栽到了地上! 夏迎春只当没看见,支使着绣菊和棋菊给她梳妆打扮。奶娘想了想,出去叫了几个小厮把孙绍祖抬到外间的榻上,刚盖好被子,大夫就被请了过来。老大夫一把年纪,被个小厮拽着跑了一路,吹胡子瞪眼睛的,搭上孙绍祖的手腕一探,顿时怒的拂袖而去,“孙老爷身子健壮得紧!大清早耍弄老夫作乐吗?我们安和堂可不是耍乐的地方!哼!” 之前去请大夫的小厮正擦着额上的汗,闻言傻住了!有心想追着大夫多问几句,可安和堂背后靠山大着,看老大夫气愤的样子,他到底没敢上前讨骂。 这时,门外跑进个小丫头,火急火燎的喊道:“奶奶!奶奶不好了!荣国府派了两个嬷嬷过来,被宋姨娘挡着不让见奶奶!就在前院!” 小厮正有火没出撒,上前一脚踢翻了小丫头,“叫什么叫!没瞧见老爷正睡着呢?吵到老爷你担待得起吗?” “在我的院子里教训我的丫鬟,谁给你这么大胆子?”夏迎春扶着绣菊的手走出来,看着小厮说道,“来人,把他拖出去打三十板子,狠狠的打!” 小厮惊了一下,更多的却是怒,“奶奶,老爷这会儿正歇着,还需奴才在一旁伺候,不然待会儿老爷醒了,怕是奶奶不好交待。” “主子们的事就不是你能管的了,你记住,我是主子,我想打你便打你,从前不跟你一般见识,可不是我怕了你!来人!堵嘴拖下去!” 迎春从贾家带过来的人也不少,只不过从前迎春忍气吞声,他们没人撑腰全都压着性子,这时见主子发威,自然乐得动手,这小厮平日仗着得宠没少欺负他们,连主子都敢随口编排,今日挨打可一点都不冤! 小厮挣不过他们,跟着孙绍祖来的人才两个,阻拦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大板子狠狠的落在小厮身上,几下子就见了血! 而夏迎春已经坐回梳妆镜前,动手取下钗环,笑道:“绣菊,快,将我打扮得越憔悴越好,咱们可是回去告状的,待会儿你们都跟我走,记着也打扮得憔悴些,这样回去就能得老太太怜惜多住些日子了。” 绣菊一怔,反应过来立时取了几样显老的配饰出来,脸上满是笑意,“奶奶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 夏迎春换了暗青的衣裳,动动扇子脸色就苍白起来,整个人看着都抑郁绝望起来,奶娘亲自带人去宋姨娘处请了荣国府的嬷嬷来,双方寒暄一番,夏迎春就带着所有自己人回了荣国府。虽然回娘家带这么多人很不合规矩,但嬷嬷们见他们确实可怜,也就没说什么。 马车摇摇晃晃的到了荣国府,夏迎春挑起车帘向外看去,只见荣宁二府乌云罩顶,将逢大难,她缓缓勾起唇角,喃喃两声,“有趣,真有趣。” ☆、第54章 狐狸精牌贾迎春(三) “老祖宗,二姐姐怎还没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莫非那孙姐夫不肯放人?这可如何是好?”贾宝玉自得了绣菊的信儿就急得团团转,一早催着贾母打发人去接,坐立不安的等着,连学也没上。 贾母笑着安抚了两句,摇头叹道,“迎丫头是个有福的,有你这兄弟惦着,日子差不了。你且坐下,转得我头晕,我接孙女回府小住几日,孙家这点脸面还是会给的,你就安心吧。” 王夫人僵着脸皮说道:“老太太说得对,宝玉实不必急的,再说这迎丫头到底是嫁出去了,你这个堂弟管上他们夫妻之事却是不妥,这儿有我们呢,你还是速速去学里,小心老爷知道了又教训你。” 探春、惜春和黛玉都低下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如今贾府的真正当家太太是王夫人,她若不管,迎春回来几日又能如何?她们将来也不会比迎春好到哪去。贾宝玉忽然想起死去的金钏儿和晴雯,听王夫人还要劝他离去,怒从心起,梗着脖子喊道:“太太说的什么话?我和二姐姐一同长大,她受人欺负,我竟管也不能管了?莫不是舅父从不管太太之事?” “你!你放肆!”王夫人指着贾宝玉气得直哆嗦,心里对还没到的迎春也多了几分不满。 贾母皱皱眉沉声道:“宝玉!快跟你母亲赔礼认错,你母亲也是为你好,哪有这般跟长辈说话的?” 贾宝玉坐到贾母边上扭着头不说话,还是一脸的怒色。这时外头的小丫头回禀说迎春到了,贾母忙叫人领进来,拍拍贾宝玉的手笑道:“行了,这不是到了,可不许再闹了,迎丫头也不愿因着她的事让家里闹腾的。” 夏迎春离得老远就已经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进屋瞧见贾宝玉惊喜的样子冲他眨了下眼,便悲戚的给贾母福身见礼,哭了起来,“老祖宗!孙女回来看您了!没想到孙女还有回来的一日,真是神佛保佑!” 到底是身边长大的孩子,贾母见她消瘦苍白,一阵风就能刮走的样子,心里也堵得慌,连声叫起,“快过来给我看看,好丫头,才嫁了一个月,怎就弄成这般模样?快!鸳鸯快去请大夫来,好生给迎丫头瞧瞧!” 贾宝玉起身让出地方叫道:“二姐姐快坐这儿,我就说不能嫁!那个孙绍祖忒是过分!二姐姐你此次回来便不走了吧,留在府里继续过好日子。” 贾母打了他一下,佯怒道,“去!莫浑说!你二姐姐已是孙家妇了,总要回去当家的……” 老太太还没说完,夏迎春捂住脸又哭了起来,“老祖宗说的是,我总要回去的,只求老祖宗怜惜孙女,留孙女多住几日吧!” 夏迎春抬起的双手衣袖滑了下去,露出青青紫紫的小臂,上头布满了鞭痕! 屋内众人俱是惊呼出声,贾母也难以置信的拉过她的手臂,看清上头的累累伤痕,勃然大怒道:“这是孙绍祖打的?小子猖狂,竟丝毫不将我荣国府放在眼里!” 夏迎春顺势扑到贾母怀里啜泣,“老祖宗救我!那孙绍祖说我们贾家早已落魄,五千两就卖了个姑娘过去,说不得往后还要求到他门上去打秋风!他说我不过是他买回去伺候的丫头,比他从清白人家纳回去的姨娘也不如,府里如今都是那宋姨娘当家啊,若不是今日孙女拼了命带人冲出来,怕是连老祖宗派去的嬷嬷也见不到了!老祖宗救我啊!” 第33节 “满口胡言!区区一介小官居然狂妄至此!都怨你那个不着调的老子,我贾府的名声全被他毁了,我——”贾母听不得这些话,一口气上不了就倒了下去。 夏迎春忙扶着她哭喊道:“快请太医啊!老祖宗您可不能有事,不然孙女万死也难辞其咎啊!” 屋子里顿时乱作一团,贾宝玉和几位姑娘已经惊得不知如何是好了,夏迎春看着贾母铁青的脸色,低头掩住了嘴边的笑意。待迎春不好的人,她可一个都不会放过哦,老太太既然爱装慈爱,那就让老太太多为孙女操操心吧! 先前鸳鸯派人请的大夫先到了,说老太太是急怒攻心,年纪大了才一时没醒过来,过三两个时辰便无事了,只是老人家不能再多受刺激,须得仔细调理身子好生修养才成。而给夏迎春诊脉时,大夫的眉头却越皱越紧,摇头叹道:“这位奶奶身子亏损得厉害,五脏肺腑都有损伤,想好全了怕是不易,日后必得费心养着,不然寿命有碍。” 众人没想到会这般严重,后赶来的王熙凤更是骇了一跳,“五脏肺腑都有损伤?不过才离家一个月,怎至于如此?” 贾宝玉反应过来急忙拽住大夫的衣袖,“求大夫救救我二姐姐!什么名贵药材都不缺,只要将我二姐姐身子养好!” 大夫拱了拱手,知晓自己是牵涉到后宅阴私了,不敢多言,开了两张方子就告辞离去。老太太尚在昏迷,王夫人就让众人散去,自己留下守着老太太。 贾宝玉闻言忙拉着夏迎春出门,“二姐姐,我已求老祖宗为你收拾好院子了,一应物事全是你用惯了的,我带你去瞧瞧。二姐姐不要怕,老祖宗知晓你受了这么多苦,定不会再让你回去的。” 夏迎春倒是挺喜欢这个真心对自己的弟弟,虚弱的笑了笑,“多谢宝玉了,这个家里也只有你记挂我,此次若不是你,我还不知要在孙家受多少苦。” “委屈二姐姐了,你放心,老祖宗不会放过孙绍祖的!” 几位姑娘也进了夏迎春的院子,陪着哭了一通安慰许久才各自散去。贾宝玉看着黛玉离去的背影愣愣出神,直到再也看不见人才垂头丧气的低了头。 夏迎春挑挑眉,留了绣菊和棋菊伺候,把袭人几人都打发了出去,笑着问道:“宝玉是怎么了?又惹林妹妹生气了?” 贾宝玉趴在桌上叹了口气,“唉,二姐姐有所不知,这阵子我也很不好过,我实不知哪里惹了林妹妹,她已三日不肯同我说话了。还有宝姐姐,总是看着我读书,越来越烦了,偏太太说宝姐姐身世可怜,让我多陪着她,我,唉……” 夏迎春把茶杯推到他面前,敲了敲桌子,“你素来聪慧,面对女子时却又蠢得不得了,难怪会常惹林妹妹生气。” “咦?二姐姐这话如何说?” “说来从前我也不懂得这些,但如今我已是嫁了人。你知道的,孙绍祖除了我这个妻子还有许多姨娘、通房,甚至让一位宋姨娘管家,夺了我的权力。后宅里每日都少不了争风吃醋,那些个女子仗着孙绍祖的宠爱没少欺侮我,下人们都是看主子眼色的,见我势微,便都不将我放在眼里,随意编排,让我的日子越发苦了。” 贾宝玉红了眼眶,轻声劝道:“已经出来了,二姐姐莫再想那些伤心事,往后咱们还在一处,一同玩乐作诗,像从前一样。” 夏迎春摇头笑笑,“都过去了,我不会再想的。我说这些是想让你明白,后宅里的女子们都是明争暗斗,极少有真正交心的姐妹。咱们府里因着都是姑娘,平日在一处做耍倒也没太大矛盾,所以你没觉出什么,但林妹妹和薛姑娘就不同了,”看贾宝玉一脸懵懂,夏迎春问道,“你对林妹妹好,可想过将来如何?要让林妹妹嫁给别人吗?” 贾宝玉慢慢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二姐姐莫打趣我,我,我自是想娶林妹妹为妻,同她长长久久在一处的。” 夏迎春抿了口茶,“那薛姑娘呢?” “宝姐姐?这关宝姐姐什么事?二姐姐,你为何叫宝姐姐薛姑娘?”贾宝玉满眼疑惑的看着她。 夏迎春叹道,“我经此一事倒是看清了许多事,对我好的我记着,对我凉薄的我也不会忘,不说我的事了,单说你。你素来不喜俗务,清高得很,却不知就因如此你对许多事都懵懂无知,所以才常惹林妹妹生气,且听我与你细细分说。” “二姐姐快说,只要林妹妹不生气,叫我去学什么俗务我也甘愿的。” “你可知太太为何常要你陪薛姑娘?若说我们是堂姐弟,那你和薛姑娘便是表姐弟,要避嫌的,薛姑娘却可以随意出入你的卧房,你也可以在她病中入她闺房探望,这都是不合规矩的,除非你将来娶她为妻!从太太的意思看,她确实是这般打算的,而薛姑娘看着你读书想必也是盼望将来夫君有出息。” “什么?娶宝姐姐为妻?这怎么可能?这,这……”贾宝玉腾地起身,在屋子里急得直转圈。 夏迎春忙瞪他一眼,“嘘!你小声着点儿,这话可不能传出去,不然损了薛姑娘的闺誉,我可就罪过了!宝玉,我这可都是感念你此次相救,才费心帮你的,你可不能把我卖了,若是太太和老太太都容不下我,我就只能回孙府受苦了!” 贾宝玉皱眉摇摇她衣袖,“好姐姐,我知错了,再不敢嚷嚷!你快跟我说清楚,太太当真是这个意思吗?” 夏迎春这回没自己说,而是叫了绣菊和棋菊过来,“你们想来比我知道的更多些,给你们宝二爷细说说,可不许隐瞒。我们的命都是他救的,自要帮他达成心愿才是。” 绣菊和棋菊对视一眼,慢慢说了起来,她们都是府中下人,那些嘴碎的丫鬟婆子如何编排林黛玉寄人篱下,她们自然一清二楚。而薛宝钗被视为宝二奶奶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连袭人也早被定了是宝二爷将来的姨娘,在下人里极有脸面。这些事贾宝玉不知道,林黛玉却能切切实实的感受到,再和贾宝玉相处时见他还同其他女子那般亲近,自然不安抑郁,不敢再信贾宝玉的好了。 贾府众人各有各的立场,各有各的看法,有夏迎春和两个丫鬟的说辞,贾宝玉终于明白了自己如今的情况,他失魂般的坐在椅子上喃喃道,“为何非要如此?像从前一样都在一处不好吗?说说笑笑有许多欢喜,为何长大了就一定要分开,一定要生分了?” “宝玉,女子及笄便要嫁人,否则会被闲言碎语逼死的。你是男子,就要有男子的担当,保护妻子,为姐妹撑腰,这才是好男儿该做的事,”夏迎春想起过往,眼神有些飘忽,“一个男子是不能同时爱上两个女子的,那只会让三人都痛苦,一个家里只能有一位女主人,若想让这女主人开心,便要同其他女子疏远,否则将来你的妻子会痛苦不堪,甚至抑郁而终。宝玉,做人不能贪心,你若真心对林妹妹,又怎能为了贪花好色而看着林妹妹愁眉不展?” “我,我不是贪花好色,二姐姐,我我,我只是怜惜她们,我……”贾宝玉语无伦次的连连摆手。 夏迎春忆起往事,好心情全没了,淡淡道:“在世人眼中,你如此便是贪花好色,你想让林妹妹开心,便只能娶她一人,只对她一个女子好,将身边旁的女子都打发了,否则以林妹妹的心性,怕是活不了两年了。” 贾宝玉惊怒的瞪着她,“二姐姐!你!你怎能如此说?” 夏迎春直直的看着他,“宝玉,你真的不知?林妹妹身子不好,你且看她每次与你生气后是不是要大病一场?你觉得一个弱女子能挨过几次病痛的折磨?” 贾宝玉顿时泄了气,又惊疑不定的盯着夏迎春看,“二姐姐,你变了,你,你和从前不一样了。” 夏迎春嘲讽的弯起唇角,“是啊,我被孙绍祖折磨至此,没疯已经是万幸了。我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就在想,我退让了这些年,一心想让日子安生些,为何却没人肯放过我?既如此,倒不如活得自在些,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就算立时死了也再没遗憾了。” “你……二姐姐……是宝玉的错,不该对你发脾气。” “无妨,我知你没有坏心,自不会怨你。但你若想保护林妹妹便不能再这般了,多学些东西,快些长大吧,若什么都要听太太和老太太的吩咐,你拿什么去保护别人呢?” “老祖宗……老祖宗也是心疼林妹妹的,她不会……” “老太太只对你一人好,否则怎会任由我被卖去孙家?宝玉,你且回去想想吧……” 贾宝玉浑浑噩噩的回去了,夏迎春歪在榻上,看着窗外摇曳的树枝慢慢闭上眼。绣菊和棋菊不安的对视几眼,忍不住上前问道:“奶奶,您,您为何要同宝二爷说这些?若被老太太和太太知道了,怕是,怕是她们不会再管您的事了!” “为何啊?也许是因着宝玉真心对我,我不想见他难过,也许是因着看不惯三人纠缠,想成全一对两情相悦的人,宝玉只是被宠坏了,他对人是真心真意的,不该被如此算计。”夏迎春声音渐弱,绣菊和棋菊只当她累了,压下心中的疑惑,忐忑的退到外间守着。 夏迎春静静躺在榻上,眼角流下一滴清泪。曾经的齐宣王也只是个被宠坏的少年,不学无术、张扬跋扈,甚至好色成性,连他都能变得有担当,宝玉有什么不能呢?三人的纠缠只会是一场悲剧,说了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宝玉、黛玉和惜春都是真心对迎春,不带丝毫算计,她自然会好好报答他们。有情人就该终成眷属,不该被其他利益算计所玷污…… 不知王上和姐姐可有转世相遇,这次没了她,他们会幸福吗?姐姐总以为是她破坏了他们的夙世因缘,可没有她的捣乱,王上会放弃三宫六院,重视起姐姐吗? 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姐姐啊姐姐,你忘了我是千年狐狸精,我想解决的麻烦有谁能挡?何需让王上屡次去求你出战?我只想让他更重视你罢了,是你拔出镇妖剑救我出禁地,我怎么会忘呢?可惜你只信你的夙世因缘,我也只能化作女儿身助你达成夙愿,经此一别,后会无期,愿你们康乐安宁。 ☆、第55章 狐狸精牌贾迎春(四) 夏迎春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绣菊叫她的时候才发觉天已经快黑了。 “奶奶,大老爷回来了,刚还派人来请奶奶。” “以后还是叫我姑娘吧,听着亲近些。”夏迎春随口应了一句,起身洗漱更衣。 绣菊不赞同道:“这不合规矩,在这里还没人挑什么,回了孙府怕姑爷不喜。” “那就叫主子,这府里人多,免得叫混了。” “是,主子。”绣菊仔细的为她梳好发髻,和棋菊对视一眼,小心的问道,“主子,自从上次您顶撞姑爷之后,好似……好似变了个人一样,和过去大不相同了。” 夏迎春看了她们一眼,指着书架上的《太上感应篇》笑道:“你主子常看这些东西,多少悟出些道理。过去未出阁时如同透明人一般,没人给我撑腰,我就算被下人欺负也无处说去,闹起来怕是日子更难过。本以为出嫁后能好些,谁知竟嫁了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好悬丢了命去。如今我倒看开了,闹不闹都没好日子,还不如怎么舒坦怎么做,你们也别怕,若我有一日当真活不下去,定要先将你们安排妥当的。” 绣菊和棋菊一下子跪到了地上,“主子这是什么话!主子心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是奴婢说错话了。” “好了好了,这些先不提,我们还要在府里住上几日,先去拜见父亲、母亲吧。” “主子,要准备什么礼?” 夏迎春摇了摇团扇,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起身便往外走,“什么都不必准备,若不是我那好母亲,我如何会过的那般拮据?若不是我那好父亲,我如何会被卖去孙府?我既想要自个儿舒坦,那他们总要难受些才是。” 绣菊二人不知主子是什么意思,总觉得有些不妥,但见主子已经走了出去,只能急急忙忙跟上去了。 夏迎春坐着软轿没一会儿便到了贾赦的院子,小丫头引着她进了花厅,贾赦和邢夫人却不见人影。夏迎春也不觉得难堪,贾赦还要面子,上的茶都是好茶,她拿出准备好的棋谱,一边看一边品茶,悠闲的如同在自己房中一般。 过了小半个时辰,邢夫人才跟在贾赦身后姗姗来迟,贾赦本还绷着脸端着架子,结果踏进花厅一看,这个女儿丝毫没有愧疚不安,反而闲适得很,顿时火冒三丈,“嫁了人连规矩都忘了吗?看见父母也不知道请安!” 夏迎春慢悠悠的抬起头,当着下人们的面给他们二人福了福身,“见过老爷,见过太太。想必老爷和太太已经知晓女儿在孙府受的罪了,太太,您往常从女儿月例中扣的银子能不能还给女儿?太太这般慈爱,定不忍心让女儿在孙府受苦吧?” 邢夫人脸一僵,尴尬的笑道:“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母亲何时扣过什么月例银子?你怕是被哪个背主的奴才蒙骗了,你且放心,母亲自会为你做主的。” 夏迎春无辜的看着她,不依不饶,“怎么会弄错呢?明明是母亲让王善保家的每月扣下女儿的银钱,女儿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着母亲为女儿打理私房辛苦了,不敢劳烦母亲罢了。且如今女儿在孙家日子不好过,没有打点银子,实在是……” 邢夫人咬牙,瞪着夏迎春的目光似要将她刺穿!虽然顺着台阶下来比较好,但吞进兜里的银子她说什么都不会吐出来,“哪有这回事?来,你好容易回来一趟,快坐下说说体己话。”说完她又看向下人,“你们都退下吧,这儿不用人伺候。” 夏迎春等人都走光了后,微微动了下扇子,确保不会有人听到屋内的声音便扭身寻了个椅子坐下,姿态随意的让两人都愣住了。 夏迎春嘲讽的看着邢夫人,“太太,你说你一个当家太太贪我那点儿银子做什么呢?哦,对了,太太好像还贪了许多下人的银子呢,这可怎么是好?若传扬出去,人家说荣国府袭爵人的太太这般嗜钱如命,哎呦,会怎么样呢?” 邢夫人腾地站了起来,“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贾赦也拍桌子叫道:“反了你了,这般不把你母亲放在眼里,是否还要编排你老子我?” “老爷你急什么?我总要先跟继太太分说清楚,虽说只是个继太太,到底算是我的嫡母,这苛扣庶女和下人的月例银子……我如今是孙家的人了,孙绍祖大小是个官,说不得哪日我参加什么宴会的时候一不注意就说出去……” “你敢!” “敢不敢就要看太太怎么做了,我看太太的金簪玉镯都极是名贵,想来也不差我那丁点银子。过几日我回孙府时,还望太太把我的银钱还来,这些年我可都记着呢,太太别私吞哦。”夏迎春歪在椅子上,一下一下摇着团扇,看的邢夫人恨不得掐死她! “放肆!你是什么态度!”贾赦皱眉怒道,邢夫人再如何也是他妻子,这死丫头不敬邢夫人不就是不敬他? 夏迎春看了他一眼,好心的说道:“老爷,我这可是为您着想啊,您想啊,太太她连我那点银子都吞,可见对银钱有多执着。老爷,太太可是管着您的后院呢,我今日戳穿她也是为了让您看清她的真面目,您可得好生查查您的库房啊,说不得早就被她吞了大半呢!” 贾赦怀疑的目光顿时落在了邢夫人身上,把邢夫人气了个半死,捂住脸就哭了起来,“老爷,妾身冤枉啊!这些年我哪有虐待过几个孩子?他们哪个不是好吃好喝的长大?如今嫁了人腰杆儿硬了就来磋磨我,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老爷你要给我做主啊,她这是仗着孙家不把你放在眼里呢。” 贾赦一听孙家脸都黑了,“孙绍祖那混账算什么东西,仗他的势?哼!” 夏迎春无事他的怒气,凉凉的说了句,“老爷,您可别被太太几句软话骗过了啊,她要是心里没鬼怎会这般作态?” 贾赦不耐烦听邢夫人哭,大手一挥,“去把账册都准备好,明儿个拿给本老爷,若有半点差池,你就拿着休书滚出去!” “老爷!”邢夫人惊的目瞪口呆,“多年夫妻情分,老爷当真凉薄至此?我自嫁给老爷,伺候婆婆、教养子女,没功劳也有苦劳啊,老爷怎能随意休弃我?” “你若没做手脚,老爷自不会休你了,”夏迎春笑嘻嘻的看向贾赦,“老爷您瞧,她心虚呢!” “你给我闭嘴!邢氏!滚下去拾掇账本,明早我就要看!” 邢夫人被贾赦吼得不敢出声,怨毒的看了夏迎春一眼,故作镇静的走了出去。夏迎春还在后头小声提醒,“太太,记着先把我的银子还来啊!” 贾赦狠拍了几下桌子,“够了!你突然回娘家来做什么?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才出门子一个月就跑回娘家让女婿怎么想?” 屋内再没有旁人,夏迎春就连个笑容都没了,直直盯着贾赦,像在看一个死人,“哦?女婿?谁是你女婿?你说孙绍祖?呵呵,孙绍祖说我是她买回去的一个玩意儿,不过是你这老匹夫欠了他的钱还不上,随手拿去抵债的。我怎么说也是一等将军的女儿,却只值个五千两银子,你说,谁会把你当岳丈?” “你!你!你可知你在同谁说话?我是你父亲,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让你嫁给谁你就要嫁给谁,其他的还轮不到你过问!”贾赦拿起茶杯就摔了出去。 夏迎春团扇一扫,连杯子带热茶全砸回了贾赦手上,烫的贾赦惨叫一声就跳了起来。茶虽不是滚烫,但他养尊处优何曾受过这等罪?整个手背红成一片,火辣辣的感觉让他扭曲的脸。 夏迎春呵呵一笑,不待他动怒就把他堵了回去,“别吵哦,被人知道的话,我就跑出去到处嚷嚷你卖了女儿,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你这个一等将军没出息,欠钱不还还拿女儿抵债,你说你到时还有脸面出门吗?” “哼,你当你是什么人?我若不让你出门,你以为你当真出的去?你就不怕我把你交给孙绍祖关起来?” “我好怕啊!”夏迎春做了一个瑟缩的动作,又不屑的瞥他,“你有本事就关住我啊,我出不去还有丫鬟、小厮、奶娘,你有本事让我的人一辈子都别出去,不然你的名声可全没了哦。” 贾赦指着她硬是说不出话来,他年纪也不小了,越老越在乎面子,纨绔了一辈子,若最后的脸面都没了,岂不是全让二房得意了去? 夏迎春也没兴趣跟他耍嘴皮子,起身理了理衣摆,说道:“不想让我出去到处宣扬呢,也好办,你只要别管我的事,我让你撑腰的时候站出来撑腰,我就不会乱说话。但你要是做什么小动作让我不高兴呢,我可就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了。毕竟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什么都不怕,谁让我不舒坦,拼了命我也要还回去!” 贾赦胸口起伏不定,铁青着脸,却对这个性情大变的女儿没辙,他也听说了迎春身子大亏,遍体鳞伤,若真把人逼急了闹出什么事来,他一辈子的脸都丢了,左右只是个小丫头想要娘家当靠山,他随便应付过去就行了,等往后求他的时候,他见不见还不是自己决定? 夏迎春完全不在乎他怎么想,闹这一出也不过是不想让这两人以长辈的身份烦她,至于惩罚,自然还是法术更靠谱了。贪财的人无财,贪色的人无色,这才是最好的惩罚嘛! 夏迎春轻松自在的带人回了院子,贾赦砸了花厅不少物件之后,去小妾那里发泄,却惊恐的发现自己不行了!无论如何折腾都力不从心,弄得小妾看他的眼神都怪异起来,让他憋着一口气无处可发,连夜跑到邢夫人房里去看账本。当夜许多下人都听到了贾赦的怒骂和邢夫人的哭闹,夫妻俩很快成了贾府里的笑话,捧高踩低的下人闲了总要私下里编排一番。 翌日,贾母身子好了些,便招陪嫁到孙家的奴才和去接迎春那两位嬷嬷,细细问起迎春的情况。她本以为迎春是夸大了些,没成想那孙绍祖竟当真非打即骂,让个姨娘管家,迎春在孙府半点脸面都没有。还是从鬼门关转了一圈回来才拼了命的硬气起来,派人送信回了娘家,不然怕真要没命了! 贾母又惊又怒,她再看不上迎春也不能任由旁人打贾府的脸。说来贾府出嫁的庶女被磋磨死的也不止一个,但都没闹到她跟前来,她就可以当不知道,如今迎春带着人跑回娘家告状,她若再不管,就那些奴才就能把闲话传遍京城。贾家可是还有个娘娘呢! 第34节 贾母问明了情况,对孙绍祖很是不满,但对给她添麻烦的迎春更是不满,便也没叫人过来,只说自己病了要静养,谁都不许打扰。 贾宝玉满心以为老太太醒了就会为迎春做主,打上孙家门去,没成想老太太竟“闭门谢客”了,他是老太太最宠的孙子,当然可以随意进出,看老太太的样子明明没那么严重。不知怎的,这次他没像往常那般傻傻的问出来,而是想起了迎春跟他说的话,老太太在乎的只有他一个,不然也不会看着她嫁去孙家了。 自那以后贾宝玉便沉默了许多,认真观察起身边的所有人,只觉自己从前是个大笑话,旁人说不定都在心里笑他蠢呢。 两日后的夜里,风雨交加,雷霆纵横,夏迎春推开窗看着空中的阴云皱起了眉。她半阖着眼掐算片刻,叹了口气,“自古帝王多薄情,什么贤德妃?还不是说弄死便弄死?怪不得贾家这般落魄。” 她回身弄了个幻术,做出她一直在床上睡觉假象,原地一转便消失在房中。 猎场一处偏僻的帐子里,贾元春呆愣的坐在地上,盯着盘中的白绫满脸泪痕。 “贤德妃娘娘,请吧。”一个老太监面无表情的催了一声,没有同情也没有不耐。 贾元春眼皮子跳了跳,抓起白绫,终于忍不住摇头哭道:“为何?本宫不信!皇上为何要如此对待本宫?” “美人儿,别哭啊,眼睛哭肿了可就不美啦!” 贾元春骇了一跳!抬头就见一个黑衣男子歪坐在桌子上看她,而其他太监、宫女竟动也不动,连眼都不眨,像突然死去了般!她惊恐的后退,喝道:“你是什么人?你想要做什么?” 夏迎春一身男装有趣的看着她,“啧啧,都要被逼死了你这会儿还怕什么?我就算是索命的黑无常,你也没得选啊。” “你!你是黑无常?你来要我的命?” “哈哈哈,美人儿,你怎么这般好骗?我只是随口一说,黑无常有我这般玉树临风吗?”夏迎春跳下桌子在帐中随意走着,看到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就拿起看看,口中还念念有词,“这什么啊,一点都不精致,比我从前宫里那些差远了,看来齐宣王对我还是挺好的嘛,至少比这皇帝大方!” 贾元春实在不知该作何反应,感觉夏迎春不像要伤害她的样子,又悲从中来,“你到底是何人?你将他们怎么了?为首的那人是皇上身边的公公,你出现在此处怕是会惹祸上身,你还是快走吧。” “我走了你怎么办?你不怕死吗?” “我?”贾元春看着白绫落下泪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况我只是一介小小妃嫔。” 夏迎春见把人惹哭了,摸摸鼻子尴尬的道:“喂!你别哭啊!我带你出去你不就不用死了?不过往后你就不能叫贾元春了,你愿不愿意?” 贾元春震惊的看着她,“你所言当真?真能将我救出去?可,可我若失踪,皇上必定迁怒于贾家,我……” 夏迎春手一挥,贾元春面前就多了个稻草人,夏迎春双指并拢在贾元春和稻草人身上比划了几下,贾元春眼睁睁的看着稻草人变成了另一个自己! 夏迎春拍拍手勾唇一笑,“怎么样?这不就行了?” ☆、第56章 狐狸精牌贾迎春(五) 贾元春浑身都有些发抖,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面上却是一派镇定,直视着夏迎春,“你到底是何人?是神仙?还是妖魔?你救我有什么目的?” 夏迎春撇撇嘴,“没什么目的,你运气好,小时候对我有一点点恩情,我今日来还给你,以后两不相欠,就这么简单!好了,走吧。” 贾元春探究的看了夏迎春半晌,终于颓然的叹了口气,即便有目的又如何?若不是这位公子救她,她已经没命了。贾元春爬起来,将没有登记在册可以重铸变卖的首饰银钱都拿好,最后看了一眼吊在半空的“自己”,走到夏迎春面前站定,“走吧,今日多谢你。” 夏迎春握住她的手腕,挥挥手两人就消失在原地,屋内的太监宫女一瞬间都恢复了知觉,为首的太监抬头看看已经断气的贤德妃,拂尘一甩,干脆的转身离去,“贤德妃病逝,都好生守着!” 这边夏迎春带着贾元春进了京郊一处小宅子里,里头有一个丫鬟和一个做饭的婆子,她看着贾元春恍惚的样子皱皱眉,伸手在贾元春面前晃了晃,“喂!你没事吧?以后你就改名叫王春,什么事都别出头,时日长了自然没人会记得你真实的身份,你自己可以吧?” 贾元春回过神,看着眼前很小却干净整洁的屋子,再也忍不住痛哭失声,“我终于离了那见不得人的地方!终于不用战战兢兢的活着了!可你为何不早些?只要再早些,抱琴她们也不会死……你为何不早些……” 夏迎春手上变出一把折扇,风流倜傥的扇了扇,嘴角却挂着讽刺的笑容,“呦,这么快感激就变埋怨了?果真是从深宫里出来的!若不是你对我有那么一点点恩情,我做甚么要去管你?这会儿还真想拿我当奴才支使不成?别忘了,你可不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贤德妃了,不过一普通民妇,还是好好认清自己身份才是。” “抱琴她和我从小一同长大,情分非同一般,你神通广大,明明只需伸伸手就能救人一命,你怎能如此冷血?” “我又不是普度众生的神仙,干嘛到处救人?再说她又不是被我弄死的,你要怨也该怨你自己吧?要不是你在宫里争宠瞎掺和,皇上会弄死你吗?你那一同长大的丫鬟不过是受你连累罢了,这可是你的因果,跟我没半点关系。”夏迎春瞥了她一眼,一转身就消失了踪影,只留下淡淡的声音,“恩情已还,两不相欠,后会无期。” 贾元春急切的跑到院中四下寻找,直到再也找不到人才惊慌懊悔的瘫在地上,她不过是看那人很好说话,又要报什么恩,想着让那人对她心生亏欠能多给些好处,没成想那人就这么走了!是她自误了,这等有大神通之人哪里是她能拿捏的?可如今再怎么后悔,人也找不回来了。 夏迎春感觉到身上轻松了一些,知道和贾元春之间的因果已断,心情颇好。对于贾元春的算计她根本没放在心上,几千年的修炼,她见过的事儿多了,这点小心思还不值得她生气。 回了荣国府,夏迎春赶在天亮之前美美的睡了一觉,这些日子她过得很悠闲,长辈们不管她,连晨昏定省都不用,十分惬意。二太太因宝玉的忤逆迁怒到她身上,指使下人们嘴碎乱说,怠慢迎春,但迎春回来时是带着所有陪房回来的,本就不缺人用,厨房那边再撒出大把银子,怎么可能吃苦? 林黛玉看着坐在对面认真下棋的夏迎春,迟疑了半晌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就不在乎那些流言吗?他们说得那般难听。” 夏迎春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摇摇团扇笑道:“有什么好在乎的?他们无论说什么也只不过动动嘴皮子罢了,他们有我过得自在吗?有我吃得好穿得好吗?我自己的日子舒坦就成,理他们作甚?” “但是……”林黛玉蹙起眉,想说什么却有些说不出来,真的能不在意吗? “有什么但是的?咱们日子如何都是主子,他们呢,可是签了卖身契的奴才,主子不高兴可以把他们卖掉,杖毙都没人管,他们认不清身份居然敢编排主子,这不是找死吗?你且看着吧,那些人早晚没好下场的。” 惜春在旁边画完一幅画,赞同的点头,“二姐姐说得对,那起子人就是欺软怕硬,要我说,逮住两个打上一顿板子卖了,看谁还敢多嘴!” 林黛玉摇头笑道:“又浑说,真如此怕是不过半日就会传出荣国府的姑娘暴戾凉薄。” “传不传又能怎么样?左右不会比如今更差了。”惜春小声嘟囔了一句,林黛玉的脸色也黯然下来,凭添了一抹忧愁。 夏迎春抿了口茶,轻笑一声,“担忧什么呢?你们别怕,万事有我呢,如今我是能做自己的主了,你们两个妹妹对我一向好,我不会看你们受苦的。如今时机未到,你们且安心等着,到了好时候,我自会带你们离开这泥潭去过好日子去!” 黛玉和惜春都惊讶的看着她,想不通她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来,“二姐姐,你……你还会回孙家吗?老祖宗有没有说要为你做主?” “靠谁也不如靠自己,我不但要回孙家,还要把孙家闹得天翻地覆!”夏迎春把身子往前倾了倾,对她们二人勾勾手指,“听我的,能攒多少银子就攒多少银子,要不了多久,一定能过上自在日子的。别当女子无路可走,你们看凤姐姐多嚣张?薛姨妈多自在?有了银钱,没什么过不好的,别怕!” 林黛玉听她提到薛姨妈,眼中闪了一下,震惊的看向夏迎春,夏迎春也没想到她一点就通,回以一笑,没承认也没否认,看得林黛玉揪紧了帕子。这时惜春拍了拍桌子,认真的说道:“二姐姐,我听你的,只管攒银子,若到时没有出路,我就出家做姑子去!决不让他们把我胡乱配人!” “惜春!”林黛玉惊呼一声,想到孙绍祖,想到迎春身上的伤,忽然沉默了,嫁给那种人,还不如去做姑子吧?那她这个孤女又会何去何从? 夏迎春一时也没办法说服她们,只好拿出两个荷包递过去,安抚道:“这些你们先拿着,平日打点下人不要省,不管将来如何,总要把如今的日子过好了。” “不,我们不能要这个,二姐姐你在孙府不容易,我们怎么能要你的银子?” 两人都往回推,夏迎春板起了脸,“把我当姐姐就收下!这是我从大太太那儿要的,不用白不用!” 黛玉和惜春面面相觑,犹豫了一会儿才伸手接下。惜春绕了绕发丝,小心的问,“二姐姐,你……你是不是不喜欢探春和宝姐姐,她们做了什么坏事吗?” 夏迎春端起茶慢慢喝,“那倒没有,不喜欢也不厌恶,就和陌生人一样。我还有许多事做,没空和她们虚与委蛇,从前在一处玩,互相也没有多好,后来我遭了难,谁对我亲近,谁冷眼旁观,我都清楚,再相处自然就分出了不同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林黛玉转了转手中的茶杯,有些羡慕迎春如今的敢爱敢恨,有一句话她觉得迎春说得很对,如今都过不好,将来又能好到哪去?指望别人永远都只能做一根浮萍。 屋内一时有些沉闷,夏迎春正想说些什么逗逗她们,忽然见棋菊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主子!主子快去看看吧!姑爷来找大老爷了,他们,他们……”棋菊说着哭起来,“他们弄了个道婆来,说主子撞邪了!” 林黛玉和惜春都惊得站起来,满脸紧张,夏迎春却笑出了声,“道婆?撞邪?有趣!太有趣了!我看他孙绍祖才撞了邪,走,跟我去看看!两位妹妹不必担忧,这是贾家,他姓孙的想上门来打脸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夏迎春像逛园子般的走了出去,弄得棋菊都忘了抹泪,但看着夏迎春镇定的样子,她们却奇异的感觉并不会出事,似乎一切都只是孙绍祖在做跳梁小丑。 事实上夏迎春确实把他当做跳梁小丑,她从未在孙绍祖面前遮掩自己,就是因为没打算让孙绍祖活着。因果那么多,唯有孙绍祖的最重,不死不休。但迎春受了那么多苦,她怎么着也得让孙绍祖在死前尝个遍不是? 贾赦的书房里,一对翁婿客气的对坐饮茶,仿佛他们从来就不是一买一卖的关系,而一个面容严厉的清瘦道婆端坐在一边,闭着眼高高在上的样子像是看不上他们这等俗人。 贾赦不太高兴的看了道婆一眼,“贤婿,这人你是从何处寻的?迎春确实有些变了性子,但你带人上门来驱邪……这,怕是不妥吧?” 孙绍祖不自在的换了个姿势,勉强笑道:“岳父多虑了,小婿也是担忧迎春的身子,这才急了,失礼之处还请岳父海涵。” 这句话给足了面子,贾赦满意了,露出个笑来,“如此,今日便让迎春随你回去吧,你府里每个掌家的也不成样子。” 孙绍祖哆嗦一下,失手打翻了茶盏,惊声道:“不,不用了。” “嗯?”贾赦疑惑的皱起眉,眼中带了怒气,“贤婿,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我……”孙绍祖那袖子擦了擦额上的汗,不敢乱说话,他之前在家里同下人说了那夜的遭遇,结果所有人都当他中了邪,毕竟他身上没伤,而迎春的房里也没任何损坏,跟他说的完全不同。可他分明能感觉到身上的痛楚,足足养了好些日子才能下床。 这时那道婆睁开眼淡淡的说了句,“有人来了。” 贾赦被她高人的模样唬得一愣一愣的!才要说话,夏迎春就走进了门,眉眼弯弯的冲着孙绍祖笑,“呦,相公来了?先前我出来的时候相公还身子不舒坦,如今已是好了吗?” 孙绍祖连滚带爬的躲到道婆身后,声音中透着惊惧,“大师救我!大师,她是妖怪!快收了她啊大师!” 贾赦惊愕的站起身看着他们,“妖怪?什么妖怪?” 孙绍祖顾不上他,急切的拽着道婆的衣袖,躲在后头不敢冒头,“大师大师!她法术很厉害的!快收她!快快!” 道婆有那么点点道行,但却没感觉到什么不对的气息,见孙绍祖反应这么大,想着孙绍祖给的大笔银子,便装模作样的甩了甩拂尘,开口念咒,“急急如律令!妖怪现行!” 夏迎春眼泪瞬间掉了下来,梨花带雨的哭道:“相公!我知你想休了我,想扶正讨你欢心的宋姨娘,可你,可你也不能为了个姨娘如此欺侮于我啊!这里是荣国府,我父亲是堂堂一等将军,你找了这个道婆是想要逼死我吗?宠妾灭妻!天理不容啊!父亲,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贾赦看她哭的可怜,心里也软了些,关乎自己的脸面,他半点不想给孙绍祖面子,指着他们的鼻子就骂,“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荣国府不是你们能撒野的地方,咱们府上可是有娘娘在宫里的,惹急了我让你们都去尝尝牢饭的滋味!赶紧滚,不然叫人将你们扔出去!” 道婆听娘娘被搬了出来,立时犹豫了,总不能为了银子不要命,夏迎春可是那位娘娘的妹妹啊!而且她帮着孙绍祖宠妾灭妻的话,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左右为难之际,夏迎春及时的开口了,“道婆,我一看就知道您是有大神通的!您看看我家相公,前几日他就抓着小厮说自己受了重伤,小厮急得请回安和堂的老大夫,大夫却说他身子健壮得很。如今他又这般模样,莫不是……莫不是……撞了邪?道婆!您一定要救救我家相公啊,只要我家相公能好起来,多少银子我都给!” 夏迎春满脸的担忧和害怕,道婆却眼前一亮,对啊!她只是求财,谁给的银子还不是一样?孙绍祖可没什么靠山,她帮娘娘的妹妹对付孙绍祖,好处同样少不了,还不损名声! 自觉两全其美的道婆转身就在孙绍祖额上贴了张黄符,同他拉开距离,开始似模似样的做法。孙绍祖惊怒的瞪着道婆,想破口大骂、想厉声制止、想逃离贾府,可他绝望的发现他动不了!身子动不了,嘴巴也动不了,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什么也说不了。 孙绍祖的视线落到夏迎春身上,从她眼中看到了满满的笑意,她在嘲笑他!嘲笑他不自量力,自作自受!他完了! 认清这个现实,孙绍祖两眼一黑就晕了过去。道婆绕着他走了两圈,又取下他额上的黄符烧成灰加了水喂他服下,这才面无表情的对夏迎春道:“孙大人已经无碍,只是今年孙大人犯太岁,易招小人,夫人还是多留意些。” 夏迎春很满意道婆的识相,也不为难她,将孙绍祖身上的荷包解下来看了看都给了道婆,“这些够了吧?放心,若我家相公还有什么不适,我还会请您为他做法的。” 道婆瞥了眼荷包中的银票,面容难得的和缓了些,冲夏迎春施礼后一甩拂尘后离开了。贾赦已经被他们一惊一乍的样子吓住了,只等道婆出了门才反应过来,腿软的瘫坐在椅子上,指着苏绍祖结巴道:“他他他怎么了?莫非是他中了邪?那道婆对他做了什么?一动不动的,不会是……死了吧?” 孙绍祖脸色却是发青,不过夏迎春觉得他应该是被自己吓的,看了一眼贾赦,夏迎春担心的跑上前试了试孙绍祖的鼻息,惊慌未定的拍拍胸口,“活着!他没事!道婆说他已经没事了,老爷您不要吓我!” “我——哼,谁爱管你这些事儿!既然孙绍祖出了事,你就回去照顾他吧!” “不行啊老爷,我身子还没养好,回去他若是再打我,我可就没命了!您也听到了,道婆说他今年犯小人,老爷您要我回去送命吗?” “说什么你都有理,我不管了,你的事别来找我!”贾赦瞪了她一眼拂袖而去。 夏迎春蹲在地上拍了拍孙绍祖的脸,笑嘻嘻的道:“相公啊相公,既然你已经养好了身子,咱们就再来玩玩吧,可别死太快哦!” 夏迎春命孙绍祖的小厮直接把他抬到马车上拉了回去,自己却以祖母病了为由要留在娘家尽孝。王夫人和王熙凤都劝她夫妻俩不该生分,要趁机回府别被宋姨娘讨了好,她却只哭说不放心老祖宗,要看着老祖宗好全了才成,死活不走。 贾母听说此事恨的打碎了心爱的花瓶,她装病就是不想看见迎春,迎春却拿着这个借口赖住不走,还真打量她人老了好拿捏呢!这个家里什么时候有人敢不听她的话了?看来她也该快些“痊愈”了,她倒要看看这下子迎春还有什么借口留下,这次送走之后说什么也不会再派人去接了,至于那孙绍祖,只要把他中邪的事传出去就算是敲打他了,贾府的脸可不是那么好打的! ☆、第57章 狐狸精牌贾迎春(六) 没两天,贾母的身子就迅速好了起来,又开始慈爱的把孩子们聚到跟前儿逗趣。贾宝玉经夏迎春提点之后很是用心的留意着身边的一切,见贾母痊愈得如此及时,不得不相信老太太对其他子孙确实是凉薄得很。但更令他痛苦的是,无论老太太还是太太,对他的好都是真心的,虽然有时让他痛苦不堪,可他却连怨的权力也没有。 一屋子人说说笑笑的,王夫人知道贾母想打发夏迎春回去又不好开口,便想着由自己来说,讨了贾母的好。于是笑着说道,“老太太您不知道,这几日啊,迎丫头担心得很,连孙姑爷病了都顾不上,总算您没白疼她一场,孝顺着呢。迎丫头,如今老太太好了,你也不要心里再有什么想不开的,到底是祖孙俩,老太太哪能不操心你的事,病倒也是意外之事。” 一个庶女害老太君担忧病倒,这哪是什么孝顺名声?夏迎春扑到贾母怀里,未语泪先流,“老祖宗!都怪孙女不好,若孙女知道老祖宗会担忧的大病一场,说什么也不会回来的,在夫家就算再苦再难孙女也能忍得,实在忍不下去不要这条命也就罢了,怎能连累老祖宗跟着操心?孙女实在是不孝!孙女心里难受啊!” 贾母和王夫人同时一僵,贾母假意怒道:“这是什么话!你是我的亲孙女儿,我不管谁管?” “老祖宗,您别说了,都是孙女的不是,孙女嫁了人就是孙家妇,哪里能劳累老祖宗呢?是孙女不懂事,孙女早就没脸留下了,只是没见着老祖宗的面,心里总是放心不下。如今老祖宗全好了,孙女也就能安心离去了,绣菊她们已经收拾好了行礼,老祖宗放心,孙女……孙女一定会好好活着!”夏迎春哭得悲悲切切,林黛玉和惜春都忍不住红了眼眶,贾母却被她噎得心口发疼。 贾宝玉急得攥紧了拳头,张嘴想说什么,又想到他什么本事都没有,颓丧的低下了头。林黛玉转头看到他的模样,蹙起眉心中浮上几丝担忧。 这时王熙凤进了门来,打眼瞧见屋中的情况,心下了然,上前扶住夏迎春,拿了帕子边给她拭泪边劝道:“妹妹快别哭了,咱们都知道你受的苦,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女人啊生来就不是享福的。不过你是荣国府的小姐,有娘娘在,孙姑爷想必也不会太过分的。妹妹还是尽早生个孩子,女人有了孩子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你说对不对?” 贾母有了台阶下,也不好太亏了脸面,慈爱的拍了拍迎春的背,笑道:“迎丫头是被吓怕了,你且放心,咱们荣国府不是好欺负的,有家里给你撑着,谅孙绍祖也不敢再说什么。这样,凤丫头,你从账上支五百两银子,再准备些首饰、布料、药材等物拿了箱子抬着,待会儿迎丫头回去的时候都跟着送过去,免得孙家的人狗眼看人低。” 王熙凤一愣,看了王夫人一眼,笑着应了,“还是老祖宗想的周全,我这就去打点,定让妹妹风风光光的回孙家去。” “好,你行事素来是稳妥的,去吧。”贾母几句话就定了迎春回夫家的事。 第35节 林黛玉和惜春对视一眼,莫名的觉得心有些冷。贾母还在安慰迎春,“迎丫头放心,孙绍祖那边,我老婆子会叫人敲打他的,他以后万不敢错待你,你回了孙家只管好生过日子,莫再说什么生啊死啊的话,听得我心酸!” 夏迎春适时的露出感激的笑容,“是,孙女多谢老祖宗,若没有老祖宗,孙女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屋内又恢复了和乐的气氛,只可惜还不到半刻钟就被太监的报丧给打散了! “什么?你说什么?娘娘怎么了?”贾母狠狠盯着来报信儿的人,抓着拐杖的手背满是青筋。 来人对她的失态视而不见,“回老太君的话,贤德妃娘娘薨了!” 满屋惊叫,王夫人当场就晕了过去,夏迎春扶着贾母的手说了句,“大姐姐怎么比我走的还早?若她当初不入宫,就算嫁个孙绍祖那样的人也不会这般早逝了,唉。” 夏迎春的声音不大,贾母却听得清清楚楚,不入宫?元春入宫就是她一手操办的,是她亲自教养的元春,亲自将元春送入宫中去搏一场泼天富贵,难道竟是她亲手将孙女送上了死路?竟还不如区区庶女嫁的个无能小官?怎么会?! 贾母再也受不住心中激荡,一口血吐出来,软软倒了下去。夏迎春手一松贾母就摔到了地上,迎春连忙蹲在旁边吃力的往起扶,大声喊着,“快来人啊!老祖宗伤心得晕过去了!” 屋子里乱七八糟的,比之迎春回贾府那天有过之而无不及。迎春看着贾母又一次被扶进内室,勾唇笑了笑,好了,老太太十几年的漠视和对卖掉迎春的默许,这次算是了结了。气晕两次又亏了身子,足够了,怎么说,迎春没有夭折也算是靠着老太太,这点情谊还是要顾的。 回头看到榻上刚刚转醒痛哭的王夫人,夏迎春微微眯起了眼,杀母之仇啊……迎春之母李氏当年是贾赦最宠的小妾,王夫人杀了李氏嫁祸给贾赦的元配张氏,让贾赦彻底厌弃了张氏。王夫人要对付的人是张氏,而李氏却成了被无辜牵连的枉死之人,连带迎春也没人护着,一直过着被奴才欺负的日子,这可是个大仇啊。 贾府这些人关系乱七八糟的,若不是她回来住这么久,还真掐算不出这许多辛密之事,要怎么报仇呢?面上一片悲戚,心里却在想着用什么法术,想了好半晌,直到王夫人要起身回荣禧堂,她才眼前一亮。 王夫人不是喜欢掌权、喜欢名声吗?这个好办!混乱中谁也没留意夏迎春的去向,而王夫人刚回到荣禧堂,还没迈进去,荣禧堂的房子就忽然坍塌!由东至西整个院子的房屋一下子被夷为平地!到处都是尖叫声,王夫人被周瑞家的扶着,灰头土脸的往外爬。 夏迎春一身丫鬟的打扮隐藏在人群中忽然喊了起来,“天罚啊!太太窃居主屋,长幼无序,上天降罚啦!克夫克子,老爷一辈子没升官,大爷和娘娘都是早逝啊!天罚!太太指不定还做了什么缺德事,这可是天罚啊!快跑啊!” 此话一出,本就惊慌失措的众人呼啦一下全都惊叫着跑了,王夫人气得眼前发黑,脑中嗡嗡直响,周瑞家的厉声喝止,“谁污蔑太太?哪个不要命的贱蹄子?给我出来!老娘扒了你的皮!你们都给我停下!快停下!你们这些黑心肝的,还不快扶太太离开这儿?都停下!” 可是无论周瑞家的怎样叫,都无一人肯听。甚至还有人跟着喊起来。 “金钏儿来报仇啦!” “晴雯来索命啦!” “周姨娘的儿子来喊冤啦!” “太太和二奶奶放印子钱、包揽诉讼,损阴德啊!” “二奶奶损了太过阴德,老天爷不让她生儿子啊!” 这些全是伺候王夫人的,边跑边喊把王夫人做过的缺德事传了个彻底,连带王熙凤的事都被抖出不少,毕竟是眼睁睁看着荣禧堂倒塌的,几辈子没塌,怎么偏就这会儿塌了,说不是天罚都没人信了! 夏迎春恢复了原来的装束,看着王夫人昏死在石堆里,哈哈一笑,转身以不给府里添乱的名义带着陪房和五个大箱子潇洒的离开了贾府。恩没报完,仇也没报完,过不久她还要回来的,就是不知到时候荣国府还在不在。 贾家闹腾一片,孙家也好不到哪去。宋姨娘看着阴晴不定的孙绍祖,忐忑不安的笑了笑,“老爷好歹用些饭吧,这都瘦了一大圈儿了,妾身看着实在是心疼。” 瞧着孙绍祖阴沉着脸不接话,她眼珠转了转,笑道:“今儿个妾身的奶娘出去了一趟,可是听回了一个大消息,老爷,听说奶奶娘家那位贤德妃娘娘……薨了!” 孙绍祖转过头看她,眼中却死气沉沉的,“薨了又如何?” “薨……薨了,奶奶就没靠山了呀,不止她,连贾家也没靠山了,就他们家那几个酒囊饭袋哪配跟老爷比?往后老爷再不用怕她回去哭诉了。”宋姨娘不知孙绍祖和夏迎春之间发生过什么,想了想又说,“老爷,上回那道婆可有整治奶奶?您什么时候休了她呀?” 宋姨娘本是想哄着他要个承诺,虽说不能真正扶成正室,但让正室当个傀儡,她来实际掌权也是一样的啊。谁知这句话却戳到了孙绍祖的肺管子,猛地掀翻食盘,汤汤水水泼了宋姨娘一身! “你个贱人!你不说我都忘了那死道婆!你找的什么人?居然反过来说我中邪,对我施法,让我的脸都丢尽了,你给我滚!滚得远远的!滚!”孙绍祖声嘶力竭的喊声连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宋姨娘脸色发青,羞愤的跑了出去。 夏迎春一身素净的装扮和她走了个对面,见她这副模样,夏迎春笑容满面的道:“宋姨娘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被老爷骂了?啧啧啧,还以为我不在府里,你这个以色侍人的能更得老爷宠爱呢,哪知你竟是错过了机会,生生被老爷给厌弃了,真是可怜啊。” 宋姨娘刚受了委屈,怒气冲天,连往日的柔弱也不装了,对着夏迎春破口大骂,“你说谁以色侍人!你个丧门星,被厌弃的是你,你居然还敢回来,是回来送命的吧!” 夏迎春扫了眼周围看热闹的下人,故作疑惑的说,“咦?原来姨娘通房不是以色侍人的吗?难不成……老爷抬举你两日,你还真把自己当正经主子了?瞧瞧,这脸色差的,你我站在一处,谁都知道被厌弃的你了,哪用我来说。不过你我身份本是不同,你落得如此倒也是应该。” “你!你也就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老爷早晚有一天休了你!你等着瞧!”宋姨娘第一次发现自己无法跟主母对着干,此时不能回去向孙绍祖告状,周围的奴才又捧高踩低的观望不肯上前,她除了放狠话什么也做不了。 夏迎春扇了扇团扇,笑得无比和善,“宋姨娘气病了,快把她扶回去养病,记着每隔一个时辰喝一碗黄连,若胃口不好,饭就不必用了。” 夏迎春的气势太强,仿佛只是随口吩咐了一句话,再想到刚才孙绍祖对宋姨娘那顿骂,几个奸猾的奴才立即投向夏迎春,奉命把宋姨娘拖走了。宋姨娘尖叫着怒骂,奈何根本无人理她,夏迎春只是拿扇子指了她一下就带人进了院子。 “相公,我回来了,你身子养得如何了?用不用我来帮你瞧瞧?我可是懂些岐黄之术哦。”夏迎春让绣菊和棋菊守在门口,自己进屋见孙绍祖。 孙绍祖惊恐的缩在床脚,不停的摇头,“不用!不用!你别过来!你别靠近我!你这个妖怪!你到底要做什么?!” “相公,我好心好意顾着你的身子,你怎么如此对我?我好伤心啊!”夏迎春西子捧心的叹了一句,又转而笑道,“我要做什么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吗?我要把迎春受过的苦让你们都受一遍啊!” “我……我们?” 夏迎春一脸理所当然的说:“对啊,你,你的宋姨娘,你那两个虚荣狠毒的通房,还有孙府里大大小小的许多奴才,凡是让迎春受过苦的,我都要回报一二才不枉费你们对迎春的用心啊,说来相公你真是听话呢,这么久都没想过逃。这就对了,要知道我可是妖怪,缩地成寸,逃,你也逃不掉的。” 孙绍祖愤恨起来,自知死路难逃,大声骂道:“你在府里施了什么妖法?我根本就出不去!你这贱人!我是朝廷命官,皇上不会放过你的!”他现在别提多后悔了,当初能出去的时候,他还侥幸的想着找个道婆去收了她,结果不但没成,自己反而再也出不去了,大好的机会就这么错过,让他悔的五脏六腑五一不痛! 夏迎春揉了揉耳朵,“中气十足,看来你确实是好了,那今日开始,你们所有人就开始享受自己种下的恶果吧,我可没闲功夫陪你们玩呢。” 说完夏迎春就推门走了出去,孙绍祖愣了下,回过神再扑到门前就发现门窗都被封死了,如何叫骂敲打外头都没反应,他知道那妖怪定是又施了法术,可他却毫无办法,只能在绝望中一日日活下去,简直比一刀捅死他要残忍千万倍! 夏迎春回到自己的院中就召集了孙家所有奴仆,将记忆中从未欺负过迎春的人全都派了银子发还卖身契。众人诚惶诚恐,夏迎春却说这是他们的福气,出去后想做什么都由着他们。孙家的主子也算喜怒不定,不是什么好主顾,众人犹豫了一番就利落的收拾东西离去。自那日以后,孙府除了夏迎春的院子外夜夜都是鬼哭狼嚎,孙绍祖和姨娘通房更是陷入梦靥不得解脱,偏偏谁也无法逃出府去,仿佛陷入了地狱,再也无法得到救赎。 ☆、第58章 狐狸精牌贾迎春(七) 夏迎春把宋姨娘和两个通房关在一间屋子里,晚上睡觉她们就会梦见自己做过的亏心事,梦见曾经害过的人来找她们报仇,不睡的时候她们也是互看不顺眼,那些噩梦更加深了她们彼此的仇恨,整日扭打咒骂,很快就变成了疯婆子一般。 夏迎春给她们的饭菜分量很足,让她们绝不会饿死,有足够的力气找彼此的麻烦。而孙绍祖那边则是每日有大半时间都沉浸在噩梦里,梦到他害过的那些人满脸鲜血的爬向他,将他包围,狠狠的折磨甚至凌迟,而他完全逃不开,每一日都不由自主的入睡,然后重复这种濒死的绝望。 十日后,宋姨娘和两个通房再也受不了这种生活,摔碎了花瓶,拿瓷片疯狂的划向对方,同归于尽!宋姨娘是从外头纳回来的良家妾,夏迎春还特地让宋家人过来看过,因着平日菜色全是肉类,宋姨娘和两个通房尽管面色很差,身量却胖了一圈,谁也不能说夏迎春虐待她们不是? 之后夏迎春就将孙府的下人都放了,给了他们卖身契,银子没有。十日撞鬼的经历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他们同迎春之间的因果也完全了结,从此是好是坏就与迎春无关了。于是偌大的孙府里只剩下迎春和她的陪房还有孙绍祖,显得很凄凉,陪房们却觉得从没有过的舒坦。 朝廷大约是有什么事,又听说了一些孙绍祖中邪的流言,这日派人来寻孙绍祖去衙门。夏迎春很干脆的让人将孙绍祖打扮好送出了府,孙绍祖看着外面的街道,又回头看看已关上大门的孙府,心里涌上一股狂喜,翻身上马就拼命的朝城外跑。他要逃出京城,逃离这个鬼地方,逃得远远的!逃! 孙绍祖狰狞的表情和狂奔的烈马将百姓们吓得够呛,但偏偏所有人都很巧的躲开了马蹄,无一人受伤。夏迎春一身黑衣男装坐在不远处的房顶上,周围被淡淡的白雾笼罩,没人能看得见她,她饶有兴致的看着孙绍祖冲出城门自得的大笑,然后伸出食指冲着仍在狂奔的烈马轻轻划了个圈。 烈马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抬起,暴躁的甩动起来,孙绍祖笑声还没收回就被狠狠甩了出去,撞在一颗大树上反弹回来直接滚下山坡。 “啊——!”孙绍祖声声惨叫,惊起一片鸟雀,“我的腿!我的腿啊!是那妖怪来了!妖怪来找我索命!妖怪!” 守城的小兵本就在追他,见他倒霉乐得看笑话,不紧不慢的走下山坡,把已经疼昏过去的孙绍祖拖回了城里,“这不是孙大人吗?看来他中邪的事儿是真的,疯疯癫癫的,幸好没伤到人,不然咱们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就是,哪儿寻乐子不成?居然冲出城,那马甩得好!快走吧,我瞧着他腿撞断了,赶紧着送去安和堂。” “啧,我说你也太老实了,急什么?咱们只管把他送医馆,多久送到却没人管得着,这腿啊,能不能好就看他造化了,嘿嘿!” 夏迎春挑了挑眉,转眼间就消失在房顶。当天傍晚孙绍祖被送回孙府,右腿断了,痊愈后不能使力不能着地,往后再无法正常走路,没多久就来了传旨太监,撤了孙绍祖的官职,意思意思的赐了些银子说让孙绍祖养病。 孙绍祖醒来后一直呆滞的看着帐顶,这次是真的绝望了。夏迎春在他床边晃了晃手,“喂!傻啦?才这样你就受不了了?可想过迎春一个弱女子被丈夫那般折磨要如何活下去?可惜你连自尽都不敢,不然像宋姨娘她们不是早就不用受苦了吗?” 看孙绍祖没反应,夏迎春一脸好心的笑道:“不过我也不想继续和你纠缠了,这孙府越来越荒凉了,住着怪没意思的。” 孙绍祖眼珠动了动,慢慢看向夏迎春,夏迎春从里面看到了仅存的一丝期待,满意的笑了。果然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孙绍祖心志很坚定嘛,不过…… “我要走了,所以我决定将你送到煤窑去做苦力。” 孙绍祖不可置信的瞪大眼,嘴唇不停的哆嗦,“你,你,你不是人……” 夏迎春赞同的点点头,“你说的对啊,我是狐狸精啊!你放心,虽然你的腿断了,不过煤窑里还是有活儿只需要手的,你肯定能混口饭吃。” 孙绍祖摇着头,企图向后退去,“你不能,不能,我失踪了你也没好下场的,衙门定会抓你下大牢,不能……” 夏迎春抬手一扇扇子,孙绍祖旁边就出现了一个稻草人,然后慢慢变成了孙绍祖的样子,连伤腿都一模一样,“瞧,容易得很,我可是千年狐狸精,连浩然正气降魔锁都锁不住我,还怕什么大牢,你可真蠢。” 夏迎春不再给孙绍祖说话的机会,用白雾一裹就和他一起消失在屋子里,很快出现在一处偏僻的煤窑里,跟管事的说白送给煤窑一个苦力,只要不放走怎么都行。说完她那扇子拍拍孙绍祖愤怒惊恐的脸,笑着说:“你的好日子来了,要好好活下去哦,后会无期。” 孙家的因果全了结了,夏迎春觉得身上轻松了一大半,回去日日请大夫给“孙绍祖”看诊,“孙绍祖”的病情越越来越重,很快就病入膏肓,药石无灵。 “孙夫人,孙老爷已经去了,你,节哀顺变。”老大夫又一次被请到孙府,看着孙绍祖青白的脸色上前验看一番,叹息着劝了几句。 夏迎春扑到床边大声痛哭起来,老大夫摇摇头拒绝了绣菊递来的银子,带着药童转身离去了,药童回头看了一眼,小声说:“孙夫人真是重情重义之人,听说孙老爷从前常打骂她。” “别胡说,人死如灯灭,孰是孰非不是我们能言说的,”老大夫想起听别的大夫提过迎春身子大亏,遍体鳞伤,便又加了一句,“这位孙夫人确实重情重义,可惜了,如此年纪便守了寡,往后还不知如何。” 药童扬扬眉,他就说嘛,那些传言肯定是真的,没看师父都赞赏孙夫人吗?不行,孙夫人这般可怜,他得去和人说说,想个什么法子帮一帮才好,就算只是看诊不收银子也好啊。 孙贾氏重情重义,为丈夫之死悲痛欲绝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孙府里夏迎春却笑着从床边抬起头,眼中一滴泪珠都没有,她拍拍手转身吩咐管家,“准备灵堂吧,给咱们老爷风风光光的办场后事!” 夏迎春将孙绍祖的后事办得很大,请了不少人,孙绍祖虽不算什么人物,但这阵子关于孙家的传闻却着实不少,被请到的人许多都到场想看看热闹,顺便看看重情重义的孙夫人是什么模样。 王熙凤瘦了一圈,脸上厚厚的脂粉也遮不住她的憔悴,在丧礼上倒意外显得合适了。她站在夏迎春身边,脸色不大好的悄声说,“妹妹,我听人说你要把这宅子卖了?不是我说你,孙姑爷没了,你就剩下这宅子,卖了你还靠什么生活?” 夏迎春哀戚的转头看她,用附近女眷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凤姐姐,我也不想的,可这府里到处都是老爷的身影,我走到哪处都能想起老爷还活着的时候,我实在不想触景生情,而且只我一个主子,在这偌大的府里只觉得凄凉,日日悲恸,我当真不愿再住下去了。凤姐姐,我知道回娘家不好,你不愿我回去也是应当的,可,可薛家姨妈也是没了丈夫,她带着儿女住在贾府,我瞧着大家都高兴的很,我,我也想回去,凤姐姐,真的不行吗?” 薛姨妈一个嫁到薛家的王家女,都能带着儿女住进贾家,迎春这个正经贾家姑娘凭什么就不能回娘家?莫不是王家女就比旁人高贵?还是因为薛家是皇商能占便宜?再说王熙凤一个当嫂子的这般阻挠小姑子回去,这是什么品性?看来贾府传出那些传言也不是空穴来风,损了太多阴德生不出儿子啊! 王熙凤感受到四周嘲讽不屑的目光,一口气噎在胸口!眼神锐利的瞪向夏迎春,夏迎春害怕的后退一步,惹得旁人都忍不住打抱不平,“要我说这府里只剩下孙夫人一人,住着确实不妥。孙夫人正是丧夫难过的时候,回娘家住不是正合适吗?” “是啊,贾二奶奶一向真性情得很,想来已经为孙夫人备好屋子了吧?” “那还用说,贾二奶奶可是个爽利的,这点子小事儿算不得什么。” 王熙凤深吸了一口气,脸色难看的扯出个笑来,“大家说的是,让妹妹一个人住在外面我也不放心,方才妹妹可真是误会我了,我就是想劝妹妹别卖掉孙府,留个宅子在手里好歹安心些不是?你能回咱们府里住,大伙儿都高兴着呢。” 夏迎春露出个虚弱的笑容,“原来是我想岔了,那就先谢过凤姐姐了,凤姐姐放心,我不贪心的,只要能一直和你们住在一起就好了,这座宅子见了也是伤心,还是转给有缘人吧,我也不在意价钱,只求不再见到这伤心地就好。” 王熙凤脸上的笑彻底挂不住了,一直住,莫不是要住一辈子?府里一摊子破事,又回去个吃闲饭的,她怎么这么倒霉?早知道说什么也不该来的! 夏迎春可不管她想什么,当着大家的面把自己的心思透露了一下,之后就老老实实的给孙绍祖办完了丧事。在场的太太本就是看热闹的,自然很快把热闹传了出去,听说夏迎春不在意价格,想买下孙府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最后夏迎春以一个比市面上低两成的价格把孙府卖了出去,然后带着孙家剩余的财物大大方方的回了贾府。 出嫁不过两个月,丈夫就频出祸事,连命也丢了,无论如何,迎春这个克夫的名头是摘不掉了。贾母对她十分厌恶,这么个名声不好的姑娘回娘家守寡,让人怎么看贾家的姑娘们?原本南安太妃还说想让探春当郡主去茜香国和亲,这下贾迎春克死丈夫,王夫人克死子女,南安太妃哪还敢沾上贾府?谁知道会不会不小心就被她们克了? 京里这阵子全是关于贾家的流言,幸灾乐祸看热闹的人数不胜数,甚至还有人编排贾母也是个克夫的,不然怎么贾代善死的那么早,她却活了这么多年?瞧她女儿贾敏不也把夫家给克没了吗?贾家一家子都不是好的! 贾赦已经很长时间不能近女色,这对他来说是痛苦更是屈辱,只能去折磨身边的人来发泄心中的抑郁,见着“克夫”的女儿回娘家来,怒气忍也忍不住,“你个扫把星回来干什么?你既然嫁出去,就生是孙家的人,死是孙家的鬼,你给我滚回孙家去守寡,马上滚!” 夏迎春不在意他的吼叫,自顾自的坐在一边倒了杯茶品着,“怎么这般暴躁?莫不是得了什么病?听说贾府里的女人克夫克子克父母啊,我这刚克死丈夫,别再把您老人家也克死。” “你个不孝女!竟敢诅咒我?我打死你!”贾赦暴怒的拿起花瓶就砸了出去。 夏迎春旋身一躲,冲他笑道:“我随口说说,你这般认真做什么?是不是想让我出去说说你卖女儿的事?” “你想说便说!左右贾府的名声也越来越差,老子还怕这点事不成?” “哦,我说你怎么把我找来骂?原来是觉得我威胁不到你了,那不如……我去大街上说说你……当不成男人的事如何?” 贾赦一脸被雷劈的表情,惊愕的瞪着她,“你你,你怎么知道?” 夏迎春故作惊讶的掩住口,“呦,是真的啊?我只是看你年纪不轻,又沉迷女色这么多年,胡乱猜的,没成想却是真的。老爷,你也不想把这件事弄得人尽皆知吧?” 贾赦指着她气得直骂“逆女”!过了好半晌才颓然的坐下说道:“要住在娘家也行,你从孙家得了不少银钱吧?把银钱给我,我自会保你在娘家安稳。” “我在娘家还用你保吗?让我把银子给你,你当我是傻子啊?如今可不是你拿捏我的时候,是我知道的你的秘密,你该求我别说出去才对。行了,我回去歇着了,过你自己的日子不要再找我,见到我也记着客气些。”夏迎春摇着团扇慢悠悠的带人走了,贾赦在屋里摔了所有能摔的东西,过后又心疼那些物件,如今他可没多少银子挥霍了。 夏迎春到请了林黛玉和惜春到自己房里玩,问她们有没有想法子攒银钱,惜春笑说,“老太太心情好了还是很大方的,我们在她床前侍疾,得了几副头面,应当值不少银子。” 林黛玉摇头叹了口气,“要说攒银子,谁也比不过凤姐姐,老太太在她私库查出了七万两银子,可惜,都不是好来路。” 惜春沉了脸,冷哼一声,“平日看着还不错的,谁能想到她和二太太勾结干出这等事?二姐姐你是没瞧见,从她房里翻出那么多放印子钱的借据呢!” 第36节 夏迎春拿了点心给她们吃,随口问道:“老太太怎么没罚她?之前她去孙府还不许我卖宅子,不让我回来呢。” 惜春不屑的撇撇嘴,“她那种黑心的当然不愿管你了。你那日走得早不知道,老太太晕了后,二太太回荣禧堂险些被砸死,整个荣禧堂全塌了,那些下人满府乱跑,把二太太和凤姐的丑事都嚷了出来,老太太醒来又被气得吐了血。荣禧堂塌了,不是二太太无德那就是荣国府的主子无德,老太太哪里能看着祖宗蒙羞?只能把罪落在二太太身上,将她关进佛堂忏悔,王子腾给老太太来了信,不知说了什么,老太太就没关凤姐,但把凤姐那七万两银子收进了中公,又免了凤姐的权,如今府里是珠大嫂子掌家。” “这样啊,之前不是探春和薛姑娘掌家吗?把她们也免了?” “薛姨妈是二太太的姐妹,老太太自然迁怒,前阵子薛姑娘管家的时候,府里的下人到处传她是将来的宝二奶奶,宝玉为了躲避每日早出晚归的呆在学堂不回来,对了,宝玉房里的丫鬟调走了好几个,现在他都让小厮伺候了,不知道要做什么。”林黛玉不爱念叨这些事,话都是惜春说的,黛玉只在听到宝二奶奶的时候脸色难看了下。 夏迎春看向她笑道:“身子如何了?夜里还会咳吗?” 林黛玉轻轻摇了下头,眼中带着几分感激,“已经好多了,夜里睡得很好,多谢你的药,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 夏迎春摆摆手,“什么恩情,我刚好得了些药对你的症而已,不必放在心上。下人说的话你也不要多想,我看宝玉越来越有主意了,如今二太太出了事,也没人会逼他做什么。” 林黛玉露出一抹淡笑,“一切随缘吧,像你这般就很自在,若有一日没了去处,我们三人买一座小宅子一处生活,也很不错。” 夏迎春冲她们笑了,“放心,往后的日子不会苦的。” ☆、第59章 狐狸精牌贾迎春(八) 林黛玉和惜春在夏迎春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安定,似乎什么困难也难不住她,而且如今她虽然回娘家暂住,但有几房忠仆,有大笔家财,随时都可以出去独立门户,所以她们也不怕了,有夏迎春在,她们就有退路,都不是贪慕虚荣的女子,只要有吃有喝就能舒心的活下去。 夏迎春给她们吃了个定心丸,然后静静等着贾家的大难。当初救贾元春时,她就已经掐算出贾家的祸事,多行不义必自毙,贾家还沾染了几条无辜的人命,抄家是必然的结果,偏巧与她无关,她就不会管。和贾家仅剩的一些因果,只待大难过后便能了结,那一日已经不远了,她很期盼出去兴风作浪的日子呢! 整个贾府在不知不觉间萧条起来,李纨不会拿自己的嫁妆贴补中公,而那七万两银子贾母又不让动,寅吃卯粮,不开源只能节流,吃穿都比从前逊色不少,这让贾母十分不喜,但如今府里已无人可用,只能由着李纨继续管下去,贾母气得暗地里骂了几句小家子气,对人也没了扮慈爱的心思。 这日贾母心血来潮设了个赏花宴,奈何帖子发出去,却只有几个不懂内情的小户前来参加,贾母整日都没了好脸色,散席后回到房里就揉着额头眉头不展。鸳鸯点了安神香,倒好热茶,站到贾母身后为她轻轻揉着额头,温声劝道:“老太太要小心身子才是,上次吐了血,太医说过要少思虑的。” 贾母感觉舒服了一些,睁开眼叹了口气,“唉,这府里都成什么样子了,我哪里能少思虑?本以为老了老了可以安享晚年了,谁知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哼!老大媳妇是个废物,老二媳妇已经毁了,凤姐胆子忒大,珠哥儿媳妇又是个闷的,你说说哪有一个能管事的?哪天我撑不住去了也放心不下啊。” “老太太怎么说这样的话?您身子好着呢,将来还要长命百岁抱曾曾孙子,看他长大考状元呢!” 贾母一听笑了,“还曾曾孙子,我呀,只要看到宝玉的孩儿就满足了,”说完想到来赴宴的客人,脸色又难看起来,“那帮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竟是不将我放在眼里!来些小鱼小虾,哪里能配上我的宝玉?宝玉是有大造化的,怎么也得给他选个二品大员的嫡女做媳妇。” “老太太莫烦心,这阵子外头流言不大好听,等过些日子事情淡了定能寻到好姑娘的。” 这时旁边打扇的翡翠笑问了一句,“老太太,您不喜欢咱们府上的薛姑娘和林姑娘吗?” 贾母眯起眼看向她,直看得翡翠笑脸僵住冒起了冷汗,才轻哼一声,“收了薛家多少好处?记住谁是你的主子,别当我真是老眼昏花!” 翡翠立马跪在地上重重磕头,颤抖的认错,“奴婢被猪油蒙了心,奴婢不该贪这点银子,奴婢只想着不是什么大事,才贪心应下了,奴婢知错了,求老太太责罚,奴婢再不敢了!回头奴婢就把薛太太给的银子送回去,求老太太原谅。” 贾母瞥了眼她磕红的额头,淡淡道:“起来吧,谅你也不敢背主,银子既然给了你你就收着,回头也把我的意思告诉她,我贾家纵使不如从前,也看不上一介商户,她和王氏私下里那些说法在我这儿都没用。” “是,奴婢明白,谢老太太不罚之恩。” 贾母端起茶杯呷了一口,沉默半晌,突然说:“可惜了黛玉,好好的孩子成了孤女,不然配我宝玉倒也合适。如今她对宝玉无丝毫助力,只能委屈她了,将来新妇进门,让宝玉纳黛玉为贵妾,有亲戚这层情分在,黛玉也不会吃亏的。” 鸳鸯和翡翠诧异的对视一眼,都没想到老太太对黛玉的安排是这般,但她们聪明的没有接话,都是主子们的事,她们两个小丫头哪里能掺合! 房门外站着的林黛玉摇晃了两下,若不是夏迎春及时扶住已经摔倒在地,眼泪止也止不住,林黛玉惶恐又愤怒的看向贾宝玉,心中慢慢只剩下悲哀。而对面的贾宝玉也是泪流满面,紧紧攥着双拳才能忍住不冲进去质问,那是最疼他的祖母,却将他心爱的女子贬得这么低,根本不顾念亲情,难道平日老太太对黛玉的好都是假的吗? 贾宝玉看着黛玉难受的样子,心如刀割,咬了咬牙,拉起黛玉的手就往外跑,他要跟黛玉说他只会娶她为妻,别人谁也不要,如果黛玉不信他就发誓,他不喜欢看见黛玉哭,他不喜欢黛玉难过! 夏迎春挑了挑眉看向守门的丫鬟,她真不是故意的,她和黛玉过来给老太太送点心,刚巧半路碰到宝玉,就结伴一同来了。谁知刚进院门她就听见里头在说宝玉的婚事,下意识的阻止了丫鬟出声,就听见这么一番纳贵妾的话。老太太算盘打得不错,可惜怕是没人肯配合,连真正关心老太太的两个小辈也被伤了心,真可怜呢! 夏迎春不怎么真心的替老太太默哀,手中团扇轻轻点了两下,将守门丫鬟方才的记忆去掉,带着人回房了,黛玉做的点心还在她这儿,老太太没口福,这下子全归她了。 小辈儿的变化老太太没察觉,依旧热心的给贾宝玉相看媳妇。薛姨妈从翡翠口中知晓了老太太的意思,气得脸色铁青,要不是王夫人拉着她说什么金玉良缘,她会一直留在贾府吗?现在借了他们薛家上万两银子,转脸就不认账了,哪有那么便宜? 老太太看不起薛家是商户,薛姨妈也不再给老太太面子,直接拿着王夫人签的借据找上了老太太,让她还钱!老太太也是气得够呛,把王夫人寻来大骂了一通,可借据就是借据,不还钱是可以告上衙门的!老太太最后只能从那七万两银子里拿了一万五千两还给了薛姨妈,因为王夫人的私房不见了,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老太太不是吃闷亏的性子,把王夫人关回去后,发话王夫人的份例全比照着下人来,既然是悔过哪有享福的道理?而薛姨妈彻底跟老太太撕破脸,拿到银子就带着薛宝钗搬走了,在薛姨妈看来薛蟠认识的公子哥那么多,哪个不比贾宝玉强,文不成武不就的,他们薛家还不稀罕呢! 不久之后,果然传来了薛宝钗的喜事,是和一个三品官的庶子定亲,那庶子是个举人在家里还是个得宠的,从大面上看当真不比贾宝玉差。夏迎春跟薛家并没有因果,所以从头到尾都没露面,也没什么感觉。老太太就不一样了,她相看孙媳妇相看不到,曾经嫌弃的薛家女却找了个好归宿,薛家这是在打她脸呢,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 最后托了南安太妃帮忙,看中礼部尚书家的嫡幼女,那姑娘虽说腿脚有些小毛病,性子也有些骄纵,但家世着实好,宝玉有了这个岳家做助力,往后还愁不能进朝堂吗?贾母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仿佛近日的恶气一下子全出了,做梦都能笑醒。 “宝玉,我和亲家选好了黄道吉日,这个月底先定亲,三个月后就成婚。到时你就是有家室的人了,要早日给我老太婆生个曾孙孙!”贾母笑着拉住下学回来的宝玉,越说越高兴。 贾宝玉脸色难看的挣开她的手,直接跪在地上叩了个头,“老祖宗,赎孙儿不能从命!孙儿不会同陈家小姐定亲,孙儿如今还在读书,婚事就等孙儿科举高中再提吧。” 贾母脸色淡下来,直直盯着宝玉的双眼,“你可是因着黛玉?” 贾宝玉脸色微变,摇头道:“孙儿只是想先科举后成家,望老祖宗成全!” 贾母怒极反笑,“你是我养大的,动什么心思我能不清楚?这门亲事不会变,你长大了,也应当顶立门户为家族着想了,结亲不是你一人之事,乃是结两家之好。贾家如今风雨飘零,急需一门姻亲支撑,礼部尚书陈大人就是最好的亲家。” 贾宝玉痛苦的看着贾母,眼中带上了哀求,“老祖宗,孙儿求您……” “你不必多说,定亲前不要去学堂了,回去准备吧!” 贾宝玉低头抹了把脸,慢慢站起来,“我不会和陈小姐成亲,即使你把我绑进喜堂,我宁愿撞死也不会屈服!我软弱了那么多次,这次我的婚事我绝不会妥协!” 贾宝玉说完就大步离去,贾母惊怒的拍桌大骂,捂着胸口喘了好半晌才平静下来,“鸳鸯!你去寻袭人,叫她把宝玉的玉佩拿过来。” 鸳鸯震惊的抬起头,“老太太,那玉佩可是……” “叫你去就去!若袭人不愿,你就对她说,等宝二奶奶进门,她就是宝玉房里的姨娘。” “……是。”鸳鸯不安的应下,总觉得这般下去会出大事。 袭人最大的盼头就是成为宝玉名正言顺的姨娘,但许诺过她的王夫人被关了起来,眼见着是管不了事了,宝玉又对她日渐疏远,让她很是惊慌。这时听了老太太的吩咐,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当晚她便趁宝玉熟睡的时候把玉佩偷了出来,亲手交给了贾母。 得了贾母一顿夸赞,袭人第二日看到有些痴傻的宝玉时也就没那么愧疚了。 府里开始热闹起来,王熙凤也终于得了机会掌家帮忙筹备定亲事宜,夏迎春奇怪的发现贾宝玉居然没出来反对,而且贾宝玉的院子还不许人进,明显是被软禁了,更奇怪的是她没掐算出是何缘由! 夏迎春起了兴致,寻了个人少的时候定住丫鬟潜进了贾宝玉房中,看到贾宝玉痴痴呆呆的样子她是真的惊讶了,怎么叫都叫不醒他,仿佛失了魂魄一般。夏迎春仔细回想原主的记忆,好半天才想起来贾宝玉的玉佩好像是个稀奇物件,不止来历非凡还必须贴身佩戴。贾母防着别人使坏,没把玉佩这么重要的事说出来,原主还是无意中得知的,那么贾宝玉如今这副模样是因为丢了玉佩?奇了,真是奇了! 不用想也知道玉佩在何处,夏迎春直接跑到贾母放私房的地方把玉佩给拿了回来,贾宝玉一戴上玉佩马上就恢复了正常,看得夏迎春啧啧称奇,“你这玉佩可是成了你的弱点了,谁想害你只需偷走你的玉佩就成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贾宝玉双手捂着脸,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愤怒,“那日是袭人守的夜!怎么会是袭人?呵,我早该想到的,从前袭人会听太太的话监视我,如今自然也能听老太太的话偷玉佩,可笑我念着她在我身边多年,一直没将她遣走,什么为我好?她只是为了她自己!” 夏迎春轻笑一声,“我早就跟你说了,齐人之福不是那么好享的,袭人这般做还不是想当你的姨娘?你若不给她指望她怎么会动这心思?后院的女人明争暗斗就是如此,上至老太君下至小丫头,谁也不会例外。” 贾宝玉长叹了口气,“是我明白的太晚,晴雯死时我就该明白的。”他起身冲着夏迎春一揖到地,“多谢二姐姐!若不是二姐姐,我和黛玉不知会受多少痛苦。” “嗯,黛玉这两日也不好过,你好了寻个机会去看看她吧。不过你打算怎么做?直接跟老太太对抗?” “二姐姐可否助我和黛玉离去?” 夏迎春惊讶的看着他,“离去?到哪儿去?” 贾宝玉即使在认真的成长,这么短的时间也不足以对抗长辈,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私奔了,“二姐姐,我知道聘者为妻奔为妾,但我往后不会再回京,不需要家族的认同,我想和黛玉去她的家乡成亲,做一对普通夫妻。” 夏迎春也没觉得私奔有什么惊世骇俗,只是问了句,“那你们拿什么养活自己?” 贾宝玉语塞,夏迎春笑着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我会帮你的,把你想带的东西拿好,且等两日吧。” 规矩什么的在狐狸精眼里从来不是问题,换个地方生活对她来说容易得很,荣宁两府都快被抄家了,贾宝玉和林黛玉离开不会有任何影响,还能少拖累一位姑娘,也算好事了。 林黛玉起初是不赞同的,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做这种事?但府里的喜气洋洋日日刺激着她,而惜春知晓后也说要和她一同走,再也不想留在这泥潭里了。于是林黛玉终于下定了决心,她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几箱子藏书,那是她父亲留下的,在夏迎春说有办法后便再无后顾之忧。 贾宝玉依然装作痴痴傻傻的样子,袭人对他的照顾倒是细心,然而这一日清晨袭人打好水叫贾宝玉起床的时候却发现床帐内空无一人,床中央放着的信笺和银票将她的尖叫堵在了喉咙里。她颤抖着打开信笺,只见上面写着:你与祖母所为我已知晓,此去无归期。 信笺旁边的银票有一百两,袭人捂着嘴无声的哭了起来,少爷丢了,她就是罪人,留在贾府没命活的!她必须跑!揣好那一百两银票,袭人匆匆回房收拾了包袱避开人逃出贾府。回头看了眼荣国府大大的牌匾,从此这里再也与她无关了。 ☆、第60章 狐狸精牌贾迎春(完结) 夏迎春又花费许多银子把自己的陪房遣散了,还他们自由身,一个下人也没留。然后弄了辆大马车,和贾宝玉、林黛玉、贾惜春一起坐车往扬州赶,贾家肯定会派人追的,坐船不方便逃跑,所以他们宁愿绕远走了陆路。 但有夏迎春在,走陆路也不会受多少苦,晚上大家睡觉的时候,夏迎春挥挥手他们的马车就穿过了几座城镇,第二日只跟他们说她是睡不着早起赶车了。那三人都没独自出过远门,根本不认识路,全由着夏迎春随便说。所以不管贾家和王家、史家派了多少人找,都是半点痕迹没有,他们四个就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一同消失的还有林黛玉和贾惜春房中所有东西。 这下子定亲定不成,宝贝孙子也失踪了,因着惜春还要给宁府一个交代,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老太太撑不住彻底病倒了,贾家也没了主心骨,一盘散沙,愈发混乱,王熙凤掌着家趁机又偷偷放起了印子钱,想着往后再没人压在她头上,真正成了贾府的当家奶奶,便开始收拾曾经编排过她的奴才,贾府的下人开始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离京城远了,夏迎春几人也不着急,边游玩边赶路,慢慢悠悠的往扬州去,一路上遇见的各种新奇事把几人的愁绪全都冲散了,黛玉也终于露出笑模样来。 贾宝玉看着夏迎春一身男装的赶车,颇为不好意思,“二姐姐,要不,还是我来赶车吧,怎么说我也是男子,哪有让姐姐受苦的道理?” 夏迎春头也不回的纠正,“记住要叫我二哥!你们都不会赶车,别跟我争了,早日到达扬州也能早日安家落户,我看着再过两日就能到了,你们好好商量一下将来的日子吧。” 贾惜春掀开帘子看向热闹的街道,笑着说:“离了那个府,往后如何我都觉得快活!再没有比如今更快活的了!” 林黛玉眉间也舒展开来,“是啊,没有嘴碎的下人,没有勾心斗角的言语,如今确实快活。只是……宝玉,你当真不后悔吗?老太太疼你,你若回去,想来她也不会责怪你的。” 贾宝玉出了会儿神,坚定的摇摇头,“老祖宗疼我,我也想孝顺老祖宗,可我不能做个傀儡。”他小心拉住林黛玉的手期期艾艾的说,“将来,将来我们有了孩儿,我再去求老祖宗原谅,把她接来扬州养老,我我……” “呸!叫你胡说!”林黛玉涨红了脸在贾宝玉身上打了好几下。夏迎春在前头哈哈大笑,“这里又没有外人,害什么臊?咱们如今可是自己做主的,放心,我已托朋友买好宅院了,到了扬州咱们就办亲事,片刻也不耽搁!” 林黛玉羞恼的斥了一声,“迎春!不许说了!” 夏迎春忍住笑,“好好好,我不说!惜春,在心里帮我想想都要准备些什么,可别让宝玉等急了!” 惜春捂着嘴笑弯了眼睛,“我知道了二哥。” “哼,我不理你们了!”林黛玉转身坐到角落,拿书挡住脸不和他们说话。贾宝玉欣慰的看着她,这么有活力的林妹妹他从未见过,他知道他做的是对的,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快乐,才会过上舒坦的日子,心里对老祖宗还有愧疚,但他一定会回去求老祖宗原谅接老祖宗来奉养的。老祖宗那么疼爱他,他不信老祖宗会一点都不在意他的心思。 夏迎春很快带着他们到了扬州城,林黛玉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扬州,想起已逝的父母止不住的哭,第一回离开扬州是因着母亲去世,第二回离开扬州是因着父亲去世,这里有着伤痛刻骨的回忆,但同样有着她最美好的回忆。从踏上扬州开始,她就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安心,这是她的家乡,她相信父母在天之灵一定会保佑她幸福安康。她也一定会努力的活下去,快乐的活下去,再也不让父亲母亲担心。 夏迎春买的宅子离过去的林家不远,她也算有心了,早就请人按照林家那院子把宅子弄得一模一样,在她看来,这里对他们几个都是陌生地儿,只有林黛玉一个人有许多回忆,那还不如全随了林黛玉的心意,起码让她彻底高兴了。 林黛玉果然很感动,里外看了一遍就郑重的对夏迎春福了福身,“虽说二姐姐总是说不必谢,但我还是要多谢二姐姐,大恩无以为报,黛玉记在心里了,将来无论有什么事需要黛玉做的,二姐姐只管吩咐。” 贾宝玉忙拱拱手,“林妹妹说的就是我要说的话,多亏了二姐姐才有我们的今日,二姐姐就是救我们于苦难的活菩萨,多谢二姐姐了。” 夏迎春本要打断他的话,听他说自己是活菩萨顿时笑岔了气,“哎呦什么活菩萨,笑死我了!” 贾惜春还没来得及感谢就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二姐姐,你笑什么呀?我也觉得你是拯救我脱离苦海的活菩萨呢!要是没有你,我肯定会去庵里做姑子了。” 夏迎春往天上瞥了一眼,摆摆手笑道:“行了,再说菩萨可是会生气的!菩萨那是普度众生的,我呀最自私,你们对我好,我才对你们好。看看别人我哪里管过?说起来往后你们要自己过日子了,都要跟我学学,被欺负了就得欺负回去,像那个折磨我的孙家,现在不就一个不剩了吗?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有些事一步也不能退,咱们不主动惹事,但也不能让自己受委屈!” 贾宝玉三人明显有些惊讶,听她这意思孙家灭了根本不是意外?那就是她把孙绍祖弄死的?可孙绍祖确实可恨,这,这好像也没什么可怕的,但这也对吗? 夏迎春瞧见他们的纠结有些好笑,推着他们回房,“别想那么多了,你们还小呢,自己顶立门户过日子,早晚会懂的。歇一歇,晚点我找人牙子来买几房下人,往后日子还长,慢慢琢磨吧。” 三人还很单纯,受过那些苦和迎春在孙府里受的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夏迎春坐在亭子里逗了逗小鱼,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再跟他们一阵吧。 夏迎春对人的气息很敏感,好人坏人一看便知,又能掐算过去未来,买回来的下人个个踏实能干、忠心耿耿。她找了扬州官媒帮忙,亲事所有事宜都办的妥妥当当,开了三日流水席,附近邻里全都知晓了这家新搬来的贾公子娶了青梅竹马的夫人,并在拜堂之后发誓终身不纳二色,流传出一段青梅竹马的佳话。 成亲后夏迎春就把铺子、庄子的地契分给他们三人,让他们学着打理,除了遇到麻烦的时候,极少出面,只在园子里悠闲度日。 又过了一个月,贾宝玉三人已经稳下心来,再没刚到扬州时的不安。夏迎春掐算到贾府已被抄家,便跟他们告辞离去,三人虽放不下心,但这么久也算看出迎春是得了什么机缘,早已和他们不同了,自然不会多问,只叮嘱她在外万事小心。 夏迎春瞬移到京城,将贾母和李纨、探春她们几个无辜之人从牢里接出来,送到了一处两进的宅子里安顿。王夫人和王熙凤秋后问斩,贾赦、贾琏流放边疆,几个掺和的下人直接处死,其他人则是无罪释放。 夏迎春跟着贾赦一路流放,每当他将死之时便趁夜给他服一粒养身丹,走走停停,终于到了流放之地。没有荣华富贵,从此只能粗茶淡饭,活着对他来说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不过这就是夏迎春要了结的因果,她最后一次给贾赦养身丹时出现在了他面前,随意的说,“之前报了你卖迎春的仇,如今还了你生迎春的恩,各不相欠,你好自为之。” 贾赦一头白发看上去生生老了十几岁,还没来得及说话夏迎春就已经消失,转而去了贾琏那里,看到贾琏和平儿做了夫妻,夏迎春没有露面,他们兄妹之间的因果极淡,贾琏的女儿有一劫,她只需救回那小侄女便成了,不必再管贾琏。 第37节 贾母经抄家一事大受打击,日渐衰弱,夏迎春回到京城的时候贾母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夏迎春领着巧姐登门,看到宅子里死气沉沉的样子撇了撇嘴,都到这步田地了还想从前那些事有什么用?不赶紧想法子挣钱,等银子花光了吃什么?莫名其妙! 贾政见着夏迎春立即问她贾宝玉去哪里了,夏迎春只说不知道,当初在城门口就分开了,她一直在城郊住着所以才回来这么快。贾政不相信可也没办法逼问,只能叹了句不孝子就罢了。 贾探春引着夏迎春去看贾母,夏迎春进门后摸了下贾母的脉搏,对贾探春说:“我想单独跟老太太说几句话,不是可否?” 贾探春看了她一会儿,点点头,“老太太快不行了,你跟她说说宝玉的事也能让她高兴高兴。” 夏迎春像是没听懂她的试探,“宝玉的事我不清楚,我自己的事倒是有许多要和老太太说的,到底是在老太太身边长大的。” 贾探春抿抿唇,带着巧姐出去了。夏迎春坐在床边将一粒续命丹放进贾母口中,片刻后,贾母虚弱的睁开了眼,瞧见迎春眼睛瞬间亮起来,一下子抓住她的手就要起身,“宝玉!宝玉呢?宝玉!” “宝玉好着呢,别着急。”夏迎春笑着挣脱,坐到了床尾。 贾母眼神急切,“你把宝玉带回来,咳咳,我就既往不咎,宝玉在哪里?” 夏迎春扇了两下团扇,笑道:“瞧您说的,又不是我要带他走的,他可是被您给逼走的。” “我……”贾母恍惚了一下,苦笑着摇头,“如今贾府已经没了,我哪里还能逼他?莫非他还在怨我?我只想在死前看他一眼,你叫他来看看我老婆子,我也没几日好活了……” “这个容易,您老身子大亏,彻底治好是不行的,但我刚给你服了药,再活个两三年还是行的。宝玉和黛玉已经成亲,还说将来要接您过去养老,您怎么说?若愿意过去,我就带你走,不过可不能透露给旁人知晓。” 贾母激动的抹了抹眼泪,“好,好,我愿意去!我就知道我的孙子没白疼,还想着给我养老,我就知道……你带我走,我老了,旁人我管不了了,只盼着还能看一眼宝玉和黛玉的孩子,你带我走吧……” 夏迎春点了下头,“成,听探春说大夫已经交待准备后事了,干脆诈死吧,免得他们问起来麻烦。我为你续了命,将你送去见宝玉,这十几年你对我的养育之恩也算还干净了,有什么想对其他人说的你就趁早吧。” 夏迎春说完起身走了,贾母张张嘴什么也没说出口。夏迎春一出门就看见贾探春紧靠在门边想要偷听,她笑了笑,狐狸精想说些悄悄话哪有人能偷听到?她冲巧姐招招手领着侄女打算去客栈住一晚。 贾探春攥攥拳头跑上前拦住她说:“二姐姐,你怎么变了这么多?” “是人都会变的,这么久过去了,大家不都变了吗?” “宝玉和黛玉还有惜春都是你带走的对不对?你为什么帮他们?” 巧姐有些害怕的躲在夏迎春身后,夏迎春摸了摸她的脑袋,笑说:“三妹妹,你觉得离家出走是帮他们吗?他们应该已经是家族的弃子了吧?有没有逐出族谱?” 贾探春直视着她分毫不让,“自然是帮,我觉得他们一定比我们如今过的好。都是一家人,你为什么帮他们?” 夏迎春声音淡淡的,“你是想问我为何不帮你?三妹妹,你对别人冷漠,别人也会对你冷漠,不是嘴上说两句亲热话就代表真心的。何况你还有父亲,还有生母和弟弟在,哪里轮得到我管?我给你们这座宅子让你们免受风雨还不够吗?日子是要自己过的。” “你!二姐姐,从前我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我在嫡母手下自身难保,哪里能多管别人的闲事?你是在记恨妹妹?” “我哪里有记恨你?再说,你没法管闲事,我也不爱管别人的闲事,如今可没有嫡母压着你了,嫡兄嫡姐都没有,你想如何便可如何了,我们不是同路人,先走一步。”夏迎春随意的说完,领着巧姐绕过她走了,贾探春站在原地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迎春又用了一次稻草人,在贾母昏睡的时候把她送去了扬州,贾宝玉对老太太感情很深,知晓家里的境遇之后痛哭了一场,之后便用心照顾老太太。这两个月不见,林黛玉竟怀了身孕!老太太见了更是欢喜,什么心思都放下了,只想在剩下这两年里看着曾孙出生,能亲手抱一抱就满足了。 夏迎春寻了一个吉日,为贾宝玉做法,将玉佩中那一缕残魂彻底融入了贾宝玉的魂魄,从此那枚玉佩便只有避害养身之用,被贾宝玉当做传家宝打算传给自己的子孙。 迎春身上所有的因果彻底了结,她不愿意每天呆在宅子里,便换了男装开始行走江湖。她是狐狸精,变成男子谁也看不出来,偏偏遇到一个叫钟临的土匪,每次见面都叫她姑娘! 夏迎春气急败坏的指着钟临的鼻子,“你个土匪又跟着我做什么?还想挨打吗?” 钟临挑眉看她,“姑娘,我钟临活了二十多年,头一回见着你这般对性子的女子,不把你抓回去当压寨夫人我就吃不好睡不香啊!” “哈,就你那三脚猫功夫也想抓我?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警告你离我远点,看见你就烦!” “姑娘,钟某武功及不上你,但上天讲缘分,你瞧我走哪都能碰上你,这不是天作之合吗?我那帮小弟各个讲义气,你做了压寨夫人我就让你当二当家,绝不会亏待你,如何?” “如何个屁!谁稀罕去当土匪?我就不信你次次能找着我,咱们走着瞧,哼。” 夏迎春说完几个跳跃就没了踪影,钟临摸摸下巴邪气的笑了,“我也不信,奈何我从未寻你,却偏偏总是撞见你,怎么办呢?老天都让你当我的压寨夫人呢!既然对了我的眼,就别再想着逃!”钟临眼中溢满了自信,连眉梢处的疤痕也显得不那么可怖了。他是匪中的王者,就不信有抢不来的东西! 夏迎春跑到深山里一边找山洞一边嘟嘟囔囔的抱怨,“哪来的蠢货?还跟我讲缘分?哼,以为我算不出你你就特殊了吗?当初贾宝玉我也算不出呢,指不定是什么牛鬼蛇神,还想抓我当压寨夫人,做梦去吧!” “啊——!什么玩意儿!”夏迎春脚下一空,栽进了一口井里,她连翻了几次才平稳的踩到井底。 转头四顾,看看上头的井口,夏迎春一下子傻了眼,“天呐!这不是当年囚住我的地牢吗?几千年还没毁掉,哪个缺德鬼留下的?!” 地牢四周的墙壁上都写着符文,她运起法术往上冲,每到井口都会被一张无形的大网挡住,气得她破口大骂!当年她修为大成,镇妖剑被拔之后,她才顺利破阵而出,如今她动用禁术自我放逐到千年后,损了不少功力,居然弄不破灵网,难道要一直关在这里等别人来救?那得等多少年? 夏迎春盘腿坐下揪着地上的野草,“这里根本就没有妖怪,地牢没遇到妖气也不会开启,可我居然自己掉进来了!如今天下可就只剩我一个妖怪了,这么巧的事是怎么遇到的?我怎么这么倒霉?!我还要做个逍遥天下的狐狸精呢,被关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夏迎春抬头瞪着灵网,“不行!我一定要出去!关我一次你休想关我第二次!” 夏迎春深吸了一口气,双手合十念起咒语,身后九条雪白的狐尾若隐若现,“破!” 夏迎春一飞冲天,同阻拦她的灵网相撞,不停的撕扯、撞击,口中念着咒语接连不停的施法,灵网光芒渐弱,夏迎春的气息也渐弱,但她不想再孤单的被锁在井底,无论如何她也要冲出去! 不知过了几天几夜,狂风暴雨、雷霆交加,夏迎春终于彻底毁了灵网,从井中弹出,滚落到旁边的水坑里,此时,她已经现出原形,成了一只满身污泥的小白狐,神志不清。 这时,钟临脚步匆匆的跑向山洞,路过水坑时兀然停下脚步,蹲下将夏迎春捡了起来,“咦?你这小东西怎么躺在水坑里?受伤了?啧啧,这么大的暴雨,你怎么挺过去?好吧,我看你合眼缘,今儿就做个好事,走!” 钟临把小狐狸塞进怀里抱着,急匆匆的冲进了山洞,生气火堆,还不忘擦干小狐狸抱住它取暖。夏迎春微微睁开眼看了他一会儿,心里满是懊恼,恨不得骂他几句:蠢货!我堂堂狐狸精怎么可能挺不过暴雨?顶多就是受点,如今被你救了,我岂不是欠了你的恩?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哪个混蛋祖宗立的祖训?!! 钟临听不到小狐狸心里的哀嚎愤恨,见它看自己还笑着点了点它的鼻子,“哎,说起来我心地一点也不好啊,今儿怎么就救了你?你这眼睛倒是和我的压寨夫人挺像,等我抓住她就把你送给她养着玩。” 抓住她?养着玩?——养你个混蛋! 夏迎春眼中冒火,怒极的咬住他手指,钟临笑呵呵的揉了揉小狐狸脑袋,“别闹,等雨停了我就给你找吃的,来,咱们睡觉吧。” 夏迎春浑身无力,挣扎了几下也没爬出他的怀抱,无奈闭上眼开始疗伤。这个蠢货!等她伤好了一定要狠狠的折腾他!哼! 一人一狐在火堆旁沉沉睡去,洞口忽然出现一个白发老头,正是那当了月老的齐桓公,老头捋了捋胡须,笑说:“丫头,上辈子我是实习神仙给你弄错了红线,这辈子补给你个好的,嘿嘿,不用太感激我哦。” 小狐狸在钟临怀里团了团身子,后爪和钟临的脚上若隐若现系了一根红线…… ☆、第61章 天山童姥牌邢夫人(一) 巫行云睁开眼的时候还很不适应,临死前那些不甘、怨怼、愤恨还有释然的感觉仿佛还一直围绕着她,让她挣不脱、逃不掉,隐隐有些后悔为了那么一个男人把自己折磨了几十年。然而她为何又醒了过来?莫非那破戒的小和尚把她给救了? 这些想法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巫行云很快就留意到自己的异常,一双手虽然保养的还算好,但到底是三十多岁的手,完全不像她的肤若凝脂。反射性的调动内力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巫行云松了口气,武功还在,这就好。 【智能系统启动中,请稍后……】 “……”巫行云盘膝坐在床上,脸上的表情变也未变,眼神却陡然锐利起来。她看向四周,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门外守着两人,院中来回走动的有十一人,而屋内只有她自己,谁在说话? 【叮!系统重启成功,宿主灵魂已绑定,正在探测宿主信息,请稍后……】 【宿主姓名:邢云(曾用名:巫行云) ·宿主性格:对内喜怒不定、面恶心善;对外乖张暴戾、残忍无情 ·本命武功: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 ·本命武器:生死符 ·其他技能:通晓逍遥派绝学,精通暗器,医术高明……等】 “你是何人?藏头露尾的鼠辈,知道本童姥在此,还不现身?!”巫行云微眯起眼留意着四周,察觉不到任何气息,心中也警惕起来。 【宿主,本系统是和前宿主一同穿越到《天龙八部》中,但不幸的卷入了时空乱流,前宿主魂飞魄散,本系统便同你的灵魂绑定在一起,一同来了这里。】 巫行云不明白什么是“系统”、“宿主”,但她听懂了对方是和自己的灵魂绑在一起的,这怎么行? “立刻现身!本童姥倒是要看看你的移魂大法练到了什么程度!” 【宿主,你误会了,本系统存在于你的脑海中,与你的灵魂在一起,是没有独立个体无法现身的。鉴于宿主的生存环境过于落后,本系统免费赠送你一个礼包,请在脑中想着系统界面,然后点击礼包图案。】 巫行云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四四方方的东西,眉头皱了起来,伸手点上一个包袱图样的画卷,然后神奇的发现脑中多了些东西。 【叮!恭喜宿主获得系统赠送的礼包,礼包内容有:《天龙八部全集》、《红楼梦全集》、《系统相关知识大全》、《穿越与重生常见问题》、《任务完成技巧与攻略》,另外赠送原主全部记忆。】 几本书不必翻开看,巫行云已经知晓了里面的全部内容,她手中的床单化为灰烬,咬牙挤出了几个字,“你说我的一生只是个笑话?是个别人打发时间的故事?” 【宿主,请正确认识自身的存在,存在即道理,宿主所面对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宿主可以将小说理解为人物传记,记录了一些人的一生。这里是《红楼梦》世界,要求宿主养大儿子光宗耀祖,确保贾家立于不灭之地,成为贾家真正掌权人并为原主邢云讨回公道。】 巫行云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口回绝,“不可能。” 【若宿主任务失败,将会受到系统的惩罚,第一步惩罚:武功尽失。试验中,请宿主体验……】 巫行云体内的内力瞬间空空如也,如何尝试都和普通人一般无二,巫行云铁青着脸,慢慢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下来,“好,你的要求我答应。” 【试验成功。触发任务:教训红姨娘,让红姨娘再不敢挑衅宿主,奠定宿主当家主母的地位。】 房门被人一脚踢开,男人气势汹汹的走进门,身后跟着一个貌美女子梨花带雨的哭着,正是贾赦和红姨娘。巫行云已经有了邢云的记忆,这位红姨娘一年前给邢云下了绝育药,邢云终于查到了蛛丝马迹,怒极要杖毙红姨娘,红姨娘仗着她没找到切实证据,坚决不认,还反咬一口告到贾赦那里,如今看来贾赦是为红姨娘出头来了。 贾赦指着巫行云厉声喝道:“你对嫣红做了什么?善妒成性,栽赃嫁祸,你想找借口打死她是不是?” 巫行云看着他指向自己的手指,眼神晦暗难明,完成任务吗?也没什么不可以。她下床走到桌边倒茶抿了一口,将茶杯放在手边,袖中指尖微弹,一片薄冰疾射而出,转瞬间隐没在贾赦的颈间。 “你的规矩……啊!”贾赦刚想质问巫行云的礼数,忽然全身阵阵麻痒,又如针刺般剧痛,简直如万蚁咬噬,趴在地上直打滚! 所有人都吓住了,巫行云淡淡的看了贾赦一眼,说道:“去请大夫。”然后看着红姨娘问了句,“他之前一直同你在一起?” 红姨娘还没回过神,听到问话便下意识的回道:“是,老爷方才在我房里,并未用什么不妥当的东……” “来人,嫣红谋害老爷,居心叵测,将她拖下去杖毙。”巫行云打断了她的话,直接下了命令。 王善保家的愣了愣,不可置信道:“太太,这……是否等老爷好些再……”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巫行云瞟过来的眼神冻住了,忙住了口,转身叫人抓住红姨娘拖到院子里行刑。 屋内是贾赦的惨叫哀嚎,屋外是红姨娘的尖叫求饶,不过片刻,王善保家的就忐忑的回来禀报,“太太,嫣红已经咽气,尸首如何处置?” 【叮!任务超额完成,奖励宿主100积分及一颗启智丹。】 “送去老爷床上,总归是他的爱妾,一场情谊,由他自己决定吧。”巫行云露出嘲讽的笑容,丝毫没察觉自己说出多么让人心惊的话来。王善保家的不敢多话,擦擦额上的汗,出门吩咐去了。 巫行云走到贾赦身旁,伸手运起北冥真气压制生死符,在旁人看来就像她要扶贾赦起身一样,几个丫鬟急忙上前帮忙,巫行云顺势退到一边坐下,看着她们把昏过去的贾赦抬到榻上,然后被请来的大夫匆忙赶到仔细为贾赦诊脉。 大夫皱了皱眉,疑惑道:“贾大老爷并无大碍,只是太过劳累,脱力晕倒。” 丫鬟在旁边把贾赦之前的情况说了一遍,大夫捋捋胡子,想着怕是后宅争风吃醋给闹的,京中谁不知贾大老爷好色成性,最好吃喝玩乐?大夫看了眼贾赦的脸色,张口就说出一大堆病情来,各个都和贾赦的症状很像,最后重点强调贾赦的病要静养,万万不可再过度劳累。 在场没人听得懂大夫是什么意思,但大夫最后留下了方子,他们只照着抓药熬药便可,其余的也就没心思想了。人散开后,巫行云命他们将贾赦抬回他自己房里,再将她的房间打扫干净,不得留下任何异味。 众人不敢不从,俱被巫行云杖毙红姨娘的狠辣吓住了,难得规矩的做起差事,不敢有半点偷奸耍滑之意。巫行云看着被抬走的贾赦,心里冷哼一声,她巫行云活了九十六岁从未成过亲,贾赦这么个窝囊废也想做她的相公?做梦! 巫行云挥退了服侍的下人,在心里默问系统,“启智丹是什么?” 【宿主,鉴于贾家男丁文不成武不就,启智丹是专门为你儿子准备的,有助于让他早日光宗耀祖。】 还是跟任务有关,巫行云一听就失了兴趣。她如今倒是对那个“穿越”和“重生”比较感兴趣,“你可以带宿主的灵魂穿越时空?那你能让我回到我师父健在的时候吗?” 【宿主,理论上可以,但穿越有风险,你看我前宿主的下场就知道了,所以切不可贪心,活着的时候就要努力活下去,直到再也活不了才应该考虑穿越时空之事。】 巫行云想象自己要在这个什么《红楼梦》里生活几十年,就觉得生命毫无意义。天下之大,连个江湖武林都没有,难道她要成立自己一个人的天山派吗? “是否活下去是我的事,你只需回答我如何穿越时空去其他地方。” 第38节 【宿主,若想离开这里首先要完成主要任务,然后利用触发任务积攒积分,当积分达到穿越标准,本系统便可带你的灵魂去其他地方。】 巫行云想了想之前说过的主要任务,觉得简单得很,就算要儿子光宗耀祖,她也想到了办法,总归不可能自己生就是了。 巫行云在房里默默适应着生活的变化,老太太身边的鹦鹉却找过来了,守门丫鬟青芽在门外禀报,“太太,老太太那边听说大老爷出事了,请太太过去一趟。” “就说我病了。” 青芽虽然惊讶,但还是按巫行云的意思回了鹦鹉,“鹦鹉姐姐,我们太太本就身子不适,方才又被大老爷的样子吓到了,跟红姨娘置了一回气,这会子正不舒坦呢,怕是出不了门。还望鹦鹉姐姐跟老太太说说好话,我们太太实在是没法子。” 鹦鹉往屋里瞅了一眼,拉着青芽走到一边小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这什么也没问到,回头老太太定要罚我的,好妹妹,起码让我知道大老爷是什么病,红姨娘又为什么被杖毙吧?” 青芽白了脸不停的摇手,“好姐姐,这些事咱们下人哪里清楚?大老爷从红姨娘那儿出来就发了病,样子惨得很,大家伙都看见了。太太也是气得狠了,又惊又怒的处置了红姨娘,等大老爷醒了还不知会如何呢,大夫只说让大老爷静养。” 鹦鹉瞧她不想多说的样子,撇了撇嘴,假笑着应付两句就转身走了。不远处的碧柳扯住青芽问道:“你没说什么不该说的吧?” 青芽急忙摇头,“没有,我哪敢!想起红姨娘的下场我就发冷,哪里会惹了太太?” “你知道就好,从前咱们院里一向是大老爷做主,这回我瞧着太太却是发威了。往后还不知如何,你我都小心着些,不求得主子青眼,只求别出错挨罚就成了。” “我明白,我明白,姐姐就放心吧。” 巫行云听到她们的对话,嘴角弯了下,识趣就好,她巫行云收服的手下从不是用什么生死符,她要的只有绝对忠心之人。遇到她巫行云,也算是她们的一场造化! ☆、第62章 天山童姥牌邢夫人(二) 巫行云前世用生死符控制了三十六洞七十二岛之人,但她天山派的九天九部婢女却都是被她收留的可怜女子,她教她们武功、教她们自强、教她们惩治臭男人,她天山派每一位门人都对她忠心耿耿。系统要她做任务,要她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呆上几十年,她不可能混吃等死,她要再一次成立天山派,如前世那般庇护天下女子。 这里的女子比她收留过那些更可怜,因为这里没有江湖,没有侠女,女子受了委屈根本就无法报复。她既然来了这里,就要让手下女子都过上好日子,这天下,不是男人可以横行霸道的! 巫行云刚刚放下无崖子,到这里就被迫有了一个好色纨绔的丈夫,让她对男人讨厌到了极点,若不是系统的威胁,她早就离开贾府到民间兴风作浪去了,不过看在系统可以带她去其他地方的份上,几个任务,她忍了,就先将贾家的好女子收归己用吧! 坐在房里想了会儿如今的环境,巫行云把需要为原主讨回的公道理顺了,贾家大房太太,正经的袭爵人夫人,却不能掌家,很委屈。每次说话都被老太君厌烦,只能看着弟媳王氏在面前炫耀,很委屈。儿媳妇小王氏是王氏的亲侄女,整天跟在王氏身后,看不起她这个正经婆婆,很委屈。丈夫贾赦贪花好色,让原主在贾府里没脸,很委屈……类似这些琐碎的小事,在巫行云眼里几个暗器就能解决的问题,却让邢云抑郁成疾,愈发尖酸刻薄。 巫行云抿了口茶,想着怎么把这些人解决掉,直接完成任务。 【……】 【宿主,请不要大开杀戒,每个世界有每个世界的规则,这里是皇权的世界,屠杀满门是要出大事的!】 巫行云淡淡道:“我没想屠杀满门。” 【连杀几人也不行,当然,实在太该死的可以,咳咳,可以用不明显的死法处理,至少不能让人怀疑到你身上,或者引发动乱,建立门派也一样。】 巫行云挑了下眉,这有何难?她喜欢用武功干脆利落的解决事情,不代表她不会其他办法,不然在她走火入魔练功出了岔子那段日子,她也不可能平安活下来,逍遥派的人就没有不会的东西! 巫行云想起李秋水在西夏皇宫混得如鱼得水,就算毁去容貌也动摇不了其地位,难道她还比不上李秋水?想起仇人,她的心情不怎么好,巧的是又有人跑来找事儿!她瞥了窗外一眼,冷笑着躺回床上,等着外头那老太婆进门。 贾母满面寒霜的走进院子,身后跟着王夫人和王熙凤,姑侄俩一个沉稳一个张扬,眼中却透着同样的幸灾乐祸。王夫人看不惯邢夫人比她诰命高,王熙凤看不惯邢夫人的出身低,两人向来以看邢夫人出丑为乐,大房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们怎么能不来看看? “你们老爷怎么样了?大太太呢?”贾母见邢夫人没有出来迎,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王善保家的陪着笑上前行礼,“回老太太,老爷这会儿还没醒,大太太受了惊正躺着呢。” “哼,去看你们老爷。”贾母抬步往正房走去,才到门口就听见里头惊叫一声,急忙加快了脚步,“怎么回事?” 贾赦连滚带爬的往外冲,差点撞在贾母身上,鸳鸯和翡翠上前挡了一下,扶着贾赦站稳,立刻松手退回贾母身后,目露嫌弃。 此时的贾赦着实难看,晕倒前他正痛的满地打滚,衣服脏乱不堪,皱得不成样子,头发也乱糟糟的,下人们没有主子吩咐不敢乱动,只给他将脸和手擦了干净,显得比乞丐好不了多少。贾母又惊又怒,喝问了一句,“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伺候的人呢?你这又是怎么了?” “我,我,”贾赦抹了把脸,指着床上哆哆嗦嗦的说道:“嫣红……嫣红死了……” 贾母看过去,有丫鬟撩开床帐,露出床上身染血迹的尸体,贾母吓得瞪大了眼,后退几步差点跌坐下去。鸳鸯和翡翠也吓得够呛,勉强扶住贾母惨白了脸。王熙凤胆子大些,扫了眼周围的下人厉声质问,“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怎么把尸体放到大老爷床上?不想活了?” 几个下人都跪了下来,不停的求饶,撩床帐的那个丫鬟带着哭腔急道:“求老太太饶命啊,是大太太吩咐的!” 贾母看向王善保家的,王善保家的额上冒出一圈冷汗,战战兢兢的回道:“老太太,大太太气得狠了,一时冲动杖毙了红姨娘,事后想着老爷对红姨娘到底是不同的,便让把红姨娘送过来留待老爷处置。后来受了惊身子不大好,许是……许是忘了,这才送老爷回房歇着……” “哦?闹了半晌,你们太太什么不是也没有?倒还成了委屈人儿了?瞧把你们老爷惊的,她人呢?将她叫来!早上瞧着还好好的,我倒不信她几步路也走不得!”贾母一辈子也不知杖毙过多少人,乍一见吓了一跳,回过神来倒是无所谓,坐到主位上比谁都镇定。 王夫人给她倒了杯茶,“是啊,方才想请大太太过去说说话,结果没见着人,老太太心里头担忧,只得亲自过来瞧瞧,这都到这儿了,大太太还不肯出来,总归是……不大好吧。” 王熙凤状似羞愧的站在一边,“老太太消消气,大太太她……定是吓坏了,从前大太太厉害也是对着下人的,这回大老爷病了,大太太定是惊了。” 贾母听了她们的话更怒,她可没见邢夫人怕过什么,怎么会被这点事惊到?分明就是不想过来,这是嫌她老婆子多管闲事吧! “走!我倒要看看她今日起不起得来!”贾母一敲拐杖,大步走出门去。王善保家的急得不得了,心里暗骂王熙凤吃里扒外,大房太太被责罚,大房奶奶能有什么脸面不成? 巫行云就安安静静的在床上躺着,等贾母进门的时候,咳了几声以示虚弱。她想,邢云在老太太那吃的苦头是什么呢?无非就是没面子,时常在小辈和下人面前被训斥,既然如此,为了给邢云讨回公道,她也该让贾母没面子才是。 透过纱帘她看到贾母已经靠近了床边,嘴角微勾,指尖一道北冥真气已经穿透纱帘射向贾母脚踝。贾母脚一扭就撞在桌角上,冲着大床五体投地的倒了下去,衣袖扫落茶壶头上身上湿了一片! “啊——!老太太!”几个丫鬟尖叫着冲上前,和王夫人、王熙凤挤做一团,反而谁也没扶起老太太。 王夫人率先冷静下来,扬声喝道:“都退下!鸳鸯、翡翠,和我把老太太扶到榻上!小心别摔着了!” 贾母趴在地上痛苦的呻吟,腰侧撞到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但这都没她心里疼,一辈子也没出过这么大的丑,对着大儿媳五体投地,毫无形象的趴在地上,还被茶水淋了一头,她此时的样子怕是和疯婆子差不多,这么多人看见,传遍全府甚至传出门去,她还有什么脸面见人?都是邢氏这个丧门星害得! 榻离床比较远,鸳鸯几人吃力的扶着贾母挪动,王熙凤急得团团转,忍不住抱怨道:“这榻怎么摆这儿啊?翡翠你小心这些,看着脚下。” 巫行云又咳了两声,突然开口道:“你这儿媳几年也不进我房里一回,自然不知榻放在哪儿的。” 王熙凤一愣,回过头只能瞧见纱帘后模糊的人影,不可置信的想到邢夫人这是当着众人面敲打她? 巫行云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又说道:“弟妹,老太太如何了?咳咳,我急的厉害,偏又起不了身,你快给我说说。” 王夫人好不容易将老太太扶到榻上躺好,闻言夸大了几分哽咽道:“大太太你是没瞧见,老太太摔得狠了,伤得都开不了口说话了,也不知奴才是怎么做事的,好好的在屋里走着都能滑到。” 王夫人没看见贾母瞪她的眼神,没想到贾母恨不得所有人都不提此事,只想着要让贾母把事怪在邢夫人头上,好好的人受伤总得有个担责任的吧? 谁知巫行云根本不接她的话,反而说,“伤得这般重你还不叫大夫?你怎的做事如此不稳重?王善保家的,快派人去叫大夫来给老太太瞧瞧,咳咳咳,二太太做事不周全,你也不知提醒着些!” 王善保家的垂头应下,“是奴婢的错,本想着二太太身边儿还有二奶奶呢,哪用奴婢多嘴?没成想……奴婢知错了,往后会留意的,奴婢这就叫人去请大夫。” 王夫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她刚要叫大夫邢夫人就开口说话了,她想着先挑拨几句,没想到就被邢夫人抓住错说道一顿,偏邢夫人是长嫂,教训她是应该的。王夫人扯了扯脸皮,揪着帕子道:“我也是担心老太太的伤,不亲眼看见老太太躺下放不下心,一时没想到那么多,倒不像大太太在旁边看着想的周全了。” 贾母见她们还有心斗嘴,气得直喘气,还有老大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这么久也没过来看看她,都是些不省心的,没一个好的! ☆、第63章 天山童姥牌邢夫人(三) 贾母摔了一跤,脚扭了,腰侧青了一大片,其他的并没什么不妥,大夫给开了些外伤药就走了,而这些外伤药还不如贾母私房里的药好,凭白让外头的大夫知道她摔伤,这几个蠢妇,叫什么大夫?! 她这会儿已经忘了之前担忧自己重伤的心情了,腰上的伤疼她喘气都得慢着来,说话也没有气势,索性也不赶着这会儿骂人,只说了句“回去”就闭口不言。王夫人一向是最孝顺儿媳,连忙支使众人把贾母扶到软轿里抬了回去,王熙凤也跟着走了,心里发堵,一句话也没跟巫行云说。却不知因着先前巫行云点出的那句话,下人们都留意了王熙凤不孝顺婆婆的行为,私下里悄悄传着。 巫行云从头到尾都没露过面,但她还是觉得今天说的话够多了,不想再理会这些人,把人都赶走之后盘膝做好开始练功。虽然她的功力还在,但原主这身体可真不怎么好,被下绝育药对女人来说不仅是不能生孩子那么简单,更严重的是每次月事都会加倍痛苦,气血不足甚至常年畏寒,她得用真气温养经脉,还得服用些药物调理,不管要在这里呆多久,总要自己舒坦才行。 贾赦让人把嫣红的尸体丢出去随意处理了,他却对那间卧房心有余悸,跑到书房睡去了,生死符那顿折腾把他累得脱力,也没闲心找巫行云麻烦,用了有安眠效果的汤药之后很快就睡下了。 巫行云没有再留意他们,第二日一早就起来在花园子走动,王善保家的跟在她身后总是左看右看,极为不安,弄得巫行云也皱起了眉,停下脚步回头问了句,“你有事?” 王善保家的没想到她会突然停下,差点撞了上去,忙后退几步,迟疑的道:“太太,您,您昨日是装的?这这这,咳咳,昨日才跟老太太说了起不来,老太太还因此栽了跟头,今儿您就出来,是不是……要不还是回房歇着,过几日再露面吧。” “我在东边大房的花园子里转,西边的老太太就能知道?还是躺在床上的老太太。”巫行云看了她一眼,“我身边不跟无用之人,怕传出去你就让他们闭嘴。” 王善保家的张大了嘴,巫行云却已经继续往前走去了,她忍着心慌快步跟上去,慢慢的却冷静下来,试探着问道:“太太的意思是……跟西院彻底分开?要跟老太太做对?” “我是什么意思你不必管,你只需做好分内之事,不忠之人、无用之人无需留下,你自己看着办。” 自从二房占了荣禧堂,贾赦就一气之下占了东边的花园,有对外的大门,和西院隔了起来,但对下人一直没怎么管过,真要管严了,大房的事可不就传不出去了吗?王善保家的垂头默默想着,她是个奴才,主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和巫行云的荣辱是连在一块儿的,这会儿主子给她放权,她要做不好,自己就没脸留了。 没有奴才不想要权力!王善保家的想明白之后立马兴奋的应下,打算回头就大展拳脚,之前那红姨娘怎么样?嚣张的敢挑衅太太,最后还不是被太太杖毙了?她有的是法子收拾她们! 巫行云听见拐角处有动静,便走过去不远不近的看着,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儿正蹲在地上吃力的把一盆泥巴倒进坑里,脸上蹭了几处,看不清原本的样子。王善保家的惊呼一声,“这不是琮三爷?” 巫行云抬手命她噤声,又看了一会儿才上前问道:“你在做什么?” 贾琮抬头一看,立时吓得将双手藏在后头,嗫嚅的说:“见过母亲,没……没做什么……” “你的奶妈子呢?小厮呢?丫鬟呢?你在做什么?”巫行云指了指地上脏污的盆。 贾琮头低低的,看不见表情,回道:“小厮……小厮说小孩子喜欢玩泥巴,我玩过了,他叫我把泥巴送回来……” 大宅院里不被重视的庶子很容易被下人欺负,这种事在门派里也一样,弱肉强食,自己不厉害起来,没人帮得上忙。 但想要儿子就只有这一个了,贾琏太大,性子定了。 巫行云看着他淡淡的道:“你的奴才玩忽职守,奴大欺主,跟我过去处置了他们,我会给你选新的。” 贾琮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她一眼,觉得她这次没有骂他还要帮他出头,亲近了许多,但是处置奴才的话,“新的还和他们一样吗?” 巫行云意外的看看他,笑了起来,还以为是个小鹌鹑,没想到还是个机灵的,“你自己的奴才让你选,若再犯错就再选新的,直到你满意为止,你是他们的主子。” 贾琮一下子笑了,“多谢母亲!” 能在大宅院里平平安安活下来的没有傻子,贾琮引着巫行云去他的住处,进了院子后却不是去正房,而是直接拐到旁边的一间厢房里,推开了房门。 他的奶妈子正和两个小厮耍牌! “太……太太!”奶妈子手里的牌掉在地上,眼前发黑的跪下认错,不管什么身份的下人,耍牌被主子堵在房里,准没个好下场。 两个小厮也连忙跪下,“太太,奴才知错,奴才再也不敢了,求太太饶了这一次。” 巫行云只看着贾琮,“你想如何处置他们?” 三人看见了希望,立刻看向贾琮,奶妈子忍不住出声求道:“三爷,奴婢知错了,您念着奴婢奶大的份上饶奴婢一回吧!” “哼,饶了你让你再来偷我的银子吗?你跟二姐姐的奶妈子一样是白眼狼!”贾琮冷着小脸,转身对巫行云抱了抱拳,“母亲,就罚他们每人打三十板子发卖出去,可否?” “可以,王善保家的。” “是,奴婢知道。”王善保家的突然明白了巫行云为什么给贾琮撑腰,既然往后不能有自己的儿子了,总得抱养一个防老不是?为了让贾琮真心感激主子,王善保家的手脚麻利的叫了人惩罚那三个奴才,顺便将不知跑到哪儿去的两个丫鬟也算上了。 贾琮和王善保家的猜的差不多,毕竟巫行云杖毙红姨娘,下人总是会传些小话的,他这种没人在意的主子知道的更多,也觉得巫行云是想养他防老了。虽然理由不同,但他们也算猜到了巫行云的打算,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之后,巫行云直接就领着贾琮回了她的院子,并吩咐在她隔壁收拾出一个院子给琮三爷住。 王善保家的这一日忙了个彻底,她带着她信得过的几个人,抓住几个嘴碎的狠狠打了一顿,撵走几个二房和老太太的钉子,又严令大房任何事不许外传,上上下下都敲打了一番,借着杖毙红姨娘那股狠劲儿,下人们一下子都消停起来,巫行云无病无痛的消息当真没传出去。 【叮!触发任务:掌控大房,架空贾赦,避免贾赦三日后沾染无辜人命。】 巫行云看过《红楼梦全集》,知道贾赦喜欢古玩并且会强取豪夺,不顾旁人性命。听到任务时正巧贾赦想叫她过去问话,她远远的催发了生死符,贾赦又一次痛得死去活来,巫行云进屋时装作才发现的样子伸手用北冥真气将生死符压了下去,然后叹了口气道:“老爷不知得了什么怪病,还是听大夫的,静养为妙。” 贾赦正为自己的怪病惊恐,闻言立即点头往床上躺,“对对,静养,静养才不会发病,不能动怒,不能忧思……” 那些禁忌都是大夫夸大随口说的,贾赦此时却是当真了,而且生死符发作连会武功的人都受不了,他这个普通人更是疲惫,如同大病一场似的,浑身无力,便挥挥手打发巫行云出去,“你回吧,无事不要来烦我,扰了我静养。” 【叮!任务完成,奖励150积分。】 巫行云转身直接离去,下次他再想起来就再让他发作一次,总之别想对她指手画脚。 【宿主,你任务完成的很干脆利落。】 第39节 “你赠送我的攻略秘籍里有技巧和捷径。” 【……所以宿主你是在耍小聪明吗?】 “我需要耍小聪明吗?” 【……】 又过了两天,王善保家的雷厉风行的整顿好大房下人,不能说全部忠心,但暂时没人敢多嘴多舌,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巫行云听说老太太能坐起来了,就带着贾琮去了西院。 老太太气还没消,对王夫人还好些,看见巫行云就彻底厌恶了,眼皮子都没撩一下,权当没这个人。巫行云可不会傻傻的站着,她看着贾母开口问道:“老太太身子好些了吗?那日我身子不适,眼看着老太太摔倒也无计可施,幸而还有弟妹伺候着,我才能安心些。” 贾母眉头皱起,目光犀利的看向她。 【叮!触发任务:瓦解史氏、王氏、小王氏的联盟。】 于是,还不待贾母开口,众人又听巫行云叹道:“说来都是嫣红的错,害了我就罢了,不知用什么手段又害了老爷,如今老爷还时不时发病,若不是她,也不会气得我卧床不起,连累老太太跟着遭了一回罪……老太太,老爷他还在床上躺着,您看……要不要为琏哥儿请封世子?他毕竟是咱们府里的长房长孙,请封世子也理所应当。” 贾母的怒气瞬间就被转移了,连王夫人和王熙凤也都变了脸色,不过王夫人是紧张中压抑着怒气,而王熙凤确实在极力压抑着喜色。贾母扫了她们一眼,厉声斥道:“你这是什么话?莫非想着老大好不了了?” 巫行云惊讶道:“怎么会?只是请封世子,又不是让爵,其他世家不也是如此做的吗?” 贾母语塞,说请封世子是咒贾赦死,那其他世家的世子是怎么回事?说请封世子是对的,那岂不是就要让爵位落到贾琏身上?她看向王夫人,瞥见对方揉烂的帕子,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此事容后再提吧,我精力不济,头又疼起来了。” 王熙凤心有不甘,刚想说话就瞧见了王夫人难看的脸色,顿时闭上了嘴,她在贾府的依靠就是老太太和姑妈,这会儿她们明显不想让贾琏当世子,她若开口不是两个都得罪了?但她心里的不满却越来越多,贾琏当世子名正言顺,她们这般推阻是什么意思? 巫行云见贾母不应承,也不多劝,一手拉过贾琮笑道:“我跟琮哥儿投缘,想将他记在名下,将来也有个盼头。” 贾母一愣,“记在名下?好端端的怎么提起这茬?” 巫行云终于冷了脸色,“还不是嫣红那贱人!她居然给我下了绝育药!哼,一个小小的姨娘如此胆大包天,定然有人在背后指使,只可惜那日我太过气愤,竟打杀了她,不然问出是谁,总要让那人也尝尝无子之苦才是!” 巫行云说的时候扫了眼屋里的人,她五感超绝,立刻就发现王夫人气息不对!她心里冷笑了下,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诈出了幕后之人。 原主已经中药一年,该知道的人早就知道,只是没人在面上说而已,如今被巫行云说破了,贾母也不能阻止她抱养孩子,但还是不愿意让她直接记名,“琏哥儿和琮哥儿都是你的孩子,你将琮哥儿带在身边养就是了,若记在你名下便是嫡出,对琏哥儿也不大好。” “我若自己能生,那也是嫡出的孩子。何况只要为琏哥儿请封世子,再有几个孩子也不会动摇琏哥儿的地位,他们可是兄弟呢,兄友弟恭,老太太多虑了。” 贾母总觉得她在嘲讽贾赦和贾政,但想想她也没说错什么,不想再提世子之事,老太太可有可无的点了头,“既然如此,便改了族谱记在你名下吧,你身为嫡母,几个孩子都要用心教养,他们出息了也是你的福气。” “是,我记得了。” 王熙凤对此没什么感觉,贾琏已经这么大了,又有她帮衬着,怎么可能被小孩子动摇地位?再说等她回王家去说说,帮贾琏当上世子,贾琮是不是嫡出根本无所谓。 但王夫人就不这么想了,本来凭借老太太对宝玉的偏心还有可能将爵位弄到宝玉头上,只要贾琏没儿子,她总能找到理由说服老太太的。但贾琮若成了嫡子,便也能继承爵位,到时候得不着爵位还会在老太太死后分出府去,住惯了荣禧堂,她怎么能忍受出去住五品小官的宅子? 几人表情都讳莫如深,巫行云目的达到了,也不再管她们,说着不打扰老太太休息就带贾琮走了。老太太不是说头疼吗?很该好生休息才是。 天快黑的时候,巫行云在房里听到了系统的声音。 【叮!任务完成,奖励宿主100积分。】 看来是那三个女人出现什么矛盾了,联盟彻底被破坏,很不错,离完成任务的时间越来越近了。 系统跟巫行云说过让她遵守这个世界的规则,但巫行云有她自己的打算,她不会憋屈的每天跟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周旋。既然这个世界是皇权的世界,那么她就通过皇权来解决问题,当今太后身子不好,这就是她的机会,因为她医术天下第一。 青芽和碧柳都被她收服在身边,教了简单的功夫,平时命她们守在门口,她则戴上帷帽出府去寻人,第三次出府的时候终于探到了太后要去寺庙礼佛的消息。太后心善,不愿因自己耽搁了百姓,只让重兵把守后院,前头依然和平时一样。 于是巫行云便带了人去上香拜佛,大房最近这么多晦气的事,拜佛并不突兀。巫行云在太后进入竹林散步的时候,装作迷路的样子与之偶遇,竹林太大,护卫也不可能全部守住,太后身边的嬷嬷警惕的劝太后回去,太后却因在宫中压抑太久,出来就不愿草木皆兵,有一种想要放松的心思。 看着巫行云通身的气派,太后不信她是恶人,交谈几句之后发觉她们有些想法很相似,倒是个难得投缘的人。巫行云在她放松之后故意皱起眉,迟疑了片刻说道:“老夫人似乎身子不大好,我略通医术,不如为老夫人看上一看?” 太后身边的嬷嬷不悦道:“我们老夫人身子自有精通医术的大夫调养,哪里是随便看的?” 巫行云表情淡下来,“我也是好心,知晓有一偏方正对老夫人病症,若不信我,那便算了。” 那嬷嬷嗤笑一声,“说着话你就知道我们老夫人的病症?神医也没有这般看诊的。” “神医自然一眼就能看出病症来,不然凭什么称上一个神字?” 太后冲嬷嬷摆摆手,笑着道:“好了,这位夫人是好心,那你便帮我看一看吧,人老了,毛病也多。” 巫行云本就是故意寻来了,自然不会跟个嬷嬷计较,她为太后诊脉,片刻后便说此病可医,但要针灸才行。 在太后身上动针可不是诊脉那么简单了,就连太后自己也要多考虑考虑。她问了巫行云的身份,又疑惑一个未曾留意过的命妇怎会医治太医都治不好的病症。巫行云顺势跟她抱怨了许多家中之事,权当被丈夫宠妾灭妻伤透了心,才在寺庙里做出一些冲动之事,平时是不会一个人闲逛的。又说贾家规矩大,看不惯她的出身,她便小心翼翼,多年也没露出医术来,这次大意了才着了姨娘的道,虽说那点药对她没什么,但贾家的反应让她寒心,干脆过自己的日子。 巫行云说的似真似假,表情却看不出半点心虚,她要让对方相信她的医术,当然不能被个姨娘下药成功,说成试探丈夫态度倒是很寻常的心思。反正她现在身体也调理好了,就算太医来看也看不出什么毛病来。 听她这么说,太后对她的那点怀疑也散了,只当她是个可怜的女人。两人直到分开,太后也没说自己的身份,更没再提看病之事。但巫行云相信太后很快就会来找她,像这种在后宫沉浮了一辈子的女人,不可能甘心病死。 果然,没几日巫行云便被宣进宫里,贾家人不知太后叫她何事,她只说是投了太后的眼缘,进宫陪太后说话的,贾家人问不出什么,但从太后上次的东西来看也知道她是入了太后的眼了,这下连贾母也不好随意斥责,王夫人、王熙凤更是只能憋屈在心里了。 太后的病就是年轻时和宫妃斗来斗去留下的暗伤,巫行云给她打通脉络,慢慢调养,太后的身子果然松快了许多,日渐好转,赏赐如流水一般的送至大房院中。王熙凤看见巫行云满屋御赐的珍品,背地里发了好大的火,她从前看不起婆婆穷酸出身低,看不起婆婆小家子气,结果这婆婆如今处处比她强,让她深觉苍天无眼,分不清好赖来。 巫行云给太后治病,教贾琮读书习武,时不时让贾赦的生死符发作一下,再挑拨挑拨那三个敌对女人的关系,慢慢就适应了这种全新的生活,觉得偶尔做一做任务也是挺有趣的事情,不像她从前在天山上除了练武就是练武,没什么消遣。 她已经将启智丹暗中给贾琮服下,明显感觉到贾琮比以前更机灵,读书也记得很快,管教自己的下人做的有模有样,几乎都不用她操心。可惜自第一次任务完成奖励了启智丹后,往后每个任务都只有积分,要不然多一些这种神奇的东西也许她就能早日完成所有任务了。 系统因为她这种想法感到深深的后悔,它不是后悔给了宿主启智丹,而是后悔给了宿主《任务完成技巧与攻略》那本书,弄得宿主现在整天想走捷径,都不肯规规矩矩的做任务了,果然还是现代的小孩子比较好骗,巫行云这种九十六岁的老妖婆根本骗不到啊!只希望跟着宿主的日子能够顺利完成任务。 ☆、第64章 天山童姥牌邢夫人(四) 贾赦感觉病好了之后,马不停蹄的扎进小妾通房屋里,以缓解这些日子孤枕难眠的寂寞。王善保家的十分气愤,给巫行云禀报事情的时候顺嘴说了半天,青芽和碧柳也为主子打抱不平。在她们看来,主子过去不受宠是因为性子不讨喜,如今主子怎么看都比那些庸脂俗粉强,怎么老爷还是往小妾那跑? 巫行云听了她们的话,端起茶品了品,“太后赐下的茶叶果然不错。” “那可不?这可是宫中御赐的呢,那位总念叨她女儿进了宫有造化,到如今可是还没喝上一口好茶呢!”王善保家的说话不忘踩王夫人一脚。 巫行云又道:“我有太后照拂,吃穿用度比老爷还好,儿子也争气,我为什么要和她们比?” 巫行云只说了一句,几人却都懂了她的意思,她不屑贾赦这个丈夫,更不屑和几个女人争风吃醋!可是……可是女人家没有丈夫的宠爱真的行吗?二房吃斋念佛的那位不也无时无刻不在争着二老爷的宠吗?闹得赵姨娘三天两头就要跳出来。而她们主子这样不在意……真的行吗? 巫行云听到外头的脚步声,摆摆手,“行了,都下去吧,别想这些无用之事。若是闲着没事做,就练好我教你们的武功。” 青芽和碧柳连连点头,王善保家的却苦了脸,虽说练那什么招式身体变好了许多,但着实太累人了,她每日要管着一堆下人,要伺候主子,还要顾着家里的男人孩子,这日子还不如从前舒坦呢! 三人行了礼退下去,就见贾琮拿着书走了过来,贾琮随意的对她们点了下头,进门去高兴的给巫行云请安,“母亲,孩儿已经学会了四书五经,今日先生说要教我诗词歌赋了,以后还有策论。不过先生让我好生练练字,说我的字写得不好。” 巫行云指了指书案上的笔墨纸砚,“这是宫里赏下的,你就用这个练。先生教你的你要学,先生不在时,我也会教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医术武功,这些都要学,不可有一日懈怠。” 贾琮愣了下,“琴也要学?还有医术?母亲,宝玉他们都没学这些。” “那你想像他们那样吗?整日和小厮丫鬟玩做一团?” 贾琮张了张口,摇摇头,“我不想做纨绔,可是没见谁家的公子哥会医啊。” “要学就学到最好,你读书就是为了成为那些庸才中的一位?”巫行云冷淡的看着他,“我是你的母亲,你听不听我的话?” 贾琮挠挠头,笑了一下,“儿子要听母亲的话,母亲总归是为我好的。母亲莫气,儿子会用心学的。” “嗯,你做了我的儿子,就不要再拿自己和别人比,我教你的东西你都要学会。”逍遥派哪个传人不是惊才绝艳之辈?拿京城那些游手好闲的公子哥比,简直是侮辱,对逍遥派的侮辱! 贾琮应了是,想着从前想学也没人理会,如今母亲要教他那么多东西,便都学了吧,能让母亲高兴也不错,对于女人来说,儿子是她最大的指望了。 巫行云教完贾琮练字,又教他弹琴,她的琴艺在贾府来说可谓是绕梁三日了,单是听着琴声就让人对弹琴之人心生好感和敬畏。巫行云用心的教导着贾琮,想起被她琴音吸引过来的贾赦。其实那些下人不知道,贾赦不是不想“宠爱”妻子,尤其是变美变多才多艺的妻子,但巫行云怎么可能让他近身?几个小小的暗器就让贾赦见了她就躲,认准她是专门克他的。 贾赦好色,她随便他去纳妾,大房如今的生活很和谐。 晚膳的时候巫行云要去贾母处,自从贾母伤好后便常叫儿媳、孙媳去立规矩,巫行云每次都有借口不去,但偶尔也会去露露面,到贾母跟前转一圈再寻借口先走,让贾母对她越来越不满。 这会儿巫行云到的时候,王夫人和王熙凤已经站在饭桌前帮忙摆菜了,这些都应该是丫鬟做的事,贾母偏偏摆婆婆的架子,哪儿来的那么大规矩?巫行云看着贾母行动自如的走到桌边坐下,心想她这伤好得还挺快,大概是私房藏的什么伤药当真不错。从前贾母故意让邢云立规矩,想法子整治邢云,让邢云有好几次回去时腿脚都肿了,贾母受那点伤和邢云比起来真是不算什么了。 要为邢云讨回公道,巫行云一直没忘这个任务。所以这阵子便是贾母和大小王氏最不顺的日子了。 贾母漱了口,看向桌上的菜色,指着一道菜瞟向巫行云,巫行云却正在看旁边摆放的花瓶,看也没看桌子一眼。贾母皱眉咳了两声,巫行云依旧没动。王夫人暗暗咬牙,只能上前为贾母布菜,当着十几个丫鬟的面,总不能让老太太伸着手指僵在那儿吧? 贾母夹起平日最喜欢的菜,食不知味,这个老大媳妇自大房出事后就一步步脱离了她的掌控,连她安插在大房的钉子也清了出来,摆明是不服管教了。偏还抓不到什么把柄,就如这布菜,她若直说就让巫行云布菜,下人们传出去岂不是要说她对儿媳不慈?她最在乎面子,这种表面上的事她是不会错让人说道的。 一顿饭用下来,都是王夫人和王熙凤两人在忙前忙后的布菜,巫行云就像睁着眼睡着了一般老僧入定的站在那,对她们视而不见、充耳不闻。贾母忍了忍,终于忍不住冷声开口,“老大媳妇,那花瓶可是有何不妥?” 王夫人看过去,笑说:“大太太,这花瓶是我前阵子从珍宝阁买来送老太太摆着玩的,你可是看着喜欢?待会儿我让周瑞家的去给你说说地方。” 王夫人本想看她的笑话,但巫行云却是不会被抓住小辫子,她皱着眉摇摇头,看着王夫人欲言又止,半晌才叹道:“弟妹,我知你王家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咱们是大户人家,该懂的东西总是要学的。你送给老太太的好物必是花了大价钱的,但是……这花瓶却是个假的。” “什么?不可能!”王夫人怒视着巫行云,满屋子下人惊讶的眼神让她脸涨得通红,“大太太你可不要信口胡说,这可是珍宝阁的东西!珍宝阁从不卖赝品!” 贾母敲了敲拐杖,脸色很是阴沉,“老大媳妇,我知道你近来得太后娘娘青眼,被赏赐了不少珍宝,的确看不上我老婆子这些东西,但老二媳妇总是一番心意,记挂着我,你一句话就说花瓶是假的还说王家教养不好,着实太过了。” 巫行云惊讶道:“老太太,我可不敢说王家教养不好,这王家的女子无才便是德不是她们自己说的吗?弟妹规矩还是很好的,我只说她看东西的眼光不太好罢了。” 贾母脸色更难看,教养不好是从她口中说出去的。 王熙凤看着那花瓶,只觉得很好看,确实看不出什么真假来,但被婆婆说王家女没眼光她还是不甘愿,故意做对道:“大太太怕是看岔了,珍宝阁确实不出赝品。莫非……大太太有类似的花瓶却和这个不同?” 言下之意就是巫行云自己手里的才是假货,巫行云也不在意她,笑了笑说,“是真是假一验便知,咱们府里总是有会看的。不过弟妹,你这花瓶是叫谁去买的?还是问问他好,既然珍宝阁不出赝品,那这花瓶怕就不是珍宝阁的东西吧?咱们自己人真假不打紧,若被珍宝阁听见你拿个赝品冒充他们的货物毁坏他们的声誉,那就不好收场了。老太太,我也是为了咱们贾府着想,怕府里丢了脸面罢了,还望老太太莫怪。” 贾母看她一脸镇定,丝毫不像诬陷人的样子,心里不由一个咯噔。她才用完饭,下人们正是进进出出收拾桌子的时候,方才那些话都听去了,她本以为是打巫行云的脸便没让人回避,结果这会儿却是打在了自己脸上?! 贾母当然是懂真假的,但她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使,亲自拿过来验看又有失身份,只得叫别人来看。扫向屋内众人,她心中烦乱,随意摆了下手就想轻轻揭过,“好了,这么点子小事还要闹腾,被人知道了才是真正没脸。天不早了,都回去吧。” 贾母活了稀泥,但别人又不是傻子,不叫人来验不就是默认了花瓶是假的?王夫人买回来的东西,她决不相信东西是假的,邢氏小门小户出来的有多少见识?定是看出老太太不愿闹大才信口雌黄,她不能退缩! 想到这王夫人瞬间挺直了脊背,冷笑道:“大太太是长嫂,教训我是应该的,可我却不敢认了这个错!我给老太太寻来这么一对花瓶是想孝顺老太太,怎会故意弄个赝品冒充珍宝阁之物欺瞒老太太?何况长嫂言语间还牵连了我娘家人,我若就此认了便是带累许多王家姑娘,这可真真是大事。依我看,花瓶是真是假便叫人来验一验,若大太太看错了倒也无需跟我赔礼,只往后别再拿旁人的娘家说道就是了。” 巫行云在弟妹“期盼”的目光中点了头,“还是弟妹通情达理,那便叫人来吧。” ☆、第65章 天山童姥牌邢夫人(五) 青芽看到巫行云的眼神,腿脚麻利的跑去找人了,贾母看到又敲拐杖,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王夫人一眼。王夫人被她瞪的莫名其妙,心里也有些委屈,难道老太太也觉得她给送了个赝品?那花瓶她花了三千两银子呢,就想着老太太能更偏心宝玉一些,在哪里作假她也不会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动手脚啊?老太太怎么能这么想? 贾母看她不开窍,气得起身去了堂屋,她哪里关心那花瓶是真是假?被那么多人听到,那花瓶只能是真的!不然王夫人丢脸,她这个摆着花瓶的不更丢脸吗?人家邢氏往那一站就看出来了,她自诩规矩大、眼界高,却把个赝品摆了多日,叫人传出去如何是好?原本她息事宁人邢氏也不敢说什么,可王氏这蠢货!真是个蠢货! 贾母一直就觉着王氏小家子气,心里就那么点成算,算计姨娘,算计庶子,算计妯娌,旁的还能干什么?真有点心思的就该借王子腾的势给贾政挪挪位置,可这些年了也没见王子腾帮什么忙,可见王氏这蠢货把娘家嫂子也给得罪了! 贾母皱着眉,众人也都不敢说话。待青芽领着一位在库房做事的婆子过来,众人的视线便都落在那婆子身上,大房和二房谁丢脸可就看这婆子的了。 那婆子顿时小心翼翼起来,恭敬的给几位问了安。贾母盯着她的眼睛,厉声问道:“你说,这花瓶是不是真的?”当着巫行云她不能在面上偏心,只有暗示这个奴才。 可能理解主子心意的往往只有贴心奴才,在场怕是只有鸳鸯能体会到老太太的意思,那婆子直接当老太太是被赝品气着了,哪个婆婆得了儿媳妇的赝品会不生气?这必定要处置二太太啊!婆子镇定的上前转着一对花瓶验看,一盏茶的功夫就胸有成竹的说,“回禀老太太,这对花瓶确实不是真的,是仿制很像的赝品。” 贾母抓着扶手的双手瞬间收紧,王夫人则失态的掐断了佛珠,“赝品?这真是赝品?”巫行云说是赝品,她可以当做胡言乱语,毕竟邢家那点家底哪里会辨认这些?但这婆子在库房当了近十年的差,不会看错! 王夫人声音都小了好多,“怎么……怎么会……珍宝阁不出赝品的……” 巫行云慢悠悠的说道:“弟妹无需如此在意,若当真是在珍宝阁买的,去找他们掌柜的要个说法就是了。” “珍宝阁?对,我是被骗的,老太太,我,你知道我的,定是那起子下人没弄清楚,才买了赝品回来,我,我……” “够了!下人犯错,查清楚处置了就是了,行了,我被吵得头疼,你们都回吧,把那花瓶带走!”贾母心气不顺,看向巫行云的眼神愈发不善。王氏这样子明显是被下人蒙蔽了,去找珍宝阁要说法不是更丢脸? 第40节 巫行云也不多说,起身理了理衣摆,“那我就先回去了,老太太身子不适,还是多歇歇得好,明日我便不过来打扰了。”谁让她不舒坦,她就让谁不舒坦,想吃天山童姥布的菜,她怕老太太噎死! 巫行云走到门口,打算带着青芽回去了,结果听到匆忙的脚步声,一闪身,躲过一个莽撞冲进门的丫鬟。那丫鬟一进门就跪到老太太跟前哭道:“老太太快去二姑娘那儿看看吧,吵得厉害。” 贾母瞧见巫行云还没走,脸彻底黑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迎春这个木头姑娘怎么也跟着起事儿?今日她这张老脸还能保得住吗?“怎么回事?说清楚!迎春跟谁吵了?姑娘家家的怎么这般没规矩?你们这些奴才也不知劝着些!” 丫鬟吓了一跳,连连摇手,“不,不是二姑娘,是奶妈子和绣菊她们吵起来了,奴婢也不知她们是为何,听着好像姑娘丢了东西,奴婢……奴婢……” 【叮!触发任务:替迎春教训奴才,为大房立威。】 “老太太,迎春怎么说也是我的女儿,还是我过去瞧瞧吧,若迎春有什么做得不对之处,我也该好生管教一番,免得惹老太太动气。” 贾母看了她一会儿,起身道:“迎春是我养大的孙女,我也过去看看吧。” 王夫人和王熙凤跟在她们身后出门,却没同她们一路去迎春的院子,巫行云走得很远了才听见王夫人不可置信的斥骂声和周瑞家的紧张失措的狡辩声。王夫人确实不知道花瓶是假的,大概是周瑞家的想贪里头的银子,弄了个高仿的回来,左右就是个摆设,也没人细看,谁知却被巫行云揭穿了。 王氏多少次当着众人的面对邢云冷嘲热讽?多少次嘲笑邢家人上不得台面?如今,让王氏也体会一下这种感觉,可还能端得住那副慈眉善目的假象?王氏该是和邢云仇最大的,因为王氏总盘算着贾府的东西,总想让大房断子绝孙,邢云作为一个年轻的继妻就成了王氏随手算计的无辜人。又因邢云比王氏诰命高,王氏便要处处压邢云一头,抓住掌家权不放。讨回公道,她坐得越来越顺手了,李秋水那套虚情假意果然很管用。 到了迎春院子里,迎春的奶妈子和她儿媳妇正拉着绣菊吵架,时不时推攘几下,绣菊这种没嫁过人的小姑娘哪里是她们的对手?很是吃了些亏。司棋站在一边扶着迎春,脸色有些焦急,倒是迎春见怪不怪的样子,木然的看着她们,一点没有管束的意思。 鸳鸯上前喝了一声,“老太太和大太太来了,还不收声?” 众人连忙行礼,贾母看着她们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迎春,她们吵什么?” 迎春低下头不语,绣菊急了,跪地哭道:“求老太太给我们姑娘做主啊,她们两个偷姑娘的银子,这回又要偷姑娘的头面!奴婢看不过去才跟她们吵起来的,她们却不知悔改,当着姑娘的面也没半分收敛,求老太太做主啊!” “偷?迎春,此话当真?”贾母铁青着脸,只觉在大儿媳面前是面子里子都丢尽了,迎春可是大房的孩子,在她这儿被奴才欺负算怎么回事? 迎春嘴唇动了动,偏头去看奶妈子,巫行云突然说道:“大家小姐就要有大家小姐的样子,偷了你的东西就把她们打发走,有我在这儿,没人敢欺负你。” 迎春慢慢抬起头,她听说了,同为庶出的贾琮被记在嫡母名下了。嫡母也会管她吗?看到巫行云面无表情的脸,迎春莫名的就开了口,“回老太太的话,回大太太的话,她们偷了我十五两银子、两个银镯子、三副头面还有一些零碎的小东西。” 奶妈子震惊的看着她,“姑娘!姑娘您可不能这样啊,姑娘……” “青芽,让她住口。迎春是你的主子,没什么不能的。” 青芽听了巫行云的令立马冲上去踢了奶妈子一脚,拿帕子堵了嘴。她和绣菊以前常玩在一处,早就想帮绣菊出气了!巫行云转身看着贾母道:“老太太,这些年也是我的不是,只顾着自己,竟没好生教养迎春,依我看不如就让迎春跟了我回去吧,记在我名下和琮哥儿做个伴,我也算儿女双全了。” 迎春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她,眼中满满的都是震惊,连旁边的绣菊、司棋等丫鬟也全都愣住了。贾母却气得怒不可遏,“你这是怪我没养好迎春?” “儿媳不敢,老太太身边养着宝玉和三个丫头,时不时还要接史家姑娘来住,一时顾不到也是有的。儿媳也是怕老太太累着,毕竟孩子们闹起来事情都不少,平日里让孩子们来给老太太请安逗趣也就罢了,这些琐碎的事就让我们做小辈的来管吧。老太太前些日子才病了,儿媳也是为老太太的身子着想。”巫行云话说的好听,但意思就是说贾母照顾不好孩子,养在身边只为逗趣罢了,贾母怎么会听不懂? 贾母深吸了口气,“迎春在我这儿住惯了,又有姐妹陪着,跟你住反倒不舒坦了。再说你那儿还有琮哥儿,也不好耽搁了琮哥儿读书。” 迎春眼神慢慢又变得木然,她就知道,在这府里是没人管她的,处置了奴才又如何,再来新的奴才不还是照样不将她放在眼中?只因她是个没人管的庶女罢了,她为何不是个男子呢? 巫行云看了迎春一眼,说道:“琮哥儿是跟着夫子读书的,和迎春又不在一处,哪里会耽搁?而且迎春大了,我也要教她女红、理家,学得好了,又有个嫡出的身份,将来也能嫁的好些,老爷就这么一个闺女,自然不能亏待了。况且,老太太知道我不能有孩子了,权当成全我一个念想,让我儿女双全了吧。” 全是为迎春着想的,贾母总不能硬说不许,心里憋着一口气着实堵得慌,她也不接巫行云的话,只看着迎春,沉声问道:“迎春,你是如何想的?可要记在你母亲名下,跟她回大房去住?” 迎春感觉双手在微微颤抖,心跳的厉害,像是要跳出来似的!老太太不想让她走,她听出来了,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留在老太太身边能做什么?还不是同之前一样?但若去了大太太身边,再坏也不会比从前更坏了,她是大房的姑娘不是吗? 迎春脑子里转着这些念头,她听到自己说,“我……能记在太太名下是我的福气,往后我会常来给老太太问安的。” 贾母气极反笑,只觉自己养了个白眼狼!“好!好!既然你们两个都愿意,倒是我老婆子多事了,那就搬回去吧!”贾母说完拂袖而去,看的迎春有些不安。 绣菊和司棋等人都露出了喜色,扶着迎春给巫行云见礼,司棋嘴快道:“幸好有太太为姑娘做主!不然姑娘指不定受多少委屈呢!” 绣菊暗中撞了她一下,悄声道:“祸从口出!这里是老太太的地方,你胡说什么!”司棋忙住了口,又福了福身跟绣菊去收拾行李去了。 巫行云只是去老太太跟前立规矩,就带回一个忐忑不安的二姑娘,大房的下人们都在悄悄议论。有好事的去西院打听了一番,知晓主子连二太太和老太太的脸也给打了,更是坚定了留在大房的心,主子可是得太后青眼的,明显在府里谁都不怕,他们可是要用心当差了。 【叮!任务完成,奖励宿主200积分。】 贾琮以前看迎春总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但没多接触过,也不怎么关心,只知道家中的姐妹们常跟贾宝玉在一起,日子应该比他好些。这会儿见了才发现女子到底是女子,不像男子长大可以独立起来,女子的命运全掌握在长辈手中,活的比他艰难多了。 巫行云也不管迎春比贾琮年纪大,直接就对贾琮说,“你是男子,这是你的姐姐,你将来要保护她,就算她嫁了人,也不能让她被夫家欺负了,记住了吗?” 贾琮大声应是,“记住了!母亲放心,儿子会照顾姐姐的!” 巫行云满意的点点头,旁边的迎春显然适应不了他们这种相处方式,愣在那儿一句话也说不出。巫行云也没想她一来就如何如何,她记得迎春下棋很是不错,下棋好的人说她心中没沟壑都不可能,顶多无人教导她更好的处事手段。天山派专收可怜女子,迎春看着比谁都符合,若是个通透的,她也会用心教。 迎春住在巫行云的院子里,就在旁边厢房,离巫行云特别近。这让所有人都看清了这位二姑娘再不是无人重视的二木头,不是随便一个下人都能欺负的了!迎春的奶妈子那对婆媳被打板子、抄家撵了出去,迎春丢的那些东西是找不回来了,但在巫行云这里,迎春看见了许多从未见过的东西,一样比一样珍贵,巫行云随手给她的东西也让她觉得从前丢失的不过就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东西罢了。 巫行云安顿好迎春后,就让她跟着学武功、学琴棋书、学医术,迎春性子静,什么东西都能细心琢磨,学起来竟比先学的青芽她们还快,让巫行云很是欣慰。夜里巫行云想起系统动不动给的积分,疑惑的问道:“积分是做什么的?像银子一样买东西?在哪里买?” 【……宿主,系统能量不足,无法开启兑换商城。请宿主多做任务,早日开启商城即可用积分兑换物品。】 “能兑换什么?像启智丹一样的东西?” 【是的宿主,还有保持容颜不老的定颜丹,许多女性宿主都喜欢兑换这个。】 巫行云皱了皱眉,“……你觉得我需要保持容颜?” 【抱歉宿主,一时忘记了,毕竟普通人是不能像你一样返老还童的。】 巫行云伸出手看了看,“来到这里也有个好处,被李秋水偷袭的暗伤没了,再也不会变成小孩子了。” 【是的宿主,等可以兑换商品后你会发现更多的好处。】 “嗯,还可以去其他不同的地方,确实不错。” 暂时开不了商城,积分也用不上,巫行云问了几句后就让系统给她讲其他世界的事情。在这里她很孤独,那些人连武功都不会,她处置他们都觉得没意思,只有系统知晓她的来历,能让她说起话来毫无顾忌。所以她常常独处,从系统的叙述中知道各种各样的世界,想着完成任务后要去什么地方。那些有飞机、有电视、男女平等的地方让她特别喜欢,也许到了现代她更能随心所欲的生活。 假花瓶之事就这么揭了过去,谁也没再提起,但下人们明显的感觉到府里风向变了,二太太是个无才无德之人,大太太却深藏不露,几次交锋下来谁强谁弱不言而喻,许多人都借着和大房下人的关系想攀上巫行云调来大房,把王夫人气得食不下咽,发了好大一顿脾气! “废物!废物!若不是你,我怎会被那个女人嘲笑?如今府里人都知道我没眼光分不清真假,我还有什么脸面出门?全都是因为你这个废物!”王夫人将桌上的茶壶、茶杯、点心全都砸在周瑞家的身上,捂着胸口大喘着气,凶狠的表情像是要亲自打人。 周瑞家的不敢吭声,跪伏在地上老实的任凭王夫人发作,待王夫人安静下来才哭喊着认错,“太太息怒,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猪油蒙了心,奴婢的小孙子重病,奴婢……奴婢也是没法子才起了这个歪心,奴婢知错,太太您只管骂奴婢,千万别气坏了自个儿身子。”周瑞家的说着就开始自掌嘴巴。 王夫人看着她两侧脸打得通红才出声喊了停,“我也不是那苛责的主子,往后再有难处同我说便是了,怎么能阳奉阴违?这次的事罚你一年月例,让你长长记性,再别做这等蠢事害我没脸!” 周瑞家的万分感激的磕了头,看着王夫人愁眉不展的样子,凑上前小声说道:“太太,大太太近来仗着太后的势就不把您放在眼里,长此以往,奴婢怕她拢住老太太啊。” 王夫人眯起眼看着她,“老太太对她厌烦得紧,她怎么能拢住老太太?” “太太您想啊,从前老太太哪次不是偏着您的?可这次……” 王夫人沉默了,这次她在老太太眼皮子底下丢了那么大的丑,也意味着老太太没有出言维护,若初时老太太就将奴才都喝退,就算花瓶是假的也不会弄得满府皆知。难道老太太是碍于太后的面子? 周瑞家的想起自己挨那十板子,眼中闪过一丝恶毒,主子争斗,下人遭殃,巫行云打压王夫人就让她受过,她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贪油水怎么了?府里谁不这样做?若真查起来,指不定有多少赝品当宝贝似的收着呢!她看了眼王夫人,试探着劝道:“太太,如今不是置气的时候,咱们得想个法子把大太太的风头压下去啊,大太太能说会道的,寻常人是抹不开脸面同她争论的,奴婢看,赵姨娘却是个好人选。” 王夫人想了想,总算笑起来,是啊,赵姨娘那种人谁沾谁头疼,闹起来就是人尽皆知毫不讲理,烂泥巴一般。就让赵姨娘去跟邢氏闹,她倒要看看邢氏还有什么脸面,“环哥儿去学堂也腻了吧?让他的小厮多带他到园子里转转,他和琮哥儿一般出身,想来能玩到一块儿去。” 周瑞家的幸灾乐祸的笑了,“是,太太,奴婢这就去关心关心环三爷。” 王夫人看着心腹出门,脸色阴晴不定,昧了她上千两银子她恨不得将周瑞家的杖毙,但对方知晓她太多事,她用着也顺手了,一时半会儿还不好处置,可看着终归没从前那般顺眼了。王夫人站起身,不小心踩到了一个茶杯差点滑倒,忙扶住桌角摇摇晃晃的站稳,怒道:“还不将屋子收拾干净?” 外头的丫鬟立即跑进来跪在地上收拾,之前以为主仆在密谈,她们哪敢打扰啊?感觉主子越来越喜怒不定了。 王夫人看着一地狼藉转身就进了内室歇着,想起之前她生气的缘由又难受起来,宝玉被老太太教的真是不懂事,知道了假花瓶的事还跑来问她,像是遇到什么好玩的事似的,还夸赞邢氏一眼鉴别好厉害。看着儿子夸赞那女人她只觉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差点将宝玉也训斥了。所幸贾政要找宝玉问功课,将人叫走了,只是贾政已数日未到她房中了,恐怕也是因花瓶之事对她有了意见!她的丈夫儿子怎么都这般靠不住? 让贾环接近贾琮,探春接近迎春,邢氏不是想儿女双全吗?她就看看邢氏有没有享儿女福的造化,若真出了什么丑,她定要狠狠的嘲笑回去,让全府下人都看见! 巫行云还不知道被她们主仆俩惦记上,她从未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她愁得只有儿子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光宗耀祖完成她的任务,这个儿子太小了! ☆、第66章 天山童姥牌邢夫人(六) 逍遥派珍奇孤本无数,医卜星相、琴棋书画、机械杂工、贸迁种植、斗酒唱曲、行令猜谜……学之一二便足以立足于世,所以巫行云从未想过贾琮会无法光宗耀祖,但即使贾琮服了启智丹,读书习武进境飞快,朝廷也不会用一个十几岁甚至几岁的官员,若在民间得名又要背上神童的名,说不定还会碍了皇家的眼。 想到这些,巫行云盘坐在凉亭中,幽幽叹了口气,年龄之事无解,她也只能慢慢等了。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巫行云起身弹了弹灰尘站到亭边赏鱼。 贾琏带随从走过来看见巫行云,突然发觉这位继母比之从前变化了好多,似乎好看了些,不过更让人难以忽视的是那通身的气派,他自认见过不少富贵人家,没一位太太能比得上继母的,兴许是跟在太后身边才有的转变吧?贾琏笑着走上前,状似恭敬的行礼问安,“见过太太,平日铺子庄子事务繁多,儿子也不得空,先前听说老爷和太太身子不适,儿子刚好不在府中,还望太太莫怪。” 巫行云头也没回,淡淡的道:“你们夫妻都是忙的,无需在意我们东府之人。” 贾琏怔了怔,觉得继母似乎话里有话,微皱了眉道:“太太说笑了,莫说荣国府本是一府,单我们夫妻也是大房的人,孝顺老爷太太是应当的,往后儿子定多用些心在家中,太太请宽心。” “随你吧,莫让人误会你们是二房的人就好,我瞧着小王氏和二太太倒挺像婆媳的,形影不离,当真是姑侄情深。”巫行云故意提起王熙凤,她为邢云讨公道可就剩这位儿媳妇了。 贾琏心里暗骂王熙凤坏事,面上却赔着笑说:“是儿子管教不严,太太宽宏大量,便饶了儿子这一次,回头定让小王氏来给太太赔礼,好生孝顺太太。” 巫行云点了下头,“你是来寻老爷的吧?自去吧,我也要回去悄悄迎春。” 贾琏忙出声叫住她,“太太且慢,儿子尚有一事,这……太太如今是太后娘娘跟前的红人儿,自是很得脸面的。儿子不才,只得了个同知,若是太太能在太后面前美言几句,儿子风光了太太也有面子不是?您看……” 巫行云挑眉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我记着小王氏说你时时帮着二老爷忙里忙外,连过来大房的空闲都没有,哪里能去当官呢?再者小王氏曾说王家王大人手眼通天,呵,王大人都帮不上忙,我一个后宅夫人更帮不了了。不如你还是回去同小王氏商议一番,求王大人出面给你升个官职吧。” “这……太太……”贾琏眼看着巫行云快步离去,却辩不出什么话来,他本就是过来找巫行云帮忙的,此时哪还有心情去寻贾赦?黑着脸转身就去找王熙凤算账,随从跟在后头死垂着头半声不敢出。 巫行云漫步走回院子,有些意外的发现探春和惜春也在,迎春正在教她们武功。把迎春带在身边这么久,总算改了她那木头的性子,显出几分姑娘家的活泼娇俏了,只是没想到她们三姐妹关系还算不错。 【叮!触发任务:救探春和惜春脱离苦海。】 巫行云正打算避开,闻言停住了脚,“什么意思?救她们脱离苦海?这和主要任务有什么关系?” 【宿主,本系统意外的感受到了你的心意,你想建立天山派!天山派专收女子,且专收天下可怜女子,所以本系统将此列入了可触发任务范围,你知道的,她们十分符合入派条件。】 “如你所说,金陵十二钗岂不都符合入派条件?” 【这……宿主自行分辨。】 自行分辨你为什么要触发任务? 巫行云站了一会儿,被回头擦汗的探春看见了。探春惊呼一声连忙行礼问安,脸色有些苍白,惜春也吓了一跳,不安的偷觑着她。巫行云走过去随口说道:“探春方才的招式不对,手还要再抬高一些,惜春下盘不稳,要多扎马步练习,习武要吃苦,你们先同迎春学会凌波微步吧,轻盈些。” 探春和惜春惊喜的看着她,连忙道谢,探春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抹额双手递上,“大太太,我只有女红还算尚可,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望大太太收下。” 惜春也叫人拿了副画卷,“大太太,多谢您让二姐姐教我这些东西,尤其是画技,这是我画的梅兰竹菊,望大太太收下。” 巫行云示意碧柳把东西接过,“你们无事便过来多陪陪迎春吧。” 迎春见巫行云没有生气,还肯指点探春和惜春的武功,就笑着上前扶住巫行云道:“母亲,我从前和探春、惜春在一处长大,她们也很苦,如今我得了好东西便想着教她们些。” “嗯,武功你们只在这边练练就罢了,回去不要露出来,不然老太太和二太太那边又要闹事。” 探春和惜春对视一眼,同时点头,“大太太放心,我们晓得的。” 巫行云回了房让她们自己练,迎春知道一下子不能练太久,便带她们去了巫行云为她准备的书房,里面许多孤本藏书,让探春和惜春如获至宝,一直看到太阳落山才依依不舍的回去。路上两人一直沉默着,直到快回房时,惜春才叹了句,“迎春真是有福气。” 探春恍惚的看了看地面,应道:“是啊,大房的孩子真有福气,如果我也是大太太的孩子就好了,”她抬起双手看着指尖被针刺破的伤痕,摇摇头,“好了,早些回房吧,我还要给宝玉纳双鞋。” “你每次给他的东西都不知被扔到哪去了,你又不是不知,他房里有第一得意人儿袭人,还有女红顶好的晴雯呢。”惜春看不惯她讨好宝玉的做法,更看不惯宝玉不把东西当回事的样子。 探春掐了下她的脸笑道:“我知道你是为我不平,不过我是什么身份?宝玉穿不穿,只要二太太知道了就好。”探春说完就转身进了屋,今日她已经算是多话了,这种心里话是不该说的,也许是看到了迎春如今的日子,将她心里所有的不平都激出来了吧。叹了口气,探春让人点好灯开始认真的给宝玉纳鞋底,她生母和她弟弟也都在做这些呢,因为他们没福气。 之后探春和惜春几乎日日到大房找迎春玩,贾母和王夫人过问了两句,只当她们小姐妹不愿分开,随她们去了,而王夫人巴不得探春往大房跑,特地赏赐不少东西以作嘉奖。另一边贾琏和王熙凤大吵了一架,贾琏觉得连贾琮和迎春都能得到巫行云的照拂,他却被排斥在外,肯定全是王熙凤不会做人得罪了婆婆的错!每月进宫啊!巫行云每次都能见到太后甚至皇上皇子,比二房两口子可厉害多了,却只因为妻子没眼色,害得他半点好处沾不上,他怎么能不发火? 王熙凤再厉害也是个在乎贾琏的女人,她不肯向巫行云低头,贾琏就让她回王家求王子腾帮忙,王熙凤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了。王子腾要是真管她们,贾政也不可能做几十年小官不挪位了。所以最后王熙凤还是选择像巫行云低头,希望能从大房得些好处。巫行云的院子彻底热闹了起来。 王熙凤给邢云受的委屈,无非是看不起婆婆、不给婆婆请安立规矩、在外也不给婆婆脸面,权当没这个婆婆。巫行云在王熙凤上门问安的时候悠闲的坐在房里用膳品茶,不说让她进也不说让她走,平儿上前的禀报只得了青芽一句“稍后”。 太阳毒得很,王熙凤站在巫行云门外只觉头都晕了,脚下麻木的厉害,怕是只能坐轿子回了。她阴沉沉的看着门帘子,觉得自己就不该来,“平儿,我们……” 第41节 “二奶奶,我们太太刚用过饭,正请您进去呢,让您久等了。”青芽掀了帘子笑看着王熙凤。 王熙凤想要回去的话就这么被堵在嘴里,抱着一丝希望让平儿扶着进屋了。巫行云正在教迎春弹琴,悦耳的琴声回荡在屋内,让听到的人都不自觉的放松,王熙凤听到巫行云对迎春说:“姑娘家就要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单掌家有本事不算什么,内外兼顾才当得起主母二字。你是我大房的姑娘,我教你掌家理事,教你琴棋书画,还教你入厨做菜,你都要用心学,不让将来嫁到夫家也会被人笑话,笑话你是出身不高、门第不够,无才无德当不起主母的身份。可记着了?” 迎春福了福身,认真回道:“女儿谨记母亲教诲。” 王熙凤在旁边脸涨得通红,仿佛被活活扇了几百个巴掌!什么内外兼顾才当得起主母?不就是在讽刺她吗?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人凭什么讽刺她?王熙凤深吸了一口气,扯着嘴角笑道:“大太太好有闲情逸致,倒显得我粗俗了。可惜府里事情多得很,我整日忙来忙去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竟是没那闲功夫赏花弹琴了。” 巫行云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弹着琴对迎春说:“你且记着,你是主子,不是奴才。养着那么多下人若还事必躬亲,那当真是蠢货。管家、嬷嬷、管事妈妈甚至丫鬟都应该是你的心腹,为你分忧,你有什么想法只需说一声动动嘴,他们就能为你做好。迎春,你回来大房也住了一阵了,你瞧我每日可有为掌家忙过?王善保家的若管不住这一院奴才,我也不会留着她了。如那等动不动就为奴才求情的心腹,自己倒是得了个好名声,却只会给主子添乱罢了,留着也无甚意思。” 平儿羞愤的低下头,她是王熙凤心腹,却也是贾琏的通房,为自己打点些有什么不对?若连个好名声也没有主子们怎么会给她开脸?王熙凤看她一眼,想起大房井井有条的样子怔了怔,不待说话又听巫行云开了口。 “迎春,你且仔细学着,不然将来就算有了空闲,想打发日子却什么都不会,岂不是让人耻笑?你记着,家世如何尚算其次,你在这世间安身立命必得靠自身的本事才成,如我这般小门小户被人瞧不起出身的,如今不也靠着自己让旁人不敢造次了吗?”巫行云说完淡淡的扫了王熙凤一眼,王熙凤只觉四周侍立的丫鬟都在嘲笑鄙视她,恨不得寻个地洞钻进去! ☆、第67章 天山童姥牌邢夫人(七) 巫行云话音落下,琴声也随之停止了。起身、拂袖、落座、品茶……王熙凤看着从未放在眼里的这位婆婆举手投足都透着高贵霸气,她自己得意的那点子泼辣爽利同婆婆一比简直低到了尘埃里。王熙凤动了动脚,想上前说点什么,但双脚麻木一动就隐隐刺痛,刚走了两步就腿一软差点摔倒,随手抓了个空,眼看就要摔倒,王熙凤忍不住惊叫一声。 “二奶奶小心!” “奶奶小心!” 青芽和平儿同时出声,不同的是平儿手快的扶住了王熙凤,而青芽则是扑过来接住了一个茶杯! 王熙凤惊魂未定的喘着气,向青芽看去,只见青芽正一副庆幸的样子对她恭敬的笑着:“二奶奶小心着些,若是寻常的玩意儿摔了也就摔了,这却是太后娘娘赐下的,御赐之品不可损毁,不然可就是大罪过了。” 王熙凤盯着那茶杯看了片刻,耳中全是“寻常的玩意儿”这句话,这明明是在暗讽她!偏青芽恭恭敬敬的没半点错处,她又不能发作,心口实在是憋闷得慌!巫行云依旧连个眼神都没给她,王熙凤再也留不下去了,她可以在贾母面前谄媚讨好,可以在王夫人面前虚伪逢迎,但她无法在曾死死得罪过的婆婆面前软语求饶,她做不到!她是王家女,她有她的自尊! “二爷嘱咐我过来给大太太问安,只没想到竟耽搁了这许久,那边还有事,儿媳就先退下了。” “嗯,往后不必再来,免得耽搁了你们夫妻的正事。”巫行云眼也没抬,挥挥手像在挥退苍蝇般轻慢。 王熙凤脚步顿了顿,紧紧的咬着牙。平儿被她抓住的手腕一阵刺痛,却也没敢出声,只几个呼吸间,王熙凤再次抬步走了出去,坐上轿子迅速离开大房。 待回房躺下,平儿净了手跪在床边给王熙凤揉腿,想想还是忍不住问,“奶奶,您方才为何不忍一忍?大太太最后那句话把二爷也带上了,这……怕是再不会帮二爷谋官职了,二爷回来您怎么交代呢?” 平儿说完等了半晌不见答话,抬头一看王熙凤正直直的盯着她,眼神说不出的复杂,平儿确信自己看到了怀疑和戒备,心里一惊,手上力道就重了些。 王熙凤皱了皱眉,挥挥手让她不必再揉,说道:“大太太今日摆明了要给我个下马威,我接了,但她不依不饶的整治我,我王家女不是她能随意轻贱的。再者我瞧她也帮不上二爷什么忙,不然让老爷直接跟她说一声,她还敢不从?这些事你不必理会,下去吧,且让我静一静。” 平儿忐忑的垂头退出了门,往日奶奶绝不会对她这般冷淡,今日如此定是将大太太的话听进去了!若没了奶奶的重用,她就只不过是二爷院里的一个通房,二爷哪里还会记着她?真真是不该跟奶奶到大房走这趟! 贾琏回来自然是又跟王熙凤吵了一架,从前王熙凤仗着有个二太太和王子腾撑腰总压贾琏一头,贾琏如今虽说不得巫行云待见,但自觉大房已经压过了二房,对待王熙凤竟也理直气壮起来,偶尔的温柔小意也不见了,让王熙凤对巫行云愤恨不已。 王熙凤本以为巫行云会继续寻她麻烦,但紧张了几日才发觉巫行云只当没她这个人,自在的过自己的日子,压根没将她放在眼里! 巫行云这日带迎春在亭子里作画,忽而一阵微风吹过,迎春竟打了个寒颤。巫行云一愣,看她脸色皱起了眉,“手伸过来。” 迎春将袖子撩起一些,伸手让她把脉,说道:“母亲,我跟着您也学了些医术,这些日子我总觉得有些怕凉,但又不像风寒,我想着再找书比对比对就没提,您看是什么病症?” 巫行云脸色变得难看,“你这样子有几日了?” 迎春抿抿唇,郑重起来,“大概七八日吧,不是很久,母亲,是严重的病吗?能治吗?” 巫行云拍了拍她的手,命青芽拿披风给她披上,“无事,可以治。你这不是病,是被人下了药,但药性尚浅没什么病症,只是怕冷罢了。” 迎春惊的睁大了眼,“下药?给我下药?” “什么下药?”惜春拉着探春跑过来,笑道,“我们俩听说大太太在教二姐姐作画,便想过来学一学……”她看着两人不大好的脸色,后知后觉的问道,“方才说下药?莫不是有什么事?” 探春也担心的上前拉住迎春的手问,“出了什么事?可是谁要害人?” 迎春摇摇头,看着巫行云不知该不该说。巫行云则是皱眉盯着探春身上的香囊,眯起眼看向探春,“这个香囊是你做的?这些日子都戴着?” 探春见她神色不对,不安的拿起香囊回道:“是二太太赏下的,我瞧着好看便戴在身上,已有小半个月了吧。” 迎春想到什么,不可置信道:“母亲!您是说这香囊……这……这怎么可能?” 探春从下药和香囊联想出了因果,脸色慢慢白了,“我,我,这不可能,大太太,您怀疑我给二姐姐下药?不!我没有!”就算她心里有一点点嫉妒迎春,但她怎么会干这么龌龊的事? 巫行云看了她两眼问道:“这香囊味道不对,里面有药物。你说这是王氏给你的?” 探春看看巫行云又看看迎春,不停的摇着头,“不!不!二太太不会这般对我,她不会赐给我害人的东西让我戴,我听话懂事,什么都听二太太的,二太太为什么这么做?” 惜春将她按在石凳上坐着,满脸焦急的劝道:“三姐姐你冷静些,咱们还是请大太太先帮你看看身子,若这东西真是害人的,那你戴了这么久说不定已经伤了身子了!” 探春迟疑的伸出手,看着巫行云的眼中满是期盼和逃避,她不愿意相信这件事! 但巫行云只摸了下她的脉,就点头道:“你和迎春中的药一样,只不过你比她重些,你近日是否夜不安眠、畏寒易累?依我看王氏不会突然要害你,她在你过来大房之后给你这东西,应当是想害了迎春,在老太太面前寻我麻烦,我开个药方给你们,服些日子便无事了。” 探春扯下香囊就扔到地上,趴在桌子上大哭起来。她以为二太太终于肯对她好,和颜悦色还赏赐东西,她入了嫡母的眼也许也能像迎春那般有福气。可这一切却只是镜花水月,她还没开始做梦梦就醒了,那个香囊狠狠的一巴掌把她拍醒了,她为了讨好嫡母和生母做对都是为了什么?到头来还不是被嫡母糟践?她怎么这般命苦? 迎春见她如此也知方才是误会她了,有些羞赧,但还是递上了帕子,轻声安慰道:“母亲已经说了无事的,幸而咱们发现的早,往后小心些就是了。咱们跟着母亲学医术,学武功,学好多好多东西,将来就再不会受委屈了。” 探春勉强止住哭声,擦干眼泪再抬头的时候,一脸的坚定,起身重重对着巫行云跪了下去,“求大太太教我!” 惜春也跟着跪下,“大太太,我们虽不是大房的人,但往后必定以大房人自居,绝不是养不熟的白眼狼,求大太太教我们!” 巫行云能感觉到她们的渴求,她们想掌控自己的人生!巫行云最喜欢这样有主见的姑娘,难得的笑了一下,点点头道:“起来吧,往后你们便同迎春一起,我可是很严厉的,你们不要后悔就好。” “多谢大太太!我们绝不会后悔的!”两个姑娘喜极而泣,只要她们学会武功和医术,将来还有谁能欺负她们! 巫行云屈指一弹便将香囊化为灰烬,三春见了惊叹不已,更是对未来充满希冀。这时王善保家的匆忙跑来,远远见了巫行云就大喊,“太太!出事了!二房的环三爷掉进池子里去了!” “什么?”探春猛地起身抓住王善保家的急问,“在哪里?救上来没?环哥儿怎么样了?” 王善保家的瞧见她一愣,忙回道:“奴婢叫人去救了,这不急着来禀报太太没在跟前盯着,人就在前头那处池塘,要不,要不赶紧着过去看看?” 探春听了扭身就跑,迎春和惜春看向巫行云,巫行云站起身冷笑了一声,“王氏打得好主意!” 迎春跟在巫行云身后快步朝池塘走去,虽然巫行云没说什么,但她明显感觉到母亲动怒了!贾环这几日都是跟着贾琮一处玩的,贾环掉进了池子,那贾琮呢?贾琮对不对都是个错!二太太就是要让大房闹腾! 到池塘边时贾环已经被救了上来,但怎么叫都没反应,鼻息都很微弱,探春吓得趴在他身上不停的哭,刚刚知道嫡母对她的凉薄狠毒,生母和亲弟就变得异常珍贵,若就这么死了,她实在受不了! 巫行云看了几眼,对沉着脸的贾琮说道:“你跟着我学了不少了,试试看。” “是,母亲。”贾琮拱手应是,让人将探春拉开,一手翻过贾环一手快速的在他身上拍了几下,众人屏住呼吸紧紧盯着他,没一会儿贾环就吐出一大口水,呛咳了起来! 贾琮将他推给小厮扶着,皱眉想跟巫行云解释落水之事,谁知就有个疯婆子大喊大叫的冲了过来。 “环哥儿!环哥儿啊,我的儿啊——”赵姨娘慌慌张张的扑到贾环身上,见儿子哼哼着没什么意识,扭头就瞪向巫行云,“大太太!你……” “姨娘!”探春厉喝了一声,截住她的话,“快些将环哥儿抬回去请大夫吧,别耽搁了诊治!” “你个吃里扒外的白眼狼!在大房吃了几日闲饭就忘了自己是谁了吧?你弟弟奄奄一息你还帮着外人,你良心被狗吃了?”赵姨娘声嘶力竭的喊着,看着探春仿佛在看个陌生人。 探春心里难受,恨她总是让自己在众人面前没脸,又感动她维护环哥儿那份母亲的心,想到之前香囊的事,探春不想如了王夫人的意,抬手抹了眼泪就跑到赵姨娘身边悄声道:“此事不是你听说的那般,我刚就在这儿呢,这些都是二太太做的!二太太还想害我,她,她给我下药!” “什么?” 探春一把捂住赵姨娘的嘴,趴在她耳边急切的道:“别吼!你闹起来又如何?再说这是二房的事,你在大房闹凭白惹了大太太!听我的,快回去给环哥儿请大夫,别着凉了,我随你回去与你细说!” 赵姨娘左右看看,没瞧见贾环的小厮,听探春说王夫人要害他们,她倒是信的,王夫人一向看他们母子三个碍眼!想到这,她也不敢耽搁了,匆忙让人抬着贾环去请大夫。 探春转身对巫行云福了福,“大太太放心,我不会让姨娘来大房闹腾的。” 贾琮脸色不太好的说道:“如此甚好,环哥儿身边的小厮太不成样子,我已下令抓了他们,三姐姐一并带回去处置了吧。” 探春道了谢,也带人匆匆离去了。贾琮哼了一声,气道:“这都什么事?环哥儿总跟在我身后,我也不好赶他,好歹让他跟着我一起听夫子授课,他听不懂那两个小厮就撺掇他在园子里玩,还说什么我故意弄些环哥儿不懂的东西就是看不起环哥儿,句句挑拨离间,若我没跟母亲学了内功,还当真不知那两个狗东西如此胆大包天!” 迎春好奇的听着,疑惑道:“这么说,方才是那两个小厮推环哥儿下水诬陷你?” “可不就是如此?我如今五感灵敏,远远的就看见那两人在地上鼓捣,环哥儿叫我过来说话,他们就因着环哥儿绊倒掉了下去。呵,我还以为他们要做什么,没成想是要当着我的面陷害我!”贾琮冷笑着,显然气得不轻,他还从没遇到过这等事。 惜春惊讶的眨眨眼,“可是……他们伺候主子不力,若环哥儿当真出事,他们不也没命了?” 巫行云看着池塘边的一地狼藉,嗤笑道:“自然是没命了,想来王氏已经许了他们足够的好处,他们两条命换他们两家人的富贵也算死得其所。王氏心倒是狠,算计这一遭,无论老太太怎么说,赵姨娘到大房闹一通都够让咱们没脸的了。若贾环当真死了,一石二鸟,赵姨娘对大房不会善罢甘休,王夫人也除了唯一的庶子。” 迎春捏紧了手中的帕子,沉下脸,“可惜,弟弟救了环哥儿不说,先前咱们还发现了王氏的诡计,她这次下药不成、诬陷也不成,赵姨娘回头还要找她闹,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惜春接口道:“赔了夫人又折兵!” 贾琮皱眉看着她们,“什么下药?” 巫行云摆摆手,“回房去说吧,不过是王氏想算计打压大房罢了,针对的是我。往后你们都细心着些,我教的东西也要用心学,记住了吗?” “是,孩儿记住了!” 巫行云由着他们三人去说话,然后派碧柳将王夫人掌家做假账的证据送去二房给了赵姨娘。王夫人和王熙凤姑侄俩一样贪,一面说着府里没银子花销大,一面积攒几万两的银子,中饱私囊,贾母也不会允许。 巫行云知道她们最在意的是什么,她先前给王熙凤那个下马威看着没什么,实则已经让王熙凤留下了阴影,往后每次想起必定难堪至极,且她过得越好,王熙凤便越不甘心越难受。而王夫人看重在府里的地位看重脸面,她就让王夫人在众人面前失态丢脸,这次再让赵姨娘借着贾环和贪墨之事去闹上一闹,恐怕王夫人的脸面就彻底掉在地上了!贾府乱七八糟,贾母这个当家人还能舒心吗? 她给邢云讨了公道,将受过的那些委屈一一还回去,也差不多了。 巫行云开始盘算着离开贾府,不喜欢的人整日在面前晃其实很烦,就像一群苍蝇一样,不能灭掉就干脆远离,总不能委屈了自己。算着日子太后的病症还有三次便会痊愈,巫行云拿了药材开始炼制药丸,准备配合针灸为太后调理一番,皇权对她的任务确实很管用。 巫行云又一次进了皇宫,贾府却闹出一场大戏。贾环落水得了风寒,王夫人要发作两个小厮,赵姨娘却扣着不让见也不放人,待贾政下了衙回府,赵姨娘一状告到贾政那里。看到高烧痛苦的小儿子和两个供出王夫人的小厮,贾政怒极的冲到王夫人房里甩了她一耳光!当着下人的面! 这可比训斥辱骂更丢脸! 王夫人哭喊着冤,说那两个小厮被赵姨娘收买了,赵姨娘分毫不让,比她哭的更大声,二房闹得厉害,贾母也不能再装不知道了,叫了他们去问,结果还没问到小厮,赵姨娘又扔出一堆证据说王夫人中饱私囊!这下贾母不帮王夫人了,直接让王熙凤送了账本当场对账,从王夫人私房里搜出中公“损坏”的古董和上万两银子,把贾母直接气晕了! 巫行云是和太医同时到达贾府的,到了贾母房中,王夫人和赵姨娘都不在,只有贾政阴着脸焦急的等着太医。贾母已经醒了,只是头昏脑涨的,太医诊过之后说没有大碍,只是心思郁结、急怒攻心,好生养着就成了。 可惜……这一日是贾母的悲惨日。 “老太太啊——姑奶奶她没了!” “谁?你说谁?”贾母转过头迟钝的看向来人。 鹦鹉带着一个嬷嬷跪地哭道:“老太太!扬州刚送来的信儿,嫁去林家的姑奶奶病逝了!” 那位嬷嬷从怀里摸出一封信来,一身缟素,不住的磕头,“老太太节哀,奴婢是林家老仆,我们太太自小少爷夭折身子就愈发不好,前些日子没撑过去就……老太太节哀啊!” 贾母接过鸳鸯传上来的信一目十行的看完,不可置信道:“没了?敏儿没了?老天竟让我这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天你好狠的心啊!”贾母想到府中的乱子,又想到女儿的早逝,悲从中来,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第68章 天山童姥牌邢夫人(八) 贾母一日之内两次晕倒,怒伤肝、悲伤肺,太医再一次为贾母诊过脉后皱着眉摇了摇头,“老太君怕是要卧床静养一阵子了,我先开个方子,一个月后我再来看。” “多谢张太医了,这边请。”贾政引着太医去旁边写方子,对家中接连发生的祸事深感疲惫。 巫行云在旁边看着,没什么多余的想法,待太医走后,便做做表面功夫叮嘱鸳鸯细心伺候着贾母,然后同其他人一起离开了贾母的院子。三日后,贾母缓过劲儿来,急忙叫贾琏放下手中诸事,亲去扬州接林黛玉进京,又让王夫人闭门思过,把整个贾府的掌家权都交给了王熙凤。 王熙凤扬眉吐气的到大房转了一圈,却连巫行云的门都没进去,大房的下人对她也是恭敬中透着疏离,气得她脸色铁青,再不往大房跑。贾府的奴才各个都知道大房婆媳不和,互相给对方没脸几乎剑拔弩张,一些捧高踩低惯会奉承的奴才就开始慢慢疏远巫行云讨好王熙凤,在他们眼里,巫行云再得太后青眼不掌府里的权也没什么用。 让巫行云满意的是大房这边的奴才都很安分,没有私下里做小动作的,她本来就不爱到处走动,少了巴结的人倒清净多了。自此,贾母、二房那边和大房的园子渐渐变得泾渭分明,从主子到奴才,越来越像两家人了。 巫行云又一次进宫为太后针灸的时候故意露出疲态,太后追问,她便趁势将贾家的一些事说了出来,太后觉得她处境堪忧,在贾家受了莫大的委屈,很想赐些东西或提一提诰命来给她撑腰,但巫行云却拒绝了,只说自己心灰意冷,过自己的日子便罢了,不想再和贾家人纠缠。太后没有多想,心里对巫行云的却很怜悯。 第42节 巫行云一点一点的让太后知道她的想法,同时教导贾琮和迎春也更严厉更用心,迎春自信起来之后,因着心思缜密,处事也变得越来越圆滑了。巫行云见她这般觉得将来若迎春武功大成说不定可以做她的传人。天山派建立后总要传下去的,培养儿子成材光宗耀祖,再将门派传给女儿,似乎也不错,虽然这两人同她都没什么血缘关系,但到底名义上是她的儿女,就该比旁人强的。 大房和贾母、二房关系越来越疏远的时候,林黛玉终于被接进京城了!贾母像是特别宠爱这个外孙女,早早的叫了大家过去等着。巫行云从《红楼梦全集》里知道了很多事,看着贾母惺惺作态抱住林黛玉大哭,只觉得讽刺,这时候的林黛玉怎么能想到将来老太太会那般冷漠的看着她死去?还有贾母最宠爱的孙子贾宝玉,真心宠爱的话怎么会不顾贾宝玉意愿,连哄带骗的让其跟别人成亲?贾母其实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只想掌控贾府掌控贾府中的所有人。 众人见面和书里描述的差不多,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便让林黛玉去大房和二房拜见舅舅,巫行云和迎春带着林黛玉回了大房,迎春不知林黛玉是什么性格,便也没亲近,只是将她当做客人一般有礼的招待。巫行云见她们相处的不错,便让她们自己去玩。 林黛玉感觉到巫行云的冷淡,言行举止更加拘谨,迎春见了笑道:“表妹,不必如此拘束,这里又没有外人。我母亲性子比较冷,平时很少笑的,她没有不喜欢你。” 林黛玉笑笑,“我第一次来外祖家,只是有些不习惯。从前听我母亲提过二姐姐是养在外祖母跟前的,如今是回到大太太身边了吗?” 迎春点了下头,将茶果点心往前推了推,“表妹尝尝京里的吃食合不合口味,这些都是母亲让人买的,很好吃。我先前的奶妈子偷我东西,被母亲撞见了,就将我记做嫡女亲自教养,母亲教了我好多东西,比府里请的女夫子懂的多多了。” “哦?原来大太太亲自教二姐姐这些,二姐姐真有福气。”林黛玉端起茶慢慢喝着,心里却在想外祖家的情况和母亲说的很不一样,尤其是大太太,母亲明明说这位继室夫人很小家子气的。 迎春看她温温柔柔的样子,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表妹你刚来府里,若有什么不习惯的就说出来,有些奴才不管不行,你若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老太太,老太太看样子很喜欢你,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嗯,我知道了二姐姐。”林黛玉暗中打量着迎春的房间,虽不奢华但许多东西都是珍品,一个庶女能住这样的屋子可见大太太当对二姐姐是真的很好。她眼睛扫到书案上,不禁仔细看了看,上面放着的竟是话本? 迎春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笑道:“这是母亲让人买来给我们姐妹看着玩的,我这还有很多,你拿两本回去看吧。” 林黛玉心中惊喜,但她第一日来,迟疑着要不要拒绝,迎春已经起身选了两本有趣的书拿给她了,“说了别拘束,两本书罢了,又看不坏,等你看完了再来我这儿拿。不过你别给宝玉看,不然老太太他们会说宝玉被我们带坏了,记住了啊!” 林黛玉点点头,接过书欣喜的道了谢,慢慢放松下来。没一会儿探春和惜春也来了,几人聊了一个多时辰,探春才带着林黛玉去二房拜见贾政和王夫人。 巫行云在房里静心打坐,待林黛玉走后,在心里默问系统,“你怎么没触发救林黛玉的任务?” 【宿主,上次你说此事与主任务无关,本系统反思了一下,天山派收留谁确实应该由宿主自行判断,所以此次没有触发任务,毕竟这个世界的女子多不幸,总不能都收入天山派的。】 “原来如此。此女将来甚是悲惨,既然遇上了我便救上一救,哼,本童姥最讨厌欺负女人的男人!那个贾宝玉如此花心,不该得到任何女子的痴心。” 【……宿主,还是有好男人的,比如乔峰、虚竹他们,你不是也认识的吗?将来你也会遇到一心一意的好男人的。】 “呵呵。” 【……】跟九十六岁的老妖婆说爱情果然是系统抽了! 晚上用膳时,众人又到了贾母处,贾宝玉也下学回府见到了林黛玉。贾宝玉是个被宠坏的少爷,摔了玉闹腾起来也没人怪他,只是让林黛玉更加小心翼翼了,生怕在外祖家惹出什么事来。巫行云坐在一边留意着众人表情,发觉三春一直端庄的坐着,看贾宝玉的眼神平淡无波,连探春也不再刻意去讨好,心里很是满意。贾宝玉却像在同三春赌气一样,从头到尾也没搭理她们。如此甚好。 贾母因家中连续出事,身体有些亏,平日里也不爱热闹了,难得有精神时只把宝玉和黛玉叫到跟前说笑,但宝玉还要去族学里读书,白日里不在府中,于是林黛玉便多同探春、惜春一起到大房寻迎春玩。姑娘们的感情来的很容易,尤其是三春已经有了些依仗,无需费心思度日,见到善良不做作的林黛玉自然愿意接触。 贾宝玉知晓后很是紧张的拉着林黛玉说道:“林妹妹你也不理我了吗?我们同住在老祖宗这里,本应更亲近些才是,你怎么反倒同二姐姐她们亲近呢?” 林黛玉有些疑惑,“二姐姐她们人很好,琴棋书画也都很精通,我们在一处做耍有什么不对的吗?” “不对!当然不对!自从二姐姐搬回大房那边所有人都变了!她们都不理我,如今你也要不理我了吗?都是大太太的错,她为什么要把二姐姐抢走?二姐姐在老祖宗这里明明很好!”贾宝玉受不了和姐妹疏远的日子,好不容易又来了个更喜欢的林妹妹,为什么大房还要抢走? 林黛玉抿抿唇扭过了头,并不和他争辩,曾经发生过什么事她不知道,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她很喜欢三位姐妹,也很喜欢大太太,至少感觉比二太太和凤姐姐好许多。只是贾宝玉是外祖家的宝贝,林黛玉不想惹贾母不喜。 贾宝玉见她不语,忙放缓了语气,“林妹妹,是我不好,我不是冲你发脾气。但是……但是……你是不是觉着无趣才到大房找她们的?不如我求老祖宗把云妹妹接来,到时候就有人陪你了,等我下学回来我们三个还可以在一处玩。林妹妹你等着,我立刻就去求老祖宗,云妹妹很好的,你一定会喜欢她!” 贾宝玉说完就高兴的跑了,林黛玉蹙起眉叹了口气。紫鹃给她泡好茶端过来,笑着劝道:“姑娘别恼,宝二爷就是这么个性子,想着什么就做什么。往常史姑娘也是常来小住的,只是前阵子府里事多就没去接史姑娘。” 林黛玉好奇的问道:“宝玉同这位史姑娘比较好吗?他好像……嗯,不大喜欢二姐姐她们。” 紫鹃摇了摇头,看看门外凑上前小声说道:“姑娘,过去家里三位姑娘都是养在老太太跟前的,宝二爷同她们相处的都很好,常在一处作诗饮宴。但二姑娘回大房后就极少过来,来了也是给老太太问安,很快又会随大太太回去。后来不知怎地三姑娘和四姑娘也日日去大房,渐渐竟不同宝二爷玩了,宝二爷这才不高兴。您到了府里,宝二爷定是怕您再被大房抢去呢。” “胡说,什么抢去?本就是一家人的。” “是,是,奴婢胡说的。” 林黛玉看着手中的书,却什么也没看进去,想了一会儿,她决定还是少去几次大房吧,如今她寄住在贾府,若惹了贾宝玉,怕是老太太心里会很不痛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总不能刚来就被外祖母厌弃了。 林黛玉又向迎春借了几本书看,平日就不往大房去了。三春每日都在用心学医习武,也没在意。没多久史湘云就被贾母派人接了过来,宝玉欢喜得什么似的,拉着她们俩互相介绍,只盼着又能日日同姐妹们一处消遣。可林黛玉和史湘云却没有那份姐妹的亲近,总似隔着一层,不远不近的客气着。 史湘云很爱粘着贾宝玉,林黛玉则更喜欢独自看书,偏贾宝玉总会不由自主的讨好林妹妹,害得史湘云暗中生了不少闷气! ☆、第69章 天山童姥牌邢夫人(九) 这一日,贾宝玉生辰,贾母高兴的从私房出了一百两银子,让他们小辈整治一桌席面,再买些小玩意儿乐一乐。贾琮如今是大房嫡子了,年纪又小,自然跟着一块儿去了。贾宝玉是贾母的心肝儿肉,巫行云作为长辈也让王善保家的选了个贾宝玉会喜欢的物件送过去。 巫行云正在准备为太后最后一次针灸,多年的后宫倾轧让太后体内积下了不少暗伤,能在半年内调理好还是因着巫行云每次都用北冥真气为她梳理经脉的缘故,如今再针灸一次太后就可以彻底痊愈,她也该实施先前的计划了。 王善保家的送完礼物回来时巫行云正在摆弄银针,她看了王善保家的一眼,问道:“迎春她们都去了?宝玉可有给她们脸色看?” 王善保家的笑道:“没有,宝二爷今儿收了许多礼物,十分高兴,方才奴婢过去的时候他正嚷着要好生玩一日呢,几位姑娘凑在一处赏花作诗也有说有笑的。” “嗯,那就好。我让你寻的宅子如何了?”巫行云也只是随口一问,她更关心宅子的事。 王善保家的连忙回道:“宅子已经买下了,是个五进的宅子,里头还有刚修好的花园,那户人家是因他们儿子调去了南方做官,将来也不大可能回来,这才卖了宅子一块儿去。那些底蕴不足的人家也没法子在京中留个老宅了。” 巫行云笑了下,“很好,你选几个信得过的人先送过去,让他们仔细打理着院子,缺什么就添置,兴许过阵子咱们就都搬过去了。” 王善保家的惊讶的睁大了眼,不安的问:“太太,您,您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老爷会将咱们赶出去?老爷虽宠着那狐媚子,可太太您有太后娘娘做靠山,老太太也不会让老爷这样做的。” 巫行云起身走到窗边看着住了许久的院子,眯起眼道:“不是谁赶我们走,而是我自己要走,你且先安排着吧,待我下次进宫一切自会尘埃落定。老爷那边,那个女人近日似乎有些不安份,你去查查她是否怀孕了,若老爷要闹什么不必阻拦。” “怀孕?太太,您是因着那狐媚子?太太,您可得想开些,如今的日子比之从前已是好过许多,老太太那里也无法拿捏您了,何必再生事呢?”王善保家的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说句不好听的,等哪一日老太太去了,这府里是老爷袭的爵,就算二房不分出去,您也是当之无愧的当家太太啊!” 巫行云不想解释那么多,只背对着她挥了挥手,“照我的话去做,我自有打算。” 王善保家的担忧的皱着眉,到底没再说什么,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事了。巫行云站在床边想事情,以她救了太后性命的功劳,换离开贾府并不是难事,难的是如何带走贾琮和迎春,但她最近几次入宫都故意说了些贾府的事,太后明显很受触动,倒是再悲惨一些应当就可以了。 巫行云没想多久,视线就被疾步走近的几个人影吸引,她看着眼睛红肿正在哭的林黛玉和一脸气愤的迎春,微微皱起了眉。几个孩子进了迎春屋里,巫行云想了想,走过去看向贾琮,“这是怎么了?” 贾琮轻咳一声,不自在的起身道:“母亲您来得正好,是姐姐们有些矛盾,我一个男子实不便多嘴,先生布置的功课孩儿还没有完成,孩儿就先退下了。” 巫行云挑了挑眉,走过去坐下,“那你便先回去吧,除了读书,其他的也要用功。” “是,孩儿明白。” 贾琮离开后,几个姑娘急忙福了福身跟巫行云问好,巫行云看着林黛玉问道:“怎么了?你们不是去给宝玉庆祝生辰了吗?” 林黛玉低着头,捏紧了帕子道:“是黛玉不懂事,给大家添麻烦了。” “什么呀?哪里是你的错?”迎春板着脸拉黛玉坐下,对巫行云道,“母亲,湘云她太不懂事了!本来大家玩得好好的,就因为宝玉要把他的长寿面分给黛玉吃,湘云就阴阳怪气的,把黛玉都给气哭了!真真是不讲道理,是宝玉缠着黛玉,关黛玉什么事?” “这有什么好哭的?黛玉,你若气她无礼大可以当场反驳回去,这般自己生闷气除了身子不舒坦外还能如何?”巫行云看着林黛玉淡淡的道。 林黛玉怔住,“我……我只是寄住在这里。” 惜春小声嘀咕了一句,“我也是寄住的,湘云也是才接过来住的啊。” “不一样的,我家,我家很远。” 探春有些明白她的意思,拍了拍她的手劝道:“别想那么多,往后你不高兴就直接跟她吵几句好了,只要不是宝玉,旁人在老太太心里定是比不上你的,你只管跟她老人家告状就好。” 不管几人怎么说,林黛玉也不可能真正放开,寄人篱下这四个字不是随便说说的,她父亲并未提过几时接她回扬州,只说让她在老太太跟前尽孝。看不到未来的日子哪能安心快乐呢? 巫行云想了想,拿出一瓶补身子的药递给林黛玉,“你下次给你父亲去信时把这个也送回去吧,若你父亲养好了身子说不定就将你接回家去了。平日无事时便过来同迎春一起学些东西,我瞧着你有些不足之症,待我开个方子你先调养一阵。” 林黛玉惊讶的接过小瓷瓶,有些不敢置信,“开方子?大太太您会医术?” 迎春已经明白了巫行云的意思,笑着挽住黛玉道:“我也会一些浅显的医术呢,你往后无事就过来寻我,我教你。黛玉你别怕,除了医术,母亲还教了我们武功,有了这两样,在哪里都有底气了。何况母亲会的还不止这些,你呀,往后就知道了。” 林黛玉已经把史湘云完全忘在脑后了,只震惊的想着迎春说的话,原来几位姐妹这般豁达是因为跟大太太学了医术和武功?若她学好了医术,是不是就可以治好自己的病?是不是就可以治好父亲的病?林黛玉有些兴奋,抬头看去才发现巫行云已经走了,她犹豫了片刻,拉着迎春开始询问医术之事,迎春拿了书出来,几人一起教黛玉入门。至于过生辰的贾宝玉,还不知在哪里哄史湘云呢,哭泣的妹妹总是要人哄的。 三春因着学会不少东西,言行举止自然大气了很多,和她们一处玩的林黛玉也日渐开朗起来,尤其见识过她们的武功之后,林黛玉为了改变自己的处境比谁都努力,进步飞快。再一次给林如海去信的时候,言词间就带出了她的心情,并多次提及大房,对贾母和其他人都是一语带过。 这种转变远在扬州的林如海几乎一看到信就感觉到了,林黛玉知道武功和医术的事不能说,但林如海还是从信里看出整个贾府只有大太太才是靠得住的。这让他对女儿担心起来,因为他和贾母已经有了共识,就是将林黛玉托付给贾母教养,将来嫁给贾宝玉为妻。此时再看,贾宝玉似乎不是良人! 对贾府的各种猜测冲散了林如海心中的悲痛,亡妻已经不在,女儿是他唯一的亲人,也许他不该把女儿托付给老岳母。林如海看看女儿送回来的药丸,让大夫检查之后,便开始用心调理身体了,只要他还在,女儿的将来就还有选择的余地。 林黛玉收到林如海的信知道他在调理身体后很是高兴,学医术更加用心了,如今巫行云在她心里几乎是万能的,是当世绝无仅有的人物,不然怎么会懂那么多东西呢?她唯一不能理解的就是这般惊才绝艳的人怎么会嫁给好色的大舅舅?这实在太不般配了。 林黛玉会觉得大舅舅好色,还是因为贾赦最近又闹起了事,正巧被来大房找迎春的黛玉给看见了。之前巫行云让王善保家的去查魏姨娘是否怀孕,只一日王善保家的就查了个清楚,魏姨娘确实有了身子,已经两个月了,正撺掇着贾赦给她多弄些好东西,还企图挑衅主母说看上了巫行云的一件披风,让贾赦要过来。 贾赦花天酒地的度日,对府中事宜越发不上心,并未多留意妻子的变化,而贾赦和姨娘通房住的那一片也被巫行云隐隐的隔起,下人们自然不会多嘴。贾赦这阵子没再发病,被魏姨娘吹吹枕头风就想着来找巫行云麻烦,巫行云很快就要进宫,根本不怕他闹事,反而觉得闹起来更好,便冷漠的看着贾赦直接说:“这是太后娘娘赏赐的,我看魏姨娘没这个福气。” 贾赦也好面子,虽然他知道一个姨娘确实不配穿,但巫行云不屑的态度刺激了他,脑子一热话就冲口而出,“什么没福气?再没福气也比你强千百倍,她肚子里可是我贾家的子嗣,单凭这点你就差上许多。” 巫行云一下子沉了脸,“哼,子嗣?你忘了红姨娘是为何而死的了?” “你!”贾赦听到红姨娘就想起当时睁眼看见的尸体,任谁和一具尸体躺在一张床上也受不了,对巫行云也就越发气愤,“我就知道你是随便寻了个借口想置红姨娘于死地!还对老太太说是见我发病急的,真是蛇蝎心肠,最毒妇人心!” “你当真要将我那件披风给魏姨娘?” 巫行云突然说了这么句不相干的话,贾赦顿时愣住了,下意识的回道:“自然。” 巫行云冷哼一声,挥手让青芽将披风取出,“青芽,你跟着大老爷,把这披风给魏姨娘送过去。咱们魏姨娘肚子里可是大老爷的子嗣,金贵得很!” “是,主子。”青芽捧着披风站到贾赦身后,贾赦看看巫行云有些骑虎难下,又不好反悔,只能硬着头皮走了。青芽紧跟着过去,一路上面含委屈,所有下人都瞧见了,王善保家的暗示了两句,贾赦宠妾灭妻的言行就传遍整个贾府。 待巫行云进宫时,运功让真气变动一番,脸色就苍白起来,衬上已经年轻许多的面容竟意外的让人怜惜。 【宿主,你……若不是灵魂绑定没变化,我会以为你被人穿了!】 巫行云默默的在心里说:“你没见过的还多着,成大事者能屈能伸,扮无辜可怜有什么?当年李秋水能在西夏王宫混得如鱼得水,还不是靠她那张千变万化的脸?” 【都说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从这一点来看,你和李秋水果然是敌人。】 “不然她当初怎么能算计到我?” 说着话,巫行云已经为太后施完了针,用真气为太后梳理一遍后将所有银针收起,淡笑着道:“太后娘娘,您的身子已经无碍,此后无需再施针了。” 太后被嬷嬷、宫女服侍着起身,笑道:“好,多亏遇着你,不然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知能不能活到今日。” “太后娘娘严重了,您身份尊贵,自然洪福齐天、遇难成祥,就算没有臣妇也会无事的。” 太后身子松泛,心情也颇好,她让宫女上了茶点,笑着说:“你呀,就是会说话,无论如何,是你救了我的性命,你且说说可有什么想要的?” 往常太后若问这句话,巫行云都是立刻回绝,这一次却面露犹豫。太后仔细看去,终于察觉她脸色不对,皱眉道:“可是遇着什么难处了?但说无妨,若有什么委屈,我给你做主。” 太后在巫行云面前自称“我”已经是极大的亲近了,巫行云上前福了福身,垂眸道:“臣妇同太后娘娘初见时便是因着臣妇对夫君失望,才会到庙里去躲清静。后来家中也是烦心事不断,而前几日,臣妇的夫君更是变本加厉,为着一个有孕的姨娘给臣妇没脸,甚至夺走太后娘娘赐给臣妇的披风去讨那姨娘欢心。”巫行云抬头看向太后,抿紧了唇似乎下定什么决心,郑重道,“太后娘娘,贾赦他不仁不义,毫不顾念夫妻之情,臣妇亦不愿再委屈求全,只求太后娘娘怜惜,让臣妇休掉贾赦带一双儿女自立门户!” “什么?”太后惊呼一声,不可置信的看着巫行云,“休夫?天下哪有这样的事?胡闹!” “太后娘娘,贾赦他欺人太甚,贾府其他人又……臣妇实在无法忍受下去,求太后娘娘成全。” “这……你若离了夫家自立门户实在太惊世骇俗,必会遭人诟病,将来日子会多艰难?何况你那一儿一女本不是你亲生,你却要带着他们离开贾府,这实在是不妥!” 巫行云又垂下头,静静的站在厅中,看着尽是孤寂,片刻后,她缓缓说道:“若不可休夫,便请太后娘娘允我和贾赦和离,两个孩子已经记在我名下,从前他们在府中如隐形人一般,如今只肯同我亲近,望太后娘娘准许臣妇将他们带走,他们自还是姓贾,将来光宗耀祖也少不了贾家的荣耀。” 太后看着巫行云可怜,相处这么久,她从一些只言片语也听出贾家很不把巫行云当回事,明明是当家主母的身份,却连掌家权的边也摸不着,甚至连儿媳妇都不将巫行云放在眼里,当真是可悲。而贾赦又是只知花天酒地的纨绔,宠妾灭妻,着实苦了巫行云这么好的人。 厅里静极了,太后想着皇上曾偶然提起对贾家不满,将来稳固皇权后兴许就要拿贾家开刀,届时即便巫行云无事,贾琮和迎春也必定会受牵连的,还不如先躲开。巫行云救了她一命,这般请求,她帮上一帮也不算什么。想通了之后,太后就淡淡的笑了,“既如此,我便准你和离,虽说带着儿女有些离经叛道,但贾赦宠妾灭妻,两个孩子又孝顺你,倒是无妨。” 巫行云笑着对太后福了福身,“多谢太后娘娘成全。” 【……这样也行?】 “任务只说做贾家的掌权人,贾琮的贾家也是贾家,我是她母亲,掌权理所当然。” 【宿主……你果然还是学会了走捷径……】 第43节 巫行云要带着两个孩子和离之事将贾府众人惊得目瞪口呆!哪有女子提出同丈夫和离的?还是个娘家无依的女子?更离谱的是要带着不是亲生的两个孩子走,贾琮出身再低也是贾家的男丁,这怎么行?贾母气急败坏的怒骂,连面子情也不愿做了,贾赦更是气得要对巫行云动粗。奈何他们见也没见到巫行云,太后派来的四位嬷嬷就守在门口,谁的面子也不给。 迎春在自己屋中转了几圈,忍不住跑到巫行云面前忐忑的问道:“母亲,您真的要同老爷和离吗?可是和离之后您要去哪里?” 巫行云嘴角带笑的画着一幅百鸟朝凤图,说道:“自然是有去处的,我已让王善保家的买好宅院了,里面是新修葺的,并不比这里差。” “可是……可是……”迎春看着巫行云轻松的笑意忽然觉得她是真的会走,不可能留在贾府了,于是深吸一口气转而问道,“母亲,您真的会带我走吗?” 巫行云好笑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我说的话自然会做到。” 只一句保证迎春就完全放下了心,她释然的笑笑,“只要母亲肯带着我,去哪里都好,我和母亲一起离开这里。” “嗯,去收拾东西吧,应该很快就能走了,老太太此时也不过是纸老虎。” 迎春欢喜的走了,和她相比贾琮一直都没纠结过,从知晓巫行云要带着他们和离之后,就已经开始准备离府了。而探春、惜春和黛玉虽然不舍,却在心里为他们高兴,纵然没见过女子独立门户的,但巫行云会那么多别人不会的东西,她们相信巫行云离开贾府一定会过得更好。 贾府人心惶惶的过了几日,很快就到了最终决定的时候,因为太后娘娘派了女官到贾府,斥责贾母管家不利、教养不严,以致宫中的贾元春不懂规矩,频频犯错,罚贾母闭门半月反思己过。 贾母在女官离去许久才颤巍巍的站起身,扶着鸳鸯的手颓然道:“这是太后在敲打我啊……让……让老大和离!” ☆、第70章 天山童姥牌邢夫人(十) 贾母开了口,贾府再没人阻止巫行云离去,只有贾赦愤恨不平又不敢违背太后的意思,最后在拿到和离书时冲着巫行云放狠话道:“你以为你带着两个白眼狼离开贾家会过什么好日子?别忘了你娘家都是什么人,我且等着你回来求我!哼!” 巫行云看都没看他一眼,带着贾琮、迎春和大房所有忠心的奴才直接去了她名下的宅子。王善保家的叫人点了鞭炮,大门牌匾上的红布在鞭炮声中被扯了下来,大大的“贾府”两个字挂在上面,看着莫名的顺眼。 【叮!主要任务——成为贾家真正掌权人并为邢云讨回公道,已完成,奖励宿主500积分和两颗续命丹。】 【叮!能量充足,系统商城开启,请宿主善用积分,不要浪费,积分会随同宿主穿越时空,到下一个时空也可以使用。】 鞭炮声还响着,系统的声音却异常清晰,巫行云笑了笑,率先迈入贾府的大门,贾琮跟在后面惊讶的问道:“母亲,为何会是贾府?我以为应当是邢府。” “早晚也是要交给你的,自然是贾府,只当我是个守寡的老夫人就好了,你才是将来的当家人。”她姓的又不是邢,怎么会在意这个? 迎春捂着嘴笑,“谁家有这么年轻的老夫人?” 贾琮也高兴的笑了,挺胸保证道:“母亲您放心,咱们自立门户,孩儿不会再让您和姐姐受委屈的。” 巫行云点了点头,“嗯,你们到处去转转吧,看院子喜不喜欢,府里这么大只有我们三个主子,喜欢哪里就住哪里,园子不喜欢也可以重修。” “母亲,那我先去看看,待会儿再去陪您用午膳。”迎春笑着说完,拉着绣菊跑了,贾琮也忙带上小厮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到底还没长大呢,贪个新鲜。 巫行云和离在京中被许多人家耻笑,毕竟她为太后治病之事从未外传,在众人眼中,她只不过是个小户人家嫁不出去的姑娘罢了,能给贾赦当填房已经是烧高香,居然还闹这么大动静离开贾府,众人都在看着她如何落魄,如何惹出笑话。但这个京中新出炉的贾府却紧闭大门什么谣言也没传出来,只知巫行云请了个很有名的私塾先生教导贾琮,还三番五次请了绣庄的人进府为迎春制衣,看起来日子很悠闲自在,半点不见困窘。没什么可说道的趣事,时日久了,大家也就淡忘了,毕竟京中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一个女人不值得太多关注。 太后再宣巫行云进宫的时候让她把贾琮和迎春也带上了,看着两个孩子被教养的很好,太后对这次插手臣子家事的行为也多少有了些欣慰。在临走时赐了他们每人一枚玉佩,从此他们也算在太后这儿挂了名,时不时想起了太后便会问一问。 没多久,远在扬州的林如海也收到了林黛玉的信,得知贾府大太太和离后,心中的震惊可想而知!更重要的是他一直认为林黛玉在贾府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大太太,如今大太太走了,他女儿岂不是又要受委屈?此时他无比后悔当初将女儿送去京城,连忙去信说要接女儿回家。 贾母正忙着到处拜佛添香油钱,一年里发生这么多事,她认定了是贾家流年不利,希冀让大师做法洗净贾家厄运。这会儿收到林如海的信她自是气的慌,外孙女住得好好的,做什么接回去?扬州那么远,林家又没个主母,她绝对不放心将林黛玉送回去! 林如海和贾母通了几次信,很是无奈,他总不能直接派人去抢吧,大户人家总要先商议好再行动的。想了几日,林如海想到了一个不是法子的法子,认干亲! 林黛玉收到信后又惊又喜,几乎没犹豫就赞同了父亲的决定,唯一担心就是怕巫行云不愿意。她给迎春写了封信,求迎春帮她问上一问。 迎春知道后有些诧异,又觉得在情理之中,就连探春和惜春也羡慕她有这么好的母亲呢,女子若能像母亲一般惊才绝艳也算不枉此生了,即使母亲从不在外显露。迎春让雪雁吃些东西等一等,然后拿着信直接去问巫行云了。 “母亲,您看这是黛玉给我写的信,她在贾府的处境您也知道,一向很不自在。林姑父说想让她认您做干娘,接到咱们府来照顾,林姑父也会在任期满后进京的。” 巫行云接过信件看了一遍,疑惑道:“黛玉的父亲见也没见过我,竟要将女儿托付给我?未免也太草率了。” “母亲有所不知,黛玉每回往家里写信几乎都是说她在咱们大房的事,我想林姑父是看出了黛玉在荣国府的感受,母亲,您看此事如何?雪雁还在前头等着,想来是黛玉怕您不喜特地让丫鬟先来禀报的。”迎春倒是挺喜欢多个姐妹,只不知道母亲怎么想。 巫行云沉吟片刻,笑道:“如此,便等林大人差人过来再说吧,你让黛玉先准备着,老太太留住黛玉无非是说林家无主母无人教养黛玉,但如今……太后娘娘斥责了老太太,王氏也在闭门思过,林大人寻了一个更合适的长辈,老太太也无法强留黛玉。林大人倒是打得好算盘,不过黛玉也是个冰雪聪明的人,我认这个女儿可不亏。” “是啊,将来林大人也要进京,咱们虽然有太后撑腰,但太后毕竟年纪大了,有林大人照应着,咱们府里和铺子里便不会生事了。而且有黛玉和我作伴,我往后也不会觉着无聊了。”迎春越想越觉得好,起身就去给黛玉回信。 巫行云摇头笑笑,看着这些小姑娘性子越来越活泼,她心里是很高兴的,世间对女子多有不公,能过得自在些自然是好的。想到贾母得知此事会有的表情,巫行云觉得林如海此计确实不错。 林黛玉得了准信儿后开始按着父亲指点的动作起来,先是和史湘云拌嘴,贾宝玉两边讨好企图和稀泥的时候,她又和贾宝玉生气。如此几次过后,贾母也有些不耐烦了,总觉得这些小辈越来越脱离她的掌控,全都变得不听话起来。 两个月后林府管家带着不少人抵达京城,给贾母和巫行云分别送了信。巫行云早已知晓认亲之事,见了林管家也没有多说,只让府里给林黛玉收拾好院子,等着接林黛玉过来摆宴认亲。贾母就气得狠了,之前她一直没太把林如海当回事,毕竟是个女婿,没爵位还不是京官,她一向将对方当个可有可无的晚辈随意吩咐的,这次这女婿的信却言辞锋利,甚至暗示巫行云比她更适合教养孩子,贾母哪里受得了? 贾母叫了林黛玉说林如海行事不稳妥,远在扬州不了解京中之事还异想天开要认什么干亲,指责的话说了不少,才开口问林黛玉的意思。结果没想到林黛玉毫不迟疑的说全凭父亲意思,还说能认巫行云做干娘是天大的福气。 贾母不可置信的看着林黛玉,那张脸依稀还能看得出贾敏的女儿,方才她的意思那般明显,这个外孙女却还要认巫行云为母,简直像活活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巫行云到底有什么妖术将太后和她几个孙辈迷得团团转?她看不出巫行云有哪里好,她只知道巫行云是她的克星!沾上就没好事!所幸宝玉是个好的,从来都不喜巫行云,这么一想贾母心里舒坦不少,看着林黛玉冷笑一声不再管了,任由林管家将林黛玉接去巫行云的贾府。 由巫行云教养林黛玉,说不合规矩,但巫行云是林黛玉的大舅母,也算长辈。说合规矩吧,巫行云已经同贾赦和离,不算贾家人了,但先前有贾琮和迎春的事,黛玉跟着巫行云也还说得通,何况她们还认了干亲。摆宴当日没请什么客人,只是自家人吃顿饭,探春和惜春无法外出不能给她们道贺,但都命人送了礼物过来,还玩笑说若不是她们身份不允许,她们也想要跟巫行云走呢。 巫行云还记得系统触发过救探春和惜春的任务,不过时机不对,且探春和惜春如今在荣国府也收不到委屈,她便暂且不提,专心教导三个孩子,并选出一批合适的女子传授武功,建立天山派。府中没有外人,巫行云行事越发随意,一个江湖门派就这么悄然诞生了。 几年时间眨眼便过,贾琮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郎,文武双全,京中世家公子无人能出其右。迎春和黛玉也都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家闺秀,虽然她们柔嫩的双手已经能医人能杀人,但她们不想显露的时候谁也看不出来。巫行云对他们的武功不是很满意,但在这个世界已经算得上天下高手了,想着他们其他方面都学得还不错,巫行云便没再苛责,毕竟习武要靠天赋,就算练了北冥神功在这个世界也无内力可吸,还不如多学些医毒之术,更能保护自己。 巫行云在京中稳稳当当的过日子,这些年来想找麻烦的宵小全都莫名其妙的断手断脚,再无人敢欺他们府中孤儿寡母。后来贾琮在各种宴会上崭露头角,才华无双,偏纨绔们寻他麻烦都只会吃暗亏,从没人算计到他,众人便渐渐服了,封了贾琮个第一公子的称号。巫行云的名声也跟着好了起来,没瞧见荣国府的公子还都默默无闻吗?这位被巫行云教养的贾琮却已经是第一公子了,差距这么大,想贬低巫行云都不行了! 贾琮名满京城,这一年便开始科考,走上光宗耀祖之路。而这一年林如海也终于得了皇令调任进京,和林黛玉父女团圆。 “主子,林大人求见,这是他的拜帖。”碧柳将一封拜帖放在书案上,走路悄无声息。 巫行云皱了下眉,“上次不是说过不便相见吗?他有事可以找少爷说。” “这……林大人说是想亲自向您道谢,毕竟您把林姑娘教养的那么好。”碧柳低下头掩住了表情,其实她是觉得林大人对她们主子太好奇了。 巫行云哼笑一声,“不见,把女儿扔给别人这么多年,他还真放得下心,可见不是什么好东西。” 碧柳忍住笑,心里为林大人默哀,福身应下,“是,奴婢这就去回绝林大人。” 林如海回到林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特地寻来黛玉细问,“你干娘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大家也算亲戚,有贾琮作陪不至于如此避嫌吧?我只是想当面感谢她对你的照顾而已。” 林黛玉笑笑,“父亲,干娘她除了琮哥儿,对旁的男子都没什么好脸色,而且您将我送到京城这么多年,干娘她大概觉得您嫌弃我是女儿,不重视。” “这……”林如海闻言有些愧疚的看着黛玉,“玉儿,为父不是不想接你回去团聚,只是这几年江南官场实在混乱,为父也是怕出什么意外,知道你跟着邢夫人过得不错才放心的,你不要怪为父。” 林黛玉不在意的摇摇头,笑道:“女儿知道父亲是为我好,而且我跟着干娘也是我的福气,父亲不必多想。” 林如海欣慰的点点头,对巫行云更加好奇了,他知道女儿的学识已经不下于他,而这都是巫行云教导的,这样的女子当初为何会默默无名的嫁给贾赦?随即林如海又想到黛玉已经是将笄之年,该定亲了,可这般好的女儿哪家小子能配?刚和女儿团聚不久的林如海皱起眉开始发愁了。 巫行云也为儿女亲事有些发愁,她前世是被师父养大的,和无崖子青梅竹马渐渐互生情意,后来反目成仇又被仇恨纠缠了一辈子,并不大懂寻常人的亲事。即便她有了邢云的记忆,她也无法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总觉得这般让孩子和个陌生人成亲会毁了孩子一辈子。而且普通人她看不上,她能看上眼的人家又能看上她家的家世吗?贾琮还好,迎春一旦出嫁能保证对方一辈子不纳妾吗?最重要的一点是,男女不能相处,她要怎么确定孩子喜欢谁? 巫行云一掌拍碎手下的石桌,这没有江湖的世界想找个亲家都找不到! ☆、第71章 天山童姥牌邢夫人(十一) 巫行云的苦闷无处诉说,太后虽也提过两个孩子大了该说亲了,但太后的意思就是选上谁家的就托人相看或直接赐婚,巫行云怎么能同意,连忙说要多看看人选推辞了太后的好意。她说要看看也不是假的,自从想到这件事后她就让青芽去调查十五岁到二十岁之间的京城男子,性子差的不行、有通房的不行、父母家人不好的不行……巫行云列了十数个条件让青芽去筛选,青芽和碧柳作为天山派的管事姑姑,这些情报只是小意思而已。 才几日的功夫,巫行云的桌上就摆了厚厚的一摞册子,每本册子都记载着一位青年才俊的性格、背景和喜好。巫行云叫了迎春和林黛玉过来一同挑。两个姑娘刚开始不知她要做什么,等打开一看,顿时脸都红透了! “母亲!您这是给我们看的什么呀!羞死人了!”迎春把册子扔回桌上,连忙后退了几步。 林黛玉也放下册子羞赧的说:“母亲,这些哪里是我们该看的?被人知道了还不知会怎么说呢!” 巫行云随意的摆摆手,“这里就咱们三人,谁会知道?再说这有什么羞的?你们要不选好,将来随便嫁了个人弄得像我这般多闹腾?还不如这般仔细选好,再寻机会去见见,以你们的轻功想监视个人简单得很,到时真动了心再谈亲事,最终如何也不会后悔了。” 林黛玉低下头小声道:“母亲看中的人自是好的,我……我都听母亲的。” 迎春也道:“都听母亲的,母亲您决定就好。” 巫行云不想多费口舌,直接拿贾赦出来举例,“我的眼光可不是一直好的,不然我怎么会嫁给贾赦?你们看贾赦那种人,吃喝玩乐、贪花好色,除了年轻时一张脸还算俊俏,其他的半点靠不住,你们若自己不细心选,将来碰见个贾赦那样的难道还想学我和离?” 迎春和黛玉对视一眼,急忙坐下拿册子细看起来,她们毕竟被巫行云教养多年,许多想法都和从前不同了,虽有些羞涩,但选夫婿是关乎她们将来一辈子的大事,还是……还是自己选吧! 巫行云满意的点点头,不再出声,手中的笔圈圈画画,将觉得不合适的地方都标了出来。一共二十人,有嫡出有庶出还有家世不显的,有偏文的也有偏武的,但所有人相同的一点就是他们自身都十分出色。母女三人看册子看了整整一下午,最后迎春选了个四品武将之后,名叫霍青峰,黛玉选了个三品文官之后,名叫叶世宏。 霍青峰是家中幼子,自小习武,十三岁就随父兄上战场,头脑聪慧、行事稳重,这几年屡立战功,但去年在战场上受了一次重伤,左肩被箭刺穿,至今还无法用力,据说端茶壶都吃力,自然不能再去杀敌了。回京后,伤势还未好转,曾定下的亲事就被退了,可谓是双重打击,难得的是霍青峰并未就此消沉,一直在遵医嘱养伤,同时读更多的兵书将目标定在了军师的位置上。 巫行云觉得同霍家结亲的话,应当没什么困难,如今的霍青峰二十岁,受伤又被退亲娶不到门当户对的姑娘了,而迎春身份上弱了些,但弟弟贾琮前途无量,又有皇家庇护,匹配霍青峰足以。唯一要再考虑的就是霍青峰是否真有这么好了,这要迎春自己去看。 黛玉选的叶世宏和贾琮关系很好,能处在一块儿的人总有些相同之处,起码他们在观念上不会差太远,而叶家书香世家、家风严谨,只一条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的家规就让许多女子趋之若鹜,林家和叶家算门当户对,如若黛玉满意,这门亲事也没什么困难。 黛玉红着脸对巫行云说道:“家父近日也提起了我的亲事,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母亲此次可算是除去了他的大麻烦。” “他才从扬州回京,自然对谁都不了解,这些事还是咱们天山派做起来方便。”巫行云将剩余的册子收起来,想了想道,“迎春哪日得空将探春和惜春请来玩,让她们也选一选。” “是,母亲如此为她们着想,她们知道了说不定高兴的睡不着觉呢。”迎春笑着打趣了一句。黛玉也在一旁笑,黛玉对巫行云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平日称呼都和迎春一样叫母亲以示亲近,只在外人面前叫干娘罢了,对比那些寻常长大的姑娘家,她觉得她的一生已经足够精彩,若不是遇到干娘,她在荣国府那样的地方兴许会变成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性子吧?可惜干娘看不上父亲,不然让干娘变成真正的母亲也不错。 巫行云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只交待她们谨慎些就让她们去监视选定的夫君了。贾琮是儿子,不着急,她对儿子完全是放养的,男子汉大丈夫想要什么就该自己去争取,贾琮往后娶回个什么样的媳妇她一点意见也没有,如今还是先考个功名才是正事。 贾琮早早就听巫行云说过希望他光宗耀祖,他想着巫行云被贾赦气到和离,大概心底还是不甘,所以想让儿子争回这口气,于是贾琮便决定要入仕做官,将来再封爵,彻底压过荣国府所有人。他明面上有名师教导,私下里学的是逍遥派珍藏典籍,科考对他来说,却是很容易。先中了小三元,又中大三元,贾琮这个第一公子当之无愧的考中了当朝状元,也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一位状元! 皇上点贾琮进了翰林院,直接就是正五品,巫行云的贾府一时间门庭若市,请贾琮饮宴的、邀迎春赏花的还有拜访巫行云看戏的,许多不认识的人冒了出来,巫行云干脆闭门谢客,只挑几家真正值得结交的让迎春和黛玉去赏花认识些小姐妹。这些递上门的帖子竟然还有几封是荣国府的,多年来不闻不问,贾琮一考上状元就连连催促,真当谁是傻子呢! 巫行云准备了厚礼,让贾琮和迎春带着去荣国府,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不能让两个孩子背上不好的名声,毕竟他们还是贾赦的孩子。二人无所谓的乘坐马车去了,回府时却是生了一肚子气。 在荣国府,贾母一见他们就开始抹泪,悲痛的看着他们哭道:“我可怜的孙儿、孙女总算是回家了,我这把老骨头不中用,护不住你们害的你们有家归不得,每每想起我心里头就难受啊!如今见你们长这么大了,我也就放心了,往后记着多回来看看,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浓于水的亲人不该疏远了。” 贾琮和迎春点了下头,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也没乱下什么保证。贾母有些不满,想到正事还是压了下来,又同他们嘘寒问暖的说了一大通话,后来连王熙凤这个嘴皮子利索的也没什么说的了,贾母才状似无意的说道:“琮哥儿考上状元是喜事,家里这边啊也有个喜事,你们大姐姐元春在宫里得了皇上青眼,已被封为贵人了!皇家怜惜众位娘娘思家之情,特恩准几位娘娘回府省亲,咱们娘娘也在其中。” 贾琮听了一笑,“这件事我倒是听说了,却是是喜事,恭喜老太太了。” 贾母却叹了口气,露出些愁容,“娘娘在宫里好了,自然会照拂咱们,咱们无以为报总不能再让娘娘没脸不是?周贵人家里据说要修一座美轮美奂的园子,咱们不比旁的,总不能差在园子上!只是近年府中……唉,想修个园子给娘娘争脸也是个难事了。” “老太太不必烦忧,娘娘善解人意想必不会在意这些的。”贾琮劝了一句。 迎春在旁边接道:“是啊老太太,娘娘省亲本是为了阖家团圆,是大喜事,若惹得老太太茶饭不思,让府里人都跟着不得安稳,想来娘娘也会于心不安的,岂不是本末倒置?” 贾母脸色沉了沉,一丝笑容也没了,“娘娘确实善良大度,原本娘娘极可能被封为妃,就因当初邢氏和离,太后斥责于我才连累了娘娘在宫里受苦,最后竟只得了一个贵人的名分……” “老太太!这话可说不得!”贾琮一下子站起来打断了她的话,严肃道,“雷霆雨露俱是君恩,皇上封大姐姐为贵人已是恩宠,老太太若心存不满才会害了大姐姐!这般话我只当从未听过,老太太往后也莫要再说得好。” 贾母一口气梗在胸口,装也装不下去了,索性挑开了直接说:“建省亲的园子银两还不够,你做弟弟的也该有个章程,就和宁府出一样的吧。” 贾琮不在意的弹了弹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我倒不知省亲建园子还能强制人出银子的,不如下次面圣时我跟皇上请示一番,让大家俭省些?” “你敢!”贾母一敲拐杖,骂了起来,“若不是你们闹着离开荣国府,娘娘怎么会只封个贵人?如今你们撇得倒清楚,真真是白眼狼!贾琮,你以为考中状元当上官就能扶摇直上了?没有家族的助力你什么也不是!如今娘娘在宫中得宠,你也入了仕途,正可以互相帮扶,你此时撇清是在自毁前途。” 贾琮淡淡的笑着,“家族的助力、娘娘的帮扶,这些若真的有用还是先帮二老爷吧,我一个大房分出去的小辈不好抢在二老爷前头。” 房中诡异的静了一下,贾母脸色发青,似乎随时都会晕倒,贾赦见了忍不住发火,“邢氏就是这般教你的?顶撞长辈,不将亲人放在眼里?” 贾琮沉了脸,直视着贾赦道:“你没资格提我母亲!话不投机半句多,告辞!” 贾赦气急败坏,“混账!我是你老子,难道说也说不得了?你给我站住!你今日若敢走出去一步就别认我这个爹!” 贾琮和迎春停都没停,直接出了府,远远的还能听见贾赦的骂声。迎春嗤笑一声,“多年不见,他们倒是没变。” 贾琮冷笑道:“死到临头还当喜事,他们这等人还跟我说家族助力,真是可笑。” 第44节 “嗯?死到临头?什么意思?”迎春疑惑的皱起眉看向贾琮。 贾琮摆摆手让她先上马车,“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府再说。” 两人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回了家,先跟巫行云请安,之后贾琮就将皇上要处置四大家族的事说了,“皇妃省亲既是试探也是安抚,皇上的意思虽未明说,但从他的安排中也能看出些蛛丝马迹,可笑荣国府还一片喜气洋洋盼着娘娘提携呢。” 巫行云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沉吟片刻,说道:“贾赦是个不省心的,很可能丢了命,他对你们两个有生恩,你们寻个机会还了吧,不要等到他没了再心里记挂。” 贾琮一怔,“母亲你莫非……” “想什么呢?他那种人死多少次我也不会在意,我只是怕你们后悔,毕竟你们还小。” 贾琮和迎春想了想,点头应下。这些年巫行云说的每一件事他们都会用心去做,即便他们心里很确定不会有什么“后悔”,但还是打算听巫行云的吩咐去还生恩。 贾琮很会做人,做官没多久就知道了不少旁人不知的消息,他知道贾家会被皇上抄家,到时肯定许多罪名都会落到贾赦这个袭爵人头上,所以当他听户部官员说荣国府欠国库一笔银子后就以贾赦儿子的名义请户部官员直接去荣国府收账! 往年没人提,这账也就赖着,但户部官员都进了府,贾母、贾赦等人却说什么都不能拦了。园子还没建好,这又交出去一大笔银子,贾母的心都在滴血,怒骂贾赦管不住儿子。贾赦有气没处发,再见到贾琮时随手就抓了个茶杯扔出去,指着贾琮鼻子大骂。 “你这白眼狼,吃里扒外,我贾赦没你这样的儿子!” 贾琮顺势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老爷不认我,我无话可说,领户部来清算欠银是想减轻老爷身上的债,也算还了老爷生恩。老爷不喜,我亦不愿再惹老爷生气,从此后贾琮无父,只有母亲邢氏一人。” “滚!贾家没有你这样的子孙!从此你我再无瓜葛,你给我滚!” 贾琮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贾赦在府里受了气,出去找了一群狐朋狗友吃酒玩乐,迷迷糊糊不知在哪看中了一套古扇,他喜欢得紧,那人却偏偏不卖,他派人软硬兼施,那人倔脾气把扇子当做传家宝就是不肯给他,贾赦也来脾气了,和贾雨村说了说,贾雨村立刻就要处置那人夺来扇子。 这时迎春出面用几样珍品换了那套扇子,保下了那人的命,送给贾赦时她说,“我这么做是不想你身上背负人命,作孽太多,赶在贾雨村前头救下那人也算是我对你的报答了,老爷你对我只有生恩,教养我的是我母亲。” 贾赦一向当她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此时见她也敢说这种话,立即让她滚出荣国府,再也不许踏进一步。迎春乐得不看他碍眼,离开荣国府在街上转了转就跑去监视霍青峰去了。 迎春和黛玉两人监视了三个月,那两人私下里言行也很不错,同天山派调查到的小册子并无出入,巫行云知道后就开始安排她们的亲事了。霍家人急着霍青峰的亲事,巫行云在太后寿宴时稍稍暗示了两句,霍家太太就热情的开始让两家相看孩子,霍家太太是见过迎春的,觉得自家儿子如今的样子能娶到迎春真是天上掉馅饼的事!而迎春则根本没把霍青峰的伤当回事,她会医术还会内功,帮霍青峰调养好只是早晚的事。 林家和叶家结亲也很顺利,林如海也是个文人,同叶家老爷很谈得来,门当户对,儿女又出色,在林如海的引导下,两家结为亲家显得顺理成章。 迎春和黛玉随意一站就能显出良好的气质和教养来,结成这两门亲事,巫行云的名声无意中又高了许多,都说她最会教孩子,一个个的都是人中龙凤。与之相对的是荣国府,男丁文不成武不就,姑娘从不带出府,当年看不起巫行云,如今却是巫行云不屑理会他们了。 ☆、第72章 天山童姥牌邢夫人(十二) 荣国府这些年没落了,贾母经历过荣国府最辉煌的时候,对家中的变化一清二楚,纵使她认定贾宝玉会有大造化,在看到贾琮考状元做官之后,心里也难免不确定起来。但她偏心十几年,再挽回说什么公平也不会有人信,只会让她更难堪罢了。事到如今,她想让荣国府再次崛起,就决不能放弃身边的助力,贾元春是如此,贾琮也是如此。 正巧京里都在传巫行云为迎春订了一门好亲事,贾母特地派人打听了一番,得知对方几乎残疾之后,认定巫行云对两个孩子只是面子情,好生教导贾琮也不过是为了老有所依罢了。于是她趁机透出话去,说是孙子贾琮也大了,她要为孙子相看孙媳,不能让什么不着调的人耽搁了她孙子。 这句话势必得罪霍家,但贾母不在意,从迎春搬回大房起,她就没当迎春是自己人了,迎春的夫家自然也不会成为荣国府的助力,得罪了也没什么大不了,如今紧要的就是用亲情将贾琮拉拢回来,再相看一个听话的孙媳妇把贾琮牢牢拿捏在手里才是。到时荣国府在宫中有贵人娘娘,朝中有简在帝心的状元郎,宝玉再开窍有了造化,贾家何愁不兴? 只是她想得很好,京中也确实有些不知内情的人家凑上来想要联姻,但奈何贾琮像完全不知一般,就算她派人去请也请不来,从始至终都见不到面。贾母犹豫了几日决定放下身段,毕竟她是一位慈爱的祖母,为了两个孩子登前儿媳的门也不是那么太让人嘲笑。 贾母带着王熙凤一同去了巫行云的宅院,巫行云也听到了外头的传言,决定可笑的同时并没打算理会她们,谁知这还找上门来了。换了身衣服,巫行云慢悠悠的走到花厅,“稀客,多年不见,老太太别来无恙。” 贾母面对这个曾经踩在脚下的儿媳妇有些拉不下脸面,特别的看到对方身上那股子雍容尊贵之后,她心里更是针扎的疼,一刻也不想呆,便表情僵硬的笑了笑,开门见山道:“听说你给迎春定亲了?还是霍家那位战场上受伤的三公子?” 巫行云淡淡的点头,“不错,霍三公子十三岁上战场,立功无数,迎春嫁给他也算是有福气了。” 贾母皱起眉,似乎抓住了她的把柄,一下子有了底气,“你当年非要将迎春从我跟前带走,说什么要教养她,要儿女双全,你就是这般教养她的?将她嫁给一个残废?霍三公子立功再多,如今也已经是个废人,朝廷不会再用他,他终此余生只能郁郁度日罢了,哼,你将迎春许给他是安的什么心?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的,迎春非你亲生,你之前那么多年都没管过她,怎么会突然有了良心当起亲娘来了!我看你是想利用迎春拉拢霍家给琮哥儿帮忙吧?” 巫行云嗤笑一声,“琮哥儿有什么可让人帮忙的?这京城谁看不到他的出色?皇上对他青睐有加,他自己结交的好友也不知凡几,何须我个后宅女眷多事?” 贾母眯起眼直直盯着她,“你是在说我多事?琮哥儿和迎春两个是我孙儿,亲事自该由我张罗,你给迎春定了这门亲事,虽说不妥,我也不能让迎春退婚被人说道。但琮哥儿的事你不许插手,我自会为他寻一门好亲事,好助力,宫里的娘娘也是这个意思。” 巫行云看她理直气壮的样子就笑了,“我这里虽是贾府,但我府里的人你管不了,也没资格管。别怪我没提醒你,跟我比靠山,我身后靠的是太后,琮哥儿身后靠的是皇上。你和你那位贵人娘娘都惹不起,别等哪日连贵人都做不成再来后悔,那可就来不及了。” 贾母一惊,“你威胁我?” “琮哥儿已经同你们断绝了关系,而且你们辱骂过琮哥儿的话也都传了出来,皇上是不会认为琮哥儿不孝的。你有闲功夫算计小辈的亲事还不如回去好生约束下奴才,你们荣国府可是已经没有秘密了。”巫行云说着话端起茶杯冲向她们,“我称你一声老太太是我敬老,哪日我不想敬了,可就别怪我心狠。最后奉劝你一句话,多行不义必自毙,继续折腾下去说不定连最后的体面都保不住了。” 王熙凤扶着贾母的手明显感觉到贾母的僵硬,她不知贾母是什么感觉,但她做过亏心事自然心虚,心里也嫌老太太多事,这么多年没见面突然就想管贾琮的亲事,这不是自不量力吗?看个眼和过去完全不同的巫行云,王熙凤小声对贾母劝道:“老太太,咱们回吧。” 贾母顺势点头,扶着她的手站了起来,“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们走!” “王善保家的,送客。” 巫行云冷淡的声音让贾母和王熙凤脸色都很难看,一路回到荣国府都没再说一句话。晚上用膳时贾琮和迎春知道了白日的事都很气愤,贾琮皱皱眉,“母亲,要不要我顺水推舟,让他们清醒点?” 巫行云笑着摇头,“不必多做什么,他们也只能传个流言而已,威胁不到咱们的。” 迎春不高兴的说道:“早知道我就不和黛玉出去了,害得母亲自己面对讨厌的人。” “你在家又能做什么?快成亲了,别传出什么不好听的,她们到底是你祖母和长嫂。行了,这又不算什么事儿,我威胁了她们几句,想必往后能安生些。如今更重要的事是把嫁妆准备好,天山派下一任掌门成亲,可不能草率了。”巫行云摆摆手让青芽拿了个册子给迎春看,“这是我拟的嫁妆单子,你看看,喜欢什么就往上添,就算规定的箱子装不下,回门时再带去也一样。” 迎春看着厚厚的册子,眼圈瞬间红了,她低下头转身就跑,“那我回去看看,先告退了。” “这个傻孩子,”巫行云失笑,看向已经长大的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两个姐姐都要出嫁了,你们是一同长大的,是旁人比不上的情分,将来她们有个什么,你要帮她们,这世道对女子总是不公的。” 贾琮看出她隐藏的极深的愁绪,忙起身认真而郑重的保证道:“母亲安心,儿子会护她们一辈子,绝不会让她们受委屈。” 巫行云点点头,虽然女子心里的委屈是别人顾不到的,但有这么个弟弟护着,她相信将来无论发生什么,迎春和黛玉都不会凄惨。当初她身边若有一人能真心实意的帮她,她也不会为一段仇恨纠缠几十年吧…… 贾母见过巫行云之后就消停下来开始想别的法子,但贾琮不理会荣国府的人,她也做不了什么。很快就到了元春省亲的日子,荣国府没凑到太多的银子,元春也只是个贵人,所以最后建成的园子只比周贵人家建得大一些罢了。不过府中最好的摆设都摆到了园子里,看起来依然有些奢华,元春满意的回了宫,荣国府众人也开始得意忘形,之前巫行云的提醒贾母从来就没放在心上,被府中热闹的氛围迷花了眼,只当荣国府因娘娘要越来越好了。 这时南安太妃找到贾母说是想抬举个姑娘去茜香国和亲,贾母自是高兴,让探春和惜春打扮一番出来见人,句句不离探春的懂事。可没成想探春、惜春出来时竟都戴着面纱! 贾母不喜的皱起眉,问道:“这是做什么?这里又没有外男,快些取了面纱给太妃娘娘请安。” 南安太妃笑呵呵的摆摆手,“无妨,姑娘家矜持些是好的,更显尊重。” 南安太妃打了圆场,贾母脸色也好了些,但还是说道:“快取了吧,过来让太妃娘娘瞧瞧,我可是跟太妃娘娘夸了你们好些话了。” 探春和惜春福了福身,探春迟疑的说道:“回老太太话,我和四妹妹不是有意在太妃娘娘面前无礼的,实在……实在是昨日得了怪病,脸上看不得,不敢唐突了太妃娘娘。” 贾母一怔,疑惑道:“脸上看不得?什么病?可有请大夫来?怎么无人报给我知道?” 惜春低着头小声道:“平日一向是薛姑娘和史姑娘陪着老太太的,我和三姐姐很少出院子,不敢为此事扰了老太太清净,也不敢给凤姐姐添麻烦,想着慢慢养着就是了,实没想到今日会见客人,失礼之处请太妃娘娘见谅。” 贾母有些尴尬,南安太妃对荣国府的事很是了解,这话一出,自然能想到探春和惜春在府里极不受宠,这不是打她脸吗?贾母想着干脆让南安太妃看一眼探春的长相就让她们退下,反正和亲之事一定,探春也是弃子了。这么想着,她就状似慈爱的开口道:“你们两个真是小孩子气,这般大的事怎么能瞒?快些取了面纱让我看看,鸳鸯,快去请京里最好的大夫来。” “是,老太太,奴婢这就去。”鸳鸯应了一声往外走去,路过探春身边时刚巧探春摘下了面纱,她好奇的抬起头,立即尖叫着往后退,撞到椅子上扶住才没摔倒。 贾母本和南安太妃说着话,听到声音向下看来,一下子也忍不住站了起来,南安太妃更是脸色难看,“突然想起府里还有事,这就回了,下回再聚吧。”南安太妃说完远远绕开探春和惜春走了,贾母跟着送到门口,脸色阴沉的厉害,冲着旁边的丫鬟就骂道:“姑娘出了这么大的事怎无人回我?” 那丫鬟战战兢兢的跪到地上,“姑娘平日都在院子里,她们身边的丫鬟没报上来,奴婢也不知情。” 贾母有气无处发,探春和惜春同巫行云走得近,她看她们就不顺眼,干脆当府里没这两人,结果出了这么大丑,和亲的事定是不成了,将来南安太妃会不会见她都说不准了!而且……贾母想到巫行云曾说的那句话,荣国府没有秘密,她后知后觉的想到探春和惜春的样子说不定已经传出府去了,满脸红疹子像得了天花一般,谁还敢娶?迎春都要出嫁了,难道探春和惜春连门亲事都说不上? 探春和惜春回了探春房里,两姐妹相视而笑,她们虽没跟着巫行云离开,但青芽每个月都会潜进府里教导她们武功和医术,到后来她们也可以来去自如,见面探听消息就更方便了。如今她们连同她们的贴身丫鬟都是天山派的人,这么些年在府里各个院子也安插了不少心腹,府里稍有动静她们都能知晓。所以在贾母让她们过去的时候就用药粉将脸弄成了可怕的样子,果然将南安太妃吓退了。 和亲,还不是真正的公主,去了那边能有什么好?一旦被选中就等于送死,她们是傻了才会愿意,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探春可能会考虑用和亲换生母和亲弟的安全,毕竟她也找不到什么好亲事。但如今她自立门户也不会怕,又有巫行云帮忙查的青年才俊,行事自然毫无顾忌。真到了不得不撕破脸的时候,她们也不介意闹一场断绝关系,日子过得舒坦才重要,名声算什么! 巫行云根本不知道她教的几个孩子和丫鬟全都长“歪”了,一个个的再不是会依附男子生存,不过就算她知道了肯定也只会欣慰,毕竟她对男人的印象实在不怎么好,整个人生里大概也只有师父逍遥子、儿子贾琮和半个徒弟虚竹是好男人了,所以她对于几个姑娘的亲事心底是有些担忧的,但她知道她不是这里的人,不该让她们都跟着一起惊世骇俗,这里的姑娘及笄便成亲,她养的姑娘也不该例外。 巫行云亲力亲为的准备了异常丰厚的嫁妆,表面上是比霍家的聘礼略逊一筹,实际给迎春的却是霍家的数倍外加整个天山派。新婚前夜巫行云把掌门玉佩交给迎春,迎春很是不安的推拒,“母亲您这是做什么?您还这般年轻,怎么能把掌门之位传给我?” “早晚都要给你的,你嫁了人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有天山派在手里你也能安心些,收着吧,这样我也放心。迎春,你记着,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委屈自己,你是女子,但并不比男子低一头,我教会你这么多东西就是想你过得好,若你还是让自己委屈度日和当初未回大房之前又有什么区别?”巫行云拍了拍她的手,“从前你无能为力,但如今你可以为自己做主,记住,别让自己受委屈。” 迎春心里确实有一点不安,但看到巫行云如此,她反而安心下来,靠在巫行云肩上笑道:“母亲放心吧,有母亲和弟弟还有黛玉,我怎么都受不到苦的。将来若霍青峰对我不好,我就离开他,和母亲一样过自己的日子。” “嗯,那是最坏的打算,你好好过日子,母亲盼着你能一直过得好。” 巫行云跟迎春说了许多话,直到再想不起什么遗漏之后才让迎春早些休息,而她回房后却睡不着,打坐静思了一夜。孩子和手下是不一样的,她第一次养孩子,如今孩子长大了该放手的时候,她真的没办法那么镇定,但是天亮后霍青峰来迎亲的时候,她的表情一如往常,谁也看不出她心中的复杂。 贾琮背着迎春将她一路送上喜轿,最后定定的看着霍青峰,只说了一句话,“要对我姐姐好。” 霍青峰左臂不自然的垂着,同样坚定的回了句,“我会的。”眼中是难以察觉的喜悦。 到达霍府,霍青峰牵着红绸同迎春一起拜堂成亲,掀开盖头的时候,他脸上终于露出让人惊讶的温柔笑容。谁也不知道他见过迎春,见过迎春不一样的一面,刚受伤回京的时候他曾抑郁的跑去荒郊发泄,正巧看到迎春打杀两名人贩子救回一车被迷倒的小孩。他在战场拼杀六年,隐匿功夫一流,当时又在下雨,所以迎春从始至终都没发现山洞里的他。后来他常常想起这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发觉除了战场还有别的方式可以救人,而他熟读兵书同样可以报效朝廷,自此振作起来,再没颓废过。 他知道她是谁,他听过她母亲闹出的那场和离,他也知道很多人都夸她教养好,是个真正的大家闺秀,跟他这个“残废”的人是一辈子都不会有交集的,所以当他得知这个女子将会是他的妻子时,巨大的惊喜让他差点在父母面前失态!如今,这个奇女子终于属于他了!他握住迎春的双手,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夫人,我会对你好的。”这是他这个硬汉能说出的最好的情话。 迎春在霍家过的极好,回门时巫行云不用问都能看出她的幸福,心里也总算安心了些。忙完迎春又到了黛玉的亲事,巫行云同样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这些年她名下铺子庄子不知凡几,将天山派给了迎春,名下的产业就一分为三,给贾琮和黛玉一人一份,剩下的那些是她留着自用和将来给探春她们添妆的。 林如海被巫行云的大手笔吓了一跳,就连他这个父亲和没给这么多嫁妆,毕竟他一个清官,底蕴再厚也没有巫行云银子多。因着黛玉的亲事,他也终于见到了巫行云,两人由贾琮陪着一起商议黛玉的亲事和嫁妆。林如海起初不想收她的东西,即便是干娘,只添两箱东西就算多了,可巫行云坚持不让,林如海无奈只得同意了。 一来二去的林如海对巫行云越来越有好感,偶尔和黛玉聊天也会无意识的问一问巫行云的情况,从黛玉的只言片语中,他知道巫行云琴棋书画皆精,诗词歌赋也是顺手拈来,是当世难得的才女。也怜惜巫行云的过往,嫁给贾赦那样的人,最后被伤透心顶着旁人异样的眼光和离别居,还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这样的女子恐怕放眼天下也难寻出一位来。 林如海是个看重情谊的人,同样也是个对妻子要求很高的人,当初他那般看重贾敏也是因为贾敏是个才女,可以同他琴瑟和鸣。如今他结识了巫行云,在相处中觉得如果要续弦,巫行云便是最合适的人了,所以他隐晦的跟黛玉试探了一番。 ☆、第73章 天山童姥牌邢夫人(完结) 林黛玉从不反对他续弦,听懂他的意思后笑道:“父亲,母亲她也去世多年了,您一直孤身一人我也放不下心,若您遇到合适的人选,还是为我娶回一位继母,有继母照顾您,我嫁去叶府也能安心。” 林如海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你出嫁时拜别父母,你,你干娘会来吗?咳,为父看她对你很好,应该也想送你出嫁吧?” 林黛玉怔了怔,她本就聪慧,看到父亲的神色立即猜出了他话里的意思,这时倒有些为难了,隐晦的道:“干娘她不一定会来吧,她可能在大婚前一日来寻我说说话。干娘她,咳,曾经被大舅舅伤得比较深,后来和离备受非议,所以这些年她都不大愿意出现在人多的地方。” 林如海想问问巫行云是否还在意贾赦,但这话问女儿就不合适了,他顿了片刻还是转而说起了旁的事,没再提起。 巫行云果然是在林黛玉出嫁前一日来的林府,同样嘱咐了黛玉一番,让她有事就找贾琮,黛玉笑着应了,在叶家那种书香门第其实她很能适应,而且她和叶世宏在太后的寿宴上遇到过,她和叶世宏的妹妹私交也不错,她觉得她应该能过得很好。黛玉静静的坐在那就如同一幅画一般,巫行云见她比迎春更有信心,也就安心了。 待巫行云准备离去的时候,林管家突然请她到书房去,说林如海有请。巫行云虽然知道这个世界男女单独见面不妥,但她以为林如海要说黛玉的事,这里又没有外人,就跟着管家去了。 林如海为她倒了茶,有些拘谨的坐在她对面,试探着寒暄起来。巫行云觉得奇怪,等了许久不见他说正事,终于不耐烦了,“林大人留我有何事?” 林如海苦笑,没想到绕圈子的暗示她竟听不懂,只好放弃先前的打算。喝了口茶,深吸一口气看着她问道:“邢夫人还很年轻,不知可有想过再寻一人共度余生?” 巫行云瞥到他放在桌下的手紧张的不停握拳再松开,似乎已经出了不少汗。她莫名的就灵光一闪,“你是说你?” 林如海尴尬的僵着脸,“我,我是觉得你我很有缘分,在一处说话也不会无趣,又有黛玉在,若能结为夫妻也是一段佳话。我知道你曾经在贾家受了苦,但我和贾赦不同,我是想安心度日的……”林如海有些说不下去了,这类的话他从未说过,按理说想要结亲应当找媒人过长辈去问对方意思的,但他怕这件事万一不成,传出去会给巫行云添麻烦,所以才想着自己问问,到底年纪不小了,也不会像年轻人一样抹不开脸面。 巫行云静静的听着,最后才皱起眉疑惑的看着他,“我听说你对你亡妻一往情深,自她去世便一蹶不振,差点随她共赴黄泉,甚至连女儿也不管了。怎么你的深情就这几年?” 林如海一愣,随即连忙摇手,“邢夫人误会了,我也不知这话是从哪里传出的,但我没有不管女儿,太上皇和皇上一直暗中斗法,前些年江南官场十分凶险,所以我才将黛玉送入京中,不然恐怕有性命之忧。我,我对我夫人很是敬重,但,但不是你说的那般。” 这个有些解释不清,巫行云也没想再听他解释,她觉得他们两个人想法不一样,林如海曾经有过妻也有过妾,不管是因为什么,至少都说明林如海的心底里是赞同三妻四妾的,即便他往后都不会纳妾,他们内心的想法也终归是不同的。 巫行云起身淡淡的看着他,“是我误信了传言,失礼了。但是我从未想过再嫁人,我只要看着贾琮他们几个孩子过得好就行了,林大人若有意续弦还是选一选其他人,告辞。” 林如海张张嘴没说出挽留的话,有些失望的坐回椅子,忽然间就想起巫行云为黛玉选的夫婿来——叶家,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他隐约觉得他明白了什么,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他无法改变。到了他这个年纪是不会冒失的去做什么事的,林如海闭上眼默默的静坐了一下午,将此事压到心底。至于续弦之事,见过巫行云的惊才绝艳之后,他哪里还能看得上其他人? 林黛玉大婚,背她上轿的同样是贾琮,也让众人知道了巫行云和林黛玉确实关系亲密,原本林黛玉是没兄弟撑腰的,但如今贾琮的出现明显就以黛玉亲弟自居,旁人再提起时也不再说林黛玉娘家将来无人了。贾琮和叶世宏是好友,叶世宏见过黛玉,定亲后也悄悄的跟贾琮打听过,黛玉的才学完全符合他对女子的所有梦想,此时见兄弟将黛玉交给他,自然喜形于色,跟贾琮保证好好对黛玉的话说的特别大声,连林如海也跟着笑了起来。 这边喜气洋洋,荣国府作为亲戚却只意思意思的送了两样首饰当添妆,连面都没露。参加喜宴的众人这才知道荣国府是彻底得罪这两家人了,往后就慢慢疏远了荣国府,有什么宴席也不给荣国府送帖子。 贾母正给贾宝玉相看亲事,可没寻到一家合适的好姑娘,史湘云倒是常住在荣国府,但史家早就给定好了亲事,一及笄就嫁出去了。还有一位薛宝钗,旁的都合适,只家世不匹配。贾母犹犹豫豫的时候,沉寂多年的王夫人以家中没银子为由提出让贾宝玉娶薛宝钗为妻,下人们也悄悄传起了金玉良缘的佳话,贾母不喜,却又接到宫里元春传的话,说是对薛宝钗很满意。 王夫人是贾元春的母亲,贾元春又算是荣国府如今最尊贵的人,贾母无法,只得默认了,却没心思为他们大操大办。亲事一应事宜都是王夫人和王熙凤筹办的,贾宝玉欢欢喜喜的当着新郎官,他和三春、黛玉很多年前就分开了,这么久情分早就淡了,反而是史湘云和薛宝钗一直陪在他身边,情谊很深。他把史湘云当妹妹,心里更喜欢宝姐姐,如今得偿所愿自是高兴的,薛宝钗入门后又将袭人提为了姨娘,贾宝玉看着她们相处很好的样子越发欣喜。 可惜喜事没过多久,贾元春便得病暴毙。接着对荣国府所有人来说都如一场噩梦般瞬间降临,夺爵、抄家、入狱、流放……贾琮看在血缘的份上打点了狱卒让贾家人在狱中还算好过。但心里的抑郁悲痛才是最大的折磨,即使他们吃食比其他人好很多,他们也食不下咽,最后从牢里出来的时候全都瘦了一大圈。 贾赦和贾琏流放,贾母和王熙凤在狱中病死,贾琮将惜春和大房仅剩的巧姐儿接进了府,探春买了个小宅院接赵姨娘和贾环一起生活。贾政被贬为庶人,王夫人受不了巨大的落差很快抑郁而终,李纨带着贾兰回了李家,剩下贾政和贾宝玉就靠着薛宝钗的嫁妆度日。贾宝玉要将袭人她们找回来,薛宝钗不许,认为家里养不了下人,两人因此起了嫌隙,贾宝玉指责薛宝钗假慈善,薛宝钗指责贾宝玉不求上进,吵吵闹闹没多久贾宝玉竟去城郊庙里出家当了和尚!薛宝钗一气之下带着嫁妆和薛姨妈离京不知去了哪里。 贾政成了一个人,他往常对赵姨娘还算不错,赵姨娘不忍见他流落街头,就将他接到家里一起过日子,赵姨娘闹了一辈子,最后竟成了贾政名正言顺的妻子!探春虽不喜他们行事,但她和贾政没多大矛盾,赵姨娘再不好对孩子也是好的,于是给贾环留了几间铺子,自己搬去巫行云那里了。 第45节 赵姨娘本是不愿的,但探春说巫行云要为她相看亲事,赵姨娘就不再反对了。而贾政如今什么都没有,虽还端着架子,但在家里都听赵姨娘和贾环的,当然也没什么意见。 巫行云同样将册子给探春和惜春让她们自己选,两人也是偷偷监视了三个月才最后决定的,都是嫁给了寒门学子,是意志坚定才学出众的人。 几年后,贾琮自己提出要娶皇上的二公主为妻,巫行云仔细问过,知道他是在太后那里见过二公主几次,渐渐上了心,了解之后才要娶的,心里也就放下了。不过在进宫请示太后之前,她认真的看着贾琮说道:“如果你要反悔还来得及,娶妻是一辈子的事,一旦娶回来你就要全心全意的对她好,不然我不会饶过你的。” 贾琮坚定的道:“儿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母亲放心,我不会辜负公主的,我是您养大的,怎么会做负心人?” 巫行云定定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上马车,进宫为他求回了赐婚的旨意。二公主自小养在太后身边,太后为二公主和贾琮赐婚,众人知晓后都没奇怪,这些年太后对巫行云母子几个的庇护谁都看得出来。 贾琮如今已经是吏部尚书,娶得公主更是同皇家又亲近了几分。一次皇家狩猎时,遇到刺客,贾琮救驾有功,皇上大方的封了他为安国公,系统终于宣布巫行云完成了任务。 【叮!主要任务——养大儿子光宗耀祖,确保贾家立于不灭之地,已完成。奖励宿主1000积分和一本凝炼魂魄的秘籍。】 【叮!开启时空隧道,宿主随时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巫行云在京中留到贾琮的孩子出世,是一对双胞胎,巫行云将曾经得到的两粒续命丹给了贾琮,交待他将来传给两个孙儿。然后便决定要云游四海,在走之前看一看这个世界。 林如海从林黛玉那里知道巫行云要走,想了几日,还是找上门请求和巫行云同行。他们这些年因着黛玉偶尔也会见面,林如海不会武功,但才学方面很是不错,为人也是谦谦君子的样子,巫行云同他还算聊得来,几年下来也算是朋友,对此无可无不可的同意了。 林如海告老后一直一个人在偌大的府里生活,林黛玉其实很是担心,这会儿父亲和干娘一同离去,她在伤感的同时反而放下心了,还在心里偷偷的期盼父亲有一日能把干娘变成她真正的母亲。 不过她这个愿望到底也没能实现,巫行云和林如海的年纪都不小了,哪有那么多情情爱爱的感觉?巫行云把林如海当成还不错的老朋友,林如海把巫行云当做此生的知己,两人结伴而行,一路见识了不少好风景,自由自在的,似乎将一辈子的烦心事都抛掉了。 朝夕相处的日子,林如海也渐渐更了解巫行云,对于她当初不肯嫁他终于释然,放下了心底最后那一点不自在。毕竟巫行云曾嫁给过贾赦,却不肯嫁他,这种感觉实在不怎么好,不过无论如何,最后陪在巫行云身边的还是他,这就足够了。 最后林如海将要离世的时候,先是见了黛玉、叶世宏和他们的孩子,说了许多话之后又单独留下巫行云,第一次紧紧的拉住她的手,希冀的问道:“如果有下一世,我做个全心全意的人,你能嫁我为妻吗?只有你和我,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巫行云沉默片刻,缓缓的点了头,“好。” 巫行云看到林如海笑着闭上了眼,回想起同他相识后的一切,忽然发觉她对他的记忆比无崖子都多了。有没有动心她不知道,不过如果来生遇到他真能如他所说全心全意对她,她一定会嫁给他的。 巫行云每隔几年就会回京看一看几个孩子,见他们都过得很好,心里最初的愁绪终于烟消云散。在凝炼魂魄的秘籍练完后,巫行云给贾琮他们写了封信,然后在深山中坐化,任由系统带着她穿越时空隧道离开了这个生活几十年的世界。 再次恢复意识时,巫行云看到满满的白色,她皱眉在心里问系统,“这是你说过的医院?我怎么在医院?” 【宿主,本系统的能量耗费过大,需要休眠几日,现在将这具身体的记忆传给你,你先自己熟悉这个世界吧。】 巫行云忍着头痛,接受了所有的记忆,她现在是个小明星,在《天山童姥》的试镜会上出了事故住进医院。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部叫《天山童姥》的电影,里面的主角也叫“巫行云”,让她惊呆的是电影里的“巫行云”竟然喜欢女人!喜欢那个无崖子的真爱李沧海!纠缠那么多年都是想抢到李沧海,这是谁想出来的?!怎么能这么污蔑她? 巫行云按照记忆开始学习上网查东西,在病房里熟悉了这个世界的大部分情况,看到试镜会将重新举办的新闻,她完全淡定不了,她不能容忍“巫行云”爱上李沧海,她得阻止这件事! 巫行云办了出院手续,知道到处都是摄像头就没用凌波微步,而是忍着的士的龟速慢腾腾的赶到了试镜会现场,这时试镜会已经快结束了。进电梯的时候她因为太急撞上了一个男人,忙抬头说了句,“失礼了。” 男人顿住离去的脚步,旁边的助理忙小声说:“林导,她叫巫行云,上次出事故后进了医院的。” 林导急忙转身挡住电梯的门,看着里面皱起眉的巫行云,觉得说不出的眼熟,鬼使神差的说道:“我叫林海,你来试镜?可否耽搁你片刻?” 巫行云听他这种带点古典的言辞,怔了怔,这才想起这个知名的导演叫林海,和那人同名。她仔细打量他一会儿,隐约看出点相似的表情,便点了点头,“既然你是导演,我同你说是一样的,我不是来面试,我是想对这部剧提些意见。” 助理不悦的瞪她一眼,“你连试镜都没通过,还想对片子提意见?你哪家公司的?” 巫行云淡淡的看向他,助理瞬间觉得寒毛竖起,有一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林海皱眉斥道:“怎么这么没礼貌?你以后不必跟着我了,车钥匙拿来。” 林海从助理手里拿过车钥匙,立即将他打发了,开车载着巫行云一路开到海边。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巫行云说道:“你觉得剧情有问题?这部电影我是编剧,我觉得巫行云不会喜欢无崖子那种人,如果一定要在师兄妹里喜欢一个,只能是无辜又早逝的李沧海。” 巫行云挑挑眉,试探的道:“巫行云确实不喜欢无崖子,但我觉得她也不会喜欢李沧海,她会忘掉过去开始新的生活,找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人,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林海看着她缓缓露出笑容,紧紧的将她抱住,“行云,真的是你!我一直在茫茫人海中寻找,从出生到现在,整整二十八年,终于被我找到了!你答应的话还作数吗?” “我巫行云说话从不食言,自然是作数的。” “那就好!”林海取下项链上挂了许多年的一对戒指,将女款轻轻给巫行云戴上,又让巫行云为他戴了戒指,然后急切的发动了车子。 巫行云莫名其妙的问他,“去哪儿?” 林海握住她的手,看着上面交相辉映的钻戒,笑了,“去结婚!” 《天山童姥》的试镜会再一次暂停,据说是林导有了新的灵感要修改剧本,几个月后终于拍摄完毕的电影上映时异常火爆,因为剧中的巫行云终于不再纠结师兄妹的恩怨情仇,而是自立门派后大杀四方,狠虐无崖子和李秋水,最后遇到倾心相爱之人喜结连理、退隐江湖,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据说是因为林导娶了个名叫巫行云的老婆,所以自拍自演和老婆在电影里也做了一对夫妻。后来林导又拍了个《红楼梦》,同样颠覆大家认知,林如海没死,黛玉也幸福,最后林如海娶了和离后的邢夫人! 有人说林导无厘头,拍电影纯属恶搞,可更多人说看他的电影圆了幼时的心愿,那些让人揪心的角色终于都幸福了。 不管众人说什么,对林导有什么看法,有一点却是所有人都坚信不疑的,那就是——林导爱老婆,全心全意。 ☆、第74章 医科生牌林如海(一) 林如海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坐在一个很厚重的红色圆木桌旁,耳边是女子的哭声和抱怨,吵得他有些头痛。林如海觉得恍恍惚惚的,刚想开口说话,脑中就涌入了一大片陌生人的记忆,还是个古代人的记忆,唯一让他觉得熟悉的大概就是这人有个女儿叫林黛玉。 旁边的女人还在哭,断断续续的说道:“老爷,妾身不是那容不下人的,平日对几位姨娘还不算好吗?可她们不能如此得寸进尺啊,那柳氏去看瑾哥儿,从她走后瑾哥儿就哭闹不止,妾身瞧着心疼啊!老爷,瑾哥儿那么小的人儿,他怎么受得住啊……”说着又哭起来。 林如海觉得自己遇到什么奇怪的事,他睁开眼打量四周的环境,心里很害怕,看到旁边正哭泣的红衣女子觉得她像个女鬼,冷不丁就打了个寒颤。深吸了几口气,林如海勉强镇定下来,开始回想这到底什么怎么回事。 他记得他考上了博士生,本来很高兴,结果回家后他爸和后妈却说不会供他读书,说他都读成了书呆子,快三十岁了还一事无成,不如找个稳定的工作赶紧结婚。然后他后妈生的弟弟回家,他才知道家里的钱要送他弟弟去国外读书镀金,将来有个好工作。他气愤至极,他弟弟从小到大成绩都是吊车尾,考不上大学家里就送去国外镀金,他呢?他上学的钱甚至大半都是他自己赚的,真是有后妈就有了后爸! 他和他爸大吵了一架,父子关系决裂,然后他就跑到墓地在妈妈的墓前坐了一夜,第二天回学校时头重脚轻,过马路一时没留神就被卡车撞飞了! 林如海握紧了拳,现在还能清晰的想起当时那种剧痛,他最后听到的一句话是“太严重,没救了”,所以他是死了,然后不知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方。原主的记忆他已经全部接收,顺了一遍之后他也知道旁边这女人不是女鬼,而是原主的妻子,荣国府千金贾敏。 林如海抬头仔细看去,保养的还不错,但在他眼里不算阿姨也得算大姐了,他想着刚才听到那些话,明显是两个女人勾心斗角让小孩子遭殃,他虽然不懂其中的道道,但也知道古代小妾是随便买卖的,那姓柳的小妾能进少爷房里害少爷?贾敏不放人她怎么进得去? 林如海对贾敏和柳姨娘一下子就反感起来,他站起身看了眼外头,说道:“不早了,你歇着吧,我去书房还有些公务要看。” 贾敏一愣,不可置信的看向他面无表情的脸,顿了片刻才站起福了福身,“是妾身的不是,说这许多话,耽搁老爷处理公务了,厨房里炖着汤,待会儿妾身让人给老爷送过去,老爷也别太劳累了。” 林如海还没熟悉新的环境,多说多错,只点点头便按照记忆中的路快步走向书房,他现在急需一个人呆着好好冷静一下! 到了书房里,林如海看着丫鬟端上茶水,又为他磨墨,还拿了衣裳准备为他换,他皱眉摆了摆手,“都下去吧,我没叫人之前,任何人不得打扰。” 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垂着头福身应是,同时退了出去。林如海抓着自己的头发趴在桌子上,强忍着才没大喊出声,若不是他曾经也看过什么穿越重生的小说,他肯定会以为自己到了阴曹地府各种失态,那样岂不是会被当做妖孽抓起来烧掉? 林如海重重的叹了口气,起身在屋子里绕着圈踱步,眉头皱的紧紧的。他性子其实很闷,特别是妈妈去世之后,他爸把小三母子接回来,他在那个家就像外人一样,每天都要挨骂,后来他受不了就考了寄宿学校,一直到上大学,家里给的学费不够,他就给人当家教,考试得奖学金,勉强一直读下去。 平时没钱上网打游戏,他只能去书店租一些yy小说来缓解学业的压力,他前前后后的把自己的事想了几遍,最后庆幸又无奈的接受了现实。他死而复生了,这是天大的好事,但他现在是红楼梦里的林如海,林家会灭门,这是天大的坏事。 这会儿小儿子还没死,贾敏也没死,所以这是红楼梦的前传?林如海坐回桌前开始捋顺现在要做的事,首先他当不了官,他是学医的,对巡盐御史这个职位无能为力,其次他得试试能不能救活小儿子和贾敏,虽然他觉得贾敏有点讨厌,但两条人命摆在面前他是无法视而不见的。但这件事有挺大难度,他中西医都学了,可总体来说是偏西医的,在古代能起多大用处还不知道,也许有机会他可以拜个师好好学一下中医,他只对医学有兴趣。还有一点就是不能让林黛玉住进荣国府,就算没救回贾敏也不能让女儿去送死。 林如海抹了把脸,儿子、女儿什么的,他还没谈过恋爱啊,现在不但有儿有女还有妻有妾,他真的有点适应不良。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林如海整理了一下衣冠,扬声道:“什么事?” 他的贴身丫鬟墨菊回道:“老爷,太太让人送汤过来了。” 林如海摸摸肚子,确实有点饿了,便道:“送进来吧,再弄些吃的来。” 墨菊应下了,开门提着食盒进来取出汤盅给林如海盛了一碗,然后就去厨房准备吃食。林如海喝了一口汤,感觉是从未有过的美味,一口气把汤盅里的汤全喝了,心里感叹复生在有钱人家真是好啊,他一辈子都没喝过这么好喝的汤,这要是复生成乞丐,脏兮兮吃不上饭,他怕他心里会承受不住。 总算找到了现在环境的优点,林如海安心了一些,既来之则安之,他不指望像小说主角那样一呼百应、大杀四方,他只要能衣食无忧再学学医术就满足了。等了一会儿,墨菊给他拿回了四盘菜,两荤两素,都是比较开胃的,林如海从记忆里知道原主今天下班回家就被贾敏请去了,饭也没吃,一直听她哭诉,这会儿他是真的很饿,一时没忍住就吃了一大碗饭。 他的另一个丫鬟魏紫在旁边急的劝道:“老爷,天很晚了,用多了只怕身子会不舒坦。” 墨菊也说道:“本以为老爷会在太太那里用饭,没想到老爷会饿了这许久。往后老爷可不要再如此了,要爱惜身子才是。” 林如海抬头去看墨菊,见她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心里无奈,这话是在给贾敏上眼药吧?不愧是老太太给原主留下的丫鬟,底气也比旁人足。他看看剩下的菜,有些可惜的放下筷子,漱了口。从前他勤工俭学,在学校食堂都是吃最便宜的饭菜,现在这些对他来说就是一顿大餐啊,这么好的东西在现代饭店不知要花多少钱,看着剩下一半感觉好浪费。不过想到原主日日都是这么吃的,他就收起了所有表情,不能露出破绽啊。 墨菊悄悄看了眼林如海的脸色,见他没什么反应才松了口气,往常她若提起太太,老爷必定会为太太开脱两句的,可她就是忍不住时不时说上一句,太太那种两面人假的很,也只有老爷当太太是心软慈善人了。想到老爷明明去了太太那里,却又饿着肚子回书房,墨菊觉得也许还有机会让老爷看清太太的真面目,到时再纳两房妾室开枝散叶,她也算不辜负老太太临终前的嘱托。 墨菊指挥小丫头将饭菜收拾下去,林如海起身想着去转一转,“让观砚打上灯笼随我走一走,消消食再歇息。” “是,老爷。” 林如海不太自在的由着魏紫给他系上披风,带小厮观砚到园子里散步去了。原主似乎心在官场,对后宅的事不太注意,所以现在他的记忆也帮不了多少忙,不过能确定的是府里的管家还有观砚、墨菊、魏紫都是原主心腹,是很忠心的。林如海想了想问道:“观砚,你可知今日瑾哥儿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当真是柳氏对瑾哥儿做了什么?” 观砚一愣,小心的看了眼林如海斟酌的说:“老爷,小的一向在外院伺候,对今日之事不甚清楚,可要小的去打探一番?” 林如海点点头,“不止是你,让墨菊和魏紫都留意着后院的事,往常我没在意,没想到后院会这般闹腾。” “是,老爷,奴才会留心的。”观砚有些惊讶,因为老爷一直都很信任太太,从不过问后宅之事,莫不是因着牵涉到小少爷才决定细查?不过这不是他该管的,主子想知道实情,他们就将实情查出来禀报主子就是了。 在园子里转了大概半小时,林如海觉得胃里没那么饱了就回房休息,高床软枕比宿舍舒服很多,他竟很快就睡着了。梦里他看见了他死后的事,他爸没给他办葬礼,只火化葬在墓地里就没再管过,他爸似乎所有的父爱都给了他弟弟,他不知道为什么做爸爸的能对他这么绝情,也许唯一该庆幸的就是他的墓是葬在他妈妈旁边的,也算有个伴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林如海发现自己泪流满面,从前再苦再累他也没哭过,但这次,真的,一个人莫名其妙的到了一本书里面,面对完全陌生的环境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可在他原来的世界却已经没人在意他了。这种感觉太难受,也让他更清晰的感觉到他再也回不去了,想活下去就得用心过好现在的生活,他没有退路! 扯过被子擦了擦脸,林如海平复了情绪,觉得心里有什么枷锁放开了,对自己的现状终于完全接受。他想,他得不到父爱,那他一定要做个最好的父亲,让他的儿女永远不会因为父亲而失望,想到书里林如海的儿女一个夭折一个抑郁而终,林如海在这一刻下定了决心,他一定要保住他们! 用早膳的时候,林如海让魏紫去叫林黛玉过来一同吃饭,魏紫诧异了一下,还是很快将林黛玉请了过来。林黛玉这时只有五岁,有些拘谨的对林如海行了礼。林如海忙笑着招手让她起来,“快过来坐,近些日子我公务繁忙,许久没见你了,身子可还好?” 林黛玉坐在他身边仰着头笑笑,“女儿很好,有劳父亲记挂了。” 林如海对他们父女之间的客气不太满意,但也知道不能一下子变太多,就没多话,看看桌上的菜色对她笑道:“我也不知你爱吃什么,你看可有合心意的?若没有就让厨房再送来些。” “这些就很好,女儿都喜欢的。”林黛玉没多看饭菜,不想添麻烦,反正她吃的也不多。 林如海无奈,看来想和孩子亲密些一时半会儿是不成的,不过这样也好,让他突然当爸爸他也有很多不懂的事,就当一起努力吧。他让墨菊和魏紫给他们布菜,劝着林黛玉多吃一些,他能看出林黛玉脸色有些苍白,是有病在身,但他应该是不会医术的,所以也不能给黛玉把脉,等到用完饭又听到黛玉压抑的咳嗽声时,他才担忧的道:“墨菊,待会儿请位大夫回来给黛玉看看,药服了这么久也不见好,是否该换换了?” 林黛玉试图阻拦,“父亲,女儿的身子一直都是这般,不必麻烦了。” 林如海摸摸她的脑袋叹了口气,“玉儿乖,不让大夫看看我不放心,你要是怕药太苦,等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带蜜饯和糖葫芦。” 林黛玉眼睛一亮,终于露出了小孩子的稚气,“父亲真的给我带糖葫芦吗?” 没想到一个糖葫芦就把女儿收买了,林如海好笑的点点头,“嗯,你要是喜欢吃,以后每天都给你带,不过你要多用些饭,这样身子才能越来越好。” “父亲放心,女儿会好生用饭的。”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林如海跟林黛玉告别,坐马车去上班。一天下来他只觉疲惫不堪,他有原主的记忆,日常的公务都是会处理的,但他思想上和原主不一样,做不到活学活用,一旦有个突发事件怕是就要抓瞎。回府时路过医馆,林如海远远的看见里头有大夫坐堂挨个给病人把脉看病,他觉得他还是对医术更感兴趣,一定要尽早辞官才行! 回府后林如海让魏紫把糖葫芦和蜜饯都送到黛玉那里,他先沐浴更衣,古代的灰尘比较多,他出去一天就感觉不舒服了。洗了澡林如海坐在桌边让墨菊给他擦头发,随口问道:“大夫请了吗?怎么说?” 墨菊手上顿了顿,说道:“今日老爷出府后,奴婢就去请了李大夫给姑娘看诊,正巧太太知道了,说是少爷昨日受了惊,如今也不知怎么样了,就将李大夫先带过去看少爷了。李大夫说少爷是早产身子骨本就弱些,着了凉必要好生养着,万不能再让少爷哭闹了。之后奴婢引着李大夫去看姑娘,李大夫说姑娘平日用的饭少,夜不安寝,心里也有些抑郁,长此以往身子会亏了,到时就不好养了。李大夫给少爷、姑娘都开了方子,说先用着,过阵子再来看。” 林如海手上拿着书,脸色不大好看,他知道墨菊是故意这么说告诉他贾敏宝贝儿子忽略了女儿,重男轻女在古代不是什么奇事。让他不高兴的是原主一共就俩孩子,全交给贾敏这个亲妈照顾,居然还能照顾成这样,瑾哥儿身边的人全是贾敏安排的,那么容易就被柳姨娘弄的大哭不止,当他是傻子?柳姨娘是有多缺心眼才会在那么多人眼皮子底下害少爷?难道女人间的争风吃醋比孩子还重要? 还有黛玉,小小年纪已经开始抑郁,以后怎么办?之前没生瑾哥儿的时候,府里只有黛玉一个孩子,贾敏也是很疼爱的,可自从有了瑾哥儿贾敏就完全把女儿抛在了脑后,这种落差对小孩子来说肯定会有心理阴影吧?林如海有些不明白贾敏在想什么,不过有了他爸对他的冷漠当例子,他对贾敏这个不合格的妈也不太奇怪了。 起身又叹了口气,“走吧,先去黛玉那看看,也不知我带回的吃食她喜不喜欢。” 墨菊笑道:“老爷送的东西,姑娘定是喜欢的。” 林如海笑笑,换了衣服走去林黛玉的院子。到的时候看见门口有贾敏的人在,他就知道贾敏也来看女儿了,但他真没想到进屋后会看到林黛玉红着眼圈的样子,明显刚刚哭过。他沉下脸皱眉看向行礼的贾敏,“怎么回事?你们在说什么?” 贾敏见他板起脸心里有些错愕,忙回道:“没什么大事,妾身方才过来时瞧见玉儿在吃糖葫芦,她说是您给她带回来的,但这种街头的吃食也不知沾了多少脏东西,玉儿身子一向不好怎么能吃这个?没想到我才说了两句她就哭了,是我没管教好孩子,才让她如此任性,老爷不要怪她。” 林如海拉着黛玉的手坐下,嗤笑一声,“脏东西?那么多人吃怎么没见谁出事?我亲自买了给玉儿吃的,我怎么会怪她?反倒是你,今日怎么有空来看玉儿了,我还当你已经忘了这个女儿了。” 贾敏心里一惊,紧紧攥着帕子摇头道:“老爷!您,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近来瑾哥儿病了,我是对瑾哥儿上心些,可玉儿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怎么会忘了她?老爷可是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我知道没照顾好两个孩子是我的错,可老爷也不能这么编排我。”贾敏似有若无的看了眼墨菊,说着说着就掩面哭了起来。 林黛玉忐忑不安的看看贾敏又看看林如海,眼泪也掉了下来,“父亲,都是玉儿的错,玉儿不该任性,父亲不要怪罪母亲,是玉儿不好。” 林如海看她哭得小脸苍白,很是心疼,这可是他女儿,他怎么能让女儿在自己眼前受委屈?林如海一把抱起林黛玉拍着她的背轻声哄着,然后转头看向贾敏不耐烦的道:“看你把孩子吓的?你就是这么当娘的?你先回去吧,晚些我去看瑾哥儿,墨菊,从太太出去!” 贾敏不知所措的看着他们父女,忽然怀疑自己那些手段是否都被老爷知道了,不然老爷怎么会如此对她?墨菊上前挡住她的视线,请她出去,贾敏狠狠的瞪了墨菊一眼,扶着丫鬟的手回主院去了,她得好好想想了,决不能和老爷离心。 第46节 林如海挥退下人,抱着林黛玉在房中来回走动,口中劝着,“黛玉没错,是你娘错了,所以爹才说她。别怕,乖,不哭了。” 黛玉抹干眼泪,打着嗝忍住了哭声,“爹?” “嗯,往后没有外人就叫爹,亲近些。”林如海趁哄她的时候捏住了她的手腕悄悄把脉,是肺部有些毛病,在现代肯定能治,但古代的中医不知道能不能治,林如海决定要多找些医书来看,根治前必须仔细养着,首先就不能胡思乱想。 他把黛玉放到椅子上,亲自洗了帕子给黛玉擦脸,笑道:“玉儿以后想要什么就跟爹说,你是爹的女儿,爹想让你高高兴兴的,过两日我让墨菊选两个小姑娘陪你玩好不好?” 林黛玉感受着父亲难得的慈爱,点了点头,也许她的母亲不在意她的,但她还有父亲,父亲不会因为弟弟忘记她的。 林如海一直哄着黛玉睡去才离开,看着黛玉乖巧懂事的样子他心里软乎乎的,他觉得他应该是对孩子没什么耐心的人,但突然有了儿女,他竟很快代入了父亲的角色,看到孩子得到父爱,他似乎就像曾经的愿望得到了满足一般,他想他一定不会做个失败的父亲。 出了黛玉的院子他就准备去看儿子了,儿子还不到三岁,那么小的孩子病了还不知多难受呢。路上他问了问墨菊关于柳姨娘害少爷的事,知道这事儿没任何证据,而柳姨娘已经被贾敏禁足了。他暂时没兴趣管原主的几个女人,只是想着要不要把孩子身边都换上自己人?免得她们再瞎折腾。 ☆、第75章 医科生牌林如海(二) 瑾哥儿就住在贾敏的院子里,有四个奶娘、四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林如海进门就看见贾敏正抱着瑾哥儿温柔的哄着,像一个慈母一样,他也没兴趣和一个大姐吵架,就像忘了之前的事一般,凑上前去看儿子。 小家伙看着比较瘦弱,兴许是之前哭闹的太久,看上去有点可怜兮兮的。林如海没接触过这么小的小孩,怕抱坏了,也就没伸手,只是小声问孩子的情况,“大夫给开的什么药?瑾哥儿这么小能吃药吗?” “是治疗风寒的药,不算太苦,但瑾哥儿每次都要哭上一会儿才能喂进去,奶也不爱吃的,”贾敏蹙着眉,一脸自责,“都是妾身没照顾好瑾哥儿,让他受了这么大的罪。” 林如海不知她有没有后悔拿孩子争宠,但到底是唯一的儿子,看她红肿的双眼,林如海心想她经过这次大概能认清错误,以后不会再拿孩子开玩笑了。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换人照顾孩子的好,于是他说:“不是你的错,平日都是奶妈子和丫鬟伺候的,你没留意也情有可原,不过瑾哥儿病成这样你很不该饶了她们,瑾哥儿也不小了,既然不爱吃奶就多吃些饭食吧。林家是积善之家,此次奴才虽然犯了错,但咱们当主子的也不好太无情,就将她们的卖身契都赏了她们让她们离府吧。” “老爷?!”贾敏惊呼一声,手上一用力,林瑾就皱起眉不舒服的哼哼起来。 林如海皱眉看她,“要是抱累了就把孩子放下,别弄疼了他!” 贾敏讪讪的将林瑾放到床上,转身扯出笑来劝道:“老爷,瑾哥儿生来身子就不大好,也不能怪她们,妾身看她们也是尽心的,若换了人不熟悉瑾哥儿的情况,怕是伺候不周。您看,要不罚她们的月例或打一顿板子,让她们长长记性?” “此事我已决定,不必多言。既然瑾哥儿被她们伺候的三天两头生病,她们也没留下的必要了,换了人伺候得再差会比如今还差吗?人我会安排好,你不必多虑。”林如海看林瑾快睡着了,就给他盖好被子放轻了声音。 贾敏咬着牙满心不虞,这些人都是她的人,瑾哥儿病了,老爷把她的人全换掉这不是打她脸吗?往后她在府里还有什么威信?她不甘心的想保住这些人,说道:“老爷,瑾哥儿本也不会这般严重的,若不是那柳氏……老爷,您不去罚那该罚之人,怎地发落起我这儿的人来了?” 林如海留墨菊看着林瑾,示意贾敏跟他到外间,看着贾敏有些生气的样子冷笑了一声,“你是说柳氏故意跑来害瑾哥儿?就当你说的是真的,那么你的人护不住瑾哥儿,我便派人过来护着,少爷的房里不是谁都能闯的。贾氏,记住瑾哥儿是你的儿子,也是我唯一的儿子,你要让他健健康康的,再有这种事,我保证你见不到孩子!” 林如海说完拂袖而去,留下贾敏呆怔在原地,满心只想着老爷知道了,知道她是故意放柳氏进去,又惹得瑾哥儿大哭来害柳氏了。可她当真不知哭几声就会让瑾哥儿病情加重,小孩子哪有不哭的呢?没想到就这样让老爷和她离了心,怪不得没给她半点好脸色!贾敏有些头晕的扶住桌子缓缓坐下来,没事的,老爷只是发发火,只要孩子还在身边,老爷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林如海动作很快,他让管家挑几个信得过的下人去照顾两个孩子,管家对府里很多事一清二楚,自然转眼就选好了人。林如海见过那些人之后就交待她们务必要照顾好姑娘和少爷,不能让任何人危害到孩子的身子,若太太做了什么对孩子不好的事必须立即回禀他。 他知道这样一来贾敏在下人心中的地位会一落千丈,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他不知道瑾哥儿什么时候会死,因什么而死,见过贾敏争宠之后他根本不能信任她,只有让自己人牢牢保护好孩子他才能安心些。孩子的事暂时安排好之后,林如海又急忙写折子奏请辞官,言说一家四口身子都不好,尤其两个孩子时常病倒,他焦头烂额,对公务有些力不从心,求皇上恩准辞官,免得耽搁了政事。 折子进京再收到回信还要一段时间,林如海就中规中矩的处理着公务,闲暇时搜罗许多医书废寝忘食的自学。众人见了只当他是为了儿女的身子,纷纷感念他如此顾家,同时难免议论一番林家子嗣单薄之事,很是理解林如海这般焦急的样子,应酬都少了很多。 过了两个月,林如海已经完全适应了古代的生活,也终于得到皇上的恩准可以辞官远离朝堂了!他们现在住的宅子是朝廷安排的,如今辞官自然要搬家,林如海交给管家去全权办理了。贾敏知道后又惊又怒的冲到书房,“老爷!你辞官了?你为什么要辞官?为何我从不知晓此事?” 林如海愣了下,他从来没想过和谁商量,被问的一下子懵住了,这种大事好像确实该夫妻商议的。不过他看看贾敏,嘴角抽了抽,他是真没办法把这位大姐当妻子,而且他们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商量肯定也是他坚持辞官,对方反对,他又不能说出真相,怎么商量? 想了想,林如海安抚的说道:“这些都是官场上的事,你也不懂。如今江南水深,再留下去恐有性命之忧,我势单力薄,退一步保全自身才是正理。皇上已经恩准了,你让人收拾着,很快我们就会搬走。” 贾敏心痛的看着他,“老爷你怎么这般糊涂?我们哪里势单力薄?我娘家在京中还是有些份量的,还有姻亲王家,四大家族一向同忾连枝,咱们若有事相求,哪一家都会相助,老爷何必妄自菲薄?如今可如何是好?老爷辞了官,旁人不知会如何想,瑾哥儿将来的路也不好走了。” 林如海翻遍记忆也没觉得林家和四大家族关系好,就连荣国府也总是听贾敏说多好多好,实际上可是半点助益没有,他不愿多纠缠,只说:“事到如今多说无益,皇上已经准我辞官,不能反悔的。如此也好,我也有空多读些医书。” 贾敏再不知该说什么,压抑着心里的愤恨离去,未出阁时她就是京中的才女,嫁给当时风光无限的探花郎,多少人羡慕她?虽说多年无子被许多人说道,但她如今有了一儿一女将所有丢掉的面子都找回来了,可如今丈夫居然辞了官!没有爵位没有官位,她现在算什么?会有多少人嘲笑她? 贾敏心中气极,走到园子时看到颇为受宠的方姨娘在池塘边喂鱼,她故意走过去看着方姨娘行礼也不叫起,坐在亭子里兀自逗着鱼儿玩,过了半晌瞥见方姨娘两腿打颤,她才大发慈悲的开了口,“妹妹快起来,瞧我,只顾着看鱼,竟忘了让妹妹免礼了,是我的不是。” 方姨娘笑道:“太太哪的话?这鱼儿着实有趣,看呆了也属寻常,妾身能在此陪太太一同赏鱼是妾身的福气。” 贾敏满意的点点头,也不让她坐,只东拉西扯的同她说话,直到有些累了,贾敏才起身淡淡笑道:“天不早了,瑾哥儿怕是午睡该醒了,我回去瞧瞧,妹妹继续在这里赏鱼吧。” “太太慢走。”方姨娘低眉顺目的送走了贾敏,坐到石凳上让小丫鬟给她揉腿,脸上满是阴沉。 小丫鬟低声抱怨道:“太太怎么这样,凭白发作了主子一顿,不定是在哪受的闲气拿主子发泄呢。” 方姨娘看向贾敏来时的方向,眯眼想了片刻,忽然笑了,“兴许是在老爷那里受了气,老爷可是许久没歇在主院了。走,回去做些小菜给老爷送去,这么久没见,老爷会喜欢我做的吃食也不一定。” 方姨娘笑着往回走,路过贾敏的院子时表情扭曲了一瞬,若不是贾敏,她的孩儿怕是都有六岁了,如今贾敏还敢在她面前炫耀儿子,真当她是好欺负的?不管老爷和贾敏因何事起了嫌隙,她都要抓住机会,等她生了儿子将来府里谁是女主子还两说,就贾敏那病怏怏的儿子能长到几岁?哼! 方姨娘回去后很快在小厨房做好了六盘小菜和一盅汤,赶在晚膳前送到了书房。林如海当时正在看医书,听原主的女人送了饭来,愣了愣,不过他摸摸肚子确实有些饿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人进了屋。方姨娘笑着同丫鬟一起摆好了饭食,站在一边为林如海布菜,林如海尝了两口觉得意外的开胃,便让她坐下同自己一起用饭。 方姨娘闻言笑得更开心了,扫了眼四周试探着说道:“这里有妾身伺候老爷用膳,不如让下人都退下吧。” 林如海想到旁人也都饿着,就无可无不可的点了头。墨菊等人福身退下,方姨娘坐到林如海身边为他盛了碗汤,“老爷可要多用些汤,妾身小火煨了半日,香浓得很。” 林如海不习惯她的殷勤,摆摆手,“你自己吃,我不用人服侍。” “是,老爷。”方姨娘看着他喝了自己炖的汤,嘴角弯了起来。 ☆、第76章 医科生牌林如海(三) 林如海用过饭,想着叫人来收拾,却被方姨娘拉住了衣袖,他看过去发现方姨娘眼神有些哀怨,心里忍不住一抖,然后就听见方姨娘委屈的说:“老爷,您好久没去妾身那里了,可是妾身哪里做错了?” “没有,我最近公务繁忙。”林如海尴尬的扯回袖子,不知该说什么,他觉得原主的女人是依附原主生存的,如果直接丢开好像不好,不丢开他也接受不了,此时听到小妾问话就语塞了。 方姨娘很是伤心的看了他一眼,然后起身低着头哽咽道:“既然老爷不喜妾身,妾身……妾身便不打扰老爷了。” 林如海心里升起了一丝愧疚,不过他没说话,只想着等方姨娘走了他得好好想想怎么安排后院的人了。这时方姨娘往前走了两步,一个摇晃就倒了过来,林如海条件反射的伸手扶住,结果方姨娘就坐在了他腿上!坐在了腿上!他从来都没跟女人靠这么近过! 林如海正风中凌乱的时候忽然感觉身体也有些不对劲了,他皱眉推了推方姨娘,方姨娘却趴在他肩上,一手抱着他,一手在他胸前似有若无的移动,对着他耳边吹气,“老爷,这么久您都没见妾身了,不想妾身吗?妾身夜夜思念老爷都睡不着呢……” “方氏!”林如海一下子将她推开,站起来轻轻喘着气,忍着身上的燥热怒瞪着她,“你可知你在做什么?给我出去!” 方姨娘凑近来扶他,楚楚可怜的道:“妾身只是太想念老爷了,老爷不要怪我。” 林如海甩开她后退了几步,扬声冲门外喊道:“墨菊!魏紫!观砚!给我进来!” 墨菊和魏紫很快就进了门,见到他们的样子怔了一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林如海指着方姨娘皱眉喝道:“把她撵出去!以后不许她再出现在我面前!” 方姨娘震惊的看向他,急急问道:“老爷您为何如此?方才我们还……” “撵她出去!不要让我说第三遍!备水沐浴,要冷水,立刻!”林如海打断了她的话,看也没再看她一眼,转身往内室走去,他一秒钟也不想见到这个女人! 墨菊和魏紫听到“冷水”二字立刻就明白林如海的怒气从何而来了,魏紫扫向桌上的饭菜,怒视着方姨娘,“姨娘,老爷的话您听到了,别为难奴婢们,请回吧!” 方姨娘吓坏了,若真就这么走了她岂不是再也翻不了身?她快步走向内室想去同林如海求情,墨菊却快她一步拦住了她,墨菊面无表情的看着她道:“方姨娘,不要闹得太难看,我不想叫婆子押你回去。” 方姨娘拼命的挣扎,“你算什么东西,你只是个奴才罢了!放开我,我要见老爷!” “老爷可不想见你,既然你不怕难堪,那好,”墨菊喊了一声,“来人,押送方姨娘回去!” “是。”三个婆子立马进屋将方姨娘押走了,方姨娘一路也没想通为何林如海会发这么大火。 这时魏紫已经备好了水,林如海泡进桶里冷的抖了抖,心里把自己骂了个半死。观砚在旁边犹豫的劝道:“老爷,泡冷水对身子不好,不如……不如奴才去请一位姨娘过来,或者寻个老实本分的丫鬟?” “不必,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人伺候。”林如海闭着眼等待体内的药性退去。 观砚看林如海脸色阴沉也不敢再多说,悄悄退出去了,墨菊和魏紫在门外急得问他如何,他摇摇头叹了口气。墨菊和魏紫也是一脸疑惑的样子,两个月前老爷就不让丫鬟近身伺候了,沐浴时更是不许丫鬟靠近,而且也不去后院,要不是现在看老爷需要冷水解决问题,她们还真怀疑老爷得了什么奇怪的病。不过,有妻妾却要用冷水……也不是什么好事啊。三人面面相觑,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在门外守着。 林如海心里很是气愤,早知道原主记忆有点不靠谱,但他不知道会这么不靠谱。明明记忆里这个方姨娘人很好的,温柔善良大方得体,怎么会给他下药?说下药也不对,汤里大概是放了鹿茸、虎鞭之类的东西,所以方氏一靠上来他就觉得燥热但也没有失去理智。这种事他没想过也没遇到过,但也立即反应过来了,因为原主的记忆中似乎就有小丫鬟妄想爬床做这种事的,只不过都被贾敏处置了。 本来他觉得古代女人不容易,他不能接受她们但总得好生养着她们,到底他是个现代人,没把男尊女卑代入的那么彻底,结果差点失身!虽然这种事男人算不上吃亏,但是他受不了啊!他爸就是拴不住裤腰带在外头找小三生儿子,害得他妈抑郁而终,他早早就下定决心要好好找另一半然后一辈子不背叛,怎么可能随便跟个陌生女人发生关系? 林如海撩起凉水往脸上泼了泼,觉得燥热已经完全压下去了,就起身自己穿了衣裳钻进床上的被子。后院的女人猛如虎!他没觉得自己魅力爆棚让美女使计献身,他反而觉得一旦那些女人有了儿子并且儿子长大了,就会盼着他早死,这样她们就能当老太君说一不二享受荣华富贵了,就像贾母那样。 林如海闭着眼,脸上的神情慢慢变冷,今天是大补汤,下次会不会是毒药?当年宫廷剧大火的时候,他在食堂也看过几段,他还记得那部剧里的皇上就是被几个女人弄死的,虽然那皇上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想到那几个女人,他还是觉得心里发凉,他现在也是有妻有妾的人了,他可不想被谁害死,感情不专一的不是他啊! 也许他最先做的不是什么学医,而是先处理好那些女人,最起码自己和孩子的安全要保护好。 林如海在现代还只是个没进入社会的学生而已,没见过太多阴暗,对人的包容度比较高,缺少真正官老爷的杀伐果断,他只想做个好爸爸,做个好大夫,没想到古代的生活远没他想的这么简单。经过这次差点失身的事,他终于觉得自己该好好吸收原主的记忆了,不是学女人方面,而是学怎么做事才符合他现在的身份年纪。 第二天,林如海召集了几个心腹,他要知道她们的真面目,这样他才能根据事实决定怎么对她们。真有出淤泥而不染的,他也愿意派人好好照顾着,虽然四个女人里已经有三个是黑心莲了。 他对几个心腹严肃的说:“你们仔细给我查,咳,查查太太和三位姨娘的事,我要知道她们私下里都是什么样子,有没有什么恶行。”顿了顿,他特地叮嘱,“这件事悄悄去查,尽快回禀。” “是,老爷。” 林如海看到几个心腹有些诧异又有些了然的领命去办事,叹了口气,虽然是心腹,但这种老婆小妾的争斗看来也没人会告诉主子,反正那些女人都是斗来斗去的,没危害到主子就不管了。其实从原主的记忆来看,要是他们贸然说了谁的坏话,只怕原主还不信呢!不像他旁观者清,还吸收了不少小说电视剧的智慧。 可是红楼梦一部几乎是女人的戏,他穿来干什么?林如海想了又想,只能想到让黛玉不要死、让林家不要绝后这类的原因了,幸好他本来就这么打算的,计划暂时不用打乱了。 不过他这个美好的想法只持续了两天。 两天后,管家来报说门外有四个男人要拜访林大人,林如海以为是官场上认识的人,便让人请去花厅,虽然一般上门拜访是要先递帖子的,不过他现在没官职了,还是不要随便得罪人的好。到了花厅里,林如海发现里面有两人坐着,两人站着像在保护他们,而这四人明显是陌生人。 他皱了皱眉,走上前问道:“几位是?” 面容冷峻的男人起身靠近他,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露出块腰牌。林如海瞬间睁大了眼,大内侍卫!他抬头看见这侍卫的眼色,忙吩咐下人退去,然后抱拳做礼,“不知大人来此有何吩咐?” 侍卫双手递上一封信函,说道:“林大人不必客气,这是皇上的密折,林大人看过就会知晓皇上的旨意。” 林如海看着信函上的火漆,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他在四人的注视下缓缓打开信函一字一句的看完,几乎吓得停止了呼吸!但旁边四个明显是皇上的人,他动作自然的收起信极力不让任何人看出他的想法,适当的表现出几分惊讶来。他看向先前另一位坐着的微胖男人,欣喜道:“这位想必就是王太医了?” 王太医笑着拱拱手,“见过林大人,皇上命下官跟随在林大人身边,为林大人及家人医治身体,往后要打扰林大人了。” 林如海笑道:“哪里哪里,是有劳王太医才是,快请坐。从京城到扬州,路途遥远,几位这一路可还顺利?” 侍卫没什么表情的回道:“一路上都很好,只是要顾及王太医所以没有骑马,比皇上的明旨晚了些日子,想来如今林大人已竟交接好公务了吧?” “确实如此,我正打算这几日搬家,若你们再晚来几日怕是在此处就见不到我了。”林如海随口开了个小玩笑,斟酌着道,“我是一心想辞官学医的,没想到会得皇上如此看重……皇上思虑周全,有王太医在此,我就没后顾之忧了,不知闲暇之余王太医可否指点我一二?我对医术确实颇有兴趣。” 王太医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林大人不必见外,皇上吩咐下官来医治林大人的家人,这是下官分内之事。林大人为皇上做事,乃是大义,大人若想对医术感兴趣,下官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如海点点头又看向旁边的侍卫,“那么……” 侍卫明白他的意思,直接说道:“林大人,皇上命下官护送王太医,此间事了便要回京复命,我等明日清晨离去,只留王太医在此。” 林如海看着几人风尘仆仆的样子起身笑道:“几位急着赶路想必没有好生歇息,在下这就命管家备好酒菜客房,几位今夜便安心住下。” ☆、第77章 医科生牌林如海(四) 林如海跟管家说这几位是京里来的贵客,让管家好生安排,又陪着他们吃了顿饭,待回到书房时才查觉里衣已经湿透!他觉得他长这么大从没像今天这么镇定过,在皇权的压力下他真是硬生生被逼成了演技派啊! 林如海拿出密旨又仔细看了一遍,皇上让他秘密探查江南官员贪墨之事,将这边的实情禀报上去,至于他担心的家人问题,王太医就是被派来常驻林家的。林如海觉得手中薄薄一张纸分外烫手,先前他还想着这皇帝挺好说话,一辞官就同意了,谁知竟在这等着他呢,把他从一个官员变成了一个特务! 给皇帝暗中做事有什么好处?林如海觉得半点没有,伴君如伴虎不是开玩笑的!但他此时也没有办法,皇命难违,他必须得干这个冒险的活儿,还得好好干!想到这,林如海把密旨收好,起身走到书架最里边,拿开两本已经落灰的书试探着转动了藏在下面的小小圆盘。 旁边墙上挂着的一副山水图后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林如海急忙过去把画卷掀开看到了后面的密格,密格不太大,只放着两本册子和几封信。林如海打开看了看,然后找出个匣子将这些同皇上的密旨都放进匣子再次藏好,将密格恢复原状,这才躺到床上松了口气。幸好原主当官多年弄了些其他官员的把柄,他如今再查也省力许多,实在不行,就……就用他半吊子的催眠术好了。 林如海抹了把脸,翻身盖好被子,催眠术只是他的选修课,催眠同学他是成功了,不过官员据说心思复杂也很警惕,不知道成不成。但其他的法子他暂时也想不出来,先这么对付着吧,反正也没说交差日期,催得紧了就把密格里的东西交上去应付应付。他脑子里一遍又一遍的想着该怎么完成任务,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再睁眼时已是天亮,想到客房还住着的那三个侍卫,林如海立刻起身洗漱,前去同他们见面。 三个侍卫用过早膳并未马上回京,而是关心的提起林如海的家人,“林大人,这些年大人报效朝廷尽心尽力,皇上得知大人家中情况后着实忧心,若可以便请王太医为大人家眷诊断一番,确认大人一家安好,我等也好回禀皇上让皇上安心。” 林如海垂下眼不和他对视,随即露出感激的笑容,朝京城方向拱了拱手,“皇上日理万机,还要为臣挂心,实在是臣的不是了。既如此,便有劳王太医,这两年拙荆与在下的一双儿女时常病倒,在下心忧不已,读了许多医书,只是尚不能算得上大夫,还请王太医不吝赐教。” 第47节 “好说好说。”王太医依然是很好说话的样子,林如海却觉得他就是皇上放在自己身边监视的人,片刻也不敢掉以轻心。 没一会儿功夫,墨菊已经将贾敏和两个孩子请到了偏厅里,贾敏坐在纱帘后,皱着眉颇有些不解,对着墨菊问道:“老爷从哪里请来的大夫?之前不是城里医术最好的李大夫上门看诊的吗?难道这位比李大夫医术还高?” 墨菊恭敬的倒了茶放在她手边,垂头回道:“奴婢不知,看老爷对这位王大夫很客气的样子,应当是医术很好。” 贾敏瞥她一眼,知道她不可能说实话,不耐烦的摆摆手让她先退下,转头小声跟嬷嬷问道:“给京里信可送出去了?” “回太太,已送出去了,想来老太太那儿很快就会有回信,太太不必过于担忧,当保重身子才对。” “我怎么能不担忧呢?老爷突然有此决定我也是没了主意,只有求救于母亲了,唉,只盼母亲有什么法子能挽回一二吧。” 嬷嬷犹豫了一下劝道:“太太,待会儿见了老爷您可别冷着脸,老爷许久不入后院,这可不是好事。” “哼,老爷那么大的事都不同我说一声,显见是不喜我了,莫非我还要往他跟前儿凑?”贾敏不甘的揉着帕子,本想小意温柔的挽回老爷的心,谁知老爷竟一声不响的辞了官,她虽不是那等虚荣女子,但这种落差还是太大了,连二哥都想着往上爬呢,她家老爷是在想什么! 林黛玉乖巧的坐在一边看着林瑾,林瑾自顾自的玩着自己的手脚,两人听不清母亲在小声嘀咕什么,但敏感的察觉了母亲的不虞,俱都默不作声。 林如海同几个侍卫寒暄了两句,听得这边已经安排好,便诚心的请王太医过来为几人诊脉,无论如何,有太医在对林家将来的悲惨来说都多了层保障,他也可以偷师。 林如海引着王太医进门,看到林瑾便笑着上前抱起,“瑾哥儿,可认得爹爹?” 两岁半的林瑾瘦弱的如同一岁稚儿,仰头冲着林如海笑起来,“爹——爹——” “哎!瑾哥儿好乖,”林如海抱瑾哥儿上前给贾敏介绍,“夫人,这是我千辛万苦请来的神医王大夫,医术高超,天下少有人能出其右。王大夫,纱帘后的是拙荆,这是我的一双儿女。” 贾敏和林黛玉都起身福了福,“见过王大夫。” 王太医连忙回礼,“夫人、姑娘客气了。” 林如海请几人落座,又笑道:“夫人,王大夫已经答应我暂住在府中,帮忙调理咱们一家四口的身子,这可是天大的幸事,只望这一次能让两个孩子少受些苦,小小年纪便日日服药实在为难他们了。” 贾敏皱起眉看了眼身边的嬷嬷,嬷嬷疑惑的摇摇头,从未听说过什么王神医。林如海见贾敏没出声也不在意,直接将怀里的林瑾往前递了递,“还请王大夫先为小儿诊脉,小儿早产,生来有些瘦弱,前阵子奴才没伺候好,连得了两次风寒,喝了不少苦汤子,我见他服药难以下咽,便从医书中寻了两个偏方用着,如今看起来倒也好了许多,王大夫看看如何了?” 王太医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位大人还真敢上手,他拉过林瑾的细手腕默默把脉,然后又逗着林瑾查看了眼睛和口腔,边看边指点林如海该注意的地方,随即皱皱眉道:“林大人,你留我住在府中便是为了调养家人身子,我也不同你说虚的,早产儿本就难养,若不仔细照看当真是一场劫难。小公子这身子……若想站住了往后定要极细心才行,身边日夜不能离人,我先开个方子让小公子服用,半月后再看看情况。” 林如海也知道孩子的情况,但他开不出好方子,听了王太医的话连忙点头应了,又道:“王大夫,吃食上不知有什么需要留意的?可否做些药膳让瑾哥儿在用饭时也能调理调理?” 王太医捋了捋胡子沉吟片刻,笑道:“林大人这么一说,我也想起了几个药膳方子,如此甚好。” 林如海又叫林黛玉过来坐到身边,请王太医诊脉,“王大夫,我观小女是气弱血亏,肺部稍弱,且郁结于心,夜难安寝,此症可有疗法?” 王太医把完脉挑眉看了林如海一眼,赞同的点头,“林大人所诊不错,令嫒却是此症,只是此不足之症极难调养,我也不知能否见效,只能用些好药补着身子。” 林如海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摸摸黛玉的头,冲她笑了笑,“玉儿别怕,爹爹往后会潜心研读医书,总有一日能将你身子完全治好的。” 林黛玉笑着摇摇头,“爹爹不要担忧,女儿已比从前好许多了。” 林如海安抚的拍拍她的手,看向纱帘后的贾敏。王太医在旁笑道:“不知林大人可为林夫人诊过脉了?是何症?” 林如海尴尬了一瞬,将林瑾交给魏紫抱着,上前准备为贾敏诊脉,“先前忙着交接公务,倒是还未诊过我夫人的脉象。夫人,我现在正学医术,难得王大人愿意指点我,便让我先为你把脉吧。” 贾敏一直目瞪口呆的听着他们说话,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开口质问,“老爷,您在学医术?您辞官是为了学医?” 林如海脸一沉,低声喝道:“官场上的事你不懂,不要再提。我学医是为了家人,玉儿和瑾哥儿的身子着实令我担忧,自己懂些也能稍稍安些心。” “老爷你——” “夫人,还是先诊脉吧,你近日脸色越发差了,不要耽搁了医治。”林如海打断她的话,透过纱帘紧紧盯着贾敏。 贾敏抿抿嘴冷静下来,知道是她在外人面前失态了,忙将手腕伸出去放好,但心里依然翻腾不已,大夫哪里都有,怎么会有人为了学医而辞官?就老爷这个年纪学医能学出什么来? 林如海静下心来仔细感受着贾敏的脉搏,半晌后才收回手皱起眉到:“我夫人的脉象……身子大亏,又思虑过重,怕是……王大夫,请您仔细看看。” 王太医不动声色的给贾敏把了脉,摇头叹道:“林夫人的身子确实大亏,应当卧床静养,少思多静,再调养一年当有起色。” 林如海皱眉冲嬷嬷喝道:“太太身子已是这般,怎无人来报?” 那嬷嬷忙跪地认错,“是老奴的错,早该禀报老爷的。只是太太想着近来老爷公务繁忙,不愿为此等事扰了老爷。” “夫人为何不好生静养?此事非同小可,若不细心恐怕寿命有损。”林如海最厌恶不珍惜生命之人,看到贾敏如此心里的怒气便升了起来。 贾敏不在意的回道:“妾身并未觉得有何不适之处,这府里上上下下总要打理好的,老爷不必忧心,妾身一直用着人参养荣丸,若有不适,自会去歇息的。” 嬷嬷忙插嘴道:“老爷,太太也是为了帮老爷分忧,让老爷不必挂心府中之事。” 林如海想到刚来时府里乱七八糟的事,心里冷笑,真要分忧怎么会故意到他面前哭诉?他对贾敏说道:“夫人有心了,但你身子更重要,往后万不可如此,家中之事暂交于管家,夫人安心调理好身子。” 贾敏急了,一下子站起来,“老爷,妾身当真无不适之处。” 林如海摆摆手,“此事过后再说,今日有劳王大夫了,咱们去前头花厅喝杯茶,我尚有不懂之处要请教王大人。”他和贾敏说不通,在王太医面前也不好多说,只能再议了。 王太医识趣的起身同他离去,见到三位侍卫时,坦白将贾敏三人的病情说了,侍卫头领看了林如海一眼,心里有些惊讶。皇上本是怀疑林如海知道了什么事为保命才辞官,特派他们几人来刺探,没成想这林家人当真虚弱至此,甚至林如海也真的在学医术,此等为儿女弃官从医之人着实令他们佩服,不过佩服归佩服,皇上的密旨还是要办成的。 侍卫看了看外面,起身道:“林大人,天色不早了,我等还要赶路回京,就不留了。王太医医术高超,有他在此,想必尊夫人与姑娘、公子俱可痊愈,望林大人早日完成皇上的交代,辛苦林大人了。” “都是我应该做的,大人来回奔波才是辛苦了。” “我等不过是遵从皇上的吩咐,略尽绵薄之力罢了,不敢当。” 几人互相客气了几句,林如海和王太医一同将三位侍卫送出府外,看着他们骑马离去。林如海尽量友好的面对王太医,笑道:“管家已经将新住处打理干净,过两日便要搬过去了,王太医对住处可有何喜好?我交代管家提前准备好。” 王太医摆摆手,“林大人无须客气,随遇而安,下官只要住处清净些有个药园子就好。” “这个好说,”林如海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说来我虽接了……旨意,但如今已不算官员,王太医也不必以下官自称,免得被外人听到又起风波,不如你我不论官场只论私交,我称你一声王兄可好?” “也好,林兄所虑极是,就如林兄所言。” 林如海将王太医送回院子,便将管家和墨菊几人叫进书房,询问他们查到的结果。他们都是府里的老人,即便府里这些年是贾敏掌家,换上许多贾敏的陪房,他们也有自己的人脉,这两日若不是林如海有贵客到,他们早就来禀报了。管家看向墨菊,墨菊低着头不知该如何开口,虽然她平日就觉得贾敏和刚进门时完全不同,是个两面人,但她真没想到贾敏会那般心狠手辣。 林如海看他们神色就明白他们定是查到什么大事了,手指敲了敲桌子,缓缓开口道:“不论何事,但说无妨,我总要知道真相的。” 墨菊闭了闭眼,开门见山的说:“老爷,奴婢怀疑三位姨娘的身子均不好了,怕是再不能孕育子嗣。” “什么?她们不是每月都有大夫来看的吗?”林如海惊讶的看着墨菊。 墨菊继续道:“回老爷,方姨娘六年前小产后,再未有孕,但奴婢查到她早在太太下令前便私自停了避子汤。还有柳姨娘和魏姨娘,都曾私下里倒掉避子汤,可多年来她们无一人有孕,李大夫却说她们身子无碍。” 林如海皱起眉,凝重道:“这么说,是李大夫在说谎?李大夫被收买了?他已是扬州医术最好的大夫,当有医德,怎会行此龌龊之事?” 管家上前一步拱了拱手,“老爷,这李大夫……似是受过荣国府的恩。” 这一句话林如海就明白了,贾敏利用李大夫让那三个小妾不能生,然后自己用了各种偏方拼命生下孩子,似乎生完黛玉后稳婆说过要养几年,但后来李大夫对他说无碍,所以贾敏又生了儿子,身子内里却垮了。林如海想了想,问道:“若柳氏不能有孕,太太何故再害她将她禁足?” 魏紫看了看林如海,小声道:“老爷,那阵子柳姨娘跟您提过家中有个妹妹,此事被太太知晓了。” 林如海更是不解,“柳氏的妹妹关太太什么事?” “这,柳姨娘那阵子常和家人往来,似是想要老爷纳柳姨娘的妹妹为妾开枝散叶,只是柳姨娘还未同老爷明说,太太就将柳姨娘禁足了。”观砚把几个姨娘的家人都查了,知道这事儿的时候也惊讶了一下,没想到柳姨娘会用妹妹固宠。 林如海头疼的揉了揉额角,第一次有些郁闷自己是个男人,来到这女人堆里完全猜不到她们在想什么。不过看贾敏对自己和儿子的身子没那么着紧,说不定是李大夫没对贾敏说实话,让贾敏不知道轻重。毕竟一个混得好好的大夫怎么可能甘愿被贾敏牵制? “还查到了什么?柳氏她们三个可做过什么?” “老爷,事隔已久,许多事都没有证据,但奴才们回禀的都是经反复查探确认是真的。”管家看了其余三人一眼,开口接过话头,将这些日子他们几人查到的事情一一道来。 林如海越听脸色越沉,后院这四个女人竟然没一个消停的!从一开始就互存敌意,互相下绊子,以前林老太太还在时,三个姨娘仗着老太太故意跟贾敏做对,贾敏也一不做二不休暗地里给她们下药。后来贾敏怀孕生产,三个姨娘一直不停的下暗手,甚至让贾敏早产,林黛玉和林瑾身子这般弱必定同这些事有关。 四个女人谁对谁错?她们互相斗法,遭殃的却是孩子!林如海起身背着手站在窗前,拳头捏的死紧。家里有老母有妻子,原主从不操心后院之事也不懂女子争斗,一心只盼着早日有个儿子来缓解老母和妻子之间的嫌隙,可林老太太到底没见着孙子。后来贾敏终于生了儿子,这儿子却是个看着就容易夭折的,他怎么能让林家绝后? 林如海不知道古代的大户人家是不是都这样血腥,但在他眼里,这个家里除了两个孩子当真没一个无辜的。 “随便找个庄子将三位姨娘送过去,让她们在那庄子养老吧,若她们想离去,也给些银子让她们走。”林如海沉默半晌决定将女人送走,除了妻子没办法,三个小妾必须立刻送走。 管家并未意外,毕竟妾还不是主子,谋害主母就是大罪,老爷知道了自然要处置,他躬身应下,一脸严肃的看着林如海道:“老爷,如今已知晓太太的手段,不如搬入新宅后借着乔迁之喜再纳两房妾室为老爷添丁?” 林如海不自在的摆摆手,“不必了,我有要紧事要做,此事不必再提。”在古代不能认识女人谈恋爱,他早就绝了娶媳妇的心了,何况他现在是已婚人士。 管家想到刚刚送走的几人,虽不知是什么要紧事,但也住口不提。 墨菊担心的看了林如海一眼,迟疑的道:“那太太那边……” “搬入新宅后,墨菊便去黛玉身边伺候,魏紫去瑾哥儿身边。家中诸事便交由管家打理,让太太静养。今日王大夫说太太若不安心静养恐怕性命有碍。好了,就这么办吧,那位王大夫是京里的贵人,叮嘱下人仔细着些,但不该说的话不要说。还有我如今已非官身,府中无需太多人伺候,搬离前管家选些忠厚的留下,其余人给了银子发还卖身契吧。”林如海说完便摆手让他们退下。 “是,老爷。”几人垂头行礼,纷纷退出了书房。 林如海靠在椅子上叹了口气,脑中还回响着他们禀报的那些话,在他一个现代人眼里,府里这些人啊,从各自的角度似乎都没错,从对方的角度却又都错了,最不该就是在争宠时下狠手,连累了孩子。若当初林老太太不那么急,原主从始至终就只有贾敏一个妻子,两人也会生下一儿一女,兴许就都是健康的,可林老太太那时快不行了,又怎么能不急呢? 林如海无奈的摇了摇头,那些人到底是古人,想法也是封建的想法,到底不一样的,他如今不也被逼的要为皇上卖命了吗! ☆、第78章 医科生牌林如海(五) 林家很快就搬了个宅院,比从前小一些,但环境清幽,装修精致,在林如海看来很适合养病,他们一家人住进来正好。林如海的院子最大,里面带一片药园,两侧的院子便是林黛玉和林瑾住的,贾敏的院子则同他们隔了一大片竹林,方便静养。王太医住的离他们比较远,有一个很大的药园,书房里也摆满了书,平日里日子倒十分悠闲,似乎并未监视林如海的举动。 林如海自认对贾敏不算差了,若原主知道那些事恐怕会对贾敏更冷漠,他起码还让贾敏好药养着、好房住着,且两个孩子每日都会过去请安,陪贾敏说话,他现在完全将贾敏当成一个普通病人对待,但贾敏丝毫不领情,刚在新宅安顿好就怒气冲冲的闯进了林如海的房中。 “老爷,你一声不响的辞官,然后找个大夫来说我快死了,让管家遣散那么多下人,如今又收了我的掌家权让我静养,你是想做什么?让我禁足?让我当个有名无实的太太?”贾敏压抑了几日情绪很激动,喊完就忍不住咳了几声。 林如海皱眉看着她,对她身边的嬷嬷喝道:“还不快扶你们太太坐下?你的身子若不静养寿元无多,你若不信可再多寻几个大夫来看,我何至于用此等缘由骗你?再者我并未禁你的足,只是让你别操心府中琐碎事务罢了,你毕竟是玉儿和瑾哥儿的亲娘,我自是盼着你能好的。” 贾敏坐下接过嬷嬷递来的茶喝了,缓了口气继续质问,“我的身子我知道,李大夫每月都会来为我诊脉调理身子,哪里就会这般严重?我看那什么王大夫是胡说八道!先前老爷将那三个女人送走时我还欣喜,以为老爷终于见着我的好了,没成想竟是把我也弃了,莫不是老爷看上了什么人,想着在她进门前把我们都打发掉?” 林如海不耐烦了,冷冷的看着她道:“你做过什么还要我说吗?即使你如今身子尚好,你觉得我还敢让你掌家?之前你能为了子嗣给三位姨娘下药,他日你看我不顺眼是不是也会直接在我饭里加点料?手这么毒的太太我要不起,但为了玉儿和瑾哥儿的名声我不会休你。如今你内里大亏急需静养,不宜忧思过重,我便不追究从前的事了,你还做你的太太,一心养好身子就是。” 贾敏像被一下子掐住了喉咙,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急急的道:“老爷你在说什么?谁污蔑我?有什么证据?” “你方才的表情就是证据,别把你贾家那些手段用到我林家来,孩子还小,我不想你面上太难堪,你往后安心静养,我自不会再做什么。还有那位李大夫,你利用了李大夫多少年?李大夫当真对你无半分怨怼?当真会全心全意助你吗?你不信王大夫和我的诊治,便另寻几位大夫来,看看你和瑾哥儿的身子有多差,你对姨娘一个算计差点要了瑾哥儿的命,你好自为之吧!”林如海冲嬷嬷摆摆手,不想再多看她们一眼,“扶太太回房,以后不许踏入我的院子半步。” 贾敏激动的喊道:“老爷!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害了她们,可她们难道就没害我吗?我早产还不是着了那几个贱蹄子的道?” “所以我将她们撵走了,她们今后只能在庄子上过清苦日子,而你还在锦衣玉食。”林如海说完转身去了内室,表明了不想再谈。 贾敏扶着嬷嬷的手有些发颤,从林如海的只言片语她就知道她做的那些事全被发现了,这怎么可能?是她这两年有心无力没管好奴才?还是谁为了贪图好处出卖了她?她怀疑的看向身边的嬷嬷,手上也不自觉的用力,直到那嬷嬷吃痛的皱起眉她才回过神来,不管怎样,她在林家是彻底完了,而更让她忐忑难安的是她的身子到底如何。 “嬷嬷,快,回去,快去请几个医馆有名的大夫过来。”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她不想死!贾敏脚步匆匆的往回走,感觉有些头晕,从前李大夫说她只是血虚,补补就好了,可算来这一补就补了一年多,却没见多大成效,莫非李大夫真的骗了她?想到这她心里更乱了。 晚膳时,林如海叫来管家询问,“太太今日请了大夫来?如何?” 管家还是一副严肃的样子,“回老爷,太太今日先后请了四位城中有名的大夫来府中看诊,均说无能为力。之后太太屋中砸了不少东西,晚膳也没有动,似乎还打算让太太的娘家动用关系整治那位李大夫。” “李大夫,呵,”林如海嗤笑一声,“身为医者这般助纣为虐,甚至牵连无辜孩童,怎么整治都不为过!此事不必阻拦,随太太去吧,正好让她发泄发泄,心里兴许能舒坦些,瑾哥儿还不记事,玉儿也太小,不应该让他们承受丧母之痛,太太到底是他们生母,唉。” 林如海沉默了片刻又笑着称赞管家,“你做的很好,贾家那些陪房就让他们在园子里吧,府中必须是忠心的下人,玉儿和瑾哥儿身边一定要严防死守,万分谨慎,太太那里也留意着别出差错。这几年我身边会不太平,很怕护不住家人,只能辛苦你了。” 管家已经五十岁了,也算看着林如海长大的,此时见他如此郑重的嘱托,忙躬身应下,“老爷放心,老奴定竭尽全力,让老爷无后顾之忧!” 林如海满意的点点头,如今府里已在他掌控之下,自身安全算是有了保障。看看天色离休息还有些时候,林如海起身理了理衣摆叫上观砚去了王太医的药园子,王太医果然正在园子里侍弄草药。 林如海挽起袖子上前给王太医帮忙,看到认识的不认识的草药都问上几句药性,讨论一下药方,这些日子他每日都会跟王太医请教两个时辰的医术,王太医见他难得的真性情,又不会进太医院影响自己,便真的倾囊相授,希望他有一日能医好一双儿女,以拳一片父爱之心。有个太医当老师,还是一对一这种,林如海原本只算基础扎实的医术飞快的提升,毕竟病理他都是知道的,他差的只是配药,想必将来在没有医疗设备的古代他也可以当个合格的中医了。 翌日林如海同林黛玉和林瑾一起用了早膳,看着两个孩子饭量稍微增加了一些,林如海笑着摸了摸他们的头,“这样很好,以后都要多用饭,实在用不下就喝碗羊奶吃些水果点心,等你们身子好些了,我就带你们去街上转转。” 林黛玉惊喜的抬头,“真的?” 第48节 “当然是真的,待会儿我要出去,你记得带弟弟到园子里走路,跑跑跳跳多晒会儿太阳。”林如海端起甜汤哄着林瑾又喝了几口。 林黛玉闻言有些迟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爹,母亲她说……说女子宜娴雅宁静,不可过于好动,否则会让人嘲笑的,不如我让弟弟多走走,我在旁边看着他吧?” 林如海微微皱了下眉,随即笑道:“你母亲说的是长大后的女子,而且那是在外人面前。我们玉儿这般懂事,在外人面前肯定不会失礼的,平日多晒太阳多动动是为了让你们身子健壮些,这可是我这个大夫嘱咐的!玉儿放心,等你再大些,我就请女夫子来教你,不会让你被人嘲笑的。” 林黛玉不好意思的笑笑,“那就听爹的,我这就带弟弟去园子里。” “好,记得让墨菊和魏紫陪着,别爬假山也别靠近水边。” “我记住了爹。”林黛玉应了一声,拉着林瑾的手配合弟弟的小步伐慢慢走了出去。 林如海看着他们出门,然后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到街上随意的乱逛。这几日趁着有搬家的事当借口,他便一直在府中没什么动作,王太医也没有催他的意思,但现在安顿好了,他觉得他至少得表现出一心为君的样子来,积极些。 林如海走了半个时辰,发觉一路上竟看到七八个乞丐,他犹豫了一下,尾随一个乞丐跟着他走去了一处破庙。破庙的四周都是枯枝杂草,他一时大意踩断了一根树枝,前头的乞丐立马警惕的回头瞪着他,“你是谁?跟着我干什么?” 林如海笑着举起手,试图让自己和善一些,“没,我只是路过,真的。” 乞丐凶巴巴的啐了一口,“放屁!这里除了破庙什么都没有,谁会路过?说!你到底要干什么?” “我真的是路过,你看,我只是个普通人,无意伤害你,也对你没什么企图,如果你需要的话我还可以帮助你,让你衣食无忧,我只是路过,路过……”林如海紧紧盯着乞丐的眼睛,放缓了声音一边用“帮忙”攻破乞丐的心防一边用“无害”让乞丐放松警惕,直到乞丐双眼发直,跟着他喃喃自语。 “你帮我衣食无忧……衣食无忧……” 林如海飞快的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继续诱导的说道:“对,我能给你吃的,给你银子,让你过上好日子,我只需要你帮我做一点事,只要一点点事来交换,很简单的……你帮我盯住知府大人,看他家每日出入什么人,他每日都会去哪里见什么人,悄悄的盯着,然后告诉我,我就会给你吃的和银子……” 林如海把自己的要求反复说了几遍,然后轻声道:“你现在回去叫来一个你的同伴,记住,只有一个人,带到前面的树林里找我,好了,现在你可以走了。”林如海说完打了个响指,就看到那乞丐恢复正常快速跑进了破庙。 看样子很成功,他抓住乞丐的弱点成功植入了心理暗示,林如海朝四周看看,谨慎的藏进了树林里,然后按照先前的例子在这一天里催眠了六个乞丐,让他们分别监视六个隐约有些可疑的人,走时林如海给他们留了一小袋铜板趁天黑之前回了家。 晚膳后林如海照常去王太医的药园请教医理,说话间王太医似不经意的问了句,“林兄今日出去了?” 林如海笑道:“是啊,那位的吩咐我片刻不敢忘,这几日将家中整顿好便急忙去办了。你也知道,做这种事,身边之人万一是些信不过的,着实是危险。” “怪不得林兄一下子遣散了许多奴仆,林兄所虑甚是,若有用得到我之处尽管吩咐,早日除去这些蛀虫,那位才能安心,我们也才能睡得安寝。” “正是正是,若有需要我定不会同王兄客气的。”林如海笑着点头,他和王太医相处这些日子,除了医术以外还学到了一样东西,就是喜怒不形于色,表面永远是一副很好说话很无害的样子。王太医能在宫中生存,又被皇上派出来,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幸好他对医术是真心喜欢,对孩子的担忧也无丝毫虚假,否则还真怕会露出什么破绽。 林如海如今的生活步步为营,不能出半点差错,但因着有了必须完成的目标,他倒像全身充满了动力一般,根本不觉得疲惫,只一心向前走,不知不觉间无论医术还是为人处事,他都比从前进步太多了。 ☆、第79章 医科生牌林如海(六) 乞丐那边每三日林如海会和他们碰一次面,了解那几个可疑之人的动向,虽然从外表像是看不出什么,但原主的扬州也做了不少年的官,大面上大家的关系如何心里一清二楚,此时若发觉私底下有什么不对的,自然就更加可疑。 偶尔他带着观砚去酒楼听书,遇见认识的人也会坐在一桌叙叙旧,这时林如海就巧妙的提一提医理做出一副醉心医术的样子,有人可惜他的仕途,他只叹林家子嗣单薄,不得不小心护着。时日久了,倒有不少人都知道林如海辞官后潜心学医已小有所成,府上也不再三天两头的请大夫了,兴许老天垂怜,还真能让他把儿子给养起来。总之大家都认为林如海已经同官场完全无关,空闲时还可相约一同饮茶下棋。 林如海人缘还算不错,有两个想要给他使绊子的也都被别人劝了回去,毕竟林家都快绝后了,为了学医辞官都做得出来,还去针对林家干什么?被人知道了也不光彩。既然大家往后的路不同,以前那点子恩怨也就算了。 就这样,林如海日子过得很安稳。这日一大早刚起身,就见观砚来报,“老爷,陈嬷嬷在外候着,说是太太想请老爷过去。” 林如海一皱眉,“不去,你回了她,让太太静心养病,多思多虑都对她身子不好。” “是,老爷。” 林如海自从把两个贴身丫鬟给了林黛玉和林瑾之后,就不让其他丫鬟进屋了,穿衣洗漱都是他自己做的,一般只跟着一个观砚就够了。洗漱过后,林如海去外间边看医书边等着儿女过来,每天他们都是在一块儿用饭的,既能劝着他们多吃点,又能让他们和自己亲近,到现在两个孩子在他面前已经完全不会拘束了,他觉得他这个爸爸应该做的还不错。 过了一会儿,两个孩子还没来,观砚又进来了,双手递上一封信,说道:“老爷,陈嬷嬷说这是京里荣国府来的信,是给老爷的。” “给我的?荣国府什么时候来信了?”林如海莫名其妙的接过信拆开。 观砚回道:“昨个儿荣国府送了许多东西来,管家让人都搬到太太院子去了,您当时正在王大夫那里,后来回房累了就歇了,奴才便没禀告。” “嗯。”林如海随口应了一声,开始看厚厚的一封信,眉头也越皱越紧。 这是他岳母贾老太太写的,虽然言辞还算温和,但那字里行间的意思全是在指责他没有善待贾敏,娶了他们荣国府唯一的嫡女却没有让她过上好日子,让贾敏这么多年在林家吃尽了苦头。这次更是忽然辞官,也不和岳家通气,根本没将岳家放在眼里。正好老太太也想念女儿,听说女儿气得病了,就想接女儿回娘家养养,还有尚未见过的外孙、外孙女,都一同去荣国府,反正他无事一身轻,在哪里还不都一样…… 老太太很擅长绕圈子说话,林如海看得头昏脑涨才看明白这些意思,这是给他施压呢,想法子重新做官,或者把贾敏高高捧着,他总得做到一样,不然怎么配得上荣国府的嫡女? 林如海也不知道她老人家高高在上的感觉是从哪来的,包括贾敏,好像都觉得荣国府多牛多厉害一样,什么四大家族?不过是金陵老家的老百姓传的,在京城里,他们四大家族算个什么?扔进水里连个水漂都打不起来!林如海嘴角挂着冷笑将信收了起来,这信明显被动过,也就是说贾敏看过了,看过还给他送来,是看他没爵位比不上荣国府,想直接欺负他了?做梦!他现在靠山还是皇上呢! “陈嬷嬷还在外头候着?” 观砚点了下头,“是的,奴才让她先回,她不肯,一直在外候着。” 林如海把信扔到一边桌上,“去,让她回去,告诉她,手不干净就别伸太长,免得哪天就被剁了!顺便让她问问太太,可还记得如今是哪家人?” “啊?就……就这么说?”观砚吃惊的抬起头看着林如海。 林如海瞧见林黛玉和林瑾手拉手进门,不想再说,只挥挥手让他退下。观砚领命去了,有些纠结的对陈嬷嬷复述了林如海的话,陈嬷嬷大惊失色,踉跄的跑走了。观砚摇摇头侍立在门边,想不通也就不再想,反正他照主子吩咐去做就是了。 陈嬷嬷回到竹苑一五一十的回禀了贾敏,贾敏气得一把扫落桌上的饭菜,“什么叫手不干净?什么叫剁掉?他还问我是哪家人是在提醒我如今已是林贾氏?我后悔了!我早就后悔了!” “哎呦,我的太太,这话可不能说啊!你们下去,通通下去!”陈嬷嬷急忙拉住贾敏截住她的话,厉声呵斥其他人退下。 贾敏看人都出去了,趴在陈嬷嬷怀里痛哭,“我贾家世代袭爵、富丽堂皇,他林家有什么?除了书就是画,再值钱难道能拿去卖?当年以为堂堂探花郎是我一辈子的良人,可那该死的老婆子偏弄出三个女人来扎我的心,多少年了,我受了那么多苦如今却落得这般下场,我怎么能不悔?若不是有黛玉和瑾哥儿在,恐怕我早就被休回娘家去了!” 陈嬷嬷拍着她的背想不出法子,只能安慰道:“不会的,不会的,老爷是个念旧情的,您看他即使知道了那些事不也没惩罚您吗?老爷还请了神医来给您治病,让您静心调养身子呢。太太,不如……不如算了吧,您的身子耽搁不得,这些事便等您好全了再说吧。” “不!你听到那些大夫说的了,他们说无能无力!”贾敏猛地推开她,站起来有些魔怔的喊道:“他们都说我快死了,那个王大夫还让我静养,说什么调养一年就能见效,骗子!他一定是老爷找来的骗子!你看看我,现在这副样子就是喝他的药调理出来的,他就是骗子!不行,黛玉和瑾哥儿都会被老爷教成废物,说不定长大都会去做大夫,我贾敏的儿子怎么能不做官?我要把他们送进京,必须送进京!嬷嬷,你今晚……”贾敏声音忽然小了下来,拉过陈嬷嬷细细说着。 门外守着的两个丫鬟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快步走出院子找管家禀报去了,这种好像要算计老爷和姑娘、少爷的事必须马上报上去! 夜里林如海正要入睡的时候,听到观砚敲门小声喊道:“老爷,竹苑那边出事了,说是太太突然病重,吐血了。” “进来吧。”林如海打了个呵欠,慢悠悠的穿好衣服,接过观砚递上的帕子擦了擦脸,“这么晚才闹起来,我还当她们弃恶从善了。” 观砚听着老爷这般说太太,不知该作何表情,只默默的拿了件厚披风给林如海披上,“夜里凉,老爷小心着些。” “嗯,走吧,去看看太太想了什么法子来说服我。”林如海背着手走出门,四个提了灯笼的小厮在前引路,两侧院子一片漆黑,他早吩咐了墨菊和魏紫看好孩子,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挡在门外,这时孩子们应当已经睡熟了。 果然没走多远就见管家带人押住了陈嬷嬷,林如海一挑眉,看着地上狼狈的陈嬷嬷,“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太太病危了?陈嬷嬷不在太太身边伺候,跑出来犯了什么事?” 管家回道:“老爷,奴才见有人鬼鬼祟祟的在姑娘院子外面张望,抓住了才发现是陈嬷嬷,陈嬷嬷说是想请姑娘和少爷去见太太,但真有急事直接禀报即可,何须如此徘徊?奴才认为陈嬷嬷形迹可疑,是以押住她等候老爷处置。” 陈嬷嬷立即哭道:“奴婢,奴婢只是见姑娘睡了才有些犹豫,老爷,求老爷让姑娘和少爷去见见太太吧!太太口中反复念叨着两位小主子的名字,就想见他们一面啊!” “你既然犹豫便不算急事了,玉儿和瑾哥儿每日都会去竹苑请安,想见的话明日用过早膳便可见到,今晚就不必打扰他们休息了,不然累到了他们的身子,陈嬷嬷,你担待不起。”最后一句话林如海说的很慢,让陈嬷嬷听在耳里生生打了一个激灵。 她虽然不甘,但之前想要在姑娘门外大喊的时候就被堵了嘴押到这边,如今再喊也无济于事了,太太让她想法子把姑娘和少爷引过去,可她……她真的是无能为力,什么时候这府里已经变得寸步难行,一个自己人都没了? 林如海见她垂下头,就带着众人前去竹苑。近些日子的压力让他成长了许多,本没心思再管原主那些爱恨情仇,他只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再养大两个孩子,结果先是贾家老太太写信指责,后是该养病的“妻子”深夜大闹,莫不是真当他辞了官就可以往泥里踩了?即使他不为皇上做事,单凭如今维护的人脉,贾家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想像折腾普通老百姓那样折腾他?真是自不量力! 见到贾敏的时候,林如海愣了一下,贾敏如今的模样同之前大不相同了,发丝干枯,面容消瘦,整个人看着又衰老又刻薄。之前贾敏虽亏了里子,但李大夫一直用虎狼之药给她支撑着,让她外表看着只是虚弱苍白,如今用了真正合适的药滋养内里,外表失去了支撑一下子就憔悴起来。他刚穿来的时候还会觉得“妻子”是大姐,但现在……他真觉得她就是位阿姨,一个难缠的情绪化的阿姨。 “呵呵,老爷,你终于肯来见我了。”贾敏带着怨气的笑容看起来有些古怪。 林如海远远的坐在了桌边,问道:“你找我来有何事?” “老爷丝毫不关心我的病情吗?如果不是我吐血病危,你怎么会来呢?” “我看你这会儿好得很,没有病危的症状,且你的病也不会吐血,”林如海敲了敲桌子,“有什么事就说吧,我也正想同你说个清楚,若你不喜欢锦衣玉食,兴许会喜欢在小佛堂里吃斋念佛。” “你——你居然这般对我?”贾敏怨怼的盯着林如海,见他无半丝动容,才说出自己的目的,“好,我说,我母亲已经答应给玉儿和我二哥的次子宝玉定亲,先将玉儿送过去,让孩子们一处长大青梅竹马将来也不会受苦。还有瑾哥儿,我会求我母亲好生教养,让他在贾家族学里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做大官,光宗耀祖。你放心,我母亲一向疼我,必会尽心抚养他们长大,你喜欢学医也好,喜欢什么都好,没了我们的拖累,想必你更自在,这般大家都好。” 林如海淡淡的开口,“说完了?我不同意。玉儿和瑾哥儿是我林家的孩子,只会在我身边长大,我会亲自教养他们。” 贾敏一听就激动起来,“不同意?你凭什么?玉儿如今已经不是什么官家小姐了,我二哥还是京里的五品官,玉儿配给宝玉都是高攀,你凭什么不同意?在京里有我二哥教导,有姻亲王家和史家相助,瑾哥儿将来会前程似锦,你凭什么不同意?” 林如海微眯着眼看她,“在你眼里除了身份还有什么?贾宝玉小小年纪已经只让漂亮丫鬟抱着不肯让老嬷嬷靠近,是你贾家的混世魔王,你让玉儿嫁他是想让玉儿痛苦一辈子?且有和尚给黛玉批过命,让她不许见外男,身子才能好,你都忘了?还有你二哥既然那么有学问,姻亲那么有助力,不如让你们贾家更上一层楼,再来提我的瑾哥儿吧!” “你这是看不起荣国府?” 林如海没理她的震惊,说道:“若你只想说这两件事的话,我绝不同意。玉儿和瑾哥儿的将来我自会打点好,我如今虽潜心学医,但结识之人甚多,将来若瑾哥儿高中当真要走仕途,定然比我当年要好得多,你无需忧心。我已说过,你的病只能静养,不可忧思过重,否则性命有碍,你若继续如此,谁也救不了你。” 想到当初林如海无父,可中探花做官,贾家什么忙也没帮,贾敏颓然惨笑:“根本就没有人能救我,你们不过是在骗我罢了!你看不起荣国府,早晚有一日会后悔!父亲!您在天上看看啊,这就是您当年选中的女婿,您看看他如何对待女儿的!” 林如海嗤笑一声,“你还信这个?怎么没见你害怕?你做了那么多亏心事,还想让我把你当珍宝捧着吗?我的意思你听到了,你最好安分些,不然我不介意将你关进小佛堂,那些犯了错的妇人不都是如此下场吗?贾敏,王大夫医术高超,他所说的都是真的,你若还想要这条命就安生的养着,若不然,你早晚会把自己的命折腾没!” “你胡说!我的命是你害的!是那三个女人害的!是你母亲,那个该死的老太婆害的!还有林黛玉和林瑾,我为了生他们把自己弄成这样,他们欠我的,他们就该听我的话,你站住——你们都欠我的——”贾敏受不了刺激的大喊大叫。 林如海回头皱眉看了一眼,“严加看守!不得让少爷、姑娘靠近!” “是!老爷!” ☆、第80章 医科生牌林如海(七) 林如海觉得贾敏现在的情绪很不正常,也许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样子越来越吓人,做过那些坏事还都被丈夫知道了,所以有些崩溃,毕竟心理再强悍的蛇蝎妇人被束缚了手脚动弹不得,也只剩绝望了。 但林如海真的没有骗她,她若放下一切安心静养,一年半载之后便能养好一半,将来小心些还能活上七八年,只是体虚些罢了。只是贾敏从来都当他在骗人,甚至在李大夫背叛她之后再不相信大夫的话了。 翌日早膳时,林如海斟酌着对林黛玉和林瑾说道:“你们母亲病得有些重,怕给你们过了病气,往后就不必过去请安了,等哪日她养好些我再带你们过去。” “母亲……病了喝药,我也喝药,药苦苦,不喝……”林瑾皱起小脸瞪着魏紫递过来的汤匙,里面黑乎乎的汤药让他闻见就难受。 林如海拿过一小碟做成动物形状的精致点心,对着他笑道:“瑾哥儿最乖了,把药喝光就能吃甜甜的糕点了!你吃晚了可就被我和姐姐吃光了哦!” 林黛玉配合着伸手要拿小兔子糕点,林瑾一看急了,“这是瑾哥儿的,姐姐的在那边!” 林黛玉无辜的回视他,“可是这是爹让我吃的啊,姐姐的药喝光了,弟弟还没喝。” “我喝了!”林瑾着急的喝下一口汤药,然后不停的催促魏紫动作快点,没一会儿功夫就把一碗汤药喝光了。林黛玉把碟子推到他面前,换来个大大的笑脸。 林瑾低头吃着糕点,林黛玉却蹙起了眉,看向林如海小声问道:“爹,母亲的病真能治好吗?我很担心母亲,不如让我去侍疾吧,女儿侍奉母亲是天经地义的。” 林如海不想阻隔他们母子、母女的亲情,但贾敏昨晚激动时把两个孩子也怨上了,就算只是一时冲动,他也怕贾敏在两个孩子面前脱口而出,伤到孩子的心。被母亲讨厌会是一辈子的阴影,就像他得不到父爱那种不甘心,从来都没消失过。 看着林黛玉期盼的眼神,林如海想了想道:“我知道你的孝心,但你和瑾哥儿身子太弱,这两个月才稍稍好些,若去你母亲那里怕会病情反复,将来就难治了,且你年纪太小也做不了什么。安心吧,我会每日让竹苑的丫鬟来给你说说你母亲的情况,等她病情有了起色,就带你去看她。” 林黛玉乖巧的点点头没再坚持。林如海等林瑾吃完了点心就一手牵着一个领他们到后院的园子里玩,这里是他在搬家之前特地交待管家修的,前院是风景秀丽的江南山水,后院是工匠做出的各种滑梯、转盘、爬网、滚筒等小孩子爱玩的现代化设施,既能让他们活泼些又能让他们锻炼身体。林黛玉和林瑾第一次见到就喜欢上了,后院就是他们的游乐园。 林如海推了推两个孩子,笑道:“去吧,玩一会儿晒晒太阳,过半个时辰再回房。”两个孩子很快就去找喜欢的东西玩了起来,看到他们脸上露出笑容,林如海也不自觉的跟着笑了。 他敢做这些东西还要感谢林家丰富的藏书,林家历代祖先似乎都不怎么喜欢金银摆件,独爱各种书籍,所以林如海在库里翻到了各行各业的书,包括一些珍贵罕见的孤本。即使有人看到游乐园问起来他也可以说是博览群书然后自己想到的,就原主的学识来说,自撰一本书大概也没什么奇怪的。王太医见过后就说他的法子很妙,对这个年纪的孩童来说相当不错,可惜不能让大部分孩童得益。 普通人家做不起这东西,大户人家对孩子约束甚多,就算皇家也更愿意用骑马射箭来锻炼孩子,这东西在古代根本推广不开。不过林如海只管自家事,他的子子孙孙能玩上好东西有个欢快的童年就够了。 在太阳底下看了两个孩子一会儿,林如海就去了不远处的亭子里,下人已经摆好茶,平日他无事外出的话,多半会陪着孩子的。他端起茶一边喝一边想着事,片刻后忽然对观砚说道:“你去竹苑亲自给太太传句话,就说我允她独自回娘家养病,荣国府能请太医,她的病普通大夫医不了,兴许太医能医。” 观砚有些担忧,“老爷,太太一心想让姑娘和少爷进京,若她回去使了荣国府的人来接怎么办?” 林如海知道荣国府没那么大面子,随意的摆了摆手,“无妨,他们贾家也就在金陵尚能说上两句话,到了这里他们再敢伸手我就敢剁!”他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上辈子活得就不如意,白得来一辈子时间再整天憋屈还不如去死呢。 过了半个时辰,墨菊和魏紫早准备好帕子给两个孩子擦汗,又给他们系好披风免得着凉,林如海同他们一起回房为他们把了把脉。经过王太医的方子和每日药膳调理,两个孩子的身子当真好了些,脸色也不那么苍白了,林如海满意的点点头,“不错,要继续好好喝药,好好锻炼身体,只要你们听话,喜欢什么吃的我都让人买回来,如果元宵节之前都没有病倒的话,我就带你们上街去看元宵会怎么样?” 林瑾拍手笑起来,“好啊!好啊!我一定乖乖的,不会再生病,对不对姐姐?” 第49节 林黛玉连忙点头,“对,我们都会听爹的话,乖乖养身子!” “那好,现在你们两个人一人背一句,把三字经背给我听,学会了爹再教你们一首诗。一字不错有奖励!”林如海神神秘秘的拿出一个匣子,里面装着逗孩子玩的小玩意儿,两个孩子看到就高兴的开口背了起来,三字经朗朗上口,二人早已背熟,当真是一字没错。 林如海坐到书案前,打开自己列的教育规划在《三字经》后面的两个格子里划上对号,代表两人的进度。待他们话音一落,就笑着拍手鼓掌,连连夸赞了几句,将匣子里十个不同的小面人送给他们玩。他前世给人当家教时专门研究过当时的教学,无意中记住了幼儿园的精英孩童教学模式。现在结合古代的教育定了个教育规划,看起来效果还不错。 他觉得童年就该边学边玩,真正认真教的东西该在七岁以后,像那些长篇经史和刺绣之类的东西就等孩子满七岁后请擅长的夫子来教,同时他也会教他们一些医术,不说将来多会治病,起码自家后院不能出现随便下药的事来,这样他才能放心,感觉古代真不是随便能穿越的啊,活的真不容易。 林如海让他们玩了一会儿之后又教他们背诗,中间偶尔喝些水吃些点心水果,到晚膳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能在他提醒的情况下把诗背出来了,教聪明孩子就是有成就感!林如海笑的很骄傲。 饭后将孩子们送走,林如海终于静下心来给皇帝干活了。他让观砚守在门口,磨好墨一脸严肃的开始写密折,观察几个官员这么多天,林如海对他们私下的去向和规律已经了如指掌,加上偶尔在酒楼、茶楼遇到时带着催眠性质的套话,他已经清楚的知道哪个人属于哪个派系,听命于上头哪个主子。他想,皇上这会儿要的也不是实质的证据,他需要把实情报上去就好。 官员的意志力强,弱点不好抓,他暂时还无法成功将他们催眠,顶多引导他们透露点不太机密的消息,若将来皇上为难他让他找证据,他恐怕还得多管道齐下,想个不危及自己的消息才成。而这次他之所以上报消息,一是怕拖久了皇帝不高兴,二是他发现他监视的人里有三人都和甄家有来往,这说明这边的官是小鱼,甄家是大鱼,而甄家有太妃在宫里颇得太上皇宠爱,这事儿必须上报请示下一步,他可不想当炮灰。 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不是穿到了《红楼梦》,而是误穿进了《李卫当官》!这悲催的人生真是酸甜苦辣俱全! 林如海写完后将密折封起来,去了王太医的住处,王太医正摆弄几味药对着医书研究什么,见他过来便净了手笑着问道:“还以为你今日不过来了,这是拿的什么?” 林如海笑笑,挥手让下人都退去,压低声音道:“这是密折,我方才就是为了写这个才没过来,王兄,这里是扬州,那些人耳目众多,此事又机密,万一泄露出去不仅再难探查,连你我也会有性命之忧。王兄,你可有法子将它秘密送上去?” 王太医神色郑重起来,事关重大也不推脱,“林兄放心,我家眷都在京中,皇上为了让我在外安心特指了个驿站的人给我传信,保管隐秘,这封密折绝不会泄露!” 林如海笑着道谢,“好,那我就安心了,有劳王兄,这是我昨儿个新得的好茶,拿来给王兄尝尝。” “林兄客气了。”王太医将密折收好,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两人默契的不再提朝政之事,林如海请教医术,王太医尽心教导,如同往日一样,到深夜时林如海便告辞离去。 密折送的顺利,林如海心情很不错,回房洗漱的时候想起贾敏就随口问了句,“太太如何答复的?” 观砚在旁捧着帕子伺候,低声回道:“奴才见了太太,刚把老爷的意思说出口太太就怒骂起来,说老爷分明想休了她。陈嬷嬷一直在旁劝着,后来陈嬷嬷说这般下去也不是法子,若太医真能治好太太的病,回京也无妨,权当出嫁日久回去小住几日在老太太跟前儿尽尽孝心。太太这才冷静下来,终于点头同意,太太说要带姑娘和少爷一同回京,奴才知晓老爷不会同意便直接回绝了,太太又发了顿脾气,交待快些准备,她要立即回京。” 林如海点点头,“你做的对,我不会同意的。既然她愿意回娘家治病,你就跟管家说一声,将她常用的东西还有庄子上那些陪房都一船送进京去,也不怕她路上无人照顾了,”想到贾敏闹腾的样子他又补充了一句,“越快越好。” “是,奴才记下了,老爷早些休息,不要太过劳累了,您自己的身子也要小心着些。”观砚虽不知主子在忙什么,但隐约也觉出是正经事还是大事,日日忙到这么晚对身子很不好,忍不住就担忧的劝了一声。 林如海笑了笑,“放心吧,我现在也是大夫了,无事的。” 林如海让人将贾敏喜欢的东西全都打包带走,除了贾敏的陪房还请了一位大夫随船照顾,药材食材都给的足足的,怎么看怎么像不要这个妻子了,但偏偏他没写休书,只说是为了太太的病让她进京去请太医诊治,旁人也说不出什么来。就连贾敏也着实弄不清他的想法,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林如海是顾着两个孩子的名声才没休她。 林如海带着两个孩子将船送走了,怕贾敏说出什么胡话来,只让孩子远远的看了一眼贾敏。林黛玉和林瑾都还小,不懂大人之间的是是非非,看见母亲走了都哭得双眼通红,船走了很远还在不停的摆手。林如海很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手抱起一个将他们塞进马车,“河边风大,才养好的身子别站久了。” 林如海让车夫赶车回府,又对两个孩子安慰道:“你们母亲进京是去看病的,她许久未见你们外祖母,很是想念,到了你们外祖家说不定就能高兴些,病也好得快,到时就会回来了。” 林黛玉止住泪,又拿帕子给林瑾擦脸,勉强笑道:“母亲时常提起外祖家,想来是高兴的,此番有太医诊治母亲定能养好身子。” “嗯,别担心了,若想念你母亲可以给她写信,不会的字就来问我。”林如海摸摸她的头在心里叹息一声,孩子们真的太小了,小的让他不忍心告诉他们贾敏做过什么,虽然贾敏曾经因为林瑾疏忽过黛玉,也因为算计疏忽过林瑾,但孩子心里到底是亲近母亲的,就是为了他们,他才愿意容忍贾敏这么久,只希望贾敏有了太医诊治能真正消停下来,别再折腾了。 林如海和贾敏夫妻不和,这在最开始王太医就看出来了,后来贾敏几乎足不出户,林如海行事也从未泄露过秘密,所以贾敏进京,王太医也没什么想法,只要林如海不耽搁皇上吩咐的事,他在林府里就只是个大夫罢了。 密折传递得很快,贾敏还没到京城,皇上的旨意已经传回来了。皇上命他务必弄清楚官员和甄家的关系,再探查甄家有没有安排退路。林如海手指敲着桌子,将皇上写的字来回看了几遍,确认没任何错漏之后才藏进自己床内的机关里。 他铺好一张纸,用英文代替他认识的官员,画了一张关系图,还有记忆中原主听过的见识过的关系,完完整整的画了出来,最上面是皇上和太上皇。然后用红笔将甄家圈起来,江南有问题的官员圈起来,还有以后会落败的贾家、王家等等,最后赫然得出一个结论,皇上哪是为了查什么贪污?皇上这是为了消灭太上皇的势力啊! 林如海扔开笔,将画好的图记在脑子里然后用力揉成一团浸在墨汁里,待纸团全黑了才扔进纸篓。上了贼船下不来,早知道他当初不该急着辞官,如果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要摸清了身边所有事再谋定而后动,可惜这辈子是不能后悔了。 林如海面无表情的环顾着四周,随即轻笑着摇了摇头,他现在也是个富家老爷了,除了皇上吩咐的这件糟心事,在其他方面他都很满足。有得必有失,他上辈子的死是自己疏忽,怪不得别人,老天垂怜又让他活了过来,他就没什么好怨的,努力的活下去,直到活不了的那天为止吧。为皇上办事至少能清除几个蛀虫,他也算为国为民了,不屈! 想通了之后,林如海变得积极起来,《红楼梦》的剧情他知道的少,但《李卫当官》他全看过,他得好好回想一下,李卫是怎么以一个小混混的身份整治贪官的。 ☆、第81章 医科生牌林如海(八) 林如海借鉴李卫的一些路数,私下里盯着甄家、知府、盐商的动向,明面上则通过各家的喜事、寿宴开始送礼拜访,拉近关系,进一步了解几个怀疑对象。从前都是官场同僚,即便林如海不做官了,大家也都还在扬州住着,人脉是息息相关的,所以没什么要紧事的时候他们也愿意同林如海多多相处,说不定什么时候遇到难事,多一个熟人就多一条路。如此接触的多了,自然会有人偶然脱口而出露出两句话来,林如海就这么潜移默化的混进他们中间当了个不起眼的人,获取需要的消息。 任务进行得很顺利,一有进展林如海就会写密折通过王太医上报,在医术方面他也已经能看些普通的病症了,欠缺的是经验,还需时间积累。不过他从一开始专注的就是两个孩子的病症,所以在两个孩子这里王太医已经教不了他什么了,如果想用更好的方法给孩子治病只能靠林如海自己研究。 林如海将家中所有的医书都拿到房中,又命管家遇到没见过的医书都买回来,结合他在现代学过的知识,一点一点完善着两个孩子的汤药和药膳,给他们制定锻炼计划,两个月后,在林瑾三周岁生辰的时候,两个孩子看上去明显好了不少,让林如海高兴的和王太医喝光了一坛子酒。 喝完最后一杯,林如海面上发红,已是有些醉了,他起身微微摇晃着对王太医一揖到底,“王兄!小弟多谢你了,若非你倾囊相授,小弟在医术上的进益绝不会这般快,王兄救回了我家小儿,救回了林家独苗苗,医术高超,我林海敬重你!” 王太医也有些醉了,拍着他的肩膀大声笑道:“林老弟客气了,来,坐下,再喝!许久没喝得这般痛快了,我没同你说过,我其实就好来两杯,只在这里怕喝醉坏了事儿。你当官当的好,学医也学得好!有天赋,有天赋啊,你儿子是你救回的,来,今日高兴,喝!” 林如海拍拍桌子扬声喊道:“观砚!拿坛子酒来!” “是,老爷。”观砚立马退下,想着亲自去挑一坛好酒来,谁知远远就看着管家穿过游廊匆匆走了过来,他疑惑的上前问道,“管家何事如此急切?今日老爷同王大夫高兴,多喝了几杯,正让我再去拿酒呢,已是醉了。” “什么?醉了?”林管家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京中荣国府的赖管家来了,带了三四十个壮汉,来者不善啊。” 观砚倒抽一口气,“难不成还想抢人?算着时日太太回去也没多久,看来太太这是铁了心要和老爷过不去了!那……要不我催着厨房给老爷煮碗醒酒汤可成?” 林管家点头又往前走,“唉,只能这么办了,快去快去!我先跟老爷禀报一声儿,走着!” 林如海正听王太医说京中这些年的变化,就见管家一脸严肃的进来了,他诧异的坐直了身子,“有事?” 管家知道王大夫是京里来的不能得罪的贵人,也没敢让他回避,上前躬身在林如海跟前儿道:“老爷,荣国府赖管家来了,还带了三四十个壮汉,奴才瞧着他脸色难看,便没让那些人进,只将赖管家同他的小厮引到前头花厅去了。奴才已经让观砚去备了醒酒汤,老爷您看,是不是过去瞧瞧?” 林如海眯起了眼睛,“赖管家?赖大?” “正是,荣国府有什么难解决的事都是让这位赖管家出面的。” “哦,那是该去瞧瞧,不急,喝了醒酒汤再去,赖大那边先上茶。”林如海虽说有些醉意,但条理清晰,想事情还没糊涂,他转头对着王太医歉意的笑了笑,“家门不幸,让王兄见笑了,今日小弟不能陪王兄继续畅饮,待会儿让观砚把好酒送到王兄房里,改日得了空咱们兄弟再喝个痛快。” 王太医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无妨无妨,今日喝的不少了,既然林兄有家事要处理,我也回房歇了,改日再喝。” “好,那这顿酒先欠着,改日小弟一定陪王兄喝个尽兴!” 王太医点点头,扶着小厮的手略微摇晃的回房去了。观砚很快送来醒酒汤,这是按王太医给的方子煮的,见效很快,林如海喝了一大碗下去,顿时清醒不少。他起身理了理衣摆笑道:“走吧,去看看太太又要干什么,管家,你将府中护院都调去保护姑娘和少爷,绝不可有任何疏漏。观砚,你找几个机灵的小厮在花厅外候着,我若摔了茶盏,你便让人去衙门求救,就说有人欺上门来要抢我的儿女。” 管家和观砚对视一眼,忙应下按他的吩咐照办。都安排好了,林如海才走进花厅去见赖大,“赖管家来扬州怎么也不先递个信儿来?我也好派人去码头接应。” 赖大挂着疏离的笑容,透着股高高在上的味道,起身道:“岂敢,奴才哪里值当姑老爷挂心,只是随奴才来的仆从尚在门外,若姑老爷方便还请给他们安排个去处,不然那么多人站在门口给外人瞧见也不好看不是?” 林如海坐到主位看着他挑了下眉,“不急,这些事管家都会安排的,你姑太太在京中如何?她的病在家里是治不好了,又分外想念岳母,我只好让她进京请太医诊治。现今她可好些了?” 赖大微皱了皱眉,“姑太太已经卧床不起,一心记挂着表少爷和表姑娘,哪里能安心养病?老太太心疼姑太太,特让奴才来接表少爷、表姑娘进京同姑太太团聚,还望姑老爷能体谅一二。” 林如海端起茶盏,用盖子撇了撇浮沫,“两个孩子的身子越来越好了,远行不利于他们养病,若非你姑太太执意要见老太太,我也不会冒险送她进京。且孩子们从小在扬州长大,贸然进京怕会水土不服,如此稚龄可经不起折腾,你姑太太若真心爱护孩子也不可能让他们进京,此事我同你姑太太早有定论,不会更改,恐怕你要白走一趟了。” 赖大是领了老太太的任务来的,哪能就这么回去?他事先都已经打探清楚了,林家如今无甚依仗,不拘什么法子,只要能把孩子带回去就能交差,别的他不爱管,但此事办成了老太太答应他弄到什么好东西都算他的,只要他能教训林如海一顿让这位姑老爷对贾家低头。这可是老太太给他的私房,他必须管! 看着林如海是不打算放人了,赖大也不耐烦起来,“姑老爷,表少爷、表姑娘是我们老太太的外孙,老太太喜爱小辈也是他们的造化,您实不该拦。姑太太说您自学医以来想法极是偏激,兴许是得了什么病而不自知,依奴才看姑太太说的有理,姑老爷还是快些请大夫看看,表少爷、表姑娘就由奴才带回姑太太身边了,您放心,往后自有老太太教导他们。” 林如海喝了口茶,比之前更清醒了些,“偏激的是你姑太太,你这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娴熟,也不知害过多少人。不过,赖大,任你荣国府如何,这里也是扬州,你可知什么叫鞭长莫及?我林家人不想去的地方,你贾家如何也没法子。” “这就不劳姑老爷费心了,今日我必要将表少爷、表姑娘带走。”赖大说着就站起身要往外走。 林如海低头看看手中的茶盏,在心里为古董可惜了一瞬就用力摔了出去。瓷器碎裂,发出刺耳的响声,吓了赖大一跳,他沉下脸看向林如海语气不善的喝道:“姑老爷还是别动怒,贾林两家总归是姻亲,没必要结仇。我们老太太这般安排也是为了姑太太好,为了表少爷和表姑娘好,若姑老爷执意阻拦下去,老太太恐怕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动怒?不,不,还没到我动怒的时候,不过你来扬州一回,我也不能让你白来,总得让你留个深刻的记忆,你回去才好交差,赖大你说是不是?”林如海口中慢悠悠的说着,心里却在想下次遇见做过恶的人是救还是不救,他出于医者仁心救了贾敏告诉她怎么才能活下去,结果怎么就给自己招惹出这么多麻烦? 赖大觉得他话里有话,似乎早有防备,立即命贴身小厮出去喊人抢孩子走,只要孩子在手里,其他的事都好说,他可是荣国府的大管家。至于顺手抢到什么好东西,到时分给手下一成,剩下就都是他的了。 林如海看那小厮跑走也没拦着,任由小厮喊进门外的壮汉在林府乱闯,一边找人一边翻东西,他们刚冲进后院看见了被层层守护的院子,就有一队捕快随后而至将他们都给锁了起来,那些人挣扎间身上藏的东西掉了不少,人赃并获!花厅这边捕头亲自带人将赖大堵住嘴押了出去,动作利落得很,一看之前观砚就没少使银子,让赖大连一句话都没喊完。 那捕头冲林如海讨好的行礼笑道:“林大人,外头闹事那些人已经全抓进去了,大人放心,小的定让这帮宵小之徒吃尽苦头。” 林如海客气的摇摇手,“我已不是大人,往后叫我一声林老爷便可。吃苦头倒也不必,只要按规矩办事即可,外头那些人想要擅闯民宅强抢我家财物还想强抢我的孩子,按律该判什么就判什么,不过这种人想来也不配吃住的太好。” 捕头心领神会,又恭敬的说了几句就带人将赖大他们押进大牢了。林如海同他们大人常有来往,如今居然有外地人闯进林府抢劫,简直是在打衙门的脸!说什么都得让那些人长个记性! 大牢里最阴森的牢房被清了出来专门关赖大等人,捕头冲着牢头交待了一声,“一日一顿稀饭,看不出伤痕的手法随便打,有刺儿头就赏鞭子,其余的等大人判了再说。” 牢头笑嘻嘻的应了,让小的们去招待新来的。自己拿了烧酒炖肉摆在桌上招呼捕头喝酒。谁知没一会儿就有个狱卒急匆匆的跑过来禀道:“老大,冯捕头,那些人里有个领头的说他是京城荣国府的大管家,此事只是误会。” 冯捕头一边倒酒一边随意的问,“大管家?其他人呢?也说是荣国府的?” 狱卒忙回道,“那倒没有,只有个小厮和那领头的说的一样,其他人都说他们是那领头的使银子雇来的,让他们进林家抢两个孩子,顺手捞到的东西可以留下一成。” 冯捕头嗤笑出声,“明显就是打着亲戚的旗号来抢劫,真是姻亲会入室抢劫抢孩子?我看他们是当林老爷辞官好欺负了吧?甭理他!” “去去去,别打扰我们喝酒,好好教教他们道理,做人不能这么猖狂!”牢头赶苍蝇似的挥挥手,打发掉狱卒。 “是!小的明白了!”狱卒眼睛发光的跑了回去,几个刚调过来的兄弟可还没练手的呢,正好拿这些人练练,至于那两个撒谎骗他的就由他亲自来好了! 林如海半点压力没有的把赖大等人扔进了牢里,若单是抢人他还没多少证据,可赖大作死的抢了林家财物就怪不得他了,不让他们去掉半条命他都对不起岳母那一片心啊! ☆、第82章 医科生牌林如海(九) 京里的老太太接到信儿就是一惊!林如海怎么敢把她派去的人送进大牢?!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如他们这般的人家哪家有事不是商量着来?互相利益平衡了自然能解决问题,她也是因林如海不给她面子气得狠了,又见唯一的女儿如老妪般憔悴,对林家更恨,这才出了个昏招想让赖大去整治整治女婿,哪里就会闹到官府去?这可当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贾母一气病倒了,贾敏住在未出嫁前的院子里,离她倒不远,很快就得了消息,忙让人用竹椅抬去探望。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都在,见了她只面色淡淡的问了好无一人上前,贾敏也不理她们,叫人扶着坐在了床边拉住贾母的手哭道:“母亲,可是去扬州的人有消息了?都是女儿不孝,累得你如此。” 贾母身子不舒坦,外靠着软枕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不关你的事,是林家无情无义,当初我就该驳了你父亲的话,不让你嫁过去的,真真是害了我儿。那林海不肯交人不说还将我派去的人悉数关进牢里去了,他这是打我的脸啊,我看他是不想认这门姻亲,越发糊涂了。” 邢夫人幸灾乐祸的嘀咕了一句,“按说两个孩子都是林家人,瑾哥儿还是林家独苗,姑爷自是不会愿意的,咱们何苦结这个仇怨分离他们父子?” 贾母冲她一瞪,“你住嘴!不分离他们父子就要你妹妹忍受骨肉分离之苦?那也是你妹妹的孩子,同我们家的孩子无甚两样。” 王夫人手中转了转佛珠,接口道:“老太太说的是,妹妹的孩子自然不是外人,不过妹妹此次回京是来养病的,听说两个孩子在扬州也在养病,怕路途折腾才没来,不如先好生养着,将来身子养好了妹妹自然会一家团聚。” 贾敏斜了王夫人一眼,说不出已经同林如海闹翻的话,林如海是根本不可能接她回去的,怎么可能团聚?她在林家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为林家生了两个孩子如今却被撵回娘家,她这辈子岂不是白活了?她定要将孩子接过来让林如海后悔这般对她。可内情不能说,她有什么理由要求娘家去抢人? 贾母也是语塞,最后厌烦的摆摆手,“现今最要紧的是将赖大弄出来,旁的往后再说。” 王熙凤笑道:“这还不容易?江南那边有甄家,咱们同甄太太提一句,此事也就了了,老太太别烦心,当心身子。姑太太也是,太医可是嘱咐过不能多虑要安心静养的。” “那就同甄家说一声吧,咱们离得远,免得派人去再闹出什么来,甄家总归要方便些。”贾母说完就要休息了,连贾敏也没留,她现在想的不是怎么抢到没见过的外孙,而是想着如何保住贾家的名声,不要传出什么来。 贾敏又被抬回院子静养,王熙凤看着她的背影对王夫人道:“幸好我机灵,让二爷装病躲了过去,不然如今被扔进牢里的说不定就是二爷了。真是没事找事,哪有抢自家孩子的?” 王夫人嗤笑一声,“回来养病,她说的好听,跟她回来那些陪房据说在扬州是关在庄子里的,指不定她犯了什么错,只差一张休书罢了。打量着仗咱们家的势帮她抢孩子呢,没成想姑爷是个硬骨头,辞了官也啃不动。” “如今赖大进了牢,往后兴许还要耽误咱家的姑娘,也不知老太太怎么想的,我看这事儿是不宜管。” “自是不宜管,但赖大还是要弄出来的,正好我同甄太太也有些话说,顺带着办了。” 待王夫人和甄太太通了信,甄太太立马派人去衙门领人,赖大瘦了一大圈,极其憔悴,脚也有些跛。甄家的人见了不悦的质问,“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动刑了?” 牢头笑嘻嘻的拱拱手:“误会误会,这人进了牢里吃住不惯,想来是饿坏了,一摔扭到了脚,我们可不会动刑,不然您看看他身上可没伤呢。” 那人见赖大脸上手上确实没什么伤痕,也不再多问,带上人就回了甄府,至于别的人他就不管了,上头只交待把赖大弄回去。 赖大被救走了,林如海立马就收到了消息,让他没想到的是救人的竟是甄家,原来甄家和贾家关系这么好?而这件事知府过后也没跟他提一句,这就有些不寻常了,他监视那几个人属知府同甄家来往最少,可现实是,甄家要人,知府就直接放了,过后也拒而不见,显然是因着甄家要疏远他了。 林如海细细想着这几个月收集的消息,最后将重点关注对象放在了知府和甄老爷身上,重新分配了手下的几个人。如今被他催眠的不止那六个乞丐,还有知府和甄家的门房,盐商底下的小喽啰,都是不引人注意又方便他收集消息的,若发觉了他们进一步的关系,任务就快完成了。 又监视了几日,林如海终于发现知府在一天夜里换了装从后门外出到一间客栈见了甄老爷!乞丐报信之后,林如海飞快的赶去客栈在一个角落催眠了小二,在小二去给知府换茶并想方设法的偷听之后,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账本!知府手上有个账本! 虽然就偷听到那么不清不楚的一句话,但从他们的紧张程度便能知道是什么性质的账本,林如海回府后立即开始计划如何拿到账本将他们绳之于法,这样他就解放了!但想了几个办法都不成,很容易暴露,他自己就罢了,跟着王太医应当没什么事,但两个孩子太小,就算护得周全,孩子也受不了逃跑时的折腾。 正当林如海一筹莫展的时候,又收到个消息,赖大养了几天伤要回京了,甄府还给配了十个护卫,且两辆马车后头那辆车辙很深,这只能说明后面的马车里不是人,而是重物。 第50节 林如海觉得自己的特务工作是越做越熟练,催眠也进步的飞快,他收到消息后脑子里就冒出个主意,让城外一帮乞丐假装难民从小路追上赖大哄抢食物,混乱间惊了马弄翻了车,马车里几个箱子翻倒在地,然后做出害怕护卫武器的样子一哄而散,护卫们为了东西也不会再追。 事情就按林如海设想的那般顺利进行,靠近马车的乞丐听到了,两个箱子翻倒时里头有瓷器碎裂的声音,另外两个箱子极其沉重,很可能是金银之物。 甄家同贾家有什么来往,这个林如海就不好查了,贾家在京城,他只要如实禀报给皇上就好。真相马上就水落石出了,林如海行事越发谨慎,脸上的面具看上去也越发真实了。 这次皇上的批复很快,却是林如海曾见过那个侍卫统领亲自送过来的,还带了三个侍卫和一面令牌。 林如海从统领手中接过金漆令牌瞪着上面的“钦差”二字目瞪口呆,“魏统领这是?” 魏统领面无表情的拱拱手,“林大人,皇上命我等来助大人一臂之力,大人有事只管吩咐。” 林如海看看他又看看王太医,随即敛去所有情绪拆了密旨来看,皇上查江南官员的事在宫里泄露了出去,如今封他为钦差,派了四人供他差遣,另在江南有一文一武两个官员也会助他,务必要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找到证据。 林如海简直想骂人,他自己小心翼翼了这么久,结果皇上那边漏了陷,皇宫里有谁?甄太妃啊!甄家在江南势力不小,被他们知道是他在偷偷调查,他一家老小还有命吗?林如海心里急了起来,唯一能庆幸的就是所有人都不知钦差是谁,还在猜测京中哪个皇帝心腹被派了过来,而且旁人也不知道他已经调查了这么多。 林如海没心思同魏统领寒暄了,他如今急需保住一双儿女的命。若不是知道贾家必败,孩子在贾家会受气而死,他可能早就将孩子送进京了,毕竟他干的活是要命的。他又没有别人可托付,事到如今还是只能自己想法子了。 林如海让个生面孔去临县偏僻处买了个小宅院放在了管家的儿子名下,让管家的儿子儿媳搬了进去。然后趁一天夜里悄悄将林黛玉和林瑾送过去住在了后院不起眼的两间房里,有墨菊和魏紫照顾着,还派了两个大内侍卫保护。 林如海让两个孩子并排坐在床上,拉着他们的手哄道:“爹要将咱们府里重新修一下,你们先在这里住上一个月,记得要一直同墨菊、魏紫她们在一块儿,爹很快就来接你们回家。” 林黛玉疑惑道:“府中很好啊,爹,为什么要重修?” 林瑾眼睛一亮,高兴的喊道:“爹,是不是有好玩的?比滑梯好玩的?” 林如海笑了笑,“是啊,爹想给你们一个惊喜,不过这里到底不是家中,你们要乖乖的不要让爹担心好吗?” 林黛玉笑着保证,“爹放心吧,我会照顾弟弟的,我们等您来接我们,爹也不要太累了。” “好,爹教你的东西你每天带着弟弟学一遍,还有五禽戏也一定要坚持练下去……”林如海又叮嘱了许多琐碎的事,看到林黛玉乖巧的点头才笑笑走了,一个月他要是还没办成,小命大概也保不住了,到时就让管家的儿子一家人带两个孩子换个地方生活,希望不会有那一天。 回城时在城外不远处,林如海听见有女子哭喊声和男子的吵嚷咒骂声,便敲了敲车厢,让车夫停下,“观砚,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不一会儿,观砚回禀时脸带气愤,“老爷,那边有人强抢民女!” “哦?”林如海看了眼城门,按理说不远,隐约的声音还是听得到的,怎么没人出来管?他下了马车走过去,这一看眼睛顿时眯了起来,是知府身边的小厮陈久,他前阵子刚见过! 他看着陈久拉扯地上的女子要走,女子的父母跪地请求,“求大爷再宽限几日,小的定能凑齐银两还上的!” 陈久冷笑一声,不屑的瞧着他们,“利滚利,三日后翻一番,你们可想好了,到时若再还不上,到时就不只要你一个闺女这么简单了!” “什么?翻一番?”求情的妇人惊叫一声,崩溃的伏在地上痛哭。 老汉也哭喊起来,“天杀的不得好死啊!借的时候明明说不要利的,欺负我们不识字啊,你不得好死啊!” 陈久被他惹怒了,抬脚就要踢过去。这时林如海从树后走了出来,“慢!” “谁敢管老子的事?”陈久回头吼完见是林如海,愣了下,随即皱眉冷淡的道,“原来是林老爷,他们欠我的银子,我来追讨,天经地义,林老爷就不要多管了吧?” 林如海看了眼他手中已经绝望的女子,问道:“既然只是银子的事那便不要闹大了,今日被我遇到了,免不了要管一管的,他们欠你多少银子?” 陈久沉着脸道:“今日林老爷是一定要管到底了?” “自然。” “那好,一百两银子。”陈久不好太不给林如海面子,松手推开了女子,和观砚交换了银票和借据,临走前还说了句,“听说林老爷得罪了甄家,有空还是多顾顾自己吧,少管旁人的事为妙。” 林如海看着陈久的背影面露沉思,宰相门前七品官,这陈久只是知府的贴身小厮在外也够嚣张了,竟连强抢民女的事也敢做。 “这位……这位老爷……”老汉拉着妇人和女子战战兢兢的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眼看恶人是真的走了,才敢出声。 林如海回过神来,忙让观砚将借据还给了老汉,“老伯,没事了,将这借据毁了,他就不会来寻你们麻烦了。” 老汉急忙双手接过借据,仔仔细细的确认了一番,确实是他当初见过的,忍不住老泪纵横,颤抖着手把借据撕个粉碎,“恩公啊!多谢恩公!我们一家人当牛做马也会报答您的。” 林如海摇摇手笑道:“老伯严重了,我不过是路过碰见了,不必放在心上,方才那陈久……你们可知他平日为人如何?” 提起陈久老汉就激动不已,满脸怒意的道:“我们村里的谁不认识他?他从前是我们村的小子,从前他家里穷就把他卖了,没想到过了这些年他竟又回来了,还是知府跟前儿的红人!平日里他只要得了空就要去我们村里作威作福,欺负村里人,几次之后我们也都知道他不是好人,见了就离得远远的。他,他,他也不知从何处见着了我家闺女,趁我儿子重病时叫人设了这圈套来抢我闺女,我们今日才知道他是债主啊,丧天良……” 妇人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道:“别说那么多了,我们得罪不起的。” 老汉忙住了口颓然的低下头,“这位老爷,陈久他就是个没良心的畜生,方才您帮了我们,也不知他会不会记恨您,您还是小心着些。” 林如海点头笑道:“老伯不必担心我,倒是你们,我怕陈久不会善罢甘休。” “这个好办,我们本来也打算去投奔亲戚,回去收拾了东西早些走就是了。” “既如此,我就不耽搁老伯了,告辞。” “老爷慢走,多谢老爷大恩,我们会给老爷点长明灯为老爷祈福的,多谢老爷啊……” 林如海进了马车还能听见老汉充满感激的喊声,他想了想,对观砚说道:“陈久想必不会就此罢休,回头还要寻那老汉麻烦,你派两个人在去村子的路上等着,见着陈久立时敲晕堵住嘴悄悄藏起来,莫让人看见了。” 观砚惊讶道:“老爷,您还要管这件事?虽然陈久只是个奴才,但,但他似乎在知府大人身边伺候很久了,若是动他怕会惹上知府大人,老爷三思啊。” 林如海摇摇头,“不,我寻他另有要事,你悄悄去办,不要被人看见,也不要被魏统领和王大夫知晓。” 观砚闻言也不再多劝,“是,奴才立刻去办。” 回到林府时,少了两个孩子,林如海莫名觉得宅院空旷了许多,他站在树下幽幽叹了口气,对身后的管家说了几样药材,“你看看咱们府中有没有,有的话立即送到我房里,我有急用,另外今夜我要配药,让人守好房门不得让任何人打扰。” “是,老爷放心。”管家已经知道了魏统领和王太医的身份,林如海对他的信任让他很感动,做事也更加谨慎了。 林如海自从接到皇上的密旨后就深觉自己陷入了危机中,所以学医术的时候缠着王太医学了几种药物的配法,其中一种服用后会如同醉酒一般微醺,叫做“迷醉”。林如海今日看到陈久的时候就想到了偷账本的主意,陈久伺候知府很多年了,脑子灵活手段不差,让他去偷再合适不过。但陈久同时也因经的事多不容易被催眠。林如海如今的催眠术还是催眠普通人的级别,于是他想到配合迷醉和针灸一起使用,应该费些力就可以做到。 林如海聚精会神的配了两个时辰的药,天都泛白了才配好一小瓶迷醉。他看了眼天色,将迷醉收好躺到床上睡觉。他不知道陈久什么时候能抓到,但陈久肯定是不能消失太久的,所以他得养精蓄锐随时保持着精力旺盛的状态,不然就算抓住了他也没本事催眠。 偷账本有危险,危险还不小,他先前没什么计划就是因为不知怎么避开危险,没想到刚巧遇见了陈久作恶,还是为恶相邻官府不究的恶人,催眠这样的人去做危险的事正好,成了,对大家是好事,败了,除掉个恶人也算是好事。 林如海尽量放空思绪,渐渐睡去,这一觉睡到中午才被匆忙赶回府的观砚叫醒,“老爷,抓到了!” 林如海连忙翻身坐起,边穿衣服边往外走,急道:“快!快带我去!” 观砚引着林如海往后头走,“老爷,这会儿魏统领去了王大夫的药园,咱们从后门走应该不会惊动他们。” 林如海点点头没再多话,后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林如海钻进去马车立即就出发了,快速赶到城外一处树林旁,他下车随观砚小跑着进去,就见陈久被反绑着手臂堵着嘴昏在地上,旁边有两个家丁在看守。 林如海上前一步把陈久口中的破布扯掉,抬着他的下巴将迷醉倒了进去,让他悉数咽下。只片刻陈久便睁开了眼睛,只是双眼毫无焦距,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林如海让观砚等人都去外头等着,一个人和陈久面对面坐在地上,将银针刺入他头上的几个穴位,然后盯着他的眼睛开始慢慢催眠,“家里没有粮了,所以只能把你卖掉换银子买粮,不然你的兄弟也活不下去了,为什么卖的是你而不是他们……” 林如海抓住他被卖时彷徨的心情攻破了他的心防,在半个时辰之后成功对陈久植入了深层暗示,此后最大的目标就是偷到知府行贿受贿的账册,直到知府被绳之于法为止。 催眠完毕林如海已是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让听到声音跑进来的观砚吓了一跳,“老爷,您怎么了?老爷!” 林如海无力的摇摇头,笑道:“无事,只不过用了点针灸之术,过于专注了,回府睡一觉就好,”说着一指陈久,“帮他收拾一下,别让人瞧出不妥来,立即送进城。” 观砚担忧的看他一眼,也不敢耽搁他的大事,急忙照他的吩咐做了。 待林如海回府时,魏统领和王太医正等着他,王太医一见他的样子就站了起来,“你身子一向调理的好,这是怎么了?可是受伤?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魏统领皱眉道:“林大人,如今您是钦差大人,往后出门一定要告知我,我要保护你的安全。” 林如海笑着摆摆手,“二位不必担忧,我歇一歇就无事了。” ☆、第83章 医科生牌林如海(完结) 林如海坚称自己无事,魏统领和王太医也就没再多说什么,魏统领想着皇上吩咐的差事心里有些着急,对林如海问道:“林大人,您可是心中已有主意?甄家是条大鱼,若我们晚个一步半步的,恐怕就抓不到了,而且一旦暴露也有危险。” 林如海笑了笑,“魏统领放心,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如今只要等消息就好,您若得空可以帮忙联系一下张将军,咱们一拿到证据就立即把人抓住。” 魏统领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稍微放心了些,点点头就站了起来,“那好,事不宜迟,我这就去见张将军,告辞。” 魏统领走了,王太医也起身告辞,“林兄,我看你面色不对,我就不打扰了,你用些药早些休息,若有什么不舒服的就派人来叫我。” “好,多谢王兄。”林如海同他回了礼,等人走后急忙回房睡觉,他其实就是累坏了,需要休息。 林如海这一等就是三天三夜,他也从淡定慢慢变得紧张起来,陈久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时间太紧了,若陈久暴露引起了那些人的警觉,他就只能逃命了。有时候想想他也觉得茫然,他一个平凡的大学生,一辈子没经历过什么大事,怎么跑到这里就大风大浪的了?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找什么人探探的时候,终于有个七八岁的小乞丐在这天入夜时敲响了林府的后门,给他送来一个沾血的包袱,里面是两本账册。林如海快速浏览一番,盐商、甄家还有几个小官员同知府的来往记录一笔笔记得清清楚楚!那日知府同甄老爷见面就是想用账本威胁甄老爷帮忙往上升一升,这东西果然足够威胁人! 林如海喜形于色,为了以往万一,他让人拿着信物先去通知张将军抓人,然后和观砚一人一本立即把账册抄录了一遍,将原账册藏进机关暗格里,这才拿着刚抄好账册在魏统领的保护下跑去文大人的府邸。 路上遇到了三拨截杀之人,但陈久偷账册是出其不意,所以临时来截杀他们的人前两拨都是护院,最后一波才是衙役。魏统领带着林家护院将林如海和王太医牢牢护在中间,几次惊险的打斗都被魏统领挡下了,跑进文大人家,林如海连喝三碗凉茶心跳才平稳下来。 文大人和张将军就是皇上密旨配合林如海的人,林如海忽然拿到最重要的账册让文大人和魏统领大感意外,但他们本就是配合行事的,林如海的命令一下,他们立即反应过来同张将军一起抓捕重犯,以防有漏网之鱼。剩下的事就不用林如海操心了,他紧张的端坐了一晚,不知喝了多少杯茶,去了多少次茅厕,直到第二日观砚大喜的冲进来告诉他犯人全部落网时才松了口气,真正放下心来。 魏统领见到他难得的露出个笑来,抱拳一揖,“此次多亏了林大人,否则还不知他们要害了多少人,魏某敬佩!” “魏统领多礼了,我也是听皇上吩咐办事,是皇上英明。走吧,尽快处理了案子将他们押解回京,这差事才算完。”林如海拿着自己抄的账册同魏统领和文大人汇合,看过犯人名单再一次确认无漏网之鱼才回府取了原账册上交。 之前他抄的那本已经在逃去文大人家里的路上损坏,那些人截杀不了他们就开始往他们身上泼水或投掷火把,意图把账本毁掉,若不是他事先藏起,这重要的证据就要没了。 钦差事了,林如海接回林黛玉和林瑾,一家人随着魏统领进京。他们还在路上的时候,这起案子已经震惊了整个京城,江南水深,关系错综复杂,但总归还属于太上皇的势力,此次皇上一出手也让众人看清了谁是真正的掌权人,再不敢墙头草般的在两皇之间摇摆。而太上皇看着摆在面前的铁证也只能消声了。 这件事还有后续,皇上没忘记之前提到的贾家,没忘记赖大带回的那些箱子。很明显,贾家就是甄家的后路,所以贾家成了第一个被波及的倒霉鬼,首当其冲就是将赖大抓起来问话,审讯当初带回了什么东西、交给了谁、传了什么话什么信! 赖大只觉流年不利,前后半年的时间,他就从意气风发的荣国府大管家变成了个跛脚的糟老头子!在扬州的牢里,那些狱卒拿他练手练的全是看不出伤痕的打发,外面看不出,实际上里头疼着呢,甚至在他破口大骂之后生生打瘸了他一条腿!甄家也没仔细给他看就让他带东西回京,一路奔波耽搁了养伤,瘸腿就治不好了。贾母嫌他丢了贾家的脸,半点赏赐没有的将他赶出了贾府,颓废了没多久又被抓进牢严刑逼供。 临死时,赖大想着这世间恐怕真的有报应,不然只是简单的一件差事怎么就把他的命折腾没了呢?如果贾母没有派他去扬州他就不会出事……他死也不能让贾母好过! 赖大想到什么说什么,大内侍卫亲自审讯,本是问他从甄家带回了什么,他却把贾家乌七八糟的事说了个底儿掉!什么扒灰、养小叔子、放利钱、藏甄家财物、害死姨娘、害死长嫂、害死长房长孙、把庶出女儿拿去换利益……等等等等,不管能不能入罪的,也不管有没有证据的,赖大光签字画押的纸就能订成一本书了! 这可真是个大大的丑闻!贾老太太一辈子慈善人儿的名声黑了个彻底,还没缓过劲儿来,抄家的旨意就下来了。都不用等甄家进京再审,单赖大供出来那些事就足以定贾家的罪了!贾母因贾敏和王夫人明争暗斗整日的头疼,气晕过好几次,身子本就不大好了,这一抄家一入狱一毁名声,她还没等到提审就咽了气。 贾敏则因是外嫁女没入监牢,在一家医馆里看管着,但她和王夫人互看不顺眼,互相使绊子,使得王夫人在她在药里动了手脚,身子越来越差,已是昏睡得多,清醒的少,还被抄家搅的噩梦连连,总是梦见她把孩子托付给娘家,结果娘家抄家孩子夭折,骇得她心惊肉跳。 林如海进京后知道贾家已经被抄还惊了一下,他对剧情不算熟悉,并不知原本的抄家罪名同现在一不一样,也不知因他的蝴蝶直接把甄家和贾家的抄家提前了近十年。 进宫面圣的体验很新鲜,虽然在现代他去过故宫很多次,但如今进的是真正的皇宫啊!和现代的人山人海不一样,也没有饮料贩卖机,没有卫生间和玻璃窗,这里完全是古色古香,精致的景色和走过的太监、宫女,如同一幅画卷般充满了皇家气势,让林如海恨不得手里能有个相机把这些都保存下来! 见到皇上,林如海眼观鼻鼻观心的跪地行礼,规矩礼仪半丝不错,这阵子他的胆色已经练大了,连追杀都经历过,面见个皇上有什么大不了!而且皇上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林爱卿,这次你是立了大功啊,想要什么赏赐?”皇上顿了顿,说,“不如……朕封你做吏部尚书如何?” 林如海忙又行了一礼,“为皇上办事乃臣的本分,岂敢邀功?臣只是在扬州为官多年,机缘巧合才破了此案,实不敢当皇上如此看重,且臣家中孩儿尚未病愈,臣只想潜心学医根治了他们的病症,望皇上成全。” 皇上看了他一会儿,见他真无为官之心,忽然笑了,太上皇那里还气着,若林如海此后无实权封赏倒能让太上皇消消气,但他也不能让支持他的人寒心,于是想了想道:“论功行赏,既然你想学医术,朕便赐你医书百本,再封你为宣平侯,世袭罔替。” 林如海立即跪地叩头,“臣谢皇上赏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林如海来到古代不足两年,已从一个交不起学费的医科生成长为一代皇朝的宣平侯,其中所经历的艰险辛酸只有他自己清楚,但如今总算是风平浪静,能够如愿的钻研医术、教养儿女了。 府邸是现成的,皇上直接选个大的赐给了林如海,林如海命人将贾敏接回侯府,请王太医来为贾敏把了把脉,王太医摇头,林如海看着哭红了眼的林黛玉和林瑾叹了口气,“你们这几天多陪陪你们母亲吧。” 两个孩子哭声更大了,贾敏似乎听到了声音,艰难的睁开眼睛看向他们,“瑾……瑾哥儿……玉儿……” 贾敏的嗓音干涩又微弱,但孩子们还是听见了,忙扑过去看她,林黛玉擦干眼泪握住贾敏的手笑道:“母亲,您醒了?我去给您倒水。” 贾敏看到床边的丈夫和儿女,眼泪止也止不住,她无比信任无比骄傲的娘家没了,眼前是她仅剩的三个亲人,却……却生不出多少亲密的感觉,她的一生何其可悲? 林瑾着急的给她擦眼泪,小手都湿了也没擦干净,转身跑了,“母亲,我去投帕子!” 贾敏看着林如海,视线慢慢转到周围的环境,顿时愣住了,“这……这里是?” 第51节 林如海淡淡的道:“我辞官后皇上给我下了道密旨,如今差事办成了,皇上恩赏,封了我做宣平侯。” 贾敏露出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宣平侯……我是侯爷夫人了……呵呵……” 林黛玉和林瑾回来,笨拙的照顾着他们的母亲,贾敏抬手摸了摸他们的头,第一次温柔真诚不带任何其他情绪的看着他们,说了好些话。林如海坐在一边并不打扰他们母子三个难得的温情。 待贾敏觉得累了,微笑着让孩子们先走,想要单独同林如海说话。林黛玉领着林瑾乖巧的走了,贾敏看向林如海眼神复杂的道:“你真的学会了医术?他们比从前看着好了许多,尤其是瑾哥儿。” 林如海笑笑,“是啊,我以后还会继续学医,总有一天能把他们的不足之症根治。” 贾敏沉默了半晌才又虚弱的开口,“你……是不是很恨我?是不是后悔娶了我?” 林如海看着她,想了想直接说了句实话,“我不是你原来的丈夫,对你的言行没什么感觉,如今的我只反感你争宠太过连累了孩子,又不知悔改的利用了孩子,甚至曾经说出伤人的话差点伤了孩子的心。不管大人如何,他们是无辜的。” 贾敏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当他已经不承认自己是他的妻子了,心中刺痛。纵使她对丈夫的感情掺杂了许多东西,但当丈夫这般明白的说出这番话来,她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林如海没什么想同她说的,见她是问这些事,就说了句“好好歇息”然后转身走了。贾敏望着他的背影绝望的闭上了眼,之后的日子几乎都在昏迷,偶尔醒来也迷迷糊糊的认不清人了,林黛玉和林瑾在她身边陪伴了七日,贾敏在沉睡中咽了气。 死后的贾敏却没有被鬼差带走,她的灵魂没有重量的飘在半空,刚开始她还有些高兴,但没多久她就受不了这种没人听到没人看到的情况了。她眼睁睁的看着两个孩子哭晕过去,却无法抱住他们,看着林如海为她操办丧事也帮不上一点忙,她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太孤独。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平静了,每天看着林如海费心安排孩子们爱吃的饭菜,看着他们在一个奇怪的游乐园里玩,看着林如海学医术为孩子治病,带孩子锻炼身体,很久很久,她终于发现了这不是她的丈夫,她死前林如海对她说的话都是真的——因为是外人,所以对她的言行没感觉,又因为是学医的,所以对她连累孩子体弱很厌恶……贾敏茫然了,一个外人都比她对孩子要好吗?她以前到底在做什么? 又过了很久,她看见那个她之前怀疑是骗子的王太医称赞林如海青出于蓝,又看见林如海跟番邦的洋大夫买了许多药和奇怪的工具,然后慢慢研究出更多的治病方法。后来,她看见皇上为林如海指了婚,那女子二十八岁,她见过的,是京城最好的书院院长的女儿,因两次订婚的未婚夫都意外暴毙而成了老姑娘,前阵子那女子患了怪病,太医没治好,是林如海去治好的,用小小的刀子做了什么手术,看了人家身子,所以皇上才起了指婚的心思。 她看见林如海和那女子慢慢熟悉,然后就对那女子越来越好,再没纳过妾,把那女子捧在了手心里,婚后一年就生了个儿子。贾敏心痛的无以复加!这不是她的丈夫,她不该管他对谁好的,可……他也从未休过她,她曾经确实是他的妻子,他说过对她从前的言行没感觉的,那如果她在他刚来的时候就收敛起所有算计,一心一意的过日子,他是不是也会对她这么好?女子一生最想求的,不就是一心人吗? 再后来,在黛玉十三岁、林瑾十岁的时候,林如海终于将他们的病根治了,贾敏看着两个孩子健康幸福的样子,激动的痛哭起来,脸上的泪水包含着太多的后悔,她的身形渐渐模糊,直至消失不见。 林如海若有所觉的往贾敏先前存在的半空看了一眼,身旁的女子笑意盈盈的问道:“夫君,你在看什么?” 林如海回头揽住她笑道:“没什么,舒兰,我们进去吧,外头凉了,你又怀了身子,要当心着些。” 舒兰嗔了他一眼,“知道了,你呀,比嬷嬷还要细心。” 林如海温柔的看着她,“当然要细心些,我比你大这么多岁,再不细心些我怕你不喜欢我啊。” 舒兰一下子就红了脸,“去,又说这些话,青天白日的,羞也不羞!” “只有我们两个人,羞什么?还是说……到了晚上就可以随便说?” “哎呀,不跟你说了,我去看黛玉,这孩子已经定了亲了,我有好多要教她的呢!” 林如海知道她害羞也不追她,笑看着她的背影摇摇头,呢喃道:“明明我们两个年纪差不多的,因为这副皮囊生生成了老夫少妻,不过穿来这书中遇到了你,还做了一回好爸爸,总算值了,唉,希望能活久点……” ☆、第84章 修真炉鼎牌王熙凤(一)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王熙凤觉得头昏沉沉的,似乎有许多错综复杂的记忆在脑海中乱窜,她定了定神,发觉有人正扶着她走路,眼前是一片通红,周围到处都是笑声和道喜声。她忽然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垂下眼一看,果然看到自己穿着一身喜服,她就是这场亲事的新娘! 可是这不对!她刚刚拼着命和那伪君子同归于尽了,怎么一转眼就在这成亲?她脚步顿了顿,旁边的喜娘立即小声笑问,“怎么了?马上就要到新房了,二奶奶别紧张,姑娘家都有这么一回,您和二爷青梅竹马,二爷对您好着呐!” 王熙凤感觉到体内空荡荡的无一丝灵气,知道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逃不掉,按捺住心底的急躁跟着喜娘继续走,直到坐到床上。面前的盖头被人挑起,王熙凤缓缓抬起眼,看到了刚刚拜堂的丈夫贾琏,英俊挺拔,正眼带笑意的看着她。 之后喜娘嘴巴不停的说着吉祥话,将他们的衣服系上如意结,又娶了他们的头发结起来放进鸳鸯红包,端了一碗半生的饺子问她生不生……林林总总折腾了大半天才算完。王熙凤恍惚的看着这一切,民俗的喜事啊,她有多久没参加过了?自从她踏上修仙之路起就开始了逃跑、被抓、再逃跑、再被抓的生活,早就忘了办喜事是什么样子的了。 “凤哥儿,喝了这杯交杯酒,我们就是夫妻了。” 王熙凤回过神,看到贾琏拿着两杯酒走了过来,她不动声色的接过,同贾琏绕过手臂一饮而尽。贾琏从揭了盖头眼神就没离开过她,此时见她饮了酒两颊生晕比平日更添了两分风韵,忍不住凑近了调笑道:“凤哥儿,怎么今日这般乖巧?话也不说一句?” 王熙凤装作害羞的低下头,贾琏拉起她的手紧紧握住,低头在她耳边吹了口气,“凤哥儿,你今日真好看。” 王熙凤推了推他,小声道:“二爷快去敬酒吧,许久不去他们要笑话的。” 贾琏低声的笑了起来,“凤哥儿嫁了人也懂得规矩了?你叫我二爷,那我叫你二奶奶可好?二奶奶,你且等着为夫,我去去就来。”说完贾琏看了她一会儿,总觉得她比平日惹人疼,忍不住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王熙凤错愕的睁大眼,贾琏低笑一声,模糊不清的吐出两个字,“闭眼。”随即就趁机撬开她的唇深深吻住她,双手也紧抱住她在她背上胡乱的游移。 王熙凤连忙推他,可惜她如今一个普通女子哪里能推动一个大男人?没一会儿就感觉身子热了起来,当即又羞又气的握起拳头捶他!贾琏这才松开她抓住她的小拳头求饶道:“好了好了,二奶奶莫气,捶坏了我晚上还怎么洞房花烛?”见王熙凤变了脸,他匆匆在她唇上又亲了一口就转身跳开了,“好了,我不闹了,二奶奶等着我,我很快就回来!” 王熙凤看见他跑出门,气极的拍了下桌子,门外有两个丫鬟进来笑嘻嘻的说道:“姑娘,啊,奴婢说错了,是二奶奶!二奶奶,二爷对您可真上心,在屋里藏了这么久怕是前头都等急了呢。” 王熙凤认出她们是“自己”的陪嫁丫鬟,说话的叫玉儿,另一个叫平儿,她觉得身上有些不对劲,也没心思同她们演戏,冷声喝道:“出去!我不叫人谁也不许进来!” 玉儿愣住,“二奶奶?” “出去!让我静一静,记住不许进来!” 平儿抿抿唇,拉了玉儿一下,两人行过礼垂头退了出去。 王熙凤扯了扯衣领,觉得身上很热,她摸到颈间的玉葫芦,立即盘膝坐到床上闭目调息,可是越急越吸收不了玉葫芦里的灵气,完全没有作用。她只好放弃,简单梳理了一下脑中混乱的记忆。她本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前十几年日子过得清苦,无意间滚落山坡得到了一个玉葫芦,传承了功法开始修真。 她以为时来运转,这是她的大机缘,怎知她还没修炼到筑基期就开始有人抓她,说她是什么天生阴脉,绝佳的炉鼎,与她双修可事半功倍,飞速进益。她一下子成了众人争夺的对象,东躲西藏,靠着他们互相争斗从中钻空子虚与委蛇,才能几次险险逃脱,没想到最后信任了一个正派有名的真人,却被那人藏起来准备当个私人禁脔! 在以为得救得到正派庇佑时忽然跌落了地狱,那种绝望的感觉她永远都忘不了!那个伪君子为了让她不反抗还给她吃了一种秘药,说以后她肯定会跪地求着他双修,她知道她没路走了,她绝不能让自己成了那伪君子的助力,最后她用玉葫芦里的众多灵石布下了隐匿的天罗地网阵,在那伪君子得意的想要占有她时和他同归于尽,他们都该在那一场惊天的爆炸中魂飞魄散不得转生,她为什么又来了这里? 王熙凤摸了摸颈间挂着的玉葫芦,印象中原主好像没有这个,难道是玉葫芦带她来的? 不管如何,她自由了,换了个世界换了个身子,她不信她还是什么阴脉炉鼎!只是想到如今的处境,她也坐不住了,当务之急是要先逃走,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修真者,那她天高海阔哪里都能去! 王熙凤怕惊动门外的人,悄悄走到后边的窗子翻了出去,按照记忆挑了条小路避着人跑。只是原主好像对这府也不熟悉,遇到个岔路就完全没印象了。她左右看看,实在不知该往哪里走,听到不远处有说话声渐走渐进,她一咬牙,选了右边的岔路匆匆跑过去。 结果刚拐了个弯就和人撞在了一起! 那人顺手将她扶住,踉跄了一下刚好将她抱在怀里,王熙凤一看眼前的红色心里就是一咯噔,果然听到头顶传来贾琏的声音,“凤哥儿?你在这做什么?你怎么出了喜房?” 王熙凤被他抱住,觉得身子又热了起来,随口反问了一句,“那你在这做什么?” “我?我被他们灌了太多酒,来茅厕。”贾琏看着她笑起来,“二奶奶,你是不是知道我在这儿才跑来投怀送抱?” 王熙凤感觉到他收紧了双臂,两人紧贴在一块儿,慢慢抬头去看他。她现在已经明白她的身子为什么奇怪了,上辈子那伪君子给她用了什么秘药,发作起来必须同男子双修,否则就会欲火焚身而亡,她之前就是发作时和那伪君子同归于尽的,玉葫芦把她带过来竟把那秘药也一同带过来了。此时发作,若她不找个男子双修怕是就只能再死一次了,要去死吗?她该怨谁? 脑中一瞬间闪过各种想法,最后定格在同贾琏拜堂的时候,这男子如今是她的夫君了,不是魔修、不是伪君子、不是什么想把她当侍妾当禁脔的人,而是她名正言顺的夫君!就算有点好色,她也能拿捏住他!王熙凤闭了闭眼,心里已做好了决定,她害羞的看着贾琏,小声说道:“我才不是来找你的,我,我也是来寻茅厕的。” 贾琏上下打量她一眼,挑挑眉,“你一个人?她们让你出来?再说……咱们喜房里有恭桶的,你跑外面来干什么?” 王熙凤不自在的道:“我嫌她们烦就把她们撵出去了,结果,结果……我不好意思跟她们说,想着又不远,就从窗子跑这来了,我马上回去不会有人发现的。” 贾琏看看她,又回头看看茅房,促狭的笑了下,“快去,完了我送你回去,保管没人知道二奶奶的笑话。” 王熙凤低着头跑进茅房,贾琏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笑道:“有意思,有意思!”他觉得这嫁了人的姑娘真是和从前不同,凤哥儿之前多泼辣啊,就算长得好看也掩不住那股子厉害劲儿,他因着要娶她为妻不知有多郁闷,结果今日自掀了盖头他就察觉出不同了,这会儿又见她古灵精怪的样子,当真比从前有趣多了,合着他就没了解过自家的小新娘,看来这亲事没结错! 王熙凤没一会儿就跑了出来,贾琏牵着她的手一路把她送回后窗,用力一抱就将王熙凤打横抱了起来。王熙凤惊呼一声忙搂住他的脖子,小声斥道:“你干什么!吓了我一跳!” 贾琏在她瞪圆的眼睛上亲了亲,低声笑道:“娘子,为夫是想送你进去啊,不然外头没有桌椅你怎么爬?可不能弄脏我们的喜服。” 王熙凤受不了离他这么近,怕再贴下去自己会忍不住,急忙推了推他,“快让我进去吧,不然丫鬟进来就露馅了,你也快点回前头去。” “是是是,二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小生遵命!”贾琏笑嘻嘻的把她送进窗户放在了桌子上,还叮嘱道,“二奶奶小心,磕着碰着我可要心疼的。” 王熙凤利落的下了地,把桌上的东西摆好,看着他道:“快走吧!别被人瞧见了!”说完砰的关上了窗户。 外头传来贾琏的笑声,“二奶奶可真狠心,用过就扔啊,你且等着,晚上为夫再来罚你!” 王熙凤轻哼一声,理理衣服坐回了床上。 ☆、第85章 修真炉鼎牌王熙凤(二) 这次没等多久,贾琏就醉醺醺的被小厮扶进了新房,王熙凤起身让小厮把贾琏放到床上,听着门外许多人吵嚷着要闹洞房,不知被谁给挡了回去,笑说新郎官都醉倒了,再闹新娘子要发飙!一帮人哄笑起来,结伴又去喝酒了。 玉儿打了水过来想给贾琏擦擦,口中担忧的道:“二奶奶,二爷醉成这般可如何是好?” 王熙凤瞥见她看向贾琏的目光,心里冷笑一声,接过她手中的水盆,淡淡的道:“你下去吧,这里有我照顾就行了。” 玉儿愣了愣,忙道:“二奶奶,您哪里做过这样的事?还是奴婢来吧,您在旁边歇着就好,从天亮忙到这会子,您也累坏了。” 王熙凤拧好了帕子,转头去看她,玉儿立时如同被冰霜冻住一般,惊惧的后退了一步,“二奶奶……” 王熙凤犀利的目光扫了一眼房中四个陪嫁丫鬟,冷声道:“记住自己的身份,不要再让我的吩咐说第二遍!否则就收拾包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我用不起主意大的丫头。” 玉儿瞬间红了眼圈,平儿上前拉住她对王熙凤笑笑,“大喜的日子,二奶奶莫气,奴婢们这就退下,二奶奶有事再叫奴婢们。” 另外两个没敢出声的丫鬟也忙跟着平儿福了福身,四人迅速退出房去。房门关闭的声音响起,贾琏一伸手就将王熙凤拉倒在床上紧紧抱住,嘴上笑道:“二奶奶好威风!弄的小生心里怕怕的,以后你不会也这样管我吧?” 王熙凤抬眼看他,眼神清明,哪里有半点醉意?她把帕子扔到他身上,嗔道:“你这是想做什么坏事呢,还怕我管着,人家说夫妻同心,二爷这是才娶了我就不想跟我同心了?” 贾琏被她的眼波一扫,骨头都软了,边说好话边去解她的喜服,“怎么会?我就喜欢二奶奶管着我,咱们俩夫妻同心,我高兴着呢!” 王熙凤是王家这一辈儿唯一的姑娘,亲事办的风光,喜服自然十分繁琐精致,贾琏脱了半天脱不下来,想撕开也撕不动,这般摩擦着身子反而呼吸越来越急促,急切的额上都渗出了汗来。 王熙凤本来有些紧张,这会儿被他逗的忍不住笑个不停,贾琏恼羞成怒,耳根都红了,“好啊,你敢取笑我,看我待会儿怎么让你求饶!”说着就堵住她的唇,把她吻得眼神朦胧起来才移到她颈间流连了一会儿咬住她耳垂求道,“二奶奶快帮帮你二爷,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可得抓紧啊。” 王熙凤只觉体内有一团火在烧,她知道秘药已经彻底发作了,不用贾琏说她也不会再拖延,一手解开自己的喜服,一手去扯贾琏的腰带,胡乱摸着。贾琏倒吸了一口气,眼神忽然变的幽暗深邃,看到她露出的红色肚兜和雪白的肌肤,再也忍不住扯开二人的衣服覆了上去,咬牙低吼了一声,“小妖精!早知你这般诱人,我早就娶了你回来!” 王熙凤抱住他埋在胸前的头,手指插进他的头发,微仰着头曲起双腿配合着。她虽没经历过这种事,但前世被抓住的几次观摩过那些男人和他们的侍妾好多回,被逼着学会了如何取悦男人,如何让自己也快乐,此时决定要和这人做真正的夫妻,自然想从一开始就让他深深被自己迷住。 身下传来刺痛的时候,王熙凤闭上眼紧紧咬住牙,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贾琏吮去她的泪水,粗喘着气停了下来,轻声哄着,“乖,别哭,等会儿就好了,莫怕。” 他寻到王熙凤的双手压在枕边同她十指相扣,王熙凤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看他,见他满脸隐忍,微湿的鬓角竟有汗珠滚落,心中蓦然一暖,运起了同心诀。这是她在玉葫芦里看到的正派双修功法,道侣双修互有助益,虽然如今他们俩都没修炼过,但同心诀亦可强身健体、驱除病痛。 身体里生出一股暖流,涌向疼痛之处,几个呼吸间便疼痛尽去,只余下秘药带来的满满渴望。王熙凤眼睛水润润的,抬手搂住贾琏,舒展了眉头,贾琏大喜,抱住她快速动作起来,王熙凤也不再压抑,运转着同心诀与他一起沉浸在无边的柔情之中。 门外四个丫头个个低着头,满脸通红,听着屋内的声音恨不得捂住耳朵,却又好奇的忍不住一听再听,直到天蒙蒙亮,才听到贾琏叫水的声音,忙有些无措的把烧了一夜的水提了进去。 贾琏随意披了一件衣裳,抱起王熙凤踏入桶中,对旁边羞红了脸的玉儿和丰儿视而不见,待瞧见玉儿拿了绸布过来帮他擦背才不耐烦的说了句,“出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玉儿咬咬唇,看见王熙凤已经睁开了眼,忙低下头不甘心的和丰儿福身出去了。 王熙凤靠在贾琏身上由着他帮忙洗澡,洗着洗着那两只大手又不规矩起来,她伸手一拍带起一片水花,斥道:“你想累坏了我?早起还要去给公婆、太婆婆她们敬茶呢,快些洗完抱我回去睡会儿。” 贾琏被她支使也不生气,反而觉得亲密,搂住她一笑,“好,二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过今晚上你可得依我。” 王熙凤回头瞪他一眼,“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没听过新娘子要好好休息吗?” “我瞧着你这新娘子也没累到啊,一晚上还这么精神,来,我瞧瞧伤着没,敬过茶我就去寻个好东西来给你擦上,晚上肯定能好。”贾琏笑嘻嘻的哄着。 王熙凤却板起脸哼了一声,“看来你熟练的很啊,什么好东西也不知给多少人擦过了。” 贾琏急忙解释,“哎呦!天地良心,这你可不能冤枉我,咱俩打小儿定亲,为了娶你老太太可是看得紧,你二爷我长这么大可是连个通房都没有啊。” 王熙凤看着他挑挑眉,“那你是不甘心?很想有别的女人了?” 贾琏正稀罕她,旁的人哪里能入了眼?忙保证道:“没有别人,我就要二奶奶一个,任他旁的什么人谁能比得上二奶奶?二奶奶这容貌、这身段儿,恍若神仙妃子,我贾琏娶得你可真是上辈子积福了!” 第52节 王熙凤这才笑了,“你说的只要我一个,你可得记清楚,往后你若起了心思想再要别人,不管是姨娘、通房还是小丫头,我只给你一纸和离书,再去寻个良人嫁了。” 贾琏眼中带了些怒火,猛然勒住她的腰似笑非笑的说:“你胆子不小,成亲方一日便想着另嫁他人了,还什么和离书?我看你是不知道累,这么有力气耍嘴皮子,不如好生伺候好你二爷!”说着将她抬起又用力放下,两人立时结合在一起,继续他们做了一夜的事。 王熙凤惊喘了一声,趴在他耳边低声笑道:“贾琏,我王熙凤说到做到,你我夫妻同心一辈子,我自会对你好,同你携手白头恩爱两不疑,但你若敢负我,我定同你恩断义绝,此生不见!” 贾琏从未听过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却莫名的感觉到她的认真,想到她有可能属于别人让别人也看到她的美好,他心里就怒火翻腾,只想狠狠的占有她让她属于自己。贾琏在她臀上用力掐了一把,恶狠狠的道:“你没那个机会了!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别想逃离我身边,你就做你一辈子的二奶奶吧!” 王熙凤呵呵笑起来,仰头吐出愉悦的呻吟声,贾琏看着她高兴的样子也微微勾起唇角,心里不知怎地怒气就全消了,第一次觉得似乎一辈子就要她一个也没什么不好的,谁能有她这般合自己心意?就算这夫妻之事,他想有她一个也能满足了,就如了她的意又如何? “我的心肝儿,你就是上天派来降服我的妖精!”贾琏咬着她的耳垂口齿不清的说,“只要你让爷高兴,爷这辈子什么都依你!” 贾琏说完这句话,心也跟着软了下来,怜惜她一天一夜没休息,快速结束了这场鸳鸯浴,擦干身子,抱着她回床上躺下。床铺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贾琏拉过被子把两人盖严实,调整好姿势搂着王熙凤在她额上吻了一下,“离敬茶还有一会儿,凤哥儿快睡,到了时辰我叫你。” 贾琏说着让王熙凤伺候她,实际上从两人成亲开始便一直是他在伺候王熙凤,根本没用王熙凤动半个指头,王熙凤唇边含着笑意,靠在他胸膛上满意的闭上了眼。她其实并没累着,毕竟她运转了同心诀,两人即使折腾一夜也是神清气爽,只是她经历生死大事转眼又嫁人有了夫君,心里便觉得有些疲惫,只想安安静静的躺一会儿。 过了这么久,她脑中的记忆已经清晰了,似乎同原主融合成了一人,但原主颇有些自视甚高,无甚才德还不把他人放在眼里,记忆中的很多想法做法她都看不上,幸好是刚刚嫁进夫家,了解她行事的也就身边那四个丫头,那四个丫头没一个真正老实的,等得了空随意打发了就是,她也不必刻意伪装性子了。至于喜娘提过的青梅竹马,她仔细回想过,不过是因两家交好和贾琏见过几面罢了,毕竟男女七岁不同席,贾琏根本不了解原主,只是两人打小儿定亲,才有了个青梅竹马的说头。 日头很快就升了起来,贾琏拍拍她的背轻声叫她,“凤哥儿,起来了,等去老太太那里敬了茶再回来躺着。”见王熙凤没动,他坏笑着捏住她的鼻子,让她喘不了气。 王熙凤一把推开他坐了起来,好气又好笑的道:“你这坏胚子,就会欺负我!” 贾琏看着她露出被子满是红痕的肌肤,笑的志得意满,“心肝儿,你再坐下去,咱们可就赶不及敬茶了。” 王熙凤呸了一声,将他踢下床,“去你的!小心死在床上!” 贾琏笑嘻嘻的伸了个懒腰,“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爷天生就好色,你可得看牢了我,你的丫鬟叫什么?快叫她们进来伺候吧。” 王熙凤不理他,径自下床翻出衣裳穿,还扔给他一套,“哼,想让姑娘伺候你?想得美!往后咱们房里不许丫鬟贴身伺候,自己穿!”说完她想起这个世界还好男风,又加了句,“小厮也不许贴身伺候,总之你不能碰别的人,男人女人都不成。” 贾琏目瞪口呆,“连给穿个衣裳都不让?沐浴肯定更不让了?那让丫鬟、小厮干什么?” “端茶倒水、打扫屋子。”王熙凤随口回了句,坐在铜镜前梳起头发。 贾琏张张嘴叹了口气,认命的自己穿好了衣服,嘟嘟囔囔的,“从前只当你泼辣厉害,没想到竟霸道得很,这醋劲儿,啧啧。” “得了吧,别说你没瞧见她们一个个在你跟前儿的脸红样,我看了碍眼得很。你不同旁人亲近,我也不同旁人亲近,这样才公平。”王熙凤快速梳了个妇人的发髻,脸色红润也不需要再上妆,便摆弄着匣子里的首饰看配哪个合适。 贾琏搬了木凳坐到她旁边支着下巴看她,“得,待会儿又说出惹我生气的话了,都依你行了吧?”说着指指自己的头发笑道,“不过爷可不会梳头发,二奶奶不让他们伺候那就劳你自己动手吧。” 王熙凤选了一套红宝石头面戴好,笑着起身拿起梳子,“你乖乖的听话,我就日日为你绾发。” 贾琏从镜中看着她,微笑着点点头。 待两人收拾整齐,王熙凤才扬声叫了丫鬟进来,四个丫鬟见王熙凤连发髻首饰都弄好了,十分惊讶,但被王熙凤训斥过两次她们也知道主子不喜她们问东问西,便垂头默默的打水端茶。玉儿投了帕子想为贾琏擦脸,贾琏冲她摆摆手让她退到一边自己梳洗干净了。平儿看了玉儿一眼,规矩的站到一旁,并不往前凑。 外间已摆好了膳食,两人起得早也不着急,好生用了顿饱饭才起身往贾母那儿去。到时贾母正在用饭,贾琏请过安就去偏厅用茶,王熙凤留下为贾母布菜,同样在旁边布菜的还有邢夫人和王夫人,王熙凤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们,老太太规矩大,喜怒不形于色,邢夫人总想在老太太跟前儿表现,王夫人表面和善,瞥向邢夫人的眼中却含着嘲笑,这家人不怎么和谐,不过她娘家倒是得力,单看老太太对她慈爱的态度就知道她的日子不会差。 贾母用过饭,贾赦、贾政等人也都过来了,纷纷在堂屋落座,老太太坐上位。王熙凤恭敬的敬了一圈茶,又送上事先准备的礼物,这亲就算认完了。贾王两家素来交好,原主也常随母亲过来贾府,是以众人对她并不陌生,等她敬完茶,贾母就笑着招手让她坐到一边,上下打量她一番笑道:“瞧瞧,这嫁了人的凤哥儿也能乖乖顺顺的坐着了,要是往常啊,她早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了,这张嘴最会逗人儿。” 王熙凤憋住一口气低下头,脸马上红了,她小声回道:“老太太可别打趣我了,从前是我不懂事,往后老太太再瞧见我有什么错处只管罚我。” 贾母哈哈大笑,“好,如今我是你太婆婆了,见你有了错处必要管一管的。不过你也别怕,什么姑娘、媳妇的,只把这儿当你自己家一样的,没什么差别,”贾母指着贾琏说道,“我这孙儿我知道,平日里就爱逗小丫头,从前还将你气哭过,往后他若欺负了你,你只管来回我,太婆婆给你做主。” “老太太可别冤枉我了,谁不知我是个规矩的?如今娶了亲自当好好待凤哥儿,我和凤哥儿可是青梅竹马,往后只有她欺负我的份儿。”贾琏忙作揖告饶,口中对老太太说着话,眼睛却往王熙凤那儿看去。 众人见他如此都有些许诧异,不过想到王熙凤颇有颜色,贾琏又年轻,便都理解的笑了笑。唯有邢夫人不大自在,她可是王熙凤的正经婆婆,但这些年王熙凤从未巴结过她,在老太太面前比她还得脸,又同二房的王夫人关系甚好,让她十分不喜。这会儿又见王熙凤得了贾琏的宠,想到她自嫁进贾家从未得过贾赦的宠,在旁人眼里也没地位,心里就更不舒服,看着王熙凤的风光越发刺眼。 众人说了一会儿话,贾母便让他们散去,回了大房之后,王熙凤重新拜见贾赦和邢夫人,贾赦随意说了两句场面话便作罢,邢夫人却想摆摆婆婆的谱,东拉西扯说了一堆,连女德女戒都搬出来了,王熙凤一直在旁站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最后看向邢夫人的目光毫无温度,但到底没在第一日就驳了婆婆的面子。 贾赦喝完一杯茶,见邢夫人还在说,不耐烦了,皱眉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撂,“有完没完!爷约了东府的珍哥儿饮茶,先走了,啰啰嗦嗦些没用的,哼!” 贾赦拂袖而去,邢夫人敢怒不敢言,手里的帕子几乎揉烂了,勉强撑着笑说道:“老爷也真是的,这么一会儿功夫也等不得,那就这样吧,你既进了我贾家的门,往后就要以夫为天,事事以琏哥儿为重,孝顺公婆,知礼守礼。另外,你同弟妹虽是姑侄,但还是要记得自己是大房的媳妇,不可里外不分,失了分寸。”邢夫人被贾赦一堵也想不到更多的话了,便住了口,“行了,我也有些累了,你们退下吧。” 王熙凤立即行了礼,随贾琏快步走了出去,邢夫人见她走的干脆利落,丝毫不见在老太太面前的言笑晏晏,气得拍了拍桌子,拿起凉透的茶一口饮尽,拉着脸回房躺着去了!而王熙凤也终于知道王氏为什么嘲笑邢氏,这人就是个拎不清的,就算想给儿媳妇下马威也没有这么明显的,再说老太太都表明了喜爱她往后会给她撑腰,邢氏还敢如此,当真是蠢。而且她和王氏是姑侄,血缘在那放着,就注定了比邢氏亲近,就算大房二房有龌龊,也不是邢氏一个不着调的继婆婆比得上的! 回了房,挥退下人,贾琏让她躺在床上给她揉了揉脚,“累着了吧?母亲平日都不管我的,今日也不知怎么了,你别在意。” 王熙凤也不在他面前掩饰,撇撇嘴直接道:“哼,她想摆谱,也不看她自己脚跟站稳了没,我不过是不爱理她罢了。” “是是是,咱们二奶奶最大度了,”贾琏对继母如何一点兴趣也没有,手上拿捏着轻重俯下身问道,“如何?可舒服了?” “马马虎虎吧,别揉了。我要休息一会儿,让那些奴才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我想见的时候自会叫他们的。”王熙凤缩缩脚扯了被子盖上,翻身面对着墙闭上了眼。 贾琏这回不闹她了,放下床帐,出去吩咐一声就转身去了书房。等房中安静后,王熙凤立即起身盘膝而坐,运转她修炼的功法,静心吸收玉葫芦中的灵气。她能感觉到这个世界也有灵气,但同玉葫芦比就是天差地别了,这功法前世她只差一点就修炼到筑基期,重新修炼起来更多了一层感悟,不同于昨日的紧张混乱,这次她心神专注,很快就引起入体,打通经脉运行了一个小周天。 灵气冲刷着经脉,有些痛,但更多的是身心舒畅,这样熟悉的感觉让王熙凤倍感亲切。这个世界的奇人少见,大多是普通人,修炼的功法就成了她安身立命的根本,只要实力强大,就算是这里最重的皇权也奈何不了她! 整整一个下午的修炼,无数个小周天后终于运行成了一个大周天,成功突破了炼气一层!听到门外的脚步声,王熙凤睁开眼,笑着躺回了床上。 “你们奶奶起身没?” “回二爷,二奶奶一直睡着还未起身,可要奴婢去叫一声?”是玉儿软软的声音。 只听贾琏冷淡道:“不必了,我自己进去瞧瞧。” 然后贾琏进了门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掀起床帐,笑了一声,“睡这么久,难不成真累了?”贾琏躺到王熙凤身边,支着上半身笑看着她,又自言自语的嘟囔,“那帮家伙还说洞房花烛夜第二日会虚得很,我怎么觉得精神十足?难道我天赋异禀?这么说娘子也是天赋异禀,根本不像他们说的女子娇弱不堪,什么像小猫似的哭,什么受不住晕过去,到底真的假的?” 王熙凤实在受不了他的蠢样子,怕自己不小心笑出来,忙装作刚刚转醒的样子,动了动身子缓缓睁开眼。贾琏凑过来笑道:“凤哥儿你醒了?歇好了没?”随即看到她比之前漂亮许多的眼睛,自顾自的点点头,“肯定是歇好了,看着就精神。” 其实是王熙凤修炼入门,五感都比从前强上一倍,双眼明亮自然看着就精神,王熙凤对他笑笑,起身顺了顺头发,“什么时辰了?我睡了很久?” “嗯,你睡了一下午,饿了吧?你喜欢吃什么?我吩咐他们去准备,你起来梳洗一下我们就用膳。”贾琏拿了鞋子给她穿,动作自然,丝毫没意识到他又开始自动自发的伺候起二奶奶了。 王熙凤抿着嘴笑,回想这个世界的吃食,随口点了几样清淡的,贾琏一听,伸手捏了把她的腰,调笑道:“多吃些荤的才好,养胖些抱起来软软的。” 王熙凤佯怒道:“去!你怎么不去抱猪!” 贾琏眨了下眼,认真道:“猪哪有我的二奶奶风华绝代?” 王熙凤扑哧一笑,捶了他两下,“还浑说?拿我同猪比你晚上去猪圈里睡吧!” “小生错了,二奶奶快饶了我,晚上我可还等着给二奶奶暖被窝呢!”贾琏在她腮边香了一口,笑嘻嘻的跑去叫人上菜去了。 王熙凤笑着摸摸脸,心想若他们能一直这般下去也不错。 ☆、第86章 修真炉鼎牌王熙凤(三) 王熙凤和贾琏新婚十分甜蜜,彼此都亲近了许多,三朝回门,王子腾夫妻见他们这般很是满意,还暗示贾琏若好生待王熙凤,将来有何事王家都会帮忙。这说的自然是官场,但贾琏虽捐了个同知,实际上却并不喜欢做官,也就没往心里去,只觉得这个岳家还不错,起码让他在贾府里长子嫡孙的地位更稳了,不像从前时时能听到“珠大爷”、“宝二爷”之类的话,极少有人想起大房的琏二爷。 王熙凤这就算在贾家安顿好了,王夫人便提出由她接手掌家,在贾母面前笑着赞道:“凤哥儿在娘家时就帮着我嫂子掌家了,里里外外可是一把好手,将来这府里是要给琏哥儿继承的,让凤哥儿管着也算名正言顺。” 邢夫人表情僵硬,咬着牙瞥向王夫人。王夫人丝毫不理会,只拉着王熙凤的手笑道:“凤哥儿也别推辞,你虽年轻,但府里还有我,还有老太太呢,有甚不懂的事只管问上一句就是了,不难的。”她一个二房太太掌家名不正言不顺,现今内侄女成了大房的奶奶,交出权去正好,王熙凤还没站稳脚跟,还不是得靠着她?到时同她自己掌权也无甚差别了。 贾母对王夫人笑笑,很满意她的识趣,说道:“那就这么定了,凤哥儿你掌着家,让你姑妈给你说说家里的事,有不懂的就来问我。” 王熙凤见她们都这么说,也就应了,“那老太太可不许嫌我,我脾气急,若遇着那不好生办差的兴许一气之下就撵出去了。” 贾母不在意的摆手,玩笑道:“不好生办差的自然要罚,你瞧见了只管撵。” 王夫人眼角瞥到邢夫人黑下来的脸,故作亲近的摸了摸王熙凤的头发,“往后日日要见那些管事妈妈,在我这边要方便一些,我看你不如和琏哥儿一同搬过来,这样若遇见了什么难事儿找我也快些。” 王熙凤一怔,看见邢夫人瞪过来的眼神立即摇摇头,“我知道姑妈疼我,不过二爷在如今的院子住习惯了,我也要孝顺公婆,白日里做轿子过来这边花厅理事便可,就不必挪动了。” 王夫人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回去的时候,邢夫人走在前头给王熙凤甩脸子看,说话也阴阳怪气的。王熙凤左耳听右耳冒,完全不在意,面子上过得去就不会多说一句话,反倒让邢夫人更生气。 王熙凤打发了邢夫人之后先见了自己院子里的奴才,让平儿把所有人都叫了过来。一些婆子、丫头,大多是粗使的,只有四个在贾琏身边死后的让王熙凤多看了两眼。两个小厮兴儿和旺儿她已经见过了,平日都是在门外守着的,人机灵,瞧着也本分,还不错。还有两个贴身大丫鬟名叫碧云和碧雪两人样貌在丫鬟里算是上乘,据说伺候贾琏有六七年了,自然有一份情谊在,而让她不大舒服的是这两人看向贾琏的眼神,缠缠绵绵的似乎带着钩子。 王熙凤眯起眼打量着她们,见她们有些欣喜的偷瞄着贾琏,便似笑非笑的瞥了贾琏一眼,端起茶来慢慢喝着,不叫起,任凭她们半福着身子。 贾琏有些尴尬,但看出王熙凤不高兴自然不会为丫鬟出头,也低了头去饮茶权当看不见。碧云眼神闪了闪,不甘的看了王熙凤一眼,咬咬牙忽然惊呼一声故作脱力的向贾琏歪去!眼看碧云就要栽进贾琏怀里,王熙凤抬手就甩出杯子砸了她一脸热茶! “啊——好烫!”碧云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捂着脸惨叫,不知有没有毁容,怕的眼泪都掉了下来,哪里还顾得装? “呦,这不是腿脚挺利索的吗?怎么竟往爷们儿怀里钻呢?”王熙凤嗤笑一声拿帕子在贾琏被溅到的衣摆上擦了擦。 贾琏已经被这突变愣住了,碧云反应也快,立即梨花带雨的望住贾琏,软软的喊道:“二爷……奴婢,奴婢只是一时腿麻,不是有心的,方才,方才二奶奶也定是忘了奴婢们尚在行礼了,只是二奶奶……哎呦,好痛……” 贾琏轻咳了两声,眼睛似有若无的看了眼她的腿,嘴角抽了抽,“既然受伤了你就下去吧,这几日不必伺候了。” 碧云想不到贾琏根本没骂二奶奶恶毒,一声训斥都无,不禁怔了怔,随即有些委屈的福了福身,道:“那奴婢先退下了,都是奴婢不好,差点烫着了二爷,二爷还是寻大夫来看一看,奴婢一个下人如何也不妨事,二爷若被烫伤就不好了。” 碧云看着贾琏的眼中满是关心,贾琏更尴尬了,王熙凤坐直了身子嘴边噙着一抹冷笑,盯着碧云道:“你这话是指责我不该用杯子扔你了?胆子倒不小,就是不知你一个卖了身的丫鬟,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胡言乱语?”王熙凤猛一拍桌子,碧云吓得不敢多嘴了,忙跪地认错,“二奶奶息怒,奴婢只是担忧二爷,并没别的意思,奴婢万万不敢指责二奶奶的。” 碧云袖子里的拳头攥得死紧,王熙凤瞧见了,却不接话,转头看向平儿,“去,再上一杯茶来,从早上起身到这会儿我还没歇着呢。” 贾琏推过自己的茶盏讨好的笑笑,“二奶奶渴了先喝这杯吧,累了不如回房歇着,几个奴才也不急着这会子见。” “二爷是要帮她们求情了?”王熙凤静静的看着贾琏,眼中似乎带着笑,又似乎带着怒。 贾琏张张嘴,咽下了已到嘴边的话,吐出一句,“内院是二奶奶管的,二奶奶说什么就是什么。” 碧云跪在地上,碧雪还维持着福身的姿势,两人忍不住去看贾琏,脸上都带了两分幽怨。平儿端了热茶回来,王熙凤就慢慢的喝茶,屋内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下人们不自觉就放轻了呼吸,生怕碍到王熙凤的眼。 王熙凤这杯茶足足喝了一刻钟,又将所有人都认了一遍,同他们说院里的规矩,不许嚼舌根、不许传谣言、不许偷奸耍滑、不许背叛主子……一直说了半个时辰才算完,这时碧云和碧雪已经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了,她们俩倒想晕倒了事,可很怕王熙凤再想什么法子折腾她们,只能咬牙硬撑着了。 王熙凤看了她们一眼,轻声笑了,“都散了吧,好好办你们的差事,做的好了我自有奖赏,若做的不好,想进这院子的奴才多得是,缺你们谁都碍不了事。行了,退下吧。” “是,谨遵二奶奶教诲。”众人应了一声,连忙退出门去,碧云和碧雪要婆子搀着才颤巍巍的走了出去。 贾琏摇摇头叹了口气,伸手去搂她,“怎么气性这般大,过了今日,怕是府里都知道刚进门的二奶奶苛待下人、善妒脾气大了。” 王熙凤推开他起身往内室走,声音冷冷淡淡的,“哼,早晚有这一日的,我就是这般的性子,难道要我装成另外一个人吗?再说你那两个丫头眼珠子都快粘你身上了,呵,是拿我当死人吗?” 贾琏忙跟上去拉她,“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我的好二奶奶,这怎么还冲我发起火来了?我方才不是一直给你撑腰的吗?” “谁知道你心里头怎么想呢?”王熙凤坐到床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吧,你和她们两个是怎么回事?” 贾琏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挨着她坐下拉住她的手就不放,“什么怎么回事?两个丫头而已。” 王熙凤看了贾琏一会儿,贾琏才认输的说道:“就,咳,就那么回事儿呗,哪个少爷没两个通房丫头?我,我没有,总被他们笑话,心里不舒坦,就想着等娶了你进门,然后,然后将她们俩开了脸放在屋里。所以平日里难免调笑一番……”贾琏越说声越小,瞧见王熙凤脸黑了,忙抱住她解释,“我就是那么一想,我可什么都没干,顶多摸摸小手罢了,如今我答应你只要你一个的,自然没再理过她们了,你看我不是日日陪着你吗?” “哦?你不理她们了,可看她们方才的样子明显还想着要给二爷你当姨娘呢,不然怎么敢当着我的面就同二爷勾勾缠呢?还不是仗着二爷给过承诺吗?二爷打算怎么处理她们?” 贾琏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他打量着王熙凤的神色,试探的问:“凤哥儿有什么主意?如今你是她们的主子了,如何处理自然你说了算。” 王熙凤忽然笑了,“此话当真?” 贾琏连忙点头,“真,当然真。不过,凤哥儿,怎么说她们也伺候我一场,又没犯什么大事,还是……不要太狠了吧,不然对你名声也不好啊,旁人对你说三道四,我会心疼的。” “我可不是那狠人,我只是想,她们年纪不小了,也是时候给她们寻个合适的夫君了,二爷觉着呢?” “配人?是该配人了,全听二奶奶的!”贾琏抱着她倒在床上,舒了口气,“这下都如你的意了,总不该再同我耍脾气了吧?真是怕了你了,小脸儿绷起来像个河东狮。” “我这个河东狮就是专管你的,像她们那样的人一个也容不下,你可是要后悔?”王熙凤横了他一眼,轻笑着问道。 贾琏一翻身压住她,双手在她身上不停的瘙痒,咬住她的唇恨恨的道:“都依了你了还要浑说,后悔什么?我是你二爷,这辈子你都是我的二奶奶,谁也甭后悔!” 王熙凤笑嘻嘻的左躲右闪,没一会儿蹭的又起了药性,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也顾不上是白日了,伸手撩下床帐同贾琏嬉戏起来。 原本她是不该刚见人就发作贾琏的大丫鬟的,但这府里没多少着调的下人,那两个丫鬟当着她的面勾引贾琏简直是挑衅,不给她们点颜色看看还当她这二奶奶是软包子呢!而且贾琏这人,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坏,就是个纨绔公子,同一帮狐朋狗友玩乐着长大,对女色方面又好奇又沉迷。 她有信心在双修上谁也比不上她,但难免贾琏会贪新鲜默认了旁人的勾引,可有可无的收用了,到时真发生什么事再如何都是晚了,不到万不得已,她并不想出去再找个男人解药性,这时不时发作的秘药让她必须同男人一起生活,谁知道新找的就一定比贾琏好呢?这可是她名正言顺的丈夫。不过这种束缚也不会太久,只要到了金丹期,她便可以祛除那秘药,之后能不能同贾琏携手白头她也不强求了,有了爱人她会珍惜,没有爱人她便寻求大道,没什么大不了的。 第53节 如今他们夫妻的感情还太浅薄,所以她干脆的告知贾琏她的态度,并且抓住任何机会让贾琏知道她有多认真,对出轨有多不能容忍,这样贾琏才会自动远离桃花,然后慢慢的,等他们感情越来越深,将对方放进心里之后,便再不需要她来做这些事了,她有这个信心。 王熙凤处置了贾琏丫鬟的事很快就在府里传开了,大家一听就明白是因为什么,这种事每个当家太太都遇到过,只是或隐忍、或暗地里解决,没人像王熙凤这般快刀斩乱麻的当面处置。不过这毕竟是王熙凤嫁过来后第一次发威,念及她泼辣的性子旁人也不好说什么,权当没这回事,听一耳朵笑笑也就过去了。 碧云和碧雪躲在房里养伤,两人整日聚在一起说悄悄话,担忧王熙凤会再找她们的茬,没几日,却突然有个管事妈妈——崔妈妈送了两个系着红绸花的箱子给她们,开口就是道喜,“恭喜两位姑娘了,咱们二奶奶心善,念着两位姑娘伺候二爷多年,尽心尽力,如今年纪大了不好再耽搁了你们,特地为你们选了合适的夫君,只等你们身子养好了就嫁人了!” “什么?!”碧雪惊的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说什么?二奶奶要把我们嫁人?嫁出府?” 崔妈妈眼中含着嘲讽,嘴里笑道:“瞧姑娘这身子养得也差不多了,有空便好好给自己绣一身喜服吧,料子就在这箱子里,这可是二奶奶从她嫁妆里挑的,精贵着呢!二奶奶选的人啊是京郊庄子上的两位管事,您两位情同姐妹,往后一同嫁去庄子也有个伴,且当了管事娘子就再不用做伺候人的活儿了,这可是二奶奶的恩典!” 碧云的膝盖还有些痛,踉跄着下了床怒声喊道:“什么恩典?她分明想把我们撵出去!我要见二爷!二爷不会允许的!” 崔妈妈挪上前一步拦阻她,嗤笑道:“碧云姑娘,我看你还是清醒清醒,二奶奶才嫁过来哪知道什么庄子管事的?这人选还是二爷亲自定的,你们年纪大了就该配人,二爷为你们高兴呢,什么允许不允许的,我瞧着你们这是忘了自己的本分吧?” 碧雪扶着碧云一把推开崔妈妈,“你滚开!从前巴结我们的时候说的比唱的还好听,这会子就成了二奶奶脚边一条狗了,我们是二爷的人,如何也用不着你来管!” 两人要去寻贾琏,崔妈妈伸手刚想拦,忽然眼珠子一转又把手收了回来,看着她们走了才揉着被推疼的胸口快步跑去求见王熙凤。王熙凤正在看府里的账本,老账从贾母传到先大房太太手里又传到王氏手里,后来邢氏进门也管了几个月,还是被王氏接了过去,如今交给她,看得她眼花缭乱,里头的账目许多不清不楚的地方,却不是她一个新媳妇能质问的,只得全看个明白,心里有数再另作打算。 王氏掌家多年,手底下几个管事妈妈虽说不都是心腹也多少都偏着二房,这会儿忽然要在大房奶奶手下当差,心里自然是有想法的,甚至看她面嫩起了些不该有的心思,所以交了所有账本也不提点,只等着王熙凤焦头烂额时再趁机压了她的威风。这些王熙凤都知道,只是想先理清府里的情况再行处置,这才没动静。那些捧高踩低的还没摸清她的性子就想奴大欺主,简直找死。 ☆、第87章 修真炉鼎牌王熙凤(四) 崔妈妈到的时候,王熙凤正巧将所有账本看完,听了崔妈妈添油加醋的话,她微微勾起唇角,觉得去看看也无妨,她也想知道贾琏如今是怎么想的,不过两人毕竟成亲不久,她不想逼得贾琏太紧,太不给他脸面,所以就挥退了众人,一个人慢慢走了过去。 “二爷——您怎么这般狠心,竟要将我们姐妹胡乱配个粗汉子?您……您忘了是怎么答应我们的了?” “是啊,二爷,我们姐妹不求什么,只想留在二爷身边伺候,即便您只当我们是那小猫小狗,我们也心甘情愿啊。” 王熙凤已经炼气三期,能使用简单的御风术,到达书房外的时候,碧云和碧雪才刚进去,她正好听到她们两个哭喊着一质问一哀求的话,而且这两人在贾琏面前竟然连“奴婢”都不称,显然从前和贾琏关系很近,若不是碍于两家结亲,怕是早就收入房中了。 王熙凤挨着墙壁站在了窗边,听贾琏叹了口气,有些无奈的道:“你们两个这是哭什么?我亲自为你们选的人,都是做管事的,人好着呢,哪里是什么粗汉子?二奶奶也赏了你们嫁妆,将来你们当个管事娘子,日子只有好的,没有差的,很该高兴才是。” 碧雪哭道:“二爷……二爷您答应过我的,您说二奶奶一进门就给我们个名分,我们早就把自己当您的人了,二爷……是不是二奶奶容不下我们?我们……我们去求二奶奶!” 碧云语带气愤,“二爷您是怎么了?您不是最看不惯二奶奶骄纵的性子吗?您不是说娶她只是碍于长辈吗?您,您如今可是被她迷住了?” “住口!”贾琏重重拍上桌子,声音冷了下来,“你们是什么东西?也敢编排二奶奶?竟是我错了,原不该纵着你们,如今却是不把主子放在眼里了!” 两人一愣,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碧雪哽咽的求道:“二爷您想想我们从前的好,我们在您身边这些年,就落得您一句嫌弃吗?二爷,是您答应要留下我们的啊……” “哼!只当爷没说过,今日你们当着爷的面就敢编排二奶奶,若留了你们往后岂不闹得鸡飞狗跳?愿意嫁就安生的绣嫁衣带着嫁妆出嫁,若不愿嫁,我便给了你们卖身契,出府去吧,只从此莫要再出现在爷面前!”贾琏说完便拂袖而去,命兴儿将她们赶走。 王熙凤藏在侧面的窗下,见贾琏走的方向是回房的,忙从另一条小路先一步回去了。贾琏并未同她提起这件事,她也没问,知晓贾琏会在旁人面前维护她让她心情很不错,一晚上笑都没断过。夜里睡下后,贾琏就着月光低头看着王熙凤张扬明媚的脸,想起白日里的事情,他对那两个丫头没多深的情谊,毕竟主子就是主子,丫头就是丫头,从一开始他就没把她们当回事。 但从前他至少是有些喜爱的,所以才说了要给名分的话,结果今日却只觉她们很烦,看见她们哭也勾不起他半丝怜惜,尤其是听到她们指责王熙凤的时候,他是真动怒了,差点喊人将她们打上一顿。他伸出手指描绘着王熙凤的五官,这个女子美貌,他一直都是知晓的,所以他不可能被她的样貌迷惑,因为从前……他对她一向是反感的。 可今日下意识的反应却让他发觉他已经开始在意这个女子了,这个女子像个醋缸,霸道的不许他多看旁人一眼,还说出了那般决绝的话。若他真的留下碧云、碧雪会怎么样?或者日后他若真的同其他人有了什么……贾琏眼前忽然浮现出王熙凤悲痛失望的画面,他深吸一口气紧紧按住自己的胸口,一想到将会伤了王熙凤的心,他就觉得心里堵得慌!他不知道这是好是坏,但他知道他喜欢她对着他笑,喜欢她或嗔或怒的样子,唯独不想看到她的眼泪! 贾琏叹了口气,无奈的笑了,躺下搂紧了王熙凤让她靠在自己肩上相拥而睡,既然看不得她难过,那就依着她又如何?他又不是什么色中饿鬼,有了这么好的妻子,旁的什么人也再入不了他的眼了,不知不觉她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心神。 耳边的呼吸声渐渐变得绵长,王熙凤睁开眼笑了笑,窝在他怀里沉沉睡去,窗外的月光照过来将他们的影子映在墙上,似乎已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碧云和碧雪考虑一晚,到底不敢再放肆,答应了嫁去京郊的庄子,做个管事娘子总比她们自己回家嫁个掌柜、货郎来得好,这可是荣国府庄子里的管事。两人没了贾琏撑腰,整日缩在房里绣喜服,也不出来碍王熙凤的眼,王熙凤便不管她们,用几日功夫理顺了府中诸事就开始琢磨着立威了。 府里八个管事妈妈,领头的陈妈妈应是王夫人心腹,此次便是她暗地里挑拨让大家刁难王熙凤的。还有个魏妈妈为人算是不错,只是从不冒头,单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其他万事不管。剩下的几个就都是同崔妈妈差不多的墙头草,不必在意。 王熙凤趁上街买胭脂首饰的时候,买了些符纸、朱砂回来,用灵气画了几个傀儡符,这种傀儡符燃烧了就会变成傀儡,没有思想,听命行事,且普通人完全看不到,正是监视人的好东西。王熙凤派了几个傀儡分别跟在管事妈妈身边,听她们有没有想法子算计她,也看看她们有没有私下里贪墨府中银钱。表面上她则不露神色的继续看账本,让陈妈妈等人以为她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没几日,傀儡就抓到了陈妈妈的小辫子!陈妈妈和王夫人商量如何刁难王熙凤,如何挑拨下人犯错闹事,如何逼得王熙凤处理不了只能去求王夫人帮忙,之后王夫人便可以趁机拿捏住她变相的将权力握在手里。王熙凤听着傀儡的禀报,冷笑一声,王夫人倒是好算计,可惜她这位好姑妈大概不知那陈妈妈同周瑞家的合伙贪了多少好东西! 陈妈妈这些年胆子越来越大,刚开始贪了的物件还会偷偷卖掉,如今贪的不少东西却都明目张胆的摆在家中,自以为天衣无缝没人会留意呢!王熙凤让傀儡去查,然后对照着账本将陈妈妈贪下的东西列了份长长的单子,这些在账本上可都是记得损坏。弄清了这些,王熙凤便说看完了账本要召集所有管事的有话要说。 八个管事妈妈站在下头嘀嘀咕咕的,王熙凤径自坐着翻动账本,渐渐的,八人竟感觉到一股压力,虽然王熙凤面上带笑,她们却都收了声不敢再言语,厅中只能听到王熙凤翻书的声音,莫名的让人觉得紧张。茶凉了又换,再凉再换,王熙凤始终没有开口,她们就只能站着等,几人也听说过王熙凤刚进门就罚碧云碧雪的事,这会儿虽站的累了却也没有先出声的。 又过了片刻,平儿掀了帘子进来说:“二奶奶,旺儿回来了,如您所料,果真查抄出许多府中失窃的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王熙凤则淡淡的笑道:“让旺儿带着东西进来回话。” “是,二奶奶。”平儿出去喊了一声,旺儿就带着几个小厮抬了两口大箱子进来,正摆在八位管事妈妈面前。 旺儿一打开箱子,陈妈妈立时白了脸,急忙去看王熙凤,眼中透着惊惧慌乱。旺儿瞥她一眼笑道:“二奶奶,这些都是在陈妈妈家中查抄出来的,怪道都爱当管事妈妈呢,一个管事妈妈竟这般富贵,多做几年怕是把咱府上的库房都搬空了!” 王熙凤笑笑,赞赏的点头,“做得好,比我想得还要快一些,办事利落,赏十两银子。” 旺儿笑得见牙不见眼,“多谢二奶奶,二奶奶有什么吩咐只管叫奴才,奴才什么都能做。” “行了,去伺候你二爷吧,这会儿天热,记着给二爷带碗冰粥过去。”王熙凤随意一挥手把列的单子拿了出来。 旺儿忙行礼退下,提着平儿装好的食盒跑去书房了。厅内王熙凤慢悠悠的念着单子上的物件名,每对上一个,丰儿和半儿就拿一个摆在地上,待王熙凤念完,地上已经摆的满满的了。 陈妈妈早已阮倒在地,这么多偷盗之物,她完了!彻彻底底的完了! “本来我还好奇,咱们府里怎么这般容易打碎东西?若是主子们用着的物件也就罢了,谁都有个手滑的时候,可这常年存在库房的东西也能损坏,就显得不同寻常了。”王熙凤指甲弹了一下单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她笑看着陈妈妈道,“陈妈妈果真好手段、好胆量,拿我贾家的东西肥了你陈妈妈的口袋,可还有半分良心尚在?我们贾家待你不薄啊。” 陈妈妈辩无可辨,涕泪横流的跪在地上咚咚叩头,“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二奶奶饶了奴婢这次吧,奴婢往后当牛做马、赴汤蹈火任凭二奶奶差遣啊。” “呵,这话倒有趣,你一个不忠的奴才,还想叫我留着你吗?来人,把她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连同她一家子撵出府去!” “二奶奶!二奶奶饶命啊!我是二太太的人,你不能打我啊,我……” “住口!人赃并获还想攀扯二太太?想去尝尝牢饭的滋味儿吗?给我堵住她的嘴,我不想再听到她任何声音!”王熙凤摔了杯子,厉眼扫了一圈侍立的众人,所有人噤若寒蝉生生打了个冷颤。 院中传来木板子打到身上的声音和陈妈妈的呜咽痛哼声,除了魏妈妈还算镇定之外,其他几个管事妈妈都已经白了脸,她们虽不想陈妈妈那般大胆,但她们手上也不干净啊,贾府哪个人敢说自己手上干净的? 王熙凤观察着她们的表情,这些人贪的都是小头,让她们贪大的她们也没那个胆子,不足为虑。待外头彻底安静下来,王熙凤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笑着道:“往后就有魏妈妈代替陈妈妈的位置,大家都听魏妈妈调遣,切记不可起什么歪心思,不然,陈妈妈就是你们的下场!” 众人齐声应是,恭敬至极,再无人敢轻视这位新进门的二奶奶了! ☆、第88章 修真炉鼎牌王熙凤(五) 王熙凤给她们每人都安排了差事,哪里出了错只管找她们算账,这般交待下去,往后需要她亲自处理的事就不多了,揽个总便罢。几个管事妈妈被她雷厉风行的抄家给震住了,不仅不敢偷奸耍滑,还都急着在她面前表现一番,做事麻利的很,而魏妈妈手段也不差,看出王熙凤有意提拔,忙抓紧了这个机会,将府中诸事管得井井有条。 这事儿又是很快传遍了全府,最怒的自然是王夫人,王熙凤新官上任三把火直接拿她心腹开刀,等于削减她的势力,哪里忍得?翌日请安的时候她就捅到了老太太那里。 “要说凤丫头啊从小到大都是急脾气,嫁了人也没改,做事干脆利落旁人都比不上,爽利的很!”王夫人先是夸了一句,接着话锋一转,叹道,“只是到底还年轻,不懂得轻重,凤哥儿,不是姑妈说你,你这才嫁进来没多久,接了掌家权就当好生熟悉府中事务,怎能刚开始就这么大动作?那陈妈妈在我们贾家伺候多年了,如今虽犯了错,免了她的职也就罢了,何苦打她一顿还将她一家子都撵了?咱们贾家可是善心的主家。” 贾母皱皱眉,看向王熙凤,“凤丫头,这确是你做的不妥了,往后再有什么事还是先问问你姑妈,有些老人儿在府里这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咱们不好教人寒了心。” 王熙凤笑了笑,不紧不慢的回道:“老太太,这事儿啊不是那么简单,若只是偷了点东西,我也不会不近人情将她一家子都撵了。您信任我将这个家交给我打理,我自是想打理得好好的,可那陈妈妈吃了雄心豹子胆,竟挑拨下头的人给我找麻烦,我查出她中饱私囊,人赃并获之后,她还要攀扯姑妈,说她是姑妈的人,我没权力动她。” 王夫人脸色变了变,王熙凤委屈的看着贾母,“老太太,您说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挑衅于我,若我不狠狠的罚她,往后可怎么管旁的人?这管事妈妈明明是荣国府的奴才,却打着姑妈的名头来欺我,莫非谁犯了错说一句是二太太的人,便谁也不能动了?那这家还管什么?趁早都供着她们当祖宗就是了!且我还有一事未说,撵陈妈妈走之前我审问过她,她说……”王熙凤迟疑的眼神往王夫人那边瞟去。 王夫人眼皮子一跳,贾母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说什么?!” “她说……说是和周瑞家的商量好的,两人一同从库里弄值钱的物件,只要报了损毁,拿出去卖了或自用都使得,甚至周瑞家的还偷过一件……”王熙凤停了下,压低了声音一字一顿的说,“御、赐、之、物。” “什么?” 贾母和王夫人同时惊呼出声,邢夫人更是瞪大了眼,“你说真的?御赐之物被周瑞家的偷了?这可是杀头的大罪!王氏!你怎么管的人?” 王夫人满脸怒气,“不可能!周瑞家的怎么会偷东西?何况还是御赐之物,给她几个胆子也不敢的!凤哥儿,没查清楚不要乱说!” 王熙凤抿抿唇行了个礼,“老太太,母亲,姑妈,这事儿事关重大,我也是不敢打草惊蛇才将他们一家子撵走,悄悄处理掉了。正想着今日来求老太太示下,谁知……” 谁知被倒打一耙,安了个不知轻重的名头。 这话没说,但谁都明白,贾母瞪向王夫人的眼中像冒了火,厉声喝道:“鸳鸯!去把那背主的东西给我抓来,若当真胆大包天的动了御赐之物,直接杖毙了她都是轻的!凤哥儿,把账本拿来,给我说说都丢了什么东西,其他御赐之物可还安好?” 王熙凤早就准备好了,扬声叫平儿把账本送进来,拿出个新的小册子出来,翻给贾母看,“老太太,这便是账上这两年对不上的东西,我也知道不能一下子管太狠了,所以崔妈妈那些小鱼小虾只敲打一番就罢了。但陈妈妈……您瞧,这几页都是她偷走的,还有这边便是周瑞家的拿了,昨晚我叫兴儿和旺儿悄悄查了下,周瑞家的同府外一些地痞混混也有来往,她从咱们府里拿走的东西就是通过那些心术不正的人销掉的。” 贾母看着册子火冒三丈,这两年不就是王氏管得家?她一把扫落桌上的点心茶壶,指着王夫人怒骂,“糊涂东西!看你管的是什么家?” 王熙凤连忙起身为贾母拍背顺气,轻声劝着,“老太太息怒,姑妈也是被奴才蒙蔽了,周瑞家的伺候姑妈这么多年,自然很得姑妈信任,哪里知道心这般大呢?” 王夫人裙角被点心茶水糊了一片,自她嫁进贾家门还从没这般狼狈过,心里别提对王熙凤多恨了!偏她此时什么也不敢说,王熙凤那句“和地痞混混有来往”的话把她吓住了,那些人可都是帮她追债放利子钱的,万一说多了把这事儿露出来,她怕是要被贾母扒掉一层皮去! 没一会儿鸳鸯便带着周瑞家的回来了,周瑞家的被两个婆子抓着按在地上,十分惶恐,“奴婢见过老太太,这……这这,不知奴婢犯了什么错,惹得老太太动怒?” 贾母把手中的册子扔到她头上,狠敲着拐杖,“不知?你且好生看看,这上头记着的东西哪里去了?御赐之物都敢动,有多少条命都不够你死的!” 周瑞家的大惊失色,手忙脚乱的翻开册子,顿时惨白了脸。册子上记得细致,甚至标明了几样东西被卖去哪,让她慌的连狡辩都忘了。 众人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王夫人气得冲上前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你个狗东西!连我也敢骗!我何时亏待你了,竟手长的偷府中东西,你说,那御赐之物可真是你动的?你想连累我跟你一起死吗?” 王夫人最后一句话说的尤其重,周瑞家的听在耳里心就凉了,主子这是警告她,敢攀扯一句就让她全家生不如死,到时候王家可饶不了她。周瑞家的背后衣裳都被冷汗浸透了,伏在地上颤抖着哭道:“奴婢知错了,奴婢猪油蒙了心,二太太对奴婢恩重如山,奴婢却背着二太太做下这等事,奴婢知错了,立时将东西追回来,任凭主子惩罚。只是这御赐之物实不是奴婢动的,给奴婢天大的胆子奴婢也不敢啊。” 王夫人微微松了口气,“哼,算你还知道轻重,既没动御赐之物,罚你一顿也便罢了,若是真动了,你这条命我可是保不住。” 这时,平儿来到王熙凤身边悄声说了两句,王熙凤皱眉看向周瑞家的。邢夫人在旁瞧见了忙问道:“怎么了?可是这奴才的供词有何不妥?” 贾母和王夫人闻言都看了过来,王熙凤为难的道:“老太太,方才您命鸳鸯去抓周瑞家的,我就让平儿去找了赖管家,由赖管家去查抄周家,此时赖管家已经回来了,那御赐之物就藏在周家卧房的床底下!老太太,我也是想着这么大的事周瑞家的怕不会认罪,御赐之物丢失可是会连累咱们阖府受罚的,说不得连老爷身上的爵位都没了,这才事急从权,望老太太原谅我没事先请示。” 周瑞家的一下子瘫在了地上,面如死灰,王夫人也是脸色铁青。贾母深深看了王熙凤一眼,慢慢点了点头,“你做的好,若不是你及时发现,待御赐之物流落市井,便是咱们阖府的罪过了,当赏!鸳鸯,去把那套石榴头面拿来赏给凤哥儿。” 王熙凤忙福身行礼,“谢老太太赏,您把家交给我打理,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突袭抄家这法子可一可二不可三,但这第二次用着还是很有效果的,出其不意,人赃并获。往后怕是府里的人都会把东西藏得严严实实,再不会给她机会查抄到什么了。她根本没审问过陈妈妈,而是直接打了顿板子就把他们一家子撵出京城了,自然也没将他们私下处理掉,之前她那些话全是诓老太太的。 原本王夫人不找她麻烦,她也不会多事,但王夫人心急的想打压她,就不能怪她回击了,她的傀儡可是知道不少见不得人的事呢,随便拿出点东西就够她好姑妈受的了。 王夫人最后警告的看了周瑞家的一眼,便似大受打击般颓然坐在了椅子上,袖中的手却越握越紧,指甲掐破了手心才停下。她想拿捏王熙凤当个幕后掌家人,却被王熙凤反咬一口,砍掉了一臂,往后掌家没有了陈妈妈,私下里办事没有了周瑞家的,她犹如被缚住手脚般轻易动弹不得,她这个内侄女当真是好手段,从前还真是她看错了。 大房、二房总有一争,原本她没当回事,如今看来必须早作打算了。她和王熙凤虽同是王家女,但她只是王子腾的妹妹,如何也比不得王熙凤亲近,一旦王熙凤生下嫡子,怕是她想让宝玉袭爵的念头就彻底断了。不行!这么多年了,她嫁给贾政那个窝囊废,在一众夫人里都抬不起头,孝顺好学的长子也没了,只剩下一个宝玉。她忍着母子分离之苦将宝玉给老太太养着,就是为了将来多得些好处,若没了盼头她这些年的苦岂不白受了?这荣国府只能是二房的! ☆、第89章 修真炉鼎牌王熙凤(六) 周瑞家的偷盗主家财物又动了御赐之物,罪无可恕,贾母直接发话让人杖毙了她!周瑞家的哀求的看向王夫人,王夫人却转过头去没有言语,周瑞家的渐渐绝望,一声不吭的被拖到院子里当着所有下人的面被杖毙了,用的是背叛主子的名头。御赐之物曾丢失之事除了她们几个主子就只有鸳鸯和那两个婆子知晓了,就连赖大和平儿也只当王熙凤查的是一件贵重古董罢了。鸳鸯和那两个婆子是贾母心腹,自不敢乱说,这事儿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解决掉,贾母还是很满意的。 御赐之物在王夫人手上丢了,又被王熙凤找回来了!贾母虽然觉得后怕也很庆幸家中没因此获罪,但心里对王家姑侄都有了芥蒂,大房、二房互相牵制才动摇不了她的地位,如今看着王熙凤倒真有些手段,才掌家就收拢了大半势力,把王氏打压得没法还手,她同大房关系差得很,若真让大房掌权,她哪有现今这般的好日子? 不过……贾母微眯着眼打量着王夫人,平日总觉得王氏是个蠢的,单看库中丢了这些东西,王氏也确实是个蠢的,但王熙凤说的一句话刺到她了,“谁犯了错说一句是二太太的人,便谁也不能动了?”这话让人不得不多想,在她没注意的时候,府里到底有多少人投靠了王氏? 想着这些,贾母对王氏就更不待见了,“此事是你御下不严之过,你且回去闭门思过,抄一个月的佛经吧。” 邢夫人撇撇嘴,忍不住说道:“老太太,要我说弟妹她这错可大了,要不是凤哥儿机灵,咱们可都要获罪的,很该罚重一些。” 贾母不喜道:“那你是有主意了?” 邢夫人虽然很想说,但看着贾母阴沉的脸色忙摇摇头不敢开口了。贾母疲惫的挥挥手皱眉道:“都下去吧,折腾这许久我也累了,凤哥儿,如今府里都交给你打理,莫要再出差错。” “老太太放心吧,有什么不懂的我会来请示您的。” 贾母点点头扶着鸳鸯的手进了内室。王熙凤上前扶住王夫人关心的道:“姑妈您没事吧?看着脸色不大好,我送您回去歇着吧,老太太正在气头上,难免脾气不好,您别往心里去,休息一个月权当养身子了,这些年您为府里劳心劳力,也是时候歇歇了。” 王夫人勉强扯扯嘴角,推开她的手道,“不必麻烦了,你要回大房,同我不顺路,我先走了。”王夫人转过身面容就狰狞起来,扶着金钏儿快步离去,金钏儿手腕立时就被掐出了血印子来。 第54节 邢夫人幸灾乐祸的笑道:“真是大快人心!凤哥儿,你今儿也算大义灭亲了,做的好,记住你是大房的人,往后也别给王氏留面子!” 王熙凤低下头跟着她上了轿子并不做声,旁边还有贾母院里的丫鬟呢,连个面子情都不会做,这种婆婆也没什么好说的。 贾母为敲打王氏将其禁了足,王熙凤没了约束又彻底震慑了下人,在府中如鱼得水,很快就牢牢掌住了权!每日上午请安打理家事,下午在房中借午休的名义修炼,晚上同贾琏一起用膳培养感情,一个月的时间,王熙凤在贾府完完全全的站稳了脚跟,可以说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待王夫人解了禁出来后,发觉她安插在大房的几个钉子全被撵出了府去,差点没气得吐血,从此她对大房那边犹如聋了瞎了,是半点消息也得不着了!王夫人感觉她已经完全无法掌控王熙凤了,便想了个不是法子的法子,拉王熙凤下水! 这日王熙凤刚给魏妈妈发了对牌,就被王夫人请到了荣禧堂。王夫人命人给她泡了杯茶,笑道:“这是元春从宫里送出来的,咱们平日里有钱也喝不到,我那儿还有一些,等你走时给你拿一包回去。” 王熙凤闻着这茶确实很香,就没跟她客气,“那多谢姑妈了,昨儿我的陪嫁庄子送上来几样果子,回头我叫平儿送过来给姑妈尝尝,宝玉那边已经送去了,听说他很爱吃呢。” 听她想着贾宝玉,王夫人脸上的笑真诚了两分,“那个混世魔王,也就你想着他!不过你既是他表姐又是他嫂子,合该比旁人亲近。说来我也要谢谢你,多亏你心细,把那东西追了回来,不然,我如今说不定就进了大牢了。” 王熙凤笑道:“瞧姑妈说的,咱们从哪论都是一家人,哪里就这般见外?您不怪我没事先和您说就好,我也是怕打草惊蛇。” 王夫人笑容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摆摆手,“不怪不怪,你做的对,这等大事是要谨慎些。对了,我听下头的人说你改了府中不少规矩?” 王熙凤点点头,“咱们府里偷奸耍滑的不少,每月花费那么多银子竟都是养着他们了,我便改了些规矩让他们互相监视,谁也不能偷懒谁也没法子贪墨,这一个月下来居然省了许多银子。另有采买、庄子、铺子等等,管事的捞油水捞得在家盖园子,也容不得他们,这一整顿又省下不少。” 王夫人叹了口气,“你说的都是小头,不管家不知道里头的难处,平日各房只知道从公中拿银子花,寅吃卯粮,再这般下去,可如何是好?” 王熙凤微微挑了下眉,“我从前也没经过这种事,姑妈可有什么好法子?” 王夫人苦笑道:“哪里有什么好法子,咱们女人家,唯一有的也不过是自个儿的嫁妆,实在府里缺了银子,一时凑不上就只能拿嫁妆先顶上了,待庄子、铺子的收入上来再平了账。” 王熙凤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嫁妆?她不贪公中的银子就怪了,怎么可能用自己嫁妆?拿谁当傻子呢! 王夫人见她不接话,以为她心里反感,安慰道:“我知道让你动用嫁妆你不舒坦,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叫咱们进了这家门呢?老太太早已不管事了,整日含饴弄孙、颐养天年,咱们做晚辈的也不好拿这些烦心事去打扰她不是?只得自己想法子了,其实……若你实在不想用自己嫁妆也不是不行,只是……” 王熙凤淡淡的接道:“姑妈想到什么法子了?” “这也不是我想的法子,我只是听说别人家有人做过罢了,咱们府中下人众多,每月的月例银子加起来也不少,只要拖一拖发月例的日子,然后将拿些银子放出去,这一放一收就得了不少利,下人也没损失什么,又帮了外头真正困难的人,也算两全其美。” “放利子钱?这……不大好吧?” 王夫人慈爱的拍了拍她的手,“你也别怕,这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如咱们这般的人家,私下里这类的事多着呢,大家心知肚明互不干涉,只要府里得了益处,将来就算被发现了也没人会说什么。这样总比你收拾下人改规矩强多了,免得奴才们说三道四凭白毁了你的名声,名声坏了,连爷们儿也要嫌弃你,到时可不是哭都没处哭去?” 王熙凤总算知道她想干什么了,心里冷笑,面上不动声色的应付了两句就回大房了。贾琏今儿个没什么事,正歪在屋里看话本,见王熙凤回来,把书一扔就迎了上去,“二奶奶回来了?累了吧,快过来坐下,我给你按按。” 王熙凤坐下让丰儿去把拿回来的茶泡上,由着贾琏给她按摩肩膀,笑道:“这么殷勤,是想要银子还是想干什么坏事?” “瞧二奶奶说的,爷这是心疼你劳累,哪儿那么多弯弯绕,咳,真有什么事爷就直接说了,还用得着溜须拍马?” “那你就说啊。” “几个朋友约我去喝酒,今儿晚上不回来了。”贾琏语速极快的说完了,从后头偷偷瞄着王熙凤的侧脸。 王熙凤拂开他的手没说话,贾琏挨着她坐下笑了笑,试探的问道:“要不然,我喝了酒早些回来?” 丰儿上了茶,王熙凤喝了两口,笑道:“是去倚红楼吧?捧哪个相好啊?” “你怎么知道倚红楼的?是不是兴儿、旺儿告诉你的?这两个叛徒!” “嗯?叛徒?” “不是不是,我的奴才就是你的奴才,连我都随你差遣,何况他们呢!”贾琏陪着笑,解释道,“虽然是去倚红楼,但我知道你最厌恶什么,绝不会拈花惹草的,只不过他们都要去,我若不去怕又要被笑话死了,自打咱们成了亲我就没同他们玩过了,他们都笑我惧内,这……这总不大好的。” 王熙凤不接他的话,只淡淡的说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二爷,他们一个个是什么人你最清楚不过,他们笑也罢、闹也罢,不过都是些纨绔子的无聊把戏罢了。二爷,莫非你今后要一直同他们混下去,一事无成?” 贾琏有些恼怒,觉得脸面被踩了,皱起眉道:“你这话什么意思?看不起你二爷?” 王熙凤笑着拉起他的手,“气什么?我还没说完呢,你我夫妻同心,我自是盼着你好的,二爷,我无意中得了一本秘籍,学之可延年益寿甚至飞檐走壁,你要不要学?” ☆、第90章 修真炉鼎牌王熙凤(七) 贾琏听的一愣,“秘籍?飞檐走壁?”愣完就笑得前仰后合,伸手把王熙凤揽进怀里,“我的傻二奶奶,你这是被唬弄了?还学武功呢,你话本看多了吧?” 王熙凤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在他腰间扭了一把,“二爷是笑我蠢呢?” 贾琏倒吸一口气,脸都皱了起来,“别掐,别掐,嘶……二奶奶最精明,是我蠢。” “那你学不学啊?四书五经你不爱看,武功总能学吧?也不用动脑子,只跟着秘籍练就成了,咱们祖上是战场上封的爵,你走武路子正合适,将来有个什么机会我爹也能帮得上忙。去他手下混一圈就够你那帮狐朋狗友羡慕的了。” 贾琏捏着她下巴仔细看她,“凤哥儿,你认真的?” 王熙凤点点头,“当然了,难道你不想让别人刮目相看?” 贾琏眼神闪了闪,表情淡下来,“凤哥儿……”他张张嘴,看着王熙凤半晌没把后头的话说出来。 王熙凤疑惑的跟他对视一会儿,拨开他的手问道:“怎么了?我也没逼着你做大官封妻荫子,我只是想你有点事做,等学了真本事交的朋友自然也是好的了,别整日跟那些人混在一起,出入青楼我不放心。” 贾琏忽然笑了,“原来你是打翻了醋坛子,为的还是倚红楼的事。凤哥儿……你可知我为何文不成武不就?你觉得你二爷脑子笨吗?” 王熙凤眨眨眼,惊呼一声,“难道他们故意把你养废了?大太太、二太太……老太太?” 贾琏紧盯着她,不点头也不摇头,眼中隐隐透着一股抗拒和防备,王熙凤心里一下子就疼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同他十指相扣,坚定的看着他道:“我说过,我们夫妻同心,你才是我最亲的人,这些日子你还不信我吗?谁欺负过你,你说出来,我为你报仇!” 贾琏松开眉头带出点笑来,重新把她抱进了怀里,额头抵着额头,玩笑道:“二奶奶威武!这府里除了你就没一个能见得爷好的,爷可等着你为我报仇了。” 王熙凤眼里却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二爷,我不会让她们好过的,你且等着瞧。我的秘籍很珍贵的,世间仅此一本,你要用心学,将来做一番成就气死她们!” 贾琏笑着亲了她一口,“好,都听我二奶奶的,今儿就开始学。” 王熙凤起身去拿秘籍,回头问他,“那……你那帮朋友呢?” “你都说是狐朋狗友了,谁理他们,哪个比我二奶奶重要?”贾琏走到她背后搂住她的腰同她一起看有字有图的秘籍,笑道,“我许多年未曾用心读书了,二奶奶可得陪着我,不然我怕是会睡着了。” “好,你练功,我在旁边看着,给你打扇,给你端茶递水。” “哪敢劳烦二奶奶?你只坐在那让我看着美人就成了。” 两人耍了一会儿嘴皮子,贾琏就真的开始按照秘籍练了起来,王熙凤给他学的是修真界最普通的入门功法,也要引气入体,练习之后会洗经伐脉让人五感强化,身体轻盈,再练些招式,倒同武功秘籍也差不多。贾琏日日同王熙凤双修,对灵气的感应十分容易,在王熙凤的引导下很快就引起入体,开始修炼了,他对于体内顺着经脉运行的气流很惊奇,他以为这就是传说中的“内功”,兴许有一日他真的能练成天下第一呢,一时间对练功爆发了巨大的热情,完全不用王熙凤督促。 在贾琏看来,王熙凤得了这本奇妙的秘籍给他练,那她自己定也是研究练过的,看王熙凤的眼神都透着好奇,“怪不得每夜无论怎么折腾,你都不累,第二天照样早起去打理家事,原来你偷练了武功。” 王熙凤脸一红,把他凑近的脸推到一边,“去!你怎么什么事都能想到那个上去?色胚!” 贾琏不在意的扬眉,“我们小两口在房里,色一下怎么了?又没色别人。二奶奶,我这么听你的话,什么事都依你,你是不是该回报点什么?” “你想要什么?”王熙凤问完就后悔了,看着贾琏笑眯眯的样子恨不得咬掉舌头。 贾琏凑到她耳边轻轻吹了口气,悄声说,“往后白日里我什么都听你的,到了夜里……你就得什么都听我的,如何?” 王熙凤满脸通红,猛地把他推到一边,转身跑了,“快练你的功夫去吧!” 贾琏在后头喊:“二奶奶,我就当你答应啦!” 王熙凤回头瞪了他一眼,关上门理理衣服又恢复了端庄的样子,慢悠悠的走去园子里散步了。虽然贾琏看上去嘻嘻哈哈没什么事的样子,但先前两人说话时她明显感觉到了贾琏心底的结,甚至因为王氏的关系不信任她,不过,贾琏到底还是很在意她的,所以才这样半遮半掩的跟她说了这么隐秘的事。 王夫人不喜大房,想让大房唯一的嫡子当个纨绔废物,邢夫人生不出孩子,对先大太太留下的嫡子甚至对贾赦其他子女都心生厌恶,见不得他们好,而贾母,呵,看看贾赦和贾琏父子,再看看贾政和贾珠父子,就知道老太太偏着谁了,有时候老太太的偏心根本不需要理由。 后宅是女人的天下,所有奴才都是女主子的棋子,挑拨两句、往歪路上带带、冷嘲热讽、奴大欺主……想要养废一个孩子容易得很,而唯一一个有权力管的男主子贾赦又只顾贪花好色,对儿子半点不在意,生在这样的家,贾琏能长大成人并帮着管贾府对外的事已经算很不容易了。 王熙凤坐在亭子里往池中扔了一点鱼食,看见一双鱼儿快速游过来进食,又一同游走嬉戏在水中翻腾,她嘴角不自觉的弯起一抹笑容。她和贾琏是夫妻,这些日子贾琏对她很好,也越来越在意她,她不求贾琏有多大出息做多大的事业,她只想要个一心人,知冷知热的把她放在第一位,贾琏做的很好,所以她也想为贾琏做点什么,起码不能让那几个算计贾琏的人安生的过日子。 这一日两人因为交心又亲近了许多,柔情蜜意不知疲倦的折腾了一夜,直到天色泛白才相拥而眠。等王熙凤在贾琏怀中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中午了,她惊讶的坐起身看着窗外,“我睡了这么久?” 贾琏拿了件衣裳给她披上,笑道:“也没多久啊,咱们早上才睡的,睡到这会儿正好。” 王熙凤瞪他一眼,“还不都是你闹的!不过我平日到了请安的时辰也就醒了,今日没去老太太那儿请安也不知她会不会不高兴,这帮丫头竟不叫我。” “是我让她们不许叫你的,老太太那边我打发平儿过去说你身上不舒服,晚些再去请安,没事的。” 王熙凤更惊讶了,贾琏就在她旁边睡着,吩咐丫鬟做事她都没察觉,这怎么可能?她都快炼气大圆满即将筑基了,若这么近的动静都听不到,在修真界岂不是死了无数回?她趁贾琏不注意摸了摸自己的脉,没受伤,灵力也没乱,这是怎么回事? 王熙凤起身同贾琏一起梳洗,没觉得身上哪里难受也就不再想了,两人到外间去用午膳,王熙凤没什么胃口,想着府里的事,略动了动筷子就要走,耽搁了一上午,魏妈妈那里大概等着她回话呢。 贾琏忙拉住她劝道:“自己的身子才重要,那些事有什么好在意的,快坐下,我让人炖了鱼汤,多喝些补补身子。” 王熙凤无奈,只得又坐下接过平儿刚端来的鱼汤,鱼汤奶白色带着点油星儿,看着就诱人,可王熙凤眉头越皱越紧,喝了一口之后直接趴在桌边吐了,连先头吃的几口都吐了个干净。 贾琏吓坏了,匆忙起身扶住她给她拍背,焦躁的问道:“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兴儿,兴儿呢?快去请大夫来给二奶奶看看!平儿,谁炖的鱼汤,去给我抓来问问,里头放了什么东西,把二奶奶给吃坏了!” 王熙凤先前睡的多了就怀疑自己是得了什么病,这会儿吃点饭就吐,胃里头难受,也想让大夫给瞧瞧,便没拦着,漱过口由着贾琏把她抱到床上,运转灵力滋润着五脏六腑,苍白的脸色这才又红润起来,身子也舒坦多了。 她看着贾琏紧张的样子笑了笑,“没事,我这不是好了?别绷着脸了。” 贾琏皱眉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喝些水?” 王熙凤摇摇头,“我真的好了,别担心。” 兴儿很快就把大夫请来了,一路拉着大夫跑进门,喘的上气不接下气,贾琏也顾不得让大夫歇歇,放下床帐就把大夫按在了凳子上,“大夫快给我夫人把把脉,她早上起来还好好的,用膳的时候却吐了,方才问过厨子,饭菜都是寻常的东西,没什么不同,您看……” 贾琏话还没说完,大夫已经起身对他拱手笑道:“给琏二爷道喜了,二奶奶这是有了身子,尚不足两个月,胃口不好是正常的。” “有……有了身子?”贾琏登时愣住了。 王熙凤惊喜的把手覆在肚子上,怀孕了,她有了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第91章 修真炉鼎牌王熙凤(八) 大房唯一的嫡少爷有后了,这可是阖府的大喜事,王熙凤直接让魏妈妈给下人赏了一个月的月例银子。贾琏怕王熙凤不舒服,说什么也不让她下地,把几个管事妈妈都召到大房来给王熙凤回话办差,不许王熙凤再两头跑了。 而他自己则是亲自去给老太太解释,希望老太太免了王熙凤的请安,等她胎稳了一些再说。老太太自然是同意了,还笑呵呵的加赏了下人一个月的月例,交待众人都好生伺候着。只是等贾琏离去后,老太太脸上的笑就收了起来,不但没了高兴劲儿反倒透出几分疑惑的表情。 “鸳鸯,我恍惚记得去年张太医来府里的时候给琏哥儿把过平安脉?” 鸳鸯上前一步跪在脚榻上给老太太捶腿,低声回道:“是,老太太记得不错,当时府里的几位主子都请张太医把脉了。” 贾母微微眯起眼回想片刻,“那会儿张太医仿佛说过,大老爷和琏哥儿的身子……都不利……不利子嗣?” 第55节 贾母的声音很轻,鸳鸯也很轻很轻的应了一声。贾母闭上眼,过了好半晌才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凤哥儿是个有福气的。” 王熙凤前世今生都是头一回做母亲,有许多不懂的事,便从王家要了个有经验的老嬷嬷来,想着这样能安心些,不会不小心伤到孩子。嬷嬷姓齐,面冷心热,严厉的样子正好正震住院子里的下人,有齐嬷嬷和魏妈妈在,王熙凤彻底轻松了,什么也不用管。 没几天,王熙凤觉得胎儿稳稳的,没必要整天窝在房里,便带着新来的齐嬷嬷去给贾母请安,贾母似是很高兴的拉着王熙凤说了许多孕期的禁忌,末了看了眼齐嬷嬷,随口说道:“如今凤哥儿有了身子,同琏哥儿也该分房睡了,琏哥儿到底年轻,万一没个轻重伤到孩子就不好了。” 王熙凤一愣,“分房?” 贾母拍拍她的手笑道:“我知道你们小夫妻才在一块儿没多久,分房定是不愿的,但这事儿你得听我的,咱们女人怀胎不易,要健健康康的把孩子生下来更不易,定要万般小心,分房也是为着你的身子好,齐嬷嬷也该知晓其中的厉害的。” 齐嬷嬷福了福身子,“奴婢知晓,不过这倒也不算什么规矩,分房只是以防万一罢了,奴婢这些日子瞧着,二爷是个有分寸的,又有二奶奶管着,不妨事。” 贾母笑着摇摇头,“你才刚来府里,不知道琏哥儿的顽劣,他呀最是爱玩,整日的闲不住,在外头有一帮狐朋狗友,在家里头也爱逗小丫头玩。如今凤哥儿怀着身子,被他气到就麻烦了,还是分房睡好,咱们最紧要的就是好好安胎,旁的无需管他,总归有了孩子,爷们儿的心也拴住了。” 王熙凤低下头掩住唇边的冷笑,谁家祖母会这般说自己孙儿?说贾琏爱逗小丫头,那贾宝玉整日趴丫头嘴上吃胭脂算什么?这是暗示贾琏会拈花惹草,让她不要在意?老太太存的什么心?!王熙凤觉得老太太屋里的熏香闻着憋闷,也不想和她多说,只点点头当做应了。 贾母又笑着关心几句就让她回去休息,说的全是面上的话,一句实在的都没有。王熙凤回房跟贾琏说老太太让他们分房,贾琏眉头皱的死紧,不甘心的道:“她让你分你就答应了?我都习惯抱着你睡了,往后一个人怎么睡得着?这还要大半年孩子才能生呢。” “我能不答应吗?老太太是我太婆婆,我拿什么反驳她?她还说你喜欢逗小丫头呢。”王熙凤瞥他一眼,将首饰都取下来,换了身柔软舒服的衣裳。 贾琏嗤笑一声,“你可别听老太太胡说,就算没娶你之前,我也不过是逗逗我身边的两个丫鬟,自有了你再没看过旁人,也不知她打哪儿看出我爱逗小丫头的。不行,我去跟老太太说说,咱们不分房。” 贾琏说着就要走,他好不容易才让王熙凤信任他,老太太没事扯什么后腿?王熙凤急忙拉住他好笑的道:“你怎么这般傻?分不分房她还能来看着?咱们只应付了她,晚上你悄悄回来睡就是了,这样大老爷、大太太那边也一同应付了。” 贾琏刮了刮她的手心,笑看着她,“原来二奶奶也舍不得爷走,那好,我让兴儿在我房里睡装个样子,晚上就悄悄跑回来,权当练功夫了,你可记着把下人都打发走。” “知道了。” 齐嬷嬷是王子腾从宫里求的嬷嬷,一心只为王熙凤这个主子好,王熙凤也很信任她,把这事跟她说了,让她看好下人,不要露馅了。齐嬷嬷手段很高,虽才到王熙凤身边不久,但院子里丫鬟、婆子都拿捏的好好的,把分房的事守得密不透风。 几日后,贾琏在夜里跑来跑去已经熟练得很,王熙凤一休息,他就让兴儿躺他房里睡觉,自己从后窗翻进卧室和王熙凤共寝。王熙凤虽说已经修炼到炼气大圆满,但怀孕的反应还是免不了,孕吐、吃不下饭、睡觉不舒服等等,多少都有些憔悴,贾琏看着心疼,晚上也不多话,安安静静的抱着王熙凤希望她能多睡会儿。 齐嬷嬷也管着下人不让出动静,免得吵到王熙凤,所以当清晨从贾琏房中传出女子尖叫声的时候,整个院子就没人听不到的!王熙凤也从梦中惊醒,皱起眉推了推贾琏,“什么事啊?” 贾琏起身给她掖了掖被子,“不用管,你再睡会儿,这天还没亮透呢,谁这么没规矩?我去看一眼,敢扰了二奶奶清梦,我非狠狠的罚她。” 王熙凤掩口打了个呵欠,翻身朝里又睡过去了,自从她有了身子,贾琏似乎也一下子成熟了,越来越有担当,不管谁在叫唤,交给贾琏处理都没问题的。 贾琏穿了衣服走出门去,隔壁他的房间吵得很,他急着去处理,一时也忘了自己不该从王熙凤房里出来了。守门的平儿和丰儿见到他十分惊讶,他这才想起他房里住的该是兴儿,哪来的女子?他皱皱眉,一边系扣子一边问道,“怎么回事?谁在那边?” 平儿脸色变了变摇头道:“奴婢不知,奴婢和丰儿一直在这儿守着。” 贾琏系好了衣服,大步走向隔壁,一进门就见齐嬷嬷冷着脸瞪着床上,兴儿在骂骂咧咧的穿衣服,而床上裹着被子痛哭的女子正是王熙凤的陪嫁丫鬟——玉儿! “齐嬷嬷,发生了何事?她怎么会在这?大喊大叫什么?”贾琏扫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这算是丑事了,那玉儿还大叫引来这么多人,有病吗? 兴儿听见贾琏的声音,忙胡乱系了衣服,委屈的过来行礼,“二爷,她昨晚上自荐枕席,摸黑爬进奴才被窝里动手动脚的,奴才,奴才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儿啊,还以为她有意和奴才成就好事,便半推半就的和她好了。奴才还想着既然要了她的身子,今儿早就去跟二奶奶求了她来,谁知早上她突然尖叫,嘀嘀咕咕说什么二爷、二爷的,后来我起来她看清是我之后居然又打又骂,二爷您可得给我做主啊,是她自己跑来那什么的,我又没强她,在那哭给谁看呢?” 贾琏、齐嬷嬷、平儿和两个婆子都看向玉儿,玉儿羞愤欲死,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却又没话狡辩。齐嬷嬷冷笑一声,喝道:“没脸没皮的东西!还不穿了衣服滚回房去?等二奶奶起身你再去请罪吧,长得人模人样的没想到骨子里是个下贱胚子,敢往爷们儿被窝里爬就别跟这儿装委屈。” 玉儿眼泪不停的往下掉,抖着手穿了衣服,下床后走到贾琏面前哭得梨花带雨,“二爷……二爷……” 贾琏厌恶的摆摆手,“赶紧滚,你二奶奶待你不薄,你竟干这背主的事儿,哼,是死是活等二奶奶醒了决定,都散了吧。” 贾琏说完也不理他们,吩咐齐嬷嬷多做几样宫里的小吃给王熙凤开胃,就转身回房开始练武。平儿看了玉儿一眼,摇头叹气,“劝过你要安分守己了,你怎么不听?罢了,总归你是吃了亏的,大家姐妹一场,待会儿在二奶奶面前我会替你求情的,能不能得二奶奶原谅就看你的造化了。” 玉儿捂住脸大哭,“谁家的陪嫁丫鬟不是给姑爷的通房?咱家太太特地选了咱们给二奶奶陪嫁,二奶奶倒好,把二爷看得紧紧的,难不成想把咱们想碧云、碧雪一样配个下人?” “好了别说了,二奶奶也快醒了,我回去守着了,你赶快回房去吧。”平儿并不多话,塞给她一条帕子就转身走了。 等王熙凤醒来的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一个多时辰,院子里又安静下来,王熙凤听着齐嬷嬷说早上事情的经过,笑着回想了一下,“我记着前两日你同我说过玉儿去了大太太屋里?” 齐嬷嬷在王熙凤面前摆了几样小点心,笑道:“是,这三日内玉儿就去了大太太屋里六次。” 贾琏皱眉,“怎么又扯上大太太了?她这是想做什么?” 王熙凤笑笑,“不必管她,先把兴儿叫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吧。” ☆、第92章 修真炉鼎牌王熙凤(九) 兴儿到了之后跟早上装出的委屈样完全不同,一见着贾琏和王熙凤就急忙跪地认错,“奴才不该占丫鬟的便宜,奴才知错,请二爷和二奶奶责罚。” 王熙凤似笑非笑的瞥了他一眼,“哦?不是玉儿非巴着你吗?” 兴儿轻轻打了自己一嘴巴,赔着笑道:“二奶奶快别寒碜奴才了,那玉儿不知床上睡的是谁,奴才却是清醒的很,奴才只是想着不管是谁,往主子床上爬的都不是好东西,咳,左右,左右也要处置了她的……” 王熙凤慢悠悠的接道:“所以这便宜不占白不占?” 兴儿摸摸后脑勺嘿嘿傻笑,贾琏指着他哼笑两声,“有你的,还会钻空子占便宜呢。得了,这次念在你没坏事还帮爷打发了个贱婢,爷就不罚你了,但不能有下次。” 兴儿忙高兴的叩头,“谢二爷!谢二奶奶!” “行了,玉儿你打算怎么办?可要娶她为妻?”王熙凤随意的问了句。 兴儿立马头摇的像拨浪鼓一般,“二奶奶饶了奴才吧,这种姑娘谁敢娶回家啊,不怕成了鲍二家的、多姑娘之流吗?” 贾琏一拍桌子瞪了他一眼,“浑说什么呢?这起子肮脏事也敢在二奶奶跟前儿提?爷看你是皮痒痒了!” “是,奴才嘴贱,奴才说错了,那依二奶奶看,怎么处理此事为好?” 王熙凤撇了撇茶中的浮沫,冷笑道:“好办,玉儿这么喜欢做通房做妾,我就将她赏了你了,领走前先打她二十大板,往后死活都跟我无关。” 贾琏和兴儿都愣了下,随即兴儿便大喜的叩头谢恩,白得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哪能不高兴?尤其二奶奶表明不会再给玉儿撑腰,是圆是扁都由着他磋磨了。 待兴儿退下,贾琏笑看着王熙凤道:“二奶奶这是发真火儿了,一个不规矩的丫头罢了,可别气坏了身子,我看看我儿子吓着没。” 贾琏说着就要伸手去摸王熙凤的肚子,被王熙凤一巴掌拍开了,“这么小哪里摸得到?再说你怎么知道是儿子?说不定是女儿呢,女儿你就不疼了?” “哪能呢?儿子、女儿都是咱们的孩子,一样疼,真有个像你一样的女娃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哼,这还差不多。” 王熙凤用过饭又跟魏妈妈安排了府里的事,刚想歇歇就有小丫头跑来说邢夫人有请。王熙凤过去的时候,院子里正有两个婆子抓着玉儿打板子,玉儿哭天喊地的一会儿求情一会儿咒骂,王熙凤瞥她一眼摆摆手说,“堵上嘴,吵得人头疼。” 平儿和丰儿跟在后头通体发寒,低着头看也没看玉儿一眼,她们本还想着求求情,这会儿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了,给个小厮做妾,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邢夫人在屋里摆着架子,高高在上的端着茶也不让王熙凤坐,用质问的语气说道:“你才进门就有了身子本是桩大喜事,可你看看这院子里闹腾的。多大点事?若琏哥儿喜欢直接收进他房里就是了,何苦偷偷摸摸闹这么难看?” “不知是谁在太太面前嚼舌根子了,二爷可没想收用谁,都是那贱婢做了龌龊事,我总不能留着她让大伙儿都跟着学吧?” 邢夫人把茶杯撂在桌上,“你什么态度?一点规矩也没有!老太太让琏哥儿和你分房睡,你又把他叫回去做什么?若不是你阳奉阴违,今儿怎么会闹出这种事?” 王熙凤丝毫不给她面子,讽刺的看着她,“太太这意思……丫鬟爬床都是对的了?我是才嫁进来不大懂,莫非在咱们大房,丫鬟爬床是很平常的事?” “你!”邢夫人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她满脸怒容,显然被气得不清,她缓了缓神,怒气冲冲的吼道,“王氏!记住你的身份,不然我就要去问问亲家是怎么教你规矩的!你如今有了身子就要同琏哥儿分房,琏哥儿这么大的人了连个通房丫头也没有,原本身边两个得意人儿都被你打发了,难不成近一年的时间要让琏哥儿独守空房?” 邢夫人见王熙凤变了脸色,有些得意的指着旁边的两个丫鬟,“这是秋纹、秋月,老实本分,伺候人也细心,你给琏哥儿领回去吧,先开了脸做通房丫头,往后抬谁做姨娘便由你说了算。你也想开些,做女子不能善妒,既已嫁做人妇就安生的过日子,别再整日里闹腾了。” 王熙凤上下打量着那两个丫头,精心打扮还透着喜色,穿了素色衣裳也掩不住那股子妖妖艳艳的劲儿,这种叫老实本分?她直接冷笑了一声,看着邢夫人面无表情,“二爷说正好借这段日子养养身子,从前没亲娘照顾,虽看着健壮却早已亏了底子,不想收用什么通房、小妾。这两人我可不敢领回去,否则就是害了二爷,太太还是自己留着吧,兴许能用上。” 邢夫人猛地站起身,怒指着她,“王氏你放肆!你这话什么意思?嫌弃我不是琏哥儿生母,不认我这个婆婆了?” “我可没什么意思,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是真是假太太心里头清楚得很,想必不用我再细说了。站了这许久,我腰酸得很,就先退下了,还望太太见谅,哦,太太可能不太清楚这种感觉,这怀了胎就是金贵,气不得累不得,万一有了什么差错,老太太、老爷怪罪下来,我可担待不起。”王熙凤扶着齐嬷嬷的手转身就走,对邢夫人的怒气视而不见。 第56节 秋纹和秋月见状忽然往前一扑,王熙凤急忙停步抓着齐嬷嬷往后退,险险的避开了她们,齐嬷嬷厉声斥道:“你们做什么?想谋害二奶奶不成?”她扭头去问邢夫人,“太太这是什么意思?刚说了她们本分,这会儿就差点害了二奶奶的胎,若二奶奶在太太这儿出了什么差错,想必太太也交代不过去!” 邢夫人猛力拍了几下桌子,“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奴才也敢质问我?不过是个意外,竟敢往我头上泼脏水,谁给你的胆子?来人,给我掌嘴!” “我看谁敢动,”王熙凤转过身冷冰冰的盯着邢夫人,“齐嬷嬷是王家的人,太太这是不把我王家放在眼里?可要我请我母亲过来说道说道?” 邢夫人被她的眼神吓住,也不敢面对王家的太太,咽了口口水强撑道:“你的尊卑呢?进了贾家门就是贾家人,顶撞婆婆该当何罪?” “我还想问你谋害我肚子里的孩子要算何罪?” 秋纹和秋月立时哭起来,膝行两步用力叩头,“二奶奶息怒,都是奴婢们的错,奴婢们只是着急想跟二奶奶求情,不是有意冲撞了二奶奶的,二奶奶这么善良,求二奶奶大人有大量,原谅奴婢们吧。” 王熙凤怒极反笑,“哦?善良?我最是心狠不过,你们若说不出缘由来,便都拉出去杖毙吧。” 秋纹和秋月颤抖了下,两人对视一眼,说道:“奴婢是想求二奶奶收下奴婢,能在二奶奶跟前儿当牛做马也是奴婢的福分。奴婢瞧着二奶奶误会了太太,这才急着同二奶奶解释,没成想冲撞了二奶奶,求二奶奶恕罪。” “在我跟前儿呆着,再想法子往二爷那儿凑吗?想的倒是好。”王熙凤刚想命人处置了她们,看了看她们俩的容貌又看了看碍眼的邢夫人,突然改了主意,冷笑一声就扶着齐嬷嬷的手走了。 邢夫人等人没想到她会一言不发的走掉,一时没拦她眼睁睁看着她走了。 这会儿功夫玉儿的板子已经打完了,昏昏沉沉的被兴儿带了回去,王熙凤听平儿禀报后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看了平儿一眼。主子处置个犯错的奴才,平儿却拿私房银子给那奴才还好言劝慰,这拉拢人心的手段倒是玩得好,若她真是原主那般脾性,怕是下人们会只记得她的薄情和平儿的善良了,心够大的。 回房后王熙凤把邢夫人的话跟贾琏说了一遍,贾琏保证绝没那个心思,肯定一心一意守着她等孩子出生,王熙凤对他的表现很满意,不过那些妄图破坏他们夫妻感情的却不能放过。当天半夜,大房院中又传出一声尖叫,是邢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起夜被惊到了,因为贾赦当晚本是歇在邢夫人屋里的,结果这丫鬟却看到贾赦在偏房同秋纹、秋月一起颠鸾倒凤。邢夫人本在房中熟睡,惊醒后见此情景气得冲上去就和秋纹、秋月厮打起来,最后生生气晕来了过去。 贾琏烦躁的想要起身出去看看,“大半夜的也不消停,我去瞧瞧出什么事了。” 王熙凤趴在他怀里不让他动,“有什么瞧的?那边是老爷、太太的房间,我们做小辈的看见什么也不能管,没准还被老爷骂,别去。反正若有要是会有人来叫咱们的,快睡吧。” 贾琏一想也是这么回事,老爷可是很爱骂他的,何苦往老爷跟前凑,便又躺好搂着爱妻睡了。王熙凤微微勾起唇角,白日里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既然邢夫人那么大度能容下小妾、通房,就让她自己留着用吧,给老爷多纳两房貌美妾室,这太太当的真贤惠不是? ☆、第93章 修真炉鼎牌王熙凤(十) 翌日清晨,大房所有人都被叫去了西院老太太那儿,贾母额头上捂着个帕子,病怏怏的像是被他们气病了。邢夫人满脸憔悴,见了贾母就哭开了,嚷着要贾母给她做主,气得贾赦差点指着她鼻子骂。 贾母皱眉拍了拍桌子,“都给我住口!还嫌闹得不够大吗?老的小的都不懂事,生生让人看了笑话去!凤哥儿,你说说你们是怎么回事?叫你和琏哥儿分房是为你好,你若实在不愿只同我说就是了,我老婆子还能不近人情硬逼着你?你何苦阳奉阴违?有那不守规矩的丫头悄悄处置了就罢了,你倒好,闹得阖府不安生。还有老大家的,老大收用个通房你又闹什么?大半夜的跟两个丫头厮打起来,可还有半点太太的样子?” 王熙凤低着头看不清什么表情,贾琏在旁替她回道:“老太太,之前大夫来给凤哥儿诊脉的时候说过她不能多思多虑,且夜里也要小心照顾着,我怕那些奴才伺候不好,心里担忧得很,这才在凤哥儿旁边摆了个榻,没成想有那心大的丫头干出这等丑事来,当时那丫头以为得手便一心想闹大,引了不少人过去。奴才们都知道了,我们也不好当做没事,只得拿她杀鸡儆猴了,扰了老太太清净实是我们夫妻的不是,请老太太责罚。” 贾母眯眼看了看他,“真不是凤哥儿不允你纳妾才闹起来的?听说原本你母亲也给你准备了两个丫头,都被凤哥儿给打发了,连同之前的碧云、碧雪……这可不是什么好性子,”贾母说着又看向王熙凤,“凤哥儿,女子三从四德,爷们儿敬着你,你也得贤惠大度才是,可不能恃宠生骄。这样吧,我瞧着你身边那个平儿还算不错,想来也是亲家太太费心挑选的,就把她开了脸收到房里吧。” 贾琏急忙摇手,“老太太,真不是凤哥儿善妒,是我自个儿不想要。我听人说纳妾收通房会亏了身子,我还年轻,近日正养身子学骑马射箭呢,可不想为那起子人耽搁了,看见她们就烦,老太太别听人胡说,往后孙儿若有这个心自会到老太太跟前求的。” 贾赦喝了一句,“你听谁胡说八道?这么大的人了哪能没个通房丫鬟?说出去都让人笑话,你老爷我身子不是好好的吗?” 贾琏小声道:“老爷,我说的是真的,这种事分人的,您看我这瘦弱的身板哪能跟您比,我这身子就跟我先去的珠大哥似的,您想,他房里几个小妾通房,可不就是亏了身子了吗?” 贾赦想起早死的贾珠,上下扫了眼贾琏,皱起眉指着邢夫人骂,“你怎么照顾琏哥儿的?我统共就这么一个嫡子,你竟把他养的这般瘦弱,你安的什么心?琏儿家的,回头你好生给琏儿补补,这么瘦怎么行?万一像珠哥儿那般,我可悔死了。” “够了!老大你住口,好端端的提起珠哥儿干什么?珠哥儿那是读书累的!”贾母脸色铁青,半点听不得他们的话,贾珠那几个小妾都是她和王夫人给的,贾琏这话不是在指责她害死自己孙子吗?她看贾琏和王熙凤低眉顺眼的样子也不好说什么,又去瞪贾赦和邢夫人。 他们这对更没什么可说的了,贾赦隔几个月就会收用个丫鬟或在外头买个妾,邢夫人早习惯了,只是秋纹、秋月是她选出来给王熙凤添堵的,一时间怒气上头才同贾赦闹起来,她在贾府连个撑腰的都没有,见贾母生气哪还敢出声? 贾母把贾赦和邢夫人骂了一顿,又警告大房的人都安生些,顺势让王熙凤交出掌家权暂时给王夫人管着,让她安心养胎。王熙凤对这个无所谓,她之前能轻而易举的掌住权,以后也一样能,老太太总不能一直让二房管着家,王家也不会同意的。 贾母贬了大房抬了二房,将所有人都敲打一遍,自觉老太君的权力仍算牢固,这才安下心继续过着含饴弄孙的日子,让王夫人和王熙凤姑侄俩去打擂台。 但王夫人一向吃斋念佛,面上装的分外和善,自然不能像王熙凤那般随便把人撵走,所以有魏妈妈管着那些管事妈妈,王夫人行事也不能像从前那般自在了。 王熙凤同贾琏一起回了院子,贾琏看见上了茶退出去的平儿,纳闷的问道:“老太太怎么还记得你身边的丫鬟?我瞧着也没什么特别啊,也不知是谁在老太太跟前嚼舌头根子了。” 王熙凤往外看了一眼,笑道:“老太太还能想什么?无非是想让咱们大房自己折腾呗,眼看我把姑妈打压下去,阖府都管得妥妥当当的,老太太哪能干看着?她偏心二房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趁机打压我再寻常不过。且平儿这样越是不起眼的才说明越聪明,像玉儿那般蹦跶不就被我厌弃打发走了吗?老太太选她也是料到她不会蠢的立时惹出事来,总有几分本事给我添堵的。” “你是说平儿是装的?怎么你的几个陪嫁丫鬟都不省心?”贾琏惊讶道,至于老太太的事这么多年他看的清清楚楚,早就过了不甘不平的年纪了。 王熙凤摇摇头道:“不单是我的丫鬟,你看府里那些个那丫鬟哪个没小心思的?姑妈身边的几个丫鬟不是盯着宝玉就是盯着环哥儿,宝玉身边的丫鬟就不用说了,还有老太太身边的鸳鸯,你没发现鸳鸯每次同你说话都比对着旁人多三分笑吗?” 贾琏嘿嘿一笑,别人的事儿他不太清楚,但鸳鸯对他有那么两分意思他还是知道的,“瞧你,说什么都能绕到我身上来。” “那不是你先提平儿的吗?她可不就是老太太指明要给你的?” 贾琏拱手告饶,“好了二奶奶,我不说了还不成吗?方才在老太太那儿我可是一直帮你挡着的,什么平儿、鸳鸯的,我看都没看一眼。” 王熙凤笑着睨了他一眼,“算你识趣,行了,别跟我这儿耍嘴了,快去练功。” “遵命,二奶奶歇着,小生去也。”贾琏俯身亲了她一口进内室去练“内功”了。 王熙凤很喜欢两人如今相处的方式,轻轻松松的每天都充满欢乐,如果没有那些碍眼的人就好了。她把齐嬷嬷叫了进来,问道:“我让你选几个安分老实的丫头,你选的怎么样了?” 齐嬷嬷笑道:“二奶奶放心,人已经选好了,模样没那么出挑,性子却是真正本分的,我已教她们不少东西,只等着伺候二奶奶呢。” “嗯,那就把她们调上来吧。” “那……平儿她们……” 王熙凤手指在桌上敲了敲,“她们还算聪明,没做什么多余的事,伺候得也算尽心,就给她们找个好人家吧,嫁妆也给的丰厚些,我如今没那么多精力,你选好了再来禀报我。” “是,老奴这就去办。” 齐嬷嬷从宫里出来的,眼睛毒得很,办事也极有分寸,王熙凤把事交给她做也就不担心了。四大家族很多地方都像得很,比如少爷纨绔、比如丫鬟心大,不过大房这边已经在慢慢变好了,想来院子里用不了多久就能真正清净了。 王熙凤交了权,她二奶奶的身份却还是在的,自然也能关心下人或处罚犯了错的下人。她养胎轻易不在外头晃,但谁若犯到她面前让她知道了错处,同样是干脆利落的打板子、罚月例甚至是撵出去,有理有据闹到哪儿也求不上情。但相反的,谁做的好了,她给的赏赐也是府里最丰厚的。 比如谁急着用银子,确认属实之后她会拿自己私房出来给下人救急,谁家里有事,她会吩咐人调整差事给下人放假,而谁的差事做的好,她便会赏赐首饰或银子,十分大方。长此以往,贾府众奴才虽还是认为二奶奶严厉,但再无人说二奶奶不近人情了,相反的,府中奴才都在说大房二爷、二奶奶有情有义,是难得的好主子,只要不犯错,绝不会无缘无故被冤枉,大好的赏赐等着拿。 大房人心所向,王夫人努力多日终究是挽回不了这势头,且她明明早就给贾琏下了药,王熙凤竟有了身子,让她愈发不安,生怕多年的算计落成空。这日王熙凤请了大夫来诊脉,大夫刚得了赏随小厮离府,却在二门处被王夫人拦住请到了荣禧堂。 王夫人隔着纱帘略有些焦急的问道:“二奶奶身子如何?怀的可是个哥儿?” 大夫姓刘,常出入富贵人家看诊,很明白这些人的心思。他并没诊出孩子是男是女,但他想到王夫人是王熙凤的亲姑妈,又是夫家的婶子,定是十分关心王熙凤的,此时说是男胎必然会得赏,便躬身对王夫人笑道:“给二太太道喜了,依脉象看二奶奶怀的极可能是个男胎,若二太太想确定一下,请位太医回来为二奶奶一诊便知。” 刘大夫说的虚虚实实,即便往后生了女孩他也可以推脱,但这话听在王夫人耳中却只是大夫的谦虚之词,满脑子都是王熙凤怀了男胎,大房将有嫡孙之事。她随意打发了刘大夫,焦躁的在房中来回踱步,刘大夫没得到赏钱极为惊讶,隐约明白这家的事同他想的不一样,便匆匆走了,生怕掺和进什么后宅阴私里。 王夫人没了周瑞家的这个心腹,遇事想找个商量的人也不成,想的头都痛了。如今她虽掌着权,做什么却不及王熙凤一句话,心中很是不甘,且大房那边她本是早有安排,贾赦和邢氏已不会再有子嗣,贾琏用药的时间短,还没用全了药王熙凤就进门了,把她的钉子全撵了再无法做什么,但贾琏在子嗣上也该是艰难的,结果王熙凤的肚子争气,一进门就怀了哥儿。 若大房有了嫡孙,将来这爵位从哪儿论都论不到他们二房头上了,她曾想过的老太太帮衬、元春撑腰全都用不上了!王夫人寝食难安的琢磨了几日,最终决定让王熙凤小产。不过这事儿的难度太大,齐嬷嬷是从宫里出来的,对这些肮脏事知道得一清二楚,想在齐嬷嬷眼皮子底下害王熙凤那是难如登天。 王夫人直到老太太寿辰那日才寻到机会,当时王熙凤正陪一众来贺寿的女眷闲聊,外头走来走去的下人甚多,没一会儿,齐嬷嬷就被端茶的小丫鬟不小心撞了,匆忙去偏厅换衣裳,而跟着王熙凤的丫鬟也被人焦急的叫走去席间帮下忙。王熙凤在屋里同主子们说话,谁也没特别警惕。王夫人就趁这会儿功夫让小丫头把茶倒在王熙凤裙边,引着王熙凤去另一间房换衣裳。 王熙凤出门没见着自己的下人,也没多想,但看到小丫头一点不慌乱似乎早有预料的带她去后头的房间时,她就有点怀疑了,再一细看,这丫鬟一直垂着头,捏着帕子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怎么看都透着股不寻常。 她立即召回府中所有傀儡,让它们禀报近日各房消息,轮到王夫人身边的傀儡时,王熙凤侧面的拐角忽然冲出来三个小厮,竟直直的冲着王熙凤撞过来了! “王夫人问了刘大夫主子怀的是不是哥儿,之后神态焦虑寝食难安,然后叫了几个小厮丫鬟,吩咐他们……” 王熙凤耳中听着傀儡详细的禀报,手指快速掐诀运起轻身术往后退了一大步,同时像三个小厮一指,那三个小厮突然失去了平衡,一个撞一个狠狠摔做了一团,最下头压的就是给王熙凤引路的小丫头。 四人在地上哎呦哎呦的惨叫,不远处听到声音赶过来几个丫鬟见状十分惊讶,“二奶奶,这是……小厮怎么来后院了?这会儿不是该在前头伺候吗?二奶奶,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您怎么样,可有受惊?” 几人看着王熙凤微凸的小腹,焦急的问着,王熙凤面无表情的脸上像覆了一层冰霜,冷冷的摆了下手,“我没事,他们几个蓄意谋害我,叫人把他们抓起来关到大房的柴房里,不许任何人见。记得堵住他们的嘴,别扰了老太太寿宴。” “是,二奶奶。”丫鬟们震惊的看了眼地上的四人,急忙找来几个壮实婆子把他们抓住了,四人大喊冤枉,还没说几句话就被堵住了嘴,王熙凤也根本不听他们解释,她从傀儡口中已经知道他们就是王夫人找来害她的人了,有些时候主子处置奴才也并不需要什么证据,他们冲撞了她,让她受惊害她差点摔倒小产,这就是理由。 待四人被押走后,王熙凤目光沉沉的看了眼面前的房间,旁边的丫鬟问她要不要进去换衣裳,她嗤笑的摇了摇头,里头还有王夫人准备的熏香,不知是落胎药还是迷药,总归不是好东西,她转身就走了,路上手掌覆在裙子上,裙子湿掉的地方立马变干。屋里有什么她不敢兴趣,王夫人敢这么做必然安排好了后招,费力去查也不会查到二房头上,但她依然不需要证据,她知道是谁做的,那人就必须付出代价! 王熙凤派了两个傀儡去跟着王夫人,每日轮流禀报王夫人的动向,又派了两个去贾母身边,一个去邢夫人身边,这府里总共没几个女主子,其中三个要跟她过不去,她总得让她们也不舒坦。 王熙凤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齐嬷嬷已经换好了衣服正急着找她,见她没事才松了口气,忙请罪自责道:“奴婢不该离开的,今儿这么多人,乱的很,是奴婢没考虑周到,请主子责罚。还有今儿跟过来的丫头,竟离了主子去前头帮忙了,主次不分,回头我定会好好罚她们。” 王熙凤脸色依然不好,摇摇头道:“这些回头再说,你立刻去通知兴儿、旺儿,让他们去找王氏在外头犯事儿的证据。还有你安插在二房的钉子,让她们找出王氏放利子钱的借据,等寿宴完了就告到老太太那儿去。哪些下人被王氏冤过,今儿都往老太太那儿告,闹得越大越好。不过家丑不可外扬,你叮嘱他们等客人离去再动作。” 齐嬷嬷眼一眯,沉声道:“二太太算计主子了?” 王熙凤简单的把事情说了一遍,最后冷笑了一声,“她们想让我不舒坦,我就先让她们不舒坦!一个个的都盯着我的肚子,我偏要好生把孩子生下来,让她们在一日日的闹腾中看着我的孩子长大。” 齐嬷嬷立即就想到了王夫人这么做的缘由,心里发寒,也打定主意回头要跟王子腾夫妇提一提,同是王家女,亲疏还是要分的,大王氏敢用这种阴损的手段害小王氏,王家定然容不得她! 贾母过寿,南安太妃和北静王妃都来贺寿,让贾母极有面子,席间还喝了两杯酒,同她们一起有说有笑的看戏,天快黑的时候才红光满面的送走了一众客人。这边贾母高兴的坐着轿子回自己院子,轿子停下时她忽然发觉外头异常安静,她掀开帘子一看,十几个下人跪在她门口,个个表情哀戚似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那些人一见贾母露面立即大哭着喊冤,有为自己喊的、有为父母子女喊的、有为亲戚朋友喊的,总归都在指控一个人——二房太太大王氏! 贾母酒意全退了,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很是难看,在她寿辰上闹这等事,无论背后之人是谁她都不会放过,这些人告的大王氏更逃不掉,若不是大王氏太蠢,怎么会牵扯出这些事来,她可不信闹到她面前这些人敢说假话。 贾母叫她们进了堂屋,听她们一个个说着大王氏的罪名,大王氏表面和善,私下里冤死了不少条人命,几人边哭边说,哀痛欲绝,然而这些贾母还可以找借口敷衍过去,那放利子钱的一匣子借据和包揽诉讼留下的文书却无论如何也忽视不了!这些事也许很多当家太太都做过,连她自己也不是手上干净的人,但事情被翻出来有证有据的摊到明面上就不能不管了,否则一旦传出去,整个贾家都得被人说道!这么没规矩还算什么世家? 贾母气得手都有些发抖,一迭声的催人去喊大王氏,还让人把其他几位主子都叫来,出了这么大动静,与其让他们过后乱猜乱说,还不如一开始都聚在一起处置王氏。 王熙凤在寿宴散席后就回大房处置了那四个想算计她的奴才,干脆利落的打他们一顿板子,找了人牙子让卖去煤窑里去做苦力。她也没瞒着贾琏,把王夫人要算计她,她后来悄悄做的事都同他说了,贾琏紧张的拉着她询问了半晌,确定她没事才咬牙切齿的痛骂了王夫人一顿。贾母派人来找的时候,他还在气头上,扶着王熙凤到了西院,一看见王夫人就恨不得冲上去打骂,眼神若能杀死人,王夫人怕是被贾琏杀了无数回! 贾母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沉声问道:“琏哥儿,你做什么瞪着二太太?忘了长幼不成?” 贾琏先小心的让王熙凤坐在椅子上,才冲着王夫人冷笑道:“长辈不慈,小辈不孝!我可要不起这样的长辈,整日的不安生净想着来害我妻儿,哼,我是小辈我做不得什么,但我相信天理循环,坏事做多了会有报应的,瞧瞧,这不是报应来了?” 贾政不高兴了,“琏哥儿,你浑说什么?有你这么同长辈说话的吗?” 贾赦则怀疑的看向王夫人,“琏哥儿,你话里什么意思?老二家的害你媳妇?还要害你的儿子?说清楚!” 贾琏阴森森的看着王夫人,不等她和贾母开口就说道:“二太太叫人算计凤哥儿,不只找身强力壮的小厮往她身上撞,还在房间里放了害人的熏香引着凤哥儿去换衣裳,二太太为了害我大房的子嗣可谓是费尽心机了!可惜,我媳妇天生聪慧,识破了你的伎俩,你那几个狗腿子已被我卖去煤窑了,想来我岳父岳母很是愿意知道你做了什么事!” 王夫人哪里会认?一脸被冤枉的拉住贾政,“老爷,老太太,你们相信我,我绝未做过此事,凤哥儿不说是我的侄媳妇,她还是我娘家的内侄女啊,我们是嫡嫡亲的姑侄俩,我怎么会看不得她好?琏哥儿一句谋害大房子嗣可真是要冤死我了,这若是洗不清我的清白,我,我只剩梁上吊死一路可走了!” 贾政皱眉拱了拱手,“母亲,王氏进门这些年,相夫教子、孝顺公婆、和睦妯娌,并未做过什么出格之事,说她害琏儿媳妇,我是不信的,此事必有蹊跷,应仔细查问一番还王氏一个公道。” 贾赦怒火翻腾的指着贾政大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窃居了荣禧堂还不知足,又来害我孙子,你们夫妻都是一丘之貉。哼,珠哥儿没了,宝玉也是个小色鬼,你们二房早就遭报应了,还死不悔改,当我们大房好欺负吗!” “老大!你闭嘴!满嘴胡吣什么?”老太太站起身死命敲着拐杖,“我还没死呢,你们一个个的这是容不下二房了?” 贾赦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儿子岂敢,这府里儿子惹谁也不敢惹二房的政老爷啊,谁不知政老爷当着官、住着荣禧堂,是我们贾家的当家人啊,我惹了政老爷还怕他让他媳妇弄死我呢!” “你——你——”贾母指着他脸色变来变去,心口像压了块大石头一般,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众人也顾不得互相指责了,急忙叫人把老太太扶到床上,喊大夫来诊脉,总不能让老太太寿辰便忌日,那样他们可全都是大不孝了。 王熙凤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挨个扫过众人的表情,如今她已经不用插嘴了,有丈夫给她撑腰,有公公帮忙出头,大房只要打赢了这一仗,在府中的地位将再无人可动摇。她的家,她得守得稳稳的。 ☆、第94章 修真炉鼎牌王熙凤(十一) 贾母实在被气得狠了,昏昏沉沉的等大夫到时已经发起了高烧!大夫诊断说老太太是气急攻心,因着一直身子养得很好,所以没什么大碍,养几日便可,但往后不能再大受刺激,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情绪起伏太大会受不了。 大夫开了方子拿赏银走了,贾政双目赤红的瞪着贾赦,“兄长,我不知你心里对我怨恨这般深,你若有什么不满找我说便是了,何苦把老太太气成这般?” 贾赦本还有些心虚,这会儿被贾政质问却一下子来了火气理直气壮起来,“呵,气病老太太这大帽子可别往我头上扣,老太太分明是被你媳妇气坏的。别忘了今儿这事儿是如何闹起来的,说我怨恨你,真是笑话,你一个次子整日的巴结老太太抢了荣禧堂去住,还觉得自己有理不成?在外头装的当家人似的,殊不知旁人都在心里头笑你,靠父亲恩荫得的小官一做几十年都没得上峰赏识,还自以为多风光的养一堆无用门客浪费家中银钱,如你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想来就算我说什么你也一样厚着脸皮当听不到吧?不然,你今儿就搬出荣禧堂给我瞧瞧?” 贾政又羞又气,脸都涨成了猪肝色,“你——你——兄长,你怎能如此颠倒黑白,是你不务正业,我才受母亲所托代你同外人周旋,否则我们荣国府如何维持在京中的地位?” 邢夫人嗤笑一声,“呦,合着咱们荣国府在京里的地位是您政老爷维持的,是不心里早算计着把我们老爷的爵位弄过去呢?” 王夫人眼神凌厉的瞪向邢夫人,“大太太,您这话说的就戳心了,我们老爷在官场多年,其中的辛苦不足为外人道,有多少同府里来往的人家都是看我们老爷的面子,如今怎反倒怨怪起我们老爷了?” 王熙凤扶着贾琏的手站起来,冷冷的看着王夫人道:“姑妈恼什么,老爷、太太也是被你们气急了,这才话头冲了些。不说老爷、太太,就是我和二爷心里也是难受得很,今儿要不是我走的慢了些,瞧见不对急忙躲开,咱们府里说不定就要办丧事了,那么几个小厮直愣愣的撞上来,姑妈这是想要我的命呢?我与姑妈同时王家女,本该亲近的,不想姑妈却将我视作眼中钉,实在令人心寒。此事事关重大,我定要禀告给父亲、母亲知晓,到时姑妈去同他们解释吧,王家不能出一个狠毒的姑太太。” 第57节 王夫人急切的辩道:“凤哥儿!你——你这是听谁胡说的?我方才就说过不是我做的,你怎么不信我?定是那起子奴才见害你不成便想言语挑拨让我们家闹起来,兴许就是哪里派来的钉子要折腾咱们家呢,你可万万不要糊涂了,错信恶人啊!” 贾政也义正言辞的皱眉道:“你姑妈说的是,凤丫头,这事还是要查清楚才行,你莫要冤枉了你姑妈,她对你自是好的。” 贾琏不屑道:“我们两个虽年轻,却不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单说这府里上上下下被凤哥儿打理的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么些年府里可从未这般干净过。若凤哥儿是随意轻信他人的性子,哪里能得了奴才信服?二老爷也不要帮着二太太说话了,事实摆在眼前,我们也知道不好拿二太太怎么样,但那几个招供的奴才……呵,我必叫他们生、不、如、死!” 贾琏盯着他们,眼神阴沉沉的,让贾政和王夫人生生打了个激灵。王夫人拿帕子擦着眼泪,一副伤心的样子,张嘴又想辩解,王熙凤却忽然一指门外,“姑妈,我念在我们同族的份儿上,没抓人来跟你对峙,就是想给你留着些颜面。谁知你这些年竟做了这么多恶事,外头那些人喊着冤喊着恨,他们是为何想必你心里清楚,他们可都是拿着证据来的,总不会都误会了你吧?” 王夫人一下子变了脸,贾政也语塞的瞪着王夫人,贾赦冷笑一声慢悠悠的坐回椅子上喝了口茶,“老二、老二家的,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劝你们往后还是少做些丧良心的事,如今你们可就宝玉一个儿子了,积点德吧。” “兄长!”贾政一拍桌子怒指着他说不出话来,额上青筋直冒。 邢夫人也跟着幸灾乐祸,“这都是报应,不然啊,珠哥儿那么好的孩子怎么会……唉,报应啊,王氏,你口口声声念佛为善,私下里却做尽了肮脏事,我比之你还真是脑子笨得很,如今看来笨些还是比惹出大祸的好啊。” 辈分最高的老太太昏迷了,大房不遗余力的翻旧账打击着二房,当着几个心腹奴才的面就把二房给定罪了。王夫人即使把害王熙凤的事遮掩的再妥当也于事无补了,因为王熙凤根本就不跟她对峙,整个大房都认定她是幕后指使,又有外头一干告状的人证实她人品极差,她就算是无辜的也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何况她根本就是罪有应得。 贾政和王夫人说不出话了,都趴在贾母床边哭,好似他们要被大房逼死一样。贾母一醒来看见的就是这般场景,想到贾赦骂贾政窃居荣禧堂,心里又气愤又焦急,反倒喘不上气了。 王熙凤站在一边凉凉的道:“二老爷、二太太,大夫刚说过不能让老太太受刺激,你们自诩孝顺,这是做什么呢?这会子合该笑着让老太太安心才是。” 贾政和王夫人哭声噎在喉咙里,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一晚上里子面子全没了。偏老太太病着,他们连拂袖而去都不行,只能硬挺着。鸳鸯几个丫鬟把贾母扶起,王夫人忙凑上前帮贾母拍背顺气,过了好一会儿,贾母才缓过来,有些虚弱却极强硬的说道:“老大,你弟弟当年是一直跟在我身边才住了荣禧堂,本只为大家方便罢了,没成想你却是怨恨在心。你从小养在你祖母跟前儿,同我不亲,有什么话也不说出口,我们竟是看不出你的想法了,如今你既然在意此事,也罢,大房同二房的住处便换过来,免得将来一有什么事你就怪在老二头上。” “母亲!”贾政震惊的看着贾母。 贾母拍了拍他,隐晦的说道:“王氏做出这等事,也是你管教不严之过,总要平息了众怒。外头那些人虽说没法子证明他们家人的死同王氏有关,但……那一匣子借据不是假的,王氏犯了错就要受罚,我看就去小佛堂念佛吧,修身养性祈福赎罪,若有朝一日能悔过彻悟,也算是功德一件。” 邢夫人不服气的道:“念佛?弟妹素来最喜念佛了,也没见她念出什么名堂来,只怕她修身养性是假,韬光养晦是真吧?” 贾母不悦的道:“你在质疑我的决定?邢氏,今日的事情已经够乱,你若再敢添柴加火就同王氏一块儿去小佛堂念佛!” 邢氏吓了一跳,不甘不愿的低了头,小声嘟囔,“什么啊,又不是我做错事。” 贾赦听到贾母让他搬回荣禧堂就有些傻眼,这会儿见王夫人被关小佛堂紧闭,倒没什么意见了。本来大户人家就是家丑不可外扬,主子犯了事,要不就关禁闭,要不就悄悄弄死,或打发到庄子上去,而王夫人生了贾珠、贾宝玉和贾元春,如今贾元春还在宫里头搏富贵,显然不能真把她怎么样,关起来已经算不错了。 王熙凤挑了挑眉,忽然上前扶住了邢氏,“老太太莫气,太太也是担心处罚的轻了,外头那些人不甘心会把话传出去,那可就让咱们荣国府名誉扫地了。不过我想老太太行事周全,定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说了让二太太在佛堂悔过,定然会让人看着的,我听说有那犯了错的妇人送去庵堂里,都是没人伺候让她们自己做活,且每日饭菜也是清汤寡水,以示惩戒,老太太方才也是这个意思吧?” 王夫人身子一僵,贾母微眯起眼打量王熙凤片刻,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凤哥儿说的没错,邢氏,你可还有意见?” 邢夫人这会儿心里乐着呢,忙笑着摇摇手,“老太太的决定,媳妇哪里会有意见?全依老太太的意思办,我那儿正好有闲人,派去看着弟妹正好。” 贾母不想同他们多纠缠,心里也是反感王夫人,便点头算给了邢夫人一个折磨王夫人的机会,旁边的王夫人已经脸色惨白,眼前发黑了,没了娘家依靠,在夫家还要被嫂子折磨,她日后可还有翻身之日?想到贾宝玉闹着不读书,宫里的元春也没受宠的动静,她终于绝望的吐出一口血,晕倒在地。 事情算是解决了,贾赦临走时丝毫不顾及晕倒的王夫人,催促着贾政快些收拾,三日内必须搬出荣禧堂。贾政沉默不语,贾赦也不理会,志得意满的偕邢夫人回了大房。贾琏同王熙凤被贾母留下,贾母打发掉众人,审视的看了他们半晌,才沉声问道:“你们说王氏要害凤哥儿肚子里的孩子?这般巧,晚上就来了十几个人状告王氏,且都有凭有据让王氏狡辩不得,这些事可是你们安排的?” 贾琏惊讶道:“老太太怎么会这般想?我们夫妻俩掌家不过三四个月,哪里有这本事?再说那些人也不是冤枉二太太的,我看他们倒像是积怨多年终于找着证据,才急忙来找老太太主持公道的。幸而老太太英明,不止不怪他们扰了兴致,还处罚二太太平了他们的怨,咱们府中有老太太坐镇必然会安安稳稳的。” 王熙凤给贾母倒了杯茶,笑道:“老太太真是多虑了,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我们俩只想安生度日,可没心思算计这个算计那个。说句不好听的,二爷可是咱们府里的长子嫡孙,我们算计二太太做什么呢?就算厌烦她私下里那些手段,这不是还有老太太给我们做主吗?今儿是老太太寿辰,我本是想等到明日再来跟老太太说的,没想到……说句实在的话,我虽年轻,可也相信因果报应,相信多行不义必自毙,二太太能有今日也是她往日种下的恶果,不然就算多几个有心人也冤枉不了她不是?” 贾母摆摆手让他们退下,还能说什么呢?质问他们,他们肯定不承认,且王氏那些罪名没一个是冤枉的,不过他们心里都清楚,没有奴才会隐忍多年又一起跑出来状告主子的,必有人在后头撑腰,只是她说不出王熙凤的错,这件事也只能这样了。 贾琏长这么大头一回在二房面前扬眉吐气,整个人都透着兴奋,王熙凤用手指推推他的额头,笑道:“看你那傻气的样,有这么高兴吗?” 贾琏笑着搂了搂她,“唉,你是不知道啊,太久了,大房被二房压着,连府里的下人都看不起,个个提起宝二爷都是阿谀奉承,提起我琏二爷呢?如今二房搬出荣禧堂,二太太也被关进小佛堂,哈哈,我就不信他们二房还能翻出什么风浪来,没了二太太,我那好二叔怕是只能龟缩起来了。”贾琏低头看着王熙凤,在她额上吻了一下,语气忽然温柔起来,“谢谢你,若不是有你,大房兴许一辈子都翻不了身了,单看二太太背后娘家的面子,我们也不能把她如何,可是有了你,二太太娘家的助力算是废了,你真是我的福星。” 王熙凤想到他这些年的遭遇,有些心疼,伸手描绘着他的眉眼,轻声道:“你我之间无需言谢,往后我会一直陪着你,好也罢、坏也罢,有个人一起承担,再大的事也没什么怕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嗯,二太太做的最对的一件事就是当年牵线帮咱们定了亲,想来她也没料到,招惹来的会是她的克星。” 王熙凤扑哧一笑,“什么克星啊?都是她心术不正,要不然我才不理她。” “是是,我的二奶奶才是真正的善良人儿,没人惹你绝对不会寻别人麻烦,府里的下人都心向着你呢。”贾琏说着话就扶起王熙凤往里间去,闹腾这么久他都有些累了,王熙凤还怀着身子,可得早些休息。 王熙凤慢慢躺下盖好了被子,笑道:“如今知道我的好了?上次你同那些朋友出去,听说他们还在你跟前儿骂我来着,说我河东狮,看得你忒严,一点不懂得贤良淑德,还说什么来着……” “哎呦!定是兴儿那家伙,多嘴多舌的,什么话都往你耳朵里传,二奶奶别理会这些,他们那是嫉妒我有个好媳妇,我都同他们疏远了,一个个的整日不干正事,没甚好结交的,二奶奶可满意?”贾琏脱了外衣坐在床脚给王熙凤揉腿,这些都是他跟太医问的,说是这样照顾孕妇能让孕妇轻松些,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王熙凤笑笑没说话,其实她练了修真功法,除了身体本能的孕吐反应外,血液循环很正常,也不会有浮肿疲惫的感觉,但她还是没有拒绝贾琏的动作,每当这个时候,她看着贾琏认真的样子心里都会浮现出满满的感动,她想,她已经爱上她的夫君了,他们从成亲认识,磨合至今,感情与日俱增,如果没有意外,她觉得他们一定会白头到老,也许等到他们感情再深一些,她会同他一起修真,一起长命百岁,相依相伴。 三日后,大房搬进了荣禧堂,东边这个花园子则是给了二房居住。花园子本就同正院隔开单独开了大门,平日贾政不过去的话,还真像二房被分出府一样,让贾政憋屈却无计可施,只能日日早晚去贾母处请安陪贾母用膳,让下人们还记得他们二房才是老太太看重的。 贾赦依然花天酒地,甚至因他搬回荣禧堂,个别小丫头还主动往他床上爬,让他这日子过得十分快活,认定王熙凤就是旺夫旺家的儿媳妇,还特地敲打了邢夫人一顿,命她不许再多事找王熙凤麻烦。老太太见大房二房这番对比,心生抑郁,短短半个月竟瘦了一圈,看着也有些憔悴,可王夫人惹出的乱子太大,连王子腾夫妇都来府里骂了王夫人一顿,她也没法子帮二房了,这般郁结于心,说话的精神头也没了,三天两头闹一场小病,愈发管不了事。 没了这些人添麻烦,王熙凤又掌了权,日子过得越来越滋润,胎也养得极好,每次大夫来看过都说这一胎绝对没问题。就这么过了五个月,王熙凤在大年三十用晚膳的时候开始阵痛,她立即运转灵力在腹部一圈一圈的温养,等产婆赶到她还安慰了贾琏一番,才随产婆进产房去。 刚开始阵痛不会马上生,王熙凤对于这点疼痛完全能忍受,但等在外头的贾琏就坐不住了,焦急的来回绕圈,看得旁边的下人都头晕。齐嬷嬷在一旁吩咐丫鬟们准备热水、饭食等物,见贾琏脸色发白有些看不过去了,上前劝道:“二爷,主子这是头胎,会慢一些,要生下来还早得很,起码要两个时辰,要不您先去偏厅休息一下,等主子生了我就去叫您?” 贾琏摆摆手,“不行,我不在这儿等着安不下心,你去忙你的,照顾好二奶奶,不必管我。” 齐嬷嬷好笑的行了礼进屋去张罗,心里却为主子高兴,她伺候过几任主子了,这是头一个聪慧又得宠的主子,将来只要主子不犯大错,想来日子也不会过差了。 王熙凤又吃了碗面才听到产婆说开了全指可以生了,忙用灵力轻轻的将胎儿往外推,同时护住孩子周身让她不受伤害,产婆和齐嬷嬷等人紧张的在旁边安慰引导她,王熙凤始终没有出声,一直把劲儿用在生产上,在大年初一太阳升起的清晨,终于顺利产下一女,被王熙凤灵力温养着成长的小丫头胖乎乎的身子,黑黝黝的大眼睛,健康可爱的让人见了就喜欢,虽说是个女孩,可王熙凤才成亲一年多,没人会挑这个,产婆和下人们纷纷开口道喜,得了不少赏银。 齐嬷嬷把孩子擦洗干净,包上王熙凤亲手绣成的红被出门给贾琏看,“恭喜二爷、贺喜二爷,二奶奶母女平安,这姐儿也健壮胖乎着呢。” 贾琏低头去看孩子,咧开嘴笑得傻里傻气的,“凤哥儿如何了?可是累着了?我怎么没听到声音?她还好吧?我去看看她!” 齐嬷嬷忙挡了挡,“二爷可使不得,这会子屋里还有血腥气,奴婢知晓二爷疼主子,但规矩在那儿呢,起码,起码得让奴婢们把屋子收拾干净您再进去。您放心,主子好着呢,方才还逗了逗小主子,一直没出声是把劲儿都使在正地方了,是好事。” 贾琏听了心稍微放下了些,看着女儿心痒痒的很,伸出手来,“给我抱抱,我拿枕头练习许久了,应该不会报错的,来。”贾琏从齐嬷嬷手里小心的拖着孩子的脖颈把她抱了过来,看着女儿天真懵懂的眼睛心都化了,“瞧爷的闺女多漂亮,长大了来府里求亲的小子肯定踏破门槛,啧啧,爷可得小心护着,不能让外人瞧了去。” 一众丫鬟都忍着笑,孩子这么小,再好看的人儿能看出什么来?一瞧就知道二爷对这女儿宠爱得紧,对二奶奶也是万分重视,她们心里羡慕的同时也彻底把最后那一丝小心思给掐灭了,二爷对二奶奶情深意重,这样的男子让人向往,但这样的男子也绝不会待旁人好了,争破头爬上二爷的床也不会有好下场,她们倒不如安分守己的伺候好二奶奶,将来二奶奶高兴了还会给她们配个好人家。 过了一会儿屋子里都收拾好了,贾琏抱着孩子走进产房,看到王熙凤鬓角微湿有些疲惫的躺在床上,眼中忽然湿润了,他还从未见过妻子这般虚弱无力模样。他坐在床边,握住王熙凤的手轻声道:“辛苦你了。” 王熙凤笑着摇摇头,视线落到女儿身上,“这是我们的宝贝,我不辛苦。” 这边生完了,邢夫人带着王善保家的姗姗来迟,听说生了个丫头,立马皱起了眉,念念叨叨的说:“怎么不是男娃?当初还说什么琏哥儿有后了,谁要害她儿子的,这会儿居然生了个丫头?还有琏哥儿,女人坐月子,他怎么能进去,不吉利的,快去把人给我喊出来。” 下人进屋去叫贾琏,贾琏冷哼一声,说道:“不必理会,她要留下就上茶伺候着,要走就恭送她赶紧走。” 下人出来对邢夫人说贾琏不在乎这些说头,正在里头同王熙凤逗孩子,邢夫人气愤却又拿贾琏没办法,起身就走了,连孩子也没看,路上还和王善保家的嗤笑道:“我当她是什么能人,一进府就翻云覆雨的,还不是没生出儿子?这会儿琏哥儿是宠着她,什么都不在乎,将来,哼,我就不信她一直顺下去。走,去老爷那儿,老爷可是一直盼着孙子呢。” ☆、第95章 修真炉鼎牌王熙凤(十二) 贾赦不知听邢夫人挑拨了什么话,没一会儿就派人来叫贾琏,贾琏不舍的放下女儿,回房梳洗一番去书房见贾赦,以为他是想问问孩子的事,谁知才进门,贾赦就头也不抬的指了指旁边的女子,说道:“这是秋桐,在我跟前儿伺候的,性子好,人也安分不会闹事,你收了房当个通房丫头吧。” 贾琏看也没看秋桐,只惊讶的问贾赦,“老爷这是做什么?儿子没这个心思,再说凤哥儿刚辛苦的为我生了个孩儿,我此时领个女子回去岂不是寒她的心?” 贾赦不悦的扔了茶盏,“凤哥儿,凤哥儿,你一个七尺男儿能不能有点骨气?你母亲说的不错,你就是被儿媳妇拿捏得死死的,连个爷们儿样都没有。将来你是要袭爵当大老爷的,事事都依着女人怎么行?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喜欢宠一阵没什么,宠太过了她们就得寸进尺,你切不可失了男儿尊严。” 贾琏也很不高兴,“原来是太太在老爷跟前儿嚼舌根子了,她身为当家太太,在凤哥儿生产的时候看也不看一眼,等孩子生下来才去院子里转了一圈,见也不见孩子就来老爷面前挑拨,她是什么意思?我看她就是看不惯我,挑拨我们父子感情,不然我纳不纳妾关她什么事?她一个继母整日的盯着继子屋里事,合适吗?” 贾赦立时黑了脸,“你说的什么话!继母也是你母亲,你幼年丧母,这些年还不是你继母照顾你长大的,怎么能不关心你?你媳妇是个好的,但只生了个女儿,也不知什么时候能生个儿子来,你是我们大房唯一的嫡子,就该多纳两个妾早日开枝散叶。” 贾琏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父亲也说了我是唯一的嫡子,既然您在意这个嫡字,又何必让我去生庶子?您共有二子一女,可琮哥儿和迎春那里也没见您着紧,可见在您眼里庶出的子女无甚用处,那我也不想要庶子庶女,我只等着将来妻子生的嫡子就够了。” “你!你放肆!”贾赦一时语塞,感觉自己把自己绕进去了,也不知该继续说什么,看看秋桐,不耐烦的对贾琏喝道,“滚,我们做父母的还不是为你着想,怕你被媳妇拿捏了?你既不领情,往后我也不管了!” 贾琏躬身行了一礼,“多谢父亲,我同凤哥儿日子和美,不想多生波澜,这些屋里事就由我们自己决定吧,还望父亲和母亲多看看凤哥儿的好,若寒了她的心,对府中事务也不再上心,想来大家的日子也不能过的这么舒坦了。” “呵,合着府里日子过得好全是你媳妇的功劳了?滚出去,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别在这碍我的眼!”贾赦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点心虚了,他这才想起大房能翻身靠的都是王熙凤的手段,若把人惹急了,再让贾政和王氏翻了身,那不是凭白给自己添堵吗?儿子纳不纳妾关他什么事!这么一想他又吼了贾琏两句把人赶走了,回头看见水灵灵的秋桐心一动就拉着秋桐去偏厅了,儿子不纳妾更好,这么个合他胃口的人儿他还不愿意给呢。 贾琏怕王熙凤烦心,就没提这事儿,他自己也没当一回事,反正都推了也跟贾赦说明白了,这种事男人不愿意,做长辈的还真不能逼着来。不过他没说,王熙凤也从邢夫人身边的傀儡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甚至连邢夫人在贾赦面前挑拨的话也一清二楚。 她坐着月子不宜动气,实际上对这么个人她也没什么好气的,级别相差太大,真惹怒了她,她一根手指就能碾死邢氏,但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赶尽杀绝,这邢氏三番两次的想给她添堵,像个惹人厌的苍蝇一般,她是有些不耐烦了,对付这种人只要让其失去所有依仗蹦跶不起来自然就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王熙凤又画了几个傀儡日夜监视邢氏和王善保家的等人,过了半个月左右,终于被她抓住机会了。贾赦如今最宠爱的小妾就是秋桐,当初秋桐是邢氏帮忙挑选给贾琏的,没成想转眼就被贾赦收进了房里,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邢氏心里气不过,又觉得自己是当家太太不能什么手段都没有,很该把持后院像王熙凤那般强硬些。 但邢氏又没胆子同贾赦说,便想先处置了秋桐去去火气。她阴狠的让人引了个养马的和秋桐见面,用迷情香想让二人成就了好事,再引贾赦去撞见,这样暴怒的贾赦必然会打死秋桐和马夫,什么证据都不会留下,也不会传出家丑去。到时她再见机挑拨几句让贾赦对后院那些莺莺燕燕起了疑心,慢慢的总能把贾赦的心拉回来,毕竟没一个男人能忍受女人给他戴绿帽子的,有了对比贾赦定会知道还是她这样安安分分的正房太太最好。 邢夫人同王善保家的仔细盘算了数日,确定万无一失就开始行动,而傀儡早将她的计划告知了王熙凤,王熙凤干脆的命人提前去引了贾赦,让贾赦撞见帮邢夫人做事的丫鬟、小厮。贾赦到达的时候,秋桐虽还没和马夫成就好事,但这场景一看就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贾赦心里膈应不已,等发现香炉里是迷情香更是怒不可遏,使人抓住那丫鬟、小厮就打了个半死。 刚开始两个奴才还嘴紧的严守秘密,后来被打的皮开肉绽,晕过去就被泼醒,再晕又被泼醒,实在撑不住了就把王善保家的给供了出来。贾赦再傻也明白这是谁指使的了,后宅女人争风吃醋可以,不闹到他面前他都不理会,但邢氏竟设计他的女人出墙,设计他当龟孙子,这种事换做谁也忍不得! 贾赦押着那两个招供的奴才直接冲进了邢夫人的房里,上去一巴掌就将邢夫人扇倒在地,指着她咬牙切齿的厉喝:“你个贱人!你做的好事!” 邢夫人正发懵,眼尾忽然扫到门口被打的奄奄一息的两人,心里咯噔一下脸色迅速惨白。贾赦叫了心腹进来,指着王善保家的冷声道:“把她给我卖了,卖得远远的,一家子都卖,哼,连主子都敢算计,这辈子别想有好日子过!” 王善保家的跪在地上砰砰磕头,不住的哀求,额上立即青紫一片,邢夫人回过神来,惊慌失措的道:“老爷,您,您不能……她是我陪嫁丫鬟,我,我,老爷您息怒,定是误会了什么,这……” “你给我住口!她个奴才敢谋害爵爷,就算送官都不为过,我把她卖了是救了她的命。你这个蛇蝎毒妇,有心思为旁人求情还不如护好你自己吧,你嫁进我贾家门,贪婪吝啬掌不了家、挑拨离间犯口舌、多年无所出、残害小妾……你的罪名多得是,我随时可以将你休出门去!”贾赦怒气冲冲的说完,看到邢夫人震惊崩溃的样子,恶狠狠的强调一句,“我要休了你!” “不!老爷我知道错了,你不能这么对我……”邢夫人急忙爬到贾赦脚边哭喊求情,再也顾不上旁人了。她身边几个心腹全被贾赦抓住发卖了,最后更是冷漠无比的让她禁了足,期限未定,以贾赦的性子说不定很快就将她忘到脑后了,哪还有解禁之日? 可身边没了自己人,娘家落魄,邢夫人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贾赦拂袖而去,她怎么也想不通好好的安排是何处出了纰漏,想不通风光的日子怎会变得如此凄惨,她心里忽然后悔了,她若老老实实的当着大房太太,有诰命在身,说不定日后也能像贾母一般当个老太君含饴弄孙,做什么闹出这些事来? 贾赦没查到这事有什么蹊跷之处,只当他是巧合撞破了邢夫人的阴谋,想都没往王熙凤身上想,毕竟王熙凤还在坐月子呢,在所有人印象里,坐月子的女人都是虚弱的什么也做不了的。 王熙凤轻轻松松的解决了碍眼的人,做完月子后就和贾琏还有女儿一家三口幸福温馨的过日子。邢夫人、王夫人禁足,老太太病着,贾赦醉生梦死,贾政不同俗务……贾琏和王熙凤夫妻俩迅速把持了整个贾府,对内对外都是他们俩说了算,贾母自以为的老太君权力早就被架空了。 孩子出天花,王熙凤用灵力温养,有惊无险的顺利度过,她却利用这个借口将府里所有偷奸耍滑的下人全都放了出去,说是为孩子祈福,甚至每人还了卖身契还给了二十两银子,任谁也挑不出半点错来,都说王熙凤是个慈母且是个厚道重情义的好主子,只有那些被撵之人心里清楚他们是什么原因被放出去的,只是这么久他们已经见识过王熙凤的手段,丝毫不敢乱传瞎话,全都灰溜溜的拿着赏赐走了。 贾府下人基本由魏妈妈和齐嬷嬷管着,极其严格,再没什么捧高踩低的事,连三春和贾琮、贾环、贾兰都真切的感觉到日子变好了,没有上头压着的嫡母,没有下头欺主的奴才,他们想学什么只要是认真的,王熙凤都会允许,还给他们请最好的夫子回来,让他们各个都对王熙凤十分感激。 只有贾宝玉例外,他听王夫人说了不少王熙凤的坏话,贾母也说了王熙凤不少的不是,所以他心里觉得王熙凤不是好人。且王熙凤从不吟诗作对,整日的说什么规矩什么缩减开支,还同不学无术的贾琏整日呆在一起,他觉得这位表姐兼堂嫂就是那死鱼眼珠子,没一点好的。他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觉得日子变好了,他却觉得日子越来越差,原本他身边总是围绕着姐妹们和漂亮的丫鬟们,如今姐妹们已不同他一处玩了,而那些丫鬟们,莫名其妙的都对他疏远了许多,甚至有一个还在气急的时候说了一句“你当你还是从前那个宝二爷吗?”他完全不明白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让他变成这样的事王熙凤,这一点他很清楚,渐渐的便心生厌恶了。 王熙凤把一切看在眼里,对这些孩子却没任何想法,王夫人和她算是敌人了,她不会故意跑去教导贾宝玉,但也不会主动去给贾宝玉使绊子。所幸贾宝玉这个人任性归任性,却从来只是心里想想嘴上说说,实际上什么也不敢干,她也眼不见为净,懒得搭理他。 她还无意中发现了三春都有灵根,虽然是杂灵根但普通的修炼也足以健康到老了,便写了简单的功法叫她们去练。如今她在府中说一不二,再没人会质疑她阻拦她任何事了,行事自在得很。 王熙凤想要仔细照顾女儿,所以并不想立即就生第二个孩子,反正她和贾琏的日子还长着,不差这几年的时间。贾琏为他们的孩子取名贾菀,小名巧姐儿,王熙凤深知这个世界女子生存的不易,所以从小就教导巧姐儿修真,用玉葫芦里的灵气温养巧姐儿的经脉,让巧姐儿聪慧健康、玉雪可爱,看着就比同龄的孩子机灵许多。 日子慢悠悠的过去,贾府下人慢慢习惯了贾琏和王熙凤当家,习惯了贾母时不时生病喝药养身子,习惯了二房渐渐被大家忽视,贾府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看不出一点当年的样子了。在巧姐儿五岁的时候,许久未联系的姑太太夫家却忽然来了封信,说姑太太贾敏随夭折的小儿子去了,贾母这几年力不从心对贾政和贾敏两个孩子的在意却愈发深了,此时白发人送黑发人,大受打击,直接病倒在床昏迷了三日。 贾母再次醒来,拿着信前前后后看了数遍,又是一场痛哭,接着就急忙吩咐贾琏去接林黛玉过来,她说自己护不住女儿,再不能让外孙女受苦了,林家让她女儿这般悲惨的死去,定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贾琏不愿接这差事,回房时还皱着眉头,王熙凤安慰道:“老太太这几日病得严重,太医也让别刺激她,我们且先顺她的意思将表妹接了来,好生照顾些日子,待老太太过去这股劲儿再将表妹送回去就是了。再者,你只管听老太太的去扬州跑一趟,表妹如何还是要听林姑父的,若林姑父不允,你空手回来交差就是了,老太太也怪不到你身上的。” 贾琏叹了口气,摇头道:“也不知老太太怎么想的,她自己还病着,如何照顾林表妹?若林表妹因长久离家同林姑父疏远了,这岂不是我们的罪过?” 王熙凤想了想,迟疑道:“那……要不你就当去凭吊姑母,到林家走一圈,不提此事,回来只说林姑父不允就是了。这一来一回几个月,说不定老太太就没这么在意了,毕竟她也没见过林表妹。” “如此也成,”贾琏握住她的手,不舍的道,“自我们成亲,还从未分开过,我真不愿意去。凤哥儿,你同巧姐儿在家里等我,回来我给你们带扬州的特产。” 王熙凤笑道:“好啊,多买些小孩子的玩意儿,逗逗巧姐儿高兴也好。其实我觉得你出几次远门也不错,一路上可以开开眼界,多见见别处是什么样子,将来兴许能用得上。不过你路上可要小心,虽然你武功练得不错,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切忌粗心大意。” “好,我记住了,家有贤妻夫不招祸,你放心吧,我一定平平安安的回来。”贾琏抵住她的额头笑看着她,忽然一把将她抱起扔到床上,嬉笑道,“二奶奶,小生即将离去,今儿是不该补偿补偿我?” 王熙凤一翻身躲到里面去,捡了个枕头就扔到他身上,嗔道:“才说两句话就又没正经了,我还要给你收拾行李的。” 贾琏扯下帘子把她扑倒在床,边解她的衣裳边道:“有丫鬟在呢,别理那些,二奶奶只陪着我就够了……” 两人说话声渐小,不一会儿就沉浸在对方的温柔中不可自拔,王熙凤运转着同心诀让两人舒爽的同时体内灵力也更加凝实稳定,说不出的身心舒畅,使贾琏欲罢不能,恨不得日日同王熙凤黏在一块儿。 贾琏走了,王熙凤就命府里撤下喜气的东西,全都打扮素净算是简单的为贾敏守孝,尽一尽心意,安了老太太的心。果然贾母见她重视此事,精神好了不少,面对她也多给了几分好脸色,不再事事指责,让王熙凤又自在不少。 而贾琏到了扬州,却发现他和王熙凤都想多了,林如海早就为林黛玉准备好了行礼拜托他将林黛玉接进京里暂住,原来贾母已经写了信同林如海说过此事,还提了让林黛玉和贾宝玉定亲,青梅竹马、亲上加亲,也算是个好归宿,所以林如海犹豫一阵子之后就下了决心,要将女儿托付给岳母。 贾琏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如今也是有女儿的人了,他完全不能理解把女儿托付给别人照顾的心情,还是个多年未见的人,哪来的信任?不过老太太和林如海都说好了,他也不会多事,他只负责接人而已。 林黛玉不舍的泪别父亲,只带了王嬷嬷和雪雁两个下人随贾琏上了船。贾琏让王熙凤指派来的丫鬟去照顾林黛玉,他自己则是细心观察着路上的一切,出门走一圈不好白走,总得有些收获才是。他凭着高超的武功救过几次人,也惹过一些麻烦,心情从兴奋激动渐渐变得平淡,待回到京城时,整个人都成熟来了许多,透着股经历世事的淡然。 王熙凤接到信儿,亲自坐马车等在码头,贾琏一靠岸就瞧见了她,心里立马暖和起来,大步上前露出个笑容来,“你怎么来了?这里风大,快进马车里避着吧。” 第58节 “没事,我穿着披风呢,”王熙凤上下打量贾琏片刻,松了口气,笑道,“黑了点、瘦了点,不过瞧着倒是精神了,有没有在外头招惹小姑娘?” 贾琏失笑的捏了捏她的手心,“二奶奶还是一如既往的爱吃醋,你二爷我规矩着呢,这世间谁能比得上你?” 王熙凤脸红了下,瞟到刚下船的林黛玉,忙推了推贾琏,“快别胡说了,林表妹下来了,看表妹面色不大好,快让她上马车回府吧。” 贾琏回头一看,林黛玉果然脸色苍白,他拍了下额头,“也是我不懂这些,没留心,林表妹头一回坐船出远门,想必不适应得很,走,咱们快回府吧,得赶紧请个大夫回来瞧瞧。” 王熙凤点点头迎了上去,拉着林黛玉笑道:“这般标志的人儿定是林表妹了,舟车劳顿,快上马车回府歇歇,如今到了家里万事方便,表妹有什么需要只管同我说便是,当自己家一样,别见外。” 林黛玉有些拘谨的福了福身,“见过琏表嫂。” 王熙凤笑了笑,拉着她上了马车,“来,咱们回府再说,老太太知晓你今日来,正盼着呢。” 贾琏见她们上车,又在后头交待了几句,让人把林如海准备的礼品和他一路搜罗的东西小心运回府,这才自己上了辆马车回府了。 贾母如今是个瘦弱的老人了,倚在榻上看着就有些憔悴,她见到林黛玉极似贾母的样貌后勾出了丧女的痛,保证林黛玉泪流不止,怎么劝也劝不住,林黛玉只当她是为母亲之死伤心极了,心生触动,也跟着一起落泪,心里倒是对贾母多了一层亲近。 王熙凤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禁摇了摇头,这孩子心思单纯,又是个重情的,将来怕是会被贾母伤到。幸而如今府中上下都整顿了一番,再没奴大欺主的事儿,不然这林表妹在府里住着还不知要受多少委屈呢。想到贾母要将林黛玉许给贾宝玉那个不定性的小色鬼,王熙凤就有些惋惜,她淡淡的瞥了贾母一眼,多少年了还不死心?老太太居然又想着借贾宝玉岳家之力抬举二房,好好的老太君不做,偏要瞎折腾,她倒想看看老太太能折腾多久! ☆、第96章 修真炉鼎牌王熙凤(十三) 王熙凤早在知道林黛玉要来的时候就准备好了单独的小院子和伺候的丫鬟,所以贾母提出要让林黛玉和贾宝玉一起住在碧纱橱的时候,她惊讶了一下,立即说道:“老太太,知道您是想同林表妹亲近,但小姑娘刚刚经历伤痛,还是让她同姐妹们处在一块儿高兴高兴才好,我已经命人收拾了挨着迎春的院子,往后让她们姐妹一同来给您请安说话,闲时再一同玩乐,岂不两全其美?再者,宝玉的性子您最清楚不过,万一瞧见林表妹伤心,他可不是没心思读书了吗?” 贾母本有些不虞,但听了最后一句话想想也是这个理儿,她再想给宝玉铺路也得宝玉自己争气才行,只要宝玉下学后她把黛玉叫来,一样能让两个玉儿培养感情。这么一想,贾母就松了口,拍拍林黛玉的手笑道:“还是你表嫂想的周到,那你就随她去看看你的院子,有什么不合适的只管同你表嫂说,把这当你自己家一样,不要见外。” 林黛玉微微笑着,“老太太放心,黛玉都记下了。” 贾母又嘱咐了几句话,凸显她对林黛玉的重视,然后才让王熙凤带着林黛玉去拜见几位长辈,其实也只是拜见贾赦和贾政而已,两位太太还在禁足不见外人的。 林黛玉经住处争议一事变得越发拘谨,生怕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给人添了麻烦,王熙凤见她这般乖巧心里有些怜惜,巧姐儿也乖巧,但因着有父母宠爱行事天不怕地不怕,从没拘束过,可林黛玉却小小年纪就丧了母,又被父亲丢给从未见过的外祖家照顾,想来心里是极难受的。 两人到了荣禧堂,王熙凤领她到旁边小院子看了看,“这里就是你的院子了,还没有题名,你喜欢什么名字可以写下来,我让人去做个牌匾挂上,”说着她又指着站成一排的下人笑道,“这是三个大丫鬟,四个粗使丫头,两个守门的婆子,都是细心守规矩的,她们的卖身契已经放在了你梳妆台上,以后就是你的奴才了,只管使唤她们。” 林黛玉惊讶的看她一眼,又去看那几个奴才,果然看上去都是老实本分的样子,她心里有些感动,对王熙凤福了福身笑道:“多谢琏表嫂了,这一路黛玉得琏表哥照顾,如今琏表嫂又如此周全,黛玉心里实在感激……” 王熙凤摆摆手,拉着她进了里屋,“没事,你是妹妹,做兄嫂的照顾你是应该的,你且先歇会子,厨房那边送了几样吃食过来,你挑着喜欢的用一些就躺着吧。大老爷正有事,二老爷也在衙门没回来,拜见他们不急,至少要一两个时辰,到时我来叫你。” 林黛玉看到一桌子的饭菜点心,心里暖暖的,又向王熙凤道了谢,王熙凤看自己在这儿,她没法子休息,便起身离开了,临走时她给林黛玉留了五十两碎银子做零花,又交待众人好生伺候着,众人见二奶奶这般重视都小心起来,不敢有丝毫怠慢。 林黛玉在屋子内外转了一圈,梳妆台上有一下子卖身契和两匣子首饰头面,外间有个书案,书架上摆满了书,摆设、床纱全是扬州正流行的,让她倍感亲切,她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老太太口口声声疼爱她疼爱她母亲,可却什么也没为她做,而这个表嫂嘴上说的是客气话,实际上却什么都为她准备周全了,这种对比让她有瞬间的茫然,不过所有人都是才认识的,她也无需想太多,只是往后同谁亲近还是再观察一段日子再说。 王熙凤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她只是习惯了事事打点周全,没想到却意外的让林黛玉消除了不安,变得有底气许多。这边安顿好了,王熙凤就急忙回了房,贾琏刚沐了浴,只披一件长衫歪在床上等她,见她进门就对她温柔的笑了,火热的目光紧紧盯着她。 王熙凤觉得心跳有些快,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她是很想念贾琏的,四个月的分别,除了几封信外就毫无音讯,她心里挂念,却只能从她给贾琏的护身符感受到贾琏平安无事,其他什么也做不了,那种无力的感觉真的很烦,如果可能,她更想跟着他,无论去哪里,两人都在一块儿。 贾琏冲她招招手,暧昧的轻笑,“二奶奶看傻了不成?是不是发现你二爷出去一回变得更吸引人了?” 王熙凤嗔他一眼,慢慢走到床边,仔细打量着他,“确实有些不一样,”她伸出手指在贾琏身上的伤痕处轻轻抚摸,微皱着眉道,“遇见什么事了?你武功很高了,居然还受了伤?” 贾琏呼吸有些急促,一把扯过她翻个身压在身下,轻吻着她耳垂道:“二奶奶,爷都快想死你了,别说那有的没的,快给爷好生去去火。” 王熙凤挣扎着往旁边躲,“不行,你得给我说说你遇见什么事了,不然不让碰。” 贾琏被她扭动蹭的火越来越大,偏得不了手,无奈的咬了她鼻尖一口趴在她身上喘气,“没什么的,是我经验不足,差点被算计了,外头有蒙汗药、软筋散这类的东西,不过我身手好,躲过去了,回头将他们都给灭了个干净。别担心,若不是经了这些事,我还因着习武而沾沾自喜呢,如今我算是知道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们有的是招数没使出来,什么时候都得谨慎小心。” 王熙凤放下心,叹了口气,“要是有一日能放下府里的事和你一起走遍山川江河就好了。” 贾琏吻了吻她的眉心,轻声道:“没什么不行的,待过几年吧,一有了机会我就带你走,这府里着实没什么可留恋的,处处是烦心事。” 贾琏说着话已经扯开了王熙凤的衣裳,他不知道别的女人是什么感觉,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随着他对王熙凤的感情越来越深,同房时那种灵魂震颤相融的感觉愈发明显,让他整个人犹如飘到云端做了神仙一般。长辈朋友不少人在他面前说女人不能太宠着,三妻四妾是寻常,但他不知何时已开始反感这种说法,他已经从心里接受了王熙凤的要求,一心一意,一生一世,只有他们两个,再无旁人。 小别胜新婚,府里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贾琏和王熙凤之间的流转的情意,连带着王熙凤对下人也宽容了许多,处罚轻了、赏赐多了,这下子众人日日为他们两口子祈福,就盼着两人心情好,让大伙儿也跟着过好日子呢。 和他们这边的热闹喜庆相比,贾母和二房就愁云惨淡的多了,林黛玉自来了府里,就同处在三春一块儿,不是跟着夫子读书作诗就是跟着绣娘学针织女红,贾母总不好耽搁她学东西,只能趁着晚膳将她叫过去让她和贾宝玉一同陪着用膳说说话。可林黛玉却一板一眼的守着女孩儿家的规矩,开口闭口都是夫子教授的东西,贾宝玉最初的惊艳过后就渐渐厌烦了,觉得她和湘云妹妹的可爱完全不能比。两个玉儿不合拍,愁得贾母嘴上起了一圈燎泡。 私下里贾母留住贾政,苦着脸道:“本想着黛玉同宝玉青梅竹马,过两年给他们定了亲往后如海那边帮帮你也是水到渠成,谁知现在如海病怏怏的帮不上什么忙,这两回来信也不提孩子结亲的事了,宝玉和黛玉也处不来,这可如何是好?” 贾政一脸惭愧,“让母亲费心了,都是儿子的错,这么大年纪还累得母亲烦忧。” “哪里是你的错,都是老大那个不孝子,不学无术还贪恋权势,也不想想这府里要真让他当家,早就败的不成样子了,这许多年还不是靠着我和你在撑着?否则那些王爷、太妃谁还记得有个荣国府?”贾母提起贾赦就愤愤不平,这个跟着先老太太长大的孩子天生就是来给她添堵的! 贾政沉默不语,贾母又独自盘算了一番,叹道:“如今能靠得住的也就是元春了,我这里还有私房,你送进宫去给元春打点,家里头王氏的名声坏了,真正好人家的姑娘都不愿意嫁过来,黛玉的家世算最好的一个了,还是要让他们结亲才成。这样吧,你平日里多给如海去信,闲话家常或说说官场之事,慢慢亲近起来,透出你愿意两家结亲的意思,如海就这么一个女儿,嫁到咱们家总比去别处要舒坦的多。” 贾政点点头,“是,母亲说的我都记下了,母亲放心。” 亲事自来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太太也不想着让孩子培养感情了,干脆让贾政去同林如海说,这事儿傀儡立马就告知了王熙凤,王熙凤觉得她是个外人,管天管地也管不到林如海嫁女儿,最后如何还是要靠林黛玉和林如海说,所以她就让林黛玉常往家里写信说说在京里的情况,不管收不收到回信都每月去一封,林如海到底也是个当官的,她不信林如海看不出点东西来。 说来她愿意对黛玉好也是有原因的,府里这么多人,不管是敬重她的还是感激她的,都对她把持着贾琏颇有微词,全都觉得她不贤惠大度,背地里把她当河东狮。她不在意这些,只要旁人不碍到她,她才不管这无谓之事,但林黛玉真心真意的觉得她过得幸福,羡慕她和贾琏夫妻情深,这还是让她心里有些触动,毕竟在这个对女子苛待的世界,林黛玉如此单纯的祝福她羡慕她实属罕有,因此王熙凤也不希望这么个好姑娘将来会为情所苦。 且她发现林黛玉比三春的灵根好很多,是单一水灵根,修炼起来会比别人快上几倍。同林黛玉一样的还有贾宝玉,贾宝玉也是单灵根,但贾宝玉每次看见她都有些不屑,她也不可能上杆子教导贾宝玉修真,反倒是林黛玉心性通透单纯入了她的眼,难得起了收徒的心思。不过能不能成师徒还要看缘分,她只是默了本功法交给黛玉,令其私下里悄悄练习,修真可强身健体、延长寿命,只要黛玉修炼到筑基,身体自然脱胎换骨再无病痛。 林黛玉本是对王熙凤感激在心,所以得了功法就按照王熙凤的教导秘密练起来,没想到用了半个月引气入体后,灵力滋养经脉会让她病痛减轻,虽还苍白瘦弱,但那苦苦的药汤子再不用喝了。身子日渐好转后,林黛玉痛哭了一夜,从此将王熙凤当做再生父母,万分亲近,做什么事都以王熙凤为先,不知不觉就同贾母那些人疏远了,正好在无意中破坏了贾母的谋划。 贾母得不到林如海的准信,焦急的不断往宫里送银子,只盼贾元春得宠上位能直接抬高二房的地位,到时宝玉是皇妃亲弟,自然会有大造化。而王夫人在沉寂这么多年之后也开始悄悄的行动了。 刚开始她被关进小佛堂时,是邢夫人派人看着的,夜夜吵着她不让她休息,白日里清汤寡水从不伺候她日常起居,让她苦不堪言,却无处诉苦。后来被王子腾夫妇上门痛骂一顿绝了情义,她更是连娘家都没有了,直到邢夫人犯了错被禁足,下人也都发卖,她才松快些,渐渐收买了看门的小丫头,时不时传些消息给她。 得知贾母有意让林黛玉嫁给贾宝玉之后,她心里不舒服,宝玉是她儿子,成亲这么大的事怎么能不让她相看?而且那个林黛玉都没来拜见过她,显见不是个好儿媳妇。而且她还听说林黛玉同王熙凤的关系越来越好,这点她最容不得,往后府里若是王熙凤当大房的家、林黛玉当二房的家,她哪里还有翻身之日?于是她便开始算计怎么破坏双玉的亲事。 王夫人被关的久了,可信任的人没有,帮着传话的人也就一两个,凭自己真干不成什么。她苦思了几夜之后忽然想起妹妹薛王氏,薛家是皇商,宝钗据说也是个极好的人儿,若能成就金玉良缘,让薛宝钗当二房的家,借助薛家的财力捧起元春,二房翻身指日可待,到时宝钗必会敬着她,她出去了照样可以风风光光的。 王夫人想到好法子,立即书信一封让人送去金陵薛家,这种给亲戚写封信不算什么大事,小丫鬟收了王夫人一支银簪子,很快就将信送出去了。金陵的薛姨妈正愁儿子不听管束,整日惹祸,收到王夫人的信立时眼睛一亮,命人收拾东西准备进京。薛家眼看着就要落魄,宝钗的婚事也没着落,能嫁进荣国府当少奶奶算是高嫁了,自然好,且还能让贾政管着些薛蟠,薛家的生意也能借些贾家的名头护航,一举数得,她觉得这完全是个好主意。 薛宝钗看过信后不置可否,反正金陵是寻不到好夫家的,去了京里她可以进宫,可以结交王孙贵族,最次也可以嫁给贾宝玉,到时看过情况再另作打算,总有法子把日子过好的。 没两个月,薛家进京上贾家拜访,她是王熙凤的姨妈,王熙凤不好怠慢,收拾了梨香院给薛家人住,贾母趁机让薛姨妈去探望王夫人,姐妹俩痛哭一场,王夫人句句悔过,贾母感叹王夫人知错能改,敲打一番就将人放了出来。贾琏和王熙凤看着她们自编自演的闹剧觉得啼笑皆非,几年过去了,王夫人还能做什么?折腾贾宝玉的婚事完全不关他们的事,他们也不可能被什么贾宝玉的岳家打压,当王子腾是死的呢? 而贾母本意是借薛姨妈把王夫人放出来,让之前的丑事彻底揭过去,往后抬举二房也容易些,万万没想到薛姨妈进京是为了金玉良缘。王夫人和贾母如今都没什么势力,两人为着宝玉的亲事明争暗斗,互不退让,各有各的说法,搅和的贾政都不知该听哪边的好了。薛宝钗却意外的发现王夫人和王熙凤不和,在贾家毫无地位,对嫁给贾宝玉起了退却之心,反而劝薛姨妈想法子送她进宫。 王熙凤当看戏一样的看她们闹腾,只管好大房这边的事,完全不理会。过了没多久,薛蟠同人在青楼争头牌,打了起来,对方是个纨绔世子爷,身份上薛蟠就比不了,偏薛蟠在金陵横行霸道惯了,不管不顾的就闹了起来。那世子爷在京里玩大的,喊一声,青楼里的狐朋狗友就都出来助阵,直接打碎了薛蟠一条腿的膝盖骨,让他彻底废了! 薛蟠是痛晕过去被抬回梨香院的,薛姨妈大惊失色、六神无主,只知道趴在薛蟠身上哭,薛宝钗急忙叫人请了大夫来,得知薛蟠的腿治不了,只能当个瘸子,薛姨妈也受不了打击晕了过去。薛宝钗又急又气,只能一个人撑着安排里里外外的事。 第二日薛姨妈就冲去找王夫人算账,“若不是你让我们进京,我儿怎会受此大难?你当初信里如何同我说的?我来了之后你也做到了一星半点?早知你已被贾家厌弃我说什么都不会来的!” 王夫人见她在下人面前揭自己的短也恼了,“蟠哥儿受伤关我什么事?我早叫你严厉些管着他了,是你耳根子软,放任他四处为祸,京城是金陵那小地方能比的吗?随便遇见个公子哥都是你们惹不起的,他还敢故意找茬,被打断了腿还是轻的,能保住命你就知足吧。” “好啊你!我儿断了腿,你还在此说风凉话,我真真是错信了你!你不仁我不义,这府里我是不会留了,你立刻将从我这儿借的银子还来,整整二十万两一个铜板也不能少!”薛姨妈铁青着脸,手直直的伸到王夫人面前,眼中满是决绝之色。 王夫人立马变了脸,惊道:“我们说好了这银子无需还,你如今是反悔不认账?再者我借银子是有用处的,哪里能立刻还给你?” 薛姨妈冷笑一声,“我这里可是有借据的,你不还我就去官府告你,你贾家是官家,确实比皇商强,但我是王家女,我不信大哥会看着你欺侮我。” 王夫人急了,“你要告我?就为着你儿子自己惹的祸事?我们可是早就说好了,那借据要当做宝钗的嫁……” 薛姨妈猛地睁大眼睛,厉喝一声,“你住口!祸从口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给我分清楚!不然我跟你闹个鱼死网破你也得不着好,把银子还我,我立马搬走,从此你我恩断义绝!” 王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瞧你这脾气,说急就急了。不说其他,单我帮蟠哥儿处理的那几桩事,你也不能说恩断义绝吧?那位贾雨村贾大人可是看我们老爷的名帖才免去蟠哥儿罪行的,你都忘了?咱们有话好好说,别闹得太难看。” “我呸!拿这个威胁我?先头我儿又没闯什么大祸,不过是买东西同人争执起来打伤了那人的头罢了,我只几箱银子搬过去,你看那人还会不会告?倒是你,你拿我二十万两银子出去放利子钱,还偷偷拿政老爷名帖包揽诉讼,小辫子这么多,你想想怎么善后吧!我同你没甚好说的,三日之内必须还银子,不然,哼,我们走着瞧!”薛姨妈难得强硬了一次,心里头几乎怨死了王夫人。她儿子废了腿,她这辈子的指望都没了,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王夫人还敢说风凉话,既然人家不拿她当回事,她也不介意把对方的丑事抖出来! 屋里一共六个下人,薛姨妈说的又急又快,根本没给王夫人反应的时间,王夫人只好时候威胁恐吓一番令她们不许胡说。但她管的下人一向不是什么规矩人,不过半个时辰,东院西院整个荣国府都知道王夫人干的缺德事了,贾母气得砸了屋里所有东西,恨不得掐死王夫人。 王熙凤听闻后,同贾琏一起到贾赦处请安,顺口说道:“老爷,二房这么多年就没消停过,丑事一件接一件,老太太又不愿意处置他们,不如……将他们分出去吧。” ☆、第97章 修真炉鼎牌王熙凤(十四) 贾赦听见王熙凤的话顿时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惊疑不定的看着王熙凤问道:“分出去?分家?” 王熙凤点点头,道:“老爷,这可不是我们绝情,实在是二房不安好心,整日的惹事,若继续纵容他们,将来恐会惹来大祸,咱们府里的当家人可是老爷您啊,到时他们惹了事,圣人怪罪下来却要怪到您的头上,咱们大房岂不是冤?” 贾赦皱起眉,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他才站定看向贾琏,“琏哥儿,你也这么想?父母在,不分家,咱们若开了这个口,往后怕是要顶着个不孝老太太的名声了。” 贾琏劝道:“真正有本事的人家都知道内情如何,二房这二十余年在做派谁家不晓?至于那些只会说嘴拎不清的人家,咱们也无需在意,如今唯一为难的就是老太太,若老太太坚决不松口,这个家也不好分。” 贾赦眉头皱的更紧了,“对,就怕老太太装病威胁我,我总不能不顾老太太死活硬把二房分出去,”他又在屋子里走了两圈,忽然看向王熙凤,“你可有什么法子?若能将二房分出去,不拘什么法子,只管用就是,我倒想看看他们离了荣国府还能有什么风光,哼,既然瞧不起我,何必受着我的爵位庇荫!真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 贾琏有些不满,这种事就该贾赦出头,还能说是长兄如父教训二房,让他们小辈出头算怎么回事?他想开口反驳,王熙凤却悄悄拉住了他,他转过头,见王熙凤起身笑道:“一时半会儿也没想到什么法子,不过二房如今正闹腾,总能抓到他们的小辫子的,老爷放心,这件事我会尽快解决的。” 贾赦这才满意的笑了,麻烦事都推了出去,他无事一身轻,同他们摆摆手就哼着小曲儿去后院了。 贾琏摇头叹了口气,“你何苦应下这苦差事?这可是个得罪人的活计,一不小心还会落下个挑拨夫家分家的恶媳名声,唉,你且歇着,分家的事还是由我出面吧。我到底是大房的袭爵人,不满他们败坏门风还说得过去。” 王熙凤扑哧一笑,“瞧你愁的!我什么时候应过没把握的事?你就等着看吧,这一回啊,他们全都翻身无望了。” 贾琏疑惑的挑挑眉,被勾起了兴趣,“咱们一家子血亲骨肉,为面子也不好做的太绝,哪里能下狠手打压他们?你可是拿住了什么要命的把柄?” 王熙凤轻点了下头,往外看了看,手指微动,设下一层透明的结界,让外人再无法听到他们一点声音,这才底气十足的说道:“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鸳鸯心悦于你吗?” 贾琏不自在的喝了口茶,“好端端的又说这些做什么?她是老太太跟前儿的红人,我自然敬着些,但自咱们成亲以来,这么多年了,我可曾理过什么桃花?你莫不是想翻旧账?” 王熙凤拍了他一下,“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我还没说完呢!” “好好,你说。”贾琏笑着搂住她,只要不是说他的烂桃花就好,他这辈子可是已经拴死在妻子身上了。 王熙凤靠在他肩上说道:“鸳鸯无非就是想求个好归宿罢了,她自幼在府中长大,见过太多繁华,眼界也高了,普通的小厮管事哪里入得了眼?如她们这些丫鬟大约当了主子的姨娘便是最好的归宿了,翻身做半个主子,锦衣玉食,生的孩子也有好前程。我定是不会让你收了她的,府里其他的男主子不是太小就是太老,都不合适,她就有些抑郁了。” 贾琏轻笑一声,“一个丫鬟你也知道这许多,不会是因着她有些小心思才特地留心的吧?” 王熙凤笑而不答,继续说道:“正巧我发现老太太同二房在谋划什么,就找了鸳鸯来,允她将来当个掌柜娘子,就是我嫁妆铺子里很年轻的那位掌柜。鸳鸯考虑了小半个月,老太太谋划的事大概不怎么顺利,她终于答应帮我的忙了,所以老太太和二房有什么动向,她都会立刻来禀报我。” 贾琏惊讶了一下,“老太太的得力大丫鬟居然投靠你了?这……怪不得方才你一口应下分家之事,可是有什么把柄连老太太都卷入其中?” “正是,”王熙凤趴在他肩上悄悄的说,“他们给元春送了不少银子打点,因急于捧元春上位,不愿慢慢等了,竟胆大的去掺合夺嫡之事!你说说,这事儿大不大?这可是要脑袋的事,老太太还有什么借口不同意分家?” 贾琏腾地站了起来,满脸震惊和不可置信,“你再说一遍,他们干什么了?” 王熙凤看着他的眼睛,轻轻吐出两个字,“夺嫡。” “夺……夺嫡?”贾琏匆匆走到窗边打开一条缝往外看了看,放轻了声音急道,“他们怎么敢?这是在拿我们阖府的命去赌啊!他们凭什么选中效忠的王爷?凭二老爷从没升过的六品小官儿?荒唐!太荒唐了!” 王熙凤拉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放进他手里,轻声安抚,“别急,这事儿才刚刚开始,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只要我们立马同二房划清界限,往后有什么事也怪不到我们头上。不过,我们要先去寻珍大哥一趟,请他开宗祠,一次就将老太太和二房打的不能翻身。不然等将来他们惹出更大的祸就晚了。” “对,不是每次都能先知道情况的,就按你说的办。立即把鸳鸯叫来同我说一说前因后果,然后我就去见东府珍大哥,此事闹不好会牵连九族的,想来他听了就会郑重处置,即使他和老太太是一样的心思,也管不着咱们大房不愿意掺和。”贾琏已经冷静了下来,之前是听到夺嫡太过震惊了,如今见妻子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也不紧张了,赶快把家分了才是要紧事。 两夫妻先回了房,然后派人在鸳鸯歇着时把她叫过来。鸳鸯也知道这是大事,成不成就看这次了,她已经投靠了王熙凤,就万万不能让大房失势。于是她将所有知晓的东西事无巨细的向家里禀报了一遍。 贾琏越听眉头皱的越紧,心里实在怨恨老太太,一把年纪了偏生要闹出各种是非来,若不是老太太撑腰,二房哪来的气焰搅风搅雨?贾琏心里盘算了一番,立刻起身去东府寻贾珍,请贾珍开祠堂请家法分家。 这事儿一点前兆也没有,贾珍乍一听到真是骇了一跳,分家已经是大事了,后头竟还有更大的事。他虽喜欢荣华富贵,不觉得从龙之功有什么不好,但听贾琏的意思,元春根本就没冒头,没得宠,他们贾家掺和夺嫡完全就是送死去了,这他可不愿意,万一事败他会被牵连的啊! 贾珍也是个不在意规矩的,知道实情紧急,见天色还早,便叫人去通知了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这边则是直接将贾母和大房、二房的人都请去祠堂了。趁着族老还没到,贾珍质问贾母为何不顾全族安危冒如此大险?又质问贾政和王夫人,他们女儿何德何能想要全族倾力相助? 贾母大惊失色,立即去看贾赦和贾琏的神色,察觉他们半点没有诧异,才知她密谋之事早已泄露,如今进了祠堂,她大势已去! 贾母瞬间颓丧,如同老了十岁一般瘫坐在椅子上,“是我小看了你们,如今既然你们已经知道了,待要如何?” 贾珍看向贾赦,贾赦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给祖先灵牌上了香又跪下重重的三叩头,以示尊重,然后严肃的说道:“祖先在上,二房贾政同其妻王氏多年来做下的丑事罄竹难书,败坏门风,如今竟敢偷偷掺和天家之事,置全族的兴衰于不顾,贾家实在容不得他们。今日我便以荣国府当家人的身份将他们驱逐,念在兄弟一场,分家产一成予二房,从此两不相干。” 第59节 贾赦的话惊住了贾母、贾政和王夫人,贾政夫妻吵着不答应,贾母抖着手铁青着脸指向贾赦,骂道:“原来竟是你搞的鬼,弄这许多事出来都是为了对付你弟弟,你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你可还将我这母亲放在眼里?你不孝啊!大不孝!” 贾赦有些退缩,贾琏急忙上前一步站在他背后拍了拍他的手臂,贾赦想起先前儿子儿媳说的那些话,今日必须将二房解决掉,便沉住气,面无表情的说道:“任由他们给玷污了贾家的名声才是愧对祖宗,您是我的母亲,但自古以来,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您既然瞒着我这个当家人私下里谋划了这种逆天之事,我也顾不得孝不孝了。君臣、君臣,我要先忠于圣人才能顾及家中,如今您的所作所为便是对圣人不忠,我必不能容。” 贾母瞪大了眼,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大逆不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珍哥儿,你就任由他胡作非为?贾家的名声当真不要了?” 贾珍也觉得有些诧异,但他心里早有些看贾母不顺眼了,一个后宅妇人仗着辈分拿捏他,还真当他是软柿子了?于是他淡淡的看了贾母一眼说道:“在宗祠,我只是族长,必须先顾及全族的性命与兴衰。至于名声,总比你们的名声好听。” 贾赦接口道:“我到底做不出大义灭亲将母亲、弟弟送官的事来,”他停顿了下,见几人都变了脸色,才又继续说道,“二房是必须驱逐的,往后你们再做什么便与我无关,我也不会管。而母亲,祖母在世时在后院西北角修了个院子,言道若家中有犯大错的妇人便禁足于院中……” “贾赦你敢!”贾母气急败坏的站起来拿着拐杖就要打。 贾赦往贾珍身边一躲,回身对着牌位拜了一拜,郑重道:“母亲,祖先在此,父亲泉下有知,看到你诚心悔过定会原谅你的。” 贾珍瞪着还要再闹的贾母厉声喝道:“贾史氏!休得放肆!这里是祠堂,再敢闹事直接一封休书赶你回史家!” 贾母僵硬的停住动作,浑身颤抖的收回拐杖,胸口起伏不定,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 这会儿下人来报说族老们到了,贾政警告的看了他们一眼,低声斥道:“暂且不提夺嫡之事,只将你们处罚了便罢,若你们还不知足,这件事怕是就要上达天听由圣人处置了。” 话音刚落,族老们就走了进来,因叫的急,也没人同他们说发生了何事,但看到贾母、贾政和王夫人三人颓败的神情就知道定是他们惹了大祸,不然妇人怎么会进宗祠?几位族老互相看看,纷纷皱起眉坐在了椅子上。 贾珍也不废话,将那三人除了夺嫡以外的所有罪名一一念了一遍,最后说了处罚结果。族老们大感意外,直觉还有什么未尽之语,毕竟贾赦把老太太关起来算是很大的事了。但几人都是依附着荣宁二府过活的,老太太向来高高在上没在意过他们,还是王熙凤掌家后他们逢年过节才分到丰厚的节礼、银钱,如今大房出来说话,他们自然要帮大房。 贾母三人希冀的目光一直看着几位族老,但族老们只小声议论了两句就表示毫无意义,三人眼中渐渐绝望。贾政夫妻还好,只是贫富落差巨大,心里适应不了,贾母却是真的绝望了,她这把年纪被关起来还有活头吗?她心里急切的想着法子,瞥到旁边的贾政忽然眼睛一亮,开口道:“既然贾赦不孝,不喜我这个母亲,那我便同老二一起走,往后只当我没生过贾赦这个儿子!” 众人又一次震惊了,一位年纪最大的族老忍不住劝道:“贾史氏,你可要三思啊,二房是被驱逐出贾家的,你若随他们去了,可就不是贾家的人了,死后也不能进祖坟啊!” 贾母表情痛苦的纠结了片刻,她终归忍受不了守着一方院子不见天日的生活,还是坚决的看着贾珍,“族长,若我离开,行事也就再同荣国府无关了。” 贾珍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转头去看贾赦,关贾母也是为了让她不再出幺蛾子,若她走了,这……这也是个解决办法,且不如祖坟同休弃也差不多,这惩罚也够大了。 贾赦则是出离的愤怒了,在他看来贾母完全是舍不得贾政,一辈子只把贾政一个人当儿子!他原本没想关贾母一辈子的,只想着新皇即位后就放她出来,没想到她竟要走,不惜被贾家驱逐!贾赦紧咬压根,盯着贾母半晌才冷笑一声,“既然母亲执意跟着二弟,我便如你所愿,往后便当我贾赦无母了!” 贾母一震,嘴唇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说。 可这时旁边的贾政却出了状况,原来在贾母同贾赦对上的时候,王夫人悄悄的拉着贾政耳语了几句,言道他们被驱逐再无银钱,贾母执意要为贾宝玉娶林黛玉,那清高的林如海根本帮不了他们的忙,而薛家是皇上,薛宝钗嫁过来就是大笔嫁妆,他们依然能过上从前的日子。 贾政有些犹豫,王夫人便又说了句,她还欠薛姨妈二十万两银子呢,薛宝钗嫁过来这银子就不用还了,否则他们还了银子日子紧巴巴的怎么过?王夫人说薛姨妈那边交给她就成,说些好话就能定下来,绝不能让贾母碍了这个事儿! 贾政想着确实是如此,贾母就算跟他走也没多少私房,但薛宝钗身后的皇商薛家可就不一样了,再说贾母在荣国府虽然被关着,吃穿方面却不会差,也受不了多少苦,眼见着贾珍要说最后决定了,他一急直接就说道:“老太太不能跟我们走!” 贾母倒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的盯着他,贾政被她看的不自在,急忙躬身行礼,口中解释着,“母亲勿恼,且听儿子细说,儿子此番被兄长驱逐,只得一成财产,日子必然借据清苦,母亲几十年来养尊处优,我哪里忍心让母亲随我受这种苦?且离了荣国府便不可进祖坟,儿子不能这般连累母亲,儿子不孝,不能好生侍奉母亲,只能忍痛让母亲留在荣国府。待他日儿子高升,光宗耀祖,再入族谱,定会光明正大的接母亲团聚。” 贾珍揉着额角不耐烦的问:“你的意思是不带老太太一起走了?” 贾政面上有些难堪,低着头道:“我是不忍心母亲随我受苦。” 众人面面相觑,贾赦甚至幸灾乐祸的勾起了嘴角,而贾母则是木愣愣的看着贾政,看了许久,忽然就翻了白眼软倒在地! 贾珍吓了一跳,再怎么样他也不能担个逼死长辈的罪名,急忙命人去请大夫。这事情也算处理完了,他拿了族谱把贾政一家子划掉,写明缘由,从此贾政一房就不算他们的族人了。财产他让贾赦、贾政自己去分,分好了再来找他。 出来完这些事,大夫也来了,王熙凤站在床边等着大夫诊脉,大夫紧皱着眉,片刻后摇摇头站起身叹道:“老太太瞧着不大好,还要等她醒来才知道能不能恢复正常,老夫立即开副药熬了给老太太服下,待她醒了老夫再诊。” 王熙凤忙令人去抓药熬药,很快下人就端了一碗进来,这药闻着很是刺鼻,给贾母服下去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贾母就睁了眼,但也只是睁了眼而已。 老大夫给贾母仔细诊脉检查了一番,无奈的摇了摇头,“老夫无能为力了,老太太口歪眼斜不能动不能言语,此后只能卧病在床了,须得有人日夜照顾。老夫先开个方子给老太太用着,还能不能好只能看天意了。” 谁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贾赦又拿帖子请了太医来看,诊脉后太医说的话几乎同老大夫一样,只不过开的方子更金贵些。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家还是要立即分的。王熙凤早做了准备,账目清明,分给二房一成的东西也都准备齐全了,还给了他们一个三进的院子,他们拿了东西就能走。贾宝玉下学回来看见贾母顿时哭得惊天动地,但王夫人不许他留下,硬是让几个婆子把他拉着一块儿走了。 王熙凤把袭人等丫鬟一起送去了二房,这下子府里终于是清净了。 夜里贾琏拿了一壶酒回来,要同王熙凤庆祝一番,“这惹事儿的人没了,往后咱们总算能安心的过日子了,我们再生几个孩子,这府里就热闹起来了,”他俯身满眼笑意的看着王熙凤,“二奶奶,何时再为你二爷生个孩子?” 王熙凤笑着推开酒杯,给自己倒了杯温水,在贾琏疑惑的目光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再过八个月你就又能当爹爹了!” 贾琏一激动把酒壶酒杯都碰洒了,他却半点也顾不上,小心翼翼的伸出手环住王熙凤的腰看向她的腹部,“你……你有身子了?真的?” 王熙凤点点头,轻笑一声,“傻瓜,自然是真的,我何事骗过你?” 贾琏乐得跳起来在房中疾走了十几圈才冷静下来,傻笑道:“我又要当爹了,我又要当爹了!” “是是是,不过我们可先说好,不管这一胎是男是女,你可不准忽视了巧姐儿,不然我饶不了你。”王熙凤认真的看着他,很怕他和旁人一样重男轻女。 贾琏凑近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保证道:“二奶奶只管放心吧,巧姐儿是我的心肝宝贝,是我的乖女儿,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忽视她的。” 王熙凤这才笑了,拉着他去看才开始缝制的小衣裳,她也是这两日刚知道的,正巧要对付二房所以就没提,如今巧姐儿七岁了,十分懂事,再有个孩子也不会顾不过来。看着贾琏高兴的样子,她想,就算真要多生几个她也是愿意的,以后有夫君、有孩子,欢声笑语,一直到了子孙绕膝的时候他们两个还能相伴在一起,大概就是幸福了。 ☆、第98章 修真炉鼎牌王熙凤(完结) 府中一日变天,老太太中风、二房被赶走,其中暗藏的腥风血雨所有人都感受得到!但是第二日琏二爷满面春风的出现在众人眼前时,所有人都惊住了,难道琏二爷对赶走二房如此得意?可就为着老太太的病也不能表露出来啊!待王熙凤起身交待齐嬷嬷赏众人一个月月例银子后,众人才欣喜起来,原来是二奶奶有了身子,这可是大大的喜事,总算雨过天晴不用战战兢兢的度日了。 老太太病得厉害,贾赦便没将她关起来,仍旧住在西院原来的住处,由翡翠等人伺候着,鸳鸯则已经拿了卖身契回家绣嫁妆,她的父母亲人也都被王熙凤安排到京郊的庄子里做事了。 林黛玉、迎春和惜春日日都去给贾母请安,拿闲书给老太太念上一段,刚开始老太太还会激动的眼睛转来转去,口中“啊啊”的发出不甘的声音,到后来终于认清现实,渐渐平静下来,眼中满是黯然和后悔,只是一切已于事无补。而少了荣国府的支持,贾元春在宫里捉襟见肘,许多计划好的事都搁置了,急得要命,同外头联系上后很是指责了王夫人一番,大事未成,何必同大房起冲突,这三番两次的害人不成,换做是她也忍不下去啊,如今二房自顾不暇,根本管不了她了,她没银子打探主子们的行踪消息,面也见不着更别提往上爬了,竟只能做个小小女官,盼着哪日得幸能偶遇皇子。 王子腾对王夫人失望至极,并不参与贾元春之事,安安分分的做着官一直中立,地位倒越发稳固了。贾家和王家关系又亲近了许多,时常走动,王家太太知晓王熙凤又有了身子万分高兴,好东西如流水一般送过来,贾琏见岳家如此,每每都要加倍买回好物来体贴王熙凤,弄得她哭笑不得,不过没了厌恶的人,她这一次养胎比怀巧姐儿时要轻松太多了,几个月后请太医来看了是个男胎,阖府又高兴了一番,不管什么人家,没嫡子继承都是件愁闷之事,连贾赦也随口提了句若王熙凤生下嫡子,再不管贾琏纳妾等事。 王熙凤自己没什么事要操心了,就多请了几位有名的夫子回来,好生教导贾琮和林黛玉、迎春、惜春,巧姐儿也跟着姑姑们一起学,几个孩子都乖巧听话,知晓这些对他们是好的,学起来很是认真,同时姑娘们也终于修炼出一些本事了,虽不会法术,但健康活到百岁是没问题的,林黛玉甚至已经筑基成功,彻底脱胎换骨摆脱了病弱不堪的身子,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大美人,而此时,王熙凤已经到金丹期了。 贾琏是杂灵根,尽管同王熙凤双修同心诀,又日日受着玉葫芦的灵气滋养,也只同迎春修炼的程度差不多,但他有武学招式,算起来已经是当世武功第一的高手了。 时间转瞬即逝,第二年开春的时候,王熙凤没受多大痛苦就生了第二个孩子,确实是个男孩儿,同样一生下来就胖乎乎的,看着就喜庆。贾赦对王熙凤再无要求,阖府庆祝,除了西院老太太的屋里甚为安静,其余地方都充满了欢笑。 王熙凤坐月子的时候,扬州来信说林如海病危,让林黛玉立即回去。林黛玉来看了王熙凤和孩子,叹息道:“此次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琏表嫂对黛玉的恩情,黛玉一生都无以为报,请受黛玉一拜。” 林黛玉说着就要对王熙凤行大礼,王熙凤急忙用灵力将她托起,“万万不可!我们一家子亲人,何至于如此多礼?我也是刚巧有这本事,不然想帮你也帮不成了。” 林黛玉还在惊异的回想方才奇妙的感受,王熙凤见了一笑,“你资质甚好,有一日也可以有如此修为的。” “修为?”林黛玉睁大了眼,激动的看着王熙凤,“表嫂说的是你给我的那本?就是治好我身子的那个功法吗?” 王熙凤轻点了下头,“我让家中几人都练了适合的功法,不过他们没有你的资质高,所以也没有你这般小有所成。明日我给你两本书,一本指导你修炼,一本教你法术,你回扬州后可继续修炼,若将来遇到有缘人,也可将你的功法教授给别人。” 林黛玉欣喜的躬身将头叩在手背上,“大恩不言谢,表嫂,他日有任何需要黛玉之处尽管吩咐。” 王熙凤笑着拉她坐在一边,“说了别这么客气了,可不是见外了吗?再看看你小侄儿吧,扬州离京城甚远,想见一面也不容易。” 姑嫂俩又笑着说了会儿话,第二日林黛玉便收拾整齐上船回扬州了,她也实在忧心父亲的病。贾琏虽放心不下妻儿,但贾琮年纪尚小,他又没别的兄弟,只能亲自去送黛玉,临走时对着小儿子哄了又哄,生怕回来时儿子就不认得他了,殊不知这么小的婴儿哪里会记得他! 这一回林黛玉再不是病怏怏的模样,坐船毫无不适之感,一路快行,比当年进京时用的日子缩短了半个月!当林黛玉匆匆赶回家看见父亲满鬓白发、憔悴卧床的时候,再也忍不住扑到床边哭了起来,这么久她在贾家受尽照顾,父亲却在家中受病痛折磨,让她心里怎么能好受! 哭过之后,林黛玉忽然想起自己的灵力,趁林如海昏睡时悄悄传了些灵力到他体内,慢慢疏通着堵塞的经脉,在按照基本功法运行小周天滋养他的身体。一个小周天过后,林黛玉已经满头大汗,收势之后疲惫的靠在榻上歇了好一会儿。 之后林如海再醒来的时候竟可以独自坐起用饭了,让林黛玉大喜过望,她也没敢直接告诉父亲这般神奇之事,只每次在他睡熟后帮他滋养身子,几日过去就熟练起来,事后除了脸色微微苍白已无其他不适了,而林如海则是日渐好转,让来看诊的大夫大呼奇怪,府中众人纷纷传言林如海是思女心切,见了女儿就病好了,无论如何这都是件大喜事! 林府一个主事儿的男丁都没有,贾琏也不好急着回京,一直留下帮忙,过了一个月,林如海已经能起身在院子里散步了,日常生活更是同寻常人一样,眼见着是要痊愈了。贾琏见他已能处理府中事务,这才告辞回京。林黛玉这些日子同林如海说了不少京中之事,林如海深深懊悔当初轻信贾母,也庆幸黛玉得贾琏夫妇照顾,不仅没受半点委屈还连不足之症都根治了。为表达谢意,贾琏回京的大船被林如海装的满满的,全是扬州新奇有趣的物件,其中不乏贵重之物,贾琏知道这是他们父女的心意,也就收下了,从此贾林两家也愈发亲密起来。 待贾琏回到京城的时候,他儿子已经会笑着翻身了,而且不认得他是谁,让他心里很是郁闷,把奶妈、嬷嬷、丫鬟等通通打发掉,整日的陪着儿子玩,硬是要儿子同他最亲才罢休。 王熙凤带着巧姐儿同他们父子在一处,一家四口和乐融融,整个府中都充满了温馨的气氛。 但有人就是不能安生的过日子,贾赦大老爷的日子过久了,没有贾母的上头压着,也没有二房在旁边膈应着,慢慢竟自大起来,在府里很有些不可一世的样子。原本王熙凤看他只在府里吃喝玩乐,并不外出惹事,便不理会,只供着他就是了,谁承想她不过是回了娘家一趟,贾琏就差点被贾赦给打了! 王熙凤拉着贾琏上下打量,皱着眉不虞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老爷是为着什么?” 贾琏脸色很是难看,“他就是想逞爵爷威风呢!前些日子他出去喝茶,瞧见一套古扇,偏那石呆子说古扇是石家传家宝不肯卖,老爷就让我去说说。石呆子是个倔的,无论我怎么说,他都要留着古扇传给子嗣,我只得去珍宝阁买了套别致的扇子拿回来送给老爷,谁知老爷还同那石呆子横上了,非叫我想法子去夺了来,我不允,他便砸杯子请家法,我看他实在闹腾就先回来了。”他出去两回,遇到不少事,早已不是乖乖认打的愚孝子了,这等害人之事若是做了岂不同二房一样了?他是说什么都不会同意的。 王熙凤听了脸色也不好了,虽然这事儿解决掉也很容易,但说来说去还是贾琏没个证明本事的身份,贾赦才仗着地位辈分随意教训罢了。她心里不舒坦,想来想去给贾琏出了个主意,“你武功已经学成了,听我父亲说茜香国近年常有异动,许会起战,不如……你去试试?” 贾琏动了心思,仔细琢磨了几日,便背井离乡参军去了!他从小兵做起,跟着前辈学兵法,异常刻苦,之后赶上了战事屡立战功,升得迅速。王熙凤在家里照顾儿女,对付贾赦也不再手软,赶起幺蛾子就几个法术过去,让贾赦蹦跶不起来,次数多了,贾赦也老实了,只当自己一辈子做不得恶事。 五年后,贾琏生擒茜香国主帅立下大功,风光回京被封为将军另赐将军府,从此再不是荣国府的纨绔少爷,而是边疆百姓的大英雄,是无数世家子弟羡慕的对象。 贾琏一身铠甲策马奔至荣国府门口,看到王熙凤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笑意盈盈的等着他,只觉满身疲惫都烟消云散,徒留刻骨的思念催促着他快步上前将他们拥进怀里。 王熙凤在他耳边温柔的笑说:“二爷终于凯旋归来,让为妻好生想念,你在兵营……可有招惹过旁人?” 贾琏顿时朗笑出声,“你个醋坛子,多少年也不会变!”他快速在王熙凤耳边啄吻了一下,轻声道,“不过我就爱你这醋坛子,一生一世一双人。” 两人相视而笑,仿佛五年的分离并未在他们之间留下任何痕迹。贾琏忽然感觉到大腿被抱住了,低头一看,机灵可爱的小儿子正瞪着大眼睛好奇的看他,他一把将儿子举到脖子上跑进大门,回头喊道,“巧姐儿快来,为父给你带了几箱子的好玩意儿!” 听着儿子、女儿的笑声,贾琏和王熙凤倍感满足。 有儿,有女,有相爱的人陪伴,世间幸福大抵如此,而他们的日子还长…… ☆、第99章 末世异能牌林黛玉(一) 林黛虽然名字和红楼梦里的悲情女主差不多,但她的身手脾性让任何人都不会将她往林黛玉身上联想。末世之后,林黛先是一把唐刀砍杀丧尸护着男友和妹妹奔向基地,后来有了变异木系异能更是脑洞大开的研究出n多种攻击与防守的法子,收获晶核无数,异能升级飞快,成了基地异能者的领头人,被无数女人羡慕嫉妒恨。 只是大抵太优秀的女人不容易遇到真心真意的好男人,林黛诱发异能的原因是在前往基地的半路上被丧尸抓伤,斗过了死神才拥有了令人羡慕的变异木系异能。而她受伤的原因是为了保护胆小柔弱的妹妹,可她已谈婚论嫁的男友和她照顾多年的妹妹却在她受伤后冷血的抛弃她,拿着仅有的一包物资跑了! 林黛当时绝望之余不断的挥舞唐刀,不知杀了多少丧尸才找到一处安全的房间高烧晕倒,之后拥有的木系异能比旁人多了个优点,就是可以控制植物变成任何她想要的形态,比如变成利刺、变成棍棒,甚至提取其中的液体解渴,全都能轻易做到。这一次她轻松的赶到了基地,狗血的是那背叛她的男友和妹妹竟已成了一对! 林黛站在贾府花园子里揉碎了手中的花瓣,看着层层柳条后面若隐若现的两人,轻笑了一声,“呵,狗男女。果然这名字不适合谈恋爱。” 她不是软包子,谁欺负了她,她必定千百倍报复回去,上辈子她在基地站稳脚跟之后,就在一次外出做任务时将那对狗男女引进了丧尸群。一报还一报,当初他们将她抛在丧尸群不管,她也让他们体会体会其中的滋味,若他们侥幸活下来,她也可以将仇恨一笔勾销。毕竟她要报的是生死之仇,妹妹抢了男朋友这种事,还不值得她报复。 不过显然那两人没什么本事,没等她离开就被丧尸咬死了,白莲花妹妹死前还指控她无情无义,呵,若她不是这种性子,她们姐妹俩在孤儿院早就被欺负的渣都不剩了。不过她自己也没多幸运,研究院一直研究不出灭绝丧尸的办法,她和各种丧尸拼杀无数次,最终还是在几年后一次和丧尸王的大战中丧命了,但她一点没觉得不好,因为她一睁眼就变成了林黛玉,这里即便有再多不好,只要没有末世,她就只剩下满腔欢喜了。 她用了一天时间了解情况,原主有个男朋友叫贾宝玉,贾宝玉拈花惹草通奸丫鬟三个,暧昧小姐两个,不清不楚的丫鬟就数不清了,这样还好意思日日到原主面前表达情深,真是渣的不能再渣!林黛又看了一眼那边的贾宝玉和史湘云,两人正拉着手头碰着头说话呢,林黛嗤笑一声,手指动了动,转身就走了。 而贾宝玉和史湘云附近几棵大树忽然无风自动,抖落数十个虫子,淋了两人满头满脸,瞬间从衣领滑了进去! 史湘云惊叫一声,吓得完全不敢动弹,眼泪不停的往下掉,贾宝玉也不比她胆大,同样涕泪横流,大叫救命。不远处正慢慢回院子的林黛勾起唇角,轻轻笑了,这才刚开始呢,这种小意思就受不了将来可怎么办呢? 走进院子时紫鹃迎了上来,担忧的道:“姑娘怎么一个人出去了?连个披风也没穿,万一着凉了可怎么办?” 林黛摆摆手,“无事,我这两日身子好多了,你神情焦急可是有事?” 紫鹃笑道:“是翡翠姐姐方才来过,说老太太找姑娘过去,听说是得了什么缎子要给姑娘做衣裳呢。” 林黛挑了挑眉,慢条斯理的进屋倒了杯茶,紫鹃诧异,忍不住催促了一声,“姑娘快这些吧,老太太该等急了。” 林黛看她一眼继续喝茶,喝了三杯才起身去换衣裳,“出去许久,很是口渴,喝些水而已不会耽搁太久的。再说做衣裳而已,又不是什么急事,何至于累着自己?你不是担忧我的身子吗?” 紫鹃愣了愣,抿抿嘴不敢出声了,小心的上前为林黛换好衣服,看着她继续慢悠悠的带雪雁出门,总觉得姑娘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林黛觉得身边几个下人都不怎么得用,王嬷嬷和雪雁万事不出头,也不够机灵,日常琐碎的事让她们做还行,其他的就办不好了。而紫鹃聪慧倒是聪慧,只是卖身契在贾母手里,到底不是一心一意效忠她这主子的。没多久她就走进了贾母的院子,本该选料子做衣裳的欢喜场景此时却是被男女惊吓的大哭声所替代,所以说,她完全没必要急着过来。 院中丫鬟全都小心翼翼的侍立着,见她来了忙给她掀起帘子,眼中透着同情,明明是老太太叫人过来做新衣裳的,结果赶上宝贝疙瘩出事,这会子谁一个表情不对都会触老太太霉头,林姑娘过来可不是倒霉吗? 林黛却丝毫不觉得,她还想看笑话呢,她可不管什么古代三妻四妾的规矩,贾宝玉脚踏n条船就是渣男。何况贾宝玉不是一向标新立异,看不起这看不起那吗?说喜欢原主凭什么又跑去睡丫鬟呢?嘴上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实际上还不是和那些贪花好色的纨绔子一样!平日里满嘴歪理不过是因懒怠读书找的借口罢了,骗谁呀! 林黛进屋给众人行了礼之后就默默退到一边看贾母、王夫人、王熙凤和一众丫鬟围着贾宝玉和史湘云安慰。她经历末世、经历背叛、经历生死,如今到了这个没有危险的古代世界整个人的心态都发生变化了,颇有些游戏人间的意思。 前世她父母早亡,同妹妹在孤儿院长大,这一世她的父母也没了,完全成了孤儿。无牵无挂,也没有对原主有恩的人要她还,她早晚有一日会离开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不过在走之前,她得把让原主受过委屈的人都欺负一遍再说,算上那些多嘴多舌的下人,这人数还真不少。 贾宝玉哭着哭着忽然看见了林黛,推开人就跑过来要拉她的手,林黛借着起身理裙摆避开了。贾宝玉也没发现,只勉强忍住惧意道:“林妹妹,让你见笑了,我……我是方才吓到了,太可怕了!”贾宝玉断断续续的把掉虫子的经过说了一遍,说完脸愈发白了。 第60节 林黛微微皱着眉看他,“真是太倒霉了,可是你怎么同云妹妹两个人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了呢?这阵子虫多,今日又有风,你们……唉,往后你们两个想做什么还是在房里吧,可千万莫要跑去什么奇怪的地方了。” 贾宝玉诉苦的话一下子噎住了,他和史湘云去干什么,当然是去说悄悄话了!云妹妹一向喜欢黏着他,没人的时候拉拉小手,说几句调笑的话都使得,难得云妹妹来府里小住,自然要寻个机会独处一会儿了,他们可是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兄妹! 贾母听了林黛的话就顺口接道:“你们两个小孩家也是的,去园子玩也不带下人,还跑去那树多人少的地方,喊了半晌也无人听见……”她本没多想,结果自己说着说着就停下了,看着史湘云亭亭玉立的模样,深深皱起了眉。 孤男寡女跑去小树林……会做什么? 屋内嫁人和年纪稍大点的丫鬟全都想到了这一点,林黛看着她们变脸心里一笑,淡淡的瞥向史湘云。这位满口“爱哥哥”的姑娘对原主最敌视,三不五时就要说些话来膈应人,很是看不起原主的样子,呵呵,事实上有了婚约还常常给贾宝玉绣东西的史姑娘才最让人看不起吧? 贾母心里一跳,脸色难看起来,又安慰他们两句就让鸳鸯把贾宝玉送回房,又派人收拾史湘云的包袱,说怕她缓不过来让她回家去好生压压惊。等史湘云不甘不愿的被送走,老太太才松了口气,史湘云可是有婚约在身的,她平日里总是接小姑娘过来,娘家人已经有些不喜了,若史湘云在贾府传出了什么有损名节之事,娘家恐怕会同她翻脸,这可使不得。 再有她也不能让人传出贾宝玉的闲话来,她还想着让两个玉儿亲上加亲呢。想起林黛,老太太有些迟疑,今日的话黛玉是随意说的吧?应该不是在暗指什么,不然以黛玉的性子大概早使性子一个人回房去哭了。贾母摇头叹了口气,大概是她多心了。 林黛看完热闹回房的时候碰见了脚步匆匆的薛宝钗,互相见过礼之后,薛宝钗端庄的笑道:“颦儿是去看宝玉的吧?我也正要去呢,不如一起吧?也不知他怎么这般不小心,怕是受惊了。” 林黛笑着摇摇头,“我方才在老太太那儿才见过他,就不去了,这会儿正要回房呢,宝姐姐且去吧。” 薛宝钗诧异的看了她一眼,想到贾宝玉是和史湘云一起出事的,自以为找到了缘由,状似随意的说了句,“颦儿也不要恼,宝玉同云妹妹自小一块儿长大,自是比我们这些人亲近一些的,他们两个有些悄悄话说也属正常。” 薛宝钗说完不着痕迹的打量的林黛,等着她气愤使性子,不想,林黛只是轻轻一笑,“宝姐姐说的对,宝玉同云妹妹感情非同一般,若云妹妹没有婚约,说不定还真能成了宝二奶奶呢!我倒可以劝老太太考虑考虑。” 薛宝钗一下子变了脸,不太自然的看着林黛,“颦儿真会说笑,这女子定亲哪里是可以随便更改的?你莫要去老太太那里惹骂了。” 林黛笑道:“老太太才不舍得骂我呢,再说我只是提一提,若不可也没外人知道。万一老太太动了心思,我也算当回月老,成全一对有情人了。” 薛宝钗干笑两声,“瞧你,越说越没个样子了,羞也不羞?” “咱们姐妹说话,怕什么!说起来咱们这般年纪可不正是想这些事的时候吗?往常是我没留意,一晃眼我竟也快及笄了,这往后我可要多守些规矩,免得被人说嘴就不好了,”林黛抬头看了眼天色,“不早了,宝姐姐快些去吧,不然天黑了很是不方便呢。” 林黛说完就走了,薛宝钗站在原地看着贾宝玉的院子,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被林黛那“规矩”两字说的脸上青白交加。 ☆、第100章 末世异能牌林黛玉(二) 其实林黛对贾宝玉和薛宝钗两人的暧昧倒是无所谓,虽然贾宝玉是原主的男朋友,但那是他们两个有意,老太太也默许的。而薛宝钗却是王夫人选中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原主信任贾宝玉,她可不信,这谁是正牌未婚妻还要看老太太和王夫人斗法呢,所以在她眼里薛宝钗也算不上小三,只是更突显了贾宝玉的渣罢了,她记得贾宝玉还想看薛宝钗光滑白嫩的膀子来着?龌龊着呢! 不过这桩事她虽把责任都怪到贾宝玉身上去了,对薛宝钗却又有另一笔账要算。薛宝钗比他们大些,想的也多些,偶尔暗示性的挑拨和排挤也就算了,毕竟薛宝钗和原主算竞争关系,可薛宝钗偷听小红说话被发现还要推到原主身上,这就不是好姑娘干的事儿了!下人们嘴碎最爱乱编排,原主本就活在风霜刀剑之中,这下子那些奴才还指不定怎么埋汰原主呢。她这次言语挤兑就算小小的回报一下,若换成原主,兴许早就被薛宝钗说的“宝玉和云妹妹亲近”给刺激病了吧。 林黛在府里转一圈,几乎见过她的人都能感觉出她和以往的不同,但林黛可不在乎这个,让她一个在丧失堆里横行的女汉子模仿古代闺秀不是搞笑吗? 第二天、第三天,林黛始终没有去看贾宝玉,只是在自己房里歇着,享受远离末世的宁静,而因贾宝玉被吓到,其他人也都忙着关心,没谁起诗社聚在一处玩了。紫鹃和雪雁等人都小心翼翼的,丝毫猜不到主子心中在想些什么。 紫鹃端着刚熬好的药送到林黛面前,劝道:“姑娘,您已有三日不曾服药了,这般下去您身子受不住的。” 林黛闭眼靠在窗边的榻上,感受着清爽的微风,轻轻摇了下头。 紫鹃见状,越发担心了,迟疑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小声说道:“姑娘,宝二爷受了惊,听说府里几位姑娘都去探望了,奴婢已备好了礼,姑娘要不要过去看一眼?不管因着什么,如今宝二爷卧病在床,史姑娘也家去了,姑娘……姑娘莫要难受了,这几日宝二爷见不着姑娘还不知怎样着急呢。” 林黛轻笑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看她,眼中难得的带了几分温和,“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这几日你也瞧见了,我身子真的好多了。大夫也说我的病多是郁结于心,如今心宽了,自然病也就好了大半,其余的,等大夫再来看过再说吧。” 紫鹃仔细去瞧林黛的脸色,发觉确实比几日前红润了许多,虽依然瘦弱,但毫无病态,当真是不一样了。她低头看看手中的药,笑道:“是,姑娘身子好了许多,很该换一换药,待会儿奴婢去回老太太,老太太知道了定然高兴,到时给姑娘请回个医术高超的大夫来。” 林黛摇摇头,拒绝了她的提议,“老太太正为宝玉的事烦心呢,不要去打扰她了,我也不急于一时,什么时候府里来了大夫顺便请过来给我看看就是了。至于宝玉那里,准备一份文房四宝吧,明日给老太太请过安就和几位姐妹一起过去。” 紫鹃惊讶道:“文房四宝?” “对,送旁的不合适,宝玉正是读书的时候,文房四宝最好不过了。” “可是,宝二爷他……他大概会不喜……” 林黛不在意的笑笑,“他喜不喜关我什么事?还嫌他给我添的麻烦不够多吗?他若远了我才好呢。” 林黛脸色的笑容那般自在,紫鹃怎么看都看不出赌气的意思,心中顿时惊疑起来,难不成主子真的厌了宝二爷?紫鹃身为奴婢无法多问,见林黛又闭目养神,只好端着药下去了,路上她把林黛的话前前后后想了几遍,眉头越皱越深,倒掉汤药之后忧虑的叹了口气。 明明之前姑娘对宝二爷很在意的,如今因宝二爷与史姑娘的事冷了心可该如何是好?姑娘本就是孤女寄住在荣国府,若是做不出宝二奶奶,将来还会有什么好归宿?紫鹃边想边准备去库房挑选文房四宝,她不能做姑娘的主,既然姑娘决定了,她也只能听令行事。 翌日林黛踩着点去了贾母屋里,和三春一同请安。贾母看见她就上下打量了一番,“瞧着倒是好些了,这两日没出门可是身子不舒坦?” 林黛微微笑道:“前儿在园子里坐了坐没穿披风,有些着凉罢了,已经好全了。” 贾母听说她那日也去了园子,眉心就是一跳,不过看林黛脸上也没什么不虞的神情,就有些拿不准她有没有瞧见贾宝玉和史湘云一起的样子,只略带责怪的说:“往后万不可这般任性了,你素日身子弱,可不敢叫风吹着。紫鹃她们是怎么伺候的,如此不尽心,若有那阳奉阴违的你只管处置,做主子的性子可不能软。” 林黛解释道:“她们劝过了,是我自己没听,老太太莫要怪她们。所幸身子养好了,往后我会小心的。” “你记着就好,”贾母叹了口气,“你父母将你托付给我照顾,我总要看着你好好的才无愧于他们啊。” 林黛低下头,贾母随即笑道:“好了,不提这些,这两日你病了,宝玉也是惊着了赖在床上,你们自小一处长大的,便帮我去劝劝他,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心里头放开了他的病也就好了。” 贾母担心贾宝玉,聊天的兴致不太高,又同她们说一会儿话就嘱咐她们去看贾宝玉。林黛同三春一起出门往怡红院走,探春好奇的看了看林黛,“姐姐此次病愈瞧着气色好多了,似与以往大有不同。” 惜春接道:“我知道,林姐姐从前常蹙眉,今日则是一直笑着,林姐姐可是有什么好事?” 林黛笑看着她们,“哪有什么好事?你们可莫要再说了,这话叫老太太听见还当我不担心宝玉呢。我只不过精心养了几日觉着身子好多了,不必喝那苦汤子胃口也好了,如此才舒心些。” 三春忙道喜,潇湘馆时不时飘着药味,若真不再喝药可不是大喜事吗!说着话几人就到了怡红院,贾宝玉正大发脾气不肯喝药,“我都说了我没病,又端这劳什子药来做什么?下去下去,莫要再来烦我!” “这是怎么了?你又闹什么?”探春当先走进去笑道。 袭人正打扫被推翻的药碗,见她们进来柔顺的行了礼,半点不见恼,十足的“贤惠得体”。贾宝玉听见声音看过来,一眼就瞧见了后头的林黛,瞬间傻笑的喊了一声,“林妹妹,你来看我了?” 探春扑哧一笑,“你就只看见林姐姐了?合着我们几个都是多余的?” 贾宝玉不好意思的坐起来,林黛却说道:“是你们来的多了他不稀奇,我今儿可不是第一回来吗,自然要招呼了。” 探春见状收声不好再打趣,看着林黛微笑着的样子着实诧异,照往常如王熙凤、薛宝钗说这些话的时候,林黛早就羞恼的生闷气了,今日竟是完全不同的性子了。 众人落座,贾宝玉盯着林黛痴痴的看呆了,林黛也不理会,神态自若的坐在迎春旁边喝茶,眼中全是冷漠。所谓隐形渣大抵就是如此,说贾宝玉不爱原主也不对,可这份爱却不妨碍他时不时同别人睡觉、时不时看别的美女动心,只不过每次原主一生气,他就急忙收了心围着原主转罢了,无论古代现代,这可都不是什么好男人。 袭人收拾妥当,又体贴的上前给贾宝玉盖好薄被,摆好茶点,把贾宝玉伺候的周周到到的。林黛在旁边看着,发现袭人发上簪了几朵小花,大概是早上采露水的时候戴着玩的还没摘掉,正巧贾宝玉不耐烦的一挥手,林黛发动异能,花茎瞬间生出许多细软的毛刺缠绕住袭人的头发。 “哎呦!”袭人头皮一痛,以为是贾宝玉打了她,不可置信的捂着头盯着贾宝玉,“二爷,您……您……” 贾宝玉皱眉,“你做什么?我又没碰到你!早叫你退下了,还不出去?” 袭人见众人都在看她,又羞又气的哭着跑出门去,路上撞见几个小丫鬟更觉屈辱,一回房就气愤不已的揪下小花,谁知小花是揪下来两朵,可她的手被扎出几颗血珠,头发也掉了一绺,顿时被吓了一跳。跑去照了铜镜,剩下的三朵如何也拿不下来了。 这边贾宝玉被袭人搅了心情,怏怏不乐,探春劝道:“你的丫鬟总归是顾着你的,哪有你发这么大脾气的?再说你不是最会哄人了,怎么还动手打人?” 贾宝玉郁闷道:“我真的没打她啊!我做什么对你们说谎?” 惜春不满,“方才我们都看到了,又没人说你什么。” 贾宝玉急了,“我真没打人,林妹妹,你信不信我?” 林黛不置可否的说,“信不信有什么关系,她是你的奴婢,打不打还不是由着你吗?再说,你若没打,难道她是装的?哪有奴婢这般胆大?” “怎么没有?要不然晴雯也不会被……”贾宝玉口不择言,差点说出袭人状告晴雯之事,急忙改口道,“反正有些奴婢胆子大得很,我是不会说谎骗你的。” “那我信就是了,对了,这是文房四宝,老太太还等着你读书考功名呢,既然你说你没病,便快些去进学吧,莫要再让老太太担心了。”林黛随意的点点头,指着放在一边的盒子让丫鬟拿给贾宝玉。 贾宝玉看也没看,不高兴的道:“怎么你也是这番话?就会叫我读书。” 林黛锐利的目光看着他,“哦?还有人也这般说的?是谁啊?” 贾宝玉眼神闪烁了下,转开头小声道:“是老爷、太太他们。” “那你很该听他们的话,多孝顺长辈,”林黛说着站起来,“好了,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也病刚好呢,这会子有些乏了,先回去歇一歇。” 贾宝玉急的掀了被子就要来拉她,“怎么才来就要走?话都没说两句呢。还有你病了怎么没告诉我?现下如何了?” 林黛转身避开他的手,客气的笑道:“生病看大夫喝药就是了,我也不好麻烦大家,如今已经无碍了,只是有些累想回去歇着。” 贾宝玉听她这么说,虽然不高兴但也不能拦着,只能皱着眉看她毫不留恋的走了。三春面面相觑,很是不适应他们这般奇怪的相处。贾宝玉也觉得有些不对,疑惑道:“是不是谁惹了林妹妹生气?她怎么一刻也不愿多留?” 三春皆茫然的摇摇头,贾宝玉满心想着林黛因什么恼他,倒把虫子的事忘了,三春见状松了口气,只要宝玉正常了便好,不然几位长辈板着脸,她们日子也不好过。 没多久王夫人听说了林黛探望贾宝玉的事,忙叫袭人过去问话,袭人折腾了一个时辰也没把花弄掉,听王夫人找她,愁得想哭。硬扯她没勇气,剪掉就会缺一大块头发,最后实在没法子,她只好在梳发的时候把花包住,想着先应付过去晚上再处理。 袭人见了王夫人,王夫人一直问贾宝玉如何了,林黛什么反应,袭人一直在自己房里哪里知道?但她是不愿意让林黛嫁给贾宝玉的,便说:“回太太,林姑娘很是担忧二爷,这几日也是因着忽然病了怕给二爷过了病气才没去探望。二爷几日未见过林姑娘,想来是有些挂念的,本为着汤药之事正发脾气,见了林姑娘立时高兴了,连同去的三姑娘她们都没瞧见,这会子二爷已是好了,还说明日要去同老太太用早膳呢。” 王夫人紧紧皱着眉,心中生怒,她好劝歹劝都不管用,林黛只是去探望了一次,贾宝玉就全好了,这种迷惑儿子的媳妇她怎么敢要!幸好宫里的贵妃和她一样是看重宝钗的,不然真被老太太定了林黛,她真会忍不住和老太太闹起来。 过了半晌王夫人才道:“我的儿快起来吧,你很好,在宝玉身边知冷知热的,依我看就是你伺候的好,宝玉才这么快就好了。你放心,这些事我都记在心里了,必不会亏待你。” 袭人想着被贾宝玉打了,心里苦笑,从前贾宝玉生气了还曾把她踹翻在地,因晴雯病死也冷了她好些日子,她这个奴婢只能紧紧依附着太太了。她可是贾宝玉第一个女人,可贾宝玉放在心尖尖上日思夜想的却是林黛,叫她怎么能不嫉妒?如今看太太的样子,林黛也不可能进贾家门了,只要她沉得住气,自然有一日会是旁人取代不了的。 王夫人嘱咐袭人有什么事只管来回禀,就让她早些回去,免得贾宝玉生疑。袭人也怕贾宝玉找她,急急的往外走,正好周瑞家的着急进门,两人狠狠撞了一下! 周瑞家的哎呦哎呦的歪在地上,袭人则是倒霉的撞到桌角,一下子疼的有些发懵。王夫人皱眉,刚想训斥她们莽撞,忽然瞥见袭人发上若隐若现的小花,疑惑道:“你头发上什么东西?” 袭人心里一惊,抬手摸去发现头发被桌角刮了下,里面的花露出来了,一时急得不知该如何解释。周瑞家的见她面色有异,也顾不得疼了,爬起身就走到袭人跟前拨了拨她的头发,气道:“你在头发里藏几朵花做什么?” “我……我……”袭人脸色发白,越急越想不出说辞来。 王夫人已经脸色铁青了,她猛地一拍桌子,指着袭人斥道:“我还当你是个安分的,没成想都藏在里头呢!你个丫鬟涂脂抹粉又戴花的是想做什么?就是你们这些心里藏奸的东西把我的宝玉都勾坏了!你还敢跟我说旁人不好,我看你就是那最奸的!” 袭人也不解释了,连连磕头认错,称往后再不敢了,但王夫人深觉被骗,立即让周瑞家的寻了稳婆来给袭人验身。这本是有些惩罚的意思,谁知稳婆看过后竟说袭人早已不是完璧。王夫人顿时眼前一黑,终日打雁倒被雁啄了眼,金钏儿、晴雯没怎么样都被她整治的没了命,这个留下的好丫鬟却早已勾了宝玉,可恨她全被袭人表面的忠厚老实给骗了! 袭人这时已是六神无主,她虽是主子们默认给贾宝玉的姨娘,可没过了明路,她就是个爬床的丫头,这是丑事,王夫人也最容不下这个,她怕是在劫难逃了。果然王夫人缓过气来立即就让周瑞家的把袭人发卖了,半句话也不想听她说。 袭人被堵住嘴拖走的时候怎么想也想不明白,往年那么多事都被她解决了,怎么今日心血来潮戴了几朵花就惹出这么大的祸来? 林黛听说之后也愣了一下,她当时是想让袭人和贾宝玉闹别扭的,袭人动不动去王夫人那告状,摸黑原主,实在很讨厌。但没想到事情这么巧,偏被王夫人撞上了,忠厚老实变爬床丫鬟,往往被欺骗了才会加倍愤怒,只能算袭人倒霉了。 明面上说的是袭人家中有急事将袭人赎回去了,实际上王夫人叫了稳婆自有人瞧见,下人们嘴碎的悄悄传着,紫鹃就全禀报给了林黛。至于贾宝玉那里当然是瞒住的,他还后悔那日不该和袭人发脾气呢,不过贾宝玉这种人,想念、失落也就是半个月而已,之后照旧美婢环绕,过着舒坦日子,同当年金钏儿、晴雯死后没什么两样。 这半个月几个姑娘甚至王熙凤都感觉到了林黛和贾宝玉的疏远,虽然诧异,但这事儿很多人乐见其成,还会用其他事吸引贾宝玉注意,让贾宝玉没空纠缠林黛。她们无形中帮了林黛的忙,所以林黛也一直没再出手做什么,想着若她们解决了贾宝玉这麻烦,她也得先还上这份情再去算账。 不过碍于原主经常生闷气,王夫人等人还是担心她在钓着贾宝玉,这日薛姨妈和薛宝钗就借着探望她的名头来试探她。 几人刚开始不过东拉西扯闲聊一些没用的话,不一会儿薛宝钗就和薛姨妈处处体现出母女的亲近,林黛在没经历末世时也是看过几遍《红楼梦》的,见她们这样,立即想起林黛玉认干娘的事了,就不知一切都变了,她们还会不会那般做。她眼中愈发冰冷,随口笑说:“姨妈和宝姐姐可真是让人羡慕,我想有母亲疼却是无法了。” 薛姨妈便笑:“我的儿,你不知比起你宝姐姐,我是更疼你的。” 林黛垂下眼,表情变也未变,“既如此我便认你做娘,否则你疼我便是假的了。” 薛姨妈当即应道:“你若愿意,我认了才好。” 谁知薛宝钗急忙拦住,“认不得!我哥哥的亲事已经相准了,是谁我也不必提,我说你认不得,你细想去。”说完就趴在薛姨妈肩上笑。 林黛不接话了,薛姨妈等了片刻不好冷场,便笑打了薛宝钗一下,“我可是怕你哥哥糟蹋了她,断不肯给的……不过依我看,你宝兄弟那样得老太太看重,外头说的人定是不中意的,若把你林妹妹配与他,岂不四角俱全?” 紫鹃看看林黛毫不动容的样子,把想让薛姨妈帮着说亲的念头压了下去,林黛看向对面的母女,摇头笑道:“我还当姨妈同宝姐姐是来看我的,原来竟是来说胡话的。幸好这会儿没旁的人,不然传了出去,还不知要怎么编排我呢。” 紫鹃想到那后果,变了变脸,忙福了福身,“姑娘放心,咱们院子的规矩不许嘴碎乱说,她们就算听到也不敢的。” 林黛已经用异能好好招呼过院子里所有人,自然相信没人敢再多口舌,面上松了口气,又状似不高兴的低下头,“如此我就放心了,姨妈和宝姐姐往后可莫要再拿亲事来打趣我,这种事哪个好姑娘不羞臊的!” 第61节 薛姨妈和薛宝钗彻底尴尬了,说了两句场面话就告辞离去,也不知对试探的结果满不满意。 ☆、第101章 末世异能牌林黛玉(三) 薛家母女走后,紫鹃疑惑的上前对林黛问道:“姑娘,薛姨妈会不会去同老太太提?” 林黛笑的有些讽刺,“自然不会,她若提了,下人口中那金玉良缘要如何收场?” 紫鹃一惊,“姑娘是说那些传言是薛姨妈默许的?” “你呀,空闲了就多琢磨琢磨,我姓林,在这贾府里没谁会全心全意对我好的,薛姨妈和我算什么亲戚?岂会在意我将来如何?你瞧薛姑娘的年纪,她既不急自然有了说法了。”林黛拿起桌上的点心快速吃起来,这些好滋味她可有许多年没吃过了,穿越这一次最大的收获大概是实现了随时能填饱肚子的梦想? 紫鹃觉得有些不安,“姑娘莫要自怜,老太太总是疼您的。只是这薛姨妈着实坏心,她心里有了打算何苦再跟姑娘说这些话?万一姑娘当了真,岂不叫她瞧了笑话去?方才薛姑娘还说要薛公子相准了姑娘,真真是……唉。” 林黛看她发愁的样子摇了摇头,“早说了叫你不要操心,你偏不听,往常是我日日蹙眉忧思忧虑的,如今我放开了,你却又这般。” 紫鹃忙笑道:“看姑娘说的,奴婢也是担心姑娘罢了,既然姑娘心里有成算,奴婢往后不提就是了。” 林黛满意的点点头,“别多想了,我将来如何自有打算,若不是想好了,我哪里会这般轻松自在?至于这金玉良缘之事,你想想最初是谁说出来的?虽是玩笑话,但若薛家不提,旁的人可不会知道呢,而宝玉有块玉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咱们府里凤姐姐掌家,又有二太太在,偏什么金玉良缘的话能传遍全府,她们可有处置过一个嘴碎的人?明显是默认的,老太太如今也不做声了,兴许过不了多久,你还真能管薛姑娘叫一声宝二奶奶。” 紫鹃十分不理解老太太是怎么想的,“姑娘虽说有了打算,但老太太对您素来还是好的,您也别寒了心,同老太太生分了。再怎样,姑娘在这府里能靠着的也只有老太太了。” “放心吧,这些我省得,咱们都不会有事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林黛笑了笑,“你也不必做什么,对旁人该如何就如何,我瞧着我若呆在屋里,她们也不会多来了,咱们只管清净的过日子就好,其他诸事不必掺和,且看她们折腾去吧。” 紫鹃应下,看着林黛打算休息了就默默退了出去,如今林黛是不让任何人守夜的,她没吩咐时也不许任何人进,无论性情习惯都和从前变了许多。今日主仆二人也算说了说心里话,更亲近了些,紫鹃只当林黛是彻底放弃了贾宝玉,虽然心里还是担忧林黛的将来,但林黛身上那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莫名的让人安心。主子从小读书,兴许真的想到了什么好出路,不是做奴婢的能猜到的。 待房中只剩下林黛一个人时,她起身伸了个懒腰,墙边的花卉跟着抖动几下,叶子也做出了伸懒腰的动作,可爱极了。林黛走进内室,路过的所有盆栽都会弯腰行礼,摆出欢迎的姿势,这都是林黛用异能控制的,也算她的一个小趣味,既能锻炼异能,又能沉浸在植物的天地中,让她可以身心放松毫无防备。 她脱了衣服躺好,准备美美的睡上一觉,外面却忽然传来脚步声,接着就是石子打到窗棂的声音。林黛皱眉起身披了件衣裳,悄无声息的在黑暗中潜伏到窗边,借着月光看见外头有个男子的身影。 “林妹妹……林妹妹?”男子趴在窗缝很轻很轻的喊着,原来竟是贾宝玉。 林黛控制了外头的竹林,十几棵竹子瞬间弯下,尖端触地爬到贾宝玉脚边,林黛再一动,竹子尖端绕着贾宝玉双脚交叉缠绕发出沙沙沙的声音。贾宝玉的声音颤抖了,左看右看很是害怕,也有些后悔这么晚爬狗洞进来,想着是不是先走。这时他脚边绕成一圈的竹子忽然收拢,紧紧绑住他脚踝随即猛地弹起,在贾宝玉受惊欲喊时,一团杂草弹射进他口中堵住了他所有声音,只能被倒吊在半空惊慌失措的乱挥着双臂。 周围的竹子被林黛催生出繁密的竹叶,遮挡住了贾宝玉的身影,就算有下人走动也不会发现他夜闯潇湘馆。林黛将窗子轻轻开了个缝往外头看,发现贾宝玉又没出息的哭了,眼睛闭得紧紧的,大概是认定这里有鬼。林黛嗤笑一声,实在不知道这样的男子有什么值得喜欢的,一个不能依靠没有担当的丈夫,女人嫁过去做什么?逗趣解闷?贾宝玉那么会拈花惹草,还没解闷就已经郁闷死了吧! 林黛摇摇头打了个呵欠爬到床上睡觉去了,而贾宝玉大头朝下,适应不了充血的难受,感觉越来越晕。 到了二更天,林黛准时的睁开眼睛到窗边查看,果然看到贾宝玉昏过去了。她立即翻窗而出,控制着竹林波浪似得将贾宝玉传递到院子外,看着高高的院墙,林黛双手上举,立即有两棵竹子弯下,待她抓紧又平平稳稳的将她送到墙的另一边,自有旁的树枝接力将林黛放到地上。林黛就这么一路避开人将贾宝玉扔进了怡红院的角落里,还不忘把贾宝玉口中的杂草毁尸灭迹。 难得活动了一下筋骨,林黛已无困意,走出大观园随意逛了逛,整个贾府都很静,大伙儿都睡了,她对夜探“敌人”之类的没什么兴趣,反正贾府过不久就要抄家了,有什么作恶的证据到时都会被抄出来治罪,用不着她。不过她还是把路过的所有植物都催化改造了一遍,往后王氏姑侄、薛家母女、那些乱嚼舌根的下人等等排挤过原主的大概都会受到植物的热情招待了,比如绊倒、过敏、气味刺鼻等等不伤根本又容易出丑的小招数。这可是她上辈子临死前才研究出的新招数,用于警戒方便这呢,只可惜她还没用在丧尸身上就和丧尸王同归于尽了,如今就让贾府的女眷们感受一下吧。 林黛没什么诚意的感叹了一番,趁着时间还早就跑去在整个京城逛了一圈,原主虽是在京里长大,但身为女子根本没出过几次门,对外头什么都不了解,她特地在繁华街多看了两遍,打算以后脱离贾府来好好玩玩,女子在外头行走不方便,她可以女扮男装嘛,小意思。 林黛把想看的地方都看过之后,就想着要回去了。结果跑到半路忽然发现一个大官的府里翻出来一个人,黑色夜行衣,背着个大包袱,林黛一瞬间就想到了最贴切的词——小偷! 她是压根不想管,谁知两人方向相反,正巧面对面碰见了,林黛还在想反正没暴露身份,赶紧走掉就是了,对方却被吓了一跳,直接动手就要抓她。林黛皱眉挡开他的手,那小偷眼睛一亮,立即扔了包袱,快速攻了上来! “姑娘,你是谁?深更半夜跑到这儿来做什么?”小偷压低了声音在过招时嬉笑的问道。 林黛冷哼一声,动作飞快的反击,“滚开!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总比你偷东西好。” 小偷惊道:“你怎么招招致命,这么爱往脑袋上招呼?你是杀手?” 林黛微眯起眼,一脚踹到他大腿根。 小偷急忙后退,口中呼喊着,“哎呦、哎呦,你可小心着点,我还没讨媳妇生儿子呢!” 林黛冰冷的目光瞬间刺过去,声音都带着冰碴子,“放肆!再敢胡言乱语我就废了你!”她说话的同时手快的扯下了小偷的面巾,随即有些惊讶,这人剑眉星目,面如冠玉,竟似个白面书生,半点不像伸手利落的小偷。 小偷怔了怔,收势后退摸摸下巴上下打量着她,“瞧不出来啊,身手比我都好,不可能没名号啊。咱们也算井水不犯河水,报上名来交个朋友如何?我就是神偷踏雪无痕!” 林黛看他略带得意的样子,很怀疑他中二期没过,神偷什么的,出现在红楼里是搞笑的吗?她面无表情的转身就走,踏雪无痕急忙伸手拉她,“哎,别走啊,你还没说你名号呐,好了好了我真名叫柳无痕,这名字世上知道的人不超过三个,我可是真心想同你结交的,这下你该说了吧,我诚意十足啊。” 林黛立马甩开他的手,指着他斥道:“别缠着我,神偷也是偷,我可没兴趣同你结交。你我本无交集,若不是你方才无故出手,我才不会理你,走开!” 柳无痕忙摇手解释,“别别别,你可真误会了,这里头住的是大贪官啊,我这是劫富济贫,我虽然是神偷,可好人的我可不偷。我这是专偷朝廷不管的贪官,然后拿去救济穷人啊,我自己一个铜板都没要,真的。” 林黛不怎么感兴趣的瞥了他一眼,“那又怎么样?他犯法你不是一样犯法?有那本事去偷罪证啊,朝廷不管,你把罪证送到御案上,看皇上管不管。好了别烦我,我警告你别想跟踪我,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 两人动静虽小,但也保不准会有人撞见,林黛赶紧跑掉了。柳无痕嬉笑一声,“想甩掉我?也不看看我名号!”他捞过脚边的包袱就追着林黛冲了过去,林黛早放着他呢,路边几棵野草忽然疯长变成几节枯树枝悄无声息的横在柳无痕的落脚处,柳无痕一脚踩上差点滑出去,忙翻了两个跟头站定,往地上一看,纳闷的嘀咕道:“路上哪儿来的柴禾啊,我今儿怎么这么倒霉?” 他回头看看,果然已经不见林黛的身影了,不过……他勾起唇角,挑眉露出个得意的笑来,以为他是那么容易甩掉的吗?追踪这种事,神偷自有妙招! 林黛一路跑回潇湘馆,把茶壶里的凉茶都喝了,躺到床上想今晚的事。这红楼的世界闹了半天还有身手这么好的神偷!那会不会也有江湖、有武功?林黛笑起来,如果真的有……似乎更好玩呢,否则只她一个误闯异世的异能者连个对手也没有,时间长了得多孤单?看来要尽快解决掉贾府的一切,去“江湖”玩玩!林黛翻了个身,面朝里睡去。 这时柳无痕已经潜入了贾府,包袱不知被他放在什么地方,两手空空的他真正是踏雪无痕、无声无息,林黛睡着了也没人阻拦他,他就这么慢慢走到了林黛院子外面。他知道林黛很警觉,所以并不敢翻进院子,只抬头看了看上头的匾额,“潇湘馆?啧,这名字一点也不配啊。” 看着天快亮了,柳无痕最后往院子里瞄了一眼就迅速遁走了。第二天他一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命管家好生查查住在荣国府潇湘馆里的是谁,管家办事利索,贾家的下人又都是嘴碎的,才下午柳无痕就知道了个大概。 贤德妃娘家,那个已经落败的荣国府,林家姑娘只是寄住在贾家的一个孤女,素来体弱多病、刻薄小性儿,柳无痕听完管家的汇报深深皱着眉,手中的折扇在另一个手掌上敲个不停,“体弱?多病?小性儿?你怎么查的?子虚乌有,这姑娘厉害着呢,再去查!” 管家诧异了一下,抬头看他,“少爷这是……有相中的姑娘了?” 柳无痕一怔,瞪起眼睛,“你是怕你少爷讨不到媳妇还是怎么着?整日的催催催,才见过一面相中什么?” 管家面色不变,“少爷,恕老奴直言,若您没相中林姑娘,还是不要随意探查的好,若不小心被人知道了,可是会影响林姑娘闺誉的。” “她和旁的姑娘才不一样,让你去就去,哪儿那么多废话!真毁了她闺誉,我就把她娶回来当少奶奶!”柳无痕没好气的说道。 管家忽然慈祥的笑了,“既然少爷这般心急,老奴即刻就去。” 柳无痕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仔细回想一番自己的话,顿时咒骂出声,“他不会为了让我娶妻故意坏人家名声吧?那我不是造孽?”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突然停住脚步,表情变得奇怪起来,嘀咕道,“娶她似乎蛮好的啊,打架都有人陪,而且那偷罪证的主意似乎也不错,可以试试。不过银子还是要顺手拿的,穷人总要有人接济嘛。” 贾府采买下人的时候,多了几个新来的丫鬟、小厮,做事极勤快,嘴也甜,旁的奴才有机会躲懒自然愿意随口跟他们聊个几句,三两日,这府里错综复杂的各种关系就被几人摸了个清楚,随后犯个错、生个病或被家人赎回去准备嫁人等等,几人先后寻了由头离府,回到了柳家。 这次报上来的消息绝对精准,包括薛林都有意当二奶奶,林姑娘不是病了就是哭了,还有林姑娘前阵子突然转了性,根本不理什么宝二爷,又有贾府里许多人排挤林姑娘,只老太太和宝二爷对林姑娘较好,但如今看着也不那么纯粹。 柳无痕突发奇想,难道林黛那么冷漠那么厉害都是被贾府逼的?不过他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林黛杀气那么重的招数怎么看都像有师父才对,不过招招狠戾也可能真是被贾家欺负狠了,才在打斗时爆发的。柳无痕想着荣国府对外的各种强横无理,不怀好意的笑了,“神偷去偷罪证也一样手到擒来,头一个就拿荣国府练手吧!” 林黛平日里都在自己院中呆着,只偶尔去老太太那里请个安吃个饭,其他地方从不乱晃,所以她丝毫不知柳无痕派人来探过消息的事。那天她吓唬了贾宝玉一顿又把他扔回怡红院,之后贾宝玉就病了,非说潇湘馆有鬼,可别人问他为什么他又说不出所以然,颠三倒四胡言乱语的倒也没人信他,只是府里气氛又紧张了些而已。 谁知过去四五天,林黛一早醒来的时候就听紫鹃说府里翻了天,王熙凤丢了七万两银票和一箱子借据,王夫人丢了十万两银票还有甄家交给她保管的两箱子财物,贾赦丢了和贾雨村往来的信件…… 如今紫鹃的卖身契被林黛要了过来,所以紫鹃开始全心全意的把她当主子,利用在府里长大的优势多方打探,得了最隐秘的消息。林黛听完就想到了柳无痕,她在贾家根本没多做什么,会在抄家之前丢了罪证肯定是柳无痕干的!林黛深恨自己当时嘴欠,也不知柳无痕会不会把罪证交上去,这会儿贾元春都没死,罪证提前交给皇上会有什么变故也说不定,林黛觉得她必须逮住柳无痕让他把东西送回去,不然万一那几个害人的逃过一劫,还不知会有多少人被害呢。 西院里王夫人和王熙凤跪在贾母面前痛哭哀求,头发散乱、面色惨白,满身的茶水点心渣子,十足的狼狈。贾母脸色铁青,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喘了好几下才怒道:“你们这会子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一个是当家太太,一个是掌家的奶奶,你们连个成算都没有,啊?出去放利子钱,一箱子借据!私房银子攒下不少,还整日的跟我说公中无银,你们——我且管不了你们了!” “老太太息怒,我知错了,万不敢再犯,往后叫我吃斋念佛都行,但此时最要紧的是把东西寻回来,求老太太了。”王夫人哭着叩了个头,心中惶恐的让她恨不得晕死过去,偏这桩事太过重大,她连晕都不敢晕。 贾母猛地将拐杖扔到她头上,一下子就砸出了血,“蠢妇!蠢妇!甄家已经被抄了,犯了圣怒,你竟敢收他家东西,你这是想当乱党?你胆大做下蠢事的时候怎么想不到我?如今惹下大祸又来找我善后,我去哪里给你寻?” 贾母捂着心口,显然气得不清,这些事儿贾政、贾琏均不了解,在旁边也插不上话,只知祸惹得大了,面上焦急愤怒,只看老太太面子才没冲上去厮打。唯独贾赦没把自己丢的信件当回事,还有心思喝茶。老太太眼角瞥到他又是一怒,“老大!我还没说你!你堂堂一个一等将军要什么没有?偏去抢人家的扇子,还叫那贾雨村冤判害了人的性命,此时信件落在旁人手中,若去告你,你便等着坐牢吧。” 贾赦不虞的皱起眉,“哪里就那般严重?如咱们这样的人家,谁家没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别人家没把柄,你的把柄却被人拿了!你说严不严重?”贾母一一扫过这些后辈,疲惫厌烦的摆摆手,“都走,都走!瞧见你们就烦得慌,一个个正事没有,麻烦事一大堆,都给我回去思过!” 几人知道老太太这意思是要管了,全都松了口气,照他们看老太太和南安太妃、北静王妃关系都很好,总会有法子解决的,老太太这么多年压着他们也让他们把老太太当成了万能的,谁也没想着帮一帮。 府里人心惶惶,说话大声一些的人也没有,结果贾家这么多年的好运仿佛都耗光了,倒霉事一件跟着一件。才知道丢了罪证,翌日就传来贾元春薨逝的噩耗,贾母终于受不了打击昏迷不醒,王夫人也再顾不得旁的事,整日捧着贾元春幼时的衣裳哭得不能自已。 太医被请来给贾母看病的时候,紫鹃拿了块儿玉佩在二门等着,待太医出府时将他请去给林黛看诊。林黛身子没什么大碍了,但出生时那点不足之症还在,若不根治恐怕会少活二十年。林黛很惜命的,当即跟太医要了方子,太医感叹其中许多药材都不好寻了,寻到也是年份不够,能不能治好还要看运气。 林黛别的方面可能无能为力,但在植物上还真没什么能难住她的,种子都能瞬间催生成大树,只是差年份嘛,好办! 于是一直关注着贾家动静的柳无痕就发现林黛在寻找许多种珍贵的药材,他让管家拿单子去库里对了对,巧了,他柳家都有! ☆、第102章 末世异能牌林黛玉(四) “管家,你再安排两个人去荣国府,这次要想办法进潇湘馆跟在林姑娘身边,然后把药材的消息透露给她。”柳无痕边换衣服边说道,他正准备去参加京里公子们的聚会,就算没几个看得起他的,他也不能让人忘了柳家。 管家看着越来越懂事的少爷有些心疼,叹息一声,又疑惑道:“少爷,您这般为林姑娘着想是……不是老奴多心,此举着实不妥啊。” 柳无痕摆摆手,“我没那么多想法,只是想认识认识罢了,林姑娘是个奇女子,你这边做的隐秘些,旁人就不会知道的。” 管家忧虑的皱了皱眉,但头一回见少爷对一件事如此上心,还是应下去办了。 柳无痕理理衣摆满意的出门上了马车,路过荣国府时还掀帘子看了看,他觉得上回让那些探消息的下人全退回来实在是欠考虑了,不过他自幼和师父隐居长大,对大家族里头这些弯弯绕是真的弄不清楚。这次他想着他家留这些药也没什么用,既然林黛正急着要,也许他们能就此成朋友也说不定,自他回京就觉得和旁人格格不入,忽然遇见身手比他好的林黛在好奇之余还产生了一种同类的感觉,潜意识里就急切的想要结交。 荣国府门口的两个大石狮子威严的坐在那里,看着安静极了,而一门之隔的府内却又是另一番情景。王夫人和王熙凤闯祸后对贾母更加殷勤,每日必早早的到西院请安伺候贾母洗漱用膳,这日林黛同三春一起被贾母留下说话,贾母想到林黛许久未同宝玉玩在一处了,就关心的问道:“玉儿可是和宝玉闹别扭了?总不见你们一块儿来。” 林黛微笑道:“老太太多想了,我只是怕扰了宝玉养病,前阵子宝玉又惊着了,还说我住的地方有鬼,我怕他见着我会害怕。” 贾母不赞同的皱眉,“我看那是宝玉嫌你不去看他胡乱说的,哪有什么鬼?” 林黛摇摇头,“小心些总是好的,再者我们都大了,也该学些东西了,宝姐姐常教我女子无才便是德,当贞静娴雅多做女红才是,我想着往常起诗社耽搁了不少功夫,如今还是在房里多练练女红得好,等宝玉病好了也要读书了。” 王夫人看贾母还要说,急忙道:“是啊,黛玉说得对,那些诗词看着好,但对我们女子总归没什么大用,还是和宝钗一样多做些女红,娴静些才好。老太太,昨儿个老爷还说要看着宝玉读书,今年宝玉也不知是不是犯了太岁,接二连三的受惊,都没心思读书了,老爷总盼着宝玉将来能科举高中为咱们家争光呢。再者说……”她笑了下,目光暗示性的往林黛身上扫,“咱们是知道黛玉的院子里没什么,但宝玉也是个特别的,生来带玉从小就比旁的人灵透,这,这真看到什么也未可知,毕竟林姑爷去了没多久,林家也没人了,怕他也是不放心黛玉一个人的。” 贾母眼神凌厉的看她一眼,却没说话,多少还是有些听进去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谁也不能跟宝玉相比,这般一想老太太又开始后悔曾把两个玉儿凑做一对,黛玉年幼丧母、弟弟也去了,没几年又丧父,家里就没人了,这……莫不是克亲人的命?贾母心里一惊,看看黛玉红润许多的脸色,莫名的想到躺在床上脸色煞白的宝玉,生怕是黛玉抢了宝玉的福气,不然宝玉有灵玉镇魂,怎么会无缘无故被惊到,还说潇湘馆有鬼? 贾母脸色难看起来,“老二家的,你寻宝玉的干娘来给他看一看,宝玉已经瘦了一圈,再出什么事可真是要了我的老命了!他干娘颇有些神通,定要客气的请来。” 王夫人忙应了一声,“是,老太太放心,宝玉他干娘也是疼他的,知道他有事必定来的。” 贾母点点头,喝了口茶,“女孩儿家多留在房中也是好的,迎春几个也别弄劳什子诗社了,再过阵子都该出嫁了。” 王夫人为贾母添上茶,笑道:“老太太放心,我都相看着呢,到时定给她们几个选出好的,尤其黛玉,我们受了妹妹和林姑爷的托付,定要看着她安乐的。” 贾母状似满意的“嗯”了声,便挥挥手道:“我乏了,都回吧。”竟是再没看过林黛一眼。 林黛垂着眼表情纹丝未动,和三春行礼告退,出了门就慢慢往花园子走,这里是从西院回荣禧堂的必经之路,林黛弯腰在几簇小花小草上点了点,嘴角微微一笑。王夫人不愧是在后宅里混了几十年的,随口一句话就带着无数暗示和陷阱,不止坐实了潇湘馆有鬼之事,还把她说成克父克母克弟弟的不祥人,以老太太对贾宝玉的宠爱程度想来对她是瞬间就厌弃了吧? 虽然和她的本意也算相合,但这样被人算计厌恶真是让人高兴不起来。林黛在花园里站了好一会儿,才带着雪雁静静离开。 片刻后,王夫人端庄优雅的走入花园,面带微笑,眼中也透着股得意。这还是她头一回让老太太心甘情愿的厌弃林黛玉,当年贾敏没少在老太太跟前踩她,后来老太太又因林黛玉几次给她没脸,连儿子都被林黛玉迷得神魂颠倒,她对这母女可谓是恨到了骨子里。如今老太太定不会为宝玉娶林黛玉了,等过些日子她一副中看不中用的嫁妆把人嫁的远远的,就像贾敏那些庶姐一样,时日长了谁还记得! 这些日子丢失的东西没暴露,也让王夫人放松了许多,只当是寻常小偷爱财罢了,她又一次把碍眼的人解决了,脸色笑意越来越深,结果乐极生悲,忽然觉得脚滑了一下,只来得及尖叫一声就趴在了地上! 丫鬟们吓了一跳,忙跑上前,就见王夫人正难堪的吐着嘴里的草屑土块,还不时的打喷嚏,脸上几条蹭黑的痕迹让她仪态全无。几个丫鬟蹲在她左右手忙脚乱的想将她扶起,刚刚用力,王夫人却又尖叫起来。 “别动!别碰!我的腰!好痛——”王夫人眼泪瞬间就下来了,脸色青青白白的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不止是因为摔倒受伤,更重要的是因为她一个世家太太当着众多下人的面出了如此大丑,日后还有什么脸面出门? “太太?天呐,这是怎么弄的?”周瑞家的很快得了信跑过来,见王夫人腰扭了,也不敢动她,急忙指派众人,“你,快去请大夫来,还有你们,立即去寻府里懂的人过来把太太抬回去。都给我快这些,耽搁了太太的伤我饶不了你们!” 被指到的众人忙行了礼脚步匆匆的跑走了,王夫人却没半点欣慰,让她趴在这里不行,但寻人来抬她却会惊动数十人让众人都知道这件事,怕是没一会儿阖府都会在背地里嘲笑她。她恼羞成怒,被周瑞家的伺候着漱了口之后,厉声斥道:“花匠呢?这是谁管的?这么刺鼻的东西也敢往府里种,是想害人吗?还有地上是怎么回事?洒扫的人都没弄干净,是不是吃酒赌钱去了?” 周瑞家的愣了下,脱口问道:“太太,什么东西刺鼻?” 王夫人也是一怔,“你没闻到?阿嚏!就是这,臭不可闻,还有辣椒的味道!” 周瑞家的顺着她手指看过去,没瞧见什么不对,还特意往前凑着闻了闻,疑惑不解的摇头看着她,“确实没什么味道,只是些普通的花香罢了。” 听到叫声跑过来的丫鬟小厮面面相觑,看向王夫人的眼神带着惧怕和警惕,他们也没闻到不对,偏王夫人这么说,莫不是想拿下人出气?再说地滑不干净,方才那么多人跑来跑去可没一个摔倒的,连王夫人脚边也没什么东西。 第62节 王夫人只顾着气愤,也没注意周围人的表情,又拍着地喝道:“你当我会故意骗你?杵在这干什么?还不赶紧看看人来了没?一帮办事不利的东西,都是蠢货!阿嚏!” 周瑞家的立即爬起来吩咐人去路口瞧着,剩下的人都默默的退到边上站着,慈善的二太太忽然暴怒,见着的人连大气也不敢喘了。 府里的人一听是二太太腰扭了,叫人去扶,哪有敢上前的,他们又不是大夫,平日他们皮糙肉厚的忍着疼都能自己走回家,到了太太身上动也不能动,他们去了弄得好了得不着赏,指不定太太疼了他们还被骂一顿,若弄不好大概就是全家被卖的结果了。是以被问到的人都诚惶诚恐的说不懂这些事,即使曾扭过腰的也说自己当时疼痛难忍,没处理好到如今还时不时疼呢。 他们这般一说,王夫人的丫鬟也不敢叫他们去了,于是王夫人就一直在花园子趴了小半个时辰,连咒骂都没力气了,才等来大夫。大夫不是头一回给趴在地上的人看诊,王夫人却将这当做毕生之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对周瑞家的和一众下人也极是迁怒。 折腾许久,众人总算在大夫的指点下将王夫人抬回了荣禧堂,大夫给开了外敷内服的药,说她在地上太久着了寒,叮嘱她必须卧床静养月余,不然养不好一到阴雨天定会疼痛。 王夫人早前那股得意劲全没了,只剩下满腔愤怒,老太太知道后也对她厌烦不已,整日的出事,家宅不宁。不过老太太因此也更确定家里沾了什么脏东西,急忙叫人去请马道婆,可无论怎么找都找不着马道婆的人影,仿佛这个人就凭空消失了一般。 后来打探到一户离马道婆住处不远的人家,那人说:“马道婆?是妖婆还差不多,她定是伤天害理的事做多了,居然啊,被雷给劈的灰都没剩下!那天我亲眼瞧见的,一道碗口大的雷劈在那妖婆头顶,她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唉,这种人我们可不愿多说,快走吧快走吧。” 老太太听着信儿后马上进了小佛堂跪在佛祖面前念经,心中惊恐不已,贾宝玉可是认了马道婆做干娘的,如今马道婆被天收了,老天爷会不会迁怒宝玉?这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开始吃不好睡不安,每日都要在小佛堂念两个时辰的经,她当贾宝玉是能撑起荣国府的唯一子孙,若贾宝玉被上天降罪,贾家就全完了! 薛姨妈也觉得贾家这阵子挺倒霉的,她先前有一回也觉得花园里臭不可闻,不过没王夫人这么严重罢了,别人又都说没有,弄的真跟闹鬼一样,让她对宝钗的婚事有些犹豫了。私下里忍不住问宝钗的意思。 薛宝钗也是有些不安,“自从上次宝玉和湘云被惊着后,仿似一切都变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可我总觉得心里闹得慌。” 薛姨妈叹道:“我也是啊,唉,宝玉现在病怏怏的,这……你珠大哥没到二十就走了,宝玉如今又这副样子,要不这亲事还是先放一放吧。” 薛宝钗沉思了片刻点点头,“也好,珠大嫂子即使有个儿子依旧处境尴尬,在府里也当不了家,没甚地位,当真不妥。且若我刚进门宝玉就没了,到时姨母她定然怨我。” “可不是!她没少和我说李纨是扫把星,”薛姨妈一听这话立时下定决心了,“咱们就暂且歇了心思,再看看吧,我也想法子相看相看旁人家,我儿别怕,定不会叫你受委屈的。” 薛家母女探望过王夫人之后也开始深居简出,王夫人养病,贾母念佛,林黛和三春听贾母的话留在房里做女红,整个府里竟忽然寂静下来,连白日里也不见半分热闹了,透着死气沉沉的不详感。 林黛觉得自己这小蝴蝶扇得也够广的了,这一众人都憋屈的不成样子,原主那些仇也算报了,而且他们最后的结局也悲惨,她差不多可以安排离府了。直接走肯定不行的,紫鹃、雪雁这些跟着她的都要安排,怎么也要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林黛还没想好,就听说院子里有个小丫鬟被家人赎回去了,又补上来个新的。这本是小事,但她发现那新来的小丫鬟叶儿总往她跟前凑,端茶倒水、摆菜添饭,甚至擦灰扫地都抢着做,可看着又不像心机重很像往上爬的人。 偶然一次她在院子里晒太阳的时候,听到不远处的叶儿跟雪雁她们说京里哪家药堂的药特别齐全,才进了一批上等珍贵药材等等,终于明白有哪里不对了,这叶儿明显是故意接近她呢。 晚上用过饭后,她就把叶儿单独留下了,“说说吧,你是怎么知道我想买药的,又是谁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叶儿眼神并无闪躲,神情也无惧怕,她对林黛福了福身微微一笑,“林姑娘聪慧,一下就看穿了。奴婢是柳府的,被少爷派来告知几味药材的所在,并无恶意,少爷说过,若姑娘拆穿奴婢,奴婢只需如实告知,以免多生枝节。” “柳?柳无痕?”林黛有些惊讶,没想到那小偷的家世还不错。 叶儿点点头,“正是少爷名讳,少爷叮嘱奴婢小心伺候姑娘,若姑娘有什么要在府外做的只管吩咐奴婢就是了,奴婢有法子往外传消息的。” 林黛皱起眉,“我同你家少爷仅有一面之缘,如此太过了,你回去吧,告诉他不要再做多余的事。” 叶儿也不纠缠,直接拿出一封信交给林黛,行礼告退,“少爷吩咐过,若姑娘不喜奴婢伺候,便要奴婢回府,信里是姑娘所需药材的地址。不过姑娘请听奴婢一言,如今荣国府风雨欲来很是混乱,姑娘想必有许多事情要做,有奴婢往外传消息安排会方便许多,还请姑娘三思。” 林黛等她离开后就打开信函看了一遍,信是柳无痕写的,说把那些药材送给她,又说他只是难得遇见一个高手,才忍不住接触一二,请她万不要把他当成恶人,还说之前见到她莫名的觉得她可以信任,所以告知了双重身份,希望她不要对任何人说起,他还想惩治更多贪官,他和贪官有仇。 林黛看着几页密密麻麻的字迹,总觉得这人是太久没和人好好说过话了,不然对她一个才认识的“高手”哪会这么不设防?不过随即她就想起乔峰、段誉刚见面喝了次酒就结拜为兄弟,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莫非古代的江湖人士都这般“不拘小节”?简直和一见钟情具有相同效果。 林黛看后就把信烧了,她现在是古代女子,这种招人把柄的东西还是不能留的。她想着信里提到的几味药,都是她尚未找到的,从这点看柳家底蕴应该很深,如果不要的话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再碰到,但如果要了,这人情也算欠下了。 林黛盘膝坐在床上,周围摆了十数盆花卉,随着她异能的晋级,所有花卉都从花苞到盛开再迅速凋谢又生出花苞,而下面的茎叶无半分异样。她已经可以随意将植物分隔催生,异能又进了一步,只要拿到药材,也许只用几日就能催生至上百年。 异能稳定后,周围的花卉又恢复成最开始的模样,没一丝一毫的差别,林黛缓缓睁开眼,摸着隐隐作痛的心脏叹了口气。异能是需要身体支撑的,身体弱感受到的负担也大,她晋级后外强内弱的感觉越发明显,再晋一级恐怕就会胸闷心梗了。 看来她这次人情不想欠也得欠,她没理由放着药材不要,自己去死。而且换个角度看,她很应该感谢柳无痕对她的帮助,这还是除了紫鹃几个丫鬟以外第一个对她好的人。 想通之后,林黛也不排斥让叶儿留下了,她将叶儿提为一等丫鬟同紫鹃、雪雁同级,然后通过叶儿典当了许多首饰,只留下了原主父母送的几样打算当传家宝,又凑齐了药方上的十几种药材,命人全放在她房间的柜子里。 紫鹃是知道药方里需要注重药材年份的,对林黛此举很疑惑,询问她为何不尽快服药,即使年份不够也能有些效果。林黛只说她现在没什么不舒服,等感觉身子不好的时候再用,能多放几年就多放几年。 柳无痕知道她收下药材后很高兴,约她出来再比试。林黛便寻了一天夜里和柳无痕去了郊外,两人全力打了一场,最后是个平手,林黛虽然异能厉害,但身手靠的都是在丧尸群里练出来的再加上一点异能强化,如今和柳无痕这个有师父的打个平手也没觉得惊讶。 柳无痕擦着额上的汗,爽朗的笑道:“林姑娘上次果然没出全力,你小小年纪就有此身手,在下佩服!” 林黛找了块石头坐下,拿出水囊喝了口水,“彼此彼此,上次你也没出全力。不过听你这么说,莫非世上身手好的人很少?” 柳无痕点头道:“当然了,不然我也不会三番四次想与姑娘结交,实在是除了我师父我就没见过能打过我的了。曾经我想夜探皇宫,结果惊动了大内侍卫,他们七八个人也没拦住我,”说到这,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拱拱手,“我也是仗着自己学些东西有些得意了,上次见面多有失礼之处还请林姑娘见谅。” 林黛摆摆手表示不在意,她倒是对有没有江湖比较感兴趣,“之前你不是猜我是杀手吗?你没见过杀手吗?” “那都是我猜的,是我师父给我讲的,不止杀手,还有帮派、盟主之类的,不过我回京三年了根本没见过我师父说的那些人。哦对了,我师父去世的时候已经一百二十岁了,我觉得他说的可能是他年轻时候的事。不过我如今遇见你了,说不定他说的是真的呢!” 林黛心里却觉得不大可能,她又不是跟师父学的,而是从末世带过来的。不过看柳无痕这么喜欢跟人过招,她还是不开口比较好,让他转移些精力去找别人吧。 两人分开的之后柳无痕才想起忘了和她说贾府众人那些证据了,她是孤女寄住在贾府的,如果贾府被问罪,她到时候就没处去了。虽然看着她很厉害,可女子总要有个家在才成样子的。柳无痕摇摇头,心想先放着吧,下次见面问问她的想法,那里头还有甄家的东西呢,一交上去就没法反转了。 林黛无事的时候就在房中用异能催生药材,只是偶尔丫鬟会有事找她,她也得遮掩一下,直到半个月后才达到药方里要求的程度。她估算着份量切下一些让紫鹃去熬药,紫鹃以为她不舒服了,急忙去熬药,因直到药材珍贵,紫鹃全程盯着,眼珠都不敢挪一下。 林黛一日服两次,明显感觉底子变实了,连服七日之后半点不适都没了。这次她等到贾母请平安脉的时候又请来了太医诊脉,太医称她身子安泰,已是好全了,太医大感惊奇,她也只好说是每日祈福、行善积德的结果。身体痊愈了,林黛在这世上终于再无后顾之忧了。 ☆、第103章 末世异能牌林黛玉(五) 这一个月来林黛根治了体弱之症,王夫人也养好了身上的伤。那些丢失的罪证一直未暴露出来,所以府中渐渐又恢复成以往的模样,笑声多了起来。不过王夫人丢了十万两银子,实在肉痛得紧,自然得想法子找补回来,卧床养病这些日子她就将主意打到了薛宝钗身上。 这日王夫人觉得身子松泛了,便穿了一身素净的衣裳,握着佛珠面带微笑的去寻薛姨妈说话。先前在花园子那一摔一骂着实太丢人,她如今也只能用这种法子挽回些形象了,只是路上见着她的下人俱是垂着头屏息行礼,一时半会儿还是忘不了二太太破口大骂的样子。 王夫人心下不虞,见了薛姨妈也没心思绕弯子,客套几句就暗示想让宝玉和宝钗尽快成亲,笑得很是和善,“转眼咱们宝钗就是大姑娘了,亭亭玉立的往那儿一站都让人移不开眼,我这可是急着把好姑娘定下来呢,往后啊他们小两口欢欢喜喜的过日子,咱们做娘的才能放心,妹妹说是不是?” 薛姨妈抿了口茶,沉默片刻方笑道:“不瞒姐姐说,我只有这么一儿一女日日在一处是惯了的,这忽然间要将女儿嫁出去,我这心里头总有些不舍。再者成亲是大事,不能仓促了,要多些日子好生准备才成的,我瞧着府里近些日子也有些忙,就不好在这时候添乱了。” 王夫人眼皮子一跳,知道薛姨妈是暗指丢东西之事呢,忙故作不在意的笑了,“有老太太在呢,哪里会有什么忙乱之事,你且放心,如今正是闲的时候,有我和凤丫头一起张罗,你还怕准备不周全吗?等宝钗进了门,来年再给咱们抱个大孙子,咱们这辈子也就什么都齐全了。” 薛姨妈有些不信,“老太太处事倒是利落,竟这么快就把事情都解决了?” “那还有假?不过是件小事罢了,老太太同南安太妃是几十年的交情了,寻个人寻个物件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 薛姨妈想了想还是推辞道:“这孩子大了,我才觉着还有好些事没教她呢,想再留她一阵,左右都在一个府里,日日见着,姐姐若有什么事要宝钗做的只管吩咐就是,当自己女儿一样的。且我听着宝玉养好了身子也要进学读书了,正是用功的时候,不好叫他分心,再等一阵子,说不定呀,我们宝钗还能做个探花娘子呢。” 这是又嫌弃宝玉没功名了?王夫人脸上冷了冷随即又恢复正常,真情意切的拉着薛姨妈的手感叹了一声,“唉,这会子没人,我便同你说些掏心掏肺的话。凤丫头也是我的亲侄女,这些年来我待她自然也是好的,不过有了宝钗,我这心多少也会偏些,如今凤丫头犯了错被老太太拿出了,免了她的掌家权,若宝钗此时进门自然能凭宝二奶奶的身份顺理成章的接管中馈,若迟了……恐怕老太太又被凤丫头给哄了去,你也知道老太太素来便喜爱她那张嘴的。” 薛姨妈一愣,顿时有些动摇了,“这……老太太能让宝钗一进门就掌家?” “那有什么不能的?先前宝钗同探春几个不也管过一阵?老太太都瞧在眼里满意着呢,而且啊,前些日子我正巧听见老太太和林丫头说话,顺口便提了提宝玉嚷着潇湘馆有鬼之事,老太太难得对林丫头冷了脸,令她无事便留在房中做女红呢,你瞧,她近日是否没再露面?这亲事能得老太太喜欢也是件大好事,宝钗日后在府中也站得稳些,若耽搁下去,依老太太对贾敏和林丫头的疼宠,谁知还会不会有什么变故?”王夫人打量着薛姨妈的神色说的愈发夸张了。 薛姨妈心里动摇得厉害,果然松了口,“到底是件大事,姐姐容我想一想,过两日再回你。” 王夫人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起身笑道:“那好,我那边还有事,便先回了,你且好生想想。” 薛姨妈送走了王夫人,转回屋里时薛宝钗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了,她走过去拉住薛宝钗的手问道:“我的儿,方才你在内室可是都听到了?我觉得你姨妈说的也有理,难得老太太不喜凤丫头和林丫头,错过这个时机,将来万一生变可如何是好?” 薛宝钗蹙着眉思忖片刻,眼神坚毅起来,“母亲,等着宝玉读书高中不知还要几年,如今姨母既许了我执掌中馈,想来我在贾家也能站得稳稳的,这确实是个好时机,几日过后待姨母急了,您就应下吧。” “我儿决定了?” “是,母亲放心,女儿在哪里都会过得好的。” 薛姨妈想到这一个月费尽心机都没寻到一个愿意结亲的好人家,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又骂薛老爷走的太早,把好好的女儿都耽搁了。 王夫人这边骗着薛家说贾家一片大好,薛家不知内情竟也信了,两边一拍即合,很快就筹备起宝玉和宝钗的婚礼来。紫鹃小心的观察了林黛几日,发觉她是真的半点都不介意,才松了口气,可却始终放不下心,不知将来林黛的亲事有谁做主。 “姑娘,您叫奴婢将家里人都赎了身可是有什么事要交待他们去做?不是奴婢自夸,奴婢的爹娘和兄嫂都是老实人,办差事最是尽心,姑娘有事只管吩咐他们就是了。”紫鹃想着不能让家人白拿林黛的银子不干活,等了几日见林黛还没吩咐便急着来问了。 林黛看着她笑了下,“你呀,性子越来越急了,我先前不是说过我有打算的?叫你先将他们的卖身契赎回来也是怕我带你走时,有人用他们拿捏你,如今他们是自由身了,你告诉他们有什么想做的只管去做,回乡置地供小辈读书都使得,若银子不够我这里还有些。” 紫鹃忙摇头摆手,“姑娘,这万万不可,您的银子还是当首饰得来的,奴婢哪能收?那奴婢不是成了没良心的白眼狼了吗!姑娘真心待奴婢,奴婢也愿意为姑娘赴汤蹈火,奴婢的家人也一样,绝不会趁机跑掉的。” “才说你急,这还真急了,”林黛起身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得了,我若再不指派个差事你都快哭了,我且同你说,那叶儿近些日子便是帮我往外传消息的,如今我用二百两银子买了一个偏僻的小院子,兴许过阵子咱们就要搬过去单过了,若你家人愿意留下,便让他们先去那院子里收拾着吧。” 紫鹃惊讶的瞪大了眼,“搬出去?姑娘您……您尚未及笄,怎能搬出去单过?到时没有长辈庇佑,日子哪里过得下去?姑娘,奴婢知晓贾府对您不仁不义,但您可要三思啊,忍得一时,待将来哄好老太太为您选一门好亲事,好日子还在后头的。” 林黛摇了摇头,“上回去老太太那里,老太太听信谗言觉得我克亲人呢,我还听二太太说会帮我寻一门亲事,你觉得二太太会真心为我打算吗?只怕到时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窟!” “天呐!”紫鹃掩口惊呼,“老太太怎地这般狠心?从前奴婢还当她是府中最最和善的人,还想着帮忙撮合姑娘同宝二爷,真是,真是差点害了姑娘。” “无事,早些认清了他们也好,不然将来被他们胡乱嫁了,岂不要冤死?”林黛神情悠闲,一点都不着急,“如今宝玉和薛姑娘要成亲,我是不信他们会顺利的,到时我不出门老太太也要来找我,我自会提出搬离贾府,不再在宝玉面前出现。” 紫鹃皱了皱眉,“姑娘,老太太能同意吗?您是先老爷、太太托付给老太太的,若她让您走了,不是叫人戳脊梁骨吗?” “所以我还叫叶儿帮我给父亲旧友送了几份礼,渐渐走动起来,也书信透露了些我在贾家的处境,到时老太太不同意,我便会请父亲的旧友帮忙,总有法子的。”林黛边说边将重要的首饰、书籍锁进箱子里,要搬走了,重要的东西可不能弄丢。 紫鹃看林黛胸有成竹的样子忽然觉得安心了,主子忙着,她也不能干看着,忙去拿了小库房的册子来给林黛挑选,把物件全都分了重要、不重要的装进几口大箱子。 两人忙了两日才算把东西理清,而林黛则意外的在一本古籍中翻到一个小册子,上头竟是记载的林家财产清单!林黛将小册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再对比自己库里的东西,发觉她这里的只算九牛一毛,真正的林家财产怕是都被贾家给吞了。老太太吞了林家的东西还如此糟践林家的孤女,她都想不明白老太太哪儿来这么大脸! 林黛将小册子抄了两份以备不时之需,刚刚停笔,门口的小丫鬟就禀报说王熙凤来了。林黛挑挑眉,将未干的册子放到了床上,才出去外间见王熙凤。 “琏表嫂怎么有空过来了?” 王熙凤一愣,笑道:“呦,叫什么琏表嫂?往日不是叫我凤姐姐的吗?这是同我生分了?” 林黛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她,“怎么会,嫂嫂可不会比姐姐生分,都是一家子人,我奉老太太的命在屋里学女红学规矩,这不是言语行为都得合身份了吗?” 王熙凤点着头就往旁边侍立的紫鹃、雪雁身上看,“这两个丫头是越来越水灵了,叫我羡慕得紧,她们都伺候你多少年了,也是你宠着她们,像我身边儿的一个个就只知道闷头干活,白费了一副好相貌。” 林黛见她提丫鬟就知道她想干什么了,只微笑听着并不接话,王熙凤自己说到口干,也没听见想听的话,便直接说道:“林妹妹,我那儿近日忙得很,平儿几个都忙不过来呢,不若将这两个丫头借我用两日如何?回头啊,我准少不了她们的好处。” 林黛轻轻摇了下头,“琏表嫂若是要旁的人,我也就放人了,可她们两个一直在我身边伺候,一时都离不得,你也知道我这身子时好时坏,虽说上回大夫瞧着好些了,但若不小心再犯,怕是就要给府里添麻烦了。” 王熙凤脸上一僵,有些下不来台,“什么活计还要她们亲自动手的?不然林妹妹便只借我一个吧,你表嫂我亲自来求,林妹妹可得给个面子不是?” 林黛轻笑一声,“当真不成,琏表嫂如今忙的可是宝玉和宝姐姐的婚事呢,只我听说宝玉仿佛不知要娶的是宝姐姐啊,这要是他瞧见我的丫鬟误会了什么可就是我的大罪过了。再者论起伶俐来,老太太跟前儿调教的才是个顶个的好,琏表嫂不如去老太太那儿问问?实在不成,我也只能先叫人去跟宝玉说清楚了……” 王熙凤对上林黛的眼睛,瞬间恼羞成怒,感情她在这绕来绕去,人家早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了!她可是什么时候都不会吃亏的主儿,立时嘲讽的笑道:“你就算告诉了宝玉又能怎么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再想嫁宝玉,他也不会为了你违抗父母之命,他呀是娶定宝钗了,往后你再见你宝姐姐就要改口叫宝二嫂子了!” 林黛笑容未变,声音甚至还带着笑意,就那么看笑话一般的看着王熙凤,“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想嫁贾宝玉了?就他这般文不成武不就,厌恶读书喜欢吃胭脂的性子,哪家好姑娘愿意嫁了?嫁给他要像你一样日夜防备着丫鬟仆妇吗?” “你!”王熙凤腾地站起来,打翻了面前的茶盏,心里又是惊又是怒,如何也没想到林黛会说出这番话来,她指着林黛气极反笑,“好个牙尖嘴利的东西,我瞧着你是忘了自个儿的身份了吧?在我贾家还敢如此放肆,真以为你还是老太太捧着的宝贝呢?” “老太太捧我不就为了我家的银子吗?如今银子被你们占了,自然没人再把我当回事,我心里清楚得很,王氏,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你夜里可能睡得熟?可有梦见被你害死之人来追魂索命?可想过你至今无子是你的报应?”林黛依然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口中吐出的话却令人无端觉得发寒,“王氏,别想来利用我,不然,我就让你们这亲事结不成。” 王熙凤气得脸色发青,可又知道林黛真闹起来贾宝玉必定会闹得更大,也不敢再说,冷哼一声就拂袖而去,路过竹林,她越想越气,抬手就拍向路边的细竹子,结果那竹子坚硬似铁,不仅纹丝未动还将王熙凤的手给拍红了,王熙凤“嘶”的一声,还没咒骂出口那竹子忽然摇晃起来,枝叶如一道鞭子狠狠抽向她的脸! 王熙凤心中骇然,满脸惊恐的盯着那枝叶完全动弹不得,眨眼间枝叶就擦着她的头发抽了过去,打落她两根金簪,头发也披散开来。竹林晃动片刻又静静伫立在原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纷纷惊惧的不敢上前,王熙凤早已软了腿摔倒在地,她大口喘着气,忽然想起贾宝玉坚称潇湘馆有鬼的事,耳边仿佛又听到林黛的声音,“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门……” 她生生打了个寒颤,连滚带爬的跑出了院子,立即命人将潇湘馆围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 紫鹃和雪雁等院门关上才松了口气,担忧的劝道:“姑娘何苦同她置气?叫我们去做活也无甚大不了的,如此翻脸还贬低宝二爷却是惹了府中所有人了。” “我也不是故意贬低,我说的不是事实吗?贾宝玉先有袭人几个丫鬟,又有秦钟几个男子,这男男女女的同琏二哥哪里有区别?若说贾宝玉比琏二哥会作诗,那琏二哥也比贾宝玉会处事打理家业,我看他们就是半斤八两。”林黛起身理了理裙摆,笑道,“你们可知她叫你们去做什么?她是要让你们扶着新娘子进喜堂,骗贾宝玉娶的新娘是我呢。” 紫鹃和雪雁目瞪口呆,“怎么会?这种事也能骗?” “自然,前些日子贾宝玉听说要娶薛姑娘就闹了一场,后来不知谁出主意用这法子骗他,他才高高兴兴的准备成亲了。” 雪雁疑惑道,“这般看着宝二爷对姑娘也算真心,姑娘为何十分厌他?” 林黛嗤笑一声,“这种真心值几个铜板?琏二哥刚娶王氏的时候也是稀罕的吧?如今呢?往后的日子太长,贾宝玉这几年同多少人纠缠不清了?往后只会更多,不会少了,我可过不了这种日子。你们记着,往后一定要看好院子,不许他闯进来。” “是,奴婢知道了。”紫鹃和雪雁连忙应下。 第63节 王熙凤离了潇湘馆就跑去西院跟老太太哭诉,添油加醋的把林黛的话说了,还说了竹林诡异,几乎把林黛给妖魔化了!老太太听她越说越离谱,反倒半个字都不信,甚至不耐的摔了茶盏,“好了!我还没死呢,你给谁号丧呢!看你疯疯癫癫的像什么样子?还不赶紧回去收拾了?黛玉那边你别去招惹,万一惹怒她坏了你宝兄弟的喜事,我饶不了你!” 王熙凤得罪了贾琏不敢再得罪老太太,只好忍怒告退,费力不讨好的继续为贾宝玉筹备婚事。 两日后贾宝玉和薛宝钗大婚,薛宝钗是由鸳鸯扶进礼堂的,贾宝玉疑惑,王熙凤便胡扯说这是老太太看重这门亲事,特地让鸳鸯来帮忙呢。贾宝玉这才欢天喜地的拜了堂,娶了妻。薛姨妈听着丫鬟的转述对贾家甚是不满,但木已成舟,她就是有气也不能发了,只盼着女儿牢牢抓住掌家权,日后慢慢熬成贾府的老太君,便能同贾母一般威风恣意了。 而贾宝玉在新房掀起新娘盖头时却是呆了,“宝姐姐?你——怎么会是你?” 翌日林黛刚起身,就听叶儿进门禀报说贾宝玉夜里大闹婚房,还想跑来潇湘馆找她,不过被众人死命拦住了,如今像痴傻了一般,谁同他说什么都没反应。林黛无语的摇摇头,当真有些不解,古代许多男人仿佛都很深情,如苏东坡为亡妻作的诗流传千古,还不是继妻美妾环绕?也许他们的情和身体是分开的,但她一个现代人真心理解不了。 院外围着的人还没撤,林黛就在竹林的阴凉处看书,悠然自得。到了下午,许是那边实在无法了,老太太派鸳鸯来请林黛过去。老太太一夜没合眼,加上之前许多事,看上去憔悴了许多,见着林黛也没什么好脸色,开门见山的说道:“我听你跟你琏嫂子说了许多瞧不起宝玉的话?你瞧不起他,他却时时惦着你呢,让你们远了这些日子,他还是为了要娶你同家里闹,搅得家宅不宁,你可有话说?” 林黛自顾自的寻了个椅子坐,“老太太这话我就不明白了,当初是您非要接我进府的,后来我父亲病逝,您也不把我托付给林家亲戚,反倒时常让我和贾宝玉在一处,如今又来怪我倒是什么道理?” 贾母脸一板,“玉儿!几日不见,你怎敢如此忤逆长辈?” 林黛笑着道:“我怎么会忤逆长辈呢?我只是不想被乱泼污水,贾宝玉怎么闹是他的事,你们才是管教他的长辈,我一个做妹妹的有什么立场担这责任?” 贾母深吸了一口气,想着贾宝玉还不肯进食,便烦躁的挥挥手,“这些且先不说,宝玉总是因着你才变成这般,你去劝劝他吧,若能让他好全了,我也不是不能成全你们,日后你以贵妾身份进门,咱们一家子人也不会亏待你。” 林黛忍不住冷笑出声,“老太太可是还没睡醒?贵妾?你可对得起你九泉下的‘最疼爱’的女儿?”她站起身将一个小册子扔到桌上,“这是我林家财产清单,老太太将东西尽数还我,我自会立刻离府,再不出现在贾宝玉面前,往后你们要娶谁纳谁也不关我的事。” 走到门口时,林黛脚步顿了顿,背对着贾母说,“老太太,我忘了说,我父亲在京中的挚交好友说近日要来探望我呢,您可别做什么事出来坏了贾家名声。” “站住!你给我说清楚,什么挚交好友?黛玉,你站住!”贾母起身气得猛敲拐杖,林黛却充耳不闻直接带人走了。 鸳鸯上前来给贾母顺气儿,被贾母一把拍开,指着林黛留下的小册子急道:“拿过来给我看看!贾琏是怎么办事的?怎么会有这东西?” 翻开册子看到里面一笔笔清清楚楚的记录,贾母眼前一黑,林黛有清单想要回去,哪有那么容易?那些银子全都用到大观园上了,就是她自己的私库全加起来也不够啊!可若不给,林黛说的什么林如海挚交是谁?会不会弄出什么事来找贾家麻烦? 老太太头痛欲裂,躺到榻上强忍着晕眩厉声喝道:“去把二太太给我找来!另把潇湘馆看严了,一只飞蛾也不许飞进去!” ☆、第104章 末世异能牌林黛玉(六) 王夫人听说老太太有急事找她,不敢怠慢,急匆匆的就赶了过来,一见贾母面色凝重的样子心里紧了紧,面上不动声色的上前为贾母揉着额角,轻声询问,“老太太何事如此烦忧?可是宝玉那里又出什么事了?” 贾母叹了口气,十分疲惫的样子,“不是宝玉出事,却也同他有关,唉,我本想着黛玉同他一块儿长大,瞧见他如今这般模样定也不忍,便想叫黛玉过去劝劝,谁知……” 王夫人皱起眉,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可是黛玉不愿去劝解宝玉?她心肠怎变得如此冷硬?老太太,我看当请位严厉些的嬷嬷来教教黛玉,姑娘家这般样子可不行。” 贾母心里不耐烦,眼角却溢出几滴泪来,满腔悲痛,“若如此,我也只当她不懂事罢了,可我是万万没想到,她竟伸出手来要林家财产,说要离府再不回来了。” “什么?!她要林家财产?”王夫人声音猛地拔高,手上一用力把贾母按得生疼。 贾母“哎呦”一声,王夫人急忙松开手,不可置信的绕到贾母面前追问,“老太太,您方才说林黛玉想拿回林家财产?她从哪里得知的?” “我如何能知道?我只伤心她冷情冷性没把这当成家啊,枉我这些年疼惜她把自家孙女都放在一边,换回的却是……罢!罢!罢!老二家的,你且将东西备齐了交给黛玉就是,她小孩家不懂事,我们做长辈的却不能同她计较,唉,你去吧,让我歇歇。”老太太拿帕子按着眼角,声音里满是苍凉。 王夫人呆立当场,怪不得急着找她来,却是给她下套呢!林家的银子全都给娘娘盖了园子,物件也都分给各房了,只余下一些没人要的书画有什么用?老太太拿东西的时候毫不手软,遇上这种事却把她推出来,坏人都叫她给做了! 可老太太无耻,林黛玉却更加过分,若没贾家庇佑,林家这些东西还不是被旁人瓜分?难道一个小孤女还能护住不成?如今被他们养大了,倒想把东西尽数拿走,当他们贾家是善堂吗?王夫人心里抑郁,看老太太闭眼不肯出声,憋了一肚子气告退回去了。 一路上她心里转过无数念头,想到贾宝玉因林黛玉疯魔的样子,她彻底将林黛玉恨死了,一回房,她就叫来周瑞家的,脸色狰狞的咬牙道:“去问问潇湘馆的饭食是哪个婆子管的,换成自己人,将那东西下进林黛玉的吃食里,日日加量,速度要快。” 周瑞家的大惊失色,“太太,那东西这般用怕是林姑娘不出半月就没命了!” 王夫人眼神阴狠,“就是要她的命!” 周瑞家的打了个哆嗦,不敢多嘴,胆战心惊的办差去了。 林黛还不知危险将临,她又收到柳无痕的邀约,这天看着柳无痕十分兴奋,还拿了两坛酒要同她不醉不归。 林黛把酒坛推回去,摇了摇头,“你若想不醉不归应当找个兄弟,我不饮酒。” 柳无痕一拍脑门,失笑道:“我都快忘了你是女子了,是我想的不周全,也罢,这两坛都归我,你吃叫花鸡,权当陪我高兴高兴。” 柳无痕从小跟随师父在山里长大,野味做得堪称一绝,没几下就包好了一只野鸡埋在火堆下,让林黛等着,他自己则拍开酒坛子仰头猛灌了一口,满脸笑意看着确实很高兴。 林黛莫名的问道:“你这是铲除了一个大贪官?偷到罪证了?” 柳无痕眯起眼看着天上的星辰,“还没彻底铲除,不过皇上已经令他在家反省,只差一步就能扳倒他为我爹娘报仇了!此人可谓当朝第一大贪官,若将他扳倒也算是功德一件了。”他轻笑了一声看向林黛,“还要多谢你,当初我一直盯着他想找他的罪证,可惜他隐藏太深,我才顺手去劫富济贫。后来从贾家偷到甄家的财物,我才想起这牵连关系,将跟那贪官有关的人家偷了个遍,总算找到些得用的东西!很快,我就能报仇了。” 林黛听出他声音里有些许悲伤便没开口,只默默的坐在一旁拨弄着火堆。柳无痕又灌了几口酒,恢复了嬉笑的样子,“说起贾家那些东西,我还忘了问你了,贾家的女人可是心狠手狠的,沾的人命不少,我是想直接把东西交上去的,不过想起你正住在贾府又不好决定。” 林黛想了想贾府里乱七八糟的事,还有没开始婚嫁的三春,笑道:“交上去吧,说不定能免去一些悲惨的事呢。” “交上去才是贾家悲惨的开始吧?哦,你的意思是让他们不能继续害人?这倒是,像他们这般罔顾人命的东西都该送进大牢。成,这两日我就寻个合适的人告上去。往后你有何打算?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说,我柳家在京里也还有点用的。”柳无痕拍拍胸脯一副很可靠的样子。 林黛淡淡的笑了,真正结识柳无痕之后才发现嬉皮笑脸只是他的保护色,这人虽在山里呆久了不耐烦弯弯绕绕,但骨子里却是个十分可靠讲原则的人。原本他好好的学艺,在给师父守完三年孝后就该回京做个无忧无虑的少爷,在爹娘的指点下融入京城的生活,娶妻生子,继承爵位。 可惜在他即将启程回京的时候却接到了爹娘的死讯,他从家中密室里找到了柳父的遗书,说柳家是不肯牵连进皇子们夺嫡之事被那贪官设计了,恐怕时日无多,叮嘱他远离京城,勿要报仇。柳父是一片爱子之心,但柳无痕怎么可能放得下?他本就因幼时体弱不得不离家学艺而与爹娘甚少见面,又是家中独子,即便相距很远都能感觉到爹娘对他的疼爱,如今爹娘被奸人害死,他是说什么都要报仇的。 只是他继承爵位成了安平侯,却无法融入京城的圈子,那些公子哥欺他处事不够圆滑,多次戏弄他,虽他事后察觉都一一报复了回去,但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仍旧十分难受,长久下来他便戴上了嬉皮笑脸的面具,故意出现在各种场合,不为同他们结交,只为让众人忘不了柳家,他想着总能有一日学会圆滑找到方法去扳倒仇人,没想到这一日来的这么快。 林黛在末世经历了无数惨绝人寰之事,早就没了同情心,但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把柳无痕当成了朋友,甚至柳无痕还帮了她许多忙,于是她也投桃报李,在这一夜同柳无痕说了许多从书里和电视里看到的情节,怎么算计、怎么布陷阱、怎么迷惑敌人、怎么让皇上起疑心等等,许多许多,她不知能起多大作用,但柳无痕很聪明,也许哪一句话就触动了他的思维,想到解决的办法。 直到四更天,两人才熄了火堆分别回家,那两坛酒当真被柳无痕喝的一干二净。 林黛夜里没睡,回房就开始补觉,早膳也错过了。等她起身时已过了中午,紫鹃和雪雁听到声音进门伺候,又叫人把温着的午膳摆上桌。林黛自己洗漱好,又让她们给梳头发,坐到桌前时都过去两刻钟了,饭菜温着正好入口。 林黛见着都是她喜欢吃的菜色,满意的夸了丫鬟一句,夹起一筷子就想吃,却忽然在嘴边停住了。她不动声色的放下菜,端起温水喝了一口,慢慢转头去看旁边木架子上的盆栽。 那盆绿叶植物是林黛特地放在饭桌附近的,是一种草药,和其他药物很难混合在一起的草药,被她催生出来并精神暗示过,如今这盆草药的叶子都微微蜷缩,明显在躲着桌子上的饭菜,这说明……饭菜里有药物! 林黛眼中满是寒冰,她自知玩不转宅斗心计,才想出这招来以防万一,却没想到当真有用到的一日。她放下筷子,命紫鹃和叶儿以外的人都退下。 “叶儿,想办法把这些饭菜递出去一些,查查里头有什么东西。” 叶儿脸上一惊,看清林黛一口没用才松了口气,“是,奴婢立即去做。” 紫鹃不可置信的看看饭菜又看看林黛,“姑娘……” 林黛面无表情,“紫鹃,你对府里熟,想法子打听些消息看看是谁这么照顾我,能在吃食上动手脚,也就那么几位了。” 紫鹃心里头的震惊和难过让她有些发懵,不管是哪个主子,这事老太太必然知晓,不然也没人敢害了姑娘的命去,她到底是在老太太跟前长大的,此时只觉得背脊发凉,心寒无比。 潇湘馆的院子虽围着,但也没不许她们说话,主子们的争斗下人不知道,且她们还嘴碎刻薄,就喜欢说三道四,紫鹃有自己的人脉,很快就打听到周瑞家的前一日同厨房的刘婆子吃酒了,刘婆子正是管着潇湘馆饭食的厨娘! 叶儿把饭菜每样弄了一点点,直接传回了安平侯府,柳无痕与一告老的老太医关系甚好,半个时辰就查清了饭菜里头是慢性毒药,少量服用会让人体弱卧床,大量服用则病弱至死,是宫中秘药。柳无痕听后大怒,立即命管家将他从荣国府偷到的罪证备齐,回房换了夜行衣。 而林黛一直坐在窗边,看着外头越来越黑的天色,冷冷的勾起一抹笑。 ☆、第105章 末世异能牌林黛玉(七) 林黛等天全黑透了,便翻墙出去慢慢走到王夫人的窗外,她扫了一眼周围,看见院子里满满的植物顿时笑了,从荷包中取出几颗种子发动异能,瞬间催生成海草的形状,无风自动,在林黛手中来回摇摆,微不可闻的香气慢慢荡开传遍了荣禧堂。 屋里守夜的丫头只觉睡意越来越浓,揉揉眼睛听王夫人没动静,便打了个呵欠安心睡了过去。过了片刻,林黛手一甩,迷魂草又迅速回缩变成小小的种子。所有附近所有的主子、下人全都昏睡过去,只除了林黛和王夫人。 林黛边往屋里走边摆了几下手,院子里如狂风大作般,所有数目都剧烈的摇摆起来,枝叶发出沙沙声,甚至拍打在窗棂上笃笃作响。王夫人从梦中惊醒,一打眼瞧见窗上乱舞的黑影,立时惊叫起来,“彩霞!彩云?来人啊!” 林黛又一挥手,几根树枝疯长了一倍,强硬的将所有窗子顶开,来回带动着开开关关,吓得王夫人只能拼命往墙角缩。 林黛抬步进了内室,毫无温度的笑声在这般情景下犹如地狱的恶鬼,“二太太可是怕冤魂索命?你还记得你害死过多少人吗?” “谁?!”王夫人透过床纱看到一个人影走近,惊惧的喊道。 林黛的视线落在床边小几边摆着的几朵插花上,那几朵盛开的牡丹立时变了模样,从瓶中快速长出几根带刺的藤条来摇摇晃晃的往两边掀起了床纱,美丽的花盘也变成了张着血盆大口的食人花,直立在窗中央觊觎的盯着王夫人! 王夫人眼睛瞬间瞪大,所有叫喊声都被噎在了喉咙里,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很快床上就传来一股尿骚味。 林黛皱起眉,挥手让枝条将门窗全部打开,嫌弃的道:“我当二太太胆子多壮,原来也不过如此。” 王夫人慢慢转动眼珠,终于看清了黑暗中林黛的面容,却是大受惊吓,抱住头惨叫起来,“鬼啊!鬼——来人,快来人!快来人救救我啊,救命啊!黛玉,黛玉你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我一时糊涂,不是我想害死你的啊,对对,是老太太,是老太太叫我这么做的,老太太才心狠,她不想还你林家的财物就想害死你一了百了,这样林姑爷的挚友也说不出什么了,不是我的错啊,你去找她,找她报仇!” 林黛有趣的看着她,坐在窗边通风的地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可是判官的册子上记着我仇人的名字,分明就是你王氏!是你下毒害我,让我死于非命,这阴间的记录总不会错的,你还狡辩?” “判……判官?”王夫人绝望了,痛哭流涕,“判官不公!老太太虽没明示,但她话里话外都要我除掉你,她才是罪魁祸首啊!求求你别找我,别找我啊!” 林黛嗤笑一声,“不公?这两个字你也配说?你何曾做过什么公平之事?王氏,判官的册子上一笔一笔记着你的生平事,啧啧,那一条条人命上至八旬老人下至刚出生的婴儿,你动起手来可是毫不迟疑啊,怎么如今反倒要起公平来了?哦,你还不知道吧?我此次便是代黑白无常来引你魂魄的,你恶事做尽,当下十八层地狱受百年折磨。” “不——!不!!”王夫人蜷成一团,胡乱揪着自己的头发,已被吓得六神无主,几欲疯癫,“不!我不会下地狱,我不会受折磨,我不要!不!我错了,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害人了,我念佛,我吃斋念佛,我做善事积德悔过,我知错知错,求求你们不要抓我,不要抓我!” 林黛又拿出几颗种子,放到桌上一拍就长成了引人入幻的鲜红色小草,王夫人闻到香味渐渐安静下来,然后仿佛看见了什么恐惧的事开始拼死抵抗,挣扎翻滚的摔到地上,被扯掉的床纱缠住数圈又开始惊恐剧烈的挣扎,口中尖叫连连,直喊着,“我不要下油锅,啊!不要过刀山、不要拔舌头,不不,不要凌迟不要割我的肉,救命——” 林黛自顾自的倒了杯水喝起来,坐在窗边看她陷入下十八层地狱的幻想中,一刻钟后王夫人已经撞破了额头、掀翻了桌椅、砸碎了周围器物,甚至被花瓶的碎片划破了两侧两颊,整个人血淋淋的,倒像个真鬼了! 林黛轻声笑了笑,起身弹弹衣摆,慢慢走了出去。她所过之处所有植物都恢复了原样,连门窗都一扇扇关好,同之前没任何区别。人死了,就什么苦都不用受了,哪能那么简单的报仇呢?就让王氏去体会一番十八层地狱的种种酷刑,她倒要看看这心狠手辣的王氏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路走到西院,林黛刚要进去,忽然又变了主意。老太太不禁折腾,万一被吓死了还怎么看贾家倾塌?对老太太来说,亲眼看到贾家在她手中覆灭也许就是她一辈子最大的痛苦了!不过什么都不做也不是她风格,想了想,林黛悄悄走进老太太私库,寻到一个眼熟的匣子,拿出一颗种子瞬间催生出十数个毛刺探进锁头,没几下就听到了开锁的咔吧声。 匣子里放的是贾敏很贵重的一副陪嫁头面,镶着红宝石很是漂亮,林黛伸手将头面取出,意外的发现下面还压着几封信,都是贾敏和贾母互相嘘寒问暖的信。她挑眉笑了笑,将信一并拿出又把匣子的锁头锁好放回原位,然后把头面和信都散落在老太太身上,弄晕了其他人,开始模仿幽怨的女声喊道:“母亲…母亲……你好狠的心啊……母亲…你可对得起我……我好恨……好恨……” 贾母睡得极不安稳,皱着眉乎其急促,挥着手想将耳边的噪音赶走,却不想打到了什么东西上,硬邦邦的,让她一下子就惊醒过来。她大口喘着气,看看周围如常的卧房才安下心,揉揉额头,不料一翻身就从她身上掉下不少东西,这可把她吓坏了,边叫着鸳鸯边爬起身查看,待看到散落一床的书信和她亲手送给贾敏的头面时,她真是骇得连喘气都忘了! 她女儿来找她了!她梦里没听错,是贾敏在叫她,在怨恨她害死了外孙女!天呐! 老太太瑟瑟发抖的掀开被子把信扔的远远的,想要下床逃离,口中刚还不停喊着鸳鸯翡翠,她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如从前灵便,此时一急什么也不顾的往下冲,一脚踩空就摔在了地上,腿骨狠狠的磕在了脚榻上,疼的她大叫一声,出了一身冷汗,竟是断了腿! 林黛在阴影中看了看,催生出一种清心的药草将鸳鸯唤醒,然后就悄无声息的回了潇湘馆,一番折腾下来她用了不少异能,也有些累了,回房就爬到床上轻松的入睡,把所有事都抛在了脑后。 贾府却灯火通明、乱作一团,时不时从西院和荣禧堂发出惊叫声,鸳鸯醒来发现贾母才惨状后又发现了其他下人都叫不醒,再看到床上的东西顿时对贾敏找来深信不疑,忙跑到大房那边去叫王熙凤安排人请大夫。接着她们几人强忍着恐惧和贾琏一起去了荣禧堂,不出预料的看到了凄惨的王夫人和满院子叫不醒的奴才。 所有人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贾敏为女儿复仇来了,念在贾母是她生母才只弄断贾母一条腿,对王氏却狠毒的让其生不如死,活生生给逼疯了!就是疯了!众人看着王夫人嘶哑的叫喊,沉浸在自己的恐惧中无法自拔,全都如浸在了冰窖中,感觉到了彻骨的冰冷,一窝蜂的跑出荣禧堂,竟是没人敢去管王夫人了。 终于在王夫人承受不住身心被虐的痛苦,晕死了过去,贾母也从惊骇中清醒过来,她到底是在后宅拼杀了几十年的人,手上染了多少血恐怕连她自己都记不清,虽然仍旧害怕,但还是想到了人祸上,认为有可能是有人弄鬼故意害她们,下令全府彻查,首要的就是立即查看林黛死没死! 林黛睡到大中午,起了身就如同往常一般拿书在竹林里打发时间,鸳鸯等人先是带了看守潇湘馆的奴才们问话,所有奴才都坚称昨夜里院中一切如常,没有哭声,没传出死讯,也没任何人出入。贾母让厨娘去潇湘馆送饭,厨娘眼睁睁的看着院中主仆几人全都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甚至对她的打量莫名其妙,根本就是不知外事的样子。 府中其他各处也都迅速审问了几遍,没有任何异常,全都没有!原本怀疑是认为的贾母心中的恐惧渐渐增多,心虚的连佛堂也没敢进,断腿的剧痛让她脸上无一丝血色,只一夜功夫仿佛就苍老了几十岁,如同行将就木的老妪,再看不出半分生气。 就在贾母好不容易撇开恐惧迷迷糊糊将要睡去的时候,王熙凤突然连滚带爬的冲进了屋内,后头还跟着满脸惊慌的薛宝钗,“老太太!老太太不好了!外头来了好多官差,说是奉旨抄家啊!老太太,他们已经往这边过来了,怎么办啊?” “什么?!抄家!!”贾母一个打挺就坐了起来,伤口立时迸裂,却不及她心里的惊痛,“你们说清楚!当真是抄家?抄我荣国府?” 看到两人泪流满面的点头,贾母心口一阵绞痛,生生喷出一口血来! ☆、第106章 末世异能牌林黛玉(完结) 官差抄家抓人,王氏姑侄俩都在犯人的名单上,很快就追着王熙凤进了贾母院子。官差迅速堵住王熙凤的嘴将她押走,薛宝钗呆若木鸡的站在一旁,袖中的手不住颤抖,无论如何她也没想到贾家犯下了抄家大错,在她嫁入荣国府当上宝二奶奶才几日后就要被下大狱,而她的相公还在为别的女人疯癫痴傻,他们甚至还没圆房!无尽的悔意让她眼前发挥,不得不扶住旁边的圆桌才勉强站立。 官差将一众人等带到前院,贾母和薛宝钗一路看着贾府被翻得乱七八糟,透着一股颓败萧索之感,心里俱是难受的要命,忍不住泪流满面。待看到呆呆的贾宝玉时,贾母心酸的抱住他痛哭起来。 领头的魏大人看见贾母受伤又吐血,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同情,“老太君,本官是奉旨办差,多有得罪了。” 贾母颤巍巍的伸手抹泪,“为……为何?这到底是为何?” 第64节 “老太君,范御史御前状告荣国府与甄家勾结,且多年来草菅人命,做出诸多害人之事,置王法于不顾,罪证确凿,圣上当即下旨抄家,此事已无可转寰,老太君保重身子吧。”魏大人念及她岁数大了,又是超品诰命,这才多说了两句。又让人拿了个椅子安顿贾母,“老太太放心,圣上是英明君主,必会很快查清一切,该判的判,该放的放。” 这时戴着帷帽的林黛同数十个奴才一同被官差送过来,魏大人瞧着一愣,这哪个主子用这么多奴才?同林黛过来的官差立马上前大声回禀了一番,林黛的潇湘馆竟是被奴才团团围住,而负责看守的下人们一见官差全都吓得跪地颤抖,被他们一问,就连连说奉老太太和琏二奶奶之命看守林姑娘,连同之前老太太查问林姑娘死没死,昨晚有没有出院子都给说了。 贾母瞪大眼去看林黛,惨白的脸上越发灰败,贾宝玉却仿似木偶突然被注入了灵魂,只想往林黛的身边冲,被官差打了两下押在一边地上。 魏大人越听脸越黑,他还在同情老太太一把年纪碰上牢狱之灾,没成想又是个面慈心狠的,居然想弄死林如海的女儿!他此次来抄家之前,一位好友特地叮嘱叫他对林家女照顾一二,谁知这差点就是来收尸了!他看到抬过来几个整齐的箱子,疑惑道:“你们这是早有准备?府中财物是不能动的,即使是你私产也都要收归官府等案子结了才能发还。” 林黛福了福身,紫鹃上前一步代她答话,“大人,我家姑娘前些日子便想离府,所以早就收整了行装,只是在我家姑娘同老太太询问林家财产后便突然被软禁在院子里,连吃食都下了毒,请大人为我家姑娘做主啊!” 魏大人眉头一皱,锐利的目光看向贾母,“真有此事?” 贾母只能不住的摇头摆手,却被连番的打击折磨的脑中发空,想不到任何狡辩之词。 魏大人见此冷哼了一声,看向林黛等人,“你们且随着回官府走一趟,将所受冤屈尽数说出,至于你说的林家财产……” 叶儿立即躬身递上册子,“大人,这是林家财产清单,老太太那里也有一份,大人抄家时应当能见到。” 魏大人随手翻了翻,再看眼前几口孤零零的箱子也知道贾家吞没了多少东西,看向贾母的眼光越发不善。旁边的官差们也都听到了前因后果,对贾母甚是鄙视,将她椅子扯走直接让她坐到地上,又人证物证,老太太再是什么诰命怕是这次也要没命了。贾府旁人本就是有罪,得不着什么好脸色,偏老太太先前为博同情洒了不少泪,让他们心软,此时情况逆转,众人对老太太是翻倍的厌憎。 贾宝玉跪伏在地上听完这些话忽然就不挣扎了,他有什么资格说喜欢?黛玉在他家中差点被他至亲害死,曾经那么多次黛玉的无故生气是否也是因她受了莫大的委屈?风霜刀剑严相逼……这么令人心寒心痛的句子,他为什么从未深想过?贾宝玉想起了这些年先后离他而去的女子,想起了黛玉同他的疏远,想起了已和他三拜天地的薛宝钗,双眼又慢慢空洞,他能做什么?他什么也做不了。 贾家哭闹的人全被堵住嘴,官差动作迅速的查抄了所有财物,从老太太私房里看到十几种林家册子上的东西,让她百口莫辩,连调查都省了,直接从被请去的待遇变成了无情的押送,老太太一辈子的脸面和骄傲在这一刻被踩了个彻底,再也忍受不住的吐血昏死过去。魏大人却不会再同情她了,直接命人将她抬走,进了大牢有狱医查看,能不能治好就要看天意了。 林黛只是借住在贾府,又是个小孤女,她本就不必同旁人一起进大牢,这会儿众人又见到她被外祖家软禁加害,自然不会为难她,魏大人直接分了个不起眼的小马车让她和她的几个下人乘坐。 到官府说了冤情,林黛倒没有写状子上告,只说想要拿回林家财产,其他的不追究,反正什么事大家都知道了,皇上也会知道,该问罪的人一个也少不了,她还是不要坏自己名声告长辈了,如今她一个人就代表着整个林家。 从官府出来,林黛就去了她之前置办的院子,紫鹃的家人一直守着,把院子收拾得很好,林黛不需要多少人伺候,身边有紫鹃、雪雁、王嬷嬷和叶儿,又让紫鹃的爹娘当了门房、厨娘,往后外头的铺子就交给紫鹃的兄嫂,如此一来就不需要再招人了,她一个孤女这般正好。 柳无痕当晚就跑来向她道喜,林黛府里几个都是自己人,倒不用遮遮掩掩了,直接命叶儿置办了一桌席面答谢柳无痕,“今日魏大人对我诸多照顾想必是你的功劳,这次要多谢你了,不然我也没这么顺利脱离贾家,来,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柳无痕一口干了,爽朗的笑道:“我只是帮一点小忙而已,不然你几日之后定也能平安出来的。不过如今你独自住这院子,又有林家大笔财产,我怕会有宵小之徒盯上你,虽说你身手不错,但下三滥的手段多得很,防不胜防啊。” 林黛自信的摆了摆手,“没事,我也有我的手段,今日若不是我允许,你也翻不进这院墙的,无需多虑。” 柳无痕很好奇她的手段,听说那害她的王夫人已经吓疯了,不过看林黛一点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他也只当是师门秘法不好多问,不过他想起还没找到重大罪证扳倒的仇敌,顿时来了主意,兴奋道:“林姑娘,不知你可否帮在下一个忙,将那贪官吓成王氏那般就成,让他疯疯癫癫的活着,我再打压一下他没用的儿子,他后半辈子就没好日子过了,这比让他砍头更解恨!” 林黛挑挑眉,欣然应下,“没问题,你告知我那人住在何处,我自会去找他。” 柳无痕大喜,“那先多谢你了,不然我还要理清他们那些关系,烦都烦死了。” “你帮我良多,如今我能帮上你一些也是应当的,无需言谢。” “好,好,那我们都不说谢,今晚不醉不归!” “……我不饮酒。” “咳,那我们还同上次一样,你吃东西,我喝酒。太高兴了,没酒助兴可不成!” 于是林黛自顾自的品着美味,对面柳无痕自己喝光了两坛酒,看着天色不早,林黛忙催着他回去了,不然真醉了才是麻烦事。 翌日一早,林黛刚用过饭,紫鹃就急忙走进门慌道:“姑娘,外头来了两位宫人,说太后宣您进宫!” “太后宣我?”林黛十分惊讶,“可有说是为何?” 紫鹃心里七上八下的,“没说,不过奴婢瞧着他们的样子倒不凶。姑娘,这,这会是什么事?” 林黛皱皱眉,起身去换衣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又没犯事儿,应当无碍的,放心吧。快些帮我梳妆,莫要让宫人久等了。” 林黛换了一身比较正式的装扮,带着叶儿一起随宫人进宫。路上两位宫人叮嘱了她一些入宫禁忌,叶儿也小声说了许多应注意的东西。林黛垂着头大大方方的一路走进太后宫殿,叩头拜见,并不紧张局促,太后见了满意的点点头,慈眉善目的笑道:“免礼,给林姑娘看座。” 林黛道了谢,坐了一半椅子,表现出很恭敬的样子。太后随意问了问她这些年的情况,又说她是大臣遗孤,应早些向朝廷求助云云,说了半天林黛才知道,原来太后会叫她来还跟林如海的几位旧友有关,她之前写信送礼的联系上,结果还没做什么贾家就被抄家了,那几位大臣惊闻林黛差点被贾家害死,既愤怒又有些自责,便在皇上面前很是郑重的为她伸冤,盼皇上能照拂一二。 太后见林黛一副乖巧懂事,没什么小心思的样子,对皇上的决定也认同了,开口道:“林大人对朝廷有功,你是他的遗孤,又险些在京中被害,皇家此番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然而你如今没了外祖家可以依靠,只单独住一院落,终究有些不妥,”太后慢慢喝了口茶,见林黛在认真倾听,才道,“就封你为永乐郡主如何?” 封她郡主,却没记在任何人名下不被任何人抚养,也没让她进宫跟着太后,明显是皇家并不重视,只为了大臣遗孤被害之事做个面子情罢了,但林黛突然想到马上就要到茜香国求亲的时候了,她若成了郡主,岂不是现成的和亲人选?电光火石之间,林黛就找好了借口。 她受宠若惊的起身跪在太后身前,诚恳的道:“承蒙皇上和太后娘娘的厚爱,黛玉本不当辞,只是黛玉一介小小孤女庸碌度日,无甚建树,实难当皇家如此荣宠。另黛玉尚有一件心事,便是林家的后嗣传承,黛玉……黛玉想自立女户,将来成亲时便招赘为婿,为林家传承香火,如此父亲、母亲地下有知也能安息了。” 太后怔了怔,慈和的笑了起来,“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是想为先祖撑起林家,好,既如此,便准你自立女户,招赘为婿,起身吧。” 皇家只需给予些荣宠给大臣和百姓看,封不封郡主还在次要,既然林黛想传承子嗣,太后自然不能断人念想,若真封了郡主到时可就影响皇家名声了,毕竟女子强势常不被人所喜。如此,太后便赏了林黛一座府邸,归还她林家财产另加黄金千两,所有知道林黛差点被害的人都说皇恩浩荡。 林黛也成功的离开皇宫,没留下任何牵绊,她紧接着就悄悄做了件大事,就是用闹鬼的方法将柳无痕的仇人吓疯了。那位到底是当朝第一大贪官,官位不低,这下京城沸腾了!什么皇上、太后、大臣、百姓……全都将她这个小人物忘得一干二净。 柳无痕送了重礼答谢林黛,他的心头大石被除去,笑容也更真切了几分,他看着林黛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你怎么没答应太后啊?我听说太后想封你为永乐郡主,我是安平侯,你是永乐郡主,安平永乐,正好能在世间逍遥自在。” 林黛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柳无痕看着她的眼睛亮的惊人,里面蕴含的情谊似乎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很深。她移开视线,淡淡道:“逍遥自在还是被皇家束缚?我觉得还是走遍大江南北才叫逍遥。” 柳无痕愣住,“你要走?” 林黛点点头,“这里本不是我的家,而家中有许多伤痛我也并不想回。所以,我想在安顿好紫鹃他们之后就去游历天下。” 柳无痕沉默了,鲜少的没有缠着她聊天,很快就回去了。林黛松了口气,经历末世看遍各种丑恶的人性,她很难再相信人,若不能全心全意相信,在一起又能走多远?这里是可以三妻四妾的古代,到了那一步就没意思了,还不如一开始就断开,可惜了,男人和女人终归还是无法做朋友的。 接连几日,柳无痕都没再出现,贾府的消息倒是一个一个的传了过来。同原著的结局差不多,该流放的流放,该斩首的斩首,无辜女眷并未发卖,而是皇恩浩荡的放了她们。老太太和王熙凤在狱中就绝望而死,王夫人则疯疯癫癫的等待这秋后问斩,贾宝玉没有一僧一道来接他,自然就没有出家,跟着薛宝钗回了薛家,得过且过的应付日子。 林黛让紫鹃拿了许多银钱给三春,连同之前置办的小宅子也给了她们,算是为曾经一处长大的情谊帮她们一回,之后就开始置办铺子田庄安顿家中几个下人,准备要离京了。 半月后,林黛在梦中忽闻外头高声吵嚷,起来问了才知道是安平侯府起火了,漫天大火浇也浇不灭!林黛吓了一跳,忙穿上衣服想要去看看,眼角扫到沉稳的叶儿却是一愣,“你家少爷没事?”若有事叶儿早就急着回去救火了吧! 叶儿笑道,“少爷无事,让姑娘担忧了,少爷吩咐莫要打扰姑娘休息,他安排好一切便来见您。” 林黛转回头看着面前的铜镜,莫名想起了那天柳无痕近乎告白的言语,脸上竟有些发热。 三更天的时候,一身黑衣的柳无痕轻车熟路的翻墙进了院子,见林黛坐在厅中等他立时笑了,“你瞧,如今我不是安平侯了,可以陪你去看遍天下美景,不知姑娘可愿与我同行?” 林黛张了张口,看着他希冀的眼神,说不出半句拒绝的话。 两人都不是拖拖拉拉的人,决定要离开,两日后就带着银钱上路了。出发前柳无痕看着一身男装出现在他面前的林黛,差点惊掉了下巴,“你,你,你怎么这身打扮?” 林黛摇了摇折扇,笑的温文尔雅,“柳兄,如何?” 柳无痕轻咳了一声,言不由衷的夸了句聪明。心里却在郁闷,本想一路扮成夫妻,兄妹也成啊,没想到竟成了兄弟,想在外人面前温柔照顾一下都不成了! 林黛才不管他怎么想,牵了马就走出门去,她早受够了古代女装的繁琐拘束,如今能随意的伸胳膊迈腿儿,别提多舒爽了。 两人相伴不紧不慢的游览着各地风光,高兴时谈天说地,疲惫时互相依靠,两年的时间过去,他们已经默契十足,一个眼神便能了解对方的意思。林黛也终于放开过去的一切,松口同意成亲。 柳无痕始终记得林黛拒绝太后时的那个借口——为林家传宗接代,所以虽然他们没有刻意的弄什么入赘,但他主动让他们的第二个儿子姓了林,上了林家族谱,算作林如海的嫡孙,传承林家香火。 林黛这一生,有爱人相伴,有子孙绕膝,在这个远离丧尸的世界,一日比一日更幸福,再无半点遗憾。 柳无痕这一生,因缘巧合的遇到了这个奇女子,心灵相通、相伴白头,最后牵着她的手一同离去,心中还在感谢上天将她送到了自己身边,让他从仇恨中挣脱,也得到了和她一样的幸福。 ☆、第107章 外星人牌贾母(一) 清早的光线射进屋内,让床上熟睡的老太太有些不耐,“零零一!怎么没降遮光板?你没电了吗!” “老太太,您醒了?奴婢叫她们端水进来?” 一道轻柔的女声传来,菲奥心里一惊立即睁开眼,反射性的在身前竖起防御光盾,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整个人都呆住了。这是地球?只有地球的古代才会弄这么多中看不中用的东西浪费资源,还有床纱外缓缓走近的古装侍女,她的星球绝不可能有这种东西! 菲奥电光火石之间认清了自己的处境,忙收起光盾又躺了回去,“咳咳,我要休息了,退下。” 正要伸手掀开床纱的鸳鸯一愣,只当老太太还没睡好,便福身退下,没敢再出声。 里头的菲奥眼睛眯了条缝紧盯着鸳鸯的举动,见鸳鸯确实听话的退出门去才松了口气,看来她猜得不错,她是个有地位的人,而那侍女是她的下人,就像她家中的零零一一样,只不过零零一是个机器人。 菲奥上上下下的把自己打量了一番,从一个老太太变成了另一个的老太太,还是和从前截然不同的环境,这实在算不上什么高兴的事。她摸了下手腕,腕上浮现出一个半透明光脑,再一点,面前就出现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屏幕。 菲奥用精神力下达了查询前因后果和目前处境的命令,几个屏幕上立刻快速滚动起来,一行行密密麻麻的数据代码稍纵即逝,在五分钟后形成了一份完整的资料。 她本在家中养病,但刚升级过的营养舱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电路错乱,把她电死了!接着她就像一颗流星一样进了现在的身体里,这身体的身份和她差不多,都是将军的妻子,也都是丧夫的老太太,如果说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在他们奥多星球繁育子嗣较为艰难,她又不愿用基因合成,所以丈夫死后,她家里就只有她和零零一、零零二,而这具身体的原主贾史氏则子孙满堂外加数不清的仆人,家里乱糟糟的让她一时都理不清人物关系。 菲奥有些头疼的继续看光脑搜集的资料,用了整整两小时才全部记下,同时她也拥有了原主的记忆。若说刚开始她还想着要找机会回奥多星球,那现在看完资料她已经下定决心要留在这了,理由就是府里的众多子孙!天知道她多希望能有个自己的孩子,而原主那个精神病居然还厌恶大儿子无视那么多孙子孙女,甚至眼睁睁看着府里勾心斗角害死一个个小婴儿,这在菲奥眼中简直是不可饶恕的罪过!反正她自己的家人也都没了,如今因缘际会了了她一辈子的遗憾也许是上天恩赐的呢,她可要好好珍惜。 菲奥有了原主的记忆,再看周围的东西倒不觉得违和了,不过还是处处不方便,她穿好鞋在屋子里转了转,挨个东西都摸了一遍有个熟悉感,免得在其他人面前出错。她看到角落用小火炉暖着的水壶皱了皱眉,“真是污染空气啊!”又看到梳妆台上的西洋镜,“这镜子也不怎么清楚啊!” 虽然处处不满意,不过她还是很认真的接受着身边的一切。拿杯子倒水的时候,鸳鸯听见声音就在门口问了问,这回菲奥让她进来了。鸳鸯急忙上前拿小炉子温着的水重新泡了茶端给菲奥,“老太太,您怎么没叫奴婢们伺候?这凉茶容易伤到肠胃,往后可万不能这般了。” 菲奥僵着嘴角点了点头,大夏天的,她想喝的是冰水啊,穿了好几层衣服还喝热茶这不是等着中暑吗!菲奥是个热情活泼的老太太,即使中年丧夫,又陆续失去了亲人,也没有让她改变性子,一个人最喜欢在心里吐糟,幸好奥多星球和地球有八成相似,他们都学过地球的发展史,不然让她接受这些还真有点难。说起来她当初最羡慕的就是地球古代人生得多呢。 鸳鸯叫翡翠等人打水服侍菲奥梳洗了一番,然后笑道:“老太太,林姑娘过来了,知晓您未起身便在厅里等着呢,可要请林姑娘过来?” “黛玉?我去看她吧,等了多久了?方才怎么不说?”菲奥理理袖子抬步就往外走。 鸳鸯有些不自在的跟在后头,急忙解释,“林姑娘来了两刻钟了,奴婢只是想着先伺候老太太,是奴婢疏忽了。” “嗯,下不为例,黛玉身子不好,莫要再让她干坐着。”菲奥不咸不淡的吩咐了一句。 “是,奴婢记下了。”鸳鸯低下头心里有些奇怪,旁人不知道,她这个贴身伺候老太太的还不知道吗?什么疼爱娇宠?老太太根本就没把林姑娘当回事,怎么这会儿突然又看重起来了? 菲奥看到厅里端着茶发呆的黛玉,顿时心疼了,这么瘦弱,像风吹就要飘走似的,原主那心得多硬?记得贾兰也是瘦瘦小小的,贾环和贾琮更是没个看,现在这些孩子都是她的子孙了,她定要把他们都照顾好了。 “玉儿,等很久了吧?你这孩子也是,我没起身,你先回去就是了,何苦在这等着?” 林黛玉笑着起身福了福,“我也是刚到,想着陪老太太说说话。” “好,难得你想着我,不像他们一个个的都跑的没影儿,”菲奥拉着她坐下,冲鸳鸯吩咐道,“准备些黛玉爱吃的点心、甜汤上来,再弄一碟开胃的梅子。” 林黛玉急忙推辞,“老太太,我不饿呢,不用忙了。” 菲奥捏捏她细瘦的手腕,不赞同道:“这有什么忙的,瞧你瘦的就剩骨头了,可见是平日里没好好用饭,”她说到这顿了顿,皱起眉,“是不是厨房怠慢你了,若受了委屈可要跟我说,她们是下人,没得让她们欺负了你。” 林黛玉摆摆手,“老太太多想了,哪里有人怠慢我,是我自己从小喝苦汁子败了胃口,一直都吃的不多。” 菲奥想着怎么能给她治好病,口中叹了口气,“唉,也是我疏忽了,该请太医来好生给你看看。还有那些个厨娘,我听说你们要想吃什么饭菜还得使银子?这事儿得查一查,若是真的,府里可是容不下她们,油水太足都让她们忘了主仆尊卑了!” 林黛玉不知如何阻拦,脸上越发不安,菲奥见了失笑的摇了摇头,“你啊,就是怕给人找麻烦,咱们才是一家人,那些奴才不喜就撵出去,何必烦忧?而且,我请太医来也不专为你看诊,让你琏二哥、宝玉、环哥儿、探春他们全都诊一诊,没病是好事,若有什么病症也能及早治了。我方才睡得久了,恍惚间梦见你外祖父给我托梦,说他要随神仙走了,叫我照顾好你们呢。” 林黛玉恍然大悟,动容道:“原来老太太是梦见了先老太爷,我们兄弟姐妹有老太太照顾可是天大的福气呢,老太太不必多想,如今我们不就过的好好的?” 菲奥笑着拍拍她,“你呀想说好话的时候说的都是好听的,使起小脾气来又牙尖嘴利的,也不知随了谁。” 两人说着话,鸳鸯已经准备好五样点心、两样甜汤和一碟酸梅子。菲奥之前想着让林黛玉多吃点,这会儿见了东西眼睛一下就亮了,这种美食她一口都没吃过啊,奥多星球高速发展,到她出生的时候已经开始以营养剂之类的压缩东西为食了,现在单闻着香味她都忍不住食指大动。 “玉儿快吃,正巧我也饿了,往后我看就给你们设几个小厨房,想吃什么都方便,合了胃口也能多用些。”菲奥给林黛玉夹了两块糕点,自己也快而优雅的吃着。 林黛玉有些受宠若惊,但她素来不爱多事,虽觉得今日老太太同往常很不一样,口中也没问出来,只静静的陪着菲奥用点心,然后惊讶的看着菲奥吃光了大半的东西。 菲奥也是一时没控制住,回过神来看见东西只剩一点了忙停下嘴暗骂自己不靠谱,在小辈面前丢了脸。紧接着她就发现了古代的另一个好处,那就是她这老太太无论说什么做什么,小辈和下人都没法过问,心里疑惑也得忍着,而如今这府里根本没有比她身份高的人。再加上美食,她的日子当真很自在。 吃完东西,菲奥带着林黛玉在花园里转了一圈,看天色不早便让林黛玉回去了,她则坐在池塘边的亭子里纳凉。谁知才坐下没多久,就听见一个急匆匆的脚步声,光脑瞬间弹出一个屏幕,菲奥看着上面的信息惊讶的睁大了眼,忙让所有人退下,不得打扰她静思。 下人们刚刚退走,李纨就从拐角冲了出来,看见她立即赤红了双眼,表情狰狞的指着她怒骂,“你是哪来的妖怪?!竟敢占我的身体,你赶快从我身体里滚出去,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了!” 菲奥眯起眼打量着她,“贾史氏?” “正是!我们家常来往的马道婆可是很有几分道行的,你若不想魂飞魄散就赶快滚,莫用我的身体装神弄鬼!”李纨怒不可遏的瞪着她,心里十分抑郁,好好睡个午觉,一睁眼竟成了守寡的孙媳妇,她大惊之下也不敢胡言乱语,此时面对占她身体的鬼怪几乎失去了理智! 第65节 ☆、第108章 外星人牌贾母(二) 菲奥轻笑一声,“我啊可不是自己要来的,我猜大概是老天爷要我用这身份教养子孙呢,至于你,我看着倒像是恶事做多了,老天爷想惩罚你啊!你想找什么人尽管找,若能让咱俩换换倒也不错,我可是当够老太太了。” “胡言乱语!老天要惩罚也是罚你这占人身体的妖怪!”史氏本就害怕,被她一说更是惊恐不堪,几步冲到亭子里扬手就想往菲奥脸上扇,然而看到自己那张脸又有些下不去手。 菲奥看见她粗鲁的动作立即冷下了脸,躲也没躲,只食指轻轻一抬,便有一道光束从指间射出环绕着史氏脖颈游走了一圈连成一个圆形消失不见。史氏又想骂,却骇然的发现她发不出声了!她双手抓着自己的脖子,瞪大眼恐惧的看着菲奥,拼命叫喊也只能发出几声气音,什么话都说不了。 史氏这才清醒过来,占了她身体的是个鬼怪啊,她就这么冲上来连打带骂,惹怒了鬼怪可当真要没命了!史氏慌乱的往后退,一不小心踩空了石阶摔下亭子,疼的眼泪直流。 菲奥挑挑眉,意外的发现她的光束只有自己能看到,这倒是挺省事的,不用解释异象了。她拍拍裙摆站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史氏,淡淡道:“老天爷总不会做没用的事,你便好生感受上天对你的恩赐吧。只是莫要来惹我,不然……哼!” 菲奥轻眯着眼没有把话说完,史氏趴在地上已经点头如捣蒜,不敢露出一丝不满,只盼此刻能保住性命。菲奥慢慢从史氏身旁走过,再没看她一眼,从光脑资料中菲奥知道这个世界的奇人异事都消失了,别说什么马道婆,就算曾出现过的一僧一道也被抓走了,哪有谁能来“收妖”?就算来了也没什么可怕的。 史氏等菲奥走了好一会儿才从地上爬起来,眼神透着阴霾,朝菲奥离去的方向冷哼了一声,抬步往荣禧堂走去。是她急躁了,不该直接来找妖怪的,该先同老二和老二家的说一声,让他们去解决,她只安心等着结果就好了,二房一向孝顺,定会尽心去做的。 只是还没等史氏走进荣禧堂,就跑过来一个满脸焦急的小丫头,“哎呦珠大奶奶,可找着您了,快些走吧,方才老太太派人来禁了你的足,如今太太正找您呢!” 史氏一怔,想多问些却发现还是开不了口,她心里七上八下的跟着小丫鬟进院子,眉头皱的死紧,想着怎么拿纸笔写给王氏看。王夫人等了她许久,哪里还有耐心,一见她身上脏兮兮的样子,就冷下脸指着她斥道:“你还知道回来?方才你去哪了?好端端的做什么冲撞老太太?现今老太太命你禁足!禁足三个月!你舒坦了?你是我二房的珠大奶奶,一举一动都带着珠儿的颜面,可怜我珠儿已经去了,你还在败坏他的名声,你个扫把星,你怎么不去死!” 史氏震惊的瞪着王夫人,虽说她也觉得是李纨克死了贾珠,可王氏就这么当着下人的面骂李纨扫把星让李纨去死?哪有半点当家太太的模样?她扫向周围几个丫鬟,见她们全是见怪不怪的样子,心里顿时不高兴了。 王夫人比她更不满,冷笑一声有道:“你哑巴了?真是越活越回去,竟连个错也不会认了!也罢,你本就是个蠢的,既然老太太让你禁足,你就去小佛堂里抄佛经吧,什么时候老太太消气了什么时候再出来,兰哥儿同你母子情深,便让他同你一块儿去,也好给他父亲祈福。” 史氏满脸愤怒,想上前拉她去写字,被王夫人猛地推了个趔趄,“瞧瞧,这还敢跟我动手了?周瑞家的,去,把她送进小佛堂,今日晚膳就免了,让她好生学学规矩!” 周瑞家的指了两个婆子把史氏扯走,史氏怒极的张口痛骂,无奈只有口型没有声音,旁人只能从她的表情看出她对王夫人不敬,俱是惊讶无比,想着这大奶奶怕是被太太压得狠了,进了小佛堂往后还不知怎样呢。几人一路钳着史氏的手臂把她推进小佛堂,周瑞家的吩咐婆子看好门不许史氏出来,临走时冷笑一声,“奴婢奉劝大奶奶一句,兰少爷还小,大奶奶就是为着兰少爷也请安生些吧。” 史氏狼狈的跌坐在佛像前,看着紧闭的房门心生绝望,难不成老天爷当真要惩罚她?她视线落在佛像上又立即转开,王氏那蠢妇敢这般对她,待她有朝一日恢复了身份,定要把王氏休了! 珠大奶奶被关进小佛堂的消息传开了,鸳鸯忙把打探到的消息禀报给菲奥。菲奥放下手中的闲书,皱起了眉,“你说王氏让兰哥儿也跟着进佛堂?那他不进学了?” “回老太太,二太太的意思是白日里让兰少爷去进学,回府后就住进小佛堂给……给珠大爷祈福。” “荒唐!”菲奥一拍桌子,茶壶茶杯都颠了一下,“去收拾个房间,待会儿就接兰哥儿住进来,他是我唯一的曾孙,哪是能这般糟践的!王氏那边你去免了她的请安,看见她就烦。” 鸳鸯没想到她发这么大脾气,急忙应下领人去收拾房间了,晚膳时,贾兰放学回府,直接被鸳鸯接过来拜见菲奥,身边还跟着一个奶娘。贾兰有些不安,也没敢抬头看她,低低的说道:“原本奶娘病重,母亲便好心放她回去养病了,谁知这几日竟是全好了,方才正巧在门口碰见,我便把她带了回来。老祖宗,我还想让她在身边……身边伺候,可行?” 菲奥收起自动弹出的光脑屏幕,笑了下,“自是可行的,突然让你搬过来我还怕你不适应,有个亲近人儿在身边就好多了,你们去歇着吧,有什么需要的就跟鸳鸯说,好生读书,读得好了我就给你请个好的先生来专门教你。” 贾兰惊喜的抬起头,见菲奥慈眉善目的样子也不怕了,急急的问道:“老祖宗说的是真的?会给我单独请先生教导吗?” “当然是真的,我何曾骗过你?不过你要好生读书,若读的不好就还要去学里。” “老祖宗放心!我定会用功的!” 贾兰得了承诺高高兴兴的拉着奶娘退下了,菲奥看着奶娘李氏难掩激动的模样轻声笑了,真是有意思,贾兰的奶娘药石无灵已是快咽气了,李纨的灵魂竟进了奶娘的身子里,如今重新回到贾兰身边朝夕相伴倒也算圆满,毕竟不用再受王夫人磋磨,又有她的庇护,李纨母子的日子真正是轻松了。 贾兰被李纨教得很好,有李纨在就不需要她多操心了,想到“天真”的贾宝玉和“好色”的贾琏,她就皱了眉,前世今生她都是将军遗孀,最崇拜战场上的英雄,看着贾府一宅子的狗熊样她实在是受不了。尤其贾赦还顶着个一等将军的名头整日的吃酒玩乐,哪有半点当家人的样子?贾政当个不大不小的官,几十年没动地方,可见朝廷对他就是个面子情,满府里没一个争气的。 菲奥头疼的想了一会儿,觉得府里情况着实不好,很有些风雨欲来的感觉,她没时间慢慢教导了,还是得来点狠的才能把子孙给掰正了! 翌日清早,菲奥就在众人请安时说了决定,“我们是将门世家,你们瞧瞧如今府里成了什么样子?祖宗先人在地下有知可能安心?” 众人不知她想说什么,都低了头静静听训。 菲奥继续道:“前儿个夜里,国公爷给我托梦,斥责我太过娇惯你们,使得我堂堂荣国府竟无一人能为祖先争光,着实是丢脸,如今他得了大机缘要随神仙离去了,特叮嘱我好生督促你们,将来有了荣耀说不得也能得神仙指点。” 贾赦、贾琏等人面面相觑,涉及到先人托梦,连惯常爱玩笑的王熙凤也不敢插嘴了。菲奥端起茶喝了一口,看他们认真听着,才慢慢说道:“国公爷的旧部还念着当初战场上的情谊,我便舍下这张老脸求上一求,让琏哥儿、宝玉、环哥儿一同去兵营里磨练个两年,是好是歹在兵营里走一圈,也算没辱没我将门的门风了。” 贾琏和贾宝玉大惊失色,贾宝玉直接拉住她袖子喊道:“老祖宗您不要我了吗?兵营离京十万八千里,您怎么舍得让我去那里?再说兵营里全是臭男儿,让我同他们日日在一处,这……这……这不成!” 王熙凤也急忙劝道:“老太太三思啊,兵营里日子苦着呢,二爷和宝玉他们那里受得了这种罪?老太太只管请个武师傅回来教他们就是了,何苦还麻烦国公爷的旧部欠那人情呢?” 菲奥皱眉摆了摆手,“我意已决,不必多说,你且下去给他们收拾好行装,待我书信确认后就送他们出发。”她眼神落在贾宝玉身上,严肃的说,“宝玉,兵营里都是堂堂男子汉,保家卫国,是天下百姓的英雄,你怎可嫌弃他们是臭男儿?莫非你是个丫头?莫要再胡言乱语,你就是在丫鬟堆里呆久了才生出这些荒唐的心思来,你也回去吧,将你那些丫鬟都安顿好了。” 贾琏、贾宝玉和王熙凤无奈的退下,贾赦和贾政坐在椅子上顿时如坐针毡。 ☆、第109章 外星人牌贾母(三) 菲奥也不急着开口,坐在那慢悠悠的喝茶吃点心,直到贾赦有些坐不住想要起身的时候,她才轻咳了一声,说道:“老大,老二,你们年纪也不小了,什么道理都懂的,咱们府里的荣耀虽说要靠小辈去挣,但你们也得给小辈做个样子不是?” 贾赦扯了个笑不太自在的动了动,“老太太,您不是想让我也去兵营吧,咳,那才丢府里的脸呢。您一向看重老二,这挣脸的事就让老二去干吧。” 贾政则是面露惭愧的拱了拱手,“是儿子无能,这般年纪还让老太太操心,不过,儿子在书画上还有些造诣,若是从军却是不合适了。” 菲奥点点头,“你们莫急,我也没想让你们从军,不过老大,你做不了旁的,在家里看看兵书还是可以的,宁可纸上谈兵也不能什么都不懂啊,别忘了你现在是一等将军。至于其他,我记着你甚喜爱古玩物件,便请位老先生回来教你鉴赏古玩,学精了往后出去也勉强算一份体面。” 贾赦除了女色方面,对古玩最是钟爱,一听菲奥这话立马笑着应了,“成,只要老太太同账房说一声,多支给我些银子买古玩,旁的您说什么我都听。” 菲奥瞥他一眼,让鸳鸯把准备好的两册兵书交给他,见他盯着鸳鸯眼都不转,立时皱了眉,“这两册兵书你先抄上十遍,三个月内交给我,还有一点,你房里莺莺燕燕太多,往后不许收人了,若不应,我便让账房断了你的银子。” 贾赦脸色一变,心里不满,却不敢和老太太硬着来,只得把话头转向贾政,“老太太,你可莫要不公,给我安排这么些差事,那老二呢?莫不是看他做着官就不用做别的了?他那小官我看做不做也没甚两样,在京里一抓一大把。” “兄长你——”贾政脸涨得通红,又不知该辩解什么,越发羞愧的对菲奥说道,“是儿子天子愚钝,日后定当日日同清客们探讨学识,以期有朝一日得到朝廷赞赏,为府中争光。” 菲奥笑了笑,老二倒会说话,心眼都使到她身上来了,谁说是木讷刚正的?她摇摇头,“你在朝为官,首先要立身正,国公爷托梦特地交待了要你和老大换换院子,荣禧堂还是当家人住着才名正言顺,你回去就叫王氏尽快收拾,十日内换过来。” 闻言贾赦和贾政都震惊了,贾政是不可置信,贾赦直接激动的站了起来,“换院子?” “对,待会儿你们就都开始收拾吧。再有,老二你养的那些清客,我瞧着都没什么本事,便散了吧,平日你在衙门里多读读旧档学些经验,在家就抄史书,每个月送到我这来。”菲奥看着饭点快到了,就挥手让他们都退下,该吩咐的也吩咐了,贾家就是她的一言堂,没什么好多说的。 贾赦和贾政一脸纠结的离去,贾赦还有些高兴的事,贾政就完全被打击到了,等回房见了王夫人更是满脸寒霜,“你们婆媳到底怎么惹到老太太了?她现在让我们搬出去,把荣禧堂腾给大房住!你可瞧见那边的院子了,对外还单开着大门,我们搬过去和分家有什么区别?都是你这蠢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什么?搬出去?”王夫人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老太太还让宝玉和环哥儿去从军,让我把清客散了抄史书!哼,莫多说了,你快着些收拾吧,老太太命我们十日之内搬走。”贾政瞪她一眼,起身就往外走,“我去赵氏那里,不必等我用膳了。” 王夫人咬着牙又惊又怒,忙叫彩霞几个去打听消息,可府里根本没发生什么事,老太太毫无预兆的就要将孙子们送走,宝玉可是老太太的命根子,怎么能说从军就从军?王夫人坐不住了,也不管老太太气不气,急匆匆的就带人赶去西院求情。 “老太太,宝玉自小在您跟前长大,您最知道他了,他哪里受得住兵营的苦?到时有个磕磕碰碰的,老太太您也心疼不是?您若觉得他不长进,尽管骂他,儿媳也会看着他用功读书的,老太太……” 菲奥眼也没抬,随意摆了摆手,“别吵嚷了,哭的我头疼,国公爷亲自托梦跟我说的,你如今不允,莫不是对公婆不满?对先人不满?” 王夫人一怔,“不不,儿媳不敢,只是宝玉他……” 菲奥冷声打断了她的话,“既然知道忤逆长辈不对,就不要心口不一的说着不敢又强行纠缠,慈母多败儿,我送宝玉去兵营是为他好,你满大街去问也不会有一个人说我在害他,你如此看不上兵营,不如去问问你依靠的娘家以什么立足于朝堂?问问王子腾他同不同意送宝玉去兵营?再说琏哥儿、环哥儿都一起去,怎么就你一个宝玉金贵?” 王夫人语塞,婆家和娘家都会同意的事,她一介妇人还能做什么?才两句话就说她污泥长辈,若敢再闹说不得她也要进小佛堂了。王夫人冷静下来,眼神往翡翠那边瞟了瞟,福身告退,“老太太息怒,是儿媳太着急了,老太太的决定自然是好的,儿媳这就去帮宝玉收拾行装。” 王夫人走后,没多久翡翠便提着茶壶出去换热水,菲奥眼皮子一掀,淡淡的道:“鸳鸯,去,瞧瞧翡翠做什么去了,若是个吃里扒外的,直接将她一家子撵走。这院里上上下下你也盯紧着些,看她们都把谁当主子呢,跟着我这老太太还嫌不体面,一个个心都大了,我也不拦着她们荣华富贵,有那本事的都放走让她们富贵去。” 鸳鸯心中一寒,忙垂头应了,追着翡翠而去。她们这些府里长大的丫鬟,要样貌有样貌,要规矩有规矩,就连学识也懂得不少,眼界自然就高了,哪个愿意配小厮管事,都悄悄为自己打算着呢,就连她也对贾琏另眼相看,只是碍于王熙凤不敢冒险罢了。没想到老太太竟是容不下…… 翡翠是瞧着宝玉姨娘的身份去的,这才偶尔透些信儿给王夫人,只是这一次老太太睡一觉就说梦见了国公爷,仿佛一夕间对府中所有子孙都一视同仁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王夫人见状不耐烦的给了她几个银稞子就去寻宝玉,翡翠蹙眉往回返,没想到一转身就撞见了鸳鸯! 银稞子就是罪证,根本无需翡翠解释,鸳鸯直接叫人将他们一家子撵走了,之后几日又陆续揪出来几个背后认主的钉子,而鸳鸯自己倒是死了心决定一心跟着老太太了,只要她不出错,最后老太太定会给她个好结果,当个管事娘子或掌柜娘子总比被撵出去好。 菲奥从光脑的资料中知道哪位旧部是可以信赖的,所以便直接写信说了一下情况,她也不指望孙子们立功当官,只为磨一磨他们的性子,这个好办,根本不会给人添麻烦,对方立即就答应了。 这一阵子王熙凤装作有孕,想让贾琏留下,才一日就被菲奥拆穿并夺了她的掌家权。贾宝玉又是摔玉又是装病,见不到老太太就大发脾气,菲奥直接命人抓了袭人、晴雯等丫鬟说要一个一个往外卖,卖去最苦的地方,贾宝玉当然不忍,痛苦的收拾了行装。至于王夫人不想搬出荣禧堂也跟着装病,都没用菲奥出手,邢夫人干脆带着大房一众奴仆冲进荣禧堂说要帮忙,王夫人哪敢让邢夫人看到自己的私房,立马病好了,灰溜溜的和大房换了住处。 总之,府里乱糟糟的过了整整一个月,竟只有赵姨娘和贾环没闹,想必他们也知道错过这次贾环就再无出头的机会了,庶子跟嫡子一个待遇,怎么看都是贾环的福气。一个月后,菲奥请了一队镖师护送贾琏三人出发去从军,三人一脸苦相的坐着马车离去,欲哭无泪,到最后也没等到老太太反悔。 这时菲奥已经请好了两位先生住在府里教贾兰和贾琮读书,两个孩子性子还不错,让他们安安稳稳的习文也算府里的另一条出路。又请了教养嬷嬷和女夫子,每日叫黛玉和三春学些东西,菲奥没有重嫡轻庶、重男轻女的想法,在她眼里,府里的孩子都一样,于是孩子们吃穿用度全都上了一个档次,众人这才渐渐接受老太太真的梦到国公爷,开始下力气管教后辈了。 时间久了,光脑搜集到的资料越来越详细,越来越精确,菲奥也知道了府里每一个人都犯了什么事,尤其王氏姑侄俩手上各沾了一条无辜百姓的命,这让她无法容忍!贪墨公中等银钱上的事在她看来都是自家小事,填上账教训一顿就行了,但牵扯人命就太恶毒了,说不定还会带累整个家族,当即就叫赖大去私底下查找证据,弥补受害人的亲眷。 赖大是个油滑贪婪的,但这种人办事也最机灵,贾史氏从前赏赐他们家的东西不少了,菲奥叫他们将私自贪墨的归还也没有伤筋动骨,这算是给他们一个机会,往后只要尽心办差把府里下人看管好了,自不会少了赏赐,若不然,她捏着他们的卖身契,就算他们盖了大园子又算得了什么!自此有赖大小心翼翼的管着,府里再无偷奸耍滑、嘴碎滥赌之人了。 第66节 ☆、第110章 外星人牌贾母(四) 证据不是那么好查的,自菲奥整顿贾府开始,王氏姑侄敏锐的感觉到了危险,同时收敛起来,难得平静安生的过了段日子。而这段日子,府里除了菲奥和几个孩子,大概没一个人过好的。尤其是贾赦和贾政两兄弟,每日抄兵书、史书,半懂不懂的头都晕了,菲奥还要检查,若发现他们没抄就扣月例银子,他们都几十岁的人了,身上没银子出去多丢人?心里自然是不甘愿的,便三不五时的求老太太免了抄书。 菲奥态度坚决,贾赦和贾政心中不平,动不动就对人发脾气,府里气氛越发紧张起来。这日贾赦看中个花瓶,去账房支银子却说这个月的都扣光了,顿时怒气冲上头顶,脑一热就跑到老太太院里闹开了。 “老太太,我自小跟着祖母长大的,您从来就没管过我,如今我看您也只操心二弟就够了,左右我的爵位就是个空名头,不比二弟好歹还做着官。”贾赦开门见山的说了一通,不敢去看老太太脸色。 菲奥皱起眉,这便宜儿子年纪不小,她也不好严厉管教,着实有些头痛,她歪了歪身子靠在一边,闭目揉着额角。忽然想起贾史氏从前的几次闹腾,每次都让两个儿子束手无策、乖乖听从,她顿时豁然开朗,老太太想让儿子听话简单得很——一哭二闹三上吊! 菲奥把帕子往眼睛上一盖,扬声就哭喊起来,“国公爷啊,您瞧瞧,老大这是嫌弃我了,您走的那么早,狠心抛下我,可让我受苦了啊!您听听,他是在怪我啊怨我呢!如今老大袭了爵成了当家人,就容不下我了,怕是巴不得我回金陵老家啊,国公爷,我管不了后辈,愧对你,愧对祖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倒不如一头撞死去寻你请罪!” 菲奥起身就往贾赦身后的柱子上冲,贾赦骇了一跳,急忙抓住她连连认错,“老太太!老太太您息怒,都是儿子的错,儿子再不敢放肆了!老太太您消消气,可不能让儿子背个弑母的名声啊,那样咱们家可全完了!” 菲奥停住挣扎的动作,跌坐在椅子上捂着脸哽咽,“如今我竟是连死都死不成了,下管不了子孙,上愧对于祖先,我还有何面目存于这世间?” “老太太,儿子当真知错了,儿子这就回去抄书,定将您赐下的兵书背熟,您尽管放心,儿子定不会忤逆您的。”贾赦急的满头大汗,躬着腰在旁边不停的赔罪。 菲奥摇头叹了口气,“不必哄我,你能不能做到,且看看再说吧。我知你怨我偏心你二弟,可当年你养在你祖母跟前,同我朝夕相处的只有你二弟啊,人心都是肉长的,哪能那般公平?可我也没短了你什么,如今我一脚踏进棺材,想要管一管你好生弥补一番,你却……” 贾赦一怔,抬眼看到她花白的头发,心中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但等了一辈子能等到母亲的关爱,他到底生出几分感动,郑重的承诺,“母亲放心,儿子定会背熟兵法,学精鉴别古玩之术,将来再不会给母亲丢脸了。” “好,你懂事就好,”菲奥低头用手捂着额,疲惫的摆了摆手,“你去吧,我累了。” 贾赦脸上露出愧疚,“都是儿子的错,母亲好生歇着,勿要再为儿子操心了。” 待贾赦出了门,菲奥扔掉帕子就抬起头来,冲鸳鸯招招手,“去,给我拿些茶点来。”脸上哪有一星半点的哭痕? 鸳鸯愣了愣,立即行礼告退去厨房里准备了。菲奥又叫人去通知二房,说她身上不舒坦,这几日不必过来了。有光脑的资料在,她对府中众人的性格十分了解,任凭二房再会装,她也知道他们不安好心,觊觎爵位和公中的财产。而大房……对比来看,大房算是蠢的,大概是有爵位在身,把东西都当成自家的了,倒没私下里算计太多,只是若不好生管着往后还指不定出什么乱子呢。贾赦对母亲还算有几分孝心,她如今就是要用亲情将他管束起来,将来习惯了规规矩矩的,自然就不会惹事。 这边贾政得了信儿脾气算是炸了!他正想去老太太那求一求,老太太就不见人了,如今他整日抄些莫名其妙的史书,还要被外人嘲笑搬到了马房边,简直就快忍不下去了。看着桌上才抄了一半的史书,贾政烦躁的一把扫落在地,大步走去王夫人的房里。 王夫人正在训斥李纨,贾政见状眉头皱得更紧,“王氏!你还有心思在这管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老太太刚叫人传话不让我们过去西院,你倒说说你怎么惹着老太太了?是不是你私下里做了什么被老太太揪住了?” 王夫人抿抿唇,捏着帕子站起来,“老爷,我这些日子一直安分的呆在房里,您也知道的,哪里会去惹老太太?许是老太太真的身子不适呢。” “哼,最好是如此,若被我知道你暗地里做了什么,你就收拾东西回娘家吧!”贾政正眼都没看她,径自坐下喝了口茶,满脸抑郁。 王夫人一惊,“老爷!您怎么会这般想我?” 贾史氏被两个婆子押在一边,自看见贾政便异常激动,奈何手脚动弹不得,这会儿贾政和王夫人吵起来,两个婆子正犹豫要不要退下,她得了空立马挣脱钳制冲到贾政身边去拽他,“啊,啊啊——”她一边比划着自己的嘴一边指向书案想要写字。 贾政吓了一跳,茶洒在手上烫的一哆嗦,贾史氏急忙掏出帕子去擦,脸上露出心疼的神情,贾政愣了下,随即腾地站起来侧身避开,极不自在。王夫人气得火冒三丈,一把将她推了个跟头,扬手就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让屋内众人都怔住了,贾史氏不可置信的捂住脸,双眼锐利的瞪向王夫人,王夫人反手又是一巴掌,压抑着怒气斥道:“你个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我滚回去,周瑞家的,看着她!” “是,太太!”周瑞家的忙跑过来拉扯贾史氏。贾史氏不甘心的看向贾政,怎么也无法相信贾政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王夫人打了她两巴掌,就算贾政不知道她的真正身份,也不能看着王氏欺负李纨至此啊!他不是最正直公正的吗?当初贾珠身死,王氏痛骂李纨克夫的时候,不是贾政站出来斥责王氏的吗?怎么贾政私底下和在她面前完全不一样? 周瑞家的无法理解她的怪异,只用力将她拽了出去,贾政进里屋换了身衣裳,让小丫头给他烫伤的手背擦药,疑惑的问了句,“李氏怎么了?好似说不出话了?” 王夫人没好气的冷哼一声,“她能怎么了!还不是不服管教,用绝食来跟我对抗,结果自己闹病了,不知怎地伤着了嗓子。” 贾政怀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是你磋磨的就好,别忘了李氏娘家还在,即使这些年没来往,她若出了什么事,李家也不会不管。” “你!”王夫人深吸了一口气,压下怒气,“老爷您说的什么话?我做什么要同她过不去?李氏可是老太太亲自开口让禁足的,说不准老太太厌了咱们二房就是她惹的祸!” 贾政闻言又皱起眉,这些女人之间的事他是半点不清楚,待小丫鬟给他上完药后他就起身走了,“总之你看着办,莫要再惹着老太太,我去赵氏那里用膳,不必等我了。” 王夫人拿起茶壶用力掷在地上,又扔了手边的茶杯、盘子和花瓶,通通摔了个粉碎,却仍发泄不了心里的怒气,正好周瑞家的回来了,她冷冷一笑,“你去,告诉李氏给我和老爷做四季衣裳,还有老太太和宝玉、兰哥儿的半个月就要做好,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解禁!” 周瑞家的看她一眼,应了声“是”。半个月做二十套精细的衣裳,就算不吃不睡也做不完啊,太太这是成心要磋磨大奶奶了! 贾史氏还沉浸在二房全是双面人的震惊中,就接到了这个艰难的差事,看着她的几个丫鬟都是陌生面孔,她不认得,也不敢轻易将自己的情况写出来,本想找机会同贾政写明白,没成想反被王氏又打又骂。她环顾已经住了三个月的小佛堂,看着佛龛上慈眉善目的佛像,终于忍不住伏地痛哭。 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啊,她偏心二房几十年,到头来却连儿子什么性子都不清楚,如今她成了儿子儿媳的晚辈,受尽折磨,却始终无法翻身,难道就要这样一直痛苦的过下去?贾史氏爬起来端正的跪在佛像前砰砰叩头,她已经知错了,她会悔改的,只要让她恢复身份,她定然立马将二房分出去,好好补偿大房! 然而她把额头磕得轻重不堪,周围也没半丝变动,她仍然是二房守寡的大奶奶,仍然要在半个月里做完二十套衣裳,仍然要时不时承受王氏的怒气……贾史氏颓然的趴在地上,绝望的闭上了眼。 她的消息很快就通过光脑传给了菲奥,菲奥看过笑了笑就抛在脑后,同时调查王氏姑侄的赖大终于找到证人和证据了,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就是——清理门户! ☆、第111章 外星人牌贾母(五) 王氏姑侄做下的事实在不少,她们从不将人命放在心上,害死了人也没如何善后,只将死者亲属打压一番赶出了京城。此番这些人被赖大找到,怨气冲天,不用菲奥细问就一个个情绪激动的要找大小王氏算账,菲奥看了下手边的一摞子借据和几份名帖,沉了脸,“去,将王氏姑侄给我抓来!另将周瑞一家和平儿几个都拿了,分开审问。” “是,奴婢这就去!”琥珀蹲身应下,肃容叫了几个婆子去拿人,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这一次闹翻天的大事要如何收场。 先到的是王熙凤,凤辣子在府中从来都是体面的,哪肯老实被婆子抓来?到了门口还在死命挣扎,破口大骂,“你们几个狗奴才,快放开我!谁给你们的胆子冒犯我?竟是拿了鸡毛当令箭,待我回了老太太,叫你们一个个吃不了兜着走!” 菲奥皱眉敲了敲拐杖,王熙凤本能的收了声,抬头见一屋子穿着补丁破衫的人瞪着她,顿时怔住,她再傻也看出不对来了,顿时气弱了三分,忐忑的问道:“老太太,这是怎么了?您要见我随便使个人来说一声就是了,哪里用得着几个婆子押着我?” “哼,你倒是贵人多忘事,害了人如今见着他们亲眷竟一个也不认得!” 菲奥话音一落,旁边站的一位妇人就冲上去抓住王熙凤头发厮打起来,哭得近乎崩溃,“你个天杀的婆娘,还我儿子命来!你还我儿子的命啊!我今日跟你拼了!” “还有我孙女儿的命!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啊!我老婆子做了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又一位老妇人也冲上去用手中的拐棍往王熙凤身上打。其他几人俱是一脸隐忍,只不过还存些理智才没上前掐死王熙凤。 菲奥看着几人的悲痛,叹息一声,挥挥手让婆子将她们分开,“今日我请你们来就是要还你们一个公道的,王氏她是我贾家的媳妇,我定当处置她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王熙凤一头乱发,脸上还有被抓破的血痕,激动的喊道:“老太太你在说什么?凭什么处置我?我什么也没做,他们冤枉我啊!老太太你不能听她们一面之词……” “一面之词?这些是什么?!”菲奥见她还敢狡辩,怒上心头,猛地抓起桌上的证物扔到她脸上,“你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有谁能冤得了你?!” 这时正巧王夫人也被押进来了,看着一地的借据和名帖就傻了眼,菲奥指着她喝道:“还有你!都不必狡辩,且等着你们那些奴才招供了再说!” 王夫人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连声冤也不敢喊,周瑞一家子没少帮她做事,有一个供出她的就全完了。 赖大审人还是很快的,没等多久一叠供词就送了过来,这次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他们不承认,赖大一威胁要送官,几个吓破胆的就全招了,且还说了许多赖大没查到的事。罪证确凿,罪不可恕! 菲奥又叫了贾赦和贾政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冷声道:“王氏姑侄坏事做尽,我们贾家容不得她们,今日我便做主将她们送去京郊的庵堂里静思悔过,此后再不得回!” “老太太!”王夫人和王熙凤同时惊呼出声,震惊的看着她,“老太太息怒啊!老太太!” 贾政眉头跳了跳,急忙求情,“老太太,此事万万使不得啊,咱们府中也有佛堂,若要给人交代,将她们关在小佛堂就是了,何至于送去庵堂?这,这探春还怎么嫁?宝玉和环哥儿也没了名声,甚至我在衙门也要受牵连,还有元春,元春在宫里怎么办?老太太,您三思啊!” 菲奥板着脸看他,“你想的挺多,那这些人呢?他们没了亲人,是被你妻子害死的,你倒说说要怎么办!” “我,我……”贾政看着一张张凶狠的脸实在说不出什么不好听的来,最后很小声的说了句,“不如给些银钱?” “我呸!谁要你的银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们就要她的命!”被害死独子的老头忍不住啐了一口,赤红的眼瞪的贾政再不敢言语,到底是心虚的。 贾赦倒是没开口,他早就看不惯王熙凤了,明明是大房的儿媳妇,偏眼睛长在头顶上,不把他们夫妻当回事,日日捧着老二家的,这下子出事了吧?贾琏可是去从军了,将来指不定有什么出息,没了王熙凤再给儿子寻个好的就是。 菲奥敲了敲拐杖让他们安静,“此事就这么定了,王家那边我会去说,他们家出了这样的姑娘,若不想带累全族必不会闹。来人,将王氏姑侄押下去,明日一早就送去庵堂,往后是生是死便与贾家无关!” 王夫人和王熙凤大声哭嚎,立即被鸳鸯带人给押下去了。旁边几个机灵些的妇人想明白了菲奥的意思,眼睛一亮,悄悄扯了扯自家人,躬身对菲奥道谢,说恩怨已了,往后也不会在外头乱说。菲奥客气了两句,让赖大亲自送他们出府。 待他们走了,贾赦也无所谓的告辞离去,剩下贾政急的团团转,“老太太,此事当真不成啊!若不然,若不然,将她们姑侄送回金陵老家关押,对外就宣称她们病死!老太太您看如何?老太太,元春可还在宫里头呢!您,您这是断了她的富贵啊!还有我,修身齐家,我连妻子都管不好,在衙门还有什么名声?您不是说要让儿孙光宗耀祖的吗?” “我说的是光宗耀祖,可不是蒙遮羞布!”菲奥一摆手,语气坚定的道,“你不必多说了,王氏做的那些事你当真分毫不知?周姨娘为何十几年无子你当真不知内情?国公爷在地下都看不惯府中之事,特来训斥于我,我不能再糊涂下去,我们贾府的子孙必须堂堂正正做人,犯什么错就受什么罚,不可通融!至于元春,宫里有什么好?连见家人一面都见不到,我们也没法子给她添助力,指不定哪日人就没了,还不如平平安安到了年纪就归家来,我自会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贾政还想再说,菲奥却不耐烦了,直接将他赶了出去。若说为名声好听,自然是贾政的法子更好些,但那些苦主的怨气怎么平?贾府在外的名声已经够坏了,再坏也坏不到哪去,至于几个孩子的婚事,等贾琏他们从军回来,人出息了,婚事自然不是问题,探春几个有兄弟撑腰再寻个好人家日子也不会差了。 菲奥有光脑可以搜集资料,根本不怕会看错人,日后给孩子们相看亲事自然也能选到好的,这底气足了,做起事来也异常的干脆利落。第二日王氏姑侄就被送去了庵堂!同时菲奥也给宫里的元春通了气,元春有个这样的母亲,在宫里怎么都没出路了,还不如想法子回家,以宫中女史的身份还能嫁的高一些。 除掉了两个胆大包天的人,菲奥又将府里欠国库的银子还上了,这份功劳自然记在袭爵的贾赦身上,为府里稍稍挽回了一点名声。菲奥从资料上分析皇上对四大家族早已不满,定会动手打压他们,如今她事先将府里的隐患一一铲除,只要管好其他人不犯大错,想来贾府便能保住了。 府中暂且没什么可操心的了,菲奥就将几个孩子一一召来考校了一番,见林黛玉脸色好了许多,她忙叫人请了太医过来给林黛玉复诊。太医医术高超,她又供得起好药,稳定住林黛玉的病情并不难。而菲奥安抚完林黛玉却忽然想起了便宜女婿林如海,根据贾史氏之前通信的内容看,这林如海身子也很不好啊。 菲奥觉得不妥,忙写信去扬州询问林如海的近况,待收到回复时忍不住皱紧了眉头,信里满是托付之词,显见他是身子不好对未来无望了,想要把黛玉托付给她,可她年纪一大把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哪里照顾的了人?左思右想之下,菲奥还是决定要救上一救。 她请了相熟的太医询问林如海的症状还能不能治,幸运的是那位太医给她推荐了一位老先生,这老先生以前也是太医,去年刚刚因年纪大而荣养在家。老先生为人很好,菲奥说明情况后,老先生便表示愿意随他们的船一起去扬州为林如海看看。 菲奥很是高兴,但是贾琏不在家,谁送林黛玉回去呢?菲奥想了几日,正巧听林黛玉说起扬州景色秀美,便动了心思,要带几个孩子一同去扬州探望林如海,顺便去金陵老宅查探一番,由贾赦亲自陪着去。 她这决定让阖府都震惊了,几个孩子自然是乐意的,贾赦因着贾政不去而觉得高兴,也是支持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不管贾政和邢夫人等人如何不满,菲奥还是在半个月的准备之后踏上了南下的船。 她站在船边看着越来越远的码头,拍了拍林黛玉的手,笑道:“别怕,这次我们有老太医同行,定能医好你父亲的,到时你再好生孝顺他,他就什么病也没了。” 林黛玉感动的眼睛红红的,“多谢老太太,若不是您,我和父亲……” “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往后的日子还长呢。” ☆、第112章 外星人牌贾母(六) 因担忧林如海病情,所以路上众人并未多做停留,不过月余便赶到了扬州。林如海万万没想到年迈的岳母会不远千里来探望他,接到信儿后日日派人在码头守着,生怕失了礼数。这日林家的下人远远瞧见船的影子,立马使了个腿脚快的回府通知林如海,林如海换了正式的衣服亲自乘车到码头接人。 菲奥扶着琥珀的手下船,一眼就看见了林如海,十几年没见,这位女婿同她记忆中也是完全不同了。 林如海上前拱了拱手,“如海见过岳母,见过内兄。是如海的不是,不止将女儿托付给岳母照料,如今又让岳母为小婿操心,实不应当。” “快快免礼,都是自家人,莫要见外。”菲奥回身拉过林黛玉,笑道,“来,黛玉快拜见你父亲,离家这么多年,你们父女也没能聚聚,此次可算是见着了。” 林黛玉激动的上前两步福了福身,望着林如海鬓角的白发眼中含泪,“父亲,不孝女回来了。” 林如海笑着点点头,“好!好!玉儿看着身子好多了,多谢岳母费心照料。” 菲奥笑着一摆手,“是太医的医术好,哪有我什么功劳,我来为你引荐张大夫……”菲奥将请来的老太医介绍给林如海,又让几个小辈一一叫了人,才算打完招呼。 码头风大,林如海同众人见过礼后忙道:“岳母和内兄远从京城而来,舟车劳顿,我们快些回府歇一歇吧,府里已设好了宴为大家接风,请岳母上车。” 菲奥见林如海咳了几声,忙命众人上车去林府,面上看林如海的病也不像多严重,只是心中郁结若是不解,怕是什么病也养不好的。菲奥想到林如海就这么孤孤单单的过了几年,生生把身子熬坏了,摇摇头叹了口气。这个世界的男人说不清好与坏,若说这林如海对贾敏一往情深,几乎殉情,可林家也着实有几个小妾通房。若说林如海对贾敏不深情,单凭林如海那副病怏怏的样子都说不过去。兴许这就是古人的悲哀,儿子、香火、传承,就像一个紧箍咒一样紧紧束缚在世人身上,林家因此几乎折腾的满门皆灭,图什么呢? 菲奥回想起前世的经历,深深的觉得还是在奥多星的时候幸福,虽然她和丈夫也遗憾没有子嗣,但他们从未因此而折磨过对方,人生还有更多精彩之事忙都忙不完,怎能因一处不足就钻了牛角尖呢?如今她来到这里,突然多出许多子孙,不得不为他们的人生操心,体验了一回大家长的感觉,可以说在某一方面上天弥补了她的遗憾。她曾想象如果这些子孙真正是她亲生的该多好,但见了林如海的惨状后,她忽然间豁然开朗,人生总不能十全十美,只要抓住手边的一切,尽心将生活过好就无需再有任何遗憾。 菲奥坐在马车里吐出一口气,轻轻的笑了,这一瞬间她的人生已得到圆满,她想她会在这里度过最后几年的时光,然后就可以去天堂和她的丈夫团聚了。 贾家众人在林府安顿好,老太医也开始为林如海治病。心病还须心药医,老太医告诉菲奥他可以治好林如海久咳不愈的病症,但若林如海继续郁结于心,必将影响寿数,再得什么病兴许就能要了林如海的命。 菲奥如今保住了贾家,本没想再多事,但若林如海没了,黛玉就只能依靠贾家,她一个老太太才能管几年?往后舅舅、表哥全都隔着一层,哪里算什么稳固的靠山?到底还得有亲爹在才能有底气。菲奥想了想,便趁着在扬州游玩时搜集了众多适龄女子的信息,她决定劝林如海续娶! 有光脑帮忙数据分析,菲奥很快就筛选出三位性格、家世都合适的姑娘。这日等林如海下了衙门回府,她就让琥珀将人给请了过来。 “如海,当年我把敏儿交给你,是希望你们和和美美过一辈子的,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敏儿已经去了,我们活着的人不能忘了她,但也不能连过日子的心都没了。如海,你还有黛玉要照顾。” 林如海神情悲痛,似在强忍着哀伤,“岳母,是我没照顾好敏儿,她嫁给我受委屈了,如今玉儿有岳母抚养,我也能放心了,”他抬手给菲奥添了杯茶,叹了口气,“当初敏儿曾提过想让玉儿和二内兄家的宝玉结亲,这几年玉儿住在京城,不知两个孩子性子可合得来?” 菲奥惊讶了一下,随即不赞同的摇头,“你自己的女儿自己不照看,还能指望旁的人尽心尽力吗?如海,你糊涂啊!莫说两个孩子尚小,即便他们相处得好结了亲你便能放心了?到时养育她的外祖家变成了婆家,再受什么委屈找谁撑腰?你只当咱们是一家人,这后宅之事你却不懂,若黛玉真的嫁给宝玉,等我百年之后,大房二房一分家,黛玉就只是二房的媳妇了。” 林如海很意外她会这么说,顿时有些茫然,“依岳母的意思,是不认同这门亲事?” “我是叫你好好养身子给黛玉做靠山,那样不管她嫁去哪里,总归有底气有后路,不会受多大委屈。宝玉这孩子性子比较顽劣,往年被我和他母亲宠坏了,前阵子我将他送去了兵营从军,盼着能磨一磨他的性子,将来是好是歹,两个孩子还有没有缘分,这都说不准,”菲奥喝了口茶,接着说,“我也想了,你年纪还不算多大,很该续娶一房继室回来照顾你的生活,打理内宅,这样府里有些生气,慢慢的都能好起来。” 林如海大惊,“岳母!是不是府里有人嘴碎说了什么?小婿万万没有这个心思啊!” 第67节 菲奥摆摆手,“你莫急,没人敢说什么,唉,说实话,从我私心里自然是想让你记敏儿一辈子只守着黛玉过日子的,但你看看你如今成了什么样子?比起同龄的人生生老了十岁、二十岁!再这样下去可不行!你如今也只剩我这么一个长辈,我不操心谁来操心?这府里没有女主人,你个当爹的照顾黛玉也照顾不好,让黛玉随我在京里,你们父女又常年不得相见,如海啊,说到底我还是为了黛玉的将来打算,这才同你说了许多掏心掏肺的话,你也好生想想,你甘心让林家在你手上没落吗?”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林如海,之后林如海沉默了几日,态度总算有所转变了,明显能看出他更关心黛玉也更用心的在调养身子。菲奥找来林黛玉细致的跟她说了想让林如海续娶的原因,林黛玉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抵触,大概是她离家和回家时见到的父亲差距太大,让她有些恐慌。郁结于心是什么感觉她最清楚不过,解开心结对身子有多大好处她也十分清楚,因此听了菲奥的话,她虽伤感于将有人代替贾敏曾经的位置,但还是懂事的表示同意。 菲奥这才将自己选的几位姑娘告知了林如海,她可以帮着筛选出人品好性情好的姑娘,但不能决定林如海娶谁回来,毕竟她只是岳母,也算半个外人,管了这些已经很多事了。 这些日子几个孩子去了不少地方游玩,而林黛玉也像个东道主一样好生招待了他们一番,并掌管了林家内宅把府里打理的井井有条。林如海见状又醒悟了几分,这些东西本该是黛玉的母亲教的,如今寄住在贾家,老太太肯教是老太太心好,若遇见那不肯教的,只好吃好喝养着黛玉,到头来该会的不会才是毁了一辈子!而老太太的子孙众多,又能看顾黛玉多少? 孩子是自己的孩子,托付给谁都不会比他更尽心。林如海至此终于想通,决心为了女儿好好活下去,也开始认真考虑续娶之事,他不能让林家就这么断了后,林家若倒在他手中,他死了也没面目去见祖先的! 林如海解开了心结,身子渐好,菲奥便带着众人启程去金陵老宅了。林如海曾经是她女婿,往后却要成为旁人的女婿了,林贾两家渐行渐远是必然,她只会留意黛玉,两年后就是黛玉该嫁人的时候了,那时她还在,定要看着给黛玉选个好人家,不然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没意义了。 贾兰、贾琮和三春一路上欢声笑语,全没了在家里时的拘束,他们不知道长辈之间的事,只知这次远行游览了不少地方,长了不少见识,眼界开阔起来,仿似从前都只是井底之蛙,那些委屈那些不甘全都不值一提,外头还有更广阔的世界在等着他们长大。 就连贾赦这一路被菲奥支使着做各种事也比从前强了许多,那种当家人要照顾老小的感觉越发强烈。这次他们到达金陵老宅时,因事先没给金陵的人透过信儿,倒让他们惊怒了一回,这金陵的奴才当真是无法无天,欺上瞒下,竟顶着荣国府的名头当土地主呢! 菲奥也没兴趣住进老宅,带人直接去了最好的客栈。她看着贾赦愤愤不平的样子,垂下眼喝了口茶,然后淡淡的说,“你是荣国府的当家人,他们也都是你的奴才,若你心中不喜,便去查一查他们如何?” ☆、第113章 外星人牌贾母(七) 贾赦惊讶过后顿感得意,贾政当着官又如何?会说话又如何?老太太现如今还不是承认了他才是贾府当家人?从前他多少有些嫉妒老太太偏爱贾政,然而自从老太太梦见了死去的老爷子,这态度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二房显见被打压下去,老太太偏着的人也从贾政变成了他贾赦! 听老太太说要查一查老宅,贾赦一口应下了,好不容易来一次,可得把事情弄清楚了,他们在京里还要束手束脚的,老家奴才却翻了天,哪有这道理?带着几个奴才,贾赦便早出晚归的查了起来,先去茶馆探消息,后去市井打听,再去收买两个老宅的下人,才三日就什么事儿都弄清楚了! 这老宅管家胆大包天,打着荣国府的旗号欺男霸女,强占良田旺铺,专挑没背景的老百姓下手,假话随口就来,当自己是京城大老爷心腹,连知县也敬他两分,帮着判冤案。而他几个手下也个个吃喝嫖赌,不是什么好东西,惹了事就搬出京城袭爵的大老爷,多年来腰包鼓鼓的,家里全换了大宅子。 查到这些东西把贾赦气得火冒三丈,他忍不住冲到菲奥面前拍着桌子诉苦,“老太太,虽说您一直骂我不成器,但我也只是在家中买两个小妾玩一玩古玩,什么时候无耻的欺负过老百姓?他们竟然打着我的名头作恶,若不是此次您老人家忽然过来游玩,我都不知我在金陵的名声已臭到家了!” 菲奥嗤笑一声,“你没欺负过老百姓是因我看得严,若你见谁手里拿着古玩不肯卖于你,你不会抢?不过这阵子你性子确实沉稳了些,你且记着你今日的话,往后万不能欺凌无辜弱小,不然,你可就同那些奴才口中所说的一样了。” 贾赦脸上红一阵青一阵,不好跟她争辩,把怒气全发泄到奴才身上去了,“这群狗奴才,胆敢往我身上泼脏水,我饶不了他们!老太太,我们这就去老宅把人捉了卖去苦窑里!” 菲奥轻轻摇了下头,“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要咬人,咱们一行老的老、小的小,他们在金陵经营多年,难保使什么坏出来让我们防不胜防,依我看,此事倒不如交给官府,捉拿犯人本就是官府该做的。” 贾赦愣住,“官府?那不是把家丑闹到外面去了?旁人知道了还不得笑咱们?再说管家同知县也有来往,这……” 菲奥笑起来,“这算什么家丑?他们做下的恶事才是丑,早就人尽皆知了,咱们若悄悄处理了,知道的说咱们一句好,不知道的照样骂咱们。若你大张旗鼓的把他们送官,百姓们知道了只会赞你明察秋毫,替他们铲除了恶人,哪里会笑?而知县,哼,知县给一众奴才面子还不是看你的名头?如今你本人都来了,他难不成还会帮个管家来惹你?” 贾赦眯起眼想了想,笑着点点头,“老太太的意思我明白了,抓住那些狗奴才后,就让他们游街示众,解一解百姓心中的怨气,再给苦主送些补偿,如此咱们府里的名声才能挽回一些。老太太放心,我定能办好的。” “嗯,我相信你,我已经老了,往后荣国府就靠你撑起来了。”菲奥一句称赞立马让贾赦充满了干劲儿,当日就去寻知县恩威并济的吓唬了一番,他虽没什么实职,但家世和爵位在那放着,不是个小小知县能惹得起的,自然照他的意思行事,派了一队官差将老宅恶奴通通抓了。 官差们没藏着掖着,就在人最多的时候压住一众奴仆从街上走过进了衙门,百姓们口口相传,纷纷惊讶这贾家人是犯了什么事。没多久衙门就贴出了告示,说要审理贾家刁奴欺压百姓之事,谁有冤屈都可到衙门递状子。 告示一出,受过欺凌的苦主们立时沸腾了,但碍于从前吃过不少亏,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有三五家实在被逼到绝路的愤而写了状纸递进衙门。 翌日知县便升堂审理管家和众奴仆欺男霸女,强占土地商铺之事。管家自然不会承认,坚称欺男霸女都是误会,是纳妾引起的纠纷,而土地商铺都是按照贾家大老爷的吩咐办的。 知县拍了下惊堂木,一指贾赦,问道:“你可知他是谁?” 管家看过去,茫然的摇了摇头,贾赦立时嗤笑一声,“本老爷就是你口中荣国府贾家的大老爷!你说奉我命办差乃是我心腹,竟连我都不认识?” 看热闹的百姓哄堂大笑,管家脸一白,面上终于露出惧怕来,“不可能!大老爷在京中,绝不可能过来金陵的。” 贾赦起身绕着他走了一圈,腰间的玉佩和手中的折扇无不显示着他的贵气,“哼,好个刁奴,仗着山长水远,没人能告到京里,你就打着本老爷名头为祸乡邻,败坏贾家名声,你好大的胆子啊!” “我……我……我没有,我确实是奉主子命办差,我……”管家支支吾吾的解释不清,冷汗顺着脸颊不停的往下流,心知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贾赦对知县拱了拱手,“大人,这些罪奴无恶不作,罪证确凿,还敢败坏主家名誉,死不悔改,我看,定要将他们严惩,以儆效尤。” 知县严肃的点点头,“将军放心,此等恶人下官定将严惩不贷。” 百姓们这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几十位苦主纷纷挤上前大声喊冤,要状告贾府的管家和奴才,无论如何,他们有机会报仇了,定要让恶人永不翻身才成! 知县判管家等人重打五十大板,游街示众,罪行重的秋后问斩,轻些的发配边疆。一众奴仆都是面如死灰,纷纷嚷着是受管家指使,而管家更是受不了行刑之苦喊出了贾政和王夫人的名头,声称所做一切皆由王夫人吩咐,甚至他年节进京时还会拜见贾政,绝不是自作主张。 贾赦冷笑数声,当堂摔了茶杯!“好!好!真是我的好弟弟、好弟媳,作恶也不忘栽到我头上,大人,让他画押,待我回京便拿着供词好生问个清楚!” 大家族勾心斗角对老百姓来说都是传奇一般的事,此时听到管家如此说,曾对贾赦的冲天怨气全转移到了贾家二房身上,这得多黑心的弟弟、弟媳才数年如一日的往兄长身上泼脏水?若不是这大老爷碰巧发现,还不知要蒙在鼓里多久。贾家的名声意外的转好了许多,而因王夫人的恶名声,王家在金陵营造出的一点好形象荡然无存。 管家虽说了不少“秘辛”,但王夫人已经被送进庵堂,贾政也没多少地位,贾赦根本不需要他当证人,直接让知县下狠手招呼,就算秋后问斩,斩之前也不能过好日子。 回了客栈,贾赦换洗一番便拿着供词告到了菲奥面前,二房陷害大房这种事在世家里说是大事就是大事,说是小事那也是小事,全看掌家人如何处置。他虽是贾府的掌家人,但老太太积威已久,他不能自己处置贾政,且他也想试探老太太如今对他们两兄弟到底还偏不偏心。 菲奥本没把刁奴当回事,纯属为了锻炼贾赦才把事交给他,自然也没让光脑搜集资料。此时看到供词,不禁皱了眉,二房想要争权夺利她一向都知道,但没想到王氏胆子忒大,竟在老宅搅风搅雨,败坏大房名声不说,连祭田都敢动!从前上等的祭田全成了二房的东西,如今贾家祭田竟都是最烂的下等田! 贾赦见她不说话,忍不住道:“老太太,不是我做兄长的不大度,可也没有这般算计人的弟弟,我实不能原谅贾政。” 菲奥看他一眼,叹了口气,“回京就分家吧,贪了的让二房填补上,分二房两成家产,往后各过各的,不要再搅和在一起了。” 贾赦惊的瞪大了眼,“老太太您说真的?” 菲奥点点头,看着贾赦高兴的回房,无奈的摇了摇头。当初她是贾赦、贾政一块儿管的,但贾赦纨绔却尚有几分纯孝之心,贾政面上端方却对她的安排颇多不满,事到如今,贾赦已算是改掉了坏习气,贾政却对她积怨越来越多,她也是有心无力,管不了了。菲奥想起穿到李纨身上的贾史氏,贾政的亲妈就在二房,往后就让他们自己过去吧,是好是歹,她就不多事了。 贾赦清理了老宅又得了菲奥的准话,当真是春风得意,忽然觉得从前几十年都白活了,什么小妾什么古玩哪有整顿家宅来的有趣?做好了还能让老太太另眼相看,他何苦再给人留个纨绔形象?贾赦这一想通,就对贾家收入渐少的产业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庄子、铺子正好从金陵查起,等他把家里产业打理的蒸蒸日上,谁还敢嘲笑荣国府大老爷是废物?! 老宅的奴仆清理干净了,菲奥一行人也就住进了老宅,贾赦报官这么大动静,金陵其他世家自然也听说了,尚在金陵扎根的就剩下皇商薛家一家,薛姨妈得知贾府老太太来了,不情不愿的带着儿女上门拜访。老太太一下子废了他们王家一对姑侄,她不怨恨就是好脾气了,要她真心拜见老太太?那真是不可能! ☆、第114章 外星人牌贾母(八) 菲奥让人请了薛姨妈他们进来,又叫几个孩子出来见了礼,面上和乐的客气寒暄着。薛蟠坐的有些不耐烦,没一会儿就寻了个借口说要走,薛姨妈假意斥了两句,菲奥忙说别耽误孩子正事,让薛蟠去忙,薛姨妈也就顺势让他走了。薛蟠一走,菲奥也让贾兰和贾琮回房读书,三春则陪着薛宝钗去逛花园。 孩子们都走了,薛姨妈笑说:“还是老太太会教养人儿,看几个孩子个个都好得很,让我羡慕得紧。” 菲奥笑笑,口中满是夸赞之词,“你倒谦虚,你的一双儿女也养的好啊,蟠哥儿才十几岁就能撑起薛家祖业了,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宝钗也端庄大气,看着就喜人。” “哪有老太太说的那样好,还是胡闹的年纪呢。”薛姨妈眼中浮现出笑意,显然被夸的很高兴,又道,“听说老太太送我那外甥从军去了?还是老太太有魄力,我呀可舍不得蟠哥儿去受苦,所幸咱们这样的人家也够孩子富足了。” 菲奥挑挑眉,状似没听出她的挤兑,“可不是受苦了吗,若是能安生过日子,我老婆子也舍不得孙儿受苦啊,可惜咱们家在京城,这天子脚下是非多,不趁孩子年轻把他们的性子磨出来,将来可要受大罪的。再者京里头一块匾额砸下来都能砸到几个官身,咱家孩子若不混出个名头,将来也无法立足。说来还是你们好啊,没那许多顾虑,子孙也自在些。” 薛姨妈脸色不好看了,胸口像堵了块大石头,压得难受。老太太没说什么难听的,却有什么都说了,不就是看不上他们没进京吗?不就是讽刺薛蟠比不上贾家子孙吗?还官身,士农工商,这是嘲笑她家是商户了?然而薛家如今孤儿寡母的,在世家贵族里头早就没了立足之地,她再不平也不敢得罪了老太太,那样可是同时得罪贾家和史家,都是有爵位的人家。 薛姨妈深吸了一口气,勉强笑道,“老太太也不必过于忧心,男儿出去闯一闯也好,若能上战场立下战功凯旋归来,那可是大荣耀。” 菲奥笑着摇摇头,“荣不荣耀的倒是无所谓,只要他们平安就好,要我说啊,还是天下太平的好,免得我见不着人提心吊胆的。” 薛姨妈干笑了两声,又想起一件事,“对了,说起宝玉,我倒是想起从前和姐姐说过的玩笑话,姐姐为宝玉不爱读书烦心,听说宝钗性子稳重还想抢了去专门看着宝玉呢,说他们都得过神仙的恩赐,定能处到一块儿去。” 菲奥用光脑快速分析了相关资料,得知了王氏姐妹关于“金玉良缘”的想法,不动声色的笑道:“果真是玩笑话,自家的姑娘当然要自家宝贝着,哪里能让旁人抢去!幸好宝玉还算听我老婆子的话,不爱读书便去从军,有国公爷从前的旧部看着,我也就放心了。” 贾代善的旧部如今也是将军了,将军的督促和薛宝钗的规劝孰轻孰重根本不用想,薛姨妈还没说出的姻缘就这么被堵了回去。 菲奥喝了口茶又道:“一转眼孩子们都大了,此次出来转转我也是想让孩子们松泛松泛长长见识,待回京之后我便要开始为孩子们相看婚事了,到时她们可就不得出门了,唉,这世道对女子总是束缚颇多的。看你家宝钗也差不多到年纪了,你定然已经开始相看了吧?” “是啊,这姑娘家总得早一些相看才能选出好的来。”薛姨妈尴尬的应付了一句,薛蟠四处闯祸说不到媳妇,宝钗身为妹妹怎能先定亲?再说金陵这些人家她根本看不上眼,本想着和贾家联姻,谁知老太太明着暗着就给拒了。她先还说宝钗能看着宝玉读书,老太太转头就说姑娘该留在家中不得出门,这不是打她脸吗?迎春几个都不能出门了,宝钗这个大三岁的还走什么亲戚? 菲奥看她一眼,不在意的继续喝茶,姻缘可不是两个人的事,单凭薛姨妈拎不清的性子和薛蟠横行无忌的嚣张,她也不能同意和薛家联姻。真不知王家是怎么教女儿的,一个个的就知道歪门邪道的算计,若当真能堂堂正正的坐稳当家主母,她才要赞一句好,可惜王家女偏生做不出大气的事来。 两人算不上不欢而散,可也没热络起来,菲奥没说请他们再来,薛姨妈也没说下次再拜访,两方都知道,贾薛两家若无必要怕是不会再往来了。王氏姑侄被送去庵堂的事始终横在两家中间,分毫靠近不得,菲奥倒是觉得挺好,薛家以后是薛蟠当家,断绝关系才是最好的选择。 菲奥等人离京也有几个月了,看着快过年了,他们也要尽快赶回去。金陵这边的账贾赦还没查清楚,但谁偷奸耍滑谁中饱私囊却已经揪出来了。贾赦直接将他们送官,每个铺子安排两人互相监视,准备回京后再派心腹过来盯着,小油水可以有,但再不能允许有猖狂行事的下人了。 众人回京前又去林家小住了两日,同林家父女叙叙旧才踏上回京的大船。林黛玉很感伤,往后再没有关心她的外祖母也再没有一处说话的小姐妹了,待两年后她嫁了人更是没机会去拜见外祖家,兴许此次一别便再见无期。想到贾敏临死也没见到娘家人一面,黛玉的眼泪就止也止不住。 菲奥拿出帕子给她擦眼泪,紧紧抱了她一下,“傻孩子,回到父亲身边当高兴才是,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记得给外祖母写信,外祖母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也都分你一份儿,忘不了你。将来无论如何,你只要自己强大起来,便再无人能伤你分毫了。” 菲奥说完拿出一条铂金钻石项链给她戴上了,“这是从洋人那儿得的,我看着很喜欢就留下了,不过还是你们小姑娘戴着好看,权当留个念想吧,待日后你父亲得了空,你们再去京里看我。” 林黛玉摸了摸颈间的吊坠,看着菲奥点点头,“外祖母对我的好我永远也不会忘的,外祖母要保重身体,等黛玉去看您。” 菲奥笑着拍拍她的手,“好,快回吧,别被风吹着了,我们也该走了。” 菲奥上了船同林如海和林黛玉摆了摆手,那条项链看着只是一条漂亮的钻石配饰,实际上却是奥多星球的一种防御兵器,在主人遇到危险时会形成防御罩同时用激光攻击敌人。她突然穿越到这里,光脑自带的储物格子并没放多少东西,这条项链也算她找到的比较合适的东西了,以后不能再护着这孩子,希望用这项链能给黛玉多一层保护。 回京的路上他们不着急,便一路慢行,偶尔遇到感兴趣的城镇也会上岸游玩一番,买些当地特色的东西做纪念,尤其是三春,知道一辈子能出门游玩的机会不多,便尽全力留下更多自在的回忆,不管以后她们在夫家好不好,起码她们做姑娘时曾这般开心过。 菲奥也不拘着她们,让三春女扮男装跟着贾兰和贾琮,只要不惹事,对什么好奇都可以去看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贾兰和贾琮所表现出来的稳重让菲奥十分满意,从这时就要让他们记住家中的姑娘是他们的责任,往后即便三春出嫁,他们也得给出嫁的姑奶奶当靠山,如此,家族才能繁荣兴盛。 菲奥觉得她做一个老太君越来越如鱼得水了,子孙也同她越来越亲近,看起来还是很合格的。又过了一个月,他们终于抵达了京城,不过才上岸菲奥就看出不对来了,在码头接他们的赖大明显表情僵硬、欲言又止的。 菲奥皱皱眉,上了马车隔着帘子问道:“可是府里出什么事了?” 赖大抹了把额上的汗,小心翼翼的回道:“老太太,您不在这小半年,刚开始府里一切安好,后来大太太指责鸳鸯姑娘和崔妈妈当不了家,要库房钥匙和账本,鸳鸯姑娘不同意,大太太便时常寻她麻烦,府里不少不相干的下人被连累。后来,后来,二老爷把珠大奶奶放了出来,二老爷他……” “说。”菲奥脸已经沉了下来,她不怕他们折腾,但也没想过他们这般没有自知之明,莫非以为她和贾赦不在家,他们就能把府中财物全吞了不成? 赖大犹豫了片刻,凑近车帘小声说道:“老太太,二老爷和珠大奶奶去了您房里翻……翻东西,被鸳鸯姑娘发现了,不知出了什么事鸳鸯姑娘就,就,就失踪了!奴才去问二老爷,二老爷说鸳鸯姑娘以下犯上,冲撞了他,被他撵走了,奴才在外找了几日还没找到,正想给您去信,便接到信儿说您快进京了。” “失踪?”菲奥觉得贾政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不然不会跟贾史氏翻她房间,她点开光脑快速搜集最近的资料,看到上头反馈的信息,冷冷一笑,“二房日子过的太自在了,既然这般想掌家,便让他自立门户掌个够!赖大,你派人去请贾珍和族老们,就说申时开祠堂,荣国府分家。还有此次在金陵老宅发现了王氏的大罪过,我要她在族谱上除名!” “是,奴才这就去办!” ☆、第115章 外星人牌贾母(九) 府东边黑漆漆的大门里有一处潮湿破败的房子,曾是马房后头堆积杂物的,后来大房修园子把马房迁走,这屋子也就废弃了,而此时,这间屋子里正关着失踪的鸳鸯。 鸳鸯被绑在椅子上,口中塞着帕子,惊恐万分的看着走近的贾史氏。贾史氏拿出一张纸来,上头写着,“那妖怪有什么惧怕之物?有什么习性?有什么可抓住的破绽?” 鸳鸯不停的摇着头,看贾史氏的眼神像在看一个疯子,贾史氏心里头对菲奥是惧怕的,好不容易趁菲奥不在将贴身伺候的鸳鸯抓来,结果鸳鸯什么也没说出来还根本不相信她,听说菲奥很快就要回京,她的情绪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 贾政在旁边紧紧皱着眉,烦躁的来回踱步,“鸳鸯看着什么也不知道,你不是说老太太……她,她是妖怪吗?妖怪怎么会被个丫鬟看出破绽?赶快把鸳鸯处理了,万一老……那妖怪回来发现鸳鸯在这里就麻烦了。” 贾史氏不能说话,连威胁也没气势,想了想从发上取下个簪子抵在鸳鸯脖子上,又拿那张询问的纸给鸳鸯看。鸳鸯急的眼泪直流,连连点头。贾史氏一喜,忙把她口中的帕子取出来,簪子却抵得更紧了。 鸳鸯看向贾政,边哭边断断续续的说起菲奥的习惯,“太医说老太太身子不大好,要好生调养,老太太按照太医的吩咐每日里去花园晒太阳散步,然后回房用午膳,午休一个时辰后在阴凉处看闲书话本,然后同下学过去请安的少爷、姑娘们说说话,一同用晚膳……” 贾政越听眉头皱得越紧,看向贾史氏的眼中透着怀疑,在他看来老太太虽习惯同从前稍有不同,但也是太医叮嘱的,这很正常,他自己也会遵医嘱改变些习惯。而他这个儿媳妇说老太太施了妖法让她不能说话,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毕竟王氏姑侄曾让老太太震怒,他先前也惹老太太不喜,但他们从未见过什么妖法。可是……这儿媳妇却能写出许多他小时候的事,这完全不该是“儿媳”能知道的事。 贾政揉着发痛的额角,心里忐忑不安,他半信半疑的帮着儿媳找妖怪的破绽,儿媳对老太太房中摆设一清二楚,连较为隐秘的私房也能找到,但鸳鸯也说了老太太本人同样一清二楚,聊天也会聊起多年前的往事,根本没疑点。这几日赖大日日去码头等船,他是心惊肉跳的,已经骑虎难下不知该如何收场了。 贾史氏听了半天没听见一句有用的,且鸳鸯明显还是认定菲奥才是老太太,这是她最信任的心腹,竟连她都认不出来!贾史氏怒不可遏,扬手就扇了鸳鸯两巴掌,双眼赤红像要动手杀人一般。贾政在旁边看见越发不能把她和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想到一起,心里更是烦躁。 就在贾史氏举起簪子想要刺死鸳鸯时,外头传来很多杂乱的脚步声和赖大的呵斥声,“你们不是二老爷身边的吗?守在这里做什么?来人,把他们抓起来!” 贾政和贾史氏大惊,刚回过头,房门就被赖大一脚踢开!赖大带着二十多奴仆冷着脸走进门,看见鸳鸯时视线一顿,立即挥了下手,“二老爷和李氏动用私刑欲对老太太不利,将他们抓起来带到老太太跟前处置!” 贾政被四个奴才反剪了双臂,既惊又怒,“赖大!本老爷是朝廷命官,你敢!” 赖大面无表情的让人解开鸳鸯身上的绳子,“二老爷,这是老太太的吩咐,奴才不敢不从。”随即喝道,“带走!” 贾史氏拼命挣扎,脸上满是惊恐之色,贾政也高声斥骂,想要吓住赖大,但他们还是很快就被带到了菲奥面前。 第68节 菲奥挥挥手命众人退下,只留下贾史氏和贾政,淡淡的看着贾政道:“我只不过去金陵转了转,你就带着你儿媳擅动我的私房还抓走了鸳鸯,你可有何话说?” 贾政紧张的看了贾史氏一眼,支支吾吾道:“李,李氏说,说,她才是……咳,您当真是老太太?听说您习惯变了很多。” 菲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五岁的时候发高烧,我守了你一夜,亲自照顾你,你醒来后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母亲,我将来必定好生孝顺您’,你父亲临终前,我叫你去见他最后一面,你说‘往后我会加倍孝顺您,您不要伤心’,我可有记错?” 贾政呆愣的看看她又看看贾史氏,脑中嗡嗡作响,不知该如何反应。贾史氏更是惧怕的紧抓贾政衣袖躲在他后头瑟瑟发抖,谁知紧接着菲奥话锋一转竟突然就承认了,“我确实不是贾史氏,你如今的儿媳李氏才是你真正的母亲。” 贾政猛地抬起头,瞪大了眼,什么证据也没这句话给他的冲击大。 菲奥低头理了理袖子,轻笑了一声,“不过,你们觉得你们又能做什么呢?谁会相信你们?你们说,府里那么多人,是愿意相信我是老太太还是不愿意相信?你们觉得鸳鸯为什么更愿意相信我?” 两人哑口无言,尤其是贾政,他不得不承认贾府比从前好了许多,子孙也明显更有出息,但他们二房却被打压的喘不过气,贾府关他什么事?他只要二房好!可他什么也做不了,菲奥有贾史氏所有记忆,他说菲奥是假的别人只会骂他大不孝! 这是他们只见菲奥慢慢伸出手指指向了贾政手边的花瓶,下一瞬那花瓶突然就炸裂开来,粉末飞了他们满头满脸,两人捂着嘴不住呛咳着后退,再看那里哪还有什么花瓶,连个碎片都没有,只余下一地粉末。两人登时惨白了脸,这是什么妖法?若菲奥想置他们于死地他们岂不是连个全尸都没有? 菲奥满意的点点头,看向贾史氏又忽然想到一个主意,“贾政,你不是一直反对将王氏送进庵堂吗?我便如了你的愿,将她接回来,往后你们一双佳儿佳妇自会孝顺好你的亲生母亲。” 贾政心里生出惶恐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通知了贾珍开祠堂,待会儿我们就去祠堂分家,公中分给你两成财产,往后你二房要如何便如何,我不会再管。” 贾史氏愤怒的瞪着菲奥,菲奥挑挑眉,抬手解除了她颈间的光束,贾史氏一着急忽然发觉能说出话了,立即强忍着害怕斥道:“你这妖物鸠占鹊巢还敢如此嚣张,你就不怕天收了你吗?识相的就赶紧离去,莫要再装神弄鬼伤害我儿!” 菲奥笑道:“上次我就同你说过,我一点也不想当老太太,你要是能找到方法把咱俩换换,我求之不得,可惜正是老天让我来到这里,又怎么可能收了我?贾史氏,我可是说过,你不惹我我也不会理你,你想过自在日子没什么难的,可你偏偏要惹事,那就别怪我了。” 贾政擦掉额上的冷汗,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愿意帮你隐瞒真相,但你要分我五成财产,不然,不然我就嚷嚷的满城皆知!” “贾政!你说什么?!”贾史氏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 贾政不为所动,甩开她上前一步看着菲奥,“我看你也不想惹事,那我们各退一步,你给我银子,我就不再追究此事。” 菲奥看着颓然倒地的贾史氏摇了摇头,“你偏心二房多年,如今可看清他的孝心了?就算纨绔的贾赦也比他这副伪君子的模样强上百倍了。”她又看向贾政慢慢站起身,“该去祠堂了,我的决定不会变,你想如何我也不会管,你尽管出去嚷嚷,找和尚道士来也无所谓,走吧。” 菲奥面色如常的从他们中间走过,贾政腿一软,一下子跪坐在地上,他完了。 到了祠堂,贾赦拿出金陵管家的供词,上面明确写着祭田之事贾政是知情的,若是旁的恩怨,贾珍和族老还会劝一劝,可祭田关系着子孙后代,算是家族的退路,只这一条就引起了众怒。 菲奥开祠堂只为分家,其他事提也没提,所以贾史氏没资格进祠堂又被押回了二房关起来,同时也惊恐的发现她又不能说话了,这种恐怖的力量让她再升不起闹腾的心思,连疼爱的儿子都能为银子不顾她死活,她还争什么? 而贾政看着贾赦和菲奥相处融洽的样子,心里又恨又不甘,他还想做官,没证据不敢大声张扬真相,只拉着贾赦走到一边遮遮掩掩的说老太太可能是人假冒的。 贾赦上下打量他一番,嗤笑道:“你傻了吧?啧啧,老太太若是假的还不把家里闹得天翻地覆,拿银钱跑掉?哼,我瞧着老太太只是醒悟了,看清你虚伪的真面目知道我才是孝顺的儿子,你呀,好自为之吧,别想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 贾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证据拿不出来,谁会信他的话?且他和母亲从前那般打压大房,就算大房信了他也不会做什么吧?贾政回头看到菲奥轻松的笑容,心里彻底绝望了,这妖怪明辨是非并不为恶,倒像是来贾府报恩的。若他从前没做那么多错事,如今是否也能同贾赦一样春风得意?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第116章 外星人牌贾母(完结) 菲奥顺便说了贾政想接王氏回来,不希望家丑外扬,贾政没有反驳,还提出要看账本,众人看向贾政的眼中瞬间充满了鄙视,他们二房做了不少错事,老太太和大房愿意分他们两成财产已是宽宏大量,可这贾政竟半点悔意没有,这时候接王氏回来可不是大大有利吗,靠不上贾家可以靠王子腾啊!一时间连贾珍也说不出分家不断亲的场面话了,分家之事就这么定了。 菲奥任由贾赦和贾政去掰扯账本,先一步离开了祠堂,她没把二房怎么样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二房伤害不到她,算不上什么敌人,道不同不相为谋,大家分开过日子就算了,至于贾赦会不会去打压二房,她也是不会管的。 回到院子,她看到跪在门口请罪的鸳鸯,开口道:“进来吧,说说怎么回事。” 鸳鸯立即应了一声,跪的久了,猛一站起差点没摔倒,旁边的琥珀连忙扶了一下,鸳鸯小声道谢,琥珀叹了口气,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扶她进屋。 菲奥见她有些难受的样子,便指了指旁边的墩子,“坐着回话,你也不用怕,换做旁人兴许还没你嘴硬,早就按他们的意思招了。” 鸳鸯听了这话忽然崩溃的大哭起来,“老太太奴婢对不住您,珠大奶奶拿簪子要杀了我,我实在害怕就说了您平日里从早到晚要做些什么,奴婢,奴婢对不住老太太的看重,奴婢……” 鸳鸯说着说着就泣不成声,捂住脸跪在了地上,她两颊还红肿着,手腕也尽是绳子勒破的血痕,衣服空荡荡的,瘦成了一副皮包骨头,菲奥看着就叹了口气,“这本也没什么,都是些寻常事罢了,他们问谁都能问到,不怪你。他们啊,无非是看我捧起了大房心有不甘,才想寻个把柄来拿捏我,你撑了这么久已属难得,什么时候都是保命最重要,我知道你的忠心。” 鸳鸯惊喜的抬起头,“老太太,您,您真的不怪奴婢?” 菲奥笑了笑,“自是不怪,不过你此次也算遭了大难,暂时不必伺候了,好生调养身子,需要什么药材只管从库里拿。我瞧着你年纪也不小了,跟着我这老婆子蹉跎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养病的日子你自己好生想想,日后要嫁个什么人家,我也为你相看着,若真寻到人,我定让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鸳鸯先是一惊,后又一喜,给府里的爷们儿当姨娘是不可能了,若老太太真给她配个好人家那当真是她的大造化。鸳鸯当即给菲奥磕了头,“奴婢多谢老太太。” “嗯,下去吧,让琥珀给你找个大夫瞧瞧。” “是,奴婢告退。”鸳鸯低着头慢慢退出房门,对于贾史氏说的妖怪言论她不是没怀疑过,但她宁愿坚信菲奥就是真的老太太,不然她必死无疑,如今看来她赌对了,菲奥连敲打一句都没有,显然是什么都不怕,不管老太太是不是真的都不是她一个小丫鬟该管的。虽然琥珀将取代她的位置,但她也会有个好归宿,这样就够了。 菲奥喝了口茶,摇头笑起来,她突然怀念她的零零一、零零二了,虽然是没有情绪的机器人,但却不会有任何背叛。也许她应该提拔一批新人培养真正的心腹了,贾史氏养出来的丫鬟果然还是没什么忠心的。 菲奥起身换了衣裳,正想歇一歇,琥珀就来禀报说贾兰来了,菲奥忙让把他带进来,相比于那些心思多的,她还是更喜欢几个孩子。看到贾兰她就笑着招招手,“快来坐,今日刚回府怎么不歇着?琥珀,去拿些兰哥儿喜欢的茶点来。” 琥珀应声去了,贾兰见菲奥对他同往常一样,轻轻松了口气,有些不安的问道,“老祖宗,我,我听说二房分出去了,那,那我……” 菲奥一愣,这才发觉贾兰面上的忐忑,想了想道:“你是怕跟你祖父离去,没法好好读书?” 贾兰点点头,紧张的道:“老祖宗,我不是不愿孝顺祖父,我,我……还有我奶娘……” 他实在不知该不该透露更多,菲奥不想他为难,拍拍他的手笑道:“没事,你和琮哥儿一处读书早已习惯了,我同他们说说让你先留在府里,若你能考中秀才我便送你去国子监读书。” 贾兰眼睛一亮,忙起身对菲奥鞠了一躬,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多谢老祖宗,兰儿定不会让老祖宗失望!” “好,我就等着你金榜题名给贾家争脸了。”菲奥想着贾史氏那副样子实在没法把贾兰推入火坑,便想着回头同贾政说一说,顺便把探春也留下。 结果她倒是想多了,贾政搬走的时候竟把贾兰给忘了!从前李纨和贾兰在府中的存在感就很低,如今贾史氏成了“李纨”,二房闹腾着,贾政居然连唯一的孙儿都没想起来,贾史氏更是为着接回王夫人的事同贾政吵闹不休,根本没心思想旁的人。而赵姨娘心知探春在荣国府才是最好的,枕头风一吹,贾政也乐得不用管孩子的事,二房就这么闹哄哄的搬走了,府里众人都觉得清净不少。 二房走了,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但邢夫人的账不能不算。菲奥出门时命赖大、鸳鸯和管事妈妈共同打理贾府,邢夫人却仗着身份索要权力,索要不成还处处找人麻烦,闹得府里鸡飞狗跳,让赖大等人焦头烂额,这才给了贾政和贾史氏机会抓走鸳鸯。 邢夫人这是瞧着王氏姑侄没戏了,想当真正的当家主母呢,奈何她就是个拎不清的,除了添乱什么都做不成。菲奥也没多说,只让贾赦看着办,贾赦知道妻子有几斤几两,尤其他近来正整顿贾家,对邢夫人这个拖后腿的很是恼怒,直接罚她禁足在小院里,抄上一百遍佛经才许出来,而她苛扣下人的那些银钱必须还清,再犯就去和王熙凤做伴。 王熙凤和被休差不多,这一招把邢夫人吓坏了,终于明白这府里如何也不是她的天下,再不敢惹贾赦,安安静静的缩在了院子里抄佛经。 此后菲奥几乎就不管事了,内院和外头都让贾赦打理,让他忙乱起来没心思玩乐同时也是锻炼他的能力,贾赦每次被菲奥夸赞都无比得意,做起事来更加认真,生生扭转了纨绔废物的形象。他也没忘了抽空去看二房的热闹,偶尔落井下石,菲奥从他口中听到不少二房的消息。 据说贾政刚搬走就把王夫人接了回去,王夫人去寻了王子腾帮忙,王子腾却叫她不要再瞎折腾,贾家早就把金陵管家的供词给王家看过,王家再闹上门只会自己没脸。王夫人在庵堂里绝望了那么久,对贾家人和王家人本就怨恨不已,此时见大局已定再无算计的可能,更是性情扭曲怨天怨地。 贾史氏仗着是贾政亲娘想在府里当老太君,王夫人仗着明面是贾史氏的婆婆坚决压制到底,贾政夹在中间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又没确实的证据证明“李纨”是贾史氏,最后干脆撂挑子不理她们,申请了外调带着赵姨娘和周姨娘走了。剩下王夫人和贾史氏这对怪异的婆媳斗来斗去,终日不得安宁,而二房分到的那些铺子田庄全被贾赦暗中做了手脚,入不敷出,不知还能撑多久,落败已经是肯定的了。 悠闲的日子往往过得很快,菲奥有光脑搜集资料,精准的给三春和黛玉都选了好人家,不仅家庭简单、公婆明理,夫君也个个都是有能力的,除了黛玉的夫家是官员,其他三家都是家世较弱,配三春的身份正合适。她同样是每人给了三个选择,让她们女扮男装暗中看了人,又悄悄打探观察几个人选每日里的言行举止,最终让孩子们选出最中意的定了下来。 姑娘们刚刚定了亲,贾兰就中了秀才,几位亲家顿时更为满意。菲奥就将府里去国子监的名额给了贾兰,她特地同贾赦解释了一番,名额虽是大房的,但大房省心,完全可以请名师回府教导,贾兰却不好一直住在府里,能去国子监读书才能避开纷扰有个好前程。贾赦一听老太太明显是看不上二房而肯定了大房,心里高兴,一挥手给贾兰配了全套名贵的学具和机灵的小厮,亲自把人送到国子监去了。他把二房的孙子培养成材,可不是变相打贾政的脸了吗,这种好事不做白不做。 于是贾赦开始热衷于对二房的孩子好,想到二房的子嗣对他比对贾政更亲近,他就全身都舒爽了,同时大房的孩子也必须比二房的孩子强,如此一来,他倒是对所有晚辈要求都高了起来,当然日常待遇也高了。府里一片和乐融融让菲奥很是欣慰。 没多久,贾琏、贾宝玉和贾环也归家了,他们从军三年,上过两次战场,虽最后只是打和休战,但他们三人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眼神坚毅、心性正直,再不是从前那副纨绔懦弱的样子,个个都能撑起一片天。三人也都混上了不大不小的官职,贾府至此完全翻身,家族的兴盛指日可待,菲奥看着自己改变的成果满心只剩下高兴了。 贾宝玉回了二房顶立门户,贾史氏和王氏都想掌控他,但他虽做到了孝顺长辈,原则性的事却从不妥协,婚事也坚决反对同薛家联姻,最后被军中的上峰看中,许了上峰的女儿过来,他知贾史氏和王氏不会善待妻子,也选择了贾政的老路,申请外调带着新婚妻子离京了。曾经他对林黛玉那纯粹的情谊,随着战乱纷争让他看清了现实,亲事不是只有情谊就够的,曾经黛玉受的那些委屈也没法消失不见,所以他只能放手,从此只当黛玉是最亲的表妹,不再打扰。 王氏失去了丈夫和儿子,恨死了贾史氏,仗着明面上的身份,发卖了所有贾史氏的奴才,将贾史氏关进柴房整日折磨。贾史氏积怨太深,悄悄磨尖了木条,待王氏再一次嚣张到来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木条插入了王氏的心脏,王氏反射性的拔下金钗刺入贾史氏喉咙,两人竟然就这么怒视着对方同归于尽! 贾宝玉得知消息的时候连忙赶去贾政那里,想同父亲一起回京,谁知正赶上贾政被下了大狱,贪污受贿、错判冤情、罔顾人命……桩桩件件罪证确凿,贾宝玉又是恼怒又是羞愧,还不得不上下打点处理家中这一团乱的糟心事。幸而他和贾环都有官职,贾政的事并没影响探春的亲事,顺利办完贾史氏和王氏的丧礼后贾政也被判了流放,二房这回才真正消停了下来。 因着贾政和王氏的事,贾元春被放出了宫,她对菲奥是怨恨的,所以菲奥只送了她一副嫁妆便没再管,是贾宝玉的妻子帮她打听了一个五品官的嫡子,将她嫁过去做继妻,若她安生些,凭在宫里学的那些手段也足够站稳脚跟,若她学王氏那一套,未来便不知会如何了。 大房这边贾琏休了王熙凤另娶回一个端庄大气的世家女做当家主母,菲奥放了权,邢夫人也老实起来,让新上任的琏二奶奶很快就适应了府里的生活,两口子一主内一主外配合的十分默契,三春也风光出嫁,菲奥身边就只剩了巧姐儿和贾琮两个孩子,她用心将他们养大,到他们该成家的时候,自己的身子也快不行了。 菲奥卧病在床的时候,将私房平均分给了所有子孙,无论嫡庶男女,每人均等,也没什么好争的。之后她从光脑格子里找了几件“宝贝”每人送了一件,清脑的扇子、暖身的手镯、百科全书、化妆品秘方……等等在奥多星还算普遍的东西,在这里都是稀世珍宝,这些也算她给孩子们留下的念想了。 之后她就坚持要去寺庙旁边祈福养老,贾赦给她在寺庙后头买了个院子安顿,菲奥每日听着晨钟暮鼓和肃穆的颂经声,心中越来越平和,她觉得这里就是她这一世的归宿,也许佛祖能听到她心中的祈求,在她死后将她再送回奥多星,那个她出生和成长的星球,这是她最后的愿望。 ☆、第117章 1外星人大战警幻妖女 警幻胆敢私自作孽,自然有所依托,在天兵押她去诛仙台准备斩其仙根时,她立即催动本命法宝,从丹田飞出一柄玉如意,光芒大作,刺痛了天兵的眼。警幻见机一个后空翻挣脱了钳制召唤玉如意全力救主,玉如意瞬间飞至她头顶放出一道光柱罩住她全身,只几息的功夫捆仙索便寸寸断裂。警幻大喜,才抬起头却见玉如意已失去了光泽,通体发乌的掉落下来,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裂痕,竟是废了! 本命法宝被废,警幻猛地喷出一口血,看见天兵又追过来,顾不得悲痛匆忙转身逃跑,奈何几大出口都有天兵守卫,她除了诛仙台竟是无处离开天庭了。警幻心神震荡,强忍着惊惧慌不择路的四处逃窜,一不小心跑进了一处灵气浓郁之地,就见天将正全神贯注的将一众魂魄送入法宝中,口中念念有词的开始布守护阵。 警幻眼前一亮,知晓这是她最后的希望,眼见守护阵将成,拼了全身法力直奔法宝冲去,一瞬间就没入法宝消失不见。 天将大惊,万没想到警幻一介小仙身上还有敛息的法宝,是他大意了,三番两次被警幻弄出麻烦,他就应该亲自押送警幻去诛仙台的!事已至此,自责于事无补,天将急忙去向神君请罪,“是末将办事不利,轻视了警幻,请神君准许末将进入‘三千界’捉拿警幻将功赎罪!” 神君皱起眉沉吟道:“你不知她去了哪一界,贸然追寻只会扰乱他人命运,”他闭目掐算了片刻,忽而笑了,“天理昭昭,善恶有报,九九归一,一切自有定数。安心吧,警幻逃不脱神魂俱灭的命运,不过你骄傲自满、轻视敌人,酿成此等大错,便罚你去思过崖面壁二十年。” “末将遵命!”天将恭敬的垂头行礼,没有半分不满。 神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笑着摇摇头,警幻逃跑,却不是坏事,那三千界中的异世孤魂也许可借此机缘重归故里,如此,倒也算他们的一场造化。 --- 警幻本命法宝碎裂,又拼命冲进了“三千界”,逃至凡间时已遍体鳞伤,正巧面前是一座寺庙,匆忙间她只得躲入寺庙后山,提心吊胆的闭关修炼,借着寺庙微弱的佛光修补残败的身体。这一闭关就是十几年,警幻完全恢复了功力,虽没了本命法宝,但她的修为足以在凡间横行了。 这些年一直没有追兵,警幻便认定了天将是无法追至凡间的,此时功力大成,她不免得意的大笑,做不成仙又如何?她在凡间当一散修照样逍遥自在。还有那神瑛侍者、绛珠仙草,天将越不让她插手她就越要管,待她迷惑了神瑛侍者流连凡间不返天庭,看那天将要如何交差! 警幻浑身一震,挡在洞口的巨石顷刻间炸成碎石,方圆几里地的人都听到了这声巨响! 寺庙后一处安静的宅院里,菲奥腾地翻身坐起,迅速点开光脑搜集资料,越看脸色越是难看。警幻到底是个仙子,之前闭关有阵法阻挡,光脑根本没探测到,如今警幻出关,光脑第一时间就搜集到了所有资料,警幻正放出傀儡去寻找贾宝玉和林黛玉的踪迹,显然是来者不善。 菲奥紧紧皱着眉,快速思考解决的办法,好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喃喃道:“天要亡我,这一次只有我能阻止她了。” 她摩挲着腕上的光脑,从中取出一个手指长的试管,里面是基因催化剂,只要人还有一口气,服下这药剂就能瞬间恢复至全盛时期,当然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通常一日后就会死亡。菲奥这一管药剂是她丈夫留给她的,十分贵重稀有,能够保持整整三日的生命,三日过后才会内脏衰败而亡,放到战场上足以扭转军机了。菲奥用怀念的眼神看了一会儿药剂,仰起头一饮而尽,片刻后,她原本虚弱的身体渐渐好转,很快就感受到身体里充满了力量,如同三十岁身体正健壮时一样。 菲奥点开半透明屏幕调出周围地图,用光脑锁定了警幻的位置,看着那快速移动的小红点,菲奥眯起眼,手快的换了身方便行动的裤装从后窗一翻而出,极快的朝着警幻拦截而去。 两人都在寺庙后山里,没一会儿就撞了个对面,警幻一惊,谨慎的后退一步,“你是贾史氏?你因何在此?” 菲奥抬了抬手指,指尖闪现一团湛蓝的电光蓄势待发,“你是警幻?你又因何在此?” 警幻凌厉的视线上下扫了她一眼,皱眉斥道:“你不是贾史氏?你是异世之魂?哼,你拦住我意欲何为?” “你可是要去害我孙儿和外孙女?此事我不得不拦,他们都是我费心教养的,容不得你动他们分毫!”菲奥也是上过战场的女战士,虽然此时的躯壳已是年迈老妪,但身上那份气势却半分不弱,反而凭添了两分上位者的压迫。 警幻冷哼一声,慢慢抬起手,“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胆敢拦我就把你的命留下!爆!” 警幻脸上一冷甩手就掷出一团光球,菲奥所站之地立即碎石纷飞被炸了个大坑,然而待灰尘散去里面却并没有菲奥的身影,警幻大惊,急忙侧身躲避,菲奥正站在她身后,射出了两团兹兹作响的雷电球,擦过警幻的肩膀将其衣衫电的焦黑一片。 警幻狼狈的拍了拍肩膀,再看向菲奥时已经怒火冲天,双手合十就开始解印。菲奥才不管她发什么招数,十指翻飞,激光、雷电不停击向警幻,直将警幻逼的连连后退,待警幻发招时就用盾牌阻挡,一来一往很快就将警幻逼进了深山,刚好错过四处寻找异常的僧人和百姓。 菲奥看向四周杳无人迹,连飞鸟鱼虫也没一只,满意的点点头,旋身避过警幻的法术,迅速拿出一枚硬币大小的微型空间仪,扭开外壳连接光脑输入终极口令,微型空间仪瞬间消失不见,同时在菲奥和警幻四周升起一层半透明的屏障,连头顶和脚底都有,她们被困在里面了,无人能够进出。 警幻也感觉到无法吸收外面的灵气,顿时大惊失色,连续施法攻击那道屏障,却如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半点反应没有,急得她双目赤红,“你做了什么手脚?你到底是人是妖?” 菲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欢迎体验异度空间,在我们星球还没研究出破解异度空间的方法,只有同归于尽时才会使用。警幻,你的存在就是灾难,我用我的命换你一命,也算是拯救苍生的大功徳了,你说佛祖会不会对我另眼相看送我回家?” “你!你莫要夸大其词,不过是阵法罢了,我定有办法破解。若没有我,你们哪来的机会重活一世?你不思感激也就罢了,今日竟还与我为敌!好!我就让你神魂俱灭永世不得超生!”警幻眼中透出浓浓的杀意,她逍遥的日子还没开始,怎能毁在这个老太婆手中! 菲奥已经在她说话时选择了战斗模式,光脑自动换上她最高配的战衣,金色的机甲上隐现着神秘的纹路,头盔完整的包住脸颊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右手握着一柄红色巨剑,左臂装载着重型激光炮,瞬间比警幻高出了两倍,站在那里就能让人感觉到危险。 警幻神色凝重的解下腰间的赤色长鞭,她隐隐明白,对方是和她不死不休了,甚至宁愿弄什么空间来和她同归于尽,她一时也大意不得,只能拼命! 菲奥的生命只剩下三日,她抱着必死的决心要拉警幻一起下地狱,不再废话,抬起左臂就发出一记激光炮!警幻不敢情敌,立即闪身甩出一道长长的鞭影,激光炮和鞭影两相抵消,只炸断了屏障内的所有树木。 外星的科技和神仙的法术孰强孰弱,她们谁也不知道,此时她们只知道拼尽全力,在对方使出更高的手段前将对方弄死,绝不能再和对方一同生存在这世上! 然而世事往往不能如人所愿,总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就在她们两败俱伤,菲奥举起巨剑想要刺死警幻之时,警幻擦去嘴角的鲜血仰头大笑了数声,屏障内立即狂风大作,让菲奥感觉到一股极其恐怖的力量,她想速战速决,身上的伤势却托了后腿,怎么也无法靠近警幻,只能眼睁睁看着警幻的身体忽然膨胀,猝不及防的炸成粉末! 菲奥只来得及竖起盾牌,还没看清警幻的下场就被爆炸的余波掀翻了几十米远,砸断几棵大树才停下跌在地上。菲奥呛咳了几声,抬眼看见自己所在地,大叫不妙,往四周一看,果然警幻的自爆破解了异度空间,她被摔飞了出来,那警幻呢?警幻绝不可能自杀的! 第69节 菲奥往前爬了几步,忽然看见半空中一个奇怪的神秘空洞慢慢闭合,而在那空洞下方诡异的出现了一个女人,一个绝不属于古代的女人。 “这是什么地方?你……机甲战士?这是未来?不对,我方才见到有脏东西逃走了,还能感觉到斗法的痕迹,这里到底是哪里?”女人蹙眉警惕的盯着菲奥,指尖夹着的符咒仿佛在下一刻就要掷出! 菲奥颓然的靠在树上,这个女人也许是杀死警幻的最后希望了。 ☆、第118章 2玄门传人助阵 菲奥打开地图寻找警幻的踪迹,震惊的发现警幻已经逃进了贾家,如今警幻只是个灵魂,她怎么在三日之内将其灭杀?心里一急,菲奥剧烈的咳嗽起来。 对面的女子只见她在虚空点了点,似乎在看什么东西,然后就激动起来了。女子皱皱眉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选了个方向打算离去。 菲奥回过神来连忙叫住她,“这位女士请留步,我和你一样是外来的人,你看见了,这里有一个实力很强的对手,我拼尽全力也没能杀掉她,现在她自爆成了灵魂,你,你有办法对付她吗?” 女子看了眼她们之前打斗的地方,摇了摇头,“看得出她法力在我之上,我没办法。” “她已经受重伤了,肯定无法施展全力的,还请女士试一试,否则真要天下大乱,你也没办法独善其身。”菲奥收起了机甲恢复了老太君的装扮,站起身试图劝服她,“我是京城荣国府的老太君,在这里还有一定地位,可以帮你安排个身份,看你的衣着定不是古代人,应该明白在古代女人一向没人权。只要你帮我对付警幻,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让你一辈子荣华富贵。” “等等,荣国府?警幻?你说这里是红楼梦?”女子终于露出一些惊讶的表情。 菲奥疑惑道:“什么红楼梦?” “就是……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王熙凤……”女子没再说下去,因为从菲奥的表情她已经知道自己猜对了,脸上顿时精彩纷呈,不知该作何反应,“所以,你是从未来科技时代来的,然后和警幻两败俱伤,现在警幻变成一缕幽魂了?但是据我所知她是个神仙,而刚刚逃走的魂魄则是个彻头彻尾的怨鬼。” 菲奥胸口隐隐作痛,三日内养好伤根本不现实,她又对付不了鬼魂,只能寄希望于这女子了,当即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赌一把,“不知女士贵姓?我是奥多星球来的,和你不同,我是魂魄进了贾史氏身体里,我不知你是怎么知道宝玉他们的,我来的时候荣国府一盘散沙,我费尽心力用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才让贾家兴盛起来。结果警幻突然出关,她擅自搅乱人间事触犯天条,已经被剥除仙籍,现在又想对宝玉和黛玉不利,我必须阻止她。刚刚我发现她逃进了贾家,显然还没死心,不知你能否帮我?” 女子看她面相,发觉她面色晦暗,耳坠发黑,鼻翼泛着青色,说明五脏六腑皆已衰败,而人中窄成一条直线,口唇深处乌青说明她阳寿已尽,却不知为何能吊住一口气行动自如。再细看过去,这人虽印堂发黑却没有黑透,似乎尚有一丝转机。女子皱起眉,将死之人还有转机? 她忽然后退两步盘膝而坐,取下颈间戴着的白玉龟壳,手一翻将三枚铜钱放进龟壳闭目摇了几下,散于地上,她睁眼看去,此卦凶中带吉,还隐藏着一丝天道和转机,若她想找回去的路必须将警幻灭杀,顺便还能解除对面之人的死劫。 女子将东西收起抬头看向菲奥,“好,我答应你。我叫毛天琪,乃是茅山道长毛小方的传人,在古代女子行走不便,我看我女扮男装吧,这样捉鬼方便些。” 菲奥当即大喜,“多谢毛小姐仗义相助,我在这附近有个别院,换了装就可以立即回府去捉拿警幻,事不宜迟,毛小姐请。” 毛天琪看她伤势严重,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递给她,“这里是固元丹,你每隔六小时服用一颗,勉强能缓解你身上的伤。” “多谢毛小姐。”菲奥感激的接过,只是想到她还剩下不足两日的寿命,不由的叹了口气。 毛天琪以为她挂念家中亲人,也不耽搁时间,扶着她快速从小路下山,按照她的指点回了寺庙后方的别院。 “哎呀老太太,您这是去哪了?方才不知外头出了什么事,好大的声响,奴婢们寻不到您,真真吓坏了!”琥珀眼睛通红的迎上来,抹抹眼泪上下打量菲奥,“老太太您有没有受伤?要不要请太医来?” 菲奥摆摆手笑道:“不必,我觉得好多了,你叫人去备车立即回府,我找大老爷有急事。” 琥珀忙劝,“老太太您身子不好,经不起折腾啊,不如奴婢回京去请大老爷前来可好?” “不妥,此事必须回府才能办,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你只管去吧,对了,再准备一套男装给这位姑娘,不得泄露出去。”菲奥吩咐完回身请毛天琪进了房间,想抓紧时间说说警幻的情况。 琥珀这才注意到毛天琪,但不等她发问,主子已经进房了,她担忧的皱了皱眉,还是按着菲奥的吩咐去办了。这别院全是菲奥的心腹,没人会违反菲奥的命令,倒是方便了毛天琪隐瞒身份。 菲奥换好衣服就躺在床上休息,口中简单的说着自她到来发生了什么事。毛天琪也同她说了说原本《红楼梦》里众人的下场,菲奥听后愣了半天,细细回想,发现凭着贾史氏和子孙们当年的性子,还真有可能家破人亡,一时间不知该庆幸自己当机立断还是该恨贾史氏拎不清。 琥珀很快就送来了男子衣衫并备好了舒适的马车,毛天琪换了衣服用障眼法使自己的面容刚硬起来,菲奥见到这神奇的改变对她的能力又多了些信心。两人坐上马车催促车夫快速回府,毛天琪透过车帘看到不断飞逝的古代建筑,皱眉叹了口气,大仇未报,无论如何她都要找到回去的路。 菲奥明显比她着急许多,看着地图上不停移动的红点,菲奥摇头叹道:“警幻在贾府四处乱窜,不知在做什么。” 毛天琪回头看见菲奥有些奇怪的姿势,问道:“你能看见她在什么地方?” 菲奥点点头,“对,我有虚幻的屏幕,在地图上标记了她,可以随时知道她在哪里,但看不到她在做什么。” 毛天琪想了下,猜测道:“警幻刚刚自爆,魂魄受损,她应该是在找滋补之物,吞噬别人的魂魄可以助她快速养伤,但现在是正午,阳气很足,想害人并不容易。” 菲奥一听双手攥得死紧,又催促了车夫几声,担忧之情溢于言表。毛天琪看看她,疑惑的问道:“你从未来时代过来,似乎很适应这里的生活?你有没有找过回去的办法?” 菲奥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回道:“我在我的世界也是这般年纪,无牵无挂,在这里好歹还有子孙陪着我,并不急着回去,直到感觉寿命将近才希望死后的魂魄能回到故土。” 毛天琪又看了眼她的面相,印堂的灰色更淡了一些,显然灭杀警幻对她的命格有大有影响,再看她其他面相并无更改,毛天琪心里一动,思索了片刻笑了,“说不定你的愿望真能达成,你不是说我们来此皆是因警幻作恶吗?也许除去警幻我们都能回去原来的世界。” 菲奥没报什么希望的点了下头,“希望如此吧,当务之急是阻止她继续害人,绝不能让她把伤养好!” 马车很快就到了荣国府,贾赦对菲奥突然回府大感惊讶,匆忙赶至西院急道:“老太太,可是出什么事了?您要回府怎么不叫我去接?您身子如何?可要请太医来看看?” 菲奥摇摇头,表情凝重,“不必,这位是我请来的大师毛公子,今日山里出了一厉鬼,已经逃窜入府中,我特地请毛公子回来捉鬼,你想法子叫琏儿家的带孩子回娘家住上两日,小孩子眼净,看见什么就不好了。” 贾赦惊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老太太,您没事吧?您……”他指着毛天琪怒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哄骗我荣国府的老太君,不想活了?!” “老大!”菲奥用力拍了下桌子,厉声斥道,“是我亲眼看见的厉鬼,若你气走了毛公子,我们府里可就完了!还不照我的话去做?我们这就开始捉鬼。” 贾赦胸膛剧烈起伏,眉头皱的紧紧的,委实无法理解。毛天琪扫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观你眉心晦暗,鼻梁现赤筋,子时前最好不要离开你的院落,否则会有血光之灾。” 贾赦气的脸都青了,“你!你还敢胡说八道!” 菲奥喝道:“老大,休得无礼,你今日便在你院子里歇着,有事吩咐旁人做就是了,行了,你回去吧,记得送琏儿家的和孩子走。” 贾赦怕气坏了菲奥身子,不敢再争执,瞪着毛天琪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菲奥摇摇头叹了口气,“毛小姐勿怪,他素来不信这些。不过,他当真有血光之灾?依他的性子恐怕不会老实呆在院子里。” “确实不会,但这也并非坏事,只有他亲眼见了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否则他不配合我们才会拖后腿。放心吧,不会危及性命,”毛天琪走到窗边向空中看去,只见整个荣国府上方都罩着一层阴煞之气,她表情严肃起来,却极为镇定,“走吧,我也想会会这只恶鬼!” 菲奥咳了几声,打开地图,找到警幻藏身之处,同毛天琪一起走了过去。 ☆、第119章 3~·大结局·~ 荣国府较偏的一处院子,门上墙上满是灰尘,还用大锁锁着。毛天琪微微眯起眼看向灰蒙蒙的的半空,“这里聚阴,警幻躲在里面更是阴气冲天,这次捉了她便将此处院子毁掉吧,否则再过几年许会闹鬼。” 菲奥惊讶道:“聚阴?这里曾经是国公爷离世的地方,所以里面的物件动也没动过直接锁了,也有几十年了。” “怪不得,你们定然没寻人过来做法事超渡,虽说老国公的魂魄没留下,但锁了院子没人过来,那些死气就渐渐转变成阴气,天长日久的形成了聚阴之势。幸好还没伤到人,毁了院子就行了。”毛天琪绕着院子走了一圈,每隔七步就在院墙上贴一张镇鬼符。 菲奥等她贴完后拿出一把激光枪对准锁头扣动了扳机,锁头立时熔化,掉在了地上,毛天琪挥手拂开大门,两人一同往里走,屋内的博古架上摆着满满的东西,几十年无人清理落了厚厚的尘土,完全看不出是什么古董。旁边的桌椅床柱也一样,空气中都充斥着一股腐败的味道。 忽然,桌上的一对残烛亮了起来,几扇窗开开合合,院中的树枝无风自动,张牙舞爪的透过烛光映在墙上,看起来分外可怖。菲奥盯着地图在房中边走边找,毛天琪也拿出一个罗盘,往中间放了个铜勺,顺着勺柄的指向慢慢移动。 没一会儿两人就站在了北墙挂着的一幅仕女图前,菲奥举起激光枪连续发射出刺眼的激光,仕女图瞬间烧的连灰都没剩,警幻却毫发无伤的从里面飘了出来,刮起一阵阴风险些将菲奥掀飞。 “哈哈哈,老太婆,这下你还有什么法宝?如今你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还能乃我何?”警幻绕着屋子飘了一圈,嗤笑道,“你还找了个黄毛丫头,障眼法不错,可惜还不是被我一眼看穿了?哼,我倒要看看你个臭丫头有什么本事!” 菲奥往四周看了一眼,感觉寒毛都竖起来了,“毛小姐,你能看见她吗?” 毛天琪点点头,示意她躲去一边,捉鬼这种事不是外星人能做的。菲奥在身前竖起保命盾牌退到了角落里,点出地图紧盯着上面移动的红点。 毛天琪拿出一只纯黑色的毛笔,在指尖转了三圈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大,之后她右手握住笔边走边挥舞,左手则不停的甩出符咒逼退警幻。警幻刚开始还防备着她,以为那毛笔是什么武器,结果看她半天也没发招就集中精力对付符咒。警幻又受了重创,心有余而力不足,很多高深的法术都使不出来,被几张符咒逼的连连后退,顿时恼羞成怒,张牙舞爪的想要冲向毛天琪。 这时毛天琪突然大喝了一声,“成!阵起!” 原来她的笔尖时不时点地是在画符,之前所画的地方开始闪现金光,竟是画成个囚魂符将警幻围在了中间,此时符咒已成,随着毛天琪念咒掐诀,囚魂符变成了囚魂阵,任凭警幻如何施法也逃脱不出。 毛天琪擦了擦额上的汗,感觉有些脱力,她仗着警幻轻敌才投机取巧的弄了这么个阵法,以她的实力想瞒过曾是神仙的警幻着实没少费力。 菲奥拿着盾牌走到毛天琪身边,“毛小姐,困住她了?接下来怎么办?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毛天琪动作一顿,转头看向窗外,“有啊,贾赦过来了,还不止他一个人,你试试阻止他吧,我来收警幻的魂魄。” 菲奥皱起眉急忙走了出去,正巧见到贾赦和邢夫人进院子,“老大!老大媳妇!你们来做什么?快回去,毛大师正在做法收鬼呢,别在这添乱!老大,你忘了你今儿不能来了?否则会有血光之灾的,快回去!”说完她忍不住咳了几声,她如今已是油尽灯枯,只等时间一到就会咽气,全身都疲惫不堪。 贾赦上前扶住她,满脸的不赞同,“老太太你说你这是做什么?身子不好哪能瞎折腾?再说,这院子是父亲他……几十年也没听说有鬼,怎么突然就跑这儿来捉鬼了?老太太,是不是您近日又梦见父亲了?您别胡思乱想,我看那什么毛公子就是个骗子,嘴上没毛、说话不牢,他那么小年纪能是什么大师?您若不放心,明日我去请得道高僧来家中做法。” 菲奥狠狠在他臂上拍了一下,气道:“我这些年何曾胡思乱想瞎折腾过?这鬼就是从我别院那边跑过来的,要害咱们家人啊,只是刚巧跑进这院子,跟你父亲没关系,如今毛大师已经制住她了,你别打扰,很快就能收服的。走吧,你不放心我就跟你一块儿走,总之不能打断毛大师做法。” “哎呦——” 菲奥一惊,忙回头去看,只见邢夫人被地上的物件绊倒正摔进囚魂阵内!贾赦没好气的道:“贪财的性子几十年都没变,父亲留下的东西岂是她能妄想的?哼,小家子气!” 邢夫人跌坐在地上委屈道:“博古架上东西这么多,放着不是浪费吗?我也没想着自己拿,擦干净收进库里也比放在这好啊,阴森森的,这屋子里怎么这么冷?” 毛天琪施的咒法被她打断,厉声喝道:“出去!快离开那!” 邢夫人吓了一跳,瞪着她怒道:“你是谁啊,在我府中对我大呼小叫的,凭什么?该不会是你看上了这些东西哄骗我们老太太的吧?” 毛天琪没心思跟废话,看着虚弱的警幻越靠越近,几步上前就想将邢夫人扔出去,邢夫人以为她要动手,匆忙后退,结果正撞上警幻,顿时整个人僵在原地,肤色像刷了一层白灰,头发飘扬而起,一旋身就跳到了门外。 “哈哈哈!真是个自以为是的蠢女人,不过幸好她蠢,我才能附在她身上。臭丫头,再杀我啊,想杀我就得连她一起杀,你动手啊,哈哈哈——” 毛天琪从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用桃木剑指着警幻快速想着办法。菲奥掏出激光炮扛在肩上,对着邢夫人的壳子却怎么也下不了手。 贾赦没注意到其他,看着“邢夫人”的样子有些惊惧,声音都在发抖,“邢,邢氏,你发什么疯?别装神弄鬼的,吓,吓着老太太我饶饶饶不了你!” “嗯?”警幻猛地转头,眯起眼盯住他冷笑一声,“什么阿猫阿狗也敢在我面前乱吠?滚开!” 警幻手一扬,一阵狂烈的阴风刮向贾赦,直接将贾赦掀飞出去,撞在大树上还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爬都爬不起来。毛天琪手持桃木剑冲上前和她斗法,虽顾忌着不杀邢夫人,但多少阻止了警幻再伤人。 菲奥松了口气忙跑过去硬把贾赦拖出了院子,她现在算是看清了,他们所有人都是拖后腿的,早就该等在外头让毛天琪一个人收鬼,那样也不会出这种事! 院墙上贴了符咒,警幻出不去,只能在里头和毛天琪耗法力,她唯一的优势就是进了邢夫人躯壳,让毛天琪投鼠忌器不能使出全力,而毛天琪则是有些着急,就算小心不伤到邢夫人,等警幻在邢夫人身上久了还是会减少邢夫人阳寿甚至一命呜呼,除了速战速决别无他法。 天色渐渐昏暗,警幻越来越疲惫烦躁,开始发狠拼命。烦躁时最容易出错,毛天琪眼都不眨的一直盯着她,终于找到一个小破绽,趁警幻旋身停顿之际瞬间扔出一张红线编成的网。网上浸了朱砂,一罩在警幻身上就将她贴身包住,越勒越紧,犹如捆绳一般将警幻给捆了个结实。 毛天琪随即在邢夫人额头上拍了三张驱鬼符,竖起桃木剑念起咒法。没一会儿邢夫人就表情扭曲痛苦的哀嚎,挣扎片刻彻底晕了过去,僵直的倒在地上。毛天琪盯着从她头顶飘出的虚弱魂魄,咬破指尖在桃木剑上画了个符狠狠一劈,警幻的惨叫声响彻天际,终于烟消云散,没留下半丝痕迹。 毛天琪坐在地上累的动也不想动一下,她扬声了句,“死了没?” 菲奥激动的跑进门冲到她身边,指着地图给她看,“死了!这次真的死了!标记的红点不见了,而且我的光脑也说她死彻底了!就是你们说的神魂俱灭!” 毛天琪摆摆手笑道:“我看不见你的屏幕,死了就好,总算没白忙一场。” 这时毛天琪突然感觉周围灵气大增,她若有所觉的抬头看去,就见半空中浮现出一个人影,隐在金光中看不清是什么样子,那人说:“六道轮回,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然,因警幻之罪恶牵连尔等流落异世,乃大因果也。今日警幻死于尔等之手,实乃天意。天理昭昭,善恶有报,拨乱反正,一切当是回归正轨。尔等这一世福缘便是天道对尔等的补偿,切不可心生怨念,切记,切记……” 毛天琪身上的疲惫感在这浓郁的灵气中完全消失,她眼睁睁的看着空中那人消失不见,转头就看到菲奥愣怔的样子,“你也听到了对吧?回归正轨,是不是说……我们能回去了?” 菲奥看着她细细回想那人说的话,随即喜悦的不停点头,“一定是,还算上这一世的福缘,就像要给我们好处一样,我们能回去了!不知道回去还是不是之前离开的时候,我觉得我之前应该已经死了。” 毛天琪看着她毫无一丝晦暗的额头,笑道:“不会,你回去一定还有福享的,是行大运之兆!” 菲奥闻言眼睛一亮,“借你吉言!”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曾经发生过的事无论是遗憾还是快乐都深深的刻在了他们脑子里,而这意外得来的一世,他们都珍惜机会做了许多善事。行善积德有福报,这些福缘落在他们身上随他们一同返回故土,让他们曾经的人生也发生了改变。 菲奥清醒过来就发现她正躺在家中的床上,而她的丈夫则在给机甲保养,准备上战场。在看到丈夫那一瞬间她就知道这是他们永别的那场大战,丈夫在战场被奸人所害再也没能回来。她快速起身跑过去按住他的肩膀,“亲爱的,我要申请和你一起上战场,我们并肩作战,再也不分开。” 他们这时还不到四十岁,未来还有太多太多的时间在一起,用那一生福缘换她回到丈夫去世之前,她心甘情愿,只剩下满心的感激! 而毛天琪则发现她的白玉龟壳更加温润亮泽,仿似透着神秘的气息,用来卜卦比从前精准了十倍有余,竟隐隐与她心意相通!本命法宝向来难寻,若那份福缘换给她一个本命法宝,简直如虎添翼,她求之不得! 三千界所有异世孤魂都携福缘离去,犹如经历了一场梦境,虚虚实实无人分得清楚,但无论他们曾是何种性格,有了一世奇异的经历,都不再是原来的模样。或挽回遗憾、或赎罪弥补、或珍惜所有……即使他们回去了原本的世界,依然会积德行善,甚至有些人只需改掉从前的恶习便能挽救无数性命。善恶只在一念之间,弃恶从善,方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