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门》 第1章 《地狱门》 作者:卧龙生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下载后请在24小时内删除.如果喜欢,请购买正版. 第一回地狱门风波骤起 北风卷地白草折,江南冬月亦飘雪; 忽然寒夜朔风起,干树万丛梨花开…… 雪,像鹅毛,如茉莉,从天际漫舞而下。 雪.若云雾,似锦絮,把山河盖成一体。 白、白、白,一片的白,白的天,白的地,白的房屋,白的树。 假如有人回事非要外出不可.那他也必定是个白的人;粉妆玉琢,面搓冰凿! 雪是瑞祥,雪是吉兆! 今年的田园一十经雪的高封密盖,冰冻凛冽,那来年虫害也就大减,将是一个好年盛。 这天,就在这大雪纷飞的这一天,万物皆晶莹的大千世界,九华山冷谷中的“地狱门”却是一片的红! 何谓地狱门? 地狱门乃是由武林中一群正气磅得、悲天悯人的前辈高人所发起,所组织。 他们按照明哲地府的条律次序,设置“森罗主殿”、“城隍上地丶“文武判官丶“黑白无常”、“牛头马面丶以及“日夜游神’”等等的职司和责任。 这是干什么呀! 当然是执起法外之法,武林之法以遏阻江湖上凶杀之风,暴戾之气; 凡有人越礼犯分,过分的跋扈恣;凡有人杀人害命,过分的彼猖扬厉,经“土地”具报,经“城隍”查证再经过”阎罗”们审议裁决。 若该入“阳寿’已终,应登“鬼录”,则呈请“菩萨”降旨下谍,遴选适任之“地抵阴兵”,拘提“归阴”。 那后来呢? 在地狱中没有刑罚,没有血腥。 “神道”们和光问尘,“地抵”们待“鬼”以诚,予以开导,予以教化,一但犯鬼泯却凶念、滤去恶性。然后再遣送出“投生”.使对方再度为“人”,成为良民! “并萨”?谁足菩萨? “菩萨”乃是“幽冥教主”,阴曹地府中的最高主宰,唯一的“天神”,乃“玉皇大帝”所封的“地藏王菩萨一 “阎罗’”就是十殿阎罗,牛头马面、牡山无常、日夜游神等等即为地抵阴兵。 红呀!熊熊火光冲天而起,斑斑鲜血洒地而下…… 红色的焰前四处革动! 红色的血水沁雪况明。 有人面红耳赤。竹人眼未唇裂,发丝溅红雨,鞋展地殷耗,是阴府的阎罗.足地狱的判官。 还有,牛马将军如此,黑白元戎亦复如此! 为什么?这又是为什么? 厉鬼造反,邪神叛上。 他们乘夜幕高张而招来了祝融。 他们趁天寒地冻而纵放鬼犯。 四处引火,态意杀戮.肆无忌惮! 阎罗护殿,将帅卫道,彼等奋勇抵御,彼等挺身执法。 本着正义,本着天心,为阴曹效命.为地府舍生,不顾也不惜个人的牺牲。 兵刃声锁骼,吃喝声叱螺.呻吟声此起而彼落。 “扰它一个尽兴,杀它一个尽欢!” 有人失却理性地嘶喊着。 求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假地狱变成了一座真地狱.唉! 只见厉鬼恶灵们任意地杀,到处地追…… 只见阴兵阴将们纷纷地倒节节地退…… 停了,停了,终于停了.死的人躺在地上不动了,活的人也站在当地歇手了。 “老秃驴怎么样了?” “老秃驴”指的是老菩萨。 因为地狱门中只有老菩萨是出家人! 喔!还有老菩萨的传人“沙弥”清心。 在火光照耀下.在瑞雪回映中,清晰地看出那说话的人正足地狱门中厉鬼之一。 如今倒反出来的主谋者之一。 他叫石镜涛,生前乃三庄一帮中隐隐有“唯我独尊”气势的百家庄庄上,生后恐怕也是。 现今武林,二庄一帮方鼎而四足驰名宇内。 三庄者,一为石家庄,庄士石镜涛,吴雄之材,功力深厚,又谋高远虑,广罗奇人异十,扩展实力,时久有所成就,虚骄了,狂妄了,心生一统武林之意图。 二为沈家庄,在主沈逸尘,有弟逸峰、逸川、逸裕,兄弟四人,血性汉子.性情中人,率同女儿“黑白双娇”如烟、如婉,为江湖道义而奔波。 奈何,奈何他们心有余力单薄! 三为金家庄,庄主金泉元。原为武林一鼎,但由开设钱庄之后,就闭门造车,专心经营事业,很少侧身江湖道了。 一帮乃是万里船帮.万里船帮规模庞大,势力雄厚,万坛龙头洪振杰.出身昆仑,他们总舵不少.分舵更遍布沿海以及黄河、长江各港口码头。 早先,万里船帮只是一群靠水吃饭的渔民船户所组织.可是,日子一久,遂为江湖人物所契入,所窃据,而且人多品杂,良莠不齐。 因此祸及百姓,荼毒生灵之事,也就时有所闻。 坏事做多人有朝一日就会恶贯满盈,像石镜涛他们,像洪振杰他们,就被地狱门的巡行特使上小云、麦无铭二人先后的绳入阴府冷谷中服刑。(请看翡翠如意双子星) 奈何,喜怒哀乐爱恶欲,七情总是缠扰着人,支配着人。 何的人恶性难改,有的人欲壑难填.于是,刀兵又动,乾坤再翻,宁静不久的江湖又是腥风血雨了。 “起事之前就已经奄奄一息,如今恐怕早给葬身在火窟之中了。” 答话的人矮小精瘦,比猴子也大不了多少;他又是谁? 他也刚刚由恶灵还了阳,原是万里船帮万坛中的护法,“金丝猴”侯四律。 石镜涛说:“那‘云龙三现’呢?” 侯四津略一迟疑,略一窥探,说:“大概逸出去了。” “是为追赶‘翻天印’?” “可能是的。”侯四津继续地说:“罗于中全身浴血,我老头子看见他由前面谷口逃越出去的。” 在石家庄的庄主之前,他未敢托大,只能倚老,当然,侯四津的年岁已近花甲,比石镜涛要大上好几岁。 “云龙三现”乃徐至瑜的绰号,徐至瑜是地狱门中“森罗宝殿”第十殿的殿主,称“转轮王”。 石镜涛在阴曹正属他管,“翻天印”罗于中掌的则是第八段,侯四秒的辖主。 他们俱是阎王,该属同僚,但听石镜涛二人的谈话,似乎什些怪异? 这时,一个身穿水色衣衫的弱冠少年踱了过来,说:“‘文判’江彬,前胸中掌,我又在他右腿上补了一剑,眼看亡魂个即,谁知突然从斜别里窜出一个小沙弥来!” 弱冠少年略一喘息,又说:这个小沙弥还真利落,见他随手抄起江彬就走,我当时急迫直赶,可是,不知怎的?只二二个起落,竟然会在山岩边失去了对方的踪影,真是怪事!” 他叫石子材,也是地狱门中的厉鬼之一,属第六殿管辖。 当年在江湖上人称“花花公子”,好事不作,坏事作尽,乃石家庄的少庄主,石镜涛的儿子。 上殿阎罗,职位相等,功能不同,排列愈深,因此所管的犯鬼也就愈加悍厉。 近旁一个年在“知命”,衣锦披缎,脸无表情的人接口说:“这两个人不找也罢!他们成不了气候。” 那衣锦披缎的人怎会和古镜涛一干人站在一起? 奇怪了,因为他是“红花笔”卓小伦,阴曹地府中第六殿殿主“卞城王”,阎王犯鬼,两造对立.他应是一位执法的人啊! 莫非他……他……他… “嘿嘿嘿嘿……” “哈哈哈哈……” “石家庄武林独尊!” 石镜涛目空一切的说着。 “万里船帮船行万里!” 这个人从来没有开过口,说过话,如今他也予智自雄地补上了一句。 提起他,果真威震江湖,赫赫有名,正是出身昆仑门,万里船帮的总龙头,万坛之士“四海飞鹰”洪正杰! 不远处,还有一个更突出,更特殊的人物闲散地站在山涧旁。 他,又接又胖,矮得像个冬瓜,胖得像只水桶,又白又怪,两只凸起的水泡眼一如虾般,惨白失血的肌肤同雪争辉。 辈份高,功力玄.黑白两道人见人厌,喜怒无常,好歹不分,是个魔头;是个武林魔头! 姓龚,名天佑,外号正如他的形状.叫“雪山虾莫”。 “雪山虾莫”在未进地狱门之前被石镜涛供养在“福寿堂”中,出了地狱门之后,大概依旧是石家庄的供奉。 这些厉鬼恶灵,在地狱门中似乎是一无悔意,因此鼓起如簧之舌,煽动了信念不坚的第六殿殿主卓小伦。 卓小伦利用职权.瞒上欺下,以他独门的药物“盂婆汤加重药望毒害了老菩萨,搅翻了地狱门。 使正义蒙上尘上,教真理扭曲误解! 其实,真正瓦解地狱门的人并不是他,他心地还不算太恶,只是被人所利用,为人作盾牌,不然,地狱门各处的洞窟和通道他为何不知? 只要随口一说,那“文判”和“沙弥”就没有生路可遁入 “孟婆汤”乃是一种蒙心药物,凡在地狱内的鬼犯,待他们理性恢复,刑期届满,即欲投入阳世重新做人的时候,使之嚼饮,教之服用,则彼等在外当会浑忘地狱中的一切。 盖地狱门一向不为人知,属一个默默行善暗暗执法的团体组织。 “走广石镜涛踌躇满志地说。“凯旋回去!” 第2章 “那我……” 一旦物移景迁,卓小伦就感到有些副刊惶恐无依了。 “卓大侠剖腹相待,石某当亦报之以赤忱,且何况,我们又有约束在先……”石镜涛拱起双手,一脸诚恳地说:“如今再次奉请,务清卓大侠随石某回去,屈就石家庄“福寿堂’中供奉之职。” 卓小伦吁了一。口气说:“既蒙石庄主宠邀,那卓某也就厚颜攀附了。” “哪里的话?卓大侠乃是石某人引颈以求的上宾贵客。” 这话一点不错,石镜涛急需帮于,尤其似卓小伦这种高手,他焉能不引颈,焉会不企盼, 侯冽津也在一旁接了口,他说;“万里船帮护法之职位,也正为卓大侠高悬着哩!” 草小伦心感地说:“盛情拜领,卓某人何孝如之?” 石镜涛略一回顾,说:“怎不见黑在蒙面人?”卓小伦听了心头不由一怔道:“那个黑衣蒙面人难道不是石庄主所委派的。” “不是呀!”石镜涛略一迟疑,接着似有所悟,他转朝洪振杰说:“恐怕是洪帮主的杰作吧!” “没有。”洪振杰摇了摇头,也否认着说:“当初黑衣人前来游说,本座还以为是阻府的试探,未加理睬,但对方却保证再三,我才交待侯护法予以配合。” “那就怪了……”卓小伦迷惑地说:“那个黑衣人功力绝高,他先以言词动我,后以武力威胁我,我才……他到底是谁?” 石镜涛说:“不管他了,反正他自会找上门去。” 洪振杰见事情已成尾声,不由抱起双幸,朝众人略略一拱说:“诸事既了,那我们就后会有期。” 然后领着属下侯四津、吕天成往谷外走去。 吕天成乃该帮术风总舵外堂堂卞。 “后会有期。” 石镜涛和卓小伦同样抱拳,同声回说。 夜.岑寂了! 雪,停歇了!火,也已经烧尽了! 只剩些焦炭.只剩些余烬…… 就这样,维护武林正义之所,主持江湖公道之地,从此烟消了。从此雪散了,唉!这地狱门! 真的吗? 恐怕未必,古人曾经说过,“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偶一疏忽,偶一遗漏,只要留下一条根,或者是一片芽,它又会茁壮,又会篷勃.葳猛,这一帮厉鬼恶灵刚才不是说了吗? “翻天印”罗于中浴血外窜,“文判”江彬也被—个小沙弥给救走这就是根。这就是芽! 又何况地狱门的外围,如城隍,如土地,还有那两个巡行特使,他们都散落在四处各地哩! 先说近的,就在当年麦无铭和麦小云摸进地狱门来的那条黄泉路,幽冥道,蒙蒙的雾气之中隐隐的有两个人影。 这两个人影一个跌坐在地.一个蹲蹬一旁,那正是“沙弥”清心,那正是“文判”江彬! 清心以壁隙间渗出来的,滴下来的山泉崖水,润着江彬的嘴唇,揩着江彬的血污,一次次,一遍遍…… 覆巢下的孤雏,大难下的余卵,两相依偎,两相怜惜。 “‘侍者’……你,你……怎么没在侍候菩萨……”江彬忽然忆起了受难中的菩萨。 他忍着剧痛,冒着汗珠,一阵哽咽,一阵喘息,断断续续地说:“老菩萨怎么样了?” "侍者",是清心的头衔,“沙弥”则成清心的外号了。 清心一脸忧伤,满怀悲愤地说:“老菩萨昏迷不省人事,我已经将他老人家移冒妥藏在一个隐秘之所了。” 两个人的年龄相差不多,而志趣亦颇相投。 清心是菩萨的传人,理所当然?他得侍候菩萨的起居生活。 江彬呢?他乃是地狱门中文武双判官的文判,武王外,文王。因此记录着犯鬼们来历言行,传递着上司问呈牒旨文。 是以.他们二人经常相处在…—起,交称莫逆,彼此说话也就坦率和随意了。 江彬狠卢地说:“该死的恶獐。可诛的贼子,地狱门的规章也太宽恕,太仁慈了,这不足养虎贻患么?” 他已经转过了气,是以语意也顺畅多了。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清心更是两眼通红,说得咬牙切齿。 “那你走吧!潜出去搬救兵……” “远水岂能救得了近火?离此地最近的城隍庙是‘青阳’。”清心的心又忽然一动.接着转口说:“青阳城隍不正是令尊在执事?” “不错!青阳城隍正是家父江胜海,你快去…”江彬略—喘息说:“我们不一定要当场逮捕这些厉鬼。” “但是?俗语说得好,‘走得了和尚,却走不了庙’。至少可以早一点追缉他们……” 说到这里。他似乎感觉有欠妥当,不由抬头看了看清心,显得不好意思,既歉疚又应景地笑了笑。 因为清心乃是一个和尚,半大不小的和尚。 “哎呀!”果然,生悲了,这一笑肌肉可牵动着受创的部位,他顿时噤声,顿时皱眉,阖上眼皮缓缓地调息起来了。 江彬实在是多余,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呢?山洞之中,深夜之际,根本伸手不见五指。 但是,这是人的习惯,讲话那有不看着人的道理?没礼貌嘛! 少年人的心性,“沙弥”清心却暂时将悲痛压在一边。 此时此地,他心中竟然一粲,不由调侃地说:“怎么样?我和尚碍着你了?还是犯着你了?活该,报应!” 虽然是在开口,但没有药性,也没有意气,他们只不过同在黄连树下罢了。 “喔!‘侍者’,你可别误会唷!我哪有这个意思?” “文判”江彬龇牙分辩着?忍痛解释着。 “那你是什么意思?” “沙弥”清心也知道对方没这个意思,但他却故意地质问着? 存心地为难着。 “我的意思是说?我们也可以依样葫芦,到对方的庄院中去找他们.到对方的船帮内去制裁他们……” 清心只有十七八岁,江彬也不过是二十出头,他们气盛.当然还没有磨砺到模棱不露,菩萨心肠,狱门神道的熏陶。 “好,那我们这就走!” 他们年轻,他虽然是久受地狱门的陶薰。 “你走你的?暂且不必管我。”江彬情理不顾地说:“有道是“救兵如救火’.何况此地正是一片火海呢!” “不行!”清心坚毅的说:“我们患难与共,我必须要把你送到青刚。” “不行!”江彬也以同样的口吻说:“你必须快走,或许是‘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我们个急在一时,也许地狱之火已经燎原,拯救也已嫌迟。但有—点你要切己,那说是菩萨的安危?早去早回,延误不得!” “这…” 中肯之言.当头棒喝,清心果然愣住! 但是,为了道义,为了友情,他还是亢声地说:“那我至少总得把你扶去菩萨庙之中。” 幽冥道隐秘而崎岖.黄泉路凄凉而漫长,洞外葛藤垂扦,旁人甚难发觉,纵然发觉,里面阴森潮湿,也未敢贸然进去,就算进去了,也必定会废然而返。 囚为,幽冥道和黄泉路两州并不贯连,其中还间隔着一座恐怖绝伦的模拟地狱。 若非地狱门小的成员入等,谁也难以意料叩接之处会装有出入暗钮。侥天之幸.诚如麦无铭当年气运特佳,或者是孝感动天,在无意中拍着了黑将军身上的掣钮,否则必然会被模拟地狱门内的刀山汕锅、鬼鬼祟祟吓得魂飞魄散,胆脏心碎了! “不必了。”江彬慨然地说:”虽然这黄泉之路难行,虽然我身胸各负创伤,但是,慢慢地,我尚能挨得出去。” 清心略一迟疑,略一思维,他心中就有了决定,说:“既然如此,那我走了,当会尽快地去,尽快地回,你就在菩萨庙中等我黄泉路的前端有座菩萨庙,祭供的正是地藏王菩萨,也是地狱门的外围之一。 “好,—言为定!” 清心佝偻着身子刚刚跨出二步,江彬的话声又从后面传了过来,但是,他并未回头,也未转身,只是停住了脚步,如此而已。 他虽然自幼跟菩萨习无尚神功,限于天赋,究竟还未登入堂奥,还未炉火纯青,不然,像麦小云兄弟一样,那又何惧洪振杰,何惧石镜涛?当也不会不是龚天佑的对手。 是以,只听声,不凭影,就算回身也看不到什么,又何必非回身不可呢? “等——等。” “怎么?怕了?回心转意了?” “不!”江彬传过来的声音说:“我只是告诉你,青阳城隍等属决不是这些贼子的对于,你郑重地叮咛家严,必须火速以灵鸽禀告二位巡行特使,然后再通知各地城陛戒备……” “我省得。” 清心摸到了幽冥道的尽头,拉开子暗钮,然后侧身从黑将军的身旁捱了出去。 “黑将军”乃是黑无常的尊称。 模拟地狱中一灯如豆,依旧是幽幽暗暗. 光就摇摇曳曳,气氛更显得阴森而恐怖! 由于他的介入, 猛抬头,十殴阎王在上首—排并列,无常判官分左右两边环立。 再回眼,座下、堂中,百刑俱动,鬼祟们眦跟裂牙,举刀扬叉.正在执行着他们的任务,有的在拔舌,行的在剖腹,有的在锯体,有的在炮烙…… 油锅中传来了哀嚎,车轮卜流出了血水,刀山—亡刺有犯鬼,蛇池内也有幽魂! 场场逼真,栩栩如牛,真是怵目惊心! 清心无心浏览,无心观望,身形一闪,立即改朝黄泉路上扑了出去。 第3章 黄泉路要较幽冥道旷坦了—…些,宽敞了一些,但却也深长了一些。 他尽可能的加快步伐,以争取时间,待一脚跨出了洞口,那庄严宏伟的地藏王菩萨庙就矗立在跟前了。 地藏王庙本属地狱门的一分子,但由于其中间隔厂一座山头,来回不便.进出艰辛,是以平时联系不多。 就因为两边联系不多,以故庙内一切如常,并未遭冷谷那—— 边所波及,只是执事与庙祝自发现了冲天火光,都未敢落寝,几个人惶惶然的或坐或站或在人殴中来回走动。 “沙弥”清心这一出现,所有的人全都围了过来。 “‘侍者’冷谷内发生什么事了?” “地狱遭劫,伤亡惨重。” 清心哪有心情详述?只简洁地说了几句,即刻意地交待对方,派人去幽冥道援救被困的“文判”江彬。 他不事稍息简直连喘口气的机会也没有,就立即驰往青阳而去。 “华山派”的根据地也设在九华山上,怎不见他们前来声援或查查看? 山南山北,幅员辽阔,华山派的人却是一无所知,—无所觉! 就算他们知道了,就算他们挺身而出,但是,凭华山七子的功能,也绝不会足下内称最的这二个帮庄的敌手,不知最好。 这天,就是这天,人雪纷飞的这一天,万物皆白的这一天! 沈家庄院中也是一片的红! 沈家庄,正是领袖武林,四分宇内的三庄一帮中其中的——个庄院。 现今,石家庄凋零了,没落了,金家庄一本故步,墨守成规,依旧不涉江湖。 而遍布河诲水埠的万里船帮,也是蛇无头而不行,他们四散了?他们分歧了,自相经营,各自为政。 只有沈氏庄院,沈氏庄院的“沈氏四雄”雄风如音,沈氏庄院的“黑白双娇”英名回飘,还有,再加上“双龙”潜斯歇地。 因此,沈氏庄院更是众望所归,在武林牛耳而独执了。 红呀!大门口红绒横斜,梁栋问红灯高挂,供桌上红烛炯烧,红色的喜幛琳琅满目,红色的毡毯铺堂拥厅。 有人红光满面,有人红裳遍体,鬓间缀红花,胸襟镶红球,是“青龙”麦小云,是“玉龙”麦无铭。还有“白娇女”沈如娴如此,“黑娇女”沈如婉亦复如此! 因为,这是两姓好合,二双四好,他们大喜的日子,完婚的吉期! 龙配龙,风配凤,由来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沈氏庄院源出秋阳真人.而麦氏兄弟更是当世二位圣僧之传人。 僧道一家,向不屈分,又何况小四口两情相悦,宿世的姻缘! 果真是喜在脸庞,甜在心底,有情人终成眷属,哈! 筵开百桌,酒宴二日,设非世家,或许就此而吃穷了,不过,第二三天只限于内亲外戚,以及庄院内人等。 三山五岳,是英雄俱皆来了,五湖四海,非豪杰没有不到,当然.其中也不乏沽名之辈.奉承之人! 江湖客,爽直、豪迈,他们不作兴送礼,送银子太过俗气,因此多是两个肩膀扛个头,空手的来,吃饱了,喝足了,屁股一拍,又空手的去。 不过,凡亲近的,知交的,也有人带礼包来,所带来的礼包当然也不是金块银砖,是珍物,是古玩,里面难免有价值连城的东西。 人影晃动,脚步沓杂,四四三三,连贯把臂,户限为穿! 谈话声滚滚,笑语声朗朗,祝贺声叠叠,赞叹声也此起而彼落。 客人说:“沈庄主好福气,女是巾帼绝代,婿是人中骥骐。” 主人说:“承蒙夸奖,愧怍汗颜。” 那边说:“真是两对金童玉女。” 这里说:“唔!郎才女貌……” “不妥当吧?应该是郎才女才,女貌郎亦貌!” “对!好一个女貌郎亦貌!” “哈、哈、哈哈……” “嘻、嘻、嘻嘻……” “总之,一门武林英豪。” “不错,果真是一门武林英豪。” “喝酒、喝酒,尽量、尽量。” 只见主人殷勤劝酒,逢人照杯。 “好!喝它‘个尽兴,饮它—个尽欢!” 只见宾客放杯痛饮,杯到酒干。 在平时,他们都是大碗的酒,大块的肉,而今天,那是喜宴,盛酒的用杯,制肉成精肴,反而感到不习惯,不过瘾。 但是,却不会客气,仍旧喝得头昏眼花,脚生踉跄,不醉不归! 第二天,也在欢欣愉悦中过去—了,第三天早上,二对新人正在客厅中向沈逸尘昆仲请安的时候,忽然,大门外摇摇晃晃冲进一个人来。 在宴期末完,沈家庄院的正门,等太阳一出山头,它也就给开启了,到黄昏日落,才跟着一起关闭,以便宾客们随意出入。 “地狱门” 这个人浑身是血,他跨过玄关过门,口中嘶哑模糊地说了一声,随之“砰”地倒在天井之中不再动了。 练武的人耳门灵敏,麦小云兄弟反应更快,他们在对方人影晃动,语声将落的时候,二个人就已经看得清楚,双双地射了出去。 接着,沈逸尘兄弟也跟出来了,还有“黑白双娇”。 麦无铭一把挽起了来者,探鼻息,按心胸,他脸上顿时现出于沮丧与沉重的神色。 “翻天印!” “黑娇女”沈如婉凝眸观察,待她看出来者是谁的时候,不禁脱口地叫了出声。 “不错。”麦无铭点点头说:“他正是‘翻天印’罗于中。” 沈如娴迟疑了一下,接着说:“罗大侠好像说了一句‘地狱门’?” “也不错.罗大侠正是地狱门中的第八殿殿主。” 沈如婉又冲口地说:“那他是阎王老爷喽?” “呃!”沈逸尘眉头一皱,说:“你们闲话少说,救人要紧,快把罗大侠送去丹药室……” 麦无铭摇了摇头,他黯然地说:“他已经是血枯力竭,无法回天了。” 众人不由默然了,过了一会,沈逸峰叹息一声说:“老四,那你去叫几个庄丁过来,暂且将罗大侠的遗体停在偏堂中。” “哦!”沈逸裕无力地应了一声.随之低着头走了。 被突发的事故给惊呆了,这时愣在另一边的门房顿时醒悟过来,他急切地说:“啊……四爷,小人去叫,小人立即叫人前来搬抬……” 他也不待对方回答,火急转身朝后面快奔而去。 他们乃是武林中人,武林中人开明豁达,不为自己丧气,却替对方致哀,何况,地狱门曾经对沈家庄有过恩惠,施过援手。 重新回到客厅里,重新地在原位上落了座,麦无铭经过考虑,经过思量,他再投目微征麦小云的意见。 但是,麦小云却低头避之,于是麦无铭就慨然的把地狱门的一切一切给公诸了出来。 沈氏庄中之人,个个脸上皆都泛起了惊奇和敬意。 三爷沈逸川说:“这么说,那罗大侠必定是在外面执行仟务,逮捕人犯的时候失了手。” 麦无铭说:“不太可能,地狱门一向计划周洋,谋定而动。” 沈逸川不服气,他替自己辩护说:“智者干虑,难免有失,猎人也有被雁啄瞎眼睛的时候。” 麦无铭为人谦冲,而对方如今又是他“泰山”之弟,不称“岳父”也得称为“岳叔”,因此委婉地说:“罗大侠的功力出神入化,普天之下,又有几个人能伤得了他?” 这一点沈逸川也听闻多了,并且还亲眼见识过对方的功力,但是,为了面子,他又强自开口了。 “但罗大侠毕竟是被人伤了。” “唔……”麦无铭沉吟了一下说:“那伤他的人会是谁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沈逸川口气一转,双手—摊地说着。 “你不知道我知道。”沈如婉接口说:“或许是遭人暗算,也或许是寡众悬殊,你可听说过‘龙困沙滩’之词句?” 果真是女心向外,她嫁给麦无铭才不过三天,说话的立场就截然不同了,怪不得由来都重男轻女。 “咳!”二爷沈逸峰挫开目标,他转向麦无铭说:“罗大侠的伤口,难道只是右肩上之刀伤?” “不!”麦无铭黯然地说:“肩膀上的刀痕虽深,但那还要不了他的命。” “另有暗伤?” “是的。”麦无铭说:“他后背心遭到重兵器所击,伤及肺腑,而又日夜赶路,不眠不休,导致内伤起了恶化,外伤失血过多,因此自断了生机。” 沈逸裕突然开口说:“他赶了很多路?” 麦无铭略一沉吟,然后审慎地说:“是的。” “地狱门地在何处?” “安徽九华。” 沈逸裕略—思维,接着决然地说:“那必定是地狱门出了事。” “应该不会。”麦无锦又将目光投向了乃兄麦小云,他也在寻找答案,或者是支援。 但是,麦小云依旧不哼不哈,而且连看也不看他一眼,于是,他只有就事论事,独力单挑地说:“地狱门—来地点隐秘,二来里面天神地祗、高手无数,又有菩萨坐镇在那里,应该不会出事。” 沈逸裕不再坚持了,因为,别说菩萨,就是那些天神地祗的功力,他也信得过,还有什么好说? 无人说话,偌大的客厅似乎显得十分沉闷。 这时,一向寡言的“白娇女”沈如娴却开口了,她说:“我以为凹叔的话不无道理,事情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罗大侠昔才口中所吐唯一的一句话,不正是‘地狱门’吗? 第4章 恐怕地狱门里……” “对!”沈如婉又接口了,她率直地说:“恐怕是地狱门中有变!生性爽朗的麦小云不是不说话,那是因为图绘不出事情之因由,未敢贸然,不欲妄断,如今听娇妻沈如娴—一提,又经小姨沈如婉一和.一拍一和,他心中也就一动,于是喃喃地说:“莫非会是他们?” 孪生兄弟的心意经常是相通的,麦无铭听了眼中神光不山一闪,说:“大哥足说石镜涛他们?” “也可能是洪振杰他们。” “假如事情果真如此,”二爷沈逸峰十分慎重地说:“那有了石镜涛的人,洪振杰他们也必定会参与在内。” 沈二爷足文武兼修,沈如娴是心思缜密,足以他们想的总要比别人多出—些。 “不错,物以类聚,人多势众,这些人一旦筹谋倒反地狱,当然会互相招乎,彼此响应。” 沈逸川或许有些冒失,但说的倒也是中肯之言。 麦无铭依旧不以为然,他摇摇头说:“就算足石镜涛加上洪振杰,在地狱门中也掀不起波涛……” “假如有外援呢?” 麦小云思维敏捷,构想力强,他立即串连起各个环节编成结沦,总是八九小离十,很少失误,当然,他没有想到地狱门的内部会生了虫。 “我想不出石家庄或者万里—船帮还会有谁……” 兄弟二人一般聪明,麦无铭只是较为保守,较为内向,再者,他曾经向地狱门小的阎罗们奋战过几场,因此对内情较为了解。 当然,他也想不到地狱门中会生了虫。 麦小云淡淡地说:“廖不一他们呢。” ”这——” 一言惊醒梦中人,这下子麦无铭震动了,果然?廖不一和潘松秋,那两个魔头功力通玄.而且,他们都进过地狱门,对地狱门的人事、地形十分清楚。非常熟识。 万一他们的劣性犯下了,万一他们旧情难忘,石镜涛父子知遇之恩,万—他们好逸恶劳.在外面受不了风雨之苦,万—他们…… 这么说来,恐怕果真是地狱门出了啦,那…… 麦元铭脸热了.汗冒了,他已经坐不住了,迟疑,趋趑,最后依旧是向着麦小云说:“大哥……我们……” 麦小云不等麦无铭落款,他爽口地说:“我们立即赶往地狱门!” “那罗大侠的后事……” “罗大侠的后事由我来处理。”大爷沈逸尘终于有说话的机会了.他义不容辞地说:“且待喜宴—完,我会隆重的、妥善的给料理和安葬。” “谢谢岳父……” “—家人何用说谢。”沈逸尘郑重地说:“你们去吧!” 麦正铭吁出了一口气,现在还有一个人令他为难,那就是他刚成婚二天的娇妻沈如婉。 因为,沈如婉不比沈如娴,沈如娴理性,沈如婉任性,沈如娴能事分轻重,沈如婉只颐自己的好恶。 但是,事到如今,麦无铭不得不转头回身星眸朝沈如婉的粉颊上注视了过去。 沈如婉的美目,原本在他的身上打转,侍她一接触到麦无铭投过来眼波的时候,粉脸一凝,美目一挣,声浪教人难测地说: “看我怎么样,是么?” 果真是不出所料。麦无铭话滞了,音窒了,他说:“我……” “黑娇女”沈如婉扬起了螓首,漾溢着秋水,语转声回地说:“你真以为我是蒸笼盖?我是牛皮糖?” 毕竟是武林儿女,尽管他们情重.尽管他们意蜜,有人说,女人—结婚就成熟了。果然,沈如婉已经懂得古人的那一句名言: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新婚也是一样! “谢谢你!如婉……”麦无铭心头的大石落了。 沈如婉樱嘴—撅,说:“哼!稀罕!” 说走就走.兄弟二人到后堂拜别慈亲,略作收拾,就双双出门而去。 麦夫人王氏珠琅,在儿子成婚之前即已经由普陀来到了沈氏庄院。 第二回二特使喜宴乍惊 破晓时分。 “沙弥”清心透支着体力,强提着潜能,他一鼓作气地赶到了青阳城外的一个短亭。 黄河流域,地广人稀,每是十里一长亭,五里一短亭。 长江流域,村庄林立星布,因此凉亭的距离也相等地给缩短了,它三里即造有一个凉亭,而且凉亭巾经年有茶水供应。 金鸡已经三唱,鸟雀也在啁啾,可是,那高大、厚重的城门尚紧紧地关闭着未开,至少还得等.上半个时辰才能放人出入。 清心不由停住了脚步,吐吐气,抹抹汗,精神随之就松弛了下来。 踏二步阶,进入亭中,他刚刚把屁股放上石凳,将背脊靠上墙壁的时候,眼皮就重得像两块铅往下压,朝下盖.有道是“越坐越懒,越吃越馋”,人是闲散不得的! 其实,他哪有工夫闲散?昨天,曾与“洞庭四恶”恶战厂半日,夜晚又马不停蹄的急奔直赶,实在是太过劳累,太过疲乏了。 那是常情,那是自然的现象.人是血肉之躯,又不是铁打金钢? 可是,清心仍旧不让瞌睡虫嚣张,他略一振奋,抬头睁目,伸伸臂,踢踢腿,奈何,肚子也提抗议了.“叽叽咕咕”地吵了起来。 怎么办? 凉“拌”! 这个时候,这种情形还有其他的方法可想么?说不定—睡下去就给冻僵了。 只在雪地坐等、等、等,只有在凉亭中忍、忍、忍! 他咽下一口津液.揉揉跟,吐吐气.干脆站了起来.信步地踱起了圈子。 鸟雀可怜.在仙忮之间飞上飞下.在雪堆之隙啄来啄去.却找不到任何能充饥的东西。 可是,鸟雀有亲,鸟雀有巢.而他呢?他更可怜呀!自幼父母双亡,幸靠恩师收养教诲,而如今,恩师又遭丁毒害,赖以安身之地狱门也成瓦砾,唉!他丧气,他悲衰,他也忿恨! 就在这个心情脆弱.智聪蒙顿的时候,隐隐约约之间,清心还是听到了些许异于寻常的响动。 他略一迟疑,略—思维,周身立即恢复了机能,并且浑身运上了神功.以便迎接那骤来的变故和突击。 因为.他辨别出这响动是衣袂飘风的声音,这声音乃是江湖上的人,武林中的人! 风吹衣动,因人而异,一般人行走不快.其声音柔和轻细,江湖人,尤其是功力上乘的武林中人,身行似电,速度若箭,其声也就似裂帛,一如呼啸了。 “谁?”清心审慎地、作势地喝问着。 “本座‘转轮王’” 果然,亭子顶端随即响起了一个低沉的语声,接着飞下了一条人影。 这条人影在空山连续地揶动了好几次,然后像棉絮般地飘落在亭前阶石之上。 “啊!云龙三现……”清心惊心了,他色变地说:“你想怎么样?” “云龙三现”。正是徐至瑜的绝技。也是徐至瑜的外号。但是,徐至瑜却是地狱门中第十殿的阎罗.而如今,看清心之状,状呈戒备,听清心之语,语意不善,二人之间莫非存有芥蒂? “不怎么样。”徐至瑜—脸慎重,—脸诚恳地说:“本座只希望‘侍者’能跟我走—趟……” 清心信口地说:“去哪里?” “回地狱门。” “地狱门已经是灰飞烟散,还回去干什么?” “去看看菩萨的佛体…” 清心冷冷地说:“菩萨的佛体安康得很,你不看也罢!” “是么?”徐至瑜脸有戚意。 “当然!”清心回答得更毅然。 “本座曾经几次地逡巡、探寻,怎未发现菩萨的佛驾……” “本侍者也已将菩萨安请在一个秘密处所了。” “什么地方?” “你以为本侍者会告诉你?” 徐至瑜吐出了一口气说:“本座只是放心不下…” “当然。”清心讥讽地说:“芒刺在背呀!” 菩萨统率直辖地狱门中的十殿阎王,这上殿阎上虽然是职位相同,佩功力各有差异,其中数第八殿“翻天印”罗于巾、第九殿“子母金环”姚天送和第十殿“云龙三现”徐至瑜二人为最高。 而三人之中,尤其是徐至瑜,年劭功深,德高望众。清心对他敬仰十分.平时总是礼仪有加,视同师长,今日却会一反常态。宁非怪事? 其实—点也不奇怪,事情是这样的:当厉鬼恶灵们在翻地狱门之时,人人邡为护法而拚命,个个皆在卫道而忘身,虽然,徐至瑜还不像卓小伦那样丧心病狂,明目张胆的帮同着对方,但是.他却不闻不问,任由厉鬼肆虐,听凭恶灵嚣张,只是袖手和一个蒙面黑衣人站立一旁,这分明也是背叛者之一,主谋者之一嘛! 徐至瑜不由老脸泛白,他须发一阵抖动,然后叹息一声说:“有人搅翻地狱门,有人图谋地狱门,本座之所以忍气吞声,目的只想营救老菩萨脱离险境……” “是吗?”“沙弥”清心迄不见饶地说:“恐怕是想置菩萨于绝境吧!” “侍者的误会深了,本座一时必然解释不清……” “不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阁下也不用再解释了。” “不管侍者的看法、想法如何?本座只希望你能带我去菩萨安身之处……” “沙弥”清心每每不让对方将话说完,又斩钉截铁地说:“办不到!” 徐至瑜无可奈何,他艰忍地说:“为了菩萨的安危,本座只有出手了。” “哼!”清心冷冷地哼了—声说:“狐狸的尾巴终于露了,这才是你本来面目。 第5章 本来心意,尽管出手,本侍者早就豁出去了!” 徐至瑜见多说已属无效,架势一开,伸手微探,右掌轻飘飘地拍了出去。 清心蓄力已久,等待已久,今见对方一掌拍来,他略略摇动腰肢。一是闪开来势,二是乘帆沉马,然后紧握有拳,身形前冲,挟起风雷,伴着呼啸,飞锤般地捣向徐至瑜的面门。 徐至瑜识货,见了心头不由微微一惊,立即停步滞身,未敢妄攫对方锋芒。 但是,他毕竟是武林耆宿,名重江湖,当年沈氏四雄初见而心动,石家庄主从骤闻而气泻,顿时改弦易辙,收掌问臂,斜斜地转朝清心的肩膀拂去。 “沙弥”清心虽不生在阴曹,但却长在地府,深识十殿阎王的编排和修为,更自知本身的功力,不出奇招,何如束手?是以一上来就兢兢业业,施出了圣憎秘传,佛门至刚禅学,“金刚神杵”! 一杵无功,再来一杵,左右交替,前伸后缩。 徐至瑜既被人称为“云龙三现”,其身法之快,快似闪电,其身形之轻,轻若浮云,迂回飘逸,一掌疾过一掌。 掌风呼呼,拳形咚咚,衣袂劈拍,步声顿顿…… 清心小心翼翼,也是一拳重过一拳,拳风的范围广大,是以护身蔽体.奈何神杵许最耗精力,而他又饥又渴,又劳又累,未几气就喘了,汗亦流了。马下的脚步,似乎也渐渐的不稳了。 可是。他必须要撑下去.熬下去.不为自己,也得为垂危的师尊,也得为正义的地狱门呀! 天终于亮了起来,虽然见不到太阳,但也未见第二度降雪,只是灰灰的,沉沉的—— “隆隆隆……” 这个时候四边即及传来了闷雷般的声音,清心听了,心头不由一喜,精神也为之一振,因为,他知道那定是城门开启的声音。 他倒不是想急着进城,乃是城门开了,往来的人多了,对方也应该歇手了。 城门未开难道就没有行人? 并不见得,当然,由城里出来的的确没有,但进城去的可就有了,不只清心和徐至瑜乃是例子,还有零零星星挑蔬菜到城里去贩卖的农夫,背鱼篓的渔夫,担柴草的憔夫。 只足他们……见有人在大路上殴斗,在凉亭边凶杀,为保身家,为顾性命,全都远远地避开丁,或者绕道而去了。 果然,徐至瑜原是长者,修养气度两所不差,为免得惊世骇俗,他飘然而退了。 “侍者?你不跟本座同回地狱门也行,只要告沂我菩萨静养之所就可以了。” “沙弥”清心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然后冷冷地说:“你省省心吧!本侍者不会让你们再次地伤害到菩萨。” 徐至瑜摇了摇头,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小沙弥清心,今日里竟然对自己成见忒深。其实,也怪不了别人.当时的情形,谁见了准都会心生误会,清心只是其一罢了! 不过,为免铸成更大的过错,他必须立即赶回地狱门,因为,自己找不到菩萨佛驾.对方也未必能,他要赶回去看守着,监视着,防备那处心积虑的阴谋者再度为害。 “你是去青阳传汛?” “不错!” “务必嘱青阳城隍火速以灵鸽书给二巡行特使……” “不劳费心!”清心一本常态。一点也不假以颜色。 “那就好,再见了。”徐至瑜喟然叹息了一声。他还能说些什么?废然回身,朝原路而返了。 徐至瑜饿着肚子,忍着饥馁回到了地狱门,时间已经是巳牌时分了。 他略一吐纳.聊以平息纷乱的心湖,藉以提升萎弱的精神,然后施展起成名绝学“云龙三现”,掠入冷谷之中。 正拟朝山壁洞窟再次探寻菩萨下落的时候,猛抬眼,忽然瞥见山岩的另一边菩萨庙之处也腾起了烟雾,窜出了火光。 心中顿时一个错愕.继而震惊了,因为,他已经洞悉那是怎么—回事了。 徐至瑜衣衫圆圆鼓起.须发根根飘扬,他浑身不由也烧起了烈火。 在半空中—个回旋,接着倒翻而出,纵上山头,越过林木,看清了,也了然了?那果真是地藏王菩萨庙同样地遭到了回禄,招来了祝融。 梁巳坍,墙亦坍,但,照壁前的广场中,这时却悠闲地站着—个身穿黑衣的人。 黑衣服对地狱门来说,委实算得是十分平常.除去了阎王、判官,地府内的壮丁、阴曹里的狱卒,他们穿的全是黑色制服。 不过.制服是紧身武靠.而这个黑衣人,其衣衫则是飘飘长袍。 “是他,是他……” 徐至瑜恨之入骨,印象良深。 就是他.这个罪魁巨挈.使阴曹地府化了灰! 就是他,这个阴险恶贼.教自己声名受了污! 火,火上加了油,气,气下灌起风。 徐至瑜将功力运足九成之际,飞纵疾掠,似雕鹫.若虎狼、跑头微探,身不稍停,贯连一气地把右掌猛递而山! “万恶贼子,你好毒的心肠!” 那个黑衣人虽然面向庙宇?但是,他似乎早有所觉,对方的招式未到,对方的浯声未落.他右手随即朝脸上—抹,一方从黑的纱巾就已经盖上面孔。 也是身不稍停,也是贯连一气,他双脚边踩,他一个回身,人已斜飘二尺,巧巧地避过了徐至瑜那能要人命的擎天一掌! “这叫大丈夫。”黑衣蒙面人从容地说:“阁下可听说过‘无毒不丈大’?” 徐至瑜吃惊了,不是自夸?也不是托大,他的身形、池的功力.在武林中屈指算来,该已找不出几个,但是,回观这个黑衣人.换式、飘退,利落得很,一点不见勉强,一点不显仓卒,比之自己,并不稍弱。 徐至瑜的经验阅历和见地,与他的年岁相并增。 是以,他立即平息着激荡中的心湖,冷静、沉重思维起来了。 “对方究竞是何等人物?” 昨天,不知怎的?自己竟然会被对方所暗算,事后曾经追求原因和自我解释,那是骤不及防?才中了暗算。如今看来,却不尽然了。 他推敲,他猜疑:府内的?阴府之内并无如许功力之人.就算有,也只有第九殿殿主‘子母金环’姚天送。 但姚天送因公外出,不在府中,外来的?天下之大,宇内高人当难算计,凭对方的功力,进入地狱门自无问题。 但是,外来之人焉会对地狱门中的情况、地形了如指掌,并且配合着石镜涛他们。啊!莫非是他们二人之一,那曾经在地狱门中待过一段时口,再次‘投生’出去的‘鬼魂’? 徐至瑜眸子中神光一阵闪烁,凝目注视着黑衣蒙面人好一会,面纱虽薄.却难窥透,凭外形,也不太像,因为廖不一个子较高,而潘松秋则又矮了—截! 他迷惘了,他废然了…… “你,你是谁?” “你难道不嫌多此—问?”黑衣人淡淡地说:“我假如会轻易地报出我的名号,那又何必要蒙面呢?” 徐至瑜脑诲中突然灵光一显,他有点头绪了! 虽然仍不知对方为何许人,但至于确定这个蒙面人该是卓小伦所引进来的。 其实,他还是错了。 “那你为何要陷老夫于不义?” “凡事总要有一个顶缸的人。” “这么说你是心有所惧?” “那只是目前。” 徐至瑜心中一动,他开始推翻自己刚才的认定,说:“地狱门之叛乱,莫非乃是由你所策动?” “不错!” “卓小伦之毒害菩萨,也是你的主使的了…” 黑衣人悍然地说:“也不错!” 徐至瑜愤然地说:“菩萨慈悲为怀,武林所尊,你为什么……”, 黑衣人接口说;“因为他不该主持地狱门!” “地狱门乃正义之所,你……” “谁说的?”黑衣人又接上了口,他说:“地狱门乃是一个叫人受活罪的地方!” “人作了恶,应该有所报应。” “话虽不错,但地狱门的法则却有违江湖规矩。” “此话怎讲?” “江湖上讲究的是英雄,是好汉,做错了事,三刀六眼,或者少个胳臂缺条腿都算不了什么,再不然,‘六斤四两’落了地,脖子上也不过是碗口大的一个窟窿,二十年后又是一条铁铮铮的汉子,干嘛要被人像牲畜一般的给圈起来?” “哼!”徐至瑜嗤之以鼻地说:“你既然有这等气势,这等魄力,就该光明磊落,正面交锋……” “有道是‘兵不厌诈’,智取胜以力敌。” “那这……”徐至瑜被对方的强辞所夺。 其实,他是不欲多辩,于是他转口说;“这座菩萨庙又犯着你什么了?” 黑衣人冷冷地说:“难道这座菩萨庙不是你们地狱门的外围之地?” 徐至瑜微一喘息,说:“庙祝他们人呢?” “在火窟中陪伴地藏王……” 徐至瑜也已平息下去的怒气不由再充膨胀了,他恨恨地说:“看老夫不把你这个心狠手辣的枭獍之徒立劈于掌下!” 他身形一动,右掌向对方心胸大穴猛拂而去! 黑衣人并不还手,他依旧飘然而退?然后游门地说:“徐大侠,为人在世,当应轰轰烈烈,岂可默默无闻与草木同朽,你何不跟我携手,共同创它一番事业。” “像你这种心术不正,残暴恣雎的人哪里配创什么事业?” “以我的心智才干,辅你的威望功力,开创一个名正言顺的‘幽冥教’,相信武林中有识之士。 第6章 当会望风而投……” “呸!”徐至瑜身形疾转.双掌加据,口中不屑地说:“老夫才不做那恶名四扬、众所唾骂的人!” 黑衣人果然高绝。他四处游走,神定气闲地说:“这也没有什么不对。大丈夫不能留芳百世,何妨遗臭万年!” “哼!满口胡言,真是恬不知耻!” “这是见仁见智,各人的看法不同罢了。” “云龙三现”徐至瑜以双双掌驰名武林.武林中无人能出其右,徐至瑜以轻功见长江湖,江湖上也绝难见到有如此快速之身法。 现今.他飞快地回旋,他连续地出掌! 虽不见对方腾手回击,但黑衣人闪避得却是鸶十分利落,十分从容,果真具备有开山立派之条件与功力。 “老夫一生清白,岂能……” “嘿!”黑衣人不待对力话落,他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阁下以前果然是十分的清白,但以后呢?哈!” 他又阴阴地笑了—声再次地说:“曾冷跟地看着石镜涛那—帮人任意屠杀,曾悠闲地同我这黑衣客袖手旁观,有人还信你清白么?恐怕倾长江之水,也洗不清了。” 徐至瑜气结了,脸变了,他恨声地说:“你……你领死吧!” 为了泄忿,为了报复,他语气之中已经失去了平日的风度,可能拳脚下也会痛下煞着。 其实,对这种恶人奸徒,不必太过仁慈,留手反而使对方更行嚣张,残害更多正义人士或无辜的人! 黑衣人不以为意.他仍然喋喋地说:“徐大侠,本座是诚心相邀,苦口相劝,请你加以……” “住口!”徐至瑜大吼一声说:“老夫乃何许人,岂会与你这种人为伍?纳命来吧!” 他掌风如涛。他身形似电?攻击黑衣人海个大穴,穿插黑衣人前后左右。凌厉、激荡,连带地,致使秃树之枝为之抖,倒教层积之雪为之溅…… 徐至瑜的发狠决绝,这原在黑衣人意料之内,但是.凡事必须耍尽心机,要用力量。 因为,不是同伴,就是敌人,果若无法拉拢对方,那前途之阻难将是重重了。 “阁下不妨三思三思,徐大侠,我们下次再谈吧!” 黑衣人不知是有意规避,还是他无还手之力?只是尽可能的飘,尽可能的退。 飘向那广场之旁,退向山岩之边!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谈的!” “这可不一定.来日方长啊…” 黑衣人早有所备,早有所谋,这时,他双腿互蹬,一个鹞子冲天,人已倒纵而起,旋即二臂一划,就腾入山岩上的树林中了。 徐至瑜想追.但是,他力有不足。 整夜未眠,整日末食.来回奔驰,两场打斗,人究竟是血肉之躯.不比铁打金刚.只有悠悠地长叹了声。 望望黯黯云天,望望霭霭山林,又望望那余烬处的地藏王菩萨庙,口里喃喃地说:“唉!一生英名,毁之—旦,辛勤耕耘,付诸流水,是天意么?是命运么?我心不甘,—定要揪出这个贼子!” 他转过下身子,失意地踱向山岗而去…… 果真是“事分缓急,情量轻重。” 凡天时,凡地利.凡人事全都与麦小云兄弟有所违和的。 天时:腊月朔日,大寒正临。 地利:瑞雪封地,道路准寻。 人事:洞房花烛,燕尔新婚。 但是,他们还是摒挡一切,不顾艰辛地直向安徽九华山飞奔而去! 双双运起了神功,晓行夜亦行! 瞬息的合眼闭目.深长的转气吐纳,聊以恢复疲劳。 早晚吞颗灵药,不时口衔雪水,藉以充饥止渴。 大白天,偶尔也有因急事赶路的人,为免过分的惊世,过分的耀炫,是以只展开着“草上飞行。” 夜晚,万籁俱寂,天地茫茫,他们则施上了“踏雪无痕”! 翌日辰牌不到,两个人就已经驰到了地狱门的所在地——冷谷。 震惊现在脸上,愤怒隐在心底,一眼望去,地狱门中是满目疮痍,一片凄凉! 是什么人?是什么人这样残暴? 是什么人这样恶毒? 麦小云和麦无铭互望一眼,随之会心地展开了行动,一个向左,一个朝右,各沿着山壁巡行了过去。 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他们初到乍达,谁都想急切了解真相,何况兄弟二人经常是心意相通。 二个人的速度奇快,仿佛在走马看花。结果,没多久就在中间会合了。 又是一个相同,那就是他们同无所获。 舒出了一口浊气,交换了一个眼色,二个人一言不发,闪身而过,第二度出发。 这一次仔细了,谨慎了,改巡行为搜索,对每一丛葛藤,每—个洞窟都会去探上一探,看上—看。 并且,有心的带出声音响动,期使躲避的、受伤的人能出来求助或联系。 忽然间,麦无铭走到一个非常熟稔的地方,那就是他第一次摸入地狱门的出口——幽冥道。 刻意地拔开洞口葛藤,严谨地防备有人施袭,功加二成,向内逼视,凝气发声,朝内呼唤! 但是,只听回音波荡,未见人影显现,他废然了。 不约而同地,兄弟二人步入了谷内现场。 现场里触目惊心,凝结了的鲜血成条成团,陷入在雪内,离了魂的尸体或仰或蜷,仆倒在雪上,烧焦了的梁柱变炭变灰,散落在四处,屏坍墙圯,砖断瓦昨…… 他们怔怔地凝望着、注视着,衰山心起,泪从眶落,谁说铁汉不伤悲?谁说英雄不流泪? 人是草木么?人是山石么?真是违心之论! 此地不用找,此处也不用翻,纵然有人埋入雪中,压在墙底.这里原称地狱,也像天堂,天堂地狱一线之隔,那也已经由地狱飞升到天堂了。 风吹林动,积雪纷坠,有声有影,声是风声,影是树影,原本不足为奇,但是,在一处松林之间却有一个异于寻常的声影! 麦小云发觉了,麦无铭也发觉了,但他们心思相同,岳立如故,依旧扮演着一对翁仲。 因为,山中有兽,林内有禽,那声音,那形影,多半是出自禽兽的走动。 当然,山林中可能也有人出没,敌方之人吗?不可能,因为地狱门已经烟消云散.已经物毁人亡,敌方之人就没打不离去的道理。 已方之人吗?也不大可能,他们兄弟刚才曾在各处游行,多方找寻,己方之人就不会不出来会合,这是理,也是情,难怪麦小云兄弟都默然不动了。 不知过了多久,山谷口忽然掠进几个人来。 “哦!是他……”麦无铭心中一宽.他立即出声招呼了:“清心” “沙弥”清心一见到麦小云兄弟二人,顿时加速了脚步,像见到亲人一般电投入麦小云的怀抱.悲声地说:“师兄,师父他……” 他还是认不出二位特使谁是谁来,只是麦小云离他较近,因此也管不得是冯京或马凉了。 麦无铭踏上一步,急口地说:“师伯怎么了?” 清心霍然抬起了头。他撬口看着麦无铭,虽然还是分不清,但却知道自己错了! 因为,叫师父为师伯的人才是他的师兄.才是麦无铭.才是地狱门中的第一巡行特使。 其实,“中黄真经”中之地狱志并无巡行特使之编制,孤云上人之这么委任麦无铭为第—巡行特使,麦小云为第二巡行特使,大概是便宜他们在外行使职权,该是“赏善使”、“罚恶使”之别称。略一迟疑,略一忸怩,清心离开了麦小云怀中,戚戚地说: “师父他被人所害了……” 麦无铭昕了心头—沉,焦灼地说:“是什么人?” “卓小伦……” “卓小伦?”麦无铭既惊心.又猜疑地说:“卓小伦能害得了师伯他老人家?” “是的。”清心补充地说:“还有徐至瑜!” “徐至瑜?” 这次麦无铭大大地震动了起来,麦小云也是。 “是的,他们串连了石镜涛等人……” “师伯现在人呢?”麦无铭急促地追问着。 “小弟将他藏在一处地穴之内……” 麦无铭又迫不及待地说:“走!带我去!” “是。” 同清心一起的那几个人当然是青阳城隍及下属人等。 但是,事出突然,情最孔急.清心疏于介引,麦无铭又无暇顾及.而江胜海他们更是难以插口和贸然谒见了。 清心转身疾走.穿过厂树林,跃过了山溪,再回过已经倒坍在地原菩萨的居处,山岩边悬崖下,他突然跪了下去,以双权手耙开了一簇葛藤,赫然一个山洞,或者称之为地穴出现了。 由于它不能算洞,称穴也属勉强,只不过星悬崖下面的一个凹处而已,冉加清心又刻意地将葛藤荆棘覆在上面,因此麦氏兄弟适才给忽略了。 何止他们兄弟,连久居地狱门的徐至瑜。和切身有关的蒙而人找了几次也都没有发现呢! 其实,蒙而人是过虑了,即使他图谋了地狱门,即使他毒害了老菩萨.菩萨未死,也是心怀佛念,苦渡众生,不致于会置他于死地的。 清心弓身探首,小心翼翼,恭恭谨谨地将菩萨抱了出来,他尚未站起,麦小云就一把接了过去。 麦无铭更不怠慢.抬手一按菩萨额头,再探菩萨腕咏,体温低降.血波微弱,气息亦如游丝,幸而心脉系延不断。 麦无铭立即回手入怀,摸出一只绿瓷小瓶,掀开盖子倒出了二颗灵丹,塞入菩萨紧抿的嘴再之内,然后,他吐出了一口气,舒然地说:“菩萨大致无恙了。” 第7章 “上苍保佑。” 这句话似乎出自众人之门。 清心抹去了额头上的汗水,在这个腊月天,该是忧虑、焦躁所逼出来的。 如今轻松了,他立即想起了一件事,赶忙指着麦小云兄弟对江胜海—行人说:“这二位就是本门的巡行特使……” 江胜海几人不待对方话落,顿时抱起了双拳,躬下了身,形肃声恭地说:“属下青阳城隍江胜海,率下属土地霍文达、楼永原参见二位巡行特使!” “哦—一江城隍及二位土地免礼。” 麦无铭见麦小云双手托着菩萨,他就全权接待了。其实,此地是地狱门,不在家中,家中兄弟有序,长兄还能代父,地狱门中也是一样,先后有分,他是第一巡行特使呢! 清心也跟着双掌合十说:“属下也见过二位特使。” “罢了。”麦无铭微微哂了—下说:“清心,你且把地狱门遭变受难的前后经过详述一遍,也好让我们二人心中有个数。” 清心的心头忽然动了一下,他圆睁起眼睛盯着对方不答反问地说:“二位特使是怎么赶来的?” “我们得到讯息,就连夜地赶了来……” “是谁送去的讯息?” 清心感到奇怪,因为青阳城隍在早晨获悉他的走告才分别的放出信鸪通知各地城隍以及特使他们,而二位特使怎会提前地赶了来?” “是八殿主昨晨驰到沈家庄。” “那都市王呢?他难道没有告诉你们?怎不见同你们一起回来?”清心气急话爆,他一共提出了三个问号。 “都市王人到气绝。”麦无铭黯然地说:“他已经为地狱门捐躯了……” 第八殿的阎罗称为都市王。 四周的空气原本低沉,这一下更加闷重了。清心咬牙切齿地说:“好恶贼,你们都该打入十八层地狱!”他忽然一停,又转口说:“师兄,第九殿殿主怎没有来?” 第十八层地狱的鬼犯是永不超生的! “哦!九殿主说身有要事,因此也没有去沈家庄,他只托人送去地狱门的贺礼。” “哦——原来如此!”清心感到有些意外,有些惘然。 过了一会,麦无铭再次地说:“清心,你说呀!” “哦,是。”清心低头略一思维,然后开口说:“事情经过是这样的……” 第三回假献汤药迷菩萨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时值十一月下旬。 小寒已过,大寒末至,气候却冷得人们手冰脚冻了。 彤云布得厚厚的,压得低低的,正好像要下雪的样子。果然,想曹*?曹*到,就在这个时候,天女散花了。 全是白花,全是小花,花中有丁香,花中有茉莉,但是,却也夹杂有细细碎碎的鹅毛!那是雪,是初雪,丁酉年第一次下雪的景象。 这天,地狱门,中一切如常。 “侍者”清心侍候着老菩萨做完了早课,用完了早膳,菩萨遂临窗而坐。 对着满空漫舞的雪片,对着含苞待放的梅花,触景生情,口中就不期然地吟哦了起来。 清心无所事事,他缓步走到菩萨的身后?怯怯然地说:“师父,今天不正是二位特使成婚之日么?”“不错!”菩萨坐姿依,但神态依旧,不稍挪动地说:“今天正是麦小云兄弟和沈如娴姊妹的婚期佳日。愿他们小四口白头偕老?伉俪情深。” 孤云上人衷心地祝福着,遥贸着。 “特使曾经二度专程前来恭请师父,你老人家为什么不去参加盛宴呢?”清心还是慢言缓词,泄泄沓沓,问得轻声。 “出家人忌荤戒乐,虽然仍难隔绝人间烟火,但每日吃得不多,又何必前去麻烦人家,拘束人家呢?” “那至少藉此可与师叔叙叙十几年的离情呀!” “哈!”孤云上人轻轻地笑了一声说:“你以为你师叔也会去吗?” “当然!”清心据理地说:“这是人生人事,做师父的哪有不去主持徒弟的婚礼?或说不沾洒,或说不动腥,但至少也得去喝盅喜茶,尝块甜糕呀!” 孤云上人佛首轻摇,说:“不会的,知弟莫若兄,为师与你师叔同堂习艺数十寒暑,也就是说共处了几十年冬夏,他星疏懒成性,不惯尊荣,而且坐关已久,再加麦小云兄弟上有高堂,更是有辞可托了。” 清心一脸歆羡,满怀向往地说:“沈氏四雄武林之魁,鼎足江湖。‘黑白双娇’风兮花兮,美艳无双,而二位特使,更是人中之龙。技艺冠绝宇内,天下的英雄豪杰,必然足争相奉承,那场面的盛大可想而知了……” 孤云上人回首望了清心一眼说:“这些话是准告诉你的了” 清心垂下了头,声讷地说:“江彬他们……” “你既然决心皈依三宝,这些能惑人耳目、扰人心志的话,以后不听也罢!” “是的。” 停歇了一会,清心却耐不住寂寞,他又开口说话了:“师父,你怎么不遣八殿殿主或十殿殿主前去沈家庄呢?” 孤云上人又转过了头,他深深地看着清心说:“你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这次清心不再嚅嗫了,不再怯情子,他欣然地说:“一来这二位殿主曾经去过沈家庄,他们是轻车熟路,二来嘛!二位特使似乎对‘转轮王’和‘都市王’的感情比较好。” “唔一——”菩萨漫应了一声说:“但是九殴‘平等王’静极思动。他自请出去走走。舒舒心情。” 这个时候,门板上忽然响起了“必剥”之声,清心立即前去应门,随之引着“文判”江彬进来了。 江彬朝着孤云上人躬身一礼,口中恭声地说:“菩萨圣安。” “唔!‘文判’……” “文判”不待菩萨话落,他接口地说:“六殿殿主说有事要晋见菩萨。” “哦——”孤云上人招招手说:“那请他进来吧!” “是。” 须臾之间,“文判”手中提着—只箪篮,跟在卓小伦身后,两个人双双地步入了禅房之中。 “诣见菩萨。” 卓小伦眼珠了略—瞟盯,接着垂首弓身,形态显得踌躇,语调有些晦涩。 “殿主少礼。”孤云上人面含笑意,说:“请坐。” “谢菩萨。”.卓小伦在下方的一张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神情举止,还是带着局促欠安之感,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现象。 孤云上人岂会看不出来?但是,他一向待人以诚以恕,对犯鬼如此,对门中之人当然更是如此了。 何况,卓小伦是殿主之身份,位尊权极,当年乃是以礼延聘而来的。 “门中莫非有难决之事?” “哦!不。”卓小伦生硬地笑了一下,说:“属下刚接到由家乡送来—盒老山人参,都是百年左右之精品,今值天寒地冻,大雪纷飞,是以特请膳房熬了二碗稠汤,不敢说是孝敬,只请菩萨品尝。” “殿主也太客气了。” 清心伶俐,他顿时从“文判”手中接过箪篮,掀开盖子,一阵清香立即氲氤室内。 吃不到,喝不着?闻总无人阻挡得了吧?清心贪婪地猛吸了几次,然后捧出了二盅茶杯,分别放在茶几之上。 “菩萨试试。”卓小伦殷勤地说:“其味可佳?” 盛情难却,菩萨焉能使人难堪?他遂端起茶盅喝了一口。由衷地说:“唔——苦中透甘,醇中却清。芳集齿颊,津渗喉舌,果属无尚之上品。” 卓小伦眼中一阵闪烁,脸上随之浮上了一丝诡笑,他刻意地也捧起茶盅喝了二口,加重语气地说:“参汤宜趁热饮用,俾使催气动血,就能祛寒提神……” “何止怯寒提神!”孤云上人原本珍惜物,而且眼前又是千金难求之圣品,岂容糟蹋?于是啜尽了仅餐余几口的参汤说:“它还能培元固本,延年益寿,……” “嘿!” 这时候窗外忽然人影一闪,继之传来了冷哼之声。 “什么人?”卓小伦轻叱了一声,随之身形一动,离椅穿窗而出!孤云上人却不以为意,因为,地狱门成员,他们和睦地、融洽地相处了一二十年,戮力地。同心地也一起为武林尽职了一二十年,冷谷内一向宁静,一向无事。 就算有,那也只是一时的冲动,—时的意气,窗外人影,窗外响动,多半属于服勤中的狱丁。 可是,思念未渐,突然间晴天霹雳。他脑子中“嗡”的—声。 眼目前金星乱舞,急欲应变。奈何为时已晚,感到血脉运行有异,感到肌肉伸张有异,只有退求其次,功回内腑,长护心田,立即沉声地说:“江彬,你跟卓小伦出去,看他的行动,觑他的作为,警戒,备战!” “是。”“文判”江彬知事态严重。于是也由窗口纵了出去。 “清心,”孤云上人气息转弱,他断续对徒儿说:“你快扶为师去内间休息疗伤……” 休力已浙不支,语声也渐模糊,意识也似乎渐浙地不清了。“师父,师父……”清心是既紧张、又恐慌。 他一生之中哪曾遇到这种事情?哭丧着脸七手八脚地把他师父又抱又搂地朝内间走了去。 江彬毫不迟疑地跃到禅室外面。略一环顾,即见卓小伦和——个黑衣蒙面人在窃窃私语。 他蹑足潜了过去,但对方眼尖耳聪,已有所觉,双双的一闪两闪就失去了踪影。 江彬还待追击,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了告急的哨子声。 他心中陡地一动,两相串聊。三方缀续,这分明意味着山雨欲来。 第8章 恐怕有大事将要发生了。 经过衡量,顿时改弦易辙,他舍卓小伦而朝出事之处飞奔而去。 果然,见—殿二殿的鬼犯在*场中起了暴动,牛马将军在镇压,黑白元戎在执法。还有,二殿之主和武判他们也在奋力维持。 一殴二殿的鬼犯武功不高,但人数众多。计有二二十名之多,他们的“生” 前都属市井无赖、流氓地痞,是村里中的坏水,是都市里的毒瘤?要不然就个会“恶贯满盈”,给拘进了阴曹地府。 江彬毫不犹豫,他立即加入了执法行列,渐渐地,情况终于扭转了过来,稳定了下来。 可是。黄河一旦堤决,其势实难控制,此波将平,那波又起,真不得了,二殿四殿、五殿六殿的鬼犯也全拥了出来,群起响应。众相仿效。,这样一来就显得麻烦了,棘手了。因为,那些人在江湖上多少有点名头,有点实力,单打独斗,殴主们当然不会在意。他们是游刃有余,奈何鬼犯众多,有道是“权拳难敌四手,好汉也架不住人多”。对方围攻,对方合击,就不免有应付困难,捉襟见肘之感了。 “敲云板。禀菩萨!” 二殿阎罗“楚江王”当机立断,他随即传下了谕令。 “是!”寿司是职的铎报人员马上担负起他的仟务。 “咚咚咚……咚咚咚……” 云板连续地响了起来,音量低沉,波达数里。 通禀菩萨则是“文判”的事情,江彬闻到了鼓声,接获了谕令,他掉头就走,焉知菩萨已为人所乘。为人所算了。 六殴殿主“卞城王”变了节,九殿殿主“平等王”不在府,七殿殿土“泰山王”出来了。八殿殿主“都市王”也出来支援了?不幸的是,他们这一山来,辖下所属的犯鬼也跟着一起出来了,还包括九殿十殿的厉鬼在内。 “怎不见十殿殿主‘转轮王’?” 有!“转轮王”不正站在远处观望么?只是他的后面,贴身地傍着一个黑衣蒙画人,而那个黑衣蒙面人的右掌,似有意若无意的搭在徐至瑜的肩膀之上。 正是这个黑衣蒙面人,他潜隐在禅房后面,一见菩萨全无戒心,从不疑人地喝下了那盅参汤,才得意地出了声,才大胆地现了形。 先与卓小伦密谈了一阵。如今又同徐至瑜站了一个肩并肩,由此看来,他们必定都是同路人!最后出来的犯鬼人有来头,他们皆是江湖之最,七殿辖下的是“洞庭四恶”,八殴经管“万里船帮”帮主洪振杰、护法侯四津,以及该帮永关总舵巾的外堂堂主吕天成。 九殿所属乃是石镜涛父子,十殿也有二个,—个矮矮胖胖,武林中黑白二道闻名而丧胆的“雪山虾蟆”,另一个则高高瘦瘦,也是人见人怕的魔头,“湘西僵尸”毛永寿!“走!我们走呀!” “冲,我们冲啃!” 鬼犯们群情激荡,其势汹汹。 “回去——大家回去—一” 执法者现身阻拦,半劝半挡。 “回去?对!我们回家抱女人去,喝老洒去,赌天九去,哈哈!” “哈哈哈…—。” 凡鬼犯一旦进入了地狱门,他们的饮食中就被掺入一种轻量的宁神药,这种宁神药能使人变得随和、温顺,可是现在呢?那些厉鬼恶灵,个个又是彼猖扬厉,警桀不驯,与末进地狱门之前—般模样。 莫非他们服下了解药?不错,他们的确是服下了解药,地狱门的药师乃是卓小伦,卓小伦既然毁了节,倒戈相向,在晨问的早膳中全部服下了解药,以增加实力,以资助声势。 “有朋有友,有吃有喝,此地不正是你们的家么?” 说得也是,这里明叫地狱门,但鬼犯们却从未受到过虐待、刑罚,只是循循善诱,只是默默感化,服侍他们像老爷,爱护他们如兄弟,简直是神仙嘛!“家倒是有点像家,大家庭,只是缺少了一样—-…” “缺少什么?” “老婆儿子!”。对!老婆儿子。““哈哈哈哈…。。。” 吕天成突然提高了嗓子说:“打!我们打出去!” 侯四津火中浇上油?他刻意地说:“对!打它一个落花流水。” “打!” “打啊!” 有人怂恿,有人领头,隐藏、积压的野心又引发起来了,于是双方展开了混战。 开始,只是徒手,只是拳脚,后来,鬼犯之中竟然有棍有棒,有刀有剑,因此改恶战为血战,刀剑无眼呀!七殿“泰山王”婉转地向他辖下的“洞庭四恶”说:“四位,此地亏待你们了?” 恶老大直爽地说:“没有!” “这里的环境不好?” “一如天堂。” “那你们何不多隐居几年?” “隐居倒是好事一桩,只可惜我们也缺少一点点……” “泰山王”接口说:“你们也缺少老婆儿子?” “不,我们没有老婆,也没有儿子。” “那缺少什么呢?” “自由!”.“对呀!自由,不自由,母宁死!”侯四津唯恐天下不乱,他尖声地叫了起来。 第七殿殿主年近“花甲”,他姓高,名景春,人称“汉中大侠”。 早年因洪水肆虐,妻儿家财尽付汪洋,孑然一身,失意落泊,遂为地狱门所网罗。 “洞庭四恶”全都动了,他们只为自己,从不顾武林规矩或江湖道义,因此四个人分站方位,把高景春团团地圈在中间,伺机出击。 石镜涛是怨气难口吐,积压在胸,但他毕竟是—庄之主,为了形象,为了威严,是以单独地踏出一步,淡淡地朝八殿“都市王”说:“老夫要走,你必定会拦,来,我们也不妨打上一场,以定去留。” “请。” “都市王”罗于中不想多说,也个必多说,因为已是说之无益,于是右手一招。又是一场龙争虎斗开始了。 侯四津为人最阴,心肠最毒,他鼠目—阵转动,哦!不,他猴目—阵转动。 顿时向吕天成下达命令了:“吕堂主。为杜绝后顾之忧。你去放它一把火,将屋舍全给烧了呢!” “是。”.大干物燥。下的是雪而不是雨。因此,霎时之间就火光熊熊,浓烟冲天了。“文判”奔到禅房,惊见“菩萨”已经人事不省。不由同“沙弥”四目相对,二张苫瓜脸,二颗铁锤心,默然无语,一无算计外面。刀剑声穿云,嘶喊声连天,但是,他们二个人似乎麻木了,入定了。充耳不闻。 直待一缕火光窜上了长空。这才惊觉二个从无讧湖经验的大孩子,尤其是清心,他可以说未曾踏出过地狱门的大门一步。 江彬心急了,他说:“清心。你小心侍候着‘菩萨’,我再到前面去看看。” 他也不待对方回答,就三步二脚地冲了出去。 石子材找不别对象。正感到手闲脚滞的时候,忽见扛彬飞奔过来,心中一喜。 脸上一展,立即抽出宝剑,把对方截下厮杀。 卓小伦真是心猿意马,把持不定,他为名利而背叛了地狱门,但有时想想,同燎们十余年的共处,其情也深。 如今骤然拔刀相向,不免觉得有些为难。有些伤感。 “识时务者为俊杰,地狱门的气数已尽,各位同仁,明哲保身,何不放弃立场,大家各奔前程吧!” “哼!无耻之徒!” “卑鄙下流!” 没有人响应,只有人切齿,这算是尽了心意?那卓小伦也是白尽心意的了。 “汉巾大快”功深招沉。“洞庭四恶”弟兄四人联手还是战不下来。洪振杰略一沉吟。顿时就作成厂决定。 “四位庄主且请暂退,让本座来会会这个阴府中的阎罗。” “好。” 这是。洞庭四恶“最喜欢听的话,四个人同时的应了—声。立刻退了下来,分别散了开去。 他们在太湖中吃饱喝足。就洗脚洗手在东洞庭建造了一座“四杰村”—一太湖中有‘东西二洞庭—一自称洞庭四杰,当起了庄主员外。 奈何,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永远改不了吃屎,二天软椅一坐,屁股就在痒了,于是又偷偷地到外面去打劫行旅。 结果,结果再也没有好运道,会遇上了麦小云,被对方又拦又追,迫到了贼窝,连四杰村也给挑了。 高景春在江湖中打滚了半辈子,当然知道洪振杰的出身和来历,他顿时运足了功力,遂小心翼翼地同对方接上了手。 头上顶着雪?脚下踏着雪。但“洞庭四恶”这时却浑身冒着油。流着汗。 吐吐气,抹抹脸,既有这个好机会,何妨就偷闲歇歇腿。谁知忙人闲不得。 “金丝猴”侯四津这时却赶了过来。 “四位。你们且莫休息,群策群力,先到禅房那边去看看,得便的话,也给它来上一把火。” “好吧!” 恶老大迟疑了一下,心想这任务倒也可以,于是就领着其余三恶一起走了。 清心待在禅房中感到六神无主,他不时地倾耳滞听,也不时地凭窗观望。发现广场之中已经弄得不呵收拾,心中不由暗自思量起来。 “何不趁厉鬼们。无暇顾及此地之时,将师父换上一个安全的地方?” 主意打定,说做就做,他立刻背负起孤云大师步出了禅房,跃过了溪流,朝向悬崖下的一个山洞而去。 “洞庭四恶”早巳经知道孤云上人被卓小伦下了毒药,但是菩萨至尊,他们心头仍然是忐忑不安,感到畏惧,在将近禅房的时候,脚步就有些趄趑了。 恶老四声颤音怯地说:“大哥,老和尚真的已经归西了么?” 第9章 “当然是真的!”恶老二却强充好汉地说:“要不他会让我们任意地杀戮么?” “且不管老和尚断气也未?”恶老大当机地说:“老三,你去引把火来,将屋子给烧了不就全都结了?” “说的也是。” 恶老三就近朝燃烧之处点上了火种,低着头,弯着腰,也不敢探看禅房内有人没有,就在墙角‘卜烧了起来。 这个时候,清心已将孤云上人掩藏妥切,回首见“洞庭四恶”正在火烧禅房,他心头的火也烧了,鼻中的烟也喷了,旋身走过溪流。含着愤怒一掌拍向恶老人而上!“好贼子,看佛爷不把你们留在此地!” 站在一边的恶老四见小和尚奸欺,他微微一晒,既踏步也递掌,口中还轻讥地说:“长留此地的应该是你们师徒……” 话未落口,二掌甫接,恶老四立时改说为叫了:“啊……” 因为他的手心突然遭蛇咬,忽被火炙,忙不及地缩手,忙不及地退身,红着脸,抚着手,瞪着眼,悸着心,还不住地吐着气呢!恶老大三人不禁感到惊疑,他们正待开口询问,可是时不与我,清心的第二掌又朝恶老四印了过去。 恶老大吞话递手,打横的截下小和尚看来并不怎样的那一掌。 第四回缉逃犯独探永关 清心说完了全部经过,听得麦小云兄弟心头连连震动。 青阳城隍人等个个须发俱张,久久都难以平复。 麦小云心有所疑,他将孤云上人交放在清心的臂弯之中,然后说:“你说九殿之主去了沈家庄?” “是的,菩萨曾经备了二份贺礼。谨代地狱门同仁共向二位特使致意。” 麦小云转头看看麦无铭。 而麦无铭也正凝目盯望着麦小云。 因为他们兄弟,婚前婚后却从来未见到过第九殿其人! 麦小云吐出一口气,他继续地说:“那‘文判’江彬呢?” “江彬如今应该在菩萨庙里。” “好.我们这就去菩萨庙。” 地藏王菩萨庙离地狱门并不太远,其中间只隔了一座山峰。 一行人来到了菩萨庙的所在,可是,所见到的也只是瓦砾一堆! 清心咬牙切齿,他忿恨地说:“这一定是第十殿干的,第十殿真也太狠心了!” 麦无铭略一分析,冷静地说:“也许是黑衣蒙面人,也可能是卓小伦和那些鬼犯他们。” 爱子葬身火窟,白发人倒送黑发人,人间惨事,以此莫甚。 青阳城隍眼布血丝,老泪纵横,他悲愤地说:“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麦小云也是一脸铁青,说:“此债必讨!” “为今之计……”麦无铭举目窥了麦小云一眼说:“嗯!菩萨之伤,乃是当务之急,大哥,你就偏劳一些,伴同清心去一趟普陀,此地的一切,暂且交给小弟来办吧!” 一娘生九子,连母十样心,孪生兄弟也不例外。 他们兄弟生性,老大飞扬潇洒,夭矫不群,老二深谋熟虑,沉稳练达。 麦无铭唯恐再次掀起腥风血雨,是以他就以重相委,以情相随,说得婉转,说得动听,一点也不落口实。 麦小云焉有不知之理?但是当他一接触到对方希冀之眼色,请求之模样,也只有忍下性子,勉强地说:“好吧!” 麦无铭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气,他遂转向青阳城隍说:“江城隍,两地的善后就麻烦你了,并请先派一位土地下山雇一辆篷车上来。” “是。” 麦无铭踽踽独行,他如今茫无头绪,徐至瑜无窠无窝,不知所终.他曾经在九华附近探寻了几次。 找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更是讳莫如深,知道得少之又少,虽然心头有个猜想,但那也只是猜想而已。石镜涛、万里船帮,要找石镜涛或万里船帮都得往东而走,是以他就朝着太阳上升的地方行去了。 一日,麦无铭走到黄山脚下。 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的吆喝声,有金铁交鸣声随着风波传了过来。 他略一迟疑,就顺着声音来处掠了过去。 “黄山”,明朝有一个逸者游到此地云:“黄山天下无。” 无什么? 应该是天下名山,全无如此之奇。 不是吗?它奇峰怪石,挺拔卓立,它孤注巍峨,穿云插天,果然是无出其右! “你这背祖忘宗,欺主罔上的匹夫,不必再逃了,领死吧!”一个虚骄狂妄的语声,在刀剑间歇中响了起来。 “呸!什么背祖忘宗?什么欺主罔上?满口胡言,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我郭某只是不屑你等作为,脱离组织,退出帮派,另求发展罢了!”答话的人亢声驳斥。 “哼!说得简单,道得轻松,你拈过香,你立过誓,既然已经入了帮,哪容得你说走就走?” “不错.我拈过香,我立过誓,但我也览阅过帮规条文,万里船帮以水为家,靠船为业,而如今变了质,强抢豪夺,欺压良善,更有人作威作福.排除异己……” “住口!”骄狂的人狠声说:“你指的是谁?是本堂主?还是新任的总舵主?” “谁都一样,只要谁违背了当初所里的帮规条律,我指的就是谁!” ““你好大的口气.纳命来吧!” 又是一声刀剑互碰的声音回响四周。 “等一等。”另有一个低沉的语音接口说:“郭炉主,虽然总舵主做得有些过了分,但是.他算一片好意。” 古人说:“‘明水不落外人田’,再说苏殿主的功力、职位,论起来也是门当户对呀?” “程堂主,除了前任的总舵主,你是帮中最明理的一位了,其他不便多说,但婚姻大事,关系小女一生幸福,她本人既不点头,那我这做老子的也就无法可想了。” “事情既然如此.本座当竭力向总舵主疏说,郭炉主,你还是跟本座回去吧!” 万里船帮中有程堂主、郭炉主的,那他们该是永关总舵里的人了。 不错.正是他们! 郭克民摇摇头说;“多谢程堂主的好意,但是,好马不吃回头草.我郭某人既然已经出来了,就没有再回去的打算。” “这样岂不为难了本座?” “迫不得已.也只有请程堂主原谅了。”郭克民说得坦然,说得歉疚。 “本座若是原谅了你.势必要放过了你,那我则违了帮规,犯了罪刑.你说是么?” “话是个错可是……” “何必跟他这么罗嗦。”谢贯基不耐地说:“拿回去也就是了。” 他脚下一动,举起长刀就砍了过去。 “姑娘与你拼了!”站在一侧的郭筱文粉面一寒,银牙一咬,舞起双刀冲上前去.她使的乃是柳叶双刀。 程计生适时地说:“郭炉主,职责攸关,恕本座也不得不出手了。”他长剑一出,斜斜地来了出去。 郭克民不再说话,他实在也无话可说,对方可说已经尽到了人情道义.由于立场关系,只有各走其极,回剑抵挡了. 就这样.四人分成二对,在大路旁的坡地上打了起来。 也许是程计生为念数年相处之谊,他未使上全力,二个人就打得你来我往.有声有色,不然的话,恐怕是出不了二十招,郭克民就得血流尸横了。 另一边则完全不同了,谢贯基为邀功,他当然施尽奇招,郭筱文为保命,她当然也奋力反击。 可是,论体力,一个雄壮如熊,一个娇弱若羊,气势上已经输了.沦职位.一个足堂堂刑堂之主.一个掌的乃是小小朱雀偏殿,中间相差了好几级。 当然,职位的委任,皆以功力为准,因此,二个人打起来太过悬殊了。 郭筱文的刀又小又薄,谢贯基的刀又宽又厚,二柄刀也抵不上一把刀的重量。 危机出现了,一个步步进*,一个节节败退,一个挥洒自如,一个章法散乱,一个雄风呼啸,一个香汗淋漓…… 但是,郭筱文咬紧了牙关,竭尽余力,防御支撑,这是荣与辱的战争,这是生与死的搏斗,她焉敢掉以轻心? 奈何,天赋是无法勉强的,功力也是无法侥幸的,曾几何时,谢贯基一刀盖了下来,如旗杆倏倒,如电光下击。 一阵金铁交鸣过后,郭筱文虎口进裂,她的双刀也离手而去了。 谢贯基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之心,他得势不让,嘴角挂着冷笑,右臂加上真力,蓄意要把对方劈在当场。 郭筱文顿时花容失色,她双手鲜血斑斑,她二腿颤抖连连,闭上眼睛,只有等待死神的来临了。 就在这个时候! 几乎是在同时,忽见一条白影在场子内问了一闪,谢贯基的长刀,依样葫芦,也飞天而去了。 事出突然,每个人都为这突然的事故震住了。 待定过了神,回过了气,四个人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麦小云!” “不错,正是区区。”麦无铭懒得解释,反正他原本也是叫麦小云。 两个人的脸上露出兴奋的神色,他们是郭克民和郭筱文。 另两个人的脸上则是一片灰黯,何用再说,他们当然是程计生和谢贯基了。 程计生职掌内堂,此行之主,他开口了:“麦小侠,你这是干什么?” “强人所难,妄作主张.有失公允。” “但他私自出走……” 郭克民顿时分辩说:“我当时曾经留有书信,不然你们至今尚不知我父女身去何处?” “不错。” 第10章 程计生说:“但你未经准允,这也不是帮规所许可。” 麦无铭接口说:“志趣不合,挂印求去.这也算不了什么过错…… 程计生也把话截了回去说:“麦小侠,国有国法,帮有帮规,这是本帮的家务事,望你能够自重,勿予插手。” 果然,天下帮国,武林门派,或者是家庭中之纠纷,外人均不得干预,是以程计生说得铿然,说得威仪! 麦无铭焉有不知这种事情的道理? 但是.条条大路通京城,此条不走,另走别条,既然伸手管了,也不用其他理由来推托,何况,他原本是找万里船帮龙头来的。 麦无铭微微一笑说:“不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二不说你家私事,不屑一顾,但阁下应该清楚,在下与贵帮结有梁子,我寻仇报怨,追讨公道,这总可以了吧?” 程计生一听不由口结了:“这……” 谢贯基似有所得,他昂然地说:“你说寻仇?” “可以这么说。” “好!那你就到总舵来吧!我们等着你!” 谢贯基口气不小,莫非永关总舵中驻有强硬的靠山? “好!”麦无铭说:“一言为定,日内在下必去贵总舵造访。” “再见!”谢贯基转向程计生说:“程堂主,我们走!” 程计生可不像谢贯基只是武夫一个,并且,他是此行之主,身担职责,焉能这么快就走? 略一迟疑,略一思索,仍旧朝着麦无铭说:“那他们二人……” 麦无铭当然了解对方之意,他迅即地接口说。“郭炉主父女在下留下了,到时候你们找我要人也就是了!” “好,既然如此,对我们再见了。” 有了交待,有了台阶,程计生双手一拱,遂转身同谢贯基一起走了。 礼不可失,麦无铭也拱拱手说:“再见。” 雨收云散,战完幕落,郭克民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说。“多谢麦少侠援手之恩。” “郭壮土客气了,在下刚才说过,这只是索仇。” “麦少侠问必忒谦?郭某心里有数。” 麦无铭微一回顾,瞄了在旁的郭筱文一眼,然后笑笑说:“那就算在下报还郭姑娘当年留手之德吧!” 郭克民也笑了,他说:“什么留手?说了更觉汗颜,当年之事,那也归功于麦少侠自己心地仁慈。” 姑娘家敏感,姑娘家娇羞,麦无铭这浅浅一瞥,她心头顿时鹿撞了起来,螓首低了,粉脸红了.但是,樱桃却破了.贝齿也露了…… “郭壮十别夸奖了,要知道在下也会脸红呢!” 这是在调笑么!郭筱文一听更是不能自己,可是,她心田纯洁,对麦小云只有尊重,只有敬仰,一点也不带绮旎之念,她以为对方是麦小云。 郭克民润了一下喉咙说:“麦少侠真要到永关总舵去么?” “是的。” “找余总舵主?” “不。” “那你找……”郭克民的眼中不禁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麦无铭不答反问地说:“吕天成可曾重回永关总舵?” “有!”郭克民吁叹一声说:“就是在前天.万坛护法侯四津突然同失踪经年的吕堂主来到了永关总舵.他废了余总舵主的职位,理由是判上一个抗命的罪名。 “按照例,总舵主的职位一旦虚恳、理应由内三堂堂主直升。 但是,侯护法却扶上了目大成。” “有人不满.却也有人应幸.余总舵主无辜被黜,而吕天成又作威作福.在下父女就是为此离开永关总舵的。” 麦无铭戚然了.别人不知道余永钦被黜的因由,他却了然于胸,事情原是出在诸暨。 在诸暨,龚天佑和洪振杰他们密图围剿他大哥的时候,余曼苏首先通风报讯,走漏了消息.继之,父女二人又藉故返回永嘉侯四津的量小,心胸狭窄.他当然要藉题发泄,不放过余永钦了。 “没有洪振杰?” “万坛之主没有来。” 郭克民虽然已经脱离了万里船帮,但对上级的称谓仍旧改不过来。 什么万坛之主,什么万坛护法…… 麦无铭哺哺地说:“这一趟我也没有白跑。” 郭克民听了心中一动.他说:“麦少侠为找万坛之主而来?” “可以这么说。” “那吕堂上的失踪也与你有关了?” “不错!”麦无铭说:“是在下于惩量刑。” “据在下所知,万坛之主是为了一柄翡翠如意,同少侠有过嫌隙.但吕堂主迄未参与,他为的又是什么呢?” “恶贯满盈,扑作教刑。” 郭克民似懂非懂地说:“哦!如今他的刑期满了?” 麦无铭宏声地说:“未曾!” “这么说他还要走;喽?” 郭克民语气之中含有希冀,透着渴望。 他虽然不拟重回万里船帮,但是,人总是好好而恶恶,敬贤而鄙恶。 余总舵主的蒙冤受屈,乔木中折,吕外堂主的嚣张跋扈,沐猴而冠,凡稍具良知的人.必然会叶嗟太息,心寒意冷。 习惯的微笑又浮上了麦无铭的脸庞。 但是,他却移转对象,愿言其他地说。“郭姑娘,你手上的伤势怎么样了?” 这么久才问起人家的伤势,义而显见,郭筱文的伤势必然不深,他只是有意避开郭克民的话头。 因为,直到如今,连麦无铭自己也不知道事后应作如何打算? 郭筱文轻声地说:“皮肉之伤,并无大碍。” “郭壮土今欲何往?” 郭克民落寞地笑笑:“天涯茫茫,但到处是家。” 麦无铭略一沉吟,说:“黄山在下倒有二个熟人,就是‘黄山派’高徒丁怀德、姜致远,贤父女何妨在此歇歇足。” “素不相识.怎可麻烦人家。” “江湖上以道义为重,再说令媛手伤也待上药包扎。” 郭克民回目看了他爱女一眼,然后艰涩地说:“如此只好打扰人家了。” 这就是所谓的姻缘,大红丝线缠上了足,三生石上刻下了名,二百年前,姜致远和郭筱文二人注定今生有姻缘之份。 不然,苏怡昌数年曲求,吕天成强自作伐,而郭筱文却刻意地逃避。 不然,麦无铭和丁怀德二人只是点头之交。 第一次在客店相遇,还是冯京当马凉,对方认错了人。 第二次则在花烛之日,喜宴之上,彼此地笑了一笑,点一点头.如此而已。 现今竟会不嫌冒昧、趋府造访,井仃还带了二个人去.这对个性含蓄谦让的麦无铭来说,实在算是奇迹。 所以.古人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此话诚然! “请!” “麦小侠请。” “那在下就带路厂。” 其实,麦无铭并没有来过,而且对黄山并不熟悉,只不过听乃兄曾经谈起,他这么说乃是客气的话。 他们鱼贯地步上山道而去。 经过了一处冒着烟雾的温泉,这个温泉与青松、怪石、云海,被人们合称为“黄山四绝”! 又踱过厂紫云峰下的桃花溪,不远处有一个山谷出现了。 三个人走到谷口,见峭壁下面树有一方石碑,上书“黄石山庄”四个大字。 略一伫足,互望一眼,又启步迈了进去。 走不到寻丈之处,前面有一个年轻汉子出来了。 是拦阻?是迎接? 大概是拦阻大过于迎接。 因为,山场荒僻,来此造访的亲友不多,来此遨游的旅客也不多,但两相比较,旅客还是多过亲友. 果然,那个年轻汉子开口了:“三位,这里是私人居处……” “哦!”麦无铭立即接口地说:“在下姓麦,路过此地,与贵庄丁怀德和姜致远是朋友,特来拜访。” “啊!”那个年轻汉子两只眼睛瞪得好人好大,他盯着麦无铭一瞬不瞬,惊喜地说:“麦少侠,你是麦少侠!” “不敢.兄台抬举了。” “二位请随我来。” 年轻汉子身于一转,雀跃加上箭步,立即向里厢走去。 应该说是跳去。 山坳不小,有树有花! 花在松针上面沾着,花在枯枝上面叠着,那是雪花。 路虽细虽小。但还好走,因为刚刚扫过。 尽头处,有一徘房屋并列着。 不豪华,很朴实,有的屋顶上盖着瓦片,有的则覆盖着稻草或是芦苇,名正言顺典型的“山居”。 距离屋舍约三丈之处,年轻汉子就大声地嚷嚷了:“有客人来喽!有客人来访了,是麦少侠……” 这“麦少侠”三字的余音尚在空气中振动,涂绕时。 正中一间的草堂中立即撞出了二个人来,他们正是丁怀德和姜致远。 “啊!麦少侠……” 二个人的四道目光殊途同归。并在一起,全部落在麦无铭的脸庞上,衣衫上。 孪生兄弟,实在难分,但这次可不能再闹笑话了,过了一会,丁怀德说:“你是‘玉龙’?” “小弟麦无铭。” “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丁怀德笑意盎然地说;“哦!神仙眷属,邀游山川……咦!尊夫人呢?” 麦无铭生硬地笑笑:“她没有出来!” “啊!”这实在出乎丁怀德的意料之外。 不过,他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必有重大的争情发生了。 不然的话,自己兄弟才喝罢了喜酒.到家不久,对方怎会脚前脚后地跟了出来? 第11章 “请,里面请,我们到里面再谈。” 这间草堂建得倒还宽敞,正中摆着神桌,两面都排有太师椅,窗清几净,光线明亮、四个人分宾主坐了下来。 麦无铭一坐即起,他说:“在下先为各位介绍,这位是丁少庄主,这位是姜少庄主,这位是郭壮士,这位是郭姑娘。” 大家都站了起来,丁怀德和郭克民在寒暄,姜致远和郭筱文二个人的目光一经接触,就紧紧的粘在一起,因为,他们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丁怀德发现了,为免得遭人讥笑乃师弟失敬、失态和失礼起见,他立即刻意地,加重语气地说。“哈!各位请坐,请坐。” 姜致远腼腆地笑笑,郭筱文脸红地垂下了头,二个人才算结束了以往从未有过的情形和场面。 真的结束了么? 未必,这种情形,这种场面,那只是开始,嗣后会更频繁,更炽热地继续地下去呢! 郭克民坦诚地叙述他的出身来历,说:“在下郭克民,原是万里船帮永关总舵中的一分子,小女也是,我职称炉主,她掌的是朱雀殿。” “哦!贵总舵近年来的作风、经营方针也改变了很多,已经被外界所称道,所尊重了。” “不错,一是万坛好久没有苛求的指令下来,二是人们畏之若虎的外堂堂主……”郭克民回眼瞥了麦无铭一眼,又继续地说:“在一天夜里为追狐狸而失踪。” “那郭壮士……” 郭克民知道对方未竟的下文,他继续地说:“数日前外堂堂主百天成又回到了永关总舵,并被同来的万坛护法委之为总航主。” “原来如此。”丁怀德听了心中一动,他转向麦无铭说:“那麦少侠这次回来可与万里船帮有关?” “是的,颇有关联。” “能否见告?”丁怀德有莫大的好奇与兴趣。 麦无铭思维一下说:“可以,不过郭姑娘手上负伤,最好先为她敷药。” “啊!郭姑娘受了伤?恕在下不知。”丁怀德立时招呼正在草堂里忙进忙出的那个年轻汉子说;“小豪,快进去请你师姐出来。” “是。” 年轻汉子进去了,他姓周,名东豪,是丁怀德他们的小师弟。 这里简仆,这里清淡.是以没有庄丁,也没有下人,一切杂物.皆落在小师弟的肩上,山庄百种,同金陵的金氏山庄却差之天壤! 未几,一个老人出来了,这个人说他老,实在有点残忍,有点刻薄,人过分了,看样子只有五十出头,“耳倾”之年,“知命”之岁,须发未白,眼睛来花,脚步也健朗得很! 老人的后面则跟着一位螓首蛾眉,明眸皓齿的少妇,她体态轻盈,她英风绰约,该也是一位巾帼英雄! 这番轮到丁怀德替双方介绍了.他俅然地站了起来,大家一见,也恭敬的跟着站了起来。 “这是家师黄九公,也是家岳。”他瞄了一旁的那位少妇一眼,然后不人自然地笑笑,迟疑片刻才说:“这是敝师妹,也是拙荆。” 接着,又把麦无铭等人也给报说了。 黄九公没有子嗣,就这么一位掌珠,叫黄佩菁。 也许是近水楼台,也许是老人私心,假如女儿远嫁他乡,牵肠挂肚不说,后景寂寞堪怜。 就这样,真正的肥水不落外人田,作主委给座下的大弟子丁怀德,双双承欢膝下。 其实,这完全是小两口自幼青梅竹马,情意相投,不然,江湖儿女,夭矫不群,他们又怎会任由你作主安排? 假如你硬捉鸭子上架,到头来必定将成一对怨偶。 黄佩菁除了礼貌地朝麦无铭浅浅一笑,并且以新奇的眼光刻意地盯凝了好一会,因为,对方的名气实在太响,太大了。 接着,她转向了郭筱文,关切地说:“郭姑娘,听说你的手受了伤.怎么样?严重不严重?” “多谢黄姑娘关心。”郭筱文也感激地说:“不太要紧,只是在虎口之处破裂了一些皮肉.淌流了一些血液,如此而已。” “让我看看……”黄佩菁一把拉起了对方的手腕,略一察看然后又说:“走!到后面去清洗,去包扎。” 二个人就相挽相拥,十分亲热地走向后堂去了。 当郭筱文将进未进的时候,姜致远的双目一直紧随着伊人转,而她,也娇媚地,羞涩地,回眸报以一笑! 黄九公见了心头一动,他有数了,不禁微微地莞尔了起来。 重新调整座位,重新一阵寒暄,黄九公是“黄山派”的掌门,也是“黄石山庄”的庄主。 再说,他年纪最大,辈份最高,旁人焉敢僭越,由他首先开口:“麦少侠英名远播,老朽是时有所闻,但是,少侠新婚伊始,怎的这么快遽而外出,莫非……” “前辈谬奖了。”麦无铭俅然地说;“晚辈这次出来,身上肩负着重责大任。” “私人的?” “不,是江湖上的。” “哦!老朽有获悉的荣幸么?” “当然可以。” 地狱门既然已经无存,也就没有再保密的必要,就算自己不说,那溜出来的鬼犯们也会四散传播。 于是,麦无铭就将前因后果,一切的一切,公诸于世了。 黄九公听得须发飞张,震动莫名,郭克民等人也是目瞪口呆,惊骇汗淋。 十几年来,难怪武林中海不扬波,江湖上风平浪静,原来有这许多的前辈高人在默默地耕耘,暗暗地维护。 奈何,古人的话说错了,什么“平久必乱,乱久必平。”难道这是逻辑么?天意么? 静,草堂内其静,山谷内真静。 只有天籁,那风声,那鸟声,还有竹笪咿咿呀呀的歌舞声。 过了一会,黄九公又打破了令人难受的岑寂:“麦少侠欲去永嘉?” “是的,先去万里船帮的永关总舵。” 丁怀德慨然地说:“我们师兄弟跟你去!” “谢谢”麦无铭衷心地说:“一旦需要帮手的时候,小弟再来求助。” 郭克民说:“那郭某跟少侠回去。” “也不必了,郭壮土如想回去.且待在下将事情处理妥当,你再回去也不迟。” 黄地公关切地说:“一个人不嫌实力单薄么?” “或许单薄,但却方便。”麦无铭笑了一笑,说:“时辰也不早了。晚辈这就告辞了。” 麦无铭一站起来.郭克民也站起来说:“郭某父女也该走了。” 黄九公心中既存有了底子,他挽留说:“麦少侠身担武林亏盈,江湖安危,老朽未敢强留。 但郭壮士则不同了,你既不偕行t而令媛双手俱伤,何妨多担搁几天呢?” “些许小创,何足为虑……” “郭壮士莫非嫌黄石山庄怠慢.或者简陋?” 黄九公这句话虽然是有心而发,但也是武林人士原有的本色。 豪迈、好客! 郭克民眼中露出灼热的眼光,感激的神色。 “这……” 这什么?这一留嗣后不知要留到什么时候? 再想走,郭筱文不依,姜致远更不肯呢! “落雪不冷‘煞’雪冷。”这是俗语,也是多少经验累积而成的成语。 雪在融化的时候,可比下的时候还要冷上三分,冻上几成! 永嘉,麦无铭是旧地重游。 他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万里船帮永关总舵的所在地,总航一如往昔,二扇大门一左一右地敞开着。 麦无铭略一伫足,举目四处观望,见里面广场上了无人影,只有大路上前前后后有二三个人在走动。 他不以为意,一脚跨了进去。 霍然间,像天塌了.如山崩了,那二扇大门一如迅雷般地合了起来。 最后,“砰”的一声,才告静止。 麦无铭在骤不及防的情况之下,运功不及,施力不能,顿时血凝四肢,气透三花,似叶随风飘,如花逐水流,粘着门板.附住铜环,然后趁反震之力弹回大路之上! 嘿!这么冷的天气,他的手心竞然微微地冒出了汗水。 谁说不是呢?人毕竟是人,喜怒哀乐爱恶欲,七情六欲,只是有些人较能克制,有些人较为坚强罢了! 在大路上走动的二三个行人,他们双眼原本都是有意无意地注意着麦无铭,如今见对方安然无恙,不由企惶地就近朝巷弄中溜遁而去。 麦无铭早有所觉,他明知这些人乃是万里船帮派出来监视他的行动,观察他的情况之人。 可是,他又能怎么样?追回硬压,施以刑*? 这实在不是他所能做的,因此失去了一个大好机会。 一错不能再错,有奇必有偶,或者连续。 麦无铭开始运上了神功.双足微微一颤,身形直拔而起,越过了围墙,穿过了拱门,冉冉地飘落在广场之内。 “麦某如约来访,怎不见有人出来答话?” 一无声息,渺无人踪。 这是当然,人皆有自知之明,谁又是来人的对手呢? 吕天成?侯四津?不行,不行,就是万坛之主洪振杰也是不行。 既然如此,避之为吉.怎不作起缩头乌龟呢?场子中湿漉漉的一片,但是,麦无铭已经运上了神功,脚底下却是离地三分,泥水再也污不了他的鞋子! 迈上了檐廊,凝目注视,倾耳聆听,周围是一无动静。 探足跨入了忠义厅,果然,故技重施,二边射来了数枚竹箭。 麦无铭既有所备,不禁微微一笑,暗讥侯四津等人大也食古.不出奇布异,这些东西怎能伤得了他? 第12章 双掌满握,弃之于地,缓步地转向后院。 麦无铭虽然艺高,虽然胆大.但是,他谨慎而又小心翼翼地踩着碎步,以防对方骤然施以突袭。 等进了后院的月洞门,他的脚尖再次地带动了机关消息,是箭,还是竹箭,不过,这次的竹箭又多又强。 角度广泛,它来自四面八方! 麦无铭心中不禁一动,他感到惭愧,自己小觑了人家。 对方的本意.第一次大门倏然阖闭,那是出人不意. 第二次箭发.则是故意骄敌,教人松弛,教人失去戒备之心。 第三次的手法虽然仍同出一辙,这是限于环境,限于地形,匆促间也装不出新奇花样。 八方风雨,间隙不留,这是苦心安排,欲置敌人于必死之地! 这就看出了麦无铭谨慎的好处.这也有出了麦无铭功力的上乘。 在机簧响声将落未落之际,在竹箭尖头将到未到之间.他及时.他还从容地一鹤冲天.鹞子翻身,然后来个高山泻瀑,亭亭地屹立在后院中央。 静止一会,未见警兆再生,麦无铭就向后堂,朝厢房逐一巡视了过去,依然毫无一人! 原路返回,三番环顾,借大的屋子内却是一片死寂! 麦无铭略感懊恼,但不后悔,昔才若是追回那几个万里船帮的眼线,也就能找到对方的藏身之处了。 万里船帮的永关总舵是地头,永嘉城内的城隍庙也是本地的地头。 但是,一方是明的.耀炫的,鼎鼎大名无人不知,一方却是暗的,隐藏的,默默无闻积功修德,以免被对方盯上,为对方探悉,而生滋扰.而惹麻烦,因此他未敢贸然到城隍庙去。 怎么办?投客栈,麦无铭遂信步地朝四喜客栈而去。 第五回父丧子寻敌报仇 二更天! 有的地方灯火辉煌,丝竹阵阵。 有的地方则是黝黑一片,鼻息连连。 客店乃是一所俱全的场所,也有人在高谈阔论,也有人在蒙被大睡。 麦无铭推开了窗户,一个回旋翻上了屋顶,继之几个起落,觑黑暗处,乏人处飘下了地面。 怎么他停步静立了?扭到了脚?闪着了腰?还是在歇足休息? 不是,都不是,他是在做事。 做事?一动不动地站立着能做什么事? 用耳朵,用耳朵在聆听,用耳朵在搜寻。 当他确定了周围十丈之内并无人踪之后,就施施然地启步朝城隍庙而去。 城隍庙是门迎百客,永不闭户的地方。 在白天,天井中,大殿上,熙熙攘攘,闹闹哄哄。香炉里,土柱旁,星火点点,万香缭绕。 而如今,上上下下,里里外外,一片黝暗,一片凄清! 只有神柜旁的长明灯,吐着豆样的光芒,时而摇曳,时而跳动。 它照着城隍,它映着鬼卒,那獠牙黑脸膛,那红眼绿头发,刀刀叉叉,链链条条,逢人欲噬,择人而拿,阴森而恐怖! 麦无铭跨入了高高的门槛,由回廊转向一间厢房。 厢房里也有一粒微弱的火光从纸窗上透了出来,这就表示里面的人尚未就寝安息。 他抬起手在房门上“哗剥”地弹厂三声。 里面立即响起了喝问的语音:“什么人?” “地狱门!” 灯光动了,脚步近了,房门也即时地打了开来。 “啊!是特使!”杜衡不由横手躬身说:“特使里面请。” “打扰了。”麦无铭歉然地笑笑,然后举步迈了进去。 “哪里的话,特使言重了。”杜衡快步地将油灯放在桌子中央。 然后刻上灯芯。 火光一旺,房间里顿时光亮了不少。 “特使请坐,属下这就进去泡茶。” “杜老不必张罗了。”麦无铭就近在桌旁的椅子卜坐了下来,说:“我很快的就要走。” 杜衡俅然地说:“特使是……” 麦无铭接过话风说:“地狱门出了变故,杜老可曾知晓?” 杜衡黯然地说:“知道,数日之前,属下已经接到青阳城隍的飞鸽传书。” 麦无铭语调沉重地说;“厉鬼脱困,恶灵潜逃,势将又要为害地方,是以务必加紧追缉。” “属下听候特使差遣。” “杜老如今不宜出面,在地狱门尚未重新建立起来的时候,各地城隍,为保基本,暂且各自为政,少理一些琐杂之事。” “属下领命。” 按杜衡乃是永嘉地方的城隍。 “吕天成也回到了该帮的永关总舵。” “属下已经接获土地具报,据说还来了一个总坛护法。” “不错,他叫侯四津。” “特使都已经知道?” “是的.我白大就到了永嘉,只不知他们的总舵如今改设何处?” 杜衡纳闷地说:“不是仍在陈家的谷仓内?” 麦无铭摇摇头说:“找去探时.却杳无人迹,个过,里面埋设了几处机关暗器,那必定是刚走不久。” 杜衡一听又踧踖的躬下了身子,说:“属不失职,特使可曾遭到宵小的算计?” 他有一脸的惶恐,满怀的忡怔。 “雕虫小技,倒个足为患,所虑的乃是对方行踪不明” “明日当汇同土地,四出搜寻。” 麦无铭站起来说:“那我走了,明日一有消息,就去四喜客栈知会一声也就是了。” “是的。”杜衡终于舒然了,他说:“特使不多坐一会?” “不了,杜老再见。” “属下恭送特使。” “请留步。” 一条人影掠出了城隍庙,未几消失在夜色里。 麦无铭终于逮到了一个机会,他安安稳稳,舒舒适适地睡到了日上三竿! 因为,他熟知侯四津的为人。 对方再奸诈、再阴险,最多也只会放出哨线在客栈周围巡行、监视他的行动,他的去向。 可绝对不敢登堂入室,潜进房中来下手行刺,若非如此,事情一旦出破,那不就耍暴露苦心安排的藏身之处了么? 侯四津高明,麦无铭可也不浅呀!他早就算定这一着了,不然,焉会翻墙越脊去城隍庙? 不然,又焉敢放心大胆地做襄王梦? 但是,日上二竿以后又该怎么作?在房间内长坐枯等杜衡的回报么? 依推测,凭分析,对方既然刻意地回避着自己,那杜衡他们也决不会一时三刻能找得到他们的。 果若如此,何不出去走走呢? 麦无铭跨出了四喜客栈的大门,可是.去哪里呢?一无去处,毫无目的,他只有信步地荡呀荡了。 也许是眼熟,也许是路顺,在不知不觉之间又来到了万里船帮永关总舵的根据地,陈氏谷仓! 麦无铭下由失声地笑了出来。 既来之,则安之,何不再进去看看?说不定有意外的发现呢? 主意一定,他又直拔而起。 越过了雨遮,旋过了围墙,再次仁立在里面的广场之上。 他倾耳谛听,他运目四顾。 须臾之间,眸子中神光一阵闪烁,果然是已有收获。 立即弓腿,立即颤足,身子平平地朝忠义厅的廊檐下飞射而去! 这个时候,忠义厅里面也有三条人影长身而起,也向门外掠了出来。 双方一旦照面,麦无铭不禁脱口地说:“啊!怎么会是你们?” 三个之中的一个人说;“麦少侠,你终于来了。” 那三个人是谁呢? 他们乃是丁怀德、姜致远和郭克民! “我昨天已经来过一次,但是,这里除装了一些破铜烂铁之外连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哼!果然是不出郭某所料。” 第一次开口说话的人是丁怀德,这次则是郭克民。 “郭壮士此话怎讲?” 郭克民说:“那天麦少侠一下黄山.在下忽然心血来潮.想到了一个相反的问题,那就是以麦少侠的功力修为,非但势不孤.力不单.永关总舵中的人根本无人能与抗衡。 当然.万坛下来的侯护法也是不行,而谢刑堂不知就里.当初所说的话.一是借机抽身,二是激少侠前来永嘉,以仰仗舵中人多,以倚案后台扎硬。 谁知前车之鉴,人多无用,后台又自思弗如。但侯四津精明,侯四津诡诈,经过追诘,当他获悉双方并没有明确地订上一个固定的日子,就有借口可说.必然会抱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宗旨,避过一时,也不算丢脸。” 他一口气地说了一大堆,而且尚有后言。 他喘息了一下,又继续地说:“近年来,由于万坛没有任何指示或需索下来.是以永关总舵也就积蓄了一些银两.购置了房产几处,俾于适当时机将占用的谷仓归还于民。 因种种因素.尚备而未用,现今搬迁,不正是机会么?” 麦无铭点点头说:“郭壮士分析得真是贴切.怪不得此地找不到他们。” 郭克民接凵说:“在下这一把事情因由叙述出来,黄老庄主也认为大有道理,因此,立即促郭某偕同丁大侠二位随后赶来。 谁知怎么赶也赶不上麦少侠的脚程。” 麦无铭笑笑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们一到这里.就发觉果然下出郭某之所料,大门紧闭,灯火全无,这岂是舵中平日所应有? “进人里面,虽见到二处散乱的竹箭,但加以检视,那些竹箭却从未经过人手,乃是在圆筒之中被带动了机簧而时出.遂更加肯定臆断之无误。” 第13章 “那昨夜你们……” 郭克民傲然地说:“昨夜在下就大模大样,毫无顾忌地陪同丁大侠二位睡在我以前的寝室里了。” “那如今……” 郭克民还是不待对方将话讲完,充分自信地接口说;“如今在下当然要陪同安少侠你去新屋之处找寻他们。” “好,我们这就走!” 合该这二个历鬼江湖气数已尽,郭克民领着大家全由巷道而行因此撇开了帮中派出所有的眼线,以致侯四律和吕天成他们无所遁形。 快得很,没有多久,就到了一座并不太小的庄院外面。 郭克民停下脚步说:“就是这里,他们必然都在里面。” “好。”麦无铭越前迈进了院子。 由于人手全都派了出去,是以院中及大门外没见庄了留守。 穿过天井.进入客厅,果见侯四律高高地坐在上面,下首则分坐着吕天成、程计生、谢贯基和苏怡昌。 当然,大敌压境,他们俱皆战战兢兢,焉敢掉以轻心! “侯四津,你下来吧!”麦无铭是说得淡然,说得随意。 侯四津见影听声,不由大吃一惊。 他怎么也想不到神兵竟然会从天而降.但继又看到麦无铭身后郭克民的时候,心中也就恍然大悟了。 他惊恐,他慌乱.语无伦次地说:“你们上,大家上,一起上啊!” 在座的人,他们全部领教过麦无铭的技艺,也全都吃过麦无铭的亏,命令要紧,但性命更要紧,何况侯四津一到总舵就矫情立异.颐指气使,是以不满的人在迟疑,投机的人也在迟疑! 情形不对,侯四津想溜了. 他推座而起,正待转身窜向屏风后面而去的时候,麦无铭已经是平飞而出,横过了程计生他们的头顶,右手前探,一掌印上对方胸口之上,肩膀之下的一个大穴! 那是“天突”穴,聚气之所。 任四津一个踉跄.几声急喘,眼泪就由眶子中滚了下来。 其实,若凭侯四津的机智和功力.这么快哪里解决得了? 那是由于他心虚,由于他胆怯,麦无铭才会一掌奏效,一招竟功。 如正式斗打起来.最少也能支持一二十招,除非对方一上来就运上“菩提掌”,展开“须弥步”。 吕天成凶狠,他见有机可乘,趁麦无铭专心对付侯四津而难以分身之际,奋起威力,就近地挥出一掌,朝向对方后心正中拍去。 丁怀德二人见了不禁心头狂震,他们全都掠身而起。 奈何距离太远,功力不足,根本援救不了。此举只是本能的,潜在的,尽尽人事而已。 说时迟,那时快,麦无铭好像脑后也有长眼睛,其实他是听到气流的摩擦,感到掌风的波动,即知身后有警。 在吕天成的手掌将到未到,还没有触及衣衫的时候,他已经霍地回身,掌势未变,功力未撤,如蜻蜓点水般,如一线相连般的第二次印上对方的胸口,其部位一似侯四津着掌的地方,分毫无差! 那是气穴,他们二人气穴已破,今后再也凝不住力,提不上气来了。 天数注定,这也是侯四津潜身想逃,不然的话,麦无铭还决定不下该如何处置他们这一对凶人。 客厅中突然变得好静,好静。 谁也不再移动.谁也没有说话。 所有的目光,全都集中一处,紧盯在麦无铭的脸上,彼此的表情不一,有钦佩的,也有惊恐的。 过了一会,有人开口了,那是麦无铭:“侯四津,现在你总该下来了。” 侯四津一阵颤栗,一阵觳觫,他怯惧地说:“你……你…… 你还要赶尽杀绝?” “不。”麦无铭淡淡地说:“我只是告诉你,你可以走了。” 其他的一干不说,因为,其他的已无再说必要,从今以后,对方再也害不成人了。 是“喧宾夺主”?是“乏丐赶庙公”? 此地是万里船帮.但万里船帮中竟然无人敢说话,无人敢吭声。 程计生对贸然而来的侯四津抱有成见,谢贯基可以说是墙头草,见状又改变了态度,苏怡昌更不用说了,他靠着一张嘴皮子才爬上白虎殿主的职位.如论手底下,比之张三、李七也高明不了多少。 侯四津喟然地叹息了一声,丧气失神地走了。 吕天成倒也光棍.他看看麦无铭,看看脚步蹒跚的侯四津,也一声不响地转身朝大门走去。 麦无铭说:“程堂主,此地以你为尊……” “不!”程计生立刻接口说:“此地还有余总舵主,我这就去请他出来。” 谢贯基最最敏感,他心中是既尴尬,又不安,虽然对余永钦父女并没有怎么样?但对方总是被软禁在他所属的刑堂之内。 “我也去。” “我跟你们一起去。” 另一边也响起了一个声音,这声音乃出自郭克民之口。 由此可见.余永钦是颇得人望。 未几,二个人陪着三个人由屏风后面转了出来,另一个乃是遭到裙带之累、“池鱼之殃”的江宏茂! 江宏茂原是余永钦的表亲,如今更是亲上加亲,又成了对方的东床快婿! “啊!麦大哥!”一团火飞快地滚了过来.她是余曼苏。 余曼苏依旧是一脸甜笑,天真无邪,不避嫌疑地握住了麦无纪的手说:“谢谢你,谢谢你……” 就是为了这个,江宏茂当初还大大地疑过心.吃过醋,以致函图谋害着对方。 如今,他了解了,放心了,也坦然了,并且脸上还微微地笑着呢! 余永钦也一把握住了麦无铭的另一只手,眸子中射出激动的光芒说:“麦少侠,大恩个言谢了。” 原来郭克民已经将大部分的概况告诉了他,现在的,还有以前的。 “余总舵主言重了,这是你处事以诚,待人以德的成果。” “麦少侠谬奖了,我汗颜呢!”余永钦谦逊地笑笑说:“请坐,各位请坐。” 宾主依次地坐了下来.郭克民原有他的座位,但是,略经思恚,却改坐在姜致远下方的客座之上。 余永钦心中了然.他不由加重了语气,明知而故问地说: “‘郭炉主’.你怎么坐错了地方?” 郭克民俅然地说:“属下已经离开了万里船帮。” “本座未在,一切事情全不作准!”余永钦不由肃然地说:“外三堂之位虚悬已久.以前迄未接奉万坛指示,这里也未敢过分专擅。 如今万坛既然不再存在,本座就郑重宣布,程计生任副总舵主.兼理内三堂.谢贯基升为外三堂,郭克民自今日开始,职掌刑党。” 程计生和郭克民听了皆呐呐于口,谢贯基则立即站起来,他垂头躬身,双手抱拳上供,踌躇不安地说:“属下惶恐,总舵主未予责罚怪罪,已感万幸,又怎感宠蒙错爱,于心愧作,实在无颜领命。” “以往已矣,来日方长。”余永钦神态庄重地说:“谢堂主何不以身作标.衣被群生,福造渔民呢?” “这……”谢贯基发悚了,汗淋了。 他沐身浴德,事后必将夙夜自励,兢兢而业业! 麦无铭见永关总舵已经是一团和气。他正拟请辞时,余曼苏却含着笑意开口了:“麦大哥,你有一位面貌相同的孪生兄弟?” 麦无铭笑笑说。“是的。” “你到底叫麦小云呢?还是麦无铭?” “麦无铭。” “上次在诸暨城内的百乐客栈之中,我见到的可是你?” 当然不是。 但麦无铭为免得对方窘迫,以故模棱双具地说。“难道不是?” 余曼苏听了不由哺哺地说:“可是我心中总觉得怪怪的.怯怯的。” 麦无铭不由调笑起来厂,他说:“那是因为你做了亏心事的缘故。” 余曼苏吭声地说:“这件事家严并不知道,但我却有充分的自信.就算他知道了,也决决不会反对。” “好呀!丫头,你到底做出了什么对不起爹的事来?” 余永钦虽然是瞪着眼睛,噙着喉咙,但其声音却是柔和的。 余曼苏红着粉睑,只有把当年的事迹说了一遍。 “还好。”余永钦吁出了一口气说。“幸亏万坛中的人不知道,不然呀!非但你吃不完,连我也要兜着走哩!” “哈哈哈哈……” 笑声爆出来了,一个,二个,然后蔓延到无数了。 麦无铭终于等着了机会,他站起来说:“此地的事情既已了,在下也就要告辞了。” 金曼苏敏感,她也跟着站了起来,并且走到麦无铭身前,焦躁中带着希冀,说:“麦大哥,你必须要多住几天……” “下次吧!因为我别处还有事情待办!”麦无铭说。 他这一起来,其余的人也相继站起来了,并围了过来。 余永钦见他女儿神态戚戚,不由安慰着说:“苏儿,就等下次吧!你看,舵中的人,谁又何尝不想挽留着麦少侠?但是,为父说了吗?堂主他们说了吗?” “余姑娘不必怏怏,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麦无铭向众人挥一挥手,说:“在下去了,各位珍重。” 谢贯基突然踏上了一步,他涨红了面孔,艰辛地懦嗫着说:“麦少侠,我……” 麦无铭笑笑说:“你怎么样?为帮尽力,这也没有什么不对呀!” 血性汉子,出于口才,他只有悱然于胸,荡之在心。 麦无铭徐步地踱出了客厅,一伙人都跟在他的后面,在天井中,丁怀德也回转身形,朝向余水钦等人说:“我们兄弟也要走了,后会有期。” 第14章 “后会有期。” 要走的人与送行的人皆抱起了双拳,相对的,一式的。 忽然,郭克民说:“我送你们一程!” 余永钦欣然地接口说:“应该,需要,就算代表着我。” 麦无铭回到四喜客栈,杜衡已经在房间中等候多时了。 但是,当他发现对方带着三个陌生人同来,欲说出口的话顿时又吞进肚子里去了。 麦无铭感到暗暗好笑,却不予点破,只为双方相互的介绍,并且将此行经过,也约略地说了一遍。 郭克民一听不禁睁大了眼睛,感慨地说:“鼎鼎大名的“瘦皮猴’杜大侠竞会隐在永嘉,咫尺天涯,真是缘悭一面啊!” “郭堂主客气了!”杜衡回答了对方的话,然后转向了麦无铭,含愧地说:“那栋房屋我们当然知道,但听说是卖给一位京城里的大户,是以给疏忽了。” 麦无铭说:“永嘉地区嗣后该是瑞气祥和,城隍菩萨也可以轻松一下了” 大家听了,晒之于颜,会之于心。 江胜海抑制悲痛的心情,提挈无比的毅力,指挥着,督促着二位土地移去了残垣,把开了瓦砾,在底下挖出了五根墨黑的断梁! 真是断梁么? 喔!不是,那是尸体,被火烧得面目全非,形同焦炭的五具尸体。 正在这个令人方寸错纵,心神文悴的时候,江胜海的灵台却是长保不冥。 朦胧间,隐约中,仍旧听到广右侧山坡上有树枝拗折声,有衣袂撕裂声,随着朔风传了过来。 他顿时沉下中气喝出了声:“什么人?” 一无反应,二无动静! 但是,江胜海信得过自己的艺业,自己的技能,立时一拎衣襟,展开了“登萍渡水”的功力,一起一点地向声音来处飞纵了过去。 不错,真的是有一个人! 那个人见形藏也已暴露,也随即腾空而起,然后张臂踢腿,改“一鹤冲天”为“飞鸟投林”,又泻落在一处常青灌木的密林之中。 “好贼子,果然是你!”江胜海看到了对方的身形,看到了对方的衣着。 他断定那个人正是十殿阎罗内的“转轮王”,“云龙三现” 徐至瑜! 可是,那个人却头也不回,气也不吭,一味地朝向林木深处钻,委时之间,又失去了他的踪影。 果真是飞鸟投了林,也像是泥牛入了海,再也搜不到去向了。 或许是他功力不如人家.也或许是受到伤子之痛,心情有所异样。 江胜海只有蓄兴而去,败兴而返,废然地重回到原来地藏王菩萨庙前的场地里。 以他的艺业,虽然有逊五殿以上的阎罗,但是,五殿以下,资历足够,奈何阎罗位挤,而江彬已经在地狱门中职任“文判”,因此,他也就退求其次,做了几十年的老城隍! 江胜海略一振作,略一矜持,举步走向五具尸体的旁边。 他凝目注视,这五具尸体何如断梁,根本难分彼此! 弓下了身子,仔细地逐一而观。 突然,其中一具尸体的眼眶中,竟会旧泪地流下了珠泪,口角边,也涓涓地渗出了血水。 根据民间的传说.这乃是见到亲人的表示。 江胜海震动了,他再也忍俊不住,老泪纵横,披颐断颊,喉咙哽塞,呜咽出声,哪管得了那尸体焦黑如炭,哪里管得了那尸体血泪交流,双手齐伸,一把抱了起来,搂在怀中,久久而久久。 二位土地看了唏嘘.看了鼻酸,他们也同声一哭! “人不自私,天诛地灭。”谁都有私心,只是有些人比较强烈,比较过火,有些人则比较淡薄,比较理性。 江胜海是属于哪一种呢?请看。 他将菩萨庙中的管事人等共葬一起,而却为江彬单独地做了一座坟。 墓碑,都有,上地们早已找来了二方扁平的石块,江胜海贯上真力,以手指给刻上了字。 一块书着“四义十之墓”,一块则写“爱儿江彬休憩之地.父江胜海立。” 火候虽嫌不足,但也有一二分之深, 沉默了一会,冷静了一会。 江胜海终于又开口说话了:“二位土地,偏劳你们.地狱门那边的众家神灵,也麻烦给合瘵了吧!” “城隍言重了,这原是属下的职责,属下的本分。”南区土地霍文达说:“我们这就过去动手了。” “二位请。”江胜海精神萎靡,他说得有气无力。 从今以后.江胜海恨涂至瑜恨入了骨髓,发誓要生啖其肉,就算是拚掉了这条老命,他也在所个惜! 他经常地去地狱门,以及地藏土菩萨庙一带走动巡行,期能找到仇人的行踪,结果,总是得不到具体的收获。 唯一所做的,那就是吊奠三杯黄土。 江胜海不得不将范围给扩大厂,他回过了儿华山山区,走进了“石埭”城内。 石埭夹于九华山和黄山之间的一个盆地,土壤肥沃,居民个少。 他步行在长街之卜,长街之上的饭馆有好几家。 时已晌午,伙计们正起劲地在店门口吆喝着,招揽着生意.有的还跑到街心去拉顾客哩! 五脏庙不得不修,无底洞也必须要填,其中有一家叫“美味香”饭店和吸引住了江胜海。 是什么使他迈了进去?特殊的佳酿?偏爱的菜肴? 不,不是。它乃是一副楹联。 因为这副楹联很别致,非但表出了这家饭店的店名,而且,含蓄、风趣、贴切。 横额上前二字不写“美食”,却写“美色”,吊人胃口,还教人错觉几成了“醉翁”! 横额上是“美色当前,能不心动?”右边书的:“思味下马是旧雨。”左边则是:“闻香停车乃新知。” “色”字用错了么? 应该不算错,开饭馆所讲究的就是要色、香、味俱全,会错意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 里面的客人当真不少,不知是不是都受了那副对联所引诱? 还是当厨的大师傅确有他的一手? 座有八成.但气氛似乎有些不同,大家都在议论纷纷.议论着那副对联么?应该不是。 江胜海在一张空台子旁坐了厂来,点过了菜,就倾耳谛听了起来。 一个食客说。“话倒是真话,这十年来大家的确过得平平安安.快快乐乐。” 另一个说:周混混不足仍然有么?” “小混混只不过是小混混,算得了什么?他们最多讨些小钱或者白吃一顿而已。” “说的也是,很少见到动刀动枪或殴斗凶杀了。” “可是却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幽冥教’呀!” “是啊!假如江湖卜的秩序真是他们在维持的话,那他们怎么到现在才收什么安宁费、保护费呢?” “那大概是最近维持不下去了,才出来挨家挨户地收吧!” “一个月缴二两银于倒没有什么人不了,可是来收银子的人却 粗声粗气,一脸的凶相。” “他们个凶怎压住地痞流氓?再说,面恶心善的人也不是没 有。” 提着茶壶在四处走动冲水的人店小二也插上广嘴,他绷着面孔 说:“我们做生意的却是论日计收,美味香每天要付三两银子,掌柜的人喊吃不消哩!” “我听说大些的店铺要五两呢!” 江胜海不由听得心头震动,他暗中在想:“江湖中什么时候冒出了一个叫‘幽冥教’的门派?他专察世问善恶、武林正邪的人都个知道,当然是遑论商民百姓了。 而且,而且这‘幽冥教’还攫取了地狱门苦心经营.默默耕耘的成果么? 他心中疑云阵阵.问题串串:“是谁组织这个‘幽冥教’? 他的教址设在何处?听人们谈论的口吻,该教似乎志在敛财,那必定是邪多于正了。” 以江胜海平时的个性和职责,他会去查,不公开,不明正,也会暗地里去查。 可是如今,却没这份心思,他必须先去解决自己的事情,因此,吃饱了饭,抹抹嘴巴,拍拍肚子,付清账目扬长地走了。 走出东门不久,阳关大道上四四三三的有不少行旅在赶着路。 但是,他总觉得有人在盯他的梢,而且还不止一个人! 巧合,这一定是巧合! 江胜海不已为意十几年来,只有他在查人找人,却从没有人来查他找他。 可是,他错了,时过境迁,以前也许没有,以后恐不乏人,因为,地狱门瓦解了,因为,厉鬼们外放了,而且经他之手,被押进阴府受刑的恶人也有好几起,他在找人报仇,难上人家就个会找他报仇么。 江胜海加快了脚步.说是想摆脱对方,毋宁说是在试验对方。 果然.他快,人家也快,这下就证明了么, 既然如此,若乘机逸夫,又岂是他所欲为7?因此,遂在黄山支脉坡处,又上了一个山岗,静待对方的来临。 曾几何时?三条人影也急赶而来,身未停,声却已经随风先到! “江胜海.你望望然予智自雄,今日里怎会变成了狗熊?” 江胜海凝目一看.见来者竟是“秦岭三蛇”,说话的人乃足口吻刻薄的“青竹丝”马碧。 他心头动了。“你以为我怕了你们?” “哼1不怕为什么要逃?” “秦岭三蛇”功力个俗、他们年岁相若,四十出头,已逾“不惑”,但生性各异,服饰也各具特色。 “青竹丝”马碧奸诈油滑,穿着墨绿长衫。 第15章 “赤练蛇”段洪狠毒无比,他一身赤红。“黑炭烧”雷诺凶暴,扬厉而栗憨,黑裳紧身,白边白襟,腰带与纽扣也是白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这也就是绰号之来因! 江胜海淡淡地说:“我逃跑了么?” “难道不是?”马碧脸现轻蔑,口出消讥,他冷冷地加上一句说:“在大路上施展轻功之术,这还不叫逃么?” 江胜海心知对方有所误会,但他不屑加以解释,只是回敬地说;“假如我有意逃跑,又怎会在此恭候大驾?” “这……”马碧一听.顿时显得有些讪讪,略一迟疑.已有所获,立即吭声地说:“那是你自知逃跑不了!” “说来说去,你的意思之中,我还是怕了你们了?” “事实俱在!” “我若真怕你们,当年又何必招惹……” 马碧立时将话头接了过来。他恨声地说。“提起当年,真是霉运当头,那时你有伙伴,你有帮手不说,而我们又刚和沈氏兄弟恶战了几场,缠斗了二天。 “在元气不复,在落脚未定,才为你们所趁,每每想起,怨气难消。” “秦岭三蛇”本在巢湖一带横行.他们做案讨生活。 由于过分的心狠手辣.强劫商民的家财银两不算,还屡屡杀伤人命,以致大理难容人神共怒,囚此激起了正在四处游侠的沈家庄老二沈逸川、老四沈逸裕的义愤。于是伸手剿残。 “秦岭工蛇”虽然功力不恶,但又岂是沈氏兄弟的敌手, 在当地立足不得.只河渡江东窜,潜匿青阳,又被青阳土地霍文达所探悉,会报地狱门。 菩萨即时派第六段“卞城上”下来与同缉拿,因此他们遂成了阴曹地府中第六殿阎罗辖下之鬼犯。 “那是你想还报当年之仇,申雪当年之怨喽?” 马碧冷冷地笑了一笑说;“不啻是我,而是我们!” 真是现眼报,江胜海自己尚未找到仇人正点,却先被别人给找到了。 “好吧!就是你们.你们都名噪绿林,那么哪一个先上来动手较量?” 毋论是哪一条毒蛇。江畔海都游刃有余,稳*胜算,若是二条同上,应该也无问题,三条嘛!他就没有这分自信。 与年合着六殿之主卓小伦二人之力,才将对方逮捕送进了地狱门,不然的话,自可迳行车下,只要具文,只要起解即成,又何必去劳动阎罗的人驾? 是以,他用话会稳,夫有,去扣,甚至不惜上褒! “秦岭三蛇”蛇中之精.尤其是“青竹丝”马碧,他焉会上人家的钩? 因此面不腆,气个馁地说;“既是我们,当然不只一个,老二老三.你们三人一起上吧!” “你们欲以多为胜?” 这原是江胜海意料中的事,但奇書網電子書他还是明知而故问。 马碧岸然地说:“有何个可,我们是三位一体啊。” 宇内奸人大概都是这样吧,正如曹*所说的:“宁可我负天下人,却不容天下人负我。” 马碧他们早有打算,不逞英雄,不做好汉,不理江湖规矩,不顾武林道义,务必置江胜海于死地为目的。 因此,当然是凭其所能,尽其所极了。 “哼!无耻小人……” 马碧不容对方再说下去,他深知越到后面,其话也将回越难听,是以立刻沉声地说:“你们上呀!” “赤练蛇”段洪,“黑炭烧”雷诺齐步上了,三个人双臂摆动,立即驾起四条“蛇”来。 那是五指紧束,掌心中空,一像蛇头,也像鹤嘴,狗头微探“毒蛇出洞”,一左一右地朝江胜海胸际吃去。 江胜海自发觉有人跟踪的时候和看清来人面目的时候,他就已经运气凝神在戒备着了。 今见对方双双攻到,立即舍左就右,一掌扬起,直向“赤练蛇”段洪三寸处劈了过去。 三寸之处,蛇之命根,它位于颈项之间,人之大穴,它乃是拳后肘前手腕血脉.一经拂上,蛇将授首,人会断腕。 段洪识得厉害,他焉敢大意?蛇头猛沉,手式立撤,足下碎步连踩,仓促间再递出一招,“蛇尾倒掠”! 有道是“打蛇随棍上”,江胜海自然知道其中的三味,他身形一回,臂膀一圈,原式不变地还是指向对方的三寸之处。 三招两式之中,即已看出江胜海对付一条毒蛇果然是游刃有余。但是,另一边“黑炭烧”雷诺见一招落空。他改弦易辙,蛇体游移,又发一招“昂首追燕”! 就这样,一方劣势扳回了,一方优势摊平了,三个人十分紧凑打成一堆! 第六回得相助太湖除恶 云在飘,树在飘.衣在飘、雪也在飘。 不过.雪不是天空中飘下来的.它乃是由人们打斗的劲风将地上积雪溅扫起来的。 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双方打得有板有眼,有声有色,谁也讨不了便宜,谁也得不到先机。 “青竹丝”马碧一看情形下对.长此下去,要打到什么时候? 他一无犹豫地跨入了场子,乘虚蹈隙,觅位觑机地也加入了战围之中! 寡众悬殊了,强弱立判了,江胜海虽然猛提潜能,力图振作,但是,人的功力是固定的.人的体能也是有限的。 就这会儿,马碧一招“信舌卷吐”,他就闪避不及地被对方印在“重楼降宫”之处! 一阵踉跄,一阵咳嗽.又加上一阵气喘,江胜海脸色铁青,他再也支持不住,一跤跌坐在雪地之上! “纳个吧!” “黑发烧”雷诺力行不懈,一鼓作气地纵身倒扑,“蛇吞危卵”指向江胜海的泥丸天灵! 死神光顾,江胜海闭目了,江胜海含悲了,他大有“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之感。 “天道宁论,苍穹不吊!”江胜海喊在心里,喊在咽喉,实在是死不甘心!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 忽然间.也不知从什么地方坠下了一朵祥云.这朵祥云和团黑云撞在一起。然后据而分散了。 祥云乃是一个身穿土褐色长衫,面覆黄巾之人,黑影当然是那个“黑炭烧”雷诺了。 时光倒转,历史前演.不过,如今跌坐在地的乃是三蛇之的雷诺。 这下子震住了当场所有的人,段洪立即飞步而出,他挽扶着雷诺。 世是雷诺龇牙裂嘴,一时却爬不起来! 马碧心惊了,不由寒着脸庞,沉着声音说:“阁下是何方神圣? 为什么……” 褐衣蒙面人不待对方话落,威严十分地说:“马碧,事情到此为止,火速带向你的伙伴离开此地,不然的话,可别怪老……僧把你们三人全都搁在这儿!” “僧”是梵语,僧伽的略称,一同比丘式和尚,有尊称意味在内。 “衲”乃僧衣的意思,一般年老僧人自称为“老衲”则意含谦逊。 马碧观颜察色,他看看这个人的气势,义看着雷诺痛苦的模样,可是,他还不死心,轻步地走到雷诺的跟前.低声地问:“老三,你究竟怎么样?” 雷诺经过了调息,经过了催血,五双手指头总算保全了卜来。 他仍在不停地按摩,不停地伸缩,也看看那个屹正如山,状如神佛的褐衣人,倒抽着冷气说:“老大,我弹精竭虑,原想把江胜海毙于蛇吻之下,却不料撞上了这个蒙面人的手掌。 ‘他的手掌一合一震,我五指顿时一阵剧痛,臂膀也一阵酸麻,中也提起不来了……’ 马碧眼珠一阵转动,立即作成了决定;说:‘既然如此,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还是走吧!’ 褐衣人开始在催了,他说:‘马碧,你决定了没有?’ ‘决定了。’ ‘走也不走?’ ‘走,当然要走,错过今朝,还有明天,我们走着瞧!’马等色厉内荏地说:‘阁下可否留下名号?’ 老僧名号可是你能闻得?如想报复.找我这身装束就是!” “好,我们兄弟记住了。” “秦岭三蛇”一走下山岗.褐衣人立即掠到了江胜海的身旁。 江胜海一脸感激,他气息吁吁地说:“多谢……” “且莫说话。”褐衣人一把揽起江胜海说:“先将内伤给稳住了再说也下迟。” 他几个起落,停留在一个高亢之处,一棵老树之下,才将对方给放了下去,那里没有污泥,也没有积雪。 “盘膝舒臂,闭目冥心。” 江胜海是行家,一个十分内行的行家,他知道对方将要干什么,因此就一言不发地做起了应做的动作和姿势。 褐衣人略经运气,然后也缓缓地在江胜海的身后坐了下来。 二个人神情相同,姿态一般,只是后面的人左臂平伸,掌心扩张,紧按在前面的人遭人重击处透对的部位。 渐渐地,后面的人顶门氲氤了,混沌了,渐渐地,前面的人面孔深红了,吐血了。 火在二个人的胸中烧,热在两个人的身内转,汗在二个人的体外流,气在二个人的头卜冒…… 没有声音,没有动静,一如二具翁仲,一如一对罗汉。 就这样足足地经过了一炷香的辰光.云收了,雨散了,后面的那个人平伸按贴前面那个人的臂膀垂下了.而前面的那人适时地咳了两声,立即张口咯出了一口淤血。 他们是在运功,他们是在疗伤,虽然在冰天雪地之中.虽然在荒野僻地之间.但是,没有人守卫,没有人护法,实在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举动。 前面的人淤血一清,他精神奕奕.他体能倍增,首先由地上站了起来。 第16章 随后.转过了身子.见后面的人也站起来了.他说:“救命大恩,在下未敢在口齿上言谢。” 后面的人吐了一口气说:“武林一脉.见义而为.果真是不必挂齿。” “但请大师留下名胜法号.俾以永识心底。” “名号只不过是一个人的代表,老衲以前有一个,如今又有一个,不说也罢!” “那……” 褐衣人有意错开话题说:“施主是在觅仇?” “是的。” “是公仇还是私仇?” 江胜海听了心中一动,他虽然看不清对方的面貌,但还是刻意地望了一眼说:“有私仇,也有公仇。” “先了私仇呢?还是公仇为要?” 江胜海心中又动了一下他说:“恕在下私心作祟,私仇为先。” “这原是无可厚非的一事,只要是人.谁都在有私心,施主不必耿耿于怀。” “倒教大师见笑了。” “施主形单影孤。欲报公仇私怨.恐怕是艰苦万分。” “舍却己身,拼他一个两败俱伤!” “前途崎岖,但有福星,望施主能比险为夷。” 江胜海听了不由疑云层起.眼前之人语语点心,莫非对方是自已旧识?莫非对方已经得道通玄? 他故作澈露地说:“大师所指福星.可是麦小云麦少侠?” 褐衣人似乎有些警惕了,但他还是肯定地说:“是的。” “大师认识麦少侠?” “麦少侠武林俊颜,江湖救星,或不识也该知晓。” 江胜海知道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他只有戚戚地说:“那大师宝刹何处?在下有机会也可前往造访、领教。” “老衲漂泊无定,假如有缘,自会相见。且留待日后。”褐衣人说:“别了,施主珍重,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长途跋涉,渡海过河,麦小云将孤云大帅送到了松云寺,他马个停蹄.随即又离开了普陀山。 心有所牵,情有所系,是以,首先就弯入了沈家庄。 但是,沈家庄镇上的城隍张保元在翌口中下也接到了青阳的飞鸽专书,惊悉地狱门出了变故,立即上告沈茂四雄。 于是,沈家庄中除老庄主沈逸尘,二庄主沈逸峰,二人坐镇以外,沈逸川、沈逸裕结伴去了,沈如娴、沈如婉也结伴走了。 他们去驱魔卫道.她们去行仪仗义,连带地寻人、追人。 麦小云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有些惆怅,有些失意罢了。 他也辞出了沈家庄,去哪里?就近地到宁波人,宁波有万里船帮的一个总舵。 主意既定.顿时迈开大步朝甬江奔去。 宁波繁华一如往昔,街路边人潮滚滚,大道中车马辚辚。 码头旁千桅耸天,好不忙碌,好不热闹,好不壮观。 麦小云踱进了半边街,离万里船帮、宁杭总舵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被对方作业的帮众给发现了。 层次地报了上去,接连地报了进去.是以,待他一到该总舵的大门口,白立帆已经率同手下所有大将,倾巢地拦截在广场之上! 人是够多,势是够众。但怎抵得过月亮?一群羊又岂会放在猛虎的眼中, 是以他们的心情有些怔忡,他们的形态也有些畏缩。 说是拦截,未免太过武断.也许是列队相迎呢!因为他们都空着汉手,并没有携带兵器什么的。 果然,白立帆抱拳当胸.神情踌躇地说;“不知麦少侠光临总舵。有失远迎.千祈恕过。” 这一着竟然收到了预期的效果,有道是“伸于不打笑脸人。” 虽然麦小云心中何气,他恨透了那些心狠手辣的鬼犯及同路人。 但是.人家以礼相待。他又能怎么样呢? “幄!白总舵主客气了!” 白立帆还是结结巴巴地自陈绩效说:“敝总舵如今是安分守己。弟兄们兢兢业业,完全以劳力换口饭吃……” “在下听说了,刚才也看到了。” “那麦少侠这次大有光临.不知……” “在下来拜会贵帮‘万坛之主’!” “‘万坛之主’?”白立帆愕然地说:“敝帮的‘万坛之主’和二人护法.自当年在杭州飞来峰及岳王墓和麦少侠你们约斗之后,即失去了行踪……” 果然,当年除“迦蓝神”孙立加幡然悔悟,退出了万里船帮以外,“七海飞鹰”洪振杰和“金丝猴”侯四津二人皆俱败在麦小云兄弟的手中,并被送进了他地狱门。 但是,孙立加没有说,麦小云兄弟个会说,是以无人了解,无人知晓他们的结局及去了哪里。 “这我知道,但最近他们回来了。” “在下等也听说了,听说侯护法驻在永关总舵,‘万坛之主’已返回了‘万坛’。” 麦小云一丝不苟地说:“是么?” 白立帆立即惶恐不安地说:“真人面前焉敢说假话?事情确实如此!” 麦小云观颜察色,见对方说得认真,说得严肃,应该不会有错.不致有假,只有转口地说;“好吧!既然如此,那在下走了。” 白立帆真假参半地说:“麦少侠个喝杯茶再走?” “不了。” 一块大石落厂地,这个心理上的压力实在很人,自立帆他们吐吐气,抹抹汗,事情终于过去了,就依次地回进厂“忠义厅”。 麦小云离开了万里船帮的宁杭总舵.也步出了熙熙攘攘的半边街。 他边走边想:“南方地区有麦无铭在追缉,在侦办,对付一个侯四津必然是轻而易举,犹如刀切豆腐,绰绰有余,那自己何个往北发展,两个人分工合作,把洪振杰也去给解决了。” 他一路行来,江湖上果真是海不扬波,十分宁静。 这天,麦小云来到了南浔,他对南浔的印象很深。 因为,就是南浔城隍范力仁的错认,才摸进了地狱门,才找到了他的母亲,才揭开了他的身世。 是以,顺理成章地,他又踱到了城隍庙。 城隍庙里的善男信女总是不断,香火永远缭绕,为善的人要修来世,作恶的人也要修修来世。 他们骗了别人.骗了自己,还要骗骗菩萨,也许是拢络,也许是贿赂,俗语说:“礼多人个怪。” 菩萨大概也不嫌弃,不然的话,为什么要人上香?为什么要人烧金?还有三牲水果什么的? 今日里.大殿上没有二样.但范力仁却异于往日,他无精打采,失魂落魄地坐在厢房一动也不动,任由庙祝来回的忙碌着.任由信士冗久的等候着. 忽然间,本能使然.潜意以发,他感觉到有一个熟悉的影子在眼前晃动.在脑中飘摇.这必定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定理。 因为,这几天他总是想着这个影子。 略一振作.微一定神、待他发现眼前的人果然是麦小云的时候,不禁惊喜地跳了起来,叫了起来。 “啊!特使……”范力仁顿觉失言,他急忙以手掩口,以目朝左右一阵巡视.见无人理会他的行动,注意他的话语,立时尴尬地笑了一下,横开手臂再次地说:“麦少使里面请里面请。” 麦小云也笑笑说:“范老请。” 他口中说请,也摆手相让,但由于对方的坚持,麦小云只有领先走了进去。 在客厅里落了座,奉上茶,范力仁又躬身见礼了:“属下参见特使。” 麦小云匆促站起,抬着手臂说:“范老少礼。” 范力仁在一旁坐了下来.他迫不及待地说:“最近太湖闹得乌烟瘴气,属下上报无门,正在庙中发愁,幸好特使翩然降临。” 麦小云心有所动,他立即接口说:“地狱门事故范老知晓了?” 范力仁脸色一黯说:“知晓了。” “那太湖可是‘洞庭四恶’在兴风作浪?” “是的,正是他们。”范力仁继续地说:“‘洞庭四恶’重作冯妇,这次更是变本加厉,召集了昔日部众,苛虐渔民,为害地方 ‘这等恶人,务必除之之!’麦小云愠然地说;‘范老可知他们巢穴所在?’ ‘属下知道。水寨筑在西洞庭山。’ ‘那就麻烦了。’麦小云沉吟一下说:‘西洞庭山岛立太湖,欲上非船莫办。’ ‘是的,非船莫办。’范力仁不知对方‘麻烦’所指.只有漫口地应了一句。 ‘在下生长北国,不谙水性如之奈何?’ 范力仁恍然了,他昂然地说:‘属卜识得!’ ‘你的意思是伴我同去?’ 范为仁毅然地说:‘是的!’ ‘敌众我寡,我明放暗,范老必须考虑后果……’ ‘就仁赴义,我辈本色。’范力仁瞄了麦小云一眼,然后又笑笑说:‘再说有特使同行.泰山在侧,磐石在旁,属卜又有何所惧?’ 麦小云也笑笑说:‘范老把我捧得太高了。’ 范力仁一本正经地说:‘这绝不是属下有意阿谀,如今在江湖上一提起特使之名,谁不钦敬,谁不景仰?’ ‘范老越说越神,我腼腆呢!’ ‘特使谦逊了。’范力仁说:‘我们何时出发?’ ‘说走就走。’ ‘好,属下这就去准备船只……’ ‘到哪里去?我也去!’正在这个时候,外面忽然撞进了一个人来。 这个人‘而立’之年,生得黝黑,生得结实,他双眼含光,显然也是武林中人。 ‘喔!你回来厂。’范力仁一眼瞥见,立即指着麦小云说:‘光辉,快来参见特使! 第17章 ’ 那个叫光辉的人听了眸子中光芒一阵闪烁,他凝视麦小云一会,然后喜上脸庞,纳头就拜了下去! 他霍然起身,右手猛抬,气流回转,顿时把对方拦在当地:‘范大哥礼重了。’ 这个人十是范力仁的儿子范光辉。 范光辉怔住了,这等手法,这等功力,别说是没有见过,连听也难得听到.如今竟然展演在自己眼前,自己身上,他当然要怔住了。 ‘光辉!’范力仁咳了一声道:‘你这次探听到什么没有?’ ‘哦!有。’范光辉一定心神,忽然忿愤地说:‘“洞庭四恶”横征暴敛.予求予取,他叫南泽一带渔民,每人每大须交纹银一两,否则断橹撕网,逐出本乡广!’ ‘好个霸道的强梁,看你还能横行到几时?’范力仁也是忿愤地说:‘光辉,你快去准备船只。’ 范光辉愕然地说:‘备船去哪里广 “我们父子陪特使去西洞庭除掉那些恶贼!” 范光辉欣然地说:“好,孩儿这就去!” 他还没落座,又转身走了,连茶水也未喝上一口呢! 一艘舲形的蓬船由埠头边解缆出发了。 范光辉在船尾摇着撸,范力仁在船首撑着篙,麦小云则昂然地站立在横档搁板之上欣赏着太湖风光。 太湖浩瀚,舳舻千里,舴艋余皇,应有尽有,当然,最多的还是那些打鱼网虾的渔船了。 果然,正如麦小云所说:“敌众我寡,我明敌暗。” 前一句双方寡众悬殊,这乃是不争的事实,后一句嘛!说得也颇妥切。 因为,他们这一出湖,目标显著,而“洞庭四恶”的帮众散布各方,虽然也在太阳底下,但是,无人识得,故属暗处。 还有,若是渔船出湖,数目繁多,班次频仍,大都无人注意,无人理会,但蓬船乃列画舫之类,多为旅客游湖之用,当然是万众瞩目,因此早为对方所发觉了。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幸亏麦无铭当年心存慈念,以仁待人.以德报怨,播下了数颗善因,不然的话,麦小云此行恐怕将将会尸沉湖底.葬身鱼腹了。 “难船北马”其语不欺,范光辉摇橹的技艺果真是堪称一绝。 只见水花轻溅,但却觉船行似箭,半个时辰不到,他们已经置身在云水苍茫中了。 莫怪仁者乐水.莫怪雅人深致,此时此地,此情此景,能不尘襟尽涤,能不心旷神怡? 鸥鸟点点,风帆片片.金色的阳光捣碎在碧翠的湖水中。 在闪烁,在炫耀,说它们羁脱了,说它们自由了…… 祸事来了,难道范光辉买来的船是纸糊的? 这里“买”字乃是贳的意思——是竹扎的?银样蜡枪头!看起来很风光,很体面,曾几何时?前舱在漏水了,后舱也在漏水厂。 而且,船底的洞还大得很,湖水像喷泉般地涌进来了。 麦小云感到惊奇,范光辉感到迷惘,范力仁乃是在水中浸了半辈子的老姜,他心地陡地一动,立刻采取了行动。 “光辉.有问题,快下去看看!” “喔!”一言惊醒梦中人,范光辉一点即透,他意会了,摇橹一搁,随即纵身而卜。 霎时,隐没有在湖水之中。 这样一来,大鱼出动了,忽见船旁边形影穿梭,水波翻滚。 范力仁满脸慎重地说:“特使,有人在下面做手脚,你且稍,待属下下去处理。” “范老小心。” “属下晓得。” 又是一条鱼在水中回游了。 麦小云早有顾虑,也正是当时令他迟疑、烦心的缘由。 万一船只不保,他有登萍渡水的功力,他有借物使力的本领.可以拍碎桨橹.逐一地丢掷水面,依次地点足而行,受此于近傍渔船。 但是,太湖渺茫,一碧万倾,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喔!这里应该说是前不着岸,后不着坞,桨橹有限,木块一尽,他将如何? 是以,麦小云仍将全部的希望寄托于范力仁父子二人的身上,他对这双父子颇具信心; 不是么?一盅茶的时间一过,船底的水不再冒了! 再等等。一炷香的时间不到,二位“浪里白条”,分别地在湖中探首吐气了。 范为仁父子双双地翻上了船。 略经抹拭,披上了外衣,脸上不禁展露出胜利的微笑,还带着一股神秘之色! 真是他们父子二人的功劳么?不妨听听他们的对话。 麦小云关切地说:“范老,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心中早就了然,但不得不这样问。 “不出属下所臆料,‘洞庭四恶’派出了卜儿个善水的帮众,在水中撬开了船板。” “多亏二位了……” “不!”范力仁说;“那是吉人天相,贵人相助,连属下也分沾特使的光哩!” 这下去麦小云困惑了。他说:“此话怎讲?” 范力仁解释着说:“属下跳入湖中,见有十几个团团的圈着光辉扭斗之中,虽经加入了战围,分散了对方一半的实力,但还是双拳抵不过四手,仍非人家敌手。 ‘穷则变,变则通,立即改变了战略,采取游斗方式,总算勉强喘出了一口气,可是,忽见一边又涌来了七八个人,这下不就更惨了么?’ ‘正欲感叹“我命休矣”的时候,谁知那七八个人的对象乃是“洞庭叫恶”的帮众而不是我们,如此才杀退了对方,解除了危机。’ ‘哦!有这等事么!’ ‘一点不假,特使不见湖水已经不漏了么?’ ‘我看了。’ ‘特使不见船只正在朝前进行么?’ 麦小云怔了一怔说:‘不错,船自动地在前进呢!’ ‘这就对了,那七八个人乃在水中推动着船。’ ‘那会是谁?’ 范力仁歉然地笑笑,说;‘属下也是一头露水。’ ‘怎不见他们上来换气歇力了。’ ‘他们换气了,也歇力了。’ 麦小云疑惑地说;‘我怎么没有看见?’ ‘凡水性练得出神入化的时候,在水中随时都能歇息,随时皆能换气。’ 麦小云有一身过人的技艺.但那是在陆上的,在水中就变成酒瓶一只.半筹莫展了。 是以.他不禁惊奇地说;‘有这么回事?那这些人不同鱼一样么?’ 范力仁认真地说:‘相差无几.有时候鱼还比不上他们快捷利落呢!’ ‘范老也能?’ 范力仁生硬地笑笑,说:‘属下还未到那种境界。’ 这种论调,简直是不可思议,走小云睿智聪慧,他确难相信,人长肺,鱼长腮,连乌龟.连青虾尚且无法长期地潜伏在水底,人怎么能? 他疑云满腹地说:‘他们真能在水底下呼吸?’ ‘那倒不能。’ 麦小云终于得理了,他吐出了一口气说:‘这就是了,人不呼吸,岂不闷死?’ ‘他们呼吸了,只是像泥潭中的鱼一样,身在水内,仰面露嘴,瞬息又没,特使没有注意和发觉罢了!’ 麦小云释然地说。‘哦!原来如此。’ 一经提醒,一经说明,麦小云凝目而视了。 果然、在船尾不远处,不时的见有二片嘴唇一开一闭,接着一个漩涡,又失去了踪迹,旁人个察,以为是鱼,真是神于其技啊! 日薄崦嵫,渔唱声声。 麦小云他们的船只也靠上了西洞庭山的一个埠头。 上了岸.系好缆,水底下也及时地钻出了一个身穿紧水衣靠的人来! 那个人脸含浅笑,双手朝麦小云一拱说:‘麦少侠,别来无恙!’ 麦小云心中怔了一怔,动了一动,他了然了,也立即双掌当胸说:‘阁下大义,多承相助,尊姓大名……’ ‘在卜韩健行……’ ‘啊!是你。韩壮士近来可好?’ 对方这一报姓名,麦小云心中的结解开了,但是,那不是他,乃是胞弟麦无铭在桑头渚义释的另一帮太湖水寇,如今这些人以打渔为生,自食其力了。 ‘托麦少侠的福,我们现在也大多成家立业了。’ 麦小云再次地说:‘真多谢韩壮上你们的相助。’ ‘说哪里的话,当年若不是麦少侠的仁心和金玉良言.我们兄弟焉有今日?’ 麦小云个予点破,将错就错,反正他们兄弟一体,无分彼此,遂笑笑说;‘韩壮士太谦了,那是韩壮士有一颗冰心,有一腔正气,勇却淤泥,涅不淄污.兼而领导有方所使然,麦某人焉敢居功?’ ‘不管麦少侠怎么说,我们弟兄都是铭感于心。’韩健行略一迟疑说:‘你们可是来找“洞庭四恶”?’ ‘不错。’ ‘此地正是“洞庭四恶”的大本营。’韩健行回目看了范力仁父子一眼说:‘尚未请教二位大名?’ ‘哦!老朽范力仁。’范力仁指指他儿子说:‘他叫范光辉。’ ‘哦!原来是“太湖双帆”,晚辈失敬了。’ 范力仁是南浔当地人,因他姓范,是以江湖上称之为‘长帆’,范光辉荫承乃父,人你‘快帆’! ‘湖底神鲇’客气了。” 范力仁普承对方援手,耿于心怀。昔才一见韩健行钻出水面,他就十分地注意,再听他报出姓名,更是动之于衷了。 这“湖底神鲇”既强又韧,名不虚传。 “以麦少侠的功力造诣,在卜焉敢妄言人手单薄?个过,只有你们二人,对付‘洞庭四恶’的上百帮众,恐们肯些……” “多谢韩壮十关心。” 第18章 麦小云微微地笑了一笑说:“任它龙潭,任它虎穴,为了道义,为了本分,在卜就是舍去了仕命,也得要闯它一闯!” 韩健行听了神色一肃,他毅然地说:“那在下马上召集弟兄手下.必要时也可以呐呐喊助助威!” “贵弟兄今在何处?” “东洞庭山一带。” “远水救个了近火.韩壮士的盛情在下心领了。” “既然时不与我.那水底下尚有七个入在,总可以派卜用场,待在下即时唤他们上来。” 韩健行正待行动,范力仁却突然没头没脑地插上一句。 他说“韩壮士,你冷下冷?” 韩健行听了不由一怔,然后迟疑地说:“时值腊月,身绷水靠,哪有不冷之理?” “这就对了。”范力仁缓缓地说:“水中暧和,水面严寒,贵弟兄若没有韩壮士这附功力,一旦上了岸,那不冻死他们才怪!” ’这……” “韩壮士请回吧!”麦小云又接过了口说:“贼巢人伙,但在下相信还应付得了,该个致会有生命之险。” “那韩某告辞了,三位珍重,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噗通”一声,韩健行又跳入了湖水之中。 这个埠头很大,它三面环水,全部可以泊船,应该称作码头,乃是“洞庭四恶”特造而专用。 可是现在,非但无人守望,连上下进出的人、船也难得见到。 “败军之将,未敢言勇。”这大概是“洞庭四恶”自知不敌,因此来个相应不理。 西洞庭岛幅员厂阔,渔户又多,如对方存心躲避,那外来之人刚尽一己之力,找几个人果真是个太容易。 麦小云望望摇摇欲坠的大阳,说:“走!找他们去!” 走上了十几级宽阔的石阶道路旁搭有一所木屋。 这所木屋中有桌有椅,必是对方联系之用,接待所用,但如今也渺无人踪。 麦小云看了范力仁一眼说:“范老对此地可熟?” 范力仁不安地笑笑说:“来过几次.但时隔数年,是以并不太熟。” “没有安插十地?” “没有,此地也有城隍庙,也肯土地祠,世外人打不进来,无法在此立足。” “可有村落?” “有,数个村落星布四处,他们全是土生土长的渔民,奈何近朱者赤,那些渔民不是被对方所利用,就是被对方给同化了。” 一路行来.沿途竟然见不到一个人影。 大寨到了,但大寨里也是空空如也,这何异是在实施焦上政策? 别的没有什么、“洞庭同恶”的帮众传递消息速度倒是不慢! 麦小云心有所疑,他说:“此地的大寨怎么与一般的营寨不尽相同?他们百把个的帮众都到哪里去了?” 范力仁笑笑说:“回家了呀!他们的帮众有家有眷,全是村落中的渔民,只要‘洞房四恶’下令疏开,你哪里也找不到他们。” “那我们又该如何?” “且到附近的村落中去碰碰运气。” “好,也只有如此了。” 他们走到临近的一个村落.总算见到人了。 村子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当还还有襁褓里的婴儿。 范力仁示意范光辉前去探问查访,结果是一问三不知。 村民又不是哑吧,却是“金人”,“金人”三缄其口! 再到另一个村落,所见大同小异.情况也是大同小异。 麦小云他们又能怎么样?因为对方的脸上并没有刻上他是水患,他是“洞房四恶”手下的帮众! 大阳挥过了手.夜幕张开了嘴,麦小云三人非但是粒米未进.连水也没喝上一口,三个人彼此地对望着,苦笑着,这叫做束手无策! 冬天的夜,光临得特别的早,特别的快,酉牌未尽.周围已经是黑蒙蒙一片了。 想投宿,一无旅店,二无客栈,民房么?哈!谁敢收留? 范光辉脸含隐忧,他怯怯地说:“我们怎么办?” 范力仁说:“到城隍庙去歇歇足再作道理。” “好吧!”麦小云无可奈何地说:“我们也去瞻仰瞻仰此地的城隍庙!” 这里的城隍庙与别处并无二样.神是对,鬼是鬼,香炉烛台无一或缺。 二个人步入厂大殿,分别地在拜凳或蒲团上坐了下来。 刚刚放下屁股,范光辉又站起来说:“属下去四周看看。” 麦小云关心地说:“可别走得太远。” “属下晓得。” 来几,范光辉捧着一大瓢的水进来,这是从庙后井中打上来的,三个人分别地喝了几口,精神随之大振了。 真是“山穷水尽”了么? 应该不是,因为成语上还有下一句“柳暗花明”。不然.古人不是欺人了么? 果然,麦小云已有所闻.已有所见,他沉声地喝问道:“什么人?” 庙门口适时地有一个手提箪篮的人走了进来。 那个人只是随意地瞄了麦小云三人一眼,然后就自顾自的上香点烛,拜起了菩萨。 瞎子喝冰水,点滴在心头。麦小云心中有数,那必定是对方派来盯梢的人.跟踪的人。 但是,他不只要作瞎子.还得作哑巴呢! 过了一会,庙门口又有人影在闪动了。 麦小云做得理会.可是,出奇的,那个人影竟然抬手在招呼着他。 麦小云站了起来,他背着双手踱了出去。 而那个人也审慎的走了过来。 “老汉见过麦少侠。”他拱拱手,弯弯腰,十分庄重地说着。 “阁下是……”麦小云感到意外,因为他觉得陌生。 “老汉卓大川。” “毒蝎!”麦小云不由出声地叫了起来。 他略一迟疑,再次地说:“你找我有事?” 他没有见过卓大川,卓大川却认错了麦小云。 这当然又是麦无铭留下的“锅子”,不过,这只锅子不是黑的.乃是红的一如刚刚离开的韩健行。 卓大川一阵畏缩,一阵嗫嚅,他前看看,后看看,最后呐呐地说:“麦少侠可是在找‘洞庭四杰’?” “不错,在下正在找‘洞房四恶’。” “他们四人现正在一家民房中喝酒。” “你……”麦小云虽有所疑,这当然是疑心恐仍是对方使出的诡计、但他却未说出口来。 “老汉和吴世武曾蒙麦少侠相救之德,不杀之恩,是以特来告知。” “吴世武今在何处?” “他正守在那间民房的外面监视着。” 这时,范力仁父子正感到纳闷,他们来了半天,无人与之交口,而如今,竟然有人与麦小云在说话,是以也走了出来。 “哦!二位。”麦小云说:“我们要找的人已经有了下落,现在就跟这位姓卓的老丈走吧!” 他艺高人胆大,也不管对方是真是伪,来此的目的,原为找寻“洞庭四恶”,如今既然有了线索.哪有轻易地放弃之理? 卓大川又朝四周探视了一会,经肯定确实无人,这才转身领头走了。 四个人转弯抹角,回到了适才曾经来过的村子里。 在一处山岩之下.这时又闪出了一条人影来,那条人影朝麦小云躬下身子说:“吴世武见过麦少侠。” “哦!吴壮士多礼了。” 范力仁刚才因时间急促行动匆忙,也无暇去想那个姓卓的老人是何许人! 如今听吴世武这一报名,他立时体会过来这一时竟是“洞庭四恶”手下,平日焦不离孟的“毒蝎”和“水龟”! 卓大川立即接口说:“老吴,他们怎么样了?” “还在里面喝酒取乐。” 卓大川用手指一指一间商子中透出灯火的屋子说:“就是那家、但老汉却不便进去。” “多谢二位了。” 麦小云纵身掠了过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动,踢开了房门。 屋子里正中有一张台子,台子上杯盘狼藉,“洞庭四恶”果然是各踞一方,正在饮酒作乐。 他们骤见闯进来的麦小云,不由悚然而惊。 第一个念头,就是窜身想逃,可是麦小云哪里还容对方进去,一上手就施出了“迷踪步”,运上了“千佛手”。 只听“劈啪”连声响起“洞庭四恶”顿时面色灰黯了。 老鼠见了猫当然是走为上策,可是,他们这一走,却加速其死亡,若作困兽之斗,至少还可以同上一次一样,彼此会打上好一阵子。 恶老人哭丧着脸说:“麦小云,你想怎么样?这次要把我们送去哪里?” “不怎么样?”麦小云淡淡地说:“这次也不送你们去哪里,只要安安分分地守在此地就行了。” 雷大雨小,虎头蛇尾,麦小云原以为会大打一场,混战一阵却想个到竟然这么轻松地了事了,结束了。 他本拟痛下杀手,但是,受了乃弟麦无铭的感应和启示,若不是韩健行,若不是卓大川和吴世武,事情哪有这么顺利?这么快速? 因此,他也只是废去了对方的功力,使其不再为害地方,使其不再造孽作恶,如此而已。 第七回夫子避债寻短见 “黑白双娇”已经有一段很长的时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了。 是以,她们这次出来,其本身感觉到十分的新奇。 而江湖上的朋友,也同样感到十分的新奇。 她们朝南而行,因为,地狱门乃是坐落在安徽省的九华山中。 凡路见不平,她们拔刀,凡遇见弱小,她们护卫,大小事件都不放过,除了人家的家务事,除了女人家管人了的尴尬事。 第19章 一天,“昌化”到了,昌化城内十分热闹,大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擦踵,原来是年节将到的关系。 将士们为了保卫国家疆土,可以不分年节戍守边陲,而这群江湖人,为了维护天下武林,也可以不分年节奔走江湖! 他们彼此能够媲美么?抗衡么? 那得看每个人的立场和见解了。 忽然间,街角上转出一个跌跌撞撞的年轻人来,稍后,又有一个怒气冲冲的中年人追来。 “狗娘养的,老了打死你,打死你……”他摩拳擦掌,边追边骂。 年轻人一脸恐慌,不时地问过头去探看追他的那个人。 可是,一不小心,鞋尖踢到了石板与石板的接缝,重心欠稳,就狗吃屎地趴了下去。 中年人急赶二步,毫个留情地飨以一顿拳脚。 “哎呀!救命啊!打死人了,我……” “你下次敢不敢?”中年人一拳接着一拳地说:“你下次敢不敢?” “不敢啦,我下次不敢啦……” 沈如娴稳重,审慎,她必须要先了解事情的真相才会出手。 沈如婉则不一样了,她娇宠,率直,凡事之凭直觉,只凭一时之气。 今日就是如此,不分青红皂白,也不管三七是否二十一?霍地飞掠而上,挟着一股愠怒之气,一把揪起那个中年人,朝后猛力送推出去去! 那个中年人哪里禁得起沈如婉这饱含真力的一推,顿时踉踉跄跄,倒退不及,一跤跌坐在地,口中唉声叹气,眼中泪水爆出肉痛筋麻,一时之间爬不起来。 “哎哟……哎哟……你这个姑娘怎么出手伤人?” 沈如婉美目圆睁,柔荑扦腰地说“那你又为什么出手伤人?” “我?”中年人皱眉蹙鼻地说;“我是在教训不孝的儿子!” “他是你儿子?”沈如婉怔了一怔,她有些气馁了,但还是强声地说:“那……那为什么要打得这般凶?” 中年人满口地吸足了一口气,然后理直气壮地说“他沉迷赌博,苦劝不听,三番五次地偷窃家中的钱财,浪掷在赌场之中。 今值过年,又把我准备办年货的银子也偷去给赌了,实在是气不过,才追出来修理他,教训他!” “这……”沈如婉傻眼了。 她不怪自己脾气不好,却怪自已运气不好,偏偏又会碰上一件不该管的家务事,尴尬事,倒霉! “‘这’什么?难道我教训儿子也教训错啦?” 沈如婉一脸羞愧,一脸赧涩,她情怯理亏地说“老伯,对不起得很,我原是好意,以为那……” 中年人立即把话接了过去.他说:“你的好意我也看得出来,但是,姑娘,你事先必须要问问清楚,而目出手也不要这般重呀! 哎哟……” 那个被敲被打的年轻人见状也回转了过来,毕竟是父子连心,他领时蹲在中年人身边,关切地说:“爹,你怎么啦?跌痛了没有? 跌痛了没有……” 沈如娴焉敢怠慢?二妹闯祸了,一半也是她照顾不周。 她急急忙忙地纵过来,双手扶起了那个中年人说:“老伯,实在抱歉,请恕舍妹一时莽撞……” “好了,没有什么?事情已经过去了。” “老伯大量,小女子感戴于心。”沈如娴转向年轻人又说“爱之深,责之切,这位大哥,令尊此举全为你好,酒色嫖赌,都会丧人心态,一如泥沼一如火坑,越陷越深,越焚越烈,沉湎下去.最后必将身败名裂!” “多谢这位大妹的金玉良言,小可已知错了,从今以后,必当守身克己,奋发向上,绝对不再涉足那喝人血,吃人肉,连骨头也不吐的地方了!” 中年人一听颇感意外,不禁凝视着他儿子好一会,然后转向沈如娴姐妹,面露喜色地说:“果真如此,我这一跤挨得太值得了,这位姑娘,我谢谢你了。” 沈如婉仍然是闭口无言,她觉得丧气,感到窝囊。 沈如娴说:“好,那我们姐妹告辞了。” 她毫不客气,老的少的之谢忱,照单全收! 中年人又开口说话了,他说:“看二位姑娘风尘仆仆,身背宝剑,必是武林中的侠女,必是他方的人士,年关将届,何不到寒舍过完了年再走!” 年轻人接口说:‘对!我们姓严,家父严应信,小弟严子厚就住在前面不远处,右手拐弯第一间就是。” 人家连名带姓都给报出来了,沈如娴也未能太过吝啬,她说“我们姐妹姓沈,家住浙江,但已有事在身,不宜多加耽搁,有拂二位好意了,再见。” “再见。” “黑白双娇”继续地朝长街行去。 沈如婉抿着嘴,垂着头,她总是感到心头耿介,不是滋味。 沈如娴疏导了,挑逗了,她无话找话地说:“二妹,可要吃点东西?” “不,我下饿。” 当然不饿,她们刚吃过午膳不久。 “那喝点什么?” “也不要。” “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何必再挂在心中?” 沈如婉突然抬起螓首,圆睁美目说“姐!诚如你所说的;‘赌博会教人倾家荡产,身败名裂’!也诚如严子厚所说的:‘那是喝人血,吃人肉,连骨头也不吐’的所在,地方官为什么准许它开设下去呢?” “广增税源呀!” “喔!只为增加税收,就可以不管人民的死活?” “他们也有一套冠冕堂皇的辞理,说什么‘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那种场所一如酒楼,一如妓院,乃是人们游乐的地方,消遣的地方。 但只要你立定脚跟,不为所诱,银子是装在自己的口袋里,谁又怎奈你何?” “哼!一套歪理!” 话是不错,但人与生俱来皆带有劣根性,只是有些人受了后天的礼教,能节制,有保留,于是理智强过欲念。 “有些人则我行我素,放荡成性,欲念遂掩蔽理智了。” ‘那有些人就抓住下人性的弱点。乘机做起败德无耻之行当了。’ “对呀这就所谓‘周瑜大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哼!可悲!” 姐妹二人边谈边走,出了西门,跨过桥梁,忽见护城河旁有个人在踌躇.在徘徊,这似乎有些反常。 欣赏风景么?踏青纳凉么? 天寒地冻,年近岁迫,这怎么可能,他显然是在喝西北风! “黑白双娇”不禁加以注意了,果然,那个人未几仰天悲叹一声说;”天绝我也!”继之跃身朝河中跳去! 护城河挖得十分宽阔,河水悠悠,回转不息.只是两岸为薄冰所冻结住,侵占住。 因此流动并不顺畅,却造成了中间加倍的湍急,加倍的汹涌。 “二妹,快!’ 沈氏姐妹既有所备.警惕在心,就不会教人如愿了。 沈如婉不待乃姐活落,早已一式“飞燕穿柳”,够快,够准,在千钧一发之际,险险然正好扭住了对方的肩膀! 沈如娴随后而至,她说:“阁下,蝼蚁尚且偷生,你又为何这般的看不开呢?” 那个人看起来有三十出头,皮肤白皙,长相也颇斯文。 但是,行动迟缓,双目无光,显得已然缺失生机活力。 他抬头看了沈如娴姐妹一眼,然后叹息一声说:姑娘,你救了我一时,却救不了我一世,用为,我死意已决。” “什么事情会有这般严重?” “说了无地自处,徒惹笑话。不说也罢!” “男儿西北有神州,莫滴堍西桥畔泪!” “我幼读圣贤之书,这点也是了于心胸。” 沈如娴脸色一正,说:“那你上无高堂?” “有。” “你下无妻儿?” “有。” ”这就对了。”沈如娴言严词正,声色俱厉地说:“你若一旦轻生.那高堂由谁奉养?那妻儿何人抚恤?” “就因为无颜再相见高堂老母.也无脸面对妻小儿女。” ”听你之言,似乎是做出了很大的错事?” “是的。” “做错了事可以设法补救,或者立志悔改。” “奈何补救不了,正是悔恨万分,才在此自寻了断。” “究竟做了什么错事?说来听听,或许我们姐妹能够帮你。” 那个青年人又刻意地、个别地看了“黑白双娇”一会.然后摇摇头说:“多谢二位姑娘好心,但这种事你们是帮不下我的。” “何妨先说说看?你刚才不是说了么?‘救了你一时,却救不了你一世。’既然死意已决,又何必怕人笑你?也耽误不了你多少向阎王报到的时刻!” “好吧!”那个人沉吟了一下说:“敝人姓梁,名公适,虽然称不上‘十年寒窗’,虽然也没有‘三更灯火五更鸡’的地步,但是,我性喜读书却是事实。 “成家之后,就在长街上的一家泰祥绸缎庄担负账房之职,多年来倒还胜任愉快,安居乐业。” 他略一停顿,又继续地说了卞去;“上个月,记得就是上个月的今天,不才我一连有三天的假期.东家为了慰劳,为了奖励,还特别赏下三个月的薪金。” 梁公适喘息了两下,吞咽着一口律液说“大凡经营门市零售生意的,多半注重夜市晚场.是以从业人员,都是晏起晚睡,每日卜午总要到辰时才肯起来。 而那天,我一直睡到巳牌时分,尚埋在热被窝中打呼噜,可是,耳朵中却听到前面客堂中有人大声小声地在吆喝了。” 第20章 “我虽然恍惚.我虽然迷离,但并未熟睡,还分辨得出那是我知友严子厚……” “啊!是他!”沈如婉不自禁地冒出了这么一句。 梁公适抬头望望“黑娇女”,疑惑地说:“二位认识严子厚 沈如婉又脱口地说“还有他父亲严应信!” “哦!这……你们……” “我们只是认识。”沈如娴淡淡地说:“你继续说下去吧!” “好的。”梁公适的精神似乎好转了很多,他说:“那我就以当时的口吻和情景重复它一遍!” 十一月初十,冬至刚过。 严子厚在家闲着无事,实在感到无聊之极,他就踱出大门,习惯地去了泰祥绸布庄。 见梁公适不在店中,经过探询,里面伙计告诉他对方休假在家,不由喜上心头,立即兴冲冲地赶去对方家中。 跨入门槛,步进客厅,可是,客厅里空空荡荡,一不闻声息,二不见人影。 严子厚意会在心,他对梁公适家境一切非常的熟悉,这个时候.老母在后堂念经礼佛,娇妻在厨房烧饭洗衣,孩子尚在学堂上课未归.而梁公适本人呢?不猜也知,必然是抱枕拥被.隆中高卧,仍在贪恋着那永远也睡不饱的懒觉,因此,他当然要大声地嚷嚷了. “梁夫子,现在什么时候厂,你还在梦黄粱,会周公?” 有一年,城中一间私塾的先生患了感冒,身子不适,就情商着请梁公适去代教一个月的书.自此以后,有些人管叫他为“梁夫子”。 “唔唔……” 梁公适实在舍不得离开那甜美的梦境,那暖和的被枕,他转了一个侧.翻了一个身,依旧赖在里面不肯起来。 “有人说:‘太阳晒到屁股。’又有人说:‘日高三竿’、这些话都是形容赖床或者起得晚的人说的,但是对你还不够看,更算不了什么?日正当中了呢!快起来,快起来!” 严子厚的年纪小不了梁公适多少,而两个人的性情也相差无几,是以结成好友,不比羊左,也赛管鲍。 平日经常天南地北,有时在相互研讨,有时则彼此抬杠,絮絮侃侃,滚滚滔滔,总是谈个没完。 如今.得悉了梁分适休假在家,他焉肯放过这次机会?因此,登堂入室,昂立床前,怎容得对方再超然物外,自封在黑甜之乡? 他也读了一大堆的书,大概是前世积德,今生祖上留下一笔可观的财产。 虽然由他父亲掌管着,但是,养尊处优,饱食暖衣,不像梁公适之苦学,以故赋闲在家,玩岁歇日,成了一名膏粱子弟! “扰人清梦,有伤天和。”梁公适睡眼惺松地说:“我拜托你,再让我睡一会行吧?” “不行?”严子厚斩钉截铁地说:“再不起来,当心我拿冷水来浇你。” “唉!”梁公适一头拗了起来,披衣下地说“交友不慎,贻害无穷.真是悔不当初,起来就起来吧!” 果真是交友不慎,贻害无穷,差一点他身败名裂,家破人亡,连性命也给赔进去了。 严子厚等待着对方一切都弄舒齐了,他说“走!我请你喝茶,我请你吃饭,然后再聆听‘冬烘先生’的宏谈崇论。” “你这是褒我?贬我?还是捧我?烦我?” “各尽其份,一半一半,你书读得比我多.但是,就因为书读得太多了一点,则变成迂腐了,变成固执了。” “咳!这叫立场不同,观点不同.” “别立场了.也别观点了,喝茶吃饭总是谁都一样吧?相同吧?” 梁公适笑笑说;“当然.民以食为天,物无粮水则无以为命。” “那走吧!我们吃饭去。” ”请再等一下。”梁公适进内禀告了母亲,知会了妻子,才同严子厚一起出门而去。 茶楼酒肆.饭店食堂,都是三教儿流,龙蛇混杂的地方,也是各种消息传闻散播接获的地方。 是以,你想探听什么,就到那里去,你要宣扬什么也请到那里去,保证不出数日,必有所得,必具效果! 午时已尽,未牌继起! 梁公适和严子厚坐在同兴楼饭馆雅座的一角,他们吃完了饭,在喝茶,在聊天。 其他的客人也一如他们,各踞座头,在喝茶,在聊天。 这是常情,不足为奇,凡是上雅座的客人,多半是清闲的,多半是高雅的,也多半是家里、荷包里存有一些银子的人。 不然的话,寅吃卯粮的人,出卖劳力,也出卖时间的人.哪有这种工夫?哪有这种享受? 而雅座上饭菜的价目也比普座上要高出不少呢!贵上几成呢! 你看,跑堂们送茶送水,还是那么殷勤,脸上一点也没有不耐的神色,厌烦的模样.这就是看在钱的份卜,银子的功劳! ”老王,翠红院里上二天又新到了一位姑娘……” “嘎!”这仿佛是振奋剂,强心药.那个被称姓王的人不待对方话落,就迫不及待地说“多少年纪?漂亮不漂亮?” “大概十五六岁,我想她一定漂亮。” ”老赖.你这是什么活?”姓王的人拉长了面孔说:“什么是‘大概’?什么是‘我想’?吊人胃口嘛!” “新来的姑娘多半皆是十五六岁.而翠红院中物色的人也必定是漂亮、” 姓王的人不由愕着脸说:“照这么说那位姑娘你还没见过喽?”’ “个错,我也是刚刚听说。” “嘎……这倒是一件新鲜事,你老赖是癞皮狗、绿头苍蝇,姑娘已经来了两三大,竟然还会闻不到?嗅不着?” 姓赖的人听了不以为忤,他叵而振振有词地说:“就因为我擅闻善嗅,风力总要比别人得悉得早,知道得多,你呢?哼!目聋耳聩,还冒什么大气?” “你……” 再听听另一桌人家在谈些什么? “小杨,你昨天的手气如何?” “不错呀!赢了二十几两银子.所以才请你吃饭喝茶、”小杨洋洋得意地说:“你呢?小林,怎么垂头丧气的?连一点精神也没有?” “唉!别提了。”小林喟然叹息着说:“最近我的运真背,一连输了五天,百把两白花花银子全都泡了汤!” “这又算得了什么?赔钱原本如此的,不是输,就是赢,有道是‘胜负乃兵家常事’,去翻本呀!” 小林惨然地笑了笑,继而无言地摇摇头。 “怎么?失去勇气了?” “不是的,我这两天手头不方便,有一笔钱还未收到,如今是口袋里袋磅锤,凭什么上翻本呢?” “原来如此。”小杨慨然地说:“没有关系,我借给你。” 小林黯淡地眼睛顿时一亮萎靡的精神立即一振,说:“好,找们这就去!” 两个人双双站了起来,下楼结帐走了。 严子厚听了心中跃然,他两眼望着梁公适,虚心地说:“夫子你家有娇妻,我未敢招你去妓院,但是,场子里不妨去看看.去荡荡。” 他越说越顺口,几乎有些怂恿了:“有兴致时可以来它二把,赢了当然不在活下.假如输了三二十两.也不伤元气,不伤大雅。” “不太好吧?”梁公适迟疑地说:“那种地方我从未去过。” 他家无恒产,必须早出晚归.依借着那份替人记帐的薪俸,上要旨奉高堂,下要供养妻小,哪有余钱涉足这种场所? 再说,时间上也不允许呀! 严于厚则不同了,他虽然本性不坏,但是,饱食终日.无所事事,难免有时候会去走去逛逛,幸而少时多读诗书。交的乃是良朋益友,因此也有所节制.还不致于滥或沉湎其中。 “我也很少去呀,但逢场作戏.在所难免,不然你这三天假期如何消遣,如何打发?” “唔——”梁公适也心动了.他说:“去看着就去奇書網電子書看看,应正又不一定要玩。” “对呀!那我们也走吧!” 昌化城内大小赌场有好几处.但规模较大的只有二家. 一曰“吉祥”,一曰“如意”。 吉祥位于南郊,里面兼营餐饮施舍,还备有酒台.蓄有女侍。 富商巨贾,或达官贵人多匝月流恋该地不归.盖声色犬马,醇洒美人.乐不思蜀也! 如意则开设在长街中的一条巷子里,由于进出方便,不劳车马,不费时间,赚到钱财意兴冲冲的来,输了银子拍拍屁股走路,是以顾客多为中下等人。 梁公适二人一不是富商巨贾,二不是达官贵人,三又不想长期地沉沉沦下去,他们遂信步地踱向如意赌坊而去。 “喔……严公子,好久不见你大驾光临了,这位是……” “这位是我的朋友,姓梁。” “梁公子,幸会,幸会。” “二位公子请,请。” 一到巷子口,就有二个人阿谀奉承,打躬作揖地在招呼了。 当然,凡来赌场的人都是他们的衣食父母.他们焉能不巴结,焉能不卑恭? 赌场内光线暗淡,空气污浊,声浪鼎沸. 里面形形色色,什么赌局都有,什么赌具皆备。 牌九、麻将、铜宝、三公、大小、单只等等应有尽有。 严子厚是识途老马,他带领着梁公适逐一巡视,逐一观察以及逐一讲解. 梁公适是聪明人,他一点就透,认为牌九麻将虽然易懂易学,但一时却难以熟练,大小单只和铜宝则过于单调,过于乏味,下注只凭意念,只凭运气 以掷骰子较为刺激,较为过瘾,因为它乃是相互对掷,手力的轻重聚散,骰子的跳动运转,都能潜入目光,都能扣人心弦,是以梁公适选择了掷骰子。 第21章 “么二三呀!”。 “四五人呀!” “五点。” “大三元,豹子,豹子!” “哈哈,统赔。” “满堂红!好一个满堂红。” 呛喝声此起彼落,欢笑声左右染传。 他们二人挨了进去,起先,一两一两地下,渐渐地改为二两、五两、以至十两。 半天不到、别人有输有赢.而梁公适和严于厚却尽罄所有,口袋里全都空空如也。 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了。 诚如同兴楼饭店平的杨姓客人所说:“有输必然有赢,胜负乃兵家常事,翻本呀!” 是以,第二天.第三天,梁公适伙同着严子厚又去了,结果,他们一如姓林的那个客人,手气真背,仍是输家。 梁公适心有不甘,他非到把输出去的银子给赢回来。 奈何天不从人愿,一个月下来。非但输尽了多年省吃俭用的积蓄.最后连祖上留下来的栖身之所,那栋老屋也垫了进去! 就这样,彷徨无依,悔恨交织、他对不起亲人,也对不起自己思之再三,唯一逃避的办法,那就是自求解脱,自寻了断。 沈如婉不由听得柳眉高挑,杏目圆睁.她气愤填膺地说:“姐,这种场所,我们去把它给挑了吧!免得再继续害人。” 沈如娴只对她二妹抬了抬手,却面向着梁公适追探地说:“你一共输掉了多少银两?” “现银三百余两。” “房子呢?” “房子也押了二百两。” “押在赌场里?” “是的。”梁公适喘了一口气说“如意赔坊内设有银楼,开着当铺,以备输光了银子的人不时之需.他们收兑钱庄里的银票,或押当玉器手饰什么的。” “你写了借据给他们?” “不只借据,还有房契。”梁公适说得硬咽.说得赧涩。 “嗯——这样吧!”沈如娴审慎地说:“你且先回去,我们姐妹设法把那些银子给筹出来。” “真的么?”梁公适有一脸的希冀.但也有一脸的狐疑。 沈如娴郑重地说:“这岂能儿戏?当然是真的。” “姑娘贵姓?” “我们姐妹姓沈。” 有道是“嘴上无毛,说话下牢。”沈如娴唯恐对方信不过她所说的活,又加重语气地说;“三天之内.我必将你的银子和借据房契送到府上。” “这怎么敢当?”梁公适惶恐之中带有三分喜度,他说;“沈姑娘是住在……” “我们本来只是路过此地.并未落脚住店.如今就在隆昌客栈住它几天。” “那三天之后,不才到隆昌客栈前去趋谒沈姑娘好了。” “悉听尊便。” “不才这就拜别了。”梁公适抱拳过头.深深地朝“黑白双娇”躬了下去,然后转身走了。 沈如娴眼望云天,屹立当地,她接下了这副担子,思虑着如何安排,如何解决。 “姐,走呀!”沈如婉感到不耐,她开始催了。 “哦!好。” 两个人倒返而回又朝昌化城内走去。 “姐!我们先去赌场,还是先住旅店?” “当然是住旅店。” “你准备如何处理呢?” “唔—一第一,催一个可靠的人,去沈家庄取六百两银子.第二,把随身携带的金叶子和珍珠给变卖了……” 沈如婉顿时接口地说;“你准备自己偿付?” “有什么个对?” “不行!”沈如婉鼓起了腮帮子说:“我不答应!” “那你将如何呢?” “去赌场追讨。” 沈如娴螓首轻摇地说:“这种事不是我们所能做的。” “为什么不能?” “我们乃是女流之辈,女人家好意思进赌场么?更遑论去闹事了。” “怎么?女人家不是人呀!”沈如婉使出了惯用的撒手锏,她又赌气又撒娇地说:“你不去.我去!” 她说完后立即加快了步伐,直向长街冲去。 “哎!二妹,等一等,等一等,事情慢慢地商量么!” “没什么可以商量的,两句话.两条路,你去也是不去?” “去,去,这总可以了吧!” 沈如娴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她面对着这位小妹.没有辙,不得不投降。 沈如婉脸上的寒霜化了.春花开了,樱桃绽了! 她娇消一声说:“姐,你真好,那我们这就到赌场去!” “不!我们还是先住旅店。” 沈如婉的美目又瞪起来了。 但是.这次她不是生气,而是怀疑.因为她深悉她大姐凡说过的话决不会更改.也绝时不会骗她。 “为什么?” “改变形象。” “改变形象?”沈如婉弄不懂她大姐葫芦中装的是什么药?追问着说:“什么形象?” “王法虽然没有订定女人不能进赌场,但是,女人进赌场的确太过耀眼,尤其是我们背着宝剑,更是惊世骇俗。” “因此,何不来个乾坤倒转,我们也来改穿男装。” “妙呀!”沈如婉一听雀跃起来了.她欣然地说:“那我们快到旅店中去!” 进了隆昌客钱.“黑白双娇”要了一间上房。 待小二送来了茶水,姐妹二人略经梳洗,井喝了几口热茶。 忽然,沈如婉想起了一件事来:“姐!我们的男装呢?” 沈如娴淡淡地说:“弄男装有两条路一是去成衣在购买,二是去租货店租赁。” ”那我们走呀!” 沈如娴摇摇头说:“但是,这两条路似乎都走不通。” 沈如婉听了不由怔了一怔,她愕然地说:“此话怎讲?” “去买去购都不成问题,但是到赌场里面去能带兵刃?” “可以把龙泉留在此地呀!” “旅店广纳上中卜三等之人,而这对凤凰宝剑,乃是父丰以千金购得,我们也爱逾性命,你放心将它留在此地?” “这……”沈如婉的黛眉皱了,蛮靴蹬了,她嘟着樱唇说:“那这该怎么办好呢?” 这个已经成了婚的小妇人,但是,她的模样,她的态度,依旧像个大女孩。 沈如娴见了不禁微微的笑笑说:“你且别急呀!我们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 沈如婉螓首猛抬,她喜上脸庞地说:“哪一条路?你快说呀!” “借。” “借?向谁借?”沈如婉有些纳罕。 “严子厚。”沈如娴解释说:“严子厚虽然也输了不少的钱,但是他家境富有,碍不了事,我们去向他借两套衣服应该不成问题。 并且,将这两口青锋寄在他家也比较妥当,也比较安全。” “对!那我们这就去。” 这对不速之客来到了严应信家的大门口,应门的家人一见之下,不由惊奇方分,疑惑万分。 因为,严家父子虽然并不热衷,并不注意诗书,但是,他们总算附庸风雅,是读书之第,是文学之家。 二位姑娘,艳丽如花,身穿黑色劲装的一脸英气,若盛开的玫瑰。 身穿白色罗衫的端庄持重,像案头上的水仙,却双双有佩宝剑,该是学武的人,练功的人。 “姑娘,你们找谁?” “严子厚。”沈如娴涩然地说着。 “哦!我家少爷……” 严子厚不待通报,似乎是腿特别的长,耳特别的灵,他已经听到了声息。 三步一脚地由里面迎了出来“啊!贵客临门,欢迎,欢迎!” 沈如娴说;“打扰了。” “哪里的话?”严子厚笑笑说;“小弟只差一点没有倒穿屣履。 请!” 客厅中,严应信正在里面,他展着笑颜殷勤地说:“沈姑娘.你们请坐。” 沈如娴盈盈一礼说:“谢谢老伯。” 宾主落了座,下人上了茶后。 严应信又开口说话了:“姑娘们去而复返,莫非……” “是的,小女子有事要麻烦严公子。” 严子厚精神振奋地说:“什么事沈姑娘尽管吩咐,只要小弟能力听及,凡做得到的一定效芳。” “为了梁公适……” “梁公适?”严子厚听了霍地站了起来,他满脸惊疑地说:“沈姑娘认识梁夫子了?” “唔——” 沈如娴遂将对方寻短的经过说了一遍。 “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严子厚喃喃地说;“是我为了贪图一时之快,一时之兴趣,而害了梁夫子。” “过去已矣,来日可追,严公子何不设法补偿。” “小弟原有此意,只是……” 严子厚抬眼看了他父亲一下,然后垂下了脑袋。 沈如娴继续地说“小妹唯恐梁公适郁忧难舒,再次做出傻事,你可否过去他家中路陪他,劝劝他。” “小弟刚才就是拿了家中的银于去梁家的,不意却被家严给发觉了。”严子厚鼓起勇气说;“爹,你能否将那五十两银子再交给孩儿?” 严应信慨然地说:“我以为你又去赌博,才追回那些银子.既然你是拿去给梁公适的,为父哪有不给之事?” 他喘了一口气又说:“沈姑娘尚且古道热肠,她能替素不相识的人筹钱赎回房屋,我怎不能?” “你就把柜子中所有的一百两全都拿去.其他不够的,我也当尽量设法。” “谢谢父亲,谢谢父亲。”严子厚欢然地射一躬身子,随之举步向后而迈去。 “且等一下!’沈如娴开口阻止了。 她随之站起了身,深深地朝严应信裣任一礼,然后说:“老伯疏财仗义.拯人于急难之中,小女子真是感动莫名。 第22章 但是,那六百两纹银乃是我答应梁立适的,当然仍该由我负责,严公于依旧取五十两应对人眼前之急也就是了。” 严应信慎重地说:“江姑娘家在浙江?” “是的。” “你计划返家搬取银子?” 沈如娴说:“本来小女子也曾经如此盘算过,或着兑掉携带在身的珍珠,金叶,但是,舍妹下依。” 严应信刻意地望了沈如婉一会说:“以老朽数十年的经验和阅历看来.令妹绝不是一个舍不得身外之物的人,想必是她另有妥善的安排和打算。” “不错。”沈如娴也回目瞥了她二妹一眼说:“老伯且勿见笑,寒家乃是武林中人,而舍妹只娇宠成性,秉承了武林人特有的气度,她坚持那批银子去了哪里?必须再从那里给收回来。” 严家父子一听不由怔住了。 严应信忘记了续话,严子厚也忘记了动身。 过了好一会儿,严应信终于瞪着眼睛又开口了:“二位姑娘的意思是要去赌场取取回那批银子?” “是的。” 严应信开心地说:“姑娘还是多加考虑……” 严子厚也立即接口说:“赌场内蓄有不少市井地痞……” “这我知道。”沈如娴坦然地说:“市井地痞不足为患,我刚才曾经说过,寒家乃是武林中人,敝姐妹幼时也学了一些花拳绣腿,虽不精纯,但自信还应付得过去。” 严子厚吁出了一口气,那张开的口不知再闭,那瞪大的眼也不知转动。 这叫什么?这就叫目瞪口呆! 严应信毕竟是上了年岁,见多识广,他钦敬地说“聂隐再世.红线重生,老朽真要为梁公适庆幸了。” “老伯谬奖了。”沈如润却悱然地说:“只是小女子感到这身装束太过碍目.也不太方便……” “姑娘的意思?” “欲向严公子借二套衣衫……” 严应信脱凵地说:“要更男装?” “是的。” “子厚.你快陪沈姑娘进去挑选几套合适的衣衫。” “孩儿遵命。” 第八回双娇乔装拐骗局 是生性使然?是爱好不同? 还是所谓的“形象”关系? 沈如娴选的仍是白缎长袍,沈如婉则穿上了一套黑绨衣衫,“黑白双娇”依旧是黑白双娇。 喔!不,如今应该称作“黑白双骄”! 共同地步出了严家的大门,沈如娴姐妹和严子厚就分道扬镳,各走各的路了。 严子厚是去梁公适的家。 沈如娴姐妹则如如意赌坊走去。 拐过路角,沿着长街.走不多时,如意赌坊已经在望了。 这家赌坊乃是设在巷子里,人在长街上怎么望得到? 不错,的确望得到。 那是因为他们在巷子口搭行一座巍峨壮丽的牌坊! 牌坊上书上描凤,髹黄漆朱.上方匾额上精镶着四个字,烫金凸字,“如意赌坊”,笔力雄劲,气势不凡! “二妹.为避嫌疑,为便响应,你先进去。”沈如娴审慎地说:“我们装着各不相识,然后再见机行事。” “为什么?” “赌场中都聘有郎中、老千和打手!”沈如烟十分郑重地说:“打手是维持着,镇压着赌场内的秩序,这些人正是严子厚口中所说的市井地痞。” “郎中和老千呢?” “郎中和老千则分别主持着,包揽着各种台面和场面,他们用骗、用诈、用手法,挖空心思.想尽方法要掏完来客口袋中的银子。” “真的吗?”沈如婉迷惑地说:“难道别人看不出来?” ”不容易。”沈如娴摇摇头说:“他们的手法熟练、快速,犹如在玩假的魔术师。” “那骗呢?” “骗是二人搭档,相互联手,所谓‘抬轿’。若一人独断、独行.以偷牌、换牌取胜,则叫‘单挑’。” “诈又怎么样呢?” “诈更简单了,只要事先在骰子中灌上铅粒、碗底里装着机关等等,总之,他们是包赢不输.不然,这么多人的生活开销从哪里来?” 沈如婉惴惴地说:“那我们怎么办?”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嘎!”沈如婉眸子突然一亮.她困淆万分地说:“莫非你也会骗、也会诈、也会手法么?” “不错!” “你骗人!”沈如婉感到有受愚的滋味,她娇声地说;“我不信!” “我是说骗人呀!”沈如娴笑笑说:“不过却是用功力去骗。” 这下子沈如婉点到了心.她欢然地说:“哦!原来如此,我懂了,到时候倒要好好地露它几手!” 沈如娴告诫地说:“不可冲动,不能猴急,你必须要看我的眼色、我的暗示才准行动。” “好啦!” “那你去吧!” 沈如婉加快脚步走了。 大约相距十丈之遥的时候,沈如娴也举步跟了上去。 两个人分别地迈入了赌场里,略一巡视,略一观望.她们是有为而来,沈如娴要速战速决.并且,骰子容易动手脚.就有用武之地,因此她也选上了“骰子”。 “下,下,大家下呀!” 赌客们纷纷下注了,有三十吊,有五十吊,有一两,也有二两。 算吊的乃是制钱,也叫铜钿.中有方孔,或曰“孔方兄”,算两的当然是银子了。 “离手!” 场子助手机械似地鼓舞着、吆喝着和整理着台面上客人所押的银钱,勿使散乱,勿使错失。 然后是庄家捞起骰子,有目的、有计划在手掌中一阵搓妥,一旦如意,就“当郎郎”地掷了下去。 骰子在瓷碗中跳动,旋转,首先现出了一朵梅花,继之二朵,最后的一粒骰子终于也停了下来.理所当然的又是一朵梅花。 在家木然的嘴角微微一牵,那是笑容,胜利的笑容,自豪的笑容。 “三朵梅花!”助手高喊着说;“豹子。” 如今轮到客人各别投掷了。结果,上家么二三,对门是一点。 下家的手气算不错,他掷出了一个四五六。 但是,四五六没有豹子大,还是输了。 “统吃呀!大小统吃。” 两个三十来岁的人过来招呼了,这两个人自沈氏姐妹一踏入场子就开始注意了。 因为“黑白双娇”不但星眸朱唇,气质出众,而严子厚所捧出来的衣衫又是选最贵重的,新裁刚缝的.这就更衬出了“红花绿叶”! “哎!阿成,这两个雏儿眼生得很呢!” “那定又是别个城市中的公子哥儿。” “怎么脂粉气这般重?”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了’那个叫阿成的人说:“大凡少爷阿舍,都是在女人堆里呵护之中长大的,脂粉气息哪会不重?” “唔——说得也是,我们过去招待一下,免得对方输了银子心黾感到不舒服。” “不错,财神爷临了门.理应巴结巴结。” “各位,挤一挤,请让个位子给这二位少爷。” 位子让出来了,“黑白双骄”分别坐下去。 而那两个招待也忙别处去了。 “下,下,大家下呀!” 沈如娴姐妹随着大家下注了,二人心意相同,一出手就是二两银子。 其他赌徒见来者人俊衣鲜,出手大方,当门的人不由缩手不前了,让对方去掷骰子,沈氏姐妹当仁不让.毫不客气地把起了门头! 沈如婉聪明,沈如婉好胜,她看过两次就知道其中的诀窍,立时运上了功力,骰子虽然不住地在瓷碗中翻滚,最后总能“如”她的“意”,要几点,有几点。 因此,押在上门的人次次地赢钱。 沈如烟坐在天门,奈何天门不灵,却把把黑色,她只有朝押在她门下的人歉然地笑了一笑。 庄家门神般的面孔屡屡在幻变,但是,他撑得下去,因为,吃二家赔一家并不蚀本呀! 人都有灵性的,人皆知好坏的,原押天门和下门的人遂转移了阵地,大家不约而同地全易位改押在在上门。 庄家感到惊奇了,也有些紧张了。 他凝目注视着眼前的少年人.一不似同行,二又不像功力到家的武林人士.因为沈如婉穿上男装。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更小更嫩! 只有同路人有这等气势,只有功力到家的武林人士有这等功力,他们能随心所欲.他们能在骨牌上留下记号。 因此,凡江湖人落魄异乡,手头缺乏盘缠.只要到赌场中亮出身份,报上名号,对方就会衡量着给奉上孝敬。 逞强是人的通病.不信邪也是人的特性,那个庄家就是如此,他只是认定那个少年人的运气奇佳而已。 因此,吐吐气,舒舒臂,谨谨慎慎地抓起了骰子,小心翼翼地掷了下去。 不含糊,果然是有两手,庄家又掷出了一个“梅花豹”.这“梅花豹’大概就是他的护身神、拿手活。 奈何悲哀的事又重临了,对方偏偏又掷出了三十六点,“天牌豹”! 庄家头上冒了汗.脸上充了血。 助手的元气也消失了,喉咙硬塞了,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一五一十地赔着押在上门的银钱。 赌客的欢笑声,叫嚷声又惊动了那两个场了中的招待。 他们齐步走了过来,不用问,一眼就看出了事情的真相,顿时站在一旁窃窃的私议了。 “阿成,你看这小子可有问题了。” 少爷如今变成了小子了。 “不至于吧?” “那当家的怎会八十老娘倒绷了孩儿?” 第23章 “以前也曾有过呀!再说女人堆里钻出来的少年.平时经常地上下其手,多半都在行桃花运。” “桃花运?” “喔!我是说财花运。” 这两个人在如意赌坊中身份不低,头衔尤多,集招待、巡查、管理于一身,一个叫邱廷宇,一个叫苏坤成. 邱廷宇回目注视了沈如娴一会,满脸狐疑地说:“另外一个看起来好像也不太对劲,阿成,你注意到了没有?” “是么?另一个他输钱呢!”苏坤成看法有些不同。 “恐怕他们是一路之人!” “不会吧!他们是个别的来.而且,两个人从没搭讪,从未交口,似乎互不相识。” “我总觉得这两个人透着蹊跷。”邱廷宇蹙起眉尖说:“别教他们老虎扮猪给吃了.那我们的人可就丢大了。” 苏坤成未敢再坚持了.他说:“那换一个庄家怎么样?” “唔——换庄家!” 苏坤成举步走到庄家的后面,低下头咬了一会耳朵,那个在家就无言地站了起来,转身向后面的一个房间走去。 未几,房间中出来了另一个人.他坐在空位之上,是新庄家。 新上的庄家比原来的那个今年纪大.气势足,他五十多岁.鬓间花白,胡子花白,但体健身朗.眼明手快,该是一位简中高手,此道专家。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行头,庄家换了,骰子当然也换了。 这一来,助手的精神立时振奋了,他的喉咙像是灌足了“胖大海”,他的体内也似喝饱了老酒。 “下,下,大家下哇!” 赌客们的心理是相同的,输了钱想翻本.赢了便于还想多赢一些.因此又陆陆续续地将银子押了下去。 “离手!” 庄家抓起骰子,朝海碗中“当郎郎”地掷了下去。 “六点……六点……又是一个六点!”助于高声地喊了起来:“三个六,‘天牌豹’,统吃!” 赌场中有两项规定,一、有的赌场以点计数,三个六最大,然后三个五,三个四,依此类推。 有的赌场以牌九方式论输赢,三个六还是最大,因为它是“天牌豹”,依次是三个么,“地牌豹”,再来是三个四,“人牌豹”,三个五是“梅花豹”,三个三是“长三豹”,三个二是“板凳豹”。 二、同点数以庄家为大.这却是天下赌客所共认的,因此,只要在家掷出了一个三个六,散家连掷骰子的机会也没有了。 就算你也掷出了三二个六,还是输,还是被人吃。 沈如娴见时机已熟,她站起来了,说“这位兄台,你赢了银子应该歇歇手,让我这个输钱的人也翻翻本呀!” “好吧!”沈如婉一对上乃姐的目光,就知道沈如娴有所行动了,她顿时顺手推舟地说:“祝你好运。” “谢谢。” 沈如娴转向在家说:“我输急了,想来大的,我们单独地玩它几把怎么样?” 那个老奸巨滑的庄家疑惑地看了对方一会说:“好吧!你想玩多大?” 沈如娴就由怀中摸出了一袋银子,数了一半:“五十两。” 果然,庄家一脸慎重了,其他的赌客也是满面惊容。 因为,五十两银子在富者眼中也许算不了什么,但穷人却能担上一年的粮啊! 骰子在庄家掌中一阵搓转,然后再次朝海碗中掷去。 “当郎郎”的响声过后,竟然又是三个六! 有人在惊叫,有人在叹息,但也有人在微微地笑着呢! 那是庄家.那是助手,还有邱廷宇和苏坤成! 沈如娴虽然仍旧没有摸到骰子的边,但是,她面不改色地又将剩余的五十两推了过去。 那个庄家踌躇满志了,可是,他这一恃才,这一傲物,心中一个人意手下立时出纰漏。 骰子一蹦.二个大依然,另一粒却转出了梅花,双六是基座,梅花是点数五点! 沈如娴的机会终于来了,她含笑然后抓起骰子,忽然,笑容在她的嘴角边凝了一下。 因为她感到骰子的体质有异,骰了的重量也有异,顿时明白上一个庄家只是郎中,的确是技巧,凭的是手法,而这个庄家则是老千,用诈术,施欺骗! 但是.她不予点破,不去惊动,假痴假呆地用了二三把,才掷出了二个三点,一个二点。 “五点胜二点,吃!” 对方的助手又将五十两银子给耙了过去。 这一下沈如娴摇头了,叹气了.那当然是装出来的,她又往怀中一阵掏摸.须见才小心翼翼的掏出了一只小巧玲进的荷包袋来。 二报玉笱,似铰剪,像牙筷,从里面钳出了一颗拇指般大小的珍珠。 有些惋惜,有些眷恋,最后才毅然地说:“庄家,这个你们收也不收?” “唔——”在家也是装假地迟疑一下说:“收!” “估多少?”沈如用将珍珠递了过去。 ”三百……四百……就算四百两银子好了。” 庄家仔仔细细地地审慎慎重重地坚定之后,又将该颗珍珠交还给对方。 “好,我先押一百两!” 沈如婉漠不关心,好像她们果真是互不相识。 其实,从小到大,她一问敬重乃姐,信服乃姐,沈如娴生性稳重,处事明快,很少有失误或过错。 结果,庄家再次地掷出厂一副三个六,一百两银子泡汤了。 “唉!我的手气真坏呀!” 庄家诡秘地奸笑了一声,他矫情地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说不定等一下你反败为胜,全赢了回去。” “真的吗?” “真假谁也不敢保险,那要看你的手气是否转了。” “说的也是。”沈如娴说:“还剩三百两我全押了!” 围在周围的赌客都瞪大了眼睛,都摒住了气。 这等气派,这种场面,在南郊的那一家是经常有的.但是,如意贿坊内却不多见! 庄家虽然成竹在胸,胜券在握,但他还是十分慎重地抄起骰子,在手掌内一阵搓捏,一阵旋回。 谋定而后动,待骰子有了方位,有了次序,才撒开手掌掷了下去! ”当郎郎”的几声脆响起处,如金玉击撞,如珠玑抖落,骰子“骨碌碌”地在海碗中打转打转。 过了片刻,一粒开始定了,是六点,第二粒也停住了,又是六点,须臾,最后一粒转动的力量终于渐渐薄弱了,轻微了。 它虽然仍在转动,尚未停止,但是,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出,朝上面一方的点数赫然也是六点! 在家股上现出了胜利的笑容,傲然的神态,助手也是,两位招待、巡察以及管理的人当然更不会两样! 只有赌客,只有旁观者,赌客和旁观者凝注的面色在幻变.摒住的气息在感叹,他们惊奇,他们惋惜。 惊奇这位庄家的功夫实在太深,惋惜这位相公的运道实在太差。 但是,天有不测风云呢!有道是盖棺才能论定。 在事情尚未完全停歇的时候,不要太早认定,太早认定,就会成为传言,就会发生谣说。 不是吗?请看,那生后一点骰子还在摇摇晃晃,将停未停的时候,忽然,海碗内好象起了波涛,好像飘起狂风,哪料骰子陡然间来了一个大翻身。由六点转成了一点! “啊……”异口同声,音调相同,感受不同。 有人惊惶.有人欢畅. 时转轮回,这一下庄家变色了,助手和招待瞪眼了。 相反的,局外人的旁观者和赌客们却喜在脸上,乐在心头! 只有一个可能,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对方掷出了一个么二三,或者也同样的是一点。 但是,这个可能,这个机会,照一般说来似乎不大。 沈如娴随意地抓起骰子,随意地掷了下去,从容而不迫.干净而利落。 “嘎!二点,散家赢了。”又是一个同声而异口。 “赔钱。”当着里外这么多人的眼睛,庄家干咳一声,只有红一红面孔,声软气弱地说着。 “是。”助手也是不情不愿地应着。 他拉出了抽屉,几乎罄尽一日所得,很辛地点出了三百两纹银,推向比如娴的面前。 沈如娴收起了珍珠.然后轻松地说:“果如你在家所说的‘胜败乃兵家常事’小生的手气终于转了。” “既然转了,就得把握,别让它悄悄地给溜走。”她微微地笑笑,继续地说:“这三百的我冉博它一次。” “好!”庄家坚毅地说:“我接受。” 他抓起骰子,在掌中毁戥了几戥,衡了几衡,心中不由诧异了。 困淆了。 因为,布在里面的物体没有移位,没有散落,以他刚才的手势,百分之百.绝对应该是三个六点.怎么其中一颗会转成了幺? 真教人百思莫解! 这位庄家,乃是如意赌访中的前辈,王脚。 主人尊他,惜他犹如公侯,犹如瑰宝。 而他呢?他小巧小智,脑灵手灵.实在也不负人望.只要他一主局.十赌十赢.百战百胜,谁也难以在他的手底下讨得了好去! 重新地布局,再次地定位,小心又小心,谨慎又谨慎,为了面子,为了声望,至少,他务必要把那三百两纹银给赢回来。 以机械的动作.用熟练的手法.骰子又跳落在海碗内旋转厂。 果然,这位庄家确有一手,骰子转来转去,最后显现上面的总是六点! 沈如婉鄙在颜面,动在心扉,她再次地运起了功,催动了气,暗暗地将真力*向那海碗里面。 第24章 沈如娴学承家传,内功精深,散聚随心,就算是钻是戒,也能叫它直立倒坚,何况骰子,骰子又算得了什么?当然任由她的意志摆布了。 “么二三!” 不得了,赌场内起哄了,蠢动了,因为么二三最小.庄家若是掷出了“天牌豹”.散家就无权比赛,吃!同样的,庄家掷出了么二三,散家也就下必较量.统赔! 庄家脸如土色.他如坐针毡.立即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含混地说;“有鬼,有鬼,必定有人在使诈术!” 邱廷宇顿时接口说;“谁?是准在使诈术?” 庄家虽然不知谁在搞鬼?但是,二人对赌,动手脚的当然是另一个人无疑。 是以,他瞪起眼睛,戳着手指,语气肯定地说:“他,就是他,是他在使诈术!” “使诈术的乃是你们赌场!”沈如娴转向众多赌客一语双关地说;“各位.赌场以种种手法,种种骗术诈财、敛财,你们看见了,对方一旦输了,就恼羞成怒,强赖银子,还藉词倒扣帽子,诬赖客人,欺侮客人。 所以,这种地方犹如火山,犹如深渊,以后大家还是少来为妙!” “胡说八道!”邱廷宇哪容对方再说下去?他猛喝一声,说:“我打你这个逞口舌、使诈术的小子!” 沈如娴眼明手快,首先,她抓起了海碗中的三粒骰了,因为这是证据,证据在手,到时候就不怕对方狡赖。 然后,身子一斜,避开了邱廷宇的来掌,礼尚往来,起身也奉回一式,削向对方腕脉之间! 邱廷宇不禁悚然而惊,他怎么也未想到,一个公子哥儿,羸弱如斯,娇嫩如斯,竟然会是身蕴功力的圈内人,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慌忙沉臂,匆促倒退,才险险地躲过了那神来之招! 他幸运,他侥幸,因为沈如娴要抓骰子,冈为沈如娴反坐急起,以致招迟式慢,不然的话,邱廷宇躲得过吗?恐怕那只手掌早已保不住了。 “哼!伪赌诈财,仗势欺人!” “好小子,怪不得你如此张狂,原来还会三拳两脚,嘿!等着瞧吧!”邱廷宇立即转向苏炼成说:“阿成,快纠集那些护场的师傅和弟兄,来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也好让他知道此地是什么地方?什么场所?” 他倒是识货,彼此只交换了这么一招,而且并未将他伤着,就晓得眼前这个少年人决非泛泛之辈。 因此,表面上说得很硬.内心里感到茬怯,遂广招人手,以壮声势。 “一个童音未脱,孺毛未干的小子,又何必劳师动众,我就来教训他!” 苏坤成不知进退,他想展身于,他要充英雄.袖子一捋,拳头一提,顿时朝沈如娴扑了过去。 沈如娴脚尖一转,娇躯一回,对方的拳头就由胸前空划而过。 她见苏坤成的招式用老,重心已失,遂扬起了纤掌,顺手推舟,拥波助澜地向对方背上一拍,一声脆响起处,苏坤成已是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地冲出去了五六步。 最后,还是止不住脚,黄狗吃屎,趴在地上! “谁?是哪一个不长眼的小子,敢来此地撒野?” 护场的弟兄已经赶来了,有七八个之多.他们的年纪都在一十几岁,穿的乃是黑绸赛扣的紧身劲装,威武、雄壮。 “他.就是他!”邱廷字戳着手指说“就是这个小子在此地开场子,还打人呢!” 他现在是气势二盛,喉咙也定了起来。 “好小子.你莫非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其中一个只知骂人.却不知问问事情因由,就贸然地挥拳打了过去。 其实,不用问,也无权间,他们原本就是被人请来当打手的,东家有理,他们要打,东家无理,他们也是要打,不打就没有饭吃,没有钱拿。 你说,能问理么?能不打么? 有道是“水来土报,兵来将挡。”沈如娴应战了,但是,这种脚色焉会放在她的眼中? 果然,三转两转,吃亏的还是场子里的人。 一个不行,加上一个,两个还是不行,第三个又上去了。 这就热闹了,四个人打在一起,范围广了,场所也广了。 赌客们胆子较大的避在远处观看热闹,胆子较小的唯恐波及,干脆脚底抹油,出门走了。 “你们以多数少.以强凌弱,本姑……公子实在看不过去,来! 我也觉得手痒瞧瞧你们有多大本事?” 沈如婉借机也开打了,霎时间拳飞脚舞,椅滚桌翻,满地都是骨牌.到处都是铜钿…… 她可不像乃组,沈如烟宽大、恬澹、谦抑、仁厚,不为己甚多半是点到即止。 沈如婉则骄横、刁钻、泼辣、任性、烟视媚行,因此她的对手立即眼青鼻肿了。 “丢人现眼的东西,你们都给我下来!”有人在哈喝了,那是师傅。 俗解说:“打了小的,出来老的。”诚然,徒弟输了,做师傅的焉能缩头不出? 师傅有两个,一个年在“不惑”,红面、秃顶.少了一只眼睛。 一个“耳顺”不到,狮界、暴牙,少去一只耳朵。 少眼的叫蔡鑫,绰号“干里眼’,缺耳的叫孔瑞,绰号“顺风耳”。 他们原在天目山一带做些无本钱的买卖,人称“天目二怪”。 自被聘进如意赌功以后,绰号改了,赌客们戏称他们为“独瞪(等)”,“单听”。这该是麻将里没有麻将,只有吊了。 同样的情形,同样的脚色.他们喝退了被人整得七岑八落的徒众之后,一样也不间青红皂白.一个接战一个。 蔡鑫孔瑞于底下的确有两下子,但又岂是“黑白双娇”的敌手?七八招一过,孔瑞已经手忙脚乱,气喘吁叮了。 蔡鑫的年纪虽然较轻,但情况却是更糟,坚厚结实在背脊遭沈如婉击中了一掌! 这个是沈如娴的功力不如乃妹,这也不是“顺风耳”的本领高过“千里眼”,乃是“白娇女”手底下总是留了情,“黑娇女”则我行我素,尽力发挥。 蔡鑫受创,恼羞成怒,他正拟回身反噬、忽然间内间房门口又有一个低沉雄劲的声音在喝阻了;“蔡鑫!你们住手……” 闻声知人,蔡鑫和孔瑞立即个别跳了开去,然后双双肃容躬身,朝站在房门口的那个人说:“见过主人。” 他真是赌场里的主人么?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那个被作主人的人年纪六十出头,白髯白发.但精神矍铄,他性黄,名十一,外号“赛黄忠”,江湖上人称十一哥,乃黄石山庄庄主黄九公之堂房兄长。 因开赌场的拜弟“赛赵云”赵大龙身染黄疸恶疾,不宜劳动,急需修养.而赌场中龙蛇混杂,必须要有功力相当之人出面主持,于是星夜求助于他。 黄十一碍于情面,只有勉为其难答应下来,但是,赵大龙之病一直来见痊愈,他也就一直主持至今。 在赌场一发生事故的时候,黄十一就已经知道了,他看到“黑白双桥”和众家打手的周旋.他也看到“千里眼”和“顺风耳”忙乱的模样,真是见在眼中.惊在心底. 这两个年未“弱冠”的少年.竟然会有这身精湛的技艺,高深的身手,出人意表。 赌坊内无人能及,就是黄石山庄里的人,恐怕也不是人家的对毛,因此.他知机地喝退了蔡鑫和孔瑞了。 这两个人必有门派来历,这两个人该是名家子弟,但是,黄十一搅尽脑海,搜遍枯肠,却始终想下出来。 他抱起双拳,略含笑意地朝“黑白双娇”说:“二位公子.请恕手下之人不谙礼数,诸多得罪,老夫这厢谢过了。” “说什么得罪,说什么谢过,前辈客气了。”沈如娴见这个老人生得相貌堂堂.又自承过错,因此她也回上一礼说:“只是贵场图赖在偿的银子,望能下还。” “嘎?”黄十一脸色一整说:“有这回事么?” 邱廷宇见状立时走上二步,不安地说;“那是主局的庄家说这位公子搅鬼使诈。” “唔——”黄十一见众赌客分别地围了过来他略经思虑,身子微微一侧说:“二位我们到里面去谈谈好吗?” 沈如娴也略经沉吟,然后说:“好。” 房间内整洁无华,三排太师椅布成了一个“同”字形。 宾主依次地落了座,黄十一首先开口说“主局的人说使用诈术,不知公子有何解释?” 沈如娴却不作解释,并且有着默认的意味说;“以弊制弊,于心无愧。” “你是说本赌协有诈?” 沈如娴泰然地说“应该是的。” 黄十一沉声地说:“阁下所说该有所据!” 沈如娴微微一笑说“那贵赌访说话可有所据?” 黄十一转首朝那个主局的庄家说:“事情究竟如何?说!” 他声色俱厉,面露很容。 那个庄家嗫蠕地说:“属下掷骰子的手法向有自信,绝少出错,而今日……” “今日失了常?控制不了?” “是的。”那个庄家答得窘然,答得涩讷。 “混账!”黄十一勃然地说;“你这样就能说人家诈么?” 沈如娴及时地摸出了三粒骰子,她放在茶几之上,说:“这就是贵赌场刚刚所使用的道具。” “道具?”黄十一愕然地说“此话怎讲?” “不错。”沈如娴淡淡地说:“它乃是诈的明证。” “阁下说笑了。”黄十一不以为然地说:“赌钱若不用赌具,又怎么能论输赢?” 第25章 沈如娴办抬眼看了那个在家一下,而那个庄家也正在偷偷地回望着她,脸色有些阴啥不定,神态有些畏缩战栗。 但是,沈如娴必须予以点明,加以破坏,教对方有所警惕,有所收敛,免得不断地客人、戕人。 “这些骰子不同一般,它能随心所欲、包赢不输!” “是么?” 一年多了.黄十一对赌场内的黑幕只知大概,并不深人。 当然.因为这不是他的事业,义之所在,只不过暂时地替拜弟坐镇罢了! 沈如娴随手拉起其中之一粒,运上真力,忽听“啪”的一声,骰子裂了,一颗铅珠顺势滚坠而下。 房间里的人个个面现惊容,他们谁都意料不到.这个貌不惊人的少年人竟会身蕴如此精深的神功! 黄十一惊诧之余,赫然震怒。 他环视一干之入,说:“这是谁的主意?” 忽然.他手指戳向主局的庄家,愤愤地,愎悍地说:“是你!” 那个庄家觳觫了,他立即垂下脑袋.躬下身子.分辩地说:“是……是……是二位巡察交待下来的。” “邱廷宇——” “属下在!” “你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因为另一位公子使诈在先。” 当时邱廷字并没有想到对方会有这么高的功力,如今见到了,也领悟到了,是以他肯定地说着. “一派胡言!”黄十一了然在胸,因为他身侧武林,自思自己勉强也做得到。 略一思沉,又转向沈如娴说:“二位莫非是有为而来?” “不错。” “为的什么望能示下。” “有一个叫梁公适的.偶一失足,就陷入泥淖,几乎以命相殉。” “阁下就管下了这档闹事?” “不该吗?”沈如娴审慎地说:“以在晚辈拙眼,前辈应该也是武林中一名高手。” 黄十一未置是否,他继续地问:“二位贵姓!” “我们都姓沈。” 黄十一听了心头陡地一动,管自地说;“姓沈……黑白衣衫……”倏然,他皓首高抬.眼露精光,惊疑地说;“二位莫非就是黑白……” “不错。”事至如今,沈如娴也不拟再伪装下去了。 她坦然地说;“敝姐妹正是易钗而弁的‘黑白双娇’。” 此语一出,举室震撼。 难怪她们满透脂粉气息,难怪她们身怀神功绝艺,原来她们是江南沈氏四雄的掌珠。 原来她们是绿林黑道闻而丧胆的“黑白双娇”! “果然是‘黑白双娇’!”黄十一如此地说着。 他曾与二爷沈逸峰有数面之交,但为避免误会,绝口不谈,不作攀叙。 “前辈名号能否赐告?” “老朽黄十一。” “啊!黄百派耆宿当面,请恕敝姐妹无知,尚祈谅宥。”沈如娴又起身拱了拱手。也隐下麦小云和丁怀德他们的交情不说。 “沈女侠且请坐坐.待老朽探明了梁公适前后经过,再作道理。” “前辈尽管请便!” 黄十一和邱廷宇和苏坤成微一示意,他们就立时凑了过去.三个人轻声密语地交谈了一会。 随后,邱廷宇举步朝另一个房间而去。 须臾,他出来了,但手中多了一叠单据文件什么的。 黄十一将那些东西转递给沈如娴说:“这里是九百两银票和梁公适典押的房契收据,请你点收。” 沈如娴霍然站了起来,她深深地施了一礼说:“多谢前辈大义。” “沈女侠多礼了。” 沈如娴捡出了梁上适的房契和收据之外,另在一叠银票之中点取了四百两,剩下的以双手奉回去说:“三百两是梁公适之款,一百两乃是小女子二注所丢。” 至于零星的输出,舍妹已陆续地赢回,两相抵销,应差无几,五百两就此退上。 黄十一说:“这五百两也是沈女侠下注所赢,理应收下。” “说来惭愧,非分之财,未敢领受。” 黄十一笑笑说;“沈女侠真是弊绝风清啊!” 这也是一语双关,沈如娴粉面微微一红说;“前辈明鉴。” 她又转朝邱廷宇他们来个罗圈揖,说;“多有得罪,望各位原谅。” 邱廷宇他们似乎有些受宠若惊,也连忙回礼说:“沈女侠言重了。” “为时不早,就此告辞。” “送沈女侠。”黄十一站起来说着。 “晚辈不敢。” 姐妹二人到了长街,已经是万家灯火了。 她们不回旅店,连自地朝严子厚的家中而去。 刚刚踏卜石阶,严子厚已经迎了出来。 他逗趣地说;“二位公子回来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梁公适,梁分适只是朝沈如娴姐妹拱拱手。 沈如娴笑笑说:“二位公子也回来了?” “不才忽然意会到沈公子不识梁大子的住处,是以伴同着他来此恭候大驾。”严子厚横手肃容说:“二位请。” “请。” 客厅里,冗礼缛节一过后。 沈如娴随之将房契收据和三百两银票递交给梁公适说:“敝姐妹幸未辱命,总算替梁公子讨回了房契和银票,请你点收。” 梁公适一脸激动,他鞠躬如也,忙不迭地以双手捧过了房契和银票,不禁悲从中来,涕泗交流,竟然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自思今生无以为报,唯有将身穿白色罗衫的沈如娴视为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沈如婉视作拯人水火的妈祖娘娘,长萌心头,永世不忘! 麦无铭的第二个目标乃是石家庄。 去找石镜寿父子.去找“雪山蛤模”龚天佑。 是以,他离开了永嘉,顺着前次访寻父亲时候的路线到了馆头小镇。 现今,已经是春回大地。 到处是金吾不禁,到处是欢乐连连。 两旁商店的门框上,沿街民房的堂屋内,真是琳琅满目.目不暇接。 那可不是老残游记中的“家家泉水,户户垂杨”,而是家家锣鼓喧天,户户红联飘扬,还有民意艺俗,龙灯马灯穿梭在大街小巷。 麦无铭脸有欢畅,心蕴惆怅。 惆怅是思叹自身的,欢畅则分享别人的! 《唐多令》 何处成愁? 离人心上秋, 纵无雨芭蕉也飕飕。 都道晚凉天气好, 有明月,怕登楼。 年事梦中休. 花空烟水流。 燕辞归,客尚湮留。 垂杨不萦裙带住, 漫长是,击行舟。” 他是离人,他是旅人,他也是游子! 《游子吟》 “游子身上衣, 慈母手中线, 临行密密缝, 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 报得三春晖?” 他非但辜负了慈母依闾之望,也冷落了娇妻春闺之情。 他是浪子?他是宁人? 不,应该不是,他有一腔正气,他继武林道义而牺牲了小我,如大禹三过家门而不入,如延昭长守边关而不归。 江湖为重!苍生为要! 步出了馆头不久,那间小食店又在望了,麦无铭不由刻意地多看了几眼。 人总是有怀古之情,在这个小店里,曾经布上了圈套等着他去钻,埋下了陷琳等着他去跳。 是仁心害了他,他套了上去,也跳了下去,但仁心也救了他,感动了郭筱文,感动了郭克民,不然,嘿!不想也罢! 小店到了,新年期仍然有人在经营。 麦无铭不自主地跨了进去,同一张桌子,同一个方向,他坐了下来,而且还叫了同样的菜。 什么菜? 四盆热炒炒三鲜、醋溜鱼、八宝、全家福,外加一碗浓汤“鹌鹑鲜”! 他是饭捅吗?他是饕飨吗? 不!不是的,地只是在怀故,他只是在念旧,在这里发生一切的一切。 “哎……哎……鸣……鸣……” 隐约间,麦无铭听到有人在喘息,有人在啜泣,而那个声音是女人的声音,一个年轻的女人! 莫非又有事故发生了? 他略一凝神,略一思维.不由伸手招呼店家了. 店家一见立时趋了过来.他展颜一笑,躬身哈腰地说:“公子,你还要添些什么?” 这只是应有的客气话,其实,麦无铭一下子点了这许多的菜,他的心中早就已经在惊异了. “哦!不了。”麦无铭迟疑一下说:“掌柜的,你家中可是有了困难?” “困难?什么困难?”店家一脸迷惑地说;“想我阿牛上无父母,中无兄弟,下面嘛!老婆还不知在哪里?当然更无子女了。” “一人饱,也即是全家饱,虽没余钱,却吃穿都不愁,哪会有什么困难呢?” “那你此地兼营客店?” “公子说笑了。”店家右手一摊说:“你看这二椽茅屋,连自己住都还嫌它局促,哪有地方经营客店呢?” “哦!那里面的呻吟声是……” 一提到呻吟声,店家的脸色顿时忧了下来,他说:“那是一位女客人。” “你不是说茅屋局促,不经营客店吗?” “是的,但是那位姑娘身有病痛,要我将房间暂时借她歇息一下。” “馆头近在咫尺,那位姑娘为什么不到镇上去找客栈呢?” “当时她脸色煞白,汗珠淋漓,脚步踉跄,必定是得了急症。” 阿牛一脸慎重地说:“刚才我还进去问她可要茶水,她好像痛苦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哩!” 第26章 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难上难。”尤其是一位姑娘家。 “没请大夫?” 阿牛生硬地笑笑说:“新年期间,大夫体诊,再说店里虽没客人.但小二回家过年尚未上工,我总不能丢下一切不管呀!” “唔——我这里带有一瓶丹丸。”麦无铭山怀中摸出一个翠绿的瓷瓶说:“你拿去给她服上二粒,或许有些效果。” 阿牛听见了心中一动,他说:“公子,你可是武林中人么?” “可以说是。” “那还是请公子你进去看看,必然更有所得。” 麦无铭无可奈何地说:“好吧!” 两个人相继的进入了内间,内间的简陋可想而知。 除了一张木板床,就是一方木板桌,和两个圆木凳,再有,也只是桌子上放着一盏菜油灯。 但是,现在是午牌方起,大白天,那盏油灯不过是点缀点缀,装饰装饰而已。 麦无铭定睛一看,见木板床上躺着一个花信年华的姑娘。 这位姑娘秀发高挽,身穿墨绿紧身衣衫,脚套绣花薄底快靴,靴尖卜扎着两个紫色绒球,显得别致,显得耀眼。 这时,她双目紧闭,脸如土色,唇若靛蓝,额上、脸上仍有一颗颗,一粒粒的汗水在闪烁、在散发。 别人或许不知道,麦无铭却知之甚详,他不由惊之在颜,动之在心。 那就是,这位姑娘也是武林一脉,她中了毒,正在运功*毒,正在回血排气。 可能是所中之毒素太重,也可能是本身的修为不够,奋力地抵御、抗拒、冲折、挣扎,却是力所不足,无济于事。 “店家,快,请你快捧一盆热水来,还有毛巾。” “是。” 转眼工夫.阿牛就双手捧着热水,肩上搭着毛巾进来了,这些都是做饮食生涯日常必备之物,何容现烧,不须张罗。 “这位姑娘中了毒,我帮她把毒给排出来,你也闲不得,帮她擦拭额上的汗,脸上的汗,随抹随洗,不可迟误。” 嫂溺援之以手,麦无铭也管不了男女授受不亲之嫌疑,他凝神布气,立时运起功力,伸手握住了姑娘那潮湿而润滑的玉手。 真气催动,热力猛灌,翻翻滚滚,源源本本地输入了对方四肢八穴,五脏六腑.然后由七窍、由每个毛细孔渗了出来。 道统的正偏,功力的深浅,在这个时候就显露出来了,麦无铭不采任何姿势,不择任何架式,只要接触任何地方,皆有功能,皆有成效! 姑娘的汗水由白转黄,由黄转灰。最后终于收了。 姑娘的脸色由灰回白,由白回红,最后终于匀了。 “没事了,我们出去吧!且让姑娘休息一会。”麦无铭收回了手,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说着。 “阿弥陀佛,吉人天相,今日万幸遇到了公子你。”阿牛他倒掉了水,也吐出了一口气说着。 “掌柜的,麻烦你再替找捧一盆热水进来。”姑娘突然睁开了美目,也吐出了一口气说着。 果真是新年伊始,人们再忙也得放下手中的工作,待在家中亨乐它几天,休息它几天。 除非去赶会,除非去看戏,或若拜年,还有,紧急的事情也在例外。 就像麦无铭,就像这个身穿绿衣的姑娘,他们非往外面跑不行! 是以,阿牛他们在里间忙碌了将近半个时辰,却未见另有客人上门。 麦无铭啜了两口茶,正待提筷用他尚未用完的午膳的时候,那位姑娘已经姗姗地步了出来了。 她,云鬓黛眉,皓齿明眸,成熟、丰腴,较之“黑白双娇”要世故多了,也练达多了。 姑娘如今是容光焕发,显然已经是恢复了健康,她走到麦无铭的身前.双手微微一拱,接着又以大礼拜了下去! 麦无铭骤末及防,匆促间霍然跳了起来.本能地用右手一划,衣袖急摆,气流横生,顿时挡住了对方盈盈的身形! “姑娘何出此意?” 绿衣姑娘下弯的身形受到了阻滞,她不由更加惊诧对方的功力,怔怔地望着麦无铭,语意真挚,颜容慎重地说:“救命之恩,犹同再生,空口无凭,衷心难剖,唯有付诸行动以表万一,以示至诚。” “姑娘言重了,救困济危,人之基本,尤其我等寄身江湖,更应以道义为先,些许小事,又何必惦介于怀,姑娘难道不是武林中人?” “三日之前只能算是半个,三日之后也就完整了。” “嘎,此话怎讲?” “早先练武,只为健身,只为防贼,三日之前踏入江湖,而且也用上技艺制敌应敌,因此全溜上了。” 麦无铭笑笑说“姑娘请坐,假如不赚冒昧,请同进一些食物好吗?” 绿衣姑娘落落大方地同对方一起坐了下来,毫不推辞地说:“叨扰了。” 阿牛机警,他也不待客人招呼,立即送来了一副碗筷,并且热心地说:“饭菜凉了,我拿去给二位热它一热。” “谢谢。” 绿衣姑娘积在芳心中的活终于有机会吐出来了,她说:“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麦无铭。’ “哦!少年英杰,怪不得。”绿衣姑娘喘出了一口气说:“原来是两个麦小云之一,才有这么深厚的功力。” 言下之意,她也是身出名门,也拥有一身不俗的技艺。 麦无铭心有所感.以对方*毒排气的情形看来,绿衣姑娘果真不该妄自菲薄,只是所中之毒大强了,太阴了。 女体鹰阴,此阴虽然不同那阴,不济那阴,但也克制不了那阴毒之气,玄冰之寒! “谬奖了。”麦无铭谦逊地笑了一笑说:“转教姑娘贵姓?” “奴家姚凤婷。” “姚凤婷?”麦无铭暗暗的默念着.思维着,武林中似乎没有听说过,那正如对方所说,三日前才踏入江湖的了。 “那姑娘在新春期间离家外出,必然是有重大事故?” “是的。”姚凤婷面带隐忧地说:“半个月之前.寒舍接到城隍庙传报……”她加以解释地说:“瞳!我是说城隍庙内一个朋友传报.说九华山一个地区发生了火灾.烧死了不少人。” 麦无铭听了心中一动,他说:“九华山的那场大火对姑娘有关联吗?” “有的。因为家父正驻留在那一带地区。” “这么说.事后令尊必然有竹报回乡了?” 是的,家慈因此放心不下,遂叫我出来探看究竟。” “可探得令尊的行踪或去处?” “没有,不过在附近发现了一个可疑的人。” “那个人做了什么不当的事,而遭到姑娘的怀疑?” “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脸上蒙着一方黑巾。” 麦无铭的心头又是一动,他加以拾缀,加以串联,几乎可以肯定姚凤谅的出身来历和所找的人。 “姑娘不人识他’!” “不认识。’姚凤婷说:“他自称是‘幽冥教主’。” “那个人可认识姑娘?”麦无铭此间是有感而发。 “我从未出过远门,当然也无人认识我了,不过,听说那个人与九华山大火颇有关联,因此,我追蹑下来,几经拦截,结果……” 麦无铭的心头这次震动得意外,他迫口地说:“莫非就是中了那个蒙面人的毒掌?” 姚凤婷悻然地说:“只是疏忽,只是大意。” 完了,麦无铭陆续堆砌起来的结论倾倒了,崩溃了. 他原以为姚凤婷和那个蒙面人之间有密不可分的关系,结果,结果他们竟然是互不相识,两相对敌! “那姑娘最后一次同他交手的地方在哪里?” “括苍山下。” “姑娘今欲何往?” “探访父踪,追索那个蒙面之人。” “在下也曾耳闻江湖卜最近崛起了一个‘幽冥教’,是以正想会会那个蒙面人。” 姚凤婷粉面突然一展,她欣然地说:“既然如此,那兵贵神速,我们说走就走!” 姚凤婷始终是落落寡欢,不苟言笑,这还是第一次所见的笑容。 当然,她和麦无铭当初的遭遇完全相同,踏入江湖寻父,而父亲却是行踪不明,生死成谜,心中怎么会开朗得起来? “好。” 两个人已经用完了午餐,麦无铭遂招来了店家说:“掌柜的,加上里面的两盆热水,一共多少银子?” [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阿牛笑笑说:“热水免费,饭食共计一两二钱。” 麦无铭摸出了二两碎银说:“不用找了。” “谢谢,谢谢公子。” 姚凤婷说:“这顿饭的帐目应由我支付,但是,大恩已经受了,小惠也就不争了。” “姑娘客气了,饭菜原本是我叫的,而你又没加添什么,说什么也没有理由叫姑娘破费。” “麦少侠可有同伴?” “没有。” “麦少侠是在等人?” “也没有呀!” 姚凤婷问得突然,因此麦无铭也答得颇为纳罕。 “那麦少侠怎么叫了这许多的菜肴?” “嘎!”麦无铭释然了,他掩饰地说:“过年嘛!新年里应该吃得丰盛一点,丰富一点。” 姚风婷也释然地说:“说得也是。” 两个人驰到了括苍山下,四处搜索,四处追寻。 所听到的只是风声萧萧,所见到的只是树枝摇摇,想要在山中找一个人真是谈何容易! 一大,他们在“海口”的一家小食店军进餐,麦尤铭说:“姚姑娘,泥牛入了海,黄鹤飞苍冥,我们又该如何呢?” 第27章 姚凤婷一脸凝重,她说“报仇事小,探亲事大,这似乎是我唯一的线索,只有在这一带巡回,守株待兔。” “那姑娘胸中必有成竹,定蕴信心。” 麦无铭话击双关,姚凤婷焉会听不出来?她说:“多谢安少侠关怀,我只要小心一些,自保绝无问题。” “那在下尚有他事待办,暂且在此分手了。” “麦少侠珍重。” “姚姑娘珍重。” 麦无铭正要站起来的时候,忽然见在外面招揽生意的店小二绷着面孔匆忙地跑了进来。 他边走边说:“掌柜的.狼来了,狼来了……” 那个四十开外的掌柜的一听脸色也顿时黯了下来。 他叹息一声,拉开抽屉拿出一锭五两重的元宝放在一个朱漆的茶盘里,然后说“唉!流年不利,你也去准备该准备的东西吧!” “是。” 店小二意兴阑珊的走向里角的一张空台子边,拿起抹布胡乱地抹了一下,然后准备了两副碗筷、两壶老酒、几碟小莱什么的。 麦无铭见了不由怔了一怔,他看看姚凤婷,又在原位坐了下去,心中暗暗地想:“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天寒地冻,括苍山的狼群找不到食物,跑向镇里来了?” 其实,他知道那绝不会是山上下来的野狼,必定是恶棍的代名,必定是土豪的绰号。 果然,没有多少工夫,有两个彪形大汉目空一切地横行了进来。 那两个人都是三十出头,都是身穿紧身武靠。 一个是斜眼,另一个凸吻。 一进门,那个斜眼的飞扬恣睢地说:“银子准备好了没有?” 掌柜低声下气,脸上硬挤出一丝笑意,说:“准备好了,就在这里。”他指一指预先放在茶盘中的银子。 斜眼汉子三步二脚的走到柜台边,立即拿起那锭银子,用手戥了一戥,然后塞入腰带上的口袋中。 凸吻的汉于岸岸然地朝店小二说:“酒菜摆在哪一桌?” “老地方,依旧是那一桌。”店小二同样地忍着气,吞着声,用手朝里角指了一指。 “怎么都是摆在角落里?”凸吻的汉子怒声地喝问着说;“莫非是舍不得?不情愿?” “没有啦?”店小二怯声地分辩说:“里面清静嘛!” “好小子油腔滑舌,看老子不……” 凸吻的汉子有所行动的时候,斜眼的那个已经走过来了,他说:“算了,角落就角落吧!我们今天还有几处地方要赶,没时间同他磨菇,改日再来教训他们。” 果然,他们必定是十分匆忙,只听唏哩呼嘈,只看狼吞虎咽,像是饥鬼,像是饿殍,一盅茶的时间不到,就酒干菜光,揩揩嘴巴,拍拍屁股走了。 他们一走,马后炮立时响了起来,那是店小二的声音。 “地痞流氓,市并无赖,什么保护费,什么地头税?吃了烂嘴肚子痛,拿了烂手买药吃……” 姚凤婷又笑了,这是她出来以后第二次的笑容。 麦无铭心有所疑,他招来了那个店小二说:“小二哥,刚才那两个人可是海口地区的两匹恶浪?” “一点不错!”店小二恨恨然地说“斜眼的那个叫‘白眼狼’,凸吻的叫‘长吻狼’,三年以前就在这一带白吃白喝的。 幸亏那时城隍庙里有一位有本事的管事挺身出来压制着、镇慑着,他们遂不敢过分的嚣张,后来,这两匹人见人压的恶浪突然失了踪,村民们全都额手庆幸。” “谁知,好景不常,三年后他们又来了,并且变本加厉,说什么现在是‘幽冥教’的人,海口地区每店必须付保护费,每户必须纳地头税。” “我们又到城隍庙去请那位管事,但是,唉……”店小二一脸沮丧的留下一个尾巴不说了。 姚凤婷听到了城隍庙管事.她苦心一动,她精神一振,顿时追问着说:“但是怎么样?莫非这两匹恶浪已经不是吴下阿蒙?那位管事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是的。”店小二摇摇头说;“庙祝说那位管事已经不在海口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地狱门中恶鬼嚣张,城隍庙内神灵通身。”麦无铭喃喃地说着,淡淡地说着。 姚凤婷一听美目圆睁,不由凝视了对方好一会。 可是,麦无铭一如平常.毫无反应。 她又泄气了,以为那只是顺情.那只是巧合。 “城隍庙在哪里?”麦无铭接着说:“而那两匹狼又落脚在何处?” “城隍庙在村子后,那两匹狼则住在河畔边的‘王宋祠堂’内。” “唔——”麦无铭说:“小二哥,请把我们的账目给算一下。” “好。” 两个人出了饮食店,麦无铭说;“姚姑娘,两匹狼刚才说还有几处地方要赶.那我们先去城隍庙好吗?” “你不走了?” “依旧要走,但这里的事既然有了眉目,且待处理完了再走。” “好吧!我们先去城隍庙。” 海口镇不大,他们很快就到了城隍庙。 天下的城隍庙建筑格式雷同,神灵塑造雷同,是以不说也罢。 麦无铭找到了庙祝,他试探地说:“这位仁兄,你们的管事在不在?” 庙识的年纪也有三十多岁,他两眼骨碌碌的看了麦无铭一会,又看了姚凤婷一会,然后迟迟疑疑地说;“他不在。” 因为这两个人实在眼生得紧。 “去了哪里?”麦无铭说:“我们是专程来找他的。” “他也没说。”庙祝审慎地说;“公子认识我们的管事?” “可以这么说。” 庙祝摸不透二人的来路和目的。 他犹豫了一会,说:“贵姓?” “在下麦无铭。”麦无铭刻意的加上一句说:“也是两个麦小云之一。” 庙祝听了双眼突然一睁,身子突然一颤,他踧踖地说:“麦公子由何处来?” “地狱门。” 这一下姚凤婷也震动了,她抢先地说:“麦少侠也是地狱门中的人?” 麦无铭笑笑说:“可以这么说。” 姚凤婷迫切地说:“那你可知道家严的下落?” “令尊是……” “哦!”姚风婷赧涩地笑笑说:“家父姚天送。” 父女连心,她出来的目的就是为找乃父,难怪她心中遑急,更难怪她说话语无论次了。 麦无铭却也答非所问地说:“唔——我还是猜对了一半!” “猜对什么?” 麦无铭习惯地笑了一笑,说:“在下原先是猜测,姚姑娘该是第九殿殿主的千金,如今果然。” “那另一半呢?” 麦无铭讪讪地说:“另一半在下必定是猜错了,为藏拙,为遮羞,容我留待以后再说吧!” 种种迹象显示,他本以为黑衣蒙面人可能就是姚天送,但是,虎毒不食子,对方若真是姚天送,又怎会对姚凤婷下此毒手? 再说,姚天送所用的兵刃就是他江湖上的绰号,“子母金环”,却没听说练有阴毒之掌。 因此,这一半的猜想,不得不推翻了。 “既然如此,也就罢了,但你尚未告诉我家父的下落呢!” “哦!姚殿主事先因故外出,当时并不在地狱门中,虽然不知他现今何在,但决未遭难!”麦无铭说得肯定,说得毅然。 姚凤婷脸色一霁,心情一松,她脱口地说:“谢天谢地,菩萨保佑……” 那个庙祝听了也是神容一喜,他诡秘地说:“二位请随我来。” 看这个庙祝的态度行动,该不属于地狱门之成员,但他似乎了解地狱门中的情形,那必是管事临危透露给他的,交待给他的。 庙祝探首望了望零星星的几个善男信女,见彼等虔诚地上香,恭肃地膜拜,遂领着麦无铭二人从边门逸了出去。 第九回寻公于独访样寺 城隍庙的后面是一片荒凉。 除了山坡还是山坡,除了野草却有杂树。 山坡下,杂树旁。有两间破败的瓦房并立着。 遥望这两间瓦房,屋顶脊梁塌了一方,墙脚泥土剥落处处,窗棂倾斜,门槛腐蚀,似乎是久无人住的样子。 他们一行尚未到达瓦房之前,其中的一间已经闪出一个人来了。 那个人年在半百,海口、狮鼻紫膛脸、银铃眼、五短身材,稳健而精壮! “幄!管事。”庙祝快走两步说:“有两位从地狱门来的贵客,指名找你……” “晤——你去忙吧!” “是,那我走了。” 庙祝礼貌地朝麦无铭二人笑了笑,转身走了。 麦无铭也回上了微笑,并且说:“谢谢你。” 那个管事双眼精光闪烁,他刻意地凝视着麦无铭,凝视着姚凤婷,最后目光落在麦无铭的脸上,透着狐疑,透着怪异。 因为,凡地狱门中的神佛、人物,他大致相识。 “阁下是……” “在下麦无铭。” “啊!”他恍然了,顿时惊容满面,善意满面,恭顺也是满面,俅然地观拳当胸,低首躬身说:“属下海口城隍纪国勋参见特使。” 麦无铭谦逊地说:“纪城隍免礼。” “请,二位请到破屋中去坐坐。” “纪城隍清。” “那属下领路了。” 房屋虽然是破了一点,但里面收拾得倒还洁净。 一张桌子,几张凳子,有油灯,有茶具,却不见床铺,床铺大概是设在另一间的屋中吧? “稍坐,请坐。”纪国勋随手倒上一杯白开水,愧然地说:“破屋简陋,设备茗茶,特使包涵。” 第28章 “纪城隍客气。” “还没请教姑娘……” “哦!”麦无铭接口说:“在下来介绍,这位姑娘乃是第九殿殿主的令媛,叫……” 姚凤美国瞟了麦无铭一眼,见对方为难,她自个儿说厂“姚凤婷。” 纪国勋抱一抱拳,说:“原来是姚姑娘,纪某失敬了。” 姚凤婷也略略欠身说:“纪城隍言重了。” 麦无铭言归正传,他说:“阴府遭劫,恶灵飞扬,在下四处追缉,未知海口可见鬼影?” “有!”纪国勋一脸庄重地说:“三年前后下递解进去的两名小鬼,如今重返本地,并且还引来了一只‘九头鸟’!” “可是‘白眼狼’和‘长吻狼’?” “正是他们!”纪国勋感到有些气馁,他汕讪然地说;“蛇无头而不行,属下心中彷徨,正感进退失据,是以未敢伸手。” 麦无铭笑笑说:“因此纪城隍就退避三舍了。” 纪国动也赧然地笑笑说:“特使见笑了。” 麦无铭颜容一整说:“纪城隍可曾听说过幽冥教?” “属下听说了,而且,一鸟二狼也转隶在幽冥教管辖之下了。” “那还有一个黑衣蒙面人,纪城隍可曾与之照过面?” 纪国勋摇摇头说;“那倒没有。” “该蒙面人据说乃是幽冥教主.现今正在括苍山这一带现形。” “哦!属下出去探他一探。” “纪城隍还是继续地暂时稳兵,且待在下和规姑娘先去王家祠堂一趟,回来以后再作商量。” “属下遵命。” 麦无铭二人离开了破屋,来到镇南阳江上游的王家祠。 祠堂前面有几个人在把守着,一见麦无铭他们,就喝问起来了:“你们是干什么的?” 麦无铭淡淡地说:“来找一禽二兽。” “什么一舅二嫂?”其中的一个打浑地说:“这里只有舅,没有嫂,你找的是哪一位娘舅?” 姚风婷一听不由怒了,她寒着粉脸说:“去把你们那两匹狼给我叫出来!” “哈哈!我们的头目艳福倒是不浅,有这么标致的大姑娘送上……” “闭上你的鸟嘴!” 姚凤婷哪容对方胡说八道地数说下去?她脚尖一拧,身子就像箭一般地射了出去,接着,左右开弓。 只听“劈啪”三声响起,那个大汉一阵踉跄,脸就发红了,人就变胖了,怔怔然.木愣愣,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啊!扎手的蔷薇,带刺的玫瑰,另一个怕事,但也机警,他见状脚底抹上了抽,立即溜了进去。 未几,就见两匹恶狼相继地出来了。 两匹狼当然已经听说了个中的情形了。 可是,白眼狼自看到姚凤婷却嬉皮笑脸了起来,他说:“哈! 我道是谁?原来是你,真是运气来了连墙板也挡不住,在小食店里就注意到了,奈何那时大爷事忙没空,只有舍弃了你。 而你,哈哈哈!令该是属于大爷我的,才会自动的送上门来!” “魑魅魍魉,草窃奸宄,你妄逞口舌,着姑奶奶不把你立毙于掌下!” 姚凤婷已经火起心头.她含怒地拍出一掌,“白眼狼”虽然慌不及地举掌对抗,但是,凭他对抗得了吗? 掌心中顿时感到火烧针刺,雷目蛇噬,臂也酥了,腿也软了,还不止呢!面孔上现出了一片青紫之色!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长吻狼”感觉到唇亡齿将寒了,因此立时攻了卜去。 奈何,姚凤婷是何许人?她秉承家学,艺传乃父,其功力又焉数“长吻狼”所能敌?以故也只有一招,难兄难弟,两相对照,双双地跌坐在地! 就在这个时候,祠堂内又出来了一个中年汉子,他就是“九头鸟”童硕新,幽冥教海口地区的坛主。 早先,他也是地狱门中的鬼犯,属第六殿管辖。 麦无铭见姚凤婷果真是龙子凤女,艺业不凡,他遂袖手了,落得做个壁上观. “九头鸟”打量了姚凤婷一会,顿时沉下了面孔,沉下了声音说:“你这个婆娘怎么出手伤人?” “那你们出口伤人又该如何?” “出口伤人无关痛痒。” “出手教训理所当然!” 这叫针芒相对,姚凤婷在口舌卜也不吃亏。 “你,你们到底是哪一条道上的?” “那你们又是哪一条道上的?”姚凤婷趁机地反问着。 果然,这一问问到了“九头鸟”的痒处,他神气万分地说“真是落码头欠打听,你可听说过有个幽冥教?” “莫非你们就是幽冥教的徒众?” “正是!”童硕新夜郎自大地说:“本座乃海口地区的坛主。” “这么说此地以你为尊了?” “不错!”小人得志,气焰万丈,童硕新岸岸然地转望了麦无铭一眼,然后矫情立异地说:“你们姐弟若是有所企求,那可是找对了地方,也找对了人。” “不错。”姚凤婷含蓄地说:“我们正在找你们。” “什么事?说吧!” “我们正要找你们这群敲诈乡里、鱼肉百姓的万恶不赦之徒,施以惩戒,施以教训!” 童硕新听了脸色一变,他说:“嘿!这么说,你们是专程来找碴的了?” “不错!趁早叫你们教主出来吧!” “哈哈!你不怕风大闪了舌头?”童硕新双眼在姚凤婷婀娜的娇体上一阵转动,他索性调戏起来了,说:“杀‘鸡’哪里用得着牛刀?你呀!唔——既白且嫩,本法主一个人就够你‘受用’的了,快活的了。” “呸!下流的东西!”姚凤婷柳眉倒竖,粉面含煞,她电射而起,又挥动了玉掌,依佯葫芦地朝童硕新的脸上掴去! 可是,童硕新毕竟是一坛之主,只见他身形一晃,虽嫌仓卒,但总是避过了对方的来势。 身子显得不稳,口齿却轻薄依旧,强自地说:“你怎么说干就于?圆好梦也该事先谈谈情呀!” “上仿下效,一丘之貉,你这无耻的贼子!”姚凤婷咬碎贝齿说“好!姑奶奶这就送你去长圆好梦吧!” “莺回燕转”,“分花拂柳”,她一连攻出了三招。 这一来,童硕新就感到手忙脚乱了,他的艺业,虽然比他手下的两匹狼要高明一些,但较之姚风婷却还差上一截。 因此,再也无法分心,开口说话了。 姚风停已经把对方恨之入骨了,女人家最最爱惜颜面,最最讲究体统,童硕新一再地口出秽言,孰能忍,孰不能忍。 是以,她这一出手,就不遗余力,七八招一过,手印即分别的印上了对方的脸庞、胸际…… 童硕新如今似乎成了一只狗熊,被人戏,被人耍,他势穷力竭,狼狈万分,不由转怪起旁人在看热闹,就破口大骂地说:“你们是死人呀!大家上啊!” “喳——”大伙儿上了。 但是,姚凤婷却不以为意,她像一只穿花蝴蝶,她像一尾迎水游国,梭插在枝叶中,回转于岩石间,目标仍然指向着童硕新! 第十招,就是那第十招,姚风婷纤手猛扬,似刀如斧,一掌劈下! 童硕新修嚎一声,右臂立即就下垂难动,骨折了! 幽冥帮众怔住了,他们个个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姚凤婷舒出了一口气说:“现在总可以‘请’你们的教主出来了吧?” 童硕新忧着面孔说:“本教教主不在此地。” “是吗?” “是的。”童硕新一手抚着受创的臂膀说:“两天前,他就离开了这里。” “那你们总坛设在哪里?” “不知道,或在九华,或在黄山。” “嘎!”姚风婷略一思维说:“你们教主‘万儿’如何称呼?” 童硕新苦笑一声说:“也不知道,我们连地的面目都没有见过。” “你们不是一起由地狱门出来的吗?” 一提起地狱门,童项新的眼睛不由一亮,他犹豫一会说:“不错.但是他一直蒙着一块面幕。” “那他什么时候会重来此地?” “大概下一个月。” 姚凤婷没辙了,她转向麦无铭说:“麦少侠,怎么办?我们如何处理?” 麦无铭说:“地狱门的宗旨乃是感化恶人,虽然他们严重地犯了天条,但是,秉着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妨从轻发落,告诫他们不再危害乡里也就是了。” 姚凤婷又转朝童硕新说:“听见了没有?从今以后.迁过向善,不准你们再向商户百姓收取什么保护费用,不然的话,卞次犯在本姑娘手中可就没有这样好说话的了。” 童硕新号称“龙头之鸟”,就因为奸诈万分,顽强万分.虽然自己的功力不如人家.虽然自己的手臂受到创伤,但仍旧不作轻易的应话或答允,你说你的,我行我的。 而且,他心中疑云未消,必须要问个明白,探个清楚. “二位都是地狱门中的神佛吗?” 姚凤婷听了果然略一怔愕,但是.她有所依恃,是以肯定地说:“不错,我们正在逐一追缉潜逃中的元凶恶首!” 童项新似乎有些西惶了,他回目看了闲在一旁的麦无铭一眼说:“这位所称的‘麦少侠’,可就是麦小云?” “也不错!”姚凤婷更是加强语气,毅然决然地说:“他正是两个麦小云之一,地狱门中的巡行特使!” 童项新释然了,但也气馁了,他当初惊异着姑娘深厚的功力,继之又骤闻地狱门那隐秘的名称。 如今,再加上一个武林侧目、江湖寒胆的麦小云,这怎不叫他死心塌地? 第29章 这又怎不叫他气势两绝? “好吧!我们从此谢绝江湖也就是了。” 他们真会从此谢绝江湖吗?那真是天晓得! 姚凤婷舒出了一口气说:“走,我们可以回去了。” 她螓首微倾,横眸斜睨了麦无铭一眼,率先地举步走了。 在途中,麦无铭虚怀地、委婉地说:‘蒙面人的行踪无定,姚姑娘难道还要守在海口?” 姚凤婷恻然地说;“除此之外、别无去处。” “那在下就此别过了。”麦无铭关心地交待着说:“平时请多与城隍庙联系,下个月我当再次前来。” “再见!” 麦小云离开了南浔,循着往西大路而行,去没多久,就到了一个熟悉的叉路口,他本能地弯了进去。 那是什么地方?是桑头渚,桑头渚的故居。 喔!不,如今该称之为新居,因为,这幢房屋他从未进来住过,麦无铭也然,要有,那也只是尚在母亲肚子中的时候。 婚前,他们全体开过了家庭会议,两全其美,春柳双挂,一为完成麦文岳当初的愿望,二为不让桑头渚房屋继续荒芜,三为不叫沈家庄从此无后,四为不使沈氏四雄老景寂寞。 是以,决定麦小云伉俪同老母回居太湖桑头渚,麦无铭和沈如婉则留在沈家庄。 因此,他已经把房屋布置得美仑美英,那婚后的新房,那母子、婆媳长居之所。 可是,地狱门事出突然,在道义上,在职责上,他和麦无铭不得不出来执行任务。 幸亏沈家庄乃武林世家,幸亏沈如娴姐妹是江湖儿女,她们同情,她们谅解,但自己本身却不无感慨。 麦小云抬手推开了拱门,院子中,两旁的常青灌木苍翠翠,绿油油,花枝、小草,也开始萌出了芽、探出了头,春天来了。 迈进了客厅,巡逡着房舍,新的家具,新的装修,而且已尚无福去消受它,使用它,唉!劳碌命,真是身不由己! 他无言地踱出了家园,落寞的离开了桑头渚。 吴兴到了,麦小云正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忽然,街边的屋檐下冲出一个老妇人来,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不放。 麦小云不由感到奇怪,感到惊异。 他凝目一看.见这个老妇人大概有五十多的年纪,穿着不坏,气色也不坏,只是眸了中有些迟钝,有些呆滞的样了。 老妇人欢愉地说:“孩子,崇文,娘终于找到你了,找到你了。” 麦小云意会过来了,他温和地说:“大娘,我不叫崇文,我叫麦小云。” 老妇人却固执地说:“谁说我认错了人,你叫崇文,是为娘十月怀胎,双手抚养长大的林崇文。” 麦小云笑笑说:“你真的认错了,我不叫林崇文,我叫麦小云、” “你是的,你是的……”老妇人口里重复着,手中也紧拉着对方的衣袖不放。 有不少看热闹的路人围过来了,其中一个说:“你真的不是这位大娘的孩子?” 麦小云苦笑一声说:“当然不是.” 另一个路人说;“这位大娘也真可怜,她想孩子想得疯了,在此地她已经徘徊了好几天了哩!” 又有一个接口说:“她早年丧夫,是以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十天前,孩了突然地失了踪,因此精神就失常了。” “人要是迷失了路,或者被人给拐了去?她孩子有多大了?” “这怎么会?她的孩子已经是二十郎当的少年人了。” “这位兄台,那你可知她的孩子怎么失踪的吗?” 那个路人生硬地笑笑说;“不知道,我也是听西街的一位朋友告诉我的。” 麦小云摇头了,叹气了,这倒好,以前苦心地探访身世,找寻父母,如今却有人认他为儿子了。 事情既然如此,他实在也不忍拂袖而去,只有管它一管,查它一查了。 “大娘,那我们回去。” “好,回去,回家去。”老妇人露出一脸笑意,牵着麦小云往西街而去。 她的家在西街的一条巷子里,环境不错,屋宇也颇气派. 步入了偌大的一所院子,里面厅是厅,房是房,还有一间字画满壁的书房,这该是一个书香门第! “主母,你回来啦?”一个十七八岁的丫环展着笑脸迎了出来。 “唔——”老妇人神情轻松地说:“家院呢?” “家院他出去找小主人尚未回来。” “不用找了,我已经把小主人给寻回来了。” “公子回来啦?”那个丫环欣喜地说“在哪里?” “他就是啊!”老妇人用手指一指麦小云说:“这不就是你的小主人吗?” 丫环睁着眼睛朝麦小云看了一会说;“他……他不是……” “他是的。”老妇人沉下声音说:“阿春,你快进去准备午膳,小主人他一定饿了。” “是。”阿春委委屈屈地正待转身离去。 麦小云却把她给叫住了:“这位阿春姐,请你稍等一下。” 阿春闻声就停住了脚步,布着满脸疑云说:“这位公子叫我有事?” 麦小云迈上两步,压低声音解释说:“我叫麦小云.只因中主母想孩子想得迷失了神志,错将……” 他的话还未说完,那个老妇人已经在催促了:“阿春,你快去呀!别把公子给饿坏了。” 麦小云回头笑笑说“大娘,我不饿。” 老妇人又沉下了声音,但是柔和地、善意地说“你怎么左一个大娘,右一个大娘的?我是你娘,叫娘!” 麦小云无法可想,他只有涩讷地叫了:“娘,让我再和阿有讲几句话。” “好吧!阿春,你等下去泡茶。” “是的,主母。” “茶也不用泡了。”麦小云说:“我看你主母倒是累了,你不妨扶她进去睡一会吧!” “我主母的精神这么好,她怎么肯睡呢?” 丫环阿春又刻意地望望这位文文秀秀的少年人,她觉得对方的确有几分像她家的公子,难怪她主母不问情由地将人家给拉回家来。 “会的.你跟着我过去吧!”麦小云转身走了过去。 阿春也就疑疑惑惑地随在后面。 “娘!你找我找了这么多天.必定累了,还是进房去睡一会吧!” “为娘不累……” 老妇人的话尚未说完,麦小云已经一手轻轻搭着她的肩头,一手轻轻按上她的睡穴。就这样,老妇人的眼皮阖上了,脑袋也垂下了。 她至少得睡上两个时辰。 阿春一见,立即惊异地跨上两步,也扶住了她主母另一边的肩膀,往里面的卧房缓缓而去。 到了卧室外,麦小云说:“阿春姐,卧房里我不便进去,你可要小心些,注意些。” “我理会得。”阿有顿时使出了全身之力,半背半负地将老妇人安放在眠床之中,替对方脱去了鞋,盖上了被。 他们又一前一后的回到客厅之中。 麦小云说:“你们不知道你们的公子去了哪里?但他平常所去的地方你可知道?” “我们公子平常都在书房中读书,他很少外出,偶而出去,那也只有去普济寺和方大大师论论诗词,弈弈棋子。” 阿春又抬头看了麦小云一眼说:“不过,最近他出去勤了,时间也长了。” “哦——去哪里?” “依旧是普济寺。” “那我就到普济寺去问问看!” “不用了。”阿春立即接口说;“我家主母已经叫家院去问过几次,都说没有,后来,她自己也去了两次,由我陪同着,结果……” “结果还是没有?” 阿春点点头说:“是的。” “或许我运气好也说不定呢!” 麦小云步出院子,正待举脚跨出拱门的时候,忽然看见门口有一位姑娘在探头探脑地朝里面观望着。 “姑娘找谁?” 那位姑娘羞涩地瞄了麦小云一眼,说:“喔!你这里可是林家?” 麦小云忆起老妇人曾经叫他林崇文,是以点头地说;“不错,这里正是林家。” 姑娘吁了一口气说:“那林公子可有在家?” “林公子……”麦小云感到有些应对困难。 而那位姑娘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说:“婢女是说你的弟弟,林崇文林公子。” 她竟然将麦小云当成了林崇文的兄长。 “他不在。” 那位姑娘略一犹豫,然后小心翼翼地由怀中摸出了一个信封,说:“那就请你将它交给你的弟弟吧!” 麦小云伸手接了过来,说:“姑娘贵姓?” 那位姑娘已经掉头而去,她边走边说:“你只要将信交给他就知道了。” 人家不报姓名、麦小云焉能勉强? 他只有回头向阿春说“你可认识这位姑娘?” 阿春摇摇头说;‘没有见过。” 麦小云几经思虑,认为这封信必定与林崇文的行踪有关,但是,他未敢专擅,遂将信交给阿春说:“阿春姐,你拿去看看,里面写些什么?” 阿春傻傻地笑笑说:“小婢识字不多,还是麦公子你抽出来看看吧!” 麦小云既然要彻查林崇文的去处,些微的小节也就不容放过。 他随手抽出了信笺,随口客套地说:“那我就越权了。” 首先,一股淡淡的幽香钻进了他的鼻孔,接着,几行娟秀的字迹映入他的眼脸,那是一首捣练于令。 “深院静, 小庭空, 断续寒砧断续风。 无奈夜长人不睬, 数声和月到帘栊。” 第30章 这首词意味着期待,意味着盼望,意味着怀念,也意味着相思! 丫环阿春伸长着头颈,迫切地说:“里面写些什么?” “一首词。” “是普济寺老和尚写来的?” “应该不是。” “除了他还会有谁?” “这首词中情意殷切,该是送信来那位姑娘的主人。” 阿春困惑地说;“那会是谁呢?” “难道你家公子没有意中人?” 阿春摇摇头说:“没有。” 这条线索由此断了,不过,就算不断,也算不了什么线索,因为写词的人不也在等待着林崇文吗? “那我走了。”麦小云间明了普济寺的所在,就出了南门。 南门外有一个山岳,那是莫干山迤俪下来的支脉. 曾济寺就在这个山岳之中。 “山殿秋云里, 烟霞出草微, 客寻朝罄空, 僧背夕阳归。 下界千门在, 前朝万事非, 看心兼送目, 葭菼自依恋。” 麦小云绕过了照壁.迈入了山门,知客增就展着笑脸迎出来了。 他,四十来岁,大概是多与世人俗客接触的关系,故而精明而圆滑。 不是吗?这位知客增刚才还和一个服饰华丽的年轻人在彼此欢愉地交谈着。 麦小云目光如炬,他当然也注意到那个年轻人了.但是,见对方形态高傲,举止轻佻,该不会是一个整日与诗书为伍的人——林崇文—— “施主是来朝山,还是上香?” “先上香,后朝山。” “是,施主请。”知客僧单掌凭胸,身形微弯.他在肃容。 麦小云是佛门弟子,他当然十分虔诚地随殿上了香,然后摸出一锭五两重的元宝,去进了香油箱内。 几束香一串铜尚且化不完,何用钱?何用两? 知客僧见了不由眉开眼笑地说:“施主请到禅房奉茶。” “好的。” 知客僧阅人无数,他知道对方或非王孙公子,但至少不是一个吝啬的人,是以交待了其他僧人一声,就亲自陪着麦小云到了一间十分精致的禅房。 禅房内有红木的大师椅,红木的茶几,还有一张红本的禅床。 壁上有联,一边是: “云来云去,山林留穹影, 烟聚烟散,湖水映波光。 另一边是: “苍松鸣风声, 翠竹摇月影。” 正中则是一个很大很大的“佛”字。 彼此落了座,沙弥上了茶,知客增遂同麦小云聊了起来。 “施主不是本地人?”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哦!怎么说?” “弟子藉隶南方,但却在北方长大。” “原来如此。” 麦小云是有为而来,因此他对各方面都很注意,如寺内的香客,寺内的僧众,尤其是这位知客大师! “入空山焉能空手而返?是以弟子想谒见一下贵寺方丈。” “敝寺方丈行脚在外,他不在寺内。” “嘎!出去多久了?” 知客增眼中闪过一缕谲烁之光,脸卜现出一丝诡异之色,他迟疑了一下说:“大概有一个月了。” “真是不巧。”麦小云惋惜地说。“那就麻烦大师替我准备一间客房,弟子意欲在贵寺参观参观,瞻仰瞻仰,然后休息休息。” 他知道在知客僧口中套不出什么情由,是以绝口不谈林崇文之事,免得对方生疑而有所警惕。 “那就这间好了,贫僧也不再打扰施主,待会就吩咐沙弥拿寝具过来。”知客僧站了起来,慎重地说:“别处都可以浏览,只是后院之内请不要进去,伏乞谅宥。” “好的,多谢大师。” “贫憎告辞。” “大师请。” 麦小云啜尽了茶杯中最后一口茶的时候,房门口恰好响起了“必剥”之声。 “请进。” 房门开了,一个小沙弥没头没脑地搂着一床被褥走了进来,然后倒退两步,屁股一挺,又把房门给带上了。 “哦!小师父,辛苦你了。” 小沙弥十二三岁,他弯过头露出圆圆的脸朝麦小云甜甜地笑笑,说:“施主,你客气了。” 麦小云心有不忍,他走上两步说:“要不要我帮你拿下一件?” “不用了,谢谢你。”小和尚傲然地说:“这些份内之事,我都做习惯了。” “你真能干呀!”麦小云虽然是心有所图,但这句话依旧出自内心。 人皆爱听好话,尤其是孩子,不然,“骗骗小人,哄哄孩子”,那些口头话又从哪里来的? 和尚是四大皆空,与世无争,但能有几个? 更何况小和尚的道行浅薄,他还没修参到家,听了对方的话不由愉悦地说:“施主夸奖了。” 他熟练地,也卖力地在铺床叠被。 麦小云又随口地,也有意地说:“你们寺内的方丈,出外云游去了吗?” “没有呀!”小沙弥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立时改口地说:“哦! 我不知道.” “有一位姓林的年轻施主,他是否常常来跟你们方步弈棋子?” “是的,啊!我也不知道。” 麦小云不由暗中笑笑,他又继续地说:“我和林施主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他是这么告诉我的,决不会错!” 小和尚滞顿地说:“那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 “不是呀!”麦小云语气肯定地说:“他说最近都在此地。” “那是……那是……” “又那是什么?” “因为曾公于他不喜欢.”小沙弥怯怯然地说着。 “曾公子?”麦小云心中动了一下,说:”可就是在大殿之上和知客大师谈话的那一个?” “不错,就是他。” “那曾公子又是谁呢?我怎么不认识他?” “他的来头可大了,乃是本城守备大人的公子。” “哦!原来如此。”麦小云有些恍然了,他说:“怪不得知客大师说后院不要进去,原来是守备大人的公子借住在后院子里。” “不!”小沙弥吸了一口气说:“借住后院的井不是守备大人的公子。” “嘎!”麦小云感到有点意外,他循下去说:“那又是谁呢?” “是知府大人的千金在后院里养病。” “我知道了。”麦小云说:“知府大人的千金在这里养病,守备大人的公子在此地护卫,你们方丈同林公子弈棋觉得不方便,就转移阵地,到别处去了。” “大概就是这样。” “那他们到哪里去了呢?” “这我真的不知道了。”小沙弥启步准备走了。 麦小云又追问一句说:“那又是谁交待你不要向人说起呢?是守备大人的公子?” “不,是知客大师。” 麦小云这句话果真是多问了。 守备大人的公子交待或告诫的活,他的目标不会是小和尚,乃是寺中的主持。 方丈不在,尚有副座,告诫副座,再由副座转知寺内僧众,方属正理。 如此说来,那位知客大师该是普济寺方丈以下的副座了! 麦小云心中电转连连,他确定林崇文仍旧是留在普济寺内,至少有所关联该是毫无疑问。 但是,留在寺内或上他处并不悖情,也不为过,寺内僧众为什么要掩饰?而林崇文又为什么不告诉他家中的母亲? 他在步入寺门之际,见知客大师和守备的公子交谈甚欢,而且二人的态度、二人的表情,似乎还带着暧昧之意,这又是为的什么? 推想、假设,感觉到有一件事情正在其中酝酿着,只是缺乏依据,只是不够明确,上下串联不起来。 麦小云甩头,这是牛角,也是死结、一时钻它不透,解它不开,不想也罢!他站了起来,举步荡了出去。 逐一巡视每个殿堂的里面,逐一观察二增舍的外面,都不得要领,一无所获。 问人?免了,对方连林崇文的家人都不告诉,又岂会告诉一个外人?小和尚那是被他套出来的,只是所知不多,有限罢了! 麦小云心中正感嗒然之际.陡地,在一个月洞门的旁边,看见一个窈窕的影子在里面闪了一闪。 他眼睛顿时一亮,精神也随之振奋了起来,因为,那个身形,那件衣衫,眼之眼熟,记忆尤深。 不正是在林家门口探望的那个姑娘吗? “是她,是她。”麦小云口中喃喃地说着:“原来她的主人就是那知府的千金!” 游目略一观望,那个月洞门乃是后院的入口,伸手微一摸索,那首捣练子今仍在自己的怀内。 他懂了! 原来林崇文在普济寺有了艳遇,邂逅知府大人的干金,两情相悦,彼此还播下了情愫。 他又不懂,既然林崇文仍旧滞留在普济寺,那知府大人的千金又怎会不知道?还遣婢女前去传递情书? 牛角果然是硬的,死结毕竟是死的。 真的吗?他不信。 古人曾经说过“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他要下功夫,他要把铁杵磨成一根绣花针! 再一观望,见左右无人,麦小云立时运上了神功,身子笔直地射了上去,略一转移。回过围墙,又笔直地降了下来。 这像什么?上去时像炮仗升空,下降时像陨星急坠。干净利落,声息全无! 第十回俏佳人养病精会 院子内十分肃煞,十分冷寂。 只有摇曳的树,没有葳蕤的草、花,倒有一些末期的残英尚依恋在枝头之间,那是梅花! 第31章 梅花 “众芳摇落独鲜艳,占尽风情向小园; 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含断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他眼看四面,看见北边有两间房屋,两个彪形大汉左右的守在门外。 耳听八方,听到屋中传出了人的声音。 既来之,则安之,麦小云略一思虑,遂掠了过去,避开守卫,紧贴在屋角之下,谈话的声浪就清晰而绵延了。 “小姐,你来此地将近匝月之久,可以回衙了。”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病体尚未完全愈可,想再住它几天。”这是女音。 这必定是出自那个被称为小姐的人之口了。 “我已经催了你几次,而你却一味地推托。”男的继续地说:“这样赖着不走,莫非是在等人?” 这个男人口头上尊称对方为小姐,但是,他说话的语气却并不见得谦逊、损和。 麦小云听出来了,那位小姐,该是知府的千金。 而那位男的,必乃守备的公子! “曾建吉,你信口雌黄!”女声微愠地说:“我在等什么人?” “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男的轻蔑笑了一声,说:“当然是等林崇文了。” 女声似乎恼羞成了怒:“等林崇文又怎么样?这也不于你的事呀!” “干不干事是另一回事。”男的骄奢地说:“不妨可以告诉你,林崇文他不会再来了。” 女声显示气妥了:“你怎会知道?” “我当然知道,这十来天,你可见到林崇文的影子?” 女的好像怔了一怔。 过了一会.才听她悱然地说:“莫非你把他怎么样了?” 男的不作正面回答,他阴阴地说:“天下苍黎,犹如蝼蚁,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见得会少。” 女声幽幽地说:“要知天理昭彰,历历不爽,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到头来报在自己,那可就悔之晚了。” “未必见得!”男的枉自地说:“曹孟德广负天下之人,到头来他却权势二盛呢!” 女的必定是愤怒了,只听她说:“我不愿再见你这种面目可憎、生性暴戾、心肠恶毒的人,走.你给我走.荷香,送客!” “哈哈哈哈……不用送了,我自己会走,尹冰洁,我看你死了这条心吧!林崇文再也不会在你眼前出现了。” 得意、狂妄的笑声由房屋内一直延续到房屋之外。 麦小云定睛一看,不出所料.果然是他,那个在大殿上和知客僧交谈的锦衣少年,守备之子曾建吉! 曾建吉高视阔步地迈出了月洞门,彪形大汉亦趋随在身后.想是他的卫士,他的跟班。 经过僧舍,正好有一个和尚迎面而来,那个和尚见了立即低头躬身,合什顶礼:“施主吉祥。” “唔——叫知客增到我房中来一下。”曾建吉眼生眉顶,颐指气使的说着。 “是。”那个和尚再次地躬下了身子。 但是,当他直起腰杆的时候,却看不见对方了,曾建吉早已经带着跟班,大刺利地走进一间精舍之中。 过未多久,知客增就三步二脚地赶了前来,举手在房门上扣了二下,接着也进入那间精舍里去了。 麦小云审慎地注意着,密切地监视着,他见状又蹑足挨了过去,刚到房边,就听到那个知客增的声音了。 “公子,找贫憎有事?” “唔——时势所*,难发慈悲,只有把他们给干了。” 知客僧骤闻之下,似乎怔了怔。 虽然他好大喜功,但毕竟这事太过严重,迟疑了好一会,才滞讷地说;“可是……可是……” 这两个可是,不无延宕之意,不无劝阻之心。 “可是什么?”曾建吉语声之中有诘问,有压力。 “可是……贫僧尚未找到本寺执掌的信物。” “不找也罢!”曾建吉悍然地说:“到时候本公子叫他自己说出来也就是了。” “贫增实在……实在……”知客僧语声之中有惴怯,有寒意。 “也不必实在了,我动手,你就别再婆婆妈妈了。” “那……什么时候?” “上灯时分。” “上灯时分人多眼杂。”知客僧说:“三更天吧!” “除两个老弱的东西何用等到三更?”曾建吉嚣张地说:“那就在你们做晚课的时候好了。” 这也叫女人祸水吗?为了一个女人,不惜杀戮,不计后果,人心、人性,可怕又复可悲! “好吧!”知客僧无从反抗,只有低声下气地说:“那我走了。” 曾建吉又沉下声音,追加一句说:“晚膳过后,我就在此地等你。” “嗯。”知客僧来时行包勿勿,去时心事重重。 唉!欲望名利,人人喜爱。 做和尚的人部分也在所难免,但是,他们毕竟晨昏参禅,长年礼佛,更何况凡出家修行,大多数都受过刺激,遭过灾殃,才会看破红尘,才会心静性定。 奈何这位大师,为名利,心魔作祟,一时把持不住,为欲望,得人好处,也就受制于人了。 “咚咚咚,咚咚咚。” 暮鼓响了,它敲黑了大地,也敲饿了人的肚子。 晚膳既毕.晚课继起。 普济寺的憎众全聚集在大雄宝殿之中,他们手敲木鱼,他们口念经文,“奄哞喇嘛”梵音遂之不绝于耳。 大概经过一盏茶的时间吧,僧人们个个低眉阖目,人人心口合一,醉了,酣了,他门浑入忘我境! 知客僧胸有牵挂,当然是口是心非。 他偷眼略一观望.见大家均匐伏在地,时机已成熟,就轻轻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过了出去。 在精舍中会合了曾建吉.还汇同着两个跟班,四个人就朝庙后而去。 有四个理由显示,知客僧他必然走在前面。 第一,他提着灯笼,第二,他路熟,第三,主意虽然是对方所出,但场所却是他所提供,第四嘛!他是主,人是客,还有,他受了人家的礼,就得听人家的话,成了仆从! 未几,山崖到了。 他们竟不怕鼻子会撞到石头,毫不稍停的碰了上去,不止如此,肚子一挺,连身体也给陷没了。 厉害吗?稀奇吗? 并不厉害,也无啥稀奇。 因为山崖下有一个岩洞,他们只是步入岩洞的里面罢了! 这个岩洞很宽很深,似乎经过了人工整理,是以并不显得崎岖难行。 他们走了一段相当的路.才看见前面也有一缕微弱的光芒透了出来,而且还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哩! “老和尚,你要注意了,看我这条龙已经抬了头,它即将破土而出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如此地说着。 “算了吧!小娃儿,龙倒是有,不过它在外面,至于你呀!只是一条无壳之虫,早被重重甲兵困在洞穴之中,连气都难喘呢!” 一个苍老的声音轻消地反驳着。 那是一间石室,石室口装着铁栅,有两个一老一少的人正在里面挑灯夜战,对奕围棋! 不用说.老的一个乃普济寺的方丈,少的一个则是失踪十天的林崇文了。 老方丈年登古稀,七十有奇,他头上印着六粒戒疤,乃是佛门最高的标帜。 林崇文,弱冠之年,二十左右.一袭长衫,飘逸不群,果然是一个人中之龙! 知客僧摸出钥匙打开铁栅。 曾建吉立即昂然地踏了进去,态狂而气傲,情矫而形标! “不错,林崇文,你只是一条被困在洞中的无壳之虫罢了!” 开启门锁有声音,拉动铁链也有声音,老方丈和林崇文早就发觉厂,但是,他们并不感到惊异,而目还不屑一顾! 林崇文这时才抬头瞥了对方一眼,说“龙亦好,虫亦好,只要机缘一到,龙会飞天.虫也会脱茧而出!” 曾建吉冷嗤了一声说:“哼!已经没有这一天了。” “不见得,除非你一刀把我给杀了。” “你说对了,今夜本公子正是来送你上西天。” 林崇文的骨头倒是硬得很,爽得很,他听了一点也不感到悲哀,反而慨然地说:“那也没有什么?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 每个人都睁着眼睛瞪着林崇文,只有老方丈,老方丈低眉垂目,口中还默默地歙动着,必定是在念弥陀。 曾建吉抽出怀中的宝剑,说:“老和尚,你是否在替这小子超度?” 老方丈的眼睛睁开了,他说:“这小子的命长得很,又何用为他起度?只是,好汉不吃眼着亏,老僧却要数说他几句呢!” “嘎!”曾建吉嚣张地说:“阎王注定三更死,谁又能留人到五更?” 老方丈肃然地转对林崇文说:“小娃儿,老衲相信你是大丈夫,但大丈夫能曲能伸,如韩信辱胯,如张良拾履。” “老和尚。”林崇文一脸湛然地说:“可是大丈夫还有威武不能屈之句,如苏武尽节,如关羽全义。” “大丈夫只争一世,不争一时。” “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岂能背信而偷生,岂能隔情而善身,愧对金石之铭!” 老方丈默然了,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曾建吉接口说:“林崇文,你实在也太不自量.门不当,户不对.癞蛤螳怎能妄想天鹅肉?却害得本公子美满姻缘受到阻碍,横生枝节。” “哼!门户之见,乃是世俗之人,只要志趣相投,只要两情相悦才是璧人,才是琴瑟,至于这癞蛤蟆! 第32章 还不知是谁?” 曾建吉似乎被激怒了,他忿然地说:“既然如此,那本公子就成全你这个情场死士,信义圣人!” 他龙泉微摆,金光闪烁,一剑朝向林崇文的心窝猛递过去! 老方丈参修佛学数十春秋,心中常有超然之感,谓之“禅机”,也叫做“通灵”。早先,他照悉林崇文身有劫难,但不至于死。 刚才,他又映见有一条青龙从天而降,护卫着对方,可是,这只是冥冥之中的感应,虚幻、飘渺。 而如今曾建吉的剑尖即将刺及林崇文的胸腔,他还能肯定吗? 不能,实在不能,老方丈的禅机已经蒙蔽了,灵台已经动摇了。 请听,他口中默念的“释迦牟尼、阿弥陀佛”也已经由暗转明了,由轻转重了。 林崇文自知本身必死无疑,他安然地闭上了眼睛,曾建吉也深悉对方必死无疑,他泰然地敞开了心怀. 谁知就在这个必死无疑的霎那之间,一阵风吹了过来,一个影问了过来,它吹歪了曾建吉的宝剑,他闪花了曾建吉的眼睛! 事出突然,惊呆了石室中每个人的脸容。 但是,惊归惊,呆归呆,两方之人心头的感受却各有不同。 老方丈欣慰,林崇文意外,曾建吉恐慌,知客憎和两个跟班则觉得讶异. 这是什么风?这是什么影? 摄神凝目,他们定睛一看,是人,风是人的袖子扇出来的,影是人的身子所映出来的。 因为这时石室中多出了一个年轻人! 他,当然是“青龙”麦小云了。 “你……”曾建吉困惑地说:“你是谁?” 知客增见了立刻抢口地说:“啊!怎会是你?” “他是谁?” “他是日间来的一个香客。” 麦小云不去理会曾建吉他们的对话,含着笑意转朝老方丈和林崇文说:“二位,事情已经完了,刑期也告满了,你们别再日夜不停地厮杀着,对弈着,也该出去休息休息了。” “谁说的?”曾建吉回过了气,说:“他们出得去吗?” “我说的。”麦小云淡淡地说:“他们自然出得去。” “凭你露出的一手?” “难道还不够?” “当续不够,那是本公子骤不及防,算不及此!”曾建吉倔傲地说:“这种偷袭的招式,哼!恐怕连三岁孩童都会施呢!” “那你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连你也葬在这个山洞之中!”曾建吉话落身动,又一到刺了过去。 这次轮到上小云狂妄了,他竟然纹风不动,一不闪,二不避。 待对方的剑尖即将触及胸口的时候.霍然抬手,陡地加力,以拇、中、自指三指捏住了青钢剑身。 虽然没有碰到那能吹毛断发的双刃,但宏、准、沉的气势却是可想而见了。 这一手果真是人人心惊,个个胆寒。 尤其是曾建吉,他比旁人更为清楚,因为,八成功力蓄意发出,而对方,却稳如泰山,定如翁仲! ”这一招又怎么样?” “这一招也没有什么?”曾建吉已经色厉内荏,但口中依旧强声地说:“那是取巧,或许侥幸。” 麦小云顿时松开了对方的宝剑说:“好,既然如此,你就再试试吧!” 曾建吉吐吐气,定定神。 他如今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不再激动,不再暴躁了。 脚步向旁轻迈,宝剑上下微摇,先试探,后出招,伺机而攻! 他曾经练过好几年武艺,奈何.公子哥儿,华而不实,与麦小云较之何差天壤之别,是以,二招尚未递满,“铛”的一声,宝剑落地。 因为,他的右腕被对方敲上了一指。 麦小云笑笑说;“这一招总叮以了吧?” 曾建吉以手抚手,以眼对眼,手是抚自己的手,眼则是对别人的眼,红着面孔,一声不响了。 “二位,现在可以走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老方丈缓缓地站了起来。 林崇文在麦小云第一次叫他们走的时候就已经站起来了,他盯着麦小云说:“兄台贵姓?” “在下麦小云。” “麦公子,大恩未敢轻易言谢,小生只有铭记心底了。” 由林崇文眼中的神色,脸上的表情,这话局发自肺腑,出自至诚。 “林公子言重了。”麦小云说;“二位请。” 老方大凝视了麦小云一会说:“施主广积阴功善德,日后必定福缘绵长。” “多谢老禅师。” 林崇文真是雅人,他甫脱鬼门关,就豁达地笑笑说:“怎么样? 老和尚,我说龙抬头了,你偏说仍是一条遭困的虫,真把我给看扁了。” 老方丈也脸色微笑地说;“我也说过,龙是龙,虫是虫,青龙乃是从天而降,鉴地而至,诚然,大不我欺,佛不我诳。” 他的信心益固了,他的禅语又发了。 林崇文听出来了,不由潇洒地耸耸肩,说:“虫就虫吧,但虫也昂首呢!” 他回身启步,毫不谦逊地朝门口走去。 “拦住地!”曾建吉突然吼了起来。 因为声浪太大,回音不住地在石室中转绕、震荡,层层波波,连绵不断。 主人下了令,仆从动了形,两个跟班立即根踏二步,摆妥了姿势,拉出了兵刃.双双阻挡在石室中央。 “咔——喳——”声音迸在一起,光芒散播四方。 是长刀,长刀出了路! 林崇文脚步一滞,麦小云则疾掠而上,只见他一个转旋,两个跟班移了位.两把长刀易了手。 “老和尚,走呀!”林崇文招呼一声,又迈动了脚步,傲然地走了。 老和尚随后跟了上去。 麦小云将两把长刀朝跟班面前的地上一插一按,半截锋刃就陷入在岩石之中,然后,也殿后走了。 麦小云才一转身,两个跟班立即伸手去拔他们的武器。 但是,蜻蜓撼石柱,他们胀红着脸,用上了吃奶的气力,竟然也难动得分毫! 曾建吉心有不甘,他轻轻地捡起地面上的宝剑.悄悄地跃到麦小云的身后.只是一剑,用对方的背心猛刺过去! 麦小云大概脑后也长有眼睛,剑未到,身巳横,掌倏落,剑又飞,而曾建吉抱着手腕,弓着身子踣地不起了。 那是麦小云气他太过阴毒,是以这次弃指而用掌,一掌削下,曾建吉这只右掌算是半残了。 自此以后,它不能使力,一使力手掌就会废,就会麻,也会痛。 第二天,麦小云也睡了个“日上三竿”。 他梳洗已毕,正待举杯啜饮小沙弥送来茶水的时候,房门上又响起了“必剥”之声,他想,这必然是沙弥来催进早膳了。 “请进。” 房门开了,来人却是林崇文、荷香,还有那位知府千金! 麦小云不安了,他说;“怎会是你们?请坐,请坐。” “当然是我们。”林崇文爽朗地说。“谢谢。” 彼此落了座,麦小云略经思虑,含蓄地说;“荷香姐,麻烦你替你家小姐倒杯茶,还有林公子。” 荷香是一直低着头,女孩子嘛,何况她是下人,一听不由猛然抬起了头,她惊讶地说“啊!是你,你怎会知道我的名字?” 一震二惊,荷香竟然把礼数也给忘怀了,一口一个你,一口一个我。 麦小云笑笑说:“我若不知道你的名字,那林公子焉会坐在这里?” 荷香还是听不懂,而且误会了. 她转眼朝林崇文说:“是你告诉你大哥的?” “我没有呀!” “他当然没有。” 麦小云接过口说:“是我先在后院探听了你小姐和曾建吉的对话,然后才把林公子给‘挖’了出来。” 如今轮到林崇文困惑了! 他满头露水地说:“麦公子,大侠客,荷香怎么说你是我大哥?” “难道不是?”麦小云故作神秘地说:“我从你家来,并且对你母亲叫了几声娘呢!” “这……” “别这了,你一回去不就知道了?” 知府干金知书达礼,她珊珊地站了起来,又盈盈地朝麦小云裣衽下去,然后怯怯地说;“多谢麦公子相助之恩,尹冰洁没齿难忘。” 麦小云一见手足无措,他跳起来说:“在下不敢,在下不敢。” 这个尴尬场面尚在持续的时候,幸而房门口又突然响起了“必剥”之声,那才解去麦小云脸红心慌之窘态。 “喔!是谁?请进,请进。” 房门“又”被打开了,进来的‘又”是三个人,而这三个人之中,“又”同样是二女一男! 巧合何其多? “又’字更多呢! 他们是谁? 第一个是林崇文的母亲,第二个是阿春,最后的一个男人,该是老家院了。 林崇文的母亲由于麦小云来普济寺一夜未回,她当然是心中难安,第二天一早就赶了过来。 新接任的知客僧就带着他们来到麦小云所住的弹房,至于原来的那个知客僧呢?他再无面目面对着上下三代的僧众,自请闭关思过去了,面壁忏悔去了。 老妇人一见林崇文在座,不由惊喜若狂,一时的错觉立即恢复过来了。 她拥着林崇文说:“孩子,你果然在这里,你果然在这里……” 过了一会,林崇文扶起他母亲的身子,内疚万分地说;“娘! 你怎么来了?” “为了找你,娘已经来过好几次了。” 林崇文满心惶恐,悒中带愧地说:“孩儿不孝,让母亲担惊受怕了。” 第33章 “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麦小云见他们母子的倾诉已近尾声,就接口说;“大娘,你请坐。” 老妇人怔怔地望了麦小云好一会,然后歉然地说:“麦公子,委屈你了,也多谢你了,老身不知要说什么才好。” “大娘,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又何必说呢?” 四张椅子刚刚好,四个人分别地坐了下去。 当然,房间中共有七个人,但三个是下人,他们都各自站在主人的旁边。 尹冰洁知书达礼,她刚刚放下屁股又站了起来,朝林崇文的母亲盈盈地施上一礼,说:“民女见过安人。” 清朝的礼制多半沿袭于明朝。 安人乃命妇的封号,二品以上官员,甚至贝勒之妇为夫人,郡君之妇为淑人、恭人,县君之为安人、孺人。 老妇人当之无愧,因她夫婿原是一名进土,因生性耿直,不善吹拍,是以被分发到黑龙江边陲“呼玛”地方为知县。 文人难耐长途跋涉,舟车劳顿,南人更不惯冻心冰肺,玄寒奇冷因此,到任未久,即殁于任所。 老安人遂带着稚子,扶柩归里,卜居于故土。 老安人正感错愕之间,林崇文立即起身引见了:“娘.她叫尹冰洁,乃吴兴府知府大入的千金。” 老安人一听不由也站起来了,她赶忙扶住了尹冰洁说:“哦! 是尹小组,尹小姐礼重了,老身不敢,老身担当不起。” “娘,尹小姐乃是孩儿……”林崇文看了尹冰洁一眼,然后讪讪然地说:“孩子的红粉知己。” “哦!”老安人又是一怔。 这次他凝目打理起来了,老年人跟少年人不一样.麦小云见对方生得秾纤合度,花娇柳婵。 而老安人呢?她看姑娘看品德,看内在,今见尹冰洁冰姿玉质,文静庄重,不禁喜开心怀了,说:“文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你是怎么认识尹小姐的?娘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老安人一连吐出了三个“怎么”,还有一连的三个问号。 林崇文腼腆地、滞涩地说:“娘,事情是这样的……” 年过了,林崇文在家中实在是闲得无聊,闷得发了慌。 他不禁又往普济寺跑了,到了普济寺,感到事情有些不寻常,因为山门外除了停着一乘软轿以外,还有一队甲胄鲜亮的兵丁戍守在那里。 林崇文迟疑了,畏缩了。 他顿时停住了脚步。 宁是如此,其中一个跨刀的兵土还过来喝问了:“你是干什么的?今天上午,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入普济寺!” 林崇文毕竟是读书人,他学丰识广,这样反而理宏肥壮地说:“寺庙是十方所捐建,神佛乃万民所尊奉,尔等焉能独霸而专擅?” “话是不错.”那个兵士也知道读书人有牛一般的脾气,也有满肚子的道理。 是以温和地说:“但我们知府千金在此上香礼怫,为保安全,以策宁静,你还是下午来吧!” “好吧!’林崇文叹了一口气说;“由来都是州官放火易,百姓点灯难,谁不叫我弄个官来做做?” 他正待转身离去的时候,寺门内突然有一颗光头深了出来。 “啊!是林公子。”那个光头立即转向喝问林崇文的兵土说:“这位官爷,林公子乃是我们方丈的朋友,请你通融,还是让他进来吧!” “唔——”那个兵士略一沉吟,说:“好吧!不过告诉对方,不可在寺内喧哗,不可在殿中逗留。” “是,是。”光头感激地向兵士躬躬身,展展颜,然后又转朝林崇文招招手说:“林公子,请进来吧!” 林崇文举步走了过去,他拱拱手说、“多谢大师关照。” “林公子客气了。” 那个光头是谁?他就是普济寺的知客大师. 好奇之心人人皆有之,林崇文虽然尽量地靠着边走,但是,两只眼睛却依旧不住地朝大殿中瞧觑着。 去方丈室必须要经过大雄宝殿,就在这个关口的时候,知府千金刚刚上完了香,拜完了佛。 她转身抬头,盈盈秋水也正好汇上林崇文的脸上。 四目交投,二心相动,也许是他们有缘。 尹冰洁的金莲停顿了,林崇文的去势趑趄了。 彼此就这般地望着、望着。 “小姐,我们走呀!”这是身旁丫环荷香在催促。 “林公子,请跟我来。”这是知客憎在前面招呼。 ”嗯。”尹如法回答着. “哦!”林崇文漫应着。 目光分开了,脚步启动了。 但心鹿依旧在跳跃着。 “荷香,下一殿是哪里?” “下一殿拜三官菩萨,然后是观音菩萨。” “好,那我们走吧!” 尹冰洁主婢二人走了,林崇文也跟着知客大师走了。 “老和尚年尊。”这是新年,林崇文迈进方丈室就一改常态地寒暄着. “小娃儿吉祥。”投桃报李,老方文也含上笑意回答着。 他们二人是方外之交.忘年之交,平时无拘无束,随随便便,还百无禁忌哩!” “来!坐下呀!”老方文说:“再不走它几盘围棋,棋子会发霉,人也会发霉呢!” “不,且等一等。”林崇文如今是心有所惦,但却堂而皇之地说:“新年纷一遭,我得先去拜拜佛祖,拜拜菩萨,为娘亲求皇福寿,也为我自身求平安。”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方丈大师由衷地说:“但是,现今有知用千金在前面上香礼佛,你还是晚一些出去吧!” “不碍事的,小生自会小心,遇上了当落后一步,跟在人家后面也就是了。” 这句话骤听是好话,骨子里却有些梗芥,只是老方丈没有想到,是以也没有听出来罢了! “好吧!” “那我走了。”林崇文双手一拱,急匆匆地突门而出。 三官殿,他赶到了三官殿。 但是,人家已经上完了香.转向观音殿去了。 林崇文一提衣袂,他如今倒有些像梁山伯驰往祝家庄的味道,心慌、意乱、脚下忙! 难怪嘛!窈灾淑女.君子好逑,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大士殿到了,他名见荷香熟练地点上了香,他看见尹冰洁盈盈的拜了下去。 毕竟.他是饱读圣贤之书的人,礼教束缚了他,未敢孟浪,未敢造次,只有站在殿外怔怔地望着、望着。 无声祝祷完了,有形的礼仪也终于完了,尹冰洁转过了身。 她的眼波好像有意地也在四方探着,各处找寻,就这样,磁石碰上了钢铁,四道目光又紧紧地接合在一起了。 荷香如今看出来了,她闷声不响,未敢再催。 可是,陪侍在旁的香堂大师煞风景,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地干咳了一声,惊红了尹冰洁的脸,也惊动了林崇文的腿。 略一矜持.略经思维.尹冰洁说:“大师,请你准备一间客房,我拟在此处住上一宵。” “嗯。”香堂大师说:“那就住后院好了,后院清幽,后院也宁静.” “好,我们过去看看。” 林崇文果然践行了诺言,“落后一步,跟在后面”,他落在尹冰洁的身后,跟随对方来到观音殿,如今又跟着对方来到了后院。 但是,在月洞门的入口处,他止步了,在墙外踯躅,在墙外徘徊,最后竟毫无意识地又踱回了观音殿。 抬望眼,白衣大士展着一脸慈祥的容颜,它轻踏在莲花座上,一手托着瓷瓶,一手捏着柳枝,在广洒甘露。 前有善才,后有龙女,善才英挺,龙女秀丽,他们二人仿佛都朝着他在笑! 笑他痴?笑他憨? 笑他诚心不够?还是笑他信念欠坚? 对!他痴,他憨.为情而痴,为爱而憨。 对!他诚心不够,他信念欠坚,要等候,要长守,错过今天,还有明天,凤求凰哪有这么容易呢? “锵锵锵,出了门,过了关,前面来到百花山……”喔!那不是百花山,乃是后院的月洞门! 一到月洞门,林崇文又躇踌了,他不敢,实在不敢擅自地跨进去,免得被人视为轻浮汉,视为登徒子。 因此,他又在墙外徘徊了,踯躅了。 有道是“真诚所至,金石为开。”有道是“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林崇文听到了细碎的脚步声。 出来了,有人出来了,他翘目企望,那是荷香. 荷香回眸瞥了他一眼,就快步地朝前面而去。 “有丫环必然有小姐!”林崇文眉梢有喜.脸庞有喜,心头也被喜气充塞着。 但是.宜等到荷香从前面返了回来,仍未见着小姐的芳踪。 倒是这个俏丫环,掩袖对他笑了笑,才低头步进后院之内。 等,等,等,耐心地等,寥寂地等。 炊烟起了.膳钟响了,没见惊鸿,没见倩影。 回头了.转身了.林崇文失意地迈动了步子,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问:“她不是仙女,总不能不吃饭呀!” 对,等,再等下去,不要弄得前功尽弃! 后院中又有人出来了,依旧没有小姐,只有荷香,荷香去膳堂提来一只箪篮,箪篮中必是膳食无误了。 午后,他同方丈大师弈棋了。 由于心不在焉,是以子子错,盘盘输。 “怎么啦?”老方丈诧异地说:“小娃儿,你有心事?” “哦!”林崇文掩饰地说:“没有,没有。” “那位小心了,这是第三盘,三盘尚能反攻……” “当然。” 第34章 林崇文按口说:“关键所在,焉能大意?” 可是……林崇文苦笑—声.推座而起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回去吧!”老方丈也展着笑颜说:“养精蓄锐,明天再来战它三百回合。” “好,此仇必报!” 步出了方丈室,已经是日薄崦嵫了。 林崇文又刻意地又去后院兜转了一圈,依旧是没有结果,只有丧气地回家了。 这夜,他辗转床第,迷糊糊,朦胧胧,脑海中总是浮着伊人的影子,挥不去,抹不掉! 宜到破晓时分,雄鸡初唱。 林崇文拗身而起,匆匆地梳洗了一番,又往普济寺而去。 是春天了,但是.春寒料峭,早晚还是冷得令人肤栗齿颤、手麻脚冻! 他眼前有光,心头有火,虽然拢起袖子,缩着颈项,但是,仍旧一步一脚地踏了出去。 晨雾紧裹着他身子,山岚时吻着他脸庞。 到了普济寺,已经是旭日高升了。 林崇文吐吐气,他忽然发觉山门前少了一些东西,也多了一些东西,少的是一队兵士,多的是几匹骏马。 不去方丈室,先到后院外。 就在这个时候,却看见知客增陪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年轻人,由后院中走了出来,还有,那个年轻人后面,还跟着两个玄衣壮汉。 年轻人佩剑,两个壮汉带刀。 林崇文略一退缩,略一掩闪,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知客增——”年轻人脚步一停,身子一横,面孔一拉,眸子一瞪,威严十足地洁问着说:“这个人是谁?” “哦!他是我们主持的朋友,姓林。” “告诉他,此地不可任意溜达!” “是,是。”知客僧身子一躬说:“贫僧这就去告诉他。” 他快步地走了过去,先朝林崇文合什问讯,然后涩讷地说:“林公子,请你不要在此地逗留,后院中也暂目不要进去,事非得已,多多原谅.” “大师好说。”林崇文说;“请问这个人是谁?” “他是本城守备大人的公子。”知客憎回头看了那个年轻人一眼,又继续地说:“昨天,知府大人的小姐既定宿在本专,就遣女婢吩咐兵士们撤离回府。 但守备大人的公子却放心不下,所以一早就赶着前来保护了。” “哦!原来如此。”林崇文退到屋柱后面去了。 知客僧也领着守备的公子走了。 有些感慨,有些颓丧,林崇文待看不到对方的形影,他又踱了出来.在围墙外一阵巡逡,口中不期然地吟出了声。 “长叹,丽人如花隔云端,旧有青冥之高天,下有赭黄之垣栏。 咫尺天涯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外。长相思,摧心肝。” 吟声甫落,意外地,墙的那端突然也响起了娇美的歌声。 “日色初起花含烟,月明如素愁不眠,赵瑟才停凤凰柱,蜀琴又奏鸳鸯弦。此曲有意羞人传,原随春风寄莺燕,念君悠悠长江远,日昨横波目,今作秋水池。不信颜憔悴,且来看取明镜前。” 林崇文吟的是“长相思”,后院内和的也是“长相思”,他不禁精神一振,脱口又念了起来。 “大道如青天,我犹不得入,羞逐长安社中儿,赤鸡白狗赌梨粟。弹剑作歌奏苦声,鬼裾王门不称情。淮阴币井笑韩信,汉朝公卿忌贾生。且不见昔时燕家重郭隗,拥帚折节无猜。剧辛乐毅感恩分,输肝剖胆效英才。昭王白骨索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行路难,归去来!” 这是首“行路难”,意味着后院之门难入,双方身份准凭。 寂静了,后院内再也不闻那美好的歌声了。 林崇文在感惆怅之际,月洞门口却出来了一个熟悉的影子,她是荷香。 荷香这次并不旁去,专朝林崇文之处而来,到二人相距五尺之远的地方,才停下来福了一福说;“这位公子,我家小姐请你进去一谈。” “哦!是吗?”林崇文受宠若惊地说:“那大姐先请。” 不像话!“小姐”乃是千金之礼,而“大姐”呢?恐怕只值十金吧? “小婢引路了!”荷香转身而回,林崇文立即跟上。 这一谈,两个人竟长谈了一二个时辰,什么诗书,什么琴画,他们是无所不谈,无所不论。 “唐伯虎的书美则美矣,但却戏谑、诙谐,不如文徵明来得庄重、稳健。” “不错,祝柱山为人心狭量浅,也不如周文宾的宽大随和。” 突然间,房门外冲进一个人来,他乃是曾建吉。 曾建吉双睛暴凸,一睑怒容,他戳着手指朝林崇文说:“姓林的,你好大的胆子,叫你不要在此地溜达,竟然更进一步,溜到房屋中来了。” “不是他溜进来的。”尹冰洁顿时接上口说:“乃是我请进来的。” 曾建言却仍然朝林崇文说:“不管你是溜进来或被请进来的,去去去,以后不准你再到这里来!” “谁说的?”尹冰洁凝着花容说:“林公子是我的客人.你焉敢对我的客人无礼,以后还是你自己尽量少来!” 曾建吉愕然了,他气短地说:“小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是来保护你的呀!” 知府守备,品级相等。 知府文官,总理一府之事务,守备武将,捍卫阖城之安宁。 他们职责各异,但编制上守备却要受知府调度。 曾建吉虽然没有这个必要,奈何暗底下对尹冰洁私心仰慕,存有结念。 因此总是百般奉承,处处讨好。 “不必了!”尹冰洁不屑加以颜色地说:“普济寺安宁得很,林公子又是斯文一脉。” “他是外人,外人总得避些……” “避些什么?避些嫌疑是不是?” 尹冰洁再次地接过口说:“可是你呢?你也不是我的什么人呀!” 曾建吉的脸胀红了。 曾建吉的气上升了。 但是,对着尹冰洁那喜嗔皆可人的面孔时,红即退了,气也消了。 “至少,我们相处的时间已有好几年了。” 尹冰洁却一本初衷,继续地说;“时间长短并不代表人之相近,彼此投合;何况,我们只是随同亲尊在应酬上的接触,礼貌上的往还。” 泥菩萨也有三分火性,而曾建吉平时又是一个趾高气扬,眼齐于顶的簪缨子弟。 对方竟然当着外人,当着可能就是情敌的面一而再,再而三地数落着他,讥消着他。 他激怒了,爆炸了! “尹冰洁,你……” “当当当……” 膳钟响了。 曾建吉又透出了一口气,接着语意较平地说:“我本来是请示同去用膳,谁知……” “免了,膳食自有荷香侍候,你省省心吧!” “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再见!” 曾建吉又狠狠地盯了林崇文一眼。 然后转身悻悻地走了。 林崇文感到有些不安,他歉然地说;“是我不好,替小姐你惹了麻烦。” “也没什么。”尹冰洁嫣然地说:“这是他自找难堪的。” 林崇文站了起来,说:“用膳时刻已到,小生也该告辞了。” 尹冰洁也随之起身,她略一犹豫,说:“明天,明天此时,仍望林公子能够移玉。”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螓首垂下了。 她的语声低沉了。 林崇文听了不由喜布满面,欢拥心头,说:“荷蒙宠邀,林某人敢不如命、” 尹冰洁杏脸含晕,她飞快地瞥了对方一眼。 然后说:“荷香,替我送送林公子。” 几日下来,一方是交谈甚欢,临别还订下翌日之约。 一方则焦躁忿愤,镇日里坐立不安。 第三日,曾建吉再也忍受不下去。 他笼络了知客增,打听着林崇文一切的一切。 然后,一早就遣两个跟班,增在后院外面,见对方一到,立即挡了驾,并被请进他所住的精舍之中。 “曾建吉,你们这是干什么?绑架呀!强掳呀!” “没有这么严重。” 曾建吉硬挤出一丝笑意说:“我有话同你谈,请坐。” 这乃是知客增出的主意,不然.他焉会这样自抑,这样委屈? 事已至此,林崇文也只好坐了下去,说:“什么话?你说吧!” “我相信你知道尹冰洁的身分。” “知道。” “那你必定也知道我的身分?” “不错。” “那你本身呢?” 林崇文聪慧,他当然了解对方指的是什么? 不由敞声地说:“我是布衣,我是白丁!” “这就是了。” 曾建吉倔傲的神态又露出来了,他说:“你同尹冰洁并不相称,也决无结果!” 他停了一下,只骄奢地说:“而我与她,任谁都说是理想的一对。” 林崇问果然有些气馁了。 他说:“我们相谈投契,彼此只是论论琴棋,谈谈诗书。” ‘那就破坏了我同她的情谊,也阻碍了我同她的好事。” 曾建吉声色加厉了,他说:“从今天开始,请你自重,勿再进后院一步,不然的话,什么后果当由你自已承担,别怪我言之不预!” “哼!” 林崇文硬骨头,这句话又刺激了他的倔脾气。 顿时冷嗤一声,拂袖而起,昂首地迈出门外,脚步坚定地还是跨入后院之中。 就这样,林崇文遂被对方的两个跟班押人寺后的石室内。 而知客僧呢? 第35章 知客增也有私心,又禁不起曾建吉威*利诱。 对方许他以财帛,对方允他接任普济寺的主持。 是以也把老方丈骗进了石室。 老安人听得变颜变色,忽喜忽忧。 最后喘出了一口气说;“那后来呢?” “后来要问麦公子了!” 麦小云也将他来普济寺的经过说了一遍。 “阿弥陀佛。”老安人念起了弥陀:“真是谢天谢地,菩萨保佑,祖上积德,救星冥冥中从天而降。” 林崇文却震动地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成了我的大哥。” 荷香也释然地说:“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知晓了我的名字。” 麦小云笑笑说:“现在是事过境迁,河清海晏,愿你们二人水结同心。” 林崇文霍然朝麦小云当头一揖,说:“多谢麦公子,多谢……” “好了,好了,别再谢了,到时候可不要忘了请我喝杯喜酒。” “对!你府上哪里?” “如今奔波在外,四海为家。” “那届时叫我到哪里去‘抬’你?” “简单,你只要把喜帖往本地的城隍庙一递就行了。” “好,一言为定!” 哈!如今这间禅房成了熟地,请听,房门上不又响起了“剥喙”之声? “请进。” 门一开,进来的又是三个人,不过,这三个人乃是中年男人。 衣着打扮,该是吃公门饭的。 第一个冷眼冷面,好像是三人之首. 只见他目光略一打转,就朝尹冰洁抱拳躬身说:“属下见过小姐。” “都头免礼。” 果然,他们乃是吴兴府衙中的捕快。 尹冰洁曾经叫荷香去家中禀告过她的父母,说她要在普济寺中多休养几天。 而今日,无巧不巧地怎会遣人到来呢? 那是老方丈,老方丈等天际微一露白.就派人分别地通知府衙和林崇文的家中。 只是老安人见刚找回的儿子又去曾济寺彻夜未归,梦萦魂系,怎么也放心不下。 是以一大早即带着下人们赶了来,以致与寺中派去的人交臂而过,扑了个空。 麦小云原本还怕曾建吉再次作怪,如今他放心了。 因为,那个都头他曾见过,是位人物,是条汉子! “孙都头不是在宁波府当差吗?” 那个都头听声立即回身转目,透着一脸狐疑的紧盯着麦小云。 因为他正是昔时宁波府的总捕孙万兴。 “阁下认识鄙人?” 麦小云笑笑说:“不错,还有个师兄古宏仁。” 这是当然,因为他也是当年那夜伏在宁波府衙书房外面的三十人之一,以致麦小云见过双方师兄弟,而孙万兴二人却没有见到麦小云。 孙万兴听了更是震惊于心,他戒备地说:“你……” 麦小云唯恐引起对方误会.不由牵强地说:“喔!在下是‘南天一剑’南大侠的朋友。” “南浩天南大人。”孙万兴呼出了一口气。 这才答应对方所问地,说:“鄙人是最近方被荐来吴兴府的,请教阁下……” “在下麦小云.” “啊!”孙万兴瞠目了,结舌了,这真出乎他意料之外。 不禁讶异地说:“是麦少侠当面,孙万兴今日何幸,会在此地见到‘青龙’。” 以他目前的立场.应该对江湖人有所顾忌,有所警惕,不是吗? 当年不是听说麦小云动掠了贡品之一的翡翠玉如意? 虽然又听说那只是南浩天唱筹量沙,故作玄虚,安南的贡品中根本没有正如意其物。 不然,怎不见大里行文追缉?但无论如何,劫掠总是有违律法。 而麦小云的作为堂堂正正,都是锄强扶弱,济困拯危,是江潮中人人景仰,个个敬佩的人物,是以他出自内心、发自肺腑的庆幸着。 “孙都头客气了。”麦小云让出自己的座椅说:“你请坐。” “喔!在下不敢;再说我等亦即将接小组回府了。” 孙万兴转向尹冰洁说:“小姐,我们这就启程吧!” “好的。”尹冰洁的眼波朝林崇文脸上荡了一下,然后站起来却向老安人说;“安人,侄女告辞了。” “尹小姐好走。” “麦公子再见了。” “再见。” 孙万兴再次的朝麦小云抱一抱拳,才陪着尹冰法向外面走去。 老安人也站了起来,她紧紧的摸着麦小云的手.一脸真挚地说:“麦公子,如此大恩,老身也不再在口头上说谢,但是,为求心安,请你再到寒舍去盘桓几天。” “对!心意必须要尽。”林崇文也诚恳地说:“一起回家去,再说,我们亦得好好地谈谈.好好地聊聊。” 麦小云也报之以热忱,他说:“不了,谢谢大娘,谢谢林公子,因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待办,且等下次来吴兴时,定当专程去向大娘请安.去同林公子来个抵足长谈。” “好!一言为定,娘.那我们回家去吧!请人是不能强请的。” 林崇文说得豁达、含蓄。 因为,他就是被人家强自请进石室中去的,这滋味可并不好受! 母子主仆相拥走了,麦小云忽然记起一件事,他急切地说:“哎!等一下。” 林崇文立即欢然的转身回头,说:“你改变心意了?” “不!”麦小云由怀中摸出一个信封交给林崇文说:“这个给你,我差点忘记了!” 林崇文疑惑地说:“这是什么?” “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麦小云神秘地笑笑,又说:“或者问阿春也可以。” 第十一回石家庄广罗群豪 石镜涛一行人兴高采烈,扬眉吐气地回到了石家庄。他们就广排宴席,阖庄庆祝了三天。 接着,石素心于归之期到了,他们又大大地狂欢一番。 可是,父子二人在金陵遇到了麦小云,想报复,结果却断了羽.这才感到懊悔与难过。 “红花笔”卓小伦为求表现,他遂提出了一些建议。 “庄主,本庄为防麦小云兄弟前来寻事,继而更进一步,发扬光大,统驭天下武林,那还得充实自已,网罗宇内英雄豪杰,以及散落隐逐在八荒化外,一些身具奇才异能之士来投,那大事底定。” 石镜涛微一颔首,说:“卓供奉所见极是,石某在未进地狱门之前,也曾礼延了不少高手在庄,但是……” 他悠悠地叹息了一声,又说:“有还是‘树倒猢狲散’,后来,自我们父子受了挫,蒙了难,除忠贞如“四大金刚’和‘石家五蟹’之外,其他的人也就挂冠而去了。” “那是因为向心力失去,他们无所依据,感到彷徨,感到迷惘,意志也就动播了。这是常情,也无可厚非。如今.石家庄雄威重振,担这些人必然又会望风来归。” “但愿如此。”石镜涛说得有些意兴阑珊。 卓小伦又鼓起了他如簧之舌,说:“只是,南边的幽冥教积极崛起,声势浩大,这就导致部分英豪,不免也会依附过去。” “那石家在又待如何?”石镜涛的兴致似乎来了,精神也跟着旺了。 卓小伦审慎地说:“几经干虑,门下已有一愚之得,但未悉庄主以为然否?” “敬聆卓供奉高见。”如今石镜涛已经是十分的注意,十分的热衷。 “目前,有两点我认为必须加速进行。” “哪两点?清说。” 真是急惊风区上了慢郎中,一个开始在火烧屁股,一个则仍然冰水濯足,迟迟疑疑,畏畏缩缩。 卓小伦慢吞吞地说:“第一,二雄并立,各募贤士,英豪们就会左右顾盼.犹豫踌躇,举棋不定了。”他略一驻足,略一沉吟,又接着说:“是以,我们该遣人游说,邀请敦聘.方不致落人之后。” “唔——那第二点呢?” “第二,幽冥教现在虽不能算数,但由于利害相关,权政相悖,日后恐也难以成友,因此,也须央人前去谈判说项.彼此约法三章,划定区域界限,各行其事,互下侵犯。” “对!”石镜涛欣然地说:“卓供奉所言无差,石某这就教‘四大金刚’他们四出延揽敦聘,至于南边那方面嘛!卓供奉与幽冥教主相处日久,有所关连,那何如劳动作跋涉一趟?” 卓小伦歉然地说:“不是门下有意推辞,我与幽冥教主之间有所隔阂,彼此年岁有差,功能有差,二人的立场见解也有所差别。 说来惭愧,当时以‘孟婆汤’毒药毒人,解药解人,还是全在淫威下被迫使用,因此实感人轻言微,必难竟功,郑重建议庄主另物人选。” “那谁又是适当的人选呢?” 石镜涛脸色凝重了,心要甸沉了。 “龚供奉。” “不错!”石镜涛听了不禁振奋地说:“龚供奉武林耆宿,江湖德硕,旗马一到,必然成功!” 翌日.石家庄的人马纷纷出动了,“四大金刚”备分一路,“石家蟹”二人一队,总管尤建庭也算上一份,因为他能言善道,舌粲莲花,显然是不谙武功,但有五蟹之一“青蟹”朱兆东伴同着,保护着。 人总有幸与不幸的时运.有些人顺利地请到了他们欲请之人,有些人则不一样,他们遭到了阻力,遭到了困难。 譬如说:“病蟹”孟永昌和“石蟹”祁亚贵有一天走到了地头,也找到要找之人.还正在酒馆中接受着“桐柏双雄”的款待呢! 桐柏双雄乃是嫡亲兄弟,老大莫成,老二莫功,都是二十出头,三十不到的人。 第36章 他们孔武有力.浑身是劲,靠樵猎以维生。 莫成满满地斟上了老酒,高高地举起了酒杯,说:“二位护卫,桐柏山穷乡僻壤,只有薄酒粗肴,不成敬意,望二位多多涵盖,请。” 他仰上脖子,就一鼓作气地灌了下去。 “莫大侠客气了。”二位蟹将也平举着酒杯,孟永昌说:“承蒙热忱厚待,敝兄弟不胜感激,请。” 江湖人租狞又豪放,他们也是依样葫芦,洒到杯干。 “二位今日到此,莫非……” “喔!不久之前,敝庄主已经返回了石家庄,他雄才大略,亟谋整顿.是以派遣我们兄弟专程前来,聘请二位再次去石家在襄助辅佐……” “石镜涛狼子野心,居心叵测,二位可千万不要上当受骗呀!” 屋角里.突然传来了一阵语声,那阵语声是既低沉而又宏亮! 盂永昌和祁亚贵听了陡地一惊,他们同时地回头,同时地探视,又同时地惊噫出了声。 “啊!是你!” 他是谁?他乃是沈家庄的老四沈逸裕。 无巧不巧,沈逸裕也刚巧行侠到了此地,又刚巧在这座酒馆靠墙之处浅饮低酌。 他和桐柏双雄三面相对,但彼此并不认识。 盂永昌和祁亚贵来者是客,所以二人坐在上位,就这样、正好背向着他,是以他看见对方而对方却不知道。 “不错,是我。”沈逸裕淡淡地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 盂永昌神色肃然地说:“你低毁我们庄主的声名,诽谤我们庄主的清誉,倒是你的理由安在?居心何在?” “我劝人于事先,事防患于未然,实话实说,并无不当。” “石蟹”的甲壳比较硬,祁亚贵的火气比较大,他一听覆地站了起来,道:“沈逸裕,别以为沈家庄三字能压得了人,你出来,老子这就动动你,碰碰你,看你到底有多少能耐?” 他这一站起,孟永昌他们也跟着站起来了。 桐柏双雄本来不知道这个人乃是何方神圣? 直待“沈逸裕”三字一出祁亚贵的口,他们顿时惊心了。 兄弟二人不由相互的对望一眼,原拟帮同孟永昌的心意也就给平息了下去。 “我看算了吧!”沈逸裕却安坐如故说:“人又何必非要当场出丑不可呢?那多丢人!” “呸!”祁亚贵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说:“你别以为在沈家庄胜过一场就目中无人,自命不凡,要知道那一次乃是整体作战,算不了准,有胆就和老子单独地打上一场!” “病蟹”孟永昌乃是五蟹之首,老成持重,城府较深。 他知道祁亚贵决对不是人家的敌手,即使加上自己.恐怕还是不行。 但是,为了任务,为了面子,他又能说些什么?到时候只有协力而为。 由车轮战加上突击,若不成再配以阵式,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应该是能够自保了。 孟永昌的心中还打出了一着如意算盘.那就是有个万一,也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莫成莫功毕竟是他们的朋友.二人总不会袖手旁观,见危不救? 这样一来,不正构成了同仇敌忾,目的达成? 可是,事情真会如他所计划或想象的那般妥善完美吗? 应该说是一个未定之效,为商者最精,最啬,但他们也只打九九,不打加一。 孟永昌虽然亦曾假定了一个万一,奈何不够,尚欠一个,万一桐柏双雄果真袖起两手,他又待如何呢? “你既然不自爱惜羽毛,那我也只有勉为其难了、” “哼!鹿死谁手,尚难意料,断羽折翎.安知是我?”祁亚贵冷冷地嗤之以鼻,说:“沈老四,你未免言之过早了.有种的就出来吧!” 他狂怒故态,扭头就走! 孟永昌攻心计,他殷勤地朝桐柏双雄笑了笑,接着身子一躬,手臂一横,刻意地说:“莫大侠、莫二侠,走,我们惊阵去。” 莫成兄弟略一迟疑,终于开口说“好,孟大侠请。” 人都走了,沈逸裕焉能再赖着不动?他也站起来了,一手丢下酒资,一手拿起宝剑,遂施施然跟在四个人的后头。 酒馆的不远处有一块空地,”石蟹”祁亚贵早已经拔出了青锋,摆好了架势站在中间,孟永昌三个则退在一边。 他吐气扬眉,他凝神作态,一待沈逸裕走到离身前五尺之处,突然地,不声不吭,撩起宝剑就劈了过去! 事出仓促,沈逸裕虽然骤未及防,但是.他身手利落,行动快疾,左足凝趾稳住上身,右腿拧附一个填步,腹收腰回,就这样,斜斜地避过了对方那犀利的来势! “呛!”的一声,沈逸裕手中的龙泉也脱鞘而出,微一抖动,猛递而出.礼尚往来地立时还之以颜色! 祁亚贵人高马大,身用力壮,他的剑术,也已经练到登堂人室的地步,在江湖中算得上是一流的高手。 有备之下,对方轻易地也伤他不得,并且.展开身形,舞动宝剑.直是威风赫赫,气势凌凌! 沈逸裕当然毫不在意,毕竟沈家庄乃是宇内三庄一帮中之一环;虽然,江湖传诵.武林排名,亚次于石家庄之后面。 但现并不代表沈氏四雄的功力不如人家.而乃是对方罗致了不少高手.豢养着大批门上所曲具。 他只是微微哂了一下,随意地见招封招,轻松地逢式拆式,潇洒而流利! 邪亚贵人如猛虎,虎虎生威,挽剑决剑似灵蛇.蛇信亮齿。不住地进扑,连续地攻击。 十几二十招一过,沈逸裕终于性起了.发威了,再这样下去,谁都以为那只是一只病得恹恹的瘟猫! 他的身形像什么? 像行云,似浇水;行云出岫卷曲,流水奔腾激荡。 那他的宝剑又像什么呢? 像蚊龙.似电光;蛟龙冲霄翻滚,电光穿云闪烁、见首而不见尾,觑光中而难望影! 顿时间,猛虎力怯了,灵蛇畏缩了,姑在一旁戒备的孟永昌不由一阵思维.一阵沉吟,然后,他作成了一个决定,那就是摒绝车轮之战! 因为,“病蟹”之与“石蟹”,正如石家庄之与沈家庄,他们只是差在不同的年岁,他们只是差在进庄的先后。 至于彼此的功力嘛!哈!半斤八两,锱铢齐量,恐怕谁也赢不过谁去。 孟永昌也放充了阵图之式,因为,祁亚贵求胜之心过于急切,以致体力丧失,气势低弱,必被再难配合“二仪”、“四家”的方位和角度。 是以.他也不出声,也不吭气,抽出宝剑冷然刺了过去,阴、狠、毒、辣.兼而有之! 桐柏双雄见了不由大起反感,虽然,他兄弟曾经在石家在和孟永昌相处过一段不算太长的日子。 但是人的自觉,总有对与不对的分别,该与不该的判断;朋友也好.亲戚也好,假如不能.又何来良禽择木和大义灭亲的先例? 并且,在平常,他们经常听到舆谈公论,批评石家庄的声名狼藉.褒赞沈家庄的道德侠义、故在酒馆中得悉了那个青年人乃是沈逸裕之后,就已经平息了投靠石家庄之心和帮同孟永昌之念。 且不管他们兄弟的功能只是尔尔硁硁,起不了多大作用及波澜! 好一个沈逸裕,他急切之下,贵妃醉酒;喔,不对,乃是八仙醉酒了.仓仓卒卒,散散乱乱,也七晕八跌地逸了出去。 接着,黄鳝回游,白鹤亮翅,再加上了一招怒狮探爪! 时转运亦移,如今换上孟永昌和祁亚贵二人踉跄了,色变了。 “病蟹”脸上的病容益见显著。因为.他头上在冒汗.因为,他肩膀在沥血;着着实实地吃了人家一剑! “石蟹”也不见得轻松,红脸泛了黑,气喘带咳嗽,那是他太不小心,前胸撞上了对方的手掌。 ”沈逸裕,你……” “我怎么样?”沈逸裕舒出了一口气说:“我也曾经说过,只是勉为其难。” “你给我记着,总有一天……” 沈逸裕淡淡地接口说:“沈家庄的大门永远是敞开着。” “老三,不必多说了,我们回去!” 孟永昌的眼睛虽然瞧着桐柏双雄,但话却是朝祁亚贵说的。 两只蟹爬过了,沈逸裕也还剑入了鞘,他果真看着桐柏双雄,也向着其成莫功说:“二位,明是非,辨正邪,这才是大丈夫的行径。” “沈四侠看重了!” 莫成兄弟抱起拳头说着,语气庄重,形态踌躇。 又譬如说:“伏虎金刚”日以继夜地赶着路,他的目标,乃是想请出“华山七剑”来助助石家庄的气势。 一天.傍晚时分,来到了昌化。由于连日劳累,“伏虎金刚” 遂投人了隆昌客钱。 略略漱洗,草草进食,探后把身子丢进了眠床,早早地安寝,以便第二天再早早地赶路。 就这样,哈!巧事又酝酿发生了,因为,“黑白双娇”不正也落脚在这家客钱之中吗? “黑白双娇”在护城河边出回了梁公适的生命;有过是“救人救到底,送佛上西天。” 因此,他们姐妹就易钗为弁、在如意赌坊中以内功真力,强板硬拗地扭转了灌铅的骰子。 真是个扮猪吃老虎,以孩儿倒绷八十老娘的姿态耍老千,啃赌场。 当然,凡是开赌场的人都是什么样的角色?男盗女娼,地痞流氓,一骗二诓三使强,他们焉会咽得下这口气? 结果,双方大打出手,一直磨到华灯四起,总算把梁公适输去的温两和房契给追了回来。 第37章 这一晚,由于“伏虎金刚”睡得早,“黑白双娇”回来晚,是以彼此并未照过面。 第二天,“伏虎金刚”要赶路,“黑白双娇”也要赶路;理所当然,早睡早起,迟睡晏起。 待沈如烟姐妹收拾定当正挪步下楼梯结账的时候,“伏虎金刚”已经早一步站在柜台旁边在付银子了。 走在前面的“黑娇女’一眼瞥见,她立即止步缩身,玉指封着摆唇“嘘”了一声。 “什么事?” “白娇女”骤不及防,差一点被她二妹给踩到了金莲,不禁柳眉暗蹙地诘问着。 沈如婉歉然地笑了一笑,然后戳起食指轻声地说:“姐,你看,那个人是谁?” 沈如娴回眸凝神,怀着疑惑的心情探首下望,虽然看到的只是一个高大的背影,但她却毫不犹豫地说:“伏虎金刚!” “不错,正是地!”江如婉顿时愠怒起来了,她接下去说:“看他魁伟的身材,瞧他独特的兵刃,除了他还会是谁?” “嗯!” “走,我们下去‘留留’他,让他在此地多休息几天,多躺上几大!” 沈如婉悻悻然地说看。 “等一下。”沈如娴立即阻拦起来了,她说:“二妹,你现在已经是一个大人了,怎么毛跺脚气还是改不掉,依旧这般的冲动?” “这有什么不对?”沈如婉圆睁杏眼,满脸不服地说:“难道任由他去?” “谁说的?”沈如娴她有办法吗?只有陪着笑脸说:“要留他又何必急在一时?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也得先看看他可有同行之人。” “有同行之人又怎么样?” “有同行之人就来个策划。” “没有同行之人呢?” “没有同行之人也暂不出手。” 沈如婉毕竟聪明伶俐.她一点即透。 “你的意思是到了外面再动手?” “不错。”沈如娴婉转地说:“但是,在市镇内打打杀杀太过惊世骇俗,我们何不到城外再拦下他呢?” “好吧!” 沈如婉气吐了,脸霁了,心头的怒火终于也平息下来了。 太阳孤独成性,静静寂寂地猛张着血脸,努力地挣上山头。 鸟雀习惯合群.叽叽喳喳地招呼着同伴,在一起找寻食物. 早晨空气清新,景色宜人,“伏虎金刚”舒舒服服、安安稳稳地甜睡了一个漫漫长夜。 已经是朝气蓬勃,精神焕发,是以提起轻松的脚步继续那未完成的行程。 裹着蒙蒙的薄雾,踩着长长的影子,他直奔西门。 “出了城,过了关,前面来到百花山,百花山上百花有,独缺蔷薇同牡丹……” 由于心情愉快,口中不禁哼起了乡野理俗的小调。 “二月里来水仙开,小妹妹心中勿疑猜,哥在外头挣钱财,等腰缠万贯才回家来呀嗨……” 练武的人感应都要比一般人来得快,来得灵,“伏虎金刚”在未出城时就已经发觉身后也有人在赶着路。 但是,晨雾迷离,虽曾回头探看却看不出来人的面貌。 其实,那是好奇心所使然罢了.他只不过随便地看看,有路,就有人走,何况这乃是一条阳关大道。 他有事,别人当然也有事,昌化乃是一个大城,何况现今出城门并不太远。 只是“伏虎全刚”万万没有想到后面的人竟然会是来寻他晦气的冤家对人! 话还得说回来,就算“伏虎金刚”看清了对方的面貌,想到了来人的身份又该怎么办呢?彼此照样地要拼斗一场,只是战事早一点爆发而已。 说到就到,又几曾何时,那个时辰终于来临了。因为,大路前面不远处,已经显示出一片绵亘的山坡地。 “黑白双娇”等的就是这种地方,广大、辽阔、宽敞,动手方便,施展灵活。 姐妹二人默默地互望一眼,彼此不由会之在心,于是,立即运动回气,继之腾身而起,一个箭步,像蜻蜓点水般,像燕子掠波,三级连续跳,最后翻过了“伏虎金刚”的头顶,泻落在对方身前五尺之处! “伏虎金刚’见了悚然而惊,他止步不进,并且还倒退二尺,凝神戒备.以待应变。 当他看清了来人乃是何许之人的时候,不禁脱口地说;“啊! 是你们。” 沈如婉舒出了一口气,然后冷冷地说:“不错,正是我们。” “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这还用问吗?” 说话的依旧是沈如婉.因为她心中有太多的怨气.是以含着轻蔑的口吻说:“当然是要湔雪那掳人之恨了!” “伏虎金刚”听了脸色一变说:“你们要以多为胜,二打一个?” “有何不可?”沈如婉满心踌躇.她终于逮到了报复的机会.是以理所当然地说:“从前你们不也是两个找我们一个?” “伏虎金刚”气短了,语结了,他霍地拉出肩头上的虎尾鞭。 迎风一挥,黑影弥漫.抖手就朝“黑娇女”沈如婉的心口滚去! 庄与庄之间有嫌隙,人与人之间有梁子。因此,今日这场争战,看来已经是无法避免。 既然难以解开,何不先发制人,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论功力,“四大金刚”个个艺精能强,他们体态威武.他们气势磅厉,傲啸武林,牌睨江湖,一般的人皆称以外号而不名!奈何,今日的对手乃是沈如娴姐妹。 因为,沈家庄乃是武林之中三庄一帮方鼎之一足,“黑白双娇”在辈份上虽然矮了一代,但是,在虎父耳提面命,箕裘亲备之下,岂有犬女,焉出庸才? 况且她们曾经打过一场,你有多少,我有几何?各人心头有数,已经是知己知彼的了。 以一对一“伏虎金刚’尚无必胜之望,假如再容“黑白双娇”共同联手,自已哪里还有机会可言? 是以他抢先出于,趁对方疏忽无备,侥幸若能伤到一人,那另一个人就会分心,这样,或可勉强维持一个二平之局。 话分两头,事论先事,且说沈如婉果然未曾料到对方说打就打,但是,她毕竟是名盛江湖的“黑娇女”.手底下当然不会没有两下子。 纤腰轻拧,金莲倒踩,娇躯犹如水漾荷花般地荡了开去。此其一。 再说沈如娴,她见对方出人不意,骤然发难朝她二妹攻了过去。也就毫不迟疑,右手一翻“呛!”的一声龙泉宝剑退鞘而出。 同样的迎风一晃,却不是黑影弥漫而是光华暴涨,兜头向“伏虎金刚”的肩头指去、此其二。 “伏虎金刚”’为求自救躯于猛扭,掌腕疾旋,钢鞭舍却原先的目标而改转沈如娴的剑身,既格又撩! “卑鄙无耻!” 沈如婉吐吐气,凝凝神,她暗暗地谩骂了一声,含恨拔出了长剑、蕴怒猛刺向对方,凌厉而辛辣! 难怪她,礼尚往来嘛! 每个人的动作,每个人的意念都在电光石火之际,或有先后,却是难分,笔拙墨饨,书更不易。 沈如烟的剑身不能、也不会被“伏虎定刚”的钢鞭所撩着,不然的话.非但自己的体力比不上对方的雄劲,而轻灵的宝剑也抵不住那沉沉的兵刃。 是以.她改辕易辙,她逸旁转侧,右臂一回一圈,剑尖顿时换了地方,压低一尺,迂向对方腰腹之间的巨阙大穴! 一支青锋尚未躲过,而另一柄宝剑又疾速而至。但“伏虎金刚”又岂是泛泛之辈?他壮如后汉翼德张飞.他勇像初唐宝林尉迟,钢鞭擎天划地,身形圈旋连,任你青锋,任徐宝剑.不碰还好,碰到时不见折裂,亦会随风而去,有人说,那是“飘”。 可是,他所忌讳的事终于来临了,那就是伤不到对方,人家即会联手,如今果然。 “黑白双娇”的身形宛如蝴蝶穿花.翩然飞舞,好作黄鹂绕树,栈恋不去。 “黑白双娇’的兵刃一若浪花翻飞,层起波落,犹似水箭激射,前仆后继。 时间一长,“伏虎金刚”感到计穷了,力绌了。 但是,他咬牙硬挺、他憋气苦撑,结呆到最后熬不下去,牙还是松了,气还是散了。 渐渐地.“伏虎金刚”喘息了、息喘如牛,慢慢地,“伏虎金刚”出汗了.汗出如泻! 学武的人握兵刃,一像学文之士挥笔管;学武的人用体力,一像学文之士用脑汁. 久而会累.久而会竭,“伏虎金刚”如今正是个样子,他手式迟钝,他脚步漫乱。 “瑟”的一声过后,“哇”的之音接着而起,山倒塔坠,血飘液流,“伏虎金刚”的大腿上又中了沈家庄人的一剑;第一剑是伤在二爷沈逸峰之手! 不过,平均得很,这次伤的是左腿,一左一右,二不吃亏! 沈如婉寒着粉脸拔出青锋,她拟再补上一剑,却让谦仁的沈如娴抬臂给阻止了。 “金刚神,你走吧!我们之间的账算是伸直了!” “伏虎生刚”略一喘息,路一休息,然后颤巍巍的撑起身子,说:“承教了,我们后会有期!” 这句话是场面话,也是狠话,但是,他却说得没有火气.因为“四大金刚”虽然艺生精深,虽然吃相可怕,但心性却是不恶。 当年只贪一份武功秘籍打赌而输给了石镜涛,江湖人重信诺从此不得不为石家庄效命了! 何况.对方是以二打一个,纵然落败,却无关于面于.又何况,自己兄弟也曾经一般地打过人家,正如沈如娴刚才所说,彼此之账算是伸直了,不错,这叫一报还一报! 第38章 “伏虎金刚”蹒跚地走了回头路,“黑白双娇”则一本初衷,继续地前西南而行。 如今再来谈谈“冰山蛤蟆”龚天佑的遭遇。 石家庄的福寿党之中,原有三位供奉,一个叫“催魂手”廖不一,一个乃“矮和尚”潘松秋.另一个就是“冰山蛤蟆”龚天佑。 廖不一和潘松秋,他们乃是魔中之魔,煞上之煞,武林中闻而丧胆,江湖道见而忘魂。 后来,经地狱门到意地安排和布署,也就顺利地被“请”了过去。 一个隶属十殿转轮王.一个辖在八殿都市王。 在阴曹内,蒙菩萨谆谆的教化,受殿主殷殷的开导,人都是有良知和理性的,他们不由顿悟前非而个性大改! 离开了地狱门,投“生”后,石镜涛就削尖脑袋,思千方,谋百计,才把这两位“瘟神”,这两位“恶煞”聘进了福寿堂。 但是,他们已经不是从前的他们了,万事不再凭一己之好恶,都经考虑,皆须加思量,伤天的不作,害理的不为。 一次,为了石子材,为了沈如婉,石家庄和沈家庄彼此就大动干戈。 在石镜清的意念中,他浩浩荡荡、他招招摇摇地带领着大队人马,那么定是稳*胜券,谁知,麦无铭竟然请出了地狱门中三位殿主。 廖不一和潘松秋一见转轮王徐至瑜和都市王罗于中之后,二人就未曾交手即双双地退了去。 可是,石镜涛已经骑虎难下,“梁山”*上,奈何靠本身和门下之力却不是麦小云兄弟和沈氏四雄之敌“伏虎金刚”腿上的第一剑就是在那个时候中的。 就这样,他们父子也顺理成章的进了地狱门。 从今以后,非但石家庄的福寿堂.就是整个石家在也以“冰山始蟆”龚天佑为独尊了。 后来,石镜涛倒反出地狱门,福寿堂中又加进厂个“红花鸟”卓小伦,但是.他进来也晚,而且功能不足,声望也比不上龚天佑。 因此,去幽冥教的差使就非“冰山蛤蟆”莫属了。 “供奉。”石镜涛虚心地说:“无论如何,劳烦你跋涉一趟……” “怎不教革供奉去?”龚天佑一脸肃然接口说:“卓供奉同幽冥教主关系也深。” 石镜涛生硬地笑笑说:“卓供奉力所不逮,实在有其困难。” “那你呢?你自己走一趟也无不可呀!” “我也有困难在身。”石镜涛从旁曲意地解释说:“譬如庄内万事待兴,而小女素心于归之期也迫在眉睫。” 他是一世之枭雄,自得悉了幽冥教主的前身乃何许人以后,就不再作无把握的冒险,因此才有上面的说词。 “你们都有困难,难道我就没有?” “供奉功高名大声望隆,只要供奉的旗马一到,幽冥教主必会尊重供奉,听取供奉的意见,那事情也就迎刃而解了!” 石镜涛左一声“供奉”,右一声“供奉”,最后又奉上了一项高帽子,真教人难以消受啊! “叔爷,你走一趟嘛!”石子材又及时地加上酱醋,他夹缠胡赖地重复说:“叔爷,你就走一起嘛!” “好啦,好啦,烦死啦!”龚天佑没好气地说:“就算舍命酬知已,也总得让我休息几天,静养几天呐!”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石镜涛奉承地,也欢畅地说着。 在石镜涛父子相互央请之下,龚天佑终于点头答应了,但是,到他出门动身的时候,那已经是暮春季节了。 第十二回江胜海力战鬼魅 走还不到一天.第二天巳牌时分,在嵊县南边的大道上,又是巧事,两面相对地他遇上了麦无铭。 其实,这井不能算是巧事,只要不是年差,不是月差,只要一个北上,一个南下,二人若是相对而行,那他们迟早会在途中碰头的,所不同的乃是时日和地点而已。 麦无铭欲去的地方正是石家庄,欲找的人也正是他和石镜涛父子。 如今,不期而然地记上了,而且,对方又只是一个人,这就省去了不少的时间和麻烦。 麦无铭发现较对方为早,但他并不声张或立即采取行动,仍旧一如平常地走着走着,待到了适当距离的时候,才纵身而起,一式“玉龙飞天”,然后冉冉地降落在龚天佑身前七尺之处! “龚天佑,我们终于又遇上了。” “啊!‘飞天玉龙’是你!” 龚天佑毕竟也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大魔头,他只不过一时大意,才失去注意,对方这陡然一动,也就立即警觉了过来。 在石家庄的时候.龚灭佑诸多的左推右拖,迟迟不肯南下,中心所忧虑的幽冥教主尚在其次,最大的原因,就是怕遇见麦小云兄弟。 因为,这是虎山之行,他们破了地狱门,而麦氏兄弟既是地狱门的成员,闻讯之下,事况紧急,哪有不赶去九华的道理? 如今,果然。 “不错,是我。”麦无铭淡淡地说:“我要找的正是你们,现在既然是狭路相逢,你也就不必多说,出手吧!” 言简意赅,干脆利落,这就封住了“冰山蛤蟆”龚天佑之口。 龚天佑当然是无话可说了,除非他拖延时间,无话找话说。 “好!那你小心了。” 目瞑气敛,神摄功凝,水泡眼微微地歙动,喉结骨隐隐地跳跃,龚天饰非但运上了一般的功力,暗地里达“蛤蟆功”也预先酝酿布署了。 这能怪他?他当然要尽其所能,竭其所学,彼此曾经交锋数次,拼斗数次,而自已皆落下风,那是性命交关,生死之敌啊! 麦无铭焉有看不出来的道理,因此,他也运起了周身功力,佛门禅学。 起先.他们随意的转动,随意的比划,如孩童在嬉戏,如彼此在喂招,不着边际,没有火气。 继之,威发了,力显了,双方拳来脚往,兔起鹘落,打得激烈异常。 仅如草偃尘扬,譬如沙飞石走,又譬如阳光黯然失色! 最后,两个人又静下来了,又面对面地兀立着了,这表示釜将破,舟将沉,彼此要孤注一掷,接下去必然会风云变色.石破天惊! 果真.龚天佑的喉头开始‘咯咯”出声了。 果真.麦无铭的星眸也开始神光闪烁了。 静、静、静、静得令人窒息,静得令人心悸。 吹拂着的和风停了,摇曳中的树枝停了.小草折腰,野花低头,连早生的夏虫也噤声不响了,万籁俱寂! 倏然间,龚天佑的身形陡地飞了起来,“蛤蟆功”出现了! 麦无铭双足倒踩,膝肘剧张,他也是腾身而起.接着两臂一圈一扬.“菩提”掌顿时施展出来了。 但是—一 龚天佑不朝前扑,不向下压,却是手划腿弹,觑后面倒窜而回,从来路飞奔而去。 麦无铭功散气吐,他不禁咄地一声轻笑了起来,受骗了,被戏了,就摇摇头跟了上去。 他心中并不焦急,因为,常言说得好:“走得了和尚,却走不了庙。”是以不快不慢,不即不离,石家庄距此并不太远! 可是,意外的事情再次出现在麦无铭的眼前,那就是去石家庄的岔路已到,但龚天佑竟舍却不进,直由大路朝北而去。 龚天佑为什么不回石家庄呢? 原因有二,一:石家庄如今已经是一座空城,“四大金刚”和“石家五蟹”求才外出尚未返回,而石家庄父子在日前伴同石素心去了金陵,纵然回去也找不到得力帮手。 二:自己甫才出庄,既没有欲到的地头,又没有拟见的人物,若是这般灰头土脸地逃了回去,那个台怎么坍得起,那个人怎么丢得起?是以他不在外面兜兜圈子又待如何? 这些只是龚天佑葫芦中所藏的玄机,麦无铭则并不知情,并不了然。 他以为对方的行为有悖常规,不合逻辑,因此,唯恐对方逸去,就不得不加快脚步,往前紧追了。 奈何此地乃是石家庄的周遭,龚天佑对地形了若指掌,他东转西转,七弯八拐,麦无铭依旧追赶不上! 一个奋力亡命,一个锲而不舍,如火之恋油,如影之随形,连接着,相对着。 直待进入了江苏地面,龚天佑才算摆脱了麦无铭的追踪。 可是,好不容易地躲过了“玉龙”的触须,“青龙”的趾爪又在一旁伸展着了,那是麦小云。 麦小云在吴兴客串了“大夫”,医好了林大娘的病,也做了现成的“冰人”,促成了林崇文和尹冰洁的好事,就继续的往北赶着路。 他可没有发现匆匆而来的龚天佑,但龚天佑却是惊弓之鸟,以为两条龙一前一后,兜捕于他,围剿着他;这曾经有过先例,那是在诸暨的时候,自己就因此也进了地狱门。 于是,管不了幽冥教,管不了石家庄,毕竟人的性命只有一条.不逃更待何时? 他就凝气屏息,马不停蹄地一味朝北边窜去。 大凡天下邦国,皆以武备建国,农耕立国,或也有畜牧者,但却不多。 而炎黄华夏,泱泱大风,更以诗画丰国,礼教传国,是以外族向心,邻邦崇敬致年年来朝。 三月天,人们过完了年,结束了那悠闲享乐的日子,男人开始去田中翻耙布秧,女人也在家中撷桑养蚕,孩子们一样的没有空,他们必须水田家中两头跑,来回地送茶担饭,还得做些杂碎琐事。 “正月嗑瓜子、二月放鸽子,三月上坟坐轿子,四月摘梅子,五月吃粽子、六月扇扇子……” 辰牌时分,大路上往来的行人当中,有一个十三四岁大的孩子,他臂弯里挽着一只吊篮,看样子正是送点心去农出给工作中的父兄充饥解渴,口中朗朗地高念着时行的小调。 第39章 “七月老三拿银子,八月月饼嵌稻子,九月……啊!” 另一个提着水壶,跟在后面十来岁的孩子接上了口。忽然,他脑袋一恻,两眼前路边的水田中一阵凝视,稚气的睑上顿时现出了惊奇的神色,口里的小调打住了。 像发现了宝贝似地喊了一声说:“哥,你看,你看,水田中有一尾鳗在游行呢!” 稻田中经常有青蛙、田螺、泥鳅、还有蟹什么的,有时也有蛇和黄鳝出现,鳗却是绝无仅有! “在哪里?” 那个被称呼“哥哥”的孩子立即止住了步子,环首也向水田中搜寻起来了。 儿童的天性都是好动的,好奇的,好胜的,尤其是乡下孩子。 在平时,他们什么都捉,池沼里的小鱼小虾,河塘边的蟛蜞青蛙,还有蟋蟀、蝉,连屋角上的麻雀也捉! “在那里,在那里……” 较小的孩子用手指指着在水田秧苗缝中浮动、游移的一条黑漆漆的东西,认真而郑重地说着。 “嗯,不错,果然是一条蟹鳗!”较大的孩子兴奋地说:“我下去把它捉上来,中午叫阿母烧汤吃。” 他放下臂弯中的吊篮,卷起了裤脚,随手掀开吊篮的盖子当作工具,遂缓缓地跨入水田之中。 “蟹鳗”,乃是河鳗中的一种,淡水河鳗通常都是土褐色,体型较小,蟹鳗则全身长满黑点,而且较大。 可是水田中游行的那条蟹鳗又异于其他的蟹鳗,它浑身发黑,行动的姿态更是不同。 鱼类游行皆是头尾左右摇晃,这条蟹鳗却上下鼓动前进,一如尺蛤,一如蚊螭。 蚊螭乃龙子,通定训声中云:“龙,雄者有角,雌者无角,龙子一角者蛟,二角者虬,无角者螭也。” 还有,鳗鱼向不离水,而它则不时将头伸出水外。 还有,鳗鱼光滑无比,而它身上所谓黑点,虽不是鳞,却贲如栗,奈何孩子不察,原因孩子无知而错觉了。 “哥,我下去帮你忙。” “也好。”做哥哥的略一迟疑,然后说:“那你就兜在后面好了。” “是。” 较小的孩子希冀的脸上展颜一笑,他毫无犹豫,拔脚也跟进了水田之中。 乡野的孩子平时都光着脚板,鞋袜只是在喜庆或作客时才穿,还有冬天。至于早晚,他们都穿拖鞋,大人也是。 大孩子十分利落地走在蟹鳗的前头,他一手将吊篮盖插向水中,插人泥土,先阻住鳗鱼的去路,腾出的另一只手则曲起中指,奋力朝对方脑后七寸之处甩去! 七寸乃是鳗、鳝的要害,蛇也是。 鳗鱼早就有了警觉,只见它鳗头一摇,立即打横走了。 大孩子篮盖一移,也快捷异常地又挡住了鳗鱼的进路,另手方式不变,处所不换,还是朝向时方七寸之处! 鳗鱼灵巧得很,它也改变了路数,不再摇头,尾巴一抖,肚子一缩,竟然倒退而回。 “弟,赶它上来。” “好。” 折腰弓背,正在严阵以待的弟弟应了一声,双手立即在水中划动着,口中还不停地发出“吁吁、去去”之声。 求生乃万物的木能,动物如此,植物也是如此,你若是把花树的枝条加以折断,未几,它就会在折断之处茁发出二枝或三枝来,更威猛,更壮大。 蟹鳗被这对兄弟包抄围剿,在前无去路,后有追兵的情况下,唯有将身子再度打横,朝空隙之间突围脱困。 大孩子捉鱼虾是能手,而这条蟹鳗又岂是弱者? 就这样,“战”事持续下来了,一个为保性命东窜西溜,一个欲想口腹左封右拿,二人一鳗,遂在稻田之中追逐不已。 水花四溅了,它溅湿了孩子们的衣裤,泥浆浑浊了,它也沾上了孩子们的头脸,果真是为了收获?应该不是,他们大部分的原因乃在嬉戏。 “哥,看这条鳗鱼那么滑溜,何不把它赶到路边去?” “对!赶到路边,再把它戽上大路,看它还有什么花样好变?” 做哥哥的一擦脸上的水珠,同意着弟弟的说法。 鳗或鳝以及泥鳅,周身布满涎汁粘液,捕捉颇为不易,但一经沾上干燥的沙土,那就是死路一条,从此完蛋。 所以有人宰杀它们,烹食它们,多半先用草灰涂之抹上,然后再作处理。 转换了方向,改变了阵式,兄弟二人将身子打横,成了一排,四只脚,四只手,再加上一个吊篮盖,面积是既宽又广,果然,那条鳗鱼游向路边而去了。 可是.出奇的,意外的,不用戽,它竟然自动的跃上了大路,并且在大路上行动得也十分利落快捷。 “哥,这恐怕是蛇吧?” “唔——”大孩子略一犹豫,说;“大概是的,不过,栖息在水中的蛇都无毒,我们追上它,若是水蛇,就打死它!” “好。” 大小孩子也双双的跨上了大路。 “三月农村闲人少,布完秧苗又种麻。” 是以,大路上行人了了,只有两个,只看见两个人在孩子们的身后走动着。 这两个人看起来不像是踏青溜达,那么必定有事在身了。 前面的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年纪,他又矮又瘦。 种田的人已经够黑的了,但这个人生得更黑,黑得又光又亮;种田的人已经够邋遢的了,但这个人身上更邋遢,邋遢的百味俱全! 后面的一个却截然不同,他的年纪只在二十出头,剑眉星目,玉面朱唇。一袭白衫既白又洁,颀长身形潇洒倜傥,说公子哥儿,却没有纨绔之气,说书生相公,又散发英挺之风! 他们都看见了嬉戏中的孩子,只是年纪大的那一个走在前面,距离较近,因此孩子们的一举一动,俱皆历历在目。 对方在水田中捕捉鳗鱼——尚未证实该条东西的真正身份之前,故且仍然称它为鳗—— 他的脸色彻乎感到不悦,如今见孩子们变本加厉,将鳗鱼赶上路面还是紧追不舍,他不愠怒了起来,面容一狞,牙齿一咬,抬起右手,曲起中指,插入口急剧的吹了两声。 “哗哗——” 音量尖锐,如针似锤,它刺人耳,它悸人心,它寒人胆,最多入费解的,它竟能支使鳞介,在前面游行的那尾蟹鳗,闻声突然倒返而回。陡地窜起,射向跟在后面的大孩子而去! 大孩子骤不及防;幸而他手中握有箪篮盖,见状就本能的举篮盖朝前一挡,“蓬”的一声,蟹鳗无功而落地了。 但是,它一著不着,又来一著,这次改变目际,转向较小的孩子面门上射去! 走在最后面的年轻人,在鳗鱼爬上路面行进的时候就已经注意着了,继之又听到前面那个老年人口吹哨音,他更动之于心。 于是几个箭步,虽然赶到了对方的身后.但却援救不了大孩子的危难,也是孩命不该绝,及时地以箪篮盖挡住了凶物的攻击,侥幸脱过一次死劫! 在那条凶物第二次转袭较小孩子的时候,年轻人就不容它得逞了,他立即纵身而起,一个“天马行空”,一个“玉龙飞龙”,越过了老年人的头顶,超越在孩子们的身前。 然后,曲指弹出,那条吃人的凶物顿时应指飞出丈外,不住地在地蜷曲翻滚! 老年人一见不禁大惊失色,他狂奔而前,霍然抓起地上那条东西,凝视之下,那条东西已经是头碎骨断,回天乏力了。 “啊!小虺……可怜的小虺……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呀…… 我不该任你游荡,但我也料不到竟会有人能制你于死命……呜…… ……呜呜……” 他开始时只是断断续续的啜泣,到后来,却嚎陶起来了,悲伤得如丧了考批;幄!不,像折了儿孙! 孩子们惊魂甫定,两个人怔怔的觑望着这个老年人怪异的行动,小心灵中感到非常迷惘,不知所以。 “你既然死在此地,我就将你葬在此地,然后……” 老年人缓缓的蹲下身子,继之伸出五指,就地在路旁挖了一个坑洞,将那条东西的尸体放了下去,再耙上泥土。 年轻人的心中虽然有了底子,但对方的动作过分怪异,他不禁倍加警惕。 顿时转向两个孩子说:“看这个老年人的样子,必然是心有不甘,你们还是快些走吧!免得到时候受到伤害。” 大孩子听了脸上有怯意,心中有感意,他说:“那你呢?你也快走呀!” “我不能走。”年轻人摇摇头说:“我若一走,他必定又会找上你们。” 大孩子有些犹豫,有些迟疑,他已经有十三四岁了,毕竟懂了不少事;祸端是他所惹起来的,怎么可以叫别人去承担? 因此壮着胆子说:“我们可以跟他讲道理呀!” “看他这副样子,会跟你讲道理吗?” “难道他要打人?” “他若只要打人,那也就没有事了,恐怕要伤人呢!” “要伤人?”大孩子胸脯一挺说:“那我去叫阿爸、阿叔来。” 年轻人接口说:“你阿爸、阿叔不会是这个老年人的对手,他练有功夫呢!” 大孩子气馁了,他恻恻地说:“那大叔你呢?” 年轻人笑笑说:“你刚才不是着到大叔也练有功夫吗?” “这……这怎么好……” “别说了,快走吧!” “那我们走了!”做哥哥的一把拉住弟弟的手说:“谢谢大叔!” 两个人就蹑手蹑脚的朝着后面走了。 老年人填好了土,他霍然站了起来,面对着年轻人说:“然后替你报仇雪恨!” 第40章 脸上布霜,声中带狞,眼中冒火…… 年轻人的心中不由悚然而惊,眸于中神光一闪而灭,因为,他看到对方的一双手掌,墨黑如漆,光亮如漆! “阁下口中叫的,唤的可是小灰?” “不是小灰,乃是小虺!” “小虺?那你葬的必是蛇中之王,毒中之极的虺蛇了。” 虺蛇,一名螈蛇,或作蝮蛇,体长二尺有余,色如焦土,上有黑褐斑纹,三角头,反钩鼻,剧毒,喜栖湿之地。 “不错!死在你指下的正是蛇中之王,毒中之极的虺蛇!” “那你也必定是岭南豢毒世家,江湖御毒驰名的洪家寨之人了?” “也不错,老夫正是岭南豢毒世家,江湖御毒驰名的洪家寨之人!” ”洪三钧?” “不,老夫排行第三.叫洪一钩。” 岭南洪家寨坐落于罗浮山下,弟兄四人,蓄养百毒,老大洪三钧,老二洪二钧,老三洪一钧,老四洪中钧。 他们名自练有一身毒功,平时,以己身之血饲毒虫,以己身之肉喂毒物,因此,他们的肌肤.他们的血液都含有剧毒。 凡人或畜,一与交接,一与触摸,纵然不死,也会肿痛数日。 “阁下既然尊为洪家寨四位寨主之一,怎可对一个无知村童下此毒手?” “因那村童过分习顽,理该予以教训!” “如此教训不也嫌过分了吗?这是人命一条!” “谁说的?我在哨音中曾经指示小虺,适可而止,只烂掉对方一条手臂。” “一条手臂也太重了!” “这也是他自己找的,怪得谁来了?” “他根本不知道那是你豢养的东西,你应该以言语告诫他才是正理。” “老夫没有这许多的精神。” “如今该蛇既为在下所杀,你不妨把这笔帐挂在我的头上好了。” 洪家兄弟,睚眦必报,年轻人唯恐对方再去找出孩童或村人,是以摆下了话语,把事情给揽了过来。 “那是当然,你就领死吧!” 洪一用双手一晃,右爪突出,直朝对方的胸间探去。 他自视极高,深信对方必会死在自己的爪下,是以连人家的姓氏和名号也懒得问上一句。 这也难怪.这也只有任他们狂妄,试问江湖上凡与他们兄弟结仇为敌的人,谁又能逃出他们的“毒”手? 不是丧在毒掌毒爪之下,就是亡于毒虫毒物之吻,百不失一,向无幸例。 年轻人既然洞悉对方的身份和来历,他当然是有所准备了,体内灌足真气,体外圈上气煞,两个人就周旋在一起了。 洪一钧的功能虽然也不算太薄,但较之眼前这个年轻人却差了一截,瞠乎其后了。 不过.他不在乎,对方的功力若不如自己,那是轻而易举,手到擒来,反之,如对方的功力强过自己,那也无关紧要,一样的胜券在握。 因为,他身怀重宝,第一,当然是毒,他不打人,挨打也行,只要人家碰上他的肌肤指爪,效果立显。 第二,就是那袭邋遢衣,邋遢衣广纳各种油污料杂,尤其是渍过桐油,其厚如甲,其硬如藤,拳脚并刃击上其身,犹如击上败革,像什么?像龟壳! 第三,是毒物了,他的身上总是带有蚊虫百脚,或一或二,或者三四样也有可能,遭年轻人击毙的虺蛇就是其中一例! 你说,这种人有谁能赢得了他? 幸亏他们兄弟很少离寨,更难得步出岭南,不知何故,今日里竟然荡到了江南的地面,真是前所未见! 年轻人虽然身蕴神功,但也未敢大意,只是游斗委蛇,虚应事故而已。 一二十招下来、洪一钧非但无法伤到对方身体,连衣袂也没有摸上一丝,而人家呢?明明多次的击中了自己,可是,却又中途拆招换式,真正太以欺人,大瞧不起人了。 他不由生了凶性,犯了恶念,右袖猛地甩出,一缕黑线顿时暴射而去,目标指向对方的咽喉之处! 年轻人周身早已布上了气煞,这气煞虽然挡不了兵刃暗器,但风霜雨雪露,爬虫飞蝶,却还穿越不进,宁是如此,他仍然小心翼翼,厘毫不懈。 今见黑线迎面而来,“冰袖”倏展,“布刀”疾撩,眨眼之间,黑线立即化一为二,断了! 那是什么?那是铁丝盲蛇;铁丝盲蛇通体漆黑,它细如铁丝,长盈四寸,无头无尾,亦头亦尾,犹如蚯蚓,好像水蛭,一上人身,则会吸住肌肤,然后探穴钻脉,融入血管钻心而亡! 洪一钧黑脸更黑了,瘦人更瘦了,牙在颤,手在抖,身体各处都在觳觫。他是俱怕了?畏怯了? 那倒不是,又是什么?是火,是气;火在他的胸中烧,气在他的腑内滚,像要胀裂,像要爆炸! “你……是谁?” 到如今,才想着要问人家的姓名,晚了?还是不晚,因为来日方长,本身之毒发挥不了效用,而对方机警,对方识货,也不轻易的沾上他身。 最后一著的法宝,铁丝蛇又蹈了虺蛇的覆辙,死了,是以他不得不问,徐图报复。 “在下麦无铭。” “麦无铭?”洪一钧双眼陡地一睁,说:“可是两个麦小云之一?” “不错。” “飞天玉龙!” “那是江湖上人的抬举。” “好,既然如此,麦无铭,你敢不敢再同老夫决斗一场?” “你以为呢?” “不管江湖上人抬举你也好,或者武林中人恭维你也好,总之,以你的名头,以你的声望,应该不会不敢。” “就算是吧!” 这也可以说是“人怕出名猪怕肥。”洪一钧先以话褒,后以话扣,就是想脱钩也还真难。 “那你给我听着,六月初六,我们在岭南洪家寨见,不见不散!” [奇书网·jar电子书下载乐园—isuu.] 洪一钧一敲上如意算盘,也不管人家答应与否,身形一转,立即快步走了。 麦无铭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是自嘲?是强笑?他不为名头.也不为声望,只为江湖安谧,只为武林宁静,舍去了性命,也得准时去赴的啊! 他又倒退而回,心想这样也好,重去海口镇探探姚凤婷他们,看着幽冥教可又在蠢动,或者黑衣蒙面人再次出现? 江胜海意兴阑珊,满肚冤气,仇人的踪影成了泥牛,杳如黄鹤,而自己却差一点命丧黄山。 爱子已经先他而去,是以生死对地来说,倒也并不重要,只是泰山鸿毛翻在“秦岭三蛇”手中太过窝囊,太不值得罢了。 江胜海又荡向石埭,因为,经过思虑,觉得幽冥教似乎与地狱门颇有关连,那何不去掘掘幽冥教的根,也许就能掘出仇人的线索来。 纵使不然,也无妨碍,反正幽冥教残害商民百姓,乃属一个邪恶组织,铲除他们,原本也是自己应尽的职责。 石埭到了,美味香饭店也到了,凑巧得很,有几个身穿黑衣的幽冥教徒正在那里向饭店收保护费,卖茶叶。 无可争辩的,收钱的人是强者,他们趾高气扬,大模大样。付钱的人是弱者,他们一脸忧伤.落落寡欢。 这似乎是大经地义的事,古人不是曾经说过了吗?人善人欺,马善人骑,弱肉强食呀! 江胜海踏上两步,嘲讽地说:“三位,你们是省里的?县里的? 在收钱粮呀!” 三个幽冥教徒有三十来岁的,有十几岁的,其中年纪较大的一个看了对方一眼,不知是听得懂,还是听不懂。 不过,他意态据傲,望望然地说:“我们一不是省,二不是县,乃是江湖道上的。” “江湖道上?江湖道上什么时候订下这条规矩来的?” 江胜海此话一出,可就点到了对方的心坎,他这么问,不正证明自己也是沉浸在江湖道上的人了吗? 诚然,那个开口说话的黑衣人果真狂态一敛,他还抱起了拳头说:“请问,阁下是哪一条线上的?” 如今江胜海不稍假以颜色了,他说:“我属哪一条线上倒无关紧要,但不知三位是属哪一条线上的?” 这一间,黑衣人又找着炫耀的机会了,说:“我们乃隶属幽冥教。” “幽冥教?”江胜海故作不识地说:“老夫怎么没有听说过?” “本教成立不久。” “成立不久就四出苛扰商民了,那久一点的门派组织不知又该如何了?” 开口的黑衣人强辞地说:“那是因为本教保护着他们,他们理当也应该有所回报。” “哦!老夫经常在这一带走动,怎么没听说过此地有什么强人恶霸欺压良善,又何用你们去保护他们呢?” “你……”开口说话的那一个顿时感到口拙言塞了。 但他毕竟是三人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年龄大.阅历增,血气减,对方似乎是蓄意挑衅,那必有其因,看看对方的形像.瞧瞧对方的气势,该是一位有些来头的人物。 思念至此,下由改口地说;“你阁下的名号如何称呼?” “老夫的名号也是无关紧要。” 另外二人全都听得不耐烦了,年纪最轻的一个爆上来说:“这种人是蜡烛,不点不亮,不打不响,何必与他多费唇舌,把他撂倒了不就完了?” 对口的一个以手一拦,说:“那这里也没你的事,你又何必非要硬插一脚呢?” “不平之事.谁都难忍。” “有道是‘光棍不挡财路’,你既然也是身在江湖,该当知道江湖道上的规矩。” 第41章 “话虽不错,但那也要着这财路之取得,其恰当与否了。” 对口的那个语声也冷卜来了,他说:“那你的意思呢?” “老夫看你还沉染不深,何如把银子还给人家,然后退出幽冥教,做一个正当有为的人……” “我们正拟在幽冥教中图一个出身。”对口的那一个笑了一声说:“本教虽然成立不久,但规模恢宏,组织庞大,前途不可限量。 不用太久,凡是南七省的大城小镇,所到之处,你都能闻悉我们,遇上我们。” “闻你们的恶名?看你们的暴行?” 遭拦下的那一个再也按捺不下,他倏然抖出拳,说:“看我打你这个不识时务的老小子!” 江胜海见了冷冷地一笑,说:“老夫就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小子!” 他右手突起,一把握上了对方递过来的手腕,顺势一送.那个汉子立即站脚不稳,踉踉跄跄地跌了去! 一个吃了亏,还有一个也上了,但是,凭这两个行吗? 当然不行,是以对口的那一个也不得不加了进去。 结果,蛮力比不上技巧,血气抵不过经验,何况江胜海蕴有一身高深的功力。 七八个回合过后,幽冥教的三个人全部败下了阵! 在大街之上,在饭店门口,济济的人,睽睽的眼,这张脸摆不下,人实在丢不起,这个台也坍不得呀! 对口的那个人脸色绯红,他沉下了声音说:“小毛,报上去,说有自尊妄大,硬充英雄的江湖人士在此地找碴撒野!” “是。” 年纪最轻的那一个哼了一声,奉令快步地走了。 几曾何时?只是须臾的功夫,有三四个带刀佩剑的汉子跟在去而复返的年轻人身后一起拥了过来。 这三四个人之间,其中有两个生得好生奇怪,好生特别,一个身材矮小,但头大如斗,另一个呢?哈!刚巧相反,他长得高高大大,可是,脑袋却犹如橘梨! 这两个人全有绰号,不说大家也都明白三分,因为人如其形,头大的叫“大头鬼”,头小的当然叫“小头鬼’了! “大头鬼”谭士雄,“小头鬼”沙良全,二人乃是石埭分坛的坛主,全于负责征收银子的,也就是与江胜海对口的那一个则是坛副骆百宙。 谭上雄和沙良全一见江胜海不由怔了一怔,而江胜海也看到他们,顿时了然于胸,因为双方彼此认识。 这两个也是从地狱门中逸出来的犯鬼! 谭士雄说:“是你?” 江胜海说:“不错,是我。” “只你一个?” “一个够了。” “何必冒此大气?” “本座一人也能拿你们入地府,归鬼籍。” “既然如此,我们就角逐一场吧!”谭士雄环目四周,见瞧热闹的人围得密密麻麻,他皱皱眉.啧啧嘴说:“这里人多,施展不开,换个地方怎么样?” “哪里都行!” “走,上‘一里林’!” 谭士雄临走朝身旁的一个徒众低低地交待了几句话,那个徒众略一颔首就离群而去了。 江胜海看见了,但是,对方讲的是什么话? 恐怕只有听的人知道,江湖险诈,反正走一步算一走,他也就懒得去理会它。 主事的人起步走了,观事的人则缩腿不前了。 因为,这究意不是一件好玩的事,凶杀殴斗,拳脚是不长眼睛,刀剑也认不得人的,又何必放下己身之事不做,而去招祸惹端呢? 但也不是全没有,只有二三个;大概这二三个人胆子较大,好奇心浓,他们远远地跟在后面。 一里林离城不远,一里嘛!何须多久就到了地头。个个站好了方位,当然,江胜海必定被圈在中间。 江胜海却有自信,这几个人还能抵挡得住,应付得来。 人之可贵,莫过于有自知之明。 “大头鬼”知道人家的手底下有多少?而自己的手底下又有多少? 但是,今日里,看他的样子,好像稳当得很,他大概有所依靠,有所仗恃吧? 仗恃人多,恐非主因,多几个庸手,只能助助声势.大不了拖延一些时间,或者维持一个均衡之局。 那靠山又是谁呢? 至今未见现身露面,是以还不知道。 谭士雄显得神清,显得气爽,他说:“老沙.人家找的既然是我们兄弟,我们兄弟这就一起上吧!” “好,上!” 沙良全“哭丧棒”一摇,立即摆开了架式。 哭丧棒,其实乃是竹节鞭,但他的外号既然叫做“小头鬼”,是以人们也管那竹节鞭为哭丧棒了。 谭士雄使的乃是“拘魂牌”,“大头鬼”除了头大以外,其他部位是又矮又小,什么武器都感到碍手碍脚,所以干脆就去打造了一方拘魂牌,既合身份,又称体能,真是绝配。 两个人一长一短,一高一矮,正拟上下其手的时候,江胜海却突然开了口。 “且慢,你们先回答我几句话。”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又是“大头鬼”说的话。 “你们二人也投入了幽冥教?” “不错!我们兄弟如今执掌幽冥教的石埭分坛。” ”总坛何处?” “无可奉告。” “那教主是谁?” “也无可奉告。” “是怕我挑去你们的总坛?” “哈!凭你?那真是痴人说梦话了!” “那必是怕我在你们教主面前告你一状?” “哈哈哈……”谭土雄仰天一阵大笑,然后说:“我们兄弟行如肆,坐如肆,这到德行无人不知,又有什么可以告的?” “既然如此,那你怎么掩掩藏藏,未敢挑明?” “因为我们也不知道。” 江胜海没辙可寻了,他吁出了一口气说:“好吧!你们可以出手了。” 他更为宣赫,所带的兵刃乃是一双,无论何时何地,无论吃饭睡眠,这双兵刃向不离身。 井且,带着它们,一无负荷,二不累赘,三嘛!什么事情还全要靠它,非它不行。 那是什么?那乃是一双……一双肉掌! 哭丧棒挥动鬼哭了,耳闻阴风惨惨。 拘魂牌扬起神号了,眼见黑影幢幢。 身为地祗的江胜海焉敢怠慢?他要树典范,昭权威,挽回有悖常例的事情。 因此,铁掌回舞旋转,霎时之间,日遮天蔽了,石走飞沙了,果真是又临阴曹,重返地府了! 狼抓虎扑.兔起鹘落,+几二十来招一过,道光扩张了,魔焰萎缩了,“大头鬼”见势不妙,他顿时大声地吼叫了起来。 “你们讲是死人呐,怎不会上来需帮忙?” 这一叫可惊醒了围绕四周的幽冥教徒,他们钢刀一摇,就齐齐的扑过来了。 有道是“人平不语,水平不流。” 这些人全体一动,站在路口那二三个胆子较大,结伴来瞧热闹的人也就走上来了。 而且,其中的一个开声说:“倚多为胜,岂是英雄行径?我们看得气愤不过,说什么也得出手帮忙了。” 潭士雄听了不由怔了怔,他紧紧地盯着那三个似曾相识的中年人,沉下喉咙说:“你们是谁?” “我们是瞧热闹的人呀!” “那你们可知道我们是谁?” “当然知道。”开声说话的那一个似乎不以为意,畅然地说:“你们都是所谓幽冥教里的人。”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自寻烦恼?别忘记‘烦恼皆因强出头’所惹出来的!” “惹就惹吧!”那个人无可奈何地说:“谁教我们眼睛短视?见不得不平事,谁又教我们肚子不大?装不下乌烟气!” “好,那我就教你们恨终身,烦恼一辈子! 潭士雄拘魂牌一举,立即朝讲话的那个中年人提了过去! 他们这一对上,另两个也就无言地加进了江胜海那个大圆圈之中,各找对手,战在一起。 江胜海笑了,他边打边笑地说:“道友,多谢你们援手了。” “义之所在,何谢之有?” 这三个人真是胆子大来瞧热闹的观众吗?不是不是。 那他们该是江胜海口中所称的道友了?不错,这下对了,双方若是共同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就叫同道,也叫道友。 而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还更进一步,三人与他一样,亦是地狱门派遣当地的外围人物,开口说话的是石埭城隍,闷声不响的则乃福禄土地了。 石埭城隍的功力也在“大头鬼”谭士雄之上,有道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功夫深浅没有侥幸,技艺高低不凭运气,一是一,二是二。几招下来,谭土雄惊心了,他大头一晃.怔忡地说:“阁下上下,如何称呼?” “在下诸葛单。” “喔——屠牛士!” 谭士雄突然想了起来,不由脱口地说着。 “可惜你不是牛,只是一个鬼。”诸葛单含蓄地笑笑,说:“不过,且别失望,我也是鬼兰,鬼魅魍魉,照样地屠。” “呸!”谭士雄狠狠地啐了一口说:“你也别自得意,要知道鬼是专门祟人之身,专门拘人之魂!” “那是恶鬼,那是厉鬼。”诸葛单一语双关地说:“莫非你是从地狱门逃出来的孤魂野灵?” 这不正触到了谭士雄的痛处?脸色一凝,强自地说:“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他奋起余力作孤注一掷,奈何,不行的还是不行,三斧头一过,汗就淋了,气就促了,眼见节节败退! 第42章 那一边的形势也是大同小异,合大头、小头二鬼之力尚不是江胜海的敌手。 后经其余徒众加人,略见扳回,昙花一现,石埭当地的城隍土地立时出头介入了。 福禄土地的功力或及不上潭士雄和沙良全,但是,几个幽冥教徒却还不在他们二人的眼内,因此,输赢立判,高低即分! 就在这个时候,稀疏的树林中竟突然的逸出一个黑衣蒙面人来,只见他飞掠回旋,迂曲梭穿,江胜海四个人全皆踉踉跄跄地各中了对方一掌! 这个黑衣蒙面人的功力真有如许高深吗? 那也未必,只因他悄无声息,又因他趁人不备才能一举成功! 江胜海一见不由目毗眼裂,他口中喃喃地说:“是他,是他,翻倒地狱门的就是他,戕菩萨他们的也是他!”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虽然身中一掌,但对方也是出手仓卒.未能贯上全力,是以略经调息,即无大碍。 咬着牙,绷着脸,一步一登地朝黑衣蒙面人走去! “还命来!还我儿子的命来!偿还地狱门中一干人的命来!” 有道是“一人拚命,万夫莫敌。”江胜海如今犹如一只疯虎,他果然豁出去了;唯一的目的,就是报仇雪恨,把对方立毙于掌下! 黑衣蒙面人也为对方这举动所怔住了,但是,他毕竟是个人物,处变不惊,临危不乱,回气、凝神、吐纳、运动。 只见他手指渐渐发蓝,只见他顶门渐渐冒烟,岳立当地,渊不扬波,静候着江胜海那千钧之一击! 江胜海脸如吐血,掌若涂丹,身子疾冲而上,双掌猛盖而下,这是两败俱伤的招式,这是同归于尽的战法,因为,他自知不敌,只要讨本! 可是.他虽然已经高估了对方,奈何依然估得不够,仅闻黑衣蒙面人轻笑了一声,倏地身形一回,就鬼魅般地脱过来势。 倏地右手暴出,那指掌已轻飘飘地拍向江胜海的后心。 看起来,黑衣蒙面人还是未曾使上全力,其实,他不必使力,这次若给按上了,对方的性命从此了结,从此报销! 为什么?这又是为什么? 毒,毒,君不见他的头上曾经在冒烟,他的指爪已经变了色,那就是毒的显示,毒的外泄,姚凤婷不就是伤在他的毒掌之下吗? “孽障,尔敢!” 在这将及未及,间不容发之际,无动有偶,树林内又飞出了一条人影来。 这条人影急动流失,快逾闪电,他在黑衣蒙面人抬手拍向江胜海的时候,就同时地递出了右掌,并且.早过一刻印上对方的肩头。 黑衣蒙面人虽然遭到矛盾相照,还诸己身,但也未曾受伤,只是被迫横出了好几步。就这样,拍向江胜海的手掌顿时落了空。 而江胜海也因此捡回了他的一条命! 难道不是无独有偶吗?难道不是巧事相连吗? 这个解救江胜海的人员是身穿褐衣,但他的面上也覆着一块丝巾,只是这块丝巾的色泽是黄色的罢了。 “是你?”黑衣蒙面人似乎认识对方.略一定神,略一迟疑,然后转朝一干幽冥教徒说:“走,大家回去!” 从哪里来,回那里去,只见他身影一动,率先的又隐入树林之中。 这是命令,谁敢不尊? 其实,就算黑衣蒙面人不说,潭士雄他们照样会溜之大吉,蝼蚁尚且贪生,何况是人? “啊!大师,又是你啊!” 江胜海见对方的人全都走了,他喘出了一口气说着。 “不错,又是老衲。” “这是第二次了,是大师你第二次救了我的性命。” “阿弥陀佛。”褐衣蒙面人宣了一声佛号说:“大成孔子,有教无类,佛祖释迦,曾拯生灵,这原本是我出家人的本分。” “既然如此,他们危害天下苍生,大师何不一举将这些恶人给歼灭之?” 褐衣蒙面人摇摇头说:“缘有因,故有果,时未届,法难施,只要日子一到,彼等自有报应。” “那大师可知这黑衣蒙面人乃何许之人?” “知自知之,识自识之,但他尚非正点祸首,施主你就不知不识,任地去罢。” “喔!对呀,他不是正点祸首……”江胜海喃喃地说:“正点祸首,我曾见过,也自以得……” 第十三回秦岭三蛇难逞强 麦无铭了应岭南洪一钧之约,不得不走了回头路。 一天下午,他步出了王渡镇,打算当晚投宿在天台城内。 这一带山脉绵延.那当然是天台山的脉络了。 大道上的行旅不多,只是寥寥落落。 忽然,他看见一个和尚迎面而来。 和尚、尼姑,经常地在外行脚,经常地在外募化,那又算得了什么? 但是,这个和尚却有些与众不同! 他.身披浅灰袈裟,脚踏八耳芒鞋,年在三十之谱,一脸凝重,满头大汗,风尘仆仆,仓住地交肩而过! 麦无铭见了顿时泛上疑云,他想;“这是为什么?做和尚应该是跳出三界,四大皆空,应该是走得飘逸,走得从容。 “而这个和尚.看起来好像心事重重,行色匆匆,莫非……” 莫非什么?莫非这个和尚的肚子在痛?莫非这个和尚的老婆病了?真是岂有此理,别人的事情他怎么猜得透,看得出? “喔!” 此路不通,另一条蹊径却在麦无铭的脑海中浮映了起来。 “这座是天台山,国清禅寺不正在天台山麓吗?自己曾经往来地在这条路上跑了好几次,今日何不前在国清禅寺晋谒一下国隆大师?以谢救父之德,以尽晚辈之礼。” 忆麦无铭的父亲悟非大师,当年曾经被万里船帮挟持在杭州飞来峰的龙泓洞内,却为同在灵隐寺听经的国隆大师所救。 主意既定,再次回头,立即快走几步,俾使向前面赶路的那个和尚讯间国清寺座落和所在。 可是.转眼之间,那个和尚已经弯入了朝东的一条歧路。 麦无铭驰到那条歧路之口,见道旁树立着一个指标,他不禁吐出了一口气,也放缓了脚步,因为,指标上面写的赫然就是国清禅寺! 何用再问,跟着走吧! 恐怕前面那个和尚也是国清禅寺的寺僧。 未几.黄墙硫瓦,隐隐在望,山高路陡,阶石连连,两个人一前一后,着实走了不少辰光。 寺院终于到了! 这座寺院果然就是国清禅寺,这个和尚果然也是国清禅寺的僧众! 只见他步了进去,与里面另一个年岁相若的和尚在四大金刚之间,在弥勒慈佛之前,切切地交谈了起来. 麦无铭随后迈入山门,这就打断了两个僧人的谈话. 返回的僧人一见遂继续前行,转过回廊,走向大雄宝殿而去。 寺内的僧人一见则单掌凭胸,一脸肃然,朝着他迎了出来。 “施主上香礼佛?” 凡来寺庙的人.十之八九都是善男信女,他们祈今生的福,他们修来世的果,参观瞻仰,考古游历的人毕竟不多,和尚们的心中了然得很,但他还是不得不作此问。 麦无铭乃佛门弟子,既然身人寺庙,哪里有不参拜神佛的道理? 因此回口说:“是的。” 那个和尚抬眼看看天色,夕阳西桂,归鸟噪林,不由忧然地说:“既然如此,那施主尽快参拜,尽快回去。” 麦无铭冷眼旁观,见了不由心头一动,但时机未到,暂不动问,跟着僧人随殿上香,随殿参佛,然后,就在寺中浏览了起来,留连了起来。 那个和尚顿时急了,他说:“施主.天色不早,还是及时地赶回去吧!” “喔!弟子拟趋见一下经堂大师。” “经堂大师行日在外.尚未返归。” “那晋谒方丈大师也是可以。” 那个僧人生硬地挤出一丝笑容说:“施主来得实在不巧,敝寺方丈这两天又值身子不适。” “哦!果真不巧。”麦无铭也抬头望望倚在西山口的太阳,说:“大师如何称呼?” “贫僧惠明,职司知客。” “天色真的不早了。”麦无铭沉吟一下说:“那就麻烦知客大师准备一间客房,弟子不免要在贵寺宿上一宵。” 知客大师听了却面现难色,他犹疑了一下说:“施主还是回去吧!敝寺今夜恐有事故要发生。” “什么事故?” “喔!也没什么?”知客和尚立即政口说:“那只是寺中一些内务之事罢了!” “咚、咚、咚……” 这时暮鼓响了,麦无铭遂趁机地说:“无论如何,总得让弟子用上一顿斋饭再走吧?” “施主请。” 寺僧谢客.定有其因,而再综合僧人们的行态举止,谈话语气,显示这国沿禅寺必有重大的事故要发生了。 正因如此,麦无铭也就故意地拖,故意地赖,看看自己能否也会为对方尽上一点绵薄。 膳堂里,大大小小共有二十来个寺槽,麦无铭既然心有所疑,当然是在特别注意,他见每一个和尚的面孔.皆印自同一个模子。 标着同一个牌号,凝重、忧虑、不苟言笑,这岂是肃穆?它已经失去了佛门中应有的祥和气氛! 并且,有人拢着臂,有人瘸着腿,麦无铭心巾更是不由地肯定三分。 晚膳过后,酉时即尽,知客大师又急急地趋了过来,说:“施主.你快走吧!再迟或许就会走不成了!” “这样好呀!今在用于本拟歇在此处。” “唉! 第43章 这怎么可以?”知客增焦虑之情溢于言表.他说:“无论如何,施主今晚是非走不可!” “佛有慈悲之心.人有恻隐之情,大师今晚为什么非要逐客?” “因为……因为……”知客大师“因为”了两声,突然又改口地说:“就因为你家以慈悲为怀,是以贫僧奉劝施主早些离寺。” “到底为了什么?大师何妨直告弟子。” “好吧!贫僧也只有说了,免得施主设会敝寺怠慢客人,为难客人。” “那请说吧!以便弟子有所琢磨,作个决定。” “敝寺不幸,近日发生了重大变故。” “什么变故呢?” 麦无路追根了,究底了。 知客大师犹豫了一会说:“有道是寺丑不外扬,贫僧刚才曾经说过,那只是敝寺内务之事,施主不知也罢!” “可是.夜已朦胧,山路崎岖,大师忍心让弟子星夜赶路,万一摔落山沟.或者遇上强人这只待如何?” 知客僧皱眉了,蹙额了,过了一会,他毅然地说:“罢了!罢了!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贫憎再三地劝告施主,而地主总是不听。 这样吧,贫僧带你去最后面的一间客房安歇,夜里,千万不要出来.若是听到声音,木管是口角争论,也不管是兵刃碰击,也切切不可探看。” “好的。” 麦无铭既然决定了有所行动,但在口头卜不得不作如是之答。 “那施主就随贫僧来吧!” 两个人由西边横向东边,因为,西边那一排房屋乃是膳房、厨房以及库房等等,而东边的则全是客房. 惠明大师领着麦无铭到了最后的一间客房之前,他推开了房门,步了进去,随手点亮了桌子卜的油灯。 “等下贫憎会叫沙弥奉送茶水过来,施主无事,何妨趁早歇息。” “谢谢大师。”麦无铭接着说:“容弟子再问一声,午间由外面赶回来的那一位是……” “喔!他叫惠光,乃贫僧的师兄.职掌罗汉堂副位。” “弟子明白。” 惠明和尚似乎仍旧放心不下,他再次地叮嘱着说:“施主早早安歇,以便明晨早早赶路,夜里切勿外出。” 麦无铭感之于心,他也再次地说:“弟子省得.谢谢大师!” 亥时初起,樵鼓二敲,二更天。 麦无铭并未睡下,只是在禅床上盘膝打坐,聊作休憩而已。 不过,这样够了,因他身蕴神功,只要一阖眼,只要一宁神,就能恢复疲劳,驱除困倦,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在奔驰着的马匹上亦复如此! 客房外经常有脚步往来声.屋顶上不时有衣袂飘风声,国清寺中竟然戒备森严,巡视不懈,犹似大敌将临! 忽然间,麦无铭听到了前方传来了一阵话语声,这时,夜已深,人已静,而那发话之人又贯上了真力。 是以声浪波波层层,灌人耳鼓,清晰异常。 “二师兄限时已到,你就出来给小弟一个答复!” “飒飒飒”、“飕飕飕”,戒备守望的人一听全部赶去了前面。 “师弟原谅.国情寺规章守则,条条皆是诫律,大师兄遗命嘱咐,句句也是束缚,愚兄虽然不才,却也未敢违背。” 这时,麦无铭也已经在动了,他运上种功.轻轻地拉开房门,左右一瞄,见周遭均无人影,闪了出去.又将房门轻轻地关闭上. 然后纵身而起,飞上屋顶,再几个起落,就隐在大雄宝殿的脊角之后。 月在中天,银光普洒,照耀得一如白昼。 天井中黑鸦鸦地站着一堆人,首先,映人眼帘的,是面对着他那两个和尚.一个也剃度,年在五十,一个束环带发.四旬年纪.这是一个头陀! 这个头陀.麦无铭看来眼熟,他不也是由地出门第八殿所管辖,而逸出来的那个叫“暗半天”黑云吗? 另一边,高高低低,大大小小也有二十来个和尚. 这些和尚的手中,有的持着木棍,有的握着戒刀,他们虽然背向着麦无铭,但麦无铭大多在膳堂中已经见过。 至于尚未会面的那上了年岁的几人,站在中间的一个,其语声,其背影.依稀亦似曾相识。 面对着麦无铭的那个和尚说:“你既然自承下才.何不退位?” 背向着麦无铭,站在中间的那个和尚说:“可是长幼有序.这乃是华夏固有的人伦纲常。” “那可仿效尧舜,来个禅让。” “呸!什么禅让?凭你也还不配!”背向的和尚之中,有一个年岁也在五十上下的和尚说:“国安,我告诉你,只要我们师兄弟有一人不死,这辈子你就休想!” “国康,你好大胆?怎敢直呼为师兄的名讳?” “你欺师妄上,我国康哪有你这个师兄在?” “我国安乃期国清寺发扬广大,只请二师兄安享清福,自思这要求也并不过分。” “哼!”国康大师冷哼一声说;“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国安和尚也冷冷地说:“若不是为避免同室*戈,兄弟阋墙,你协同着一个外人前来欺人,国清寺内早已把你的名字剔出了门墙!” “信口雌黄!你难道忘记了三日前的教训?” “哼!”国康大师又冷哼了一声,说:“光凭你还不一定能胜得了我国康。” “嘿!”国安和尚脸色一拧说:“口出狂言,我这就再教训教训你!” “该教训的恐怕是你!” 国清禅寺的主持方丈国寿,奈何天不假寿,一年前就蒙佛陀宠邀而西归。 他在涅盘之前,招聚了师兄弟四人,在禅床旁殷殷嘱咐,将主持职位委交与二师弟国隆执掌。 国隆大师原掌经堂,也满腹经纶.但心性澹淡,几近软懦 老三国安掌的久监堂,为人精明,功力最高,却有些好高骛远。 老四国康,执罗汉堂之主,单纯、敦厚,一片血性,孔武而有力。 最幼的叫国泰,他是馔房主事,成日价柴米油盐,细香蜡烛! 下面乃是“惠”字辈,任的都属副手。 再下去,只有小沙弥了,或者打杂伙夫了。 就因为这样,国安几次地暗示明说,欲代国隆的宝座而取之。 但因寺内一干和尚所不谅,尤其是国康,他反对最烈! 势既孤,力既单,唯有借助外力了。 恰恰“暗半天”风云头陀行脚左近,一个是箭在弦上,一个是走投无门,二人顿时一拍即合,三日前遂在国清寺内拉破颜面,激战一场。 由于黑云的功力精深,由于寺内的僧众部分外出,是以,国康他们在吃了亏。 国隆大师眼见兄弟相残,不由痛心疾首,他约期三天,允对方再作安排。 正因为如此,在麦无铭找不到经堂大师,因为他早已升迁为方丈。 正因为如此,国清禅寺拒绝收留香客,因为三日的约期已到。 国安步了出来,国康也有所行动,但却被国隆方丈抬手给阻住了。 “国安师弟.你能心平气和,一己前来,我们当可从长计议,今仍一味倚仗外人,难怪众家师弟心有不忿了。” “如无黑云同行着,试问师兄你们会依从小弟吗?” “可是,你听见过‘引狼入室’这句话吗?” “黑云乃是小弟好友,他只是激于义行。” “有道是‘人心隔肚皮.狐心夹毛衣’一旦国清禅寺的基业落人他人之手.那时候可就悔之晚矣!” 国安和尚强自地说:“绝对不会.黑云行者曾经说过,并且拍过胸脯,他只是襄助小弟,辅佐小弟。” 国隆方丈苦口婆心地说:“人嘴两块皮,说话有动移.有朝一日,对方假若觊觎寺产,你可有能力去对付?” 静立一旁的国泰大师却听得不耐烦了,他话口说:“掌门师兄,国安既然心萌异念,又何必同他多费唇舌,莫非你真想把主持之位让与给他?” “啊弥陀佛。”国隆方丈口中宣了一声佛号说:“佛曾割肉喂鹰,亦为众生而入地狱.为兄只是让出方丈之位,这又有何不可?” “不可,不可!”国康大师机声地说:“二师兄若让出方丈之位,那只有等我们死了;有道是‘眼不见为净’,我们不见也罢!” “你既然想死,我这就成全你!” 国安和尚双掌一划,迈上几步,当头就向国康大师的天灵盖了下去。 国康大师焉能示弱? 他身影一转,右手横甩,毫不迟疑地撩向对方的胸脯.一样有劲,一样见功! 他们学的是相同的拳术,走的是相同的路数,虽俄二人打得有声有色,但是,你来我往,此进彼出,纯熟而却死板。 仿佛一如平时.在喂招.在练武。 毕竟,国安和尚是师兄,他机智,他达练。 毕竟,国康大师乃师弟,他勇猛,他少谋。 时间一长,优劣立见! 主座不敌,副座援手,惠光大师棘木棍一抡,顿时就加了进去。 但是,美是老的辣,虽曾牵制了一时,却仍然奈何不了对方。 惠光一动,惠明他们也跟着动了,众人齐动,“暗半天”黑云焉能袖手?立即把这批人给圈了过来,成了混战。 “酒家再打你们一个落花江水!” 黑云的功力确实高强,只见他四方游动.四方飘忽,霎时之间,月色惨淡了,黑云遍布了,果真是暗了半天! 几曾多久?劈啪之声时有所闻,兵刃落地时有所见,和尚们有人在踉跄,有人在呻吟。 第44章 训鹿虽处长了角,又岂是恶狼的敌手? 这个时候,大雄宝殿上忽然飞下了一朵样云,一条玉龙,样云覆罩,黑云即敛,玉龙飞舞,月亮复显! 他,他当然是麦无铭这条“飞天玉龙”! 时转了.运输了,真所谓“十年河西,十年河东。” 如今踉跄的是“暗半天”黑云,呻吟的也是“暗半天”黑云! 这下子可震撼了全场的人.国安和尚顿时跳了开来,他瞪着眼睛说:“你们……你们所邀请了外人?” 麦无铭淡淡地说:“你错了,在下虽然属外人,但却不是他们所邀请来的。” “嘿!当着明人说瞎话,你不是他门邀请来的,那你是……” 麦无铭接口说:“我乃是前来朝山礼佛的香客。” 国安和尚略一错愕,说:“那你怎么管起了我们寺中的‘家’务事?” “也没有呀!”麦无铭含蓄地说:“我只是适逢其会,在此地遇到了故人,就追凶缉恶起来罢了!” 国安和尚满头头露水地说:“谁是凶,谁又是恶?” “他。”麦无铭微一招手说:“就是这个‘暗半天’黑云头陀!” 黑云头陀的手臂突然遭到炙热铁棒敲击了一下,他正惊疑万分地愕在当地,如今听,麦无铭这一段对话,他清醒过来了,也记忆起来了。 不由脱口地说:“啊!你是麦小云,地狱门的巡行特使!” 麦无铭习惯了,他不置是否地说:“黑云,你该归班了!” 黑云只是手腕受了伤,身能动,脚能走,他眼珠一转,立即用上了彐十六计中的最后一计,也是最佳之计,腾身而起,回头想逃! 但是,螳螂之与黄雀,灵蛇却碰到了猛龙,他这条计还能用得上吗? 没有机会了,麦无铭后发先到,龙爪经探,虎掌实拍,两条人影又双双地逅回了地面。 事情就这么了结了?不错,就这么了结了. 黑云头陀一脸黯然,满心怅惘,因为.自己的一生,从此就得改观了。 麦无铭回转身子,朝向这许多怔在当地的木人呆鸡笑了一笑,说:“大师别来无恙?” 他指的,他说的当然是早年国清寺的经堂大师如今已为方丈的国隆大师了. 国隆方丈虽然也熟悉这位年轻人的身形,可是一时之间却想他不起。 自黑云落败,口中急切地则出麦小云名字的时候,他就了然了,也欣喜了,更感慨了;这莫非就是冥冥中所谓“报应”? 不过,当年若无自己出手,麦氏兄弟照佯能救出他们的尊亲, 而今日,假如没有麦小云,他也以为对方是麦小云,国清禅寺可能就劫难连连了。 “阿弥陀佛,麦施主也别来无恙。” 麦无铭潇洒地迈上两步说:“大门能否为弟子收留一个人?” “出家人本以慈悲为怀,金面、佛面,全是老衲的光采,敝寺的荣幸,但不知麦施主说的是哪一个人?” “他。”麦无铭略一招臂说:“就是这位黑云头陀,今后他潜心向佛,从此将长驻贵守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国隆方丈双掌合什道:“老衲竭诚欢迎。” 国清寺内的和尚都是行家,都是智人,他们听麦无铭的声,看黑云头陀的形,心中也就了然那是怎么的一回事了。 黑云头陀感激淋涕,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作恶半生,罪孽满身.到头来却会落到一个意外的结果,圆满的归宿。 “砰”的一声.双膝落了地,呜咽出了声。 “国安——”国隆方丈沉下声音说。“快去扶黑云行者起来,今后,我们全是佛陀的弟子,一寺的僧人。” 国安和尚略一怔神,他听出了二师兄活中之音,不由垂下光头,满面羞愧地将黑云头陀扶了起来。 麦无铭双举一拱道:“多谢大师。” “麦施主立重了。”国隆方丈衷心地说:“请移步到禅房用茶。” “不了.晚辈就此别过,下次有便,当专程前来叨扰。” 四鼓已尽,五更继起,东方吐曙,鸟雀啁啾,又是美好的一天来临了! 令天的天气不好,它没有太阳。 令天的天气很好,它没有下雨。 就在这又好又不好的气候中,该是最适合蛇虫百脚四出觅食或肆虐人畜的时光了。 一点不假,午后,海口镇的城隍庙里不正游来了三条蛇吗? 这三条都是毒蛇,一条绿中泛黯,乃青竹丝,一条通体火红,是赤练蛇,另一条则黑白相间,头大身大的黑炭烧! 庙祝一见不由心惊肉跳,有道是“毒物垒集,避之为吉。”他正拟走避,但对方猎物在口,还容他这么做吗? “站住!”其中一条声暴脸狞地说:“你是庙祝?” “是的。” 庙祝寒着心胆回答着。 “那你把纪国勋给我叫出来!” 这条是什么蛇? 这条乃是以奸诈出名,“秦岭三蛇”中的老大,“青竹丝”马碧! “他……他不在……” “他不在?那你就填命吧!” “大爷,我……我……” 庙祝哪里还说得下去,他手在抖,脚在颤,浑身上下都在筛! 这个时候,救星来了,大殿后面却转出来一位姑娘。 这位姑娘长得好美,好俏,她穿的也是一身墨绿长衫,正是在此地守株待兔,苦等黑衣蒙面人的姚凤婷! “是她,是她!去分坛闹事的正是她,还有一个年轻的男子。” 庙门外突然又冲进一个人来,这个人双腿一边跑,手指一边戳,嘴巴一边说,他是一眼模斜的“白眼狼”! 两匹狼也全来了,还有一只鸟,他们为怕纪国勋认识受惊而走避,是以带引“秦岭三蛇”来到城隍庙之后,就站在外头。 今既见姚凤婷出了面.因此立即跟进来了。 “喔——”马碧认真地盯了对方一眼说:“在王宋词堂打人的就是你?” “不错!正是姑娘。”姚凤婷傲然地说:“你们三个也是幽冥教里的人?” “不错!”马碧立时将话奉敬了回去,说“我们兄弟正是幽冥教的巡察。” 彼此各有所得,二不落空,“秦岭三蛇”顺利地找到了他们要找的人,而姚凤婷呢?她也不负愿望,等到了人。 虽然来人不是幽冥教主,但是,幽冥教的巡察总该知道他们总坛的所在吧? 姚凤婷坐二望一地说:“怎不见你们教主亲自前来?” “哈哈哈!”马碧轻蔑的笑了两声说;“杀鸡焉用得着牛刀?凭你,以及另一个小于再加上纪国勋吧!我们兄弟任何一人都够应付了.摆布了!” 马碧狡猾地又补上了一句,说;“不过,我们是三位一体,同进共出。” 姚凤婷微微地哂了一下说:“好吧!既然你囗出大言,就跟我来吧!” 马碧眨动着一下眼皮,狐疑地说:“去哪里?” “怎么,你怕了?” 姚凤婷有意挑逗地说着。 “哈!笑话。”马碧干笑了一下说:“只是问你去哪里?” “上天堂、下地狱,你去也不去?” 姚凤婷更进一步地嘲讽、揶揄着。 马碧听了果然有些胆怯,他不正是由地狱中的天堂,天堂般的地狱里出来的吗? 略一定神,略一迟疑,说:“废话少说,到底是去哪里?” “庙的旁边,庙的后面,那里全是旷地,全是荒野,你们人多,在那个地方不更施展得开?” 姚凤婷聪明、睿智、还带点狡黠,是以她的言语之中,或多或少总含有肉中带刺的味道。 马碧左右回睇睨,然后说:“天并中不也是一个很好的动手的场地?” “令日虽然是天气不好,但仍难免有善男信女前来上香烧纸,求神答神,又何必要惊世骇俗,弄得人神不安?” “既然如此.那你就带路吧!” “走!” 姚凤婷如今已经成了识途老马,当地地头。 她本来是住在海口镇内一家旅店中的,但是,来回地往城隍庙里跑,觉得不太方便,遂听取了纪国助所提的意见,过来迁住在城隍庙为香客预备的客房里。 他启步朝边门而去,马碧一行人也鱼贯地跟上了。 出了边门,转向后角.赫然见纪国勋已经石柱般地矗立在旷地中。 海口地方只是一个山镇,是以人稀庙小,有城隍,缺土地,因此纪国勋就勉为其难,二职兼共了。 “他就是纪国勋。”白眼狼又戳着手指,继续地说:“那天纪国勋虽然没有去王宋词堂,但是,逮我和长吻狼二人去地狱门服刑的却是他。” 古人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的可贵处在哪里?就在那个“难”字。因为,这个难字可伸可缩,可反可正。 它既可以作“是”字讲,也可以当“不”字解。若是把它给钉死了,说为“本性不改”,那人们的指责、攻击必定会群起了。 否如说,马碧这一帮恶人,曾经被地狱门中的菩萨、殿主他们施之以威.动之以情,劝诫、感化,结果出来以后仍旧一成不变。 又譬如说,像廖不一几个呢? 他们出来之后就变了,就改了。 所以这个“难”字用得实在恰当,实在可取,也实在珍贵! 不过,事情真的如此吗? 若是深究下去,它还是令人起疑生惑。 再譬如说,马碧他们恶根太重,理性不够,他们把作恶当行业,以害人为乐事。 第45章 而廖不一几个又怎么样呢?他们只不过近墨者黑,或者是饥寒起盗心,被情势所诱,被环境所迫,本性不忍,是以也算不得那劝诫、诱导之功。 所以,人一经哇哇落地,还可以再说早一些,他在娘胎里的时候,就已经生成了善恶智愚,后天的改造、调教,那只是在尽人事罢了! 因此,把它说成“本性不移”又何尝不可? “唔——”马碧沉吟了一下。 然后朝“龙头鸟”童硕新说:“童坛主,那就请你帮他们两个去料理纪国勋,本巡察等当会制裁这个女子和那尚未露面的小子。” “属下遵命。”童硕新回了一声.接着加强语气地说:“三位巡察可要小心了,那个小子就是麦无铭,两个麦小云中之一个,也是地狱门内的巡行特使。” “本座自会留意,你们去吧!” “是。” 童硕新领着两匹狼向纪国勋走去,他右臂骨折新愈不久,经过思虑,说:“你们二人先上去斗斗他.到时候本座当再出手摆平了。” “好。”白眼狼漫应了一声,然后转头朝长吻狼说:“老‘长’,我们讨账去!以前被那姓纪的抖尽了威风,露足了面子。 什么在馆子里白吃几顿也不行,到窑子里弄点油水也不行,去赌场要对方孝敬孝敬又不可以,到头来还把我们给送去了地狱门。” “不错!”长吻狼说:“今日该换我们兄弟吐吐气,杨扬眉了。” 两个人并排地迈了出去,在距对方丈余之处才停住脚步,三个入五眼相对! 白眼狼努力地转动一下白眼,结果,那第六只眼睛始终萎于一旁,不听指挥。 他不由盛气地说:‘纪国勋,我还记得你曾经说过‘弱肉强食’.镇民们弱,我吃他们,而你更强,又把我们给吃了,给淹了,如今呢? 哈!时来运转.老天有眼,我们终于回来了,但你却变作缩头乌龟,到处都找不到人影,怎么?热水一灌,乌龟现形,躲得了一时,却躲不过一世,趁早把命给交出来吧!” 纪国勋微微地哂了一下说:“凭你们两个市井,怎冒大气?敢说大话?” “君子有自知之明。”白眼狼抬起右臂,握上拳头,以拇指朝后一指说:“但是,你可知道那个人是谁?” “是谁?” 纪国勋有意地反问着。 他是海口镇的城隍、土地,凡有人进而不出,留而不走,都难瞒过他的耳目。 “他叫童硕新,外号‘九头鸟’。” “嘎——一只扁毛畜生哪里值得大惊小怪?” “那你可知道那边三个人又是谁?” “又是谁?” 纪国勋这次真的不知道了。 因为他只是小庙里的神祗。 “他们乃是‘秦岭三蛇’!” “‘秦岭三蛇’?’纪国勋果然有些吃惊了,他继续地问:“你们都是幽冥教里的?” “你知道的倒还不少嘛!不错,他们三位乃是幽冥教中的巡察。”白眼狼得意地说:“怎么样?现在可以纳命了吧?” “不见得吧!“纪国勋安闲地说:“你可知道那位绿一姑娘是谁吗?” “当然知道。”白眼狼昂然地说:“她是地狱门中的入。” “你知道的也不少嘛!”纪国勋原封不动地将话回敬了过去,说:“不错,她正是地狱门中第九殿殿主的……” 纪国财迟疑了,停顿了,再往下说似乎有碍难之处。 但白区政却不在意对方欲说什么。 他只是沉思着、困惑着,然后接口说:“可是我在地狱门中的时候,却从来也未见到过有女性在里面。” “那是你孤陋寡闻!” 纪国勋利用对方的弱点,他得理了,就气直地说着。 白眼狼自找难堪,恼羞成怒,顿时就气呼呼地说:“不管如何,地狱门已经完蛋了,你今天也是死定了!” 纪国勋冷冷地说:“也不见得。” “咳!”长吻狼听得不耐烦了,他接口说:“老‘白’,我们受他的气还嫌不够吗?你又何必唠唠叨叨地同他多说,动手把他摆平了,再吐几口唾涎,再踹上几脚消消气也就是了!” “说的也是,我们这就上!” 两匹狼式一拉,遂一左一右地攻了上去。 他们只是地痞、流氓,海口镇内的小混混。 是一纪国勋并不在意,随便地应付着,随便地敷衍着,手下败将嘛! 白眼狼二人哪有不清楚自己的斤两? 因此一上来就出狼招,就用奇式,看看能否把对方给击倒,给摆平。 这几招是他们最近才学来的,所以算是最奇的了,也最狠的了。 但是,什么竹,出什么笋,什么病,投什么药。 凭白眼狼他们这两块料,会有人能看得上眼?真是,一只酒杯也装不下一大碗的水呀! 不过,倒也被他们多拖了十来个回合,二十招一过,败象还是露了,童硕新一见,不得不施出援手。 “九头鸟”的功力果真要高明了一些,但是,那也只是比了手底下的人,还高不过对手纪国勋。 因此四个人打得团团转,看起来十分热闹,却是一个两相之局! 回过头来再说说“秦岭三蛇”那一边情形的发展,庙后广阔,姚凤婷在距纪国勋停身之处五丈左右的地方也回过了头。 她,玉立亭亭,翠树临风,虽然是一脸嗔容,但秋天也有其可爱之处! “现在,报上名来,姑娘的手中,可从来不杀无名之辈!” 哈!她到底杀了几个有名之辈?真是天晓得,别说杀人,恐怕连一只鸡也没有杀过呢! “喔!好大的口气,好吧!大爷这就告诉你.免得你到了阴曹地府作了一个迷糊鬼.”马碧一脸轻佻,也满面倨傲地说:“本大爷名叫马碧,马超的马.碧绿的碧。 就是我身上所穿的颜色.也是你身上所穿的颜色,因此,人称‘青竹丝’。他……” 他左手一摆继续地说:“姓殷名洪,外号“赤练蛇’,至于剩下的一个,叫雷诺,人黑衣黑,所以人称‘黑炭烧’。” 因为我们兄弟来自秦岭,是以江湖上的同道管我们叫‘秦岭三蛇’!” 姚凤婷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根本不知道什么“秦岭三蛇”或者“岭南四毒”,她所以作如是之问,只不过是装模作样,摆摆威风罢了! “好吧!那你们就出手吧!” “且慢。”马碧犹疑地说:“你也得报上你的姓名。” 他是聆听了童硕新几个的禀报,说这位姑娘打翻了海口分坛中所有的人,而且,对方又来自地狱门,是以他必须要弄个清楚。 “本姑娘姚凤婷。” “地狱门里的?” “唔,可以这么说。” “是吗?” 马碧侧着头,皱着眉,一脸的不信,满腹的狐疑,两眼直楞地紧盯着姚凤婷清秀的面庞不稍或瞬,几乎要把对方看穿、看透。 到底是姑娘家,毕竟是初出门,姚凤婷的芳心顿时感到一阵不安.一阵恐慌,粉面红了,双颊热了。 她强捺心神,吭声地说:“不是你又待如何?” 马碧不由长长地吐出了一回气,他心宽了,意也松了,过方既然不是地狱门中的人,那另一个小子也必定不是麦小云了,全是假冒的! “说得也是。”马碧轻蔑地笑了一下,说;“是要杀你,不是也要把你撂在此地。不过—一这么年轻,这么标致的姑娘,夭折了真个有点可惜。” “秦岭三蛇”虽然凶狠到家,恶毒万分,但却是不淫! 尤其“赤练蛇”和“黑炭烧”,他们不近女色,练的也就是所谓童子功。 “呸!闲话少说,你们上吧!” “好!老三,你先上去挑挑她。”马碧随意地说:“看她学了多少,练了多久。” “是。” 雷诺踏上几步,他没听说过姚凤婷的尊姓大名,也看不出姚凤婷的奇特之处,是以右臂轻摇、回头微探,想先试试对方的实力到底有几何? 姚凤婷风摇荷盖,手绽玉莲,一旋一送地回上了一掌,其所指的部位,竟然是“紫宫”大穴,快捷而又凌厉! 雷诺不由悚然一惊,他虽然看不出对方的出身来历,但是,其身法之灵活,其手法之诡异,果然不是一个泛泛之辈! 顿时把轻敌之心给收了起来,审慎地发招换式了。 “子母金环”姚天送,随身的兵刃就是一对钢环。喔!不对,是一支钢环,唔——也不对呀!其钢环说是一个,却有两个,一大一小,一子一母,合而为一。 分则成二,施展开来,威力无比,声势惊人。 当年行道在大江南北,真是响透了半边天,宵小见而丧胆,绿林间而惊魂。 由于他艺怪,人亦怪,是以江湖上的人都称他是一个怪杰。 姚凤婷家学渊源,乃父所有.她承受了十之七八,只因女儿家使钢环不便,也不雅.以故未见打造罢了。 她身形一经转动,人似穿花蝴蝶,掌似漫天飘雪.忽东忽西,时左时右,教人捉摸不出,令人防不胜防。 雷诺的审慎不管用了,雷诺的凶狠也收不到效果,渐渐地,他变得只有招架之力,却没有还手之能了。 马碧一见刮目了,他就悄悄地对殷洪说:“老二,你上去助老三一臂之力。” “好。” “赤练蛇”殷洪应了一声,也开步走了过去,并且朗声地说:“姚凤婷,我们兄弟曾经言之在先,三位一体,同进共出,如今二大爷也要出手了!” 第46章 “姑娘并不在乎,你们这些长虫何不统统上来?” 人家在讽嘲,人家在讥消,但马碧奸诈,他听了非但毫不在意,还怡然自得地接口说:“你这个姓姚的丫头.且别着急,莫要焦躁.只要时机一到,马大爷自然会上去侍候你,料理你,宰割你!” 两个人凑成了四条蛇,人凶蛇毒,他攻下对方重穴所在,它噬向对方脆弱之处。 姚凤婷轻灵、利落,她走中逸旁,她击前转后,如浮云、若流水,真是莫测高深,真是难窥真章。 马碧的脸色沉重了,心头震动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以对方的技艺竟然会精纯到这种境界,高明到这般地步,怎么办? 当修是实践既出的诺言,三位一体,同进共出,不然,自己兄弟多年挣来的声名必将毁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弱女子手中。 方针既定,他却一言不发,又是人又是蛇的汇了进去。 “秦岭三蛇”在江湖上的声名的确不薄,他们功力深厚,他们阅历丰富,个个都列人了一流高手之林! 以一对一,姚凤婷稳*胜券,加上一个,姚凤婷仍是应付裕如,如今是三个,而这第三个又是三人中最狡诈、最阴险的“青竹丝”马碧。 如此一来,姚凤婷顿时见绌了,她毕竟是一个姑娘家,在体能上比不上男人。 她毕竟是一个曾学少练的大闺女,在经验上也比不上“秦岭三蛇”。 因此,时间一长,气就喘了,力就短了,汗水也开始渗出来了。 马碧眼尖,他巨细不遗,竟然看出了端倪.不由精神振奋地说:“兄弟们,赶快加点劲,我们马上可以得手了!” “秦岭三蛇”都以凶狠见长,而姚风婷则以灵巧取胜,二造各行其是,各利其便,彼此之间堪堪地维持一个平衡之局。 突然间,马碧他们尽耗全力,鼓瑟而攻,姚凤婷的脚步也就显得益发散乱了。 这时候,意外地,庙角那边传来了一个人的语声. “姚姑娘且莫气馁,在下赶着来了!” 最后的几个字句尚在空中飘荡,刚刚钻入耳鼓.一条人影已立即加人了战围之中。 像龙一般地在翻腾,像鱼一般地在游行,也像鹤一般地在回旋、翱翔。 霎时间,劈啪声起,霎时间,踉跄形见,到最后.三条毒蛇全部跌坐在尘埃之上,野草之中。 “你……你果然是麦小云!” 马碧瞪大了眼睛.惊恐而失色地说着。 “他……他也是你口中所称的小小子。” 姚凤婷吐了闷气,俏皮而轻巧地补上一句。 他是麦无铭,麦无铭淡淡地说:“不错,正是在下。” 真是巧事,他不早不迟,不快不慢,却在姚凤婷要落败,要受创的时刻刚好赶到了。有那么巧吗?当然,有道是无巧不成书。 若是不巧,那这故事的下文又怎么写得下去呢?你说是不? 纪国勋那方胜负未分,他们见状都各自停下了手,又各自趋了过来。“九头鸟”三人分用扶起了“秦岭三蛇”,海口城隍则向巡行特使躬下了身子。 姚凤婷整一整被风吹了的云鬓,抹一抹额头上积聚的香汗,然后向麦无铭说:“麦少侠,这三个也是幽冥教里的人。” 麦无铭笑笑说:“这事正在我想象之中,因为他们亦是地狱门中逸出来的鬼犯。” “这么说,幽冥教与地狱门果真有密切的关连了?” “应该是的。” 姚凤婷又转向了“秦岭三蛇”,她粉面布霜,她银铃溅水,寒着声调说:“马碧,说,你们教主姓甚名谁?” 马碧如今是一脸懦怯,双目无神,沙哑着喉咙说:“在下不知。” “你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马碧凄然地笑了一下说:“我是实话实说,幽冥教主整日蒙着面纱,在下的确不知。” “幽冥教的总坛设在何处,这你总该知道了吧?” 马等一阵迟疑,一阵叹息.能后嗫嚅地说:“在……” 麦无铭接口说:“马碧,你只要说出了幽冥教的根据地,在下不为己甚,就此放你们离开此地。” “真的吗?”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我信得过你。”马碧润了一下喉咙说:“在黄山的天都峰。” “好,在下也信过你。”麦无铭照样地回上了一句,又说:“你们走吧!” “后会有期。” 马碧双拳一抱,就率着一干人等启步走了。 姚凤婷感到不安,她说:“你真的要放他们走?” “当然是真的喽!”麦无铭含蓄地笑笑说:“我总不能言而无信。” “但他们恶性难改,这非但是纵虎归山,再擒不易,而且,黎民百姓,不又要广受荼毒……” 麦无铭不答反问,他接口说:“姚姑娘,你可曾听见我有告诫他们?” 姚风婷不加思索,脱d地说:“没有!” “你可知道为什么?” 姚凤婷美目一阵闪烁,满心困惑地说:“为什么?” “因为他们从此已经无害于人了。” “哦!原来如此。” 姚凤婷聪慧,并且她也是行家,一点即透,懂了。 第十四回石氏父子废武功 金耿煌直冲冲地赶到了石家庄,可是,当他一脚踏上石家在门前石桥桥面的时候,不用然地却又缩了回来。迟疑、踌躇,最后竟是倒退而回,走下石阶在大路上踱着方步,徘徊起来了。蚂蚁在他的心头爬,蚯蚓在他的脑中蠕。 其实,金耿煌自己更像蚂蚁,更像蚯蚓,热锅中的蚂蚁,汤水内的蚯蚓,感到手足无措,感到进退两难。谁都说女人怕羞,实际上男人却比女人更为怕羞,不是吗?金耿煌他就是。想方法,找理由,蹙着眉头,低着脑袋,唔,有了。 “梁山伯不也是这么赶访祝英台?” “呃,不,梁山伯和祝英台二人曾经同窗三年,而自己……” “那张君瑞偷会崔鸳鸯,他还跳墙呢!” ”咳!也不同。他们二人虽在西厢私会,但崔夫人却有过承诺呀!如此怎能混为一谈呢?”“可是唐寅唐伯虎呢?他为求佳人,不用为仅为仆,而我,石素心曾加邀约,前去拜访,又有何不可?”“对,走呀!” 金耿煌头一扬,胸一挺,正拟跨腿而行,但这时大路上已有五个人飞快地奔了过来。那是石子材和“石家五蟹”!石子材几乎箭步赶到了金耿煌的眼前。他劈口地说:“喂!你这小子,在石家庄院探头控脑的想干什么?”“喔!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怎不光明正大地递帖进拜,鬼鬼祟祟地一味巡逡窥望,这种行为,非偷即盗。”金耿煌红着面孔,分辩地说:“在下正拟越桥进去,而兄台这时却已经到了。”石子材双眼一瞪,他习惯了,目中无人,气势汹汹地说:“你找谁?说!”金耿煌的勇气刚刚提了起来,这一听不由心又慌了,于是结结巴巴地说:“我找……我找……”“哼!说不出来了吧?”石子材冷笑了一声说:“五蟹,拿下他!” “是。” “石家五蟹”由石子材左右两边问了出来,他们抽出了宝剑,他们摆开了架式,正待他们分别围攻过去的时候,金耿煌立即招起右手,再次地说话了。“哎!等一等,等一等……” “石家五蟹”的脚步略略一滞,石子材则冷然地说:“怎么?你还有话说?”“不错!”金耿煌润了一下喉咙,旋即诚恳地说:“在下真的是来找人的……”“哼!算了吧,我们石家庄似乎没有你这种贼头贼脑的朋友。” 石子材的脸上有着鄙夷。有着不屑,接着又说:“五蟹,上!” “石家五蟹”动了,他们上下兼顾,配合密切。 但是,眼看对方年岁轻轻,衣着华丽,虽然也身佩宝剑,那只不过是公子哥儿一个,以故轻描淡写,不提真力,免得伤到了人家。石家五蟹,石家中坚,他们的功力个个都能独挡一面,如今五剑齐出,招式虽有保留,但,凭这些就已十分可观了。金耿煌心慌意乱么,穷于应付么,或是遭到对方手到擒去吗? 不。怎么会! 金耿煌见再说无益,他也就抽出宝剑抵敌,且待事情发展,到时候伺机再作打算了。全氏山庄既然名列宇内三庄之一。当然有其特出之处,虽然,金耿煌乃是第二代的人物,但父子直传,锐意调教,依旧是精髓尽流,原箱全授,因此,又岂是一般武林人物能望其项背?于是,龙泉一经纵横,就如雷霆霹雳,风云幻变,就如长江大河,奔腾翻滚……“石家五蟹”惊心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竟有如此出人意料的功力和技艺。刻不稍待,立即改辕易辙,由散招变为实式,由随意改以激励,心眼不敢有旁鹜,手脚焉能再懈怠。并且,原本是个别出招,如今联成阵首了。 五蟹之首,“病蟹”孟永昌大喝一声,说:“五行倒转!” 四只毛蟹身形利落,动作熟练,他们闻声转了,但是,也许道路欠阔,方位难站,以致威力难吐,施展不开。真是这样吗? 究其根底。实在是当初轻敌,如今奋起,已经时不我兴,先机丧失,仓卒难易成军!于是,五个人大有顾此失彼,捉襟见肘之感了。 石子材不由觉讶异、惊奇和懊恼。 他凝目注视金耿煌有顷,暗怪自已太过粗心,怎不事先问清对方的姓名和来历,凡能力*“石家五蟹”落于下风的人物,又焉会是泛泛之辈。 第47章 由此看来,当年石家庄遍实天下群雄,展示获得一柄翡翠玉如意之时,大厅上只见金氏山庄的总管文守宗,金联煌并未在座,那必定金耿煌没有来了,不然,他们二人怎会互不相识?再说,他若是来过,进石家庄就轻车熟路,也不致在石桥下畏缩和踱步了。不过,石子材虽一时想不出来人是谁,而金耿煌却确知晓那是石子材,凭着对方的形状,凭着对方的气势,凭着时方的口吻,以及凭着对方的行动。在在表明他即是石家庄的少庄主,“花花公子”石子材! 只是,两个人往日迄未谋面,金耿煌不便冒昧招呼罢了。 六个人像走马灯似地在大路上奔腾穿插“石家五蟹”既然排不成阵式。就难是金耿煌的对手。金耿煌的宝剑,几次皆能撩倒对方、刺到对方,只是他不愿开罪,不愿有伤和气,以故招式一发即回,一触即收。“石家五蟹”感到狼狈,感到沮丧,感到很不是滋味,只是主人未有命令,他们谁也不敢贸然退下,任人嚣张,任人戏弄。石子材当然也看得出来,并且,他早已经拔出了宝剑,本拟一起参与进去,但继而一想。石家庄誉尊宇内,为对付一个卑微小子若如此伙同,说出去实在有碍颜面,攸关名望。因此喝退了“石家五蟹”,矫情地说:“你这小子上门欺人,看少爷给你一个教训!”他目空一切,倨傲得紧,如今不再探询对方的姓氏了,欲以自己所学,找回场面。金耿煌苦笑一声说:“*于无奈,出手自卫。” “不必强辩,看招!” 石家材这一剑撩出,似山山重重。似云云绵绵,压力干钧。密度紧连,真是清水不人,苍蝇难飞。金联煌毕竟是名家子弟,翡翠玉如意内的天竺秘籍也毕竟有它突出之处,他能抵挡,他能破解。只是轮战了“石家五星”有时,体力上难免有所损耗,于是,不攫其锋,身形一动,暂且飘退,暂且躲让,先喘过一口气再说。石子材误会了,他骄奢之气外露无遗,以为对方畏惧悚怯,顿时急进两步,又一剑凌空洒下。“哪里逃!” 桥的另一边,石家庄栅门班房中的门卫听到了声音,看到了情形,他们当然报了进去。这时有两个男的,两个女的飞奔过来探看,或者是接应了。 男的是“四大金刚’中二位,老大“铁琶金刚”,老四“御蛇金刚”。 女的则是石镜涛的掌珠,“花蝴蝶”石素心和石素心身边的婢女,“小彩蝶’郝秋英。当石素心一看到来人的面貌之后,立即“一鹤冲天”。飞掠而下,隔站在石子材和金耿煌的中间。她杏眼圆睁,双手插腰,娇叱出声了。 “住手!大哥,你这岂是待客之道?” 石子材听了不由证了怔,说:“怎么?这小子探头探脑,难道他……” “他叫金耿煌,金氏山庄的少庄主。”石素心回目含情地瞟了金耿煌一眼,旋即又转向石子材说:“乃是小妹的朋友。”“那……” 石素心没好气地说:“那什么?” “那他为什么不早说?” 金耿煌笑了一笑,然后讪讪地说:“是石兄不让小弟解释的……” “走!别理他。我们进去。” 江湖儿女,毕竟有异一般。石素心与金耿煌只不过见过一次面,如今她却大胆地一把拉着对方昂然地走了。石子材摇摇头,吐吐气,他心中矛盾得很,一方面怪自己鲁莽一些。 这些日子来,石家庄四出延觅帮手不着,金陵金氏山庄财大势大,不正是一个好倚柱?一方面呢!他却对金耿煌存了成见,于是,口中狠狠地说“可恶!” 几曾何时,石家庄院外又来了一个人,不过,这个人是熟人,是朋友,他一到栅门,经过通报就立即被接待进去了。客厅里,在座的人除了这位来客以外,其余的却都是石家的家人。 他们是石镜涛,石子材和石素心。 至于那位来客,他依旧是来自金陵的金氏山庄。 喔!他莫非就是金耿煌? 有道是“一次生。二次熟”嘛! 不,他不是金耿煌,乃是金氏山庄的总管文守宗。 叙过了礼,寒过了暄,如今言归正传了。 文守宗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喉咙,接着微咳一声,然后顺势说:“在下今日前来,乃衔敝东家之命,前来提亲……”“提亲?”石子材十分敏感,他一听立即接口说:“怎没听说你们金家也有千金?”文守宗笑笑说:“敝东家任下只有公子一位。” 石子材脱口地说:“金耿煌!” “不错,正是我家少爷。” “嘎!”石子材泄气了,于是他冷冷地说:“那你是来替我家妹子作媒了?”“是的。” 石镜涛听了倒是首肯,他感到金氏山庄门户相当,而金耿煌又是一表人才,何况石家庄如今正在缺人缺财之际,这恐怕连求也求不到哟!石素心听了喜上眉梢,她心甜,她眼笑,但她也脸红,螓首不由自主地就垂了下来。石子材可不同了,他既对金耿煌存了成见,当不愿对人太过得逞,于是。他出点子。想难题,搅和!“金氏山庄要娶我家妹子做媳妇对以。但聘金可不能太少啊!” “当然。金氏山庄当不会有亏礼仪。” “喔!那就好。”石子材有意啜下去说:“但聘金可不能少过一万两。”一万两银了别家或许拿不出来,但对金氏山庄而言,那只是九牛一毛! “只多不少,在下大胆越权,替敝东家应承下来。”文守宗一脸笑意,他畅然地说:“过些日子……”冷风吹了,冷水淋了,石子材股冷言冷地接口说:“文总管,你可别乐得太早,也别答应得太早啊!”文守宗听了果然一怔。他迟疑地说:“嘎!这是为什么?” “因为本公子说的不是银子。” 文守宗瞪大着眼睛说:“莫非是黄金?” “不错,正是黄金,一万两黄全。” 石子材说得岸然。也说得顺口。 “黄金万两”,这是在求财神菩萨时的口头禅,这是为谙阴阳上的笔下来,那只是说说而已,写写而已。可是,如今真的有人要一万两黄金! 石素心一听螓首猛扬,她寒着粉面,泛着秋水说:“哥!你这是给妹子难堪,找人家麻烦……”“谁说的?”石子材洋洋地说:“我这是为了你,也为了对方。” “此话怎说?” 石素心透着一脸不解,是以她不得不问。 石子材一本正经地说:“石金二庄。天下称最,显石家庄院的身份,耀金氏山庄的面子,以万金聘取‘千金’,虽抵不上古人之量珠,但人前人后,总算还交待得过去,你说是吗?”“呸!你少胡说八道……”石素心回目转向乃父,娇声地说:“爹!你看哥他嘛!尽说些……”“我说的可是真的啊!”石子材不待他父亲开口,又将话给接了过来。一脸肃然地说:“一万两黄金并不算太多,忆当年我们送去沈家庄的聘礼也化了好几千呢!”“哼!”石素心逮到机会反讥了,她说:“可是人家不稀罕,全给退回来厂呢!”石了村不由恼羞成怒了,他震然站了起来,指着手指说:“你……” “好了,好了,不要再胡闹下去了。”石镜涛不愿让这件不体面的事给宣扬出去,于是,沉下声调说:“子材,你坐下!”石家兄妹相互的一闹,文守宗感到有些局促了,不好意思了。 但是,他又插不上口去,连劝都无法相劝,只有听其自然,任其发展。 石镜涛细而一想,他觉得石子材所说的话也不无道理,于是转朝文守宗说:“文总管,你的意思以为呢?”文守宗展颜笑笑说:“当然以石庄主的意思为意思了,这样吧! 在下就以石公子的意思回禀敝东家,看能否勉力地缀凑也就是了。” “既然如此,那就麻烦文总管了。” “石庄主客气了。”文守宗顿时站了起来,他双手一拱,说:“就此告辞,各位再见!”“噢,请恕怠慢。”石镜涛欠一欠身说:“子材,招呼尤总管一声,代为父送送文总管。”“是,文总管请。” 一万两黄金。金氏山庄当然一样地筹得出来,于是,石金二家的秦晋也就结成了。金陵到了。 金陵是一个繁华的省城,升平的社会,每家商店。热热闹闹,各条马路,熙熙攘攘。麦小云无心流连,他进了城,又出了城,顺着大路朝西北而行。 在走近钟山南麓的时候,隐约间。似乎听到一阵锣鼓的声音,从“金氏山庄”那边随风传了过来。麦小云心中不由暗暗地思维起来了,层层叠叠。 “莫非金氏山庄有了事故?” “但是,这事故也必属好事,必属喜事,不是吗?那紧凑的锣鼓声中透着样和,透着欢乐喜庆的气氛呢!”“是老庄主金泉元在做寿?不然,定是他独子金耿煌成亲的日子。” 歧路既至,他本能地停住了脚步,微转躯体,就朝钟山脚下眺望起来了。果然,金氏山庄外围以杉木搭建起来的栅门上结着红彩,悬着红绸编扎的绣球。再看进出,山庄的大门普张,梁上高挂四盏宫灯,这不是喜事是什么? 麦小云又开始回想了。 “金氏山庄乃宇内三庄一帮之一,虽然自从经营钱庄以后,就很少与江湖上的朋友打交道,但是,饮水思源,对方毕竟是出身武林,仍难免有武林中的朋友。沈家应该是,他自己当作为探索身世访过金泉元,后来又在运河之滨救过金耿煌,应该也算朋友。只是去冬腊月,为地狱门之事一直奔波在外,没有听到传言,没有接到帖了,如今既然碰巧赶上了,总得进去恭贺一番。 第48章 主意既定,随即弯了进去。 守在班房中的两个庄丁,一见又有客人到来,立时出来打开栅门,其中一个俅恭地说:“请问贵客尊姓?”“在下麦小云。” “啊!是麦少侠大驾光临。”那个庄丁顿时欣然地朝另一个说:“老郝,快报进去,说麦少侠来了。”“是。” 郝姓庄丁马上洒开大步,飞快地走了。 “麦少侠请进。” “谢谢你了。” “少侠客气了。”那个庄丁一脸兴奋地说:“这是小的应该做的事情,而小的若能为少侠做事,更是无尚的光荣,万分的宠幸。”看形态,听语气。他虽然不识麦小云的面,但必定知晓麦小云所蕴的功力和在江湖上所行的事迹!刚踱进栅门内,主人竟然亲自地迎了出来,还不止一人,而且是上下二代,老庄主金泉元和少庄主金联煌。尊家翁长袍外面会着马褂,这是礼,新郎倌衣襟之上别着红球,这是仪。满身的喜气,一脸的笑容。 应该嘛!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喔!麦少侠莅临,金氏山庄真是蓬荜生辉了。” 金泉元快走两步,他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欢畅地寒暄着。 他富埒公侯,金氏山庄中的房屋都是琼楼玉宇,都是雕梁画栋。若再称之为“篷荜”,那天底下可就没有砖墙,没有粉壁,全是茅篱土垣了。可是,成语中有这么一句,可是,词藻内有这么一条,他不是卖弄,不是做作,乃诚心的谦仰之辞。麦小云也是真挚地说:“怎劳老庄主亲自出迎,晚辈实在是汗颜莫名。”“哪里的话?”金泉元笑容不灭地说:“若不是麦少使在运河畔救了小儿一命,他哪还有今日?”“晚辈也是。”麦小云惯常地笑延续着说:“若没有老庄主当年指点迷津,我至今仍然是孤儿一名!”“哈哈哈……” “哈哈哈……” 站在旁边一直没有机会插嘴的金耿煌,如今可逮到了空档。 他立即抢口地说:“麦少侠,小弟承你相救,也不说什么感激一类庸俗之词了,只请你到里面多饮儿杯。”麦小云答之以礼,报之以便,他衷心地说:“金公子,在下路过此处,也不说什么未带贺礼一类遮羞的话了,谨祝你鹣鲽永欢,早生贵子。”“哈哈哈……” 金泉元又敞声地笑了起来,继之是麦小云,最后,金耿煌也偷偷地笑了。好话人人爱听,尤其是老庄主。他金家产业庞大,钱庄遍布各大城市,但人丁稀薄,所盼的就是多子多孙,螽斯衍庆,是以更加受用,更加欢欣。“请,请。”金泉元摆手肃容,他说:“我们里面谈,里面谈。” “老庄主先请。”麦小云谦逊地说:“晚辈和金公子的叙说犹未尽意呢!”“好!那老朽就倚老就先了。” 金泉元率先走了。 麦小云挽住了金联煌的臂膀跟在后面,他含蓄地说:“是哪家千金有幸,或者哪家姑娘有能,会攀上‘武林宝库’金家庄做媳妇,会拢住‘珠玑公子’金耿煌的雄心?”金耿煌心有所惦,他感到不安了,怯怯地望了对方一眼,嘴唇嗫嚅着,口中滞呐着,久久不曾出声。麦小云误会了。不禁莞尔地调笑起来了,揶揄起来了。 “怎么?含愧?羞赧了?” 有道是丑媳妇难免见公婆。 何况他娶的媳妇并不丑,不论是容貌上的,不论在言行上的。 何况对方只不是他长年以对的公婆,仅仅是恩人,仅仅是朋友。 因此,金耿煌吐出了一口气,平定一下心潮说:“那倒不是,小弟聘的乃是石素心名姑娘。”“花蝴蝶”石素心乃是石家庄石镜涛的女儿,石子材的胞妹。 她虽出身污泥,但一如英蓉,一如水莲,点滴不染,其生性与父兄迥然不同。有正义之气,富巾帼之风!但是,石家庄在江湖上声誉不太好,井且为了柄翡翠玉如意积极地图谋着对方,因此他们有所顾忌了。当年的公案还不止如此,“花花公于”石子材强掳了“黑娇女”沈如婉,*婚不果,石镜涛恼羞成怒,就遣兵点将地大闹沈家庄。到后来。弄得父子二人双双被拘人了地铁门,最近才倒翻出来。 “哦!是名姑娘。”麦小云听了果然怔了一怔。 但只是片刻,旋即畅然地说:“石姑娘真是一位才貌双绝的好姑娘,而且,她心地也善良得很呢!”他口中说着,脑海中又不住地在思维了。 “这次出来的目的,原是追缉那批由地狱门中倒反出来的恶鬼厉灵。石家庄的距离最近,但是,彼等人手众多,势力庞大。或说沈家庄中有兵可调,奈何事不凑巧,六个人又出去了四个,而二弟仍滞留在九华尚未返回。仅凭自己一人,实感力所不逮,虽无可惧,却也拘之不易,几经考虑、才决定先北上去万里船帮的万坛找洪振杰。如今,巧事又碰在一起了。“珠玑公子”金耿煌娶的竟然是“花蝴蝶”石素心,那石镜涛为嫁女儿会个会前来金氏山庄?假如遇上了,又该如何呢?金耿煌释然了,他悠悠地吐出一口气说:“谢谢你,麦少侠。” “哦!何谢之有?在下说的乃是真心话,肺腑之言。”麦小云委婉地说:“但不知令岳他们可在府上?”“不在。” 金耿煌答得犹豫,似乎有些口不对心。 客厅里十分热闹。贺客们济济一堂,声波荡漾,口沫横飞。 这些人多半油光满面,人腹便便,由于事业关系,金泉元如今交往的乃是商场中的人物,官宦中的人物。武林人不是没有,却是少之又少;由于年岁关系。金泉元所邀请的武林人乃是早期的人。上辈的人,是以麦小云全都不识!有道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有道是“相识万千,各难兼顾。” 因此主人无法逐一引见,就来过各不介绍,相识者自相攀谈,不识者也就罢了。只有总管文守宗,他正在前前后后地招呼着客人。一见麦小云就趋了过来,寒喧几句又到处去忙了。果然没有看见石镜涛与石子材,但是,却也没有看见沈家庄中的二庄主,人情礼仪,都是由沈逸峰出面的。这不知是金泉元娶石镜涛的女儿作媳妇难下帖子?还是沈逸峰因对方娶石镜涛的女儿作媳妇不想前来?到时候免得尴尬,免得难堪,更许是不欢而散。或者又动干戈。 其实。他们全都来了,沈家庄的二爷虽然本人未到。但却遣帐房先生送来了贺礼。石家庄呢?石镜涛和石子材原来也坐在客厅之内,自一听到麦小云到来,他们有所顾忌,就以内亲身份转入后堂去了。不过,父子二人却暗中监视着,不住咨商着。 “爹,只有一个麦小云。” 这当然是石子材的话声。 “唔——”石镜涛犹疑地说:“恐怕有诈。” ”怎么个诈法?” “譬如说一明一暗。” “不会啦!”石子材抢口地说:“孩儿曾经问过进来禀报的那个庄丁,他说只有一个麦小云。”“又譬如说,沈家庄也有人来……” “沈家庄来的那个人不是已经走了吗?”石子材又接过了他父亲的话说:“就算没有,这种老家伙也如同枯草,如同朽木,又岂会放在孩儿的眼内。”“话可不能说得如此的满。”石镜涛教导他的儿子了,接着又说:“有道是‘僧道莫欺,妇孺莫欺。’越是不起眼的人,就越须加以注意。”“我不相信我们父子二人对付不了他们!” 石镇群走分地说:“等只差‘供奉’未来,‘四大金刚’也全都留在家中。”“我不管!”石子材忿愤地说:“辱身之仇,夺妻之恨,今日我是非报不可!”他虽然已经了解了这一对孪生兄弟的习性,穿蓝衣的是麦小云,穿白衫的是麦无铭,但是,谁娶了沈如娴,谁又娶了沈如婉则还分不清楚。“麦小云机伶,而且又诡诈,我们不得不防。” “至少,我们还有金氏山庄可作掩护呀!” 石镜涛乃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他却不以为然地说:“材儿。凡事不可冲动,不能卤莽,我们必须要确切地掌握住对方虚实,再付诸行动。”筵席开了,好丰富,好奢侈,没有龙肝凤髓,却有燕涎熊掌。 洒过三巡,一对新人出来了。 嘿!好赫威、好华丽,新娘子头戴珠冠,肩披霞披。这原是朝廷正宫皇后的配披,民间焉能模仿?可以!因为它乃是天子所封。 典故出于大家年间,当时,小康王被金兀术还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时候,看见路旁停着顶新嫁娘的轿轿。为保命,为求生,他哪里还顾得二七二十一,就一头钻了进去,金兀术虽然是化外之人,倒有英雄之风,如他养虎贻患,抚育了陆登之子陆文龙就是一例。既是新娘轿,遂毫不迟疑地给放了过去,后来康王登了基,即颁下圣旨。嗣后新嫁娘的服饰、座轿,均改一品冠带。准用八人凤被。全副銮驾,开锣喝道,文官见了下桥,武将遇到落马,威风哟!有道是“洞房花烛夜,全榜题名时。”新郎倌虽然也可以顶乌纱,衣红袍,过过“登科”的滋味,但与新娘子比起来,毕竟要失色多了,寒酸多了。古人说:“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因此,筵席散了。 古人说:“天下没有长住的客人。”因此,客人们也走了。 乘着酒兴,麦小云又朝既定的路线往北而走。 这是喜酒,他是非饮不可。初为人翁的金泉元向他照了杯,新郎倌金耿煌立即跟上了一杯,新娘子石素心辄不示弱。喊了他声姐夫,就举盅待着他。能不喝吗?当然不能,只有仰着脖子又灌了下去。 因为,“花蝴蝶”曾经和“黑白双娇”订有手帕之盟。 第49章 麦小云是佛门弟子。他并不嗜酒,但也不是滴酒不进,是以这三儿杯老酒还醉不着他,反而推动了血脉,温暖了心身。弯过了山坡边的松树林,忽然间,一条人影由松林内掠了出来,一个回旋,泻落当地,挡住了他的去路。视觉,闻觉、感觉都是练武人必修之课程,所觉距离之远近,反应快速与迟钝,也即显示出该人功力之深浅。麦小云眼观六面。耳闻八方,他早有所觉。已有所备,因此,一点也无惊恐之状,仓促之感,施施然地止住了行进的脚步。那个人影说话了,他乃是“花花公子”石子材。 “麦小云。你逃过九华之劫,没有埋骨地狱门,这钟山就是你长眠之所了。”“石子材,你们杀人放火,罪大恶极,本特使踏遍江湖,正欲追尔等重返地狱,再进阴府。”江南习俗,嫁文儿时娘家必有父兄或姐妹压轿而来,麦小云当时曾经间过金耿煌。但对方和作了违心之论。他心中虽然仍有所疑,可是,进了金氏山庄,大厅上没见到石家庄之人,直到新人敬酒答客,陪酒群中又没有石家庄的人在内。这时候。麦小云才肯定石家庄果真是并无人来。 而如今,大谬不然,对方只是掩藏得法,或者有所忌讳,石子材终于在此地现身了。有石子材必然尚有其他的人。 因为,石子材的艺业固然不薄,石子材的心性固然倨傲,但对方应该识很大体,倘若孤身一人,就决不敢与自己正面为敌。那同行之人又是谁呢? 百家庄之主石镜涛?石家庄“供奉”龚天佑?石家庄铁卫“四大金刚”?石子材的贴身卫士“百家五蟹”?还是新近由地狱门背叛出来的”红花笔”卓小伦? 不管是谁,麦小云都不在意,假如这些人全皆来厂,那就有点麻烦,有点扎手。他舍近取远,不先去石家庄院,顾虑的也在这里。麦小云必须要弄清楚,以便预作准备,预作防范,因此展起了神功,以“天听地视”之术捕线索微,却发觉松林中仅只藏有一人。顿时散去神功,缓缓地舒出了一口气,心清意爽了。 他看到了什么?很多很多,如山石、如树木,他听到了什么? 很多很多,如风声,如鸟鸣。 人若被树木所遮,物体所蔽,再近也无法见到,音倘有万物混淆、天籁掺杂,再重也无法分辩,只有鼻息,只有人的呼吸,鼻息特殊,呼吸之声规律,什么也难模仿,什么也难比拟。麦小云就这么地获悉了,这么地确定了。 “哼!大言不惭。”石子材冷哼了一声,签后轻蔑地说:“就算如此,那也要等你本身先进入地狱之后了。”几次交手,均落下风,几次打斗,均败在对方上手,他当然有自知之明。如今,所倚的乃是他父亲,所仗的还有金氏山庄的人。 并且还探得麦小云只有一人,沈家庄来的人礼到即已离去,他不由又嚣张起来了,跋扈起来了。“本特使早已列位仙班,针对的也是你们这些恶鬼厉灵。” “嘿!”石子材狞声地说:“还谈什么仙,还说什么灵,你死在临头,本公子立即教你血流三尺,尸横五步。魂飘九泉。魄归地府!”“锵!”的一声,宝剑出鞘,略一抖动,碎金四播。中坚长虹。 暴涨疾伸,电线般地指向麦小云的前胸! 有道是“囊中有银心不惊,身上怀艺胆不寒。”麦小云不惊不寒,只一摇身,一晃动,电消失了,经绷断了,继之衣袖一挺,手掌一亮,顿时还之以颜色!石子材沉腕缩臂,圈腿拧腰,回身又递出一剑。 麦小云微微一笑。他双袖齐舞,双掌并出,一掌挡剑,一掌进招,直向对方颈、肩、乳三角之处拍去。那乃重楼大穴!松林中的人见了心头震动。他顿时也掠了出来,一声不响,出人意表地一掌推向麦小云的背心!这个人是谁? 不说也会知道,他乃是石家庄之主,石子材之父石镜涛。难怪,父子连心嘛!不过。石镜涛过分奸诈,过分阴险,他非但偷去暗袭,而且并不喝退石子材,还以二敌一!以石镜涛的技艺,以石镜涛的功力,若是换上旁人,早已中掌倒地,早已口喷鲜血,奄奄一息,甚至命毙当场!幸亏对手是麦小云,麦小云乃是佛门弟子。在“襁褓”期间“北僧”枯竹大师即为他练筋洗髓,一旦懂事,先参禅学,后教技艺,掸学至崇修心、养静,剖飞花、砍落叶、辩游丝、别方位,见人所不能见,闻人所不能闻。掌,阻力大,多少总会激起破风之声,在普济寺的石室中。吴兴府守备之子曾建吉,近在咫尺,突然刺出一剑,麦小云背向而走,若不是他脑后长有眼睛,就已经没有命了。对不起,天底下会有谁脑后长有眼睛?真是胡说八道。 就算是二郎神杨戬,他第三只眼睛也只长生前额上,“后脑长有眼睛”,这乃是形容之词罢了!麦小云闻声知警,他双脚连踩,身形打横,虽然从容地脱出了来人的掌风,但按向石子材的那一掌即被牵制,无形中也给消去了。回首举目,开气吐声。麦小云看清了来人身份,他说:“嫁女过门,有父有兄,石镜涛,你们父子既然在此地自动地观了身,说不定本特使就省跑百家庄一趟。”石镜涛曾经同麦小云交过手。而且就在那次较技落败,被对方绳入了地狱门,因此在金氏山庄中一听发小云到来,遂借故避进内厅。并且百般压制着他蠢动的儿子,虽说金氏山庄如今和石家庄乃是儿女亲家,但他与金泉元根本志不同,道不合,双方也并无交情可言,那只是小两口情意相投而已。当时他并不知道,待翻出地狱门回到家中的时候,也已大事底定,想反对也来不及了。奈何石子材不懂世故,总以为金氏山庄可以依靠,不听所劝,硬是要来。石镜涛心中不由千思百转:“欲其求人,何如求己,若合父子二人之力,对付一个麦小云,可能是旗鼓相当,也可能会幸胜一筹,再不然,弄它一个两败俱伤!”是以,他不得不急急地跟着来了。 功力上或许不如人家,但口头上焉能示弱? 石镜涛振声地说:“麦小云,今生今世。恐怕你永远也去不成石家庄了。”“是吗?”麦小云淡淡地说:“那就在手皮下见分明吧!” “卖小云,你纳命来!” 石子材眼中冒火,口内吐烟,青锋上下一摆,又是一剑削了过来。 麦小云觑定方位,也开始动了。 他这一动,石镜涛岂会闲着,双臂一划,也从另一个角落攻了上来。 麦小云如今是十分谨慎,十分小心。 因为,石镜涛毕竟是宇内闻名的枭雄! 两个回合不到,大路上忽然弛来了三个人影,转眼功夫,到了现场。 这三个乃是金氏山庄的庄主金泉元,总管文守家和总护院项兆章。 他们怎会得到讯息赶来呢? 那乃是石子材所为,石子材在临走之时,曾经请求项兆章给予支援,项兆章未敢私自行动,就转陈老庄主金泉元。金泉元一听之下。立即率同文守宗他们前来排解了。 “住手!”金泉元一步跨到,他口中急急地说:“三位请各住手。” 麦小云跳了开去,他朝三人拱拱手说:“喔!是金老庄主,文大侠,项大侠。”“麦少侠。”三个人也齐齐抱拳当胸,回上一礼,金泉元说:“请看老朽薄面,你们之事,何如作罢!”麦小云尚未接口。石子材却抢先地说:“不行!辱身之仇,夺妻之恨、焉能罢得?”他架势一抡,提剑又待出手。 “等一下。” 石镜涛横臂阻住了石子材的身形,面对金泉元说:“亲家。今日之事,恐难善了,你……”金泉元不等对方说下。他接着说:“亲家,老朽薄面,你……” 石镇涛也依样葫芦,他说:“亲家,石家庄和麦小云之间的仇恨实难化解,你……”他们二人竟然把这个“你”字当作了歇后语。 只听金泉元又将对方未完之语接了过去,说:“亲家,既然是冰冻三尺。那也得错开今日,嗣后你……”这个“嗣后”震惊的石镜涛的心头,他要把握,如今也不愿放弃这个机会了。因为,麦小云今日落了单,嗣后若给会合了麦无铭,嗣后又加上沈家庄的人,嗣合再被对方招集散落各处地狱门外围之人,那他不敢再想,立即回话说:“就在今日,没有嗣后了。” 金泉元老脸一凝说:“亲家,你竟然连这个面子也不给?” 石镜涛是老狐狸。一个工心计的人,他观颜察色,随即婉转地改口说:“亲家,你言重了,老朽井不是这个意思。”“金家庄和石家庄乃是亲戚,而金家庄和麦小云只不过是道义之交!” 金泉元昂然地说:“金家庄和麦少侠不止是道义之交,他还是金家庄的恩人!”石镇涛听了不由一怔。他却不知道双方还有这层关系。 脑脑一阵回旋,眼珠一阵闪烁。说:“您么说?” “麦少侠曾经救过犬子的性命,也即是你的女婿!” “哦!这又怎么说?” 金泉元遂将以往的事情给说了一遍。 “这算不了恩惠,耿煌的命也不必对方去救!” 这下轮到金泉元怔住了,不解了,他说:“此话怎说?” 当时只要把金锭丢给万里船帮不就结了?麦小云他是多管闲事!” 金泉元听了不禁气冲脑门。血源肺腑,他喘了一口气说:“强辞夺理,真正岂有此理!”石镜涛展着颜面奸笑了一声,然后奉承地说:“强辞也好,无理也好,但是,无论如何,亲总是亲,你总不会胳膊转向弯,帮助外人吧?” 第50章 这句话扣住了金泉元,他为难极了,只有歉然地看了麦小云一眼。 最后才作了决定说:“找谁都不帮!” “哼!”石镜涛冷哼一声说:“果然不出意料,什么亲戚,亲戚根本不可倚靠!”这话与其说给对方听,何如是说给石子材听,因为石子材一心以为金氏山庄是一个仗恃。金泉元也藐藐地说;“那只有请亲家原谅了。” “好!”石镜涛沉声地说:“子材,我们自己上!” “是。” 石子材蓄势已久,一听乃父话声一落,立即就向麦小云攻了上去。 麦小云也已抽出了长剑,防局面变化而预作准备。 今见金氏山庄不惜得罪对方采取中立,多少总有灭去心中一些压力。 他觑石子材剑到,身形一闪,右臂一抬,两个人顿时打在一起了。 石镜涛拉破了老睑,还说什么以大欺小,还说什么以二敌一,双掌连挥,蹈虚也介入在场子里面。霎时间,天怪地愁,风云变色了。 石子材从小娇生惯养,吃不得苦,成年后又沉湎风月场所,折伤身体,以致中气短绌,内劲不继。但是,他艺生博杂,除了“石门”家传绝学以外——石镜涛出身“祁连石门”——“福寿堂”中的“供奉”也或多或少地教给他一招半式。是以宝剑一经展开,就滔滔滚滚,威力不凡! 石镜涛野心勃勃,亟欲一统江湖,是以石家庄中延揽有不少武林高手,并设一个“福寿堂”,安置几位武林魔头,称为“供奉”。早期的供奉有“催魂手”廖不一,“矮和尚’潘松秋,和“冰山蛤蟆”龚天佑。而廖不一和潘松秋在沈家庄会师的时候被地狱门中第十殿之主徐至瑜及第八殿殿主罗于中点化而他去。石镜涛父子和龚天佑则先后地给送入了地狱门。 石镜涛曾被江湖上同道目为宇内三庄之首,更岂是泛泛之辈? 后一度虽被请入了地狱门,但气势仍在,威风不减。 他以肉掌见长,天生一副柴片手,双掌舞动,狂飚立生,一如御风之虎!麦小云技艺授自枯竹大师,“梦云”枯竹大师和“普陀”孤木上人台称“南北二憎”,而“南北二僧”却为武林中人敬为天人尊为神佛。他运掌出如屏风,他施剑剑似游龙,“青龙”之名,浪得不来! 三个人一对上手,场子扩大了,范围增广了,金泉元等几人不得不连连倒退了七八步。石子材新怨旧恨齐上心头,因此,招招阴狠,剑剑毒辣,他一意要把对方置于死地方能甘心。石镜涛也有同感,麦小云曾经碎他美梦,曾经使他蒙羞。 是以猛抡开山之掌,裂碑之掌,务必将对方除去才会称快。 两面夹攻,交叉互击。 好个麦小云,他踏出了“迷踪”步,辅上了“千佛”手,顿时身形如云,剑式如虹。能破死角,能指隐秘,前后左右,上下方圆,一似出洞狡兔,一似揽江青龙,眼见在东,倏隐在西,神出鬼没,变化无穷!这就惊了石家父子的心,这也傻了金氏主从的眼。 他们都知道麦小云的功力高深,但却想不到竟然高深到这般地步,出神人化,似玄若幻。尤其是项兆章,一直冒汗,一直颤心,可笑他当年还妄曾掂量着对方的斤两,如今看来,人是皓月,他只不过是一颗闪烁的寒星!石镜涛应变了,石子材也应变了。 但为时已迟,只见麦小云冲天而起,又旋回而下。 其身如禽,其剑若电,身剑合一,连成一气,疾朝石子材的脑门的去! “青龙,云天青龙!” 项兆章的口中不由地呼叫出声。 石子材魂飞魄散,匆忙间举剑猛撩。 但是,他的内力焉有对方充足? 他的中气焉有对方绵长? 再说,对人居高临下,这俯冲之力更不是他所能抵挡得了的,举剑只是本能使然。只是聊尽人事而已。父子天性,血脉相连,在另一边的石镜涛见了也是心胆俱裂。 他立即过施出牵制之招。竭其所能地涌身上纵,不顾一切地扬起双掌,一掌推向麦小云的肩头,一掌拍向麦小云的剑身!金泉元等人也是相顾失色,他们何尝不想施救? 可是水近火远,灌溉不及,只有眼睁睁地徒呼奈何了! 麦小云双腿一划,身形微挪,巧巧地卸出了石镜涛的来势。 但是。难能对贵的,出人意料的,他下泻的速度却丝毫地不变,所指的方位也丝毫不移!“铿!”的一声必然的,石了材的宝剑落了地,“唰!”的一声,必然的,石子材的脑袋开了花。真是这样吗? 不完全是,“铿”的一声是真,宝剑落地是真,“唰”的一声是真,脑袋开花却是假!耶又是什么呢? 那是麦小云削去了石子材一撮头发,然后宝剑一回,剑尖抵住在对方咽喉之处!静,静了,风不吹,树不摇,飞扬中的沙石也找地方歇息了。 定,定了,麦小云定了,石子材定了,伺在一旁的石镜涛也怔怔地定住了。是麦小云改变了心意? 这也不是,他原本不想杀人。 有道是“天有好生之德,人有测隐之心,佛更有自我牺牲的精神。” 他是佛门弟子。唯有救世,唯有度人。更多也只有废去恶人的武功,不使再去害善良的人,如此而且。 动的人定了。 定的人动了。 金泉元这时走了过来,说:“麦少侠,老朽还是旧话重提,请看在我的薄面……”又是“铿!”的一声。麦小云长剑归了鞘。 然后说:“各位再见了!” 他转身扬长而去了。 淮安——麦小云走到淮安地界,一眼望去,只见处处泥泞,处处潭泽。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是水,大水曾经淹没了田地。大水曾经涨进了屋舍。 黄河决堤,刚退不久! 百姓们无家可归,灾黎们流难失所,真是哀鸿遍地,满目疮痍,一片凄凉!当务之急是衣,当务之急是食。 幸亏,有州县官府在放粮。 幸亏,有慈善入家在济赈。 奈何僧多粥少,物短日长,感饥壑难填之叹! 麦小云身上尚有三百两纹银,他雪中送炭了,除留下几两食宿所需,其余的一鼓脑儿全给散了出去。渡过黄河,踏出沂州,眼前就是山坡野地,荒凉一片了。 所谓“响马”,所谓“强人”,都在这一带出没讨生活。 因此,行旅客商一到沂州,就耽在客栈中伫候等待,他们招碰,他们呼友,然后成群结队而行。在客店中,麦小云也曾经被伙计延揽过,警告过。 “客官,你要等候啊!出北门就是雄鸡渡,再上去还有野猪林……” 麦小云只是含蓄地笑笑。他有什么可怕? 可怕什么? 且不说他身怀绝顶功夫,而是如今,已经两袖清风,囊罄所有了。 是以,他何须人等,也何须等人? 潇潇洒洒地迈出了脚步。 “这个人有点不正常。” “或许是活得不耐烦。” “……”有人讥他是疯子,有人笑他去送死。 要回去解释一番吗?无此必要! 有道是“弹唱由我弹唱,笑骂任人笑骂。” 个把时辰下来,两旁的山崖起来越险,中间的道路也越来越陡。 麦小云走呀走的,忽然。道路断了,前面一片空荡,所见的是崖间横突出来的树枝,所见的是白云飘浮的蓝天。他心中不出怔了一怔,立即身形一提。二个起落掠上了缺口之处。 “嘘——” 心舒了,气吐了,原来再过去乃是下坡路。 而且,这坡顶与波下道路之间隔了一个坳。一条壑。 坳壑上面塔有一座桥,桥礅旁边竖着一块碑,上书“雄鸡渡”三个大字。碑是石碑,桥是木桥,不过它虽系木造,但乃槐树之原木,其上骑马且能驱车,坚实异常!略一测览,略一观望,此处山峰贲突如雄鸡,此处溪涧低陷若渡头,雄鸡渡的来由大概就在这里吧!雄鸡渡,雄鸡渡,骤听之下还以为是江是河呢! 麦小云跨过了桥,喔!不,麦小云踱过了“渡”。 他正拟以下坡路的轻松、愉快,来弥补上坡路艰辛、劳顿的时候,“唧唧唧”半空中随即落下一支响箭来。这响箭当然是山贼所放出来的。 但是,它为何会响! 因为它的尾部扎有一个小铃档。但是,这又为何要扎小铃铛呢? 因为它只是警告过路的行旅客商,不要妄进,而且还通知埋伏的喽罗弟兄,有生意来了。所以响箭乃是明箭,它绝不伤人! 为防患未然,响箭的箭头多半还是圆的哩! 霎时间。五六个大汉从两旁荆棘叶中蹦了出来。 头上清一色地包着黑巾,身上清一色地穿上黑衣。 手上也清一色地握着钢刀,显得骠悍,显得威武,强人的本色! 其中一个口中念着千古不变的打劫文章。 “此山是我开,此渡是我盖,要从此地过,留下买路财!” 麦小云笑了,他笑笑说:“各位好汉,我上有五旬老娘,下有三岁孩……”他打了一个嗝,又继续下去说“喔!不对。我刚刚娶妻,还没有养孩子,请你们高抬贵手吧!”这似乎也是一般行旅在遇上强盗的时候,所说的话吧! “不行!”那个发话的强人把钢刀一摆说:“假如我们都把手给抬高了,那叫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去抢贪官呀!去劫奸商呀!” “往日里我们也曾经这么做过,但是,哪有这么多的贪官? 第51章 谁又知道哪个是奸商?”麦小云听对方说得也个无道理,心中遂放弃了剿山踏寨的念头。 随口又说:“那也该向有钱的富商下手呀!你们看,你们看,我有钱吗?”他两臂左右一张,作出未带银两的样子。 那个强人果然凝目看了他一会。 忽然说:“那可不一定呀!你气度高雅,像个读书之人,你穿着不俗,像个公子哥儿……”“读书之人也好,公子哥儿也罢,但我身上的确没有带着银子。” “看似没有,但也不尽然,有的人怕铜臭,有的人嫌累赘,他们怀中带的可全是庄里的银票。”“嘿!”有理,说得有理,麦小云江郎才尽了,他实在再也无法辩驳,除非褪下身上的衣衫,让对方搜上一搜,摸上一摸。“这么说我是过不去了?” “过得去,只要用钱买路。” “没有钱呢?” 那个强人慢吞吞地说:“有的人借命,他们会乖乖的留下钱,有的人嘛!则是要钱不要命,你就是属于后者的那种人!”到最后,他已经声色俱厉了起来。 “我真的没有……” “谁相信?”那个强人沉下声音说:“上去一个,洗他一洗!” “洗”,当然就是搜了。 “是!” 两个喽罗立即提了钢刀走了过来。 刚抬起手,麦小云倏然衣袖一拂,那两个喽罗不由双双的叫出了声。 “哎呦!蛰人呢!” “拿下他!” “哦!” 喽罗动刀了,但是,钢刀尚未砍下,持刀的那只手也被噬了。 “螫”比较轻微,只像蜂尾。“噬”,可就严重了,它像蛇口哩! “各唧唧”,钢刀落了地,“啊哟”,两个人相对的弯腰不起。 其余的人一见全都怔住了,又有一个定定心神地说:“邹头领,这个人是练家子的呢!”“废话!他若不是练家子,身上怎会带着宝剑?”邹头领,也即是发话的那个人两眼又盯着麦小云好一会。然后说:“阁下,你是哪条道上的?”麦小云笑意依旧地说:“对不起,在下还没有上道哩!” “哼!嬉皮笑脸,油腔滑调。”邹头领有些恼怒了,他哼了一声说:“再上去两人!”“哦!” 这两个人比较小心了,也有点本事了。 但是。大龟小龟,相差无几,两招还未递满。就依样葫芦的眉蹙眉,手捧手,在唉声叹气了。站在邹头领旁边的那一个又开口了,他说:“邹头领。这条肥羊头生犄角,似乎宰杀不易呢!”“唔——” “反正咱们的瓢把子在前头做大买卖,我看这个小生意不十也罢!” 邹头领觑在眼里,惊在心里,自己手下的头目在对方手下竟然走不上二招,那本身上去恐怕也不是人家五招之敌,因此,他当然顺漏而下了。“好吧!便宜这小子吧!” “回山!” 来得快,去得也快,连手上负创的四个喽罗听了也立刻捡起地上的钢刀,不稍或迟地跟着隐入荆棘里。这也可以叫“识时务者为俊杰。”吃不下又何必硬啃呢? 大凡说书的人,或者讲古的人,他们起头总要来段开场白,大诸是“天上星多月不明,地上山多路不平,河中鱼多水不清,朝中官多出奸臣……”山东地面的山实在真多,大的如泰山、鲁山、蒙山、徂徕山等等,小的更是不胜枚举了。雄鸡渡一过就是野猪林,店小二慎重其事地提到野猪林,那野猪林必然也有强人山贼出没其间了。此道路既然颠簸难行,此沿途既然堑山绵延,而且,又有山贼盘踞隐匿,难道除此之外,就无其他的路可以走了吗?有!可是这条乃是去河北的近路,不然,必须要绕上一个大圈子,由沂州经沂水、临朐、益都。但那条路也有山山岭岭,也难保没有响马强盗。 这山东,地瘠民贫,在衣不暖身,食不饱腹的情形之下,有些人就被*上了“梁山”!雄鸡渡至野猪林那一段,其间了无人烟,只有黄老爹。 黄老爹的家乡在一次黄河泛滥时屋毁人亡,剩下他和一个十岁的孙子幸免于难。耽不下去了,就冒着生命的危险来到此地,以现成的木材,以现成的茅苇搭建一间简陋的房子,沽酒卖茶。行旅客商在崎岖枯寂的山路上跋涉了一二个时辰,肚会饥,口会渴,在这饥渴难耐的时候,骤见酒店茶招。其欣喜当可想而知。虽是野店,又何如城市中的酒肆茶楼,任谁都要入内进点饮食,打打尖,歇歇腿,因此生意颇为不恶。俗语说,最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最安全的地方。 黄老爹那个地方正好处在雄鸡渡和野猪林的中间,就这样,形成了一个三不管。再说,强盗不动光棍,再说,强盗多半亩林,他们有时侯会借机会出来喝上几杯,久了不成了朋友哩!麦小云也不例外,他迈进了这家野店。 黄老爹的孙子黄大牛一见立即趋了过来。 “客官,你喝酒?” “喔!不,我喝茶。”麦小云地接着又说:“还有,请你再拿两个馒头,一盘牛肉,和一碗酸辣汤。”“是。” 黄大牛熟练地先泡上茗茶,然后进里间去张罗其他的吃食了。 麦小云一面喝茶。一面打量着屋内的一切,见房屋虽然简陋,桌椅虽然粗糙,但却收拾得十分洁净。这时约属巳时正中。行旅客商尚未到达此间,再说巳时也不是进餐果腹的时刻,是以只有靠窗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二人在饮酒谈天。那两个人都是四旬年纪,一个腰间缠着一副鸡爪飞抓,个凳旁搁着一面紫藤盾片。麦小云见物知人,这两个人正是雄鸡渡的瓢把子。 缠飞抓的叫“草上飞”吕万程,一身轻功驰名江湖。 使盾片的叫“叫五更”董方亮,那盾牌只是抵御对方兵刃之用,至于攻密武器,他囊中藏有为数不少的卵石铁弹,以暗器方式会出发射,得心应手,百发生中。馒头现成的,牛肉现成的,酸辣汤的作料也是早就准备定当的,所以不到一会,全部捧出来了。吕万程他们见麦小云只有单身一人,但却来得镇定,来得从容,一点也不像被洗过身子的样子,不禁感到有些惊异。 第十五回青龙义护赈灾银 可是,他们目前有重大的事情待办,因此也就懒得过去查问了。 只听董方亮说:“大哥,点子怎么到现在还不见到来?莫非消息有了差错?或者在上头被人捷足先登了?”“应该不会。”吕万程抬头朝大路北端一阵张望,然点继续地说:“大家不是经过协议?彼此会合,到这才一起发动,来个前后合出。”“话虽不错。”董方亮显得有些焦躁,他接下去说:“但另外尚有几起什么侠义人物.他们也在觊觎这批银子哩!”“不会吧!侠义人物应该不在乎银子。” “难说啊!要知道人心难测,鸭肫难剥。” 吕万程沉吟了一下说:“唔——那我们又应如何取决呢?” “何不赶上去看看。” “好!”吕万程饮干了杯中的余酒说:“我们走!” 董方亮姑了起来,他一手抓起盾牌,一手摸出一块碎银丢在桌子上,率先地走了出去。吕万程摸一摸腰间的飞抓说:“大牛,钱在这里,不用找了。” 他随后也迈出这屋子。 黄大牛立刻快步走过来相送,在背后还打躬作揖地说:“谢谢二位,谢谢二位好汉。”麦小云在雄鸡渡曾听那帮强人说他们瓢把子在前面做大买卖、如今又听董方亮说该批银子还有几起侠义门的人也在觊觎,他不禁煞费思量了。凡强人口中指的大买卖,该是数目不少的金银财宝,如今从董方亮他们的谈话中证实了这果然是一批银子。银子既然被称成了“批”,其价值必定很大,但是.运输大批的银子,也必然会雇请镖局的人解押护送。就像忻州客栈的行旅,他们无非也是在等候足够的人数,然后集腋成裘,各出一份费用,才由专门走这条路线的人带领上道。不管这批银子的来路是否正当,不管这批用于有没有镖客护送,白道中的人士怎么也会起觊觎之心呢?麦小云摇摇头,他实在是想它不通。 谁都有好奇之心,既然想不通,何不跟上去看看,再说,有强盗打劫行旅,他义无返顾,也得拔刀阻止呀!主意既定,随即三口两口地胡乱吃了一些,擦擦嘴巴,漱漱口腔,然后结清账款也上路了。野猪林在望了。 野猪林的形势要比雄鸡渡险恶多了。 它道路蛇行,弯弯曲曲,它悬崖倒挂,颤颤巍巍,教人见而心悸,瞧了胆寒。麦小云虽然追蹑在吕万程他们身后十数大之处,但是,野猪林内传出来的打斗喝叱声,兵刃碰撞声却与前面两人听听到的同样分明,同样清晰。吕万程已经松下围在腰间的飞抓和董方亮快步奔了过去。 麦小云也是身形一展,几个起落,随即隐藏在一棵樨树同一株枞不合樾之间。那樨树是常绿半亚乔木,枝繁叶茂,秋时开花,其状乳白而细碎,其味芬芳而波馥,俗称桂花。枞本则是松树的一种。 他举目眺望,见一个山凹的盆地上,有七个人围着四个人在相互厮杀。 尚有三个人,则分别的站在不同的角落,袖手观看着。 “喔!原来如此。” 麦小云的疑团打破了,他了解为什么也有白道人仕参与其事了。 因为,被围在核心中的那四个人是宫廷侍卫,他为探查身世,也曾经与这几个人二度交过手。自从满清人关,世祖顺治立国伊始,传到康熙、雍正,前后已有五十年来之久。但是,有些白道人仕仍以大明遗民自居,他们不但不事清廷,还经常以戈相向,与之敌对,寻隙难为! 第52章 那四个宫廷侍卫,一个出身崆峒,姓刘名介雨,因他勘不被红尘,跳不出三界,做了和尚又还俗,是以人称“假和尚”。一个是八卦门的弟子,“八卦散手”黄振华。 一个早期乃是绿林巨寇,后被“南天一剑”南浩天牵引进了侍卫营,名叫柯志平,因当年的匪号过于难听,以故隐下不宣。还有一个叫游信池,他来自青海.至于绕在四周的七个人,赤手空拳的叫“海马”周得势.使熟铜拐的是“截江獭”李茂,甩着锁链钢锥的乃“避水狯”韩勇。听他们的绰号,看他们的招式,该属于江河中的人物。 不错!他们以前正是在淮南一带的湖泊中、江流里讨生活,由于太过骄奢,太过张狂,遂被一位姓彭的巡抚所剿,在淮南既然立足不得,就窜来莽牛山,重新开寨立栅,改水为陆了。一个鼻子很长,一把刀镶着全星,他的名,他的号都在上面标榜出来了,名叫金天刀,号称“大鼻子”。还有一个人的眼睛很细很小,大家就呼他“小眼儿”窦云先。 这两个人在五官上一大一小.共同在癞象岭称尊称王。 剩下的二人是地主,双双霸占住了野指林,身高八尺,威武魁伟,黑脸膛,络腮胡,兵器乃是一根降魔杵,匪号由此出来了,叫“黑金刚”郝武。最后一个姓谢,活像负着一油水四荡,哈!一点也不错,谢标的外号就叫“一篓油”!那分别站在一旁观望的三个人又是谁呢?他们即是被称为“侠义”门中的人。身穿月白布衣的乃丐帮长老“万里穷神”欧阳丁,头戴纶巾,身披儒衫的是“铁笔圣手”杨智人,手中握着一支细长竹竿的,则是“洞庭钓夫”崔达三。“七位瓢把子,我们兄弟也来了。” 董方亮左于盾牌一扬,立即来了一个下马威,右手连珠地打出四颗钢珠,不论大小,不分彼此,宫廷侍卫每人一颗!“二位寨主,对不起得很,同为事出突然,我们不得不在此地动手了!”“海马”周得势双掌一错,身子一挪,让出了一个空档回答着。 吕方程毫不迟疑,顿时飞抓一抡,也加进了战围之内。 “叫五更”董方亮所发的钢珠,它大小犹如李子,它色泽也犹如李子,而他,在来进场子之前,在连续奔跑之间,就已经打了出来。虽统势劲,虽然力猛,但却失去了准绳。 再说,势一劲,力一猛,钢珠在半空中飞泻,就有破风之声,就有黑线贯连,躲它,挡它,都不太费事。果然,钢球失去了功效.一颗颗跌落在尘埃里面,不过,若是一旦被它击上了,那必会筋爆,粉身碎骨!够热闹,够激烈,原来是群殴之状,如今分开来了。 刘介雨生得精壮,他的功力非但是这一行人之最,而且也是这一行人之头。圈过了“黑金刚”郝武的降魔杵,和“一篓油”谢标的双刃铛,又把新进来专打暗器的董方量也给揽了过去。自从“南天一剑”挂冠离去之后,他名正言顺地就爬升上来了,成了总领班,诰封四品位。做和尚,除了早晚念经礼佛,平时就无所事事了,刘介雨生性好动,若叫他打坐参禅,那真比杀了他还难过。因此,整日耽在“武备堂”中舞棍弄枪,无意间却把武林驰名的崆峒刀法练得有七八成火候。无心的学,有心的拖,刘介雨的戒刀一经施展开来,犹如匹练倾泻,犹如布幕缭绕,只见银光闪烁,对方之人焉是弱者吗?“黑金刚”郝武,人如金刚之巨,杵若韦驮之宝,人巨杵沉,是以专门招呼上三路,老虎搏名兔,泰山盖顶。“一篓油”谢标,形像妇孺之巧,铛逾鱼鳍之险,人巧铛利,足以专门招呼下三路,叶下撩挑,波生脚底。“叫五更”董方亮的盾脾撑得像雨伞,扬得如荷盖,钢球发射若冰雹,外弹犹寒星,压迫着对方,牵制着对方,威胁着对方!第二对。 “八卦散手”用的当然是手、是掌,地接战的乃是莽牛山的二位寨主,使熟铜拐的李茂、命名锁链钢锥的韩勇。八卦门门的门派虽然不大,但声色却足不薄,黄振华的双掌一见挥动,欺天蔽日,认筋拍穴。黄振华身形一经展开、游移溜滑,穿梭绞插,左右都是人影,四处俱生掌风。“截江獭”李茂也不是好吃萝卜,他熟铜拐能钉能堵还能勾,一拐三用,这虽是水底下的兵刃,但在陆地上使起来一样得心应手。“避水狯”韩勇在水中能伏上三日三夜,的确是一条蛟龙,那在岸上会成一只旱地鸭子吗?不会不会,他锁链钢锥可以正面直击,也可以左右甩动,能锁能缠,对方一旦被他困住,镔铁榔头立即派上用场!昔日绿林巨寇柯志平,如今的身份转了一个大圈子,变黑为白,化盗成吏。他的对手是癞象岭大王金大鼻子和窦小眼儿,面对着眼前同道.更是张扬不得,因此默默地接战着,静静地应付着。青海、古名鲜水,又名西海,土语“库库淖尔”。 青海境内种族繁多,四方杂居,但是,游信池一不是蒙,二个是回,三不是藏,四不是汉,乃是维吾尔族的一支。是以,他有汉蒙回藏的长处,也有汉蒙回藏的弱点,坚忍、顽强!凶残、好胜和贪婪!游信池生长在青海湖中的一个岛屿,叫“海心山”。 海心山的居民深信青海湖乃是传说中的“弱水”,任何物体落湖即沉,本叶然之,毛羽亦然之,究竟如何,谁也不得而知!唯有诿之于鬼,诿之于神。因此,他们未敢轻易漂出青海一步,只有在严冬湖水结冰.才相继的踏冰而出,采购整年日用之品。海心山尤多庙宇,尤多喇嘛,是以游信池的技艺即传自喇嘛和尚。 正因为如此,他的用式就迥异中原,奔出一格。 周得势排行第三,一般人多以“海马”周三呼之。 他与“草上飞”吕万程联上了手.二人皆以轻功见长,一近一远,相互配合,缠斗着这西域人种。好壮大的场面,好猛烈的鏖战,兵刃耀眼,叱喝震天,劲风呼啸,尘土飞起……双方势均力敌,而且功力相埒,因此陷人了苦战! 有道是“矮子壮肠多”、“一篓油”谢标果真是外油内油,城府最深,他见久战不下,顿时用上了心计。“‘假和尚’,你这个人恬不知耻,既然是勘破红尘.为什么又还了俗。莫非是吃不了苦,受不了难,还是不耐裘寒枕冷的滋味?”刘介而最怕人家提起这件事情.他听了不由火气上升,立时牙齿一咬,狠声地说:“吃不了苦也好,受不了难也好,这是本座自身的事,又与你何干?”“这件事本来与我无关,你作贪恋荣华,甘作清廷鹰犬残害同胞,那就与我有关了!”谢标说得正气昂然。 “哈哈哈……”齐介雨突然笑了起来,因为他抓到厂对方的辫子,说:“我看恬不知耻的该是你们这群强盗。俗所说:‘人往高头,水往低头。’享荣华,图富贵并没有什么不对,我的任务是在维护治安,而你们,抢夺掳掠,这才是残害同胞,危扰良民!”“这没有什么可笑的。”谢标还之以颜色说:“不错,我们以抢夺掠杀维持生活,但是,抢的是贪官污吏,掠的是奸商巨憝,至于杀的嘛,就是你们这些忘祖背宗的人!”第二对的李茂也展开了话锋,他轻蔑地说:“黄振华,八卦门原是名门正派,以往,彼此若是遇见了我们还都称呼你一声‘黄大侠’,而如今,唉!呸!”黄振华应口个得,他面孔泛起了红云,果然有些汗颜。 “小眼儿”窦云先眼睛一睁,他说:“柯大头领,你呢?我们以往是同道,是弟兄,现在却成了对头,成了冤家.何如觉悟吧!放下屠刀,重返旧日的阵营。” 柯志平也是闷声不响,他认为不说为妙,不然,就会引出对方更难听的话来。如今轮到“海马”周三了,他说:“喂!阁下,你总不会没有名字吧?”游信池听了显然地说:“当然有,本大人姓游名信池。” “什么大人小人的?”周得势不屑地说:“这里q华夏.这里是中原,你这化外之人一律都是奴才!”游信池虽然东来不久,但却在宫廷中学到不少知识,也习了不少诀窍,他冷冷地说:“嘿!如今天下,正是化外之人的天下,满洲人在神州做皇帝,称奴才他该是你们这些汉人了!”这句话很凶,很重,它引起了站在一旁杨智人的忿愤,他接口说:“就因为满州人在神州当了政,凡有良知的汉人们不管在朝在野,为正为宄,都该同仇敌忾,念兹在兹,克兢克业,无不为反清复明在努力.在图谋!”这话虽然在反驳游信池,但双关地,也是在点动刘介雨他们! “真是痴人说梦话,你们永远也等不到那一天!” “是吗?”杨智人已经动了无名火,他说:“那就先除去你们这些清廷鹰犬,满清走狗再说了!”话声一落,立即也从衣袖中亮出一支铁笔,略一晃动,趁势直指游信池的面门而去!杨智人一出手.欧阳丁顿时朝向崔达三说:“钓鱼的,我们也别闲着。上吧!”“好。” 两个人遂分别地加入战围之中。 为民族,为体系,黑白两道就这样破例地加上了同一条阵线。 刘介雨他们已经遭对方的言语相激相嘲,在心理上受到了部分的影响,如今又加上了这三个中力军,哪里还抵挡得住?且不说对方人多,就算单打独斗,也来必是“铁笔圣手”三人之敌手。 是以,三招五式下来,四个人都相继地败了北,跌坐在地! “我不杀你们。”杨智人隐起了铁笔说:“把东西给拿下来吧!” “什么?”这句话使刘介雨感到惊奇,他说:“也要动夺这批银子?” 第53章 “有何不可?这是釜底抽薪。”杨智人冷冷地说:“失去了它,你们就回比了朝廷!”“你可知须这是什么?” “当然知道。”杨智人说:“这乃是三十万两银子等值的黄金!” “那你又可知道这些黄金的去处?” “用途呢?” “不是官员的薪俸,就是士兵的粮食。” “错了,它一不是官员的薪俸,二不是士兵的粮食,乃是淮阳一带灾民济赈之款!”“嘿!信口开河,脱身之计,我才不上你这个当!” “那你可知道黄河决口?” “听说了。” “可知道灾民成千上万,无家可归?” 杨智人略一迟疑,然后说:“也听说了一些。” “这就是了,黄金正是救灾之用。” 杨智人的意志有些动摇了,他说:“真是这样?” “一篓油”谢标恐事有变,他焉肯白费心机.把已经到口的肥肉给弄丢了?因此不容刘介雨再度回话,立即接口说:“利口辩舌,全属谎言,别听他胡说八逍,有所蒙混,这是攫人弱点,认人错觉之词!”志同道合,相互关图,“截江獭”李茂搭上腔说:“不错,出卖祖宗,腆颜求荣的人的话岂可相信?”“唔—一说得也是。”“洞庭钓夫”略作思维说:“刘介雨,识相一点,把你们身上的布包解下来吧!”三十万两银等值的黄金约有三千余两,他们分成四包,有的背在背上,有的缠在腰间。“办不到!”刘介雨毅然地说:“头可断,血可流,除非你杀了我们!”“你以为我不敢?”崔达三钓竿又是一抖,飞箭般地点向刘介雨的咽喉,说:“我就杀你这个逞暴是非,侮祖辱宗的东西!”“住手!” 一只蓝鹤由空中回旋而下,喔!不!一条青龙由空中翻腾而下,到底是什么?因为速度大快,谁也看不清楚,直到崔达三的钓竿等遭到阻碍急落而回,直待那个物体岳立渊伫站立在地的时候.才知道乃是一个身穿蓝衫的年轻人!“啊!会是你!” 刘介雨感到有些意外,他惘然不解地说着。 他是谁?他当然是隐在树间的麦小云了。 崔达三稳住了晃荡的身子.回过了倒转的钓竿,加注真力,竿尖扩散如桨如栩,竿身颤动似棍似椠,挟着风,啸着声,猛然抽向麦小云的前胸!“乘人不备,骤施冷袭,算得了哪门子英雄?你就试试这一式!” 快是够快了,但岂会快过麦小云的“千佛手”?猛是够猛了,又岂会猛过麦小云的“磐石功”?果然,一句俗话确切的给印证上了,那就是“立竿见影”! 只见麦小云右手模糊地动了一下,顿时网罗住了那支钓竿,然后功发劲吐.透过竿身,传人崔达三的掌中与体内。真力回转如潮水,似电流,它无形地在这根导体上曾经传来传去。当然,一方是步步进*,一方则节节败退!人的功能是无法勉强的,虽然崔达三再三努力,起先,他脸红,继之,他气喘.到最后,他须发俱张了!麦小云不为已甚,他适可地松下了钓竿,不然的活,必会震伤对方的肺腑。胜败优劣,表面上看来似乎没有结果,但是,场子中的人全是行家,他们见一个神闲气定.若无其事,一个则像大病初愈,萎靡不堪,肚中不由雪亮了。“你……你也是宫廷内派下来的人?” 麦小云摇摇头说“我不是。” “那你……” “在平时,我不反对你们劫持清廷的银两,也不阻挠你们惩诫大内的鹰犬,但是,这次不行!”“为什么?” “因为我从淮安来,淮安地区黄河泛滥,哀鸿遍野,刘介雨所说的话应该可信。”“我不相信。”“一篓油”谢标又大怂恿了,他说:“这个人一定也是刘介雨他们的同堂,郝武,财宝当前,人家不要,我们下手!”“是。” 一个是提起了降魔杵,一个挥动了双刃铛,但是,尚未见盖下刺出,三件兵器即已经脱手而飞了。这一下又震惊了在场的人,除去崔达三和刘介雨几人以外,因为他们全和对方动过手,深悉此人技艺和功力。“你……”谢标一脸彷徨地说:“你是谁?” “在下麦小云。” “啊,云天青龙。” 白道上的三人彼此互望一眼.然后默默地走了。 黑道中的一群人共同交换一下意见,也各回各的山寨去了。 “四位,你们也可以上路。”麦小云语深意长地说:“希望能好自为之。”“谢了。”刘介雨双手一拱说:“我也替淮安一带的灾民感谢阁下的盛德。” 第十六回女侠挺身救公子 这里是茌平,茌平的悦来老店。 悦来老店,一是招牌老,信誉好,二是门面大,房屋多,是以客人也就近悦远来,生意粉刷的兴隆了。 “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 这是古人集智慧,积经验论成的名言,留给后人作遗产,免得为贪赶路程,可能弄到前不着村,不不临店的困境。 或者匆匆忙忙地上道就路,也可能会在中途遇到大雨大风什么的。 酉时时分,麦小云遵照着先人们的遗言,投进了悦来客店。 第二天早上,他看过了天色,就踏出前厅,正准备结清出目,继续上路的时候,忽然.有一团非常醒目的物体映上了他的眼脸。 麦小云凝眸一看,原来那是一位身穿绛色衣衫的姑娘,坐在一张桌子边喝着什么,吃着什么。 大凡客店的前厅,多半都是经营餐饮生意的,当然,悦来客店也不例外。 由于早晨之故,住宿的人皆有小二直接送进房中进去,而外来打尖的人却并不太多,于是.只看见小猫三只四只,零零落落,稀稀微微地在吃着早点。 这位姑娘生得绝色,看起来的约莫年华双十,柳叶眉春山含翠,杏子眼秋水祛尘,琼鼻、丹唇,芳容粉面虽然艳若桃李,但是,却一脸矜持,冷如冰霜! 最最耀人眼目的,那是她纤瘦双肩,一边挂着雁翎薄刀,一边挂着脆簧雕弓,英姿飒飒,气度翩翩! 姑娘专神贯注,好像被什么给吸引住了,麦小云遵循而视,那只是坐在里角一张桌子边的两个汉子。 那两个汉子一个生得憨厚,一个则显得奸诈。 他们穿的是粗布衣裤,踏的是多耳芒鞋,精壮、结实.大概是脚夫一类的角色。 两个人在低声交淡,眼波流转、四处探望,令人感到神秘而诡秘! 麦小云疑云起了,他也在一张桌子边坐了下来,运上“天听”之术,立时捕住了那微弱的音波! 那憨厚的一个说:“假如安公子问起来怎么办呢?” 奸诈的一个说:“呃—一不会啦!他是一只从来见过世面的雏儿,嫩得很;再说,条条大路通京畿,他若问了,我们就说那条路乃是近路,不就得了?” 憨厚的一个似乎还觉得不妥当,他说:“那我们回去又怎么向人家交待呢?” “交待什么?” “对方中追究起来我们又该怎么说?” “莫怪人家叫傻狗!”一脸奸诈的那个笑笑说:“傻狗,你老娘今年高寿几何?” 傻狗听了不由怔了一怔,说:“我老娘早就死了,还什么高寿个高寿的?” “那你儿子今年几岁?” “开什么玩笑,我连老婆都未娶,哪里来的儿子?” “那你是光棍一个喽?” “废话!我们一起干了十来年的骡夫,两个人锤碰锤,都是双肩扛着一个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这就是了,没亲没戚,没儿没女,何必还要回去?有了太多银子,随便找个城市耽下来,然后置产买屋,再抬它一个娇滴滴的婆娘,这下辈子就舒舒服服,不用愁了。” “对呀!你点了多,心眼恶,真是一只白瘢狼!”傻狗一脸兴奋地说:“那我们再回房去睡它一个回笼觉。” “不行!”白瘢狼意地说:“二十八棵红柳庄离这里有二十余里的路程、我们必须出去转它两个时辰回来方可向姓安的搪塞说禇大爷已经搬离了那个地方,找不到人才成呀!” “好,我们这就走吧!” 白瘢狼和傻狗揩揩嘴巴,拍拍屁股出门而去。 他们一走,红衣姑娘也站起来了,她迈进后面的院子,随手拖过一把椅子,对着一间客房坐了下来。 麦小云虽然没有听见两个汉子起先谈的是什么言语,但是.他知道必定又有事故将要发生了。 他就挪动一下身子.使视线更为广阔一些,继续地看情形延展下去。 没过多久.那间客房中出来一位玉面丰神的年轻书生。 这年轻书生回目瞥丁坐在一端的红衣姑娘一眼,显得浑身焦躁,满脸不安,就张口大声地呼喊了起来。 “店家——” 一个店小二匆匆地跑了过来说:“客官,你要点什么?” “什么都不要。”那个书生指一指院子中的一块大石说:“只请你把这块石头搬进我的房中去。” “什么呀!”店小二听了不禁瞪大了眼睛,张开了嘴巴,然后愣愣然然地说:“客官,你这是寻我开心呀!我只是说来客店中的一个小二,跑跑腿,端端盘,筛筛茶,或者抹抹桌子全在行。 若是拿得动这块二三百斤的石头.早就上京去考武举了!” “那你就叫几个人来抬吧!” 店小二略一踌躇,说:“这块石头少说也有二三百斤重,而且又一半埋在泥土中,若要把它给弄出来,用化上一番功大哩!” “你去叫吧!” 第54章 那个书生迫切地说:“到时候多赏他们一些酒钱也就是了。” 俗语说得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诚然,店小二一听有赏钱可拿,独里吃了参,有精神,脚底抹了油,轻快了。 几曾何时,店小二大大小小带来了四五个人,一人手中拿着铲子,一个肩上搁着扛棍,还有麻绳什么的。 拿铲子的那个汉子卷起衣袖,捋上裤脚.然后一铲一铲地铲人石义四周的泥土。 吐吐气,挖搓手,用力撼了一下,结果,蜻蜓撼石柱,纹风不动! “呃——你们几个是蜡烛呀!别光是插着不点。”铲土的汉子朝另外几个人吼了起来,接着说:“过来帮忙呀!” “老罗,来。”其中一个招呼着旁边的一个说:“一起动手。” “吭唷,吭唷……” 四五个人七手八脚.推呀摇呀,可是,石头好像是生了根,依然故我,舒坦得很,安详得很。 绛衣姑娘款款地走过来了,她说:你们这是干什么呀?” “喔!”店小二立即接口说:“姑娘,那位客官拟借用这块石头,我们正在把它弄进屋里去。请你站远一点看吧,免得不小心给碰着了。” “搬一块石头又何必劳师动众,弄得人仰马翻呢?” 店小二听了冷冷地一笑,说:“姑娘,你别小看了它,这块石头少说也有二三百斤,重得很呢!” “嘎!是吗?恐怕没有那么重吧?”绛衣姑娘浅浅地笑了一下,说:“让我来试试。” 几个工人落得能休息一下,大家各以看笑话的心情退了开去。 绛衣姑娘凝眸一看.见这块石头成宝塔状,上下宽大约二尺来高,-尺见圆,顶端还凿有一个锁眼,想是磨房碾间中所用的石吊、石桩。 她间间腰,她束束袖,然后伸出纤纤玉手,灌上了力,使上了劲。 动了.动了,渐渐地,周围的泥土翻了,尾端的底盘露了,“嘿!”的一声响起,石吊已经全部提离地面! 这是惊人之举,因此.有人在喝彩,有人在瞠目。 再也没有轻视之心,再也没有嘲笑之情,连坐在外面的麦小云,也不禁暗暗地赞许了起来。 只有那位美书生,那位书中见了反而一睑尴尬,坐立不安! “放在哪里?” “这位公子。”店小二紧接着跟上一句说:“放在哪里啊?” “喔!”那位书生怔怔然地犹如大梦初醒,说:“放在屋里,放在屋里。” “带路呀!” 绛衣姑娘有意无意地瞟了对方一眼,没好气地说着。 “是,是。” 少年书生略一趄趑,旋即三步两脚地走进了他所住的房间之内。 绛衣姑娘立时提起石吊,步上了石阶,迈人了房间,然后轻轻地放在墙壁旁边。拍拍手抖抖衣,转身就坐在桌子旁的凳子上。 那个书生见了心中一急,这一急倒急出了灵机来,他赶忙由怀中摸出二两纹银,说:“有劳姑娘,有劳姑娘。” “有价钱,有报酬,何劳之有?”绛衣姑娘毫不客气地接过了银子,继续地说:“不过,我替外面的几个谢谢你了。” 话声一落,人即走到门口,朝着外面张望的几个工人又开口了。 “这些银子是这位公子赏赐的,你们拿去分吧!” 店小二展着笑脸,欲迎还拒地说:“没有就算啦!何况这块石头乃是姑娘提进上的,银子也应该同于姑娘。” “拿去吧!不用客套,我只是替你们代代劳罢了。”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几个人眼开眉笑,欢天喜地地走了。 绛衣姑娘支使开了房间外面所有的人,一个大转身,又回到原来的桌子边,大剌剌的坐了下来。 少年书生抬眼望了对方一眼,感到手足无措,他嗫嚅一会,才呐呐地说:“姑娘还有事吗?” “我费力地替你搬进了石头.你难道连茶也个请我喝一杯?” 坐在大厅中的麦小云,如今虽然看不见房间小的情形,但二人的对话,仍是听得十分清楚。 “喔!失礼了!” 少年书生笨手笨脚地从茶壶中倒出一杯茶来,然后端端正正地放在绛衣姑娘的面前。 可是那位姑娘又是借口,她并不喝茶,接着慢条斯理反客为主地说:“你请坐呀!” “是,谢谢,谢谢。” 书生显得局促,显得拘束。 “公子要这石头作何用途?” “这……这……” 这位书生姓安名龙媒,正是前厅中两个脚夫的雇主。 因他的父亲在淮西府作管河州判,就遭黄河决境所牵连,上判赔银六干两,是以他变卖家产,由京畿风尘仆仆解银去淮西缴库。 有道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刚刚上道不久,老家人就患病不能随行。 安龙媒不由急得团团转,像煞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幸亏老人家有一位亲戚住在离茌平不远的二十八棵红柳庄,遂备书请那位亲戚代为护送。 安龙媒自小娇生惯养,从来未曾出过远门,今见绛衣姑娘眈眈然地守在廊下,怎不教他胆寒,怎不教他心悸? 鸠工搬取石头,防的就是对方,可是,她反而乘机进屋来了。 “可是为防盗贼?” “对,对。” 绛衣姑娘微微一笑,说:“贵姓?” 安龙媒犹豫一会,他本拟虚报,但却想到姓氏乃溯自祖宗,焉能擅改,遂说:“小生姓安。” “从哪里来?” 这总可以随便说了吧?安龙媒接口说:“保定。” 绛衣姑娘的嘴角又牵动了一下,她继续地说:“要去哪里呢?” “要去河南。” “哦!那又作何生涯?” “做幕僚。” “恐怕不是吧?”绛衣姑娘秋水一寒,粉面一沉,说:“你这个人过分迂腐,枉读圣贤之书了,要知道你我萍水相逢,男女有分。 我无端地管这闲事,自然有个缘故,如今,你和吞吞吐吐,支支吾吾,莫非怕我把你给吃了?” 安龙媒心中的确这么想,可是口中焉敢这么讲?顿时猛摇双手说:“喔!不,不……” “那我就问你。”绛衣姑娘再次地说:“听你口音,分明是京都人士,你却说保定。而这条路乃是通江南江北的大道,你偏说去河南。 “还有,你果是读书之人,斯文一脉,诓作幕僚,或能就,但哪有带着数千两纹银去作幕僚的?更是欺人太甚!” 这一下安龙煤崩溃了,他急,他怕,不由脸色骤变,不由心怯神颤,但是,继而一想,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个过。” 人家既然全都知道了,自己还有什么好隐瞒的?顿时把事情根由,原原本本地给说了一遍。 “好狠心的贼子!”绛衣姑娘听了不由柳眉倒竖,杏眼圆睁。 她吐了一口气说:“你注意听了,不管那两个脚夫回来怎么说,干万不要单独上路,我现在必须出去一次,等我回来再作道理,小心珍重!” 她站了起来,双手一拱,昂然地走了。 麦小云的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数,既然碰巧遇上了,就得弄出一个结果来。 房不退了,人不走了,又踱回客房而上。 下午,两个脚夫终于荡回到悦来客栈,双双步入安龙媒的房中。 白瘤狼说;“公子,禇大爷已经搬了家了。” 晴天霹雳,安龙媒一听顿时怔住了,呆住了,久久才转过了气,强打精神地说:“你说搬去了哪里?” 白瘢狼眨了眨眼睛说:“小的也曾问了庄内的邻居,但却无人知道。” “那该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安龙媒忧心如焚,皱着双眉踱起了步子。 就在这个时候,悦来客店掌柜听到店小二的叙述,觉得事情有点兀突,几经斟酌,为防未然,免得客店出以受累,成了鱼地,遂走过来参与了。 “这位公子,依老朽看来,那红衣姑娘身带兵刃,又力大无穷.她的来意似乎有点蹊跷,彼此间若无关连,不如早点上路,趋之为吉,避之为上。” 两个脚夫在经过前厅的时候,也曾闻悉红衣姑娘提石进屋的事情,如今听客店掌柜这么一说,不正合他们的心意吗? 有道是打蛇随棍上,白瘢狼素来奸诈,他焉肯放过这个机会,立即就接上了口。 “对,那个女子背弓带刀的,一定不是什么好道路,公子,我们还是快走,快走为妙呀!” 安龙媒心头正感彷徨,怔忡难安,虽然绛衣姑娘也告诉过他一些话,却拿不稳主意,现在双方一人一句,更有道理,随即作成了决定。 “好吧!那你们就去准备车马启程吧!” 车辚辚,马萧萧.白瘢狼他们赶着骡车倒东南大路而行。 走出数里,骡车忽然来了一个大转弯.折向北边的一条岔道上面。 安龙媒纵然甚少出门,但是,东南西北,地区坐落总还分得清楚,他见状顿时满心疑惑地说:“呃,你们怎么舍大路而就小道?” 白瘢狼抬手朝前指了一指说:“公子,你看,前面不是有一座高山挡着吗?这条乃是近路,绕过山石,就可免去翻山越岭之苦了。” “哦!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行了一程,渐渐地,乱石荒草,崎岖颠簸,幸好是轻车,骡是健骡,虽然走得艰辛,但还不致趔趄。 安龙煤蹙蹙眉,喘喘气,咬咬牙,抹抹汗,不住的催着牲口。 第55章 又是一程,前面就是黑风岗。 白瘢狼立即向傻狗使了一个眼色,说:“但狗,这里地势陡峭,你好好的招呼车子,我要照顾公子,免得不小心给摔了下去。” “噢,是的。” 傻狗会心地应了一声,他勒住了拉车的那头骡子,蹒跚而行。 白瘢狼一拉缰绳,随即与安龙媒上了一个并肩。 安龙媒心中不禁暗暗地想:“这两个脚夫倒是尽心尽力.到时候难免要多赏他们几两银银子。” 黑风岗一面斜坡,一面沟壑,山风飒飒,野树摇摇,说危不危,说险却险。 一上岗顶,白瘢狼见地头已到,立即右手使力,倏然象安龙媒的肩头推去! 不早不慢,不前不后,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不知从哪里突然飞来了一块山石,它击中了白瘢狼胯下坐骑的臀部。 骡子受痛受惊,顿时前蹄猛抬,使劲“呜”地一声长鸣,就向下坡冲了下去,把他四脚朝天地掀翻在地! 骡子恋群,同进共退,一只跑,三只跟,只一会工夫,就跑出了五里地路。 这也叫“偷鸡不着蚀把米。”也可以说“暗室也有天地知。” 白瘢狼非但平白地给摔了一跤,险险地自己滚下百丈深壑,而且,还一跛一拐地走上好几里路! 哪里来会飞的山石? 这当然是麦小云的杰作了。 麦小云见姓安的公子上了路,而不见绛衣姑娘的形影,他虽然不悉对方的来历和心意,但是,他听到了那两个脚夫后半段不怀好意的密谋,因此.就倒折跟了下来。 好在白瘢狼的行业干的是脚夫,这一点路他并不在乎,只是心中感到别扭,感到窝囊。 不由边跑边咒地说:“你这只四蹄的的畜牧,好跳不跳,好跑不跑,偏偏在这节骨眼的时候跳了起来,跑了起来。 “以致坏了大爷我算计妥当的大事,一旦大事底定,看找不宰了吃你的肉.剥你的皮……” 这时,夕阳斜照,倦鸟投林,黄昏已临了。 而他们的前面,也正好有一座老寺古刹。 安龙媒定一定神,遂一拉骡首,轻步的踢鞑过去,举目一阵打量,见这老寺实在是老得掉了牙,脱了发。 墙壁上的粉刷早不见影儿,连层叠的红砖也禁不起风吹雨打太阳晒,斑斑剥剥,都腐了,蚀了,酥了…… 猛抬头,山门顶端的横匾已经褪成了原色,不过,“能仁古刹”四个大字,还依稀可辨。 转过拱壁,壁旁放对一张桌子,桌子上堆些香烛金纸.一张凳子.凳子上坐着一个寺僧。 安龙媒跨下了坐骑,整整衣,抖抖尘,然后双手拱礼地说:“请问大师,此路通往何处?” 那个僧人约有四十年纪,双睛闪烁,红光满面,穿的倒也不坏。 他瞥了对方一眼说:“此去只通吕家寨小村。” “那过了吕奇$%^書*(网!&*$收集整理家寨呢?” “干山万壑,峭壁岭岩,不是‘天堂’.就是‘地狱’!” 安龙媒听了个由怔了一怔,他说:“这么说来,此条路是走不通的了?” “不错,此条正是‘绝路’,不然能仁寺何致破败如此?它‘专收幽灵’,‘广留鬼魂’!” 这个和尚语含“禅”机,旁人却是听它不懂。 安龙媒又急了,又忧了,他喃喃地说:“这该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本寺备有客房,施主何不宿上一宵?明晨‘上道’,换个‘世界’好了。” 安龙媒正在迟疑,白瘢狼已经赶上来了,说“既然前去无路,那我们再绕上岗子去吧!” 那寺僧接口说:“天色已晚,你们若再返回茌平或更远的地方,必然要走上几个时辰的夜路,而这黑风岗路狭地险,万一有个闪失,那可要后悔终生了。” 安龙媒尚有迟疑,尚在犹豫,那个寺僧已经拉破喉咙高喊起来了。 “喂—一有客人来了。你们大家快出来接待啊!” “乒乓乓”,“咿咿呀呀”,山门开了,偏门也开了,一下子撞出来五六个和尚,他们也不管人家住不住,宿不宿,就七手八脚拉骡的拉骡,推车的推车,未几即安置在天井之中。 安龙媒见大色果然已晚,僧人说的不无道理,也就无可无不可地被拥进了山门里面。 白瘢狼徒呼奈何,但事已至此,也只有过了今宵,再想办法制造第二次机会了。 他的目的,他的愿望.乃是拟在黑风岗顶将安龙媒推下山沟,霸占对方数千两的纹银.然后逍遥他乡。 这也是他和傻狗在悦来客店前厅中所密谈的话语,但是,天不从人愿,一路上诸多叉歧,诸多事故。 其实.这也是他命中评定,一生中无财、更无福,因此,已没有第二次的机会可以制造了。 非但得不到钱财,还当夜连性命也断送在能仁寺内,更折了寿。 大殿内澹澹淡淡,冷冷清清。 同样的专院,同样的神佛,有的寺院香火鼎盛,有的神佛披红贴金.但有的却是黯淡无光.冷落伶丁,所以,做神佛也得选一个有天时、地利及人和的地方才行! 酉时正,晚饭开了,当家和尚特别殷勤,他在大殿上点了一个灯火通明,并且摆了一桌素筵,菜点丰盛,还有酒呢! 当家和尚的年纪五十左右,比刚才坐在寺门外面的那一个要大了一些.也胖了一些。 他斟满了两杯老酒说:“来,施主,我敬你.你来时平平安安愿去时也快快乐乐,无牵无挂。” 安龙媒说:“多谢大师盛情招待,但小生却不善饮酒。” “不善饮就小饮一杯,这酒能使你如游太虚,如上天庭。”胖和尚端起安龙媒面前的洒杯,硬塞在对方的掌中。 “我不会饮,真的不会饮……” “不会饮也得喝了这一杯。” “大师原谅……” 二人推来推去,忽然“砰!”的一声过后又是“嘶”的一声。 杯子破了,但地上却不见水渍,意外地竟现出了熊熊火光! 酒里有毒,烈醪之中掺上了砒霜! 安龙媒怔住三了,吓着了,他觳觫得连话也讲不出来。 胖和尚生气了,发怒了,他狠狠地说:“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佛爷看你是肥猪拱门,就发了慈悲之心,所以想给你留个全尸。 “如今,你自己弄砸了锅.搅坏了局,那就准备开膛吧!” 他身子一侧,霍然由靴筒中抽出一把牛耳尖刀,抵在安龙媒的脖子上,然后又喊叫了起来。 “沙弥,拿绳子和面盆出来!” 两个十五六岁的小沙弥飞快地逸了进来.一个拿了一根麻绳,一个捧着一只面盆,两盆中过盛有小半盆的水! 安龙媒个必喝酒,他已经在游太虚、上天庭了,迷迷糊糊.恍恍惚惚,周身无力地任人捆,任人绑了。 胖和尚仰天哈哈地一阵大笑,然后说:“小子,你活着是个糊涂人,死了叫你做个明白鬼,老子不是和尚、为了混饭吃才剃去那三千烦恼丝。 坐不改姓,行不更名,以前叫‘赤面虎’阮百男,如今嘛! ‘黑风大王’便是!” 他牛耳尖刀高高举起,重重插下,顿时听见“扑通!”一声,人就倒在尘埃上了。 安龙媒就这么呜呼哀哉了吗?当然不是,请看,一不见血箭标射,二不见心肝落盆,三嘛!地被人捆绑在屋柱上,无论生死可全倒不下来呀! 那躺在地上的又是谁呢? 他就是杀人者阮百男! 阮白男蜷伏在地.脑后有一个指甲大小的孔洞,血水正汩汩地直往外流,纵不死,也去了半条命。 这么说,该又是在小玉芹的杰作了? 也不是的,这次不是麦小云,乃是绛衣姑娘在屋瓦上以雕弓发出来的钢珠铁弹,创了阮百男,救了安龙媒! 绛衣姑娘因有事不得不离开茌平的悦来客栈,待返回去的时候,已不见安龙媒的形影,严加追查,客店掌柜才告诉她对方已经上道就路了。 脚夫奔走四方,地熟路熟,但她乃是江湖中人.而且此处又是地头,方圆数十里地当然更加熟了。 辨蹄痕,勘车辙,因此及时地赶到了能仁寺。 绛衣姑娘一弹打翻了阮百里,人也顺势纵下了天井,再两个起落.掠进大殿,反手掣出雁翎薄刀,略一晃动,安龙媒身上的绳索随手而断。 然后沉着声音,寒着粉面,一丝不苟地说:“进去!先到厢房里去避一避!” 安龙媒三魂在飘.七艘在荡,如今见到绛衣姑娘犹如见到了亲人。 他喘喘气,宁宁神.继之拱起了双手说:“多谢姑娘出救,多谢姑娘相救……” “别再酸酸了,快进去!” 安龙媒身形晃荡,脚步跟跄.以手扶着墙壁回到他所住的厢房中。 事出突然,情遇意外,两个沙弥一见个由手足无措,惊慌失色。 待他们回过了神,转过了气,立即抱头鼠窜,边奔边叫地说:“不好了,大当家被人给杀了……” 这一大声嚷嚷,内殿中顿时窜出了五六个和尚来。 其中一个头陀率光骂了起来,说:“好个贼婆娘,你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敢到能仁寺来行凶?” 他叫“赛行者”吴即,带发修行,但仍然难安于“寺”,不守清规,因此被原化度的寺院“翘”了出来。 四处挂单驻脚,还是无人肯予收留,最后飘到了能仁寺,方与“赤面虎”阮百里臭味相投,住了下来。 第56章 “赛行者”的兵刃是月牙铲,月牙牙既长又重,同于重兵刃,兵器谱上云;“一分长,一分猛。” 它能制敌于三丈,它能击物成粉,是以一经挥动.风声呼呼,灰影圈圈,威势煞是吓人! 绛衣姑娘远程施展展雕弹弓,近搏运用雁翎刀,兵器谱上也曾经有这么一段记载;“一分浅,一分险。” 刀似雁翎,轻巧锋利,人如燕莺,灵活迅捷,她略一摇曳闪烁,立即滑进了对方月牙铲尖刃之内,刀刺掌劈,各尽其极! 这一来,吴即措手了,仓年了,他空有一身蛮劲,白练兵刃招式,连连退缩,连连躲闪,月牙铲反而成了累赘。 “好一个年轻美貌的俏女子,又是‘天丽自荐’,洒家艳福不浅,今晚可以软玉入怀,温香在抱,参它一个欢喜禅!”日间坐在山门外的那个和尚见状立即加进了战围,他叫“花和尚”鲁乞,性喜漫色,曾经糟蹋了不少良家妇女,使的乃是一根枣木齐眉棍。 ”呸!你这淫驴恶秃,万死不赎,看姑奶奶不把你碎尸万段,劈于刀下!” 绛衣姑娘既羞且恨,她柳眉双挑,银牙齐咬,满脸布上了杀气,周身奋起了全力,以一敌二,虽然感到有些压迫,但仍能从容地游行在二人之间。 可是,鲁乞一上,其他的几个和尚戒刀一摆,也俱都拥上来了! .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有这许多的手,有这许多的人,绛衣姑娘如何承受得住?如何应付得了? 因此.她手忙脚乱,心慌意惘了…… “以众击寡,万耻之尤,打!” 突然,数缕黑线由屋顶上散落下来。 这些和尚说他们坏,却还真乖,丝丝线线,但不错过,他们一人迎上一丝,一人接着一缕,然后.“嘎——”,喘息声连续响起。 “当啷!”兵刃落地声也连续响起,接着,所有的和尚,先先后后,又连续地软了下去,瘫痪在地了。 那黑线是什么? 黑线乃是有人以无比神功捏碎的瓦片,然后打了出来,不偏不倚,每块碎瓦丝毫不差地击中了每个和尚的气门。 从此以后,他们想不守本分也不成了,冈为.一手将残,腿将废.被打岔了一处神经血管,半身不遂了。 绛衣姑娘一见就飞身上了屋顶,说:“敢问是哪位英雄,大义伸手相助?” “在下麦小云。” “啊!”绛衣姑娘既惊且喜,她立时抱拳当胸地说:“竟然会是麦少侠当面,小女子何幸如之。” “客气了。”麦小云笑笑说:“请教姑娘……” “小女子何玉凤。” “哦!也恕在下失敬。”麦小云也抱起双拳说:“原来是女侠十三妹。” “见笑了。” “哪里,是久仰了。” “那是麦少侠抬举。” “衷心之言。”麦小云慎重地说:“还有,两个脚夫,也心怀不轨,望何女侠能……” 何玉凤一听顿时接口说:“莫非他们已经有所行动?” 麦小云点点头说:“是的,在黑风岗顶,他们曾经卜手欲戕害那个姓安的书生。已遭在下给破坏了。” “多谢麦少侠侠胆仁心,嗣后之事,不妨交给小女子处理好了。” “彼此彼此。”麦小云笑笑说:“难道何女侠不是吗?” 何玉凤听不由樱桃绽了,瓠犀展了,也浅浅地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打退堂鼓了,我们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两个人相对地抱起拳头说着。 第十七回三喜客栈祛尸毒 海口镇城隍庙后面的破屋中,这时候坐着三个人。 他们当然是麦无铭、姚风婷、地主城隍菩萨纪国勋了。 姚凤婷生性爽朗,而且又寻亲心切,是以最早开口说话的也就是她。 “麦少侠,我们什么时候赶去黄山?” “既然有了目标,差就不在一天两天,我看明天或者后天。” “兵贵神速,我们何不即时就走?” “但先得探查一下此地幽冥教分坛的动静或去向。” “那现在就去。” “现在去必定探听不到什么结果来。”麦无铭审慎地说:“因为,时方也要经过磋商,经过安排、是以行动决不会如此之快。” “你的意思……” “我看还是留待明日早上。” “好吧!” 姚凤婷怏怏地说着。 当晚.麦无铭也不到镇上投宿旅店,将就地在城隍庙的客房中住了一夜。 第二天,辰时时分,纪国勋由王家祠堂回来了,才一进门,姚凤婷又迫不及待地追问起来了。 “怎么样?他们……” “一禽二兽仍旧呆在王家祠堂,‘秦岭三蛇’则已经走了。” “你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究下去的依然是姚风婷。 “去了哪里,无人知道。”纪国勋望了麦无铭一眼,然后继续地说:“据说是往西而去。” “往西而去不正是黄山那个方向?他们一定是回黄山去了。” 姚凤婷肯定地下了断语。 纪国勋说:“可能是的。” 麦无铭闲散地安坐一端.未曾发言,因为姚凤婷所问的话和他想要知道的并无不同。 如今,姚凤婷转移目标了。 她回过头来,朝向麦无铭说;“麦少侠,现在我们总可以走了吧?” “唔——”麦无铭略一沉吟,说:“当然可以。” 他看了姚凤婷一眼,随即睨向纪国勋又说:“但不知纪城隍是否仍欲羁留此地?” “属下行止,全凭特使的指示。” “在下乃为纪城隍的安危作打算,海口镇恐怕已经成了是非之地。” “一禽二兽,他们倒还不在属下的眼内。” “假如幽冥教总坛中又遣一批如‘秦岭三蛇’之类的人下来呢?” 纪国勋似乎有些恋旧,他说:“特使不是要去黄山找他们吗?” “话虽不错,但是,万一中途有所耽搁,或者双方交肩而过呢?” “那……” 纪国勋语塞了,他果然是无从圆说。 麦无铭说:“反正是地狱门尚未复观,反正是纪城隍呈报无门,不如偕同我们一起往黄山一行。” “多谢特使关心。” “既然如此,那我们这就启程。” 他们说走就走,无须交待,也不必伪装。 “且慢。” 奇了,焦急的人是姚凤婷,催行的人也是姚凤婷,而如今,呼暂停的人又是姚风婷。真是女人心,海底针,教人难以捉摸。 麦无铭怔了一怔说:“姚姑娘还有什么事?” 姚凤婷不作正面回答,她矜待地、执著地说:“麦少使今年贵庚几何?” 麦无铭感到困惑不解,但他不能不答,就随口地说:“在不虚度二十有二。” “你‘虚’度二十二,我却‘实’度了二十四。”姚凤婷狡黠地说:“你且说说看.我们两个谁的年纪较大?” 麦无铭聪明、沉稳。 但这次他的确是满头雾水,对方语出突然,没头没脑的说出这些话来,真猜不透究竟在卖什么药? “当然是姚姑娘比较大。” “那好,你就叫我一声大姐怎么样?” “这……” 麦无铭感到有些错愕,一时未敢贸然作答。 姚凤婷开朗、爽直.她并不理会.依然快口地说:“你左一个姚姑娘,我右一声麦少侠,听来别扭,叫来拗口,我们何不来个姐弟相称?” “可以吗?” “倘若麦少侠认为高攀,那就罢了。” “哪里的话?”麦无铭欣然地说:“在下从小孤单,一年前,失散的大哥才回了家,归了宗,诚然如此,但仍旧没有一姐半妹,这样凤姐在上,小弟这厢有礼了。” 他立即拱起双手,恭恭敬敬地揖了下去。 姚凤婷睑上的春花开了,瓠犀展了。 她伸出十指纤细玉笋,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手,说:“铭弟免礼,铭弟免礼……” 接着,热泪流了,珍珠散了,喉咙中也有麻痒的感觉。 于是硬咽着声音继续地说:“为姐……也是上无兄姐,下无弟妹,今日里才有了你这位兄弟,我真高兴……” 喜怒哀乐爱恶欲,这是高兴的泪,喜悦的咽,人的七情之一。 不是吗? 喜气在四周漾溢,到处濡染。 纪国勋的脸上、心中,也分享到这一对姐弟的欢欣! 江湖儿女,经常是暗室青无。 而如今,他们又是义结姐弟,当然更没有什么男女接受不来之谈了。 过了一会。 姚凤婷探手人怀,霎时摸出一块巴掌大小,其状呈圆的玉石来。 这块玉石色泽洁白,晶莹剔透。 两面一正一反,经巧匠之手镌刻着一只飞翔中的凤凰。 活泼*真,真是栩栩如生! 她把这块玉佩塞入麦无铭的手中,说:“这玉凤凰乃有一对,原来拟……拟作……咳,不说了,如今就给初见面的兄弟一个见面礼。” 麦无铭听了心中不由一动,他已经忆悟出这白玉凤凰原来的用途。 因此慎重地说:“这个礼太重了,大厚了,小弟焉敢收受。” 姚凤婷粉面一凝说:“怎么?你是看不起这块玉佩,还是看不起为姐。” “小弟焉敢?”麦无铭俅然地说:“我曾经说过,这个礼太重太厚,又怎会看不起它?至于凤姐嘛!那更是小弟的荣幸,福份。” 第57章 “既然如此,你就必须收下它。” 麦无铭略一沉吟,顿时已有所得,他说:“那小弟暂时的把它收下了,谢谢凤姐。” 他认了一个谊姐,二十年后,他的儿子沈家瑾也同样的认了一个谊姐,真是巧合! 麦无铭与姚凤婷也风尘仆仆地往西而行。 还有纪国勋。 他们走得不疾不徐,四五日下来,已经由浙江进入了安徽境内。 一大中午,来到了一个叫“潜口镇”的地方。 潜口镇离黄山不远,再说得妥切一些,它就是在黄山的山区之内。 地高势昂,四周都是山岩,到处都是林木。 窄窄的一条街,黄黄的皆是士,真是无风尘三尺,下雨一街泥! 最能引起人们注目的,那该是飘动摇曳的东西了。 就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家屋檐下,有一方酒旆在迎风招展着。 “铭弟。”姚凤婷金莲微滞,螓首略倾,说:“我们进点饮食怎么样?” “好呀!”麦无铭也回头向纪国勋说:“纪大哥,你饿了没有?” “喔!还好。” 纪国勋笑笑地说着。 三个人依旧方式不变地朝那家酒馆走去。 何谓方式? 方式就是一路行来,姚凤婷总是走在前面,麦无铭居中,纪国勋则殿在后头。 说是酒馆.其实也就是客栈和食堂连贯经营,没有什么奇特之处,门外挂着酒旆,那只不过是招揽顾客的一种手法罢了。 果然不错,店楣间的招牌写的是“三喜客栈”四个大字。 至于“三喜”的含义,它指的必定是旅店、食堂和酒馆! 很遗憾,里面布置得却十分简陋,而食客也是寥寥无几,难怪嘛!小地方。 店小二展着笑脸迎了出来,说:“客官,打尖?” “唔,我们吃饭。”姚凤婷忽然一顿,又说:“也唱酒。” “是,是,三位请随我来。” 店小二领麦无铭他们到一张临窗的桌子。 然后拉下搭在肩头上的毛巾,随意在台面上抹上一把。 待对方各各落了座,才开口说:“吃点什么,喝点对么?” 姚凤婷不喝酒,麦无铭也跟酒无缘。 只有纪国勋,纪国勋在平时都会喝上二盅。 但是,现在不行,现在有女宾在座,现在有特使同行,他就有了顾忌,未敢放肆。 因此开口说:“我们还要赶路,不喝酒了。” 麦无铭有些过意不去,他说:“纪大哥.小喝几盅无碍于事,又何必要这样苛待自己呢?” 纪国勋认真地说:“不了,我真的不喝。” 在外面,在人前,他们彼此改了口,焉敢再以特使、城隍及属下相称? 这样太过刺耳,太过惊世了! 既然加此,姚凤婷就叫了几样合口的菜肴,随后四处打量起来了。 那些喝酒吃饭的客人,看衣着,瞧举止,多半都是生意人。 只有一个,这个人比较显眼,比较特殊。 她是一位姑娘家。 在这种年头,单身外出的女人毕竟不多,何况对方又是一个年轻的姑娘。 是以,坐在男客之间,犹如绿叶之与鲜花! 姚凤婷进门之初,就开始在注意看了。 看这姑娘的年岁,与自己不相上下,发绾丝巾,碎花衣衫,姿色颇个薄。 只是,她脸上笼罩着轻愁薄雾,好像怀着满腹的心事。 还有、腰袖紧身束腕,绣鞋软底硬头,桌子一边,又放着一柄龙泉宝剑,如此说来,她,她也该是一位江湖人! 客来客往,人出人入,这是常情,无啥稀奇,口渴肚饥的人自然要进来,酒醉饭饱之后不走过待如何? 又有三个人进来了,这三个也有些特别,也显得与众不同。 前面那个,年在三十,穿的是一身锦衣,握的也是龙泉宝剑黄腊腊,瘦削削的脸上长满了长长白白的汗毛。 两眼深凹,双耳招风,好一副猴头老鼠面! 后面二人穿的全是黑衣,手中抱的都是长刀,精壮魁伟,脸无表情,亦步亦趋地紧跟在锦衣身后,机械得犹如木头人! 麦无铭他们都很敏感。 虽然三个人都不识来者乃何许之人,但前面那人生相怪异,后面两个衣衫的色泽和形式,则一似幽冥教,也像地狱门中的成员。 店小二略一犹疑,他凑了上去,形态有些畏缩,脸上的笑容也似乎是硬挤出来的。 “客……” 果然,走在前面的锦衣人目中无人,他非但毫不理会,并且还横起手臂,一把推开了对方的身子。自管自地朝单身姑娘走去。 “甄姑娘,你决定了没有?”锦衣人在花衫姑娘的身旁站了下来说:“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再过两天,你老头子的性命可就保不住了!” 他这一站定,两个黑衣大汉也一左一右地停住了脚跟。 花衫姑娘一无表情,也一无动静,她默默不语,她安坐如故 锦衣人见对方不理不睬,闷声不响,他生硬地笑了一笑又说:“鸦反哺,羊跪乳,你总不会没有一点孝心吧?” 花衫姑娘霍地站了起来。 她粉脸紧绷,她秋水带潮.说:“毛延龄,除了你所提的条件以外,就是做牛做马,为奴为婢,我甄玉珍都答应你!” 麦无铭听了顿时一动,心中暗想:“原来是他,刚才自己怎会没有想到?毛延龄,这绰号‘长毛公子’。他脸上的茸毛不就是特征? 家学渊源,跟他父亲‘湘西僵尸’长毛寿练了一身尸毒阴功,父子二人志同道合,双双为害江湖,荼毒生灵。 自从老的一个长毛寿恶贯满盈,被绳进了地狱门.列管于第九殿名下,小的一个毛延龄也就消声匿迹,退绝江湖,时隔数载,今日里又突然在此地出现?” 忽然,麦无铭心头又震动了一下,连带地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尸毒掌,尸毒掌,姚凤婷中的莫非就是尸毒掌?那幽冥教主……” 毛延龄皮笑肉不笑地牵动了一下嘴角.这倒不能怪他.除了皮,除了毛,再也看不出他脸上还长有肉! “本公子不要你做牛做马,也不要作为奴为婢,我只要你嫁给我做老婆。” “办不到!” 花衫姑娘忿愤地又在原位上坐了下去。 毛延龄阴阴地说:“难道眼睁睁地有着你父亲疸崩而亡,你难道又忍心地看你父亲惨死他乡,你难道……” “不要说了!” 花衫姑娘惨痛地叫了起来,她捧着螓首的双手,猛抓着青丝,猛扣着肌肤。 “那你去扶令等出来,在下就在此地替他解毒。”毛延龄说:“或者我到你们住的客房里去也可以。” 他的语气显得畅然,显得得意,也显得客气了。 而甄玉珍却感到无奈,感到丧气,她珠泪夺眶而出。 她脸现绝望之色,迟缓地拿起宝剑,乏力地站起身子,艰辛地拖着脚步朝向后面而去。 “嘿嘿嘿……我看你还能坚持到几时?” 毛延龄又笑了起来,这次他宿愿得偿,踌躇满志,是以笑得欢欣.笑得开怀.连森森的牙齿也露了出来。 接着,从袖中抖中一锭五两重的银子,“笃!”地一声丢在桌子上。 然后就在甄玉珍那个座位上坐了下去,又说:“小二,甄老头父女二人的房饭钱都在这里了,拿去,顺便替我泡一壶茶来!” “是,是,谢谢公子,谢谢公子。” 店小二收下银子,然后打躬作揖地走了。 店家心寒,食客胆小,谁也没有出声,谁也未敢过问,包括麦无铭三个人在内。 其实,姚风婷几次想站起来干预,却都被麦无铭的目光给拦住了、阻止了。 她自忖该是时机未到,因此也就隐忍抑制着了。 过不多久,甄玉珍已经搀扶着一个年逾“耳顺”的老人出来了。 但是,这个老人一进入食堂,立即推开了他的女儿,朝向毛延龄冲丁过去! “贼子,老夫与你拼了!” “爹!身子要紧,性命要紧……”甄玉珍哭喊着追了上去,说:“你就当没有生我这个女儿吧!呜……” 毛延龄的身子果然落,未见他有何作势,人已像河虾一般地弹了出去。 然后面对着那个老人说:“甄老头,你死在眼前,怎么还不知进退,不知好歹?” “老夫就是死了,也不受你的威胁!”姓甄的老人咬牙切齿地说:“你别想我的女儿会嫁给你!” “好,你既然想死,本公子就成全你。” 甄姓老者虽然身带剑伤,但他奋起余力,挥舞以掌,一鼓作气地攻了过去。 毛延龄照样双掌交错,两个人遂打在一起了。 事已至此,甄玉珍也就出手了。 她反手拉出背上的宝剑,略一摇曳,掩护着乃父,剑尖直指毛延龄的心胸! 但是,她一出手,两个黑衣大汉长刀一摆,中途已把她给揽了下来。 这就热闹了.桌子在翻,凳子在倒,碗筷杯盘“乒乒乓兵”地摔满一地。 怕事的食客评始溜了,胆寒的店象也在躲了。 只有麦无铭三人,仍旧不稍犹豫地安坐在原处,观望着,注意着事情的发展。 甄姓名老的身手,似乎不如毛延用来得快健,来得锐利,这或许是他体有伤痛之故吧?因此三五个回合一过,只见招架的多还手的少。 甄玉珍的剑术却在两个黑衣大汉之上。 可惜她心有旁鹜、眼有所顾,以致意志无法集中,予对方有援手的机会、喘息的机会。 第58章 又勉力地拖过了几招。 甄姓老者的额头已经冒汗了,脚下也在散乱了。 还有,招式迟钝,出手乏力…… 而毛延龄呢? 他的脸色转狞了,手掌发青了。 接着,猝然窜起,一掌抽出,口中狂妄地说:“甄老头,你的时辰到,就瞑目息吧!” 甄姓老者见了悚然而惊,但是,他想退退之不及。 甄玉珍见了也悚然而惊,但是,她想救救之不及。 曾国勋曾经动了一下,那也只是本能的动了一下而已。 因为,他自思功力不足,纵然过去了,必定难奏其效。 姚凤婷已经掠了出去。 奈何她同甄玉珍的情形并无两样,鞭不够长,手撩不到,也在叹学到用时方恨少。 只有麦无铭,麦无铭在毛延龄变手的时候就有了警觉,有了防犯,待对方胳膊抬起,他已如飞矢一般直射而出。 待对方蓄势拍下,他即像闪电似地拂动衣袖,干脆脆利落,轻灵快速,仿佛刀切豆腐,一分为二.剁下双光。 甄姓老者立脚不住,顿时“蹬蹬蹬”地倒退了好几步。 毛延龄还能幸免得了吗? 更是首当其冲,因为,他存心要把姓甄的老者置之于死地,以故施上了十成的毒功,再辅以八成的力量。 有道是“打得重.弹得高。”右掌犹如印上了钢板,拍着了藤牌,不但是暴退连连,手掌也肿得像一个馒头! 震惊了,全都震惊了! 包括着几个店家在内。 甄玉珍趁机停下了手,她撇下两个黑衣大汉,立即横身扶住了她的父亲。 毛延龄在进门之初,并非没有注意酒馆中的客人。 只是他在夜郎自大,只是他狂妄倨傲,总以为食客何足为虑。 就算对方有武林中的人在内,他也一不在乎,二无顾忌。 如今事出突然,不由瞪起了眼睛,紧捧着手腕,满怀怔忡地说:“你……你竟然管起本公子的闲事来了?” “有何不可?”麦无铭淡淡地说:“不平之事,人人得管。” “这一管后果大了。”毛延龄眼中有着疑虑,心头有引起纳闷,他审慎地说:“你落码头可曾打听打听?” “只要是道义所驱.纵然溅血杀身,又焉能惜命畏缩?” 麦无铭说得铿锵,说得激昂。 毛延龄的声音也壮了起来,他盛气地说:“那你可知道本公干是谁吗?” “脸上的长毛.不正是阁下的招牌?” 此语一出,又打乱了毛延龄的心湖。 他本以为这个白衫年轻人或许是侥幸碰巧,衣袖刚好撞上了自己的手掌,而且又初出茅芦,阅历欠丰,尚识不得自己乃何许之人? 因此.拟亮亮名号.地使对方能闻警而收手,知难而退走。 谁知一探之下,年轻人竟然早已知晓却仍敢伸手,那至少是有些来历了。 他见自身的威望失灵,又以目前的势力来恫吓了,说:“那你只可知本公于现在的身份和来处?” “无非是集群结堂,干些危害江湖,暴虐黎民的勾当而已。” 毛延龄如今是捉摸不定,他唯有耐心地说:“他可曾听说过幽冥教?” “当然,我们找的就是这个幽冥教。” 毛延龄虚心地说:“你们要依附它、参加它?” “刚巧相反,麦某人要消除它,要歼灭它!” 成语中有一日三惊这句话,毛延龄今日算是体会到了。 他听了又震惊于心,老鼠眼一阵闪烁,说:“你说你姓麦?” “不错。” “麦小云!” “长毛公子”不自禁地喊了起来。 麦大铭只是含蓄地笑笑,反正他们兄弟二人也用惯了这个名字。 “好,那本公子就在天都峰恭候大驾。”毛延龄趁机打了退堂鼓,色厉内荏地说:“走,我们回去!” 来时气焰熏天,真不可一世,去时虎视眈眈,却胁肩裹足。 毛延龄脚步一动,甄玉珍的脸上不喜反忧,她嗫嚅了一会,最后还是开口说话了。 “毛延龄,你把药留下来。” 毛延龄略一回顾,嘴角微擞地说:“甄老头自欲找死,还要药干什么?” 姚凤婷身形一动,立即拦住了毛延龄的去路,说:“把药留下来!” 毛延龄凝目姚凤婷一阵打量,然后说:“姑娘又是何许之人?” “本姑娘姚凤婷。” “姚凤婷?”毛延龄摇了摇猴头,轻蔑地说:“没听说过。” “以后你就会听到了。” “哼!” 毛延龄不屑一顾,他又启步走了。 “站住!”姚凤婷凝声地说:“我说过把药留下来!” 毛延龄站是站住厂,但却冷冷地一笑,说:“除了麦小云,凭你这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恐怕还拦不下本公子的去路!” “那你就试试看!” 姚风婷似乎被对方轻蔑的语言,狂妄的举动给激怒了。 她纤手一划,一式“分花指柳”就举掌拍了过去! 果然,盛名之下,少有虚士,只见毛延龄脚步一错,抬臂立刻即回上了一掌。 麦无铭提警告了,他说:“姐,你可要注意,对方的指掌含有毒素。” 有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姚凤婷一听惊心了。 她顿时改招换式,一个”燕回莺转”,巧妙地又递出了一掌, “铭弟,他莫非就是那……” “应该不是。”麦正铭审慎地说:“不过.他们二人必还有所关连,有所牵缠。” 姚凤婷了然了。 她说:“好,既然找不到大的,先拿小的出出气也无不可。” 两个人一问一答,打起了哑谜,旁人任谁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指的又是什么? 若硬说尚有第三者或者第四者知道,那该是一个叫“大牛”的人,以及姚凤婷口中所说的那个“大的”的人了。 毛延龄一动手,两个黑衣大汉焉敢闲着,也双双地动手了! 两个黑衣大汉一动手,纪国勋不冉犹豫了。 架式一拉,顿时把那两个人给圈了过来。 一经交接,毛延龄立即惊觉了。 想不到这个女子虽然未曾闻名,但身手却是不弱。 他的右手受伤,而对方又有了防犯,处处回避着自己之掌。 因此,也以有退求其次,抽出了宝剑.以兵刃利器相向了。 姚凤婷经过了几次打斗砥砺,经验增加了,招式纯熟了。 在体力方面也陡长了不少,能够前后贯连,随机应变,也能持久敌众,是以对方虽系魔中人物,但战来却也得心应手。 长刀能助本身成势,也可能要对方性命,但是,它在黑衣大汉的手中似乎起了了多大的作用,真是糟蹋了。 反观纪国勋,他灵若狐,滑如鱼,在长刀中闪来闪去,穿进穿出,觑机地拳敲掌劈,奈何黑衣人皮粗肉厚,一时之间也收不了功。 另一头的情形也如同一辙,毛延龄练的是掌是指,由于他的右手受了伤,就不得不舍长而避短。 这样一来,显得拘束局促,显得手迟脚钝,因此,十几招过,就被对方一掌拍上了肩头。 连带的人,人跟跄了,剑掉落了。 这里结束了,那边也歇手了。 两个黑衣大汉见状立即退到毛延龄的身旁,说里护卫,无宁说是借机脱去桎梏,可以少挨人家几掌啊! “把药留下来!” 这仍旧是姚凤婷樱口中吐出来的声音,它虽然严厉.但听起来还是悦耳动听。 毛延龄不以为自己敌不过姚凤婷,可是,对方毕竟尚有一个强劲的生力军按兵未动,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 他顿时摸出了一个小瓷瓶,随意丢在临近的一张桌子上,但到底心有未甘,是以也顺便地留下了话语。 “药在这里,不过,希望你也能去天都峰走走。” “不管天都峰是刀山剑岭,也无论天都峰是龙潭虎穴,姑娘照样地都要闯它的关。” “好,有你这句话就已经足够了,那冉见了。” 毛延龄弯身捡起了宝剑,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甄姓老者立即双拳抱胸,铭感地说:“多谢麦少侠,多谢姚姑娘和这位壮士。” “甄老英雄客气了。”麦无铭逊挹地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原是我武林中人信守的法则。” “麦少侠认识老朽?” “晚攀缘浅,那只是昔才听到两造的作谓。” “老朽甄宗威。”甄宗威却豪放地说:“却有幸在这偏僻的小村中荆识了麦少侠。” 纪国勋就近拿起药瓶送交给甄宗威。 甄宗威又继续地说:“喔!谢谢,请教壮土贵姓?” “晚辈纪国勋,乃是麦少侠的……的……” 纪国勋实在找不到适当的下文,他只有双眼望着麦无铭求助了。 麦无铭又何尝不一样? 因此,他顾而言他地说:“甄老英雄的身上,莫非是中了‘长毛公子’的毒掌?” “老朽惭愧。” 甄宗威略略扳开衣领,只见他锁骨下方,天突穴旁,有三颗黄豆般大的血口。 血不外流,也不结痂,其四周各浮起了圈黑环,显然是遭到指甲所戳。 他一脸赧然,随后又说:“奈何功浅力短,技拙艺薄,遂为对方所趁……” 麦无铭接口说:“那甄老英雄中的该是尸毒掌,喔!是尸毒指了?” 毛延龄的功力,差了乃父好一大截,“湘西僵尸”毛长寿技精艺绝,他只要一掌拍出,不必着肤,隔层衣衫也能将毒气注入对方的体内。 第59章 姚凤婷不就是一例? 毛延龄则不成,他必须使敌人先负了创,才能将毒素由伤口中导人。 因此,用的乃是手指,乃是甲爪,他甲瓜都有半寸之长! “不错,事情是这样的……” 姚凤婷吐出了—口气,他说:“我还以为甄老英雄得了什么奇难杂症,非要仙丹灵药来医不可。 若只是小小毒掌毒指,要这捞什子的药干什么?只要我铭弟一伸手,尸毒立时就能*出体外……” 麦无铭听了却讪讪地说:“凤姐,你不要把小弟说得那么神好不好?” “我说的是真的嘛!”姚凤婷睁着美目,认真地说;“不然,为姐的现在哪里还有命在?” 甄玉珍不由兴致来了。 她横眸瞄了麦无铭一眼,然后挨近了姚凤蟀的身旁说:“姚姐姐,难道你也曾经被毛延龄……” “哼!凭毛延龄呀!他还不够格!” 姚凤婷遂将当时她受伤的经过说了一遍。 “凤姐,你别再说了。”麦无铭说;“可别耽误甄老英雄医治指伤的时候啊!” 甄玉珍一脸喜容地说:“那就委屈三位到我们的客房中坐坐吧!” “好,走!” 姚凤婷和甄玉珍一见如故,她们手挽着手,甄玉珍竟然连她的老爸爸也不管了。 纪国勋识礼,他跨上一步,举手想去搀扶甄宗威。 甄宗威却朝着对方笑笑,开怀地说:“多谢纪壮士,不过,这几步路老朽还是走得动。” 麦无铭环首向四周看了一眼,随即摸出一锭二十两重的纹银。 丢在桌上说:“店家,这锭银子除了我们的饮食费,余下的就算赔偿宝号的损失……” “呃!”店小二顿时快步地趋了过来,说:“谢谢公子,但粗桌毛凳却要不了这许多……” “那多的就赏给你了。” “谢谢,谢谢。” 店小二捧着银子,欢天喜地的跑向柜台而去了。 甄宗威的心头感到不安。 他诚惶诚恐地说:“承蒙麦少侠赐予援手,老朽已经是五内俱铭,怎么还要叫你破费?这实在太……” “钱财乃身外之物,甄老英雄又何必为区区小数而挂齿?” 房间中,甄玉珍忙碌了。 她准备着热水.准备着毛巾,然后一手端着茶杯,于提着瓷瓶,服侍她父亲将药吞了下去。 但是,可能是药物运行缓慢,却久久不见动静。 “爹,你感到怎么样?” 甄宗威却生硬地笑笑,说:“不怎么样,只是创口上有点麻痒而已。” 姚凤婷不耐了,她说:“铭弟,还是再劳烦你吧!” 麦无铭知道对方指的是什么? 但他却假装胡羊,故意反问地说:“劳烦我什么?” “劳烦你帮甄老英雄催一催呀!” 既然说破了,麦无铭又焉能再装下去? 他抬起右臂,张开手掌,随意地搭上了甄宗威肩后灵台穴的旁边。 这一搭,功立显,甄宗威的身体陡然一颤,他感觉到一股炙热,像蛇一般地窜进了体内。接着,血口冒水了,起先是黑的,继之是褐的,再后来是无色,然后,殷殷鲜血晶莹地外溢。 甄宗威眼波闪烁,容光焕发,他紧紧地凝视麦无路好一会,激动地说:“麦少侠,大恩不言谢了。” “这乃是药石之功。”麦无铭谦虚地说:“甄老英雄言重了。” “旁人或许不和,但老朽乃系身受,焉会错得?” 麦无铭微笑不语了。 第十八回长毛无理硬逼婚 这一段乃是甄宗威叙述他们父女和“长毛公子”毛延龄接触及遭遇的过程。 辰光倒流,日月回转。 时是一年之前,地在湖南临沣。 一年前的一十上元节上午.甄玉珍穿戴得整整齐齐,打扮得花花馥馥。 人都是爱美的,要面子的,尤其是姑娘家。 她迈出大门,拟上街去买些元宵园子的作料,准备晚上节庆食用。 大街上.好热闹,未来往往.熙熙攘攘,勾肩搭背的有,招朋呼友的也有,每个人的脸上依旧是一片欢容。 每个人的身上也依旧是一身新衣,年还没有过完嘛! “啊!王兄!恭禧,恭禧。” “哦!陈叔,我给你拜个晚年。” “嘻嘻哈。” “哈哈嘻。” “哥,你快来看,这盏鲤鱼灯好漂亮啊!” “唔——那边的老虎灯也糊得挺神气的。” 不错,正月十五上灯,廿四落灯,是以家家的大门口,户户的店堂中都吊满了各色各样待售的花灯! 甄玉珍在拥挤的人群中边走边看,最后,她在一家食品店的门口停了下来。 这家食品店叫“大吉昌”,平时卖的是糕讲香酥、瓜子果仁,还有南货,如胡桃、黑枣、银杏什么的。 这两天不同,这两天大吉昌的店门外搁着两块门板。 一左一右,左边摆的全是包好的元宵汤团,有大有小,有甜有咸,其中还有掺上色素,粉红的讨吉利,讨喜气。 右边门板上则放着各种馅子作料,有水晶,有芝麻,有赤豆,有桂花,真是应有尽有,琳琅满目! 甄玉珍两面都看了一看,心中在想:“元宵汤团,与其买作料回去自己动手做,不如买现成的方便些。 反正只是凑凑热闹,应应节景,家无弟妹,父女二人又能吃得了多少?并且,父亲喜吃咸的,而自己却爱吃甜食。” 主意既定,她就招呼在旁照料和忙碌的伙计说:“请你给我十粒猪油芝麻馅的,十粒鲜肉糊椒馅的。” “好的。” 店伙抽空以熟练的手法用纸张给包了起来,各用咸草给扎了起来,然后又礼貌地用双手递了过来。 “嗨!姑娘,四十文钱。” 甄玉珍打开在手中的丝巾,正欲拿起裹在里面的钱币的时候,忽然,身后却有人先地而把一把铜细“咯啷啷”地撒了下来。 “姑娘,钱在这里了。” 甄玉珍不由怔了一怔。 她霍地回首,见身后站着一个锦衣怪人在朝着她笑。 可是.她并不认识! 那个人怎么个怪法? 肤色异常不能算怪,猴头兔腮也不怪,怪的乃是对方的脸上,密密麻麻生着辛寸多长的汗毛,又灰又白,灰白参半。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买的东西,钱我自己会付。” 甄玉珍焉能领受着这陌生怪人的人情? 她艳若桃李,却冷如冰霜,一点也不稍假颜色地说着。 那个男人不以为意,他笑脸依旧地说:“银钱乃是相互流通的东西,又何分你我?” “当然要分,否则,为什么有人要胼手胝足去赚钱;否则,又为什么有人却依仗财帛去欺压人家?” “话是不错,但些许小钱计较什么?就算是在下请姑娘吃了碗汤圆这总可以了吧?” “不可以!”甄玉珍非但依然绷着粉脸,而且话音很冷很绝地说:“本姑娘从来不接受陌生男人所献的殷勤!” “这……” 那个年轻男人笑容一僵,他显然有些难堪,似乎下不了台了。 甄玉珍也真忍心,她不理不睬,兀自由丝巾内数出了四十文放在门板之上。 接着朝店伙说:“我的钱在这里,请你收下。”她提起元宵,扭头就走! “是,谢谢,谢谢。” 大吉昌食品店的伙计先朝甄玉珍点一点头,随即又转向了锦衣青年,他露出微笑,并且以同情的目光安慰着对方,然后才收起面玉珍留下的那一堆钱。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原是天经地义的事,遭了姑娘家的白眼,这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假如他心有所图.为达目的,为期愿望,必须要再接再励,理应忍耐才是。 果然,那个锦衣青年的脸上冻化了,他略一怔神,立即随在甄玉珍的身后跟了上去。 “哎,哎!这位相公……。”食品店的伙计高声地招呼着、叫喊着说:“你的钱……” 但是.锦衣青年唯恐丢掉前面佳人的身形,因此头也不回,脚不稍停地急赶如故,只把话给抛了下来。 “那些钱就赏给你吧!” 甄玉珍防的就是怕对方跟踪,是以她在得十分快捷,并且时走时回头探望。 果然,不出所料,那个锦衣青年不即不离,不近不远地随在后面。 她不由暗暗地骂了起来。 “登徒子!” 家门到了,甄玉珍如燕子穿帘般地掠了进去,然后一个回旋,迅速地关上房门,落下横闩。 这样,依旧放心不下,整个躯体又刻意地挨靠在门板后面,顶着,柱着。 过了一会,动静毫无,她心有疑虑,意欲探个究竟,遂从门缝中觑窥起来了。 看到了,瞧着了,甄玉珍见那个锦衣青年正在外面徘徊,正在外面观察,久久才离此而他去。 她喘出了一口气,既自庆,也自慰地啐出了声。 “哼!不怀好意!” 甄玉珍乃是一个文静恬雅的女孩子。 她守分守己,她不慕虚荣。 虽然跟父亲练了一身不薄的本领,但是.却从不耀炫,更遑论惹事生非,贻人笑柄了。 “玉珍呀!是谁不怀好意呀?” 甄宗威冷眼旁观,见他女儿行动是些怪异,就随口询问了起来。 “哦!爹,没有什么啦!” 甄玉珍抬头觑了她老父一眼,因已经是事过境迁,她就隐瞒起来了,据塞起来了。 第60章 甄宗威却不放过,他盯着对方说:“那你怎么脸红气喘呢?” “女儿只是在路上走得快了一些。” “怎么?家有急事,还是在外面遇到了豺狼?” 甄宗威说得无心,甄玉珍却听得有意。 那个锦衣青年脸上长毛,生相很像豺狼,盯人的梢,行动更像豺狼。 因此接口说:“对,对,在外面的确遇到了一头豺狼。” “什么?真是豺狼?” “喔!不,不,是……狗,是一只大黄狗。” 甄长珍的反应很快,她略一滞顿,立即改狼为狗。 比喻狗屁.倒也恰当得很,因为城镇多狗,有的狗固然欺生凌弱,不时地吠声吠影。 但有的狗则十分良善温驯,它们经常喜欢跟在人们的身后而走。 只是不知道跟着甄玉珍身后而来的那一只是属于何种类型了? “鬼丫头,说话嬉皮笑脸,语无伦次。”甄宗威善意地半责备半数落地说:“元宵买回来了没有?” “买回来了。”甄玉珍张开笑脸举起了右臂,刻意晃动着提在手中的纸包,说:“不就在这里吗?” 第三天,正月十六,只要吃过元宵,这个年算是过完了。 气派再大的店商行号,到这一天也得燃放鞭炮,开张营业。 头衔再高的官宦仕人,到这一天也得整顿车马,离里履任了, 这一天,也是上午,甄宗威的门外却来了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的衣着颇为华丽,年轻人的身材也很登样,只可惜,可惜“卖相”差了一点.其貌不扬啊! 只见他手中提着大包小包的礼品,看样子,大概是来拜岁的吧? 这个年未免拜得晚了一些。 不过,要原谅,有些远道的亲戚,在途中必须赶上几天的路,或者家人友众,他们就分了个亲疏先后,只要在尚未落灯之前到达,还是不算失礼。 锦衣青年抬手在门环上碰了两下,堂屋里面随即传出了一个美好的声音。 “谁呀?” 甄宗威的家境不算富裕,但也并不拮据。 他年轻时闯荡江湖,未几即在江南桐庐的一家聚英镖局充任镖头,后因妻子撒手尘寰,而自己的年纪也有了一大把,心萌退意,遂携其女回归临沣故里,养老在祖宅旧居。 年轻入却不出声,他只是恁自地笑了一笑,这大概是要让里面的人一个惊喜吧! “咿呀”一声,门开了。 果然,里面的人吃了一惊,她是甄玉珍! “怎会是你?”甄玉珍脱口地说:“你来干什么?” 那个年轻人是谁? 他就是昨日尾随甄玉珍而来,脸上生有很长很密汗毛的那个男子。 “不干什么。”锦衣男子笑意不灭地说:“在下是来探望姑娘你啊!” “我不认识你!” 甄玉珍一脸肃然,她双手一动.正拟关上大门,但是,锦衣男子却已经一脚跨了进来。 “那我来给甄老爷子拜个年总可以吧?” “你……” 甄玉珍瞪大了美目,鼓起了桃腮,似乎说不下去了。 “是什么人呀?”甄宗威在屋里已经接上了口,说:“玉珍,你在跟谁说话?” “喔!是晚辈。”锦衣青年抢先回答说:“晚辈给老爷子拜岁来了。” “哦!是哪一位贵客?请进,请进。” 锦衣青年得意地朝甄玉珍一扬头,意思是说:“怎么样?”遂大模大样地举步迈了进去。 甄玉珍虽有一脸的不高兴,满心的不情愿,但是她没辙可行,只得殿后关上了大门。 甄宗威已由内间走了出来,待一见来人,不禁也惊异地呼出了声。 “啊!是你。” 他原是武林中的耆宿,江湖内的一波,经验老到.阅历丰富,当然识得这锦衣青年乃何许之人? 可是,彼此之间非但并无交情,而且与对方的上一代还间接有过隙嫌! 锦衣青年当然也看到对方形态,了解彼此的关系。 但他不以为意,故作不知,并且将礼品往八仙桌上一放,然后拱起双手说:“甄老英雄新年如意。” 甄宗成虽然不知对方来意何在.但既然按礼造访,自已又焉能失仪,顿时也抱起了双拳说:“毛公子新年如意。” 锦衣青年的身份终于明朗了。 他姓毛,而且,面孔上又生了一脸既稠且匀的汗毛。 甄玉珍立即会意过来,不由暗暗地说:“原来是他,‘长毛公子’!” “长毛公子”的目光立即转向了甄玉珍,笑笑说:“甄姑娘你也好啊!” 甄玉珍也没好气地说:“不劳动问!” “玉珍,不得无礼!”甄宗威似真似假地喝叱着。 然后歉疚地朝“长毛公子”也笑笑说:“小女不懂规矩.毛公子包涵。” “好说好说。” “毛公子请坐。” “谢谢。” “长毛公子”并不急于落座,却刻意地指着桌子上的礼品说:“这是大吉昌食品店包的两色糕点,孝敬甄老英雄佐茶之物。 “那些乃正泰祥绸缎庄剪的三块衣料,送给甄姑娘……” 甄宗戚一听立即双手猛摇地说:“毛公子下临家舍,老朽已经感到十分宠幸,这些礼物却是不敢收受。” “区区物品,甄老英雄又何必推辞?” “劳动尊驾已经担当不起,至于礼品,更岂可腆颜纳收。” “必须要收。” “绝不能收!” “你是非收不可!” “长毛公于”的语声已经冷下来了。 甄玉珍再也隐忍不了。 她就针芒相对,也冷冷地接口说:“就算家父顾及颜面,格于情势而非收那份糕点不可,本姑娘决不领受你的衣料!” 甄宗威焉曾是一个没有骨气或者正邪不分的人? 他之所以如此礼待,如此迁就对方,并不是毛氏父子的名头太大,功力太高,而乃是来者是客。 不然的话,他早已倒履相迎,早已阿谀奉承,又何来诸多推辞呢? 不过,有一点倒是真的。 那就是息事宁人,见风使舵。 凡事能圆则圆,能转则转,总不至于一见面立即恶脸相向,何况彼此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 如今,气氛凝了,甄宗威就借机问一问对万的来意,探一探对方的目的。 “毛公子何甚指教,何妨直言。” “好!告诉你。”毛延龄神色一正说:“昨天,我在大街上邂逅了令爱,感到一见倾心,是以欲聘甄姑娘为妻室……” 甄玉珍一听霎时脸布寒霜,她踏上一步,戳着手指说:“呸! 你在做梦,本姑娘绝不会嫁给你这种人!” “我这种人怎么样?”毛延龄望望然地说:“湘西毛家。有头有脸,长毛公子,武林闻名……” “哼!湘四毛家,面日憎人,长毛公子,恶名四扬!” “丫头,不得胡说!”甄宗威开声喝退了他的女儿。 然后展着笑脸.陪着小心说:“甄家门楣微低,实在攀不上毛家偌人的……” “同属江湖儿女,当没有什么门户之见。” “可是小女貌薄德鲜,也配不上公子的雄才……” “那也是晚辈自相中意,就没有德貌之说了。” “奈何小女……小女……” 甄宗威言短辞拙,他再也编不出什么来了。 “令媛怎么样?” 毛延龄既然有所决定,他焉会轻易地放过对方? 遂气势咄咄地逼迫了起来,追问了起来。 这一逼、这一追,倒挤出了甄宗威的灵感。 他立即按口说:“奈何小女已经有了婆家。” “有了婆家?”毛延龄听了果然怔了一怔,但只是一怔,随后狞声地说:“婆家是谁?” 甄宗威的神色终于也严肃起来了,他说:“至于对方是谁?毛公子似乎不用知道,就算老朽说了,你也未必会知道。” “说了也是,对方是谁,本公子的确是无须知道,不过……” 毛延龄略一停顿,然后拖长了语气说:“令爱我是要定了,限你三日,三日之内去把这门亲事给退掉!” 他拂袖而行,上前拉开大门,尽自地扬长而去。 “毛延龄,把你的东西带回去!” 甄玉珍突然抓起桌子上的礼品,猛地朝对方身后掷去,但是,只听“砰!”地一声,东西却撞在当门之上。 父女二人四目相照。 最后,甄宗威喟然长叹一声说:“玉珍,你知道他叫毛延龄?” “是的!” “那你可又知道他父亲乃是何许人物?” “他父亲不正是横行湘西的‘湘西僵尸’?” 甄宗威黯然地说:“不错,一个‘长毛公子’已经是人见人怕,而‘湘西僵尸’更是武林中的魔头,江湖上的煞星!” “怕什么?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任他是‘长毛公子。’任他是‘湘西僵尸’,到时候女儿倒要好好地斗斗他们!” 甄玉珍说的乃是违心之论。 她当然了解对方的斤两,而他们父女二人又有多重。 但是,事情既然遇上了,明知不敌,也得奋力以赴,总不能束手任人宰割? 甄宗威不禁微微地摇了摇头,说:“唉!真是初生之犊!” 三天很快地过去了。 第三天,毛延龄果然言而有信,他一大清早就来到了甄宗威家的大门外。 “开门!” 甄宗威父女也没有失约,对方才一叫喊,大门就霍然地打了开来。 第61章 而且,还递出了一把剑,窜出了一个人! 她是谁?她乃是甄玉珍! 甄玉珍根本尚待字闺中,并未适人。 甄宗威之所以那么说,无非是推托之辞,搪塞之辞。 这就可看出毛延龄的身手来了。 在剑出突然,在猝不及防的情形之下,他竟然临危不乱,反应快捷,一个鲤鱼打挺,筋斗倒翻.就脱出了对方剑锋区域之内。 “贼子,你再吃姑娘一剑!” 甄玉珍一鼓作气,立时跟进一步,探腕回臂,随即又是一剑,不让对方有喘息的机会、授予的机会。 可是.毛延龄毕竟不是一个等闲之辈。 在甄玉珍悄无声息地亮出一剑,那时候,他的确有些仓促,有些急迫。 如今是第二剑,第二剑可就从容了,毫不在乎了。 只略略地晃动一下身子,简捷了当,轻而易举,又避过那能吹毛断发的宝剑青锋! “哎呀!你怎么问声不响地暗递冷剑?” 他还挑逗起来呢! “像你这种邪恶之人,人人皆能得而诛之!” “是吗?可借凭你却还不配!” 三剑、四剑.甄玉珍细细地展了开来,源源地攻了过去,尽其余力,竭其所能。 毛延龄回手了,他身形摆动,双掌挥划,忽人忽右,或虚或实地还之以颜色。 艺业是难以勉强.体能也勉强不得,十招一过,甄玉珍就气喘了,就力绌了,剑势也就连带地迟钝起来了。 挥洒自如,得心应手,毛延龄越打越显精神,越打越见本能。 他左掌轻探,右掌疾撩,“啪!”的一声,自己手心找对了目标,对方宝剑却指错了方向,它先凌空而出,然后倒返地面,直插尘埃.兀自颤抖不停呢! “勿伤吾儿!” 甄宗威原本栖在门内窥探着!戒备着,今见他女儿不敌受创就立时掠了出来,猛地攻了过去。 “本公子也舍不得伤她哩!” 毛延龄用的是双掌,甄宗威用的也是双掌。 毛延龄人瘦常薄,甄宗威人壮掌厚。 毛延龄出掌轻淡飘忽,甄宗威的掌势则虎虎生威,骤看起来,优劣分明。 但是,甄宗威竟然是好景不常,他耗力,他伤神,地转动不灵。 因此,只不过多打了十几招,二三十招下来,也就步上了他女儿的后尘,气喘、力短.脚步也开始散乱了! 甄玉珍正如毛廷龄所说:“舍不得伤她。”是以她只是手腕遭对方拍击了一下,经过休憩,经过按摩已不碍事。 如今眼见老父处境危垂,立即拔起宝剑支援了上去。 毛延龄飘忽的身形更见飘忽了,毛延龄快速的掌影益发快速了。 几曾何时,历史重演,故态复现,甄玉珍的宝剑再次地飞向苍穹,而甄宗庆的胸脯上,也挨了人家一掌! 幸亏,毛延龄有所企求,他抑制着恶跟,按擦了凶性,没有运上毒功。 仅以传统的艺业应战对方,不然的话.甄宗威父女的后果就不堪设想了,非残即亡了。 “嫁给本公子有何不好,你们为什么不情不愿?” “你可曾照过镜子?你又可曾扪过肺腑?”甄玉珍柳眉一竖,满脸不屑地说:“哼!像你这种人,姑娘我说什么也不会嫁给你!” “那倒不是。”甄宗威接口说:“自古薰莸不同器,正邪难共处。” “哦!那你们是说我的行为不正喽?” “不错!你可听说过‘十日所视,十日所指’?” “处事由我,笑骂任人,各人有各人的所好,各人有各人的习性,这没有什么大不了。”毛延龄矫情立异地说着。 甄宗威叹息一声说:“言偏词激,真是积深难返!” “无论如问,令爱本公子是娶定了,我再给你三天时间作准备,三天桥就来纳采下聘!” 毛延龄语落人动,他毛头一昂,又扬长地走了。 地处边区,时在清晨,是以没有惊动多少的人。 父女二人沮丧地回进了屋子里。 甄玉珍黯然地说:“爹,我们该怎么办呢?” 甄宗威也是仰屋兴嗟,照样的一筹莫展。 “祸事,真是祸事啊!” 甄玉珍如今是一脸忧愁,她幽幽地说:“总不能教女儿嫁给那恶名昭彰的毛延龄吧?” “当然不能,当然不能啊!” 甄宗威愁上心头,愁,愁,愁…… “向侠义门求援……” “两湖地区何来门大户大的侠义门?纵然有,谁又敢去招惹肿睥睨武林、纵横江湖的‘湘西僵尸’毛永寿父子呢?” “找公门,找官府!”甄玉珍神色一正,她侃侃地说:“婚姻乃是两厢情愿的事,毛延龄他焉能凭一己之私,强娶民女,这不是目无王法吗?” “哎,王法只是束缚一般百姓、善良黎民,对江湖人,尤其这种狂猖扬厉,恣睢暴戾的魔头,根本是无能为力,起不了作用!” “那女儿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们围坐愁城,他们日暮途穷,仿佛已经成了黄台之瓜! 忽然一丝光在甄宗威脑海中闪烁而过,他眼睛顿时一亮。 脸容立时一展,说:“有了!” 甄玉珍一听不由精神一振说:“有了什么?” “既然斗不过人家,那避总可以吧?” “对!我们再到江南去!” 主意既定,父女二人立即整当一切,漏夜地又背乡离井,俶装束去了。 他们在江南一躲就是经年,后来听说“湘西僵尸”父子已经遁迹江湖,父女二人遂又兴起还乡之念。 谁知到了潜中地方,竟然不期而然地又遇见了“长毛公子”。 “长毛公子”一见喜不自胜,他当然是旧事重提。 甄宗威父女一见虽惊异万分,但他们仍是一本初衷。 结果,交谈不成,刀兵又动! 毛延龄利诱无功,他诉诸武力,改以威逼。 甄宗威正气立朝,他威武不屈,奋力抗御。 最后,毛延龄为逼使对方就范,他施出杀手之铜,随即运上了毒功。 最后,甄宗威用尽了浑身解数,无奈依然无济于事,肩头上还是中了对方毒指。 “这就是以往事情的经过。”甄宗威感慨地,但也快慰地说:“这可是老朽命大,遇上了福星麦少侠你,也是小女的幸运,假如不然,我必将尸横当地,血流三尺!” 他转目看了甄玉珍一眼,又继续地说:“而她,也羊入虎口,已经落进在‘长毛公子’之手中了。” “甄老英雄未免夸大其词,过于看重晚辈了。” 麦无铭谦逊地说着。 甄玉珍心中有事待询。却一直找不到说话的机会,今见她父亲的话语告一段落,顿时就急急地开口了。 “姚姐姐,麦少侠不就是麦小云吗?但你怎么叫他为铭弟呢?” “好,那现在换我来叙述叙述吧!”姚凤婷先朝麦无铭笑笑,接着说:“铭弟,你多原谅,也多担待,姐姐的心中实在藏不住话,不说非但不快,而且会憋死人呀!” 麦无铭能说什么?他也只有无言地朝对方笑笑。 就这样,姚凤婷遂放怀地把麦小云兄弟以及地狱门的关连,还加上自己一切的一切全都给抖了出来。 飘宗威听得惊心、震动。 甄玉珍地听得欣羡、钦佩。她说:“姚姐姐,那你们明天就要去天都峰?” “不错,公的方面,为武林正义,为江湖安宁,我要去。至于私的方面,虽然已经在毛延龄的身上扳回了一掌。但那不够,仍旧要找另一个大的、老的讨旧帐,再说.我说出口活也得算数呀!” “你说什么了?” “我不是答应过毛延龄也去天都峰走走吗?” “唉!”甄玉珍叹息了一声,然后黯然地说:“可惜小妹我……” 甄宗威在一旁接口了,他说:“丫头,你可惜什么?” “可惜我见不到这种难得一见的场面。” “谁说你看不到?” 甄玉珍听了不由一愣,旋即欣喜地说:“爹,你的意思可是说我们不回家了?” “谁说我们不回家?’ 甄宗威竟然开起他女儿的玩笑来了。 甄玉珍一脸幽怨地说:“那你刚才说……” “我是说我们父女二人也跟麦少侠他们去天都峰走走,然后再回家去。” “啊!爹,你真好,你真好……” 甄玉珍突然蹦了起来,雀跃起来,这哪里像个二十好几岁的大姑娘嘛! “你先别高兴,事情还不一定哩!”甄宗威又浇上一盆冷水说:“以我们父女的能耐,如去也只有替麦少使他们扛扛旗,呐呐喊,但不知是否会增加负担,成了累赘呢?” “甄老英雄可别这么说。”姚凤婷关心地接口说:“只是你肩膀上的伤……” “肩上的伤不碍事了。”甄宗威摇了摇手臂说:“经过麦少侠的神功妙手,如今已经回了春了。” “晚辈只是适逢其会,坐享其成而已。”麦无铭推托地说:“那必定是甄老英雄敷的金阳创药药效灵验。” “算了吧!”甄宗威笑笑说:“什么金阳创药药效灵验,我自中了毛延龄的毒指以后,哪一天不敷他三次五次的,怎么前两天一点也不灵验呢?” “这……” 麦无铭不禁无词以对了。 “嘻!怎么样?呛到了吧?”姚凤婷轻笑了一声说:“所以呀! 有时候做人也不要太过谦虚,否则嘛!如碰上了刚正不阿的人,那就会吃‘栗子’的。” 第62章 “凤姐,你……” “我又怎么样?我说的全是实在话。” 姚凤婷她明明是在调笑,但脸上却装得一本正经。 麦无铭苦笑了,摇摇头苦笑了。 其他的人不由也跟着莞尔起来了。 当夜,麦无铭三人也投宿在这家三喜客栈之内。 麦无铭单独地开了一间上房。 甄宗威和纪国勋投缘,他就招对方共宿了一个房间,填补逆旅之虚空和孤寂。 姚凤婷更不用说了,甄玉珍七拖八拉地把她揽在自己房间内,两个人就咭咭哝哝地谈个没完。 二更将残,三鼓歌起,这个时候,麦无铭尚未躺下,忽然听到瓦房上传出一声微弱模样的衣袂飘风声。 耳目的聪敏,正代表一个人功力的深浅,它们相互井行,蔚成对比。 是以任何飞花落叶,任何虫蠹鼠蹑,都难逃过麦无铭的感应。 他正待对方进一步地显示和行动,果然,窗户的门板上接着有几声碎物撒击的音响。 “的律笃。” 失了手?岔了脚? 应该不会。 以对方刚才那几不可辨的衣袂飘风声听来,定是一个功力极高的夜行人。 这么说是有意的了? 必然是的! 麦无铭心有所臆,不由运起真力,以束音成丝的功能喝间起来了。 “什么人在瓦房之上?” “阁下可是麦小云?” 那人不答反问地说着。 麦无铭略一端愕,因为瓦房上面的人还他以颜色.对方用的竟然也是传音入密的功夫! 这种功夫,施展不易,运用时必须神凝丹田。气聚丹田,然后由内腹直逼而出,一如针尖,一如丝线、疑断却不续,不绝又若潮。 出施展者之口,人被传者之耳,旁人茫然无觉,谁知究里。 它非但是功夫中之一种,而且还最伤神耗元,若是根底浅薄,内修欠实的人就绝无法参练,也难以臻此! 在敌友未分,来意不明的情形之下,麦无铭就不作任何解释或辨正,他含混语调地说:“是又怎么样呢?” “请出来一下.老夫有事但与你谈谈。” 之人必定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人,但是,他不自称“老朽”,却道“老夫”,究其原因,那该在两种说法。 第一,他是麦无铭的长辈,身份所系.二人之间也就无须客套。 第二,他与麦无铅毫无瓜葛,只因为有事牵连,是以倚老卖老,并且还隐含对立之意。 假如不然,就算彼此素不相识,偶然巧遇,在礼貌上、在仪便上,谁都会谦称一声“老朽”。 “有事相谈,阁下何不进入房来?虽无酒,却有茶,有道是‘寒夜客来茶当酒。’也可让在下聊尽地主之谊。” “为避人耳,为忌人目,老夫以为外面较里面适当。” “好,既然阁下有所惮讳,有所坚持,那在下也只有主随客意了。” 真是艺高人胆大。 麦无铭明知瓦房上的人敌者之成分远超过友者,但依旧是毫无犹豫,绝不迟疑,只见他身形骤闪猛窜,立时由开启着的窗户掠了出去。 然后双臂平划.然后两腿互弹,一回一旋,一仰一拗,人已经倒翻上屋檐之上! “好一式‘铁板金鲤’!” 第十九回双娇援手助丐份 屋顶上的人也被麦无铭这种出神入化的功力惊着了,旋即,他又继续地说:“此地交谈不便,请随我来。” 声落人起,也不管对方答应与否,同意与否,可是那个人却满怀信心似地飞纵而去! 这就所谓算计,所谓衡量,那个人既然确定了对方乃是麦小云,其实是麦无铭,这一点无关紧要。 因为麦小云与麦无铭俱是名师高徒,俱是一母同胞,并且又俱是他地狱门中的巡行特使。 他自信计算无差,衡量得准,又何必非要等人家出声回答呢? 虽然夜色朦胧,虽然星月依稀,但麦无铭一上屋檐即凝视着那个不速之客。 见对方身披黑衣,见对方面蒙轻纱,他心中也不由了解十分了。 果然,麦无铭焉能畏缩?也不肯示弱,身形再度拔起,尾随着那个人影追了上去。 一个飞快似箭,一个迅疾如电,脚前脚后,不即不离。 潜口只是一个小镇,乃是一个山城,没有多久,他们已经验出了镇外,到达在一个山坡之上。 黑衣蒙面人止步回身,麦无铭亦是一步赶到。 “哦!你是麦无铭。” “不错,在下正是麦无铭。”麦无铭说:“你就是幽冥教主?” 黑衣蒙面人仿效着对方昔才的口气,说:“是又怎么样?” “那你的尊姓大名呢?” “歉难奉告。” 麦无铭淡淡地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蒙面人听了似乎怔了一怔,他说:“哦!是吗?” “当然是的。”麦无铭昭示地说:“你非但是来自地狱门,而且又确切地指认在了,彼此不熟,焉能如此?” “不管你知道办好,不知道也罢,老夫今夜约你出来,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你就说吧!” “晚间据下属具报,说你同行之人有一位姑娘?” “不错。” “那位姑娘名叫姚凤婷?” “也不错。” 幽冥教主的身子似乎有些微的颤动,过了一会,他又开口说:“你是在哪里认识她的? “告诉你又何妨?”麦无铭不屑地说:“就是在括苍山,括在山右的一个小镇里。” 幽冥教主听了仿佛怔了一怔,他说:“那你又如何认识她的?” “哼!你倒健忘,她不是中了你的一记毒掌吗?” “我的毒掌?”幽冥教主又是一怔,但他旋即又说:“哦!中我毒掌理难苟活,结果又怎么样呢?” “在下救了她。” “你有解毒灵药?” “没有。” “那你必定以内功逼出地体内之毒了?” “不错,正是如此。” 幽冥教主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又说;“你的功力精深,或许能够救她,但恐怕只是一时,姚凤婷的体内必定余毒未净。” 麦无铭的心中不由泛起了朵朵疑云,因此地反问地说:“你为什么对这件事念念不忘,殷殷垂询?” “哦!我只是感到奇怪.凡中了本教主尸毒之掌,若没有独门解药,循例是难以获生。” 幽冥教主说得顺情合理,语气肯定。 麦无铭的疑念为之冰释了。 至于疗毒之事,由于地生性谦抑,不欲炫耀自己的功能。 是以只淡然地说:“也许是吧?尸毒掌歹毒万分,非独门解药就无法回天,但姚姑娘已经分服了由毛延龄交出的解药,那该不止是一时,能够救她一世的了。” “既然如此,你请回吧!本教主不为己甚,那‘秦岭三蛇’之仇,那‘长毛公子’之恨,我们改日再结!” “是吗?”麦无铭反客为主地说:“可是在下却不作如此想,因为的好毋仁,除恶务尽,以故必须将你绳之以法,踩缉归案。” “你?”幽冥教主轻蔑地说:“你有这个本事吗?” “有没有待试过以后才会知道。” 本教主晓得你功力不弱,但那只是对付对付一些艺业中上之辈,在老夫面前,恐怕起不了作用。” “或许是的,奈何职责所在,也只有竭我所能,勉力而为。” “好,那老夫就让你三招。” 幽冥教主真是自负得紧,狂傲得紧. 这不能怪他。 他只是听说麦小云兄弟身手不凡,却从未亲眼目睹过。 道听途说.难以为凭。 俗语所说“耳闻是虚,眼见是实。”不正是这个意思? 再说,看对方年纪不大,而自己已名重望极,他当然有所执着了。 麦无铭惯常地笑容又挂了上脸庞,他不作无谓的争执,身形晃动,右臂一提,只是随意地比划了三下。 “三招已过,你也可以出手了。” “哈!麦无铭,你也狂得可以啊!” 麦无铭不亢不卑,也不妄自菲薄,他含蓄地说:“夸奖了。” 就这佯,两个人一来一往地打了起来。 他们由慢而快,由快而再度慢了下来。 如今,幽冥教主自承他估计错误了,传说还是有其根据的。 他原以为“飞天玉龙”麦无铭虽然艺承“南僧”孤木大师,可是,对方出道不久,毕竟年轻,毕竟识淡。 但彼此一经交接,不禁有些吃惊了。 无论麦无铭的功力、招式,在在都高出他想象之外。 如今,麦无铭也感到地估计偏差了。 “湘西僵尸”,武林魔头,当年地狱门几经酌商,派出了八九二段之主才把对方拘进了森严宝殿。 但是,毛永寿走的是左道旁门,仗的是尸毒指掌。 现在呢?他非但摒弃了毒掌不用,而所施展的招式却十分正统,出手博大.气势磅礴! 凶杀殴斗总是令人嫌烦,令人惶悚的。 不止是人,天象亦复如此。 原本沉沉的夜幕不由变得更为黯然了。 原来昏昏的月色不由变得更为澹淡了。 星星的胆子最小,它们闪呀闪的,躲呀躲的,也已经不知隐藏到哪里去了? 幽冥教主收起了轻敌之心。 他如今已经把麦无铭刮目相看,重新衡量。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 麦无铭也在小心翼翼了。 第63章 他开始运起神功,挥出佛门禅学“菩提掌”。 她终于看见西面很远的屋顶上,有两个物体在滚动,在跳跃。 那两个物体一黑一白,果然像是狸猫在捉老鼠。 但姚凤婷的心中却确切地断定必是夜行人在一起同行,或者彼此追逐! 甄玉珍阑珊地说:“没有嘛!什么东西也没有呀!” 姚凤婷吐出了一口气,说:“珍妹,看,在那边!” 真有意思,他们二人相遇还不到一天,竟然称姐道妹了起来。 年岁相若嘛,意志相投嘛! 还在惺惺相惜嘛! 甄玉珍经对方这一指点,他也看见了,不由精神振奋地说:“嗯!凤姐,不错,那我们追!” 两人就随后追了上去。 但是,由于彼此之间的距离相差了好一大段,并且,甄玉珍的功力不够,用程缓慢,是以到这个时候才循踪赶来山坡之上。 “啊!是凤婷,她果然是姚凤婷!” 幽冥教主非但是失了声,而且还一个错愕失了神。 “凤姐,小心!” 麦无铭也同时怔了一怔,他唯恐姚凤婷有失。也同时地递出一掌,从旁支援上去。 可是,幽冥教主毕竞是武林巨擘、江湖魔头。 他一岔即凝,是潜意识的反应,是本能所使然,身形霍地朝后飘退三尺,也同时地脱过了二人的攻击! 略一沉吟,略一思维,有道是“识财务者为俊杰。” 一个麦无铭已经没有必胜的把握,如今又来了一个功力不弱的姚凤婷。 是以,幽冥教主乘机地怀上退念了。 “以多为胜,岂是英雄?再见!” 话落身起,只见他双腿猛然一蹬,人即如火炮冲天,斜斜地向劳边的一处丛林之内掠去! “哪里去?” 姚凤婷柳眉双竖,杏眼院睁,她樱口巾娇叱一声,纵身欲赶,但却为麦无铭横手给挡住了。 “凤姐,穷寇莫追。”[奇书网isuu.] “就是他,他就是幽冥教主啊!” 姚凤婷说得气息,说得认真。 麦无铭则淡然地说:“小弟知道。” “那你怎么不让我追?” 姚凤婷显得有些不满,有些指责的味道。 麦无铭自与幽冥教主交过手之后,深悉对方的功力精湛异常。 凭姚凤婷所学,决不是人家的敌手。 但他口头上焉敢这么说,只笑了一笑,违心地、也有其可能地说:“黄山万幽冥教的窝窠,如今更深夜沉,而我们又地形不熟,环境生硫。稍一不慎,就会中他们的圈套,他们的埋伏,何不明天再来呢?” “好吧!” 姚凤婷虽然仍旧有些悻悻,但麦无铭说的乃是至理,而她,又岂是一个不知进退的人,为争一时之气去身犯险境。 这时候,甄玉珍也赶来了。 她一见到麦无铭就打起了招呼。 “喔!是麦少侠。” “甄姑娘也来了。” 麦无铭也随口地回答着。 旋即,甄玉珍前姚风婷说:“姚姐,人呢?” “人已经走了。” “怎么?没有追上?” “追是追上了,但又被兔脱了。” “那你可知他们是什么人?” “知道。”姚凤喀一脸不悦地说:“是幽冥教主。” “啊!会是他!”甄玉珍惊讶地说:“另一个呢?” 姚凤婷横眸睨了麦无铭一眼,又呶呶嘴说:“另一个就是他。” “哦!你们可曾交手?” “铭弟与幽冥教主打过一场,我一到,对方立即溜了。” “他赖债不还呀!” 甄玉珍说得含蓄、说得风趣、也说得谐谑。 麦无铭接口说:“因果报应,历历不爽,虽进过了一时,决逃不过一世,只要时候一到,他就得伏法。” 姚凤婷嗤了一声说:“哼!说的好听!” “怎么!”甄玉珍一听笑笑说:“麦少侠说的并无不对呀!” “谁教他不让我追。” “哦!那是麦少侠关心你这位姐姐呀!”甄玉珍眼睛一眨说:“万一你中了人家的诱敌之计……” “好,不说了。”姚凤婷也笑了起来,说:“铭弟,我又给你认了一位姐姐,就是她,以后你也得叫她一声珍组。” 称兄道弟,姐妹也是一样,这在江湖中原是一时十分平常的事。 是以麦无铭就开口叫了一声“珍姐”。 甄玉珍的感觉却不一样。 她慎重其事,急急紧紧地由怀中摸出了一个二寸见圆的古制钱来,说:“铬弟,这枚制钱虽不怎么值钱,但它代表我的一片心意,请你收下,算是一个见面之礼,小小的见面之礼。” 麦无铭的脑海忽然闪烁了一下,一个概念又浮上他的心头,因此,就是不客气地以双手接过了那枚制钱。 “谢谢珍姐。” 这声“珍姐”与上一声“珍姐”的语音显然大为不同。 上一声叫得随口,叫得保守。 这一次却叫得衷心,叫得亲切。 他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吗? 应该个是,他之所以做这样的改变,必定是有他的理由和原因,只是暂个为外人知道而已。 再说“黑白双娇”姐妹在南行途中,看到了一桩奇事。 那是当她们走出“绩溪’城西门不久的时候,见有一大堆的人在打群架。 武林中,江湖上,打架闹事,凶杀殴斗,可以说是日有所闻,算不得什么奇事。 但是,这些人似乎有些不同。 两边的人各有十几二十个。 一方的确属于江湖中的人。 另一方呢? 他们却是以乞讨为生的叫化子! 为什么说一方是江湖人? 那是这些人穿的多是黑白紧身衣衫,而且,个个蕴有功夫! 至于靠乞讨为生的人更是一目了然,他们衣衫褴褛,他们手中握的乃是竹枝打狗棒。 可是,意外地,这几个乞丐也都懂得三招两式! 这当然是丐帮中的人了。 “黑白双娇”是出外人,在此地,她们姐妹当然是谁都不认识因此难分孰是孰非、谁正谁邪了。 她们袖手作壁上观。 她们坐山看虎斗! 江湖人方面,其中有三四个人的功力十分高强. 而乞丐群中呢? 只有两个还差强人意。 于是,一边步步进逼,一边节节败退,胜败也就不言对知了。 人都是同情弱小的。 何况,败的一方又是靠人施舍济助的乞丐呢! 因此,沈如婉君不下去了。 他霍地踏上两步.骤然抽出宝剑.让过了败阵下来的地个中年乞丐,阻止了追击不休的壮年汉子。 口中朗朗地说:“朋友,杀人不过头点地,既然你们赢了,也该适可而止,就此收兵。岂可一而再地逼迫他人呢?” 这一岔歧,事出突然,乞丐们趁机而收势,江湖人方面也不得不暂时伸手了。 那个精壮大汉却是一言不发,只睁着两颗铜铃似的大眼直朝沈如婉看着。 而另一个身穿墨绿衣衫的汉子这时也踏上一步说:“我们乃是约期相斗,又关你何事了?” 沈如婉性傲气盛,她听了焉能忍受? 她就没好气地抢口说:“江湖人当管江湖事……” 沈如婉的话声未落,沈如娴也已经迈上两步,与她二妹站了一个并肩。 他必须先要弄清二造的身份,争端的原因,才好出手排解,是以婉转地说:“阁下是……” 身穿墨绿衣衫的汉子冷冷地嗤了一声,说:“哼!现今不嫌慢了一些吗?你们既然也是江湖人.环在落码头的时候就该先打听打听,告诉你,我们是幽冥教里的,只有谁吃了熊心豹胆,敢管我们幽冥教的事呢?” “幽冥教?我们似乎没有听说过。” “那是你们孤陋寡闻!” “黑娇女”一听身子一动,她又拟开口或者出手,但却为沈如娴给拦住了。 “或许足我们孤陋寡闻也或许是我们初到贵地。” “白娇女”耐着性了,不亢不卑地说:“那一客不烦二主,就请阁下再告诉我们,这一方又是何许人呢?” “他们,他们也是一个成立不久的帮会.靠人怜悯.讨些剩勇冷饭过日子的‘丐帮’!” 承沈如婉援手而脱困的中年乞丐反唇相讥了。 他说:“不错,我们是叫化子,叫化子的确是讨些剩羹冷饭过日子,但是,却上不愧天,下不作地,吃得安心,行得堂正、不像你们幽冥教,幽冥教强逼硬敲.巧立名目鱼肉黎民,欺压善良啊!” 沈如娴一听不由了然于胸。 她原先唯恐管错事情,因为世上恶丐欺人也并非没有。 如今,心安理得了,是以轻悄地,温文地报还过去了。 “这么说,你们幽暗教也是成立不久的了?” “不错!”绿衣汉子沉着颜容说:“我们幽冥教的确也是成立不久,但本大爷兄弟的名号,你们应该听说过,不然,可就算不了江湖人!” 狂妄、自大、跋扈而又嚣张! “嘎——”沈如娴淡淡地说:“阁下口气倒是不小,那你就说来听听。” “秦岭三蛇!” 沈如娴听了心尖果然微微地一动,但那也只是动了一下而已。 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 “秦岭三蛇”在江湖上虽然恶名昭彰,可是,在“黑白双娇’的心中、眼内,似乎还不够分量,起不了阻吓作用。 第64章 因此,她又轻声地说:“嗯!‘秦岭三蛇’,我们姐妹的确听说了,不过……” “不过怎么样?” 沈如娴戏逗着说:“不怎么样、” 沈如婉却恨声地补上一句说:“武林之渣!” “秦岭三蛇,武林之渣”这已经是江湖黑白两道多年来共同流传的习语。 “秦岭三蛇”既为白道所不容,也为黑道所不齿。 由此可见,他们头顶生疮,脚底流脓,坏透了! 不过.他们却有他们生存之道。武功、心计,两不亏缺。 不然的话,习语也就难成习语,他们早已消失在天地之中了。 绿衣汉子听了不以为忤,他反而显得十分得意。 难怪嘛!古谚说:“人死留名,豹死留皮。” 有人知道他们兄弟的名句,那不正是一件光荣的事? 他是“秦岭三蛇”中的老大,“青竹丝”马碧。 “既然知道,那马大爷就网开一面,快夹着尾巴走路吧!”马碧最后又加上一句,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果然,这是真话,他们兄弟心狠手辣,歹毒万分。 凡有人只要犯到了他们,就从不宽贷,向不留情,纵不死也得脱层皮,除非是自己功力不如人家,那又另当别论。 “哦!这倒是一件新鲜事,但我却不知好歹呢!” 沈如娴并不领情,她接着又说:“看‘黑炭烧’他凶狠的模样,听‘青竹丝’你霸道的口吻,这档子闲事,姑娘是拦下了,管定了!” “好,天堂有路你不走.地毯无门偏想钻。”“青竹丝”马碧哼了一声说:“老二老三,你们就把这两只不如死活的‘飞蛾’先给科理了。” 他倨傲得也真可以,竟然连对方的姓名也懒得去动问一下。 “赤练蛇”殷洪,“黑炭烧”雷诺二人又开始作势欲战了。 他们这一作势,丐帮中领头两个中年汉子的其中之一朝向沈如娴说:“多谢二位姑娘施以援手,但这乃是我们丐帮与幽冥教二派之间的事,还是仍由我们丐帮自己来解决吧!” 这两个中年汉子,一个是沈如婉刚才从“黑炭烧”雷诺手中救下的那一个。 另一个则是和“赤练蛇”殷洪打斗的那一个。 这两个人,也就是丐帮中被“黑白双娇”视为功力尚差强人意的那两个人。 他们两人,一个叫叶建明,职任总舵监察,由于绩溪分舵成立伊始,指令他南下主持,并暂兼分舵主。 一个叫周仕荣,南乡人,现职绩溪分舵副舵主。 叶建明经文纬武,他领导调治,有方有术,在功力方面也不算大弱,就这样,默默地维护着地方安宁与秩序。 也就是这样,却阻挡了幽冥教的财路与扩张,因此,“秦岭三蛇”来了。 因此,两个帮派对上了! 他对沈如娴所说的言词,也属一番善意。 明知自己和丐帮的弟兄们,决不是“秦岭三蛇”等幽冥教徒的敌手,但是,他不想拖累人家,贻害人家。 沈如娴却笑笑说“如今也已经成了我们姐妹的事了,贵帮还是且等一回吧!先由我们姐妹同对方比划一下,假如不行,你们再见机地出手好了。” 话落手起,沈如娴也“呛!”地一声抽出了龙泉宝剑。 她接待了“赤练蛇”殷洪,沈如婉则就近和“黑炭烧”雷诺对上了。 一见架式,一见剑势,“青竹丝”马碧立即惊心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两个年纪轻轻的妇道人家竟然会有这等身手? 不住地打量,不住地思维。 忽然,脑中一闪,心中一动,眼底一亮,脸上一凝,口里不禁陡然地说:“莫非就用她们?” 她们是谁? 马碧由猜测而加以确认,加以肯定。 对方的衣衫一黑一白,不正是标志。 一如自己兄弟的服饰,以绿、红、黑的颜色表示着。 她们是“黑白双娇”,江湖上三庄一帮中沈家庄的沈氏姐妹! 懊悔了,诟责了。 懊悔自已太过大意,诟责自己太过自负。 不然的话,倘若在事先问明了对方的姓名或身份,当可以在言事上找个扣结,找个台阶,就不致惹上这团烫手番薯,也不会遭到那把无端野火。 这哪里是两只飞蛾? 乃是两只灵禽嘛! 这哪里是两位娇娘? 明明是两个煞星嘛! 两位姑娘这一替上了手.叶建明也在暗暗地嘱咐着弟兄们刻意地警戒,以备随时支援或接手。 及见姑娘们的剑术、功力,竟提高过他想象之外,真是大出意表。 脸上不由绽出喜容,口中不由吐出大气,心头也顿时舒出宽欣。 马碧他们是蛇,他初时将“黑白双桥”比作了蛾虻,当然,蛇吞蛾虻,那是轻而易举之事。 如今,他自承着走了眼,失了准,又把双方比作了灵禽,比作了煞星,这还是当然,灵禽攫蛇,也是干净利落,煞星下凡,更是风雷厉行! 果然,灵禽的翅膀——宝剑——一经展开.犹如长江之潮,翻翻滚滚,犹如晴天旱电,闪闪烁烁…… 反观毒蛇呢? 他们的数量虽然倍于对方——手臂—一但是,信舌难吐,头齿难伸.畏畏缩缩,迟迟顿顿…… 沈家剑术,名震天下“黑白双娇”虽是女流之辈,在体力上,在气势上比不上沈氏四雄,但招式互同,依旧贯连似网,依旧绵延若帛! “秦岭三蛇”在武林中也有他们一席之地.奈何较之江湖中之二“娇’,还是逊色多多。 否则,马碧就不会惊之于心了,不会悔责自己了。 忽然,沈如娴姐妹嘘气出声。 她们二人同时宝剑一回,随势划出“空中楼阁”,继之右腕一抖,虽没有抖出九朵剑花,却也有七朵之多。 一式“七彩缤纷”,然后倒指而下,化作“投辖留宾”! 快捷而深劲,三招频仍串连,一气呵成.二人同心。 殷洪和雷诺虽然彼此门户不同,师承各别,但他们志同进合,臭味相投,在一起共处得太久了。 因此.举手投足,技艺招式已趋类似,逐渐同化.也摒三为一,混合施展了。 如今,忽见对方剑光陡长,如虹贯日,剑气突盛,如风砭肤 两条毒蛇更是惊心了。 不由应变了,他们也是双双地散拳为掌,摇出一招“八面玲珑”,再变演成“吐刚菇柔”,再来一个“久假不归”! 人家攻,他们守,而且,招式也算无误,先躲、中闪、后退。 因为肉掌究竟没有宝剑硬、青锋利,既不联挡,又不敢碰,还有,双腿疾退,也退不过宝剑来得快速。 因此,在同一个姿势之下,在同一个时间之中,也在同一个部位之上,殷洪和雷诺,右臂各各中了对方一剑! “呃!” 两个人的喘喊声,又是在同时吭出了口。 马碧站立的地方距殷洪较近,他见状立即奋起一掌,拍向“白娇女”沈如娴。 而沈如娴在初未动手之时,就在注意他了,就在防备他了。 是以她乍进倏退,回过了、卸去了对方那阴险而只凌厉的一掌! 再说雷诺那方面,无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也来了救星。 那是从潜口的来路上.倏然掠过来一条人影! 这条人影如箭矢般地射向沈如婉。 沈如婉虽然也及时地退了开去,但是,她意想不到.以致仓卒、局促.右腕遂被对方轻轻地划上一指。 沈如婉低头一看,没伤筋.没伤骨,连肌肉也没遭到伤害,只是在表皮上起了一道白白的瘢痕。 但瘢痕间,有隐隐泛起充血状的红线。 既不疼,也不痒.又没有酸楚或其他的感觉,她就不以为意。 抬头看看来人,见对方乃是一个满脸长毛的年轻汉子,眼中不由布煞了,粉脸领时含霜了,正待举剑回报过去。 而沈如娴已经碎步走了过来。 “二妹,伤到了没有?” “没有,只是这口气我非出不可!” 沈如娴关切地说:“先让姐姐看看你的伤处。” 沈如婉剑交左手,然后不慌不愿地抬起了右腕说:“没什么啦!” 叶建明和周仕荣二人也围过来了,叶建明说:“姑娘,你……” 口气之中有感念,神容之中有歉疚。 “喔!不在乎,也不用事。” “谢天谢地……”叶建明吐了一口气,接着说:“下面就交由我们丐帮来对付吧!” “不,我还得讨回这一指之恨哩!”沈如婉随口地说:“这个人是谁?” “他叫‘长毛公子’。” “长毛公子?”沈如娴听了心中一惊,说:“可就是“湘西僵尸’的后人毛延龄?” “不错,就是他。”叶建明又加上一句说:“他如今也投入在幽冥教的旗下了。” 沈如娴立时由怀中摸出一瓶消毒散,神容急急,口吻急急,说:“二妹,快,快在表皮层起白起红的地方涂上一些药物,以免……” “哟!不碍事啦!”沈如婉显得有些嫌烦,蹙起黛眉,嘟起樱桃,说:“一没破皮,二没流血,你穷紧张个什么劲嘛!” “预防胜于治疗,敷点药总是有益无害呀!” 沈如娴哪里由得了她二妹? 一手抓起了沈如婉的手腕,一手在红痕白浪之处抹上了津液,然后洒上了乳白似玉、清香扑鼻的药粉。 一支破笔实在难书两头同时发生之情形,如今再倒了过来。 第65章 且说马碧一掌通退了“白娇女”沈如娴的身形。 他志在驰援,是以并不追击,立即上前扶住了殷洪的臂膀。 “老二,伤得怎么样?” 殷洪蛇眉一挑,犬齿一展说:“皮肉之伤,不足为虑!” “那就好。” 马碧掏出了刀伤药,撕下了衣襟,三手两手地替对方裹扎了起来。 雷诺甫自中剑,亦有绩溪地方的幽冥教徒赶了过去增援,但却没有那个脸上长毛的汉子来得快,来得巧。 事情既罢,马碧脸现喜容地趋了过去说:“啊!总巡,幸亏是你赶了来,不然地话,我们兄弟恐怕些雁行折翼呢!” 这个人正是“长毛公子”毛延龄。 毛延龄潜口三喜客栈内失了手,败了阵,正待赶回总坛的时候,却在此地遇上了这档子事。 看两条毒蛇负创,听马碧口气沉重,毛延龄不由凝目打量起沈如娴姐妹。 忽然,他心有所忆,也就一睑肃站地说:“马巡事,这两个婆娘可就是‘黑日双桥’?” 马碧涯着笑脸,放低语音,含混地说:“看她们的在着装束,觑她们的剑式功能,绝对不会有错!” “怎么?”毛延龄限中寒光一闪,说:“你没有摸清对方的底?” 这就叫做“顶司管下司.锄头管备箕。” “秦岭三蛇”在幽冥教中的身份是巡察,而毛延龄则是总巡呢! “是的。”马碧似乎有些虚心,他掩饰地说:“因为对方突然介人,根本没有时间能容属下探询。” “唔—一”毛延龄略一沉吟说:“既然如此,那沈家庄暂且还不宜树敌,我们回去,至于丐帮之隙,也待另日再结。” “是。” 毛延龄前沈如娴姐妹拱一拱手,然后放开喉咙试探地说:“‘黑白双娇’请了,今日之事,乃系误会所引起,何妨到此为止。 青山不转,绿水长流,我们后会有期。” 沈如婉哪前就此歇手? 她接口说:“毛延龄,你若有种,我们二人再打一场!” 果然不惜,毛延龄不由肯定了,那就是他只在冒叫,对方既然没有更正或否认,“黑白双娇”的身份该是确实无误了。 “错过今日,撇开丐帮,黄山的天都峰下随时恭候芳驾。” 他说得倒也不卑不亢,因有丐帮参与,此地不便,天都峰靠近咫尺,随时候教。 马碧也跟着交待一些场面上的话,他说:“叶建明,今日既然有人搅和打岔,我们之账,也改天再清。” 叶建明也套用了“长毛公子”的一向老话,说:“随时候教。” 沈如婉心有未甘,她还拟开口,沈如娴又给拦下了。 “二妹,算了吧!日子长得很呢?你又何必争在一时呢?” 幽冥教徒撤走了,时建明也拱起了双手,笑笑说:“沈站娘,鄙人叶建明,暂摄敝帮绩溪之分舵,承蒙你们仗义援助,如今也冀望二位能移玉分舵,喝上一杯粗茶。” “不了。”沈如娴也回之以礼,她说:“我们姐妹尚有他事待办,就此别过了。” “既然如此,那祝二位顺风。” “再见。” “再见。” 丐帮一行人目送着“黑白双娇”离去之后,他们才回转了分舵。 翌日,“黑白双娇”已经走到了黄山脚下,沈如婉正拟先去天都峰探上一探。 忽然,感到右腕的伤处痒了起来.麻了起来。 她还是并不在意,只随手的抓上两把,可是,竟然皮破了.竟然血出了. 仔细一看,心中有些不安了,因为,血痕的两旁.还泛起了一块黑气哩! “姐!请你再把消毒散拿给我一下。” “怎么?有什么不对?” “手腕发痒,我抓它二二下,结果……” “溃烂了?” “没这么严重,只是出血了。” 沈如娴快走两步,说:“来,再让姐姐看看?” 沈如婉立即停下了脚步,回过了身子,抬起了手腕。 这次,他没有不耐之状,也没有嫌烦之态,因为.她的年纪虽然轻了一点,但毕竟是出身武林世家,已有所感,已有所疑。 沈如娴一看皱眉了,她拉着沈如婉就近在一条山溪边把伤处清洗了一番,然后由加重其量地撒上了药粉。 “恐怕有问题。” 他自知道了对方乃是毛延龄的时候,心中就起了疑虑。 有道是“箕裘相承、衣钵传家。”毛永寿练的是尸毒功,那毛延龄必定也是,只未敢在她二妹前面说出来罢了! “什么问题?” “喔!药不对症。”沈如娴敷衍着、应付着。 “那又该如何呢?” “此地离黄石山庄不远,我们就去拜访庄主黄九公,他或许有更有效的验方。” 第二十回众侠数探天都峰 “黑白双娇”的目的地原本是九华山,是以她们往西而行。 幽冥教的总坛设在黄山,黄山的天都峰,因此,“长毛公子” 他们也是往西而行。 九华山和黄山皆坐落在安徽境内。 它们一东一西,遥遥相对,由东而西,必须先经黄山。 一方是强龙,一方是地头,有道是“不是强龙不过江。”是以“黑白双娇’过江来了。 一方是强龙.一方是地头,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因此沈如娴姐妹的一举一动全落在“长毛公子”他们的眼中。 一前一后,沈如娴姐妹走在前头,幽冥教的巡察则跟在后面。 一明一暗,“黑白双娇”走得堂堂皇皇。 “长毛公子”他们却是掩掩藏藏。 但是,明的长明,暗的还是久暗不了。 “黑白双娇”久行江湖,经验阅历.两皆不差。 尤其是“白娇女”沈如娴,她心想缜密,行动谨慎。 “长毛公子”他们虽然靠着地形熟,穿越蹑踩,依旧瞒不过沈如娴姐妹的耳目。 “二妹,你要注意.后面有人跟踪呢!” “那我们何妨等等他们,我本来就想找对方再打一场。” 由此听来.沈如婉不但也已经发觉,并且还知道来人是谁呢! “算了吧!要知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们且到了黄石山庄再说吧!” “那只能算是对方的运气不坏。” “长毛公子”那边也彼此地交谈着。 “看‘黑娇女’不断地抓痒,而又在溪畔洗涤手腕、洒涂药物的情形看来.那她的腕上必定是受了创,创上的伤也必定是发了毒。 “嘎——”“青竹丝”马碧奉承地说:“总座功高艺绝,有击必中,但昨天怎么没有听见你老谈起呢?” 他的年纪大过对方,却称对方为“你老”,“长毛公子”听了不以为忤,因为,这是尊崇,这是称誉。 “那个丫头躲得太快.昨天也因情急事迫,本座一把抓去,只是略略地碰了一下,但不知孩在衣袖上,还是肌肤间,过于仓促,过于轻微,骤然里感觉不出。” “那我们现在可以把她们给料理了?” “秦岭三蛇”,心胸狭窄,他们是睚眦必报,如今既然有机可乘,马碧又岂会轻易地将它放过? “唔——”毛延龄沉吟一下说:“殷巡察和雷巡察二人的臂伤如何了?”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长毛公子”也是一个城府深沉的人物。 他必须要先了解两个伤者的现状之后,才能作成决定。 “不碍事了。”“赤练蛇”殷洪摇动了一卜右臂说:“皮肉之伤本来就影响不了功能和招式。” “好,既然如此,你们三人先赶过去阻拦对方的去路。” “是。” 天亮了。 “秦岭三蛇”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他们挺直腰干,大模大样地走上前去。 “‘黑白双娇’,你们给我停步!” 那是马碧,他是三蛇之首,凡出主意的,凡与旁人对答打交道的,都是他! 沈如婉一听立即停住了脚步! 她转过头说:“姐,这是他们找上来的,可不是我下听你的话喽!” 沈如娴幽幽地叹出了一口气.她不答反问地说:“二妹,你的腕伤怎么样了?它痛不痛?还能动刀舞剑吗?” “不痛,不痛,只是感到些许麻麻痒痒而已。”沈如婉兴奋地说:“动刀舞剑,当然能啦!就是打上三大两夜,我也决不会在乎。” 沈如娴又扳起了沈如婉的手.凝眸看了一下,皱皱眉头说:“咦!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二妹,我们来它个速战速决。” 她顾虑的不是对方的人,乃是她二妹手上之伤。 因为,手臂若一经运行,那血脉就加速循环.如此下来,毒会蔓延,毒会窜散,再去治疗,倍增困难。 这句话沈如婉听得进去,她欣然地说:“好,速战速决。” “还有,你接战‘赤练蛇’股洪和‘黑炭烧’雷诺,‘青竹丝’马碧同‘长毛公子’毛延龄由我来对付。” “好,就这么办!” 沈如娴也回转了身子,与的二妹站了一个两肩相并。 就这么一会工夫,“秦岭三蛇”也已经奔到了双方相距寻丈之处。 马碧尚气倨傲地说:“‘黑娇女’,你不是还想打上一场吗?那出手吧!找们兄弟也要讨回一到之仇哩!” “黑白双娇”心同意齐,她们都不开口,却双双付诸行动。 “呛!”的一声.手起剑出.光耀风啸,指中间,撇左右,宝剑共刺居中的马碧。 第66章 然后,沈如娴横左直劈殷洪。 沈剑婉旬右猛削雷诺。 一把二式,犀利凌厉! “秦岭三蛇”赫然而惊,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对方问声不响地说打就打。 而且,招沉式猛,剑尖刀利。 幸亏他们还不算太弱的脚色,反应不慢,行动快捷。 “青竹丝”马碧“鲤鱼打挺”,朝后倒翻而出! 殷洪和雷诺,左的偏左.右的更右,像是老树中剖,一甩二开。 险是真险,具也够臭! 但是,有一点却值得骄傲的,那就是三十都没有被宝剑所伤到。 毛延龄一步赶上! 他故意殿后,原想显显身份,摆摆派头,结果差一些摆出了漏子。 猴头一扬,犬牙双咬,右掌直拍而出,针对的目标是沈如婉。 因为,在他的意念里、估计中,“黑娇女”要较“白娇女”来得弱,来得嫩,至少对方已经受了伤。 “偷袭暗击,岂是英雄,这莫非就是你们沈家庄赖以成名的招式伎俩?” “呸!”沈如婉猛啐了一口,说:“谁使阴?谁用暗?那是猪八戒呀!手里偷偷地倒打人家一钉耙,口中说的还不是人话。” “要不然,姑娘腕上的他伤又从何而来?真是恬不知耻!” “二妹,闪!” 沈如娴口中急切地招呼起来。 身形飞快地电射过去,宝剑一划,“朝山拜佛”,霍地撩向毛延龄的胸脯心坎! 她一动,四五个人也跟着动了。 先谈沈如婉娇躯微晃,再说毛延龄腰肢一挺,各各弹了开去,退了回去! 而“秦岭三蛇”这时也全都喘过了气。 他们一齐前场子中掠了过来,两个对沈如娴,一个奔向沈如婉。 沈如娴长剑一收一送,由“山高水低”转化成”风卷残云”,除阻挡住“青竹丝”马碧以外,又圈进了正欲迈向沈如婉而去的“长毛公子”! 就这样,正式的战斗开始了。 确如沈如娴事光计划安排,她们姐妹以一敌二,沈如婉的对手乃是股洪和雷诺。 “赤练蛇”和“黑炭烧”虽然歹毒,但较之“长毛公子”及“青竹丝’可差了一些。 是以“黑娇女”战来并不吃力。 以毛延龄的功力,怎么也比不上“白桥女”沈如娴。 但是.由于谈毒色变,而对方又加上一个“青竹丝”马碧,因此就成了一个两相之局! 时间一长,两相之局还是两相之局! 他们一来二往.虽然速决不了,但宝剑终究要比拳掌来得便利些。 时间一长,并不吃力的人在功力上依旧是并不吃力,她同乃姐一样,既占便宜也占优势! 可是.要命的事终于在沈如婉的身上显现出来了。 那是她手腕麻木的范围扩大起来。 渐渐地,下达掌指,掌指似乎失去感觉。 渐渐地.上透胳膊,胳膊好像也不听指挥,反应迟钝,心不达意…… 她唯恐分散乃姐的心神,影响乃姐的招式,因此,咬着牙关忍受着,苦撑着。 “赤练蛇”殷洪感觉出来了。 他焉能放弃这个机会? 顿时开声大喝一声说:“老三,‘灵蛇昂首’,‘展信吐舌’!” 两条毒蛇立即汇同了,立即配合了! 只见四只手臂相互捣出.左手握拳上扬,那是“灵蛇昂首”,扰人心志。 右手屈指疾插,“展信吐舌”,猛噬狠袭! 管它“灵蛇昂首”,管它“展信吐舌”,沈如婉挥剑一撩,任你蛇首也好,任你蛇舌也罢,只要被宝剑削到,照摧不误! 奈何,奈何她已经力不达臂。 奈何,奈何她已经掌难驭剑。 “当啷啷”,龙泉低头,青锋恋土,宝剑脱手而去了! 红信分歧,二条舌头分作四叉,它们一上一下,指向沈如婉的咽喉,指向沈如婉的心脏,那要害大穴! “我命休矣!” 招式一经使出,再改业已不及,如今,沈如婉唯一能够做得到的,那就是闭起眼睛,静等死神的降临! 千钧一发,命在旦夕。 就在这间不容息的时候,一剑掉,一剑到,斜刺里递出来另一把宝剑,也飘来了另一个声音。 “贼子敢尔!” 殷洪二人不由悚然而惊。 他们应变了,撤招、疾退! 奈何,又是奈何! 奈何他们吐出去的红信已经噬上了那森森青锋。 因此,结果大大不佳,舌捐了,血崩了。 两只食指、两只中指,难分先后地一起脱离拳头,跳落在尘埃之上,朝拱着沈如婉的宝剑.点缀着沈如婉的宝剑。 还有,它们一如壁虎断下来的尾巴,尚在微微地颤动着呢! 沈如婉的感应最快,她还未睁开眼睛.似乎已经知道来人乃是谁了,是以就大声地喊了起来。 “四叔……” 接着轮到殷洪他们了。 这两个人铁青着面孔,捧着手,忍着痛,寒着声,瞪着眼,说:“你……你……” “在下沈逸裕!” 这边了结了,那边也停手了。 马碧首先窜了过来,他迅不及地替殷洪他们止血、上药、裹伤。 断指不要了,因为骨断难结,就对接上了,也出不了力,使不上劲。 毛延龄跟着趋过来了。 他是这行人的首脑,算是戒备、翼护和主持。 沈如娴登会落后? 他边走边叫了一声“四叔”然后拥着沈如婉说;“二妹,你没有怎么样吧?” “没怎么样.只是右手不听使唤了。” “咳!” 沈如娴皱着黛眉轻叹了一声,因为她无能为力,无法可想。 毛延龄沉着猴脸说:“沈逸裕,你这是乘人不备,遽下毒手。 既不正大,也不光明,失去了名家风度,我实在替你惋惜!” “这是权宜。”沈逸裕微微地笑了一笑,他反唇地说:“只因为你们不讲江湖规矩,以二打一、以众击寡。” “哼!”毛延龄只有哼了一声以遮羞,因他感到言短语塞。 哈一衡量,略一思维,虽然总坛就在眼前,但走告送讯也得有人,也很需时,在这段空档之中,实在难作安排。 一个沈如娴,自己已难对付,何况是沈逸裕呢? 好汉不吃眼前亏,何不先挂免战牌,再打退堂鼓,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们总有再见的一天!” “当然,河渠之中流河水,江湖道走江湖人,离不了,隔不开。” “马巡察.我们走!” 毛延龄他们走了。 沈逸裕立即转向沈如婉说:“婉儿,你的右手是怎么样了?” 沈如婉一阵嗫嚅,她不知该如何地说? 沈如娴遂接口将事情经过给述说了一遍。 沈逸裕听了眼中精光不由连连闪动,说“娴儿,那你怎么不早说呢?否则的话,我会这么轻易地放毛延龄他们离去,至少也得逼他留下解药。” 沈如娴脸含忧容地说:“侄女也只是猜测而已,究竟如何,仍是不得而知。” “咦!荒山野地,没有大夫,没有药石,那又该如何呢?” “我们决定先去黄石山庄。” “好,那就走吧!” 第二天上午,麦无铭一行人就离开潜口镇而上黄山。 既到山下,又循山路朝天都峰而行。 但是,一直走到了半山寺,幽冥教非但未见半个人影,竟然连一点迹象也没有显示出来。 甄玉珍不由疑泛心头。 她开口说;“凤姐,我们会不会走错了路?” 姚凤婷朝她笑笑,赧涩地说:“我也不知道。” “黄山的山峰听说很多,它们各有各的山路和通道,难道这座山峰不是天都峰?”甄玉珍皱起黛眉,犹疑地说着。 黄山的确有很多的山峰。 如天都峰、始信峰、紫云峰等等。 黄山的山,有异于一般的山,沙石泥土相互掺杂,它是整块岩石,浑成一体,但岩石上却遍长着奇松怪树。 黄山的山,有异于一般的山,绵延横亘相互连联,它们根根拔地而起,一如春笋,一如手指.既穿云又参天! “谁说的?” 甄宗威在一旁接口了。 因为.他年岁最大,阅历最丰,半生之中都在此一带保镖闯码头。 是以这座峰,这条路都是他所指的,他所报的。 甄宗威半装训诲,半线生气。 他真真假假地说:“丫头,你不孝,这非但伤了你老爹本身的自尊,也丢了你老爹在从前的面子,我真后悔生了你,养了你啊!” “哎呀!爹,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嘛!” 甄玉珍撒娇了。 这二十几的大姑娘,她蹬着蛮靴,扭着腰肢,直朝她父亲粘了过去,说:“女儿是无心的,因为一无惊兆,二无响动,这才提供一点意见呀!” “好了,好了,爹也是无心的,只不过逗逗你,耍耍你。”甄宗威猛摇着双手,又笑又拒地说:“你别过来,这不比在家里,有姚姑娘在,有麦少侠在哩!” “这里跟家里没有什么不一样?” 甄玉珍脚步是停住了,但口中却不以为然地说着。 “怎么可以这样说!” 甄宗威叱贵了。 但是,扳着的面孔是仁慈的,喝着的语气是和善的。 父女二人,流的是同样的血,说的也是同样的话,这句话甄玉珍刚刚说过不久,他又一字不变地采用上了。 “不在乎呢! 第67章 因为姚姑娘是女儿的凤姐,至于麦少侠嘛……” 甄玉珍瞥了麦无铭一眼,得意地,也喜悦地说:“他如今乃是我的铭弟!” “丫头,不可以这样!”甄宗威开始有些愠然了,他说:“你怎么能对麦少侠无礼?没规矩的。” “是真的嘛!”甄玉珍认真地说:“他已经认我作姐姐了,不信,你可以问他。” “是的,老伯。”麦无铭恭敬地说:“小侄和珍姐也是姐弟相称了。” “喔!麦少侠气度恢宏,胸襟如海,不嫌、不弃而又不耻下交……”甄宗威一脸欢欣地说:“这不啻是珍儿荣幸,而我甄宗威的老脸上也倍增光彩哩!” “老伯言重了。” “这里是天都峰决不会错!”甄宗威肯定而果毅地说:“老朽曾经以过此地两次,一次是来游历,一次是保镖路经这里。委镖的客人一定坚持要上来看看,因他终生从未到过黄山,既到宝山,焉能过门不入?或说空手而回,是以陪着客人又上来了。” 甄玉珍接口说:“那莫非是毛延龄信口雌黄?他怕我们找他晦气,就故意地乱报一通!” “应该不会。”姚凤婷螓首轻摇,语声沉稳地说:“当时‘秦岭三蛇’也是说幽冥教的总坛设在天都峰。” “听毛延龄说话时的语气,摆道时的神情,依老朽看来也下会有错……”甄宗威审慎地说:“不过,此地是半山寺,距天都峰尚有一半之程哩!” “那我们上去!” 说话的人还是甄玉珍。 因为她如今的心情特别愉快,特别开朗。 “且等一下……”麦无铭虚心地说:“我们何不先进半山寺中瞻仰一番,探看一番……” “不错.理应如此,或者说搜查一番!”甄宗成口吻赞许地说:“也许寺内的僧人知晓幽冥教的教址。更或许他们目前已经也成丁幽冥放的教徒或前哨也说不定!” 姚凤婷说:“有此可能。” 四个人相继地转过了寺前的招壁,跨进了高高的山门。 一位中年和尚单掌凭胸,徐徐地迎了出来。 “我佛保佑,施主们吉祥如意。” “我佛保佑,大师吉祥。” 走在前面的姚凤婷如数地回上了一句。 中年和尚微一颔首,微一欠身,说:“施主是回上香祈愿?抑或参神礼佛?” 黄山是风景区,是名胜区。 平时有很多的人前来游赏参观,是以知客僧人才有此问。 姚凤婷又开口了,她一客不烦二主。 “上香祈愿。” “那施主们请随贫僧来。” 这是一种对白,若来客说是只是参观瞻仰,那知客僧人也就会说,各位随便,他又去忙他所忙的了。 每个人十分虔诚地在大殿中上了香.参了佛。 只有姚凤婷,她口中念念有词。 所祈的心愿不外乎早日找到她的父亲。 或许还有其他的,二十四五了嘛! 捐上了香油钱,知客大师就带他们去客房中休息奉茶。 姚凤婷就随口地问起幽冥教,但是,那个僧人眸子中一阵闪烁,而容上一阵惊悸。 然后,失常的猛摇着手掌,紧晃着光头,说:“阿弥陀佛。贫僧不知。” 他是金人,三缄其口,一问三不知啊! 麦无铭等人当然全看出来了。 但是,有办法吗? 一不能逼,二不能诈,没有办法,也只好辞了出来。 到了外面,甄玉珍吐吐气,扬扬眉,说:“真气人,这个和尚明明知道嘛,但他偏偏不说!” “不错,这个和尚的确是知道。”甄宗威略略一沉吟说:“但却守口如瓶,不过,这样倒是证明了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冲口而出的人又是甄玉珍。 在这些人之中,年岁不算她最小,但修养却属她最差。 “证明他们不是幽冥教徒,半山寺也不是幽冥教徒的前哨。”甄宗威虽是在否定他刚才假设的判断。 他双眉微蹙,眸子却紧紧地盯着甄玉珍,骨子里分明数落他女儿真是太不更事! 甄玉珍一点也不理会,她丧气地说:“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姚凤婷接口说:“怎么办?你刚才不是说了吗?上峰顶呀!” “对!上峰顶。”甄玉珍说:“我们这就上峰顶。” 麦无铭如今是很少说话。 谁教他最小呢? 算年纪,论辈份,他都是敬陪末座。 其实,也是少年老成嘛! 甄宗威看了有些过意不去,他提示了。 “你们二人怎么不问问麦少侠的意见?” 姚凤婷不由立即意会到了。 她朝麦无铭歉然地笑笑,说:“铭弟,对不起,你以为呢?” “没什么。”麦无铭洒脱地耸耸肩,也展着笑脸说:“你们说的并无不对,我们当然要上峰顶去看看。” 一行人沿着崎岖山路的一线石梯而上。 倚扶着峭壁突岩,穿越在悬崖危松。 麦无铭的心中忽然起了警惕。 “珍姐,你停步!” 走在前面的甄玉珍听了不由一怔。 她果然缩住了那三寸金莲,回过了螓首惘然地说:“铭弟,有什么事?” 麦无铭慎重地说:“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必须要加以防备。万一幽冥教从上面推下滚木山石,那后果不堪设想.恐会……” 甄玉珍吃惊地接口说:“恐会死无丧身之地!” “不错!”姚凤婷抬头朝峰顶探了一探说:“这果然是不能不防。” 甄珍又开口了。 她说:“那我们又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到此打退堂鼓呀!” “当然不能!”姚凤婷说;“不然,岂不被对方讽讥讪笑?” “对!”甄玉珍经过一阵观望说:“且不管它,此地山岩突兀,到时候我们可以处处为垒,步步为营。” 这可不是叫与生惧来,乃是天性使然。 女人一生下来就口多舌长,否则“长舌妇”的词句就无所由来了。 “不。”麦无铭审慎地说:“你们暂且在悬岩下休憩一下,待我先上去探个虚实再作道理。” 姚凤婷说:“有情况呢?” “我会招呼你们。” “没情况呢?” “我也会招呼你们。” 姚凤婷睨了对方一眼说:“这就是了,有情况没情况作都会招呼我们,那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一起上去不就结了?” “不尽相同,不尽相同。”麦无铭摇摇头说:“若有情况发生了,但看看什么情况,届时出声招呼了,也得看我怎么个招呼法。” 沉默甚久的甄宗威终于开声了。 他说:“麦少侠说的虽然不错,但是,你一个人上去却太过冒险,不如老朽同你一起追上去?” “不用了。老伯还是和二位大姐守在一起,我去去就来。” 麦无铭说走就走。 他略一换气,纵身越过了姚凤婷及甄玉珍的头顶,像冲天之鹤,像回林之鹰,亦像一条翔天之龙! “铭弟,你不要小心啊!” 身后传来了姚凤婷关切的声音。 “凤姐放心、小弟会的。” 空中也飘下了麦无铭问答的音浪。 麦无铭掌印峭壁以借力,脚踩松枝以换气。 姿态之美妙,禽不如之。 身影之灵活,兽也望尘莫及! 这深厚的功力,这绵亘的修为,令姚凤婷三人惊为神人,叹为观止! 未几,鸟投林了,兽隐穴了。 甄宗威兀自极目远眺。 姚凤婷二人望穿秋水! 大概过了一顿饭的工夫吧? 山顶上终于洒下了低沉而震耳的声音。 点点滴滴,波波层层,却又绵绵延延! “三位,你们上来吧!” “是,铭弟。”姚凤婷高兴地说:“我们上去!” “好。” 甄玉珍领头就走。 在三个人之中,功力属她最差了,但是.此地是险地,此路是险路,谁也未敢大意或催促,只是埋头地走,噤声地走。 他们走了一炷香的时间还不够,才气喘力乏地跨上了峰颠。 山顶上什么都没有。 只见麦无铭悠闲地站在那里。 抬眼望去,蓝天如海,苍苍茫茫,白云似浪,翻翻滚滚。 这是在苦海泛舟? 这乃是身闲孤岛? 要不然必是出尘离世,名列仙班了。 “铭弟,幽冥教徒呢?”姚凤婷满心困惑地说:“莫非你把他们给料理了?” “没有呀!” “那他们人呢?” “谁知道。”麦无铭剑眉一扬说:“我来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现在还是这个样子。” “那就奇了,这么说起来,幽冥教果真不在此地了?”姚凤婷前后地巡视一会说:“峰顶周遭不大,他们怎可能在此立栅安寨呢?” 甄玉珍立时接口说:“他们不是成立不久吗?说不定尚未立栅安寨哩!” 姚凤婷横目瞟了对方一眼,没好气地抢白着说:“就算幽冥教成立不久,尚未安栅立寨,但总得有个根据地呀!这里像吗?” 甄玉珍忽然感觉到自己太心急了些,是以说话有欠考虑。 不由讪讪地说:“不像。” “这就是了,所以我说他们不会盘踞在这个山峰之上。” 甄玉珍的目光个期然地转向了她的父亲。 甄宗威心头一动,他又开口说话了。 “怎么?你们是否又在怀疑这座山峰不叫天都峰?” 第68章 姚凤婷听了顿时抢口说:“喔!不是,不是。” “那你们是怀疑毛延龄的话难凭了?” 麦无铭摇摇头说:“似乎也不像呢?” 甄宗威略一沉吟,他再次地说:“幽冥教的巢穴,会不会在山脚下呢?” 姚凤婷说:“有此可能!” 甄玉珍说:“那我们下山去。” 一行人带着淡淡的失意之色往回走了。 半山腰,他们看见有七八个人欲断又连,三三两两地向峰顶爬来。 两方之人在交臂而过的时候,甄玉珍有意无意地对最前面的一个中年人说:“这位大叔,今天的天气不太好呢,你们也来游山了?” 她这一停住脚步,麦无铭等人也不得不止步了。 “是呀!”那个中年汉子趁机驻足了,他吐吐气.抹抹汗说:“我曾经告诉过这些客人,但他们的日程不多.是以只好带他们来了。” 甄玉珍心头一动,说:“这么说大叔你是一位向导喽?” 中年汉子笑笑说:“可以这么说啦!我是在下面的汤口镇经营车马行生意的。” “嘎——”甄玉珍喜孜孜地说:“那请而大叔,这里是天都峰,而紫云峰又是哪座山头呢?” 她聪明,明的是在问紫云峰,暗的却在证实天都峰,不然,对方必定会要指正她错误的说辞。 中年汉子立即举手指着右边的一个山峦。 热诚地说:“那座就是紫云峰。由此下山,朝右走上三五里地,又有一条山道,由那条山道弯进去,绕过温泉,跨过桃花溪,朝上一直爬就是了。” “谢谢大叔,谢谢大叔。” 经过这一阵的交谈,对方的客人已经络绎地到了。 而甄玉珍他们也继续地往下坡走去。 “好呀!你这个丫头。”甄宗威又开始笑骂起来了,他说;“说来说去,你还是信不过老爹的话,什么天都峰,什么紫云峰,难听不出你弦外之音啊!” “没有啦!我只是随意地说说,随意的问问。” “算了吧!知女莫若父,难道我不知晓你有多少名堂吗?” 姚凤婷抿嘴笑了。 麦无铭也会心地笑了起来。 既到山脚,他们就左右探寻。 可是,依旧不得要领。 是夜,四个人就宿在离山脚不远处的汤口镇,因为,他们不死心,拟在第三天再探它一个究竟。 夜里,麦无铭睡得十分警醒。 他唯恐对方会前来偷袭,结果,却是没有。 天一亮,四个人又往天都峰跑了。 左左右右的巡视,上上下下的搜索。 直到日正当中,眼睛望着眼睛,鼻子朝着鼻了,还是没有端倪。 麦无铭不由沉吟起来了。 他喃喃地说:“这里是天都峰绝不会错,而幽冥教的总坛设在天都峰也绝不会错,但是,对方隐匿不出,其错又在哪里呢?” 甄玉珍的耳朵很尖,麦无铭的自言自语,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是以接口说:“那必定是幽冥教主自思不是铭弟你的对手,所以他们躲了起来。” “不会的。”麦无铭如今摇头也变成习惯了,他摇摇头说:“幽冥教乃是一个邪恶的组织,他们绝不会这么轻易地退却或躲避。 “因为退却和躲避都不是办法,有道是‘躲得了一时,决躲不过一世。’至于幽其教主的功力,精深得也出于我的意料。当夜交手,彼此胜负未分。再说,不论是哪一个门派帮会,其总坛之内,必备有适量的高手能人。” 姚凤婷黛眉深蹙地说:“那对方究竟作何打算呢?” 麦无铭又摇头了,他说:“小弟也是百思莫解。” 甄玉珍说:“既然此地毫无所得,我们何妨去紫云峰碰碰运气?” 姚凤婷倾起螓首说:“铭弟,你以为呢?” 麦无铭说:“也无不可。” 四个人又秩序不变地走了。 弯进了山道,绕过了温泉。 那方温泉长有丈许,宽仅其半,深约二尺,蒸汽鸟袅,清澈见底。 底布淡红细沙,名曰“朱砂泉”或称“胭脂潭”。 明人曹玢曾说:“海内汤泉不一,独此天下。” 清初以画书闻名宇内的和尚道济亦持曰:游人若到祥符寺,先去汤池一洗之,百劫尘跟都涤尽,好登峰顶细吟诗。” 据说该泉之水,沐之能治病,饮之能延寿,是以临近乡人,远来游客,皆争相汲取饮用。 跨过了桃花溪,离不多远,有一寺赫然在望。 甄玉珍倒转身子说:“凤姐,我们要不要到寺内去看看?” 姚风婷却不作答,她也回过螓首看看麦无铭。 麦无铭也不专擅,他说:“老伯,你的意思地?” “既来之,则安之,进去看看又有何妨?” “祥符寺。” 祥符寺建在唐朝中叶天宝年间。 他们进去上了香,礼了佛。 就在这个上香礼佛的时候,忽然,有一个身穿黄色袈裟的老年和尚由内殿走了出来。 但他一见到v麦无铭,不由脚步一缩,脸色一怔,立即垂首回身,又倒退而回了。 出了祥符寺,上了紫云峰。 他们徒劳而返,还是探不出幽冥教的一些蛛丝马迹。 甄玉珍叹了一口气,她丧气地说:“如今我们又该怎么办?” 麦无铭略一沉吟,说:“此地我有朋友,何妨一同前去拜访一番?” 甄宗威脱口地说:“黄石山庄?” 麦无铭笑笑说:“不错,止是黄山派的黄石山庄。” “那就上吧!”甄玉珍催促了,她说:“近在咫尺,我想他们必定知道幽冥教的根据地。” “不一定呀!”甄宗威当头浇下了一盆冷水说:“据我所知,黄石山庄的人甚少在江湖上走动……” 甄玉珍听了有些不服,她顶嘴了。 “总不会是闭门不出吧?” “你可曾听说过‘明哲保身’?” “不错。”麦无铭接口说:“黄山派门户不大,艺传不广,上一代的年事已高,下一辈连徒弟女儿都算上,一塌骨子也不过四个人之谱,上回丁怀德和姜致远离山下海,乃是应家兄麦小云之请托。” 甄玉珍不由神色一黯,说:“唉!这么说我们的希望又不大了。” 姚凤婷调笑了,她说:“本来就是,那只是你一厢情愿嘛!” “不管如何,我这领队的职位总得让人了。” “好吧!”麦无铭笑笑说:“就由小弟来带路吧!” 忽然,甄玉珍又想起了一件事。 她说:“铭弟,你遣纪壮士去了哪里?” “就近请他去永嘉城隍庙知会里面的一位管事。” “那我们去了黄石山庄他怎么联络呢?” “不碍事,小弟也曾经嘱他去万里船帮永关总舵走一遭。” “那与我们去黄石山庄也搭不上关系呀!” “有关系”麦无铭笑笑说:“万里船帮的永关总舵如今与黄石山庄的关系深得很哩!” “哦!”甄玉珍一脸困惑地说:“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麦无铭把事情的一切说了一遍。 “喔!原来如此。” 姚凤婷一听就取笑起来了。 “那你算什么呢?说是红娘,红娘却是一个女娃丫头,若说你是月老,月下老人又是头发白、胡子白的老公公.而你,毛头小伙子一个,说什么也不像,说什么也不称。” 麦无铭不由含蓄地笑笑,说:“人不可以貌相,海水不可以斗量,到时候,小弟恐怕还要做两次冰人哩!” “嘻!会是谁呀?”姚凤婷轻笑了一声说:“那这位姑娘必定是老得嫁不出去了。” “那可不一定啊!”麦无铭一本正经地说:“有的人条件高,有的人眼界也高得很哩,就像……” 姚凤婷明知对方要说什么,但是,一语扣上了一语,她又不得不问。 “就像谁?” “就像你们二位。” “好呀!”姚凤婷粉面顿时一红,她说:“你反倒取笑我们起来了,这是哪里学来的规矩?没大没小的。” 麦无铭笑笑说:“对呀!有道是‘姐弟没大小’。” 姚凤婷也笑笑说:“谁说的?有道是‘长姐若母’。” “好、好、好,那我下次不说总可以了吧?” “当然可以。”姚凤婷忽然发觉自己的话有了语病,因此立即改正说:“当然不可以。” 麦无铭脸上的笑意浓了起来,说:“到底是可以还是不可以呢?” 姚凤婷想了一想,又感到这句话也不妥当,不由杏眼一睁,说:“你坏,你使诈,说来说去怎么又是我的不对了?” “话是你自己说的啊!”麦无铭摇摇手说:“这可与我无干。” 笑了,笑了,大家都笑了…… 他们转了一个方向,由南而西,由西再转向北,未几,一个山谷出现了,而“黄石山庄”的石牌.也赫然在望了。 一路行来,甄玉珍总是忍耐不住.她欣羡地说;“嘎——山明水秀,鸟语花香,多美丽的风景,住在这里的人必然是隐土、高十。” 姚凤婷接口说:“还有,也是仁者、智者。” “嗯!怎么说?恐怕不对哟!” “有什么不对?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呀!” “可是此地没有水呀!” “这就怪人……”姚凤婷反驳地说:“你刚才明明说:‘山明水秀,鸟语花香’什么的,怎么又说没有水呢?” “我指的是外面的温泉,和如带的溪流啊!” 第69章 “这就是了,我指的也是外面的温泉,和如带的溪流啊!” 姚凤婷黛眉一扬,琼鼻一拧,得意而又豪然地说着。 甄玉珍语塞了,她欲翻无词,这叫做搬石头自砸脚,一般说来,智者乐水,指的乃是辽阔的江河或者浩瀚的湖泊,如今,有理也变成无理了。 “哈哈哈……” 甄宗威听了却震天价响地笑了起来,接着,他又说:“丫头如今终于遇到对手了吧?你别以为有点小聪明,平时尽在我老爹的面前卖弄、张扬,如今呢?哈哈哈!” 甄玉珍又不依了,她找到了台阶,乘机地说:“爹!你怎么也当着别人的面,拆自己女儿的台呢?” “这有什么关系?”甄宗威还是一本初衷,继续地说:“你不是说过,一个是你的凤姐,而另一个是你的铭弟吗?” “哎!此一时,彼一时也!” 所有的人不由全笑了,除了甄宗威,姚凤婷和麦无铭却是暗暗地笑,轻轻地笑。 四个人鱼贯地跨了进去,刚进山岩不久,有个人迎出来了,但这次不是周东豪,而是姜致远。 “麦少侠,你现在才来呀!” 姜致远在笑,麦无铭也笑了。 “怎么?我说过要来的吗?” “那倒不是,只是有人在等着你哩!” “哦,会是谁?” “你猜呀!” “嗯——是我大哥!” 麦无铭心中有九成把握,是以他说得很果断。 “不是。” “不是?”意外出现了,麦无铭犹疑地说:“那……” “是我!” 沈加婉突然由堂屋里走了出来,一脸欢欣地朝着麦无铭说着。 “二妹,你该休息,怎么可以乱走呢?” 那是沈如娴,她跟在后面追了出来。 沈如婉本来是在一间卧室中品养,她大姐当然是陪伴一侧,可能是灵犀相通,也可能是心静的人耳朵特别尖,隐约地、模糊地听到堂屋中姜致致远说了声麦无铭,因此,她立即就钻了出来。 “啊!是你们。”[奇书网isuu.] 又是一次意外,但麦无铭十分欣喜,即随口又关心地说:“你们怎么也出来了?” “你们能出来,我们为什么不能出来呢?” 沈如婉有一脸幽怨,无限委屈。 麦无铭连忙解释地说:“喔!如婉,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就这么一会功夫,客堂里的人全都出来了。他们有黄九公、有丁怀德、还有沈逸裕。 沈逸裕踏上一步说:“我也在这里呢!” “啊!四叔。”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黄九公也开口了,他开怀地说:“快请进水呀!你们怎么尽在外面谈话呢?怀德,下去请啊!别这么的不知礼教。” “是,是。”丁怀德乃师躬一躬身子,然后步下去石阶,又躬身又摆手地向麦无铭他们说;“四位请。” 一进客堂,麦克铭心有所系,是以他没有先向大家介绍,就急口地说:“怎么?如婉,你受了伤?” “没什么啦!只是手腕上被刮到了一些……” “谁说没什么?”沈如娴立即接口说:“若不是四叔即时到达你这条小命早就完了,若不是黄庄主不惜珍藏,你这右臂也早已报废了……” 麦无铭不再听沈如娴叙述下去了,他扼要地插口说:“是怎么受的伤?” “被毛延龄……” 沈如娴的话依旧没有说完,麦无铭已经毫不避嫌地一把抓起了沈如婉的右腕察看起来了,在这大庭广众之下。 谁也没有见怪,谁也没有讥讽,因为这不是调请,不是亲热,乃是在诊察创伤才出手。 他见沈如婉玉腕上有一寸之许的伤痕,伤痕已经豁裂糜烂,红中泛黑,黑中渗红,这大概就是黄石山庄珍藏灵药之功效吧? 它的外围,一如甄宗威当初的状况相似,伤口四周微微肿起,皮肤之色发黑发紫,像乌青,若淤血。 “果然是中了毛延龄的‘尸毒’指。”麦无铭怜惜地看了沈如婉一眼,然后吐了一口气说:“我这就替你驱毒疗伤。” 黄九公是武林耆宿,他先知先行地说:“东豪,快去收拾一间静室,以备麦少侠替……” “哦!不用了。”麦无铭笑笑说:“只请周兄准备一盆清水及一条毛巾即可。” “清水来了,毛巾来了。” 黄佩菁机灵,就算是剜肉补疮,也得要清水和毛巾,因此她早已准备好了,一待麦无铭话落,立即捧着一盆清水及一条新的毛巾由内间出来了。 “噢!多谢大嫂,多谢大嫂。” 黄佩菁将水及毛巾放在桌子中央,然后朝麦无铭笑笑说:“你这不是客气了,也见外了吗?” 麦无铭也只有报之以微笑,但感激之情,却溢于颜容。 黄龙公似乎有些惊异,他说:“麦少侠,你就在这里替沈姑娘疗伤?” “是的。”麦无铭说:“如婉所受之创并不严重,且有前辈的灵药护住了伤口,未见恶化,以故不必过分劳烦,在此也就可以了。” “何说‘劳烦,’寒庄有的是现成房间,又何说‘灵药’,那也只是江湖人随身必备跌打损伤之丸散而已。” 果然,黄石山庄的药物也止于一般的金创药,不过其中加了两味名贵的生肌活血剂罢了,严格地说起来,它还不如沈家庄配制的消毒散! 究其原因,这乃是毛延龄学艺不精,毒力不彰.像甄宗威被他在肩头上戳了两个血洞,尚能拖上十天八天而未见发作毙命,何况沈如婉只是表皮之伤? “如婉,你请坐下,卷上衣袖,将右腕平放在桌子之上。” 沈如婉深信乃夫的功能,因此她如言地坐了去,卷起窄袖,然后将右腕平伸在桌子之上。 麦无铭随意地在沈如婉身后一站,举起手掌,又随意的搭上了沈如婉的右肩。 就如此随意,就如此简单,这叫疗伤,说给谁听谁也不会相信,除了甄宗威他们,因为他们曾经亲身经历过。 “哎呀!好烫呀!”沈如婉忽然黛眉一皱说:“你轻一点好不好?” “不好。”麦无铭风趣地说:“我的手掌若是轻了,或者传出热力不烫,那你腕肘上的毒怎么会逼得出来?” 他略一停顿,略一凝神,又说:“不要说话,放开心怀.放松肌肉,不须太久就没事了。” 沈如婉悠悠地吐出了一口气,她干脆得很,竟能连眼睛也给闭上了。 不是吗?自己连人带心全交付了人家,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也只有任由人家了。 果真,并没太久,沈如婉的伤口上流出了又灰又黑又稠的水来,渐渐地,创伤旁边的肿消了,慢慢地,创伤四周的黑圈退了,又渐渐地,黑水变黄变白变成道明的液体,之后.殷殷鲜血终于突肤而出了! 在尚未有动静之前,也就是在麦无铭的掌指刚刚搭上沈如婉肩头的时候,沈如娴即已经以毛巾沾水,在她二妹伤口四周,不住地擦、吸、拭,然后清洗。 黄石山庄里的人,上自黄九公,下至周东豪,他们个个看得瞠目结舌,惊奇万分,这不但是广了见闻.还开了眼界呢! “好了。”麦无铭舒出了一口气,说:“金创药……” “在这里,在这里……”周东豪捧着药瓶递了上去说:“金创药在这甲。” “谢谢。” 沈如娴立即接了过来,打开瓶盖,熟练地她她二妹洒了药材。 而这时.黄佩菁默默地递过来一条百绸巾。 “谢谢,谢谢。” 沈如娴瞟了对方一眼,她是由衷的说着。 一切就绪,麦无铭这才替双方互为介绍,众人这才分宾主依次坐下。沈如婉和姚凤婷等二位姐姐十分投缘,她们坐在一起,沈如婉精神振奋,兴致勃勃地将自己此行的经过和遭遇说了一遍。 但当她说到“秦岭三蛇”的时候,姚凤婷听了不由怔了一怔。 顿时插嘴地说:“怎么?你们也遇到了‘秦岭三蛇’?” “是呀!”沈如婉秀眉一扬说:“若不是‘秦岭三蛇’和丐帮的人在绩溪城外的约斗,我们也就不会碰上‘长毛公子’了。” 姚凤婷心有所疑.她回转螓首朝向麦无铭说:“铭弟,你不是说这三条毒蛇已经无害于人了吗?” “不错。”,麦无铭也沉吟了,过了一会,他说:“当时小弟的确是对上了他们的穴道,那是‘紫宫’左下,‘玉堂’右上之处。” “因为‘玉堂’‘紫宫’,俱属心胸要穴,落掌稍轻,于事无备,落掌过重,或者部位略有差异,被解者就会立时断魂,命丧当场。” “是以一般人均未敢轻易尝试,难不成他们遇到了高人?” 他眸子巾精光忽然一闪,又说:“难不成幽冥教主果真是……” 姚凤婷接口说:“果真是谁?” “果真过从地狱门中出来的。” “哼,废话!” 姚凤婷舒出了一口气,她抢白地说着。 沈如婉的好奇心最重,她知道对方必然也有不寻常的遇合,因此就追问起来了。 “凤姐,那又是怎么的一回事呢?” 姚凤婷遂将她的一切,也原原本本叙述了一遍。 接着,话题转向了幽冥教以及幽酩教的根据地天都峰,果然,黄龙公他们师徒管扫自家的门前雪,对幽冥教的作为一无所悉! “黄山派人丁不兴,门户式微,是以平时很少在外面走动。” 第70章 黄九公歉然略带郝意地说:“至于幽暗教的总坛设在黄山之说,那可能是他们成立不久的关系,也可能是兔子不吃窝边草的缘故吧?因此我们从未耳闻。” “幽冥教的总坛在天都峰绝不会错!”沈如婉一脸果毅地说:“毛延龄曾经对我扬言,说随时在天都峰候教,战事既罢,他们也是朝着那个方向而去。” 麦无铭肃然地说:“但是我们探寻了二日,也可以说是搜索了二日,却是毫无头绪,海里要领。” 沈如婉瞟了她丈夫一眼,说:“那必然是你疏忽了。” “唔——”沈如娴立即加以喝阻,她说:“二妹.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知道此行尚有甄老英雄他们呢!” 沈如婉也警觉过来了,因此加以道歉地说:“对不起,各位,是我一时说错了话,失言了,请原谅。” “沈女侠多心了。”甄宗威曲意地说:“你刚才所说,却指明乃麦少侠一人,并未将我们包括在内呀!” 笑了,大家都微微地笑了。 第二十一回青龙斗万里船帮 夕阳西坠,彩霞满天,黄昏从不感惮烦地又来到了人间。 这时,周东豪由内厅走了出来,说:“师父,晚膳已经准备定当了。” “噢!”黄九公首先站了起来说:“各位请。” 谈话就此中止了、打住了,也算结束了。 饭后,麦无铭心中有事,他思之再三,有的事必须要交待一下,有的事,则暂时还不能明说,是以,就踱向了沈如烟姊妹共住的房间而去。 在私底下,他们夫妻档、嫂叔间也款款地谈了不少的话,这当然是能交待的事喽。 最后,麦无铭摸出了两件东西递给了沈如娴,那是一块玉佩和一个古钱。 沈如娴十分喜悦的接了过来,分别地交与沈如婉相互观玩,旋即又十分慎重地把它们收进了怀中。 能当面交待的事既然已经交待完了,麦无铭遂起身辞了出来,如今,尚剩下那件不能交待的事。 但那件事也非得有个交待不可,只是该用什么方式?该是如何转达?他煞费思量了。 沈如婉眼见丈夫又转身走了,她虽有柔情万筋,她虽有衷曲无数,但是,身处客地,又能奈我何呢?这夜,夜幕尚未布下,月亮就已经高高地挂在天空中了。 这种夜晚,当不宜夜行人出没活动的日子,但是,偏偏的,黄石山庄在这夜却出现了一个夜行人。 黄山派虽然在武林中算不了什么名门大派,但是,黄九公的声名不弱,丁怀德和姜致远也不是泛泛之辈;何况,如今黄石山庄风云际会,在内还耽有麦无铭、沈逸裕以及“黑白双娇”那一班人呢!如此看来,那个夜行人也太过大胆,太过狂妄了。 可是,看地的身形,轻得像一股烟,看他的步法,快得像一阵风,功能之高,世所罕见,难怪他目中无人了。 只见他飘落一间屋舍之前,只见他潜向一个窗户之旁。略一静止,略一观望,而黄石山庄这多名家,这多高手竟然会无人警觉,无人拦击,宁属怪事,真是不可思议。 那沈家庄在江湖上号称方鼎四足之一的名望是浪得而来?那麦无铭的禅内神功艺传“南僧”孤木之说也是沽名而钓誉的了!夜行人见山庄内一无动静,他就举手在窗林隙键之间塞进了一张纸片,然后,“一鹤冲天”、“天龙腾空”直前谷外掠去,未几、就无影无踪了。 只是投书示警?或者约期决斗?如此看来,那个夜行人还是心有所惧,未敢公然地就地闹事了。 第二天,曙光微熹,鱼肚泛白,鸡刚啼,雀初噪,沈如娴就起床饰衣了,当她欲去梳洗的时候,忽见窗户边的桌子上有一张信笺平放在那里。 目一凝,心一惊,她霍地跃了过去,一把抓了起来,推开窗户,逼上功力、见上面是这样的写着:“如婉贤妻妆次,甫自相叙,又得诀别,此非你所愿,也非余之愿也。愚夫因为解救两个无知孩童或可能牵涉到其他乡民而开罪了恶人,彼既约期于我,为了声誉,为了信义,又不得不如期以赴,卿当谅我。 “以更夫之观察,幽冥教近期内该不会蠢动或来冒犯,万一不然,有四叔他们同在一起,谅也不致有失。 “黄庄主为人豁达好客,且又与大哥师门渊源甚深,你们就暂且留住些日,待我返回可也。余此去,多则半月,少则旬日,前途或有凶险,但自思尚可应付,卿个必挂念。 “情非得已,千祈原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嗣后我俩当长相厮守、永个分离。 万以要听四叔的话,要听大姊的话,多克制、多忍耐,免我有所牵挂。 “最后,请代表我向四叔、黄庄主众人前,告予不辞之罪,返回时当自负荆。 临行匆匆,即颂淑祺愚夫无铭留笔麦无铭少年老成,为人谨慎,有条不紊、面面俱至,全都算计好了。 “二妹,你快起来!” “什么事呀!” 沈如婉自小娇纵惯了,凡事依赖,凡事任性,是以只随口地反问了一句,依旧紧闭眼睛在拼凑着她的好梦。 “有人留下了一封信。” “是谁呢?” “无铭。” 一听是麦无铭留下了信,沈如婉顿时一头拗了起来。 “他留情下什么?”“你自己看罢!” 沈如婉陡地滚下了眠床,一把抢过了信笺,凝目一看,说:“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找不相信……” 她死一般地冲出了自己的房间,又死一般地撞进了麦无铭的卧室,果然,人去屋空,麦无铭失踪了。 这么说,那昨夜出现在庄内的夜行人,也就是麦无铭了。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乃是中华亘古以为的谚语,尤其是练功的人,更尤其是住在山坳里的人,他们起得最早,君不见有“闻鸡起舞”的故事吗?沈如婉那有异的脚步声,那有异的开门声,已惊动了屋子里所有的人,黄九公首先由内间走了出来。 “二姑娘,你早呀!” 沈如婉毕竟是出身大家,她虽然是满心焦急,一脸惶然,但礼仪焉敢有失,立即裣衽一礼说:“黄庄主早。” “怎么?麦少侠不在房间内?” 沈如婉幽怨地,也沮丧地说:“是的。” 这时,其他的人也陆续地走了过来,他们露出好奇的眼光,怀着不解的心情,静观着、静听着黄九公和沈如婉的对话。 黄九公困惑地说:“他到哪里去?” “不知道。”沈如婉双目朝大家看了一眼道:“你们可有人看见,可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无人应声,无人答话,这就表示无人知道。 沈逸裕踏上一步说:“婉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四叔……”沈如婉珠泪突眶而出了,纷坠于地了,她悲声地说:“无铭他留书出走了……” 沈逸裕听了不由一怔说:“留书呢?” “在这里。” 沈如娴迈步递了过来,然后一把揽住了她二妹的身子。 沈逸裕略一浏览,就转给了黄九公,黄九公道:“走,我们先去客堂,到客堂里再慢慢地商讨对策。” 客厅里,大家无言地落了座,留书分别地传阅了过去,最后,沈如娴说:“凤姊,近期内你们几位和无铭相处在一起,但不知可曾遭遇到什么异常的事?” 姚凤婷略作思维,然后又抬眼看了甄宗威父女,但他们父女却是一脸肃穆,一脸无助,姚凤婷只有螓首轻摇,心怀愧疚地说道:“除去了幽冥教的人,还是幽冥教的人,其他的,我们从未遇到过,而且也未所铭弟谈起别的事和物。” 忽然,沈如婉挣出了沈如娴的胸怀,她泪眼婆娑地说:“那他一定去了幽冥教!” “不会的。”姚风婷委婉地道:“我们曾经专程地、刻意地去天都峰找过两次,却都没有结果。”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一个人又乘夜找了去。” 沈逸裕审慎地分析着,他说:“姚姑娘说得不错,那是不可能的,幽冥教的事,无铭在留书中交待得十分清楚,而且,幽冥教近在咫尺,他又何必说要去十天半月呢?” “那会是谁约他呢?石家庄,九华山?还是万里船帮?必定是幽冥教,幽冥教约他去一个凶险的地方,我们一定要帮他去。” “到哪里去帮呢?” 沈如婉怔了一怔道:“四处找呀!” “天下之大,从何找起……” 沈如婉吭声地说:“那我们总不能撒手不管呀!” 沈如娴开口了,也缓下声调说:“二妹,你可信得过无铭的功力?” 沈如婉脱口道:“当然信得过喽!” “那就是了,无铭所以不作明言,就是怕我们找他去,无铭既然不邀我们去,也必有他的理由和顾忌。” “那我们……” “姊的意思,何妨就顺着无铭的意愿,静等他返来。” 沈逸裕为稳定,也为安慰沈如婉激荡的心情,他加强语气地说:“婉儿,如娴的话说得很对,四叔也信得过无铭的功力和机智,纵有凶险,履险如夷;或有崎岖,终化坦途,你就安心地等待他返来吧!” “谢谢四叔,也谢谢各位。” 沈如婉吐出了一口气,她无可奈何,幽幽地说着。 这天,麦小云来到了水定河下游的一个渡头,他见往来过渡的行旅不少,遂伫立在岸边,并且踱起了方步,等待着下一班航次的到来。 忽然,有一个头戴粗篾斗笠,身穿铁灰长衫,腰缠土黄布带,脚套六耳草鞋;及袖上捋,裤管高卷,手湿水,足沾泥,看将起来,十足是靠水生活的汉子。 第71章 这个汉子的年纪约莫三十出头,生得黝黝黑黑,生得粗粗壮壮,浑身是劲,浑身是力。 他走到麦小云的身前,嘴巴一裂,脸颊一展,露出了两排参差不齐,黄白斑剥的牙齿,那是笑。 然后,反手攫下头上的斗笠,躬躬身子笑笑说:“这位公子,您要过河?” “是的。” “那小的有一艘舢板泊在那久……”中年汉子头一转,手一指,然后继续地说:“可以送公子渡过对岸。” “喔!多少钱呢?” 以前,凡是吃喝花用,麦小云是从不问价钱,但是,如今不同了,因为他阮囊羞涩,腰存不多了。 “二十文钱。” 那个汉子伸出了两个手指头,软下声音,挺着笑脸的说着。 “唔……”麦小云抬头看看,他见固定的渡船已经驶到了岸边,正在钩桩,正在系缆,因此怀着歉意地说:“对不起,不用了。” “那公子就给十五文好了……”中年汉子脸色一优,急切地说:“小的上有老母,中有弱妻,下有稚子,一家五口全靠我摆渡几个散客过日子,行行好,上天保佑公子长命百岁,福寿绵延……” 这阿谀之词是真心祝祷?是职业伎俩?还是……那除了他本人以外,谁也不得而知了。 侧隐之心,人皆有之,何况麦小云是佛门弟子,是侠义中人,又何况那只是多化一点点小钱,什么地人都可以节省焉。“好吧!我就坐你的船好了。” “谢谢公子,谢谢公子……”中年汉子眉开眼笑,打躬作揖地说:“公子请随我来。” 他转身上了,麦小云也启步跟了上去。 这艘舢板头翘尾翘,又窄又长,轻便、灵巧,吃水浅、转身快,一经划动,其快如箭,其名叫“船”。 中年汉子熟练地、快捷地跳了上去,小船一不摇,二不摇,只微微的朝下沉了一下而已。由此看来,果然是一个靠水吃饭,靠船吃饭的人。 他利落的在船尾一坐,接着握起双桨左右平撑,借稳定船身,便于上下,说:“公子小心,请上船来。” 麦小云虽然不谙水性,但他却身蕴上乘武功,是以只微微地提起功力,一跃、一腾,犹如一只海鸥,也像一片柳叶,轻飘飘地也登上了小船,他站在船首。 中年汉子见了似乎颇感惊异,他又展齿一笑,说:“看公子弱难缚鸡,乃属斯文一派的读书人,怎么对船性竟然也会内行如此,小的自叹不如呢?” 这可能是他个懂武艺,以故误将对方的功能视之为技巧了。 麦小云不加解释,只是回首也报之以一笑。 中年汉子左桨一竖,右桨一划,划的是动力,竖的成舵把,因此,船尾化轴,船首猛旋,它指向了江心,指向着对作,接着,双桨并运,小船就立即射了出去。 “公子贵姓?” “喔!小生姓麦。” 因人而异,对一般平常百姓,他总不能以江湖口气自称为“在下”、或者“区区”。 “出去游学?访友?” “唔——”麦小云略一迟疑说:“探亲。” 中年汉子脱口地说:“在江南?” 麦小云听了一个怔忡,他又回头看了付方一眼说:“你怎么知道?” 中年汉子显得有点惶然,他立即分解地说:“小的只是随意猜猜,随意猜猜……” “那怎么会猜得那么远呢?要知道江南距这里有好几千里的路。” “因为……因为江南人文荟萃,风景秀丽,对,风景秀丽!” 中年汉子舒然地说着。 “嗯!” 麦小云算是回答对方的问话,但也释去了自己心中的疑念。 舟船的种类繁多,舢板、舴艋是小舟,用的是桨,舫舲、(舟昌)(舟某)属平船,用的是橹,至于大的、巨的如(舟余)(舟皇),如(舟蒙)(舟童),又改用桨了;不过,它们的桨棹众多,还铺上帆,有的地方又以缆纤牵拖拉。 未几,江心到了,可是舢板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却停了下来,麦小云回头看看那个中年汉子,那个中年汉子见了脸色顿时一阵阴晴,眼光一阵闪烁,口中滞滞呐呐地说:“船好象是出了毛病,待小的下去看个究竟……” 他根本不等对方的意见或表示,就慌不及待地一头倒钻入河中而去。 麦小云的眼中岂会揉进沙子?他已经了解那该是怎么的一回事了,万里船帮,这必定又是万里船帮耍的花招。 果然,舢极开始倾了,仄了,它一直朝右转、向右翻。 麦小云不由淡淡地一笑,然后二腿横踏,左脚加力,舢板如插入了竹篙,如抛下了锭锚,虽然略略地下沉了一些,但是,它成了中流砥柱,成了江心礁岛。 稳,稳得像云海中的山头,平,平得像大道中的康庄。 江水下面的人,只会倾船,只会翻衡,却是无法平平地将船拉入河底,于是,一计不成,再生一计,他们凿船了。 前一孔,后一洞,左左右右,全有江水涌了进来。 俗语说:“不到黄河心不死。” 这里只是永定河,永定河没有黄河辽阔和波涛汹涌,是以麦小云一无所惧。 俗语说:“船到江心补漏迟。” 但是,这漏乃是人为的,蓄意破坏的,根本无人去补、想补,但麦小云也不在乎。 觑机,乘隙,他飘向了船尾,随手抄起一柄桨杆,略一观望估计,然后右掌平伸,化刀成斧,连续地,飞快地砍下劈下,霎时间,桨杆立即变成了十余段盈尺见长的木块。 接着,凝神吐气,横臂一抖,第一块木块就凌空向他身前二十丈之处飞去。 继之,身形上纵,他御木而行,足尖循着木块所去之处随着而去,像是二者相互吸引着,牵连着。 他们彼此尚飘留在空中的时候,第二段木块又顺势抖了出去,待冲力一尽,物体甫坠水面,人即一触而升起,跟向了第二块木块。 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屡抖屡纵,甫落甫追,如蜻蜓点水,若飞燕掠波,木块抖尽,人也已经上了堤岸。 这难道不是达摩?忆当年达摩老祖就是脚踏一片芦苇随水而来。不,不,麦小云艺业虽精,功力虽深,但绝对还比不上少林始祖,他施展的乃是“登萍渡水”。 麦小云的鞋底尚未踩到地面的时候,芦苇中,土丘旁,分别地递出了好几把刀尖、剑锋,指着他的腿,刖着他的脚。 事起仓卒,情出突然,是吗?其实不是,因为这全在他的意料之中。既有船沉在先,定有伏击在中,后呢?后面必然尚有更厉害的杀着等待着他。 有道是“有一必二,有二还有三。”这亘古相传的话岂有妄讲之理。 好个麦小云,他双足倏然一缩,二臂猛地一划,袍衫的下摆立时迎风膨胀,因力划飘,它成翅成翼,它化鳍化尾,“一鹤冲天”、“青龙腾空”,迂回一翱翔,在半空中弧形地打旋了一个圈圈,然后才泻落在山丘之顶端。 果然,第三着步骤显现了,有五六个人全站了起为,全围了过来。 这些人,正是万里船帮万坛座下的将才,麦小云曾经同对方遭遇过一次,以故,他与姜致远在北海之约因此而迟到了。 领首的一个年纪已有五十出头,名叫朱信弘,是北京总舵的总舵主,坛下舵。 朱信弘有一个很怪很奇的绰号,人称“相思树”,因为,他长得高高瘦瘦,木木讷讷,最大的特色乃是两只眼睛个会转动,也很少开阖,除非是洗脸时、除非在睡觉时,因此,好事者就给他冠上了这个尊号。 站在左边的是钟文昌,外堂之主,站在右边的是韦召亘,刑堂之主。 还有三个人倒是出乎麦小云的意料之外,他们分别是阮世德、吴至祥、占金城。 这三人原是该帮武汉总舵主的内堂主及外堂主,当年因为作恶多端,自被麦小云挑去了水寨之后,就无法再重整旗鼓,建寨立舵。 究其原因乃是一不容于白道上的正义之师,二也不再为当地的船户和渔民所信任、所接纳,是以到处流浪、广打游击,也曾经几度找麦小云报复过、觅仇过,可是功能不足,心力不逮,只有徒呼奈何。 自从洪振杰由地狱门返回了万坛,就招集了他们,安置了他们在万坛之内,以备不时之需。 所谓不时之需,那就是在扩张势力之时需要他们,在谨防麦小云追讨公道之时也需要他们,如今,这不时之需的时候终于来临了,因为麦小云果然找来了北京。 阮世德一晃手中的钢刀说:“麦小云,今日你已经进入了牢宠之内,认命吧!” “嗄!”麦小云淡淡地说:“就凭你们?” “不错,就凭我们。” 阮世德说得昂然、说得傲然、也说得悍然。 麦小云轻笑了一声说:“不见得吧?你们哪一次不是倚多为胜,以众击寡,结果呢?” “那不一样,以前我们仓促成军,而今日,却经过刻意的部署,不信,你可以朝四周看一看。” 阮世德他们如今的头领是舵副、堂副、由于朱信弘为人木讷,口齿龃滞,因此皆由他发言对答。 麦小云果然环目朝四周瞄视了一眼,见对方的确布防严密,而这时,河岸边又爬上了四个人来,那是划船的人和凿船的人。 “阮世德,你可曾听说过,蝼蚁虽多,那也只是一群蝼蚁,又何足为虑呢?” 麦小云口中说是轻松,但他的手却已经把系在衣襟上的宝剑慢慢地给解了下来,因为他感到事态果真有些严重。 第72章 “嘿!麦小云,就算你是猛虎,如今已是虎落平阳;就算你是蛟龙,今日里蛟龙也被困在沙滩之中了。” “弃械……投降……吧!本座……可以饶尔不死!”“相思树”朱信弘也终于开口说话了。 坛下总舵里的人选,其功力俱高地外放各地的舵主堂主他们,因此,有时候被派巡视稽察,或者催收钱粮帐款的“钦差”,就有优越之感,就有倨傲之状。 “嗄!你能作主?”麦小云说:“洪振杰呢?怎不见洪振杰亲自出来?” “对你这个……后生晚辈,又……又何必劳动帮主,本座……一样担当……担当得了,说话算话!” 难怪朱信弘口出大言,他虽然也曾与对方交接过一次,但那个时候,麦小云急于会晤在北海鹄等的姜致远,是以聊作应付,随即脱身而走,就这样,朱信弘误解了,他以为麦小云的功力也不过尔尔。 那难道洪振杰由地狱门返回北京总坛之后没有说他去了哪里?又如何去的?还有南下截拦翡翠玉如意的结果又是如何?没有说,他当然不会说,人总是要面子的凡坍台的事能掩则掩、能瞒则瞒,谁又会自刮胡子?把臭事给抖露出来,尤其是在自己属下的跟前。 “恐怕不行呵!” 麦小云这话是一语双关,一是指对方无权作在,二则是说朱信弘的能力不够。 “什么不行?” “喔!我说不行,我手中的剑也是不行。” 麦小云掩饰地,也曲意地说着。 但是,不论作何种解释,似乎都拂了朱信弘的意,因此,他生气了,这一生气,言语倒是顺畅了起来。 “不行你就试试!” 他脸色一狞,双拳一捏,跨步就走了上去。 阮世德却是肚中雪亮,他曾经吃过麦小云的苦楚,并且还不止一次,因此唯恐朱信弘大意有失,前右臂一挥,大声地说:“上!人家一起上!” 战斗开始了,有人舞刀越剑,有人扬掌踢腿,尽其所极,竭其所能,既激烈,又紧凑。 这六个人的功力,都已经列入了高手之林,是以麦小云颇为慎重,不然的话,他也就不会摘下他的佩剑了。 尤其是“相思树”朱信弘,他的眼睛虽然转动不灵,但听觉却尖锐万分,响动不管如何繁杂,声音不管如何轻从,他都能分出先后,都能洞烛其微,丝毫不漏,点滴无差。 麦小云进退飘忽,游移穿插,虽然打得从容,打得轻松,但一时之间,想取胜却也不太容易,因为他要保持实力,以留待着洪振杰的出现。 就在这个双方打得有声有色的时候,忽然,渡头那边也起一噪动,接着,有人吆喝,有大应声,旋即对答了。 “停步,里面不准进去!” “怎么?难道这河塘边的山坡地是你家的私产?” “虽不是我们所有,但属我们管辖。” “嗄!是皇帝准的,还是府尹派的?” “都不是。” “那你们凭什么阻止我过去?” “我们乃是专管码头、水路的万里船帮。” “哦!原来你们是江湖上的万里船帮,怪不得这般霸道,但我现在走的乃是陆路,应该碍不着你们的事吧?” “真是狗咬吕洞宾,你难道没有看见有人在争端,有人在打斗?” “这么说我倒是误解阁下的好心了,但是,看看热闹,乃人心所趋。” “刀枪无眼,不看为妙啊!” 劝阻的人倒是诸多解语,十分耐心,其实,那是由于来者气宇轩昂、相貌不俗,因此有所顾虑,不然,哼!劝阻的人又刻意的瞧了对方一会,又说:“别以为你身佩宝剑,或许也是江湖中人,但是,你要知道,那些打斗的人全是武林中一流高手。” “不错,这点我还看得出来。” “你既然看得出来,那又为何非看不可?” “见猎心喜,不过,我也说过,自会衡量,自有分寸。” 劝说的人起先施威吆喝,待一看清来者的人品气概,他软了下来,遂改以劝解,如今,对方竟然是软硬不吃,他顿时又狠了起来。 “不行,你不能进去!” “我非进去不可!” “别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嗄!” 被阻者他调侃起来了,说:“酒,我颇有所好,但是对不相识者之酒,却什么都不吃。” “呸!那大爷也非要灌灌你不可了。” 他是谁呢?这个劝阻者,他乃是万里船帮北京总舵属下也堂之主韦三丰。 韦三丰宝剑一摇,陡地朝对方刺了出去。 “恐怕你还不行。” 他又是谁呢?这个被劝阻者,他乃是宇内三庄一帮之一,沈家庄的老三沈逸川。 沈逸川飘身而退,他顺势也拉出了青锋,一回一旋,立即还之以颜色。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看他飘退的姿势,看他出剑的状况,再看看他一回一旋的速度及方式,着着现能,处处见功。 剑风刮衣,衣翻带摇,剑气触肤,肤砭肉麻。 韦三丰的心中,虽然已经知道来人也是身属江测,但是,他自矜身份,倨傲过甚,在两相对答之间还是懒得去动问对方的姓氏和名号,真待对方身形一动,剑招一出,他不由吓了一跳,极度的震惊起来了。 韦三丰依样葫芦,立即飘身而道,可是,飘退的身形慌急局促,几近狼狈、纷沓的脚步凌乱不稳,显得踉跄。 外围的人员见了个个愕然,其中的一个将手中长刀一挥,道:“弟兄们,大家上!” 这个人叫刁谷山,原先执掌该帮武汉总舵的刑堂,如今委屈了,暂编在北京总舵刑堂为副座。 又是一场混战开始了,但是,沈逸川战来却轻松得很,因为喽罗们不够看、不中用;高手相扑,他们根本插不上手,轧不上脚,唯一可以做的,只有站在旁边助助威、呐呐喊,如此而已。 韦三丰和刁谷山二人员经联手,却仍不是沈逸川的对手,因此,十几招一过,一方步步进逼,一方则节节败退。 外围与内场的距离,大概有十余丈之远,内场的人早已经发觉外围所警戒防守之处也出了事故。 但是,在混战中万里船帮的人,由于忙于应付强敌、无暇顾及,主要的,也是中间隔着土丘阻碍,还有芦苇遮掩,因此,间间隙隙,隐隐约约,只听见声合,看不清人影。 麦小云则不一样了,来人一到,口甫出声,他耳熟能详,他目税能辨,立时知道那个人是谁,不过,喜只喜在心中,在脸上却不动声色。 沈逸川和韦三丰他们越打越进、赵来尴近,于是,身形业了,面貌清了,阮世德一见个禁惊惶地叫了起来。“啊!沈逸川!” 他不叫还好,他不报名也没有关系,这一叫喊,这一报出来人的姓名,万里船帮的舵主、堂主,全都惊了心,于是,军心涣散了,士气崩溃了……原本,他们由于人众势盛,由于麦小公心有旁骛,以致战况仍是旗鼓相当,铁锚并称,如今,失措了,散乱了,彼此之间也配合不起来。 朱信弘略经思虑,他当机立断,顿时下达了命令。“弟兄们,我们不争一时,暂且撤退回舵另作打算。” “怎么?”麦小云北上的原因要找洪振杰,他游斗的目地也是在等洪振杰,沈逸川这一出现,非但没有帮上他的忙,反而搅了他的局。 是以焉能轻易地放过对方走路?说:“要打就打,想退就退,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容易,朱信弘,你必须要付出一个代价来。” 既然沈逸川坏了他的事,那麦小云初见对方到来之时,心头又为何一喜呢?那是他另有所图、另有所求。 麦小云图的什么?求的又是什么呢?请原谅,天机尚未到来,就算卖个关子吧,待下回再作交待。 朱信弘双眉往上努力一挑,两颗不会转动的炯炯眼珠,不由更加突了出来,他说:“麦小云,你可不要弄错,本座并非怕你,只因为时辰施得太漫长了,双方胜负难分,一无了局,这岂是办法?何如待来日再一较短长!” “是吗?你以为在下真胜不了你们?” “事实俱在。” “好,那你就再试试吧!” “哼!”朱信弘冷冷地说:“什么戏法,你尽管变出来吧!” “注意了。” 麦小云纵身而起,他高冲三丈,接着,凌空翻滚,迂回盘旋。 “云天青龙!” 功力登堂入室,炉火纯青,出神入化,沈逸川不由赞叹地呼出了声。 继之,“云天青龙”展鳍了,探爪了,摆尾了,他腿剪臂弓,倒挂而下,森森剑尖直指对方面门,对方的咽喉,对方的心胸,包括着前身所有的重户大穴。 朱信弘大惊失色了,心颤胆跳了,他想退,无处可退,他想躲,乏地可躲,因为麦小云身在半空,落点能远能近,剑锋随左随右,追踪着他,笼罩着他。 怎么办?凉“拌”!朱信弘周身真的发凉了,如今,唯一可以做得到的,那就是闭上眼睛,口中微微轻呼出声。 “我命休矣!” 麦小云身形泻落在应落之处,朱信弘的面前,剑尖正指上应指之处,朱信弘的喉头。 没听任何声息,不见点滴鲜血,而朱信弘也无丝毫的感觉,他不由又睁开了木然的眼珠,怔怔地望着眼前的麦小云。 麦小云一不下手,二不讽激,只是淡淡地说:“朱信弘,你还是派人去叫洪振杰出头吧!” 朱信弘无言地摇一摇头。 “怎么? 第73章 你不服气?尚欲逞强?” “不是的。”朱信弘叹息了一声,然后悠悠地说:“坛主一听阁下来了,他就翩然离坛而走了。” “哦!去了哪里?” “不知道。”朱信弘歇了一下又说:“不过,他事先曾经说过,要回昆仑一趟。” “此话当真?” “不信你可问问其他的人。” 麦小云双目瞥了在场每一个口呆目瞪、惊惶失措的万里帮众,然后废然地收起了宝剑,说:“好吧!你们走吧!望能好自为之。” 走了,走了,万里船帮的人全都走了,带着丧气,夹着尾巴,平时那股不可一世的气焰,已经是漫在河里,抛向天外……麦小云收起了宝剑,他走上几步朝沈逸川说:“三叔,你怎么向北边来了?” 沈逸川也将青锋归了鞘,他说:“你四叔的地盘在南边,而我,没办法,只好朝北边求发展了。” “那如娴她们呢?” “她们为找你们兄弟,当然也往南边跑了……”沈逸川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不由转口地说:“咦,你不是去了九华山?为什么反到北地来了?地狱门怎么样了?” 他又奇又急,是以发出了一连串的问号。 麦小云遂将此行经过说了一遍,听得沈逸川震动连连,嗟叹连连,久久尚难平息。 麦小云也是心有所牵,于是接着说:“那如娴他们是和四叔走在一起了?” “不,一如往常,一如从前,他们是各走各的。” “这……”麦小云心有不安,他迟疑了一下又说:“她们……她们……” “别她们、她们了。”沈逸川了解对方的意思和感受,于是他笑笑接口说:“不在乎的,以沈家剑术,以如娴的为人,她们姊妹在江湖上通行无阻,决对不会有事,不然,‘黑白双娇’的名头是如何闯出来的?” 经对方这么一说,麦小云心中的石头也就落了地。他也报之以笑地说:“三叔说得不错。沈家庄乃宇内……” “算了吧,以前也许是的。”沈逸川睨目瞄了麦小云一眼,接着又继续地说:“如今嘛!在你们麦氏昆仲的面前,可就不敢再这么说喽!” “三叔,你真是在取笑我?” 麦小云显得有些惶恐,有些尴尬,也有些不安。 沈逸川连忙解释说:“喔!不,不,我们是彼此恭维,互相夸耀。” 笑意浓了,心情舒了,这一对岳婿叔侄。 过了一会,麦小云说:“三叔,这次遇到你,我真是遇到了救星……” “怎么?”沈逸川敏感的接口说:“你莫非在施反击,嫌我多事?” “喔!不、不。” 麦小云以同一口吻说:“因为我荷包将罄,囊无所胜,几乎要落魄他乡,流浪街头了。” “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沈逸川满面困惑地说:“遇上了道中‘君子’?” 他指的君子乃是梁上君子——偷儿。 “不是的……” “那必定是‘八只手’了?” 三只手不够看,他们‘手(注:三个“手”品字)’不去麦小云的银包,可是八只手“扒”,那就防不胜防了。 “也不是的。” 沈逸川怔住了,他说:“你总不会自己疏忽……” 当小云又将北上的因由以及谁西水灾的情形再给补上了一段。 这就是他见到沈逸川到来,心中欣喜的原故了。 “哦!原来如此,我来的早,一回上还安和乐利呢!”沈逸川说:“如今怎么办?洪振杰既不出面,你又作何打算?” “去昆仑!” 麦小云说得毅然,也说得湛然。 “昆仑乃是名门正派,你此去……” “武林中对门户之见看得极重,凡门下弟子犯了过错,他们一向不予外人过问,这几乎已经成了规章。” “我找的只是万里船邦的总坛主洪振杰。” “但洪振杰却是昆仑派中的人呀!” “那就让他们自清门户好了。” “假如对方护短呢?” “迫不得已,那我们只好自己动手了。” “晤!”沈逸川略一沉吟道:“走,我们一起去,三叔与你们共进退!” “三叔,这……这似乎有些不妥当吧?” 沈逸川瞪着双目说:“有什么不妥当?” “这会引起沈家庄和昆仑派之间的仇怨。” “怕什么?沈家庄几时怕过事来?” 麦小云委婉地说:“话不是那么说……” “怎么说?”沈逸川气填心膺,他微愠地说:“噢!他们可以掩护门下弟子而不顾江湖正义,沈家庄为何不能帮同自己的子婿?真是笑话!” 第二十二回昆仑隐师门不肖 昆仑派,其名“昆仑”,骤听起来,任谁都会联想到昆仑山,因为,昆仑山实在是太有名了。 其实,昆仑派与昆仑山毫无瓜葛,它的所在地并不在昆仑山而是在长城之旁,居庸关之口的一个名叫“青龙镇”的地方。 那它为何名为昆仑呢?它之所以名为昆仑,乃是该派的创始人,当年获得了一柄举世闻名的宝剑——昆仑剑,或称昆晋剑。 于是,以剑为名,嗣后,该剑也成为该派镇派之宝,传派之宝,直到如今。 昆仑剑胜之“干将”,胜之“莫邪”,也胜之“鱼藏”,是名正言顺的一把宝剑。 它锋利,吹毛断发,它坚实,削铁如泥,它避水,滴水不沾,它抗火,烈焰难熔,它祛毒,诸毒难隐,它……麦小云和沈逸川来到了昆仑派的大门前,两个人以礼拜访,各个送上了一份名帖,当然,他们随身哪带有什么贴子?这乃是临时的市街上买现成的。 “二位是……” 站在大门口的庄丁,或者是门人一见就伸出双手将贴子接了过去,并且脸透疑云询问着。 麦小云说:“我们专程前来谒见贵派掌门人。” “喔!二位请稍待一下,我这就进去通报。” 那个门人十分客气,可能是见麦小云二人气概不凡,也可能是昆仑派属白道正派,训示、调教门下弟子待人接物应用礼貌和态度吧?“有劳了。” 末几,有三个人连袂地上了出来,喔!四个人,后面还跟着那个送帖子进去通报的门人。 中间的一个年纪“耳顺”有“超”,五十一二了。 他叫汪弈平,正是昆仑派这一代的掌门人。 左右两个也在“强仕”加“半”,四十五岁上下。 左边的叫林木森,右分的叫曹志明,是汪弈平的师弟。 三个人俱生得精壮,俱长得威武。 穿的,也是一式蓝绸料子的常服长袍,不像门人庄丁束着两截紧身衣靠。 “哦!”汪弈平拱着双手,含着笑意说:“沈大侠、麦大侠降临敝门,真是青龙小镇有幸,寒舍篷荜生辉,汪某人也脸上增光呢!” 林木森和曹志明虽然没有说话,但他们也齐含笑意,同拱双手。 自从有了地狱门,江湖上的事故少了,纷争少了,隶属南方的武林人士去北方的不多,藉落北方的下南边也相对减少,是以,两造之间,只是闻名,不曾相识。 汪弈平接视了门下弟子送进来的名帖,当知道来者是谁,而他亲率师弟外迎,有意地报了姓氏,沈逸川和麦小云就得悉说话的乃是昆仑派掌门人汪奔平了。 “掌门人言重了,礼隆了。” 这次回话的乃是沈逸川。 他投桃报李、说得也十分真挚,当然,和麦小云二人一样地含笑,一样地拱手。 麦小云口中没有说话,心中却感到新鲜得很,因为,他第一次听见人家称呼他为“麦大侠!” “少年十五二十时”,以前他是少年人,人家管他叫为麦少侠,如今,二十出头了,而且又讨进了媳妇,是大人了,合当称之为“大侠”。 只是认识他的人一时改不了口,故仍然以少侠呼之。 汪弈平摆手、欠身,他肃客了。 “里面请,二位里面请。” “三位先请。” 沈逸川也右手一抬,礼让着。 “咳!说哪里的活,贵客临门,未及远迎,已感失礼于先,如今焉敢再怠慢于后?二位,我们兄弟恭揖了。” 汪弈平一脸热忱地说着。 “那有僭了,窃越了。” 沈逸川见让来让去不是办法,也显得做作,遂和麦小云同步跨了进去。 穿过天井,迈入大厅,宾主落座,奉上香茗。 在一切舒齐之后,汪弈平是主人,而且,为人又是干练,又是世故,又是圆滑,将时间控制得十分恰当,说:“沈家庄乃宇内三庄之一,功能、剑术,俱皆冠盖天下,汪某人真是久仰之至。” 他撇开一帮不谈,也捺下对方的来意不问,夸功能,论剑术,那必定有其用意和道理隐匿在其中。 当然,专程拜地头的在江湖上乃是常见的事,但那是来都或有所求,或在当地有所作为。 但沈逸川不是,麦小云也不是,汪奕平如今这么曲岔的一说,麦小云就开不了口,因为对方明指是沈家庄,而沈逸川就不得不予回敬几句,也不得不加否抑几句。 “在孔老夫子门口,在下焉敢腆颜典文?同样的,在昆仑剑术名家之前,沈家庄也未敢谈剑。” “沈大侠在庄中排行第几?” “寒家兄弟四人,在下排行第三。” “哦!那是沈三侠,沈三侠忒客气了。”汪弈平似真还假地说:“昆仑派之名仡在于‘剑身’却个在于‘功能’,而沈家庄昆仲四位,却是‘剑’、‘能’双绝。” 第74章 “倒是汪掌门人客气了。”沈免川也是刻意地说:“昆仑派剑利招精,功高能显,历来驰名于天下武林,沈家庄只是虚流谬传,同道抬爱,而沈逸川更是末学肤受,椎鲁之辈而已。” 曹志明霍地站了起来,说:“沈三侠何必谦逊过甚?某不才,亟愿向阁下讨教几招,望能个吝,以匡逮益。” 山回水流,沈逸川哪会让对方一味地含糊下去,他顿时探询起来了。 “这位是……” “噢!请怒汪某人颟顸,未及替二位引介。”汪弈平生硬地笑笑说:“这一位叫林木森,他叫曹志明,乃是老朽的三师第、四帅弟。” 他随个地朝二人指了一指,林木森和曹志明也各各地颔一颔首,其他就一无表情了。 “哦!原来是曹四侠当面,在下失敬了。”沈逸川也站了起来,他双手一拱,笑笑说:“曹四侠残一霸、除二害,名震燕赵,莫非沈某也成了一个祸害?” 当年,居庸关口有一名强梁,叫隆多尔,满洲人,他伙同着两个手下,分两头霸踞了长城两端,按人头,计马车,逐一收取买路税。 由于一边已属关外,因此把守隘口的将领也莫奈之何,行旅怨叹,客商咒诅。 有一大,曹志明有事人关,隆多尔的喽罗被灰蒙了眼,其实是极酒迷了心,竟然狠声恶语地也要收取买路钱,曹志明在一怒之下,就挑了对方的窝,杀了对方的头,因此人心大快,官方也隐而不究。 曹志明棘然地说:“沈三侠未免言重了。” “那曹四侠是要在下丢丑现绌?” “也没这回事,曹某倒祈沈三侠能手下留情呢!” 汪弈平接口说:“沈三侠,我家老四平日气骄物傲,你何妨就此指点几手,煞煞他的锐气,也好让他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们这一搭一挡,一和一唱,似乎早有盘算,早有安排,而又不着边际、不露痕迹,进可取,退亦有可守。 “这……” 沈逸川转头看看麦小云,他在求意见,在来方略。 麦小云微一思虑,他暗想,对方既然有计划地故作试探,那又何妨来个将计就计?这样也许可以不伤感情,不伤颜面而达成来此的目的。 因此,接口说:“三叔,曹四侠找的是你,你就算要舍去性命,也得陪陪君子、双方切磋一下,印证一下,怎么推辞得了?” “好呀!”沈逸川笑笑说:“那你也是存心要看我丢人现眼了?真是幸灾乐祸!““三叔,我们可是乘同一船来的呵!” “乘同一船来的?” 沈逸川他似乎有些不懂。 “我是说我们搭的是同一条船。” “喔!不错!” 这一下沈逸川听懂了,也了解了。 “那就是了。”麦小云有意地明点一下,为自已,也为对方,他继续地说:“船漏了,湿了你的脚,也就干不了我的手,所以,这个‘灾’,这个‘祸’,恐怕任谁也脱不了干系。 “不信,你看着吧!汪掌门人焉会轻易的放得过我?” “对,说的也是,说的也是,哈哈!”沈逸川的笑声朗了起来,接着说:“那三叔我就笨鸟儿先死了。” “不,是主人高明,他点将点王,小侄只是殿殿后,略作陪飞而已。” “说什么将王,说什么陪飞,谁有几斤、谁有几两,你我肚内雪亮,又何必同三叔过分的客套呢?” 汪弈平又插进来说:“二位说得俱都不惜,将至王至,将王同至,敝门师兄弟怎可错过这大好的机遇?当要逐一讨教,个别观摩。” “好,既然如此,那曹四侠请,我们就出去研讨研讨、比划比划。” 沈逸川的眸子由麦小云的脸上回向汪弈平,再由汪弈平处转到曹志明的身上,口中说着,掌心仰着。 “来者是客,沈三侠先请。” 曹志明也微躬着身子。横抬着手臂报之以礼。 “嘿!那在下就占先了。” 沈逸川一转身、一启步,角门旁一个昆化派门人弟子,立即适时的捧上了一柄斑斓古剑到曹志明的身前。 曹志明一不顾睨,随手抓起也踉着步出大厅。 这柄剑不是昆仑剑,它就叫石斑剑,也是千中选一的一把好宝剑。 天井中,两个人左右相互对峙,先后抽出宝剑、摆开架势,伺机出手;如虎之蹑鹿,如狐之踩鸡。 江湖人,一向不惜性命,只重声名,他们经常为争一时之气,可以血流五步,尸横当地。 因此,古人也曾经下了一句断言,那就是“头可断,血可流,志不可夺。” 其实,这句话深究起来,该是为慷慨激昂、壮志凌云,为国家、为民族而效命疆场的忠臣义士所说的,但一般都给借用了、袭用了。 汪弈平坐不住了,他立即站了起来,他这一站起,林木森如影随形,亦步亦趋,也跟着站了起来。 “麦大侠。”汪弈平展着笑脸说:“我们出去看看如何?” “好。” 三人鱼贯地出了大厅,一字并肩,他们伫立在廊口滴水椽檐之下,是随意的观望?不,乃是刻意的注视。 沈逸川的年岁较曹志明为轻,但曹志明的心情却比沈逸川要急,几曾何时,只见曹志明的头微探,立即展出一招“雁落平沙。” 这原是为兵家所不采、所忌讳,大概是他心有所惮,或者有隙可乘,要不然就是在抢先机!果然,“雁分二行”,旋之又化成“狼烟四起”,最后则是“烽火连天”。 它指向沈逸川、围向沈逸川,攻向沈逸川,气势雄浑而有劲。 沈逸川他焉能不动?十趾使力,双腿一弹,在“急流勇退”之后,宝剑摇曳颤抖,九朵剑花就隐隐地显示出来了。 九朵剑花,乃剑术中最显上乘之修为,他有名师、有秘谱、有毅力、有恒心,苦心孤诣的在此道浸淫了一二十年,新近才练达臻此境界,而且,第九朵尚隐匿不影呢!剑花可有十朵?有,再上层楼,就是十朵,剑花若能展出十朵,那就能以气驭剑,就能身剑合一,就能在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犹如摘瓜切菜,犹如探囊取物。 他们是剑圣,又可称剑仙。 抖剑花只是使剑之起式。只是表示一个剑士、剑客所学之成就、之功能,它不攻敌、它也不防守,假如硬说有其作用,那也可以,是什么?是炫耀自己,是示威对方,如此而已。 接着,沈逸川回手了,一招“五彩缤纷”,转幻“八面玲珑”,再施出“投辖留宾”,截向对方的兵刃,圈住对方的身形。切断对方的退路,招式玄奥而凌厉。 昆仑派的门户岂是没没?昆仑派子弟焉有泛泛?曹志明虽然惊在脸上,惶在心中,手脚里或许略见匆忙,架式上或许微显仓促,但其身形,已经冲天而起,“鹰扬苍穹”、“隼赶旭日”了。 沈逸川逼进一步,“一柱擎天”。 曹志明飘退二尺,“鱼跃栏栅”。 沈逸川“黄雀追蝉”,长驱而入。 曹志明“破釜沉舟”,背城而抗。 林木森看得震惊连连,他想动,但却为汪弈平在暗中拉住了袖子。 因为,汪弈平乃是一派掌门,心思缜密、头脑聪灵、观察入微、判断精确。 他深切地看了出来,曹志明的功力或许不如沈逸川,但也决不会在一二十招之内落败见输。 情况之所以如此,乃是急功所使然。 再看曹志明,原想抢取先机反而失去了先机,原拟先发制人却反为人所制。 毕竟,他是行家,立即凝神回气,舒松心情,始慢慢地拉平颓状,才渐渐地扳回劣势,两个人就你来我往地打了五六十个回合。 人心都好逞强的,都不服输的,曹志明眼见对方抖出了九朵剑花的时候,心中就有所惊惕了。 因为,他自衡不能,勉力而为,充其量也只能幻出八朵,但他气盛,也有点不信,非要动手过招,分个高低不可。 再说,已经骑上了虎背,想下谈何容易?当然要挖空心思,当然要掏尽箱底了。 满天进的气流,是剑气,满天空的光芒,是剑光,满石板的水滴,是汗水……又是几十招过去了,两个人果真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才,一个半斤,一个八两。 因此,打得分外紧凑,分外激烈。 但是,就算是珠锚并称吧,就算是毫厘不差吧,谁也不大意,谁也不失伸,到时候也会为外来的因素和梗碍而有一个结局出现。 譬如,风向一边收,譬如,日前一头照,譬如……也许是排行影响了他们,沈逸川在沈家庄内是老三,而曹志明在昆仑派中却是四弟子。 也许是年岁妨害了他们?沈逸川年轻力壮,他只有三十几岁,而曹志明已经过了“不惑”,四十好多了。 沈逸川递出一招“风卷残云”。 曹志明展了一式“惊鸿一瞥”。 但是,狂风急遽了一些。 奈何,鸿雁迟钝了一点。 因此,“飒”的一声,曹志明的腰带断、袍角飘。 接着,“唰”声响起,沈逸川宝剑归鞘,双拳一抱,诚恳地说:“承让了。” “你……”曹志明脸色通红,话不应口,说:“我……” “蜻蜓点水”,林木森已经三步两脚地掠了过来。他一手搭上曹志明的肩膀,一手捡起掉在地上的腰带,关切地说:“老四,你怎么样?” “没怎么样?”曹志刚形态懊恼,口齿涩讷地说:“小弟惭愧……” “胜败乃兵家之常事,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呢?” 第75章 林木森安慰着说:“回去休息休息,且待愚兄也向沈三侠讨教讨教。” “好吧!” 曹志明似乎再也无颜,再无勇气去面对沈逸川,就一言不加交待地垂着头走了。 林木森转身朝沈逸川说:“沈三侠果真是功深艺精,教人欣羡、令人钦佩,林某不自量力,也想请沈三侠指教几手。” “指教不敢当。”沈逸川心头有些不忿,但是,他岂能示弱。 经过了数次深呼吸之后,才冷冷地说:“沈某人舍命奉陪就是了。” 这是车轮战,这也是乘人之危,昆仑派是名门,林木森是高人,他竟然会不避赚,他竟然会老着脸说出这种话来,难怪沈逸川心泛不忿,脸现不屑了。 又有一个昆仑派中的门人弟子,机伶地捧上了一柄宝剑。 瞧那柄宝剑的剑匣,纹路纵横,黄黑交错,那是一支松纹剑。 松纹剑较一般宝剑短了一些,薄了一些,但犀利异常,施展起来也感到轻便而灵巧,羸弱者或女人家多喜爱之。 沈逸川又缓缓地抽出了龙泉,这个时候,麦小云也悠闲地步下了石阶。 他走到沈逸川的身边,说:“三叔,高手过招,最耗元神,你何妨也去休息休息,待恢复过体力以后再说。” “那林三侠……” “林三侠的场子由小侄暂且衬垫一下。”麦小云谦挹地说:“我班门弄斧,先陪他缓缓手脚,走上几招。” 沈逸川尚未答话,林木森却已经接口了。 “也好,那林某人就先会会你这位声名响遍了半边天的后起之秀吧!” 在地的心目中,喔!不啻是他,是他们师兄弟。他们师兄弟三人不相信昔日大师兄洪振杰会不是麦小云的对手。 沈家庄技高,那是武林中所公认,而麦小云兄弟,只不过是一阵狂风,一个迅雷而且,因此,林木森亟拟战战麦小云的分量。 “既然如此,沈某就失礼了。” “请。” 林木森随口的说着。 沈逸川反贴龙泉,面向汪弈平他们所站之处,那石阶上面,那滴水檐下。 又是一场龙争虎中开始了,但是,这场局势战来不同,不够看,也难谓打,他们大概真的是在印证吧?是在试招吧?因为,林木森的功力比之曹志明只在伯仲,他或许高了一点,但高得也极有限。 反观麦小云和沈逸川呢?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地交过手,抛开师承暂且不说,按下空名也彼此不谈,间接地数论起来,沈逸川必定不是他二哥沈逸峰的对手。 就算他们兄弟也在伯仲之间吧,但是,沈逸峰输在龚天佑的手中,而龚大佑,他被麦小云逼得走投无路,封闭穴道,缉入地狱门。 由此看来,麦小云高过沈逸川岂止一级,难怪沈逸川刚才说了:“谁有几斤,谁有几两,你我肚内雪亮,又何必同三叔过分地客套呢!” 因此,林木森一上手就知道不对了,他显得很紧张,他显得倥偬,殚精竭虑,发扬蹈励。 麦小云悠闲、麦小云随意,他的步伐一如行云流水,他的身形一如龙飞凤翔,是那么的飘逸,是那么的超脱。 场子内看到的都是林木森身影,半空中闪跃的也都是林木森剑光。但是,一旦麦小云的宝剑递出,林木森则疾退不及,仓卒局促。 曹志明和沈逸川他们鏖战了七八十个回合,而林木森呢?意外地,二十招不到,他竟然是面红耳赤,喘息连连了。 汪弈平赅然了,他身形一展,立即掠了下来。 “停!” 这声音何异是纶旨,何异是赦令,林木森一似顿时趁势暴退了下去。 他两眼发直,愣愣然地望着麦小云,心中不由对眼前的少年人产生出一种无名的恐惧。 “麦大侠,请怨老朽有违法则,也请有老朽破坏规矩。” 汪弈平双手一拱,脸上挤出生硬的笑容又说:“其实,二位功能过于悬殊,胜负早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汪掌门人太谦了,也夸奖了。”麦小云也回之以礼,说:“在下和林三侠这局刚刚起头,方兴未艾呢!” 汪弈平干咳了一声说:“不管麦大侠怎么说,那下半场由老朽来接续如何?” “客随主便。” 一个昆仑派的弟子又迅捷地捧来了一把宝剑,但是,汪弈平沉下声音,庄重地说:“请神兵!” 他对麦小云已经是重新估计,另眼相看,所谓“神兵”,就是昆仑剑,他们的镇派之宝。 平日都以清香供着,若非有重大事故决不妄动,如今,关系着昆仑派的颜面,关系着洪振杰的生命,汪弈平就不得不作如上之决定。 那个捧到的弟子听了突然一怔,旋即略一定神,恭敬地答应着说:“是!” 接着,回转脚步,又前大厅之中而去了。 未几,又有人从大厅内出来了,这次不止一人,而有五人之多。 那五个人的神态庄重、脚步划一,他们排成一二二的队形,以一步一顿的方式迈人了天井,走向汪弈平。 第一个人的年岁已经不小了,有三十来岁,他则徐中直,是汪弈平的首徒,也是奉剑、护剑群之首席。 徐中直的手中依旧是一把宝剑,但是,他迥异一般,不是捧着,而是用双手托着,脸色凝重,神情肃穆。 在距离汪弈平身前两步之处的时候,五个人全部停住了脚步,然后低头,再然后躬身,随即,由徐中直开言道:“弟子徐中直,奉谕请出神兵。” “领。”汪弈平也是谨敬异常,他抱拳当胸地说:“名山有石,胜水有精,石称琳珉,精曰水晶,琳珉水晶,冶成神兵。” 汪弈平略一顿驻,又说:“丰功伟绩,历来难罄,施展运行,凡求必应。” 他所念祷词,上一段有其出典依据,兹分述于后:一、山海经、中山经云:“昆吾之山,其上多赤铜。” 二、十洲记云:“流洲在西海中,多积石,名为昆吾,冶其石成为铁,作剑,光明洞照,如水晶状,割玉物如削泥。” 三、汉书司马相如传云:“其石则赤玉、玫瑰、琳珉、昆吾。” 至于下一段,那是他们已经将昆吾宝剑视作为神灵仙物,虔敬供奉,积厚流光,迄未敢有所侮慢、亵渎。 麦小云见了这繁文缛礼,心中有点怵然,有些反感,他风流倜傥,不矜细行,缺少乃弟麦无铭那股宅厚持重的心性,大概是从小未有母爱滋润,呵抚之故吧?麦小云暗暗地思量、分析,并且作成了一个决定。 “这柄宝剑玉石遍镶,看来必定就是昆吾剑了,昆吾剑晶莹鉴容,昆吾剑犀利侵毫,凡是习剑的人,或者武学有所根基、成就的人,当熟能详之。 “但是,器物总究是器物,敬爱在心,运用在人,又何须要形于虚表?“我倒要好好地斗斗它,碰碰它,看它有多神,瞧它有多灵!” 旋即,汪弈平也用双手接过了昆吾宝剑。 跟之,他左掌使力,固定剑身,左手上移,握柄按簧。 “锵”的一声鎯音响起,青锋出鞘,寒气逼人,玉匕映日,灿光夺目,果然是一把拔尘超凡的利器神兵。 汪弈平将剑鞘回放在亘立面前,如石似木,形态一无改变更动之弟于徐中直双托的手中,对方才启步开声。 “匣衣归龛。” 待弟子们退了回去,他吐吐气,转身朝麦小云笑笑说:“麦大侠,这把就是昆仑剑,本派的镇门之宝。” “在下荣幸,得能胆识名剑。”麦小云谦中带傲地说:“并且还能与之赐交拜领,真是何幸如之。” “它削铁如泥,它吹毛断发,麦大侠切宜小心,兵刃请勿与之相对。” 汪弈平是好心的在提醒对方?抑或有意的在炫耀自己?“多谢汪掌门人示知,在下心领了。” 礼尚往来,麦小云也回以模棱两可之词。 接着,又是一场二虎之争,双龙交斗的局面出现了。 这一场争斗可不同任何的一场。 一条是真龙,“云天青龙”,一只是白虎,镇派之虎。 而这只白虎还配上了一柄无坚不摧的昆仑宝剑,那就应了一句俗语所说:“如虎添翼”。 汪弈平小心翼翼,审慎的展起了昆仑剑,似乎是得心应手。 麦小云当然也未敢大意,他踩出了“迷踪步”,也感到身形飘逸。 因此,人影满场滚,剑光四处耀……旁观的人惊心了,失色了。 周遭的物竦瑟了,颤栗了。 连天空中的太阳,脚底下的青石板,全在叹息,全见黯然呢。 这叫什么?这该怎么说?天昏地黑,万物含悲。 汪弈平的艺业在众多的师兄弟中是首屈一指、卓尔不群,忆当年,洪振杰就因为自己的天赋,本身的资质不如二师弟,不及二师弟而感到失意,而感到自卑。 因此这才引起他借故在外游荡,在外羁留,然后在外创业,放弃了昆仑派掌门人之职位。 麦小云天纵奇才,艺承北僧,他虽然出道不久,但是,这几年为寻自己的身世,为维江湖的正义,却经过了不少大风大浪,历斗了济济武林雄豪。 如石镜涛,如南浩天,如潘松秋,如龚天佑,还有就是昆仑派掌门人之师兄,万里船帮万坛之主洪振杰。 这些人都是武林之最、江湖之顶,或胜、或平、或遭对方围攻暗算而负了伤,但全部应付过来了,全都经历过来了。 如今社汪奕平又是一个武林中之最、宗派里之王,比前述之人有过之无不及,并且还加上了一把吹名断发的神兵。 第76章 奈何,麦小云傲骨天生,他不在意,他也不信邪,为达成目的,为完成任务,遂运起了师门神功。 一招“天造地设”,指向对方的两肩,指向对方的胸襟。 汪弈平岂是弱者,他二肩不动,他身形也不见有所退缩,只是右臂一圈,只是右腕一翻,“旱地花开”昆仑宝剑顺势朝上直撩。 他靠兵器、倚宝物,极欲硬吃对方。 麦小云心有所忌,对方曾经声明过,自己也早已听说过,昆仑宝剑,乃是一把名正言顺的“宝剑”。 它摧坚似枯,它削铁如泥,因此,未敢教自己的宝剑碰上对方的“宝剑”,一个“天道好远”,再转“天理循环”,剑尖斜递,改向对方的咽喉逼了过去。 汪弈平既然决定了以兵克兵、以物制物,他也就屹立如亘,不稍或动,一无犹豫地施出“枉道事人”,回剑又削对方手中的兵器。 这对不是他生性狂妄,视麦小云的扫式为无物。 这也不是他习过横练功夫、周身刀抢不入。 他所倚仗的,正是那一把昆仑宝剑。 而昆仑宝剑不知摧毁过多少兵刃,削断过多少刀剑。 是以,汪弈平信心十足,是以,汪弈平笃定泰山。 麦小云不由胸腔蕴气了,不由心头含怒了,他振臂一抖,九朵剑花朵朵盛开,朵朵灿烂。 当然,他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在示威,也不是在眩敌,而是乘势贯上了佛门禅学,至高无上的“磐石神功”。 汪弈平不知就里,他脸上还微微地一笑,这笑意中带着轻松带着讽讥。 因为,他本身也是一位剑术大家,九朵剑花,虽然在剑道中是修为之顶、最高境界,别人不能,他师兄弟们也做不到,而他,他却能抖得与对方一样的轻松,一样的如意。 麦小云略加沉执、略一凝顿,陡然间,他手中宝剑隐隐地像是涨大了一些,“朝山拜佛”,剑尖依旧指向对方咽喉中的“廉泉”大穴。 “哈!” 汪弈平轻哂出声、昆仑宝剑一个回旋,展出了“曳裙候门”,形式不变,方位不变,还是针对着对方的来剑。 “当……” 金铁交鸣,石破天惊,出事了、也竟功了。 “啊!” “嗄!” 有人惊喊出声,有人吐气出声,有人脸色泛白,有人却目瞪口呆呢。 两剑相碰,是麦小云的兵刃飞了?弯了?还是断了?不、不,不是的,不是的。 那难道是汪弈平的昆仑“宝剑”断了?不,也不是的;昆仑“宝剑”怎会断呢?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事情是这样的,麦小云自将刚阳无比的佛门禅学“磐石神功”贯入臂膀,透进了剑身,因此,他那平凡普通的龙泉立时也成了一把青锋“宝剑”。 二宝相碰,各无损伤,只见汪弈平的宝剑向外荡了一荡,只见麦小云的龙泉乍伸疾缩,两个人就面对面地伫立着了。 上面曾经提到过,汪弈平乃是昆仑派杰出的掌门人,睿智、聪明,他略经思索,顿时就臆悟到这是怎么的一回出了。 因此,震动、惊骇。加上惭愧与赧涩,依次在他脸上显现,一一在他脸上幻变……最后,汪弈平叹息一声,颓然地说:“麦大侠神功奇技,以及仁心德怀,老朽由衷地铭记在肺腑了。” “不,汪掌门人言重了。”麦小云谦冲地说:“我们只是平分秋色,两无输赢,在下还正抱着战战兢兢的心理,等待着雷厉风行的来临呢。” 汪弈平生硬地笑了一笑,说:“此地都是行家,老朽岂能不知好歹,若不是麦大侠剑下留情,唉!不说也罢!” 果然,明眼人全都看得出来,麦小云一剑磕走了对方的宝剑。 假如他直进不退,假如他意气用事,龙泉正刺咽喉,那,那汪弈平至今安有命在?麦小云闭口不说了,他也报之以一笑,若再多口,那就显得虚伪了。 汪弈平神色一肃,沉下声音说:“神兵还朝!” 他隐下了“班师”不说,当然是不能说了;如此结局。 五个弟子又下来了,汪弈平奉上了昆仑宝剑,礼仪如也,鞠躬如也,待徐中直他们走了以后,他才向麦小云摆一摆手说:“请,我们到客厅里再谈。” 客厅里,每个人在原位上落了座,首先开口的依旧是汪弈平,当然,他是主人,一门之尊。 “麦大侠的来意是……” 这次,他终于问起了对方的来意。 其实,那也是多问,他们师兄弟早已经了然于胸了。 “专程造访贵门的洪……” 汪弈平接口说:“麦大侠欲报当年截劫翡翠玉如意之仇?” “喔,不!” “那是要偿挟持令尊悟非大师之罪了……” 麦小云也接口说:“也不是。” ‘哦!“汪弈平怔了一怔说:”尚有其他原因?““是的。” 麦小云遂将地狱门的组织,地狱门的任务以及洪振杰一伙人杀人放火,反出地狱门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述说了一遍。 “啊!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汪弈平感慨地说:“他们这么做果真是有违天理,有伤人和。” “所以在下正四处踩缉他们,治彼等应得之罪,主要的,不再使他们为非作歹,残害良民。” “敝门师兄洪振杰,他的确是返回了师门,但是……”汪奕平为难地说:“但是大师兄虽然经年流连在外,而先师并未宣布将他逐出门墙,是以,洪振杰现在仍是老朽等的大师兄……” 麦小云正气凛然地说:“汪掌门人莫非要掩护罪恶?” “老朽没有这个意思。” “那就请洪振杰出来。” 汪弈平摇摇头说:“他并不住在此地。” “既然如此,请示下洪振杰存身之所也是一样。” 汪奕平央着一脸企盼的神色,说:“可是他已经醒悟了,忏悔了,古人曾经说过:”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过能改,善莫大焉。‘麦大侠何妨饶他这一遭?“麦小去冷然地说:“报应临头,才说悔悟,这似乎嫌太晚一点了吧?” “佛祖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敝帅兄的心已死,麦大侠难道非要追杀一个无抵抗、不回手的人?“汪弈平在尽着他最后的努力和人事。 “汪掌门人能保证对方不是借口?” 汪弈平毅然地说:“老朽以昆仑的名誉保证。” “假如他再出江湖为恶呢?” “那不劳麦大侠的驾,本门也不容邪恶存留人间,自当大义灭亲,清理门庭,而追杀无赦。” 麦小云低自暗思:“昆仑派乃名门大派,乃侠义正道,汪弈平他只有求情,没有恼羞成怒,没有仗势恃众,和自己来个混战,来个群殴,其话当可采信。” “好。”麦小云站了起来说:“那我们告辞了。” 汪弈平也站起了身子,说:“恭送二位。” 麦小云和沈逸川辞出了昆仑门,他们走了回头路。 沈逸川心失所疑,说:“小云,你相信汪弈平说的话?” “什么话?” “洪振杰雄心万丈,他真的会忏悔了?” “这……”麦小云略一沉吟,说:“也许会,也许不会,除去了他本人之外,恐怕谁也不会知道的了。” “那你就凭汪弈平的一句话,这么轻易地放过了他?” 麦小云含蓄地说:“从何不可?” “你千里迢迢,所为何来?”沈逸川感到有些不是味道,他气鼓鼓地说:“真是虎头蛇尾!”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 “就这么简单?” “不错!”麦小云湛然地说:“天有好生之德,人有恻隐之心,我佛加来,更有宽恕和牺牲的精神。” 沈逸川听了不以为然,他反话地说:“那假如你找到了洪振杰呢?” “封闭他的穴道,或是废去他的武功,使之不再害人。” 沈逸川释然地,他吐吐气说:“客观说这个担子倒是汪弈平替你挑下来了?” “是的,情义、道义,汪弈平二须兼顾,二难推卸。” “那你的下一个目标呢?” “下一个目标应该是石家庄,但是……” 一听到石家庄,沈逸川心中的气又浮起来了,他追问着说:“但是什么?” “但是石家庄势力太大,高手大多,小侄拟汇同了无铭,然后再作安排。” 沈逸川的老话又出笼了,他说:“有什么可顾虑的?三叔同你一起去!” “两个人不也嫌有些孤单吗?” “来昆仑派不也是两个人吗?” “那不一样,昆仑派乃名门正派……” “哈!”沈逸川不由轻声地笑了起来,接着他说:“小云,你以往的勇气到哪里去了?如今怎么这么的怕事呢?” 有人说过,“成了家,就成了大人。” 也有人说,“成了家,也就有了后顾之虑。”麦小云真的也是如此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就算石家庄人多势众,就算石家庄高手如云,但是,石家庄和沈家庄相距不远,必要时,可请大哥、二哥他们出马支援。” 麦小云略经思维,说:“好吧!我们就此决定。” “长城何绵绵,绵绵长城长。” “长城何连绵,连绵干万里。” 第二十三回将错就错斗二丑 八达岭到了,居庸关也已经在望了。 这时,他们看见前面有两个人,彼此相挽着,相拉着,十分艰苦地在往上爬坡。 这两个人怎么个艰苦法? 第77章 因为,其中一个身材瘦小,另外一个倒称中庸,但瘦小的多半挽着中庸的向上走,向前行。 这又为什么呢?莫非体形中庸的那个人有病?不错,他有病,那右边的胳膊下拄着一枝拐杖,瘸腿。 彼此的距离越来越近,艰苦的情形也越看越明,沈逸川说:“小云,助人为快乐之本,我们过去助他们一臂之力怎么样?” “好呀!”麦小云欣然地说:“这原本是我辈的任务。” 两只苍鹰冲天而起,两头矫兔疾纵而上,几个起落,四个人就已经接近到身前身后了。 “二位……” 沈逸川的话语尚未说完,忽然,瘦小的那个人身形一回,五指暴张,踞高临下地直朝对方的面门戳抓而去。 一枝笔难书两边事,一张口也难述两方情,书信还不止如此,几几乎乎在同一个时候,那个瘸腿,他拐杖翻飞,其指的目标,也是沈逸川的心胸大穴。 既仓促,又突然,幸亏被袭的人乃是沈逸川,这武林之最,若换了旁人,必定血出腐烂,命丧当场。 其实,武林之最也是不行,对方蓄意安排,对方苦心计谋,双管齐下,既阴又毒。 对方装着体力不支,装着羸弱不堪,冲淡来人的注意力,分散来人的警戒心,暴然发难、志在必得。 沈逸川的反应够快、够急,他本能地脑袋一闪,然后举臂向上猛扬,顿时挡去了那瘦小汉子五指箕张的“鹰爪手”。 但是,但是,那枝拐杖,体形中庸汉子递出来的那枝拐杖就避之不能,隔之不及了。 既仓促,又突然,好在尚有一个幸亏在一起,幸亏被袭的人有同行者。 同行者麦小云身形一飘,右腿一抬,只听“当”的一声,中庸汉子那枝拐杖就风摆残荷了。 它往旁荡了开去!沈逸川惊魂甫定,凝眸一望,说:“你……你们是‘鹰爪手’,‘铁拐子’!” “不错!我们正是‘鹰爪手’、‘铁拐子’。” 那瘦小的汉子冷冷地说着。 “我和你们无怨无仇,你们为什么……” “可以这么说,‘鹰爪手’与‘铁拐子’非但与你无怨无仇,尚且还有恩有德呢!” “鹰爪手”讽嘲似的说着。 沈逸川听了不由感到满头露水,一腔疑云。 “怎么说?请道其详。” “因为‘鹰爪手’和‘铁拐子’的名号乃拜赐于阁下!” “嗄!那又怎么说?” “哼!沈老三,你不妨睁开照子,好好地看,打开头盖,好好的想想,我们兄弟的前身,究竟是谁?” “前身?”沈逸川细细的凝视了,周详的思索了,忽然,他心头一动,眼睛一亮,脱口地说:“资阳二丑!” “不赖呢!你终于想起来了。”“鹰爪手”一脸阴晴地说:“大概有五年了吧?五年前,你沈老三吃过了河,管过了界,却来洛阳地面坏了我们兄弟的买卖,伤了我们兄弟的肢体,大爷的手筋断了,江湖上就戏称‘鹰爪手’,老二的右腿瘸了,也名正言顺地成了‘铁拐子’,你自己说,我们兄弟是该谢恩呢?还是该报复?” “在下一向是在中州一带行道。” “北六省,南七省,界线分明,你逾越地盘,有违江湖……” 沈逸川接口道:“北六省,南七省,皆乃华夏,共属王土,武林中是谁划分,江湖上又是谁给规定了?” “你这是强辞夺理,它虽无明分,但却暗认。” “孰是孰非。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我们不淡也罢,如今……” 沈逸川的话尚未说完,“鹰爪手”就已经狠声地接上了口。 “如今我们兄弟要讨回公道!” “既然如此,多言无益,你们出手吧!” “鹰爪手”刻意地看了麦小云一眼,说:“老二,这个年轻人由你来料理。” 沈逸川笑笑说:“丑老大,记得当年,你们兄弟联手,尚且不是在下的对手,如今残废了,再分散实力,那岂不……” “毋劳挂心!”丑老大轻屑地说着:“当年是当年,如今我们兄弟因祸得福,却借此练成了‘鹰爪手’和‘铁拐子’的绝技。” 沈逸川说:“哦!那敢情好,但还是仍由在下一人见识见识你们‘鹰爪手’和‘铁拐子’的绝技吧!” 丑老大又深深地瞧了麦小云一眼说:“怎么?你是怕我们伤了这个年轻人?” “那倒不是。”沈逸川笑笑说:“若说这个年轻人,别说是你们兄弟,普天之下,恐怕任谁也伤不了他。” “是吗?” 丑老大果然有些信疑参半了,看看对方的年岁、形像、不像,但瞧了对方刚才的身手,刚才的招式,迅捷非常,洗练非常,因此迟疑:“他是谁?” “他是谁,你们不知也罢!” “哼!说的也是。”丑老大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刻薄地说:“我们不知也罢,一个无名小卒,听了也等于不闻。” “你错了。”沈逸川听对方这么的一歪曲,他不由感到弄巧成拙了,顿时又补又改地说:“我不说乃是好意,免得你们听了惊魂,听了丧胆,只要你们兄弟胜得了在下,到时候再动问这位名号也还不迟。” “那是当然。”丑老大尖酸地说:“打了你,那你还不说!” “请吧!” “老二,窝囊了几年,今大也该吐气杨眉了,苦练了几年,今天也终于得到施展和报复的时候了,上!” 一个驼子,一个跛脚,立时摆开了架势,和沈逸川对成了三角角等。 麦小云既然被撇开了,变做闲人,他就背起双手退了开去,作壁上观。 沈逸川也真托大,他甚至连宝剑都不动用。 丑老二一阵挪移,一阵跳动,竟然是灵巧十分,利落十分,一股的人尚没有他来得快速,来得如意。 规矩不改,依旧是丑老大首先发难,只见他双臂划拨,只见他十指紧捏,像蛇头、像鹤嘴,噬向对方的咽喉,啄向对方的心口。 丑老二也不落后,他跟之而上,左掌一探,稳住了欠定的身形,然后,右手铁拐“指天划日”,也攻向沈逸川的胸口。 沈逸川“风旋云转”,来了一个“脱袍让位”,接着左掌就近拍向丑老二。 “叮”的一声,丑老二镔铁拐杖猛拄地面,他倒跃而起,像球弹,像丸抛,更像青蛙跳。 其实,他多虑了,沈逸川只是声东击西,左拿乍伸疾缩,身形斜掠而回。腰肢蓄劲,右臂贯力,出其不意地直朝丑老大印了过去。 这招式、通常就叫“声东击西”,但沈家庄的武学谱册中,却美其名曰“改朝换代”。 “洛阳二丑”原本的功力也颇不弱,后来为了耻辱,为了仇怨,他们再经过苦心潜练,是以更上层楼,假如不然,又焉敢来找那宇内称最的沈老三报仇雪耻吗?丑老大见对方的箭头指向了丑老二,他收回了“春耕之锄”,立即五指张扬,改作了“夏耘之耙”,下拟朝沈逸川刺去的时候,忽见对方来个“声东击西”、“改朝换代”,他眼明手快,应变迅速,顿时“潮涨潮退”,身形往后倒飘三尺。 就这样,三人你来我往地在八达岭上大战了起来。 麦小云漠不关心,他竟然越走越远,欣赏起古迹,欣赏起风景,那层层叠叠,那蜿蜿蜒蜒的长城。 二十个回合过去了,三十个回合也过去了,“洛阳二丑”的功力果真是精进了不少,丑老大断了筋的于,肌肉萎缩了,皮肤发黑了,但是,其指甲犹如钢片、其骨骼也似一铁条,坚硬、犀利。 丑老二自右腿受了伤,行动就有欠方便,可是上了一根镔铁拐杖,那非但多出了半条腿,而且,该拐杖用法广泛,做工具,灵活切实,当兵刃、变化莫测,它能镗、能盖、能扫、能敲、能托、能掀、能……久战不下,双方的心全在毛、全在躁,这时,丑老二挣红了脸,竭其余力将镔铁拐杖在对方周遭又点又圈,那是“秋收之梦”的招式。 沈逸川“一步登天”,身形像是一门巨型的炮仗点燃了药线,疾升、散开、纷落,左拳右掌,似锤似钤,如扇如叶,铡丑老大的“鹰爪手”,刖丑老二的“铁拐子”。 丑老大一见大惊失色,他顿时高声地叫喊了起来:“老二,陀转螺旋,堆谷入舍!” “好,你砌我掩,我捣你干。” 丑老二拐杖一抡、招式一变,他又跳又曳地圈了起来。 另一头的丑老大,早已经配合定当,双臂挥动,双脚划动,以同一方式相互地旋转,相互地摇晃……这就是他们“冬藏之仓”,要把对方藏入仓中,要把对方掩在廒内。 奈何,奈何仓廪欠坚,谷廒不实,夫又何说。 盛名之下,无有虚士,毕竟是沈逸川技高一着。 手痿脚瘸,有碍功力,毕竟是“洛阳二丑”身犯残疾。 只见沈逸川身形一回,立即撒出了“天罗地网”,他右掌由扇、由叶化成了幕,他成了伞,盖上了丑老大的臂,布上了丑老大的身……“波”的一声,拍上了右腕,扫及了蛇头。 丑老大顿时脸色泛青,脚步踉跄,一直朝后退、退、退……幸亏,他小臂包着了布帛,裹上了皮革、不然的话,丑老大的右臂又得折断一次!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内发生,沈逸川左掌由锤、由钤变作了箩,变作了山,罩上了丑老二的头,压向着丑老二的腿……“唰”的一声,敲飞了拐杖,带着了大腿。 丑老二不由面如喋血,四脚落地,瘫在尘埃喘、喘、喘……幸亏,他拐杖挡着了正锋,卸去了力量,不然的话,丑老二的大腿也得重创一回。 第78章 尘埃落定,事情了结,丑老大叹叹气,抹抹汗,然后迈步过去捡起了铁拐杖,扶起了丑老二,说:“唉!看样子我们这笔账要变成呆账,变成烂账了。” 丑老二倒是光棍得很,他慨然地说:“人家人喻张飞,货比刺猬,有道是‘张飞卖刺猬,人强货扎手。’我们技人如人,这笔账不讨也罢!” “既然你认了,那就走吧!” 丑老大掉头欲走,沈逸川却沉声地哼了起来了。 “唔!等一等!” “怎么?”丑老大止步回身,他眸子一阵闪烁,说:“你……” “我还没有答应要快你们走呢!” “你想赶尽杀绝?”丑老大厉声地说:“那我们哥儿俩也就豁出去了……” “那倒不是。”沈逸川摇摇头说:“我只劝你们兄弟还是收收手,改改行……” “哦!不劳费心。”丑老大喘出了一口气,他紧接着说:“我们兄弟早就改了行、收了手,以前的行业已经跟‘洛阳二丑’一起死了。” “如今我是‘鹰爪手’,他是‘钱拐子’,你可听说‘鹰爪手’和”铁拐子‘仍然在做职业杀手勾当?““好,那你们可以走了。” “老二,走。” 忽然,丑老大,喔!如今又该称他为“鹰爪手”了。 “鹰爪手”忽然看见麦小云又荡了过来,他方一迟疑,又转身朝沈逸川说:“现在可否告诉我们,他是测?” “他叫麦小云……” 沈逸川的话声未落,“铁拐子”就已经惊叫了起来。 “啊!‘云天青龙’!” “鹰爪手”刻意地瞧了麦小云一会,然后摇摇头说:“果然是一尊铜罗汉、铁菩萨、白玉佛,无人能伤得了他……” 他们走了,麦小云也到了,他笑笑说:“三叔,你是怎么和‘洛阳二丑’结上梁子的?他们也算是一双人物哩!” “你想听?” “当然。”麦小云笑笑说:“旅途寂寞,聊解恹气。” “好吧,那我边走边说。” “请。” 有求于人嘛!是以麦小云摆手躬身,礼貌周全,十分恭敬的肃待着。 其实,他平常也未敢放肆,对方虽然不是“泰山”,但也是“华山”、“嵩山”之属呢,哈!沈逸川略加思维,略加缀拾,然后一步一顿,缓缓地说:“这已经是一件五年以前的往事了……” 突然,他中止了脚步,中止了话锋,停眸凝视了麦小云有顷,才远离范围,出人意表地说:“小云,你这次北来,不是说曾经为人错认过?” “是的。”麦小云感到不以为然,他淡淡地说:“这与你同‘洛阳二丑’间的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有!”沈逸川说得十分肯定:“因为我也是被人给误认了,才涉及这件事故,才遭遇到‘洛阳二丑’。” 他又开始走了,也继续地往下说了。 洛阳——洛阳号称“九朝都会”,是华夏六大古都之一,它们分别是北京、南京、长安、开封、洛阳、杭州。 洛阳位于三水交汇之处,而它又右掌“虎牢”,在扼“函谷”,北望“孟津”,南关“伊阙”,握四关之险,为九州要地。 因此,历代兵家问鼎中原,就成了必争之地。 还有,洛阳名胜多,古迹多,诸如关羽墓、宓妃祠、帝王陵、白马寺以及举世瞩目的“龙门石窟”,都在这里。 一天,傍晚时分,沈逸川洒开大步,急匆匆地正朝洛阳都城赶去。 当他走到城外三里地的时候,路旁的凉亭里忽然迈出两个人来,一前一后。 这两个人,年纪都在三十开外,前面一个,身穿米色缎杉,后面一个穿着蓝衣短衣,看起来该是主仆之属了。 他们的脸上阴晴不定,他们的眼睛也一直盯着沈逸川看,一直望着沈逸川瞧,倒教沈逸川的心头感到疑云重重,不是滋味。 当二造相距五步之处的时候,站在前面的那个主人就拱起了双手,虚心地、客气地说:“来者要是沈大侠……” 沈逸川听了更是一怔,他停步了,他驻足了。 “在下止是姓沈……”沈逸川迟疑地说:“不知这位兄台……” “喔!”那个人笑脸展了,欢颜露了,说:“在下姓黄,乃是‘程府’里的总管。” 原来这两个人不是主仆,他们都是吃人家的饭,拿人家的钱,只是职位不同,只是工作不同罢了。 “程府?” 沈逸川依旧是满头露水,不知所以。 “不错。”姓黄的总管笑笑说:“程鉴元程大爷的府第。” 沈逸川歉然地说:“请恕在下目懵耳钝……” “啊!”寅姓总管赧涩的一拍脑袋,说:“你看我,自午间到现在,等沈大侠也只不过等了半天功夫,竟然会等昏了头,连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语无伦次了。” 他顿了一顿,又说:“我家少主人叫程永放,他乃是沈大侠的朋友。” 沈逸川感到实在为难,因为,他仍然是听不懂、弄不清,程永放又究竟是何许人?““这……” “请,快请,程府里的人,全像热锅中的蚂蚁,在家中引颈依闾,企盼着沈大侠大驾的莅临哩!” 如今,沈逸川已经是断定对方认错了人。 但是,由于正义感的启发,由于好奇心的作祟,他一阵思维,一阵犹豫,说:“你们程府发生了事故?” “是的。”黄姓总管戚戚地说:“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这一次,少主人被对方打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哦!”沈逸川启步走了,他边走边问地说:“对方是谁?” “不走行吗?”他原本的目的地就是洛阳呢。 “阮绍立。” 黄姓总管和那个家丁打扮的人就一前一后地跟了上去。 “阮绍立又是谁?” “洛阳车马行的少东,也是我家少爷的朋友。” “那为的什么?”沈逸川继续地说:“既然是朋友,争的又是什么呢?” 黄姓总管滞呐了一会说:“同为……因为……” “说呀!因为什么?”江湖人爽直,沈逸川也并无二样。 “因为阮绍立觊觎我家少夫人,垂涎我家少夫人!” 黄姓管家经对方一催一逼,这次就说得毅然、决然。 沈逸川的兴趣被引发了,他说:“黄总管,你能否把事情发生经过,从头到尾的说一道,也好让在下的心中有一个谱,一个数。” “好好,是是。”黄姓总管惶然地说:“事情的起因和经过是这样的……” 洛阳程鉴元,家道富有,生有一子,现年十八,由于膏粱子弟,无所事事,就成日价吃喝玩乐、声色犬马,以及招伙结伴到处游荡了。 当然,少年心性、血气方刚,他们为争强斗胜,是以也都练有几手脚拳棒,因此不时地惹是生非。 程鉴元看在眼里,忧在心里,他叹息连连。 怎么办?骂,已经是家常便饭,不关痛痒,根本无济于事。 打,却又于心不忍。 再说孩子高过自己、壮过自己,他也打不动了。 是命该如何?是咎由自取?都对!谁教他从小娇宠过甚,溺爱逾常,如今呢,已经是习惯成了自然。 程鉴元几经苦思,终于有一计浮上了心头。 “何如替永放讨房媳妇,一方面冀儿子受妻室影响,能收心洗手,一方面自己也可早日抱抱孙子。” 主意既定,他就延媒聘冰了。 事情还真顺利呢,门当户对。 对门有户顾姓人家,正好有位掌上明珠,二八年华,情窦初开,已经长得明眸皓齿,婷婷玉立了。 婚后,程永放果然对娇妻鹣鲽情浓,迷恋异常。 但由于积习难改,因此他仍然不时的外出酬酢,而且还经常带同着妻眷。 唐朝王维,不但是位诗家、画家,也必定是一位占都、巫者,不然,他怎会知道后世将要发生的多故,而预为写了一首“洛阳女儿行”?不信吗?请看!《洛阳女儿行》洛阳女儿对门居,才可容颜十五余。良人玉勒乘骢马,侍女金盘脍鲤鱼。画阁朱楼尽相望,红桃绿柳垂檐向。罗帷送上七香车,宾扇迎归九华帐。狂夫富贵在青春,意气骄奢剧季伦。自怜碧玉亲教舞,不惜珊瑚持与人。春窗曙灭九微火,九微片片飞花索。 对罢曾无理曲,妆成只是薰香坐。城中相识尽繁华,日夜经过赵李家。谁怜越女颜如玉。贫贱江头自浣纱。 这一次,也就是三天之前的一个上午。 时值辰牌,程永放尚在“隆中”高卧、鸳梦正浓的时候,洛阳车马行少东就遣人送来了一份请柬,上面是这么写的: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是故谨詹于午间正点设席翠玉居富贵楼恭请阁下伴同夫人携手光临不胜荣幸弟阮绍立拜即日会友,是程永放所愿,宴饮,更是程永放所好,于是,套香车,备骏马,夫妇双双届时地去赴约了。 少夫人闺名宝月,也叫宝玉,夫唱妇随,温婉贤淑,她是本着以夫为贵。 “翠玉居”乃是一座酒馆。 有人匠心独具,给它布置得青翠苍碧,一片的青、一片的绿。 你只要一跨入门槛,就会感到清凉莫名、浑身舒爽,果真是一座“翠玉居”。 规模不大,格调却高。里面有丝竹管弦,里面有舞娘歌女,因此,其价目之高昂,也就可想而知了。 马到门前,车到廊下,自有人殷勤的接待与伺候,这当然是不在话下。 程永放非但是老马识途,他根本乃此处常客,以帮连瞄登录着“富贵厅阮府宴客” 的名牌一眼也未曾,就已经挽着娇妻在攀登楼梯了。 第79章 二楼的楼梯口,一左一右,早有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侍在等候着了。 她们脸泛甜笑,她们玉臂横伸,一人一边,把持着顾宝月、挽扶着顾宝月。 其中一个叫春桃的并且说:“少夫人好走。” “唔!”顾宝月花娇柳蝉,柔弱不胜。 待上了楼头,春桃笑睑依旧地说:“程公子,你好久没来了呢!” 程永放也笑笑说:“最近忙了一点,忙了一点……” “忙什么呀?忙着陪伴少夫人、服侍少夫人?” 春桃侧首瞄了顾宝月一眼,她俏皮的说着。 程永放也转头看了他娇妻一眼,脸有欢容得色,心感欣悦喜意,但口中却说:“你这丫头,怎么调侃起我来了?” “我说的是真的嘛!少夫人天仙化人,假如换了我,我也不想出来了。” 春桃装出委屈兮兮的样子。 “你还拌嘴!”程永放也声不威意不严的喝着,说:“还不带路!” “是!”春桃嘻了一声说:“夏莲呀!你快引路,我在挽着少夫人呢!” “二位请踉我来。” 另一个女侍夏莲,她顿时启步走了。 富贵厅装设得好富贵。 碧波之口跃着青的龙,淡蓝天空翔着绿的凤,片片贲突的枝叶丛,还嵌上了几朵富贵花——牡丹——却是大红大朱,鲜艳而醒目。 里面很空荡,正中只放着一张八仙桌子。 八仙桌子的上面铺着一块红布,红布上面又覆着一方黄绸,黄绸的二角,则打斜地压着两只磁碟,而磁碟中所盛的当然是花生和瓜子了。 上首,坐着一位陌生的人,这个陌生人二十几岁,生得颇为精壮,他豹头猴眼,他虎背蜂腰,穿的乃玄色紧身衣靠,必定就是今天的客人了。 右方有两个人并排而坐,一个叫赵仕强,一个是李大勇,乃程永放、阮绍立这伙人的弟兄、同党,是以年纪都二十不到。 左边双双空虚着,那无误是他们夫妇二人的座位。 下道还坐有一个人,他正是此宴的主人,洛阳车马行少东阮绍立。 阮绍立一见程永放夫妇来到,他立即站了起来,走了过来,热络地说:“欢迎,欢迎,欢迎程少侠伉俪大驾光临。” 程永放也亢奋地说:“阮少侠客气了。” 他们竟然皆以“侠”自居呢!阮绍立头一侧,两眼油油的,双颊嘻嘻的,朝着顾宝玉说:“噢!少夫人肌质晶莹,今日里你更出落得如芙感出水呢!” 语似调侃,却带轻薄。 顾宝玉桃腮微晕,她原本低着的头显得更低了,羞人答答地说:“阮少侠见笑了。” “坐,坐,快请坐。”阮绍立春风满面地说:“春桃,吩咐下去,上酒上菜。” “是。” 春桃盈盈地一礼,下去了。 “夏莲,请姑娘们出来弹一番、歌一番,也舞它一番!” “是!” 夏莲也福了一福下去了。 俄顷,有两个打杂的上来了,他们先将八仙桌子挪了一挪,然后搬出了乐器,琴铮鼓瑟……宴客宴会,做主人总是最最忙碌的了。 阮绍立旋即又替程永放引介说:“这位是魏允新,开封来的,乃是旺盛镖局的镖头。” 其实,魏允新只是一名趟子手。 “哦!”程永放钦慕地握着对方的手,说:“久仰、久仰,小弟不才,嗣后请魏大侠多多指教。” 阮绍立在旁又及时地说:“他,是我们这伙里的兄弟,叫程永放。” “喔!彼此、彼此,程兄弟好说、好说。” 有妇女随行,出门必然会磨蹭一些时候。 但是,一天十二个时辰,时辰不长,所以在华夏的习惯上,也就不算迟到了。 宾主又落了座,菜上了、酒也来了,五位“侠士”遂豪放的、无拘束的我请你饮、你敬我干,他们一不推辞,毫不皱眉,果真是英雄本色。 琴声扬,鼓声沉,有人在旁轻轻地唱了起来。 “寻春须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缥色玉柔擎,醅浮盏面清。何如频笑粲,禁苑春归晚。同醉与闲平,诗随羯鼓成。” “好、好……” 好什么?有人听了吗?就算听了,也不一定听得懂。 “再来一曲!” 唱歌的姑娘以此为业,以此为生,她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清一清喉咙,又幽幽地唱起来了。 “铜簧韵脆锵寒竹,新声慢奏移纤玉;眼色暗相勾,秋波横欲流。雨云深绣户,来便谐衷素,宴罢又成空,魂迷春梦中。” 语调戚戚,词意绵绵,何宁说是倾诉。 接着是舞;舞,他们全看得懂,那细白的肌肤,那美妙的姿态,醉翁之意,喔!不,浪子之情哪!酒能使睑红肠热,也能使人气躁意乱。 阮绍立今天特别高兴,因此,上面所说的毛病。他全部给犯上了。 翠玉后只是酒馆,不是妓院,但醇酒美人,二者总是脱不了干系。 因此,筵席之间都有年轻貌美的姑娘在佐洒,在劝饮。 姑娘们个个仪态千般、风情万种。 她们为了银子,为了赏钱,就广展狐媚,尽使手段,务教酒客掏空荷囊,挖干腰包方肯罢休。 阮绍立假酒装疯,他又唱又舞,遍搂遍亲每一个陪酒的姑娘,最后竟然对顾宝玉也动手动脚,非礼起来。 “阮少侠,你醉了……” 顾宝玉为顾颜面,为保风度,她一面抗拒着,一面数说着。 程永放一见可就翻了脸,变了色。 他一把拉住了阮绍立的衣襟,厉声地说:“阮绍立,你是被酒淋瞎了眼,还是灌糊了心?” “怎么?”阮绍立眼睛一睁说:“我们兄弟本来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你难道连‘朋友妻,不可戏’的话都不懂?” “有什么不懂?”阮绍立岸岸然地说:“本少爷摸摸她、搂搂她这也是我着得起她……” “呸!你是驴生的、狗养的、禽兽不如的……” “出口伤人,我打你这小子!” 阮绍立左臂一扬,摔去了对方抓在衣襟上的手,然后右掌一张、挥手就扇了程永放的面孔。 程永放吃了耳光,嘴角顿时流血了,脸颊不由红肿了,本能地也一拳回击了过去。 “不识礼教,鲜廉寡耻的东西,畜生!” 他们算是兄弟?那兄弟翻脸了,他们该是同伙,那如今同伙操戈了。 拳头毕竟要比巴掌来得结实,而鼻子却又要比牙用来得脆弱。 巴掌横扫,拳头直捣,程永放这一拳正好捣上了对方的鼻子。 于是,阮绍立立即感到一阵头昏目眩,一阵身体摇晃,他鼻血四喷,他衣衫狼藉……这一下可吓坏了姑娘,也惊着了朋友。 姑娘花容失色,她们掩掩蔽蔽,躲躲藏藏。 朋友眉头皱起,他们两相掰扯,两相劝解。 事情就此勉强而停了,但酒宴也就此不欢而散了。 阮绍立越想越气,一方面他心有不甘,一方面对顾宝月也存有野心,存在非分之想。 于是,第二天,他带同了车马行的伙计弟兄,还央请由开封来的魏允新,浩浩荡荡地到程永放家兴师问罪。 程永放理不亏、气就壮,再说他也不愿做一只缩头乌龟。 就这样,两方的人大打出手了。 由于车马行伙计又粗又蛮,程家的家丁当然不是敌手。 由于魏允新的年纪大、经验丰,还加上一个阮绍立,是以程水放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因此,他被打得口吐鲜血,他被打得遍体是伤。 阮绍立趾高气昂,最后,他留下了话语说:“程永放,限你三天,三天内将顾宝月和一纸休书送到洛阳车马行,本少爷就不为己甚,饶你一条性命,不然的话,哼!准备去见阎罗王吧!” 沈逸川听了心中起了不忿,他说:“这就是事情的经过?” “是的。” “你们没有报官?” “有。”黄姓总管黯然地说:“只因为洛阳车马行乃是生意人,乃是江湖人,他们平时在衙门中都有打点,所以……” “所以衙门就推手不管了?” “是的,他们说争风吃醋乃属芝麻绿豆的小事。” “强占民妇怎说小事?” 黄姓总管一睑无奈,他苦笑了一声说:“在下也曾经分说了,但却给对方驳了回来。” “他们怎么个驳法?” “他们说‘人抢去了没有?成了事实了没有?’” “可恶!”沈逸川暗暗地诅了一声,说:“那你们就私下请人帮场了?” “我东家财产乃传自祖先,他为人世故,因此得能守成,既能守成,也必守分,是以对这方面的事情毫不搭格,在下也是一样。” 黄姓总管抬头朝沈逸川尴尬地笑笑,又说:“正当全家人一筹莫展、走投无路的时候,幸亏赵仕强少侠富正义之心,可是,他自思本身也是力所不逮、难是魏允新等人的对手,出面无益,遂暗地里去延请沈大侠你了。” “这么说你们全都不认识沈某人我了?” “是的。” “那赵仕强呢?” “赵少侠今早赶回来说,沈大侠你因有他事耽搁,未能在上午同来,但下午必到,是以嘱在下来城外守候以及恭迎。” “喔!怪不得。” 待他们进入城内,已经是万家灯火了。 来到程家,那焦躁、惶急,鹄立在大门口的程鉴元一见之下,不由口吐长气,不由眉开眼笑,不由迈动双脚奔了下来。 第80章 因为,限期在即,明天就是第四天了。 “这位谅必就是沈大侠?” “唔!不敢。” 沈逸川明知对方认错了人,但是,他似乎已经骑上了马背,不得不将错就错。 再说,他本姓沈,也经常地被人称为“沈大侠”,怎否认得了?程鉴元一脸欢容、满心庆幸,他横臂躬身,说:“快请,快请,里面请。” 进了门,人了厅,他又大声的嚷嚷了。 “四喜,你伺侯沈大侠去客房休憩梳洗,我们这就安排酒筵为他洗尘接风。” “是。”四喜恭应了一声说:“沈大侠请随小的来。” 四喜当然是程家的一名家丁。 沈逸川如今更是无话可说,只有听由人家安排了。 宴席间,程鉴元殷勤地劝酒,殷勤地劝食。 酒过三巡,忽然,有一个家丁匆匆地跑了进来,他怀着疑惑的眼光看看沈逸川,接着凑在黄姓总管的耳边轻轻地低语了一阵。 黄姓总管一听眼中也布上了困惑的神色看看沈逸川,脸容还带着尴尬呢。 然后,他也咬起了程鉴元的耳朵。 依样葫芦,程鉴元同样地看看沈逸川,他一阵趄趑,却又说不出什么。 最后,站了起来说:“黄总管,你陪沈大侠多饮两杯……”继之转朝沈逸川生硬地笑笑,又说:“请恕老朽失礼,家事琐繁,必须出去处理一下。” “程员外尽管请便。” 沈逸川乃何许人,他观颜察色,就知道必定是正主儿到了。 由于对方一如自己,知有错误,但已经骑上了马背,既难以解释、又无法追究,何况,能多上一个帮手,也未尝不是好事一件。 程鉴元匆匆地出去接待另一位沈大侠,幸亏他业大,立刻又准备了一间客房,幸亏他家大,立刻又摆上了一桌酒筵,迄不见延误。 当夜,两位沈大侠当然都歇宿在程鉴元的家中。 第二天,第二天一大早,阮绍立果然言而有信,他又带着原班人马来了。 “程永放,现在把人连同‘休书’送出来还来得及,若再拖延磨宕,那本少爷就要打进来了。” 骄奢依旧,嚣张依旧,气势也是依旧。 阮绍立再次提起“休书”,并且还加强了语气,这就是巴结衙门的好处,不然,他怎会知道要对方的人,又叫对方写上一纸休妻书?那是王法的漏洞、隙缝,有了休妻书就构不成强占民妇,纵使有罪,那也轻乎其轻。 程家的大门豁然开了,但是,出来的人不是程永放,不是顾宝月,也不是程鉴元。 他们是谁?那是黄总管,那是二位沈大侠,以及一干家丁。 阮绍立一见吼叫着说:“叫程永放出来!” 后到的那位沈大侠踏上两步,双眼凝视着阮绍立说:“你叫阮绍立?” 他,“而立”之年,生得精壮,生得黝黑,也生得正气盎然。 名,沈元霖,号,“铁罗汉”,只因生性至孝,以故守着老母不敢远行,平时种种菜,钓钓鱼,倒也显得清闲怡然。 就这样,几年下来,江湖遗忘了他,他也隔绝了江湖。 赵仕强的家门与他有旧,与地颇有渊源,找上了他,而他,一方面盛情难却,一方面静极思动,另一方面也是为振天理,为护正义,遂瞒住了老母漏夜偷偷地来了。 阮绍立见了还真馁了一馁,说:“不错,你又是谁?” “我是谁你不知也罢!”沈元霖说:“我只问你,你可是江潮中的人?” “是又怎么样?” “江湖中人可得讲道理。” “我没有不讲道理!” “那你怎能强要人家的妻室?” “那是报复、亦是报应,我好心地请他们喝酒,程永放却动手打人!” 当然,阮绍立隐下了程永放为何打人。 沈元霖微微地笑了一笑,他并不深究,只往旁说:“你不是打过他了?一来一往,两相扯直。” “那不够!” 阮绍立说得强横,说得悍然。 “一定要他家室做补偿?” “不错!” 沈元霖又顾言其他了,他说:“你成家了没有?” “没有。” “你有姊妹没有?” 阮绍立听了感到困惑,他不知对方葫芦中欲卖何种药物?不由含混地说:“有又怎么样?” “假如我现在打了你,也说不够,你又该怎么样?” 阮绍立这次听懂了,于是他恨恨地说:“呸!你算什么东西……” 手起手落,习惯的又是一掌拍了出去。 沈元霖身形一转,就轻易地卸去了来掌,然后,右臂一抬,照样地回上了一掌。 阮绍立还未入社会,也算不上江湖人,他只是一个惨绿少年,游手好闲,艺业不入流,功夫不到家,又岂会是沈元霖之对手?差得远呢,几招一过,就已经挨了人家的掌,吃了人家的拳。 “魏大侠助我一臂,帮我一下……” 魏允新不得不硬着头皮接替上去,他是在外面跑跑的人物,知道这档子事乃阮绍立的不对。 但是,为了朋友,只好两肋插刀了。 只是两个打一个,而且这一次阮绍立拔出了宝剑,魏允新拉出了单刀。 不过,沈元霖了不托大,他随手解下了围在腰间的软鞭。 对象不同了,情况也不同了,因此,“双拳难敌四手”的成语在这里也用之不。 魏允新在镖局中只是一名趟子手,所以,凭他的本事也只多拖了十几招,十几招下来,一个剑儿卷了,一个脚步不稳,还是双双的落了败。 阮绍立恼羞成了怒,他失去理智般地吼叫着,谩骂着,嘶喊着。 “你们死人呀,大家上啊!” 车马行的伙计一个个动了,程家的家丁也一个个动了,眼见又是一场混战,一场群殴,但是魏允新却举起双手给拦住了,阻止了。 “这不是解决办法,我们回去再作商量。” 一方既然退了,一方也就收了兵;一方摆起迎将席,一方猛饮庆功酒。 午后,未牌时分,阮绍立请到了人手又前来挑战了。 二相互一朝面,沈元霖不由暗暗皱眉,暗暗惊心。 因为,对方所请来的两个人功力不弱,主要的,这两个人乃是江湖上的职业打手、职业杀手,凡事不论好恶、不顾正邪,只以银子为准。 他们是谁?他们乃是“洛阳二丑”!“洛阳二丑”长得都很丑吗?不丑,不丑,他们的人长得并不丑陋,所丑的乃是职业,丑老大一见就打起了招呼,说:“喔!沈大使,是你呀!我们好久不见了。” 彼此都籍隶河洛,是以他们相知相识。 “好久不见。”礼尚往来,沈元霖回话说:“二位这一次赚取了多少银子?” “不多,不多,这次我们兄弟并不杀人,所以……” 沈元霖接口说:“那贵兄弟可知道事情的因由?” “几年不见,沈大侠怎么健忘起来了?”丑老大摇摇头说:“我们兄弟一向只谈价目、任务,从不问情由。” “但是……” “不必说了,你动手吧!我们在拳脚上见输赢,我们兄弟若是输了,拍拍屁股走路,假如你沈大侠失了手,那也请你掸掸灰尘退出这场是非吧!” 沈元霖闭口不说了,他只有摇头叹息了一声。 “老二,上去量量他,看他这几年的景况如何?” “好。” 两个人打上了。 这才叫斗争,这才见功夫,彼此虽然也是刀来鞭往,但刀刀含威,鞭鞭生风。 他们足足打了三四十个回合,不见胜败,也难分高下,丑老大不由动之于心,他想:“这样下去,何时得了?” 于是也撤出了兵刃,高呼着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沈大侠原谅,在下也要下场了。” 丑老二的武器是厚背开山刀,丑老大瘦小,他用的乃是三叉双刃戟,轻便、快使。 “铁罗汉”是个人物,程鉴元果然找对了目标。 谁知呢?阮绍立却以重金聘了“洛阳二丑”,而“洛阳二丑” 五名四播,更不是泛泛之辈。 他们一个对一个,尚不知鹿死谁手,如今,两个对一个,那“铁罗汉”就相形见绌了。 又过去了三四十个回合,陡然间,只见丑老二开山刀一拗一越,狠招“凿石开山” 就亮了出来。 沈元霖已经豁出去了,他双腿微挺,身形略略倒飘,然后,腕转臂摇,软鞭坚如枪杆,软鞭猛若虎尾,挥了过去,扫了过去,连丑老大也圈进在招式之内,那叫“横扫千军”也叫“涵盖一切”。 可是,丑老大人痕体轻,他朝上一纵,向前一窜,潜入了对方的无防之地、空隙之中,三叉戟一递一绞,“瑟喇喇”细碎之声连续响起,片片布帛纷落在地,错分毫,差厘米,却未伤到沈元霖的身体。 心不甘、气不畅,丑老大左手曲指成钩,再次的扬起,再次的击出……沈元霖由于招式用老,由于体力不继,一时间腾不出手,弯不过鞭,眼看就要伤在对方的指掌之下。 这个时候,半空中忽然间下来一条人影,一线剑光,和一阵语声。 “以众击寡,不算英雄,沈大侠且退,待在下也来会会这两个不算英雄的人物。” 这会是谁?这也是沈大侠呀!打自昨晚出现了正牌正统的沈元霖沈大侠之后,程鉴元他们再也不曾询问沈逸川的名号和来处,就这么让他含糊下去。 因为,若给问清了,是已方认错了人,那己方的脸上不好看,是对方假冒了人,那对方的脸上自然也不好看,沈大侠,就沈大侠吧! 第81章 人会伤人,剑会伤人,言语同样的也会伤人。 丑老大自救要紧,因此,四个人就这么的全部停歇下来了。 丑老大睁着眼睛看了沈逸川好一会,因为,沈逸川的口气忒大,那句话竟然把二丑兄弟全给盖上了,揽上了。 “狂妄的东西,你是谁?” 沈逸川却闲散地说:“在下也是沈大侠……” “呸!见不得人的无名之辈,打!” 丑老大撩手一戟刺了过去。 “打就打吧!” 沈逸川略略一闪,“脱袍让位‘,回手也还上一剑。 “这位见台……”沈元霖看出了这位出手相助的人功力不低,但他唯恐对方托大,于是关心地说:“请你小心,那两个人乃是横行中州多年的‘洛阳二丑’!” 沈逸川随口应了声说:“噢,谢了!” 衡身手,瞧气势,丑老大心中也知道眼前的人绝对不是一个无名之辈,因此,他招呼着丑老二说:“老二,合力搁下他!” 搁得下吗?搁不下,十几招一过,场子中全是沈逸川的人影,全是沈逸川的剑光。 刀畏缩了,戟迟钝了。 “洛阳二丑”畏畏缩编,迟迟钝钝地又支持了十来招,突然间,陡见剑光暴涨,“一柱擎天”,接着“风卷残云”,递迤下去则是“吐刚茹柔”、“投辖留宾”……这些都是沈家剑术中的招式,也就是“松阳道观”镇观之宝——按沈氏四雄艺传松阳真人——神奇、回秘、威猛、犀利。 “当啷啷!” 丑老大的三尖戟首先落了地,因为,他的手腕不小心碰上了对方的剑尖,不得不丢戟而抚腕了。 “蹬蹬蹬!” 几乎是在同一个时候所发生,丑老二跄惶地连连倒退了好几步,接着,一屁股跌坐在尘埃之上,因为,他的腿上也着了沈逸川的一剑。 惊喜浮上了程鉴元他们的脸,他们是错接错着,结果竟然接进一尊救命菩萨,真想不到啊!惊恐涌入阮绍立他们的心,他们后海探听欠洋,结果竟然冒出一个天皇煞星,真想不到呵!丑老大又瞪起了眼睛,再次地凝注着沈逸川好一会,然后说:“你究竟是谁?” “沈逸川。” “沈逸川?”丑老大一听顿时丧了气,他又说:“可是江南沈家庄……” “不错,在下在沈家庄排行第三。” “好,沈逸川,沈老三,这笔帐我们兄弟记下了。”丑老大俯身捡起了地上的三叉戟,说:“老二,我们回去!”他率先走了。 五老二毗眼裂牙地撑起了身子,一言不发地跟了上去。 阮绍立一见苗头不对,他暗暗的想溜……“阮绍立,站住!” 阮绍立如今已经是心惊胆颤,他闻声焉敢不停。 沈逸川语声含威地说:“你胡作非为,败坏纲常,恶行若再不改,那下次挑腕刺腿可要轮到你了!” “不敢,不敢,我下次再不敢了……” 麦小云说:“就这样吗?” “就这样。”沈逸川说:“这笔账一记就记了四五年。” 第二十四回强词夺理逼玉龙 过黄河,渡长江。 这日,麦小云和沈逸川二人回到了江南地面。 本来,麦小云原拟会同了麦无铭之后再去石家庄,因为石家庄实在声势浩大,实在人手众多。 如石镜涛父子,如“冰山蛤蟆”龚天佑,如“四大金刚”、“石家五蟹”,而今还听说卓小伦也投进了石家庄之中。 但是,沈逸川自告奋勇,豪气万丈,他也就不得不去了,免得给人笑柄,免得有亏职守。 再说,他自己的心中,又何尝不愤忿难平呢?到了石家庄,出奇的、意外的,广场内外竟然冷冷清清无人警戒,无人戍守。 虽然,栅门旁的班房中仍有两个庄丁在应门,但是他们却伏着头在打瞌睡。 莫非是出了事故?莫非是猫不在?所以老鼠就任所欲为了。 沈逸川不由大声地嚷了起来。 “喂!你们起来!” “什么人大呼小叫的?” 两个庄丁全都抬起了头,待他们睁着惺忪的睡眼看清来人是谁的时候,其中说话的一个立刻又惊喊了起来。 “啊!是你们。” 百家庄中的庄丁,他们大都认识表小云和沈逸川。 忆当年,麦小云为追拿“冰山蛤蟆”龚天佑,曾经来过两次,并且还和乃弟麦无铭假作石子村的朋友邱玉秋打过一仗。 那沈逸川呢?沈逸川也曾来过。 是为退回沈如婉的聘礼,他和二爷沈逸峰、老四沈逸裕一起来的,而且还登堂入室,受石镜涛的招待呢!“叫石镜涛出来!” “我们庄主不在。” 回话的庄丁显得有些畏缩,有些结巴。 麦小云接口说:“那叫龚天佑出来也行。” “龚供奉也不在庄内。” “哦!是吗?” 麦小云说得随口,但问得刻意。 “是的,小的说的全是实话。” 沈逸川又开口了,他话声含威地说:“他们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 “你会不知道?”沈逸川语调加狠了,眼睛睁大了,脸容布霜了,说:“说!他们到底到哪里去了?” “小的真的不知道,不知道嘛!” 这个庄丁口齿竦瑟,身子觳觫。 为缓和气氛,麦小云平静地说:“你们庄主是否去南京金氏山庄尚未返回?” “回来了,但是……但是……” 这个庄丁大概是职位较另一个为大。要不然,那必定是他舌头长,爱说话,以致这次终于惹麻烦上身了。 不是吗?古人说:“是非都为多开口。”或者:“祸从口出。” “但是什么?” “但是又出去了。” “‘四大金刚’呢?” “同庄主他们一起出去的。” 麦小云依旧弄不清、猜不透对方变的是什么把戏?“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庄主他生了病。” “真的?” 麦小云的语气也重了起来。 “真的。” 说话的庄丁回得诚恳,说得认真,他恨不得能将心掏出来给人家看。 沈逸川却是一脸的不信,他说:“别听他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那个庄丁惶恐地说:“小的说的全是实话,不信,请你们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我们进去看看。” 进了大厅,再到大厅,里面果然是空空荡荡,了无一人。 那个庄丁语带阿谀地说:“供奉的住处建在山边,二位请随我来。” “不必了。”麦小云略一沉吟说:“他们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那个庄丁摇摇头说:“庄主没有说,尤总管和护卫总领他们也没有交待。” “既然如此,我们走了。” 到了石家庄外面,沈逸川说:“那个庄丁所说的话能信?” 麦小云说:“应该能信。” “练武的人怎会轻易的生病?” “这很难说,人食五谷杂粮,谁又能保证不生病呢?” “就算是吧!”沈逸川说:“石镜涛他生了病,轻一点煎帖药服服,重一点找位大夫瞧瞧,又何用劳师动众,倾全庄的人共同出去。” “说的也是,这一点我也是百思不通。” “难不成他是在躲避你们兄弟?” 麦小云摇摇头说:“应该不会,石镜涛似乎不是这一种人。” “唔。”沈逸川却不以为意地说:“石镜涛可以算一个丈夫,但古人说,大丈夫能屈能伸,识时务者才称俊杰,他自思不是你们兄弟的对手,借词避一避也说不定啊!” “能避一时,又岂能避一世?” “避一时是一时呀!” 麦小云略一沉吟说:“我想不会,因为石家庄中的人手并不单薄,他们出去必定另有原因。” “好吧!不谈了。”沈逸川喘出了一口气说:“如今我们又何去何从呢?” “继续南下,看无铭他有何作为。” “不先去庄中转一转?” 沈逸川说的乃是沈家庄。 “不了。”麦小云也知道对方所指,是以他说:“我送菩萨去普陀,在回程中曾经去了沈家庄一趟,只是你们全都出来了。” “嗯,这样也好,娴丫头她们也好久未见了,我正惦记着呢!” 沈逸川笑笑说:“去看看她们,还有你四叔。” 晓行夜宿,一天午间,两个人已经来到了黄山。 当他们走过莲玉峰的时候,忽然,听见有人吆喝声,还有兵刃碰撞声。 行在前面的沈逸川顿时脚下一滞,他侧过身子朝麦小云说:“小云,有人在争端,有人在厮杀……” 麦小云略一谛听,说:“唔!有男人、有女人,一对动拳脚,一对持刀剑,他们交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沈逸川忽有所忆,他说:“你朋友丁怀德他们不就住在黄山?” “不错,但他们住在紫云峰下的黄石山庄,离此还隔一个山峰。” “嘿嘿嘿嘿!” 这时,一阵阴笑连连地语声传了过来,说:“丫头,束手就擒吧!你既修破坏了本教总巡察的好事,如今由你来填补也是一样。” 一个女声狠声地说:“呸!姑娘与你拚了!” “我本不想再次伤你,奈何你却自寻死路。那就躺下吧!” 麦小云一听音调不对,似乎那位姑闪身历险境,他立即脚下一弹,身形像箭一般地射了出去。 三个起落,一个回旋,“云天青龙”已经由云中直翻而下,停立在那两对斗打的人不远之处了。 第82章 可是,一见之下,心中顿时一震,继之又是一喜。 这为什么?因为,徒手相搏的那一对他不认识,男的脸蒙黑纱,女的一身绿裳。 不认识心头怎会震动?又有什么喜悦可言?因为另一对他全认识,一个是脸长黄毛的“长毛公子”毛延龄,还有一个嘛!却是身穿黑衣,新近成为他弟妇,“黑娇女”沈如婉。 这怎么教他不震不喜?有沈如婉在,必定有他的娇妻沈如娴在。 还有,二弟麦无铭,四叔沈逸裕大致也在左近。 沈如婉和毛延龄剑来剑去,打得激烈,但似乎是势均力敌,隐隐地,沈如婉还略占上风呢。 既然如此,麦小云也就不去惊动,目标遂转向了绿衣姑娘,因为绿衣姑娘正手忙脚乱,正花容失色,在苦撑,在闪退。 他心头又在动了,看绿衣姑娘的招式功力,似乎并不亚于那个蒙面人,为什么?她招未递满,即中途回撤,式未吐威,又改朝换代,当然成了一个挨打的局面。 反观蒙面人,其双掌墨黑如漆,干枯如爪。 麦小云了然了,不由暗暗地说:“哦!怪不得呀!原来那个人练就了一副毒拳。” 他再次地思维起来了:“会是谁呢?天底下练毒掌的人不在少数……” 蓦地,一丝灵光闪过了麦小云的脑海:“是他,是他,必定是他,有‘长毛公子’,那这个蒙面人该是‘湘西僵尸’,父子档嘛!” 麦小云虽然没有麦无铭来得沉稳,但其江湖经验却胜过乃弟多多。 如毛延龄,集道听途说,凭对方长相,就能确切地给认定。 如蒙面人,也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想归想,动也动,而且想也只是刹那间的时光,他见绿衣姑娘已经力所不逮,顿时不问情由地出了声,也出了手。 “倚毒为胜,哪算英雄,我就碰碰你就腐肌又蚀肉的尸毒之掌,看它是否要得了人命!” 其实,何须再问情由呢?就算猜不透对方究竟足难,那面蒙黑纱见不得人的人必定是坏人,身练毒掌极欲害人的人也必定是坏人。 麦小云毫不犹豫,立即贯上了佛门禅学,那至高无上的磐石神功,由掌心直逼而出。 蒙面人惊觉了。 他的确是“湘西僵尸”毛永寿,也正是新近崛起江湖的幽冥教教主。 是以,认识麦小云,也知道麦小云的身份。 可是,恣睢过甚,自负过甚,就不相信对方能接待下本身苦练有成的“尸毒腐功”。 他一方面将功力提到了十成,一方面亦阴阴地说:“麦小云,你嫌命长,那本教主就成全你,七七一过,四十九天之后你将化为一滩血水,一具枯骨。” 果然,这不是吹的,也不是盖的,怵目惊心,毛骨悚然。 只见蒙面人干瘪的手掌渐渐胀大,并且由黑转蓝,由蓝变灰……只见蒙面人蜷曲的指甲根根竖起,井且在指甲缝之间,冒出了缕缕白烟。 麦小云也不敢大意。三国演义中曾经那么说过,荆洲乃是在大意中所失去的,因此,他也刻意地加上二成功力。 于是,掌心赤红如火。 于是,表里炙热如暐。 于是,内力汹涌如潮……绿衣姑娘喘过了气,定过了神,但是,当她看清了来人面貌的时候,不由惊中带喜,脱口呼叫起来了。 “铭弟小心……” 因为她是姚凤婷,而且她们把麦小云当做了麦无铭。 二拿相接,霹厉声起。 “腐尸毒掌”属阴,“磐石神功”属阳,阳刚阴柔,犹同水火,彼此相克相冲,迄不并立,迄不济调。 是以,出事了,出事了,竟功了,竟功了。 蒙面人抱着手掌暴退连连,他出事了。 麦小云屹立当地渊不扬波,他竟功了!另一边的“黑娇女”闻声见影,她精神大振。 相反的,“长毛公子”闻声见影之后,不由心惊胆颤。 就这样,沈如婉的剑尖随即划上了毛延龄的手臂。 “走,我们走!” 胜败已分,输赢立判,蒙面人一声呼喊,毛延龄就扬长避短拖着宝剑跟对方双双隐向林木之中。 “哪里走!” 沈如婉扬剑尚待进迫的时候,麦小云却开口了。 “如婉,穷寇莫追,逢林勿入。” 沈逸川曾经说过:“如今出了麦氏昆仲,沈家庄嗣后就未敢再言勇了。” 这个时候,幕落人散,他才从后面一步赶到。 “啊!姊夫,啊!三叔,你们都来了呀!” 沈如婉这一叫不打紧,姚凤婷却因此愣住了。 因为,她知道自己是认错了人。 虽然,她又刻意的凝视了麦小云好一会,但是,除了衣衫色泽,除了……没有除了,只有因个人喜好,衣衫的色泽不同以外,其他的其他的,完全一样,任怎么也分不出谁是谁来。 怎么办?没办法,只好红着面孔羞涩地垂下了螓首。 沈如婉见在眼中,乐在心里,她喜气漾溢地说:“来,我先来介绍,凤姊,这是我三叔沈逸川,这是我姊夫麦小云。” 然后玉笋一转,接着又说:“她叫姚凤婷,是我们金兰所结的义姊。” 沈如婉她怎能不喜?喜事多着呢。 一来是亲人相亲,二来讨回了“长毛公子”上次那一指之恨,三来嘛!喔,三来之事暂时不能说。 不过,另一桩倒可以提一提,那就是看到姚凤婷窘迫之状,尴尬之相。 但她忍在心里,未敢取笑,因为当初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看错了人,认错了对象,这一对孪生兄弟。 姚凤婷立即裣衽一礼,说:“二位好。” “姚姑娘好。” 麦小云在接战蒙面人的时候,曾经听到这位绿衣姑娘口中说了一声“铭弟小心。” 心中正感纳闷,如今沈如婉这一介绍,不由了然了。 因有长辈在,因有初见面的姑娘在,他也就隐忍着不再说话,不再开口。 当然,沈逸川当仁不让,他说:“如婉,和你们打斗的是些什么人?” 他知道有人在打斗,也看到有人退进了树林,但却未看清对方的面貌。 “幽冥教里的人。” “幽冥教?”沈逸川眉头皱了一皱说:“怎没听说过?” 因为他身在北地,是以不知道南边出了一个幽冥教,因为有麦无铭的阻挠挞伐,是以幽冥教发展缓慢。 “新近组织的,新近崛起了。” “你大姊如娴呢?” “大姊在黄石山庄,还有四叔。” “哦!你们果然聚在一起。”沈逸川欣然地说:“那他们怎么没有和你……和你们一起出来?” 沈如婉趄趑了,滞讷了。 “事情是这样的……这样的啦……” 麦无铭践人之约,他走了,单独地走了。 事先,曾经诸多考虑,岭南是险地,洪家寨是毒窟,是以未敢透露,未敢明说,不然,众人必定会争求同去,尤其是沈如婉。 不让她去她不放心,去了呢?则他放心不下。 因此,只有留下书信暗暗地走了。 果然,麦无铭这一走沈如婉焦躁万分,忧虑万分。 沈如娴说好说歹,姚凤婷劝慰晓喻,她总算将心湖平息下来了。 但是,那漫长的日子怎么打发呢?丁怀德夫妇是地主,也是土著,谨向导着一干人等游览黄山的胜景。 几天以后,能去的地方都去了,能玩的所在也玩过了。 而沈如婉是闲不下来的,一闲她就乱,一闲她心就烦。 一天早上,她缠上了姚凤婷。 “凤姊,我们二人同病相怜,都吃过毒指毒掌的祸害,怎么样?出去找他们清清旧账如何?” “找不到的。” “说不定皇天不负苦心人呢!” “算了吧!爬山越岭劳累了这么多天,你不困?” “困什么?练武人的字典里哪里有劳累和困的字眼呢?”沈如婉赖着说:“走嘛!去碰碰运气呀!” “我的运气还没来……” “谁说的?” 沈如婉神秘地笑了一笑。她弦外地说:“你已经是鸿运当头了。” “去你的!信口开河……” “哎呀!”时机未到,沈如婉未敢明表,她只有撒赖地说:“那就算是陪陪我,好不好?” 姚凤婷莫法度,她无可奈何地说:“好吧!” 两个人就荡出了山谷,直向天都峰那个方向走去。 但当经过莲玉峰下的时候,姚凤婷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顿时疾跃两步,娇叱一声,说:“站住!” 沈如婉亦步亦趋,跟了上去说:“凤姊,他是谁?” “他就是幽冥教主。” 这时,幽冥教主也停住了脚步,回过了身子。 “哼!丫头,你的命倒很硬呢!”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姑娘今天就要报回那一掌之仇!” 姚凤婷粉脸含霜的说着。 幽冥教主不禁冷冷地笑了一声,说:“你行吗?” “那你就试试!” 姚凤婷身形一动,立即就扑了上去。 “是什么人……啊!是你。” 应答之间树林中忽然又转出一个人来。 当那个人看了对方乃是姚凤婷的时候,不由声调转狠地说:“教主,这个婆娘坏了我的好事,就交给我来收拾她吧!” 那个人是谁?那个人脸上布满茸茸长毛,他正是“长毛公子”。 沈如婉一见抽出了背上龙泉,说:“长毛的畜生,你藏头缩尾不敢见人,今日终于被姑娘给遇上了,纳命吧!” 第83章 毛延龄焉前示弱,他说:“别以为本座怕了你们,那是教主的交待,因某种原因暂时歇兵,要不然,在天都峰下早就把你们给放倒了。” “大言不惭,看姑娘不把你劈于剑下!” 毛延龄久闻“黑娇女”的声名,也见过沈如婉的功力,他虽然以指掌见长,但是,指掌毕竟敌不过兵刃的威势。 衡情量力,随之也拔出了腰间的宝剑。 姚凤婷雄心壮志,满怀愤怒,但当对方展出了乌黑箕张的“尸毒掌”之后,她心中忽然无名地畏惧了起来,以致招难展,功难发。 这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 何况这仍是原来的那一条毒蛇。 “就是这样,姊夫来了,就是这样,三叔您也到了。” 沈逸川关切地说:“无铭,无铭他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沈如婉沮丧地说:“他信上没有说。” “走,我们到黄石山庄去。” 为赶时间,为不浪费光阴,麦无铭就快马加鞭地直向岭南驰去,三日之后,他已经进入广东省的境内了。 广东,古称百粤地,或作粤东。 境内山脉纵横,气候燠热,其人文风物,也在在迥异燕赵及江南。 麦小云来过岭南,麦无铭却没有,因此,他找一个年长的人问路了。 “这位大叔,请问……” 那个被问的中年男子看了他一眼说:“曼士啊(什么事情)。” “请问罗浮山从哪里走?” 中年人见对方是一个外地人,想必是来游历的客人,遂反问地说:“臬叩摇山啊?(你去游山吗?)” 麦无铭略一思索,说:“哦!不是的,我去找人。” “无嗨?臬叩卓临?(不是?你去找人?)” “不错。” 那个人见两相话不投机,也就兴致索然了。 他用手朝南一指说:“你罗哈叩亥格。(大路下去是啦。)” “谢谢,谢谢。” 幸亏罗浮山乃岭南第一名山,麦无铭指手划脚,几经探询,终于到了该到之地。 据说,它原是蓬莱三岛之一,飘浮在海上,属神仙之洞府居所,后来与岸上罗山相合,而全其名。 洪家寨位在罗浮山的北边,此地长年日光不照,潮湿阴冷,是以百毒衍生。 不知洪家兄弟因见此处毒物众多而迁移来此,抑或因世居此处被众多毒物所扰而研习起毒功,驾驭起毒物?总而言之,岭南之人与毒结了不解之缘。 他们喜毒,他们食毒,以毒疗疾,以毒滋补,愈剧愈灵,愈毒愈妙。 不然,鸦片的集散地也就不会挑选在广州府了。 今天,六月初六。 小暑已过,大暑即至,乃一年之中最热的日子,最凶的日子。 此日,又值古皇帝明定曝晒衣物之日,因此日天门开,服饰一经曝晒,鼠不啮,虫不腐。 麦无铭缓步地走到洪家寨的大门口,沿途,既不见有人警戒,也不见有人守望,他不禁感到有些纳闷。 有必要吗?无此必要。这种地方,根本无人敢来。 真的那么自负吗?不,自山下至栅寨的大门口,到处都有东西在警戒,遍地都有东西在守望,麦无铭必定也见到了一些。以是他来曾想到罢了。 请看,空中有飞着的虎头蜂,树上有挂着的黑蜘蛛,叶间有隐着的毛蜒蜡,毛蜒蜡乃是一种色彩鲜艳、遍体长毛的毛虫。 这种毛虫身具剧毒,别说咬。只要被它的毛刺到、刮到,那就会浑身肿痛,或肌肤溃烂。 至于地上守的可更多了。 有蜈蚣、有蛤蟆、有蝎子、有长虫……“有人在……” 麦无铭的话声尚未落口,栅内门两旁立即闪出四个人来,他们正是洪家寨的寨主,洪三钧兄弟。 这或许是他们知道麦无铭今日会来,因此早就准备定当了。 也或许是空中的虎头蜂飞来飞去,飞进飞出,示知着消息,他们这才迎了出来。 洪家四兄弟长得大致相同,个子瘦小,面孔乌黑,穿的衣裳又皱又脏,一副邋遢相。 四个人都留着一簇山羊胡子。 胡子灰中带白,白中透黄,黄中还有黑嘟嘟的感觉,究竟是什么颜色,恐怕任谁也说不上来。 洪三钧是老大,他两眼精光闪闪地盯了麦无铭好一会,然后才开口说:“来者可是两条龙之一的麦无铭?” 情有诮讥,语含轻视。 “不错,正是在下。” 初相见面,在气势上焉能有亏,是以麦无铭答得坦然,答得昂然。 “那请,请到里面说话。” 四个人一剖二开,从原出来的方向退了开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江湖人闯的是名,讲的是信,有道是“头可断,血可流,声望却是不可辱。” 麦无铭既然来了,也就毫无迟疑跨出了脚步。 倏地,栅寨边黑影一闪,嘶声连连。 对方暗施偷袭?他当应变,顿时裹足不前了。 那是什么?那是笆斗裂了,那是红潮犯了,一杀头大无朋,周身斑斓的蟒蛇窜了出来。 它张着血盆大口,它吐着二尺信舌,阻止生人的进入。 这就是洪家寨的守卫。 这种守卫比人忠诚,比人尽责,也比人容易款待。 一般庄院多饲狗看门,但狗太普遍了,太通俗了,有心人都有制狗的本领和方法,是以效果不彰。 蛇,蛇守门户倒是新鲜,倒具阻吓作用。 天下的神兵奇室,不都有灵蛇在把守着吗?“大黄退下!” 洪三钧见对方不为所动,遂见风转舵地猛喝出声,并且举手在蟒蛇的头顶拍了一掌,说:“对不起,失礼了,这大黄向不伤人。” 这条蟒蛇必定是训练有素,它所音着掌,立即头一低身一摇,无声无息地又缩了回去。 不管对方是有心,抑或是无意,麦无铭既来之,则安之,依旧昂然的迈了进去。 里面说是一个广场,毋宁说是一块荒地。 它没有围墙,没有栏栅,四周皆是杂树,皆是野草,而且杂树荆棘,野草过膝。 五人像折扇一般地站了开来。 麦无铭是扇柄,洪氏兄弟当然分散着似扇叶了。 洪三钧说:“麦大侠真信人也,但是,今日前来赴的,可曾作成如何打算?” 麦无馆摸不透对方的用意何在,是以两可地说:“那该看贤昆仲的意思了。” 洪三钧脸无表情地说:“阁下讲理否?” “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在下不是千里而来了么?” 麦无铭睿智,他不予直说,远远地绕上一个圈子,到头来任谁都知道他所答之辞。 “那你是好管闲事的了?” “不平之事,人人都会插上一手。” “嗯!”洪三钧老奸巨滑,他抽丝剥茧地说:“你是看见我家老三欺人在先,还是对方捕捉蛇豸在先?” “这……” 麦无铭听了不由怔了一怔,他舌结了。 洪三钧是捕蛇老手,他打蛇随棍上,而且还在七寸之处。 “这么说,[奇書網整理提供]理亏的该不是我家老三喽?” “话是不错,但孩童无知……” 洪三钧立即接过了口。他依样葫芦地说:“话是不错,但孩童诸多兜捕,诸多扑击,万一老三的那条虫蛇给对方弄死了呢?” “这……” 麦无铭还是感到语塞。 洪三钧咄咄逼人的又在开口了。 “再说,阁下可看见和老三纵豸伤了人么?” “有!”麦无铭终于找到理由,也有了说话的余地。 他喘出了一口气说:“在下就是看到那条蛇反身噬人,才出手援救。” 洪三钧空目地觑了对方一眼,接着冷冷地说:“说不定那条蛇为了自保,迫不得已,才……” “不!绝对不是。”麦无铭接口说:“那条蛇的速度奇快,它原可以逃去的,但当听到令弟口哨之声,倏地转头反扑。” “那蛇伤到了人没有?” “当然没有。” “是你把蛇给击毙了?” “不错。” “蛇既然没在伤到人,你为什么非要将它击毙?” “防患于未然。”麦无铭说:“我不杀它,它必伤人。” “谁说的?”洪三沟悠悠地说:“它受了委屈,难道连吓唬吓唬那顽赖的孩童也不可以?” 麦无铅听了又是一怔,他强声地说:“这怎可能?鳞介之属,哪县灵性。” “怎么不可能?要知道那条虫蛇久经训练。” 麦无铭摇摇头说:“我不相信。” “你可信蛇懂言律,并且听人指挥?” “这点我相信。” “哪你怎知我老三不会及时地再吹出口哨?” “这……” “还有。”洪三钧继续地说:“就算它咬到了人,那也属教训、惩诫,我家老三身有解药,你又怎知道他会任由孩子死去?” 洪三钧能说善道,他说的全是道理,虽然这道理有些牵强,有些不正,但麦无铭却是无从反驳,奈何。 “这……” 他只有发出了第四个“这”字。 “有理走遍天下。”如今,谁有理呢?麦无铭已经成了一个挨打的局面,至少在言语上是如此。 洪三钧得理不饶人,其实,就是无理,只要有人犯到了他们,他们兄弟也决决不会饶人的。 “你既然接连伤了我家老三的宠物,当该有个交待,有个赔偿。” 麦无铭苦笑了一声说:“在下惭愧,今生连虫蛾都未养过一只,教我拿什么赔给你们呢?” 第84章 “那好,你就把人给留下来吧!”洪三钧略一侧头,努努嘴巴说:“老二,你偏劳,代老三收收账款。” 洪一钧既然不是人家的对手,那叫洪半钧也是白搭,是以他叫老二洪二钧上了场子。 “是。” 洪二钧举步上上几步,他不用兵刃,以拳、以掌、以指爪邀战着麦无铭。 洪氏兄弟练的也是毒功,但他们的毒迥异于毛永寿。 毛永寿是尸毒,尸毒不借外力,乃把己身的血液局部凝回败坏,然后以气逼入对方之体内,以爪刺破对方之肌肤。使之混淆、融会,那对方就会周身溃烂、疽瘫。 洪家兄弟则不是。 他们用的是蛇毒、虫毒,如此而已。 不过,有一点倒是相同。 那就是练毒功的人,多半与兵刃绝了缘,除非把每汗粘在兵刃之上,但总没有拳脚来得方便,来得利落。 人家不用刀,不用枪、麦无铭当然也不好撤出他的宝剑,因此,两个人就手来脚往打在一起。 洪二钧的功力的确要比洪一钧高出一筹,但他仍旧不会是麦无铭的对手,虽然已经竭其所能,尽其所有了。 麦无铭从容地拆招,轻松地出掌,却不接对方的手,也不碰对方的指,保持实力,以待后果。 二十来招一过,洪二钧开始感到急迫了,感到局促了,已经是身不由己,力不从心。 洪三钧看出了端倪,老二不行,也等于说自己不行,因此就采上拟定了的第二个方略,那就是群斗。 “麦无铭,你果然是条龙,但是,龙进沙滩,失策了,我们兄弟当教你变成一条虫!” 他立时提高了音调,接着又说:“老三,老四,一起上!” “好!” 哄然一声,三个人先后地加入了场中。 “不见得哩!” 麦无铭身形一变,他加快了速度,提高了警觉。 他所顾忌倒不是人,乃是蛇、乃是虫、还有蜂。 这一下热闹了,好看了。 臂影满天飞舞,身形满场滚动,挟着尘,挟着风。 洪三钧毕竟是一寨之主,四人之首。 他阴、他险、他爪利、他掌诡,找的是空档,袭的是冷门,批空捣虚。 有道是“日长事多,夜长梦多。”麦无铭未敢怠慢,时间长了,他唯恐会着了对方的道儿。 是以踏出了“迷踪步”,施出了“菩提掌”。 第二十五回洪家寨七毒布阵 迷踪步脚步迷踪,它虚幻,它缥缈,菩提掌手掌菩提,它刚正,它庄严。 “菩提”乃是梵语,原译作“道”,后译作“觉”,普为空门所尊所崇。 出生菩提经中有“声闻菩提”,“缘觉菩提”和“诸佛菩提”等等的语句。 盖释迦牟尼即在菩提树下修成正果故耳。 又,菩提树结菩提子,状似樱桃,亦如龙眼,略经加工,串成念珠,也属空门应用之物。 一钧三十斤、四个人加起来共计六钧半,二百斤不到,说重不重,讲轻也不太轻。 轻重不关紧要,他们倚的是毒,奈何对方身形一闪即逝,他们仗的是指是爪,奈何指爪连人家的衣衫也未能摸到。 麦无铭早就有了警惕,有了提防,他期的是速战。他求的是速决,以故左右飘忍,以故虚实并用。 洪三钧一看情形不对,他顿时惊呼出声。 “散、散,四方散,退、退,朝后退……” 洪氏兄弟识得厉害,六钧半全都仓卒地退了开去。 可是,麦无铭岂肯让彼等如愿,焉能容彼等全身,他必须要做出些什么,或者留下些仆么,使对方有所感觉,有所了解。 一个游行,一个环转,麦无铭立即施展出佛门禅功,“大千世界”。 “大千世界”乃是将子虚乌有化成了海市蜃楼,化成了九霄虹幻,教人恍惚,教人迷离,教人陷入在五里雾中。 接着一招是“满天星斗”。 好多好多耀眼的星、硕大的星和晃动的星……最后,“星殒斗落”、“星坠斗灭”!就这样,四位寨主果真被扰得眼花缭乱,头昏转向以致措手不及,每个人的身上都中了对方一掌。 幸亏麦无铭仁慈、自抑,他的掌不拍向对方顶门,不拍向对方心胸,只拍在每个人的肩头之上。 他如此做莫非是在宁人息事,俗语说:“冤家宜解不宜结。”能化解也就罢了。 不错,他做到了,宁了人。 但是,人不罢休,不息事。 洪三钧身子一抖,胡子一吹,口中狞声地说:“麦无铭,今日里管教你来得去不得!” “怎么?你们还想再打上一场?” “当然,你以为你胜了么?” “难道不是?” “不错,徒手你是赢了我们,但是还有第三仗远未出笼哩!” 第三仗也就是洪三钧第三个方略。 当初,他倨傲得紧,狂妄得紧,不相信麦无铭年纪轻轻,能有多大能耐,是以教洪二钧试斗对方,这是第一个方略。 后来见老二果然不敌,就改采第二个方略,群殴!“你是说兵刃?” “唔!可以这么说。” “好,那你们出手吧!” “各个准备。”洪三钧审慎地说:“依照计划而行,依照次序而上,不得有违,也不得有误。” “是。” 三个人肃然地,也同声地应答着。 又是洪二构领先,他随手朝身后摘了一片芦苇叶,双手相合,平平的挟在两个大拇指之中间,然后凑上嘴巴,“呜呜”之音顿时响了起来。 麦无铭有些疑惑,也有些所感,他眼观四面,耳听八方,隐隐地闻到“沙沙”之声,接着看到蠕蠕而动,那是毛虫,那是蜘蛛。 他恍然大悟了,怪不得双方在交手之时,没瞧见毒虫,没瞧见毒物,原来对方是准备一举而攻。 原来对方的第三仗不是使兵刃,而是展毒物,毒物就是他们的兵刃。 继之是洪三钧。 洪三钧吹的是一支竹管,但这支竹管似乎已经破了,已经裂了,他吹出来的声音不是“嘘嘘”、或是“嘟嘟”而是“吧啦,吧啦……” 这在催引什么动物?喔!来了,来了,是蛤蟆,其大如碗如缶的蛤蟆。 蛤蟆混身长满瘢癞,长满疱疣,丑陋无比,恶心无比,它们有的在爬,有的在跳,有的哈气,有的喷火,三三四四从野草叶中现出来。 洪半钧手中握的好像是茶壶,好像是笔筒,他所发出来的声音一如山风在吹漏,一如猫儿在生怒威。 “胡——胡——” 一群蜂、两群蜂、三群、四群都是蜂,这些蜂大的如黄雀,小的似绿豆,有黄、有黑、有灰、也有红。 漫山遍野的滚滚而来、波波而来……如今轮到洪一钧了。 洪一钧训的又是什么玩意儿呢?是蛇、是蛇,麦无铭了然于胸,因为他已经同对方遭遇过了,也击毙过了。 对了,但也错了。 洪一钧训的调的不仅是蛇,还有蜈蚣,还有蝎子!他神通广大,他能耐到家,不然,石家庄重金礼聘的怎会是他?而洪家寨兄弟四人上江南的也偏偏是他,这不是偶然吧!蛇吞蛤蟆,蛤蟆食蜘蛛,而蜘蛛的口粮毛虫也属其中之一,可是,这些队伍却井然有序,互不相侵。 莫非那也是洪家兄弟平时训练的成就和功劳了。 不、不是的,这乃是因那些东西各具毒性,吃了对方,也会伤了自己,是以它们河井不犯。 一二三四五六七,啊!七毒大阵!麦无铭立即运起了师门神功,他煞气护身、真气罩体,同时也拔出了腰间的龙泉宝剑。 “呜呜呜……” “胡……胡……” “吧啦!吧啦!……” “哗哗哗……”这是是洪一钧插指入口所发的声音。 各种“乐器”不规则地合凑起来,各种毒虫也前前后后,快快慢慢地围拢过来。 “嗡嗡嗡……” “沙沙沙……” “瑟瑟瑟……” “……” 还有令人无法表达,无法形容的声音,掺杂在其中,混合在其中。 这种阵仗,若是对付一般江湖人土,别说打了,恐怕连吓都会把对方给吓死,难怪洪三钧骄奢狂妄,口冒大气了。 蜂的种类繁多,有黄蜂、土蜂、马蜂、蜾蠃、虎头蜂等等。 但是,不管任何一种,它们的毒刺只能伤人,还不能置人于死地,其他的毒虫大都也是如此。 唯有蛇,蛇的种类非但更多更杂,而且,行动快捷,毒性剧烈,一旦被噬被咬,就会横尸当地,百步断魂。 音乐的声响急了,沉了,厉了,毒虫爬行的速度也紧了,快了,赶了。 它们摇头摆尾,它们张牙舞爪……麦无铭两眼炯炯,静立个动。 莫非他也被惊着了,吓住了?非也,非也。他是在观察毒虫行进方式,他是在等待出手最佳时机。 毛虫和蜘蛛先发先到,但当它们爬到麦无铭周围数寸之地的时候,就趄趑起来了,就畏缩起来了。 是什么挡住它们的去路呢?没有呀!地面上或许也些碎石,有些贲土,但并无水潭、泥沼什么的,碎石和贲土根本不能构成它们止步的原因。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是麦无铭身上的真气,是麦无铭体外的豪光阻住了它们,挡住了它们的进攻,连蜈蚣和蝎子的情形也是如此!不过,由于蜈蚣和蝎子的指挥都是洪一钧,洪一钧的音律声强威猛,是以它们显得焦躁,显得急迫,遂在麦无铭所布之真气外面转来转去,期能找到一个隙缝。 第85章 蛤蟆懒,蛤蟆玩,它们本有能力可以撞进去,但是,性命攸关,就是不干,任由人“吧啦、吧啦”去吹,“吧啦、吧啦”去催。 蜂群是专门攻击上三路的,它们一层层、一波波地在麦无铭头顶盈尺之处飞来绕去,却也是低不下来。 又是蛇,蛇威武,蛇生猛,蛇聪敏,蛇利落,是以洪一钧外出之时随身所伴带的总是它们。 只见群蛇游到离麦无铭身旁三尺之遥的时候,头一昂、信一吐、嘴一张、牙一露,就倏地窜了起来,冲了上来,朝着目的物的面门,向着目的物的心胸。 真气是无形的。 它一不是钢板,二不是砖墙,只不过由体内透出来环在身外的气流氲氤,辛辣、炙热,以故蜈蚣蜘蛛均闻而却步。 蛤蟆不一样,它可以一举跳跃过去,蛇当然也是。 麦无铭应变了,动手了。 他宝剑旋回挥舞,就这样,头断命丧,鲜血溅在地上,肢体到处扭曲……麦无铭既然开了杀戒,也就不在乎多杀一些了。 剑光起外,压在头顶上不散的黄蜂、胡蜂也遭了殃,挡者披靡,五彩缤纷的雨点就洒落了下来。 接着,他冲霄而上,翱翔而下,飘出了寨门外,纵向着山脚而去。 死的亡的都是攻击者,得便宜的却是懒的、小的那些东西。 “再见了,四位寨主。” “麦无铭,我饶不了你的!” 这低沉狠厉的语声是由洪一钧口中冒出来的。 劫后情形是尸伏遍野,血流成河。 这形容词用得过分么?恰当么?牵强吧!麦无铭下了罗浮山,已经是彩霞满天,黄昏将临了。 劳累了数日,折腾了半天,尤其是散去了真气。平息了沸血之后,身体感到分外疲乏。 他想先找个地方休憩一番,梳洗一番。 再说,整日里滴水未进的肚子也得填填塞塞呀。 本来嘛!休憩原是为走更长的路,吃饭,当然也是为做更多的事情了。 他来到一个城镇,走进一家客栈。 这个城镇叫“左潭”,这家客栈曰“平安”。 每一个城镇名字都有它的根据,如“左潭”,那是镇的左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潭。 这水潭称湖当然是不够格,但称池则绰绰而余,可是人们却则它为潭,实在有些委屈了。 每一家客栈命名也有它的含意在,如“平安客栈”,无非是本家宅平安,客人平安,凡事平安和六畜平安。 右脚刚刚跨进门槛,忽然,有一阵宏亮的声音由里面传了过来。 “喔!你来啦!” “它当然要来,总不能教它整夜枵腹呀!” 声音娇滴滴,软绵绵,必定是出自一个姑娘家的口。 麦无铭听了心头不由一动,他暗想,莫非那些话语乃针对着自己而发?因为,在离开洪家寨的时候,洪一钧曾经咬牙切齿的说过:“麦无铭,我饶不过你的!” 虽然他从未怕过什么人,但是,出外人出门在外,谨慎一些总不会有错。 于是,脚步不停,依然照旧地跨了进去,眼睛也不停地前后左右探寻那语声的来处。 平安客栈的名字取对了,它大概样样平安,看起来生意不恶。 食堂里的客人坐有七成,怪不得几个店小二都忙得不可开交,没去外面招呼揽客。 麦无铭管自地踱到内角,找一张空台子坐了下来。 观察打量,他早已看见刚才说话的两个人了。 男的是二十来岁青年,女的是二十上下姑娘,还有,他们对坐的台子上蹲着、伏着一只猴子。 那个青年生得黝黑,穿的也是黑色劲装。 那位姑娘比较白皙,但她衣衫的色泽却也是黑色。 猴子很小,高仅盈尺,一对乌溜溜的眼睛又大又圆,除了额头上一簇毛是白的以外,其他地方全是墨田、漆黑,所以在灯光下看来是一团的黑。 这时,黑衣青年拿着一个包子递给黑毛猴子,说:“别顽皮,别任性,先吃包子,然后再给你香蕉。” 黑毛猴子迟迟疑疑、滞滞讷讷,似乎对包子不感兴趣。 穿黑衣的姑娘粲然一笑,她伸手摸摸那猴子头上唯的几根白毛说:“小黑,吃吧!说不定夜里还有活儿要干呢!” 黑毛猴子倒颇有灵性,它懂人话,听了就接过包子,一口口地啃起来;虽然是委委屈屈,不情不愿。 麦无铭微微一笑,他感到自己多心了,真是庸人。 再看看其他的客人,多半是寻常百姓,只有一桌,那一来坐了五六个精壮大汉,带着家伙,带着兵刃。 五六个精壮大汉没有什么,他们佩带兵对也没有什么,精壮的人多的是,凡在外面走动的人都很精壮。 佩带兵刃的人也多的是,麦无铭以及那身穿黑色衣衫的青年和姑娘不也都佩带兵刃么?可是,结伴的人谁皆有说有笑,这些人呢?犹如哑巴,却一声不响地在喝着闷酒,那就显得特殊了,显得反常了。 “啊!客官,对不起得很,今晚的客人多了一些,是以一时之间忙不过来。” 后小二捧着一盏油灯走了过来,因为夜幕开始笼罩大地,屋子里已经是黑蒙蒙一片,尤其是在内角。 “哦!没关系。”麦无铭怡然地、也随口地说:“你是说贵店以前的生意并没有这么好喽?” “可以这么说。”店小二生硬的笑了一笑,说:“不过也只多了二三桌生客而已,公子也是其中的一位稀客呀!” 这一下又点到了麦无铭的心尖,他暂时压下菜不点、饭不叫,刻意地探询起来了。 “你说的可就是佩刀带剑的江湖客?” “是的。” 店小二也忘记了他的工作,竟然和客人攀谈下去了,其实,和客人攀谈也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莫非是贵地出了什么事情?” 店小二摇摇头说:“唔!好像没听说过有什么特殊的事情……” “那他们的来意是……” “或许是巧合吧?”店小二机警地、也世故地说:“倘若真有事情发生,公子难道不知道么?” “喔,我是来找人的。” “那他们大概也是吧!” 麦无铭见问不出什么来,他又随口地说:“这些人怎么都不会说话呢?” “会呀!他们不正在高谈阔论么?”店小二蓦地回头,霍然一怔,接着惊噫地说:“啊!而且还少了一个人!” “嗄——”麦无铭半真半假地找话说:“少了一个人你都不知道呀!” 店小二涩然地说:“实在是忙了一点,就失去了注意。” “他们谈些什么事物呢?” “好像……好像是在等两个人;不说了。”店小二又挤出了些许笑容说:“公子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对方既然收了口,麦无铭也就停了问。 “可有清静的上房?” “有。” “那你先替我送一盘包子,切一盘牛肉,然后收拾一间客房,我很快就会过去。” “好的。”店小二殷勤地接口说:“喝什么酒?要什么汤?” “不喝酒,也不要汤,给我来一壶茗茶就可以了。” 身在客地,凡事谨慎,酒会出错,汤内也容易动上手脚,忆当年在馆头镇的小食店里,人家巧妙地布了局,就差一点着了人家的道儿。 虽然郭筱文并未在酒中下药物,但是,凭心而论,那时候自己也的确疏忽了,失去注意,一点都不曾怀疑。 如今,四周都是风声,四周辄是鹤唳,因此他叫的皆是现成的食物。 “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麦无铭口中说着,心里想着,眼睛看着,而耳朵呢?更展起了“天听”之术在谛听着。 天听之术,炉火所粹,它能辨飞花落叶,它能释雪飘尘扬,它当然也能闻蚁语蚊蚋之声。 他发现,黑衣姑娘有意无意,不止一次地在偷觑着他。 他自然也听到了另一桌那几个精壮大汉彼此之间的窃窃语音。 用几个精壮大汉的衣衫服饰都属紧身短靠,至于色泽,二人穿的是黄褐,二人是青玄,另一个则是月白,或者是淡灰。 其中一个褐衣汉子略略转头朝里角睨视了一眼,脸上广布着疑迟之色,然后轻声地说:“真是这个小子么?” 另一个褐衣汉子也轻声地说:“应该假不了,不然,谁又会在自己的脸上抹灰呢?” “这小子真有那么大的能耐?” 不信的一个还是不信,他再次的诘究着。 “这也留不了,不然,四爷一见对方来了,又何必要急急地避席呢?” 相信的一个依旧相信,他也再次地回上了话。 其实,回话的那个褐衣人与所谈的“这个小子”也是毫无瓜葛,一无所识,他只是根据“那个四爷”所说的话语,所作的举动。 这时一个玄衣汉子也接上了口,他说:“这小子难道天神下凡?抑或是钢筋铁骨?四位寨主联手都不是他的对于,说出来任谁都不会相信。” 你不得不信,话是出自四爷之口。“另一个玄衣汉子也开口说:”连七毒大阵也奈何不了他呢。“那些汉子言事谨慎,行态小心,他们没有明指事故,他们没有提名道姓,但有道是“言多必失”。 凭着四人联手,凭着七毒大阵,麦无铭立即已了然于胸。 “这个小子”,指的必然是他,“那位四爷”,称的也必定是洪家寨的洪半钧而无疑了。 首先接口的玄衣汉子听了冷冷地说:“或许这小子侥幸,或许是他也会玩弄毒物。” 第86章 答话的玄衣人似乎不愿太过刺激对方,是以他软下了语气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第一个说话的褐衣汉子又开口了。 “我们在此地把这小于给放倒了,不就结了?” “哦!你行吗?”另一个褐衣汉子再度抢白地说:“你比洪家寨的寨主又如何呢?” “功力或许不及,但我们豢养的东西可正是那些虫豸的克星。”先前说话的褐衣汉子一脸傲然的说着。 “也不能一概而论呵!你的话不可说得大满,洪家寨蓄锔的毒物包罗万象,如蟒如虫,又是谁克谁呢?” “这……” 言拙了,气泄了,想再说却是乏辞可强,无语可陈了。 他们二人本是兄弟,冲动而好言者乃隶幼,叫钟良柱,稳沉而制压都乃兄长,叫钟良根。 另一对穿玄衣者也热。 穿灰衣的那一个年岁较其余的大了七八来岁,他见这两对兄弟语声越来越大,语句越来越僵,不由也转睛朝里角瞄了一眼,说:“好了,你们不要惊动来人而坏了大事,那就有负朋友之所托了。” 各人听了果然有所警惕,大家又兀自地灌起闷酒了。 麦无铭三口两口地塞饱肚子,他招来店小二,同到了客房,然后梳洗一番,然后上床大睡。 因为,这是出人意表,下面的人决决不敢上来采取行动,谁也猜想不到这时他会毫不设防、泰然安眠呢?由酉牌正中一直睡到亥时初起,麦无铭已经是精神饱满,体力充沛了,他虽然拗身而起,但仍旧和衣在床上合目打坐。 “笃笃笃镗镗镗,笃笃笃镗镗镗……” 谯楼上悠悠地传出更鼓之声,是二更时分了。 六月溽暑,气候燠热,以故每间客房的窗户全都敝开着,这还不啻是客栈,一般人家甚至连大门也未关呢。 那么说不就便宜了梁上君子?他们时以不必再撬门挖户,只要蹑着脚步,只要翻过窗棂,省下了不少的精力和时间。 然吧?不尽其然。 虽然门开着,虽然窗敞着,梁上君子进来的确方便多了,但是,这种天气,半夜三更到处都有人踪。 庭院里,屋檐下,他们手中挥着蒲扇在乘凉,在消暑,有的还彻宵不眠呢。 这个时候,麦无铭听到屋顶上有阵轻微的响动声。 他顿时略睁眼睛,高竖耳朵,倾听、探视起来了。 那该是鼠鼷,那该是猫狸,因为声音轻巧而细腻,假如是人,那这个人的功力可就难以衡估了。 忽然,有两颗辰星在窗口旁闪了一闪。 接着,有两盏明灯在房间里映了一映。 什么辰星、什么明灯,那分明是眼睛,两对精光闪烁、绿火明灭的眼睛。 房间里一对当然是射自麦无铭的眼中,至于窗口旁的那一对嘛!……又该是鼠鼷,又该是猫狸,因为光芒深邃而强盛,假如是人,那这个人的功力可就难以衡估了。 窗口外那对眼睛随着它的主人悄悄地溜了进来,而麦无铭舒开双腿,也悄悄地溜下了床。 两造各有所行动,一方掌推而出,一方疾窜而起。 只是,麦无铭在情况尚未明朗之前,他虽施了袭,但未曾蕴上内力。 对方的身形利落而快速,他虽受了惊,但也未曾遭到任何的伤害。 仅听“吱”的一声响起,仅见一张白纸飘落。 微笑顿时上了麦无铭的脸庞。 因为,他已经看清了,那是一只猴子,一只正是下面食堂中所见通体墨黑的那一只猴子。 “你来干什么?” 麦无铭知道对方通晓人语,是以口吻温和地询问着。 黑毛猴子却瞪瞪眼,裂裂嘴,大概是怪对方攻击了它,惊吓了它。 麦无铭笑笑说:“这你不能怪我,事出突然呢!” 黑毛猴子又“吱吱”地叫了几声,然后用手指指掉在地上的那张白纸,好像说:“算了、这次我原谅你,下次不可以这样,至于什么事,你自己看看那张信笺不就知道了?” 接着一个斛斗,翻身而起,循着原路退了回去。 麦无铭解嘲似地耸耸肩,他踏上两步,随手捡起了地上的那张纸笺。 白纸黑字,上面是这么写着:“警醒、防备,夜里有人施袭。” 一没有抬头,二没有具名,没抬头是无可厚非,因为他们素昧平生,不知时方姓甚名谁。 没具名却感到稀罕,因为扬名立万,原是江湖人的所好和江湖人的本色。 麦无铭虽然早已经获悉,并且也有了准备,不过,他还是感激对方的好意,彼此素昧平生嘛!麦无铭吐出了一口气,如今,无所事事了,就拿起茶杯,无可无不可地啜吸了两口茶,因为他并不感到口渴。 接着,凝视着桌子上的油灯出了神。 佛家说:“一粒粟中有一个世界。”那么豆大的火光中,必有万千个的世界。 可是他却什么也看不出来,不由感到兴致索然,无聊、落寞,唯有再回到床上去打坐休憩。 “镗镗镗……”三更天。 三更天月朦胧、星朦胧、灯朦胧、人亦朦胧。 就在这诸般朦胧的时候,有些东西却精神万分呢!什么东西?如宵小,如蛇虫!麦无铭听到了屋外有声音,接着,又听到了屋内也有声音。 神光再次地由他眼光中逼射了出来。 一阵闪烁,一阵巡视,不禁莞尔地哂之于颜。 那只是故技,他所看到的乃是蝎子、乃是蜈蚣。 睹物知人,麦无铭顿时开口说话了。 “洪一钧,你真不怕你的宝贝断宗绝代么?” 在屋外的人果然是洪一钧,还有他的兄弟洪半钧。 洪一钧听了不由怔了一怔,他如今已经是一只“黔驴”。 本身的功力不如人家,而恃以作威伤人宠物中的蛇也将死亡殆尽,所剩的只有蝎子,只有蜈蚣,倘若再遭对方杀残灭绝,那自已岂不连牙齿、连脚抓都没有了吗?对!他必须珍惜,他必须保留。 因此,悍然地说:“麦无铭,你若有种,就出来吧!” “我既然如约来到了岭南,什么花样,当然是全看你了。” “好,那我就在城南的山脚下等你,不见不散!” 洪一钧毕竟有点名堂,只听“嘘”的一声哨音响起,蝎子掉头,蜈蚣疾走,一下子就退得无影无踪了。 左潭镇左边是潭,右边是山,绵绵延延,乃是罗浮山逦迤下来的余脉。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这南山当然不是陶渊明笔下的那个南山,因为它位在左潭镇的南边,是以左潭镇的镇民也就称之为南山。 麦无铭一驰到南山,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南山的山势不高,却却烟雾苍茫。 山内万簌俱寂,一没有风声,二也没有虫声。 虽然还称不上恐怖,可是它竟然荡漾着邪气,透露着腥气,散发着阴气。 麦无铭略一凝神,立即蕴上了刚阳之气说:“洪一钧,所约的人来到了所约之地,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上面的山冈霍然冒出了十来个人影。 这些人麦无铭他全认识,其中除了洪一钧和洪半钧,其余的正是左潭平安客栈食堂内所见的那两桌武林人、江湖客。 洪一钧开口说:“麦无铭,上面辽阔,上面平坦,你上来吧!” “且慢,受人点滴,当报以涌泉。”身穿黑衣的汉子接口说:“先让我们兄妹下去会会这江南的一条‘龙’。” 话落身起,三条人影顿时由山冈上泻了下来。 “有劳二位了。” 洪一钧的语声也随之从后面追了过来。 “何劳之有?这正是敝兄妹聊以回报之途径。” 洪半钧则冷冷地说,不屑地说:“哼!什么龙,就算是吧,今日里不困沙滩,也管叫他命丧南山!” 此处似乎是出了语病,一个说:“有劳二位”,一个说“我们兄妹”,那不只有两个么?怎么泻下来的人影却有三条?一点不错,三条人影中的一条虽然显得小了一些,但他确确实实的也是一条影啊!哦!是了,那一条的人影乃是猴子。 在夜色朦胧的夜里,骤看起来,它何异于人?可说,人类的祖先不正是猿猴所进化的么?麦无铭见了不由怔了一怔,他略一迟疑说:“二位……” 黑夜汉子不容对方明说下去,他立即矫情地说:“你看我们所穿衣服的颜色是什么?” “黑色。” 对方误解麦无铭的意思,但他知不得不如此的回答。 “不错。”黑衣汉子顺情地说:“俺就叫‘黑煞神’。” “咱家‘黑煞女’。”黑衣姑娘指指旁边的黑毛猴子说:“它是‘黑煞猴’。” “哦!久仰了。”麦无铭抱起双拳,衷心地说:“贤兄弟……” “黑煞神”又打浑了。 “俺兄妹由北国黑龙江遨游至此,谁知岭南多蛇蝎。一不小心,俺波黑虎烧给咬了一口,幸洪家寨三寨主仁心仁术,赐了一些药物才算愈可,今夜有些机会为之助拳,当是义不容辞之事。” “黑煞女”紧接地说:“麦无铭,你认命吧!” 她话落身动,挥掌就朝对方要害攻了过去。 麦无铭飘然而退,他执意的还想表明他的心意,因此,又说:“多蒙……” “废话少说,我们手底下见输赢!” “黑煞女”一招落空,一招继起,快捷利落,颇见功力。 麦无铭虽感纳闷,但他睿智,已多半臆出对方的立场。 第87章 于是,亦展开身形游斗了起来。 人在宇内,犹如粟在苍海,双方若是不曾遭遇,未经引介,就算两面相逢,也不知谁是谁来。 但是,江湖人对江湖事特别注意,分外敏感。 “黑煞神”兄妹一路下来,闻悉了麦无铭的声名,也知晓洪家寨的作为,他们原是正义中的人,奈何接受洪三钧的恩惠,两相衡量,几经思虑,唯一可行的途径,那就是暗中示警。 “黑煞女”招招辛辣,式式凌厉。 她使出了混身解救,一为想秤秤这盛名之下“飞天玉龙”的功力,二当然是不愿被山冈上的人看出破绽。 一个人技艺高底,功力深浅是勉强不来的,也没有机运可言,只见麦无铭的身形似行云,若流水,飘逸而舒畅。 可是,他不能教对方窘迫,也不能使对方难堪。 因此,行云出岫还恋山巅,流水倒挂仍连泉源。 就这样,两个人衣袂飘扬,拳来脚往地打了一个两平之局。 “黑煞神”是明眼人,他一瞥就看出了二妹不是人家的对手。 北方人豪迈,北方人爽直,既不做作,也不客气,直截了当地说:“二妹,这条龙顽强得很呢!为兄上来助你一臂之力。” 拳一抢、脚一蹬,立即涌身加了进去。 “黑煞神”上场,“黑煞猴”也动了。 它纵身而起,乘虚抓向麦无铭的面门。 凶得很,亦厉害得很呢!麦无铭见状微微一笑,他虽然加速招式,但仍不蕴真力,三人一兽,满场飞滚,到处窜越,紧凑而热闹。 又是十几二十招过去了。 突然间,“黑煞女”施出了一式“黄姑织女”攻向对方的紫宫穴。 “黑煞神”也继之点出了一招“鬼使神差”,指向敌者的气海穴。 而“黑煞猴”更精、更刁,它乘机蹦了起来,闷声不响地双手直抓麦无铭双眼和印堂穴。 一二三,三招几乎是同时攻到,不分先后。 上中下,手法全皆是精确万分,能要人命。 艺能见了,功力显了。 麦无铭“须弥步”疾转,“菩提掌”环拍,左臂倒挑,“金棒擎天”,格去了二人一猴的四只指掌。 右手横扫,“一字并肩”,回击着对方每一人兽心胸的璇玑大穴。 “啊!” 黑兄黑妹一见顿时大惊失色,亡魂皆冒,他们想挡,但已经双臂难回,他们想退,但已经时不我与。 不死蛇口,却畏拳头,莫非是命中注定,岭南乃是他们兄妹葬身之所,埋骨之地?手动困难,脚动艰辛,但仍然有可动的器官和可及的地方呀!那就是口,口吐长气。 那就是眼,闭上眼睛。 静静等死,安然上路。 除死无大难,赴阴诸般休。 可是,当麦无铭的指尖刚触及对方黑衣黑毛的时候,他主见立改。 他手腕一抡,舍弃了既定目标和部位,五指箕张,单单按向那“黑煞猴”的头顶。 第二十六回蟒鹰虎大战玉龙 头顶是神庭,头顶是天灵,这掌一旦按实,那“黑煞猴”就会脑浆迸裂,命丧当地,呜呼而哀哉了。 按上了,拍实了,这是理所当然。 凡经麦无铭认定的对象,就少有差错,也从不失误。 是以“黑煞猴”就万难脱过死神的光临。 是它对他太毒、太阴?是他恨他太凶、太刁?二者都对,这些皆是杀身的理由和原因。 真的如此吗?“黑煞猴”真的死了吗?当然没有。 麦无铭只是摸摸对方头顶上那簇白毛说:“小东西,别太顽皮了。” “黑煞猴”通灵,它也是惊魂甫定,然后“吱”地叫了一声,才急惶惶地跳上了“黑煞神”肩头之间。 鏖战终了,风停气清,“黑煞神”说:“俺承教了。” 他说得心诚悦服。 麦无铭说:“在下拜领了。” 他言外却有别意。 “黑煞女”含愧地、也舒忭地说:“麦大侠,岭南多奇人,富异士,上面这些人都是,山中藏猛兽,有厉禽,望你善自珍重。” 她说得轻声,也说得关心。 这大概也是命中注定吧?麦小云和麦无铭,孪生兄弟,一样的功深,一样的英颖。但只有麦无铭和女人结有缘份。 “多谢姑娘,在下自当小心。” 麦无铭也压低了音量说着。 “黑煞神”朗声地说:“我们兄妹技不如人,无颜再在此地逗留,各位,再见了。” 他抱起双拳朝山冈上拱了一拱,又说:“二妹,我们走!” 语声落,身影动,二人一猴霎时就隐没在夜色中了。 洪一钧今夜所请所倚的乃是他身旁的几个同行同业,“黑煞神”兄妹二人只是适逢其会罢了。 如今对方落败而辞去,他倒也并不在意,并无影响。 “麦无铭,你上来……”洪一钧戟着手指说:“我们在山冈上面再斗它一场,总不致小敢上来吧?” “客随主便。” 直不管对方的言词之中是否含有激意,麦无铭既然来到了岭南,又既然驰到了南山,就算山冈上有龙潭、是虎穴,他也要上去见识一下,闯他一闯。 是以,略一调息,稍加运气,再略略衡量那危崖的坡度及高低,然后即以江湖同赞誉的美号“玉龙飞天”,直朝冈顶掠去。 可是,当他回落斯地,却不见半个人影,所看到的只有四盏灯笼。 由于夜色朦胧,而又大这三面都是萧萧林木的冈崖之上,麦无铭顿时慎重了起来,戒备了起来。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有道是“敌暗我明,逢林莫入。” 就算麦无铭艺比天人,他也得小心谨慎呀!何况,对方摆出丁这种阵仗,必定有其所为,必定有其所图。 他凝目注视,摄神观察,那四盏灯笼二左二右,并排地悬挂在树腰之间,而且,缓慢地移动、逐渐地推进……“啊!” 麦无铭轻吐了一口气,也哑然地失了声。 这哪里是什么灯笼?这分明是两条蟒蛇头上的四只眼睛。 那两条蟒蛇巨大无伦,身如桶。首如斗。 一条色泽斑斓,他曾经在洪家寨的栅栏口见过一次,也遭对方吓阻或者击过一次、依稀的还记得它叫“大黄”。 另一条其色似灰,也像尘土,大概名为“大灰”或“阿土”吧?“哦!是了。” 他忽然又领悟到了一件事,当晚,不是听平安客栈的店小二说那一桌江湖客在等两个人么?如此看来,一个等的必定是自己,另一个恐怕就是洪一钧了。 因为洪一钧要驱赶这两条蟒蛇,安顿这二条蟒蛇,以致延误了时间。 见微知渐,防患未然,麦无铭立即又运起了神功,布上了真气,以备万一。 当然,真气对这巨硬的蟒蛇来说,根本发挥不出什么作用,但是对蝎子、蜈蚣和蜘蛛等毒虫却十分有效。 奇景出现了,异象蔚成了。 在光天化日之下,看不到什么?也感觉不到什么?但在夜晚可就明显十分。 那真气圈在麦无铭的周围,如雾如烟,如虹如环,它简直就是神仙身上的光华嘛!两条蟒蛇相对地朝他游了过来,然后,在适当之处停住了。双双昂起脑袋,竟然比他的身材还高,双双射出碧芒,竟然比他的神光还强。 麦无铭少年老成,他向不轻率从事,也不自负托大,遂抽出了腰间佩带的兵刃,七尺龙泉。 红信吞吐,腥气大盛,嘶声迭起,威势十足。 果然,有蛇必有虫。因为洪一钧驯养的就是蛇和蜈蚣,还有蝎子。 红红黑黑的蜈蚣迫切地在麦无铭周遭转。 亮亮丽丽的蝎子不住地在麦无铭的脚旁绕。 但是,他功有所恃,能有所显,任它蝎子,任它蜈蚣,不屑一顾。 双方僵持了有盅茶的时间,“大黄”不耐了。 它笆斗首先一摇,接着血盆人口猛张,森森白牙外扬,“唬” 的一声,罩向麦无铭整颗头颅。 这正是蛇类吞食物的唯一方法,由头开始,然后渐进,才不会扎到口腔,扦到咽喉。 不错,蟒蛇无毒,但“大黄”和“阿土”大得足能吞下一只羊和一头鹿,所以,一个人又算得了什么?“阿土”蛇身一回,它乘隙窜了起来,用缠,用卷,缠和卷乃是它们在遇到较大猎物时所使的必经过程及步骤。 麦无铭早有所备,他在“大黄”蟒头初摆的时候就拔身而起,像支箭,张臂翱翔,像只鹤。 这非但避过了“大黄”的血口和利牙,同时也脱出了“阿土”又圆又壮的胴体。 凶、狠、猛全都纠集在一起。 若不是这两条蟒有好几天没吃东西,那就必定是洪一钧刻意的在暗中指挥。 只见“大黄”锲而不舍,前身上冲,既然咬不到对方的头,何如退求其次,咬脚也是攻击敌人的一种方式。 麦无铭真气再提,双臂再划,人又颤颤地朝上高升数尺,然后,收腿翻身,一招“龙门跃鲤”,再化“飞瀑倒泻”,宝剑直砍“大黄”笆斗颅间。 “蓬”的一声响起,剑身又跳又溜,一如击在藤盾,一如击上败革。 他虽然借反弹之力多在空中停留了片刻,但是,力已竭,气已浊,身形依旧缓缓地降落了下来。 “阿土”在旁以逸待劳,今见有便宜用捡,它焉会错过这大好良机?于是,以传统的攻敌技巧,以固定的猎食方式,头一摇、口一张、牙一露、舌一吐,也是昂首,也是下罩,攫向时方的脑袋。 第88章 麦无铭纵身如故,倒翻如故,唯一所不同的,那就是宝剑改砍为刺,刺对方的嘴巴,刺对方的眼睛。 因为,他已经有前车之鉴,蟒鳞如钢片,蟒皮如铁农,是以改弦易张,不蹈覆辙。 这一着奏效了,眼睛、嘴巴,的确是蟒蛇周身最最脆弱之处所,“阿土”颇有顾忌,它身一缩,头一低,气势和声威额时就松软了下来。 麦无铭得到了要领,抓住了机先,他就不让对方有再次的恣意。 腰一拧,臂一圈,腕一翻,宝剑迅疾地朝对方照子猛递而去。 “阿土”局促了、仓卒了,它由攻击为防御,它从顾忌为畏缩,继续地退,继续地避……另一头“大黄”支援了,帮场了,它又张嘴舞牙地扑了过来,压了下来。 “听风避位”、“闻风知警”,何况表无铭时时刻刻。儆儆醒醒的都在提防后面的反应。 他返身,他转剑,快如风,疾如电,出其不意,乘其不备,觑准目标,以“迅雷骤降”,以“危弩突发”之招式陡刺而出。 果然,“大黄”果然不及掩耳。 果然,“大黄”果然意想不到。 风吹灯熄,喔!不,是剑挑眼瞎。 血似雨,血似箭。 蛇大血多,满地皆是,四处喷洒……麦无铭抽剑急退,免得污了衣,免得污了履……“大黄”一阵翻滚,一阵癫撞,激起好多的山土砂石,折残好多的枝叶葛草……最后,气衰了,力竭了,睁着单眼,拖着疲体,徐徐地游向林木深处。 “阿土”的躯体要比“大黄”小了一些,要比“大黄”弱了一些,在洪家寨担任的职务,“大黄”守大门,为正,而它只把守偏门,为副。 今见“大黄”一走,它也就不再犹豫地跟着走了。 麦无铭吐吐气,掸掸衣,他再度的开声了。 “洪一钧,如今呢?” 洪一钧哑口了,他还能说些什么?蝎子、蜈蚣根本奈何不了人家,最后的镇山元戎又尝到了败绩,受创而回。 洪半钧更是丧气,他的蜂群已被对方残灭殆尽,就算尚剩有一些残兵败将,但在夜间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如今看我们的。” 树林内却冒出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阁下足哪一路英雄?” “我们兄弟乃钟良柱、钏良根。” “哦!钟壮士,那就请二位现身吧!” “现身?好,我们这就出来了。” 旋即,听见一惊“嘘路、嘘路”的声音,接着,四面八方的树林间跟着也响起了“嘘溜溜、嘘溜溜”的声音。 他们似乎是一呼一应,一答一和。 果然,现身了。 果然,出来了。 他们为数不少,一二三四五六七……有十来个,十来个的影子由树林间掠了出来,由树梢间飞了出来。 在麦无铭的周围绕来绕去。 在麦无铭的头顶越来越去。 那不是人,是枭、是鹗、是鹫、是雕……“钟良柱,你……” “我怎么样?”钟良柱飞扬、恣睢的语声由树林中传出来说:“这些乃是我们兄弟的武器和帮手,你就小心应付吧!” “哦——是了。” 麦无铭不由想起来了。 在客店的食堂内,他曾经闻悉两个褐衣汉子的谈话,一个说:“我们豢养的东西可正是那些虫豸的克星。”另一个说:“话不能说得太满,洪家寨蓄饲的毒物包罗万象,如蟒如蛇,又是谁的克谁呢?” 不错,那两个褐衣汉子正是钟良柱和钟良根,而这些厉禽也是他们兄弟俩训练出来的。 他们把它们训练成能适应全天候的环境,他们把它们磨励成会攻击、杀伤人类的习性。 “卑鄙!” “这有什么卑鄙可言?那你身佩宝剑不也卑鄙了?” 钟良柱反驳得顺理成章,堂堂正正。 麦无铭闭口了,且不谈对方之言论也确有其道理存在,设若没有,辩争亦属无益,又何不留下精神来对付这些枭禽呢。 他抱宗守元,兀立不移,像老树,犹翁仲。 他宝剑上指,映月生辉,如竹挺,似旗竿。 枭禽体型硕大,喙爪犀利,盘旋顶空,昏天黑地,羽翼歙动,木草低偃,俯冲而下,挡者披靡。 “嘘路、嘘路……” 钟氏兄弟开始操纵了。 “血溜溜,血溜溜……” 枭禽们展施攻击了。 喙如钢钉,爪像铁钩,羽翼扑打,也若木桨。 麦无铭当然不真是老树、石头,他回手了。 因此,枭飞他舞,枭探爪他挥剑,人追鸟逐,兔起鹘落,两厢里打得不亦乐乎。 枭凶鹫厉,毕竟敌不过人的智慧。 喙锐爪尖,毕竟也抵不过剑的锋利。 虽然这些枭鹫都是久经训练的鸟中之鸟,但是,麦无铭更乃是身蕴神功的人上之人呢。 就这样,一盏茶的时间下来,断翅遍地,残尸盈野。 麦无铭再次的吐气,再次的发话。 “洪一钧,还有么?” “当然还有。” 又有一个生疏的声音接口说:“我们兄弟也已经等候多时了。” “你们又如何称呼?” “我们兄弟叫卞七卞八。” 麦无铭闻名知人,脑海中立即浮上了那一对身穿玄色衣衫的汉子。 他又不见对方的身影显露出来,不由说:“怎么?莫非你们也养有一些动物代劳吗?” “一点不错。” 何用催,何用激,麦无铭的耳中已经听到了一阵“呜呜”的叫声。 那是狼,豺狼在嚎。 麦无铭忽然记起了“黑煞女”临走时所说的话,“岭南多奇人,富异士,那些人都是,山中藏猛兽,有厉禽,望善自珍重。” 诚然,岭南乃八荒之一,属化外,是以岭南这人会豢毒,善御禽,那他们当然也擅长驱兽。 一颗颗的脑袋从树林内冒了出来,一双双的绿芒由枝干间透了过来,麦无铭开始计算,一二三四五六七,它们也有十来头之数。 经过了数场大战,有对人的,有对禽对豸的,如今轮到对兽了。 凝气摄神,回血运功,他准备再次地迎接这无法避免的斗争。 可能是那些豺狼饿得太久,也可能是调教的人声威不足,因此意外的事发生了。 当它们闻到了血腥的气味,当它们见到了禽鸟的尸体,就舍弃目标,一只只争先恐后地叨起地上的鸟尸,又窜进树林之内。 任由卞七卞八在喝叱,任由卞七卞八在叫骂,这无可厚非,凡是生物,都是以食为天的呀!麦无铭忍不住轻笑出声,但又有一人在开腔了。 “麦无铭,你别得意太早,老夫还有宝物待出动呢。” 麦无铭心中一动,不错,还有一个,他见过对方的人,却不知对方的名,因此说:“阁下的名号是……” “老夫贺法天。” 除了洪家寨;因为洪家寨在岭南名望较重。 除了洪家基;因为洪家寨兄弟偶尔在江湖走动。 而这些人呢?那大概是麦无铭孤陋寡闻,他全未听说过,以故淡淡地说:“阁下养的又是什么呢?” “你自己看吧!” “唬——唔哼……” 声如闷雷,又似咆哮,麦无铭一听顿时惊心了。 他暗中琢磨,细加思量:“这是狮吼?抑或虎啸?” 二者都极类似,二者皆有可能。 陡然间,狂风呼号,林木萧萧,一只庞然大物由右端扑了出来。 啊!对,是老虎。 有道是“云从龙,风从虎。”那庞然大物不正是一只吊晴白额虎么?这倒好,麦无铭无心所说的话竟然应验了。 此处有龙潭,他首先遇到的就是龙——两条蟒蛇,一般人称之为龙。此处是虎穴,如今老虎也终于出来了。 武松打虎景阳岗,这是一则家喻户晓通人皆知的民间故事,武松英勇,麦无铭他未敢比拟。 但是,有一件事却是不争的事实,那就是武松排行第二,人呼武二,麦无铭排行也属第二,叫他麦二也未尝不可。 还有一点他不想比拟,不屑比拟,武松有一个窝囊的哥哥武大郎,有一个淫荡的嫂嫂潘金莲。 而他呢?他的大哥麦小云可英俊得很,潇洒得很,他的大嫂沈如娴也秀丽脱俗、冰清万分。 要比就再比吧!武松在打虎之前可没有和别人动过手,武松在上景阳岗之时还喝酒壮胆壮行色。 麦无铭呢?他是滴酒不沾,而且,还接二连三地经过了好几场激烈鏖战。 这么看起来,那武松可就要比他差得远了。 “唬——唬——” 老虎不断地发威,不住地作势,张着嘴巴。露着牙齿。 这是理所当然,否则呢?它怕被人家看做病猫哩!麦无铭悚然了、警惕了,小心翼翼,战战兢兢地面对着那既凶又猛的吊睛白额母大虫。 当然,他根本不知道对方是公的抑或是母的?不过,看体型它该是一只母的,母的体型大,看气势它也该是一只母的,母的比较凶,不然,古人为什么要把凶蛮的女人比作母老虎呢?母老虎前足一掀,然后纵身而起,它所扑击的目的物没有其他,乃是麦无铭。 麦无铭倒是谦虚多孔,他低着头,他弓着身,一招“矮檐避露”再化“虾跳过河”,从对方的腹肚逸了出来。 母大虫一扑不着,遂来一翦。 它尾巴如钢鞭,似铁棍,又朝对方的腰间横扫而去。 翦着了,必会骨断血崩,扫实了,亦将内脏碎裂。 第89章 麦无铭飞了,麦无铭飘了。 他飘身而起,他飞上虎背,然后回上一棵树干之上,枝叶之顶。 面子多少钱一斤?在这性命交关的节骨眼上,怎么忽然谈起面子来了。问起价钱来了?不错,就是因为在这性部交关的时候才要谈,才要问,俾使量估代价,权衡利害以作决定呀!不知道。 面子虽属空洞,虽是虚荣,但它却乃无价之宝。价值连城。 以故麦无铭不能长停树巅不下,或者就此返回江南。 于是,他又翻了下去。 为了面子,这也是人的尊严。 母大虫身巨腿粗,皮厚毛浓,宝剑在相形之下,犹如成了一根绣花针,既劈不开,也刺不透。 何不以对付蟒蛇一般的步数和招式来对付这只母大虫?不行呵!诚然,嘴巴和眼睛乃是任何生物的致命之处,但是,老虎不比蟒蛇,它前有虎跃,还有利钩,实在使人难以近身,无法近身。 就这样,老虎一扑一翦,再扑再翦……就这样,麦无铭一飘一飞,再飘再飞……程咬金上阵还有三斧头,而大虫猎食的唯一方法却是扑,连翦也很少使用呢!因为,麋鹿、羚羊等食草动物见了它们只有拼命的跑,拼命的跑,拼命的逃,不像麦无铭会飞,也会飘。 三次两次下来,麦无铭已经着出了端倪。 于是,他退了,不住地往崖边退过去。 大虫那里懂得这许多?它进了,一直朝着对方的身形跟进去。 最后一个回合又接触了,当然,麦无铭如今也低不过程咬金,他用的依旧是那二式老步娄,“矮檐避露”、“虾跳过河”。 但是,这一次母大虫却意外地使上了新招式,它也飞了,它也飘了,直向崖下冲去,直向崖下跌去……“还有什么没有?” 在麦无铭的记忆中,对方的人数似乎已经尽了,那对方的玩意儿应该也已完了,可是,当人直腰抬头的时侯,嘿!树林边竟然并排的站着十几个人。 人既然亮了出来,多了出来。那等于是无言的回答,也表示这场筵席方兴未艾,至少尚要继续下去。 麦无铭凝目观望,见多出来的共有五个人,其中除了洪三钧和洪二钧,还有则是三个不认识的青年人。 这么说他们该是洪三钧和洪二钧请来的帮手了。 有道是“物以类聚”,假如这三个青年人带来了一只狮,或者是两头熊,那的确又是一件麻烦事。 虽然,他不致气馁,也不会畏惧,但激战整夜已经耗去了不少精力。 或说他身习神功,能瞬间调息,能保持原神,奈何两个更次下来却滴水未进,难免有所影响,在体能上。 怎么办?打退堂鼓么?全身而退那是决决没有问题的。 不能,绝对不能。 撇开面子的价值不谈,一个人的气节总得顾呀!洪一钧眉毛一扬说:“麦无铭,老夫说过,我们是不了不散!” “嗯!”麦无铭无可奈何地说:“那他们养的猛兽是……” “他们不饲猛兽!” 麦无铭听了颇感意外,他刻意地再看看那三个青年。 只见他们个个英姿勃发,人人气度不凡,顿时改了口,也更改了对象,说:“哦,三位是……” “洪熙官。” “方世玉。” “胡惠乾。” 三个人抱起了双拳,依次地报上了姓名。 麦无铭心中动了一下,因为洪熙官等这三个人在江湖上都拥有侠名,是以抱起双拳回之以礼,并且也报了名姓。 “喔!在下麦无铭。” “久仰了。”洪熙官一脸肃然地说:“麦大侠在江南声名赫赫,但上门欺人,那似乎有些过分了。 “这……这话从何说起?”麦无铭怔了一怔说:“在下前来岭南乃是应洪家寨洪三寨主的邀约……” 洪一钧唯恐他所说的话漏了气,以故赶忙接口掩饰地说:“熙官,这小子先在江南欺了三叔,他杀了我的‘小灰’和‘小黑’!” 洪熙官说:“是吗?” 麦无铭说:“不错,但那是为要救人。” 洪一钧又理直气壮地说:“你又在山寨内杀了我的蛇众,以及老四的蜂群。” 麦无铭说:“也不错,那是为了自卫。” 洪一钧强声地说:“哼!说的好听,熙官,你别听他狡辩,必须要为洪家寨找回面子,也必须要为岭南讨回威严!” 他一口一个“熙官”,而又自称“三叔”,再加上洪家寨,又牵连着岭南;喔!对了,洪一钧弟兄姓洪,洪熙官他也姓洪,这么说那他们该是堂房叔侄了。 不错,洪熙官正是洪三钧他们堂兄弟的儿子,而方世玉和胡惠乾则是洪熙官的朋友和弟兄。 洪熙官一听果然绷起了面孔,他说:“是么?” 麦无铭苦笑一声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词,他要怎么说都可以。” “且不管这档子家谁是谁非。”洪熙官说:“阁下既然来到了岭南,那在下岂能错过机缘,这就领教领教……” “不必领教了。” 树林内忽然又步出了一个人来。 麦无铭举目一瞧,见了心甸顿时一沉。 因为他认识对方,对方若再加入,那这场斗争,战来可就艰苦万分了。 能教麦无铭滞顿的人还真不多,那这个人会是谁呢?在岭南麦无铭认识的人绝无仅有,那这个人究竟是谁?这个人技冠大内,昔日侍卫营中的总领班,名震武林,现今岭南地方的箕斗星,他,乃是“南天一剑”南浩天。 “喔!师叔。” 洪熙官一见立即射下身子,躇踌的喊了一声。 “南大侠……” 洪三钧他们也不例外,个个抱起了双拳。 “诸位好。” 南浩天首先朝麦无铭觑了一眼,然后转向洪熙官说:“熙官,你欲向麦大侠较量功力么?” “是的。” 洪熙官说得有些惶恐。 “免了吧!” 洪熙官亢声地说:“可是他杀死了三叔的蛇众,四叔的蜂群。” “那只是你三叔和四叔的个人因素。” “不也有损岭南的威严?” “这与岭南威严无关。”南浩天沉下声音说:“再说为叔此举也是为你好。” 洪熙官抬起了脑袋,闪烁着眼睛,困惑不解地说:“这话如何说呢?” 南浩天也盯着他说:“你的功力比师叔如何?” “师叔乃泰山北斗,弟于焉敢同师叔共论。” “那就是了。”南浩天吐出了一口气,然后慎重地说:“你也不要再教师叔往下说了。” 他脸色黯然,因为脑海中又泛起了自己当年在煤山上受制时的情景。 洪熙官聪慧,他听音调、看神色,就知道了事理的大概,不由回眼刻意凝视麦无铭好一会。才默然地垂下了脑袋。 南浩天迈上两步,拱起双手,提后展开英脸说:“老朽南浩天,请麦大侠买老林一个面子,这件事就此作罢了吧!” 他并不认识麦无铭,但与麦小云相处得颇融洽。 是以,一听到对方来到了岭南,且与洪家寨有了纷争的消息,才急匆匆的赶了来。 “南大使言重了。”麦无铭也拱起双手,诚恳而恭肃地说:“晚辈麦无铭,曾经两次荆识前辈的风仪……” 南浩天一听不由感到困惑,他立时接口说:“麦大侠何时见过老朽?” “一次在宁波的半边街中。” 南浩天释然地说:“喔!那第二次呢?” 麦无铭涩然的笑了一下,说:“第二次也是在宁波,宁波府台衙门的书房里……” 这次,南港天眸子精光景射了,他也凝视了对方好一会,才说:“当夜你在书房外面?” “是的,不止是我,那时还有家兄和‘雪山蛤蟆’。” 南浩天丧气了。 他顿时废然地叹息了一声,喃喃地说:“原来如此,怪不得如此隐秘之事竟会盛传江湖,也怪不得我的行动你们会了若掌指,惭愧呀惭愧……” 不过,他倒是感到庆幸,幸亏自己及时地回了头,还我本来面目。 麦无铭感到不安了,他说:“那是南大人身肩重任,心神专一之故耳。” “你这是在安慰我,抑或是在调笑我?” 麦无铭由衷地说:“晚辈说的是真心话。” 南浩天还是感到失意,他说:“不说了,我们就此别过,请代向令兄麦小云处问一个好。” “晚辈会的。” “再见。” “再见。” 一场干戈虽然不能完全化为玉帛,但它总算是平息了。 这时,四更巳残,五鼓初起,东边已经透出了鱼白色的晨曦。 第二十七回三喜临门同吉庆 姚凤婷自视甚高,一般的男人怎么也进不了她的眼底,她的心田。 所以,光阴虚度了,青春蹉跎了,如今的芳龄已经有两个十二三。 现在见到了沈逸川,眼波就不止一次地飘向对方,心坎里竟然泛起一股微妙的感觉。 沈逸川,他浪迹江湖,他行侠仗义,锄强济弱成了他的事业,维护正义成了他的职责,因此至今中馈犹虚。 今日里,这位鲁男子似乎已感受到那绿衣姑娘脉脉的情意。 因此,他拘束,他局促。 他身上有些燥热,他胸中感到纷乱,但也有一份难言的喜悦。 沈如婉见在眼里,乐在心里。 她悄悄地挨到姚凤婷身边,凑在姚凤婷耳边,轻声地调笑着说:“凤姊,你看我三叔他怎么样?” 第90章 姚凤婷敏感得很,了解得很,可是她假装胡羊,心不对口地说:“什么怎么样?” “人才呀!” “喔!当然不错。” “那你喜欢喽?” 姚凤婷又迅速地抬眼瞟了沈逸川一下,然后螓首转回,嗔啐交加,伸出玉笋探向沈如婉说:“咤!丫头,你使坏,看我不撕你的嘴!” 沈如婉早有所备,她立即疾掠而出,口中又笑又辩地说:“哎哟!你冤枉了,怎么将我的好心当作了驴肝肺?” “嗯!你是好心,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心有多好?” 姚凤婷为解羞涩,为避难堪,她随后就追了上去。 “嘻……” 就这样,一只乳燕,一只翠鹂,她们舌转啁啾,她们掠波穿帘,在原野里追逐,在树林间迂回……麦小云不由微微一笑,他心中大致已经感觉到了,对方嚷的,对方闹的该是怎么一回事了。 “三叔……” “唔,走!我们跟上去。” 沈逸川笨么?沈逸川呆么?他不像梁山伯,但是,他不能说什么,也不能让麦小云说什么,因为这总是属于尴尬事,就何妨来一个大智若愚!“好吧!” 麦小云也就不说了,不过,他还是朝着沈逸川含蓄地笑了一笑。 他们到了黄石山庄,挚友相见,夫妻相对,兄弟相逢,叔侄相晤,又是一番热烈的接待和欢叙。 彼此之间,只有甄宗威、甄玉珍父女和沈逸川二人不认识,沈逸裕却抢先地给双方介绍了。 因为,因为他和甄家威父女的交情,如今已经不是泛泛了。 沈如娴的目光由麦小云的俊脸上转向了沈如婉,她愉悦,她欢欣,说:“二妹,你们是怎么和三放他们相遇的呢?” 沈如婉兴高采烈,满面笑颜地说:“因为我和凤姊同病相怜,二人都曾吃过毒指毒掌的亏,所以心有不甘,一早就出去探寻幽冥教的下落,你猜结果怎么样?” 她从小娇生惯养,事事任性,处处好胜,连这种不值一提的关子竟然也在沈如娴面前卖起来了。 “结果被你们二人给找到了。” “不错,正是如此!”沈如婉笑意不灭地说:“当我们走过莲玉峰山麓的时候,凤姊突然发现树林里有一个熟悉的影子……” 沈如娴的兴致来了。 他不由接口说:“那影子是谁?莫非就是我们几次都搜查不着的那个幽冥教主?” “也不错,正是他!”沈如婉畅舒地说:“就这样,凤姊一跃而前,和那个幽冥教主打了起来……” “那你呢?你也出手了?” “是的,我正拟出手助阵的时候,脸上长毛的畜生竟然也出现了,因此,目标移转,对象更换,我就讨回上次那一指这根,奉还了他一剑。” 沈如婉口述手比,得意之状,溢于言表,欣喜这情,广布秀靥。 沈如娴略一沉吟,说:“这么说幽冥教的人仍然是在黄山之内了……” “没有错,他们绝对隐藏在黄山之中。” 沈如婉说得肯定,说得坚毅。 麦小云并不了解幽冥教的内情,因此,他也发问了。 “如娴,这究竟是怎么的一回事呢?” “我也是迟来后到,对此事知之不详。”沈如娴转朝姚凤婷笑笑说:“凤姊,还是劳烦你给细说一番吧。” “好的。” 姚凤婷略加思维,遂将幽冥教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正在这个时候,周东豪忽然从外面起了进来。 他朝着老庄主黄九公躬下了身子,然后以双手呈上了一份大红拜帖,说:“师父,庄外有一伙人前来求见。” “哦!” 黄九公立即接了过来。 他一看之下,欣然地说:“会是余总舵主,万里船帮永闽总舵的总舵主余永钦!” 姜致远听了不由喜形于色,他说:“堂主他们可有同来?” 黄九公侧目睨视了他爱徒一眼,神态既威严,语声却慈祥地说:“你不听你师弟说有一伙人么?他们当然也都来了。” 姜致远的脸上虽感赧涩,他垂下了头,但心中却是喜不自胜呢。 黄九公展着笑意朝众人说:“各位,同老朽一起出去迎接如何?” “好啊!” 甄宗威率先地回答着。 万里船帮永闽总舵来的人有余永钦父女,有郭克民父女,还有内堂堂主程计生,和外堂堂主谢贯基。 此外尚有两个人,而这两个人并不属于万里船帮的,他们是永嘉城隍杜衡,海口城隍纪国勋。 乃是地狱门辖下的人物。 万里船帮的人怎么全都出来了呢?这一着正是麦无铭未雨绸缪,苦心安排的、敦请的。 因为他岭南约会的日期即将届到,虽然幽冥教的人踪迹不见,避之不出,但是,事情不怕一万,就用万一。 万一对方乘自己不在,出人意表地倾巢而出,唯恐黄石山庄的实力不够,应付不了,是以早先一步遣海口城隍纪国勋去了永嘉。 万里船帮这么大举出动,那总舵中不已空虚了么?话虽不错,但是,永闽总航在余永钦恩威兼施,刻意经营之下,帮务蒸蒸日上,步臻规道。 水闽总舵在众堂主同心协力,分层管理之下,弟兄皆能自爱,很少出错,是以短期之内该无问题。 再说,余永钦这次出来也存有私心,他想趁此机顺便说定姜致远和郭筱文二人的亲事。 所以带了余芬谷同来,又连袂了郭筱文同来。 英雄会聚一堂,黄石山庄今日里真是风云际会了。 筵开三桌,桌上摆的不拘形式,都是大杯的酒,大块的肉和大碗的汤……人人谈笑风生,个个痛饮不辍,他们忘却了时间,竟然连中午、晚间并在一起,二餐相联。 毕竟一个人的肚子是有限量的。 毕竟一个人的精力也是有限度的。 在华灯高点下,在日上三竿时;喔!不对,在月照西楼时,兴终于尽了,人终于散了……姑娘家可不像男人们,碍于礼貌,格在仪范,没有中途退席,只是不时进内间整饰容颜。 没有大呼小叫,只是卿卿哝哝的轻声妙语。 她们矜持,她们节制,再说他们原本就秀秀气气呀!酒沾唇即停,肴浅尝即止,既不使自己饥渴着,也不教自己燃烧着,因此仍然是精神奕奕不觉困乏。 沈如娴姊妹一进入房中,沈如婉就已经急不及待的在开口了。 “姊,这几天真把我给憋死了,但我咬紧了牙就是未敢透露出来。” “当事的人未到,双方意态不明,又怎可随便乱说。”沈如娴缓缓地说:“假如有一方不愿呢?那我们岂不……” “不会的啦!”沈如婉接过了口,依旧急切切地说:“起先我只是冷眼旁观,见双方都有局促感,都有窘迫感,这才忍耐不住挑逗凤姊起来了……” 沈如烟也接话接了过去说:“怎么?你还不是说了?” “没有啊!我只是不着边际的问她三叔的人才怎么样?” “那凤姊怎么回答呢?” “她呀!她也溜得很,假痴假呆回答我说‘不错’。” “你又怎么表示?” “我说‘你可喜欢’?她就追着要撕我的嘴巴。” “然后呢?” “然后我逃了,一直来到了黄石山庄。” “小云他可知道内中情由?” 沈如娴随手拿起一杯茶啜了一口,即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了下去。 “姊夫睿智,他焉会看不出来?” 沈如娴略一沉吟,说:“那你先去把小云给叫进来,我倒要探探他的口气,听听他的意见。” “好。” 沈如婉返身朝外走去,而那关闭着的房门正在这个时候,它却自动地打了开来。 啊!说什么自动?原来是人为的,不见有一个身穿蓝衫的人,展着可掬拥的笑容站在门外么?“要探口气,要听意见,全凭你们,你们看我不是已经来了吗?” 他,他正是沈如娴姊妹想请的人,麦小云。 麦小云的脸上也找不了一丝困乏之色。 他潇洒依旧,安详恢旧。 沈如婉美目回转,白了对方一股,芬兰轻吐,定舒错愕的心神,然后樱口绽开,贝齿微露,说:“真是一说曹模,曹操就到,我没给吓着,倒还免去多跑一趟路啦!” 麦小云刻意的弯一弯腰,说:“喔!如婉,我的弟媳妇,为伯的失礼了,赔不是了。” 沈如婉啐了一口说:“去!没诚意,不稀罕!” 沈如娴见之柳眉舒了,心花开了,她说:“你别再逗了,快进来吧!” 麦小云双手一拱,口中还是轻俏地说:“小生谨领大人之命。” 这就是他和乃弟不同之处,麦无铭储蓄,循规蹈矩,而麦小云风趣,不矜细行,不过,这也是闺房之乐呀!“不知羞!”沈如娴横眸瞥了她丈夫一眼说:“你不见有二妹在此么?” 麦小云举步走进了房中,他耸耸肩说:“这没啥关系,二妹她也是过来人呀!” “油腔滑舌,嬉皮笑脸,你给我坐下。” 沈如娴的声调虽感低沉,语气虽含谇意,但怎么也掩盖不了那温馨、亲切之情谊。 “是。” 麦小云乖得很,他就近在桌子另一边坐了下来。 一上一下,一起一落,他这一坐,沈如娴却站了起来,顺柔地替她夫婿倒上一杯茶水。 而这时,沈如婉也带上了房门,又回到了她原先的座位。 沈如娴说:“小云,以你的看法,三叔和那位姑娘二人如何?” 第91章 “不错啊!”麦小云似真不假地说:“他们两个人都很好。” “你给我放正经一点好不好?”沈如娴神容一整说:“我是说他们彼此之间的形态与反应。” 这次,麦小云果然认真了。 他清一清喉咙说:“嗯!斯时我听如婉言外之音,又看姚姑娘羞涩之情,难道不是其中另有什么暗盘若者隐情,因此,回首正拟向三叔调笑的时候,而他……” “他怎么样?” “他拘束得很,显然是也有默契在心。” “好呀!”沈如娴喜盈于色地说:“这么说来大事当告成了。” 麦小云听了心头一动,说:“莫非是要撮合他们?” “是的。”沈如娴看了沈如婉一眼说:“我们姊妹只扮红娘,那月下老人则是你二弟麦无铭哩!” “哦!怎么说?” “无铭和姚凤婷,还有甄玉珍相识在先,双方并且又认了干姊弟,两位姑娘当时都给了你二弟一份见面礼。 无铭本拟不收,后来不知怎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丝灵光,那就是想作伐三叔和四叔他们两对,以故暂且地留下了。 他在留书出走的那一天下午,才把这件事交待了我们姊妹。”沈如娴欢愉地说:“这真是千里姻缘。” 她迅即地探手入怀,摸出了一块玉佩和一枚古钱继续地说:“喏!你看,见面礼在此,如今该移作文定的信物了。” 麦小云说:“那四叔和甄姑娘呢?” 沈如娴又睨目白了她心上的人一眼说:“你难道没看见四叔在宴席之间和甄老英雄谈得起劲,以及两相投机的模样吗?” 麦小云不由嗒然地说:“唉!二弟生性敦厚纯朴,我这个做大哥的真是自叹弗如。” “别自叹弗如了,你就替我去请三叔、四叔他们来一趟吧!” “是。”麦小云站了起来,他又躬身一礼说:“为丈夫的谨遵阃令。” 沈如婉未敢说的就是这件事,她原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饭让她少吃一顿还没有什么关系,话教他嵌在心中可真会要了她的命。 奈何沈如娴一再的交待,一再的告诫,事先决决不能泄露出一字半语,不然,万一弄巧成拙,那就难以自处,难以善后了。 须臾,沈逸川和沈逸裕二人双双地来到了沈如娴姊妹的房中。 落了座,奉上茶,沈逸川也就开口说话了。 “如娴,你找我们有事?” 沈如娴啥事不提,她劈口地说:“三叔、四叙,我们沈家庄的信物,那‘松阳’小剑你们可全带在身上?” “当然,你问这个干什么?” 沈如娴依旧不予解释,管自地说:“那就请把它给拿出来。” “你们姊妹不也各有一支么?” 沈逸川实在感到困惑,沈逸裕也是。 “我们是我们的,而你们却是你们的。” “二者不都一样么?” 沈如娴螓首轻摇说:“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 沈如娴显得有些不耐,她语气坚定地说:“咳!你们拿出来就是了嘛!” 沈逸川兄弟无可奈何地各个摸了出来。 这支宝剑三寸见长,剑柄剑匣皆以纯银打造,精致、古朴。 沈如娴伸手接了过来。 她略略抽出内中的一支,其剑体竟然寒气逼人,豪光四射。 它非但是一个惹人喜爱的珍玩,也是一柄能伤人致命的暗器。 “三叔、四叔,你们现在可以走了,我和如婉还有要事待办呢!” 哈!下逐客令了,得便宜卖乖,真是有些过分。 沈逸川刚刚放下的屁股又抬了起来,他感到莫名其妙,满头雾水,不由转头看看他四弟沈逸裕。 而沈逸裕又何尝不是一样?也正瞪着眼睛在望着他哩。 不过,事情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启步走了,放心地走了。 因为,沈如娴为人小心谨慎,又是沈家庄中的女诸葛,她既然这么说,这么做,必然有其道理在、用意在,绝不会错。 是以,二话不说地走了出去。 他们一走,沈如娴也站了起来,她把桌子上的东西全给收拾妥当,然后说:“二妹,我们也走吧!” 第二天,黄石山庄非但依旧是大排筵席,而且还张灯结彩起来了。 有的人喜气洋洋,有的人则是满腹狐疑,不知所以。 喜气洋洋的人当然是了于胸中,满腹狐疑的人必也能猜测得出庄内该有喜事来临,只是不知对象是谁罢了。 果然,在筵席尚未开始之前,黄九公笑容时掬地发表说:“各位女侠,各位英雄。 老朽现在宣布一桩消息,那就是小徒姜致远和郭克民郭大侠的令媛筱文姑娘选今天为文定之日……” “哦!这么大的喜事,怎没听庄主事先提起呢?” “事情是临时所决定的。”黄九公笑笑说:“昨晚‘黑白双娇’姊妹夤夜找上老朽,请托老朽,老朽焉能推辞,遂应承了下来,因为这乃是一件好事。” 他停歇一下,又继续地说:“由于这件事也点上了老朽的心头,于是,就同样地走马去造访余总舵主,郭外堂主。 承他们看得起,不嫌黄山派名微门寒,慨然答允,因此择日不如撞日,大家都同意今天为喜日。““可是我们的贺礼……” 说话的人是甄宗威,他环首看了众人一眼,见大家也都有这个意思。 “咳!”黄九公说:“彼此皆属江湖同道,世交挚友,还谈什么贺礼不贺礼?有诸位在敝在一起欢聚,老朽已经是衷心感激和高兴万分了。” “二姓珠联、桃李迪吉。”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恭喜庄主……” “也贺喜余总舵主和的郭外堂主……” 一片的庆贺声,一片的祝颂声。 “谢谢,谢谢……” 这是余永钦的答辞。 “谢谢,谢谢……” 这是郭克民的回礼。 “谢谢各位。”黄九公清了一下喉咙又说:“列位可还记得‘黑白双娇’姊妹曾经找上老朽,请托老朽么?” “不错。” 答话的人依旧是甄宗威,因为他的年岁在众人之间比较大,而且这段时日和黄儿公相处已经是交称莫逆。 “那列位可欲知道她们姊妹找老朽、托老朽是什么事么?” “当然。” 如今却是大家异口同声的说着。 黄九公笑意不减,他探手入怀,一阵掏摸,首先拿出一块玉佩,继之是一枚古制钱,最后才是两枝小银剑来。 在场的人有的依旧是不明所以,有的则惊异连连了。 那是沈逸川兄弟,那是甄宗威父女,还有一个姚凤婷。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的东西怎会辗转到了黄九公的手里。 黄九公略一思维,略一细瞧,然后把那块晶莹的玉佩交给沈逸川说:“沈三侠,请你将这块玉佩收下。” 沈逸川迷惑了,迟疑了,他说:“这……” “你收下了再说。” 沈逸川听了不得不将那块玉佩接了过来。 姚凤婷本来只是惊疑,如今震动了,不由也探手入怀,摸摸玉佩的另一块。 这玉佩原是一对,她一时兴起,把一块镶龙的给了麦无铭,如今麦无铭人影不见,而物品却再三地转换对象。 口里未敢说,心内却不安,这究竟是怎么的一回事?这时,黄九公又拿起古制钱递给了沈逸裕,沈逸裕有乃兄前例先生,他就不再发问,随手也将那枚制钱收了下来。 如今轮到了甄宗威父女在深虑了。 他们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那一枚古制钱,与自己所保存的一模一样,可真是无独有偶了。 不过,古制钱虽稀,但却难保别人没有,是以也只有疑在心中,闷在心中了。 接着,黄九公捡起其中一柄镶有“川”字的小银剑,然后转朝姚凤婷说:“凤姑娘,这把小银剑乃是沈逸川沈三侠的东西,如今请你保管,信你收藏……” 姚凤婷系是一位心智灵巧的姑娘,她一听就知道答案所属了,既喜又羞还恐慌。 不过,她毕竟是有修养、有见地的,沉稳、庄重,因此美目圆睁地说:“前辈,你这是……” 黄九公虚心地说:“凤姑娘,你要谢,别谢我,你要怪,可也别怪我,这乃是沈姑娘姊妹二人的意思,老朽只是代为转达罢了。” “那麦无铭他……” 沈如娴立即接口说:“他还没有回来。” 姚凤婷回首转眸,说:“那块玉佩……” “那块玉佩以及这桩事情乃是他在临走以前交待我们的。” “你们……”姚凤婷故作生气地说:“你们彼此串通着来戏弄我、消遣我,我……” 当然,她不得不发威,遮羞嘛!“凤姊……”如娴随即靠了过去,并且伸手接过了那支银剑塞入姚凤婷的腰带内,低下声音说:“喔!如今我改口称你为凤姨吧!凤姨,请你原谅,这乃是无铭的意思。“姚凤婷螓首低垂了,粉颈通红了,她原本也只是装装样子,因此不再说话,表示已经同意了。 最后,黄九公朝甄宗威父妇二人说:“这一把乃是沈四侠的东西,也请甄姑娘收受了吧!” 任你是巾帼英雄,任你是女中豪杰,姑娘家终究是姑娘家。 甄玉珍平时大方,平时话多,如今明白了事情的意思,她哪里还敢去接?一样的低头,一样的脸红了。 甄宗威却激动地说:“姚姑娘和沈三侠正是门当户对,老朽恭喜他们,而我父女,和沈家庄岂不差之天壤?” 第92章 “甄老英雄说得言重了。”沈如娴又把话头搂了过去说:“我沈家庄一未营金屋,二没量斛珠,武林儿女凭的是江湖正义,讲的是两情相悦。” “好一个江湖正义,好一个两情相悦。”余永钦欣然地说:“甄老英雄,你只要问问你闺女可愿意?若是,那就把小银剑给收起来吧!” “不用问,知女莫若父,再说,以沈家庄的声誉,以沈四侠的人品,就算是打起百把盏灯笼也无处觅呀!”甄宗威竟然涕泗交流,他说:“那老朽高攀了。” “哈哈……”余永钦朗声地笑了起来,然后说,“三喜临门,一堂吉庆,哈哈……” 杜衡好酒,他说:“人生得意须尽欢,莫教金樽空对月。” “哈哈哈哈……”黄九公也笑了几声说:“对!喝酒去,今日里我们更是不醉不休,不醉不休呵!” “人逢喜事精神爽。” 但是,精神太好了也是一件麻烦事。 因为男人都是酒囊,都是饭袋,他们高谈阔论,他们行拳猜令,不会约束,不知节制,是以这一喝又忘记了时间。 又是两餐相连在一起,直待玉兔高升,真待星光满天,才各自地扶醉入房安寝,连女客也被拖累了,也波感染了,喜事嘛!果真是不醉不休呵!微风在徐徐吹拂,树梢在轻轻摇动。 山兽在徜徉觅食,夏虫在振翅高鸣。 还有那经年亘月的瀑布、溪水,忽喇忽喇地在下泻,咽咽呜呜地在奔流……谷坳之景,怡人胸襟,谷坳之幽,也糜人雄心。 月亮在徘徊,星宿在跳跃,大地在沉睡,黄石山庄内的人们,全都在打着呼噜,梦着周公。 值夜者当然除外。 而这时,山谷外却有两条黑影趁虚逸了进来。 由于值夜者浑沌迷惘,由于侵入者艺业高绝,是以,霎眼之间,他们秋毫无惊地驰到了堂屋之外面。 那两条黑影一个高,一个矮,一个胖,一个瘦,犹如舞台上的王哥柳哥,犹如庙宇内的七爷八爷,两相对照,蔚然成趣。 未见他们作势,来见他们使力,高的一个像竹竿上拔,矮的一个似皮球急弹,就这样,两个人巳经轻飘飘地越上了屋脊。 一阵观望,一阵巡行,而这两个人的足下还有意无意地发出声响。 可是,屋舍内的人们依旧高卧隆中,了无警觉。 高的一个说:“姓麦的娃儿莫非是沽名钓誉,言过其实?” “不会吧?”矮的一个迟疑片刻说:“我们都曾经会过他们,却是功力悉敌。” “那他们怎皆作缩头乌龟,不见出来?” “恐怕是不在山庄之内吧?” “既然如此,我们又该怎么办?” “给个时间,给个地点,期约他们出来也就是了。” “好吧!” 两个人又双双地纵下了地面,又双双地掠出了谷口。 谷口旁竖有一方黄石山庄的石碑,石碑上头凸出一片平滑的峭壁,高的一个朝上望了一望,看了一看。 这次,他运气了,他作势了,身形上冲,双臂箕张犹如大鹏鸟,手脚并用,巨体附壁犹如黑猩猩。 然后,匀出右手,然后,凝直食指,就在峭壁上面书写了起来,刻画了起来。 两个姓麦的娃儿日正当中天都峰顶候见字样虽然只有二分深浅,但却是难能可贵的了。 因为,由于躯体悬空,因为,由于着力不易。 接着,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继之,再轻轻地吸入一口真气,又开始在字的右旁划上一个大圆圈,大圆圈中间两个小圆圈,小圆圈下面再加一个中圆圈。 那是什么?哈!那是一个和尚头!最后,散拳松指,与和尚头并排地印上一个手拿印。 啊!好大的手掌,这简直是蒲扇嘛!过量的酒会麻痹人的神经,过量的酒会蒙蔽人的心智。 因为这是喜酒,所以开怀畅饮,就这样,大家失聪了,大家迟钝了……麦小云也不例外,平时他很少喝酒,但今日却不能不喝,不得不喝,不为如娴和如婉,也得为三叔和四叔。 恍恍惚惚,他闻悉屋瓦上有异声。 迷迷离离,他听见广场中有人声。 那是意识,那是直觉,那是修为,那也是功能所使然。 麦小云开始振作,开始奋起,但是当他掠出室外的时候,对方已经鸿飞冥冥,鹤去杳杳了。 懊恼、自遣、踯躅、徘徊……只见月亮在天空中笑,只闻风儿在树梢间啸……他漫无主见地踱出了谷口,忽然,看见地面上散布着一层白光光的粉末,和不少亮晶晶的石屑。 麦小云心头不由动了一下,再次的凝视,再次的搜寻,当他的眼波瞟到了峭壁上字句和记号的时候,顿时大大地震撼了起来。 字句简单明了,任何人看了都会悉于心胸。 至于记号呢?别人或许不知道,麦小云兄弟当瞧得出来,当看得懂它,不然的话,对方也就不会以记号来代替姓名了。 宿酒醒了,汗毛竖了,眸子中的神光不由也本能地闪烁起来了。 那记号究竟代表着什么人?它怎会使麦小云见了震惊不已?它,和尚头乃是“矮和尚”潘松秋。 它,手掌印乃是“催魂手”廖不一。 潘松秋和廖不一乃是当今武林数一数二和绝无仅有的大怪杰,大魔头。 他们行事不论是非,只凭好恶。 因此正邪不分。 他们曾经进入过地狱门。 他门曾经为石镜涛所罗致。 因此,他们也曾经替石镜涛出力与麦小云兄弟鏖战过一场,事为一支翡翠玉如意,地在太湖桑头渚的大路上。 最后,麦小云兄弟请出了地狱门中的阎罗才阻吓了他们,驱离了他们。 如今,这两个魔头怎么又出来了?怎么又找上自己兄弟?是友么?似乎不像,是敌么?大致不差。 麦小云怔住了,对方约了自己兄弟,可是麦无铭不在。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这乃是孙子兵法中的精辟之论,中肯之词。 他衡量着情势可以不找人家,如上次撇开石家庄而先去万里船帮就是一个例子,但是,对方约他,他又焉能不前去赴约。 声誉何在?颜面何在?自尊又何在呢?“咚、咚、咚、咚……” 山庄内的护鼓已经敲出了四下,是四更天了。 麦小云略一摄神,心中也就作了决定。 那就是去,去、去,他非去不可。 如今,首先须要做的,必须刮去峭壁上的留字。 于是,他也运气,他也作势,不像大鹏鸟,而像一条龙:“云天青龙”冲天而起。 不像黑猩猩,而像一只虎:硕大的壁虎附吸在山岩上面。 照样地匀出右手,先削去上面的字句和记号。 照样地凝指成力,刻上了“黄石山庄”四个大字。 麦小云文才郁郁,是以字体苍古。 麦小云武艺赫赫,是以凿石三分。 他又回到了庄内,他又进入了房中,然后,觅纸找笔,写下了一张书笺。 天都峰就在左近,但他不愿让别人知道而担惊受怕,尤其是他的娇妻如娴,以故尽早地走了。 就这样,麦小云一同乃弟麦无铭,留书出走了。 天都峰,又是天都峰。 天都峰该是黄山群峰之最最嵯峨的峰峦了。 午时,午时初起。 午时初起的时分,麦小云就已经来到了天都峰。 在他由山脚下经过半山寺的中间一段路,似乎发现时有眼睛在偷觑着他,注意着他。 麦小云立即得高了警觉,作成了防范。 这次行程,说不定就是一生行程的尽头。 这次的会,也可以称之为死亡的约会。 可是,麦小云还是毅然地来了。 有时候,在某种场面之下,人皆抱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豪气和想法,要不然,“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或者是“风萧萧兮水易寒”的诗句也就不会相继地出现了。 “催魂手”和“矮和尚”,其中任何的一个,自已都无必胜的把握,何况二第麦无铭尚未返回,他即单刀赴会。 更何况此处是幽冥教的地盘和窠穴,可能两面受敌。 是以他心头戚戚,而且还有一个思虑未经澄清,那就是潘松秋和廖不一二人是否也加人了幽冥教?但如是的话,这次的拚斗,这次的鏖战将会更加棘手,更加艰辛。 照理说,像这种武林魔头应该不致被人支使,受人指挥,但是,事情也有万一,万一他们听了人家闲言,万一幽冥教仿效着石家庄故技把对方奉为太上,那可又另当别论了。 天都峰陡峭,它处处有悬崖,天都峰危岌,它在在是峭壁。 攀登峰巅,只有一条细狭如羊肠,嶙峋如角锥而又欲断却还续的石级或岩块聊可通行。 这何如蜀道?一般胆小的人,一般气馁的人,他门都会望而生畏。 既达峰巅,使人有出世之感。 头顶碧空朗朗,足踏白云绵绵,心清、神怡、意舒、气爽,霎时之间天人合一。 还谈什么声名?还管什么利禄?所以,列朝的圣者贤者,仁者智者,他们不都挂冠的挂冠,谢客的谢客,舍弃红尘,退隐山林了么?是谁?是谁?有张良,有范蠡。有“烟波钓徒”张志和,有“山谷道人”黄庭坚……咳!多得不胜枚举!太阳还没有爬到正中,廖不一和潘松秋也已经匆匆的掠上了天都峰的顶头。 这两个人年在古稀,但精神矍铄,体态健旺一如五十来岁的人。 第93章 麦小云见了就抱着双拳说:“前辈,久违了。” 这话虽说寒暄问候,但出自他的口中,却带有一些高傲的感觉。 “唔——我们果真有几年不见了。” 潘松秋回答的也有点冷然。 廖不一环目聊作观望,然后疑虑地说:“咦!怎么只你一人,还有一个娃儿呢?” “还有一个尚未赶回来……” “怪不得呢!”廖不一舒出了一口气说:“怪不得我们昨夜前去黄石山庄探候,却不见你们出来朝相,你们果真度都不在庄内呀!” 他吐这口气无非是释然的表示,但实际上乃上山脚奔急了,在调息,在匀气。 麦小云不禁暗叫“惭愧”,他不愿说明,也不予否认,口中含含糊糊地错过话锋说:“前辈找我们兄弟有事?” 潘松秋沉声地说:“不错!” “请道其详?” “欲取尔等兄弟的性命!” “哦!是我们兄弟冒犯了你们?” 麦小云的心中早有所觉,所以听了并不感到意外和惊奇,只是不明其中原由,因此加以深究。 “不曾。” “那我们兄弟得罪了你们?” “也不曾。” “这就奇了……” “这并不奇怪。”潘松秋接过话头说:“如今轮到我老人家来问问你……” 麦小云正拟得知就里,是以飞快地说:“请问。” “地狱门是否已经毁了?” “不错。” “老菩萨也已经遭到了毒手?” 麦小云略一迟疑说:“可以这么说。” 潘松秋脸色一凝,声音一沉说:“我们兄弟……” “哎!慢来……”廖不一立即打岔地说:“和尚,这小娃儿虽然生就一副傲骨,但看起来却不像阴险之人呢!” “你知道什么?”潘松秋肉眼一翻说:“谚语中可有‘书龙书虎难书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的说词?” “喔!有,有。” 廖不一涩然的回答着。 潘松秋又转朝麦小云说:“你们兄弟心也忒狠,地狱门为善,曾经帮过你们,老菩萨慈悲,也曾经助过你们,而你们,竟然伙同人焚毁地狱门,怂恿人毒害老菩萨,真是禽兽不如啊!” 麦小云一听不由苦笑了起来,果然是不出所料,这两位魔头听信了闲言谄语,乾坤倒转,反咬一口。 “你们说这话可有凭据?” “当把有。”潘松秋说:“就因为有人这么告诉我们,我们遂前来制裁你们!” “哦!那个人的话实在么?能听么?” “当然实在,应该能听,因为说这话的人有身份,有地位,也有权威。” “那就请前辈说出来听听?”麦小云耐心地询问下去,他说:“这个人是谁?” 潘松秋圆睁着眼睛说:“你真想知道么?” “当然。” 麦小云一脸坚毅。 “好,我老人家这就告诉你……” 武夷山。 武夷山位在福建省的境内。 其实,细算起来应该是三省的交界之处。 它的起头在浙江,它的西边是江西,只因为在福建的境内比率较大较广而已。 武、夷,原是结庐在这座山内一对兄弟的名字。 这对兄弟除了在此躬耕陇亩之外,还潜心修炼丹道服气之术,以此之故,他们年逾百龄,才双双羽化升天。 附近居民,争相走告,遂将该山名之为武夷。 春山缥缈白云低,万壑争流下九溪;欲溯落花寻曲径,桃源无路草萋萋。 武夷山风光秀丽,有“三三曲水六六奇峰”的景观。 三三曲水乃是溪流九曲绕山而转,因此水波荡漾,因此蜿蜒迷离,处处有处处的景象,地地有地地的风情。 六六奇峰则有大小峰峦三十六座,是以怪石鸣泉。是以松柏摇曳;峰峰有峰峰的巍峨,峦峦有峦峦的壮丽。 廖不一和潘松软自石家庄引身而退,他们就来到了此地,学武,学夷,照样的结庐修炼了。 可是,躬耕陇亩似乎不适合他们二人的个性,那这一对武林怪异又何以为生呢?这一点也正是一般写小说的漏洞,实属一件难以交待的事情,因此,此地必须要刻意的表白一番。 第一,虽然廖不一和潘松秋二人并未辟离五谷,隔绝烟火,但是却吃的不多,而且又简陋随便,什么松子野果,什么兔鼠鸟禽,在在俱是珍肴,作佯皆属佳味,取之不尽,哪惧匮乏?第二,他们养尊在石家庄福寿堂中的时候,石镜涛急剧的巴结、拢络,就一同曹操之款待关云长。 三日一小宴,五日一大宴,上马金,下马银,而他们在临走之时却并未曾学着关云长桂印封金。 是以两个人都腰缠万贯,吃穿不愁。 再说,武夷山原来就是他们两人的老巢、旧地。 就在麦无铭到达岭南洪家寨的同时,武夷山也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身材修长,肤色白皙,年纪约在五十出头。 你猜他会是谁?他乃是昔日地狱门中的第九殿殿主“平等王”,如今该恢复江湖人的身份了,那就是“子母金环”姚天送。 姚天送不是在地狱门尚未瓦解之前,在麦小云兄弟新婚之时去了沈家庄吗?可是在沈家庄未见他的人影,怎么却突然的会在此地现了身?这究竟如何?恐怕只有他自己的肚子里明白了。 看姚天送的步伐。瞧姚天送的神情,十分快捷,十分轻松,一点也不见犹豫或迟疑,原来他是老马识途。 忆当年,度化瘳不一和潘松秋二人进入地狱门,正是他和第十殿殿主“转轮王”所作成的功德。 既曾来过,那自然是轻车熟路了。 廖不一和潘松秋既是介于正邪之间,凭着好恶,或有犯行,但亦当罪衍不彰,又怎会引起地狱门的注意和不忿? 第二十八回初见真容度城隍 事情是这样的。 有一次,他们两人喝醉了酒,因小故意而杀死了一个怀胎的孕妇,那就犯了武林之大忌。 不然,江湖中真是好恶难辨,是非难分,为了一时的冲动和气愤,就脸红脖子粗,彼此相争,彼此相斗,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一旦经过调停,误会冰释,两造谅解,双方成为朋友的也不乏其人,这就所谓“不打不相识”成语的来外。 苍鹰谷内乔木参天,苍鹰成群。 山坳里长乔木是理所当然。 山坳里有苍鹰也是理所当然。 但是,此处的乔木特别的高,特别的密。 但是,此处的苍鹰分外的多,分外的大。 于是,到处是“呼庐庐,飒喇喇。” 于是,满耳是:“啁溜溜、湫咧咧。” “呼庐庐、飒喇喇”是风吹树叶枝梢声。 “啁溜溜、啾咧咧”则乃苍鹰招朋呼伴声。 姚天送一驰到谷口,他就停步不前了。 这是礼貌,这也是心怀谨慎,万一对方在里面安有暗卡,非但会招致到伤害,而且还背上了擅闯私宅的罪名。 瞧!那边不是立有一方石碑么?石碑上刻的是:“苍鹰谷乃人居私地,药樵游猎,非请莫入,故违忠言,有进无出。” 因此,姚天送出声招呼了。 “有——人——在——么——” 音似海螺,低沉嘹亮,它下剌入耳,却远传三里。 这就是人的修为,人的功能,若没有纯青炉火,又焉能臻此?“什么人大呼小叫……” 山谷内适时地掠出两个人来,这两个人正是廖不一和潘松秋。 姚天送一见立即抱拳当胸,脸含笑容,说:“老朽姚天送。” “啊!会是殿主……”廖不一见了也是笑逐颜开地说:“今天刮的是什么风?竟把殿主给吹了来。” “今天刮的是西北风。”姚天送笑容一敛说:“老朽不得不来。” “快请,快请,里面请。” “打扰了。” 山谷内有屋舍三椽,从简就陋,上面盖的是茅草,四周围的是木条,竹椅竹桌,瓦罐瓦筒。 窗是纸糊的,扉是柴编的,却也迎合着他们这副德性。 双方落了座,潘松秋顺手倒上一杯清泉,说:“殿主远道光临,未知有何公干?” 姚天送忧然地说:“地狱门遭人焚毁……” 潘松秋听了霍然一惊,他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是以不等对方话落,急切地追探说:“你说什么?” 姚天送吐出一口气说:“我是说地狱门遭人焚毁了。” “老菩萨呢?” 潘松秋的意思是老菩萨功拟天人,这件事怎么可能?“老菩萨被人毒害了。” 姚天送虽然误会对方在关心老菩萨的安危,但他这样回答,也算是文对题了,不曾离谱。 “那众家殿主他们……” 姚天送接口说:“众家殿主他们死的死,散的散……” 廖不一陡地站了起来,他圆瞪着环眼说:“会是谁?会是谁这么残忍,这么歹毒?” 姚天送不由惶然地垂下了脑袋,口中不安地说:“老朽当时因事公出在外,返回后听说是麦小云兄弟。” “呀呀呸!”廖不一咬牙切齿,以拳击掌地说:“会是那两个小小子?” “老朽听了也并不相信,但漏网之人言之凿凿。” “那殿主没有兴师声讨?” 姚天送黯然地说:“我虽然招集了一些败兵残将,但又焉是麦小云兄弟的敌手?” “只他们兄弟两个人么?” 这话却出自潘松秋之口。 第94章 “不,还伙同一些奸……”姚天送抬眼看了潘松秋二人一下又接下去说:“同一些奸诈之徒。” “好呀!麦小云。”潘松秋也站起来了,说:“他们仍在地狱门?” “他们在黄山紫云峰下的黄石山庄。” “殿主你呢?” “我和一些忠义之士暂歇在天都峰山腰的半山寺内。” “走!我们这就前去讨公道,惩顽凶。” 潘松秋接着又说:“麦小云,如今你还有何话说?” 麦小云原本是天生傲骨,既然有人颠倒黑白,既然廖不一二人先入为主,他也不愿再多加解释,只有无可奈何地说:“那二位的意思呢?” 廖不一悍然地说:“把你们全都埋葬在此地!” “二位一起上?” 麦小云心头虽然感到沉重,但口中却仍说得轻松。 “不必!”廖不一冷哼一声说:“我老人家一人就足够料理你了。” 他铁棍般的双臂左右一摆,脚动,身动,手掌也分别的在动。 “且慢!” 意外的,潘松秋这时却又出声阻止了。 “什么事呀?” 廖不一回首望了他老搭档一眼,满脸不耐的说着。 “待我再问问他。” “咳!没什么好问的啦!杀了不就结了?” “要杀也两个一起杀,又何必里里杂杂,花两次时间,两次手续。” “好吧!那你就问吧!” 潘松秋踏上两步说:“麦无铭什么时候能赶到黄山?” 麦小云略一思维说:“大概就在这两三天。” “好,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愿让人说以多欺少,三天之后,同一时辰,仍旧约订此间,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潘松秋转身朝廖不一说:“老廖,我们走!” 廖不一两眼一瞪说:“和尚,你这是为什么?” “不为什么。”“矮和尚”潘松秋说:“我和尚是佩服这小娃儿有志节,有骨气,明知我们两个,且又不保尚有其他的人,而他,竟昂然无惧,只一个也依约地赶了来,难道你心中没有感慨么?” “说得也是。” 他们两人一无犹豫,举步朝山下走了。 麦小云悠悠地吐出了一口气,他觉得这两个武林怪杰不拘不矜,不忮不求,倒也十分可爱。 丧儿之痛,杀子之仇,怎么也平静不下江胜海的心境,他始终在九华、黄山一带打转兜圈于,期能再度遇到仇人的出现。 这日,喔,这夜,月色依稀,星斗满天,是月初月杪之朔日。 山林中,一点也不宁谧,四处有好多好多的声音。 譬如,风吹枝叶飒飒飒,虫鸣夏夜唧唧唧,枭啼碧空咕咕咕;还有泉奔山溪淙淙淙……江胜海漫无目的,在黄山莲玉峰下踯躅巡逡,忽然,眼睑中映入一个黑影在不远处疾掠而过。 他顿时精神一振,嘴内脱口地说:“是他,是他,这个黑影决决是他!” 江胜海陡地提足功力,立时提衣纵身,朝那黑影的去处猛赶而去。 但是,黑影的功力较他为高,黑影的速度较他为快,几个起落,二者之间的距离竟然是越拉越远。 江胜海急了,他不由开声大叫了起来。 “哼!幽冥教主,你给我停步,有种我们再打上一场。” “哦!是吗?” 其实,那个黑影在江胜海尚未发现他之前就已经看到了对方,只是他懒得理会,不屑出手。 如今对方既然叫开了,他也就停下了脚步,回过了身子。 果然,他纱巾蒙面,一身黑衣,不是幽冥教主又会是谁?“当然是的。”江胜海明知自己不是对方的敌手,但是,他已经豁出去了,因此目赤齿切地说:“杀子之仇,焉能不报?” “江胜海,文判江彬既然已经魂归地府,你自己就该好自为之。” “呸!”江胜海磨拳擦掌地说:“风凉话少说,你纳命来吧!” 幽冥教主悠悠地说:“你胜得了吗?” “你可听说过一夫拚命?” “听说过。” “那就是了。”江胜海忿然地说:“我拼却一命,也要弄他一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哼!凭你还不配,真是痴人说梦。” 幽冥教主嗤之以鼻,他冷冷的说着。 “痴人也好,憨人也好,你今夜既然被我遇上了,就别想再走。” 江胜海两手一挫,双腿一挺,立即攻了上去。 “我看你还是省省心,省省力吧!” 幽冥教主的身形顿时凌空飘起,竟然斜退寻丈之遥。 江胜海见招式落空,他一个箭步,又向对方拍出一掌。 幽冥教主第二次飘了起来,第二次退了开去,既轻灵又利落。 “江胜海,江彬虽然非我所杀,但是,本座承认‘我不杀伯仁,伯仁的确是因我而亡。’所以,本座不想杀你,好好地回去饴养天年吧!” “哼!你这是猫哭耗子?”江胜海惨笑一声说:“忆我江胜海早年丧妻,如今又晚年亡子,既鳏又独,生死对我已是无可留恋,纵然拖着一具臭皮囊,那亦是行尸走肉,一无指望。” “蝼蚁尚且贪生,你……” 江胜海不等对方话落,他接口说:“我怎么样?活着徒自凄凉,徒自伤悲,找你陪葬,虽然是两个换一个,但我却不感到吃亏!” 他再次地挥动双掌,连续地又劈又印,又按又砍。 “唉!只恐怕你无法达成这个愿望了……” “你不要自视太高,自诩过甚,我江胜海在武林中又岂是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这倒是实话,以江胜海的功力技艺,在武林中有他的席位,在江湖上也有他的声威。 “秦岭三蛇”,乃黑道上之佼佼者,若不是他心痛亡儿,情绪不稳;若不是对方三人联手,相互猛攻,也不一定会受创。 还有,在石棣城外的一里林,他和“大头鬼”谭上雄,“小头鬼”沙良全一帮人周旋了几十个回合,丧失了不少体力,耗去了不少精神,到最后,仍旧能与幽冥教主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硬仗。 一而再,再而三,幽冥教主也经不住对方厉击剧扑,死缠胡赖,他不由无名火起了。 “江胜海,既然你活着感到了无生趣,非要自寻死路,那也就莫怪本座心地不仁。 “不过,你能死在莲玉峰下,倒也适得其所,黄山、九华,二相遍对,与你儿子江彬的葬身之处距离不远。 “父子二人,虽然未能同穴,但彼此邻近,在黄泉地下当也不致寂寞无依了。” “呀呀呸!我江某人也要你一起死在此地!” 练武人的大忌犯了,江胜海愤怒、愤恨。 他急冲而上,灵台蒙蔽,血管贲张,虽然浑身充满热血,虽然周身布上劲力。 但是,那是莽夫,有上乘的功力,有深奥的招式,也必须要有聪慧的心智,不然,就辜负了天赋,就糟踏了秘谱。 所以,天下顶尖的高手,他们苦,他们忧,因为传人难找。 以故,有很多的先辈高人,他们宁可将武学秘笈同踏身共埋地下,也决不青菜萝卜,妄传妄教。 以故,有很多的俊生晚辈,他们机遇凑巧而获得藏珍神兵,乃天意所使然?是缘分所促成?幽冥教主暗暗的笑了。 他暗笑对方年过半百,功力不浅,却经不起自己轻描淡写的揶揄几句,竟然会定力崩溃,毛躁若斯。 他不再飘退,不再容忍,照样地挥动双掌。 一招“风流云散”,接着演变成了“星罗棋布”,只见四周都是掌影,满眼皆是指痕。 江胜海毕竟也是地狱门外派独当一面的人物,见微知渐,见状立即惊觉了。 他收心,他凝神,他吸气,倏地应变,骤然暴退,仓促间以“江帆点点”、“铁盾处处”,用最最古老的方法,也最管用的招式,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招架着。 奈何,他的气势不如人家,他的功力也不如人家。 还有,令他万分震撼的,那是这一次幽冥教主所施展的招式迥异上一次,这一次却是正统得很,博大得很,也凌厉得简直教他难以抵御。 江胜海支撑着,苦熬着。 虽然他不计成败,不顾性命,但是,人一到生死立判的时候,任谁都会本能的,奋力的挣扎维护了。 四周都是风,是掌风。 四周都是影,是人影。 四周都是声,那是由衣衫飘扬起来,脚步沓踏出来,和胳膊挥舞出来的声音。 强弱悬殊,战来显得颠簸梯空,一方从容而流利,一方迫杂而艰辛。 恐怕十来个回合吧?江胜海就已经在发热了,在喘息了,在冒汗了,他只有招架之力,却早无还手之能。 他是这么的不经打么?那倒不是。 交斗两方,若是功力悉敌,铁锚并称,彼此打上几十个回合,甚至百来个,各人有各人自信之心,各人有各人镇定之态,身体就不会这么快发热,这么快喘息,这么快冒汗。 江胜海的那些症状,是被对方出奇的功力逼迫出来的,惊骇出来的。 “江胜海,别再拖延了,也别再勉强了,早早上路,早早安息,也可以早早的与你儿子为伴团叙,去吧!” 幽冥教主身形疾转,双掌猛推。 像泰山盖顶,如浪潮澎湃,又似围墙之倾塌,这招叫“天克地冲”,也叫“天罗地网”,教人无处可退,无地可遁。 “唉!”江胜海见了不由仰面悲叹了一声说:“天理难论,道统些微,正义消退,魔焰高涨,呜呼!” 第95章 他废然闭上眼睛,准备迎接着死神的光临。 诚然,世间上有不少正义的人,或者清廉的人,不管是从文从武,在朝在野,开始时总归被宄官奸徒害得凄惨落魄,家破人亡,直到最后关头,才得平反过来,教人感慨,教人遗憾,但却也大快人心呢!“怎么?”幽冥教主的身形突然一停,手掌突然一滞,蒙面的纱巾也突然一掀,说:“莫非你又不想死了?” “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我只是叹死得太不甘心而已。” “不想死也行,那就加入幽冥教,本教主当可委任你总坛之主的职位。” “哼!”江胜海火眼暴睁,气海猛泄说:“我江胜海就算是挫骨扬灰,也不屑为之!” “那你死吧!” 浪涛再度翻滚,泰山再次崩坠。 幽冥教主的掌影,变本加厉地涌了过来,压了下来。 “且等一下!” “你回心转意了?” 江胜海摇摇头说:“不是,我只想请你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有必要知道?” “有必要。” 江胜海脸上有期盼之色,话中有决毅之音。 “好吧!”幽冥教主略一沉吟,然后说:“本座就让你做一个明白之鬼。”他缓缓的揭起蒙在脸上的纱巾,又说:“注意了。” 星月之光虽然微弱,山林雾气虽然弥漫,但是,江胜海不用细辨,即看得十分清楚,因为那是一张熟面孔。 “啊!会是你!” “意想不到?” “或许。”江胜海咽下一口气说:“但也有所疑。” 幽冥教主究竟是谁呢?说广一些,他与江胜海同为一殿之臣,说狭一点,那他们二人乃是君臣之属。 “既然如此,你就上道吧!” 幽冥教主铁掌扬起,铁掌拍下,而江胜海早已不作无谓抵抗,他自认此时此地,是他的良辰吉时,是他的归宿之所了。 “住手!” 就在这干钧一发的时候,就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忽然间,一声霹厉,一声焦雷,响自半空。 它震得木叶簌簌。 它震得宿鸟纷飞。 它也震得幽冥教主那拍出去的铁掌在半途停顿了下来。 紧接着,“天马行空”,“龙现苍穹”,一条人影已经施然地泻落在幽冥教主之前,江胜海之旁。 “你,又是你。”幽冥教主说:“本座苦劝过际,也曾要挟过你,而你,不点头,不妥协,却又不珍惜这锦绣山河,大好时光……” 这条人影又是谁?他乃是二度教过江胜海性命的那个人,黄衣蒙面人。 “我,正是我。”黄在蒙面人接口说:“老衲也曾经忠告过你,晓喻过你,而你,利令智昏,执迷不悟,到头来必然身败名裂,至于我这么做,正是在珍惜这锦绣山河,大好时光。” “哼!青灯古佛、贝叶黄卷,真是欺人之谈!” “要知道静中另有天地,贝叶黄卷内更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珍宝财富、大千世界和人生真理。” “道不同不相为谋,那我们就各走各的吧!” 幽冥教本身形一转,他正拟离去的时候,黄衣蒙面人又开口说话了。 “且等一等,你何妨再听出家人几句良言。” “有话快说。” “阿弥陀佛。”黄衣蒙面人喧了一声佛号,然后缓缓地说:“降魔卫道,原先是我辈的职责和任务,如今,施主改变了身份观念,弃神就煞,鄙正扬厉,而老衲也跳出了万丈红尘,普度众生,迭点不化。” 他略一驻顿,又说:“出家人苦口婆心,再次的奉劝施主,悬崖勒马,临渊回头,白璧虽然沾溅了污垢,若将其污垢凝固,不教扩大,不教摊染,那它仍旧不失为一块好玉,施主睿智,慎之,诫之。” “人各有志,你就省省心吧!” 只一闪,幽冥教主就已经消失在山林中了。 “唉!”黄衣蒙面入喟然地叹息一声说:“晚来失节,一生声名付诸流水,荡然无存矣,可叹又复可惜!” “唉!” 江胜海也喟然的叹息了一声,他如今是雄心全失,信心全无,失意、丧气、乏力地说:“多谢大师,大师这已经是第三次拯救弟于的性命了。” “何谢之有?”黄衣蒙面人说:“老衲刚才说过,降魔卫道,普度众生,原乃出家人的本分。” “那大师又何不将幽其教主给铲除之?” “阿弥陀佛。”黄衣蒙面人单靠凭胸地喧了一声佛号,说:“出家人戒贪戒诳,戒嗔戒杀。” “大师认"奇"书"網-q'i's'u'u'.'c'o'm"识幽冥教主?” “认识。” “那大师可知道幽冥教主在组教之前,曾经策动了一次大劫难,大杀戮?” “阿弥陀佛。”黄衣蒙面人神态黯然、语音沙哑地说:“老衲听说了。” “难不成是有碍旧识?” “喔!那倒不是,有道是‘冰炭不同炉,正邪不二立。’” “既然如此,大师为何袖手不出呢?” “因果,因果报应,时辰未到。” “是吗?就因为因果报应,就因为时辰未到?” “还有,最大的原因,就算老用有心,也未必能留得下这位幽冥教主。” 对,不错,这是实话。 幽冥教主乃武林人杰,乃一代枭雄,这位老和尚虽然也是耆宿,也是侠隐,但未必能留得下幽冥教主啊!江胜海怔住了,他喃喃地说:“那只有任对方继续地横行下去,继续地作恶下去了?……” “那也不会。”蒙面老和尚说:“到时候自有人去制衡他,自有人去剿歼他。” “谁又有这么大功能呢?” 黄衣蒙面人不加思索地说:“两位巡行特使。” 江胜海听了心头陡地一动,他刻意的观望了对方一会。说:“大师也认识两位巡行特使?” 黄衣蒙面人虽觉失言,但也不再掩饰,遂坦然地说:“认识。” 江胜海究下去了,他说:“那大师必然也知道那两位巡行特使是什么门派的巡行特使喽?” “当然。” “大师能否说说看?” 江胜海说得虚心,说得迟疑,因他心间感到新奇,也怀着希冀。 “他们叫麦小云和麦无铭,他们是地狱门中的巡行特使。” 黄衣蒙面人说得果毅,说得决然,他连对方的姓名都给报了出来,因为,天底下没有永久的秘密,不破的尘幻。 江胜海惊心了,他瞪大着双目说:“你……你……” “我们也是故人。” 黄衣蒙面人却说得随意,说得轻便。 “谁,你究竟是谁?” 黄衣蒙面人一无犹豫,他也缓缓的揭开蒙在脸上的纱巾,安详的、畅然地说:“施主且自观之,老衲究系何人?” “啊!” 江胜海在知晓了幽冥教主的身份,他还不怎么感到意外,而如今,如今一看到黄衣蒙面人的真面目,他震惊了,大大的震惊了。 “是你,是你,竟然会是你……”他心灯忽燃,灵台清明,说:“我知道了,也了解了,大师由此勘破红尘,弟子何愚何痴?就求大师慈悲,给于剃度,给予教化……” 江胜海双腿一软,立即跪了卞去。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黄衣蒙面人一把拉起了跪在地上的江胜海,二人也双双地隐没在山林中了。 第二天一大清早,周东豪就已经起来在各处巡视了。 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职责。 是以,常年如一日,不稍或怠。 当周东豪走近谷口的时候,忽然看见外厢地面上有一层厚厚的粉末,闪烁的石粒,不由加快脚步掠了出去。 他的功力,比之麦小云当然差了好多好多,但是,一来东方发了白,视线清楚,二来那些粉末又稠又密,十分明显。 因为那些粉末和石粒,其中有廖不一刻划下来的,再经麦小云刮平重刻,它当然多出了二三倍。 既然有那么多的石粉,那么多的石屑石粒,就算没有练过功夫的人,也一眼都能看得出来。 更何况是周东豪。 他心存疑虑,顿时弓下身于,朝地面上一阵观察、研判,就是不得要领。 直起腰,懊恼地吐出了一口气,再向四周探望、浏览,还是找不出任何的迹象。 “是谁吃饱了饭没事做,撒了一地的粉末,一地的石粒?……” 忽然,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黄石山庄那块石碑的时候,心间立即动了一下,因为,石碑的顶上沾有粉末,也落有石粒。 再往上看,山岩兀突处,山岩的隙缝中,以及粘附在表面上的小草小树,其桔梗间,其枝叶上都有粉末,都有粉末……更上层楼,当他循着白色痕迹渐次看到了峭壁上那“黄石山庄”四个大字的时候,啊!不得了,目呆了,神凝了,气也结了……待定过了神,待转过了气,待目光恢复了正常能眨能动之后,他立即返身朝谷坳尽头,向堂屋之内冲了进去。 “大家出来啊……” 出来了,出来了。 果然,大家都纷纷的出来了。 “什么事大惊小怪?”黄九公沉下声调喝叱着说:“你不怕贵客们见了笑话么?” “啊!师父……” 周东豪躬下身子惶恐地叫了一声,然后还是一脸惊容地说:“师父,我们谷口的那片石壁上,那片石壁上……” 周东豪咽下了一口唾液,又继续地说:“不知是谁在那片陡峭的石壁上刻下了字……” 黄九公听了脸色也霍然一变,心头也顿时震动。 第96章 这分明有人来找碴,有人在示威,看黄石山庄不起,视黄石山庄无物。 不过,以黄山派的人物功力,自已师徒要在那片三丈高的峭壁上刻字留记,实属奢谈,的确还做之不到。 余永钦也是一脸肃然地说:“莫非是幽冥教的人?” 甄宗威接口说:“除了他们,恐怕就不会有别人了。” 论艺业之深浅,这些人中似乎也轮不到他们。 论年岁大小,那则以他们几个为最高了。 黄九公黯然地说:“刻的是什么字?” “刻的是‘黄石山庄’四个大字。” “哦!有这等事?”黄九公听了一怔,他说:“我们出去看看。” 这果然有出人意外,谁听了谁都觉得奇怪。 宾主络绎的步出了堂屋,鱼贯的步出了山谷。 十几颗头颅朝上高仰。 十几双眼睛共同观望。 大家怔住了。 大家惊心了。 这不啻是黄山派师徒,这不啻是万里船帮主从,连宇内三庄之一的沈逸川兄弟也感到膛目结舌。 如说,要在石块上刻字留记,以他们这些人的内力修为,或许,或许皆能做得到。 但是,但是那峭壁上字体生动流畅……但是,但是那峭壁上的形状兀突虚悬,这……“这会是谁?”黄九公喃喃地说:“他究竟是敌是友呢?” 沈如娴见了芳心中不由“砰”然而动。 因为她对这字体熟悉异常,确定是他,只是生性庄重,为人审慎,未便明言罢了。 沈逸川见了心间也有所感觉,当然,对字体,他是无法辨别,只是功力,只有差小云才有这等功力。 他环首探视,犹疑地说:“咦!小云呢?怎不见麦小云出来呀!” 沈逸川这么一说,大家也就注意起其他的人了。 甄玉珍左观右望,她也露出了困惑的神色说:“凤姊呢?凤姊怎么也没有看到呀?” 黄石山庄屋舍不少,但由于来客大多,是以都是二人分配一个房间。 如沈逸川兄弟,如沈如娴姊妹,麦小云住的是麦无铭的房间,而甄玉珍乃是和姚凤婷住在一起。 情况反常了,目标转移了。 沈如婉立即接口说:“走!我们先回去看看。” 十几个人又匆匆的奔进了谷内,走进了屋中。 他们分头而觅。 未几,沈如娴姊妹在麦小云房中找了一张字签,说他前去赴人家的一个约会。 至于姚凤婷,却仍杳无人影,一无消息。 甄玉珍说:“凤姊会不会同麦小云一起出去?” “不会的。”沈如娴淡淡地说:“如果他们一同出去,小云就会在留书上带上一笔。” 沈如婉说:“说不定姊夫出去之时为凤姨给发觉了,因此她就偷偷的跟了去。” “也不可能。”知夫莫若妻,沈如娴毅然地摇摇头说:“以小云的功力,后面假如跟有一个人,他是决不会不知道的,譬如石岩上的字……” 沈如婉说:“石岩上的字怎么样?” 沈如娴既然说溜了嘴,她也就坦诚地说了出来,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啊!对,我怎么没有发觉出来?”沈如婉玉掌一拍,她欣然地说:“那明明是姊夫的笔迹嘛!” 黄九公听了心间略感宽慰,但仍然是疑云不散,他说:“麦少使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要在峭壁上留字呢?” 沈逸川说:“或许是一时兴起吧?” “也或许是在发泄情绪。” 甄宗威出人意表地加上了一句。 黄九公不解地说:“这怎么说?” “譬如说昨日酒喝多了,夜里睡不着,又譬如说他心优乃弟久出未返……” 黄九公摇头说:“这理由有些牵强……” 余永钦接口说:“也许麦少侠昨夜遇上了来敌,或者是发现了来敌……” 沈逸裕冲口地说:“这也与题字发生不了关系呀!” 这话虽然说得不够婉转,但江湖人本来就是心直口快,想到什么,即说什么,是以听的人犹如水浇鸭背,井不在意。 甄宗威说:“麦少侠何以要在峭壁上留字,到时候我们必然会知道,麦少侠与何人订下j约会,到时候我们必也会知道,倒是姚姑娘……” “不错。”黄九公说:“姚姑娘的去处倒是令人煞费疑猜了。” “说的也是。”沈如婉率直地朝甄玉珍说:“珍姨,你在夜里可曾听到有什么响动没有?” 甄玉珍赧涩地说:“没有。” “那临睡之前凤姨同你说过什么没有?” 甄玉珍略一思维,然螓首轻摇,怯声地说:“好像也没有。” 焦急的人是谁?焦急的是沈逸川,沈逸川说:“那怎么办?” 沈如娴横眸睨了她三叔一眼说:“去找呀!” “对,去找,我们分头去找。” 沈逸川霍然地站了起来,霍然地朝堂屋门口走去。 能怪他么?如今他们已经不是道义之交,而是未婚夫妻了啊!沈如娴见了不由浅浅一笑,她并且开口了。 “等一等。” 沈逸川闻声止步,他回头说:“什么事?” “分头去找可以,但必须要二人一组,或者三四个人。” “为什么?” “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这是幽冥教出的计谋呢?” “什么计谋?” “假如他们蓄意地诓走了凤姨,料想到我们必然会大举出动四散寻找,若掉以轻心,若实力分开,那对方可以守株待兔,那对方可以张网捕鱼,逐一相诱,各个击破。” “对,我们必须要好好地计划一下,安排一下。” 麦小云施施然地下了天都峰。 当他经过半山寺的时候,就略略趄趑,虽然不拟进去,但眸子却刻意地朝里面多看了几眼。 既到山脚,已是午时已过,末牌初起,由于肚子中空空如也,遂信步的向左近汤口镇走去。 汤口镇是一个小山城,可是模样显得有些特别,地势很高当然不在话下,倚着溪流也是理所当然。 它所不同的是,镇民们在溪流两旁沿水而居,面街而筑。 骤听起来,沿水而居,面街而筑可正常得很,也没有什么不一样啊!有,它就是不一样,所以这里必须要说得清楚一点,明白一点。 那就是中间有一条六尺宽,四尺深,水势湍急的溪流由西朝东的滚滚而下,而溪流两侧都是街道,街道旁边才是房屋。 因此,从们从南边的房屋去向北边的房屋必须要横过街道,再跨过溪流。 溪流上面隔几间店面就架有一座木桥,然后又经过街道方能抵达他们欲去的所在。 街只一条,也算两条,居民们为方便计,把靠北的叫成“北大街”,靠南的叫“南大街”了。 溪水清澈见底,甘甜可口,人家喝的是它,洗的是它,用的当然也全是它,是以将它奉在中间犹同拱璧。 汤口镇不大,但往来的却不少。 那是前来游山玩水的游客,那是前来烧香拜佛的香客。 麦小云走进南大街一家小食店。 现今是大热天,所以人们多半都往南大街跑。 因为,南大街朝北,晒不到太阳。 吃饭的时辰过了,饭店里可以说已经没有客人了。 就算有,那也只是小猫一只二只而已。 麦小云选了一张洁净的桌子,朝着门户坐了下去。 当户而坐,这乃是江湖人的习性、经验。 因为这样比较安全,视线广能防人偷袭。 因为这样比较聪灵,眼界阔可烛人机先。 随意的点了几样菜,然后拿起店小二拿来的毛巾抹脸,擦手,这时,店门外突然走进一双身穿黑色衣衫的青年男女来。 第二十九回两教主挑战群英 那个男的一眼看到了麦小云顿时怔了一怔,接着脱口地说:“你是麦小云!” 麦小云并不认识对方。 但是,当那个黑衣汉子的怀中钻出了一只黑毛猴子时,他心中不由一动,也就回口地说:“你是‘黑然神’!” 不错,他们正是“黑煞神”、“黑煞女”和“黑煞猴”。 这一点,麦小云可要比乃弟强多了。 麦无铭待对方报出了名号,才知人家的身份,而他,见闻广,经验丰,一看到那只黑毛猴子,就能了然于胸了。 “黑煞神”听了感到困惑,他说:“兄台认识在下?” “不认识。” “那兄台见过在下?” “也没见过。”麦小云也同样的心有疑虑,也同样的一字不改回敬了过去,说:“兄台认识在下?” “不认识。” “那兄台见过在下?” “也没见过。” 麦小云忽然忆到对方双双地站在旁边,不由赧然地说:“啊!请恕在下失礼,二位请坐,我们相见有缘,何妨喝他两杯。” “从命了。”“黑煞神”爽直地转向“黑煞女”说:“二妹,坐吧!” 兄妹二人分别地落了座,麦小云又开口了。 他笑笑说:“在下的确是麦小云。” “‘云天青龙’,我们兄妹久仰了。” “黑龙江畔的‘黑煞神’、‘黑煞女’,以及那只‘黑煞猴’,在下也是闻名已久了。” 店小二适时地送上了碗筷和菜肴,麦小云又嘱咐他多弄几道菜,两壶酒。 “黑煞神”说:“我们兄妹身漂南国,只不知麦大侠怎会一眼就呼出贱号来呢?” 麦小云说:“当然,身穿黑色衣衫的人在天底下多如过江之鲫,但再带有一只黑毛猕猴的那就少之又少了。” 第97章 “好眼力,好见识……” “兄台夸奖了。”麦小云笑笑说:“我也正在纳闷着呢,兄台怎会这么肯定在下就是麦小云?” “因为在下由岭南来,在岭南曾经会见过令弟麦无铭。” “哦!”麦小云听了心头一动,说:“舍弟去了岭南?”接着,他神情有些恍惚,目光有些滞钝。 “是的,他与洪家寨有了瓜葛,有了纠纷。” “啊!那儿有诸多的毒虫毒物,焕蚣百脚!” “不错,但令弟对毒虫似乎毫无所惧。” “黑煞神”略一迟疑,略一停顿,又说:“不过,对方尚有帮手,而那些帮手饲有厉禽,蓄有猛兽,恐怕应付不易。” “黑煞兄何以知之忒详?” 麦小云精神一振的说着。 黑煞神遂将自己兄妹去岭南的经过和遭遇全给说一遍。 “原来如此,多谢二位仗义,在下这厢谢了。” “哪里的话,这原本是我辈应做之事,只是我兄妹惭愧,因受对方疗毒之惠,格于局面,碍在情势而未能公然挑明,至今想起,心中仍旧感到黯然呢!” 麦小云诚恳地说:“黑煞兄言重了。” “黑煞神”觉得心中耿然,他说:“麦大侠是否要去岭南走上一趟?我是‘老马’,当能奔得轻车熟路。” 麦小云衷心地说:“不用了,事情全都过去了,如今舍弟已经平安无事。” 他坦然地笑笑,接着又说:“吃过饭,我们只要去南贯大路的十里亭,那就能等到他了。” “黑煞神”满腹狐疑。 他双眼紧紧的盯着麦小云说:“怎么?莫非你曾经接到令弟的传报?” 麦小云摇摇头说:“没有。” “那你怎么说得如此肯定?” 麦小云涩然地笑了一笑,说:“那是我昔才所感应到的。” “感应?”“黑煞神”不由恍然大悟地说:“啊!对了,你们是孪生兄弟?” “是的。” “我听说李生兄弟冥冥中彼此常有心灵上的感应。” “有时候血亲或夫妻也会。” “那我们快些吃,吃完了就去十里亭等麦无铭。” 北国的人直爽豪迈,他们是想到就说,说了就做。 “二位请。”麦小云端起了一杯酒说:“我敬你们。” “喔!不敢。”“黑煞神”也捧起了酒杯说:“俺兄妹敬你。” 破格捣练子令“功名道,京畿路,二者皆辛苦,泪眼相送心酸楚。长亭兼短亭,一程又一程。” 长亭是离人惜别的地方。 长亭是迎宾相候的所在。 长亭,它也是过往的客商,来去行旅歇足舒腿的处所。 这时,未末申起,安徽南下大道的一个长亭里有三个青年人在歇足。 这三个青年人的性别是二男一女。 这三个青年人衣衫的色泽二黑一蓝。 这么说,他们该是麦小云和“黑煞神”兄妹喽?这么说,他们不是在歇足而是在迎宾喽?不错,正是他们。 他们正是在那里等候由岭南返回来的麦无铭。 麦无铭离长亭尚有一段距离的时候,麦小云和“黑煞神”兄妹全都迎了出去。 “啊!麦大侠,你怎么这么快也赶回来了……” “黑煞神”一脸兴奋地说:“所遭遇的禽兽蛇豸怎么样了?” 麦无铭笑笑说:“蟒蛇眇目而遁,厉禽亡于剑下,饿狼闻到了血腥,它们偷懒捡便宜,就顾不得费神再伤人,各各在地上叼了一只死鹰管自地去饱餐了。” “不是还有一只母大虫?” “不错。”麦无铭说:“至于那只毒大虫,它自尽了。” “什么?自尽了?”“黑煞神”惊疑地说:“老虎也会自尽么?” “会啊!”麦无铭半真半假地说:“因为它不想活了,就一头撞向崖下而去。” “哦,原来如此。”“黑煞神”了悟了,他不由满怀敬佩地说:“也只有麦大侠你才有这等气魄,才有这等功能……” “阁下谬奖了。” “二弟,难为你了,辛苦你了。” 麦小云见“黑煞神”与乃弟聊得那么起劲,也就不加插嘴,暂且的歇在一旁。 如今二人话语业经告一段落,他才开口招呼,才一把握住了麦无铭的手。 “啊!大哥。” 麦无铭欢然地叫了一声,然后费解地说:“怎么和‘黑煞神’兄妹走在一道,莫非在北国时就已经认识了?” “不,在北国我也只闻其名,未见其面。”麦小云说:“还是刚刚汤口镇的小食店进餐时所邂逅的。” “哦!那大哥可去过黄石山庄?” “去过了。” “大嫂她们怎么样了。” “她们都很好。”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呢?” 麦无铭双眸紧紧的盯着麦小云,他实在感到奇怪。 麦小云笑笑说:“学你样,溜出来的。” 麦无铭也粲然地笑了,他说:“你出来有什么事呀!” “赴廖不一和潘松秋之约。” “廖不一和潘松秋?”麦无铭这次吃惊了,说:“他们怎么会找上你?” 麦小云悠然地说:“不只是我,而是我们。” “所以你来等我了?” “当时我还没感到你什么时候回来……” 麦无铭听了心中一动,他立即接口说:“因此你一个人前去赴约了。” “我能不去么?” 麦无铭肃然地说:“结果呢?” “结果对方见不到你,再期约三天。” 麦无铭舒出了一口气说:“为什么?难道还是为那柄翡翠玉如意?” “不,为的乃是地狱门。” “他们也知道地狱门被毁了?” “是的。” “那与他们,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有。”麦小云说:“他们说这件事是我们兄弟干的。”他放开了麦无铭的手,语声有些自嘲,语意有些遗憾。 “嘿!这真是空穴来风!” “可是廖不一二人说得有凭有据。” “是谁?”麦无铭追问着说:“莫非是幽冥教?他们颠倒黑白,反咬一口!” “是地狱门第九殿殿主,‘子母金环’姚天送。” 一听到姚天送,麦无铭不以为奇,他反而泰然了。 “这么说我们当时怀疑的不错了,就是他!” “你的意思可是指姚天送就是幽冥教主?” “是的。” “可是我曾经和幽冥教主遭遇过,对方虽林蒙着脸,但我断定他即是‘湘西僵尸’毛永寿。” 麦小云说得肯定。 麦无铭说:“我先后地也曾经和幽冥教主动过两次手,一次是毛永寿,另一次则不是。” “哦!是吗?” “应该是的。”麦无铭审慎地说:“毛永寿所倚仗的只是尸毒,而另一个蒙面人的功力截然不同,他竟是高深莫测。” “这么说起来,幽冥教主是有两个喽?” “也应该是的。” 麦无铭也说得十分的肯定。 “那还有一个徐至瑜呢?”麦小云经过了思索,不由提出异议说:“恐怕真正的幽冥教主乃是‘云龙三现’徐至瑜哩!” 麦无铭听了略一怔忡,说:“这……” 这一段对话可听得“黑煞神”兄妹胆颤心惊。 地狱门,他们倒无所悉,但是,“云龙三现”徐至瑜、“子母金环”姚天送、“催魂手”廖不一、“矮和尚”潘松秋,再加上一个“湘西僵尸”毛永寿,这些人都是一二十年以前在武林中,在江湖上著名的前辈高人。 是以,他们未敢置喙,未敢探询,如许正邪两道顶尖的人物,也只有麦小云兄弟能与并提,能与抗衡。 “没有什么这不这的。”麦小云神情轻松地说:“有道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到时候我们兄弟把他们接待下来也就是了。” “徐至瑜同姚天送既然变了志,失了节,我们必须加以抑制,毛水寿胡作非为,我们也必须加以惩罚。 “至于廖不一和潘松秋,那是误会,他们只是听了别人一面之词,我们就不必惹这无谓的麻烦和纷争,难道你当时没有解释?” 麦小云岸岸然地说:“他们已经是先入为主,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了。” “你至少也得尽尽心意,把事情真相给说明一下。” “无人证明,他们会信么?” 麦无铭心中忽然一动,那是他想起了一个有力人证,也就是本案的当事人,地狱门中的老菩萨。 于是他说:“师怕他老人家的伤如今怎么样了?” “老菩萨经令师孤木上人对症下药,悉心治疗,已经是不得事了。” “可惜老菩萨远在普陀,我们的解说,的确将要花费一番口舌了。” “咳!”麦小云心有不耐地说:“这事暂且不谈,我们先回黄石山庄再作道理。” 麦无铭吐出了一口气说:“好吧!” 麦小云转朝“黑煞神”兄妹说:“二位可要同我们兄弟去黄石山庄走走?” “好呀!” “黑煞神”欢然的说着。 麦小云没有返回,姚凤婷找寻不着,黄石山庄内的人不由意兴阑珊,不由神容凝重,有的还忧虑不堪,有的还颓丧莫名哩。 他们是沈逸川兄弟。 她们是沈如娴姊妹。 假如,这是敌人的安排,敌人的策略,对方一举攻了进来,那地狱门之惨剧岂不又要在此重演了。 姚凤婷她究竟去了何处?她的失踪是否真是幽冥教的所为呢? 第98章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 是嘛,姚天送既然已为麦小云兄弟确定乃是幽冥教主,那姚凤婷的确是被幽冥教主所招呼去了。 不是嘛,姚天送这次依旧是微服而行,他一未覆面,二未带人,穿的乃是一般的衣衫,用的只是私人的名义。 那天夜里,廖不一和潘松秋二人由天都峰山腰的半山寺中辞别了姚天送来到黄石山庄,其实,姚天送就偷偷的隐在后面,跟在后面。 他看见廖不一那惊人之举,在山谷口的峭壁上留字订约,他也看到了麦小云那盖世神功,又刮字,又重写。 重写容易,凡是稍有成就的武林人物,他们全都能做得到,所差的只是火候,只是深浅而已。 刮,那可难喽!姚天送曾经扪心自问,可是,他却未敢口硬。 耐心地待两起人都离开了黄石山庄,他才现身在屋顶上一阵巡视,一阵观察,最后在一间女舍边出声招呼了。 “凤儿,凤儿……” 姚天送施的是“束音”,出他之喉,入他女儿之耳。 姚天送用的是“乡音”,启他之口,动他女儿之心。 果然,独特的激荡,姚凤婷在朦胧中霍然而惊。 果然,亲情的呼唤,姚凤婷在睡梦中倏地而醒。 她一头拗了起来,揉揉眼,宁宁神,唯恐那声音乃是成日思念所织成的错觉,是以又静静的倾听了起来。 “凤婷我儿,你耽在房间里么?” “不错,那正是父亲的声音。” 姚凤婷飞速地下了床,回眸瞥了对面仍然甜睡着的甄玉珍一眼,然后轻步迈向窗边,缓手打开窗户,一个“燕子穿帘”,身形就掠出了屋外的场地之上。 抬头望望天色,西方的月娘拖着疲惫的身子,哈着阵阵呵欠,摇摇欲坠呢!四更已尽了。 “凤儿,到这边来呀!” “啊!果然是父亲来了。” 姚凤婷一眼瞥见她父亲正含着笑意站在山谷的一槐树下面,她立即纵身驰了过去,口中欢然地说:“爹,真是你呀!可找得孩儿好苦呵!” 姚天送展开容颜,他慈祥地笑了一下,然后说:“凤儿,此地说话不便,跟爹出来,我们到外面谈去。” “不会的。”姚凤婷脚下一滞说:“爹,孩儿在此地已住了不少的日子,黄老庄主待客热忱,此地说话没有什么不便呀!” “可是如今太早,人家尚在好梦中呢!” 姚凤婷听了涩然地笑笑,说:“喔!那我们就暂且的出去。” 父女二人一前一后掠出了谷口。 跨过了桃花溪,迂过了朱砂泉,姚天送由于急欲同乃女交谈,是以就近在祥符寺近旁的一个石亭里收住了步子。 “孩子,你怎么出来了?” “因为久未见父亲返家,也未见父亲送回片纸只字,母亲与孩儿放心不下,以故就出来探望了。” “那是……那是因为地狱门遭到变故,所以……” “孩儿听说了。”姚凤婷一脸愤怒地说:“这可恶的贼子,如今我们正与那些万恶的贼子抗拮着呢!” “哦!”姚天送略一犹疑,说:“你知道他们是谁么?” “他们不正是从地狱门中反出来的人么?” “你都知道了?” 姚天送有重地加问了一句。 “当然。”姚凤婷贝齿一咬说:“他们是万里船帮中的一些人,他们是石家庄中的一些人,还有,他们是新近组织的幽冥教!” “唔!”姚天送听了不由感到心浮意飘,他强声地说:“那你们,你们又是一些什么样的人物呢?” “我们有麦小云和麦无铭,我们有沈逸川和沈逸裕,地狱门外围的城隍,还有黄山派他们师徒,以及万里船帮反正的人们。” 姚天送眉头一皱,脸色一凝,说:“那你可知道幽冥教的声势也十分浩大,他们之中拥有不少杰出高手。” “孩儿全都知道。”姚凤婷侃侃地说:“他们有毛永寿父子,他们有‘秦岭三蛇’,他们有……” 姚天送接口说:“他们有‘关山双虎’,他们有‘泯江四鼠’……” “哦!”婷凤婷愕然地说:“父亲你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那是当然,因为为父也时常在注意他们的行动。” “不过……”姚凤婷迟疑了一下说:“这些人似乎也构成不了什么威胁……” 姚天送又接过了他女儿的语风说:“听说他们最近还请来了两位武林耆宿,‘催魂手’廖不一和‘矮和尚’潘松秋。” “啊!这两个魔头怎么又出来了呢?” 姚凤婷略一滞渫,略一震惊,但旋即又欣然地转口说:“那也没有什么要紧,我们如今不也多了一个大名鼎鼎的‘子母金环’姚天送么?” 她以前虽是很少出门,但毕竟身在武林世家,平时耳濡目染,再加以因子遗传,而现今,又与诸方的江湖人士聚会一淘,众多闲谈广聊,是以知晓不少正邪两道的人物掌故。 “咳!我们暂且不谈这些烦人的事。”姚天送一个怔忡,一个顿触,他改口说:“你母亲可好?” “母亲很好,只是惦念着父亲。” “你自己呢?你自己这次出来可曾受到委曲什么的?” “有!”姚凤婷脸色一黯说:“就是那个幽冥教,女儿曾经中了那幽冥教主的一记毒掌!” “哦!”姚天送双眼倏然一睁说:“我怎么没有听到有人说起呢?” 姚凤婷嫣然地笑了一笑说:“你听谁说呀?” 姚天送怔了一怔,他掩饰地说:“喔……喔……没听你说呀!” “我们俩刚刚见面,女儿尚未说到那件事哩!” “唔,后来呢?” “后来女儿因祸得福,遇见了谊弟麦无铭,他救了我。” “谊弟?什么是谊弟?” 姚凤婷粉脸上的笑容扩张开来了。 这一扩张,犹如蔷薇吐蕊,犹如牡丹盛放。 绿叶衬着红颜——她的衣衫乃是绿色,既艳而又娇。 姚天送见了心头顿时一动,顿时一舒,因为他从未见到过,也从未发觉过乃女有如是之美丽。 他怎会知道?姚凤婷如今正沐浴在春风里,沉浸在爱河中呢!“谊弟就是女儿义结的兄弟,他救了我,也照顾我,并且……” 姚天送听了心头又是一动,他急急地说:“并且怎么样?” 姚凤婷红泛桃腮了。 她明亮的秋水回过了她父亲的脸庞,然后螓首低垂,显得满心不安,轻轻地说:“爹,女儿已经订亲了……” 她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惊人之言。 “什么?你订亲了?” 姚天送这次着急了,震惊了,因为他心中误会了。 于是口不择言,贸然地说:“千万不可上当呵!凤儿,你要知道麦小云兄弟他们全是成过亲的人!” “女儿知道……” “你知道怎么还……” “爹想到哪儿去了!真是的!”姚凤婷抬眼白了她父亲一眼,说:“是无铭有心,他将女儿……” 真是急惊风碰上了侵郎中。 姚天送的心脏已经快跳到了喉咙口,而女儿家娇赧,姚凤婷却还是迟迟疑疑,对这档子事欲说还休,羞于启齿。 “到底是怎么样了,你快说呀?” “他只是替女儿作冰……” 姚天送总算懂了。 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说:“对方是谁?能让我家眼高于顶的姚凤婷看得上眼的男人还真不多呢?” 姚凤婷的头又低下去了。 她幽幽然地说:“是沈逸川。” 姚天送听了心头感到喜忧参半,喜的是,他女儿果真找到了一个好的归宿,忧的呢?唉!不说也罢。 姚凤婷偷眼瞧了她父亲的神色,倾耳听到了她父亲的叹声,芳心顿时就沉重起来了。 “爹!你认为不妥?” “喔!不是的。”姚天送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说:“沈家庄乃武林之最,沈逸川也是人中之龙,女儿所适得人,为父的正感到高兴呢!” 姚凤婷是嗒嗒不安,她虚心地说:“那你怎么在叹息着呢?” 姚天送他不得不矫情,不得不违心,说:“为父只是一时感触,你的年岁已经不小,而我却始终未能替你物色到一位坦腹东床,如今丝罗底定,那叹息乃是宽心。” 姚凤婷终于释怀了。 她又抬头看看天色,这时,东方旭日初探,霞光万道,不由也舒出了一口气说:“爹,太阳已经出来了,现在总可以随女儿去黄石山庄了吧!” 姚天送不答反问地说:“你难道不先随爹去我住的地方看看?” “爹住在哪里?” “离此不远,就在天都峰那边。” “天都峰那边?”姚凤婷起先怔了一怔,接着笑意盎然地说:“莫非是在汤口镇的客栈里?”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姚风婷欣然地说:“好,那我们说走就走。” 他们父女二人的身形才动,在祥符寺的墙角边也有一个身影在动。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喔!那是一个和尚。 一个身披土黄袈裟的老和尚。 麦小云兄弟伴同那“黑煞神”兄妹一起回到了黄石山庄,黄石山庄中立即又掀起一片欢声和骚动。 由于礼貌,他们首先替不相识的人彼此引介,然后,十指所指了,十目所视了,大家有志一同,迫不及待地追问麦无铭的去处。 麦无铭招架不住,再说事情已成过去,也就没有保密的必要,遂将赴岭南的前因后果,一五一十地给述说了一遍。 第99章 有人听了咋舌。 有人听了惊心。 但因为尚有第二个“犯人”待审、待判,他们唏嘘一阵之后旋即转移了目标,一二十只的眼睛全部落到麦小云的脸上。 麦小云也逃不过,他笑笑说:“你们不用‘刑逼’,不用‘拷打’,我把我的所作所为,照样地如数奉上也就是了。” 他将能说的说了,能讲的也讲了。 其中尚有部分还不能揭露的,借词支吾、隐瞒,那就是幽冥教主的身份以及三天之后的约期。 这虽然没有麦无铭的遭遇和行程来得曲折,离奇,但是,对方乃是“催魂手”廖不一,对方乃是“矮和尚”潘松秋。 他们何异毒蛇,他们何异猛兽?麦小云兄弟真是无独而有偶,全都单枪匹马昂然无惧地去赴约了,又一无所碍全身而退的飘然返回了。 沈如婉哪里忍耐得住,她立即将姚凤婷失踪和找寻不着之事也给说了一遍。 “嗄!怎么会?”麦小云略一沉吟说:“凤姨失踪,那该是四更以后的事了?” 沈如婉美目瞟了麦无铭一眼,接着抱怨地说:“都是你们,都是你们树立的坏榜样。” 麦无铭离开黄石山庄已经有一段不算太短的时间,是以他不明所以,只在思维,只在迟疑。 麦小云则不然,他开口分辨了。 “如婉,我们那不辞而别都是一番好意,因为那路途坎坷,因为那境遇艰险……” “可是凤姨她学着你们出走了。” 沈如婉理直意切地质诘着。 麦小云笑笑说:“她说她要去哪里?” “不知道,她一无交待。” “那就是了。”麦小云说:“我们兄弟出去不都留下了书信么?” “凤姨也真是的,怎么不声不响地走了。” 麦小云若有所感,他说:“说不定她是找她父亲去了。” “她找父亲已经找了好几个月,也不可能会差在一时呀!” 麦小云不由乘机挑逗了,他反口地说:“那一定是受了你影响所致。” “怎么会呢?”沈如婉愕然地说:“我哪里不对了?” “怎么不会?”麦小云有心地说:“你上次不是曾经缠着凤姨去找幽冥教的晦气?昨夜她酒入愁肠,越想不是滋味,气不过,所以就一个人出去了。” “这……” 沈如婉果然怔住了,果然焦急了,她站了起来说:“那怎么办呢?” “既然遍找不着,谁也没有办法。”麦小云这次审慎地说:“不过——依我看来她是不会有危险的。” “怎么说?” 沈如婉又不稍或让的接上了。 麦小云依旧未敢明说,他敷衍了。 “我心中有这么个预感。” “预感?”沈如婉不以为线,她刻意地说:“预感怎可以作得了数?你必须要给我一个具体的答复!” 客堂中就只有麦小云和沈如婉在讨论,在争辩,其他的人全都默然无语,他们插不上口,却也不想插口。 因为,沈如婉所说的话,不正是大家的心声。 麦小云摇头了,麦小云苦笑了,这真是惹火焚身呐!他驰骋江湖,他傲视武林,可是,眼对这位能说善道,而又聪慧狡黠的小姨子,却还是应付不了。 “怎么办?” 讨救兵。 对!讨救兵,麦小云的目光立刻转向了乃弟麦无铭。 “二弟,你可不要当哑巴,看笑话啊!” 麦无铭再也闭不下去了,他艰涩地接口说:“如婉,大哥说的,可以采信。” “莫非你也有这种预感?” 麦无铭生硬地笑笑,但却不否认。 沈如婉还是不依,她说:“不行,你们兄弟乃是同一个鼻孔出气,作不了准,必须要有一个交待才行。” 麦无铭无可奈何地说:“那要怎么个交待法呢?” “去找!”沈如婉一脸坚毅地说:“你们二人也分别的出去找,一定要把凤姨给我找回来!” 这叫河东狮吼么?不,不是的,沈如婉只不过是择善固执罢了。 因为,麦小云兄弟既有同感,必有同见。 再说,以他们兄弟二人的智慧、功力,就算是遇上了天皇老子,就算是碰到了阎罗阴司,对方也得要退让三分了。 麦无铭为之语塞了。 去找人,的确也是他们兄弟一件义不容辞的事情,何况那失踪的人乃是他昔日的谊姊,现今的凤姨,他时的岳婶。 这是听沈如婉在称呼上的改口,就知道自己的安排业经完成了。 麦无铭已经替人牵上三根红线,做了三次媒人了。 姜致远和郭筱文连襟也算是他的功劳。应该如此,要不然,那他下辈子岂不就得牵猪哥了。 于是,麦无铭站了起来,他同样地转朝麦小云说:“大哥,如婉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们这就出去找吧!” “唉!好吧!”麦小云叹了一口气说:“谁教我们生就一副劳碌命。” “且慢,且慢。”黄九公接口了,他说:“你们看天色将晚,我们也先得为麦少使远道归来洗洗尘,接接风呀!” 谁都知道是多此一举,但是,他们尽人事,尽心力,依然昼夜不分地出去找了。 两日来,黄山地区风平浪静,一无所见,这莫非就是暴风雨将来的前夕么?不错,第三天早上,麦小云兄弟又悄悄地走了。 不错,第三天午间,黄石山庄内就来了大队人马。 周东豪奔进屋中一个通报,大家就立刻全副武装地迎了出来。 黄石山庄方面的人手甚多,细数起来,他们有黄九公师徒四个,外加土一个掌珠黄佩菁。 沈家庄造访的有沈逸川兄弟,沈如娴姊妹。 万里船帮中自水闽总舵舵主余水钦以下三堂堂主,还有掌“彩凤殿”的金曼芬,“朱殿”的郭筱文。 此外还有甄宗威父女。 此外还有“黑煞神”兄妹。 再此外,还有地狱门外围的城隍杜衡、纪国勋。 共计超过了二十人有奇。 山谷外面步进来的人也不少,他们是幽冥教中的人。 领头的乃是两个黑衣蒙面人。 难道幽冥教主有两个。 后面跟进来的有“长毛公子”毛延龄,有“秦岭三蛇”,有“关山二虎”、“泯江四鼠”、“大小头鬼”、“九头鸟”童硕新和他手下的两匹狼。 尚不止如此呢!他们也有女将,一个四十开外,身材臃肿不堪,她叫“母夜叉”。 另一个年华双十,体态窈窕。只是粉面,喔,她的脸没有粉色,只是姜面上多了一点,也少了点,如此而已。 多一点是右面的耳朵旁多生了一个小肉刺,也叫小耳朵,少一点乃是樱唇绽破,门牙外露,是免唇。 因此,人们都称她为“无盐女”。 由此对照,幽冥教来的人数也有二十个之谱。 双方在相距三丈之处,就各各地站住了。 别人都没开口,沈如婉却最是忍耐不住,是以她首先地开口了。 “尔等为非作歹,欺压良善,我们正在四处寻找你们,想不到竟然会自动地送上门来了。” “你们挡人财路,就等于断人生路,我们当然要前来讨取公道,做个了断!” 对方答话的不是两个蒙面的人,也不是面生茸毛的“长毛公子”,他乃是三蛇之一,“青竹丝”马碧。 因有前车之鉴,甄玉珍的心头就在思付,就在嘀咕,她前后探望,果然又少了麦小云,果然又少了麦无铭兄弟二人的形影。 “咦!怎么又不见二位麦少侠的人?” 她这一出声点明,大家顿时惊觉了。 沈如婉接口说:“对呀!他们又到哪里去了?” “哼!他们呀,他们现在恐怕已经横尸在天都峰顶了。” 这次说话的是毛延龄。 毛延龄冷冷地把那尖酸刻薄的话给抛了过来。 “呸!”沈如婉圆睁着杏眼,凝冻着粉面啐了一口说:“该杀的乃是你们,横尸的也该是你们。” 沉默矜重的沈如娴听了心头一动,她接口说:“这么说,那廖不一和潘松秋二人也是你们幽冥教的人了?” “不错,他们正是本教敦聘而来的……的护法。”站在左边的那个蒙面人略一滞渫说:“如今,你们也可以出手了。” “学无先后,达者为师。”沈家庄的松阳剑独步武林,它击溃过“石家庄五蟹”,它打败了“四大金刚”,就连昆仑派的宿耆也不是松阳剑法的对手。 除去了麦小云兄弟而外。 现今麦小云兄弟不在庄内,这些人之中当然以沈逸川和沈逸裕为最了。 于是,沈逸川面向黄九公说:“庄主,麻烦你暂且掠阵如何?由我们兄弟先去斗斗他们。“当仁不让,不推不诿,这正是大丈夫的本色。 黄九公颇有自知之明,他虽然识不出那蒙黑纱的幽冥教主究竟是推,但看对方既能统率、驾驭如许黑道中的高手,那其功力当不是一个泛泛之属了。 “好吧!二位小心了。” “晚辈省得。” 这称谓可真困扰了沈逸川好些天,起初,由于麦小云和丁怀德他们是知友,他当然和黄九公是平起平坐。 而如今,为了自已同姚凤婷,为了乃弟与甄玉珍,沈逸川就不得不从此矮了一辈。 “三叔、四叔……”沈如婉急口地说:“要注意他们的毒功!” 常言道:“耳闻是虚,眼见是实。”何况她曾经亲身受到过毒的伤害,是以语气说得坚毅,说得肯切。 第100章 “唔。” 沈逸川兄弟双双踏上两步,双双抽出长剑,严阵以待。 在这种场合,这种场面之卞,他们果然是十分的小心,十分的谨慎。 依旧是左边的那个蒙面人说:“你们是……?” “沈逸川。” “沈逸裕。” 兄弟二人分别地报上了姓名。 “宇内三庄之一,沈家庄老三、老四,果真是人如其名。” “夸奖了。”沈逸川说:“请教二位……” “明知故问!”右边的那一个蒙面人也开口了,他倨傲地说:“本座当然是幽冥教主。” “不是我们明知故问,那是你们故作神秘,见不得人!” 沈逸裕听了心中有气,是以反口地讥着。 “沈逸裕,你是嫌命长了!” 那个幽冥教主比较暴躁,他听了不由勃然大怒,霍地抬掌,霍地前拍,目标指的当然是顶撞他的沈逸裕。 沈逸裕一向自负,他焉肯示弱,是以照样地剑指对方,并且递送而出。 就这样,两个人开始打起来了。 剩下的那一个幽冥教主虽较平易,虽较庄重,但既是两相时立,当然难免一搏,不听他也开口说了?“沈逸川,你也可以出手了。” “请。” 又是一对相继行动,相继进攻。 沈逸裕年富力强,他就把握住他的长处,将松阳剑法施展得纯熟一如滚瓜,运用得流畅一如行云。 于是,剑光闪闪映日。 于是,剑气层层逼人。 第三十回半山寺幽冥消亡 性情暴躁的幽冥教主却也不是泛泛,年纪大,只是加深了他的经验阅历,岁月长,也只是增进了他的功力火候。 不是吗?他胳臂划动好像两支捣杵,手掌翻飞更像一只铁饼,并且,渐次地,捣梏的颜色由转红,由红泛紫,而铁饼,则是化灰,变黑。 一圈圈白雾从掌心中冒了出来,一股股淡烟从指甲间射了出来……“毒,毒!”沈逸裕脱口地说:“你是‘湘西僵尸’?”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是就把面幕给卸下来,不必再藏头缩尾了。” “本教主高兴呢!” 幽冥教主言下之意,大有你奈我何之感。 沈逸裕当然难奈人何,除非他有本事将他给挑了,但一时之间和没有这个能力。 沈逸川也是人如游龙,剑贯长天。 而另一个幽冥教主的功力却更高更强,一指点出,风声呼啸,一掌拍出,气流激荡,两方人群俱都看得惊心,俱都感到震动。 他们为免遭着鱼池之殃,为免受到无妄之灾,也就身不由己地退、退、退。 战圈越打越大,距离越拉越远,招式越递越精……太阳失色了,小草低头了。 砂石横飞了,人影模糊了……双方势均力敌,双方旗鼓相当。 一个时辰刚刚挨过,有人不耐了,那是沈逸川。 沈逸川一声长啸,他借着宝剑的方便和犀利,立即抖出一招“五彩缤纷”,旋即化为“海市蜃楼”,最后来个“投辖留宾”,硬欲把对方给伤在当场。 这个幽冥教主呢?他也感到好不耐烦,于是,右手朝怀中一摸一扬,顿时间,光华万道,金铁叮当,一个斗大的金环连着一个碗大的金圈,它向对方的宝剑一套一抢,一挫一甩。 就这样,真音见了,胜败分了。 沈逸川心头悚然,颜容惶然,因为他的宝剑再也把持不住,像后羿射日,直朝长天飞去。 “啊!是你!”他惊恐地说:“怎会是你?” 幽冥教主的右手又是一缩一伸,金环隐,光华歇,然后凝视着沈逸川说:“你真叫沈逸川?” “大丈夫行不改姓坐不改名。” “那你真识得本座?” “当然,你是……” 幽冥教主右手一抬,竟然叹出一口气说:“不用说了,你回去吧!” 就在变生仓卒,事出突然,一个金光乍显,一个宝剑脱飞的时候,黄石山庄那方立即就有好几个人掠了过去,以作抢救支援,以作更替续。 这是本能,这也是道义使然。 要不,以他们本身的功力,自估尚难及在交斗中的沈逸川,沈逸川不敌,就更遑论他们了。 可是,他们一无犹豫,妄顾安危,却全都这么做了。 而那个幽冥教主,他撤下了怔愕中的沈逸川,管自朝那另一个打斗的场合走去。 “停!” 他这一喝止,毛永寿和沈逸裕也就双双的跳了开去。 “走,今日就此打住,大家回坛。” 这又是出人意外的语句吐自那个幽冥教主的口中。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真是雷大雨小,真是虎头蛇尾,但是,不管如何,它总是雨过天晴了。 十八般兵器,件件均可御盗防守,般般都能伤敌致命。 由于其中的刀与剑,因为佩带方便,因为使用方便,是以多得犹如饭桌上的筷子,太通俗了,太常见了。 既无足为奇,就少人注重。 但是,有些特殊的兵刃,古怪的兵刃,它打造困难,习练不易,因此多半只在春秋公输般的兵器谱上描绘着,或者在邦国兵械库中点缀着,如此而已。 以故,那一个幽冥教主的金环金圈一旦出现,就同这一个幽冥教主施出了“尸毒掌”,凡富经验,凡丰阅历,或者久在外面走动的老江湖,谁都知道对方乃是何许人。 黄九公等人掠到了沈逸川的身前,而沈逸川仍在当地怔忡着,仍在当地怔愣着,并且,口中还喃喃的数说着。 “怎会是他……怎会是他……” 由于那个幽冥教主的兵刃发得太快,收得太快,远处的人看得也不大真切,黄九公他就求证地说:“真是他么?” 沈逸川听了略一定神,略一振作,然后一睑凝重地说:“是的,就是他。” 其余的人全都围了过来,包括黄山派的那个小徒弟。 周东豪已将沈逸川的那柄宝剑捡了回来,并且奉回给他的主人。 沈逸川一把接过,归剑入鞘,说:“谢谢。” 一个人的个性是生成的,是与生俱来的,不是吗?活多肠直的甄玉珍她忍不住又在问了。 “那个幽冥教主好好厉害,他是谁?” “他是‘泰山’。” 沈如娴含蓄地回答着。 “噢、噢……”甄玉珍似懂非懂地说:“他怎么走了呢?” “因为他是‘泰山’。” 沈如娴又重复的说着。 甄宗威唯恐他女儿冒失而贻笑,于是挑明地说:“你不见他所用的兵刃独特?那是‘子母金环’!” “啊!原来是他!”甄玉珍终于恍然地说:“怪不得呀!他叫‘子母金环’,他果然是‘泰山’,怪不得他嗒嗒地走了。” 沈如婉幽幽地说:“那凤姨……” “凤姨之事,也只有再从长计议了。” 沈如娴黯然地回答着。 寡欢的何止是她们妹妹二人?大家的心中全都感到戚戚呢!午时三刻。 日正当中。 麦小云兄弟如约的又来到了天都峰顶。 这一次,廖不一和潘松秋已经就近的在那里等候了。 “二位前辈。”麦地铭见了就拱起双手,谦谦地说:“我们好久不见了。” “唔!”廖不一漫然地应了一声说:“岩不是你们兄弟欺天罔上,倒行逆施,我们还不一定会再次的朝相哩!” “晚辈兄弟一向念兹比兹,慎言慎行,怎会有倒行逆施呢?” 廖不一两眼一睁说:“背叛地狱门算不算是逆施?” “算。” “杀害老菩萨算不算是倒行?” “算。” 廖不一衣袖一拂说:“那就是了。” “前辈的意思莫非以为干这神人共愤之事乃我们兄弟?” “难道不是?” “前辈经历了么?” 廖不一怔了一怔说:“没有。” “前辈看见了么?” “也没有。” “那就是了。”麦无铭嘘出了一口气说:“火烧地狱门,毒害老菩萨井非我们兄弟而是另有其人。” “但有人言之凿凿。” 麦无铭据理以驳,他不卑不亢,不威不屈。 廖不一不住的观察,不住的打量,因为,理亏心就虚,可是眼前这个少年人的脸上却始终蕴着正气。 他不由迷惑了,但仍强自地说:“地狱门隐秘,地狱门天险,除去了你们兄弟,谁会有这么清楚,谁又有这个能耐?” “晚来虽然未敢明指,但前辈可曾想到过古人所说的一句话?” “什么话?” “播说是非者,就是是非人。” “这……”廖不一略一沉吟说:“但对方乃是望重武林,而你们……” 麦无铭随即接口说:“司马懿中途变卦,洪承畴老来失节。” 廖不一摇一摇头,他继续着未竟的话说:“而你们毕竟是少年心性,有道是‘嘴上无毛,做事不牢。’若没有确切的人证,我老人家可相信不过,只有错杀……” “阿弥陀佛!” 山崖口忽然响起广一声嘹亮的佛号,紧接着,掠上一条黄色的人影来。 这条人影乃因身穿黄衫,面蒙黄纱,看他的样子,听他的语声,倒有些僧俗不分,当然,口喧佛号的也不一定全是出家人。 还有,黄纱蒙面人身形快速,姿态美妙,上冲时,像黄鹤凌霄,接着,一停一顿,旋回层起,身翻、势转,下泻时如苍鹰攫食,然后停立在山巅之上。 第101章 “云龙三现!” 站在一边的“矮和尚”潘松秋脱口地呼了出来。 黄巾蒙面人单掌凭胸,说:“老衲乃是一个出家人。” 如此说,他果真是一个和尚了。 “你……” 潘松秋略一迟疑,他旋即改口说:“大师何来?” “老衲牒度黄山。” 潘松秋见对方错会已意,于是剖切地说:“大师来此何故何因?” “喔!阿弥陀佛。”黄巾蒙面的和尚又喧了一声佛号道:“老衲只为这两位少施主作个人证。” 潘松秋见来人神态安详,气度恢宏,而口中所说的话也有些出人意料之外,他不由踏上两步,暗暗运起功力,眸子中精光直逼对方面幕。 奈何,面幕虽薄,他仍看之不透。 若是直截了当的教人卸装,格于身份,碍于礼貌,似乎有所不妥,于是唯有深入的探套说:“大师法号?” “老衲无果。” 无果,这个法号听起来有些怪异,不知是他在人生的旅途上没有成就,还是出家的人都没有结果?恐怕是两者皆有吧!不然,又何来“四大皆空”的佛语?“无果大师?”潘极秋的心中还是没有一点印象,他再次地说:‘难道大师目击了地狱门中所发生的一切?““不止如此,老衲原本也是当事人之一。” “你……你究竟是谁?” 廖不一瞠起双目,戟起手指,一脸肃然的说着。 “我们也曾经朝夕相处,乃多年的故人。” 蒙面人双臂齐抬,缓缓的取下系扣在帽沿上的面纱,庐山云清,真面目顿时就显现了出来。 “啊,果然是殿主座驾降临。” 廖不一和潘松秋一见之下,立时抱拳躬身,俅然的揖了下去。 麦小云兄弟见了亦不例外,他们照样地拱起双手,说:“地狱门巡行特使,麦小云、麦无铭见过殿主。” 巡行特使,阴府中并无这个编制,以故地位超然,他们直属于菩萨座下,不受其他的人管辖。 但十殿阎罗毕竟是天庭所封,阴司所尊,名既显,权亦隆,再说麦无铭生性谦冲,对方辈份高,对方年事劭,因此就以晚辈、下届之礼觐之。 那位殿主究竟是谁呢?他,他是徐至瑜,江湖上威名赫待,早期以轻功见长于武林,人称“云龙三现”的徐至瑜。后被延入地狱门,委为第十殿阎罗“转轮王”。 而如今,如今业已剃度皈依佛门,出家在“祥符寺”做了和尚,法名“无果”即是。 “喔!不敢,四位少礼,少礼……” 无果大师慌不及的口中说着,二手比着,最后他才想到乃是一个出家人,于是又改以双掌合什答礼了。 廖不一不明究里,他必须要弄个明白,遂开口探询了。 “殿主,地狱门中究竟遭到什么样的变故?” “唉!真是说来话长啊……” 无果大师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然后继续地说:“忆当年,特使麦无铭为全孝思,四处探访父踪,一日终于被他摸进了地狱门。由于双方名有所持,干戈就此而起,经过了数场鏖战,当然,第六殿主卓小伦依旧步上了前数殿的后尘,不敌而负了伤。 “自此,他心中就生起疙瘩,存下芥蒂,与特使有了嫌隙。” 无果大师略一驻歇,他又说:“老衲获知以后,就加以劝解,加以开导,并借石家庄和沈家庄纷争事体,还特地携带卓小伦共同齐往处理,谁知,他依旧是耿耿于怀。” 廖不一接口说:“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石镜涛父子进入了地狱门,后来,后来洪振杰和龚天佑他们也被巡行特使相继地拘入了地狱门。” “那又怎么样呢?” “卓小伦不良的念头就开始在萌芽了。” “难道他没有在石镜涛等人的饮食中下‘孟婆汤’?” “下了,但时下时解,并且分量不重。” “殿主当时都全知道?” “不,我是在最后才知道的。” “喔,喔,那最后呢?” “最后,他与石镜涛交谈,与尤建庭闲聊,起先是有意无意,不着边际,结果竟然是志趣相投,深入地,认真地讨论起来了。” “那怎与九殿殿主扯上关系呢?” “卓小伦利用尤建庭灿花之口,如簧之舌,试探,待对方心活了,意动了,遂进行游说。” “这么说。九殿殿主平时必有什么怨言或者牢骚之词,不然,卓小伦怎会想到他?找上他?” “是的。”无果大师感慨地说:“‘平等王’确是不甘人下,不满现实。” “在大雪飘飞的一个清晨,膳堂中早膳刚毕,九殿殿主‘平等王’说炖就了一支百年以上的老山人参,请我赏光共同品尝,老衲不疑有他,与之前往,谁知一盅饮下,真气受阻,功力难提。” 廖不一急口地说:“人参汤中下了孟婆汤?” “不错,但药量不重,因为他欲邀我入伙。” “殿主拒绝了?” “是的。”无果大师双眼一闭,神容一黯说:“可是老衲当时受制于他,眼看着他们胡作非为,眼看着他们杀人放火……” 麦无铭不由吁出了一口气。 他接口说:“就是这样,殿主遭人误会了。” “凡事但凭我心,岂能全合人意。”无果大师双眼倏地一睁,眸子中精光湛湛,他说:“遭人误会,老衲并不在意,只不知二位特使何以那么快就赶到了地狱门?” “那是八殿之主,八殿殿主在第三天晨间,他浑身浴血,他未吃未喝,凭着一股丹田之气,冲到了沈家庄。” 无果大师关切地说:“‘都市王’无恙乎?” 麦无铭生硬的摇摇头,说:“他只嘶哑的,模糊的说了一声‘地狱门’,立即就软下身子,踣地不起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无果大师喃喃地说:“原来当时我还是没能救得了他……”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八殿主项背上致命的伤痕乃是被姚天送的‘子母金环’所击……” 麦无铭的口中也在喃喃地说着。 廖不一听了不由环眼一睁,说:“好呀!姚天送这老儿信口雌黄,颠倒是非,他愚弄了我们,和尚,走!我们这就找他算账去!” 麦无铭随即开口说:“但不知姚天送他们耽在哪里?” “就在山腰间的那座半山寺内。” “那就不劳二位老人家的大驾。”麦无铭委婉地说:“且将这件事交给我们兄弟也就是了。” “这……” “得安逸时且安逸,得偷闲处且偷闲。”无果大师喘出了一口气说:“二位,可以抽身了,对这件事上天在冥冥中自有安排,它或许已是家务事,我出家人也袖手呢!” “好,既然如此,那就偏劳娃儿了。”廖不一虽然听不懂无果大师的语中含意,但却是信得过两造之功能。 于是说:“这两天不当之处,失礼之处,尚祈原谅。” “好说呢,前辈请。” 麦无铭躬身摆手的说着。 “再见。” “再见。” 待二起之人全行离去了之后,麦小云兄弟也双双地步下山巅,未几,他们抵达了半山寺。 转过照壁,迈进山门,一位知客僧人专司地迎了上来。 “施主上香?” “不,我们找人。” 这次说话的乃是麦小云。 他已经是憋得够久了。 “施主欲找何人?” “幽冥教主。” 一听到幽冥教主,那个寺僧的脸色顿时黯了下来。 他目光闪烁,他语调滞讷,说:“施主,小寺中并无……并无什么幽冥教主……” 麦小云剑眉一扬,声音一沉,说:“我们曾经来过,也曾经见过幽冥教中的人,说他们的教址正安在宝刹之内。” “唉!”知客僧人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然后软下声音说:“如今他们全都出去了。” “出去了?” 知客僧人神色一整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麦小云不由暗暗一笑。 曾几何时,对方还曾经说:“小寺中并无什么幽冥教主。”而如今又说:“出家人不打诳语。” 当然,他不会当面点破,更不会据理反质,因为对方仍可勉强的解释,那个人既然出去了,不就也可以说寺中已经没有人了?麦小云温和地说:“那大师可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听说是去黄石山庄。” 不错,有其可能,对方必然乘隙去了黄石山庄。 “多谢大师。”麦小云双手一拱,然后转向麦无铭说:“二弟,走,快赶回去,我们虽然收之桑榆,但不要失之东隅才好。” “嗯。” 车不换辕,马不停蹄,为不教地狱门的惨事重演,他们兄弟又风驰电掣般地赶去了黄石山庄。 既临谷口,极目远望,倾耳细听,场内聊无人影,屋舍也矗立如亘。 吐吐气,舒舒腿,放松心情跨了进去,但是,地面上却有凌乱的脚印,践踏的痕迹。 正当他们疑云再生的时候,门房内走出来一个人,那是周东豪,堂屋内也有人掠了出来,那是姜致远。 “啊!麦少侠,你们回来了!” 姜致远和周东豪异口同声的说着。 “喔!二位。”麦小云略一睇视,说:“幽冥教的人回去了?” “是的。”姜致远肃然地说:“走,我们进堂屋中再说。” 进了堂屋,里面十分清静,因为黄石山庄内的人用完午餐不久,所以大家都休息去了。 第102章 “麦少侠他们回来喽……” 大声嚷嚷的又是周东豪。 周东豪这一喊叫,未睡的人走了出来,已睡的人跳了起来,他们拥向前面,他们冲进堂屋。 堂屋乃是大厅,乃是客堂。 彼此相聚了已有不少日子,因此无须招呼,无须客套,各人自管的找椅子坐下,当然,麦小云首先说了他们的去处,他们的事故以及事故的终了。 接着,尊德硕、分主宾,这一边就由黄九公发言,他也将幽冥教来犯的情形和结果给细述了一遍。 如今九九归一了,他们讨论着嗣后的动向。 沈如婉和姚凤婷个性相投,情感契默,是以戚戚然地说:“这么说起来,凤姨必定被她父亲所扣留了。” “这还有说么?”甄玉珍在一旁接口说:“要不然,凤姊她当也会前来知会我们一声的。” “那三叔和她的亲事又该如何呢?” 无人答话,无人应声,过了一会,沈如娴才缓缓地开口说:“我们仍当尽力而为。” “可是……可是……” 麦小云说得十分艰辛,但他“可是”了两声,最后还是说不下去,当然他心有愤慨,却也有顾忌。 “可是怎么样呢?” 知夫莫如妻,沈如娴深恶悉她夫婿生性刚毅,心中必定有难舒之情,难解之结。 但是,俗语说得好,“钟不打不响,话不点不明”,应该说的话还是该说,不然就会遭别人误会,别人訾议,因此她委婉地动问着。 麦小云脸色一凝,说:“且不谈他们焚毁了地狱门,也不谈他们毒害了老菩萨,就论对方目前的作为,幽冥教乃属一个邪恶组织,为苍生,为黎民,我们也必须要讨伐他们。” 沈如婉依旧休戚地说:“可是凤姨……” “这几天来,凤姨既然没有返回黄石山庄,那就表示她心意有所改变,或者是立场。” 麦小云侃侃地说:“凤姨的婚事可不同甄姨和郭姑娘,因为并没有征同父母之命,虽然与三叔情投意合,也只属于私订终身,作不了准。” 在这种情况之下,别人可不便插口,只有沈如婉,沈如婉抗声地说:“凤姨决不会是那种人,她必定是遭到拘禁,或者是左右为难。” 甄玉珍再也忍不住,她声援了,说:“如婉之言,我也有同感。” 有人附和,气势大增,沈如婉就更执着地说:“江湖儿女,只要是两厢情愿,那亲事就能作准,做父母的大致都不会反对。” 她只差没有说,你和大姊不就是如此,我与无铭也无不同。 “就算如此,那……” “那也得要大义灭亲。” 这话是出自沈逸川之口。 他说得毅然,也说得湛然。 就如此,他们做成了决定。 来而不往非礼也。 第二天上午,黄石山庄内的侠义群,他们养足了精神,也浩浩荡荡地朝天都峰半山寺而去。 到了半山寺,为避招摇和嚣张的口实,大伙儿遂驻顿在寺外广场之间。 进去知会的人还是麦小云和麦无铭,而出来迎接的也还是那一个知客僧人,知客僧人似乎是千遍一律的又在说了。 “施主……” 麦小云笑了笑,他也照旧地说:“我们是来找人的。” 知客僧人这次自动地说:“找幽冥教主?” 人家既然那么说了,麦小云当然也变更了上次所说的话语,他说:“是的。” 知客僧人眼睛一闭,似乎是有所准备,口中淡淡地说:“他们不在。” 麦小云却刻意地问:“怎么?没有回来?” “回来了,但又走了。” 看情形,听语声,广场上的侠义道们就陆续地围了过来,站在山门之外,挤在斗拱之下。 因为,他们都身怀上乘功力,麦小云和知客僧人的对话,全皆听得一清二楚。 这个举动,寺内僧众或有瞥见,但他们乃四大皆空的人,有的身如槁木,有的心如止水,根本引不起好奇之念。 是以,仍然各念各的经,各做各的事。 “哦!”麦小云觉得有些意外,他两眼炯炯的盯住知客僧说:“那其余的人呢?” 知客僧缓缓的睁开双目说:“全都走了。” 不信之情,明显地印在麦小云的脸庞上。 他不由沉下声音,重复地说:“是么?” “是的。” 知客僧人却一脸泰然,或许是他有所凭借,也或许是他心无所愧。 “这次他们去了哪里?” 知客僧光头轻摇说:“不知道,这次他们是分批出去的。” “那我们得进去看看。” 麦小云的意思无非是进去查查,进去搜搜。 知客僧人哪会不知,但他好整以暇,由怀内摸出了一封信说:“可以,不过请施主先看看这个再说。” “幽冥教主交待你的?” “应该不错。” 麦小云伸手接了过来,见信封右上写的是“交地狱门巡行特使”,中间贴着一红纸,红纸上并排写着“麦小云、麦无铭台启。”左下方则是“内详”二字。 他顺手抽出了信笺,苍劲的字体如流云般洒落在纸上。 二位特使英鉴:或许是名教心盲,利令智昏,老朽年逾花甲,到老来竟然会意念不坚,听取花言,以致湿手失足。 也或说人往高爬,水朝低流,凡胸怀志节的人均欲创番事业,留篇青史于垂老之年。 且不论各人看法如何,想法如何,但天性却是抹煞不了的,改变不了的,为人父母,总是将儿女的婚姻,儿女的幸福放在第一要位,因此,老朽走了,因此,幽冥教解散了。 “湘西僵尸”,过于毒,是以我废去了他的功力,至于其余的人,只晓喻了一番,告诫了一番,就各各遣回,谅彼也掀不起滔天大波。 最后,请转嘱沈逸川,切切善待吾女,这正是我心之所萦,命之所系,顺祝遂心如意姚天送留笔麦小云略一浏览,就随手将书信递交后面的人,他继续地朝向知客僧人说:“那信中所写的姑娘呢?” “那位姑娘尚待在敝寺后间禅房之内。” “她不在客房?” 麦小云只是随口的问着。 知客僧人却刻意地解释说:“因为幽冥教的人员众多,客房都被他们给占据了,是以她遂居住在后面的禅房。” “哦!那就请大师带我们进去吧!” “好,施主请随贫僧来。” 就在这短短几句对话之间,各人大致也将那封信的内容过了目,大家遂跟着知客僧人沿着回廊而行。 撇开了大雄宝殿,转入了右边的月洞边门,里面景色清幽怡人,花木扶疏,曲径通幽,来几,知客僧停步在一间禅室的房门口。 他举手扣指,“笃笃”地敲了两声说:“姑娘,有人找你来了。” “房门未锁,请进来吧!” 那是女声,一个口吻软弱的女声由禅房内传了出来。 听音知人,她,正是失踪数日的姚凤婷。 知客僧人轻轻地推开了房门,然后,回身凭掌,浅浅地做了一个问讯,说:“各位请吧,贫僧告退。” “多谢大师。” 麦小云抱拳回礼的答谢着。 禅房不大,但也不算太小,与姚凤婷较亲近的人全都挤了进去,如麦小云兄弟,如沈逸川兄弟以及甄玉珍。 疏远的,或者辈份小职位低的人则落在后面,耽在屋外,如地狱门的城隍,如万里船带的堂主香主,还有,那尚未谋过一面的“果煞神”兄妹他们。 “你们来了?” 姚凤婷抬眼睇了大伙儿一眼,显得有些憔悴,显得有些凋萎,话说得轻,也说得淡,随即又垂下了螓首。 沈逸川看了感到有些心痛,但是,他是鲁男子一个,在这种场面之下,情况之下,他根本无法说话,也说不出话来。 沈如婉踏上一步,她关切的,也真挚地说:“不错,我们来了。” “可是家父他已经走了……” 沈如娴立即温婉地、热忱地接口说:“尊大人的去留已经是无关紧要,我们是专程来接凤姨回去的。” 姚凤婷听了再次抬起了脑袋,她幽幽地说:“回去哪里?” “回沈家庄呀!” “你们难道不知家父是谁?” “当然知道。”沈如娴凝重地说:“尊大人乃是当年威名赫赫的‘子母金环’姚天送,后被地狱门聘进委任第九殿阎罗的‘平等王’。” “可是他如今却是外魔邪道的幽冥教主。”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去的如烟消云散,且让它过去吧!” “你们不嫌弃我?不看不起我?” “怎么会?凤姨永远是我们心目中的凤姨或婶婶。” 姚凤婷叹息了一声,接着黯然地说:“家父昨夜与我倾谈了一个通宵,他后悔自己的耳根太软,心意不坚,受人怂恿,遭人蒙蔽,一等到搭上了贼船,就成了骑虎,欲罢不能了。” “谁说的?他老人家不是已经幡然地回了头么?” “奈何大错业已铸成,今后的残生余年,他恐怕是活在百蛇凿肤,万虫煎心的境地中了……” “过去已矣,不说也罢!” 故事到此即将结束,或说这样结局不太精彩,不够刺激,但这却是合乎情,也合乎理,又何必非要盲目地、无端的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才算高潮呢?江湖人虽然都是铁铮铮的汉子,都是响当当的豪杰,不管他们是正是邪,凡人终究有人性,有理性,只是为了声名,为了自尊,为了门户,或者是为了自私以及一己之霸业而将理性给抑压了给蒙盖了而已。 103 但见那玄衣少女举手一挥,轻描淡写,封开了申玉秋的攻势。 申玉秋感觉到一股柔中蕴刚的力道,反击过来,而且点撞所及,都是身上的要害关节。攻敌的力道,突然消失,人向后退了两步。 玄衣少女淡淡一笑,道:“二姑娘,我和你姊姊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申玉秋道:“都听到了。” 玄衣少女淡然说道:“你们都来吧!我想和你们谈谈。” 申玉秋望了姊姊一眼,跟在那玄衣少女的身后行去。 玄衣少女一直走到大厅,自己坐了下去,笑道:“两位随便坐吧。” 春秋姊妹相互望了一眼,但却没有落座。 玄衣少女让过就算,也不管两人是否落座,淡淡一笑,道:“两位混入武家堡中,可是受那申帮主之命而来吗?” 申玉春道:“是的。” 她已发觉这玄衣少女一身武功,已到出神入化之境,决非自己两姊妹能够抗拒。 玄衣少女微微颔首,道:“两位姑娘来此的用心,可否见告呢?” 申玉春摇摇头,道:“姑娘,恕我们不能说,事实上,我们知晓的有限,也无法说出来。” 玄衣少女道:“我相信你的话,那申帮主为人十分谨慎。” 申玉春道:“姑娘很明事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咱们姊妹,想求姑娘一事,不知姑娘是否答允?” 玄衣少女道:“说说看吧!我很喜欢帮助人。” 申玉春微微一笑,道:“我们不愿姑娘把我们交给别人,只求给我们一个痛快的死亡,希望你姑娘看在我们同是女人的份上,答应此求,我们姊妹自知武功不是姑娘的敌手,也不准备反抗了。” 玄衣少女嫣然一笑,道:“两位姑娘,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杀你们呢?” 申玉春道:“因为我们杀了武家堡中人。” 玄衣少女沉吟了一阵,道:“江湖上事情很复杂,不知多少冤冤相报的事,两位姑娘如是愿意现在离开,我立时可以放了两位。” 申玉秋奇道:“放我们走?” 玄衣少女道:“是!武家堡的四周,都有着很森严的戒备,我如不遣人相送,只怕两位很难离开此地。” 申玉春微微一怔,道:“姑娘送我们离开,不知有何代价?” 玄衣少女笑一笑,道:“只托两位带个口信,给申帮主。” 申玉春道:“说些什么?” 玄衣少女道:“问他好。” 申玉春道:“只这样简单吗?” 玄衣少女点点头,回顾那青衣女婢一眼,接道:“你送两位申姑娘出堡,就说我的令谕,不准拦截她们。” 青衣女婢应了一声,道:“两位姑娘请吧!” 春秋姊妹,满脸怀疑之色,望望那玄衣少女,转身随那青衣女婢身后而去。那玄衣少女竟是言而有信,安然把申氏姊妹送出了武家堡。 青衣女婢一直送两人出堡百丈,才欠身说道:“两位姑娘好走,小婢要回去复命了。” 申玉春道:“多谢姊姊,请上复公主,今日之情,我们姊妹记下了,但愿日后有以回报。” 青衣女婢淡然一笑,回身而去。 望着那青衣女婢的背影,申玉秋无限惶惑,道:“姊姊,她为什么对咱们这样客气,她武功高强,杀咱们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申玉春淡然一笑,道:“我也不明白她用心何在?咱们早些走吧!”二女转身疾奔,一口气跑出了十几里,才放缓脚步。回头望去,不见有跟踪之人。 申玉秋低声说道:“姊姊,我想起来了,那位姑娘放了咱们,可是想借咱们带路,找到义父的停身之处。” 申玉春道:“很有可能,所以,咱们不能直接回到义父发号施令的地方。” 这时,道旁一棵大树之后,突然闪出一个肩荷锄头,头戴竹笠的农夫,行过春秋姊妹身侧时,低声说道:“两位姑娘往南走,大约七八里处,有一个四五户人家的小村落,申帮主在那里等候两位。” 那农夫一面说话,一面行走,脚不停步,话没完,人已走出了十几步远。 申玉春疾快的赶了上去,低声说道:“我们怕有人跟踪。” 那农夫低声说道:“不要紧,两位只管放心前去,沿途之上,都有我们的人。” 申玉秋道:“除了我义父之外,还有些什么人?” 那农夫道:“人很多,两位快去吧!” 申氏姊妹,未再多问,放步向前行去。 那农夫虽然没有说明身份,但申玉春已推想出他是丐帮中人。 申帮主主持对付武家堡中事,连受了几次挫折之后,变的十分小心,向来以真面目出现江湖的丐帮中人,也开始改扮自己,化装成各种不同的身份。 照着那老农夫的嘱咐,申氏姊妹,果然在七八里外,找到了一处农舍。 不用两人探问,那小庄中已有人迎了出来。是一个四十六七,黑面修躯,身穿八袋灰衫的叫化子。 这个人,申玉春熟悉得很,正是义父申帮主贴身的护卫黑、白双卫的黑卫莫宗元。 这莫宗元虽是帮主的护卫,但在丐帮中,却是有数的高手之一,八袋身份,在丐帮中,也算是很高的地位。 104 因为,丐帮中人数众多,帮主的地位,实是尊崇无比,所以帮中向以当代帮中高手作为帮主的护卫,这护卫身份也很崇高,他们有先帮主之死而死,后帮主之生而生的责任,如是帮主遭难,护卫未死,护卫即将受帮中最严酷的帮规制裁,那是五刀分尸的死罪。 正因这一条规法,帮主的贴身护卫,实是丐帮中的精英人才,历代帮主,也从来不把贴身护卫当作护卫看待,情同兄弟,但身担护卫之职的,却都能各持身份,以帮主的安危为念。 春秋姊妹很多武功,都得黑、白双卫的传授,对黑、白双卫,视作半师之尊。 申玉春叫了一声莫叔叔,扑了上去,想到在山洞中受到诸多委曲,不禁热泪夺眶而出。 莫宗元伸出双手拂动一下春秋姊妹头上的秀发,低声说道:“孩子,你们受了很多委屈吗?” 申玉春拭去脸上的泪痕,道:“莫叔叔常说、武林儿女,不能轻弹泪珠,今天我们又哭了。”言罢破啼一笑。 莫宗元轻轻叹口气,道:“我知你生性刚毅、坚强,如非受到大委屈,决不会流下泪来,走,走!见帮主去。”带着二女,行入了一座农舍。 那是一排三间的茅舍,房里坐着五个人。居中而坐的,是一位清瘦的中年人,四十六七的年纪,留着及胸黑髯,身着浅灰长衫,打了十个补钉。 这是丐帮中最高标志,除了帮主之外,无人能打十个补钉,丐帮分组,本到九补钉为止,只有帮主才可打十个补钉,以示崇高。如是帮主退休,让了帮主之位,就得恢复九个补钉标志。 在丐帮帮主的右首,坐着一个身着灰色袈裟的人,那人光头上,烙了五个戒疤。紧傍老僧而坐的是一位胸前垂着花白长髯的道人,一袭青色的道袍,背插着长剑。左首坐着年轻英俊的白天平。 黑卫英宗元欠身一礼,说道:“禀帮主,两位姑娘回来了。” 申帮主抬头望了春秋姊妹一眼,道:“叫她们在室外稍候。” 莫宗元应了一声,又带着二女退了出去。 片刻之后,那灰衣老僧和佩剑道长,鱼贯离去。 室中传出申帮主的声音,道:“带她们姊妹进来吧!” 这时,房中只余下申帮主和白天平两个人。 春秋姊妹先给义父行了礼,才回头对白天平一礼,道:“白少侠。” 白天平轻轻叹一口气,道:“申姑娘,你们见过黄姑娘吗?” 申玉春道:“见过了。” 白天平道:“她没有出来吗?” 申玉春道:“她虽然未脱离魔掌,但人已离开了武家堡。” 白天平道:“两位姑娘,可知道她被移往何处去吗?” 申玉春道:“不知道……” 白天平轻轻叹一口气,接道:“申帮主,我想先到武家堡中去一趟……” 申帮主摇摇头,道:“白少侠,事情还未完全清楚,暂不可太过心急。” 白天平目光转注二女的身上,道:“两位姑娘,可还有什么隐情未言吗?” 申玉春望望义父,缓缓垂下头去。 白天平低声道:“申帮主,要她们说实话。” 申帮主点点头,道:“玉春,你把经过之情,仔细的说一遍吧!白少侠不是外人。” 申玉春轻轻叹一口气,把经过之情,很仔细的说了一遍。所谓很仔细,但仍有很多地方,碍于出口之处,还没有说明白。 白天平只觉一股忿怒之气,由胸中直泛起来,双目中闪动着凌厉的光芒,但他仍然强自忍了下去,道:“申帮主,遣派黄姑娘入武象堡中一事,是何人主意?” 申帮主一皱眉头,道:“这应该是一次巧合的误会,在下决定春秋姊妹涉险时,传出的是一道机密的令谕,想不到黄姑娘也赶上了这件事情。” 白天平道:“申帮主,黄姑娘如有失闪,在下如何向黄伯母及家父交待,我得先走一步……” 申帮主轻轻咳了一声,道:“白少侠,慢走一步,听在下一言。” 白天平停下脚步,道:“帮主还有什么吩咐?” 申帮主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而且黄姑娘已然被运往他处,就算咱们能冲入武家堡中,也未必能够见到黄姑娘。” 白天平长长叹一口气,道:“在下该早些赶到武家堡中去一趟的……”目光转注到申玉春的脸上,接道:“玉春姑娘,黄姑娘处境很危险吗?” 申玉春目睹白天平焦虑之情,心中暗自懔骇,忖道:看他神色,对那黄凤姑用情很深,但那黄凤姑已非完璧,此事早晚难免要被揭穿,那岂不是一件极大的悲剧?心中念转,口中却缓缓说道:“黄姑娘智慧过人,应付得体,不会有什么凶险。” 白天平道:‘唉!但愿如此。” 申帮主低声说道:“白少侠,对武家堡这一战,少侠身担重任,必须要保持冷静才好。” 白天平道:“在下知道,但不知咱们要几时行动?” 申帮主淡淡一笑,道:“只凭这两句话,可证明白少侠的心情,还未完全平静。” 白天平双目中神芒一闪,缓缓说道:“帮主说的是。” 申帮主站起身子,轻轻在白天平肩头拍了一掌,道:“老弟,你是这一代中的奇才,放眼天下,后起之秀中,无出弟右,这一番和武家堡正面对垒,仗凭老弟之处很多,不论斗智、搏杀,都难免有所损伤。这一点,希望老弟你看开一些。” 白天平肃然一笑,道:“多谢帮主指教。” 申帮主微微一笑,道:“玉春,你说说看,那位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申玉春道:“女儿也不知道,她放了我和妹妹离开,不知用心何在?” 申帮主道:“她和你们说些什么?” 105 申玉春道:“她对我们的身份很清楚,一开口就叫出我的名字。” 白天平道:“那位公主可是穿着一身玄色的衣服。” 申玉春道:“不错,白少侠怎么知道?” 白天平道:“我见过她。” 申玉春道:“她长得很美,美得耀眼生花。” 白天平道:“她人虽然长得很美,但武功却更是高强得很。” 申玉春轻轻叹一口气,道:“白少侠,黄姑娘胸存仁侠,心比明月,就算她有了什么不妥,那也是因为她存心救世。” 白天平一皱眉头,道:“什么不妥?” 申玉春呆一呆,道:“我是说她要是受到了什么伤害,白少侠最好别多追究。” 她想像之中,那白天平和黄凤姑,早是一对情侣,想那黄凤姑已非完璧之身,两人相见之时,定然有很多为难之处,申玉春自作聪明,想先在那白天平心中打个底子。 白天平似懂非懂的嗯了一声,未再多问。 申帮主道:“白少侠,咱们决定按时限动手,少侠也该休息一下了。” 白天平举步向外行了两步,突然又回过头来,说道:“申帮主,可否传下令谕,停止进攻武家堡?” 申帮主微微一怔,道:“为什么?” 白天平道:“武家堡已然有了准备,不但运走了山腹密室中人,而且,又有了援手赶到,如若咱们攻入武家堡中,岂不正中了那武家堡的阴谋。” 申帮主沉吟了一阵,道:“白少侠,可是说那位玄衣姑娘吗?” 白天平道:“她是原因之一,她既然赶来了,自然还会有别的人赶到。” 申帮主回顾了申玉春一眼,道:“玉春,你看清那位玄衣姑娘的年岁吗?” 申玉春道:“看清楚了。” 申帮主道:“她有多大年纪?” 申玉春道:“十七岁,至多不会超过二十岁。” 申帮主微微一笑,道:“白少侠,英雄出少年,那位玄衣少女,至多和白少侠有着相同的成就,如若只是一人赶来,咱们似乎是用不着多费一番手脚了。”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帮主,现在距咱们总攻武家堡的时间,还有两个时辰,对吗?” 申帮主道:“不错。” 白天平道:“如若是帮主不相信在下的话,咱们还有一个证明之法。” 申帮主道:“什么证明之法?” 白天平道:“请帮主和在下先行到武家堡探视一番。” 申帮主道:“那和等总攻开始,有何不同?” 白天平道:“有一个时辰的时间,给帮主下令,应该是够了。” 申帮主点点头,道:“够了。” 白天平道:“好!咱们先去武家堡看看吧!以申帮主经验之丰,一看之下当可决定是否应该停止总攻了。” 他年纪虽然幼小,但一向为人持重,很少说话,申帮主沉吟了一阵,道:“老弟,你看,如是咱们仍按计划行事,那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白天平道:“这是一场血战,搏杀之后,咱们将得不偿失。” 申帮主嗯了一声,道:“这样严重吗?” 白天平道:“晚辈直觉的感到对方已暗中调来大批高手,九煞星也不过死去四个,如是咱们仍按计划总攻,这一场拼战下来,武家堡固然是难免伤亡惨重,但咱们这一方,只怕也是伤亡奇大……”长长吁一口气,接道:“有一件事,老前辈应该想到,这一番攻打武家堡,以丐帮为主,老前辈如若一步不慎,彼此都闹出极大的伤亡,对贵帮来讲,是一桩大不划算的事了。” 申帮主道:“白少侠的意思是……” 白天平接道:“老实说,晚辈觉得,咱们这番进攻武家堡的计划,又已泄漏,只怕对方早已有了准备。” 申帮主道:“这个,不太可能吧!” 白天平道:“就咱们研商的机密而言,应该是不会泄漏,但目下的形势,分明是早已泄漏,情形如此,帮主不承认也不行了。” 申帮主道:“少侠,谁会泄漏机密呢?这一次,咱们已够小心了,参与此事的,只有咱们四个人,如若此密泄漏了,咱们四个人,都应该有份。” 白天平道:“不错,咱们四人之中,定有一个人泄漏了机密。” 申帮主道:“那泄漏机密的是谁呢?不会是你少侠,自从泄漏过一次机密,本座也自信十分谨慎,唯一泄漏机密的可能,就是少林、武当两位长老中之一了。” 白天平道:“帮主,眼下不是追查何人泄密的事,急的是应付这一次激变。” 申帮主道:“白少侠是否已有了什么计划?” 白天平道:“晚辈想了一个笨办法,不知是否可以?” 申帮主道:“什么办法?” 白天平道:“我想带着少林、武当两位长老,加区区和帮主,先到武家堡一行,老实说,咱们几人,武功至少都可以自保,再说擒贼擒王,如若咱们能收拾了武家堡主,武家堡纵有埋伏,也完全失去了作用。” 申帮主沉吟了一阵,道:“老弟的意见很高明,咱们就这么办。” 白天平道:“最好申帮主能先行下令,停止总攻,一面通知武当、少林两位长老,咱们四个人,先到武家堡中瞧瞧。” 申帮主微一颔首,道:“好!一切遵照白少侠的意思。”转目望着守在门外的黑、白双卫一眼,道:“你们传我丐帮紧急讯号,暂停攻打武家堡,顺便请少林的浮云大师,和武当青风子道长来此一晤。” 黑、白双卫,一欠身应命而去。 目光转注到白天平的身上,道:“老弟,如是武家堡有能人,他们可能推算出我们几时攻打武家堡,未必就是咱们泄漏了机密,老弟,你知道,这次攻打武家堡的决定,除了你我之外只有浮云大师和青风子道长知道,他们都是武林中很有地位的人,如是说出泄滑机密的事,只怕两人心中不悦,所以,咱们得有一番别的说词。” 106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少林、武当,各派名宿一人,为帮主副手,自然经过考虑,挑选而来,我不敢说,他们有泄密之嫌,但咱们却是不能不作戒备。老前辈,武家堡只是咱们对付敌人的一个分舵而已,但咱们却要动员贵帮中上百的精锐,晚辈觉着,贸然一拼,可能会造成惨重的伤亡,贵帮中这些精英人物如遭死伤,恐非短期可以复元。春姑娘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对方是利用各大门派弟子,和咱们拼斗,真的敌手,却隐蔽不出,自然,适当的时机会出来,但那时,咱们早已伤亡很重,无力对付了。晚辈这办法,也许不是万全之策,但至少可减少贵帮的精英伤亡……” 话到此处,黑、白双卫,已带着浮云大师和青风子赶来茅舍。 浮云大师合掌一礼,道:“申施主召老僧来,不知有何指令?” 申帮主一抱拳,道:“不敢当,大师、道兄请坐。” 浮云大师、青风子分别落了座。 申帮主轻轻咳了一声,道:“在下这两位义女,刚由武家堡中脱险归来,据说武家堡中,有了很大的变化,区区之意,想和道长、大师,同往武家堡查看一番,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浮云大师道:“咱们不是要在入夜时分,攻入武家堡吗?” 申帮主道:“本座已下令暂停总攻,咱们四人共去查看一番之后,再作计议。” 浮云大师沉吟了一阵,望着青风子,道:“道兄之意呢?” 青风子道:“申帮主是这次攻入武家堡的首脑人物,咱们自然要听从申帮主的决定。” 浮云大师道:“好吧!咱们几时动身?” 申帮主回顾了白天平一眼,道:“白少侠的意见呢?” 白天平道:“自然是愈快愈好。” 申帮主道:“好!咱们这就动身。” 浮云大师皱皱眉头,却未多言。 白天平抢先带路,申帮主带着黑、白双卫,一行六人,直奔武家堡。 浮云大师故意落后了一步,和青风子并肩而行,一面低声说道:“道兄,那老叫化子在捣的什么鬼?” 青风子道:“停止总攻的主意,似是白天平出的……” 浮云大师接道:“老叫化子对那白天平,似乎已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了。” 青风子道:“不错,那小子不但武功已得无名子的真传,临事的机智镇静,也大大的超越了他的年龄。” 浮云大师低声道:“申三峰肯听那小子的话,突然改变了计划,只怕是对咱们也有了怀疑。” 青风子略—沉吟,道:“这还不至于吧!抛开他申三峰丐帮帮主的身份,论江湖声誉,武林地位,咱们都不输他。” 这两人在后面窃窃私议,申三峰和白天平,也在前面交谈。 黑卫莫宗元,走在最前面开道,白卫却故意走在后面,落后申三峰丈余距离。 浮云大师、青风子为了谈话的隐秘,又和那白卫保持了一段距离。这就是两方面的谈话,彼此都听不到。 白天平轻轻叹一口气,道:“帮主,晚辈原本只推想两人之中,一个有些问题,但晚辈现在的看法,有些不同了。” 申三峰道:“你的意思是?” 白天平道:“我的意思是感觉到两个人都可能有些问题。” 申三峰道:“你是说浮云大师和青风子道长吗?” 白天平道:“不错,他们对帮主突然改变计划,停止总攻一事,似是很不愉快……” 申三峰接道:“浮云大师、青风子,乃武林当代名宿,也许他们对我主持此事,有些不满。” 白天平道:“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主持此事,难道还有什么不妥吗?” 申三峰笑一笑,道:“在一般武林同道的感觉之中,丐帮虽然是人多势众,但究竟不是武林正统,无法和少林、武当相比。” 白天平道:“那是偏见。” 申三峰道:“但他们奉了掌门之令谕,来此为我副手,心中自是不满……”叹口气,道:“两人未奉派来此,为我的副手之前,彼此本是很好的朋友,想不到一旦共事,为一点权势之分,竟然造成了水火不相共容之势。” 白天平道:“浮云大师、青风子道长,都是很有修养的人,决不会为此一点小事,放在心上,再说他们是奉命而来,也不是你申帮主硬要他们做副手……” 申三峰微微笑一怔,接道:“老弟,你说明白些?” 白天平道:“晚辈之意是,如若他们有一人可疑,那就两人可疑了。” 申三峰一皱眉头,道:“老弟,你说得虽然有些徵象,不过,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浮云大师、青风子道长,都是武林中极有声望的人物,他们怎的能不惜半生清誉呢……” 白天平接道:“帮主,武林中事,有很多诡异难测,晚辈无意污蔑两位老前辈,但目下的形势,晚辈实又不能不怀疑他们。” 申三峰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弟,果然叫你不幸言中,本座真不知如何处置了。” 白天平道:“老前辈,这件事,晚辈也无法做主,等咱们找到了明确的证据,帮主可以把此事交给少林、武当两派的掌门人,自去清理。” 申三峰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107 这时,浮云大师、青风子道长突然加快脚步,追了上来。 白天平道:“他们追来了。” 两人的行速甚快,片刻工夫,已然追上了申三峰。 浮云大师低喧一声佛号,道:“申帮主,咱们这番入武家堡,用意何在?” 申三峰接道:“查看一下虚实。” 浮云大师道:“为什么不按咱们预定的时间,展开总攻?” 白天平道:“因为武家堡中,可能已有了准备,所以,咱们先要去探查一下虚实。” 浮云大师冷笑一声,道:“这都是你白少侠的主意了?” 白天平道:“不错,是在下的主意。” 浮云大师道:“老衲想不明白,咱们现在到武家堡去查看一下,和咱们按计划发动总攻,有什么不同?而且,这作法,又有些打草惊蛇。” 白天平道:“很大的不同。” 浮云大师道:“请教白少侠。” 白天平道:“如是咱们先去窥探一下,至少可先了解敌人准备的情形……” 目光一掠浮云大师和青风子,接道:“以大师和道长深厚的功力而言,纵然咱们陷入重围,也可破围而出,如是发动总攻,陷入了敌人安排的圈套之中,只怕难免重大伤亡。” 两人虽然不停的交谈,但脚步未停,走的仍然很快速。谈话之间,已到了武家堡外。但见堡门紧闭,那宽阔的护城河,注满了水。 浮云大师道:“白少侠,咱们要如何进去,是叫阵,还是抢渡?” 城堡上静静的,看不见有人走动。愈是如此,愈有着杀机沉沉的肃冷气氛。 白天平未立刻回答浮云大师的话,却谈淡一笑,道:“申帮主,他们准备得很充分,幸好帮主下令停攻。” 浮云大师冷笑一声,道:“白天平,老衲在和你说话。” 白天平转过身子,道:“大师有何见教?” 浮云大师道:“咱们如是要深入武家堡,看个明白,非得渡过这道护城河了。” 白天平道:“不错。” 浮云大师道:“白少侠精明干练,年轻智高,想必是早已胸有成竹,渡过这片护河城了?” 白天平道:“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放下吊桥,把咱们接过去。” 青风子奇道:“这不太可能吧……”话还未完,一座吊桥,已缓缓放下。 白天平笑一笑,道:“道长,有很多事,常常会出乎意料之外。” 青风子道长神情肃然的望了白天平一眼,道:“白少侠,你怎么知晓武家堡会开放吊桥,让我们进去呢?” 白天平道:“在下本也未曾想到,不过,道长这一问,倒是启动了在下的灵感。” 青风子脸色一变,道:“白少侠,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时,吊桥已然放下,一个沉重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诸位如是想进武家堡,现在可以进来了。” 申三峰低声道:“道长,白少侠,咱们正冒对强敌,自己人,纵然有什么不悦之处,回去再谈不迟,目下合力对付敌人要紧。” 一面举步登上吊桥。 浮云大师、青风子急随在申三峰的身后,登上了吊桥。白天平一侧身,抢在浮云大师和青风子之间。 黑、白双卫,虽然不能离开帮主,但他们两人不好和浮云、青风子抢,只好走在最后。 申三峰衣袂飘飘,当先而行。片刻间,过完了吊桥。 迎接两人的,是一男一女。男的长髯垂胸,身躯修伟,穿着一件长衫。女的一身劲装,正是金萍姑娘。 长衫人一抱拳,道:“新任武家堡外务总管蔡亮,代堡主迎客。” 申三峰淡淡一笑,道:“贵堡主很大的架子啊!” 蔡亮道:“非也,非也,敝堡主现在大厅里督饬所属,准备酒席,替申帮主和大师、道长们接风。” 申三峰乃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自有一种气度,当下微微一笑,道:“那就有请蔡总管带路了。” 蔡亮微微一笑,道:“在下僭越了。”转身向前行去。 申三峰大步随在蔡亮的身后向前行去。 108 广阔的庭院中,不见一个人影。但申三峰和浮云大师等,都是久走江湖的人物,几人都感觉到这宁静的庭院中,潜伏着无比的杀机。 蔡亮带几人进了庄院,行入前厅。大厅中早已摆好了一桌酒宴,四个一色粉红裙衫的美艳少女,静静的排在酒席前面。酒宴旁侧,一张太师椅上,坐着一个浓眉、凤目、海字脸,留着三绺长髯的青衫人。 青衫人的两侧,站着两个十五六岁,身佩长剑的青衫童子。 两个九尺以上,穿着黑色短枯衣衫,胸毛茸茸的巨人,并肩站在太师椅后。 蔡亮疾行两步,到了青衫人的身前,欠欠身,低声说道:“启禀堡主,丐帮申帮主、少林浮云大师、武当青风子道长,联袂来访。” 青衫人缓缓站起身于,凤目流转,打量了申三峰一眼,道:“申帮主,久仰大名了。” 申三峰也没有想到,江湖上藉藉无名,充满着神秘的武家堡主,竟是这样一个形貌端庄,威仪逼人的人物,不禁一呆。 四个粉红衣衫的美女,迅快的搬过来六张木椅。 青衫人一拱手,接道:“诸位请坐。” 申三峰缓缓落座,道:“堡主怎么称呼?” 青衫人道:“在下姓田。” 申三峰道:“田堡主。” 青衫人道:“申帮主驾临敝堡,蓬荜生辉不少,请入席容田某聊尽地主之谊。” 申三峰道:”用不着了,咱们进过酒饭而来,不敢叨扰。” 青衫人淡淡一笑,道:“申帮主如是心有疑惧,区区也不敢勉强。” 申三峰道:“堡主言重了,初度相晤,不敢惊扰堡主而已。” 青衫人嗯了一声,道:“申帮主既是不喜客套的人,请恕区区直言,帮主到敝堡,不知有何见教?” 申三峰道:“田堡主快人快语,在下就明话明说,近年来,江湖上发生了不少劫案,似都和贵堡有关,这一点不知堡主能否解讲一下?” 田堡主沉吟了一阵,道:“申帮主来访我武家堡,只是为了这件事吗?” 申三峰道:“不错,咱们希望你田堡主,给武林同道一个交待。” 田堡主仰天大笑三声,道:“所谓武林同道,可就是你申帮主所领导的丐帮吗?” 申三峰微微一怔,道:“田堡主,这话是问用心?” 田堡主冷冷说道:“申帮主,自鸣能代表武林同道,但不知代表哪些人,如是只代表贵帮,田某人没有话说,如是代表了所有的武林同道,那就应该举出一二门户,不知申帮主以为如何?” 109 第十四回揭奸摘伏棋逢敌手 申三峰冷笑一声,道:“本座同来之人,就有少林、武当两派名宿,不知田堡主还要本座举出何人?” 田堡主冷笑一声,道:“申帮主既有同来之人,何不问问他们,申帮主是否能够代表?” 申帮主呆了一呆,回头望了浮云大师和青风子一眼。 白天平突然接口说道:“帮主,这里明明是武家堡,但堡主却自称姓田……” 田堡主怒道:“我田无畏,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难道还说了假姓不成?” 申三峰奇道:“你是田无畏,田大侠……” 田无畏接道:“怎么,申帮主可是不信?” 申三峰道:“信!在下虽没有见过田大侠,不过,却听说过田大侠威武形貌,素有赛武圣之称,今日一见,果然非凡。” 田无畏道:“申帮主既然相信在下的身份,那就该相信在下的话。” 白天平突然微微一笑,道:“田大侠,既是武林中大有名望的人物,不知何以要借尸还魂……” 田无畏脸色一变,道:“初生之犊不畏虎,年轻人,你怎么称呼?” 白天平道:“在下白天平。” 田无畏点点头道:“一举间,搏杀本堡四煞星的,是你吧?” 白天平道:“正是区区。” 田无畏道:“才俊之士,难改高傲之性,本堡主也不和你计较了。” 白天平笑一笑,道:“田大侠,以丐帮帮主之尊,对你田大侠,亦极推祟,足见田大侠的高明了,不知何以竟替武家堡这地方,出任堡主了?” 田无畏道:“难道武家堡的堡主,一定也要姓武不成?” 白天平道:“顾名思义,武家堡中人,应该大部姓武,至少他们的堡主,不会姓田,田大侠身任武家堡中堡主,恐怕是非出自愿吧?” 田无畏冷笑一声,道:“年轻人,祸从口出,你不觉着自己说话太多了吗?” 白天平笑一笑,道:“武家堡布下了天罗地网,咱们既然敢来,就不会害怕。” 田无畏冷冷说道:“区区不愿和你多费口舌……”目光转到申三峰的身上,道:“申帮主,咱们谈正事要紧。” 申三峰已然觉到情势对自己不利,但箭在弦上,不能不发,目光转到浮云大师的脸上,神情一片严肃,缓缓说道:“大师听到我们的谈话了?” 浮云大师道:“老衲听到了。” 申三峰道:“希望大师能给在下一个明确的答复。” 浮云大师轻轻叹息一声,道:“申帮主,你不能这样问的。” 申三峰笑一笑,道:“使你很难回答,是吗?” 浮云大师道:“不错,申帮主,事已如此,老衲就是不回答,你也应该明白了。” 申三峰皱皱眉头,还未来得及回答,田无畏却突然接口说道:“不行,大师,如今事情已经明朗了,不能不说个清楚!” 浮云大师合掌喧了一声佛号,道:“申帮主,你一定想听清楚吗?” 申三峰道:“其实已经用不着再说了。” 白天平道:“申帮主,他非说不可。” 浮云大师瞪了白天平一眼,道:“白少侠,老衲很想领教你几招。” 白天平道:“有机会,大师不用慌,咱们早晚会有一场搏杀的。” 浮云大师冷哼一声,道:“申帮主,你听着,你不能代表少林。” 明明知道了是这么一个结果,但听入了申三峰的耳中,仍有着利刃刺心的感觉。但他乃一帮之尊,定力修养,都有了相当的火候,淡淡一笑,道:“大师说的很明白了。”目光转到青风子的身上,道:“道长,你也可以表明一下身份了?” 青风子道:“申帮主,你也不能代表武当。” 申三峰道:“撇开两位少林、武当的身份不谈,你们都是武林名宿,这事情,如非从两位口中说出,就算别人告诉我,我也是不会相信。”他说的很缓和,但字字句句里面,都含蕴了无比的沉痛。 青风子黯然一叹,垂首不语。 白天平仰天大笑三声,道:“申帮主,这样也好,这好比潜在体内的毒瘤,如今出了头,咱们也可以操刀一割了。” 浮云大师双目圆睁,直似要喷出火来,冷冷的目光盯住在白天平的身上,道:“操刀一割,那要看你的手段了。” 白天平笑道:“大师,你是少林派中的名宿,平日里受尽了武林同道的敬重、尊仰,但你今日的行为,如是一旦传扬于江湖之上,只怕你一世的英名,尽都付于流水了。” 浮云大师冷哼一声,道:“田堡主,在下请求堡主下令,让老衲生劈了这姓白的小子。” 田无畏笑一笑,道:“大师,他们既然到这里来了,早晚都会有一场血战,大师也不用急在一时。”目光转到白天平的身上,笑道:“白少侠,年轻人,血气方刚,你这份豪气,虽然叫人佩服,不过,盲目逞能,只怕要招致凶祸临头。” 白天平回顾了一眼,笑道:“在下来此之时,早已想得清楚了。” 田无畏笑一笑,道:“那很好,你想得十分清楚,咱们可以仔细的谈谈了。” 白天平道:“谈什么?” 田无畏道:“白少侠,我们正准备公开出现江湖,正在需用人手,像你白少侠这等人才,正是我等所需。” 白天平淡然一笑,道:“多谢你田堡主看得起白某人。” 110 田无畏笑一笑,道:“诸位原本要以丐帮为主向本堡展开总攻,何以又忽然停止了?” 白天平笑一笑,道:“原因很简单,我们发觉有了内奸,那就不得不停止这场总攻了。” 田无畏道:“幸好你们能及时而止,如是不停下这番总攻,这一战下来,我们就可以歼灭丐帮大部精锐。” 白天平道:“这样严重吗?” 田无畏道:“不错,我们有了很精密的布置。” 白天平道:“现在,可以用这些精密的布置,对付我们了。” 田无畏道:“那倒用不着了,对诸位,我们希望以真正的武功,和你们分个高下出来。” 白天平点点头,道:“那很好,希望你们手段光明一些。” 田无畏道:“不过,以白少侠的聪明,应该是看得很清楚了。” 白天平道:“过奖,过奖,在下看不出什么。” 田无畏道:“一旦动上了手,只怕吃亏的是你白少侠了。” 白天平道:“你们准备以多为胜吗?” 田无畏道:“白少侠如是确有过人之能,至少也得闯过几关,才能离开武家堡。” 白天平四顾了一眼,笑道:“多谢堡主指点。” 田无畏哈哈一笑,离座而起,一挥手,道:“撤去酒席。” 几个迎客的女婢,应声动手,她们动作奇快,片刻之间,已收好桌椅退下。原本宽阔的大厅,也就更显得宽阔了。这时,黑、白双卫已悄然移动身躯,到了申帮主的身后。 田无畏身侧两个剑童,右手已按在了剑柄上,身后巨人,也似有跃跃欲动的样子。一瞬间,大厅中,形成了剑拔弩张之局。 田无畏摇摇头,阻止了身侧剑童,道:“白少侠,你初出茅庐,在江湖上识人不多,年纪轻,武功好,我们很需要像你白少侠这样的人。” 白天平道:“承你看得起,可惜的是,在下无意在武家堡中任职。” 田无畏道:“既是这样,只有得罪了。大师,你同白少侠过几招。” 浮云大师一合掌,道:“谢堡主。”目光转到白天平的脸上,道:“小娃儿,不幸被你言中了,咱们终有一场搏杀,想不到的是这么快就动上了手。” 白天平笑一笑,道:“大师,似乎是有把握胜我了。” 浮云大师道:“白少侠,老衲对你已经忍耐得太多了,咱们这一番动手,正好一泄心中之忿。” 白天平淡淡一笑,道:“大师如是胜了在下,自然可以杀我泄忿,不过……” 浮云大师道:“不过什么?? 白天平道:“不过,我未死之前,想请教大师一事。” 浮云大师道:“好,你说吧。” 白天平道:“大师在少林寺的身份,不去谈它,就是在武林中的地位,也是极受尊祟,像大师这样一个身份很高、备受敬慕的人,怎会甘为武家堡的鹰犬呢?” 浮云大师脸上掠过一抹惭愧之色,道:“老衲的事,用不着你白少侠费心。”口气之间,又有改变,似乎是对白天平尊敬了不少。 白天平叹口气,道:“大师,你定有什么苦衷?” 浮云大师道:“老衲没有什么苦衷,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白天平淡然一笑,道:“我生也晚,不知这位武家堡的田堡主,是何许人物,但听申帮主对他的抬举,这田无畏似乎也是一位甚受江湖同道尊敬的人……” 浮云大师淡然地接道:“白天平,这时刻咱们似乎不是谈论江湖是非的时间,你可以出手了。” 白天平看情形,似乎巳无法避免去这一战,叹口气,道:“田堡主,在下有几件事情请教。” 田无畏道:“你如是改变心意,敝堡是欢迎得很。” 白天平道:“很难,田堡主,白某不会做贵堡的鹰犬,为恶江湖。” 这话明里是回答田堡主,暗里却无疑是讽劝浮云大师,和青风子。 浮云大师突然一上步,右掌一探,迎面劈了下去。白天平右手一抬,硬接下了浮云大师的掌势。但闻砰然一声,双掌接实。 这浮云大师,有数十年的深厚功力,掌势雄厚无比,心想白天平应该以巧招取胜,决未想到他会硬接下自己的掌力。双掌接实之下,白天平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浮云大师也被震得向后退开了一步。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大师,好雄浑的掌力。”突然飞身而起,双掌连环拍出,攻势猛烈异常,掌指招式,一直不离浮云大师的要害大穴。 两人接实了一掌,浮云大师心中有数,这白天平的功夫,确然能够伤害到他。因此,不得不小心应付。浮云大师心中有了顾虑,出手反而大受拘束。 白天平抢尽先机,攻势愈来愈是凌厉。两人动手打了一百招,仍保持个不胜不败之局,浮云大师的掌力,愈是凌厉,强猛的掌力,激荡整个大厅。 忽然间,白天平身子一侧,滚入了浮云大师的掌影之中。只听一声冷哼,浮云大师突然收住掌势,身躯摇颤,不自主的向后退了五步。 白天平脸色严肃,冷冷说道:“大师,承让了。” 111 申三峰想不到白天平的武功,竟然高明到如此境界,以浮云大师武功之高,仍然是伤在他的手中。 浮云大师脸色苍白,垂首而立,显然巳无再战之能。 田无畏脸色一变,道:“白少侠,果然是高明得很。” 白天平道:“堡主夸奖了。” 田无畏冷哼一声,道:“白少侠,今日不是比武会友,大家点到为止……” 白天平接道:“堡主的意思是……” 田无畏接道:“大家要打一个生死存亡出来,几位如若能冲出武家堡,那就是诸位的武功高强。” 白天平道:“换一句话说,那就是我们冲出武家堡,也要全靠这身武功了,如是我们冲不出武家堡,那就要埋骨于此了?” 田无畏道:“好像如此,诸位既然进了武家堡,如若不留下性命,那就请留下武功。” 白天平道:“好!哪一位再和区区动手?” 田无畏笑一笑,目光转到青风子的身上,道:“道长是否愿意出手试试呢?” 青风子道:“贫道悉凭堡主之命。” 白天平哈哈一笑,道:“鸟尽弓藏,田堡主这样急于谋杀功臣,未免太过急一些了。” 田无畏冷冷说道:“白少侠,你应该瞧出来了,不论你如何挑拨,只怕也无法使他们反对我了。” 白天平道:“在下看得很清楚了。” 田无畏道:“那很好,少林寺本以拳掌见长,白少侠,能够以拳掌胜了少林高僧,武当派以剑术见长……” 白天平冷冷说道:“田堡主之意,可是要在下,以剑术对抗吗?” 田无畏道:“兵刃拳掌,各有所长,如是白少侠不会剑术,随便用什么兵刃都好。” 申三峰突然接口说道:“白少侠,这一阵让给区区如何?” 白天平笑道:“申帮主,用不着抢了,田堡主似乎是很希望在下出手,对吗?” 田无畏道:“本座倒无此意,如是白少侠自知气力不继,不妨换个人出手。” 白天平冷笑一声,道:“田堡主不用激我,在下既然试过了少林的拳掌,希望能再试试武当的剑招了。” 田无畏冷笑一声,未再接口。 白天平目光转到青风子的身上,一顿,道:“道长,你应该明白了……” 青风子道:“贫道不明白。” 白天平冷冷道:“你如是还不明白,在下就不能怪你了,也不忍怪你。” 青风子道:“白少侠,你可以亮出兵刃了。”说完话,抽出背上长剑。 白天平笑一笑,道:“道长只管出手,在下该拔剑的时候,自会拔剑。” 青风子忽然扬手一剑,刺了过来。 白天平剑未出鞘,也未封挡,一吸气,闪避三尺。 青风子一剑未中,立时连环进招,剑招相连,有如长江大河一般,一招紧过一招,攻势绵密异常。 白天平闪避开四五剑后,人已被那绵密的剑势圈住,不得不拔剑还击。但闻一连串金铁交鸣之声,青风子的攻势,尽被白天平封挡开去。 田无畏一直很留心看着那白天平出手的攻势、剑路。 申三峰回顾了黑、白双卫一眼,低声说道:“你们两个准备一下,看看咱们如何能破围而出?” 黑、白双卫,满脸都是激忿之色,沉声道:“想不到平日里受尽咱们敬重的浮云大师和青风子道长,竟然是两个内奸。” 申三峰苦笑一下,道:“如非白少侠洞烛先机,只怕咱们整个的丐帮精锐,都将尽入敌人的阴谋布置之中。” 就是这谈上几句话的工夫,白天平已和青风子分出了胜败。 青风子道长,本是极为擅长用剑之人,但他伤在了白天平的剑下。 掌伤浮云大师,白天平也许还有些取巧的行为,但剑伤青风子,那确是真本领,硬功夫,必得以高绝的剑招才成。 青风子左臂上一道四五寸长的口子,鲜血淋漓而下。 白天平收住剑势,冷冷道:“道长,够了吧……” 青风子满脸愧色,垂首而退。 田无畏笑一笑,道:“白少侠掌力深厚,剑法高明,当真是能者无所不能了。” 白天平冷冷说道:“不是在下高明,而是他们两位心中有所顾忌。” 申三峰道:“什么顾忌?” 白天平笑一笑,道:“他们没有用出全力对付我。” 申三峰暗暗忖道:这孩子究竟是年轻得很,这些话,怎么也能够随便说出口来,也许这两位武林名宿别有用心,这岂不是一指点穿。 只听田无畏缓缓说道:“原来白少侠也瞧出来了。” 白天平道:“他们的掌力、剑劲,都是差那么一点,那不是他们的火候不到,而是他们受到了禁制而已。” 申三峰道:“白少侠,你是说他们……” 白天平道:“他们太怕死,身上受了禁制,所以,只有听摆布了。” 申三峰转脸望去,只见浮云大师和青风子,背靠大厅的墙壁上,脸色苍白,似乎是害了很久的大病。他心中立刻生出极大的惊惧,道:“白少侠,他们伤得很重,是吗?” 白天平摇摇头,道:“在下这点功力,如何能使这武林两大名宿,受此重伤?” 112 申三峰道:“那他们……” 白天平道:“他们伤在身上的禁制,伤在他们自己的内心,他们意志早已崩溃了,功力也在逐渐的消散、减弱……” 田无畏突然叹口气,接道:“白天平,你太聪明了,这世间有一个很奇怪的定律,那就是太聪明的人,总是活不长久。” 白天平道:“田堡主,太聪明的人,也最怕死,但最怕死的人,也常常是先死的人。”话中似乎有很深奥的道理,听起来若有所指,但如是不用心想仔细,很不容易想得明白。 田无畏浓眉耸扬,凤目射光,右手一挥,两个剑童,和身后两十九尺巨人,一齐围了上来。 申三峰冷笑一声,道:“白少侠,请稍息片刻,这一阵让给区区。” 黑、白双卫,齐齐跨前一步,道:“不劳帮主出手。”同时一探右手,取出了一支短棒,那短棒粗如鸭蛋,长不过一尺二寸,但一抖手,忽然间长逾三尺,但却变细了很多。 白天平缓缓向后退了五尺,站在申三峰的身侧。 黑、白双卫,各向横里跨出两步,保持了三尺的距离。 两个青衣剑童,突然抽出长剑,道:“请赐教。”口中客气,手中长剑却闪起朵朵剑花,攻向两人。这两个年纪不大,但剑招却是快速得很,一眨眼,两人已各自攻出八剑。 黑、白双卫都是身经百战的高手,哪里会把两个十几岁的童子放在心上。一念轻敌,立时陷身于两个剑童的快速剑招之中。 但见寒芒闪闪,黑、白双卫竟然被逼得手忙脚乱,无法还手。 中三峰一皱眉头,低声道:”好快的剑法。” 但黑、白双卫,终是久经大敌之人,虽落下风,都能镇静心神。 两个青衣剑童各自攻出了三十六剑之后,剑势突然一缓。 就是那一缓的空隙,黑、白双卫,手中的如意打狗棒,立时展开了反击。刹那间,棒影轮起,带着啸风之声,罩向了两位青衣剑童。 两位青衣倒童,立时被卷入那重重的棒影之中。 那两个身逾九尺的巨人,站在五尺以外,望着四人动手的情形,苦于两个剑童困于棒影中无法脱身,两人也无法出手攻敌。 白天平低声对申三峰道:“帮主,你看到那两个巨人了吗?” 申三峰点点头,道:“瞧到了,这两人体形特异,似人似兽,恐怕是有着很特异的武功,必得设法早些把两人除去才是。” 白天平道:“晚辈也这样想,一般体型高大的人,都不太适合练小巧灵动的工夫,照晚辈的看法,这两个似乎是有着一身横练的硬功,而且,亦必有着奇大的气力,黑、白双卫,善于硬战,如是和这两个人动上了手,硬拼可能要吃大亏……” 申三峰接道:“白少侠的意思呢?” 白天平道:“晚辈之意是,先行下手把两人除了。” 申三峰道:“你准备如何出手?” 白天平道:“晚辈觉着如其等他们出手,不如咱们先行出手,一举击毙强敌,就算取不了两人之命,只要能把两人击伤,对咱们突围之举,可减去不少阻力。” 申三峰皱皱眉头,未置可否。他是武林第一大帮的帮主身份,如是要他暗施算计伤敌,自然很难出口。 白天平笑一笑,道:“帮主之意,可是和他们明来明往的搏杀一阵吗?” 申三峰道:“在下生平从没突然对人施袭的事,早些除去两人,也不能有失光明的手段,咱们合力出手,各自对付一人,这两人纵然是天生异禀,但咱们两人,也可应付了!” 白天平道:“帮主光明磊落,不愿暗施偷袭,但晚辈觉着,咱们今日的处境不同,不能以常情而论,如是晚辈出手施袭,希望帮主不要见怪才好。” 申三峰道:“对敌之道,本不厌诈,只是有很多权诈之术,在下不能施用罢了。”言下并无阻止白天平偷袭之意。 白天平点点头,缓步向两个巨人行去。 田无畏一直留心着白天平的举动,眼看他和申三峰谈了半天,心中早有警惕,又看他绕向两个巨人,立时沉声喝道:“大虎、二虎,留神了。” 站在左首是大虎,转目一掠白天平,突然挥手一掌,拍了过去。巨灵之掌,力逾千斤,迎面劈到,有如铁锤击岩一般。 白天平感觉到那劈来掌力,十分强大,但也看出他的出掌很笨,举动之间,不够灵活,当下一矮身,闪在那大虎身旁,左掌一挥,切向大虎出拳的右臂。 但闻砰的一声,掌势正中大虎。那大虎体壮皮粗,中了一掌,只不过一皱眉头。 白天平这一掌虽只用了五成力道,但也有二三百斤气力,竟然未能使那大虎臂断骨折,心中已确定这巨人,果然练有一身横练功夫,只有看准他要害,全力一击。就在他心中念转之间,忽觉一股掌风,斜里撞了过来。 原来,二虎一拳击了过来。这一拳,力道奇猛,正好封住了大虎拳势不及的空档。 大虎、二虎似乎早知道了自己的缺点,身躯转动不灵,所以两人练了一套很奇怪的拳法,彼此配合。但见四只小斗般的拳头,飞舞挥击,绵密异常。 这是一套合出严密的拳法,白天平施展一套很奇快的身法,有如风中之絮,随着两人呼呼的拳风,旋转、飘荡。 尽管是大虎、二虎的拳势绵密,但却始终无法伤到白天平。 田无畏一皱眉头,道:“飘花步。” 白天平突然大喝一声,疾出一掌避过了那绵密的拳势,击在了大虎的后背之上。这一掌,白天平用出了八成劲力,只打得大虎巨大的身躯,不由自主的向前冲了三步。 这一来,两人合击的拳网,立刻有了极大的漏洞。 113 白天平疾如飘风一般,一闪身,绕到了二虎前面,迎面一掌,拍向二虎的面门。二虎一偏头,闪避了一击。 哪知白天平掌势突然一转,击在了二虎的脸上。这一掌落势奇重,只打得二虎,打了两个旋转,才稳下身躯。白天平一掌击中二虎,身子立时飞跃而起。大虎回身发拳击来,白天平已然闪避开去。 田无畏突然大喝一声,道:“住手。” 两个巨人,应声退下,两个剑童也急攻两剑,后退三步。 田无畏淡然一笑,道:“白少侠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艺业博杂,在下要亲自领教几招了。” 申三峰一抱拳,道:“田堡主如想动手,老叫化奉陪。” 田无畏目光一掠白天平,道:“白少侠,可是不敢和在下动手吗?”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申帮主,既是田堡主有意和晚辈一战,申帮主就请再让一阵如何?” 申三峰道:“你已经连搏数阵,理应由老叫化子出战。” 白天平道:“晚辈自信体能还可以支持得住。” 申三峰微微一笑,道:“田堡主,难道老叫化子不配和你田堡主动手吗?” 田无畏道:“如是申帮主很希望和在下动手,那就请等候一阵,待在下对付过白少侠之后,再和你申帮主动手不迟。” 申三峰还未来得及答话,白天平已转身一跃,到了田无畏的身前。 田无畏点点头,道:“咱们动兵刃昵,还是比拳掌。” 白天平道:“但凭田堡主。” 田无畏道:“咱们比试拳掌一百招,如是无法分出胜败,再以兵刃相搏。” 白天平道:“好,田堡主小心了。”呼的一掌,拍了出去。 田无畏冷笑一声,右掌推出,硬接掌势。 这次,白天平忽然改变了方法,不和田无畏硬拼掌势,右手一翻,五指开合,疾向田无畏手腕上抓去。 田无畏沉腕变招,倏忽间,弹出了三缕指风,袭向白天平的前胸三处大穴。 白天平一闪避开,双掌连环拍出,展开一轮猛攻。 申三峰眼看着两人的搏斗,心中既感奇怪,又是不安,忖道:田无畏何以不愿和我动手,却要和白天平动手?论声望我老叫化是一帮帮主,难道不胜不过白天平吗? 心念转动之间,忽听一个娇脆的声音喝道:“住手!” 申三峰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着玄色劲装,姿容绝世的少女,当门而立。 田无畏疾急的拍出两掌,逼住了白天平的攻势,道:“公主来了。”疾快地向后退出三步。 白天平缓缓转过身子,只见那玄衣少女,正是那日古庙中遇上的姑娘。 玄衣少女冷冷地说道:“田堡主,还有些什么人?” 田无畏道:“浮云大师、青风子道长,都早已归服咱们,如能对付这位白少侠和申帮主,这一战咱们就大获全胜,再借势反击,也可能瓦解丐帮精锐。” 玄衣少女向白天平行了过去,一面缓缓说道:“咱们见过一次了,是吗?” 白天平吸一口气,道:“不错。” 玄衣少女道:“当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咱们今天又碰上了头。” 白天平道:“姑娘的意思是……” 玄衣少女笑一笑,道:”我的意思是咱们不应该再碰头的。” 白天平道:“很不幸的是咱们又碰上了。” 玄衣少女点点头,笑道:“既然有这么一个不幸,应该有一个解决的办法,是吗?” 白天平道:“姑娘此刻现身,想是早已胸有成竹了?” 玄衣少女道:“本来,我还没有什么打算,但现在我已有了决定。” 白天平道:“姑娘可否见告呢?” 玄衣少女道:“以白少侠的智慧,说出来,只怕你也不会相信了。” 白天平道:“在下心中也想到了一些,但不知对是不对?” 玄衣少女道:“说说看。” 白天平道:“姑娘可是觉得咱们两人之间,该有一场搏杀,是吗?” 玄衣少女道:“你说的大致不错,唯一要修正的是,咱们之间,要有一个死亡。” 白天平朗朗一笑,道:“彼此无怨无仇,两度会面,就要以命相搏,姑娘不觉得太过份一些吗?” 玄衣少女道:“我不想和你抬杠,也不愿多费口舌。” 白天平道:“看来,咱们是非得有这一场凶险的搏杀不可了?” 玄衣少女道:“好像是无别的选择了。” 白天平道:“好吧!姑娘既然决心要和在下一战,那么咱们只好放手一拼了。” 玄衣少女点点头,道:“你准备出手吧!” 白天平笑一笑,道:“姑娘准备如何和在下动手?” 玄衣少女道:“悉听尊便。” 114 白天平道:“兵刃太凶险,咱们在拳脚上比个胜负就是……” 玄衣少女道:“好,你出手。” 白天平道:“在下男子汉,应该由姑娘先行出手。” 玄衣少女道:“当真吗?” 白天平还未来及答话,忽觉一股暗劲,直向身上撞来。 那玄衣少女手未抬动,脚未踢出,这一股暗劲不知由何处攻来。 白天平吃了一惊,暗道:这是什么武功?心中骇然,右手却疾快的拍出一掌,迎向那暗劲击出。但觉那拍出的掌力,忽然落空,可是发出的力道,却并未停止,似是被一股引力导向别处。 忽闻申三峰冷哼一声,扬手拍出一掌。 白天平只觉身躯一震,身不由主的向后退了一步。敢情,他和申三峰拼了一掌。 申三峰功力深厚,发出的内力,十分雄猛,白天平被震得退了一步。 那股力道来得太过奇怪,申三峰还未觉出是何人所发,但白天平却是心中明白,有如哑子吃黄连有苦难言。 就是这一瞬的工夫,玄衣少女已然欺到了白天平的身前两尺左右处,右手一抬,点向白天平的前胸。她的举动优美快速,但纤指点向的穴道,却是白天平的死穴要害。 白天平已然觉到玄衣少女,身负莫可估测的奇技,哪里还敢大意,瞧不出她这一指中,还蕴含有什么诡异变化,不敢出手封架,一吸气,陡然间退后八尺。他身子灵的有如落叶飘絮,随着那点来的一指,飘然退去。 玄衣少女淡淡一笑,道:“白天平,你的‘飘花步’大概已有了八成的火候。” 白天平听她一开口叫出了飘花步,心中虽然惊讶,但更惊骇的是,她竟能说出自已有了几成火候,而且一点不错。 玄衣少女很快的又欺近身侧,接道:“咱们再试试吧!”一掌拍向前胸。 白天平既震惊这玄衣少女的武功,深不可测,又惊于这少女的见识之广,当下不再让步,起手一招“剪腕手”,横向那少女腕脉上搭去。 玄衣少女浑如不觉,掌发如故,直叩前胸。 白天平一吸气,身躯后缩半尺,右手却已搭上玄衣少女的右腕。 玄衣少女拍出的掌势,本是虚无轻飘未见内劲,但白天平的右手搭上了右腕脉穴之后,却感到一股疾劲涌出,撞中前胸。 力道强大,撞得白天平身不由己的后退了五步,内腑血涌。 玄衣少女微微一笑,一跨步,人又欺到了白天平的身前,左手一探,抓向白天平的右腕。她每一招的武功路数,完全不同,看上去平平常常,不见有什么精奇变化。但白天平连吃过两次苦头之后,已然明白,这玄衣少女的武功,实已到了化繁为简,变化随心的境界,挥手投足之间,藏奇变于平实之中。 因此,他没有硬接那玄衣少女的攻势,施展“飘花步”一连向旁侧让开了五尺。 玄衣少女两度连击,都被“飘花步”闪避过去,不禁微微一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原来只学的闪避功夫。” 白天平心中暗道:这位玄衣姑娘,被人称作公主,武功又十分博杂、高强,不知是个什么来路,万万不能被她激出怒火,未了然内情之前,似是也用不着和她以命相拼。心中念转,口中却缓缓说道:“在下已然连搏数阵,姑娘……” 玄衣少女冷笑一声,接道:“你可是想和我订期再战?” 白天平心中一动,暗道:浮云大师和青风子道长,已然证明确为敌用,一着失错,满盘皆输,丐帮布置在武家堡外的上百名弟子还在待命,此事必得早些处置,如能借和她订约之赌,暂时退出武家堡,实为上策。暗中定了主意,淡然一笑,道:“如若姑娘敢和在下单独一会,希望能订约在三日以内。” 玄衣少女冷笑一声,道:“后天午时,咱们在武家堡正北方十里左右,大水塘会面。” 白天平嗯了一声,道:“好!希望姑娘届时能如约赶往。” 玄衣少女道:“失约的,只怕是你白天平。” 白天平道:“姑娘,白某后时必到。”抱拳接道:“我们告辞。” 玄衣少女一挥手,道:“恕不送客。” 田无畏冷笑一声,道:“白少侠,就这样离开吗?” 白天平道:“堡主的意思是?” 田无畏笑道:“武家堡什么所在,岂是任人来去的吗?” 白天平哈哈一笑,道:“田堡主如此用心,是想要阻拦在下和这位姑娘之约了。” 玄衣少女一扬柳眉儿,道:“田堡主,放他离去。” 田无畏道:“公主,放申三峰等离开,何异是纵虎归山,属下尽了全力,安排了近年之久,才有今日一个机会,咱们如若轻轻放过,岂不是可惜得很?” 玄衣少女冷冷道:“放他们离开。”这时,两个剑童,和那两个巨人,都已堵在门口。 田无畏对那玄衣少女,似是十分敬畏,一听口气不对,立时一摆手,道:“你们闪开。” 白天平大步行了过来,低声说道:“申帮主,咱们走吧!” 申三峰略一犹豫,举步向前行去,黑、白双卫,分随两侧而行。 那玄衣少女的话,似是有无比的威严,武家堡重重埋伏,竟无人敢施暗算。 申三峰等四个人,安然的撤出了武家堡。 一离险地,申三峰立刻吩咐黑、白双卫,道:“快些传令,要帮中弟子撤退到三十里外,等候令谕。” 黑、白双卫心中也知道,这次因无少林、武当两派弟子相助,集中于此的,都是帮里百中选一的好手,实为全帮精英,动手搏杀,决无所畏,但如被人暗施算计,伤一人都会叫人痛心。 当下疾步飞驰而去。 申三峰目睹黑、白双卫奔去,才长长嘘一口气,道:“老弟,老叫化真得谢谢你了。” 白天平道:“为什么?” 115 申三峰道:“分集在武家堡外,两百多丐帮弟子,是我丐帮精英所聚,如不是你老弟揭穿了浮云大师和青风子的阴谋,本帮精英,必然会被他们诱入绝地,唉,老实说,这两百多人的生死,对丐帮关系太大了。” 白天平道:“贵帮遍布大江南北,人手众逾数万,两百多人,就有这大影响吗?” 申三峰道:“老弟,这两百多人的关系太大了,如是折损太多,将使我丐帮至少要在江湖萎缩十几二十年。” 事情这么大,白天平却有些想不通了,沉吟了一阵,道:“申帮主,可以见告吗?” 申三峰道:“这原是本帮之秘,但你老弟不是外人,自可奉告……”略一沉思,接道:“本帮能在武林中盛名不衰,帮规不坏,全赖我们有一种良好的制度。那就是,我们每一代都有一批中坚人物,为帮中骨干,这些人,都是费去近二十年心血,培养出来的人材,他们有的是孤儿,有的是本帮千方百计谋求所得,所以,他们都有很好的资质,至少都会有相当的成就,他们都是本帮中未来的分舵主、护法、巡察,其中也可能有下一代的帮主,他们来历单纯,幼小都经有严格的教养,所以忠于帮规,心存丐帮,别无他念,支撑了丐帮这庞大的组织。” 白天平道:“这果然是一个很大的隐秘,帮主不说,只怕很少有人知晓了。” 申三峰叹口气,道:“这一批两百多人,刚刚离开他们学艺之处,为了增长一些阅历,我把他们作为这次攻打武家堡的力量,唉!凭仗武功硬拼,纵遇高手,他们也能对付,但他们的阅历太浅了,怕的是中人埋伏,这两百多人,如果损伤太大,申某就变成丐帮的大罪人了,再要培养这批人手,至少还要二十年的时间了。” 白天平笑道:“幸好,贵帮中这些精华,还无伤损。” 申三峰道:“这都是白少侠的帮忙。” 白天平道:“晚辈只是胡撞瞎猜的碰上了一次。” 申三峰道:“浮云大师、青风子,用心显然很恶毒,诚心要把我丐帮这些骨干一举断送,不过,他们也并非完全不能有所伤亡,他们要接替帮中各重位要职前,也必得经过一番历练。” 白天平道:“我明白。” 申三峰道:“所以,白少侠如需用助拳人手时,但请吩咐一声。” 白天平道:“晚辈如有需要,自会请命帮主。” 申三峰道:“白少侠你和那玄衣姑娘,订下的后日中午之约,是否要如约赶往呢?” 白天平道:“自然要去,但不知那个大水塘,是一个什么样的地形?” 申三峰道:“那个大水塘的形势很怪,是一个很大的池塘,四周都是水,中间有一片突出水面的旱地。” 白天平道:“她约我在那里动手,大约就是想在那环水旱地之上相搏了。” 谈话之间,已然行到了丐帮居住的农舍附近。这时,黑、白双卫,也同时赶了回来。 申三峰沉声道:“他们都撤回来了?” 黑、白双卫齐声应道:“他们已然撤回到预定的防守之处。” 申三峰点点头,似是放下了很大的心事,回头对白天平,道:“白少侠,那位玄衣姑娘的权势很重,但不知她的武功如何呢?” 白天平道:“很高明,是在下生平所遇中,武功最强的人。” 申三峰道:“那一战,你是全无把握了?” 白天平道:“坦白点说,这一战,我的胜算很小,而是十之八九要败。” 申三峰道:“那又何必要去呢?” 白天平道:“我心中有很多疑点,希望能在她身上求证一下……”话题突然一变,道:“申帮主,咱们混入武家堡中的人,是何人派遣?” 申三峰道:“我们丐帮中,也有五个弟子被选了去,但却一去不归,如今是全无音息。” 白天平心中暗道:看来,金萍、金芝的事,申帮主也不太清楚,此事不可泄漏的太多。心中念转,话题又变,道:“申帮主,你们是否认为这武家堡是目下江湖祸乱之源?” 申三峰道:“过去,我是这样想,但现在,我这想法有些变了,武家堡,似乎是只是一处分舵。” 两人边谈边走,行入茅舍。这茅舍中还留下两个小叫化子。 申三峰、白天平相对坐下,两个小叫化立刻献上了香茗。黑白双卫,守在茅舍门外。 申三峰喝了口茶,叹道:“老弟,我一直不太明白,你怎么能够一眼间,瞧出浮云大师、青风子道长,为敌所用呢?” 白天平道:“晚辈觉着很多事机,不该泄漏,但却不幸的泄漏了出去,能够泄此隐秘的人,只有参与机要的人,才能知此机密,晚辈来此之后,发觉参与机要的人,除了帮主之外,就只有在下和他们两人了……” 申三峰接道:“原本还有本帮中几位长老参与,因为,过去常有泄密的事,本座只好把参与此机要会商的三位长老,遣走了他们,白少侠未来此之前,只有老叫化和浮云、青风子三位研商大事,分四批两略攻入武家堡的计划,也是我们三人研商而定。” 白天平道:“这主意可是浮云大师想出来的吗?” 申三峰道:“不错,正是那老和尚提出来的办法……”语声微微一顿之后,又道:“本帮三位长老离去之后,有很多机密,确然不再外泄,当时,老叫化还在想,我们丐帮三老之中,哪一位是卧底的奸细,准备想法查出来,以最严厉的帮规惩罚,想不到,这竟然都是他们的阴谋诡计,几乎使老叫化又上了当。” 白天平道:“帮主迷信他们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所以,想不到这两个人,会是敌人派来的奸细。” 申三峰道:“白少侠,十年之前,老叫化曾和浮云、青风子合手剿灭血手教,那时的两人奋不顾身,勇猛非凡,如是两个有变,也就是十年以内的事了。” 白天平点点头,道:“这就是他们的厉害了。” 申三峰道:“老叫化想不明白,以他们的地位,为什么会做出此事,唉!当真是生不如死了……”目光转到白天平的身上,接道:“白少侠,他们用的什么方法,能使这两位武林名宿,甘愿为其效命?” 白天平道:“有一件事,申帮主是否瞧出一些内情?” 申三峰道:“老叫化没有瞧出来。” 白天平道:“他们两人的武功,似乎是减弱了很多。” 申三峰精神一振,道:“对!白少侠虽然身负绝技,但也不能轻易胜得两人。” 白天平道:“像浮云大师、青风子那样的高手,都是幼年扎基,武功也应该愈来愈好才是,怎会愈来愈差呢?” 申三峰道:“这中间,定然是有原因了。” 白天平道:“这就是他们控制属下的手段,浮云大师、青风子,不但武功消减,而且他们的志节,也有很大的亏损,本是武林名宿,英雄人物,但目下却沦落到贪生畏死,任人摆布。” 116 申三峰道:“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他们用什么办法,能使志节受损呢?” 白天平道:“晚辈也无法知晓,但那是他们控制武林高手的方法,我们能找出原因,进而解决此事,才可使敌势崩溃。” 申三峰道:“古住今来,很多妄图称霸武林的枭雄、魔头,大都借重用毒手段,但不知他们是否也是用毒?” 白天平道:“可能用毒,不过,所用之毒,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 申三峰道:“这话怎么说?” 白天平道:“浮云大师和青风子,在贵帮弟子环伺之中,住了月余之久,如是他们每日在一定的时辰之内,非用解药,只怕也无法瞒得过诸位的双目了。” 申三峰点了点头,道:“不错,白少侠。” 白天平道:“如是有别人按时送上解毒的药物,那也是无法躲过贵帮的监视了。” 申三峰又点点头。 白天平道:“所以,晚辈觉着,如是他们受毒药控制,那毒药必已经过了改良,每隔一次相当的时间,才会发作……” 申三峰接道:“老弟,这不太可能,毒性发作,不会超过一十二个时辰,就算功力高绝,能够逼毒,也无法等过三天,而且,这三日还不能太劳动,再就是能把毒力遁聚一处,或是逼出体外,那就对人不会再有伤害了。如是浮云大师、青风子等服了毒药,为人控制,必得常服解药才成,再不然,他们已摆脱了毒药控制。” 白天平道:“晚辈也觉着有些奇怪,他两人不像中毒。” 申三峰道:“老叫化了解他们,他们本来都是一代名宿,武林高人,但目下,他们却变得很懦弱,很畏缩。” 白天平道:“难道武家堡有一种方法能改变人性?” 申三峰霍然站起身子,道:“老叫化早该想到这些了。” 白天平道:“帮主,目下最要紧的一件事是,咱们应该先设法找出原因,他们为什么会被控制?” 申三峰道:“可惜,他们都留在了武家堡。”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帮主,武家堡已然明目张胆的出手,罪证明确,贵帮和少林、武当一向是联手维护江湖正义,这一次,少林、武当两大门派,派来的主持人物,竟是敌人卧底的内奸,这关系何等重大,但不知帮主对此事有何处置?” 申三峰道:“唉!这件事确很重大,也很意外,我必须早些通知少林、武当两派中的掌门人才是。” 白天平道:“以最快的方法,帮主要多长的时间,才能将这件事通知到少林和武当门中?” 申三峰道:“这件事非同小可,因此,我准备亲自走一趟少林、武当。” 白天平道:“武家堡的恶行,已然暴露江湖,似是用不着急急对付他们,倒是贵帮和少林、武当之间,必须有一个圆满的协调才好,他们加害浮云大师,和青风子道长,只怕主要的也在离间贵帮和两大门派,因此,晚辈希望帮主,见着两大门派执事人时,能以忍耐为上。” 申三峰微微一笑,道:“老叫化明白,白少侠这点年纪,能够面面顾到,真是天纵之才,不过老叫化去后,此地无人……” 白天平接道:“留在武家堡,可让对方暂安其心,晚一些发动,时间对咱们有利。” 申三峰道:“白少侠一人留此,力量难免太过单薄,老叫化想选二十名帮中最精锐年轻的高手,由两位长老率领,助你一臂之力,不知你意下如何?” 白天平笑一笑,道:“多谢帮主的盛情,不过,晚辈觉着,咱们目下既无意和武家堡硬拼一场,人多也是无用,晚辈一人,行动也方便一些,但晚辈希望能和两位申姑娘多谈谈,不知帮主可否赐允?” 申三峰道:“春、秋两个丫头,经过了这番挫折之后,自觉武功太浅,磨着要再求精进,她们虽非正式加入丐帮的弟子,但甚得本帮中几位长老的爱护,也正因为如此,使她们方便了不少,昨天已随本帮中一位长老离开此地了。” 白天平道:“两位姑娘既已离去,那就算了,贵帮也可以撤走了。” 申三峰点点头,道:“留在武家堡,也可以暂时稳定一下敌人,不致于放手胡为,但老叫化总觉着你一个人……”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帮主不用为在下担心,我先告辞了。” 申三峰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弟,你一身艺业成就,确非小可,不过,对手也很高明,你要小心些,老叫化身为一帮之主,行动不便,无法陪你了。” 白天平一抱拳,道:“帮主下顾,晚辈感激不尽,但愿帮主此行少林、武当,说服两派掌门人,多遣高手,合力对付强敌。” 申三峰道:“区区会尽全力,据理力争。” 白天平一抱拳,转身而去。 对这位胆大心细,武功杰出的年轻人,申三峰有一份偏爱,也有一份羡慕,可惜的他不是丐帮中人,无法传让他帮主之位。 目睹白天平背影消失,申三峰突然一招手,唤过黑卫莫宗元道:“传谕下去,留下龙、虎两位总巡查,要他各选十名高手,留此监视武家堡。” 莫宗元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申三峰沉声喝道:“回来,交代他们,暗中接应白天平,不得延误,敌人太强大,准他们便宜行事。”安排好人手,这位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立时动身赶赴武当。 且说白天平离去之后,立时赶往武家堡西北十里的大水塘,查看了一下形势,找了一处隐秘地方,坐息下来。他必须好好保养体能,那位玄衣少女,是他遇上的第一强敌。 第三天中午时分,白天平依约赶至。这是一片很大的水塘,四周都是水,中间有一片突出的旱地,方圆有四五十丈大小。水塘边早泊了一艘木船,一个青衣少女,坐在船头上。 白天平行近塘边,那青衣少女霍然起身,望望天色,道:“你还算守信。” 白天平笑一笑,道:“贵公主来了吗?” 青衣女道:“候驾多时了。” 白天平飞上木舟,道:“有劳姑娘。” 青衣女忽然一笑,道:“你敢来赶约,倒是有点英雄气概。” 白天平道:“姑娘夸奖了。” 青衣女划动木舟,直驰水中旱地。 117 这是正午时刻,农人大都归家进餐,四外静静得不见人踪。 木船离岸还有两丈,白天平暗提真气,一跃登岸。 一张黄色的锦墩上,端坐着那玄衣少女。在她身后,并立着两个青衣女婢。一婢手中捧着一束鲜花,一个怀抱长剑。 白天平皱皱眉头,暗道:“那丫头捧了一束鲜花,不知是何用心?”心中念转,人却一抱拳,道:“白天平如约而来。” 玄衣少女缓缓站起身子,冷冷地说道:“你可以不来的,但你却来了,两天的时间,你可以逃的远远的,为什么不逃?” 白天平淡淡一笑,道:“我为什么要逃?” 玄衣少女冷笑一声,道:“你真的不明白吗?来了,就得死,我已替你准备了一束鲜花。”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如是死得这等潇洒,死而何憾?” 玄衣少女道:“你好像是一点也不怕死?” 白天平道:“像这样一片绝地,在下就算怕死,也是无处可逃了。” 玄衣少女道:“你见到了这么一处绝地,就不应该逞强上来。” 白天平道:“在下赴约而来,怎能失约不来。” 玄衣少女道:“很英雄,咱们可以动手了!” 白天平道:“姑娘先请出手。” 玄衣少女道:“拳掌、兵刃,你哪一方面的修为深些?” 白天平道:“在下觉着,咱们还是比试拳掌的好。” 玄衣少女道:“悉听尊便。” 白天平一欺身,道:“看来,姑娘是不会先出手了。”右手一挥,拍了过去。掌力奇猛,带起了一股凌厉的掌风。 玄衣少女突然一转娇躯,避开了掌势。 白天平一皱眉头,道:“姑娘,你这是什么身法?” 玄衣少女道:“比你的飘花步如何?” 白天平道:“伯仲之间。”双掌连环击出,一招快过一招。片刻间,幻起了漫天的掌影。 玄衣少女似是有意在卖弄,竟然不出手封挡对方的攻势,只凭怪异的身法,闪让开白天平的攻势。 白天平一连击出了五十六掌,仍然未能击中那玄衣少女一掌。 白天平收住了掌势,微微一笑,道:“姑娘高明得很。” 玄衣少女道:“现在,你要小心了。”突然双手并出,一片指风,直袭过来。 白天平一吸气,疾快的打了两个转身,避开指风,人已欺到了玄衣少女的身侧,右手一挥,疾向那玄衣少女的手腕上抓去。 玄衣少女冷笑一声,五指反划,疾扫白天平的脉穴。 白天平暴退五步,正待再行攻上,突觉跟前人影一花,那玄衣少女人已欺到了身前。玉腕一挥,五缕指风,直袭面门。白天平吃了一惊,仰身倒卧,退出了七八尺远。身子刚挺起,玄衣少女又到了身前,右掌一挥切下。 这一招并不奇玄,但运用的恰到好处,使招术变化的威力,发挥到极致,当真是化腐朽为神奇。不论白天平翻掌缩腕,都无法避开那落下的掌势。他身子还未站稳,正是余力尽处,新招未发的空隙。 那只是一刹那的空隙,却被玄衣少女掌握控制,运用先机。 纤长的玉指,切中了白天平的右手,不过,掌势却避开了白天平的要害,落在了白天平的手背上,而且甚微。电光石火般轻微一触,玄衣少女忽然向后退开。 白天平站稳了身躯,脸上是一片羞红,呆呆的望着那玄衣少女。 玄衣少女虽然手下留情,但脸色却是一片冷漠,说道:“白天平,你是否觉出我手下留情?” 白天平只觉胸中热血上涌,脸上一片愧色。 但他仍然按捺下了激动的心情,道:“我知道,但在下想不出为什么姑娘要手下留情。” 玄衣少女道:“看在你授业恩师无名子的份上。” 这一下,使白天平受的震动,比之被人掌势切中,更为惊骇难忘。长长吸一口气,按捺下激动的心情,道:“姑娘,对在下似乎是知晓的很清楚?” 玄衣少女道:“不错,你的家世、父母,我们也都知道的很详尽。” 白天平浅浅一笑,道:“姑娘等对我白天平这样重视,实叫在下有着荣宠的感觉,不过,咱们该谈谈别的事了。” 玄衣少女冷笑一声,道:“你想谈些什么?”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姑娘,安排这处绝地,定然是别有用心的了?” 玄衣少女道:“第一不让你有逃走的机会,第二,我存了杀你之心,所以,使你置身绝地。” 白天平道:“但姑娘为什么又改了心意呢?” 玄衣少女道:“我说过了,看在无名子的份上。” 白天平浅浅一笑,道:“刚才,在下虽然是受制姑娘,但并非是全无反击之能。” 玄衣少女道:“所以,我留给你机会,让你再打一场。” 白天平一耸剑眉,但未发作出来,缓缓说道:“还是姑娘和区区动手吗?” 玄衣少女道:“不错,不过,我也有条件。” 白天平道:“姑娘请说。” 118 玄衣少女道:“这次,你如不幸又败了,那就要一切从我之命。” 白天平道:“那要看什么事了。” 玄衣少女道:“不论什么事,你都要答应。” 白天平道:“姑娘,有很多事,就是丢了性命,也不能答应。” 玄衣少女道:“那只怕由不得你了。” 白天平看她双目闪动着寒芒,随时可能出手,立时暗中运气戒备。这一次,他决心不再抢先出手,以飘花步闪避那玄衣少女的攻势,再找适当的机会反击,能攻则攻,不能攻,只好以防守为主。白天平全神戒备,双目凝注到玄衣少女的身上,全神贯注。 玄衣少女向前行了两步,道:“小心了。” 突然挥手一掌,拍了过去。白天平施展飘花步,身子摇了两摇,人已闪避开去。 玄衣少女冷哼一声,道:“飘花步虽然含蕴玄机,但我不信我对付不了。”突然间,双手齐出,每手各自攻出了五掌。左右两手,分进合击,两手分攻是两处方位,心分二用,竟然能运用自如。 白天平只觉那玄衣少女,每出一掌,就带有一股强大的暗劲,涌了过来,这是什么武功,怎会有如此的威势。就这念头一转间,不自觉手脚一缓。 玄衣少女乘虚而入,指点掌劈,一直逼得白天平不停的向后退避。一直退了三丈多远,再要后退,就要跌入了水中,白天平才缓过双手,还击了两招。 原来,那玄衣少女双手攻势太快,指影点点,尽都是袭向白天平的双腕,白天平一直想抽出来迎敌,却一直无法稳住对方的攻势。 玄衣少女掌指忽然慢了下来,口中说道:“白天平,你应该认输了。” 白天平突然跃起,连环踢出了一十二腿,才着实落地。踢出的这十二腿,连环快速,逼得那玄衣少女也退了四五步。 玄衣少女道:“我忽略了无名子那牛鼻子老道,也忘去了他这十二招弹腿了……”口中说话,人却极力反击,希望能把白天平飞腿招数给压制下去。 双方以快打快,不久工夫,又斗了五六十个照面。白天平这才感觉到遇上强过自己的敌手,交手数十招,十之七八是受人攻袭。但飘花步佳妙的身法,配合着截脉突穴的掌指,白天平可以勉力支持着不败。他自知胜人无望,所以不再存心攻敌,全力防守。这一来,门户严密,玄衣少女放手攻过百招,仍然无法击败强敌。 这时,太阳已然偏西,两人动手已过了四五百招,白天平虽是一直处在下风,但他也一直未败。玄衣少女抢尽了先机,一直是攻多守少,但动手五百招后,仍然是无法制服住白天平。 三个女婢,也都看的呆在当场。在她们记忆之中,公主和人动手,从未超过十招,十招之内,对方不死亦伤,但这年轻人,竟能和公主恶斗了五百招,不分胜败,在三婢心目之中,实是一桩大为惊奇的事了。 忽然间,玄衣少女向后疾退了五步,说道:“住手。” 白天平收住了掌拳,道:“姑娘有何见教?” 玄衣少女冷冷说道:“你拳掌很高明,不过一千招,只怕也很难分出胜败。” 白天平道:“姑娘之意呢?” 玄衣少女道:“咱们比兵刃吧!” 白天平略一沉吟道:“好!在下听凭吩咐。” 玄衣少女一扬秀眉儿,道:“你为人很和气啊!” 白天平道:“姑娘乃在下生平所遇唯一劲敌,五百余招动手搏杀之中,姑娘攻出四百一十二招,我白某人还击了八十八招,姑娘攻出四招多些,在下才能还击一招,那足证姑娘的修为高出我白某多了。” 玄衣少女道:“你也很谦虚啊!” 白天平道:“在下说的,句句真实,白某人和姑娘动手,只有十之一二的胜算。” 玄衣少女道:“那你为什么仍不肯逃?” 白天平道:“因为,我无法逃,也不能逃,所以,只有舍命一拼了。” 玄衣少女美目闪起了一片杀机,道:“好吧,你想碰碰运气?” 白天平肃然答说道:“不错,我要碰碰运气,如果在下今日逃了,过不了十天中,在下可能还会和公主碰头,对吗?” 玄衣少女点点,道:“这么说来,咱们之间,必将有一个埋骨这片小岛之上了。” 白天平道:“至少,我要证明一件事,姑娘的武功造诣,虽然高明,但却杀不了我。” 玄衣少女道:“兵刃和拳掌,有些不同,也比拳掌凶险很多。” 白天平道:“在下明白。” 玄衣少女举手一招,捧剑女婢应手奔来,奉上宝剑。 白天平长长吁一口气,挥手从怀中取出了两把短金剑。那金剑长一尺四五,只有一般宝剑的一半。 玄衣少女缓缓抽出宝剑,冷笑一声,道:“白天平,还要我先出手吗?” 白天平道:“姑娘请。” 玄衣少女突然一振右腕,手中长剑忽然间幻起了一片剑花,激射而至。 白天平看她起手一剑,就凌厉无比,心中更是惊惕,一面闪身退避,左手短剑却一招“拦江截斗”,横向对方长剑上撩去。 右手剑平于胸前,不敢同时用于攻敌。 但闻当的一声,白天平左手短剑,竟然撩中了玄衣少女手中的宝剑,不禁大生意外。哪知变生肘腋,就在白天平撩中那玄衣少女宝剑的同时,玄衣少女手腕突然一翻,剑芒一闪,反削了过来。 这一下,变化快速至极,但幸白天平早已心存惊惕,向后闪退了一步,剑光划过左肋,挑破了一片衣服,伤及肌肤,左肋下,划了一道三寸长的血口。若是白天平未先向后闪退了一步,这一剑,必会使白天平重伤剑下。 玄衣少女未再攻出第二剑,突然收剑退后了五尺。 119 领教了玄衣少女诡异多变的剑招,使得白天平大大的吃了一惊,也使他更提高了戒备之心,不敢看伤势一眼,依然全神戒备。他心目中明白,以这玄衣少女剑招之快,稍一分神,就可重伤在剑下。双方又成了一个握剑对峙之局。 玄衣少女冷笑一声,道:“白天平,你怎么不出手反击?” 白天平双目看注在玄衣少女的长剑之上,既不答话,也不出手。 玄衣少女又举步向前行来,而且长剑斜垂,故意露开了门户。 但白天平确有着过人沉着,既不为对方言词激怒,也不肯出手攻袭。 两人拳掌搏斗了五百余招之后,白天平已觉着对方的武功,确然比自己高出了一筹,而且,对方剑上的诡异变化,似是尤过拳掌。这就要沉着应付,不得丝毫大意,只好以守待敌,以静待变。 玄衣少女直到白天平身前两尺左右处,已是白天平手中短剑伸手可及之处,但白天平仍然没有出手。 玄衣少女淡淡一笑,道:“你怎么不出手啊!”喝声中长剑疾起,向上撩袭。 白天平左手短剑向下一压玄衣少女的剑势,右手短剑疾快绝伦的刺向玄衣少女的左臂。 但觉左手向下压逼长剑的短剑,忽然被一股滑力滑开,玄衣少女长剑疾翻而起,剑尖寒芒闪动,长剑已然顶在了白天平左肋要害。 白天平大惊之下,短剑一送,也找上了玄衣少女的左肩“肩井穴”。 两人都是内外兼修的高手,都已达炉火纯青之境,一种本能的反应,使两人的剑势都及时停住。因为,两人都感觉到,内力一送,立可把对方伤毙剑下,但同时,却也无法保住自己,是一个玉石俱焚的同归于尽。 这是个很尴尬、也很惊险的画面,二个人斜斜而立,彼此都用剑顶在对方的要害、重穴之上。四目相注,脸色一片严肃。 玄衣少女脸色由严肃、冷漠,缓缓的解冻,变成了一脸笑容,道:“你怎么不下手啊?” 白天平道:“姑娘的机会比我好,你的剑先找上我,但姑娘却手下留情。” 玄衣少女道:“那是我感觉到自己无法自保,我一剑可以置你死地,但我也可能死在你的剑下。” 白天平道:“姑娘的快剑,是在下生平所遇中第一个强过我的人。” 玄衣少女道:“你也是唯一可和我动手过招的人。” 两人口中虽然互相称赞对方,但逼在对方要害的剑尖,却不肯移开。两人心中都明白,任何人移开剑尖,就立刻受制于对方的剑下。 玄衣少女忽然叹了口气,道:“咱们这样僵持下去,总非了局,应该彼此撤去剑势。” 白天平道:“姑娘说的是,但应该谁先撤呢?” 玄衣少女道:“自然是你了。” 白天平淡淡一笑,道:“如若咱们搏杀,只是个人恩怨,白某人就算死在姑娘的剑下,亦是毫无怨言……” 玄衣少女接道:“你怕我借机会杀了你?” 白天平道:“不错,在下对姑娘的为人,知晓不多,所以我也……” 玄衣少女笑一笑,接道:“你不敢信任我,是吗?” 白天平道:“正是如此。” 玄衣少女道:“如是我先撤剑呢?” 白天平道:“在下决不会伤害姑娘。” 玄衣少女道:“你不信任我,我又如何能信得过你?” 白天平道:“姑娘,你非得冒一下险不可,否则咱们对峙下去,或是同归于尽。” 玄衣少女道:“我有两个女婢,她们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白天平道:“以姑娘的聪慧,应不会冒这个险的,需知姑娘任何一个行动,都可能造成大错,使咱们同归于尽。” 玄衣少女突然收了抵在白天平肋上的长剑,道:“你现在可以杀死我了。” 白天平有些意外的感觉,呆呆地望着那玄衣少女,心中轮转,暗暗地忖道:此女武功之高,世所罕见,如是此刻一剑把她杀了,可绝后患。 但见那玄衣少女,甚是镇静,似是对他有着无比的信心,相信不会在自己撤剑之后,白天平会借机伤害自己。三个青衣女婢,内心中焦虑如焚,但表面上,又不敢擅自行动。 白天平笑一笑,道:“姑娘还要比试下去吗?” 玄衣少女道:“用不到了,今天咱们打了一个平分秋色,你如是心中不服,咱们半年以后再比一次就是。” 白天平道:“姑娘,今日之战,就此作罢,咱们两个人,都可以活下去了,是吗?” 玄衣少女道:“那是当然,两无损伤之局,自然是两个人,都可以活下去了。” 白天平道:“请姑娘吩咐女婢,送在下登岸。” 玄衣少女点点头,立刻吩咐女婢,划来小舟。 白天平一收双剑,平横胸前,笑一笑,道:“姑娘武功高明,在下告辞了。” 玄衣少女轻轻叹息一声,突然一抖手中的长剑。但见那百炼精钢的长剑,忽然间,化作了三截。 玄衣少女一振腕,把手中的半截长剑突然投掷出手。但见那一截断剑,直入高空。震断了长剑,投出手中的剑柄,玄衣少女心中之气,才似是消却了一些。缓缓说道:“不用客气了,希望咱们近日之中,别再见面。” 白天平微微一笑,跃上小舟,一挥手,吩咐那划船女婢,向岸上行去。 青衣女婢双手运桨,但却划得很慢,一付有气无力的样子。 白天平道:“姑娘,你……” 青衣女婢冷冷接道:“你惹她生了气,她竟然会放你离开。” 白天平道:“她没有法子不放我。” 青衣女婢冷笑一声,道:“你太低估我们的公主了。” 120 白天平微微一怔,暗道;这丫头说得十分认真,难道公主还有什么花招不成?自和玄衣少女交手之后,白天平心中的自负,大大的消减,至少,那玄衣少女比自己高明,造成这样一个全身而退的局面,是那玄衣少女缺少对敌经验。心中念转,立刻提高了惊觉,全神戒备。又是一次意外,小舟平安的到达了岸畔。 青衣女婢冷漠地说道:“你记着,我们公主并非是不能留下你,而是她有意的放了你。” 白天平飞跃登岸,笑一笑,道:“多谢姑娘指教,请代复贵上,就说我白某很感激她手下留情。” 青衣女婢忽然微微一笑,道:“这还像句人话。”转过小舟,急驰而去。 白天平也同时加快了脚步,向前奔去。行约二里左右,瞥见人影一闪,一个五十上下的叫化子,拦住了去路。 那老叫化生像很怪,方脸长耳,双手长及膝下,灰衣上打着九个补钉。竟然是丐帮中的九袋弟子。白天平一拱手,道:“老前辈……”他虽然瞧出了这人的是丐帮中的弟子,但却从未晤面。 老叫化接道:“老叫化游一龙,现任丐帮总巡查。” 白天平道:“龙、虎两位总巡查,巡视天下丐帮弟子,执法如山,丐帮的规戒,赖以维持,在下常听申帮主说起两位,今日有幸,得会前辈。” 游一龙笑一笑,道:“白少侠太客气了,老叫化和一虎兄,奉命留此,藉为少侠臂助,因此,在这大池塘的四周,已然满布了咱们丐帮中的人手了。” 白天平道:“老前辈,快叫他们撤退……” 他本想说那玄衣少女武功厉害,但深恐此言激起那游一龙的反感,只好说了一半,住口不言。 游一龙轻轻咳了一声,道:“帮主交代咱们,尽量避免和武家堡中的人冲突,所以,咱们丐帮从不改装,但为了适应这番情形,也只好改扮易容了。” 白天平道:“这法子很好,过去,咱们在明处,敌人在暗处,咱们的一举一动,敌人无不了如指掌,但是敌人的一切情形,咱们却是全无所知,这就吃了很大的亏。”一面说话,一面举步而行。 游一龙道:“咱们在各处要道,埋伏了人手,万一白少侠不幸落入敌人手中,咱们准备集中全力救人。” 白天平道:“贵帮主和老前辈的盛意,在下很感激,但幸好在下还未落入敌手,现在,老前辈请先行撤退埋伏的人手,免得造成冲突。” 游一龙道:“不要紧,他们都奉有密令,未得我的通知,不会和敌人冲突……”语声一顿,接道:“目下,白少侠有何打算?” 白天平道:“晚辈心中倒有一些计划,不过,还得跟两位商量一下,借重两位的经验,研商一番,再作决定。” 游一龙道:“距此十余里处,有一处猎户住的石屋,地方很隐秘,不知自少侠是否愿去瞧瞧……” 白天平接道:”贵帮中人,可是要在那里会聚?” 游一龙道:“不错,但敝帮主临去之际,曾经吩咐下来,要我们多多小心,随时以本帮特异的暗记,变更会合之地。” 白天平道:“贵帮主这等谨慎行事,实在早有所见,敌势太强大。” 游一龙道:“白少侠适才和人动手,胜负如何?” 白天平道:“单以武功而言,在下已经败在那位姑娘手中。” 游一龙道:“白少侠单身赴约,能在那孤岛上全身而退,虽然败了,也只是毫厘之差,如若那位姑娘,能够完全制服了你白少侠,只怕她不会轻易的放你离开了。” 白天平笑一笑,道:“因为她的经验不足,授我以可乘之机,造成了一个两败俱伤的对峙局面,她不愿和我一起死,只好放我离开了。” 游一龙笑一笑,道:“白少侠,听说那位公主很美,是吗?” 白天平嗯了一声,道:“不错,国色天香,艳绝人寰。” 游一龙微微一笑,道:“白少侠,你说她是不是有意的放你离开?” 白天平呆了一呆,道:“不会吧!”但他开始很认真去思索这个问题了,那青衣女婢,和这老叫化的话,似乎都若有所指。一个是那公主的贴身女婢,一个是江湖上阅历丰富的丐帮巡查。 只听游一龙道:“敝帮主临去之际,交代过在下一句话,除了留给我龙、虎二巡查二十名听候调遣的高手之外,另有两位长老率领五十名弟子,接应你白少侠,敝帮主的严令,是五十二个人,再加上我们龙、虎双巡,和二十个相从高手,合共是七十四条人命,生要夺下你白少侠的人,死要拿回你白少侠的尸,以酬谢你挽救丐帮精锐的深情、厚恩……” 白天平大为感动地接道:“贵帮主对晚辈,当真是恩情如山了。” 游一龙笑一笑,接道:“咱们没有想到是这么一个结果,你白少侠孤剑深入绝地,又安安全全的退回来。” 白天平道:“不管如何,丐帮对我这份情意,白某是终身难忘,但不知是哪两位长老带人留此?” 游一龙道:“老叫化已传出暗记,白少侠安然脱险,要他们回师武当,保护帮主去了。” 白天平道:“申帮主先到武当山去了?” 游一龙道:“是的,敝帮主和当代的武当掌门人,私交甚笃,所以,想先行拜访武当派掌门人之后,再联袂去访少林。” 白天平道:“但愿贵帮主进行的顺利,消除江湖上这三大门户的误会……” 游一龙奇道:“误会,什么误会?青风子、浮云大师离经叛道,变节降敌,他们还会有什么误会可说?” 白天平叹口气,道:“老前辈,浮云大师和青风子,都是两派中的长老人物,在少林、武当中,都有一定的地位,贵帮主先因机密泄漏,遣走了少林、武当两派中人,恐已引起了两派人的不满,如今又让浮云、青风子失陷在武家堡中,如是两派中人,能够了然内情,自然不会责怪到贵帮主的头上,如是两派掌门人,心中早存成见,贵帮主这番解说,只怕要得大费周折了。” 游一龙沉吟了一阵,道:“白少侠这么一说,倒也是有些道理,江湖上门户之见,十分固执,常使很多事情,造成了不必要的误会,不过,这一次,情势稍有不同,两人背叛,情势明显,我丐帮帮主亲眼所见,且有你白少侠可以做证。” 白天平笑一笑,道:“话是不错,但愿武家堡未再施别的挑拨手段。”说话之间,到了那石屋前面。那是一幢山坡前面,草、树环绕的一座房屋,果然是隐秘得很,不到石屋跟前,很难发觉那座石屋。 白天平感觉到石屋四周布守的有人,但却未发觉人在何处? 游一龙把白天平让入石屋,室内早已摆好了酒菜。满桌鸡鸭鱼肉,散发出扑鼻的香味。 游一龙道:“白少侠,饿了吧,咱们先吃点东西。” 白天平确实有些饿了,也不推辞,两人对面而坐,大吃起来。用过饭菜,白天平赞道:“贵帮弟子的手艺不错。” 游一龙笑道:“我和一虎兄,轻淡名利,执法如山,丐帮中弟子,如说是尊重我们,倒不如说是害怕我们恰当一些,但丐帮两位总巡查,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爱吃,不过,吃过、喝过了,还是公事公办,谁也别想我老叫化徇私。”白天平笑一笑,道:“两位执法森严,不但丐帮中人知晓,就是在江湖上,也是无人不知了。” 游一龙喝了一口酒,笑道:“白少侠,敝帮主还吩咐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要我们今后的行止,听凭白少侠的吩咐。” 白天平摇摇头,道:“老前辈,这个不敢当,两番对敌之后,使晚辈已觉着敌势太强大,不出奇兵,很难操掌胜算了。” 121 游—龙道:“白少侠准备如何派出奇兵,老叫化愿率丐帮弟子,为其先驱。” 白天平叹道:“贵帮忠义帮风,实较各大门派的森严帮规,更受武林钦敬,但晚辈只是有些感想,还未有具体行动的计划。” 语声微微一顿,突然转了话题,道:“老前辈久年在江湖上走动,对武林中事物,知晓甚多,在下想向老前辈打听一个人,不知老前辈可否见告?” 游一龙道:“白少侠,想问什么?只管告诉老叫化就是。” 白天平道:“有一位丐仙袁道,和贵帮是否有关?” 游一龙道:“你是说袁大侠?” 白天平道:“正是袁大侠。” 游一龙沉吟了一阵,道:“就老叫化所知,袁大侠和我丐帮,似无直接关系,但却有一种相关的渊源,这渊源如何?老叫化就不清楚了。”语声微微一顿,道:“白少侠和袁大侠很熟识吗?” 白天平道:“袁大侠是晚辈的义父。” 游一龙道:“啊!那就难怪白少侠有这身造诣了。” 白天平从无名子学艺的事,江湖上知晓不多,而且无名子隐居深山,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说起无名子,也很少有人知晓,当下含含糊糊地应道:“是的,晚辈得义父指点很多。” 忽闻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打断了两人谈话。 白天平霍然站起身子,道:“什么人?” 游一龙大笑,道:“一虎弟,快些过来,替你引见一位少年高人。” 一个身躯魁梧的叫化子,大步行了进来,道:“是白少侠吗?” 白天平一抱拳,道:“晚辈白天平。” 来人正是丐帮中龙虎两总巡查的黄一虎。黄一虎哈哈一笑,道:“常听敝帮主谈起白少侠,叫化子心仪已久,今日有幸一会。” 白天平道:“不敢当,天平少不更事,还得两位多多指点。” 黄一虎道:“言重!言重,少侠请坐。”语声一顿,接道:“那位约斗白少侠的玄衣姑娘,已带了三位女婢离去,大约是她败在了白少侠的手中吧,模样儿很伤心。” 白天平啊了一声,道:“她很伤心?” 黄一虎道:“是的,据本帮一位假扮农人的弟子所见,那位姑娘,似是流着泪水离开。” 白天平心中暗暗忖道:这丫头也未免太过好强了,其实这场比试,她并未败,而且还胜我一筹…… 蓦地里,一道破空铃声,传了过来。龙、虎二总巡查脸色一变,霍然站起了身子。 白天平却是第一次听到这等铃声,只觉它流速甚大,似是很快的由高空划过。 但见龙、虎双巡的惊骇、紧张的神色,不禁一皱眉头,道:“这铃声是怎么回事?” 游一龙似是未听到白天平的问话,凝神倾听了一阵,不再闻划空铃声,大大吁一口气,道:“真是邪门,老叫化从未见过那等怪异的暗器……” 122 第十五回冒充煞星魔窟探秘 白天平忖道:“原来,那划空飞铃,竟是一种暗器,看两人这等惊愕之情,大约吃过了那铃声的苦头。 正想问出一个仔细,忽听黄一虎道:“我看那不是暗器。” 游一龙道:“不是暗器是什么?” 黄一虎道:“暗器怎么像活的一样飞行、转身。” 白天平道:“两位,可是说有一种声同金铃的怪异暗器?”这一次,他说话的声音很高,龙、虎双巡,都听得十分清楚。 黄一虎道:“那决不能算是暗器,因为它能够自动转弯、找人。” 白天平道:“有这等事?” 游一龙道:“这倒是千真万确的事,我们亲眼看到了丐帮中一位弟子,死在那飞铃之下。” 白天平心中大感奇怪,那飞铃是一个什么样子形式? 黄一虎道:“怪就怪的叫你瞧不清楚了,有时间看上去很大,有时间又很小,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叫人捉摸不定,那可能是暗器吗?” 白天平默然了,如是那黄一虎说的不错,确实叫人无法断言,那是什么东西?目光转到游一龙的身上,希望他提出别的一番看法。但见游一龙默然不语,那无疑是承认了黄一虎的说法了。 白天平轻轻叹息一声,道:“那飞铃是什么人打出的?” 游一龙道:“没有瞧到那放出飞铃的人,如能瞧到它放出的人,也就不致于使人有如此神秘的感觉了。” 白天平道:“两位久年在江湖上走动,不知见过几次飞铃?” 游一龙道:“前月见过一次,过去,江湖上从未听过。” 白天平道:“这么说来,那飞铃似乎是制造的极为精巧的暗器了……”语声一顿,道:“它杀死了一位丐帮弟子,两位想必已收存了一枚,不知可否让在下见识一番。” 黄一虎道:“一阵铃声划空而过,人已倒了下去,目光下,只见一片金芒闪动旋飞,瞬息隐没,明白点说,咱们听清楚的只是那铃声,至于形状大小,却是未瞧清楚。” 龙、虎二总巡,都是九袋弟子的身份,而且,两人巡视天下丐帮分舵,执行规法,自然有非常的武功。 所以,白天平相信那黄一虎说的并不夸张。沉吟了一阵,道:“这么说来,那飞铃,不能算是暗器了?” 游—龙道:“他飞出伤人,因铃声扰人听觉,看起来特别快速一些,自然要算是暗器了。” 黄一虎道:“那种旋飞的气势,实则说,早已不能算是暗器了,如是硬要说它是暗器,那也应该是活暗器了。” 游一龙道:“活暗器?” 黄一虎道:“那暗器,能够转变、追敌,自然是应谊称它为活暗器了。” 白天平暗自默查那黄一虎的神色,似是犹有余悸,心中暗道:这黄一虎必然是亲身所历,至于游一龙,也许并未见到那飞铃伤人的详情。心中念转,口中说道:“游老前辈,你见过那伤人的飞铃吗?” 游一龙摇摇头,道:“没有见过它伤人,只见一道金光,带着一阵铃声,掠顶而过。” 白天平嗯了一声,目光转到黄一虎的身上,笑道:“前辈是见到它伤人了?” 黄—虎道:“是的!我眼看一位弟子倒了下去,但飞铃并未停下,又掠顶而过。” 白天平思索了一阵,叹道:“那该是一种很特异的暗器,两位是否已从那死去的弟子身上,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黄一虎道:“我查看过死去弟子的尸体。” 白天平道:“可有什么发现……” 黄一虎正待答话,瞥见一个弟子,扛着一个人,大步行了过来。他座位正对门口,看的十分仔细,忽然站起了身子,道:“可是死了?” 一个三十上下的丐帮弟子,扛着一具尸体,大步而入,道:“回总巡的话,死了。” 白天平、游一龙,齐齐站了起来,抬头看去,只见那死去的弟子,紧闭着双目,全身不见伤痕,也不见有鲜血流出。 游一龙低声道:“放下来。” 白天平缓步行了过去,仔细的把尸体查看了一遍。 游一龙沉声道:“你看见他怎么死的?’ 那是位四袋弟子,欠身应道:“弟子和他守在一起,只听一道铃声划空而过,他就从树上摔了下来。” 白天平道:“你看到些什么?” 那弟子道:“什么也没有看到,只听到一阵铃声,由茂密的林木中划过。” 白天平道:“你们躲在树林中,那是隐在暗处了?” 那位弟子道:“我们奉命隐伏暗处,监视敌踪。” 白天平道:“瞧到什么人吗?” 那弟子沉吟了一阵,道:“只听一阵铃声,穿过了浓密的枝叶,他就由树上摔了下来,在我扶他起身之时,似乎发觉了人影一闪,那人是什么样子,就没有瞧清楚。” 白天平低声对游一龙道:“游兄,请这位兄弟去吧。” 游一龙一挥手道:“好!你退出去吧。” 白天平顺手掩上了室门。这时,室中只有白天平、游一龙和黄一虎等三人,和一具尸体。 游一龙低声道:“白少侠发觉了什么?” 白天平道:“不论那划空的铃声是不是暗器,但它能致人死命,定有原因了。” 黄一虎道:“话是不惜,但敝帮这位死伤的弟子,和上次一样,瞧不到一点伤痕。” 白天平道:“在下可断言,他身上一定有致死的伤痕,只不过,咱们没有找出来而已,所以,在下想更仔细地查看一下。” 游一龙道:“白少侠意思是……” 123 白天平叹口气,道:“咱们不知那施放飞铃的人是谁,但却肯定了他是咱们的敌人,此后,咱们根可能会常遇飞铃的困扰,如若找不出飞铃致人于死的原因,那就根本无法防止飞铃的袭击了。 黄一虎道:“白少侠说的是,咱们应该仔细的找找。”动手脱去那丐帮弟子的衣服。但是全身完好,找不出一点伤痕。 黄一虎摇摇头,道:“白少侠,事情当真是邪门得很,全身不见伤痕,如何会使人死亡呢?” 白天平茫然了,望着那全裸的尸体,呆呆出神。显然,这等不着痕迹的死亡之因,困忧了这位才慧过人的年轻高手。 黄一虎替尸体穿上了衣服,道:“会不会是那铃声致人于死?” 游一龙道:“没有的事,铃声如能杀人,咱们都已死了,还能活到现在吗?”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两位,请给在下找一套丐帮弟子的衣服。” 游一龙吃了一惊,道:“你要干什么?” 白天平道:“在下去试试飞铃。” 游一龙道:“白少侠,此事万万不可。” 白天平道:“为什么?” 游一龙道:“我们奉有严命,保护你白少侠的安全,如是你白少侠伤死于飞铃之下,我们如何向帮主交代?”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就算那飞铃真是活的暗器,在下相信,也该有阻止他伤人的机会。” 黄一虎道:“不论什么暗器伤人,应该都留下伤痕,但这东西致人于死,却找不出伤在何处,所以么……” 白天平接道:“它太神秘,那将会以讹传讹,造成大错,因此,咱们必需想法子找出它伤人的方法,认清楚,他是什么形态,然后,才能想出对付之策。” 游一龙道:“白少侠说的有理,不过,那飞铃出没无常,咱们去找他,却未必能遇得上他。” 白天平正容说道:“不论那飞铃是一个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东西,但它总该有一个形貌,也许它是失传甚久的霸道暗器,重又出现江湖,也许它是才能绝世之人,创出的新奇暗器,所以,咱们非得去看个明白不可。” 游一龙沉吟了一阵,道:“白少侠说的有理,老叫化奉陪。” 黄一虎对那暗器,虽然是留下了很深的余悸,但游一龙既然答应了要去瞧瞧,自己也无法落后,当下说道:“好!咱们瞧瞧去,飞铃两度出现,伤了我们丐帮两人,那是诚心和我们丐帮过不去了。” 游一龙找了一套丐帮弟子衣服,替白天平换过,三人出了茅舍,沿密林向外行去。三人戒备而行,化了将近两个时辰的时光,既未遇到飞铃,也未找出蛛丝马迹。 黄一虎叹口气,道:“白少侠,看来,那飞铃早已离开此地了。” 白天平苦笑一下,道:“咱们回去吧!”他心尤不死,回到了茅舍之后,又在那丐帮弟子身上检查了一遍。这一次,检查得更仔细,但仍然没有找到致死的原因。 白天平心中大感愁苦,这飞铃致命的神秘,给了他极大的烦恼,长长吁一口气,道:“黄老前辈,那第一次死于飞铃之下的弟子,也没有伤痕吗?” 黄一虎道:“不错,老叫化找了很久,也未找出伤痕。” 白天平道:“唉,一定有伤的,只可惜,咱们找不出来罢了。” 游一龙道:“如若无伤而死,那飞铃迹近魔法了。” 游一龙望着那死去弟子的满头蓬发,道:“白少侠,咱们忽略了一处地方。” 白天平道:“对!咱们一直没有查看他头发之内。” 游一龙伏下身子,仔细的查过那尸体和蓬乱的头发,仍然不见伤痕。 白天平沉思了良久,道:“两位老前辈,可知晓世上有什么东西,置人于死后,不见任何伤痕?” 游一龙道:“老叫化听说过有一种奇毒,叫做隐形之毒,伤人之后,找不出中毒的伤痕。” 白天平啊了一声,道:“老前辈,可知什么人会用这等奇毒吗?” 游一龙道:“是一位女人,听说出身四川唐门,因故离开了唐家,在武林中独树一帜,不过,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近十几年来,已没有听过她的消息。” 白天平道:“那人可有个称呼吗?” 游一龙道:“武林中人,都称她唐二奶奶,有一段时间,在江湖上享誉甚隆,但却不知何故,突然失踪不见了。以后,就没有听过唐二奶奶的消息,随着那唐二奶奶失踪,那隐形之毒,也不再传闻江湖了。” 白天平道:“这就有点线索可寻了。” 游一龙道:“白少侠觉着唐二奶奶的隐形之毒,和那飞铃有关吗?” 白天平道:“晚辈只是一种猜想,是否有关,实也不敢断言……”语声一顿,接道:“游老前辈,那唐二奶奶为什么突然失踪,江湖上就没有个传闻吗?” 游一龙道:“传闻倒有,只是很难叫人相信,而且传说一阵,未能找到证明,那就止于传闻了。” 白天平道:“传闻都说些什么?” 游一龙道:“那唐二奶奶,虽然自称二奶奶,但她的年龄并不大,而且,人也生得根美,传言说她爱上了一个比她年轻的人,比翼双飞,遁隐探山,不再问人间是非了。” 白天平道:“还有什么传说?” 游一龙道:“也有人说她练毒不小心,毁了自己的容貌,改名易姓,息隐于人迹罕至之处,不愿再涉足江湖了。” 白天平道:‘只有这两种传说吗?” 游一龙道:“不错,只有这两种传说。” 124 白天平道:“老前辈觉得哪一种传说可靠呢?” 游一龙笑一笑,道:“这个,老叫化就难说了,两种传说,同时在江湖上传布,哪一种可靠,却是无人能够证明。” 黄一虎突然插口道:“大约是第一种传说可靠一些。” 白天平啊了一声,沉吟不语。良久之后,才抬头说道:“在下借贵帮之力,寻找晚辈的义父丐仙老人家,不知道可否能行?” 游一龙道:“袁老前辈,有如云中神龙,本帮中虽然耳目灵敏,也只怕无法找得到他。” 白天平道:“试试看吧!贵帮主武当、少林之行,就算能够说服两派的掌门人,也要大费一番口舌,万一是两派掌门人,固执己见,那就势必迫使贵帮和少林、武当三大门派的联盟,瓦解冰消。” 黄一虎叹口气,道:“白少侠,这些年来,我们丐帮中人,在江湖剪凶、除恶,出力很大,其他的各大门派,不但极少参与,而且很少闻问,似乎是除暴安良,维护江湖上正义的事,变成我们丐帮中一门一户的事了。” 白天平道:“对付武家堡,少林、武当,不是都派有高手合作吗?” 黄一虎道:“哼,两大门派,各派了六七个人,而且,两个带头的人,还是人家卧底的人。” 白天平心中暗暗震动,暗忖:听这丐帮中大执法的口气,似乎是对其他各大门户,都有不满之意,这恐怕亦是早中了别人的分化、离间之计。心中念转,口中却缓缓说道:“浮云大师和青风子,都是少林、武当门户中很有声望的人,他们受人利用,恐有难言之苦。” 游一龙笑一笑,道:“白少侠,咱们这一对老叫化兄弟,是奉帮主之命,来此受遣,至于丐帮和各大门派间的事情,题目太大了,不是咱们这身份可作论评。” 白天平道:“老前辈说的是……”语声一顿,接道:“两位请试试看吧!如果能够找到我义父他老人家,或可问出那飞铃的来历。” 游一龙道:“好!老叫化这就传令门下弟子,分别知会各处分舵,要他查探袁老前辈的行踪。” 白天平道:“那就有劳两位了,除了遣去分派的弟子之外,最好把布守在四周的弟子们,暂都撤离此地。” 游一龙道:“为什么?” 白天平道:“在下觉着,到目前为止,咱们还未找到那飞铃伤人的方法,既不知伤人方法,咱们自然也无法防止。” 游一龙道:“白少侠,准备哪里去呢?” 白天平道:“在下准备去找两个武家堡的人问问。” 游一龙呆了一呆,道:“白少侠,可要老叫化子同行吗?” 白天平道:“不用了,在下一个人行动方便一些。” 游一龙道:“这个不成,咱们奉命来此,保护你白少侠,如何能让你单独行动。” 黄一虎道:“不错,咱们两个老叫化子,就算帮不上你的忙,也不致要你照顾我们。” 白天平笑一笑,道:“两位老前辈的好意,在下心领了,晚辈单独行动,正是因为避免冒险,至少,在目前咱们还不宜和武家堡中人冲突。” 黄一虎道:“咳!小小一个武家堡,竟然能使咱们如此困扰,当真是叫人难过了。” 白天平道:“在下的看法,武家堡已得他们幕后支持的魔头们大力支援,实力之强,决非一处分舵所应具有,如是在下的推想不错,似乎是他们有意借武家堡和咱们一决胜负。” 游一龙道:“不错,白少侠这么一提,老叫化倒也觉着有些道理了。” 白天平道:“所以,咱们暂时分开行动,适才飞铃伤人,那证明人家已经找到了咱们这个地方,因此,咱们是非走不可了。” 游一龙沉吟了一阵,道:“白少侠说的有理,咱们约一个见面的地方……” 白天平接道:“三天后,还在此地见面。” 游一龙微微一笑,道:“高明,白少侠,咱们离去之后,他们会很仔细的搜查这地方,他们查过离开,咱们卷土重来。”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在下先走一步,两位也可以动身了。” 游一龙道:“白少侠请便,三日后老叫化等定然在此候驾。” 白天平一挥手,告别而去。无名子传授了他精奇的剑术,也为他解说了江湖上的险诈。借一袭庄稼人衣服,白天平竟然直奔武家堡。天色暗了下来,白天平找一株枝叶密茂的大树飞身而上。坐在一处横枝上,忖思着进入武家堡的方法。 这是一处十字路口,由西、北两方面,奔向武家堡的人,都要经过这一条道路。忽然间一阵蹄声得得,传入耳际,两匹健马,急驰而至。 白天平聚目力望去,发觉来人身着黑衣,背插长剑,两匹健马上,各挂着四颗血淋淋的人头。只见那人头上乱发蓬飞,就可断定,八个人头中,至少有四个是丐帮弟子。 这两个黑衣人,显然是武家堡的九煞星中人物。九煞星巳被白天平除了四个,武家堡还有五个。这些冷酷的杀手,一个个都年纪很轻,武功了得,但他们却似是缺了人性,除了杀人之外,似是再无别的事情。 白天平杀机突起,冷喝一声:“站住。”飞身直扑而下。 两个黑衣人反应奇怪,两道白光,闪电而出,人也同时离鞍飞起。 白天平也没有轻视这两个杀手,跃向两人的同时,两把短剑也同时出鞘。 但白天平仍然大大的震动了一下,两个黑衣人拔剑的手法太快了,在他全力扑向两个人,还不及一半时,两个黑衣人的剑势,已然出手攻到。 剑光飞闪中,响起了一声金铁交鸣,白天平带一道护身寒芒,由两个黑衣人的合击剑势中闪穿而过。双方同时落下了实地,彼此间却有着一丈五六的距离。 白天平剑隐肘后,缓缓向前行了几步,两道目光,扫掠了两个大汉一眼,冷冷说道:“两位在武家堡九煞星中,排列第几?” 左首一个黑衣人道:“三、四,你是……” 125 白天平笑一笑,道:“我就是杀死你们另外四个煞星的人。” 在他想像之中,九煞星在武家堡身份特殊,这两人听得他是杀害四煞星之人,定然忿怒异常。 但情形,却是大大的不然,两个黑衣人听到之后,面不惊,神不变,保持着完全的淡漠、平静。 白天平霍然心头大震,暗道:这些人似乎连喜怒哀乐的感觉,也完全麻木了。心中念转,目光却看注在左首黑衣人的身上,道:“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吗?” 左首黑衣人嗯了一声,道:“我为什么不懂?” 白天平心中暗道:这些都是武家堡训练出来的非常人物,多和他们谈几句话,也就算对武家堡多一分了解。 当下说道:“你知道自己的姓名吗?” 左首黑衣人摇摇头,道:“用不着要姓名。” 白天平道:“那么,阁下怎么称呼?” 左首黑衣人道:“三号煞星。” 白天平道:“很简单,也很合适……”声音突转冷厉,道:“你们除了奉令杀人之外,还知道些什么?” 两个黑衣人相互望了一眼,默不作声。 白天平冷冷接道:“你们不知道自己由何处来,也不知向何处去,浑浑噩噩的,以杀人为职,你可知道,你们杀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两个黑衣人,井非全然是麻木,他们执着利刃不肯出手,显然是很想听白天平说的话,似乎是,那给了他们两人很新奇的感受。 左首的黑衣人,似乎比右首的那一个,了解的事务多一些,沉思了一阵,摇摇头。 白天平暗道:“这些人痴痴呆呆,如中邪魔,但又似保有一点灵智未泯,当下沉声说道:“你们杀的人,可能是你们的兄弟,也可能是你们的同门。” 左首三号煞星,望望同伴,又望白天平,冷冷地说道:“不是。” 白天平听他说出话来,心中甚喜,接道:“至少这些人,和你们无冤无仇吧?” 三号煞星点点头,却未说话。 白天平道:“但你们却无缘无故的杀了人家。” 右首的四号煞星,突然向前上了一步,长剑一起,直刺过来。 这一剑不但快,而且很奇,剑势上撩,已到白天平的小腹前面。 白天平一剑斜挥,身子侧转,人退剑封,滑开了那四号煞星的长剑。 这是一招合手式,那三号煞星是应该合剑攻出,压住白天平的退路,也封住白天平的剑势。但那三号煞星没有动。这就是四号煞星有了一个很大的破绽,也给了白天平一个很好的机会。 白天平另一短剑突然举起一绞,一声冷哼中,四号煞星的一条右臂和长剑,一齐离开了身躯,飞掉到一丈多外,撞在了一棵大树上,才落着实地。 白天平早动杀机,一剑得手,剑势疾转,一抹寒光,划开了四号煞星的咽喉,一股鲜血喷出,尸体摇动了一阵,才栽倒地上。 搏杀了四号煞星的同时,白天平一直严密的戒备着,防备着那三号煞星突然的攻击。但那三号煞星却一直静静的站着未动。 直待四号煞星身子倒下之后,那三号煞星突然伏下身子,由他脸上取下了一张人皮面具,才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挑出一些药粉,撒在尸体上。 片刻之后,偌大一个身体,化作了一滩清水。 白天平呆呆地望着那三号煞星,处理了同伴的尸体,心中大觉奇怪,竟猜不出三号煞星的用心何在? 清除了现场的痕迹,三号煞星拍起头,才缓缓说道:“在下出身武当……” 白天平大吃一惊,道:“你是武当门下?” 三号煞星点点头,道:“是的,武当掌门人闻钟道长,是在下授业恩师……” 白天平四顾了一眼,低声接道:“这地方不是谈话之处,咱们找一处清静的地方谈谈。” 两人牵马入林,找了一处密林所在,拴好健马,席地而坐。 白天平道:“道兄,既是武当门下,何以会做了武家堡的煞星?” 三号煞星苦笑一下,道:“你认为是我们愿意做的吗?” 白天平道:“这中间难道还有什么神秘控制之力不成?” 突然间,三号煞星脸上泛起了肃然的神色,双目中光亮如电,凝注着白天平。 白天平大大吃了一惊,这正是九煞星杀人前的神态,立时,严肃戒备。果然,黑衣人突然一抬右腕,一道寒光,分心刺来。 九煞星中人物,出剑是何等的快速,如非白天平有了准备,这一剑不死亦得重伤。 白天平双剑齐出,封住了黑衣人的剑势。但他并未还击,一直采取守势。 黑衣人疾攻了三剑,都被白天平封架开去。黑衣人的脸色又转平静,还剑入鞘。望着白天平叹一口气,道:“我又想杀你了。” 白天平道:“是的,阁下攻了我三剑,如非在下有了戒备,只怕早已伤在你的剑下了。” 黑衣人道:“就是这样,我们一直不太能控制自己。” 126 白天平道:“你们杀过自己人吗?” 黑衣人摇摇头,道:“没有,我们回到了武家堡后,就会安静了下来。” 白天平道:“兄台,你们可是常服用一种什么样的药物吗?” 黑衣人道:“没有,我们很少服用药物。” 白天平道:“九煞星中人,可都是像兄台这样,有时间很清醒吗?” 黑衣人道:“不是,我是唯一清醒的人,我们似乎都有一种杀人的冲动和癫狂,虽然也有平静的时候,但像我现在这样清醒的程度,却是大大的不同,我该是最好的一个了。” 白天平轻轻叹息一声,道:“九煞星凶名遍传,想不到,你们竟是不自主的杀人。” 黑衣人叹口气道:“你看清楚我的面貌了吗?” 白天平道:“看清楚了。” 黑衣人道:“希望你记清楚,日后,见到我师父,武当派的掌门人时,替我传一句话,就说小兄很惭愧,我变成了武家堡中第三号煞星。”飞身上马,纵骑而去。 白天子呆呆地望着那黑衣人远去的背影,心中暗暗忖道:这个人,还惦记着他的师父,还记得他出身武当门下,那证明他的良知并未泯灭,为什么他甘为武家堡所用?为什么他摆不脱这个枷锁?他能清清楚楚的告诉我这些话,为什么却又不能自己跑回武当山去?这一连串的问题,在白天平的脑际中盘旋不去,解不开这一个隐秘,就无法解开这一个死结。而且这一个死结,却又关系武林中的正邪存亡…… 忽然间,白天平脑际中闪过了一道灵光,忖道:我可以改扮成那四号煞星,混入武家堡去。他分析了这些煞星的特性,和常人有很多不同之处,而且又彼此漠不关心,那该是最好的掩护。 但目下的问题是,那三号煞星会不会说出四号死亡的事,还得设法,改扮一下容貌。 这都是有些冒险的事,但就目下情形而论,又非冒险不可。 盘算过利害得失,白天平决心一试。他感觉到九煞星是很特殊的人物,这些人,必然受着一种特殊的忧遇。心中念转,立时去准备衣服。 从怀中摸出了一张人皮面具戴上,又经过一番很细心的化妆。凭着记忆,化成那四号煞星一样,自然是不太像。一口气忙到二更,才匆匆赶去了武家堡。 守堡的大汉,对九煞星记得很清楚,立时打开了吊桥,放进了白天平。白天平一直在暗暗的戒备着,万一被人发觉时,也好保护自己。 但守堡门的大汉,对堡中的九煞星,似是极为尊重,而且也很害怕,哪里敢多问一句。 白天平轻轻易易的进了武家堡,证实了自己部份推断不错,心中很是高兴。但问题来了,九煞星住在哪里,白天平并不知道,他不能走错了方向,露出马脚。但好的是夜色很深,白天平也够沉着,借夜色掩护,缓步向前行去。 武家堡中很多埋伏,但这些人对九煞星,都有着很大的畏惧,不管他怎么走,也没有人敢阻问于他。 白天平表面上走得很自然,心中却是焦急得很。武家堡中到处都是跨院门户,如是不知道他们住在何处,实在是没有法子找。忽然间,想到了金萍姑娘,只好改向金萍的住处行去。 堡中的夜间巡查,看到白天平后,也立时让开去路。他们对九煞星太了解了,白天平那不紧不慢的步子,正是九煞星兽性发作前的表现。 白天平心中暗笑道:“看来这些煞星人物,不但是敌人害怕,自己人也对他们有着很大的畏惧。”这样,在重重桩卡之下,白天平自由自在的找到了金萍的住处。 金萍已然惊觉,启门而出,穿着一身劲装,站在房门口处,冷冷的望着白天平。 白天平戴了人皮面具,神情冷漠,确有一个煞星的味道。 金萍双目看注在白天平脸上,冷冷说道:“你来这里作什么?” 白天平道:“在下来看姑娘。” 金萍已听出了他的声音,道:“你胆大得很。” 白天平道:“情势迫人,我没有法子。” 金萍道:“你现在有何为难之处。” 白天平道:“我冒充四号煞星,找不到他们的住处。” 金萍道:“三、四号煞星,出阻丐帮弟子,三号归来,四号不知行踪何处,可是你杀了他?” 白天平道:“不错,我杀了他,现在无暇细谈,我遇上了很多巡查之人,只怕他们会追踪来此。” 金萍道:“在西侧申院,按子午数找下去,申院很好找。” 白天平道:“申院之中,除了煞星之外,还有些什么人物?” 金萍道:“有照顾你们的美女、小婢,但最近听说又来了一批人,详情不明,你要多小心一些。” 白天平道:“好!多谢指教,方便时,我会再来找你。” 金萍道:“能不来,最好别来,这里的耳目太多,快些去吧。” 白天平道:“多谢指教。”慢慢转过身子,向西跨院行去。两人用的是传音之术交谈,就算旁侧有人,如非绝顶高手,也无法听到讲些什么。 金萍目注白天平去远之后,才呀然一声,关上了房门。 白天平一面缓步而行,一面暗中辨认方位,他对子午数十分熟悉,所以,行来丝毫不见慌乱。以他耳目之灵,也早已惊觉到暗中有很多人监视着他。 原来,他们看九煞星中人,直行到金萍的住处,不禁动疑,暗中有很多巡院武师追来,但谁也不敢先去惹他,见他和金萍对立了一阵之后,转向申院,巡院武师之疑,才逐渐消除。 按照子午数,白天平很快的找到了申院。但见院门紧闭,白天平又不禁感到为难起来。 叫门,是一件很小的事但如是叫门有一定的叫法,这小事就可能立刻使他露出了马脚。他后悔刚才竟忘了问问金萍。人已走到了门前,但总不能站在门前不动,正想举手拍门,木门突然大开。 白天平凝目望去,只见那开门人竟是年轻美貌的少女,不禁微感意外。他尽量掩饰着内心的震动,以使保持着那煞星人物惯有的冷漠。 那少女穿着一身青衣,神情冷肃地说道:“你是四号煞星?” 白天平没有答话,只冷漠的点点头。 青衣少女道:“以为你已经死了,想不到你还活着?” 白天平道;“我为什么要死?” 青衣少女道:“你住的地方已经更换了。” 127 白天平冷冷一笑,道:“那我总有一个住的地方吧?” 青衣少女道:“跟我来。”顺手掩上了本门,举步向前行去。 白天平紧随在那青衣少女的身后,暗中打量院落中的形势。只见这是一处三合形的跨院,庭院中种植了很多的花草,三面房舍中,似是有着很多的房间。 青衣少女带着白天平行到了一个房间前面,道:“你住在这里吧。”伸手推开木门而入,燃起火烛。 白天平目光转动,只见室中布置得很齐全,雕花木床,红漆衣柜,妆台铜镜,应有尽有。 打量了室中形势一眼,目光立刻转到了那青衣少女的身上。 青衣少女忽然堆下一脸笑容,道:“你还要什么?” 白天平心中暗道:这四号煞星有些什么嗜好,我一点也不晓得,如果要了一样从来没有要过的东西,那岂不是一下子露出了马脚。心中念转,双目却注视在那青衣少女的身上,一语不发。 青衣少女突然一呆,急急溜了出去,随手带上了房门。 白天平长长吁一口气,先把房门上栓,然后,又仔细检查了房中的设备。熄去火烛,白天平和衣躺在了床上,心中却在思索着如何应付明天的变化。听金萍说,这里又来了不少的人,不知是否补充这些煞星的人物。 这些煞星中人,既无法交往,也无法和他们多谈,看来,纵然能在这里留下来,只有一个用处,那就是在这些煞星身上,施展暗算。但明天,也很可能被人拆穿了身份。 于是,白天平想好了很多种应变之策,被人拆穿了应该如何?留这里又应该如何对付?如何才能模仿那些煞星的举动,而不致泄漏身份。 这一阵汹涌而来的思潮,直到天色微明,才使白天平生出倦意,睡熟了过去。他脸上戴着人皮面具,又经过药物化妆,尽量使面容和那四号煞星一样。 一阵木门撞击之声,惊醒了白天平,跃下木榻,先在铜镜面前,整理了一下形貌,才伸手打开木门。进来的是三号煞星,两道冷厉的目光,注视在白天平的脸上瞧着。 白天平一面暗中运气,全身的功力,尽都集中于右掌之上,只要那三号煞星失声呼叫,立刻先下毒手。 但见三号煞星双目中神光微微收敛,低声说道:“你是谁?” 白天平道:“咱们见过了。” 三号煞星突然取出一个金牌,道:“收起这个。” 白天平伸手接过,只见那是一面纯金打造的金牌子,两面都刻的有宇,一面是四字,一面一个煞字。 两面的字,都用一种象形的花体,如若不知内情,很难看懂。 白天平接过金牌,道:“多谢了。” 三号煞星道:“幸好我没有讲你死了。”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还得你多照顾。” 三号煞星道:“我照顾不了你,因为,我无法控制自己。”白天平吃了一惊,道:“你不会说出来吧!” 三号煞星道:“大概不会,清醒时间,我不会说,忘我时间,我好像忘记一切,那自然是更不会说了。” 白天平道:“你现在很清醒?” 三号煞星道:“很清醒,不过,很快就会迷糊了。” 白天平道:“为什么这样呢?” 三号煞星道:“不太清楚原因……”忽然一皱眉头,双手按在鬓角上。 白天平吃了一惊,道:“你怎么了?” 三号煞星道:“除了我记的很熟的事情之外,我不能用心去想,一想什么,就会头痛。” 白天平啊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三号煞星放开了按在双鬓的手,有些凄然地道:“所以,我们就这样迷迷糊糊的过日子,如是想用心去想什么?那就头痛如裂,难以忍受。” 白天平道:“难道搏杀对敌,不怕刀剑所伤吗?” 三号煞星摇摇头,道:“不怕。” 白天平道:“不会疼吗?” 三号煞星道:“我受过伤,被人刺了一剑,但只一点点疼。” 言罢,转过身子,向外行去。 白天平有了证明身份的金牌,胆子壮大了很多,想到外面瞧瞧庭院形势,举步向外行去。 这是一座三合庭院,只是中间的庭院很大,很多的花树,隔阻了彼此之间的视线。 白天平缓缓移动身子,绕着院落行了大半周,发觉了所有的人,都是躲在室中,庭院中不见人踪。 心中突然有了惊觉,暗道:“看来,这些煞星们的举动,都有着一定的习惯,我如是太过自由行动,只怕很快就会被人发觉了真象。”心中念转,立刻转身向后行去,直回到卧室之中掩上了房门。片刻之后,突闻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白天平暗中吸一口气,静坐不动。木门砰砰响了两下,突然大开。只见一个青衣女婢,捧着一个木盘,送了进来。木盘中放着四样精致的菜,和一瓶酒。青衣女婢望望白天平,放下菜肴,一欠身,端着木盘而去。 白天平心中明白了,这些煞星们,虽是住在一起,但平常很少往来,连吃饭也是各自送入房中,避免见面。 上了房门木栓,白天平突然取一节象牙,试过了酒菜。证实了酒菜无毒,白天平收好象牙,打开木栓,开始进用酒菜。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那青衣女婢重行走了进来,收拾了酒菜。 白天平暗中查看,只见那青衣女婢很清秀,但却有些羞怯,不禁心中一动。暗道:看这丫头似乎是来此不久,我何不试她一试。心中念转,人却突然站了起来,伸手抓住那青衣女婢右腕。 但闻一阵乒乓之声,那女婢手中的碗盘,突然跌落在地上。白天平暗中咬咬牙,双目看注那青衣女婢身上。 青衣女婢脸色大变,望着白天平摇着头,道:“小婢……小婢只是伺候诸位的丫头。” 白天平道:“你是丫头。” 128 青衣女婢道:“不错,如是大爷要人,小婢立刻可以找一位来。” 白天平生恐露出马脚,木敢多言,摇摇头,道:“我要你。” 青衣女婢道:“小婢不行。” 白天平看她惊慌之状,心中暗道:这丫头似乎来此不久。心中念转,口中又道:“你为什么不行?”突然一加力,把女婢拖近身侧。 那青衣女婢挣扎一下,未能挣脱白天平的掌握。但却使白天平感觉到腕力很强,分明有着很深的内功。 对武家堡这个充满着诡异、神秘的地方,白天平了解的太少,他希望知道一些,不惜方法、手段。 青衣女婢一挣未脱,突然停下来不再挣动,两道目光注视在白天平的脸上瞧着。 白天平心中大大的吃了一惊,暗道:这丫头,如是不再挣动,宽衣解带的迎上来,那可是一桩很大的麻烦了。尽管他心中很畏惧,但表面上,却又不能不装出一付色迷迷的样子。 青衣少女冷冷一笑,道:“你当真要我吗?” 白天平不敢答话,鼓起最大的勇气,点了点头。 青衣少女冷冷说道:“你们这些煞星人物,当真是都没有一点人性吗?” 白天平呆了一呆,半晌答不出话。 青衣少女缓缓抽回白天平紧握的一只手,道:“我虽是丫头的身份,但我还是一个好女孩子,你们在这里人人敬畏,但我听说过,不会害人,所以,我才千方百计的请调到此处来伺候你们。” 白天平心中突感惊愕,暗道:我不能表现的太正常了,被她瞧出破绽,那可是前功尽弃。心念一转,故意装出一付茫茫然的神情,似乎是对那青衣少女之言,以似非懂。 青衣少女突然微微一笑,伸出纤巧的玉手,轻轻在白天平身上拍了两下,转身而去。 白天平呆呆望着青衣少女的背影出神。他原来,用这等方法,想使那青衣少女泄漏一些隐秘,却不料几乎弄巧成拙。这使得白天平心中又多了一层惊觉,这武家堡中一仆一婢,都不是简单的人物。正忖思间,木门悄然而开,一个三十七八的绿衣妇人行了进来。 她手拿着一本薄薄的绢册,脸上却是一片冷肃。 白天平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着武家堡中,人人对煞星敬畏,这中年妇人却似毫无畏惧。 绿衣妇人长得并不难看,但却全身散发着一股阴沉沉的寒气。她进入房中,距离白天平还有四尺左右处就停了下来,道:“你是四号煞星?” 白天平顿生不知如何应付之感,沉吟了良久,才点点头。 绿衣妇人喝了一声,道:“拿出你的身份牌。” 白天平又故意沉思了一阵,取出了金牌。 绿衣妇人接过牌,瞧了一阵,又还给了白天平。 白天平接过金牌,收入怀中。 绿衣妇人却沉思不语。显然,她正在用心思索一件十分为难的事。 白天平暗暗惊心,忖道:原来,他们也有着很严格的管理,我还以为九煞星没有人管束呢? 绿衣妇人突然抬起头来,双目注视在白天平的脸上,道:“你几时加入了本组织?” 白天平吃了一惊,暗道:这女人突然如此问话,定有所据了,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了。心中有了个底子,立时暗暗吸一口气,严作戒备。 绿衣妇人一皱眉头,道;“我跟你说话,听到了没有?” 白天平心中忖道:这些煞星人物,头脑本就不太清楚,这妇人怎能如此问话。但看她神色,又似是很有把握,至少她应该很了解这些煞星。一时间,顿感应付为难。 绿衣妇人道:“你认识我吗?” 白天平尽量保持平静,缓缓点头。 绿衣妇人道:“啊!那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 白天平神凝双目,注视在那绿衣妇人脸上瞧看,一面缓缓伸出手去,抓起了挂在木榻上的长剑。 这举动,有些使那绿衣妇人感到意外,但她不退反进,一上步,欺入了白天平的身前。 白天平右手握住了剑柄,带着剑鞘的剑身,却突然向前斜推半尺,剑鞘尾端,指向那妇人小腹。 绿衣妇人突然冷哼一声,道:“你不是九煞星中人,你究竟是何许人?” 白天平只是冷冷的瞧着绿衣妇人,口中不发一言。他无法确定那绿衣妇人,是否在用诈,也不知九煞星和她之间的关系。 绿衣妇人笑一笑,道:“你是什么人?快些说。” 白天平忖道:你有千条计,我有老主意,就算真的被你发觉了,也不过是一战罢了。所以,他一直不回答。但门却封守的很严,只要那妇人动手,立时可以还击。 绿衣妇人冷笑一声,道:“你是在找死?”突出一手,疾向白天平的剑鞘上抓去。 白天平早有准备,剑鞘一推,点向“丹田”穴,右手后伸,长剑出鞘。 绿衣妇人没有退避,只是微微一侧身,避过了丹田要穴,左手一伸,抓住了剑鞘。 白天平心中一震,忖道:好快的手法。他心中还在犹豫长剑是否应该劈出,这绿衣妇人胆敢对煞星下手,自然是有十分把握。 但那绿衣妇人一把抓住了剑鞘,使得白天平不再考虑,长剑一挥,横里斩去。闪闪寒芒,平扫过去。这室中本极狭小,这一剑横扫,剑气足足笼罩了大半个房间。 绿衣妇人突然一推右掌,直向剑上迎击过来。 白天平吃了一惊,生怕这一剑,斩下那绿衣妇人的右臂。心中有所顾忌,不觉剑势一缓。就是这一缓的时间,那绿衣妇人的右手,已经撞向剑上。但闻当的一声,长剑竟被震开。听声音,似是金铁交鸣的声响。但白天平一怔之后,立时惊觉,因为他知道那绿衣妇人可能带着袖圈等暗兵刃。 绿衣妇人封开剑势后,突然一把,抓向白天平的右腕。 白天平心中电转,忖道:我如是伤了她,非一路冲出武家堡不可。但如是被她擒住,那就可能知晓更多一些事物了。心中念转,略运真气,转过脉穴,故作闪避不及,让那绿衣妇人,一把抓住了脉穴。 但见绿衣妇人一抖腕,甩开了白天平手中长剑。同时,左手也夺过了白天平手中的剑鞘,用力向前一带,把白天平拖出了三四尺远。 白天平一语不发,暗中吸一口气,望着绿衣妇人,严作戒备。 绿衣妇人冷冷说道:“你很胆大,竟连我也敢出手了。” 白天平口齿启动,欲言又止。他怕言多有失,不敢多言。 绿衣妇人冷笑一声,道:“你怎么不说话啊!” 白天平摇摇头仍未开口。 129 绿衣妇人右手加力抓紧白天平的腕脉,左手疾快的点了白天平三处穴道,放开了白天平,回手掩上了房门,下了木栓。 白天平看到了室外人影一闪,似是三号煞星。 绿衣妇人放低了声音,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白天平道:“我是四号煞星。” 绿衣妇人冷笑一声,道:“你瞒得了别人,还能瞒过我?快些从实招来。” 听这绿衣妇人的口气,白天平又愣住了,暗道:这妇人口气很大,难道真已看穿了我的身份,但身入险境,危亡一发,宁可闹一个破围而出,试试武家堡中高手合击的滋味,也不能泄了底子。他脸上虽然经过了药物化妆,掩去了神情,但他忘了两只眼睛,双目中闪动的神芒,泄漏了不少的心事。 绿衣妇人双目紧看着他的眼睛瞧着,白天平虽然是很快的惊觉,但巳被人家瞧出了不少隐秘。煞星中人,似乎是没有那样灵活的眼神。 绿衣妇人开了口,声音很低,但却很严厉,冷冷地说道:“留心你那对眼睛,那瞒不过我,也瞒不过别人,还有你的脸型,也不太像四号煞星,别太相信自己的能耐,这地方并不安全,漏出了一点破绽,就可能身陷死亡之境。” 白天平好耐性,绿衣妇人话说的很明白,但他仍然是一味装作下去。江湖多险诈,白天平不得不小心一些。 绿衣妇人眨动了一下眼睛,道:“我姓巴,都称我巴二娘,九煞星中人,归我节制,他们都有一个缺陷,那也是他们致命的所在,每人的缺陷不同,但我都很清楚,每一个煞星都吃过我很大的苦头,所以,他们对我都有着很深的畏惧,但你和他们不同,也证明了一件事,你不是煞里中人物……” 巴二娘接道:“你不该自作聪明,调戏那小丫头,煞星中人,受着绝对的控制,在一种特殊的引诱刺激下,他们才需要女人,你小子聪明的过了份,如是没有一套完整的办法控制着这些疯狂的杀手,那岂不是在家里养着几头老虎。” 这时,白天平已八成确定了巴二娘没有恶意,似是在借着教训他的口气,正在泄漏给他很多的隐秘。所以,白天平静静的听着。 果然,巴二娘接着说道:“别以为煞星人物很珍贵,一样会受到制裁,他们犯了错,死亡的很悲惨,因为,我们能用这些人,就能制造出些人物,也一样可以毁了他们,死去了四个人,又补充了五个来,九煞星,已变了十位煞星,你小子,别自作清秋大梦。” 白天平有些动摇了,几乎要承认了自己的身份,但他还是咬咬牙忍受了下去。 巴二娘冷笑一声,接道:“记着二娘的话,安份一些,别自以为是的动脑筋,目下这个地方,能够收拾你的人,至少有四五个,好好想想我巴二娘的话,过一天我再来看你。”打开了室门而去。 望着巴二娘的背影,白天平心中泛起重重疑云。 巴二娘分明已发觉子自己不是煞星中人,但她竟然似有意在庇护。 但能管理煞星人物的巴二娘,必将是武家堡中可寄重任的亲信人物,怎会对自己如此呵护。这么深入一想,顿觉着真真假假,叫人有难测难解之感。忽然间,想到和龙虎双丐之约,留守这武家堡中的时间,也就不过是两天左右,这两天如若无法探听出一些什么,那自然是有负此行了。不论这里的形势如何险恶,必然要设法冒险,就算是无法探出什么,也得尽到心力。但至少,白天平对武家堡这地方,又多了一层了解,当真是藏龙卧虎,什么样子的人物都有。 就拿巴二娘这个人说吧,三十多岁的年纪,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外面瞧上去,并不怎么起眼,她不但武功不错,而且是控制武家堡诸煞星的人物,如非亲目所睹,真是难以相信。小小一个武家堡,怎会集中了这么多的人才。 心念转动之间,那巴二娘去而复返。目光望着白天平,淡淡一笑,道:“看来,用不着我帮你解穴道了。” 白天平没有答话,却仰身卧在木榻上。他用行动回答了巴二娘,早已自解了被点的穴道。 巴二娘点点头,道:“很高明啊!”转身带上房门而去。 白天平一挺而起,捡起了长剑挂好,索性关上了房门,盘膝而坐,运气调息。身份已泄,巴二娘意图难测,他必须随时保持着最佳的体能,准备应付突发的变故。 这几日来,应付大敌,身心俱疲,也一直没有好好的休息过,这一运气调息,顿时物我两忘,气行一周天,疲劳尽消。无数的事端、疑云,重又泛上心头。忽然间,一阵木梆声传入了耳际。 白天平心中一动,道:“这幽静的院落中,何来的木梆声音。”心中惊觉,一跃下榻,打开木门,向外行去。 只见两个身着蓝色劲装的人,佩着长剑,匆匆向厅中行去。 看了一眼,白天平立时认出那两个佩剑之人,都是煞星型的人物,立时抓起长剑,佩带身上,紧随在两人身后,向前行去。 这是跨院中的正厅,不太大,但也不小,厅中摆了一个长型木案,两边都是木椅,巴二娘端然高居案首。木案的两侧,已坐了不少的煞星。 白天平心中记着那巴二娘说,九煞星死了四个,又补充了五个,应该是十个,在座只有六个,那证明了他来的并不太晚。木案上没有编号,白天平不知是否每人都有一定的座位,略一犹豫,在最边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 他心中有了一个打算,那就是一旦有了危险,坐在门口处容易逃走。 片刻后,十张木椅坐满,果然是足足十个煞星。十个人穿的衣服相同。但所用的兵刃却不一样,有的佩剑有的佩刀。 巴二娘目光一扫,见十个煞星来齐,也不讲话,却突然举手,拍了三声,三声掌声清脆,引得场中的煞垦,全都转头望去。 白天平一直暗中留神别的煞星举动,依样葫芦,转眼瞧去。 但听巴二娘冷冷说道:“你们今夜要出动,袭击一处地方。” 她说得很简略,也不要那煞星表示什么,举手招一招,道:“拿酒来。” 送酒的青衣女婢,正是白天平对她动手的人,不禁心中一跳。只见那青衣女婢玉手纤纤,在每一个煞星面前放了一杯酒。 到了白天平身前时犹豫了一下,再把一杯碧色的汁液放下。 看看别人的酒杯,都是同一颜色汁液,不禁心中大感为难,不知自己是否应该饮这一杯不知名的酒。喝下去,会有些什么反应。 只听巴二娘道:“这是一杯壮行色的酒,你们全都喝下。” 白天平也端起了酒杯,故在唇边,但却未饮下。他心中乱得很,既不敢喝下这杯酒,但又无法不喝。 大家举杯时,白天平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投机的法子。借衣袖掩杯,把一杯碧汁倒入了地上。他倒的很技巧,也很快速,移动一下脚,掩住了地上的碧汁。 忽然间,白天平发觉了奇迹,十个煞星突然闪动起神光。但他不明白这徵兆是好是坏。 巴二娘又拍了三掌,道:“你们现在跟着我走。”转身向外行去。 白天平一看天色,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九个煞星鱼贯随在巴二娘身后行去。 这些煞星人物,虽然都各有编号,他们的行动,却是与号数无关。 白天平心中盘算,我应该走在中间,两头发生了什么变化,我都可以依样画葫芦,照着人家的办。立时一侧身子,插入了行列之中。 巴二娘带着十位煞星,浩浩荡荡的离开了武家堡。 堡门外,早备好了十一匹马。巴二娘当先跃上马背,十煞星也纷纷上马。一提缰,巴二娘当先带路,纵马飞驰。 白天平在第六个位置上。 130 天色逐渐的黑了下来,借一抹暮色,十一骑纵蹄如飞。白天平暗中留心查看,九个煞星都目光直前,目不斜视,他们对行向何处,意欲何为,似乎是都不关心。 白天平突然间生出了很大的悲哀,感觉到武家堡中幕后那些人,不但残酷嗜杀,而且,他们改变了人性。 这些煞星人物,可能都是正大门户中苦心调教出来的弟子,也可能都是江湖上主持正义的年轻侠士,但却被那些人毁了他们的一生,消除了他们的人性,留下他们的武功,使他们忘了自己,变成了冷酷的杀手。 这是武林中莫大的劫难,也是人性的悲哀。 幸好,那些具有先见之明的武林前辈在武家堡,埋下了很多的暗桩,虽然,他们无法阻止这些事,但至少,他们对武家堡有着很多阻碍。 十一匹马都跑得通体是汗,但巴二娘并没有停止下来的意图。显然,这是一段紧急的行程,也必然是件重大的事情。 只听两声长嘶,有两匹健马受不住奔行之劳,跌倒在地上。 两个穿着黑衣的煞星,就在马身倒摔时,突然飞身而起,跃落在八九尺外,这一下,所有煞星,都勒缰停了下来。 巴二娘一转缰绳,兜了回来,望了两个煞星一眼,突然由身上抽出一条皮鞭,啪啪两声脆响,抽在那两个煞星的脸上。鞭痕宛然,两个煞星的脸上,立刻肿起了一条半寸多高的鞭痕。 但那两个挨打的煞星,井无有反抗之意,也没有太痛苦的感受。巴二娘欺近了两人身侧,低言两句,突然转马奔去。两个跑死了健马的煞星,一左一右的跟在巴二娘的身后,放步向前奔去。其余的人又纵马向前。这一阵急赶,又向前奔行了十几二十里路。 巴二娘勒缰停下,当先下马,把健马牵入了道旁一座杂林之中,然后,率领着十位煞星,鱼贯而行。 白天平约略的估算一下,出了武家堡,疾驰快行,至少已走出了六七十里路。 如今下马步行,自然是已到了重要地方。凝神望去,只见前面林木环绕着一座高大的宅院。夜色中,听不到一点声息,仅闻风吹枝叶的嗦嗦之声。 到了那宅院之前,巴二娘并未下令攻入宅院,竟然是大大方方的举手叩动了门环。门环三响之后,大门忽然大开。 一个老苍头,和巴二娘先谈数语,悄悄退到一侧。巴二娘率领着十位煞星,鱼贯进入院内。 白天平原想这座庄院,可能就是今宵攻袭的目标,但看情形,又有些不像,心中大感惶恐,暗道:看来,这地方倒是武家堡下另一处分舵。 行过大门之时,白天平抬头瞧了一眼,只见一块匾写着:天侯府,三个金字。上下还有很多小字,一则是夜色幽暗,无法看得清楚,二则是他不能停下来仔细瞧看,启人疑窦。 进了大门,是一个广大的庭院。天侯府中,一直是夜色深沉,未见灯光。 131 第十六回天侯七英驱虎吞狼 白天平心中大奇,暗道:就算这老苍头和人有勾结,现在应该听到警兆了,怎的偌大府第,竟无人问事一般。 只见巴二娘把十位煞星分别安排在庭院暗影中,埋伏起来,单单留下了白天平。 那老苍头已然自行回到大门后面一座下房中。 巴二娘回顾白天平一眼,道:“你跟着我。” 白天平知道对方已了然了解自己的身份,心中很是怀疑,缓缓说道:“我干什么?” 巴二娘道:“你跟着我就是,看我的手势行事。” 白天平心中虽然疑云重重,但他却无法多问。 巴二娘低声说道:“紧随我身后。”举步向大厅中行去。 白天平急行一步,人已到了巴二娘的身后,两人相距,也就不过是一尺多些。这时,白天平只要一出手,掌力就可以击中巴二娘的背心要害。 暗算了这位统率煞星的人物,十煞星自然会威力大减,但他对巴二娘了解得太少,分明对方已发觉自己的身份,但她对自己并没有任何行动。 默察巴二娘,确有绝对控制十煞星的能耐,只要刚才她一声令下,九煞星立刻可以出手围击自己,但她并没有这样作。就这心念转动之间,巴二娘已进入了厅中。外面夜色幽暗,厅中更是黑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巴二娘轻轻咳了一声,道:“燃起灯火。” 白天平吃了一惊,暗道:难道这厅中早已藏的有人吗?心念转动之间,忽见火光一闪,大厅中燃起了一支火烛。烛光下,大厅中的景物,顿时清明可见。 只见那大厅中端坐着一个鬓发如霜的青衣老人,在那老人的身侧,站着一个十四五岁的童子。那童子身着淡蓝色紧身短装,足登鹿皮软靴,腰里挂着一柄短剑。年幼不识愁滋味,小童子紧紧的皱着眉头,小脸上,也是一片冷肃的神色。 只听那老人轻轻咳了一声,道:“巴二娘,只有你一个人来吗?” 巴二娘笑一笑,道:“老爷子,还会有人来的,只不过,我先到一步罢了。” 白天平心中暗道:原来,他们是旧识。 白发老人黯然说道:“堡主会不会来?” 巴二娘道:“大概会吧!不过,他几时来,那就很难说了。” 语声微微—顿,道:“老爷子约的人,几时会到?” 白发老人道:“老夫要他们五更时分到,但他们几时来,老夫也无法肯定,有一件事,你们想的是太如意了……” 巴二娘道:“哪一件事?” 白发老人道:“他们都是见识广博的人,这法子能够骗得过他们吗?” 巴二娘道:“如是骗不到他们,那真是一件很遗憾的事了。” 白发老人长长叹一口气,道:“老夫明白你言中之意,但我只能尽我之力,能办到多少是多少了。” 由两人谈话中,白天平感觉出,这老人受到了威胁,同意了武家堡中巴二娘带人在这里设下埋伏,要对付一些人,而且这些人,都是受这老者邀约而来。 巴二娘虽然是受命作为屠手,但她对那老人仍然很客气,笑笑道:“老爷子,你是明白人,这件事不能怪我。” 白发老人点点头,道:“我知道。”双目中暴射出两道森寒的光芒,扫掠了白天平一眼。 白天平只觉他目光如刀,分明有着很深厚的内功,不知何故,甘受这巴二娘的威迫。 只听白发老人接道:“你们来了好多人?” 巴二娘道:“不多,老爷子,只有十几个人。” 白发老人道:“我想,那都是绝顶的高手了。” 巴二娘笑一笑,道:“等一会,你就可以得到证明。” 白发老人轻轻叹息一声,道:“我一生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在人威胁之下,做出这等叛经离道的事来。” 巴二娘道:“老爷子,任何事,都要有第一次,是吗?” 白发老人道:“这是我终身之耻,倾西江之水,也无法洗去这个污点了。” 巴二娘道:“老爷子,你一生行事,受人敬重,做过了千千万万件好事,偶尔做一件不太妙的事,那也算不得什么。” 白发老人冷笑一声,道:“你也能分辨好坏,这倒是一桩很奇怪的事了。” 巴二娘道:“我是替你老爷子想,你如认为这是一件好事,那就不会痛苦了。” 白发老人冷然一笑,道:“我只是把他们约来,但我没有答应你们,帮你们对付他们是吗?” 巴二娘道:“不错,以你老爷子的德望,这等杀人的事,我们也不敢有劳。” 白发老人道:“好吧!咱们就这样决定了,你可以出去了!” 巴二娘道:“为什么?在这里和老爷子聊聊不行吗?” 白发老人道:“不行,我这次受你的威迫,以一生信誉,替你们办了这样一件见不得人的事,心中很悲痛,我不愿看到你,因为,看到你们,我很可能会改变心意。” 巴二娘笑一笑,道:“老爷子,我想,你没有机会改变了。” 132 白发老人霍然站起了身子,道:“为什么不能,我可以先行示警,让他们知道我这里早已有人埋伏于此。” 巴二娘笑一笑,道:“老爷子,行百里者半九十,你如是一示警,你那一对可爱的孙儿、孙女,岂不要立遭处死吗?” 白发老人突然间,泄了气似的,缓缓坐了下去。 巴二娘突然神色一整,道:“老爷子,你就在这大厅中接见他们吗?” 白发老人道:“不错。” 巴二娘道:“有一件事,我想告诉老爷子,如是有了出卖我们的行动,你那双宝贝孙儿、孙女,会为我们填命。” 白发老人冷哼一声,道:“你们如真敢伤到他们,老夫会要你们十条命偿还一人。” 巴二娘道:“老爷子,大家在江湖上走动嘛,用不着这样吓人。” 白发老人道:“老夫一向言出必践。” 巴二娘回望白天平一眼,道:“我们说的事,你都听到了?” 白天平不敢开口说话,只好点点头。 巴二娘笑一笑,道:“侯老爷子虽然已封刀归隐了十几年,但他的声威,仍然在江湖上十分响亮,而且,十几年来,侯老爷子的功夫,也没有搁下,反而是愈见精进了。” 白天平心中忖道:这巴二娘奇怪的很,她和我说这些事,不知用心何在? 但又闻巴二娘接道:“侯老爷子当年纵横江湖,五十年中,未遇过敌手,七十封刀退休,如今该是八十多岁了,但却鹤发童颜,不见老态,六十花甲大寿那年,被贺寿的武林高手,尊称为天侯老人,那是天下第一的意思。” 白天平望着巴二娘,但却始终想不通巴二娘的用心何在。 天侯老人也有些不明白巴二娘的用心,那白天平,明明只是从人的身份,巴二娘似乎是用不着把这些事,解说给白天平听。 是故,两个人瞪着四只眼睛,望着巴二娘呆呆出神。 巴二娘笑一笑,望着白天平接道:“现在,你可向老人家领教几招试试。” 白天平暗道:好恶毒的女人,我还道她有心向善,故意替我掩遮,想不到,她竟然是要借刀杀人,要我和天侯老人动手。 天侯老人双目打量了白天平一眼,道:“这位是什么人?” 巴二娘道:“武家堡一位杀手。” 天侯老人冷笑一声,道:“一位杀手,也要和老夫动手吗?” 巴二娘笑一笑,道:“老爷子,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替旧人,老爷子虽然武功盖世,可惜的是年纪老迈了……” 天侯老人冷哼一声,接道:“你不用激将,老夫虽然年迈,但自信还可以和人动手。” 巴二娘道:“所以,我也想让老爷子求证一下,看你是不是真的老了。” 天侯老人沉吟了一阵,道:“老夫封刀之后,就未再和人动手,但对武家堡中人例外,但老夫倒希望和你动手一试。” 巴二娘笑一笑,道:“老爷子,你只要能胜了我的属下,再和我动手不迟。” 天侯老人似是对武家堡中人,积恨很深,霍然站起身子,道:“好!现在就动手试试吧!” 巴二娘笑道:“可以,不过,现在的时机不对,要动手,也得有点限制才成。” 天侯老人道:“什么限制?” 巴二娘道;“时间,因此我希望你们拼搏限于十招之内……” 天侯老人接道:“太多了,何不改作三招为限?” 白天平对那天侯老人,原本有着深深的同情和怜悯之心,盘算着如何帮他免于威胁,悬崖勒马,别做出这等不义之事。 但见他为人自负和狂傲,不禁心中有气,暗道:你已是退休的人了,怎的还是这大的霸气,倒要试他几招才是。他心中风车一般,转了很多的念头,但却一直未开过口。 巴二娘回顾了白天平一眼,道:“你出去,向天侯老爷子领教几招,不过,双方只限三招,而且点到为止,不许伤人。” 白天平口中应了一声,缓步行出。 他心中已对天侯老人有了成见,也想到了这天侯老人武功的高强,所以,举步而出时,已暗中提聚真气。 天侯老人双目凝注白天平的脸上,瞧了一阵,缓缓说道:“你亮剑。” 白天平双目中暴射出冷冷的寒芒,凝注在天侯老人的身上,既未开口,亦未拔剑。 但天侯老人已从白天平那双冷厉的神光中,瞧出了他内功的深厚,心中一动,暗道:这人双目神芒精湛,内功定然不弱。 只见白天平突然一杨右掌,近胸拍去。 天侯老人经验是何等的博广,一看白天平拍出的掌势已知道暗藏着很多变化。但他心中恨透了武家堡中人,右手一挥,直向前面推来。 白天平暗道:天侯老人年过古稀,还如此火气,又不能坚持晚节,心疼爱孙,身受威迫,就做出离经叛道的事,该让他清醒一下才是。心中念转,掌力加速,硬迎上去。但闻砰然一声,双掌接实。 白天平被震得退了两步,但天侯老人,也不禁被震的向后退了一步。 天侯老人呆了一呆,暗道:武家堡中一个杀手人物,武功就如此了得,看来,这武家堡中人,的确是不可轻视了。心念转动之间,白天平欺身攻了上来,又拍了一掌。天侯老人暗运十成功力,迎向掌势,准备一掌把对方重创手下。 双手触接,内劲交拼,立刻间,卷起一阵掌风,旋流激荡,吹起了巴二娘身上的衣袂。天侯老人大喝一声,又是一掌劈下。 白天平是有心让他警觉,全力接下一掌。 三掌硬拼过后,白天平顿有着血气浮动的感觉,暗惊这老人内功的深厚,千万不可使他落入武家堡的控制之下。心中盘算,人却飘然而退。 133 天侯老人望着白天平飘然而退的身手,呆呆出神。他万万没有想到,对方那点年纪,竟然能和他对了三掌,而毫无损伤。 他呆呆的望着飘然退到巴二娘身边的白天平叹口气,道:“巴二娘,他是哪一门下弟子?” 巴二娘道:“本门网罗天下士,出身于哪一门派,并不重要……”笑一笑,又接道:“我要他和你老爷子对拆三掌,用心要给你增加一些信心,要你知道,武家堡中,人才鼎盛,我们能应付任何的变化,也好让你放心。” 天侯老人默默无言,心中却是暗暗盘算道:只瞧那人和我对掌的情形,确已具有消灭今晚来人的气势。 登时,眉宇间泛起了一重隐忧。他不再瞧看巴二娘一眼,缓缓在木桌旁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来。他目光痴呆,望着厅门外面的夜空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天平和他硬对三掌,不但打消了他的傲气,而且也似是打去了他的希望。 巴二娘低声对白天平道:“天侯老人靠不住,咱们先把他收拾了。” 白天平心中吃了一惊,暗道:这老人武功过人,千万不能让他身受暗算。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收拾天侯老人吗?” 这句话说得声音很高,至少,天侯老人应该听得清清楚楚了。 但天侯老人,不知在想什么,竟似未闻一般。 巴二娘回过头来,双目中冷芒如电,逼视着白天平,道:“你这是背叛。” 白天平道:“巴二娘,谢谢你给我很多的掩饰机会,所以,我不愿伤害你,其实你是个很重要的人,至少,你可以指挥九名煞星。” 巴二娘冷哼一声,道:“还有吗?” 白天平道:“有!所以,我也替你留下了很多的面子,但你不能下令杀死天侯老人。” 巴二娘道:“但非杀他不可。” 白天平道:“巴二娘,你能统治这些煞星,只怕是别有奇术,而不是凭仗武功,别忘了在下不是煞星中人。” 巴二娘道:“你敢和我动手?” 白天平道;“为什么不敢?” 巴二娘道:“你还要不要再回武家堡去?” 白天平道:“不去了,我已经知道很多了,用不着再去。” 巴二娘心中似是有着很大的矛盾,沉吟了一阵,突然转身向外行去。 白天平突然急横一步,拦住了巴二娘的去路,冷冷说道:“二娘,希望你多想想。” 这时,天侯老人已经听到了两人争吵之声,不禁一呆。他对煞星人物还不太了解,怛他知道巴二娘统率了一批形如半疯的杀手,这白天平自然是其中之一了。 原来,天侯老人还未把这些煞星中人放在眼中,但他自和白天平动手之后,突然有着一种悲伤的感觉,感觉到巴二娘统率这些人,确有伤害会聚于此几位故交的实力。 忽然间,白天平和巴二娘冲突了起来,天侯老人自然有着极大的关心。 但闻巴二娘沉声说道:“你受不住九大煞星的围攻。” 白天平道:“我知道,但他们出手之前,你将先受在下的全力攻袭。” 巴二娘笑一笑,道:“我统率这些煞星人物,难道就没有一点真才实学吗?” 白天平道:“也许你巴二娘确有过人之能,不过,你未必能胜过在下和天侯老人的联手。” 巴二娘呆了一呆,道:“你根本不认识天侯老人,怎会联手?” 天侯老人冷冷接道:“为什么不能,你们不守信约,自然也无法要我守约了。” 巴二娘愣住了,她心中明白,如是天侯老人真和白天平联手,自己决难抗拒三招,如是两个配合的佳妙,也许连一招都接不下来。 心中念转,人却转向天侯老人,道:“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天侯老人道:“不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事情对老夫有利就行,他只要一出手,老夫立刻出手。” 白天平叹口气,道:“老前辈,就在下所知,今宵到此的人,埋伏在天侯府中的,就是我们这些十大煞星,在下除外,还有九人,这些人,都为巴二娘所统率。” 天侯老人道:“老夫听闻这些杀手,个个身受控制,难以自禁,但你……” 白天平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道:“在下白天平,混入武家堡煞星群中……” 天侯老人双目凝注在白天平的脸上,瞧了一阵,道:“年轻人,你的武功、勇气、胆识、机智,看来无不上乘,老夫又看到了一代新希望了。” 白天平道:“老前辈夸奖……” 目光转到巴二娘的身上,接道:“巴二娘,你们组织的残忍、冷酷,你已目睹,难道定要等到火烧身上,才会觉悟吗?” 巴二娘冷冷说道:“我又没有背叛上司,有什么好怕的?” 白天平道:“话虽说得不错,但贵上允许你这样狡辩吗?” 巴二娘沉吟不语。白天平道:“二娘,你肯为我遮掩,在下就有了一种感觉。” 巴二娘道:“什么感觉?” 白天平道:“二娘似是早已存下了改邪归正,弃暗投明之心。” 巴二娘冷冷说道:“我未入邪道,怎会改邪,你胡说些什么?” 白天平道:“前辈不肯承认,但你举步行态,早已流现出对那武家堡的不满了。” 巴二娘道:“你信口胡言。” 巴二娘举步向外行去。 白天平一横身,拦住去路,道:“二娘,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你难道还要犹豫吗?” 巴二娘道:“老娘可以立刻下令调入九位煞星,对付你们。” 白天平笑道:“果然如此,不论成败,你就非死不可。” 巴二娘冷哼一声,道:“为什么?” 白天平道:“你奉命尽出煞星,对付那些人,对贵堡而言,那定然是十分重要,所以,才让你尽率十位煞星出手,你如无法完成此行任务,只怕是很难复命……”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再说,别人怕这些煞星人物,在下却不怕……” 巴二娘接道:“新来的五个不同,他们武功,强过前一辈的煞星。” 白天平冷笑一声,道:“不论那些煞星武功如何高强,我都不怕。” 巴二娘道:“为什么?” 白天平道:“煞星之所为人所惧,是他们那股凌人的煞气,和悍不畏死的猛攻,就算是武功强过他们的人,也被他们这等气势所震慑。其实,他们因为身受控制,刀招、剑法,纵然诡变万分,但他们因为神志不清,有不少破绽,那就是他们的致命伤。你们可以训练煞星,在下就是煞星的克星,我相信,和我一样的武功,我可以杀他,就算是他们武功高过我的,我也一样可以杀他们。” 巴二娘道:“什么理由?” 134 白天平笑一笑,接道:“理由很简单,因为别人怕他们,他们就愈为凶厉,我不怕他们,就能找出他们的破绽。” 巴二娘冷笑一声,道:“你可要试试看?” 白天平道:“可以,不过,目下的时机不对,他们快要来了,不足半个时辰,天色就要大亮了。” 巴二娘心中也的确有很多顾虑,强忍下胸中的怒火,道:“你的意思,过了今日之后,再和他们一试吗?” 白天平笑道:“二娘怎么想,都无关紧要,但在下只是想说明一件重要事情。” 巴二娘道:“我在听着。” 白天平道:“江湖所以道消魔长,因为正大门派的人,平日太仁慈,不及邪道中人,心狠手辣,所以,往往会功败垂成,在下不愿再犯此病了。”目光一掠天侯老人接道:“老前辈,令孙落入对方之手,确然十分可悲,但你助他们围歼应邀而来的好友之后,未必就能救出令孙,如是不幸为他们所用,那无疑助纣为虐,就晚辈所知,今宵到此之人,是以十大煞星为主,领导十大煞星的,就是这位巴二娘,如是,咱们能一举制住巴二娘,至少可以使十大煞星失去了统一联手之力,他们各自为战,力量就会减弱了不少,但咱们要一举制服巴二娘,并非易事,所以,在下一出手,老前辈最好能接应。” 天侯老人叹口气,道:“老夫糊涂了很久时间,经你这么一提,老夫如大梦初觉,我宁可失去了一对孙儿女,也不能坑了朋友,你只管放心出手,老夫自会助你。” 白天平轻而易举的说服了天侯老人,确使巴二娘大感意外,但见天侯老人脸上坚决的神色,知非虚张声势,如是这两人真的联手出击,自己确难抵挡。一时间,竟有无所措施之感。 白天平吸一口真气,冷冷说道:“二娘,事情已经很明显,二娘应该作一抉择了。” 巴二娘道:“什么抉择?” 白天平道:“你无法完成此行的使命,必然会身受重罚,再回武家堡,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巴二娘道:“你可是想劝我和你们联手?” 白天平道:“那要你巴二娘才能决定,在下只是说明利害,二娘觉着应该如何?悉听尊便。” 巴二娘冷笑一声,道:“你说吧!” 白天平道:“二娘发现了在下身份之后,未予揭露,而且暗作掩护,是证二娘对武家堡中的人人事事,并不满意。” 巴二娘道:“就算不满意,但也不会和你们合作。” 白天平道:“不和我们合作,你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他们不会再用一个对他们有过不忠实纪录的人。” 巴二娘冷冷道:“你说够了吗?” 白天平轻轻叹息一声,道:“二娘,你在武家堡未揭穿我的身份,也许是别有用心,也许是基于一时的仁慈之心,不忍害我,不管为了什么理由,我都很感激,但目下情势,我和天侯老前辈对过几掌之后,心中已然有数,你率领的九煞星,如是单打独斗,无人能胜过天侯前辈,但如你们另有援手,再加上九煞星的灵活运用,我们就很难抗拒,能够调动九煞星的,似乎只有你巴二娘……” 巴二娘接道:“你们准备对我下手?” 白天平道:“委屈你了,看来是非得如此不可了,如是二娘甘愿服输,让咱们点了穴道,既可免去参与这一场杀戮,亦可不致受武家堡中的怀疑……” 巴二娘道:“我不会束手就缚。” 白天平道:“这就很难说了,动手相搏起来,就难免失手伤人。” 巴二娘突然一侧身,直向厅外冲去。 白天平身子一晃,右手五指疾出,扣拿巴二娘的腕穴,左手却疾快的拍出一掌。 巴二娘避开白天平的擒拿,但却无法避开白天平的掌力。只好挥手硬接了下来。 白天平掌势甚猛,震得巴二娘连退三步,又到了原来的位置。 巴二娘未料到,这年轻人武功竟然是如此的精纯,不禁微微一怔。 白天平神色凝重,冷肃地说道;“二娘,一身卷入武林是非恩怨之中,只怕很难免死于刀剑之下,这就叫瓦罐不离井口破,将军难免阵上亡,不过,人生百岁,难免一死,只要能死得心安,那就死而无憾了。” 这几句话大义凛然,不但听得巴二娘垂首不语,就是那天侯老人,也不禁听得暗叫了几声惭愧。 白天平轻轻叹息一声,接道:“二娘,我想你必有不得已的苦衷,但目下的情形,已到了无法两全之境,二娘如不肯改邪归正,那只有一个办法,咱们作一场生死之搏了。” 巴二娘叹口气,道:“你可是想指挥九煞星吗?”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在下也能指挥吗?” 巴二娘道:“能!只要我告诉你如何指挥,你就可以指挥他们了。” 白天平道:“二娘如肯指教,在下感激不尽。” 巴二娘淡淡一笑,道:“法不传六耳,你过来,我告诉你。” 白天平依言行了过去,暗中却运气戒备。 巴二娘口传手比,竟然真把指挥九煞星的方法,传给了白天平。 白天平很用心的学,那只是几个简单的动作,白天平很快的记熟心中。 巴二娘叹口气,道:“你的确很聪明,现在你和我一样,已经完全可以指挥九位煞星了。” 白天平叹口气,道:“二娘,你把这些隐密,传授于我,用心何在?” 巴二娘道:“传授给你,就可以考虑我自己的事了。” 白天平心中暗道:听她口气,似乎是自己早已有了打算,不知她要准备怎样?心中念转,口中却道:“二娘准备……” 巴二娘道:“我要走,准备离开这里。” 白天平啊了一声,道:“二娘到哪里去?” 巴二娘摇摇头道:“我没有一定的去处,不过,我并不畏惧这些,大不了一个字,死。” 白天平道:“其实二娘心中早已辨明了是非,所以甘受人用,自有不得已的苦衷,因此,在下希望你能够多想想,既然二娘连死都不怕了,为什么还要顾虑别的?” 巴二娘道:“年轻人,有很多事你不懂,不是身受的,你也想不明白。” 白天平道:“正因为在下不懂,所以,才想请教二娘。” 巴二娘摇摇头,道:“不用管我的事,我要出去了。” 白天平闪开身子,道:“二娘一定要去吗?” 巴二娘道:“我要去了。” 白天平道:“二娘一定要去,在下不便拦阻了。”一闪身,让开去路。巴二娘举步向外行去。 天侯老人望着巴二娘,不知道是否应该出手拦阻。 巴二娘的举动很快,就这一眨眼间,人已行出了大厅。一离大厅,巴二娘的脚,突然放慢了下来,缓缓向前行走。 白天平望着巴二娘的背影,心中忽然生出了黯然的感觉…… 但见巴二娘向前行走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缓缓的倒了下去。 白天平急急一跃,穿厅而出,一伸手,抓起了巴二娘的身子。 只见巴二娘脸上带着凄凉的笑意,一把匕首,由前胸直插进去,直没及柄。 白天平急急叫道:“二娘,你这是何苦啊?” 巴二娘脸上泛现出凄凉的笑意,道:“年轻人,我没有别的法子,我也受到了控制,无法自主,我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声音突然低弱,终至难以听闻。 白天平伸手一探巴二娘的鼻息,竟已气绝。 白天平放下巴二娘的尸体,黯然说道:“我要把她埋起来。” 135 天侯老人道:“唉!少侠,把她放在原地……” 白天平冷冷道:“让她曝尸风雨日晒之下?” 天侯老人道:“少侠,别误会,这是她选择的死亡地方,必有她的用心,她可以死在厅中,也可以再走远些,但她却选择了这地方。” 白天平哦了一声,流目四顾。这是大厅中九步以外的庭院中,每一个厅院角落中,都可以清楚的瞧到这地方发生的任何事情。 白天平心中明白,至少,布守在庭院四周的九煞星,瞧到了这幕悲凄的画面。但九个人却无一个出声,似乎是巴二娘和他们很陌生。 天侯老人低声道:“少侠,请入厅中坐坐,老朽还有很多事情奉告。” 白天平道:“二娘的尸体,就摆在这里吗?” 天侯老人道:“是的,她选的地方,一定有她的作用,再说,等一会儿的恶战,很难说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如是咱们还能活着,再盛殓她的尸体不迟。” 白天平没有再说话,举步行入厅中。他心中明白,此刻的时间,宝贵得很,他必须争取每一寸的光阴。 天侯老人随后入厅,道:“少侠,你也许还不太了解老夫的出身,但现在,咱们没有太多的时间说了,先说今晚发生的事情。” 白天平点点头,却未接口。 天侯老人道:“老朽今晚约好了六个人来,这六人都是当年老夫知己朋友。” 白天平道:“也都是武家堡指定你约集的人?” 天侯老人道:“他们只指定我约集了四个,但我约集了六个。” 白天平哦了一声,欲言又止。 天侯老人,脸上是一片神驰往事的奇异神色,缓缓说道:“我们七人聚齐了,曾经对付过武当的五行剑阵,和少林罗汉阵,因此,武林中曾一度传出了天侯七英的盛名。” 白天平道:“老前辈叫天侯老人,想来是七英之首了?” 天侯老人道:“不错……”一顿,道:“老夫这次约了六个兄弟到此,准备和武家堡好好的谈了。” 白天平道:“谈什么?” 天侯老人叹道:“要他们放出老夫的一对孙儿、孙女……” 白天平道:“那定然要有条件了?” 天侯老人道:“自然,他们不会白放了老夫的孙子,不过,我也没有想到,他们准备得这么周密。” 白天平叹口气,道:“现在,老前辈准备怎么打算呢?” 天侯老人道:“看到了巴二娘的死,使老朽很惭愧,唉!似乎是太过自私了。” 白天平道:“巴二娘的死,使九煞星失去了指挥之人,也使他们的威力,减少了很多……” 天侯老人奇道:“那巴二娘不是把指挥九煞星的方法,传授给你了吗?” 白天平道:“是的,老前辈,但我想他们还有指挥九煞星的人。” 天侯老人双目中突然暴射出冷厉的神光,道:“少侠,就算九煞星不听你的指挥吧!合我们七英之力,也可以和他们一决生死。” 白天平无限诚敬地说道:“老前辈决心不受他们的威胁了?” 天侯老人道:“巴二娘是个妇道人家,一旦觉悟到身处窘境,无法两全时,就不惜舍身而死,老朽怎会为一对孙儿、女的性命,受他要胁?再说,看武家堡这等布置,也没有准备放过老朽和六位兄弟。” 白天平道:“好!老前辈有此决心,咱们就好商量迎敌之策了。” 天侯老人道:“少侠只管吩咐。” 白天平道:“第一件事,我们必须设法,接应你那六位兄弟,进入天侯俯中。” 天侯老人道:“不错,七英联手,威力何止增加一倍。” 白天平道:“咱们能战则战,不能战立时撤走,目下不是意气夺名之争……” 天侯老人接道:“咱们撤向何处呢?” 白天平道:“在下和丐帮中,有一个约会之地,能和丐帮合在一处,实力就更为增加了。” 天侯老人略一沉吟,道:“好!就依少侠之见。” 白天平简略地道明了和丐帮会合之处,天侯老人一一记入心中。 天侯老人略一沉思,道:“少侠,你可记得那九位煞星埋伏的位置吗?” 白天平道:“记得。” 天侯老人道:“你何不试试巴二娘授你指挥九煞星的办法,看看能否指挥九位煞星?” 白天平道:“不是老前辈提醒,在下倒是忘怀了,如是她传授的方法很灵,我先把他们的位置调动一下。” 天侯老人道:“老朽暗中接应,少侠只管前去。” 白天平行入庭院之中,仔细的看过了四周形势,立刻用出了调动九煞星的讯号。果然,埋伏在庭院中的九位煞星,一齐行了出来,在白天平身前列成一队。白天平心中大喜,立时调动了九煞星的位置,一面暗中观察他们反应。 只见九位煞里中,有三人目光转动,神色间有些趑趄不前。 白天平暗暗吸一口气,把功力凝聚在双手之上,如是这三人有了反抗的举动,立即施下煞手。但见三个煞星呆呆站了一阵之后,缓缓转身而去。 九个煞星愈走愈快,行向了白天平指定的位置。 白天平又望了巴二娘的尸体一眼,缓缓行人厅中。一面却在苦苦思索巴二娘死于那大厅之外的理由,除了要九位煞星瞧到之外,还有些什么作用? 天色微现曙光,已是将近黎明的时分。 白天平镇定了一下心神,缓缓说道:“老前辈,你那六位兄弟该来了吧?” 天侯老人道:“是的,他们该来了。” 白天平叹口气,道:“会不会失约呢?” 136 天侯老人道:“不会,除非他们死了,只要有一口气,他们都会赶来。” 白天平听那天侯老人说的斩钉截铁,倒也不能不信,话题一转,道:“老前辈这府上还有些什么人呢?” 天侯老人道:“我,一个看门的苍头,一个陪我的剑童。” 白天平道:“别的人呢?” 天侯老人道:“都已离开了天侯府。” 白天平正待接言,突然一阵长啸声,传了过来,划破了黎明的宁静。 天侯老人道:“是老二。” 语声甫落,一个人影,疾如陨星飞泻一般,落到了大厅门外。 借厅中烛火看去,只见来人年在六十开外,一袭青衫,留着花白长髯,背上插着一柄长剑。一抱拳,道:“见过大哥。” 天侯老人道:“老二,路上有什么事吗?” 青衫老人摇摇头,道:“没有事。”目光一掠白天平,转到厅外的尸体上,道:“这地上的是什么人……” 天侯老人接道:“巴二娘,武家堡中煞星的领队。” 青衫老人道:“小弟一路行来,发觉了天侯府外有很多的埋伏……”目光突然转到白天平的身上,道:“这位是什么人?” 天侯老人道:“白少侠,晚一辈中杰出的人物,混入了武家堡煞星群中,唉!如非白少侠,也许老夫会造成一次无法弥补的大错。” 青衫老人道:“什么大错?” 白天平已瞧出天侯老人确有悔意,如若据实说出内情,徒乱人意,立时接口说道:“天侯老前辈约晤诸位的隐秘外泄,天侯府外,已被武家堡中人团团围起。” 青衫老人叹口气,道:“大哥封刀归隐时,曾约我等每一年驰报平安一次,三年聚首一次,这次大哥遣人传柬,邀约天侯府中会晤,小弟已想到了必有非常变故,所以我来时,十分小心,果然,发现了天侯府外甚多埋伏。” 天侯老人目睹白天平替自己掩遮了过去,心中大为感激,暗道:这年轻人不但武功、才慧过人,就是这份气度,也是人所难及了。心中念转,口中说道:“二弟,看他们埋伏的情形如何?” 青衫老人道:“人手似是不少,而且厅院中,也有埋伏……” 天侯老人道:“厅院中人,都是武家堡中煞星,也是这次对付咱们兄弟的主要人手,但巴二娘临死之际,却把这统率煞星的机密,传授了白少侠,目下这些人,倒变成咱们的人手了。”听得如此夸赞白天平的能干,青衫老人忍不住多看了白天平一眼。 白天平有些不好意思,讪讪笑道:“天侯老前辈太夸奖了。” 天侯老人突然一整脸色,肃然说道:“二弟,咱们十几年前,封刀归隐,那时,江湖一片平静,但咱们却忽略了那只是表面上的平静,事实上,却正有一空前未有的组合,正在扩展阴谋,如今,这组合已然正式的出动了……” 青衫老人接道:“大哥,说的可是武家堡吗?” 天侯老人道:“武家堡只是他们分舵,但他们却借武家堡和江湖上各正大门户,一决胜负,不幸落败了,他们就销声匿迹,准备日后卷土重来。” 青衫老人道:“小小一个分舵,能有多大力量,敢和各大门派对抗。” 天侯老人叹口气,道:“自然,那不止一个分舵的力量,照老朽的推断,他们是把全组合的精锐,集中起来,借武家堡这处分舵,和江湖上正大门户对抗,唉!老二,你知那武家堡中的堡主,是何许人物吗?” 青衫老人道:“小弟不知,咱们归隐那年开始,除了三年兄弟会晤之外,就未离过居处一步,对江湖上的人人事事,隔阂甚深。” 天侯老人道:“唉!这个人,咱们都认识,而且还和咱们订过交,尤其和你最谈得来。” 青衫老人笑一笑。道:“那是什么人?小弟实在想不起来。” 天侯老人道:“田无畏。” 青衫老人呆了一呆,道:“这!不可能吧?” 夭侯老人道:“如是别人告诉我,我也不会相信,但他确确实实是田无畏。” 青衫老仍似有些不信地道:“大哥,是你亲眼看到吗?” 天侯老人道:“自然是亲眼看到了,他还访过天侯府,唉!二弟,如不是田无畏那身武功,谁能轻易掳去你那一对侄孙儿?” 青衫老人双目一瞪,道:“怎么?他们掳去两个孩子?” 天候老人黯然说道:“老二,别激动,坐下来,咱们慢慢商量一下。” 青衫老人已感觉到处境危恶,似乎也不是单凭武功能够解决得了,依言坐了下去,叹口气,道:“大哥,田无畏一代人才,小弟和他交往时,发觉他满怀抱负,仁侠自任,怎会跑到武家堡去做了堡主呢?” 天候老人道:“咱们二十年前和他论交,他只是一个二十三四的少年,那时,他还心性未定,满怀仁侠,可是他二十年后,却变成了一方枭雄,更想不到的是,他竟然找上了我的麻烦。” 青衫老人脸上泛现出一片怒容,道:“想不到,这小子竟然是一个口是心非的人。” 天侯老人道:“老二,目下,这天侯府内府外的埋伏,都是田无畏派来的属下。” 青衫老人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霍然站起身子,道:“大哥,你约了我一个人来吗?” 天侯老人道:“我约齐了咱们兄弟。” 青衫老人道:“大哥要他们几时聚齐?” 天侯老人道:“今天黎明时分。” 青衫老人道:“他们应该到了。” 天侯老人向厅外瞧了一眼,道:“应该来了。” 青衫老人一皱眉头,道:“小弟去瞧瞧看。” 天侯老人摇摇头,道:“老二,不可冒险,再等一会。” 青衫老人道:“他们会不会受到拦截?” 天侯老人道:“你没有受到拦截,他们也应该不会。” 137 白天平突然微微一笑,道:“两位老前辈,有人来了。” 两人微微一怔,凝视倾听。果然,一阵急促的步履之声,传入耳际。抬头看去,只见两个身着青衣,年龄相若的人,先后行入厅中。 白天平细看来人,大约有五旬以上,每人背后,都背着一柄长剑。 两人一进厅门,先对天侯老人一抱拳,叫了一声大哥,又转身对那先来的青衫老人抱拳一礼,叫了一声二哥。 天侯老人道:“现在还有老四、老六、老七三个没有到。” 语声甫落,厅外已响起了笑应之声,道:“大哥函召,小弟等怎会不如约而来呢。” 又是三个青衣人,鱼贯而入。 天侯七英背上各插着一柄长剑。 天侯老人目睹兄弟会齐,豪气顿发,哈哈一笑,道:“兄弟,你们过来,我替你们引见一位高人。” 白天平一抱拳,道:“不敢当,晚辈白天平,见过诸位老前辈。” 天侯老人一一替白天平引见。 依序是天侯老人,昔年的天王剑侯瑜,老二多臂剑沈天义,老三追魂剑韩山,老四飞凤剑施进,老五三手剑何刚,老六飘花剑彭俊,老七寒煞剑苗雨田。 多臂剑沈天义缓缓说道:“诸位兄弟,可曾看到天侯府外的埋伏了吗?” 韩山等五人齐齐点头,道:“发觉了,府内府外,都有很多的埋伏,小弟不知内情,故而也未予过问。” 沈天义道:“咱们兄弟封剑归隐,但却被人欺上了头。” 寒煞剑苗雨田嗯了一声,道:“二哥,怎么回事,什么人欺上了头?” 沈天义道:“有人掳去了大哥的一对孙儿女。” 韩山道:“什么人这么大胆子?” 天侯老人侯瑜长长叹一口气,道:“那人原是咱们兄弟的旧识,且为咱们兄弟一向许为后起江湖之秀的田无畏……” 飞凤剑施进双目一瞪,道:“田无畏,这小子,竟然如此的倒行逆施,掳去了大哥的孙儿女。” 沈天义神情严肃地说道:“咱们兄弟封剑之时,曾经金盆洗手,决心不再问江湖是非,如今情势迫人,咱们不得不重出江湖了。” 追魂剑韩山神情冷肃,缓缓说道:“咱们虽然洗手封剑了,但也不能眼看着大哥一对孙儿女被人掳去,而不闻不问,兄弟之意,咱们立时焚香告天,启剑重入江湖。” 侯瑜黯然叹息一声,道:“为大哥的私事,让你们毁弃誓言,重启杀伐,小兄心中不安得很。” 沈天义道:“大哥,不用为此难过,就算大哥那对孙儿女,没有被人掳去,咱们也不能眼看着江湖上魑魅横而行,坐视不问。” 韩山回顾了侯瑜身侧的剑童一眼,道:“摆上香案。” 剑童应了一声,立刻动手摆上香案。他年纪虽然不大,但手脚却是十分迅速,不大工夫,香案备齐。 白天平一直静静的站在一侧听着,眼看几人摆上了香案,就要焚香告天,启剑重入江湖,立时,举步行向大厅门口。 沈天义燃起了一束线香,交到了侯瑜的手上。侯瑜神情严肃,双手捧着束香,缓缓行到了香案前面。 这当儿,突然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三条人影,陡然出现在大厅前面。 来人正是武家堡主田无畏,左右两侧,紧随着两个青衣剑童。田无畏目光一掠巴二娘的尸体,脸上突然泛出惊愕之色,神情不禁一呆。 白天平淡淡一笑,道:“田堡主,很意外是吗?” 田无畏厉声喝道:“什么人杀了她?” 白天平道:“没有人杀她,她自己用匕首刺入了心口,以你田无畏的阅历,不难看出内情,在下说的是真是假。” 田无畏冷冷道:“她为什么要自绝而死?” 白天平道:“因为她人性未泯,自知活在世间,对武林大有损害,但她又无能自拔,所以,只有以死谢罪了。” 田无畏冷笑一声,道:“死得不值。” 白天平心中听得一动,暗道:“听他口气,并不像对一个下属的惋惜,这巴二娘在武家堡中,身份纵然不及田无畏,但也不会相差得太远。” 这时,天侯七英,已然在天王剑侯瑜率领之下,拜于香案之前,口中喃喃祈祷。 白天平心中大感紧张,生恐田无畏突然下令,分由各处冲入大厅,自己纵然能够守住厅门,但却无法防止敌人由四处窗户冲入,或是用暗器施袭,自己一人之力,那就无法防止了。 天侯七英,大约是也知道目下处境的凶险,焚香告天,只求再解除心里一层束缚。很快的祈祷完毕,站起身子,撤走了香案。 天侯七英撒去了香案之后,每人的脸上,部呈现出肃杀之气。 多臂剑沈天义冷笑一声,道:“田无畏,你还认识咱们七个人吗?” 田无畏道:“沈二爷,咱们久违了。”他撇开天侯七英,单单叫了一声沈二爷,那是显然对沈天义有一份特别交情了。 沈天义仰天打个哈哈,道:“田堡主啊!你还记得我沈天义吗?” 田无畏道:“昔年沈二爷和田某论交,岂不记不得的道理?” 沈天义道:“咱们天侯七英和你田无畏论交,大概也没有屈辱你吧?” 田无畏一皱眉头,道:“沈二爷,言重了,不过,人和人不同,田某和你沈二爷,特别投缘,一别二十年,情意如昔,念在故交份上,田某放你一马,你可以走了。” 沈天义冷笑一声,道:“你让我走?” 138 田无畏道:“是的,沈二爷,岁月不再,英雄暮年,你一把年纪了,何苦再为江湖是非,沾染杀孽呢?” 沈夭义道:“唉!田无畏,咱们多年不见,你练的好一张利口。” 田无畏道:“田某说的实话。” 寒煞剑苗雨田突然大声喝道:“二哥,用不着和这小子罗嗦了……”一闪身穿出大厅,接道:“姓田的,你过来,让七爷掂量你一下,这些年来,你有了多大气候,敢如此狂妄?” 田无畏森寒的目光,一掠寒煞剑苗雨田,冷冷说道:“苗雨田,你真想试试,咱们自然有动手的机会,不过不是此刻……” 苗雨田已然向前行出了五六步,手握剑柄,冷冷说道:“为什么不可以,在下觉着现在和等一会并无不同。” 田无畏突然回顾了左侧的剑童一眼,道:“去带他们进来。” 苗雨田看那田无畏对自己全不理会,心中大怒,唰的一声,长剑出鞘,正待欺身而上,突闻侯瑜叫道:“七弟,且慢出手。” 向前冲奔的苗雨田,只好停下了脚步。 照武家堡的计划,天侯老人约来之人一旦会齐,十煞星首先冲出,和天侯老人约来之人,展开一场激战,先杀去天侯老人约来同伴的气势,然后再由田无畏带来的高手,和天侯老人一双孙儿女,威迫天侯老人就范,如是天侯老人仍然不肯答允,那就全部搏杀。 但巴二娘的突然自绝,使得整个计划受阻。田无畏虽主武家堡,但他并不能指挥十位煞星,一时间,大感失措。 苗雨田一叫阵,反而使得田无畏镇静了下来,他觉出这庭院之中,自己的实力很弱,立时,遣人去招呼属下。 白天平虽有指挥九煞星的能力,但他在等待着,等待着看看武家堡是否还有别人能够指挥九煞星,如是再无人能指挥,这九煞星很可能是自己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他要等到最适当的时机,使九煞星一齐出手,让他们自相火并。所以,他示意天侯老人,暂缓出手。 片刻之后,青衣剑童,带着十二个身着青色劲装,脸上带着黄色面具的人,行人庭院,一宇排列在田无畏的身后。 白天平一皱眉头,暗暗忖道:这些人,都戴着面具,定然有见不得人的原因了。心中念转,口中冷冷说道:“田无畏,你带这一批人,又为什么都戴了面具?” 田无畏双目凝注在白天平的身上,瞧了一阵,道:“原来是你。” 白天平笑一笑,道:“堡主直到此刻才发觉在下的身份是吗?” 田无畏冷哼一声,道:“你没有死在那小岛上吗?” 白天平哼了一声,道:“好叫你田堡主失望,在下还活的很好。” 田无畏道:“我明白了,全是你一个人捣的鬼,你假扮煞星,混入武家堡中,此刻又杀了巴二娘?” 白天平心中暗道:也许巴二娘还有亲人落在他们手中,我倒不如把这些全顶下来。心念一转,淡然笑道:“不错,你料断得很对,只是晚了一些。” 田无畏道:“一个人该死时,总是会处处遇上,你逃过了两次,我不信你还能逃过这第三次。” 白天平道:“在下一次也没有逃,只怕你们眼高手低,口气太大,没法子自找台阶。” 田无畏左手一挥,左面剑童拔剑领先,带着四个青衣人冲了上来。 白天平目光一转,只见那冲上来的人,两个用刀,两个用剑。 白天平厉声喝道:“且慢动手。” 田无畏喝止剑童,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白天平道:“我问你,这些青衣人,为什么要戴着面具?” 田无畏道:“恕不奉告,还有什么?” 白天平道:“你带来的人手,到齐了吗?” 田无畏哈哈一笑,道:“先胜了本堡这十二个武师再说,武家堡中,多的是人手。” 白天平道:“田无畏,这十二人比起九煞星如何?” 田无畏道:“九煞星在巴二娘死去之后,已无人再能指挥他们了。” 白天平道:“那武家堡中无人具有此能耐,但区区却能命他出手……” 田无畏冷笑一声,接道:“年轻人,你不觉着这玩笑开得乏味吗?” 白天平脸上泛起怒火,道:“田无畏,没有人和你开玩笑。” 缓缓举手,发出暗号。果然,四个煞星,疾奔而来,一字排在白天平的身前。他们脸色冷肃,手握剑柄,只要白天平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可以出手。 田无畏对这些煞星,倒不太怕,但却因为白天平能指挥这些杀手,而大感震惊。他强自镇静,目光一掠四个煞星,冷冷说道:“你们认识我吗?” 这些煞星人物,并非是全然没有灵性,八道目光,望望田无畏,道:“认识,你是堡主。” 白天平大吃了一惊,暗道:难道田无畏也会指挥这些煞星的暗记吗? 但闻田无畏哈哈一笑,道:“好!你们知道我是堡主,那就该听从我的命谕了。” 这四人反应不一,使得白天平和田无畏同时一皱眉头。四个煞星神情冷肃,有一个点头,三个摇头。 田无畏虽不惧怕这些煞星,但却知道他们武功高强,如今真的听白天平的命令,和武家堡的人动手搏杀,那将是一件很大麻烦,立时睹提真气,指着白天平说道:“这人是武家堡中的大敌,你们先把他杀了。”贯注了内家真力的声音,有如光芒一般,钻到了四个煞星的耳朵之中。 139 四个煞星望了田无畏一眼,目中寒芒如电,显然,因为感受到内功的刺激,而大感不安。 白天平突然作出攻敌暗号,而且指向田无畏。四煞星突然拔剑击出,四道寒芒,电闪雷奔一样,分取田无畏。 田无畏冷笑一声,正要出手,右面剑童已挥剑指令四个青衣人出手拦截。霎时间,刀光剑影,大厅前展开了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斗。 四个青灰人的武功也不弱,力敌四煞星,暂时保持个秋色平分之局。 白天平心中暗暗感激巴二娘,虽没有堂堂正正,改过向善的气度,但却在死去之前,把指挥九煞星的暗记办法,传给了自己,使得自己平添了九个一流武功的助手。黯然的望了巴二娘的尸体一眼,默默祈祷:二娘,你临死向善,传下此术,足以抵你的过失了。 四煞星剑如飞芒流电,攻势猛烈至极,但最重要的是四煞星连出险招,四个青衣人神志虽然清明,却无法和四位煞星一般,用出那些不顾自己安危的杀着。这一来四五回合后,就被四煞星抢去了先机。四个青衣人被迫落下风。 田无畏一皱眉头,还未来得及措施,耳际间已响起了几声闷哼惨叫。四具尸体,倒卧在血泊中。四个青衣人,全都伤在了四煞星的剑下。 这些煞里的剑法,似乎是有着相同的剑路,四个青衣人的死亡一般模样,全是胸前中剑,肚破肠流,死状甚惨。 田无畏望望四个横尸的青衣人,突然冷笑一声,举手一挥。 但见寒芒一闪,两个煞星的人头,离体而起,飞起了一丈多高。鲜血喷洒,两具尸体缓缓倒下。 白天平呆了一呆,暗暗忖道:“怎的这些煞星,攻击之力,十分强大,防守之力,如此薄弱?”他不知这些经过手术改造的冷血杀手,在一定的信号下可以出手攻敌。但心神却受到一种信号的控制。白天平不知解除对他们的控制,就算他们受人攻袭,也不会还手。 这是一种严酷和奇妙手术配合的产物,他们虽然还是人,但已经是无法自主的人了。 但白天平够聪明,立时警觉到,这些煞星,还在等待他下一步信号。立时,做出了第一个指挥九煞星的暗号。两柄长剑,同时飞出,像两道闪光一般,袭向田无畏。 田无畏冷冷地说道:“叛徒敢尔”!挥手洒出一片寒芒。原来,他随身的兵刃,竟然藏在袖中,而且长短随意,可远可近。 只听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两煞星手中的剑势,已被洒出的寒芒震开。但剽悍的煞星,并未退避,身子一侧,直欺进去,两柄剑同时斜转过来,击向敌人。 这样不顾自己凶险的奇招,除了这些身受控制的煞星之外,天下第一等剑术大家,也不会如此冒险。 但见寒光闪动,两柄剑横里伸出,封开了两煞星的剑势。是两个青衣剑童,挡开了煞星的剑势之后,立刻和两煞星展开了激烈的恶斗。 白天平突然作出另一个暗记,立刻又有五个煞星冲了出来。 田无畏回顾了五个冲来的煞星一眼,沉声喝道:“挡住他们。”排列在田无畏身后的青衣人,迎了上去,各找对手,展开搏杀。 白天平心中暗道:也许田无畏只带这十几个青衣人手,巴二娘和十煞星,再加上这田无畏率领这班人,确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了,但巴二娘的死亡,十煞星倒戈相向,实出了他们的意料之外,目下能把田无畏这般人搏杀于此,必可大损武家堡的实力。 心念转动,还未及出手,耳际间已响起寒煞剑苗雨田的冷笑之声,道:“田无畏,小心了。”喝声中,挥剑刺出。 田无畏冷笑一声,一挥手,手中已多了一口缅铁软刀,挡开了苗雨田的剑势。 但闻三手剑何刚高声喝道:“替大哥讨回孙儿女,不同于一般的江湖上争名夺利,咱们也用不着和田无畏,保持君子风度了。”说完话,仗剑扑了上去。 白天平冷眼旁观,只见何刚和苗雨田双剑疾如蚊龙,合攻的威力,十分强大。这些成名于上一代的剑客,并非是浪得虚名。 但田无畏的刀法太精奥了,在天侯双剑的迫压之下,仍然是攻守兼具,运用自如。 只听老二多臂剑沈天义高声说道:“兄弟们,咱们摆出玄天七星阵剑阵,先把田无畏困起来,以便逼他交出大哥的孙儿女。” 白天平目光一转,目睹天侯七英中,还有一两个面色犹豫不决,立时高声说道:“对付武家堡这等巨奸大恶,用不着顾及江湖礼数了。” 天侯七英全部出手,立时间,一拥而上。 这时,两个剑童和田无畏那些随行的青衣人,正和七煞星搏杀的凶险百出,七煞星险招连出,占尽了优势。 田无畏心知那玄天七星剑阵的厉害,如是一经困住,再想脱困,必将是艰辛万分,刀势一紧,全力向外冲出去。 但苗雨田、何刚,两支剑合力截堵,虽然两人都被迫的向后退了两步,但仍然是把田无畏困住在剑光之中。但两人都被震麻虎口,感觉到田无畏深厚的功力,和那精湛的刀法,心中不心暗暗吃惊。 天侯七英,个个都是武林中一流身手,行动快速,侧身一转,绕过了煞星和青衣人的搏杀,围住了田无畏,布成了玄天七星剑阵。 多臂剑沈天义冷笑一声,道:“田无畏,昔年咱们忘年论交,对你期许甚大,你也曾以仁侠自任,想不到二十年后,你竟然变成了武林一方枭霸。” 田无畏冷笑一声,道:“沈二爷,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江湖无是非,全在人的看法而已。” 追魂剑韩山冷哼一声,道:“咱们没有时间,和你谈论是非曲直,天侯七英,早已封剑归隐,你们为什么要掳去我们大哥的孙儿女,逼我们重出江湖?” 田无畏怒声道:“你难道不管侯瑜那一双孙儿女的死活了吗?” 侯瑜道:“老夫若不关心他们的死活,也不会约请几位兄弟出山了……”仰天大笑三声,道:“白少侠指引了老夫一条明路,也破了你田无畏一番心血设计,十煞星临敌向善,反而成了你们的强劲对手,田无畏,你这叫作茧自缚……” 田无畏笑道:“这和你一双孙儿女的生死何关?” 沈天义冷冷说道:“你这位堡主,田无畏,我们生擒你换回大哥的一双孙儿女。” 田无畏回顾了一眼,纵声大笑,道:“九煞星倒戈相向,确出了在下的意外,那至多使区区这番计谋,功败垂成,伤亡一些下属,如说你把田某人留下,只怕诸位是一番妄想了。” 沈天义道:“好狂的口气,我不信玄天七星剑阵,困你不住。”长剑一摆,当先发动。一动全动,玄天七星剑阵,立时发出了无比的妙用。 140 白天平凝目望去,只见剑影重起,有如一道剑山似的,向田无畏不停冲击过去,心中暗道:这玄天七星剑阵,果然是非同小可。 但见田无畏右手软刀,左手突然从腰中取了一支黑色的手套戴上。 不知那手套是用何物做成,不畏刀剑,只见那左手一振,推开了施进的长剑,五指一合,竟然抓在飘花剑彭俊的剑面之上,软刀疾斩,劈向了彭俊的右臂。 彭俊如若不撒手丢剑,一条右臂,就要被利刀斩断。只见寒光一闪,苗雨田的长剑,斜里刺来,挡开田无畏的软刀。田无畏大喝一声,用力向怀中一带。彭俊全力握剑,未被夺去,但却身不由己向前一撞。侯瑜一剑飞来,刺向田无畏肘间的曲池穴,剑芒未到,剑气先至,迫得田无畏松开了彭俊的长剑。韩山一剑横削,划破田无畏的左臂,顿时衣裂皮绽。 田无畏长啸一声,左手横扫,挡开何刚、苗雨田的剑势,左手一挥,软剑暴长两尺,刺伤了韩山的左臂。 这一来,玄天七垦剑阵,因彭俊的迟滞,使整个阵法受阻,田无畏压力顿减。但田无畏中了韩山一剑,也不敢再躁进求功。 就这样,双方保持了不胜不败之局。 田无畏不但武功卓绝,而且左手上的奇异手套,不畏刀剑,当七英剑势发动,立时抓住对方一剑,破坏剑阵的变化,迫使七英,各凭本身武功和他搏杀。 白天平冷眼旁观,发觉田无畏不但武功深厚,手法怪异,而且智慧奇高,在适当的时机中,阻止玄天七星剑阵发挥威力,破坏了七人合搏,不禁暗暗一叹,此人武功之高,只恐不在玄衣少女之下,无怪他那样狂傲自负了。自然,那只不畏刀剑的手套,也帮了他很大的忙,既可免去了左边的防守,又可用掌指拨打长剑。 天侯七英以轻易不动用的玄天七星剑阵,竟然无法把田无畏制住,内心惊骇莫名,侯瑜潜运内力,长剑攻势愈来愈强,凌厉的剑气,激荡如风。 但七煞星和青衣人及两个剑童的恶斗,却是占尽了上风,但闻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田无畏带来的青衣人,全效被歼。只余下两个剑童,还在勉强支持。 侯瑜对白天平十分信服,当先一收剑势,疾退五步。天侯老人一退,沈天义,韩山等也随着退开。 白天平早巳暗作了准备,右手一挥,空下的五位煞星,立刻合围而上,把田无畏团团围住。 独斗天侯七英,田无畏尚无惧色,但被五位煞星围住之后,立时脸色大变,厉声喝道:“你们识得本堡主吗?” 五位煞星,十道目光,冷冷的望着田无畏,一语不发。 田无畏接道:“你们如敢对本堡主无礼,以下犯上,必将身受最惨酷的制裁。” 白天平哈哈一笑,道:“田无畏,这就叫自食其果,你们化了无数心血,造就出这些煞星,杀死了多少武林同道?今日,你如死于这些煞星之手,那才是现世现报。”一面发出暗号,五位煞星立即挥剑进击。 这五位煞星的攻势,和天侯七英大不相同,他们虽然配合的不太好,但攻势的凶恶,却非天侯七英能及。 白天平曾经搏杀过四位煞里,心知这些人攻击虽然凶恶,但攻势中却有很多破绽,只要胆大心细,不难找出对付之法。所以白天平一直很留心的监视着他们搏杀情形,必要时,准备出手助他们一臂之力。 田无畏表现的才智、武功,使得白天平心生杀机,准备借五位煞星的力量,搏杀田无畏。 五煞星凶险的猛攻中,田无畏确然被逼的手忙脚乱,打了一阵之后,田无畏逐渐冷静下来,仗着手套不畏刀剑,封开了五煞星几次险招。逐渐的,他发觉了这些煞星的攻击中,有很多破绽,立时精神大振,潜运内力,软刀展开反击,刀光霍霍,硬封五煞星的兵刃。一连串硬接硬拼中,激起了五煞星的野性,攻势更见凶厉。 这田无畏果有人所难及的武功,只见他软刀引动,常使这些煞星手中的兵刃,互相撞击。 天侯七英都是身经百战的江湖奇士,目睹这场凶残的搏杀,也不禁为之触目惊心。 突然间,田无畏刀光展动,一式“天外来云”,封开了两个煞星的刀势,右手一挥,拍出一掌。这一掌并无奇幻之处,但时机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掌势落处,正中一个煞星的后背。这一掌内劲外吐,力道奇猛绝伦,那煞星整个身子,被打得飞了起来,跌摔到八九尺外。 剽悍的煞星,人虽摔倒,但立刻挺身而起,返身奔来。这等重伤之下,仍有再战之勇,实非常人能够办到。但他奔行了几步之后,人却忽然倒了下去,口喷鲜血,重又倒摔在地上。原来他伤势过重,内脏都被震碎,口中流出带着内脏的血块。 白天平奔了过来,一接那人鼻息,早已气绝而逝。 要知道这些煞星,如是不到气绝而逝,决然不会住手。 白天平缓缓站起身子,目光转注到田无畏的身上,冷冷说道:“田堡主好一身武功。” 田无畏击毙了一个煞星之后,信心大增,一面挥刀拒敌,一面应道:“白少侠,本堡主一直未能和阁下放手一搏为憾,今日希望咱们能一决生死。” 白天平道:“田堡主对在下似是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但闻一阵金铁交呜,田无畏封开了四煞星的刀势,冷冷说道:“留你在世,对本堡是一大的威胁,杀了你,在下才能安心。”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田堡主似是很看重在下,倒是叫在下有些受宠若惊了。” 田无畏口中虽然在和白天平说话,但手中的软刀却是愈来愈凌厉。 击毙了一个煞星之后,田无畏感受的压力减去了很多,更重要的是,他的心理上,已不再对这些煞星存有畏惧,打得十分潇洒,步如行云流水,刀如落英缤纷,拒挡住了四位煞星的攻势,等待着对方破绽,施下杀手。 目睹田无畏的深博武功,天侯七英暗暗叹息,忖道:近二十年来,这田无畏的成就,似已达登峰造极之境,以天侯七英而言,任何人都无法和他单打独斗。 突然间,田无畏又找出了一个破绽,身躯一晃,闪出了围击的刀光,面转到一个煞星的身侧,软刀封住了那人回击之时,一掌拍出。别说他手上还带着那刀剑难毁的手套,就是那一身深厚的功力,掌势也足以开碑碎石。 但闻一声闷哼,那黑衣煞星,飞起了一丈多高再摔了下来,只摔得血肉模糊。原来,那黑衣煞星,被他一掌,震碎了内腑,早已死去,摔下来时,那还不摔的头碎骨折。 五煞星转眼间,被他杀了两个,但余下的三个,仍然是奋勇抢攻,丝毫未受同伴伤亡的影响。 白天平心中暗道:这些煞星人物,虽然是神智受制,但他们两手血腥,杀人太多,死于田无畏的手中,倒也没有什么可惜的地方,但目下情势,似是少一个煞星,就可能减弱我们很多的力量。心中念转,决心暗助这些煞星一臂之力。 田无畏又击毙了一个煞星,心中更具信心,能在三十招内再击毙三人。 这时,又有一个煞星露出破绽,田无畏一闪身,一手抓住了那煞星的长剑,用力一带,右手一刀刺出。但见刀光一闪,白天平长剑斜出,封开了软刀,同时也阻止了田无畏向前奔冲之势。 这一来,田无畏向前奔冲受阻,连带身躯也运转不灵,两道寒芒,疾袭而至,划向了田无畏的左臂。 煞星何等快速,田无畏已然无法让避,只好一吸气,身子陡然向前缩收半尺。寒芒由背上划过,衣裂肉绽,深及肌肤半寸。 如若不是他内功精湛,能够缩肌收骨,这两剑,定然会把田无畏破背裂肝,重伤当场。虽然如此,这伤势亦自不轻,鲜血淋漓,迸湿衣衫。 但田无畏确有非同凡响的武功,过分的应变之能,身受重伤,临危不乱,忽然间身体向一侧倒卧下去。就地一滚,人已闪开五尺。闪身避开攻势的同时,右手软刀,迅雷闪电一般,横扫过去。 141 血雨溅飞中,另一个煞星被拦腰斩作两截。五煞星已去其三。 但闻两声尖叫传来,两个和煞星搏杀的剑童,双双受伤。两个剑童小小年纪,但武功似已得了田无畏的真传,受伤不退,仍然大奋余力,拼命苦斗。 突然,一阵划空的铃声,闪电而至,分向两个煞星袭去。 这些煞星人物,虽然神智受制,但他们在武功上反应,却是十分灵敏,闻铃声破空而来,回剑拍去。 两人的手法,很快很准,剑芒正击在破空而来的银铃之上。 但两个煞星,却在击中银铃之后,身子摇了两摇,同时倒摔在地上。 银铃响声中,两个银铃并未被击落,急旋着向一侧飞去。原来,那飞来银铃中,带着极为强大的旋转之力,一击之下,转向另一方向飞去。 白天平早知这飞铃的厉害,闻得铃声之时,立时全神贯注。 曦色之中,但见两个银芒,卷带着疾劲的风声,和不绝于耳的鸣声,斜向两侧旋飞去,转眼不见。 白天平心中暗道:“这飞铃不但恶毒绝伦,而且手法怪异,旋转飞动,有似活的一般,当真是很难防守。”心念转动之间,又是一串铃声,划空而至,分袭向两个煞星。一样的情形,一样的结果,两个大汉,又同时回剑击中飞铃,立刻倒地死去。银铃挟带铃铃的鸣叫声,绕向两侧飞去不见。 九个煞星已然全都死亡,庭院中横尸遍地。这奇怪的暗器,和神秘的伤人死亡,使得天侯七英,为之呆在当地。 天侯七英见识的广博,自然见过无数的奇怪暗器,但却从未见过像飞铃这般的奇怪暗器。 它大背了暗器常规,暗器,自然以暗袭为主,讲究的是无声无息,但飞钟却带着一片铃铃响声,先使人有了警觉。 但更可怕的是,这暗器似是活的一般,飞旋盘转,不畏兵刃击打,兵刃一和暗器接触,人就倒地死亡。 田无畏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丹丸,吞入腹中,另外分给了两个剑童,每人一粒。 飞铃未再袭来,晓色晨光中,却见一个身着玄色劲装的绝美少女,缓步行了过来。她身上佩着长剑,神态十分从容。 田无畏回首一抱拳,道:“公主。” 玄衣少女挥挥手,道:“你伤的很重吗?” 田无畏道:“属下只是一些皮肉之伤,不碍事,只是九煞星全部死亡,减去了武家堡不少实力。” 玄衣少女淡淡一笑,道:“不要紧,杀死了九位煞星,咱们可以制造九十个煞星出来……”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们先回去吧!这里的事情交给我啦。” 田无畏道:“属下这点伤,还可再战,怎能留下公主一人在此?” 玄衣少女微微一皱眉头,道:“你可是怕我应付不了吗?” 田无畏一欠身,道:“那么属下告退了。”其实,他伤的不轻,两个剑童伤得更重。 目睹田无畏带着两个剑童离去之后,玄衣少女才缓缓扫掠天侯七英和白天平一眼,道:“武家堡的人,都已经撤走,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几位想杀我,可以立刻联手合击。” 天候七英面面相觑,做声不得。以七个人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要他们联手对付一个少女,实在是说不出口,也无法出手。 天侯老人沉吟了一阵,才缓缓道:“咱们不会杀死姑娘,但老夫瞧得出来,姑娘的身份,比那田无畏高出很多,所以老夫要留下姑娘,交换老夫一对孙儿女。” 玄衣少女微微一笑,道:“生擒一个人,比杀死一个人困难还多。”这少女太美了,微笑起来,更是如花盛放,使人迷惘,谁能下得了手,杀这样一位绝世的美女呢? 沈天义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江湖上凶杀搏战的人,都是男子汉的事情,姑娘何苦卷入这些事件之中呢?所以,只要姑娘肯答应交出我们大哥的孙儿女,咱们就……” 玄衣少女接道:“你们就怎么样?” 沈天义道:“我们已是封剑归隐,退出江湖的人了,不愿再介入武林中的纷争。” 玄衣少女很胆大,在天侯七英和白天平等合围之下,竟然大步行入了客厅之中。目光一掠白天平,接道:“你怎么说?” 白天平笑一笑,道:“什么事?” 玄衣少女道:“只要我们交出侯瑜的一双孙儿女,他们就可以退出江湖了,你要些什么代价?” 白天平道:“在下要知道,我得付些什么代价?” 玄衣少女道:“退出江湖,你杀我的人,就此一笔勾销,冲着你的面子,我要他们交出侯瑜的孙儿女。” 白天平道:“看来,姑娘很给在下的面子。” 玄衣少女道:“也可以这么说吧!至少,处理你这件事,我是从未有过的宽大。” 白天平道:“姑娘,有一件事,在下想先行说明白。” 玄衣少女道:“什么事?” 白天平肃然说道:“覆巢之下无完卵,如是你们统治了整个江湖,在下不投入贵组合中,那只有一个机会了。” 玄衣少女道:“什么机会?” 白天平道:“天下没有寸土可供区区立足,是吗?” 玄衣少女嫣然一笑,道:“不会的,还有别的路子。” 白天平那番话,如若说是回答玄衣少女,还不如说是说给天侯七英的。侯瑜脸色肃穆,几度欲言又止。 玄衣少女缓缓在一张木椅上坐了下来,举手理一下鬓边的秀发,接道:“白天平,你现在可以开价了。” 白天平笑一笑,道:“似乎是姑娘已经准备发动了。” 玄衣少女目光一掠天侯七英,道:“你们天侯七英,是不是听白天平的?” 侯瑜道:“不错,我们天侯七英,听白少侠的决定。” 玄衣少女微微一笑,道:“白天平,看来,咱们还得谈谈了。” 白天平道:“谈什么?” 玄衣少女道:“咱们谈些事实,小妹希望你和我们合作。” 142 白天平道:“合作什么?” 玄衣少女嫣然一笑,道:“白兄,只要你答应和我们合作,你可以先提出一些条件……” 白天平接道:“姑娘,假如我们不能合作呢?” 玄衣少女冷漠一笑,道:“白天平,你何必要走入绝路,非要使我们之间,分出生死不可?” 白天平道:“姑娘之意,可是说,在下如若不答允和你合作,此刻,就要动手分出生死吗?” 玄衣少女道:“是的,如是你不识时务,说不得只有除去你了。” 白天平笑一笑,道:“只有你姑娘一个人吗?” 玄衣少女霍地站起了身子,似想发作,但她终于又强自忍了下去,缓缓说道:“白天平,我们对你已然极尽宽大,你应该知足……” 白天平哈哈一笑,接道:“姑娘,志不可屈。” 玄衣少女美丽的脸上,突然泛现出一片杀机,冷冷说道:“你很英雄……”目光一掠天侯七英,接道:“现在听你们一句话了,愿意和我们合作呢?还是和白天平联手?” 沈天义道:“合作对我们有些什么好处?” 玄衣少女道:“放了侯瑜的一双孙儿女,聘请七位为本门中逍遥护法。” 沈天义道:“什么叫逍遥护法?” 玄衣少女道:“这逍遥护法,身份很高,直接听命于本门门主,而且,不需当值,也不要负什么责任,有护法的权威,却没有护法的麻烦。” 沈天义道:“如是我们不愿插手武林是非,准备归隐林泉呢?” 玄衣少女道:“自然可以。逍遥护法,首重逍遥二字,如是诸位无意在江湖上走动,只要每一年中,飞函门主,报知所在,也就是了。” 沈天义道:“看来,这逍遥护法,确也是逍遥得很。” 侯瑜脸色肃冷,一直未开口说话。 玄衣少女道:“应聘本门逍遥护法,只有一个条件。” 沈天义道:“什么条件?” 玄衣少女道:“先为本门立下一件功劳。” 沈天义笑一笑,道:“姑娘要我们做些什么?” 玄衣少女道:“你们拿下白天平,本门就可以下聘,从此之后,不但你们不再受本门侵扰,而且,还受本门的保护。” 沈天义道:“我们先和白天平拼杀一场,未见其利,先蒙其害,姑娘这条件……” 玄衣少女接道:“这是最优惠的条件了,你们还不知足吗?” 寒煞剑苗雨田,突然接道:“姑娘,我们想先明白你姑娘的组合,叫什么名称?门主是什么人?姑娘又是什么身份?是否有资格聘任逍遥护法?” 玄衣少女道:“什么组合,还未到公开的时候,门主是谁,入了门,你们自然知道,我能说出聘你们为逍遥护法,自然是能够办到。” 侯瑜神色凛然地说道:“老二、老七,你们是要自作主意呢?还是听大哥的?” 沈天义怔一怔,道:“咱们已在神前祷告,重启封剑,自然是要听大哥的。” 侯瑜叹口气,道:“诸位兄弟,咱们天侯七英,由出道江湖,到封剑归隐,数十年行道江湖,虽然小有错处,但却无亏大节,此番重启封剑,更应有是非观念,宁叫名在身不在,也不能苟生人间,玷污了数十年的声誉。” 沈天义一欠身,道:“大哥做主,小弟等遵命行事,死而无憾。” 侯瑜点点头,道:“好!天侯七英都是铁铮铮的汉子,岂能屈于威武……”目光转注玄衣少女身上,一抱拳,接道:“姑娘怎么称呼?” 他偌大年纪,一脸庄严的问话,玄衣少女不自觉地应道:“我叫何玉霜。” 侯瑜道:“原来是何姑娘,姑娘能使田无畏俯首听命,自然是极具身份的人,老朽一对孙儿女,都还是不解人事的孩子,他们无涉江湖恩怨,不解人间是非,姑娘如能保全下他们的性命,老朽自是感激莫名,如是要以他们的生死,威胁天侯七英,老朽宁可任他们死于你们手中。”话说得很婉转,但却意志坚决。 何玉霜有些意外,颦颦秀眉,道:“看起来,天侯七英,准备和我们作对了?” 侯瑜拂髯大笑,道:“长江后浪推前浪,天侯七英早已老迈退休,这一代,该是你们年轻人的世界了,但你们却是用尽方法,把我们逼得重启封剑,天侯七英既然重入江湖,那就只有为保存数十年的声誉,全力以赴了。” 何玉霜神情很平和,已不似刚才那等盛气凌人的模样,沉吟了一阵道:“人各有志,勉强不得,他们一开始就把事情做错了。” 侯瑜道:“姑娘明艳照人,绝世容色,老朽足迹遍江湖,数十年中,还未遇到像姑娘这样的美人……”突然间,转头望了白天平一眼。 他一看,何玉霜也不自觉的转头望了白天平一眼。 她和白天平已见过很多次面,印象只觉得他是个满怀仁侠的年轻人,豪情万丈,不畏强暴,但却从没有仔细看过他,此刻仔细一看,发觉他不但很英俊潇洒,而且,有一股飘逸的气质,不禁心中一动。 何姑娘心中早已有了一种潜在的意识,但却并不明朗,侯瑜那一眼,引发了何姑娘心中的潜意识,似是忽然间和白天平接近了很多。 绝世姿容,和一身奇高的武功成就,使得何玉霜自视很高,天下男人,似都未放在她的眼中。但白天平却使她留下了极好印象。 需知不论如何心高气傲的人,在她心中,都有一个描绘的情郎形影,这一生中她也永难遇上,一旦遇上了,就如磁吸铁一般,很难再分开。 整整容色,何玉霜冷冷地说道:“你不用夸奖我,那也不能使我答应放了你一对孙儿女。” 侯瑜道:“老朽并未存这等奢望,但老朽既然决定了主张,一对孙儿女的生死,对老朽已难再构成威胁。” 何玉霜眨动了一下大眼睛,突然暴射出冷电似的两道神光,道:“你们不听我良言忠告,只怕要后悔无及了。” 侯瑜神色庄严,缓缓说道:“姑娘,你可以去了。” 何玉霜微微一怔,道:“为什么?” 侯瑜道:“这大厅之中,我们有八个人,姑娘只有一个,如是一旦动手起来,自然对姑娘大大的不利。” 何玉霜突然垂下头去,默然无语。 143 原来,她忽然觉到,这些人,和自己这方面的人,行事为人,确然有很多的不同之处,那就是人家的气度,和磊落的胸怀,自己实难及得。 举手理理云鬓,何玉霜淡淡一笑,道:“不错,目下咱们是一对八的局面,不过,你们如是能够把我制服,至少,可以换回你一对孙儿女。” 侯瑜道:“何姑娘,我们不能这样作,至于小孙的事,杀剐任凭你们了。” 何玉霜回顾了白天平一眼,只见他静静的站在一侧,一脸肃穆神色,心中暗自一笑,道:“白天平,咱们那日决斗,还未分出胜负,今日,你可敢和我再战一次。” 白天平缓缓说道:“姑娘划出道子,在下奉陪。” 何玉霜道:“咱们以十招为限,你如败了,那就永不能再和我们作对了。” 白天平道:“如是我胜了呢?” 何玉霜道:“我立刻命人,交出侯瑜一对孙儿女。” 白天平道:“很好的采头,值得一搏,但如是咱们十招内未分胜负呢?” 何玉霜大方地道:“算你胜。” 白天平双目神光一闪,道:“就在这大厅中吗?” 何玉霜道:“如是你觉着地方狭小,咱们到庭院中去。” 白天平当先行出大厅,横剑待敌。 何玉霜缓步行了出来,道:“动兵刃,还是拳掌?” 白天平略一沉吟,道:“全由姑娘决定就是。” 何玉霜道:“上一次,咱们是兵刃相搏,这一次,咱们用拳掌。” 白天平道:“好!”还剑入鞘,接道:“姑娘请出手。” 何玉霜道:“你请罢!我出手,你还击的机会就不大。” 白天平冷笑一声,全力攻出三招。 何五霜掌拍指点,封过三招,微微一笑,并未还手。 白天平全心求胜,未见何玉霜抢攻,立时,又出手攻出。 这一次双手各攻两招,总计四招,比起适才,更见凌厉。 何玉霜化解得吃力,在白天平的全力抢攻之下,她似是只有勉强招架之功了。 但白天平四招攻过,何玉霜却突然反击过来。 别人只看到掌指闪动,但白天平本人却警觉到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奇幻武功,心中大吃一惊,急急挥掌封去。 哪知一掌封空,何玉霜的指尖已然逼到了白天平胸前“神封”大穴之上。 但指力接近白天平胸前之时,突然微微一顿。 就在这一顿时光,白天平右手抄出,扣住了何玉霜的脉穴。 这只是刹那间的差别,观战的人,根本就没有看清楚。 但见何玉霜微微一笑,道:“你现在可以和他们谈谈条件了。” 白天平微微一怔,道:“和什么人谈条件?” 144 第十七回交换人质夜探武当 何玉霜道:“紧扣我脉门不放,记着,只有这个机会,才能救回天侯老人的一对孙儿女。”她说的声音很低,就是天侯七英,也未听到。 但见人影连闪,旭光下跃落四个人来。是两个年轻的女婢,一个中年妇人,和已经包起伤势的田无畏。 那中年妇人,手中提着一柄长逾八尺,粗细有如大指的黑色长棒,不知是什么兵刃。 两个年轻的女婢,长剑都已出鞘,双目中充满怒火,似乎随时都可能冲过来。 田无畏一脸冷漠之色,望着白天平扣拿何玉霜的右手,不知心中在盘算什么。 中年妇人冷冷说道:“放开她。” 白天平心中已然有些明白,但还来不及想清楚,冷笑一声,道:“可以,交出天侯老人的一对孙儿女……” 何玉霜接道:“别听他的,你们只管出手。” 中年妇人一欠身,道:“侯瑜那一双孙儿女,还都是不解人事的孩子,他们两条命,再加上目前这八人八命,也不足以换回你公主半条命。” 何玉霜冷笑一声,道:“他们是暗施算计,我一时失神,中了他们的暗算。” 中年妇人道:“是啊!以公主武功之高,怎么被他们擒住呢?” 田无畏一指白天平道:“这小子不好对付,不但武功高强,而且诡计多端。” 中年妇人冷笑一声,道:“可惜,他扣住了公主的脉穴,老身无法出手掂掂他的份量。” 田无畏高声说道:“侯瑜,你的一双孙儿女,还在百里之外,咱们快马急走,来回总也要一天的时光。” 白天平冷冷说道:“我们可以等,只要你们诚心交人,黄昏之前,双方走马换将。” 中年妇人道:“你这小子听着,如是我们公主蒙受毫发之伤,不但侯瑜的一对孙儿女要受凌迟之苦,抓到你小子,老娘要把你挫骨扬灰。” 白天平道:“咱们光明正大,言出必行,只要侯老英雄的一双孙儿女没有受伤,贵公主决不会有什么损伤,不过……” 中年妇人道:“不过什么?” 白天平道:“未交换人质之前,诸位请先退出天侯府去,不许贵方中任何一个人擅留府中。” 中年妇人道:“好!天侯府外,我们将布下最严密的防守,任何人只要离开天侯府一步,我们就全力搏杀。” 白天平道:“咱们君子协定,人质未交换之前,我们不离开天侯府,你们不进入府中。” 中年妇人道:“田堡主有何高见?” 田无畏道:“就依夫人之意,咱们退出去吧!” 果然,几人匆匆退了出去。 白天平道:“侯老,派人查查看。” 侯瑜点点头,天侯七英出动了四个,分成前后两组。 四人巡查了府中一周,果见布守四处的武家堡中人,全都撤了出去。 何玉霜低声道:“他们不会失约。” 白天平行入厅中,天侯七英也跟了进来,侯瑜一拱手,道:“白少侠,多亏……” 叹了口气,白天平松开了何玉霜的右腕,道:“不用谢我,谢谢这位何姑娘。” 何玉霜举手理一下垂鬓秀发,笑道:“两方动手相搏,不应该罪及儿童,所以,我叫他们放出来。” 天侯七英呆呆地望着何玉霜和白天平,说不出一句话来。 白天平道:“她让我的,本来,我应该伤在她的手中,但她却故意让我拿住了脉穴。” 何玉霜脸上一热,道:“其实,我也伤不了你,咱们秋色平分。” 白天平淡谈一笑,道:”姑娘,不用为我遮丑,姑娘那一招很奇幻,在下确实有些意外感觉,技不如人,在下是败而无憾,但姑娘能在伤我的瞬息之间,徒然间心生仁慈,想救出两位无辜的童子,更是叫人心中佩服得很。” 何玉霜道:“侯老英雄的一对孙儿女,确然不在附近,三四个时辰之内,诸位可以安心的坐息,他们不会轻易侵犯。” 白天平道:“武家堡中,只怕不是像姑娘那样讲信用的人物。” 何玉霜道:“他们是不太讲信用,不过,那要看对谁,至少,对我他们还不敢。” 这时,天侯七英已然清除了庭院中的尸体,那剑童到厨下准备吃喝之物。 白天平心中一直在奇怪,这样大一座天侯府,似乎是只有三个人,忍不住问道:“老前辈,你府中,重重庭院,但似是人口很少?” 候瑜叹口气,道:“老伴早逝,犬子夫妇,为采集几种药物,遍走天下名山大川,已然多年没有音讯了,府中倒有不少仆从丫头,自从一对孙儿女被掳之后,老朽已把仆从遣散,免得他们身受连累。目下,这天侯府中,除了两位和我这几个兄弟之外,只有一个看门老仆,和随侍童子了。” 白天平忽然想到和龙虎双丐之约,暗道:他们要一天时间,才能交出侯家一对小儿女,我留此作甚,何不借此机会,去通知龙虎双丐一声。心中念转,开口说道:“在下和别人还有约会,此地有一日平静,我想借机离去一会……” 何玉霜微微一笑,道:“最好别去。” 白天平道:“为什么?” 何玉霜道:“他们只怕已在府外设下了重重埋伏,如是不放你出去,必得有一场残烈的搏杀,如是放你走了,那就更坏了。” 白天平哦了一声,道:“他们要追查我的行踪。” 何玉霜点点头,道:“我听说,他们已把心机动到你父母身上。” 白天平双目神芒一闪,但立时又黯然一叹,道:“他们确有这份能力。” 何玉霜道:“你应该感到自傲,你不过刚出江湖,但在他们心目中,已把你列入了几个有数的强敌之一。” 白天平心中一动,道:“姑娘可知道什么人有幸被他列入强敌吗?” 何玉霜道:“别用话套我,我既然说了,自己会告诉你。”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第一强敌无名子,第二是丐仙袁道,三、四两位是谁,我忘了,你列第五位。” 白天平道:“这么看来,在下是很荣幸了。” 何玉霜道:“所以,你的处境,也险恶的很,他们会全力对付你的。” 白天平道:“除了你何姑娘之外,我还未把别人放在眼上。” 何玉霜叹口气,道:“别太自信了,吴飞娘的藤蛇杖,不会在我们之下。” 白天平听得一怔,抬头望了何玉霜一眼。 何玉霜脸一红,低声道:“人家说的太急啦,你瞧什么?” 侯瑜轻轻吟了一声,道:“两位请内室坐息,借机会养养精神,只怕交换过人质之后,还有很惨烈的搏杀。” 白天平点点头,行向内室。侯瑜伸手一让,何玉霜也跟了进去。 这是一间狠雅致的房间,一张雕花木榻,一个茶几和两个铺着白色垫子的木椅。 天侯七英没有跟着进来,而且,还带上了房门。 何玉霜在一张木椅上坐下来,道:“这地方很清静,谈话也方便一些。” 白天平道:“我觉着有些累了,需要坐息一下。” 145 何玉霜道:“我替你护法,你坐息醒来,咱们再谈。”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多谢姑娘。”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气行一周天,化去了将近两个时辰,醒来时,何玉霜仍然坐在木椅上,美丽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经过这很长的一段坐息,白天平疲劳尽复,显得精神奕奕。 何玉霜忽然间,变的十分温柔,端了一杯茶行近木榻。没有说一句话,只把一杯香茗送到了白天平的面前。 白天平一跃下榻,欠身说道:“姑娘,不敢当。”双手接过茶杯。 何玉霜笑一笑,低声道:“我有几句话,说出来怕你生气,但不说我又不放心。” 白天平道:“什么?” 何玉霜道:“有一天的时间,他们可以带来侯瑜的一双孙儿女,但也能调集来武家堡的精锐,所以,不宜和他们硬拼。” 白天平道:“不硬拼,有什么别的办法?” 何玉霜道:“利用我,你要先和他们谈好条件,再放我。” 白天平道:“他们会接受吗?” 何玉霜道:“会的,他们不敢让我受到伤害,你只要态度强硬一些,他们就非听你不可。” 白天平道:“姑娘可是说,这出戏咱们还要演下去?” 何玉霜笑道:“是的,至少目前看起来,这是一个极为安全的法子。” 白天平道:“那岂不太委屈姑娘了吗?” 何玉霜嫣然一笑,道:“江湖上,有时候不得不动点心机。” 忽然间愁锁双眉,缓缓说道:“白兄,能不能听小妹一句话?” 白天平道:“姑娘有何吩咐?” 何玉霜道:“你能不能暂时退避一下,先别和我们正面冲突。” 白天平道:“这个,只怕很难,目下巳成了骑虎之势,而且形势逼得我无法退避。” 何玉霜道:“你难道有什么苦衷?” 白天平道:“第一,武家堡不会放过我……” 何玉霜接道:“这件事我想办法,只要你答应退避开去,我会让他们不找你的麻烦。” 白天平笑一笑,道:“第二,我有一位谊姊,失陷在武家堡中……” 何玉霜脸色忽然一变,接道:“什么谊姊?” 白天平未留心她的脸色,但却听到了她的声音有些不对,微微一愕,道:“是家父一位拜兄之女,姓黄名凤姑……” 何玉霜接道:“哦!两代交情,你和她处的不错吧?” 白天平道:“我们欠她们的太多……” 何玉霜道:“所以,由你抵帐了,对那位谊姊要百般爱护,是吗?” 白天平叹口气,道:“何姑娘,不论她提出什么要求,在下都得答应,家父误伤了凤姑的父亲,黄伯母大度海涵,未追取家父之命,虽然,目下已了然家父误伤黄伯父别有内情,但黄伯父确实是死在家父的剑下,如若家父能及时收手,也不致有此惨局了。” 何玉霜嗯了一声,沉吟了良久,道:“你很喜欢她,是吗?” 白天平道:“谈不上喜欢不喜欢……” 何玉霜强颜一笑,道:“对我呢?你有些什么想法?” 白天平打量了何玉霜两眼,突然道:“姑娘想问什么?” 何玉霜暗自骂了一声可恶,但脸上却绽开动人的笑意,道:“随便谈谈吧!譬如我的姿色、性情、武功、身份,自然谈的越多越好。”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好,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姑娘姿容绝世,但脾气很坏,生性好强,有时间,明明知晓不对,仍然要坚持己见,武功高强,身份尊贵,不知在下的评断对是不对?” 何玉霜道:“一点也不错,评论的入术三分。”脸色突然一整,冷冷说道:“白天平,你自己可要照照镜子,把自己评论一番吗?”她本来想把自己变的很温柔,但白天平的话刺伤了她的心。 白天平暗暗忖道:“目下虽有天侯七英助我,但却未必胜得过武家堡中人,此女对我们帮助很大,不可开罪了她。”心中念转,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茶,吁一口气,道:“好香的茶。” 何玉霜嗤的一笑,心头怒意,顿化乌有,道:“还有心油嘴滑舌的说笑,不想想自己的处境……” 白天平心中一动,接道:“这处境的事,不用在下担心。” 何玉霜道:“你不担心,那要何人担心?” 白天平道:“姑娘,在下相信姑娘,定可以安排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何玉霜冷冷的瞧了白天平一眼,道:“原来,你早已打好了主意。” 白天平道:“姑娘不许在下出手硬拼,除了束手待毙一途之外,在下实想不出还有什么好办法子?” 何玉霜道:“你如是真肯听我的话,你们有八成脱离围困的希望。” 白天平道:“咱们听姑娘的安排。” 何玉霜默然不语,她心中明白,白天平是他们这一组合中一位大敌,而且彼此之间,有着不可调和的冲突,自己既不能脱离这个组合,和他合为一处,也无法说服对方,投入自己这个组合之中。 146 彼此默然相对了一阵,何玉霜突然长叹一声,道:“古人有一句话,相见不如不见,我们不该见面的。” 何玉霜绝世容色,白天平亦有心惊的感觉,但形格势禁,白天平心中也明白,冰炭不同炉,大局分隔,儿女私情,也只能永埋心底了。故作淡然的笑一笑,缓缓说道:“何姑娘,不论咱们日后是一个什么样的结局,对姑娘一番相助,在下是感激不尽,但得日后有机缘,有以回报。” 何玉霜黯然一笑,垂下了头,低声说道:“你知道,我没有望你报答。” 白天平道:”我明白,姑娘是为了我。” 何玉霜道:“这就够了,我们这一生,也许永没有常相厮守的机会,至少我们应该彼此逃避一些。” 白天平星目中神光一闪,道:“姑娘的意思是……” 何玉霜道:“有时间,我避开你,但有时间,你也该避开我,对吗?” 白天平心中一动,这:“姑娘你……” 何玉霜摇摇头,道:“别逼我说出什么,天平,我已经犯了规戒,一旦他们查出了我是有意让你擒住,那是非死不可的大罪。” 白天平呆了一呆,道:“以公主的身份,难道也不能自保吗?” 何玉霜看到白天平脸上的关怀惊奇之容,心中甚是欢愉,嫣然一笑,道:“你很关心我的生死。”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笑道:“何姑娘,冤家路窄,咱们碰头的机会很多。” 何玉霜脸上是一股凄迷的神情,缓缓说道:“我只是希望别碰上,但我知道我们碰上的机会很多……”幽幽一笑,又接道:“碰上了再说吧!希望再碰上时,你能让我一步。” 白天平突然正容说道:“何姑娘,事实上,我的武功,比你差上一筹,不用我让你,再碰上,胜败之分,已然很明显了,只是我想不明白,以姑娘的才貌,为什么会和武家堡中那些凶神恶煞,同流合污呢?” 问玉霜眨动了一下圆圆的大眼睛,笑道:“说完了吗?” 白天平摇摇头,道:“没有了。” 何玉霜道:“那就再说下去,我从来没有机会,听人说这些义正词严的大道理。” 白天平皱皱眉头,道:“姑娘很美,但魔女与天使,外形上都一样的动人……” 何玉霜接道:“我是魔女还是天使?” 白天平心中暗道:师父传我武功,也传了我合纵连横之术,如能说服她倒戈相向,那是最好不过,至不济,也要她心中留下个是非观念。心中念转,叹口气,道:“你要我说实话呢?还是谎言?” 何玉霜嗯了一声,道:“我自己会分辨,如是一定要我选,我倒希望听谎言。” 针锋相对,机心各逞,白天平知道遇上劲敌,不论是辩才智略,武功心机,何玉霜似乎都不在他之下。但他仍然忍不住,笑道:“为什么?” 何玉霜理一理鬓边散发,柔媚一笑,道:“因为谎言最美丽。” 只是片刻间,白天平由她表情上,发现两个不同的极端,似乎是任何时刻,她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喜、怒、哀、乐,随心所欲。 淡淡一笑,白天平缓缓说道:“最毒的蛇,颜色也最美丽,但你却也有良善的一面,在下的看法,姑娘是魔女和天使混合的化身。” 不以为忤,何玉霜轻笑道:“很中肯的评论,因为我救了侯瑜的一对孙儿女,但我又择恶固执,不肯答应你弃暗投明,是吗?”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姑娘你可想从我身上找到什么?” 何玉霜道:“我已经没有了信心,有生以来,我从没有这样的失败过!” 白天平道:“你学过慑心术?” 何玉霜道:“那要神志集中,才能施展,但我一直施展不出来。” 白天平道:“没有试试吗?” 何玉霜道:“很想试试,但设有机会,却是勉强不得。” 白天平道:“原来姑娘要被在下擒住,只是别有用心。” 何玉霜道:“所以,你一点也不用感激我。” 白天平叹口气,欲言又止。两个人相对而坐,都未再说话。 但两人的心中,却是波翻浪涌,矛盾万分。却又尽力的克制着自己,把自己装作的十分平静。 忽然间,室外传进来了侯瑜的声音,道:“白少侠,他们送人来了。” 何玉霜、白天平几乎是同一时刻中,睁开了双目。两人先对望了一眼,才同时把目光投注到室外的候瑜身上。 何玉霜抢先说道:“你瞧到了一对孙儿女吗?” 侯瑜道:“瞧到了。” 何玉霜道:“他们好吧?” 侯瑜道:“很好,多谢姑娘相助,侯家永记大恩……” 何玉霜接道:“算不得什么。”目光一掠白天平,接道:“点我穴道,带着我一起出去。” 白天平点点头,未再多言,很认真的点了她三处穴道,扣着她右腕脉穴,缓步出厅。果然,大厅外面,站着田无畏,和那手执黑色藤蛇杖的中年妇人吴飞娘。 田无畏高声说道:“侯瑜,过来看看你的孙儿女。” 侯瑜应声行了过去,只听一对孙儿女频呼爷爷,不禁心头黯然,几乎流下泪来。强吸了一口气,压住了即将落下的泪水,伸手去抱一对孙儿女。 这时,他全身数处要害,都暴露在吴飞娘的藤蛇杖之下,但吴飞娘的双目,却盯注在白天平和何玉霜的身上,似是没有瞧到这位七英之首的天侯老人。 轻轻咳了一声,侯瑜道:“老朽可以抱走他们吗?” 田无畏道:“可以,去告诉白天平,要他也要放人。” 白天平牵着何玉霜大步而出,道:“还要劳动何姑娘送我们一程。” 田无畏低声和吴飞娘商谈数言,吴飞娘频频点头,目光一掠何玉霜,道:“公主保重。” 何玉霜微微颔首,默然无言。 147 白天平目光转顾了天侯七英一眼,道:“咱们走。”当先举步而行。 天侯府外布置不少人手,但因为何玉霜身陷敌手,不敢轻举妄动。 田无畏一直远远的跟在白天平的身后,保持了十丈左右的距离。 白天平心知只要不放何玉霜,对方会一直紧跟下来,心中暗道:和武家堡这场搏杀,看来是很难免,只能脱出他们埋伏人手的范围,选一个适当地形,放了何玉霜,再作计较,心中念转,缓缓说道:“天侯老前辈请先带着一对孙儿女离开此地,在下断后。” 侯瑜回首望了一眼,突然把一对孙儿女,交给了那苍头和剑童,低声吩咐一阵。 老苍头和剑童,接过男、女小主人,立时放腿奔去。 白天平低声道:“侯老前辈,不派人护送他们一下吗?” 侯瑜苦笑一下,道:“就算天侯七英,一齐参与护送老朽一对孙儿女,也未必能够保护到他们的安全,目下,也只有斗智不斗力了……”目光转注到何玉霜的脸上,缓缓说道:“姑娘,请再忍受一些时刻,给一对无辜的孩童一点逃命的时间。” 何玉霜嗯了一声,笑道:“只怕他们很难逃过武家堡的眼线追踪。” 候瑜道:“所以,要姑娘成全了,老朽相信,我们未释放姑娘之前,他们决不会追踪小孙。” 何玉霜道:“我自然愿意成全,但如他们没有特殊逃命之法,就算走上一两天,只怕仍然逃不出险境。” 侯瑜道:“老朽已有安排……” 白天平重重的咳了一声,打断了侯瑜之言,接道:“何姑娘,此地形势如何?” 何玉霜四顾了一眼,道:“很好,左右两侧,一片青帐,人如躲入,易逃难追。” 几人停了下来,后面追踪而至的吴飞娘和田无畏,也突然停了下来。 白天平回目望着何玉霜,道:“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白,不知可否请教?” 何玉霜笑道:“你如不守信约,变脸就可以杀我,用不着再客气了。” 白天平道:“那追魂夺命飞铃,可是你姑娘的暗器吗?” 何玉霜微微一笑,道:“不错,正是小妹的暗器,白兄,觉着小妹的暗器手法如何?” 白天平道:“高明极了,当真有惊天地泣鬼神的威势。” 何玉霜道:“那你夸奖了。” 白天平道:“奇怪呀!” 何玉霜道:“奇怪我身上不见飞铃,是吗?” 白天平心中暗道:这丫头,果然厉害,口中却笑道:“是的,姑娘飞铃现存何处?” 何玉霜道:“白兄可是想见识一下小妹的飞铃吗?” 白天平道:“可惜的是,事情早巳在你姑娘的预料之中,在下是很难取得飞铃了。” 何玉霜笑道:“我已经败了,但不能败的太惨,是吗?” 白天平点点头,不再说话。 天侯七英原本都对何玉霜有着一份很深的感激之心,但听两人一番对话之后,心中甚感奇怪,不禁多看了两人一眼。 也许是几人在原地停留的过久,吴飞娘、田无畏,正缓步行了过来。 白天平回顾了侯瑜一眼,道:“老前辈,还要多少时间?” 侯瑜点点头,白天平牵着何玉霜,大步向吴飞娘、田无畏行了过去。 彼此都有着很多的感激,虽然两人都是极为狂傲的人,但两人内心却又有着相互的敬慕。 吴飞娘和田无畏,眼看白天平行了过去,反而停下了脚步。 何玉霜忍不住低声说道:“不要太相信他们两个。” 白天平看了何玉霜一眼,内心中突然生出一阵感激,握在何玉霜玉腕的左手五指,也有些难以自禁的颤动起来。 那像一股电流般,传入了何玉霜的身上。何玉霜身体似是被一股强烈的热流灌入,全身也一阵剧烈颤动。所有的心机、诡谋,都在这一阵的交流中,化为了乌有。 何玉霜低声道:“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白天平也无法再掩饰自己,点点头,道:“我也希望再见到姐姐。” 一声姐姐,叫的何玉霜心头又是一跳。但她暗中咬咬牙,忍住了心中的激动。 因为,吴飞娘、田无畏,已接近到两人五丈左右,以耳目之明,白天平、何玉霜,任何细微的动作,都无法逃得过两人的目光。白天平也了然目下的形势,吸一口气,纳入丹田,沉声道:“侯老前辈,和他们对峙下去,时间到了,老前辈就通知在下一声。” 侯瑜道:“其实,现在已经差不多了。” 白天平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两人望去。 但见田无畏遥遥一抱拳,大声说道:“白兄,我们可以走近一些吗?” 白天平道:“可以。” 何玉霜低声说道:“兄弟,吴飞娘手中的藤杖,变化万端,你要多小心。” 白天平感激的回目一笑,却未接言。 这时,田无畏、吴飞娘,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奔行过来,片刻间,已到了两人八尺以外。 白天平冷笑一声,道:“可以了。” 田无畏、吴飞娘,同时停下脚步,田无畏一抱拳,道:“白兄,咱们已然遵约交还侯家一对孙儿女,希望白少侠能守信约。” 白天平淡然一笑,道:“在下自然会守信约,两位这样紧追不舍,是何用心?” 吴飞娘冷笑一声,道:“公主身份尊贵,今日受此羞辱……” 田无畏急急接道:“咱们紧追而来,旨在迎接公主,并无其他的用心。” 白天平道:“好吧!两位请退后十丈,在下这就放开你们公主。” 吴飞娘脸色大变,似想发作,但却被田无畏劝阻,依言向后退了十丈。 白天平回顾了天侯七英一眼,道:“七位先退。” 侯瑜道:“白少侠不走吗?” 白天平笑道:“在下也要走,但田无畏势必追踪……”低声和天侯七英交谈了一阵。 天侯七英点点头,分向两侧退去。 148 田无畏、吴飞娘目力过人,虽然相隔十丈,但仍然看明了天侯七英的举动,见几人退入青纱帐中,想来定然是布置埋伏了。 白天平右掌按在何玉霜的背上,低声说道:“姐姐,咱们再见了。” 何玉霜头未转顾,口中却柔声说道:“白兄,点我两臂上的穴道,越重越好。” 白天平道:“我……我下不了手。” 何玉霜心中一甜,口中却冷冷说道:“你要想害死我,那就不用点我的穴道了。” 白天平叹息一声,道:“姐姐,小弟……” 何玉霜低声道:“我的好哥哥,快点下手吧!这是什么时候,吴飞娘那老妖婆精明得很。” 白天平一咬牙,道:“姐姐,小弟下手了。”轻手挥动,点了何玉霜两臂上的穴道。 伺玉霜口中发出了一声娇哼,举步向前行去。 白天平拿剑在手,肃然而立。这就使得吴飞娘和田无畏不敢擅自妄动。 因为,两人距离那何玉霜很远,如若白天平挥剑施袭,不论两人动作如何快速,也无法快过白天平,所以,不敢妄动。 何玉霜走得很慢,似乎是臂腿之上,都受了很重的伤。 目睹何玉霜向前行了两丈以外,白天平才突然一个转身,跃入青纱帐中。 就在白天平隐入青纱帐中,吴飞娘和田无畏,已然疾飞而起,直向何玉霜扑了过去。两人动作奇快,两三个飞跃,人已到了何玉霜的身侧。 田无畏低声说道:“公主,你受了伤吗?” 何玉霜点点头,道:“他点了我的双臂。” 吴飞娘疾快行进了一步,道:“何姑娘,他折磨过你没有?” 何玉霜道:“有!不过,还不算太重。” 吴飞娘一咬牙,道:“可恶的家伙,花朵般的人儿,他怎么能下得了手!” 何玉霜苦笑一下,道:“他还算守信的人,如若他不放了我,咱们又能如何?” 吴飞娘道:“这小子,早晚犯在老娘手中,我决不会饶了他。” 田无畏行到了何玉霜的身后,低声道:“在下可以瞧瞧姑娘的伤势吗。” 何玉霜回顾了田无畏一眼,微微一笑,道:“那就麻烦田堡主了。” 不知道何姑娘的美,是否和别的美女不同,武家堡可算得美女如云,田无畏身为堡主,自然有随心所欲的权力。 但田无畏对女人,似是并无太大的兴趣。 可是对何玉霜,田无畏有一种特殊的感受,伸出的双手,忽然间有些微微的颤抖。 这些事,何玉霜看的十分清楚,吴飞娘也看的十分清楚。 只见田无畏摸在何玉霜双臂上的两手,抖的很厉害,竟然没有法子解开何玉霜臂上的穴道。 吴飞娘轻轻咳了一声,道:“田堡主,可是那小子的点穴手法很怪吗?” 田无畏道:“不错,他的手法很怪。” 吴飞娘道:“我来瞧瞧。” 田无畏应了一声,后退三步。 吴飞娘伸手解开了何玉霜的穴道:“公主,可要追那小子,抓住他替公主出一口气?” 田无畏突然叹一口气,道:“白天平那小子,不但武功了得,而且,一肚子诡计,留下他实是一大祸害。” 吴飞娘突然一顿手中的藤杖,道:“公主,老奴有一事,想不明白。” 何玉霜道:“什么事?” 吴飞娘道:“那小子武功再高,但也高不过你,怎会被他擒住了脉穴?” 何玉霜道:“唉!田堡主说的不错,那小子又刁又滑,我本来已有胜的机会,却不料他突然说了一句话,我心神一分,就被他拿住了脉穴。” 吴飞娘道:“他说了一句什么话?” 何玉霜道:“含糊不清嘛,如是我听得清清楚楚,怎会中了他的诡计。” 吴飞娘道:“啊!我不明白,你怎会如此容易受骗?” 何玉霜道:“他说的好像和我母亲有关。” 田无畏道:“哼!这小子,果然是诡计多端之徒。” 何玉霜道:“就是嘛,这人,不知道怎么搞的,忽然会提到我的母亲。” 田无畏道:“是啊!这小子鬼的很,所以,咱们得先想法子把他除去。” 何玉霜回顾了吴飞娘一眼,道:“我已和他搏斗了数次,单以武功而论,我虽能胜他,却很难杀了他。” 吴飞娘道:“这么说来,老身真得掂量他一下了。” 何玉霜道:“也只有飞娘这等身手,才能够对付得了他。” 吴飞娘微微一笑,道:“不用在老身脸上贴金,你们个个赞他武功高强,老身只怕也未必能胜得了他。” 千错万错,马屁不错,何玉霜捧了吴飞娘一句,听得心中甚是受用,她心中本来对何玉霜有点怀疑,至此,也完全一扫而光。 田无畏缓缓道:“飞娘,咱们是否要追他?” 吴飞娘道:“你们说的这小子如此厉害,咱们倒不得不小心一些了,这一望无际的青纱帐中,那小子可能早已经设了埋伏,咱们不能中他之计,今天不追他了。” 表面上看起来,何玉霜虽然是公主的身份,但在权势上,吴飞娘似乎是尤在何玉霜之上。 田无畏道:“对!咱们先回武家堡,然后,动员全部眼线追查他的下落。” 吴飞娘点点头,道:“好!咱们回去吧!” 白天平并没有离开,借着青纱帐的掩护,蛇行到几人的停身之处,把几人交谈之言,听得十分清楚。 心中暗感奇怪,忖道:吴飞娘何许人物,竟似身份很高。目睹何玉霜等一行人,离去之后,白天平行出青纱帐,快步奔去。 行到约定之处,天侯七英果然早已列队等候。 白天平道:“我们应该去同丐帮会合。” 侯瑜沉吟了一阵,道:“这件事,老朽也不能做主,得和六位兄弟商量一下才行。” 白天平道:“好!请便。”转身独自行出百丈。 大约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侯瑜急步行来,道:“白少侠,敝兄弟中,昔年曾和丐帮有过几次误会,深恐难以相处,白少侠骤然带我们和丐帮中人相见,难免引起旧恨新争,因此,在下和几位兄弟研商的结果,决定暂不和丐帮中人相见。”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既然是如此,在下也不敢勉强,不过,在下觉着,目下情形,实不容各行其是,能够捐弃前嫌,那是最好不过了。” 149 候瑜笑道:“我们也这么想,白少侠见着丐帮人物时,替我们解说一下,然后,再行相见。” 白天平道:“七位是准备离开呢?还是留在这附近?” 候瑜道:“咱们准备查一下那田无畏混入那组合的经过,怎会跑到武家堡去当了堡主,咱们三天后再见。” 约好了见面地方,对揖而别。 白天平独自赶往和游一龙等约晤之处,果见游一龙、黄一虎,早已在约处等候。 游一龙抱拳,道:“白少侠,咱们还道你出了事情,正想设法探听。” 白天平道:“几乎出事。”当下把经过情形,说了一遍。 黄一虎微微一笑,道:“天侯七英重出江湖,已很意外,但更意外的是他们还记着和本帮中一些误会。” 白天平突然话题一转,道:“天侯七英的为人如何?” 游一龙道:“这要看从哪一方面说,天侯七英的人并不坏,而且,江湖上颇有侠誉,但他们也有缺点,那就是行事有些偏激,得失之心过重,常常我行我素,不顾大体。” 白天平道:“那是说天侯七英,是介于邪正之间的人物了。” 游一龙道:“单以是非而论,他们是绝对的好人,但他们却是太过份了。” 白天平道:“嫉恶如仇,杀人太多。” 游一龙道:“如就是这么一个缺点,那也罢了,主要的是他们有一种先入为主的观念,十分强烈,有时候,明知道作错了事,但为了七英的侠名,却也只好将错就错的错下去,丐帮和他们冲突,就是为了这样一件事,责他们杀错了人,天侯七英心中明白,但嘴上就是不肯承认,所以,和敝帮起子冲突,经过一场很激烈的拚杀后,我们救下了人,他们也未再追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 白天平道:“以后,他们就未再伤你们丐帮弟子吗?” 游—龙道:“和天侯七英冲突不久,敝帮死伤了几名弟子,后来,经过多方的查证研判,八成是天侯七英所为,但丐帮没有追究,天侯七英以后也就尽量避开丐帮弟子,双方未再冲突。” 白天平叹口气,道:“求胜心切的人,难免会做错事情,所以,在下觉着也不能要求的太苛,只要他们是行侠为善,十有九对,也就是了。” 游一龙点点头,道:“白少侠说的是啊!” 白天平道:“现在,贵帮对天侯七英如何?” 游一龙道:“敝帮一直未对天侯七英存有成见。” 白天平道:“那就好谈了……”话题忽然一转,道:“两位在江湖的识见如何?” 沉吟了一阵,黄一虎道:“丐帮一向以耳目灵敏称誉江湖,我们龙虎双丐的识见,虽然不敢说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但应该算是不错。”白天平兴奋地说道:“我说一个人,两位如是知晓她的身份,咱们就事半功倍了……” 黄一虎道:“白少侠说说看,那人是谁?” 白天平道:“目下最头疼的是不知道他们的首脑是谁,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何处?认出那人……” 游一龙道:“白少侠,你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出那人是谁呢?? 白天平道:“吴飞娘,一个手执软藤杖的半老徐娘。” 龙、虎二丐相互望了一眼,齐齐摇头道:“想不起这个人。” 白天平心中原想龙、虎二丐定然会知晓那吴飞娘的身份,可以问出吴飞娘的来龙去脉,牵连所及,也许会找出那何玉霜的出身,整个摸清那神秘组合的内幕。但未想到,龙虎二丐竟然不知吴飞娘其人。 游一龙轻轻咳了一声,道:“白少侠,如若那吴飞娘过去在江湖常常走动,就算我们不知道,敝帮中长老,定然可以知晓,问题是她可能不常在江湖上出现。” 黄一虎道:“也许她改了姓名?” 白天平道:“是的!她可能改换了姓名。” 游一龙道:“白少侠,还有什么事,要问咱们兄弟吗?” 白天平一皱眉头,道:“怎么?两位可有要事告诉在下?” 游一龙点点头,道:“敝帮主有信到此。” 白天平道:“申帮主有信来了,那好极啦,不知他几时赶回?” 游一龙摇摇头,道:“帮主的信上,虽然未说的太明白,但我们瞧出来,他此行并不太顺利。” 白天平道:“贵帮主现在何处?” 游一龙道:“武当山三元观中。” 白天平叹口气,道:“可需在下去一趟吗?” 游一龙道:“敝帮主函中正有此意,但不知白少侠是否能有暇一行?” 白天平道:“虽有天侯七英和贵帮中的人手相助,但咱们的胜算仍然不大,如是贵帮主急需在下一往,那就只好先去武当一行了。” 游一龙还未及答话,瞥见一个丐帮弟子,匆匆奔了过来。 只看那丐帮弟子一眼,黄一虎立刻脸色大变。 游一龙一挥手,道:“兄弟,他们有事见你。” 黄一虎站起身子,带着那丐帮弟子,转向别处。片刻之后,黄一虎重又转了回来,而且脸色一片阴沉。 游一龙叹口气,道:“白少侠不是外人,你有什么只管说吧。” 黄一虎道:“咱们丐帮三处埋伏,都被人家桃了,而且,伤亡过半。” 白天平道:“什么人挑的?” 黄—虎道:“不知道,他们似是早知内情一般,天色破晓赶到,三路杀人,敝帮中弟子应变不及,大部被杀,一得手,他们就呼啸而去,三处埋伏,同一遭遇。” 白天平道:“看来,这又是武家堡所为了。” 黄一虎道:“目下,也只能这么猜想了。”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黄兄,在下问一句不当问的话,如是两位觉着不便回答,那就不用回答……”一顿,接道:“贵帮主在这地区的人手是如何布置?” 黄一虎回顾了游一龙一眼,道:“老大,怎么说?” 游一龙道:“告诉白少侠。” 黄一虎道:“咱们在这地区周围,设下了有八个暗舵,舵中弟子,也更换了常人的衣着,此事,为本帮中最高的机密,就是本帮之中,也只是有限几人知晓,不知何故,这机密竟然外泄了出去。” 白天平道:“八处被挑了三处,另外几处,也应该小心一些了,在下斗胆进言,如若觉着情势不对时,就应该设法把另外的五处分舵,一并迁移,以免无谓的伤亡。” 游一龙道:“老叫化也有这想法,三处被挑了,另外几个也不保险,但这不是我们总巡查的权限,很难作得主张。” 白天平冷冷说道:“大派大帮中人,常常为门规帮令所限,拘泥一成不变的规范之内,造成很多无谓的损失,如若两位愿意现下撤去五处暗舵,贵帮主如若责问下来,白某人也愿担待一二。” 游一龙哈哈一笑,道:“白少侠既愿承担,咱们兄弟也就拚着领罚,越权一次,老二,下令他们分散隐藏,以免被歼。” 黄一虎一言未发,转身而去,显然,他也很赞成撤消五处暗舵,分散人手,以策安全。 白天平忽然站起身子,道:“游兄,在下想立刻赶到武当山中一行。” 150 游一龙道:“好,我和一虎送你去。” 白天平道:“我看不用了,贵帮在此,还有很多的人手,两位应该留此主持大局。” 游一龙道:“五处暗舵一撤,就没有集中在一处的人了,事实上,我们也很挂念帮主的安全,希望能到武当山去瞧瞧。” 白天平道:“晚进初出茅庐,见识浅薄,识人不多,有两位同行,那是最好不过,但在下希望两位能答应我一件事。” 游一龙道:“什么事?” 白天平道:“武家堡人太鬼,在下希望两位能够随机应变,改一下装束。” 游一龙道:“这个,很为难了,我们从来没有改装行动的往例。” 白天平道:“那么,两位就只好别去了。” 游一龙无可奈何,道:“好吧,咱们答应白少侠。”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晚进原想介绍两位,和天侯七英相见,但两位要同赴武当,咱们这计划就该修正一下了,两位请安排一下帮中之事,晚进去找天侯七英,他们已成了武家堡的死敌,只有和咱们合作一途了。” 游一龙略一沉吟,道:“好!咱们什么时候见面?” 白天平暗中算计了一下,道:“时间充裕一点最好,咱们三个时辰之后,在此会面如何?” 游一龙道:“三个时辰,已足够我们处理帮中未完之事了。” 白天平道:“在此会面,不见不散。”长身飞腾而去。 几乎化足了三个时辰,白天平才算把天侯七英找到,赶到时,龙、虎二丐,早已先在。 替龙、虎双丐引见了天侯七英之后,游一龙当先抱拳,道:“贵兄弟肯破例出山,实武林同道之幸了。” 候瑜道:“咱们兄弟附随骥尾,追贵帮之后,为江湖正义略效绵力。”其他的事,白天平都已转告了天侯七英。 游—龙道:“目前敌势太强大,咱们不宜和他们正面冲突,而且,我们还得赶到武当一行,贵兄弟大门户,只不知道是否会和武当门下冲突。” 侯瑜笑道:“这个,游兄可以放心,咱们兄弟息隐多年,早已没了火气,除了大是大非之外,个人争执意气,早已不会放在心上了。” 游一龙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咱们就同往武当一行,彼此结伴,就算遇上了武家堡中的拦截,咱们也可和他们一拚了。” 白天平知晓那游一龙,素不轻言,一皱眉头,道:“游老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游一龙道:“就在下所知,一个时辰之前,武家堡派出七批高手,每批都在十人以上,直向西北方行去。” 白天平道:“也正是咱们的去路。” 游一龙道:“所以,我有些怀疑,他们可能预测了咱们的去处,在途中设伏。” 侯瑜道:“如是游兄说的不错,咱们去武当之事早已泄漏了。” 游一龙道:“不知他们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组合,但他们消息的灵通,决不在敝帮之下,如是叫老子没有猜错,敝帮主在武当山一事,早已为他们知晓了。” 侯瑜道:“咱们绕道而去,给他们莫测高深。” 白天平突然站起身子,道:“各位,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龙虎双丐、天侯七英同时应道:“咱们随时可以上路。” 白天平道:“在下觉着,那些人不是拦截咱们,而是去对付申帮主。” 游一龙呆了一呆,道:“白少侠何所论据?” 白天平道:“咱们决定往武当一行,只有你们龙虎双丐和在下知道,除非你们龙、虎双丐中,有一个是内奸之外,这消息不可能走漏,但贵帮主在武当一事,已经算不得隐秘了。” 游一龙道:“不错,他们派出的七批人手,相隔的时间不长,但是奇怪的是第四和第七两批的人手。” 白天平道:“有什么特异之处?” 游一龙道:“第四批人手中,有两便小轿,有四个健壮的轿夫抬着,那小轿形状很奇怪,一望即知是长程奔行的特制小轿,四个抬轿的轿夫,更是有着快逾奔马的脚程。” 白天平道:“第七批人手呢?” 游一龙道:“是一辆特制的马车,四匹健马拉曳,速度更是惊人。” 白天平道:“两个原因,一个是,他们坐轿乘车的人,不愿暴露身份,另一种原因,他们可能是有着乘轿坐车的习惯,这一点,两位只要想想看,武林中有什么样的人物,有这种习惯,那就不难找出来了。” 游一龙点点头,道:“老叫化得想想看,不过,经你白少侠一提示,这就证明了一件事,他们存心远行。” 白天平道:“申帮主赶赴武当时,带有多少人手?” 游一龙道:“只带了黑、白双卫。” 白天平道:“咱们也分三批,不过不能相距太远,以便前后照应。” 天侯七英,龙、虎双丐,加上白天平,十个人分成了三批,直奔武当山。 三批人凭借预先约定好的暗记联络,互通消息,有时间,虽然住在一个集镇之中,但却彼此不住于同一家客栈之内。 快马疾进,昼夜兼程,这日,中午时分,已进了武当山。 他们和武家堡的七批人手,相差也就不过大半天的时间,但一路行来,就没有见过武家堡的人手。 这时,几人已到了武当派三元观的前山,朝山进香,只到前山为止,再向后进,那就是武当派的禁地,不能轻易进去。 因为,武当山三清殿、祖师庙,都在前山,三元观却是弟子们修习武功的所在,由前山到三元观去,有一段很险恶的路,一般的香客,大都不会到三元观去,而且,也不能去。山径崎岖,马已无法再行,白天平等只好下马步行登山。 候瑜道:“前山纯为道家胜地,人人可去,但过前山,就是禁区,咱们先登前山,再作计较吧。” 沿途行来,龙虎双丐也都改了装束,以避人耳目。 这时,游一龙开口接道:“前山住持,和我叫化子很熟,登山之后,我就去见他,由他设法,把咱们送入三元观去,或是通知敝帮主,来此一晤。” 白天平摇摇头,道:“目下咱们不明内情,最好是先不要泄漏身份。” 言下之意,似是对武当一派门户,也有着很大的怀疑。 游一龙怔了一怔,道:“白少侠,可是对武当一派,也有些怀疑吗?” 白天平道:“目下局势十分复杂,咱们不能不小心一些。” 游一龙道:“白少侠,武当乃名门大派,就算有一二弟子不肖,背弃清规,但武当派中的长老、掌门,都是德高望重的人物,想来,还不致与敌人勾搭了,这一点……” 白天平接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在下觉着,咱们应该先设法见到贵帮主之后,了然内情,再作决定不迟。” 游一龙叹口气,道:“白少侠说的也许有理,敝帮主只用本门特殊的传讯之法,传出他在武当门中一事,但却未说明详细内情,细想起来,不无可疑之处了。” 这时,几人已在登山途中,而且,走得很慢,和一般登山的香客一般,装出一付勉力攀登的样子。 白天平低声说道:“哪一位去过三元观?” 游一龙、侯瑜齐声应道:“在下去过。” 151 白天平道:“咱们装作一般香客,借宿在观中,入夜之后,游兄和兄弟及侯老前辈,想法子摸上三元观去。” 侯瑜道:“不容易,老弟,三元观和前山之间,相距虽然不远,但中间有几处险要,颇具有一夫挡关,万夫难渡的气势,那地方,平常都有人守护,现在只怕更为森严了。” 白天平道:“想当然耳,但咱们必须冒险一试。” 按照计划,几人进香之后,借宿在一座下院之中,那里借宿的香客甚多,不下数十位。 就前山各处殿院所见,武当派中并无异常之处,各处迎客的道长,个个面带微笑。 初更过后,白天平和侯瑜、游一龙,悄然而起,离开了前山,直向后山行去。 这前山是香客进香的所在,没有一点武林门户的气象。 武当山的道人很随和,个个面带笑容,对待朝山进香的香客,更是礼数周到。 但三人越过了一道深谷之后,形势立刻大变,峰岩耸立,松涛盈耳,顿使人兴起了一片肃然的感觉,回首前山,灯光处处,完全是两种景像。 白天平停下脚步,低声说道:“两位,从此刻起,咱们要特别留神,彼此之间,要相互支援。” 三人越过几处险关,又走了不少的路,奇怪的是,这一路行来,竟然也未遇到有人现身拦阻。 游一龙摇摇头,道:“奇怪,就算平时,这条路上,也该有很多的武当弟子守护才对,怎么会不见一个人?”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间,前后、左右,突然涌现出十几条人影,把三人围在中间。原来,他们早就被人监视了,但对方一直隐忍未动,直到他们到了一个适当的地方,才一拥而出。 对这些举动,白天平心中大感不满,冷哼一声,停下身子,道:“这不像放的卡哨,倒像是准备把我们杀死此地一样。”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你们深夜擅闯禁地,如是说不出一个正常的理由,非死不可。” 白天平凝目望去,只见围在四周的人,都穿着黑色的道袍,佩着长剑,地地道道的武当弟子。不禁心头火起,暗暗忖道:这些出家人,怎么如此冷酷,竟然存下了置人于死的心理。心中念转,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来,诸位道长是早就发觉了我们,但却故意把我们诱入此地,准备一举把我们搏杀了?” 这时,八个佩剑的道人,已然各取了方位,其中一个年纪较长,也就是适才说话的道人,道:“不错,你们的机会不多,所以,要很用心的听着我的话。” 白天平强按下心中怒火,道:“说吧!什么事?” 那年长道人道:“先报上你的姓名,夜闯禁地,用心何在?” 白天平回顾了侯瑜和游一龙一眼,道:“两位先说吧!” 侯瑜道:“老夫天侯老人侯瑜。” 游一龙道:“区区丐帮游一龙。” 这些道长,年纪虽然不小,但他们很少下山,对江湖事知晓不多,不知侯瑜是何人物,但对游一龙身份,却很了解。 留着长髯的年长道人点点头,道:“你是丐帮中的?” 游一龙道:“不错。” 长髯道人目光转到白天平的脸上,道:“你是什么人?” 白天平道:“在下白天平。”忽然按下了心中之火,觉着既要到三元现,不宜和这些道人结仇。 长髯道人冷笑一声,道:“白天平,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白天平拱手一笑,道;“在下本就是江湖上无名之人,道长自然是不知晓了。” 长髯道人沉吟了一阵,道:“贫道松风。” 游一龙见多识广,早已瞧出这道人喜被人恭维,当下一抱拳,道:“原来松风道长,区区早闻五松、三钟之名,今日有幸拜会了。” 果然,松风道长脸上甚有得色,微微一笑,道:“江湖上盛传贵帮中人,耳目灵敏,见多识广,看来,传言果然不错。” 游一龙打蛇顺棍上,抓住了这松风道长的好名之心,笑一笑,道:“道长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吧?” 松风道长道:“贫道职司本观安全,职责重大,无暇到江湖上去开开眼界。” 游一龙道:“其实,道长已经用不着再到江湖去了。” 松风奇道:“为什么?雁过留声,人过留名,贫道不能常年守在此山中啊?” 游一龙道:“我说道长不用再到江湖上去,那是因为武当五松之名,早已传扬于江湖之上。” 松风喜道:“这话当真吗?” 游一龙道:“丐帮中弟子,几时说过谎言了?” 松风长长吁一口气,道:“这就是了,贫道总理前山一带的安全,这些年来,确也会过不少高人。” 游一龙突然叹一口气,道:“敝帮主驻足贵山一事,道长是否知晓?” 松风道:“你是说申帮主吗?” 游一龙道:“不错,但不知他现在何处?” 松风道:“现住三元观贵宾阁中,有本门中长老照顾,游兄但请放心。” 游一龙吃了一惊,道:“照顾……” 松风奇道:“游兄不知道吗?贵帮主已传出令谕很久了。” 游一龙心中一动,道:“在下有事远行,不知帮中事情,但不知敝帮主传出什么令谕?” 松风道:“贵帮主积劳成疾,要在武当山中休息一阵,非有要事,不许来此打搅。” 游一龙心中吃惊,口中却说道:“在下远走岭南,目下正有急事回报敝帮主,还望道兄指点一条明路。” 松风为难地说道:“在下奉有严令,外人不得登山,但你们丐帮中人……” 游一龙接道:“敝帮和贵派,相处融洽,如兄如弟,自然不能算外人了。” 松风道长目光环扫了各占方位的群道一眼,挥手说道:“你们可以回到埋伏之处。” 群道应了一声,分头奔去。这时,场中只余下了松风和游一龙等四人。 152 松风沉吟了良久,道:“只有你游兄一个人去吗?” 游一龙低声道:“最好是能让我们三个人同去,这位侯爷,本身就是一位名医,也好替敝帮主瞧瞧病情。” 松风道长一掠白天平道:“这一位难道也会看病吗?” 游一龙还未来得及答话,白天平巳抢先说道:“在下是位熬药的。” 松风道:“煎药还要专人吗?” 游一龙道:“他和这位侯爷,相处很久,所以,还请道兄方便一二。” 松风沉吟了一阵,道:“贵宾阁在三元观的左院,我放了你们,你们也无法通过。”突然,闪身站到一侧。 游一龙、侯瑜都己认出这是让路的举动,立刻举步向前抢去。白天平紧追两人身后而过。 侯瑜不走大道,却向偏西方位上行去。 游一龙道:“侯兄,三元观在中间。” 侯瑜苦笑一下,道:“松风可以放咱们一马,别人也会吗?” 游一龙道:“不容易。” 侯瑜低声道:“游兄是否觉着那松风道长,已被你捧的迷糊了,才放咱们过来。” 游一龙道:“这个,只怕是原因不大,难道他是在有意的帮助咱们?” 侯瑜道:“不错,所以,他把贵帮主,住在左跨院的事,也告诉了咱们,这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要咱们早些会见贵帮主,二则,希望咱们避过拦截。” 游一龙道:“对!” 几人施展轻功,走得小心翼翼。 他们哪里知道,这都是松风在暗中帮忙,调开了守卫的人。 很轻易,几人接近了三元现左侧的围墙。白天平暗中观察,有很多地方,确该有防卫的人,但却不见人踪,心中暗叫一声惭愧,忖道:内情不明之前,实不该妄下论断,要不是刚才忍下了一口气,未和松风动手,不但要造成大错,而且,也要误了大事。他无法确定是否松风调开了守卫的人,但确是他指点了一条明路。 几人贴在围墙上听了一阵,不见动静,白天平一拔身,跃入围墙。侯瑜、游一龙,紧随而入。 没有错,一盏气死风灯,照着贵宾阁三十大字。 一个低沉的声音,传入耳际,道:“什么人?” 游一龙巳听出那声音是什么人,急急道:“游一龙,晋见帮主。” 贵宾阁木门启开,闪出了黑卫莫宗元,道:“快请进来。” 游一龙当先而行,白天平、侯瑜紧随而入。 莫宗元迅快的掩上木门,道:“三位的运气不错,没有遇上巡卫。” 游一龙道:“什么巡卫?” 莫宗元道:“有五个道人,日夜不停的在贵宾阁外巡查,一个时辰中,难得有多少时间停下,诸位这么巧的就赶上了。” 白天平不相信那是巧事,但却忍下未言。 游一龙却低声道:“帮主可是病了?” 莫宗元叹口气,道:“如非帮主生病,咱们早就冲出去了,还守在这道观中作甚?” 白天平道:“莫老,帮主生的什么病?” 莫宗元道:“你是……” 白天平取下面具,道:“晚进白天平。” 莫宗元道:“怪不得口音好熟。” 白天平叹口气,道:“申帮主是受了伤?还是中了毒?” 莫宗元道:“我们黑、白卫未死,怎么会让帮主受伤,他是中了毒。” 游一龙道:“武当派掌门人是否知晓此事?” 莫宗元冷哼一声,道:“就是他和咱们帮主剪烛夜话,对座小酌,才使得帮主中毒而归。” 游一龙奇道:“你是说武当掌门人?” 莫宗元道:“就是那牛鼻子老道啊!如是换了别人,咱们也可以找个理论的人。” 白天平道:“那位武当掌门人呢?是否也中了毒?” 莫宗元道:“不会吧!他有意毒害咱们帮主,怎会自己中毒,不过…”” 白天平道:“不过什么?” 莫宗元道:“自从那日之后,咱们就未再见那掌门人,倒是武当派两位长老,常常来此探望帮主。” 白天平道:“他们都谈些什么?” 莫宗元道:“不知道,他们来此,似乎带一种药物,每次离去之后,帮主就精神焕发,但过上一天,帮主就流现出不支形相。” 白天平忽然一转话题,道:“那五个佩剑道人守在贵宾阁外的用心何在呢?” 莫宗元道:“如是说他们防止外来的侵袭,倒不如说是防止我们逃走,老白曾经和他们冲突一场,在五行剑阵合击下,拚过百招,但却不幸受伤。” 白天平道:“伤得很重吗?” 莫宗元道:“不算太重,可也不轻,流血不少,幸得未伤到筋骨。” 白天平道:“这一会儿,他们怎么全部走了呢?” 莫宗元道:“他们算得很清楚,此刻敝帮主伤势正发作,无法行动,他们自然也不用守在这里了。” 白天平沉吟了—阵,道:“那两位长老是什么身份?” 莫宗元道:“详细情形,我还不太清楚,大致的情形是,那两个人,一个比现代掌门人还高一辈,一个和掌门人同辈。” 白天平道:“你是否听到过他们的谈话了?” 莫宗元摇摇头,道:“没有,每一次,他们和敝帮主交谈时,都把我们关在外面。” 白天平沉吟道:“老前辈,可否带我去见见贵帮主。” 莫宗元道:“可以,敝帮主常常念到你白少侠,我听他说过几次,白少快如若在此,也许会好了很多。” 白天平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 莫宗元点点头,带着白天平行入内室。申三峰斜在一张木榻上,脸色苍白,神情萎靡。 但他看到了白天平后,精神忽然一振,挺身坐了起来,道:“白少快,你来了!” 白天平急行两步,到了木榻前面,低声道:“帮主请躺下。” 侯瑜一抱拳,道:“申帮主,还记得天侯七英中的侯瑜吗?” 申三峰道:“侯兄快快请坐。”目光一掠莫宗元和游一龙,道:“你们去守着门户,任何人也不许进来。” 游一龙一欠身,和莫宗元转身而去。 白天平沉吟道:“如是有人要强行进来,两位想法子通知一声。” 游一龙点点头,道:“我们会设法传讯。” 申三峰让侯瑜和白天平落了座,才长长叹一口气,道:“白少侠,丐帮栽了,而且,栽得很惨!” 白天平道:“申帮主,目下的情势,似是已非贵帮一帮的事了,凡我武林同道,都应该挺身而起……”长长吁一口气,接道:“申帮主,你要保重身体,这一番荡魔卫道的行动,全要你来领导了。” 申三峰道:“白少侠,你不用推辞了,我如有什么不测之祸,就要你来领导了。” 白天平道:“眼下放着这么多高人,在下愿听差遣。” 153 申三峰叹口气,道:“老实说,我还能撑过多少时间,我自己也没有把握。”出手探怀摸出一枚制钱,道:“白少侠,这是我们丐帮中最高的令符,在令符权威之下,本帮中人,都得听从差遣。” 白天平道:“申帮主,贵帮想必有着严格的传统规戒,在下非贵帮中人,如何能收受此物?” 申三峰点点头,道:“丐帮中各种制度,对帮主的保护十分完善,承平之时,丐帮有一定的选任新帮主的法统,但帮主有一项特权,那就是,身任帮主如觉着帮中遇上了江湖大变,帮中又无具有才能领导本帮的人物时,帮主可以选择一位具有领导本帮渡过危险的外人,领导本帮,称之为特选帮主,本帮中弟子,都必须遵从他的令谕,限期三年,如是他领导有方,又愿加入丐帮,经过本帮中的长老和护法、巡查及八大分舵舵主会决通过,就正式立为帮主,如是那人无法加入丐帮,或是本帮中大会未能通过他帮主的身份,由本帮聘为丐帮特任长老,交出令符,再以本帮中的帮规,选任出新的帮主。” 白天平道:“申帮主,贵帮人才济济,帮主如是真要防患未然,也尽可把帮主之位,传于贵帮中人,区区少不更事,如何能当此大任?” 申三峰叹口气,道:“白少侠,我以传统特权,交出令符,任你为特选帮主,那是因为我瞧出了一事件,只有你,才能领导敝帮渡过这一次大劫,你如再推辞,那就是有心逃避了。”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帮主既如此说,在下可以答应,不过,这令符仍要暂时存放在帮主手中,帮主不要在下逃避,但在下也希望你帮主不要逃避。” 申三峰道:“我逃避什么?” 白天平道:“前程艰险,困苦重重,帮主却不肯先行疗治毒伤,竟一心一意的交出帮主之位,似乎交出帮主之位,丐帮成败就和你无关了。” 申三峰道:“在下并无此意。” 白天平道:“帮主如无此意,为何不先治好伤势?” 申三峰道:“我身上也带有几种灵药,但服食之后,竟然不见一点效用,所以,我自知这一劫数难逃,丐帮存亡事大,申某生死事小,所以,我一心一意的希望见到你,如今,你既已答应下来,我就放心了。” 白天平道:“申帮主,可否把那日中毒经过的详细情形,告诉在下一遍。” 申三峰道:“武当掌门人和我共饮夜话,我们两个喝了七八壶酒,就这样中了毒。” 白天平道:“那武当掌门人呢?是否也中了毒?” 申三峰道:“不知道,那夜分手后,我们就未再见过。” 白天平道:“那位长老,又是什么身份呢?每次来此,都和你谈些什么?” 申三峰苍白的脸上泛起怒意,道:“可恶,两个牛鼻子老道,似是已背叛了武当派。” 望了望申三峰手中的令符,白天平缓缓说道:“侯老前辈作一见证,天平答应了申帮主,那就一言如山,我做不做丐帮帮主,还在其次,但我定会代管令符,和贵帮共渡危难,直到贵帮选出新帮主为止,在下再交出令符,不过,现在你还是丐帮帮主身份,希望还由你保管令符。” 白天平回顾了侯瑜一眼,只见他面色沉重,低着头,若有所思。显然,他已被武当门内的混乱,生出了意外的震骇。以武当这等素为武林正义支柱的大门大派,竟然也有内奸,而且形势混淆,莫可预测。 白天平定定心神,缓缓说道:“申帮主,你和那武当掌门人欢叙对饮时,有什么可疑之处?” 申三峰道:“就算他们早有谋算,用了特制的鸳鸯酒壶,但那也不至七八个壶都是特制之物……” 白天平接道:“如是在酒中下毒,也不用在七八个酒壶内全部下毒,只要在一壶内下毒就可以了。” 一直未讲话的侯瑜,突然开口道:“以申帮主内功的精湛,在喝入第一口毒酒时,就应该知道。” 申三峰叹道:“我们是一对一杯的喝,如是我中了毒,他也要中毒不可,除非他事先服下了解毒的药物……”略一沉吟,接道:“那是一种很高明的毒,无色无味,我饮下毒酒竟然毫无所觉。” 白天平道:“目下的关键,就是武当派的掌门人了,他是否也中了毒,如是他也中了毒,还没有太大的变化……” 申三峰接道:“白少侠的意思是……” 白天平道:“在下之意是,那位掌门人和你帮主一样,也中了毒,武当还未完全倒入武家堡那一面,如是下毒为他主使,那就形势危恶了,不过,在下未见过那位掌门人,帮主可否把他仔细描绘一下。” 莫宗元突然走了进来,道:“帮主,铁剑道人求见。” 申三峰道:“请他进来……”低声接道:“铁剑道人,也就是当代武当掌门的师叔……” 白天平接道:“也就是背叛武当的人。” 申三峰点点头,道:“不错。” 白天平低声对侯瑜说道:“老前辈请暂时回避一下。” 侯瑜点点头,起身避开。室门呀然而开,一个雪发皓髯,身着青袍的老道,缓步而入。 这时,白天平已戴上了人皮面具,站在木榻旁侧。 申三峰微闭着双目,似乎是根本就没有瞧到有人进来。 铁剑道长先望了白天平一眼,道:“你是丐帮弟子?” 154 第十八回名门叛徒心狠手辣 白天平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铁剑道长道:“你几时来的?” 白天平道:“刚到不久。” 铁剑道长倚老卖老的重重咳了一声,道:“你们的帮主,只不过受点毒伤,再经过三五日养复,就可以复元了。” 白天平点点头,道:“哦!” 铁剑道长挥挥手,道:“你现在出去,我有事和贵帮主谈谈。” 白天平道:“在下见到帮主时,大部份和他在一起,此刻他伤势甚重,在下怎能轻离一步?” 铁剑道长道:“唉!贵帮主如肯听从贫道的良言,只怕早已痊愈了,只可惜,他不肯听我相劝。”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一粒丹药,,递了过去,道:“这粒丹丸,你先让他服下。” 白天平接过丹丸,在鼻子上闻了闻,又托在掌心上仔细的瞧看。 铁剑道长一皱眉头,道:“怎么?你是个大夫?” 白天平摇摇头,道:“不是。” 铁剑道长道:“你懂药物?” 白天平道:“是的,在下能够认识药物,只不过,不太精深罢了。” 申三峰缓缓睁开双目,道:“铁剑道兄。” 铁剑道长一伸手,道:“你躺着……”目光转注白天平身上,道:“这位是贵帮中的掌药弟子?” 申三峰道:“可惜,他认识的药物有限。”回顾了白天平一眼,以目示意。 那是告诉白天平,自己就是服用这等药丸。 白天平心中明白,取过一杯开水,服侍申三峰吞下药丸。 说也奇怪,也许因为药丸对症,服下去不久,申三峰立刻精神大振,脸上也泛起了红润之色,挺身坐起。 铁剑道长低声道:“申兄,贫道有机密事务,想和申兄谈谈,请贵帮弟子避一下。” 申三峰哈哈一笑,道:“道兄,这是在下最亲近的人,本座任何事情都不瞒他,道兄有话只管请说。” 铁剑道长嗯了一声,点点头,道:“贫道奉劝帮主的事,帮主可曾想过?” 申三峰有意让他说一遍,当下说道:“在下这几日病情变化无常,记忆不清,道兄言下之意……” 铁剑道长一皱眉,道:“申兄全忘了?” 申三峰道:“没有法子啊,毒性太重,我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铁剑道长无可奈何,只好说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目下江湖大局,已有了很大的变化,申兄如想保持这帮主之位,只有一途……”望了白天平一眼,住口不言。 申三峰道:“只有一途什么?道兄怎不说个明白呢?” 铁剑道长为难的叹口气,道:“有几位才智绝世的高人,成立了一个组合,这组合,已然控制了一大半武林力量,你申帮主如肯加入这个组合,不但可得解药,立刻解去身中之毒,而且仍然保有你丐帮的帮主之位。” 这位极受武林中敬重的丐帮帮主,虽非第一次听到此话,但仍然怒火暴起,正要出言申斥铁剑道长一顿,白天平突然接道:“帮主,这位老道说得甚是有理,帮主何不多想想……” 能任这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自是雄才大略人物,只因他生性正直,嫉恶如仇,难耐心中怒火,白天平适时一点,申三峰立时醒悟。但装作也要有装作的样子,别过脸去,冷冷的望了白天平一眼,道:“你说多想想什么?” 白天平也装出一付诚惶诚恐的样子,道:“属下该死,不过,属下是为帮主好……” 铁剑道长接道:“申兄,他说的不错,这是为你好,看来果然是申兄的亲信,其实,贫道三番两次来此劝解你申兄,也全是为着咱们之间多年的交情……”长长叹一口气,接道:“申兄体内之毒,如不早作根治,过了明日午时,就要毒发而死……” 申三峰故作吃惊之状,接道:“道兄的身上,不是带有解药吗?” 铁剑道长道:“不瞒你申兄说,贫道这解药,只能救你一时,却无法为申兄除毒,明日中毒期限已满,过了午时,纵然华陀重生,也无法救你之命,丐帮群龙无首,岂不要星散江湖?” 申三峰黯然一叹,闭目不语。显然,似是已被两人说服。 铁剑道长笑一笑,又道:“申兄,你如真的毒发而死,他们早已备好丁替身,借你之名,控制丐帮,想想看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申三峰陡然一瞪双目,道:“好恶毒的手段。” 铁剑道长道:“创大业,做大事,岂能效妇人之仁,申兄,贫道念旧情深,三番两次的替申兄申诉、辩解,今日再无法说服你,我也无能为力了。” 白天平低声道:“帮主,江湖非我丐帮一帮所有,咱们用不着拿全帮的命运去维护它,像武当这等正大门户,都甘愿屈于那组合之下,帮主也用不着以身相殉了。” 铁剑道长赞许的点点头,道:“申兄,你这亲信的属下,很识时务。” 申三峰道:“申某请问一事,希望你能据实回答。” 铁剑道长笑一笑,道:“只管请说。” 申三峰道:“贵派的掌门人,是否和你们一样,投入了那组合之中?” 铁剑道长笑道:“没有,不过快了,他和你申兄一样,今日是最后的限期,如是他不肯答允合作,就会有一个准备好的替身,代他掌武当门户。” 申三峰道:“可能吗?贵派中弟子,常常和掌门见面,岂能无法分辨真伪?” 铁剑道长道:“这个,早已有了准备,那人不但形貌相似,而且举止也经过很久的训练,很少有人能够分辨真伪。” 申三峰呆了一呆,暗道:看来,他们是早已有了万全的准备。轻轻叹一口气,接道:“道兄,那是个什么样的组合,什么人是首脑?” 铁剑道长道:“申兄,你还未决定加入,不觉着问的太多吗?” 白天平道:“道长,敝帮主如无答允之心,怎会这样相问呢?” 铁剑道长冷冷的望了白天平一眼,道;“这要贵帮主才能决定。” 申三峰道:“在下答应了,只怕还得有很多条件吧?” 铁剑道长道:“简单得很,只要申兄答应去见一个人。” 申三峰有些意外地道:“真的如此吗?” 铁剑道长道:“贫道几时欺骗过申兄?” 155 申三峰道:“其他的事,见到那人时,才能细谈吗?” 候剑道长道:“那倒不用,申兄有事,尽管向贫道提出。” 申三峰道:“我要他们答允两个条件。” 铁剑道长道:“申兄请说出来听听。” 申三峰道:“第一丐帮弟子不能受伤害,仍由我担任帮主,主理帮中事。” 铁剑道长道:“那是当然,他们正要借重申兄领导丐帮。” 申三峰道:“第二,丐帮的体制,不能破坏,他们有事,尽可找我,不能直接下令本门中弟子去行事。” 铁剑道长沉吟了一阵,道:“这个,我想也可答应。” 申三峰道:“就此两件,如能答允,在下可以进入那组合之中。” 铁剑道长站起身子,道:“但愿申兄言出由衷,贫道告辞,太阳下山之前,贫道再来。” 申三峰道:“我送道兄一程。” 铁剑道长道:“不敢有劳……”转身快步而去。 望着铁剑道长离室而去,申三峰才长长叹息一声,道:“如是这牛鼻子老道说的很真实,武当掌门人,也遭了毒手,但不知他是否会屈服在威武迫逼之下?” 白天平道:“如若咱们无法找出疗治这奇毒药物的办法,就算把武当派掌门人中毒的消息泄漏出去,也非良策。” 申三峰道:“白少侠,就那铁剑老道的言语中分析,似乎是他们还没有控制着武当门户,参与合谋背叛的,只是铁剑老道等少数人,如若等他们控制了大局,那时,咱们就算把此事公诸于世,也是无补于事了。” 白天平道:“至少,目前咱们无法把此事传扬出去,一则是那铁剑老道,如是没有把握,不会把此事告诉咱们,二则是咱们处在他们的围困之下,消息无法传出。” 申三峰道:“白少侠之意呢?” 白天平道:“在下之意,不如暗中展开行动,表面上,却要使那铁剑老道感觉到咱们是真意归降,以减少他们防范之心。” 申三峰苦笑一下,道:“兄弟,你可有行动计划?” 白天平道:“没有详细的计划,不过,在下觉着应该先设法见一下武当派的掌门人,看看他是否真的中了毒?” 申三峰怔了一怔,道:“你……” 白天平道:“此时此时,咱们再也不能有任问一点错失,所以,咱们必须要查证清楚。” 申三峰道:“如何一个查证之法呢?” 白天平道:“想法子,见着那武当派的掌门人求证一下。” 申三峰点点头,道:“只怕咱们不易出这宾馆。”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时间不多,今夜之中,咱们定得设法见到武当掌门。” 这时,侯瑜已行了出来,接道:“武当派的铁字辈长老,一向受江湖上同道的敬仰,只怕他们已经所余不多了。” 申三峰道:“剑字辈的长老,整个武当门中,已只余下两个人。” 白天平道:“申帮主,这两位身份崇高的剑字辈长老,有几位背叛了武当派?” 申三峰道:“详细情形,我也不太知道,看过今夜所会之人,也许就会有进一步的了解。” 白天平道:“届时,帮主坚持带我同行,在下或可借机会见武当掌门。” 申三峰点点头,白天平又和侯瑜研究逃离此地方法、时机。 侯瑜身上带有数种灵丹,内服外敷,加紧疗治白卫的伤势。 游一龙心中明白,黑、白两卫,是丐帮中两位最勇猛的高手,剽悍善战,同一辈中的兄弟们,无人能及。 白卫王安奇是受皮肉之伤,已休息了数日,伤势已大为好转,再经侯瑜连用灵药,立时复元了八成。 太阳下山时刻,铁剑道长又飘然而来,道:“申兄,可以动身吗?” 申三峰一跃下榻,道:“现在就走吗?” 铁剑道长点点头,道:“是的!现在就去。” 申三峰道:“我要带着这位掌药的弟子同行。” 铁剑道长微微一笑,道:“可以,不过,你要嘱咐他不可有太多的好奇之心,一不小心,就可能丢了性命。” 白天平一欠身,道:“在下自会当心。” 铁剑道长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黑卫莫宗元本要同行,铁剑道长却冷冷说道:“申帮主,带一个人已经足够了。” 申三峰拦住了莫宗元,要他在宾馆等候。这本是早就安排好的,故意做给那铁剑道长瞧瞧罢了。 一路上,白天平微微垂首,紧随在申三峰的身后,实则暗中凝聚全神,默记着山形道路。铁剑道长带两人出了宾馆之后,并未转向武当本院。却沿着一条小径,绕峰奔行。行约三里之后,小径已尽,进入了一片棘叶、荒草之中。 铁剑道长路径很熟,带两人穿行及膝荒草之中。山中落日早,夜色笼罩,铁剑道长走得又很快速,纵然记忆很好的人,也无法记下行径之路。 忽然间,两个折转,到了一个仅容两人并肩而入的峡谷口处,暗影处突然响起了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什么人?” 铁剑道长道:“我……铁剑映月明。” 白天平微微抬头看去,只见左面一丈左右的峭壁上,有一块巨大的突岩,那声音就从岩后传出。 但闻那冷冷的声音道:“后面两位呢?” 铁剑道长道:“丐帮的申帮主和掌药弟子。” 那人嗯了一声,道:“副教主正在候驾。” 铁剑道长带两人行入谷中百步左右,到了一座石洞前面停下,铁剑道长吩咐两人停在洞外,自己行入石洞。片刻之后,石洞中忽然亮起了一片灯火,铁剑道长也快步来到洞外。 —个身躯修伟的老者,紧随在铁剑道长身后,行了出来,道:“申帮主肯加入敝教,实为敝教之幸,区区代表教主,欢迎申兄。”一面伸出手来,握住了申三峰的右手,不停的摇动着,一付热情如火的样子。 申三峰一面和那修伟老者握着手,一面说道:“在下还有几点为难之处,特地来此……” 修伟老者接道:“好说好说,只要申帮主确定了太原则,把丐帮并入本教,其他的细节,都好商量。”一面侧身把申三峰向石洞中让。 这时,申三峰也变得十分客气,一抱拳,道:“不敢,不敢,两位请。” 修伟老者哈哈一笑,道:“看来,申帮主也是位很容易相遇的人。”自行转身,大步前行。 申三峰低声说道:“道兄,在下有一件事请教。” 156 铁剑道长故意高声说道:“申帮主请说。” 奉已转身向前大步行走的修伟老者,也突然停下了脚步。 申三峰道:“本帮中随来的一位掌药弟子,是要留这里呢?还是先行遣他回去?” 修伟老者道:“咱们要研商大计,需得一些时间,如是帮主要他回去有事,那就让他先走。” 申三峰是何等老练的人物,心知对方的话,虽然说的各气,但却隐隐有怀疑之心,立时接道:“敝帮中有一个传统规戒,那就是对帮主保护的十分同密,如是他们久不见我归去,只怕会引起误会。” 修伟老者心中疑虑尽消,哈哈一笑,道:“申帮主说的是,那就遣这位掌药弟子回去一趟吧!” 申三峰目光转到了白天平的身上,道:“你回去通知龙、虎双巡,和黑、白二卫一声,就说我有事和铁剑道兄商谈,不用为我的安危担心,但最重要的是不许他们胡闹乱干。” 白天平欠欠身,道:“帮主,有没有一个时间告诉他们?” 申三峰道:“这个……” 那修伟老者接道:“天亮时,大概可以回去了。” 白天平一欠身,道:“帮主珍重。”转身向外行去。 申三峰道:“记着,这边的事,不许你胡言乱语,我回去时,自会告诉他们。” 两人一唱一和,表演逼真,铁剑道长和那修伟老者,心中原来还有一点怀疑,此刻,已完全消除。 铁剑道长招呼一个黑衣人,送那白天平离开这一段隐秘山谷。 大约那黑衣人害怕暴露了身份,送出了秘谷区域,立刻止步,这就给了白天平不少的方便。白天平看天色还早,找一处隐身所在,坐息了一阵,恢复了体能,才扑入三元观中。 他没有来过这处名闻天下的武林圣地,但他却从申三峰的口中,知晓了很详细的形势。申三峰和武当掌门人闻钟道长,交称莫逆,常在闻钟打坐的静室会晤。 白天平熟记了三元观中方位,直扑闻钟的云房而去。这是三元观西北角处,也是掌门人云房所在。 白天平跃入围墙,暗影中衣袂飘风,跃出来两个三旬左右,身着青袍的执剑道人,拦住了去路。两个人并未立刻出手,只是平剑拦住白天平,道:“阁下是什么人?” 问话的口气,竟然也出奇的平和。 白天平道:“在下想求见贵派掌门人” 两个道长相互望了一眼,道:“你是……” 白天平接道:“我是丐帮中人,奉了申帮主之命,求见掌门人。” 两个道人点点头,一个又隐入了暗影之中,一个却带着白天平走入了一间静室中去。 这静室分内外两间,外间坐着四个年轻的执剑道人,里间一张云床上盘坐着一位黑髯垂胸,面如满月的青袍道人。旁侧一张木桌上,高燃着一只松油火烛。 那带路道人对云榻一欠身,道:“丐帮中有人求见。” 长髯道人睁开了失神的双目,打量了白天平一眼,道:“贫道没有见过你吧?” 白天平道:“是的,在下刚刚入山不久。” 长髯道人道:“贫道就是闻钟,你见我有什么事?” 白天平四顾一眼,欲言又止。 闻钟道长道:“你有话尽管请说,这屋中人,都是贫道的心腹弟子。” 白天平心中暗道:我如说明身份,又得化费一大番唇舌解释,倒不如就这样冒充下去,日后再对他解说不迟。心中念转,口中说道:“敝帮主中了暗算……” 闻钟道长长长叹一口气,接道:“我知道。” 白天平道:“掌门人可也中了暗算吗?” 闻钟道长道:“和贵帮主一样,受了毒害。” 白天平暗道:“武当以内功驰誉天下,这道长既是武当掌门人,内功修为自极精深,不知何故不以内功把毒性暂逼一处,先对付门中叛逆之徒,再设法疗治毒伤?”当下说道:“道长内功精深……” 闻钟接道:“我试过,这是一种根特殊的毒,很快侵入内腑,已然无法运气遇集一处了。” 白天平道:“贵门中的叛徒,道长是否知晓?” 闻钟道:“我知道,他是本门中的一位长老,叫作铁剑道长。” 白天平道:“道长既然早巳明白了,为何不下令对付他?” 闻钟道:“这座院落已被他们封锁,我这几个心腹弟子,人微言轻,讲了别人也是不信。” 白天平道:“道长何不请出掌门信物,要弟子代你传令?” 闻钟叹口气,道:“如有信物,我早就要他们代传令谕,怎会坐以待毙。” 白天平道:“贵门令符呢?” 闻钟道:“被铁剑拿走了。” 白天平道:“贵门中人已和外人搭上了线,听说近日之中,就要对贵门展开大不利的举动。” 闻钟叹口气,道:“想不到他丧心病狂到如此地步。” 白天平道:“他们很可能就要行动,如不早谋对策,只怕来不及了。” 闻钟道:“申帮主的伤势如何?” 白天平道:“本来很重,但服过铁剑道长一粒丹丸之后,立刻精神大好……”语声一顿,接道:“贵门之中,只有铁剑道长一人背叛,掌门人何不召集别的长老,要他们除魔卫道,以维护武当门户。” 闻钟道:“他们曾经试图向外冲过,但每次都难如愿,外面四人,虽然仗剑而坐,实则他们都受了很重的内伤,能不能保住性命,还很难预料,我有十二名护法弟子,现在只有两名可以行动,但他们也受了伤,只不过伤势轻些罢了,唉!老实说,他们为我护驾,也只是摆摆样子,实已无法当人一击了。” 白天平道:“原来如此……”略一沉吟,道:“在下愿为效劳,只是不知如何下手,还望掌门人指点才好。” 闻钟道长轻轻叹息一声,道:“成功的机会不大,铁剑是一位很富心机的人,如若他没有完善的布置,不会对我下手。” 白天平道:“掌门人说得不错,但你已经没有太多的时间,就算是要冒一点危险,也必须得冒。” 闻钟道长沉吟了一阵,道:“你在丐帮中,是什么身份?” 白天平道:“掌药弟子。” 闻钟叹口气,道:“你的机会不大,如是我猜的不错,你无法突出他们的包围。” 白天平心中大急,道:“道长,不论我是否有这份破围而出的能力,你必得给我试试才行啊!” 闻钟神情冷肃地说道:“听着,丐帮中掌药弟子,武功很有限,决无法闯过铁剑的埋伏,现在,你也许还有离山的机会,贫道这里有锦囊一个,如是贵帮主能够脱出药毒的控制,就把这锦囊交付与他,如若他落入了铁剑的控制之中,你就设法保存好这锦囊,设法寻找到当今江湖中一位奇人,丐仙袁道,也许能使倾覆的武当门户,重新挽救过来。” 白天平心中明白,此刻再和他解说什么,全属多余,他决不会相信,暗暗叹息一声,未再多言。 闻钟从枕下取过一个锦囊,交付给白天平,道:“这个锦囊,关系武当门户绝续,日后武当如能因此面重振雄风,你就是武当派中一位大恩主,毕生受武当门的敬重不算,而且还有……” 白天平一挥手,道:“够了,掌门人,我如是只为了贪图日后武当门户中给我的荣耀,现在我就不会冒险接受锦囊。” 闻钟道长双目盯注在白天平脸上瞧了一阵,叹道:“丐帮中,果然多忠义之土。” 白天平收好锦囊,道:“掌门人,要不要我救你出去?” 闻钟道长摇摇头,道:“办不到。” 白天平道:“掌门人,你身负一派兴亡之责,竟然不肯全力求生……” 闻钟接道:“我身中的毒性,明日午时就到了最后的限期,午时一过,必死无疑,纵然能离开此地,也是你一个累赘,你非本门中人,带着我的尸体,那就更授铁剑以口实了。” 白天平心中一动,道:“你是说,外面坐的弟子,都已受了重伤,是吗?” 闻钟道:“不错。” 白天平道:“我可以借重他们一件衣服,改扮成贵派中人。” 闻钟道:“这是可以,但你要干什么?” 白天平正容说道:“你虽留有锦囊,安排了身后之事,但却不如你活下去重要,现在,我要尽我的力量救助你。” 闻钟道:“可能吗?” 白天平神情严肃地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论成功失败,我们必须尽到自己的力量。”转身出了内室,选了一个弟子,换了衣服。 回头望去,只见闻钟已离云榻,行了过来。 白天平低声道:“掌门人,还有能力行动吗?” 157 闻钟点点头,道:“可以走动,飞跃奔驰,已然无能为力了。” 白天平道:“咱们先离开这里。” 闻钟道长原本以殉道精神,准备待毒发而亡,也不能玷污了武当门户,但白天平一番话,却激起了他强烈的求生意念,竟然缓步行了出去。 白天平望了外面四个弟子一眼,道:“铁剑道人或是他的爪牙到此,见不到贵掌门人,必会迫问几位,几位就说他被一个老道人救去了。” 四位道人齐声应道:“但得掌门出脱危险,我等生死,何足挂齿。” 白天平道:“四位肝胆照人,忠于师门,贵掌门一旦复位,对诸位必有重任。” 一伏身,背起闻钟道长,越过了围墙。他绕着墙外奔行了一阵,又进了三元观。闻钟道人心中有些惊讶,但却没有多问。这时,三元观的戒备,并不森严,白天平小心行来,竟然未遇上埋伏。 白天平心中甚感奇怪,但却没有多问,但闻钟道长却瞧得惊心动魄。就算平常时日三元观中,也有着很严密的戒备,此刻怎会如此的松懈? 白天平背着闻钟道长,直入大殿。这时,正是三更左右,一片浓云,掩去了星月,使夜色更为深浓。 白天平小心翼翼的行入大殿,仍未见有人现身拦路,放下了闻钟道长,轻轻咳了两声,仍不见有喝问之人。已可确定,这大殿中没有守护之人。 白天平低声道:“贵观这三元观中,一向没有戒备吗?” 闻钟道:“一向戒备森严。” 白天平道:“那是说,贵观正在发生大变,无暇兼顾于此?” 闻钟道:“大概如此。” 白天平道:“这大殿之中,什么地方最安全,不要为人发觉?” 闻钟道:“三清神像之后。” 白天平道:“道长请入神像之后暂时躲起,在下全力替道长寻找解药,只有找到解药,治好道长的毒伤,武当也许能重入道长的掌握。” 闻钟点点头,道:“好吧,咱们全力而为。”转身躲入神像之后。 表面上,白天平还沉得住气,但事实上,他内心焦虑万分。 天亮之前,他必须赶回宾馆和丐帮中人会合,只有一个多时辰,解决这位武当掌门人的难题。如是无法在天亮前找出解药,他即难两面兼顾,丐帮帮主和武当掌门,必得要牺牲一个。 但三元观戒备的如此松懈,倒是大出了白天平的意料之外,除非是正在发生着一种变化。心念转动之间,忽听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听起来步履声杂乱异常,似是有不少的人,行了过来。 白天平心中一动,暗道:这是怎么回事,一向训练有素的武当派,似乎是一片杂乱无章。 但闻步履声愈来愈近,似是已到大殿外面。白天平一闪身,也躲入神像之后。但见火光一闪,神像两侧的油灯,已被燃了起来。立时间,大殿中一片通明。 白天平侧脸望去,只见大殿中拥进来八个人。 这八个中,一个白髯飘飘,赤手空拳,年约六旬以上,两个花白长髯,年纪约五十多岁,身佩长剑。另外五个,都是三十以上,四十不到的年纪,也各佩一把长剑。 白天平侧目,只见闻钟道长,早已闭上双目,盘膝而坐,似正在运气调息。 但闻那白髯道长说道:“有什么话,你们可以说了,上面就是祖师爷的神像。” 两个花白长髯老道,分成一左一右的站在那白髯老者身侧,右面老者道:“师伯,武当门下出了一个不肖弟子闻钟……” 白髯老道一呆,接道:“你们胡说些什么,闻钟不是现任掌门人吗?” 老道道:“正是他。” 白髯老者接道:“我知道你是闻香,你说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香道:“闻钟得上代掌门师尊垂爱,指定他接掌门户,前十年,倒也能不负师长的期望,锐意整顿门户,但近几年……” 突然住口不言。 白髯老道急道:“近几年怎么样,说下去啊!” 闻香道:“藐视掌门,乃是一剑斩首的大罪,弟子不敢说。” 白髯老道人道:“你大胆的说,一切都有我担待,但你必需说实话。” 闻香道:“师伯吩咐,弟子就斗胆直言了,闻钟师弟和外人勾结,排除异己,准备把武当门下……” 白髯道长冷冷说道:“胡说,你闻钟师弟向道心诚,一心一意求进本门武功,当年你师父指定他承继掌门之位,他再三拜辞不受,生恐接掌门户之后,影响他的武功进步,但师命难违,仍是接掌了门户,为本门中一代杰出的弟子,怎么和外人勾结呢?” 闻香叹口气,道:“师伯,你老人家闭关多久了?” 白髯老道微微一怔,道:“三年了吧……” 闻香道:“是啊!师伯,三年的时间不太长,但也不短啊!闻钟师弟难道不会变吗?” 这白髯老道满面红润,有一股纯朴仁厚之气,似乎是很少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但他双目开闭间神光如电,冷森如刀,显然有着精湛的内功,而且,对那闻钟道长,也十分信任,正容说道:“他身为一派掌门之尊,还会有什么不满足的,有什么可变,又如何会变呢?” 闻香道人脸上闪掠过一抹讶异之色!只可惜,那白髯老道,竟然未能留心到闻香的神色,如是他留心了,立刻可以由那闻香的神色中,看出异常之处。 轻轻叹息一声,闻香缓缓说道:“师伯,不但你老人家难信,就是我这作师兄的骤听此讯,也是无法相信,以闻钟师弟才德兼具之贤,怎会做出此等之事,但事实上,闻钟师弟确是变了。” 白髯老道冷冷接道:“闻钟现在何处?咱们去见见他。” 闻香道:“好吧!师伯既如此说,咱们就去见见他吧!” 白髯老道突然转身向外行去。闻香突然吹熄了大殿中的两盏灯。 白天平暗暗叹息一声,忖道:可惜,闻钟道长未醒过来,如是他醒了过来,立刻就可以把事情解说清楚。心念转动之间,突闻一声厉叱,道:“叛徒敢尔。” 紧接着几声惨叫,和一声长啸传来。啸声满含激忿,划空而去。火光闪动,大殿中,重又亮起了灯火。 凝目望去,只见闻香脸色苍白,手中提着长剑,仍沾有血迹。大殿门口处,躺着一个花白长髯的道人,已然七窍流血而死。除了那老道之外,还躺着两个和闻香等随来的年轻道人。 情势已经很明显,五个佩剑的年轻道长,都是闻香的心腹弟子,另一个和闻香年纪相若的花白长髯道长,大约是闻香同辈的师兄弟,七个人,早已设计好了暗算那白髯老道的方法,但因那老道不信闻钟会背叛武当派,而使他们改变初衷,在闻香吹熄了灯火之后,七个人出手暗算。 但那老道武功精深,在一刹那间出手反击,劈死了三人,一个和闻香同辈的兄弟,和二个弟子。 看闻香手中长剑滴血,那白髯道人显然也受了很重的伤。 这时,还余三个仗剑的年轻道人,各自靠在墙壁间调息。 闻香道长强振精神,回顾三人一眼,道:“你们都受了伤吗?” 三个人似是已没有答话的气力,齐齐点头。 闻香冷哼一声,道:“这老鬼,果然是厉害得很,咱们七个 三死四伤,无一幸免。”一面说话,一面在神像前盘膝坐了下来。 白天平心中一动,暗道:看来,这闻香似是主谋人员之一,也许可由他身上逼出解药。心中念转,悄然而出。 先出手点了闻香的穴道,又跃飞到三个年轻道人处,分别点了三人的晕穴。 缓步再回到闻香身边,把闻香提向大殿一角处,解开他的晕穴,但却顺手又点了双腿双臂上的穴道。 闻香睁开双目,打量了白天平一眼。 大殿中虽然黑暗,但两人均有着超越常人的目力,隐隐可辨出对方面目。 闻香看那白天平虽然穿着道袍,但却从未见过,不禁一呆,道:“你是什么人?” 白天平道:“告诉你,我不是武当门中弟子,所以,我们之间很清楚,我可以下手取你性命。” 闻香道:“你敢吗?” 158 白天平道:“道长是否想试试?” 闻香道:“你既非武当门人,怎会卷入武当门户是非?” 白天平冷冷说道:“咱们没有太多的时间讨论是非,我问你一件事,你要立刻给我答复。” 闻香道:“不答复,你要如何整我?” 白天平道:“斩下你的手指,我先从右手斩起,不信咱们试试。” 闻香吃了一惊,暗道:不知由何处冒出来这么一个小子,看样子,似乎是一个说到做得到的人。 但闻白天平问道:“贵掌门人,身受暗算,那解毒药物现在何处?” 闻香心中正在沉吟,是否应该回答他的话,白天平已经开始行动,伸手抓起了闻香的右手,手中匕首寒芒一闪,斩下闻香右手的小指。 闻香心头一凉,张口大叫一声。 但只张开嘴巴,声音还未发出,一只强力的手臂,铁条一般的五指,已然掐在了闻香的咽喉之上,道:“叫一声,我就掐断了你的喉管。” 闻香顿时冒出了一身冷汗,只觉对方是一个说出口,立刻就干的人。 白天平放开了卡在闻香咽喉的左手,冷冷接道:“听着,贵掌门身受之毒,解药藏在何处?” 闻香道:“由铁剑师叔收藏。” 白天平嗯了一声,道:“你是这次策动门户之变的第二位重要人物,身上岂不带一粒解药?” 闻香道:“贫道实在未收藏解药。” 白天平口气—变,不再问解药的事,却转而问起武当门中的形势。 这一来,闻香就无法推辞,有一项答得略慢,被白天平斩下—个指头,一次说谎,被白天平听了出来,又斩下一个指头。 连斩三指之后,闻香是心胆皆裂,跟前立刻浮现出一个缺少十指的人,不停的挥手乱抓,后面是有问必答。了解了各种事情之后,一指点了闻香的晕穴,送入三清神像之后,脱下了道袍,和闻香换过。 这时,闻钟已调息醒了过来。白天平简略的说明了经过,再说出自己的计划。 闻钟不住的点头,道:“贫道全力协助。” 白天平又悄然把闻钟送回掌门室中,在闻钟指点下,白天平又修正了几处假扮闻香的几个缺憾。然后,以闻香道长的身份,巡视了整个道观一周,一则了解一下形势,二则借机进入宾馆,暗中把消息通知丐帮中人,遣侯瑜回前山,设法调人进来,何时何处,如何联络,把人手布在宾馆外面,以便接应。 白天平潜回掌门的云房,天色已然快亮。 闻钟道长已然到了毒性发作的初境,全靠精博的内功,运气支持着,未昏迷过去。 破晓时分,铁剑道长果然赶来了掌门室中。 白天平迎上去,道:“师叔,金剑师伯出了关……” 铁剑道长道:“我知道,他怎么样?” 白天平道:“他身中四剑,伤得很重。” 铁剑道长一挥手,道:“掌门人怎么样了?” 白天平道:“他已为弟子说服,答允投降了咱们,只是他毒性一发,恐难救治。” 铁剑道:“不妨事,你去取一杯温开水来。” 白天平早已有备,就木案上,倒了一杯开水,端在手中。 铁剑取出一粒丹丸,捏碎投入水中,道:“快替他灌下去。” 白天平应了一声,把一碗药水,灌下闻钟咽喉。这是对症之药,灌下不久,闻钟已然清醒了过来。 铁剑道长回顾了闻香一眼,道:“金剑的事,他知道吗?” 白天平道:“不知道,弟子没有告诉他。” 铁剑道长点点头,道:“现在可以告诉他了!”目光转注到闻钟的身上,接道,“闻钟,你听着,你服下的解药,只有三七二十一日的效用,时效一过,毒性仍然发作。” 闻钟睁开双目,望了铁剑道人一眼,道:“师叔可是还担心我吗?” 铁剑道人摇摇头,道:“那倒不是,我只能持有这等解药,不过,你如真心归附,咱们立刻可以把他们迎入三元观中,七日后,教主得到讯息,就可以赶来此地,那时,你身上之毒,就可以完全解去了。” 闻钟道人淡淡一笑道:“师叔委身事敌很久了,想必早已在三元观中有了部署?” 铁剑道长道:“本派中,二、三两代弟子中,有些冥顽不灵,我身为尊长,曾经暗示他们,但都被严词拒绝,我这里有一张名单,这几人都是咱们的大碍,掌门人可以想法子先把他们除去。” 闻钟伸手接过名单,瞧了一眼,道:“师叔,只有这几个吗?” 铁剑道长道:“这几个人都是首恶,各自掌握了不少人手,但只要把他们除去,余子就不足为患的了。” 闹钟道长道:“师叔说的是。” 铁剑忽然哈哈一笑,道:“闻钟,你如早和我合作,武当派一门,怎会有今日之乱。” 闻钟叹道:“弟子领受掌门之位时,曾经立下重誓,不能愧负历代祖师了。”沉吟了一阵,又道:“如今我已经尽到了责任,历经了生死,心中无憾。” 铁剑淡淡一笑,道:“说的不错,闻香,看来,你闻钟师弟不但武功、才智在你之上,对事的看法,也有他独特、高明的见解。” 闻香道:“师叔说的是,一代掌门之才,自非我所能及了。” 铁剑道长嗯了一声,笑道:“你几时变的这样谦虚了。” 闻香道:“弟子等昨夜数人联手,出其不意的攻向金剑师伯,但仍然未能置他于死,反而是我们自己方面,伤了大半人手。” 铁剑道长道:“这么说来,你是昨夜中才醒悟了?“ 闻香道长道:“近年来,弟子得师叔指点不少武功,自觉颇有心得,想不到,竟然无法挡住金剑师伯一击。” 铁剑道长沉吟了一阵,道:“他是近百年中武当一门武功最为杰出的人才,如是他再多有一些心机,必有大成,可惜他一身好武功,却是……” 铁剑道长突然转向白天平道:“闻香,金剑伤势会不会死去?” 白天平道:“这个,弟子不敢断言,但我们四剑俱都刺中,而且还击中他两掌。” 铁剑道长沉吟了一阵,道:“你派人找出他的行踪何处,他不善心机,也未必想到咱们会追杀他,找出行踪,立刻禀告于我,我要调集高手,趁他伤势未愈时,一举追杀,如是被他养好了伤势,只怕对咱们大是不利。” 白天平低声道:“师叔也非他之敌,如不广集门中弟子合力围斗,找到他,只怕也未必杀了他。” 铁剑道长道:“目下外援人手已到了不少,明日,还有几位高人赶到,咱们借用外援除他,最好咱们两个都不露面。” 白天平道:“还是师叔的计划周密。” 铁剑道长望了闻钟一眼,道:“你们好好的商议一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闻钟道长、白天平齐齐稽首恭送铁剑道长离去。 望着那消失的背影,闻钟长叹了一口气,道:“武当何其不幸,竟出了这等不肖弟子。” 白天平道:“目下时机紧急,掌门人必得先求恢复了武功,才能领导应变。” 闻钟道:“贫道已运气相试,功力已大半恢复,再有几个时辰,大概就可以恢复了。” 白天平道:“我从闻香口中,问出了部份内情,似乎是贵门中有不少杰出的弟子,都被他们网罗,只是平日混在一处,无法分辨,这一点,道长是否有办法查出来?” 159 闻钟沉吟了一阵,道:“铁剑交给我一份名单,给我不少参考,未列于名单上的,只怕都已被他们收罗了。” 白天平道:“名单上列入的贵门弟子,实力如何?” 闻钟道:“大约是武当实力的三分之一。” 白天平吃了一惊,道:“那是说,贵派有三分之二的实力,都被铁剑控制了?” 闻钟道长点点头,道:“大概情形如此,不过,贫道自信,如是我能恢复了全部功力,对他们还有一些震慑的作用,铁剑给我的解药,好像很有效用,不过,照他的说法,这解药似乎只有二十一天的功用,我要尽二十一天的时间,把此事办完。” 白天平轻轻叹口气,道:“道长出身正大门户,为人处事,光明磊落,不知江湖上鬼蜮伎俩,叫人防不胜防,那铁剑虽然已给了道长解药,但未必就对道长放了心,所以,咱们还得小心从事,不可落入他的圈套之中。” 闻钟嗯了一声,道:‘他们还有些什么圈套?” 白天平道:“很难说,但咱们还是小心一些的好!”放低了声音,接道:“我一直担心一件事,他们会对我心中动疑,想不到,他们竟对我这么轻易放过,今夜里,我想法把闻香移开,然后,我一直冒充下去……” 闻钟接道:“你可是杀了闻香?” 白天平摇摇头,道:“没有,我点了他的穴道。” 闻钟道:“闻香功力不弱,而且,习过运气冲穴术,万一被他冲开穴道,那就麻烦了。” 白天平道:“我用的独家点穴手法,但我还得去瞧瞧,其人为贵门罪魁祸首之一,不能让他逃走,以坏大事。” 闻钟道:“走!咱们一起出去看看。” 白天平道:“你毒性全解了吗?” 闻钟道:“就我自己感觉中,毒性已解了十之七八,同时,我也自感着功力恢复了大部,但究竟恢复了多少,我也不敢断言,我必得找个地方试试看自己恢复了几成功力,同时,看看形势,能作一些安排,那就更好了。” 白天平道:“这个不会引起铁剑的怀疑吗?” 闻钟道:“不至于吧!他要我设法处置名单上弟子,我自然也得准备一下了,何况,铁剑把全部的精神,都放在对付金剑师伯的身上,他老人家是近百年以来,武当派最有成就的人物,本门绝技,集于一身,万一他老人家,有了什么不测之祸,那才是武当一门最大的损失了。”言罢,黯然泪下。 白天平回想夜来形势,缓缓说道:“我想金剑老前辈虽受暗算,只是受到一点伤害罢了,他在一瞬间,击毙数人而遁,想来,伤势不会太重……” 闻钟接道:“我知道金剑师伯的为人,他如是伤的不重,决不会逃走,必然会清除孽徒,既然逃走,伤的不会太轻。” 白天平道:“他去势如电,想来也不会伤得太重,听说贵门以内功深博,享誉江湖,对疗伤一事,特有成就。” 闻钟道长道:“不错,所以,我对金剑师伯的生存,还有一半的希望……”站起身子,接道:“咱们走吧!救助金剑师伯的事,第一件事,咱们探听一下,他们是否已找出他的下落。” 白天平心中也明白,金剑道人对武当门户十分重要,对眼下的形势,更有着莫大的影响力量。 偌大的三元观中,很少瞧到有人在到处走动,凡是有着江湖阅历的人,在三元观中走一阵,立刻可以瞧出,这天下第二门派,正在遭受着大变。 闻钟连穿过两重殿院,竟然未遇上庭院内有武当门人物行动,不禁黯然一叹,低声道:“看来,他们确然控制了大半个门户,可笑我身为一派掌门,竟然未能早日发现,他们不但控制了武当门户,而且,也似乎在改变武当一派传统的制度,这是彻头彻尾的背叛。” 白天平道:“道长,听说贵派和少林,都有着极完美的制度和规戒,门户之变,不易发生,以铁剑道长,和闻香道长的身份,怎会甘心事敌,背弃师祖?” 闻钟道长苦笑一声,道:“是的!现在我还是不太明白,他们怎会如此的心狠手辣,丧心病狂,闻香和我,争过掌门之位,事敌犹有可说,但铁剑师叔,在本门极受尊敬,自先师证道飞升之后,剑字一辈的长老,只余下金剑、金铁两人,金剑师伯,不太理会俗凡琐事,一心一意,精研武当绝学,论职位、权势,铁剑师叔都不应背叛武当,所以,我也未对他生出防范之心。” 白天平道:“这个,定然有令人想不到的内情……”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他会不会偷觑这掌门之位呢?” 沉吟了一阵,闻钟缓缓说道:“不会,当年先师一度曾把掌门之位,交付铁剑师叔,但他坚拒不受,贫道能接掌门户,还是他的推荐,如今贫道已接掌门户近二十年,他如真有接掌门户之意,似是不会等到七十过后的暮年老境了。” 白天平却也无法在一时间找出铁剑背叛武当门户的原因,话题一转,道:“闻香这个人呢?” 闻钟道:“武当一门,分为两支,闻香和我,都属正支,历代接掌门户的人,大都由我们这一支相传。另一支,号称玄支,纯以习练武功为主,心无旁鹜,也就是金剑师伯那一支,但他们的身份、地位,极受尊重,所以,少林和本门,都有一个最大的不同之处,接掌门户的人,不一定是门户中武功最强、智略最高的人,而是选取圆通事物,熟悉经文、品德纯正的弟子出任,因为门户庞大,弟子众多,派中规范典章,已够掌门人应付,实也无法分心于江湖事务……” 两人先入三清殿,闻钟守望,白天平绕到神像后面,看闻香仍然沉睡未醒,立刻又点了他两处穴道,才和闻钟同时离开。 对武当派中详细情形,白天平并不太了解,但凡是见着闻钟道长的人,无不稽首为礼。但不同的是,有些人行过礼后,转身就走,有些人却肃立一侧,等候问话。有几次闻钟和人交谈,声音很低,似是有意的不让白天平听到。 两人沿着三元观走了一趟,重回到掌门人的云房,闻钟才低声对白天平道:“果不出你的预料,他们不但有防备,而且防备得十分严密,一些对我忠实的弟子,都被闻香借我之名,调往别处,还有一部份人,被他们在身上下了毒,形同废人,目下三元观中,十之八九是他们的心腹手下。” 白天平道:“所以,他们才放心让你四处走动。” 闻钟叹口气,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被他们拉拢过去的人,有很多人都是对我十分忠诚的人,竟然性情大变。” 白天平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们自然有他们的办法,你这番巡查之后,可有什么安排?” 闻钟点点头,道:“有,他们认为你是闻香,所以,很多都避开你。” 白天平道:“我知道……金剑道长……” 闻钟接道:“他们已经去打听了,有消息会很快传来。” 笑一笑,接道:“我已吩咐两个心腹弟子,把闻香设法移开,问题是你,你不能长时间扮作闻香,因为,有很多他和铁剑之间的隐秘,没有人知道,万一他问起来,岂不是立时要被揭穿?” 白天平沉吟一阵,道:“道长,在下之意不但要冒充闻香,还要找个人冒充铁剑,只有这样,咱们才知道铁剑和那个组合勾结的内情。” 闯钟道:“这个就不容易了,贫道想不出什么人有冒充铁剑的能耐。” 白天平道:“在下心中倒有这么一位人物,武功、年龄,加上江湖上的经验,都可胜任……” 闻钟道:“什么人?” 白天平道:“天侯老人侯瑜。” 闻钟道:“就算有这么一个人,但要暗算铁剑,实非易事!” 白天平道:“铁剑道长的武功,在贵派名列第几?” 闻钟道:“金剑师伯,为本门中一位特别杰出的人才,自是第一高手,目下武当派,除了金剑师伯之外,就属铁剑了,贫道如若伤势痊愈,还可以和他对抗百招,如是毒伤未愈,那就很难和他对抗了。”言下之意,无疑说明,他是武当派中第三位高人了。 白天平道:“道长觉着在下,如若暗施算计,能否得手呢?” 闻钟道:“申帮主对阁下很推祟,阁下的胆识、机智,贫道已十分佩服,但贫道还未见识过阁下的武功,铁剑已习成了本门中十段锦的内功,可以倒转脉穴,一般点穴手法,很难伤得了他,而且,他为人深沉,随时随地,都可以防人暗算,除了金剑师伯之外,别人,他也不放在心上了。”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暗算铁剑的事,在下见机而作,道长准备如何清理门户,是否已有了打算呢?” 闻钟道:“目下情势,晦暗不明,贫道还无法计算出来,有多少弟子,忠实于我,而且,金剑师伯的生死,也有着很大的关系,贫道也很难提出一个具体的计划,必须看事态发展,才能决定。” 白天平道:“不知申帮主见过那位副教主后,情势有何变化,在下想到贵宾馆中去见识一下。” 闻钟道:“贫道和你一起去吧!三峰兄的生死,关系江湖正邪的成败很大。” 白天平道:“申帮主的武功,能否抗拒铁剑道长?” 闻钟道:“申帮主的武功,大约和贫道在伯、仲之间,他对讧湖上的影响,倒非全是为了他的武功上的成就,而他的名望,在目下江湖上,选一个像他这样的人,真还不易……”长长吁一口气,无限忧虑地说道:“本门这番大变,使贫道想到了少林派,是否会和本门一样?” 白天平道:“你是说,少林寺也会和贵门一样的遇到不测之变?” 160 闻钟道:“少林比本门庞大,也比较组合严密一些,不过,贫道觉着,也并非全无可能。” 说话之间,瞥见一个中年道人,急步而入。他似是有话要说,但一见闻香之后,突然停口不言。 闻钟低声道:“什么事?” 望了闻香一眼,那中年道人简短地说道:“申帮主来了。” 闻钟道:“快些请他进来。” 那道人犹豫了一下,才欠身而退。 闻钟点点头,道:“我已暗中调换了守护在我这云房四周的人,好在,这些事,都是闻香安排,铁剑道长似乎是还不太清楚。” 谈话之间,申三峰已带着黑、白双卫,行了进来。 闻钟一拱手,道:“申兄,贫道抱愧万分。” 申三峰把黑、白双卫留在室外,独自步入云室,望了白天平一眼,道:“你是……” 白天平接道:“晚辈白天平。” 申三峰叹口气,道:“老弟,真是多亏你了,如若不是你及时而至,只怕丐帮和武当,都将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境……”回头对闻钟一拱手,接道:“道兄身上之毒,是否已解?” 闻钟道:“他们不会太放心我,在我身上留有暗毒,三七二十一天,过了二十一天后,如是他们证明我确有效忠之意,才给我解除余毒。” 白天平道:“申老前辈见多识广,是否已认出了那人的身份了?” 申三峰点点头,道:“他虽然极力隐藏自己,而且,也戴了人皮面具,但仍然被我瞧出了一点蛛丝马迹。” 闻钟道:“什么人?” 申三峰道:“说出来,实是有些骇人听闻,但愿是我看错了人才好。” 白天平道:“是什么人?” 申三峰道:“好像少林寺的戒光大师。” 闻钟怔了一怔,道:“什么,你没有瞧错吗?” 申三峰道:“我相信是没有瞧错,但愿我是瞧错了。” 闻钟道长道:“戒光大师怎会投靠那神秘组合呢?” 申三峰道:“看来,贵门中铁剑道长,在那神秘组合的身份,似是也不太低。” 白天平道:“那是个什么样的组合呢?教主又是什么人?” 申三峰道:“这些情形,我也不太清楚。” 白天平道:“那位副教主,是否是戒光大师,暂时不用研商,倒是那副教主目下的用心何在呢?” 申三峰道:“目下的用心,是先行征服了武当派和本帮。” 白天平道:“他可告诉了帮主有什么进行的步骤吗?” 申三峰道:“计划之中,先对付武当派,但他们有一点顾虑,那就是贵门中的金剑老前辈,似乎是先行设法把他除了,然后,就正式接收贵门,成为他们一处分舵。” 白天平道:“这就不错了。” 申三峰一皱眉头,道:“是怎么回事?” 白天平把昨夜中经变之情,很仔细地说了一遍。 申三峰沉吟了一阵,道:“看来,金剑老前辈对他们的威胁很大。” 闻钟道:“金剑师伯,为本门百年来最有成就的人物,武功已到了莫可预测之境。“ 申三峰急道:“道兄现在他身受暗算重伤,不知躲在何处,咱们得想法子保护他。” 闻钟道:“贫道已派人去探听了,还没有回信到来。” 白天平心中一动,道:“两位老前辈,在下想到了一件事,要想个法子才成。” 申三峰道:“什么事?” 白天平道:“如是咱们先找到那金剑道长,可以集中所有之人,保护他的安全,如是先被他们找到了,那将如何?” 中三峰道:“不错,此事关系重大,不可不有所顾虑,咱们也得准备一下。”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帮主有何高见?” 申三峰道:“我和闻钟道兄中,分一人参与他们寻找的行动,一有消息,立刻设法传递过来。” 白天平道:“很高明的办法,但不知两位之中,哪一位参与合适?” 闻钟道:“我看这要偏劳申帮主了,贫道不太适宜。” 白天平道:“事不宜迟,既要参与,立时就要有所行动。” 申三峰道:“我这就去,想法子和他们会合,我带双卫同行,有消息,我就派他们中一人回来传讯便了。” 白天平低声道:“帮主,咱们的人手到了没有?” 申三峰道:“大概快了吧!守护前山到此的山道的人,似乎巳知门户有变,和咱们很合作。” 白天平道:‘可惜咱们在此人手太单薄。” 申三峰道:“我已传讯招请人手赶来,眼下之急,先要应付。” 白天平一抱拳,道:“帮主先请吧!眼前第一件重要的事,是先设法保住金剑老前辈。” 申三峰一点头,带着黑、白双卫而去。 闻钟道长突然叹一口气,道:“如若申帮主没有看错,那位副教主真是少林戒光,就麻烦大了。” 白天平道:“戒光的武功很高吗?” 闻钟道:“贫道曾和少林方丈有过一次长谈,论到门户中的人才,少林方丈就提起过戒光大师!” 白天平心头一震,半晌答不上话来。需知少林寺僧侣数千,当得高手之称何至数百人,能被掌门人,在另一派掌门人的面前推祟、夸奖,自然有非凡的成就。 白天平道:“申帮主能一口说出戒光,定有所本,看来,戒光的身份,不致有什么怀疑,所以,在下有一个很不幸的想法。” 闻钟心头一紧,脸色大变,长长吁一口气,道:“你是说少林也可能有了和本门一样的变故?” 白天平道:“不太一样,不过,有过之而无不及。” 闻钟道:“白少侠的看法……” 白天平道:“戒光能得掌门人的推崇,除了他武功上的成就之外,而且,他亦是很得掌门人信任的人……” 闻钟心头一惊,道:“你是说少林掌门人也……”话到口边,竟不忍说出来。 白天平道:“自然,那是最坏的打算,也可能是戒光个人的行动,少林掌门人迫于情势,无法管他了……” 闻钟道:“不可能,少林的规戒,比本门还要严格,决不会纵容门下弟子为恶,所以,你预感的不幸,很有可能……” 白天平接道:“道长之意,是否说那少林掌门人,也可能加入了那神秘的组合之中。” 闻钟道:“这个,贫道倒不敢作论断,但如少林掌门人,不作掩护,戒光纵然能加入那神秘组合,只怕也无法保住机密外泄。” 白天平轻轻叹息一声,道:“武林正义赖以维持的两大门派,竟然都被人渗透进来,而且,贵门的铁剑,少林的戒光,都成了那神秘组合中重要人物,武林中还有何正义可言,如非在下找申帮主到武当一行,也很难了解到这些事情。” 闻钟道:‘少林基础,比我们雄厚、广大,大约还不致于闹得像本门这样悲惨,纵有几位心怀不轨的弟子,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胡闹。” 谈话之间,忽见一个青袍道人,急步行了进来。 闻钟道:“松木,有没有老人家的消息?” 161 松木一欠身,道:“弟子没有见到他老人家,不过,弟子们见到了铁剑师祖,和六个青袍老者,都向后山听蝉谷赶去。” 大约松木已知道了闻香是白天平所伪扮,所以全无顾虑。 闻钟神情肃然地道:“无论如何咱们都要保护金剑师伯的安全,松木,你调集了多少人手?” 松木道:“门中弟子,大都忠于掌门人,除了掌门人同辈中几位师叔,和铁剑长老勾结之外,三代弟子,纵有被他们收罗的人,也都身遭胁迫,不得不从,届时,掌门人只要能宣布既往不咎,他们都可以改对掌门效忠……”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松风师兄,和松涛师弟,各带十个四代弟子,待命观外,不过,他们为了不使铁剑师祖动疑,行踪都很隐秘。” 闻钟道:“好!你传我之命,要松风、松涛,和宾馆中丐帮的人联络……” 松木接道:“弟子还有一事禀告,丐帮中人,已得松风师兄之助,全都进入宾馆了。” 闻钟道:“你们做得很好。” 松木道:“玄门下院中人,是否也要通知一声?” 闻钟道:“据申帮主说,青风子已然投入那神秘组合之中,玄门下院中的内情,我们还不了解,目下暂不用通知他们。” 松木道:“弟子遵命。” 闻钟道:“你去吧!你和松涛、松风暂时在宾馆中待命。” 松木一合什,转身而去。 闻钟一顾白天平道:“走!咱们到后山听蝉谷去。” 白天平一面紧随在闻钟身后而行,一面低声问道:“听蝉谷名字很雅,不知是个什么样的所在?” 闻钟道:“那地方像它的名字一样,到处开满着山花,有一座水潭,蝉声蛙鼓,汇合一处,听起来很动人。” 白天平道:“那地方可有藏身的地方?” 闻钟道:“有!不过,他们要仔细搜查,那地方就无法存身了。” 两人加快了脚步,直奔听蝉谷。行至谷中,山岩后,突然闪出了两个人,拦住去路。一个四旬左右的道人,一个是五十上下的青袍老者。 那道人识得闻钟,一欠身,道:“弟子见过掌门师尊。” 闻钟低声道:“铁剑师叔在谷中吗?” 那道人恭谨地答道:“铁剑师祖在谷中。” 闻钟点点头,举步向谷中行去。 青袍老者二挥手,道:“慢着。” 闻钟一皱眉头,道:“什么事?” 青袍人道:“你虽是武当派的掌门身份,但也不能轻易入谷。” 闻钟冷笑一声,道:“为什么?” 青袍人道:“副教主的吩咐……”笑一笑,接道:“铁剑道长,是本教中的总护法,你阁下在本教中的身份,也不过是一个分舵主而已。” 闻钟道:“你让开,我要见副教主。” 青袍人冷笑一声,道:“要见副教主,也得等副教主出来再说。” 白天平怒道:“你这人敢对本派掌门如此无礼,咱们还谈的什么合作呢?” 青袍人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人?” 白天平道:“贫道闻香。” 青袍人道:“这地方没有你讲话的余地。” 白天平突然挥了一掌,劈了过去。 青袍人未料到他出手就打,而且掌势疾急,力道强猛,被逼的后退了五步,才把一掌避开。 白天平未待他还手,右手长剑出鞘,一招“仙人指路”,攻了过去。 这一招很平常,但用的时机恰当,而且又十分快速。青袍老人口中哇哇大叫,人却又被逼的向后退了三步。白天平长剑疾展,寒芒如电,展开了一轮快攻。 青袍老人几度想撩起长衫,似是要准备取出兵刃拒敌。但白天平的剑势攻势劲急,使他完全没有拔出兵刃的机会。青袍人显然是有些吃惊,他未料到闻香的剑招竟然如此的辛辣。 闻钟道长也看的心中暗暗震动,用剑一道,本为武当所长,但白天平的剑路,似是和武当剑路相似,但阳刚和阴柔的交替,那又非武当剑法所及了。 这时,那青袍人已被逼入一处山壁死角所在。形势逼迫,青袍人不得不冒险取出兵刃对敌。心中大大的懊恼,不该太过托大,竟未能先行取出兵刃……心中念转,右手已然伸入衣襟之内,握住了刀把。 就这一阵空隙之中,白天平的剑尖,已然乘虚而入。寒芒一闪,斩下了青袍人的小臂。 血雨迸溅中,白天平的剑尖,已然顶在了青袍人的前胸之上,冷冷说道:“阁下如是不愿死,那就请确实回答我们的问话。” 青袍人道:“你们要问什么?”言下之意,显然已屈服在白天平的剑势之下。 白天平道:“你在教中是什么身份?” 青袍人道:“护法身份。” 白平出手一指,点了他右臂上的穴道,止住了流血,道:“你们的副教主,可是少林寺的戒光大师吗?” 青袍人呆了一呆,道:“我不太知道。” 白天平冷笑一声,道:“你知道自己了?” 青袍人道:“那自然知道。” 白天平道:“是什么出身?” 青袍人道:“在下出身草莽,不属九大门派的。” 白天平不再多问,点了青袍人的死穴。 闻钟低声道:“杀了他了?” 白天平道:“不杀他,咱们如何能进入谷中呢?” 想到了敌人的恶毒手段,闻钟不再多言。 望着武当的弟子,白天平冷冷说道:“把那人的尸体收起,如是有人问起来时,就说他追一个人,向北方去了。” 中年道人道:“什么样一个人?” 白天平略一沉吟,道:“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穿一件青衫。” 中年道人点点头,道:“最好,我也能……” 白天平出手一指,点了那中年道人的穴道,低声对闻钟道:“这道人是几代弟子?可以悔过自新,为我所用吗?” 闻钟道:“是四代弟子,看样子他似已有悔悟之心。” 白天平道:“唉!你是一代宗师的身份,自然有一种恢宏的气度,非一般武林人物所及了。” 闻钟微微一笑,道:“白少侠,贫道也明白,我们不太适合在江湖上走动,不够心狠手辣,但玄门生涯,使贫道养成了拘谨性格。” 白天平轻轻叹息一声,道:“对敌人太仁慈了,那就是替自己制造危险,等一会儿,遇上那位什么副教主时,千万不可再存仁慈之心。” 闻钟道:“多谢指教。” 白天平道:“道长请走前面带路。” 对白天平,闻钟似是已生出敬重之心,当先举步向前奔去。 听蝉谷的形势,闻钟似是极为熟悉,奔行如飞。 这是两道山壁中,夹峙的一座山谷,宽处约有十几丈,狭窄的地方,也有五六丈阔,山花盛放,红白杂间。突然间,闻钟道长停下了脚步,闪入一座大岩石之后。 白天平也瞧到了前面人影,紧随在闻钟身后,闪入岩石后面。 白天平低声道:“老前辈,那是什么地方?” 闻钟道:“那地方叫祖师洞,金剑师伯果然躲在那里。” 白天平道:“咱们快些过去瞧瞧。” 闻钟道长道:“贫道正在想,咱们应该怎样才能过去?” 162 白天平道:“那几个人,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咱们就算轻步行去,也难免被他们发觉,那就不如堂堂正正的走过去。” 闻钟略一沉吟,道:“白少侠说的是。”举步向前行去。 白天平低声道:“道长,等一会,咱们如是和人动手,千万不可手下留情。” 闻钟点点头,道:“贫道记下了。” 两人闪身而出,直向前面行去。 距离铁剑等人还有四五丈远,铁剑等已然警觉,回头望来。 闻钟合掌一札,道:“见过师叔。” 铁剑道长微一颔首,白天平和闻钟,加快脚步行了过去。 只见峭壁之间,有一座洞口,洞口前面躺着个青衣老人,胸前仍有鲜血涌出。显然,是那老人在向山洞中冲进去的时间,受到重伤。那伤口不是创伤,也不似钝器所伤,伤口很细小,但却很重。 闻钟神情严肃,目光转动,打量了四个青袍老人一眼。那是四个年约六旬以上的老人,其中一人,修躯方面,颇似少林的戒光大师。 武当派掌门之尊,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虽然瞧出了三个青袍人不是庸俗之流,但却认不出三人是何身份? 白天平初出茅庐,更是认不得青袍人的身份了。但他对那副教主的身份,却是记忆深刻,一眼就瞧了出来。 闻钟双目盯注那方面修躯的青袍老人身上,缓缓说道:“阁下是……” 铁剑道长接道:“闻钟不得无礼,这位是徐副教主。” 闻钟哦了一声,合掌说道:“属下见过徐副教主。” 方面青袍人淡淡一笑,道:“掌门人能和本教合作,本座甚表欢迎,识时务者为俊杰,掌门人高瞻远瞩,日后本教大业,必有贵掌门人的一份大功。” 闻钟道:“大功贫道不敢居,但望能保有武当基业,贫道能上对历代先师,那就心满意足了。” 方面青袍人哈哈一笑,道:“掌门人放心,贵掌门既和本教合作,在下担保贵派基业不会有所损伤。” 铁剑道长倚老卖老地说道:“闻钟贤侄,咱们既然决心归顺教主,必先为教中立点功劳才是。” 闻钟道:“不知要如何立功?” 铁剑道长道:“金剑师兄,施用本门绝技太极指,伤了本教中一位护法。” 闻钟道:“师叔的意思是……” 铁剑道长道:“金剑对掌门人一向敬重,只要你以掌门身份,叫他出来,由我出手对付他……” 闻钟接道:“就本座所知,金剑师伯武功精湛,恐非师叔能敌。” 铁剑脸一红,道:“他已身受重伤,再者副教主身手非凡,如若联手而攻,金剑决非敌手。” 闻钟道:“既是如此,诸位何不联手冲入祖师洞呢?” 铁剑道长道:“他凭险据守,施用太极指神功,我等不易冲入。” 闻钟暗暗吁一口气,忖道:金剑师伯,还能施用太极指神功伤人,那是说,他的伤势,还无大碍。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师叔之意,可是要我进去找他出来吗?” 铁剑道长道:“你如进入祖师洞,只怕他不会放你出来了。” 闻钟道:“我如不能进去,又如何能说服他出来呢?” 铁剑道长回望着都方面青袍人,道:“副教主的意思……” 方面青袍人接道:“如是贵派掌门人,确有说服金剑道长的力量,不妨入洞一行。” 铁剑道长道:“他是唯一可能的人了,如是他不能说服金剑,本教中再无说服他的人了。” 白天平突然一上步,一指点中了闻钟左肩后的“风府穴”,道:“师叔,弟子陪掌门人同入祖师洞中一行。” 闻钟双目圆睁,望着白天平道:“你这是……” 白天平知他为人方正,不知江湖上的诡诈手段,急急说道:“在下以掌门人的生死威迫金剑师伯,想他定可就范了。” 铁剑道长微微一笑,道:“很好,很好,闻香,你陪掌门人去一趟吧!” 徐副教主哈哈一笑,道:“铁剑道兄常对本座夸奖你闻香道兄的才智,今日才得一见,果是独挡一面的大才。” 白天平一欠身,道:“副教主栽培,闻香终身不忘。” 徐副教主连连点头,道:“我一定在教主面前大力推荐。” 白天平欠身一礼,沉声道:“掌门人,咱们进去吧!” 闻钟只好举步而行,白天平紧随在身后,掌抵在闻钟的背心之上。 163 第十九回计阻强敌神丹渡厄 深入了一丈左右,山洞突然向右弯去。白天平一掌拍活了闻钟的穴道,低声道:“掌门人,这是苦肉计。” 闻钟道:“当时,我虽然有些不太明白,后来你一提,贫道就明白了。”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什么人?” 闻钟道:“是金剑师伯吗?弟子闻钟。” 只听一声长长叹息道:“你是闻钟掌门人?” 闻钟道:“是的!师伯伤势如何?”急步奔了过去。 白天平紧随闻钟身后,道:“掌门人,解说一下内情,金剑老前辈,对闻香记恨甚深,别要一见面,就给一招狠的,在下就招架不住了。” 闻钟快步行了过去,低声对金刚道长说明内情,才招呼白天平行了过去。 这时,虽然已深入石洞,但仍然有光线进入,加上白天平过人的目力,清楚看到了金剑道长道袍上都是紫色血块,脸色苍白,瞪着一双眼睛。 他受了极重的伤,又有着无比的疲倦,就像是一个人几日几夜没有睡觉一样,眼皮重过千斤,但却强睁着不让它闭上。白天平道:“老前辈,你需要调息一阵。” 金剑道长冷冷说道:“我也知道调息,如若我还不坐息,再过十二个时辰,我会精血干涸,伤发而死,但我总还要过十二个时辰才死。”他白髯如银,胸无城府,想到了什么话,全都说了出来。 白天平道:“老前辈调息一下,使疲劳尽复,需得多少时间?” 金剑道长道:“我的伤太重,真气也消耗太多,只怕要四个时辰以上,才能恢复疲劳。” 闻钟道:“师伯身上的剑伤?” 金剑道长道:“如是在我未坐关之前,他们那几剑都中了要害,立可取我之命,这几年坐关参悟,领受武当内功之妙,真气通过了生死玄关,全身要害,都能在感应中移动位置,所以,他们觉着伤了我的内腑大穴,其实,只是皮肉之伤,不过,是很重的皮肉之伤,我失去了很多的血……” 闻钟接道:“师伯为本门中百年来成就最高之人,为了本门,为了师伯,你都得珍重才是。” 金剑道长道:“如不是我在伤后运气和他们动手搏杀,这伤早好了,咱们武当内功博大精深,真气能够封穴闭脉,使伤处行血凝固,敷点药,很快就可以收口了。” 白天平道:“老前辈,这座山洞还有多深?” 金剑道长道:“再往里,是敝派历代祖师停骨之处了。” 白天平道:“晚辈和闻钟掌门联手,攻敌不足,但守护这座石洞,大概还可以,四个时辰之后,老前辈恢复了疲劳,咱们再设法破围杀敌。” 金剑道长道:“好是好!我老人家正需要坐息,只怕你们守不住,被人冲了进来,把咱们全都活捉了去。” 闻钟低声道:“白少侠的武功,胜过师侄多矣!无论如何,师伯调息为第一要事,因为,目前情势,已迫眉睫,除了师伯神功尽复之外,只怕无法挽救武当派了。” 金剑道长哦了一声,道:“那咱们就试试。”他说试就试,立刻闭上双目,运气调息。 白天平低声对闻钟道:“掌门人,咱们得选好形势,研商个拒敌办法。” 闻钟道:“其他人的武功,贫道不太清楚,但铁剑师叔的成就,贫道凭借掌门人特殊的传授,可以抗拒他冲不进来。”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那就行了,山洞狭窄,他们无法一口气冲了进来,咱们只要凭险固守,至少可以挡住他们。等金剑老前辈调息过后,咱们就可以对付他们了。” 闻钟道:“贫道对江湖中的诡变阅历太少,一切由白少侠决定就是。” 白天平举步,悄然向前行去。 闻钟心中会意,随后跟了上来,低声道:“白少侠有什么指教?” 白天平道:“这座山洞,只有听蝉谷这一个入口吗?” 闻钟道:“是的,只有一个入口。” 白天平道:“目下最叫人担心的一件事,那就是怕他们施用火攻,两面石壁,火势无法烧入,但那烟薰之苦,必将极难忍耐,咱们还好,金剑老前辈正在运气调息,只怕会受到惊扰。” 闻钟略一沉吟,道:“除非他们把大批木柴堆在洞口燃烧,目下的风向,对他们不太有利。” 白天平道:“所以,咱们的防守,要尽量接近洞口,如此一来,咱们失去了凭仗山洞转弯的优势,而且,两人也必须讲究配合,贵派武功,在下了解的不多,所以,咱们要先求武功上有一种默契。” 闻钟点点头,把武当大极慧剑的变化要旨。大略的口述了一遍。 这是武当派不传之秘,每一代只能传两至三人,除了掌门人外,只有掌门人选定一人至两人,习此剑道。这一套镇山剑法,在武当派中,历年都有添改,使得更为精奇。 简略的说出了这套剑法的精要变化,使得白天平获益极多。 两个人研商好了防守之策,已过了顿饭工夫。 这时,守在洞外的铁剑等,已然等的不耐,高声说道:“掌门人,金剑师兄是否已答允投入本教。徐副教主已然答允,只要金剑师兄愿投本教,不但不咎既往,而且,还要委以重位。” 白天平低声道:“道长,尽量应付他们,拖延时间,现在,已过近半个时辰,还有三个半时辰。” 闻钟叹口气,道:“贫道生平未说过一句谎言,此刻形势所迫,也只好说些谎言了。“提高了声音,接道:“金剑师伯守正不阿,我必需得和他仔细的谈谈才成,师叔请再等候片刻。” 铁剑道长道:“你告诉金剑师兄,他已身受重伤,而且,独木难支大厦,如是他再坚持下去,对他个人无益,对整个武当门户,也无帮助,不过,时间不能太长,顿饭工夫之内,你如仍然无法说服于他,你就退出山洞,我们准备施用火攻了。” 闻钟道:“好吧!弟子再作努力,但望能说服金剑师伯。” 语声顿住,低声向白天平道:“他们果然施展火攻了。” 但闻铁剑道长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道:“闻香何在?” 白天平低声道:“他一定要我出去,问明内情,为了拖廷时间,你就说我重伤在金剑道长的掌下,无法行动。” 闻钟高声说道:“闻香师兄已伤在金剑师伯的掌下,现正在运气调息。” 铁剑道长本还对闻钟有些怀疑,但听到闻钟一番话后,心中忽然消去疑念,高声道:“闻香的伤势如何?” 闻钟高声道:“伤得很重,无法行动,弟子正在助他运气。” 铁剑道长道:“要不要我去助你一臂之力?” 白天平低声道:“告诉他,你很希望他来……” 闻钟心中忖道:这怎么行,但口中却应道:“弟子很愿师叔进来……” 铁剑道长道:“金剑师兄怎么讲?” 白天平道:“金剑前辈没有讲什么,只是瞪着双目看着我。” 闻钟道长依样画葫芦的传了过去。 但闻铁剑的声音,传了进来,道:“既是金剑师兄不同意,为叔我也不进去了,闻香暗算前辈,受点惩罚,也属应该,不过,你要告诉他,这是奉命行事,情不得已,千万保下闻香的性命。” 只因白天平假扮闻香一事,十分凑巧,所以精明如铁剑道长者,也是无法想到。 闻钟应道:“那很好,闻香师兄如若调息得宜,大约可以保全下性命。” 铁剑道长道:“那很好,你好好和金剑师兄谈谈吧!” 白天平心中暗道:看来这金剑武功之高,不但使得铁剑有很多的顾虑,就是那位副教主,也似乎有很多的顾虑了。 铁剑道长已说出施用火攻的办法,白天平和闻钟,也开始细心的布置,洞中有不少可以移动的山石,用来堆作一道石墙,并且捡了不少合手的石块,当作暗器。 大约又过一顿饭的工夫,洞外又传人铁剑的声音,道:“闻钟贤侄,金剑师兄是否已允归入本教?” 闻钟只觉再无可以回答之言,低声对白天平道:“你现在告诉他什么话,他也不会相信了,最好的办法,是咱们不理他。” 但闻铁剑的声音,一句接一句传了进来,不停的呼叫闻钟之名。闻钟望望白天平,置之不理。 铁剑道长呼喝了一阵,不听有人回答,心中大是懊恼,回顾了那方面人一眼,低声道:“副教主,你看他们会不会都死在金剑的掌下?” 副教主冷笑一声道:“照本座的看法,你似乎上了大当。” 164 铁剑心中虽然明明知道,仍然忍不住,道:“副座的意思是说……” 副教主接道:“我的意思是说,那闻钟根本就没有真心投降咱们,他一直在骗咱们,咱们一直被他利用着。” 铁剑道长道:“闻钟是靠不住,但他已明白自己的生死握在咱们手中,又有闻香暗中监视,所以,我很放心。” 副教主冷冷说道:“你很放心?现在,你准备如何?” 铁剑道长叹口气,道:“虽然事有些可疑,但我一直未得闻香的警告,也许是那金剑老道,发了疯,连掌门人也收拾了。” 副教主略一沉吟,道:“这不能单凭猜测。” 铁剑道:“副座的意思……” 副教主道:“目下金剑伤势还未复元,如若再杀了闻钟闻香,必然又耗费去不少内力,你足可和他抗拒了。” 铁剑道长道:“副座之意,可是要本护法入洞搜寻吗?” 副教主道:“本座正是此意。” 铁剑道长略一沉吟,道:“好!但望副教主能派一人为我助手。” 副教主冷笑一声,道:“本座要亲自证明,你走在前面开道,本座随后同行。” 铁剑道长欲言又止,举步向前行去。 那副教主微一摆首,两个青袍老人一左一右,紧随在身后,那位副教主却是紧在铁剑身后,相距也就不过是三尺左右,一伸手,就可以攻向那铁剑身后的大穴要害。 隐在暗中的闻钟和白天平看四人排成一个紧凑的方阵而入,倒是大感意外。 白天平低声道:“洞中狭窄,他们无法合力出手,咱们在第一道转弯出手阻敌。”一面缓缓向后退去。 闻钟紧随着白天平向后面退,一面低声道:“白少侠,出手时,由我为主你在旁边帮忙,免得他们很快的发觉你不是闻香。” 白天平点点头,道:“动上手,他们应该很快明白。” 他们选择了最有利的地形,一直能清晰的看着四个人的行动。 也许是铁剑道长对金剑的畏惧太深,所以,四人行入石洞两丈之后,突然静伏不动。白天干和闻钟施用传音术,谈了不少的话,四条人影,才又蠕蠕而行,向洞中行来。 闻钟道长悄然拔出长剑,又用传音之术接道:“白少侠,咱们可要死守此地?” 白天平道:“必要时咱们可以退回第二个转弯之处。” 闻钟点点头,道:“对敌经验之上,在下相信白少侠强过贫道,应该如何,你随时出言招呼就是。” 这时,铁剑等已接近到七八尺外,白天平双手各握一颗石块,待机出手。 突然间,铁剑道长出声喝道:“闻钟贤侄,闻香的伤势怎么样?” 白天平暗施传音之术,道:“投石问路,他想找出你的停身位置。” 闻钟微微颔首,面对石壁,沉声说道:“金剑师伯还未答允,还在和弟子争论,闻香师兄的伤势,已然好转甚多。”声音撞上石壁,折射而出,听起来,似乎由很远的地方发出。 站在铁剑身后的徐副教主,突然低声接道:“声音距此很远,咱们先冲过那道转角。” 铁剑道长用行动表现了回答,侧身贴壁疾进。七八尺的距离,只不过一眨眼间,人已到了转角口处。 瞥见寒光流动,一抹冷芒,电闪而至,刺向铁剑的咽喉。这一剑,来的无声无息。而且,不带一点剑气、风声,骤然而至,几乎刺中。匆忙之间,铁剑身子一闪,在万分险恶之下,避过一剑。不敢当受再一剑的攻击,铁剑道长一吸气,后退了五尺。 那紧随在身后的副教主,如随风柳絮一般,也向后飘开,却把随在身后的两个青袍老人,由暗处送入明处。 那灵蛇出穴般一剑猛刺之后,立刻收缩起剑身。 铁剑道长定定神,冷哼一声,道:“是闻钟吗?” 这一次,闻钟不再理会他。 铁剑冷笑一声,道:“你不讲话,难道我就瞧不出是你吗?哼!单凭你的出手剑式,我已经知道是你了。” 闻钟忍不住冷声说道:“你知道了很好,像你这样本派中有着十分祟高身份的人,竟然也甘为别人利用,残杀自己的同门弟子,如非我亲眼看见,实叫人难信得很。” 铁剑道长冷笑一声,道:“我早想到你不会真心归顺,所以,未把你身中的余毒解去……” 闻钟冷冷接道:“够了,铁剑师叔,你在本派中身份是何等尊崇,但你投到了对方,只不过是一个高级的护法而已……” 铁剑大声喝道:“住口,闻钟,你把闻香怎样了?” 闻钟冷冷说道:“闻香吗?可能死了。” 铁剑道长冷笑—声,道:“好,你竟敢对我如此无礼,又杀害了闻香,凭你那点武功,难道能够抗拒副教主的绝世神功吗?” 闻钟正待反唇相讥,揭穿那自称副教主的身份,但话还未及出口,白天平已低声说道:“不要激他们拚命。” 闻钟心中一凛,立刻忍下。 铁剑道长不听闻钟回答之声,心中更是恼怒,伸手拔出背上的长剑,道:“我倒要瞧瞧你有多大能耐,竟敢对前辈无礼。” 身子一侧,贴着石壁,向前滑了过来。 闻钟一耳贴在石壁之上,虽是微小之声,亦可听得,觉出有人贴壁行进,立时凝气戒备。 铁剑道长滑到转弯处,长剑护身,陡然向前行了一步。 闻钟刷的一剑“笑指天南”,点了过去。 铁剑道长早已有备,长剑一推,封开了闻钟的剑势,冷冷说道:“闻钟,你真敢和我动手吗?” 闻钟也不答话,手中长剑连变,一连攻出三剑。 这三剑奇幻凌厉,莫可预测,把铁剑道长封堵在转弯处,难越雷池一步。 两人虽然接手数招,但却彼此还未能相对见面。 一则是山洞狭窄,两人手中长剑,都无法施展出手,二则闻钟剑上的力道强劲异常,迫的铁剑道长无法向前行进一步。 铁剑道长虽然号称武当派第二高手,但武当派中规定,使得武当掌门人有几招很奇幻的剑法,除了掌门人身份外,不得传授别人。 闻钟就是凭这几招特殊的剑法,把铁剑道长堵在转角口处。 165 铁剑道长连发七剑,剑剑贯注了深厚的内力,但却一直无法把闻钟的剑势逼开。 闻钟的剑上,有一股阴柔之力,化解去铁剑道长的强劲内力。 攻过了七剑之后,铁剑道长突然心生警觉,暗道:看来,我在武当门下,大约还当不得第二高手之称,这闻钟之能,只怕不在我之下。 只听那徐副教主冷冷说道:“铁剑道兄,你素有武当门中第二高手之称,除了金剑之外,武当派中,再无你的敌手,是吗?” 铁剑道长道:“这个,是的,不过,历代掌门人,都有几招很特异的剑法,那就不是贫道所能破解了。” 徐副教主嗯了一声,道:“你是说,你连闻钟也打不过了?” 铁剑道长道:“如若在宽阔的地方,我能全力施展,五十合内可以取他之命。” 徐副教主道:“现在,我们只要你想法子冲过去就是……” 语声一顿,接道:“等一会,见着贵掌门时,本副教主要取他之命,不知你大护法意下如何?” 铁剑道长道:“他已答允投入本教,又作背叛,自然应该处死。” 徐副教主缓援说道:“你同意,本座就可以施下毒手了。” 铁剑道长道:“副教主只管出手,我既为教中护法,自然不会再有武当门下的感受。” 闻钟只听得摇摇头,叹息一声,道:“铁剑师叔,你虽非掌门身份,但你身受的尊重,和掌门人有何且别?闻香叛离本门,还可说因和我争取掌门之位,但师叔背叛武当,就叫我有些不解了。” 铁剑道长冷笑一声,道:“闻字辈中,你倒算得一个不错的人才,所以,我生出怜才之心,希望把你引入教中,对你施用毒物,用心却在留下你的性命,想不到,依竟然不识时务,听了金剑老鬼几句话后,竟又叛离本教。” 虽然明明知晓,铁剑早已和人有了勾结,但听过他一番话,闻钟仍有痛心疾首的感觉,长长吁一口气,道:“铁剑,论身份你是武当长老,但如论门规,你对掌门人暗施加害,应在祖师神像之前剖心而死。” 铁剑道长哈哈一笑,道;“所谓祖师神像,也不过是一张图画,一具木偶而已,难道它当真能杀人不成?” 闻钟气的身子一颤,几乎晕了过去。 幸好白天平在他身侧,一伸手,挟住了闻钟,一掌按在闻钟的背心之上,一股热流,攻了进去,一面施展传音之术,道:“道长,彼此对阵,双方苦以恶毒的言语伤害,道长就算不能学到以牙还牙的境界,至少也该别把这些事放在心上。” 缓过一口气,闻钟点点头:怒声说道:“铁剑,你敢辱及本门中的历代先祖,从此刻起,你在武当除名。” 铁剑道长哈哈一笑,道:“本座早已不是武当弟子,还要你来除什么名?” 白天平低声道:“道长,揭穿那副教主的身份,看他是不是少林弟子?” 闻钟点点头,道:“铁剑,你不配和本掌门谈话,我要和你们副教主谈谈。” 那位副教主立刻接了口,道:“好,你要和本座谈什么?” 闻钟道:“你们是什么教?用心何在?铁剑在贵教中是护法,本掌门如若真的投入贵教,又是什么身份呢?” 徐副教主道:“本教暂时定名,叫移花教。” 闻钟一怔,道:“这教名很奇怪,不知用意何在?” 徐副教主道:“本教教主,雄才大略,崛起江湖之后,觉得培养门下弟子,需要的时间甚长,故面把其他门派中,收罗的弟子,选出—些优秀的人,收为本门所有。” 闻钟嗯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徐副教主道:“移花教,不过是本教的暂时名称,一旦大局稳定,本教还要更易他名。” 闻钟道:“副教主可否见告,出身于那一门派吗?” 徐副教主冷笑一声,道:“你如真心真意投入本教,自会知晓本座的身份了。” 闻钟冷然一笑,道:“徐副教主,如若贫道的记忆没有错,咱们好像见过面。” 徐副教主道:“老夫倒想不起来了。”一面答话,一面缓步向前行进。 闻钟道:“因为阁下和贫道会面之时,穿着袈裟,头有戒疤,所以也不是姓徐。” 徐副教主不再答话,人却贴壁而进,行到了转弯口处。 闻钟又道:“少林、武当,本受武林同道们十分敬仰,何其不幸,出了两个孽徒。” 徐副教主很能忍耐,一直未再答话,但却暗中运气,提聚了全身的功力,等待着适时的一击。 闻钟高声说道:“戒光,你背叛少林一事,贵掌门是否知晓了?” 徐副教主陡然一个转身,一掌劈向了闻钟。 闻钟道长也早作戒备,徐副教主劈出一掌的同时,闻钟的长剑,也化作一道闪光,刺了出去。尖厉的剑光,直刺向戒光的右掌。 就在闻钟的剑势,将要接近对方的右掌时,对方的掌势突然一变,屈指一弹,指风疾劲,弹开了闻钟的长剑。身子一侧,人已欺近了闻钟的身侧。左掌疾如闪电般,拍了出去。 闻钟道长右手的长剑,已被逼到外面,一时间,无法收回剑势,只有向后退避一道,但如一退,立时将失去这一道险关。 这当儿,突然有一股暗劲,无声无息的攻向徐副教主。 闻钟疾退了三步,让开那徐副教主一掌,徐副教主还未来及向前奔行,那一股无声无息的暗劲,已然袭上了身子。 陡然间,徐副教主的身子一震,向前进攻之势,也突然停了下来。 闻钟道长就借这一缓之势,身子已直了起来,长剑奇招连出,又把徐副教主给逼了回去。 铁剑道长和另外两个青袍老者,都已准备随后冲了上来,徐副教主向后一退,三个人只好都跟着退了下来。 这是隐身在暗处的白天平暗发一掌,在那徐副教主全然无备之下,击中了对方。 但这一掌,使得白天平受到了极强的反震之力,觉出徐副教主深厚的功力,实非小可。 但闻那徐副教主冷冷说道:“金剑牛鼻子醒过来了,他发出了一记劈空掌。” 闻钟回顾了白天平一眼,颔首一笑。 铁剑道长的声音。似是突然间变得生涩起来,道:“副教主,看明白了吗?那是金剑道长发出的掌力吗?” 徐副教主道:“这石洞中只有金剑和闻钟两人,不是那金剑所发,难道还有第三人不成?” 铁剑道长啊了一声,道:“这么说来,那全剑果然已经清醒了。” 闻钟听得出来,对方所有的人,似乎都对金剑师伯,有着很深的畏惧。 等候了近顿饭的时刻,竟然不再有说话之声。 白天平疾快的掠着闻钟的身子而过,行到转弯口处。探首望去,只见铁剑道长和那位徐副教主,两个人并肩而立,另外两个青袍老者,却已走的不知去向了。 白天平一皱眉头,忖道:这两人不言不动,不知有什么诡计? 忖思之间,忽见两人同时移动脚步向前行了过来。 白天平心中一动,暗道:这纵非什么新奇武功,但两人这联手而来的威力,也非小可。心念一转,回头告诉闻钟。 闻钟点点头,示意白天平退回在身后,用黑巾把脸蒙起来,以便于必要时出手相助。 白天平刚刚退回,徐副教主和铁剑道长,已并肩出现在眼前。双方相距,也就不过是五六尺远。 铁剑道长一抬手,宝剑出鞘,冷冷说道:“闻钟,这是最后的机会了,错开这一阵,你不会再有机会了。” 叹口气,闻钟缓缓说道:“师叔,也许真如你所说,这是咱们最后一次交谈了,不过,我的生死,觉着都很值得。我活的没有悔恨、痛苦,死的心安理得。” 166 徐副教主一挥手,道:“攻上去。” 铁剑道长大上一步,一剑向闻钟劈了过去。这一剑势道十分强猛,来势却很平淡。 闻钟举剑一封,轻轻易易的把剑势架到了一侧。但觉铁剑道长右腕用力向下一沉,剑势力道大增,硬压闻钟道长的剑势。闻钟不甘示弱,运气抗拒,两柄剑相触一起,各以内功互相拚斗。 白天平看得真切,不禁暗暗叫苦,暗中提气戒备,准备接手。 原来,白天平已瞧出了这闻钟道长的剑招十分奇幻,铁剑道长,和那位徐副教主,似乎都无法封住,可惜的是,缺乏经验的闻钟道长,竟然弃去了自己之长,和铁剑拚起了内功。 铁剑道长功力深厚,内劲绵绵发出,逼的闻钟道长不得不运起全力抗拒。 这时,那徐副教主,突然一侧身子,欺到了闻钟的身侧,左手一掌,劈了下来。 这时,大力金刚掌法,发出掌势,不见逼人劲气,内劲完全蓄含于掌心之上,掌力击中人身,那碎石断碑的内功,才会涌出来。 铁剑道长剑上的力道,长江大河般不断涌到,已迫使闻钟全力抗拒,哪还有余力来封挡副教主这一记追魂夺命的掌势。 眼看闻钟就要断送在金刚掌下,一道寒芒,闪电而来,点向徐副教主的脉穴之上。这一剑恰到好处,封住了那徐副教主的攻势。 如若徐副教主不能及时收回掌势,势必先要撞在剑尖之上,这一剑来得甚是意外,徐副教主不得不一挫腕收回掌势。 但白天平也无法再隐身子,一闪而出。 徐副教主被一剑逼退,心中大是恼火,掌势收回之后,立时又一挥劈出。这一记己劈空掌,和一般的掌力,也是大不相同。 一般的劈空掌力,劈出时,劲风呼啸,掌势直逼过去,但这劈空掌,却是不带一点声息,暗含着摧心震腑的力道。 白天平右手执剑,左手一扬,直向对方的掌势迎去。只觉掌力和一股柔风相接之后,对方力道突增,排山倒海般撞击过来。 白天平想奋起全力抗拒,已来不及,但觉胸头一震,身不由己的向后退去,撞向石壁,才把身子隐下,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眼看白天乎身受了重伤,有如一盆冷水浇在闻钟道长的头上,使他突然清醒过来,大喝一声,道:“无量寿佛。”全力震开了铁剑的兵刃,抽出长剑。 手中剑摆脱了铁剑的压力,立时展开了太极慧剑,刹那间,冷芒如电,剑势纵横,把铁剑道长和那徐副教主,又逼的退了下去。遥退了两个敌人,立刻奔到白天平的身侧,低声道:“少侠伤势如何?” 白天平摇摇头,道:“不用管我,你剑招奇幻,在这狭道石洞之中,似是特具威力,只要你能封住转弯的洞口,不让他们冲进来,不和他们硬拼内力,还可保住金剑道长。” 闻钟道:“这太极慧剑的威力如此之强,我也有些意外,这是历代只传掌门人的剑法,变化万千,决无破解之法。” 这几句话声音甚高,似是有意让别人听到一样。 白天平低声道:“我要一阵的调息,才能医好伤势,阻挡强敌,全要靠你了。” 闻钟点点头,缓步行到转角口处,凝神而立。 就在闻钟离去之后,突听一个细微的声音,传入了耳际,道:“小娃儿,你能够爬过来吗?但要爬的很轻微,别要让闻钟师侄听到了。” 白天平正想运气调息,闻言不禁一呆,回顾了一阵,确定那声音是金剑道长发出来的。 白天平的伤势不轻不重,如是能及时调息,可以很快复元,但想到那金剑道长的武功之高,这番话招呼,必有用意,也许他伤的太重,无能支持下去,顾不得本身伤势,强提真气爬了过去。 金剑道长似是在等着他,虽然是盘膝而坐,但却睁着双目。 白天平一皱眉头,还未来及说话,金剑道长已抢先说道:“小娃儿,你会不会传音之术?” 白天平点点头,道:“勉可应付。” 金剑道长道:“好!咱们就用传音之术交谈,别让我那闻钟师侄听到。” 白天平听性口气严重,立刻接道:“老前辈有什么吩咐?” 金剑道长道:“我已练成道家至高的上清九转玄功,一般的刀剑仿不了我,但我在完全无备下,被他刺中三剑,我原以为几个时辰坐息,就可以好了,想不到,我适才运功疗伤,查觉两剑伤到内腑……” 白天平吃了一惊,接道:“老前辈……” 金剑道长接道:“别替我担心,我还死不了,不过,这伤势,恐怕不是几个时辰能够疗治好的了。” 白天平道:“那要好久的时间才行?” 金剑道长道:“至少要三七二十一天,才能完全复元。” 白天平道:“只怕咱们没有那样长的时间。” 金剑道长道:“我也知道,所以,我才找你商量。” 白天平道:“老前辈但请吩咐,只要我能办到……” 金剑道长接道:“你的伤也不轻,但比起我,就轻了很多。” 白天平道,“如若晚辈也受了像老前辈一般的伤,那只怕早已气绝而死了。” 金剑道长叹口气,道:“我们武当派有一个连掌门人都不知道的隐秘,但老夫此刻,却不得不告诉你了。” 白天平道:“什么事?” 金剑道长道:“这祖师洞是置放本门历代先祖骨灰之处,但也是本门中最机密、神奇的所在。” 白天平道:“这个,晚辈听不明白。” 金剑道长道:“是贫道未说清楚……掌门中有一个口头传下的令谕,但却不是正统掌门的弟子,而是留传在玄支。” 白天平已听过闻钟道长说过武当派分成两支的情形,急急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令谕?” 金剑道长道:“如若本门遇上了不测大变,危险万分时,请向祖师洞,排列的骨灰坛中第三代祖求救。” 白天平道:“难道,贵派的祖师,能够还魂重生吗?” 金剑道长道:“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了,但这句话,由上代传了下来,现在,正由贫道负责,唉!贫道伤势,难以在近日痊愈,目下咱们又被困于此,如若被他们冲了进来,贫道虽可抱伤击毙他们几人,但终是难免战死……”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变生肘腋,祸起萧墙,武当门下,还有多少忠于掌门的弟子,很难说了,目下,掌门人又困于此地,贫道如不能维护他的安全,那就是灭门大祸了。”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不错。” 金剑道长道:“贫道现在,虽在清醒,我运功正在紧急关头,不宜行动,你到祖师洞中去看看,你非本门弟子,也不用行本门繁琐之礼了。” 白天平道:“怎么一个求法?” 167 金剑道长道:“所谓第三代祖师,就是由内向外数,第三个骨灰坛子。” 白天平道:“打开那坛子瞧瞧?” 金剑道长道:“那倒没有说清楚,但自然打开看看了。” 白天平道:“好吧!晚辈从命。” 金剑道长道:“在开启那第三代祖师的骨灰坛时,依列必先行三拜、九叩的大礼,但这是对本门中弟子的约束,对外人是否如此,那就由你自作决定,因为,敝门历代祖师,虽然才慧绝人,但他们也想不到,打开骨灰坛子的竟然不是本门中的弟子。” 白天平道:“老前辈,在下虽非贵门弟子,但目下处境,也在求命之时,理当遵守先贤遗言。” 金剑道长一挥手,道:“快些去吧!” 白天平依照金剑道长的指点,进入了武当派历代祖师骨灰存放的石室。 面对排列的骨灰瓷坛,白天平顿然兴起了人生如露的感慨, 瓷坛中的累累白骨,哪一个不是昔年的武林健者,一代宗师。 武当派第三代祖师的骨灰瓷坛,比起来,和其他的,并无区别,如非经过特别的指点,纵然知道这座存放祖师骨殖的室中,藏有救危玄机,也无法确定藏在何处? 数到第三座骨灰坛子,白天平对着那骨灰坛拜了下去。 他心敬先贤,行礼虔诚,恭恭敬敬的对着骨灰坛子,大拜了三拜。 三拜六叩之后,突然间,发生了奇幻,那第三座骨灰坛子,忽然间微微摇动起来。 白天平愣了一愣,又继续行完了九叩大礼。 第三个骨灰瓷坛,突然间向下沉去,另一个形状一般的骨灰坛子却冉冉升丁上来,填补了原来的位置。 这是个很精密的设计,那骨灰坛一般模样,任何人也分辨不出。 仔细瞧过了底下的形势,白天平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原来,那第三座骨灰瓷坛前面,只有一席之地,在这样小的一个空间中,行三拜九叩大礼,几乎是手膝及地之处,都有一定的地方。就是利用这道理,控制的地下机关,换上了一个瓷坛。 白天平默默析祷,弟子虽非武当门下,但却为救贵派覆亡,维护江湖大统而来,老前辈英灵有知,赐助晚辈。又恭恭敬敬,对那瓷坛行了一礼,才缓步登上一层台阶,缓缓打开了瓷坛的封盖。 只见一道金色的光芒,由罐中泛射而出。 白天平心中忖道: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右手探出,伸入了瓷罐之中,手指触及之处,竟是一个盒形之物,那是黄金合以白银打成之物,闪动着一种耀目的光芒。 白天平心中暗道:如若这金色的盒子中,藏的是一种秘籍之类,纵然上百记载着绝世武功,但在这短短的时间中,又如何能挽救武当派沦亡的命运?心中念转,右手却取出一个金光灿灿的盒子。 那一个长方形的盒子,看起来很像一本书。 白天平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了,这可能是一本秘籍。 这是一个十分坚硬的合金盒子,白天平心中在想着心事,右手却随时转着盒子,哪知转了很久,竟然无法转开。 低头看去,只见那金色盒子,竟然浑如一体,中间并无合缝,这似乎是,一开始打造时,就造成了这么一个样子。 盒上金光灿灿,隐隐间似是写的有字。凝神看去,只见盒上的字迹是,七指开盒。 这似是一句暗语,但白天平思索了一阵,却想不出它的意思何在?如若单以字面上去解释,七指开盒,就是在盒盖上弹过七指,这金盒就自动打开了。 白天平每一面都试过了七指,但金盒还是金盒,全无半点变化。长长吁一口气,白天平收好了金盘,向瓷坛中瞧了一阵,再无其他之物,挽危救亡,就是这一个金盒子了。既然无法打开,只有去见那金剑道长。拿起金盒,转身而奔。 金剑道长似是已停止了调息,坐在室中,双目炯炯望着闻钟的停身所在。 这时,白天平也看清楚了,闻钟道长似是已受了伤,前胸处,鲜血汩汩而下,但他身倚石壁,长剑斜举,仍然全神戒备,虽然白天平离开这一阵,对方又有一次猛攻,经过了一番血战。 白天平缓缓把手中的金盘,交给了金剑道长道:“就是这一个金盒,再无其他之物了。” 金剑道长接过了金盒之后,仔细瞧了一阵,也不禁皱起了眉头。他似是也不明白,这么一个金盒,怎能是拯危救亡的宝物。 白天平交过金盒之后,立刻闭目调息。他发觉了自己是三人中,受伤最轻的一个。刚才受震而伤,未能及时调息,一时间,还无法和人动手,但目下的形势,似乎他伤势最轻。他迅快调息了一下,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金剑道长低声说道:“娃儿,你要到哪里去?” 白天平道:“我去替闻钟道长下来,他似乎伤得不轻。” 金剑道长道:“我一直在很用心的瞧着他们,如他支持不住时,我会出手助他。” 白天平道:“你的伤势太重了……” 金剑道长道:“就是因为太重了,必需很多天才能复元,他们不会给我们这个机会,不过,现在不怕了……” 白天平奇道:“为什么?” 金剑道长道:“因为,我打开了这个金盒子。” 白天平道:“那和老前辈的伤势,有什么关系呢?” 金剑道长道:“因为,那金盒里面,有三粒神丹,咱们三人各服一粒。”取出一粒丹丸,送了过来。 白天平接过丹丸,立时感觉到一股浓重清香之味,冲入鼻中。瞧了一眼,缓缓把丹丸,还给了金剑道长,道:“这丹丸很名贵。” 金剑道长道:“数百年的神丹,自然是世间珍品了。” 白天平道:“嗯,在下的伤势不重,这丹丸如此名贵,还是留作救人之用吧!”缓缓把丹丸,送还给金剑道长。 金剑道长双目中暴射出两道奇光,盯注白天平的脸上瞧着。 白天平怔一怔,道:“老前辈,你瞧什么?” 金剑道长道:“我看,你才是承继这绝学的人才。” 白天平道:“道长错了,贵门绝学,岂可授予外人?” 金剑道:“那不是武当门下的武功。” 白天平道:“晚辈不明白道长的用意。” 金剑道长还未来得及答话,突闻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进来,道:“他们只有三个人吗?” 只听铁剑应道:“不错,只有三个人。” 白天平吃了一惊,失声说道:“是她!” 金剑道长奇道:“什么人?怎使你白少侠这般震惊。” 白天平道:“一个会施魔铃的女子?” 金剑道长道:“什么叫魔铃,贫道怎的未听人说过?” 白天平道:“老前辈很少在江湖上走动?” 金剑道长道:“贫道虽少在江湖上走动,不知江湖风险,但对江湖上的人人事事,却还知道很多。”。 金剑道长道:“本门中有一个外人不知的规矩,每届年尾岁末,本派中常年在江湖上走动的弟子,集于掌门人的云房,各自述说出凶险的经历,并且,介绍江湖上一年中,新起的人物。” 白天平道:“原来如此。” 金剑道长道:“贫道承掌门人的看重,常年都被邀与会,所以,对江湖中有名人物,贫道知挠的甚多,却从未听说过魔铃这两个字。” 白天平叹口气,道:“也许叫它飞铃更为恰当一些,它像活的一样,借着巧妙的旋转之力,能久飞不堕。” 金剑道长道:“那不足为奇,一种回旋手法,可以使一件暗器转弯伤人,回旋身后。” 白天平道:“飞铃过处,少有幸存,立刻倒下……” 金剑道长接道:“铃内藏有暗器?” 白天平道:“一种肉眼难见的暗器,或是毒粉之类,飞铃掠顶而过,人就倒了下去,你说,这是不是魔铃?” 金剑道长精神一振,道:“贫道伤势痊愈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试试那飞铃的威力。” 白天平松开五指,掌心中,仍托着那粒丹丸道:“老前辈,你收回这丹丸吧!” 金剑道长微微一笑,道:“快些吞下去,贫道还需一些时间,你伤势轻,丹九入口,伤势立愈,你还要去接替一下闻钟,他要治伤。” 白天平略一沉吟,张口吞下药丸。灵丸入口,顺喉而下,一股热力直透丹田,分行百骸。 白天平追随无名子时,常得无名子给他灵丹服用,但从没有这样快速、强烈的感觉。略一运气调息,不但—点内伤痊愈,而且感觉到通体舒泰,全身都充满着劲力,心中暗惊道:“不知是什么神丹妙药,具有如此快速、显明的神效。” 回头再看金剑道长时,只见他闭上双目,正在运气调息。 白天平长长叹一口气,缓步行到闻钟的身侧。 只见闻钟身躯倚靠在石壁之上,微微的喘息。左手长剑,剑尖撑地,借以稳住自己的身子。 白天平仔细一看,心头大大的一震。 洞中幽暗,闻钟道长又穿着青色道袍,远一点就无法瞧出他受伤的情形。但站在近前,立刻可以看出,他全身都被鲜血染透。敢情,他伤的很重,很重。 白天平行近闻钟的身侧,低声说道:“道长,快去石室中休息一下,此地由在下接替。” 闻钟道:“你想法子和他们周旋一下,我们只怕无法长守于此了。” 白天平道:“道长,快到石室中去,令师伯身怀灵丹,神效无比,他已大部痊愈,但得你伤势一好,咱们就可以想法子冲出去了。” 闻钟道长苦笑一下,道:“你能守住这里吗?” 白天平道:“我会尽力。” 闻钟不再多言,手扶石壁,缓步行了过去。 白天平接替闻钟的位置,贴在石壁上,听了一阵,竟然不闻一点声息。探首望去,石道中巳然不见人影,似乎是所有的人,都已经离开了石道。 敌人忽然间退了出去,倒是大大的出乎白天平的意料之外。 暗暗运集了功力,白天平缓步向外行去。 168 这里只有一条通路,如是有人进来,或是途中有人潜伏,自然,都无法逃过白天平的双目。 行到另一处转弯所在,白天平还未来得及转过弯去,耳际已传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道:“站住。” 白天平停了下来,横剑当胸。 但闻低沉的叹息,道:“又是你,唉!天地是这么辽阔,为什么咱们总要碰头呢?” 白天平道:“冤家路窄,咱们既成敌对,自难免处处碰头。” 壁角后,缓步行出来一身玄衣的何玉霜。 她未拔剑,神情却很凝重,缓缓说道:“本教高手,已集中在洞外听蝉谷中,我们不会再入洞搜索,洞中没有食物,你们饿不了太久。” 白天平心中暗喜,口中却应道:“我们会突围而出,而且,武当派也会有人手赶来。” 何玉霜道:“不错,武当下院,玄支一脉,还有很多人未向本教臣伏,但铁剑道长已去办这件事情,我们会先解决了你们可能的援手,然后,再等你们自投罗网。” 白天平道:“何姑娘的盘算很如意,但天下事,不如人意者常是十之八九……” 何玉霜冷冷接道:“至少,在目前,我们是占了绝对的优势。” 白天平道:“古往今来,多少枭雄人物,都未能得偿他霸统武林之愿,贵教也难脱过铁一般的定律……” 何玉霜接道:“别对我说教,对江湖中形势,我自信比你清楚得多,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何苦处处要和我们作对,只要你愿投入本教,我愿作你的引荐之人,本教中,虽然对敌人的手法残酷一些,但对真正的自己人,却是有很多的优惠。” 白天平道:“谢谢你何姑娘一片好意,区区还不愿与贵教同流合污……” 何玉霜脸色一变,接道:“你说什么?” 白天平淡淡一笑,道:“你听得很清楚了,用不着我再说一遍,其实,你何姑娘通达道理,何以又不肯跳出罪恶,弃暗投明呢?” 何玉霜有些黯然的柔声说道:“白兄,难道你真的要和我一决生死吗?” 白天平道:“何姑娘,咱们无仇无怨,在下又为什么要和姑娘一决生死呢?至于在下和姑娘之争,那全是正邪难并立……” 何玉霜接道:“你是个很固执的人,我佩服你的豪情侠义,但你却昧于江湖事实。” 白天平道:“以武当派的形势和际遇而言,贵教的确可能在江湖占尽优势……” 何玉霜接道:“不是可能,而是形势早成。” 白天平道:“但至少,你们还未能统一江湖,而且连一个武当派还未征服,何姑娘,武当派门下数百弟子,甘心为你所用的,也不过是数十人而已,大部份还是忠于他们的掌门人。” 何玉霜道:“你又错了,武当门下,甘为本教效命的,何止半数。” 白天平道:“那只是姑娘的看法。” 何玉霜道:“不是看法,而是事实,等不久,你将会看到一幕奇厉的搏杀……” 白天平心中一动,接道:“什么搏杀?” 何玉霜道:“听说金剑道长已深得武当剑精奥,也许会更多一些,数十座武当傲视江湖的五行剑阵,将用来对付金剑道长和他们的掌门人,他们同门三代,将有一场天翻地覆的搏杀,不论金剑道长的成就多大,武功多高,只要他手软一下,就将死伤在他的弟子手下……” 白天平听得心头震骇莫名,冷然接道:“你们好毒的手段!” 何玉霜笑一笑,道:“怎么样,想清楚了没有?” 白天平道:“在下早想清楚了。” 何玉霜道:“怎么样?愿不愿投入本教?” 白天平心中暗道:金剑道长,可能坐息还未完毕,多拖延一些时间,对我们有利无害。有此一念,缓缓说道:“我加入贵教之后,是什么身份?” 何玉霜道:“你想干什么?都可以商量,而且你可以做……” 做什么?何玉霜没有说出,脸上却泛起了两片红晕。 面对着绝世容色的何玉霜,半含着娇羞吐露出心事,白天平心中也不禁徽微一荡,但他立刻收住心神,暗道:“白天平,白天平,万万本能被她迷住,对她动情……”当下一提气,故作轻松的笑道:“可是要我做驸马?” 何玉霜道:“只要你不嫌弃我,我可以想法子……” 白天平叹口气,道:“姑娘艳绝人间,我白天平如能交得你这位红粉知己,再无憾事……” 何玉霜眨动了一下灵活的大眼睛,接道:“你说的是真话?” 白天平道:“字字出于肺腑,不过,姑娘……” 何玉霜刚刚泛生于双颊的笑意,突然消失,接道:“不过什么?” 白天平道:“我不能投入贵教。” 何玉霜道:“那么刚才你说的话,也是骗我了?” 白天平道:“不是……” 何玉霜道:“那你为什么不肯投入本教呢?” 白天平道:“道不同,难与为谋。” 何玉霜道:“难道,你就不肯为我委屈一下吗?” 白天平道:“贵救的作为,贵教的手段,哪一件不是令人发指,我……” 何玉霜接道:“白兄,这些人人事事,都和你无关,你何苦为别人和我们作对呢?我担保,你所有亲友、师长,都不会受到一点伤害,只要你肯投入我们的教中,以后,什么事,我都听你的,我这一生中,只求你这一件事,以后,都照你的心意去做。” 她说得情意真挚,白天平叹口气,道:“何姑娘,如是我们有着深厚的情意,又何必一定要我投入贵教之中呢?” 这句话说得很婉转,何玉霜微微一怔,道:“那么我们……” 白天平低声道:“姑娘可以脱离贵教。” 何玉霜垂下头去,默然无语。 默然无语,那表示,何玉霜正在想着这件事情。能争取何玉霜背离脱教,那实是一件十分重大的事。 白天平轻轻叹口气,又道:“玉霜,如是我无能分辨是非,我会不考虑的投入贵教……” 何玉霜接道:“那又为了什么呢?” 白天平道:“为了你。” 何玉霜只觉心中一甜,未再接口。 白天平沉思了片刻,接道:“但我现在,却有着很强的分辨是非能力,所以,无法答应你投入贵教了。” 何玉霜突然流下两行泪水,道:“但愿你有回心转意的一天,或是我能解开心中的结,接受你的劝告。” 白天平心中知晓,她此刻心情,正面临着亲情、是非的冲突,当下也不再多言。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阵,还是何玉霜先开口,道:“你要出去瞧什么?” 白天平道:“看看外面的布置。” 何玉霜摇摇头,道:“不用去了,我刚才说的都是实言,本教中列了五个劲敌,那金剑道长排在第三名……” 白天平叹口气,道:“玉霜,你仔细的想想看,如若能弃暗投明,在下很欢迎你,如是你不能和自己的父亲作对,至少,应该置身事外……” 何玉霜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白天平道:“咱们双方都仔细的想吧,不用急着决定。” 何玉霜点点头,未再接口。 两人默默的对望片刻。白天平才转过身子,行入洞内。 那是神奇无比的灵药,闻钟道长服下之后,略一调息,伤势立刻大好。 金剑道长也似乎伤势好转,两人正在低声的交谈。目睹白天平提剑而回,金剑道长已起身笑道:“白少侠,再过片刻,咱们就可以冲出去了,这地方没有食用之物,无法长守于此。” 这位须发苍苍的老道人,练得一身绝世神功,但他从未离开过武当山,仍然保持一份天真之心。 白天平暗暗叹息一声,正想说明所得内情,闻钟道长已抢先道:“白少侠,你脸上的易容药物,已落去甚多,只怕被人瞧出身份了吧!” 白天平长长吁一口气,道:“现在,他们发觉我的真实身份,已不太重要了。” 金剑道长道:“对!闻香为人恶毒,大逆不道,白少侠不用再冒充他了。” 白天平目光转注到闻钟的脸上,神情肃然地说道:“掌门人,你能影响到贵派的弟子吗?” 闻钟微微一怔,道:“白少侠,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169 白天平道:“是的,他们有很恶毒的设计……” 闻钟道长道:“什么设计?” 白天平道:“他们在这石洞之外的听蝉谷中,安排下数十座五行剑阵,准备对付咱们。” 闻钟啊了一阵,声道:“这个……这个……” 白天平接道:“咱们冲杀出去之后,首先遇上的,将是贵门弟子,那时,咱们应该如何呢?是放手搏杀,或是退回洞中?” 金剑道长道:“这方法当真是卑下得很。” 闻钟叹口气,道:“照说,本门中人,都是经过严格的选择的,他们都是有很好的资质的人,纵然有一些失误,但也不会大部如此,他们应该对我有些尊敬。” 金剑道长道:“也许他们见到咱们之后,就会倒向咱们……” 白天平道:“老前辈,如若他们没有一点把握,会轻易如此安排吗?” 闻钟道:“除非他们用药物控制了那些人。” 白天平道:“用药物,并非是不可能,就在下所知,他们训练的杀手,大都由药物和魔功并行运用的。” 闻钟道:“那就很难说了。” 白天平道:“但也有一个很大的不同是,那些杀手,都经过一个很长的时间训练,对贵派而言,他们应该没有这个机会。” 闻钟道长回顾了金剑道长一眼,道:“金剑师伯的威望,在本门中,一向甚受拥戴,如是我们两人同时出现,相信对本门中弟子,有一点震慑和号召作用,除非他们已经完全忘去了自己。” 白天平道:“还有一件不幸的事,奉告两位,希望老前辈和掌门人,能保持镇静,贵派目下正逐渐陷入泥淖,一个处置不好,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闻钟苦笑一下,道:“白少侠,贫道无能无德,祸廷上下三代,实愧对历代先师,白少侠也不用有所顾虑,什么话,只管请说就是。” 白天平道:“铁剑道长已带人手,对付贵院中玄支弟子。” 金剑道长髯发怒张,冷冷说道:“孽障如此妄为,再让我见他之时,必取其命。” 闻钟道:“本源沦入此等大劫,铁剑师叔实为罪魁祸首,师伯杀他,实不为过。” 白天平突然想到了那金盒中神丹效用,忍不住问道:“掌门人服下神丹之后,内腑之毒,是否已解去了?” 闻钟道长欲待阻止,已自不及。 金剑道长接道:“你中了什么毒?” 白天平话已出口,只好将闻钟中毒详情,说了一遍。 金剑道长脸上满是激忿之色,目光迸出杀机,闻钟道长吁一口气,接道:“似乎是内腑之毒已除。” 金剑道长道:“先祖师留下灵丹,可解百毒,谅他们所下之毒,已不足为患,只是铁剑师弟这些作为,叫我这做师兄的难再忍耐,看来是要逼我大开杀戒了……”霍然站起身子,接道:“掌门人,你现在伤势如何?” 闻钟道:“灵丹神效,伤势已好大半。” 金剑道长道:“走,咱们出去见识见识,贫道要瞧瞧,他们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白天平道:“敌势很强大,老前辈最好能待伤势全好之后再说。” 金剑道长道:“我已经全好了。” 白天平心中暗道:也许现在他们还未部署妥当,时间越早,对我们愈有利了,而且洞中没有食物。 白天平早已觉着腹中有些饥饿,想来,金剑和闻钟亦有此感,只不过,都不愿说出口来罢了。 三人鱼贯行出了洞府。 三人行出洞外,果然见洞门外面的空地之上,分别排了十几座五行剑阵。 闻钟道长重重哼了一声,正待开口,忽然发觉,那些排成五行剑阵的道人,自己竟连一个也不认识,不禁一呆。 这些人都穿着道袍,佩着长剑,在白天平的眼中,都是武当门下弟子。 看到闻钟道长的愕然之色,白天平一皱眉头,低声道:“道长,哪里不对了?” 闻钟道长道:“这些人,我怎么一个也不认识!” 白天平、金剑道长同时吃了一惊,仔细瞧了一眼,道:“他们不是武当派中人吗?” 闻钟道长道:“看他们举动神态,无一不是武当派中人,但他们的面貌,我却是一个也不认识。” 白天平低声道:“贵门中弟子,你是否都认识?” 闻钟道:“虽非全都认识,但应该认出十之七八,贫道只有一个特长,那就是见过一次的人,贫道就很难忘记。” 白天平暗道:“他们不可能早已训练这么一批人手,冒充武当弟子和咱们动手,既是武当派中人,为什么闻钟竟然不识呢?” 心中念转,顿觉如身陷重重的大雾之中,忘记了身外强敌环伺的危险。 闻钟道长更是呆呆的望着那些人出神,原来,他瞧到那转动的五行剑中,有很多人的举动,似是极为熟悉。但面孔却又是那么陌生。 忽然间,脑际闪掠过一抹灵光。 白天平若有所悟地道:“道长,你认出这些人没有?” 闻钟道长道:“看他们的举动,似是有些熟悉。” 白天平道:“可不可能,他们经过了易容,因为他们没脸见你!” 闻钟道:“可能,可能,我已从他们的目光中,瞧出他们都是武当门下弟子,不过,他们用什么办法,能够在片刻之间,使数百人同时易容?” 白天平道:“如若他们早有准备,同时做好了几百张面具,一下子戴上,那就可以了。” 闻钟道长道:“有道理。” 白天平道:“道长,能不能想法子,证明一下他们的身份,他们目光中对你有顾虑,那自然还认识你了。” 闻钟低声道:“如何证明呢?” 白天平道:“你找一两个热悉一些的人,呼叫一下他们名号。” 闻钟点点头,流目四顾。 这时,正有一组剑阵,缓缓向闻钟围了过来,那主持剑阵的人,好像师弟闻方,当下高声说道:“来人可是闻方师弟吗?” 果然,那向前推动的剑阵,为之一缓。 白天平低声道:‘掌门人怎么样?” 闻钟道:“看样子,给白少侠猜对了,他们都是戴了面具。” 但闻金剑道长冷厉地喝道:“你们都给我站住。” 这一声呼喝,声如洪钟,山谷中回音齐鸣,人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很多向前移动的剑阵,突然停了下来。 金剑道长神情严肃,肃然而立,也未理会闻钟道长之言。 白天平心中暗暗忖道:“这老道士,似是已被怒火蒙去心智,如是他一旦决心大开杀戒,不知要有多少武当弟子,死在他的剑下了。”心念一转,绕行到金剑道长的身侧,低声道:“老前辈准备出手了吗?” 金剑道长点点头,道:“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他们不知天高地厚。” 白天平道:“老前辈,这些剑手,都是贵派门下,道长定要出手,最好能手下留情。” 金剑道长道:“手下留情?” 白天平道:“最好是点了他们的穴道。” 金剑道长道:“这么多人,全都点中他们穴道吗?” 白天平道:“老前辈,最好能使他们辨明是非,返朴归真。” 金剑道长道:“请教,用什么法子?” 170 白天平道:“我瞧他们可能是被人逼迫而来……”谈话之间,一座五行剑阵,疾转而至。 当先一人,道袍飘飘,长剑挥展,指挥数座剑阵,对金剑道长布成了合围之势。 金剑道长道:“他们叛离门户,截杀掌门人,单是这两种罪行之一,就要以门规处死,何况他们现下连犯两大死罪……” 白天平接道:“老前辈,如若这些人,真的都是武当派中的弟子,他们都算得是你的徒子徒孙,难道你也要挥剑屠杀,不留余地吗?” 金剑道长呆了一呆,张口结舌,答不上一句话来。 白天平叹口气,道:“武当派数百年的基业,正面临着崩溃、毁灭的关头,老前辈不但是武当门中的首席长老,而且,也是当今武林中,有数的高人之一,如若老前辈不能慎重处理,贵派固然可能星散江湖,整个武林,也将因贵派的大挫,遭受到空前的大伤。” 金剑道长突然双掌连发,击溃了两座五行倒阵,白天平心中暗暗佩服,暗道:“久闻武当派中的五行剑阵,与少林寺罗汉阵乃武林两大奇阵,但金剑道长竟能把剑阵击散,而又未伤人,其功力之深,实足惊人。”心中念转,口中说道:“五行剑阵乃是贵派中奇学之一,别的人决无法在短期内学得如此变化,其为贵派弟子,决无可疑,但他们戴了面具,被迫出手。” 金剑道长突然遥遥劈出一掌,点出两指,道:“本派乃武林中正大门户,想不到弟子如此不肖,你这点年纪,不但深明事理,而且资质奇佳,更难得是一片仁侠之心,看来,你是很配承受那失传两百年绝学之人。” 白天平一怔,道:“老前辈说什么?” 金剑道长道:“这些事等会再说,你不要老道伤人,这些围攻剑阵,又如江河之水,散而复聚,绵绵不断,得想个法子应付啊!” 白天平略一沉吟,道:“老前辈,发掌散开五行剑阵,晚辈借势冲入,点他们的穴道。” 金剑道长道:“妙啊!妙啊……”突然一顿,接道:“你行吗?” 白天平道:“试试看吧!晚辈如若不行,那就再想个别的办法。”一长身,轻灵异常的冲向一座剑阵。 金剑道长疾发一掌,暗劲涌来,击中剑阵结合的轴心。五个组成剑阵的人,立刻被逼的分向四周散去。 就在这一刹那间,白天平疾快的冲入了五人之中,右手点动,点中了三人穴道。 眼着白天平奇幻、飘忽的身法。金剑道长喜道:“好啊!你这小娃儿还真不赖。” 五行剑阵如是伤了一人,全阵虽然受到了破坏,但还勉可拒敌,但如伤了两人,全阵就无法运转,那就不如单打独斗了。 白天平能在一瞬间,点伤三人,确令金剑道长大感满意。 金剑道长不停的挥动着右手,击溃五行剑阵,白天平也能及时的把握着极易消失的机会,一下子冲入阵中,多则点伤三人,少则两人。 两人佳妙的配合,发挥了无比的威力,十几座五行剑阵,片刻间,被两人击溃大半。凡是剑阵一被击溃,至少两至三人穴道被点,亦无再战之力。但这些被点中穴道的道人,并无很大的损伤,只要穴道被解,立可复元。 金剑道长眼看无人敢再过来,拂髯道:“你小子不错……” 白天平道:“还得老前辈多多指点。” 金剑道长道:“我老人家要骂你,对你小娃儿只有好处。” 白天平微微一怔,道:“什么好?” 金剑道长道:“你想不想学天下最厉害的剑招?” 这时,围在四周的道人,大都不敢再向两人逼近。 白天平道:“什么是天下最厉害的剑招?” 金剑道长道:‘那只是一招剑法,你叫他一套剑法也行,一招也行,它的真正名字,叫做‘乾坤一绝剑’。” 白天平道:“这名字听起很很恶毒。” 金剑道长道:“剑招更毒,此剑招一旦出手,从无一个人能逃剑下,不过,它已经绝传江湖数百年了。” 白天平笑一笑,道:“既然绝传了,老前辈怎还知晓?” 金剑道长道:“我老人家如不知道,怎的会告诉你这件事?” 白天平道:“老前辈学会了。” 金剑道长道:“我老人家不会。” 白天平道:“那你怎么教我?” 金剑道长道:“我知道口诀,和练习之法,但最难的是,还得有一个剑术高明的人,给你帮忙,引发你的剑势才能有成。” 白天平道:“老前辈,晚辈并非是贪得奇学的人。” 金剑道长道:“这个我知道,所以我老人家说,这剑招不属我们武当所有,也不属于天下任何剑派所有。” 白天平正待答话,金剑道长接着说道:“小娃儿,你要知道,你学会这一招剑法之后,你的责任也随着加大了很多……” 白天平有些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金剑道长道:“因为谁学会了那一招剑法,谁就担负起一个责任……” 忽然间,响起了一声厉喝道:“都给我闪开。”打断金剑道长的话。 那声音,似是由很远的地方发出,但却像划空流星一般,很快飞射而到。衣袂飘动的风声中,出现了四个人。 一个青袍老人,双目闪动智有若宝石一般的光辉。 一个穿着黄色及膝短衫,一只长腰黑皮靴子的人。那身衣服应该穿在比较年轻一点的身上,可是那穿着皮鞋的人,却偏偏留了一部很长的花白胡子。 但他的脸色红润,有如童子。一个身着玄衣劲装的美丽少女。一个道袍佩剑的长髯道人。 白天平认识四人中的三个,那青袍老者,是那姓徐的副教主,玄衣少女正是何玉霜,道袍佩剑的是铁剑道长,只有那黄衫黑靴的白髯老人,不知是何人物。 闻钟道长突然移动身躯,靠近金剑道长。 铁剑道长合零当胸,欠身一笑,道:“小弟铁剑,见过师兄。” 金剑玲冷一笑,道:“武当派百年的基业,被你一手弄成支离破碎,将近覆亡的局面,你还有脸见我。” 铁剑道长平和的笑一笑,道:“师兄责备的是,不过,有一点,师兄还没有说对。” 金剑道长终身练武,不涉江湖,心地纯厚,哦了一声,道:“难道我冤了你,说说看,哪里不对?” 铁剑道长道:“咱们武当派已经覆亡,玄支下院中的人,都已中毒,三元观中弟子,也大部背离了武当,师兄请看看这些剑阵,他们原本都是武当弟子,现在,他们……” 金剑道长长眉竖立,纯朴的脸上,泛起了一片杀机,冷冷接道:“住口,我老人家不死,谁也没有法子使武当覆亡。” 铁剑道长笑道:“我们从没有低估过师兄的武功,所以,我们已经有了很万全的准备,要不然,小弟也不敢在师兄面前谈沦此事了。” 闻钟叹口气,苦涩地说道:“铁剑师叔,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金剑道长冷厉一笑,道:“掌门人,不用和他多谈了,这孽障中毒已深,不能再认他是武当门下。”说话声中,大步而出,呼的一掌,劈了过去。 这一掌,劲道凌厉,划出了一道啸风之声。铁剑道长右手一抬,硬把一掌接下。但闻砰然一声大震,双掌接实,铁剑被震的向后退了一步,面色大变,内腑直翻。 金剑道长厉声喝道:“铁剑,你当真已到死而不悟的地步了吗?” 铁剑道长冷冷说道:“金剑师兄,你虽然武功高强,但独木难支大厦。只要你细心一些,瞧瞧眼下情境……” 金剑道长脸上满布杀机,双目明亮的有如电光照射,盯注铁剑的身上,接道:“我瞧的很清楚了,不管眼下是什么形势,你是准死无疑。” 铁剑道长只觉那两道目光,似如有形利刃,刺入内心,呛的一声,拔出了长剑。 金剑道长哈哈一笑,道:“铁剑,你认为你手中多了一把剑,就可以和我抗拒了吗?忽然一侧身子,向上欺去。 铁剑道长大喝一声,剑芒颤动,刺出七剑。快速的剑势,有如爆起的连串火花,分向金剑道长罩了过来。挥掌弹指,几缕指风,疾厉射出,逼住了铁剑的剑势。左掌霍然劈了下去,有如巨斧劈山一般,威猛无比的压了下去。 金剑道长弹出的指风,不但逼开了铁剑的剑势,而且,也封闭了他的退路,迫得铁剑非接他的掌势不可。 171 这时,那位徐副教主和黄衫人,似是都已瞧出不对,双双发出一掌。 他们没有想到同出一门的师兄弟,竟然不能接下师兄十招八招。 要知那金剑道长不但有绝佳的天赋,而且,以浑金璞玉之质,把毕生精力用于练武之上,成就自非常人能及。 铁剑道长后退无路,只好奋起内力,硬接一掌。但闻砰然一声,双掌接实。 这一掌,金剑道长用足了八成劲力。 铁剑道长接下掌力的同时,沉声喝道:“师兄留情。” 金剑道长虽然心中对那铁剑道长恨到了极处,但想属于玄支剑字一辈的人,只有两人,心中突又不忍取他之命。再听到铁剑道长叫出师兄之言,心中更是一软,立时收回了三成功力。 虽然如此,铁剑道长接下这一掌之后,依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跌摔在地上。 金剑道长无暇瞧看铁剑,转身一掌,拍了出去,人却向旁侧闪出三尺。 原来,那徐副教主和黄衫人掌力已然近身,但却被金剑道长及时一掌封开。双方的内力接触,金剑道长输了一筹。 金剑道长虽然不擅心机,但他在武功上的成就,却非别人能及,在这方面,他也有着常人难及的灵敏反应。 徐副教主和那黄衫人劈出一掌之后,人也疾快的冲了过来。 白天平一横身,拦住那黄衫人。 但闻金剑道长冷笑一声,道:“你闪开去。” 白天平微微一怔,让到一侧。 金剑道长面对着徐副教主和黄衫人,冷笑一声,道:“你们两人准备并肩上呢?还是准备车轮大战?” 徐副教主冷笑一声,道:“金剑,你不觉着太狂了一些吗?” 金剑道长哈哈一笑,道:“你们试试看我老人家是不是卖狂。” 徐副牧主冷笑一声,道:“先接老夫一掌。”右手一探,近胸拍来。他避重就轻,既不回答联手而上,也不说车轮大战。 金剑神情肃然,对那徐副教主近胸的掌势,浑如未见。 这徐副教主劈出的一掌亦甚奇怪,既无暗劲涌来,亦无破空的掌风,显然是一种很歹毒的内家掌力。 但金剑道长却以前胸,硬把一掌接下。掌势击中了金剑道长的前胸,有如击中了一堆柔软的棉絮一般,向前冲击的掌力,竟被柔软的肌肉,化解开去。 徐副教主强大的反弹之力,也随着向外弹出。 两股强大的劲力,相击在一处,那徐副教主的右掌,还未离开金剑前胸。 突然,两人身旁的长衫道袍,有如遇上了一阵旋风,波荡不息,似若阵阵涟漪。 172 第二十回临危传艺日月一刀 徐副教主缓缓收回右手,一个紧握的拳头,忽然间小了很多。 金剑道长也一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 白天平一上步,紧靠在金剑身侧而立,低声道:“老前辈,伤的很重吗?” 金剑道长叹道:“我设有想到他练成了少林派的禅门般若掌力……” 白天平吃了一惊,道:“那老前辈……” 金剑道长接道:“过去我也许承受不住,但我刚服了千古神丹,内腑虽然有点受伤,但不会要老道的命,不过,我不能动手再战了,我要早些调息。” 他太缺少江湖的经验、阅历,虽然有一身绝世武功,但却施为不够妥当。 忽听那徐副教主大喝一声,右拳突然松开,跌坐在地下,五指下垂,敢情右手五指的骨骼,已然全被震断。 黄衫老者冷哼一声,侧身而上,道:“牛鼻子老道,你还有机会调息吗?”一侧身,向前冲来。 白天平冷笑一声,长剑斜斜划出,斩向黄衫老者的右臂。 黄衫人怒道:“不知深浅的小娃儿。”右手一翻,硬向剑上抓来。 白天平一挫腕,剑法忽变,银光流动,连刺七剑,竟把黄衫人的攻势挡住。 金剑道长哈哈一笑,道:“好剑法,小娃儿,你很快就是当今武林中,第一剑法名家。” 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老道士,先保下你这条老命要紧。” 金剑道长一回头,笑道:“好啊!是你啊!老叫化子,咱们十几年没见了吧?” 来人满头蓬发,鹑衣百结,正是丐仙袁道。 袁道道:“你快坐下调息。” 金剑道长道:“老叫化……” 袁道不再理会金剑道人,却大声喝道:“天平,你退开……” 白天平闪身而退,一欠身,道:“义父……” 袁道一挥手,道:“咱们等会再谈。” 举步向那黄衫人迎了过去,冷冷说道:“你们三条龙,也作了人家的爪牙,倒叫老叫化有些意外。” 黄衫老人对袁道似是有着很深的畏惧,色厉内荏地说道:“老叫化,你不要卖狂,老夫并非一人在此。” 袁道道:“最好是你们三条孽龙都在这里,也免得老夫多费手脚。“ 黄衫老者怒道:“袁道,老叫化子,臭要饭的,你认为我老人家真怕你,你过来,我老黄龙今天倒要称称你有多大份量。” 袁道缓缓说道:“用不着大吼厉叫,咱们之间,谁有多大份量,心中有数,我老叫化子,要饭的,这就过去了。” 这时,何玉霜已把徐副教主和铁剑道人扶退到三丈外一面崖壁下站着。 铁剑道人微闭双目,运气调息,徐副教主却脸色苍白,靠在一株松树上。 他右手骨骼碎折,痛彻心肺,虽然忍住了未叫出声,但却运气在和伤疼对抗。 何玉霜似是未料到自己方面败得这样快速,心中暗暗感叹。 只听铁剑道人道:“副教主,那金剑道长,被你一掌击中前胸,定然也伤得不轻了?” 徐副教主道:“大概是罢。” 铁剑道长道:“他的武功太高了,如若不早些设法把他除去,是咱们一个大大的阻碍。” 徐副教主道:“丐仙袁道来,只怕,咱们投有杀死金剑的机会了。” 话声顿了一顿,接道:“我施出了般若掌力,我不信金剑老道是钢铁铸成的人,他用内功震碎了我的右手,我想我的掌力,也震伤了他的内腑,哼!本座只不过毁去一手,但他却难再活得下去。” 他想的是不错,确也如此,但他们不知道金剑早已服了一粒保命护心的神丹。 但闻袁道大喝一声,呼的一掌,劈了过去,他的武功,走的至刚至猛的路子,一掌推出,立时带起了一片呼啸劲风。 黄衫老人没有闪避,竟然奋起内力,接下了一掌。 砰然大震声中,黄衫老人后退了一步,但却把一掌接下。 袁道哈哈一笑,道:“好啊,这多年不见,你倒是有点气候了。能再接我老叫化子两掌,我就放你一条生路。”一上步,又劈出一掌。 黄衫人右手一扬,又接下了袁道一击。 袁道这一掌,力量强大,黄衫人虽然接下了一掌,但却被震的向后退了四步。 黄衫人脸上一片苍白,显然,这一掌,使那黄杉人受了很重的伤。 袁道哈哈一笑,道:“老黄龙,还有一掌,你只要能接下来,就可以走了。” 黄衫人冷冷说道:“每人武功,各有所长,就算老夫掌上的造诣,不如你臭叫化子,那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也未必一定要和你比拚掌力。” 袁道冷笑一声,道:“很好,很好,你阁下有什么能耐,但请施展出来就是,不过你的机会不多。”喝声中,又是一掌劈了过去。 黄衫人这一次,果然不再硬接掌势,一闪身,让避开去,右手一挥,一道寒芒,刺了过来。 袁道须发怒张,大喝一声,迎着那飞来的寒芒劈去。 白天平知道义父的武功高强,但却从未见过他和人动手,眼看一掌向对方的兵刃上劈了过去,不禁吃了一惊。 只听黄衫人冷哼一声,手中寒刃,突然挥洒出一片寒星。 但见袁道劈出的右掌,屈指轻弹,几缕指风,疾射而出。 黄衫人手中的兵刃,突然被弹震开去。 袁道的左掌,水银泄地一般,就在剑光空隙之间,攻了进去。 但闻砰的一声,黄衫人吐一大口血,一跤跌摔在地上。 原来,袁道这一掌,打断了黄衫人三根肋骨,震伤了黄衫人的内腑,拿不稳手中的兵刃,脱手飞落到一丈开外。 这时,袁道只要一掌击下,立刻可以把黄衫人毙于掌下,但他并未立刻出手,冷然一笑,道:“老黄龙,你还有再战之能吗?” 黄衫人长长吁一口气,未再接口,却闭上双目运气调息起来。 袁道道:“你自己了断吧!目下魑魅横行,对助纣为虐的,不能再存仁慈。” 一个脆如银铃的声音,冷冷传了过来,道:“老叫化,适可而止,不要逼人大甚了。” 白天平转头望去,只见说话的正是何玉霜。 她双手紧握,显然是双手中都扣有暗器。 袁道目光一掠何玉霜,道:“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何玉霜停下了脚步,冷冷地说道:“我姓何……” 袁道道:“何什么?” 何玉霜道,“这个恕不奉告了。” 袁道道:“老夫掌下本来不杀无名之人,你这丫头,如要自己求死,那就怪不得老夫了,小丫头,你出手吧!” 何玉霜缓缓举起了双手。 白天平知道那飞铃的厉害,立时沉声叫道:“小心飞铃。” 袁道微微一笑,道:“飞铃,可是一种暗器吗?” 白天平道:“是的,义父,一种如活的一般的暗器,里面有精巧的构造,掠面而过,能够置人于死。” 袁道哈哈一笑,道:“有这等事,老叫化倒要试试它了。” 何玉霜道:“老叫化,你最好不要试。” 袁道道:“老叫化不相信天下能够有暗器伤害到我。” 伺玉霜突然一扬双手,道:“那你就试试吧!” 173 但闻一阵铃声,划空而起,飞向了袁道的身后。 两个人虽然相距很近,但何玉霜却并未直接把飞铃击向袁道。 袁道哈哈一笑,道:“小丫头,你那飞铃哪里去了……” 何玉霜接道:“你最好小心一些,倚老卖老,只怕后悔已迟。” 袁道冷冷说道:“你敢对老夫如此无礼,先吃老夫一掌。” 呼的一掌,迎面拍去。 袁道掌力的强猛,已在和那黄衫人斗掌中表露无遗,但何玉霜竟然全无畏惧,伸出雪白的玉掌,硬向袁道的掌上迎去。 袁道冷哼一声,道:“找死!”又加了几分劲力。 就在两人双掌将触未触之际,突闻金风破空,疾急而至。 突然间,袁道的身子颤动了一下。 这时,才听铃铃两声,越着袁道的头顶而过。 波然一声,何玉霜和袁道两人的掌力接实。 袁道似是接不下何玉霜全力的一击,不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金风破空,又是一阵铃声,飞了过来,掠着袁道的头顶而过。 白天平已发觉不对,急上一步,道:“义父你……” 袁道道:“我中了暗算,只怕,是一种很奇烈的毒药……” 话未说完,人已摔倒地上。 白天平一横身,拦住了何玉霜,道:“你用什么手段,伤了我义父?” 何玉霜道:“飞铃,飞铃巧妙的构造,和它奇异手法,已超过暗器所具有的犀利。” 白天平双目尽赤,长长叹一口气,道:“何玉霜,咱们是命中注定了,非拚个死活不可,你拔剑或是施用你的飞铃都好,不过,我不会像义父那样君子,咱们各用手段。” 这是个很尴尬的局面,铁剑道人、徐副教主,和那黄衫人,都受了伤,正在运气调息,周围十丈之外,还围着不少执剑的武当弟子,但金剑道长和袁道,也都伤得很重。 闻钟道人守在金剑道人的身侧。 他心中明白,武当派已面临着溃散的厄运,唯一能够挽救武当派于危亡的,就是金剑道人。 玄支下院中人,已然中毒,自不可恃,环绕在四周的武当弟子,似是是为铁剑控制,忠于自己的武当门人,迄今未见赶来施援,也可能有了变化。 但最使闻钟奇怪的是,丐帮申帮主和天侯七英,也不曾赶来相助。 原来就有些孤立的形势,因金剑的重伤,袁道受挫倒下生死不明,更显得有些孤立。 白天平并未立刻挥剑攻出,却厉声喝道:“何玉霜,你拔剑!” 何玉霜道:“我有没有选择的办法?” 白天平道:“你选择什么?” 何玉霜道:“我选择和你对掌。” 白天平还剑入鞘,道:“好!你小心了。”呼的一掌,劈了过去。 何玉霜不再犹豫,右手一场,接下一掌。 白天平含怒出手,掌力十分雄厚,何玉霜这一掌却没有用足内力,两掌相触,何玉霜立刻被震的倒退三步,艳若春花的脸上,也变了颜色。 但白天平感觉到何玉霜拼掌之时,一件物体,飞入了袖口之中。心中突然一动,若有所悟。 但闻何玉霜娇声喝道:“好掌法。”突然欺身攻上,双手交错,连攻七掌。 白天平感觉到这七掌,快而不猛,纵身闪避,借机在袖内取出一个玉瓶。 忽然间铃声破空,两枚飞铃旋转而至。 数次飞转,旋力大减,何玉霜两手劈出,一震两枚飞铃,伸手接下。 何玉霜收了飞铃之后,一侧身,又攻了上来。掌影纵横中,低声说道:“白兄,快给他服用药物,迟则无救了。” 白天平一面挥掌还击,人影交错中,低声应道:“你们人手众多,不会乘机攻击吗?” 何玉霜道:“我们重要的人物,都受了伤,一时之间,也没有攻袭能力,小妹如再受伤,指挥乏人,双方只有暂时罢手了。” 突然娇躯一侧,以前胸硬接白天平的掌势。 事情是那么突然,白天平掌上蕴藏的力量,虽然不大,但掌势还够快速,收势不及,正击在何玉霜左乳之上。 不知是惊骇,或是痛苦,何玉霜尖叫一声,向后退出八九尺远,脸色苍白,满脸都是汗珠儿。 白天平突然面有着负疚的感觉,但他无暇多想,伸手抱起丐仙袁道,低声道:“掌门人,退!”当先转身而奔。 袁道的受伤,确使白天平有些心神大乱。 闻钟抱起了金剑,两人疾快向后退去。 听蝉谷中,有不少穿着道装佩剑的埋伏,但却无人出手阻拦。 闻钟眼看门中弟子,虽未出手拦阻,但一个个对自己视若无睹,内心中的痛苦,有若穿心碎骨一般。 行至谷口处,人影闪动,剑气流转,正展开一场激烈的搏杀,天侯七英,和丐帮中龙虎双巡,被数十个武当弟于,以五行剑阵挡住,十几个穿着道袍的武当弟子,横尸地上,但天侯七英中,也有四人身受剑伤。 血溅衣履,却不闻一声呼喝,双方只是在埋头搏杀。 闻钟叹息一声,放下了金剑道人,大声喝道:“叛师孽徒,武当掌门人在此,还不弃剑。” 这一声大喝,使得双方惨烈的搏杀,忽然停下。 排列的五行剑阵,突然向两面分散,让开了一条去路。 显然,这些道装佩剑人,还认得掌门人,但却无人弃剑投降。 174 闻钟惨笑一声,道:“好!武当如若重树门户之威,你们都将以门规处置。” 突然伸手,抓过一个近身的武当弟子,厉声问道:“说,你是什么人,认不认识本座?” 那道人道:“认识,认识,你是掌门人。” 闻钟道:“既知我是掌门人,怎的竟然不听令谕?” 一个身躯高大的青袍道人,突然行了过来,道:“见过掌门人。” 闻钟目光一转,道:“你也是武当门中弟子?” 高大的青袍道人沉吟了一下,道:“过去是,现在不是了。” 这答复有些意外,闻钟怔了一怔,道:“你是说,你已经不是武当弟子了?” 青袍道人叹息一声,道:“来此之人,都已换了面目,宣誓脱离了武当派。” 闻钟似要发作,但却被白天平以目示意阻止。叹口气,闻钟变的十分缓和地说道:“你们既然都不是武当门下弟子,自然也也不用把我当一派尊主看待,诸位肯放我过去,那是旧情深厚了。” 那青袍道人道:“咱们虽然已经离开武当门,但对掌门人还有一份敬仰之心。” 闻钟道人道:“这么说来,在下倒应该谢谢你们了。” 那青袍道人一欠身,道:“那倒不敢了,掌门人只要能谅解我们这份心情,我们就很感激了。” 闻钟道人微微一笑,道:“那么,我们过去了。” 青袍道人一欠身道:”掌门人请。” 果然,无人再出手拦阻,闻钟道人带着白天平、天侯七英、丐帮中龙虎双巡,离开了谷口。 白天平低声道:“这次大变,内外并起,贵派中人,似是已经大部为人掌握……” 闻钟道人道:“贫道好惭愧,好痛心……” 白天平接道:“大逆横来,首需镇静,目下,咱们最重要的是,先行设法把令师伯和我义父的伤势医好,找一个易守难攻的地方,等他们伤势复元,再作计议。” 闻钟叹道:“白少侠说的是,诸位随贫道来。” 奔行约五六里左右,而且,沿途也遇上了不少埋伏。那些明桩、暗卡,看到了闻钟之后,都装作没有看到。这证明了一件事,闻钟道人,在武当门下弟子中,仍然有着极大的份量。 闻钟带几人,行到了一处峭壁之下,缓缓说道:“这里有一处石洞,只有这一个出口,两面高峰,背临峭壁,对方纵然人手众多,也无法一拥而上。” 白天平打量了一下四周的形势,道:“就在这里了。”急急放下了丐仙袁道,打开玉瓶,倒出了一粒丹丸,投入了袁道口中。 这时,丐仙袁道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一片铁青之色,显然中毒已深。 白天平无暇旁顾,全神贯注在袁道的身上,看他服药后的反应。 天侯七英中,四个受伤的包扎好伤势,盘坐调息,三个未受伤的,和丐帮中龙虎双巡,立刻分班守住通路。 天侯老人侯瑜,仔细在这片崖地中,搜查了一遍。 闻钟道人放下了金剑道人,仔细查看之下,才发觉金剑道人心脉低微,面色苍白,不见一点血色,不禁大吃一惊,急急扶住了金剑道人的身子,以内功度入金剑道人体内。 太过关心袁道,白天平没有注意金剑道人,也没有时间和天侯七英及龙、虎双巡讲上一句话。 但袁道服的是对症之药,片刻工夫,袁道脸上的黑色尽褪,挺身坐了起来,道:“好厉害的飞铃。” 白天平喜道:“义父,你醒过来了。” 袁道霍然站起身子,行到山崖边,吐出两口黑水,才回头说道:“老叫化好了。”又缓步行了过来。 白天平脸上是一片悲喜交集,扑身拜了下去。 袁道一挥手,道:“起来,起来,你被那牛鼻子老道教成一个书呆子了。” 但闻一声细微,但却带着愠意的声音,道:“老叫化,你骂谁?”转头看去,只见说话的正是金剑道人。 袁道笑一笑,道:“我骂无名子骂惯了,忘了他不在,你这老道却在旁边。” 金剑道人突然叹一口气,道:“老叫化,你还能活得下去吗?” 袁道道:“为什么活不下去,上次当,学次乖,下一次,老叫化决不再让她飞铃击中就是。” 金剑道人道:“可惜,我却活不成了。” 袁道吃了一惊,道:“老道士,魔势正盛,决战在即,你怎么能死啊!” 金剑道人苦笑一声,道:“我不能死,但我不行了,我被那徐副教主的般若掌力击中,内腑被震重伤,不死也不行了……” 袁道接道:“你怎么会硬挨他一掌?” 金剑道人道:“我不知他练成了般若掌力……” 衰道道:“糊涂啊!糊涂啊!” 金剑道人道:“老道士一点也不糊涂,除了般若掌之外,他决无法伤我。” 袁道冷哼一声,道:“他就偏偏练成了般若掌力。” 金剑道人道:“所以,老道士非死不可。”言来理直气壮,似乎是他咎在别人。 语声一顿,接道:“喂!老叫化,你听着,老道士还能支撑个一天半天的,我要利用这半日,传白娃儿一套剑法,你们都不能在这里看,都给我躲到外面去。” 袁道微微一笑,道:“就算你传他武功,也用不着把我们都撵走啊!” 金剑道人道:“非走不可,因为我老道士这一套剑法奇绝千古,任何人见了,都全心响往之,暗里也想偷学,如是资质不够的人,不但学无成就,反而害了他自己。” 袁道呆了一呆,道:“是这样吗?” 金剑道人道:“不错,我老道士,几时说过谎言了。” 袁道道:“好吧……我们在谷外面为你护法。”当先退了出去。 天侯七英和龙虎双巡,也都悄然退到谷外。 175 闻钟缓缓站起身子,道:“师伯,我也要退出去吗?” 金剑道人点点头,道:“是的!我传他的剑法,和咱们武当派的剑法无关。” 闻钟道:“白少侠对咱们武当派保留了最后一点元气,能否重振门户,要全靠这一点元气了,就算把武当派的剑法传给他,也不为过。” 金剑道人叹一口气,道:“闻钟贤侄,我老人家要告诉你一件事,你要牢牢记住。” 闻钟道:“什么事?” 金剑道人道:“我伤的很重,活不下去了,我死之后,暂时别让铁剑他们知道。” 闻钟道:“师伯真的要死了?” 金剑道人道;“自然是真的了,当今之世,有什么人中了般若掌力之后,还能支持这样长的时间呢?” 闻钟道:“师伯,你这身修为,已成了金刚不坏之身,难道就……” 金剑道人微微一笑,接道:“就算是一块钢铁,也会被烈火融化,何况是人,我只告诉你,不要伤心,也别为我老人家死后,无人支持武当门户事务忧心……” 闻钟道:“弟子……弟……” 金剑道人道:“你去吧,这些事,我老人家都有安排。” 闻钟无可奈何,只好黯然缓步而去。 目睹闻钟的背影消失之后,金剑才转眼望着白天平道:“孩子,我把生命中一点余力,用来帮助你学成此剑,希望你能珍惜。” 白天平道:“老前辈,为什么不传闻钟?” 金剑道人道:“小娃儿,天下第一奇剑,岂是人人都能学的呢?” 白天平道:“晚辈……” 金剑道人接道:“你不要抱疚,学会了此剑之后,助我们武当派重振门户之威,那就不负我老人家一片心血了。” 白天平道:“晚辈当尽心力。” 金剑道人哈哈一笑,道:“看来,你是不信此剑的威力了,其实,你只要摆出这个剑式随着对方几个变化,大多数人就会束手就缚了。” 白天平道:“老前辈,还有些几近神奇。” 金剑道人道:“娃儿,我老人家已经想得很清楚了,这本是神奇的一剑。” 白天平啊了一声,未再多言。 一种剑法,单是摆出一种剑式,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实在叫人难信。 金剑道人也未再作解说,立刻传授白天平的剑法。 白天平立刻聚集了全神去学。 那是复杂的一剑,有一招式,七个变化,但在攻出一招中,却有十三个变化。一剑攻出,变化有十三个之多,自然不是很容易可以学会。 金剑道人尽力压制着恶化的内伤,白天平也用尽了自己所有的才智。 在剑术方面,白天平已得无名子很多的传授。 就一般剑招而言,万变不离其宗,以白天平深厚的基础,学起来应该是事半功倍。 这一剑使金剑道人传述得非常吃力,何况,他自己也不熟悉这一剑。 白天平学的更为辛苦,大汗透衣,有如水淋。 一个是当今武林的剑法大家,一个是有着绝世才慧的后起之秀。两个人全神浸没在这一招奇幻的剑式之中。 不知道过去了多少时间,金剑道人突然叹一口气,道:“小娃儿,你学的怎么样了?我老人家支持不住了。” 白天平也困倦得很,长长吁一口气,道:“我好像学会了。” 金剑道人精神一振,道:“那很好,咱们试试吧!” 白天平道:“试试?” 金剑道人道:“你把我老人家当作敌人,咱们试试看,你是否练得熟了?” 白天平长长吸一口气,道:“好吧!老前辈小心了。” 于是金剑道人开始喂招,引出白天平以所传绝招还击。 几次相试,金剑道人颇感满意,也大加赞许白天平领悟力之高超,心中正感安慰。 可是金剑道人至此已气尽力竭,勉强说了声:“托付……”意未尽,而气已绝。 白天平想及传艺之恩,不禁失声痛苦,袁道等人闻声赶来,无不黯然垂泪,嗟叹不已。 倒是闻钟道人强自压抑悲痛之心,沉声说道:“师伯求仁得仁,尚望诸位节哀,化悲痛为力量。” 袁道道:“是的,快把他的尸体藏于一处安全所在,咱们研商一下对敌之策,唉!我老叫化子也几乎一开始就送了命,强敌不可轻视。” 以丐仙袁道在江湖上的威名,闻钟道人和天侯七英,都对他敬重无比。 丐帮中龙虎双巡,更是对袁道礼敬有加,袁道虽非丐帮中人,但这丐仙二字,总算和丐帮拉了一点关系。 安置好了金剑道人的尸体,大家围在了袁道的身侧,肃然无声。 袁道轻轻咳了一声,道:“江湖上太平久了,各大门派中人,都变得十分托大,既不能防患未然,又不能在事后迅予对策,以致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天侯七英中的老大,天侯老人侯瑜,年纪较大,叹口气,道:“老前辈,侯某一直想不出,什么人在暗中,组成了这么一股奇异的势力,二十年前,大举荡魔,老前辈和无名子道长,慨然伸手,把几个江湖上著名的魔道人物,逼入绝地,大都自绝,有几个残余的,也都被废了武功,但二十年后,怎么又冒出这么一股奇异的力量呢?” 袁道道:“可怕的也就是咱们无法知彼,而且,也无法知己,老叫化很奇怪,几大门派,不是有一个联手的组合吗?为什么不见他们行动?” 白天平道:“就天平所知,武当、少林,派住丐帮协助这次对付武家堡的人,都早巳为敌收买,不但不能为用,而且,把丐帮中的部署,完全泄漏了出去。” 游一龙也一欠身,道:“如非白少侠洞烛先机,敝帮这一次必然会大伤元气,这三年是敝帮当值,我们很惭愧。” 袁道道:“如若是咱们自己人,先行自腐,那就很难了……” 语声一顿,接道:“天平,金剑老道长可曾告诉过你伤在什么之下?” 白天平道:“般若掌力。” 176 袁道一皱眉头,道:“般若掌,那不是佛门中的绝技之一吗?” 白天平道:“金剑老道长,玄功精深,寻常的掌力,如何能伤得了他?” 袁道道:“这么说来,那位姓徐的副教主,是佛门中人了?” 白天平道:“好像是出身少林……” 袁道接道:“练会了般若掌,十九是少林弟子了,你可知道他叫什么?” 白天平道:“丐帮的申帮主,对他十分清楚,好像是叫戒光大师。” 袁道道:“好一个恶毒和尚,定然是他不会错了。” 白天平道:“义父认识他?” 袁道道:“二十年前,我就瞧他不对,果然今天作了怪。” 白天平道:“他虽然震伤了金剑道长的内腑,但他的腕骨也被金剑道长,以内家罡力震碎。” 袁道道:“划不着啊!别说戒光大师的一条手臂,就是戒光大师十条命,也不抵一个金剑道长,唉!你那牛鼻子老道师父,躲在人所难见的地方,参他的玄门大道,金剑又死于大意之下,贼势强大,看来,这一次武林劫难,又不知要有多大伤亡了。” 闻钟道:“贫道惭愧,既不能防患未然,又不能消害于后。” 袁道道:“你也不用惭愧了,那于事无补,目下,咱们要想法子对付强敌……” 目光投到游一龙的身上,接道:“你的叫化头呢?” 游一龙道:“敝帮主也觉得处境险恶,武当门下,已大部份中毒,难再为用,因此,敝帮主准备招来敝帮弟子,相助一臂之力。” 袁道道:“人说丐帮急公好义,看来,果是不错。” 游一龙道:“老前辈夸奖了。” 袁道叹口气,道:“就算贵帮中人手赶来,我看这一仗,也艰苦万分,金剑道长的逝世,对咱们实力影响很大,老叫化的看法,先想办法收拾武当门下,看看还有多少可用之人。” 闻钟道:“就贫道所知,他们都被一种药物控制,如若取得药物,本门中人,大部可为我用。” 白天平道:“晚辈去取药物。” 袁道道:“你如何一个取法?” 白天平道:“这些事,也无法取巧,晚辈准备硬逼他们交出药物。” 袁道道:“你好大的口气。” 白天平一欠身,道:“义父,天平愿尽力施为,目下咱们身处困境,如若不能打出一条生路来,岂不要一败涂地。” 袁道道:“以金剑道长之能,尚死于对方手下,你有多大道行?敢如此夸口?” 白天平道:“金剑老前辈,是死于对方暗算之下,天平不会如此大意。” 袁道道:“你倒满有信心,我倒忘记问你了,那金剑传你的什么武功?” 白天平道:“一招剑法。” 袁道道:“他剑上造诣极深,武当太极慧剑,是剑法中至境,但那要火候,你刚学会,谈不上火候,同是一招剑法,威力却有霄壤之别……” 闻钟接道:“老前辈,金剑师伯传给白少侠的,不是本门剑法。” 袁道道:“啊,想不到,他还练的有别种武功,天平,记得他传你的武功吗?” 白天平道:“只是一招剑法而已。” 袁道道:“我知道只是一招剑法,它有没有名字?” 白天平低声道:“乾坤一绝剑。” 袁道呆了一呆,道:“什么?你是说金剑传你的剑法,是乾坤一绝剑?” 白天平道:“是的,他这么告诉天平,但是不是,天平就不知道了。” 袁道道:“以那老道士的为人,他岂肯讲此谎言……” 语声一顿,接道:“你学会了没有?” 白天平道:“天平已练过了百十遍,希望没有学错。” 袁道道;“那很好,很好,咱们不打搅你了,你再练习一阵,我们在谷外等你。” 白天平低声道:“义父!天平还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助我一臂之力。” 袁道道:“哦!那你看留下什么人呢?” 白天平道:“只要剑法高明一些就行了。” 袁道道:“天下各大门户,不下数十门户用剑的,但武当的剑法,却是剑之祖,由闻钟道长陪你吧!”说完当先退了出去。 他辈份尊长,脾气又大,别人只好跟着退出去。 闻钟道:“白少侠,贫道这点武功,难及师伯十之一二,袁大侠留下我来,只怕对你少侠没有什么帮助。” 白天平道:“我已经练得十分纯熟,不用再练了。” 闻钟道:“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白少侠再练几次,也不妨事。” 白天平道:“多谢指点,白某当记胸中,但有关武当一些问题,在下倒想请教掌门人一下。” 闻钟道长道:“本派已成了分裂之状,只怕很难在武林中挺立起来了,白少侠还有什么指教?” 白天平道:‘对付贵门中弟子,在下不知应该如何?” 闻钟道:“你是说……” 白天平道:“在下之意,是说贵门中弟子,如有拦阻在下的人,在下是否可以放手施为。” 闻钟道:“杀了他们?” 白天平道:“是的!对贵门中那些害群之马,留他们倒不如杀了他们。” 闻钟道:“你看着办吧,反正你非本门中人,不用顾虑太多。” 白天平道:“在下也并非嗜杀的人,但对元凶主恶,却不再放过。” 闻钟道:“身历此劫,也使我对江湖中事,认识了不少,金剑师伯的纯真,和江湖上的狡诈相比,全无应付之能,因此,贫道觉着,对敌人确不能太仁慈了。” 白天平叹道:“是的!此情此境,咱们如若还不放手施为,只怕还要吃大亏。” 闻钟话题一转,道:“白少侠,你要贫道如何帮忙?” 177 白天平略一沉吟,道:“太极慧剑是贵门镇山绝艺,一向只传掌门人……” 闻钟接道:“也非绝对如此,玄支下院中人,专以研习武功为主,也有人习过太极慧剑,贫道学虽学会,只怕火候不足。” 白天平道:“道长请以太极慧剑,和在下喂两招如何?” 闻钟道长皱皱眉头,欲言又止,翻腕拔下长剑,道:“贫道先出手呢?还是白少侠先出手?” 白天平道:“道长先出手吧!” 闻钟凝气运剑,缓缓攻向白天平。他心中知道太极慧剑的威力,出手攻向白天平时,留劲未发。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道长,请全力施为。” 闻钟一怔神,剑势突然一紧,顿时剑花朵朵,涌了上来。 这是太极慧剑中很绝的一招,满眼剑花,使人有着不知如何封挡的感觉。 白天平迅快的拔剑一击,一片寒芒,由胸前飞起,金铁交鸣中,震开了闻钟的剑势,剑尖疾吐,指向闻钟的前胸。那样精妙的太极慧剑,突然间似是遇到很大的阻力。 闻钟道长连变三招之后,突然停了下来。脸上是一片惊异和茫然的神情,缓缓收了长剑,道:“白少侠,这是怎么回事?” 白天平道:“道长,有些什么感觉?” 闻钟道:“白少侠指出的剑势,有如附身之影,贫道无法避开。” 白天平一笑收剑,道:“行了,能在太极慧剑中发挥出如此威力,大概我已经领会大部了。” 闻钟道:“那就是乾坤一绝剑吗?” 白天平道:“是的。” 闻钟笑一笑,道:“果然具有神秘威力的剑法,不用出剑攻敌,单是那支剑一指,就使人无能反击,只有束手就缚的份了。” 袁道大步行了进来,一面接道:“怎么样,那是不是乾坤一绝剑法?” 闻钟道长道:“这个贫道不知,但白少侠剑法奇异,只要他举剑一指,贫道就无法施展。” 袁道道:“哦!真有这等奇事?”别说丐仙袁道不信,就是那天侯七英,和龙虎双巡,也是不信。一个人拔剑一指,就使对方所有的武功无法施展,那是几近神奇了。拍拍双手,袁道说道:“天平,来!义父试试你的剑法。” 白天平一欠身,道:“平儿不敢。” 袁道道:“什么不敢,我叫你试,你就试试!”左脚微提,向上一步,双掌交错,已摆出了攻敌之势。 白天平无可奈何,只好缓缓抽出长剑,指向袁道。 忽然间,袁道发觉那缓来的剑势,有如摇摆柳絮,笼罩了全身一十三处大穴。 白天平并未攻袭,仍是站在原处,只是举剑指着袁道罢了。 袁道还有些不服,冷冷说道:“喝!邪了,咱们再试一次。” 施展开醉仙步法,疾快的转了一阵。 这一次,却是转得快速无比,但停下之后,发觉白天平的剑法,仍然罩着十三处大穴。那是说,不论袁道从那个角度攻出,都将撞在白天平的剑上。这一次,袁道不能不服,叹口气,道:“这真是邪门剑法了……” 拍拍白天平的肩头,道:“孩子,当世武林高手,都说你师父是第一名剑,看来,他不如金剑道人了。” 一个是培育自己的恩师,一个是传授自己的武功的高人,白天平不敢置评,只好欠身施礼。 最妙的是,这剑法施出对敌时,除了身受者感到它的威力之外,旁观者瞧不出什么神奇之处。 天侯七英,都是用剑高手,轻轻咳了一声道:“袁老前辈,剑法如何?” 袁道一瞪双目,道:“你们没有瞧出来?” 侯瑜道:“在下兄弟,也曾听过乾坤一绝剑法,但却从未见过……” 袁道道:“刚才,你们没有瞧到吗?” 侯瑜道:“咱们就是没瞧清楚,才问问袁老前辈,那剑招精奇之处何在?” 袁道心中一动,忖道:“天侯七英,都是用剑的人,也许他们真的设有看清楚白天平的剑法,也可能他们看到了心中觉着不太服气。”心中念转,淡谈一笑,道:“怎么?诸位可是想再试一试吗?” 沈天义道:“那乾坤一绝剑的名气太大了,如若咱们能够见识一下,那是最好不过了。” 袁道口中未言,心中却暗暗冷笑道:“在老夫面前耍花样,还能逃过老夫的双目。”抬眼一瞧白天平道:“这几位老前辈既想试试,你也不要推辞了,咱们还要尽快离此。” 白天平低声道:“孩儿遵命。”缓缓抽出长剑,目注天侯七英,道:“哪一位先来?” 沈天义和追魂剑韩山,一齐应声而出,道:“我们两个领教。” 白天平道:“好!两位小心了。”忽然一沉长剑,指向两人,两个也同时拔出了长剑。双方相距,大约有五六尺外。白天平突然举步,向前逼进了两步。 沈天义和韩山,忽然抡动双剑,左拦右封,似乎是正在和人动手搏杀。 白天平对着两人的剑尖,微微的颤动着,似乎在操纵着两人的剑势。 但沈天义和韩山,却更是双剑劲急,有如身陷苦战一般。如若不是目诸沈天义和韩山的挥剑行动,侯瑜等确无法看到什么。 白天平陡然收到了长剑,还入鞘中,笑道:“两位见识过了吗?” 沈天义一面收剑入鞘,一面说道:“厉害,厉害,比传言中的乾坤一绝剑法,还要厉害了。” 韩山没有讲话,缓步回入了天侯七英之中,低声和侯瑜等交谈。 袁道高声说道:“现在,咱们要离开了,但咱们这些人,总得有一个发号施令的才行……” 侯瑜接道:“这人自然是老前辈了。” 袁道道:“可以,老夫当仁不让,不过,你们既然推举老夫了,那就要听从老夫令谕。” 侯瑜笑道:“咱们这一行人中,老前辈如何下令,咱们都会遵从。” 袁道回顾了闻钟道长一眼,道:“你怎么说,愿不愿听老叫化的?” 闻钟一欠身,道:“老前辈德高望重,闻钟理当受命。” 袁道道:“先会合丐帮的申帮主,然后想法子去抢解药,以救贵门中人,但有一件事,你们必须合作。” 群豪们全神听命,目不旁顾。 袁道缓缓说道:“咱们要在这一战中,出其不意,准备杀他们几个首脑人物,第一,不许把白天平学得乾坤一绝剑的事泄漏出去;第二,咱们都想法子替他掩护,挡住他们的视线,以免被他们瞧到,咱们愈是机密,他们就吃亏愈大。” 侯瑜点头道:“袁兄说的是,这帮人行事不择手段,确是不能心存仁慈了。” 178 闻钟叹口气,道:“老前辈对武林事务,知晓极多,不知是否知道这帮人的底细?” 袁道道:“老叫化如是知晓底细,哪还容他们这样坐成气候,早就找上门去了。” 侯瑜道:“道长,贵门一向戒备森严,怎的一下子竟被他们完全控制?” 闻钟道:“大部是身中奇毒,身不自己,就贫道所知,中毒之人,都是自己人暗中下的毒手,等到警觉,为时已晚了。不过,贫道还未想明白,他们用什么方法,勾去本门中弟子,甘为他用,下手毒害自己的同门师兄弟。” 袁道道:“由铁剑道人从中动手脚,那自然不算太难了。” 闻钟摇摇头,道:“就算铁剑从中作祟,但也不能一夜控制大局,这中间定有原因,贫道非得查个明白不可。” 袁道道:“此事,倒是不必急在一时,他们现在正值用人之时,贵门弟子,还可以拖延几日,不致遭受屠杀,目下的难处是,咱们的人手太少,必得找到丐帮中人,才可广布眼线,和他们对抗。” 白天平低声道:“义父,就天平所知,他们的首要人物,在此不多,除了那位徐副教主外,还有几位护法,那位徐副教主,右手又被金剑道长内功震坏,如若咱们分成二路,一面和丐帮中人会合,一部份人,去逼他们交出解药,也好使他们措手不及。” 袁道沉吟了一阵,道:“好!由丐帮的龙虎双巡,去联络申帮主,闻钟道长、天侯七英,去追查解药。” 游一龙、黄一虎欠身道:“见着敝帮主之后,要对他说些什么?” 袁道道:“要他尽快赶来,咱们救了武当门之后,还要设法追查他们的巢穴何在,教主又是何许人物?” 游一龙道:“如是武当门下阻拦敝帮中人,不让我们进来,我们应该如何?” 闻钟道:“不论什么原故,武当门下如若有冒犯的举动,两位尽管出手惩治他们,生死无关紧要。” 游一龙道:“咱们会尽量的减少伤人,但必得有你道长这句话,我们才能有所遵循。”欠身一礼,出谷而去。 袁道轻轻咳了一声,道:“咱们地形不熟,而且人手也不多,用不着隐秘身形,但咱们也不能完全没有一点准备的样子。” 白天平道:“义父准备如何安排?” 袁道道:“这要有劳天侯七英了……” 侯瑜道:“但凭吩咐,天侯七英力能所及,决不推辞。” 袁道道:“那就偏劳贵兄弟了,想办法布置下前行的触角。” 侯瑜道:“在下明白。” 袁道道:“侯兄,别和强敌冲突,咱们不能再有任何伤亡,一有警兆,立刻把消息传到后面。” 侯瑜道:“我明白,现在可以走了吗?” 袁道一点头,道:“走!” 天侯七英都是久走江湖的人,略一调配,规定了联络暗记,离开狭谷。 袁道、白天平、闻钟道长、侯瑜,四个人走在一起,便于随时调整人手,一面研商拒敌之策。 突然间,走在右前的飞凤剑施进,打出了停止的讯号。 袁道冷笑一声,道:“来了,不知是何许人物?” 他们早已商量好办法,袁道举手一挥,四人立刻隐入道旁。 片刻之后,果见一条人影,急奔而来。 袁道突然一闪身,拦入路中,道:“站住。” 那人向前冲奔的身子十分快速,但袁道陡然现身拦路,他仍然收住了冲奔之势。 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劲装汉子,身上佩带着一把长刀。这不像武当弟子,武当弟子,从来没有用刀的人。但也不像是对方的人。 皱皱眉头,袁道道:“阁下是什么人?” 劲装大汉道:“你是什么人?” 闻钟缓步行了出来,接道:“后山是一片绝地,你知道吗?” 劲装大汉双目盯在闻钟的脸上,道:“你是武当掌门人?” 闻钟道:“不错。” 劲装大汉道:“这么说来,他们倒是没有骗我。” 闻钟道:“什么人?” 劲装大汉道:“铁剑道长,” 闻钟吃了一惊,暗道:铁剑道人,怎会对我有什么好事?这其中必然有重大的阴谋,眼看现有袁道和白少侠这等高手,量他也不至暗算到我,先问他个明白再说。 心中念转,正容说道:“贫道闻钟,忝为武当掌门人,施主有什么见教,只管请说。” 劲装大汉黯然说道:“舍妹现在何处?” 闻钟吃了一惊,道:“令妹和贫道有何关连?” 劲装大汉道:“舍妹被贵派中人请了来,只怕早已身蒙其污,在下不愿追究了,只要道长立刻下令,要他们交出舍妹就是。” 闻钟摇摇头,道:“令妹被何人掠抢到武当山来,可否告诉贫道?” 劲装大汉冷冷说道:“你不是武当掌门人吗?” 闻钟道:“是!” 劲装大汉道:“那你又装的什么糊涂?” 白天平突然一挥手,道:“阁下,这中间,有些误会,你朋友是不是想了解真像?” 劲装大汉道:“这话怎么说?” 白天平道:“阁下能确定令妹在武当山中吗?” 劲装大汉冷笑一声,道:“不错。” 白天平道:“你朋友是听一位铁剑道人说的?” 劲装大汉道:“在下依据线索,追查到此……”语声一顿,又道:‘那铁剑道长可是贵派中的长老吗?” 白天平抢先接道:“他是武当门下的长老,不过,他说的话,却未必可靠,你朋友是否愿意求证一下真像?” 劲装大汉道:“舍妹为人,我很清楚,算不得好人,所以,我不想追究内情,因为追究起来,怪不到别人头上,但家母年迈,思女心切,所以,我不得不找她回去,只要她还活着,在下不会问她经过,也不愿追究掳她来此之事。” 白天平道,“兄台说的不错,咱们去找铁剑道人,把事情问个明白。” 劲装大汉目注闻钟道:“你真的不知道吗?” 闻钟道:“贫道不知,不过贫道可以告诉施主,施主不追究这件事,但贫道非追查一个水落石出不可。” 劲装大汉噢了一声,突然发觉这闻钟道人身侧,有老叫化、老文生,还有个年轻的武士,不禁一皱眉头,道:“你不是武当弟子?” 白天平道:“在下不是……” 劲装大汉道:“你们既非武当门人,怎会和武当掌门人走在一起?” 179 侯瑜突然哈哈一笑,道:“老弟,你很少在江湖上走动吧?” 劲装大汉道:“不错,在下初次在江湖上走动,你怎会瞧得出来?” 候瑜道:“你老弟和我们谈了半天的话,还没有看清楚我们的身份,这决非一个常在外面走动的人,该有的疏忽。” 劲装大汉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白天平心中一动,道:“这人如是平常的武师,铁剑道人只怕已一掌结果了他,为什么多费口舌,遣他来此……” 心念转动之间,那劲装大汉目光巳转到闻钟道人的身上,道:“我说的话你听到了吧?” 闻钟道:“听到了。” 劲装大汉道:“好!那你带我去见舍妹。” 闻钟一怔道:“我不是说得很明白吗?我们没有见过令妹。” 劲装大汉冷笑一声,伸手拔出背上的长刀,道:“你亮剑吧!” 闻钟道:“你这是干什么?” 劲装大汉道:“只要你能胜了我手中的长刀,在下就不再问舍妹的事了。” 袁道冷笑一声,道:“你这小娃儿叫什么名字?” 劲装大汉一回头,望着袁道,道:“你跟我说话吗?” 袁道道:“自然是你了。” 劲装大汉怒道:“你这老要饭的,叫谁小娃儿?” 袁道双眉一耸,目泛杀机,道:“我老人家叫你一声小娃儿,那是抬举你了。” 劲装大汉冷冷说道:“我不要你抬举。” 袁道道:“五十岁以上的江湖人,敢对老夫如此的,真还不多,你小子很有勇气。” 劲装大汉仰天大笑,道:“好啊!你这臭要饭的,越说越神气了。” 袁道缓缓举起了右掌,道:“你用手中长刀,能接下我三掌,可以饶你不死。” 劲装大汉道:“笑话,我为什么要用刀接你的掌力,你亮兵刃。” 袁道道:“老夫多年未用兵刃了……” 劲裴大汉接道:“你既没有带兵刃,我也空手接你几招。”话毕还刀入鞘。 侯瑜心中暗道:这小子当真是有眼无珠,竟然礁不出一点苗头,倔强、纯真,不知是什么来路…… 袁道掌势正待劈下,白天平却高声叫道:“义父手下留情。” 袁道一皱眉头,停下掌势,道:“你要干什么?” 白天平道:“杀鸡焉用牛力,义父请息怒旁观,由天平和他周旋一阵。” 袁道略一沉吟,道:“好吧!这小子狂妄自负,你不用手下留情,给他点苦头吃吃。” 白天平一欠身,道:“天平遵命。”目光转到劲装大汉身上,缓缓说道:“阁下不但有些不知好歹,而且,还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劲装大汉道:“这话什么意思?” 白天平道:“你知道方才你和什么人说话吗?” 劲装大汉道;“不知道。” 白天平道:“丐仙袁道,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除了聋子瞎子之外,大概都听说过他的姓名。” 劲装大汉道:“我就没听说过。” 白天平呆了一呆,道:“你是说,你没有听说过丐仙的大名?” 劲装大汉道:“没有。” 白天平道:“你阁下贵姓啊?” 袁道本是满腔怒火,但闻这人和白天平一番谈话之后,心中怒火顿消。原来,他发觉了这劲装大汉,竟然是一块浑金璞玉,对江湖上事务,竟然是全无一点了解。不知者不罪,这大汉既然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自然不知他的身份了。 白天平叹口气,道:“你阁下连丐仙的大名都不知道,实不该在江湖上走动。” 劲装大汉道:“污浊江湖,要不是为了找寻我那不成材的妹妹,我一辈子也不会踏入江湖一步。” 白天平听得大感奇怪,道:“你贵姓啊?” 劲装大汉道:“我姓洪。” 袁道道:“中州大侠洪士高,阁下认识吗?” 劲装大汉一怔,道:“那是先祖父。” 袁道道:“原来你是洪老儿的后人,老夫和你祖父,交情不错,难道,你没有听到洪老儿说过吗?” 这一来,那劲装大汉平白的矮了两辈,呆了一呆,道:“你真和在下的祖父是朋友吗?” 袁道道:“那还假得了吗?不过,我已经二十几年没有见过他了。” 劲装大汉道:“那就不错了,我祖父已经二十几年设有消息了。” 袁道道:“你父亲呢?我还记得,你父亲叫洪万祥。” 劲装大汉道:“不错,这么看来,你和家祖父相识,倒不是冒充的了。” 袁道怒道:“你这小子,老夫为什么要冒充认识洪老儿……” 劲装大汉道:“你既是我祖父的朋友,骂我几句,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也不用和你计较了。” 白天平笑一笑,道:“朋友,你如准备计较,那又准备如何?” 劲装大汉道:“如是我耐不下性子,我可能不认他作为长辈。” 白天平神色一整,道:“洪兄,不论你认不认我义父作为长辈,但我想先证明一件事。” 劲装大汉道:“什么事?” 白天平道:“阁下似乎很有信心找出你的令妹。” 劲装大汉道:“是的!除非我找不到人,只要能见到她,我就能带她回去。” 白天平道:“阁下凭什么?” 劲装大汉道:“凭我手中长刀。” 白天平道:“咱们先证明一件事。” 劲装大汉道:“证明什么?” 白天平道:“我们不是害怕你朋友的长刀厉害。” 劲装大汉道:“那又怎样?” 180 白天平道:“所以,在下希望让你明白,你这把长刀,并没有太大的用处,至少对我没有用处。” 劲装大汉道:“你要和我动手?” 白天平道:“不错。” 劲装大汉右手握住刀柄,道:“阁下小心了。” 白天平道:“阁下只管出手。” 劲装大汉右手一抬,寒芒一闪,一片刀光,迎头斩下。 白天平心中暗道:好快的刀法。心中念转,挥手一抬,长剑出鞘,直刺过去。 劲装大汉冷笑一声,长刀—横,反向剑上拍去。原来,他心存仁厚,并未想伤害到白天平,只希望把他手中的兵刃震飞。也幸好有此一念,白天平也手下留情,一侧身,避过长刀。长剑突然掠着长刀滑下,斩向劲装大汉的右腕。劲装大汉霍然向后退了两步,面现惊恐之色。 白天平笑一笑,道:“洪朋友,还要试试吗?” 劲装大汉脸色一变,突然又挥刀攻上。但见刀光纵横,一口气,攻出了七八刀,一丈方圆内,尽都是寒森森的刀气。 白天平目睹那刀势威猛,也不禁一惊,暗道:此人刀法之奇,实为生平所遇第一用刀高手,如若未得“乾坤一绝剑”的传授之前,就是这一阵刀势,纵然不能敢我之命,也要把我逼得落荒而逃。 需知那乾坤一绝剑,不但攻敌时威势强大,而且防守时,有如铜墙铁壁,无懈可击。 白天平的长剑,在凌厉的刀光中转了几转,竟把迅如奔雷的刀势,生生给封了回去。 劲装大汉,一口气攻了十几刀,白天平未还一剑。但那劲装大汉却被迫得向后疾退八尺。呆呆望着白天平,脸上是一股惭愧和悲苦的混合神情。 天侯七英等观战之人,莫不为那劲装大汉的凌厉刀势所震骇,只觉那样猛烈的刀势,确为举世罕见的霸厉刀法。 就是丐仙袁道也觉着刀势凶霸,封架不易。 只听那劲装大汉长叹一声,道:“原来是骗我的。”钢刀一转,向自己颈间抹去。 袁道大声喝道:“住手。” 闻钟道长站的最近,长剑探出,封住了刀势。 袁道飞身而上,一把抢过长刀,道:“你祖父洪士高,是何等英雄人物,怎的会有你这样设出息的孙子?” 劲装大汉一怔,道:“我没有出息?” 袁道道:“大丈夫岂可自残性命,你几时见过有出息的人,稍受挫折,便要横刀自绝?” 劲装大汉叹道:“家母盼望舍妹,终日以泪洗面,我如找不回舍妹,还有什么脸面见她,倒不如一死的好。” 袁道道:“你死,你那终日以泪洗面的老娘,应当见到你妹妹了?” 劲装大汉又是一呆,道:“见不到。” 袁道道:“是啊!既是见不到,你死一了又有何用?” 劲装大汉道:“可是我……” 袁道道:“你怎么样?” 劲装大汉道:“我已尽了心力,家父临死之前,告诉我如练成了‘日月合一刀’,那就天下无敌,我苦练了三年,想不到竟然无法近人之身……” 袁道叫道:“什么?你练成了合一刀?” 劲装大汉道:“唉!练成了又有什么用呢?” 袁道道:“哼!当年你祖父,苦求这一刀有成,终生未得,你小子练成了天下第一刀,竟然还说它没有大用?” 劲装大汉望着白天平道:“这位兄弟,比我年轻多了,但也比我强多了,我攻他数刀,竟未能近他之身,这日月合一刀,又有什么用呢?” 袁道哈哈一笑,道:“你小子运气,初度施用日月合一刀,就碰上了乾坤一绝剑,那自然难以发挥威力了。” 劲装大汉道:“当今之世,不知道有多少人,会那‘乾坤一绝剑’?” 袁道道:“此剑绝传百余年,就我老人家所知,现世只有他一人会此剑法,但你的刀招,由祖而今,也只有你一人练成。” 劲装大汉奇道:“你怎知我爹没有练成此刀?” 袁道道:“如若你爹练成刀,江湖上怎会久不闻洪家刀法?” 劲装大汉点点头,道:“我爹为练这日月合壁刀法,心力交瘁,幼小就禁止我涉足江湖,主要的就是使我心地纯洁,不为外物所侵,以练此刀,我也没有使他失望,完成他未竟之志。” 袁道道:“你爹练不成这刀法,早已在你祖父预料之中,因为他禀赋所限,三十年前你祖父就告诉过我老叫化了。” 劲装大汉道:“原来如此。” 袁道轻轻咳了一声,道:“你小子叫什么名字?” 劲装大汉道:“晚辈洪承志。” 袁道道:“你完成了两代末竞之愿,这名字倒也起得名符其实……”语声一顿,接道:“有一件事,我老人家一直想不明白?你祖父到哪里去了,江湖上并没有传出他的死讯,我也曾多方打听,但却找不出他的下落?” 洪承志黯然说道:“家祖父失踪了二十余年,一直行踪不明,家父思亲心切,又惭刀法难成,急悲成疾,一病而死。” 袁道道:“你们洪家还有些什么人?” 洪承志道:“洪家人丁不旺,三代一脉单传,目下只有我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连舍妹算上,也不过三口人,但却未想到,舍妹因被坏人引诱,自甘堕落,混入江湖下五门内。” 袁道道:“她学过你们洪家刀法吗?” 洪承志道:“学过,舍妹的才慧聪明强我多倍,可惜她因误结坏人,落到这样下场。” 袁道道:“你确定你那妹妹确然在此吗?” 洪承志道:“晚辈多方追查,确知她已经到此了。” 袁道把手中长刀,交还洪承志道:“走!咱们先去找铁剑道人问个明白再说。” 拱承志收回长刀,道:“我瞧到他去的方位,在下前面带路。”转身带路行去。 群豪鱼贯相随,转出一个急弯山口,突闻当先面行的洪承志大叫一声,刀光连闪,人却倒退五尺。 白天平紧追洪承志的身后,几乎撞在了一起。 群豪都是功力卓绝之士,陡然吸气,停下了身子。 白天平道:“洪兄,怎么回事?” 洪承志道:“前面有埋伏。” 白天平道:“弩箭手?” 洪承志道:“不是,一种很细的毒针,百枚齐发,厉害得很。” 袁道冷哼一声,道:“当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了,连这些下流的手段也用起来了。” 白天平道:“洪兄,受了伤吗?” 洪承志道:“托福,托福,在下幸而早已有了戒备,未中他们的歹计。” 白天平心中暗道:如若是没有早作准备,只怕是很难避得开,这位洪兄虽然是初入江湖,缺乏历练,但他却是很有智略的人,能够防患未然。心中念转,口中说道:“他们有多少人?” 181 洪承志道:“我一见毒针,生恐你们受到暗算,急急退了回来,没有瞧到他们有多少人。” 白天平道:“洪兄,咱们不能在这里等下去,还得过去才成。” 洪承志道:“不容易,他们早已取好角度,一齐动手,数十筒毒针,齐射而出,只怕是不易闪避。” 白天平道:“小弟走前面。” 袁道道:“慢着,让我来。” 白天平道:“义父,有事弟子服其劳。” 袁道微微一笑,道:“你们放心,我如是没有把握,也不会强自出头了。”一面答话,一面举步向前行去。他走得很慢,但每一步,地上就有一脚印,显然,他正凝集了全身功力。 白天平不再阻拦,但却仗剑紧追在袁道的身后。 忽然间,袁道飞身一跃,人已越过了转弯的出口。但见银线漫空,百条毒针,疾射而至。 袁道大喝一声,右手劈出一股凌厉绝伦的掌风,左掌一挥,一团白云似的光影,飞了起来。 射来毒针,不是被那白云般的东西卷收而去,就是被震飞向一侧。 白天平、洪承志,都追在袁道身后,转过小弯,看的十分清楚。再细看袁道手中之物,竟是一块尺长的白绢。 白天平心中好生奇怪,忖道:义父怎会在身上带这块白绢,似是专以用来对付这毒针一般。 这是弹簧发射的梅花针,三波毒针连续发出之后,未能伤得袁道,埋伏在转弯处施袭的人,都霍然站起了身子,转身奔走。一共九个人,都穿着一色的淡青色劲装,闻钟入目之下,已瞧出这些人,不是武当弟子。 袁道低声道:“是不是贵派中弟子?” 闻钟道:“不是本门中人。” 袁道道:“那就饶他们不得了。”右手一抖,那收藏在白布袋中的银针,突然发射而出,分向四外射出。 但闻几声惨叫传来,九个青衣人,尽都中了他们自己打出的毒针而死。那针上淬有剧毒,中人之后片刻气绝。 袁道缓步走近,望了那尸体一眼,道:“好厉害的毒针。” 白天平低声道:“义父,看来他们的人手,已经赶到了。” 袁道道:“不错,只怕眼前又是一场激烈的搏斗。”回顾了闻钟道长一眼,接道:‘如是丐帮的弟子,不能赶到,只怕咱们人手太单薄了一些。” 闻钟道:“老前辈,贫道想先回三元观中一行,铁剑等虽然早有布置,但贫道相信,还有部份弟子,不为所用,贫道愿率本门中忠贞弟子,放手一战。” 袁道一皱眉道:“我听说,贵门下玄支院中,有一种禁令,好像他们不敢随便离开,只有掌门人才能解除禁令,对是不对?” 闻钟如梦初醒,道:“老前辈,不错,这禁令颁于五十年前,如不是老前辈提起,贫道竟然忘怀此事了。” 袁道道:“金剑道兄可仍是兼任玄支下院的院主吗?” 闻钟道:“十年前,金剑师伯已辞去了院主之位,目下院主为贫道同辈师弟闻天。” 袁道道:“那闻天的品德如何?” 闻钟道:“贫道虽然是武当掌门的身份,但很少过问玄支下院的事,每隔半年,才去巡视一次,但就贫道的看法,闻天师弟,是位德才兼优的人,但唯一使人不放心的是,他原是铁剑师叔的门下弟子,和铁剑师叔有什么关系,那就不太清楚了。” 袁道冷哼一声,道:“像铁剑那样叛师欺祖的人,人人得而诛之,你还叫他什么师叔……”语声一顿,接道:“如若闻天是他引入门下的,咱们自然得防备一些,这人老谋深算,只怕是早有设谋了。” 闻钟一欠身,道:“老前辈说的是,但贫道听铁剑之言,玄支下院中人,都已中了奇毒,果真如此,那就证明了,他们还未叛离本门。” 他本是一派掌门之尊,平日里何等威风,但因面临到门户危亡之运,有着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感觉,希望能借丐仙袁道和白天平之力,使武当一派能渡过这番门户覆亡的命运。 袁道嗯了一声,道:“这么说来,咱们可以先去玄支下院瞧瞧了。” 闻钟道:“贫道亦有此意。” 袁道道:“好!咱们先了解一下玄支下院的情形,再找铁剑去要解药。” 闻钟道:“贫道带路。” 洪承志突然叹一口气,道:“袁老前辈,我不能去了。” 袁道道:“为什么?” 洪承志道:“我去找铁剑要人。” 袁道道:“铁剑老奸巨猾,别说你一个人很难见他,就算见到了,你也难讨便宜。” 洪承志道:“家母倚窗相望,希望我能早些带着舍妹归去。” 袁道冷冷说道:“你祖父洪士高何等英雄,江湖上谁不尊仰,你已得洪家刀法神髓,岂可永远埋没于家中。” 洪承志道:“这个,这个,晚辈就……” 袁道道:“什么这个,那个,你父亲练不成那一刀,苦心造就于你,是希望你能承继洪家的衣钵,青出于蓝,只要听听你这洪承志的命名,就不难知晓肩负重大了。” 洪承志啊了一声,道:“老前辈,我,我应该如何呢?” 袁道道:“你跟着我老人家,听我之命行事,那就不会错了。” 洪承志沉吟了一阵,道:“老前辈,你当真是我祖父的朋友吗?” 袁道道:“那自然是真的了。” 182 第二十一回玄支剑士叛徒授首 洪承志道:“好吧!我跟着你走!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袁道道:“跟着我老人家走,哪来的这么罗嗦,你说吧!我老人家如是不能接受,咱们就只好分道扬镳了。” 洪承志道:“我听你老人家的,但你要帮我找到舍妹,唉!家母对先祖父的朋友很尊重,万一找不到舍妹,你要送我回去。” 袁道点点头,道:“条件不算过苛,老夫答应了。” 这时,闻钟已当先向前行去。 白天平、洪承志并肩行在一处,边走边说,谈着武当派目下的处境。 他的口才很好,一番交谈中,把铁剑道人的恶迹,描述的十分仔细。 洪承击只听的大为生气,替那闻钟不平。 谈话之间,已到玄支下院门外。 这时建筑在半山腰中的一座小型道观,一片古森的松林,环抱着这座道院。所以,外面,很不易瞧得出来,距离三元观大约有八九里路。 四个中年佩剑的道人,突然由道观中闪了出来,横在了门前。这座道观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规模气势,但以丐仙袁道的身份之尊,接近道观之后,也不禁有些肃然起敬之意。所以,四个道人现身之后,丐仙袁道等立刻停了下来。 闻钟大声喝道:“你们还认识我吗?” 四个中年道人仔细瞧了一眼,欠身说道:“见过掌门人。” 闻钟一挥手,道:“罢了,闻天掌院可好?” 四个道人黯然说道:“掌门如是再晚来一些,只怕见不到闻天掌院了。” 闻钟道人道:“他怎么了?” 左首道人黯然说道:“中了毒。” 闻钟道:“玄支下院中,有几人中毒?” 左首道人道:“十之八九,几位没有中毒的师兄,也还受禁制所管,没有办法追杀敌人。” 闻钟道:“带我去见闻天掌院。” 四个道人一欠身,带几人直入观中。只见大殿上,盘膝坐着五六十个青袍道人。旁侧,还躺着十几具尸体。大殿上却静得听不到一点声息。 闻钟凝目望去,只见闻天盘坐大殿供台之前。脸色一片苍白。 供台后,三清神像之前,放着一面牌匾,上面写道:未得掌门允许,不许离院百丈以外,违者死。 行近供台,闻钟伸手取过写有令谕的牌匾,啪的一声,投掷在地,片片碎裂。这一声,惊动了全场中人,一百多道目光,全都投注过去,盯注在闻钟的身上。 闻天缓缓挣扎而起,道:“见过掌门人。” 闻钟一把扶住了闻天,道:“师弟,你怎么了?” 闻天道:“小弟惭愧,玄支下院中人都中了毒。” 闻钟道:“他们如何下的毒,竟使全院中人,十之七八都中了毒?” 闻天道:“铁剑师叔带两位从人到此,和小弟谈起武当门户中事。金剑师伯负伤,掌门人也困于毒药,只有他防范得宜,未为所伤,正召集本门中弟子,准备和强敌一搏,但却未料到,敌人早已遣派高手,分别截断了四下通路,小弟告诉他快请掌门人,降下手谕,开放禁令,玄支下院有八十四名武功高强的弟子,可以拒挡天下任何强敌,但却没有想到铁剑师叔,却在饭菜中下了奇毒,小弟和满院剑士在全无防备之下,十之八九都服了毒药……” 闻钟接道:“好恶毒的手段,以后呢?” 闻天道:“以后,铁剑师叔,就暴露出凶恶的面目,迫令小弟等脱离武当门户。掌门师兄知道,小弟是铁剑师叔引入武当门下,但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小弟自然是不会答允,但没有料到,本院中,还有八位剑士,没有中毒,在小弟一声令下,把他围了起来,小弟心存一份仁厚,并未存心伤人,准备带他见掌门师兄理论,不想他竟先出手,一场搏杀,杀伤了他两名从人,却被他突围而去,本院中剑士,格于禁令未解,不能追敌百丈之外,只好任他进去了。” 袁道突然插口说道:“贵院剑士,只有八个能够用于对敌了。” 闻钟道:“这位丐仙袁道,袁大侠,是金剑师伯的好友,武当派能否度过这一次凶危,全要靠袁大侠之力相助了。” 闻天一欠身,道:“见过袁大侠。” 袁道道:“用不着这些繁文褥节,这时间,寸阴如金,那铁剑临去之时,定然有几句话交代了。” 闻天道:“是的,他告诉贫道,药性很快发作,十二个时辰之内,还可救药,八个时辰,他将再来此地。” 袁道道:“你们中毒好久了?” 闻天道:“六个时辰左右。” 袁道道:“感觉如何?” 闻天道:“全身酸软,功力已失,一旦敌人来犯,只有任凭宰割了。” 袁道叹口气,道:“好厉害的毒药,这一次,武林如若能够重归平静,老叫化非得清理一下江湖,彻底消灭用毒之人。” 闻钟轻轻一叹,道:“武当派如若能重振门户,定当全力襄助袁大侠完成心愿。” 白天平突然接口说道:“目下情势,急在如何摆脱铁剑的控制,不能任令武当一门精英人物,死于药毒之下。” 袁道道:“你有什么高明办法?” 白天平道:“办法倒有一个,但不能算得高明。” 袁道道:“说出来听听看。” 白天平微微一笑,说出了一番计较。 袁道点点头,道:“你师父常赞你聪明,看来是果然不错,咱们就照你这样安排了。” 白天平目光突然转到那些尸体,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闻天道:“铁剑要证明他所下之毒发作时痛苦,特别施展手法,催发这几个弟子身上之毒,铁剑的用心,也许是要咱们目睹他们哀号挣扎之苦,心生惊悸,但他却未料到,本院弟子,都是刚烈之士,大都在毒性发作之时,自断心脉而死。” 袁道咬咬牙,道:“铁剑这牛鼻子,可恶万分,一旦犯我手中,决然不会饶他。” 白天平低声道:“义父,咱们不能多留,早些准备了。” 袁道点点头,率众离去。他带走了来时的人物,但白天平和洪承志,却未离去。 八个时辰过后不久,铁剑道人果然依约而来。不过,除了铁剑之外,还有十二个随行的大汉。十二个人,一色穿着青袍,佩着长刀,紧随铁剑道人身后,似有保护之意。 铁剑道人轻轻咳了一声,道:“闻天,你想通了没有?” 闻天缓缓睁开双目,道:“想通了。” 铁剑道人道:“怎么决定?” 闻天道:“师叔去后,我和他们商量,大都不愿毒发而死。” 铁剑道人道:“对!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的想法不错。” 闻天道:“众意难犯,我也不想太阻止他们了。” 铁剑道:“你自己作何打算呢?” 闻天心中暗道:果然是老奸巨猾,当下说道:“弟子是一院之主的身份,如若能以身相殉,才算对得起历代祖师。” 铁剑道:“你要是死了,由谁来统率这些高手?” 闻天道:“师叔何不自己统率?” 铁剑道:“话是不错,不过,我听说你已得金剑的真传,不知是真是假?” 闻天道:“谈不到什么真传,弟子接掌这玄支下院的院主之位,是出于金剑师伯之意,只能说,他多指点了弟子一些。” 铁剑叹口气,道:“其实,你为一院之主的身份,总该要表现一点志节才是,你已经尽了心,也算对得起武当门下了。” 闻天叹口气,道:“师叔说的是。” 铁剑微微一笑,道:“闻天,你能把玄支下院治理的很好,就能接掌武当门户。” 闻天暗里咬牙,忖道:“威迫利诱,无所不用其极了。”口中说道:“师叔夸奖了。” 铁剑道:“金剑已死,武当一派中,你也没什么好怕的人了,你练了四十年的剑法,如若老死深山,岂不是一桩遗憾的事?” 闻天道:“师叔说的是。” 183 铁剑点头一笑,道:“闻天,还有两个时辰左右,你和玄支下院的人,都将毒发而死。” 闻天道:“我知道。” 铁剑神色一怔,道:“闻天,你告诉我一句话,愿不愿投入本教?” 闻天道:“可以,但我有条件。” 铁剑道:“说吧。” 闻天道:“我要接掌武当门户。” 铁剑道:“这个容易,不过,武当派从此之后,已不能算是一个独立的门户了,他只是本教中一个分舵而已。” 闻天道:“这个弟子知道。” 铁剑微微一笑,道:“不过,闻天,那也已经很好了,因为,那时候整个武林中,除了本教之外,再没有一个独立门户。” 闻天道:“所以,弟子很满足。” 铁剑神情肃然地说道:“闻天,虽然我这作师叔的很相信你,不过,教有教规,你投入本教,未能立功之前,还没有太多的自由,还要受着本教的控制。” 闻天道:“师叔如何决定,弟子就如何遵从。” 铁剑道:“好,这有一粒药物,你先服下,不过,这粒药物,只能使你恢复功力,也可延长你三天的性命,这三天,是很重要的三天,你能不能够接掌武当门户,能不能够为本教中人,全看你的表现了。”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粒药,递了过去。 闻天接过药丸,铁剑一挥手,道:“你退开去。” 闻天应了一声,退到了供台旁侧。 铁剑目光环扫了大殿一周,道:“你们哪一个愿追随院主投入本教的,请站起来。” 闻天的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你们听着,这事关系着你们的生死,也关系着你们的一生,应该如何,你们自己决定。”这几句话说的隐隐约约,叫人想不出他的用心何在。 但铁剑道长对闻天的为人,知之甚深,这几句,尽消了铁剑心中之疑。 铁剑道长一挥手,十二十佩刀大汉,突然拔刀劈出。刀光一闪,八个人头落地。 闻天心中顿感一股怒火,直冲上来,脸上一变,就要发作,却被站住一侧,穿着道装的白天平,轻轻拉了一下。 百道以上的目光,投注在铁剑道长的身上,只看得铁剑道长脸上泛起了一片羞惭之色。他以师长之尊,如此对待门下弟子,在百道以上的目光交投之下,也不禁有些不安起来。也幸得此一点不安之感,使他没有余暇注意到那些目光中,全都是怨毒之色。 重重的咳了一声,铁剑道长接道:“杀几个人,使你们知道目下的处境。除归顺本教外,已然没有生存的机会。”说完话,缓缓把手中的解药,分给群道。 吞服过解药之后,闻天暗中运气相试,果然感觉到功力尽复。 铁剑道长暗中数计,一共发出了五十六粒解药,除了八个未中毒玄支剑士之外,共有六十四人,这是武当派中的精华人物,也是最强大的一股力量,这股力量,不但要为己所用,而且,要让他们在一起对阵搏杀中,全数战死。因为,他心中明白,这些人虽然暂时屈服于生死的压力之下,对自己并非真的信服。 闻天功力恢复之后,突然微微一笑,道:“师叔,果然是对症之药,师侄已觉着功力尽复了。” 铁剑嗯了一声,道:“你记着,这药力只能维持三天,三天之后,你们要一样毒发而死。” 闻天道:“说的是啊!有三天时间,也已经够了,三天时间,我们可以做很多的事。” 铁剑道:“丐帮精锐,一百余人,已到了七星峰下,你们第一件事,就是全力击溃丐帮的精锐,这一战之后,证明了你们对本救的忠实,那就可以获得真正的解毒之药了。” 闻天点点头,突然提高声音,道:“玄支弟子,还有哪一位功力未复?” 五十五个服过解药的弟子,没有一个回应之人。 显然,所有身中剧毒的弟子,都已经被解去了身上之毒。 闻天突然拍拍身上的长剑,笑道:‘师叔,咱们武当玄支下院的弟子,和丐帮精锐一决生死,但不知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铁剑道长微微一笑,道:“那自然是一场很激烈的搏杀,不过,我相信这一战,以师侄为首的玄支剑手,必可击溃丐帮中人。” 闻天哈哈一笑,道:“小侄确也有这份豪情……”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师叔请看,玄支下院的殿上,少了一件什么东西?” 铁剑目光转动,回顾了—眼,道:“瞧不出来。” 闻天道:“掌门人的禁令,这一块数十年的禁令牌,有如一道铁栅,把玄支下院中的剑士,变成了栅中囚虎,这一开栅放虎,师叔当可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结果。” 铁剑颔首微笑,道:“那该如溃堤洪流,勇不可当。” 闻天右腕一翻,长剑出鞘,道:“玄门天罡阵。” 但见寒芒闪动,人影交错,转瞬间已布成了一座阵势。 这座阵势,只用三十六人,余下的人,都撤出大殿。白天平和洪承志,不知天罡阵的布法,两人都站在闻天道长的身后,退出了天罡阵外。 铁剑道长已瞧出情势不对,厉声说道:“闻天,你要干什么?” 追随在铁剑道长身后的十二十佩刀大汉,也同时散布开去。 闻天冷冷说道:“铁剑,有一件事我要事告你,你已被掌门人下令缉拿,你对本门中弟子施下毒手,早该拿问治罪……” 铁剑高声接道:“闻天,什么人引你入武当门下,你能有今日地位,是何人所赐?” 闻天神情严肃,冷冷说道:“不错,你引我进入武当门中,但本门规戒,要人人忠义自持,尊师重道,你自己做了些什么事?还有颜面,责备于我吗?” 铁剑脸色大变,道:“我该让你毒发而死的,我救了你们,你们就立刻翻脸……” 闻天冷冷接道:“你不是救我们,你不过是要我们去为你拼命,对付丐帮的忠义之士。” 铁剑道:“别忘了,你们只能活三天,三天之后,一样要毒发而亡。” 闻天叹息一声,道:“这就是一个叛逆之徒,恩赐于他晚一代弟子的礼物,不过,能有这三天好活,我们会设法尽到我们最大的力量,为武当派扫除强敌。” 他没有提到铁剑的名字,但铁剑却听得一阵心头乱跳。 闻天的责骂,并不恶毒,但却是一针刺在疼处,像铁剑那样的人,也不禁脸上泛起丁一股羞愧之色,暗暗叹息一声,铁剑缓缓说道:“闻天贤侄,事关数十人的死亡,难道你就不再想想吗?” 闻天道:“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举行一挥,接道:“杀!” 刹那间,四周卷起了重重的剑影,波滔汹涌般,直向铁剑和十二个大汉卷去。 铁剑双掌劈出雄浑的掌力,十二个大汉的长剑,也展开了猛烈无比的反击。 那道绵密绝伦的剑网,排山倒海一般,直压过去。白天平、洪承志,也看得惊心动魄,暗道:玄支下院的群攻之术,当真是凶霸得很。 只不过片刻时间,铁剑和十二个施用长刀的大汉,已被掩没于一片剑光之中。 突然间,响起一阵惨叫,一阵血雨,由绵密的剑光中,飞洒出来。 交错的剑光,有如转动的飞轮,不停的盘旋。一阵阵惨叫之声,不停的由那绵密的剑芒中渗进出来。 大约有顿饭工夫左右,那有如光幕旋转的剑光,突然停了下来。 再看场中的形势,已有很大的转变。铁剑道长和十二个施用长刀的大汉,全都血洒场中,气绝而逝。 闻天轻轻叹息一声,回顾了白天平一眼,道:“剑势发动之后,转番冲击,威势愈来愈强,除了把敌人全数杀死之外,很难停下。”言下之意,对杀死铁剑之事,若有憾焉。 白天平心知这等正大门户中人,对于长辈的敬重,十分深刻,铁剑虽然是已叛离了武当门户,人人得而诛之,而且,又对他们下毒,但一旦死于剑阵之下,闻天心中,仍有着很大的不安。 184 但见洪承志一跺脚,道:“糟了,糟了……” 白天平一怔,道:“什么事?” 洪承志道:“铁剑死了,我到哪里去打听舍妹的消息呢?” 白天平道:“令妹会不会武功?” 洪承志道:“舍妹的品德不好,但人却聪明得很,除了日月合璧的刀法之外,她的刀法应该在我之上。” 白天平道:“如若令妹会武功,那就不难找到她了。” 洪承志道:“往哪里找?铁剑死了,还有什么人知道她的下落?” 白天平忍不住微微一笑,道:“这个包在我身上。” 一面说话,一面脱下了身上的道袍,伏下身去,在铁剑道长身上,又找出了不少的解药。暗中一数,解药只不过有十五粒,五十六个中毒的人,只有十五个人能够多延续三天的生命。 双手把解药交给了闻天道长,白天平有些黯然地说道:“铁剑只不过是一位总护法的身份,想不到,他竟因此出卖了武当派,这十五粒药儿可使贵属中有十五个人,可以多再延续三日性命,药物由掌院收存着吧!” 闻天很坦然,接过解药收好,道:“我们有三天的时间,也许真的够了,说不定,我们还等不到毒发之期。” 这句话,很平静,但却不能深想,想一想,就会感到可怕,那无异是说离开玄支下院,这一批苦练数十年的剑士,都将在闻天的领导之下,准备作殊死之搏,尽三天时间,全力去消灭敌人。 这时,闻钟和袁道,带着天侯七英,疾奔而入。闻天等武当弟子,突然稽首屈膝,对着闻钟拜了下去。 闻钟双手连挥,道:“快些起来,此时何时,不能多礼。” 袁道问明了经过之情,望望地上铁剑的尸体,叹道:“想不到这个道士,放着武当派的长老不做,甘愿做一个总护法。” 洪承志也脱下了道袍,叹口气,接道:“难道世上的坏人,都是天生的不成?” 白天平道:“人之初,性本善,以后,步入歧途,沦为邪魔,自然是后天的原因居多……”目光一掠闻天、闻钟,停在袁道的脸上,道:“义父,平儿有一件事,总是想不明白,想请教义父。” 袁道道:“什么事?” 白天平道:“对方那神秘的组合,似是专门在武当、少林两大门派中下手,这和千百年来武林中的变故,完全的不同,所以,平儿觉着这中间可能别有内情。” 袁道微微一笑,道:“对啊,这两大门派,戒规最严,怎会轻易得手?” 洪承志突然接道:“女人……” 白天平道:“很大的可能,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力量,能使武当门下,大部份都甘冒规戒的处置,投入那神秘的组合之中?” 洪承志道:“舍妹有一次,带了二十余名绝美的少女,在寒舍中停了一宿,那时,我正在苦习刀法,无暇和她相见……” 白天平点点头,接道:“洪兄高见,这中间,还有些事等待查明原因!” 袁道叹口气,道:“英雄难过美人关,修道之人,最是忌讳女色,所以,他们要躲在清静的地方修行,如是道心不坚的人,一旦被诱入色情陷阱之中,那自然是无法拨身了。” 闻钟摇摇头,道;“可怕呀,可怕。” 袁道道:“掌门人,如若武当派附近,住下了很多妖媚女子,而你竟不知,那就是你的不是了。” 闻钟欠欠身,连应了两个是字,道:“一年之前,贫道也发觉出一些可疑的痕迹,惭愧的是竟然没有追查。” 白天平道:“什么徵候?’ 闻钟道:“有一次,两个忠于贫道的弟子,告诉了贫道一件事,他说,看到两个妖媚的女人,出现在三元观之中。” 白天平道:“道长没有查问吗?” 闻钟道:“我应该查问的,可惜,我没有查问。” 白天平道:“道长,这些事,都已经成了过去,急在善后,但由于道长这一句话,解除了咱们心中之疑,使我们了解了贵派确然是被伤害在女人的手中,贵派如此,只怕那少林派,也是如此了。” 闻天突然一欠身,道:“掌门师兄,本院剑士,都已恢复了原有的功力,但我们只有三天好活,希望掌门人能尽这三天之力,为武当派扫除任何碍难。” 闻钟有些黯然地说道:“师弟,我明白你的用心,你们一举搏杀了铁剑和受命保护他的十二个武士,兄见玄支下院的实力,强大得很……” 闻天豪壮地接道:“不是小弟夸口,只要咱们能够找出敌方所在,小弟相信,我们数十剑士之力,至少可以和他们拼个同归于尽,掌门人,我们玄支下院,有一个院训,留于百年之前,不知掌门师兄是否知晓?” 闻钟道:“这个,我倒记不得了。” 闻天道:“那院训是说一个真正的剑士,没有生死的限界,他是为仁人而生,为仁人而死。” 白天平大为敬佩地说道:“一句话说明习剑、任侠的精义,就凭这一批剑士,贵派也不会覆亡在他们这些人的手中了。” 闻天笑一笑,道:“金剑师伯说过一句话,不论何等修为的剑士,也无法参悟大乘之道。” 袁道道:“为什么?” 闻天道:“因为剑士,无法逃避搏杀,一个手沾血腥的人,怎能参悟大乘之道呢?” 白天平点点头,道:“院主之话,深博远大,发人深省。” 忽然间,对这位院主,生出了很深的敬爱之心。 袁道叹口气,道:“闻钟道长……” 闻钟一欠身,道:“老前辈有何吩咐?” 袁道道:“不论贵门中弟子,如何的不畏死亡,但咱们总要想法子,替他们找回解药,以解救他们于毒物之下。” 闻钟道:“老前辈有什么高见?” 袁道道:“他们在此的人手不多,好像,除了贵派的弟子之外,很少看到他们的人。” 闻钟道:“是的,他们的人手不多,而且,又大都藏身在隐秘之处,不过,有玄支下院这一股力量,咱们可以大事搜查他们了。” 袁道回顾了白天平和洪承志一眼,道:“你们两个人,易容改扮一下,想法子混入他们中去。” 白天平道:“找出他们的首脑?” 袁道道:“找出他们的首脑人物,还在其次,重要的是查出解药所在,你们两人都已有了超凡的成就,就算被人发觉了,也足以自保。” 白天平道:“义父指教,我们立刻行动。” 闻钟叹息一声,道:“混入敌人群中,处境自然是危险的很,两位要多多珍重。” 袁道道:“我们有玄支下院剑士帮助,会合了丐帮中人之后,就大举搜查他们的藏身之处,接应你们。” 白天平一欠身,道:“平儿遵命……”目光转到闻钟的脸上,接道:“多谢道长的关爱。”回顾洪承志一眼,又道:“咱们可以动身了。” 洪承志低声道:“咱们到哪里去?” 白天平道:“找人和找一件东西。” 洪承志道:“找什么人?又找什么东西?” 185 白天平道:“先找令妹,然后,你动以兄妹之情,再晓以大义,使她帮咱们查查解药。” 洪承志叹口气,道:“舍妹为人极端尖锐,只怕不肯听信我的话,何况,我们相处一向也不怎么融洽。” 白天平道:“尽人力吧,见到令妹之后,我帮助你,看能不能说服她。” 洪承志摇摇头,道:“我知道,只怕很难说服她,不过,咱们用些手段,威逼于她,也许能使她说出一些知晓的内情。” 两人一面谈话,一面换上了那些佩刀大汉的衣罩,联袂而去。 行出了玄支下院,白天平突然叹了一口气道:“洪兄,看来你和令妹已然全无兄妹之情……” 洪承志接道:“如若她不是我的妹妹,也许我早已一刀把她给杀了。” 白天平吃了一惊,道:“兄妹之间,有这样深的仇恨吗?” 洪承志道:“舍妹作为,实已罪孽深重,我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不知道别的坏人是什么样子,但舍妹的作为,没有一件不让我看得心痛。” 白天平未再造问下去,心中却暗暗忖道:“那位洪姑娘,不知是怎么样一个人,但作哥哥的如此诚朴,作妹妹的却怎会坏得让作哥哥的胸怀杀机呢?” 手足自残,是人生中最大的痛苦之一,白天平暗中自定主意,要尽可能阻止这件人伦惨局发生。 这时,两人正走在一处山径上,洪承志却突然停下了脚步,道:“白兄,在下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识我的人不多,但我缺少江湖经验,很容易露出破绽,还得白兄多多指点。” 白天平道:“不敢,不敢,兄弟这应变方面的经验,也是薄弱得很,咱们多多研商一下,留心一些,以补经验之不足。” 洪承志道:“现在,咱们遇上的一个难题,兄弟就不知如何解决。” 白天平道:“什么难题?” 洪承志道:“如何找到他们的存身之处,总不成咱们在山中乱转吧?” 白天平道:“小弟也在想这件事,照那铁剑说来就来,说去就去的速度,可能就在附近,只不过,咱们无法找到他们罢了。” 洪承志道:“武当派那些道人们的剑招太凌厉了,他们应该留下一个活口问问的。” 白天平道:“唉!在下当时也没想到这件事,因为,我们这些日中,一直处于被动之境,用不着找敌人,敌人就经常出现,我们似乎和他们保持着很近很近的距离。” 洪承志道:“但这找起来,却又麻烦得很。” 白天平道:“最好的办法,就是要他们找咱们了。” 洪承志道:“好是好!但如何才能诱他们出来呢?” 白天平笑一笑,道:“咱们装作受伤如何?” 洪承志道:“好啊!只怕他们找不到。” 白天平道:“所以,咱们得先找一处他们可以看到的地方。” 两人联抉而行,绕过了一座山峰,白天平突然停了下来,道:“咱们那地方到了,从现在开始,咱们就要装出受伤的样子。” 洪承志道:“你是说,有人在暗中监视着咱们。” 白天平道:“很可能,咱们不能大意。” 两个人都有着很精深的内功,一运气,立时,满头大汗,滚了下来。 白天平当先带路,举步维艰的爬上一座崖壁间的小洞中。那是一条两三丈深的山洞,但却向里面转了两三个弯。洞中光线暗了许多,但却仍然可以看到景物。 白天平笑一笑,道:“就是这里了,咱们躺下去吧!” 躲在洞中,确是很隐秘,但那崖壁,就在一条小径之上,从那小径上行过的人,都可以看到那座洞口。 洪承道:“白兄,咱们身上没有伤口,不见血迹,如何能算受伤呢?” 白天平道:“咱们是伤在内家掌力之下,伤势不足致命,但也不太轻。” 两人各自选择了一个地方,躺了下去,一面研商了一套说词,准备接受盘问。 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之久,小洞中,仍然没有动静。洪承志已等得有些不耐,道:“白兄,我看过办法不行,咱们还是出去找吧!” 白天平道:“再等一会……” 突然间,一阵步履声,传入耳际。洪承志眨眨眼睛,低声道:“有人来了,但不知是什么人?” 白天平未答话,却微微闭上双目。两人都是事先选好的地方,白天平面对着洞口。 但闻步履声愈来愈近,逐渐的到了两人身前。是一个身着蓝色长衫的中年人,赤手空拳,未带兵刃。 蓝衫人望望躺在地上的白天平和洪承志,道:“你们能站起来吗?” 白天平缓缓睁开双目,望了蓝衫人一眼,道:“我们已经筋疲力尽了。” 蓝衫人道:“你们好像受了伤?” 白天平心中暗道:这人不知是什么身份,说话得谨慎一些才行。心中念转,中中说道:“是的!我们受了伤。” 蓝衫人道:“伤在何处?” 白天平道:“前胸之处。” 蓝衫人道:“什么人伤了你们?” 白天平道:“丐仙袁道。” 蓝衫人冷笑一声,道:“他果然插手了。” 白天平道:“我们受伤之后,奉命到此养息……” 蓝衫人道:“其余的人呢?” 白天平道:“都去了玄支下院。”。 蓝衫人道:“你们没有去玄文下院吗?” 白天平道:“我们投有到玄支下院,已经受了重伤。” 蓝衫人道:“那是说,你们还不知道去玄支下院的结果了?” 白天平道:“不知道。” 蓝衫人道:“他们都死在玄支下院那些道人的剑下了。” 白天平啊了一声。 蓝衫人道:“你们还能不能起来行动?” 白天平道:“勉强可以,只不过……” 186 蓝衫人冷笑一声,接道:“你们那些同伴,都血溅剑下,死的很惨,你们两人,能落一个全尸,比他们幸运多了。” 白天平越听越不对,立时暗中运气戒备。 但闻蓝衫人缓缓接道:“你们口中,不是有一颗毒牙吗?” 白天平嗯了一声,道:“是有一颗。” 蓝衫人道:“本教中的规矩,凡是身受重伤之后,都吞药自绝,你两人既然受了重伤,为什么还不自绝?” 白天平道:“我们是奉命来此,等候令谕,而且,伤的还不太重。” 蓝衫人道:“平常之日,你们这点伤势,也许还不算什么,但现在情势不同,你们虽然伤得不算太重,但已没有时间养息,最好的办法,就是吞下毒药自绝。” 白天平道:“我们还能撑下去,不愿就这样死去。” 蓝衫人叹口气,道:“看来,你们是不认识我了?” 白天平道:“对阁下似乎面熟得很,很可惜,我无法说出来。” 蓝衫人接道:“无法说出来我的身份,是吗?” 白天平道:“正是如此。” 蓝衫人道:“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们,本教中有一个总巡主,你们知道吗?” 白天平道:“原来是总巡主驾到,在下等失礼了。” 蓝衫人笑一笑,道:“好了,你们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可以死的瞑目了。” 白天平道:“总巡主,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们实在不想死。” 蓝衫人冷笑一声,道:“那真是不巧的很,我说出口的话,又从不愿收回。” 白天平道:“这个,这个……” 187 第二十二回脂粉陷阱喜遇故人 蓝衫人冷厉地接道:“你们听着,本巡主,一向令出必行,两位就算是不想死,也只好勉为其难了,再拖廷下去,我只好出手了……” 白天平长长地叹一口气,道:“总巡主,我们替教主立了不少功劳……” 蓝衫人接道:“这个,我知道,本教中每一个弟子,都为本教中立过功劳……” 白天平突然坐起身子,道:“总巡主,人急拚命,狗急跳墙,你这般非逼死我们不可,咱们不会束手待毙。” 蓝衫人笑道:“原来如此,这么看来,两位是准备出手一搏了?” 白天平道:“咱们只求保命,并无和巡主动手之心。” 蓝衫人道:“敢违本巡主之命的人,你还是第一个。” 洪承志突然跃起,挡住了蓝衫人的退路,道:“总巡主,你贵姓啊?” 他动作迅快,而且,出口充满讥笑的意味,全无一点畏惧之心。 蓝衫人立刻提高了警觉,回顾了洪承志一眼,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白天平也站起来,道:“总巡主,一个人,如是知道他非死不可,自会情急拚命,勇气百倍。” 蓝衫人道:“本教中弟子,决没有你们这种胆气,敢对我如此无礼。” 洪承志长刀出鞘,笑道:“你这人作威作福,逼人自绝,单是这一点,就饶你不得。” 蓝衫人怒道:“你们不是本教中人?”呼的一掌。劈了过去。 掌势强厉,一股暗劲,排山倒海般直撞过去。洪承志长刀疾挥,划了一个十字,一股森寒的刀气,如同有形之物,硬把蓝衫人的掌力,劈成了四股,掠身而过。 蓝衫人吃了一惊,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洪承志道:“要命的人。”长刀疾挥,攻出三刀。这三刀威势强大,寒芒闪动,有如电闪雷奔一般,凌厉的刀气,砭肌刺骨,迫得那蓝衫人向后退了三步。 蓝衫人大约从未见过这等凌厉的刀法,心中骇然万分。忽然间,蓝衫人右手一探,疾向白天平抓了过去。他感觉那洪承志刀法凌厉,莫可抗拒,陡然间心中一动,准备把白天平抓过来,当作兵刃,以拒那洪承志的刀势。 忽然间,寒芒一闪,白天平长剑疾出,剑势如流星,倏忽间,笼罩住了蓝衫人半个身躯。蓝衫人简直惊骇到了极点,剑招来势之凶,竟不在刀招之下。急急的缩手收臂,已然晚了一步, 但觉右手一凉,三个手指,生生被削落下来。鲜血涌射,洒溅在石壁之上。 蓝衫人万役有料到,竟在山洞之中,遇上了这样两个高手,一提气,身躯疾转,避开了白天平追袭的剑势,人已靠在了东面的石壁之上。 白天平笑一笑,道:“总巡主,今天情形,看起来,咱们定然得有人埋骨这山洞中了。” 蓝衫人叹口气,道:“你们根本不是本教中弟子?” 洪承志道:“阁下的气焰,似乎消失的很快啊?” 白天平长剑一挥,闪起了两朵剑花,笑道:“总巡主,咱们没有你阁下那份非置人于死地不可的恶毒心肠,如是阁下自知不敌时,咱们倒可以商量一下。” 蓝衫人一面运气止血,一面说道:“商量什么?” 白天平道:“咱们想借用一下你总巡主的身份如何?” 蓝衫人道:“你们不怕别人揭穿吗?” 白天平道:“那是咱们的事,只要你阁下肯合作,对咱们指点一番,相信我们可以混得过去。” 蓝衫人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武当门下,决没有这份功力,也没有用刀的弟子。” 白天平道:“这个,似乎不劳你阁下关心了……”语气一变,接道:“两条路,一条是死,一条是把阁下的身份借给我们。” 蓝衫人略一沉吟,道:“好吧,怎么一个借法?” 白天平道:“说出阁下的姓名,以及出身,和总巡主在教中的地位如何?教主是否在此?你们的人手藏在何处?” 蓝衫人沉吟了一阵,道:“在下想知道,我答应和你们合作之后,我将如何?” 白天平道:“一个人作了很多坏事,但他如能及时悔悟,改过向善,自然应该给他一条路走,如是我们因你之助,为武林除了大害,挽救了武当的劫难,在下许诺决不伤你毫发,只要答允从此退出江湖,在下负责送你安全离开此地。” 蓝衫人道:“那是说,我答应之后,还不能就此离开?” 白天平道:“是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要点了你的穴道,把你藏在一十隐秘安全之处,证明了你没有欺骗我们,才能放开你,如是你施用诈术,那就只好对你报复了。” 洪承志接道:“你仔细想想看,一旦我们再找你报复时,手段自然是极为残酷,就区区而言,我要杀你一千刀,还不让你死。” 蓝衫人长长吁一口气,道:“两位做事,不但是老练的很,而且方法很精密,看两位刀招、剑法,我逃离此地机会不大。” 白天平道:“人贵自知,你自己掂量掂量吧!” 蓝衫人笑一笑,道:“不过,有一点,两位没有算对。” 白天平道:“哪一点?” 蓝衫人道:“不论你们算计的如何精妙,但却无法变成我,声音举止,处处都是破绽,所以,你们输定了。” 洪承志豪气干云地说:“就算被他们发觉了,那也不过是搏杀一场罢了。” 蓝衫人道:“如是你们只是想找到那地方去,在下倒有一个办法。” 白天平道:“说说看吧!” 蓝衫人道:“两位可以在我身上,动点手脚,我带你们去,岂不是天衣无缝。” 洪承志沉吟了一阵,对白天平道:“这法子如何?” 蓝衫人道:“只有这样,才能使你们混进去。” 白天平笑一笑,道:“朋友,咱们赌了,你虽然狡猾如狐,不过,咱们是猎狐的人,你只要真诚合作,咱们决不伤你,如是你想耍花样,第一个死的人,自然是你!” 蓝衫人一笑,道:“这道理很明白,两位也不用再解说了,你们准备在我身上下些什么禁制,可以动手了。”言罢,闭上双目。 白天平皱皱眉头,出手点了蓝衫人三处要穴,道:“我手法很有分寸,伤势在十二个时辰之后才发作。” 蓝衫人身躯微微颤动了一下,道:“记着,你们两个人也都受了伤。” 白天平道:“是!我们遇上了丐仙袁老前辈,所以,我们都受了伤。” 蓝衫人道:“只有一点要修正,他是丐仙袁道,所以,我们三个人,虽败犹荣。”举步向前行去。 白天平、洪承志,紧随在蓝衫人的身后,看上去三个人,都走得十分吃力。因为,他们都是受伤的人。 也许,在道旁草丛中,正有着一对眼睛,在监视他们。 白天平心中一直奇怪,这地方,是武当派的区域,怎地竟然连武当门的人,也找不出他们隐息于何处。他暗中留心行过的路径。 蓝衫人带着两人,绕过了两座山林,越过一片荒草,到了一处原始的森林前面。 只听蓝衫人口中发出有节奏的啸声,草丛之中,突然掀起了一道门户。蓝衫人回顾了白天平和洪承志一眼,伏身钻了进去。 白天平、洪承志也跟着钻入洞中,掀起的盖子立刻扣了起来。 但只一眼,白天平已看得很清楚了,那是一块铁打的盖子,上面不但有着很厚的泥土,也长着很长的荒草,除非晓得内情,真是一点也看不出来,无怪武当派中,也无法找出他们隐藏何处了。 地道中一片黑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转过一个弯子,突然一个冷冷的声音,道:“烧字头上三把火。” 蓝衫人接道:“忍字怀揣一把刀。” 敢情,这地道还有暗卡、口令,如是不知应对的人,在这等伸手不见五指,宽不过数尺的甬道身受暗算,就算一身武功,也是凶多吉少。 地道很窄,但却够长,足足行了一里多,才到了出口地方。 目光到处,只见浓密的林木,被砍去一大片,沿着树身,搭着几十座帐篷。 两个执刀守在出口处钓大汉,一欠身,道:“总巡主。” 货真价实的总巡主,不折不扣。 蓝衫人轻轻咳了一声,道:“我们遇上了硬点子,派往玄支下院的人,悉数被歼,只留下这两个外面放哨的,但他们也受了伤……”语声微微一顿,道:“教主到了没有?” 两个执刀大汉,齐齐一欠身,道:“回总巡主,教主大驾还未到。” 蓝衫人道:“好!我先去见见副教主,这两人伤的不轻不重,带他们到花字篷去养息伤势。”说完话,竟自举步离去。 白天平望着那蓝衫人的背影,不知道如何措施。在他的想像之中,原事是希望一直追随在那位总巡主的身后,以便控制人质,却未想到,一入敌人群中,双方身份,就相整的十分悬殊,除非立刻翻脸动手,再无法留下蓝衫人。 只听一个执刀大汉笑道:“两位受了伤,再到花字篷去,那可是羊入虎口,两位要是把持不定,不但旧伤难复,只怕两条老命,也是保全不易了。” 白天平立生警觉,回过头,叹口气,随机应变地说道:“说的是啊,总巡主这样做法,不知用心何在,好生叫人不解。” 左首的执刀大汉道:“不过话可又说回来了,兄弟对两位这份艳福,可是羡慕的很,有道是宁愿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两位不死于搏杀之中,死在温柔乡里,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一面笑,一面带路行去。 洪承志心中暗道:“听这人的口气,似乎我们去的地方,有很多女人,也许能找到我那不成材的妹子。” 随在那大汉身后,穿行过一片林木。这等原始森林,本是枝干相接,盘根交错,根本无法通行,但浓密的林木中,却用人工开辟一条通路。小径很狭窄,只可容一人通过。 行约百丈,景物一变。只见一座亩许大小的天然水潭,四周林木,又经人工开除,木柱翠竹,搭成了一间间竹顶木舍。数十个娇俏少女,红衣绿裳,正在潭边草地上嬉游。 188 那执刀大汉双目中色光暴射,但行动却是丝毫不敢放肆,轻轻咳了一声,道:“于副堂主在吗?” 一座木屋中,竹帘启动,缓步行出一个绿衫中年丽人,轻启樱唇,道:“什么事?” 执刀大汉一欠身,道:“这两位教友为本教力拚强敌,受了内伤,总巡主特命送来花篷养息。” 绿衣丽人打量了白天平和洪承志一眼,挥手对那大汉说道:“知道了。” 那执刀大汉,馋涎欲滴的望了那绿衣丽人一眼,才恋恋不舍的转身而去。 绿衣丽人冷漠一笑,道:“两位伤在何处?” 白天平道:“伤在内腑。” 绿衣丽人道:“什么兵刃所伤?” 白天平道:“内家掌力。” 绿衣丽人玉手轻挥,道:“红衣十八、绿裳十九何在?” 但见嬉游少女群中一红、一绿,两个少女,应声奔了过来。 绿衣丽人不再望白天平和洪承志一眼,却对两个少女道:“你们各自选一个吧!” 径自转身,行入木舍之中。 白天平和洪承志,都扮作四十以上的中年人,药物掩去了原本秀俊的面孔。 红衣女伸手拉住了白天平,绿衣女却牵住了洪承志。 白天平借转身机会,暗施传音之术,道:“洪兄,千万要忍耐一二。” 洪承志没有回答,却以目示意,表示领会了白天平的心意。 红衣女拉着白天平行入了一座木舍之中,放下了垂帘。 白天平目光转注,只见木屋中,布设十分简单,一张大床,占去了木屋中一半的空间,另外一张木桌子,和一张竹椅。 红衣女笑一笑,道:“解下你身上的兵刃。” 白天平依言解下兵刃。 红衣女伸手接过长剑,挂在壁上,嫣然一笑,道:“你伤得重不重?” 白天平道:“不太重,也不太轻。” 红衣女轻伸玉掌,抓住了白天平的右手,道:“你这人长得很粗,但这双手倒是光滑得很啊!” 白天平只觉脑际中灵光连闪,困扰在心中的许多难题,豁然开朗,忖道:这地方木屋不下五十间,除了那些什么堂主、副堂主之外,至少有四十多间木屋,供这些花枝招展的少女所居,就那执刀大汉的拘谨形态而言,这地方,决不是他们随意可来,这些少女,一个个妖媚横生,不知羞耻,显然是经过严格挑选和长时的训练,这些人不是供他们自己人所享受,其内心何在…… 一念及此,想到了武家堡中的情形,也养着很多南北歌姬。 武当派中弟子,大部分背叛了掌门师尊,很可能就是被这些桃色的陷阱所坑,在他们有计划的安排下,一个个跌入了脂粉迷魂阵,不克自拔,做出了大逆不道的事来。 以武当门户之严,享誊之久,有上一两个叛师大逆的弟子,还可归咎于选徒不当,似目下这等大帮叛离的事,却是从未有过。 只听那红衣女娇笑之声,传入耳际,道:“你在想什么?这等出神,是不是有些想入非非了。”声音娇中带媚,充满着性的诱惑。 白天平暗暗叹一口气,回目望去。 只见那红衣少女,脸上媚笑连连,半卷起罗衣袖管,露出来一截雪白的小臂,莲足抬起,搁在竹椅上,娇躯斜靠在木榻棉被之上。 那是个充满着诱惑的姿势,撩人绮念。 白天平长长吁一口气,道:“可惜呀,可惜。” 红衣少女听得茫然一怔,道:“可惜什么?” 白天平道:“在下的伤势太重,无法和姑娘这等美人作鱼水之欢。” 他说的单刀直入,但那红衣女却听得全无一点羞意,格格一笑,道:“你还不错嘛,我看过比你伤势重过数倍的人,为了求片刻欢娱,不惜以命作注。” 白天平道:“结果呢?他们是不是死了?” 红衣女道:“伤势重的连路都难走一步,还要鼓足余勇,强行求欢,那还会活得了吗?” 大约是她对自己一双小莲足,缠收得十分满意,扬了一扬,接道:“看起来,你比他们是高明多了。” 白天平望着她穿着红绣花鞋的小莲足,道:“姑娘缠的一双好小脚。” 红衣女笑道:“好看吗?你就看个仔细。”竟把莲足儿,直送到白天平的右手里。 白天平握了一把放开了右手,笑道:“姑娘这双小脚,不知勾去了多少的英雄魂。” 红衣女有些意外地说道:“你好像有些道行啊!” 白天平道:“在下只是想多活几天罢了。” 红衣女坐正了身子,道:“看来我无法使你就范了。” 白天平道:“其实在下欲火如焚,只不过想到生死攸关,不得不勉强忍着些儿。” 红衣女道:“告诉我,你是哪里人氏?” 白天平捉摸着那女子口音,道:“在下江南临安府………” 红衣女接道:“你是临安人?” 白天平道:“是啊!” 红衣女叹口气,道:“咱们也算是乡亲了。” 白天平道:“姑娘也是临安府的人氏?” 红衣女道:“不错,咱们确是乡亲了……” 白天平道:“姑娘到此,可是令尊令堂之意吗?” 红衣女右手按唇,轻轻嘘了一声,低声道:“你好大的胆子。” 白天平点点头道:“多承姑娘指教。” 红衣女低声说道:“你又怎么会加入天皇教呢?” 白天平暗道:原来他们叫天皇教,口中说道:“在下幼喜武功,弄得倾家荡产,身犯劫案,无处存身,只好投入天皇教中了。” 红衣女道:“唉!你是自愿投奔,奴家却是被强行抢劫而来,身非由己,为了活命,不得不听命行事了。” 白天平道:“这么说来,你比我还要悲惨了。” 红衣女叹口气,道:“刚来之初,确有着生不如死的感觉,但在严厉的管教之下,求生虽是不易,求死更为困难,一旦求死不成,被他们救了性命,那份痛苦,就不再是人所能够忍受的了。” 白天平道:“是啊!人生自古谁无死,死并不可怕,怕的是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活罪。” 红衣女叹口气,嫣然一笑,道:“这些年来,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所以,就这样的活了下来。” 白天平道:“这个我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 红衣女道:“这些年来,我只见到你这一个乡亲。” 白天平道:“美不美泉中水,亲不亲故乡人,在下浪迹江湖这多年,很少遇上一个乡亲,如今陡然遇上,自然是难免有些高兴了。” 红衣女低声道:“你受了很重的伤?” 白天平道:“是!我是被丐仙袁道一掌击中了内腑,伤的很重,所以,姑娘这么样的美色当前,在下也无福梢受了。” 红衣女摇摇头,道:“咱们既是同乡我也不会害你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知道吗?我们这次调集于此,专为对付武当门下,咱们自己的人,不许妄入一步。” 白天平道:“那又为什么把我们送来此地呢?” 189 红衣女沉吟了片刻,道:“看在乡亲的份上,我不能不告诉你了,你们被送入此,那无疑是判了你们的死刑。” 白天平心头震动,口中却故意说道:“这又是为什么呢?” 红衣女道:“本来,我不知道这件事,昨天,我们堂主归来,召集我们说了很多事,其中有一项就是天皇教中决心不再留下重伤的门人。” 白天平道:“就算要处死我们,也不应该送入此地啊!” 红衣女笑道:“要你们死得舒服啊!玉人在抱,然后,气绝而逝,那不是死得很舒适吗?” 白天平道:“原来如此……”放低声音,接道:“可是你们下手加害的吗?” 红衣女点点头,道:“是的,是我们下的手。” 白天平道:“你们武功很好吗?” 红衣女道:“我们没有时间学武功,学的都是媚人之术。” 白天平道:“那么你又如何能加害我们呢?” 红衣女道:“这个,这个,只怕我不能告诉你了……” 白天平道:“说的也是,大约你要向我下手了,说出来,我岂不有了准备。” 红衣女嫣然一笑,道:“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奉到杀你的令谕。” 白天平心中一动,忖道:看来,这些花枝招展的女娃儿,恐怕都是杀过人的凶手了,只不知她们用的什么方法,自己不会武功,竟然能杀死和她一榻并卧的人。 但闻红衣女娇声接道:“你不用担心,咱们既是乡亲,就算我真的奉命杀死你的,我也会设法救你的。” 白天平道:“在下这里先谢过姑娘了。” 红衣女掀开垂帘,向外瞧了一阵,又放了垂帘,道:“你姓什么?” 白天平道:“在下姓谢。” 红衣女道:“你可要躺着休息一下吗?” 白天平道:“有乡亲照顾,在下可以放心睡一会了。” 他心中明白,如是拘谨得太过份了,那就不是天皇教中的门人了。当下躺了下去。 红衣女很熟练、自然的和白天平并肩而卧,一面道:“你能够忍得住吗?” 白天平道:“忍不住也得忍了,所以,咱们最好谈谈别的事,免得我意马难拴。” 红衣女似是觉着无话可谈了,颦一颦柳眉儿,道:“谈什么呢?” 白天平道:“先谈谈我的事吧!” 红衣女道:“好啊!小妹冼耳恭听。” 白天平谈了一些江湖见闻,搏杀经过后,话题一转,道:“这一次,你立了不少功劳吧!” 红衣女一怔,道:“什么功劳?” 白天平道:“武当弟子,被你们……””突然住口不言。 红衣女微微一笑,道:“这个啊,那些小道士,起初之时,还装的一本正经。但禁不住我们一撩一拨,就变了一个样子,那份急色儿,比咱们天皇教下的人,还要猴急。” 白天平暗暗叹息一声,忖道:清静才能无为,如是道行不坚,一旦被点起欲火,不焚身叛道者,实是绝无仅有了。 但闻那红衣女接道:“等他吃过一次甜头,那欲壑难填,什么话都说得出来,什么条件都肯答应,叫他叛离武当,他们一个个把头点的像鸡啄米似的。” 白天平道:“难道武当门下,就没有一个道行坚定的人吗?” 红衣女道:“这个我倒没有遇上过,不过,我听几个姊妹谈过,她们倒是遇上几个不受女色诱惑的人,可惜,我们早就准备好了药物,放在茶中,他们吃了一杯茶,就算是百炼精钢,也化作绕指柔了。” 白天平道:“这就难怪了……”语声一顿,接道:“他们常常来吗?” 红衣女道:“常常来,我们胸中记下了不少的甜言蜜语,一股脑儿,都倾诉出来,一阵迷汤,灌得他们颠三倒四,帮你很大的忙吧?” 白天平道:“忙帮大啦,这次,咱们教中的弟子,伤亡不大,全都是你们的功劳,使武当门下,倒戈相向,自相残杀。” 红衣女笑一笑,道:“这几天,大概你们打的很厉害?” 白天平道:“你怎么知道?” 红衣女道:“这四五天,那些小道士,都没有再来过,想是没有空来了。” 白天平忖道:“这手段果然是恶毒的很,如是武当掌门人知晓了此事,非被活活气死不可。” 只听那红衣女忽然叹一口气,道:“谢兄,你回去过没有?” 白天平道:“没有,我没有对我好的亲人,早就把家给忘了。” 红衣女道:“唉,我确是有些想家。” 白天平道:‘你多久没有回去了?” 红衣女点点头,道:“离家数载,不知父母身体如何,弟妹们也都该长大一些了。” 白天平道:“我离家之后,也从没有遇上过一个乡亲,你如是果真想家,我倒可帮你个忙。” 红衣女道:“什么忙?” 白天平道:“我带你逃离此地。” 红衣女道:“走不了,我们虽然罗衣锦食,但却没有一点自由,堂主和副堂主,都是身负绝技的人,我亲眼看到过两个逃走的姊妹,被抓了回来,身受惨刑,叫人想起来,就觉着不寒而粟。” 白天平道:“她们受的什么惩罚?” 红衣女道:“活活被火烧死,那凄凉的叫声,苦苦求饶的神情,想起来就叫人头皮发麻。” 白天平暗中盘算,以这位红衣女的身份,大约也就知道这些了。伸了一个懒腰,道:“我想睡一会了。”说睡就睡,立刻闭上双目。 其实,白天平闭上双目之后,心中却在盘算着该如何应付目下的局面,最重要的是要设法取到解药,以解闻天和玄支下院中群道之厄。那一批造诣极深的武当剑士,不但和武当派的存亡关系很大,而且对整个武林大局,也有着很重要的影响。但如被困在此地,那就永远没有取解药的机会了。 还有那位总巡主,把自己送到此地,却未泄漏出内情,他的用心何在呢? 那位红衣少女大约认为白天平已经睡觉,悄然下榻,走了出去。 白天平睁开眼睛,瞧一眼,蓦地想起了洪承志,只不知这位从未有过江湖阅历的人,能否承受住这些妖媚女人的诱惑。 心念电转,想到了这些女孩子们,手中都握着置人于死的利器,不禁大感惊骇,洪承志不可能有自己这样好的运气,他不会有自己这样急变的机智,一旦身受暗算,那将如何是好?想到此处,突然挺身而起。 双脚刚落实地,步履声巳到门外。软帘启动,进来的竟是那位身着蓝衣的总巡主。 暗暗吸一口气,白天平运气戒备。 蓝衫人望望木榻上零乱的枕被,微微一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阁下既然用剑,想必是武当弟子了?” 白天平答非所问地道:“你不怕这些话,被那些女人听去吗?” 蓝衫人笑一笑,道:“目下这方圆十丈之内,只有三个人。” 白天平道:“什么人?” 蓝衫人道:“你、我,和你那位同伴。” 白天平心中正忧虑洪承志的生死,当下说道:“他在何处?” 190 洪承志掀帘而入,笑一笑,道:“在这里。” 手中提着长刀,衣衫整齐。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总巡主,可是想解开伤穴吗?” 蓝衫人道:“我想你定然还有条件?” 白天平接道:“总巡主的意思是准备和我们谈谈了?” 蓝衫人道:“在下如无此意,两位恐已身遭毒手了。” 洪承志道:“在下不相信。” 蓝衫人道:“你非信不可,如若那位陪在你身侧的姑娘,暗中用毒针刺你,你能够想到吗?” 洪承志呆了一呆,默然不语。一个人武功再高,如若在全无防备之下,被守在身侧的人,用毒针刺一下,实是容易得很。 白天平道:“是的,她们不会武功,任何人也不会防备她们。” 蓝衫人道:“这就叫攻其不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很可能杀死一个武功绝世的高手。” 白天平道:“贵教的手段,当真是卑下的很。” 蓝衫人并无恼羞之感,微微一笑,道:“不错,一个杀过人的人,才知道死亡的可怕,所以,我很怕死……” 白天平冷冷接道:“愈是残忍恶毒,杀人如麻的人,愈是胆小如鼠。” 蓝衫人道:“骂得好,不过,这也都是真实的事,可惜的是,这些事,解不了在下身上的穴道,阁下何不说出真正的用心,咱们也好商量商量。” 白天平突然间觉得这人的声音很熟,似是在哪里听过,皱皱眉头,道:“阁下的姓名可否见告?” 蓝衫人笑一笑,道:“你朋友可否说出你真实的身份呢?” 突闻一阵燕语莺声传了过来。 蓝衫人一面以目示意,一面高声说道:“你们两人,虽是受伤未愈,但本巡主这种处置,你们已是因祸……” 但见人影一闪,香风扑面,全身绿衣的于副堂主,已然行入了小室之中。 只瞧她的快速,已知此女武功不凡。 目光一掠室中三人一眼,绿衣丽人淡淡一笑,道:“原来总巡主在此!” 蓝衫人一抱拳,笑道:“麻烦于副堂主了,这两人为本教立功不小,本座特命他们到此养息一番。” 绿衣丽人道:“不用客气,姑娘们闲着也是闲着,陪陪自己人也是应该的……”语声一顿,接道:“小妹久未到外面瞧了,但不知外面形势如何?” 蓝衫人叹口气,道:“武当派得贵堂之助,已然大部叛离,眼看即将冰消瓦解之时,却不料丐帮中人手赶到……” 绿衣丽人接道:“这群叫化子,当真是可恶得很,不论什么事,他们都插上一脚。” 蓝衫人道:“目下本教中在此实力,也不畏惧丐帮中人,但却有一个不易对付的人物,也赶来此地了。” 绿衣丽人道:“什么人物?” 蓝衫人道:“丐仙袁道,这老叫化功力通神,很难对付。” 人的名,树的影,一提丐仙袁道,绿衣丽人脸上的不屑之色,一扫而空,点点头道:“袁老叫化子,难缠得很。” 蓝衫人道:“所以,在下也受了点伤。” 绿衣丽人冷笑一下,道:“总巡主,这件事报告给教主了吗?” 蓝衫人道:“教主大驾别去,在下已面报过副教主了。” 绿衣丽人道:“副教主如何行动?” 蓝衫人虽是总巡主的身份,但他对绿衣丽人一个副堂主,却似极敬重,当下说道:“副教主未置可否……” 绿衣丽人冷哼一声,道:“我去见他,咱们大功将成之际,如何能对敌示弱?” 蓝衫人急急说道:“于副堂主,在下以为不要去惊动副教主。” 绿衣丽人道:“为什么?” 蓝衫人道:“也许副教主别有苦衷,也许在等候教主裁决,于副堂主一催副教主,他必然会遣派人手出战,计划未必周密,一旦受挫,可能要引起教主的不满。” 一听说可能引起教主的不满,绿衣丽人的火气顿消,微微一笑道:“如非总巡主提醒,贱妾几乎闯下大错……”目光一掠白天平和洪承志,接道:“我听属下报告,你这两位属下,都还有能力自持,很爱惜自己的身子,没有作出越规的事。” 蓝衫人笑一笑,道:“难得他们竟还有这份定力,所以,我想带他们离开此地。” 绿衣丽人微微一笑,道:“他们力能自持,只是为了保命,如是要他们离开此地,只怕他们还有些不舍。” 蓝衫人道:“如是他们自愿留此,我决不勉强他们离开,目光凝聚在白天平的身上,接道:“必须说实话,你是否要留在此地?” 白天平道:“属下听凭总巡主的调度。” 蓝衫人点点头,目光转注到洪承志的身上,道:“你呢?” 洪承志道:“属下恭听总巡主的裁决。” 蓝衫人回顾绿衣丽人一眼,微微一笑,道:“于副堂主,看来,他们还可以为本教效命。” 点点头,绿衣丽人笑道:“你带走吧!还能为本教效力的人,我们应该再给他们机会。” 蓝衫人一挥手,道:“你们谢过于副堂主,跟我走吧。” 白天平硬着头皮对于副堂主欠身一礼,道:“谢过于副堂主。” 洪承志却冷肃的站着,动也未动一下。 那绿衣女人,似乎根本不屑多理两人,转身向外行去,没有再瞧两人一眼。 蓝衫人带着白天平、洪承志,行出竹舍,转入林木夹道中说道:“你们准备留在这里呢?还是准备离去?” 白天平道:“咱们要的东西,还未到手。” 蓝衫人道:“你要什么?” 白天平道:“解药。铁剑道长在武当掌门人和玄支下院剑士身上所下之毒的解药。” 蓝衫人沉吟了一阵,道:“那很不易取得。” 白天平道:“所以,暗们要你阁下帮忙了。” 蓝衫人道:“他们中的毒性不同,解药也非一种,我还得查查才行……”语声微微一顿,道:“本来,把你们放在花篷之中,可免我费心,但我又怕你们死在那花女的毒针之下……” 白天平接道:“阁下怕我们死了之后,你也要陪上一条命,那就不太划算了。” 蓝衫人冷冷一笑,道:“你觉着,我真的是很怕死了?” 白天平道:“阁下不是怕,也许是觉着不划算罢了。” 蓝衫人口唇启动,欲言又止。 洪承志却轻轻咳了一声,道:“那位于副堂主之上,还有堂主了?” 蓝衫人道:“不错,她们叫万花堂。” 洪承志道:“那万花堂的堂主姓什么?” 蓝衫人道:“姓洪。” 洪承志双目神光暴闪,冷冷说道:“果然是她了。” 蓝衫人道:“是什么人?” 洪承志道:“那不关你的事,用不着你多问。” 蓝衫人冷笑一声,道:“最好对我尊重一些。” 191 洪承志满腔怒火,冷冷地望着蓝衫人道:“你心中还是有些不服,是吗?” 蓝衫人双目也射出寒芒,道:“你好大的口气啊!” 白天平低声对洪承志道:“他受了伤,咱们不能再把他打伤了。” 洪承志冷哼一声,强忍下去,未再发作。 蓝衫人双目暴射出的激忿怒火,也似乎逐渐平静下来。 白天平冷眼旁观,发觉了两大可疑。 第一、这蓝衫人是对两人尽了极大的容忍,不愿造成冲突。 第二、这位总巡主,在发怒时,只有双目中暴射出神光,但脸上肌肉冷硬,瞧不出一些变化。 这证明,这蓝衫人和自己一样,也戴了人皮面具掩去了真正的面目。另外,有一点不能确定的是,对方似乎是在穴道受制的威胁之下,好像是早巳解开了被点制的穴道。 有了这两大疑窦,一点迷惑,白天平突然间变得十分温和。 轻轻咳了一声,道:“总巡主,我们愿意给予总巡主最大的合作,希望我们能够取得解药,因为,这是我们混来此地的用心。” 淡然的笑一笑,蓝衫人也变得十分和气,道:“别把我这总巡主的身份,看得太高了,掌理解药一事,是本教中最高的机密,一时间,我无法答应你一定能够取到。” 洪承志道:“但我们却非取到不可。” 蓝衫人怒望了洪承志一眼,道:“我想,咱们早晚要有一场搏杀的。” 洪承志道:“在下随时候教。” 白天平急急对洪承志一抱拳,道:“志兄,忍耐一下好吗?” 他一直不叫出洪承志的姓来,可以尽量的减少秘密外泄。 洪承志叹口气,向后退了一步,不再多言。 蓝衫人道:“有一件最重要的事,两位先要记着,天皇教中有很森严的规律,两位对我这等态度,一旦为人窥见,立刻就会暴露了身份。” 白天平道:“是!咱们当尽量和阁下配合。” 蓝衫人道:“由现在开始,两位暂时作我的从卫,只有如此,你们才能和我相处一个篷帐之中。” 白天平道:“我们必须在一两天内,取到解药。” 蓝衫人道:“所以,你们得尽力忍耐着,唯一取得解药的可能,就是等待机会……”语声微微一顿,道:“有一句话说,能大能小是条龙,只大不小是条虫,两位身负重命,应当全力以赴。” 这几句话十分明显,洪承志也听得心中若有所悟,一抱拳,道:“在下,从此刻起……” 蓝衫人一挥手,接道:“随时能记得你扮装的身份就行了。现在,咱们走吧!”转身举步行去。 白天平、洪承志相互望了一眼,跟在蓝衫人的身后。 紧行一步,白天平追在了蓝衫人的身后,低声说道:“总巡主,要不要我解开你受制的穴道。” 蓝衫人道:“不用了,你们取得解药之后,再替我解开穴道不迟。” 白天平怔了怔,忖道:“这人奇怪的很,穴道受制,竟然不求解去,难道他早已自行解开了穴道,或是根本就没有制住他的穴道。”一念及此,疑窦顿生,也暗暗提高了警惕之心。 蓝衫人带着两个人,行出了密林小径,又是一处在茂林中辟出的空地。 这地方很小,但看起来,却很精致。整个的空地,只有三四幢房子,但却全部用翠竹编成。 蓝衫人大步行到靠东首的一间竹屋,缓步行了进去,道:“两位请坐在这座竹屋之中,未得我招呼,最好不要离开。” 白天平一欠身,道:“在下等遵命。” 蓝衫人似是对白天平的合作,十分满意,微微一笑,道:“两位如肯和在下合作,看起来,咱们取到解药的机会很大。” 白天平道:“一切仰仗了。” 蓝衫人笑一笑,转身大步而去。 望着蓝衫人的背影,洪承志低声说道:“白兄,这个人好像是很奇怪?” 白天平道:“什么奇怪?” 洪承志道:“他似乎是有意在帮助我们。” 白天平道:“咱们身处虎口,应该小心一些,那位总巡主,也确似有意帮助咱们,不过咱们也不能太相信他。这个组合中,充满着奸诈,寸寸杀机,步步死亡,咱们不能有一点大意。” 洪承志点点头,道:“兄弟的阅历太差,白兄要多用一点脑筋了。” 白天平笑一笑,道:“兄弟的阅历也不丰富,反正咱们谨慎一些就是……”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兄弟有句话,想奉劝洪兄。” 洪承志道:“兄弟洗耳恭听。” 白天平道:“洪兄对令妹的事,希望能暂时向后压上一压。” 洪承志道:“白兄的意思是……” 白天平道:“咱们先取解药,任何妨害到取得解药的事,希望能暂时丢弃,等咱们取得解药之后,再设法办令妹的事。”洪承志道:“好,兄弟一切从命。” 忽然间,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 步履声在室外停止,紧接着一个冷漠的声音传了进来,道:“总巡主在吗?” 白天平缓缓站起身子应道:“不在。”随着答应之言,白天平缓步行出了小室。 只见一个身着黑衣劲装的大汉,腰里束着一条红色的带子,佩着长刀,神情肃然而立。 黑衣人道:“两位是……” 白天平道:“咱们是总巡主的从卫。” 黑衣人道:“两位是新入选的从卫吧?” 白天平道:“是!原来的从卫,不幸战死,咱们是新入选的。” 黑衣人点点头,道:“这就是了……”语声微微一顿,接着:“两位能不能找到总巡主呢?” 白天平道:“什么事?” 黑衣人道:“阁下难道没有听总巡主说过吗?” 白天平意识封这黑衣人的身份不同了,微微一欠身,道:“咱们刚刚入选,不懂规矩,有很多事,总巡主还未来得及告诉咱们。” 黑衣人指指身上的红色腰带,道:“这红色的带子,你们也不认识吗?” 白天平道:“兄台指点。” 黑衣人沉吟了一阵,道:“我们是教主的红带从卫。” 白天平一抱拳,道:“失敬失敬。” 192 黑衣人一拱手,道:“不用客气了,阁下快去找总巡主,一个时辰之内,教主的大驾,就要赶到了。” 白天平道:“好,在下立时找去。” 黑衣人点点头,道:“我不打扰了,找到贵上之后,要他在此等候。” 白天平一抱拳,道:“阁下好走!在下不送了。” 黑衣人疾快转身而去。 白天平快步退回室中,低声道:“洪兄,教主到了。” 洪承志点点头,道:“我都听到了,咱们应该如何呢?” 白天平道:“我瞧那位总巡主,似是有意的在帮助咱们,这件事,要不要和他商量一下?” 洪承志道:“这个要白兄决定了,不过,兄弟倒有个主意,但不知通是不通?” 白天平道:“请教。” 洪承志低声道:“咱们想法子把那位教主给抓住,威迫他交出解药,岂不是一了百了吗?” 白天平道:“这个,咱们得从长计划,一教之主,岂是儿戏,不但本身的武功,已够高强,何况还从卫如云。” 洪承志道:“如若咱们能布成前后合击之势,一举制服教主,就算他从卫众多,但为顾及教主之命,决不敢轻易出手。” 白天平道:“到时候再说吧……” 谈话之间,只见那蓝衫人带着两个青衣人疾奔而来。两个青衣人一个长得雄伟、魁梧,一个却看上去有些文弱。但两人都佩带着兵刃,那魁梧的身佩长刀,文弱的佩着长剑。 三人极快的奔到了两人身前。 白天平一欠身,道:“总巡主,适才红带从卫传来令谕……” 蓝衫人一点头,接道:“说些什么?” 白天平道:“教主在一个时辰之内,可能赶到此地。” 蓝衫人嗯了一声,举步行入室中。两个随来的青衣人,四道目光,一直盯注在白天平的身上。 白天平暗作戒备,行入室内,心中忖道:“这两人如若有动手之意,室外才好施展。”虽然他已推断出两人没有动手之意,但仍然暗作戒备。 蓝衫人右手还包着白色的纱布,但他对白天平斩断右手三指一事,似是并不记恨。 佩刀的魁梧大汉,突然向白天平欺进了一步,道:“阁下,可否见告真实姓名?” 白天平只觉这人声音很熟,似乎是哪里听过,但一时间,却又想它不起。 佩剑的青衣人冷冷接道:“两位想取得解药,是何等重大的事,如若咱们不能了解两位的真正身份,决然不会帮忙。” 白天平心中一怔,忖道:这人的声音,也十分熟悉,一时间,心念电转,极力思索两人的声音,在何时何处听过。 蓝衫人笑一笑,道:“事机迫在眉睫,两位如是再不肯说出真正的身份,只怕……” 佩刀青衣人又逼进一步,伸手向白天平右腕之上抓去。 白天平一闪避开,洪承志已疾快的发出一拳,袭向青衣人。 那佩刀青衣人彪悍得很,右拳一挥,硬把洪承志的一拳接下,双拳相触,砰然一声大震,各自向后退了一步。 白天平一横身,拦在两人之间,道:“两位且慢动手……” 目光转到那佩刀的青衣人的身上,接道:“兄台可是姓铁吗?” 青衣佩刀人手握刀柄,冷冷说道:“不错,阁下是什么人?” 白天平道:“铁兄的大名,可是叫上成下刚?” 铁成刚道:“铁成刚正是区区,阁下知道的愈多,死亡的机会越大。” 白天平笑道:“铁兄易了容,无怪兄弟认不出了,小弟白天平。” 铁成刚怔了怔,道:“你是白少侠?” 白天平道:“是的,铁兄,兄弟本当除去易容药物,以真正面目和两位相见,只怕时机紧迫,无暇再让兄弟改回原样了。” 铁成刚道:“用不着了,你只要能答复咱们几个问题,证明你是白天平就是了。” 白天平道:“好!铁兄请问。” 铁成刚问了几件事,白天平全都答了上来。这些事都是他们之间的相处琐碎往事,别人自然无法知晓。铁成刚似是问得兴趣很浓,接连不停的问了下去。 那佩剑的青衣人,突然插口说道:“够了,铁兄,他是白少侠不会再错了。” 铁成刚一笑住口。 末待那青衣佩剑人开口,白天千已抢先说道:“你是元超兄吧?” 青衣佩剑人点点头,道:“兄弟正是伍元超。” 蓝衫人道:“四位,我去巡视一下。”闪身出室。 白天平替两人引见了洪承志之后,笑道:“两位在天皇教中,是什么样的身份?” 伍元超道:“副巡主。” 白天平:“副巡主的身份,也不太低,两位又为何戴了人皮面具呢?” 伍元超低声道:“在一种奇异的魔功之下,极短时间内,我们都有了突破性的成就,就兄弟所知,我们这一批,大约有二十四个人,这些人大都是从各派门户中,选出的年轻好手,为了怕师长同门认出,所以,我们都佩带了人皮面具。” 白天平道:“两位到此很久了吗?” 伍元超道:“不太久,不过数日。” 白天平道:“能遇二兄,实是一大喜事,可惜处境不便,无法和两位痛饮一番。” 伍元超摇摇头,叹道:“天皇教暗中训练的精锐高手,已然大批调来此地,除了我们一行二十四人之外,听说又有一枇人手赶到,专以用作对武当下院的剑士……” 白天平接道:“他们既然出身于其他的门派,想必还存故旧之情,如能挑起他们……” 伍元超接道:“办不到,白兄,我和铁兄已经试过,他们都被一种奇异的力量所控制,忘了过去的事,个个都对天皇教忠贞不二。” 白天平想到武家堡中情形,必和后脑被开了一刀有关,如能找出一个破解之法,这些天皇教中以奇异魔功训练出来的高手,大半将变成天皇教中的敌人。 铁成刚叹一口气道:“白少侠,那些人个个身手不凡,一旦动起手来,只怕是一批很难对付的强敌。” 伍元超接道:“他们被一种魔功控制,不畏死亡,勇猛彪悍,异于常人,就是武功比他们高的人,也不好对付,如是武功不如他们的人,在他们急厉的追攻之下,只怕很难在他们手中走过几合。” 铁成刚道:“兄弟曾和一位受到控制的人,动手相搏,打了五十余招,未分胜败,兄弟觉着对手的勇猛,比兄弟似乎还稍胜一筹。” 白天平轻轻叹息一声,道:“铁兄,这么说来这些人,都是我们的劲敌了?” 铁成刚道:“不错,这批人手,才能算是天皇教中的主力。”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伍兄、铁兄,两位能不能估算,这批人手,有多少个?” 铁成刚道:“这个,兄弟无法算得清楚,天皇教有多少个训练这些人手的地方,属于最高秘密,培养出多少这样的人手,除了教主和三两个主持其事的首脑人物之外,别人很难知道内情。” 伍元超道:“目下调遣来此地的人手,大约在四十位左右,但这只是兄弟所见的一个估算,也许会有些差别,但不会太大。但是否还有人陆续调来此地,那就不是兄弟所能揣测了。” 白天平道:“唉,这么说来,只有武当玄支下院的剑士们,可以和他们抗拒了,可惜的是,他们都身中剧毒,数日内就要死亡,目下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设法取到解药。” 伍元超道:“那解药放在何处,白兄可有一点消息?” 白天平道:“兄弟和这位洪兄到此的用心,就是要找得解药,至于那解药存放之处,兄弟还未找出来。” 伍元超道:“就兄弟所知,本教之中,有很多种迷魂药物,就算咱们找到了药物存放之处,也不知道该取哪种解药才对。” 这倒是白天平未曾想到的事,不禁一呆。良久之后,才低声说道:“那位总巡主,似乎是和两位十分合作?” 伍元超道:“是的!他出身昆仑门下,投入天皇教已有十几年的时间了,总巡主的身份,在教中地位不低,但他还不算太杰出的人才,到总巡主的身份之后,就无法再上一层楼了。” 白天平道:“可是他知道两位的身份?” 193 第二十三回兄妹重逢劫取解药 铁成刚道:“他身在魔教,心存正义,我们早就说通了,我们能突出同侪,当了副总巡主,还是他帮的忙。” 白天平有些抱疚地说道:“我斩落他几个手指……” 铁成刚接道:“他和我们谈过了,对你的剑法和那位洪兄的刀法,都赞扬不已,誉为举世少见的奇学。” 白天平道:“兄弟很惭愧。” 但见软帘微动,那蓝衫人缓步而入,接道:“不知者不罪,何况在下抱疚在先,两位出于自保……” 伍元超接道:“总巡主,此刻寸阴如金,白兄和洪兄的来意,是希望能取得一些解药,以解救玄支下院的武当弟子。” 白天平道:“玄支下院中的剑士,都是武当门下的精锐剑士,就在下所见,可能是唯一能和天皇教中高手抗拒的剑士,他们只有数日生命了,如不能早些解去他们身中之毒,天皇教一旦发动,只怕我们很难有抗拒之力。” 蓝衫人沉吟了一阵,道:“对武当玄支下院施毒一事,在下亦曾参与,只是控制解药的人,为本教第二副教主……” 洪承志奇道:“第二副教主?贵教中,一共有几位副教主?” 蓝衫人道:“四位,第二位副教主,专以掌管各种毒药、解药。” 伍元超道:“第二副教主,可也在这座森林中吗?” 蓝衫人摇摇头,道:“不在,他住在另一处地方。” 铁成刚道:“咱们这里住的一位副教主,又是第几副教主呢?” 蓝衫人道:“第三,还有第四副教主,也在此地,四位副教主,来了三个。” 白天平道:“贵教主也就要到了,是吗?” 蓝衫人点点头,道:“是的,教主亲身到此,大约就要对武当派发动攻势了。” 白天平道:“总巡主在天皇教中身份很高,想必早已知晓那位教主是何许人了?” 蓝衫人道:“我能分辨出是不是他,但他是谁,在下就无法说出来了。” 白天平道:“他的武功很高吗?” 蓝衫人道:“高强得神鬼莫测,但最重要的是他的杀人飞铃。” 白天平呆了一呆,道:“飞铃!” 蓝衫人道:“是的,那飞铃共分为有声,无声两种,各极玄奇,杀人于一刹那间,如是有声、无声配合施用,威势更为强大。” 洪承志道:“小小的飞铃,能有这么厉害吗?” 蓝衫人叹口气道:“两位最好相信,他的飞铃之技,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盘飞伤人,有如通灵之物。” 洪承志道:“听起来,迹近神话,在下倒希望有机会见识一下。” 蓝衫人道:“阁下刀法的凌厉,在下是从未遇过,武林有此造诣的,很难找出几个,不过,以刀法和飞铃对抗,乃是大为不智的事。” 白天平见过何玉霜的飞铃,那真是铃声入耳,追魂夺命,如若何玉霜的飞铃之术,是天皇教主传授,自然是比那何玉霜更为可怕了。飞铃的神奇,打出的手法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还是它本身的精密构造,和那中人必死的细小毒针。” 担心洪承志和那蓝衫人再起争执,白天平接口说道:“洪兄,那飞铃兄弟见识过,确有杀人于无形的神奇。” 洪承志道:“飞铃总不会是一种活的东西吧?” 白天平道:“它虽然不是活的,但它厉害处却在那精密的构造,和它内中奇毒之物,以及那精妙无伦的旋飞手法。” 对白天平,洪承志似是十分信服,听他如此解说,也就未再坚持。 但闻蓝衫人说道:“我虽然加入了天皇教中很早,可算得开创此教的元老之一,但我受自身造诣限制,无法进入本教核心,我出身昆仑门下,对天皇教中的诸般作为,十分不满,但我明白,以我这点能耐,留在教中,比叛离天皇教的用处更大,所以,我就一直留了下来。” 白天平道:“总巡主可否把姓名见告……” 蓝衫人摇摇头,道:“目下的形貌,并非我真正的形貌,我也不便说出自己的身份,有一天,我能以真正的面目和诸位相见时,我自合说出身份。” 白天平双目凝注在蓝衫人的脸上,瞧了一阵,道:“总巡主,如若在下没有看错,你似乎没有戴人皮面具。” 蓝衫人道:“没有。” 白天平道:“那总巡主又如何隐去本来的面目呢?” 蓝衫人道:“我们用手术改了形貌,不但是我,凡是早年进入天皇教的人,都要革面洗心,一种高明的易容手术,改变了一个人的形貌,另一种洗心之术,也就是控心的药物。” 白天平道:“总巡主的心,似是并没有被他们控制。” 蓝衫人道:“前几年,我们也在冷酷的制心药物下,为天皇教做了不少的恶事,近两年,我们才由制心法中解脱出来。” 白天平啊了一声,道:“这么说来,连那几位副教主,也经过手术易容了?” 蓝衫人点点头,道:“不错,但我们都是开教的元勋,比别人已受到了很多的优容。” 洪承志突然接口说道:“总巡主,在下有一事,想不明白,不知可否请教?” 蓝衫人道:“阁下只管请说,在下知无不言。” 洪承志道:“你既是手术改变的容貌,怎的还能还你本来面目?” 蓝衫人苦笑一下,道:“自然是不能恢复故我,但我如把移动的位置再恢复过来,那可能看出真的面目,那也是我让江湖同道验明正身的时候……”话题一转,接道:“现下要紧的事,就是如何取得解药,诸位心中是否有了想法?” 白天平道:“事关武当玄支下院,数十位一流剑手的生命,这解药,必得想法取到,如何取法,倒要老前辈替我们策划一下了。” 蓝衫人沉吟一阵,道:“就我所知,那解药保管严密,就算我这总巡主的身份,也无法轻易混入那放置解药的地方,除了教主的令谕之外,无人能取得解药。” 白天平道:“那里有多少个防守的人?” 蓝衫人道:“一位副教主,专门管理各种药物,整个的天皇教中,除了教主之外,还有什么人能高过副教主的身份,这就是一种很巧妙的安排,至于防守的人手,在下也不太清楚,不过,十分森严定然是不会错了。” 白天平道:“老前辈,时机紧迫,贵教中的高手,都正调集此处,一场惨烈的搏杀,很快就要展开,如是玄支下院的剑士们,不能早获解药,武当派只怕要被屠杀净尽,永绝江湖了,老前辈身沦魔境,心怀大志,挽救武林大劫,此其时了。” 蓝衫人叹口气,道:“他们确然计划了一场惊人的屠杀,不但要把抗拒他们的武当派中人,一一杀死,就是投降过来的人也要斩尽杀绝,要一举震惊武林,使其他门派中警惕,抗拒天皇教,整个门户,都将溃散、覆亡。”语声一顿,接道:“不过,在下听说,丐帮中很多精锐高手,已经赶到了武当山。” 白天平道:“丐帮中人,虽然可和天皇教中一般的人手对抗,但却难对抗在魔功之下训练的杀手,玄支下院的剑士,才是这一场搏杀中的主力。” 蓝衫人道:“抱歉的是,我也没有良策,唯一能够帮助你们的是,把你带我那藏药之处。” 洪承志道:“如是无法取得解药,那就只有硬抢了。” 蓝衫人道:“这样做,成功的机会不大,何况,天皇教主就要赶到。” 白天平道:“最好是能够巧取,如是情势迫人,只有明夺了。” 伍元超道:“总巡主,你能不能混入那藏药之处?” 蓝衫人道:”那位副教主,和在下都是早年投入天皇教中的人,相处了十余年,所以,那地方虽然门禁森严,我大概可以进去……”目光一掠四人,接道:“不过,那也只能限于我一个人,决无法带入一个从人。” 白天平道:“这么办吧!如是真的无法巧取,咱们只有明夺一途了,老前辈请指点我们,如何下手,由在下及洪兄设法混入。” 蓝衫人叹口气道:“不容易啊!就在下所知,那藏药之处,除了一位副教主掌理之外,还有十二位护药的高手,他们据险而守,两位的武功虽然高强,但一时间也无法冲过那重重拦截。他们只要能拒拦两位片刻工夫,就会有大批援手赶到。” 伍元超道:“总巡主,除你之外,还有什么人能够进去?” 194 蓝衫人道:“教主。” 白天平忽然脑际中灵光一闪,道:“教主的从卫,那些红带的从卫,能不能进去?” 蓝衫人道:“教主手下二十四个红带从卫,如有要事面传教主令谕,也许可以进去。” 白天平道:“那就行了,我和洪兄,扮作教主的从卫,混进去如何?” 蓝衫人道:“这个,也得有人带两位同去才行!” 伍元超接道:“我去,但不知那些护药武士,是否认识我这个副总巡主。” 蓝衫人道:“你只要亮出腰牌,他们就可以辨认出你的身份。” 伍元超道:“事不宜迟,教主随时可到,总巡主指点一下,我们立刻动身。” 蓝衫人道:“目下第一件重要的事,先要设法找出两条红腰带来。” 伍元超道:‘供应那班花女之用的红缎,存放甚多,我去取来就是……” 蓝衫人摇摇头,道:“不行,教主从卫的红带,都是精工特制而成,随便取一条,如何能派上用场,一眼就被人瞧出真伪了。” 伍元超道:“这个,这个……” 蓝衫人道:“唯一办法,就是设法由两位侍卫身上,取得此物……” 语声一顿,接道:“你们记着,取得腰带之前,先要留心瞧他们系在腰上的形式,因为,他们改变什么形式,都由两位领班,于当日晨间下令,如是你系法不对,一眼间就被他们自己人瞧出破绽。” 洪承志叹口气,道:“想不到系上一条腰带,也有如此大的学问。” 蓝衫人道:“现在,最大的困难,就是如何才能诱杀两个教主的从卫,而不让他们很快发觉。” 白天平道:“教主抵达之前,是否他的从卫先到?” 蓝衫人道:“常例如此,但有时间,教主只遣派从卫知会一声,命我等赶往指定的地点会合。” 谈话之间,闻得一阵急促的步覆声,传了过来。蓝衫人摇摇手,示意几人不可轻举妄动,自己却缓步出室。只见一个腰系红带的武士,快步行了过来。 蓝衫人不一定认识这些从卫,只能从腰带上辨别他们的身份。 但这些红带从卫,却似乎对那蓝衫人十分熟悉,叫抱拳,道:“总巡主。” 蓝衫人一拱手,道:“方才听得属下传报,教主大驾即将光临,特地留此恭候。” 红带卫士微微一笑,道:“教主已改变心意,要在下通知总巡主,立刻随我离此。” 蓝衫人嗯了一声,道:“到哪里去?” 红带卫士道:“由区区为总巡主带路,巡主就不用多问了。” 隐在小屋中的白天平等,看那红带卫士,只有一人,忍着没有出手,把两人对答之言,听得十分清楚。 但闻那蓝衫人道:“教主传召,只限我一人呢?还是要两位副巡主同往听命?” 红带武士沉吟了一阵,道:“要两位副巡主一同去吧!教主召集大会,似要对武当发动总攻,由两位副总巡主同行,贵属人手,行动也可快速一些。” 蓝衫人扬了扬右手,道:“唉!本座遇上了丐仙袁道,右手三指被削,虽无大碍。但对敌时有些不便,不知本座是否可以带两个从卫同行?” 望望蓝衫人的右手,红带武士微微一颔首,道:“既是总巡主右手不便,那就不妨带两个属下同行便了。” 蓝衫人一拱手,笑道:“阁下格外优容,本座十分感激,但不知可否见告姓名,也好使在下日后报答……” 红带武士微微一笑,接道:“我是左剑从卫中八号剑手……” 语声一顿,接道:“自从编入红带从卫,对外早已不用姓名,这一点总巡主想必早知道了。” 蓝衫人道:“不错,左剑,右刀,本座自然知晓了,阁下稍候,我立刻通知他们登程。” 返身入室,低声说道:“玄支下院的剑士,还有多少时间,毒性发作?” 白天平道:“还有三日以上。” 蓝衫人道:“咱们时间还多,再等时机吧!现在,四位请随我去见见教主。” 四人跟在蓝衫人的身后,离开了那枝叶蔽天的原始森林。翻越了四道山岭,才到了一处隐秘的山谷之中,离武当的三元观,至少有三十里以上的行程。 山谷不大,但形势很险恶,谷口处站着四个腰柬红带,佩着刀、剑的红带从卫。问明了四人的身份之后,指令白天平和洪承志,在谷中休息,蓝衫人和铁成刚、伍元超却沿着一条小径,登上峰腰。 敢情,白天平和洪承志只是从卫的身份,根本没有晋见教主的资格。 山谷中已然有七八十人,大都佩带着兵刃。这些人,一眼可以看出,都是天皇教下各级头目的从人。其中,有两位身着青衣的年轻少女,身佩长剑,独自站在一株古松下,显得和别人有些格格不入。 洪承志低声道:“白兄,那位姑娘,你认识吗?” 白天平摇摇头,道:“不认识。” 洪承志道:“我想她们定然是我那不成材妹妹的从人,我要去问问她们。” 白天平道:“她们远离众人,自站松下,似是不太合群。” 洪承志道:“那才给咱们一个机会。” 白天平道:“洪兄,如今咱们是取药第一,其他的事,都不妨往后一些。” 洪承志叹息一声,道:“兄弟虽然心切私怨,但也不愿因私误公,兄弟答应白兄,决不引起事故,只过去向问她们就是。”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好吧!不过洪兄要多忍耐,万一她们言语间冒犯洪兄,洪兄也不可发作。” 回目一顾,聚坐于谷中的人,不下数十位之多,个个佩着兵刃,点缀得这一片绝谷中,充满着杀气。 洪承志点点头,道:“这么办吧,白兄,由你开口,向她们搭讪如何?” 白天平苦笑一下,道:“如若兄弟没有涂易容药物,还真没有这份勇气。” 洪承志道:“好的是,咱们都不是本来的面目。” 白天平点点头,当先向二女行了过去。也许是两人的举动太扎眼,引得全场中人的目光,都投注了过来。 在众目注射之下,洪承志突然生出了畏惧之意。 195 倒是白天平昂首同步的行了过去,一抱拳,道:“两位姑娘。” 两个青衣少女,四道美目,一齐转了过来,双目神光闪动,道:“什么事?” 白天平心中坦然,在二女逼视之下,并无畏怯,说道:“咱们想请教姑娘,洪堂主来了没有?” 两个青衣少女撇撇嘴巴,道:“你找万花堂下的人间吧!我们不知道。” 站在白天平身后的洪承志,道:“你们不是万花堂中人?” 二女陡然间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怒声喝道:“你是哪一堂中人?” 白天平已确定二女非万花堂中人,急急一抱拳,道:“姑娘既不是万花堂中人,咱们失言了,两位请勿见怪。”转身向前行去。 突然觉着肩上一沉,一双细细的玉掌,已然搭在了白天平的肩头之上,拿住了“肩井穴”。白天平没有反攻,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子。 另一个青衣女长剑一震,冷森的寒芒,已然抵在了白天平的咽喉之上。 白天平淡淡一笑,道:“姑娘,咱们认错了,并无他意。” 执剑青衣女冷冷说道:“你瞎了眼吗?你姑娘身上佩有标志,你是本门弟子,怎么瞧不出来?” 白天平暗暗忖道,看来,我们对天皇教了解得太少,她身上佩有标志,我们竟然无法分辨。心中念转,口中急急说道:“咱们确是无意,希望两位姑娘多多原谅。” 洪承志眼看对方的剑尖,指在白天平的咽喉要害,心中极是焦急,但白天平身陷危境,洪承志倒是不敢轻举妄动了。 大约是白天平的轻语相求,说动了那位执剑女婢,长剑轻轻在白天平脸上拍了两下,才收了回去,冷冷说道:“看在你们确似出于无心的份上,我不愿再追究了,以后,招子放亮一些,不要见了女人就认为是万花堂中的人。” 白天平连声应了几个是字,道:“两位姑娘大度大量,咱们兄弟感激不尽。” 那按在白天平肩头上的青衣少女,也缓缓收回了右手。 白天平一抱拳,道:“多谢两位姑娘的宽宏大量。”也不待两个青衣少女的答话,转身就走。 拱承志大行一步,走在白天平的身后,低声道:“白兄,你这份忍耐的精神,好生叫兄弟敬服。”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洪兄,此时此地,咱们决不能和她们动手,一旦动上手,势必要露出马脚不可。” 洪承志叹口气,道:“白兄也许你是对了,有一句俗话说,大丈夫能屈能伸,看着你白兄这份气度,兄弟惭愧得很。” 白天平笑一笑,道:“兄弟也受不了这份气,不过,我想到了玄支下院中那数十位等待咱们解药的玄门剑士,和武林大局,就算是再委屈一些,兄弟也可以忍受下去。” 洪承志点点头,双目中流现出无比的敬佩之色,道:“白兄,咱们相处这短短几日,兄弟已感觉到获益非浅了。” 白天平微微一笑,正待答话,暼见两条人影,直对谷中奔来。 两人来势奇快,一眨眼间,人已经到了谷中。来人竟然是主持武家堡的田无畏。紧随在田无畏身后的人,是武家堡中早走一步的笑面阎罗谷飞。 白天平心中暗道:以这田无畏武功之高,在天皇教中,应该甚具身份,怎的不到那山腰密室中参与会商,跑入这山谷中,和一批从卫混什么呢? 心中念转,暗中却时洪承志道:“这两人都不是好与之辈,洪兄小心一些,咱们别多瞧他。” 田无畏双目中闪动着凌厉的神芒,缓缓由白天平的脸上掠过,停留在拱承志的身上。 洪承志心中暗道:人家白兄,遇事镇静,我闯出祸来,也都由人家出面了去,我也不能专门闯祸啊! 心中念转,顿然消去了惹事生非之心,急急垂下头去,暗作忖思:奇怪,我和白天平,都是易容改扮,怎的我好像有什缺点似的,每个人都看着我有些不顺眼一样。 但闻步履声,传入耳际,田无畏竟然直对他行了过来。田无畏的身后,紧随笑面阎罗谷飞。 洪承志心头凛然,忖道:“看起来,我定然有什么不对,所以,人家都瞧我不顺眼。”一面暗中运气戒备,一面向后退了三步。 只听田无畏舌绽春雷,大喝一声:“洪承志。” 洪承志呆了呆,抬头望去,只见田无畏两道目光,有如冷电一般,凝注在自己脸上。 白天平也觉出情形不对,暗自提聚真气,这一次,洪承志倒是沉着得很,并没有立刻答话。 田无畏冷厉地说道:“你是不是叫洪承志?” 洪承志心中暗道:看起来,他还不能确知我的身份,此事,千万不能承认。 心中有了打算,人也镇静了下来。摇摇头,道:“洪承志,谁是洪承志?” 田无畏道:“你是不是?” 洪承志道:“不是。” 田无畏目光转到白天平的脸上,冷厉地说道:“你是了?” 白天平道:“不是。” 田无畏回顾了笑面阎罗谷飞一眼,道:“谷兄,你瞧瞧,谷中还有哪些可疑人物?” 谷飞脸上一直带着笑意,道:“照说呢?这两个小子最可疑。” 田无畏道:“但洪姑娘说那洪承志是一条直来直往的汉子,只要咱们一吼,他就会挺胸而出,兄弟刚才那一声大吼,大概在场之人,都听到了,如是洪承志在此,岂有不应之理?” 谷飞道:“洪姑娘说的是她记忆中的哥哥,现在那小子也许变的没有一点英雄气概了,唾面自干,不识天下羞耻事了。” 这几句话,骂的尖刻至极,洪承志的肺都快要气炸了,但他已学会了忍耐,竟然忍耐下没有发作。田无畏皱皱眉头,向前行去。 白天平待两人去远之后,行到洪承志的身侧,低声道:“洪兄,真是一通百通,高明的很啊。” 洪承志低声应道:“兄弟不愿给白兄找来麻烦,只好忍下去了,那小子把我骂苦了。” 白天平道:“看样子,这两个人,似乎已经知道咱们混了进来。” 洪承志道:“似乎是他只晓得我一个,还不知白兄也混了进来。” 谈话之间,田无畏和笑面阎罗,重又行了过来。行经两人身前时,突然停下脚步。 田无畏两道目光,投注在白天平的身上,道:“我听令妹说,你武功了得,本教中目前正需要洪兄这样的人。” 白天平不是洪承志,尽量可以装作。他没有回答田无畏的话,只是茫然的望着田无畏。 笑面阎罗谷飞,笑嘻嘻的举起右手,道:“洪兄,咱们洪堂主已经认出了你,洪兄不用再装作了。”右手一挥,向白天平的右肩,拍了过去。 白天平心知此人既称笑面阎罗,自然是手段恶毒的很,定有着错杀一百,不漏一人的恶毒,虽然是笑着出手,这—掌是暗含杀招。 白天平装出一片慌急的,向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一掌,道:“你这是干什么?” 谷飞笑一笑,道:“不错,阁下是哪一个的新从?” 白天平道:“总巡主。” 如若他们此刻,目光凝注在洪承志的身上,必可看出异常的神情。但两人都注意在白天平的身上,忽略了洪承志。但白天平的神情却是一片沉静。 谷飞道:“原来,两位是彭兄的从卫。” 田无畏回顾了谷飞一眼,低声道:“这小子倚老卖老,什么人的帐都不买,咱们如是杀伤了他的从人,只怕惹出一身麻烦。” 谷飞笑一笑,道:“其实,彭老儿除了入教早一些之外,那几招三脚猫的武功,滥充总巡主的位置,实也叫人心中不服。” 田无畏道:“不服气也得服,教主极重视此人。” 白天平心中暗道:“他们二人当我之面,骂那总巡主,我如是总巡主的心腹,岂能坐视不理。”心中念转,口中大喝道:“住口。” 田无畏笑一笑,道:“你这么大呼小叫,对谁说话。” 白天平道:“对你们二位。” 谷飞哦了一声,笑道:“你准备怎么样?” 196 白天平道:“两位和敝上冲突,属下们管不着,但敝上不在此地,两位如若在我们面前辱及敝上,那就不应该了。” 谷飞嘻嘻一笑,道:“难道从卫还敢以下犯上?” 白天平冷冷说道:“本人既是总巡主的从卫,只要总巡主一声令下,在下就算明知非你之敌,也要舍命一拚。” 谷飞脸上一直带着笑容,道:“你小子很有种。” 白天平道:“情非得己,死也得认命了。” 田无畏皱皱眉头,低声道:“谷兄,我瞧这两个小子,都不是洪兄了。” 谷飞道:“照堂主的说法,这两人确都不像洪承志。” 田无畏道:“咱们回去吧。” 谷飞道:“田兄,找洪堂主来如何,他们既是兄妹,不论那洪承志如何改扮易容,都无法逃过她的双目了。” 田无畏道:“说得也是,咱们去请洪堂主来。”转过身,联袂奔去。 直待两人去远,洪承志才低声对白天平道:“白兄,舍妹如是真的来了,定然会认出我来了。” 白天平道:“咱们的易容术不错,你不讲话,她无法辩识你的声音,也许认不出来。” 洪承志道:“不行,她认得出找这把刀。” 白天平转目四顾,只见四周的人,似是移远了不少,显然是害怕找上麻烦,心中暗道:看来,田无畏和谷飞在天皇教中,有着使人心颤的威名。要知,这谷中之人,都是天皇教中有头脸人物的从卫,各有靠山,但对田无畏和谷飞,似还是十分畏惧。 白天平沉吟了良久,道:“洪兄,你用剑顺手吗?” 洪承志道:“兄弟从未习过剑术。” 白天平道:“这就难了,咱们把兵刃换过,令妹就算认识你这把刀,但听我声音不同,或可蒙混过去。” 洪承志道:“不行,她识出这把刀,必然会逼你出手。” 白天平苦笑一下,道:“真要如此,岂不是要逼咱们出手一拚吗?” 洪承志道:“咱们顾虑的是解药,如若那位铁兄和伍兄,愿意替咱们盗取,不妨和他们放手一拚,先除去天皇教中几个高手,对咱们有益无害。” 白天平沉吟一阵,道:“好吧!如是咱们无法逃避,总不能坐以待毙,不过,可以忍的,还是忍下去的好。” 洪承志点点头,道:“这个自然。” 白天平长吁一口气,道:“洪兄,咱们坐下吧!先调息一下,谷飞武功如何?小弟不太清楚,但那田无畏一身成就,决不在你我之下。” 洪承志依言坐了下去,闭目调息。白天平紧靠洪承志身侧坐下。 这时,原本十分热闹的山谷,突然间,变得十分冷清。散布谷小的几十人,都躲在山谷一角,尽量集中在一起。站在原地未动的人,只有两拨人,一拨是白天平和洪承志,另一拔是那两个青衣少女。 片刻之后,田无畏和谷飞,果然去而复返。两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二十四五岁的女子。 白天平低声道:“来了,洪兄,看看那人是不是令妹?” 洪承志抬头望丁一眼,道:“是她。”双目电闪,神情微现激动。 白天平低声道:“沉住气,洪兄,咱们不能自暴形迹,也许令妹认不出你。” 洪承志缓缓闭上双目,尽量使心情平静下来。 田无畏等来势很快,片刻间,已到了白天平等身前。 谷飞的脸上,永远带着笑容,只是他的笑容中充满着杀机,给人一种笑里藏刀的感受。 只听他呵呵两声,道:“洪堂主,瞧瞧看,这两位中,可有令兄?” 白天平望了望那女子一眼,只见她生得十分秀美,柳眉星目,粉面朱唇,一身素雅的天蓝色劲装,背上斜插一柄柳叶形的长刀。 从表面上看去,这位姑娘不带一点淫邪之气,不知何以竟甘愿沦落在天皇教中做为万花堂的堂主。 星目转动,望望白天平和洪承志,又看过两人的兵刃。 她看得很仔细,白天平大为担心,只要一下揭露了洪承志的身份,双方立刻就得展开一场凶恶的搏杀。 她既认识洪承志的长刀,自然一口能够说出洪承志的身份。 哪知事情大出了两人的意料之外,洪姑娘仔细的打量两人之后,摇摇头,道:“这两人都不是我哥哥。” 田无畏嗯了一声,道:“洪堂主没有看错吧?” 洪姑娘摇摇头道:“没有,我自己哥哥,岂有认不出的道理。” 谷飞笑一笑,道:“田兄,兄弟看这两个小子,很不顺眼,不论他们是不是洪姑娘的令兄,咱们都应该教训他们一顿才是。” 田无畏道:“也好,只要谷兄不怕开罪了彭老儿,但请出手。” 谷飞道:“怕我倒是不怕他,只不过,他倚老卖老,闹起来,叫人轻重不得。” 田无畏道:“谷兄,兄弟也是担心这一点。” 谷飞道:“担心归担心,但我还是要教训他们这两个小子一顿。” 突然出手,一把抓住了白天平的衣领。 白天平整个人都被撮起来。这对白天平,自然是极大的羞辱,但白天平,竟然也忍了下去。 谷飞一插手,啪的一记耳光,紧接着一松手,掌力把白天平击出了七八尺外,摔在地上。 白天平挣扎着爬起来,右手按在了肿起的左颊之上。两道清澈的目光,凝注在谷飞的脸上,道:“阁下欺人太甚,敝上定会找你算帐的。” 谷飞嘻嘻一笑,道:“彭老儿又真能把我奈何?” 只听衣抉飘风,划空而至,两条人影,出现在丈余外处。来人正是伍元超和铁成刚。 眼看白天平被打的满脸浮肿,铁成刚怒火暴起,怒声喝道:“谷飞,是你下的手吗?” 谷飞嘿嘿笑道:“不错,你是铁成刚?” 铁成刚道:“不错,在下现在是副总巡主的身份。” 谷飞道:“失敬,失敬……” 目光一掠伍元超,接道:“你呢……” 伍元超接道:“副总巡主。” 谷飞道:“两位荣升,兄弟也与有荣焉。” 铁成刚道:“我们当副总巡主,与你有什么关系?” 谷飞道:“两位总算受到过在下的传艺之恩。” 铁成刚道:“你不过是代教主传法罢了,我们要感谢,也是感谢教主之恩。” 谷飞呵呵一笑,道:“话是说的不错,不过两位这意思是否别有用心呢?” 铁成刚道:“你觉着咱们有些什么用心呢?” 谷飞道:“两位似是想替贵属下做主。” 铁成刚道:“不错,别说他是我们总巡主的从卫,就算他是本巡主的人,阁下也不该出手羞辱于他。” 谷飞微微一笑,道:“田兄,我们只想到彭老儿难缠的很,却没有想到,这两位副总巡主,竟然也要出头。” 田无畏望望铁成刚和伍元超,道:“算了,两位,都是自己人。” 铁成刚道:“都是自己人,姓谷的为什么要出手伤人呢?” 谷飞笑一笑,道:“两位副总巡主的身份,虽然不低,怛还够不着对我谷某人兴师问罪,要彭老儿给我说说话吧。”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道:“老夫可是受气的人吗?” 谷飞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着蓝衫,右手包着白布的中年人,站在身后八尺左右处。 来人正是天皇教中总巡主彭长家。 197 谷飞笑一笑,道:“彭老,这两人几时当了副总巡主,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呢?” 彭长家冷冷说道:“难道老夫用两个副总巡主,还要向你报告不成!” 田无畏一拱手,道:“彭老,咱们多有得罪,现在兄弟们事情忙,改日再向你彭兄赔罪。”转身向前行去。 谷飞大概也不敢招惹彭长家,跟在田无畏身后,向前行去。 铁成刚冷笑一声,道:“站住,两位打了敝上从卫,就这样一走了之吗?” 彭长家心中也知道两个人难缠的很,所以未有生事之心,铁成刚这一叫,两人果然停了下来,彭长家想拦阻时已自不及。 谷飞回过头来,冷笑道:“铁成刚,你在叫什么?” 铁成刚道:“叫你,有什么不对吗?” 谷飞笑一笑,道:“铁成刚,咱们对彭老虽然有些敬重,但对你铁成刚,却未放在心上,你要小心一些。” 铁成刚道:“谷飞,你是威胁我吗?” 谷飞嘻嘻一笑,道:“铁成刚,老夫不是威胁你,你学得那一点武功,老夫都很清楚。” 铁成刚冷冷说道:“在下既然拨在了总巡主的手下听差,如若能有总巡主的令谕,在下立刻可以和你动手试试。” 谷飞笑道:“你小子好大的口气。” 铁成刚回顾了彭长家一眼,默然不语。 谷飞似乎是已经被铁成刚激起怒火,哈哈一笑,道:“彭老,怎么样?要不要你这位属下,和兄弟动手试试。” 铁成刚道:“总巡主只要一声令下,铁某立刻可奉陪。” 谷飞笑道:“你小子的口气,是愈来愈大了。” 铁成刚回顾了彭长家一眼,道:“总巡主,你……” 彭长家究竟是老成持重的人,经过一阵沉思,道:“算了,算了,都是自己人,不沦哪一个打出伤了,都不太好。” 田无畏道:“彭老说的是,我们也是公事,情非得已。” 彭长家道:“打伤我属下的事,找也不再追究了,不过,我倒希望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打伤我的属下?” 田无畏道:“不瞒彭者说,咱们的用心,在找一个人……” 彭长家接道:“找人,找什么样的人?” 田无畏道:“一位姓洪的人……” 彭长家一掠万花堂主,道:“和洪堂主有关吗?” 洪姑娘道:“不错,田、谷两位金牌大护法,是应小妹之请,特地追寻一人。” 彭长家道:“那人是……” 洪姑娘道:“一位姓洪的男人,小妹的兄长。” 彭长家道:“堂主的令兄?” 洪姑娘道:“是的,田、谷大护法,发觉了这两位有些可疑,但又无法肯定他们两位的身份,所以,把小妹找了来,准备认认他的身份。” 彭长家道:“姑娘的鉴定如何?” 洪姑娘道:“他们两位都不是。” 谷飞一拱手道:“彭老,咱们得罪,改天给你老兄敬酒。”一拉田无畏,转身而去。 目睹几人去远,铁成刚快行几步,低声道:“天平兄,伤的很重吗?” 白天平道:“还好!伤的倒是不重,但被他打了一记耳光,打的很伤心。” 铁成刚道:“以后有机会和他们算账。” 这时,只见谷中之人,纷纷向外奔去,想是已经开完了会,这些从人都已追随主人而去。 彭长家道;“咱们快些走了。”急步向外奔去。 铁成刚、伍元超、白天平、洪承志追在身后。行出了山谷,转入一道僻静的山道上, 白天平四顾无人,低声说道:“总巡主,现在情形如何?” 彭长家道:“现在,整个的武当派,已然瓦解了十之八九,三元观中已无抗拒之力,武当掌门人,现在玄支下院。” 白天平道:“玄支下院,不但是武当派中的精锐,就天下武林而言,也算得是武林中的精锐之师了。” 彭长家道:“教主已知他们中了毒,三两天内就要发作,所以,不准备强行硬攻,但却在玄支下院外面,设了很多的埋伏。” 白天平道:“如若我们无法取得解药,玄支下院,自然就要瓦解……”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不过,这些剑士们,也不会坐以待毙,如若在下今日还无法送回解药,他们就会冲出玄支下院,准备硬拚一场了,他们要在毒发身死之前,希望能消灭贵教中一些精锐。” 彭长家道:“他们真的具有那样强大的实力吗?” 白天平道:“是的,他们在剑术上,都有很深的造诣。” 彭长家轻声道:“刚才,我和那位管理药物的副教主打了一个底子……” 白天平道:“什么底子?” 彭长家道:“我告诉他,有几件药物上,发生了问题,希望他能指教一二。” 白天平道:“他怎么说?” 彭长家道:“他答应了,今、明两天,我随时可去拜访。” 白天平心中一动,道:“总巡主,那位副教主的医道如何?” 彭长家道:“医术很精深,不过,他很少给人看病疗伤,除非是那么巧的被他遇上了,或是教主下了手谕,或是身份很高,和他有过交往,才可能会为你疗伤治病。” 洪承志道:“总巡主,这天皇教中的组合,似是很复杂,又是巡主,又是堂主,还有什么金牌护法的,叫人眼花缭乱,而且,这些人的身份,都相差不多。” 彭长家笑一笑,道:“听起来,确是有些复杂,但如是知晓内情的人,那就一点也不复杂了,教主下面,分设堂主,各有所为,人数不定,有的由教主调派,有的是他们自己收罗而来,堂下又有香主、舵主之设,组队分组,各有领队之人。” 洪承志道:“你这总巡主的身份,比起各堂堂主如何?” 彭长家道:“这总巡主,原来是个闲散的差事,但后来天皇教势力愈来意大,原本的教名,也不叫天皇教,因势力大了才改成现在的天皇教之名,我这个总巡主,事情也逐渐的多了起来,教主不愿各堂的实力过大,所以,我这总巡主,也沾了光,下设四大巡主,各率高手,四下巡视,每七日必要有一份巡视情报,上呈教主。” 白天平道:“那些金牌护法呢?” 彭长家道:“怕各堂势力太强,不受控制,以后,进入教中的高手,大都收入总坛,面且由总坛直接派在各处,总坛中人手愈来愈多,就设下了金牌、银牌护法,至于金牌护法,大都是教中武功奇高之士,临时调入总坛的本教高手,各执金牌,代教主执法,势力很大。” 洪承志道:“但他们对你总巡主,还是有些敬畏。” 彭长家道:“其实,他们不用怕我的,只不过,我是教中最老的元老之一,所以,他们都让我一些吧了。” 白天平道:“彭老,谷飞为人如何不去提它,那田无畏确是一位了不起的人才,不知何以竟然为贵教所用。” 彭长家轻轻叹息一声,道:“自有原因……” 198 白天平心中忖道:这原因定然十分重要,如能问出一些内情,在对付天皇教,定然大为有用,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彭老,可否把原因解说一下呢?” 彭长家道:“自然,有很多事是情非得已,不过,也有很多是别有用心,像田无畏这等人,因为做下了一件错事,身陷泥淖,不克自拔,而且越陷越深。” 白天平道:“他做了什么错事呢?” 彭长家叹声道:“说来话长,自然他的错误,是我们有意的安排……” 但闻蹄声得得,由身后传了过来。彭长家突然住口不言,转脸望去,只见两匹快马,如飞而至。 那是两匹罕见的好马,在崎岖不平的小道上,竟然飞驰无阻,如履平地一般。 片刻之间,快马已到了两人的身前。洪承志目睹来人之一,顿感情绪激动,不能自已。 来人意然是田无畏和洪堂主。马近身前,突然停了下来。 铁成刚冷笑一声,道:“两位快马追来,是何用心?” 口中说话,人却迎了上去,大有立刻动手之意。 洪承志手握刀柄,也缓缓迎了上去。 田无畏翻身下马,淡淡一笑,道:“诸位想动手,也得待在下把几句话说完之后,再动手不迟。” 铁成刚道:“你有什么话,快些请说。” 白天平四顾了一眼,发觉这地方十分荒凉,心中暗道:这田无畏是一个很大的劲敌,如若不能说服于他,那就杀之以除后患了。心中主意暗定,缓缓移动身子,隐隐间布成了合击之势。 田无畏一拱手,道:“彭老,刚才咱们事有得罪,现在兄弟给你赔礼。” 彭长家道:“不敢当,田兄和洪堂主快马迫来,大概不会只为了讲这两句话吧?” 田无畏道:“不错,咱们快马追来,最重要的是告诉彭兄两件事。” 彭长家道:“兄弟洗耳恭听。” 田无畏目光一掠白天平和洪承志,道:“这两位不是咱们天皇教中的人。” 彭长家冷笑一声,道:“田兄这话,可有什么根据?” 田无畏道:“如是没有根据,兄弟怎敢来找彭老……” 铁成刚冷冷接道:“咱们的属下,只要咱们敢用,他就没有问题,你阁下是十里河的地保,未免管得太宽了。” 田无畏道:“你是铁成刚副总巡主吧!不知你是否知道我的身份?” 铁成刚道:“你是位金牌护法。” 田无畏道:“不错,金牌护法,比你副总巡主的身份,似乎高一些吧!“ 铁成刚笑道:“就算高很多吧!又能怎么样呢?” 田无畏有些意外,沉吟了一阵,道:“彭老,有一件事,兄弟要先行说明,凡是和金牌护法抗拒的人,视同叛帮论罪。” 铁成刚道:“教主也没有教你们这些金牌护法,随便出手欺人。” 田无畏冷冷地望望铁成刚,不再理会,目光却转向洪承志的身上,道:“这位兄台,请过来一步说话。” 洪承志艺高胆大,缓缓向前行了两步,道:“是叫在下吗?” 田无畏一指洪堂主,道:“那位洪堂主请你。” 洪承志心中暗道:这可好!我也正需找她算账。大步行了过去,长刀已脱鞘而出,森寒的刀气,阵阵逼人。 洪堂主低声道:“大哥,不要欺人太甚了。” 洪承志道:“你叫谁大哥?” 洪堂主道:“你呀。” 洪承志道:“咱们骨肉之情,早已断绝,你不用认为兄了,亮兵刃吧。” 洪堂主低声道:“大哥,一定要动手,也等小妹把几句话说完。 洪承志道:“请说吧。” 洪堂主道:“在那谷中,小妹一眼就认出了大哥,但我不敢承认,那地方人数众多,一旦闹开了,必将弄成一番不堪收拾的恶战……” 洪承志冷冷接道:“只是这些话吗?我瞧那就不必再说了。” 洪堂主叹口气,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投入天皇教中?” 洪承志道:“你想当堂主,聚集很多人,耍耍威风……”语声一顿,接道:“但你瞧瞧,你都带些什么人?像妓女一样的人,你还似沽沾自喜。” 洪堂主低声道:“我没有,大哥,我是不得已加入的。” 洪承志道:“你胡说,我们都在家中,为什么我能好好的做人,你却加入了天皇教?” 洪堂主道:“那是因为你妹妹进入了天皇教之后,保护了你们。” 洪承志道:“什么?” 洪堂主道:“你不相信,是吗?天皇教放过了什么人?何况,你是一代刀法大家洪士高的传人。” 洪承志道:“你在说些什么?” 洪堂主道:“我在说如是没有你妹妹的牺牲,你怎么会有今日的成就。” 洪承志似有所悟的沉吟不语。 洪堂主缓步行近洪承志,低声说道:“大哥,练成那一刀了吗?” 洪承志点点头,没有答话。 浜堂主又低声道:“娘好吗?” 洪承志突然转过脸来,双目暴射出冷厉的寒芒,道:“娘很好,不过,她老人家要我带你回去。” 洪堂主有些神情黯然地说道:“我不能回去,不过,总有一天,我会回去的。” 洪承志冷笑一声,道:“娘还交代了为兄一句话。” 洪堂主道:“那句话定然不很好听。” 洪承志道:“是的,娘交代我如不能把你带回去,那就把你的人头带回去!” 洪堂主苦笑一下,道:“哥哥,你知道,娘一直很疼我,这话是假的。” 洪承志道:“娘说的很认真。” 洪堂主道:“你忍心杀我吗?” 洪承志道:“你作恶多端,沾辱家门,我做哥哥的杀了你,也不算什么,何况,我还奉了母亲之命。” 洪堂主低声说道:“哥哥,你相信我一次好吗?我投身天皇教,实非得已,为了娘,也为了你,眼下寸阴如金,我没有时间仔细说蛤你听,日后,我自会向娘和你解说,娘如不肯原谅我,用不着哥哥你动手,我会自绝在她老人家的面前。” 洪承志叹口气,道:“好吧!我相信你这一次。” 洪堂主道:“哥哥,那一位是什么人?” 洪承志道:“你不相信我的话。” 199 洪堂主道:“哥哥,你想到那里去了,我问明他的身份,才能帮你们的忙。” 洪承志道:“我既被你认出来了,那也不骗你了,他叫白天平。” 洪堂主道:“听教主提过他,是一位后起之秀,现在,他是天皇教中的劲敌。” 洪承志道:“你问完了吗?” 洪堂主道:“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地方?” 洪承志道:“我想取得解药,以救武当门中的剑士。” 洪堂主道:“他们中的什么毒?” 洪承志摇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 洪堂主道:“快去问问白少侠,也许我能帮你们取到解药。” 洪承志转头望去,只见田无畏停身三丈开外,正在和彭长家大声交谈。白天平却站在一侧,似是正在冷眼察着情势的演变,当下举手一招,道:“白兄,请过来。” 白天平已然看出情势有了很大的转机,快步行了过去。 洪承志望了洪堂主一眼,道:“舍妹洪玲。” 白天平一抱拳,道:“在下白天平。” 洪玲道:“家兄多承白少侠的照顾,小妹这里谢过。”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不敢当,洪姑娘,令兄帮了咱们很大的忙。” 洪承志道:“舍妹想问问武当门下弟子们中的什么毒?” 白天平道:“在下也无法说出那毒药的名字,只能说出他们中毒后的情形。” 洪玲道:“希望白兄能说的详细一些。” 白天平点点头,把中毒经过,很仔细地说了一遍。 洪玲凝神听完,点点头,道:“是一种延期发作的毒药,就小妹所和,这种药物,共有数种之多,小妹只有根据那药物形状去找这解药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最好的办法,白兄先带一两个中毒的人来,分别试服一下。” 白天平道:“听姑娘的口气,似乎是很有把握取得解药。” 洪玲道:“小妹只能告诉白兄,我会尽力,但我不能告诉白兄有把握取到。” 白天平道:“这就够了,在下多谢姑娘,不过,事情很紧急,咱们希望三天内,就把这件事弄清楚。” 洪玲点点头,道:“我会尽力,小妹不宜久留,就此别过。” 白天平道:“一切拜托姑娘了。” 洪玲笑一笑,高声说道:“田护法,你和彭老谈完了没有?” 田无畏道:“谈完了。” 洪玲道:“咱们走吧!” 田无畏道:“好!”一抱拳,接道:“彭老,兄弟去了。”转身和洪玲联袂而去。 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洪承志摇摇头,道:“白兄和舍妹谈过之后,兄弟有很多的感慨。” 白天平道:“什么感慨?” 洪承志道:“一件事,一个人,都不能单从表面上看,兄弟的阅历太浅了。” 白天平道:“洪兄,令妹具大智慧,尤其,她那等忍辱负重的高贵精神,实非常人能及万一了。” 洪承志叹口气,道:“白兄,咱们目下应该如何?” 白天平道:“取到解药,不计一切手段、代价的取到解药。” 洪承志道:“白兄是否已胸有成竹?” 白天平摇摇头,道:“没有,但在下觉着,所有可以取得解药的机会,应以令妹的希望最大。” 洪承志怔了一怔,道:“你真的很相信她?”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是的,令妹舍身救世的伟大精神,都非我们能及万一。” 洪承志正待答话,彭长家和铁成刚、伍元超,已大步行了过来。 伍元超神情奇异,似是有什么话要对白天平说,但几次欲言又止。 白天平正待询问,彭长家却已轻轻咳了一声,道:“田无畏这个人和咱们一般用心,大可合作。” 洪承志道:“他和彭老谈些什么” 彭长家道:“他没有明显的说出来,要背叛天皇教,但言语中,却已隐隐有这样的用心,所以老夫觉着他可以合作。” 白天平道:“他和洪姑娘快马赶来,大概也就是这番用心了,不过,他没有明说出来,可能还有所顾虑。” 彭长家轻轻叹息一声,道:“天皇教中,似是已有不少人生出了叛离之心,这一点,恐非教主始料所及。” 白天平话题一转,道:“彭老,咱们谋取解药的事,彭老是否已有计划?”他为人持重,在未能确定的了解到彭家长用心之前,不愿把洪姑娘答允帮忙取药一事,先说出来。 彭长家道:“时机太迫促,看来,只有冒险一行了。” 白天平道:“彭老要如何一个冒险法?” 彭长家道:“我想到那放置药物所在,随机应变,能够巧取,那是最好不过,如是不能巧取,那就只有豪夺了。”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彭老准备如何布置。” 彭长家回顾了一眼,道:“就咱五个人,两个随我入内,一个守住洞口,另一个在外面把风,那地方十分险峻,易守难攻,只要一个武功高强的人,守住那处险道,就可以阻挡援手了。” 白天平点点头,道:“目下似也只有如此了。” 彭长家道:“至于你们四个人如何分配,你们自己商量一下。” 白天平道:“彭老准备何时动身?” 彭长家道:“自然是愈快愈好,现在就动身赶去。” 白天平心中暗道:“这作法不知会不会妨害到洪姑娘取药的计划。”这是他心中的想法,并没有说出口来,但却试探着问道:“彭老和那田无畏谈些什么?” 彭长家道:“我们讲的话虽然不少,但却没有一点内容。” 铁成刚道:“总巡主,那存放药物的所在,都有什么布置?” 彭长家道:“临时找的一个山洞,自然不会有什么机关消息布置,不过,那位副教主,擅用药物,可能会在存放药物的地方,布些毒粉。” 铁成刚道:“总巡主能够识辨吗?” 彭长家摇摇头,道:“不能,所以咱们入洞之前,还得不露声色。” 白天平眼看那彭长家如此帮忙,心中甚是感动,忖道:这彭长家向善之心,极是恳切,看来,人世间,真正的十恶不赦之徒,究竟不多。 彭长家当先带路,铁成刚、白天平等四人,并肩紧随在身后。 伍元超似是有意避开白天平,常常移动位置,似是极不愿和白天平走在一起。 这些天江湖走动,白天平似是真的极为细心,很快发觉了伍元超的举止有异。 横跨两步,越过了洪承志,和伍元超并肩而行,道:“伍兄,你很好吧?” 伍元超道:“我很好。”低头加快了脚步,紧迫在彭长家的身后。 白天平一皱眉头,低声说道:“伍兄,兄弟少不更事,如有开罪伍兄的地方,还望伍兄指点指点。” 匝元超摇摇头,道:“你对我好极了。”他话完,又加快一步,几乎和彭长家走在一处。 200 白天平已肯定了伍元超对自已有什么误会,有意的回避自己,对方既是不愿多讲,只好忍下不再追问。 几人奔行极快,片刻间,已翻越过了两座山头。彭长家熟悉形势,在一处断崖下停住脚步。 铁成刚低声道:“总巡主,到了吗?” 彭长家点点头,道:“看到了吗?那三丈左右处一座大岩石,那大岩石之后就是了。” 白天平抬头望了一眼,只见四面石壁光滑如削,暗道:如若一人守在大岩之上,确有一夫当关的气势。 铁成刚低声道:“哪个留在此地把风?” 伍元超道:“我!” 彭长家一点头,高声说道:“守门的听着,总巡主探访副教主,快请给我通知一声。” 大岩石后,探出一个脑袋,向下望了一眼,道:“总巡主驾到,那就请上来吧!” 彭长家一提气,飞身而上,然后,向前逼近两步,挡住了那守在石岩上大汉的视线。白天平、洪承志、铁成刚,先后飞上岩石。 这块大岩石之上,只有不足一丈方圆的地方,上下左右,四面都是峭壁,如若要凭武功硬攻上来,实非易事。 那守护这巨岩的黑衣大汉,脸色一变,道:“总巡主,这地方严禁外人出入,他们是……” 彭长家笑一笑,道:“他们都是我的属下…”” 黑衣大汉接道:“既是总巡主的属下,那就早些下令,要他们离开此地。” 铁成刚已然越过了彭长家,行近黑衣大汉,道:“你知不知道,总巡主下面,还有些什么人?” 黑衣大汉道:“巡主,和巡行武士。” 铁成刚道:“你错了,巡主上面,还有位副总巡主。” 黑衣大汉道:“那阁下是……” 铁成刚接道:“副总巡主。” 黑衣大汉道:“失敬失敬,不过,这地方住的是副教主……” 铁成刚突然一指,点中那黑衣大汉的穴道。 洞口还有十一个大汉,都被点中了死穴。 彭长家道:“前面那座石门,就是了,哪一位留在此地?” 洪承志道:“我!” 彭长家一点头,大步向前行了过去。 刚行入石洞口中,突然一个身躯瘦高,身着青缎子长衫,留着花白长髯的老者,大步行了过来。铁成刚开道而行,走在前面。 那老者迎面而来,人还未到,声音已入耳际,道:“站住。” 铁成刚暗中估计,距那老者,还有一丈多些,如若出手算计,决难得手,只好停下脚步。 青衫老者双目中暴射出两道冷厉的寒芒,道:“彭长家!” 彭长家越过铁成刚,一抱拳,道:“副教主。” 青衫人道:“你带人到此,是何用心?” 彭长家道:“属下不是早已通报过副教主了吗?” 青衫人道:“不错,但我只答应你一个人来。” 彭长家笑道:“这两人,也都是兄弟手下的副总巡主,久闻副教主,调制药物之能……” 铁成刚一欠身,接道:“特来见识一下,而且,还有一事,请教副教主。”他本是直性子人,但在天皇教下这阵历练,也把他磨出了心机来。 青衫人一皱眉头,道:“你叫什么名字?” 铁成刚道:“在下铁成刚,副教主是否听过?” 青衫人皱皱眉头,道:“什么事?” 铁成刚道:“副教主在加入本教之前,是一位极有盛誉的儒医。” 青衫人神情迷惑地道:“不错,老夫在入教之前,是一位名医。” 铁成刚道:“那时候,副教主定然是济世活人,受到无比的敬重。” 青衫人沉吟了一阵,怒道:“彭长家,这人真是你的副巡主吗?” 彭长家道:“不错啊!” 青衫人道:“你替我给他一些惩罚。” 彭长家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不见有什么援手赶来,微微一笑,道:“副教主,不是我彭某人护短,我觉着他说的不错。” 青衫人暴喝一声,道:“反了,反了!你们这等目无尊上的人,必得以教规治罪。” 彭长家笑道:“副教主,你觉着天皇教如何” 这句话,问的显明至极,青衫人突然静了下来,道:“你是说……” 彭长家道:“天皇教能有今日庞大的实力,副教主应该是首要的功臣。” 青衫人道:“好说,好说,彭兄的意思,在下还听不懂。” 铁成刚道:“既是如此,咱们就明说了。” 青衫人点点头,道:“请说。” 铁成刚道:“你配制了很多的迷药、毒药,帮助天皇教,扩大成今日的实力,不知有多少人,在你调制的药物下,失去了神智,不知有多少人在你药物之下殒命……” 青衫人接道:“还有别的人来访,咱们的时间不多,你什么话,可以简短一些,说个明白。” 铁成刚道:“解铃还是系铃人,现在数十位高人性命,掌握在你的手中,希望你能救救他们。” 青衫人道:“什么人” 铁成刚道:“武当门下数十位高手的生死,都在等着你出手相救。” 青衫人道:“什么人?” 铁成刚道:“武当门下的玄支剑士。” 青衫人道:“你疯了。” 铁成刚道:“我说的很真实。” 青衫人道:“你知不知道,武当派现在正在和咱们抗拒。” 铁成刚道:“我知道,但这些人是伤在你的手中,所以,要你救他们。” 青衫人道:“彭长家,这人在说些什么?” 彭长家道:“他说的很认真,所以,你最好能细心些听。” 青衫人脸色一变,道:“彭长家,你带人来,就是为了威胁我吗?” 彭长家道:“副教主言重了。” 青衫人道:“彭总巡主,你现在退出去,还来得及,须知你这等作为,一旦被教主知道了,只怕要身受严厉的帮规制裁。” 彭长家笑一笑,道:“副教主,这洞外门户,都已经换了我们的人,你如是有些不信,那就不妨招呼一声试试。” 201 青衫人右手举起,正待挥动,突然腕脉一紧,右腕竟被人紧紧扣住。 是白天平,他早已选择了最有利的位置,青衫人一举手,已被他扣住了脉穴。 铁成刚右手一扬,刀光闪动,刀刃已架在了青衫人的脖子上。 青衫人冷冷说道:“彭长家,你真要造反了?” 铁成刚冷哼一声,道:“你这么一叫,咱们不造反也不成了。”刀势一沉,锋刃入肌,在青衫人的颈子上,划了一道血口。 青衫人突然间,泛现出畏缩的神色,望着彭家长,道:“彭总巡主,你这是干什么?” 彭长家笑道:“副教主,你只有一个法子自救,拿出解药来。” 青衫人道:“拿出解药之后呢?” 彭长家道:“立刘可以释放了阁下。” 青衫人道:“这话算数吗” 彭长家道:“自然是算数了。” 青衫人道:“好!放开我,我拿解药给你。” 答应的太利落了,叫人有些不敢相信。 白天平突然接道:“副教主,这是一命换一命的事,你要特别的小心。” 青衫人呆了一呆,道:“怎么一命换一命?” 白天平道:“副教主给咱们的解药,咱们心中有些存疑,自然要先找—个中毒的人来服用,如是那人毒发而死,咱们对副教主的手段,那就很难仁慈了。” 铁成刚接道:“你最好相信我铁某人的话,如是解药不真,咱要杀你—千刀,还不让你死。” 忽听彭长家的声音,传了进来,道:“取到解药了……” 白天平心知有变,出手点了—青衫人的穴道,起身向外行去。 只见彭长家已行到洞口,正低着头向下瞧着。 铁成刚低声道:“出了事啦。”加快脚步,行出洞外。 低头看去,只见伍元超长剑舒展,独拒四面八方十几个大汉的攻击。 洪承志、彭长家,都全神贯注,看下面搏斗的情势。 白天平望望身前包好的一包玉瓶、瓦罐,暗暗忖道:看来,想把这一批药物带走,恐非易事,只有拿它当全暗器施用了。 202 第二十四回浴血奋战同门相认 铁成刚流目四顾,只见远处不断有人奔来,回顾了白天平一眼,道:“白兄,看来,敌人已得到消息,援手正源源而至,咱们冲下去,还是据险固守?” 但闻彭长家道:“只怕是来不及了。” 铁成刚道:“为什么?” 彭长家道:“天皇教中的精锐,和行刑护法,都已经赶到了。” 铁成刚运足目力看去,果见两座山弯之后,转出了不少的人手。 洪承志道:“咱们既然无法走了,用不着要伍兄在峰壁之下,和他们作决战。” 铁成刚道:“我去接他上来。” 白天平已抢先道:“我去。”提气跃下峭壁,人还未到,剑影闪动中,连伤两人。 伍元超手中剑势一紧,也伤了一人,道:“可是要走?” 白天平道:“上去。” 伍元超道:“为什么?可是没有取到药物?” 白天平道:“药物已经取到……” 伍元超剑势突转凌厉,一连八剑疾攻,又刺伤了三人,接道:“药物到手,还不快走,留此作甚?” 两人像比赛似的,白天平剑光连闪也伤了两人,道:“天皇教中护法、援手,大批赶到,突围不易了。” 伍元超道:“白兄可是准备在此地和天皇教决一胜负?” 白天平道:“兄弟确有此心,这地方对天皇教而言,应该是一处非常重要的地方,照在下的推想,天皇教必会尽全力夺回此地。” 和两人动手的人,在白天平和伍元超双剑连连伤人之下,已无人敢再太过逼近,只是站在很远的地方,望着两人,但两侧山谷处,却正有着无数的佩刀带剑的武士,向这面奔来。 白天平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伍兄,咱们快上去,等他们人手全部赶来,咱们再想上去,就得大费手脚了。” 伍元超一提起,飞身而上。 这时,环围在四周的大汉,突然有两个大汉,一扬手,两点寒芒,疾飞面出,打向伍元超。 白天平冷笑一声,飞身而起,两点寒星刚刚出手,白天平的剑势,已然及时而至,击落了两点寒芒。剑势击落暗器后,余势不衰,寒芒一内,斩下了两个大汉手臂。 两个大汉惨叫声中,白天平却腾身而起,登上了突岩。 只见彭长家站在洞外突岩之上,四下瞧着,双眉锁起,似有很大的忧虑。 白天平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前辈,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彭长家道:“教主护法,和各堂高手,而且教主红带从卫也出现了,看样子天皇教主似是亲自赶到了。” 白天平道:“天皇教主的武功如何?” 彭长家道:“高明得很。”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老前辈不用担心,这地方极易防守,上下四面,全是峭壁,就算是天皇教主亲自赶到,也未必就能攻得上来。” 彭长家叹口气,道:“就算他们攻不上来,也决不会任咱们离去,必会把咱们困于此地。” 白天平道:“不要紧,这石洞中有些干粮,足够咱们几人三、五日的食用了。” 彭长家道:“在下不是为生死担心,如是咱们不能突围而出,无法把解药送往玄支下院,岂不是无补于事,失去了咱们取药的目的。” 洪承志道:“白兄,把药物交给我,送往玄支下院。” 彭长家道:“来不及,他们早已封死两面出路,而且,他们很快就可赶到峭壁之下了。” 洪承志仰天大笑,道:“彭老放心,在下自信他们困不住我。” 白天平道:“如是天皇教主亲自赶来,洪兄千万不可大意。” 洪承志接道:“不要紧,我只要不恋战,定可将这药物送到玄支下院。” 只听彭长家道:“天皇教中的精锐高手,大半赶来此地,洪兄的武功再高,也不易破围而去了。” 洪承志道:“彭老放心,洪某人这把刀,足可和天下第一等高手走上几招。” 白天平低声道:“洪兄,你如一走,咱们此地实力减少很多,倒不如留在这里,以观后变。” 洪承志未再接口,却低头向下瞧去。 这时,已有几十个人赶到,把伤在白天平、伍元超剑下的尸体移开。 轻轻咳了一声,彭长家道:“田无畏和洪堂主,也赶来了。” 白天平凝目望去,果见田无畏和万花堂主,并肩奔来。就是这几句话的工夫,大批敌人已然赶到。这些人并未立刻攻上峭壁,只是团团守在四周,看样子似是等人。 突然间,白天平心中震动了一下,只见正东方位,缓步走过一群人来。当先一人,手执藤蛇杖,正是吴飞娘。紧随吴飞娘身侧的是何玉霜,四个女婢,追随身后。 铁成刚道:“白兄,咱们如何拒敌,可要分配一下?” 白天平道:“这片突岩,太过狄小。虽然可以凭险固守,但交起手来,却是不易施展,用不着这多的人手,咱们分一半退入洞中休息,我和洪兄留此就足以拒敌了。” 铁成刚道:“总巡主就留在洞中,看着那位副教主,咱们四人分守四个方位,根本就不止不了他们冲上这座突岩。” 白天平未表赞同,俣也未反对,目光投注在逼近峭壁的强敌。 吴飞娘、何玉霜显然还未认山白天平的身份,站在四五丈外,打量突岸四周的形势。除了何玉霜、吴飞娘等一行人外,逼近在突岩之下的人,至少还有四五十人之多。这些人衣着不同,显然是来自不同之处。 白天平双目凝神,仔细看了一阵,发觉那四五十人中,至少有十二个人,是内外兼修的高手。这时,四周仍不断有援手拥来,似乎是,天皇教已动员了附近所有的力量。 谷飞等一行八人,也赶到了现场。 伍元超低声道:“八位金牌护法,都赶到了,看来,教主也可能赶来。” 铁成刚回顾了一眼,道:“乖乖,还不断的有人拥来此地,把咱们的力量,看得很重……”话题一转,接道:“伍兄,你见过教主没有?” 伍元超道:“见过一次,但那次光线暗淡,在下也未看清楚。” 铁成刚道:“那比兄弟强多了,我只瞧见过他的背影。” 谈话之间,又是一队穿着黑衫、腰束白色布带的人,也到了峭壁之下。 这队人,不但衣着特殊,而且年纪都很轻,一共十二个人,六个佩刀,六个佩剑。 带队的是一个面貌肃冷的半百老者,留着花白长髯,手中提着—个长形的革囊,不知里面装的什么? 看清了十二个人之后,铁成刚心头一跳,道:“伍兄,十二杀手也来了。” 伍元超道:“我看到了,十二人中,我认识四个,我们在一起学过剑法。” 敌人越聚越多,不下两百多个。日光普照,岩上岩下,相距不过数尺,双方都看得十分清楚。 只听谷飞冷哼一声,道:“田兄,你瞧到了吧!那就是咱们谷中遇上的两个小子,早把他收拾了,也不会闹出这件事了。” 田无畏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彭老手下两位副总巡主也在突岩上。” 谷飞道:“彭老知不知道两位副巡主竟然也是奸细。” 田无畏道:“彭老只怕是被他们生擒胁迫就范了。” 谷飞道:“不错,咱们要不要先冲上两个人去瞧瞧,能不能把副教主和彭老救出来。” 田无畏道:“不可能,而且兹事体大,咱们也做不了主意。” 谷飞道:“怎么?难道教主也会来吗?” 田无畏道:“看样子,教主很快就要到了。” 203 语声甫落,瞥见三顶小轿,如飞而来,在五丈外停了下来,一排放下。六个抬轿的大汉,个个都很强壮,放下了轿子之后,站在轿子旁侧。三顶小轿颜色相同,形式一样,任何人都无法分辨出这三个轿子有什么不同之处。 洪承志低声道:“白兄,敌势越来越大,咱们再想破围而出,只怕是没有机会了。” 白天平道:“不要紧,咱们暂时不用突围。” 洪承志微微一怔,道:“这解药,如何送给他们呢?” 白天平道:“洪兄,天皇教所以可怕,主要是他们神秘莫测,和施用药物控制属下,这一次,咱们得彭老之助,找上了这位管理药物的副教主,似是击中他们要害了。” 洪承志道:“怎么击中他们要害了?” 白天平道:“这位管理药物的副教主,对天皇教很重要,这地方的存药,不但可以解去武当门中玄支下院剑士之毒,而且还可以解去天皇教中受毒药控制的武士们身中之毒。” 洪承志凝目望去,看那三顶小轿,形式颜色无一不同,心中大感奇怪,道:“白兄,他们把三顶置轿做的一般模样,用心何在?” 白天平道:“这可能天皇教主故作的疑兵之计,叫人无法分辨他在哪顶轿中,也可能是三个身份一样的人,坐三顶同样的小轿。” 这时,布守在四周的人,已开始向峭壁围了过来。 洪承志低声道:“白兄,咱们如能把天皇教中高手,全都吸引于此,可以给丐帮和武当门下弟子一个机会。” 白天平道:“是的!如若我们能支持一段时间,他们就可以得到消息了。” 洪承志道:“这要多长时间?” 白天平道:“也许一天,也许更长一些时间……”长长吁一口气,道:“我们不能太露锋芒,和他们动手时,不能让他们瞧出我们真正的武功。” 洪承志道:“白兄之意,可是说,咱们不要求胜,是吗?” 白天平道:“可以这么说,咱们只要守在此地,不让他们攻上来就行了。” 洪承志沉吟了一阵,道:“为什么呢?” 白天平道:“拖时间,咱们不能让天皇教一下子出全力,向此攻袭,因为,双方必需要全力决战时,那就无法拖延时间了。” 洪承志笑一笑,道:“我明白,咱们无法通知玄支下院中的武当剑士,只好让他们自己发觉,赶来此地。” 白天平道:“这办法虽然不好,但目下只有这个办法了。” 洪承志微微一笑,道:“好!这就么办,天皇教似是已把精锐尽集于此,如得玄支下院的剑士们,和丐帮精锐赶援到此,咱们倒可以和他们一决胜负了。” 白天平叹口气,道:“洪兄,不是兄弟长他人的志气,天皇教中高手之多,只怕要大出洪兄的意外,田无畏、吴飞娘,以及何玉霜,都是可以和咱们动手一搏的人物,天皇教主本身有多大的成就,那就更不是咱们所能预测了。” 洪承志淡淡一笑,未再接口。 但白天平看出他轻藐的神色,显然是对自己一番话,并不相信,只是他没有出言反驳罢了。 但闻伍元超接道:“白兄,还有一批很可怕的人,两位还不知道。” 洪承志道:“什么人?” 伍元超道:“两位看到那身着黑衫,腰束白带的人了吗?” 洪承志道:“看到了,他们似乎都很年轻。” 伍元超道:“不错,他们很年轻,但他们都是魔功、药物孕育的特殊人物,他们的成就,决不在八位金牌级护法之下,他们的豪勇,更是令人不能想像。” 洪承志道:“有这等事,等一下,兄弟倒要斗斗他们。” 白天平道:“洪兄,咱们商量好的事,最好不要更改,洪兄要和他们动手,也该等到玄支下院中剑士赶来之后。” 洪承志微微一笑,道:“行!兄弟不能破坏白兄的计划。” 伍元超轻轻咳了一声,道:“白兄、洪兄,兄弟觉着,两位是唱大戏的人,最好不要先出手,两位先请退后一步,由兄弟和铁兄先行出手,如是支持不住时,两位再请出手,也是一样。” 白天平未待洪承志开口,抢先说道:“那就偏劳两位了。” 铁成刚道:“对!咱们是呆鸟先飞,打旗的先上,我们撑不住时,两位再出手吧!” 说话之间,已有八个人扑到了悬崖下面,只见八个人一扬手,飞刀、弩箭、梭子镖,和一筒梅花针,齐齐脱手而出,直向几人停身的突岩上打过来。 铁成刚的破山刀,伍元超的长剑,一齐出手,拨打飞上突岩的暗器。白天平却一拉洪承志,退到了洞口。 但闻一阵轻轻金铁相触之声,数十道寒星毒针,大都被伍元超、铁成刚的兵刃击落。但这一瞬间,四条人影,已然腾空而至,左手攀住了突岩的边缘。 他们早巳有了很精密的计划,左手攀住了悬崖边缘时,右手兵刃,突然一挥,直向突岩扫了过去。兵刃出手,左手加力,人也窜上了一半。 这时,伍元超和铁成刚,也击落了暗器,左脚抬起,跨出一步,右手的刀、剑并出,横里扫去。但闻一阵金属交鸣的兵刃撞击之声,两个刚探出半个身子,首挡锐锋的大汉,被伍元超、铁成刚手中的兵刃,震摔了下去,但另外两个人,却借机会上了突岩。 这两人一个用的蛾眉刺,一个用的鬼头刀,兵刃还未来及举起,伍元超、铁成刚已冲到了两个人身前。这突岩不过有丈余方圆大小,四个人手执兵刃,已经占满了大半突岩。 一阵兵刃相触之声,传入耳际,两个刚登上悬崖的大汉,又被铁成刚、伍元超,全力合击之下,震落下悬崖。两声凄厉的惨叫,传了过来。 第一批四个人,陆陆续续摔下了悬崖,第二批四个人,却借机会又攀登上来。伍元超一侧身,飞起一脚,踢下了一人,铁成刚一声大喝,破山刀劈出,击落下一个大汉。 这突岩面积太小,任何人刚登上了突岩,心理上都有着一种不适应的感觉,伍元超、铁成刚,刀剑并举,攻势又猛锐难当,刚登上突岩的四个大汉,在伍元超和铁成刚一阵猛攻急打之下,全都给逼了下去。 虽然伍无超和铁成刚都表现出了惊人的武功,一连逼下了八个人,以两人已感觉到,这一片地方虽然不大,但如全凭两人之力防守,并非是—件很容易的事。 这地方太险恶了,任问一个人,只要登上这片悬崖,都会出尽全力求生,一招一式,会用尽了全力。但铁成刚和伍元超心中都明白,后面上来的人,都会一个比一个武功高强。 回顾了白天平一眼,伍元超缓缓说道:“白兄,只怕很不容易守护住这座突岩。” 白天平道:“看起来,这地方险要得很,十分容易防守,但咱们忽略了一件事。” 洪承志道:“什么事?” 白天平遭:“咱们忽略了天皇教下,人数非常多,一旦登上这悬崖的人,他们为了求生,必然全力施为,武功比平日也高强了许多。” 洪承志道:“不错,这是一种精神力量,咱们应该算进去。” 白天平道:“所以,这个丈余大小的突岩之上,并不是咱们想相中的容易防守。” 洪承志道:“不要尽长他人的志气,灭咱们自己的威风,我不相信,在咱们刀光、剑气的威势之下,真的还有人能登上这座突岩。” 白天平道,“合咱们四人之力,守住这座突岩,也许要他们付出相当的代价,但天皇教不会笨的不惜硬派人向这突岩上面冲杀,他们必然会想出很多的办法。” 话未说完,突见一条人影,直冲而起,一下子,越过了突岩三四尺高,反手一挥,数点寒芒,电射而至。那人打出了暗器之后,人又疾快的向下泻去。 204 日光下,只见闪闪的寒星,闪烁着蓝色的光芒,一望即知,这是淬毒的暗器。 白天平的宝剑,洪承志的长刀,加上铁成刚、伍元超,一齐挥动着兵刃,击落了飞来的暗器。 洪承志一皱眉头,道:“奇怪呀!这人怎能一次腾跃,如此之高呢?” 铁成刚道:“不错,这确然有什么门道。” 探头向下望去,只见一个人由六七丈外,放步奔来,冲近突岩之时,突然跃起,落在一个高大汉子的双手之上。 那大汉用力一送,一条人影疾飞面起,直向突岩石上落了过来。这一次,他们硬是把一个人送上突岩。 那人似是早已知道了自己处境的危险,身子被托起的同时,右手已拔出腰中的兵刃,挥舞而下。也许是有了一次的经验,这一次,他们算计的方位、时间,都很准确,那大汉直向突岩上落了下来。 铁成刚大喝一声,破山刀迎面斩去。那大汉身悬空中,又是在飞跃力尽,身躯将要向下坠落的时候,被铁成刚这快速的一刀,连人带兵刃,给震飞了出去,跌向实地。 铁成刚又探首向下瞧着,只见崖下,早已排好了一个阵式,其中一人,伸手在那跌落下的大汉身上拍了一掌,另一个,立刻伸手,接住了那向下跌落的身躯。 伍元超轻轻咳了一声,道:“他们如果涉险成功了,立时会不停的送上来大批人手,这一阵惨厉的搏杀,不知道要残害多少性命,他们才会收手。” 白天平道:“他们会不会把天皇教中的精锐高手,也用此法送上来?” 伍元超道:“才开始自然不会,但如他们感觉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自然会把第一流的高手,送上突岩来。” 两人这一阵谈话的工夫,又有三个人被送上突岩。 铁成刚经过这几次搏杀之后,已从经验中找出了方法。所以,在对付这三次的敌人之中,已然用不到伍元超等出手。他选择了很适当的方位,一刀一个,未待他们站稳身子,就将来人逼下了悬崖。 白天平和洪承志,一直未出来,因为天皇教站在远处的吴飞娘,可以清晰的看到突岩上的人。要想尽量的拖延时间,唯一的办法,就是让敌人的估计错误。 忽然间何玉霜举起了右手,指点着突岩,低声和吴飞娘交谈。 白天平心中暗暗焦急,忖道:这丫头如若放出飞铃,这悬崖突岩,只有丈余大小一片地方,如何才能躲开了。 那三顶形式一般的小轿,轿门对着突岩,虽然未见轿中有人出来,但三轿摆的地方,实已用不着人从轿中行出来了。因为从轿门中可以清楚的看到突岩上的一举一动。 白天平心中暗暗焦急,但又不便说出口来,恐怕激起了洪承志好胜之心,反而弄巧成拙了。 双方都巳从这来往的冲杀中,找出了经验,下面弹人攻袭,越来认位越准,而且,也越来越快。铁成刚一个人拉开了马步,手中破山刀大开大合地抡动了起来。但见一轮刀光,罩住了整个突岩。 洪承志、伍元超、白天平,都被他这大抡、猛击的刀法,逼的退回了山洞之中。 但闻金铁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攻上突岩的人,都被铁成刚轮转的刀势,给逼了下去。 突闻得一声金铁大震。铁成刚满罩突岩的刀光,突然间消失不见。 凝目望去,只见铁成刚手中的破山刀,被一把形同人臂的外门兵刃架住。 突岩上,站立一个年约四旬的黄衫中年人。那黄衫人的个子不大,看上去几乎是有些瘦弱。他的右脚跨上了突岩,左脚还在悬空,未踏上实地。但他手中的奇形兵刃,却硬接着了铁成刚的破山刀。 铁成刚双足踏实,由内向外,自然是沾光不少,双手握刀,正全力施展,希望把黄衫人逼下突岩。 但那黄衫人一足着地,有如钉在了地上一般。 白天平低声道:“伍兄,这是什么人?武功不弱。” 伍元超摇摇头,道:“天皇教中的人手太多了,在下认识有限。” 只听洞中传来了彭长家的声音,道:“他叫常通,天皇教中金牌护法之一,号称乾坤手。” 洪承志道:“他们正以内力相拚,我去助铁兄一臂之力。” 白天平道:“慢着。” 洪承志奇道:“为什么?两人争持不下,最后必有一人受伤,铁兄久战力疲,受伤的成份很大。” 白天平道:“洪兄觉着此时,和刚才有什么不同吗?” 洪承志四顾了一眼,道:“没有啊!”白天平道:“有!在他们僵持不下中,至少没有人再向上面冲来。” 洪承志点点头,道:“不错。” 白天平道:“如若咱们要拖延时间,最好让他们多僵持一会。” 洪承志道:“可是,这样撑持下去,对铁兄未必有利。” 白天平道:“两位留心是否还会有人攻上来,小弟助铁兄一臂之力。” 缓步行到铁成刚的身后,发出一掌,顶在铁成刚的后背之上,一运气,一股内力源源攻入了铁成刚的体内。徒然间,铁成刚内力大增,手中的刀势,立时向下沉落过去。 白天平低声道:“铁兄,别把他逼下崖去,要他用出全力,架住你的刀势,尽量的僵持下去。” 铁成刚原来极感疲累不支,但白天平内力传来之后,立时精神大振,心中忖道:“这等刀势逼着,当真比杀死还要难受。”心中念转,刀上又缓缓加了一分压力。 乾坤手常通,用出了全力,本来已有扳回劣势的希望,但白天平出手相助,顿使局势改观,铁成刚破山刀压力大增,逼得常通不得不用出全力拒敌。常通脸上开始出现了汗水,手中的兵刃,也向下沉落了三寸。 他想开口呼叫,招呼派人支援,但他连呼叫的气力,也无能分出,一开口,就将抵不住那愈来愈强的刀势。这真是比一刀杀死,还要叫人难过。 突然间,峭壁下传来三短一长,尖厉的哨音。 彭长家叹口气,道:“这是发动猛攻的哨子,他们如不是已瞧出常通受困情势,就是他们已决定不顾他的安危了。” 白天平心中一动,道:“铁兄,把他劈死之后,震下悬崖,杀杀敌人的气焰。” 彭长家道:“此人身份、武功,在天皇教中,都有着相当的份量,如是能把性劈死震下悬崖,确有一种镇骇的作用。” 白天平右掌加力,一股强大的真气,直传过去。 铁成刚破山刀一震向下疾压而去。 常通只觉破山刀,有如泰山压顶一般,简直不可抗拒,双臂一软,刀势斩落,由头至胸,生生把活人劈作了两半。血雨溅飞中,两片尸体,和常通手中的奇形兵刃,一下子跌摔下去。 果然,常通之死,给予了悬崖下天皇教中人,相当的震骇。 只听几声惊叫,传了上来。 常通之死,也暂时阻止了天皇教中的攻势,一时间,鸦雀无声,静得听不到了一点声音。白天平探首向下看去,只见七八个人,围在常通的尸体周围,指手划脚,似在窃窃私议。 彭长家缓步行出了山洞,但却被白天平出手拦住,道:“老前辈,目下天皇教,还未完全了解你的行动,老前辈最好是不要霹面。” 彭长家低声道:“崖下的情况如何?” 白天平道:“很多人围住了常通的尸体,正在低声研商。” 彭长家道:“诸位小心了,他们如是再攻上来,必是第一等高手。” 但闻谷飞的声音,由谷底传了过来,道:“铁成刚、伍元超,你们身具魔功,不念教主造就之恩,竟敢背叛天皇教,难道不怕教中的规戒制裁吗?” 铁成刚哈哈一笑道:“咱们本非天皇教中人,只怪你们瞎了眼睛,错把好人当坏人,只好自认霉气了。” 谷飞冷笑一声,道:“你们可知道,你们身中奇毒吗?” 205 铁成刚道:“谷飞,你是主持修练魔功的人,咱们是否中毒,你应该清楚得很,如不是你网开一面,咱们哪有今日。” 想不到,一向憨直的铁成刚,竟然耍出了这么一招花样,不但使得那谷飞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回答,就是白天平等,也都大感意外。 伍元超低声笑道:“这一招精采极了,此话如是出自兄弟之口,还发生不了什么作用,但出自铁兄之口,就要那谷飞吃不完兜着走了。” 洪承志奇道:“为什么?” 伍元超道:“因为,我们在习练魔功时,对我们的性格,都有着很详尽的调查,这谷飞是主持我们的那一批训练的人,铁兄这一招就算不能使他身受重罚,也叫他出身大汗。” 果然,铁成刚话刚说完,那三顶小轿中正中的一顶,突然传出了一声冷笑,道:“召谷飞和田无畏来。” 站在轿后的一个大汉,应声而出,召来了谷飞和田无畏。 悬崖下,也暂时停止了向突岩上的攻击。白天平等居高临下,看的十分清楚。 只见谷飞和田无畏快步奔行到那三厦小轿之前,突然停下身子,对那居中的小轿一欠身,道:“教主召见?” 小轿的垂帘未启,隔着帘子传出来一个冷冷的声音,道:“刚才,那悬崖上有人说话,你们听到了没了?” 谷飞一欠身,道:“听到了。” 轿中人道:“是怎么一回事?” 谷飞道:“这要问田堡主了,他神智如此清楚,显然是那脑中的药物失效了。” 田无畏冷笑一声,道:“谷兄,教主只是要问明情况,还未怪罪下来,谷兄却完全推到兄弟的头上了,不觉着太过份了吗?何况,那铁成刚已说得很清楚了。” 谷飞冷冷说道:”如是他们没有练成魔功,自应由兄弟负责,如是他们魔功练成了,而不能为我所用,那如何怪在兄弟的头上?” 轿中人嗯了一声,道:“说的十分有理,田无畏,你有什么申辩吗?” 田无畏道:“主持手术、用药的大夫,只是借住在武家堡中,并不受属下的节制,和谷兄一样,只是借住花园中假山密室,属下无权管他们,究竟是药物失效,还是别有原因,属下也无法知晓,不过,他们在谷兄训练之下,相处甚久,这两人如有可疑之处,也早该瞧出来了。” 轿中人嗯了一声,道:“谷飞,你还有什么话说?” 谷飞道:“属下只是督促他们练习魔功,其他地方,也许有所忽略,因为,属下一直很相信大夫们的手术和用药之术。” 轿中人沉吟了一阵,道:“这么说来,不是你们两个人的错了?” 田无畏、谷飞齐齐一欠身,道:“教主明察。” 轿中人道:“现在,你们两位觉着应该如何?” 这一句,显然问得大出了两人的意料之外,两人同时怔了一下,对望一眼,谷飞才缓缓说道:“教主的意思,可是要属下们提供些意见?” 轿中人道:“不错,我问你们目下的情形应该如何对付他们?” 谷飞道:“铁成刚和伍元超,都是列入一等才慧,练的是一等魔功,在他们那一批速成人手中,以他们两人的成就为最高。” 轿中人冷哼一声,道:“就因为他们的成就太高了,咱们才有很多的伤亡。” 谷飞道:“派在武家堡中的大夫、助手,必能对此事有所解释。” 轿中人道:“这个,我会派人查明。” 谷飞一欠身,道:“至于现在对付强敌的办法,自然要生擒铁成刚、伍元超,以教规处死,不过,彭长家该问个什么罪,属下不便妄论。” 轿中人道:“这也用不到你管,铁成刚和伍元超,既是出自你训练之下,就由你负责把他们擒来见我。” 谷飞道:“属下领命,不过……” 轿中人道:“你还不过什么?” 谷飞道:“护法身份和各堂、分舵,都没有直接隶属关系,属下是否可以调动他们的人手。” 轿中人冷岭说道:“除了公主等一行和我的从卫之外,这场中之人,都听你调动……” 谷飞一欠身,接道:“谢教主。” 轿中人接道:“慢着,我要他们在很短的时间,受到教规制裁。” 谷飞道:“属下明白。” 轿中人道:“好!你们去吧!” 谷飞、田无畏齐齐一欠身,转身而去。 谷飞脸上有些得意地说道:“田兄,没有想到吧!这是因祸得福。” 田无畏道:“谷兄擒到了两人之后,再行夸口不迟。” 谷飞道:“听说,咱们这些金牌的护法之中,以你田兄的成就最高。” 田无畏一怔,道:“什么?你要我先出手?” 谷飞道:“自然不是要你田兄一人出手,我会命两位武功高强的人,和你一起出手。” 田无畏长长吁一口气,道:“谷兄既得了教主的面谕,确可以命令兄弟了,只不过,兄弟有一件事,想奉告谷兄。” 谷飞道:“兄弟洗耳恭听。” 田无畏道:“谷兄如若觉着兄弟的武功还不错,似乎是用不着兄弟先上了。” 谷飞笑一笑,道:“田兄,铁成刚、伍元超的武功不错,如若派几个武功较差的人上去,那不是白白送死吗?” 田无畏道:“兄弟上去,一定能够胜吗?” 谷飞道:“以田兄的武功,兄弟相信能够抵挡住铁成刚和伍元超了。” 田无畏道:“如是兄弟不幸败了,谷兄在咱们这一伙金牌护法中,还能派出什么人呢?” 谷飞笑一笑,道:“田兄,兄弟急欲立功,所以,我不打算派出第二批人手,我一下子就要成功。” 田无畏道:“好吧!谷兄既是如此打算,兄弟就只好从命了。” 谷飞道:“多谢田兄合作……”语声一顿,接道:“这么办吧,田兄自己选两个人?” 田无畏道:“用不着,如若谷兄希望兄弟先上,那也用不着兄弟选人了,谷兄随便给兄弟派两个人就是了。” 谷飞笑道:“看来,田兄是有些冒火了。” 田无畏道:“不敢,谷兄请派人,兄弟要开始攻上突岩了。” 谷飞道:“好吧!田兄先上,只要你稳住突岩,兄弟就派人接应你。” 田无畏冷笑一声,道:“要兄弟一个人先上?” 谷飞笑一笑,道:“那突岩只不过丈余方圆大小,如是人手众多,反有着一种碍手碍脚的感觉,所以,田兄可以先行上去,只要能稳住,兄弟就派人接应。” 田无畏点点头,道:“好吧!谷兄之命,兄弟不得不从了。” 谷飞笑道:“哪里,这是教主的令谕,兄弟只不过是代表传达一声罢了。” 田无畏不再答话,举步行到了峭壁之下,仰脸向上望去。 206 谷飞快步行近田无畏的身侧,低声说道:“田兄,登上了突岩之后,想法子招呼兄弟一声………” 田无畏冷冷接道:“只怕兄弟那时候,已经没有说话的工夫了。” 谷飞笑一笑,道:“以田兄的武功,足可独拒两人……” 田无畏冷笑一声,未再答话,却突一提气,直向突岩上面冲去。 他武功卓绝,实为武林中有数的高手,全身直冲到了突岩之上。 铁成刚早已蓄势戒备,田无畏未曾接近突岩,破山刀已挟着一片刀光,直罩过去。 田无畏早巳有备,右手扬处,一阵金铁交鸣,竟把铁成刚的破山刀,弹震开去。 铁成刚未料到这蓄势一刀,竟被人封挡开去,不禁心头一震,暗道:这人好强大的内劲。 就这么一瞬工夫,田无畏已双足踏实的站在了突岩上。 白天平身子一侧,冲了过来,长剑一震,闪起了三朵剑花。 铁成刚一挫腕,收回了破山刀,双手平握刀柄,准备再次出手。 伍元超也从一侧绕了过来,准备合击。 田无畏右手挥动,借腕上的金色护腕,挡开白天平的三剑,低声道:“谷飞奉令,指挥这一阵攻势,诸位是否能抵御得住呢?” 白天平道:“这倒不劳费心,但对阁下,咱们应该如何?” 田无畏双手挥动,寒芒闪飞,不知何时,他手中已多了两把短刀。这人的能耐,实是不得不叫人生出敬佩之心。 铁成刚破山刀风卷残云一般,刀速本极惊人,但在田无畏两把短刀的封闭之下,铁成刚手中的破山刀已然无法施展。 白天平剑势一紧,道:“阁下可是准备和咱们决胜负吗?” 田无畏道:“你们亮出真本领把我逼下去,天皇教主目光如电,如不假戏真做,只怕无法瞒得过他。” 两人谈话的声音很低,在刀光剑影、金铁的交触声中,别人是无法听得到。 白天平剑招一紧,攻势加速,剑芒飞舞,已然是攻向田无畏的主力。 田无畏一面挥刀封架,一面说道:“你这样锋芒毕露,不怕暴露出身份吗?” 白天平道:“就算我引起他们的怀疑,也比让你们占上了突岩的好。” 田无畏短刀快如闪电,封挡住白天平和铁成刚的攻势,一面说道:“换伍元超来,你最好别再出手。” 白天平心中一动,故意卖个破绽,让田无畏一刀刺中,刀芒沾上衣面,才仰身退开。 洪承志冷笑一声,长刀一摆,就要攻上。 白天平故意一个踉跄,拦住了洪承志,低声道:“洪兄,不要出手,咱们还不到出手时间。” 伍元超已抢步而出,长剑飞取田无畏。 剑影刀光,电掣芒飞,整个突岩上,都已经被寒芒罩住。 两条人影,跃上突岩,一把月牙刀,和一对虎头钩同时攻出,希望能拨开那笼罩在突岩上的寒芒,找一处立足之地。 但突岩上的搏杀太过激烈,已然无法分出敌我的兵力,但觉一团寒芒涌了过来,硬把两人给逼了下去。这两人武功虽然高强,但因足下无处着力,在那寒芒冲击之下,生生被逼摔了下去。 谷飞眼看突岩上搏战激烈,刀光剑影,连成一片,已然无法分出敌我,两位金牌护法,都无法抢登上去,心中大是懊恼,忖道:“象这样不胜不败,打到几时才休。” 尽管他心中急怒交迸,却又想不出个适当的方法出来。 彭长家吁一口气,道:“久闻田无畏是本教中杰出的高手之一,今日才见他的身手,果然是非同凡响。” 白天平道:“他似是有意在帮助咱们。” 彭长家道:“何以见得?” 白天平道:“他要全力求胜,就算一时间,不能把伍兄和铁兄击败,但他至少可以把两人逼退离去,让出一些地方,让别人抢上突岩。” 彭长家道:“原来却也没有什么破绽,但你这样一说,看来却是这么回事了。” 白天平道:“他武功高强,如是一上来,就败了下去,不但要引起别人的怀疑,而且,也无法帮助咱们拖廷时间了。” 但闻谷飞的声音,由崖下传上来,道:“田兄,请把两人逼退两步,让出一些地方,兄弟派人助你,如是万一不成,田兄也不用再打下去,快请退下,咱们想别的办法对付他们。” 田无畏高声道:“谷兄训练这两位杀手,武功十分高强,兄弟全力抵御,尚不可败,如是想逼退两人,那就不是易事了。” 两人的声音,都是内功传出,听得十分清晰。 但听谷飞的声音,又传了上来,道:“那就请田兄退下来吧。” 田无畏道:“不行,他们刀剑交攻,十分凌厉,兄弟无法抽身了。” 突岩上完全被闪飞的剑芒掩遮,谷飞也无法看到悬崖上情形。 谷飞千思万想却未想到会成这样一个局面,一时间,竟想不出处置之法。 这时,天皇教集聚在悬崖下面的人手愈来愈多,而且,已布成了重重包围的阵势。 只听田无畏高声叫道:“谷兄,兄弟已感觉到了很大的压力,谷兄何不自己上来,咱们联手拒敌,立刻可以控制全局。” 谷飞一提真气,道:“田兄,最好能给兄弟腾出一个落脚的地方。” 田无畏低声说道:“让他上来,最好把他引入山洞之中。” 手中短刀一紧,果然把伍元超和铁成刚逼退了一步。 就这一瞬间,谷飞巳登上了突岩,手中蛇头判,封开了铁成刚手中的破山刀。 金铁大震声音中,铁成刚的破山刀,生生被封挡开去。谷飞借势踏进一步,双脚落实,蛇头判伸缩如电,连攻了七招,铁成刚立时被攻的险象环生,手中破山刀只有招架的份儿。 谷飞哈哈一笑,道:“田兄,你看要几招能收拾那姓伍的?” 田无畏道:“大概十招成了。” 谷飞道:“好,兄弟也在十招内,取铁成刚的性命。” 白天平冷眼旁观,已明显的看出了铁成刚和伍元超的危急,立时说道:“退回洞中。” 铁成刚连番苦斗之后,又遇上谷飞这等高手,几招硬拚,已震的手腕发麻,当先向洞中退去。那洞很小,两个人无法同时退入。伍元超奋起余力,攻出三剑,稳住退势,掩护铁成刚当先退入洞中。 谷飞冷笑一声,道:“伍元超,你还不弃剑受缚,真要自寻死路吗?” 喝声中,一式“铁树开花”,蛇头判幻起三点寒芒,点了过去。 伍元超虚晃一剑,陡然一缩身子,人已迅入了石洞之中。他早算好了方位,虽然是头未回顾,但却取位很准。那洞口很狭小,铁成刚守在洞口,放过伍元超,挥刀挡住洞口。 谷飞冷哼一声,铁成刚手中破山刀挥舞不易,出刀一挡,竟然未挡住飞来寒芒。冷锋掠着面颊扫过,划了一道血口。 谷飞打出了暗器之后,身子一侧,人也冲入了洞中。 白天平一扬手,接住了暗器,翻腕打了出来,寒芒一道,反袭谷飞。 谷飞自己的暗器,自是懂得收发之术,一抬手,竟然也把暗器接住。 铁成刚刀势斜劈,斩向谷飞,希望把他逼出洞外。但谷飞早已有备,蛇头判突然伸出,硬把铁成刚的破山刀给封住。金铁大震声中,谷飞人已欺到了铁成刚的身前,左手一抬,一拳击向铁成刚的前胸。 这一拳不但攻势奇幻,而且,快速如电,铁成刚如不向后退避,就无法避开这一拳,以那谷飞的功力,这一拳,非把铁成刚击毙当场不可。形势迫人,铁成刚本能的向后退了三步。 谷飞哈哈一笑,人已冲入石洞。 洪承志一侧身,越过了铁成刚,正待挥刀击出,突然田无畏的声音传入耳际,道:“谷飞,放下手中兵刃。” 谷飞怔了一怔,道:“田兄,这是什么时光,你开的什么玩笑?” 田无畏道:“在下说的很认真,谷兄,莫以等闲视之,再不放下兵刃,休怪兄弟下手了。”手中的刀锋,已然逼在了谷飞的背心要害。 谷飞感受到那刀上蓄满了真力,森森刀气,直砭肌肤。心中震动了一下,放下了蛇头判。 田无畏一上步,左手短刀寒芒,逼上了谷飞的咽喉,缓缓说道:“从此刻起,谷兄最好是听兄弟的话,利刃无情,别要它割断了你谷兄的脖子。” 207 谷飞脸色灰白,勉强笑一笑道:“田兄,刚才的事……” 田无畏冷冷接道:“住口……”目光一掠伍元超道:“快去挡住攻上突岩的人。” 伍元超一闪身,跃出洞口。铁成刚道:“我也去。”脸上的鲜血也未拭去,人已冲出洞外。 这时,已有三人登上突岩,但脚步还未站稳,伍元超已疾冲而至,剑如轮转,横里扫向三人。铁成刚也疾快的冲了出去,大刀一挥斜里劈出。 两人刀剑并施的全力猛攻,一举间,把三人迫下了突岩。 谷飞冷冷地说:“田无畏,他们瞧到了你的举动。” 田无畏道:“没有瞧到,就算瞧到了,那也不会对你有什么好处。” 谷飞道:“田兄,如是他们禀告了教主,只怕教主会立即下令,抢登突岩。” 田无畏道:“最好,他们抢不下突岩,一旦抢登上来,那对你不会有什么好处,兄弟可能要先要了你谷兄的命。” 谷飞杀人无算,有笑面阎罗之称,但他自己却很怕死,在田无畏利刀威迫之下,竟然变得十分畏惧,轻轻叹一口气,道:“田兄,咱们多年相处,纵然有些不和的地方,田兄也不用如此啊!” 田无畏笑一笑道:“谷飞,你可是想和我谈谈条件吗?” 谷飞道:“兄弟一向敬重田兄。” 田无畏道:“谷兄想和兄弟谈话不难,但必得答允兄弟一个条件。” 谷飞道:“什么条件?” 田无畏道:“谷兄替兄弟杀一个人。” 白天平、洪承志,各执兵刃,望着两人,等待局势的变化, 彭长家却远站在一丈开外。 谷飞轻轻咳了一声,道:“杀什么人?” 田无畏道:“吴飞娘。” 谷飞呆了一呆,道:“吴飞娘,田兄不是故意刁难兄弟吧?” 田无畏微微一笑,道:“这要你谷兄决定了,你如不愿,兄弟只好先把你杀了。” 谷飞叹口气,道:“我也许不是吴飞娘的敌手,但和她动手相搏,至少可以晚死一会儿,是吗?” 田无畏道:“生死大事,你谷兄一向想的比咱们透彻,那也用不着兄弟再多说了。” 谷飞道:“兄弟答应了,就决不改变。” 田无畏道:“既不后悔,那就把此药吞下。”左手探入怀中,取出一粒黑色的药丸。 谷飞怔了怔,道:“这是什么药物?” 田无畏道:“不管什么药物,吃下去,总比被兄弟一刀杀了的好。” 谷飞道:“田兄,看来,兄弟这笑面阎罗的外号,是被人白叫了。” 田无畏道:“为什么?” 谷飞道:“讲阴险、毒辣,兄弟似乎都不如你田兄,兄弟还有什么面目,当得笑面阎罗之称?” 田无畏右手微微一加力,刀锋已陷入了谷飞的肌肤之中。 谷飞一张嘴巴,道:“田兄这药是立刻毒发而死的药物吧?” 田无畏道:“不错,那也比一刀杀死的好。” 谷飞道:“所以,兄弟宁可死在毒药之下。” 田无畏道:“谷兄是识时务的人。”屈指一弹,把药物弹入了谷飞的口中。 谷飞闭上嘴巴,一语不发。 田无畏突出左掌,在谷飞前胸拍了两下。 谷飞脸色一变,道:“田无畏,你欺人太甚了。” 田无畏道:“谷兄把药物含在口中,不肯吞下,岂不叫兄弟失望。” 谷飞叹口气,不再多言。 田无畏道:“谷兄一生杀人无算,但谷兄自己却是十分怕死。”出手一指,点了谷飞两处穴道。 谷飞靠在石壁上,缓缓说道:“田兄,现在可以把药物作用,告诉兄弟了吧?” 田无畏道:“可以,这是迷失本性的药物,以谷兄这付身手,如是被药物毒死,未免是可惜得很,所以,咱们要借重谷兄的武功,拒抗来敌。” 谷飞道:”你们要我杀死天皇教中人?” 田无畏道:“不错,在下知道,你对教主有着无比的畏惧和忠诚,决不敢在教主的眼皮子下,杀伤天皇教中人,不过这一点,你谷兄可以放心……” 谷飞怒道:“田无畏,你这么做法,不怕教规的制裁吗?” 田无畏道:“如是我害怕了,怎会如此做呢?” 谷飞叹口气,道:“田兄,你干脆点了我的死穴算了。” 田无畏笑道:“那怎么行?等一会,你服的药性发作之后,你就不忠于教主了,天皇教配此妙药,教主一看你的神态就会清楚。” 谷飞道:“这药物可有解药?” 田无畏道:“有!但要看你谷兄能够支撑多长时间了。” 谷飞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田无畏道:“如是谷兄守护突岩,撑到天皇教人撤走,咱们念你拒敌之功,自然不会加害,而奉上解药了。” 谷飞冷冷说道:“如是教主亲自出手,别说在下抵挡不住,你田兄只怕也无能抵挡吧?” 田无畏道:“不是你能否挡得住,而是你根本就不敢出手。” 谷飞脸上突然泛现出一片神采,道:“谁说我不敢出手?” 田无畏道:“谷兄说的是,就算教主亲身临阵,你实也不必怕他。” 谷飞哈哈一笑,道:“要他们进来,我一人守护那片突岩,足足可以应付了。” 田无畏行了过去,举手在谷飞的身后拍了一掌,道:“谷兄,请出手吧!”一面低声对白天平道:“要他们退回来。” 谷飞伸手捡起了蛇头判,大步向外行去。 伍元超、铁成刚刀剑并举,又把两个登上突岩的人,逼了下去,才双双退回石洞。 白天平一直冷眼旁观事情变化,直待谷飞提着蛇头判,站在洞外突岩上,白天平才回顾了田无畏一眼,道:“田堡主,事情发生的太快,快得在下有些目不暇给。” 田无畏道:“重要的是,在下这些设计,是否对你们有些帮助?” 白天平道:“帮助很大。” 208 田无畏点点头,道:“难道这还不够吗?” 白天平啊了一声,答不出话来。 田无畏接道:“别认为我们已经胜了,以后的敌势,愈来愈强。” 彭长家道:“田兄的看法,可是教主要亲自出手?” 田无畏道:“如是他们败的次数太多,他很可能亲自出手,这地方存放的药物,不能落入别人的手中,所以,天皇教中人,不管已牺牲了多少,教主决不会下令撤走。” 彭长家道:“教主积威之下,谷飞早已心生敬佩,自然不敢阻止教主。” 田无畏正待答话,突闻谷飞大声喝道:“下去。” 蛇头判三缩三伸,把两个刚刚登上突岩的人,生生给逼了下去。 崖下之人,无法看到洞中情形,但谷飞站在突岩上,情势就大不相同了,站在远处的人,可以清晰看到谷飞。只见他横判而立,大有一夫当关,万夫难渡的气势。 白天平轻轻咳了一声,道:“田堡主,咱们是敌是友,在下已经有些无法分辨了。” 田无畏笑道:“不用去分辨它,只要看他的作为就行了。” 白天平道:“田堡主的药物很灵吗?” 田无畏笑一笑,道:“谷飞已然出手对敌,白少侠还有什么可疑之处呢?” 白天平道:“在下不是怀疑,只是觉着事情来的大突然了。” 田无畏不再多作解释,话题一转,道:“白少侠,玄支下院中的道长们,还可以支持多久?” 白天平道:“大概还可以支持三日左右吧。” 田无畏道:“丐帮弟子,会不会和玄支下院中人,合作一处?” 白天平道:“这个,在下也无法预料。” 田无畏道:“白少侠,是否相信我田某人?” 白天平道:“就目下的情势而言,在下似是没有怀疑田堡主的理由了。” 田无畏叹口气,道:“无名子道长,是白少侠的什么人?” 白天平心中一动,道:“是家师。” 田无畏道:“他对你提过田某人吗?”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没有提过。” 田无畏道:“二十年前,有一位身犯色戒,被无名子逐出师门的人,白少使是否听令师提过?”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你是……” 田无畏接道:“我就是那个被师父逐出门墙的人,这件事,大伤了师父之心,从此,不肯再收弟子,但他老人家又不忍坐视武林的劫难,二十年后,又造就了你这样一位后起之秀。” 白天平黯然一叹,道:“师父对小弟隐约的提过此事,只是说的很含糊。” 田无畏黯然一笑,道:“我被逐出师门之后,更难自拔,二十年来,做了不少坏事,近几年中,才深深悔悟,这中间,自然有着很多内情变化,但大都是不为人齿的事,不说也罢。” 白天平恭恭敬敬的一抱挚,道:“后进师弟,白天平见过师兄。”一屈膝,就要跪下。 田无畏伸手拦住,道:“惭愧,惭愧,我不配做你的师兄,而且,我巳被逐出师门,师父没有令谕下来,我也不敢再自称是他老人家的弟子,江湖上,对我田某人的传说虽多,但却绝无人知晓我的出身。” 白天平道:“师兄才气纵横,误陷风月陷阱,造成大憾,必是受人的诱惑所致了。” 田无畏道:“那只怪我定力不够……”苦笑一下,接道:“老人家养育十几年,此恩此情,田某一直深铭肺腑,但江湖形势,变化太大,我一人之力,也难扭转,今日形势,已到了正邪存亡的关犍时刻,武当玄支下院的剑士们,身中奇毒,难过三日劫危,单凭丐帮之力,纵然精锐尽出,也难是天皇教的敌手,一旦丐帮崩馈,那就是整个武林大难临头。” 白天平道:“师兄的意思是……” 田无畏摇摇头,笑道:“别叫我师兄,我已经没有这个身份了。” 白天平道:“只要你曾在恩师门下,小弟就该叫你一声师兄。” 田无畏叹口气,道:“叫我一声田兄吧!师父已把我逐出门墙,咱们不能再伤他的心。” 白天平略一沉吟,道:“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田无畏微微一笑,道:“兄弟,如不是为了使你对我减去一些怀疑,我也不会说出师门的名讳了。” 白天平道:“现在咱们应该如何?” 田无畏道:“这地方,最适合咱们以少拒众,天皇教的高手,虽然巳十之七八集中于此,但他们没有法子联合出击,只有分派人手,连环的攻袭,那对咱们是一件大大有利的事。” 洪承志道:“田兄之意,可是说借此险地,和他们决战。” 田无畏道:“谈不上什么决战,咱们只是完完全全的防守,只希望能够吸引住天皇教大部分的实力在此,给丐帮弟子一个机会。” 白天平道:“咱们如能吸引住天皇教大批高手,丐帮弟子能够击溃天皇教的防守吗?” 田无畏叹口气道:“兄弟,千万不能低估天皇教的实力,就小兄所知,不但丐帮难以匹敌,就以少林寺强大的力量,也未必能胜过天皇教……”语声微微一顿,道:“教主早知道武当派,玄支下院中的剑士,是一股不可轻估的力量,他很想借重这批剑士之力,用以开拓江湖,这真是应了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了。武当派因为有了这一批优秀的剑士,而成了天皇教第一个下手的目标。” 白天平道:“但他们没有收服那一批剑士。” 田无畏道:“不错,万花堂选了百名美女,旨在诱惑那批玄支剑士,但那批玄支剑士,不但武功精深,而且,还有着森严的纪律,他们很少离开过玄支下院一步。” 白天平道:“无法对玄支下院中人下手,只好改对武当门下弟子下手了。” 田无畏道:“不错,他们改对武当本院中的弟子下手,竟然一举成功。” 白天平道:“小弟见过玄支下院的剑士,那真是人人都具备了一个剑士的气势,满怀正义,个个端庄,每人至少都有三十年以上的火候。” 田无畏点点头,道:“万花堂失败之后,天皇教主也感觉到了事态严重,所以,他亲身赶来。” 白天平道:“这么说来,天皇教主赶到此地的时间,并非很久了。” 田无畏道:“不过数日时光……”语声顿了一顿,接道:“为了防止武当玄支下院中人反击,天皇教主也作了准备,把天皇教中精锐高手,也都调集于此,小兄和谷飞也都在此一措施下,调到此地。” 209 白天平道:“天皇教,对玄支下院中的剑士们,似乎是有着很多的顾虑。” 田无畏道:“不错,玄支剑士,一直是他顾忌的强敌之一,看他这一次的部署,如不能把玄支剑士收为己用,势必要把他们全数歼灭不可。” 白天平点点头,道:“小弟还有一事不解,请教田兄。” 田无畏道:“什么事?” 白天平道:“田兄怎知小弟的出身呢?可是从剑招瞧出来的?” 田无畏道:“老人家自号无名,其武功造诣,亦如无名之水天上来,任何人,也瞧不出他的剑路变化,小兄见到了袁老前辈,承他相告,才知道你是承继老人家的衣钵弟子。” 白天平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师兄身在绿林,心存仁侠,单是这一份善心,已足可功过相抵了。小弟日后,如能见得师父,必将恳求老人家,允准师兄再归师门。” 田无畏神情激动,双目中泪光隐隐,沉吟了一阵,道:“贤弟的盛情,小兄是感激不尽,袁老前辈也这么告诉我,但得恩师一语允准,小兄死而无憾,只是恩师性格,小兄十分清楚,外和内刚,老人家决定的事,只怕很难有改变的可能。” 白天平笑道:“恩师虽然淡薄名利,不太管江湖中人,但他老人家也不会坐视门下弟子,用他传授的武功为害江湖。” 田无畏呆了一呆,接道:“这一点,小兄还未想到。” 白天平道:“田兄一心向善,暗行仁侠之事,只恐早已为师父侦悉了,所以,他一直未多管你的事情。” 田无畏道:“惭愧啊!惭愧,如非兄弟提起,小兄竟未能想到。” 但闻几声厉喝,和兵刃撞击之声,登上突岩的两个大汉,又被谷飞击落悬崖,但这两人武功亦甚高强,谷飞虽把两人打下突岩,但自己也受了一点刀伤。 白天平低声道:“田兄,谷飞伤的不轻,咱们要不要换他下来?” 田无畏道:“此人作恶多端,杀人无数,如非十恶不赦之徒,小兄也不会给他服下迷乱神志的药物。”谈话之间,又是一个大汉,飞上突岩。 谷飞蛇头判攻势凌厉,形如疯狂一般,但那登上突岩的大汉,亦非弱手,手中一把雁翎刀,极尽奇离幻怪。交手十余招后,执刀大汉突然一刀奇招,斩下谷飞一条左臂。 谷飞本有能力救助这一条左臂,但他却舍弃不救,一判刺入那大汉前胸,飞起一脚,把那大汉踢下突岩。 目睹这等惨烈的搏斗,白天平也有些怦然心动,长长吁一口气,道:“田兄,这药物如此恶毒,竟能使人忘去了本身的痛苦。” 田无畏道:“这是烈性的亢奋毒丸,据说,服下之后,一个人的行血在药性的催迫之下,不停的加速,脉穴偾张直欲迸裂,只有流血,才会使他减少去穴脉膨胀的痛苦,身受魔功训练的人,都服有这种药物,只不过,那是慢性的毒药,谷飞服用的是急烈的一种。” 白天平道:“配制这些药物的,可是这位副教主吗?” 田无畏道:“也不是他一个人,不过,这人很重要,你们是否已经杀了他?” 彭长家道:“他还活着,只是被点了穴道。” 田无畏道:“快去解他的几处穴道,要他亲自瞧瞧这等惨烈的经过,也许能唤回他一些人性。” 突然间,铃声破空掠过突岩。但见谷飞的身子一摇,倒摔下去。 白天平轻轻叹一口气,道:“田兄,这暗器大约是天下最厉害的暗器了。” 田无畏道:“小兄对此化费了不少的心血,但还未想出破解之法,飞铃不但构造的极是灵巧,而且,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力道……”突然回头望着副教主,接道:“华副教主,认得在下吧?” 华副教主点点头,道:“田堡主。” 田无畏道:“可惜你来的晚了一步,未能瞧到你手配药物的恶毒。唉,毁在药毒之下的人,不知有多少?” 那华副教主忽然叹口气,道:“我是奉命办事。” 白天平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既能调配毒药,也能调制解药。” 华副教主道:“自然能够。” 白天平道:“你受天皇教主之命,为了什么?” 华副教主叹口气,道:“情非得已……” 白天平道:“最多是杀了你吧!但如华副教主不肯和咱们合作,我们一样可以杀你。” 但见人影一闪,两个年轻人,同时跃上了突岩。这两个年轻人,穿着一色一样的衣服,手中也拿着一样的兵刃。那是两把又窄又长的剑。两人的窄剑,都已经出鞘,看起来,比平常的剑,还要长一些。 比平常的剑长约有六寸左右,那长出的一截,颜色也有些不同,三尺光亮的窄剑上,有六寸长的一截乌黑的剑尖。 洪承志人已抢先行出了洞口,准备迎击敌人。 伍元超和铁成刚,都正在坐息,除了白天平自己要出手之外,也只有让他出手了。 洪承志虽然是很少在江湖上走动的人,但他却是刀法大家,眼看那两截乌色的剑尖,立刻停下了脚步。 但闻田无畏高声道:“小心了,那是两把碎心剑。”一面抢出洞口,接道:“洪兄弟,快请退回。” 洪承志从没有听说过“碎心剑”这样名词,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田无畏已越过了洪承志,挡住两人,冷冷说道:“两位请留步。” 两个人穿着一般的黑色劲装,头上横勒着一条白色的带子。 同时,扬起了窄长的剑,指向了田无畏的前胸。突岩的面积很小,两柄长剑举起,剑尖距田无畏,也不过一尺左右。 田无畏很镇静,冷笑一声,道:“两位要联手攻袭吗?” 两个黑衣人没有讲话,突然右臂一伸,窄剑点向前心。 田无畏一侧身,以快速灵巧的身法,由两剑之间,穿了过去。双掌疾起,拍向两人。 两个黑衣人剑势落空,左掌突然退出,各自接下了田无畏的掌势。诡异快速的变化中,硬拼了一掌。 田无畏身躯疾转,一个翻身,如影随形般,紧贴在左面黑衣人的身侧。 原来,两个黑衣人霍然分开,田无畏已无法兼顾两人。 两个年轻的黑衣人,未说一句话,但窄剑忽扫忽点,攻势却极为凌厉。 田无畏施出了突穴斩脉的手法,紧贴在一个黑衣人的身边,使一柄长剑,无法发挥出威力。但另一个人的窄剑,却如灵蛇的刁钻穿刺,几乎不顾同伴的安危,攻向田无畏。 洪承志看了一阵,道:“白兄,奇怪啊!他怎么不亮出兵刃封架,一味闪避,兄弟去替他下来。” 白天平一把拉住了洪承志,道:“洪兄,不可造次。” 洪承志奇道:“为什么?” 白天平道:“我那师兄,一身武功,在小弟之上,决不在小弟之下,他这样不肯硬拼,必有原因,洪兄当可看出,那贴身相搏,比之亮兵刃封挡敌势,要困难得多了。” 洪承志道:“兄弟想不通,为什么不能用兵刃封挡?” 白天平道:“我看那窄剑上有些古怪。” 洪承志道:“你是说剑上那一截不同的颜色?” 白天平道:“正是如此。” 洪承志道:“颜色既是不同,自然是有些古怪了。” 210 白在平道:“怎么说法?” 洪承志道:“剑尖处有一截颜色不同,自然那一截是经过淬毒了。”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如是这样简单,我那师兄,岂不早已亮兵刃了吗?” 两人交谈之间,黑衣人一剑刺向田无畏的前胸。 田无畏已抓住了另一个黑衣人的右腕,挥剑一挡,双方交触在一处。 但闻啪的一声,两柄窄剑撞在一处。前面那一截颜色不同的剑尖,突然碎裂,化成了片片飞芒。 白天平虽然觉得这窄剑有些古怪,但却没有想到,这截剑身,竟然会暴成一片飞芒,不禁失声而叫。 两个黑衣人,在飞芒激射下,同时身中数片。同时,撒手丢了窄剑,倒摔下突岩。 田无畏在挥剑封挡另一柄窄剑时,人已躲在了那黑衣人的身后,躲过了一劫。 眼看两个黑衣人的身子跌下突岩,他才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厉害,厉害。” 突然飞身一跃,闪入洞中。但闻铃声破空,划过了突岩。 白天平低声道:“田兄,没有伤着吗?”田无畏道:“只要中上了一片,人就立刻死亡,伤着了还能和兄弟说话吗?” 白天平道:“可怕呀!可怕,完全是同归于尽的打法。” 田无畏道:“那窄剑叫做碎心剑,用剑的人,被称作敢死剑士。” 白天平道:“唉,如非师兄早明内情,只怕小弟和洪兄,都难逃这一劫难。” 田无畏道:“我最担心的事,就是这一批敢死剑手,想不到,他们竟真的来了。” 白天平道:“田兄,施用碎心剑的敢死剑士,共有多少人?” 田无畏道:“好的是这批人不多,总共有十三个人。” 白天平道:“十三去二,还有十一个人,如是他们一个拚一个,也还罢了,怕的是他们在群殴、搏杀之中,突然出现,震裂碎心剑,不知要伤到多少人了。” 田无畏道:“他们的用心,也是如此了,准备在群搏、混战之中,派出敢死剑士,一举间,伤了咱们很多人,但我未想到他们竟然如此的沉不住气,对我们也派出了敢死剑士。” 白天平道:“暴露一下这敢死剑士也好,使我们事先有一份警惕之心,问题是,咱们要如何才能把这消息传出去,使丐帮中人,有所准备?” 洪承志突然长长叹一口气,道:“江湖上原来还有这样多的麻烦,看来,一个人的武功高强,也不是无往不利。” 白天平道:“洪兄说的是,武功要佐以机智,才能使武功发挥出很大的作用,以洪兄而言,就算十三个敢死剑手,全部出手,围斗你洪兄一个,但也未必能把你洪兄击败,现在,他们只要派出一个人,就可能和你洪兄同归于尽了。” 田无畏望了望洪承志一眼,口虽未言,但神情间,却流现出不信之情。 好在洪承志没有发觉,白天平缓行一步,拦在两人之间,道:“田兄,我们现在应该如何?” 田无畏道:“咱们连伤了两个碎心剑手,当可使他们震惊一下,对我的背叛天皇教,更使教主震怒异常,所以,他忍不下去,如是我推断的不错,他们此刻,也还在商量对付咱们的办法。” 白天平道:“他们会不会再遣派高手,攻上突岩?” 田无畏道:“天皇教主决不会就此善干罢休,他忍不下这口气,也不愿在他的属下面前,丢这个人。” 白天平道:“此地存粮,足可供咱们一段时间食用,如是咱们凭仗这一片险地固守,可以使他们多遭伤亡,问题是,很多消息,咱们必须要传出去。” 洪承志道:“咱们闯出去如何?” 田无畏摇摇头,道:“不容易,他们集于此地的高手,不下数百位,何况教主和教中几位顶尖人物,都在此地,一旦被他们困住了,脱围不是易事。” 白天平道:“田兄之意,可是要咱们长守此地?” 田无畏道:“这地方,自然也无法长守,要离开,也要在入夜才行,而且,还得有一番详细的计划……”沉吟了一阵,道:“不瞒兄弟说,在这断崖下面,小兄还布置了一支伏兵,但在天皇教高手云集之中,这些人,很难发挥作用,如是夜暗之中,声东击西,必可扰乱他们的布置。” 目光突然转到华副教主身上,道:“华大夫,你本是一代名医,犯不着置身于江湖是非之中,如是咱们能离开此地,定然放你离去,埋名隐姓,远避他乡,以你精湛的医术,不论行向何处,大概都可以找一口安稳的饭吃吧!” 华大夫苦笑一下,道:“阁下可是觉着我很留恋这个副教主的位置吗?” 洪承志道:“我瞧你很留恋这个副教主位置。” 华大夫道:“我妻女老母,都在他们手中,我这个副教主,只是被人牵着鼻子走罢了。” 白天平道:“咱们为人如何?是否值得相信,你该已从咱们的谈话中听出来了?” 华大夫点点头,道:“看来,诸位都是英雄人物了。” 白天平道:“英雄人物,倒不敢当,不过,咱们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华大夫道:“阁下的童思是……” 白天平道:“你愿不愿意跟我们走,咱们决不勉强,不过,咱们希望你华大夫,能够据实回答咱们一切问话。” 华大夫道:“你说吧。” 白天平道:“对付玄支下院的剑士的药物,是不是经你手配制?” 华大夫道:“药物早经配好,由在下手中发出。” 白天平道:“有没有早经配制好的解药?” 华大夫道:“有,不过,那配制好的解药,不在华某处收存。” 白天平道:“谁正谁邪,谁好谁坏,你已经看的很清楚了,是吗?” 华大夫点点头。 白天平道:“那解药收存何处?” 华大夫道:“教主那里,解药共有一百粒,都是对症之药。” 白天平一皱眉头,默然不语。 田无畏道:“华大夫医学精博,是否能够自行配制解药呢?” 华大夫沉吟了一阵,道:“可以,这里有很多种毒丸,毒毒相克,可以配出一种解药,只是还缺少两味药引,此地无法取得。” 白天平道:“很难找的药吗?”华大夫道:“不难,是两味很普通的药。” 自天平道:“好!大夫有此一念,救了数十位武林中的正义剑士,功过足可相抵了。” 华大夫摇摇头,道:“我只怕不能和诸位同行了。” 洪承志道:“为什么?” 华大夫道:“一则,在下和诸位同行,可能牵涉到我家人的生死;二则,我的武功不足以自保,万一在途中发生了意外,岂不是前功尽弃。” 白天平道:“那么大夫有什么高明的办法呢?” 华大夫道:“最好的办法,那就是我把解药配好,交给你们,届时,你们找来药引,就可以给他们服用了。” 白天平心中暗道:“你如是下了一剂催命药,我们岂不都要变成凶手了?”心中念转,口中说道:“配好成药带上,那是最好不过,但药归药,人归人,大夫非去走一趟不可了。” 华大夫道:“如是途中遇险,在下身遭不幸,那将如何是好?” 白天平道:“我们尽全力保护你的安全,如是你非死不可,那也是没有办法,如是不幸,咱们都死了,那是皇天无眼,谁也不能怨谁了。” 华大夫道:“看来,你们是不太信任我了?” 白天平笑一笑,道:“目下情势,变化万千,咱们相交不深,我想信任你也没有法子信任你了。” 华大夫沉吟了一阵,道:“既是如此,只有随你们去安排了。” 田无畏冷笑一声,道:“华兄,白少侠他们是正人君子,兄弟可是出身天皇教,他们下不得手的,我可以下手,他们做不出的事,我能做得出来,华兄如是想给兄弟我耍花招,那就别怪兄弟手下无情。” 211 华大夫垂下头去,默然不语。 铁成刚冷哼一声,道;“白兄弟,这小子靠不住,咱们先打断他两条腿。” 华大夫脸色一变,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 白天平右手一探,扣住了华大夫的脉穴,道:“大夫,告诉我们,带些什么药物,丑话说前面,咱们一起死了,那没有话说,如是被我们冲过险区,到了玄支下院,你指明带的药物少了几样,无法配制解药,那就别怪我们手下无情了。” 铁成刚道:“那时刻,杀你一千刀,还不让你死。” 华大夫长长吁一口气,道:“我告诉你们带哪些药物。” 田无畏、洪承志留在洞口,白天平、铁成刚、伍元超、彭长家,都一起随着华大夫,行入后洞。 在华大夫指点下,铁成刚和伍元超,把应用之物,打成了两个小包袱。 这两个包袱中,各分装所有需用的药物。只要有一个能带入玄支下院,找到两味药引,就可以配制解药。 白天平为人细心,分散药物之后,又要那华大夫说出配方。 铁成刚手执破山刀,怒目而视,这对华大夫构成了很大的威胁。 白天平一连问了三次,才轻轻叹息一声,道:“华大夫,你非江湖人,我们本不愿以对江湖人物的手段对付你,但现在,情形好像是有些不行了。” 铁成刚道:“什么事?” 212 第二十五回协力突围说服娇娃 华大夫也神情庄严地缓缓说道:“阁下什么事?”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你告诉三次配方,每次都不相同,是何用心?” 华大夫呆了一呆,道:“都不同吗?” 白天平道:“阁下可要我背出来给你听听?” 华大夫突然微微一笑,道:“一共三十八种药物,你都能记得吗?” 白天平道:“你用心听着。”口齿启动,连续说了出了华大夫三个不同的配方。 华大夫脸上呈现出敬佩之色,道:“阁下果然是高明得很,佩服,佩服。” 白天平道:“大夫,这三个配方,全都是假的吗?” 但闻两声厉啸,传了过来,转头看去,只见洪承志手执长刀,鲜血由刀上滴下。 原来,又有两人飞上突岩,洪承志拔刀击出,一刀把两人腰斩四截。 田无畏从未见过如此凌厉的刀法,像电光一样,只一闪,人已横尸刀下,不禁看的一怔。 他很想开口问问洪承志,这是什么刀法,但话到口边,又咽了回去。 华大夫叹口气,道:“何玉霜才慧绝伦,过目不忘,能熟记老夫讲过的每一种药物,但阁下之才,似在何玉霜姑娘之上。” 白天平道:“华大夫,天皇教作恶多端,大夫似是用不着再帮他们了。” 华大夫道:“不错,天皇教确实不好,不过,他们待我不错,再说,我也不能拿着妻女作为赌注。” 白天平道:“老前辈……” 华大夫苦笑一下,接道:“白少侠,我无法帮你们的忙,我立过重誓,这一生决不背叛教主。” 白天平道:“大夫,你……” 华大夫叹口气接道:“我要去了,不过,我可以指点你们一条路,何玉霜可解他们之毒。”突然闭目,口鼻中涌出鲜血。 白天平左手抓起华大夫的衣领,右手一掌,按在华大夫的背心之上,一股内力,直透内腑。 强劲的内力,逼住了华大夫发作的毒性,也托起他一口将要散失的真气。 白天平沉声道:“大夫,你……” 华大夫接道:“我口中早含有致命的毒药,天下没有解它的药物,我应该早死,但我很怕死,所以,我尽量在拖延时间……”长长吁一口气,道:“你太聪明了,我发觉诡计难逞,更不愿身受苦难。” 铁成刚大声叫道:“你配这些药物,是真的还是假的?” 华大夫道:“半真半假,我无法再说了,就算我现在真的希望告诉你们,我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铁成刚叹口气,道:“你这不是坑人吗?” 华大夫道:“天皇教中用毒高手很多,但我是首座,承我衣钵,能够配制解药的,只有一个何玉霜。” 白天平道:“她是你的弟子吗?” 华大夫道:“不是,但她很聪明,学习配毒,和你们练武功一样,想学到某一种至高的境界,不是人人都可以办到,需要一种很高的智慧才行……” 吐出一大口黑血,接道:“何玉霜很聪明,我不愿这一手配毒的本领失传,所以,就传给了她。”言罢,双目一翻,气绝而逝。 这毒性太强烈,就这一阵工夫,华大夫的脸色,已然变成了一片紫色。 白天平放下了华大夫,长长叹一口气,道:“真是善泳者死于水,像他这种配毒、用毒的高手,竟然死在自己配制的毒药之下。” 铁成刚道:“咱们替他分了这半天的药物,敢情都是假的。” 白天平站起身子,道:“带上吧!我想这些药物还有用处,至少,对天皇教的影响很大,他们一时间,没有毒物耍了。” 铁成刚道:“可是,也无法救玄支下院的剑士们。” 白天平叹道:“何玉霜,何玉霜,怎生想个法子,把她生擒,带她配制解药。” 田无畏摇摇头,道:“办不到,兄弟,何玉霜武功成就不在你我之下,更难得的是,她的飞铃手法,就算咱们能把她诱入埋伏,也无能收拾住她。” 白天平缓步向外行了几步,道:“那何玉霜和天皇教主之间,是什么样一个关系?” 田无畏沉吟了一阵,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密切,但决不是父女关系。” 彭长家道:“其实,何玉霜和教主之间,虽然有些关系,不过,这些关系还无法掩盖两人之间的仇恨。” 田无畏道:“他们之间有仇?” 彭长家道:“是的,只是这件事知道的人太少,连何玉霜本人也不知道,整个天皇教中人,也不过三五个人知道罢了。” 田无畏道:“彭兄,就是三五个人之一了?” 彭长家道:“不错,所以,我一直明白自身有一种可怕的危险,有一天,我会被天皇教主灭口。” 白天平道:“老前辈,天皇教主和何玉霜之间,有些什么仇恨,还望见告,这对玄支下院的剑士,帮助太大了。何玉霜如若相信了天皇教主是她的仇人,定然会帮忙解救玄支下院剑士们的危难。” 彭长家苦笑一下,道:“何玉霜生性很冷傲,咱们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她,而且,也不可能使她静静地听我们述说经过。” 白天平道:“只要晚辈能知晓内情,还可有机会说给她听。” 彭长家双目盯注在白天平的脸上,瞧了一阵,忽然啊了一声,道:“你和何姑娘相处得不错吧?” 白天平道:“我们见过几次面,也动过几次手。” 彭长家沉吟了一阵,道:“这只是几个人知道的秘密,也只有天皇教主的亲信,参与其事,我虽然追随天皇教主的时间很久,也曾被他列入亲信的人物,但一则受我本身的条件限制,二则,我觉悟的太早,所以,到现在也只混到一个总巡主的身份,也正因为我在教主的亲信中,是武功较差的一个,但也因此保全了性命。” 白天平道:“老前辈的意思是……” 彭长家道:“因此,我没有被派加入暗杀何若天夫妇的事。” 白天平道:“何若天是……” 213 彭长家道:“何玉霜的父亲,那时,何玉霜已远离父母的膝下,随她的师父学艺。” 白天平道:“何若天夫妇被杀的事,难道何玉霜就一点也不怀疑吗?” 彭长家道:“那时候她太小,不过五六岁吧!何况,教主那次下山,计划的周密无比,别说是何玉霜那点年纪,就是第一等老江湖,也瞧不出什么,更妙的是,当时,他摆下了很多鲜明的物品,使得何玉霜有着很深刻的记忆,当时,又不点破,使得何玉霜年纪渐长,逐渐由记忆中发出疑点,不停的追索下去……” 白天平接道:“追索下去,追出些什么事?” 彭长家道:“追出些杀害她父母仇人的身份。” 白天平道:“那是些什么人?” 彭长家道:“都是些江湖上的名人,但都是正大门派中人。” 白天平道:“这是天皇教主的安排?” 彭长家道:“是的,那是一种嫁祸的安排,何玉霜一步一步的追,天皇教主也一点一点的透露,就这样也使得何玉霜姑娘内心充满着仇恨、杀机……” 白天平急急接道:“何玉霜可是杀了不少的人?” 彭长家道:“说起来,这倒也是很奇怪的事了,在下一直听说着何玉霜要报仇,但却一直没有听说她杀过什么人。” 白天平道:“那为什么?” 彭长家道:“这中间的内情,我就不大明白了。” 白天平道:“老前辈,何玉霜身侧有一位五旬左右的老妪,武功十分高强,不知是什么人?” 彭长家道:“你说是那位吴飞娘?” 白天平道:“不错,那位姓吴的老妪。” 彭长家道:“那位吴飞娘,不知是什么个出身,何姑娘一出现,她就一直跟在何姑娘的身侧……”语声顿了一顿,接道:“对何姑娘的事,在下只知道这么多了。” 白天平道:“够了,多谢彭老的指教。” 彭长家笑一笑,道:“白少侠,咱们现在应该如何?” 白天平道:“原来的打算,咱们准备等到天色入夜之后,突围而去,但目下情况变化,咱们又不能不改变主意了。” 彭长家道:”白少侠,可是准备要见见何玉霜何姑娘吗?” 白天平道:“不错,为了玄支下院中数十名第一流的正义剑士,咱们非得一尽心力不可。” 彭长家道:“白少侠如何安排?” 白天平目光转到田无畏的身上,道:“田兄,咱们要如何安排?” 田无畏沉吟了一阵,道:“你准备现在去呢?还是晚上去?” 白天平道:“天色入夜,固然是行动方便一些,但咱们到哪里去找何姑娘呢?” 田无畏道:“问题就在这里,现在固然可以看到她,但这中间的重重阻难,只怕是很难渡过……” 白天平轻轻叹息一声,道:“情势逼人,在下不得不冒险一试了。” 田无畏道:“你试图什么?” 白天平道:“想法子接近一下何玉霜。” 田无畏道:“你要生擒她?” 白天平道:“在这么多高人维护之下,自无法生擒她了,在下只想传一个信给她。” 田无畏道:“约一处会面的地方?” 白天平道:“不错,不过,最好是只能让她一个人知道,别让那吴飞娘和她的从婢知道了。” 田无畏道:“兄弟,有把握吗?” 白天平道:“没有,不过,我自己想一想,应该有几分希望。” 田无畏望望天色,道:“如是兄弟心中有一半把握,咱们现在就应该冲出去了。” 洪承志向下瞧了一眼,道:“看来,他们似乎已不准备再攻了。” 田无畏道:“适才洪兄那一刀把他们震住了,天皇教主,也觉着事非寻常,遣人上岩,只有使他们送命的份。” 洪承志道:“所以,他们改变了作法,准备把咱们生生困死此地了。”田无畏道:“天皇教主不会是这样容易气馁的人,咱们的力量,固然使他们大出意外,但这暂时的平静,只是他在召集部下研商对策的空隙。” 白天平道:“至少,咱们使天皇教集中于此的精锐暂时无法抽人别用。” 田无畏道:“此刻也是咱们突围离此的大好机会。”行近突岩,向下望去。 白天平、洪承志都跟了过来,分立在田无畏的两侧,向下瞧去。只见悬崖之下围集的人手,都已经向后撤走七八丈远。那三顶正对突岩的小轿,已然不见。吴飞娘和何玉霜,也失去了踪影。 白天平叹口气,道;“田兄,糟了,何玉霜也不见了。” 洪承志道:“看来,那位何姑娘在天皇教中也很重要,所以,她也去参与机要的会商了。” 白天平道:“如是无法见她之面,玄支下院中的剑士,就无法获得解药了。” 只听彭长家叹口气,接道:“我在想,是不是天皇教主因在下的叛变,而心中动疑,先下手为强……” 田无畏接道:“你是说,他对何玉霜姑娘下手。” 彭长家道:“照他的为人而言,他自然不会就此罢休。” 白天平心中一动,道:“田兄,此事非同小可,咱们可要赶去助她一臂之力?” 田无畏摇摇头,道:“就算咱们要为她帮忙,也不是现在能帮得上。” 白天平道:“那要如何才能帮得上忙呢?” 田无畏想了想道:“天皇教主,早已把自己完全神化起来,这时候,众目睽睽,他决然不会伤人,但如到天色入夜,那就很难说了……” 语声一顿,突然回头望着白天平,道:“小兄没有和何玉霜动过手,但我听说她武力很高,可惜一直没有和她动过手,兄弟和他试过招法,不知她高明到什么程度?” 214 白天平点点头,道:“武功不错,功力招法,都和小弟在伯仲之间。” 田无畏道:“真有这么高明吗?” 白天平道:“是的,田兄可是觉着兄弟的话,有些夸张吗?” 田无畏道:“兄弟,真要能在功力、招法上,和你平分秋色,就算是天皇教主想杀她,也不是那样简单了。” 白天平精神一震,道:“怎么?你是说,天皇教主比我们的武功,并非是高明很多,是吗?” 田无畏道:“一个人的武功,到了某一种境界之后,就要面临到一个人体能的极限,除了师父那等人物,已超越体能的极限的修为之外,当今之世,只怕很难再找出超越体能的极限人物,所以,何玉霜如能和兄弟你的武功相若,天皇教主就无能杀害她了。” 白天平长长吁一口气,道:“这个就……”突然脸上一红,住口不言。 田无畏接过话题,道:“为了救助玄支下院中一批优秀的剑士,所以,咱们不得不想法子冒险了。” 白天平道:“这要田兄设计一下了,咱们应该如何去突围?” 洪承志道:“最重要的一件事,咱们要想法子见到何玉霜。” 田无畏道:“如若咱们把实力分散,就算见到了何姑娘,也没有办法接近她的身侧。” 白天平道:“田兄的意思是……” 田无畏道:“咱们几人集中在一起,如是一旦遇上天皇教的拦截,咱们可以分头拒敌,那就给你一个机会,去见见何姑娘……”语声一顿,接道:“记着,你要想法子暗中通知她,不能让别人听到。” 白天平道:“这一点,小弟明白。” 田无畏道:“好!各位请准备一下,咱们立刻行动。” 白天平道:“田兄,要不要分配一下各人的位置,和拒敌方法?” 田无畏道:“自然需要……”目光一掠洪承志,接道:“洪兄刀法绝世,请站正面的方位……”目光又转到伍元超和铁成刚的身上,接道:“两位还能撑下去吗?” 铁成刚道:“你只管吩咐,咱们已大部恢复了。” 田无畏道:“好!那么两位就请分守左右翼。”长长吁一口气,道:“兄弟,你和彭老走在中间,能不出手,最好保持着体能,接近了何玉霜时,你就全力杀出,设法子传出心声。” 白天平点点头,道:“小弟遵命。” 田无畏道:“我居中接应,咱们不能和他们停下决战,不能动逞强好胜之心,要边战边走,找敌人最弱的地方攻袭。” 白天平道:“田兄,小弟很担心一件事……” 田无畏道:“飞铃,是吗?” 白天平道:“不错,咱们这等布置,正是飞铃发挥威力的阵势。” 田无畏道:“据我所知,天皇教主也练了一种暗器,但不是飞铃,擅长飞铃的人,似乎是只有一个何姑娘,兄弟,我了解你的为人,你心中有上五分把握,大约只说三分话,所以,一看到何玉霜,你就越众而出,迎向她去。” 白天平道:“试试看罢。”田无畏道:“另有一件,在下向诸位提供一二浅见,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洪承志道:“什么事?” 田无畏道:“我觉着,咱们应除去脸上所有的伪装、面具,堂堂正正的以真正面目见人。” 白天平道:“田兄说的是。” 铁成刚、伍元超、白天平、洪承志,全都取下了面具。 彭长家叹口气,道:“今天我不是死亡,就是新生。”也除下了脸上的面具。 洪承志豪气振发,哈哈一笑,道:“洪某人初入江湖,就遇上这样的大搏杀,也算赶上热闹了。” 白天平轻轻叹息一声,道:“这是一场大劫难,不论胜败如何,对江湖、对人生,都是一场很大的悲哀。” 洪承志微微一笑,道:“白兄,话是这么说法,但如没有一点豪壮之气,那岂不是未战就先胆怯了吗?” 田无畏道:“兄弟,这位洪兄说得不错,咱们如若没有一点豪气,又怎能对付这样的群匪围攻大战呢?”望望天色,接道:“现在,咱们可以走了。” 白天平低声道:“洪兄,咱们冲向东南方位。” 洪承志一点头,道:“诸位都准备好了吗?” 铁成刚、伍元超齐声应道:“都好了。” 田无畏道:“可以冲下去了。” 白天平道:“慢一点。” 洪承志道:“白兄还有什么高见?” 白天平道:“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咱们得推举一个人,主持大局,才能运用自如。” 洪承志道:“田兄熟悉敌情,该由田兄主持其事。” 田无畏点点头,道:“好!洪兄如此说,兄弟也不推辞了,咱们下去吧。” 洪承志一提气,飘身而下。铁成刚、伍元超、田无畏、白天平、彭长家也紧随着飘身落下突岩。 围守在突岩下的天皇教中人,都已撤退到七八丈外,做梦也未料到,田无畏等竟然会冲下突岩。只听一阵竹哨之声,传入耳际,原来席地而坐的人,突然挺身而起。 洪承志手执长刀,直向正南方位上奔了过去。 他动作奇快,四五个手执兵刃的大汉,还未排成阵势,洪承志人已冲到,长刀一挥,惨叫声中,有两人摔倒在地上。他刀法凌厉,未让对方阵势布成,已然挥刀冲过。 伍元超、铁成刚,布守两翼,长剑和破山刀并起齐出。 借洪承志攻出刀势的余威,伍元超剑伤一人,铁成刚也活劈了一个大汉。 一接触,眨眼间,死伤了天皇教中四人,一行人已疾快的冲了过去。 但这一阵工夫,天皇教也用竹哨传出了消息。但见刀、剑在日光反射下,闪起了一阵阵的寒芒。四面八方,十几位天皇教中的人手,直奔过来。 215 洪承志目光一转,发觉围来的人手,至少有百名左右。 这些人中,有一行穿着很特殊的衣服,奔行的速度,也比别人快速很多,一转眼间,已由数十丈外,奔行到几人的身前。 田无畏沉声道:“停下来,不击杀这批杀手,咱们很难过去,他们会像冤魂一样,紧追不舍。” 洪承志一收长刀,停下了脚步。不待田无畏咐咐,铁成刚、伍元超,立刻站到了自己的方位,一左一右。 这本是一个向前奔冲的阵势,但如停下来拒敌,那就有一个很大的漏洞,四个方位中,只有三个方位有人。彭长家迅速的还补了后面的空隙。 他长年戴着入皮面具,一旦取了下来,反而觉着有些面目陌生的感觉。 所以,接近他们身侧的天皇教中弟子,竟然认不出他总巡主的身份。 就这一阵停留的工夫,天皇教中人,已有七八十位,围在几人的周围。 大约他们也觉着洪承志的利害,所以,虽然接近到几人身侧,却没有立刻扑了上去,只是团团把他们围住。忽然间,人墙分开,一队衣着怪异的年轻人,越众而出。 这一行有一十二人之多,每人都穿着一身大红色的衣服。 落日幻起了满天红色的云霞,和这十二人的红色衣服,相映成一片夺目的红影。 红色的衣服,穿在身上,就给人一种刺目的感觉,红得像鲜血一样的衣服,在性命相搏的战场上,更给人一种血的感受。十二个红衣人,每人都佩带着两件兵刃,一把长刀,和一把短剑。 迅快的散布开来,十二人,把洪承志等布成的方阵,团团围了过来。 恒闻咔咔一阵轻响,十二个红衣人手中的长刀,一齐出鞘。 洪承志双目中暴射出冷厉的神光,长刀缓缓举起。 田无畏低声道:“洪兄,且慢出手。” 洪承志道:“为什么?” 田无畏道:“这座方阵牵一发而动全身,洪兄一出手,方阵的作用,也立刻生出变化。” 洪承志道:“田兄的意思呢?” 田无畏道:“要他们出手。” 洪承志道:“咱们采守势。” 田无畏道:“不错,咱们采守势,洪兄守住前方,那是最要紧的大门……”放低了声音,接道:“洪兄,只要你照顾一方,这些人凶狠绝伦,只管痛下杀手。” 洪承志一点头道:“小弟明白了。” 田无畏目光一掠白天平道:“兄弟,你也不能闲着,找出可以下手的机会时,就立刻下手。” 白天平低声道:“田兄,中间的地方太狭小一些,最好能把这座方阵,扩展一下。” 田无畏打量了一下四面的形势,果然把方阵,向外扩展了很多。 这虽然使地方广阔了很多,彼此之间照应,却也减少了很多。前后左右之间,留下了很多的空隙,自然,那要守在中间的田无畏和白天平把它弥补起来。 这方阵不奇怪,也没有什么玄妙的变化,但却是很实用的一座阵势,你有多大的武功,就可以发挥出多大的威力。 这时,十二个红衣人,已然在方阵四周布成了四道冲击的队形。 每一队三个人,每个人都已经举起了长刀。 洪承志、伍元超、铁成刚、彭长家,也都举起手中的兵刃。 白天平居方阵之中,可以从容的打量一下四周的敌人。 只见布成四条单行,准备冲击的红衣人,脸色逐淅在变化。 由略带苍白的脸邑,变成了深红脸色。 血红的衣服,配上一张赤红脸,看上去,给人一种凄厉的恐怖。 突闻一声尖厉的啸声,传入耳际,当先而立的四个红衣人,突然向阵中冲来。 红影一闪,刀光如电射而至。但闻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双方的兵刃,互撞于一起。 田无畏手中两把短刀,随着侧进的身躯,划出两道寒虹,当当两声,把突进的长刀,封架开去。 原来,这方阵最弱的一环,竟然是彭长家,被红衣人长刀突入,几乎冲破了方阵。 伍元超和铁成刚,虽然把敌人全力一刀给封挡开去,但已感觉到对方刀上的压力沉重。 第一拨红衣人攻出一刀,未能伤敌,立刻向下退去。第二拨红衣人的长刀,像狂风一样,及时而至。 就这样,十二个红衣人展开猛烈的冲击,他们连绵不绝的进攻,每一个人,只攻出一刀,就转向后面。这是武林中很少有的搏杀,长刀招招落实,而对方又非挥兵刃封架不可。 因为,只要有一个方位的人,移开了身躯,方阵立刻就遭到了破坏。 伍元超、铁成刚,连对二十余刀之后,已感觉双臂酸麻起来。 白天平目光转动,发觉洪承志仗着奇奥的刀法,独守一方,尚有余裕。 彭长家得田无畏之助,亦可稳稳的把住了方位。铁成刚和伍元超,原本应该还能支掌下去,但两人适才恶斗,耗力、受伤,消耗了不少体能,已无法再承受连番的冲击压力。 白天平为难的是分身乏术,无法同时援助铁成刚和伍元超。 他本是极端聪明的人,略一沉思,立刻闪身而出,长剑挥展,接下了攻向铁成刚的刀势,一面沉声说道:“铁兄,快去助伍兄一臂之力。” 铁成刚正感不支,白天平适时而至,接下了强敌刀势之后,长长吁一口气,回头望去,只见伍元超在对方长刀连番冲击之下,已呈不支之状。顾不得停下喘息,大喝一声,挥刀而上。 两个人,轮流接下对方的长刀冲击之势,都获得了适当的休息。这一来,顿时保持了平静的局面。 白天平手中长剑,和对方厚重的长刀对敌,亦感十分吃力,心中不停的忖思着,如何才能取胜对方。他想从对方的刀法中,找出破绽。 但这些红衣人,虽然三人一组,连环攻袭,但他们的佳妙配合,却是浑如一体,很难找出破绽。又恶斗了数十招后,白天平才找出了三人合击的刀法中,有一丝可乘之机,当下高声说道:“田兄,咱们要不要杀死这些人?” 田无畏道:“杀。” 他杀字出口,白天平已跃飞而起,暗运内力,贯注剑身之上,滑开了一柄长刀,剑尖正迎向一个疾冲而上的大汉小腹。 这是他早巳看准的方位,算好了时间,最好的办法,果然是剑未落空。 那向前跃起攻击的第二个红衣大汉,正好撞上了剑尖。由于前面的人,挡住了他的视线,等他看到白天平的长剑时,剑尖深入了半尺多,左右一搅,红衣人登时肚破肠流。 这当儿,突闻砰然一声大震,那第三个红衣人,竟然撞在了第二个红衣人的背后。 长剑刺穿第二人的后背,扎入了第三个红衣人的前胸之中。 三尺青锋,活活穿着两个人,白天平不得不一松手,丢下了长剑。 这时,白天平忽有所觉,这般人的心智和武功,极不配合。 至少,那第三个红衣人,不必再为此牺牲。 216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间,另一个红衣人,却悄无声息的欺了过来,一刀刺向了白天平的左肋。 田无畏眼观四面,耳听八方,急急叫道:“兄弟小心。”白天平心中警觉时,已自不及,匆匆一吸气,硬把左肋移动了一寸。 虽只有一寸之差,但已经避开了要害,刀过左肋,肌裂皮绽,鲜血淋淋而下。 但从表面上看,白天平伤的不轻,事实上,除了未伤着筋骨之外,伤得的确很重。 白天平一转身,人已欺到了那红衣人的怀中,左手一记“飞杵撞钟”,蓬然一声,击在那大汉前胸。这一掌伤后击出,力道仍十分强大。 但闻那红衣人啊呀一声,身子摇摇晃晃,倒了下去。 原来,这一掌,击中心脏,震断心脉,直待倒在地上之后,七窍才涌出血来。 田无畏短刀飞舞,进攻红衣人,一面说道:“兄弟,不可太逞强好胜,快些想法子敷药止血。” 白天平道:“大哥,兄弟只是一些皮肉之伤。” 田无畏道:“你伤的不轻,血染半身,不要太任性,快些调息。” 白天平回顾了一眼,发觉半身衣服尽为鲜血染湿,也不禁心头骇然。一面运气止血,一面取出身上的刀伤药,包起了伤口。 奇怪的是,另外三个方位上的红衣人,明明看到,这面一个很大的空隙,却似视若无睹一般,没有一个人肯填补过来。 白天平包好了伤势之后,伏身由两具尸体上抽出了长剑。 忽闻洪承志大喝一声:“杀!”刀光连闪,三个红衣人,一瞬间,已被腰斩六段,横尸刀下。 没有人看清楚那是什么刀法,只觉它快如一抹突然而至的闪电,心生警觉,已然斩腰而过。 田无畏眼看着两人,都已斩去强敌,手中的短刀一紧,施出了一路怪异的刀法,一面传音对彭长家道:“彭兄,用手中长剑,刺你右面的空档,兄弟替你拒封来敌。” 彭长家道:“好!”呼的一剑,刺向右面空档。 妙的是,红衣人中之一,突然身子一转,正好撞上了彭长家的剑尖。 彭长家长剑一挺,洞穿了那红衣大汉的后背前胸,田无畏快刀如闪,也削去了一个人的脑袋。 十二个红衣人,片刻间,死去了大半,联攻的威势,立刻大为减弱。尽管减弱,但余下的红衣人并未停下。 田无畏沉声说道:“兄弟,把他们一齐搁下。”喝叫声中,双刀又刺倒了一个。 白天平、洪承志,刀剑毒招频施,片刻间,十二十红衣人尽都死于几人的刀剑之下。 围在几人周围,不下百位以上敌人,但却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助。 直待十二个红衣人全数死去,才响起一声阴沉的冷笑,道:“田无畏,你真的敢背叛本教吗?” 不知何时,三顶小轿,已然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几人身前一丈开外,拦住了几人的去路。声音由正中一顶小轿中传了出来。 田无畏怔了一怔,道:“是教主,恕在下手执兵刃,不便见礼了。” 白天平很想看清楚那位天皇教主是什么样子,但那轿上垂着一重厚厚的垂帘,无法看到轿中景物。 只听那居中小轿中,又传出那冷厉的声音,道:“田无畏,很多人都告诉我你靠不住,要我早些把你除去,但我念你一身武功,成就不易,而且,人又极富才智,想不到,你仍然是背叛了我。” 田无畏肃然说道:“这些年来,我已经为你做了不少的坏事,心负愧疚,手沾血腥,我谈不上背叛你,只能说我觉悟了,但匆匆十余年,已不知铸下了多少大错……” 轿中人大声喝道:“住口。” 田无畏哈哈一笑,道:“为什么?我既然觉悟了,回头是岸,也不会听你大吼,老实说一句话,天皇教中弟子,只要他们神智是清醒的,又能够自主,谁会真正听你的话。” 轿中人道:“你胆大妄为,今日如不能把你处以教规,对本教的声威影响太大了。” 田无畏吸一口气,道:“教主最好能自己出手,但不知你是否有此豪气?” 轿中人冷冷说道:“田无畏,你还不值得本教主亲自出手。” 田无畏道:“教主如不出手,但总要有一个出手的人吧?” 但闻居中小轿传出声音,道:“劳请崔老出手一次,生擒叛徒,以教规处置。” 右面小轿,软帘启动,一个白髯垂胸的老者,缓步行了出来。这老者生像很怪,个子不高,脸色铁青,稀疏几根头发,但一部白髯,却飘扬前胸。因为他个子太矮,看上去,那长垂的白髯,几乎已垂到了小腹之上。 但最奇怪的是那老者的一双手臂,长过双膝,十个手指,又黑又长,而且,都留着很长的指甲,那指甲都卷在了一处。他穿着一身黑色服装,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闪闪生光。 这时,正是晚霞已尽,黄昏将至的时刻。 黑衣老人望望十二具横躺地上的尸体,道:“很难得,能够一举杀死十二个魔功训练下的本教弟子的高手,这世上还很难找出几个人。” 白天平已包起伤势,敷过药物,正在闭起双目调息。洪承志身躯一横,拦在了白天平的身前。 黑衣老人行到离几人七八尺处,就停了下来,道:“哪一个是田无畏?” 田无畏吸一口气,缓步行了出来,道:“在下便是。” 黑衣老人双目闪起两道冷芒,盯注在田无畏的身上,道:“你是本教中的弟子?” 田无畏道:“不是,只能说在下是天皇教主的合伙人。” 黑衣老人点点头,道:“好狂妄的口气,单是这一句话,就该处死了。” 田无畏哈哈一笑,道:“阁下在天皇教中是什么身份?” 黑衣老人冷笑一声,道:“老夫是专管清理叛徒,处以门规的人。” 田无畏道:“在下在天皇教中时,怎么从未见过阁下?” 黑衣老人冷笑一声,道:“用不着套交情,你自己束手就缚呢?还是要老夫动手?” 田无畏道:“在下不会束手就缚,江湖上本就是合则留,不合则去,在下加入天皇教,为教主立了不少汗马功劳,如今在下要去了,教主竟遣阁下来杀我,等阁下一旦要离去时,教主只怕也—样不会放过阁下的。” 黑衣老人冷笑定一声,道:“你想挑拨吗?” 田无畏道:“在下说的是事实。” 黑夜老人沉吟了一下,道:“你说完了没有?” 田无畏道:“说完了。” 黑衣老人道:“可惜这付身手了。” 田无畏道:“嗯!阁下的意思是……” 黑衣老人道:“因为你就要死了,老朽要杀你。” 田无畏已确定难免一场恶战了,仰天大笑三声,道:“在下自入江湖以来,虽然也曾身经几次凶厉的搏杀,但还未曾逢过敌手……” 黑衣者人冷哼一声,打断了田无畏的话,道:“今天,你很幸运的遇上了。” 田无畏看那白天平运息仍未醒来,心中暗道:“拖廷时间,对我们似乎是利多害少了。”心中念转,冷笑一声,道:“在未动手之前,很难说咱们是鹿死谁手。” 黑衣老人叹口气,道:“是你!田无畏,不信,你可以试试了,天色愈黑,对老夫愈是有利,你不用拖延时间了。” 田无畏道:“为什么天黑之后,对你有利?” 黑衣老人道:“老夫练成了夜光眼……”声音一变,接道:“田无畏,老夫不但给了你警告,而且,也给了你充分的时间,现在,你小心,老夫出手了。”右手一探,疾向田无畏衣领上抓去。 217 田无畏一吸气,退后三尺,避开了一抓。哪知黑衣老人的右手,如影随形一般,紧追着田无畏的身躯移动,有如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田无畏在身躯移动中,连换了五种身法。但五种身法,都无法摆脱那双魔手。 暗暗吸一口气,田无畏突然停下了脚步。脚步停下,右手的短刀,已由胸前翻起,护住了前胸。 也许是刀势太慢,或是田无畏计划未周,只觉衣领一紧,咽喉要穴一麻,身躯向旁侧摔去。他身躯麻木,无力闪避,这一跌被摔的十分结实。 这时,天色大暗,洪承志几人只觉出田无畏被人摔了一跤,都未看清怎么摔的。 洪承志突然一横长刀,道:“在下领教。” 黑衣老人道:“可以,但你要报名上来。” 洪承志道:“在下洪承志。” 黑衣老人道;“好!你出手吧!” 但闻一声大喝道:“慢着,咱们还未打出一个结果。” 洪承志转眼望去,只见田无畏不知何时,已挺身而起,短刀平架胸前。 黑衣老人冷笑一声,道:“很好!你能借老夫一摔之力,震开被锁的穴道,倒也算得高明人物。” 田无畏道:“阁下能练成附影掌法,使在下大开了一次眼界。” 黑衣老人微微一怔,道:“你认识附影掌法?” 田无畏道:“认识附影掌法,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黑衣老人道:“但在武林同道,能够知道这附影掌法之名的人,老夫还未遇到。” 田无畏道:“今天,你遇上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听说那附影掌法,练到了至高的境界之后,它本身就完全没有了招术变化,一切都依附在对方的掌势变化之上。” 黑衣老人听人和他谈起附影掌法,心中似是极为快乐,忘记了出手对敌的事,微微一笑,道:“不错,这附影掌法到了相当火候之后,不但没有了自己的招数,身法也随着对方转动,那才是炉火纯青的境界。” 两人大谈武功,似乎是已忘了敌对之事。 田无畏长长吁一口气,道:“阁下的附影掌法,到了什么火候?” 黑衣老人道:“老夫这掌法,大约已有了七成火候。” 田无畏道:“七成火候,那已是很大的成就了。” 黑衣老人道:“不敢,不敢,还得数年之功,才能上窥奥密。” 田无畏道:“七成火候,已算登堂入室了,只要下点工夫,不难步入大成之境。” 黑衣老人突然叹一口气,道:“可惜呀!可惜,为难啊!为难。” 田无畏道:“可惜什么?又为难什么?” 黑衣老人道:“可惜咱们谈的这样投机,但在下却又非要杀你不可,这不是很为难的事吗?” 田无畏道:“原来如此。” 黑衣老人道:“但咱们谈的这么投机,老夫实在不忍杀你。” 田无畏道:“说的不错啊!” 黑衣老人道:“老夫倒想起了一个办法,不知你是否答允?” 田无畏道:“说说看吧!” 黑衣老人道:“你回天皇教中,由老夫在教主面前替你求情,不再惩罚你就是,而且,把你拨入老夫手下听差,以后,咱们就可以畅所欲言了。” 田无畏道:“在下也有一个办法。” 黑衣老人道:“什么办法?” 田无畏道:“你也离开天皇教,咱们常年在一起,岂不是可以无拘无束了。” 黑衣老人摇摇头,道:“不行,老夫不能叛离教主。” 田无畏道:“很可惜的是,我也无法重回天皇教。” 黑衣老人道:“看起来,咱们只好分个生死出来了。” 田无畏回目一顾,白天平已由调息中清醒了过来,心中顿感一宽。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黑的难见两丈外的景物。天皇教人众多,但也只能瞧出黑影在迅快的移动。 彭长家突然发觉了情势有异,急急说道:“诸位小心,快找一个可以存身的地方。” 洪承志、恢成刚、伍元超等,已然缩成了一个小圈子,彼此之间,已可互相的照应,听得彭长家的话,不禁齐齐一呆。 铁成刚一向说话最直接,急道:“找一个存身地方,那是什么意思?” 彭长家道:“天皇教的弟子,正在四面移动,他们似乎在争取时间,布置什么阵势,就我所知,有一种专用各种毒砂、毒水的暗器高手,白昼之间,咱们还可以闪避,如是天色太暗,目难见物,就算有第一等武功的人,也无法闪避开这等暗器。” 铁成刚道:“咱们可以冲出去。” 伍元超道:“但白兄的伤势……” 他心中对白天平,一直有一份很深的歉咎,是以一直存着以死谢罪的心情,无形之中,对那白天平,生出了一种特别的关心。 白天平道:“我伤势不碍事,咱们可以行动了。” 这时,田无畏和那黑衣老人,已展开了一场激烈绝伦的搏杀,但见人影闪动,带起了一片呼吁的风啸。夜暗中,无法瞧出两人搏杀的情形,但只听两人移动身形时带起的疾风,已知双方搏杀得紧张异常。 洪承志叹口气,道:“天色太暗了,敌人众多,真不知向哪一个方向攻出才对?” 彭长家道:“他们似是已布置妥当了,如不是田兄和教中二老中一人搏杀凶厉,使他们无法施放暗器,只怕他们早已行动了。” 白天平经过这一阵调息后,体能已大部恢复,凝神四下瞧了一阵,道:“洪兄,你看田兄还能支持得住吗?” 洪承志道:“他一对短刀,奇招连出,已把那老小子的攻势封住,三五十招之内,决不会落败。” 白天平道:“正南方三丈外,好像是有不少人聚集于一处。” 洪承志凝目望去,低声道:“不错,似乎是有不少人集在一起。” 白天平道:“好!洪兄请守在这里,兄弟攻过去。” 洪承志道:“你伤势未愈,还是我来。” 218 白天平道:“不要紧,我已好了大半。”突然一长双臂,一式“潜龙升天”,直飞两丈多高。 散布在周围的天皇教中弟子,似是一直在注意着白天平的举动,看见有人飞跃而起,立刻,响起了几声吼叫。十几道冷芒寒光,突然间,疾射而出,奔向身在空中的白天平。 白天平心中全无轻敌之念,早已有了戒备,一收双腿,右手长剑撒下了一片剑光。 但闻一阵轻微的波波之声,近身暗器,全被剑光击落。 白天平收卷的双腿,突然一伸,头下脚上,直向人群聚集处冲了过去。人还未落地,手中长剑已疾快的施展开来。寒芒闪动中,响起了一连串的惨叫。 白天平长剑有如一道长虹般,射入了群匪之中。夜色掩护下,没有人看清楚,那是什么样的剑法,但却看到了效果,七个天皇教中弟子横尸地上,另有八个人受了创伤。 远处的人,看不到,近处的人,却看得心惊胆颤,魂飞魄丧。 这一剑的威势,连死带伤十几个人,实在叫人害怕。 白天平脚落实地,横剑而立。但他周围,已然没有一个活人。 活的人,固然是早已跑开,就是身受重伤的人,也爬到了七八尺外。这一剑,简直使死者瞑目,活者亡魂。 白天平目光扫掠了周围的尸体一眼,冷冷说道;“哪一个还不怕死,请上来试试。”他连喝三声,竟然无一人敢出面应战。 白天平仰天大笑三声,举步向前行去。笑声直冲霄汉,有如龙吟一般。原来,他惦记着玄支下院中剑士的生死,心中无限忧愁。借三声大笑,发泄出心中的忧苦、悲伤。 笑声甫落,突见人影一闪,一老一少疾飞而至。 当先一人,手执长剑,身着玄色劲装,正是何玉霜。何玉霜身后,紧随着吴飞娘。 白天平目睹何玉霜突然现身,心中大喜,见吴飞娘紧随身后,又不禁为之一呆。忖道:这吴飞娘紧随不舍,得想个法子把她摆脱才成。 只听何玉霜冷冷说道:“果然是你。” 白天平道:“姑娘似乎是早已知在下在此了?” 何玉霜道:“我只是有些怀疑,想不到怀疑成真,你真是勇敢得很,全不把生死事故在心上。”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姑娘可是觉着在下非死不可?” 何玉霜道:“你能逃不逃,那不是自己找死?” 白天平道:“姑娘觉着能够杀了在下吗?”一面暗施传音之术,道:“何姑娘,在下有要事奉告,可否找一个无人之处,咱们仔细的谈谈。” 何玉霜突然一扬长剑,刺了过去。 白天平未得回答之言,不知她是否答允,只好挥剑封架。 何玉霜长剑疾变,快如电闪,片刻间,一连刺出了八剑。 白天平长剑挥展,封开了八剑。八次长剑相击之声,太过快速,场外之人,只听到一声金铁交鸣。 何玉霜一面挥剑击出,一面施展传音说道:“往西面走。”手中长剑,展开快攻,一剑快过一剑。 白天平又接了十二剑后,突然,转身向正西奔去。 何玉霜娇声叱道:“哪里走!”一提气,飞跃而起,疾向前面追了过去。 吴飞娘沉声道:“公主,穷寇莫追。”飞身而起,疾追过去。 但闻一阵金风破空之声,一道寒芒,直飞过来。吴飞娘挥杖一挡,寒芒微偏,掠着发边而过。 就这微微一怔神间,白天平和何玉霜两人巳奔出七八丈外,夜色中,踪影不见。 白天平疾奔如飞,何玉霜紧追不舍。两人奔雷闪电一般,片刻间已然奔出数百丈外。 虽然,有很多天皇教中弟子,但因何玉霜紧追身后,无法出手拦阻。 不大工夫,两人已奔出了天皇教弟子的布守圈外。 白天平停下了脚步,回过头道:“何姑娘……” 何玉霜收不住脚步,身形一错,越过了白天平,打个转,才回过身子,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白天平道:“在下有事,想求姑娘帮忙。” 何玉霜道:“什么事?我能够帮上忙吗?” 白天平道:“普天之下,你是唯一能帮上忙的人,只是你肯不肯帮忙?” 何玉霜道:“想不到我还有这么重要,说吧。” 白天平回顾了一眼,道:“玉霜,救人要紧,咱们先去玄支下院……” 何玉霜摇摇头,道:“不行,不把话说清楚,我不会去。” 白天平急道:“这地方够隐秘吗?如是咱们说了一半,天皇教中人赶了过来,那岂不是一场很大的麻烦?” 何玉霜道:“那咱们就找个地方谈谈。” 白天平无可奈何,道:“咱们到哪里去呢?” 何玉霜道:“随便找个地方谈谈。” 白天平道:“这附近,姑娘比在下熟悉一些,那就有劳姑娘带路了。” 何玉霜道:“你不怕我把你带入了陷阱之中吗?” 白天子道:“不怕,咱们两入之间,必得有一个信任对方才行,姑娘不肯信任在下,在下只好信任姑娘了。” 何玉霜没有说话,举步向前行去。白天平紧随身后,转了几个弯子,到了一片草丛之中。 何玉霜道:“这里很安全了,你有什么话说?” 白天平道:“贵教中一位副救主,擅用药物,管制着贵教所有迷魂药物……” 何玉霜接道:“有这一个人,他现在何处?” 白天平道:“死了。” 何玉霜微微一怔,道:“什么人杀了他?” 白天平道:“没有人杀死他,是他自己咬破了口中预藏的奇毒,毒发而死。” 何玉霜道:“他死去之前,可有什么遗言?” 白天平道:“他说姑娘聪明绝世,已经得他真传,是唯一能救玄支下院中剑士的人。” 何玉霜道:“你把这些话都告诉我,不怕我出卖你。” 219 白天平道:“在下相信姑娘不会。” 何玉霜道:“你凭什么这样相信我?” 白天平道:“我只是相信你罢了,说不出什么理由。” 何玉霜道:“哼!要是玄支下院的剑士,用不着我帮忙了,你就不会来找我了。” 白天平道:“何姑娘……” 何玉霜道:“告诉你,我不会去。” 白天平道:“数十个天下第一流剑土,就让他们死在奇毒中吗?” 何玉霜道:“那与我问干?” 白天平道:“何姑娘,天皇教的作为,你已经十分清楚,何况,天皇教主还是杀你父母的仇人……” 何玉霜道:“你胡说,我义父为什么要杀我父母?” 白天平道:“你义父,就是天皇教主?” 何玉霜道:“不错,他一直对我很好,为什么要杀害我的父母?” 白天平道:“这件事,彭长家很清楚,姑娘如是愿意听,我们会请他和姑娘谈淡……” 何玉霜道:“谁是彭长家?” 白天平道:“你们贵教中的总巡主。” 何玉霜叹口气,道:“他现在何处?” 白天平道:“他没有跟我来,这个人,不但是贵教中的元老,而且,也是天皇教主的心腹密友……” 何玉霜道:“他既是我义父的心腹,为什么还会背叛我义父?” 白天平道:“他看得太多了,你那位教主义父,手段也愈来愈恶毒,如是有一点人性的,就不会再追随他了。” 何玉霜道:“你用尽办法,可是想说服我,背叛我义父?” 白天平叹息一声,道:“姑娘,在下之言,句句出自肺腑。” 何玉霜沉吟了一阵,道:“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白天平道:“救人如救火,不能拖延太久。” 何玉霜道:“我知道,你们先回玄支下院中去,我会尽快的赶去。” 白天平道:“不论你是否肯答应为他们疗治毒伤,但在下希望你能够给我一个回信。” 何玉霜道:“我答应你。” 白天平突然抱拳一揖,道:“玄支下院,乃天下剑士中最精锐的一批剑士,他们身系武林正邪的消长安危。” 何玉霜点点头,道:“不论如何,我都会给你一个答复,我不便留此太久,咱们就此别过了。”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姑娘,太晚了。” 何玉霜道:“你是什么人?” 但见火光一闪,一个身着天蓝色劲装的少年,站在一丈开外。 何玉霜脸色一变,道:“是你!” 蓝衣少年笑一笑,道:“不错,我早就对你有了怀疑,今夜里总算是被我找出了证据,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何玉霜道:“你不要误会……” 蓝衣人笑一笑,道:“我一点也不误会,何姑娘,你只有两个选择……” 何玉霜道:“我……” 蓝衣人道:“一个是答应我的婚约,一个是听候教主的处置,你必须立刻决定,我们的时间不多。” 白天平手握剑柄,但却忍着没有出手,回头望着何玉霜。 蓝衣人冷笑一声,道:“玉霜,你不用打什么主意,我有两个从卫,形影不离,大概你心中早已明白,他们都停身在一丈开外,只要我出声一叫,他们会立刻施放紧急信花,那时义父会大驾亲到。” 何玉霜道:“大哥,咱们慢慢的谈谈好吗?你一身武功成就,并不在我之下,你还怕什么?” 蓝衣人道:“你的飞铃,听说你最近又练成了几种最难练的手法,对吗?” 何玉霜道:“你对我的事知道的很清楚啊!” 蓝衣人道:“不错,很早之前,我都留心了呢!” 何玉霜道:“大哥,这些年来,咱们相处不错,一向以兄妹之礼相待,一下子要改变这种称呼、身份,岂不是大突然了。” 蓝衣人笑一笑,道:“你是收的养女,我是收的养子,义父也从来不避讳这些,这一点,你心中早已明白,再说老人家也早有这份心意,只不过,他没有开口罢了。” 何玉霜道:“养父不会,如若他真有此心意,早就告诉我了。” 蓝衣人道:“你一直面罩寒霜,好像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欠你三百两银子似的,以他老人家的身份,自然是不会说了。” 何玉霜道:“大哥,咱们不谈这些了,武林儿女,也不太受世俗礼法束缚,不过,你这样威胁我答应婚约,未免太卑下了。” 蓝衣人微微一笑,道:“玉霜,你觉着我在逼你,是吗?” 何玉霜道:“是……” 蓝衣人道:“如是没有这个逼你的机会,咱们就不能谈这件事,咱们相处数年以来,你每次对我说话,不是低着头,就是仰着脸,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如此……”语声一顿,接道:“今晚是机会,所以,你除了答应婚约之外,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在义父得到消息之前,能把我和两个从卫杀死,不让他传出信花。” 何玉霜道:“咱们武功相若,我如何能杀得死你?” 蓝衣人道:“所以,你只有答应婚约一途。” 何玉霜道:“我如答应了,你会相信吗?” 220 蓝衣人道:“不会完全相信。” 何玉霜道:“那我答应了有什么用?” 蓝衣人道:“我知道你的为人,只要你答应了一句话,在心理上,你就会有一个很大的约束,自然,你如答应了,也不会再吝惜交换一件信物?” 何玉霜道:“你想得可是真周到啊,但不知你要什么?” 蓝衣人道:“你胸前挂了一个翠玉牌……” 何玉霜道:“那是我娘留给我的遗物,我怎么能够轻易送人。” 蓝衣人道:“那只不过是用来作一件信物罢了,日后,咱们成了夫妻,自然是还要还你。” 何玉霜一时间,真还被他缠得没有法子,这人纠硬不吃,而且,早已熟思在胸,绝不让步,闹的何玉霜颇有六神无主之感。 白天平冷眼旁观,只觉插口不好,不插口,何玉霜已显然没有了应付之法。 只听何玉霜低声求道:“大哥,你不能这样逼我,至少,你该给我两天时间,让我仔细的想一想,好吗?” 蓝衣人道:“我不明白,你准备想什么?” 何玉霜道:“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们兄妹之间,会有这些事,我也没有想到你作哥哥的,竟然会对妹妹存下了如此的用心,这一点,来的太突然了。” 蓝衣人沉吟了一阵,道:“好吧!我答应你多想几天,不过,你得答应我另一个条件。” 何玉霜道:“说吧!不太为难时,我都会答应你的。” 蓝衣人道:“杀了这小子。” 何玉霜回顾了白天平一眼,道:“杀了他?”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阁下动手呢?还是要令妹动手?” 蓝衣人道:“玉霜,咱们两人合力出手。” 白天平道:“男子汉大丈夫,为什么要拉一个女人出手,不觉得有失风度吗?” 蓝衣人道:“这是我们兄妹的事,和你阁下无关。” 白天平道:“怎么和我无关呢?你们两兄妹,要研究杀我的办法。” 蓝衣人道:“玉霜,咱们联合出手吧!杀了他,咱们就好商量了。” 白天平暗暗提聚了功力,运气戒备,却不再插口多言。他要看何玉霜,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只听何玉霜长长叹一口气,道:“大哥,这件事办不到。” 蓝衣人道:“舍不得杀他吗?” 何玉霜道:“我杀不了他。” 蓝衣人道:“为什么?” 何玉霜道:“他武功比我高。” 蓝衣人突然一翻腕,长剑出鞘,寒芒一闪,刺向了白天平。 白天平一闪避开,并未还击。 何玉霜道:“住手!” 蓝衣人哪里肯听,手中剑招一剑紧过一剑,攻势凌厉至极。 白天平感受到快速剑势的压力,不敢再行托大,唰的一声,长剑封挡对方的攻势。 蓝衣人一口气攻出二十七剑,白天平全都轻巧的化解开去,但仍未还击一剑。 何玉霜脸上是一片茫然无措的神色,望着两入挥剑搏杀,不知如何劝说。 只听蓝衣人冷冷喝道:“玉霜,你如再不出手,我就要他们施放信花,召请助拳人了。” 何玉霜心中陡然间生出了怒火,口中却应道:“好!咱们两人攻他。”突然挥剑进招,连攻三剑。这三剑的猛锐,比之那蓝衣人凶狠十倍,迫得白天平连退带封,才算把三剑躲过。 蓝衣人甚感满意,微微一笑,道:“玉霜,义父常说,你武功成就,比我高明,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何玉霜借攻出三剑的机会,人已闪到蓝衣人的身侧,道:“你怎么不出手了?” 蓝衣人一挺长剑,道:“对!咱们并肩上。”挥手一招“风起云涌”,闪起一片剑芒,攻了过去。但他剑至半途,突然停了下来,身子摇了两摇,摔倒在地上。 原来,就在他起手攻向白天平时,何玉霜陡然出手,点了他的穴道。 蓝衣人道:“霜妹,你这是什么意思?” 何玉霜一伸手,又点了蓝衣人的哑穴,道:“这不能怪我,你逼得我非出手不可。” 蓝衣人哑穴被点,连话也说不出来,只急得面红耳赤。 何玉霜叹口气,道:“我本来不想伤你,但你太不知进退了,你平常装的一本正经,才受到我的尊重,想不到你今天才露出狰狞的面目。” 蓝衣人有口难言,就算能舌粲莲花,也无法解说。 白天平道:“他两个从卫现在何处?咱们还未查清楚,你点了他的穴道,岂不是要露出破绽。” 何玉霜双目深注白天平,答非所问地道:“告诉我一件事,天皇教主,真是杀害我父母的仇人吗?” 白天平道:“不错,此事出自彭长家之口,十有八九不会假了。” 何玉霜道:“你可以走了,这地方由我来善后。” 白天平道:“玉霜,玄支下院中有数十位剑士,等你救治。” 何玉霜道:“等我查证了我父母的死亡原因之后,再去救玄支下院的剑士。” 白天平道:“恐怕是来不及了。” 何玉霜道:“来不及也得等下去。”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玉霜,你……” 何玉霜突然下了泪来,道:“白兄,别太逼我,除了我能证实我父母确实伤在教主的手中之外,我不能背叛他。” 白天平心头震动,大感失望,暗道:在那石洞之中,她对我的表现,似是十分有情,但目下的情形,好像有了很大的转变。 但闻何玉霜低声道:“白兄,你可以想法子走了。” 白天平道:“玉霜姑娘,在下很失望,也很痛心。” 何玉霜道:“快些去吧!我想他们会很快的找来此地。” 白天平有些黯然,也有些凄凉地望了何玉霜一眼,道:“女人的心,海样深,真叫人无法预测啊!” 何玉霜低声道:“你最好委屈一些,走得隐秘一点,别让人瞧出了你的去向、破绽。” 白天平未再多言,一伏身,疾窜而去。 望着白天平远去的背影,何玉霜忍不住举起衣袖,拭去眼眶中涌出的泪水。 低头看去,只见那蓝衣人闭着双目,躺在草地上,显得很安详。 221 轻轻叹一口气,伸手解了蓝衣人的哑穴,何玉霜缓缓说道:“大哥,你都看到了。” 蓝衣人道:“嗯!我看得很清楚。” 何玉霜道:“小妹应该如何呢?” 蓝衣人呆了一呆,道:“什么事应该如何?” 何王霜道:“这么看来,你并非是真的关心我了,你只是喜欢我的美丽。” 蓝衣人精神一振,道:“这是什么话,我对你说的话,字字出于肺腑。” 何玉霜道:“这话当真吗?” 蓝衣人道:“如有一字虚假,天诛地灭。” 何玉霜道:“他们告诉我,说天皇教主就是杀害我父母的凶手。” 蓝衣人道:“什么?这个,不太可能吧?” 何玉霜道:“小妹心中也很怀疑,但他说的活龙活现,小妹不能不信了。” 蓝衣人沉吟了一阵,道:“师妹,如若要小兄说一句凭良心的话,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何玉霜怔了一怔,道:“大哥觉着有些可能。” 蓝衣人四顾了一眼,低声说道:“可能的很,义父的为人,小兄比较清楚,而且,小兄也听过这一传说。” 何玉霜啊了一声,道:“你也听过?” 蓝衣人道:“是的,我也听过。” 何玉霜道:“真是该死,你能听到了这个传说,为什么我就未听到过呢?” 蓝衣人道:“这并不奇怪,这件事,任何人都避忌着你,谁又敢告诉你?” 何玉霜道:“大哥听说得很详尽吗?” 蓝衣人道:“经过之情,小兄倒是听过,但详细之情,还不太了解。” 何玉霜道:“大哥,是否可以把经过之情,仔细告诉小妹呢?” 蓝衣人道:“自然可以………”身躯挣动了一下,住口不言。 何玉霜心中明白,一抬手,解开了蓝衣人的穴道。 蓝衣人站起身子,捡起了地上的兵刃,笑道:“师妹,在未淡令尊、令堂被害之前,咱们先谈谈关于咱们的事。” 何玉霜道:“咱们有什么事?” 蓝衣人道:“小兄想知道,你为何心向外人,一下子点了我的穴道?” 何玉霜道:“你不是他的敌手,而且,他也正要告诉我关于父母被杀的事。” 蓝衣人道:“好!这个小兄信了,还有咱们婚约的事,霜妹是否答应呢?” 何玉霜突然觉着一股怒气,由心中直冒上来,但却强自压了下去,道:“大哥,你如对我是真的有情,这时间,就不该和我谈这些事情,你该明白,我此时的心情,又怎么会谈到个人的事?” 蓝衣人沉吟了一阵,道:“不论你心中多么悲苦,但这件事,非得先决定不可,你要知道,此事的成败,关系着我们的生死存亡,小兄要冒这个险,必得有些代价,是吗?” 何玉霜道:“大哥的意思,可是说要小妹答应了你的婚约,你才肯帮我这个忙,是吗?” 蓝衣人道:“霜妹一定要这么一个问法,小兄也只好直说了,霜妹如不答允小兄的婚约,只怕是小兄有些为难了。” 何玉霜道:“好吧,要谈条件,咱们就谈一个清清楚楚。” 蓝衣人道:“对!小兄也是这么一个想法,咱们谈它个清楚,大家才能放开心情,放开手脚,大刀阔斧的施为。” 何玉霜道:“你能帮助我什么?” 蓝衣人道:“调查你父母的死因、内情。” 何玉霜道:“然后呢?” 蓝衣人道:“如是两位死去的老人家是我岳父母的话,我自然应该替他们报仇。” 何玉霜道:“如是杀我父母的仇人,真是义父教主,你将如何?” 蓝衣人道:“朋友有远近,亲戚有厚薄,如若咱们的关系密切一些,我自然应该维护你。” 何玉霜道:“义父教主的武功,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合咱们两人之力,也未必是他敌手,何况,他身侧还有二老护法,这个仇如何报法?” 蓝衣人道:“这诚然是一个问题,不过,师妹是否想到了,你如是一个人单枪匹马,那就困难更多了。” 何玉霜沉吟了一阵,道:“好吧!说说你的条件。” 蓝衣人道:“第一,你答应我的婚约,必须要给我一个保证,使我能相信,被人杀害的,真是我的岳父岳母。” 何玉霜道:“你要我如何一个保证法?” 蓝衣人道:“这个,要师妹你自己想了,不过,最能使小兄信任的,自然是你的人。” 何五霜头一晕,道:“你说什么?” 蓝衣人笑一笑,道:“师妹不要误会,小兄只是说出内心的话,如是师妹不同意,那又另当别论。” 何玉霜道:“这个法子不行,我何玉霜岂是任人轻贱的人,除了正式嫁娶之外,别想碰我一下。” 蓝衣人道:“师妹说的是,小兄太冒失了,不过你总得给我一点保证吧。” 何玉霜道:“如何一个保证法,我一直想不出来,还是你自己说吧!” 蓝衣人道:“好!我如说错了,还望师妹不要见怪。” 何玉霜道:“不会见怪,你说说看吧!” 蓝衣人道:“既然师妹不愿以身相许,那咱们就来个形式如问?” 何玉霜道:“什么形式?” 蓝衣人道:“我们先来个花堂行礼,拜个天地如何?” 何玉霜道:“拜天地?” 蓝衣人道:“不错,小兄保证不伤害到师妹,而且还可以立下重誓,在替岳父、岳母报仇之前,决不沾师妹之身。” 何玉霜道:“唉,这说法,也不能算不合理。” 蓝衣人道:“小兄提的事,自然是很合理了。” 问玉霜道:“你能不能让我想想?” 蓝衣人道:“你要想好多时间?” 何玉霜道:“总得要两三天吧!” 蓝衣人道:“为什么要这样长的时间呢?” 222 何玉霜道:“因为我要想得仔细一些。” 蓝衣人叹口气,道:“霜妹心中大概明白,咱们没有办法等下去。” 何玉霜道:“师兄的意思是……” 蓝衣人接道:“义父耳目灵敏,咱们只怕没法骗过他三四天。” 何玉霜道:“如是咱们没有办法骗过他,只怕现在巳被他发觉可疑了。” 蓝衣人道:“这一点,小兄可以想法子应付,但霜妹如是不肯给小兄一点保证,这就很难说了。” 何玉霜道:“大哥,不要这样逼迫我,给我一天时间好么?” 蓝衣人沉吟下一阵,道:“好吧!由此刻算起十二个时辰内,你给我答复。” 何玉霜无可奈何地道:“好!” 蓝衣人果然不再多言,吸一口气,转身而去。 何玉霜目睹那蓝衣人背影远去,突觉心底泛起来一股怒火,忍不住对那蓝衣人的去向啐了一口。 她并未追那蓝衣人而去,也未重回来路,转了一个方位,疾步而去,去的正是玄支下院。 有了一次经验,何玉霜变的更为小心,奔行之间,突然隐入了树后草丛中,默查是否有人在暗中追来。 这一次,没有人再追过来。何玉霜一口气行到了玄支下院的门外。 只听一阵冷笑,道:“臭丫头,竟敢单人匹马的找上门来。” 何玉霜目光转动,道:“不要误会,我有要事求见,围墙外不是说话之处,可否让我进入围墙再谈。” 那冷笑声音应道:“只有你一个人吗?” 何玉霜道:“是!如是你们看到了后面有人追来,最好把他杀死。” 那人冷哼一声,道:“就让你混进来,何惧之有,你请来吧!” 何玉霜飞身跃入了围墙之中。 只见人影一闪,出来一个满头白发,身着百结鹑衣的老叫化子。 何玉霜打量了那老叫化子一眼,道:“你是……” 老叫化道:“老夫袁道。” 何玉霜一欠身,道:“老前辈号称丐仙?” 袁道道:“正是老夫。” 何玉霜道:“晚辈久仰大名,今日有幸拜会。” 袁道挥挥手,道:“罢了,罢了,别给老夫来这一套,你这丫头,可就是会放飞铃的人吗?” 何玉霜道:“雕虫小技,算不得什么!” 袁道道:“看来,你是个很谦虚的人,说,半夜跑来要干什么?” 何玉霜道:“找人。” 袁道道:“谁?” 何玉霜道:“白天平回来没有?” 袁道道:“你要见他,有什么重要的事?” 何玉霜心中有些不耐,但却忍着胸中的怒气,说道:“谈一谈关于这玄支下院中人的生死问题。” 但见人影一闪,白天平疾掠而至,一抱拳,道:“在下来晚了一步,未能接待姑娘,望姑娘见宥。” 衰道突然飞身而起,人影一闪不见。 何玉霜目睹袁道消失去的背影,微微一笑,道:“袁老前辈,在江湖上声誉卓著,也是天皇教主心中最畏惧的人物。” 白天平担心玄支下院中剑士的安危,话题一转,道:“玉霜,你此番前来,可是答应替他们疗治伤势了?” 何玉霜摇摇头,道:“还没有。” 白天平大感失望,但却强自控制着激动的情绪,道:“玉霜,那你来这里的意思是……” 何玉霜有些黯然地说道:“不替玄支下院中的道士们医病,我就不能来看你了吗?” 白天平道:“他们已经感受药物的威胁,内腑中起了某样变化,如若不能及时救治,这一批天下最好的剑士,可能就要断送在药物的折磨之下了。” 何玉霜道:“你自私的只管想你的事,就不管人家心中的痛苦了。” 白天平道:“你有什么苦恼?” 何玉霜道:“我要报杀父母的大仇,又有谁肯助我呢?” 白天平道:“区区在下。” 何玉霜道:“这话当真吗?” 白天平道:“千真万确,如若口不应心,要我不得好死……” 何玉霜气得一跺脚,道:“谁要你起誓了!” 白天平道:“姑娘,事有轻重缓急,在下希望姑娘,先答应疗治这批剑士,这些人,不但是一股维护正义的力量,也是姑娘报杀害父母之仇的大援,公谊上,你替武林中做了一件大好之事,私情上,他们感激你的救命之恩,你想想看,这一股力量,对你的帮助有多大。” 何玉霜道:“白兄,你好像快要说服我了。” 白天平道:“在下句句都是出自肺腑的真诚之言,希望姑娘相信。” 何玉霜叹口气,道:“白兄,疗毒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我们要一些时间,这一段时间,我们无法阻挡天皇教的反击。” 白天平喜道:“玉霜,你答应了?” 何玉霜道:“看起来,我是非要答应你不可了。” 白天平一个长揖,道:“多谢姑娘。” 何玉霜道:“天皇教主很精明,我们用药的副教主死去了之后,他也知道我对药物上有了很大的成就,所以,我一旦失踪,他们可能会想到我背叛了天皇教,一旦他们知道我在玄支下院中,就会想到了我在替玄支下院中的道长们疗伤。” 白天平道:“他们知道了,又会如何?” 何玉霜道:“会全力攻打玄支下院。” 白天平道:“这样吧!玄支下院的剑士们,虽有毒发之征,但他们还没有失去抗敌之力,如若情形需要,咱们就分批疗治,留一半抗拒敌人的攻袭,一半疔治毒伤。” 何玉霜道:“别想得这样轻松,如若天皇教真的要全力攻打这玄支下院,就算院中剑士全部动员,也未必能抗拒得住。何况分出一半人手。” 白天平道:“玉霜,我想,我们非得冒险一下不可……” 何玉霜接道:“我不反对冒险,但冒险也要经过一番算计,如是我们的胜算大,这个险自然是应该冒,如只是一半对一半的机会,也可以咬牙一战,就小妹了解的情况,咱们的胜算,不足两成。” 白天平道:“玉霜,就算是九对一的机会,咱们也不能坐视玄支下院的剑士们毒发而死,是吗?” 何玉霜道:“是的,所以,我才来。” 白天平道:“那只有冒险一试了。” 何玉霜道:“就算是九对一的冒险,咱们还有一成胜机,那机会由何而来?” 白天平被她说的一愣,苦笑了一下,道:“请教姑娘。” 何玉霜道:“小妹觉得,那是由精密的算计而来的。” 白天平道:“说的是。” 何玉霜道:“对天皇教的实力,我有十之七八的了解,但咱们有多大的实力,小妹却是一点也不知道。” 白天平道:“袁老前辈在此。” 何玉霜道:“我知道,他是天皇教主最畏惧的人物之一,他老人家在此,对天皇教主,有着很大的震慑作用,但不知除了他老人家之外,还有些什么人?” 白天平道:“丐帮中人……” 何玉霜道:“有多少?” 白天平道:“大概有五六十人。” 何玉霜道:“是不是丐帮中最精锐的弟子?” 白天平道:“大概是吧!他们来此的人,都是些高明的人。” 何玉霜道:“什么人?” 白天平道:“是些什么身份我不清楚。” 何玉霜道:“他们帮主是否在此?” 白天平道:“在这里。” 何玉霜道:“那位副教主在死去之前,没有告诉你用的是什么药物?” 白天平道:“在下这方面的修养不够,但我们已把他收在那山洞中的药物,拿回来很多,姑娘也许能从那些药物中,找出疗治他们的办法。” 何玉霜道:“试试看,运气好,我也许很快的找出办法,解去他们身中之毒,但解毒过程,最怕天皇教全力攻袭,是一齐服药,还是分批疗治,这要看情势才能决定,但事前,咱们必须要有一套安全的布置。“ 白天平道:“玉霜,你说的这么慎重,我们自也不能掉以轻心了,我立刻想法子找丐帮中人来,目前,似乎只有以他们作为主力了。” 223 第二十六回妙手解毒追查真凶 何玉霜望望白天平臂上的纱布,低声道:“你伤的重吗?” 白天平道:“不算太重,但失血不少。” 何玉霜道:“别太逞强,受了伤,就要多休息一下。” 白天平道:“敷过药后,已大见好转,目下情形,也无法让我休息,但我会小心一些……”语声一顿,接道:“玉霜,我心目中有很多的事情想请教,但此时此情,却叫我无法开口,你也无暇对我多作解释,所以,我只先问一件重要的事情。” 何玉霜道:“什么事?” 白天平道:“关于飞铃,它似乎超越了暗器的应有的威力和规范。” 何玉霜点点头,道:“是的!那是因为它构造的精妙,和一种特殊手法,造成它奇异的威力。” 白天平道:“想来,那构造之巧,定然十分神奇了。” 何玉霜道:“飞铃的威力,在它制造的精巧,但那种发出的巧劲,如果无人传授,也不是苦练就能有成,而且,这中间也要有一点天份才行。” 白天平道:“天皇教中,有几个人,会用飞铃这等暗器?” 何玉霜沉吟了一下,道:“不多,大约只有三个人。” 白天平道:“姑娘可否见告是些什么人?” 何玉霜道:“传授我飞铃的师父,和他的一位晚辈,正式可以用此物的,只有三个人,不过……” 白天平道:“不过什么?” 何玉霜道:“听说我那位小师妹,除了飞铃之技,不在我之下外,还练会了一种补助飞铃,可以自己出手,也可以由她的从婢相助。” 白天平道:“那定然威力很大了。” 何玉霜点点头,道:“那是迹近神奇的威力了,一只飞铃,已足以使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为之手忙脚乱,如若真有补助的飞铃,就算是天下第一等高手,也无法避过那飞铃的威力了。” 白天平道:“玉霜,你说说看,那飞铃的威力,能不能伤到我?” 何玉霜双目盯注在白天平的脸上,瞧了一阵,道:“那要看用什么手法了。” 白天平道:“飞铃的手法,还有很多种吗?” 何玉霜道:“不错,最厉害的一种手法,叫作日月交辉,两只飞铃是阳面手法打出,两只是阴面手法打出,在一个人的武功成就中,不可能闪避开去。” 白天平担心的也就是这飞铃的霸道,他亲眼看到过那飞铃的厉害,那真是像神话一样的威势,杀人于不知不觉之间,如若那还不是最厉害的手法,这最厉害的手法,确已超过一个人所应具有的能力了。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玉霜,飞铃的威力,确是可怕得很,在下如非亲眼看到,别人告诉我,也难以相信了,所以,在下对飞铃的事,十分担心,也希望多了解一些。” 何玉霜道:“对飞铃的事,我了解的很多了,你只要问的不太离谱我大概都可以答复你。” 白天平道:“听你的口气,似乎是你那位师妹的手法,比你还要高明一些?” 何玉霜道:“我们两个人的手法,大约在伯仲之间,不过,她如有补助的手法,那就可能比我的日月交辉更厉害了。” 白天平道:“这个,这个……”皱起了眉头,沉吟不语。 何玉霜奇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白天平道:“在下不便出口。” 何玉霜道:“不妨事,你尽管请说吧。” 白天平道:“如若你那位师妹的手法,比你还高明,那岂不是一个很厉害的杀手了。” 何玉霜接道:“如若她要杀人,大概是很少有人能够拦阻她的。” 白天平道:“玉霜,你既然知道了,咱们就应想法子阻止她。” 何玉霜道:“好的是,她不是一个喜欢杀人的人。” 白天平道:“不喜欢是一件事,但她具有杀人的能力,她可以随手杀人。” 何玉霜道:“不错。” 白天平道:“玉霜,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防止这件事,因为,她一旦出手,伤的人,必然是咱们这方面的高手,也许是在下,或是袁老前辈。” 何玉霜一颦柳眉儿,道:“手在她身上长着,除了杀了她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白天平道:“用不着杀人,只要想法于使她失去了伤人的力量,那就行了。” 何玉霜道:“你可是要我暗算她吗?” 白天平道:“唉!玉霜,这不是暗算她,如是杀死了我,你心中定然也十分不安了。” 何玉霜叹口气,接道:“你让我想一想看,使用什么法子才好……” 突闻一阵步履之声,传了过来,丐仙袁道,突然飞身而入。 紧接着人影闪动,洪承志、铁成刚、伍元超、彭长家等,鱼贯而入。 彭长家半身浴血,似是受伤很重,铁成刚、伍元超,也都满身伤痕,血透衣衫。 只有洪承志完好无恙,但衣服却溅满了血迹。 袁道回顾了铁成刚等一眼,道:“你们伤的不轻,快些坐下休息一下。”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玉瓶,拔开瓶塞,倒出了三粒药物,分给了彭长家、铁成刚、伍元超等人各一粒。 三人之中,以彭长家的伤势最重,服下药物后,立刻坐下调息。 洪承志轻轻叹息一声,道:“天皇教中人,不但有很多武功高强之辈,那一股悍不畏死的气势,更非一般江湖上人物能及,在下刀下死伤了数十人,仍不能拒挡住他们悍不畏死的攻势,如非袁老前辈及时而至,只怕在下等很难平安到此了。” 白天平低声道:“义父,天皇教中还有追来的吗?” 袁道道:“丐帮中人,和天侯七英,及武当派中一些忠贞弟子,都已撤到了玄支下院,目下,我们已集中了不少人力,虽还不足和天皇教一决胜负,但防守玄支下院,大概可以应付了。” 何玉霜道:“只怕应付不了。” 袁道冷哼一声,道:“还有老夫呢!” 何玉霜道:“老前辈虽然是名满武林,但天皇教中,还隐藏了不少实力。这一次诸位能突围面出,老前辈又现身出来,也提高了天皇教的警觉,估们再动手,必将全力以赴,老前辈一人之力,也是独力难支大局。” 白天平似是突然想起了一件十分重要之事,低声道:“洪兄,天皇教二老之一情形如何?” 洪承志道:“高明的很,我全力施为,才算把他击败,冲出了一条血路出来。” 何玉霜双目眨动了一下,道:“你击败了二老之一?” 洪承志道:“天下极少有人能逃过我那一刀,那老二逃过了,只削下他一片衣襟。” 何玉霜冷冷说道:“这话当真吗?” 洪承志道:“姑娘可是不信在下的话?” 何玉霜道:“你们能杀出重围,回到玄支下院,虽然,三个人都受了伤,但这份能力,也足以叫人震惊了。” 洪承志道:“其实,天皇教中人,也不见有什么特别杰出的武功。” 何玉霜目光转到白天平的脸上,缓缓说道:“他们带的药物还在吧?” 洪承志道:“幸未遗失。”取下包裹,递了过来。 224 何玉霜接过包襄,道:“你们布置一下人手,如是我的推想不错,天皇教很快就会集中实力,向这里攻来。” 白天平低声道:“目下,已有很多的人手,布置在玄文下院外面,天皇教一有行动,他们立刻可以传入警讯。” 何玉霜道:“问题不在传入警讯,而是,你们能不能挡住天皇教中全力的攻袭。” 白天平道:“你如肯给我们一些指点,我们就可以省去了不少麻烦。” 何玉霜道:“我要先找出玄支下院剑士中的什么毒,然后,才能决定如何下手疗治,如是运气好,一个时辰内,我就可以找出来,如果运气坏,一下子找错了路,也可能要十二个时辰或者更多一些。” 白天平道:“姑娘的意思的……” 何玉霜道:“我的意思很简明,在我找他们身中什么毒物这一段时间中,我没有分心别处的能力,如是你们没有办法,拦阻天皇教中人的攻势,我的安危可以不管,但玄支下院这一批剑士,也要全军覆没了。” 丐仙袁道道:“小丫头,你放心,老叫化在这里,至少可以保证你安全无恙。” 何玉霜道:“老前辈,我何玉霜的生死,不算什么,但这一批剑士,要服药解毒,必需要有一段时间,天皇教中人拥了进来,这一批玄支剑士,都将作刀下之鬼了。” 袁道还未来得及答话,突然一阵呼喝之声,传了进来。 白天平脸色一变,道:“什么人?” 洪承志突然手握刀柄,道:“小弟去会他一会。” 只听一阵兵刃交击之声,一条人影,疾如天马行空一般,飞入了院中。 丐仙袁道双目耸动,飞身面上,道:“先吃老夫一掌。”呼的一掌,遥遥击出。 来人脚落实地,右手一扬,竟把袁道一掌接下。这一掌接实,只震得来人身不由已的向后退了五尺。 何玉霜急急喝道:“住手。” 袁道依言停手,何玉霜娇躯一闪,人已到了来人的身前。 只见来人长发散披,手执藤蛇杖,正是常和何玉霜走在一起的吴飞娘。 何玉霜神情肃然,冷冷地道:“你受伤重吗?” 吴飞娘道:“不重,霜姑娘,老身听人说,你可能到了这里,老身有些不信,但想不到你竟然真的来了。” 何玉霜道:“飞娘,我想问你件事,希望你不要骗我。” 吴飞娘道:“什么事?” 何玉霜道:“你是我义父派往我身边,监视我的人呢?还是我们何家留下来的忠仆?” 吴飞娘道:“都不是,老身是受人之托,照顾你的人。” 何玉霜道:“受人之托,什么人托你的?” 吴飞娘道:“这个,老身不便奉告。” 何玉霜道:“我想知道,我父母怎么死的?” 吴飞娘一皱眉头,道:“你怎么忽然间问到这上面来了?” 何玉霜道:“我想知道谁是杀害我父母的仇人!” 吴飞娘道:“这个,老身无法奉告。” 何玉霜冷冷说道:“飞娘,表面上,你只是一个照顾我的从仆,但你管我的事情太多了。” 吴飞娘道:“老身纵然有冒犯姑娘之处,我也是一片好意,玉霜,需知我一向是个谨慎的人。” 何玉霜道:“也很小心,也很阴沉,所以,你一直在管我,监视我……” 吴飞娘接道:“胡说……” 何玉霜冷冷接道:“飞娘,看看你的态度,像一个从仆的样子吗?” 吴飞娘道:“老身本来就不是从仆的身份。” 何玉霜道:“那你是什么身份?” 吴飞娘道:“我是保护你的保姆,奉命保护你的安全。” 何玉霜道:“我长大了,用不着你保护了,也用不着你再多管我的事,念在你跟我多年的份上,你可以走了。” 吴飞娘道:“这么说来,你决心留在这里了?” 何五霜冷冷说道:“不错,而且,你也要留在这里。” 洪承志长刀一挥,道:“对!你也得留在这里了。” 吴飞娘冷笑一声,道:“天侯七英,和无数的丐帮高手,也未能拦住老身,就凭诸位几人之力,就能把老身留下吗?” 洪承志道:“不用太狂,咱们立刻就可证明。” 吴飞娘冷冷说道:“玉霜,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答应了,老身愿承担起一切错误,不让教主追问到你。” 何玉霜道:“够了,飞娘,就凭你这两句话,就可以证明你和那教主的关系了。” 吴飞娘冷冷说道:“不知死活的丫头。”忽然一扬右手,一道碧青的光华,飞了过来。 何玉霜疾退一步,还未来及拔剑封架,斜里飞起了一道寒芒,挡开了青光。 是洪承志的长刀,一举封架开吴飞娘手中藤蛇杖。 不再等吴飞娘第二次出手,洪承志的长刀,已展开了疾快的攻势。 吴飞娘冷哼一声,藤蛇杖幻起丁一片蒙蒙青光。扩及到一丈四五尺外,想把那洪承志圈入那一片青光之中。但洪承志的长刀,有如激射的寒电一般,凌厉无匹的划出了一道寒芒,硬把吴飞娘手中的藤蛇杖封拒一面,有些施展不开。 何玉霜右手已握到了剑柄之上,准备随时出剑抢救那洪承志的性命。但是洪承志纵横自如的刀法,竟把吴飞娘奇形兵刃藤蛇杖硬给封住,心中大大吃了一惊,低声对白天平道:“这人的刀法,好生高明。” 白天平道:“是的!他还未用出全力,如若他用出全力,只怕那吴飞娘还无法挡住他一刀。” 何玉霜道:“吴飞娘武功高强,在天皇教中,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白天平淡谈一笑,道:“玉霜,如若双方都单凭武功,以决生死,不用下毒手段,天皇教虽有高手,我们也未必害怕。” 何玉霜道:“时间宝贵,我先检查一下这些药物。” 白天平道:“玉霜,这些玄支剑士,都已深得了剑术神髓,他们不但继承了武当剑法的精奇,而且,也承担了这次江湖劫难的大任,你能把他们由药毒中解救出来,不但武当派对你感激万分,就是整个江湖中人,无不对你心存崇敬了。” 何玉霜叹息一声,低声道:“白兄,别忘了我是个女人,荣耀、名誉,对我已无法再构成太大的诱惑了。” 白天平道:“那你……” 何玉霜接道:“替我父母报了仇,我就削发为尼。” 白天平微微一怔,道:“为什么?” 何玉霜凄凉一笑,道:“我太孤独,我本是天皇教中的公主身份,我周围还有很多的从人,平常之日,对我很敬重,但他们竟然是奉派在我身侧监视我的人,所有的亲友、故旧,一下子都变成了敌对的强敌,这样的人事变幻,实叫人活的无味。” 白天平道:“江湖上本多诡诈,姑娘为何不把心胸放宽一些。” 225 何玉霜苦笑一下道:“放宽一些?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亲友故旧,如何能放宽胸怀?” 白天平道:“姑娘,你如能疗治好武当门中剑土,受到的尊仰、敬慕,又岂是天皇教中公主所能及得?” 何玉霜道;“我会尽力,你不用对我用太大的心思。”提起药物,转入后面大殿中去。 两个小道童,及时迎了上来,恭敬稽首一礼,转身带路。 袁道目注吴飞娘已完全为洪承志凌厉的刀势,封住了攻势,目光才转注到白天平的身上,道:“天平,你说那丫头能不能找出解毒之药?” 白天平道:“很难说,不过,她已经答应了我们,自然会用心去找。” 袁道道:“天平,告诉你一件事,希望你能沉得住气。” 白天平心头震动了一下,道:“义父有什么吩咐?” 袁道道:“刚才玄支下院外院,有一场激烈绝伦的搏杀,丐帮中人,奋力迎敌,战死了一十八个,伤了二十三个人,这数字,是丐带调集在这里的人手一半。” 白天平道:“这个,平儿不知道。” 袁道道:“申帮主亲自督战,丐帮弟子用命,才算把强敌击败。” 白天平道:“发生了这样重大的事,平儿竟然不知道。” 袁道道:“唉!我看过了丐帮的搏杀经过,他们都已尽了全力,不过,仅凭丐帮弟子,已无法阻挡住天皇教的攻势。” 白天平道:“申帮主的身体如何?” 袁道道:“也中了毒,不过,是一种慢性的毒药,现在,毒性已经开始发作了。” 白天平道:“目下,唯一的希望,就是靠何玉霜了,希望她能找出药物的配方。” 袁道道:“我闯荡江湖五十年,从未遇上过像今日这样严重的情势,唉,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你那位牛鼻子老道师父了,他只要还活着,老叫化非得找到他痛痛快快的骂他一顿不可。” 白天平不敢妄论师长的事,只好一转话题,道:“丐帮伤亡如此之重,咱们得想个办法。” 袁道道:“你想想看有什么办法。” 白天平道:“刚才攻入丐帮防守区域之内的,不知是天皇教中什么人?但我相信,他们还未遇上天皇教中第一等杀手。” 袁道道:“为什么?” 白天平道:“天皇教中真正的杀手,不死不休,如是他们能为丐帮中人,奋力击退,那就不会是第一等杀手。” 袁道道:“丐帮伤亡很大,但申三峰没有一句不满之言,而且,下令征调附近丐帮高手赶来助拳,但我觉着,这一战如若以丐帮为主力,打下来,只怕要使丐帮中精锐尽失,还未必能阻止天皇教的攻势。” 白天平道:“义父说的是,所以,请义父下令把丐帮中人,全数调入这道院中来。” 袁道道:“那不是自己放弃了险要可守之地……” 白天平接道:“是的,平儿就是这个意思,玄支下院,地方不大,咱们集中人力,可以活用,但最重要的是义父你,平儿和洪兄,也可以救危、援难,平衡局势。” 袁道笑道:“你这些主意,可都是跟牛鼻老道学的吗?” 白天平一欠身,道:“平儿承恩师指点,也不过得他老人家十之一二罢了。” 只听洪承志大喝一声,刀光如闪电横空,吴飞娘骇然疾退,已自不及,被一刀砍下了一条左臂。 袁道出手如风,点了吴飞娘六处穴道,止住流血,道:“先把她放下去,听候何姑娘的发落。” 两个佩剑道人,由暗影中闪了出来,抢起吴飞娘,退了下去。 洪承志长长吁一口气,道:“这妇人武功之高,大出了在下的意外。” 白天平道:“她能冲过重重拦截,深入下院,自然是有非常的武功了。” 洪承志道:“她手中兵刃,忽软忽硬,变化无端,迫得我非伤她不可。” 袁道点点头,道:“老夫欣见下一代武林中双奇并秀,你们守在这里,老夫走一趟,要他们全都撤退到这里来。”飞身而去,跃出下院。 这时,伍元超、铁成刚,都已调息完毕,缓缓站起。 但彭长家却仍然静坐如故,显然,他伤势沉重,一时无法调息过来。 白天平简略的说明眼下的形势及处境后,接道:“如若我们无法疗治好玄文下院剑士,只怕难能抗拒天皇教大批人手的攻袭,不知三位,对比事看法如何?” 洪承志道:“天皇教中,有这样多的高手,实叫人防不胜防,在下也觉着,咱们应该把力量集中,固守这个玄支下院,全力保护何姑娘,替那玄支下院的剑士疗伤。” 铁成刚道:“白兄弟,何玉霜是天皇教中公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天皇教中一向受尽了尊宠,只怕她不肯真心替武当剑士疗伤。” 白天平叹口气,道:“铁兄的顾多虑甚是,不过,咱们目下已无法选择,除了何玉霜之外,当世之中,只怕无人能够疗治玄支下院的剑士了。” 伍元超道:“白兄和她谈妥了吗?” 白天平道:“谈妥了。” 铁成刚道:“如若她趁机会,毒杀了这一批剑士,白兄又作何打算?” 这一问,问得很意外,白天平伤了半天,才缓缓说道:“果真如此,咱们也不能放过她,那就只好杀了她,替玄支剑士报仇了。” 伍元超道:“我想这倒不会,如若无法证明她药物有效,咱们也不会把全部玄支下院的剑士,交给她医疗,她真要下毒,也不过只能毒死一两个玄支剑士罢了。” 白天平道:“咱们小心一些就是……”话题一转,接道:“两位伤势如何?” 铁成刚道:“一些皮肉之伤,经过这一阵坐息,已经恢复了大半,激烈的搏杀,难免伤口迸裂,不过,总是可以行动了。” 白天平道:“伍兄呢?” 伍元超道:“白兄请放心,在下等自会尽力。” 白天平道:“两位伤口上,可要再敷些药物吗?” 伍元超道:“那倒不用,不过,咱们还要再多休息一下。” 白天平道:“两位请进入室内休息一下吧。” 伍元超回顾了彭长家一眼,低声道:“铁兄,咱们把彭老也扶进去吧!” 铁成刚道:“理当如此。”两人抱起了彭长家,行入殿内。 洪承志忽然叹口气,道:“白兄,你离开之后,一阵好杀,杀软了兄弟一双手。” 白天平道:“洪兄辛苦了,如若不是洪兄,今日之局,恐怕铁、伍两兄,和彭老都很难保全……”语声微顿,接道:“洪兄,那一位田无畏,到了何处?” 洪承志道:“他单独突围而去,行向不明。” 白天平道:“适才在下和何姑娘谈到了彼此的实力,据那何姑娘说,天皇教的实力,强过了我们很多,如若他们全力攻袭,我们很难抵拒得住,所以,小弟向袁老前辈请示,如其分守院外,倒不如把实力集中在玄支下院中来,这样,范围缩小,咱们对四周的形势交化,也可以预以监视。洪兄,这一次,咱们对抗强敌,主要的是要仗凭你和洪兄和我义父,及兄弟了,咱们三个人能否拒挡住天皇教的攻势,不但关系着武当派的存亡,而且,关系着整个的武林大局。” 洪承志道:“我知道………”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天皇教中,也确有很多的高手,这一次,我们突围而出,迫得兄弟一连三次,用出了‘日月合一刀’。” 226 两人谈话之间,袁道一片衣襟飘风之声,落在两人身前。 但见人影闪动,先后十几条人影,鱼贯而至。紧随在袁道身后的正是丐帮帮主申三峰。 接下去一连串丐帮的高手,黑、白双卫,王安奇和莫宗元,龙、虎二总巡,游一龙和黄一虎。另外有六个七袋弟子,紧随身后。 白天平目光一转,发觉了丐帮中人,除了申三峰之外,所有的人,都受了伤,不过,伤势都不算太重。 紧随在丐帮之后的,是天侯七英。 天侯七英中,也有大半数受了创伤,血透重衣。 只看这些人的伤势,就可想到了适才搏斗的激烈。 申三峰急行一步,握住了白天平的右手,道:“老弟,你好吧!” 白天平微微欠身,道:“帮主好。” 中三峰道:“老弟,我不太好,中了慢性的毒,这几天,已然开始发作。” 白天平道:“吉人天相,以帮主的仁义豪风,必可以渡此劫难。” 申三峰笑一笑,道:“但愿如此,江湖上劫乱正殷,申某人还不是死的时候。” 言下之意,已隐隐透出心声,丐帮要全力担负这一番重责任。 申三峰目光转到了袁道的身上,道:“袁老前辈,在下已传出快谕,调集本帮中十八长老赶来助阵。” 袁道道:“贵帮十八长老,都已到退休之年,如何还能让他们冒此风险?” 申三峰道:“敌势太强大,非本帮弟子所能抗拒,只好再麻烦他们一次了。” 白天平低声道:“贵帮适才一战,伤亡很大。” 申三峰道:“我丐帮以忠义帮规相传,为忠为义的事,一向死而无憾。” 袁道道:“申帮主,这些年来,丐帮对江湖上的事务,参与很多,而且也伤亡很大,江湖上九大门派与丐帮相较,那真是惭愧得无地自容了。” 白天平道:“武当派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几乎是倾巢之危。” 袁道道:“想起来,我就有些恼火,少林寺那些和尚是干什么的,到现在还看不见他们有什么行动,难道一定要天皇教中人,逼上少林寺,他们才肯出手?” 申三峰笑一笑,道:“看到了武当派这些遭遇,使我心中生出了很大的警惕,也许,少林寺也有他们的苦衷,少林、武当两个门户,一向被尊为武林中的泰山北斗,任何一个准备图谋江湖的人,都会先行对两大门派下手。” 袁道哦了一声,道:“这也有些道理。”语声一顿,接道:“贵派中的人手,都已经调回来了吗?” 申三峰道:“我已下令,把本帮中人,分由原守的方位,退人玄支下院。” 袁道道:“那很好。” 说话之间,又有一批人手,跃入院中,来人是天侯七英。 天侯老人侯瑜,腰系短剑,手提长刀,一马当先。身后紧随着六位兄弟。 白天平目光转动,只见追魂剑韩山、三手剑何刚、寒煞剑苗雨田,衣衫破损,血迹处处,似是都受了不轻的伤。 侯瑜看到了白天平,心中甚感激动,抢上一步,道:“老弟,听说你身陷重围,咱们要合力去救,但却为敌势阻止,而且袁老也不肯放我们前去,想不到,你竟然回来了。” 白天平道:“多谢关心,适才诸位力拒强敌……” 侯瑜接道:“好一场搏杀啊!老朽身经百战,从未有过这样的厉害搏杀,我们七个人合力拒敌,还被伤了三个。” 白天平道:“天皇教用药物控制了人性,使他们无死亡之惧,一个个勇往直前,奋不顾身,实是可怕。” 侯瑜道:“说的是啊!老弟,我剑如骤雨,不知道劈死了他们多少人,但他们一波接一波的猛攻不停,实在叫人杀的寒心。” 韩山道:“我们兄弟中虽然伤了三人,但他们连死带伤,有三十九个,天皇教也该寒心了。” 白天平道,“可怕的是,天皇教就是不怕伤亡,再让他们多死一些,他们也不在乎,所以,这一点,吓不住他们。” 侯瑜道:“天皇教中人,都是劫掠各大门户中人组成,以药物迷住他们本性,他们不怕死,也不吝惜伤亡。” 白天平道:“老前辈说的是,咱们不能眼他们拼,诸位久战之后,体能未复,还望能多休息一下。” 这时,丐帮中人大都撤入玄支下院,还有些武当弟子,也退了回来。 申三峰一面指令未受伤的丐帮弟子,布守三处,一面把受伤的人,抬入大殿中养息。 天侯七英也在白天平劝说下,行入一座厢房中坐息。 看丐帮布置妥当,白天平低声对洪承志道:“洪兄,你也该坐息一下了,你一路杀过来,耗费的真力不少。” 洪承志确有着疲倦的感觉,但却摇摇头,笑道:“兄弟还能撑得住,倒是白兄臂上的伤,应该好好的休息一下了。” 袁道道:“你们两个都去休息吧!有老夫在此就行了,有事情我会招呼你们。” 洪承志还要出言推辞,但却被白天平一拉衣衫,退了下去。 白天平坐息片刻,但他心有所念,哪里能安静得下来,悄然起身,直奔向何玉霜停身之处。 这是大殿里面一座特别的静室,木门紧闭,两个小道士守在室门两侧。 白天平低声道:“何姑娘在房里吗?” 两个道童都认识白天平,齐声应道:“在!” 白天平轻推木门,行了进去,只见静室木案上,高燃着两支儿臂粗细的巨烛,照得一室通明。 这些药物,有粒,有粉,各种不同的颜色。 白天平放轻脚步,停到了木案之侧,低声道:“姑娘……” 何玉霜抬起头,望了白天平一眼,道:“什么事?” 白天平道:“可找出一点眉目吗?” 何玉霜点点头道:“瞧出一点眉目,不过要找两个人来试试。” 白天平道:“玄支下院中的剑士们?” 何玉霜道:“是的,他们中的毒,自然要找他们试试了。” 白天平道:“如是药物不对,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 何玉霜道:“可能会死,也可能变成很重的毒伤。” 227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好吧,我去先跟他们谈谈,请他们派两个人来。” 何玉霜冷哼一声,道:“站住。” 白天平已转过身子,闻言一怔,回过头,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 何玉霜道:“吩咐不敢当,不过,我看你似是很为难。” 白天平道:“事关生死,自然是一件大事了。” 何玉霜冷冷说道:“在我的看法中,这算不得什么大事,我是来救他们的,不是来这里拿他们试验药毒的。” 白天平道:“话是这么说,他们已然中毒,再要他们冒生命的危险试药,对他们而言,那该是一桩很大的事了。” 何玉霜冷笑一声,道:“你总是替别人想,不愿别人受一点委曲,难道我就一点儿也不委曲了,是吗?我不要管这种事,我要走了!” 她说走就走,丢下手中的药包,转身向外行去。 白天平吃了一惊,急急说道:“姑娘,这怎么行?” 何玉霜道:“为什么不行?我不是大夫,也没有悬壶济世,我要来就来,要去就去,也用不着向谁请命。” 白天平抱拳一个长揖,道:“姑娘,千不看,万不看,看在在下的薄面上,姑娘就忍受一些委曲吧!” 何玉霜紧绷的脸上,现出了一抹笑容,道:“你这人最不会说话了。” 白天平叹口气,道:“玉霜,这时刻,关系太大了,你不能再施小性子,你如真的救了玄支下院的剑士,心中感激的,又何止是武当一派,天下武林同道,都会感激你相救之情。” 何玉霜轻声道:“我从小孤独惯了,用不着别人感激,相识满天下,知心有几人,别人感激我,我不稀奇,我要知道的是你的心……”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我怎么了?” 何玉霜道:“你不感激我,是吗?” 白天平道:“在下陪何姑娘来此,除了十分感激之外,还有一份荣幸之感。” 何玉霜道:“这话当真吗?” 白天平道:“字字句句出自肺腑。” 何玉霜叹口气,道:“但愿你心口如一。” 白天平道:“姑娘不信,可要在下起誓。” 何玉霜道:“那倒不用了,你帮我一个忙,试验药性。” 白天平道:“好!在下去请两个剑士来。”快步行了出去。 片刻之间,白天平带着两个身着道袍,神情萎靡的剑士,快步行了进来。这两个剑士的年龄,都在四十以上,五十以下,虽然精神不佳,但身上仍然佩着长剑。两个剑士,双目无神,但举步行动之间,仍然有着剑术大家的气度。 何玉霜望了两人一眼,缓缓说道:“有一件事,我想事先说明,那就是我目下还无法确定解毒的配方,是否正确,所以,必须先要找两个不怕死的试验一下。” 两个佩剑道人道:“我们两个人,就是不怕死的人。” 何玉霜道:“诸位服用的毒药,是一种综合之毒,不知内情的人,无法配解药,唯一的办法,就是以毒解毒,这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如是我配毒稍有错误,两位将立刻死在奇毒之下。” 两个佩剑道人点头微笑,道:“是的!姑娘只管放心试药,我们死而无憾。” 何玉霜道:“两位的豪壮之气,十分可敬,哪一位先试?” 两个道人同时向前上一大步,道:“我来。” 何玉霜道:“先后都是一位,两位猜拳决定吧,” 左首道人回顾了右首的道人一眼,道:“师弟,小兄先来如何?” 右首道人一欠身,道:“小弟遵命。” 左首道人道:“姑娘,要在下如何试验,请下手吧!” 何玉霜伸手取过一粒丸药,道:“这是用九种毒粉混制的药物,如是平常之人吃下去,立刻就要毒发死亡。” 左首道人点点头,道:“多谢姑娘指教。” 何玉霜道:“服下这粒药物之后,请听我指示动作。” 左首道人接过药丸,想也未想,就吞了下去。 何玉霜道:“闭目运气,行开药力,随时把内腑中的变化告诉我。” 左首道人依言闭上双目,行开药力,白天平全神贯注,望着那道人的反应。何玉霜也是全神集中,不敢稍有疏忽。 但闻那眼药道人说道:“此刻,贫道感觉到内腑中一股热力,直向丹田下面沉去。” 何玉霜点点头,道:“再继续说下去。” 服药人道:“现在丹田已有反应。” 何玉霜道:“什么反应?” 服药人道:“丹田中有一种热力,直升上来,分向四肢百骸行去。” 问玉霜道:“很好,心和胃感觉如何?” 服药人道:“没有不适的感应。” 何玉霜道:“一有反应,立时说出。”一面由怀中取出一个皮夹,由夹内取下一枚银针。 那服药人闭上双目,不再多言。足足过了一盏热茶之久,仍无反应。 白天平有些不大放心的低声说道:“玉霜,他没有事吧?” 何玉霜冷笑一声,道:“你不会自己瞧吗?” 白天平碰了一个钉子,未再多言。 又过了片刻工夫,只听那服药人道:“姑娘,情形有些不对了。” 何玉霜大为紧张地说道:“哪里不对了?” 服药人道:“我觉着心脏开始麻痹,全身酸软,人已经不能支撑,好象要倒下去了。” 何玉霜手起针落,由前胸直刺下去。服药人身子一软,向后倒去。 白天平早已蓄势戒备,看那人要倒下来,立刻伸手去扶。却不料何玉霜的动作,比他更快,右手一伸,抓住了服药人的身子。白天平却一下子抓住了何玉霜的玉手。 何玉霜没有动,白天平却像是抓住了烧红的烙铁一般,忽然放手。 何玉霜缓缓把服药人放了下去,仰卧在地上。 白天平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怎么样了?” 何玉霜道:“配错了药。” 228 白天平道:“这人的性命是否可以救活?” 何玉霜道:“不知道。” 白天平呆了一呆,道:“姑娘是不是还要配制解药?” 何玉霜道:“是,我说过,这只是一次试验,虽然毒倒一个人,但收获不小。” 白天平道:“那位副教主,临死之时,教在下记了不少的药方,不知道是否该背给姑娘听听?” 何玉霜道:“你如有此记忆,早该背给我听了。” 白天平开始背诵起来。他虽然不懂药物配方,但他的记忆,却是十分惊人,竟然背的全无错误。 何玉霜很用心的听着,听完之后,才缓缓说道:“你怎么不早些背给我听呢?” 白天平道:“这很重要吗?” 何玉霜没有立刻回答,却轻轻叹息一声,道:“看来,天皇教主确是大有问题的人,这位一向为他亲信的人,虽未正式背叛了他,但却把疗治的配方融化其中,只是你对药物一道,了解的不多,所以,无法听懂罢了。” 白天平道:“想不到那位老前辈竟还是一位有心人了。” 何玉霜道:“但你们却不解他的苦心,活活的把他逼死。” 白天平道:“我们并非有意,而是他自嚼口中奇毒而死。” 何玉霜黯然说道:“我不是责怪你们,而是觉着你们保住了他的性命,天皇教很快就可能烟消云散了。” 白天平啊了一声,道:“姑娘的意思是……” 何玉霜道,“事情很明显,天皇教所以能纵横无敌,并不是因为他们的组织严密,他们所以能楚材晋用,原因是仗凭这些药物,而他,却是掌握全教中药物总配方的人。” 白天平道:“咱们知道他很重要,很可惜,我们无法救他,我们原想保护地一起离开的。” 何玉霜道:“正因为你们有这样一份心意,所以,他才肯把这些配方隐秘,借你之口,传送给我。” 白天平道:“那位前辈也算是一个明辨是非的人了。” 何玉霜道:“他不只是一个明辨是非的人,而且也是很重情义的人,天皇教主对任何人,都有一份防范之心,唯独对他,却能真诚相处,这就是他明明知道自己错了,却又无法改变自己的原因。” 白天平道:“姑娘也许只说对了一半。” 何玉霜奇道:“为什么?” 白天平道:“就在下等所知,那位老前辈对天皇教主有着极端的不满,他所以不敢背叛天皇教主,是因为他妻儿的性命,都掌握在天皇救主的手中。” 何玉霜道:“这件事,他倒没有对我提过……”语声一顿,接道:“告诉你白兄一个好消息,玄支下院的剑士们有救了。” 白天平道:“这是天下之福,姑娘之功。” 何玉霜黯然说道:“我不敢居功,我只想知道父母被害的经过。” 白天平点点头道:“此中之情,那位彭总巡主很清楚,他正在坐息,等他醒来之后,姑娘再和他谈谈吧!” 何玉霜一面提笔开了两味作引子的草药,一面要人准备了一大锅开水。只见她把各种毒粉,放入了开水之中,然后,再把药引投入。这真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毒毒相和,竟变成了解毒奇药。 另一个剑士,先行试饮了一杯,坐息片刻出了大汗后,竟然是毒性全解。玄支剑士,一个个饮下了数十种毒物调和的药水,果然,全数解除了身中之毒。 何玉霜立刻间,受到了神明一般的敬重。 计点玄支剑士,除了部分伤亡之外,余下的大部分无恙。 白天平暗中吩咐他们,先去坐息一下,然后饱餐一顿,准备应变,因为,天皇教随时可以大举攻来。 这时,玄支下院群道中,心目中最敬重的两个人,第一个是何玉霜,再就是白天平。但见群道个个稽首,分向两人行礼之后,才鱼贯退了出去。 片刻之间,室中只余下了两个人,白天平和何玉霜。 望着白天平脸上泛现出的笑容,何玉霜缓缓说道:“白兄,小妹幸未辱命。” 白天平低声道:“玉霜,你没有感觉到吗?他们对你的敬重,那该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何玉霜嫣然一笑,点点头,道:“不错,我也有这样的感觉,看来,正邪之间,那倒不完全在死亡上的区别了,活的人,也是大大的不同。” 白天平道:“是!他们恩怨分明,对于救命之恩,永记心中,他们不说出口,但内心中那份感激,却是诚形于外,至少,你能领略到这份救人的快乐。” 何玉霜道:“我领受到了。” 白天平低声道:“当真是多谢你了,我也一样快乐。” 何玉霜眨动了一下大眼睛,狡黠一笑,道:“你怎样也会快乐?” 白天平道:“因为,我有你这样知己,因我的劝说,你做了一件拯救武林第一流剑士的大事,我以此为荣。” 何玉霜道:“你以我为荣……” 白天平道:“是的!何姑娘,我以你为荣,你不但给于那批剑士延续的生命,也给予他们挽救武林大劫的力量……” 何玉霜接道:“我也感觉得到这份荣耀,也体会到这份快乐,但它对我却不见得有什么特别帮助……” 白天平道:“玉霜,他们心中对你的感激,也就是你的力量,他们会全力助你为父母报仇。” 何玉霜忽长长叹一口气,道:“白兄,谢谢你给了我这些安慰,但我心中一直有着一个无法解开的结。” 白天平道:“什么结?” 何玉霜道:“在我记事以来,天皇教主一直对我不坏,在我的感觉之中,一个人对他的亲生儿女,也不过如此,他知道我对你有情,只是暗中点我几句……” 白天平接道:“我明白了。” 何玉霜奇道:“你明白什么?” 白天平道:“咱们这一次见面,姑娘对我冷淡了很多,原来是受了你那位义父的影响。” 何玉霜道:“白兄,我很惭愧,自我记事以来,我一直受他的教养之恩,我不能不受他的影响。” 白天平道:“孝之一宇,乃人伦大道,这方面,在下无法反驳……” 何玉霜接道:“戴了一顶孝字帽子,你就不敢说什么了?” 白天平道:“天皇教主,为害江湖,非得伏诛不可,事为之公,他和你之间的恩情,应属私情,玉霜,你是亲身经历的人,他对你如何?只有你自己心中明白,因此,在下不便多所置喙,应该如何,只有你自己选择了。” 何玉霜道:“如若他是杀害我父母的仇人,你们杀他、剐他,我都不管,但如他不是杀害我父母的仇人,我就大感为难了。” 白天平道:“为什么?” 229 何玉霜道:“我替你们医好了玄支剑士,那就等于和他为敌了。”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玉霜,这件事,在你心里结了一个结,如若打不开这个结,只怕你心中一直会很难过………” 何玉霜接道:“不论你们把天皇教主说的如何坏,但他一直是一个很好的义父,他待我恩情深重。” 白天平道:“我去看看那彭总巡主,是否清醒了,他追随在天皇教主身侧,对他为人,知之甚深,也许,他能够解去你心中之疑。” 何玉霜道:“但愿如此,我也希望能解去了心中之负担,要不然……” 白天平人已转身,准备离去,闻言停下了脚步,道:“要不然怎么样?” 何玉霜道:“你们会有很大的伤亡,唉!如是撇开了我和天皇教主的父女关系,对天皇教中的作为方法,我也是极端的不满,但我有什么法子呢?我不能说服他,也不能改变他………” 白天平心中一直想着另一件事,接道:“你是说,我们会有很大的伤亡?” 何玉霜道:“不错,但我不能再告诉你们为什么了,我已经替你医好了玄支剑士,总不能再让我把天皇教赖以自保的隐秘,也泄漏给你吧!女人啊!女人,真是最无用的人了!” 白天平听得一怔,道:“这话什么意思?” 何玉霜道:“为什么我不能影响你投入天皇教,却跟你跑到玄支下院中来?” 白天平肃然说道:“因为你早已不满天皇教的作为,也不忍心看江湖上生灵涂炭,所以,你帮助我们。” 何玉霜摇摇头,道:“我没有想得这样深远,我只觉自己好笨,笨得让我自己生气。” 白天平道:“姑娘冰雪聪明,何笨之有呢?” 何玉霜道:“我觉着自己已被你牵着鼻子走,我每次都想反对你,但每次都被你取得胜利。”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姑娘怎的会存此想法呢?” 何玉霜道:“为什么不?咱们相遇以来,我从没有一次影响到你。” 白天平道:“以后,就会了。”转身行了出去。 彭长家经过了一阵坐息之后,伤势大见好转,人也清醒了过来。 白天平行过去,欠身一礼,道:“老前辈,身体好一些吗?” 彭长家道:“好多了。” 白天平低声道:“何玉霜姑娘配制出来解毒药物,解了玄支下院中剑士之毒。” 彭长家道:“那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了。” 白天平道:“不过,有一件事,还要请彭老证明一下。” 彭长家道:“可是关于她父母被害的消息?” 白天平道:“不错,她对那天皇教主,心存着很深的愧疚,此中的隔阂如是不能打通,只怕她无法和咱们合作。” 彭长家道:“有一件事,老夫也有些困惑不清。” 白天平道:“什么事?” 彭长家道:“照那天皇教主的性格,对任何人事的容忍,都有一定的限度,但他对何玉霜却是十分宽大,甚至她犯了叛教大罪,也未追究。” 白天平道:“他谋害故友,只留下这么一位侄女,心中有愧疚,所以,才对何姑娘有着很大的容忍。” 彭长家道:“照他的为人,应该是没有这份气度,他谋害何姑娘的父母,又是千真万确的事,但对何姑娘的这份容忍,却又叫人想不明白。” 白天平神情肃然地说道:“彭老,这中间会不会别有原因?” 彭长家沉吟了一阵,道:“很难说,这一点,我想不明白,天皇教主,容忍了违背他个性的事,自然是有他的原因……” 白天平接道:“彭老,此事重大,彭老要用些心思,多多推敲一番。” 彭长家道:“何姑娘很小的时候,就被师父接去学艺,可能是天皇教主对她师父有几分顾虑。” 白天平道:“这倒也有道理。” 彭长家道:“唉!天皇教主的生性作为,在下都极了然,所以,当年我们几个共同追随他闯荡的朋友,一个个都爬上了高位,但一个个都摔的粉身碎骨,天皇教主,欲想杀一个人时,必为他制造一个该死的理由。” 白天平道:“老前辈采取了中庸之道……” 彭长家笑一笑,接道:“所以,我才一直活到现在,我不喜高位,不抢大功,但也不太疏远他,就这样,我保住了自己这条命……” 白天平接道:“彭老,何姑娘要找你谈谈。” 彭长家点点头,道:“好吧!你要我说什么?” 白天平道:“晚辈觉着,有什么说什么。” 彭长家接道:“老弟,这中间,有很大的差别,因为,老朽无法说的很清楚,有很多谎言,用心至善,就算是说出了口,也是无伤大雅。” 白天平道:“何玉霜很聪明,如若说的谎言,只怕也无法骗得了她,再说,咱们与天皇教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实话实说,不尚虚伪,老前辈知道好多,就说好多,应该如何,由何姑娘去判断了。” 彭长家道:“说的是,这些年,在天皇教中混,老朽学会了自保的办法,几乎忘去了堂堂正正的做人之道。” 白天平道:“好了,老前辈,咱们见何姑娘去。” 只听一声轻轻的叹息,道:“用不着惊动两位,贱妾理当就教。” 随着应话之声,何玉霜缓步行了进来。 彭长家一欠身道;“公主……” 何玉霜还了一礼,道:“别这样叫我,我是何玉霜,已不是天皇教中的公主了。” 彭长家道:“公主明辨是非,弃暗投明,实天下武林之幸。” 何玉霜道:“别这样捧我,我想和你谈谈我父母的事,希望你能实话实说。” 彭长家道:“老朽知道的,尽数奉告,不知道的决不妄加一言。” 何玉霜道:“先父母,是不是死在天皇教主的手中?” 彭长家道:“千真万确。” 何玉霜道:“他为什么要杀害我的父母?” 彭长家道:“这是一个疑问!到现在为止,在下还没有想出来,不过,有一件事,只怕姑娘还不知晓。” 何玉霜道:“什么事?” 彭长家道:“令尊是一个举世少见的美男子,他活在世上时,受着无数的美女包围。” 何玉霜道:“哦!我竟有这样一个风流的父亲?” 彭长家道:“姑娘,这是真话。” 何玉霜道:“就算是吧!但这和天皇教主杀我父母有关吗?” 彭长家道:“老夫说不出来,不过,老朽觉着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应该告诉姑娘。” 何玉霜道:“我母亲呢?那也该是一位绝世的美人了。” 彭长家道:“令堂很美,但恕老朽直话直说,令堂之美,并非是令尊周围的美女中最美的人。” 何玉霜道:“你是说,在我爹的周围,还有比我娘更美的女人?” 彭长家道:“是的,老朽正是此意。” 230 何玉霜沉吟了一阵,道:“古往今来,有很多侠士英雄,常常困于一个情字,而不能自拔,难道我父被杀,和那些女人有关吗?” 彭长家道:“这个,老朽不敢胡言乱语,要凭姑娘的智慧判断。” 何玉霜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是何等重大的事,岂能凭臆断而定凶手。” 彭长家微微一笑道:“那杀害令尊、令堂的凶手,确是天皇教主,但他为什么要杀害令尊令堂,是否和那些环绕在令尊身侧的美女有关,那就不清楚了。” 何玉霜道:“先不谈那些女人的事,你又怎知天皇教主,是杀害我父母的凶手呢?” 彭长家沉吟了一阵,道:“者朽早年是教主的心腹之一,不瞒姑娘说,杀害姑娘双亲一事,在下也是参与人物之一。” 何玉霜双目精芒暴射,凝注在彭长家的身上,道:“你手上,也沾有我父母的鲜血?” 白天平大吃一惊,万万没想到,彭长家竟然参与了杀害何玉霜父母之事,假若何玉霜忍不住心头怒火,突然出手,一举击毙了彭长家,那就成了一个永远无法解开的结了。 心中念转,暗中却运气戒备,如是何玉霜真的出手,那就挡她一招了。 何玉霜双目中虽然杀机闪动,但她幸好还忍了下去,未曾出手。 只听彭长家道:“老朽没有沾染姑娘父母身上的血腥。” 何玉霜道:“你自己承认了,是杀害我父母凶手,为什么还要狡辩。” 彭长家道:“因为我是所有参与人中武功最差的一个,所以,我只是担任把风工作。” 何玉霜道:“除了天皇教主和你之外,还有些什么人参与这场围杀。” 彭长家道:“所有参与的人,除了老朽之外,大都被天皇教主毒死了。” 何玉霜啊了一声,道:“这也算死无对证的事了。” 彭长家道:“如娘如是心存此想,那就没有办法解说了,不过,在下可以答允姑娘一件事……” 何玉霜接道:“什么事?” 彭长家道:“你如能使那天皇教主和我对质,老朽愿和他当面辩明此事。” 何玉霜眨动一下双目,滚下两行泪水,道:“天皇教主对我父母下手之前,定然先把你们召集于一处了。” 彭长家道:“是的!那是初更时分,我们集合在一处荒野之中。” 何玉霜道:“你们有几个人?” 彭长家道:“连老朽在内,共有十八人。” 何玉霜道:“现在,你们还有几个活着的?” 彭长家道:“连天皇教主和老朽在内,大约还有一个人活着。” 何玉霜道:“你和天皇教主之外,还有些什么人?” 彭长家道:“还有一个人,姑娘和他常常相见……” 何玉霜接道:“是谁?” 彭长家道:“江副教主,都叫他和合老人的那一位。” 何玉霜道:“和合老人,他那样和气、仁慈,怎么是杀害我父母的凶手呢?” 彭长家道:“姑娘对他了解的只是一个表面,其实,老朽宁可和天皇教主那样的人物往来,也不愿与和合老人交往。” 何玉霜道:“你是说那和合老人很阴险是吗?” 彭长家道:“阴险还在其次,最可怕的是,他那一副和和气气的笑容……” 白天平接道:“一个人终日里带着和和气气的笑容,有什么不好?” 彭长家道:“那是一副千锤百炼的笑容,就算他一连杀死十个人,那笑容仍然不变……”长长吁一口气,接道:“就算他做了一件最无耻的事,被人瞧见了,任何人都会有无颜见人的感觉,但他不会,甚至连脸也不红一下,而且,仍然是那样一付和气的笑容,只要你瞧到他,别人告诉你,他刚刚杀了一个人,你决不会相信。” 何玉霜沉吟了一阵,道:“说的也是,谁要告诉我,江副教主杀了人,打我两个耳光,我也不信。” 彭长家道:“他脸上一贯的笑容,固然是叫人难分真假,但最恶毒的,还是他那卑下的手段,他能忍,忍到他有利的时间,突然会对你下手,而且,决不会留一点给对方报复的机会,如是照他的意思办理,只怕你何姑娘,早已经死去十几年,哪还会活到现在。” 问玉霜道:“江副教主有这么厉害,实叫人不敢相信。” 彭长家道:“教主很毒辣,但他没有江副教主那份笑里藏刀的阴险……”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有一件事,在下必须说明了。那就是姑娘这条命能保下来,完全是教主的力量,我们十八人聚会,江副教主坚决建议,把姑娘也给除去,但教主却一力主张,留下姑娘的性命,因此,两人之间,还有一番争执。” 何玉霜道:“教主为什么要留下我的性命呢?” 彭长家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了。” 何玉霜道:“难道这中间还会有什么内情?” 白天平道:“不管如何,姑娘已可确定那天皇教主是杀害你父母的仇人,为害武林的大奸巨恶。” 何玉霜道:“唉,说了这许多,我还是不敢相信江副教主是凶手。” 彭长家叹口气,道:“姑娘,在下说的句句真实,如有一句虚言,天诛地灭。” 何玉霜心中确有些不信,但听到了彭长家立下重誓,不得不信了。长长吁一口气,道:“老前辈的话,晚辈相信。不过,此事重大,晚辈也不能贸然从事。我相信,咱们聚集在玄支下院的事,天皇教主已经知道,自然,也会联想到你彭老,可能泄露我父母被杀的隐秘。” 彭长家道:“很可能。” 何玉霜道:“天皇教主既然知道了这件事,不会不作准备。” 彭长家点点头,道:“这些年,天皇教主本有对你下手的机会,但他不肯下手,这中间,也许有些内情。” 何玉霜道:“这一点,我心中一直很困惑,他为什么能容我十几年,从小长大,照他平日的为人,绝不会有这份气度,所以这中间,定有着某一种原因。” 白天平道:“玉霜,对杀害你父母的凶手,你是否还有怀疑?” 何玉霜道:“没有。” 白天平道:“天皇教主不杀你,也许有些原因,不过,这已是枝节小事了。” 何玉霜道:“和合老人江堂,在我记忆之中,是一位终日笑容满面,不发脾气的长者,说他是如何阴险的人,实在难以叫人相信。” 彭长家道:“唉!这些年来,江堂的火候,愈来愈深,这十年来,从没有听他大声说过一句话。” 伺玉霜道:“是的,他总是那么笑容迎人,一派仁厚长者之风。” 彭长家道:“有一件事,咱们整个天皇教中,也很少人知晓,那就是笑面阎罗谷飞,就是江副教主的师弟,他们艺出一门,据说他们那一门工夫,笑的越是和善可亲,越是功力深厚。” 何玉霜道:“原来,谷飞是江堂的同门。” 彭长家道:“这是一件很大的隐秘,教中知晓此事的人,实是不多。” 何玉霜道:“谷飞的阴险、冷酷我很清楚,杀人于笑语轻声之中。” 彭长家道:“那是谷飞的火候不够,才会被人发觉,如是他火候到了江堂的境界,那就不会被人能够轻易发觉了。” 何玉霜道:“听彭老之言,那江堂是教主最亲信的人了?” 彭长家道:“不错。” 何玉霜道:“在他口中可以问出天皇教主不少隐秘吧?” 彭长家道:“我一直有个怀疑,咱们天皇教中的实权,恐怕早已操在江堂的手中,教主只不过是一个名义,至少,两人是一个分权而治的局面。” 何玉霜怔了一怔,道:“你是说,江堂副教主,已取代了教主的地位吗?” 彭长家道:“老朽实有这样的想法,不过,也并非全无根据。” 何玉霜道:“愿闻高论。” 彭长家道:“当年和教主,同时闯荡江湖的,一共七人,目下还活着的只有三个。” 何玉霜道:“哪三个人?” 彭长家道:“教主、江堂,和我三个人。” 何玉霜道:“算起来,你是仅余的元老之一了。” 彭长家道:“论资格我早该弄个副教主干干了,但我有自知之明,如若我干了副教主,只怕已活不到现在了,七个人,死了四个,留下两个最能干的人,和一个最差的人活着,这中间,不完全是靠运气吧!” 何玉霜沉吟了一阵,道:“你可否说清楚一些。” 彭长家道:“明白点说,这中间有着很大的智慧,江堂够强,强的可以和教主分庭抗礼,所以,他可以没有事情的,我安于现状,苟安于总巡主的职位,明哲保身,没有人会顾虑我,所以,我也可以活下去,极刚极柔,都可以一样无伤。” 何玉霜道:“看不出来,你原来是这样一个大智若愚的人。” 彭长家道:“如我锋芒太露,此刻尸骨早寒。” 231 何玉霜道:“这几年来,我在义父身侧,总没有听他提到过你。” 彭长家笑一笑,道:“因为,我是那么微不足道,最好他们想不起我,我的职务,使我用不曾参与教中的机密,就算有机会参与,我也从不提什么主张意见。” 何玉霜道:“看来,你是个很狡猾的人。” 彭长家道:“可以这么说,狡滑和智谋,本就是一体两面的叫法,但姑娘是否知道,我对此事,付出的代价。” 何玉霜道:“愿闻其详。” 彭长家道:“我的资质并不太差,这些年来,我也有很多的机会,求登更高一层的进境,但我放弃了,我一直不让自己的武功,有什么特殊的成就,就这样的平庸,才保下了自己的性命。” 何玉霜道:“原来,你如此的老谋深算。” 彭长家道:“我自知武功无法保护自己的安全时,只好用点心机了。” 何玉霜道:“你的事不用再谈了,我想多了解一些江堂的事。” 彭长家道:“说气度、威严,也许江堂还不如教主,但如论智略雄图,江堂计决不在教主之下,一山并容二虎,岂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何玉霜沉吟了一阵,道:“你说的也有道理。” 白天平道:“玉霜,对令尊令堂被害一事,是否还有些疑问呢?” 何玉霜道:“我希望多了解一些内情,白兄,我义父养育了我十几年,要我一旦和他翻脸成仇,是问等重大的事,我不能有一点疏忽,也不能有一点大意。” 彭长家道:“姑娘还有什么疑问,只管请问,老朽知无不答。” 何玉霜道:“彭老知道护教二老的底细吧?” 彭长家道:“这个么?略知一二。” 何玉霜道:“护教二老,何时加入了天皇教,他们是什么身份?” 彭长家道:“护教二老出现于天皇教,不过十年左右,但他们的来历,却一直是一件很大的隐秘,除了教主之外,大概无人清楚他们的来龙去脉。” 何玉霜道:“如是江副教主真的能和教主分庭抗礼,单是护教二老的力量,就可以把江堂置于死地了,对吗?” 彭长家沉吟了一阵,道:“姑娘问的是,护教二老诚然武功高强,不过,江堂掌握了教中大部分的杀手、新锐。” 何玉霜道:“果真如此,教主更应该除了他才是,怎能纵容于他,由他坐大。” 彭长家道:“双方实力,大小不同时,小的一方,必为大的一方吞噬,但如双方的实力很接近时,这就会保持了个微妙的共同均衡,因为,双方心中都明白,没有一举击溃对方的把握,勉强出手,可能会两败俱伤。” 何玉霜道:“彭老,你说江堂掌握了天皇教中的杀手和新锐,但不知有何凭据?” 彭长家道:“姑娘,此事天皇教中有地位的人,心中都很明白,江堂是专以训练杀手的负责人,而且,训练出来之后,也就由他的亲信掌握、运用……”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你常常和江副教主接近吧?” 何玉霜道:“我见过他很多次,每次,他都很和蔼,看上去,也很仁慈。” 彭长家道:“这不只是姑娘的看法,天皇教中不知内情的人,都是这样的看法,尤其是近几年来,天皇教中人,凡是见到江堂的人,无不觉着他很仁慈。” 何玉霜道:“一个人能装作这样久,不为人发觉吗?” 彭长家道:“姑娘,大奸和大贤,本就是一线之差,也都是具有大才大慧的人……”沉吟了一阵,接道:“姑娘,你知道江副教主那血煞四卫吧?” 何玉霜道:“我知道,听说他们武功很高强,常随江副教主,寸步不离。” 彭长家道:“他是副教主的身份,在天皇教的范围之内,为什么会带着血煞四卫,形影不离?” 何玉霜怔了一怔,道:“这个……” 彭长家道:“因为,他怕遇上刺客,不得不随时防备。”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教主的行踪,又为什么那么神秘?” 何玉霜道:“难道他们在互相提防吗?” 彭长家道:“正是如此。” 何玉霜道:“原来如此,我还认为他们一个是故作神秘,一个是故作排场。” 彭长家道:“所以,老朽想到了天皇教主和副教主之间,可能已引起了某种程度的摩擦。” 何玉霜道:“你是说他们已经开始自相残杀?” 彭长家道:“不错。他们可能已经开始了自相残杀之局,现在,他们所以还没有动手,那是因为一致对外,和咱们冲突的原因。” 何玉霜道:“唉,这么说来,江副教主的实力,在天皇教中,也足以和教主抗衡了。” 彭长家道:“话虽如此,但教主也不是省油的灯。” 何玉霜道:“那很好,我先去找江堂。”转身向外行去。 彭长家急急叫道:“公主,请留步……” 白天平一横身,拦住了何玉霜的去路,道:“你到哪里去?” 何玉霜道:“去找江堂,我要他证明一下,我父母的死亡内情。” 白天平道:“江堂能和教主分庭抗礼,那岂是简单人物?” 何玉霜道:“我知道他不简单,不过,他也想不到我会对他下手……” 彭长家道:“姑娘,请听老朽一言,你如去见江堂还不如见教主来的安全一些。” 何玉霜道:“为什么?” 彭长家道:“江堂笑里藏刀,最喜欢暗算别人,姑娘想和他互较心机,岂不是……” 何玉霜冷哼一声,接道:“不问江堂,难道要我去问教主吗?” 彭长家道:“姑娘,急也不在一时,老朽之意,咱们要有一番计划,然后再行动不迟。” 何玉霜道:“什么计划?太久了,我等不及。” 白天平低声道:“玉霜,小不忍则乱大谋,这一点,还望姑娘三思……” 何玉霜道:“生我者父母,养我者义父,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岂能轻易为敌?” 彭长家道:“所以,姑娘想证明这件事,要去问江堂?” 何玉霜道:“正是如此。” 彭长家道:“姑娘不肯相信老朽的话?” 何玉霜道:“你背叛了天皇教,自然可以设词陷害教主了。” 彭长家霍然站起身子,道:“走,咱们去见江堂去。” 何玉霜微微一怔,道:“你好像很激动!” 彭长家冷冷说道:“老朽说的句句实言,姑娘不肯相信,老朽已好带姑娘去求证一番了。” 何玉霜叹口气,道:“这件事太重大,我不能造成终身大恨。” 白天平也有些冒火了,冷笑一声,道:“这么说来,你是非要在江堂口中求证不可了。” 何玉霜道:“是的!我不想冒一点险。” 白天平道:“姑娘不想冒一点险,那只有我们冒险了。” 何玉霜道:“你们也没有冒什么险,我只是求证一下。” 白天平道:“好吧!姑娘救了玄支下院的剑士,我们感激不尽。” 何玉霜道:“那倒不用感激,我救他们是为了你。” 白天平道:“想不到啊!在下在姑娘心目中,还有这么重的份量。” 何玉霜道:“你,简直连一点良心都没有。” 白天平柔声道:“姑娘,在这一段时间中,在下对姑娘处处迁就……” 何玉霜道:“那不是为了我,那是因为你要我救那些玄支剑士,现在,他们的毒解了,我还有什么重要?”言罢,泫然欲泣。 白天平叹口气,道:“玉霜,你心中念念不忘深重的养育之恩,那也是一片孝心……” 何玉霜流下泪来,道:“你明白就好了,我不是故意别扭,我只是要求证这件事。” 白天平道:“你准备怎么做?” 何玉霜道:“我去问问江堂。” 白天平道:“好吧!我和你一起去。” 何玉霜微微一怔,道:“你也要去?” 白天平道:“是的!我陪你去。” 何玉霜道:“你知道,那很危险。” 白天平道:“所以,我才要陪你同去。” 何玉霜道:“你明知危险,却还要陪我同去。” 白天平道:“如是没有危险,在下就不用去了。” 何玉霜很感激,也有些感伤,黯然叹息一声,道:“你身上伤还未好,跟我去,万一打了起来,只怕对你不好。” 白天平道:“不要紧,一点皮肉之伤,在下还能忍得住。” 彭长家突然一挺胸,道:“我也去。” 232 白天平道:“彭老,你的伤很重,去了只怕不妥。” 彭长家道:“那江堂狡滑得很,而且,是一位极善谎言的人,如是我不去,无法当面揭穿他的谎言,你们也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只听一阵哈哈大笑,道:“白兄、彭老,在下也去凑凑热闹如何?”随着大笑之声,洪承志大步行了进来。 白天平道:“洪兄肯去,对我们大有帮助,不过,洪兄一走,这里岂不是少了很大的实力?” 洪承志道:“玄支剑士,毒性已解,目下正在进食饱餐,这群剑士,对天皇教施下毒物一事,大感激忿,大部分的人,主张立刻去找天皇教中人,放手一拚,但幸为袁老拦阻。” 白天平道:“天皇教实力,已大部分集中于此,这是一场决战,不可轻进误事,有害大局。” 洪承志道:“袁老前辈劝说之下,玄支剑士已大部安静下来。” 白天平道:“那就好了。” 洪承志道:“防守玄支大院的人,已加入了玄支剑士这批生力军,实也用不着在下了。” 白天平道:“好!既然如此,咱们欢迎洪兄同往一行。” 何玉霜道:“为我的事,劳动诸位,我心中极是不安。” 洪承志哈哈一笑,道:“见外了,白兄曾和在下提到何姑娘。” 何玉霜眨动了一下大眼睛,道:“他说我什么?” 洪承志道:“说姑娘是一位才貌绝世的人……” 何玉霜嫣然一笑,接道:“他胡说,别信他的。” 洪承志道:“在下一见么……” 何玉霜接道:“失望的很,不如闻名多了,是吗… 洪承志笑一笑,道:“一见之下,才知道白兄把姑娘的美丽、才能,只说了一半。” 何玉霜道:“我哪有那么好!都是他胡说的。” 白天平微微一笑,默不作声。 何玉霜道:“你笑什么,你倒替我胡吹,要我日后怎么见人?” 白天平道:“那你就尽量做得好一点就是。” 何玉霜道:“我就是这个样子,只怕是很难学好了。” 洪承志望了白天平一眼,接道:“那只有让白兄学着适应姑娘了……”笑一笑,转过话题,接道:“何姑娘,咱们几时动身?” 何玉霜道:“两位还要准备一下吗?” 洪承志道:“不用了,咱们随时可以行动。” 何玉霜道:“那很好,小妹想立刻动身。” 彭长家道:“慢着,姑娘如是不带老朽同往,只怕再去上十位高手,也是无法让江堂说出实言。” 何玉霜道:“这么说来,非要带彭老去不可了。” 彭长家道:“不错,姑娘如是不带老朽同往,只怕会徒劳无功。” 何玉霜沉吟了一阵,道:“好吧!就请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彭长家道:“咱们这样去,也不行……” 何玉霜道:“那要如何?” 彭长家道:“你姑娘在天皇教中的身份,他们也许不敢拦阻,不过,白、洪两位,势必要遭到重重的截杀。” 何玉霜道:“你的意思呢?” 彭长家道:“咱们都装扮成姑娘的从人,对方虽然心中有所疑,但看在姑娘的份上,也不会强行盘问,咱们可以平安的通过重重截杀。” 何玉霜道:“彭老高明。” 在彭长家的指导下,白天平、洪承志,都经过了一番改装。 白天平低声道:“玉霜,请稍停片刻,在下去禀报义父一声。” 何玉霜道:“你去吧!” 白天平见到了丐仙袁道,说明内情。 袁道沉吟了片刻,道:“二十年前,我见过江堂这小子两次,他对我一直是必恭必敬,满脸笑容,但我看这小子,就不是好东西,果然在二十年后,成了罪魁祸首。” 白天平道:“那江堂的武功如何?” 袁道道:“听说很高明,但他没有和我动过手,不过,他的忍耐工夫,大约是天下第一了,有一次,我迫他动手,辱骂他祖宗三代,他竟然一直带着笑容,坐着不动。” 白天平道:“这人的阴森,当真是很可怕了。” 袁道道:“你和洪承志两人联手,大概是天皇教中人,还拦不住你们,为了防患未然,咱们约定一个时限,过时,你们还不回来,我就带人去接应你们。” 两人约好时限和传讯之法,白天平才告退而去。何玉霜、洪承志、彭长家,早已在门口处相候。 洪承志低声道:“袁老前辈怎么说?” 白天平道:“老人家要咱们小心一些,而且,也规定了联络信号,如是咱们在一定的时间内不回来,他就带人去迎接我们。” 洪承志道:“老人家准备怎么接应我们?” 白天平道:“我们已约好了通讯之法。” 洪承志道:“希望咱们几人,能够把事情办好,用不到老前辈出马。” 白天平道:“咱们尽力而为吧!” 何玉霜道:“两位都扮作了天皇教中人,如若情势能不动手,两位就不要轻易出手。” 白天平道:“好,咱们听姑娘招呼。” 四人离开了玄支下院,行不过百丈左右,立刻有八个黑衣人由暗影中闪身而出,拦住了几人去路。 何玉霜神情严肃,冷冷说道:“你们认识我吗?” 八个人一欠身,道:“认识公主。” 何玉霜道:“你们是哪一堂中人。” 为首的黑衣人道:“咱们是江副教主的手下。” 何玉霜道:“那很好,我正要见江副教主,他现在何处?” 为首黑衣人道:“江副教主就在距此不远的一座茅舍之中。” 何玉霜道:“去替我通报一声,就说我有要事见他。” 为首黑衣人一欠身,道:“属下领命。”转身疾奔而去。 白天平和洪承志,尽量的耐着性子,站在何玉霜的身后,一语不发。 足足过了一刻工夫之久,那黑衣人才匆匆奔了过来,道:“江副教主,恭候公主的大驾。” 何玉霜回顾了白天平和洪承志等一眼,道:“咱们去吧!” 彭长家完全改了一付形貌,他本是天皇教中最熟识的人,但此刻,却无人能认识他。在那黑衣人带路之下,四个人行到了一座茅舍前面。 这时天色将明,东方已泛起了鱼肚白色,但茅舍中还燃着灯火。 一个全身灰衣的半百老者,面团团如富家翁,带着满脸微笑,站在茅舍门口。 何玉霜一欠身,道:“晚辈何玉霜,见过副教主。” 江副教主微微一笑道:“公主请进,老朽在此候驾多时了。” 何玉霜道:“怎敢劳动副教主。” 江堂道:“公私两面,老朽都理当迎驾,姑娘请吧!” 何玉霜一步跨进门,江堂立刻紧随身后。 两个年轻人,立刻由门后闪了出来,希望堵在门口,但白天平和洪承志的动作更快,一跨步二人已进入了茅舍,竟然抢先两人一步,反而把两个人堵在了大门里面,彭长家紧随着行了进来。 江堂回顾了两个年轻人一眼,脸上满是笑容,轻轻说道:“给我闪开。” 两个人像火烧似的,突然向后退出了三步。 江堂先让何玉霜落了座,然后自己坐下。这庄茅舍小厅中,只设有两个坐位,白天平,洪承志、彭长家,只好在何玉霜身后侍立。 江堂望了白天平等一眼,笑一笑,道:“你们也是咱们天皇教中的吧?” 白天平道:“不错,咱们都是彭巡主的属下。” 江堂道:“在下好像没有见过几位。” 233 第二十七回阴险狡诈误入绝地 白天平道:“副教主权重位高,自然是不认识我们这小人物了。” 江堂道:“只怕不是天皇教中人,如是天皇教中人,应该知道我有一个很大的本领……” 洪承志忍不住道:“什么本领?” 江堂哈哈一笑,道:“过目不忘,现在我已确定两位不是天皇教中人了。” 何玉霜道:“人是我带来的,不论什么事,都由我担起来。” 扛堂笑一笑,道:“有公主这一句话,那就够了。” 何玉霜道:“我来晋见副教主,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请教。” 江堂道:“什么事?” 何玉霜道:“关于家父家母的事。”她一面说话,一面留心江堂的脸色神情。 只见江堂脸上的笑容依旧,当真是已做到了完全不动声色的境界。 江堂笑一笑道:“公主听了什么人的挑拨,忽然口出此言。” 何玉霜道:“我不是听了什么人的挑拨,我只是听说这件事,希望由你副教主口中证实一下。” 江堂笑道:“姑娘说的是,如是有什么事,在下自然可以证实,如是无中生有的事,要我如何奉告呢?” 何玉霜道:“咱们一件一件的说,家父、家母,是不是身遭凶死,为人杀害?” 江堂道:“令尊、令堂,是被人杀害而死。” 何玉霜道:“凶手呢?” 江堂道:“凶手早已被教主和在下联手擒住,处以乱刀分尸而死,此事是一件轰动江湖的大事,知晓的人不少,教主没有告诉过公主吗?” 何玉霜摇摇头,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此事。” 江堂道:“唉!这样的大事,教主应该早些告诉你才对。” 何玉霜道:“是不是因为他没有法子说出口?” 江堂道:“怎么会呢?凶手早已伏诛,你已长大成人,他早该把这件事告诉你了。” 何玉霜道:“但他为什么不肯说呢?” 江堂道:“也许是因为教主不愿再触及伤心往事,叫人听了难过。” 何玉霜道:“他不说内情,岂不是要我疑神疑鬼吗?” 江堂道:“说的也是啊!他这么拖廷下去,岂不是要你误会吗?” 何玉霜道:“我已经误会很深了。” 江堂道:“此事简单至极,姑娘去问问教主,必可了解真象,造成今日的误会,实是话未说明,一旦说清楚了,公主自会了解教主的苦心了。” 何玉霜道:“我想不出他会有什么苦心,这样重大的事,不肯说出来,除非他心中有愧。” 江堂道:“公主,这话就大大的不对了,教主对你,爱护备至,除了不是生身之父外,哪一点不是爱护有加?” 何玉霜道:“是不是因为他心中负疚?” 江堂笑一笑道:“公主,你这些话,如被教主听到了,不怕他伤心吗?” 何玉霜似已被江堂说动,垂下头去,默然不语。 彭长家突然哈哈一笑,道:“公主,不要为江副教主的谎言所惑,你为什么不追问他谁是杀你父母的凶手呢?” 何玉霜听得心中一动,暗道:“该死,重要的事,我竟然一句也未问。” 江堂双目缓缓转注到彭长家的脸上,道:“你是什么人?” 彭长家笑一笑道:“副教主虽然是极善作伪的人,不过,你如知道我是谁后,也要大吃一惊了。” 江堂嗯了一声,道:“听你的口气,似是和我很熟识了。” 彭长家道:“简直是熟的不能再熟了。” 江堂道:“你易了容,又故意把声音改变成怪腔怪调,是吗?” 彭长家道:“不错!” 江堂哈哈一笑,道:“我知道了,你是教中的总巡主彭长家,一个很受教主冷落的人。” 彭长家哈哈一笑,道:”江堂,当年咱们追随教主,平起平坐,但自教主创出了天皇教后,咱们就有了很大的变化,你江堂贵为副教主,手握大权,和教主分庭抗礼,咱们这些老朋友,难得见上一次面了。” 江堂没有发作,反而点头说道:“老弟,这些年来,教主对你是太冷淡了些,老朋友嘛!虽然职司有别,但私情上实也该照顾一下。” 彭长家冷笑一声,道:“江副教主,咱们相识数十年,别人不清楚你,彭某人却是了解得很,咱们现在,都还活着,江兄是凭仗自己的武功和实力,升到了副教主的职位,兄弟么,也就是凭了那份冷淡,才保住了性命,这一点,江兄大约心中早已明白了。” 江堂的脸上,一直展露着笑容,不置可否。 彭长家轻轻咳了一声,接道:“昔年老友,大都故去,当年咱们同时闯荡江湖的人,如今屈指计算,也就余下了咱们两个人,那些人,怎么一个死法,江副教主比兄弟更清楚了。” 江堂仍然带着满脸笑容,道:“这一点,我也是有些怀疑,有几位故旧老友,确实死的不明不白,此间事了,咱们一起去看看教主,问个明白。” 彭长家道:“江副教主,这件事可能吗?” 江堂道:“老朋友嘛!大概没有什么关系。” 彭长家道:“我能活这么多年没有事情,就是因为我很少说话,副教主,数十年体验、经历,难道还能被几句花言巧语瞒过去?” 江堂道:“彭兄,这一点,你可以放心,兄弟可以担保……” 彭长家冷冷说道:“副教主,够了,在下不会相信教主,更不会相信你……”语声一顿,接道:“就拿当年咱们对付何若天夫妇那件事……” 江堂接道:“彭兄,何若天是教主的金兰义弟……” 彭长家接道:“我知道,但何若天夫妇,确实死于教主的谋杀之下。” 江堂笑容一敛,但又立刻恢复,缓缓说道:“彭兄,对此事,好像很清楚?” 彭长家道:“江副教主又何尝不清楚呢?” 江堂道:“哦!” 彭长家道:“彭某人这点武功,还不足担任杀手的要务,只能干干把风的工作。” 江堂道:“你是参与杀害教主金兰兄弟的人,此事教主是否知晓?” 彭长家道:“副教主,好汉做事好汉当,用不着这样藏头露尾吧!” 讧堂啊了一声,未再多言。 彭长家冷冷说道:“如若在下的记忆没有错,当年对付何若天夫妇的杀手中,你副教主是主要的杀手之一。” 江堂笑一笑,道:“彭总巡主,这等大事,岂可随口胡说。” 彭长家道:“我说的很真实,所以,我什么都不怕。” 江堂道:“唉,何姑娘,一个可以出卖他故友长上的人,这种人的话,如何能够相信?” 何玉霜道:“江副教主的意思呢?” 江堂道:“我没有什么意思,我觉着这件事,已超出我这副教主身份的职权,我看,咱们还是去见见教主,由他处置这件事。” 何玉霜道:“教主现在何处?” 234 江堂道:“如是公主要见他,咱们立刻可以去见教主。” 何玉霜淡淡一笑道:“我想先和副教主谈清楚,然后,再去见教主不迟。” 江堂仍然是满脸笑容,道:“公主,还准备和我谈些什么?” 何玉霜道:“我想请教副教主说明一件事,是否参与杀害我父母的凶手?” 江堂道:“姑娘要在下答复吗?” 何玉霜道:“不错,我希望你能有一个肯定的答复。” 江堂道:“唉!我说的话,姑娘肯相信吗?” 何玉霜道:“那要看你如何说了。” 江堂道:“我可以告诉姑娘,绝无此事。” 何玉霜道:“我也可以回答副教主,我绝不相信。” 江堂脸上的笑容,突然收起,冷冷地说道:“那么公主的意思是……” 何玉霜接道:“我只想求证一下,你们杀死我父母的经过。” 江堂道:“公主既然不肯相信我的话,说了也是白说。” 何玉霜道:“江副教主,我对你很敬重。” 江堂道:“这个我知道,我也一样。” 何玉霜道:“以你这样的身份,应该是敢作敢为了。” 江堂道:“姑娘说的是。” 何玉霜道:“所以,你应该说实话。” 江堂道:“我说的本是实话。” 何玉霜道:“那么你为什么不说明,如何杀害了我的父母?” 江堂道:“姑娘不相我的话,难道一定逼我说谎吗?” 何玉霜道:“你本就说的谎言,我要你说实话。” 江堂道:“姑娘,我尊重你是公主。” 何玉霜道:“我也尊重你是副教主的身份。” 江堂道:“所以,在下希望你留点余地,不要逼人过甚。” 何玉霜道:“江副教主,这话就很奇怪了,我一直耐着性子,没有发作,不知道何处逼人过甚?” 江堂道:“词锋、口气,无一不咄咄逼人。” 何玉霜道:“这只是你副教主的看法了。” 江堂笑一笑,道:“是的,姑娘,我是副教主的身份,咱们这天皇教中,除了教主外,我还想不出有谁比我的身份高些。” 何玉霜道:“我是教主亲口封的公主身份,这一点,超然出乎天皇教的制度以外,教主也没有告诉过我应该听从何人的令谕。” 江堂笑一笑,道:“所以,姑娘想要知道的事,应该听从教主的咐咐。” 何玉霜冷冷说道:“我会亲自向教主求证,不过,我希望能在你这里先得到一些真实经过的答复。” 江堂笑一笑,道:“公主,你不觉着自己这做法有些过份吗?” 何玉霜道:“我倒没有这样的感觉,如若你副教主实话敢实说,我还要向你讨取杀害父母的血债。” 江堂淡淡一笑,道:“长家兄,何姑娘这般来势汹汹,想来,都是你挑拨的了。” 何玉霜道:“副教主,不用移恨别人,有什么话,只管对我何玉霜说。” 江堂道:“姑娘,我应该把你拿下,交给教主治罪。” 何玉霜正待发作,却听到白天平的传音之术,道:“姑娘,彭老说,最好能跟他一起去见教主,虽然是危险一些,却可以一下子求得真相。”长长吁一口气,压下去升起的怒火,何玉霜淡淡一笑,道:“副教主,你觉得这件事,应该向教主求证一下?” 江堂是何等老奸巨猾,笑一笑,道:“我并非害怕你何姑娘的飞铃利害,不愿和你动手,而是因为你是教主的义女。” 何玉霜道:“这个,你不用顾虑,但我也不愿和你动手,因为,你总是副教主的身份。” 江堂道:“那很好,姑娘能顾全大局,足见高明。” 何玉霜道:“不过,我要你副教主委屈一下……” 江堂奇道:“要我委屈一下?” 何玉霜道:“是的,我要带你去见教主。” 江堂哈哈一笑,道:“好厉害的反客为主手法,姑娘,被带去见教主的不是我,而是姑娘和你的从人。” 洪承志早就在强自忍耐,闻言一挺胸,道:“就凭你们这几个人物,也敢妄言拿人……” 江堂双目寒芒暴射,盯注在洪承志的身上,道:“你是什么人?” 洪承志冷笑一声,道:“我不会欺骗人,但也不愿告诉你真话,那就无法奉告了。” 江堂目光一转,望着彭长家道:“这些人,可都是彭兄的手下?” 彭长家道:“算是我的属下,但并不是……” 江堂接道:“既然算是,为何不是?彭兄,我是副教主的身份,我随时可以把你擒来,处以教规。” 彭长家笑一笑,道:“墙无百日不透风,你也用不着装下去了,何姑娘只是问她父母被杀的事,你说说何妨!” 江堂道:“彭长家,好像是你一手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彭长家道:“不管你怎么想,事实总归是事实,你要不要我把当年之事,很仔细的说它一遍。” 江堂突然哈哈一笑,道:“何姑娘,你一定要我承认吗?” 何玉霜道:“我不是要你承认什么?我只是求证当年的经过。” 江堂道:“好吧!就算当年我们杀害了你的父母,彭长家和老夫,都是凶手之一,那又如何?” 这一次,何玉霜倒是平静的很,长长吁一口气,道:“副教主,为什么你们要杀害我的父母呢?” 江堂道:“原因很多,但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们奉到了教主的令谕。” 何玉霜怔了一怔,道:“奉到了教主的令谕?” 江堂道:“不错。姑娘不信,伺不问问彭长家?” 彭长家道:“副教主说的不错,不过,这中间稍有出入。” 江堂道:“什么出入?” 235 彭长家道:“教主下令,要咱们围杀何姑娘的父母,事前,也曾徵询过咱们的意思,江兄不知道是否还敢承认?” 江堂道:“老夫做的事,一向认帐,有什么不敢认的,你只管请说。” 彭长家道:“当时集会之人,有两种主张,一种主张放过他们,一种主张非杀了他们不可,江兄赞成哪一种?” 江堂道:“老夫为人,一向慈和,自然是主张放过他们了。” 彭长家微微一呆,道:“江兄,你也真敢说出口啊!” 江堂道:“我一向皂白分明,既然何姑娘苦苦逼问,也只好说个明白了。” 彭长家叹口气,道:“高明,高明,江兄,你真是唱做俱佳,好叫兄弟佩服。” 江堂冷冷说道:“彭兄,你不用怀恨挑拔,这件事,咱们也解决不了,唯一的办法,就是去见教主问个明白。” 何玉霜道:“教主一定要见,不过,不是现在。” 江堂笑一笑,道:“公主的意思是……” 彭长家接道,“公主的意思,只是想证明这件事情,罪魁祸首既是教主,她自然会先找教主算帐。” 江堂道:“哦!” 彭长家道:“所以,副教主也用不着替教主隐瞒什么了。” 江堂叹口气,道:“彭兄,你可是已经把经过之情,告诉何姑娘了?” 彭长家道:“不错,我已把当年详情,告诉了公主。” 江堂道:“你既然说过了,实也用不着我再说一遍了。” 彭长家道:“如是公主完全相信了在下,那也用不着再来求证了。” 江堂道:“你是说,要兄弟证明这件事?” 何玉霜道:“不错,你只要证明这件事,我自会斟酌处理。” 江堂道:“好吧!公主想证明什么?” 伺玉霜道:“教主为什么要杀害我的父母?” 江堂笑一笑,道:“公主是想知道这件事的经过呢?还是想知道这件事的前因、后果?” 何玉霜道:“自然是知道的愈详尽愈好。” 江堂点点头,道:“好!先说令尊吧!你父亲是一位世间少见的美男子,他具有了一种奇怪的魅力,任何女人看到他,都会情不自禁,姑娘必需先接受一个事实,令尊是一位十分风流的人,由于他本身的优越,和他的行迹不检,在他手下,不知坏了多少女人的名节。” 何玉霜道:“你胡说,我爹怎会是那样的人?” 江堂笑一笑,道:“公主,你是要听真相啊,还是只想知道什么人杀了你的父母?” 何玉霜道:“我……我自然是想知道真相了。” 江堂道:“好!你既然是想知道真相,那就只有听我说明内情了。” 何玉霜道:“你说吧!不过,我希望你说实话。” 江堂道:“令尊的风流韵事,数不胜数,咱们实在也用不着无中生有。” 何玉霜道:“我娘呢?难道就不管他了?” 江堂道:“令尊不但是一个举世无匹的美男子,而且,还有着很好的武功,就有那么多女孩子情甘献身,就在下所知,毁在令尊手下的女孩子,不下数十人,因此而死的女孩子,也有十人以上。” 何玉霜道:“我爹真是这么一个可恶的人吗?” 江堂道:“这要看怎么一个解释了,令尊没有勉强过一个女孩子,都是她们心甘情愿的献身,事后,含愤而死,也是自作孽,这责任,实不能记在令尊头上……” 何玉霜道:“不要再谈我爹了,我娘呢?她该是一个很好的人吧?” 江堂沉吟了一阵,道:“姑娘,你要听真话呢?还是听假话?” 何玉霜道:“我自然要听真话。” 江堂道:“如是姑娘要听真话,江某人就据实而言……”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令堂是个很美丽的女人,一身武功,倒也不错,只可惜,她太愚了一些。” 何玉霜道:“我娘哪里愚了?” 江堂道:“她如不是愚人,令尊一生中,都被美女环绕、包围,你娘怎的还要和他守在一起?” 伺玉霜道:“那是我娘的事,和局外人无关。” 江堂突然叹一口气,道:“何姑娘,那些美女不是大户小姐,就是一方雄主千金,这些人,大都有父母兄妹,就算她个人认了,别的人岂不找他报仇。” 何玉霜道:“但那些人,为什么没有动手,却由你们出手杀了他?” 江堂道:“那些女子中,难道就没我们的亲人至交吗?” 何玉霜呆了呆,道:“你受到了什么伤害?” 江堂道:“我一个近亲堂妹,就伤害在了令尊的手中,固然是她自己该死,但令尊如能看在我的份上,放她一马,她也不会含悲自绝了。” 236 何玉霜道:“这么说来,你真是应该找我爹算帐了。” 江堂道:“咱们隐藏此事,只是怕伤害姑娘之心,因为令尊玩世纵情的罪恶,不能加诸姑娘的身上。” 何玉霜道:“但教主呢?他又为什么非杀我爹不可?” 江堂道:“教主杀你爹,至少有两个原因,一是他身为这一组合中的首脑人物,对令尊放荡行径,既无约束之法,只有设法把他杀了,以谢罪武林,至于第二么,在下就不清楚了。” 何玉霜心疼如绞,忽略了下面两句话,接道:“我爹真是有如此罪恶,你们杀他应该,但为什么你们不明火执仗,把他明正典刑,却要暗夜施袭?” 江堂道:“姑娘,有一句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因为咱们都是你爹的好朋友。” 何玉霜道:“好朋友,你们竟忍心取他之命……”语声一顿,接道:“我娘呢?她没有什么罪恶,她只是懦弱了一些。” 江堂道:“她出手卫护你爹,伤了我们两人,只好把她也杀了。” 何玉霜道:“原来你们用的围攻。” 彭长家突然接口道:“你何不问问教主杀害令尊、令堂的第二个原因,至于令尊的行径,并非如江副座所言……” 江堂冷笑一声,接道:“彭长家,当年你也是参与此事的凶手……” 彭长家接道:“不错,这一点,在下早已告诉何姑娘了。” 江堂道:“不知道告诉她多少内情?” 彭长家道:“江堂,用不着打哑谜,有什么话直来直往。” 江堂道:“如是我记忆不错,当年主张斩草除根的,杀死何夫人的,也是你彭兄的建议。” 彭长家笑一笑,道:“江堂,姓彭的说的话,绝对算数……” 江堂道:“彭兄承认?” 彭长家道:“栽脏的事,姓彭的不愿认,也不想认,坚主杀死何夫人的,是你江堂……”语声微微一顿,接道:“要不要我揭穿你为什么要杀死何夫人?” 江堂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完全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片冷漠的寒霜。 彭长家冷笑一声,道:“江兄,你怎么不笑了,你笑不出来了,是吗?” 江堂道:“彭长家,你如要信口雌黄,我就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彭长家道:“你心中慌了,是吧!因为,你怕我说出来。” 江堂道:“好!你说吧!你敢不敢站出来说给何姑娘听?” 彭长家道:“我有什么不敢!”大步行了出来,接道:“何姑娘,你爹是美男子,你母亲也是一个绝色的美女。” 何玉霜叹口气,道:“我的家,怎会这样复杂。” 彭长家道:“姑娘,不能怪他们,你爹和你娘,身体都得自父母,上天赋给他们一个美丽的形貌,与人何干?”哈哈大笑一阵,道:“你爹有很多女人追,你娘同样也有很多的男人追在她的周围……”脸色突然转变的十分严肃,一字一句地接道:“咱们这天皇教中,有很多人追你的母亲,江堂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 江堂笑一笑,道:“彭长家,你没有吗?” 彭长家道:“在下有自知之明,不敢参与。” 江堂点点头,道:“说的也是。”突然扬手一掌,推了出去。 一股强烈的掌风,直撞过去,击向彭长家。 白天平横行一步,右手一挥,接下了江堂的掌势。两股强烈的掌力撞在一起,白天平身不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强大的反震之力,使得江堂的身子,也微微震动了一下。他立刻警觉到,这是有备而来,这个看似教中弟子的人,竟然是第一流的好手。他明白自己这一掌之威,寻常人物,立时会被震碎内腑,当场咯血而死。 但这一掌,被人接下之后,强大的反击之力,竟能把自己的力道给挡了回来,这自然非同小可。微微颔首,江堂淡淡一笑,道:“何姑娘,这两个不是天皇教中人吧?” 何玉霜道:“江副教主,可是觉着这件事,十分重要吗?” 江堂道:“重大极了,如是你把外人勾结进来,对本教危害,岂不是十分重大吗?” 彭长家突然叹一口气,道:“江兄,可否听兄弟一言。” 他忽然变的客气起来,连也故狡猾的江堂,也无法猜出他的用心何在,不禁一呆。但他立刻浮现出一股笑容,道:“彭兄有何高见,兄弟洗耳恭听。” 彭长家道:“江兄和我,都是参与杀害何氏夫妇的凶手,但咱们都情非得已!” 江堂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啊!如若当时谁不参与,教主决不会饶了他。” 彭长家道:“咱们被逼出手,情非得已,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这—点,兄弟早已对何姑娘说明白了。” 江堂道:“何姑娘怎么说?” 彭长家道:“何姑娘说,冤有头,债有主,当年咱们参与围杀何氏夫妇的人,是足有一十八位之多,何姑娘也不能去找每一个人报仇。” 江堂道:“每一件事,都有罪魁祸首,这件血案的祸首,自然是教主了。” 彭长家道:“是!何姑娘也是这样的看法,这件血案,她只想求证一下事实,然后,找罪魁祸首算帐。” 江堂长长叹一口气,道:“如若真问起事情经过,个中有一段极大的隐秘,只怕你彭兄还不知道。” 彭长家道:“什么事?” 江堂道:“当年参与围杀何氏夫妇的一十八人,如今还有几个活的?” 彭长家道:“如若兄弟的记忆不错,似乎是还有咱们两个活的。” 江堂道:“严格点说起,只有一个半还活着,咱们十八人,四个人死于何氏夫妇之手,但却有十二个死在教主的手中,至于你彭兄,能够保下性命,固然是你深谙明哲保身之道,但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知道的事情太少,所以,你只能算半个人。” 彭长家道:“至少,兄弟对教主杀害何氏夫妇的事,知晓得很清楚吧!” 江堂道:“不!你也是知道一半。” 237 彭长家道:“有这等事,在下倒未听过了。” 江堂道:“这件事,知道的本就不多……”目光一掠何玉霜,接道:“姑娘听到了此言之后,还望能保持镇静,别太激动。” 何玉霜道:“你说吧!我受得了。” 江堂道:“令尊英俊潇洒,令堂美丽绝伦,姑娘揽镜自照,就可以瞧出令堂当年的大部容色,令尊风流韵事,固然是招来了很多的忌恨,但令堂的美丽,也是祸起萧墙的原因。” 何玉霜道:“你是说,教主杀害我父母的原因,和我娘有关?” 江堂道:“是的!令堂的美色,令教主倾倒,借令尊风流之名,出手围杀,我们的目的,只在令尊,但想不到,令堂的贞烈,竟然要舍身相护,就这样,不得不连令堂一起杀了。” 何玉霜心情激动,全身也微微颤动,但她却强自忍耐,道:“什么人杀了我父亲?” 江堂道:“这个,很难说,我们是数人围攻,令尊似乎是先中了教主的一剑,以后,被我们乱刀劈死。” 何玉霜道:“我母亲呢?也死在乱刀之下吗?” 江堂道:“是的!姑娘,那是一场混战,我们十八人合攻他们。” 何玉霜道:“什么人杀中我母亲第一刀?” 江堂道:“这个,在下没有看清楚,不敢妄言。” 何玉霜冷冷说道:“是不是你,听说本教中,除了教主外,以你的武功最高。” 江堂道:“这话不错,教主武功,过去比在下高明,但现在,是否还高过我,这就很难说了。” 何玉霜道:“你口出如此狂言,难道就不怕教主知道吗?” 江堂道:“何姑娘,我们十八人合作闯荡江湖,目下只有三人活着,教主除外,能活的只有我和彭兄,彭兄是大智若愚,叫人忽略了他,在下没有彭兄那份才气,只有以武功对武功,实力对实力了。” 何玉霜道:“你的实力,可是已然能在教中和教主分庭抗礼了。” 江堂道:“谈不上什么分庭抗礼,但教主心中明白,如是杀了我这个副教主,天皇教下至少一小半人数,会叛离本教,这就是我的保命方法,和彭兄有着显著的不同。” 何玉霜道:“哼!蛇无头不行,鸟无翅不飞,如是教主一举把你杀死,你这些忠心属下,自然会听受教主之命。” 江堂道:“看来,何姑娘对在下的实力,还有些怀疑,对教主,还有一分偏爱。”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姑娘,咱们教主是一位思虑很周密的人,姑娘能够想到的,教主自然是早已想到了。” 何玉霜冷笑一声,道:“我谁也不偏袒,你们都是我的仇人。” 江堂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姑娘不是外人,也是咱们教中公主身份,这是自相残杀的局面,不是合力对外,姑娘先找教主呢?还是先找在下报仇?” 何玉霜道:“两个人都要找。” 江堂道:“那很好,姑娘是否现在可以选一下呢?” 何玉霜点点头道:“冤有头,债有主,如若我要找人,自然是应该先找教主,不过,很不巧的是我先碰上了你。” 江堂笑一笑,道:“姑娘,在下并没有逃避。” 何玉霜笑道:“也许,我们最后要有一场拚杀,不过,你既非罪魁祸首,似乎是用不着首当锐锋。” 江堂又恢复满脸和气的笑容,道:“姑娘这么镇静,看来是早已受过高人的指教。” 何玉霜道:“用不着什么人指教我,大悲大伤之后,总会自然平静下来,因为,我要报仇。” 江堂道:“姑娘的报仇原则如何?” 何玉霜道:“报仇就是报仇,还有什么原则不原则的!” 江堂道:“报仇有三种,姑娘准备如何一个报法?” 何玉霜道:“你先说说看,哪三种方法?” 江堂道:“一是分辨是非的报法,姑娘应该先了解令尊是不是该死?然后,姑娘再替他报仇……” 何玉霜道:“第二种呢?” 江堂道:“第二种么,范围小一些,只杀罪魁祸首,从者不究。” 何玉霜道:“还有第三种,又是什么?” 江堂道:“大开杀戒,不分首从,凡是参与这件事的人,一体诛绝。” 何玉霜道:“你们十八人,死了十五个人,余下还有三人,对吧?” 江堂道:“不错。” 何玉霜道:“彭长家是不是只担任把风的工作,没有下手?” 江堂道:“也不错,彭兄深谋远虑,似乎是早已想到今日之事了。” 何玉霜道:“彭长家我可以不究,至于你,你自己说,算不算是罪魁祸首呢?” 江堂道:“这要看你姑娘的看法了。” 何玉霜道:“我的看法?” 江堂道:“不错,在下参与了围攻令尊、令堂的直接行动,而且,也是对他们的主要人物,姑娘要找我报仇,在下觉着并无不对之处。” 何玉霜道:“江副教主倒是想得很开啊!” 江堂微微一笑,道:“想不开又能如何?在下总不能怕死,跪地求姑娘饶命吧!” 何玉霜神情冷厉,沉吟不语。 238 彭长家低声说道:“姑娘,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应先找教主报仇。” 何玉霜心情已逐渐冷静下来,闻言缓缓说道:“彭老的意思是……” 彭长家道:“是的,先找教主,不过,姑娘应该先和副教主取得协议。” 何玉霜点点头,道:“江副教主,彭老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 江堂道:“听到了。” 何玉霜道:“副教主准备如何?” 江堂沉吟了一阵,道:“姑娘的意思,可是说要在下答允不管教主的事?” 何玉霜道:“我要你一个明确的答复。” 江堂道:“天皇教一致对外,如若有人侵犯咱们教主,咱们自然不能坐视,不过,姑娘的情形特殊,你这是报私仇,而且,姑娘也是咱们自己的人,公情私谊,这件事,咱们都可以置身事外。” 何玉霜道:“有一件事,江副教主应该明白。” 江堂道:“在下洗耳恭听。” 何玉霜道:“我杀了教主之后,一样会找你江副教主算帐。” 江堂道:“应该,应该。” 何玉霜道:“副教主如此大方,叫人有些莫测高深了。” 江堂笑一笑,道:“在下是一个很重情义的人,对令尊之死,在下心中一直有一份惶惑不安。” 何玉霜道:“为什么?” 江堂道:“因为,令尊生前,和在下很谈得来,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何玉霜道:“很好的朋友,你会杀了他……” 江堂接道:“没有法子的事,教主之命,一向森严,在下如不答允,只怕会死在教主手下了。” 何玉霜突然微微一笑,道:“副教主,我想求证一下你说的话,不知你肯不肯帮忙?” 江堂道:“自然可以,不过,帮人忙的事,一定要有一些条件,是吗?” 何玉霜心中一震,暗道:这人的阴险、精密,果然是无微不至,我还未提出条件,他已预留退步了。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我想劳动你副教主的大驾,咱们一齐去见过教主,然后,把当年杀害我父母的事,说个明白。” 江堂道:“姑娘的意思,可是要在下去和教主对质吗?” 何玉霜道:“实事求是,如是想把一件事,查个明白,必需要有追查到底,水落石出的精神,才能把事情查个明白。” 江堂道:“这事情有些困难,他是教主的身份,我是副教主,要我们面对面的争辩这件事,在下很难从命。” 何玉霜道:“不用你反抗他,我只是要找出来,什么人是杀害我父母的主凶罢了。” 江堂道:“姑娘,在下可以不管你去找教主报仇的事,大丈夫一言既出,决无反悔,但我没有答应同姑娘去和教主对质,这一点,希望你姑娘明白。” 何玉霜道:“就算教主是杀害我父母的主凶吧!但你也是重要的元凶之一。” 江堂道:“姑娘,这么一转话题,似乎先要找在下算帐了。” 何玉霜道:“不幸的是,咱们先碰上了江副教主。” 江堂哈哈一笑,道:“那也好,久闻姑娘的飞铃绝技,近日中,又有很大的进步,这茅屋小,只怕姑娘施展不开。” 洪承志突然大上一步,道:“对付你,似乎还用不着何姑娘出手。” 江堂镇静的点头一笑,道:“看起来,你们是有备而来。” 洪承志道:“这是龙潭虎穴,咱们如是全然无备,也不敢闯进来了。” 江堂道:“你是什么人?” 洪承志道:“恕不奉告。” 望望洪承志手上的长刀,江堂缓缓说道:“有一个豪勇无比的人,闯过了本教无数杀手的拦截,大概就是你阁下了?” 洪承志道:“江副教主既然也知道了这件事情,那是最好不过,区区已见过贵教中不少的高手,但还没有见到一个武功特出的高人,今日有幸,会到副教主。” 江堂道:“听你口气,咱们是非要有一场搏杀不可了?” 洪承志道:“领教副教主的高招。” 江堂道:“好!你既然看上了江某,在下只好奉陪了,不过,阁下是否会觉着这室中很狭小呢?” 洪承志道:“不论在哪里,都是一样。” 江堂道:“用兵刃还是拳掌?” 洪承志一扬手中长刀,道:“在下手中有刀,阁下也亮兵刃吧!” 江堂道:“好像有十几年,我都设有用过兵刃对敌了?” 洪承志冷笑一声,道:“阁下,用不着太托大了,在下手中的长刀,已会过天皇教中不少的高手。” 江堂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的刀法很凌厉,不过,武功一道很精博,有些人成就在兵刃上,有些人成就在拳掌之上,所以,阁下不用太顾虑了。” 洪承志道:“这么说来,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堂道:“不用客气。” 洪承志冷哼一声,右手一挥,一道寒芒,直劈过去。 江堂身形突然一闪,灵捷无比的避开了洪承志一刀。 洪承志微微一怔,道:“好身法。”长刀回转,唰唰唰连劈三刀。 这三刀快速绝伦,幻起了一片银芒。凌厉的刀风,逼得何玉霜和白天平都退到厅中一角。 洪承志刀法展开,有如冷电飞虹,满室中尽都是森寒的刀气。 但江堂不知施用的什么身法,竟然在那飞旋的寒芒中穿来穿去,在绕身匹练似的刀光中,安然无恙。忽然间,江堂右手一挥,当当两声金铁大震,竟把洪承志的长刀封开。 这一挡之势,力道奇猛,竟然把洪承志的长刀,硬封开去。 洪承志疾退两步,收住了长刀。 239 江堂本有借机反击机会,但他并未反击,反而向后退了三步。 洪承志目光凝注在江堂双手之上,看他用什么东西,封开了自己的长刀。但见江堂长袖垂遮,掩去了双手。 洪承志轻轻咳了一声,道:“阁下用的什么兵刃?” 江堂淡淡一笑,答非所问地道:“后生可畏,阁下这点年纪,竟然逼的我把手中兵刃亮了出来。” 洪承志心中也有了很大的警觉,暗道:“这人武功之高,乃天皇教中从未遇过的敌手。”当下冷笑一声,道:“阁下这副教主的身份,看来,果然是名符其实。” 江堂道:“客气,阁下有什么高见,区区洗耳恭听。” 洪承志道:“咱们还没有分出胜败。” 江堂道:“你的意思是,咱们找一个空旷的地方,决个胜负?” 洪承志道:“区区正是此意。” 江堂道:“那很好,咱们到外面去吧!”当先举步向外行去。 这一次,白天平和何玉霜都未阻拦。茅舍外面是一片空旷的草地。 江堂的茅舍外面,本来有很多的从人,但此刻却只有两个站在门口。 洪承志手提长刀,选了一片平坦的草地,道:“阁下,在下很少遇到像你这样的对手,希望咱们能放手一战。” 江堂笑一笑,道:“年轻人,这地方不是扬名立万的地方,也不是比武试招的地方,所以,阁下也用不着施展堂堂正正的打法。” 洪承志道:“副教主的意思是……” 江堂道:“你有多大本领,就施展多大本领,能有多凌厉的招数,就用出多凌厉的招数,这是一个各展所能,以命相搏的地方。” 洪承志冷冷说道:“我明白了,你要施展什么奇招了?” 江堂笑一笑,道:“世人大都说江某人笑里藏刀,你阁下的看法如何?” 洪承志道:“天皇教中人,无法以好恶度之,阁下能再三提醒,各以所学求胜,是一个有着豪壮性格的人。” 江堂哈哈一笑,道:“朋友,那是仁侠英雄的行径,阁下把江某人估计的太高了。” 洪承志怔了一怔,道:“这么说来,你是别有图谋了?” 江堂哈哈一笑,道:“年轻人,你自己想想吧!”身子一闪,右手疾向洪承志的头上劈去。 洪承志长刀一横,一式“分水断流”,截向江堂的右臂,一面大声喝道:“见不得光亮的三等小人,这一记暗袭,全无一点副教主的气势了。” 江堂身子一闪,突然三个倒翻,掠出去了三丈多远。有如天马行空一般,冲到了白天平的身侧,左手一探,一股劲力,疾向白天平击去。 白天平冷哼一声,身子一闪,长剑同时出鞘,点了过去。 江堂未等身子落地,忽然悬空打了一个跟斗。身子掠着彭长家身前五尺左右处飞过。 就在那身子飞掠的同时,一道白芒,闪电一般飞了出去。像是暗器,又像是一道闪电、飞虹。 人影掠出了两丈外,彭长家才大叫一声,身子向前倒下。 白天平虽然是心中早已有备,但江堂却全未表露出一点杀机,心中的防范渐松,却不料,江堂突然会对彭长家下了毒手,而且,势道奇怪,白天平大出意外之下,救援不及。 彭长家的前胸和后背,同时涌出了鲜血,不知江堂用的什么兵刃,一下子洞穿了彭长家的身躯,伤口在心脏要害,看伤势,就算华陀再世,也无法救得活了。 这一击,表现出了江堂的阴险狡诈,也表现出了他具有的武功。因为,直到彭长家倒摔在地上,白天平等无法确知,江堂那挥手一击的白芒,究竟是什么兵刃。 白天平抱起了彭长家的身躯,失声道:“彭老,你……” 彭长家拼耗着最后一口护心元气,说道:“我不行了,江堂阴险成性,不可信任,小心他……”他伤的太重了,一句话没有说完,人已气绝而逝。 白天平长长吁一口气,放下了彭长家的尸体,道:“阁下的手段,不但很恶毒,而且,也很卑鄙。” 江堂仍然是满脸笑容,淡淡说道:“有一句俗话,无毒不丈夫。” 何玉霜的双手已各握了一枚飞铃,冷冷接道:“江堂,那就是你的看家绝技,破云斩了。” 江堂笑一笑,道:“想不到姑娘还记得我这招不成气候的玩艺。” 何玉霜道:“我早该提醒他们的。” 江堂道:“破云斩比起姑娘的飞铃绝技,那是不堪一提……” 何玉霜双手缓缓杨平,道:“你可要试试我的飞铃?” 江堂突然敛起笑容,肃然而立,道:“姑娘准备和在下,在极短的时间中,一决生死了?” 何玉霜道:“我要替父母和彭老前辈报仇。” 江堂道:“当今之世,只有区区在下和教主,知晓你父母被杀的经过,其中内情,十分复杂,如是在下死于你飞铃之下,你只好去问教主了。” 河玉霜心中一动,握在手中的飞铃,无法击出。 江堂淡然笑一笑,接道:“在下若中了姑娘的飞铃,姑娘也将同时尝试在下的双手并发的破云斩,我想,那该是一个同归于尽的局面,只好让杀害你父母的元凶,逍遥事外了。” 何玉霜道:“你……” 江堂道:“我说的很真实,希望你姑娘能相信我的话。” 白天平低声道:“玉霜,别造次出手,逼他拚命,那破云斩有如驭剑一般的威势,咱们得先了解一下,才能放手一拚。” 江堂道:“阁下倒是明白人,破云斩,未必能对付飞铃,但飞铃也一样无法对付破云斩,区区相信,那是同归于尽的一拚。” 洪承志长刀一举,道:“阁下还有未施展出来的武功?” 江堂笑一笑,道:“这有什么不对吗?” 洪承志道:“咱们动手之间,阁下并未全力施展了?” 江堂笑一笑,道:“阁下,咱们还未到全力拼命的时候。” 洪承志冷笑一声,道:“希望咱们在一场的搏杀之中,你能全力施为。” 江堂哦了一声,道:“为什么?” 洪承志道:“因为,我们即将在一场搏杀中,分出胜负。” 江堂似是对洪承志这番话有些畏惧,脸色一变,道:“这又何苦呢?何姑娘要替她父母报仇,心怀大恨,不计一切,有时间,不惜舍命一拚,但阁下和我江某人,似是用不着这等穷凶极恶的一战吧?” 洪承志冷冷说道:“咱们既然动上手了,就总要分个胜负出来,阁下武功高强,是我洪某人生平仅遇,如若不能全力一搏,只怕无法分出胜负了。” 240 江堂叹息一声,道:“看阁下的刀法很像中州大侠洪士高的刀路。” 洪承志呆了一呆,道:“你认识洪士高?” 江堂点点头,道:“不错。” 洪承志道:“他现在何处?” 江堂暗里长长吁一口气,尽量维持着神情的镇静,道:“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洪士高并没有死,还好好的活在人间。” 洪承志道:“在下之意思是,你可否带我去看他?” 江堂淡淡一笑,道:“去看看他?” 洪承志道:“是的……” 江堂接道:“你和他什么关系?” 洪承志道:“源出一门。”答的很妙,轻着一鞭,不着痕迹。 江堂道:“阁下也姓洪,是吧?” 这一句话单刀直入,洪承志点点头,道:“不错。” 江堂道:“你是不是洪士高的后人?” 洪承志暗里一叹,道:“是!” 江堂微微一笑,道:“所以,咱们这一场搏杀,应该停手了。” 洪承志道:“你的意思是……” 江堂哈哈一笑,道:“我如杀了你,你见不到亲人了,如是你杀了我,没有人带你去见他,所以,咱们这场搏杀,只好停止了。” 洪承志沉吟了一阵,道:“你要认输吗?” 江堂道:“咱们还未分出胜负,老夫为什么要认输?” 洪承志黯然一叹,退后三步。 白天平心头震动,身子一闪,冲了出来,道:“江副教主,在下姓白,领教高招。” 江堂双目盯注白天平的脸上,瞧了一阵,道:“你戴着人皮面具?” 白天平笑一笑,道:“不错,副教主,就算在下取了面具,也没有什么可以威胁的地方。” 江堂道:“你要干什么?” 白天平道:“咱们动手搏杀,分个生死。” 江堂道:“你有把握能胜过老夫吗?” 白天平道:“没有,不过在下相信至少可以打个平分秋色。” 江堂道:“老夫相信你的话,不过,有几件事,老夫不得不先说明白。” 白天平道:“在下洗耳恭听。” 江堂道:“洪士高的囚居之处,只有在下一个人知道,如是在下不幸伤于你阁下之手,只怕,天下再也无人知道这件事了。” 白天平道:“天皇教主呢?” 江堂道:“他自然知道,不过,你就算用尽天下酷刑,他也不会说出洪士高的下落。” 白天平暗暗叹一口气,道:“这人的狡诈、恶毒,果然厉害,很小的一件事,但却叫人生出了很多顾虑。”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就这一件事?” 江堂道:“还有何姑娘的事,如是江某人不肯和她在教主面前证实很多事,别说教主的花言巧语,可以骗过你们,认为他不是凶手,而且,可以动以养育之情,要你们自行火并。” 白天平心中最害怕的,就是这件事,果然被对方用上了。长长吁一口气,道:“阁下的言语之中,真是极尽威胁之能事,但不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办法没有?” 江堂笑道:”最好的办法,就是咱们双方合作了……” 白天平接道:“合作?合作对付哪一个?” 江堂道:“如若咱们合作了,对付什么人不言而喻,似乎用不着说出。” 白天平道:“咱们合作的重要条件,是要先见到洪士高,再要你到教主面前证明了这件事。” 江堂道:“阁下不觉着这条件太过苛刻一些吗?” 白天平道:“阁下有什么公平办法呢?”一面拖延时间,一面暗暗忖思,希望能想出江堂一番说词是真、是假,破绽何在。目睹了江堂的真实武功之后,白天平已感觉到,留下此人,天皇教随时可以死灰复燃…… 只听江堂呵呵一笑,道:“在下的意思是,如若是我和教主对质,对诸位并不太好。” 白天平还未想到如何处置江堂的办法,随口接了一句,道:“两位对质,对我们会有什么不好呢?” 江堂道:“老实说,在下如若真和教主对质,只怕诸位也很难分辨出真假来。” 白天平道:“看来,江副教主,对咱们估算的很低了?” 江堂道:“阁下不相信江某人的话吗?” 白天平道:“完全不相信。” 江堂道:“可惜,这件事,无法试过。” 白天平暗道:任你老奸巨猾,只要你敢和教主对质,我不信我们会听不出一点眉目。心中念转,口中说道:“如是阁下愿意和贵教主对质,咱们是乐意一试。” 江堂笑一笑,道:“阁下如若坚持,何姑娘和洪世兄又不肯同意在下的意见,在下倒愿一试,不过嘛……” 白天平接道:“不过什么?” 江堂道:“有个条件。” 白天平道:“我们为求真象大白,只要不是太苛刻的条件,咱们都可能接受。” 江堂道:“天皇教主如若不讲理,下令属下出手杀在下以灭口,那将如何是好呢?”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这个,这个,以阁下这身成就,自保是绰有余裕了。“ 江堂笑道:“无论如何,在下总是副教主的身份,无法和教主动手。” 白天平道:“阁下的意思呢?” 江堂道:“如若阁下能保证在下的安全,江某倒愿和教主对质一番了。” 白天平道:“这个,在下只怕……” 何玉霜接口道:“只要你答应和教主对质,我可以答应你的安全……” 白天平低声接道:“玉霜,你………” 何玉霜接道:“我要求证一下父母的真正死因,需要查明内情……” 白天平道:“玉霜,这件事……” 问玉霜接道:“你不用想说服我,事情已经到了此等境界,如若无法查明我父母的死亡内情,我是死不瞑目,你不用多管我了。” 白天平暗暗叹息一声,忖道:这老狐狸当真是一计连着一计,几句话就把局势改变了,大家都看着他杀死了彭长家,但他提出一个洪士高,就使整个局势完全改观了…… 洪承志似乎是已经忘去了替彭长家报仇的事。 何玉霜也被江堂一句话改变了仇恨的观念。 白天平有着一种孤掌难鸣的感觉,一时间呆在那里,想不出适当的措词。 江堂目光转注到洪承志的身上,道:“洪世兄,看来,只有先委屈你一下了,先和教主对过质后,再带你去看洪大侠了。” 洪承志道:“那也只有如此了。” 白天平只听得暗暗心焦,忖道:先去和天皇教主对质,如若引起了什么冲突,洪承志自然会全力维护这江堂的安全了。 四个人,一个人死在江堂的手下,另外两个人,被人家三言两语就拉了过去。 白天平虽然瞧出了这是个有计划的安排,但白天平却又无法劝说。因为,两人的题目都很大,都是为了长辈,忍一忍,咽下了口中的话。 只听江堂长长吁一口气,道:“何姑娘,洪世兄,你们三位一起来,两位虽然和老朽有约定,但在下感觉中,总是不够完整。” 何玉霜道:“你还有什么条件?” 江堂道:“最好,让这位朋友,也答允在下,和两位一体行动。” 何玉霜回顾了白天平一眼,道:“你愿不愿意同去?” 白天平明知故问地道:“到哪里去?” 何玉霜道:“和江副教主同去见过教主,求证我父母被害的经过。” 白天平暗暗叹息一声,道:“看来,在下只有同往一行了。” 241 第二十八回阵前反正火并杀手 何玉霜道:“你既然要同去,那就答应江堂的条件吧!” 白天平笑一笑,道:“好!在下答应。” 江堂道:“三人同心,其利断金,如是三位的意见不能协调,那就减去了很大的力量。” 白天平道:“江堂,阁下之能,区区是不得不佩服了,你杀了我们的同伴,还要我们答应保护你的安全。” 江堂道:“每一件事,都有条件,是吗?如若在下不能和教主对质,不能带这位洪世兄去见洪士高,他们两位自然不会保护我的安全了。” 白天平冷冷说道:“我见过不少心地阴毒的人物,但那些人,比起你江堂来,那就瞠乎其后,有如小巫之见大巫了。” 江堂道:“表面看去,世上有很多不平之事,其实,这是很正常的情形,因为,每个人的智慧不同,其处理事情的结果,也就各有不同了。” 白天平冷笑一声,道:“善恶有报,只看迟早,你也不用太高兴了。” 江堂道:“老夫只相信自己的智慧、判断,命相风水之说,老夫是从来不信。” 白天平暗暗吁一口气,忖道:我们本是找他报仇的,想不到这头狐狸几句话,竟能把整个局势,扭转了过来,这一随他去见教主,岂不是由他安排,送我们进入陷阱之中? 但见何玉霜和洪承志,脸上都是期望之色,此刻要说服他们,自非容易的事,说不定还会激忿两人,只好忍下不言,只有暗中留心,保持冷静,应付变化。 只见江堂微微一笑,道:“何姑娘,咱们现在就走吗?” 何玉霜道:“你真敢去见教主?” 江堂道:“我既然答应姑娘了,有什么不敢呢?” 何玉霜道:“教主现在何处,你知道吗?” 江堂道:“自然知道!“ 何玉霜道:“好,咱们立刻就去。” 江堂表现干脆得很,笑一笑,道:“在下带路。”转身向前行去。 何玉霜回顾了彭长家的尸体一眼,黯然一叹,举步向前行去。 白天平抢前一步越过了洪承志,低声道:“洪兄、何姑娘,咱们要小心一些,别落入了别人的陷阱中,而不自知。” 何玉霜嗯了一声,道:“白兄,我明白你的意思,天皇教中人一向狡诈,但彭长家死了,知晓我父母被杀经过的,只有江堂和教主两个人了,不去向他们求证,又向谁求证呢?” 白天平低声道:“玉霜,咱们已经知道了你父母被杀的大致情形,余下的应该是报仇了…… 何玉霜低声接道:“你不是想见那天皇教主吗?除了这个办法之外,见他很不容易,洪兄武功高明,就算咱们进入了他们预设的埋伏之中,凭咱们三个人的力量,也可以和他们硬拼一场。”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说的也是,不过,希望你能把握到自己的情绪,一旦动手时,能够全力施为。” 何玉霜点点头,道:“我明白,我不会误事。” 白天平目光转到到洪承志的身上,道:“洪兄,兄弟希望你不会受江堂所惑……” 洪承志接道:“白兄放心,大是大非之间,兄弟自会有所决定。” 白天平道:“洪兄,江湖上多险诈,希望洪兄能提防一二。” 洪承志道:“多谢白兄关心。” 洪堂虽然知道三人在后面交谈,但却一直没有回头望过一眼。 白天平道:“两位请记着一句话,如是情势有变,和人动手时,咱们要尽量集中一处。” 洪承志点点头,没有答话。 江堂带着三人,曲转在小径之中,足足走了有十几里路,到了一座山谷处。那是一处很险要的谷口,两侧峭壁,高达十余丈,谷中生满了青翠的苍松。 望望这险要的形势,洪承志、何玉霜都不禁犹豫着停下了脚步。 江堂回目一笑,道:“敝教主为人一向十分小心,三位心中可是有了顾忌?” 白天平冷笑一声,道:“这地方很险要。” 江堂笑一笑,道:“咱们是一样的机会,至于情况如何变化,那要看诸位的手法了。”他的话很暖昧,使人有着莫测高深的感觉。 白天平皱皱眉头,道:“阁下的意思是……” 江堂接道:“我没有什么意思,目下咱们彼此都心有顾虑,所以,咱们很难取得什么协议,那就要看临场应付的变化了。”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欲言又止。 江堂一笑,举步向前行去。白天平、洪承志、何玉霜,鱼贯相随而行。 这山谷形势险要,不但引起了白天平的多心,连何玉霜和洪承志,也生了警惕,暗作戒备。深入谷中百余丈,地形突呈开阔,四面峭壁耸立,形成了一个盆地。这片盆地,大约有数百亩大小。三幢茅舍,耸立在盆地中间。谷中静悄悄的,听不到人声,也不见一个人踪。 白天平道:“这地方很静啊!” 江堂道:“这才叫人莫测高深。” 何玉霜道:‘不必打哑谜,我们要见教主。” 洪承志道:“教主是否在此?” 江堂道:“自然在了,三位看到那座茅舍了吧?” 何玉霜道:“教主一向很爱排场,怎会这样不见从卫人踪?” 江堂笑一笑,道:“看来公主对教主还不了解。” 何玉霜道:“我和他相处的时间,还不太久,自然说不上了解。” 江堂笑道:“教主早已在那座茅舍中候驾了,咱们快去见过。” 何玉霜呆了一呆,道:“江副教主,可是早已遣人来报告了教主。” 江堂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他是教主,在下是副教主啊!” 何玉霜道:“江堂,这是一个陷阱,对吗?” 江堂诡秘一笑,道:“姑娘,别想的太坏。”不再理会二人,加快脚步,行到了茅舍前面。他并未立刻奔入茅舍,却站在茅舍前面等候三人。 何玉霜为了要和江堂谈话,本已追在最前面,但她觉着情势不对时,却放缓了脚步。她必须和白天平、洪承志商量一下。 孤军深入绝地,何玉霜也觉着可能中了人家早布好的圈套,尤其对白天平,更有一份很深的歉疚。眨动了一下美丽的大眼睛,何玉霜缓缓说道:“白兄,父母被杀之仇,使我失去了平衡,无法冷静的判断事情,这是一处绝地,也可能是一个早布好的死亡陷阱……” 白天平本是三人中最为持重、冷静的人,但此刻,反而豪情万丈地说道:“玉霜,就算是陷阱罢,你几时见过,一群老鼠能困住几只大猫。” 242 洪承志道:“唉,白兄,咱们说过的,用谋行略上,在下应该听从白兄的决定,想不到言犹在耳,我却已忘去……” 白天平接道:“洪兄,这怎能怪你,骤闻亲讯,任何人也无法按撩下激动的心情。” 洪承志长长吁一口气,道:“也好!只要天皇教主在此,至少,咱们有机会和他面对面的拚一场。” 白天平道:“走!咱们去见识一下他们作些怎样安排?” 何玉霜叹口气,道:“白兄,不是小妹临敌情怯,咱们身陷绝地,遇事应该镇静一些,不能再有丝毫的差错了。” 白天平笑一笑,道:“只要两位能够控制着悲伤激动之情,在下相信咱们可以应付这场搏杀。” 洪承志道:“听你的,白兄,兄弟再不作主意就是。” 三人忽然放慢了脚步,缓缓向茅舍行去。而且,行近茅舍一丈左右处,就停了下来。 讧堂笑一笑,道:“三位,商量好了吗?” 洪承志望了望白天平,闭口不言。何玉霜也不说话,似是有意让白天平应付大局。 白天平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可以请教主出来了。” 江堂道:“老弟,千金之躯,坐不垂堂,一教之主,是何等身份,难道三位还要教主亲迎不成?” 白天平道:“咱们既非拜见,也非求见,咱们是报仇而来,在你们天皇教徒眼中,他是教主,但区区看来,他不过只是一个危害武林的大奸巨恶罢了。” 两人对话的声音很高,如若那茅舍之中有人,自是应该听得很清楚。 江堂道:“好伶俐的口齿,好尖锐的词锋。”轻轻咳了一声,接道:“启禀教主……” 茅舍中传出一个冷厉的声音,打断了江堂的话,接道:“不用传话了,我听得很清楚。” 江堂恭敬地说道:“教主明察。” 茅舍中又传出那冷厉的声音,道:“霜儿,你背叛了天皇教吗?” 何玉霜并没有立刻答话,回顾了白天平一眼,说道:“白兄,我……” 白天平接道:“礼不可废,你要先尽了作义女的礼数。” 何玉霜点点头,遥对茅舍盈盈一礼,道:“玉霜给义父请安。” 茅舍中人冷笑一声,道:“暂时撇开私情,老夫问你,是不是背叛了天皇教?” 何玉霜道:“女儿由彭总巡主和江副教主口中,得知了昔年父母被害经过,因此,特来向义父求证一下。” 茅舍中沉静片刻,又传出那冷厉的声音道:“玉霜,江堂和彭长家告诉你父母死亡的经过,但不知可曾说出,他们为什么会有此遭遇吗?” 何玉霜道:“先父母俱已仙逝,他们已无法争辩,玉霜难作评断,目下,玉霜想先找出杀害我父母的凶手,再查内情是非。” 茅舍中突然哈哈一笑,道:“好!好!我养了你十几年,对你宠爱有加,想不到,你竟敢对我如此说话。” 何玉霜道:“玉霜说的是理,正如义父所说,未渗入义父女的私情。” 茅舍中人道:“好吧!你既然一定要追查内情,进入茅舍中来吧!我拿证据给你瞧瞧。” 何玉霜道:“什么证据?” 茅舍中人道:“你父母的遗书。” 何玉霜呆了一呆,顿有不知如何应付之感。 白天平突然接道:“教主肯赐何老前辈遗书,似也用不着要何姑娘进入茅舍去取……” 茅舍中人接道:“你是什么人?” 白天平淡淡一笑,道:“在下白天平。” 怛闻砰然一声,一个黄巾包裹,由茅舍中投了出来。何玉霜快步行去,准备伸手去捡。 白天平沉声喝道:“玉霜,不可造次。” 何玉霜道:“为什么?” 白天平道:“如若那包袱中只是令尊的遗书,怎会有这样大?” 何玉霜怔了一怔,道:“这个,这个……” 白天平笑一笑,接道:“玉霜,如是令尊真有遗书,他早该给你瞧了,因为,他一直是你的义父,你看过父母遗书,岂不是可以尽扫心中的疑虑。” 何玉霜道:“白兄说的是,但这包袱会是什么呢?” 白天平道:“如若在下的推断不错,这包袱可能是可以致人死命的暗算。” 何玉霜道:“我不信。” 白天平道:“你不信,难道……” 何玉霜接道:“不要说什么理由给我听,我义父没有理由害死我。” 白天平道:“姑娘怎会有此看法。” 何玉霜道:“因为,他平常对我,一直是爱护备至。” 白天平道:“姑娘也许说得有理,不过,在下觉着,姑娘已经背离了天皇教。” 茅舍中人,一直没有答话,顿使人有着莫测高深之感。 白天平轻轻叹一口气,接道:“姑娘,你如一定要看,希望能小心一些。” 何玉霜点点头,大步向前行去。接近那黄色包袱五六尺时,突然停下来。 白天平缓缓举步,行到了何玉霜的身后,全神戒备。 何玉霜一抬腕,抽出了背上的长剑,左臂一探,挑开了黄色的包袱。现出了一个墨绿、描金的小箱子。 小箱子写着朱砂红字,写的是“机要文件”。 何玉霜扬了扬柳眉儿,道:“白兄,你好像推断错了。” 白天平也有些意外之感,但他很相信自己的判断,略一沉吟,道:“玉霜,小心的挑开箱子看看。” 何玉霜道:“唉!你太多疑了。”行近两步,伸手抓起了描金小箱子。 白天平大吃一惊,道:“玉霜,你……” 何玉霜接道:“这只箱子,我在义父处见过,确是收藏重要文件的箱子,我还以为是天皇教的机密,想不到竟是我父母的遗书。”伸手去掀木盖。 斜里疾飞来一股暗劲,正击在小木箱上,立时把小木箱击出了八九尺远,撞在一个岩石上,但闻砰然一声,火光迸射,笼罩了六七尺方圆大小。 243 何玉霜呆了一呆,道:“真的是一个阴谋。” 白天平道:“那横飞的火光,蓝芒闪动,看上去,似是有毒,如若在那毒火的范围之内,沾染身上,就算不死,也要有一场很大的灾难。” 何玉霜轻轻叹息一声,道:“人心之难测,当真是可怕的很。” 抬头看去,只见江堂仍然站在那茅舍门前,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 何玉霜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义父,这木箱,是你老人家设下的阴谋吧?” 茅舍中一片静寂,不闻声息。 何玉霜皱皱眉,望着江堂,道:“江副教主,我义父不在那茅舍中?” 江堂摇摇头,笑道:“不太清楚,你自己怎么不进去瞧瞧?” 何玉霜怒道:“江堂,你还要耍什么花招?” 江堂道:“姑娘言重了,在下吗?确然不知道教主是否还在茅舍,姑娘既是不敢进去看看,在下就代姑娘瞧瞧吧!”举步行入了茅舍。 像投入大海的泥牛,江堂进入之后,竟然也没有了消息。 如若这也是一个陷阱,该是天下最简单的阴谋了。但却使白天平等束手无策。 何玉霜回顾了白天平一眼,道:“白兄,咱们要不要进去?” 白天平道:“不可轻进。” 何玉霜道:“那该如何?” 白天平道:“在下倒有一点浅见,只怕说了出来,姑娘不会同意。” 何玉霜道:“不要紧,白兄,只管请说。” 白天平道:“放把火,烧了这座茅舍!” 何玉霜又是一怔,道:“烧了这座茅舍?” 白天平道:“不错,这座茅舍中,有些什么恶毒埋伏,咱们无法预料,以其冒险,何不先下手为强?” 何玉霜道:“如是我义父真在那茅舍中呢?” 白天平道:“就算他真在茅舍中吧!但他已经暗算过你,而且,几乎要了你的命。” 何玉霜叹口气,道:“我不能下手,但我不阻止你们下手。” 白天平道:“此地距离茅舍太近,你既不愿下手,那就请后退一些。” 何玉霜点点头,向后退去。 只听茅屋中又传出那冷厉的声音,道:“霜儿,看起来,你还有一些孝心。” 何玉霜道:“义父,你还在茅舍中吗?” 茅舍中人道:“你快些行入茅舍中来。” 何玉霜叹口气,道:“恕女儿不孝,无法遵命了,义父如是想见霜儿,何不行出茅舍一会。” 茅舍中突然又沉寂下来,再无回答的声音。 何玉霜缓步向后退出,一面说道:“两位请下手吧!看来,我们父女之间,已情尽义绝了。” 白天平回头望了洪承志一眼,道:“洪兄,有何高见?” 洪承志道:“对江湖中事,兄弟外行得很,全凭白兄做主。” 白天平点点头,道:“咱们已身陷绝地,不论咱们如何措施,都难免一场生死之战了。” 突听何玉霜道:“白兄,看来,被你不幸言中了。” 白天平转头望去,只见入山口处,正缓缓进来三行杀手。来人分着三种不同颜色的衣服,一行穿白,一行穿红,一行穿黑。 每一行十二个人,白衣的佩剑,黑衣人佩刀,红衣人的手中兵刃最奇怪,形如展翼之鸟,长逾两尺。 白天平轻轻叹一口气,道:“玉霜,那穿着红衣的,用的什么兵刃?” 何玉霜神情凝重,缓缓说道:“好像是天皇教主提过的飞鹰杀手。” 白天平道:“飞鹰杀手?” 何玉霜接道:“我只是听说过,天皇教中,训练了一批最厉害的杀手,叫作飞鹰杀手,大概就是这一批人了,他们都是年轻的高手组成,由教主亲自训练而成,我没有见过这些人,无法评断他们的成就,不过,就记忆所及,这些人不但武功高强,那飞鹰兵刃中,也有着很多古怪变化,听说是天皇教主,云集天下的名手巧匠,化费了数年之功,才设计出这种飞鹰兵刃。” 兵刃打造成展翼欲飞的鸟型,实也是一种前所未见的怪事,自然是有它奇异的作用。 白天平陡然间,感觉到一种极大压力,洪承志、何玉霜,能否生离此地,似乎都和自己的措施有着极大的关系。长长吁一口气,道:“玉霜,你在天皇教中的身份不低,能不能想想看,那飞鹰兵刃,有什么特异之处……” 何玉霜摇摇头,接道:“我不知道,天皇教中人,也很少有人知道,这似乎是天皇教主自己一人知晓的隐秘,我所知道的,大概是除他之外最多的三五人之一了。” 这时,三行来人,已到了十丈处,可以清晰的看到了。 洪承志手握刀柄,道:“白兄,兄弟去迎杀他们一阵,先挫挫他们的锐气。” 白天平道:“不可轻易出手……”目光流转,打量四下的景物。 只见那茅舍左侧,正南方向,靠近崖壁处,有两座高大的巨岩,形同门户。 白天平低声道:“洪兄、玉霜,咱们不能暴露在强敌的四面台击之下。那峭壁之下,有两座高大的突岩,可以掩护咱们抗拒强敌。” 洪承志想到昨天一番搏杀,和适才对江堂动手情形,倒也不敢太过自负,点点头,道:“那地方易守难攻,至少咱们可以避开他们四面合击的群攻。” 白天平道:“走!”当先飞身而起。 这时,何玉霜、洪承志,都已明白,白天平确然比他们冷静很多。两人内心之中都有一种惭愧的感觉,感觉到造成目下这个局面的,都因为自己任性行事的结果。 三人都用出了全力,几个起落,已到了那悬崖下面。 打量过四周的形势之后,白天平忽然微微一笑,道:“他们千算万算,却没有想到,替咱们留了这样一处好地方。” 何玉霜目光转动,只见那两座巨岩夹峙之下,形同一道门户,巨岩和崖壁衔接着,又有一处丈余宽窄,八九尺深的石洞,可以藏身。 洪承志道:“两位,先请在此坐息片刻,兄弟先打头阵。” 244 白天平道:“咱们三人一齐去迎敌。”一字排列在突岩的出口之前。 这时,那行入谷中的三行杀手,环守在茅舍四周,并没有立刻向三人攻击的样子。 洪承志低声道:“白兄,看样子,他们似是要和我们泡上了。” 白天平道:“天皇教主还未决定,如何对付咱们之策。” 何玉霜道:“小妹很惭愧……” 白天平道:“敌人太狡猾,任何人,都会在那样的诱惑下,身难自主。” 何玉霜道:“咱们试一下吧?” 白天平道:“如何试法?” 何玉霜道:“打出两只飞铃。” 白天平知道那飞铃的利害,道:“这距离行吗?” 何玉霜道:“太远了些。” 白天平道:“姑娘身上有几枚飞铃?” 何玉霜道:“十二枚。” 白天平道:“姑娘的飞铃,是咱们今天仗以对敌的利器,不可轻易浪费,在最有效的距离之下,再行出手。” 何玉霜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白天平回顾了洪承志一眼,道:“洪兄,小弟已决定不作突围逃走的打算,准备和天皇教中精锐在此决一死战!” 洪承志哈哈一笑道:“咱们如是胜不了人,他们也不会放咱们走!” 白天平道:“洪兄说的是,不过,兄弟觉着,咱们尽管有决战之心,但也用不着硬拚。” 何玉霜道:“唉,为小妹一时不忍,使两位陷于绝境,实叫小妹难安。” 洪承志道:“姑娘,亲情重如山,在下也是被骗而来,真正受拖累的,应该是只有白兄一个。”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咱们今天痛痛快快的打上一架,让天皇教中人,开开眼界。” 洪承志豪壮地说道:“可惜,天皇教主和江堂两人,未必肯亲身领教。” 白天平道:“天皇教人数虽然众多,但第一等的杀手训练不易,只要咱们能击溃这些人,不怕两人不现身……” 何玉霜突然伸手入怀,摸出一块玉佩,道:“白兄,这个给你。” 白天平接过玉佩,仔细看了一阵,道:“这是块玉佩。” 何玉霜道:“好好替我保管,我如不幸战死此地,你就带着这块玉佩,去找一个人。” 白天平道:“什么人?” 何玉霜道:“我师父。” 白天平笑一笑,把玉佩璧还何玉霜,道:“希望我们都不会死,一旦你战死了,在下活命的成份,只怕也绝无仅有了。” 何玉霜低声道:“白兄,我为父母报仇,战死此地,并无不安,你应该为江湖大局保重。” 白天平笑一笑,道:“不错,天皇教的罪恶,还要你向武林揭发,你怎可轻易言死……”语声一顿,低声接道:“玉霜,你应该为我珍重。” 听起来,这该是普普通通的话,但却胜过千言万语的美丽誓言,谈淡一句话中,表达了同生共死的情意。 何玉霜身躯震动了一下,缓缓说道:“天平,答应我,你也要为我活着。” 白天平点头一笑,道:“咱们三人同命,谁都不可轻易言死,谁都不可轻身涉险。” 洪承志笑一笑,道:“他们来了。” 抬头看去,只见那红、白、黑三队杀手,已鱼贯向前行来。 三种服色不同的杀手,分成了三个方位。 江堂突然由三队杀手后,越众而前。 白天平已快速说出了拒敌之法,何玉霜退到了白天平和洪承志的身后一丈左右处,白天平和洪承志,却一左一右的站在了两边。三个人,布成了一个二前一后的三角形。 江堂望了三人布成的迎敌之势,心中暗暗一动,忖道:这等布阵之法,就算把何玉霜飞铃的威力,发挥到了极致了,真是各自发挥出他们之长。心中念转,口中已缓缓说道:“老夫奉教主之命而来。” 洪承志、何玉霜,都不再答话,肃然而立。 白天平却笑一笑,道:“你身为副教主,大约已无可酬劳你的职位,除非,他把教主让给你。” 江堂淡淡一笑,道:“阁下言重了,江某人从无争名、夺位之心。” 这几句话,说得很高,似是有意让别人听到。 白天平心中一动,道:“江副教主,咱们的协议如问?” 江堂道:“什么协议?” 白天平故意低声道:“咱们合力对付了贵教主,你出掌天皇教,自成江湖上一派门户,不再故意和武林同道为难。” 江堂道:“你满口胡说八道些什么?” 白天平道:“不要紧,你只要设法把他诱来此地,咱们合力对付他,只要把他杀死,教中群龙无首之时……” 江堂冷笑一声,接道:“白天平,你不觉着这等挑拨的手段,有些太过卑下吗?” 白天平怒道:“江堂,你这人反反复复的,全无男子气概,你怕天皇教主,咱们却不怕他,只要你能按计划行事,将他诱来此地,余下的事,那就不用你管了。” 江堂冷冷说道:“咱们教主,英明得很,阁下这点挑拨手段,如何能使他相信。” 只听一个清冷的笑声,远远的飘了过来,道:“江兄弟,咱们相处了这些年,我怎会受人挑拨,不过,这小子,挑拨咱们兄弟的情意,留他不得,你最好能把他杀了。” 声音从远处飘来,一眼间不见人踪,单是这一份传声的功力,就足以吓人。 江堂欠身应道:“属下遵命。” 白天平冷然笑一笑,道:“你脸上怎么没有了笑容!” 汀堂一脸冷肃神色,缓缓说道:“老夫实在没有想到,你这小子如此恶毒?” 白天平低声道:“副教主,难道你真的改变了心意?” 讧堂突然提聚真气,回身拍出两掌,道:“你真的要帮助我除去天皇教主吗?” 白天平道:“不错。” 江堂道:“好!教主现在茅舍之中,三位可以过去找他。” 白天平道:“江堂,世界上的便宜,似乎你一个人想占完,是吗?” 江堂道:“这话怎么说?” 白天平道:“咱们要对付天皇教,还要仗凭阁下帮忙才成。” 江堂道:“我能帮什么忙?” 白天平道:“江堂,不对付贵教主也行,那么阁下先对付我们三个了,你出手吧!” 江堂又恢复满脸笑容,道:“好吧,你说说看,咱们如何一个合作法?” 白天平道:“合咱们四人之力,先把天皇教主杀死。” 江堂道:“然后,你们三位,再合力对付我一个?” 白天平道:“此地有三十六位杀手,你还怕人单势孤吗?” 245 江堂道:“哦!三位原来是怕他们三十六位杀手,合力围攻,想和在下合作,分散实力,对吗?” 白天平冷笑一声,道:“如若你能使那些杀手的实力对消,咱们四人之力足可以杀死天皇教主。” 江堂笑道:“那用刀的人,在下见过了,虽然有些门道,但阁下的武功,老夫却是不太相信。” 白天平道:“你何不试试看?” 江堂道:“老夫正有此意。”突然欺身而上,迎面拍出一掌。 这一掌,表面上平淡无奇,但掌势中却含蕴着一股无声无息的暗劲。 掌势距白天平还有两尺左右,那股暗劲,已然先行触及到白天平的前胸。白天平对江堂的阴险,早有戒备,感觉到一股暗劲近身,立刻一吸气,疾退五尺。幸好他应变知机,这一吸气疾退,卸去了江堂的暗袭内劲。 江堂未再乘势进袭,淡然一笑,道:“看来你比那洪兄的武功,要差上一截。” 白天平表面上虽是神情平静,怛内心却是大为震骇,忖道:“这人不知用的什么掌力,竟然如此怪异。”不论他有如何的修养,究竟白天平还是年少气盛的人,在江堂讥笑之下,激起了好胜之心,暗中调息一阵,陡然欺身而上,攻出一剑。 他自得金剑道人传授“乾坤一绝剑”后,在剑法上,步入另一个境界的成就,这一剑飘然而至,到了江堂身前尺许左右时,江堂仍然无法确定白天平攻击的真正部位。对一个武林高手而言,这是一件使人十分惊骇的事。 江堂无法封解剑势,只好也向后退避三尺,微微一笑,道:“好剑法。” 白天平争回了一口气,立时恢复了冷静,微微一笑,道:“夸奖,夸奖。” 江堂道:“阁下准备和江某合作的事,还算不算?” 白天平道:“大丈夫出口之言,怎会不算。” 江堂道:“那很好,两位少年英雄,剑绝、刀奇,足可以和他身侧二老抗拒。” 白天平道:“咱们如是抗拒二老,何人对付天皇教主呢?” 江堂道:“区区不才。” 白天平道:“那三十六位杀手,难道由何姑娘一人对付吗?” 江堂道:“我可以让他们自相残杀一阵。” 白天平道:“听说那一队飞鹰杀手,乃教主亲自训练而成,岂肯听你之命。” 江堂道:“你知道的事真还不少,不过,老夫在天皇教中,身为副教主,难道全没有一点调度之术?” 白天平听到一个术宇,心中已知指挥这些杀手,必须有一种特殊的办法才成,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指挥。 只听江堂轻吁一口气,道:“老夫极有诚意和各位合作,但老夫担心的是,你们却没有真诚之心,只不过是随口言来罢了,到时,把老夫陷入了进退两难之境,又将如何?” 白天平心中暗道:如若能和他合作,先对付了天皇教主,未尝不是一件有利的事,倒是不妨合作一下。心中念转,口中说道:“你老奸巨猾,为人阴沉,咱们和你合作,只怕受你之骗。” 江堂微微一笑,道:“小兄弟,如是咱们这般相互猜忌,如何能够合作得成。” 白天平道:“阁下只要拿出诚意,咱们先合力对付天皇教主,等他伏诛之后,再解决咱们之间的事。” 江堂道:“这对诸位,是一件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希望三位能够守约。” 何玉霜突然接道:“江副教主,先杀了教主,对阁下而言,既是一件大为不利的事,阁下为什么如此热衷?” 江堂道:“姑娘问的有理,老夫如不说出原因,三位是很难相信了。” 何玉霜道:“我等洗耳恭听。” 江堂道:“教主已对我生出了怀疑,对付三位之后,老夫一样难免身受教中刑戮之苦,这就是老夫和三位合作的原因了。” 何玉霜道:“原来如此。” 江堂道:“当年追随教主,闯荡江湖的人,只余下了老夫一人,单是此事,他就不会放过老夫了。” 何玉霜道:“至少彭长家不是死在教主的手中。” 江堂道:“是在下杀了彭长家,不过,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语声微徽一顿,接道:“再一个就是你了,只不过,你背叛天皇教,比他对你下手的时间早了一些。” 何玉霜道:“我不信。” 江堂道:“刚才茅舍外面的毒火诡计,已是证明,追随他多年的故旧好友,都难免杀身之祸,对姑娘,他还会顾忌什么?” 何玉霜道:“他对我百般爱护,从未有过疾言厉色,刚才谋害我,也许因为我背叛他,引起了他的怒火。” 江堂道:“公主真是教主的好女儿,只可惜教主对你的用心,你却是一无所知……” 何玉霜接道:“空口无凭,你能举出证据,我才相信。” 江堂道:“现在,只怕是没有时间了。” 白天平抬头看去,果然见三行杀手,缓缓向前逼来。 三顶小轿,紧随在三十六位杀手之后。在三顶小轿之后,紧随着八个身着黄衫的少年。八个人,一般的衣服,每人都佩着两把长剑。 江堂轻轻咳了一声,道:“何姑娘,见过那八个佩带双剑的人吗?” 何玉霜摇摇头,道:“没有见过。” 江堂道:“看来,你义父告诉你的事情,并不太多。” 何玉霜道:“关于教中之事,他很少告诉我什么。” 江堂已移动脚步,行了过来,和白天平等并肩而立。 洪承志、何玉霜,都知道江堂的忽然倒戈,对自己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所以,都未阻止这件事情。 江堂轻轻吁一口气,缓缓说道:“那八个身着黄衫,佩带双剑的人,才是天皇教中真正的精英,尤其那八个人的成就最高。” 白天平道:“他们可也是服用药物,迷乱了神志?” 江堂摇摇头,道:“没有,他们不但没有服用迷药,而且,还服用千年人参等助长功力的药物。” 白天平道:“天皇教主,不怕这些人叛变吗?” 江堂道:”这八个人,号称八太保,每人都是他的儿子……” 白天平接道:“难道他们连是不是生身之父,都无法弄清楚吗?” 江堂道:“也许八太保都知道天皇教主不是他们生身的父亲,但那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从小都被教主收在膝下,抚养长大,他们没有接触过另外的慈爱,他们心目中记得的,只有一个给他们关顾爱护的父亲。” 白天平哦了一声,道:“一个要练成上乘武功的人,不但要有良师教导,而且,本身的禀赋、骨格,都很重要,天皇教主选了八个人,难道,八个人都是上乘之材吗?” 江堂抬头看去,只见那三顶小轿,突然在七八丈外停下,连那些杀手,也停下未再逼进,点点头,道:“他们还在布置,准备一举间,把咱们全部歼灭,不过,这也给了咱们一个多知些内情的机会……” 语声一顿,接道:“天皇教主,在这方面的准备,十分周密,而且,也下了很大的工夫,他们选择这些人时,都是两岁以上的婴儿,事先都已经过了严格的选择,两年时间中,抱回来百位以上的婴儿,再由他亲自选定,由最基本的奠基做起,金中选宝,才中选才,一百多位婴儿,一面培养,一面淘汰,最后,才选了这八个,单在这方面,他就化了多年工夫。” 何玉霜道:“那些淘汰的婴儿呢?” 246 江堂道:“大概是死了,他要造就第一流的人才,不够标准的人,自是不愿再费心血,但也不能留下祸患,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杀了。” 何玉霜道:“好恶毒的手段,那些孩子们,人事不解,只因具有了练武禀赋的骨格,竟不幸殒命。” 江堂叹息一声,道:“江湖上都说我江某人笑里藏刀,手段毒辣,但如和教主一比,那真是小巫见大巫,难及万一了。” 白天平道:“但这些孩子们,大都是聪慧之人,自幼相处,虽然年纪幼小,但也不能说全无记忆,只要咱们能提醒往事,使他们捕捉到儿时一些记忆……” 江堂摇摇头,接道:“这一点,教主想的比咱们还要周到,他们是个别培养,直到六七岁后,才十中选一的,找出了八个人,这才把他们集中一处,其他百位以上儿童,根本没有再见过。” 白天平道:“那些教养、照顾他们的人,可以作证。” 江堂接道:“天皇教主不会留一个活口,这些人的教养、练武,连我都不知道他们隐于何处,知道的人,自然是少之又少了。” 白天平还想再问,那三顶小轿,已然如飞而来。 江堂苦笑一下,又道:“记着,老夫如是先死了,对你们有百害而无一利。” 三顶小轿,在三丈左右处,停了下来,每一顶,相距有五尺距离。三队杀手,三十六个人,已布成了围堵之阵。八个身着黄衫,背插双剑的少年,四前四后,只护住中间的小轿。 江堂道:“白兄弟,瞧见没有,那八太保,除了教主之外,连教中二老,也不放在眼中了。” 白天平抬起头,仔细打量了那身着黄衫佩带双剑的八个少年一眼。 只见八人年纪相若,都在十八九岁左右,每人的神情间,都透着一股精悍和冷傲之色。 只听那居中小轿中,传出平和的声音,道:“江副教主。” 江堂竟然不由自主的一欠身,道:“属下在。” 何玉霜道:“这是我义父的声音吗?” 江堂道:“是的,教主会变音之术,只怕姑娘还不知道吧?” 居中小轿,传出了一阵呵呵笑声,道:“江堂,你知道的本教之秘,大约都告诉他们了,是吗?” 江堂道:“是的,因为教主太多疑了,在下数十年身历、目睹血淋淋的悲惨往事,不能不叫在下寒心得很。” 轿中传出一声清朗的笑声,道:“江堂,你还记得我告诉你的两句话吗?” 江堂道:“什么话?” 轿中人道:“你脑后有反骨,决不会安于你目下之位,但你也很有才华,只要你没有明显的背叛我的事实,我就会容忍你。” 江堂淡淡一笑,道:“现在,我算不算明显的背叛呢?” 轿中人道:“你自己算算看吧!如是你觉着不算叛教,你就过来认罪。” 江堂道:“我过去任你宰割,是吗?” 轿中人道:“你想的太多了,唉!我虽是一教之主,但咱们相处了数十年的情义,仍然存在,只要你没有造成太大的错误,我都可以原谅你。” 江堂道:“教主的意思,是希望江堂回来?” 轿中人道:“只要你肯回来,我决定既往不咎,不过,你要将功折罪。” 江堂道:“要我干什么?” 轿中人道:“你自己决定吧。” 但闻江堂哈哈一笑,道:“教主,他们这里有三个人,我随便杀一个人,就可以将功折罪吗?” 轿中人道:“好吧!只要你杀一个人,就可以证明你的忠诚了。” 江堂也似是有意的拖延时间,笑一笑,道:“如是属下被他们杀死了呢?” 轿中人冷笑一声,道:“江堂,我已经给你悔过的机会了,但你执迷不悟,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江堂道:“教主,咱们相处了数十年,我对你十分清楚,我亲眼看到你杀死了追随你几十年的属下,血的教训,铁的事实,你想想,我还会上你的当吗?” 轿中人未再答话,但布守在四周的杀手,却缓缓向前逼来。 江堂突然提高了声音,道:“你们认得我吗?”一面呼叫,一面挥手在面前舞动了一阵。 那向前逼进的杀手,突然停了下来。 江堂冷冷说道:“你们记着,我是负责把你们训练有成就的人。” 当先而行的四个白衣杀手,手已握住剑柄。但看到了江堂的手势之后,却突然趑趄不前。 何玉霜低声说道:“白兄,这些杀手,真的认识他?” 白天平道:“他阻止那些杀手向前冲进的,是他打出的手势,并非是他的喝声。” 何玉霜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 这时,洪承志也行了过来,低声道:“白兄,如是江堂真的和他们动上了手,咱们是不是要接应他呢?” 白天平道:“等他有不支之徵时,咱们再出手接应他……” 语声一顿,接道:“他来此之前,还没有和咱们合作的诚意……” 洪承志道:“你是说,他和咱们合作,是出于一时心动。” 白天平道:“兄弟正是此意。” 洪承志道:“这等重大之事,岂能如此草率的决定?” 白天平道:“依兄弟看,江堂的原意是要我们和天皇教主手下的精锐、实力,拚得互有伤亡时,他好从中取利,然后,再调动他的心腹、高手,分头出击,坐收渔利,但看到、感觉到天皇教主已对他生出怀疑之后,已知处境之危,不得不临时改变,先行背离了。” 洪承志道:“这人反反复复,也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先让他们自相残杀而死。” 白天平道:“江堂武功高强,我们目前极需他的帮助,生死同命,眼下,他决不会动什么歪点子。” 洪承志沉吟了一阵,道:“好吧!听白兄的。” 言下之意,似是白天平的决定,仍有甚多的疑问,但却忍下未问。 白天平也知道他心中有疑,但目前情势,双方已剑拔弩张,实也无暇解释。 洪承志退回原位之后,何玉霜也疾快的退后一丈,守候原地。 突然间,右面小轿的垂帘启动,一个形如僵尸的枯瘦老者,缓步行了出来。 他走路的姿势很怪,两条腿似乎是根本不能打弯,但举步一跨之间,就是七八尺远,三五步,已到了江堂的身前。 江堂一揖,道:“仝老,久违了。” 枯瘦老人冷笑一声,道:“咱们十天前还见过面。” 江堂笑一笑,道:“仝老说的是,兄弟跟仝老认识十几年了吧?” 枯瘦老人道:“少跟我拉关系,我仝化只听教主一人之命。” 江堂道:“这个兄弟知道。” 仝化道:“知道就好,左右二老,在教中身份超然,只对教主一人效忠,你敢背叛天皇教,已失去了副教主的身份了。” 江堂抬头望望天色,道:“仝老的意思是……” 247 仝化道:“我的意思很明显,你束手就缚呢?还是咱们打上一架?” 江堂重重的咳了一声,道:“仝老一定要和兄弟动手吗”这几句话,说的声音很高。 原来,他和白天平等早已约好,由白天平和洪承志对付左右二老,他对付天皇教主,如今是仝化出手,自然应该白天平或洪承志等对付。但白天平和洪承志都闻而不动。 江堂一皱眉头,暗暗骂道:这两个小娃儿,竟也是十分奸滑之徒。心中虽然生气,但他心中却明白,面对的强敌,十分可怕,一不小心,就可能伤亡在对方手下,只好振起精神。 只听仝化冷笑一声,道:“江堂,你先出手呢?还是老夫先出手。” 江堂道:“仝老,你练的僵尸神功,在下只怕不是敌手。” 这一句话,似是搔到了仝化的痒处,微微一笑,道:“老夫掌下,很难留下活口,你不如束手就缚吧。” 江堂道:“教主口甜如蜜,心狠如刀,兄弟如是束手就缚,也无法留下活命。” 仝化道:“这个么?老夫可以代你向教主求情,留下你的性命。” 白天平暗暗忖道:这江堂真是能屈能伸,他似是等待什么,故意拖延时间,不惜在口舌间低声下气。 但闻江堂呵呵一笑,道:“仝老,教主想杀的人,非死不可,所以,要在下重回天皇教,决无可能了。” 仝化道:“那只是一条路走,你我在武功上分个生死出来。” 江堂道:“但在下自知难是仝老僵尸神功的敌手。” 仝化道:“那你准备如何?” 江堂道:“在下希望、仝老能够退下,换别人动手。” 完全是一派商量的口气,仝化似是被江堂吹捧的话拘住,一时间,颇难作主,沉吟了一阵,道:“换谁呢?左老小伤未愈,不能请他出手,老夫如若退下,难道要教主亲自出手不成?” 江堂道:“那最好了,他是教主,我是副教主,我们之间,有什么冲突,应该由我们两人解决才是……”突然放低了声音,接道:“仝老,你看到那身着黄衣,背插双剑的人了吗?” 仝化回目一顾,道:“早看到了。” 江堂故作神秘地道:“你平常没有见过他们吧?” 这几句话,声音很低,就是站在附近的白天平,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仝化点点头,道:“不错,很少见过他们。” 江堂道:“仝老想不想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仝化怒道:“江堂,没有什么可神秘的,天皇教这么多人,老夫怎能个个知晓?” 江堂道:“仝老,天皇教再多人,本来也和你无关,不过,那些黄衣人有些不同。” 仝化道:“还不是和别人一样,老夫瞧不出他们有什么不同之处。” 江堂道:“教主对两位,已经不太信任,所以,调用了他亲自训练的杀手,作为他身侧的护从。” 仝化哦了一声,道:“有这等事?” 江堂道:“事实俱在,难道仝老还不肯相信吗?” 望望那些黄衣人,仝化皱皱眉头,道:“就算他调来亲信从卫,那也没有什么不对。” 江堂道:“那证明了一件事,教主对两位,已经动摇了信心。” 仝化冷哼一声,道:“江堂,咱们不谈这些了,目下重要的是,你是否准备和老夫动手?” 江堂笑一笑,道:“仝老武功高强,在下怎是敌手,所以,能够不动手,咱们最好是不动手了。” 仝化道:“好!那你就跟我去见教主吧!” 江堂道:“二老身份特殊,教主对两位一向重视,希望仝老能放在下一马。” 仝化摇摇头,道:“不行,你如不肯束手就缚,那就只好和我动手一战了。” 江堂道:“仝老一定要和在下动手吗?” 仝化道:“如不和你动手,老夫又如何向教主交代呢?” 江堂道:“好!仝老一定要动手,那就请罢!” 仝化右手一探,疾向江堂抓去。这一击的,速度不快,但却笼罩了江堂半身数处大穴。 江堂一闪身,退避了七八尺远,才算把这一招避开。 仝化大喝一声,攻势突然一变,双掌连环劈出。 这一次,江堂也不再闪避,左右双手,指点肘撞,硬封仝化的攻势。双方短兵相接,近身肉搏,掌指攻势,更见险恶。但见指点、掌影,交错飞闪,片刻之间,已然搏斗了七八个回合。 忽然间,双方一齐向后退闪,成僵持之局。 仝化冷冷说道:“江副教主,你是真人不露相啊!” 江堂道:“仝老一再迫逼,在下也不得不全力施为了。” 仝化突然右手一探腰间,摸出了一把蛇头阔口的短剑,道:“江副救主,亮兵刃吧!” 江堂一皱眉头,道:“仝老,咱们不是拼命,何苦亮出你多年不用的兵刃呢?” 仝化道:“那是因为你江副教主太高明,拳、掌之上,只怕在千招以上也无法分出胜败,说不得只好以兵刃比个高下了。” 江堂一直以弱者的姿态出现,轻轻吁一口气,高声道:“仝老,听说你那蛇头阔口短剑中名堂很多,能射出七种不同的毒针,是吗?” 仝化道:“不错,老夫已然十几年没有用过兵刃了。” 江堂把声音提得很高,似是有意让白天平等听到。 他点出对方兵刃的优点,用意在白天平或洪承志一人,出面接替他和仝化动手,白天平也听懂这个意思,但他却装作不懂。江堂心中尽管恼火得很,但却没有法子。 但闻仝化冷笑一声,道:“江堂,你再不亮兵刃,老夫要出手了。” 右手一探,蛇头阔口剑,冷芒森森的指向了江堂的前胸。 江堂一闪身,避开了仝化的剑势。仝化一击不中,剑势一转,一道寒芒,疾射而出。江堂脚还未站稳,寒芒已到身前。 这兵刃的恶毒,就在暗器紧连在招术之后取敌,就算是一等武林高手的人,如是不知道兵刃特性的人,也很难闪过这等间不容发的暗器追袭。 但江堂确有非常的武功,心中又早已有了准备,右手一挥,突然在面前闪起了一片寒芒。但闻波的一声轻响,一枚长遍四寸的钢针,跌落在实地上。 江堂吁一口气,道:“仝老,你好毒辣的手段。” 仝化冷笑一声,道:“江堂,听说你练成了一种‘破云斩’,何不施展出来,让老夫见识一下。” 江堂突然放声大笑了一阵,道:“仝化,你当真要和我拚命了。” 仝化道:“不错,你是否愿和老夫放手一搏?” 江堂似是也动了怒火,道:“咱们要不要助拳的人?” 仝化道:“不要。” 江堂道:“好吧!仝老一定想和在下拚个胜败出来,江某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不过,咱们这一战定要拚个生死出来。” 仝化道:“好!咱们不死不休。” 江堂突然脸色一整,厉声喝道:“如是有人插手助拳呢?” 仝化道:“第一个,老夫就不饶他。” 248 江堂轻轻吁一口气,道:“仝老,咱们就这样一言为定了。” 回头扫掠了白天平和洪承志,道:“两位请给在下一个面子,在下和这位仝老动手,不死不休,希望两位都不要出手助拳。” 他的目光中,包括了很多的质问,白天平、洪承志,却未置可否。 仝化也回头对那居中的小轿一抱拳,道:“禀告教主,老朽和江堂一战,各凭所学,一决胜负,生死不论,教主不用派遣援手助战。” 居中小轿中一片静默,未传出一点声息。 仝化回过身子,冷冷说道:“现在,咱们可以动手了。”突然欺身而上,蛇头剑迎面刺来。 江堂一指点出,直袭仝化的右肘,身子却疾快的向一侧避去。仝化冷哼一声,蛇头剑展开疾攻。 江堂指点、掌切,突穴斩脉,一直封锁仝化的攻势,更能巧妙的避开了蛇头阔口剑。这蛇头阔口剑的厉害处,就是蛇口中那些暗器,只要它的蛇口对准人,一按机簧,那蛇口毒针就激射而出。 仝化一连攻出了几招,都被江堂封住,中途撤招。而且,江堂巧妙的闪避身法,一直避开了仝化的蛇头剑的阔口,不让它有射出毒针的机会。 仝化连连被江堂封住攻势,不禁心头火起,大喝一声,蛇头剑突然一变,幻起了一片剑影。江堂目睹仝化全力施为,不敢大意,身躯疾转,飞起了两道寒光。 但闻一阵金铁交鸣之声,两人一接之后,霍然分开。凝目望去,只见江堂左袖破裂,臂上也被划了一道血口。仝化更惨,前胸上,衣服裂成了一道十字破口,鲜血由前胸渗了出来。 江堂冷冷说道:“仝化,你见识过了吧!” 仝化口齿启动,欲言又止,突然身子摇动起来。 白天平一皱眉头,道:“他受了伤?” 江堂冷笑一声,道:“只怕会要了他的命……” 话声甫落,仝化胸脚涌出鲜血,倒摔在地上。 仝化没有说出一句话,就这样死去,那支伤过无数高手的蛇头阔口剑,也跌落在他的尸体面前。威名赦赫的教中二老之一,就这样死在江堂的手下。 不但白天平和洪承志看得心头震骇,就是那坐在轿中的天皇教主,也看得心头震骇不已,只不过,他坐在轿中,别人无法瞧到他的神情。 左侧小轿垂帘飘动,一条人影,疾射而出,直向江堂扑了过去。 不知道江堂是有意,还是无心,身子一闪,避到了白天平的身后。 那扑出小轿的人影,在江堂的停身处一点实地,身躯忽然转动,直向白天平冲去。 人还未到,一道寒光,直射而出。 白天平长剑挥起,幻起了一片剑花,当的一声,挡开了一把双尖两刃短刀。 封开了一击之后,白天平突然反击,长剑闪起了朵朵剑花,反逼过去。 左老手中短刀疾挥,不退反进,竟然硬接白天平的剑势。但闻一阵金铁交鸣,闪起了一串火星。 左老完全是一副拚命的姿态,封开了白天平的剑势之后,突然直欺而进,两刃短刀,直取白天平前胸。白天平突然长剑一震,化一道长虹射出。 这一剑威势之大,十分惊人,左老似是自知无法避过这一剑,纵身向旁侧身避护过去。 白天平剑势忽然一转,闪电般追袭过去。左老短刀疾挥,回身一封。 剑如电闪,一闪而至,左老回刀封挡,已自不及。剑势由后背洞穿前胸,鲜血喷出,尸体栽倒。 江堂笑一笑,道:“好凌厉的剑势。” 白天平道:“夸奖了。” 江堂道:“这一剑之威,举世无匹,在下确是初次见到。” 白天平目光转动,不见天皇教主有所动作,心中大感奇怪,暗道:这左右二老,似是天皇教主的长随亲信,但他竟然是无动于衷。 还剑入鞘,回顾了江堂一眼,道:“天皇教主,似是并不关心左右二老的生死。” 江堂笑一笑,道:“这就是天皇教主,你们该明白了,凡是和他亲近的人,他都想一一杀死,左右二老,并不例外。” 何玉霜道:“看来,他果然是一个险恶之人。” 江堂道:“姑娘现在明白了,还不算太迟。” 但见居中小轿垂帘启动,缓步行出一个身着紫袍的中年人。 只闻天皇教主之名,却是从未见过,白天平不自觉,凝目望去。 看上去,紫袍人只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留着飘垂胸前的长髯。 自然,天皇教主不止四十多岁,只是精深的内功,使他克服了岁月的痕迹。 他似是全身带着一种威严,每向前行一步,那威武逼人的气势,就增强了一分。 白天平、江堂,在那股无形的气势逼迫之下,都不自觉的提聚了功力戒备。 在两人六尺左右处,停了下来,那些身着黄衣,背插双剑的年轻人,并排站在紫袍人的身后。 紫袍人目光转动,望望左右二老的尸体,道:“江堂,二老追随我很多年,但他们决想不到,竟会死在本教中副教主的手中。” 江堂道:“我只杀死一个。” 白天平接道:“另一个,死在白天平的剑下。” 紫袍人道:“我知道,你是第二个该死的人。”目光转注到江堂的身上,接道:“江堂,你练了一种什么斩的,能够以气驭刃,施展时化一片寒虹,斩人于数丈外,是吧?” 江堂道:“不错。” 紫袍人道:“所以,使你变的很狂妄,竟敢背叛天皇教。” 江堂哈哈一笑,道:“教主,很多人没有背叛你,相反的他们对你还很忠实,但他们现在何处呢?他尸体已寒,甚至死无葬身之地。教主,我看的太多了,咱们几十个人,在一起闯荡江湖,创了天皇教,但目下,我该是硕果仅存的一个人,他们不是死于对敌搏杀,而是死于你的阴谋、诡计之中。” 紫袍人神色平静地说道:“江堂,如是我记忆不错,那些人,大半是死于你的手中。” 江堂道:“我只是奉命行事,听你的命令行动罢了。” 紫袍人笑一笑,道:“这些事,我本不想和你争辩,但我觉着,在你死去之前,应该让你多知道一些事物。” 江堂道:“你说吧!” 紫袍人道:“那些人所以会死,固然是在我的令谕之下,但他们都死在你平日的挑拨之下,你怕他们和你争权夺势,所以,你一一清除……” 江堂道:“你简直是胡说。” 紫袍人冷冷接道:“你说他们该死,我只是点点头,他们就人头落地,我虽然明白了你的心,但却没有阻止你……” 江堂接道:“你为什么不劝阻……”话出口已知说漏了嘴,想改正,已自无及。 江堂是一个极富心机,生性阴沉的人,但显然,他比起天皇教主,仍然有着一段很大的距离,天皇教主只要几句话,就使那江堂在不知不觉中,承认了罪状。 紫袍人哈哈一笑,道:“江堂,你承认了是吗?要杀那些人的,是你,不是我。” 江堂冷冷一笑,道:“教主,你那份阴险,用不着说什么,只要你想做的事,你只要暗中示意一下,那就可以由别人下手了。” 紫袍人笑一笑,道:“江堂,这些争辩,很没有意思,咱们用不着再争下去了,你杀那些人,是为了怕他们爬过你的头上。” 江堂道:“他们都了解你的为人,你怕他们揭露出你的过去。我原想,你会留下我,但我后来发觉,你不会留下任何太了解你的人……” 紫袍人脸色一变,道:“住口……” 249 江堂道:“你怕了,是吗?” 紫袍人又恢复了冷静,淡淡一笑,道:“江堂,我们之间,似乎是应该有一个了断,数十年来的恩恩怨怨,以及你梦寐以求的心愿,今天,你可以求证一下了。” 由两人这一番对话之中,白天平听出了一些内情,两个人都是阴险、恶毒人物,基于一种相同的利害,杀去了相处数十年的朋友。 江堂冷笑一声,道:“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一天,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不过,你可觉着太早了些吗?现在,不因飞鸟未尽,而且,来的都是大鹏、飞鹰,致命的猛禽。” 紫袍人目光一掠白天平和洪承志,道:“江堂,你是说他们两位吗?” 江堂道:“就是这两位年轻人吧!他们在刀剑上的成就,不见得比你差。” 紫袍人道:“所以,你有了他们的支援,就明目张胆的背叛我了?” 江堂道:“左右二老很忠实,他们不问教中事务,只对你一人效忠,可是有什么用?他们还不是要死在你的手中……” 紫袍人道:“你!还有那位姓白的,我正要替他们报仇。” 江堂哈哈一笑,道:“教主,你本来可以救他们的,但你却不救他们,像左右二老这样的人,对你而言,确是一对忠于你的鹰犬,但你却眼看着他们死,不施援手。” 紫袍人道:“那是因为我太了解他,右老被你说动了,所以,他该死,右老死了,左老就非死不可,他们本是一对,义结金兰,同生同死的兄弟。” 江堂笑一笑,道:“教主,你可以救他们的话,只要你动动口,我知道,你亲手训练的黄衣从卫,是你耗尽心血培育的人才,他们只要出手,就可以救下左右二老的性命。” 紫袍人道:“现在,你仍然可以试试他们的威力如何?” 江堂道:“这似是必然的一战,你用不着客气了。” 紫袍人笑一笑,道:“江堂,一旦动上手,你很少有生离此地的机会,所以,事先我想应该把要说的话,全部说完,咱们数十年的相处,我该给你最后一个机会。” 江堂道:“那是因为我掌握了天皇教中不少的力量。” 紫袍人道:“你认为你在天皇教建立起很多的新人势力,我一直不清楚吗?” 江堂道:“我很小心,也很谨慎,自然你也可能听到一些风声……” 紫袍人接道:“我不但听到了很多的传说,也作了很多的布置,你安排的援手,不能及时赶到,你心中应该明白了。” 江堂皱皱眉头,默默无语。 紫袍人笑一笑,道:“不过,你现在还有机会,你们杀害了左右二老,但也暴露了你们的实力。” 江堂道:“教主的意思是……” 紫袍人接道:“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还有机会,替自己安排一下……” 江堂接道:“如何一个安排?” 紫袍人道:“他们有两个人,你选一个杀了他,可以将功折罪。” 何玉霜道:“还有我。” 紫袍人谈淡一笑,道:“玉霜,你真的要和我拼命吗?” 何玉霜道:“我要替父母报仇。” 紫袍人点点头,道:“这是人子之心,应尽的孝道,我也不能阻止你,不过,什么人杀了你的父母,你知道吗?” 何玉霜道:“我知道,是你,还有江堂。” 紫袍人道:“谁告诉你的?” 江堂一挺胸,道:“我!不知道教主的意思如何?” 紫袍人道:“不错,看来,你把以往的隐秘,全都告诉了别人吗?” 江堂道:“不错,教主,在下觉着已经没有什么隐秘可言了。” 紫袍人淡淡一笑道:“那很好,你是否告诉了何玉霜,什么人砍向了他母亲第一刀?” 江堂道:“教主,这有什么不同?她母亲死在乱刀之下,第一刀和第二刀,都是一刀罢了。” 何玉霜道:“我要替父母报仇了。” 紫袍人道:“玉霜,你很像你的母亲,所以,这些年来,我对你十分纵容,孩子,至于你要替父母报仇,你那点本领,实在很难如愿。” 何玉霜双手握着飞铃,缓缓举起。 白天平沉声说道:“玉霜,不要自乱了章法。” 何玉霜长长吸了一口气,放下双手。 紫袍人目注江堂,笑道:“你死定了。” 江堂冷肃地说道:“教主可要放手和在下一搏吗?” 紫袍人笑一笑,道:“你不用激我,该我出手时,用不着你出言相激。”右手一挥,一个全身黄衣,背着双剑的少年,一跃而至。 他动作快迅,随着紫袍人的手势,像一阵疾风般,冲到了江堂的身前。 江堂对这些黄衣年轻人,丝毫未存轻视之心,肃容而立,全身的衣服,都鼓了起来。显然,他已运集了全身功力,准备迎击强敌。 白天平目睹那黄衣人的快速身法,心头微微一震,暗道:看来,天皇教主亲手调教出的人物,果非小可。 那黄衣人来如狂风,但一下子停了下来却似钉在地上的本桩一般,肃立不动。 紫袍人冷笑一声,道:“江堂,你自绝了吧!他们的剑法很恶毒。” 江堂双目盯注在那黄衣人的身上,全神贯注,全不理会紫袍人。 紫袍人突然一摆头,道:“杀!” 黄衣人应手出剑,两道寒芒一闪,二龙出水般,剪了过去。 江堂大喝一声,双袖齐扬,闪起了两团光圈。一阵金铁交鸣,寒芒顿消,两人又成了一个相峙的局面。 以白天平和洪承志的眼力,竟然也未能看清楚两人搏杀的情形。 但听那连串金铁交鸣之声,双方在一次交接之中,至少硬拚了五招。 黄衣人双剑交错前胸,脸上是一片激忿之色,似是对江堂接下自己的扑击之势,甚为恼火。 一次交手之后,江堂的脸色,更是沉重,显然,这些黄衣少年的武功,比他预料中更强一些。 只见紫袍人右手举起,轻轻一摆,另一个黄衣人缓缓向前行动。 行至最先出手的黄衣人身侧时,停了下来。 江堂神情凝重,道:“教主不但把他们调教成第一流高手,而且,也教会了他们群打群攻。” 白天平心中忖道:处此情境,江堂既无法指责我们背约,又无法喝令我们出手,但此人武功高强,如若真的先被杀去,我们实力减去甚多。心中念转,人却疾快的行前五步,和江堂并肩而立。 江堂回目望了白天平一眼,目光中充满着感激之情。 紫袍人冷笑一声,道:“两位要联手而战吗?” 250 白天平道:“在下目睹这些黄衣杀手的高明手法,不禁有些手痒,也想领教一二。” 紫袍人道:“我有这样多从卫杀手,你们注定要以寡敌众了。” 白天平笑一笑,道:“教主如若要下令他们全部出手,那也未尝不可,可惜的是这里的地形,不太适合大规模的围击。如是教主下令,要你所有的手下,一齐攻袭,也未必能收到很大的效用!” 紫袍人冷笑一声,道:“诸位选择了这样一个地理形势,似乎就是准备逃避、保命了?” 白天平道:“教主不觉这方法用得很可笑吗?彼此搏命动手,不是一般的江湖比武定名,你如是想激我们答允让你尽出天皇教中高手,围杀我们,岂不是白日作梦?” 紫袍人道:“你叫白天平?” 白天平道:“不错。” 紫袍人点点头,道:“似乎是很多事,都由你而起……” 白天平接道:“这么说来,天皇教很看得起在下了?” 紫袍人冷笑一声,道:“天皇教看得起的人,一向是难活很久。” 白天平道:“唉!在下就是有些不信邪。” 紫袍人道:“那很好,不信,你可以试试。”一挥手,接道:“全力施为。” 两个黄衣剑手,齐齐发出一声厉啸,分向白天平和江堂扑了过来。 江堂右手一挥,全力打出一记劈空掌,左手大袖拂动,一道寒芒,自袖底飞射而出。 白天平震动长剑,闪起了一道寒虹,向右首—人迎了过去。 两个黄衣杀手,四支长剑,有如两把利剪一般,合击过去。 攻向江堂的一人,首先遇到阻碍,吃江堂一记劈空掌力,一阻向前冲奔之势,左袖中飞闪而出的寒芒,紧随着卷袭过去。 黄衣人本是攻势,但瞬息变化,使他由攻势变成了守势,不得不改换招式,以迎那江堂的攻势。 白天平和另一个黄衣杀手的搏斗,更是凶险至极。 那黄衣人双剑卷至,白天平竟然挥剑硬接。就在双方剑势将要接触之际,黄衣人忽然一转,双剑忽由两侧攻进,剑起如电,合剪过去。 白天平从未见过这样的剑招,那是同归于尽的一套,那两道交错而至的长剑,有如巨剪合击,纵长八尺内,都笼罩在剑光的范围之内。 在这等威力合击之下,白天平无法退避,也无法向上飞跃,封挡攻势,也只能封挡一面。唯一的办法,只有向前面冲。 这不过是一刹时间,白天平当机立断,挥剑直向前面冲去。 这一击乃白天平全身功力所聚,势道快如闪电。但白天平心中也明白,就算这一击,能把黄衣人刺毙剑下,但也无法避过那黄衣人,双剑向内曲斩之势。 这双剑内合的一击,完全封死白天平后退、上腾和左右闪避之路,只留下前面一个空档,那是唯一的出路,也是那黄衣人的血肉之躯。 不论如何计算,白天平可以一剑洞穿那黄衣人的心脏要害,但他也无法避过那黄衣人的合剑一击。这是与敌皆亡的打法,任何人在这样一个处境之下,都无法自保。 洪承志扫掠全场,也看出了情势不对,但他已无法救援。何玉霜发出一声尖厉的惊叫。 只听一声闷哼,和紧接着的一声金铁交鸣,场中形势,已然平静。 何玉霜丢下了手中飞铃,双手蒙在脸上。 她不敢看场中的凄凉景象,双尸并伏,血溅五步,一个是胸腑洞穿,一个拦腰斩作了两断。她也不忍看,心中情郎的悲惨死状。 只听一个清朗声音,传入了耳际,道:“玉霜……” 声音入耳,何玉霜已停住了哭声,那声音太熟了。放下了蒙面双手,果然,面前站的是白天平。 他脸上仍带着汗水,嘴角间却挂着微微的笑意。 何玉霜道:“你没有死?” 白天平道:“我不是好好的活着吗?” 何玉霜道:“真是令人难信。” 白天平道:“我是死里逃生。” 何玉霜道:“不太可能,告诉我你是怎么逃过那合击的一剑?” 白天平道:“有三分幸运,但最重要的是义父送了我一对龙凤金环,我已经戴了很多年,今日救了我的命。”一面说话,一面扬起双腕,金环映日,闪动着金色的光芒。 何玉霜若有所悟,哦了一声。 洪承志横身移来,挡在了白天平的身后。 原来,白天平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想到了腕上的金环,右手暗劲,推出长剑,双手却分向左右推出,迎向长剑。剑发如箭、洞穿了黄衣人的前胸,双腕却分向双剑上迎去。 这是很危险的封挡,如是一个方位不准,双腕都将被利剑斩断。那对金环坚硬无比,竟然当的一声,震开了那黄衣人的合击双剑。就这样,使得白天平逃过了生死一劫。 何玉霜低声说道:“白兄,你要珍重,不能死,也下能受伤。” 白天平道:“玉霜,你也是一样。” 何玉霜点点头,未再多言。 这时,忽然响起了一声惨叫,那和江堂动手的黄衣人,也倒摔在地上。 搏杀了黄衣人之后,江堂胆气一壮,哈哈一笑,道:“教主,听说,你这些弟子,都是你精心训练而成,但他们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紫袍人点点头,道:“你们才杀死了两个人,用不着太嚣张。” 江堂道:“教主的意思,是要他们全数死了。” 紫袍人有着无比的镇静,两手互击三掌,道:“刀卫出手。” 十二个穿着黑衣的大汉,刷的一声,抽出长刀。十二把精钢长刀,日光下闪动着耀目的光辉。 黑衣刀手,很快的布成了一个合击的阵势。洪承志挥刀一挑,挑起了白天平的长剑。 白天平伸手抓住了剑柄,道:“玉霜,你退后一些,必要时再打出飞铃,咱们今天的处境,可能要战上一日夜。” 巨岩夹峙的山谷,不过丈余宽窄,江堂和洪承志两个人并肩一站,已无法容下另一个人。白天平只好退了一步,站在两人身后五六尺处。 江堂沉声说道:“洪少兄,这一场搏杀,是拚命保命的一战,一旦出手,就不可刀下留青。” 洪承志笑一笑,道:“江副教主最好也不要保留,敌人众多,个个都是高手,你已经回头无路了。” 江堂道:“这倒不用洪少兄提醒。” 洪承志道:“江副教主别忘了,目下咱们是生死同命的局面,咱们只有四人,对方不知有多少高手,轮番攻袭,咱们多耗费一分气力,就多增加一分危险,江副教主,如若有办法阻拦住这些黑衣刀手,最好是早些施用出来。” 江堂还未来得及答话,黑衣刀手已发出了攻势。 251 但闻一声震耳大喝,六个黑衣刀手,分成两组,分向江堂和洪承志攻了过去。 六把精钢长刀,在六个黑衣人飞跃扑攻之下,有如六道划空而过的闪光。 家传刀法冠绝武林的洪承志,也不禁看得暗暗惊心。用刀名家,目睹三刀合击的威势,如若再稍有迟疑,或是站在原地,等候变化,这一击的威势,定非自己所能承受。 心中念转,人已飞腾而起,挥刀迎了上去。四道刀光,悬空交接,响起了一串金铁相击之声。 白光敛收,四个人,一齐由空中跌落下来。 双方这一次交接,似乎是都未沾光,四个人跌落实地,震飞起一片尘土。 那说明,在悬空一接之中,三个黑衣刀手,虽是以众击寡,但他们仍未占到优势。 但足落实地,三个人立刻又挥刀攻了上来。几乎在同时,洪承志也挥刀迎击过去。 原来,四人都是用刀名手,在一招接触之中,都已了解到自己,无法让人先机。 四柄长刀,交织成一片绵密的光幕,刀光闪闪,幻起了一团森森寒气。 由外面看去,已然无法分辨敌我。四人暂时维持了一个平分秋色的局面。 另一面,江堂和三个施刀的黑衣刀手,也展开了亡命的搏杀。 江堂未飞身迎击三人的刀势,因而使三人的刀势,发挥了凌厉绝伦的威力。 江堂双手挥动,施出了袖中藏刃“弯月刀”,但仍然无法封住三把长刀的合击之势。 但闻一连串金铁交鸣之声,江堂在三把长刀进攻之下,翻滚而出。 但三个黑衣人经江堂藏于袖中的“弯月刀”一封之后,势道也减弱了不少。 江堂挺身而起,道:“三位,好凌厉的刀法。” 三个黑衣人六道目光,盯注在江堂的脸上,轻挥着手中的长刀。 似乎是,他整个人和神智,都处于一种摇摆不定的情况之中。 白天平很注意江堂和三个黑衣人对敌的举动。冷静的观察之后,白天平发觉了一些隐秘,似乎是那黑衣人,在江堂一阵轻微的手势之下,一直无法出手攻击。 双方相持了片刻工夫之后,三个黑衣人突然齐齐一声大喝,举刀攻出。 三把长刀,分由三个不同的方位,攻了过来。江堂冷哼一声,疾向旁侧一闪,避开了正面,右袖拂动,一道月华般的寒芒,卷飞而出。 只听一声惨叫,一个黑衣人被寒芒腰斩两截。鲜血溅飞,横尸当地。 这当儿,突闻洪承志大喝一声,手中长刀,忽然间化作了一条长虹。这是刀法中至高成就“日月合一刀”。刀如匹练,环空一绕,立时溅飞起一片血雨。 三个大汉的身躯,忽然间,分作了六截,倒摔在地上。 江堂突然纵声而笑,道:“好刀法。”笑声中,双手挥动,又是两道寒虹卷飞而去。 又是两蓬血雨飞出,余下的两个黑衣大汉,也突然分成四截,倒摔在地上。 江堂长长吁一口气,道:“教主,你应该明白了。” 紫袍人道:“明白什么?” 江堂道:“你这些杀手,已不足以威胁我们了。” 紫袍人道:“不要紧,我的手下很多,死上十个八个,影响不大。”说话间,举手一挥,道:“杀!” 余下的六个黑衣人,突然举起了手中长刀,第二次冲杀上来。仍然是分成两组,每三人攻向一人。 洪承志拟是已经杀红了眼,大喝一声,挥刀迎了上去。刀光和刀光,悬空一触交错而过。又是一招“日月合一刀”。 寒光在空中划出了一道长虹。一阵血雨,飞洒而下。半空中残肢横飞,洒落一地。 洪承志落着了实地之后,衣衫飘飞,身上被划了四五道口子,隐隐带着血丝。 紫袍人两道目光,缓缓转注到洪承志身上,道:“很凌厉的刀法。” 洪承志道:“夸奖,夸奖。” 紫袍人道:“一个人锋芒太露了,对他本身而言,不会有什么好处。” 洪承志冷笑一声,道:“教主似乎是看上在下了。” 紫袍人道:“看上你,你只有两条路走!” 洪承志冷冷说道:“哪两条路?” 紫袍人道:“一条是你投入天皇教下,一条是死,江堂已背叛了天皇教,以你的刀法而论,可以任本教副教主。” 洪承志冷冷说道:“副教主如是干得很有味道,那江堂也不会背叛你了。” 紫袍人冷笑一声,道:“老夫杀人,一定要那个人有该死之道。” 洪承志道:“照教主的说法,那江堂早已该死了。” 紫袍人冷笑一声,道:“老夫不用杀他,只要他用尽了气力之后,他自己就会自绝了。” 洪承志道:“江堂似乎不是你想像中那样的人。” 紫袍人道:“老夫和他相处很久,对他了解得也比诸位深些。” 洪承志道:“不谈江堂的事,我们到此之前,也没有存有人助我们的希望,江堂助我们,出了我们的意外,如若你教主觉得在下还可以造就,在下倒也可在贵教中出任一个职务。” 紫袍人淡淡一笑,道:“小小年纪,就知道讨价还价了,看来,你确有进入本教的才能,说吧!你想干什么?” 洪承志道:“只怕你不肯答应。” 紫袍人道:“如论用人的气度,老夫自信还有这份能耐。” 洪承志冷冷说道:“我想干天皇教主。” 紫袍人脸色一变,道:“你敢戏弄老夫?” 洪承志冷冷说道:“我说得很认真,你可是不相信在下的话吗?” 紫袍人冷笑一声,道:“好!你今天和江堂结果一样,死定了。” 洪承志冷笑一声,道:“阁下,这句话,我已经听到过很多次了,但江堂仍然好好的活着。” 紫袍人淡淡一笑,道:“我说你死定了,不过,我希望你慢慢的死。” 两人谈话之间,突闻几声惨叫传来,只见那和江堂动手的三个黑衣人,早已横尸当场。 但江堂也受了伤,全身有七八处伤口,血!染红了他大部分的衣服。 紫袍人对死亡似是看得很淡,死的可算天皇教中第一流的高手,但紫袍人对这些死亡者,并没有任何一点惋惜的样子。 洪承志轻吁一口气,道:“阁下对目前横尸你眼前的门下,似乎是没有一点怜悯之意。” 紫袍人笑一笑,道:“他们学艺不精,死于你们之手,本也不算什么遗憾的事,何况,我还会替他们报仇。”突然一举右手,接道:“剑卫待命出手!” 252 十二个白衣剑手,刷的一声,抽出了长剑,缓缓向前逼来。 江堂突然向后退了五步,道:“我撑不住了。” 白天平一上步,填上了江堂的位置,道:“阁下伤得很重吗?” 江堂道:“伤的虽是皮肉,但失血太多,我必须及时调息,才能保持体能。” 白天平道:“希望你副教主不要倒下去,咱们的人力不多。” 江堂道:“阁下放心,只要给我一个时辰的养息,我就可以保持下再战的体能。” 白天平道:“玉霜,帮助江副教主包扎一下伤势。” 江堂道:“不用了,何姑娘还是替他们掠阵,老朽自身带有药物,只需要一个时辰的安静坐息。” 白天平道:“这山岩之后,有一片可以容身之地,阁下去坐息一下吧。” 江堂道:“好!两位也用不着和他们拼命,时间对咱们有利。” 白天平道:“闹下可有什么安排吗?” 江堂道:“有安排,而且,也应该见到效果了,想不到的是,他们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白天平道:“阁下也不用为此烦心了,安心养伤去吧!” 江堂转过身子,行了过去。 这时,十二个白衣剑土,已经逼到白天平和洪承志的身前。 相距还有五尺左右时,停了下来。 白天平缓缓移动身躯,靠近了洪承志,道:“洪兄,咱们距离近一些,刀和剑,结成一道连锁。” 洪承志也觉出目前的情形,十分严重,稍有失错,就可能全军覆没,身子也缓缓向白天平移近了一步,道:“白兄,有一件事,兄弟一直想不明白,想请教白兄。” 白天平道:“什么事?” 洪承志道:“天皇教主似是有意的牺牲他的部下,左右二老,和那些黑衣刀手……” 白天平接道:“邪道中人,一切作为,都非咱们所能预料,这一点,我也无法完全想通,不过,他们这些人的武功,都不是靠天份和苦练而成,有很快有很大的成就,必也有他们的缺点,天皇教牺牲他们,自有原因,只不过,咱们无法找到这些原因罢了。” 说话之间,白衣剑手已然发动攻势。 十二个白衣剑手一齐攻出,十二把寒芒闪烁的长剑,分别攻向两人。白天平、洪承志,刀剑并举,迎接攻势,一连串金铁交鸣声中,十二把长剑,尽被封挡开去。 十二个白衣剑手,第一轮攻势被封挡开去,第二轮攻势立刻出手。 洪承志、白天平,刀、剑配合,和十二个剑手展开了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斗。 这是武林中人难得一见的搏杀,十二个白衣剑手,连绵不绝的冲击之下,仍无法冲破白天平和洪承志联手结合的阵势。 紫袍人冷笑一声,突然发出了两声轻啸。 十二个白衣剑手,如奉纶旨一般,突然展开急攻。 那是不顾生死的猛扑,剑剑都是进攻招数,全然不管本身的安危。 白天平、洪承志剑刀疾如星火,连伤了四个白衣人。但仍然无法阻拦住十二个白衣剑士的攻势。十二把剑运转如轮,攻势猛烈绝伦。 洪承志刀势被两柄长剑封住,另一柄长剑,却突然疾如流星,斜里刺了过来,直中洪承志的左臂。 这时,洪承志刀被封出门外,抽刀自救,已自无及。白天平大吃一惊,顾不得自保攻敌,长剑由下反起,当的一声,震开了则向洪承志前胸的一把长剑。 救了洪承志,但白天平自己的门户却完全敞开。两把长剑乘隙而入,刺中了白天平的右腿。 就这一瞬工夫,洪承志已抽回长刀,大喝一声,施出了“日月合一刀”法。 刀光如划过长空的一道闪电,分开了近身的剑势,穿射而出。 两声惨叫,传入耳际,血雨溅飞中,两个白衣剑手的人头,飞摔出七八尺外。 白天平强忍伤疼,吸一口真气,挥剑击出。 这是“乾坤一绝剑”招,剑光如狂风卷至,三个白衣人应声被斩成六段。但这些悍不畏死的白衣剑手,并未被白天平和洪承志的绝剑、绝刀震慑,余下七人,仍然是狂攻猛扑。 白天平眼看着这些白衣剑手的疯狂,亦不禁暗暗惊心,一咬牙,第二次施出了“乾坤一绝剑”招。凌厉的剑势,如风卷残云一般,横里一绞,又有三个白衣剑手,被活斩剑下。 洪承志也第二度施出了“日月合一刀”。余下的四个白衣剑手,又有两人伤亡刀下。 而最后两个白衣剑手,先被白天平一剑刺死一人,洪承志也挥刀腰斩一个。 十二个白衣剑手,不大工夫,全部就歼。 白天平吸一口气,纳入丹田,道:“教主,十二个剑士,都已死去,看来教主非要亲自出手不可了。” 紫袍人冷笑一声,道:“两位似乎是很希望老夫出手了。” 白天平道:“阁下既不能和我们罢手,只有一战了,既然是决定打了,早晚都得一拚。” 紫袍人看看白天平和洪承志,被鲜血染红的衣服,缓缓道:“两位的伤势如何了?” 白天平道:“伤的不算太重,咱们自信还能够支撑得住。” 紫袍人突然哈哈一笑道:“两位想必早已听那江堂说过老夫的武功了?” 洪承志道:“听过他。” 紫袍人道:“他说老夫的武功如何?” 洪承志道;“平常得很。” 紫袍人冷然一笑,道:“你立刻就可以尝试到老夫的武功滋味了。” 洪承志口中虽然很托大,但心中却谨慎得很,右手一抬,刀横前胸,摆出了“日月合一刀”的出手姿势。 紫袍人陡然收回了向前行进的脚步,道:“你用那一招刀法,伤我刀卫、剑手,可是叫作‘日月合一刀’吗?” 洪承志心头一震,道:“不错,你既能认出来,在下也不用否认其事了。” 紫袍人哈哈一笑道:“有人告诉过老夫,说那‘日月合一刀’,是天下刀法中最厉害的刀法,今日,老夫算是一开眼界了。” 洪承志为了对付刀卫、剑手,数度施出了‘日月合一刀’。 当下冷然一笑,道:“阁下不惜驱使手下的刀卫、剑手送命,只是想用他们的鲜血,见识一下那‘日月合一刀’法,是吗?” 紫袍人点点头道:“老夫可以告诉你,他们的血未白流,人也役有白死。至少,老夫已瞧出你那‘日月合一刀’的变化了。” 洪承志心中一震,口中却冷冷说道:“你瞧出来又能怎样?” 紫袍人脸色突然间变的十分严肃,道:“我可以告诉你们,姓洪的,至少,你那日月合一刀,已无法伤得老夫。” 洪承志道:“阁下何不试试?” 253 紫袍人冷冷说道:“你那日月合一刀,乃天下至刚至猛的刀法,老夫虽然已找出了对付你的办法,但那也需要全力施为,双方硬拚之下,自然要有一个人死亡。” 洪承志道:“阁下的意思是……” 紫袍人道:“老夫觉着像你这样人才,死了未免可惜……” 语声一顿,接道:“但如你能答允投入本教,老夫不但可以保全你性命,有可使你祖孙、兄妹一家团圆。” 洪承志道:“我祖父……” 紫袍人接道:“中州大侠洪士高,对吗?” 洪承志道:“不错,他老人家现在何处?” 紫袍人道:“令祖和令妹,都已被我下令收押,除了老夫之命,能在午时之前传到,可以救他们出来之外,任何人无法下令放人。” 洪承志道:“过了午时之后呢?” 紫袍人道:“过了午时之后,你就可以看到他们的人头了。” 洪承志呆了呆,道:“我不信。” 紫袍人道:“信不信是你的事,不过,如若咱们现在动手,你自然看不到令祖和令妹的人头了,因为,先行死去的是你。” 洪承志道:“我如杀死你呢?” 紫袍人道:“老夫如无把握,不会出手,利害得失,你自己要多想想了。” 白天平冷冷说道:“阁下想的虽然周到,可惜忘了一件事。” 紫袍人道:“什么事?” 白天平道:“还有区区在此,只要咱们能学到你天皇教中百分之一二,就可以联手对付你天皇教主。” 紫袍人心头微微震动了一下,他确然没有想到,白天平和洪承志联手的事。但他在一怔之后,立刻恢复了平静,道:“你们如若觉着联手能够胜我,两位何不联手一试?” 白天平目光转动,打量了紫袍人一眼道:“教主当真有一对二的决心吗?” 紫袍人冷冷说道:“老夫是何等身份的人,岂会和你们说笑不成。” 白天平长剑斜斜指出,脚下不丁不八,冷冷说道:“在下先来领教。” 紫袍人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右手一转,一股暗劲,直涌过来。 白天平感觉到一股潜力直逼过来,立时一抬头,长剑直向暗劲迎了上去。 两人还未接实,已然有反应。白天平似是身受重击,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五步。 那紫抱人袍袖颤动,也不自主的向后退了两步。 洪承志大喝一声,人刀合一,化作一道白芒,直向那紫袍人冲了过去。 紫袍人怒哼一声,遥空拍出一掌。 那冲向紫袍人的白芒,似是遇上一股强大的阻力,忽然向旁侧一偏。白芒敛收,人影重现。但洪承志仍然冲近了那紫袍人身侧三尺以内。 紫袍人一连两招,发出了强大的内力,封住了白天平、洪承志的刀剑攻势,但脸色也变的一片通红。 洪承志突然一张嘴,吐了一口鲜血。 紫袍人一上步,人已逼近到洪承志的身前,道:“你找死。”右手一挥,迎胸劈去。 但见白天平大喝一声,忽然跃飞而起,化作一道寒芒,直射过去。 紫袍人固然一掌可以击毙了洪承志,但也无法逃过白天平这全力的一击。 形势逼人,迫得那紫袍人不得不先求自保,一吸气向后退了三步。 他避开了白天平身剑台一的一击,但也同时失去了击毙洪承志的机会。 这一招交手变化,无一人不是全力施为。 白天平落在了洪承志的身侧,低声道:“洪兄,你伤势如何?”口中说话,胸口却不停起伏,连连喘气。 254 第二十九回天皇教主失着受制 显然,白天平这一击,也用尽了全力。 忽然间,铃声破空,四枚飞铃由两人头顶掠过。 有如流星下坠一般,四枚飞铃在接近那紫袍人时,忽然间向下坠落。 这等奇妙手法,当真是罕见的手法,只瞧得白天平暗暗佩服不止。 四个黄衣人突然冲了上去,闪起四道冷芒,直向四枚飞铃上面撞去。 兵刃还未和飞铃相接,四个人已冷哼一声,倒摔了下去。四枚飞铃盘旋飞过,带起一片铃铃之声。 这时,紫袍人带的从卫,除了两个穿黄衣的人,还站在身后不远处,其余的人,已全都死去。 紫袍人对那四枚飞铃,似是极为忌惮,眼光一直盯在身后面去的飞铃身上。 如若洪承志、白天平此刻没有受伤,联手而出,正是对付紫袍人的大好时机,可惜的是两人都受了不轻的伤,在一旁运气调息。 但闻铃声入耳,四枚掠身而去的飞铃,重又转了回来。它们旋转飞动,绕了一个大弯子。 紫袍人冷笑一声,右手突然飞出一团黑影,迎着两枚飞铃过去。 他似是知道那飞铃的厉害,黑影出手,立刻向旁侧闪开八尺。 日光下,只见几缕细如牛毛的银线,一闪而逝。 那迎向飞铃的一团黑影,在接近飞铃之后,突然张开,化成了一片黑网。 飞蛾投火一般,两枚飞铃,钻入了黑网之中。 四枚飞铃,分由两面绕了回来,紫袍入兜中了左面飞铃,右面两枚飞铃,却掠着身前机而过。如若那紫袍人,不是早已闪避开去,这两枚飞铃正好飞过头顶。 紫袍人暗运内力一收,黑网落了下来。抖开黑网,滚落出两枚飞铃。一抖长袖,黑网又收入了衣袖之中。 白天平虽在运气调息,但双目却一直瞧着紫袍人,看他袖中飞出黑网,心中突然一动,暗道:无怪他穿件长袍,用处在收藏的东西多些。 这时,那远去的飞铃,突然又折了回来,紫袍人长袖一抖,发出了一片黑网。 两枚飞铃,尽入了那紫袍人的黑网之中。飞铃的旋飞力道,在几度折转之后,已然消退了不少,被那紫袍人用袍一兜,便收入了网中。 但这一阵工夫,也给了白天平和洪承志调息复元的机会。 紫袍人举步向白天平等行来。 白天平一上步,横剑拦住了紫袍人,道:“阁下,你错过了一个机会。” 紫袍人冷哼一声,道:“什么机会?” 白天平道:“我们受了不轻的内伤,有一个很短的时间内,无法抗拒任何人的攻击。” 紫袍人点点头,道:“小丫头及时打出了四枚飞铃,救了你们的性命。” 白天平道:“事情就有那么巧法,四枚飞铃使你失去杀死我们的机会。” 紫袍人道:“你错了,目下为止,我仍具有杀死你们的机会。” 白天平笑一笑,道:“这个,要看怎么说了,至少,咱们还可以拚一场。” 紫袍人点点头,道:“你们的成就,出了我意外很多,所以,我已经下了决心。” 白天平道:“阁下决心如何?” 紫袍人道:“杀死你们。” 白天平道:“在下等也下了决心。” 紫袍人道:“你们下了什么决心?” 白天平道:“我们决心要杀死你。” 紫袍人突然仰天大笑。 白天平也放声笑了起来。 紫袍人道:“住口,你笑什么?” 白天平道:“你笑什么?” 紫袍人道:“老夫说你们白日做梦。” 白天平道:“在下等觉着并非是不可能的。” 紫袍人道:“不可能,不信你就试试。” 何玉霜突然接口说道:“不可能,别忘了还有我。” 紫袍人冷笑一声,道:“霜儿,你当真敢和老夫动手?” 何玉霜道:“你杀了我的父母是不是?” 紫袍人道:“不错。” 何玉霜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咱们之间,义父义女的情意,也因此断绝了。” 紫袍人道:“就算把你加上,也一样无法胜我。” 何玉霜道:“别忘了我的飞铃。” 紫袍人淡淡一笑,道:“一手能打出四只飞铃,成就不能算低,不过,我早已准备好对付飞铃的法子……”目光一掠白天平道:“对飞铃,我自信了解的比他要多些,如是你打出飞铃,真能伤害到我时,相信也是姓白的,先死在飞铃之下。” 何玉霜呆了一呆,默然不语。 飞铃虽然是绝毒的奇厉暗器,但它也有一个很大的缺点,那就是,弹射而出的毒针,笼罩的范围太广,可能伤了白天平,也可能伤紫袍人,但以两者相论,白天平受伤的成分大些。 白天平横剑当胸,暗中提聚真气,口中却沉声说道:“玉霜,你准备好飞铃等我全力一击,如是我不敌他,伤在他的手中,你立刻打出飞铃。” 正在运气的洪承志,突然睁开了双目,道:“暂时别用飞铃,白兄如是一击不能胜敌,还有区区在下。”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刀。 白天平道:“洪兄用不着出手,你要留下有用的性命,帮助何姑娘清理善后。” 洪承志道:“白兄,咱们一见如故,生死同命,如是咱们两人要留下一个人,白兄活着,比兄弟有用多了,这一阵让给我吧!” 紫袍人神情凝重,望着两个人,竟然迟疑着不敢出手。他见识过那洪承志的“日月合一刀”,也见识过白天平的“乾坤一绝剑”,他不惜牺牲了相随亲信,用心就在试探出两人的武功成就。 他自信可以对付乾坤一剑剑或日月合一刀,但他却无法同时接下两人连绵的攻势。所以,他不敢轻易的出手。 白天平摇摇头,道:“洪兄,天皇教主,准备先对付在下,洪兄又何必抢在兄弟前面呢?” 洪承志道:“咱们为什么要他选择,为什么要由他决定,我偏不让他如愿。” 白天平道:“你受伤比我重。” 洪承志道:“我经过这一阵调息,伤势早已恢复大半,自信还有一击之能。” 白天平道:“洪兄,咱们不用争了。” 洪承志道:“白兄如若让给兄弟,咱们就不会争了。” 白天平道:“洪兄,准备给兄弟接应。”飞跃而起,一剑刺出。 这一招剑势迅快,剑气笼罩紫袍人前胸上五处大穴。紫袍人右手屈指连弹,指风缕缕,连绵而出。白天平手中的长剑,竟然被那连绵而至的指风弹震开去。 白天平心头骇然,暗道:这人的武功,似巳到了炉火纯青之境。 紫袍人屈指弹开了白天平的剑势,人也同时跃飞半空,冲向了白天平。 这不过极短的一瞬,白天平剑势走偏,紫袍人已然冲近了白天平的身侧。 两人的身躯,都在空中,闪避不易。紫袍人有准备而发,白天平却应付不易,紫袍人左掌探出,掌势印向白天平的前胸。白天平眼看掌势近身,但却无法闪避。 眼看白天乎就耍伤在对方的掌下,横里一道寒芒,突然疾射而至。 是何玉霜。 她一直留心着白天平的处境,眼看紫袍人施出弹指神通,震开了白天平的长剑,一瞧情形不对,陡然飞跃而起,疾扑过去。 这一剑的及时,全出了紫袍人的意料之外。但他却有非常的武功,身悬半空一吸气,身子忽然上升三尺。这一来,固然是让过了何玉霜的一剑,但他同时失去了重伤白天平的机会。 白天平飞跃的力量,已然用尽,半空中无法变换招式,急施千斤坠,使身子落着实地。 紫袍人却在避开何玉霜的一剑之后,拍出一掌。 掌势未中何玉霜,但掌风余力却扫中了何玉霜的左腰。何玉霜半身一麻,劲力顿失,由空中直跌下来。紫袍人内力深厚,虽是掌力的余力,但已使她消受不起。 洪承志斜里飞来,刀交左手,右手一托,轻轻接住了何玉霜。 何玉霜道:“我好像被扫中了腰间穴道。” 洪承志放下何玉霜,低声道:“不碍事吧?” 何玉霜一提气,活动一下双臂,道:“好了,只是被他掌风余力扫中,一下子聚不起真气。” 洪承志道:“这人武功太高明,我们不能有一点疏忽,姑娘调息一下,我要替白兄掠阵。”转眼望去,只见白天平长剑挥洒,寒星点点,剑影纵横,攻向紫袍人。 紫袍人掌力雄浑,每出一招,都有着极为强大的潜力涌出,白天平的剑势,每每被那强大的潜力,震的向旁偏移,取位不准。 但白天严的武功很博杂,剑路变化多端,虽然剑势变化,对那紫袍人构不成威胁,但他回剑自救,也常常把那紫袍人的攻势,封到门外。 紫袍人的掌力愈来愈强,颇有速战速决之意,但白天平却斗的很油,连封带避的拖廷战局。 就这样双方搏杀了五十余招,仍然维持不胜不败之局。 紫袍人不耐久战,冷哼一声,章法突变。但闻掌风呼啸,招招如风雷并至一般。 白天平提聚真气,长剑闪转如电。 但紫袍人的掌力太过强猛,白天平被那旋转掌力,震得衣袂飘动,步履不稳。 自习武以来,白天平从未遇到过威力如此强大的敌手,虽然,仗凭着巧妙的闪避身法,和那灵活的剑势,勉强支持,但随时有伤在对方手下的可能。 255 洪承志眼看白天平的处境,立时一提丹田真气,大声喝道:“白兄,请下来休息片刻,让兄弟接手一战。” 白天平虽然听到洪承志的喝叫之声,但他却无法开口。 因为稍一疏神,就可能会伤在对方的强大掌力之下。 何玉霜目睹白天平那险象环生的处境,忍不住说道:“洪兄,去助他一臂之力,事关江湖大局,也不用顾及江湖上的规矩了。” 洪承志大喝一声,挥刀攻上。紫抱人冷笑一声,掌力扩展,把洪承志也圈入了掌力之内。 但洪承志出手之后,使得白天平的压力减轻了不少。 何玉霜眼看两人联手之后,仍然未占优势,天皇教主似有着无穷无尽的内力,绵连的掌势,有如长江大河一般,一直是步步逼攻。 突然间,何玉霜想起了江堂,想他这一阵调息,应该已恢复了体能。此人狡猾绝伦,不能不防他一招。手中控制两枚飞铃,转身行入岩后。 江堂似是早已坐息醒来,一见何玉霜,立时站起了身子,笑道:“何姑娘,前面战况如何了?” 何玉霜道:“天皇教主的从卫,已然伤亡将尽,现在他已亲自出手,白兄、洪兄,都在拚力苦战,你如能够出手,应该出手了,这是你唯一对付他的机会了。” 江堂伸展一下双臂,道:“好!在下这就过去看看。”缓步行了过去。 这时,白天平和洪承志正在和那紫袍人,展开了一场生死之搏。两人刀、剑交织成一片寒幕,希望能把天皇教主圈住。但紫袍人掌力如狂风、巨浪一般,两人的刀、剑,常被逼到一侧。就这样,暂时保了个不胜不败之局。 何玉霜望了三人的搏斗形势一眼,道:“江副教主,你准备出手吗?” 江堂道:“白天平和洪承志的配合,愈来愈密了,但教主还未全力施为。” 这些年,教主的印象、权威,已经深入他心中,不自觉间,又出了教主二字。 何玉霜低声道:“你如出手,能不能把他一举搏杀?” 江堂摇摇头,道:“他似是有意在拖廷时间,所以,我出手,他只要梢为增强一下掌势,就可以封锁了我的攻势。” 何玉霜冷冷说道:“原来你自己要一人对付教主,如今有两个人帮助你,难道还不能够对付他?” 江堂道:“他好像已练成了心分二用之术了。” 何玉霜道:“什么叫心分二用之术?” 江堂道:“心分二用之术,就是他同时能施展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武功,对付两个不同的敌人,而且各具威力。” 何玉霜道:“原来如此。” 江堂道:“所以,就算我出手,也是没有办法能够胜得了他。” 何玉霜道:“照你这样的说法,那你是不准备出手了?” 江堂道:“不错,我们三个人合力施为,但在他心目中,还是一对一的局面,这一点,对他构不成任何威胁。” 何玉霜道:“那要如何?” 江堂道:“如若三人合击,还不如用车转大战的方法对付他了。” 何玉霜道:“白兄、洪兄,都受了伤,他们现在都是在勉力苦撑,你应该想法子替他们下来。” 江堂笑一笑,道:“姑娘,有一件事,你应该明白。” 何玉霜道:“什么事?” 江堂道:“至少,我和白天平、洪承志,是平等的,我们三个人,不论死了谁,都是一样的损失。” 何玉霜略一沉吟,道:“我知道,所以,你们三个人要相互支援,不能有任何一个人受到损伤。” 江堂还未来及开口,何玉霜已大声叫道:“住手。” 白天平、洪承志,各自攻出了一刀、一剑,跃退八尺。 紫袍人也未追袭,冷笑一声,道:“两位可是休息片刻再战吗?” 何玉霜目光一掠江堂,道:“你可以出手了。” 江堂笑一笑,道:“姑娘呢?你一直保持体能,未受损伤,何不先挡一阵?” 白天平长长吁一口气,道:“江兄,目下情形,大家生死一体,你如还想运用心机,那就未免太过险恶了。” 江堂冷冷说道:“司马宽已经练成了分心之术,就算咱们合力围攻,也是一样无法胜他。” 何玉霜道:“你说施用车轮大战,可以胜他,是吗?” 江堂道:“那是唯一的对敌办法,但能不能胜他,目下还言之过早。” 紫袍人天皇教主司马宽突然哈哈一笑,道:“江堂,你有些意外,是吗?” 江堂道:“不错,我确未想到,你竟练成了分心之术。” 司马宽道:“这几年来,我如不是埋首苦练武功,岂会让你在天皇教中,建立起自己的势力?” 江堂道:“但你也未料到会有白天平、洪承志这样两位年轻的高手,和你为敌作对?” 司马宽淡淡一笑道:“我巳试验过他们的武功了,这两个年轻的高手,确然都很可爱,所以,我手下留情,没有伤害他们。” 江堂微微一怔,道:“为什么?” 司马宽道:“我想把他们收为己用。” 白天平道:“阁下不觉着想的太如意了?” 司马宽道:“你对天皇教知道的太少,老夫想杀的人,从来没有人能逃过老夫的手下,但老夫想收用的人都是最为杰出的高手,因此,老夫希望能把你们造就出来,日后接替老夫霸业。” 白天平冷笑一声,道:“阁下想的很好啊!” 司马宽道:“老夫想到的事,就能做到……” 洪承志冷冷接道:“只怕这一次,阁下是难以如愿了。” 司马宽道:“为什么?” 洪承志道:“咱们真如不是你的敌手,宁愿战死,也不投降。” 司马宽哈哈一笑,道:“年轻人,有很多事,却非你想的那样容易,老夫若没有收伏你的把握,只怕你早已血溅当场了。” 江堂长长吁一口气,道:“你也许真有这份能力,不过,仍有很多地方,在下想不明白,不知可否请教?” 司马宽道:“只管请说。” 江堂道:“你随身带的人,都是教中精锐之士,但你却似有意的要他们死于刀剑之下。” 司马宽道:“那是因为老夫对他们太过失望了,我化了无数心血,训练出来的人手,竟然是不堪一击,这岂不是叫老夫心灰吗?” 江堂道:“所以,你借人之刀把他们全数杀死?” 司马宽道:“留下既是无用,倒不如要他们死了干脆。” 256 江堂道:“人人都说江堂心地毒辣,但如比起你司马教主来,真是叫我惭愧。” 司马宽微微一笑,道:“江堂,你可以出手了,我没有太多的时间等候你。” 江堂心中忽生出了畏惧之意,道:“为什么你不先对付两个年轻人,白天平和洪承志?” 司马宽道:“老夫已决定了收用他们,所以,只好先杀你了。” 江堂哦了一声,道:“但他们会帮助我,我们是生死同命。” 司马宽道:“江堂,用不着来这个,就算你们三个人一齐上,我也能杀了你,留下他们两个。” 江堂道:“这倒是叫人难以相信了……” 何玉霜突然说道:“江副教主,你不是说过,你们三个人一起上,跟一个人上没有区别吗?” 这时,司马宽已欺身过来,一掌拍向江堂的前胸。 江堂挥掌招架,立刻反击,拳、脚并出,抢攻了三招。 一面攻敌,一面高声叫道:“两位快些出手,如是等我江某人伤在他的手下,两位的取胜机会就更小了。” 白天平、洪承志,都有着无比的困倦,希望能借机会运息一阵。 但听得江堂呼救之言,两人又拿不定主意应该如何? 但闻何玉霜说道:“别听他的,他说过,对付已练成分心之术的天皇教主,两人合击,和一人相搏效果完全一样。” 江堂高声说道:“何姑娘,如若在下死在对方的手下,对三位有百害而无一利。” 何玉霜道:“我们不会让你死。” 江堂急声道:“但如你们不加援手,很难支撑过五十招。” 何玉霜道:“那很奇怪了,你不是说过,司马宽练成了分心之术,就算咱们全力合击,也无法胜得了他。” 江堂道:“话是不错,不过,多一个人,就可以多一份力量,至少可以缠住他一只手,使在下少一份威胁了。” 何玉霜冷冷说道:“江堂,此时何时,你还耍什么花招?” 江堂道:“不是在下耍花招,事实上,司马宽的成就太高……” 他这里分神说话,一个失神,被司马宽击中了一掌。江堂张口吐出了一口鲜血,不敢再多说话。 司马宽却哈哈一笑,道:“江堂,你受伤不轻吧?” 江堂不再答话,全心全意运掌反击。 司马宽冷冷接道:“江堂,困兽之斗,能有多大希望,三十招内,我要你死在我的掌下。” 江堂仍然是一语不发,挥掌抢攻。 司马宽掌势一紧,逼的江堂团团乱转,确已呈不支状态,脸色苍白,身体微微抖动,似是已成了强弩之末。但江堂已紧闭着嘴唇,一语不发。 不用江堂再叫,何玉霜已看出江堂难再支持。转头看去,只见白天平、洪承志,都正在闭着双目运气调息。如若江堂不幸落败,白天平、洪承志都会遭到危险。 何玉霜发觉了危险之机,立时一震长剑,加入战圈。一出手就全力施为,攻势凌厉无比。 江堂所受的压力,果然大见减轻。这一来,江堂的危机顿解,双方又维持了一个不胜不败之局。 司马宽冷哼一声,道:“玉霜,我无伤你之心,你竟有伤我之意,那就别怪我这做义父的不客气了。” 何玉霜道:“铁证如山,你是杀死我父母的仇人,咱们誓难两立,不共戴天。”口中说着,手中剑却展开了一轮狂攻。 司马宽冷笑一声,分出一只左手,对付何玉霜。 虽然分心术能使一个人同时用出两种完全不同的武功,对付两个人,但少去了一只手的合击,总是减少了很多的威力。 江堂减少了很多的威胁,但也使他的精神消散了不少。 他本已受了很重的伤,精神稍一松懈,立刻支持不住,脚下一软,向外栽去。 司马宽冷笑一声,右手一抬,一掌拍下。掌势未到,强猛的掌风,已逼到了江堂的前肩。 这江堂也非好与人物,一脚外滑,已知不对,右手扬动,一道寒芒,横里斩去。 司马宽这一掌本可把江掌立毙掌下,但在击毙江堂之后,自己也很难逃过江堂那横里斩击。任何人都不会在绝对的优势之下,和敌人作两败俱伤的一击。司马宽不顾伤敌。一挫腕,收回了右掌。 江堂忽然大喝一声,双手挥动,两道寒光,一先一后的飞卷而出。 何玉霜感觉到那狂卷的寒光,带着强厉的冷森之气,立时向后退开。 这是江堂在身受重伤之后,发动的全力一击,交互相击的寒芒如剪,笼罩了一丈方圆大小的地方。 何玉霜跃退两丈开外,仍然觉着寒气砭肌。她从没有见过这么凌厉的一击,真是雷霆万钧之势。 何玉霜并未被吓的迷糊起来,立刻还剑入鞘,双手分握着两枚飞铃。 她心中明白,这等排山倒海的一击之后,必然会有一个人伤在那凌厉的一击之下。 但见一道碧芒,在白光中腾飞而起。 一阵盘玉交击的脆鸣响起,碧光敛收,寒芒消失。一切耀目的光芒,消失不见。 凝目望去,只见司马宽肃立当地,江堂却倒了下去。 司马宽右手中执着一把色泽碧绿的玉剑,长约一尺五寸。江堂全身裕血,人已晕倒在地上。 司马宽左臂,前胸处,也缓缓透出了鲜血。显然,司马宽也受了不轻的伤, 何玉霜暗中运力,双目盯注在回马宽的身上,随时可以打出飞铃。 司马宽双目盯注在江堂的身上,看注了一阵,缓缓说道:“想不到,你也练成了飞月三式。” 江堂口齿启动,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司马竟道:“人到死时方知,现在我要同你几句话了。”举步向江堂行了过去。 何玉霜右手一抬,冷冷喝道:“站住。” 这一次,司马宽真的停下了脚步。 何玉霜道:“再往前走一步,就要再接我四枚飞铃。” 司马宽道:“你要替他报仇?” 何玉霜摇摇头,道:“不是,但你目前还不能杀了他。” 司马宽道:“为什么?” 何玉霜道:“我有很多事,还不明白,要留他一口气和你对质。” 司马宽冷冷道:“玉霜,我对你容忍,已经到了最大的极限。你如还不知进退……”突然飞身而起,手中玉剑,化作一道碧光,直向白天平冲了过去。 何玉霜大喝一声,右手飞铃疾快出手,人却横里移动,迎向司马宽。她一面疾快的移动身躯,一面拔剑击出。 司马宽动作很快,何玉霜虽然早有戒备,仍然有着应变不及之感。 人到了白天平的身前,长剑仍未完全出鞘,只好以血肉之躯,迎向那司马宽的玉剑了。 碧光一道,直袭向何玉霜的前胸要害。眼看何玉霜就要伤在那碧光之下,忽然由身旁伸出了一只手来。 但闻砰然一声,封开了司马宽的剑势。日光映照之下,但见这手腕处闪动着金光。 借白天平金环一挡之势,何玉霜的长剑已然出鞘。 司马宽目光一掠白天平腕上金环,冷哼一声,道:“原来,你是靠这只金镯救人保命。” 白天平长剑也已出鞘,淡淡一笑,道:“戴个金镯子,算不得什么丑事,阁下乃一教之主,暗中偷袭,不觉着有失身份吗?” 司马宽哈哈一笑,道:“白天平,看来,你比这位姓洪的狡猾多了。” 白天平道:“在下如不早醒片刻,只怕早已死在你玉剑之下。” 257 司马宽好整以暇的,突然抬头望望天色,笑道:“你看到江堂了吗?” 白天平道:“阁下也受了伤,衣裂肉绽,鲜血涌出,实也不算全胜之局。” 司马宽淡淡一笑,道:“你们该联手合击的,但你们失去了这个机会。” 白天平道:“眼下还不知鹿死谁手,司马教主不觉着高兴得早了—些吗?” 司马宽道:“看来你已经恢复了几成功力,来!本座让你先机。” 白天平艺业博杂,适才和洪承志合攻天皇教主中,已然连换了十余种剑法,但均难见功效,那时,司马宽还是一只空手拒敌,未见动用兵刃,此刻,他手中有了一柄玉剑,自然是威力倍增了。 他不知那玉剑的奥妙所在,但能和百练精钢撞击,可以证明它坚逾精钢。 司马宽弃了五金兵刃不用,选了一把碧玉剑,那碧玉自是有可贵之处。 白天平自知一般剑法,已无法克敌致胜,而且一旦被人缠上,反将被逼成缚手缚脚。于是,他决心全力一拚,吸一口气,捧剑而立,准备施用“乾坤一绝剑”,全力一博。他心中明白这一剑的威力,如若再无法伤敌,那只有被人杀了。 这是天下最具威力的一招剑法,架势摆出,已然流现出一股威武、森厉的剑气。 司马宽原本轻松的神情,也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手中的玉剑,不停的微微晃动。 日光下,只见流出一片碧光。 白天平全身的功力,已然凝聚起来,准备出手一击。突然,不见了司马宽的身影,只见一片碧光流动。白天平呆了一呆,收起了欲发的剑势。 因为,这全力一击,如若无法找出攻袭的目标,必将是空耗真力,反授敌以可乘之机。 司马宽整个的人,都隐失在一片碧光之中,那一柄小玉剑,在日光映照之下,竟幻起了一团丈余大小的流动碧光。 此刻,白天平才明白,那碧玉剑神妙的作用,它不但坚逾精钢,本身还能散发宝气玉光。 自然,那也要很多条件的配合,日光的映射,和司马宽本身的深厚内力。 何玉霜突然娇喝一声,左手的飞铃,电射而出,直向那一团碧光中飞去。 这飞铃本是一种精巧设计的特殊暗器,它自然有回旋的能力,兵刃挥动带起金风,都有着助它的变化。飞铃划起了一片破空的铃铃之声,投入一片碧光之中。 只听一阵金玉互击交鸣之声。一阵铃铃作响,两点银光,突从那一片碧芒中飞了出去。 白天平心中暗道:那飞铃之内,含有剧毒之物,兵刃阻挡,立刻射出,但不知司马宽是否受到了伤害。 但见那碧光闪转,那扩散的范围,愈来愈大,证明了那司马宽并末受到什么伤害,至少,没有受到什么严重的伤害。 情势愈来愈觉诡异,司马宽一直把碧光扩散成一个广大的光圈,不知道用心何在? 幸好,这时,洪承志醒了过来。 打量了四周的形势一眼,洪承志低声说道:“白兄,江堂死了?” 白天平道:“不知道他是否死了。” 洪承志目光一掠那扩大的碧光,缓缓说道:“那人是司马宽吗?” 白天平道:“是!” 洪承志道:“白兄和他动过手吗?” 白天平道:“没有,他手中一把碧玉剑,扩大成一团碧光,不知道用心何在?” 洪承志双目盯注在那一团碧光上,瞧了一阵,道:“白兄,这司马宽武功高强得很,咱们除了全力一击之外,似乎难是他的对手。” 白天平道:“兄弟的‘乾坤一绝剑’,必须攻向预定的目的,如今那司马宽手中的玉剑,展布成一片碧光,他本人隐身何处,无法预料,兄弟这剑招,就无法攻出了。” 洪承志道:“兄弟这‘日月合一刀’,也是和白兄剑法相同,咱们无法找出他存身之处,就无法攻击了。” 白天平苦笑一下,道:“现在,咱们只有坐以待变了。” 洪承志目光凝注在那飞转的碧光之上,缓缓说道:“白兄,咱们分伺在左右两侧,只要那司马亮一有空隙,咱们就立刻攻过去。” 只听铃声盈耳,那被碧光击飞的飞铃,突然又转了回来。 何玉霜低声道:“两位请向后退开一些。” 洪承志、白天平,也未再多问一句话,缓缓的退开了五步。 何玉霜又从袋中摸出两枚飞铃,双手一振,又是两枚飞铃投出。 白天平、洪承志,虽然不懂飞铃,但两人也听出声音不同,这两个飞铃的响声,和过去不同。 那司马宽似是也有警觉,忽然间有了行动,但见一团碧光滚动,直向三人停身之外卷来。 一阵金铁交响,飞铃的旋转之势缓了不少。但见黑影一闪,飞铃忽然消失。 紧接着,那被黑影吸收的飞铃,突然滚了出来,击在一块山岩之上,化作了一片碎粉。 白天平突然长啸而起,剑化一道长虹,直向司马宽卷了过去。 这是“乾坤一绝剑”,天下最威猛的剑法。 森森的剑气,突然飞起了一道碧光,迎着剑势一绞。但闻一阵金玉交鸣之声,传入了耳际,白天平挟一阵啸空金风,由司马宽身侧掠过。 光影敛收,人影出现,只见白天平打个踉跄,几乎倒摔在地。 但见白天平左肩前胸处,鲜直淋淋,湿透了衣衫。 司马宽也吃了亏,头上的绾发玉簪,也被剑势震断,一头长发,披了下来。 面颊上,裂了一道口子,鲜直涌了出来,流在衣服之上,看不出创口有多深多长,已为鲜血弥满。 但因司马宽先为江堂所伤,所以,他虽然受伤比白天平轻,但两人的感受,却是在伯仲之间。 司马宽双肩摇动了一阵,冷笑道:“年轻人,好剑法,那是我看到剑法中最高明的一剑,只可惜,你的火候差了一些。” 白天平道:“如果我火候再深一些呢?” 司马宽道:“这一剑的结果,就不是现在这样的情形了。” 白天平道:“就拿现在说吧!咱是否已分出胜败了?” 司马宽道:“分出来了。” 白天平道:“你胜了,是吗?” 司马宽道:“我胜的很惨,如若咱们再拚一招……” 白天平道:“那会怎样?” 司马宽接道:“那会使你命丧当场,也使在下的伤势重些。” 白天平道:“那就够了,何姑娘和洪兄会替我报仇。” 但闻洪承志大声喝道:“白兄,在下此刻就可以出手,何用等到为你报仇。” 司马宽忽然伸手在玉剑的柄上扭动了一下,倒出了一粒药物,吞入口中。 原来,他玉剑柄上,还有活动机关。 不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药物,司马宽服用之后,脸上立刻浮现出一片艳红之色。 何玉霜手中又握了两枚飞铃,冷冷说道:“你可要再试试飞铃的威力?” 司马宽淡然一笑,道:“老夫早已在思索对付飞铃的办法,这些年来,下了不少的工夫,你如不信,咱们就再来试试。” 洪承志长刀已摆出了出手的架势,提聚了全身功力。 “日月合一刀”,出手之前,冷森的刀气,已然直逼过去。 司马宽点点头,道:“洪士高梦寐以求的刀法,看来,你已练成了。” 洪承志道:“你认识家祖?” 258 司马宽道:“我不但认识令祖,而且,还对‘日月合一刀’有些了解。相信对付这一刀,比对付乾坤一绝剑,要省事多些。” 洪承志冷冶说道:“在下不太相信。” 司马宽道:“年轻人,你可要和本座赌一下吗?” 洪承志道:“赌什么?” 司马宽道:“赌一赌胜负。” 洪承志冷哼一声,道:“怎么一样赌法?” 司马宽道:“我如败了,我交出天皇教的全部隐秘,和我教主的令牌,如是你败了怎么说?” 洪承志道:“杀剐存留,任凭于你。” 司马宽笑一笑,道:“言重了,对你和那姓白的年轻人,老夫忽生出一付偏爱之心……”语声一顿道:“年轻人,你重不重信诺?” 洪承志道:“无信不立,男子汉大丈夫,一言如出,岂有不重信诺之理!” 司马宽道:“你如败于我,那就拜我门下。” 洪承志道:“这个,这个……” 只听白天平高声说道:“洪兄,不可答应。” 司马宽冷哼一声,道:“你如想拜在老夫门下,老夫也决心不收你了……” 但见躺在地上的江堂,一挺而起,接道:“司马宽,我明白你的用心了。” 答非所问,司马宽冷冷说道:“你还没有死掉?” 江堂道:“你司马宽没有死之前,在下怎敢逾越,你如肯死,在下一定追随就是。” 司马宽仰天打个哈哈,道:“好!你们能够动手的,那就一齐上吧!” 江堂长长吁一口气,道:“司马宽,今日形势,非同往常,大约你也看出一些内情了。” 司马宽道:“什么内情?” 江堂道:“白天平、洪承志和区区在下,每个人都可以和你打个秋色平分,再加上何姑娘的飞铃,今日情势,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大概你心中明白了。” 司马宽冷冷说道:“你该死,背叛我的人,没有一个能活得下去,至于白天平、洪承志、何玉霜等三个人,老夫还不准备杀死他们,天皇教中老一代的人,已经太老了,应该由一些新人接替他们了。” 江堂道:“所以,左右二老,和你这些从人,都是你有意的要他们死于刀剑之下的了?” 但闻洪承志大声喝道:“江前辈闪开。” 江堂果然应声退开了五尺。 洪承志大喝声中,飞身而起,刀如经天长虹,直对司马宽冲了过去。 司马宽疾挥手中短剑,立时闪起了一团碧光。 凝目望去,只见洪承志前胸衣服破裂,鲜血涌了出来。 司马宽又增加了两处新伤,鲜血如注。 江堂一皱眉头,正待飞身跃攻过去,但见司马宽马步稳定,站的稳如泰山。立时又打消了出手之意。 何玉霜望了受伤的司马宽和洪承志一眼,低声道:“江副教主。” 江堂接道:“别这样叫我,我早已不是副教主了。” 何玉霜道:“江老前辈。” 江堂道:“不敢,姑娘有什么吩咐?” 何玉霜道:“司马宽和白天平动手,两人都受了伤,和洪承志动手,也是两人都受了伤,是怎么回事?” 江堂道:“那是剑、刀气所伤,所以,并非是真正的兵刃所伤。” 何玉霜道:“司马宽受了两次伤,为什么还不倒下去?” 江堂道:“他伤的不够重。” 何玉霜道:“白天平和洪承志呢?” 江堂道:“伤的不轻,但也不足以致命。” 何玉霜道:“江前辈,他们两个人还能打下去吗?” 江堂道:“看样子,得要调息一阵才行。” 何玉霜道:“司马宽呢?是否还有再战之能?” 江堂道:“有!姑娘心中可是在怀疑他为什么不借机出手杀死两人,是吗?” 何玉霜道:“是!” 江堂道:“司马宽不是仁慈的人,他所以迟迟不肯出手,那是因为我们还好好的站在此地,他低估了咱们的实力,先用咱们剪除左右二老,和那些杀手,也许他是希望咱们战到筋疲力尽之时,以便下手,但他错了一步,这就叫一着失错,满盘皆输。” 双方相距甚近,江堂和何玉霜的交谈,自然也被司马宽听得甚是清楚。 司马宽忍不住冷冷说道:“武功跨越了某一种境界,兵刃出手,必然见血,本座受伤数处,但都是皮肉之伤,本座没有输,也不会输。” 江堂不理会司马宽,却对何玉霜道:“白天平的剑招、洪承志的刀法,都是世间绝技,他们所以不能杀了司马宽是因为他们的火候不够、功力不足,司马宽手中的玉剑,又是一件绝世奇珍,但他也无法一举杀死两人,因为,他全力出手一击时,必会留给他们杀死他的机会。 何玉霜道:“他服下了一种药物,必有作用,咱们不能等而视之,待他功力全复。” 江堂道:“姑娘的意思呢?” 何玉霜道:“咱们出手,是你先,还是我先?” 江堂道:“在下也低估他了,我不知道他练成了分心术,也不知道他有这寒玉剑……” 何玉霜接道:“等他气力全复时,决不会饶过咱们,为什么不在他调息时出手?” 江堂道:“分心术到了纯熟境界,不畏合攻,只有他在全力攻人时,才有破绽,所以。他一直在等待着,不肯先败,他的用心是,使咱们四人全无攻袭他的能力时,他才取咱们的性命。” 司马宽道:“江堂,你确实很渊博,但你也只猜对了一半,现在,我要取你性命。” 江堂提一口气,凝神待敌。司马宽也缓缓举起了手中玉剑。 这时,胸前鲜血未止的洪承志,突然大喝一声,挥刀击出。 像闪电一般的快速,仍是那一招‘日月合一刀’。在司马宽这等高手之前,洪承志只有施展日月合一刀,才可以和对方一搏。 司马宽手中的玉剑,忽然一转,划起了一道碧光,寒芒、碧光一触,银虹偏掠直飞去两丈开外。司马宽仍然站在原地,脸上是一片很严肃的神色。似乎是,司马宽的身子,又增加了一处伤势。 但供承志却直飞到两丈开外时,砰然一声,跌摔在地上。这一下,跌的很重,摔得洪承志半晌爬不起来。 但司马宽,并没有再出手追袭。只是静静的站着。 何玉霜快步奔了过去,恃手扶起了洪承志,道:“洪兄,你伤的很重吗?” 洪承志手中的长刀,也跌落在地上。 洪承志的生性很强,明明是受伤很重,但挺身而起之后,却能咬紧牙关,一语不发。 何玉霜低声道:“洪兄,到后面去休息一下。” 洪承志道:“把刀捡给我。” 何玉霜道:“你,你还能用刀吗?” 259 洪承志道:“能!只有刀在手,我才能振作起来,姑娘请捡给我。” 何玉霜应了一声,伸手捡起长刀,交给了洪承志。大约洪承志的伤势不轻,接过长刀之后,立刻用刀拄地,闭上双目调息。 何玉霜未再打扰洪承志,却站在他面前。 司马宽目光回顾了白天平一眼,道:“白天平,你还能出手吗?” 白天平道:“一个人,在未死亡之前,都有出手的能力。” 司马宽道:“好!咱们再拚一招试试。”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玉剑。 白天平也举起了手中的长剑,凝神待敌。这时,场中的人,除了何玉霜外,司马宽、江堂、白天平、洪承志,都受了不轻的伤。几个人都是血透衣裤,变的像血人一样。 江堂突然叹一口气,道:“司马宽,你的伤也不轻。” 司马宽冷冷说道:“至少,我还能杀死你们几个人。” 江堂道:“那倒未必,你身上受了数处伤势,不会比我们轻,只不过,你咬牙苦撑罢了。” 司马宽哈哈一笑,突然加快脚步,向白天平冲了上去。 白天平一提气,长剑如闪电掠空,洒射而至。这一剑,提聚了他全身的功力。 司马宽在迎向白天平的剑势时却身子一折,忽然跃向一侧。 白天平来势太快,剑芒所及处,宽及一丈。司马宽并未停步,回剑一挡,碧光白芒,一错而过。 司马宽忽然跃起,疾如流星一般,奔入那停在一侧,启帘以待的小轿之中。轿帘垂下,轿夫抬起了轿子,立即如飞而去,仅余的两个黄衣从卫,护着轿后而行。 江堂望着那如飞而去的小轿,直待消失不见,才摇摇头,叹一口气,目光转注白天平的身上。这时,白天平和洪承志,已在何玉霜的扶持下,盘膝而坐,运气调息。江堂突然举步对着白天平行了过去。 白天平脸色惨白,全身浴血,人已似疲累到无法支持的地步。 但何玉霜却保特着完好无恙,冷冷的望了江堂一眼,道:“站住,再往前走,我就要用飞铃对付你了。” 江堂停下了脚步,道:“这位白兄,伤势如何?” 何玉霜道:“不轻,也不太重。” 江堂道:“姑娘可有法子助他早些复元吗?” 何玉霜道:“就算有灵丹妙药,现在也不宜施用,让他坐息一阵之后,再作道理。” 江堂道:“那位洪兄呢?” 何玉霜道:“他已坐入禅关,你最好不要去惊动他。” 江堂淡淡一笑,道:“姑娘,必需尽快使两人清醒过来,咱们不能在此地停留。” 何玉霜道:“为什么?” 江堂道:“司马宽并没有败,但他却忽然退走,这中间定有阴谋,如是在下推断的不错,不出顿饭工夫之内,必有天皇教中第二批杀手赶来。” 何玉霜道:“只要司马宽不亲自赶来,有你我两人,足可应付。” 江堂道:“姑娘,在下也受了伤。” 何玉霜道:“我知道,但你在白天平和洪承志两人的拚命卫护之下,早已经元气恢复,而他们两人,却正在需要调息的时间。” 江堂又借机向前行进了两步,道:“就算咱们能拚命挡住敌势,但恐怕无暇顾及到两人,那时,顾此失彼,见死难救。” 何玉霜似是已经被江堂说动了心,呆了一呆,道:“那要如何才好?” 江堂道:“在下本来安排了一批援手,但他们没有及时出现,因此,在下猜想,他们可能已遭了毒手。” 何玉霜道:“哦!” 江堂道:“所以,咱们必须要尽早的离开此地。” 何玉霜道:“他们两位呢?目前正是坐息紧要关头,如何能行动?” 江堂道:“姑娘,咱们一人一个,抱着他们离开如何?” 何玉霜摇摇头,道:“不行。” 江堂道:“姑娘,如是枯守于此,咱们只有死亡一途,单是饮水、食物一项,咱们就无法解决。”口中说话,人却又向前行了一步。 这时,江堂距离白天平只不过四五步的距离。 何玉霜叹口气,道:“饮水、食物,那确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 话还未完,江堂已突然出手一拉,抓住了正在坐息的白天平。 何玉霜大吃一惊,道:“不能动他。”左手长剑,疾棘而出。 江堂一闪身,避开长剑,举掌按在白天平的头顶之上,接道:“姑娘,如再摇动一下剑势,我就会先杀了白天平。” 何玉霜呆了一呆,果然不敢再动。 江堂冷冷说道:“现在,一切听我吩咐。” 何玉霜收了长剑,道:“你要干什么,用心何在?” 江堂道:“我要你们由现在起,都听我之命行事,不得有任问抗命的举动。” 何玉霜心中暗道:狼子野心,全无道义,我倒是忘记防范于他了。 但把柄已落人手,只好暂由人摆布,等待着反击的机会。 心中念转,还剑入鞘,道:“江副教主,你要知道,司马宽还未除去,至少,他们两位,都还有利用的价值。” 江堂道:“我不会伤害他们,但你也不要太激怒我。” 何玉霜道:“好吧!你吩咐,现在咱们应该如何?” 江堂道:“现在,咱们应该想法离开这里,你抱起那个姓洪的。” 何玉霜道:“不行,他们坐息正入紧要之处,如受惊扰,只怕会岔了真气。” 江堂冷冷道:“疗伤运息,和一般坐息不同,快些抱起来。” 何玉霜无可奈何,轻轻咳一声,道:“洪兄,你小心一些,我要抱你起来了。” 洪承志闭目静坐,未回答何玉霜的话。 但何玉霜相信洪承志已经听到了自己的话,伸手抱起了洪承志。 江堂也伸手抱起了白天平,一转身,道:“走!”放步向前奔去。 何玉霜紧追在江堂的身后,道:“咱们要到哪里去?” 江堂道:“姑娘跟着在下走,不会有错。” 何玉霜道:“我要知道,咱们走到哪里去” 260 江堂放开了脚步,奔行极速,未理会何玉霜的问话。 何玉霜心中恨极,但却怕他伤害了白天平,只好强自忍住。 江堂对这里的地形、似是极为熟悉,直奔向一座山坡,才绕向一侧奔去。 何玉霜心中暗作盘算道:一到地头,我就先出剑制住他。她心中打好主意,也就未再多问一言。 江堂绕过了一座峰腰,闪进了一座山洞之中。何玉霜紧随身后,追了进去。这座山洞,只不过丈余深浅,眨眼间,已到了尽头。 何玉霜还未来得及出剑,江堂已霍然转过身子,笑道:“姑娘,你最好别打坏主意,别忘了白天平还在区区手中,如是一剑刺中了白天平,对姑娘而言,那将是一件大憾事。” 一语道破了何玉霜心中的打算,发生了极大的吓阻作用,使得何玉霜不敢出手。 但何玉霜冰雪聪明,冷笑一声,道:“我为什么要伤你,目下咱们的处境,命运一致,四个人,都无法逃过司马宽的毒手,怎能再分散实力?” 江堂微微一笑道:“姑娘,杀过了司马宽之后呢?” 何玉霜怔了一怔,道:“我就报了父母之仇。” 江堂道:“在下呢?” 何玉霜道:“你还要怎样?” 江堂道:“不杀在下了吗?”语声一顿,接道:“就目下处境而言,我是咱们之间最苦的一个,司马宽不会放过我,诸位也可能杀了我。” 何玉霜道:“你很多疑。” 江堂道:“不是多疑,而是老夫已觉出情势不对……” 何玉霜接道:“什么地方不对?” 江堂哈哈一笑,道:“放下洪承志,让他们好好坐息一阵,咱们才能合力拒敌。” 何玉霜略一沉吟,放下了手中的洪承志。 江堂退后了两步,放下了白天平,道:“咱们目下的处境,必得通力合作,是吗?” 何玉霜道:“是!” 江堂道:“这就是了,但在下觉着,咱们合力对付了司马宽之后,还得有一场自相残杀,是吗?” 何玉霜道:“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请说出来就是,用不着再动心机了。” 江堂道:“我要一种保证,咱们合力对付了司马宽之后,咱们之间的恩怨,也完全一笔勾销,从此不再提起。” 何玉霜道:“你心中害怕了……” 江堂道接:“怕不怕是另一件事,但最重要的是叫在下觉着不值。” 何玉霜道:“你的意思呢?” 江堂道:“我的意思是,姑娘不肯划平了咱们之间的纷争,在下将来也难免一死,那何不现在就死。” 何玉霜道:“你既然贪生怕死,多活上一天也是好的!” 江堂道:“话是不错,但如在下现在要死,至少还有三位陪陪在下。” 何玉霜长剑出鞘道:“你要杀人?” 江堂道:“好说,好说,在下不愿杀人,但也不愿留下将来想杀我的人。” 何玉霜道:“原来,你把我们带来此地,只是想加以谋害。” 江堂道:“只要你姑娘肯承诺一言,咱们杀了司马宽之后,我们之间的恩怨,就此一笔勾去,在下才能和诸位忠诚合作。” 何玉霜道:“这个,这个,我答应就答应吧。” 江堂道:“很难叫人相信!” 何玉霜道:“答应了,你也不肯相信,那有什么法子。” 江堂道:“我希望得到一个很确实的保证。” 何玉霜道:“要我用什么一个很确实的保证。” 江堂道:“白天平的性命,或是你的性命。” 何玉霜道:“你先杀了我们是吗” 江堂道:“那倒不是,在下有一把毒刀,刺伤人后,除了我本身保有解毒药物,别无药物可解。” 何玉霜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先让你刺上两刀?” 江堂道:“是的,如果刺在不重要的地方,要三日后,毒伤才会发作。” 何玉霜道:“你是否已经刺了白天平一刀?” 江堂道:“没有,在下在未得到两位同意之前,决不会下手。” 何玉霜道:“你问我是否同意?” 江堂道:“不错。” 何玉霜道:“我有什么权力,能决定白天平的命运。” 江堂道:“那么,姑娘是否能决定自己的命运呢?” 何玉霜道:“我自己可以,不过,你要保证白天平和洪承志不受伤害,要他们早些夏元。” 江堂道:“这个,在下自会尽力,因为,我们的命运一致。” 何玉霜冷笑一声,道:“你要刺我什么地方?” 江堂道:“这个,要姑娘自作决定了,腿上,还是臂上。” 何玉霜左手一伸,卷起衣袖,道:“你动手吧!” 江堂道:“姑娘豪气得很,不过,刀上剧毒强烈,只要轻轻一点,见血就行,不会让姑娘痛苦。” 何玉霜道:“我既然要你下手,随你下手就是,斩断一条臂,和刺上一刀,井无不同。” 江堂叹口气道:“姑娘,在下实在是不忍下手,但是形势逼人……” 何玉霜道:“用不着假慈悲了,你只管下手吧!“ 江堂伸手从怀中摸出一把匕首,日光下,那把匕首闪动着蓝色的寒芒。 何玉霜卷起袖管,露出一条粉白、玉润的手臂。 江堂举起手中的毒刀,道:“姑娘你小心了。” 何玉霜一闭双目,道:“只管出手吧,不用多问了。” 江堂举起毒刀,轻轻在何玉霜臂上划了一刀。刀势不深,鲜血顺臂而下。 何玉霜睁开双目,望了臂上的伤势一眼,缓缓道:“果然伤口不大。” 261 江堂道:“在下的话,说一句是一句,决不会言而无信。” 何玉霜秀眉一扬,似乎要发作,但是话到口边时,又突然忍了下去。 江堂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在下有几句话,希望姑娘能够相信。” 何玉霜道:“什么事?” 江堂道:“在下参加了围杀令尊、令堂之事,乃是奉命行事,这一点,希望姑娘谅解。” 何玉霜道:“还说这些干什么?我已经被你毒刀刺中,今后是生是死,完全要操诸你的手中,这些事,还用解说吗?” 江堂微微一笑,道:“老夫只是想把事情说明,姑娘心中不要把老夫看成第一个杀父仇人就是。” 何玉霜心中气忿至极,只觉一步失错,满盘毕输,连连被对方抢去先机。 但幸好她学会了忍耐,暗中咬牙,未再接口。 江堂抬头望了洪承志一眼,道:“何姑娘,你解开这位洪兄的穴道了吗?” 何玉霜道:“解开了。” 江堂道:“那很好,咱们谈的话,他一定听得很清楚了。” 何玉霜点点头,道:“嗯!” 江堂突然伸手,抓起白天平的左臂,轻轻划了一刀。 何玉霜怒道:“江堂,你这阴险卑下的老匹夫。” 江堂一皱眉头,道:“姑娘,你这话难听呀!难听。” 何玉霜道:“以你为人的恶毒,就算把最恶毒的咒言,加在你的身上,也不足以形容出你的卑劣。” 江堂哈哈一笑,道:“姑娘,这就叫险恶江湖,如若老夫能占优势时,不占优势,能够控制大局时,不控制大局,岂不是拱手让人先机吗?” 举步行到了洪承志的身前,道:“洪少侠,你听着,何姑娘和白天平,都被毒刀划伤,如若没有我独门解药救治,他们至多可以活过三十六个时辰。” 洪承志睁眼望了江堂一眼,重又闭上双目。 江堂道:“你们三人,情同骨肉,他们两位既然中了毒刀,你阁下大约也不会独善其身了。” 果然,洪承志被他说动,自己伸出手来。 江堂笑一笑,道:“这真是不好意思,老夫只好成全你了。” 伸手又在洪承志的左臂上划了一刀。 何玉霜道:“江堂,你很满意了吧!” 江堂道:“唉!现在,倒叫老夫很担心另外一件事了。” 伺玉霜道:“你又要耍什么花招出来了?” 江堂道:“这倒不是花招,而是和三位直接有关的事。” 何玉霜道:“请说吧。” 江堂道:“那解毒药物,不在老夫身上,如是老夫被人杀死,岂不也误了三位的性命。” 只听一个冷冷声音道:“这不是你真正的用心吗?” 江堂回头一顾,看那说话的正是白天平,忍不住微微一笑,道:“你醒来多久了?” 白天平道:“很久了,看到你在何姑娘和洪兄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江堂哈哈一笑,接道:“你既然早醒了,为什么不出声劝阻?” 白天平道:“我看你兴致很高,不忍打断了你的兴头。” 江堂道:“可惜的是,你们都已被毒刀划伤,现在,纵然是心存悔意,只怕也有些悔恨不及了。” 白天平道:“在下本可出手阻止他们不上你的当,而且,在下清醒之后,也足有反抗的力量,但我没有阻止。” 江堂道:“哦!为什么?” 白天平道:“因为,我们不怕死,用不着替自己留什么退路,如是你该杀,就算你用毒刀划了我们,也一样置你于死。” 江堂呆了一呆,道:“杀了我,你们就只有等待毒发而亡。” 白天平道:“勇者无惧,我们只问是非,不管安危,你阁下如若无该死之罪,那就用不着在我们身上施用毒刀,如是你的罪非死不可,就是你在我们身上施用了毒刀,也一样无法阻止我们杀死你。” 江堂道:“你们算过了代价没有,我一条命,换你们三个人?” 白天平道:“我们不会去计较,也不用去计较这些。” 江堂沉吟一阵,道:“白少兄,如若你说的不是恫吓之言,咱们的想法,却有些大不相同了。” 白天平道:“我知道你的想法,所以,你不会相信我们的想法。” 江堂沉吟不语。 白天平也不再说话,闭上双目运气调息。过于约半个时辰左右,突然江堂的声音,传入耳际:“白少兄,白少兄……” 白天平睁开了双目,道:“江副教主有何见教?” 江堂道:“天皇教主,找过来了。” 白天平道:“在哪里?” 江堂道:“还在百丈之外,在下已用石块堵了洞口,如是他们不细心,很难找到我们。” 白天平道:“不用存侥幸之想,他们找上来,咱们就准备放手一战。” 江堂突然从身上摸出一个玉瓶,打开瓶盖,道:“这瓶里是解毒药物。” 何玉霜目光一转,只见那玉瓶用朱砂写了一个毒字,不禁一皱眉头,道:“是毒药?” 江堂道:“不是,在下身上的药物,一向使别人无法推断。” 何玉霜接过玉瓶,但却又不知如何措施才对,回顾了白天平一眼。 江堂轻轻叹息一声,道:“姑娘,放心食用吧!这是真正的解药!” 白天平微微一笑,道:“玉霜,倒出来三粒丸药,收在身上,把玉瓶还给江副教主。” 何玉霜似是忽然间变得温柔起来,倒出三粒药物,把玉瓶还给了江堂。 江堂一挥手,道:“姑娘收藏着,瓶中的丹丸,不但可以疗治我刀上之毒,凡是奇毒,都可解得。”言罢,也不待何玉霜答复,转身向外行去。 何玉霜道:“你要往哪里去?” 江堂停下脚步,道:“天皇教中人,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也许他们会找上此地。” 何玉霜道:“你不是用石头堵上了门吗?” 262 江堂道:“不错,但如他们查得仔细一些,就可以找出堆砌的痕迹。” 何玉霜道:“如是他们找到了,你又有什么办法阻拦?” 江堂道:“在下早选了一处险要所在,一旦他们找来此地,在下自信可以在那地方拦住他们。” 白天平道:“不用阁下一人拦阻,在下已经完全调息复元了。” 江堂苦笑一下,道:“看来,白少侠似乎还未完全相信在下。” 白天平微微一笑,默不作答。江堂也不再多言,大步向外行去。 三人各自服下药丸,目睹江堂的背影消失,何玉霜才低声说道:“白兄,江堂真正的用心何在?” 白天平道:“这人阴沉难测,目下还不知道他用心何在,不过,看他神色,似乎是不像在作伪弄假了。” 何玉霜道:“他会不会逃离此地?” 白天平道:“这个,很难说了,不过,他已经和天皇教主,成了生死对头,就算他再回去,司马宽也不会放过他了。” 何玉霜道:“他如把我们三人作为礼品,送给司马宽,也许可以保下性命。” 白天平道:“如是他只求一时之快,司马宽也许会答应他,不过,他们彼此之间,都很明白,难以再处下去。”忽然一跃而起,道:“不好!他们用烟熏之法,逼咱们现身。”话刚落口,一片浓烟,已涌了进来。洪承志仍在运气调息,被熏得连连咳嗽不止。 何玉霜道:“哼!又是江堂闹的鬼。” 但见人影一闪,江堂飞跃而入,道:“姑娘不要误会,这不是在下干的。” 白天平已站起身子,道:“咱们要如何脱离此间的危险?” 洪承志只好停下调息,站了起来,顺手抓起长刀道:“走,咱们出去,拚他们一个够本,两个就赚一个……” 江堂道:“咱们拼他们十个人,也不够本,司马宽有的是人,他们心中是在这样打算。” 这时,浓烟渐增,快要充满了整座的石洞。 白天平道:“江前辈,这不是办法,浓烟呛人,如若咱们还不离去,只怕很快就要被活活呛死了。” 江堂道:“众位请尽量忍耐一下,闭住呼吸,老朽的判断,他们还没有发现咱们的形踪,如若他们发现了,就不用施放烟熏了。” 何玉霜道:“万一他们不停的放烟,咱们能支持多少时间?” 江堂道:“如若他们不停的放烟熏,咱们至多能撑半个时辰。” 何玉霜道:“我瞧咱们不能冒这个险。” 江堂沉吟了一阵,道:“好吧!如若三位都不愿留此,咱们就设法出去。” 洞中浓烟,更是强烈,四人已然无法承受,尤以洪承志最为痛苦,不停的咳嗽。 何玉霜一直守在洪承志的身侧,不停的用双手扇着浓烟。 洪承志没有说一句感谢的话,但他内心之中,却有着无比的感激。 263 第三十回飞龙八煞救兵天降 江堂长长吁一口气,突然伏下身子,向前蛇行而去。 白天平挥手扇开了眼前的浓烟,低声说道:“咱们跟着他走,洪兄最好用绢帕包住嘴巴!”伏下身子,紧随在江堂身后。行到洞口,果然见洞口巳被石块拦阻。 那石块堆砌的十分整齐,显然,江堂用了不少工夫。浓烈的烟气,就从那石缝中涌了进来。 江堂道:“外面烟气,似是很浓,三位要小心一些。” 双手连环伸缩,片刻间,已把砌好的石壁,搬开一个大洞。 一大股烟气,疾涌而入。 但这一阵浓烟过后,洞外烟气突然间转趋淡薄。隐隐间,可见有一行黑衣人,行了过来。 江堂突然叹一口气,道:“如若咱们再忍受片刻,那就不致于暴露形迹了。” 何玉霜道:“怎么回事?” 江堂道:“他们放火的用心,只不过是想逼咱们暴露形迹,总算叫他们如愿以偿了。” 何玉霜探头望去,烟气已消减了很多,景物已清晰可见。这浓烈的烟气,似乎是由人控制着,很快的就稀薄下来。何玉霜已清楚的看到那一行逼来的黑衣人。 既能看到别人,对方自然也能清楚的看到了他们。 白天平冷笑一声,道:“他们已经看到咱们了。” 江堂苦笑一下,道:“白少兄,你是否已经完全复元了?” 白天平道:“在下已经复元了十之八九,只余下一点皮肉之伤,实也算不得什么了。” 江堂道:“洪少兄呢?” 洪承志伤势比较重一些,体能也未恢复,但他生性好强,缓缓说道:“在下的伤势还未复元,但还有拒敌之能。” 何玉霜双手各握一只飞铃,道:“江副教主,能认出这些人吗?” 江堂道:“认得出来。” 何玉霜道:“他们是属于哪一堂中人?” 江堂摇摇头,道:“司马宽不放心任何一个人,所以,天皇教中真正的高明杀手,都在他的控制之下。” 何玉霜淡淡一笑道:“他们一行人,我先杀死他们两个如问?”双手一扬,就要放出飞铃。 江堂道:“姑娘且慢,你看清楚他是八个人吗?” 何玉霜道:“不错,是八个人。” 江堂道:“他们带的什么兵刃?” 何玉霜道:“长刀一类的兵刃。” 江堂道:“有没有红色的刀穗?” 何玉霜道:“有!很长的刀穗。” 江堂道:“是不是红颜色的?” 何玉霜仔细瞧了一阵,道:“是红色。” 江堂道:“那是飞龙八煞了。” 白天平道:“天皇教中的名堂,果然是多得很,什么叫飞龙八煞?” 江堂道:“八个身披鳞甲的人。”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人还能披上鳞甲吗?” 江堂道:“他们穿着一种特异的衣服,刀枪不入,岂不等于披了鳞甲?” 白天平啊了一声,道:“有这等事!” 江堂笑一笑道:“听说那是一种很特别的蛇皮做成,兵刃、暗器,都难伤它。” 白天平道:“司马宽给了他们这样一身衣服,自然是很信任他们了?” 江堂道:“不错,他们对司马宽,有着绝对的忠实。” 白天平道:“这么说来,你江副教主,完全没有办法影响他们了?” 江堂道:“是的!在下无法影响他们。” 白天平道:“对付飞龙八煞,咱们有什么可行之策?” 江堂道:“他们全身都在刀枪不入的衣服包守之下,只有眼睛和嘴巴露在外面,咱们只有对付这两处下手,个中的困难,不言可喻了,五年前飞龙八煞曾经奉命,拦杀少林寺四位高僧,激战了三个时辰之久,四位少林高僧全数被杀死当场。” 白天道:“飞龙八煞呢?是否受伤了?” 江堂道:“其中两人,受了内伤,事后司马宽把受伤人换了下来,然后,飞龙八煞就未再在江湖上露面,这五年来,他们可能在一处很隐秘的所在,苦练武功。司马宽的厉害之处,就在他能隐秘的安排了很多不为人知的杀手,那不但对武林道上发生了很大的威胁,就是对天皇教中人,也构成了很大的威胁,因为,没有人能够预测出天皇教主,究竟控制了多少实力,隐蔽了多少高手,所以,教中曾有一次叛变行动,司马宽调动了稳秘的高手,予以拦劫,使那一次背叛的行动,完全毁灭,从此之后,天皇教中,无人敢再背叛了。” 何玉霜道:“你敢。” 江堂道:“我也不敢,所以,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忍气吞声。” 何玉霜道:“听说天皇教中人手,大部分都为你掌握,此事是真是假?” 江堂道:“表面上看去,我确然控制了大部分天皇教中人,但真正的高手,却又不在我控制之下,所以,我只是表面好看而已。”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但这股力量,也算极为庞大,人手众多,这也是司马宽不敢杀我的原因。” 白天平道:“江副教主,眼下,咱们要如何对付飞龙八煞?” 原来,两人谈话之间,飞龙八煞已然行近到六七丈处。 江堂道:“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打他们的双眼,一个是凭藉深厚的内力,震伤他们的内腑。” 洪承志突然睁开双目,道:“他们真的能刀枪不入吗?” 江堂道:“是!在下亲眼所见,他们一个人,可以对付一个武功比他们高过五成的人,但如他们两人合起来,威势又增加一倍,八个人结合一处,大约可强过他们十数倍的力量。” 洪承志道:“就算他们穿的是铁甲、钢衣,贯注内力的刀势,也该把他们斩断洞透了。” 江堂道:“唉!洪少兄,很快咱们就可以证明了。” 洪承志没有再多说话,却凝目望着逐渐接近的飞龙八煞。 白天平低声道:“江前辈,咱们要如何对付他们?” 江堂道:“咱们守在一处险要所在,不让他的冲过来就是。” 何玉霜道:“这么说来,我的飞铃对他们也没有用处了?” 江堂道:“姑娘的飞铃,是由一种机簧的暗器,激射而出,才会伤人,是吗?” 何玉霜道:“是!” 江堂道:“除非你能射中他的眼睛。” 何玉霜摇摇头,表示不能。 洪承志挺身而出,道:“在下去会他们一阵。” 江堂冷冷接道:”这不是逞强的事,咱们四个人中,以你目下的伤势最重,你必须利用机会调息,须知咱们四个人,任何人也不能损失。” 白天平道:“在下伤已复元,我去试他们一阵。” 何玉霜道:“你外伤还未全好,动手难免使伤口迸裂,由我去吧!” 江堂道:“我知道他的们剑路,还是由我先打头阵,诸位请观察一会再说。”大步迎了上去。 这时,八煞已然逼到丈余左右。 白天平低声道:“洪兄,江堂说的不错,你应该保重身体,这一场决斗中,你是主要的人手,不能逞一股豪强之气,造成不可收拾之局。” 264 洪承志不再多言,闭上双目,运气调息。白天平、何玉霜同时拔出长剑,挡在石洞口处。 江堂已和八煞接触,打在—起。原来,八煞—见江堂,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两把剑分由两侧攻上。 但见左首黑衣人身子一侧,整个身躯直向江堂怀中欺去。 这等打法,可算绝无仅有的打法,似乎把全身都当作兵刃,用身体直向江堂身上撞去。 江堂一闪身避开黑衣人,双袖挥动,两道寒芒由袖中射出,斩向另两个向前逼进的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勇往直前,似乎是全无顾虑,对那寒光闪闪的兵刃,也似是完全不敢在心上。 但闻波波两声,江堂袖中飞出的两道寒芒,分斩在两个黑衣人的身上。但两个黑衣人对那中身寒芒,竟似全不理会,右臂挥击,震开了中身弯刀,双剑并进,迎头劈下。 江堂一挫腕,收回袖中弯刀,左右双手,迎面挥击,封开了两柄长剑,右脚飞起,踢向左首黑衣人的小腹。 那黑衣人明明有机会闪避开去,但他却不肯闪避,身子一侧,用左腕硬承受江堂一脚,右手长剑,却像闪电一般,劈了下去。 这等不顾自身安危的打法,不但给了敌人很多困扰,而且,也可使自己的武功增强了一倍有余。 江堂飞出的一脚,踢中了左首的黑衣人,凌厉的一脚,震得那黑衣人向旁侧退了两步。但那黑衣人手中的长剑,仍然划中了江堂,剑锋及处,划开了江堂前胸的衣服,衣裂、肉绽,鲜血涌出。 江堂疾退三步,望了望身上的伤势一眼,大声喝道:“飞龙八煞,如果配合了司马宽的武功、咱们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先除去这八个人,咱们就算掌握了一半致胜的机会。” 口中喝叫,人却挥刀攻上,尽展生干所学,两把弯刀,雷掣芒飞,全力拦阻七煞攻势。 但冲过江堂的一个黑衣人,已和白天平、何玉霜等动上了手。白天平剑招奇幻,连换了三种剑势,刺中那黑衣人三剑。果然,锋利的剑芒,无法伤得那黑衣人。 只听江堂接道:“我挡住他们七个人,你两人早些想法子先杀了他们一个,咱们不能力歼八煞,只有分别取他们的性命。” 白天平也觉着事态严重,这等全身不畏刀剑的人,实是不好对付。如让他们八煞联手,那等威势,又何止增强八倍。江堂说的不错,必须要及早除去八煞。 心中念转,低声对何玉霜道:“姑娘,他们有护领保护咽喉,全身只有两处,一是双目,一是双手,你稳住他的剑势,我专攻他的双目。” 何玉霜应了一声,剑势忽变,长剑专找对方的剑势,和握剑的双手。这一来,果然把那黑衣人的剑势封住。白天平长剑翻飞,点点剑芒,专找那黑衣人的双目。 黑衣人的长剑,完全被何玉霜缠住,无法护救。白天平剑势灵活,连攻了十一剑,都是刺向那黑衣人的双目。黑衣人避过了十剑,但却无法避过第十一剑,被白天平一剑刺入右眼。 剑势深入半寸,痛得那黑衣人惨叫一声,丢了手中长剑,向脸上掩去。 何玉霜长剑左右转折,又斩下那黑衣人的双手。白天平飞身而起,一脚踢中那黑衣人的前胸。 这一脚力道奇猛,那黑衣人身不由已的滚落悬崖。 他连受重创,再经这一摔,虽然奇衣护身,也难保住性命了。 两人合力收拾了一个黑衣人。但江堂在七人的围攻之下,却是连受重伤,全身浴血。 白天平目光一转,发觉江堂整个变成了一个血人。吃了一惊,暗道:他身上至少被斩伤五剑,才会流出如此多的鲜血。心中念转,人已飞扑而上。 长剑疾展,幻起了一片寒芒,接下了五个黑衣人。和这些人动上了手,白天平才知道厉害。 原来这些黑衣人,身着刀枪不入的衣服,不畏本身受伤,白天平一剑斩去,他们只要一侧身,或是一偏,仗身上奇衣,刀枪不入。硬接下长剑,手中的兵刃,却疾如流星一般,硬向白天平攻去。这等打法,三分武功,能发挥十成威力。 白天平封开了两人剑势,躲开了一侧,却无法避第四人的剑势,左腿被刺中了一剑。 幸他武功高强,身法灵活,及时让避,左腿只是受了皮肉之伤。 —伤势虽然不重,但肉绽皮裂,鲜血淋漓而下。 这就是使白天平心中明白了江堂何以在全身鲜血时,还能苦撑下去。 他身上的伤口虽多,但都不是足以致命的轻伤。 但这时不顾失血的苦战下去,自非良久之策,白天平一面挥剑抢攻,一面说道;“咱们退入山洞,守住洞口。” 江堂这一次,确然全力以赴,但他心中明白,决无法再苦撑下去。过多的失血,已使他感到真力不继。听得白天平的招呼,立萌退意,弯刀疾攻三招,封开了三把近身长剑,闪身进入山洞。 白天平大奋神威,长剑疾展如幕,接下了七煞剑势,人却缓缓向山洞边退去。洞口狭窄,两侧都是坚石峭壁,白天平没有了受敌人侧攻之忧,长剑忽然一变,专攻敌人的双目。这一招,果然非常有效,立刻把七煞强猛的攻势给阻止。 何玉霜很恨江堂,但此刻,却又帮他拭去身上的血迹,替他敷上药物。 忽然间,响起了一个很沉重的声音,传入耳际,道:“你还年轻,这世间有着太多的事物,你还没有见过,为什么一定硬要拼命!” 那声音有点熟悉,不但是白天平熟悉,何玉霜、洪承志,都熟悉的很。 是天皇教主司马宽到了山洞外面。他换了一身全新的衣服,全身已看不到受伤的痕迹。 就是这样一分心神,白天平又被刺中了一剑。 忽然间,司马宽打出了一个手势,喝令他们住手。 攻向白天平的飞龙七煞,果然停了下来。 司马宽轻轻叹息一声,道:“玄支下院的剑士们很勇敢,而且,在剑术上确有根深的造诣,只可惜,他们中毒之后的体力,还未完全恢复,所以,他们的功力,打了很大的折扣。” 白天平一直静静的望着司马宽,不说一句话。 司马宽接道:“天皇教有很多的高手,所以,玄支下院的武当剑士们,破围而出的希望不大。” 白天平仍然忍住,不说话。 司马宽道:“因此,你们不要期望玄支下院中,有人会来救你们,你们只能凭着自己的力量,江堂伤的很重,洪承志也伤的不轻,你也有很多的伤口在流血。” 白天平咬着牙,仍然不答一言。 司马宽笑一笑,道:“你们只有两条路走,一条活下去跟着我享受荣华富贵,一条是死在这座山洞中……”语声顿了一顿,道:“江堂是一个很阴险的人,也是个忘恩负义的人,你们相信他的话,那真是可怕得很……” 江堂突然挺身坐了起来,接道:“住口。” 司马宽淡淡一笑,道:“江堂,你害怕了,是吗?” 江堂冷冷说道:“怕!我怕什么?” 司马宽道:“因为,你死定了,白天平、洪承志、何玉霜都可以活下去,只有你,我决不会饶过你。” 江堂道:“和你再合作和死亡,在下宁可选择死亡。” 司马宽哈哈一笑,道:“那很好!你既然有这等决心,那就请出来吧!我给你一个机会。” 江堂道:“什么机会?” 司马宽道:“我给你先行出手三招的机会,如是你能伤了我,你就可以走了。” 江堂整个人,似乎是都有了很大的转变,竟然一挺胸,大步向外行去。一面高声说道:“大丈夫可杀不可辱,就算我江堂今日死于你司马宽的手中,也要死得轰轰烈烈,有一点英雄气概。” 司马宽道:“江堂,你一向笑里藏刀,阴险的很,想不到,今日竟有这样英雄气概。” 江堂人已冲到洞口,颇有慷慨赴死的精神,但却被白天平伸手拦住,道:“江前辈,你是阅历丰富的人,怎会这样轻举妄动?” 江堂道:“白少兄的意思呢?” 白天平道:“咱们守住这座洞口,就算司马宽和飞龙七煞合力进攻,他们也无法冲得进来。” 司马宽谈淡一笑,接道:“白天平,老夫已尽了最大的心力,对你容忍,你一定要和老夫作对,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一挥手,沉声说道:“你们轮替冲击。” 265 飞龙七煞立刻行动,七个人拌成了一个长行,向前冲了过来。 白天平封开了第一个人,第二个人立刻挥动长剑攻到。七个人轮番冲击,每人攻出一招,立刻就向后退去。但这一招却是他全身的功力所聚,剑上威力沉重异常。 白天平接下了一轮攻势之后,只觉双臂发麻,手中长剑已有把握不易之感。 何玉霜娇叱一声,侧身而上,长剑一举,接下了一剑。 何玉霜连接下了三剑之后,已然面红耳赤撑不下去。江堂及时而上,接替下何玉霜。 这七个不畏刀剑的人,分成七波,不停的向前冲击,有如被涛巨浪一般。 江堂接下了一波攻势后,全身的伤口,都被震裂,鲜血由各处伤口中涌了出来。 白天平提了一口真气,正特接替下江堂,突见一团黑影,由峰腰直滚而下,砰然一声,爆裂出一团浓姻。那浓烟快速的扩大,散布了数丈方圆。 司马宽冷冷喝道:“咱们走!”带着飞龙七煞,转身而去。 浓烟掩布了整个洞口。江堂忍着全身伤痛,道:“快些退入洞中,这浓烟有毒。” 但闻浓烟中,传入来一个声音,道:“这烟中如是有毒,诸位早已被烟毒迷倒了。” 江堂道:“你是什么人?” “在下田无畏。”随着答话之声,闪入了一条人影。 白天平低声道:“大师兄。” 田无畏道:“此刻不是谈话的时光,咱们快些走……”语声一顿,接道:“你们的伤势如何?能否行动?” 江堂道:“可以行动。” 田无畏望了坐息的洪承志一眼,道:“这位洪少兄如何?” 洪承志挺身而起,道:“多承关注,兄弟已调息好了。” 田无畏道:“这烟中无毒,很快即会被司马宽看出内情,咱们的时间不多,得快些离开此地。” 白天平道:“如何一个走法?” 田无畏道:“悬崖上垂下了绳索,登上峰腰,有一道小径,小兄带路。” 浓烟中飞身面起,抓住了垂下的绳索,当先而上。白天平、江堂、何玉霜、洪承志,鱼贯而上。 果然,在山腰之间,有一道荒草、丛林掩蔽的小径。田无畏斩断了绳索,当先向前行去。 田无畏道:“你们想到哪里?” 白天平道:“目下已到决战时刻,小弟希望能够回到玄支下院。” 田无畏道:“好!我带你们回到玄支下院去。” 白天平道:“这几日师兄都在何处?” 田无畏道:“那晚上咱们分手之后,小弟招集了一部分心腹人手,原想多集一批人手,助你一臂之力,却不料,弄巧成拙,反被司马宽诱入一片绝地,大肆搏杀了一阵,小兄的心腹属下,十伤八九,只余下不足十人,破围而出。” 白天平心中一动,道:“师兄那武家堡中,有一位金萍姑娘,可曾随着师兄,同来此地?” 田无畏点点头,道:“来了。” 白天平道:“金姑娘现在何处?” 田无畏道:“领小兄的残余人手,托护于玄支下院。” 江堂突然接道:“兄弟奉命攻打玄支下院,但我一直按兵未动,但不知此刻情形如何?” 田无畏道:“江兄的属下,巳和玄支下院的剑士,交手几次。” 江堂道:“他们伤亡如何?” 田无畏道:“玄支下院的剑士,大约是武林中最优秀的剑士了,双方搏杀数阵,贵属下伤亡甚众。” 江堂叹口气,道:“看来,这又是司马宽的阴谋,他是有意把我江某人在教中的实力,耗消于武当剑士之下。” 白天平道:“师兄,到过了玄支下院吗?” 田无畏道:“去过了,也见过袁老前辈。” 白天平道:“玄支下院的剑士们,是否也伤亡很大?” 田无畏道:“如若比起天皇教的死伤,那是小巫见大巫了,小兄离开之时,玄支剑士,不过伤约七人,死了三个。” 江堂道:“区区的手下呢?” 田无畏道:“连番冲杀,天皇教有了不少的伤亡,照在下的估计,大约十倍于玄支剑士。” 江堂叹息一声,道:“司马宽确然是恶毒得很。” 田无畏回顾了白天平一眼,道:“兄弟,袁老前辈希望你尽快回去。” 白天平道:“他老人家一直很关心我。” 田无畏低声道:“老人家似乎有什么难言苦衷,没有对我说明,也许他还是不太信任我。” 白天平道:“哦!这一点,要师兄多多原谅……” 田无畏笑一笑,接道:“我怎敢怪他老人家,小兄悄然离开了玄支下院,就希望能找你回去。一则是怕你伤在司马宽手中,二则是袁老前辈似乎有重要事情找你。” 白天平忽然叹一口气道:“师兄,你看双方这一战,几时才能结束,胜败如何?” 田无畏道:“本来形势,天皇教是必胜之局,但你和这位洪兄一搅,再加了何姑娘疗冶好玄支剑士的毒伤,使这批天下最优秀的剑士,参与此战,胜负之势,当下还无法断言。” 白天平道:“这么说来,天皇教还有很大实力了?” 田无畏回顾了江堂一眼,道:“司马宽要借这一战,排除异己,先把阁下的亲信除去。“ 江堂道:“他不会如愿以偿。” 田无畏道:“很遗憾的是司马宽已经做到了,阁下掌握的亲信,百名精锐,尽伤在玄支下院的剑士手中。” 江堂呆了一呆,道:“我己经交代过,未得我之命,不许出手,他们怎会和玄支下院的剑士们拚了起来?” 田无畏道:“详细内情,在下不知,但我看到了阁下的精锐亲信,已然十死八九。” 江堂深叹一口气,道:“看来司马宽,早有计算了。” 田无畏道:“副教主,无论如何,司马宽的才慧、武功,都比你江副教主高明。” 江堂道:“但咱们适才和他一番搏杀,也使他失去了一部分苦心培育出来的精锐,逼得他调出飞龙八煞。” 田无畏道:“司马宽却也有很大的损失,所以,在下才感觉到,咱们有一半胜敌的机会。” 江堂叹息一声道:“打蛇打头,擒贼擒王,如若咱们能集中全力,收拾了司马宽,树倒猢狲散,司马宽如是死去了,整个的天皇教,立刻就会瓦解。” 田无畏道:“江副教主说的不错,不过,想杀死司马宽谈何容易,一则他本身的武功,极为高强,再者,他一向小心,身侧随时都有保护的从卫。” 江堂双目盯注在田无畏的脸上瞧了一阵,道:“田兄,似乎是故意潜隐于天皇教中,是吗?” 田无畏道:“以司马宽的精明阴沉,岂客人在眼中揉下砂子,当时兄弟投入天皇教,是全心全意投入,也替天皇教建了不少的功劳。” 江堂道:“现在,田兄又何以背叛了天皇教呢?” 266 田无畏道:“一则司马宽不能容人,二则,天皇教为恶太多。” 江堂道:“至少,司马宽待你不错,他曾和江某说过本教中,日后能够继他掌理大局的人,你田兄列入第一人选。” 田无畏道:“这个么,在下倒也听过。” 江堂道:“你自己也知道,日后可能是司马宽的继承人,怎的竟然也生出了背叛的心” 田无畏道:“因为,在下对这天皇教主的地位,并未放在眼中。” 江堂叹息一声,道:“看来,一个人能勘破了名利之关,才能保持冷静。” 田无畏似是不愿和他多谈,加快了脚步,向前行去。 走了半个时辰,翻越过了数重山岭,已可见玄支下院。 这时,几人居高临下,把玄支下院的四周情势,看的十分情楚。只见玄支下院的四周,布守着不少劲装疾服的汉子,个个佩着兵刃,但却都还远躲在四五丈外,隐藏在大树山石之后。 江堂打量玄支下院的情形之后,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不错,属于我的精锐,已丧失殆尽了。”当先飞跃而下,接道:“咱们走吧!”不再隐蔽身影,堂堂正正的举步向前走去。 白天平、田无畏、洪承志、何玉霜等,鱼贯随在身后行去。 江堂一现身,立刻有八个劲装疾服的大汉,奔了过来。 这些人都佩着兵刃,但却未拔刀出手,一见江堂,立时拜伏于地。 江堂一挥手,示意八人站起了身子,道:“你们起来。” 八个人中,有四个身上带伤,站起身子,垂手站在一侧。 江堂道:“死了一十六个领队?” 一个左臂包裹白纱的大汉一躬身,道:“是!二十个领队,被玄支下院的剑士,杀死了十六个。” 江堂苦笑一下,道:“咱们还有多少人?” 受伤大汉道:“二十四队,原本每队一十二人,现在,能够动手的,每队不足半数了。” 江堂道:“好,你去把他们全都召集过来。” 八个人应了一声,转身欲去,但却又突然停了下来,道:“如是召集他们全集于此,岂不是撤了包围。” 江堂道:“不错,撤了包围。” 八个人未再多问,就转身而去。 白天平道:“看来,这些人,确都是你的心腹,他们只听你之命行事,不问举动是否违背教规。” 江堂道:“如若我没有这一点实力,司马宽早就下手杀了我。” 八个人行动很快,只不过片刻工夫,已召集齐环围于玄支下院的人手。 白天平暗中数了一下,大约有八十余人,有一小半,都受了伤。 江堂吩咐八个领队,道:“你们计算残余,编成八队,尽量使八队的实力平均。” 八领队应了一声,重新分编人手。 江堂回顾了白天平一眼,道:“麻烦白少侠,去通知玄支下院一声,要他们分出一面,交给我和属下把守,玄支剑士,也可抽出些人手,和敌人决一死战。” 白天平道:“好!我们先去安排一下。” 江堂道:“如是玄支下院中的武当剑士,不放心我们,请在下院外,划出一部分区城,让我们先挡司马宽的锐锋。” 白天平道:“这个,我想玄支下院中人,不会坚拒诸位于千里之外,也不会使诸位,先挡锐锋。” 江堂道:“唉!正邪不同之处,就表现在患难之间……”目光转注到何玉霜的身上,接道:“何姑娘,你放心,如若在这场搏杀中,我能留下性命不死,我会还给你一个公道。” 何玉霜长长吁一口气,欲言又止。白天平当先而行,直入玄支下院。 但见数十个佩着长剑的玄支剑士,肃立迎宾。丐仙袁道,也带着天侯七英,及丐帮帮主申三峰、铁成刚、伍元超,迎于玄支下院大门以内。 白天平抢先一步,正要对袁道行跪拜大礼,袁道已伸手抓住了白天平的右臂,道:“孩子,你一身都是伤。” 白天平道:“多谢义父关注,平儿这点伤,还撑得住。” 只听一声:无量寿佛,接道:“贫道等拜谢白少侠救命之恩。”数十位玄支剑士,个个合掌躬身。 白天平道:“不敢当,在下只不过略效微劳,不敢当救命二字。” 数十位玄支剑士,只以合掌躬身代替回答。 袁道长长吁一口气,道:“孩子,听说你见到了天皇教主!” 白天平道:“是,他叫司马宽,武功高强,平儿、洪兄和江堂,都是伤在他的手中。” 袁道一皱眉头,道:“司马宽,五十年来,江湖上从没有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 白天平道:“义父,平儿有一件紧要之事请命,还望义父裁决。” 袁道道:“什么事?” 白天平道:“江堂被司马宽逼得无路可走,已决心和咱们联手合作了。” 袁道道:“我知道,江堂这个人,阴险毒辣,不可交往,这人的话,不能相信。” 白天平道:“孩儿不是信任他,而是觉着目前,他还有很大的实力,而且,愿为先锋,抗拒天皇教,咱们只要给他一个声援,在玄支下院前面,划出一块地方,由他们固守,这可使玄支剑士省去了不少气力。” 袁道道:“这件事,老叫化也不便做主,还得请玄支下院的院主决定了。” 玄支院主一欠身,道:“敝掌门现在此地,贫道怎能做主。” 袁道道:“闻钟道长伤势好了吗?” 只见玄支院主回首躬身,一个长髯飘飘的道人行了出来。正是闻钟道长。 白天平一抱拳,道:“掌门人……” 闻钟摇摇头,道:“几位之言,贫道都听到了,对江湖上事,贫道自知难和袁老相比,这件事,请袁老做主决定就是。” 袁道道:“好吧!你们都这么看重老叫化,老叫化倒也义不容辞了……” 目光一掠白天平,接道:“去告诉江堂,要他带着人手,布守在玄支下院的大门前面,不论天皇教主多么狡猾,这里的山川形势限制了他,非逼他在庙前面决战不可,除非,他放弃攻打玄支下院。” 白天平道:“义父,要不要告诉他,情况紧急时,咱们会给他支授?” 袁道道:“这句话自然要说,而且,还要说得夸张一些,告诉他,我带一批江湖高手到此,丐帮中也有很多长老精锐赶来,配合上天下无敌的玄支剑士,天皇教已没有了人数上的优势。” 白天平一躬身,道:“平儿记下了。”转身向外行去。 267 看他全身伤势处处,袁道很想叫他回来。但话到口边,却又忍了下去。 江堂似是正等得十分焦急,白天平行出庙门不远,江堂已匆匆迎了上来,道:“白少兄,他们怎么说?” 白天平道:“很欢迎江副教主弃暗投明。” 江堂苦笑一下,道:“谈不上弃暗投明,在下是为形势所迫。” 白天平道:“这个么?在下倒未说的很清楚。”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他们要江副教主,率领人手,布守在玄支下院前面。” 扛堂点点头,道:“那很好,在下愿率领手下,先挡锐锋。” 白天平道:“江老,袁老前辈说,他会及时遣派出人手,支援阁下!” 江堂道:“能这样对我,在下已经很满意了,请白少侠扫报袁老前辈,就说我江堂会尽力而为。” 白天平心中忽然生出了一种怜悯之情,道:“江老,要不要我在这里陪你。” 江堂道:“不用,不用,白少侠已见识过司马宽了,他那一身武功,如论单打独斗,咱们都非他之敌,袁老前辈的武功虽然高强,但也未必能胜过司马宽。” 白天平道:“这个我知道。” 江堂点点头,道:“白少侠,司马宽随时可以发动攻势,在下也该布置一下了。” 白天平道:“晚辈告辞。”转身直回玄支下院。 江堂调动人手,片刻间,在玄支下院前面,布成了拒敌之阵。 这一片辽阔,没有一处隐蔽的地方,江堂带着人手,就布置在全无掩蔽的空地上。 但距离庙门十丈以内的树木,都已为武当门下伐去,那是说,天皇教中人如若想进攻玄支下院的大门,十丈以内也无掩蔽之物。这辽阔的地形,将形成一种硬碰硬的搏杀。 江堂布置了属下,再对玄支下院走来。 袁道当先迎了上去,道:“江堂,你想干什么?” 江堂道:“在下想请武当门下,答允在下两个请求。” 袁道道:“说给我听也是一样。” 江堂道:“在下请求他们给我们准备一些饮水、食物。” 袁道点点头,道:“可以。” 江堂道:“第二件事,在下希望属下伤势特别严重的,准予进入玄支下院疗冶。” 袁道沉吟了一阵道:“你一向视人命有如草芥,此时怎的会忽然关心起你的属下来了?” 江堂道:“唉!其实,你们是否愿意为他们疗伤,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要他们避入此地之后,动手搏杀的人,已然见不到伤亡,听不到呻吟,那可以增强他们对敌的勇气。” 袁道道:“好!老叫化答应了。” 268 第三十一回盲目杀手往事成谜 江堂像是完全变一个人似的,一抱拳,道:“大恩不言谢,江堂如能生离此地,必将重重报答你老人家。” 袁道道:“那倒不用了,我老叫化也用不到你报答。” 江堂轻轻咳了一声,道:“这只是晚辈一番心意,我知道这心意实现的机会不多,晚辈告辞了。”一抱拳,转身而去。 袁道仔细想了一想,觉着江堂说的十分有理,回到玄支下院之后,立刻叫人备了一些食物、饮水送过去。这些人连番恶战之后,个个都有着饥渴交作之感。玄支下院的剑士们送上饮水、食物,使得全体饥渴交迫的人,都生出了十分感激之心。 江堂当先食用,然后,再分给各组壮士食用。出人意外的是,竟没有人向玄支下院攻击。 半日时光,匆匆而过,直到天将上灯时分,仍未见天皇教中有人攻来。江堂下令属下分批坐息,尽量保持体能精神。天色完全黑了下来,一钩弯月,冉冉由东方升起。 江堂刚刚坐息醒来,白天平和洪承志,双双赶到。 江堂淡淡一笑,道:“两位神情好多了。” 白天平和洪承志,经过了坐息,疗伤、更衣之后,已然容光焕发,精神大好。 洪承志轻轻咳了一声,道:“江前辈,你可要移驾玄支下院中休息一下?” 江堂道:“不用了,我经过了一番生死恶战之后,已觉出生命的可贵,这些人,都是我的属下,我以前,不知爱护他们,现在,我要和他们生死与共,不再忽略他们了。” 白天平道:“闻钟道长要咱们进来一粒疗伤丹丸,请江前辈服用。” 江堂道:“惭愧,惭愧,但又却之不恭。” 白天平双手捧上一粒丹丸。 江堂一手接过,一口吞下,笑一笑,道:“请白少侠转告武当掌门,就说江某人无以为报,我会率领属下,和强敌决战于此,这地方,也就是我江某人的埋骨之地。” 白天平道:“江前辈,你真的变了!” 江堂道:“是非全存一念间,在下只不过是了解了是非。” 白天平道:“江前辈,武当掌门人,曾和在下义父相商,觉着你们日夜暴露烈日风露之下,太过辛苦,希望你们到玄支下院中休息一下。” 江堂摇摇头,道:“盛情心领了,我和我这些属下,都是两手沾满了血腥……”突然间口气一变,道:“来了,他们果然要用夜攻。” 白天平抬头看去,只见几道火光,疾快的向玄支下院行来。 洪承志道:“我知道他们会夜间来袭,想不到他们竟然来了,而且,明火执仗而来。” 江堂苦笑一下,道:“两位请回玄支下院去吧,要他们多准备些火把,一旦天皇教冲过我们这一道防守之线,立刻高举火把,然后拒敌。” 白天平道:“为什么,难道天皇教中,特擅夜战?” 江堂道:“司马宽训练了一批盲目杀手,专以夜间攻敌。”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这个人,好像是什么事都想得很周到。” 江堂道:“司马宽本来不是一个很平凡的人,这人思虑周密,事事有备,请转告袁老前辈,千万不可轻视于他。” 几人谈这一阵话的工夫,来人已到了二十丈内。原来有两支火把带路,此刻,却突然停了下来。 同是出身天皇教,彼此之间,自然是了解很深。未待江堂下令,八位领队已然自行开始了布置,但见人影闪动、步履声响,霎时间,布成了一座拒敌阵势。 白天平运足目力望去,发觉江堂属下布成的阵势,是一座四方阵形,百名左右的属下,齐集于一处。原来是一道长方形的防敌阵势,此刻却收缩了很多。 白天平低声道:“江前辈,用这等方阵的形势拒敌,不会太过集中吧?” 江堂道:“这些盲人,不但武功高强,而且,手法残酷至极,他们练了一种盘腰斩的手法,凌厉、恶毒,十分难于闪避。” 白天平道:“真有这样厉害的盲人?” 江堂苦笑一下,道:“两位很快就可以看到了,我们方阵布守,虽然勉可防守那盲人队的攻袭,但对阻拦他们渗入玄支下院的力量,却是很少,这一点,请两位奉告袁老前辈。” 白天平道:”江前辈放心,这句话咱们一定带到。” 扛堂道:“盲人听觉敏锐,但它视觉最差,他们已习惯了听风辨位,出刀奇快,常人在听觉上,绝对无法强过他们。” 白天平道:“江前辈的意思是……” 江堂道:“有所长,必有所短,听觉敏锐是他们的优点,但他们没有视觉是他们的缺点。” 白天平道:“江前辈的意思,可是要我们以己之长,对敌之短?” 江堂道:“不错,所以,你们要多准备火把,以加强视力。” 白天平点点头。 江堂接道:“和敌人动手时,弄出各种音响,以扰乱对方的听觉。” 白天平点点头,道:“多谢指教。” 江堂道:“两位去吧!要武当下院中多准备一下。” 白天平道:“这些盲人,人数是否很多?” 江堂道:“大概不少,但确实的数字,别人都不太知道……” 语声一顿,接道:“这一战,事关天皇教的存亡,司马宽必将全力以赴。” 白天平道:“江前辈,除了这些盲人杀手之外,还有些什么人物?” 江堂道:“飞龙八煞,也是他精锐之一,如若这些人,混入了盲人杀手之中,其发挥出的效用,又何止十倍力量。” 白天平道:“江前辈,司马宽似是早知道你可能带人背叛,但他竟然投出手拦阻的意思,所以,他似是早已不把天皇教中这股力量,放在心中了。” 江堂道:“这一点,我还未曾想到,听君一言,如梦初醒……”语声微微一顿,接道:“看来这一次围攻武当,在司马宽言来,是一石二鸟之计,希望把天皇教中的旧人,和武当门下,拚个同归于尽。” 白天平道:“看来,大致如此了。” 江堂沉吟了一阵,道:“听说,他还训练了一批女性杀手,不知道是真是假,这一批力量,从来没有在讧湖上出现……” 突然间,一阵兵刃撞击的金铁交鸣之声,传入耳中,打断了江堂未完之言。 紧接着两声惨叫,传了过来。 江堂摇摇头,道:“看到了吗?这些盲人手段多么毒辣,你如若误认他们是残废人,那你就要先吃大亏了。” 白天平凝目望去,只见江堂的属下,已被斩毙了两个,一个被拦腰斩断,一个被生生劈作两半。 洪承志道:“这些人似是一攻即止。” 江堂点点头,道:“他们是一种很奇怪的攻势,一攻即退,他们还有一套合作的截击办法,那是三个人配合的搏杀术,专以杀人为主。” 洪承志道:“原来如此,在下倒要试试。” 269 白天平低声道:“洪兄,不可造次,咱们先要看出他们出手的方法之后,想出了破解之法,然后再作主意。” 洪承志站立未动,双目却凝注在正南方位上。现场中整个的沉寂下来,静的听不到一点声息。 忽然间,寒光一闪,两把长刀像旋风一般,卷了进来。 布守方阵的人,也似乎是早有戒备,双刀双剑,一同举起,迎向两把单刀攻去。 一阵兵刃交击声过后,两把卷入的长刀,突然又退了回去。 这一次,白天平和洪承志都看的十分清楚了,两个人两把刀,在一次交接之后,突又向后面退去。 这时,江堂这方面防守的很好,虽被他们冲入五六尺远,但却没有伤人。 江堂据在方阵之间,八个领队各守一个方位,整座的方阵,布置的四面都可以拒敌。 原来,玄支下院,距离江堂据守之处,还有段很长的距离。 白天平、洪承志,和江堂守在一起。 对这些盲人剑手的厉害,八领队都有着很深的了解,所以,他们都约束属下,不许讲话,也尽量避免发出声音。阵势还在不停的变动,只是彼此都用手势招呼。 白天平看完了四周形势之后,低声对洪承志道:“洪兄,请回玄支下院,告诉我义父一声,要他多准备一些火把,和铜锣应用,如铜锣不足,就以金属的用器代替,派出一些人手来,帮助江前辈,对付这些盲人剑手。” 洪承志道:“白兄请去,兄弟去斗斗他们,看看盲人剑手,究竟有什么厉害之处?” 白天平道:“很厉害,他们目不能视物,看不到搏杀和流血的惨状,也能够镇静下心神,全心运剑,攻出的剑势特别凌厉。” 洪承志道:“兄弟心中有些不服,明眼人,会不如瞎子。” 白天平道:“这不是服不服的事,有一弊必有一利,司马宽的聪明,就是用其所长,藏其所短……”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已经瞧出一点门道,正在寻思对付他们的办法。” 洪承志道:“好!兄弟去一趟……” 话未说完,突闻金风破空,紧接着响起一阵金铁相触之声。 似是很多枚制钱,飞入了方阵,相互撞击。就在钢铁相击声中,十几道寒芒,闪电一般,卷入阵中。 紧接着响起了连声惨叫,和兵刃相击的声音。敢情,那飞入方阵互相撞击的铜钱,竟然是指引这些盲人剑手的信号。 兵刃相触声中,盲人剑手鱼贯攻了上来。八领队已亲自出手,阻挡盲人剑手的凌厉攻势。 江堂没有夸奖这些盲剑手,他们的攻击确实凌厉至极,出剑辛辣,招术诡异,不过片刻工夫,江堂的属下,已被放倒了廿几个,八领队也有一个被腰斩两截。 白天平暗中检点盲剑手只有三个死亡,有几个带伤苦撑,不肯退下。片刻之后,又发觉了他们一种可怕的力量,那就是悍不畏死的勇气。轻轻吁一口气,道:“江老,咱们也出手吧!不出手不行了。” 江堂道:“是!死伤太大,会影响到我们整个士气。” 白天平看他口中虽然连说出手,但却始终不动,心中大感奇怪,低声道:“江老,咱们要几时出手?” 江堂道:“再等片刻吧!” 这时,四个盲人剑手,已然深入方阵,将近中心,距离江堂白天平等停身之处,已不足一丈。 白天平心中一动,忖道:原来,他是等到这些人攻入中心之后,再行出手。 心念转动之间,但见寒芒闪动,一串银光,疾射而出。 这些银芒,发出在兵刃交击之中,影响了那些盲人的听觉。 只听几声闷哼,四个盲剑手,倒下了两对。白天平恍然大悟,暗暗忖道:原来,江堂早已成算在胸。 但闻江堂低声说道:“白少兄,这些盲剑手太勇猛,我们如是硬和他们拚,胜算大小。” 白天平道:“我明白,这等人命换人命的关头,是各凭本领、手段,算不得什么卑下的事。” 江堂道:“白少兄能够了解就好了。” 白天平未再多言,双目却凝注在场中的形势变化。 只见那四个身中暗器的盲剑手,身手一阵抽动,立刻气绝。 白天平轻轻吁一口气,道:“那暗器上淬有毒药?” 江堂道:“不惜,而且是一种很厉害的毒药。” 白天平淡淡一笑,道:“看他们手法的残酷,实在也应该用狠毒的暗器对付他们。” 江堂低声说道:“白少兄,有一件事,是否有些奇怪?” 白天平道:“什么事?” 江堂道;“刚才毒发动攻势的制钱交触之声。” 白天平道:“那是一种信号,在下倒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之处?” 江堂道:“什么人发出的信号?”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指挥他们的人啊!” 江堂道:“什么人指挥他们?” 白天平道:“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江堂道:“我一直在推想那人在什么地方?终于被我想通了。” 白天平道:“那人在什么地方?” 江堂道:“在盲人群中。” 270 白天平道:“你是说,这些盲人剑手中,有很多不是瞎子?” 江堂道:“司马宽果然是厉害的,咱们要把这些人,完全当成瞎子,那就吃大亏了。” 白天平抬头望了那些列队相峙的盲剑手一眼,低声道:“江老,可是说这些盲人中,有很多不是瞎子?” 江堂道:“白少兄,我只能说他们那些人中,有很多不是瞎子,但究竟有好多人不是瞎子,在下也无法断言了。”口中和白天平说话,暗中已用手势,传下了令谕,整个的方阵又开始变动。 全阵虽然都在变动,但势道很缓,几乎是听不到一点声息。 白天平突然发觉了这些人动作都很熟练,似乎是对这座方阵训练得十分熟悉。只见很多人缓缓把身子蹲了下去,然后,交错移动。 原来看上去,摆得很密的人,似乎是一下子减少了很多。 白天平忽然明白了这阵势变化的用心,使各人发挥所长,分攻入阵人的上中下三路。 这一座小小的方阵,竟也有这么多的变化。显然,江堂也早已有了准备。 白天平突然低声说道:“江老,兄弟请命,去试试看这些盲人剑手的威力如何。” 江堂点点头,道:“可以,白老弟有兴致,尽管出手,兄弟会下令,要他们尽量配合。” 白天平道:“江老这方阵,可以随时变化吗?” 江堂道:“不错,任何一座阵势,如若无法灵活的运用,那就不能算是一座好阵势。” 白天平一点头,缓缓向前行去。这座方阵,周围不过三四丈大小,布置了七八十个人之多,但白天平一路行去,却没有拥挤的感觉。白天平移动方阵前端,尽量接近那些盲剑手。 凝目望去,只见那些盲剑手,并不是静止状态,也缓缓在移动身躯。只见他们布成了三路纵队。 双方,似都在调整攻守的阵势。 白天平运足目力,希望能看出对方的人手多少,但却一直无法数得清楚。约略的估算,那些盲人剑手,总在五六十人之上。 人数上,纵然未多过江堂的属下,但也相差不远。 忽然见盲人群中,有几个举手一挥。金风破空,几点寒芒,直向方阵中飞了过来。 射入方阵之后,突然自然撞击。六点寒光,发出了三声脆鸣。 那不像金铁,撞击之后,碎裂成一片片粉末碎屑落下。敢情,那竟是翠玉做成。 余音袅袅中,三路纵队的盲剑士,已然发动了攻袭。三行人手,直向前面冲来。 白天平身躯横移,迎向了一队盲剑手。另外两队,各保持七尺的距离,快速的向前冲去。 但见寒芒闪动,一圈剑影,眷袭过来。白天平长剑疾出,当当当,一连接下了对方三剑。 那当先面攻的盲剑士,攻出三剑被人封闭之后,已知遇上了强敌,身子一滚,突然侧翻过去,剑光护身,冲入左面人群,白天平长剑变招,想先拦住对方,一道寒光,已然疾如冷电一般,急射而至。 这一剑来势凶恶,认位奇准,剑势直刺白天平的前胸。白天平感觉到身后,两侧,都是江堂的属下,无法闪避,只好挥剑硬接下一剑。这一剑,用足了八成功力。手中忽感大震,显然,那盲剑手的功力不弱。 一剑硬拚,盲剑手却借白天平剑势震动之力,忽然间飞腾而起,升高了一丈七八,直向方阵中翻去。未容白天平多想,第三个盲剑手,又疾攻而至。 这人还未近身前,就给人一种心理上的威胁。他很高大,手中的长剑,似乎也比一般的长剑宽大一些。出手的招法,也大出了用剑常规,呼的一剑,横里挥来,竟然是横扫千军的式子,把长剑当作了铁棍、大刀使用。 白天平和两个盲剑手过招之后,已知道这些人非同小可,不是容易对付的人,当下一咬牙,长剑竖立,护住身子,直欺而入。 这人力大剑重,但白天平动作灵巧快速,两剑相触时,白天平已欺近他前胸半尺,剑势上威力大减。被白天平一剑封闭。左手如闪电一般,推了出去,击中那大汉的前胸。 那大汉身子搏动了一下,竟然停下来,未倒下去。 白天平微微一怔后,突然又劈出一拳。这一拳,又击中那大汉前胸。 白天平用了更大的气力,拳势比第一招更加威猛。那大汉连中两拳之后,身子突然倒了下去。 虽然击倒了敌人,白天平仍是暗暗震惊不已,第一拳,他用出了七成以上的功力,那大汉竟然能挺住不倒下去。强大的反震之力,使得白天平感觉到这大汉有着一身横练工夫。第二拳,白天平用足了十成功力。 忽然间寒芒闪动,一个枯瘦矮小的汉子,突然一剑刺来。 那汉子矮得出奇,似乎只有前面那大汉一半高矮,一剑平刺,只及白天平的小腹。 白天平挥剑拨开,心中忽生警觉,暗道:看他们这些人员编组,显然都是费过了一番心直调配,一个特别高大的汉子之后,忽然间配了这么一个矮小的人。 那矮小人剑势快速,一上手连攻七剑。他剑势都攻在中下盘,封避都不容易,白天平虽然没有被闹得手忙脚乱,但这矮子连攻了七剑,竟使白天平没有还手的机会。 忽然间,两侧寒芒闪动,两把长剑,分由左右攻了过来。 大约这些盲人剑手,也知道遇上了劲敌,已开始群殴。 这三人的个子,也配得很好,一个矮,一个适中,一个特别高。三个人,三把剑,分攻向三个方位。 一个剑招盘旋,攻上白天平的头腰,一个个子适中,专攻白天平的中盘。那矮子专攻下盘。剑剑都在白天平的小腹、双腿之上。白天平立刻被闹碍手忙脚乱,长剑挥转如轮,封挡三人的剑势。 后面的盲人剑手,绕过三人,直向方阵之中冲去。 白天平心神微分,左腿中了一剑,衣裤裂开,鲜血涌出。 那特高大汉,剑势一紧,刷的一剑,泰山压顶般,直劈下来。 白天平默运真力,左手一抬,刷的一声,封开了那大汉的长剑。右手长剑疾如闪电,穿胸刺出。 这一剑快如闪电,那大汉想闪避,已自不及,长剑一闪,穿胸而过。一股鲜血,喷了出来,那高大的身躯,砰然倒摔于地。 白天平一击得手,人却突然向后退了五步,避开了那矮子的下盘攻势。 这等高手过招。生死都系于一发之间,任何一方稍有疏忽,都可能丢了性命。 白天平腕上的龙凤金镯,帮了白天平的大忙,任何人都想不到,白天平左腕竟能封挡剑势,只要那些微之差,就给了白天平可乘之机。这些盲人剑手耳目灵敏,但眼睛都无法看到,不知白天平左手上戴有金镯。 但白天进退之间带起的风声,却指示了他的位置。 那矮小个子身子灵活无比,一长身,直对白天平冲了过去。 白天平左手一挥,挡开了那矮小个子的剑势,长剑斜里划出,一剑把那矮小个子,斩作两段。 但这一刻工夫,整个的战场,已然起了很大的变化,那些盲目剑手,已然分头冲进了方阵之中,展开了一场惨烈绝伦的搏杀。 白天平目光转动,发觉那些盲剑手,攻势锐利无比,布守在方阵中的江堂属下,初时尚可以苦撑,默不出声。但搏杀了一阵之后,形势大变,惨叫呼号之声,继之而起。 271 这些盲人不但剑法凌厉,而且,十分剽悍,勇往直前,剑剑落实。 虽然是夜色幽暗,无法看清楚场中的详细情形,但约略的计算,江堂的属下,已伤亡过半。 这些盲人剑手如此的厉害,倒是大出白天平的意料。 但闻江堂大声喝道:“瞎眼鹰犬,盲目爪牙,好恶毒的剑势。” 喝声未落,人如大鹏展翅,疾飞而下,双袖挥展,两道寒芒激射而出,两个盲剑手,应声倒了下去。 白天平大喝一声,剑如长虹,疾射而出。目睹江堂属下的惨重伤亡,不自觉的引起了怒火杀机,大喝一声,施出了“乾坤一绝剑”。这一剑威势绝伦,剑光过处,立时有两个盲目剑手,倒摔了下去。 尽管江堂和白天平威风八面,但两个人实在太少,无法阻挡住那些盲剑手的疯狂攻势。江堂的属下,纷纷倒下。激烈的搏杀中,使得白天平和扛堂都体会到这群盲剑手中,确有着不少眼睛未瞎的人。因为,他们受到了暗器的攻袭。 一个盲者,可以练成第一等剑手,但决无法练成暗器的手法。 因暗器一道中,最重要的一个条件,就是要目力过人。 但奇怪的是,两人都无法从那群搏杀的盲剑手中,分辨出哪一个是假装瞎子。 显然,这些人,都是久经训练,他们虽非盲者,但是已习练了盲者的举止形态。在动手搏杀中,很难看出他们的真假。 江堂全力施为,一口气搏杀了三个盲剑手,已然累的头上见了汗水。但自己的属下,却已有一半倒摔在地上。余下的,虽还在奋力苦战,但显然已无法阻止那四面扑攻而上的盲剑手。纵是江堂生性冷酷,但目睹属下的惨重伤亡,也不禁黯然神伤。 白天平忍不住了,高声说道:“江副教主,这不是要他们迎敌搏战,而是要他们在接受屠杀,为什么不下令,要他们撤离此地?” 江堂道:“撤往何处,这就是我们最后的立足之地,站不稳,只有倒下去了。” 白天平叹息一声,手中剑势加紧,劈倒了一个盲剑手。 但闻江堂冷哼一声,双手疾挥,袖中弯刀交错而出,腰斩了一个盲剑手。但江堂左胯被刺了一剑。 手中弯刀飞旋如轮,拦住了四个盲剑手的攻势,江堂缓缓说道:“白老弟,我受伤不轻,但我没有时间疗伤,也不忍再目睹追随我多年的旧属,受此屠杀,我要尽最后一点力量,替他们报仇。” 白天平道:“江老,再支撑片刻,我想法子去请援手。” 江堂苦笑一下,道:“等不及了,我的人已死去十之七八,我无颜再活下去,也不忍再活下去。” 白天平道:“想不到啊!这些盲剑手,竟然如此厉害。” 江堂道:“老弟,我忽然觉着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可惜,没有机会了。” 白天平道:“江老,再多忍耐片刻,玄支下院中人,一定会接应咱们。” 江堂道:“白少兄,你退回去吧!玄支下院中人来的机会不大……”语还未完,突然亮起了一片火光,五支火把,照亮了搏杀现场。 二十四名玄支剑士,各举着寒光闪闪的宝剑。火光一亮,立时,挥剑攻上,和那些盲剑手展开搏杀。二十四名玄支剑士,加上五个手举火把的剑土,左手高举火把,右手执着长剑自保。 比起那些盲剑手的人数,诚然少了很多,但这二十四名天下第一流的剑手,却有着无比的威力,他们两人一组,合成了十二小组,分头截杀。 凌厉的剑招,佳妙的配合,再加上一股豪壮的气势,受伤不退,不畏死亡,立刻把流动屠杀的盲剑手的攻势拦住。 这真是天下第一等的剑手,除非是他们支撑不住倒下去,除此之外,不论受了多重的伤,都不会停手休息,也听不到一声呻吟。 白天平和江堂,都是身履凶险,见过大阵仗的人,但却从未见过,这么坚强的剑士。 如是一组中有一人倒下,另一个人立刻会找另一组中落单的剑士配合。 他们尽量的保持两人一组的合击,使凌厉的剑法,因佳妙的配合,而发挥到极致。大概这是江湖上极为罕见的激烈战斗,连江堂也看得呆在了当场,忘记出手。不过一顿饭的工夫玄支剑士已完全控制了大局,将那些盲剑士逼出了方阵。但闻剑风丝丝,骨断、肉裂的声音,传入耳际,听不到一声呻吟,听不到一声呼喝。 江堂的属下,有了很大的伤亡,百多个人,只余了三十多个活的,八领队死了六个,余下的两个,也都受了伤,三十多个活人,能够皮肉无损的,几乎找不出一个。 最好的也被划一剑,能够轻伤再战的人,也就不过十几人了。 冲入方阵,大肆屠杀的盲剑手,也付出了可怕的代价,在玄支剑士的全力合击之下,也已经伤亡殆尽,近百名的盲剑手,倒下八十几个,十之八九是死伤在玄支剑士的手中。 只余下十六个盲剑手,结合成一个剑阵,负隅顽抗,抵拒十八名玄支剑士的猛攻。 六个倒下的玄支剑士不算,十八个活着的,每人也都有两三处剑伤。 这真是一场近乎残酷的恶故,双方两百余人,参与了这场恶斗,一场恶战下来,竟然十死八九。余下的,也几乎是全都受了伤。放眼搏杀现场,很难见一个完好无伤的人。 忽然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金铁交鸣之声,两名玄支剑士,以凌厉无匹的剑势,直冲入十六个盲剑手结成的剑阵之中。鲜血飞洒中,一组冲入剑阵的玄支剑士各中了数剑。 但这一阵所留下的空隙,却给其他玄支剑士的机会,十几支长剑,有如激射的怒瀑一般,直冲而入。 一连串闷哼、惨叫,剑光下,仅余的十六个盲剑士,全都倒了下去。 身历数百战,杀人无数的江堂,眼看到玄支剑士的豪勇,也不禁为之一呆。 直待十六个盲剑手,全倒了下去,两个首先冲入阵中,身中数剑的剑士,才一声未发的倒了下去。紧接又有两名玄支剑士,还剑入鞘,手捧长剑而坐,闭上双目,气绝而死。 十六个顽强盲目剑手,倒下去的代价,是四个玄文剑士的死亡,尚余下十几名玄支剑士,也都是满身伤痕。他们没说一句话,也没有对死去的同伴,表现出哀伤的样子,只是流现出无比的崇敬之色。 二十四名剑手,投入了这场搏杀之中死去了十个。 活的人,伸手抱起了十具尸体,直对玄支下院中行去。 江堂很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但他说不出口。 只觉在这些剑士的大勇之前,说什么千思万谢之言,都是多余的赞美。 他们无悲伤,无忧苦,完完全全是一个剑士的本色。 轻轻吁一口气,江堂缓缓说道:“白少侠,你看他们如何?” 白天平道:“什么事?” 江堂道:“这些剑士们,似乎是把他们的生命,都已溶化在整个剑道中了。” 白天平道:“是!他们的灵魂,已与剑术合而为一了。” 江堂道:“唉!他们是天下最好的剑士,他们心中没有自己,没有痛苦,甚至也没有死亡的威胁,有的就是他们的理想,心存正义,舍身为人,唉!见到了这些剑士,使在下惭愧得很。” 白天平道:“江前辈心存此想,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江前辈已付出了够大的代价,整个武林同道,不但会忘去你过去的错失,而且,都会很感激你的为人。” 江堂淡淡一笑,道:“白少侠,谢谢你的鼓励,想不到,我做了大半辈子的坏事之后,能在将近暮年时,突然觉醒过来,看到了这些玄支剑士的为人,使我痛悟前非,也使我知道了是非二字的定义。” 白天平道:“江前辈,你付的代价够大了,你为武林正义贡献出来的力量,已经足可抵偿你因错误造成的损害。” 江堂道:“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了,那就是在这场搏杀中保全性命。” 白天平道:“江前辈也该休息一下,请和晚辈暂入玄支下院,以避敌锋。” 江堂苦笑一下,道:“白少兄不要误会,在下并非怕死。” 272 白天平真的茫然了,轻轻哦了一声。 江堂道:“我要留下有用的性命,补偿何姑娘的损失,让她手刃杀父的仇人。” 白天平道:“江老,对何姑娘父母之死,在下心中一直有很多的怀疑,不知江老可否见告?” 江堂沉吟了一阵,道:“论一个死去之人的是非,在下本是不便妄说,但目下的情势,似乎也不便隐瞒了。” 白天平道:“江老,我希望听到真实的内情,隐恶扬善,固然是人的美德,但是非必得划分清楚,是吗?” 江堂点点头,道:“如论何姑娘先人的功过,确叫人有着是非难辨之感,他一生别无恶性遗迹,心地仁慈,从不轻易杀人,但他犯了江湖上最大的淫戒……” 白天平道:“那……” 江堂接道:“他犯的淫戒,和别人有些不同,别人是持刀逼迫,但他却是女孩子自动的投怀送抱,甘愿献身……” 目光盯注在白天的脸上,瞧了一阵,才缓缓接道:“他和白少侠一样的英俊,但他却有一股很特别的气质,那是任何女人见了都会动心的气质。” 白天平道:“那是为什么呢?” 江堂道:“为什么?我也不清楚了,不过,事实确是如此。” 白天平道:‘为什么会如此呢?” 江堂道:“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确实很可爱。” 白天平道:“可爱到什么程度?” 江堂道:“死了,我亲眼目睹那些女孩慷慨死亡的勇气,那真像一个剑士赴死一样。” 白天平道:“这真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江堂道:“更奇怪的是何姑娘的母亲,她姿容绝世,美绝无匹,但他竟然甘愿忍受那些女孩子对丈夫的纠缠。” 白天平啊了一声。 江堂道:“何夫人有着过人的气度,但他们夫妇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何夫人也该负一些责任。” 白天平道:“此话怎么说?” 江堂道:“如是何夫人管理得严格一些,也许可以避免这次悲剧。” 白天平道:“这些事,和天皇教主,又有什么关系呢?” 汉堂道:“司马宽爱上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再见到了……”突然住口不言。 白天平回头望去,只见何玉霜轻装佩剑,缓步行了过来。 江堂轻轻咳了一声,道:“何姑娘。” 何玉霜道:“江老,我想请教一件事。” 江堂道:“什么事?” 何玉霜道:“关于我爹的事。” 江堂道:“令尊的事?” 何玉霜道:“是!有一点,我一直想不明白,所以请教扛老。” 江堂道:“在下知无不言。” 何玉霜道:“我爹娘是怎么死的?” 江堂道:“我们杀的,我也是凶手之一。” 何玉霜道:“为什么?究竟为什么?不会无缘无故的杀了我的父母吧?” 江堂道:“为女人。” 何玉霜眨动了一下双目,突然滚下来两行泪水,道:“什么样的女人,可是和我的母亲有关吗?” 江堂道:“这个怎么说呢?” 何玉霜道:“不要紧,你清清楚楚的告诉我,我要明白,我是否应该为他们报仇……” 江堂沉吟了一阵,道:“姑娘一定要问吗?” 何玉霜道:“不错,我不但一定要问,而且,我希望知晓真实的内情。” 江堂道:“那就恕老朽直言了。” 何玉霜道:“晚辈洗耳恭听。” 江堂道:“今堂是一位好人,她不但具有了女性温柔的美德,也有着过人的忍耐。对令尊的风流韵事,一向是不闻不问。” 何玉霜道:“我爹呢?” 江堂道:“令尊的为人,功过就很难评论了。” 何玉霜道:“我要知道的是真实内情。其他的,老前辈不用顾虑。” 江堂道:“就为人处事而言,令尊并无缺点,但他太风流了一些……” 何玉霜接道:“只此一样,那已经很够招过伤身了。” 江堂道:“有一点,老朽必先说明,那就是令尊并没有强迫过什么人,至於一般女孩子,自甘献身,但求春风一度,也不能怪到令尊的头上。” 何玉霜黯然一叹道:“子不论父过,我爹的事,我已经知晓了十之七八,我想,对娘的事,再多知道一些。” 江堂道:“令堂是一位很好的人,不但是他的朋友爱戴她,就是他的仇人,也不会太恨她。” 何玉霜道:“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杀害她呢?” 江堂道:“为了令尊,她全力维护令尊的安全,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何玉霜道:“唉,我父母之间,竟然有如此大的距离。” 273 江堂叹口气,道:“姑娘,从宽些说,令尊也不算太坏的人,在下觉着,只是对女色,他无法控制自己。” 何玉霜叹口气,道:“如是我娘厉害一点,对我爹多加管束,也许会好一些。” 江堂道:“管不住的,姑娘,你爹一生中,不知道带走了多少颗少女的心,有一件事,老朽告诉姑娘后,你就可以明白你爹的为人了。” 何玉霜道:“晚辈洗耳恭听。” 江堂道:“你爹死去之后,咱们把他的尸体收起来,葬於一处浅山之旁,但一夜之间,竟然有七个少女,在他坟前自绝而死。” 何玉霜呆了一呆,道:“这话当真吗?” 江堂道:“千真万确。” 何玉霜道:“世上竟有此等事,难道她们都疯了吗?” 江堂道:“她们没有疯,但她们已和令尊有过肌肤之亲,令尊之死,使她们觉着一切都成了泡影,只有以死相殉。” 何玉霜道:“唉!就算我爹还话着,她们又能如何呢?难道还能甘为侍妾?” 江堂道:“令堂的性格,温柔、纯厚,令尊如若真要娶个侍妾,令堂就算心中不愿,但表面上,决然不会反对。” 何玉霜道:“我不信,我娘就那样令人欺侮,忍气吞声!” 江堂道:“令堂的一身武功,决不在令尊之下,她所以忍气吞声,并非是怕令尊,而是她太过喜爱令尊。” 何玉霜叹息一声,道:“可惜,这件事,我竟然没有一点记忆。” 江堂轻轻咳了一声,道:“姑娘,令尊、令堂的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多了,详细的内情,似乎也不用说下去了。” 何玉霜道:“爹爹罪有应得,但却连累了母亲受苦,但他们总是我的父母,我爹娘的坟墓现在何处?” 江堂道:“不敢欺瞒姑娘,本来是葬在一处浅山之下,但因一夜间,有七个少女吊死在他的坟前,又激怒了司马宽,下令把那坟墓毁去。” 何玉霜道:“我爹娘的尸体呢?” 江堂道:“这个,在下就不太清楚了。” 何玉霜道:“你可是不愿说?” 江堂道:“听说是被弃尸荒野,毁去坟墓,详细的内情,在下确然不知,所以不敢妄言。” 何玉霜道:“司马宽,似乎是很痛恨我的父母?” 江堂道:“司马宽不会痛恨你的母亲,他痛恨的是令尊。” 何玉霜道:“江前辈,他为什么这样痛恨我的父亲?” 江堂道:“这个,大概和令堂有关吧?” 何玉霜道:“江前辈,你好像有什么顾忌,不愿畅所欲言。” 江堂道:“唉,姑娘,在下觉着,有很多事,似乎是不用再追究了。” 何玉霜道:“别人可以不问,我是他们的女儿,一定要问个清楚。” 江堂道:“天皇教主司马宽,对令堂原有一段密切的交往,但他未料到令堂会对令尊那样情深如海,甘愿生死与共。” 何玉霜道:“这就可以构成我报仇的原因了。” 江堂点点头,道:“不错,以今日情势而言,不论姑娘是否要报仇,天皇教和武当派玄支下院,已构成了势不两立的局面。” 白天平道:“八龙加上这些盲剑手,天皇教中还有些什么凶神恶煞?” 江堂道:“应该还有,司马宽低估了玄支剑士的力量,本来准备一举灭了武当本观中主力,或为己用,或予搏杀,然后,再扩大进行统治江湖的阴谋,但他算计错误,只注意到三元观的本院,忽略了玄支下院中人,虽然阴谋得逞,制服了本院中人,但却未料到真正的精锐剑士,居於玄支下院。” 白天平道:“江老,晚辈的意思是,天皇教是否会再打下去?” 江堂道:“会,这一战,是他数十年准备的结果,就算明知得胜不易,但只要他还有一分机会,他就会赌下去。” 白天平道:“难道他还有训练更厉害的人物吗?” 江堂道:“这个难说,我不知道他还有些什么人物,目睹了情势变化之后,我才发觉我们一直在他的蒙骗之下。” 白天平道:“那是说,你愈来愈感到司马宽难以了解了。” 江堂道:“我是这么想法,现在想来整个天皇教,都是一个掩人耳目的组合,所以,他明明知道我在教中发展势力,却装作不问,因为,他把真正的实力隐藏了起来。” 白天平道:“现在,咱们应该如何?” 江堂道:“最重要的一件事,请白少侠先通知玄支下院中人,司马宽一出面,就把他围起来,无论如何,不能再让他逃走,擒贼先擒王,树倒猢狲散,杀了司马宽,天皇教就会瓦解。” 白天平道:“我听义父说,江湖上,没有司马宽这个人物,他可能是另外一个人,假冒司马宽的名字。” 江堂道:“这个……在下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当年我们一同在江湖上闯荡时,他自号老大,我们也就这样叫他,很久之后,他才告诉我们的姓名。” 白天平道:“这么说来,他可能不是真叫司马宽了。” 江堂道:“这个,在下也无法……”突然疑目沉思了良久,道:“袁前辈说的可能不错,司马宽身份可疑。” 白天平道:“江老想起了什么?” 江堂道:“当年他和咱们在一起时,日夜都戴着一顶帽子。” 白天平道:“戴一顶帽子?” 江堂道:“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很多人会戴一顶帽子。” 白天平道:“戴一顶帽子的用心,是不是在掩饰什么?” 江堂道:“脑袋。” 白天平道:“对!只能够掩遮住头上的事物,江老可曾发觉,过他头上有什么隐秘?” 江堂道:“没有注意,当真是一件很可惜的事。” 274 白天平道:“有这样一件线索,那就行了,不难找出一点蛛丝马迹……”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江老,请把你的人手,撤回到玄支下院去吧!他们已无法和人对阵搏杀,一旦再有强敌攻来,他们只有接受宰割的份了。” 江堂苦笑一下,道:“白少侠,好意心领了,我的人手,已然十去七八,还余些人,大家都觉着活的无味得很,所以,他们都已准备战死。” 白天平道:“江老,这份生死与共的义气,实叫人感动,不过,你应该瞧瞧,他们是否还有再战之能。” 江堂叹息一声,默然不语。 白天平接道:“江老,我们之间,如若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面对死亡之时,天皇教主对失去价值的人,弃之不顾,咱们却会全心全意的照顾受伤的人。” 江堂道:“他们撤回玄支下院,武当剑士们能容纳吗?” 白天平道:“他们会欢迎你们的。” 白天平道:“白少侠,要不要再去和玄支下院中的人商量一下?” 白天平道:“不要商量了,在下就可以做主,江老请带他们进入玄支下院去。” 江堂黯然一叹,带着伤痕累累的属下,直奔玄支下院。 白天平望望清地横陈的尸体,轻轻叹息一声,道:“玉霜,司马宽奴役了这许多身具缺陷的人,为他卖命,造成如此浩劫,这人的罪恶,真是如山如海,罄竹难书了,单是这一桩罪恶性,就死有余辜了。” 何玉霜道:“这人很恶毒,但也很可怕,山藏海纳,不知他有多少招,多少实力?” 白天平望着夜空,低声说道:“玉霜,这是一个机会,咱们如若无法在这一场机会中,杀了司马宽,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何玉霜道:“白兄的意思是……” 白天平接道:“玉霜,我想晚一辈的应该把这个责任承担起来。” 何玉霜道:“怎么一个承担法?” 白天平道:“我想,咱们尽量保持体能,联合洪兄,合咱们三人,全力搏杀司马宽。” 何玉霜道:“可以。” 只听一声轻笑,道:“两位,别忘了还有在下。” 白天平回头看去,说话的竟是江堂。怔了一怔,道:“江老,你……” 江堂道:“武当派究竟是正大的门派,玄支剑士,也是最好的剑士,所以他们很善待我的属下,我目睹他们受到了很好的照顾。” 白天平道:“江老,你自己不要休息一下吗?” 江堂道:“不要紧,我这点皮肉之伤,还忍受得住……”轻轻吁一口气,接道:“白少兄,你说的不错,如若这一次,我们不能除掉司马宽,以后,只怕很少有机会杀死他了,那将替武林留下很大祸患。” 白天平道:“以江老之见,咱们应该如何?” 江堂道:“咱们应该想法子找到司马宽,过去,我一真担心一件事……” 白天平道:“什么事?” 江堂道:“我担心没有一股力量能够阻止司马宽训练的属下,但我见到了玄支剑士之后,心情有了很大的转变,这批玄支剑土,是可阻止司马宽的属下,咱们可以放手对付他了。” 白天平道:“司马宽会再出现吗?” 江堂道:“司马宽太狡猾,咱们要他出现,只怕得用上一番心机才行。” 白天平道:“江老是否早已经胸有成竹了?” 江堂道:“成竹倒是没有,不过,在下对他了解很深,咱们得有过一番计划才成。” 白天平道:“这要请江老多多费心了。” 江堂道:“不杀了他,我不但食不知味,席难安枕,也无法消去心中这一股怨愤之气。” 突闻一声厉啸,几条人影,疾飞而来。 江堂的属下撤入了玄支下院之后,这条路上,已然再无防守之人。来人一路无阻的到了身前。 白天平斜退了两步,凝目望去,只见来人一排并立站着三个。 中间一人,身着黄袍,年约五旬,背上斜插着一柄长剑,左右两侧,却是两个年约廿六七的少妇。 这三人不伦不类,一眼间,无法看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身份。 白天平暗暗一皱眉头,正想喝问,江堂已冷冷说道:“你还没有死?” 黄袍人道:“你江兄不死,兄弟怎敢死在你的前面。” 江堂冷哼一声,道:“你能忍了四五年,不露面一次,当真叫人有意外之感。” 黄袍人道:“我只是被派往别处罢了。” 江堂道:“怎么样?你准备和我谈谈呢?还是准备动手一战?” 黄袍人道:“在下听凭江兄吩咐,江兄想谈谈,兄弟奉陪,想动手,兄弟也自当遵命。” 江堂轻轻吁一口气,道:“老兄,当年咱们相处得还不错吧?” 黄袍人道:“不算太环,但也不算很好,听说,把兄弟逼走的事,是你江兄的主意。” 江堂道:“司马宽告诉你的?” 黄袍人道:“不错,教主把我遣往别处,据说也是你江兄的意思。” 江堂道:“司马宽的为人,你应该是很清楚了,只是咱们各存猜忌,他才会居中统驭。” 黄袍人淡淡一笑道:“过去的事,不谈也罢,兄弟比番前来,是和你江兄谈一件事。” 江堂道:“请说吧,在下洗耳恭听。” 黄袍人道:“教主要你立刻和兄弟回去。” 江堂哈哈一笑,道:“你放眼瞧瞧,这地上的尸体。” 黄袍人道:“我早瞧到了。” 江堂道:“这些人,都是追随我多年的属下,也是帮他司马宽打江山的人,现在,却大部份死於他的盲剑手剑下。” 黄袍人道:“这些盲剑手,死亡也非少数。” 江堂道:“他们没有占到便宜,几乎是全军覆没……” 黄袍人接道:“可是你江兄的力量?” 275 第三十二回僵尸毒功大举反击 江堂淡淡道:“不是,是这位白少侠,何姑娘和玄支剑士的力量……” 黄袍人脸色一变,接道:“教主说的不惜,你果已背叛了天皇教。” 江堂冷冷说道:“齐坤,司马宽的为人如何?你应该很明白了,眼下是你摆脱天皇教的机会,兄弟和我一些属下,都已由恶梦中醒来,我们已得到了武当掌门人,和袁老前辈的佑护,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错过今宵,你就很难再遇上这样好的机会。” 齐坤笑一笑,道:“江堂,看来,你是很难悔悟了。” 白天平突然接上说道:“江老,这姓齐的是干什么的?” 江堂道:“天皇教中的护法之一……” 齐坤笑一笑,接道:“江兄,看来,你的消息真是不太灵通,两年之前,兄弟已受了副教主的封赠。” 江堂道:“副教主,江某人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齐坤道:“用不着要你知道,教主早巳料定你有这一天。” 江堂冷哼一声,道:“姓齐的,如论对天皇教的汗马功劳,我姓江的比你强过百倍,但我也难免为鸟尽弓藏的下场,你姓齐的也不会有好的结果。” 齐坤哈哈一笑,道:“江堂,你虽然一开始就是天皇救中人,追随教主,同打天下,但你对天皇教知道的太少,念在咱们昔年相处的情份之上,我对你再进一次忠言,现在,你如肯改变主意,齐某保你一身无事,如不肯听我良言相劝,立刻就叫你尝试背叛的滋味。” 江堂突然间转变的十分平静,笑一笑,道:“我们见识过盲剑手,也见识过八龙,和那些司马宽训练出来的年轻刀客、剑手,那也不见得有特别的地方……” 齐坤冷冷接道:“但你没有见识过兄弟带的人手。” 江堂道:“这几年,你突然失踪不见,原来是帮司马宽训练杀手去了。” 齐坤道:“江堂,你总算明白了。” 江堂冷喝了一声,道:“你替他训练出的什么杀手?” 齐坤道:“毒人,听说过没有?” 白天平听得一呆,道:“什么叫毒人?” 齐坤道:“后生晚辈,不配和老夫说话。” 何玉霜怒道:“齐坤,你好狂的口气。 齐坤笑一笑,道,“何姑娘,你具有令堂的血统,娇艳秀丽,无美不具,此番,本座奉命来此,教主有一赏赐。” 何玉霜道:“什么赏赐?” 齐坤道:“你!教主已答允在下,只要能把你生擒回去,就把你赐给了在下。” 何玉霜道:“呸!你在做梦。” 齐坤肃然说道:“我说的很真实,很快,就可以让你明白了。” 江堂道:“姓齐的,你真的相信吗?” 齐坤笑一笑,道:“很多人听到了教主的话,在下无法不相信了。” 江堂道:“姓齐的!看来,咱们是无法两立了。” 齐坤道:“你只有一条路,重归天皇教,否则只有死!” 江堂仰天大笑三声,道:“齐坤,你出来,在下倒要见识一下,你这几年有些什么特殊的成就。” 齐坤道:“你还不配和我动手……” 江堂怒道:“好狂的口气!你有多少斤两,别人不知道,我姓江的清楚的很。” 齐坤笑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江兄不信,何防试过。” 右手一挥,身侧一个少妇,举步向前行来。 夜色迷蒙,远远看上去,那少妇生的甚是标致,直到缓步出阵,距离较近时,才看到她的恐怖。 一身白衣,长着一张雪一般的白脸。其实,也无法说出这妇人装束的女子那里难看,只是太白了,白的像冰,白的不像人样,全身似是散发一重森森的冷气。 她走得很慢,行近江堂三尺处,停了下来,缓缓举起了双手。 那是一双细白、灵巧的双手,只是手上留了四五寸的指甲。 江堂猛然间感到一股寒意升上心头。 原来,那白衣妇人举起双手之后,给人一重诡异莫测的恐怖。 齐坤哈哈一笑:“江堂,你认出来没有?” 江堂确实认不出来,但也感觉这妇人和平常的人,有些不同。 只听一声冷笑,一个宏亮的声音,传了过来,道:“绝迹江湖百余年的僵尸毒功,想不到,今夜中又在江湖上出现。”随着那喝叫之声,蓬发褛衣的袁道,突然缓步行来。 齐坤双目转动,望了袁道一眼,脸色忽然一变,颤声道:“丐仙……” 袁道道:“不错,正是老夫。” 齐坤镇静一下心神,道:“老前辈既然能叫出僵尸毒功的名字,想必对这些武功了解的很清楚了。” 袁道道:“听说这僵尸毒功,来自苗疆和湘西僵尸门合集而成……” 齐坤已完全镇静下来,哈哈大笑,接道:“不错,这是苗疆用毒高手,入赘於僵尸门后,二毒合一,创出了僵尸毒功,只是,你还不知道目下这些人的成就,和昔年的又有不同了……” 袁道冷冷接道:“不论什么武功,都有一个先决的条件,那就是讲究功力的深浅,就算是僵尸毒功,也有功力深浅之别。” 齐坤道:“僵尸毒功有些不同。” 袁道道:“老夫倒想听听,有什么不同之处。” 齐坤道:“僵尸毒功本身中蕴有奇毒,只要击中敌人,那人就必死无异。” 袁道道:“问题是你们是否能够击中人。” 齐坤道:“这么说来,阁下对僵尸毒功知晓的并不太多。” 袁道道:“好!你要他们对老夫出手试试看。” 齐坤道:“好!阁下如此吩咐,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袁道淡淡一笑,道:“好!要他们出手吧!” 白天平低声道:“义父,还是由平儿先试试敌势,义父再和他们动手不迟。” 袁道冷冷说道:“你走开,不解僵尸毒功的毒性,难免为毒性所伤了。” 白天平不敢再言,缓缓向后退开五步。 这时,那白衣妇人举起的双手,已然对准了袁道。袁道神情肃然,暗中提了真气,全神戒备。 白天平、江堂、何玉霜,对这僵尸毒功,都不甚了解,几人都睁大眼睛,看双方动手的情形。 但见那白衣女突然一跃而起,整个的人,有如一支利箭一般,笔直的撞了过去。 袁道冷哼一声,劈出一掌。强猛的掌风,带起了一股啸风之声。 那白衣女笔直攻击之势,十分强大,袁道强猛的一掌,把那白衣女攻击之势给拦住。纵身闪避五尺,避过一掌。 那白衣女有如一只巨鸟般,呼的一声,由两人的身侧掠过。 她似乎是把自己的身躯,当作兵刃一样使用,一击不中,由袁道身侧掠过,三丈左右,才停了下来。 276 袁道刚刚转过身子,那白衣女一个翻身,又撞了上来。 白天平从未见过这样怪异的武功,用整个的人,去撞击敌人。 袁道又疾快的发出一掌,掌风如啸,迎面劈去。以袁道的掌力的雄浑,那白衣女连受掌势撞击,竟然全不放在心上,强猛的掌力,无法伤到那白衣女子。 这时,袁道全身的衣服,都已鼓胀起来,似是吹满了气,须发怒张,似是运起了全身的功力。 白天平暗道:看义父的神情,似是十分紧张,好像是运起了全身的功力,应付这白衣女的攻势。 这时,那白衣女子身躯,也愈转愈快,有如穿梭的一般,来回撞击,只见她身子一转,忽然跃起,有如怒牛撞虎,直碰过来。她全身僵挺,双臂前伸,飞跃的速度,却是有如疾风转轮,愈来愈快。到了后来,有如一道线梭一般,飞闪穿梭,简直使人眼花缭乱。 白天平低声道:“江老,何姑娘,这僵尸毒功,看上去也没什么利害之处,但义父却像是应付得十分吃力。” 就是这两句话的工夫,场中搏斗形势,又转变得十分激烈。 但见白影闪动,那白衣女快速的攻势,已然完全把自己化成了一道白影,已然无法分清楚两人。 白天平一皱眉头,低声说道:“江老,情形有些不对,那白衣女的攻势,似乎是愈来愈快,义父年纪大了,我该去替他下来。” 江堂道:“白少侠,请再忍耐一下。” 白天平道:“为什么?” 江堂道:“袁老前辈对僵尸毒功,了解很深,自会有应付之策,何况,还有敌人虎视眈眈,随时会出手攻击。” 白天平道:“那一位白衣女,也是僵尸门中的人了?” 江堂道:“物以类聚,看样子,大概是不会错了。” 白天平道:“我对付那白衣女子,江老对付齐坤,咱们一起出手,不给他们留下机会。” 论江湖经验,江堂自然是强过白天平很多,当下说道:“白少侠,不用太急,咱们应该尊重袁老前辈的经验,看过他们的胜负再说。” 白天平嗯了一声,道:“江老说的是。” 回头看去,只见何玉霜双手各握一枚飞铃,正准备出手,立时说道:“玉霜,暂勿出手。” 何玉霜道:“为什么?” 白天平道:“飞铃暗器,十分珍贵,非不得已,不可出手。” 何玉霜笑一笑,道:“我已经熟记了图样,只要有工匠,我就可以制造出无数的飞铃。” 只听袁道一声怒喝:“躺下。” 砰砰两声,两条纠结在一起的人影,突然分开。那白衣女子身子摇了几摇,仍然站稳了脚步。 袁道虽然像一根石桩一般,站在那里动也不动一下,但他神情冷肃,双目圆睁,冷冷地望着那白衣妇人。 但闻齐坤冷冷说道:“老前辈,可是受了僵尸奇毒的暗算吗?” 袁道仍然冷肃的站着,一语不发。 白天平心头大急,还待催问,江堂已抢先说道:“白少兄,不要问他。” 口中说话,人却横里行来,挡在袁道的前面。 白天平若有所觉地道:“他老人家可是中了毒?” 江堂道:“湘西僵尸门的武功,一向别走蹊径,再加上苗疆用毒高手,混入了僵尸毒功之中,中毒势属必然。” 白天平道:“但我义父并未被她击中一次,怎会中毒?” 齐坤冷冷道:“如是他被击中了一次,那就早没命了,还能等候至此。” 白天平回顾了袁道一眼,看袁道双目紧闭,以是正在运气调息,心中大是震动,暗道:看样子,老人家好像真已被毒功所伤了。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老人家已到了百毒不侵的成就境界,区区毒功,如何能伤害到了他。” 齐坤冷冷说道:“目下,咱们正在求证,而且,很快就证明了。” 白天平道:“证明了什么?” 齐坤道:“证明了袁老前辈是否会伤在毒功之下,也想证明僵尸毒功,能不能抵抗那排山倒海一般的雄浑掌力。” 白天平道:“证明了,又怎么样?” 齐坤大笑三声,道:“证明了僵尸毒功不畏重拳厉掌,区区么,就有了七分的把握。” 白天平道:“你有什么把握?” 齐坤道:“大举攻袭,一举间击溃玄支下院中武林高手。” 白天平暗暗忖道:如果这些人,真不怕义父雄浑的掌力,想要制服他们,自非易事了…… 但闻砰然一声,那和袁道动手的白衣妇人,倒摔在地上。 凝目望去,只见她嘴角和鼻孔之中,都已流出了浓浓的紫血。 齐坤大声喝道:“她怎么了?” 江堂道:“她们还未练成钢铸之身,受了袁老前辈的开碑碎石掌力,被震伤内腑而死。” 白天平冷笑一声,道:“如若这些人,都是这点道行,不堪一击,阁下就算有十几二十个随行的高手,那也不过如此了。” 齐坤冷冷说道:“你们也没有全胜,这位袁老前辈,也被毒掌所伤。” 江堂道:“当真吗?”回头望去,只见袁道面色冷肃,闭目而立,果似受伤未复一般。 白天平长剑出鞘,道:“齐坤,这僵尸毒功是否有药可解?” 齐坤笑道:“解药是有,不过只有齐某人一个知道。” 白天平心中一动,道:“能指令这些僵尸毒人的也只有你一个人了?” 齐坤道:“老夫这些年来,专门研究控制僵尸毒人之法,除了老夫之外再无他人能控制他们。” 白天平道:“你如是死了,这些僵尸毒人就成群龙无首了?” 齐坤若有所悟的啊了一声,道:“你能伤了我?” 白天平道:“咱们不妨试试看吧。” 齐坤突然举手互击了两掌。但见人影闪动,数十条白色的人影,飞腾而至。 这些人,全都是穿着白色衣服的女人,一个个直挺而立。 江堂望了那些白衣女人一眼,只见她们一个个面色苍白全无血色。 但远远看去,这些白衣女人,长的都还不错,只是十几个女人,直挺挺的站在一起,那就大不相同了。夜色中,像十几具挺直的僵尸。 齐坤冷冷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我带的毒人。” 白天平看那些少女,个个都留着很长的指甲,心中大大的震动一下,暗道:如若这些女人,个个都像那死去白衣女一样的武功,这十几个人一齐动手,那真是很可怕的敌手了。 277 只见齐坤举手一挥,四个白衣少女,突然疾走,分由四面把白天平围了起来。 四个白衣少女,齐齐举起了双手,长长的指甲,对准了白天平。 江堂低声道:“白少兄,先护住袁老前辈,我来对付她们。” 白天平道:“在下对敌,老前辈请护住我的义父。” 但见火光闪动,四支火炬,引着二十四个玄支剑士,大步行来。 江堂见识过这些玄支剑士,知道这些人的利害,眼看大批玄支剑士赶到,不禁心中一喜,低声道:“白少兄,咱们不用争执,由这些玄支剑士对敌,咱们合力保护袁老前辈。” 这时,十几个僵尸一样的白衣女,已然身躯前躬,准备出手。 这是攻敌之前的准备工作,很快就要展开了猛冲。 玄支剑士,很快由两侧绕了上来,在三人身前,布成了一道人墙。 袁道突然睁开了双目,低口道:“平儿,告诉那些老道士们,这些僵尸般的女人们,掌力中蓄有奇毒,不可和他们硬拚掌力,更不能和她们手掌相触。”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但也不小,四周的玄支剑士,都已听到。 只听一阵唰唰之声,一片剑光耀目,玄支剑士,都已亮出了长剑。 忽然间,响起了几声尖厉的怪叫,十几个白衣少女,突然向前冲了过来。 她们平伸双手,疾如流星,似乎是根本就不把那利剑放在心上。 玄支剑士长剑展布,交错的剑芒,有如一道剑墙。 但闻一阵阵波波之声,白衣少女竟以手指撞向了那些玄支剑士的长剑。 但她们手上的指甲很怪,有如精钢一般,挡开了玄支剑士手中的兵刃。 直到此刻,白天平等才发觉那些自衣少女,手上竟然是带着纯纲精制的指甲套。 玄支剑士,个个功力深厚,剑上的力量奇强,白衣少女的冲击之力,虽然十分强大,但却未能冲过玄支剑士布成的剑墙。 白天平低声道:“义父,你的伤势……” 袁道霍然睁开双目,道:“不要紧,侵入内腑中一点毒性,都已经被我用内力给逼了出去,我担心的是这些玄支剑士,他们虽然都是极有成就的一流剑士,但内功只怕还无法封闭这些无孔不入的奇毒。” 白天平道:“义父的意思是……” 只听一个清朗的声音,传了过来,道:“袁前辈,白少侠,但请放心,贫道自有应对之法。” 谈话声中,但见寒光一闪,突然响起了一声冷哼、尖叫。一付极端恐怖的景象,突然出现在眼前。 只见一个白衣少女,肃立当地,被一个玄支剑士长剑穿心而过。但那白衣少女的右手,也插入了那玄支剑士的前胸。 明亮的火把之下,只见那玄支剑士的脸上,变成了一片紫墨的颜色。 果然,那白衣少女的身上,毒性之深,似是已经到了骇人听闻之境。 但那玄支剑士的力道,也似是已经无坚不摧的境界。 鲜血由剑上滴了下来,落在地上,长剑仍未拔出。 白衣少女似是先中了长剑,被长剑洞穿了心脏,而后,白衣少女的右手,尖厉的指甲,插入了那玄支剑士的前胸。两个人都死了,但留下的凄惨之状,却使人触目惊心。 这悲惨的死法,并没有阻止双方激烈的搏杀,玄支剑士,仍和那些白衣少女们,展开激烈的恶斗。这时,玄支剑士的功力,都已经表现了出来,每一剑,都带起了凌厉的剑气,丝丝破空的风声。 白衣少女那等飞起扑击的攻势,在玄支剑士凌厉剑风之下,完全被截了下来。绵密精厉的剑势,组成了一片剑网。 忽然间,白天平感受到一股强烈的腥臭之气,直冲入鼻息之中。 那是一股使人欲呕的腥臭之气,含有着强烈的毒性。白天平、江堂,都有些忍不住那等腥臭的气息,但那些玄支剑士,却似是全无感觉,仍然运剑如风攻势猛烈至极。 只听一个玄支剑士高声说道:“二、三两队,全数退下。” 这些玄支剑士搏杀时,勇猛绝伦,但对令谕,却又是绝对的服从。十二个玄支剑士,立刻撤退了下去。 场中应该余下十二个玄支剑士,但一人早已战死,只余下了十一个人,仍然在挥剑猛攻。 人数虽然是减少了一半,但攻势却更见猛烈,群剑结成了一片剑网,不停的收缩。 退下的十二个玄支剑士,立刻闭上双目,开始运气调息。 场中十一个剑士,突然大喊一声,剑势忽然一变。所有的长剑,结成了一道长虹般,卷了过去。 但闻一阵凄凉的尖叫,十几个白衣少女,突然间,都被腰斩两断。这是玄支剑士的绝技,十几个人,把长剑压成了一股剑流,划了过去。激烈的搏杀,一下子完全静止下来。 齐坤呆呆的站着,望着十几具白衣女的尸体出神,他做梦也想不到,这些人竟会这样快的完全死去。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玄支剑士的厉害,那是天下第一等剑士。 只听一阵砰砰之声,传入了耳际,十一个玄支剑士,全数倒摔在地上。白天平大吃一惊,伸手抓起一个玄支剑士。只见他脸上泛起了一片深紫色,人已气绝而死。放下了玄支剑士的尸体,白天平霍然拔剑在手。 江堂也有着沉痛的感觉,觉着这些玄支剑士们,每一个人,都是可以独挡一面的高手,他们这样死亡,实叫人痛心。 白天平长剑一指齐坤,冷冷道:“你还有什么可以驱使的人吗?” 齐坤如梦初醒一般,啊了两声,道:“我这些苦心训练出来的人手,都已经被你们斩尽杀绝了?” 白天平一振长剑,道:“现在,该你自己出手了,是吗?” 齐坤道:“你和我动手?” 白天平道:“不错,你训练这些僵尸般的毒人,伤害了这样多玄支剑士,你自己也该付出些代价了。” 齐坤的神智,已然完全清醒过来,冷冷一笑,道:“他们杀死了我全数的手下,老夫也要替他们报仇。” 白天平冷笑一声,道:“我们是一样的心意。”忽然一剑,刺了过去。 齐坤冷笑一声,一闪避开。 白天平长剑平胸,一提真气,道:“阁下可以出手了。” 哪知齐坤突然转身一跃,放腿向前奔了过去。 白天平想不到这位气焰高涨的人物,竟然会突然间转身逃走,心中又急又气,又觉好笑。提高了音,道:“阁下也是成了名的人物了,怎的就这样落荒而走……” 齐坤人巳到三丈开外,却停了脚步,道:“老夫只要还活在世上,就可能训练出无数的女毒人,对付你们。” 但闻一阵铃铃之声,破空而起。 齐坤呆了一呆,道:“飞铃。” 何玉霜道:“是!飞铃。” 278 铃声由齐坤头顶飞过,好端端的齐坤,却突然倒下去。 袁道突然转头望着何玉霜,道:“这就是飞铃吗?” 何玉霜一躬身,道:“不错,老前辈见笑了。” 袁道道:“很厉害,制造的十分灵巧,只听铃声盈耳,人就倒了下去。” 对这位名重江湖的老人,何玉霜有着极为敬重之心,立刻应道:“这飞铃的威力,全在它制造之巧,和发出时的手法,一种旋转之力,和机簧的弹射,夜色之间,更具有威力。” 袁道道:“那姓齐的小子呢?” 何玉霜道:“死了。” 袁道怔了一怔,道:“真的死了?” 伺玉霜道:“晚辈是这样想,如若他还活在世上,以他在江湖上的地位,绝不会躺在地上装死。” 江堂飞身一跃,落在齐坤的身前,怔头看去,只见那齐坤双目紧闭,早已气绝而逝,不禁摇头叹息一声,道:“死了,似乎是中了一种奇毒而死。” 何玉霜:“我打出的飞铃,本就是毒性最烈的一种。” 袁道道:“姑娘,每一种飞铃,都含有奇毒吗?” 何玉霜道:“不错,每一种飞铃上,都有毒,不过,毒性都不相同,有些毒性,只是让人暂时昏迷一下罢了。” 这时,江堂已和白天平由两侧搜索了几丈方圆的地方,但却未见有人踪。 袁道经过这一阵调息,早已完全复元。望望刚刚回头的白天平,道:“平儿,还有敌人吗?” 白一平道:“没有了。” 袁道道:“玄支剑士,死伤了几人?” 白夭平道:“死了一十二个人。” 袁道道:“这些玄支剑士的武功,个个高明,死於女毒人的手下,十分可惜。” 白天平道:“看来,这天皇教中,似乎有很多使人还无法完全了解的隐秘,每当他们有新的人手出来,咱们必有一些伤亡。” 袁道叹口气,道:“但他们如何能和这些玄支剑士相比。” 白天平道:“是的!这些玄支剑士们死得太可惜了,他们不是死於武功之下,剑术之下,而是死於人的暗算和奇毒之下。” 江堂回头看了白天平一眼,欲言又止。 白天平似是已瞧出了江堂有什么事情想问,低声说道:“江老有什么疑问?” 江堂道:“在下想问问玄支剑士的事,但想一想还不是问的好。” 白天平道:“什么事?” 江堂道:“玄支剑士有多少人?” 白天平道:“确实的数字,在下也不大清楚,大约总有百位以上。” 江堂道:“有这么多……” 白天平接道:“是的,就在下所见,玄支剑士不到百人,也有七八十人之多。” 江堂道:“目下已经死伤了十几二十个人之多了。” 白天平:“不错,玄支剑土,已死伤不少,而且,都不是死於对方的武功之下,而是死伤於毒物和暗器之下。” 江堂道:“这方面,咱们还得注意一下。” 白天平道:“在下也这样想,这些玄支剑士,个个勇猛绝伦,而且,他们不知江湖上的人心险恶,他们直来直往,全以武功退敌,那就使他们蒙受了很大的无谓伤亡。” 江堂道:“白少兄的意思是……” 白天平接道:“这就要咱们及时提醒他们,不能让他死於无谓的暗算之下。” 江堂沉吟了一阵,道:“这样办吧!在下这些属下,出身於天皇教,对天皇教中的鬼蜮伎俩,了解很深,在下觉得,如若能把他们混人这些玄支剑土之中,由他们及时提醒对方以作防范。” 白天平道:“这方法不错,这些玄支剑士,十个剑术精绝,不但是目下江湖上的正义力量,而且,此后数年之间,也将是维持武林正义的一股力量。” 江堂道:“在下也有这样的看法,所以,咱们应该尽力维护他们的安全。” 只听袁道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平儿,还有敌人吗?” 白天平道:“似乎是没有了。” 袁道道:“咱们也回去吧!” 白天平道:“义父请先走一步,平儿和江老,再去检查一下。” 袁道道:“平儿,不用了,咱们先回去淡淡,天皇教不简单,咱们也得有一番详细的计划才行。” 白天平道:“义父的意思……” 袁道接道:“走!咱们回去再谈。” 一行人回到丁玄支下院。袁道先让何玉霜独回宿室,带着白天平和江堂,直入自己的卧室之中。 玄支下院依山而筑,房屋十分宽大,袁道在江湖上辈份很高,极受武林同道的敬重,玄支下院特别派了一名道童,照顾他生活起居。 小道童燃上火烛,奉上香茗后,悄然而退。 袁道掩上了房门,重归座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缓缓说道:“江堂,你追随那天皇教主很久,但不知对他知晓多少?” 江堂道:“昔年,大家一起闯荡江湖,朝夕常见,也觉不出他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当他出任教主之后,才觉出他是心机深沉的人物,但如今和他为敌之后,发觉了在下对他竟是知晓的太少,甚至,全无所知。” 袁道道:“今世武林江湖人物,老叫化自信能知它个十之八九,但我却从未听到司马宽这个人,所以,老叫化感觉到,司马宽,只是一个假名字。” 江堂怔了一怔,问道:“老前辈可是已发觉了什么蛛丝马迹?” 袁道道:“老夫还无法决定他的身份,但老夫只能说司马宽是一个假借的名字……” 白天平接道:“义父,平儿觉着,不论司马宽的真正身份是谁,但这人决不能留在世上,擒贼擒王,咱们能先收拾了天皇教主,才能使这个组合全部瓦解。” 袁道突然伸出右手,食指蘸水,在木案上不停的划动。像是在计算什么,而且,神色严肃,计算的十分认真。 白天平记忆之中,从未见过义父这样的神色,几度想出言询问,但都欲言又止。 江堂却圆睁双目,盯注在袁道的右手之上,似是对那不停挥划的右手,极感重视。 足足过了一顿饭工夫之后,袁道才停下右手,叹口气,道:“看来,很像是他。” 江堂道:“久闻老前辈神算之术,今日算是开了眼界。” 279 袁道道:“多年不弹此调,用起来,颇有生疏之感。” 江堂道:“老前辈推算出一些眉目吗?” 袁道道:“很难令人置信,老夫也有些无法相信了。” 江堂道:“此人是……” 袁道道:“让老夫再仔细的想想再说。”言罢,闭上双目而坐。 白天平低声道:“江老,我义父在算什么?” 江堂笑道:“袁老前辈,被人誉称丐仙,少兄自是知道了。” 白天平道:“这个,晚辈晓得,不过,晚辈不知个中内情。” 江堂道:“老前辈精通推算神数,其灵活无比,故有丐仙之称。”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这个,晚辈从未听过。” 江堂道:“袁老前辈推算神数,自成一门学问,不在一般八卦奇门之中,但他深藏不露,从不轻演,江湖上,也只有限几人,知晓此事,誉称为仙,一般武林同道,只知丐仙之称,却不知他丐仙由来。” 白天平心中忖道:“义父有此奇学,我竟不知,还一直认为他老人家是粗豪人物,想不到老人家竟然是一位风尘奇人。” 只见袁道忽然眼开双目,盯注在江堂的脸上,道:“江堂,你怎知老叫化会推算神数?” 江堂呆了一呆,道:“晚辈本是不知,这些话,都是别人说的。” 袁道道:“什么人说的?” 江堂道:“天皇教主司马宽。” 袁道沉吟了一阵,道:“这么说来,果然是他了。” 江堂道:“是什么人?” 袁道忽然站起身,举步向外行去,竟未理会江堂的发问。 目睹丐仙离去,白天平心中好奇之念,更为强烈,说道:“江老,我义父一向豪气干云,此刻,怎的竟似性情大变,和往日大大不同。” 江堂道:“听说,袁老前辈的推算神数,极劳精力,所以,极少施展。” 白天平道:“就算是推算神数,真能百试百灵,但也不应似目下情形。” 江堂低声说:“如若他推算出敌人首脑人物,和他是至亲好友,他岂不大感奇怪。” 白天平道:“这个,怎么可能呢?” 江堂道:“这不是不可能的事,白少兄,如若在下没有猜错,目前,袁老前辈,就可能正遇上这个苦恼。”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就我所知,在他老人家交往的人物中,不可能会有司马宽这样的人物。” 江堂低声道:“这个,在下无法断言了。反正袁老前辈正遇上了极大的因扰。” 白天平道:“我去问问他老人家。” 江堂道:“白少兄,不用打扰他老人家了,他理出一个头绪时,自会告诉我们。” 白天平心中虽觉着疑虑重重,但也只好强行忍住。足足等了约一顿饭工夫之久,袁道才缓步行入室中。凝目望去,只见袁道脸上的皱纹堆累,似乎是陡然间老了很多。 江堂站起身子,很恭敬地说道:“老前辈,理出一点头绪吗?” 袁道点点头,道:“大概不会错了。” 白天平道:“义父,他是谁?” 袁道目光盯注在白天平的脸上,道:“孩子,天皇教崛起的时间并不太长,短短几年中,竟然能组织成这样一个庞大的势力,必需要具备很多的条件。” 白天平道:“是!” 袁道道:“第一,他必需要熟悉江湖上的形势,才能把各地散布的武林人物,串连起来;第二,他必需有绝世的才慧、武功,才能把各地雄主,网罗一起,铸于一炉。这样一位人物,自然不会是一位无名之辈了。” 江堂道:“老前辈高见。” 袁道道:“天皇教气候已成,但他仍然隐於幕后,不肯堂堂正正的站出来,那证明地心中有着很多的顾忌,目下江湖上,力量最为强大的正义之力,就是这一批玄支下院的剑士,但他们平日闭门自守,从不在江湖上理身,所以,江湖上对他们知晓不多,连老叫化也是在见过他们的实力之后,才觉出他们造诣的精深,实力的强大,比估计高出何止十倍,那人先选择武当下手,显然,他对武林中情形了解深刻,尤在老叫化子之上……” 江堂突然觉着心中冒起了一股寒意,逼出了一身冷汗,道:“这人是谁?” 袁道未立刻回答江堂的问话,接下未完之言,道:“他要收罗这一批剑士,所以,用尽方法,逼使武当掌门人就范,然后,准备利用丐帮和各大门派的实力。再一举消灭了他亲手建造的天皇教,那一番大搏杀后,丐帮和各大门派纵然能获全胜,但亦是元气大伤,他再见机施为,制服一批的武林精锐,那时,天下还有什么人和他抗拒!” 白天平道:“这人计划之精密,真是攻守兼具、完美无缺。” 袁道苦笑一下,接道:“但他百密一疏,没有想到你来搅局,但他最大的错误,急於烹杀功臣的时间早了一步,使得多年属下,众叛亲离,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江堂道:“老前辈这一分析,真叫人茅塞顿开,大梦忽醒。” 白天平道:“义父,你老人家说了半天,还未说出那人是谁啊!” 袁道神情严肃,缓缓说道:“平儿,不要问,我已经多年没有用过神算之术了,很可能会有什么错误。” 白天平道:“义父似是有着难言的苦衷。” 袁道突然改变了话题,道:“平儿,请丐帮帮主和武当掌门人,以及天侯七英之首侯瑜来。” 白天平还想问话,但却强自忍下来,没有开口,举步向外行去。 只听袁道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孩子,把洪承志也请了过来。” 白天平应了一声,加快脚步而去。 江堂目睹白天平远去之后,低声道:“老前辈,你好像有很多苦衷?” 袁道道:“我这一生中,经过了不少的凶险,但却没有尝试过痛苦,想不到古稀之后的岁月,竟让我尝试了这种味道。” 江堂道:“老前辈这份痛苦,可是为了那司马宽吗?” 280 袁道道:“为了天皇教主,司马宽只是一个托名,天下根本没有这一个人。” 江堂道:“老前辈,那位天皇教主,可是和你老人家很熟识么?” 袁道神情冷肃地缓缓说道:“很意外,也很伤心……”长长吁一口气,接道:“也许我真的老了,没有昔年的豪气,也没有了昔年的怒火。” 江堂似是陡然问发觉丐仙袁道,果然老了很多,这短短一日夜间的工夫,袁道似乎是老了很多年。 还是袁道先开口,缓缓说道:“江堂,那何玉霜的武功,是何人传授,你知道吗?” 江堂道:“一位老婆婆,似乎到天皇教中来过,但她除了天皇教主之外,从来不对别的人讲话。” 丐仙袁道道:“你见过那位老婆婆吗?” 江堂道:“见过。” 袁道道:“她是不是满头白发,但却有一张嫩红的脸儿?” 江堂沉吟了一阵,道:“不错,另一个特征是手中执一个黄色的拐杖。” 袁道道:“想想看,她是不是姓唐。” 江堂沉吟了一阵,道:“不错,是姓唐,有一次我听到天皇教主司马宽提到了唐二姑三个字,但他警觉之心很高,那一次之后,就未再听过唐二姑三个字,不过在下看出了一些内情……” 袁道道:“什么内情?” 江堂道:“那位唐二姑,极受天皇教主的敬重,这可能就是天皇教主不杀何姑娘的原因,因为,何姑娘的一身武功,都出於那位唐二姑的传授,他们之间早已有了师徒之情。” 袁道点点头,道:“江堂,你对天皇教,有多少了解?” 江堂道:“这些年来,我以副教主的身份,参与教中机密大事。对天皇的事情,我自信了解得很多,但天皇教主这个人,太过深沉,他在天皇教之外,隐藏了多少的实力,除他之外,大约不会再有别的人知晓了。” 袁道道:“像这些盲剑手,和那白衣毒女,阁下是否早巳知晓呢?” 江堂道:“盲剑手,晚辈早有所闻,齐坤率领的一批人手,晚辈一点也不知晓。” 袁道沉吟了一阵,道:“江堂,如若咱们把天皇教主逼入了绝地之后,那位唐二姑会不会出手助他?” 江堂道:“这件事,晚辈无法预测,晚辈对唐二姑了解得太少……”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如若老前辈感觉到此事十分重要,何不把何姑娘请来商量一下,我相信何姑娘应该知道。” 袁道道:“希望她不要出手,如若她一定要出手,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江堂低声道:“老前辈,召请武当掌门、丐帮帮主和天侯老人同来此地,老前辈似是已准备对天皇教展开反击了。” 袁道道:“老叫化确实有这打算,咱们完全处於被动之中。” 江堂道:“能一举除去天皇教主,整个天皇教就等於瓦解了。” 袁道道:“不错,天皇教庞大的实力,完全掌握在天皇教主一个人的手中,如若天皇教主一死,这些力量,可能永远不会再为人发觉,也可能会就此风消云散。” 江堂道:“对于天皇教发动攻势,最好暂时弃置别的不管,全力对付天皇教主。” 袁道道:“老叫化也是这个打算,但那天皇教主,似是极端狡猾的人,只怕不易找得到他。” 江堂道:“这一方面,晚辈可以尽些心力。” 袁道道:“那就有劳你去布置一下了,不过,希望你能够尽快回来。” 江堂道:“晚辈去去就来。”转身行了出去。 片刻之后,江堂就转了回来。不待袁道问话,江堂已抢先说道:“晚辈把所有能够行动的人,都派了出去,他们全混入天皇教中,用暗记告我信号,指出天皇教主的存身之处。” 袁道道:“江堂,咱们必须尽快找到他,而且,不能再让他有逃脱的机会。” 江堂道:“哦!老前辈,我能否问问为什么?” 袁道道:“我想证实一下自己的推断,很多年不用的神算术,是否还很灵验。” 江堂叹口气道:“老前辈,晚辈看得出来,你似是有着很大的痛苦……” 袁道叹口气,接道:“老叫化倒希望自己是真的老了,我已经无法再运用神算之术,所以,我错了。” 江堂还想再问,白天平已带着武当掌门闻钟道长、丐帮帮主申三峰、洪承志、天侯七英老大侯瑜,鱼贯而入。这些人,虽都是江湖上德高望重的人,但比起丐仙袁道,不论是声望、辈份,都差上一截。 闻钟当先合掌一礼,道:“老前辈……” 对武当掌门人,袁道也有着适当的尊重,一抱拳,道:“不敢当,掌门人请坐。” 闻钟道长、申三峰、侯瑜、洪承志等,分别落座。只有白天平仍然站在袁道的身侧。 袁道神情严肃,缓缓说道:“老叫化请诸位到此,想和诸位商量一件事。” 申三峰、闻钟道长,齐齐道:“老前辈有什么吩咐,只管请说。” 袁道道:“天皇教经过了连番挫折,实力大损,老叫化觉着,已到咱们合力围剿的时刻,所以,请诸位来商量一下。” 申三峰道:“袁老如是早已有成竹,但请下令吩咐就是。” 袁道道:“老叫化倒是想了一下,觉着咱们合力先对付了天皇教主,才是治本的良策。” 洪承志道:“老前辈准备伺时行动?” 袁道道:“立刻行动。” 281 申三峰道:“袁老准备如何分配人手?” 袁道道:“三路合击,丐帮一队,由你率领,为左队……” 目光转注到闻钟道人的脸上,接道:“以玄支剑士为主,作为右队,请掌门人率领。” 申三峰、闻钟道长,齐齐欠身,道:“晚辈等遵命。” 袁道道:“老叫化自己居中,以天侯七英为主,加上洪承志、白天平和江堂,三路并进,分进会合。” 江堂低声道:“老前辈,玄支剑士,应该是这一次攻敌的主力,只怕得加重他们的负担了。” 袁道点点头,道:“掌门人,还有多少位玄支剑士,可以派出攻敌?” 闻钟道人沉吟了一阵,道:“下一代玄支剑士,还没有什么成就,他们只在做奠基的工作,还没有开始练剑……” 袁道接道:“那些人,自然不能派上用场,我们要有成就的玄支剑士。” 闻钟道人道:“要留下十二个玄支剑士,准备守护下院,可以调派出击的,除了伤亡之外,还有五十一名。” 袁道道:“把他们分成五队,由道长率领三队,为左翼主攻,另外两队,请指派一位玄支剑士率领,作机动运用,救援各路。” 闻钟道人道:“这个,贫道遵命办理。” 袁道道:“江堂,你把联络信号说明一下。” 江堂应了一声,仔细说明了潜伏於天皇教中的联络信号。 袁道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我们的目的,是捉天皇教主,沿途之上,有江堂的属下为助,他会给咱们各种信号,指示天皇教主的存身之处,各位尽可能设法,赶往天皇教主的停身之处,集中咱们所有的力量,务求一击之下,把他生擒或是击毙。” 申三峰道:“如是我们遇上了强敌呢?” 袁道道:“那就发出信号,召请援兵。”站起身子,接道:“老朽率领居中一路先走,申帮主和掌门人,请整队之后,即刻跟进。” 袁道道:“老朽几位兄弟,已然整装待发,老朽去招呼他们一声,即刻就可以动身。” 袁道道:“老弟先请吧!咱们在门口见。” 江堂沉声道:“老前辈,咱们就这样出发吗?” 袁道道:“不错,老叫化已决定尽力一搏了,不计胜败,全力以赴。”举步向外行去。 白天平、洪承志,紧随在袁道身后两侧。江堂鱼贯随行身后。 几人到了大门口处,只见天侯七英,早已佩剑等候,何玉霜全身玄色劲装,佩带了所有的飞铃,和天候七英,站在一处。 白天平行了过去,低声道:“玉霜,你不要多休息一下吗?” 何玉霜苦笑一下,道:“你们心存仁侠,舍身搏敌,难道我就不能尽一份心力吗?” 白天平道:“玉霜,我们已有了很完善的准备,人手也可调配……” 何玉霜薄嗔道:“我知道你们的人手够了,我也自知对你们帮不上大忙,但我公则是为武林大局尽力,私则要为死去的父母报仇……” 袁道回过头来,接道:“何姑娘,跟我们一起,老夫对姑娘的飞铃绝技,还有很多借重之处。” 何玉霜一欠身,道:“晚辈遵命。” 老人家开了口,白天平纵然是心中有上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也不敢开口。 这时,天色已然大亮,阳光下隐隐可见数丈外的景物。 袁道背手而立,仰望着正东方位太阳初升之前的曙光,缓缓说道:“诸位,咱们这一路,以追杀天皇教主为要务,任务最坚巨,工作最繁重,可能,咱们都会打得十分悲惨,如是有不愿参与这场凶残搏斗的,现在还来得及退出去。” 白天平、洪承志、江堂、天侯七英,个个肃然而立,无人接口,无人多言。 袁道等侯片刻,不见有人答话,才缓缓说道:“诸位既然无人退出,那是说,诸位都有着慷慨赴义的精神了。” 江堂道:“在下是死而无憾。” 袁道道:“好,咱们动身。”当先向前行去。 江堂快行一步,追在白天平的身后,低声道:“我希望两位紧随在袁老前辈身后,以保护袁老前辈为主。” 白天平道:“为什么?” 江堂道:“在下的意思是说,能不让袁老前辈出手,就别让他老人家出手。” 白天平问道:“哦!他老人家这一身武功,还要别人保护吗?” 江堂道:“老人家指挥全军,岂可轻易伤敌,何况,他老人家的行动,似是有些失常了。” 白天平道:“是!我看他老人家内心之中,有着无比的激动,似是已失去了沉静,我们随着左右,免得他老人家受到暗算。” 洪承志道:“不知是什么事,使他老人家如此激动?” 江堂道:“我想和天皇教主有关。” 白天平道:“我有些明白了,他心中怀疑天皇教主,是一位和他相识之人。” 江堂道:“看样子,那人和老人家不只是相识,而且可能是很好,也许,老人家对那人,还有着很深的情意和敬重,所以,才有着肝胆欲碎的悲痛。” 白天平心中一动,暗道:那人会是谁呢?老人家生平最为敬重的人,就是我师父,但这件事,决不能攀在师父身上。他尽量把胸中所知的人,和丐仙袁道,拉在了一起,但他只能找出两个人。 这两个人都和他有着深厚无比的关系,一个是生身之父,一个是传艺的恩师。 在他所知人物中,这两个人,都和袁道有着深最的交情。 其实,除了师父、父亲之外,袁道还有些什么朋友,他根本就不知道。 回头看去,只见群豪鱼贯相随身后,个个精神饱满,神情严肃,一付慷慨赶义的神情。 只见江堂突然加快了速度,越过带头奔行的袁道,低声道:“老前辈请留步。” 袁道停下了身子,道:“什么事?” 江堂道:“前面发现了记号。” 袁道嗯了一声,停下脚步,只见左侧一株古松下,有一块白色的突岩,果然,留有记号。 记号说明是:前有埋伏。 袁道轻轻咳了一声,道:“江堂,什么人留下来的,能够瞧出来吗?” 江堂道:“我的属下,先过去瞧瞧。” 袁道道:“老夫也是这个意思,走,走!过去瞧瞧。” 江堂低声道:“慢着。” 282 袁道回顾了江堂一眼,道:“还有什么事?” 江堂道:“既然知道了前面设有埋伏,咱们就该小心一些。” 袁道道:“老叫化子先过去看看如何?” 江堂笑道:“这是在下的事,老前辈是领军首脑,怎可亲身临敌?” 白天平快行两步,道:“我跟你去。” 江堂道:“好!”放步向前行去。 几人停身处三丈外,就是一片浓密的森林,一条小径,沿着林边而去。 如是有人隐身在树林之中,暗算沿着林边小径面行的人,距离只不过一丈左右。 白天平抬头望着那一片原始森林,低声说道:“江老,这里似乎只有一条山径,咱们应沿道而行呢?还是穿林而过?” 江堂四顾了一眼,低声说道:“那留下的暗记,十分奇怪,至此后,不再见任何迹象……” 白天平接道:“不会贵属已被天皇教主发觉,故意逼他们留下暗记,诱咱们进入此地?” 江堂道:“应该不可能,但也不能不提防一二,所以,咱们不可轻易躁进。” 白天平偷眼看去,只见袁道脸上已泛出不耐神情,显是他对两人久久不决的态度,极感不满。急急说道:“江老,我义父似已不耐,老人家一向冷静,此刻,似乎是有些反常。” 江堂道:“我不知道司马宽,究竟是什么人,何许身份,但我知道,此人阴沉凶残,手段毒辣,他不但对敌人如此,就是对自己人,也一样如此,江湖上有逢林莫入的顾忌,咱们没有找出头绪之前,最好不要入内。” 这时,袁道已不耐,大步行了过来,道:“你们瞧出什么没有?” 江堂道:“这片树林十分可疑。” 袁道抬头打量了跟前浓密的森林一眼,道:“这片森林,受山势形态限制,不会太长太宽,咱们穿林而过就是。” 江堂道:“如若这树林中,设下了很恶毒的埋伏,实也占不了很大的地方。” 袁道道:“你是说这片树林内,可能有什么埋伏吗?” 江堂道:“晚辈正是此意。” 袁道道:“就算是这森林内设有埋伏,似乎是对咱们也没有太多的威胁,老夫当先带路。”举步向前行去。 江堂皱皱眉头,低声道:“老前辈,晚辈之意,咱们再等候片刻,在下相信很可能会有消息。” 袁道道:“咱们的时间不多。” 江堂道:‘晚辈这就设法子和他们联络一下。” 袁道神情严肃地说道:“江堂,我希望咱们愈快愈好,时间拖长,对咱们有害无利。” 江堂道:“老前辈,晚辈觉着,此刻,咱们应慎重一些……” 忽见人影一闪,浓密的树林内,走出了一个劲装大汉。 江堂回目一顾,道:“你过来。” 那劲装大汉,快步行了过来,道:“这片森林之内,设有很多恶毒埋伏……”身子一软,向下倒去。 江堂一伸手,抓住劲装大汉,右手按在那大汉后背上,内力透入,接道:“什么埋伏,快说。” 那劲装大汉道:“他们隐藏在树后,及林叶茂密之处,随时施袭,而且人数众多,防不胜防……” 话到此处,人已不支,闭上双目,气绝而逝。 江堂放下那劲装大汉的尸体,长长吁一口气,道:“果然是恶毒得很。” 袁道冷笑一声,道:“咱们如是不进这片森林呢?” 白天平道:“如是此密不泄,他们很容易把咱们引入森林之中。” 袁道默然不语。 江堂道:“老前辈,咱们现应如何?” 袁道冷哼一声,道:“放把火,烧了这一片森林。” 白天平道:“法子虽然不错,但这把火,不知要烧去多少株千年古树,和那些藏身於森林中的走兽飞禽。” 袁道道:“他们用的暗器细小恶毒,如不用一些恶毒手段,只怕很难对付。” 江堂道:“无毒不丈夫,白少侠,不论多么精深的内功,也无法和那尖利、细小的牛毛毒针对抗,除了放把火,烧它个寸草不留之外,实无良策可想。”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义父、江老觉着此计之外,别无良策,那也只有放火烧了,不过,在放火之前,应该先给他们一个示警。” 袁道道:“好!不教而杀谓之虐,通告他们一声吧!” 江堂提高了声音,道:“司马宽,你诛杀异己,残害伙伴,早已人心背离,如今由丐仙袁道老前辈,会合了玄支剑士、丐帮高手、天侯七英,问罪而来,你已成栅中困兽,网中之鱼,驱使属下卖命,也难逃被擒杀之厄,如是还有几分人性,就该亲自出面,作个了断,以免祸连无辜……”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们决心放火,烧去这片森林,各位埋伏树后及草丛,密叶之中,已然无法自保,如想逃命,只有早些现身,咱们是多年想处的兄弟,只要弃去手中的毒针、暗器,江某人护保诸位的安全。” 这两段话,都用内力送入了森林之中,传出甚远。 袁道也提高了声音,说道:“准备火种,一盏热茶之后放火。” 白天平、洪承志、天侯七英等,都开始准备枯枝、干叶,只有何玉霜和江堂站着不动。 何玉霜缓缓向前行了一步,低声说道:“江老,不知司马宽是否也在这片密林之中?” 江堂摇摇头道:“不会在这里。” 何玉霜道:“如若司马宽不在,咱们就算烧去这片森林,也是於事无补。” 江堂还未来得及答话,突闻深林之内,响起了几声惨叫。 紧接着人影一闪,田无畏缓步由林中行了出来。他手中执着一把长刀,刀上还滴着鲜血。 白天平一躬身,道:“见过师兄。” 田无畏道:“先见过老人家,咱们再谈。”还刀入鞘,先对袁道一个长揖。 袁道冷笑一声,道:“你神出鬼没,连我老人家也有些敌友难辨了。” 田无畏道:“天皇教手段卑下,只要能够胜敌,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晚辈不得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袁道道:“听说这片林中,埋伏了很多施用暗器的高手?” 田无畏道:“谈不上什么高手,只不过,他们施用的暗器十分歹毒。” 袁道道:“哦!” 田无畏道:“弟子戴罪立功,已清除了林中的埋伏。” 袁道道:“他们埋伏的人手不少,你一人之力,怎能清除他们许多?” 田无畏道:“晚辈这些年来,也训练不少死士,目下都已调来此地,这些人,都是晚辈的心腹,适才,我们突然出手,林中埋伏,总共有一十二人,已然全数被杀。” 袁道道:“天皇教主司马宽呢?” 田无畏道:“不在此地,不过,晚辈已知道他的去处。” 袁道道:“能不能带我们去找他藏身之地?” 283 田无畏道:“晚辈现身相见,就是为前辈带路。” 袁道道:“那很好,叫你的人手出来,带我去找天皇教主,这人不除,咱们专杀一些喽兵小卒,实也於事无补。” 田无畏又躬身一礼,道:“弟子遵命。”转身发出两声长啸。 但见人影闪动,树林中,行出八个人来。四男四女,分着劲服疾装,男的一身黑,女的全身青。 四个男的,都在三十上下,白天平从未见过,但那四个女的,白天平却认识,那为首之人,正是美婢金萍。 金萍欠身一礼,道:“白爷,还认识小婢吗?” 白天平道:“金萍姑娘。” 金萍目光转动,回顾了一眼,道:“铁爷、伍爷没有来吗?” 白天平怔了一怔,才想到伍元超、铁成刚,竟然未随同前来。 袁道冷哼一声,道:“他们两位么,替老叫化办事去了。” 金萍已然领悟,笑一笑,接道:“老前辈,可是人称丐仙的袁……” 袁道道:“正是老夫,姑娘是……” 几句交谈,袁道己然惊觉这位姑娘不是筒单人物,她虽是个丫头的身份,但她的风度、气质、和那说话的神情的稳健,面对江湖上威名显赫的丐仙袁道,竟然能如此沉着。 袁道是属於那种外拙内巧的人,他表面上朴朴实实,也许有些粗豪,但他的任何决定,都早已经过精密的计算,对眼下这一位为人仆婢的丫头,袁道就有着不同的感觉。 只听田无畏的声音,传了过来,道:“大胆丫头,丐仙二宇,也是你叫的吗?还不快向袁老前辈叩头谢罪。” 一向温柔,对主人十分恭顺的金萍,此刻却突然变的十分冷肃,望也不望田无畏一眼,却笑一笑,对袁道说道:“小女子金萍,在武家堡中……” 田无怪道:“金萍,你……” 袁道一挥手,阻止住田无畏的喝叫道:“姑娘乃大有来历之人,也用不着对老叫化子客套了。” 金萍笑一笑,道:“家师邱仙子……” 袁道双眼圆睁,接道:“她好吗?” 金萍道:“老人家已退隐江湖,不愿再见故旧,就是弟子也没有机会再拜慈颜求教了。” 袁道叹息一声,道:“她派你混入天皇教中,足证还未忘情江湖是非。” 金萍道:“派遣晚辈下山之后,家师就闭关参禅,不再见人,晚辈下山之前,家师修书一封,致奉袁老前辈,匆匆数年,晚辈因身为人婢,行不由已,无法寻访袁老前辈。”伸手入怀,取出书信一封,双手递上。 看那书封纸色,已然变黄,此信果已存有数年之久了。 袁道心中暗道:这丫头,竟然如此沉着。伸手接过书信,启封看去。 金萍身份,突然一变,不禁使白天平惊震莫名,田无畏更是呆在当地,半晌说不出话。 袁道捧信细读,脸色数变,似乎是那信中有不少震动人心的事。 折收好信笺收起,把原信又奉还金萍,道:“姑娘可知道信上内容吗?” 金萍摇头道:“不知道,不过,家师曾告诉晚辈,如若老前辈未卷入这插江湖是非,此信就不用奉呈老前辈了。”双手合在信封之上,暗运内力,片刻,双手扬动,两掌合夹的书信,已化作了飞灰。 袁道低声道:“姑娘混入天皇教中,定然是别有用心了?” 金萍道:“两大用心,一个是想找出他的真正首脑,是何许人物,一个想看看他们如何用手术控制属下。” 袁道道:“这两件事情可曾查明?” 金萍道:“没有,到现在为止,我一直没有见过那天皇教主,也没有查出来,他们用什么方法,配制出手术的药物。” 田无畏道:“武家堡只是天皇教中一个分舵,他们自然不会把它视为机要之处。” 金萍笑一笑,道:“至少,咱们武家堡中的实力不弱。” 田无畏道:“实力谈不上,不过,有一度天皇教主对在下确很信任,后来,不知听了什么人的话,对在下,也起了防备之心。” 金萍道:“你是一堡之主,可知道那解药之法吗?” 田无畏摇摇头,道:“不知道。” 金萍道:“你可留心到那些手术制人的大夫吗?” 田无畏道:“这个在下想到了,但却未来得及把他们收服於手下,局势就起了很大的变化,来不及对付他们。” 金萍道:“就我个人而言,你对我们似乎是很宽厚了。” 田无畏道:“姑娘虽然藏匿,但在下也可以瞧出你和常人有些不同,不过,当初我还认为你是天皇教主派来的人,以后,你做了不少事,我才发觉你不是天皇教主的人。” 金萍微微一笑,道:“你这次,把武家堡中的精锐全数带来,不怕堡中有变吗?” 田无畏笑一笑,道:“武家堡中,百名以上的高手,目下,只余下你们八个人,可以和我联手拒敌……” 哈哈一笑,接道:“姑娘,我是有眼不识金镶玉,现在,姑娘请自定行止,我还要替袁老前辈追查那天皇教主的下落。” 举手一招,带着四男三女,七个属下,快步奔了过去。 金萍没跟着追过去,却笑一笑,望着袁道,问道:“老前辈,可已知晓了天皇教主的身份?” 她一面走,一面说话,逼得袁道也跟着她向前跑去。这一来,群豪立刻跟在袁道的身后,向前跑去。 袁道一面走,一面说道:“目下老夫还不能肯定。” 金萍道:“老前辈,你和天皇教主见过面吗?” 284 袁道道:“匆匆一面,可惜,我们没多谈一会。” 金萍的步履,有如直射而出的流矢一般,但却不见她抬腿举步,和一般的陆地飞腾之法,大为不同。 袁道低声道:“姑娘,你知道了那天皇教主的身份吗?” 金萍道:“只见过一件事情,那就是他们用手术,在人脑上加了一种药物,能够控制一个人,终身一世受他的利用。” 袁道叹息一声,道:“看来,他还是一位很懂医道的人了。” 金萍笑一笑,还未来得及答话,带路奔行的田无畏,突然停了下来。 袁道越众而出,和田无畏并肩而立,道:“你瞧到了什么?” 田无畏道:“天皇教主的停身之处。” 袁道道:“在哪里?” 田无畏伸手指着那悬崖下面一座翠谷,道:“就在那里。” 袁道回顾了江堂一眼,道:“江堂,仔细的看一看,你手下的人,是否还在那里?” 江堂道:“如是他不在那里,咱们岂不是又一场徒劳往返。” 田无畏道:“天皇教主太狡猾,所以晚辈也无法保证他的行踪,不过,这地方,是他苦心布置的所在,只要他没有准备逃走,就会留在这里。” 金萍突然越众而出,道:“袁老前辈,晚辈自从离开了师门之后,就投身于武家堡中为婢,一直都没好好的和人打过一架,这一次,给晚辈一个机会如何?” 袁道道:“什么机会?” 金萍道:“晚辈想当先行入翠谷,为诸位探道,以免咱们同时堕入埋伏之中,应变不及。” 袁道道:“话是不错,不过……” 金萍接道:“老前辈,别人不知晚辈来历,老前辈已然知晓,晚辈虽然不敢说在武功已得真传,至少还有自保之能。” 袁道点点头,道:“好吧!那就由你去吧!” 金萍笑一笑,道:“晚辈还有一个请求,不知前辈是否可以答允?” 袁道道:“老叫化只要能做得主,就不会叫你失望。” 金萍道:“我想带个帮手同往,但不知老前辈肯否同意?” 袁道道:“你要带什么人?” 金萍道:“白天平。” 袁道微微一怔,道:“好是好,不过……” 金萍接道:“他是老前辈的义子,只要老前辈同意了,他想推辞也无法推辞了。” 未待袁道答话,白天平已快步行出,道:“平儿愿陪从金萍姑娘,先入翠谷探道。” 袁道点点头,道:“好吧……”语声一顿,接道:“女娃儿,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金萍道:“晚辈此行,只是探道性质,人多了,反而不便,有两人已经足够了。” 袁道道:“你们多多小心,只探虚实,不可逞强和敌人交战。” 金萍笑一笑道:“晚辈遵命。”当先向前奔出。 白天平紧追身后,片刻间已行到百丈之外,没入了一片树林之中。 隔绝了袁道等的视线,金萍突然停下了脚步,回目望着白天平,微笑说道:“白兄,是不是觉着很奇怪?” 白天平道:“有何奇怪,在下和姑娘早已相识,联手行动,也可方便一些。” 金萍笑一笑,道:“不怕那位何姑娘心中不乐吗?” 白天平笑一笑道:“何姑娘不是那样的人。” 金萍脸色突然一整,道:“听说你学会了乾坤一绝剑。” 白天平道:“机缘凑巧,得此奇遇。” 金萍道:“以白兄的聪慧,想是早已想到了,我不会无缘无故的带你来此地吧?” 白天平道:“这个,在下确未想到,不过,姑娘有何用心?在下洗耳恭听。” 金萍似是在筹思措词,沉吟了一阵,才缓缓说道:“你知道那位天皇教主是什么人吗?” 白天平道:“在下只知道他自称司马宽,但是不是真的司马宽,那就不是在下所知了。” 金萍道:“我知道,这世间真有一个叫作司马宽的人,不过,不是天皇教主,他借用了司马宽之名,只是一个托词罢了。” 白天平道:“姑娘似是很了解个中的内情。” 金萍道:“只是知道的比你多一些罢了。” 白天平暗暗吸了一口气,防备敌人偷袭,口中却冷冷说道:“金萍姑娘,有什么事,你可以明说了,咱们的时间很急促。” 金萍道:“白少侠你应该明白这件事……” 白天平摇摇头,道:“不明白。” 金萍道:“咱们可不可以合作一下?”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合作,怎么样一个合作法?” 金萍道:“设法把他们分别诱入这片密林之中,然后,一一生擒。” 白天平道:“你是说生擒什么人?” 金萍道:“袁道、江堂、田无畏。” 白天平陡然感觉到一股凉气,由背上直冒起来,全身都生出寒意,缓缓说道:“金萍姑娘,你究竟是什么人?” 金萍道:“我就是我,一个侍候人的大丫头……” 白天萍道:“姑娘的用心是……” 金萍接道:“阁下如是想知道内情,必须要答允我一件事。” 白天平紧张、激动的心情逐渐的平静下来,缓缓说道:“要我先投入天皇教下,是吗?” 金萍道:“不是,天皇教在玄支剑士,和丐仙袁道率领的高手之下,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过被消灭的劫难。” 白天平道:“姑娘,在下确然有些不太了解了,姑娘可否说得清楚一些?” 金萍道:“听来曲折迷离,叫人很难连在一起,好象是一串珍珠一般,洒落一地,耀眼生花,但它却有一个头,只要我们提起那个线头,它就成了一串的珠链。” 白天平道:“姑娘,要我如何答允你,你才会告诉个中内情?” 金萍道:“答应和我合作。” 白天平道:“你肯相信我的话吗?” 285 金萍点点头,道:“相信,所以,我才带你来此地谈谈。” 白天平笑一笑,道:“好吧!你说说看,咱们如何一个合作之法?” 金萍笑一笑,道:“既称合作,自然要推心置腹,肝胆相照。” 白天平道:“至少,我应该先了解什么事吧?” 金萍笑一笑,道:“白天平,这事不能轻易出口,走错了路,可以回头再走,但如说错了话,那就很难收回。” 白天平道:“姑娘,你这样吞吞吐吐,说明了不相信在下,咱们也不用再谈了。” 金萍道:“兹事体大,说出来,如若是你白兄不肯答应,那岂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么。” 白天平越听越觉不对,但他仍然耐着性子没有发作,缓缓说道:“姑娘的意思呢?” 金萍道:“我的意思是,先让你对我生出敬佩之心。” 白天平道:“哪一方面?” 金萍道:“武功。” 白天平道:“说了半天,姑娘只是想和在下打一架,是吗?” 金萍道:“可惜的是咱们的时间不多,要打也就是一两招,就要分出胜负。” 白天平道:“姑娘可是说一两招,就有把握胜过在下了?” 金萍道:“所以,我要你先施展‘乾坤一绝剑’,攻我一招。” 白天平道:“哦!” 金萍道:“如是这一招,你不能胜我,那就证明了你没有胜我之能。” 白天平道:“然后呢?” 金萍道:“自然会对我生出了敬畏之心。” 白天平道:“那也未必,就算‘乾坤一绝剑’不能胜你,我也一定不怕你。” 金萍笑一笑,道:“动过手再说吧!你请出剑。” 白天平心头火起,缓缓举起了的长剑。金萍含笑而立,也抽出背上的长剑。 白天平运足功力,正待挥剑攻出,突然想到陷身武家堡时,金萍的惠助之情,长叹一声,收了长剑,道:“姑娘!算你胜了,有什么事,但请吩咐。” 金萍冷冷道:“不行,白天平,咱们时间不多,可以出手了。” 白天平一皱眉头,道:“姑娘,这一剑,可能使咱们两个人中,有一个血溅当场。” 金萍道:“你可以放心,那个人,不会是我。” 白天平道:“姑娘,你太狂了。” 刷的一剑,刺了过去。 286 第三十三回诡变莫测步步凶险 金萍轻轻一闪,避了开去,白天平长剑收回,却不料金萍长剑突出,随着白天平收回的长剑,剑锋已逼上了白天平的咽喉。 白天平呆了一呆,道:“好快的剑法。” 金萍道:“过奖,过奖,这一招叫作‘随风飘’,手中之剑,随着敌人的长剑进退,只要你出剑有路,收剑有序,我就能乘虚而入。” 白天平道:“真是从未听闻的剑法,高明啊!高明。” 金萍道:“白兄,我如一剑把你杀死,那真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白天平笑一笑,道:“好吧!你如只是想杀死我,那就可以下手了。” 金萍格格一笑,道:“白兄,天皇教这出戏,已快唱完了,你白兄少年英雄,这一次剿灭天皇教,你白兄应授首功,这一身荣耀眼看就要到手,死了岂不是太过可惜。” 白天平道:“姑娘如是只说这几句话,在下已经听到了,金萍姑娘,如是你要我白某人选择,似乎是就该告诉我详细情形。” 金萍道:“先答应我一句话如何?” 白天平道:“姑娘请说吧!” 金萍道:“你怕不怕死?” 白天平摇摇头,道:“不怕,不过,我不想死的糊糊涂涂。” 金萍沉吟了一阵,道:“你闭上眼睛。” 白天平道:“为什么?”口中说话,人却依言闭上了双目。 金萍低声说道:“白兄,你要和我合作,听我之命去行事。” 白天平道:“那要看姑娘告诉我的什么事……” 话未完,突觉后脑一麻,被人点了穴道。 金萍动作快速,点了白天平穴道之后,立刻,抱起了白天平的身子,直向一处密林中行走。 江堂一直望着两人的去处,久久不见动静,心中突生警觉,低声道:“袁老前辈,他们应该有消息了。” 袁道道:“不错,怎么不见动静。” 江堂道:“会不会出了意外之变。” 袁道道:“你说被那司马宽设下的埋伏暗算了?” 江堂道:“这个自然可能,不过,那位金萍姑娘如是想暗中算计白少侠,得手更易了。” 袁道一扬双眉,道:“这个,不太可能吧!” 田无畏道:“晚辈过去瞧瞧。” 洪承志道:“我和你一起去。” 袁道道:“好,速去速回。” 田无畏、洪承志飞身而起,疾奔过去。 江堂低声道:“白少侠是一位很谨慎的人,而且,武功高强,如是遇上了司马宽的埋伏施袭,咱们早可听得警讯了,晚辈如是料断无错,毛病可能出在那金萍姑娘身上。” 袁道皱皱眉头,道:“你的意思是……” 江堂接道:“晚辈觉着,咱们似乎是用不着再等下去了,不如召集玄支剑士,正面攻了上去。” 袁道道:“左右两面的人手,不知是否遇上了阻拦?” 江堂道:“没有。” 袁道道:“你怎么知道?” 江堂道:“晚辈观察情形,天皇教中人似是已全面撤退,而且,晚辈也派人监视着两侧的举动,如若他们动上手,立刻就会有消息传来。” 袁道回顾了天侯七英等一眼,道:“咱们也上去瞧瞧吧!”当先举步行去。 何玉霜的神色很难看,但这位身经大变的少女,却一直静静的站着,一语不发。 她紧紧追随在袁道的身后,双手中各握着两枚飞铃。 洪承志和田无畏,以极快的速度,奔入一片林木之后,早已不见金萍和白天平的影子。 洪承志四顾了一眼,道:“不在这里。” 田无畏伏下身子,仔细查看了一眼,道:“他们在这里停了一下。” 洪承志道:“人呢?” 田无畏道:“走了。” 洪承志道:“人到哪里去了?” 田无畏未立刻回答洪承志的问话,却伏在地上,仔细察看了一阵,道:“可恶的很。” 洪承志愣了一愣,道:“什么事?” 田无道:“两个人的脚印,变成了一个,而且,那脚印是女人的脚印。” 洪承志道:“这表示什么?” 田无畏道:“可能是白师弟遭了暗算,被她带走了。” 洪承志道:“什么人暗算了白天平?” 田无畏道:“不知道,可能是天皇教中人。” 洪承志道:“此地还有什么人的脚印吗?” 田无畏道:“没有了。” 洪承志道:“那一定是受了金萍的暗算了……”语声一顿,突转严厉,道:“那金萍是你的丫头?” 田无畏道:“很惭愧,这多年中,我竟然没有发觉她特殊出之处,也不了解她真正的身份。” 洪承志道:“现在,你知道了吗?” 田无畏摇摇头,道:“不知道。” 洪承志哦了一声,道:“刚才那丫头拿了一封信,那封信上写的什么?” 田无畏道:“不清楚。” 沪承志道:“这么说来,咱们还得回去问问袁老前辈她的出身了。” 田无畏,直:“不用了,就现在的足迹、情势判断,已然十分明显,那位金萍丫头,暗算了白天平,然后,把他带离了此地。” 洪承志回顾了一眼,道:“带往何处?” 田无畏伸手一指前面的密林,道:“就在那树林之中。” 洪承志道:“好!我去搜查一下。” 田无畏急急叫道:“站住。” 洪承志愣了一愣,道:“干什么?” 田无畏道:“白天平受了她的暗算,这丫头的手段,自非小可,你如行入林中,也可能受她暗算。” 洪承志对别人十分自负,但他对白天平,却是中分敬服,略一沉吟,道:“说的是,她能暗算白少侠,也就能暗算我。” 田无畏缓缓说道:“咱们有两个办法,应该如何?请你洪兄决定一下。” 洪承志道:“说来听听。” 田无畏道:“一是咱们立刻归报袁老前辈,调动玄文剑士来此,你该巳知道玄支剑士的威力,无论多么高强的武功,都无法逃避那玄支剑士的围袭。” 洪承志道:“这样,时间上岂不是太晚了一些?” 田无畏道:“在下也想了时效上的问题,所以,还有一个办法。” 洪承志道:“请教。” 田无畏道:“咱们两个人配合,一前一后的搜入林中,就算她隐身施用暗算,至多也只能算计咱们之中的一人。” 洪承志道:“对!事不宜尽,咱们这就进去。” 田无畏道:“我走在前面。” 287 洪承志对田无畏,似是有着一种不服气的味道,一皱眉头,道:“为什么?” 田无畏笑一笑,道:“论落刀威势,你可能比我高明,但如讲临敌应变,我似乎是要强过你了,所以,我应走前面。”举步向林中行去。 洪承志手执长刀,紧随在田无的身后。田无畏步入林中之后,十分谨慎,丝毫不敢大意。 洪承志忍不住低声说道:“这片树林虽然不大,但如咱们这样搜查,只怕也要半天时间。” 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应道:“不用找,我在这里。”二人循声望去,只见金萍站在不远处。田无畏道:“姑娘在武家堡住了两三年,在下竟然不知道来历,当真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但姑娘的隐蔽功夫,实也高明得很。” 金萍道:“客气,客气,堡主事务繁多,无暇顾及到我这个丫头罢了。” 田无畏道:“往事已矣!不谈也罢,目下的事,还要姑娘给咱们一个明确的答复。” 金萍道:“那要看什么事了?” 田无畏道:“敝师弟白天平现在何处?” 金萍笑一笑,道:“我说他去探视敌情了,两位信是不信?” 田无畏道:“不信。” 金萍道:“啊!为什么?” 田无畏道:“因为,那里只留下你姑娘一个人的脚印。” 金萍笑一笑,道:“看来,堡主还是一位很细心的人。” 田无畏道:“姑娘还没答复在下的问话。” 金萍冷冷说道:“我用真真正正的武功胜了他,你们信是不信?” 洪承志道:“不信。” 金萍道:“不信,你就自己来试试。” 洪承志唰的一声,抽出单刀,向前行去。金萍笑一笑,举起了手中长剑。 田无畏伸手拦住了洪承志,低声道:“洪少兄,暂请稍息。” 目光转注到金萍的身上,道:“金萍姑娘,不论你是暗算,或是用真实武功,制服了白天平,但你用心何在呢?” 金萍道:“很简单,他不肯听找之言,从我之意,那就只好制住了。” 田无畏道:“姑娘用什么手法制住了他?” 金萍扬一扬手中的长剑,道:“这个!” 田无畏道:“姑娘的剑术很高明了。” 金萍道:“可以当面试过。” 田无畏淡淡一笑,道:“姑娘,能不能让我们见见他?” 金萍笑一笑,道:“可以,他就在那株巨松之后,你们自己去吧!” 田无畏、洪承志,大步行了过去,果见一株老松之后,盘坐着白天平。 洪承志心中大急,快步行了过去,道:“白兄,你……”伸手抓去。 田无畏急急说道:“洪少兄不可造次。” 洪承志也觉出情形不对,手还未触及衣服,已然收了回来。 金萍谈淡一笑,道:“他被一种特殊的点穴手法,制住了穴道,如是两位自信能够解开时,何妨一试。” 田无畏心中暗道:“这丫头口气如此托大,定然是别有所恃了。” 洪承志已大步行了过来,伸手在白天平身上推拿了一阵,竟然全无作用。 金萍道:“那是一种独门点穴手法,我想两位解开他穴道的成份不大。”田无畏一面伸手止住了洪承志再度试行解穴的举动,一面缓缓说道:“姑娘,你知道白天平是我的什么人吗?” 金萍道:“你的师弟。” 田无畏道:“你早知道了?” 金萍道:“在武家堡中,你对他特别纵容,自然是有原因了。” 田无畏笑一笑,道:“这么说来,姑娘也早知道在下的出身了?” 金萍道:“你们都是无名子的门下,对吗?” 田无畏轻轻吁一口气,道:“姑娘真是一位有心人,知晓在下出身的人,放眼江湖,并不太多。” 金萍道:“你的武功很高,除了无名子外,别人也很难教出你这样的弟子。” 田无畏道:“姑娘,此情此景之下,已到了非说实话不可的地步,似乎是,用不着再隐藏什么了。” 金萍道:“我如还想隐藏自己,也不会算计白天平了。” 洪承志道:“你的用心为何呢?” 金萍道:“我不愿彼此打的鲜血淋漓,所以,只好用点手段了。” 洪承志道:“你认为,你暗算了白天平,就可以使这一场搏杀平息?” 金萍目光转注到田无畏的身上,道:“你!怎么说?要不要你这位师弟的性命?” 田无畏道:“我想,那一定有很苛刻的条件。” 金萍道:“这要看你怎么想了。” 田无畏道:“试试看吧,能答应,我再答应。” 金萍道:“其实,简单得很,我希望两位能帮我个忙。” 洪承志道:“什么忙?” 288 金萍道:“听我令谕行事。” 田无畏道:“在下有些不明白了,你是否要帮助天皇教主?” 金萍道:“是!” 田无畏道:“你在武家堡多时,对他的罪恶,早已了若指掌,此人不除,天理何在,姑娘为什么还要帮他?” 金萍道:“田堡主,我想咱们如何辩论,也无法求得一个结果出来,对吗?” 田无畏道:“嗯!姑娘的意思是……” 金萍道:“你们是否还要白天平的性命,要他活下去,那就接受我的令谕,如若你们不管白天平的生死,就只好另作打算了。” 洪承志冷笑一声,道:“金萍姑娘,别忘了,你已经没有机会伤害到白天平了,他目下情形,似乎只是被你点了穴道,就算是独门手法,只要咱们有时间,相信总可以慢慢的解开。” 金萍笑一笑,道:“听你的口气,似乎是说我用暗算伤了他?” 洪承志道:“不错,难道你是用真实的武功伤了他。” 金萍道:“你可要试试看,我要用对付白天平的同一招武功,来对付你。” 洪承志怔了一怔,道:“那是说,你用的真实武功,对付了白天平?” 金萍道:“亮你的刀吧!我要让你先机。” 洪承志被激起了怒火,手握刀柄,冷冷说道,“在下的刀法很凌厉,只怕姑娘很难接下。” 金萍道:“白天平的武功,不会比你差,但他一样伤在了我的手中。” 洪承志道:“我不信。” 金萍道:“你一出手,就可以证明了这件事。” 洪承志拔刀一挥,横斩过去。但见寒芒一闪,拦腰劈到。 金萍娇躯微闪,避过一剑,右手一抬,长剑突然刺出。 洪承志一刀落空,一收长刀。金萍随着洪承志收回的刀势,长剑一闪,忽然间,逼向了洪承志的咽喉。 洪承志怔了一怔,放下了手中的长刀,道:“你这是什么剑法?” 金萍道:“白天平也败在这一招中。” 洪承志道:“只因在下心中存了一分仁慈。” 金萍道:“和人动手,最好别存仁慈之心,多一分仁慈,你就可能会伤在了对方的手中。” 洪承志道:“如是姑娘不信……” 金萍道:“我很相信,用不着再试了。” 长剑微微一紧,剑尖已刺入了洪承志的肌肤。 一缕鲜血,淋漓而下。 田无畏吃了一惊,道:“姑娘手下留情,不可伤人。” 金萍笑一笑,道:“田无畏,现在,咱们之间,已不是主人和丫头的身份了,君子自重,不要自找没趣。” 田无畏轻轻吁一口气,道:“姑娘,在下早已无此想法,只恨当年目不识人,致不能认出姑娘,说起来,惭愧得很。” 金萍笑一笑,道:“你说的这么客气,倒叫人有些不好意思了。” 田无畏道:“姑娘请移开洪承志身上的剑势,有话好好商量。” 金萍笑一笑,道:“田堡主,你想的太轻松了。” 田无畏道:“姑娘,袁老前辈和玄支剑士,很快就要赶到了。” 金萍道:“玄支剑士,确是一支不可轻侮的力量,但除非你不顾及洪承志和白天平的生死……”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接道:“姑娘,这是为了什么?”抬头看去,只见袁道带着天侯七英,和十二玄支剑士及江堂、何玉霜等一大批人赶到。另一侧,人影闪动,丐帮申帮主,和武当派掌门人闻钟道长,也率人赶到。原来,袁道已打出信号,召集各路人马,向此地集中。 金萍身子一转,左手疾出,点了洪承志的穴道:“老前辈,为什么你来得这样快?” 袁道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道:“老夫如是晚来一步,岂不是看不到你暗中算计人了。” 金萍道:“看到了有什么好,你不觉着很伤心吗?” 袁道叹一口气,道:“这些年来,老夫遇上的怪事太多了,所以,谈不上什么伤心了,只不过,我觉着有些奇怪!” 金萍道:“奇怪什么?” 袁道道:“你师父为人,一向谨慎,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弟子?” 金萍道:“你能受骗,我师父就也可能受骗。” 袁道道:“好吧!现在,咱们可以说清楚了,是吗?” 金萍道:“嗯!” 袁道道:“告诉我,你究竟为了什么?” 金萍道:“你知道天皇教主是谁?” 袁道神情肃然,道:“你知道?” 金萍点点头,道:“我知道,我也不满他的作为,但我不希望他受到伤害。” 袁道道:“你知道,他伤害了多少人?” 金萍道:“我知道,所以,我也很伤心,但我又不能不帮助他。” 袁道道:“为什么?难道这也是你那师父的意思吗?” 金萍摇摇头,道:“不是,完全是我的意思。” 袁道道:“你!很大的胆子。” 289 金萍道:“情非得已,还望老前辈多多的原谅。” 袁道冷哼一声,道:“原谅,这等大逆不道的事,别人岂能原谅你们。” 金萍哦了一声,道:“所以,晚辈自己也有了准备。” 袁道道:“你准备什么?” 金萍道:“他们都被我用独门手法点了穴道。” 袁道道:“白天平、洪承志,也牵入了这场恩怨之中?” 金萍道:“他们两位,只是晚辈用来对抗玄支剑士的帮手。” 袁道道:“帮手?” 金萍道:“是!我见到了玄支剑士的威力,我想不出对付玄支剑士的办法,只好借重他们两位了。” 袁道笑一笑,道:“你要他们两位帮助你吗?” 金萍道:“他们不会帮我对付玄支剑士,但他们两位却能使你老前辈投鼠忌器。” 袁道冷哼一声,道:“如是老夫不顾忌你的威吓,下令玄支剑士追杀呢?” 金萍道:“你最好别试,我见识过玄支剑士的威力,所有的人,都不能抗拒,所以,我会先杀死洪承志和白天平。” 袁道道:“这个么……” 金萍道:“老前辈,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也不是有心要助纣为虐,更不敢故意和你老人家作对,只希望老前辈,能给我一些时间,让我证明几件事。” 袁道道:“你要多少时间,又要证明些什么事?” 金萍道:“我要十二个时辰,在这段时间内,你们不能攻这片翠谷。” 袁道道:“这个,一十二个时辰,是不是太久了一些。” 金萍道:“在晚辈而言,这已是非常紧迫的期限了。” 袁道道:“能不能告诉我,你想查明什么?” 金萍道:“这个,在未证实前,晚辈不便说,一旦证实,那就非要告诉老前辈不可了。” 袁道回顾了江堂一眼,道:“你看,现在咱们应该如何?” 江堂道:“看形势这片翠谷是一片绝地,也是一处好战场,天皇教主选择此地,很可能准备和咱们决一死战。” 袁道沉吟了一阵,望着金萍,道:“令师一世清白,希望你不要玷污了她。” 金萍道:“我会尽力维护师门清白。” 袁道道:“好吧!既明细节,要我们如何?” 金萍道:“你们驻兵谷口,我先进谷中去问个明白,至迟十二个时辰内,我会带讯出来。” 袁道道:“当真是诡异莫测,告诉我,你是不是去见天皇教主?” 金萍道:“是!” 袁道叹口气道:“难道天皇教主,也会牵入你师门关连之中?” 田无畏突然接道:“金萍,你选白天平和你同来时,可是已有此打算?” 金萍道:“堡主原宥。” 江堂道:“你决心入谷,求证存疑,袁老前辈已经答允,但你是否要把白天平和洪承志交还我们?” 金萍沉吟了一阵,道:“这件事很为难,我相估袁老前辈一言九鼎,但我又不能太过冒险。” 江堂道:“冒什么险?” 金萍道:“我交出白天平和洪承志,如是你们一旦不守信约,那将如何?” 袁道怒道:“老夫一生之中,从未失信於人,难道还会失信於你一个后生晚辈不成?” 金萍道:“好吧!我留下他们两人,但我不能解开他们穴道。” 田无畏道:“我们能不能替他们解开穴道?” 金萍道:“最好不要,我是一种很特殊的独门手法,一旦失手,会造成他们很大的痛苦。” 田无畏道:“这就不劳姑娘费心了。” 金萍未再多言,转身直奔翠谷而去。 江堂望着金萍的背影,道:“这丫头,不知要去查证什么?” 袁道叹息一声,道:“她意志如此坚决,查证之事,一定对她十分重要了。” 江堂道:“翠谷中,有着天皇教中余下的全部精锐,她一个人,只怕是能去难回来了。” 田无畏道:“那丫头的剑法诡异,叫人看不出一点来龙去脉。” 江堂道:“能够一下子制住了白少侠和洪少侠,自然非同小可。” 袁道道:“你们如是知道她出身何人门下,那就不足为怪了。” 田无畏道:“她是何人门下?” 袁道道:“八手观音邱仙子的亲传弟子。” 江堂、田无畏,都听得脸色一变,道:“八手观音,当年手诛八凶,找上天下英雄大会,一口气连败了四十八位高手的八手观音!” 袁道道:“当世高手中,只有一个八手观音,那次英雄大会中,我也在场,她连败了四十八位高手中,就有老叫化子一人,我平生中,不服别人,只有对那位八手观音,一身成就敬服莫名,她为人清高自持,虽然,性情稍微有些偏激,但她对是非分的非常清楚,决不会教出胡作非为的弟子。” 江堂道:“但这位金萍姑娘的择恶性固执,实又教人不堪领教。” 田无畏回顾了袁道一眼,低声道:“师伯一生未说过一句不算数的话,既然答应了对方,自然是不能说了不算,现在,咱们先看看白师弟和那洪少侠的穴道,是否能够解开,再作道理。” 袁道点点头,道:“希望金萍那丫头能有一个完全的解释,否则,就算是开罪了八手观音,老夫也不能轻易把她放过……” 口中说话,人却直对白天平和洪承志行了过去。 江堂低声道:“田兄,兄弟有一事不明,请教田兄。” 田无畏道:“什么事?” 江堂道:”田兄看到了他们动手经过,那丫头怎会一下制住了这样两位武林中年轻高手?” 田无畏道:“她如何制服了白师弟,我没有看到,我只见到她制服了洪少兄。那是一种很奇怪的剑法,随着动手刀势的收发,就攻了上来,洪承志就是这样受人所制,一招后,就被人所制。” 290 江堂道:“有这等事?” 袁道道:“很可能,天下如有一个人能参悟对付无名子的剑法,那人就是八手观音。” 田无畏道:“我虽没有见过白师弟如何受制,但想来,和那洪少兄的情形相似。” 几人谈话之间,人已到了白天平和洪承志的身前。 两人都被点了穴道,瞪着眼瞧着几人,却无法开口说话,也不能转动身躯。 田无畏伏下身子,仔细在洪承志身上查看了一阵,伸手施展推宫过穴之法,推解洪承志身上的穴道。 但见洪承志神色一变,似是承受着很大的痛苦,但却又无法出口。 袁道摇摇头,道:“快些住手,八手观音独门点穴手法,岂是轻易能够解的!” 田无畏长吁一口气,道:“袁师伯,难道咱们真的袖手坐待,等上十二个时辰,候她回来,再解去两个披点穴道吗?” 袁道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只有委屈他们一下了。” 田无畏摇摇头叹息一声,道:“惭愧啊!惭愧。她混入武家堡数年之久,我竟然不知道她是八手观音的弟子。” 袁道道:“你们武家堡太夏杂,混集了各方高手,谁也无法完全了解他们。” 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田无畏急啊了一声,道:“这个,全由她学去了。” 袁道道:“什么事?” 田无畏道:“这位金萍姑娘,在武家堡中的丫头之中,排行甚高,负责管理脑部手术之事,想来,被她知晓了不少的隐秘。” 袁道低声道:“关於在人头开刀的事,你知晓好多?” 田无畏道:“他们那些大夫,在天皇教中,自成一系,直属教主,别人无法干预,所以,弟子对此知晓有限。” 江堂低声接道:“兄弟的手段,可能有欠光明,但很实用,金萍姑娘武功奇高,不论她出身何人门下,但目下情形,咱们无法预测她的行踪,也无法料断她是敌是友,所以,最好的办法,先把她制服住,然后,再作计议。” 袁道道:“如何把她制服住呢?” 江堂低声说出了计划。 田无畏道:“江兄,咱们就这样作了,你要他们准备。” 江堂道:“袁老前辈还未答允。” 田无畏笑一笑,道:“但老人家也没有反对。” 江堂点头一笑,道:“说的是!”立刻下令暗作布置。 丐帮帮主申三峰、武当掌门人闻钟道长,都已带人赶到。玄支剑士的前锋,也都集中了一处。 袁道辈高望尊,自然以他为发号施令之人,为了白天平、洪承志的安全,他无法不忍耐一些,使全部人手,都停了下来。 直等到日过中午,仍然未见动静。袁老心头火起,几度要下令攻袭,但却强自忍耐下来。 江堂冷眼旁观,瞧出了袁道的躁急,低声道:“老前辈,那丫头说过要咱们等上十二个时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多一些。” 袁道道:“难道她真要咱们等足十二个时辰吗?” 江堂低声说道:“老前辈,目下的情势是,咱们只有耐心些等下去,如若咱们全力攻入,很可能激起那丫头的敌对,晚辈这一着苦心安排,也就算自费心机了。” 袁道一皱眉头道:“八手观音,固然是艺业精纯,已达登蜂造极之境,但她一个丫头,能有多大的成就,我不信,咱们制不伏她。” 江堂道:“如若咱们全力施为,对付她也许不难办到,但白天平和洪承志,都是这一代中出类拔萃的人才,两人并未搏战,就被点中穴道,这丫头自是有过人之能,再说,晚辈心中还有一些怀疑……” 袁道回顾了江堂一眼,道:“你怀疑什么?” 江堂道:“我追随天皇教主时日极久,对他本身之秘,虽然了解的不多,但对他身外的事务,却是知道的不算太少,但却从未听闻过金萍的事,所以,晚辈的想法,这不可能是一件早经筹划的阴谋,可能只是一件偶发事件,牵扯出来的一些麻烦。” 袁道闭目沉思了一阵,道:“她要去查证一些事情?” 田无畏道:“不错。” 袁道道:“她这点年纪,自然不会和天皇教主扯上什么关系,何况八手观音那封书信上说的明白,要她混入天皇教中,也是为了武林大局,要她潜伏在天皇教中……” 田无畏心中怦然一动,接道:“袁师伯,八手观音退出江湖已久,怎会对天皇教如此留心?” 袁道呆了一呆,道:“说的是啊!她给我那封信上,有两句词意不明,似是隐含有别的用意。” 田无畏望了袁道一眼,欲言又止。 袁道笑一声,道:“你师父说你心眼太活,阴沉多疑,看来,你这老毛病是永远不会改了?” 田无畏脸上一热,道:“晚辈……晚辈……觉着……” 袁道接道:“你想问问那句话是怎么写的,对吗?” 田无畏道:“正是此意。” 袁道道:“那你为什么不名正言顺的说出来,吞吞吐吐的,自作聪明之态。” 田无畏道:“晚辈怕话说得太直,惹你老人家生气。” 袁道道:“那两句话是说,萍儿年幼,恐难顾识大体,要我多费心机,予以照顾。这代表什么呢?” 田无畏道:“袁师伯,会不会和他的身世有关?” 袁道神色一变,道:“那是说八手观音,早已知道天皇教主是谁了?” 田无畏道:“袁师伯,八手观音老前辈,已退出了江湖,会对江湖中事,如此关心,派遣她关门弟子,混入其中?” 袁道沉吟了一阵,道:“这么说来,金萍似是已体会到师父的用心,所以,她要去查证一下。” 田无畏道:“师伯,好的想法是,金萍对师父的交代,有了很多的怀疑,所以,她要去查证一下;坏的地方想,这件事,确和她身世有关,她也许不满天皇教主的作为,但她却无法斩断那些错综、绵连的关系。” 江堂突然插口,道:“田兄的意思,可是说那金萍姑娘,和天皇教主,有什么亲情,是吗?” 田无畏道:“不错,咱们不能不多此一疑。” 江堂神情肃然地说道:“江湖上,确有不少父子、母女,对面不相识,因出身不同,有时,会造成父子对阵,母女操戈,但天皇教主和金萍姑娘,绝不会是父女关系。” 田无畏道:“江兄怎能如此肯定?” 江堂道:“很肯定,那位金萍姑娘的年龄,至多不过二十岁吧!但二十年之前,我就和天皇教主司马宽混在一处了,我们做了很多的坏事,但天皇教主,并未留下骨肉子女……” 291 袁道接道:“你们虽然在一起很久,但你对司马宽并不了解。” 江堂道:“那是以前和以后的事,照金萍姑娘的年龄算,那几年,司马宽正应该和我混在一起的时间,这一点,在下可以肯定了。” 袁道长长吁一口气,道:“果真如此,咱们可以放下一件心事了。” 江堂道:“只是那司马宽来路不明,可能和八手观音有什么牵连。” 袁道沉吟了一阵道:“就算他和八手观音有什么牵连吧!但他如此作为,咱们也不能轻易的放过他,就算和八手观音为敌,那也顾不得了。” 田无畏道:“对!咱们制住了金萍,再作计议。” 江堂轻轻吁一口气,道:“老前辈,田兄,在下尽力而为,如是那丫头太机警,咱们无法得手时,还望两位能及时出手。” 袁道道:“有备无患,如若那丫头真的不肯听命,那就对付她了。” 田无畏道:“对金萍太过份,会不会开罪了八手观音?” 袁道道:“自然可能,但咱们顾不了那么多啦,她一定要出头,只好连她也算进去。” 田无畏道:“袁师伯,我想到了一件事。” 袁道道:“什么事?” 田无畏低声道:“如若咱们发觉了那八手观音和天皇教主有着特别关系的话,咱们应该如何?” 袁道沉吟了一阵,道:“无畏,你是浪子回头金不换,看你现在一心为江湖正义效力,和昔年被逐出门墙之事,实叫老叫化感慨万端。” 田无畏道:“想起当年之事,弟子十分惭愧,有劳师伯费心了。” 袁道道:“唉,无畏,反正金萍那丫头还没有来,老夫倒想和你谈谈?” 田无畏道:“师伯指教。” 袁道道:“你这一生中,心中最崇敬的是什么人?” 田无畏道:“师父,和你老人家。” 袁道道:“无畏,有一件事,我想你应该心中先有一点准备。” 田无畏怔了一怔,道:“什么准备?” 袁道道:“唉!事情牵扯上八手观音,老叫化确也有点迷惑,但愿别再牵扯上别的人。” 田无畏怔了一怔,道:“师伯的意思是……” 袁道接道:“无畏,目下的情况很复杂,我希望咱们的心理上,都有一点准备。” 田无畏道:“师伯,弟子一直想不明白,能不能说得清楚一些。” 袁道摇摇头,道:“我只能告诉你,咱们心理上要有些准备。” 田无畏还未来得及接口,江堂已沉声喝道:“金萍姑娘来了。” 抬头看去,只见全身青衣、手执长剑的金萍,疾步奔了过来。片刻间,已到了几人身前。 袁道居中而立,两侧站着田无畏和江堂。 金萍停下脚步,抬头望了袁道一眼,道:“老前辈。”她神情平静,叫人瞧不出一点喜怒之情。 袁道冷哼一声,道:“你的点穴手法十分高明,连老叫化也解不开。” 金萍道:“那点穴手法,是家师的独门绝技,除了家师和晚辈之外,别人都无法解开这独门手法。” 袁道道:“你的作为,和令师的信上,有很多不同之处。” 金萍道:“事实上,晚辈就是在奉命行事。” 袁道道:“说清楚吧!你要干什么” 金萍道:“我要查一查那天皇教主的底细。” 袁道道:“查出来没有?” 金萍点点头,道:“查出一部分。” 袁道道:”啊!哪位天皇教主,究竟是什么人?” 金萍道:“老前辈,晚辈还有很多事,没有查明,暂时无法奉告。” 袁道冷笑一声,道:“那你赶来此地的用心何在呢?” 金萍道:“我怕老前辈等得焦急,特地赶来,说明一声。” 袁道道:“好!这件事老叫化谢了,你还有什么事?” 金萍流目四顾,缓缓说道:“老前辈知道了,希望你再等一阵。” 突然间,人影闪动,分由四面八方围上来七八个人。 金萍笑一笑,道:“老前辈,你们安排下了埋伏,是吗?” 袁道一皱肩头,道:“你自己不觉着,太过神秘了吗?” 金萍道:“所以,老前辈设下了埋伏,咱们就算是扯直了是吗?” 袁道道:“就这么说吧。” 那环围在四周的人突然射出了毒粉来。 金萍身如闪电,纵身一跃,已脱出圈外。 江堂大喝一声,纵身而起,挥袖击去。一道寒芒,由袖中激射而出,一道弧形的寒芒,卷飞而去。 她动作快速至极,那一大片四面八方射来的毒粉,竟然无法圈得住她。 田无畏大喝一声,纵身而起,劈出一掌。金萍娇躯一侧,左手疾挥而出。砰然一声,双掌接实。 金萍借机一收双腿,凌空打了一个跟斗,翻出了三四丈远,轻飘落着实地,笑一笑,道:“老前辈,承教。”转身疾步而去。 袁道叹一口气,道:“这丫头,好一身轻功。” 292 江堂摇摇头,道:“不但轻功超凡绝俗,而且,内功也很强大,刚才我们硬拚了一招,竟然把我全力一刀,硬给封挡开去。” 袁道回顾了田无畏一眼,道:“你和她硬对了一掌,觉着她的掌力如何?” 田无畏道:“掌势很雄浑,我们那一掌,势均力敌,彼此还保持了平分秋色的局面。” 袁道回顾了江堂一眼,道:“白天平、洪承志穴道未解,咱们应该先要她解去两个人的穴道之后,再算计她。” 田无畏道:“她如若存心和咱们为敌,怎会解去两人身上的穴道呢……” 但闻一连串破空的铃声传来,打断丁田无畏未完之言。 江堂低声道:“飞钤。” 回头看时,何玉霜早已不知去向。 田无畏道:“这是至少一手双铃的绝技。” 江堂道:“恐怕不止双铃。” 袁道道:“是不是何玉霜所出手?” 江堂道:“是她!她一发数铃,可能是对付那位金萍姑娘了。” 田无畏脸色一变,道:“听说何玉霜的飞铃,中人必死。” 江堂道:“不错。” 田无畏道:“如若她用飞铃杀死了金萍,那可能是一桩很大的麻烦了。” 江堂道:“什么麻烦?” 田无畏道:“白天平和洪承志的穴道,就很难解开,而且,这还会开罪八手观音。” 袁道道:“想她不会那么糊涂吧,你们问问她去。” 田无畏抬头看去,只见何玉霜挟持着一个人,疾奔而来。 三人料断的不错,那被挟持而来的人,果是金萍。 田无畏急急问道:“玉霜,她死了没有?” 何玉霜摇摇头,笑道:“活得好好的,只是被我点了几处穴道。” 袁道道:“听说你那飞铃中所含毒针,中人必死,怎会留下活口?” 何玉霜点点头,道:“飞铃因为制造奇巧,打制不易,所以,个中藏针,极为歹毒,见血封喉,中人必死,但晚辈觉着,其中藏针,太过霸道,就更换了一些藏针,但也经过药物淬制,中人之后,全身麻木,一时间,失去反抗之能,否则,以这位能力,晚辈自然不能轻易的生擒於她了。” 田无畏道:“现在,那针上的药物,是否已失效了。” 何玉霜道:“失效了。” 田无畏道:“能不能解开她的穴道,我们要问她几件事。” 何玉霜道:“可以,不过药物作用已失,解开她穴道之后,她就有反击之能了。” 田无畏伸手点了她双臂穴道,拍活她被点的晕穴,道:“金萍姑娘,想不到吧!咱们这么快又见了面。” 金萍缓缓睁开双目,望了田无畏一眼,未作理会,目光又转到何玉霜的脸上,道:“何姑娘,是你用飞铃伤了我,是吗?” 何玉霜道:“是!” 田无畏冷冷说道:“金萍姑娘,咱们很敬重姑娘,也希望姑娘能敬重我们,免得彼此之间,伤了和气。” 金萍笑一笑,道:“田堡主可是在威胁我吗?” 田无畏道:“不是威胁,在下说的很真实,如是姑娘不肯和我们合作,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在下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金萍冷冷说道:“你说吧!我在洗耳恭听。” 田无畏道:“请姑娘先解开白天平和洪承志的穴道。” 金萍道:“然后呢?” 田无畏道:“交换条件,咱们就放了姑娘。” 金萍道:“好!两命换一命,你们也不算吃亏,把他们两人带过来。” 田无畏吩咐从人,带来了白天平和洪承志。 金萍望望右手,道:“解开我右臂上的穴道。” 田无畏依言解开金萍右臂穴道,但却顺手又点了金萍右腿上一处穴道。 金萍冷然一笑,缓缓说道:“看来,阁下是一位很细心的人。” 田无畏道:“目下的变化太诡奇,在下不得不小心一些。” 金萍右手挥动,连点出三指,拍了五掌,解开了白天平的穴道。 她动作太快,田无畏、何玉霜,虽然看的很细心,但也未看清楚他掌指落着之处。 金萍淡淡一笑,道:“田堡主,看清楚了没有,依法施为,可以解洪承志的穴道。” 田无畏道:“姑娘点出三指,拍了五掌,大约是有意混淆我们的耳目了。” 金萍冷笑一声,又点出三指,拍了五掌,解去洪承志的穴道。 白天平伸展一下双臂,道:“金萍,你找到了证据吗?” 金萍道:“还未齐全……”目光一掠田无畏,接道:“你是否准备变卦?” 田无畏冷哼一声,拍活了金萍身上穴道,道:“姑娘请吧!” 金萍突然叹息一声,道:“希望你们能再耐心的等候一两个时辰。” 袁道高声说道:“咱们似乎是用不着再听姑娘的吩咐了。” 金萍道:“老前辈,晚辈实不愿和诸位冲突。” 袁道冷哼一声,道:“姑娘暗算了白天平和洪承志,难道那是应该的吗?” 金萍道:“晚辈不是暗算,而是堂堂正正的和他们动手搏杀。” 袁道回顾了白天平一眼,看他并未出言反驳,心中大为奇怪,暗道:就算她武功高强,暗算这两个各擅刀剑绝技的人物,也非易事,如是堂堂正正动手,必须一番激烈绝伦的搏杀才是,这丫头如此口气,似是不像是夸大其词了。心中念转,改变话题,道:“你究竟要求证些什么?咱们也不愿和你为敌,更不愿和令师结仇。” 金萍神情严肃,缓缓说道:“晚辈离开师门之时,师父曾经告诉晚辈你老为人正直,菩萨心肠,义侠生性,要晚辈对你老人家多多敬重……” 袁道冷哼一声,接道:“少戴高帽子,老叫化不理这一套。” 金萍道:“理与不理,是老前辈的事情,但晚辈不能不说……”沉吟了一阵,接道:“至於晚辈要查证什么,在未能确定之前,无法奉告。” 袁道道:“为你师父求证呢?还是为你求证?” 金萍道:“奉家师之命,但和晚辈,也有牵连。” 江堂道:“可是查证天皇教主的身份?” 金萍冷笑一声,道:“这和阁下无关,不劳动问。” 江堂碰了一个钉子,只好退下不言。 袁道道:“是不是查证你的家世?” 293 金萍道:“我说过无法奉告。” 袁道冷笑一声,道:“你可以去了,下次,咱们最好别再遇上。” 金萍道:“不论晚辈查证如何,只要求得结果,自然先行奉告老前辈。” 袁道连连挥手,道:“你快走!别让老夫改变了心意。” 金萍谈淡一笑,道:“希望诸位再给我一些时间。”转身疾奔而去。 望着金萍远去的背影,袁道才回头望着江堂,道:“江堂,你瞧出点门路没有?” 江堂道:“晚辈还没有瞧出来什么可疑之处。” 袁道道:“老叫化怀疑那丫头查证之事,可能和她身世有关。” 田无畏道:“但愿她查错了,如是真个查出什么,这一架就非打不可了。” 袁道沉吟了一阵,道:“金萍似是已得八手观音的真传,她在剑术上的成就,决不在你师父之下。”田无畏道:“啊!” 袁道道:“你那牛鼻子师父,和八手观音,纯以剑术上的成就而言,令师以正统自赏,八手观音却别走蹊径,创出了很多奇异怪招,只可惜,她这一身绝世技术,传授的人却不多。” 田无畏低声道:“袁师伯,那位八手观音收过弟子吗?” 袁道道:“有,就老夫所知,连那位金萍丫头,八手观音似乎是收过三个弟子,前面两个,似乎是也被人诱入邪路,不过,八手观音不像你师父那么沉得住气,她亲自下山出手,追杀了两个弟子。” 田无畏道:“那两个弟子,可是都被她杀了?” 袁道道:“是否杀死了,老叫化没有瞧到,但那两人从此在江湖上消失不见,却是千真万确的事。” 田无畏道:“师伯,那位八手观音的背景,并不复杂,朋友也不多……” 袁道嗯了一声,道:“你师父还有老叫化这个朋友,白玉山一位知己,那位八手观音呢?连一位处得来的朋友,也是没有。” 站在一侧的江堂,突然接口说道:“老前辈,咱们是否还要再等她一阵?” 袁道沉吟了一阵,道:“不等了,咱们赶进去吧!” 田无畏道:“如是金萍那丫头帮助对方呢?” 袁道回顾了闻钟道长一眼,道:“安排一部分玄支剑士对付她。” 闻钟一稽首:“贫道遵命。” 面对着武当掌门人的身份,袁道辈份虽尊,也不得不一抱拳,道:“掌门人言重了。”目光转到申三峰身上,接道:“申帮主,你对目下情势,有何高见?” 申三峰道:“这个么?由前辈做主了,丐帮中人,一切从命。” 袁道道:“掌门人和申帮主,既然这么看重我,我就自作主张了。” 闻钟和申三峰,齐齐微笑不语。 袁道道:“设法把所有的人手,集中於一路,搜入谷去,这一战,希望能尽歼天皇教中的首脑人物,给武林二十年太平岁月。” 田无畏道:“弟了当先开道。” 讧堂道:“我和田兄同行。” 白天平、洪承志,齐齐抬头望了袁道一跟,欲言又止。 两人想到身受金萍点穴之辱,竟不好意思再开口请命。 袁道似是已瞧出来两人心情,轻轻叹息一声,道:“八手观音的武功,向以奇诡见称,不知她武功之能的人,一下子就会被制。” 白天平道:“那是一种很怪的剑法,有如飘风飞絮,一下子就缠到了身上,叫人防不胜防。” 袁道啊了一声,道:“不错,八手观音,最擅长这样的武功,如影随形一般,一下子就把兵刃,指上了要害。” 白天平道:“平儿就是被她这样制服。” 袁道微微一笑,道:“可以小心应付,但不要害怕,那种怪异的武功,虽然有效,但如早有准备,并非是不可克制。” 白天平道:“平儿受制於一剑,我一直在思忖破解之法。” 袁道道:“想出来没有?” 白天平道:“想出来了。” 袁道道:“那很好,再见到金萍那丫头时,就由你和她动手。” 白天平突觉脸上一热,缓缓说道:“平儿想是想出了破解之法,但却不知道是否有用?” 袁道道:“你在剑法上成就很高,无名子、金剑道人,都是剑上成就卓越的人,你似乎是已得到他们全力的指点。” 白天平道:“平儿很惭愧,虽有良师、奇遇,但却没有什么成就。” 袁道道:“孩子,不要这样自暴自弃,如是你那牛鼻子老道师父,肯再在江湖上出现,承继他剑道成就的人,非你莫属了。” 忽然想起来闻钟等也是身着道装的人,不禁哈哈一笑。 田无畏低声道:“师弟,咱们走一起。” 洪承志和江堂走在一起,四个人,分行两面,向山谷走去。 袁道率领着丐帮和武当门下的玄支剑士,以及天侯七英等大批人手,随后跟进。 田无畏脚步微停,和白天平并肩而行,一面低声说道:“兄弟,你觉出哪里不对吗?” 白天平怔了怔,道:“什么意思?” 田无畏道:“小兄总觉着情势有些不对,却又无法说个所以然来……” 白天平接道:“你是指哪方面说?” 田无畏道:“我是说耶位天皇教主,可能是……” 白天平道:“是什么……” 田无畏叹口气,道:“兄弟,这么说吧,我并不能肯定是什么人,不过,一旦遇上了什么意外时,师弟最好能镇静一些。” 白天平轻轻吁一口气,道:“师兄的意思是,天皇教主,和小弟有关吗?” 田无畏笑一笑,道:“目下,还不知道,兄弟,以不变应万变,不论情况如何变化,咱们都应该勇敢承受下来。” 白天平望着田无畏,道:“师兄,你说的话,似乎是都有着一种别的含意,小弟确是无法了解,师兄,是否可以说得清楚些?” 田无畏道:“这么说吧,白师弟,如是我们对一个很崇敬的人,一旦发觉了他不是我们心目中那样的可敬人物,你心中有何感觉?” 294 白天平道:“那要看他和我之间,关系的深浅了。” 田无畏道:“白兄弟当今之世,你觉着哪些人和你的关系最为亲密?”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生我者父母,教养我成人的却是师父,对我全心爱护的,是我义父,至於师兄,咱们……” 田无畏哈哈一笑,接道:“别算我这个师兄,我这个作师兄的不成器,你能认我,我就很满意了……”语声一顿,接道:“就拿这些人说吧!如若有一天,你忽然发觉这些人中,有一个,和天皇教主很亲近,甚至是暗中主持的人物,那时,你将如何?”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这个,不太可能吧?” 田无畏道:“兄弟,小兄的意思是说,假如有了这么一件事,那将如何?” 白天平道:“这个么?小弟无法预料,但小弟的感觉中,这些都不太可能。” 田无畏道:“兄弟,你别放在心上,我只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 这时,两人已深入树林数十丈,奇怪的是,竟未遇到任何拦阻。 田无畏道:“看来,他们巳不准备在林中伏击咱们了。” 白天平道:“小弟一直担心,他们会不会逃走了。” 田无畏道:“不会。” 白天平道:“那么,他们准备如何呢?” 田无畏道:“穿过这片树林之后,就是翠谷,大约那天皇教主,准备在那里和咱们决战了。” 白天平道:“师兄,你对天皇教中事,知晓好多?” 田无畏道:“以江堂和天皇教主的渊源之深,仍无法知晓他的底细,小兄怎能知晓……” 只听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过来,道:“来人是田堡主吗?” 白天平抬头看去,只见那说话之人,身着青袍,五十上下的年纪,一张死板板的面孔,神情冷肃中带着一股阴森之气。 田无畏道:“不错,在下正是田无畏。” 青袍人道:“你认识老夫吗?” 田无畏道:“虽然未会见过面,但却闻名人久矣!” 青袍人道:“别太自狂,说说看我是什么人?” 田无畏道:“久闻教主身侧,有一只豹子,一只鹰,阁下是那只鹰。” 青袍人双目盯注在田无畏的身上瞧了一阵,道:“老夫的行踪,一向隐秘,阁下怎的一眼就瞧了出来?” 田无畏道:“那又何足为奇,阁下虽很少露面,但你的名,早已传入了天皇教中上下各层了。” 青袍人淡淡一笑,道:“应该是分食成果的时候了,在下不得不现身出来了。” 田无畏哈哈一笑,道:“阁下,不觉着这些话,说得有些夸大吗?” 青袍人道:“田堡主有何不同的高见?” 田无畏:“在下觉着,如其说分食二字,倒不如说是困兽之斗。” 青袍人呆了一呆,怒道:“你是说,我们在困兽之斗?” 田无畏笑道:“诸位已被包围,大军压境,诸位如是不肯罢手,那自然是困兽之斗了。” 青袍人冷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隐鹰现身,如若没有几分把握,那岂不是很大的笑话吗?” 田无畏道:“袁老前辈望重武林,登高一呼,天下响应,以玄支剑士为主的大批武林高手,已经逼到林外了。” 青袍人冷笑一声,道:“这个,老夫早已知晓了,这只是一个陷阱,等待着猛兽入网,鱼儿上钩。” 这时,江堂和洪承志等,也从旁则围了过来。四个人,立刻形成了对那青袍人的合围之势。 白天平当先发难,拔剑喝道:“先杀了你这只鹰,再去捉豹。” 那青袍人肃立不动,右手挥展,由袖中飞出一把玉尺。 但闻一阵金铁交鸣,白天平攻出三剑,尽被封开。 洪承志长刀出鞘,暗中运气,缓缓举起。一股凌厉的刀气,直逼过去。 青袍人忽然转过身子,玉尺平举,护住前胸。显然,那青袍人对洪承志的刀势,有着很大的顾忌,脸色铁青,手中玉尺,平平举起,但看神情,他巳看出洪承志刀法的不凡,不敢有丝毫大意。 白天平低声说道:“洪兄用不着全力和他相拚。” 洪承志沉声说道:“白兄,如不和他硬拚一场,这人气势,只怕是压不下去。” 白天平笑一笑,道:“洪兄摆出的刀势,已使他对咱们有了认识,这一位是天皇教主手下的一只恶鹰……” 洪承志道:“既是一只恶鹰,咱们何不借这个机会把他除去?” 白天平笑一笑,道:“杀鹰、斩豹,岂不把天皇教主给骇住了么?” 洪承志一皱眉头道:“白兄,你这么说,倒叫小弟迷惑了,咱们应该如何?” 白天平道:“如是兄弟的推想不错,在这只恶鹰的身侧,必然有着监视我们的人,咱们不能让他们看出咱们的虚实。” 洪承志道:“总不能不理会这只鹰吧?” 白天平:“把他交给玄支剑士,让他尝尝玄支剑士的厉害。” 两人谈话间,已有两个玄支剑士直奔过来。 这两个道人,面孔冷肃,各执着一柄长剑,奔到了身前,一语不发,就把那青袍人给包围了起来。 青袍人玉尺高举,道:“你们……” 对两个玄支的剑士的奇厉剑法,心中暗惊,忖道:“这些道人的剑法平实、稳健,朴拙实用,看上去,不具花俏,但却是剑剑都攻人必救之处。” 那青袍人手中的玉尺,舞出一团白光,上下飞舞,完全改采守势,竟把两个玄支剑士的猛攻挡住。 白天平回顾了田无畏一眼,道:“师兄,暗豹、隐鹰是两个人吗?” 田无畏道:“不错,是两个人,咱们已经见这只鹰,小心着那头暗豹就是了。” 白天平道:“师兄认识他们?” 田无畏道:“如是人人认识他们,自然也说不上什么暗豹隐鹰了。” 白天平道:“他本是隐秘身份,怎会突然间,现身出来?” 田无畏道:“这说明了天皇教主,准备在此和咱们决一死战了。” 白天平道:“所以,他们不惜把隐於幕后的人,暴露出来。” 295 田无畏道:“大概是如此了……”语声一顿,接道:“他似是还有很多的话,要对咱们说,所以我要玄支剑士,把他困住。” 白天平道:“为什么咱们不听他说呢?” 田无畏道:“唉!如是他把咱们说动了,又将如何呢?” 白天平道:“这个,不可能吧?” 田无畏道:“可能,他如是没有一点把握,怎会现身出来呢?” 白天平道:“小弟想不明白,他用什么方法,能把咱们说服?” 田无畏笑一笑道:“兄弟,咱们向前冲吧!我相信,愈深入,咱们会愈发现很多出人意外的事。” 这时,袁道也率领着大批人手赶到。 望了那青袍人一眼,只见他玉尺纵横,力敌两个玄支剑士,仍然是有守有攻,占尽了上风,但自己却认不出他的身份,不禁一皱眉头,暗道:“江湖上后起的人才不少。” 田无畏似有着很沉重的心事,神情严肃,举步向前行去。 白天平似是受了一种感染,也皱着两道眉头,向前行去。紧行两步,追在了田无畏的身后,道:“师兄,我看那只鹰有些不对。” 田无畏道:“哪里不对了?” 白天平道:“他武功的路数……” 田无畏道:“兄弟,别想得太多,世上本有很多武功,都在伯、仲相似之间。” 白天平没有被说服,但他也未再问,只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江堂和洪承志联抉行了过来,道:“田兄,咱们还要不要再搜下去?” 田无畏道:“大概天皇教也早准备好了,眼看就是一场火拚,噢!这一战的惨烈,必然是打的情意断绝,骨肉离散。”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情意断绝、骨肉离散,那又是怎么回事啊?”田无畏笑一笑,道:“兄弟,我们心里只要有最坏的打算,免得临时震惊过甚,无法应付。” 白天平道:“师兄,可不可以说的清楚一些?” 田无畏正待接口,袁道已带着几个人,快步行了过来,接道:“快冲过去。” 当先向前奔了过去,白天平和田无畏紧随袁道身后奔去。 穿过了一片浓密的森林之后,景物忽然一变。只见一片平整的小崖前面,有着一片数百丈的平原,短草如茵,间以小花,看上去十分俊美的一片翠玉般的绿地,也是一片动手搏杀的好战场。 在那片美丽的平原之上,分摆着十二张本椅,本椅上坐着十二个黑衣人,而且,这些人的脸上都蒙着黑色面纱。十二个人,像十二尊雕刻的木像一般,都静静的坐在那里不动。 但每人面前,都放着一件兵刃。这情形,不但十分诡异,而且也十分神秘。 除了那十二张木椅上,端坐的十二个黑衣人外,再无别人。 十二张木椅平排的放着,每人相距,大约三尺左右。山风吹起他们身上的黑色长衫。 袁道在那些黑衣人身前一丈左右处,停了下来。 田无畏、白天平、江堂、洪承志、何玉霜,分别站在袁道两侧。 申三峰和闻钟道长,带着丐帮弟于和玄支剑士,也都赶到了现场。 田无畏长长吁一口气,低声道:“袁师伯,这十二位黑衣人,可能都是江湖道上很有名气的人物。” 袁道道:“他们面前放着兵刃,显是准备对付咱们的杀手了。” 洪承志觉得很奇怪,他们为什么不肯取下脸上的面纱呢。 袁道提高了声音,道:“各位,老叫化子袁道,诸位如还活着,那就请站起来和老叫化子说话。”十二个黑衣人端坐不动,没有一人接口。 洪承志长刀一摆,道:“我不信他们连刀也不怕,我先去杀他们两个。” 袁道一挥手,道:“慢着。” 洪承志人已行出两尺,闻言又退了回来。 袁道冷冷说道:“诸位之中,至少有半数都是老叫化的故识,为何不肯回答袁某之言呢?” 十二个黑衣人,仍然静坐不动。 袁道长长吁一口气,道:“诸位,老叫化想不明白,天皇教主有什么能力,使诸位这样情甘效命?” 十二个黑衣人还是没有一个答话。 白天平道:“义父,也许他们都已受了暗算,无法回答。” 袁道沉吟了一阵,道:“好,老叫化子过去瞧瞧。” 白天平抢先一步道:“让平儿出手吧。” 袁道道:“好!小心一些。” 白天平抽出长剑,平举胸前,缓步向前行去。由左向右数,第一个木椅上的黑衣人面前放了一把金背大砍刀。那是一把很少见的大刀,至少有六十斤以上的重量。 袁道高声说道:“平儿,挑开第一个人脸上的面纱,我要看清楚他的身份,是不是老叫化心中猜想之人?” 白天平一面答应,一面举步向前行去。他走得很小心,任何人,只要一见到那六十斤重的大刀,都该提高一些警觉。行近那黑衣人还有三四尺时,白天平停下了脚步。暗中运气戒备,缓缓举起了手中长剑。 黑长入不知是否闭目而坐,对那近身长剑,竟似视若无睹。 白天平长剑接近面纱时,忽然向上一挑。凌厉的剑气,削碎了蒙面黑巾,飘落一地。 好沉着的黑衣人,面纱被挑飞仍然是端坐不动。 白天平凝目望去,不禁为之一呆。只见那端坐的黑衣人,脸色蜡黄,任何人,一眼就可以瞧出他戴着面具。 原来,那黑纱之下,仍然戴着面具,所以,他不在意别人挑去面纱。 袁道微微一怔,道:“平儿,再挑开那脸上的面具。” 白天平应了一声,刷的一剑,削了下去。 那黑衣人右手一探,迅快无比的抓起了大砍刀,横里一封。 当的一声,震开了白天平手中的长剑。 抓刀、出手、封剑,手腕摇挥,刀招绵连,一口气攻出了五刀。 那黑衣人大刀轻摇,全身闪起了一片刀光,封住了白天平的剑势。 田无畏低声道:“师伯,这施刀的是什么人?” 袁道道:“好像是中州大……”突然住口不言。 那黑衣人手中大刀耍的熟极,人坐在椅子上面不动,大砍刀泛起的刀光,连人带椅子,一齐护住。白天平一连攻了十几剑,都被那刀光挡住。奇怪的是,他一直静坐不动。 这人显示了很高明的刀法,和深厚无比的功力,显然具有着封开白天平剑势起身迎敌的能力,但他却一直坐着不动。 田无畏低声说道:“师伯,这人是中州大侠洪士高?” 296 袁道道:“除他之外,当今之世,谁还有如此高明的刀法。” 田无畏道:“想不到啊!” 袁道回顾了洪承志一眼,只见他圆睁双目,正在全神贯注於白天平和那黑衣人的搏杀之中。 一则是两人谈话的声音很低,二则是,洪承志全神贯注於动手搏杀之中,竟然未听到两人的谈话。田无畏道:“师伯,这十二个黑衣人,想来都不是江湖上无名人物了?” 袁道道:“至少有一半是的,不论他们戴上什么样的面具,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但老叫化仍然能由他的身形、气势,瞧出是故人、相识。” 田无畏道:“师伯,咱们应该如何?” 袁道苦笑一下,道:“老叫化心中的震惊和激动,不会在你之下,老实说,我心中纷乱的很,确也想不出该如何处置。” 田无畏道:“要不要弟子去挑开第二位黑衣人的面纱?” 袁道沉吟了一阵,道:“等一等,洪士高一直不肯起身反击,不外两个原因,一个是他无法站起来反击,一个是心中有惭,不愿全力还击。” 田无畏心中一动,低声道:“师伯,设法把天平师弟调下来,让洪承志和他动手如何?” 袁道道:“咱们还未明内情,两人都用的洪家刀法,岂不是要引起一方的震动,也可能吃亏的是洪承志……” 话未说完,突闻洪承志大声喝道:“白兄,住手。” 白天平停下手来,退后了五步,道:“洪兄,有什么吩咐。” 洪承志道:“这人的刀法,和在下有很多相同之处。” 白天平哦了一声,道:“有这等事?” 洪承志道:“是!白兄请把这一阵让给兄弟。” 白天平道:“洪兄,这人的刀法,雄浑精奇,虽然他没有还手,但他的刀势中,可以看出他高明的成就。” 洪承志道:“我知道,我早已看出了他的刀路。” 他神情沉重,脸上是一片凄苦之色,显然,他内心有着无比的沉重。 洪承志平剑胸前,缓缓说道:“在下洪承志,领教老前辈的高招。” 黑衣人点点头,仍未开口。 洪承志轻轻咳了一声,道:“老前辈可否见告姓名?” 黑衣人摇摇头,仍未答话。 洪承志神情激动,高声说道:“老前辈,你是否姓洪?” 黑衣人仍未答话。 洪承志黯然说道:“老前辈,你可是姓洪吗?” 黑衣人身子微微抖动,但他仍然没有开口。 洪承志神情肃然,冷冷说道:“你要和我动手,是吗?你已经六亲不认了。” 黑衣人轻轻叹息一声,垂下手中的金背刀,缓缓闭上双目,左手微微摆动,示意那洪承志,去和第二个坐位上的人动手。 洪承志只觉伤心千万,悲痛莫名,忍不住两行热泪,夺眶而出。 黑衣人神情也有些激动,全身都在微微发抖。 洪承志哽咽说道:“我出门找你,找到了现在,总算找到了你,想不到你竟然不认我们了!你既然能叹气,就能说话,为什么不肯开口,为什么不肯回答我一句话?” 黑衣人突然厉声喝道:“不要哭,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算什么名堂?” 洪承志道:“你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是吗?” 黑衣人又不说话了。 洪承志突然弃去了手中的长刀,大喝一声,向前扑去。 丐仙袁道高声说道:“停下来。” 洪承志向前奔行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道:“为什么?” 袁道冷冷说道:“他责备你哭哭啼啼,有失男子气概,但他自己呢?却是一点也不像一个作长辈的样子。” 洪承志道:“他是长辈,我不能责备他……” 黑衣人突然冷冷说道:“我没有承认。” 洪承志高声说道:“你也没有否认。” 袁道突然越众而出,行到了洪承志的身前,道:“洪士高,你可以欺骗别人,但不能连自己也欺骗了,是吗?” 洪承志道:“老前辈,这是我们自己的事,还是由晚辈自己解决了。” 袁道道:“自己解决?他可能杀死你。” 洪士高神情激动,怒道:“臭叫化子,你管的什么闲事!” 袁道哈哈一笑,道:“士高兄,你有些恼羞成怒了,是吗?” 洪士高怒道:“老夫不会为你这个老叫化恼羞成怒。” 袁道道:“洪士高,你既然能够开口,何不和老叫化子谈谈?” 洪士高道:“咱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袁道叹一口气,道:“承志,捡起你的长刀,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我希望你能够自己戒备,免得他突然出手,伤害到你。” 洪承志呆了一呆,道:“这个,这个……” 袁道道:“中州大侠,当年在武林之中,是何等受人的敬重,是何等的英雄,如今,他自觉无颜再见江湖同道,所以,他遮起自己的脸。” 洪士高突然站起了身子,道:“你这臭叫化子,别人怕你,我却不怕,亮兵刃出来,咱们一决生死。” 袁道哈哈一笑,道:“你果然是洪士高,因你为什么不敢认自己的孙子?” 黑衣人缓缓举起了手中的大刀,冷冷说道:“臭叫化,我要一刀把你劈死。” 袁道道:“哦!洪兄如若真有这样的自信,你就劈出一刀试试。” 黑衣人突然又坐下下去,道:“我是洪士高,袁兄,你说的不错,我无颜再见天下英雄,无颜再对故友相识,更羞於认自己的儿孙。” 大刀一挥,反向颈上抹去。 袁道道:“不可轻生。”呼的劈出了一掌。掌力雄猛,击中了黑衣人的右臂。 黑衣人回刀自杀,全无戒备,被袁道一掌击偏了刀势。 白天平长剑疾出,一剑横伸,封住了洪士高的长刀。 洪士高冷泠说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袁道道:“你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 洪士高道:“我不怕死,因为我不想活了。” 袁道道:“这么简单吗?” 洪志道:“你有什么痛苦,为什么不肯告诉我们晚辈,我们苦苦寻你,想不到,见了面竟不肯认我们。”这洪承志也是心性高傲,对方不肯认他,他竟也不肯称叫对方。 洪士高道:“承志,你不该出来,我不带你在江湖上走动,就是不希望你在江湖上闯荡。你们可以平平安安的在家中过一辈子安乐日子,为什么要跑出来?” 洪承志道:“一个人除了吃饭穿衣、睡觉之外,还有别的事,不知道你对和我们兄妹想过没有?” 洪士高道:“江湖人有什么好?” 洪承志道:“江湖上既然不好,你就不该在江湖走动。” 洪士高道:“你也对我如此无礼。” 297 洪承志冷冷说道:“我已经记不得是否见过你了,也许见过,但我已没有记忆,我们没有承受过你的教训,所以,我们不知道你有意让我们别人江湖……” 洪士高接道:“现在你知道了,还不回去?” 洪承志冷冷说道:“晚了,不但我入了江湖,妹妹也进了江湖,而且,投入了天皇教中。” 洪士高呆了一呆,道:“她进入了天皇教?” 洪承志道:“我出来,就是要找妹妹,自然,也希望找到你。” 洪士高道:“你妹妹现在何处?” 洪承志道:“你为什么不问问天皇教主?” 洪士高呆了一呆,半晌说不出话。 袁道冷冷说道:“洪兄,事情已经很明白了,你准备怎么办?也该有个决定了。” 洪士高叹了一口气,道:“你要我怎么办?” 袁道道:“洪兄怕不怕死?” 洪士高沉吟了一阵,道:“不怕。” 袁道道:“好!你既然不怕死,为什么还不敢抗拒天皇教?” 洪士高叹息一声,目光一掠另外十一个黑衣人,道:“就是老夫帮助你们,你们也无法见到天皇教主。” 袁道道:“咱们一个一个的来,洪兄请稍坐片刻,老叫化去问问他们。” 洪士高道:“你不用问,他们也不会答应你什么。” 袁道道:“这个老叫化心中有些不服,我倒要试试看了。” 洪士高冷笑一声,未再多言。 袁道大步行到第二张木椅之前,一拱手,道:“你认不认识我这个老叫化子?” 那黑衣人木椅旁边,靠着一柄奇大的长剑,那黑衣人没有回答袁道的话,但却伸手抓起了椅子旁边的长剑。 袁道一皱眉头,道:“你准备和老叫化子动手?” 黑衣人缓缓站起了身子,道:“不错,你亮兵刃。” 黑衣人右手一抬,刷的一声,剑如打闪,直刺前胸。 袁道右手一挥,一道金芒,一闪而逝,当的一声,封开了黑衣人的长剑。 黑衣人长剑挥动,一连刺出三剑。这三剑威势有如巨浪排空一般,硬把袁道逼退了三步。 298 第三十四回杀手自杀直捣黄龙 白天平侧身而上,道:“有事弟子服其劳。”长剑一摆,和那执剑黑衣人打在一起。 但见剑虹如闪,翻翻滚滚,不大工夫,已然搏杀了百余回合。 这一战激烈绝伦,白天平以奇异的剑法,和那黑衣人力拼到百招不败。 但百招之后,黑衣人的剑招,力量愈来愈大,剑上带起的凌厉剑风,逼得白天平步步后退。 洪承志一摆长刀,道:“白兄,请退下,兄弟来接你。” 袁道一伸手,拉住洪承志,道:“不用帮手。” 洪承志呆了一呆,道:“为什么?” 袁道道:“这些人自负甚高,不愿合手对杀,咱们如一对一的打,不致于引起群殴,你一出手,可能引起一场混战。” 洪承志低声道:“老前辈,咱们人数不少于对方,就真混战,亦能如何?” 袁道道:“我要先查出这些人是什么身份,然后,再和他们动手。” 洪承志道:“查不查明,都是一样。” 袁道道:“此事重大,不可乱了步骤。” 他自有种威仪,洪承志心中虽然不服气,但却不敢再言。 这当儿,突然一声长啸,白天平手中长剑,有如一道贯天的长虹一封,疾射而出。 黑衣人挥剑一挡,但他却未能挡开白天平的剑势。只听一声惨叫,白天平的剑势,由那黑衣人的前胸洞穿到后背。鲜血迸出,那黑衣人突然倒摔在地上。 果然,这一剑,正中要害,那黑衣人虽有绝世功力,但也立时倒地死去。 白天平脸色发青,倒提长剑,望着那黑衣人的尸体微微喘息。显然,他这一击,已用去了全身的气力,只要再晚片刻施用“乾坤一绝剑”,恐就没有杀死那人的能力了。 包括洪士高在内,还有十一个黑衣人,二十二道目光,全都投注过来。 袁道点点头,道;“平儿,很累吧?” 白天平大大的喘两口气,道:“这人的内力深厚,每一剑,都带着强大无比的内力,再要缠斗下去,平儿非死于他的剑下不可。” 袁道轻轻吁一口气,缓缓向前行了几步,伸手掀开了那黑衣人脸上的垂面黑纱。袁道经验之广,也不禁骇然退后两步。 白天平凝目望去,只见那黑衣人脸上一片淡金颜色,竟然瞧不出本来的面目。 袁道长吁一口气,道:“好可怕的手段。” 白天平道:“他们的脸色经过特殊的化妆。” 袁道道:“这就是他们戴着面纱的原因了,他们害怕这付面目见人。” 白天平道:“为什么不洗去?” 袁道道:“如若他们能够洗去,也不会等到今天了。” 白天平道:“不是人的脸……” 袁道一皱眉头,接道:“我只听说过武林中,有过这么一件事,但却从没有见过这样的手法,今天又算开了一次眼界。” 白天平道:“义父,这是怎么回事?” 袁道道:“用一种特殊的金漆,使它浸入了肌肤之中,构成了这么一幅怪脸。” 白天平道:“义父,我有些明白了,这些黑衣人,都是江湖中很有名的人物,但他们都被这种金漆,漆成了一张怪脸,掩去了本来的面目。” 袁道道:“平儿,这只是一种手法、机巧,算不得什么大事,重要的是,他们为什么会甘愿听受那天皇教主之命?” 白天平低声道:“义父,他们眼看同伴殒命,仍然静坐不动,显然是非出自愿。” 袁道点点头,突然蹲下身子,在那黑衣人身上翻动了一阵,叹口气道:“果然是他……” 就是这一句话的工夫,场中情势,忽然间,有了很大的改变。 原来,那一排并坐的黑衣人,突然站起了身子,竟然把袁道等包围起来。 洪承志手横长刀,白天平也举起了长剑。 袁道暗中一提真气,冷冷说道:“诸位识得我袁道吗?” 十个黑衣人,不再答话,只团团把袁道围住。江堂一举手,带着五个属下,大步行过来。 袁道道:“诸位听着,洪士高和这位老兄,都认识老叫化子,但不知诸位是否认得在下?” 十个黑衣人,没有人答话。这时,一部分玄支剑士,在闻钟道长率领之下,也大步行了过来。 袁道冷冷说道:“诸位虽然不发一言,但老叫化子晓得你们都是武林中有身份的人,而且,大部分,应该和老叫化相识。” 十个黑衣人仍未说话。何玉霜双手各握两枚飞铃,高高举起,随时准备出手。 白天平长长吁一口气,道:“义父,可以出手吗?”他已吃过苦头,知道这些黑衣人功力深厚,不准备再和他们缠斗了,准备一出手,就施展“乾坤一绝剑”。 洪承志也摆出了日月合一刀的架式。 眼看一场大战,就要爆发,而且,是一场武林中罕见的高手混战。 这当儿,突听一声高喝道:“老前辈,请再忍耐一二,还不到动手的时候。” 围上来的十二个玄支剑士,长剑已然出鞘,只待闻钟一声令下,立刻可以出手。 袁道一皱眉头,转头看去,只见说话人正是田无畏。 挥挥手,拦住了玄支剑士和白天平,袁道低声说道:“咱们不抢先机,难道让人家先动手吗?” 田无畏道:“老前辈,晚辈发觉了一件事。” 袁道道:“什么事?” 田无畏道:“他们都不愿动手,虽然把咱们围了起来,但却似是出于被迫的行动。” 袁道没有讲话,只皱了皱眉头。 田无畏接道:“也许这十人之中,有一个是主脑人物,咱们留心一些,就不难瞧得出来。” 衰道哦了一声,道:“你瞧出来没有?” 田无畏仍施展传音之术,道:“晚辈没有肯定,似乎是坐在第九张木椅上的人。 这些人穿着一样的衣服,戴着一样的面纱,外面看去,一般模样,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之处。 但因田无畏是有心人,一直注意着那些人的举动。 袁道的举动,落入了田无畏的眼中,田无畏立刻明白了袁道的心意,低声说道:“那个人站在南面偏西方位。” 袁道目光转动,果然发觉那正南偏西的方位一位黑衣人,似是有意的站得后面一些。 他手中执着一柄很窄的长剑。 袁道暗暗吁一口气,高声说道:“诸位朋友,洪士高和老叫化子已谈出了一个结果,诸位是亲眼所见,如今他已置身事外……”语声一顿了一顿,不听黑衣人开口,又接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这一位死去的朋友,是昆仑派有名剑士许扬,是天下第一等的剑士,他们在剑术上的成就,决不在我们一辈中高手之下,老实说,诸位没有完全取胜的把握。” 这次,黑衣人中,有人开了口,冷冷说道:“袁老叫化子,你是什么意思?” 袁道微微一笑,道:“有人说话就行了,阁下怎么称呼?” 一面凝神望去,果然发现那人,是站在正面的一位。 那黑衣人冷哼一声,道:“袁道,我们让一条路,带着你的人去吧!” 袁道笑一笑,道:“你是什么人,声音很熟,过去咱们见过面吧!” 那黑衣人冷冷说道:“没有见过,咱们也不认识,用不着你乱攀关系。” 袁道道:“阁下认不认老叫化这个朋友,那是你的事,但老叫化却是一定要弄个清楚,你敢不敢取下脸上的面纱?” 黑衣人冷冷说道:“不是不敢,而是在下愿不愿意取下面纱。” 袁道道:“你愿不愿意呢?” 黑衣人道:“不愿意,所以,你最好死了这条心。” 袁道道:“有没有一种办法,使你们取下面纱?” 黑衣人道:“有!你把我们杀死之后,我们没有反抗之能,那就随阁下之意了,别说取下面纱,就算是取下我们的人头,咱们也不会反抗。” 袁道神情凝重,冷冷说道:“这么说来,咱们之间,似乎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黑衣人道:“是!不是你们死,就是我死,咱们之间,毫无和解之望。” 袁道厉声道:“韩方,不论你如何改变自己的口音,老叫化子一下子就听出来了。” 黑衣人道:“胡说,谁是韩方,在下根本就不认识他。” 袁道怔了一怔,道:“你真的不是韩方?” 黑衣人道:“不是。” 袁道突然一扬右手,迅如电光石火一般,疾向那黑衣人面纱上抓去。 那黑衣人的动作,也极快速,右手一抬,长剑上扫,斩向袁道的右臂。 袁道右手一挫收回,道:“除了闪电剑韩方之外,天下还有什么人,能够逃开我老叫化子这一击?” 黑衣人冷笑一声,道:“随便阁下怎么想了,和在下无关。” 299 长剑一挥间,幻起了三朵剑花。 袁道只道他要出手,右手蓄势待敌。但却未料到那站在正东方位的黑衣人,忽然一挥手中的雁翅镏金铛,呼的一声,挟着一股强风,劈了过来。 重大的兵刃,卷起了一股强烈的劲风,逼的袁道连连向后退避,就是白天平等,也被馏金铛带起的劲风,逼的向后退开数尺。这人兵刃的重大,威势之强厉,有如泰山压顶,巨浪撞岩一般。 白天平轻轻吁一口气,低声对江堂说道:“江前辈,这人的力气之大,功力之厚,在下是生平罕见。” 江堂神情肃然道:“就在下所知,当今武林之世,有这等神力的人,只有一个。” 白天平低声道:“什么人?” 江堂道:“撼山翁铁玉样。” 白天平道:“这人在武林中很有名气吗?” 江堂苦笑一下,道:“我无法肯定他是铁玉样,但使用雁翅镏金铛的人,有如此神力的,武林中只有一位铁玉样,如若他是铁玉祥,名气之大,可谓人尽皆知了。” 白天平轻轻吁一口气,道:“看来这些黑衣人,都是武林中有名的人物了。” 就这谈几句话的工夫,那黑衣人的馏金铛,已然施展开来,但见金芒流动,带起了大片的劲风,所有的人,都被逼到一丈开外。 白天平估计那镏金铛,至少有百斤的重量,施展开来,力道之强,恐逾千斤,一般的轻兵刃,自是无法和这等沉重的兵刃对抗。 镏金铛的攻势,以对付袁道为主,被逼的节节后退。 丐仙袁道在连连被逼后退之下,不禁心头火起,忽然翻身一跃,退后了一丈多远,双手抱住了一株碗口粗细的松树,用力摇了几摇,大喝一声,用力一拔,生生把一株大树给拔了出来。 这位风尘奇侠,也表现出了他惊人的神力。 这时,那施展镏金铛的黑衣人,也忽然飞跃引起,大鹏展翅一般,直对袁道冲了过来。 袁道大喝一声,挥动手中的巨松,扫向疾飞而来的馏金铛。 但闻一阵波波之声,断枝飞叶,四下横飞。那黑衣人一铛封开了袁道的攻势,立时挥挡疾攻。 巨树飞舞,镏金铛疾转,片刻工夫,双方已交手了十七八个照面。 袁道手中巨松的枝叶,已被那榴金铛击的净尽,只余一条光秃秃的树干。这一来,袁道挥用的更为灵活,一条一丈四五尺长的树干,在他手中当作了一根铁棍,纵送横击,极尽变化之妙。 忽然间,黑衣人铛法突变,金芒敛收,集於一点,挟一股啸风之声,迎头劈落。 袁道大喝一声,横举树身,全力一挡。一阵波然大震,袁道手中的巨松,竟然一折为二。 但袁道早已料到此一着,挥树迎向雁翅铛时,早已经准备了应变之法,树身推出,人却疾快的向后了两步。黑衣人镏金铛一击落空,袁道右手中半截树身,又横里击来。 黑衣人不但神力惊人,兵刃沉重,而且,武功也很纯熟。一挫腕,硬把向下沉落的馏金铛,给收了回来,横里封住了袁道一击。 袁道手中的树身,又被馏金铛一挡之下,被震两断。 袁道弃去手中一截松树,哈哈一笑,道:“铁老儿,咱们不用再打了。”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收了镏金铛,道:“老叫化子,你既然认出了老夫的身份,希望能尽早有个决定。” 袁道道:“决定什么?” 黑衣人道:“上上之策是,你立刻退走,彼此不伤和气。” 袁道冷冷说道:“办不到……” 黑衣人接道:“办不到,咱们只好在武功上一分生死了。” 袁道道:“铁玉祥,三十年前,咱们相交莫逆,后来,你突然失踪不见,老叫化为此事,花费了两年的时间,找寻你的下落,但想不到你竟然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 铁玉样道:“过去的事,都已过去,咱们不用再说了,现在,咱们应该如何?阁下心中应该有一个打算,是吗?” 袁道道:“你要我撒手退走吗?办不到。” 铁玉祥道:“老叫化,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咱们也别谈过去的交情,你不退走,我只好取你性命。” 袁道道:“你可是觉着一定能胜老叫化吗?” 铁玉祥道:“是!咱们之间,彼此清楚,你应该明白,我有杀死你的能力。” 袁道道:“好吧!咱们等一会,就拚个生死出来,不过,在未动手前,老叫化希望你答允一件事。” 铁玉祥道:“请说。” 袁道道:“看在数十年老朋友的份上,请你取下面纱给我看看。” 铁玉祥道:“有什么好看的,虬髯绕颊,依然故我,有不同的地方,那就是比过去更老了一些。” 袁道高声道:“你是不是也变成了一张金色的脸,所以,你不敢取下面纱。” 铁玉祥道:“老夫不是不敢,而是觉着无此必要。” 袁道冷笑一声,道:“铁玉祥,咱们几十年未见面,你竟然变得六亲不认了。” 铁玉祥道:“老叫化子,用不着再乱套交情,老夫变了也好,你老叫化子变了也好,反正,咱们今日见面,已没有什么交情好言,我让你走,已经替你担待了很多,不肯走,那是你的事了。” 袁道道:“铁玉祥,照你这个说法,咱们只有一个办法,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了。” 铁玉祥道:“好像咱们只有这一条路了。” 袁道道:“铁玉祥,你一定要和老叫化手动手一战?” 铁玉祥道:“不错,如是你不走,咱们只有在武功上一分生死。” 袁道缓缓伸手,摸出两个金圈,道:“铁玉祥,老叫化记忆之中,已经有四十多年未动过兵刃了,今日舍命奉陪。” 铁玉祥道:“好!阁下请出手吧!” 洪承志突然向前紧行两步,道:“老前辈,杀鸡焉用牛刀,这人交给晚辈对付。” 袁道一皱眉头,道:“你见过他的馏金铛……” 洪承志道:“见过了。” 袁道道:“威力很大,一般的刀剑兵刃,只怕无法抗拒。” 洪承志道:“他攻势猛锐,刀剑等一般轻兵刃,不易封挡。” 袁道道:“不论你刀法如何精奇,只怕也不易抗拒对方的攻势。” 洪承志道:“所以,我不让他攻我,我先攻他几招,使他由攻变守。” 袁道微微一笑,道:“好吧!你试试看。” 洪承志缓缓举起了手中的长刀,摆出了“日月合一刀”的架式。 单是这一招刀式,便带着无比的杀机,铁玉祥立刻全神贯注,蓄势待敌。 洪承志提聚了真气,突然大喝一声,单刀一挥,直劈过去。 这一击疾如闪电,寒光雷奔,直卷过去。铁玉祥大喝一声,馏金铛疾翻而起,舞出了一片金光。 一阵短促的金铁相撞,白芒金光,交错而过。两条人影,也交错奔出了一丈多远。 铁玉祥这右手的镏金铛,突然间跌落在地上,右臂也随着跌落下来。 敢情洪承志一刀,斩落了铁玉祥一条右臂。 铁玉样口中发出惨叫,道:“好厉害的一刀,老夫,老夫竟然破解不了…””喝声中身子摇了几摇,倒摔在地上。 洪士高哈哈一笑,道:“日月合一刀,洪家刀法最精奇的一招,好啊!孩子,老夫虽然没有亲手完成这一刀,但能眼看到你学成此招,也算了却老夫的一桩心愿了。” 洪承志脸色铁青,道:“这一刀耗尽了我的气力。”突然弃去手中的长刀,向地上摔去。 田无畏一伸手,拉住了向地上倒摔的洪承志,道:“洪兄,咱们大事未成,千万不能倒下去。” 洪承志苦笑一下,嘴角间流出了两行鲜血,道:“我好累。” 言罢,闭上了双目。 300 洪士高大步行了过来,伸手从袋中摸出一粒丹丸,道:“吞下去。”投入了洪承志的口中。 袁道冷眼旁观,一直静静站着未动。白天平极度关心洪承志的安危,十分细心,眼看那洪承志吞入口的,是一粒大如鸽蛋之物,不像是什么药物,心中大奇,低声道:“老前辈,你给他服用的什么药物?” 洪士高冷冷说道:“我不会害他。” 白天平一皱眉头,未再答腔。 洪土高突然伸出右手,按在洪承志的背心之上,道:“孩子,运气和我攻入你体内的力道相和,化开药物。” 洪承志嘴角不停的向外流着鲜血,脸色也更见苍白。似是脖子已经无法支持脑袋,整个的头要垂了下来。 这时,那些布守在四周的黑衣人,如若向几人攻袭,那应该是最好的一个机会了。但奇怪的是,那些人站着未动。袁道已然暗中示意,调上了十二十玄支剑士,丐帮帮主申三峰,也带着丐帮高手围了上来。 再一动手,即将是一场惨烈的混战。 但铁玉样的死,似是对这些黑衣蒙面人有着很大镇骇作用,虽然各占方位,把袁道等围在中间,却没有一人出手。 袁道打量过四周的形势之后,高声说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胜旧人,咱们都在江湖上咤叱风云一时,岁月催人,实该到了退休的时光,但如老德不修,断送了数十年血汗辛苦建立的仁义侠名,那岂不是生不如死吗?” 这番话,义正词严,掷地有声,只听得九个黑衣人面纱无风自动,显然内心之中,有着无比的激动。 袁道轻轻吁一口气,接道:“老叫化相信诸位投效天皇教中,必有很大的隐痛,但诸位所遇,真还有比死亡更为痛苦的事吗?” 这时,正东方位上一个黑衣人,突然接口说道:“袁道,你知道区区是何许人吗?” 袁道谈然一笑,道:“老叫化的特长之处,只是记忆之力,强人甚多,如是老叫化没有猜错,阁下是江东神刀万得年。” 那黑衣人突然一声大笑,道:“惭愧啊,惭愧。” 突然伸手取下了面纱,露出一张淡金的脸色,接道:“老叫化,再瞧瞧我是何人?” 袁道道:“万得年,老叫化听说用金漆刺入肌肤之中,可以使一个人的肌肤,永远变成了金色。而且,脸上的肌肤,也会逐渐的僵硬,但不知诸位何以会做出此等之事?” 黑衣人叹息一声,道:“老叫化子,难得你还记得故人,天下也不会有人,甘愿如此,自然是情非得已。”突然举起手中长刀一挥,一颗人头,滚飞出七八尺外。 只听一阵连绵的叹息之声,道:“老叫化子,咱们无颜见世人,朝闻道夕死可矣!只可惜,听你的高论,晚了一些。” 只闻金风闪动,掌力破空,九个黑衣人自绝了大半。 这变化大出意外,连见多识广的袁道,也愣在当地,不知如何处置。 这是一幅悲壮的画面,看得人惊心动魄。 袁道呆了一呆,道:“诸位,这又何苦呢?为什么不把有用的性命,用作讨取这个血债,这死法岂不是便宜了别人……”目光转动,忽然发觉还有两个黑衣人,并肩而立,站着未动。 由於这些人的衣着完全一样,再加上那一张蒙面的黑纱,所以,在连绵自绝之下,那两个黑衣人,是不是原来站在正南方位,暗中指挥行动的黑衣人,连袁道也没法肯定了。 目下的情况是,十二个黑衣人,已经死了九个,还除了三个人。 一个是洪士高,正在以本身的内力,贯注在洪承志的内腑,另两个黑衣人,一个手中执着一柄长剑,一个手中执着两支判官笔。 袁道只觉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了上来,忍不住,流出泪来两行泪水。 丐仙袁道,竟然会流出泪来,如若是传扬江湖之上,那真是一件天大的笑话。但唇亡齿寒,只有他这样年龄的人,才能体会到这种心情上的痛苦。 虽然,他还没有一一认识这些人的身份,但洪士高、铁玉祥等,都是他昔年的朋友,自裁的九个人中,可能大半都是他的故识,也许九个人全认识,至少是认识大半。 两个并肩而立的黑衣人,各举着手中的兵刃,没有行动,也没有说话。 袁道仔细看去,隐隐可以发觉,那两个黑衣人,从蒙面黑纱中透出的目光,直盯在那些尸体之上。显然,这两个黑衣人,也被这等悲惨的变化,惊得心神惶惶不安。 洪士高缓缓收回按在洪承志背上的右手,叹口气道:“老叫化子,很悲惨,是吗?” 袁道道:“不错,只不过,这些人为什么要死?” 洪士高道:“他们无颜见人,被你老叫化子这么一吼,自然是非死不可了。” 袁道道:“唉!老叫化如是不叫穿他们呢?” 洪士高道:“如是不揭穿他们,对你老叫化,那将是很不利的事。” 目光一掠仗剑而立的玄支剑士,接道:“只怕你带的这些人手,要失去很多精英。”一顿,接道:“唉!其实,我已经想穿了这件事情……” 袁道道:“慢着,慢着,咱们一件一件的说。” 洪士高道:“好!你老叫化子先问。” 袁道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死,既然要死了,为什么不找他们报仇?” 洪士高道:“两个字,可以概括,他们惭愧,怕见人,也不愿见人,怕人知道他们的身份。” 袁道道:“一个人死都不怕了,还怕这些事情。” 洪士高道:“唉!声誉有时间重于一个人的生死,他们怕你揭穿了他们的身份。” 袁道叹口气,道:“这是自惭而绝了,那是说,他们已经知道加入天皇教,是一件很不应该的事了。” 洪士高道:“大家都是跑了大半辈子江湖的人了,难道还不知道是非之分吗?” 袁道道:“既是有是非之分,他们又为什么加入天皇教呢?” 洪士高冷笑一声,道:“老夫加入天皇教的事,原因很多,你想知道什么?” 袁道道:“好,咱们简单点说,我问你答。” 洪士高道:“任何一个人,加入天皇教,大都是受到逼迫,原因不外三个……” 袁道道:“请教。” 洪士高道:“一是为人,二是为已,三是为天下苍生。” 袁道道:“第二点,不用说了,但第一和第三点,老夫就不明白了,洪兄可否解说一下,为人,为什么?” 洪士高道:“为亲属、家人、妻子儿女,大部分人,都会牺牲了自己。” 袁道道:“这个,老叫化明白了,你是为了家人子女。但为天下苍生就叫老叫化不明白了。” 洪士高道:“老夫举一个例子说吧!如若你袁道遇上了一件事,关系着五百条人命,你是否会拂袖而去,置之不理?” 袁道道:“那要看是什么样子的五百个人了。” 洪士高道:“自然是五百个无辜的生命了。” 袁道道:“这个,老夫自然是不能不管了。” 301 洪士高道:“这就够了,就老朽所知,我们这十二个中,有大部分人,就在这样一个局面下,屈服在那天皇教主之下了。” 袁道道:“这个,当真是一件很难选择的事,不过,老叫化还是有些不明白。” 洪士高道:“哪些不明白?” 袁道道:“就算他们当时受迫,无法反抗,屈服在他们的压力之下,但事后,为什么不谋补救之道!” 洪士高道:“如何补救呢?除了自绝而死之外,根本无法反抗。” 袁道道:“一个人,连死都不怕了,还怕什么?以他们身手之高,只要联合出手,对付天皇教主,并非难事。” 洪士高道:“对付天皇教主!你老叫化想的太简单了,咱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天皇教主。” 袁道道:“难道这些年,你们都没有见过他吗?” 洪士高道:“自然是见过,但他不会同时和我们两个人见面。” 袁道道:“洪兄,以你的看法,那位天皇教主,究竟是何许人?” 洪士高道:“这个么?兄弟也无法肯定说出来他是什么人,不过,老朽相信一件事,那就是,他定会认识我。” 袁道道:“哦!” 洪士高道:“所以,老朽推想,那位天皇教主,不但和咱们很熟识,而且,定然也和你老叫化很熟悉了。” 袁道道:“这人会是谁呢?倒叫老叫化子有些不明白了。” 洪士高道:“他一直把自己隐藏得很好,不让我们瞧出他的真相。” 袁道道:“洪兄,你没有仔细的看过他吗?” 洪士高道:“自然是看过了。” 袁道道:“洪兄,如若咱们见到了那位天皇教主,你能够很肯定的认识他吧?” 洪士高道:“这个,要看在什么场合了。” 袁道道:“认识一个人,还要在一定的场合中吗?” 洪士高道:“是!” 袁道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场合?” 洪士高道:“他每次和我们见面,不是在一个幽静的房间中,就是在一个隐秘的山洞中,孤零零的一盏灯,一个空空的房间,除了他之外,别无他人。” 袁道道:“你们在大白天,没有见过他吗?” 洪士高道:“自然是见过。” 袁道道:“大白天,难道他也要点一盏灯?” 洪士高道:“就算是大白天,布置成一个黑暗的房间,也不是太难的事。” 袁道道:“除此之外,他还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洪土高道:“永远穿着一身青衣,死板板的面孔,他留给我们的印象,是那一袭青袍,在一盏孤灯下木然坐着。” 袁道道:“那是说,不论什么人,只要他穿着那一身青袍,坐在一盏灯下,都可能是天皇教主了。” 洪士高道:“那也不是,他的声音,他的形貌,咱们很自然的就会认识他了。” 袁道摇摇头,叹口气,道:“这么说来,只要换一个场合,只要换一件衣服,你们就无法认识他了?” 洪士高道:“如若在另一个场合,见到他,也可能看出一点蛛丝马迹,但那要时间。” 袁道道:“唉!你们和天皇教主相处了这许久的时间,竟然连他是什么人,一点也没有印象了。” 洪士高道:“老叫化子,他用变音术和咱们谈话,你怎么会想得到,他是何许人物……”放低了声音,接道:“别人心中是否早知道了,兄弟不明白,但在下心中一直怀疑一件事情。” 袁道道:“怀疑什么?” 洪士高道:“怀疑他是一位最受武林同道尊重的人。” 袁道道:“什么人?” 洪士高道:“无名子道长。” 忽然间,像是被人重重在前胸打了一拳,袁道顿觉有些眼冒金星。 定定神,摇摇头,袁道缓缓说道:“你说他是无名子?” 洪士高道:“我只是这样想,但也并非全无根据,当今之世,除了无名子外,还有什么人,有能力造成武林中一次这样大的劫难?” 两个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高,但白天平距离很近,他仍然听得十分清楚。 声音微微颤抖,白天平缓缓说道:“你是说,我师父……”洪士高接道:“谁是你师父?” 白天平道:“无名子。” 洪士高目光转到了白天平的身上,道:“你是无名子的门下?” 白天平点点头,道:“他是我师父,他老人家一世清高,教忠教孝,教我们如何做人…”” 洪士高道:“哦!武林中,没有不尊重无名子道长的人,但他可能是天皇教主!” 白天平道:“你有什么根据,说他是天皇教主?” 洪士高道:“老朽如若能找出证明,也不会保留如此之久了。” 302 白天平道:“老前辈,家师为人正直,满怀救世仁慈,他怎会做出这等事情?” 洪士高道:“若非他这样的人,什么人又有能力,把江湖搅成一个天翻地覆的局面?” 白天平道:“不能因为天皇教主的武功太高,就说他是家师无名子了。” 洪土高道:“你这样咄咄逼人反问老夫,是何用心?” 袁道突然插口说道:“天平,静一静,有话咱们慢慢的说。” 白天平道:“义父,家师为人如何?别人不太清楚,你老人家明白,他如是暗中组成了天皇教,不会教出平儿这样的徒弟了。” 袁道道:“这个么,老叫化子明白,不过天下事,有很多大出人的意外,老叫化了解你师父,也了解洪士高,洪士高不是轻易说话的人,他既然敢说你师父就是天皇教主,也不会全无根据,咱们何不问个清楚一些。” 白天平道:“义父,平儿决不相信我师父会是天皇教主。” 袁道道:“我也不愿意相信,不过,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不信归不信,事实归事实。”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听义父的口气,似乎是也对师父怀疑了。” 袁道道:“平儿,你这么问我,义父也不骗你了,老实说,我已经早就怀疑了。” 白天平吃了一惊,道:“义父怀疑我师父,是天皇教主?” 袁道道:“不错。” 白天平道:“我不明白,义父怎会有此怀疑?” 袁道道:“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你师父,确确实实是有些可疑,所以老叫化对洪士高的话,并不觉着惊奇。” 洪士高道:“到底还是老姜辣。” 白天平黯然叹一声,道:“义父,平儿实在是想不通,我不知道如何才好,我信任义父的话,但我也信任师父,平儿想不出,他为什么要组织天皇教,在武林道上,他老人家受尽了尊敬,为什么会不惜受人唾骂,组成天皇教。” 洪士高冷冷说道:“年轻人,不可遇事固执,听听老人家的话,不会有错。” 白天平道:“阁下年纪够大了吧!但阁下怎么会投身入天皇教中呢?” 洪士高怒道:“老朽投身入天皇教中,那并非只是为了老朽个人的生死。” 白天平道:“那是为别人了?” 洪士高道:“不错,老朽为的家人,为了天下武林同道,所以,我投入了天皇教中。” 白天平冷冷说道:“为什么不说你自己为了怕死。” 洪士高道:“老朽如若怕死,怎会不和你们动手?” 袁道一拱手,道:“平儿,用不着和洪老前辈争执这些事了,咱们希望了解的是你师父是否是天皇教主?” 洪士高道:“老叫化,给我一点时间,我要先和这年轻人,说个明白出来。” 白天平道:“在下也希望能和你洪老前辈说个明白出来,在下对你羞辱家师一事,一直耿耿於怀。” 袁道心中暗暗忖道:洪士高说出无名子是天皇教主,自然是有他的证据,何不先让他说出内情、证据。心中念转,也就未再阻拦两人。 但闻白天平追问道:“老前辈,家师在武林中乃是极受敬重的人,淡泊名利,飘然世外,以他老人家那样的人,怎会去做天皇教主?” 洪士高道:“老夫也是这么一个想法,所以,当初我也不信,但这些年来,我亲身经历,所见所闻,就不能不信了。” 白天平道:“这么说来,你可以找出证据,证明家师是天皇教主了?” 洪土高道:“我如不能证明令师是天皇教主,怎敢随口胡说!”’ 听说他握有证明,白天平不禁一呆,道:“你有证明?” 洪士高道:“不错。” 袁道的赞同,洪士高的坚持,白天平内心中也开始了动摇,缓缓说道:“好!你说说看吧!” 洪士高道:“老夫投入天皇教中时,曾和他有过一番交手。” 白天平道:“啊。”洪士高道:“他在第十招内,击落了我手中长刀,当世高人,只有你老叫化和无名子,才有过份能耐。” 袁道道:“老叫化子不成。” 洪士高道:“除你之外,还有什么人有此能耐呢?” 袁道道:“无名子。” 洪士高道:“这是证据之一。” 白天平道:“义父,武当金剑道长,未死之前,也可能有此能力!” 洪士高道:“金剑老道,和老夫交称莫逆,如非来这武当山和他聚晤,也不会撞上这件事了。” 袁道道:“洪兄,这只是证明了那人的武功很高……” 白天平接道:“对!但那不能证明就是我师父。” 洪士高道:“好,咱们说第二件事,无名子椎发的玉簪,可是一根红线玉?” 这一下,白天平愣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原来,无名子的椎发玉簪,确然是一支红线玉,那是极为少见的奇玉,一时间,张口结舌,说不出一句话来。 良久之后,白天平才吁一口气,道:“不错,我师父用的是一根红线玉,但这样奇玉,并非是一人所有,就算你见到了红线玉簪,也不能证明他是我师父。” 洪土高怒道:“你这小子,说什么你都不信,难道存心和老夫抬杠吗?” 白天平叹口气,道:“在下并非和老前辈抬扛,我只是太过震惊了。” 洪士高冷冷说道:“年轻人,江湖上的险变,诡诈万端,岂是你这等年轻人,能够了解。” 白天平叹息一声,道:“义父,我师父为什么要组织天皇教,为什么要造成江湖一场劫难呢?” 洪士高道:“这个么?要去问你师父了。” 白天平叹息一声,道:“义父,你相信吗?” 303 袁道道:“我不相信也不行了,那红玉譬,乃世间极为罕见之物,如若洪士高看到了那根红玉簪,八成就是你师父了。” 白天平道:“为什么呢?义父,他是那样受人尊重,为什么还要组织天皇教?” 袁道神情肃然,冷冷地说道:“咱们就要去问问他,为什么他要组织天皇教……”语声一顿,接道:“洪兄,你敢不敢去问天皇教主,问个明白?” 洪士高道:“可以,我拚受一身过,敢打皇上皇,老夫忍受了这么多年,今日也该发泄一次了,走!我带你去见天皇教主。” 袁道道:“慢一下,还有两位同道,未问清楚,不知他们的心意如何?” 转头望着两个黑衣人,道:“两位作何打算?” 两个黑衣人齐声应道:“咱们愿意追随两位,去问个明白。” 洪土高道:“袁兄,你认识他们两位吗?” 袁道笑一笑,道:“两位,可愿取下面纱,以真正面目和老叫化见面?” 两个黑衣人右手已取下面纱,袁道凝目望去,只见那两个黑衣人的脸色,一片金黄,而且,看上去完全一样。由面形上,已然无法分辨,袁道有些幽伤地说道:“好恶毒的手段啊!” 洪士高道:“一种金漆,使一个人脸上的肌肉,完全僵硬,把每人的脸,变成一个样子,因为僵硬了的肌肉,可以随意修改。” 衰道道:“那岂不会使一个人的肌肉死亡吗?” 洪士高道:“可悲的也就在此了,我们必需以内功,把血行逼到脸上,以保持肌肉免於死亡,虽然如此,亦因各人的修为不同,内功深浅不一,而有深浅之伤,可怕的是外面看不出来,内部却血肉伤坏,但天皇教主会适时的送上药物,必要时,还可以开刀取浓,想想看,这是什么样的日子。” 袁道道:”可悲啊!可叹……” 这时两个金面人突然齐声说道:“老叫化,咱们原是故识,但我们这脸上的金漆,遮去了我们本来的面目,也掩去了我们的是非之心,我们只在想着,办完了天皇教主的事情,替我们除去这脸上的金漆,但刚才听到老叫化子一番义正词严的话,使我们觉着很惭愧,咱们原想助阁下一臂之力,看来,似乎是也用不着了,希望袁兄也别再追究咱们的身份了,咱们先走一步。” 突然,回手一掌,自碎天灵要穴而死。这两个的动作极为快速,袁道想救援,竟未来得及。 洪士高轻轻叹一口气,道:“袁兄,让他们走巴,他们这些年来,不论身心,都受了很大的折磨,这些年来,死亡对他们实是一种解脱。” 白天平吁一口气,道:“义父,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袁道摇摇头,道:“这个么,你不用问了,他们以生命作代价,付出的够重了,他要咱们保证他身份的隐秘,自然也不用再揭穿了。” 白天平叹口气,欲言又止。 这时,洪承志突然站起了身子,望着袁道道:“老前辈,在下已恢复了大部分功力,可以行动了。” 袁道点点头,转望着洪士高道:“洪兄,天皇教主,对你们寄望很大,他希望这一场搏杀中,使我们精锐尽伤,至少,也该使我们折伤大半,我相信这变化大出了他意料之外,你洪兄改变心意,其他的全部自绝……” 洪士高接道:“我相信,他未料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袁道道:“洪兄,除了你们这一道拦阻我们的埋伏之外,还有些什么埋伏?” 洪士高道:“不知道,我们对天皇教主了解的太少,所以,不知道他的安排。” 袁道道:“那么,天皇教主,是否在这处山谷之中?” 洪士道:“在!” 袁道道:“如若洪兄有什么不便之处,只请告诉我们一声,天皇教主的宿住之处。” 洪士高哈哈一笑,道:“咱们十二个人,死了十一个,我还有什么顾虑的了?” 洪承志道:“爷爷,你为什么不取下面纱?” 洪士高双手乱摇,道:“孩子,这一个,不行,你们知道我是洪士高就行了。” 洪承志道:“你老人家既然敢背叛天皇教主,为什么不堂堂正正的去去,和他见面?” 洪士高道:“这个么,你就不用管了。” 袁道低声道:“承志,别逼他。” 但闻洪士高大声说道:“老叫化,选几个不怕死的,跟我开道。” 袁道哈哈一笑,道:“自然,老叫化是头一份了。” 田无畏道:“老前辈,我算一份。” 洪承志、白天平、何玉霜、江堂等都开了口。 袁道道:“要不了这么多。” 闻钟道长道:“老前辈,诸位已够辛苦了,不如这一阵给贫道和玄支剑士。” 袁道道:“这个,少不了你们,我想,咱们还会有一阵激烈的搏杀,除了你们以及玄支下院的剑士之外,只怕别人也很难能支持得下来,你不用争什么,先把玄支下院的精锐,全都集中一道,紧随我们身后上去!” 洪士高望了那玄支剑士一眼,道:“听说武当派玄支剑士,才是真正承受武当正宗剑法的弟子。” 闻钟道长脸上一热,道:“玄支剑士,是以习剑为主,集中於玄支下院,故号玄支,他们心无旁骛,所以,剑道上的成就,比本院中强了一些。” 洪士高道:“但愿他们真如道长所言,都是很有成就的剑士。袁兄,咱们走吧!” 袁道高声说道:“慢一步,等老叫化子调配一下人手……” 目光转注到白天平的身上,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我希望,你能沉住气,听我令谕行事。” 白天平黯然一叹,道:“平儿明白。” 袁道道:“好,你算一个。” 何玉霜道:“老前辈,天皇教主是我的义父,我对他记忆很深,不论他如何改变,我都可以认得出来。” 袁道点点头,道:“除了姑娘认识天皇教主之外,咱们还要借重你的飞铃,不过,咱们得先谈好,姑娘要听老叫化的令谕,我要你打出,你就打出,不用问对方是什么人了。” 何玉霜道:“晚辈遵命。” 洪承志道:“晚辈也算一份吧!” 袁道道:“好!唯一的条件是,不得老叫化的命令,不可出手。” 洪承志道:“晚辈明白。” 田无畏和江堂齐声说道:“我们……” 袁道一挥手,道:“你们最受重用,走在老叫化子前面。” 两人相视一笑,转身追上了洪士高。 袁道回顾了天侯七英和丐帮帮主一眼,道:“两位,各率精锐,往来接应,保护两翼,清除残敌,救助伤亡。” 申三峰、侯瑜,齐声应道:“我等遵命。” 袁道目光又斜注到闻钟道长的身上,道:“我相信天皇教主,不只这点布置,也许,他还留有一部分强大的实力,和咱们决一死战。” 闻钟道:“贫道明白,我会带玄支剑土,全力以赴。” 袁道点点头,道:“你们记着,除非老叫化不下,你们不得出手。” 群豪点点头。 袁道突然提高了声音,道:“诸位听着,鸟无翼不飞,老叫化子承你们抬受,使我主持此事,如是老叫化子万一不幸,那就由丐帮申帮主代我老叫化主持大局。” 举步追上洪士高,接道:“洪兄,你带路吧!” 洪士高叹口气,道:“袁兄,看你这份豪壮之气,好叫在下惭愧。” 304 袁道苦笑一下,道:“希望你没有说对,老叫化也没有猜对,如若真的那人是无名子老牛鼻子,今日这一战,恐将是很悲惨的一战。” 洪士高道:“实在说,除了无名子之外,兄弟想不出还有什么人有这样一份能耐,翻手云、覆手雨,把武林搅成这样一个天翻地覆的局面。” 袁道突然想到了金萍,急急说道:“老叫化子倒想请教洪兄一件很重要的事了。” 洪土高道:“什么事?” 袁道道:“你可曾瞧到一位丫头过去?” 洪士高点点头,道:“瞧到了,一个身着青色劲装的少女。” 袁道道:“对!你们为什么不出手拦阻她呢?” 洪士高道:“因为,她身怀令牌,咱们不能拦阻。” 袁道还未及答话,突闻金风破空之声,疾飞而至。抬头看去,只见一团寒光,挟着一股劲风而至。 白天平长剑疾出,迎向那团寒光拍去。 但闻洪士高大声喝道:“不可造次。”双手挥动,一团黑影,卷飞过去。 一则是白天平的警觉之心很高,二则是洪士高出手极快。白天平一挫手腕,收回了长剑,未和那飞来的寒芒相触。洪士高打出的一团黑影,已卷了过去。 那团黑影的去势虽然十分疾急,但却似极为柔软之物,双方相触之下,那团黑影,忽然间遮住了那团白芒,向一侧飞去。但闻蓬然一声大震,那黑影裹着的白芒,突然间,爆裂出一团火光。 一片片碎裂的黑影,满天飞舞。那是洪士高身上的衣服,他身上少了一件黑色的长衫。 原来,洪士高把身上一件长衫脱下,当作暗器,打了出去,及时把那团白芒卷住,摔出了八九尺外。就是那一摔之力,救了群豪的性命。 那团白芒,竟然是一包很强烈的火药,如若不是洪士高及时用衣衫把那包火药卷飞出八九尺外,那一摔之力,至少可使举剑封击那团白芒的白天平,身受重伤。 袁道两道冷厉的目光,投注在道旁一座大岩之后,冷冷说道:“出来,你这只老火鸦。” 但见大岩之后,行出一个身着黑衫,身背大红葫芦的矮瘦老者,缓步行了出来。 白天平凝目望去,只见那老者一头黄发,留着山羊胡子,脸上都是皱纹,看年纪,至少在花甲以上。 轻轻吁一口气,矮瘦老者缓缓说道:“老叫化子,你还记得常山故友吗?” 袁道冷冷说道:“你这只老火鸦,不躲在树巢上,飞到这是非之地做什么?” 老火鸦叹口气,道:“我老人家这把年纪了,难道这是在江湖争名夺利不成,可惜我老人家,没有法子,不得不再卷入是非中了。” 袁道嗯了一声,道:“你是说,有人逼你重出江湖了。” 老火鸦道:“不错,是被人家给逼出来的。” 袁道道:“啊!” 老火鸦道:“老叫化,刚才,我老火鸦是手下留情,可不是你们真的能逃过我的火器。” 袁道冷冷说道:“我知道你老火鸦火器上的厉害,不过,老叫化想不到你老火鸦竟然会作别人的奴才。” 老火鸦笑一笑,道:“作奴才的人很多,又不是老火鸦一个人。” 袁道道:“想不到啊!你老火鸦对这份奴才的职份,似是十分留恋。” 老火鸦道:“客气,客气,就算我老火鸦作了别人的奴才,也不会是丢人的事。” 袁道冷哼一声,道:“你这人没廉没耻的,作了别人的奴才,似乎是感觉到是一件十分光荣的事。” 老火鸦道:“作奴才嘛!要看给什么人作,如是人家比老火鸦强的多,就算作了人家的奴才,也不算丢人啊!” 白天平冷笑一声,道:“奴才就是奴才,难道奴才还要分等级不成了?” 老火鸦道:“年轻人知道什么?奴才不但要分等级,而且要分很多等级,大奴才,中奴才,小奴才,还有一种是奴才的奴才。” 袁道道:“你是什么人的奴才。” 老火鸦道:“老火鸦吗?只能算是奴才,但老火鸦手下的人,那就是奴才的奴才了。” 袁道道:“唉!一个人作了奴才,竟然还洋洋自得,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老火鸦道:“臭叫化子用不着出我老火鸦的丑,不管是奴才也好,奴才的奴才也好,反正,你们别想通过老火鸦这一关。” 袁道道:“老火鸦,你真的要和老叫化子作对吗?” 老火鸦道:“自然是千真万确了,难道还会是假的不成?” 袁道道:“老叫化子领教你的火器。” 白天平道:“杀鸡焉用牛刀,有事弟子服其劳,这件事,让平儿试试吧!” 袁道道:“你要试?” 白天平道:“是!” 袁道道:“好吧!老火鸦如是你胜了这一仗,老叫化再出手,如是你败了,要不要放咱们过去?” 老火鸦道:“好吧!如是老火鸦真的败了,放你们过去就是。” 袁道道:“天平,你试试,不过,老火鸦这一身火器,极尽恶毒之能事,你可要多多小心一些了。” 白天平刷的一声,抽出长剑。 袁道举手一挥,道:“没有事的人全都给我退开去。” 洪承志、洪土高、田无畏等都依言向后退去。 白天平长剑横胸,高声说道:“老火鸦,你先出火器呢?还是在下先攻出一剑?” 老火鸦道:“你是后生晚辈,老火鸦不好意思占你光,咱们一起出手吧!” 白天平道:“那很好,阁下小心了。”一提真气,长剑缓缓递了出去。 长剑的去势很慢,但任何人都看出剑上含蓄的力道,强大无比。 老火鸦冷冷说道:“好小子,你这剑法,老火鸦很眼熟啊!” 喝声中,右手突然一挥,八点红光,疾射而出。 白天平缓缓递出的长剑,突然变的十分快速,一挥手间,幻起了一片护身剑幕。 但闻一阵波波轻响,那击中剑幕的红光,突然间,暴闪出一片火光,一团大火,团团把白天平包了起来。 但闻一声长啸,那熊熊的火光中,突然间,暴闪出一道寒光,直对老火鸦射了过去。 这一击大出了老火鸦的意料之外,匆忙中,老火鸦忽然举起左臂一封。一道寒芒,由左臂疾射而出,当的一声,封开了白天平的剑势。但白天平带着一身熊熊大火,却使得着老火鸦惊吓莫名。 他身上带的都是火器,如是不小心被火点燃,那可是无法收拾的事。 白天平冷笑一声,长剑一振,连人带剑又冲了上去。 老火鸦暴退三步,大声喝道:“反了,反了,虎无伤人意,人有伤虎心,老火鸦不让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你也不知道天高地厚。” 喝声中,忽见白芒闪动,白天平一道剑风,直击过去,这是乾坤一绝剑。 老火鸦还未来得及有所反应,剑光已然擦体而过。 血雨溅飞中,老火鸦发出了一声惨叫,被生生斩作两断。 白天平击毙老火鸦之后,疾扑向一个土堆之上,就地滚了起来。 洪承志、田无畏疾奔过去,兵刃掘起砂土,把白天平埋了起来,才把身上火势熄去。 袁道神情冷肃,双目凝注在白天平的脸上,缓缓说道:“孩子,你的伤势如何?” 白天平摇摇头,道:“伤势不太重。” 洪承志道:“白兄,兄弟现在才发现了一件事。” 白天平道:“什么事?” 洪承志道:“白兄的豪勇,实非兄弟所及了。” 白天平道:“洪兄夸奖了。” 洪承志道:“是真的由衷的赞美,兄弟觉着如是在下受到同样伤害,我决无法施出那剑的威势。” 袁道缓步行到了埋住白天平的土石堆前,缓缓伸手,扒开了堆在白天平身上的沙土,道:“孩子,站起来给我看看。” 何玉霜快步行了过来,两道目光,凝注在白天平的身上,脸上是一股痛惜的神色,但她却咬着牙,一语未发。 白天平缓缓站了身子,立刻看到了他只有四处烧伤。前胸、后背、和双腿。 伤处的大小不同,大的有一个手掌大小地方。火烧的伤势,不见血,伤口泛起一片白色。 何玉霜望着白天平的伤势,低声道:“白兄,痛吗?” 白天平道:“一点点痛。” 305 洪士高突然飞起两脚,把老火鸦的尸体,踢飞出两丈开外。 但闻砰砰两声,老火鸦身上的火器,爆成了一团烈火,炸的尸骨无存。 袁道叹一口气,道:“这老火鸦一辈子施用火器,想不到自己的尸体,也被火器炸碎。” 洪士高道:“老火鸦用的火器上面有毒,这位小兄弟的伤势,只怕是很难医治了。” 袁道、何玉霜,脸色一下都变的阴沉起来,但都忍下去没有说话。 白天平笑一笑,笑道:“几处小火伤嘛,算不得什么。” 何玉霜低声道:“要不要我替你敷一点药?” 洪士高道:“不用了,被老火鸦所伤,岂是一般的药物,能够救得!” 何玉霜道:“那要如何才能疗好他的毒伤?” 洪士高道:“这个么?除了老火鸦自己之外,别人都不晓得。” 何玉霜道:“但老火鸦已经死了。” 洪士高道:“本来说不该杀死他的,如今只有等机会了,看看有没有治他火毒的药物……” 袁道忍不住了,冷冷接道:“等什么机会?” 洪士高道:“人。” 袁道道:“什么人。” 洪士高道:“天皇教主,老火鸦对天皇救主的忠诚,已到生死不移之境,如若他要把这一手艺业传下来,唯一的可能,就是传给天皇教主了。” 袁道道:“洪兄,老火鸦知道天皇教主的身份吗?” 洪士高道:“大概知道吧!如是全然不知,以老火鸦那样的人怎会对天皇教主那样的忠诚。” 袁道道:“洪兄,帮个忙,见到天皇教主时,千万要留下活口。” 洪士高冷笑一声,道:“怎么,改变了心意,还要和他谈谈条件?” 袁道道:“心意如旧,留下了他的活口,另有两个原因。” 洪士高:“可否请教?” 袁道道:“一是,我要证明一下他的身份,看他究竟是什么人?第二么,要替这孩子保留一份希望。” 洪士高仰天打个哈哈,道:“老叫化,你认为我会帮你和天皇教主动手?” 袁道道:“为什么?” 洪士高道:“因为我败在他手下两次。” 袁道道:“所以,你怕他了?” 洪士高道:“谈不上怕他,但败军之将,不足以言勇。” 袁道道:“好吧!你可以不动手,但至少,你不能再帮助天皇教主吧!” 洪士高道:“这个阁下可以放心了。” 洪承志突然接道:“咱们洪家的人,就是这样没有原则,没有决心吗?” 洪士高看也不敢看洪承志一眼,别过脸走,望着远处一座山峰出神。 袁道看他只是逃避天皇教主一人,也就未再多言。 对付天皇教主,袁道心中早巳有了安排,根本未把洪士高计算在内。 这一阵谈话的时间,何玉霜仍然掏出了药物,洒在白天平的伤口处。 袁道轻轻挥手,道:“走!” 群豪又鱼贯向前行去。 袁道抢快一步,和洪士高并肩而行,道:“洪兄,咱们还要过几道埋伏,才能见着天皇教主?” 洪士高道:“我看,已经没有埋伏了。” 袁道道:“那是说,咱们很快就可以见到那位天皇教主了?” 洪士高道:“见到他有什么好,只怕有不少人要横尸当场,溅血五步。” 袁道道:“不错,但这一次的伤亡,至少可以使江湖上平静一些时日。” 洪士高不再多言,快步向前行去。 也许天皇教主认为,十二位高手,和老火鸦的绝毒火器,足以阻止群豪,途中,果然再无埋伏。 绕过了一个山峰,只见一道翠谷,在两座山壁夹峙之下,向里延伸而去。 洪士高停下脚步,道:“天皇教主,就在这个翠谷之中。” 袁道哦了一声,洪士高道:“这是一道绝谷,深入五十丈,折向北转,有一片数十亩大小的盆地,天皇教主就在那里等候诸位。” 袁道道:“洪兄,对那天皇教主,似是有着很大的畏惧。” 洪士高怒道:“老叫化,我带你们到此,也就是了,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参与此事?” 袁道笑一笑,道:“你对天皇教主,怕到这等程度,连见一面的勇气,也没有吗?” 洪士高冷冷说道:“臭叫化子,看来你不把洪某置於死地,是不甘心了。” 袁道正容说道:“老实说,此情此景,你和老叫化走在一起,还安全一些。” 洪士高沉吟了一阵,突然举步向前行去。 翠谷折转,眼前出现了一片平原。青草如茵,开放着很多不知名的山花,好一片幽静的山谷。 广大的草原中,寂静无声,不见一个人影。 洪士高一皱眉,道:“就在此地,怎的不见一个人?” 袁道冷冷说道:“会不会又跑了?” 洪士高道:“不会……” 只听一个冷厉的声音,接道:“不错,这是三十年江湖恩怨总结之地。” 袁道转头望去,只见东、北两处崖壁间,四处山洞中,鱼贯行出了数十个人来。 接口说话的是一位穿黄袍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然站在广场之中。想是他早已藏身在花草之中。 袁道一挥手,道:“在下袁道,朋友怎么称呼?” 黄袍人冷笑一声,道:“老夫如是不幸战死於此,说了姓名何益,如是你们死於老夫之手,知道了老夫姓名,也无法传扬出去。” 袁道冷哼一声,道:“你是不是天皇教主?” 黄袍人哈哈一笑,道:“你见过天皇教主吗?” 袁道道:“没以,不过,老叫化早知道他是谁了!” 黄袍人道:“你既然认识他,又何必问老夫是不是天皇教主?” 袁道道:“一个人,利用面具、药物改变他的容貌,并非难事,如是他又改变了声音,那就很难分辨了。” 黄袍人道:“你看区区像不像天皇教主呢?” 洪士高突然接道:“你不是。” 黄袍人道:“洪士高,你虽然和那天皇教主相处时日甚久,但你并不认识天皇教主,是吗?” 洪士高道:“一个人的面形、声音,可以改变,但他的气质和风度,却是改变不了。” 这时,那由崖壁间山洞中行出来的人,已然围了过来,和袁道等形成了对峙之局。 田无畏、洪承志、江堂等和随行的玄支剑士,都已兵刃出鞘,一场惨烈绝伦的混战,一触即发。 袁道望望黄袍人,道:“姑不论你是什么身份,老叫化想先知道一件事。” 黄袍人道:“什么事?你说吧!” 306 袁道道:“你能不能控制目前的局势?” 黄袍人道:“能又怎样?不能又如何?” 袁道道:“如是你能控制局势,似乎咱们之间,用不着一场混战。” 黄袍人道:“你的意思是……” 袁道道:“老叫化的意思是,咱们两个先来一场生死之搏。” 黄袍人道:“只有咱们两个人动手,不用别人助拳,是吗?” 袁道道:“不错。” 田无畏一闪身,越过了袁道,道:“袁师伯,有事弟子服其劳,这一战先由弟子来吧!” 袁道沉吟了一阵,道:“好吧!” 田无畏举步而行,逼近黄抱人,道:“阁下认不认识田某人?” 黄袍人冷冷说道:“田无畏,天皇教待你不薄,你为什么要背叛天皇教主?” 田无畏道:“天皇教主对我不错,但天皇教主又是谁呢?在下替教主效力很多,但在下一直没有见过天皇教主。” 黄袍人道:“你很想见到天皇教主吗?” 田无畏道:“不错,在下觉着替一个人卖命十年,一直没有见过他的真正面目,实在是一大憾事,所以,在下非得求证一下不可。” 黄袍人道:“你要求证一下什么?” 田无畏道:“我只要见识那天皇教主究竟是什么人?” 黄袍人道:“可以,你心中的怀疑,很快就可以揭穿了。” 田无畏道:“这么说,我很快就可以见到天皇教主了?” 黄袍人道:“很快就可以见到了,不过,这要有条件。” 田无畏道:“什么条件?” 黄袍人道:“表现出你对教主的忠诚。” 田无畏道:“如何一个表现法呢?” 黄袍人道:“袁道带了很多人来,只要你现在能杀死一个,我就立刻可以让你见到教主了。” 田无畏笑一笑,道:“好苟刻的条件。” 黄袍人道:“你可选择一个人,那对你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田无畏道:“除了这个办法之外,在下觉着,还有一个别的办法。” 黄袍人道:“什么办法?” 田无畏道:“咱们先打一架,如是在下幸胜了,是否也可以见到天皇教主呢?” 黄袍人道:“你要和老夫动手?” 田无畏道:“是!” 黄袍人道:“好!你出手吧?” 田无畏笑一笑,道:“阁下小心了。”突然扬手,打了过去。 这一拳去势不疾,缓缓击出。 眼看着那拳势将近前胸,黄袍人才突然一翻右手,疾向田无畏的右腕上扣去。 田无畏冷笑一声,腕一沉,避开了黄袍人一抓之势,握拳的五指,突然张开,五指如刀,疾向黄袍人的小腹刺去。 黄袍人一侧身子,避开田无畏五指一击,右手一掌拍落下来。这一掌势如迅雷,拍向了田无畏的掌势。这一掌攻势快速,收掌和落掌困难百倍。 田无畏一招封空,还未来得及变招应敌,不料那黄袍人突然飞出一脚。 这一脚,来的无声无息,田无畏的武功,竟然未能闪避得开。但闻砰然一声,踢个正着。田无畏身不由己的,被一脚踢得滚出去八九尺远。 黄袍人冷笑一声,一扬右腕,一道寒芒,自袖中疾射而出。 眼看田无畏就要伤在那寒芒之下,洪承志突然大喝一声,举刀推出。 但闻砰的一声,那射向田无畏的一把飞刀,被洪承志一刀封架开去。 田无畏大声叫道:“无影脚。” 黄袍人淡淡一笑,道:“不惜,无影脚,只恐怕你知晓得晚了一些。” 田无畏一挺而起,道:“就算在下中了一记无影脚,也要不了田某之命。” 身子摇了两摇。突然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原来,这一脚踢中了田无畏左肋,震伤了田无畏的内腑。 袁道点点头,道:“无影脚、连环拳,阁下是江南大豪黄上因。” 黄袍人冷笑一声,道:“不错,想不到你老叫化还有这份眼力。” 袁道道:“想不到,阁下也是武林中一代大豪,竟然作天皇教主的奴才。” 黄上因冷冷说道:“老叫化,你为什么不想想,你老叫化一旦作了天皇教主,能不能用得我黄某人为你效力?” 袁道道:“你既然作别人的奴才,也能作老叫化的奴才。” 黄上因怒道:“臭叫化子,你是吊死鬼擦粉,死要脸了。” 袁道哈哈一笑,道:“黄上因你自己说吧!当今武林之世,什么人可以用你,你又甘愿为什么人作为奴才?” 黄上因正待答话,突然似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凝神而立,装出一付全神倾听的样子。足足过了有一刻工夫之久,才恢复常态,冷笑一声,道:“老叫化,你是否要见天皇教主?” 袁道道:“不错,老叫化赶来此地,就是要见他一面。” 黄上因道:“你准备如何见他?” 袁道道:“就算要见太上老君,老叫化也没奴才相,我要见他,也用不着什么礼节。” 黄上因道:“两种办法,一种是你们凭本领打过去。” 袁道道:“还有一种呢?” 黄上因道:“还有一种么?那就是你带着另外三个人,同去见他。” 袁道道:“好!但不知哪三个人?” 黄上因道:“白天平、丐帮帮主申三峰、武当派掌门人闻钟道长。” 袁道道:“好!老叫化倒要见识一下他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 回头招呼丁申三峰和闻钟道长,三人低声计议了一番。 申三峰道:“老前辈觉着应该如何见他,在下无不从命。” 袁道道:“擒贼擒王,如果咱们能见着天皇教主,也许可以免去一场群战群殴的搏杀。” 申三峰道:“老前辈,他指名咱们四个人,显然是对咱们很熟识了。” 袁道道:“老叫化早已有个不祥的预感,看来,这预感很可能会证实了……” 语声一顿,接道:“两位请转告属下,如是咱们去过一个时辰,还无消息,叫他们全力抢攻,各施杀手,尽屠这山谷中的敌人,以免留下后患。” 闻钟道长、申三峰,各自依言交代了代理自己的人。袁道也吩咐了江堂、洪承志和天侯七英。 安排好应变之事,袁道才对黄上因一拱手,道:“黄兄,请带路吧!” 黄上因冷笑一声,转身向前行去,一面说道:“老叫化,你不怕自己陷入埋伏之中吗?” 袁道哈哈一笑,道:“老叫化早已安排好了后事,就算是真的遭遇了什么不测之祸,也不会影响大局。” 黄上因道:“咱们几十年不见了,你老叫化仍不失豪壮之勇。” 袁道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老叫化就是这付德行,就这钢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改了老叫化子的生性。” 申三峰突然接口说道:“黄兄,那天皇教主究竟是何许人物?值得你黄兄这等人物,替他效力?” 黄上因道:“你们就要见到了,又何必急在一时呢?” 白天平脸上是一片愁苦之色,内心中的痛苦,似是更甚于他伤势的痛苦,锁眉闭口,一语不发。 袁道凝神看去,只见沿途中所站之人,一个个面色冷肃,不见一点笑容,似乎是所有的人,都欠了他们什么似的。 黄上因几人到了一处小洞口处,停了下来,道:“到了,就在这座山洞之中。” 袁道一侧身,举步向前行去。 黄上因挥手拦住了袁道,道:“且慢。” 袁道道:“怎么样,难道还有什么规矩不成?” 黄上因道:“不错,有很多的规矩。” 袁道冷然一笑,道:“不管什么规矩,都是你们订的,遵不遵守,似乎是咱们的事了。” 黄上因道:“如是诸位不遵守,那就不用在下带路了!” 袁道道:“已经到了山洞口处,你带不带路,咱们也会一样进去。” 黄上因道:“老叫化子,你何不进去一下试试?” 袁道冷冷说道:“难道这山洞之中,还有什么古怪不成?” 黄上因道:“天皇教主本来可以离开此地,他所以会留下来,那是因为他已经准备见你们了,不过,见面的法子,有两种,任你们选择一样。” 袁道道:“听起来很别致,你说说看吧!哪两种法子?” 黄上因道:“一种是兵不血刃,咱们和和气气的走进去,见到他。” 袁道道:“还有一种呢?” 黄上因道:“天皇教主确然在这座山洞之中,只要你们能够冲入这座山洞,就可以见到他了。” 袁道道:“咱们选前面和气的方式呢?” 黄上因道:“那就请解下你们身上的佩剑。” 袁道道:“除了佩剑之外呢?是否还要搜身一番?” 黄上因道:“那倒用不着了。” 袁道道,“好!你们除去佩剑。” 其实,佩剑的只有两个人,除了武当派的闻钟道长之外,就是白天平了。 严重的火伤,使白天平显然有些狼狈,但他一直精神很好。 闻钟道长、白天平,依言解下了佩剑。 黄上因淡淡一笑,道:“老叫化子,见到了教主之面,希望你老叫化能按撩下一腔怒火,先把事情了解了,再发作不迟。” 袁道道:“老叫化已经年过古稀,这一点修养还有。” 黄上因道:“那就好,在下带路了。”举步向前行去。 袁道、白天平等,鱼贯随在黄上因身后行入山洞。 这座山洞很深,走了三四丈远,带路的黄上因,却突然停了下来。 深入三四丈,转了两弯子,山洞中已然黑了下来。 轻轻咳了一声,袁道缓缓说道:“黄兄,怎么不走了?” 黄上因道:“老叫化,兄弟想奉告你一件事。” 袁道道:“说吧!” 黄上因道:“这地方,叫作生死口。” 袁道道:“你说清楚些好吗?” 307 黄上因道:“埋有一大批火药,火药一燃,在此的人,都将尸骨无存。” 袁道道:“包括你黄兄和天皇教主在内?” 黄上因道:“如是你们要逞强好胜,硬闯进来,黄某不会奉陪,自然,也不会伤到天皇教主。” 袁道道:“这是威胁吗?” 黄上因道:“兄弟只是告诉你这件事情,让你小心一些。” 袁道道:“我知道了。” 黄上因道:“知道就好。”突然举手互击三掌。 但见光华闪动,一面山壁突然裂开一道门户。 黄上因道:“诸位请进吧!” 袁道当先举步,直行而入。 这是座很宽敞的石洞,布置也很古雅。一个全身青色道袍,木簪椎发的人,端坐一张木椅之上。 袁道轻轻咳了一声,道:“牛鼻子,转过身子来,你既然约我们来了,为什么还装模怍样的,背对着我们?” 白天平、申三峰、闻钟道长,都睁大了一对眼睛,看着那青袍道人的背影。 武林之中见过无名子的人不多,但任何人,都已在心理上,承认他是武林中最受敬仰的第一高人。 袁道叫出牛鼻子老道时,所有之人都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压力。 每个人心中,都希望见到无名子,但每个人又都希望,这位搅得江湖上天翻地覆的人不是无名子。 那青袍道人并未转过脸来,却冷冷地说道:“袁道,你早已猜到是我了吗?” 袁道道:“老叫化馨香祈祷,希望不是你,但事实上很不幸,竟然是你!” 青袍道人道:“我是谁?” 袁道道:“你是老叫化生平中第一敬重的人,天下武林同道一向公认的第一剑道名家无名子,对吗?” 青袍人缓缓转过身子,淡淡一笑,道:“袁道,现在,你应该称我为天皇教主。” 看清楚了此人的面目之后,果然竟是无名子。 袁道轻轻吁一口气,道:“牛鼻子,你诓了我大半辈子,为什么不继续骗下去呢?” 无名子道:“墙无百日不透风,贫道能骗你这么多年,已非易事了。” 袁道道:“所以,你告诉老化子,你要求仙证道,不再在江湖上走动了,害得老叫化子,还依依不舍的伤感了一阵,苦苦劝说你仙道无凭,如其追求那无渺的传说,为什么不替武林建立数十年太平生涯,想不到,你竟是反道而行……” 无名子淡淡一笑,接道:“老叫化子,贫道想请问你一件事。” 袁道道:“你请说吧!” 无名子道:“这些年来,除了天皇教在武林中闹的很凶之外,还有些什么江湖凶人在闹事吗?” 袁道沉吟了一阵,道:“你可感觉到,一个天皇教,闹得还不够吗?” 无名子道:“我只是问你这中间的道理安在,并非是让你评论是非。” 袁道道:“老叫化瞧不出这中间,有什么大学问。” 无名子道:“要不要我告诉你?” 袁道道:“听听无妨。” 无名子道:“那是因为我把天下所有的凶恶宵小之徒,全部集中在天皇教中了,所以,别处再无坏人。” 袁道道:“你一个人把所有坏事做完了,别人也没有什么坏事可做了。” 无名子道:“老叫化,这和贫道说的道理,完全不同。” 袁道道:“五十步与百步之差,老叫化子看来没有什么两样。” 白天平一直在强行按耐着心中的激动,此刻,再也忍受不住,道:“义父,让平儿和师尊讲几句话,行吗?” 袁道道:“行!你说吧!不过,你要小心一些,你师父外表是仙风道骨,内心中可是充满阴狠毒辣,当心他会突然出手杀了你。” 白天平道:“平儿身受毒火之伤,已然开始发作,就算没有人杀我,大约也是活不了多久。”缓缓向前行了几步,对着无名子大拜了三拜,道:“平儿见过师父。” 无名子也真的沉得住气,笑一笑,道:“你站起来说话吧!” 白天平站起身子,长长吁一口气,道:“弟子被老火鸦毒火所伤,只怕活不多久了,如若言语间有冒犯之处,还望师父多多担待。” 无名子道:“老火鸦的毒火,不可拖延时间,我先替你疗治好毒火之伤再说如何?” 白天平道:“不用了,弟子羞见武林同道,实有着生不如死的感觉,还是让我死了的好。” 无名子笑一笑,道:“那也好,说说看是什么,竟然是如此伤痛。” 白天平道:“弟子从师学艺,师父教导弟子的,都是忠、孝、仁、侠之道,但师父所作所为,却似乎完全背道而驰。” 无名子道:“哦!” 白天平道:“弟子很惭愧,因为我是你的门下。” 无名子道:“可惜的是,事实早成……” 白天平接道:“弟子恨刚才未死于老火鸦的毒火之下,否则,也不会揭穿师父这一付虚伪的面目。” 无名子微微一笑道:“你对我,竟然有如此之深的恨意吗?” 白天平道:“师父名满天下,被誉为武林中第一高人,想不到,你竟是一个伪君子,叫弟子如何不肝肠寸断?” 无名子古井不波的笑一笑,道:“那你打算如何呢?” 白天平道:“弟子多活一刻,就多一份煎熬痛苦,最好的办法,速求一死。” 无名子道:“你和我动手一搏?” 白天平肃容说道:“这个么?弟子倒未存有此心,只是弟子觉着愧为门人,师父把我调教出一身武功,弟子既无法把它由身上除去,只有死于师父之前,把师父一生苦心调教的还给师父了。” 无名子微微一笑,道:“你要以身殉道,替我赎罪了。” 白天平突然纵声大笑起来。 无名子一皱眉头,奇道:“你笑什么?” 白天平道:“原来师父也知道自己满身罪恶,两手血腥。” 无名子道:“人家都那么说了,我自己也只好承认了。” 白天平道:“那是说,师父明明知道错了,仍然要错下去?” 无名子道:“哦……” 白天平突然提高了声音,道:“昨日,咱们在山谷之中,和江堂、洪承志等,苦战天皇教主,除了他不少精锐手下……” 无名子笑一笑,道:“嗯!” 308 白天平道:“那人是不是你?” 无名子道:“你既是在场之人,自然应该认出来是不是为师了?” 白天平一皱眉头,道:“不大像,因为,他该受点伤。” 丐仙袁道大声喝道:“牛鼻子老道,你究竟在闹的什么鬼?” 无名子挥挥手,道:“你们先坐下来,咱们还有一个时辰的光景,可以很仔细的谈谈。” 袁道四顾了一眼,道:“你能骗了我数十年,老叫化竟然一点也不知你的作为,单是这一点能耐,就足以使老叫化愧见天下英雄了。” 无名子淡淡一笑,道:“这么说来,你现在访对我很了解了?” 袁道道:“不错,你隐藏了数十年,终有自行暴露面目的一天……”心中突然一动,口气忽变,道:“老道士,你昨日和自己的徒弟打了很久,怎么不取他的性命?” 无名子道:“因为和他动手的人,不是我。” 袁道怔了怔道:“老道士,你在玩的什么花招?那人不是你,是谁?” 无名子接道:“假天皇教主,” 袁道奇道:“那么谁是真的天皇教主?” 无名子道:“我!” 袁道道:“我明白了,所谓天皇教主,只不过是徒具虚名的傀儡,你才是真正的幕后人物,对吧?” 无名子苦笑一下,道:“老叫化子,咱们交往了数十年,你对我竟是如此的陌生。” 袁道道:“老道士,此刻何时,岂还是打哑谜的时间?你有什么话,何不直截了当的说出来,是敌是友,作一了断。” 无名子笑一笑,道:“老叫化,你这火爆的脾气,几时才能改过来?” 袁道道:“老叫化这一辈子也改不了啦,你别希望老叫化子会对你和颜悦色。” 无名子道:“老叫化,你非得耐心一些不可,此事曲折婉转,不是一两句话可以说明。” 袁道回顾了申三峰和闻钟道长一眼,道:“你们二位有何高见?” 申三峰道:“在下听凭老前辈的决定。” 闻钟道长道:“贫道很惭愧,对江湖中的事物,知晓有限,应该如何,也要老前辈裁决了。” 袁道点点头,道:“无名子,你都听到了吧?” 无名子道:“听到了。” 袁道道:“丐帮实力庞大,不在少林派之下,武当门下的玄支剑士,应该是目下江湖中最好的剑士了,这些人,都已聚集到翠谷之内,今天之局,已非言语所能解决,咱们要的是真正的内情,和天皇教主的性命,自然,我们也准备付出很大的代价和牺牲。” 无名子叹息道:“老叫化,我说不出内心有多少歉意,也未想到,我当年手创的天皇教,会引起这样轩然大波。” 袁道道:“你是世外高人,长年啸傲烟云,不理人间是非,怎会创出天皇教,为害江湖?” 无名子道:“老叫化,你还记得五十年前,咱们在一起聚会中说的话吧!” 袁道道:“五十年前,在哪里?” 无名子道:“在黄鹤楼头,除了你老叫化子之外,还有天南一剑、东海二老。” 袁道连连点头,道:“不错,那是一次很有名的聚会,极受当时武林同道的注目。” 无名子道:“你还记得你说过的几句话吗?” 袁道道:“老叫化子还记得。” 无名子道:“能不能再说一遍给贫道听听?” 袁道道:“那时,老叫化年轻气盛,江湖上又乱成了一团,曾经弹剑长啸,自恨手中长剑不够锋利,无法杀尽江湖上为非作歹之人。” 无名子道:“就算你宝剑锋利,但大江南北,广袤万里,你一人一剑,又如何能够杀尽天下的坏人呢?唯一的办法,就是组成一股武林正义力量,合数十百人之力,大家不计牺牲的去对付敌人,才有望使江湖归于宁静。” 袁道道:“你组织天皇教,难道也算一股正义的力量吗?” 无名子道:“我想要招集一批正义侠士,要他们不惜死亡的和江湖上恶人搏杀,不知要有多少人,因此伤亡。” 袁道道:“这和你组织天皇教有什么关系?” 无名子道:“那时,我忽发奇想,如若是把一群坏人,集中于一处,要他们自相残杀,岂不是既可除恶,也可以不用好人去拚命了。” 袁道一皱眉头,道:“你想的倒是不错啊!” 无名子道:“不是只想想,而是贫道已经开始这样做了,我很快组成了天皇教,自然,那样庞大的一个组合,贫道一人,也无此力量,只好联合了几位武林名家相助。” 袁道道:“老叫化和你是数十年的老朋友,你为什么不请老叫化子帮助?” 无名子道:“你太耿直,只恐你不屑为这等曲折谋人的事。” 袁道道:“这么说来,这些年来,你一直在做好事了?” 无名子道:“贫道确有此想法,而且,我们都是全力以赴,数十年来,江湖上一度风平浪静,没有纷争,你认为那是一种很自然的吗?” 袁道沉声说道:“难道那是你牛鼻子老道的功劳?” 忽然想起身侧的武当掌门人,也是道长装束,不禁尴尬一笑。 但闻无名子接道:“贫道虽不敢说是我的功劳,但我却为此花了不少的心血,立下了不少的功劳。” 袁道道:“老叫化子却是从未听你说过。” 无名子道:“贫道觉得袁兄不适宜知晓这方面的事情,而且,此事,也要隐秘进行,不能让太多的人知晓。” 袁道道:“就算你说的不错,但天皇教,不但对武林正义没有什么帮助,反而助长了恶人的威风,这一点,以你之能,难道就先未想到吗?” 无名子道:“袁兄,这只是最近的事,贫道放手天皇教,已经有一二十年了。” 袁道道:“那么,现在是什么人领导着天皇教?” 无名子长长叹息一声,道:“袁兄,名义还是我,但二十年来我一直未过问教中的事……” 袁道的心情,逐渐的乎复了下来,缓缓接道:“像洪士高、老火鸦等这等高手,都是你昔年请来帮忙的人了?” 无名子道:“不错,这些人,都是昔年我请来的人,但我宣布过,停止天皇教活动之后,也曾经要他们各归原籍,恢复本来的姓名。” 袁道道:“他们加入天皇教之后,就不许用本来的姓名吗?” 无名子道:“是的,加入了天皇教之后,我们都改用了假名,或用假号。” 袁道道:“你组成天皇教的用心,十分光明正大,并无不可告人之处,为什么却要用假名、假号?” 无名子道:“袁兄,如若以贫道和你袁兄之名,成立一个武林组合,你想想看,会有绿林道中人物,来参加这个组合吗?” 袁道道:“嗯!” 无名子接道:“所以,我们都用了一个假名、假号,而且听起来越奇越好。” 袁道道:“这就是你成立那组合的用心了,是吗?” 无名子道:“不错。” 袁道道:“取名天皇教,是否也别有用心呢?” 无名子道:“自然是有,惩治恶人,必然有很残酷的手法,残酷得要他们害怕,要他们提心吊胆,生恐违犯,但我必须要借一个名目出来,几经深思,才想到应用天皇二字……”语声微微一顿,道:“我们供奉的是玉皇大帝,为神中之君,我们也借玉皇大帝的神威之下,立下了很严酷的规戒,困难的是,必须要他们相信我们是一个绿林邪道的组合,所以,那严酷的规戒中,有很多违背世道人性的事,却又未列入管制,千句归一句,我们的用心只是借玉帝之名,造成一种控制的力量。” 袁道道:“你这个心愿完成了没有?” 无名子道:“我们组成天皇教,不过十年的工夫,已把江湖上的巨恶匪盗,收罗了十之八九,二十年江湖上平安岁月,不能不归功于我们创立天皇教的成就。” 袁道道:“只可惜,你太仁慈了,当你心愿已偿,决心摆脱这个邪恶组合时,未把那些余下的恶徒凶人,一举杀光,被他们借尸还魂,以致于天皇教在武林中,造成了一杨浩劫。” 无名子苦笑一下,道:“这也许是我失策之处,但我离去之前,曾把十三个武功最强的魔头,囚入一座山洞之中,我虽然没有杀他们,但他们也无法活得下去,因为我封闭了那山洞唯一的出路,照我的估算,他们活不过三十日。” 袁道道:“除了那十三个魔头之外,还有很多人,你可曾施以禁制?” 无名子道:“那十三个很有名的魔头,也是天皇教的主力,他们南征北剿,伤残了不少同道,老实说,他们那十年之中,杀的坏人,只怕不在任何一个江湖大侠之下,所以,我不忍杀他们。” 闻钟道长道:“他们已有向善之心,前辈为什么不给他们一个自新的机会。” 无名子道:“难的是,他们是生具恶根的人,虽然帮了我不少的忙,但我知道他们并非是真的天皇教之徒,非得把他们制服不可。” 袁道道:“那又如何会造成今天这等局面呢?武当整个门户,几乎为之覆亡。” 无名子苦笑一下,道:“武当伤亡虽众,但总算还保留了门户没有覆灭,其他的几个门户更惨了。” 袁道道:“什么门户?” 无名子道:“峨眉、青城,首先遭殃,全派都已被人控制了,昆仑派也被控制了一半,少林正在内争。” 袁道一皱眉头,道:“如此厉害吗?” 无名子道:“是的!” 袁道道:“那十三个魔头,究竟是死了没有?” 无名子道:“如若死了,他们怎会有这样大的气候。就因为他们没有死,所以才造成今日这场风波。” 袁道道:“那位天皇教主,又是什么人呢?” 309 无名子道:“是当年我组成天皇教时,一个跟随我的茶童,他常年追随于我,自然我也传了他一点武功,他生性很聪明,但却生具恶性。模仿的能力,又强过常人很多,原本,他也是藉藉无名,我解散天皇教之前,已瞧出他的心术不正,所以,早就把他遣走,但当十三魔头脱困后,找到了他。十三魔头武功基础既好,又对我的武功了然甚多,十三人合力造就,短短三年工夫,把那位茶童,造就出了一身武功,更妙的是,十三魔头要他江湖流浪,召集一批绿林盗匪,重组天皇教,其实,十三魔头却在背后操纵,就这样,齐头并进,天皇教由上、下两层开始发展,十三魔头一面利用他发展江湖实力,一面却要他假扮我的身份,一一引诱昔年和我合作组成天皇教的名宿,个别加以制服,加上禁制,洪士高等,都是被害之人……” 袁道接道:“那些人,就是刚才拦我们的人,但他们究竟是谁呢?” 无名子道:“袁兄,何必一定要问得太清楚呢?” 袁道道:“他们为武林大局的安定,付出了不少的代价,个个都是武林中的重大功臣,有什么不能说的?” 无名子道:“当年我们投身入天皇教中,都定下宏誓大愿,只求武林中宁静下来,不计本身名利,所以,我们都把自己的面目隐藏了起来。” 长长吁一口气,接道:“那时,他们就没有把姓名出身报出去,此刻,他们身受控制,被人利用,内心中已痛苦莫名,目下又都死去,似乎是更不应该说出他们的姓名出身了。” 袁道道:“在下亦无意公开他们的身份,不过,老叫化相信他们之间,十之八九都该认识我老叫化子才对。” 无名子道:“大概是吧!贫道曾经听他们谈过袁兄……”轻轻叹息一声,接道:“有一点贫道可以奉告,这些人,不但大部分你都认识,而且,他们对你都十分敬服,觉着你这一生中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是武林中真正的大侠士、大英雄。” 袁道道:“没想到,他们还会这么样夸奖叫化子。” 这时,站在一侧的白天平,突然身子摇动,摇摇欲倒。 无名子目光一掠白天平,缓缓说道:“老火鸦的火毒攻心,是武林中很难救治之伤,你要再不允为师的替你解毒,再过上一个时辰,我也无能为力了。” 这时,毒伤正在溃烂,那份痛苦,真叫人肝肠寸断。但白天平却咬着牙苦苦忍下,一言不发。 袁道道:“不论咱们相持下去,会是一个什么局面,但白天平的伤势,应该先把他救治好再说。” 无名子道:“贫道也是此意。” 袁道回顾了白天平一眼,道:“平儿,咱们要死,也该死在那轰轰烈烈的搏杀之中,你先把毒伤疗好再说。” 白天平点点头。 无名子道:“平儿张口。”屈指一弹,一粒丹丸,飞入了白天平的口中,道:“咽下那粒丹药,再运气调息一阵。” 白天平没有答话,但却依照无名子的吩咐而行。 摇摇头,无名子有些黯然地说道:“袁兄,你好像对我的话,并不相信,是吗?” 袁道道:“不错,我们是多年的朋友了,但我对你的为人,却是越来越糊涂了,老实说,老叫化对你,确然有些不相信了。” 无名子苦笑一下,道:“袁兄,就目下情势而言,贫道似乎是用不着和袁兄解释这么多了。” 袁道冷冷说道:“你把我们召请来此,分散了我们的实力,可是准备一场决战,把我们一网打尽?” 无名子道:“决战,必须有一场决战,不过,这一场决战,不是你我,而是我和那一十三位魔头的决战。” 袁道微微一皱眉头,道:“听起来,倒是很像啊!” 无名子道:“因为,我说的句句真话,希望你能够相信……” 袁道接道:“如是老叫化子不信呢?” 无名子道:“那也请袁兄稍稍忍耐一下,因为,很快就可以证明了。” 袁道道:“证明什么?” 无名子道:“十三魔头,很快就可能脱困而出了,那时,诸位目睹耳闻,就可以证明了。” 袁道道:“你是说、那十三魔头,也在此地了?” 无名子道:“不错,贫道费了不少的功夫,才算把他们困入一座山洞之中,幸好贫道离开时,还留了一部心腹,他们虽然早已屈服在十三魔头之下,但他们对贫道,还保持了适当的忠诚,贫道到此之后,和他们取得联系,承他们之助,贫道借他们开会的时间,把他们困了起来。他们虽然是被困山洞,但我相信,以十三人合手之能,再有一个时辰工夫,立刻就可以破困而出了。” 袁道道:“咱们要不要准备一下?” 无名子道:“这就是贫道把你们请来的原因了。” 袁道道:“那你为什么,不肯光明正大的面对着玄支剑士们说出来呢?” 无名子道:“因为,贫道怕你们见面之后,不问三七二十一的动手就打,那就是一场很大的麻烦。” 袁道道:“现在,咱们应该如何?” 无名子道:“咱们应该有多一些时间谈谈,可惜的是,目下的情况太紧急,贫道已经无法在口头上,取得袁兄的信任,只有在行动上,取得袁兄的信任了。” 袁道沉吟了一阵,道:“不是老叫化对你多疑,事实上目下情形波谲云诡,老叫化也没有法子保证什么了。” 无名子道:“所以,我也很为难。等十三魔头破困而出之后,贫道以行动证明就是。” 袁道道:“那十三魔头,现在囚禁于何处?” 无名子道:“就在这山洞后面一截。” 袁道道:“你能把他们囚禁起来,为什么不把他们制服呢?” 无名子道:“一则是他们的气候已成,贫道一人之力,老实说,也无法制服他们;二则是,贫道如是把他们一一杀死了,只怕要留下一桩千古疑案。” 袁道道:“十三魔头之外,还有一位天皇教主……” 无名子道:“他是十三魔头的人,也是贫道当年的长随。” 袁道道:“我知道,他现在何处?” 无名子道:“和十三位大魔头集于一处,也被贫道关入后面了。” 袁道道:“老道士,有一位古怪精灵的小丫头,也混了进来,怎的不见她人在何处?” 无名子道:“谁?” 袁道道:“金萍。” 无名子一皱眉头,道:“贫道未曾见过她。” 袁道还未来得及开口,突闻一声轻笑,道:“老前辈找我作甚?” 只见守在山洞一角处的一个佩刀武士,突然缓步行了过来。 一面走,一面取下人皮面具收好,脱下了身上的衣服。赫然竟是金萍。 袁道冷冷说道:“小丫头,说实话吧,你来此用心何在?你师父是否也在此地?” 金萍笑一笑,答非所问地道:“这地方人太多,随便用点心机,就可以躲起来了。” 无名子双目盯注在金萍的脸上,道:“袁兄,她是何人门下?” 金萍冷冷一笑,道:“化身秀士,你装的很像啊?” 无名子道:“小丫头,胡言乱语,你在说些什么?”呼的一掌,拍了出去。 袁道暗用真力,接下一击,道:“老道士你急什么?先说清楚再说。” 无名子道:“这丫头胡言乱语,徒乱人意,留她不得。” 金萍笑一笑,道:“你怕我揭穿了你的身份,露了你的底子,是吗?” 无名子喝道:“胡说。”扬手处,一道寒芒,电射金萍。 金萍右手一抬,一道寒芒,盘空飞舞,当的一声,震开一把短剑。 凝目望去,只见金萍手中,已然多了一把金柄短剑。 这把剑,只不过一尺六寸左右,但剑身明如秋月,泛起了耀目的光辉。 白天平服下药物后,伤势立见好转,眼看金萍又出面作梗,立时,回手一抬腕,抽出长剑,道:“金萍姑娘,真是冤家路窄,想不到咱们在这里又碰头了。” 金萍脸色一变,道:“白天平,你究竟是聪明,还是笨,连我也有些糊涂了。”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萍道:“没有意思,你自己为什么不动动脑筋呢?” 白天平道:“动动脑筋,动什么脑筋?” 金萍道:“我的白相公,你就不会想一想吗?” 白天平道:“在下已经想得很用心了。” 金萍道:“白天平,你平常很聪明啊!今天,怎么会傻傻的。” 白天平道:“不是在下傻,而是姑娘太聪明了。” 金萍摇摇头,目光转到无名子的身上,道:“化身秀士,看来咱们两个人之间,非得有一个溅血而死才行。” 无名子道:“你一个后生晚辈,江湖大事,和你没有太大的关系,似乎是用不着这样费心了。” 金萍摇摇头,道:“阁下,这么多高手在场,难道会允许你一手掩尽天下的耳目吗?” 无名子道:“我不明白,你这小丫头,在说些什么。” 金萍道:“袁老前辈,你懂不懂?” 袁道道:“老叫化子很迷惑,被你们这一老一少给闹糊涂了。” 金萍道:“唉!江湖上无怪是道消魔长,原来,糊涂人太多了。” 袁道道:“小丫头,你鬼鬼祟祟的,忽隐忽现,老实说,老叫化子虽然知道你的来历,但我心中实也有些不信任你。” 金萍苦笑一下,道:“因为,我一下子找到了病根,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以,你们不能接受了,是吗?” 袁道道:“小丫头,不要转弯抹角的,干脆说明白吧。” 金萍道:“可以,目下的无名子,就是十三魔头中的化身秀士。” 无名子突然收了手中长剑,叹息一声,道:“袁兄,你相不相信这个丫头的话?” 袁道道:“目下的形势,有如雾里沙滩云里烟,者叫化实也被闹的看花了眼。” 无名子道:“袁兄,你如是相信这丫头的话,贫道也不用动手了。” 袁道笑一笑,道:“道兄,你不动手,总不能让那丫头杀死你吧?” 无名子正容说道:“袁兄如是不信贫道之言,这一战贫道甘愿认输,不再打下去了……” 袁道道:“你是有道高人,竟也会心灰意懒,垂头丧气吗?” 无名子道:“天下人全都误会了贫道,我也不放心上,但如袁兄也不能谅解贫道,那就叫贫道伤心了。” 袁道道:“老叫化子几时在你的心目中,有如此大的份量?” 无名子道:“相交以心,贫道素来不喜把相处之情,挂在口头上。” 袁道道:“原来如此。” 无名子道:“应该如何?还望袁兄作个决定。” 袁道微微一怔,道:“什么决定?” 无名子道:“是否该杀了这个丫头?” 袁道大感为难,目光转注到金萍的身边,道:“小丫头,你究竟在闹的什么鬼,再不据实说来,可能会丢了一条小命。” 金萍冷笑一声,道:“袁老前辈,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还要我怎么说呢?” 袁道道:“你说他不是无名子?” 金萍道:“他来来就不是。” 袁道道:“那他是……” 金萍道:“是化身秀士假扮的,我已经说了好多遍,你们为什么不肯相信呢?” 袁道道:“姑娘,老夫和无名子相处了数十年,对他的一举一动,细微末节,都记忆的十分熟悉,怎的竟然未发觉他是假的?” 金萍道:“正因为你们太熟悉了,所以,才不容易发觉他是假的。” 袁道道:“胡说,这是什么道理?” 白天平突然接道:“姑娘,如果他是假的,那么真的家师何在?” 金萍沉吟了一阵,道:“家师也很赞佩无名子前辈的胸襟开阔,如不是他已逃避俗事,只怕正身陷危境。” 白天平道:“此言之意……” 金萍接道:“简明得很,十三魔只出现一个化身秀士,还有十二魔哪里去了,他们很可能正在围攻无名子前辈。” 袁道怔了一怔,道:“有道理。” 310 举手一挥,申三峰和闻钟道长开始移动身形,布成了合围之势。 袁道道:“化身秀士,早闻你易容术绝妙天下,老叫化子今日算见识了,果真是高明得很。” 无名子道:“老叫化子,你不再多想想吗?” 袁道道:“想什么?” 无名子道:“想想贫道和这位小丫头,哪一个值得信任。” 袁道道:“这个,这个……” 无名子道:“我不明白,咱们相交了几十年,你竟然不肯信任我,却信任一个小毛丫头。” 金萍苦笑一下,道:“化身秀士,你不但易容术高明得很,而且,还是一位极善做作的人。” 无名子道:“小丫头,贫道如若不给你足够的时间,只怕要引起老叫化子的怀疑,由现在开始,贫道给你足够的时间,让你一下子把心中所有的话全说出来。” 金萍沉吟了一阵,道:“我只问你一件事。” 无名子道:“好!姑娘请说。” 金萍目光突然转到白天平的身上,道:“白兄,这要你帮忙了。”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我……帮什么忙?” 金萍道:“你和你师父相处多年,记不记得你们之间的往事?” 白天平道:“记得。” 金萍道:“那很好,你找一件很小的事,但要记忆得很明白,问问他。” 白天平道:“问他什么?” 金萍道:“问问你这位假师父,看他是否知道这件事?” 白天平恍然大悟,啊了一声,道:“好!但我要想想看。” 无名子微微一笑道:“平儿,你要问什么?” 白天平道:“我在想一想,那一件事,对我和师父都有着很探刻的记忆才行。” 无名子道:“对!你想明白,那些琐碎小事,也许师父记不得了。” 白天平笑一笑,道:“一定会让师父有深刻记忆的事。” 无名子道:“那很好,你问吧。” 金萍突然接口说道:“白兄,你要记着,化身秀士,不是一位简单的人物,他不但会装作,也会猜想,你如是提的事情太过简单,他只想想就能应付了。” 无名子道:“小丫头,你还有什么挑拨手段,一齐用出来吧!” 金萍道:“我不用挑拨,只要实话实说就是了。” 无名子道:“平儿,快把这丫头给我杀了。” 白天平道:“师父,徒儿觉着她的话,并非是全无道理……” 无名子怒道:“怎么,你也觉着为师是假的吗……”语声一顿,接道:“咱们师徒,日夕相处十余年,为师的如是假的,你怎会瞧不出来?” 白天平已被金萍说动,虽然,他心中仍然是半信半疑。因为,无名子给他一粒疗治火毒的丹丸,那是确确实实的对症之药,一下子,正在扩散的火毒,完全消退。 如若是化身秀士,应该不会给他这一粒药物。但金萍说的更叫人无法不信。 只听无名子怒声喝道:“平儿,你出不出手?” 袁道冷冷接道:“不能出手,平儿,一切由我担待……” 无名子厉声喝道:“老叫化子,你是诚心和我过不去了,连我管教徒儿的事,你也耳从中干预!” 袁道微微一笑,道:“这是大破绽,无名道长,从来不发睥气。” 白天平接道:“师父,记得徒儿在咱们居住之处,植了一棵桃树,徒儿离山那一年,结出了三个桃子,徒儿摘下来,奉献给师父,师父却把徒儿教训了一顿。” 无名子点点头,道:“我记得,教训你的几句话是,要你心存忠厚,不可赶尽杀绝。” 白天平道:“话是不错,不过,你是化身秀士无异了。” 无名子怔了一怔,道:“为师说错了什么?” 白天平道:“因为,我根本没有植下一棵桃树,所以,也不会结出三个桃子来。” 无名子道:“我哪里记得这许多…”” 袁道冷笑一声,接道:“够了,化身秀士,用不着再装下去了,你如是识趣一些,应该解除身上的伪装,挺身而出……” 无名子冷笑一声,道:“想不到百密一疏,功败垂成……” 目光盯注在金萍的身上,接道:“你这小丫头,败坏了老夫全部计划。” 申三峰冷笑一声,道:“化身魔,果然是你。” 无名子哈哈一笑,道:“申三峰,你们丐帮中,有一大部分长老,已被咱们控制了,你这帮主,也难以干得多久了。” 申三蜂冷冷说道:“就算是丐帮全被你所控制,申某人也不会向阁下求饶。” 闻钟道长振剑长啸,发出了招呼玄支剑士的暗号。 袁道冷冷说道:“化身秀士,你已黔驴技穷,再下去,咱们就是真刀真枪的拚了,阁下那点微末之技,难道要拒挡我们的合击之力吗?” 化身秀士目光转动,眼看四周人手,都已蓄势戒备,如若这等江湖上第一流高手合力一击,威势之大,决非自己所能抗拒,不禁心生怯意。 他尽量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缓缓说道:“诸位,是否想见见那真正的无名子?” 袁道道:“他现在何处?” 化身秀士道:“就在这翠谷之中。” 袁道道:“你们十三魔头,还有一十二人未见现身,想是正在……” 化身秀士冷冷接道:“围攻无名子,老实说,只要无名子被我们搏杀之后,诸位就算想和我们对抗,只怕是也没有这份能力了。” 白天平突然大喝一声,挥剑攻出三招。 化身秀士长剑闪动,封开三剑,却未还手。 袁道道:“平儿,冷静一些,咱们先要见到你师父。” 白天平星目圆睁,道:“化身秀士,如是我师父受到伤害,非把你碎尸万段不可。” 化身秀士淡淡一笑,道:“如是无名子授首身死,诸位想生离此地,也非容易的事!” 袁道道:“化身秀士,你不用色厉内茬,目下情势很明显,单是老叫化子一人,就不是你能抗拒,何况还有武当掌门和丐帮帮主,你唯一活命的机会,就是带我们去见无名子道长。” 化身秀士沉吟了一阵,道:“可以,不过,在下一直以无名子的身份发号施令,除了少数人外,大家都知道我是无名子,眼看就要把你们引入绝地,想不到功败垂成,竟然被一个小丫头,揭开了隐秘,在下可以带你们见见真的无名道长,不过,你们都要弃去手中兵刃。” 白天平道:“咱们敌对相处,我们为什么要弃去兵刃?” 化身秀士道:“这是条件,如是不肯答应,在下宁可战死于此……” 金萍冷笑一声,接道:“他在故意拖延时间,咱们不用和他多费口舌了。”突然欺身而上,挥剑攻出。她剑路怪异,三剑攻势,迫的化身秀土连退了三步。 白天平也挥剑夹攻,双剑翻飞,逼的化身秀士手忙脚乱。金萍手中短剑,突然虚空划出一剑,暴出空门。 化身秀士忽然急急攻出一招,抵隙而入,刺向金萍前胸。 却不料金萍划出的剑势,忽然一翻,倒削过来,斩下了化身秀士一条右臂,齐肘而落,鲜血如注。 白天平急急叫道:“姑娘手下留情。”长剑疾挥,封住了金萍的剑势。 金萍道:“你要干什么?” 白天平道:“一个人扮装一个人,扮装到如此相像的境界,实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在下想见识一下。” 金萍道:“你还是有些不放心,是吗?” 白天平道:“是!所以,在下想看看。” 金萍短剑一插,剑尖已指到化身秀士的脸上,道:“你自己挑去面具呢?还是要我划开你的脸?” 化身秀士强忍伤痛,伸出左手,揭下了一张人皮面具。 那是一张削瘦的脸,五十五六的年纪,脸色苍白,满带倦意。 白天平冷冷说道:“看来,你这人的易容术,当真是高明得很。” 化身秀士道:“夸奖了。” 白天平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冒充我师父?” 袁道一皱眉头,道:“因为,他要借你师父之名为恶,用你师父之名,召集了很多旧部。” 白天平哦了一声,未再多言。 袁道道:“化身秀士,现在,你准备作何打算?” 化身秀士道:“诸位不是要见那真的无名子吗?” 袁道道:“不错。” 化身秀士道:“现在,我带你们去见他。” 袁道道:“现在走吧!” 化身秀士道:“条件是,你们都要留下兵刃。” 袁道道:“老叫化如是不答应呢,” 化身秀士道:“那很容易,区区在此,诸位可以把我杀了。” 袁道道:“化身秀士,你吃了豹胆熊心,连死也不怕了。” 化身秀士冷冷说道:“这是唯一的条件,要不然,你们把我杀了,等候他们杀了无名子之后,再和你们见面。” 袁道回顾了化身秀士一眼,道:“好吧!你眼下如是真的想死,咱们也只好成全你了。” 化身秀土一闭双目,道:“这个……” 金萍道:“我来,他不怕死,应该怕疼。”手起一剑削下了化身秀士一只左耳。 断臂之疼,已使化身秀士有着难以忍受之感,这一剑削下左耳,顿使那化身秀士,全身疼的一颤。 金萍冷冷说道:“化身秀士,如是你先死了,十二魔如愿以偿,也不会很感激你,得到的名利,你也无法享受了。” 化身秀士冷哼一声,道:“小丫头,你想说服老夫吗?” 金萍道:“我不想说服你,只是想把个中的内情、利害,代为分析一下罢了……”语声一顿,接道:“他们在围攻无名子老前辈,很可能已经得手了,以十二魔的武功,一拥而上,那无名子前辈,虽然是当世第一高人,只怕也非敌手,何况,你们事先早已有了很周密的计划。” 化身秀士冷冷望了金萍一眼,没有接口。显然,他已被金萍说的心生信服了。 金萍道:“他们不会现身救你的……” 化身秀士道:“为什么?” 金萍道:“你在十三人中,可能是功劳最大的一个,一旦你们统治了武林,必然要以你为……” 化身秀士接道:“这个,咱们早就商量好了,不用你费心。” 金萍道:“但你如死了,自然不用再拥你为头了。” 化身秀士道:“哦!” 金萍道:“这就是他们不会出手授助你的原因。” 化身秀士沉吟不语。 311 金萍短剑一扬,道:“现在,我要割下你一只右耳。” 化身秀士道:“且慢。” 金萍停下剑势,道:“什么事?” 化身秀士道:“老夫并非被你说服了,只是觉着……” 金萍接道:“只是觉着我的话很有道理,是吗?” 化身秀士道:“所以,老夫答允,带你们去见见我那十二位伙伴。” 金萍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这时,山洞之外,已展开了激烈绝伦的搏杀,田无畏、江堂、天侯七英等,带着玄支剑士和丐帮高手,杀了过来。天皇教埋伏的弟子,也一拥而出,阻拦群英的攻势。 但玄支剑士,锐不可当,剑剑夺命,招招追魂,不大工夫,已把天皇教中弟子,杀伤过半。 化身秀士举步跨出山洞时,天皇教中的武士,已然伤亡到无法阻止玄支剑士和丐帮弟子的进攻。 化身秀士长长吁一口气,道:“玄支剑士的成就,似乎是都达到武林中一流剑土的境界,唉!看来,我们精密的计划,都要毁在这批剑士手中了。” 袁道回顾了闻钟道长一眼,道:“喝令他们住手吧!这等残杀,连老叫化看了,也有些触目惊心。” 闻钟道长喝住了玄支剑士,申三峰也喝住了丐帮弟子的猛攻。 袁道四顾了一眼,只见尸横遍野,血染草谷,约略估算,伤亡要在百名左右。 这凄惨景象,连化身秀士,也看的有些心头凛然。 申三峰叹一口气道:“化身秀士,看到没有,这些横陈遍野的尸体,都只为了十数人的野心、狂妄,造成了这场悲惨绝伦的杀劫。” 化身秀士淡淡一笑,道:“如是诸位肯退一步想,也许可以免去这场杀劫了。” 袁道冷冷说道:“你们十三魔头,当年追随无名子老道士,为讧湖正义,效力很大,诸位都已对武林中立下了很大的功勋,如若就此退隐,诸位必会在武林中留下来千古美名,但诸位晚节不保,这一来,把诸位费时十年,好不容易治理江湖的平静局面,一下子,又掀起无边风波。” 化身秀士道:“这不能全怪我们。” 袁道道:“那要怪谁?” 化身秀士道:“无名子。” 袁道道:“无名子,他怎么样了?” 化身秀士道:“他对我们许下的诺言,不能兑现,我们只好背弃他了。” 白天平道:“我从来没有听师父提过你们。” 化身秀士道:“他不敢提我们,他对我们有太多的愧疚。” 袁道道:“老叫化从来不听一面之词。” 化身秀士道:“如若无名子还没有死,我们可以和他当面对质。” 袁道道:“好!如是无名子老道,确有对不住你们的地方,在下一样要他有个交代。” 化身秀士道:“我不信,你老叫化子,真的有能力公正处理此事吗?” 袁道道:“老叫化不惧强暴,主张正义,只要你们能说出一番道理,老叫化定会还你们一个公道。” 化身秀士道:“希望你言而有信。” 这时,江堂、田无畏等,都鱼贯行了过来,目睹化身秀士满身鲜血,断臂缺耳,不禁为之一怔。 这时,化身秀士已恢复本来面目,场中人,大都不认识他。 十三魔数十年前,纵横江湖,血腥满手,杀孽深重,后被无名子所收服,成了一股维护正义的力量,他们隐名行侠,江湖上认得他们之人,已经不多了。 江堂虽是天皇教中要人,但他从未见过化身秀士。 田无畏低声说道:“江兄,认得这个人吗?” 江堂摇摇头,道:“不认识。” 田无畏道:“你能不能识得出真正的天皇教主?” 江堂道:“认识,不论他变化万千,我都能认得出来。” 田无畏道:“江兄,看来情形很复杂,那位天皇教主,似乎也不是真正的主事人物。” 江堂点点头,道:“看来,事情确已有了变化。” 田无畏道:“江兄,那位真正的天皇教主,会不会已经逃走了?” 江堂道:“看情形,他似是准备在此和我们决一胜负,他应该是不会走了。” 但闻化身秀士冷冷说道:“袁道,这些人,都要去吗?” 袁道道:“情势如此,老叫化无法阻挡,不过,你可以放心,老叫化既已许下了主持公道的诺言,决不会说了不算。” 化身秀士道:“要他们站在五丈之外,不许距离过近。” 袁道回顾了申三峰和闻钟道长一眼,道:“请两位下令吧!” 化身秀士目睹玄支剑士和丐帮中人,果然都退出了数丈之外,才举步向前行去,一面说道:“只许你们四个人跟我进去,但我不限制哪四个人。” 袁道道:“我们只有五人同行,多一个也不行吗?” 化身秀士道:“不行,连你算上,只能有四个人。” 袁道道:“那地方距此多远?” 化身秀士道:“就要到了,要哪四个人进去,可以决定了。” 袁道回顾了白天平一眼,道:“你师父在那里……” 白天平接道:“所以,平儿非去不可了。” 袁道道:“金萍姑娘……” 金萍低声接道:“老前辈,这人阴沉得很,如非晚辈,只怕不易揭穿他的恶毒、阴谋。” 袁道啊了一声,道:“这个……” 闻钟道长低声说道:“老前辈,贫道在外面等侯就是。” 申三峰道:“哪里话,袁老前辈虽非我丐帮出身,但他一向自称老叫化子,和丐帮多少可以拉上一些关系,有他老人家在场,是可代我丐帮,作任何决定了,所以,还是申某人留在外面的好。” 袁道道:“申帮主说的倒也有理,道长不用客气……” 就在两人交谈之时,金萍突然加快了速度,追上了化身秀士,并肩而行。 化身秀士目光一掠金萍,心中顿然一跳。只觉这女孩子心狠手辣,无事做不出来,不禁一皱眉头,道:“什么事?”不用金萍开口,他已经先问起来了。 金萍道:“我想问问你,耍的是什么花招?” 化身秀士道:“你是说……” 金萍接道:“我们明明五人同行,为什么只能四个人进去?” 化身秀士道:“因为,那地方很小,只可以再加四人。” 金萍冷冷说道:“那地方可以容下十二魔和无名子老前辈动手相搏,就不能多容我们一个人了,是吗?” 化身秀士道:“是!” 金萍冷笑一声,道:“我倒有一个办法。” 化身秀士道:“什么办法?” 金萍道:“我想可以把你减少一些?” 化身秀士道:“哦!” 金萍道:“我把你身上的肌肤,减少一些。” 化身秀士怔了一怔,道:“这个么?只是对在下的条件吗?” 对金萍,他似由内心之中,生出了一种畏惧。 金萍微微一笑,道:“既然是条件,那是可以还价了。” 化身秀士道:“这是自然了。” 金萍回头,道:“诸位老前辈,我们都可以进去了。” 袁道回顾了金萍一眼,目光十分奇异,不知是嘉许,还是赞赏。 金萍仗剑紧追在化身秀士的身后。 化身秀士似乎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垂首而行,一付唯命是从的神情。 白天平心中忖道:“恶人还怕恶人磨,这化身秀士,似是被金萍吃定了。” 行到了一堵高大的岩石前面,化身秀士停了下来。 金萍道:“怎么不走了?” 化身秀士道:“到了。” 金萍道:“在哪里?” 化身秀士道:“就在这大岩下面。” 金萍一皱眉头,道:“这样大的巨岩,如何能推移得开?” 化身秀士没有答话,伸手在大岩石上,击了三下。但见那巨大的岩石,突然开始移动,片刻间,现出一道门户来。立时可闻喝叱之声,传了上来。 化身秀士道:“就在这道门户之内了。” 金萍道:“你带路。” 化身秀士口齿启动,欲言又止,举步向下行去。那是一道斜向地下通去的级梯。金萍仗剑紧追在化身秀士的身后。袁道、白天平等鱼贯而行。 这座级梯不深,不过两三丈左右,已到一座很大的敞厅之中。 厅中尸体、残肢处处,似是已经过了一阵激烈的搏杀。 四盏垂苏宫灯,挂在敞厅四角、中间吊着一颗很大的夜明珠。灯火珠光,映的满室生辉。 只见无名子盘膝坐在中间,白玉山、黄凤姑,分别坐在他的两侧。十二个衣着不同,肥瘦各异的老人,团团把三人围住。每个人,都是盘膝而坐,兵刃放在身前,似是都在运气调息。 白天平大喝一声,道:“师父、爹爹。”奋身向前冲去。 袁道一把拉住了白天平,道:“你疯了。” 白天平道:“我……” 袁道道:“他们虽都已战到筋疲力尽的境地,但并未歇手,此刻,正是以内功修为在拚命,你要冲上去,惊扰到你师父,心神一分,很可能被人乘虚而入。” 白天平定定神看去,果见围坐四周的十二个人,各出一手,遥指坐在中间的无名子。 无名子神情很平静,但眉宇间,却流现出很浓重的困倦之色。 白玉山、黄凤姑,更是面如死灰,盘坐在无名子两侧,几乎把身子,靠在无名子的身上。 遥遥望去,几乎已无法分辨两人是生是死,白天平全身微微的抖动,几次想冲扑上去,但最后,都忍了下来。 袁道突然伸出一手,按在化身秀士的后背之上,道:“能不能喝令他们住手?” 化身秀士道:“不能。” 袁道冷冷说道:“不怕老叫化子先毙了你吗?” 化身秀士道:“双方都正以数十年精修的内力互拼,任何一方,先行住手,就可断送了性命。” 袁道道:“咱们一起喝令他们停手如何?” 化身秀士道:“不能巧到那样恰到好处,任问一方收势略慢时,都可能受到伤害。” 袁道冷冷说道:“咱们总不能让局势永远这样僵下去。” 化身秀土道:“除非有一种力量,能够同时拒抗到双方的压力,把双方分拒开去。” 袁道冷冷说道:“化身秀士,他们十二个人,合手和无名子一人动手,老实说,胜负应该已分了出来,死皮赖脸的打下去,实也无味得很。” 化身秀士提高了声音,道:“话是不错,不过,咱们都没有把他们分开的能力。” 金萍冷冷说道:“十三魔头之中,以你化身秀士,诡计最多,不论他们胜负如何?你是死定了。” 化身秀士呆了一呆,道:“你们自负侠义道中人物,说话算是不算?” 金萍道:“咱们女孩子家,也不在江湖上扬名立万,用不着和你这种人,讲什么信义、仁德。” 化身秀士对金萍畏惧已极,大声喝道:“袁道,这些事,你管是不管?” 袁道冷冷说道:“你要肯和老叫化子合作,老叫化子才会管。” 化身秀士道:“好,你们这等人物,竟然也是说了不算。” 袁道道:“化身秀士,你如真肯和咱们全力合作,十三魔伏诛之时,老叫化担保留下你一条命来。” 化身秀士道:“我……” 金萍冷冷说道:“目下的情势已很明显,十三魔一齐出手,连无名子老前辈也对付不了,如今,我们大批人手赶到,十三魔死期已至,能保下你一条命,已是你的幸运了,难道还要提别的条件不成?” 化身秀士冷冷说道:“你要我出卖多年的知己好友。” 金萍冷冷说道:“你自己算算这笔帐吧!不论死活,你都无法保存下你这十二位同伴,你如是不肯答允我们合作,那就先把你宰了。” 化身秀士道:“说说看,你们的条件如何?” 袁道道:“很简单,只要你喝令他们住手,老叫化保你不死。” 化身秀士道:“他们虽然全神贯注动手,但耳目还有用,谈了这样多的话,他们怎会不知,自然,也不可能听我的话了。” 袁道道:“尽其在我,你只管和我们合作就是。” 化身秀士道:“可以,你老叫化子,一定担保吗?” 袁道道:“一定担保。” 化身秀士提高了声音,道:“诸位兄弟听着,咱们已无反抗的机会,不如就此住手,袁大侠已答应和咱们谈谈了。” 十二个环围在无名子周围的人,似乎是根本没有听到他的话,仍然全神贯注在无名子的身上。 化身秀士叹一口气,道:“不行,他们已经听到了我们的交谈之言。” 金萍手起剑落,竟然把化身秀士拦腰斩成两断。这举动,大出了场中群豪的意外,全都为之一怔。 袁道沉声说道:“你为什么一剑把他杀死?” 金萍道:“晚辈委身于天皇教中,就是要打听出来他们的内情……” 袁道接道:“那你为什么要把化身秀士杀死?” 312 金萍道:“十三魔头之中,这个人最是阴险,如若不把他杀了,那是很大的一个祸患。” 袁道道:“杀了他于事何补?” 金萍笑道:“老前辈,至少无害,他既然无能喝止十二魔头,早已没有了存在的价值,所以,杀了他,不值得怜惜。” 袁道道:“咳!你这丫头,难道不明白小不忍则乱大谋这句话吗?” 金萍道:“晚辈知道,咱们既然杀了化身秀士,那就一不作二不休,一口气把十二魔全数杀死,岂不是斩草除根了。” 袁道双目凝注在金萍的脸上,瞧了一阵,欲言又止。 金萍笑一笑,道:“再不施下毒手,尽歼十二魔头,只怕无名子老前辈,也支持不了多少时间了。” 袁道道:“如何一个下手法?“ 金萍道:“交给我如何?” 袁道道:“交给你,你要如何处置?” 金萍望望化身秀士的尸体,道:“晚辈自有良策,不用前辈担心。” 白天平道:“你可是要杀了他们?” 金萍道:“就算是杀了他们,那又有什么不对?”语声微微一顿,接道:“如若不杀了他们,他们会杀了你的师父。” 白天平口齿启动,欲言又止。 袁道却缓缓说道:“你可知道,他们都正在运集功力拚斗,心神无暇旁分,如若一旦有人出手,伤害到他们,那一股反击之力,强大无匹,那将是他们本身功力所聚,你自问能够承受得了吗?” 金萍道:“晚辈自有妙策,不劳前辈费心。” 袁道道:“好吧!你出手试试。” 金萍突然微微一笑,道:“老前辈,有一件事,晚辈想事先说明。” 袁道道:“什么事” 金萍道:“就晚辈的看法,目下十二魔已然陷于欲罢不能之境,但他们仍然稍占优势,无名子老前辈也已出尽了全力在抗拒十二魔头,还要分心暗中照顾那另外两人的安全。” 袁道道:“我知道。” 金萍道:“所以,晚进处置的手段,可能会过激一些。” 袁道道:“你是说,要取他们的性命。” 金萍道:“晚辈正是此意。” 袁道道:“令师武功,别走蹊径,以阴柔见称于世,想必你已尽得真传了。” 金萍道:“晚辈愚昧,所得不过十之一二罢了。” 袁道道:“你说了半天,似是还未说出你的用心?” 金萍道:“晚辈的意思是,我处置此事的手段,可能会狠辣一些,希望诸位不要见怪!” 袁道皱皱眉头,道:“能不能留下他们性命?” 金萍摇摇头,道:“只怕机会不大。” 袁道道:“你尽量仁慈一些,何况,老叫化还有事情要问他们,十二魔头,如是全数死了,那岂不是留下了一桩千古疑案。” 金萍神情肃然,道:“诸位往后退,晚辈要下手了。”缓缓举起了手中的短剑。 袁道挥挥手,白天平和申三峰等,都退后了五步。 金萍长长吸一口气,突然放步疾行,绕着十二魔转动起来。 但见她愈转愈快,那些环围着无名子而坐的魔头,一个个倒了下去。 这不但使得申三峰等惊奇不已,就是见多识广的袁道,也没有瞧出她用的什么手法,把十二魔头制服,倒了下去。 需知他们正运集了全身的功力,和无名子的内力对抗,任何攻向十二人的袭击,必然会引起他们凝聚在身上功力的自然反击。 但出人意外的是,金萍使十二魔全数倒了下去,却未引起任何一个人的反击。 轻轻吁一口气,袁道缓缓说道:“丫头,你用的什么方法,把他们十二个人,全制服了?” 金萍道:“雕虫小技,不值识者一晒,老前辈不用再问了。” 但闻白天平道:“义父,我知道。” 袁道怔一怔,道:“你知道什么?” 白天平道:“我知道十二魔头,一个个倒下去的原因。” 袁道道:“说说看,他们是怎么回事?未见反击行动。” 白天平道:“因为,他们是先中了毒,毒性突然发作,使他体内真力消失,自然是不会再有反击之力了。” 袁道道:“对!这一定是一种无色无味的奇毒之药。” 金萍道:“老前辈一语道破。” 袁道道:“无名子老道如何?他是否也中了毒。” 金萍道:“大概是吧!” 只见无名子口齿启动,但却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来,人已经倒了下去。 白玉山、黄凤姑,也跟着倒了下去。 袁道回顾白天平一眼,道:“去请田无畏、江堂等全都进来,数十年江湖上纷争的恩怨,希望能在此结算清楚。” 他语意双关,请援手于不知不觉之中。 白天平应声退下。 金萍道:“袁老前辈,可知晓晚辈用的什么毒吗?” 袁道道:“不知道。” 金萍道:“三日醉仙散,三日之内,解救不易,但如过了三日,不用解救,就可以醒过来了。” 袁道道:“姑娘的意思是,咱们先等三日了。” 金萍道:“只怕诸位等不了那么久的时间。” 袁道道:“为什么?”忽觉一阵头晕,摇摇欲倒摔了下去。 申三峰、闻钟道长,都有着头晕目眩的感觉,身子一歪,倒摔地上。 这药物的恶毒之处,是在中毒时,全无感觉,一有感觉,人就倒摔在地上。 白天平奔出室外,说道:“田兄,江前辈,请进去……”说完两句话,人却忽然倒了下去。 田无畏大吃一惊,一伸手抓住了白天平,道:“师弟,怎么回事?” 白天平已然闭上双目,无法回答田无畏的话了。 田无畏心头震动,回头把白天平交给了何玉霜,道:“玉霜,好好照顾他,准备飞铃,必要时,助我们一臂之力。” 何玉霜接过白天平,田无畏已和江堂带着天侯七英,冲了进去。 玄支下院的院主,缓步来到何玉霜的身侧,道:“何姑娘,白少侠的伤势如何?” 何玉霜黯然说道:“不知道,他似乎是中了一种迷毒。” 院主低声道:“是否要贫道下令玄支剑士们冲入石洞?” 何玉霜摇摇头,道:“不用了,看看田无畏如何处置。” 玄支院主应一声,退了下去。 他们对白天平设谋相救一事,有着无比的感激,对他的生死,自是也特别关心了。 何玉霜抱着白天平,缓步向前行去,右手却握着飞铃。 这时,洞中的形势,已有了很大的变化。金萍利用极短的时间,把袁道和申三峰、闻钟道长等,移集于一处。田无畏、江堂,带着天侯七英等,和金萍对峙而立。 金萍冷冷说道:“听着,哪一个再敢向前走一步,我就先杀无名子。” 田无畏道:“金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萍道:“你眼睛不瞎,以你的才慧、智能、应该一眼就看出来了。” 田无畏道:“在下是看出来,但仍有很多不解之处。” 金萍道:“你不觉着,这样一个人,很笨吗?” 田无畏道:“姑娘,把他们制服,不予杀害,想来定然准备和我们谈谈条件了。” 金萍笑道:“最重要的人,已入我的手中,就是你们想反抗,我也不怕了。” 田无畏道:“咱们愿意先听听你姑娘的条件。” 金萍冷冷说道:“就目下情势而言,你们已经无法和我说条件了。” 田无畏道:“就算咱们处在绝对的劣势之下,但和姑娘谈谈的本钱,总还是有。” 金萍道:“就凭你吗?” 田无畏道:“玄支剑士、丐帮弟子,再加上天侯七英,这也算一个堂堂阵容了。” 金萍道:“但袁道、无名子,都已落入了我的手中,难道还不能控制你们?” 田无畏道:“咱们会尽力救人,如果是实在救不了,咱们就算愿意束手待毙,你姑娘也不会放了他们,对吗?” 金萍道:“田无畏,我知道你的口才很好,但希望你别太卖弄,姑娘我不吃这个。” 田无畏道:“在下说的很真实。” 金萍道:“好吧,咱们就谈一谈。” 田无畏道:“姑娘先说,你如何才肯放了袁老前辈和我师父?” 金萍道:“那很简单,只要你们答应和我合作。” 田无畏道:“合作……” 金萍道:“不错,事实上,强弱之势,已经十分明显,这合作二字,不过是好听一些罢了。” 田无畏道:“姑娘,你在武家堡做了几年的丫头,真的委屈了,单是这份忍耐的能力,就非常人能及,果然是大将之才。” 金萍道:“夸奖,夸奖。” 田无畏道:“所以,姑娘也不用客气了,怎么吩咐,咱们洗耳恭听。” 金萍道:“好吧!你这么谦虚,我也不客气了,你们想救无名子,只有一个办法。” 田无畏道:“姑娘请说。” 金萍道:“由现在开始,诸位都听我之命。” 田无畏道:“天皇教已然瓦解冰消,难道姑娘还想重组天皇教?” 金萍笑一笑,道:“天皇教不会被消灭,只不过,要重新换一批人。” 田无畏道:“这些人巳死伤了十之八九,你到哪里再找这样多的人?” 313 金萍道:“你们,一批新的天皇教徒。” 田无畏道:“姑娘是……” 金萍道:“天皇教主。” 田无畏道:“姑娘不觉着年纪太过轻了一些吗?” 金萍道:“有志不在年高,你们可以商量一下,愿不愿答应,别忘了无名子、袁道、闻钟道长、申三峰、白天平等,生死都在我掌握之中。” 田无畏叹口气,道:“这样多江湖上一流高手,怎会栽在你这个丫头手中?” 金萍格格一笑,道:“事实如此,你不信也不行了。” 田无畏冷冷说道;“在下心中还是有些不信。” 金萍道:“阁下的意思是……” 田无畏道:“你背后还有人?” 金萍道:“你是揣测呢?还是言有所本?” 田无畏道:“就目下情势而论,再加上一半揣测。” 金萍淡淡一笑,道:“田无畏,你不用多费心机了,就算你猜对了,又能如何?” 田无畏道:“咱们还有足够一拚的力量,数十位玄支剑士,任何一位,都可以和你姑娘动手一战,他们低估了玄支剑士,致使教中精锐尽失。” 金萍道:“醉仙散无色无味,不论什么人,只要吸入少许,就要中毒晕迷,除我之外,三日内无人能救。” 田无畏道:“三日后呢? 金萍道:“那要看我用的什么毒了,如是三日醉仙散中,再加上一点什么奇毒,如不施救,一百天也不会醒过来。” 田无畏道:“我明白了,但在下也希望姑娘明白,你最大的错误,就是迷倒了袁师伯和白天平。” 金萍道:“请教。” 田无畏道:“袁师伯是一位心存仁义的大侠,白天平小师弟,心中的顾忌太多,如若他们两个人主持大局,你姑娘这要挟,他们就非接受不可。” 金萍道:“你不接受?” 田无畏笑一笑,道:“我在天皇教中很久,知晓人性的卑劣,如是接受了你的要挟,那种可悲的后果,比不接受更坏。” 金萍道:“你准备如何?” 田无畏笑一笑,道:“我要尽玄支剑士之能,先把你生擒制服……” 金萍接道:“他们不会有生擒我的机会。” 田无畏道:“就算是把你杀死吧!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金萍道:“杀了我谁能救得了袁道和无名子?” 田无畏道:“不用救他们,三日后,他们会自己醒来。” 金萍道:“我已经在醉仙散中混了别的毒物。” 田无畏道:“这虽然是可能,但咱们也得赌一赌,万一他们一睡不起,毁了天皇教,想必他们在九泉之下,也死得瞩目了。” 金萍道:“田无畏,你先死……” 田无畏冷笑一声,接道:“金萍,在下还不想死……” 金萍冷冷说道,“只怕由不得你了。” 田无畏道:“试试看吧!在下不是像家师和袁师伯那么正派的人,姑娘如是想施用些什么手段对付在下,尽管请便。” 金萍冷笑一声,突然飞跃而起,手中剑光如轮,攻出三剑。 这三剑,疾如飘风,一剑快过一剑。 田无畏挥剑接架,全身闪飞起一片寒芒。但闻一阵金铁交鸣,金萍三剑攻势,全被封开。 田无畏举手一招,两个玄支剑士,突然飞身扑上,两柄剑,疾如流星,分左右把金萍围了起来。 三个人,立时展开了一场恶斗。双方面,你来我往,搏斗得十分激烈。 金萍的剑法很诡异,奇招百出,攻势奇幻绝伦,但两个玄支剑士,却以稳健、正宗的剑法,对付金萍的诡变剑招。 片刻工夫,双方已搏斗了五十余合。金萍凌厉诡异的攻势,竟然全被两个玄支剑士给压了下去。 田无畏冷冷说道:“天下剑道高手,无出玄支剑士之右,现在,你应该相信了。”金萍大喝一声,忽然刺出一剑。这正是两个玄支剑士合击出剑的空隙。 但闻一声冷哼,一个玄支剑士,忽然伸出左臂,硬把一剑接下。这一剑是直刺,洞穿了那玄支剑士的左臂。但另一个玄支剑士,却以迅快如电闪的速度,一剑斩向了金萍的握剑右腕。 这叫苦肉连环剑法,是玄支剑士,最奇厉的合搏剑招之一。 金萍撤回手中的剑势,已自无及,只有一咬牙,撒手放开长剑。 但那中剑的玄支剑士,却突然一举右手长剑,刺向咽喉。金萍一低头,右手屈指弹出。一缕指风,击中了那玄支剑士的右腕脉穴。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工夫,金萍由胜中落败,经过了几番变化。 314 第三十五回巾帼女枭恩怨交错 另一个玄支剑士,对同伴的伤亡,视若无睹,右手长剑,却是疾如流星一般的攻了过去。 金萍一仰身疾退五尺,忽然间一挥手,一团白芒飞出。 那玄支剑士右脚提起,一脚还未踏出,突然仰面倒了下去。 江堂突然一扬右手,一道寒芒卷飞而出。 金萍冷然一笑,道:“住手。” 右手扬动,一道紫光,疾飞而出,当的一声,击在江堂的弯月刀上。 田无畏举手阻拦住第二批玄支剑士的攻势,冷冷说道:“小丫头的武功,如此高明实叫人意外。” 金萍道:“你不用口是心非,玄支剑士的武功,我已经领教过了,他们高明得很。” 田无畏道:“你能同时对付两位玄支剑土,倒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金萍接道:“你们的人手很多,对付了两个之后,可以再上四个。” 田无畏道:“不错,如是姑娘能够同时对付四位玄支剑士,咱们会遣出八个人同时攻袭。” 金萍道:“哼!以多为胜,诸位也不觉有失侠义气度。” 田无畏冷冷说道;“金萍姑娘,你不觉着自己的手段很卑下,真是土匪高喊捉强盗了。” 金萍道:“不要逼得我无路可退,逼我下令发动埋伏。” 田无畏道:“姑娘发动什么埋伏?” 金萍道:“这座山洞之内,早已埋藏了可观火药,只要我传出令谕,或是败于你手,失去了抗拒之能,有人会立刻点上火引。” 田无畏道:“那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结果?” 金萍道:“山崩洞塌,在此之人,没有一个会留下性命。” 田无畏道:“包括你金萍姑娘在内吗?” 金萍道:“不错。” 田无畏道:“如果你姑娘,被炸个粉身碎督,那岂不是也做不了第三代天皇教主了吗?” 金萍笑一笑道:“说的是啊!我做不了第三代,但有人可以接替我做第四代教主。” 田无畏道:“谁?” 金萍道:“我既然赶来,就早已作好了准备,你如不信,可以试试。” 田无畏道:“就算你说的实情,但这一爆之下,你也尸骨无存,对你而言,又有何益?” 金萍道:“但这一爆,也爆去了举国的武林精锐,再也无人能压制第四代天皇教主的崛起。” 田无畏心头凛然,叹口气,道:“金萍,你小小年纪,为什么竟然会如此迷恋于权势之梦……” 金萍苦笑一下,道:“我不要权势,我又能要到什么?” 田无畏怔了一怔道:“金萍,你这点年纪,但却似受了不少的委屈,也有些愤世嫉俗,是吗?” 金萍冷冷说道:“田无畏,这不是咱们叙说家常的时间,你觉着应该如何?可以作一个决定了。” 田无畏道:“此事重大,应该让我有多想想的时间,同时,在下也希望你姑娘能多想想。” 金萍道:“我已想了太久的时间,绝无悔改。” 田无畏突然一挥手,道:“金萍,你这辞坚决神态,全无商量余地,那是逼我一拚了。” 金萍道:“你如何一个拚法?” 田无畏道:“我下令四位玄支剑士,围攻于你,何姑娘以飞铃监视四周,其他的人,以极快的行动,先把家师、袁师伯等人抱出这座石洞……” 金萍道:“你要留下四个玄支剑士,陪我死于此地。” 田无畏道:“还有区区,以姑娘武功之高,咱们能奉陪而死,那实也是一件很光荣的事了。” 但闻江堂高声说道:“还有区区奉陪。” 金萍突然格格大笑起来。 田无畏道:“姑娘笑什么?” 金萍道:“我笑你们原本也是在天皇教中,天皇教中出来的人,怎也有这样悍不畏死的勇气!” 田无畏道:“咱们是痛悟前非,重新做人,勘透了生死之关,姑娘却是刚刚向权势中迷恋。” 何玉霜突然举步而行,越过田无畏,道:“田兄,让我对付金萍姑娘。”双手各握两只飞铃,接着:“姑娘,你见识过飞铃吗?” 金萍冷笑一声,道:“见识过了。” 何玉霜道:“我左右双手,各握飞铃两枚,你如能够一下闪避开去,小妹甘愿束手就戮……” 金萍身子缓缓向后移动,突然伸手一把,掀起了无名子,道:“如是我闪避不开,只好借这位无名道长,替我挡一挡你的飞铃威势了。” 何玉霜微微一笑道:“姑娘,飞铃中含蕴奇毒,中人必死,” 金萍接道:“无名子是白天平的师父,我不信你敢杀死他的师父。” 何玉霜道:“以姑娘的聪慧,定会知道,那飞铃虽然恶毒,但我既然打出去,就有收回的能力。” 金萍冷冷说道:“你敢打吗?” 何玉霜道:“我为什么不敢?” 金萍道:“打死了无名子,白天平一辈子不会谅解你。” 何玉霜道:“打不死无名子,我会要了你的命。” 金萍道:“试试看吧!” 一面说话,一面又伸手抓住了袁道的身体。她左右双手,各举一人,都是武林中最受敬重的人物。 何玉霜缓缓举起了双手,冷冷说道:“你小心了。” 金萍神情冷肃,道:“你出手吧!” 何玉霜双目圆睁,秀眉耸动,冷冷说道:“金姑娘,就算我打死了两位老前辈,我也要和你赌一赌了。” 田无畏知晓飞铃中含毒强烈,见血封喉,中人必死,心中暗暗吃惊,忖道:这两位姑娘,如若斗上了气,只怕真的会把两位老人家的性命,给拖了上去,那就是大大的划不来了。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两位姑娘,暂请住手,听我一言如何?” 何玉霜两手高举飞铃,正待发出,闻言又停了下来。 金萍冷笑一声,道:“田无畏,你还有什么花样?” 田无畏道:“在下想和姑娘,作最后一次谈判。” 金萍道:“你说吧!我在听着。” 田无畏道:“姑娘,现在还未造成大错,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金萍道:“你劝我放了他们,希望我束手就缚?” 田无畏道:“不错,姑娘,就算你如愿以偿,当上了第三代天皇教主,对姑娘又能如何?” 金萍道:“天下精锐,尽集于此,如若我能度过此关,当上了天皇教主,岂不是可以称霸天下!” 田无畏道:“就算姑娘称霸天下,又将怎样?” 金萍道:“那是空前绝后的武林大业,古往今来,不知道有多少人,梦求此事,都难以实现,在我手中实现了,岂不是一件大事吗?” 田无畏道:“好吧!现在就算姑娘已是霸主天下的盟主,你要做些什么?” 金萍道:“我要,我要一呼百诺,主裁江湖上黑白两道的纠纷,我要一言九鼎,无人敢不听我的令谕。” 田无畏道:“听起来,很神气,也确然叫人向往,不过一个人真到了那等境界,有了绝对的权势,但却没有了朋友,没有了亲人。” 金萍冷冷说道:“那时间,会有一大批的清客,追随在我左右,承我颜色,他们会想尽办法,使我欢乐。” 田无畏道:“那些人都是讨好你,奉承你,但他们不是你的朋友,不会和你说真心话,一个女孩子家,对权势迷恋如此之深,实叫人有些不敢领教了。” 315 金萍笑一笑,道:“田无畏,我们不谈这些了,你如心中顾虑到无名子和袁道的生死,那就只有一个办法……” 田无畏接道:“什么办法?你说吧!” 金萍道:“你是个很会办事的人,武功也不错,你如肯作我属下,不但可救了他们两人的性命,而且,还会受到我的重用。” 田无畏道:“姑娘这么看得起我田某人,倒叫田某甚觉意外。” 金萍道:“我在你手下,做了不少时间的丫头,你也该在我手下,尝试一下做仆从的味道。” 田无畏道:“你放了家师和袁师伯,田无畏愿追随左右,听候差遣。” 金萍笑一笑,道:“你把我当作三岁小孩子了,就凭一句话,就想救了无名子和袁道?” 田无畏道:“自然是有条件了,但不知那是些什么条件?” 金萍道:“第一要绝对听我之命行事,为了不使你心存二意,所以,必须要施下禁制才成。” 田无畏道:“什么样的禁制?” 金萍道:“这倒不用你费心,我早已想好了。” 田无畏道:“好吧,那么姑娘可以吩咐了,田某愿意舍弃一切,请放家师和袁师伯……” 金萍冷冷说道:“我可以放了无名子和袁道,保证他们性命不损,但我不能替自己留下祸害、劲敌。” 田无畏吃了一惊,道:“姑娘的意思是……” 金萍道:“要他们变得没有了记忆、想不起过去的事,他们才能过得很快乐,很平安。” 田无畏打了一个寒战,但也因此想到神医向魁,立时问道:“金姑娘,咱们天皇教,有改人思想之能,为什么教中仍有背叛之徒?” 金萍微微一笑,道:“那是因为他们没有受到改造。” 田无畏道:“为什么?” 金萍道:“武家堡,原本是天皇教中主要基地,也是专以用来改造人心人脑的地方……” 田无畏接道:“由号称神医的向魁主持,是吗?” 金萍道:“你见过向魁?” 田无畏道:“见过,他在武家堡留住了不少时间,但却不知他何时离去。” 全萍微微一笑,道:“田无畏,咱们谈的废话够多了,我想知道,你作何决定?” 田无畏正容说道:“家师和袁师伯,在江湖上,乃是极受敬重的人,他们的生死,对天下武林同道,都构成一种极大的负担。” 金萍道:“别说的太远,我要的是你的决定。” 田无畏道:“对我田某人,更构成了极大的威胁、压力,在下愿以自己的性命,换回两位老人家的安全……” 金萍接道:“你决定救他们两人之命,那就不妨先劝劝武当门下的玄支剑士,要他们放下兵刃。” 田无畏摇摇头,道:“姑娘错了,田某人个人的生死,可以让步,但天下武林的安危,田某人就不敢做主了。” 金萍道:“什么人能做主?” 田无畏道:“没有人能做主,如是一定要找一个人出来,那就是袁师伯。” 金萍道:“为什么不选无名子,不论武功、才慧,无名子都高过袁道很多。” 田无畏道:“一个人在江湖上的威望、武功、才慧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他的作为,家师内涵仁慈,一心想消弥江湖祸乱,一直躲在幕后,不像袁师伯堂堂正正的惩奸除恶,受天下武林同道拥戴。” 金萍点点头,道:“可惜,这样两个人,都落在我的手中,你们总不能不救他们吧?” 田无畏道:“事关武林中正邪命脉绝续,他们两个,如若口中能言,只怕早已拒绝你了。” 金萍道:“你究竟怎么决定?” 田无畏道:“不会接受你的条件,但我们会尽力施为,救下四位老人家的性命。” 金萍道:“你们救不了。” 田无畏道:“我们只求尽到心力。” 金萍冷然一笑,道:“田无畏,敢动手,你就试试。” 田无畏苦笑一下,道:“姑娘,当年田某人一步走错,被家师逐出门墙,我年少气盛,不思悔过,反而变本加厉的投入了天皇教中,这一错十余年,如今想来,真如钢针刺心,伤疼极深,姑娘大错未铸,回头是岸,以你成就,必是这一代巾帼女杰。”金萍冷笑一声,道:“我苦心筹划了数年之久,不惜屈入武家堡作为丫头,岂肯被你三言两语,轻易说服?” 田无畏道:“在下无意说服姑娘,不过,此事重大,还请姑娘三思。” 何玉霜冷冷说道:“我作天皇教中的公主,但这些年来,我一直不知我那教主义父,竟然是一个被人操纵的傀儡,他名为教主,表面上却也很排场,但他日子却过得很苦,每一件事,他无法真正的作得了主,既怕属下背叛,又怕正大门户中人合力攻剿,我想不出,这有什么好处,尤其是对一个女孩子来说。” 金萍冷笑一声,道:“你太低估了你的义父,他追随十三魔,故意装的唯命是从,实则骨子里,早已学会了十三魔的大部份武功,一身兼有十三魔武功之长,虽然专精不足,却博学有余,今日这一场十二魔火拼无名子的恶毒阴谋,也是他一手安排而成。” 江堂心头凛然,道:“教主现在何处?” 金萍道:“他会来,而且很快就到,不过,他已经不再是天皇教主了。” 田无畏也有些莫测高深了,缓缓说道:“不是天皇教主,是什么人?” 金萍冷笑一声,道:“他是天皇教主驾前的第一护法。” 江堂道:“那么谁是天皇教主?” 金萍道:“我!” 田无畏突然叹一口气,道:“神医向魁,是什么身份?” 金萍道:“副教主。” 田无畏道:“姑娘早已取得天皇教主的身份?” 金萍道:“不错,不过,包括天皇教主在内,也不知晓,我利用他和十三魔之间的默契,暗中指挥大局。” 田无畏道:“你本有加害白天平的机会,为什么不肯下手?” 金萍道:“我……我……我那时,还个愿引起人的怀疑,只因还未安排好整个的形势。” 田无畏道:“现在安排好了吗?” 金萍道:“太急促了一些,如是再多两天时间,那就完全改现。” 江堂高声说道:“在下和天皇教主相处甚久,知他生性,怎肯屈居你一个女孩子之下。” 金萍道:“他是不肯,但已由不得他了。” 316 田无畏道:“你和神医向魁合作,暗中对天皇教主下了手?” 金萍道:“还是你聪明一些。” 申三峰突然接道:“向魁也不是轻易服人的人。” 金萍道:“向神医道如神,改面换心,无所不能,但只有一样事,他无法应付。” 申三峰道:“什么事?” 金萍道:“死亡,一个人如是死了,他纵有经天纬地之才也是无法施展。” 田无畏道:“你制服了向魁?” 金萍道:“我只是用他对人的办法,加诸他的身上罢了。” 江堂道:“玩火者必自焚,在下为天皇教出力极大,但却也被天皇教主,列入了牺牲名单之中。” 金萍道:“那是我的意思。” 江堂道:“是姑娘的意思……” 金萍接道:“不错,这中间变化千万,一言难尽,听起来动人得很,也惊险得很。” 田无畏道:“姑娘可是想利用口舌之利,说一番动人经过,借机会等候援手?” 金萍道:“也不错,不过,我说的是近十年的江湖秘辛,关系眼前情势,今后的江湖大局,就算你知道我借机待援,也无法不听下去。” 田无畏道:“看来,不幸被你姑娘言中,巾帼女枭,真叫咱们男子惭愧得很。” 金萍道:“夸奖,夸奖。” 何玉霜冷笑一声,道:“金萍,你可以用口说,但你别想有行动,只要姑娘一有举动,我就会打出飞铃。” 金萍道:“何玉霜,有机会我会先杀了你。” 何玉霜道:“等你援手赶到,咱们总有一拚。” 田无畏道:“金姑娘,说下去,目下已是势难两立的局面,只要你一句话,扣不住我们心弦,就可能引起我们全力群攻。” 金萍心中一震,表面上却故作镇静地说道:“个中变化千头万绪,只怕我说不完,援手已到,你们该选一些重要的听。” 江堂道:“在下想知道,天皇教主,为什么牺牲他多年追从的属下。” 金萍道:“是我要他如此,借玄支剑士和白天平、袁道之手,把你们这一群老迈奸猾的人,完全送死,但也会拚去一部玄支剑土的实力,十二魔和无名子,拚个同归于尽,化身秀士召来无名子昔年的故友助手,再拚了袁道和天侯七英,这一代武林精英,那就算完全死尽,新一代天皇教的武士们,会起而代之,成为统一江湖之局。” 江堂道:“姑娘的打算不错,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玄支剑士的伤亡不大,我们也好好的活着,无名子等前辈一班故友,既未受姑娘所困,咱们实力也未受很大的损伤。” 金萍冷冷说道:“所以,我只好亲自出手了。” 江堂道:“就算姑娘亲自出手了,对我们又能如何?” 金萍道:“我虽然援手未到,但我控制着袁道和无名子的性命,谅你们也不敢出手。” 田无畏冷冷说道:“姑娘,请你再仔细想想,我们如若全力出手,你最多有杀死一个人的机会。” 金萍道:“如若我杀死袁道,你们会不会终身遗憾?” 田无畏道:“不论杀死谁,你只有一个机会,杀死一个人之后,你可能死在何姑娘的飞铃之下,也可能死在玄支剑士的剑下。” 金萍道:“我希望你阁下也算算这笔帐,我能杀死一个人,也许可能杀死两个人。我金萍一条命,换上两条命,而且,都是武林中第一等的高手,那也是死得瞑目了。” 田无畏道:“金萍姑娘,你如是死了,就算你得到胜利,又有些什么代价?” 金萍道:“这是一场豪赌,但值得赌一赌,赌过这一场之后,我就会登上天下盟主的宝座。” 田无畏笑一笑,道:“姑娘,不要逼人过甚,我们不希望赌这一场,但如姑娘逼人过甚,我们也只好赌一赌了。” 金萍道:“赌不赌,要由阁下选择了。” 田无畏道:“这样吧!姑娘请放了家师和袁老前辈等,咱们立刻撤走……” 金萍接道:“撤走……” 田无畏道:“是!等姑娘的援手赶到,咱们再作一次决战。” 金萍道:“你不觉着,这样太过便宜阁下了吗?” 田无畏道:“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事情,而且,一次决战下来,双方谁胜谁负,都已经算得很清楚了……”语声一顿,接道:“如是姑娘胜了,天下只怕再无人能阻止你登上武林盟主的宝座了。” 金萍道:“如是我们败了呢?” 田无畏道:“古往今来,从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的身任武林盟主,姑娘也可以死去这条心了。” 金萍道:“这个办法不好,算起来,我太吃亏。” 田无畏道:“那么姑娘请说个办法吧!” 金萍微微一笑,道:“我的办法更简单,只要你们退出此地,给我两个时辰的考虑时间如何?” 田无畏道:“你要两个时辰的考虑?” 金萍道:“不错。” 田无畏沉吟了一阵,突然放声大笑,道:“姑娘,我看,咱们只有放手一拚了……” 目光一掠何玉霜接道:“何姑娘,你记着,只要有机会给你打出飞铃,你就打出飞铃。” 何玉霜应了一声,双手各举飞铃,蓄势待发。 金萍冷笑一声,道:“田无畏,你根本就没有求和之心。” 田无畏道:“我们可以诚心求和,但咱们不愿上当。” 金萍道:“上什么当。” 田无畏道:“咱们给姑娘两个时辰的时间,那就是等于给了你下手的机会。” 金萍道:“什么机会?” 田无畏道:“你从向魁那里学来了不少医药奇术,有两个时辰的光景,你可以把他们再动手脚。” 他心中虽然明白,但却无法说的清楚。 其实,也用不着说清楚,申三峰、江堂等,都是老江湖了,一点就破。 金萍虽然被揭穿了心中之秘,但她表面上,仍然能保持着镇静,淡淡一笑,道:“不论你们用什么兵刃、暗器,如敢出手攻击,不是杀死无名子,就是杀死袁道。” 田无畏双手执着长剑,圆睁虎目,盯注在金萍的身上。只要一有空隙,田无畏就可能疾攻而上。 闻钟、江堂、申三峰,也都各人凝聚功力,准备随时一击。 金萍也感受到这些人,都提聚了全身功力,稍有空隙,立时将承受四面八方的攻势。她双手各抓住一个武林高手,准备用身躯封挡敌方攻势。 这一来,双方成了一个微妙的对峙之局。 317 金萍无法再腾出手作别的用处,田无畏等也不敢攻向前去,生恐一招攻出,伤到了无名子或袁道。 双方,对峙了将近一顿饭工夫之久。 申三峰低声道:“田老弟,咱们不能就这样和他对峙下去呀!” 田无畏苦笑一下,道:“我知道,但谁肯冒这个险,谁愿意担当杀死这两位老前辈的罪名呢?” 申三峰道:“这件事很麻烦,但咱们等下去,又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田无畏道:“没有人能料到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局面,但拖下去对咱们不利,是千真万确的事了。” 申三峰道:“如是拖下去,有害大局,那决非袁老和无名道长的心意。” 田无畏道:“他们如若能够行动,或是能够说话,自然吩咐咱们应该如何,可惜,那丫头制住了他们的穴道。” 这时,闻钟道长带领的玄支剑士,也逼近了金萍身侧。 对田无畏等,金萍虽然心中有些害怕,但还可以看出一些门路,但对这些玄支剑士们,却是有些莫测高深了。他们大半生中,都在玄支下院,苦练剑术,根本未在江湖上走动过。 他们没有江湖上的经验,也没有江湖上的习气,他们心中只有是非,只知听命行事。 金萍不惧田无畏,但却对玄支剑士,有着很大的畏惧。 申三峰高声说道:“田老弟,由在下出手如何?” 田无畏道:“申兄如是能够放开胸怀,那就只管出手。” 申三峰道:“好!由老叫化来。” 缓缓扬起了右手。 申三峰冷冷说道:“金萍,你要袁老前辈和无名道长,哪一个人死?” 金萍道:“任你选择。” 申三峰道:“如是老叫化真有选择之权,老叫化愿意杀掉无名道长。” 金萍道:“那很好,我也觉着应该先把无名子杀了。” 申三峰一侧身,忽然拍出一掌。果然是一掌拍向无名子。 金萍身子一转,无名子忽然转向一侧,迎上来的竟是袁道。 申三峰劈出的掌势,忽然间,变拍为抓,一把扣向金萍的腕穴。 也只有金萍在转动两人之时,才会露出这么一个空隙。究竟,老姜要比嫩姜辣一些。 金萍眼看上当,手中抓着一个人,而且,又持续了很久,双腕已耗力很多,转动不够灵便,眼看申三峰五指搭上腕穴,无法避开。 申三峰一招成功,加了一成快速,右手已快要搭上金萍的腕穴。 却不料金萍突然飞起一脚,踢向申三峰的左腿关节。 以她功力面言,这一脚如被踢中,申三峰非得当场断去一腿不可。 但申三峰如若移身闪避,那即将扣上金萍魄穴的右手,必将失去准头。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申三峰当机立断,双腿微曲一侧,避过了关节要害,右手五指加速,一把扣住了金萍的腕穴。但金萍的一脚,也踢中了申三峰的左腿。 一阵剧痛,有着骨折肌裂的感觉。但申三峰却咬着牙,使出千斤坠,足踏子午桩,宁以腿断骨折,也不向后退一步。五指收合,紧抓住金萍的右腕。 双方面为势所迫,都绽放出很多的空门。 金萍冷笑一声,道:“找死。”左手忽然放开了无名子,一掌拍向申三峰的顶门要害。 申三峰全力抗拒身体上的痛苦,对迎面而来的掌势,实已无能闪避开去。 眼看那一掌,就要申三峰溅血当场,忽然间斜里伸过来一道剑光,横里拦阻了金萍的掌势。 如是金萍这一击不及时收住,那就要先撞在剑刃之上。 这丫头的武功,已到了收发随心之境,一咬牙,硬把发出的左掌给收了回来。 就这一瞬工夫,申三峰强大的内力,已然集于右手,五指紧收,金萍顿觉全身一麻,右手中的袁道,也抓不住。 刚才出剑的,正是田无畏,救了申三峰断臂之危,及时抱住了无名子。 何玉霜疾行两步,接住了袁道。 闻钟道长疾行而上,长剑探出,指向了金萍前心要害。 申三峰虽然制服了金萍,但他左腿之疼,只痛得他大汗淋漓而下,口中说不出话。 天侯七英之首的侯瑜,经验老到,一上步,点了金萍两处穴道,申三峰才突然放了右手。一连后退数步,仍然站立不稳,一跤跌摔在地上。申三峰虽未呼疼出声,但却疼的忍不住长长吁一口气。 闻钟看金萍的穴道被点,立刻收回长剑,却伸手从怀中摸出一瓶丹药,递给了申三峰,道:“申帮主,这瓶丹丸,内服,外用,可解疼生肌。” 申三峰接过丹丸,道:“多谢道兄。”打开瓶塞,倒出了一粒丹丸吞下。 田无畏等抢过了袁道和无名子后。连出掌指,拍了两人数处穴道。 但见两人,双目紧闭,仍不清醒。 田无畏放下袁道,缓步行向金萍,冷冷说道:“姑娘,你能够说话吗?” 金萍道:“能又怎样?” 田无畏道:“姑娘的武功,确很高明,只可惜对敌的经验差一些。” 金萍道:“你们以多为胜,算不得英雄人物。” 田无畏道:“金萍,交出解药,免得在下动手。” 金萍道:“你要动什么手?” 田无畏哈哈一笑,道:“姑娘,别人是正人君子,也许下不得手,我田某人在天皇教中混过,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姑娘如是不信,咱们这就试试。”突然,伸出长剑,刷的一声,挑破了金萍身上的衣衫, 金萍吃了一惊,道:“你要干什么?” 田无畏道:“我要挑完你身上所有的衣服,在众目睽睽之下,看你如何自处。” 金萍道:“你不觉得这手段太卑下吗?” 田无畏道:“姑娘如是不肯交出解药,在下也只好如此了。” 长剑挥处,又是三剑,又削去了金萍身上几片衣服。 金萍心中大急,道:“住手。” 田无畏道:“姑娘,决定了没有?” 金萍道:“好!我拿出解药,但咱们一件事只限一件,你们不能再用同样的手段威胁我。” 田无畏道:“姑娘只管放心,对付人的方法很多,咱们不会只用这一个方法。” 金萍道:“你叫何姑娘过来。” 何玉霜行了过来,道:“什么事?” 金萍道:“我前胸有一个布袋,拿出来。” 318 何玉霜忖道:“原来如此,勿怪她无法叫男人拿了。”心中念转,右手却探入了金萍的前胸。 果然,在前胸处,摸出了一个黄色的布包。何玉霜没有打开,却随手交给了田无畏。 田无畏接过黄色布袋,道:“诸位请尽量后退一些。” 他叫别人后退,自己却反向金萍行去,接道:“如是这布袋中,有炸药一类的东西,那就要请姑娘陪陪我了。” 金萍道:“为什么不要他们离远一些。” 田无畏道:“小小一个布包而已,就算填满了药物,又能装入多少呢?” 金萍未来及答话,洞外忽然传入了呼喝之声。 田无畏沉声说道:“闻钟道长,想法子把他们阻拦于洞外十丈之处。” 闻钟道:“来的什么人?” 田无畏道:“大约是神医向魁,和一班天皇教中的隐秘人手。” 闻钟道:“如何处置?” 田无畏道:“道长就下令玄支剑士,格杀勿论。” 闻钟道:“好!贫道这就去了。”转身向外行去,一面招呼玄支剑士同往。 这时,坐在一侧的申三峰,突然站了起来,道:“田兄,老叫化拼着断一条腿,才算把这丫头制伏。”单足一跃,人已落到了金萍身侧,一掌拍下。 田无畏举手封住,道:“申帮主,再给小弟一点时间,好吗?” 申三峰道:“什么时间?” 田无畏道:“我一直不相信,这位金萍姑娘,有争取天下武林盟主的野心。” 申三峰道:“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难道你还不信?” 田无畏道:“我是有些不信,所以,请帮主给兄弟半个时辰,我如再问不出什么?就交还前辈任凭处置了。” 申三峰道:“好!给你半个时辰,老叫化在洞外等候。”转身向外行去。 田无畏举手一招,道:“何姑娘,天平师弟情形如何了?” 何玉霜道:“还未清醒……” 白天平一跃而起,接道:“小弟真气畅通,体能尽复。” 田无畏苦笑一下,道:“你陪我留此,问问金萍姑娘……” 一掠群豪,接道:“各位对我,也许不太信任,但天平却是金字招牌,诸位暂时退避洞外,我要问问金萍,这丫头出身不同,咱们不要有太多人卷入纷争。” 原来,江湖上有一个规矩,凡是在场目睹施刑的人,而不出手拦阻,都可能被卷入这场恩怨之内,如是身不在场,自然可以推得干净了。 申三峰等群豪应了一声,大步行出洞外。室中只余下田无畏、白天平和金萍三个活人。 无名子、袁道、白玉山、黄凤姑,都已经被带出山洞,余下的都是尸体。 田无畏回顾了金萍一眼,道:“姑娘,现在,你准备怎么办了?” 金萍道:“你准备怎么办?” 田无畏道:“反正,我们要得罪姑娘了,是吗?” 金萍道:“是又怎样?” 田无畏道:“所以,咱们心中也没有了什么顾虑,只要能逼你姑娘讲出实话,咱们什么手段,都用得出来。” 金萍道:“你想怎么对付我?” 田无畏道:“很难说,只要你说实话,什么方法,我都可以用……”目光一掠白天平,道:“师弟,你出手,还是由我出手。” 白天平道:“师兄出手吧!小弟可以从旁相助。” 金萍道:“你敢对我下手?” 白天平道:“我为什么不敢,只要田师兄一声令下,我立刻可以要你性命。” 田无畏道:“好吧,天平,先削下她的鼻子,再斩下她的耳朵,她一定会变的很丑。” 金萍尖声叫道:“慢着,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付一个女孩子?” 田无畏道:“姑娘,你对付别人的手段,比咱们毒辣百倍了。” 金萍道:“你们要知道什么?” 田无畏道:“全部的内情。” 金萍道:“事实摆在跟前,似乎是也用不着我说得太多了。” 田无畏道:“那是姑娘的感觉,咱们还是要知道全部的祥情。” 金萍道:“我如不说呢?” 田无畏道:“玄支剑士,丐帮高手,会在石洞外面,布成一道拒敌之阵,就算是向魁带人赶到,也冲不过玄支剑士的拦阻,这中间有几分把握,大概你姑娘心申明白了。” 金萍忽然叹息一声,道:“我说出内情之后,你们要准备怎样对付我?” 田无畏道:“都要看你有几分罪行了,如是你罪大恶极,咱们决不会放过你。” 金萍道:“如是一点没有好处,我为什么要说?” 白天平叹息道:“姑娘出身于正大门派,为什么竟为权势所迷,姑娘请说吧!如是你说的句句实言,在下做主,饶你不死。” 金萍道:“当真吗?” 白天平道:“在下斗胆做主,但答应了姑娘,决不会反悔。” 金萍目光一掠田无畏道:“你能做得主吗?” 田无畏淡淡一笑,道:“金萍,你现在是何处境,想不到仍然不忘挑拨之言。” 金萍微微一笑,道:“白天平,你真能做主放了我?” 白天平道:“是!不过,我不能再留下你一身武功!” 金萍道:“你可以废我一身武功,但有一个条件,你要答允。” 白天平道:“什么条件?” 金萍道:“我如没有了武功,人人都可以取我之命,自然得有个人保护我了。” 白天平道:“你要什么人保护你?” 金萍道:“你!” 白天平道:“我!这个……” 319 田无畏道:“你想嫁给我这位师弟吗?” 金萍道:“哼!他废了我一身武功,我自然要他服侍我一辈子。” 白天平摇摇头,正想拒绝,田无畏突然说道:“好!我代师弟做主,答应了这门亲事,不过,已有何姑娘在先,你只能做二房了。” 金萍道:“三房、四房,我也不放心上,只要他答应就好。” 田无畏道:“亲事,我可以代师弟做主,不过,你如是不诚心和咱们合作,那就又另当别论了。” 金萍侧耳听了一阵,道:“向魁是否已率人赶到?” 这时,洞外已传来了兵刃相击之声。 田无畏低声道:“是,向魁似是已率人赶到,双方已动上了手。” 金萍道:“快去告诉他们,向魁手下三十六鬼,兵刃中暗藏古怪,千万不可和他们兵刃相触。” 田无畏道:“三十六鬼用的什么兵刃?” 金萍道:“刀,看上去,和一般的鬼头刀没有不同,但那是特制的兵刃,中间有一段是空的,和人动手时,在兵刃相撞之下,刀中会射出极细的一线毒水,那致命毒水,可以便肌肤立刻溃烂,而且,痛彻心肺……” 田无畏道:“好恶毒的设计。” 金萍道:“同时,那鬼头刀中,还藏有毒烟,只要有人闻得少许,立刻就会中毒倒下。” 田无畏道:“这个,得去通知他们一声了。” 金萍道:“你去。” 田无畏回顾了白天平一眼,快步而去。整个的山洞中,只余下了白天平和金萍两个人。 轻轻吁一口气,金萍突然说道:“白天平,你相不相信田无畏?” 白天平道:“他已改邪归正,为江湖正义效力,自然可以信任了。” 金萍道:“我看他靠不住,你要对他多多小心一些。” 白天平道:“姑娘的意思是……” 金萍道:“田无畏在天皇教中混了很多年,知道的隐秘,应该是比我多上十倍、百倍,但他却故作不知。” 她说的合情合理,只听得白天平怦然心动。 金萍接着道:“他发觉了玄支剑士的强大实力,这一战中,必获大胜,但他未料到十三魔重又出世,也未料到无名子在此地,十二魔虽已全数就歼,但无名子的九位故友,也死于自刎之下……” 白天平道:“金萍,有没有办法救醒我师父,只要他老人家一醒,事情立刻就可以弄个明白了。” 金萍道:“只有一个办法,能使他早些清醒过来。” 白天平道:“什么办法?” 金萍道:“放开我。”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姑娘,这个,你不觉着太过分吗?” 金萍道:“除我之外,没有人能救醒无名子和袁道,如是我不幸被杀了,他们就永无清醒之日。” 白天平道:“不论你说的是真是假,但却有些理由。” 金萍道:“那就快放开我。” 白天平摇摇头,道:“不行。” 金萍道:“你这人怎么言而无信。” 白天平道:“我没有对你许诺什么,谈不上言而无信。” 金萍道:“你说我说的有理。” 白天平道:“不错,我是说你说的有些道理,但没有说应该如何。” 金萍道:“你现在可以说了。” 白天平道:“好!为了先证实姑娘是否有救治之能,所以,咱们要求证一下。” 金萍道:“如何一个求证之法?” 白天平道:“家师和我袁师伯,请姑娘先选一人救醒,然后,我再解姑娘的穴道。” 金萍道:“哼!想不到你比田无畏还要难缠,我如救不醒无名子,岂不是被你笑为无能,快去把他带来。” 白天平心中忖道:“这丫头说话真真假假,真叫人莫可预测,但她穴道被制,我如小心一些,谅她也耍不出什么花样来。”心中念转,人却奔出洞外,洞外,正展开激烈的搏杀。 刚动手时,玄支剑士和丐帮弟子,吃了很大的亏,幸得田无畏及时通知,玄支剑士和丐帮弟子,都改变了打法,才算把强敌挡住。 白天平无暇细看场中搏杀情形,抱起了无名子,奔回石洞。 他心中觉着,这些迷离、诡秘和恩恩怨怨,只要无名子清醒过来,立刻就可以弄个清楚。 无名子双目紧闭,似是睡熟了一般,白天平抱着他奔行,他竟一无所觉。 白天平看得有些黯然神伤,想不到这位被武林中誉为第一高人的无名子,竟也被摆弄到如此境地。 放下了无名子,白天平道:“姑娘,解药何在?” 金萍眨动了一下眼睛,道:“解开我右臂穴道。” 白天平道:“为什么?” 金萍道:“药物放在我前胸肚兜儿上一个小口袋中,你如何去拿?” 白天平站起身子,道:“好,我去请何姑娘来。” 金萍道:“慢着。” 白天平停下脚步,道:“什么事?” 金萍道:“救人要紧,你还顾虑到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你自己动手吧!” 白天平突然感觉到这个人,有些正邪难分,明明是一件使人尴尬的事,但她却又能曲解折转的,说出了一番歪理。轻轻吁一口气,白天平把右手伸到了金萍的前胸,却突然停了下来。 金萍道:“解开两个对襟扣子啊!” 白天平道:“唉!姑娘,我还是解开你右手穴道,你自己取吧!” 金萍冷笑一声,道:“时间宝贵,寸阴如金,柳下惠能坐怀不乱,主要是心未及邪,你这人,怎么连一点正大的气派也没有?” 白天平道:“这个,这个,这个和正大气派何关?” 金萍道:“你解开我的衣扣啊!” 白天平道:“我……我……我……” 金萍道:“你什么,你不敢解,是吗?” 白天平咬咬牙,解开了金萍身上的衣服。伸入前胸,果然在红肚兜内的口袋中,找出了一个小小的玉瓶。打开瓶塞,倒出了几粒淡红色的药物。 金萍道:“一粒就行了。” 白天平未理会金萍的话,却留下了四五粒在手中。 他不但要救无名子,也要救活袁道、白玉山和黄凤姑。 320 金萍冷冷说道:“白天平,你听到没有,我要你留下一粒。” 白天平道:“听到了,不过,我要留下四粒,因为我要救四个人。” 金萍道:“你可知道,这药物怎么施用吗?” 白天平道:“知道,有药物,难道还不会给他们吃下去吗?” 金萍道:“吃下去,那只有使他们早些死亡。” 白天平道:“真的吗?” 金萍道:“不错,不信你就试试。” 白天平道:“你这药物,既然不能服用,取它出来作甚?” 金萍道:“这是对症之药,但你不会用,就可能要他的命。” 白天平道:“能不能告诉我,如何一个用法。” 金萍道:“可以,但要先听我的话,把药物放回去,留下一粒,我就告诉你施用之法。” 这威胁的后果太严重,白天平竟然不敢自作主意,只好把瓶盖合好,依言故人金萍指定之处。 金萍笑一笑,道:“现在,用手指把丹丸捏碎。” 白天平道:”姑娘,此事关系重大,希望你不要愚弄我。” 金萍道:“我如是使无名子断气而死,你自然不会放过我了。” 白天平道:“姑娘知道就好。” 金萍道:“那就照着我的话做。” 白天平依言捏开了手中的药丸。 不待白天平开口问,金萍已抢先说道:“把药粉吹入鼻孔之中。” 白天平略一犹豫,依言把药粉吹入子无名子鼻孔之中,道:“还有什么?” 金萍道:“药物太厉害,必须要一段时间,才能清醒过来。” 白天平道:“要多久时间?” 金萍道:“至少要吃一盏热茶的时光……” 白天平道:“哦,” 金萍道:“你真的相信,无名子清醒之后,一切事务,都可迎刃而解了,是吗?” 白天平道:“不错,在下是这么想。” 金萍道:“看来,你要很失望了。” 白天平道:“在下从师学艺很久,对师父之能,我相信比你姑娘清楚。” 金萍道:“好!咱们不谈这个,谈谈你我之间的事。” 白天平道:“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金萍道:“你答应娶我的事,现在可是后悔了?” 白天平道:“我不亲手废你武功,自然就不算约定了。” 金萍冷笑一声,道:“这一场江湖纷争,可以很快的结束,使武林重归平静,不过,那必须有我合作。” 白天平道:“你如不肯合作呢?” 金萍道:“那就很难说了,至少这些动乱,还会继续下去。” 白天平笑一笑,道:“姑娘,我想有一个办法,可使你姑娘永远无法再兴风作浪。” 金萍道:“什么办法?” 白天平道:“杀了你!” 金萍道:“办法很高明,不过,杀了我你会后悔……” 只听无名子打了个喷嚏,突然睁开了眼睛。 白天平忽然拜伏于地,道:“白天平叩见师父。” 无名子挥挥手,道:“起来,我有话问你。” 白天平站起身子,道:“师父指教。” 无名子回顾了金萍一眼,道:“你认识她吗?” 白天平道:“弟子认识。” 无名子望着金萍,点点头,却回头对白天平道:“你父亲,黄姑娘,都无恙吗?” 白天平道:“他们都还在晕迷之中。” 无名子道:‘唉!好惨烈的一战……” 语声一顿,接道:“天平,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吗?” 白天平道:“不是,田无畏师兄,和袁师伯、丐帮、武当掌门人,都在山洞外面。” 无名子道:“告诉我,你们怎会找到此地,沿途的经过如何?” 白天平仔细说明了来此经过,巨细无遗,说得十分详尽。 无名子叹息一声,点点头,道:“天平,先解开这位姑娘的穴道。” 白天平道:“这丫头精明得很,而且也滑溜得很。” 无名子道:“我知道,你解开她的穴道。” 白天平无可奈伺,举手一掌拍活了金萍右臂的穴道。但右手五指一合,立刻又抓住了金萍的腕穴,道:“姑娘,交出解药。” 金萍道:“什么解药?” 白天平道:“刚才你给我的解药。” 金萍笑一笑,道:“你自己取吧!” 白天平怔了一怔,怒道,“姑娘,你当真要在下动手吗?” 金萍道:“不错。” 白天平道:“我要用长剑挑破你身上的衣服,我会招呼别的人,来取出你身上药物。” 金萍道:“你自己不是取过了吗?” 白天平道:“那是情非得已。” 无名子道:“天平,我要你解开金姑娘的穴道。” 白天平道:“弟子知道。” 挥手两掌,拍活了金萍的穴道,道:“姑娘,希望你别耍出什么花招来。” 金萍道:“你师父比你明白多了,他知道,我如不用出三日醉仙散,无法解他之危。” 白天平望望金萍,冷冷说道:“姑娘,不可得寸进尺。” 金萍微微一笑,站起身子,弹弹身上的灰尘,笑道:“白天平,你师父在这里,似乎没有你讲话的余地了。” 白天平冷哼一声,但却忍下未言。 无名子淡淡一笑,道:“姑娘可以说了。” 金萍忽然流下泪来,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些年来,我受了无数的委屈,无数的屈辱,人人都把我看成下流女子。” 无名子笑一笑,道:“不要哭,你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就是。” 白天平看愣了,呆呆的站在一侧,说不出一句话来。 金萍道:“就拿你这位徒弟说吧!他从来也没有把我当作一个朋友看待……” 白天平道:“咱们本来就不是朋友。” 金萍道:“你听听,这就是你徒弟对我态度。” 无名子叹息一声,道:“天平,不可对金萍姑娘无礼。” 白天平道:“师父,这是怎么回事?” 无名子道:“能有今日这样一个局面,全是金萍姑娘之功。” 白天平哦了一声,道:“这个……” 无名子道:“她不但救了为师的性命,而且,也救了你父亲的性命。” 白天平道:“弟子知道了。” 无名子道:“好吧!快去向金萍姑娘致歉。”站起身子,行向洞外。 白天平望着无名子的背影,欲言又止。 回头望去,只见金萍脸上是一股很奇异的表情,似笑非笑,似怒非怒。 白天平轻轻吁一口气,道:“姑娘,在下有些迷惑了。” 金萍道:“为什么不问我?” 白天子道:“在下向姑娘请教了。” 金萍道:“请教?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 白天平道:“那要如何?” 金萍正容说道:“白天平,你看我是不是淫荡下流那一等人?” 白天平道:“在下瞧不出来。” 金萍脸色微变,道:“以你师父对我的态度吗?” 白天平点点头。 金萍道:“以你师父在武林中地位身份,他怎会对我如此?” 白天平道:“这正是在下不解之处。” 金萍道:“想知道吗?” 白天平又再点点头。他对金萍,已有些莫测高深,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但闻金萍说道:“你师父对我亏欠的太多了……” 白天平接道:“我师父怎么会亏欠你很多呢?” 金萍叹道:“白天平,你如果想知道内情,为什么不肯说几句好听的话呢?” 白天平道:“要我如何求你?” 金萍道:“讲几句好听的话。” 白天平摇摇头,道:“要我讲什么好听的话?” 金萍道:“这些话,你自己不会想吗?难道,这些事情也要我教你不成?” 白天平苦笑一下,道:“姑娘,矫情作伪的事,在下做不出来,姑娘如是想要在下说些敬佩之言,那姑娘必须先要做一些叫在下敬佩的事。” 金萍道:“好!我告诉你几件事,你听听看,是否值得敬佩!” 白天平道:“在下洗耳恭听。” 金萍道:“我牺牲了自己,为武林争得了天皇教中的隐秘,这是不是值得叫人敬重的事?” 白天平道:“姑娘牺牲了什么?” 金萍道:“牺牲了一个女儿家清白的身躯,才获得这些隐秘。”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牺牲了清白身躯,这真是一个很大的牺牲。” 金萍道:“值得吗?”两行清泪,顺腮而下。 白天平叹息一声,道:“姑娘,你为什么不早讲出来呢?” 金萍拭去了脸上的泪水,道:“早讲出来,我讲给什么人听?” 白天平道:“这个……” 金萍冷冷接道:“我一个女孩子,总不能见人就说我牺牲了清白的躯体,要人家怜悯我同情我。” 白天平道:“这话也对。” 321 金萍道:“所以,我只有哑子吃黄连,苦在心中了……”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一个女孩子家,如是身躯不清白了,还有何颜生于人世?” 白天平道:“那要看她是为什么牺牲的。” 心中一动,忖道:“她是不是处子之身,关我什么事情?” 金萍缓缓接道:“白天平,你当真不在乎吗?” 白天平道:“在下之意是说,整个的武林同道,都会为姑娘这份牺牲,而感到敬佩。” 金萍道:“咱们不要谈别人,谈谈我们之间的事。” 白天平道:“我们有什么谈的?” 金萍道:“我已经不是处子之身,你已经明白了。” 白天平道:“嗯!” 全萍道:“我问你,现在,你会不会娶我呢?” 白天平道:“如若这是条件,在下很难答应。” 金萍叹息一声,道:“白天平,你不是不在乎我是残花败柳么?” 白天平道:“是不在乎。” 金萍道:“那又为什么嫌弃我呢?” 白天平苦笑一声,道:“金萍姑娘,你不觉着,这些事太过突然吗?” 金萍冷冷说道:“对你而言,虽然是有些突然,但我却是早存此心了。” 白天平道:“我怎么一直不知道呢?” 金萍道:“你应该知道!你在武家堡中躲避了很多的凶险,那不是你的运气特别好,而是我在暗中帮忙。”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姑娘,在下只想请教一件事,如是我说错了,还望你姑娘多多指点。” 金萍道:“不敢当,请说吧。” 白天平道:“姑娘似是一心要嫁给在下,是吗?” 金萍道:“不错。” 白天平道:“这中间有什么原因吗?” 金萍道:“有。” 白天平道:“不完全是为了喜欢我吧?” 金萍道:“不是。” 白天平道:“那么姑娘又为什么一定要找我呢?” 金萍道:“自然是有原因了。” 白天平道:“姑娘,在下希望知道原因何在?那决不会是因我生的英俊了?” 金萍道:“私心相喜,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自然还有别的原因,使我赖着嫁给你了。” 白天平笑一笑,道:“姑娘如真嫁给我,我也敢要。” 金萍嗯了一声,道:“这话当真吗?” 白天平似是忽然想通了什么,微微一笑道:“自然是当真了。” 金萍凝目沉思了一阵,突然叹息一声,伸手从怀中取出玉瓶,道:“去救袁道,你父亲、黄姑娘。” 白天平强行压制内心的喜悦,不使它形诸于色,伸手接过玉瓶。 金萍交出玉瓶、药物之后,转过身子,行入壁角,盘膝坐下,闭上双目,似是在运气调息。 白天平缓步行出洞外,只见玄支剑士,和丐帮弟子,都有着很大的死伤,一个全身白衣的老者,带领数十个黑衣执刀大汉,布成了一座方阵。 闻钟道长脸色沉重,申三峰也在两个丐帮弟子的扶持下,面对强敌而立。田无畏守在袁道身侧。江堂满脸冷肃之色,凝注着那座方阵。天侯七英聚集于一处,低声商议。何玉霜双手各握两枚飞铃,俟机而动。 白天平无暇细看场中形势,急步奔到田无畏的身侧,道:“师兄,给他们服下解药。” 田无畏应了一声,夹起袁道,吹入鼻孔一粒解药。 白天平又取出两粒解药,分别吹入白玉山和黄凤姑的鼻孔中。 突然间,白天平想起了铁成刚和伍元超,似是已经很久未见两人之面了。目光转动,四顾了一眼,仍不见两人何在? 田无畏低声说道:“师弟,你没有瞧到刚才那一战,时间不长,但却激烈绝伦。” 白天平道:“伤了不少玄支剑士?” 田无畏道:“那些黑衣人,剑上有机簧,射出的毒针,劲厉无比,玄支剑士,都是死于那毒针之下,如非申帮主及时喝止,就更不堪设想了。” 白天平道:“这是天下最精锐的剑士,怎能如此损耗,但不知有多少伤亡?” 田无畏道:“不到一半,也有十之三四了。” 白天平突然感觉一阵心疼,道:“师兄,你为什么不喝止呢?” 田无畏道:“玄支剑士太勇敢,身中针伤,一语不发,而且,仍然向前冲奔,直到毒发倒下,申帮主瞧出不对,才大声喝退,已然伤亡许多了。” 白天平道:“那带头的可是神医向魁?” 田无畏点点头,道:“是!” 白天平道:“他们既然射倒了很多玄支剑士,为什么不乘胜追击呢?” 田无畏道:“玄支剑士的剩悍、勇猛,也使他们心中产生了很大的畏惧。” 白天平道:“所以,双方暂成对峙之局。” 田无畏道:“是!如果这是天皇教中最后一股实力,对峙下去,对咱们有利无害。” 白天平道:“师兄,金萍姑娘她……” 田无畏道:“什么事?” 白天平道:“金萍满怀忧思。” 田无畏道:“她对你说些什么?” 白天平道:“她举动很奇怪,似乎是要嫁给我。” 田无畏道:“你答应了没有?” 白天平道:“没有正面答应,但我也没有拒绝。” 田无畏道:“师父在场吗?” 白天平道:“师父似是有意的避开。” 田无畏道:“兄弟,这些私情,小兄本是不该多问……” 白天平接道:“自己师兄弟,怎的客气起来了。” 田无畏道:“那我就直言了,详细内情,请师弟告诉我一声。” 白天平淡淡一笑,说明了详细经过。 田无畏道:“这么说来,金萍是忍受了不少的委屈。” 白天平道:“小弟也这样想,而且,事情似是和师父有关。” 田无畏点点头,道:“对此事,师弟处理得很好。” 这时,袁道忽然一挺而起,道:“好丫头,我老叫化也给算计了。”他功力深厚,服下药物之后,最先清醒了过来。 白天平道:“义父。” 袁道道:“那丫头呢?” 白天平道:“金萍姑娘?” 袁道道:“是!叫她过来,老夫要问问她用心何在?” 白天平道:“义父,可是要知道事情详细的经过?” 袁道道:“是!我要问个明白,这丫头的用心何在?” 白天平道:“平儿也觉得很奇怪。” 322 袁道忽然冷静下来,缓缓说道:“好!仔细说给我听听。” 白天平很仔细的说了经过。 袁道一皱眉头,道:“有这等事?你师父呢?” 白天平道:“不知道,他老人家出来一转,忽然消失不见了。” 轻轻吁一口气,袁道缓缓说道:“看来,这中间似是交错了很多恩怨,老叫化也被搞糊涂了。” 白天平道:“义父,你认不认识神医向魁这个人?” 袁道道:“认识。” 白天平道:“看情形,暗中操纵天皇教的,是神医向魁。” 当下把玄支剑士,苦战向魁属下的经过,很仔细的说了一遍。 袁道冷哼一声,道:“真的是年头变了,老叫化要去问个明白。”举步向外行去。 白天平急急叫道:“义父,多小心,他们刀中,藏有毒针。” 袁道嗯了一声,道:“我知道。”举步行出洞外,直对向魁行了过去。 这时,闻钟道长率领着玄支剑士,已然分别埋伏在石岩之后,双方对峙,谁也投有攻袭。 袁道行到距离向魁两丈开外处就停了下来,道:“向魁,请出来答话。” 神医向魁排众而出,道:“老叫化,找我吗?” 袁道道:“不错,向魁,你医术精湛,深为武林同道敬重,怎么竟会是天皇敦中的幕后人物。” 向魁道:“在下不但医道精湛,而且,用毒之能,也有过人的成就。” 袁道摇摇头,叹息一声,道:“向魁,老叫化一向很敬重你的为人,但我没有想到,你竟是一个表面君子的伪善人物。” 向魁道:“你想不到的事情很多……” 袁道道:“老叫化就是对你一个人认识不清罢了,我想不出,老叫化还看错了什么人?” 向魁哈哈一笑,道:“老叫化,你看对了什么人?无名子还是金萍姑娘?” 袁道怔了一怔,忖道:“无名子神秘莫测,不知道他干些什么?金萍这丫头鬼鬼祟祟,敌友莫辨,这两个人,果然都是无法预测的人。” 丐仙在江湖上所以受人敬重,除了他武功高强,和侠肝义胆之外,就是他屈服于道理的生性,当下点点头,道:“不错,不错,向兄指点,老叫化对无名子和金萍二人,确也是有些不太了解,这方面,不知向兄可否明示?” 向魁似乎未料到他会有此一求,怔了一怔,道:“这个么?这个么……” 沉吟了一阵,接道:“其实,事情已到了非明朗不可的境地,但向某人不愿由我口中说出全部内情……” 袁道一皱眉头,接道:“你们究竟是在搞什么鬼?” 向魁道:“这个,要你老叫化去查了,在下么,恕难奉告。” 袁道道:“好吧!咱们不谈这些事,老叫化问你,这些人,都是你杀的吗?” 向魁道:“玄支剑士,武功高强,如是我们不杀他们,难道要坐以待毙不成?” 袁道道:“向魁,你是不是天皇教中人?” 向魁道:“是!” 袁道道:“你是天皇教主?” 向魁冷冷说道:“现在还不是。” 袁道道:“原来那位天皇教主,是怎么回事?” 向魁道:“天皇教未主盟武林之前,真正的天皇教主,决不会出面。” 袁道点点头,道:“你这么说,老叫化倒是有些明白了。” 向魁道:“哦!你明白什么?” 袁道道:“目下把武林搞得天翻地覆的天皇教主,只不过是一个傀儡罢了。” 向魁道:“很多次的武林往事,积累的轻验,武林霸业难成,所以,我们改用了隐于幕后的办法,大业未就,真正的主事人,不会出面。” 袁道道:“你自称我们,想来,那些事也有你一份?” 向魁道:“不错,向某只不过是一个附随骥尾的人罢了。” 袁道道:“那首脑人物,未来的天皇教主是谁?” 向魁道:“你不觉着,自己问得太天真了吗?” 袁道怒道:“当今武林之世,有什么人,什么事,老叫化不能说的,不能问的?” 向魁道:“你可以说,也可以问,但咱们可以不说实话吧!” 袁道一皱眉头,道:“这倒也是……” 语声一顿,接道:“不过,向魁,老叫化子已清醒了过来,十三魔已全数就歼,我想不出你还有什么后援?” 向魁道:“没有什么后援,但就凭我这三十六位属下,也可和你们拚个胜负出来。” 袁道冷笑一声,道:“擒贼搞王,如是咱们先把你向魁杀了,这些人失去了主宰之能,还会有什么人能使他们听命行事?” 向魁淡淡一笑,道:“谁能杀了老夫?” 袁道忽然一上步,人已冲到向魁身前,道:“我!老叫化子。” 这时,两个相距,只不过丈许距离。以袁道的功力,这时如若全力发出一掌,向魁无论如何无法避开。 轻轻吁一口气,向魁缓缓说道:“老叫化,你现在就算一掌能把我打死,但也必然会死在我的毒针之下。” 袁道道:“与汝皆亡,老叫化今年已过了古稀之年,至少比你的年纪大了很多。” 向魁道:“以你老叫化的声望,和在下相偕而亡,老实说,向某人并不吃亏。” 袁道道:“好,咱们就试试吧!”右掌扬起,蓄势待发。 向魁高声说道:“慢着。” 袁道道:“你怕死?” 向魁道:“向某人倒非怕死,只是觉着这样死得不值。” 袁道哈哈一笑,道:“丐仙袁道杀了你,还有什么不值?” 向魁道:“在下觉着,向某人不是单纯的和你拼命,才会死得满意。” 袁道笑一笑,道:“你要怎么样,才会死得满意。” 向魁道:“我要争取武林盟主之位,我要明白到底什么人在利用我?” 袁道道:“闹了半天,你也不知道背后的人物是谁?” 向魁道:“还不太清楚。” 袁道道:“那么,你们这些行动,都是受何人指挥?” 向魁道:“一颗印章。” 323 袁道道:“越说越玄了,一颗印章,就能要你神医向魁卖命?” 向魁道:“自然,那颗印章,显示过它的威力……” 袁道道:“小小一颗印章,有什么威力可言?” 向魁道:“这就非阁下所知了,咱们是身临其境的人,自然比你老叫化清楚。” 袁道道:“以你向魁在武林中的身份,老叫化相信你不会说谎,你如此说老叫化是有些相信了。” 向魁道:“江湖上的人都说你面严心善,不擅心机,但我看你老叫化,倒是聪明的很。” 袁道道:“夸奖,夸奖。” 向魁道:“不是夸奖,在下是由衷之言,这些话我说给别人听,别人决不会相信,但你却相信了。” 袁道道:“你说得出来,老叫化就只好相信了。” 向魁叹口气,道:“老叫化,你幸好听信了在下的话,逃过一劫。” 袁道道:“逃过什么一劫?” 向魁道:“你如不信那印章有什么威力,定然是要试试了。” 袁道道:“试又怎样?” 向魁道:“必为印章所伤。” 袁道道:“有这等事?” 向魁道:“你最好别试。” 袁道道:“老叫化确实不信,拿给老叫化子瞧瞧?” 向魁道:“兄弟一向不打诳语,袁兄不试也罢。” 袁道道:“只可惜那印章不知现在何处?如是知道了,老叫化定要看看。” 向魁道:“你一定要见识吗?” 袁道道:“不错。” 向魁道:“好!要不要我拿给你见识一下?” 袁道冷笑一声,道:“向魁,你可是故弄玄虚?” 向魁道:“哼,一个人不可口硬心虚,你要是不敢见识,也就算了。” 袁道笑一笑,道:“我真的有些不信,你拿给我瞧瞧吧!” 向魁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块白绢,递了过去,道:“看吧!这一道圣谕上,就盖有神印,你拿去瞧瞧吧!”右手一挥,把白绢投了过来。 袁道并末立刻伸手去捡,双目盯注在那白绢之上,仔细瞧了一阵,忖道:一方白绢,还会有什么古怪不成? 凝注片刻,发觉那白绢并无变化,伸手捡了起来。展开看去,只见那白绢上龙飞凤舞写了几行行书,白绢一角处,盖了一方朱砂红印。 袁道没有细看白绢上的字迹,大略的扫了那绢帕一眼。轻轻扬了扬手中白绢,道:“就是这一方绢帕吗?” 向魁道:“不错。” 袁道笑一笑,道:“武林之中,有一种迷魂帕,那上面散发出一种淡淡的香气,人如是闻到了那香气之后,就会倒了下去。” 向魁道:“袁兄觉着这绢帕上,也是迷魂药物吗?” 袁道道:“你向魁配制的药物,自然也应比一般的迷魂药物高明一些了。” 接着又哈哈一笑,道:“向魁,你借一个印章,用药物的力量,造成神奇事迹……” 向魁怒道:“老叫化子,圣章不可侮。” 袁道道:“老叫化根本不相信这么回事……”突然双手一松,白绢飘落实地。 原来他拿着自绢的手指,突然间麻痹起来,竟然无法捏住那白绢。 向魁冷冷说道:“报应,老叫化子,你还能捏死一只蚂蚁吗?” 袁道愤怒的举起右手,但觉掌指麻痹,竟然不听使唤。 袁道心头一震,暗道:完了,这向魁不知在绢帕上涂的什么药物,如此恶毒。 只听一个尖锐的女子声音,叫道:“向魁,救救我。”随着那喝叫之声,一条人影,疾奔而至。 向魁道:“你怎么了?” 那人影来势快速,已然冲到了向魁的身前,道:“我毒性发作。” 向魁道:“怎么可能!” 忽然寒光一闪,鲜直喷洒,溅飞起四五尺高。 耳际间只听到向魁的声音,道:“你……”尸体己跌落实地。 那是金萍,出手一剑杀了向魁之后,忽然转身,奔向了袁道。 白天平、田无畏双双大喝道:“贱婢敢尔。”两人喝叫的声音虽大,但因距离过远,硬是救援不及。 喝声中,袁道已和金萍双双倒了下去。但见尘土飞扬,遮去了视线。 324 第三十六回各藏隐秘专横霸道 田无畏忽然伸手一抓,抓住了白天平道:“师弟,情势不对。” 白天平也瞧出情势不对了,才一下子收住了脚步。 但见一团人影,滚了过来,耳际间,响起金萍的声音,道:“两位快伏地滚避……” 白天平、田无畏同时伏倒地上。几缕银芒,由飞扬的沙土中,穿了过来,由两人身上飞过。 如是两人未及时听到金萍的招呼,伏地滚避,势非伤在银针之下不可。 这时忽听江堂大声喝道:“咱们为什么不用暗器,以牙还牙?”喝声中,抽中弯刀,当先飞出。 双方之间,被金萍不停撒起的尘土,隔阻了视线,彼此都无法看得到景物。 江堂挺身大呼,引起了天侯七英和丐帮弟子,纷纷以暗器还击。 但也引起对方毒针集中向江堂攻袭。数十缕银线,循声而来,射中江堂。 忽然间,铃声划空,数枚飞铃摇曳飞来。 白天平、田无畏和金萍带着袁道,在群豪暗器掩护之下,滚下洞外的大岩石之后。 飞扬起的尘土逐渐消失,双方已清晰可见。 但见飞铃带着啸声,飞入敌阵之中,掠空而过,每一回旋,必有数人,横尸送命。 奇异的回旋力道,使飞铃重又飞回何玉霜手中。 三道飞铃攻袭,使得三十六鬼手,伤亡过半。 余下之人,眼看同伴,在飞铃攻袭下,死亡如此之惨,心中大生畏惧。 不知何人,突然大喝一声,飞身而起,直向一侧奔去。一起群效,十余人分向四下奔窜。 闻钟道长大声喝道:“除恶务尽,为死难者报仇。” 玄支剑士,有十余人死在三十六鬼手毒针之下,一听闻钟道长令下,立时分途截杀。 刹那间,十余处展开了激烈的恶斗。局势发展得快速、混乱。 田无畏快步奔行到江堂的身侧,低声道:“江兄……” 江堂手扶在一座岩石之上,双目圆睁。田无畏连叫数声,不闻相应,伸手一摸,江堂应手而倒。 原来,他早已身中了数枚毒针,气绝而逝,只是他右手扶住岩石,维持了身躯的平衡。 这平衡很微弱,田无畏出手一碰,他就立刻倒摔在地上。 田无畏轻轻吁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天皇教内情诡异,看来,有很多隐秘,要永成千古疑案了。” 金萍放下了丐仙袁道,飞身一跃,到了田无畏的身侧,冷冷说道:“田无畏,你不用假慈悲了。” 田无畏苦笑一下,道:“姑娘,我自己也不愿再装下去了。” 白天平听得一呆,道:“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田无畏道:“事情很简单,我们在场的人中,胸中各藏有一些隐秘,一个人保留一点,那就使得事情,留下了很多的空白,也使得整个的局势,晦暗不明了。” 白天平道:“师兄,你也隐藏了很多的隐秘,是吗?” 田无畏点点头,道:“不错……”目光一顾金萍,接道:“但如论隐藏的隐秘之多,只怕,这个金萍姑娘,超过咱们任何人了。” 只听一阵轻轻的叹息,无名子缓缓由一座小岩后行了出来,接道:“应该由我算起。” 白天平奔了过去,道:“师父……” 无名子摇摇手,道:“平儿,你先冷静下来,在事情没有完全澄清之前,可能还有变化。” 田无畏道:“因为,大家各自保留了一些隐秘下来,日积月累,再没有一个人,能知道全部内情。” 这时,玄支剑士,已然大获全胜,杀死了向魁带来的全部人手。 申三峰跛着一条腿,在丐帮长老弟子们护卫之下,行了过来。 天侯七英、何玉霜等以白天平为主,站在一处。 江堂带来的天皇教中弟子,已死伤十之八九,江堂一死,更失主宰,还有八人,守在江堂身侧。 白天平突然高声喝道:“慢些说,我们先把袁老前辈,我的义父救起来,只有他老人家,才是是受敬重的武林大侠。” 金萍道:“他中了毒,向魁已死,只怕没有人能救他了。” 白天平呆了一呆,道:“你是说,他没法可救了?” 金萍道:“至少,现在没有法子,在场之人,都无能救他。” 白天平道:“姑娘,要如何才能救他?” 金萍道:“这是碰运气的事情……” 申三峰接道:“吉人天相,我相信袁老前辈,不会死去。” 金萍冷冷说道:“你有法子救他,那就快请出手。” 申三峰道:“老叫化没有救他的能力,但我相信一定有人能救他。” 金萍冷冷说道:“我知道向魁能,但向魁已经死了,还有什么人能,那得慢慢的找了。” 闻钟道长双掌合十,当胸而立,道:“贫道觉着正邪两道中的不少著名人物,都牵涉到天皇教中,现在,已到了水落石出之境,实也不会再保留什么了。” 金萍道:“你心中有什么隐秘,何不先说出来。” 闻钟道长道:“贫道很惭愧,我昧于江湖形势,坐井观天,不知道武林中的变化,几乎使武当派沦入万劫不复之境。” 金萍道:“这就是你的隐秘吗?” 闻钟道长道:“贫道本无什么隐秘可言,只是觉着有些愚昧罢了。” 金萍道:“你倒是很客气啊?” 闻钟道长道:“就算是愚昧的人,也有清醒的一天。” 金萍道:“现在,你清醒了吗?” 闻钟道:“是!贫道现在自觉清醒了,不再拘泥于小节。” 金萍道:“可否说的清楚一些?” 闻钟道:“也好!贫道觉着如其让流毒贻害武林,倒不如操刀一割,不问他的盛名如何,昔年在江湖上功业如何。” 金萍道:“你言有所指,是说的无名子了。” 闻钟道:“不论是谁,包括你姑娘在内,如若无法把局势澄清,贫道只好下令玄支剑士,一体诛绝了。” 金萍道:“哦!” 闻钟道长道:“贫道说的够明白了吧!” 金萍点点头,道:“很明白了,但不知场中之人,有几个肯和你联手合作。” 闻钟道长道:“贫道心意已决,不论是否有人合作,武当派也要全力以赴,就算战死于此,也是在所不惜。” 申三峰哈哈一笑,道:“道兄,天皇教早在咱们丐帮和贵门中派了奸细,所以,对咱们的行动一直了如指掌,老叫化很赞成道兄高见,我丐帮全力支持。” 在场中人数最多,实力最强的武当和丐帮,联手合作,顿使阴晦不明的形势,有了很开朗的发展。 金萍目光转到白天平的身上,道:“你怎么说,如是有人要杀你师父、师兄,你帮谁的忙?” 白天平呆了一呆,道:“我……我自会维护义父、师兄的安全了,不过……” 金萍不让白天平再接下去,说道:“那就好了,目下情形,你们师徒的实力,弱了一些,我也帮你们一臂就是。” 闻钟道长急道:“少侠,武当派多亏你舍命相救,才得免沦亡之途,本派自贫道以下,都敬重你白少侠的为人……” 白天平苦笑一下,接道:“道长,请暂时忍耐一下,江湖上这场风波是非中人,都云集于此,我相信很快就可能查证个水落石出,如是道长小不忍,恐怕就形成大乱了。” 325 闻钟道长叹口气,道:“看过了目下形势,贫道只能相信两个人。” 金萍接道:“哪两个人?” 闻钟道长道:“姑娘放心,贫道决不会信任你姑娘。” 金萍冷哼一声,道:“我也不稀罕你信任。” 闻钟目光一掠袁道,接道:“贫道只信任袁老前辈和你白少侠。” 金萍冷笑一声,道:“好啊!徒弟的气势,已经盖过师父了。” 无名子一直肃然的站着,没有开口。 白天平却冷冷说道:“金萍姑娘,你闹够了吗?” 金萍道:“你说什么?” 白天平道:“你忽敌忽友,一下子挑拨离间,一下子又舍命救人,你究竟用心何在?” 场中人,都觉着这位金萍姑娘很可怕,正邪难分,但却不似白天平说的如此透彻。 这一问,正是场中群豪人人心中之疑,所以,立时鸦雀无声,凝神静听。 但闻金萍叫道:“白天平,你说我桃拔离间,可有证据?” 白天平应道:“有,刚刚你还在挑拨我们师徒和武当、丐帮动手……” 金萍接道:“话是你说的,你要帮你师父、师兄,可有此事。” 白天平道:“有……” 金萍接道:“既然是有,怎能说我挑拨离间?” 白天平道:“你断章取义,划分敌友,这办法十分高明。” 金萍似是被白天平一语道破心事,立刻默然不语。 白天平叹口气,道:“金萍,你如再从中捣乱,闹得别人敌友难辨,那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金萍道:“笑话,不客气,你又能怎样?” 白天平道:“我要何姑娘用飞铃对付你,玄支剑士合力围攻你,不信你就试试?” 金萍呆了一呆,笑道:“果然是很毒辣的法子。” 白天平冷冷说道:“金萍姑娘,你最好安静下来,在下相信,很快就可以找一个水落石出的结果。” 金萍嗯了一声,道:“好吧!我倒要见识一下,你用什么方法,理出这千头万绪的事?” 白天平轻轻吁一口气,突然行到无名子的身前,恭恭敬敬的一个长揖,道:“师父,请先救义父。” 无名子点点头,道:“他可是看过一张圣谕后,才中毒倒下?” 白天平道:“是!” 无名子道:“救治不易,那圣谕上的奇毒,可以使一个人永远昏迷不醒。” 白天平道:“以师父之能,定然可使义父还魂重生。” 无名子摇摇头,道:“平儿,为师没有这份能力,那圣谕印章,确有其事,不过,就为师所知,它不会立刻置人于死地,只要你义父不绝气,总有救治机会。” 白天平道:“这么说来,师父也是束手无策了?” 无名子道:“为师的确是无能为力。” 白天平道:“那件圣谕的来历,师父可知晓内情吗?” 无名子道:“我也曾身受其害,晕迷了七日之久……” 白天平失声而叫道:“师父也是被害人……” 无名子道:“他们告诉我只有七日,这七日,铸下了可怕的大错。” 白天平道:“师父……” 无名子淡淡一笑,接道:“你们不是想知晓内情吗?” 白天平道:“师父如是为药物所迷,就算真有什么错失,那也有可原谅之处。” 无名子笑一笑,道:“平儿,幸好师父有这一段时间中毒的迷失,如是没有这一段时间的迷失,只怕目下已非这种情况了。” 白天平心头震动了一下,他最为害怕,担心的事,似乎是就要出现了。 只听无名子接道:“你可知道,真正在暗中操纵天皇教的人是谁吗?” 白天平摇摇头,道:“平儿不知。” 无名子道:“我!平儿,你是否觉着很失望。” 白天平定定神,道:“不是失望,弟子只觉着是一件不太可能的事。” 无名子道:“是真的……” 田无畏接道:“师弟,小兄也是暗中主持天皇教的要角之一。”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师兄,你只是天皇教中一位分舵主罢了。” 田无畏道:“那只是表面的看法,事实上,暗中主持大局的,为兄也是其中之一。” 这时,不但白天平听得有些心头震骇,就是闻钟道长和申三峰也都十分震动。 白天平按耐下心中的激动之情,道:“师兄,此时此情,咱们似乎是也用不着再隐瞒什么了?” 田无畏一笑,道:“小兄巳决心坦然说出胸中之秘,但不知师父……” 无名子苦笑一下,道:“无畏,说出全部内情吧!不用顾虑了。” 田无畏道:“师父,暗中主持天皇教的一共有五个人,其中一人,好像是师父?” 无名子点点头,道:“是!” 田无畏道:“另外三个人,又是什么人呢?” 无名子道:“洪士高,你在何处?” —块大山岩的后面,缓缓走出来一身紫袍的洪士高,道:“牛鼻子老道,为什么一定要把我也扯出来?” 无名子道:“事情已到了水落石出的时间,你为什么要心存逃避!” 洪士高回顾了紧随身后的洪承志一眼,道:“老夫将使他们以我为耻。” 洪承志心情激动,剑眉耸扬,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 白天平心中一阵剧疼,但却强自忍了下去,道:“师兄,还有两个人是什么人呢?” 田无畏道:“这个小兄就不清楚了,我们有种约定,只要你能符合了约会的记号,却是从来不问你的出身来历。” 白天平道:“哪有这样神秘的组合呢?” 326 田无畏道:“就是如此,我们每一次集会时,都穿着特制衣服,和特别的帽子,谁也无法发觉对方是什么人。” 白天平道:“如是每一次的人,完全不同,你们怎能看得出来呢?” 田无畏道:“那只是一种感受上的力量,却无法明显的说出来。” 白天平道:“什么人发起组织这一个神秘的组合呢?” 田无畏道:“问问师父,我想,他应该清楚内情。” 无名子苦笑一下,道:“洪士高,那两个人究竟是堆,你是逼我加入的人,应该知道他们的身份?” 洪承志呆子一呆,忖道:“我一直认为是无名子逼他入天皇教中,想不到他竟是逼那无名子入教的人。” 洪士高苦笑一下,道:“老夫要是知道他们是准,也不会被逼入教了。” 无名子道:“你真不知那两个人吗?” 洪士高四顾了一眼,道:“不知道。” 无名子道:“不知道,那很好!五个人已清出三个人了。” 洪士高目光投注田无畏的身上,接道:“他是你的徒弟?” 无名子道:“不错。” 洪士高道:“他加入天皇教五人首脑,是什么人引荐进去的?” 无名子道:“自然是我了。” 洪士高道:“当年他年纪还小,难道十几岁就进入了教中?” 田无畏哈哈一笑,道:“那很简单,把你们五人中暗算一个,岂不是就可以混进去了,除了你和家师有些相识之外,对其他的人,你们并不相识。” 洪士高点点头。 无名子道:“洪士高,现在,似乎是一切事情,都应该公开了,你究竟怎么会进入了天皇教中呢?” 洪士高道:“你怎么进入天皇教中呢?” 无名子道:“被人所迫。” 洪士高道:“这天皇教本是你一手成立,你利用他们清除了江湖上的盗匪,但你却不理善后,撒手不管。” 无名子道:“他们因此忌恨于我。” 洪士高道:“是!所以,他们对你深恶痛绝。” 无名子叹息一声,道:“那又怎会把你也牵入天皇教中?” 洪士高道:“受你之害,他们知道我是你好友,也是你最得力的助手,所以,你躲起来之后,就把这股怨忿加诸在我的身上。” 无名子冷冷说道:“我觉着这件事,用时间可以解决,你如肯听我的话,早走一步,也不会把我们都坑进去了。” 洪士高道:“你当年只求天下太平,武林中没有纷争,用的手段太过激烈,不论是天南地北的人,都收罗手下,要他们行侠仗义,要他们歼杀绿林大盗,江湖是被你平定了,但这一股人,你却没有作善后处理,想想看,那将是怎么样一个后果?” 无名子叹口气,欲言又止。 田无畏却突然接道:“以后呢?” 洪士高道:“以后的事情,很简单,老夫加入天皇教,也把无名子迫入了天皇教。” 白天平心中一动,道:“师兄,你怎么加入了天皇教?” 田无畏道:“受师父之命,以及洪士高的多方安排,才算进入了天皇教中。” 白天平道:“那时,统制天皇教的首脑,有几个人?” 田无畏道:“五个人。” 白天平道:“天皇教一直是保持着五个人的统治了?” 田无畏道:“兄弟,用不着转弯抹角了,为兄杀了其中之一,才混入了天皇教中去。” 白天平道:“你杀的什么人?” 田无畏一皱眉头,沉吟不语。 无名子道:“说吧!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田无畏道:“天皇教五位统治首脑,除了其中之一,知道全部内情之外,其余的人,都是互不相通的,但师父、洪士高和我,原想以超越的比数,境治大局,不知何故,每一次表决时,我们三人之中,总有一个人,会叛变了原则,支持了别人的决定。” 白天平道:“师兄背叛过吗?” 田无畏道:“只有一次。” 白天平道:“那一次,原因为何?” 田无畏道:“为兄似乎是受到一种神秘的力量控制。” 白天平道:“哦!这么说来,你们混入天皇教的事,人家早就知道了?” 田无畏道:“看来,确然如此。” 白天平道:“这些年来,你们一定受着天皇教主的利用,在天皇教作乱的计划上,划了押,对吗?” 田无畏道:“不错。” 白天平苦笑一下,道:“说吧,你杀害那一个人是什么人?” 田无畏道:“师弟,那人已经死去多时了,何苦还要把他的身份说出来,陡然惹人震惊。” 白天平道:“怕什么,我知道天皇教株连了不少的人,九大门派中,都有他们的人手内应,有些人,我们可以放他一马,不予追究,但像你们五首脑中的人物,为什么不查一个明白呢?” 田无畏道:“师弟一定要知道吗?” 白天平道:“又何止在下,我想申帮主、闻钟道长,都想知道内情。” 无名子道:“无畏,你说吧!不应再保留什么了。” 田无畏道:“在下一人,也杀不了他,多亏师父和洪前辈暗中相助,才算把那人一举杀死。” 白天平道:“那人是谁?” 田无畏道:“说出来,也许会使你师弟太过震动,但你再三的逼问,小兄也就只好据实而言了。” 白天平道:“授我艺业的师父,受我敬重的师兄,竟然都是天皇教中的首脑人物,我已经很震动了,实在说,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值得震动的地方了。” 田无畏冷冷说道:“师命所追,情非得已,我被师父逐出门墙,也在身不由主情况之下……” 白天平道:“这是你们定好的计谋了……”语声一顿,接道:“师父授我武功,数年以来,小弟从未发现过他有什么忧苦之事,我们数年相处,如是真有什么不测的变化,也该告诉我一声才是。” 田无畏道:“你年纪幼小,武功未成,告诉你徒增慌乱,于事何补?” 白天平道:“数年之中,一直瞧不出破绽,师父对徒弟,似乎也用不着太用心机了。” 田无畏道:“不是用心机,面是怕影响到你的练武的进度。” 轻轻吁一口气,道:“你进入武家堡那样顺利,难道真是凭借你的武功吗?” 白天平冷冷说道:“难道是你帮了忙?” 田无畏道:“不错,是我帮了忙。” 白天平冷哼一声,道:“师兄,咱们这些辩论,无味得很,我们想知道的是事实真相。” 田无畏道:“我得师父暗助,杀死少林寺中的一位高僧……” 果然,此言一出,全场震动。 申三峰第一个忍不住,道:“这话当真吗?” 田无畏道:“此时何时?自然是当真了。” 申三峰道:“既是少林高僧,自然是很有名望的人了,不知他法号如何称呼?” 田无畏道:“古灯大师,帮主听人说过吗?” 申三峰道:“少林长老院中的副院主。” 田无畏道:“如是一个普通的少林高僧,只怕难挡我田某一击,用不着师父和洪老前辈助拳。” 洪承志突然望着洪士高,道:“这话当真吗?” 洪士高点点头,没有说话。 327 洪承志悲痛莫名,牙齿咬入唇中,鲜血淋淋而下。 白天平叹息一声,道:“洪兄,请镇静一下,咱们要办的事情正多。” 洪承志道:“白兄,在下很惭愧。” 白天平道:“我也一样,不过,最重要的是咱们要问明白事实真相。” 洪承志黯然一叹,未再多言,但他的情绪,却平复了很多。 白天平回顾了田无畏一眼,道:“说下去吧!” 田无畏道:“大概的情势,就是如此了,以后么,另外两个突然不再出现,而天皇教在武林中已经成了气候。” 白天平道:“他们无端端的,怎会突然失去了踪影?” 田无畏道:“不知道,也许他们的目的已达,不用再留恋下去,也许他们真的改过向善。” 白天平道:“师兄,能不能告诉我,那两个人是什么人?” 田无畏道:“小兄真的不知。” 白天平道:“师父,你知不知道那两个人是何许人物?” 无名子道:“我们彼此之间,不通姓名,不作交谈,所以虽然常常见面,却是互不相识。” 白天平道:“师父,弟子一直有很多不解之处,希望师父能够给弟子一个明确的解说。” 无名子苦笑一下,道:“我知道的并不多,不过,你问吧!” 白天平道:“师父,弟子的意思是希望能听到有系统的一番说明。” 无名子道:“天平,你希望知道什么?” 白天平道:“我希望知道全部的祥细情形。” 无名子点点头,道:“我会给你个很详细的解说。” 白天平道:“师父,现在,应该到时间了。” 无名子道:“天平,你为什么不静心的听下去呢?有很多的片段,加起来就能凑成一个很完整的经过。” 白天平道:“师父,这要很大的耐心等下去。” 无名子道:“揭穿一个筹划精密的谜底,本来也是一件难事。” 白天平仍然对师父保持适当的敬重,目光转注到田无畏的身上,道:“师兄,大约的情形,我们已知道了,你只要把你知道的事,一口气连着说下去吧。” 田无畏叹息一声,道:“大约是两年前吧!那也是天皇教中五首脑最后的一次集合,小兄一直奇怪为什么我们三个人,每每遇到要反对的事情时,竟然不能贯彻既定之见……” 何玉霜突然插口说道:“田堡主,你应该知道,每一次是什么人,不能赞同你们的意见?” 田无畏道:“姑娘,我们都穿着一种特制的衣服,全身都隐在衣服之中,连双手也都被套在连着衣袖的手套内。” 何玉霜道:“眼睛呢?” 田无畏道:“除了两目之外。” 何玉霜道:“既然双目露在外面,就应该瞧出什么人背叛了你们?” 田无畏道:“每次集会,都在一座山洞之中,洞中只有一支烛火,虽然习武人目力过人,但如想借一点微弱的火光,察颜观色,从双目神情中,看出什么人背叛了我们,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何玉霜沉吟了一阵,道:“我明白了,你们都是被人玩弄于掌股之上的人!” 田无畏道:“想一想,确也如此。” 白天平接道:“在你们五人之间,是不是有一个过问实务的人?也就是你们五首脑中的主要人物?” 田无畏道:“有。” 白天平道:“那人是谁?” 田无畏道:“找出了那个人,个中的隐秘,早就揭穿了……” 语声一顿,接道:“每一次集会之时,我们都听到天皇教中的报告……”目光一掠何玉霜,接道:“包括你义父和江堂在内,所以,我对天皇教中的实力,了解很多,但也发觉了危险,天皇教的实力,不停在膨胀、壮大,我们未必就能掌握住它了。” 白天平道:“你们每次集会,是不是都分坐一定的位置?” 田无畏道:“不是,大家依先来后到的顺序,所以,一进入山洞之后,就很难互相认得出来了。” 白天平道:“这么说来,很可能有人在幕后操纵了?” 田无畏道:“不错,所以,在最后一次集会之后,这一个五首脑的集合,就无疾而终,我们到现在为止,仍然不知道那主持会谈的主脑是谁……” 无名子叹息一声,接道:“每一次集会中,那点燃的烛火,都含有奇毒,吸入那奇毒之后,会暂时功力散失,我数度想借集会之时,拆穿真象,但每次一提真气,就无能施为。” 白天平接道:“师父,你们中了很多次奇毒,是吗?” 无名子道:“不错,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毒,当时,中了毒,但离开之后,毒性又立时消失。” 白天平道:“那是什么样的毒性呢?” 无名子道:“到目前为止,为师还没有找出那种毒性,不过,为师已经可以确定一件事情了。” 白天平道:“什么事?” 无名子道:“我们五个人中,有一个是向魁,可惜,已经死了。” 白天平回顾了金萍一眼,忖道:又是这丫头杀的? 无名子接道:“现在,只差找出另一个人了,那一个人,才是真正的主脑人物。” 白天平道:“但那人是谁呢?他突然而来,忽然消失,除了你们的会面之外,我们根本没有地方找他。” 无名子吁一口气,道:“天平,整个的天皇教中隐秘,已经揭穿了十之七八,所以还造成很多怀疑,是因为很多事,还没有接连起来。” 白天平道:“师父身历其境,而且,那些片片段段的事,连起来,也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那就有劳师父了。” 无名子道:“目前的情势是,天皇教在我撒手之后,留下了一批人,在我的推想之中,他们这些人,经历了很多凶杀之事,也看了江湖上无数为恶之人的下场,而且,一连数年的搏杀征战,他们也应改变了心意,我想他们会应该有所警惕,找不到我之后,他们会星散江湖,找一个隐居之处,但我却未料到,他们会兴风作浪,而且,把我也牵扯进来……” 白天平轻轻吁一口气,目光转到金萍的脸上,道:“姑娘。” 金萍笑一笑,道:“什么事?” 白天平道:“天皇教中的五位首脑,已经死去了一人,三个活着的都在此地……” 金萍接道:“还差一个很重要的人。” 白天平道:“不错,还差一个人,但那个人……” 金萍接道:“那个人很重要,非找出来不可。” 白天平苦笑一下,道:“但这到哪里去找呢?” 金萍道:“慢慢的追,五个人中,已经追出了四个,还有一个人,为什么追不出来?” 白天平哦了一声,道:“金萍,你究竟是干什么的?” 金萍笑一笑,道:“追出最后一个人,我自然会告诉你我的身份。” 白天平回顾一眼,只见申三峰带着丐帮弟子,闻钟道长带着玄支剑士,已然把场中诸人,全部围了起来。 何玉霜手握着两枚飞铃,随时可以击出。 天侯七英,也各执兵刃,堵在一侧。 田无畏苦笑一下,道:“武当派是天下第一剑派,向以维护武林正义为己任,丐帮忠义相传,嫉恶如仇,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轻易放过咱们了……” 无名子冷冷说道:“只要咱们存心光明,可鉴天日,生死之事,又何必放在心上……” 申三峰突然长长叹息一声,道:“道长一向被武林同道,尊为当世第一高人,受尽尊重,世人都知你啸傲山林,与世无争,但却不知你竟是手创天皇教的元首,而且,黑、白两道中的高手,大部被你收罗门下,造成这场大杀劫,想来,实是叫人痛苦得很。” 目光一掠闻钟道长,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天皇教是否还隐藏有部份实力,咱们无法知道,但此刻咱们已不能再存仁慈之心了。” 闻钟道长道:“申帮主的意思是……” 申三峰道:“先杀了无名子。” 闻钟道长道:“申帮主,这个不是太过冒失了吗?” 申三峰道:“无名子剑术通神,但苦战十二魔后,内力还未尽复,如若不借此时间先把他除去,等他功力恢复,纵有玄支剑士,也无法制服于他了。” 闻钟道长沉吟了一阵,道:“申帮主说的倒也有理。” 田无畏冷笑一声,道:‘家师纵有错失,也是无心之过,我们师徒费尽苦心,在下故为顽劣,被逐门墙,混入天皇教,探知内情,才报告家师,又借洪士高之力,混入天皇教首脑中,我们原想混入五首脑中之后,由内而外,无形中解决了天皇教,但却一直未能如愿,目下真象虽已大部明朗,只差真正的元凶首恶,还未找出,申帮主怎可含血喷人……” 申三峰摇摇头,接道:“如若你们师徒真正有改恶向善之心,在下倒有一个办法可以证明。” 田无畏道:“什么法子?” 申三峰道:“为了表示你们师徒的清白,先让咱们点了穴道。” 田无畏道:“不行,我们师徒心地可鉴日月,为什么要让人点了穴道?” 申三峰道:“那就证明了你心中有鬼。”右手一挥,接道:“给我拿下。” 丐帮中人,应声而出,四条人影,分成两拨,分向无名子和田无畏扑去。 田无畏双掌疾扬,拍出两掌,以阻拦两个扑向自己的丐帮弟子。无名子却静站未动。 白天平突然舌绽春雷的大声喝道:“给我站住。” 四个丐帮弟子,应声停了下来。 申三峰谈淡一笑,道:“白少侠,眼前的事情已很明朗,令师和令师兄,才是祸乱之源,白少侠是我们很敬重的入,不知是以私情为重呢?还是公谊为先?” 328 白天平道:“在下的看法,目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制服家师和我师兄……” 闻钟道长突然接口说道:“白少陕,觉着目下最重要的一件事,是什么呢?” 白天平道:“在下觉着,目下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先救活我义父。” 申三峰道:“救活你义父的事,固然是重要,但我觉着,这是咱们无能为力的事,但令师的剑术,却是被称为天下第一高人,他力战十二魔,苦撑下来,已耗尽他全身真力,一旦等他功力恢复,只怕咱们都非敌手了。” 白天平淡淡一笑,道:“你是说凭丐帮这多弟子,也未必能困住我师父吗?” 申三峰道:“不论是否能制住你师父,但那将是一场很悲惨的搏杀,在下的意思,先制服无名子和田无畏,然后,再查明详情,如果是令师确无错失,咱们就再放了他。” 白天平道:“哦!” 申三峰道:“自然,那时老叫化会向令师致歉。” 白天平摇摇头,道:“我师父一生清名,怎会不珍惜它,申帮主不用顾虑太多了。” 申三峰道:“此事非同小可,老叫化怎能不关心呢?” 白天平道:“申帮主,我看此事不用太急。” 申三峰道:“咱们看法不同……”回顾了丐帮弟子一眼,道:“准备出手,先制服无名子再作道理。” 丐帮弟子,应了一声,十余人一齐向前冲来。 白天平横剑喝道:“申帮主,你这是用心何在?搏杀刚刚停止,阁下似是又想挑起一场搏杀了。” 申三峰冷冷说道:“白天平,就算你要出手拦阻,现在也拦不住了……” 白天平接道:“贵帮人多?” 申三峰道:“除了敝帮的人手之外,还有武当门下的玄支剑士,白少侠请忖思一下,这一动手,只怕是……” 无名子突然叹息一声,接道:“天平,你别拦阻他们,武林中闹成今日这样一个局面,我应该担负起一些责任,再说,如若不把我制服下来,申帮主心中有些不安。” 白天平回顾了金萍一眼,道:“金萍姑娘对此事,有何高见?” 忽然间,白天平发觉了金萍是一位很重要的人。 金萍沉吟了一阵,道:“令师的话不错……” 白天平道:“你是说……” 金萍接道:“老实说,我也很赞成先点了令师的穴道。” 白天平道:“你,你这人的名堂最多,嫌疑最大,忽正忽邪,反反复复,叫人无法分辨。” 金萍笑道:“你师父见识广博,他已愿束手就缚,你为什么要横里插手?” 白天平道:“他是我的师父!” 金萍道:“你承认他是你师父,就该听他的话。” 白天平沉吟了一阵,道;“申帮主,一定要先点我师父穴道吗?” 申三峰道:“本座觉着必须如此。” 白天平道:“家师也同意了,但你只能点了他的穴道。” 申三峰道:“这个,本座可以答允。” 白天平回顾丁田无畏一眼道:“师兄意下如何?” 田无畏道:“申帮主的用心,就是对准我和师父而发,我还能说什么呢?” 这时两个丐帮弟子,已然逼近无名子的身侧,四只手,同时落下。 无名子脸色一变,苦笑一下,坐了下去。 田无畏厉声喝道:“申三峰,你……” 申三峰接道:“令师内功精深,如若不用重手法,如何能点中他的穴道,使他失去抗拒之能。” 田无畏道:“你是点穴道,还是要废去他的武功?” 申三峰道:“点他穴道,只不过下手重了一些。” 无名子淡泼一笑,道:“申帮主,还有什么条件吗?” 申三峰未理会无名子,却望着田无畏,道:“你!准备如何?” 田无畏道:“帮主的意思呢?” 申三峰道:“和对付令师一样,点了你的穴道,阁下是否同意?” 田无畏道:“不是废我武功?” 申三峰道:“不是。” 田无畏道:“好,来吧。” 申三峰一挥手,两个丐帮弟子行丁过去,点了田无畏的穴道。 田无畏脸上也泛起了一丝痛苦之色,显然,那两个丐帮弟子,下手很重。 白天平一皱眉头,道:“申帮主,你现在有什么话,可以说了。” 申三峰道:“唉!白少侠,你一定觉得我申某人手段太过毒辣了,是吗?” 白天平道:“不错,在下确有这种感觉……”语声一顿,接道:“但事巳如此,申帮主准备说什么,可以说了。” 申三峰神情肃然地说道:“白少侠,无名子道长已承认自己是手创天皇教的人,而且,一直领导着天皇教。” 白天平道:“嗯……” 申三峰道:“本座觉着,实际上天皇教只有四个人领导,他们躲在幕后,暗中操纵天皇教,暗中操纵江湖大事。” 白天平道:“哪四个人?” 申三峰道:“无名子、田无畏、洪士高和向魁,如今向魁已死,只余下他们三个人了。” 白天平道:“还有一个人呢?” 申三峰道:“根本就是没有那么一个人,那是令师创造的。” 白天平道:“你的意思是指家师……” 申三峰道:“不错,我希望白少侠,能够大义灭亲。” 白天平道:“家师如若真有伤害武林同道大义之处,在下决不袒护,而且,我也袒护不了。” 申三峰道:“那就好了。”目光转到闻钟道长的脸上,道:“道长对此事有何高见?” 闻钟道长道:“贫道对江湖中事知晓不多,还是申帮主拿个主意吧!” 申三峰道:“为了斩草除根,在下之意,立刻把他们处死。” 329 闻钟道长道:“立刻处死?” 申三峰道:“是,目下大局还未稳定,天皇教中,还有多少人,隐在暗处未动,如若不把三人立刻处死,可能还有变化。” 闻钟道长道:“立刻处死,未免太过激烈了。” 申三峰道:“江湖纷乱频仍,就是因为咱们太过善良了。” 闻钟道长道:“这个手段太激烈,贫道觉着,就算他们已罪证明确,也不宜立刻处死,不如先把他们囚禁起来,再作道理。” 申三峰冷冷说道:“道长,你可知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如是不一举把他们全都杀了,大家已闹到翻脸相向的境地,一旦有人救了他们,首当其冲的,就是贵派和敝帮了。” 闻钟道长回顾一眼,道:“什么人会来救他们?” 申三峰道:“但咱们不能不防……”月光一掠身后丐帮弟子,道:“点两人的死穴。” 白天平突然发觉申三峰身后排列的丐帮弟子,都是从未见过的人,龙、虎双巡等人,反而站在很远的地方。 两个弟子应声而来,直向无名于和田无畏扑了过去。 白天平突然一横身,拦住两个丐帮弟子,道:“站住。” 两个人,都是三十左右的年纪,望也不望白天平一眼,直冲了过去。 白天平长剑挥动,闪动了一片剑芒,挡住了两个丐帮人,冷冷说道:“在下要两位站住。” 两个丐帮弟子,如是要往前走,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封开白天平的剑势,硬冲过去,一个是,接受白天平的剑势所伤。 但他们两样都未采取,却停下了脚步。四道目光中,暴射出忿怒之色,望着白天平。 显然,两人是在等待申三峰第二道令谕。 白天平轻轻吁一口气,道:“申帮主,这做法未免太过份了吧?” 申三峰一皱眉头,道:“白少侠,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似是用不着再对白少侠解说一遍,是吗?何况,闻钟道长已经同意了本座的意见,唉!袁大侠昏迷未醒,在下如不挺身而出,当机立断,只怕还要留下大患了。” 白天平摇摇头,道:“申帮主,不是这么说,家师和师兄,已然无反抗之能,就算要处决他们,也要罪证明确。” 申三峰道:“白少侠之言,大义凛然,老叫化十分佩服,咱们患难相扶,同时身历险境,不止一次,白少侠对我申三峰,大概没有什么怀疑吧?” 白天平道:“没有怀疑,但对处置这一件事,在下却不敢苟同。” 申三峰道:“那是因为白少侠私心太重。师伦大道,固然是应该重视,但弃去人间是非不顾,那就有些偏颇专断了。” 白天平摇摇头,道:“申帮主,我无意偏袒家师和师兄,你说的道理也很对,不过,那都是些大道理,但因此置人于死,就缺少那些明确证据了。” 申三峰道:“大是大非之下,自然也不用再拘小节了。” 白天平道:“申帮主,人命关天,怎可这样草率从事,在下不能同意。” 申三峰回顾了闻钟道长一眼道:“道兄,咱们该当如何?” 闻钟道长低声道:“贫道细想白少侠之言,觉着大有道理,帮主的高论,掷地有声,那是放置天下而皆准的道理,它可以分出是非,但不能处人死罪。” 申三峰道:“唉!道兄,你这就有些迂腐了。” 闻钟道:“怎么说?” 申三峰道:“既然分出了是非,为什么还要留下祸患,目下有百名以上的人证,要杀人的是我申三峰,日后,武林中如何评断,是我申某人的事,道长只要答应一件事就行了。” 闻钟道:“什么事?” 申三峰道:“道长只要不加拦阻就行了。” 闻钟道:“这个,这个,帮主正义在握,贫道很难下令拦阻。” 申三峰道:“好吧!有你这一句话,我就放心了……”目光转注到白天平的身上,接道:“白少侠,意下如何?” 白天平道:“哪一方面?” 申三峰道:“本座要杀无名子和田无畏。” 白天平道:“在下不同意。” 申三峰道:“要如何才能同意?” 白天平道:“在下觉着,应该先把他们收囚起来,查明全部真相,再付诸行动不迟。” 申三峰道:“如是本座一定要杀呢?” 白天平道:“那在下只好出手拦阻了。” 申三峰道:“就凭你一个人吗?” 白天平道:“我有多少人,不劳你申帮主费心。” 申三峰厉声喝道:“白天平,本座只是尊敬你,不是怕你。” 白天平眼看申三峰已下定了决心,似已无商量的余地,一面运气戒备,一面说道:“申帮主如是一定要杀,那就只好先过在下这一关了。” 申三峰一皱眉头,回目望着闻钟道长,道:“道兄,此事应该如何?” 白天平冷冷一笑,道:“申帮主,真是水落石方现,你申帮主这份阴沉,实是叫人惊心啊!” 申三峰道:“目下在场的门派首脑,只有本座和闻钟道长,但一切事务的进行,亦必再先和他商量一下才是。” 白天平道:“对!申帮主可是想请那闻钟道长下令,派遣玄支剑士,阻拦于我吗?” 申三峰道:“在下和闻钟掌门人商量,他如何措施,那就是他的事了。” 白天平道:“哦!”回顾了何玉霜一眼,脸上是一片惶然之色。原来,他忽然间发觉了自己十分孤独。 何玉霜微微点头,神色间一片坚定。此时此情之下,何玉霜那坚定一瞥,给了他无比的勇气。 但闻钟道长说道:“申帮主,这件事有些不妥。” 申三峰道:“什么不妥?” 闻钟道长道:“白少侠对我们武当派有着很深的恩德,就算贫道下令,玄支剑士也未必就肯出手,何况,贫道觉着白少侠的要求,并不过份。” 申三峰哈哈一笑道:“既不赞成本座的处置,申某人就先走一步了,此地之事,悉由道兄自主。”说走就走,转头举步而行。 很少江湖经验的闻钟道长,顿有着怅然若失的感觉,忍不住高声叫道:“申帮主请留步。” 申三峰回过头来,道:“道兄有问见教?” 闻钟道长道:“行百里者半九十,申帮主由始至终,一直处置此事,如今事情已然接近尾声,将要明朗,你怎弃之而去呢?” 申三峰道:“道兄,在下不想在为处置事务上,和道兄有所冲突,但因各人的感觉不同,阅历有别,所以,可能使咱们之间,有着很大的距离。” 闻钟道长道:“申兄的意思是……” 330 申三峰接道:“至少,咱们的意见,要统一,行动要一致。” 闻钟道长道:“好吧!申兄请回来,你江湖经验丰富,贫道是难及万一,我相信,你处理这些事务,要比贫道高明多了。” 申三峰大步行了回来,道:“咱们不能杀害白天平,但也不能让他干预,道兄先派一部分玄支剑士,把他拦住。” 闻钟道长道:“拦住他?” 申三峰道:“是!把他阻拦于一隅之中,不准出手干预咱们的事情。” 闻钟目光一掠白天平,道:“白少侠,先请委屈一下,等申帮主处理过这件事情之后,贫道再向白少侠请罪。” 这时,洪承志已按下了心中悲苦,手按刀柄,目注场中形势变化。 盘膝闭目而坐的无名子微微一笑,开口说道:“申帮主,想不到啊……” 申三峰接道:“什么想不到?” 无名子道:“想不到帮主竟然早存了杀死贫道之心。” 申三峰原本有些紧张的神情,也突然为之一松。自然,无名子也未说出心中的话。 只听申三峰轻轻叹息一声,道:“道长,以你的造诣,和在武林中受到的敬重,在下实是不该冒犯,但我们不能再冒险让天皇教再度复活。” 无名子道:“这个贫道明白。” 申三峰道:“所以,道长也不致恨我老叫化吧?” 无名子道:“不会。” 申三峰道:“道长,你们暗中主持天皇教,杀人无数,实也是死有应得了。” 无名子道:“哦!” 申三峰道:“道长可有什么遗言,告诉我们吗?” 无名子微微一笑,道:“申帮主,贫道只想要你申三峰找出那一位主持天皇教的神秘人物,为江湖除害。” 申三峰道:“本座不太相信,天下真有那么一个人,如是真有那么一个人,丐帮必倾全帮之力,把他找出来,然后,把他碎尸万段……” 语声一顿,接道:“无名子道长已然自甘认死,勇者不惧,你们不可辱及了道长,下手要干净利落。” 两个丐帮弟子,应声行了过去。这两人身形高大,穿着一身黑色大褂。行到无名子身侧时,两人忽然从怀中摸出两把短刀。那是两把锋利的刀,日光下,闪着一片蓝汪汪的颜色。 白天平望望四个拦在身前的玄支剑士,冷笑一声,道:“诸位一定要拦住我吗?” 只听田无畏大声喝道:“申三峰,你好恶毒……” 忽然寒光一闪,两个行近无名子的丐帮人大喝一声,抱着了右臂。 原来,两个丐帮弟子的右手,齐腕被人切断。下手的是洪承志,刀已还入鞘中。 申三峰脸色一变,道:“洪少兄,你出刀伤了本门弟子,意欲如何?” 洪承志淡谈一笑,道:“这两位被在下斩去右手的不是丐帮弟子。” 申三峰道:“胡说,明明是本座带来的人,怎说不是丐帮弟子?” 洪承志道:“丐帮弟子一向光明正大,怎会施用毒刀?” 申三峰低头看去,只见两个丐帮弟子的断手中,仍握着一把毒刀。 日光下,毒刀泛生着蓝色的光芒。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都能认定那是剧毒淬炼过的短刀。 申三峰冷哼一声,道:“你们两个过来。” 两个右手断去的丐帮弟子,依言行了过来。 申三峰道:“你们由何处取来的毒刀,竟敢藏入身上,有坏我丐帮清誉。” 双掌齐出,击在两个断手人的前胸之上。 但闻一声惨叫,两个断手人口喷鲜血,心脉震断,倒在地上死去。 他问话急快,随着出手,两个丐帮弟子,连辩说的机会也没有。 杀死了两个施用毒刀的丐帮弟子,申三峰目光转注到洪承志的身上,道:“洪少兄,你对本座处置这两个暗藏毒刀的弟子,还满意吗?” 洪志道:“丐帮执法严明,好叫在下佩服,只可惜……” 申三峰道:“可惜什么?” 洪承志道:“可惜他们没有说一句话,就死在阁下手中了。” 申三峰道:“唉,本座不能留给他们反抗的机会,两人既然身怀毒刀,也可能怀有别的毒物,一旦他们不服讯问,施展出别的毒物伤人,将是一场恨事,本座处事,一向明快,不喜拖泥带水,就像我处置无名子一样……” 回顾了身后一眼,道:“去,快将两个罪大恶极的祸首处死。”他虽未说出名字,但人人都知道,这两人指的无名子和田无畏。 四个丐帮弟子,应声而去。八道充满怨毒的目光,一掠洪承志,分向无名子和田无畏扑去。 洪承志沉声喝道:“站住。” 四人依言停下。 申三峰道:“洪少兄,你好像又有了花样?”不满之情,溢于言表。 洪承志道:“在下想了一想,觉着这中间的问题很多。” 申三峰冷哼一声,道:“一个后生晚辈,竟也如此狂妄,去几个人拦住他。” 洪志神情冷静凝注在申三峰的脸上,瞧了一阵,道:“申帮主,一定要把他们置于死地吗?” 申三峰道:“你记着,一个人要量力而为,你洪承志就是太不量力了。” 这时,有四个丐帮弟子已然行近了洪承志,拦在他的身前。 洪承志打量这四个丐帮弟子,两个半百以上的老者,两个二十以上,三十不到的年轻人。 但有一点,洪承志看了出来,那就是,这四个人,都有着不弱的武功。 洪承志手握刀柄,道:“申帮主,这是逼在下出手了。” 申三峰哈哈一笑,道:“丐帮素以人手众多见称。” 两人在谈话之间,另有两个丐帮弟子,却已奔向了无名子,右手一抬,骈指点向了无名子。两个丐帮弟子认位奇准,两人的指力,都点向无名子的死穴。无名子死穴被点,身子一歪,倒了下去。 金萍道:“好毒的手段。” 两个丐帮弟子,恍如未闻,身子一抖,人已奔向了田无畏。 显然,两人在点了无名子后,心犹未甘。 何玉霜娇喝一声:“站住。” 一阵铃声过处,两个奔向田无畏的大汉,刚刚扬起右手,人已倒了下。 申三峰一皱眉头,道:“何姑娘,你打出了飞铃?” 何玉霜道:“申帮主,你未免太独断专行了。” 申三峰道:“咱们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人数过万,如若没有一点魄力,如何能领导这个大帮。” 白天平突然高声说道:“申帮主,在下发现了一件事。” 申三峰道:“什么事?” 白天平道:“咱们相处很久,我发觉你今日理事,和往日大不相同。” 申三峰道:“哪里大不相同了?” 白天平道:“在下一直认为你是个很仁慈的人,想不到,你竟是一个心狠手辣,冷酷无比的性格。” 但闻铃声破空,打出去的飞铃,绕了一个圈子之后,重了飞了回来。 何玉霜一伸手,接住了飞铃,道:“申帮主,有一件事,我好像不得不明白的告诉你了。” 申三峰说:“姑娘请说。” 何玉霜道:“先父身在天皇教中,却死于天皇教内斗之中,整个的天皇教的组合,一直是自相残杀的局面,这中间有一个显明的破绽,那就是有人在利用天皇教……” 申三峰接道:“姑娘说得不错,不过,目下的情势,很快就归于平静,无名子已死,田无畏处决之后,只余下一个洪士高,想他在天下英雄之前,就算不自绝而死,亦必有一个交代了。” 何玉霜道:“不论作何打算,我只要说明,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到白天平,谁要伤害到他,我就会跟他拼命。” 申三峰道:“这么重要吗?” 何玉霜道:“不错,谁都不能伤害到他。” 申三峰道:“哦!” 何玉霜道:“如若有必要,我会连续不绝的发出飞铃。” 申三峰道:“这是威胁吗?” 何玉霜道:“不是威胁,而是事实。” 331 申三峰道:“姑娘,你又有多少飞铃可以发出来?” 何玉霜道:“我的飞铃不多,我可以对付最重要的人。” 申三峰回顾了闻钟道长一眼,道:“道长,有什么高见?” 闻钟道长眉头紧锁,道:“申帮主的意思是……” 申三峰低声道:“道兄,要不要派几个玄支剑士,对付那个丫头?” 闻钟道长道:“对付何玉霜?” 申三峰道:“是!” 白天平突然高声说道:“道长是一派掌门,怎么处处受人操纵?” 闻钟道长道:“白少侠的意思可是说贫道受人操纵?” 白天平道:“不错。” 闻钟道长道:“唉!白少侠,贫道确实很困惑。” 白天平道:“道长,你是一派掌门之尊,为什么自己不会用心去想,用眼睛去看。” 闻钟道长道:“贫道一直在看,也一直在听。” 白天平道:“你听了,看了,但有什么用,一切都听人摆布。” 申三峰道:“白天平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辱及一个堂堂的掌门人。” 白天平冷冷说道:“闻钟道长不急,申帮主急什么呢?” 申三峰冷冷说道:“白天平,闻钟道长只不过是尊重你罢了,你如果得寸进尺,那就想错了。” 白天平道:“得寸进尺的是你申帮主。” 申三峰一皱眉头,怒道:“道长,这等少不更事的人,如若留在江湖之上,以后,岂不是很大的麻烦。” 白天平正待发作,忽闻一个低微的声音,传入耳际,道:“平儿,忍耐着,让他狐狸露了尾巴,让他无法抵赖。” 那声音,白天平熟悉得很,是师父的声音。 白天平一直不相信,无名子就这样被人点了死穴,听到这声音之后,心中顿然一宽。 只听闻钟道长说道:“申帮主的意思是……” 申三峰叹口气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咱们杀了无名子,就不能再留下了白天平了,那又将为江湖留下了祸乱的根源。” 白天平心中有了底子,人也变得冷静下来,眼下唯一有些不解的是金萍,这丫头行事诡异,叫人难测高深。暗中留神望去,只见金萍依靠在一处大山岩上,脸上是一股似笑非笑的神情,大有坐山观虎斗的味道。 闻钟为难地道:“申帮主的意思,是连白天平也一起除去?” 申三峰道:“自然,白天平没有什么罪恶,不应该死,只要废了他的武功,也就是了。” 闻钟道:“玄支剑士,大部为他所救,受过他的恩情,只怕他们不会对白天平出手。” 申三峰道:“只要道长不反对这件事,我自会找人出手。”目光转注到白天平身上,接道:“你这点年纪,如此狂妄,想是因为自负剑上造诣很高之故。” 白天平心中一动,忖道:不知他又在生什么花样了。心中念转,却忍下未言。 申三峰冷笑一声,道:“白天平,你怎么不说了,本座虽然腿上伤势未愈,但我也要出手教训你一顿,让你以后知道如何敬老尊贤。” 白天平道:“你要和我动手?” 申三峰道:“不错,你敢不敢应战?” 白天平略一沉吟,道:“好吧!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申三峰回顾了几个丐帮弟子一眼,道:“我和白天平动手之时,不论胜负如何,都不许你们出手。” 丐帮弟子齐齐高声答应。 中三峰一拱手,道:“白天平,你有什么话说,可以说几句体己话了。” 白天平冷笑一声,回头对何玉霜低言了数语。申三峰静静的站着,微笑不言。 何玉霜轻叹一声,道:“夫君保重。” 白天平哈哈一笑,仗剑而出。 安然一人大声喝道:“不要动手。” 白天平转头望去,只见那说话的竟然是武当派掌门人闻钟道长。 闻钟快步行了过来,接道:“两位,听贫道一言。” 申三峰强忍着心中怒火,默然不言。 白天平却冷笑一声,道,“道长有何高见?” 闻钟道:“贫道觉着,两位实不必动手。” 白天平道:“哦!” 闻钟道:“两位都是江湖中侠义人物,何苦为一两句意气之言,动手相搏。” 白天平心中一动,忖道:“这申三峰已快露出了狐狸尾巴,我实也不用和他争一时的意气了。”心中念转,口中却说道:“道长说的也是啊!但申三峰一定要逼在下动手,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了。” 闻钟道长道:“白少侠对我们武当派,恩情深重,劝止这场纷争,贫道自然是义不容辞了。” 申三峰皱皱眉头,道:“道长,贵派不能帮忙,可否不要多事?” 闻钟道长道:“申帮主,无名子等一群人,行为危害武林,任你处置;但白少侠却是一位公公正正的好人,这一点,不知申帮主看法如何?” 申三峰道:“大奸若贤,大智若愚,这一点道长想过没有?” 闻钟道长道:“贫道可以保证那白少侠是正人君子。” 申三峰心中怒火万丈,口中却故示大方,道:“道长意思是?” 闻钟道:“贫道觉着,帮主和白少侠这一战,使贫道左右为难……” 申三峰接道:“好!这白天平交给你了,最好能在他身上下点禁制,等此间事完,咱们再放了他就是。” 闻钟道长道:“对白少侠,贫道看用不着什么禁制了。” 申三峰一皱眉头,道:“道长,你如心存妇人之仁,今日之事,只怕会功亏一篑。” 闻钟道长道:“这个帮主放心,白少侠交给贫道就是。” 332 申三峰一摆手,道:“白天平,本座今日本要为江湖除害,但念在闻钟道长一再求情份上,饶你不死,你过去吧!” 白天平略一沉吟,大步行到闻钟道长身侧,道:“道长,准备如何处置在下?” 闻钟道长道:“白少侠言重了,你对本门恩情深重,贫道怎能坐视你被人杀死” 白天平心中一动,道:“道长,怎知在下一定会死在申三峰的手中?” 闻钟道长叹道:“白少侠,你应该明白,申帮主是一位深藏不露的人,他如没有把握杀你,怎会向你挑战?”这不是理由,但却是最简明有力的解说。 白天平的剑上造诣,已不是秘密,申三峰也很清楚,他如没有把握制服白天平,怎会向他挑战。 这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正因为它太简单了,所以,很多人就忽略了他。 但白天平却想到了这一点。他心中知道了师父没有受制,内心中轻松了不少。 无名子的甘愿受制,是在进行一场高深的斗智竟争。 一个人,要他从幕后走到幕前来,必需要使他胜利。只有胜利,才会根容易冲昏了一个人的头脑。 申三峰正接近胜利。何玉霜却有些惶惑,她想不出,白天平为什么会甘愿受人摆布。 申三峰望望闻钟道长,轻轻吁一口气,目光突然转向洪承志的身上。 对洪承志,他似是很客气,一抱拳,道:“洪少侠,对于中州大侠的事……” 洪承志接道:“申帮主自己处理吧,我不便插手。” 申三峰道:“唉!洪少侠是一位深明大义的人,这等胸怀,实是叫人敬仰。” 洪承志道:“不敢,不敢。” 申三峰目光一转到洪士高的身上,道:“洪大侠,你还有什么解说吗?” 洪士高道:“没有。” 申三峰道:“好!你是自己了断呢?还是要我们动手?” 洪士高道:“反正都是一个死字,不论是我自己动手,或是由你们动手,都是一样。” 申三峰道:“洪大侠倒是想得很开啊?” 洪士高道:“老夫目睹武林中两度正邪盛衰,年过古稀,死而何憾。” 申三峰道:“那很好,洪大侠如此合作,咱们倒也不便出手了,你自己了断吧!也好落个全尸。” 洪士高道:“要老夫自己了断?” 申三峰道:“不错。” 洪土高道:“这个,只怕是有些不成?” 申三峰道:“为什么?” 洪士高道:“一个人用自己的手,打死自己,那岂不是一件很滑稽的事。” 申三峰冷笑一声,道:“洪老,你原来在戏耍于我。” 洪士高道:“这倒不是,老夫只是不想自己打死自己罢了。” 申三峰道:“那是要我们动手了?”突然扬手一拳,捣了过去。 洪士高一闪避开,笑道:“申帮主要自己出手吗?” 申三峰道:“本座不愿再为江湖留下祸害,也不愿再拖延时间。” 洪士高道:“你以丐帮帮主的身份,武断讧湖公案,而且强人必信,不觉着有些太过草率?” 申三峰接口道:“天皇教为害江湖,五位神秘人操纵着天皇教,田无畏、无名子,你洪士高,和死去的向魁,都是那神秘人物……” 洪士高接道:“但只有四个,还有一个人是谁呢?” 申三峰道:“不论是谁,他也只余下一个,咱们总有查出他来的一天。” 洪士高道:“如若你肯相信我们,至少我们三个是被害人,真正和那人合作的,只有一个向魁。” 申三峰道:“这真是很难叫人相信的事,可惜向魁死了,变得死无对证。” 洪士高道:“看来,申帮主绝不会放过我了?” 申三峰道:“除恶务尽,不留后患。” 洪士高道:“申三峰,你一定能够胜我吗?” 申三峰道:“试试看,双掌齐出,攻了过去。 洪土高不再让避,举手封架,两人展开了一场激烈绝伦的恶斗。 但见拳脚往来,呼呼风生,变化奇出,目不暇接。 白天平越看越觉情形不对,突然大喝一声,道:“住手。” 洪士高及时住了手,但申三峰却疾快的打出一拳,击中了洪士高的前陶。 这一击力道很强,洪士高被震得向后退了两步,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 白天平冷笑一声,道:“好毒辣的手段。” 洪士高似是伤得根重,手抚前胸,缓缓说道:“申三峰,那另外一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申三峰一皱眉头,道:“白少侠,老叫化心中积忿太深,一下子收势不住。” 白天平道:“我知道,洪士高洪老前辈,死去之后,再杀死田无畏,那就不会再有人知晓那神秘主脑的身份了。” 申三峰道:“白少侠,含血喷人,语气挑拨,想让本帮和武当派造成冲突,是吗?” 白天平道:“申帮主,你太急了一些,如若你能再沉着一些,咱们绝对不会怀疑到阁下。” 申三峰哈哈一笑,道:“白少侠你在说些什么?” 333 白天平道:“申帮主,你露出的破绽太多。” 申三峰道:“这话怎么说?” 白天平道:“你杀了无名子道长,再杀了洪士高,如是再杀死田无畏,那真正主持天皇教的幕后首脑,就永远成为隐秘了。” 申三峰道:“白少侠,你在疯言疯语的说些什么?” 白天平道:“没有人会怀疑到堂堂的丐帮帮主,会是天皇教的首脑人物。” 申三峰微微一笑道:“你越说越玄了,似是本座已然成为了天皇教的教主了。” 白天平道:“这中间,可能就有些问题。” 申三峰怒道:“白天平,本座不喜和你说笑,再要语无伦次,休怪我手下无情了。” 白天平道:“你恼羞成怒了,是吗?”语声一顿,又接道:“在下的记忆之中,申帮主的武功,有限的很,想不到的是,阁下竟然是如此深藏不露的人。” 申三峰道:“你说本座武功忽然高强了很多?” 白天平道:“不错,你一直在隐藏着自己武功,直到刚才,才施展出来。” 申三峰道:“这真是天大的笑话了,一个人的武功,也能隐藏的吗?” 白天平道:“为什么不能,你刚才的表现,强过你平常的十倍,如若以你平常的水准而言,你接不下洪士高十招,但现在,你却击伤了他,虽是有些卑下,但也要具有相当的成就才行。” 申三峰仰天大笑三声,道:“白天平,你可是诚心和我过不去吗?” 白天平道:“在下就事论事。” 申三峰道:“你巧口利舌,挑拨离间的手段,厉害至极,如若不把你早些除去,留给江湖大患,似是尤过你那师父了。”突然一摆头,道:“给我杀了。” 随着申三峰一声令下,四个丐帮弟子,突然攻向了白天平。 四个穿着黑衣的大汉,手中执一样兵刃,同是一把镔铁刀。只看这些人手中的一样兵刃,就可以知道他们不是丐帮弟子。丐帮弟子很少用同一样的兵刃。 白天平长剑庆挥,封开四把镔铁刀,大声说道:“你们都是丐帮弟子吗?” 四个大汉一语不发,攻势有若长江大河,绵连不绝。四把刀,若有着极为佳妙的配合,攻势连环,一招快过一招。白天平全力施为,也只和四个人堪堪打成一个平手。 洪承志突然大喝一声道:“白兄,咱们上当了。”喝声中,全力攻出一刀。 这是日月合一刀,威力无穷的一击。但闻一声惨叫,—个黑衣人应声倒了下去,被拦腰斩作两段。 洪士高突然大声赞道:“好刀法,这才是洪家刀法的精髓。” 笑声中倒了下去,气绝而逝。 白天平也大喝一声,施出“乾坤一绝剑”招,腰斩了另一个黑衣人。 申三峰怒道:“两位快刀利剑,轻藐人命,别怪本座要下令围攻了……” 目光突然转注到闻钟道长身上,接道:“道兄,除魔卫道,不是丐帮一个组合的事,道长请下令出手吧!” 闻钟道长摇摇头道:“申帮主,情形有些不对。” 申三峰道:“什么不对?” 闻钟道长道:“申帮主的手段太过激烈了,而且是不容人多分辩。” 申三峰道:“除恶务尽,道长不用心存仁慈了。” 这时,穴道被点的无名子突然站了起来,道:“申帮主,戏该演完了,你一人独唱独作,不觉着很累吗?” 申三峰脸色一变,道:“你……” 无名子接道:“我如不被点中穴道,怎能使狐狸露出尾巴。” 申三峰冷冷说道:“无名子,你说什么?” 无名于笑一笑,道:“你申帮主如若心中没有鬼,那就不应该有此怀疑。” 申三峰道:“本座不是心中多疑,但你话中有话,就算是三尺童子,也应该听出你言中之意了。” 无名子笑道:“申帮主,你是否已露出了狐狸尾巴,大概你心中比我们还要明白,这一点,我想用不着贫道多作解释!” 申三峰轻轻吁一口气,道:“无名子,你当真是一位很可怕的人物,老谋深算,阴险无比,想不到在真象已被揭穿之后,你竟然会反咬本座一口。” 334 第三十七回图穷匕现柳暗花明 无名子道:“申帮主,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在找寻一个人,但贫道千思万想,一直想不出是什么人?如不是你申帮主太过性急,贫道等也不会怀疑到你阁下了。” 申三峰道:“无名子,听你的口气,似乎是把本帮主当成什么人了?” 无名子道:“如是贫道的猜想不错,咱们这些年来,常常见面了。” 申三峰道:“道长清高自持,不在人间走动,本座记忆之中,很少和道长见面。” 无名子道:“咱们常见的,只不过,咱们见时,阁下戴着面罩,相认装作不认罢了。” 申三峰道:“你的意思是……” 无名子道:“贫道的意思已很明显,申帮主才是五个主谋的人的首脑。” 申三峰道:“道长不觉着太过夸奖本座吗?” 无名子道:“申帮主大奸若忠,一手掩尽了天下英雄耳目,只是这一点,就叫贫道有着不寻常的感觉了。” 申三峰道:“道长太过客气了,把本座捧得这么高。” 无名子道:“申帮主不用客气了,你这等大智若愚的人物,整个江湖的人物,都被你迷乱了。” 申三峰微微一笑道:“无名子,你太棒我了。” 无名子身子突然一转,快如疾风般,闪到了田无畏的身侧,随手一掌,拍活了田无畏的穴道。 田无畏一挺面起,笑道:“申三峰,你左耳之后,是不是有一个黑邑的大痣?” 申三峰脸色一变,道:“你……” 田无畏接道:“把你的左耳翻一下看看,是否有一个黑痣?” 申三峰道:“本座左耳下有一个黑痣,丐帮中人人皆知,这有什么稀奇?” 田无畏道:“那黑痣,被长发遮掩,一般人如不留心,很难瞧得出来。” 申三峰道:“阁下留心了?” 田无畏道:“是!我留心了,只不过,我留心的地方不同,时间不同。” 申三峰道:“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 田无畏道:“在一座充满神秘的山洞中,这些年来,我们一直想发现那位主裁人身上一点特征,直等了数年之久,也是你百密一疏,也许是天网疏而不漏,你一向举动小心、谨慎异常,但那一次,你却露出了狐狸尾巴,让我瞧到你耳后的黑痣。” 申三峰道:“田无畏,你这些话,是欺骗你自己呢,还是欺骗别人?” 田无畏道:“我什么人也不欺骗,也不用欺骗,申帮主,事到如今,你已经由幕后站到前台,为什么还不肯直截了当的承认下来。” 申三峰冷冷说道:“本座领导丐帮,十数年如一日,不论你们如何陷害于我,也难使天下英雄相信。” 田无畏道:“申帮主敢不敢,掀起你的左耳边的长发,让我们看看?” 申三峰道:“有什么不敢?”转过身子,掀起了左耳的长发。 果然,在长发之下,有一颗黄豆大小的黑痣。 田无畏看了那黑痣一眼,道:“果然不错,就是这一颗黑痣。” 申三峰道:“这一颗黑痣,丐帮之中不少人知道,本座想不出这又能构成什么证据?” 田无畏叹息一声,道:“申帮主,这都是你的人,你究竟想在欺骗什么人,难道只为欺骗闻钟道长?” 申三峰道:“我为什么要欺骗闻钟道长?” 田无畏道:“因为,你害怕玄支剑士。” 申三峰道:“我害怕玄支剑士?” 田无畏道:“不错,你害怕玄支剑士,这些人是武林中一股正义的力量,也未列在你的计划之内,所以这一股力量,扰乱了你全部计划。” 申三峰笑一笑,道:“田无畏,你的话说完了吗?” 田无畏道:“不论你肯否承认,你已露出了马脚。”目光转注到闻钟道长的身上,接道:“道长,什么人能指挥玄支剑士?” 闻钟道长道:“贫道。” 田无畏道:“你相不相信申三峰是天皇教主?” 闻钟道长道:“丐帮乃天下第一大帮,数百年来,一直有公正的帮规,受武林同道的敬重。” 田无畏道:“没有说丐帮不好,在下请教的是掌门人对申峰主的看法。” 闻钟道长道:“贫道阅人不多,更毫无江湖经验可言,但本门中的变故,已使贫道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了。” 田无畏一皱眉头,道:“道长,你仔细瞧瞧申三峰带的这些人……” 闻钟道长道:“都是穿着丐帮的衣服。” 田无畏道:“那只是表面上的衣服,但道长能深入的观察,就可以瞧出十之八九是新做的衣服。” 闻钟道长点点头,道:“不错,这个贫道瞧得出来。” 田无畏道:“那很好,现在,道长可以作一个决定了。” 闻钟道长道:“决定什么?” 田无畏一皱眉头,道:“道长是一代掌门之才,难道真的不明白在下言中之意吗?” 闻钟道长叹一口气,道:“田施主,贫道明白了,只不过,我无法决定罢了。” 田无畏道:“无法决定?” 闻钟道长道,“是!如以目下情形而言,贫道似是应该相信你的话,但贫道觉着,数百年受人敬重的丐帮,纵有小疵,也不会有大错。” 田无畏苦笑一下,道:“所以,你相信了申三峰的话。” 闻钟道长道:“田施主不要催逼贫道,容贫道仔细的想一想。” 田无畏叹口气,道:“你慢慢的想吧!这是火烧眉毛的急事,等你想好了,也许已经来不及了。” 目光一掠无名子道:“师父,闻钟迂腐得很,咱们只有从权行事了。” 白天平道:“师兄,还有小弟。” 335 田无畏道:“我知道,咱们师徒三人,生死同命。” 何玉霜道:“田大哥,还有我。” 田无畏道:“姑娘,师弟没有和我提过姑娘的事,但我已把你当作弟妹看了。” 洪承志道:“在下也算一份,长辈用心,作晚辈的,常常对他很多的误解,在下惭愧得很……” 田无畏叹口气,道:“洪兄,不用自责,我们确实有很多错误。” 无名子道:“洪少兄,士高兄如不死在申三峰的手中,至少,咱们还不能这么快揭露他的阴险,何况,他也是自愿而死。” 洪承志道:“申三峰,我要替死去的爷爷报仇……” 申三峰道:“洪少兄,你本来是一个聪明的人,怎么会忽然间变得糊涂起来?” 洪承志一收长刀,道:“这话是何意思?” 申三峰笑一笑,道:“包括你爷爷在内,有无数的武林中的前辈英雄,都为无名子收服。他们不是一方豪杰,就是一代大侠,这些人,却被无名子如簧之舌,说得隐名埋姓,围剿江湖,这些人,都受了他的利用,他们用性命鲜血,换到了无名子在江湖上的侠誉。” 洪承志道:“申帮主,我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也没有什么见证,但我有眼睛会看,我有耳朵会听。” 申三峰道:“对!洪少兄应谊有一个分辨。” 洪承志道:“我已经分辨得很清楚了。” 申三峰道:“那洪少兄弟的意思是……” 洪志承道:“在下的看法,你申帮主是大奸若忠,你杀了我的爷爷,也想杀无名子和田无畏。” 申三峰一皱眉头,道:“年轻人,你这样不知好歹,那就休怪老夫手下无情了。” 洪承志道:“你本来就无情了!” 申三峰目光转到闻钟道长的身上,道:“道兄,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 闻钟道长怔了怔,道:“我一个人,怎么回事?” 申三峰道:“你是愿意帮助本座,还是愿意和他们联手一起?” 闻钟道长微微一笑道:“申帮主,我不会帮助任何个人,我要帮助的是武林的公理正义。” 申三峰冷冷说道:“道兄,公理和正义,和人有关,你必得先找到一个执行公理正义的人。” 闻钟道长轻轻吁一口气道:“申帮主,贫道一直很相信你。” 申三峰哈哈一笑道:“那很好,咱们下手,由贵派玄支剑士,和本帮精锐弟子,全力出手,先把他们这些人一齐杀死……” 闻钟道长摇摇头道:“申帮主,找还有话未完。” 申三峰道:“道兄请说,只要贵派肯出手,我相信在一个时辰之内,就可以把他们全部清除。” 闻钟道长道:“申帮主可是想要贫道派出玄支剑士,杀死白天平吗?” 申三峰道:“白天平留给丐帮,贵派对付无名子和田无畏就是。” 闻钟道长道:“申帮主,贫道的意思是……” 申三峰接道:“我知道,如若咱们这一次,合手出击,能把这些祸患歼灭于此,贵派和敝帮,在武林道必将是大有名望了。” 闻钟道长摇摇头,道:“申帮主,你错了。” 这一次说的声音很大,场中人人都已听到,申三峰就是想装迷糊,也有些装不下去了。 怔了怔,道:“道长说什么?”一面,人却缓缓向闻钟道长身边行去。 他脸上是一种奇怪和沉痛的混合之色,只瞧得闻钟道长大感不忍,忖道:想那丐帮,相传了数百年,历任了数十位帮主,从没有听说过哪一位帮主,为害武林,它忠义相传的帮规,更为各大门户所不及。 心中念转,口中说道:“申帮主,我知道,你心中满怀激忿,必欲杀之后快,但如此一来,咱们就失去了道理,落人话柄,再说,也可能会冤枉了别人。” 申三峰向前欺进的身子,突然停了下来,黯然一叹,道:“道长说的倒也有理。” 闻钟道长道:“所以,咱们一定要把此事,提出两年后的武林大会之上,由天下英雄裁决。” 申三峰道:“距会期还有两年之久,这两年又如何处置他们呢?” 闻钟道长道:“说服他们弃剑静居于此,听候两年后的武林大会裁决。” 申三峰道:“道长上体天心,只怕他们不会领受。” 闻钟道长道:“申帮主有何良策?” 申三峰道:“先把他们制服,才可以使他们归服。” 白天平眼看申三峰阴谋得售,但无名手和田无畏,却是一直不发一语,几度想出口而言,又怕破坏了师父什么计划,只好忍下不言。 但见闻钟道长点点头,道:“申帮主说的也是,贫道先用玄支剑土,把他围入包围之中,再和他们谈谈。” 申三峰道:“掌门人高见。” 闻钟召来了玄支剑士八大领队,吩咐数言。八个玄支剑士领队,一语未发,带着玄支剑士,布成了包围之势。 白天平缓步行到了田无畏的身侧,道:“师兄,为什么一语不发呢?咱们有很多话,可以驳倒申三峰之言。” 田无畏道:“可以。” 白天平道:“为什么师父一语不发?” 田无畏低声叹道:“师弟,你瞧出来没有,那申三峰的阴沉、老练,实非常人能及……” 白天平接道:“他已露出了狐狸尾巴。” 田无畏道:“不错,他已露出了孤狸尾巴,但只是尾巴而已,他随时可以把尾巴收回去,对吗?” 白天平怔了一怔,低声道:“要他全身暴露出来,那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田无畏道:“刚才,他就要完全露出狰狞面目了,只可惜,峰回路转,闻钟道长的话,突然间转了弯,所以,他露出一半身躯,又突然缩了回去。” 白天平道:“难道咱们要等下去。” 336 田无畏道:“是!师父和我忍受了无比的痛苦,就是要等他暴露出自己的身份,师弟,我们只是对他有一点怀疑,老实说,他如自己表现得沉着一些,连我也无法确定他是不是那位幕后人,但他太不沉着了。” 白天平道:“现在咱们应该如何?” 田无畏道:“只有一个办法,等下去,让他控制不住自己。” 白天平道:“如是玄支剑士向咱们动手攻击呢?” 田无畏道:“那就只好反抗了,咱们总不能就这样束手待毙。” 两人谈话的声音,十分低微,低微得只有两个人,勉强可以听到。 白天平轻轻吁一口气,抬头看去,只见玄支剑士,各握剑柄,怒目相视。 洪承志手横长刀,望着那些玄支剑士,大有立刻出手之意。 这洪承志如若一出手,必和玄支剑士打得个难解难分。那时,再想把两下化解开去,自易事了。 望望那剑拔弩张的形势,白天平缓步行了过去,低声道:“洪兄,不可出手!” 洪承志冷冷说道:“这些牛鼻子老道士,欺人太甚了,把我们圈起来,就能要我们的命!” 白天平道:“洪兄说的不错,但此刻,我们不能出手。” 洪承志道:“为什么?” 白天平回顾了一眼,道:“他们的人太多了。” 洪承志道:“就算是他们人多,咱们也不能就这样忍气吞声!” 白天平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洪兄,此情此景之下,咱们要忍耐一二。” 洪承志沉吟了一阵,道:“好吧!白兄似乎是比兄弟高明一些。” 闻钟道长回顾了申三蜂一眼,道:“申帮主,现在把他们围住了。” 申三峰道:“好!你下令玄支剑士出手,本帮也尽出精锐高手,和他们一决胜负。” 闻钟道长道:“不要急,反正他们已无法逃走,我还想请教一件事。” 申三峰道:“什么事?” 闻钟道长道:“申帮主,贫道现在还是不太明白……” 申三峰接道:“掌门人,有些事,不用太明白的,你有什么话,等杀了那些人再作道理。” 闻钟道长道:“杀了就来不及了。” 申三峰道:“这些人都是重要嫌犯,杀了有什么不好?” 闹钟道长道:“申帮主,你如无法说服贫道,贫道决不会让玄支剑士出手。” 申三峰道:“原来如此。” 闻钟道长道:“所以,申帮主必须要想法子说服于我。” 申三峰道:“你要想知道什么?”人却缓步向闻钟道长身侧欺去。 突然问,申三峰伸出了右手,电光石火一般,扣住了闻钟道长的脉穴。他动作快速,就算是闻钟道长有备,也未必能够避过这一抓之势,何况闻钟道长全然无备。 冷冷一笑,申三峰缓缓说道:“你要知道什么?” 闻钟道长一皱眉头,道:“申帮主,你这是什么意思?” 申三峰道:“下令玄支剑士,先杀了无名子之后,我再告诉你内情。” 闻钟道长道:“不可能……” 申三峰哈哈一笑,道:“道兄,玄支剑士如若不肯出手,你可知晓后果吗?” 闻钟道长道:“什么后果?” 申三峰道:“你要死!” 闻钟叹息一声道:“贫道明白了。” 申三峰道:“你明白什么?” 闻钟道长道:“我明白,你才是天皇教中真正的首脑。” 申三峰哈哈一笑,道:“道兄,你怎么忽然间这么抬举起兄弟来了?” 闻钟道长道:“贫道观察了很久,直到此刻才算发觉,说来,实很惭愧。” 申三峰笑一笑,道:“道兄,可惜,太晚了一些。” 闻钟道长道:“你承认了?” 申三峰道:“老夫替天行道,岂在乎别人的毁誉,不过,你要多想想你自己。” 闻钟道:“想我自己?” 申三峰道:“不错,道兄此刻的六脉,受人所制,只要在下一举手,就可以把道兄置于死地。” 闻钟道长道:“申帮主,你要以死亡威胁贫道吗?” 申三峰道:“道兄难道不怕死?须知这武当派掌门的身份,在江湖上非同小可。” 闻钟道长冷笑一声,道:“你就算杀死了贫道,但你一样无法指令玄支剑士。” 申三峰怒道:“他们不肯听我之命,我会把他们全数杀死。” 闻钟道:“只怕你很难办到。” 申三峰道:“道兄最好不要和老夫赌上气,须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死亡,而是关系着整个武当派的存亡。” 一直未讲话的金萍,此刻却突然格格大笑起来。 申三峰怒道:“你笑什么” 金萍道:“我觉着好笑,那就不能不笑……” 申三峰接道:“金萍姑娘,如若大局有变,你也很难独善其身。” 金萍道:“申帮主,行百里者半九十,常常有很多人,在关键时刻,无法控制自己,今日之局,情形亦如此,你申三峰只要再沉着一些,这局面拖不过两个时辰。” 申三峰道:“老夫觉着,现在似是已到了不便再拖的时刻了。” 金萍摇摇头,道:“所以,你要败于最后一刻之中。” 申三峰道:“金萍,现在你是和老夫合作呢?还是为敌?” 金萍道:“这时刻,最聪明的办法,就是坐山观虎斗。” 申三峰道:“就凭你一人之力,也想坐收渔人之利吗?” 金萍笑一笑,道:“最坏的打算,我也该见风转舵,先看看风向再说。” 申三峰冷笑一声,目光转到闻钟道长身上,道:“快下令,让玄支剑士们出手。” 闻钟道长淡淡一笑,道:“玄支剑士,都是明辨是非的剑手,他们不会轻易的杀一个人……” 申三峰道:“武当派是大门派,有着严谨的传统,他们也不会眼看到掌门人死于人手,而坐视不理。” 337 闻钟道长道:“他们会报仇,不过,找的是你申帮主。” 申三峰冷哼一声,扣拿穴脉的五指一紧,左手一指,点中了闻钟道长的后背。 闻钟道长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但他却咬着牙,没有呼痛出声。不过,他微微抖动的身躯,可以看得出他正在忍受着无比的痛苦。 原来,申三峰暗施阴手,点了闻钟道长的五阴绝穴。这给人的痛苦,奇大无比,超过了一个人所能忍受的极限。但闻钟道长却忍了下去。 虽然闻钟道长一语不发,但布守在四周的玄支剑士,都已经瞧出来情形不对。 一直很少讲话的无名子,突然开了口,道:“申三峰,你已经承认自己的身份,我们也忍受够了你的折磨、痛苦,事到如今,已到最后的关头,你似乎是用不着再这么藏头露尾了。” 申三峰道:“无名子,你如能阻止玄支剑士参与此事,本座可以回答你很多的问题。” 无名子笑一笑,道:“好!贫道尽力阻止。” 申三峰道:“我要的是绝对的承诺,尽力阻止四个字,只是骗骗人罢了。” 无名子道:“你放了闻钟道长。” 申三峰道:“闻钟的生死,微小至级,实在说完全不放在我的心上,我所以要留着他,就是要他忘去了本身的责任。” 申三峰转头望去,只见布守在四周的玄支剑士,一个个神情冷肃,双目中神情湛湛,直逼过来。 轻轻吁了一口气,申三峰缓缓说道:“无名子,你能保证玄支剑士不出手,本座愿和你放手一搏。” 无名子道:“我心中还有一些疑点,希望得到明确的回答。” 申三峰哈哈一笑,道:“本座全部解答,而且包君满意。” 无名子道:“你真是那天皇教中首脑人物?” 申三峰傲然说道:“如若本座不承认,现在,你们心中仍然存疑,是吗?” 无名子道:“申三峰,丐帮帮主之尊,受尽了天下武林同道的敬重,你为什么还要暗中组织天皇教?” 申三峰微微一笑,道:“这是区区的私事,似乎是用不着说给诸位听罢。” 无名子道:“你利用我留下天皇教中未完情事,重把它组织起来,造成了这样—次武林大劫,三十年前成名于武林的人,不论正邪两道都被你卷入漩涡,死的死、伤的伤,对你有什么好处?” 申三峰哈哈一笑,道:“如是你无名道长,能够善为安排好他们的退路,就算本座想把他们组合起来,也非易事了。” 无名子道:“有些事,永远无法处理得十分圆满,人人满意,但时间可以使它逐渐的淡忘,阁下却挑起了他们的旧创新恨,然后分化统治,对吗?” 申三峰哈哈一笑,道:“不够完全,我利用向魁在他们身上加了禁制,他们虽然有不想听命之心,但也不敢形诸于外。” 无名子道:“哦!” 申三峰接道:“但这些行动,都是以你之名而行,所以,他们对你的恨怒,已到了极点,他们觉着你是伪君子,昔年的行侠人间,都是骗人的手段。” 无名子道:“这都是阁下所赐了。” 申三峰道:“言重,言重……”笑一笑,接道;“他们内心之中,对你的忌恨,实已至怒发冲冠的境地,只要见你之面,必会全方攻袭,就算毒性发作,也是在所不惜。” 无名子道:“这一点,我已经领教过了,十三魔见了在下,竟然不听一言解释,就全力围攻于我……”语声一顿,接道:“只有一点,使贫道不解的是,你又为什么把我罗致到控制天皇教的首脑中?” 申三峰道:“我要先毁了你一生侠誉,再让你死于昔年故旧好友之手,因为,你这个人,才是我称霸江湖的第一障碍。” 无名子道:“看来,阁下对我十分器重了?” 申三峰道:“我应该早杀了你,想不到我一念之错,把你留了下来,以致闹成今日的功败垂成之局。” 无名子淡淡一笑,道:“申帮主,你是否还有最后一件隐秘,未说出来?” 申三峰怒道:“本座的隐秘,已经完全说出来,还有什么隐瞒的事?” 无名子摇头道:“你不是申三峰,真的申三峰,应该没有你这样高强的武功,也没有你这样阴险的性格。” 申三峰怒道:“你这牛鼻子老道,胡说些什么?” 无名子道:“申三峰自幼出身丐帮,受忠义薰陶,就算要变,也不会变得像你这样的坏法。” 申三峰道:“如若本座不是申三峰,又是何人?真的申三峰,又到了何处?” 无名子道:“这要问你了。” 申三峰冷笑一声,道:“你挑拨了本帮和武当派,如今又要挑扳丐帮的弟子了。” 无名子笑一笑,道:“申三峰,你已经承认了自己是天皇教中的首脑人物,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冒充申三峰的事?” 申三峰道:“我为什么不敢承认……” 无名子冷笑一声接道:“你可是认为贫道没有法子揭穿你吗?” 申三峰怒道:“你倒是说说看?” 无名子叹息一声,道:“你脸上是否戴着人皮面具?” 申三峰道:“笑话。” 无名子道:“申帮主,你是否敢让贫道检查一下?” 申三峰道:“检查什么?” 无名子道:“检查你脸上是否有人皮面具?” 申三峰哈哈一笑,道:“无名子,你是越说越玄了。” 无名子道:“申帮主,贫道想不明白的是,你既敢承认你是天皇教中的首脑,为什么不敢承认你是假冒的申三峰?” 金萍微微一笑,道:“如若他承认了,那就算脱离了丐帮,到目前为止,他还是丐帮帮主的身份,你们不敢杀他,因为那可能和丐帮数万弟子为敌。” 无名子道:“这也是他不肯承认是假冒申三峰的理由。” 338 申三峰冷笑一声,道:“金萍,你这个小丫头究竟是和谁合作?” 金萍笑一笑,道:“我永远和胜家合作。” 申三峰道:“好办法,姑娘。”突然欺身而上,伸手向金萍抓了过去。 金萍娇躯一扭,突然间闪到了无名子的身后。 申三峰冷冷说道:“小丫头,你给我滚过来。” 金萍笑一笑,道:“我为什么要过去?” 申三峰道:“你为什么不过来?” 金萍道:“好像是这些人中,以无名子的武功最高,躲在他的身后,最为安全了。”突然一举右手,按在了无名子的背心之上。 无名子微微一笑,道:“金萍姑娘,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金萍道:“我知道你武功高强,所以,我的手掌之中握着一支毒针,只要我一用力,这枚毒针可以射入你的心脏之中。”话声突转冷厉,接道:“那是见血封喉的奇毒,不论何等高强武功的人,都无法抗住这等剧毒。” 无名子道:“姑娘,我看过了你的手段,可以当得恶毒二字,用不着再威胁我了。” 金萍道:“你能明白就好。” 无名子道:“姑娘请说吧!要贫道如何?” 金萍道:“玄支剑士也许不会听闻钟道长的话,但白天平和田无畏却非听你的不可了。” 无名子道:“你要他们做些什么事?” 金萍道:“我要他们给我做从卫,听我之命,不问理由,杀人放火。” 无名子道:“这个,只怕很难做到。” 金萍道:“那就先要你的命了。” 无名子淡淡一笑,道:“金萍,你何不试试看!” 金萍嗯了一声,道:“我不信,你真能抗拒我这针上之毒。” 忽然剑光一闪,一道冷锋,指向了金萍的后颈之上。 耳际间响起了白天平的声音,道:“金萍,你要不要命?” 无名子道:“金萍,你杀不了我,但你这举动,证实了我最后一点疑问。” 金萍道:“什么疑问。” 无名子道:“申三峰自觉是武林主裁,江湖魁首,但他事实上,也不过是一个受人利用的可怜虫罢了。” 金萍道:“你说什么?” 无名子笑道:“姑娘,你这点年纪,能做出这么大的祸害来,实在是叫人难以相信。” 金萍道:“无名子,你可是想和我同归于尽吗?” 无名子有着山岳般的沉着,仍然屹立不动,淡淡一笑,道:“姑娘,你怎能和贫道同归于尽?” 金萍道:“就算白天平一剑洞穿我的胸心,我也有时间,打出毒针,使你身中毒针死亡。” 无名子道:“姑娘,你手中真有一枚毒针,是吗?” 金萍道:“你不相信?” 无名子道:“不错,我有些不相信你姑娘手中握有毒针?” 金萍道:“好,你可否试试看看,不过,你道长应该明白,这是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我如发出毒针,你就没有救治的希望,别认为你功力深厚,不畏毒药,须知我这毒药非是一般的毒药可比。” 无名子笑一笑,道:“姑娘,如是你真的把我吓住了,你又准备如何?” 金萍道:“我看上你两个弟子,要他们作为我的从卫。” 无名子道:“好!不过,我要先了解几件事。” 金萍道:“什么事?” 无名子道:“你和申三峰之间,究竟有没有关系?” 金萍道:“这个,你为什么不问申帮主?” 无名子道:“姑娘,申帮主没有求我办什么事,所以,我不能问他。” 金萍道:“我和申三峰之间么,没有什么很直接的关系,但我们也不船说全无关系,我和他,只是合作的伙伴罢了。” 无名子道:“难得啊!难得,你姑娘这点年纪,竟能和申三峰平起平坐?” 金萍道:“现在,你还想知道什么?” 无名子道:“在你背后,是否还有别的人?” 金萍道:“这点,恕我无法回答,我也不想回答。” 无名子突然一个闪身,轻快异常的滑脱了金萍的掌指。来不及发出毒针,无名子已到了三尺之外。 白天平手上加力,剑尖锋芒,刺入了金萍的肌肤之中,冷冷说道:“姑娘,如若你对在下稍有违抗,我可能要你的命,也可能斩下你的双手双足。” 这一下,金萍是真的怕了,脸上一片苍白,道:“白天平,有话好说,杀了我对你们利少害多。” 白天平冷笑一声,道:“姑娘,我知道你的捣乱能力,似是已不在申三峰申帮主之下了。” 金萍低声说道:“白少侠,我们交换一下如何?” 白天平道:“交换什么?你这丫头诡计多端,说的话很难叫人相信。” 金萍道:“我给你一种药物,可以使丐仙袁道立刻醒了过来。” 任何事,也许都无法摇动白天平的决心,只有这一件事,使得白天平怦然心动,道:“姑娘,你这话当真吗?” 金萍道:“千真万确。” 白天平迅速的点了三指,封了金萍三处穴道,但却保了她的双臂自如。 收回了长剑,白天平冷冷说道:“姑娘,我不会再对你提任何警告,只要我发觉你有什么危险时,我就会立刻出剑。” 金萍苦笑一下,道:“看来,我的声誉已坏到了叫人无法信任的地步了。” 只听申三峰高声说道:“丐帮三、四队,一齐出动,救金萍姑娘下来。” 但见两队丐帮弟子,每队有一十二人,手执着不同的兵刃,围了上来。 339 田无畏、洪承志突然一横身,挡在了白天平的身前。玄支剑士突然也开始移动。 申三峰大声喝道:“玄支剑士听着,如若你们胆敢再向前逼近一步,我放要立刻处死贵掌门。” 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威胁,玄支剑士果然站下来,不敢再动。 中三峰冷冷说道:“金萍,不要怕,我一定能救你出来。” 金萍道:“别的人我都不怕,但我很怕白天平。” 申三峰道:“为什么?” 金萍道:“他少不更事,要杀就杀了,不管后果如何。” 申三峰道:“如若他真的杀了你,我会替你报仇。” 金萍道:“杀了我,你再替我报仇,那还有什么用?” 申三峰道:“他们应该知道,杀了你之后,丐仙袁道就永远无法清醒过来了。” 金萍道:“但是白天平不明白。” 白天平长剑微震,剑锋又刺入了两分多深。 金萍几乎要失声尖叫出来,但她勉强忍了下去。但她的神情却流露出无比的畏惧。 冷笑一声,白天平缓缓说道:“金萍,你活着,也是要用药物,救活袁老前辈,你死了,我们也可以由你身上找出药物,天下知道药性的入,不是你一个,咱们自信可以找一个懂得药性的人来,是解药和毒药,我相信很快就可以查个明白,你的死活,对我们构不成什么威胁。” 金萍神色大变,冷冷说道:“白天平,告诉你,解救袁道的药物,不在我的身上,我放的地方,除我之外,投有人知道。” 白天平道:“这把戏玩的太多了,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这时,向里面围拢的玄支剑士,经过申三峰呼喝之后,所有的人,都不敢再向前逼进。 两队丐帮弟子逼到了洪承志和田无畏身前时,却被金萍喝止下来。 双方各有所忌,形成了一个僵持之局。 白天平道:“金萍,我数到十,就下手刺死你……” 金萍急叫道:“慢着……” 白天平接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金萍道:“我不想死,我太年轻了,我想我们应该谈谈条件。” 白天平道:“什么条件?” 金萍道:“我被你们制住了,身处劣势,自然由你们提条件。” 白天平道:“你能接受吗?” 金萍道:“我很怕死,只要你提出的不太苛刻,我都可接受。” 白天平道:“好吧!你先说明白,你和申三峰之间的关系如何?” 申三峰大声叫道:“你记着,金萍,你说出了实话,也一样保不住你的命。” 金萍道:“我如不说,我立刻就可能死在白天平的剑下。” 白天平道:“说实话可免一死。” 金萍道:“这话当真?” 白天平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金萍微微一笑,道:“其实事情已经明显了,只要几句话,点破所有的关键,就可以真相大白了。” 白天平道:“姑娘请说。” 金萍摇摇头,道:“我还要一个人保证。” 白天平道:“什么人保证?” 金萍道:“你师父无名子的保证。” 无名子道:“你要我保证什么?” 金萍道:“保证我说出了一切内情之后,不会死亡。” 无名子道:“天平巳答应不杀你,那是重如九鼎的一诺,不会有变。” 金萍道:“他不杀我,并非说明了我不会死,我要你保证我不死,那是说,也不要别人杀我。” 无名子点点头,道:“好,贫道可以答允,不让你死于搏杀之中,但如罪孽太深重,只怕我也保不了你。” 金萍道:“你能保我不死于此时就行了。” 无名子道:“这个贫道可以担保。” 金萍道:“事实上,你只要注意到申三峰一个人就行了。” 无名子一直很平静的脸上,突然间,泛起一抹冷厉的笑意,道:“他真是申三峰吗?” 金萍摇摇头,道:“不是……” 申三峰突然放了闻钟道长,哈哈一笑,道:“金萍,看来,你当真要泄老夫的底了。” 金萍道:“我看你的计划,已成泡影,好汉做事好汉当,用不着再作困兽之斗了。” 申三峰道:“金萍,老夫现在才想到一件事,我井非败在无名子的手中,而是坏在你这个丫头的手中。” 金萍笑道:“我坏了你不少事,但如不到今天的绝境,你也不会觉悟。” 申三峰叹息一声,道:“金萍你可知道,你为什么能坏了老夫的事吗?” 金萍道:“因为你太信任我。” 申三峰突然大喝一声,双腕互击,震断了自己双手腕骨,道:“孩子,你怕我杀你,现在,我双手已断,你可以过来了。” 金萍怔了一怔,道:“你……” 申三峰道:“你过来,我有话告诉你。” 金萍怔了一怔,缓步行了过去。 无名子紧随金萍身后。 申三峰道:“无名子,你不用过来,我已自断双手,如何还能杀得了她。” 无名子停下脚步,金萍却缓步走了过去。 申三峰低声说道:“金萍,你知道我是你的什么人?” 金萍笑一笑,道:“咱们是合伙的朋友,对吗?” 申三峰道:“不对,我是你的父亲。” 金萍一皱眉头,道:“你胡说些什么?” 340 申三峰微微一笑,道:“萍儿,信不信由你,我要去了。”忽然一头幢向岩壁。 无名子动作如电,一把抓住了申三峰,道:“你既有死的勇气,为什么不把这些江湖的疑窦,交代清楚?” 申三峰淡淡一笑,道:“无名子,我永远不愿受制于人。”转身附在金萍耳际,低言数语,转身而去。突然仰身倒卧下去。 无名子轻轻叹息一声,道:“他口中含有奇毒,救不活了。” 金萍呆呆的站着,看着申三峰的尸体出神。 无名子低声道:“他对你说些什么” 金萍道:“他告诉我真的申三峰被囚之处。” 无名子道:“他还说些什么?” 金萍道:“他还说了一件事,不过,我不相信。” 无名子道:“可不可以告诉我们?” 金萍摇摇头,道:“不行,我要证实了,再告诉你们。” 无名子道:“金萍,真天皇教主死了,你准备作何打算?” 金萍道:“我要走……” 白天平道:“很多事,要你交代,你怎能一走了之?” 金萍轻轻叹息一声,道:“白兄,我会很快回来的。” 白天平一横身拦住了金萍的去路,道:“你不能走。” 无名平沉声道:“平儿,放了她。” 白天平怔了一怔,退到一侧。金萍一提气,疾奔而去。 无名子抱起申三峰的尸体,对闻钟说道:“有一事相烦掌门人。” 闻钟道:“贫道惭愧得很,道兄您请吩咐。” 无名子道:“随来的丐帮弟子,大都不是丐帮中人,你下令玄支剑士把他们兵刃收下押回贵派。” 闻钟道长道:“如是他们不肯听从呢?” 无名子道:“那就一律搏杀。” 闻钟沉吟了一阵,道:“道兄,想必对丐帮中的事,知道的不多。” 无名子道:“掌门人的话,是什么意思?” 闻钟道长道:“这些丐帮子弟,贫道见过这些人,申三峰是确然有些问题,但这些人,十之七八是丐帮弟子。” 无名子道:“道长,贵门中的玄支剑士,是不是只会杀人?” 闻钟道长道:“那倒不是……” 无名子低声道:“那就想办法把他们生擒过来,暂时押在贵派中。” 闻钟道长道:“这个可以。”长剑一摆,高声道:“要他们放下兵刀,如是不肯束手就缚的,那就废去他们的武功,非不得已,不许伤害他们的性命。” 玄支剑士应了一声,迅快的把丐帮中的弟子,给围了起来。 无名子缓步行到袁道身前,伏下身子,由袖中取出一粒丹丸,塞入了袁道的口中。轻轻一掌,拍在袁道的背心之上。 白天平低声道:“师父,这丸药由何处而来?” 无名子道:“申三峰交给我的。” 白天平道:“这个人如何可信,这丹丸可能是假的。” 无名平道:“我已经检查过了,这不是毒药。” 白天平心中虽然有些不安,但却没有再说话。无名子表面上神色很镇静,但内心之中却也紧张得很。 两个人站在袁道的身侧,神情紧张的望着袁道,静待变化。 田无畏轻轻咳了一声,道:“师父,咱们放走金萍,如何能再找到她?” 无名子道:“我已经知道了一个大概,目下还有一两处小地方,无法证明,找不到金萍,我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查明内情。” 田无畏道:“这么说来,金萍并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了?” 无名子道:“很重要……” 白天平道:“既然是很重要,她如是不回来,那又将如何?” 无名子笑一笑,道:“等袁道醒来之后,求证一事,即可真象大白了。” 田无畏吁一口气,道:“师父,弟子混入了天皇教中数年,想不到,仍未能找出个中之秘。” 只听袁道长长吁一口气,睁开了双目,道:“小丫头……” 瞥见申三峰横户身前,不禁一怔,道:“这是怎么回事?” 无名子道:“申三峰就是天皇教中的幕后首脑,他已自己承认,咬破口中的毒药而死。” 打量了申三峰一眼,袁道缓缓说道:“老叫化不太相信。” 无名子道:“事实俱在,你不信,何妨问问别人。” 袁道道:“人心难测,老叫化走了一辈子江湖,如今才知道,江湖上的凶险诡诈,叫人无从捉摸,很多人道貌岸然,但事实上,他却是罪魁祸首。”言下之意,分明对无名子,有着极大的怀疑。 白天平低声道:“义父……” 袁道接道:“天平,老叫化对你还保持一点信任,告诉我,什么人,震断了申三峰的双腕?” 白天平道:“申三峰自断双腕。” 袁道道:“为什么?” 白天平仔细说明了经过之情。 341 第三十八回真相大白罪魁伏诛 袁道嗯了一声,道:“这怎么可能呢!” 白天平道:“平儿和申帮上相处很久,对他表现忧心江湖事务,感佩至极,但实未想到他竟然是一个内藏巨恶的大奸,他不但隐藏自己的真正身份,而且,连武功也藏了不少,他本身具有的成功,只怕要比他平常高出效倍之多。” 无名子怔声道:“袁兄,他不是真的申三峰……” 袁道道:“真的申三峰呢?” 无名子道:“早已被囚了起来。” 袁道似是逐渐又对无名子恢复了信任:“老道士,这究竟怎么回事,你好像已经很清楚了?” 无名子道:“我已经知晓了十之七八,只想向你老叫化求证一两件事,就可以全盘了解了。” 袁道道:“你想知道什么?老叫化知无不言。” 无名子道:“听说你和当今九大门派掌门人的交情都不错。” 无名子道:“除了昆仑、崆峒之外,老叫化都有点交情。” 无名子回顾了一眼,道:“老叫化,你和他们的交情,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袁道道:“这个么?很难说了,至少在表面上,他们都对我很敬重。” 无名子道:“如是你邀请他们来此一行,他们是否会答允?” 袁道沉吟了一阵,道:“那要看为什么事?如是江湖上的大事,老叫化相信他们会来。” 无名子道:“那你就出具名柬,由武当派掌门人和你联署,请他们来此一行如何?” 袁道道:“这又为什么?” 无名子道:“你招请他们来此,贫道自会给你一个交代,保证他们有不虚此行之感。” 袁道道:“有这等事?” 无名子道:“这一生中,贫道从没有骗过你袁兄,对吗?” 袁道道:“骗是没有骗过,不过,老叫化越思越想,越觉着你这个人隐藏秘密太多,无法了解。” 无名子道:“袁兄,你请是不请?” 袁道沉吟了一阵,道:“请是可以请了,不过,师出无名。” 无名子道:“他们知不知道天皇教肆虐江湖的事?” 袁道道:“这等大事,岂有不知之理。” 无名子道:“那就好,你请他们来这里,揭穿天皇教的隐秘。” 袁道道:“老道士,你可是要老叫化拿一生的名誉,去骗他们吗?” 无名子道:“不是骗他们,我说的很真实。” 袁道道:“很真实?” 无名子道:“不错,你请他们来此就是,不过,要他们会齐之后,再来揭开此中的隐秘。” 袁道一怔神,道:“隐秘在哪里?” 无名子一指身后的山洞,道:“就在这山洞中。” 袁道道:“好!老叫化先去瞧瞧。” 无名子道:“现在还没有。” 袁道大声喝道:“老道士,你在搞什么鬼。” 无名子道:“我们师徒三人,都在此地,准备彻底的找出天皇教隐秘,等你老叫化邀集他们会集之后,贫道自会有一个交代。” 袁道道:“你是说,你们师徒三人,暂时住在此地?” 无名子道:“是!可以要武当门下派人监视,贫道等决不逃走。” 袁道道:“老道士,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无名子道:“袁兄,你相不相信贫道?” 袁道道:“到目前为止,老叫化还是很相信你的。” 无名子道:“好!你相信我就好!贫道希望你能邀请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来,贫道自信会有个交待。” 袁道道:“你交代什么?” 无名子道:“至少二十年江湖平安。” 袁道道:“老道士,老叫化是越听越糊涂了。” 无名子道:“怎么说?” 袁道道:“我想不出,当今武林之中的掌门人,怎会和这些事扯上关系?” 无名子道:“没有关系,但有一个事实是,目下武林大局,还控制在这些人的手中,如若他们肯尽些心力,至少可以使江湖上大部分的混乱局面,为之消除。” 袁道皱皱眉头,道:“老道士,你想过没有,把各大掌门人找来此地,不是容易的事。” 无名子道:“我知道,所以,要你再出一次面了。” 袁道吁一口气,道:“好吧!我去试试看,我会尽力而为。” 无名子道:“那就重托你了。” 袁道回顾了一眼,道:“老道士,你知道,邀请他们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 无名子道:“我知道。” 袁道道:“那可能要好几个月的时间。” 无名子道:“我们师徒会很耐心的在此等候。” 袁道道:“好,老叫化试试看,三个月内,我帮你邀请他们,但能来多少,老叫化子就不知道了。” 无名子一合掌,道:“你去吧!” 袁道轻轻咳一声,道:“我要带一个人同走。” 无名子道:“什么人?” 袁道道:“白天平。” 无名子沉吟了一阵,道:“好……” 白天平道:“义父,家父也在此地,平儿也该和他见个面。” 袁道道:“可以,明日中午时分,我来接你。” 342 白天平望了无名子一眼,道:“好吧!明日中午,平儿去不去,都会有一个决定。” 这时,玄支剑士已制服了大部分丐帮弟子,在闻钟率领之下离去。 山谷中,只余下了无名子、田无畏、白天平、何玉霜和洪承志。 白天平轻轻吁一口气,道:“师父,也许是弟子真是少不更事,我对师父这些作法,确是越看越湖涂了。” 无名子道:“立刻你就会明白了……” 目光一掠洪承志和何玉霜,道:“两位,是否要先走一步?” 何玉霜道:“我不走!” 无名子道:“哦!” 何玉霜道:“我内心之中,已自承认是天平的妻子,除非他不要我了,我就立刻离去,我身世凄凉,这世间,已经没有一个亲人了。” 无名子轻轻吁一口气,道:“洪少兄,你准备作如何打算?” 洪承志道:“道长这是下逐客下了。” 无名子道:“说不上逐客令,贫道只是想先了解一下,洪少兄的用心。” 洪承志道:“在下对先祖之死,虽有悲痛,但如他真是罪有应得,那就算了,所以,我想查个明白。” 无名子道:“我们要留此一段时间,而且,还要处理这些尸体。” 洪承志道:“这个在下倒可以帮忙。” 无名子道:“洪少兄,如此决心留此,贫道极为欢迎,不过贫道有一件事相求。” 洪承志道:“不敢当,道长只管吩咐。” 无名子道:“希望洪少兄能多增一些耐性,未完全了解事实真相之前,不可轻易发作。” 洪承志道:“哦!” 无名子道:“如是洪少兄自己没有这份修养,那就请便,反正,真相很快会大白江湖。” 洪承志道:“好吧!在下答允道长就是。” 无名子抱起了申三峰的尸体,道:“那就请诸位动手,先把这些尸体除去。” 自己却当先行入山洞之中。田无畏、白天平、洪承志等一齐动手,很快的清除了余下的尸体。 只见无名子把申三峰的尸体,摆在一处阴暗所在,双目凝注在尸体之上,似是在找寻什么。 白天平瞧的十分奇怪,低声道:“师兄,师父在瞧什么?” 田无畏道:“师父不相信他真的死了。” 无名子点点头,道:“据说有一种药物,服用之后,可以使一个人,几个时辰内停止呼吸。” 田无畏双目神凝,盯注在申三峰的脸上瞧着。一个时辰过去了,仍不见有什么反应。 白天平道:“我看他是死了,不会再活了。” 无名子道:“天平耐心一些。” 又等了大半个时展之久,仍无反应。 田无畏道:“师父,他会不会服药过量,不再醒转?” 无名子微微一笑,道:“他已经醒过来多时了。”语声一顿,道:“申三峰,你不用装作了,如是拖延太久,我们会认为你真的死了,入土为安,只好把你活埋了。” 申三峰突然睁动了一下双目,道:“老道士,你怎么会知道我没有死?” 无名子道:“第一,你不是肯以死谢罪的人;第二,你不是轻易认输的人。” 白天平冷笑一声,道:“申帮主,你不怕我们把你活埋了吗?” 申三峰道:“不要紧,你们把我活埋了,那就算我的运气坏了。” 无名子道:“事至如今,你是否可以把内幕完全说出来呢?” 申三峰笑一笑,道:“其实也不用说什么了。” 无名子道:“我不明白,你究竟希望些什么?” 申三峰道:‘我希望霸主天下武林,你们能允诺吗?” 白天平道:“不能允诺,你现在已经被我们困住了,我们可以杀了你。” 申三峰笑一笑,道:“我是一个很现实的人,我知道自己无法胜过诸位时,只好一死了之。” 白天平道:“但你没有死。” 申三峰道:“如不是无名子这个牛鼻子老道士,你们决不会发现我是伪装的。” 白天平道:“不错。” 无名子吁了一口气,道:“取下你头上的伪装吧。” 申三峰怔了一怔,道:“你……’ 无名子道:“你觉着奇怪是吧?” 申三峰道:“无名子,我早该杀死你的,我有很多次机会。” 无名子道:“一个人,一生中都有些错误,只看这些错误的大小,当年如非贫道犯有错误,怎会有今日之局。” 田无畏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抓下了申三峰的头发。 无名子叹息一声,道:“果然是你!” 申三峰并不是一个光头,而是生的有发,只是头发生的很稀疏,看起来,有如光头一般。谈淡一笑,无名子缓缓说道:“你这个缺陷永远无法使它改好。” 申三峰道:“所以,我造一顶假发戴上。” 无名子道:“不过,这件事总有被人揭露的一天。” 申三峰笑一笑,道:“这件事,已经多少人知道了?” 无名子道:“目下,就是咱们这些在场之人知道。” 申三峰道:“那很好,咱们可不可以说说条件?” 无名子道:“你先说说看吧!” 申三峰道:“我有能力控制丐帮,你只要设法对付闻钟道长,控制玄支剑士,咱们就算完成了大半霸业。” 无名子道:“只怕少林和其他七大门派会出面干涉。” 申三峰哈哈一笑,道:“这件事容易得很,咱们以闻钟道长之名,发出大破天皇教后庆功宴的请柬,请各大门派中的掌门人来此庆功,然后,一网打尽,那时时,他们身入牢笼,不同意也不行了。” 田无畏道:“如是他们不同意,那又如何?” 343 申三峰道:“老办法,取而代之,这是一个很古老,但却很实用的办法。” 白天平听得瞠目结舌,呆在一侧。洪承志只觉热直沸腾,几乎忍不住要发作出来,但他还是忍住了。 无名子点点头,申三峰又道:“老道士,你余下的祸害,那一批黑、白两道中的高手,元老,都被我精密的计划下,利用杀手,明搏暗杀,除去了十之八九,余下的,只有一个袁道和几个大门派的掌门人,老实说,咱们如能合作,有如顺风行舟,很快能完成江湖霸业。” 无名子道:“可惜的是,你杀的不彻底,咱们几乎也没有一点实力了。” 申三峰道:“有!我还保有一部份最好的杀手,如再加上玄支剑士,可当得天下无敌。” 白天平忍不住接道:“但你双腕已断,还能做得什么大事?” 申三峰冷笑一声,道:“老夫这一双手,岂是容易断的吗?” 一面举起了双腕,轻轻摇动,那证明了他一双手腕,完好无损。 白天平有些震骇地道:“我看到你双手互击,两腕软软垂了下去。” 无名子道:“世上有一种武功,叫作软骨功,练到了相当的火候之后,手骨可以垂了下来。” 白天平道:“原来如此。” 申三峰笑一笑道:“年轻人,你需要学习的地方太多,对江湖中的事务,你了解得太少,以后,最好是多听少讲。” 白天平想反唇相讥,但话到口边又停了下来。原来,他忽然发觉无名子似乎也有些问题。 但听申三峰接道:“老道士,现在的局面很恶劣,但也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究竟作何打算?” 无名子微微一笑,道:“你敢和贫道合作吗?” 申三峰道:“为什么不敢?” 无名子道:“好!要合作,就要说个明明白白,你究竟有些什么实力?” 申三峰道:“我还有四十八位一流的剑手,绝对听从我的命令。” 无名子道:“还有吗?” 申三峰道:“丐帮弟子,我可以指挥十之五六。” 无名子道:“还有吗?” 申三峰道:“少林派中,也有我的人手。” 无名子道:“哦!你在少林寺中,有多少人手?” 申三峰道:“大概几十个吧!老道士,你应该知道我,对于属下的选择,我是个求质不求量的人。” 无名子道:“除了少林之外,还有些什么人?” 申三峰道:“老道士,你不觉着自己问得太多吗?” 无名子笑一笑,道:“玄支剑士,是一股很大的力量,如若咱们无能抗拒玄支剑士,那就很难有成功之望了。” 申三峰哈哈一笑,道:“牛鼻子,你只要肯和我合作,我相信在三个月之内,咱们就可以造出一番新局面来。”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我见过玄支剑士的厉害,也想出了对付他们的办法。” 无名子道:“什么办法?” 申三峰哈哈一笑,道:“老道士,我怎能相信你真的和我合作呢?” 无名道:“如何你才相信?” 申三峰道:“很容易,目下这群人中,白天平满腔仁义,决难和咱们合作,最好是把他杀了。” 无名子回顾了白天平一眼,道:“你可知道,杀了白天平的后果吗?” 中三峰道:“什么后果?” 何玉霜疾快的向后退了三步,双手各握两枚飞铃。 洪承志也手握刀柄,朗朗说道:“白兄,咱们联手一战如何? 这种江湖上超级高手,打起来,定然是凶象百出。” 白天平右手也握了住剑柄,冷冷说道:“大是大非之前,在下也顾不得师伦大道了。” 无名子淡淡一笑道:“申三峰,看到了没有?” 申三峰打量了四周形势一眼,道:“老道士,田无畏肯不肯听你的?” 无名子道:“这时刻,很难预料了。” 田无畏笑一笑,道:“如若没有何玉霜的飞铃,我相信咱们可以对付他们三个。” 无名子道:“多了何玉霜的飞铃呢?” 田无畏道:“咱们准败无胜。” 申三峰道:“那是反对我们了?” 田无畏笑一笑,不再作答。 申三峰突然间一挺而起,直向无名子扑了过来。无名子道袍拂动,击出了两掌。 但见人影交错,眨眼之间,两人已交手十招。这变化,大出意外,看得白天平瞠目结舌,呆在一侧。 申三峰攻出五拳,无名子还了五拳。两人平分秋色。 申三峰突然后退了两步,道:“老道士,我想请教一件事。” 无名子道:“请说。” 申三峰道:“咱们两人的武功,究竟是何人高强一些?” 无名子道:“贫道自信,剑法上比你高明。” 申三峰道:“剑法之外呢?” 无名子道:“也不会输给你。” 申三峰道:“我就是不服这个气。”大喝一声,又向无名子扑了过去。 场中人,大都被他这雷霆一击,引得全神贯注。这在这群豪心神一分之际,申三峰突然挥动右手,数十粒黄豆大小的珠镖,突然飞起,分击向洪承志、白天平和何玉霜、田无畏身上。 这等近距离中突然发难,实叫人防不胜防。何况,申三峰熟练的手法,珠镖激射,笼罩了丈许方圆。 洪承志、白天平、何玉霜、田无畏,全为珠镖击中。每个人身中数粒。这些珠镖,有不少击中了人身穴道上。 何玉霜、田无畏,被击中数处要穴,身手一软,倒了下去。 白天平和洪承春,也趺坐在地上。 申三峰哈哈一笑,道:“老道士,在下这花雨珠镖的手法如何?” 无名子道:“很高明。” 申三峰道:“这四人都被我制住了,你还有什么顾虑?” 无名子摇摇头,道:“我不了解你实力之前,只怕很难合作。” 他目光转动,只望了白天平等一眼。似乎是,这些人身中珠镖,并未引起他太大的关心。 344 白天平忽然觉着心中一凉。 申三峰亲自动手,把四人移于一处。无名子冷冷的看着,未干预,也未多问。 片刻之后,步履声响,跑走的金萍,突然又赶了回来。 白天平心中一动,暗道:果然金萍和申三峰勾结在一处。 望望白天平等四人,金萍笑一笑,道:“他们四人怎样了?” 申三峰道:“中了我的珠镖。”语声一顿,接道:“你找到他们没有?” 金萍道:“找到了,而且,已经把他们带来此地。” 申三峰怔了一怔,道:“带来作甚?” 金萍道:“这地方不安全,咱们应该早些离去才好。” 申三峰微微一笑,道:“无名子要袁道邀请各大掌门人来,给了咱们一个很好的机会,中间有几个月的时间,咱们全力对付玄支剑士,然后,设下埋伏,一网打尽各派的掌门人,武林霸业立成,这岂不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吗?” 全萍道:“你真会相信无名子吗?” 申三峰道:“相信,我们非得互相信任不可,我们两个合则两有其利,分则两受其害。” 金萍笑一笑,未再答话。 申三峰回顾了无名子一眼,道:“老道士,你是愿意真的和我合作?” 无名子道:“你好像一直不太信任我?” 申三峰道:“咱们从根本上不同,所以,我无法太过放心你。” 无名子道:“你的意思是……” 申三峰接道:“我要离开一趟,你会不会解开他们的穴道?” 无名子道:“如何你才能放心?” 申三峰道:“我要点了你的穴道。” 无名子道:“好吧!尽管出手。” 申三峰出手点了无名子两处穴道,笑道:“老道士,你忍耐一些,经过了几次之后,我就会相信你了。” 无名子淡淡一笑,默不作声。申三峰转过身子,大步而去。 目睹中三峰、金萍去远之后,白天平低声说道:“师父,你真的和他合作了?” 无名子摇摇头。 白天平道:“既无合作之意,为什么要任他宰割?” 无名子道:“因为我们需要多一些了解。” 白天平叹口气,道:“我们都被他点了穴道。” 无名子笑一笑,道:“天平,你年纪轻,太沉不住气。” 白天平道:“师父的意思是……” 无名子接道:“你如能沉得住气,我就解了你的穴道?” 白天平道:“师父,你不是也被人点了穴道吗?” 无名子道,“不错,但为师的如无自解穴道的把握,怎会让他点了穴道?” 白天平道:“难道师父可以自解穴道吗?” 无名子道:“不错,我可以自解穴道。” 白天平道:“师父,可不可以把弟子的穴道解了?” 无名子点点头,叹口气,道:“可以,不过,你要学习忍耐。” 白天平道:“弟子当尽力学习。” 无名子突然伸出右手,连拍三掌,解了白天平、洪承志、田无畏三人的穴道。 白天平解了穴道之后,立时又解了何玉霜的穴道。 无名子道:“好了,别让人瞧出来,你们穴道已解。” 白天平明白了,轻轻吁一口气,道:“师父,弟子惭愧……” 无名子道:“天平,江湖上发生这样一次大乱,为师的责任很重大,所以,任何人责怪为师,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白天平道:“师父,你已经早知这申三峰是何许人了?” 无名子点点头,道:“是!” 白天平道:“为什么不揭穿他,一举搏杀了他,却甘愿受他的凌辱?” 无名子道:“天平,事情已经了然了十之八九,除去他,并非难事,但我心中总是有些怀疑。” 白天平道:“怀疑什么?” 无名子沉吟了一阵,轻声道:“和那些各大门派的当权人物有关……” 白天平吃了一惊,接道:“师父的意思是……” 无名子道:“他们利用我解散的天皇教,作为班底,发展成今日之局,当年的老人,都已死去,这些人怎么死的,应该查一个明白,金萍杀死十三大魔头,虽然卑下一些,但十三魔昔年积恶太多,也该死而无憾了。” 白天平道:“师父,目下咱们还要了解些什么呢?” 345 无名子道:“了解那申三峰,是和什么人狼狈为奸,为什么,几大门派都纵容他成此气候?” 白天平道:“那申三峰究竟是何许人?真正的丐帮帮主,现在何处?” 无名子道:“这就是我们要等下去的原因,瞧情形,也该明朗了。” 白天平道:“师父,他会信任你吗?” 无名子道:“不会,他随时随地,都在打算着要害我,我也随时提防着他……” 白天平道:“师父,如是刚才他要对我们下手,岂不是都要死于他的手中了。” 无名子道:“这要靠判断,我看不出他双目中有了杀机,也感觉到,还不到杀咱们的时机。” 田无畏道:“弟子又学会了一招,杀人要在不动声色之中。” 无名子道:“说来容易,作来难。任何人在杀人之前,都难免目露凶光,至少,眉宇间,会泛现出一片杀机。” 白天平轻轻吁一口气,道:“师父,咱们现在还要忍下去吗?” 无名平道:“一百行程半九十,咱们要尽量的忍耐下去,直到真相大白。” 白天平道:“师父,难道现在,还未到水落石出的时间吗?” 无名子道:“快了,快了,咱们再忍耐一下吧!” 洪承志道:“老前辈,金萍那丫头带来的是什么人?” 无名子道:“可能是真的申三峰。” 白天平道:“咱们何不去把他救下来,岂不立刻明了内情?” 无名子道:“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这也可能是他们设下的圈套。” 白天平还待问话,洞外已快步进入一个人。是金萍,一个神秘莫测,正邪难辨的大姑娘。 只见她一直奔到白天平的身前,道:“白兄,咱们之间,结怨最深,应该先行和解。” 白天平冷笑一声,道:“在下穴道被点,姑娘只一出手,就可以取我之命了。” 金萍道:“我如真有杀你之心,哪还会留到现在,你自己算一算,我有多少次杀你的机会?” 白天平想了一想,果然不错,这金萍确有很多次杀死自己的机会,不禁叹息一声,道:“姑娘,两头蛇罕见,但两面人却是不少,但像你姑娘这样年纪的人,竟然能叫人无法分辨敌我,无法分出正邪,可算是很少见到了。” 金萍神色一正,道:“这原因根简单,因为我所作所为,和我心中想的完全不同,所以,我就变的正正邪邪,难以预测了。” 语声微微一顿,接道:“不但是别人无法预测我会做出些什么事来,就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下一个时辰中,会做出些什么事。” 白天平道:“哦!” 金萍道:“譬如说吧!我很喜欢你,但我们相见时,都闹得不欢而散……”长长吁一口气,接道:“有时候,我想杀你,但常常在见你之后,又改变了心意。” 白天平道:“这又为了什么?” 金萍道:“我如能解释出来,早就解答了。” 田无畏道:“金萍,你在武家堡中时间不太短,我竟然没有把你瞧出来。” 金萍道:“你的头仰的太高,只往上面看,平射一下,也就不错了,哪会注意到我们这作丫头的人。” 田无畏脸上一红,道:“惭愧,惭愧……” 无名子道:“金萍,他和你是何关系?” 金萍道:“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无名子道:“知道了,贫道怎会再问?” 金萍道:“我们本是义父女,现在,好像要变成亲父女了。” 田无畏道:“为什么?? 金萍道:“这件事,我也不太明白,他告诉我,我只好听了。” 白天平道:“你相不相信他的话?” 金萍道:“老实说,我本来有些不信的,现在,似乎是有些半信半疑了。” 白天平道:“难道这父女之情,也是随口可以胡说的吗?” 金萍笑一笑,道:“看他平日对人的阴毒手段,对我似乎是确然有些不同,这就叫我不能不信了。” 何玉霜道:“你见过你妈没有?” 金萍道:“没有,我爹说,我妈死了。” 无名子道:“你这一身武功,并非她传授?” 金萍道:“是!我另投名师……” 一阵步履声,传了过来,打断了金萍未完之言。 是申三峰,身后还跟着四个身穿黑衣,佩长剑的人。 白天平、洪承志,不自觉的回顾了身侧的宝剑和长刀一眼。 无名子生恐两人露出破绽,急急说道:“金萍,带来的是什么人?” 申三峰哈哈一笑,道:“货真价实的申三峰,和两位固执不肯就范的老和尚。” 无名子道:“能不能要他们来和贫道见见,也许,我能够劝他们改变心意。” 申三峰哈哈一笑,道:“老道士,你不用心急,这中间的事情,你已了解了十之八九了,你是否真的愿意和我合作,已到了最后阶段。” 无名子笑一笑,道:“这个要你自作推断了。” 申三峰道:“老道士,如是我们不能合作,我要立刻杀了你,不会再留下你这个大害。”回目一顾四个黑衣人,接道:“你们看清楚这四个人的形貌没有。” 四个黑衣人都带着一种掩去整个头脸的帽子,只露出两个眼睛。 只听四人应道:“看清楚了。” 申三峰道:“你们分配好了吗?” 四个黑衣人道:“分配好了。” 申三峰道:“老道士,这四人,都是老夫的亲传弟子,他们除了武功不错之外,而且,还很善易容之术,如是你们四位死了,他们四人,立刻可以改扮你们四位。” 无名子道:“好办法,真是算无遗策。” 申三峰道:“夸奖,夸奖。”举手一挥,四个黑衣佩剑的汉子,又退了出去。 无名子道:“现在,咱们似是可以开诚相见的谈谈了。” 申三峰望了白天平和田无畏一眼,道:“你调教这的两个弟子都不错,一个混入了天皇教,一个一出道就成名江湖,只可惜,你不敢把你过往的事告诉他们,咱们要开诚相见,那就要先揭开你过去的丑事了。” 无名子道:“说吧,希望你别要加油添醋就是。” 申三峰哈哈一笑,道:“金萍,去把他们几位请来……” 金萍微微一笑,起身而去。 346 片刻之后,金萍带了白玉山、白夫人、黄夫人、黄凤姑、伍元超、铁成刚行了进来。 申三峰道:“白天平,你父亲是个大善人,表面上却不敢搏取善名,你可知道为什么?? 白天平摇摇头,道:“不知道。” 申三峰道:“因为他自知罪孽难恕,不敢再搏善名。” 白天平道:“爹,他说的可是真的?” 白玉山点点头,道:“是,孩子,我已用了最大的心力,希望能补偿过去的错失,但是,仍然不能够……” 白天平接道:“爹爹,事到如今,你也不用隐瞒什么,这些江湖大变,怎的竟牵连咱们的家事?” 申三峰接道:“白天平,你早该想明白,你师父号无名子,因为不敢用名字,如若你师父真是世外高人,又怎会和你爹相识?” 白天平怔了一怔,道:“师父,这也是真的吗?” 无名子微微一笑,道:“真的。” 白天平道:“黄伯父也是故意被杀的了。” 白玉山道:“是,他收藏了一本剑诀……” 白天平道:“所以,你杀了他,取走那本剑诀。” 白玉山道:“孩子,我不想辩说了,总之,你黄伯父死在我的剑下。” 申三峰道:“那剑诀落到了无名子的手中,使他成为一代剑术名家,也创出一个天皇教,造成江湖大劫。” 白天平黯然泪下,道:“师父,这不是真的吧?” 无名子道:“是真的。” 白天平呆了一呆,道:“弟子很悲痛。” 申三峰笑一笑,道:“无名子,现在,你觉着应该如何?” 无名子道:“贫道愿闻高见。” 申三峰道;“你杀死白天平,还是让白天平杀了你?” 无名子道:“你只把事情说了一半,为什么不说完全呢?” 申三峰道:“好,还有邱仙子的事,也让他们听听好了。” 无名子道:“你请说吧!” 申三峰道:“邱仙子一代女侠,被你始乱终弃,害得她痛不欲生,可有此事?” 无名子道:“有!但不知仙子现在何处?” 申三峰道:“你想不到吧!她还活在世上。” 无名子目光突转到金萍的身上,道:“姑娘,你剑法诡异,剑剑都带着杀机,颇似仙子的传人。” 金萍道:“不错,家师正在邱仙子。” 无名子道:“她好吧?” 金萍道:“她很好!但她对你的积恨,一直难以消除。” 白天平突然大声叫道:“申三峰,我母亲应该是清白无辜的人。” 申三峰道:“不错,白夫人是唯一无辜的人,只是她嫁了这佯一个丈夫,身受拖累,自难避免了。” 目光突然转到黄夫人的身上,道:“你丈夫交友不慎,致遭惨死,其情可悯,你可想替他们报仇?” 黄夫人道:“老身心中积忿早消,但经你这一提,又激起了我的旧恨。” 申三峰道:“只是杀了他们,太过便宜,我想倒不如让他们吃上一种毒药,变得浑浑噩噩,成一具行尸走肉,虽生犹死。” 黄夫人道:“我心中积忿难消,不杀他们,也要教他受些活罪。” 申三峰道:“好!这有宝剑,你可以在他们不致命的地方刺上两剑。” 黄夫人取过申三峰面前的长剑,道:“申帮主,我还有一事不明,这无名子和白玉山勾结一处,先夫生前,难道全无发觉吗?” 申三峰道:“夫人难道不知,他们三人本是金兰兄弟。” 黄夫人点点头,道:“原来如此,但老身只见过白玉山一人,这位无名子,却是从未见过。” 申三峰道:“那时,他正逃避邱仙子,怎敢露面……” 黄夫人长剑一转,突然向申三峰刺了过去。 申三峰右手一抬,食、中二指,夹住了剑锋,道:“你疯了,放着仇人不刺,怎会刺向我来?” 黄夫人道:“我没有疯,疯的是你!” 申三峰道:“你讨死吗?” 347 黄夫人道:“我被你欺骗了数十年,倒不如早死算了……” 白天平又是一呆,道:“黄伯母,他是谁?” 黄夫人道:“黄世荣,我的丈夫,你的黄伯父,你父亲的义兄,你师父的义弟。” 白天平简直如做梦一样,只觉事情变化万千,片刻间就完全改观,真是忽晴忽雨,莫可预测。 申三峰右手二指一扭,百炼精钢的宝剑,竟被他扭作两断,左手一掌,迅如闪电,拍向黄夫人的顶门。 无名子右手疾出,接上一掌,道:“老二,太晚了,杀了弟妹,也无法再保隐秘了,何不让她说个痛快。” 申三峰突然取下面具,恢复了本来面目,道:“好!你们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用再装下去,反正,你们也别想活着离开。” 黄夫人五官扭曲,双目裂崩,血泪俱下,道:“真的是你!” 黄世荣冷笑一声,道:“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黄夫人长长吁一口气,道:“我希望会猜错,不幸的却是猜对了。” 无名子道:“贤弟妹,冷静些,你一直不太清楚有我这个大哥,但我对你却知道很多,你一直是个很贤淑的女人。” 白玉山道:“二嫂,我也想不到这兴风作浪的人,竟是二哥,我一直认为他真的死去了,二嫂,大丈夫难保妻贤子孝,但妻子儿女,也难保夫盗父奸,你也不用太悲苦。” 黄夫人道:“我痛心他骗了我不算,竟然害了亲生女儿……” 无名子道:“贤弟妹,我有办法使凤姑和伍元超,摆脱魔功的控制,还你一对孝婿娇女。” 黄世荣道:“你真能吗?” 无名子点点头道:“能!” 白天平直到此刻,才解开了心中一团隐秘,何以,无名子这等高人,怎会和父亲那样亲密,原来,他们早年都是义结金兰的兄弟。 黄夫人轻轻吁一口气,道:“大哥,妾身有些想不明白,以你在武林中的身份、地位,怎会和他义结兄弟,而且,又故意隐秘,不让我们知晓?” 无名子叹息一声,道:“贤弟妹,咱们都吃了他外貌忠厚的大亏,老二是属于那形猪心虎的人物,好些说,他是大智若愚,坏些说,他是故作忠厚,其实,他心地的阴险,生性的凶残,比之那些江洋大盗,黑道巨枭,又恶毒十倍了。” 黄夫人道:“我知道,大哥不用对我有所顾虑,你要下手尽管下手。” 无名子道:“我为何隐身藏起,不让贤弟妹知道,也是他的主意,当时,我还认为他是为我顾虑,事实上,而是便于进行他设计的阴谋。” 黄夫人哦了一声,神情中仍是困惑,似是还未了解话中的含意。 无名子接道:“如若贤弟妹早知道有我这个大哥,一开始,必然会找上了我,我相信地就难再有机会。玩出这么一套金蝉脱壳的把戏了。” 白玉山道:“起因,就为了那一本剑谱吗?” 无名子道:“那只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他了解了天皇教的内情之后,才动了心机……” 白玉山道:“奇怪的是,他如何能安排得那样一个巧法?” 无名子道:“这并非太难的事,牺牲一个替身就是,他武功早已超过了你很多,每天找你比剑,只有一个用心,那就是让你觉着他武功、剑术,都还未入上乘境界。” 白玉山道:“这么说来,大哥早就知道了?” 无名子摇摇头道:“不知道,我如早知道了,岂肯容他造成如此悲惨之局。” 黄世荣哈哈一笑,道:“两位,说得很多了……” 黄夫人接道:“事情已经很明显了,你还要作何打算?” 黄世荣道:“打算的是你们。” 白玉山道:“怎么说?” 黄世荣道:“我如心中不存一点相交之情,早就杀了你们,哪还会有今天的结果。” 无名子道:“可惜的是你太自信……” 黄世荣道:“也低估了你。” 无名子道:“现在,你准备如何?” 黄世荣道:“我已在这山洞之外,安排了人手,只要我一招呼,就可以要他们对诸位展开围攻。” 白玉山道:“只怕你一招呼,也会先招来我们的围攻。” 黄世荣哈哈一笑,道:“就算你们在场的人,一齐出手,又能奈我何?” 洪承志冷笑一声,道:“好狂的口气,在下倒是有些不信。” 霍然站起身子,举起长刀。 无名子摇摇手,道:“老二,目下局面已很明显,一个人敢作敢当,现在,也应该束手就缚了。” 黄世荣道:“为什么,目下情势,我还是占了绝对的优势。” 洪承志道:“这要看你怎么算了,不论你外面有多少人,一动手,你就可能先死。” 黄世荣冷冷说道:“娃儿,你真的自信,一刀可以伤我吗?” 洪承志道:“不错。” 黄世荣道:“咱们要不要试试看?” 洪承志道:“很好,这洞中虽然小了一些,但还有施展余地。” 黄世荣哈哈一笑,道:“好!你们都把绝技施展出来,让你们败个心服口服。” 无名子道:“老二,你真的这么不知进退吗?” 黄世荣怒道:“无名子,你可是不相信我的话?” 无名子淡淡一笑,道:“老二,不错,你这些年来,奇遇甚多,武功确然有了很大的进步,不过,别的人也没有闲着,你有进境,我们也一样的没有停下。” 348 黄世荣道:“不错,大家都有进境,但进境有很大的不同。” 无名子道:“什么不同?” 黄世荣道:“我进十分,别人也许只进了三分,他本来强我五分,算起来,他还要输我几分了。” 无名子道:“帐是这样一个算法吗?” 黄世荣道:“无名子,你觉着那应该如何一个算法?” 无名子道:“照你的算法,那是把人加在一起,但如你的算法没有错时,我们这些人,可以乘起来。” 黄世荣道:“你怎么算,你们也无法威胁到我。” 无名子淡淡一笑,道:“老二,你真要动手吗?” 黄世荣道:“不错,我这个人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 珙承志道:“老前辈,不用和他说了,看来,咱们非得和他动手一战不可了。” 无名子道:“好吧,老二,你一直执迷不惜,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你现在先和这位洪少陕动手一战吧!” 黄世荣微微一笑道:“好吧!彼此证明一下,才好有个高下之分。” 无名子向后退了几步,道:“你们试试吧!不过,最好不要闹出流血惨剧。” 洪承志伸手抽出长刀,高举过顶。立刻间,有一股强烈的刀气,直涌过来。 黄世荣原本很轻松的脸色上,突然间严肃起来。只见他缓缓松开右手,向腰中扣把,抖出了一把软剑。那是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剑,闪动着冷厉的光芒。 洪承志突然向前移动脚步,每向前走一步,就加重一层冷厉的杀机。 黄世荣突然一吸气,右手中的软剑,缓缓直了起来。 洪承志功力已提到十成,大喝一声,挥刀击去。凌厉的刀气,疾如闪电,直卷过来。 黄世荣右手一振,垂下的软剑,突然笔直的点了过去。锋利的软剑,经过了黄世荣全力贯注了内力之后,软剑上透出了一阵阵寒森的剑气。刀和剑,忽然间,触接在一起。那笔直的长剑,仍是承受不住那强大刀气的压力,忽然间,弯了下来。但洪承志强大的刀气,却也被那软剑上发出的剑芒所迫。本是一团滚滚的刀影,现在却被那强厉的剑气拦下,双方形成了一个僵持不下之局。 无名子站起身子,道:“平儿,长剑借给我。” 白天平应了一声,把长剑递了过去。无名子接过长剑,向场中行去。 黄世荣未料到洪承志刀上的成就竟然如此厉害,心中大为震惊。望着无名子提着长剑行了过来,心中大为紧张,道:“无名子,你要干什么?” 无名子冷笑一声,道:“你放心,我不会乘人之危,我只是要你见识一下,别人的成就,决不在你之下,让你知道,一个人,不管有些什么奇遇,也要珍惜它,不可用它为恶。”长长叹息一声,道:“老二,古往今来,有无数的高手,他们事先也曾经过了很精密的估算,但到头来,都落得一场空幻。” 黄世荣大声喝道:“来人啊!” 片刻之后,果然有两行黑衣蒙面人,行了进来。每行十个,两行正好是二十个人。 田无畏、白天平、白玉山等,全部站了起来,准备出手。眼看,就要展开一场混战。 无名子已然行近两人,缓缓举起了手中长剑,但见寒芒颤动,闪起了一片剑花。 黄世荣、洪承志,正在各运内力,加注于刀剑之上。突然间力道移动,两人的力量,全由无名子承受下来。长剑微微一沉,轻轻一摆,所有的力道,都被化解开去。 黄世荣冷冷说道:“无名子,看来,你确然有些进境。” 无名子长剑一抖,指向了黄世荣的前胸之上,道:“老二,下令他们放下兵刃,你也束手就缚,听武林大会公决。” 黄世荣哈哈一笑,道:“就是你们这几个人,就代表了武林大会吗?” 无名子道:“袁道去请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来。” 黄世荣点点头,道:“无名子,我错估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些年来,你也一样在武功上有所成就!” 无名子冷冷接道:“除了你和我之外,别的人也一样没有停下来过。” 黄世荣道:“无名子,就算你武功能胜过我,但也不是你们胜了。” 洪承志大声喝道:“不是无名子老前辈袒护与你,咱们立刻可以废去了你的武功。” 黄世荣道:“你动手试试。” 田无畏道:“你已经见过了刚才那一刀,至少和你是平分秋色之局,难道你还不肯死心吗?” 白天平冷冷说道:“你如是心中仍然不甘服输,在下愿再和你比试一剑。” 黄世荣道:“比试一剑?” 白天平道:“不错,只是一剑,如是在下……” 黄世荣接道:“好!老夫就接你一剑。” 白天平一躬身,道:“师父,请给弟子一个机会。” 无名子移开在黄世荣胸前的长剑,把长剑交到白天平手中。 似是对白天平有着充分的信心。 白天平抱剑而立,道:“小心了。”忽然飞身而起,一剑刺出。 这是“乾坤一绝剑”招,只不过,施用之前白天平并未摆出出剑的凝重神色。 但这样一来,那黄世荣也没有小心戒备,举剑一挥封了过去。 349 但白天平早已提聚了功力,剑如闪电,直冲而入,封闭了黄世荣的剑势,直刺前胸。 力道强劲,一下子穿破黄世荣护身的真气。但见红光一闪,黄世荣一条左臂,突然掉了下来。 一阵剧痛,使得黄世荣丢了右手的长剑,点向左臂穴道,以止流血。 白天平长剑一刺,剑尖刺向前胸。 白玉山大声叫道:“平儿,不可无礼,刺伤你二伯父。” 白天平一挫腕,收回长剑,却不料黄世荣右手随时而出,一掌拍中了白天平的前胸。 掌力极重,只打得白天平张嘴吐出了一口鲜血,向后退了三步。 何玉霜一伸手,扶住了白天平,道:“天平,你伤的很重吗?” 白天平道:“不太重,但也不轻,内腑伤得很重。” 无名子伸手由怀中取出了一粒丹丸,递了过去,道:“平儿,快吃下去。” 白天平接过药物,投入口中,道:“多谢师父。” 无名子目光转到黄世荣的身上,道:“老二,你如若还有一点人性,就该弃剑受缚了。” 黄夫人道:“如不是白兄弟那一声呼喝,平儿那一剑,就要了你的性命。” 黄世荣神情黯然地说道:“想不到,这两个后生晚辈,竟然练成了刀、剑中的绝技。” 无名子道:“老二,实话说,我早已经对你动了怀疑,我迟迟不下杀手,也就是顾念咱们一番兄弟之情,四十年前,如无你救助,贫道早已不在人世……” 黄世荣黯然叹息了一声,道:“看过了晚辈的刀法、剑术,真叫我有些惭愧了。” 无名子道:“事实上,用不着别人帮忙,单我一人,能不能对付你,你心中应该明白。” 黄世荣道:“有一件事我要说明,我还有很多的杀手埋伏,真要拼起来,我未必会败。” 无名子道:“如是玄支剑士增援呢?” 黄世荣道:“那就很难定论了。” 无名子道:“到你图穷匕现,那时,又将如何?” 黄夫人道:“现世报,已经应到了你的女儿身上,难道你还不知悔悟吗?” 黄世荣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举手一掌,自向天灵穴上拍去。 无名子一伸手,抓住了黄世荣的右腕,道:“老二,你一个人死了,留下江湖上无穷的疑难,叫何人去解决?” 金萍道:“还有的我身世,我究竟是什么人?咱们之间,有一份莫名的亲切感,但我不相信,我真是你的女儿。” 黄世荣道:“孩子,你是我的女儿,那绝错不了,不过,孩子,不用问你的身世了。” 金萍道:“为什么?我如是只有爹,没有娘,哪里跳出我来?” 黄世荣望了何玉霜一眼,道:“叫她妹妹吧!” 金萍怔一怔,道:“叫她妹妹,那是怎么回事?” 黄世荣道:“你和她同是一个母亲,明白了吧?” 这突然而来的消息,不但使得金萍茫然失措,而且,何玉霜为之大吃一惊。 按耐下心头的怒火,何玉霜缓步行近了黄世荣,道:“我母亲……” 黄世荣接道:“她是一代美女,也是一代妖姬,你可以从你和金萍的面貌中看出来些什么,你们都很美,隐隐间,有你母亲昔年的底貌,假如你们仔细的对镜看,我相信你们可以找出一些相似之处。” 金萍回了何玉霜一眼,何玉霜也回顾头望着金萍。 黄世荣叹息一声,道:“孩子们,上一代的恩怨,我希望你们不用再问什么了,总之,错在我一人。” 何玉霜黯然流下泪来,道:“我父亲是不是你杀的?” 黄世荣道:“我虽不是真正的凶手,但我以司马宽之名主持天皇教,并派人杀死了你父亲,不过,那时间,我也在场。” 金萍尖声叫道:“你既然在场,为什么不阻止他们杀死我的母亲。” 黄世荣道:“你母亲是自杀而死的。” 金萍道:“你为什么不阻止。” 黄世荣道:“我阻止不及。” 黄夫人冷冷说道:“你离家出走,抛弃了我们母女,也是为那个女人?” 黄世荣道:“不错。” 黄夫人叹息一声,道:“你要离家出走,移情别恋,这本是—件很单纯的家务事,为什么要把整个江湖上,牵入了是非之中。” 黄世荣道:“夫人,往事如梦,不用再追究了。” 无名子道:“老二,公谊、私情,都已经到了非解决不可的境地了,你既有悔悟之心,就该有一个很清楚的交代了。” 黄世荣道:“我要交代,不过,咱们得先谈好条件。” 无名子道:“什么条件?” 黄世荣道:“让我死在此地,我不要再见别的人。” 无名子道:“老二,你既敢为恶,又不怕死,为什么不敢面对着那些人,你一生满身罪恶,但至少应该死得清清白白。” 黄世荣道:“我该死,一死了之,但我不愿意使妻女再蒙羞辱,你们可以把我处死,不论如何一个死法,都无关紧要,但你弟妹,却是一个很贤德的人。” 白玉山道:“二哥放心,嫂子的事,兄弟一力承护,决不让嫂子受到委屈。” 黄夫人凄凉一笑,道:“此时何时,还说这些作什么,往事已去,年华不再,只要凤姑的魔功能除,恢复她本来性情,我就心满意足了。” 350 黄世荣突然流下泪来,道:“夫人,我对不起你。” 但见寒光一闪,金萍手中的长剑,已然指向了黄世荣的咽喉,道:“妹妹太老实,她被你摆了一个公主的名份,给了她很多的约束,把她变成一个很柔顺的人……” 黄世荣接道:“你……” 金萍接道:“我不同,我没和你们在一起,父心如狼,怎会能教出一个好女儿来,你如何加害了我的母亲……” 白玉山道:“金萍姑娘,快快把剑收起来,他总是你的父亲啊!” 金萍道:“父亲,你问他给我多少照顾,哪里危险,他要找到哪里,教了我一肚子阴谋诡计,教我如何去暗算别人,过去,我总认为咱们是合作人,对付无名子,现在,我才知道……” 黄世荣黯然说道:“金萍,你确是我的骨肉,但你愿不愿叫我父亲,由你决定。” 金萍大声喝道:“我娘嫁了人,为什么还会有你这个人……” 黄世荣叹口气接道:“萍儿,你娘没有错,错的是她生的太美,不论心地是如何的纯良,但她外形太美笑,美得很多人,情难自制……” 金萍道:“你说我娘是好女人,她又怎肯和你在一起?” 黄世荣道:“为恶的手段太多,我不愿详细说明,一句话,你娘是身不由己。” 无名子突然冷冷接道:“金萍,他要你姓金,不要你姓黄,那就是他别有一份用心。至于你母亲,那是江湖上一代美女,自她出道江湖,就为江湖带来了不安……” 金萍道:“难道这是报应?” 无名子道:“你无辜,但你是那苦因结成的苦果。” 金萍突然弃去长剑,转身向外奔去。 但却被何玉霜一把抱住,道:“咱们虽非同父,但却一母,对父母的事,我听到很多,姐姐也不用太伤心,无名道长说得不错,这都是报应。” 无名子叹息一声,道:“老二,你还有什么说的?” 黄世荣道:“听说各大门派的掌门人要来?” 无名子点点头,道:“不错。” 黄世荣道:“我身上有一张名单,详细记述了各大门派和天皇教有来往的内奸,请你交给各大门派的掌门人,由他们自己处置。” 无名子道:“还有什么事?” 黄世荣道:“申三峰被我囚禁起来,不过,为时不久,他现在此谷一座秘洞中藏着,那地方金萍知道,要她带你们去救他出来。” 无名子道:“还有吗?” 黄世荣道:“还有四十八名第一流的杀手,右手用刀,左手施毒,留在世上,总是祸害,大哥成全了他们吧。” 无名子道:“要我去杀他们?” 黄世荣道:“那倒不用大哥动手,小弟可以在十二个时辰之内,要他们自行死亡,不过,要控制这十二个时辰之内,不要引起搏杀。” 无名子道:“你怎么能让他们死亡?” 黄世荣道:“他们服食一种药物以增功力,但如是超过十二个时辰不进食药物,立刻就要死亡。” 无名子道:“你怎会配此药?” 黄世荣道:“就是这份才能害了我,我得到那批藏宝内有一本失传的毒经,告诉我各种用毒之能。” 这时,白玉山突然说道:“二哥,我明明一剑把你刺死。” 黄世荣道:“那是替身。” 无名子道:“连我也瞒过去了,你为什么要死。” 黄夫人道:“为了何夫人是吗?一个堂堂大侠,不能抛妻别子。” 黄世荣苦笑一下,道:“大哥,我可以去了吧,毒经和名单,都在我贴肉的衣袋藏着。”言罢,闭目而逝。原来,这一次,他真咬破了口中的毒药。 黄世荣死了,真的死了,一切恩怨,也都因他的死亡,而埋了起来。 无名子取出了毒经、名单,派了白天平和何玉霜、洪承志三个人随同袁道去邀请九大门派中人。 九大门派中人,大部分应邀而来,但他们没有再见到无名子,见到的是各大门派内背叛的名单,和那本毒经的残烬,以及黄世荣和四十八位杀手的尸体。 无名子留下一封长信,说明了经过详情。 无名子带走了黄凤姑、伍元超、铁成刚和金萍,再加上白玉山夫妇和黄夫人,同时隐于深山。 他已记熟毒经,自然,可以疗治黄凤姑等身中之毒。 依着留函说明,袁道等救出了真的申三峰,也清除了丐帮中很多内奸。江湖中又暂时恢复平静。 但江湖风波,像大海一样,有不得一点风,起风就有浪。所谓江湖风波,永无休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