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竹香》 第1节 ☆﹀╮========================================================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作者所有! ==========================================================═ ☆〆 书名:田园竹香 作者:赵岷 文案 穿越成一个不受家人待见的农家女孩。 李竹表示,灵泉我有,致富在手 极品们,你们过得不好便是晴天。 阅读提示:天雷狗血金手指。入坑谨慎。 内容标签:种田文 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主角:李竹 晋江金牌推荐 现代女孩李竹穿越到古代乡村人家,成为远近闻名的灾星,不受亲生父母待见,在家中受尽压榨。好在,她有灵泉这个金手指帮忙,还有一群软萌可爱的动物朋友,投奔大姑家,默默积攒实力并与狠心父母一刀两断。她虐极品,揭黑幕,行侠仗义,发家致富,挽回名声,一路顺利逆袭。且看翻身作主的李竹如何大快人心地让虐待她的坏蛋一个个自食恶果,正应了那句老话:因果报应丝毫不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文笔清新明快,语言幽默风趣,把古代种田的田园生活写得令人心驰神往,情节小跌宕小抓心,人物个性鲜明,心理描写细腻,生动塑造出温暖贴心的邻家哥哥、偏执而深情的土匪、有严重洁癖的酷霸拽县令各色人等,包袱连连,高潮不断。读来时而酣畅淋漓,时而会心一笑,是部值得一读的古文佳作。 ☆、第一章穿越(修) 李竹夜里被冻醒了三次,饿醒了两次,直到天快亮时,她才觉得冷硬的被窝里有了一丝暖气,她蜷缩着身子,蹙着眉头想着自已的处境。 李竹本是个现代人,大学毕业后,她既没有按照亲朋的期望去考公务员,也没有接手家族的餐饮事业,而是选择自己创业,谁料创业未半而中途穿越到这里。 这户人家也姓李,她爹叫李大富,在李竹残存不多的记忆中,这个爹是个暴躁、懒惰的主,稍有不顺心就打骂老婆孩子。她大姐远嫁,二姐三姐能干乖巧会来事,龙凤胎哥哥又是个宝贝疙瘩,只有她,成了李大富的常用出气筒,不,应该说,父母的双用出气筒。因为她娘肖氏被打骂了也需要途径发泄。除此之外,她还是那个大她半个时辰的哥哥的小丫环。 李竹身上穿的是姐姐们穿剩下的,吃的是剩饭剩菜。真是应了那句: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猪差,干得比驴多。 至于李竹为什么得到这样的待遇,孩子没娘,说来话长。 先是从李竹出生那晚说起。据村里人说,那天晚上,电闪雷鸣,暴雨倾盆。 她娘肖氏挣扎了三天两夜,最终产下了一双儿女。儿子李寄生下来几乎不会哭,瘦弱得像猫崽似的。反倒是李竹哭声嘹亮,抱着沉甸甸的。 接生婆顺嘴说了一句,好东西都让这小丫头吸走了。偏偏李家人都当了真,都把李寄的瘦弱怪罪在李竹身上。李寄是谁?那是全家的希望和寄托啊,肖氏生了三个女儿后,求神拜佛才怀上的宝贝疙瘩。 李竹的不幸有个开头后,其他不幸也源源而来。李寄从出生后就小病不断,这自然也算在了李竹头上;李竹刚满月,李家村就发了洪水,李家的田被淹了大半,李大富也怪到李竹身上,说她克兄克母克全家。更别说李老爷子病逝,李大伯摔断腿,李大富赌博总输这类事,全部算到了李竹身上。 总而言之,李竹整个人就是泡在苦水中的黄连一样,苦不堪言。起初,她会分辨会反抗,但每一次反抗都会面临更狠的毒打,渐渐地,她就麻木了。整个人木木的,一双眼睛空空洞洞,几乎没有活气。 …… 李竹正想得入神,突然一个尖利的嗓音响了起来: “日头都晒到腚上了还不给我起来干活,一窝子好吃懒做的怂货,我上辈子做了啥孽,摊上这一窝罪头子。那个扫把星呢,还在床上挺尸……”这人就是原身的奶奶刘氏。 这时一个女声小声劝道:“奶,昨个小寄踹了她一脚,磕到了桌角,流了好多血……” 刘氏又嚷道:“吓,流点血就能不干活了?你放心好了,那扫把星命硬得很,没那容易死掉的!” 刘氏骂了一阵子就被院外的人喊了出去。李竹继续躺着,脑袋里在盘算:接下来她该怎么办?独立出去,能行吗?打工,这个时代的女人出了做丫环还有别的出路吗?还有就是,这个家里除了极品还有正常人吗? 只可惜,李竹只接受了原主的一部分记忆,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什么头绪。 她并没有躺多久,就被母亲肖氏拽起来干活了。 李竹面前是一满盆的脏衣裳。 肖氏冷声吩咐道:“多大的人了,连个衣裳都洗不干净,这次好好洗,别洗不干净,又让你哥在同窗面前丢面子。” 肖氏正说着话,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口站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白净少年,他抱着胸一脸不耐烦的斜睨着两人。 肖氏一看到宝贝儿子出来,声音立即变得温柔慈祥起来:“我的儿,鸡蛋羹吃完了吗?够吃不?看书累不累?累了你就出来溜达溜达。” 这种强烈的对比,并没有让李竹产生心酸心凉之类的感觉,反正这又不是她亲妈。 李寄冷眼瞅着李竹,用不屑地口吻说道:“你愣着干吗呢,还不快去洗衣裳,记得别洗掉色了,不中用的废物。” 李竹心口窜起一撮怒火,如果说别人捅在李竹身上的都是硬刀子,那李寄撒的是软刀子,还是凌迟的那种。很多事情往往都是他先挑起的。 他挑个头,刘氏肖氏李大富接着打骂。呵呵,让种人活在世上简直是浪费粮食,不,应该是这一家都不该活在世上。李竹一脚踢在木盆上,出口反击道:“呵呵,你中用,你中用还让我这个废物给你洗衣裳给你做饭?我认为那种四体不勤一无是处又挑三拣四的人才是真废物!” “死妮子,你说啥?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骂你哥。”肖氏一边骂一边寻找趁手的东西,这架式是要开打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何况她还不是好汉,这种时候不跑更待何时?李竹一溜烟似地朝门口跑去。 院门口,奶奶刘氏正跟一个中年女人聊天。 “她婶子,你说的都是真的?他大姑家真出事了?” “哎哟,大娘,这是我娘家嫂子告诉我的,哪还有假,你那外孙子被人打得起不了床,听人说了伤了内里了,这孩子也真傻,你好心也得看时候啊。” “抓住她,抓住她!” 肖氏气极败坏地在后面追赶,李竹在前面狂奔。刘氏可能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也不问为什么,伸手就去抓,李竹一扭身一弯腰,从她胳膊底下溜走了。 李竹溜得快,肖氏也不慢。她提着根扁担在后面边追边骂。路上的行人有劝的,有看热闹的,更多的是见怪不怪。乡下人家凑顽皮孩子是常事,但频繁到和狠到像李家这种程度的也很少。他们顶多是象征地性的打几个震慑一下而已。而且挨打的多是男孩子。女孩子脸皮薄还要顾忌名声,父母动手前都会思量一番。 有人拉着肖氏问道:“她婶,小竹咋又惹到你了?” 肖氏一脸凶相:“这扫把星,她哥说她两句,她竟敢顶嘴,这还了得。” 有人附和道:“哟,你家那文曲星宝贝疙瘩还在念书呢。听说今年要考秀才,那铁定是没跑了。” 其他人也跟着拍马:“嫂子,小寄将来成了官人老爷,可别忘了俺们啊。” 肖氏听到这些奉承话,脸色渐渐由阴转晴,笑呵呵应道:“瞧你们说的,哪有那么容易考哟。” “对别人不容易,对你家小寄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要不,那算命的咋不说别人是文曲星福星下凡?” 周围一片赞扬之声,说得肖氏满脸笑容,连脚步也慢了下来。 敌停她也停。李竹脑海中的信息不多,她正好趁机多吸收些外界的信息。她躲在人群中,尽量降低存在感,并随时观察着肖氏的动向,一有不对就开溜。 这时,有人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李竹转头一看,原来是个眼睛水灵、皮肤黝黑的少女,少女一脸关切地问道:“小竹,你头上的伤好了吗?” 李竹怔了一会,才从原身的记忆中搜索出一点关到这个女孩的信息,她叫王小翠,是李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王小翠家境不错,父母又疼她。她时常接济吃不饱穿不暖的李竹。 王小翠小声说道:“我想拿个鸡蛋给你吃,我哥说,给你拿去你也吃不着,还不如等你出来再给你。” 李竹心里一阵感动,鸡蛋在这个时代可是稀罕物,寻常人家除了年节才舍得吃,平日里都是拿出去卖的。 李竹感激地说道:“谢谢你小翠,我不吃,你让婶子攒着卖钱吧。” 王小翠不由分说地拽着李竹,“趁着你娘不注意,咱们快走,到我家来。” 王家在村西头,几间青砖大瓦房,一溜院墙,处在四周一众泥胚房中显得格外气派。 院子里拴着一条皮毛黑亮的大黑狗,因为相熟,它见李竹进来不但没叫反而摇了摇尾巴。 王小翠拉着李竹直奔堂屋,然后飞快地跑去厨房端来了两个杂面饼子,一个鸡蛋,放到李竹面前,说道:“昨天我过生,娘给我煮了几个鸡蛋,我给你留了一个,你快吃吧。你早上肯定没吃饭。” 李竹本想拒绝,可肚子却不争气地唱起了空城记。 “你昨天过生啊,我都忘了。” “没关系,你昨个儿还躺在床上呢。” 王小翠一脸诚挚地让她:“好啦,你快吃吧。” 将来,她若有钱了,一定会报答这个好朋友。李竹在心里默默想道。她道了谢,开始吃了下去。她果然是饿狠了,这种杂面饼子吃起来简直比任何美味佳肴都香甜。 两个饼子一个鸡蛋下肚,李竹感觉好了许多。 王小翠见她吃饱了,又拉着她说道:“走,咱们到河边找我哥哥去,他们正在捉鱼。” 李竹也无事可干,索性就陪着王小翠乱跑。她也不怕自己溜出来被家人打骂,原主那么乖巧能干还不是天天挨打挨骂。既然这样,她还不如破罐子破摔呢。何况在家里她也得不到任何她想要的消息。 一路上,李竹拐弯抹角地问了王小翠几个问题。诸如女孩子能不能独自立门户,她要是出去的话能干什么活养活自己? 王小翠一听这话,立即停了下来,一脸认真地说道:“小竹,我知道你过得苦,可你千万不要做傻事,村里头没有女孩子单独过活的,你靠什么活呢?你没有地种,没有房子住,就算有,你一个人不害怕吗?万一有歹人盯上你咋办?你再忍几年吧,等你嫁了人就能跳出火坑了。” 李竹可不指望靠嫁人跳出火坑,说不定那是另外一个火坑。 李竹没有当面反驳小翠,只是含糊地说道:“我再想想吧。” 两人来到河边,边上蹲了几个洗衣妇人,这会儿正东家长西家短地闲扯呢。 这八卦的主角似乎还跟李竹家有关。她们看到李竹,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有的还问:“小竹啊,听说你大姑家出事了?” 李竹恍然记起从家里跑出来时听到的八卦,似乎也是关于她大姑家的。 她记起来了,她的大姑李氏是原主灰暗生活中的一点亮色,是这个家中对她最好的人。 大姑李秀跟她爹李大富是同父异母姐弟。当年奶奶刘氏进门后对大姑百般虐待,大姑也不是软性子,这两人没少闹腾。后来,刘氏为了钱财硬要将大妈嫁到她娘家村里的周地主家的傻儿子,大姑誓死不从,逃了出来,嫁给了邻村的姑父。 因为这事,还有后来的一连串事情,再加上跟肖氏不对付,大姑跟娘家越来越远。自从爷爷去世后,来往更少。不过,她却对李竹这个侄女很好。吃的穿的没少送。可惜最后落到李竹手里的极少。吃的往往被李寄抢走,穿的被三姐二姐抢走。 后来大姑很少送东西,一有机会就接李竹过去住一阵子。原身最高兴的事就是去大姑家走亲戚。可最近两年,肖氏连她的这个乐趣也剥夺了,因为她年龄渐大,能干的活计也多了。肖氏舍不得这个劳力。只有农闲时,才准她去几天。 “我大姑家怎么了?”李竹反问道。她当时只顾逃跑,只听了几耳朵。根本不清楚她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唉,原来你真不知道。”那妇人脸上倒没有失望之色,开始眉飞色舞地讲述她所知道的新闻。 “你那个表哥杨墨,跟同窗出门时,遇到一个少爷调戏民女,就上前帮忙,结果被那少爷的奴仆揍了一顿,听说五脏都打坏了……” 李竹的身子不禁一颤,她记得表哥,生得眉清目秀,待人也和气。 那妇人感叹道:“听说胳膊打残了,写不了字,以后也读不了书了。你姑妈的命咋那么苦呢。” 读不了书?李竹明白姑妈一家在表哥身上倾注多少心血,现在他们一家肯定是愁云惨淡。 第2节 不行,她得过去看看。凭大姑一家对原身的情谊,就算她帮不了什么忙,也要过去看看。 王小翠自然也知道了李大姑的事情,她好声安慰了李竹几句。李竹勉强一笑道:“没事,我准备去看看。咱们先去找你哥吧。” “也好。”王小翠叹息一声,拉着李竹继续往前走。 两人往河上游走了一会儿,有一条从山里来的清溪,在里面有时能捉到鱼。王小翠的哥哥王小山这会儿正和一帮半大少年在溪水最窄处用鱼网和竹篓堵鱼。 “哥。”小翠喊了一声。 王小山应了一声,继续低头忙活。 旁边的少年抬头看了两人一眼,有的低头忙活,有的则挤眉弄眼。其中一个獐头鼠目的少年大声笑道:“哟,扫把星来了。你可别靠近我,不然我连鱼都捉不到了。哈哈。” “哈哈,是啊是啊。”他的同伙也跟着笑起来。有的往李竹旁边扔石头,“啪”地一下,石头溅起一片水花,溅了李竹一身。李竹还没开口,王小翠大声骂道:“刘俊,你找死啊。她招你惹你了。” 王小山眉头一皱,制止道:“你们多大人了,欺负一个女孩子,要点脸吧。” 那个叫刘俊的反唇相讥道:“小山,你该不会真对人家有意思吧。你不怕那扫把星克了你全家。” 王小山正待说话,就见一个不明物体嗖地下一飞过来,啪地一下正中靶心,原来那是一团黑泥,正好糊在刘俊脸上。 众人愣了一下,接着哄然大笑。 刘俊骂骂咧咧地抹了把脸,接着去寻找始作俑者。他恶狠狠地指着李竹骂道:“有种你别跑。” 李竹站在溪边,冷笑着接道:“你别靠近我,我怕你会说你长得丑也是我克的。” “哈哈……” 大伙觉得这话有趣,不由得再次笑了起来。连王小山也跟着笑起来。同时,他也有些纳罕,他记得这个李竹平时像个木头人似的,不声不响的,今日怎么改了性子了? 王小山怕李竹吃亏,就顺着话头说道:“是啊,你俩到别地玩去,省得有人说你克得我们捉不到鱼。” 李竹从善如流,转身跑开了。那刘俊追得急,一不小心趴到溪水里了,再次引起一阵哄笑。 李竹将这帮人抛到脑后,她也想捉条鱼明日好带到姑妈家去。不管怎样,她要试试。 李竹没想到,她这一试,竟试出了一个惊喜。 ☆、第二章灵泉(修) 李竹跟着王小翠往小溪上游跑去。上游的水流更加湍急,溪面也更宽阔,捉到鱼的可能性也更低。不过,王小翠压根也没打算捉鱼。 李竹一边跟伙伴说话,一边想办法,她蹲下来撩撩溪水,三月的水还是很凉。她这具身体本就营养不良,黄瘦不堪,哪里敢冒险下水? 然而就在这时候,奇迹发生了。李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水里搅动,不多时,就有一群鱼儿争先恐后地向她手边聚集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李竹怔住了。一旁的王小翠也愣住了,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激动地提醒道:“小竹,你快快抓鱼啊。” “哦哦。”李竹很快醒悟过来,管它呢,先抓到鱼再说。 王小翠也挤了过来,两人伸长胳膊在水里乱抓一通,那鱼滑溜溜的岂是那么好抓的,她费了好大气力才终于捉到一条约半斤重的鱼。李竹比她幸运许多,她捉了三条。 李竹很快就发现了端倪,原来鱼群向她聚拢的原因是她的手,她的手指能流出泉水!她虽然惊诧,但也并非不能接受。前世的她喜欢看网络小说,对那些稀奇古怪的异能见怪不怪,只是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拥有这种金手指。 上天待她不薄,原本她还有些迷茫,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现在有了灵泉在手,她心里顿时踏实许多。 李竹怕王小翠发觉自己的异常,只捉了三条,就收手了。 王小翠十分知足,两眉一弯,说道:“小竹,谁说你是扫把星,我看你是福星才对,我以前跟着哥哥从来没捉到过这么大的鱼。”她想赶紧回家向家人显摆显摆。 “我先把鱼送回去,今晚让我娘做鱼汤。”  李竹迟疑了一下,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如果她提着鱼回家,那些鱼肯定会到了那些极品家人的肚子里,她明天要带什么去姑妈家? 不能回去。那个家她一点也不想呆。 她看着王小翠,只好厚着脸皮再麻烦她一回。跟她说,把鱼存放到她家,路上有人问,也说是王小翠捉到的。不然,李家那些人又该闹腾了。 王小翠一口答应李竹的要求,她兴冲冲地拎着鱼往家走去。中途正好碰上王小山和刘俊一帮人。王小山收获最大,捉了一条约半斤重的草鱼,桶里还有些小鱼小虾,其他人桶里都是些手指长的小鱼。 当他们看到王小翠手中提的鱼时,不由得一阵惊讶。 王小翠得意的昂着脑袋,说道:“小竹是我的福星,我一跟她在一起,不知咋滴,那鱼生活就往上我们手上凑。”说完还挑衅地看了刘俊一眼。 刘俊气不忿,嘀咕道:“不过是走了点狗屎运,有啥了不起的。” 王小翠反击道:“这狗屎运也不是人人都能走的。有的人他变成狗屎也走不了运。” “你说谁呢?” 王小翠冷哼道:“我又没点你名,谁让你上杆子承认的。” 刘俊黑了脸正要发作,王小山适时劝住了他,又教训了妹妹几句。 王小翠领着李竹趾高气扬地走开了。留下刘俊在那生闷气。 李竹把王小翠送到家,小翠的娘马氏已经回来了。马氏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妇人。在村里口碑不错。她的眼睛在李竹身上扫了一圈,拉了会家常。王小翠赶紧把实情道出。说李竹想把鱼寄放到她家,明天去看她大姑。 马氏迟疑了一下,说道:“也不是不成,不过,你们口风严些,别让李家的人知道了。”说完,不由得叹了口气。 马氏为人热情,李竹又跟小翠交好。曾有好几次,她实在看不过去,就帮了李竹一把。结果还落了李家人的埋怨,说她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马氏一想自己有儿有女,何苦去管别人家的闲事?从那以后,她便不再掺和李家的家事。村中大部分人跟她想得一样,清官都难断家务事,更何况他们这种小老百姓? 李竹一脸感激,说道:“谢谢婶子,我一共捉了三条鱼,给我大姑两条就够,剩下的就给小翠小山解解馋吧。” 马氏和小翠赶紧推辞。 李竹坚决要给,又说自己平常到王家都不曾客气,他们再客气就见外了。 马氏见她态度诚挚,稍稍推辞下也就接受了。不过,她坚决挽留她吃了饭再走。李竹知道自己回去,也见不着好声气,便爽快答应了。 王家一共四口人,马氏和王柱子夫妻俩,再加小山小翠两个孩子。人口简单又十分温馨。王柱子这几天在镇上做短工,家里只有他们娘仨。马氏的手艺不错,简简单单的饭菜吃起来也格外的香。 吃完饭,略坐一会儿,李竹便起身告辞。天快黑了,她再不愿意也得回去。 回到家里,照例又是一顿臭骂。李竹知道这家人惹急了会上演全武行,到时他们来个夫妻双打,婆媳混打啥的,她这小身板可消受不了。 李竹强忍着怒意,默默说道:君子报仇,半年不晚。她且等着。她溜进屋,往耳朵里塞了两片破布,钻进被窝养精蓄锐。 明天就去大姑家了。也不知道她那个表哥怎么样了?对于这件事,李竹既期待又紧张。 她用左手握住右手,不知道这指间的灵泉除了吸引鱼群,还能做什么? ☆、第三章偶遇 李竹挨了一夜,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悄悄起了床,轻手轻脚的洗漱,准备收拾好就去大姑家。要去串亲,自然要挑件好点的衣服穿。 可是她翻遍柜子也没找到一件不带补丁的合身衣裳。她依稀记得大姑家的表姐给了自己几套七五成新的衣裳,可惜都被二姐三姐抢走了。她二姐李兰,三姐李招弟虽然在家里也不受重视,但到底比她强多了。 最后,李竹找了件补丁最少的衣裳穿上。  她起得早,还有人比她起得更早。 她娘肖氏瞥了她一眼,吩咐道:“你先去把水缸挑满,再去打柴,再捎些猪草回来。” 李竹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她的实际年龄有十三了,但看上去顶多有十岁的样子。别说跟那个白胖的同胞哥哥比,就是跟村中同龄女孩子比也显得矮小瘦弱。家里的成年人不动却让她这个孩子去挑水。李竹真不知道这肖氏的心是什么做成的?李竹逆来顺受,不敢反抗,她可不会惯她那毛病。 她抬起头,淡淡说道:“娘,昨天还有人笑话我不长个,你还让我去挑水,将来我长成矬子,你脸上好看吗?” 肖氏啐骂道:“让你挑就去挑,哪来那么多废话。” 肖氏见她站着不动,火气愈大,她指着李竹大骂道:“你还杵在那儿干啥?我告诉你,今儿不把活干好,你甭想吃饭。” 李竹边往外走,边说道:“说得好像我干了活就能吃饭似的。” “你这个死妮子还敢顶嘴!”肖氏随手抄起东西要打。 李竹推开门窜了出去。身后,肖氏的骂声还在连绵不绝:“扫把星,一大早的你又上哪儿浪荡去?有种你一辈子别回来。吃白食的废物……” 李竹看了一眼李家大院,没有丝毫留恋地走了出去。她一定要想办法走出这个家。只是路引和户籍怎么办? 算了,先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左右她有了灵泉在,怎样也饿不死。 天光已经大亮,村中的大道上已经有不少行人了。说话声,打水声,鸡鸣狗吠声,声声入耳。还有人家的烟囱里冒出了缕缕炊烟。好一派祥和宁静的乡村景色。李竹慢慢向王小翠家走去,她不敢去得太早,怕扰人清梦。等她磨蹭了一会到了王家里,发现他们已经在吃早饭了。 王小翠一见她来就让她吃早饭。李竹实在不好意思再蹭饭,就说自己经吃过了。 马氏笑吟吟地扫她一眼,说道:“你娘那人我不知道,就算吃饭,也是稀饭。你一会儿还要走十几里路呢。吃点吧,好有力气走路。”李竹一想也是,古代的交通基本靠走,即便有牛车驴车,她也没钱坐。 王小翠已经去灶房盛饭了。李竹就着咸菜喝了一碗粥吃了一个杂面窝头,早饭下肚,李竹顿时觉得全身暖暖的,恢复了一些元气。 李竹没敢多耽搁,跟王家众人道了别,从桶里捞起鱼,用树枝串着准备出发。 李竹出了村子,沿着官道一直往南走。事实上,她已经不记得去大姑家的路了。好在她知道大姑所在的村子叫杨家集。她问了路,便开始甩开膀子朝杨家集走去。 做为现代人的李竹好久没走过这么长的路了,再加上鞋子不合脚,她走了半个时辰就累得双腿发酸,两脚疼痛。她坐在路旁歇一歇再继续往前走。 她走的是官道,这条路上直通到杨集,杨集是个大集市,隔日逢集,今日正赶上逢集。路上行人越来越多,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有挑着大筐青菜的农夫,还有一些打扮得很花招招展的大姑娘小媳妇,叽叽喳喳地边说边走。 跟李竹同向而行的人中,有一个赶着驴车的年轻男子。那男子大约十六七岁,一脸沉稳,生得眉目清朗。他衣着简素,一身半旧青布衣裳,头发用一根木簪子绾住。他不紧不慢地赶着驴车,经过那群叽叽喳喳的妇人时照样目不斜视。他的独特气质和相貌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人群中有两个姑娘含羞带怯地瞄了他一眼。也不知是谁提起了话头,“那个年轻后生哪个村的?瞧着怪面生的。” “是啊,长得挺俊的,看样子还像是读书人。” “哟,钱嫂子,你都成亲了咋还惦记人家年轻后生哩。” “我说说怎么了,看我拧你的嘴。” “……” 众人闹作一团。 李竹跟这帮人离得不远不近,她们的声音不大也不小,她能听个大概。那个赶车的年轻人在她前面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李竹听着也不禁有些好奇地多看了那人两眼。许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那个青衣男子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刚好与李竹的目光对上。李竹见躲不过,索性大大方方地朝他笑了笑。 那年轻人怔了片刻,也回她一个笑容。  然后一扬鞭子,赶着毛驴超到前面去了。又走了一会儿,便到了一个岔路口。直往前走就是杨集,往东是杨家集,往西是杨树屯。那帮挑担卖菜的还有那群年轻女人都是往集镇去的,只有李竹和青衣男子拐上了往杨家集的路。 年轻女子中有几人略微不舍地回头看了男子一眼,有人说道:“他往杨家集去了,不知是串亲还是回家?” 这时终于有人注意到了李竹,她们见她也往那个方向走。登时眼睛一亮,和男人不好搭讪,跟一个女孩子有啥难的。有些胆子大的女子便拦着李竹问道:“哎,小妹子,你认得前面那个后生不?” 李竹望着他们期待的目光,慢慢说道:“其实我也挺想认识的,要不我追上前问问他成亲没有?” “噗。” “你这丫头怪有意思的。” 知道李竹也不认得,这帮热情如火的姑娘媳妇们便放开了她。李竹擦把汗,唉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通往杨家集的路不是官道,一条小路弯弯曲曲的。李竹是越走越累,她打算拐过这个弯后就歇会儿再走。 她拐过弯路,看见一片小树林。一辆驴车停在那儿,没看见主人。 李竹一眼就认出是那个年轻人的车子。她的脚步稍稍停顿了一下正要往前走。 就在这时,那个青衣少年手捧着一株红色的野花从林中走了出来。 第3节 他朝李竹微微一笑,说道:“你也去杨家集?”李竹愣了一会儿,觉得这人的笑容颇有感染力。 “呃,是的。” “我也是。” “哦。”李竹不太擅长和陌生人搭讪,说到这里便没话可说了。 少年找了一片树叶包住花的根部,小心翼翼地放到车里面。接着冲她说道:“上来吧,我载你一程。” 李竹迟疑了一会,要知道在现代,女学生搭顺风车失踪的事时常被媒体报导。这个顺风车要不要搭? 李竹目测了车的高度,就算情况不对,她跳下来也没问题。她实在太累了,于是一咬牙决定上车。 “谢谢,我正好不想走了。” “看得出来。”男子说道。 李竹上了马车,将鱼放到一边。男子见她坐稳了,方才赶车。 两人起初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李竹主动开口道:“我叫李竹。去杨家集串亲。” “我叫蔡青。” “哦。” 两人接着沉默下去。 有了驴车,速度快了许多。不多时遥遥看到了杨家集的影廓。杨家集是个大村落,约有一千多口人。可能是靠近市集的原困,整体上感觉比李家村要富裕。村家有条很宽的大河,村后是郁郁葱葱的山林。河边有孩童在玩耍,妇人在洗衣拉家常。 “你往哪边走?” 李竹想了一儿,仿佛记得大姑家是在村东。她道了谢往东走,蔡青则准备往西去。 两人正要分道扬镳,只听那道清润的声音说道:“我还没成亲。” 李竹顿住脚步,看着他说道:“我没问你这个问题。” 蔡青笑道:“你跟那些姑娘的话,我听到了。” 李竹默然。蔡青赶着驴车扬长而去。 ☆、第四章大姑一家 李竹在原地怔了一会儿,摇摇头向村东走去。 李竹循着模糊的记忆终于找到了大姑家。她家的房子半砖半土,院子很大。院里栽着一棵杏树,时值春天,花开正盛,春风一过,花落如雨。 李竹站在门外平复了一下心情,飞快地搜索着记忆中的人。片刻之后,她才上前敲门。 “笃笃”她轻敲了三下,并无人应。 李竹心里忐忑,加大力度再敲。 “谁啊?”终于有人应答了。 “大姑吗?是我。” 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站在门里,疑惑地打量着李竹。李竹也疑惑地看着她,这个人她不认识。 “你是——”李竹正要开口,那妇人突然流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说道:“你是老杨家的亲戚吧,他们家搬到村西头了。这房子卖给我家了。” “啊?”李竹一时没反应过来,怎么大姑家竟把房子卖了?  那妇人倒很和气,对李竹指了路。李竹道声谢,慢慢地朝村西头走去。 看来大姑家里的情况比她听说的还不好。 李竹正低着头走路,忽然被一个妇人拉住了胳膊。她抬头一看,见这妇人生得黑胖,一双小眯缝眼里闪烁着精光。这样貌倒是有点似曾相识,可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 那黑胖妇人拖长声音说道:“哟,这不是那李家的谁吗?你又来看你姑了?” 李竹嗯了一声。那妇人依旧拉着她不放,拔高嗓门说道:“李家侄女,你还不知道吧。你大姑家出了大事了。你表哥招惹了贵人,你姑父的差事也没了,为了给你表哥治病,她家连房子都卖了。真是可怜哟。以后这家人可咋办?”黑胖妇人嘴里说大姑一家可怜,可李竹却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幸灾乐祸的调调。 李竹盯着妇人看了一会儿,猛然想起了这个人是谁。她正是大姑的妯娌,杨家大伯的婆娘朱氏,她一直跟大姑不对付,当初两家分家时闹得很难看。她还喜欢跟大姑暗暗较劲,攀比谁家过得好。 李竹心生不喜,不着痕迹地挣脱了她,面色平静地说道:“我都知道了。不过谁家没个事儿,我相信我大姑和姑父会挺过来的。” “啧啧,”朱氏咂着嘴,“这孩子几日不见倒是会说话了。嗬,还带了两条大鱼来,你娘可算开了眼,不让你空手上门了。嘎嘎。”朱氏的笑声像老鸹叫一声。 李竹懒得理会她,冲众人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李竹刚一离开,朱氏的破锣桑又响了起来,“我当是谁,原来是那个扫把星。我那二弟妹也真是的,人家亲爹娘都不管,她倒当个宝似的,小心他家也被克了。” 众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李竹也没理会,大步流星地往村西头走去。 大姑的新家倒也不难找。她看了看房子,不由得一阵心酸。那是三间茅草房,东倒西歪的,墙角处甚至用木头支撑着。院子也没有,只有一溜矮矮的篱笆。 大姑李氏正在院子里追赶一只母鸡,母鸡扑棱着翅膀在院子里乱窜。 这时,从屋里传来一个男声:“咳咳,娘,家里就一只母鸡,你留着别杀了。” 大姑头也不抬地说道:“一只也要杀,你身上失血太多,要好好补才好得快。” 大姑继续捉鸡,母鸡挣扎了一会儿,扑腾着翅膀飞过篱笆逃命去了。 大姑捶着腰直起身,一眼就看到了李竹。她怔了怔,脸上立即挂着笑容招呼道:“小竹,你咋来了?快进来。” “大姑。”李竹叫了一声。 大姑把篱笆门推开,亲热地拉着李竹进院,边走边关切地问道:“你家里人又打你了?”这个时候不是冬闲时节,砍材、挑水、挖野菜、捡茵子等等活计太多了,要是没事,李家不会让她出门串亲的。 不等李竹回答,李氏看到她手中的鱼,不由得惊讶了一下,她弟妹是啥人她能不清楚?怎么会舍得往她家送东西?她嘴里埋怨道:“你还提了东西来你娘铁定心疼,回去又得找你的事儿。” 李竹解释道:“这鱼不是她的,是我昨晚上到河里捉的。” “你捉的?”李氏这下更惊诧了。 两人说着话已到了堂屋门口。她表哥杨墨正躺在床上,面无血色,不过神色并不颓丧。杨墨生得不错,即使在病中,看上去也很干净整齐。 他一看到李竹脸上绽开了些许笑意,招呼道:“小竹来了。” 李竹叫了声表哥。便在床边坐下来问她身体如何。 杨墨和李氏并没有多说,只是不停地问李竹的情况。 李竹说道:“家里都还好,奶奶的身体也很康健。我听说你家出事了,就过来瞧瞧。” 李氏轻轻叹息一声。她家的事连侄女都知道了,她的两个弟弟怎么会不知道?可是两家连门都不登。说到底,还不是怕她借钱。好在她对他们并没抱多大希望,心里也没多难过。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李竹问道:“我姑父和云姐呢?” 李氏道:“你姑父被周家辞了,去县里做短工了。你姐在别人家帮忙,一会就该回了。” 李氏跟李竹说了会儿话,便拎着鱼去收拾了。李竹也跟上去帮忙。 李氏飞快地刮着鱼鳞,一边赞叹道:“这鱼还挺大,你咋捉到的?” 李竹半真半假地说道:“我也不知道为啥,那天在河边听到大姑家出事,一心就想来,然后看到河水又想,要是能捉条鱼给表哥补身子该多好。我下去时,真有鱼往上凑。估计是老天爷看我心诚又可怜,就给我送鱼来了。” 李氏扑哧一声笑了。笑容驱散了她脸上的阴霾。李竹暗叹,她原以为大姑家会是一片愁云惨淡的情形,没想到还不错。屋里虽破但收拾得很干净,大姑和表哥脸上也不显绝望。她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大姑抻了抻腰,深有感触地说道:“你放心吧,这点难处算啥,我们家垮不了的。人这一辈子哪能没点沟沟坎坎,撑过去就好了。 ” 李竹点点头,“我也这么想,咱们家一定会挺过去的。” 李氏再次诧异地看了李竹一眼,说道:“你这孩子怎么几天不见,变得能说会道了。以前半天不见你说句话。” 李竹忙道:“我不是不想说,在家里是多说多错,不说话光干活都能被人挑出错来。一见到大姑,心里放松了,话也多了。 ” 李氏怎会不明白她的处境,默然一会儿,怜悯地望着她,若不是占着手,她都想伸手摸摸她的头顶。 姑侄俩说着话,李氏利落地将一条鱼刮鳞剖腹处理干净。另一条,她看着还有活气,便将它放到桶里,打算明日再吃。 李氏说道:“这鱼真奇了,捞上这么久竟然还活着。”李竹猜想可能是灵泉的原因。 姑父杨老实在天快黑时才到家,表姐杨云跟他差不多时候回来。杨云见到李竹很高兴,拉着她问长问短。杨老实话不多,问了几句就忙别的去了。 李氏问杨老实:“他爹,今儿情况咋样?有人雇你吗?” 杨老实道:“有,老蔡家的大儿让我去钱府问问,他说钱老爷喜欢养花,最近要雇人。我今儿去了,没见着管事的,明早再去。” 李氏道:“蔡大郎倒是个不错的人,小墨能救回来多亏了他。咱家还欠着他五百文呢。” 杨云接道:“蔡大郎是不错,可他家里……真不知他娘是怎么想的,宁愿让不成气的小儿子去读书也不供他。他可是样样都比蔡二郎强。”说到后面,杨云已有些忿然了。 一家人说着话,杨云和李氏把饭端上来。晚饭是鱼和青菜加杂面窝头。鱼汤炖得奶白,鱼肉鲜香。杨老实支了个小桌子在床边,把杨墨扶起来吃饭,其他人在桌上吃。 杨墨尝了一口鱼赞道:“小妹捉的鱼就是香。” 李氏道:“能不好吃吗?这可是求菩萨求来的。”杨老实父女俩不明白,李氏又解释了一遍。 没想到杨老实还真有点信了。众人笑作一团。 杨老实却一脸严肃地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天晚上,李竹就留了下来,跟表姐杨云挤在一起睡。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李竹正要模模糊糊地睡去,却发现杨云轻轻地叹息,似乎有什么心事。 次日吃早饭时,李竹趁大家都在,试探着问道:“大姑、姑父,你们说我能不能找个活干,那个家实在容不下我了,我也想……” 她话没说完,杨老实就摇头道:“不能,你这么小能干啥?人家府里是要小丫头,可那都是买的,一卖了身,生死都在别人手里。你别乱想,不管咋地,那也是你亲爹亲娘。总比外人强。” 李氏看着李竹,再看看家里的情况,欲言又止。最后说道:“小竹啊,你再忍两年,到时姑给你找个好人家,你出了阁就好了。”李竹不语。她是等不到了。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李竹的低头不语,被众人解读成女孩家的娇羞,李竹也没解释。 吃过早饭后,杨老实又到县里找活去了。杨云继续到别人家帮忙。大姑下地干活。李竹还想再试试自己的金手指。她又跑到河边去了。不过,为了怕人疑心,她这次只捉了一些小鱼小虾。李竹提着半篓鱼虾抄近路穿过竹林中的一条小径往大姑家走去。 走到半路,忽然听到竹林里传出一男一女的说话声。 男的说道:“莲花,你等我,我家一定会跟杨二家退婚的。” 女的不满地娇嗔道:“你说得好听,你倒是提啊。你不会舍不得那个那个女人吧。” “我、我一定会提的,只是如今他家这种情况,我怕人家说我家落井下石。” “哼。” “……” 两人越说声音越小,不过李竹大体上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轻蔑地笑了笑。渣男渣女任何时代都不缺。只是可怜了那个倒霉的姑娘。 李竹怕被人发现,轻手轻脚地离开了竹林。到了大姑家,远远地就听见一阵喧闹声。篱笆墙外围拢了很多人。李竹不由得心下一沉,大姑家又发生了什么事了? 第4节 ☆、第五章纷闹 篱笆前围拢的人越来越多,李竹挤不进去。她站在外围就听到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道:“杨墨是吧,听说你残废了,小爷我特意带着美人儿来瞧瞧你。” 村民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个姑娘就是杨墨救的那个吧?” “是啊。看样子她跟那个吴成材勾搭上了。” “还用说嘛。听人说吴少爷家给了她家一大笔钱,还要她反咬一口说杨墨调戏她。” “天爷,杨墨好心救人反被诬赖,还有没有天理?” “天理?有钱就是天理。” …… 李竹在外面听了个大概,事情的来龙去脉基本全弄清楚。她心中愤然,这个吴成材! 就在这时候,大姑李氏的声音响了起来。 “姓吴的,你自个儿做了啥事,你心里明白。还有田春姑娘,你心里更明白,我儿为了救你,被人打得没法下床,眼看考试也耽误了。你了点子钱,昧着良心反咬我儿一口。你就不觉得亏心吗?你拿着那钱花得踏实吗?你要说自己心甘情愿,你当时为啥呼救啊,你直接送上门去,我那傻儿子也不去冒险救你了。老天爷,你睁睁眼吧,让那些该遭报应的都降雷劈了。” 一个女声诚惶诚恐地说道:“大娘,我、我……” 接着那个流里流气的吴成材又嚷了起来:“这老太婆还挺难缠。实话告诉你吧,小爷我才不怕老天爷。你儿子挨打活该,小爷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一个乡下泥腿子还敢跟我叫板。你就让他好好躺着吧,还想考秀才,哼哼,哪凉快跟我在哪儿歇着。” “对,哪凉快哪歇着。”一帮狗腿子高声附和。 “你这个天杀的,我老婆子就等着看你们的下场!” “臭老婆子,你嘴放干净些,别以为我家少爷大度,你就来劲。” “咋地,你们还想把我杨家灭门不成!” “死婆子,你有完没完。” 眼看着争执就要加剧,李竹生怕大姑吃亏,拼了命往里挤,一边挤一边叫道:“麻烦让一让。” 她还没挤进去,就听一个女声娇喝道:“你们这对该遭天谴的狗男女,都给我滚!”李竹听得出是表姐杨云。 吴少爷怪腔怪调地说道:“哟,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生得好俊俏,要不要跟小爷回去啊。啊哈哈。”吴少爷的狗腿子也跟着起哄。 “色胚,人渣,你跟我滚开。” 人群开始混乱起来,看样子像是动上手了。 “让一让。'李竹心里起急,费力往里头挤。 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李竹煞不住脚步,往前一撞,整个人正好顶在一个穿着稠衣的女子身上,那女子没站稳往后一倒,把她后面的人给撞倒了。 只听得“咚”地一声巨响,一个大胖子倒在了地上,身上还压着一个满面羞红的女子。 李竹在地上滚了一下,利落地爬了起来。 围观的人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三人看,有人想笑又不敢笑。那个摔倒的胖子正是吴成材。他的狗腿子们慌忙把他扶了起来。 吴成材十分艰难地爬了起来,一双绿豆眼里冒着凶光,恶狠狠地瞪着李竹:“哪家的野丫头,竟敢撞上小爷!” 其中一个瘦得像猴子似的狗腿子谄媚地说道:“少爷,估计是这小丫头也看上少爷,想投怀送抱呗。” 吴成材一愣,十分得意地狂笑起来。他的狗腿们也哈哈大笑起来。 李竹冷冷地看着吴成材,说道:“你啐口痰照照你那熊样吧。你又蠢又狠又色,我听见镇上的人说你,连你娘生你时都忍不住回头看。我隔着人撞你被误会,你娘你奶你爹碰着你是不是也对你有意思。这么说你们一家可真好。” “你说什么?”吴成材显然没听懂倒数第二句。但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听懂了。有人在那儿吭哧吭哧地憋笑。 吴成材知道这不是好话,他那一张大黄脸登时憋成了紫茄子。 他伸手去抓李竹,李竹将身子一扭,像一条滑鱼似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回过头挑衅地说道:“死肥猪,有种你别让你的狗腿子帮忙,单凭你,长八条腿也追不上我。” 李氏和杨云一脸担忧地跟上来叫道:“小竹。” 李竹没理她们,她现在只顾和这吴成材纠缠。不是她自不量力,表姐杨云生得好看,正当妙龄,看那吴肥猪刚才的举动已经起了色心,姑父不在家,表哥卧病在床,村里人看热闹的多,没一个肯帮忙的,若是表姐让吴成材调戏了,对她的名声损失太大。反正自己还小,不论怎样先把这人引出去再说。 吴成材被激怒了,他竟被一个丑不拉几的黄毛丫头给耍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吴成材气喘吁吁地在后面追,李竹在前面跑。她一边跑还一边回头挑衅。 吴成材的狗腿子和黄春也跟在后面。 围观的村民也跟着看热闹。大姑和杨云不放心也跟了上去。 李竹闷头往村西跑去。正好又经过了那片竹林。 李竹想也没想便钻进了竹林中。就在这时,她的耳边响起一阵沙沙声。李竹回头一看,原来竟是一条手臂粗的红花蛇。蛇头高高昂昂起,一双蛇眼看着她,却并不攻击她。 李竹吓得双腿发软,正要退回去。却见身后还几条蛇堵住了她的去路。 李竹吓得狂甩手,作出驱赶的样子。 那些蛇并不动弹,一起静静地看着她。 就在这时候,吴成材他们到了。 吴成材骂骂咧咧:“死丫头,你给我滚出来。” 李竹自言自语道:“你们有种去咬他啊。”难道连动物也怕硬欺软? 吴成材很快就到了李竹面前,他一挥手大声吩咐道:“把这个丑丫头给我绑起来,带回府里。先当丫头使唤,将来赏赐给你们。” “少爷英明。” 一帮狗腿子吵嚷着蜂拥上来,就要去抓李竹。 “啊——”一个狗腿子突然惨叫起来。原来他一个不注意,踩到了一条蛇的尾巴。那蛇被激怒,对着他的腿就是一口。 “蛇啊——”另一个狗腿子吓得屁股尿流,拔腿就跑。 说来奇怪,刚才那些蛇只是静静地围着李竹并没有攻击她。现在却发狂似的攻击起吴成材一行人来。 吴成材和那帮狗腿子一个个吓得哭爹喊娘,争先恐后地往外跑。田春吓得面容失色,尖叫连连。 随后赶到的众人便看到了这幅奇景:一条红花大蛇带着几条小蛇,狂追吴成材一行人。那蛇有的缠住了吴成材的脚脖子,有的钻到他衣服里扭动。刚才还不可一世的吴成材吓得面无人色,叫得惨不忍睹,像疯子下手舞足蹈。 众人纷纷说道:“看吧,报应来了。” “不是不报,是时候没到。” …… 李氏和杨云奔上前抓住李竹,急急问道:“小竹你没事吧。” 李竹摇头。她也被这种情况弄糊涂了。她可不相信这是报应。但是到底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她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指尖。 李竹来不及细想,就被邻居带来的消息给吓住了。原来是表哥杨墨摔下床了。 三人赶紧飞奔回去。 一进堂屋,就见杨墨正趴在地上一点点往外挪爬。 大姑一时情不自禁,哭骂道:“你这孩子是干啥呢?” 杨墨满脸是汗,他抬起头说道:“娘,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和妹妹被那畜生羞辱。” 李氏擦一把眼泪,杨云抢说道:“哥,你不知道那畜生遭报应了。他们被一群蛇围攻,吓得哭爹喊娘的。” 三人齐心协力将杨墨抬上床,李氏检查了一下他的腿伤,还好,他是自己下来的,不是摔下来的,不然的话会更严重。 李氏倒了碗水端给杨墨喝。杨云出门去打听情况,不一会儿就回来说,吴成材那畜生被蛇咬了,现在已经滚回家去了。一家人大觉快意。 紧接着有几个邻居进来打探情况,有的邻居同情杨墨送了些鸡蛋之类的,有的是来串门。李氏像往常一样接待他们。等邻居走后,杨家终于安静下来。 李氏一脸疲态地坐下来,杨云依偎在她身边。 李氏说道:“云啊,以后再遇到这事,你就别上前了。我一个老婆子不怕丢人,你不一样,你都是定了亲的大姑娘了,有点啥岔子被人说道。” 听到“定亲”二字,杨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嘲讽,意兴阑珊地说道:“我就算不出岔子,人家也能找到借口。” 李氏觉得情况不对,立即反问道:“你说啥?” 杨云看了看哥哥,立即噤声。 杨墨突然问道:“孙家想退亲是吗?” 这次轮到杨云惊讶了。李氏一脸沉重,不过并不显得多惊诧。 杨云看了看母亲和哥哥,深深叹息一声,默默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杨墨一脸惭色:“都是我连累了你。” 杨云忙安慰他:“哥,你别这么说。” 李竹本想说,通过这事让我早点看清孙家的为人也好,总比婚后才发现强。但她明白,古代不比现代,退亲对一个女孩子的杀伤力很大。杨云恐怕以后很难再找更好的夫家。 就算遇到这两样难堪事,李氏和杨云也没有颓丧很久,两人稍稍一平静又开始干活去了。 李竹一边打扫院子一边想道:她能不能用灵泉治好表哥的伤呢? ☆、第六章疗伤、回家 李竹悄悄留了心,她不能做得太明显了,以免引起别人的怀疑。她趁着姑妈和表姐在忙活时,假装去厨房倒水,悄悄地在水缸里加了点灵泉水。这么一大缸水,她想着多加点也无妨。不过,这一次她发现灵泉的局限,它的水量是有定量的,每天只能用二两。李竹起先有些沮丧,随即便想通了,人不能太谈心,她能有这个金手指已算是上天厚待。 给水缸加完灵泉后,李竹自觉干点杂活,扫扫地抱抱柴什么的。她猛然想起自己早上还捉了半桶小鱼小虾呢。刚才只顾跟那个吴蠢材闹了,竟忘了。李竹飞奔出去找水桶,一出门刚好跟一个年轻男子打了个照面,两人皆是一惊,几乎同时出声: “你这么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 李竹正要解释,就听见了大姑爽朗的招呼声:“大郎来了,阿墨正念叨你呢,快进来。” 蔡青礼貌地冲李氏笑笑,又看看李竹。大姑笑着解释道:“这是我娘家侄女。” 蔡青走了进去,李竹找到水桶,鱼虾都还在。 杨墨见到好友到来,十分高兴。两人聊得十分投机。因为他们就在堂屋,杨家地方实在不大,李竹的听力又不好,两人的对话几乎一字不落地落入了她的耳中。 蔡青开门见山地问道:“我刚才外村回来就听说那个姓吴的又来闹事了。” 杨墨微微叹息一声,“是来了,可恨我不能拦住他,让娘和妹妹们受欺辱。” 蔡青安慰道:“你也别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不值当为这种人渣搭上自己。” 第5节 杨墨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一直在想对付这人的办法。” 蔡青接道:“我也在想。” 李竹十分想知道两人准备怎么对付姓吴的,恰在这时候,篱笆外响起一个尖利的破锣嗓音:“哟,二弟妹,我听说小云被姓吴的欺辱了,就来安慰安慰你们。你可看紧了阿云,别为了这事抹脖子上吊啥的。” 正在院中忙活的杨云气得脸色发白,抖着手指着来人说不出来话。 李竹侧身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家大伯母朱氏。 朱氏眯缝着眼,一脸地幸灾乐祸。笑声像锅铲刮过铁锅一样刺耳难听。 大姑脸一沉,很快就反应过来。出口回击道:“阿云不过是帮着我骂了那个畜生几句,随后就遭了报应被蛇给咬了,你好歹也是她的长辈,我不指望你那张嘴里能吐出好牙,你能说点人话不?” 朱氏嘴一撇,阴阳怪气地说道:“又不是我说的,村里人都看着呢,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二弟妹何苦这么恼羞成怒。” 朱氏和李氏你一句我一句的吵起来,两个人一个有心撩拨,一个压着怒火,很快话越说越重。李竹几次都没插上嘴。她也看出来了,真要对吵起来,她绝对不是这些泼妇的对手。她们积累的问候人某个器官的词汇是如此的丰富,连度娘都甘拜下风。她想起了那句话:不要跟傻x争斗,否则,这些会把你拉到他们的水准,并用他们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朱氏和李氏正吵得不可开交时,蔡青却走了出来。 他仍是那副表情,甚至对着朱氏微微一笑:“朱大娘来了。” 两人见他出来,只好暂时停火。李氏有些不好意地笑笑。 朱氏倒没那个自觉,不过脸上的表情顿时和气了许多。 蔡青对朱氏说道:“朱大娘,杨大郎最近怎样?前天钱管事还跟我提起他呢,说他稳重懂事,知道进退。” 朱氏一听到蔡青夸自己儿子,脸上笑容愈盛,“哎呀,这是真的呀。不是我当娘的爱吹,我家大郎倒真是人见人夸……” 蔡青笑着点头:“大娘说得没错,不过钱老爷最崇尚君子之风,也很看重人的教养,他给少爷小姐们买贴身小厮丫头时都要看看他们的家风。大娘和阿墨家是骨肉至亲,如今他们正是危难时,大娘这样做,恐怕……” 朱氏闻言,脸色大变。赶紧说道:“我是好心来看看啦,你也知道的,这舌头和牙还会摩擦几下的,我们妯娌吵归吵,吵过还好得跟一家人似的。呵呵。” 蔡青道:“那就好。我就说能教出杨大郎那样的人物,他的母亲一定是明理之人。” “哈哈。”朱氏笑得比哭还难听。 李氏冷笑不语,在一旁看热闹。 杨云走了出来,对着朱氏说道:“大娘,我求你以后对侄女口下留情,咱们毕竟是一家,一笔写不出两个杨字,我的名声若是坏了,莲花荷叶她们也落不了好。” 李氏接道:“你大伯娘今日得了失心疯,以后断不会这么说了。” 朱氏恨恨地瞪了李氏一眼,扭身对蔡青说道:“蔡大郎,你得空去我家玩啊,我先回去做饭了。”说罢,扭着水桶腰快步离开了。 蔡青回到堂屋对杨墨说道:“你好好养伤,别的不要多想,吴家的事我来替你处理。” 杨墨咳了一声道:“青弟,你也不要为了我委屈自个儿,吴成材什么样的人我清楚得很。” “你且放心,他这种人不值得咱们委屈,我有办法劝服他。”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问道:“我来的路上听说,他被你们伤了是怎么回事?” 杨墨简明扼要地说了事情经过。蔡青看了一眼正在院中择菜的李竹,脸上挂了些许笑意,说道:“我明白了。” 蔡青告辞回去,李氏热情留饭,蔡青推辞道:“婶子,其实我也想留下,不过今日家中有客不好不回。我改日再来吧。”李氏一听也不好再挽留,将他送至院外方回来。 李氏转身回来就看见杨云站在院里发呆,李竹正小声劝慰她。 “云姐,你别听那些闲话,那日那个狗东西并没有碰到你,你无非是听了些脏话,咱们洗洗耳朵就好了。你一定要振作起来,跟往常一样,你越在乎它,别人越拿这些说嘴。” 李氏接道:“小竹说得对,你在外面装也要装出来,那些闲言过一阵子就淡了。” 杨云红着眼默默点了点头,然后推说不舒服,转身回房去了。 李氏叹气:“让她歇着吧,小竹来帮我烧火。” 午饭是青菜炒虾米、鱼汤和杂面窝头。李氏将虾米拨给杨墨和李竹一人一半,鱼肉也分给三个孩子,她自己只喝汤。杨墨坚决倒了回去。 杨云劝道:“哥,你现在是病人,要补身子。” 杨墨道:“你让我一个怎么吃得下,我心里不舒坦,伤好得也不快。” 李竹道:“表哥说得对,大家都别让了,一起吃吧。”说着,她把自己碗里的鱼虾分别拨到大姑和杨云碗里。 李氏欣慰地看了看一双儿女和侄女,没再推让,低头吃了起来。 李竹看着杨墨的作为,心里不禁感叹。杨墨也是家中的骄子,但跟她的哥哥李寄却有天壤之别。李寄不独对她,对家中其他人也是一副少爷作派。他可以心安理得的吃独食。从来不觉得愧疚,反而觉得这是应当的。这种人即使将来学业有成,也是败类。这样的人又怎能指望他能孝顺父母?她倒要看看肖氏和李大富将来会怎样? 当晚,姑父杨老实回家,听说白天的事情气得不行。李氏好生劝慰了一阵才做罢。最后他说,钱管事同意让他在钱府做事了。每月四百文,中午管顿饭。全家人均面露喜色,家里总算有了一件喜事。 李氏接着跟杨老实商量说,春耕已毕,地里的活没多少,她还想像以前出镇上或是县里做些小买卖。杨老实自然不反对。 李竹在杨家住了几天,这期间吴成材没来闹事,不过听人说,他那次从杨家回去后,受到了惊吓至少卧床不起,并声言等他好了一定会来报复。李竹倒希望他这一辈子都别好。 李竹为了感谢那群蛇君,在某天起了个大早,从家里拿了个破罐子倒了点灵泉放到竹林中,她一向怕蛇,就算明知道对方不会攻击,心里也膈应,因此一听见沙沙的声音,便吓得拔腿就跑。 她跑得飞快,根本不曾注意到前面有人,刚好跟捧着一株野花的蔡青撞了个满怀。蔡青趔趄几步,手中的野花掉落在地。 李竹说声抱歉,弯腰将花捡起递给他。 蔡青接过来花,温声问道:“你没事吧?” 李竹摇头说没事,她盯着蔡青手中的野花,这是她第二次看到他采集野花,上次是来大姑家的路上。 “你很喜欢养花?”她随口问道。 “是的,从小就喜欢。不过村里人都说我不务正业。”李竹不由得一笑,养花这种闲情逸志,在有钱人家那叫风雅,在庄户人家可不就叫不务正业。不能吃不能喝的,有什么用呢。 “你喜欢养兔子吗?”蔡青突然问道。 “喜欢吧。”李竹被他这种跳脱性的问话弄得有些迟钝。 “那我送你三只吧。”说罢,不答李竹拒绝,便转身离开了。 蔡青说到做到,李竹回去不久,蔡青就让一个十来岁的黄瘦女孩送来了三只兔子,两白一灰,毛绒绒的一团,特别可爱,李竹一看就喜欢上了。 那黄瘦女孩名叫小凤,是蔡家的邻居。两只眼睛大大的,身上的衣裳晃晃荡荡的。 小凤说道:“青哥在林子里捡了一只受伤的母兔,它生了五只,送了我两只,这三只是给你的。” “谢谢你小凤,我很喜欢兔子。”李竹说道。 起初小凤有些怕生,不过两人有共同话题——兔子。聊上一阵就熟悉了,小凤还传授了李竹养兔子的小秘诀。小凤没敢多呆,说了几句就说要回家干活。 李竹将兔子捧到大姑面前,说是蔡青送的。 李氏笑道:“这个蔡大郎真是个趣人,不但喜欢侍弄花花草草,还爱养些小畜生。” 李竹大姑家的日子算是悠然,每日采点嫩草,摘些野菜,再时不时的捉些小鱼小虾,间或捉条大些的鱼。表哥的身体在逐渐好转,现在能拄着拐仗出来晒会太阳了。李竹每日都会把灵泉注入水缸中,有时也会分点给她家的兔子。小兔子长得很快,在院里一蹦一跳的,杨云和杨墨也喜欢的不得了。 杨家虽穷,但姑父老实肯干,大姑坚强爽朗,表哥表姐懂事明理,李竹不止一次感叹,为什么自己就没有这样的家人呢。在别人家终究不是常事,那个家无论怎样,她都得回去。 没过几天,李家村那边有人捎话说,肖氏让李竹回去,还放了硬话说,要是不回,就永远别回了。 大姑虽然不舍,可也无法。临走时,硬让李竹带走一包点心和红糖。那是别人来看杨墨的。她觉得侄女要是带东西回去,弟妹和和那个继母脸色会好些,李竹坚决不收,后来拗不过大姑,假装收了,然后再悄悄放回去。 杨墨和杨云对小表妹也有些不舍。 杨墨说道:“娘,她这回去,我舅妈他们……” 李氏叹道:“能怎么着,那是她亲爹妈,咱们也只能帮她一把。”如今家里这样,也帮不了多少。不过这话她不她当着儿子的面说。 李氏见儿子闺女情绪不高,又出声安慰道:“没事,我以前不也过来了,再等两年,给她寻门好亲事,出了阁就好了。” 杨墨却道:“舅舅舅母对她这样,又能给她寻什么好亲事。不把她推入火炕已是万幸。” 李氏闻言,心里不由得一咯噔。不过,她转念一想,小竹还小呢。 李竹在大姑一家人的念叨中回到了家。 ☆、第七章过招、准备 李竹在路上已经做好了决定,她当下的任务就是攒钱,以便将来好随时能离开李家。至于户籍和路引,等她熟悉了这边的情况再慢慢想办法就是。 据她这几日的观察,这个朝代(听表哥的话应该是叫大燕)对女人的限制并不太严格,至少没有明清时那么恐怖。女子也可以上街上走动,村里的女人也没见有缠足的,寡妇也有再嫁的。 走了一个多时辰,李竹又回到了李家村。 李家还是老样子。院子里的鸡咕咕咯咯地叫着,猪在哼哼着,人在吵闹。 她未进家门,先闻其声。 先是李寄的声音:“娘,我明日要跟同窗去郊游,你给我准备一两银子。还有,让她们把我的衣裳洗干净了。” 肖氏惊呼道:“一两银子,我的儿,这是不是忒多了些。咱家可不是有钱人家。” 李寄不耐烦地说道:“一两银子还多?我们一去可能两天,要吃饭要赏花。太寒碜了我拿得出手吗?上次你只给我准备二百文,结果被同窗笑话。怕花钱别让我读书啊。既想将来享我的福,又不肯下本钱,哪来的好事!” 肖氏软了下来,好声劝哄:“我的儿,娘又没说不给,不就说你两句嘛。” “哼。”李寄哼一声,重重地撞上了门。 “好了好了,我去给奶说一声。” 李竹在门口站了一阵,回这样的家,真的需要勇气。 她徘徊着没进家门,肖氏进里屋根刘氏商量去了。她的两个姐姐在院子里小声嘀咕。先是小声接着声音越来越大。李竹对两个姐姐还是有印象的。二姐说话刻薄有些懒惰,老爱使唤自己。三姐稍好些,有时也会维护自己。 二姐忿忿说道:“那个扫把星死在大姑家了,家里的活都推到我身上。真够烦的。” 三姐小声道:“别说了,快点干活吧。干完就得了。” “呵,干完得了?干完这个还有那个呢。这一天也别想闲着。”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刘氏骂道:“你两个磨磨蹭蹭的,作死呢。”二人吓得再不敢说话。 刘氏又骂道:“那个死妮子咋还没回来,赶明儿我给他大姑说说,她要真稀罕那个扫把星,我就送给她养得了。” 肖氏讨好地说道:“娘,你看寄儿出游的钱……” “我呸,钱钱钱,我一个老婆子哪来的钱?我就不信你手里没有一两银子,别整日净想着从我这儿抠。” “娘,这不手头正紧吗?” 刘氏推开院门往外走,正好看到了门口石堆上坐着晒太阳的李竹。 她这一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双目圆睁大声骂道:“你这是当客人呢,一回到家屁活不干,屁股像柳树似的坐下就生根……” 肖氏打量了一眼李竹,发现她是空手而归,也是一团怒气。跟着婆婆一起骂起来。 一边骂一边数落李氏:“她大姑也真是的,明知道寄儿身子不好,也不知道捎点东西回来。” 李竹淡淡说道:“我又不是糖公鸡,不但不拔一毛还倒沾点回来。 第6节 李寄不好了?他是摔断腿了还是起不了床了?” “你这个死妮子,你敢咒你哥!” “你说他身子不好,我不就问问吗?” 肖氏和刘氏瞪着李竹,她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平常总是不声不响的闺女怎么像变了样似的。 稍稍一想,这婆媳俩便自以为找到了源头。肯定是她大姑教的。 这两人也不互撕了,开始一致对外。骂李竹外加指桑骂槐李大姑。 “这个没良心的白眼狼,我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她带大,她从来没孝敬过我不说,还整日挑事,黑心烂骨头的,怪不得过不好……” 李竹听刘氏当面骂大姑,冷笑道:“你照顾她?是虐待她吧。谁黑心谁知道。” …… 婆媳两个骂了半个多时辰,最后还是李寄出来制止,他制止可不是为了李竹,而是嫌吵。 李竹当晚被罚不准吃饭。她也无所谓。等到家人都睡熟了,她去厨房悄悄吃了个窝头。顺便还拿了点盐和火折子以及几个窝头。 次日天刚亮,李竹就被叫起来去上山去摘野菜打猪草。 李竹二话没说,背着一个大背篓袱转身就走。 这一天,李竹在山上过得十分幸福。 她先是用灵泉捉到了一只野鸡,她找了个地方生火烧烤,撒上盐,烤得香喷喷。她吃了个肚儿圆,还留了一只鸡腿,用树叶包着。下午吃了条烤鱼。渴了就喝点山泉水。如果有个锅就好了,可以炖肉煮鱼汤。 她一天都在山上晃悠,看看风景,闻闻花香,勘察一下地形。等天色将晚,她背着半篓子野菜慢慢悠悠地回家了。 走到村口时,正好碰上赶羊回家的王小翠。 王小翠一看到她就叫道:“小竹,小竹。” 她跑过去,小翠拉着她不停说道:“听说你回来了,我吃过早饭就去你家找你,没想到你那么早就上山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李竹就将一个用树叶包着的鸡腿递给王小翠。“这是给你留的。” 王小翠一脸惊讶:“你哪儿弄来的。” 李竹只说在山上正好碰到一只受伤的野鸡,于是就拿来烤着吃了。 王小翠羡慕她的好运气,同时又有些惋惜:“你就那么烤着吃了,也没盐巴也没油,拿回家炖会更好吃。卖了也行。”她很快想到李竹家中的情况,急忙改口道:“烤得好,你是不是早上又没吃饭?” 李竹说自己吃烤鸡吃饱了,并嘱咐她不要说出去。王小翠痛快答应她的要求。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分开了。 回到家里,肖氏刘氏对李竹一天的收获很不满意,免不了又骂一顿。这天晚上,他们倒没罚李竹不吃晚饭。估计是怕她真被饿死了亏本。 李竹回家后,又过上了跟从前一样的日子。如果她是原来的李竹,也许会一直忍下去吧。 可她毕竟不是,也不会忍耐。她每天早出晚归,带着火镰盐巴有时还会刮点猪油。在山上在湖边或是烤鸡或是烤鱼。后来,她又从家运了一个破了口的瓦罐当锅,撇了根竹子当筷子。这次更方便了,还可以煮野菜吃。她每日吃得肚滚圆。她那具营养不良的身体也得到改善,脸上身上长了肉。整个人精神许多。 中间大姑托人给她捎来一身表姐的旧衣裳一双布鞋,估计是怕二姐三姐抢走,那身衣裳改得十分贴身。 又过了一些日子,李竹开始琢磨卖猎物的事。 为了避免让家人发现,她用山上的野草汁,花汁把脸涂得黄不拉几的,头发梳成男孩的样式,化名杨发财,去镇上卖鱼卖野鸡。 另外,她在山寻了一个根据地,一个很隐蔽的山洞,那些破烂家当都存在里头。钱放在身上不安全,家里更不安全,她就找了个地方埋藏了起来。等她攒够钱,她就女扮男装,到一个别人不认识的地方,给里正塞点钱落个户,就可以独自生活了。 李家村后面的山不高不深,很少有大型野兽,只有些兔子野鸡之类的动物。因为有大河经过,鱼倒有不少。 中间,李竹又抽空去了大姑家一趟,给她家里的水缸添了点泉水。同时,她还专门买了一瓶治跌打损失的药膏,在里面加上灵泉,又弄了一瓷瓶灵泉并说那是自己求了观音菩萨,可用来清洗伤口。杨墨欣然收下。大姑本要再留她住几天,李竹这次拒绝了。她得赶紧赚钱做好准备。 李寄跟同窗外出郊游回来了,一两银子被花得一干二净。李大富震怒,肖氏刘氏一边心疼一边劝和。 李竹也深刻意识到,在古代供养一个读书人太费钱了。书本那是精贵物。笔墨纸砚也是价格不菲。再加上李寄这个寒门娇子,一点也不知道心疼爹娘姐妹,以读书为名,要好吃好喝好穿的。李家的经济压力越来越大。李大富的眉头越皱越紧,肖氏和刘氏的脾气也越来越坏。 李氏心中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不知道他们穷狠了,会不会卖女儿。 事实证明,她的担心一点也不多余。 二姐李兰已经十六岁了,这两年一直在说亲。但肖氏和李大富挑三拣四,要的彩礼又多,一直没成。 这天晚上,肖氏从村东头回来,难得一脸喜意。连李竹也给予了一点好脸色。 李竹在家中一直是个隐形人,她默默地吃饭,默默地干活,吃完饭悄悄地溜回自己的小破屋。晚饭后那一点全家团聚的时刻她从不去凑热闹,省得一不小心惹火上身。因为这些,那天晚上的座谈会她毫不知情。不过,她从二姐那红肿的双眼上能看出来,结果肯定不妙。 ☆、第八章逼亲 李竹很快就得知了事情的真相:二姐说亲的那个男子叫毛二,就在邻村,今年三十岁,古人成亲早,三十岁的一般儿女都快成亲了。 毛二以前是个二流子,又吃又赌还偷鸡摸狗,爹娘都被他气死了。后来,他被族人逐出村子。不知干了什么营生,反正后来是衣锦还乡。这人一有了钱,什么都是好的。族老亲自出村迎接,乡亲们也是热情有加。纷纷说毛二当年是少不更事,浪子回头金不换。 给他做媒的人也多了起来。毛二先后娶过两个妻子,第一个死了,听说是被打死的。死的时候身上没一块好的。那女人的娘家先是上来闹,后来毛二出了笔钱这事不了了之。第二个跟个货郎跑了。听说是被逼无奈才跑的。 毛二托媒人说亲,要求必须是黄花大姑娘,最好年轻些,还得长得不错还要贤惠能干。其他人家都嗤之以鼻,谁也不肯把女儿往火坑里送。肖氏和刘氏一开始也跟别人一起鄙视这个毛二。但当她们听说毛二的聘礼是三十两银子时,她们立即不鄙视了。三十两银子啊!在庄户人家那可是一笔巨款。一般人家的聘礼能给个几两就算顶好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婆媳两个的眼光就在李家几个姑娘身上转悠。李兰做为家中的二女,首先考虑的当然是她。婆媳两个叽叽嘎嘎商量完毕,再和李大富一说,李大富也没什么意见。李寄一听到三十两银子,更是求之不得。一家四口就这么把李兰的亲事给敲定了。毛二那边很快就送来了二十两银子剩下十两等过门后结清,几匹绸缎再加上酒肉鸡羊之类的礼物,满满当当地摆了半个院子。李家一家对这个未过门的女婿更加喜欢。还主动辟谣说,毛二的前前妻被打活该,她肯定犯了错。第二个老婆更活该,你们没看见她都跟人跑了吗? 肖氏得意的满村炫耀。李兰气得哭闹个不停。李兰生性泼辣,这次见爹娘这样对她,也没了顾忌,一哭二闹三上吊各种撒泼方法轮番使用,三天之内,李兰在中午时上吊两回,在晚饭时跳河一回。将家里弄得乌烟瘴气的。 对于李兰的做法刘氏很淡定,她什么风浪没见过?她不以为然地对肖氏说道:“这种人我见多了,别管她,她才不舍得真死。闹个几天就消停了。” 三姐李招弟吓得人都缩小了一半,她在家里说不上话,同时她也在暗暗担忧自己的命运。因为下一个就轮到她了。 李兰被关了起来。家里的活计都落到三姐和李竹身上。肖氏连李竹的上山活动也取消了。 “你去把水缸挑满了。”肖氏没好气地吩咐李竹。李招弟看了看李竹的小身板,小声说道:“我去挑吧。” 肖氏没理会三女儿,接着又吩咐李竹:“去把衣裳洗了。”李竹端着一大盆衣裳慢慢腾腾往河边走去。 李招弟挑着水桶,低声对李竹说道:“四妹,咱俩将来可怎么办?” 李竹望着远处青山,慢慢说道:“反正我不上吊,也不跳河。” 李招弟叹息着去挑水了。 李竹抱着盆子去洗衣裳。  河边洗衣裳的妇人很多,她们正在议论着李家的事,一看李竹来了,立即来了热情,名面上是打招呼,实则是想套出点内幕。 “小竹,毛家下聘礼了?” “嗯。” “你二姐呢?还在闹?” “嗯。” “你别总是嗯呀嗯啊的。” “哦。” “……” 如此几个循环之后,便没人理会李竹。李竹正好落个清静。洗衣的妇人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了李竹。她才懒得洗那些衣裳。她坐在大石头上看着河水发呆。河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水底的石头和游动的小鱼。天空的颜色像景泰蓝一样动人,晴空映在碧水中,阳光撒在水面,粼光闪闪。河岸、村庄,树林组成了一副美不胜收的风景画。 李竹宛如老僧入定一般,从中午一直坐到夕阳西下。直到晚霞映红了半边河面,她才收拾衣裳回家。 那些衣裳在河里泡了一下午,她直接把它们往绳上一扔完事。肖氏一时也没发现端倪。紧接着三姐就喊她去给李兰送饭。 李兰仍在哭闹,听到有脚步声,哭得更大声了。李竹推开门将饭菜放到桌上。李兰正坐在桌边啜泣,她的头发散乱,眼睛红得两只桃子。 李竹虽然对这个姐姐不怎么喜欢,毕竟她老欺负原主。不过现在看她这个样子不禁也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她温声说道:“吃饭吧,身体要紧。” 她本是好意,不想李兰却突然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瞪着她,哑声骂道:“你现在看我这样,你心里一定很得意是吧。我就知道你,整日阴测测的,一肚子坏水。你也得意不久了,你将来只会比我更惨……” 李竹一时有些发愣,给她定亲的不是她吧,这人怎么冲她发起火了?她很快想明白了,这世上有个词叫迁怒,还有句话叫打狗不成就骂鸡。李兰奈何不了李大富和肖氏等,也只能骂她出气。谁让她处在家中食物链的最顶端呢。 真是荒谬可笑,李竹将方才那一丁点同情心迅速收回。她靠门站定,冷冷地说道:“你的亲事是我定下的吗?那三十两银子花在我身上了吗?你有种找那些算计你的人算帐啊,骂我有什么用?还有我告诉你,我不像你那么阴暗,看到你这样我一点也不高兴,可是也不难过,我现在对你只有鄙视:你是个欺软怕硬的家伙!” 说完她再也不看李兰一眼,轻轻地关上门离开了。 回到堂屋,她像往常一样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悄悄地盛饭吃饭。 不想,这次还是被肖氏盯上了。 肖氏冷冷地瞥着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还有脸吃饭啊?” 李竹装作没听见继续吃饭,她现在锻炼得脸皮厚多了,哪像以前别人一个白眼,她能耿耿于怀半小时。 肖氏开骂起来,因为有很多女性亲戚不便问候,肖氏的骂词缩减了不少,翻来覆去地就是扫把星,克星,懒货之类,听多了就跟催眠曲一样。 在肖氏的骂声中,李竹飞快地喝完了一碗菜粥。 肖氏看她那满不在乎的模样,怒气更盛,啪地一下拍了拍桌子:“ 死妮子,你听到我说话没?我问你,你去大姑家买鱼的钱从哪儿来的?” 李竹看着肖氏,故作糊涂道:“买鱼,你什么时候给大姑买过鱼了?” “我是在问你,有人看见你去你大姑家提了两条鱼?” 李竹死不承认:“谁说的,把她叫过来六眼对账。” “你——”肖氏气得胃疼,拍着大腿大骂起来:“我这是造的啥孽,生下这一窝讨债的,一个两个的都不让我省心。” 肖氏嚎了一阵子,最后被李大富喝止住了。他大眼一瞪拍着桌子道:“臭娘们,整天一张嘴不闲着,就不能消停点。” 肖氏噤若寒蝉,恨恨地瞪了李竹一眼。李大富骂完肖氏又可喝斥李竹:“我看你是皮痒了,我准你去串亲了吗?整日拉着一张死脸,活像谁欠你两吊钱似的,家里是缺你吃缺你喝了,不知满足的东西。” 李竹抬起眼望着李大富,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刚回来那晚没吃饭,早上也没吃饭,在山上干了一天活,晕倒一次险些被狼吃掉,我现在一天只吃一顿饭,还没人质问怎么有脸吃饭,你说我怎么满足?” 李大富一愣,他没想到这个闺女敢有胆反抗。一家之主的威严岂能容人挑战!再加上他今日本来就心烦,这会儿更是气不顺,冷声喝道:“小畜生,你的胆子越来越肥了,还不给我跪下。” 李寄在一旁凉凉地说道:“二、三姐去拿点石子来。”李招弟战战兢兢不敢动。 他不满地瞥了一眼三姐,自己跑出去捡了一把石子回来扔到李竹面前。 李竹低着头看着脚尖不语。 “跪下!” 李竹一边说一边往门口退:“我这一辈子只跪天跪地跪爹娘爷奶的灵堂,请问你是哪一种?” ☆、第九章断亲(上) “孽障、畜生,我看你是活腻了!”李大富自然不会像肖氏那样破口大骂个不停。惹怒了,只有一个下场:挨打!全家除了刘氏几乎都挨过他的打。就连李寄也挨过。李竹这几年被打怕了打木了,让干什么干什么,李大富反而打得少了。不想这次她竟又撞上枪口。 第7节 李寄在一旁居高临地看着李竹,像看一堆垃圾似的。他转身拿了一条鞭子,那是赶牛用的。 李大富手拿着鞭子,双眼冒火。手扬鞭落。李竹抱着乱窜。反正屋里不止她一人,她逮着桌子凳子乱砸乱扔一气。桌上的碗碟也都遭了殃。咣咣咣咣碎了一地。刘氏心疼得直叫老天爷。 肖氏也急声劝道:“当家的别打了。碗都碎了几个了。” 李大富气得甩了肖氏一鞭子,喝道:“滚开,你们给我摁住她!” 李竹本想再窜一会,一听这话就觉得危险来了。她趁着门没关上,撞开门夺门而去。 此时天还没黑透,村中央的大柳树下还有不少人闲叙。刚好里正在在那儿。 李竹老远就喊:“里正叔叔救我——” 众人闻言先是大惊,再一看她身后便明白了。李大富举着辫子在后面紧追,肖氏肖氏也在后头。 李竹认清了里正娘子,一头扎进她怀里:“婶子,我要死了。”说罢倒在她怀中一动不动。 众人哗然大乱,有经验的妇人赶紧去掐李竹的人中,还有的人去叫郎中。更多的人是在劝讽李大富。 “大富啊,她好歹也是你亲闺女,你咋下手那么狠。” 李大富:“我这次根本没打着。” “我还不知道你。” “是啊,李大哥,管孩子是应当的,可得注意分寸是不?” 有的小声议论:“这家人好狠的心,亲闺女都这么打。” “那不是因为这孩子克人吗?” “他家二闺女不克人不也这样卖了。说到底就是心狠。” “……” 李竹一直紧闭着眼,村里就有一个赤脚郎中,这会儿刚好到家。就被人叫了过来。那个胡郎中替李竹把了把脉,再瞧瞧她那干巴巴的身板,叹息一声说道:“没啥好瞧的,不过就是吃得少干得多又整日担惊受怕。我给开几副药,回去好好养着,别让干重活,也别再吓着她了。” 肖氏连忙问:“这药多少钱?” 刘氏拍着大腿叫道:“不干活还得养着,这是养大小姐呢。” 胡郎中早对这家人看不惯,冷冷说道:“那你说咋办?要不就随她去吧。还省了药钱。” 有些说话真的调侃道:“李嫂子,这药才几个钱,再养个几年,又是三十两。” 肖氏眉目一竖,啐道:“滚你娘的蛋。” 不过这话虽然不好听也说到肖氏心坎上了。这孩子虚岁都十三了,再养个两三年,可不能中用了?现在要真是没了,怪可惜的。以前的那些粮食岂不是白费了?想到这里肖氏也不心疼药钱了。 那郎中故意拣着滋补的好药材给李竹开了。共花了李家三百文。肖氏和刘氏心疼得肉疼。 李竹被里正娘子抱着回去,里正娘子一边往李家走一边说道:“这孩子真轻,十几岁的人还不没我八岁的小儿子重。可怜的孩子。” 这样一来,人们对李竹的同情多了起来。 药抓好后,李招弟去厨放煎熬,众人大部分都吃过晚饭,这时节都闲着没事,便都聚在李家闲扯看热闹。 李招弟煎完药端了上来,在几个妇人的帮助下,给李竹灌了进去。过了一会儿,李竹终于不负众望,悠悠然醒了过来。 众人纷纷上前问她怎么样了。 李竹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知道这次怎么了,以往挨打都能挺过来。麻烦婶子了,我没什么大碍,就是胸口发闷,喘不上气,浑身都疼,双腿发软……” 里正娘子大叫:“我的孩,你这还叫没事!” 众人看向李大富夫妇俩又多了一层谴责。李竹跟众人说了一会话便再次沉睡了过去。 李竹自从“生病”就过后了美好的日子,白天睡觉,不顺心就哼哼唧唧,晚上溜到厨房找吃的。 肖氏刘氏再骂她,她就晕。可能因为这三百文震住了李家人,在养病期间,他们也没敢虐待她。李兰在闹别扭,家里洗衣做饭都归李三姐,李三姐以往都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她一点。这次见爹娘没反对,她就自作主张给妹妹加了菜,有时会蒸个蛋羹之类的。 李竹看着三姐,说道:“三姐,这个家里就你对我最好,以后我会报答你的。” 李三姐无奈一笑:“还报答我?你能顾着自己就行了?” 说完又长长叹息着,“你跟爹娘死犟有啥用,最后吃亏的还不是自个儿。” 李竹没回答,等她收完碗准备出门时,才听到李竹的回答:“我不犟能有这待遇吗?” 李三姐没说话推上门离开了。 李竹这次装病装上了瘾,五天后,她身体稍好些,肖氏打发她去挑水,李竹故意挑了两个大桶,费了牛劲挑了两半桶水,然后再次晕倒在村中主道中央。 村民七手八脚地给扶到李家。肖氏气得牙根疼。 那些村妇们当着肖氏说道:“大嫂子,你别怪我说话直,真没见过这么使唤孩子的。那么大一人,挑那么两大桶水,壮劳力也吃不消吧。” 肖氏气得直哼哼:“这死妮子抽疯了,家里明明有小桶不用。” “哎哟哟,你家那么多大人都干啥呢,这时节地里也不太忙吧。那是孩子可不是牲口。” 又过了几天,肖氏看她好些,再派她上山打柴。这次,李竹直被接一担柴给压趴下了,半日没醒。这不胡郎中又被请来了。 肖氏不停的抱怨药不管用,胡郎中白了她一眼道:“我早说过,你家闺女是没吃好,又太过劳累造成的。 嫌我药不好,你换个大夫瞧去人。”肖氏知道镇上的大夫诊金更贵,再不敢说道了。胡郎中照例给开了些滋补的药材。并叮嘱说不能劳累不能吓着。 胡郎中刚走,王小翠却来了。她怯怯地站在门口,叫道:“李大娘,我来看小竹。”肖氏不待见李竹,自然更不喜欢她的朋友。她对小翠不冷不热地说道:“小翠来了,进来吧。” 李竹等肖氏一走便睁开眼招呼小伙伴。小翠一脸担忧地说道:“小竹,你咋了,怎么老晕倒?” 李竹只好把胡郎中的话拿出来说:“以前没吃好,干活多,身体亏空。实在撑不住了。” 王小翠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抱出一个半旧的绿色荷包,摸出一块花生糖塞给李竹:“这是我舅给的,我给你留了一半,你喝完药甜甜嘴。” 这种糖李竹以前都懒得看一眼,现在却觉得十分珍贵。她接过来塞到枕头低下。王小翠陪着李竹呆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李竹继续她卧病在床的生活。 她这么频繁的生病终于传到了大姑家。 杨家一家人不明真相,一听到这个不由得替李竹担忧起来。 杨云说道:“我就知道,她回家过不了安生日子。我真不知道舅舅舅妈的心是咋长的。小竹又能干又听话多好的一个孩子。” 杨老实道:“可能是他们这辈子没缘分。” 杨墨的伤势大好,现在能在外头走上半个时辰了。他得空就看会书,有时也会编些东西之类。他听到表妹的消息时,赶紧拄着拐杖回家,一进门就说道:“娘,我听说大舅拿刀追着小竹砍,她已经病了半个月了。你赶紧把她接到咱家吧。”要不人们怎么会说三人成虎呢,李大富拿着鞭子打李竹传到杨家集就变成了拿刀砍了。 李氏看了丈夫一眼,杨老实也没反对。杨墨见爹娘默许了,便张罗着去借驴车。要是往常直接步行过去就行。现在表妹病着,只能借辆车了。 李氏说要回娘家,还没成行又被杂事绊住了脚。 而这李家村这边,李家对李竹的耐心已经快耗尽了。与此同时,李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李兰半夜跑了。 这一下子李家乱得像一锅沸粥似的。 她跑了,谁嫁到毛二家?那二十两彩礼钱怎么办? 李大富带着人去找,肖氏刘氏整日骂人。 李寄整天阴沉着脸不说话。他越想越气,再一看那个扫把星,这些日子养得溜光水滑,竟比以前胖了许多。想到那些被分到她肚子里的鸡蛋,那些花出去的钱,李寄的心就不由得揪了起来。 她以前都没病过,怎么这次就三天两头的病。对,她一定是装的。一想到这里,李寄就气不打一处来人。他一脚踹开李竹的房门,李竹正躺在床上做空中蹬自行车运动。没想到会有人破门而入。她见到来人倒也不慌,继续躺着不动。 李寄一看她那副样子,两道无名之火蹭蹭往上窜。他飞起一脚往床上踢去,李竹的床又窄又矮,他这一脚正好踢到李竹的肚子上,幸亏有只枕头挡着。李竹早就对这个人五人六的哥哥看不顺眼,当下也不跟他客气。趁势抱着他的那条腿使劲往里一扥,李寄下盘不稳,“咚”地一声倒在地上,脑袋磕在地上。李竹抱着被子跳下床,捂着他的头脸,摁住一顿胖揍。 李寄哪里见过这种架式?他被揍得发懵,嘴里呜呜地喊叫着。这会儿李家乱成一团,哪有人注意这边的动静。 李竹本想揍几下就算了。但她想起原主的委屈和苦难。想起李寄多年的煽风点火,推波助澜。心一横,既然打了,那就来场痛快的。也算替原主报仇了。 她扯下自己的腰带,将李寄捆个结实,又找了块看不清颜色的抹布塞到他嘴里。然后左揍右揍,正面打完,再翻个继续打。如果不是力气不够,她真想把这个吊起来打。 “呜呜啊。”李寄双眼冒火,又惊又怕。 李竹打累了,才将李寄放开。 她知道自己这次是摊了大漏子了,不过这样也好。她装病的事已经被李寄识破,以后再装也没啥用。与其被这帮极品不温不火的吊着,倒不如大闹一场,来个彻底了断。至于后路,她已经想了个大概。她想先落户到大姑那边,然后女扮男装出门找事做,或是当帐房,或是做伙计,种地也行。 李竹想得很好,可惜现实不如她愿。先说李寄被李竹痛打之后,奔出了房门。满脸阴霾的肖氏等人一进门看到宝贝儿子这样,赶忙问他怎么了。 李寄抽抽噎噎、加油添醋地说了李竹打他的经过,自然也揭穿了她装病的事情。 肖氏等人听了,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他们是又怒又惊。怒的是宝贝疙瘩被她打了。惊的是谁也没想到她竟有这么大的胆子,不但敢装病还敢打人。 “反了反了。”李大富气得语无伦次。 刘氏也发狠道:“这上孽畜留不得了。” 这母子两个一个说要捆人,一个说要打死人。肖氏一边骂李竹狠心,一边安慰儿子。 李竹这会儿已经在里正家里了。她的脸上脖子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还有血迹。正跟里正娘子诉苦:“我知道婶子是个难得的好心人。上次就是您抱我回去的,我这心里的苦也只能跟您说,我实在过不下去了,婶子您跟叔说说,把我分出去吧。” 李寄对李竹的恨比谁都大。他万万没料到那个被踩到尘埃里的脏丫头竟敢动手打他辱他?他是谁,他是文曲星下凡,将来的举人状元? 李寄那双被肥肉挤成两条缝隙的小眼,提溜乱转,最后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暗暗一笑,对爹娘正色说道:“爹、娘,我想到一个办法,既能给咱家清净,又能解决眼前的麻烦事。” “啥,你快说。” 肖氏飞快地问道。其实问完她也明白了。 刘氏这会也反应过来了,她咂咂嘴,道:“可是,那扫把星干巴巴的,还像个小妮子,毛家那边恐怕不同意。” 李寄忙说道:“这扫把星最近装病被养得白胖了许多。也差不多。她可有十三了。不送她去难道送三姐?三姐长得比二姐好看,还能找个更好的婆家。” 众人一听这话也有道理。本来嘛,李二姐若找不回,他们最后也只能拿李三姐顶上。可是李三姐人能干不说,长得也好,性子也温柔。嫁给毛二着实亏了。 李寄想的是,扫把星你不是厉害吗?敢跟我动手,那你就去嫁毛二吧,你们两个倒可以天天对打。 ☆、第十章断亲(中) 李寄出了一口浊气,不由得面露得色。结果一不小心牵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一龇牙,心中更恨李竹了。李家一家人正在商量李竹代嫁之事。他们越说声音越大,倒也没避讳其他人。 李三姐干完活回家自然也听到了,她的脸色不由得一白。从二姐离家开始,她就明白,代嫁的很有可能就是自己,现在听到自己逃出一劫,不禁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三妹的命运,她又有些难过,可是她都自身难保了,又如何帮得了她?况且这次逃过了,下次呢?一想到这里,她也无心做饭了,躲到房里低声啜泣起来。 堂屋里,刘氏肖氏李大富李寄四人围坐在一起,继续商量这件事。 刘氏先说:“得赶紧给媒人通个气儿,给她点子好处,让他跟毛二好好说说,毕竟,这四丫头不比咱家二丫头,毛二那边心里肯定不乐意。” 肖氏接道:“她是太瘦小了些,这些日子把她看紧了,也别让她干活了,好生养上一阵,应该也差不多了。”乡下人家算虚岁,李竹实际年龄才十二,可她整个人瘦巴巴的,说她九岁都有人信。这样的一个小丫头送上去,毛二肯定得闹。 李大富瓮声瓮气说道:“你们看着办吧。” 这三人算是意见一致,没想到李寄却不认同,他急声说道:“还养她一阵,嫌家里粮食太多了是吧?既然有粮食,为何还让我吃杂面?我同窗可是顿顿白馍精米?” 肖氏赶紧好声劝道:“我的儿,你看看别人家,谁家每年不吃几个月杂粮?咱们跟那有钱人家不能比啊。” 李寄气得拂袖而起,走到门口,他突然计上心来,阴测测地回头笑道:“奶,娘,你们可得看紧了,可别让那个扫把星学了二姐,再跑了。” 第8节 这话正中三人的心坎。李二姐说走就走了。这个扫把星要再跑了,他们家也只能拿李三姐顶上了。倒不是说他们有多喜欢李三姐,在他们眼里女儿的作用是差不多。他们想着李三姐还能多使唤几年,然后再挑个有钱的人家,多要点彩礼。 “那就好好给马婆子说说,多许些好处,赶紧让把那扫把星给送出去。到了毛家她爱咋闹咋闹。” 为免夜长梦多,刘氏当下就去找马婆子了。 李寄一看事情定下了,心中得意,开始叫饿了。肖氏出堂屋一看灶房里还没动静,气得大骂起来:“招弟这个死妮子哪儿去了,啥时候了还不做饭?” 李招弟不敢不应,低着头出来去灶房做饭。 李竹这会儿仍在里正李富贵家。里正娘子去灶房做饭,她跟着,去喂猪她也跟着。人家都上桌吃饭了,她也不走。 她翻来覆去就一句话:“我这日子没法过了,大叔做为一村之长,不能不管。” 李富贵夫妻俩被闹得没法,李富贵无奈说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能怎么着?我也管不了啊。” 李竹理直气壮地说道:“怎么就管不了,里正里正,就是村里最方正之人,是一个村里的标尺,您说话村民都得听,村民有纠葛您不管谁管?” 李富贵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这话听着着实有些新鲜。 可再新鲜他也不想管,“小竹啊,你要是遭了旁人欺负,我必须得管,可是那是你爹娘。你让我咋说?这百善孝为先,爹娘再怎样,你也只得受着。” 李竹也没指望从里正这儿得到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她想着天快黑了,她是决计不能回家,只能等到明天再说。她要是躲到别人家,以肖氏的为人肯定得去闹。在里正家,他们就得收敛些。 等挨到天明,她去大姑家,跟他们商量一下户籍的事情。这一下午她基本已经问清楚,这里的人们出远门,比如百里之外就得带上路引和户籍证明这类东西,官府要查,租房住店也否则就被视为流民。对于流民,有可能被收容和发卖。 况且,她就有能力离开李家,但只要户籍在李家,她的所有权仍归李家所有,将来就算买房置业也有可能被他们占去。这终究是一个隐患。她要彻底地解决这件事,不留后患。 李竹这晚在里正家吃了饭,被里正娘子安顿住下。果然没多久,肖氏等人就开始满村的找人。李家村并不大,很快,他们就知道了李竹的下落。不过,他们没敢闹,反而客客气气的。 里正娘子心肠比里正到底软些,拉着肖氏劝了一会儿:“大梅她娘,这孩子不管咋说也是你身上掉下的一块肉,你咋能舍得把她推到火坑里去?” 肖氏说道:“大妹子,她是我生的,我能不疼她?可你想想,她顶着一个扫把星的名头,将来也找不到好婆家啊,那毛二跟她八字相合,也算不错了。” “可那毛——” 肖氏立即打断里正娘的话:“哎呀,那都是旁人瞎传的,信不得信不得,毛二我见过,人样子长得不赖,高高大大的。挺会说话。” 里正娘子见她这样子,知道自己再劝也无用,只得罢了。 肖氏到屋里去看李竹,这一次倒是难得的和颜悦色,丝毫不提她打李寄的事,只劝她回家。 “你是我生的,我能害了你?你看以你的名声……”肖氏仍拿对付里正娘子那套说辞来劝李竹。 李竹猛然抬起头,冷冷地盯着肖氏,一言不发。肖氏被她看得心里发毛,腾地一下站起来说道:“好了,我也不跟你说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明日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我可容不得你在外面丢人现眼。” 李竹冷笑一声,指着肖氏说道:“人在做,天在看,我就等着你得报应的那一天。” 肖氏假装起来的和气顿时被戳破了,她不由拔高嗓门嚷道:“你这个黑心烂肺的白眼狼,你咋对你娘说话的?” 李竹用只有肖氏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还有脸称自己为娘?你连畜生都不如,虎毒还不食子呢?像你和李大富这种人就不该生孩子,就该断子绝孙!” 肖氏气得满脸通红,跳起来就要去打李竹。 李竹高高举起水罐,气定神闲地说道:“我看你再动,你动一下我砸一件家什,反正最后都是你赔。” 肖氏知道里正家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因为里正家有时来客,这间客房里为了显摆会摆一些好东西,本来以李竹的身份是不该住这间客房的,可顶不住李竹脸皮厚,她自己挑房间。里正娘子也不好拒绝。 肖氏狠狠地把邪火压下去,她拍着胸口,嚎叫一声:“我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个不孝女!” 她边骂边往外走,里正娘听到动静也赶了过来。 肖氏也没心情跟她闲叙,她语带双关地说道:“大妹子啊,我这闺女生性顽皮,喜欢乱跑,你可得帮我看紧。我二闺女也不知道到哪儿去,我这个小闺女再跑,我也没法活了。”她的意思很明白,这李竹要是从里正家跑了,他们不会善罢干休的。 里正娘子一听也明白了,她赶紧说道:“要不,你把孩子领走吧。” 李竹哪能如她的意,她砰地一下撞上门,无论怎么劝就不出来。 里正娘子再劝,她就摞下一句:“你再逼我,我就吊死在这里,我没法选择生在哪家,还不能选择死在哪家吗?”里正娘子听到这话再不敢劝了。但她心生警惕,确实把李竹看得很紧。 李竹睡了个饱觉,第二天精神饱满地跟里正夫妻俩打个招呼。不用人让,便上了桌吃饭。李富贵夫妻俩的脸色有点不好。 李竹从口袋里摸出三文钱放在桌上,说是饭钱。李富贵自然不肯收。李竹最后悄悄给了李富贵的小儿子李虎。 她悄悄对李虎说道:“你去到王小翠家,对她说,让她哥哥到杨家集我大姑家一趟……”李竹怕李虎记不住,把口信说得十分简单好记。 李虎得了钱很高兴地跑去传话。王小翠做为李竹的好朋友,自然义不容辞的帮了这个忙。王小山吃过早饭就去杨家集报信了。 且说王小山跑去杨家集,他家没牛车,不过他年轻力壮,一口气跑了十几里路也没问题。他走到半路正好遇到了蔡青。说来也巧,王小山的娘正好跟蔡家有些七扭八拐的亲戚关系,他们平常来往不多,但还算熟悉。王小山搭了蔡青的顺风车,蔡青很快也知道了王小山的目的。 蔡青听罢,眉头一蹙,说道:“这李家着实过份。我赶快些,把这个消息告诉杨家。” 两人很快就到了李大姑家。李大姑本来前两天就要回娘家一趟,正好家里有点事耽搁了。一听到王小山的口信,气得顿时跳脚大骂肖氏和李大富。 “这两口子是猪油蒙了心了。连亲闺女都卖。要是爹还活着,早把这两口子的腿打断了!” 她二话不说,直接对杨云杨墨说道:“你们俩好生在家,我去看看。” 杨墨说道:“娘,我也回去吧。我听着这事有点麻烦。光闹没用。” 蔡青点头道:“的确,光闹是没用。你们挡得了这次,挡不住下回。”杨墨沉吟片刻,问李大姑:“娘,咱家还有多少钱,都、都带上吧。” 李大姑叹息一声,默默回屋拿钱去了。蔡青趁机说道:“我回去换套干净衣裳,一会儿送你们过去。” 杨墨招呼王小山进来喝茶歇息。由于杨家跟李家关系不好,杨墨去李家村的时候并不多,王小山跟杨墨不怎么熟悉。不过两人谈话还算投机。 王小山跟他娘有点像,为人厚道又不失精明。他对李家的事知道得不少,便将李竹那句简单的口信传成了一长段求告信。说她三天两头被累活,时不时晕倒。被李寄打得躲在里正不敢回来。 杨墨越听越气愤,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把那不成气的表弟揍一顿。李大姑在生了杨墨之后,还生了一个小女儿,可惜那个女孩子长得两岁时得病去了。如果活着,差不多也像李竹这么大了。这些年来,杨家人喜欢李竹,未免没有移情的意思。杨墨也一直把李竹当成亲妹妹看待。 就在这两人说话的时候,李大姑一脸愁容的出来了,她手里捧着一个旧荷包,唉声叹气:“那毛家可是出了三十两,咱家如今这情况,哪有什么钱,依我说,还是赶紧给小竹找个合适的人家先定下来,打消你舅舅舅妈的心思才好。” 杨墨却不赞同:“这匆忙之间能订下什么好亲事?先把钱都带着,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说话之间,蔡青也赶着驴车到了。 ☆、第11章断亲(下) 杨墨、李大姑加上王小山和蔡青,四个人一起前往李家村。 李家村李富贵家,此时正乱得像一锅粥似的。这个时候村民刚吃过早饭,正准备下地,那些扛锄的挑水的洗衣的人都暂时放下活计,围拢上来看热闹。 肖氏刘氏一心想把李竹拉回家,她们刚得了消息说,毛二听说李二姐跑了,李家要换人,他今天要过来瞧瞧。在毛二来前,她们先得把人劝妥了,打扮好了。 起初,刘氏和肖氏两人拿出了十几年都不曾的好声气来劝李竹。 李竹在门里,婆媳俩在门外进行说唱表演。 肖氏一脸慈祥,软声劝道:“竹啊,你可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十月怀胎,挣扎了三天三夜,差一点就见到阎王爷了……你是我闺女,娘能不疼你吗?娘以前是脾气急了点,可常言道,打是亲骂是爱,我那不是为了你好吗?你咋能往心里去呢,你年纪小偶尔闹个脾气,我也不怪你,可你也不能太过火了……” 肖氏说得十分动情,有些那糊涂的、随波逐流地村民竟觉得刘氏说的话有道理。 门吱嘎一声开了,李竹探出头来。 李竹看着肖氏道:“娘你进来吧。”肖氏一看以为李竹真被自己说动了,心中不由得一喜。 那些爱看热闹的妇人有心往屋里挤,李竹眼疾手快把门又关上了。 肖氏再接再厉,继续采取温情攻势。 李竹静静地看着她,突然问道:“你刚才说‘打是亲骂是爱’?” 肖氏忙解释道:“俗话说,树不修不成材,人不教不成人,我打你骂你还不是为了你好?” “呵呵,我今天也想为了你好。”李竹说罢,突然猛扑过来,肖氏冷不防被人一扑,趔趄了几步被撞倒在地上,她哎哟一声叫了起来,李竹骑坐在她身上,双手掐着她的脖子,居高临下地问道:“请问这样是亲还是爱?” 肖氏的脸憋得通红,伊伊呀呀的呼叫着,双手胡乱挥舞,拳头落在李竹身上。 李竹丝毫不在乎落在身上的拳头,她继续不要命的卡着肖氏的脖子,冷笑着说道:“我就是要给一个教训,你心狠就承认心狠,别他妈在这儿装慈母,我看着恶心!我还告诉你,原来的那个李竹已经被你打死了,她欠你的那一块肉已经加倍偿还。以后再敢跟我闹,就是今天这种下场!” 门外的人只听得扑扑咚咚地响动和含糊不清的叫喊声,有人试着去推门,有人在外面大喊。 大多数人都猜测肖氏可能又忍不住动手了。毕竟以前,村民们时常 见着她拿着家伙追打李竹。 刘氏看看天色,焦急地喊道:“大梅她娘,你赶紧开门,有事回家再说。” 刘氏心里暗骂儿媳妇太蠢,这个节骨眼上只能安抚哪能硬来啊。 在屋里的肖氏被掐得直翻白眼,李竹掌握着分寸,既让她难受的同时又给她留一口气。这项本领是她上学时锻炼的,当初她转学到一个学风不怎么好的学校,那些小流氓看她长相文静,就想上前来欺负。她一向秉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让他后悔”的原则,当她被被三个小流氓堵在死巷里时,她从书包里拿出铁链子铁锤,拼命狠打。当然,那一次她被打得遍体鳞伤,那三个小混混也好不到哪里去。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惹她。 李竹再次问一句:“你以后还敢对我说‘打是亲骂是爱吗?’你说一次我就让你试一次。” 李竹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她猛地跳起来推开门。肖氏虎口脱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待缓过气来,才尖声叫道:“这个不孝女要掐死我——”肖氏一边哭喊一边伸手去抓李竹。眼中闪烁着仇恨和凶狠,让人看了心生寒意。 李竹不哭不闹,她半倚在里正娘子身上,看着众人缓缓说道:“各位爷爷奶奶,村村婶婶,你们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应该知道。我过得是什么日子,你们也都清楚。 不是我不义不孝,是这个家容不下我。他们说我克了同胞哥哥。可是你们想想,在娘胎里的事能由我做主吗?李寄他是瘦是胖我能管得了吗? 谁家没个不如意的事?他们出了事都往我身上栽赃,说穿了不过就是想找个借口好让自个心里好受些。在我出生之前,他们家难道就一直平顺无事吗?就没有天灾人祸吗?那些灾祸又是谁克的? 家里有事说是我克的那邻县地龙翻身死伤万人又是谁克的?洪水干旱又是谁克的?我要真像你们说的那么灵,把我派到敌国去克死敌军岂不更好?他们如今为了三十两银子,还要逼我去嫁给一个打死第一个老婆,打跑第二个老婆的大我十八岁的毛二。我好歹也蒙过爷爷的教化,尚有一点羞耻之心,不能为了这点钱是卖了自己,也不能丢了爷爷的脸。我可以孝顺,但不能愚孝。” 村民们的一双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李竹,听着她这段有理有据的话。他们都知道,李竹从小聪明。李老太爷是个落第秀才,杨墨和李寄都是由他启蒙的,李竹也顺带着教了些。他当时曾夸过李竹聪明。不过,她当时顶着扫把星的名号,人们只认为她是沾了李寄那个下凡的文曲星的光。现在看她这样,人们不由得又想起了李老太爷生前的评价。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肖氏和刘氏试图去阻止李竹。想硬拉她回家。李竹挣脱她们,往妇人堆里一钻,顿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为了李家的安稳平顺,我今日在各位乡亲的见证下要断了这门亲。我请里正叔叔,给我立个门户,从今以后,我是死是活,是穷是富都跟李家无关。同样的,他们是平安富贵还是灾祸连连也跟我无关。我将来即便讨饭也绕过李家门。” 李竹这番话一说出,人群里顿时哄闹起来。他们没想到李竹一个小姑娘家竟会这么决绝。 有人夸李竹胆子大,也有人替她担忧,说她将来找不到好婆家。 “哎哟,我的老天爷——”人群中发出一声刺破耳膜的嗓音。 这是刘氏发出的,她一边大声哭喊一边往地上一坐,抱着脚哭唱起来。肖氏愣了一下也陪着婆婆闹喊。 两人一唱一和地数落李竹的历种罪状,不孝不顺,克兄克母克全家,千言万语总结成一句话:他们李家能把她养活大已是天大的恩情。她不该不知感恩。 李竹不想扯这些破事,她只是看着里正,目光十分坚决。 里正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有些无奈。他只说,李竹这样的事村里没有先例。他若是个男孩子倒可以独门立户,可她是女孩。能立女户的只能是家中无男子的人家,或是叔伯不反对的寡妇家。这两样李竹都不符合。 说到这里,李竹觉得该是大姑一家出场了。算算时间他们也该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 其实李大姑一家刚才就到了。无奈围观的人太多,她一时挤不进来,杨墨和蔡青站在人群外刚好聆听了李竹的那一段演说。 蔡青到了李家村,又托王小山去邻村请他和杨墨的两位同窗过来。那两位同学的村子离李家村很近,不多一会就到了。 此时,李寄和李大富等人也来到了里正家。这下,里正前是前所未有的热闹,有的人嫌场地不够,干脆爬到树上去看。 李寄看着这么多人,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和不耐烦。他看到李大姑和杨墨也只是淡淡点了点头,整个人像只骄傲的公鸡一样。 李大富看到大姐倒有些讪讪地,他招呼了一声。李大姑只淡淡应了一句就没再搭理他。 第9节 众人看到李大姑一行人,纷纷让开一条缝隙。 李大姑寻着李竹,一把拉在怀里紧紧护着,她俯视着地上的继母和弟妹,冷冷说道:“娘,二弟妹,竹儿这孩子我养了。” 众人再次议论纷纷。 有的说:“这李大姑真仗义。” 有的接道:“她当姑娘时就是有名的泼辣。” 也有的说道:“恐怕这事不能善了,孩子都十三了,都能卖钱了,李二家肯定不乐意。” “肯定得要钱……” 肖氏拍着大腿喊道:“我辛辛苦苦拉扯到十三岁,都许了人家了,你说养就养哪。” 杨墨在蔡青的搀扶下,来到两人面前,弯腰说道:“外祖母,二舅母,你们起来说话吧。我家愿意出小竹的生养费,只是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们出不了太多。” 刘氏也跟着唱道:“毛二家出了三十两聘礼,她走了,俺们家可咋办哟……” 李大姑真想呸她一口,竟想要三十两,真是狮子大开口。 李大姑她冷笑一声,高声说道:“三十两,你干脆把我们姑侄女都切块剁肉吧,看看值多少钱?我也不想多说啥,因为我经过这种事,说啥也没用。我只想跟你们说,你们但凡替子孙后代的名声着想些,就别把事情闹得太僵。将来小寄总得娶亲吧,我就不信有哪个好人家肯把闺女往你们家嫁?”李大姑为什么不说李家女儿的婚事,那些没用,她只能拿李家的宝贝疙瘩说事。 杨墨也对一边冷眼旁观的李寄说道:“寄表弟,咱们读书人最看重的就是名声。你卖妹求财的名声传出去,后果怎样,我就不多说了。可若是过继到我们家,别人倒没有什么说头。你可想好了。” 李寄看看李竹,再瞅瞅杨墨身边的三人,皱了皱眉头。他认得那三人,那几人比他大两三岁,功课不错,家境不错,学里的先生也喜欢,在同学中很有人缘。本来嘛,若不是李竹这么闹,这就是一桩亲事而已,村民们说两句也就过去了。唉,都怪那个扫把星。想到这里,他憎恶地朝李竹瞪过去。 蔡青看着李寄,声音清朗洪亮,如是说道:“李寄,你身为读书人,不知制止家人诋毁作践亲妹,反倒推波助澜、助纣为虐。我蔡青看不起你这样没有亲情人伦的人,更耻于与你这样的人为伍,我的朋友也耻与你为伍,以后见着我们请你躲着走。” 那两人也跟着表了态。 李寄大怒:“为什么我要躲着你们,这是我家的家事,你们有什么资格干涉?” 蔡青笑道:“因为做错事的是你而不是我。” 说完,他去搀杨墨,淡声说道:“墨兄,咱们去拜访一下先生,我会将这番话再说一遍,我等耻于与这样的为伍。我想其他同学也跟我一样。” 李寄这才有点慌了。他知道蔡青为人和气仗义,在同学中很人声望。杨墨也是。若是他们到先生那里一说,自己还真就…… 李寄越想越烦,突然,他大踏步向刘氏肖氏走过去,不耐烦地嚷道:“哭什么哭,脸都让你们丢光了,还赶紧回家。” 说完,他又吩咐身边的李大富:“让大姑和表哥回家商量这事。快点。” ☆、第12章 蔡青和杨墨看到李寄用对待下人的态度对待自己的父亲,都暗暗摇头。这种人就算将来成就了也不会孝顺父母,李大富肖氏他们的所谓寄托根本就是一场笑话。不过,这不是他们能管的事。他们眼下把李竹的事情处理好就行了。 肖氏刘氏等人一听到李寄的吩咐,立即不哭不闹,爬起来拍拍屁股就往家走。 杨墨把李富贵也给请了过去,一会他还要当见证人。其他村民有活的去干活,闲的也跟上去看热闹。众人浩浩荡荡地往李家走去。到了门口,李寄放主要人物进去后,“砰”地一下撞上了大门,将村民关在了门外。 李寄从小被称为神童,文曲星下凡,再加上家人的娇惯,养成了目中无人,斜睨众人的习惯。不过村民们虽有不满,但对他还算宽容,人家本来就不是一般人嘛。 堂屋里。 李富贵李大富刘氏李大姑等人正坐在一起商量李竹的事情。 刘氏先开口,自然又是一通抱怨供李寄读书太费,家道艰难,养孩子没少费钱之类。 “我说他大姑,你家境况也不好,管好你自家的事就行了。俺们李家不用你操心。小竹的事自有我这个亲奶,她亲爹亲娘操心。我看今日这事就算了,你跟墨哥家去吧。” 刘氏知道李大姑的家底,她怎能拿得出三十两银子?再者她也不想得罪了毛二,那可是个有名的混不吝。 刘氏开口了,李大富也说道:“娘说得对,大姐,咱一家不管两家事。你过好自个的日子就行了。我的闺女有我来管。” 李大姑冷笑连连:“你当我想操这个心?但凡你们这些个亲爹亲娘能过得去,我会大老远的赶来讨人嫌?” 肖氏尖着嗓子嚷叫:“你还知道自个讨人嫌,俗话说得好,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一个外个凭啥子参合我们老李家的事?当初是谁说的,要断了这门亲不登这家门?你巴巴地赶来是做啥子?你该不是觉着儿子残了不好娶媳妇,打我闺女的主意了吧。” 肖氏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发怔。起初谁也没往这方面想。 刘氏和李大富不禁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说辞。他们咋就没想到呢。肖氏一看婆婆和丈夫的反应,就知道自己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一时不禁洋洋得意起来。 杨墨气得脸色通红,他一直把李竹当亲妹妹看待,哪会料到肖氏会这么诋毁他? 杨墨忍着怒气道:“二舅妈,我敬你是个长辈,望你口下留德。” 肖氏嗤笑:“我口下留德,怕是说中了你的心事吧——” 肖氏话没说完,只听得“啪啪”几声脆响,她的脸上已经留下了两个手印。那是李大姑出手了。 肖氏一愣,随即便发疯地扑上去厮打,不过在场的人多,两人很快就被分开了。 肖氏被人拉着仍在小声哭闹:“我做了什么孽,挨你们老李家一家子的打,老的少的都欺负我,我不活了……” 李大姑还击:“打你,那是该!” “都别打了!你们再打我就不管了。”李富贵用力敲着桌子喊道。 “都给我停下。”李寄也不耐烦地叫道。 蔡青看着李寄慢慢说道:“你看怎么办?”李寄不语。 蔡青接着说道:“我先说说我的办法:你们李家觉得李竹克了你们,李竹现在就跟你们断了亲,算是过继到杨家。——你们别有什么龌龊想法,墨兄一直把她当亲妹看待,再者,他已有了中意的姑娘,以后你们就知道了。” 肖氏和刘氏刚想开口就被蔡青打断了,他扫了两人一眼,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们想说什么。”说到这里,他稍稍一顿,从随身携带的褡裢中倒出一几块碎银,摆在桌上,“这是我们几个同学合伙凑集的,十五两,你们看够不够?” “当然不够!”刘氏率先出声反断。才十五两,剩下十五两的缺口怎么办? 杨墨这时早已平静下来,他不看刘氏和李大富,只看着李寄说道:“表弟,你要想好了,你拿着这十五两,李竹算是过继到我家的,你们名声上也好听。若是你还贪心,非要拿三十两,那就是卖妹妹。” 蔡青附和:“这可关系你以后的名声,将来你做官出仕,这个名声会一直伴随你,你的敌人也会拿来当把柄攻击你。这些道理,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妇孺可能不懂,你不可能不懂。言尽与此,你好自为之止。” 李寄此时心烦意乱,满不在乎地说道:“让他闪领走吧,我看着心烦。” 肖氏刘氏不约而同地出声:“那毛二呢。” “毛二毛二,你们谁想嫁谁嫁去,别烦我。”李寄大声吼道。 刘氏肖氏被李寄吼了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过来温声安抚。 “那就写本字据吧,由里正见证。”杨墨说道。 李富贵嗯了声,摆摆手:“你们找个人写。” 杨墨没等李寄,客厅里摆的就有笔墨。说起李家人也算奇葩,别人家的笔墨纸砚啥的都收起来,他们全都摆在堂屋。村民们大多数不识字,他们对于这些东西,有种天然的敬畏。这样,无论谁一进来就知道李家有个读书人。自然少不得要恭维几句。李家人每回都听得飘飘然。 这样倒方便了杨墨,他提起笔,刷刷点点,一气呵成。 契约一式两份两家各持一份。内容简明扼要,就如李竹在里正家说的那样,李竹从此过继到杨家,算是杨家的养女。户籍也要落上杨家集。以后嫁娶都与李家无干。杨家一次性给李家十五两的生养费。李家不得再找任何借口问杨家要钱。若再有争执,就要见官等等。宣读完毕,李寄和李大富没有异议。肖氏和刘氏有意见也只得忍住。 双方正要准备签字来押。就听得门外有人故意大声喊道:“呀,那不是毛二郎吗?毛二来要媳妇喽。” 里面众人面面相觑。刘氏肖氏对视一眼,面带喜色。杨墨和李大姑一脸愁容。 角落里的李竹面色不由得一白,不由得紧紧攥住拳头,脑中在飞快地思考着对策。蔡青看了她一眼,然后朝众人说道:“这个人我认得,我来开门。” 蔡青打开了门,那些围观的村民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像潮水一般的涌进来,将李家的大门挤得水泄不通。 李寄想驱赶都来不及。 毛二在众人畏惧又好奇的目光中挤了进来。 毛二生得五大三粗的,两道烟囱一样的粗黑眉毛,一双铜铃大眼,站在那里跟座铁塔似的。那些妇人一想到他老婆的传闻,不由得暗暗咋舌。再一看李竹那瘦得跟麻杆一样的身子,不由得增加了几分同情。 蔡青微微笑着,向毛二略一拱手:“毛二哥,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毛二见到蔡青不由得一愣,“蔡兄弟,你怎么在这儿?” 蔡青说道:“我朋友的妹妹出了点事,过来帮个忙。” 毛二笑了笑。两人寒暄数句。 蔡青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在下想请毛二哥帮个忙。” 毛二将豪气干云的拍拍胸脯:“你说吧,只要兄弟我能做到的都能帮到你。” 蔡青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他指了指站在角落里的李竹说道:“毛大哥请看,她还只是个孩子。” 毛二眯着眼扫了李竹一眼,哭笑不得地说道:“这个李家太不厚道了。大的跑了,拿这小丫头顶上人。 这真是‘媒人两片嘴,青枣说成大鸭梨’,我要娶的是能持家生娃的媳妇,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要来干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养个闺女呢?” “哈哈。蔡兄弟,就算你不说,我这门亲事我也不能答应。” 毛二声如洪钟,众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杨墨和李大姑默默松了口气。假如毛二执意不肯退亲,他们恐怕还得有一番撕扯。 杨墨拄着拐杖走过来,和蔡青一起拱手:“多谢毛二哥成全。” 毛二对这声毛大哥很是受用。他用力拍了拍杨墨的肩膀,朗声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读书人看不起我这样的人呢。” 杨墨趁机说道:“毛二哥,我再厚颜向你求个情。” 毛二心情极好,连说,好说好说。 杨墨看了看屋里,说道:“毛二哥能否答应不娶李家的女儿。” 毛二面露疑惑之色。 蔡青忙接道:“杨兄并无别的意思,只是这李家为了儿子,有卖女之意。两家结亲一是结两姓之好二要你情我愿。毛二哥这样一个豪气之人,若是结下李家这样的亲家,传到外人耳朵里恐怕就有了强取豪夺的名声。” “这样啊,好说好说,那我应了杨兄弟,李家的女儿我一个也不娶。” 杨墨道:“那我这就让舅舅把聘礼退了。” 毛二摆手道:“不急不急,走,咱们去喝两杯。” 蔡青委婉推辞,并约好改日再聚。 杨墨生怕事有变故,便想去催李大富退聘礼,却被蔡青悄悄拦住了。 毛二也被请到堂屋里坐下,那些村民你推我挤地凑上前看热闹。 最后在里正和毛二的见证下,两家人签字画押。 李竹被允许去收拾随身东西带走,她除了一个竹筒和身上穿的衣裳,什么也没带,实际上也没东西可带。 事情圆满结束,杨家一行人告别众后,坐上驴车准备回去。 王小翠终于得了个机会,在人群中边挤边喊道:“小竹,小竹。” 王小翠眼眶发红,哽咽着说道:“小竹,你真的要走了?” 李竹够到她的小胖手,紧紧握着。说道:“其实我大姑家离得不远,以后你可以去看我。” 第10节 王小翠呼噜一把脸,胡乱点头道:“其实你走了也好,能过几天好日子,可我就是舍不得你。” “我知道。” 其他几个跟李竹走得近的女孩子也上前告别,有个叫小草的女孩子,还有个小香的。年纪都跟李竹差不多大小。村民们平常对李竹无感,现在一看她真要离开了,又多少有些不舍,那些大娘大婶们也过来跟她说几句话,安慰安慰。还有的送了点吃的东西。 王小翠送了李竹一双新鞋,看手法应该是她自己做的。 王小翠羞涩一笑:“这是我做的,你别嫌丑。” 李竹也笑了,“一点也不丑,穿上肯定舒服。” 分别的时候还是到了。驴车在众人的注目下缓缓离开了李家村,有几个孩子还跟在后面跑,王小翠和小草她们也在其中。李家的人一个也没出来。 车上的气氛有些沉闷。 李大姑又喜又忧,喜的是两个侄女都脱离了火海。忧的是他家欠了蔡青那么多钱,到底啥时候还完啊。 李竹等驴车驶远了,对前面赶车的蔡青说道:“蔡大哥,今日的事多谢你了。那十五两银子我会尽快还你。” 蔡青浅浅一笑:“没事,不急。” 一路无话,蔡青赶着驴车,从小道回了杨家,一路上倒没有村民围观。 等杨墨和李大姑下车后,蔡青趁机对李竹说道“遇上什么样的父母不是我们能决定的。你还有亲人朋友,千万不要心存愤懑怨恨,更不要对世人冷了心肠。” 李竹看着他没说话。换成原主被这么对待,不心灵扭曲才怪。不过她还好,她该扭的前世已经扭完了。 蔡青继续劝道:“你可以这么想,也许是我们前世欠了他们。” “你真相信吗?” “相信这个,心里或许会好受些。 不然我们怎么安慰自己?” ☆、第13章杨家日常 李竹感觉到蔡青话中有话,应该是有感而发,她记得杨云说过,蔡青的家庭好像也不太和睦,具体是什么情形她就不清楚了。毕竟当时,她一心只想着自己的前途和出路,哪有心思顾及旁人? 蔡青说完话,便专心喂驴去了。他手持一把黑色的毛刷,仔细地给驴梳毛。毛驴不停地跺脚,撒着欢儿,亲昵地拿嘴蹭他。梳完毛,他又去提水,饮了驴后又开始清理车身。春日正午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也给毛驴那平庸的毛色上镀了一层光芒。 李竹看着这一切,心情莫名好了许多。在蔡青转头看她以前,她抱着竹筒转身离开了。 竹筒里是有一些零钱,李竹用它买了一斤五花肉,两斤豆腐,打了一斤酒。她提着东西回来时,篱笆前的驴车不见了。篱笆墙内的兔子窝旁,有一个人在忙碌着。 李竹以为是杨墨在那儿,她一边推篱笆门一边问道:“哥,蔡青走了?” 那人头也不抬地答道:“没走,留下来吃饭。” 李竹嗯了一声,答完才发现声音的主人正是蔡青,他正在喂兔子。 李竹冲他笑了一下,转身将东西提到灶房去。 李大姑一边接过东西一边数落她乱花钱,同时又纳闷她哪来的钱。 李竹解释说,那是她上山打猎和下河捉鱼赚来的。 杨云一脸惊讶,她爹杨老实进山都打不到什么东西,有次还险些被野猪撞伤。 李竹说道:“我用陷阱,偷给李寄吃的肉和油饼做饵,可能是运气好,真捉到了。” 李大姑让李竹去给蔡青和杨墨送了两碗糖水。 这会儿两人正在说话。 杨墨不解地问道:“阿青,你方才为何拦着不让我退了毛二家的聘礼?” 蔡青道:“你不知毛二的人,他虽浑,却是个讲义气的,他既然答应你,就一定做到。你若再催,反显得不信任他,会适得其反。” 杨墨点头,“还是阿青为人通透,我竟没想到。” 蔡青笑道:“无他,我只是对毛二的了解深一些。” 李竹将碗放在桌子上,招呼了一声又离开了。 杨墨抿了口水,诚恳说道:“阿青今日多亏了你,要不然……” 蔡青笑道:“再客气就外道了,要是我遇到这种事,你有余力也一定会帮。” 杨墨道:“你帮我真的太多了。”杨墨看着蔡青,其实在他出事前,与他来往最密切的并不是蔡青而是一个王华的书生。他与蔡青的交往是纯粹的君子之交——淡淡如水。应该说,蔡青对谁都是那种淡淡的。出事之后,王华逐渐远离杨墨。反而是蔡青挺身而出,送他去医馆,并借给他钱。听说他家要卖房子,又四处奔走寻了个合适的买主,没怎么压价就卖了房子,解了他家的燃眉之急。 李竹回到灶房,近厨房门口就听见杨云低低地说道:“阿娘,咱们跟何家退亲吧。这种男人我不嫁。” 李大姑恨恨道:“先等等再说,要退也得恶心恶心他们。” 两人一看到李竹,立即转移了话题。 杨云看了李竹身上的衣裳,明显小了,而且现在穿也有些太热。 她说道:“娘,我有件衣服小了,一会儿我改改给小竹穿吧。” 李大姑道:“改两身吧,好换着穿。” 李竹走过去烧火。 午饭很快就做好了,今日的饭菜尚算丰盛,有竹笋炒肉,肉末豆腐,鸡蛋炒韭菜,主食是三合面馒头。 蔡青说道:“让婶子破费了。说好的不把我当客。” 杨云笑道:“是小竹买的,她心里感激你呢。” 蔡青顺势看了一眼李竹,她默默地坐在一旁,静静地听人们说话。 见人提到她时,冲大家笑了笑:“我都感激,等我将来发了大财,天天请你们吃肉。” 杨墨笑道:“那我们就有口福了。”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饭桌的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蔡青又道:“只可惜杨叔不在家,我看这酒就给他老留着。” 杨墨道:“我们喝一半吧。” 众人互相让着吃饭,李竹习惯性地只夹自己面前的菜,她正吃着人,却见蔡青将他面前的肉炒竹笋和她面前的炒青菜换了个,他解释说:“我正好想想尝尝这盘菜。”接着又将肉末豆腐放到李大姑和杨云面前,两人让了一会又重新坐下来吃饭。 李大姑和杨云吃完饭就带着李竹撤了下来,留下杨墨和蔡青继续喝酒。李竹知道男人一喝起酒来就没完,再顺便吹吹牛,能吹到太阳下山。不过蔡青和杨墨只晚他们一会就下了饭桌。他家杨家众人告辞说,自己要去镇上给人送花。 一说到花,杨云的眼睛不禁一弯,笑道:“蔡大哥,前日我的小姐妹们还说村里就你家的花开得最好,还有人想照着画花样子绣花,可惜怎么画都不像。” 蔡青说道:“等我有空给你们画几张。”杨云欣然道谢。 李大姑看着蔡青的背景,赞叹一回,又惋惜一回,她转头看着杨云,不禁眼睛一亮,说道:“你说你要何家退了亲,有没有可能……” 杨云脸色绯红,急忙打断母亲的臆想:“阿娘,你可别这么想。” 李大姑道:“我咋不就能这么想,一家有女百家求,一家有男十家惦,这有啥?” 杨云低头看着脚尖,小声说道:“里正家的美玲妹妹、关大伯家的关蓉妹妹,那可是咱们村的两朵花,娘觉得我能争过她俩?” 不等李大姑回答,杨云便说要给李竹改衣裳,转身跑了。 李竹帮着大姑干了会杂活,又跟杨墨认了几个字,跑了一趟腿。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 天刚擦黑时,杨老实回来了。 杨老实脸色不太好,脚步也有些沉重。那半斤酒正好用来浇他的愁。 等到李竹一离开,李大姑就冲杨老实嚷了起来:“老头子,你拉着一张死脸给谁看呢。人我都领回来了,你还能让我退回去?” 杨老实皱着眉头,无奈地说道:“老婆子,我是啥人你还不知道吗?我能让你退回去吗?我就说你俩做的这事,咋能花十五两银子呢。” 李大姑叹道:“你不知道当时的情况,就这还少了一半呢,那家人还想要三十两呢。” 杨老实唉声叹气,一笔笔地给老伴算帐:“你说拉着脸,我笑得出来吗?你看吧,这徭役摊派要下来了,咱家得出两个男丁去修河堤,我的工钱没了,阿墨的那一份得交钱吧。这春上一过,雨季也该来了,这房子东倒西歪的,外面下大雨,屋里下中雨,不修行吗?还有这药钱……这旧帐没还,新帐又来了……” 她这么一说,李大姑也跟着愁起来了。 过了一会儿,她用手肘捅了一下杨老实:“那也不能老耷拉着脸,你那脸本来就长,一拉更长了。那孩子你又不知道,这正拘束着,到时万一以为你嫌弃她多不好。” 杨老实无奈地答应:“好好,我不拉着脸了,我脸长得长也是错。真是的。” 第二天早上,李竹再看到杨老实时,发现这个姑父的脸上老挂着违和的笑容。 她当着杨老实的面,把竹筒交给李大姑,说道:“大姑,姑父,我是我剩下的钱,你们先用着。” 两人自然推辞不要,后来见李竹坚持要给,李大姑也就收下了。不过,她还是给李竹留了二十文当零花。 李竹的事在杨家集掀起了一点小波澜,乡下生活一成不变,一点芝麻绿豆大的事都能引起人们的兴趣。 李竹像猴子似的被人围观了好几天,那些闲汉村妇一看到她就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有的还担心杨家会不会被李竹克到。 李竹来到杨家没几天就交了一个朋友,她是蔡青的左邻,名叫小凤,曾给她送过兔子。她也养了几只兔子。 几天后,李竹趁杨老实休假在家,悄悄返回李家村,把她的私房钱从山洞里挖了出来。 这些钱,又把杨家众人震了一回。 李竹建议,这钱先还不给蔡青,反正还了不够,她想用这些做本钱,做点小生意,买些小鸡小鸭养着。 ☆、第14章开张 对于李竹的这个建议,杨家众人的反应各异。李大姑第一个拍板赞同。她一向是个敢想敢干的人,不死守着田地,她以前就干过不少小买卖。不然他们家也供不起杨墨读书。 杨墨也同意,他说他的伤快好了,也可以帮忙。自从李竹来到杨家的,灵泉水几乎没断过。杨墨的身体越来越好。现在可以扔掉拐杖走路了。 杨云没说什么,杨老实心里有些不愿意。他觉着既然有了钱就赶紧还人家,欠着债心里不舒坦。 李大姑直接拍板定案:“就这么着吧,咱们先琢磨琢磨卖啥东西。”要琢磨做什么生意,光在家里想不行,得出去走走看看。 李大姑让杨云看家,她带着李竹去镇上和县里转转。 杨云的衣裳已经改好了,是一件浅绿色的春衣,虽是半旧却没有补丁,穿上也合身。李竹高高兴兴地换上,跟着大姑出门。 路上,李大姑开导李竹说:“你姑父那人吧,经不住事,还有些怕事儿,你拉着脸啥的不是因为你,你可别往心里去。你哥你姐都喜欢你,在家里也别拘束,就当在自个家一样。” 李竹知道杨老实对自己的到来还是有点意见的。不过,她倒没觉得心寒之类,对于一个跟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能做到这个地步算不错了。她不能对好人要求太高。 李竹说道:“大姑我都明白,姑父人挺好的。” 李大姑又叹道:“我就知道你年纪虽小却是个明白人。” 第11节 过了一会儿,李大姑又说起离家出走的李二姐,“这个傻妮子,也不知道有没有事,一个大姑娘就这么跑出门,多让人担心啊。” 其实李二姐的事已经有点影子了,她应该是跟邻村的一个男子私奔了。要不然,她一个人还真不敢乱跑。不过因为两人出走的时间是黎明时分,看见的人不多,那个男子的家人又死不承认,李家只能怀疑,不敢确定。对外只说她去外婆家走亲戚了。毛二果然退了亲,也没找李家的麻烦,李三姐暂时算安全了。只是李竹不知道她能安生多久。 李大姑看李竹脸色不好,便立即打住了,“算了,咱不提那家人了,我只求着他们能别再找咱们的麻烦就好。” 李竹心道,现在应该没事,以后可不好说。不过,那也没什么可怕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是。 李大姑是个健谈之人,一路上跟李竹东拉西扯,李竹时不时接几句。这些日子,她在默默地向周围的人学习,毕竟他们的处事方式和现代大相径庭,思想上融合不了,她只求表面上别太出格就行。 杨家集离镇上不远,大约也就三四里路。镇上人流量一般,而且还是隔天逢集。李大姑左看右看,觉得不太满意。两人转了一圈又往县里走去。 青阳县是一个中等县城,也是南北交通要道,客商云集。 李大姑满意地点头:“还是县里好。” 李大姑带着李竹在县里最热闹的地方闲逛。街上人流摩肩接踵,路两旁店铺林立,布庄、胭脂水粉、首饰铺子,各种大小客栈食肆,是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 两人走了一会,李竹注意到向阳的一块空地上,蹲着坐着一帮闲汉,他们有的在下棋有的在摸牌,更多的是三五成群的闲扯,他们一边说话一边拿眼觑着行人。在这群人中,有一个青衣男子坐在马扎上拿着一本书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周遭的嘈杂似乎一点也影响不到他。 李竹问道:“大姑,他在这里做什么?” 李大姑也看到了蔡青,她答道:“他啊,有时也会做些经纪,给人找找房子店铺之类的。他认的人多,价格公道,又能替人着想,生意还不错呢。” 李大姑说道:“我们跟他打个招呼。” 李竹却拉着李大姑说:“不了吧,省得打扰他看书。等我们来这儿做生意再说就是。” “也行。” 两人看了两圈后,决定就在这条街上摆摊,这两边摆摊的小贩最多,都是上衙门备过案的,每天上交两文钱。 李大姑以前卖过菜收过鸡蛋,沿村串巷低价收菜收蛋再到县里卖,倒也能赚点辛苦钱。以前她家有牛车这样倒也方便,如今牛车没了,再做这项生意就不行了。 李大姑正在发愁做什么生意好,李竹心里已有些想法,说道:“大姑我们卖吃食吧,这个利大些,就是更辛苦些。” 李大姑有些犹豫:“我这手艺做家常饭菜还凑合,小吃恐怕不行。” 李竹说道:“我倒是会一点。”说到这里,她连忙解释道:“我以前在爷爷的书房里看过一些食谱,记了一些小吃。” “你还能挺能个,还能看到书。”李老太爷是个落第秀才,藏了不少书籍。李寄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连杨墨都不让看。 “我想试着做一些卤肉,卤蛋,还有其他小吃。”李大姑想了想,也就答应了。不管怎样,先试试再说,卖不出去就留着自家吃。 做卤肉要先买作料,像大料八角草果一般只能在药店里买。李竹跑了几个地方才见做卤汁需要的十几种作料买全。接着他们去买五花肉,猪头肉、猪杂等,第一次没敢买多,一样来一点。各式作料加肉类再加上二斤冰糖,一共花出三百多文。这钱真不禁花。 她们回去时做的牛车,一人一文钱。李竹一回到家,顾不得喘口气就赶紧去做卤料包熬卤汁,杨云也帮着她清洗猪杂,切肉。 李竹将卤药包分成两份,装入纱布袋中用绳子扎紧,姜葱之类的洗好切好,烧开开煮。再将冰糖炙烤一下人,敲碎,加油炒到深红色,加开水搅匀,变成糖色。将糖水加入卤水中,再加入香料包,当然也少不了灵泉。然后用小火慢慢熬。浓烈的香味弥漫在灶房,再飘外院内。把正在读书的杨墨都给吸引过来了。 “你们在做什么,这么香?” 杨云神秘地笑笑:“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等到卤汁熬好,再将焯过水的肉和猪杂放进去煮。大约煮了半个多时辰,李竹用筷子扎肉觉得烂了,才赶紧趁热捞肉,等凉了再捞容易坏卤。 新出锅的卤肉,香气袭人,颜色鲜亮好看。 杨墨不遗余力地赞赏道:“此肉色香味俱佳,还有提神醒脑之功用。” 李竹也笑道:“哥,我明白就按你说的去宣传。” 李大姑让杨云每样切了一点,四人都品尝一些。 杨墨道:“好吃,这比县里的陈家卤肉都好吃。” 杨云道:“这比里正家的好吃。” 李大姑也不停点头。她没想到李竹竟真能做出来。 李竹让杨云收好卤汤,嘱咐她可别倒掉了,这卤汤可以重复使用,保护好了,用上几年都没问题。一副药卤可用多次,都味道淡了再换就是,这也叫换汤不换药。 晚上,杨老实收工回家,尝了李竹做的卤肉后也是赞不绝口,可他心里还是担忧生意不好。 李大姑没说旁的,只说道:“你等着瞧吧。” 次日清晨,李大姑早早起来,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将以前的担挑拿出来清洗干净,把一陶盆卤肉装好,又带了碗碟案板和刀之类的厨具。李竹用竹子削了好些签子,又摘了些莴苣叶白菜叶等清净干净带上。由于挑着东西,她们也不便步行,花了四文钱坐牛车去县里。 李大姑昨天看了一个摆摊的地方,没想到今日却被人占了,她们只能重新找地儿。这可地方哪有那么好找的,凡是好点的都被占了。 最后两人只得在一个稍偏僻些的角落里摆摊。 日头高升,行人越来越我。周围小贩们吆喝声此起彼伏。渐渐地,很多摊子都开了张。李竹她们摊前仍没一人驻足停留。 李大姑也跟着吆喝了一阵,还是无人问津。 她多少有些沮丧:“这不能啊,咱家的卤肉那么好吃。” 李竹说道:“咱们试试别的办法吧。” 她将各式卤肉切成碎片,摆在青绿的菜叶子上,再插上竹签。然后清脆地吆喝道:“五香卤肉,免费品尝。” 这一句“免费品尝”果然吸引了不少人停留驻足。 一个胖胖的中年男子最先停下来,李竹笑着招呼道:“这位大叔,一看您就懂得品尝美食,来,您先尝一块,不买也没关系。” 中年男子用签字扎了一块吃下去,他咂咂嘴回味片刻,才出声赞道:“不错不错。” “给我来二两吧。” 李大姑一听有顾客上门,不由得眉开眼笑,称够二两后,又多饶了几块。中年男子付了钱高高兴兴地离开。 “给我来二两吧。” 李大姑一听有顾客上门,不由得眉开眼笑,枰够二两后,又多饶了几块。中年男子付了钱高高兴兴地离开。这生意只要一开了头,后面的人就多了。不过还是品尝得多,买得少。第一盘肉很快就被人尝光了。 其中一个年轻男子连尝了三块。 李竹看着他笑问:“这位大哥,您是要一斤还是两斤?” 男子也有些不好意思,竖起大拇指赞道:“好吃好吃,给我来——二两吧。”李大姑称肉,李竹收钱。 这一上午,生意陆陆续续地没断过,到了晌午,盆里已经见底了。李大姑在旁边摊上买了三个馒头,两人就着一点碎肉吃了午饭。 她看着盆底还有半盘子碎卤肉,就让李竹给蔡青送去。 李竹拿了些竹签,又铺上一张菜叶,端着盘子去找蔡青。 等她到了老地方,他人却不在。李竹就问旁边闲扯的中年汉子。 那汉子瞥了一眼李竹,用酸酸的口吻说道:“怎么,连你这小丫头也点名找他?这小白脸靠那张脸抢了咱们多少生意。” 李竹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恩怨,只好解释道:“我们是一个村的,在后街上卖卤肉,送点东西给他。” 中年汉子眼睛早飘到盘子里了,李竹请他尝了一块。许是因为吃人嘴短,一块肉下去,那汉子语气好了许多。 “他呀,方才有个小媳妇要找房子,本来是先问的我,结果一看到那小白脸,得,转头找他去了。还让不让人活,做个经纪也得看脸。” 旁边的一个白胖男子接过话头:“他这就该回了。” 白胖男子话音一落,就听人说道:“喏,回来了。” ☆、第15章发点小财 李竹等了一小会儿,才见到蔡青。 蔡青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衣着鲜亮、身姿妖娆的年轻小媳妇。那个女人身材丰满,走起路来像风摆杨柳似的,在场不少男人的目光都紧紧粘在她身上。 李竹默默观察着蔡青的神态,可惜她什么也看不出来,他仍跟往常一样,目不斜视,神色清淡。 最先跟李竹说话的那个中年男子迎上去打趣道:“哎哟,蔡小兄弟,这房子咋样了,这位妹子看上没?别是只看上人没看上房子吧。” 蔡青装作没听出他话中的调侃,正容说道:“那房子做铺子不合适,倒是你手里那套更合适。”说着他对着女子指指中年男子:“这位是老刘,做这行十来年了。最是了解行情,让他帮你找找吧。” 年轻媳妇飞了个眼波,扭着身子说道:“蔡小哥,俗话说,帮人帮到底,送佛得送到西,你哪能中途把人家给摞下了。” 蔡青正色道:“实在对不住,我一时找不到你想要的铺子,总不能耽误了你。”他这才瞧见了人群中的李竹,对中年汉子说道:“老刘,你跟她说说。我过去一下。” 老刘仿佛才想起来似的:“哦,忘了跟你说了,有一个小妹子来给你送卤肉,我替你尝了一块。吃着不赖。” 蔡青抱歉地冲李竹一笑:“让你久等了。” 李竹将盘子递过去:“我刚来,这是我们做的卤肉,今天第一次出摊,你尝尝。” 蔡青接过来,用签字扎了一块细细品了品,然后对李竹说道:“很好吃,不介意我借花献佛了。” 李竹点头。 说罢,他端着盘子开始招呼离他最近的人来品尝。 这些人早有心品尝,蔡青一让,也没人客气,“呼”地一下涌上来人,你一块我一块地抢吃起来。 一盘子卤肉顷刻间就消失了。 众人意犹未尽地看着空盘子,还有些没吃到的抱怨蔡青偏心。 蔡青笑道:“狼多肉少,我也没办法,谁跑得快谁先得。顺便说一句,这个卤肉摊子是我同窗的家人开的,味道大家也都知道了,以后还望多多光顾。摊子上就她们两个妇孺,以后有什么事,我若不在,还请大家多帮衬。” 众人客气道:“一定一定。” 李竹本来只想让他尝一尝卤肉,倒没想到还没有广告效应,早知道她就劝大姑多留点卤肉。 李竹正想着,刚才那个小媳妇一摆一摆地扭了过来,亲热地扯着李竹笑道:“小妹子,你家是卖卤肉的呀,摊子在哪儿呐?” 李竹看了她一眼,这女人长得确实不错,特别是那一双媚眼十分勾人,她身上的香粉味熏得她差点打喷嚏。 “就在那边,从这里往北走二百步左右往右拐。” “你们是同村的呀……”  那小媳妇言谈之间就想拐着弯儿打听蔡青。 李竹故意转移话题,恰好没多久,蔡青就转过来了,他对李竹说道:“你们该收摊了吧,我也该回了,正好捎上你们。” 说完,他对小媳妇点点头,再示意李竹跟上,然后转身离开。 那个女子在身后“哎哎”了两声,气得剁了两下脚。李竹不用回头,也能脑补出那小媳妇嘟着嘴的气恼模样。看她的发髻应该是嫁了人,这样真的好吗? 李竹尽力忍住笑,假装低头走路。 蔡青放慢脚步,突然问道:“是不是很好笑?” 李竹赶紧板起脸,摇摇头:“一点也不好笑。” “我倒觉得你比这件事还好笑。” “呃。”李竹无意中一转头,看到他先笑了起来。这种笑容跟平常的笑似乎有些不同,似乎更由衷更深些。 第12节 既然他本人都笑了,那她就不用再装了。于是李竹也愉悦地笑了起来。 两人结伴而回,李大姑有些意外。一听到蔡青要捎她们回去,自然又推辞了一会儿,蔡青再三表示确实是顺路。李大姑也就同意了。 昨天买的肉和猪杂已经用完了。今天还得去买。蔡青跟着他们一起采购完毕,又帮着提着东西上车。 李大姑今日十分高兴,话也就多了起来。一路上大多都是她在说,李竹和蔡青两人在听。 说起卤肉生意时,就听蔡青说道:“婶子,我可否提点建议。” 李大姑忙道:“你说你说。” 蔡青斟酌着说道:“这卤肉确实好吃,生意坏不了。不过我觉着你们是不是把肉和猪杂下水之类分开煮会好些。后者可以卖便宜些。” 李竹一怔,她也记不清是不是该分开煮了,毕竟她以前也没做过这类生意。 李大姑拊掌赞道:“这主意好,我以前只卖过菜蛋,小竹一个小孩子家也不懂,幸亏你提醒。” 蔡青笑了笑,客气几句。 蔡青一直把两人送到杨家,又帮着卸下担子搬到屋里,又跟杨墨说了几句话才离开。李大姑自然又要留饭。蔡青说他弟弟今日回来,要回家去。李大姑也不好再留。 杨墨杨云都围了上来追问生意怎样。 李大姑满脸笑容,绘声绘色地说了上午的事,又把李竹如何机灵能干夸到了十分。杨墨杨云也跟着夸了一通。 杨墨也说道:“阿娘,我也有个好事跟你说,我觉得右胳膊已经能活动,再过几日就能写字了。 ” 李大姑赶紧察看杨墨的右臂,确实比以前紧实了许多。 她大声说道:“谢天谢地,大夫还说还得再养半年呢,没想到恢复得这么好。” 这两件好事加一起,杨家的气氛愈发喜庆。 李大姑心情好,人也更大方了,她问三个孩子:“你们说今晚想吃啥,咱们庆祝庆祝。” 杨云犹豫了一下,说想吃白面条。 杨墨说什么都行。李竹跟杨墨的说辞一样。 李大姑很不满两人的做法,笑骂一句:“想吃啥就说,还什么都行,最怕这句了。还是阿云实在。”说完扭身去准备了。 李大姑刚转身离开,很快又转了回来。抓着李竹说道:“对了,咱们还没数钱呢。快倒出来数一数。” 李竹本来已经数好了,但为了让大伙高兴,她又将褡裢拿出来跟着大家再数一遍。 四个人围在一起,数了两遍。 一共四百零二文钱。 钱数一报出,众人怔了片刻。 杨云惊叹道:“阿娘怎么会那么多?” 杨墨默算一会儿:“还没去掉本钱。” 李竹说道:“昨天本钱共花了三百文,连作料带肉一起,不过作料够用上一阵。昨天的本钱就按二百文算,今日也净赚二百文。” 众人再次吸了一口气,以前李大姑倒腾菜蛋,每天早出晚归,累个半死,能赚个几十文就算好的了。 李大姑兴奋地拧了一下李竹的脸蛋,说道:“还是小竹主意好,这吃食就是赚钱。行了,我去做饭。还剩点肉,今儿个就吃肉丝面。” 晚上杨老实回来,听到今日的战果,也跟着高兴起来。再一听杨墨和胳膊大有好转,愈发高兴。 次日一早,李大姑早早起来和杨云一起做卤肉,因为卤汤已经做好,今日比昨天又简便许多。 等到卤肉烂了,捞出来放好。李大姑才去叫李竹。 李竹昨天有些累,今日睡沉了。起来一看日头都老高,不觉有些不好意思。 李大姑道:“你正长个,就得多睡。我和你姐能忙活得过来。”说着,她又瞅瞅李竹那小身板,不由得又叹起气来:“你都十二了,还跟个小孩子似的,得赶紧补起来,你姐像你这么大时,前面都鼓起来了……” 杨云听到了,顿时羞红了脸,嗔怨道:“娘,你说啥呢。”李大姑赶紧停住不说了。 他们今天比昨日多做了二十多斤卤肉。还加了一只卤鸡。仍旧摆在昨天的摊位上。 今日的生意比还昨天还火爆,不少人来买卤肉时都拿着自家的碗,还特地多要点卤汁。李大姑也不小气,要就给半勺。今天虽然多做了二十斤,到了中午还是卖完了。 其中,还有几个熟面孔。跟蔡青一起做经纪的老刘老王也来了。 这些人的口才都十分了得,哄得李大姑高兴,又多饶了两块。 日复一日,转眼半个月过去了。杨家的卤肉生意一直不错,在附近还有了些小名气。有的人专门绕两条街来买。他们每日能净赚三百文左右,好的时候更多。 在杨老实的提议下,这些日子赚的钱,连同李竹剩下的那三两多一起凑够七两先还给了蔡青。 杨家日子越来越好,李竹的身体也越来越好,她的身上脸上终于长了点肉,身材从绿豆芽变成黄豆芽。气色变好许多。 不过,人生总有不如意之事人,眼看着杨家越过越好,有的人就坐不住了。 ☆、第16章退亲风波 杨家做卤肉的事也没瞒着村里人,事实上也瞒不住,杨家所处地势高,每逢做卤肉时,香味随风飘得满村都是。 起初几天还有人纳闷,这香味怎么天天都有,谁家那么阔气天天吃肉?后来人们也就知道了,不过他们也不奇怪,因为李大姑跟旁人不同,她以前就爱倒腾点东西贩卖。村民们议论几句就过去了。 旁人不怎么在意,那杨家大伯娘朱氏可是时时注意着李大姑这边的风吹草动。原因很复杂,一是见不得她家好,等着瞧笑话;二是她闺女莲花跟杨云的未婚夫勾搭上了。杨莲花整天伸长脖子等何仁义跟杨云退亲好娶她。她这等得脖子都细了,何家仍在那儿磨蹭。 朱氏和杨莲花满以为李大姑一家会越来越差,没想到她听别人说,那李氏最近两脚生风,满面红光,听说她的卤肉摊子很火,她还在村里见过杨墨几次,看样子精神也好多了。 朱氏开始坐不住了,万一杨墨好了,杨老实一家翻身了,她不得呕死?还有她闺女的亲事怎么办? 朱氏母女俩私下一琢磨,就开始托人去何家说话。 说的无非是杨老实一家的坏话,撺掇他们赶紧退亲。 “那杨云的名声坏了,她早被吴成材惦记上了,吴成材眼下正在生病,等他一好,你们等着瞧吧。仁义仁德将来要读书当官老爷,得罪了吴家可咋办哟。再说了,那李氏又把扫把星侄女接家了,指不定以后怎么克他们家了,说不定连亲戚都牵连上……”那被托的婆子舌如莲花,将何家的心思又说动了几分。 几日后,李大姑破天荒让杨云带着李竹去县里卖卤肉。杨云早就想跟着去了,也没有多想高高兴兴跟着李竹一起去了。 李竹临走时,觉得姑父和大姑的脸色不太好,直觉家里肯定有事。再一细想,他们特意把杨云支出来的事,心里已明白七八分。 牛车很快就到了县里,杨云挑着担子在前面走,李竹提着一小桶东西跟在后头,两人交了摊位钱后就开始摆摊了。 盖子一掀开,大罐里的卤肉还在冒着热气,一阵风吹来,香味飘得半条街都是。陆陆续续地开始有人来买,很多都是熟客。 有的还跟李竹拉家常:“你姑怎么没来啊?” “家里有点事,您要多少?我姑临走时嘱咐我了,肯定多得给你们回头客一些。” 那些熟客笑着,接过卤肉离开了。 杨云惊讶地看着李竹,怎么这个小表妹一做起生意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伶牙俐齿的。反观她,倒有些放不开。 李竹笑道:“我一开始也像你这样,时间长了就好了。” 杨云的手法有些生疏,李竹就让她收钱,自己来切肉称肉。没人时两人就站着聊天。 两人正说得高兴,杨云突然脸色一变,一把扯过李竹让她背对大街,李竹不解,不过也照着做了。 过了一会儿,她就明白杨云的做法了。 因为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嗓音:“寄儿,你渴不渴?喝口水吧。再走一会儿就到学堂了……” 这不是她娘肖氏是谁? 等两人走过去了,李竹和杨云才转过身来。 李竹远远地望着肖氏和李寄的背影。肖氏身上背着、手里提着满满的东西,边走边说话,李寄两手空空,拉着脸,无精打采地踢打着走路。 杨云拍拍胸口说道:“差点就被他们看见了,还好躲过去了。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发现咱们,不然有的闹。” 李竹心说,永远不发现是不可能的。只希望越晚越好。即便来了又怎样人,当初说得明明白白,她彻底跟李家断亲了。 两人闲了一会儿,又开始忙碌起来。 有时客人一堆堆的来,好在李竹动作利落,一边切肉包肉的同时,把帐也算清了。 有客人就惊叹了:“哟,你这小丫头帐算得真利落,都不用算盘。” 李竹笑着说道:“我跟着哥哥念过书,学过算学。” 那人再次惊叹了一番。 两人忙到晌午,李竹去买了两个菜包子要了两碗汤,和杨云凑合吃了,大约到未时她们就可以收摊子了。 这一天,生意上倒是无波无澜。当他们回到家时,家里却不太平。 李大姑气得在站在篱笆外朝北大骂,杨老实蹲在那儿唉声叹气。杨墨真在好声开解李大姑。 “我呸,一家子见不得人好的下贱东西,你以为我家完了吗?我告诉你,你等着瞧吧。我偏不如你意……” 何家果然来退亲了! 杨云虽然早有准备,可一听这事还是心情低落。 大家心情不好,晚饭匆匆扒过几口便上床睡觉了。 李竹听杨云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心里也跟着难受。可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当天夜里下起了淅淅沥沥的细雨。看来明天又出不了摊了。 果然,次日清晨,雨不但没停,反而愈下愈大。杨老实的脸色略略好转些,说春雨贵如油,今年地里的庄稼能长好。 外面下小雨,屋里也开始下。一家人慌忙把衣服被褥挪到干爽的地方。屋里摆着几只盆盆罐罐,水滴滴在上面,叮叮当当地响着,跟听乐声似的。 李竹看着这东倒西歪的茅草房,心想,她得再想个法子,多挣点钱,赶紧盖上房子。或是把以前的房子赎回来也好。 早饭过后,一家人正坐在屋里大眼瞪小眼,不想却有不速之客上门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何仁义的娘何钱氏。 何钱氏打着黑伞,挎着一只篮子,站在篱笆外叫道:“李家妹子,你在家吧?” 李大姑站在堂屋门口沉着脸看着她,大声应道:“还妹子,我可没有你这样的姐妹,你又来做啥?要是说昨个的事,我劝你还是请回吧。家里太忙,我没空招待。” 何钱氏一脸笑容,一边说一边自己去推篱笆门。她跺着脚上的泥水,径自走了进来。杨家一家人冷淡而客气地招呼了她一声便没再说话。 何钱氏一眼就看到了屋里的盆盆罐罐,和那清脆的雨声。她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鄙夷。面上却仍笑眯眯地说道:“老妹子,我这么跟你说吧,其实我也稀罕小云,多好的一个孩子啊,这可都是命啊,这不人家观里的师父说了,这两人的八字不合。你看我也没办法……” 李大姑看了杨云和李竹一眼,示意两人回屋。 这种事杨云确实不好在场。李竹扶着她回到小屋。杨云不声不响,窝床上蒙头睡觉。李竹悄悄站在门口听着,一边听一边想该用什么方法出了这口恶气。 第13节 经过李家和吴家的事后,李竹也慢慢得出了一点斗争经验。对付这种人最好用智斗,不能极品的方法对付极品,否则他们会把你拉到跟他们一个层次,并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这时,她就听李大姑高声说道:“呵,现在说八字不合,当初是谁找到说我这两人是天作地设的一双……这八字不合也是我家墨儿出了事,房子卖了,家败了开始的吧。钱春花,你干脆直接说怕家连累你,就想退亲我还能敬你是爽快人。” 何钱氏干干地笑了几声。接着说她那番车轱辘路。 何钱氏可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她是秉着先礼后兵的想法来退亲的,一见李氏这么咄咄逼人,杨墨绵中带刺。火气也跟着上来了。 她的脸一沉,尖声说道:“哟,大妹子,我登门道歉,再三服软,你还蹬鼻子上脸了。我给你台阶,你不知道下,我就别怪我说真话:你自家的情况又不是不知道,儿子被打残了,谁知道以后怎么着,闺女也被姓吴的惦记上了,我儿子可没那好福气,没成亲就当王八。” 李大姑反唇相讥:“你全家变王八那也是胎里带的,跟我家啥关系?我就是不同意退亲,你们能怎么地?我耗也耗死你。” 两人越骂越狠,眼看着战斗就要升级。那何钱氏心知这是杨家,真要动起手来,她肯定得吃亏。因此便且退且骂,回家去了。 何钱氏走后,李大姑兀自气咻咻的。李竹悄悄掩了门出来。 杨墨劝道:“娘,咱别闹了,退了算了。” 李大姑道:“亲自然是要退的,可我就是不想这么便宜了他们。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李竹也想上去劝几句,不想这时候小凤竟过来串门了。她只好暂时压下话,去迎接小凤。 小凤见她家这样,便悄悄说道:“你打着伞,咱们到别地玩吧。” 李竹看了看外面,村子里铺了不少青石路,下雨时也不十分泥泞。再说,在蒙蒙春雨中散步,倒也别有一致意思。 她打了一个稍好些的伞跟小凤一起出门。说起来,小凤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她娘早逝,继母对她十分苛刻。平常她很少有空闲的时候,这也是下雨了很多活没法干才得了空串串门子。 两人穿的是草鞋,啪啪哒哒地踩在青石小路上。小凤见左右无人,悄悄对李竹说道:“哎,我跟你说啊,我前几天放羊时看见何仁义和莲花在草丛里……反正就是做不要脸的事。” “真的?”李竹一脸惊讶,这两人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小凤一跺脚,红着脸说道:“你还不信我?我是那种瞎说的人嘛。” 李竹忙说道:“不,我不是信你,我是没想到这两人这么不要脸。” 突然,她脑中灵光一闪,她正愁怎么帮表姐出了这口恶气,这不,两人就送上门了。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信步漫走。雨渐渐小了,层层雨幕如一片巨大的轻纱,树林和房屋被笼罩其中,看着像一幅山水画。 她们路过一户人家门前时,李竹被院内那一片姹紫嫣红的花园给吸引住了。 各色鲜花, 粉红、嫩黄、雪白、深红……满满一院子的花朵在微风中摇晃着头。清甜的花香随着雨丝风片窜入鼻中。 “这是谁家?”李竹问道。 小凤微微有些羞涩,她小声说道:“当然是蔡大哥家啦。” ☆、第17章反击 李竹恍然记起蔡青是对花花草草挺感兴趣的,第一次见他时就挖了一株野花。 小凤一提起蔡青,眼睛都亮了起来:“蔡大哥人可好了,对村里的小孩子都很好,我们从山里挖回了花草,都往他这儿送,他每回都给我们好吃的。还教我们识字。” 李竹一边应答,一边举着油纸伞观赏篱笆墙内那些颜色各异的花儿。 看了一会儿,李竹说道:“咱们到别地转转吧。” 小凤站着不动,眼睛不住地往院子里瞟。 李竹虽然知道农村有到处串门的习惯,可就这么贸然进去怪不自在的。 小凤指着小院旁边的那一栋青砖大瓦房说道:“蔡大哥的家人在这栋房子里,这院子就他一个人住,呃,他弟弟有时也会来。” 两人正小声说话,突然小院的门“吱嘎”一声开了,一个圆滚滚的小身子打着小伞挤了出来,一见到两人就大声嚷道:“你们两个鬼鬼祟祟的,是不是又想掐我家的花?” 像是为了附和他似的,紧接着一条小黄狗也挤出半个脑袋朝她们龇牙吠叫:“汪汪。” 小凤把伞往后一倾,笑着招呼道:“小丹,是我啦。” 小男孩一看是熟人,立即收起了方才那故意作出的凶样。 李竹这才看清那个小男孩的长相,他大约七八岁,长得虎头虎脑,一双眼睛黑白分明,灵动非常。活像年画上的童子似的。不过,他跟蔡青一点也不像。 蔡丹歪着脑袋打量着两人,并着重看了李竹几眼,他向小凤努努嘴:“这个是谁啊,我怎么没见过?” 小凤隆重向他介绍了李竹。蔡丹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姑家是做卤肉的。”说完再重新打量了一眼李竹,“可你一点也不像扫把星啊。” 小凤脸色微变,小心翼翼地看着李竹,生怕她生气。 李竹若无其事地接道:“我也觉得不像。” “小丹,你在跟谁说话?”这家的主人出来了,小凤和李竹都听出了他的声音。 蔡青看到两人,面带微笑招呼:“原来是你们两个,你们是要来看花吗?” 小凤不由分说地拽着李竹就往里走:“是啊是啊。小竹没看过,我带她来瞧瞧。” 蔡青快步走过来,给她们拉开篱笆门,领着两人穿过层层花丛,再进了小院的门,院里种的是花和几株果树。梨花雪白,桃花红艳,西北角处盛放着几株深红色牡丹花,比起院外又是一番胜景。 院中一条青石小路直通堂屋。屋子不大,却十洁净,方砖铺地,原色的木桌木椅,桌上摆着笔墨纸砚,墙角立着两个书架。 蔡青端了两碗糖水,招呼两人坐下。李竹默默坐下,小凤像只小麻雀似的说个不停。说她的兔子,说村里的小伙伴,蔡青双眼含笑,认真地听着,时不时问上一句。 蔡丹跟小凤年纪相近,两人的话最多。   “你哥最近怎么样?” “哦,他还好。”李竹怔了一下才意识到蔡青在跟她说话。 “生意怎样?” “还好。” …… 李竹一向不喜欢到别人家里串门,以前连亲戚家都是能免才免。干坐在这儿多少有些不自在。 过了一会儿,雨停了。李竹寻了个空隙对小凤说道:“小凤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小凤脸色一黯,即便是下雨,她后娘也不喜欢她到处乱跑。 蔡青也不挽留,他起身翻找出几张花卉图,分递给两人:“这答应给你姐的,这是给小凤娘的。 你们正好捎回去。”小凤欣喜接过。 走到院中时,蔡青又掐了两朵花,让两人簪上。李竹接过,笑着道谢,她还不大喜欢在头顶顶上一朵鲜花走来走去。这个倒可以给杨云戴。 目送两人离开,蔡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转着,迫不及待地跟哥哥分享加炫耀:“大哥,你说最近村里的女孩子都爱往咱家走,是不是都对我有意思啊。” 蔡青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看有点像。” 蔡丹皱着包子脸,为难地叹道:“小凤,小花,阿草,都挺不错,我将来选谁呢。” 蔡青故意逗他说:“你看跟小凤一起来的那个怎么样?” 蔡丹认真想了一会儿,摇摇头:“太瘦了,不过,她挺文静的。不像小凤整天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的。” “文静吗?”蔡青笑了笑,牵着蔡丹的手说道:“好了,你慢慢想吧,咱们回大屋去了。” 一提到回大屋,蔡丹就有些不高兴,他一脸无解地抬头问道:“大哥,你那么好,为什么二哥和娘都不喜欢你啊。” 蔡青神色平淡:“没事,你喜欢大哥就好了。” …… 小凤喜滋滋地把那红色的花朵别在头发上,对着水坑照了照,然后李竹道别。 李竹慢慢往家走着,开始思索来时的那个问题,很快心中就有了答案。 李竹把几张花卉图和鲜花都给了杨云,杨云的心情也比上午时好了一些。 李竹正准备把小凤的话转述给大姑,不想,杨家又来了个不速之客。 原来竟是朱氏和那个李竹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杨莲花。杨莲花今年十六岁,肌肤微黑,身量中等,比她娘朱氏好看不少,比杨云又稍逊一等。 杨莲花一进门就笑着跟李大姑打招呼:“二婶,云妹,我爹担心这老房子漏雨就让我和娘来瞧瞧。” 李大姑冷淡地应了一句。 朱氏的态度也比上次和气许多,但母女俩的姿态让人十分不舒服,那是一种胜利者高高在上的姿态。 杨莲花看到杨云手上拿的花样子,不由得赞了一句,“哎呀云妹,你的手真巧,又会干活又会绣花,不像我。” 朱氏接过话:“是啊,我们家莲花从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苦受过罪,我就发愁给她找个怎样的婆家。” 李大姑抿嘴冷笑:“哟,婆家还不好找,管他定亲也好成亲也罢,你只要看上了,一准能成。” 朱氏岂能听不出李氏的话外之音,当下得意洋洋地说道:“这结亲自然要两厢情愿。人家男方家不乐意,咱也总不能厚着脸皮不退,不然会让人以为家里的姑娘没人要。” 杨云气得手抖了一下,李大姑立即接道:“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家闺女没人要。人家这亲还没退利落,就上赶子把闺女往人家里送……” 两人越说火药味越冲,杨莲花赶紧去劝她娘,转过脸又好声对杨云说道:“云妹,你看事情都这样了,总拖着也不是个事。何郎的心都不在你身上了,你就成全了姐姐吧。” “不要脸的狗男女!你们果真是天作地设的一对!”李大姑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骂。 “啧啧,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家男方都不愿意了,还想着硬贴。” …… 吵到最后,李大姑直接拿扫帚把朱氏母女俩给赶了出去。幸亏刚下过雨,路上人少,杨家又住得偏,不然又有人看热闹。 她们一走,李竹将就小凤的话委婉告诉了李大姑。 李大姑听罢冷笑一声:“我说怎么这么急哪,敢情是肚子里有了搁不住的东西了。”说完,她又觉得对着李竹说这样的话不好,赶紧停住了。 李大姑心中也有了主意,过两天何家再托人来退亲时,她不吵不闹,就说孩子爹不在家,要等等再说。 李竹说要让杨云去县里散散心,她在家里看家,就抽了两天时间在家。 这两天,她也没闲着,一直在密切注意着杨莲花和何仁义的举动。如果小凤说的是真的,他们肯定会不止一次。 李竹很快就找到机会了。 这一次竟是在村西口的竹林里。自从那次群蛇事件后,李竹对这片竹林一直心生抵触。不过,这个机会她不想错过了。 ☆、第18章事情解决 李竹飞快地调动着自己有限的经验,这个奸该怎么捉自然是场面越轰动,造成的影响越大越好。 李竹看看四周,竹林十分偏僻,周围都是些荒地和茂密的灌木丛。南边的山坡上倒有几个孩子在那放牧牛羊。大人们这时或是在村里或是在田地干活。 怎样才能把这些人吸引过来呢。李竹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别的招数。最后,她只想出一个不算高明的方法,撒钱。她跑回家,倒出自己的私房钱。每次出完摊后,大姑就会塞给她些铜钱,说是以前家道好时,杨墨和杨云都有零花钱。李竹也没推辞,收下来就攒了起来。 第14节 她一咬牙,拿出了二十多文,先围着林子的出口撒上几枚。然后想着先把人招呼过来再见机行事。 李竹撒完钱,就跑到南面山坡上,这里聚集着十来个半大孩子,小凤也在。小凤一看见她,就高兴地打招呼。跟小凤玩得好也笑着跟李竹说话。 李竹佯作不小心透露了自己在竹林边捡了两枚桐钱的事。她只是小声一嘀咕,这个消息很快就长了翅膀似的,其他人也知道了。这些孩子栓好自己的牛羊,一阵风似的往竹林跑去。 去得早的孩子竟然真的捡到了一枚铜钱,这个消息大大鼓励了其他孩子们,他们从四面八方涌入竹林,认真地在林子里寻觅铜钱的影子。还有的孩子捡到钱飞快地去找附近的大人,让他们也加入到找钱大军中。 这么多人进入竹林,不可能不弄出声响来。正沉浸在二人世界的杨莲花和何仁义不可能听不到。两人先是慌作一团,还是杨莲花稍稍镇静些。他们这时衣衫不整,若是就这么跑出去肯定会被人看到。所以她决定就地隐藏。刚好,他们选择的地方很方便藏身,四周是又密又高的蒿草,中间有几处草堆。就在两人四处找地洞钻时,一帮孩子来到了这里。 杨莲花吓得脸都白了,她与何仁义对视一眼,大气都不敢出,像鹌鹑似的缩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可惜他们人跑得迅速,却留下了一件外裳,此时再去拿已经来不及了。 这帮孩子正专心致志地弯腰低头在草丛里搜寻。 突然有人看见了草丛中的衣裳,那人一个箭跑跑上去,将衣裳抱在怀里,其他人也红了眼,不甘心地在附近翻找。 竹林里有钱还有衣裳,这个消息像不胫而走,很快地,最竹林最近的村民们一起像潮水似的涌进来。人越聚越多。 草堆中的两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只盼着这些人赶紧离开。 李竹混在人群中,趁人不注意,就在两人藏身的四周撒上几枚铜子,吊着人们的胃口。 又过了一会儿,林子里聚得人更多了,连朱氏也来了和何钱氏也来了。朱氏也捡到了一枚铜钱,此时正笑呵呵地向同行的人炫耀。 她正好看到隐在人群中的李竹,当下一撇嘴,阴阳怪调地说道:“哟,这不是那李家村的小扫把星嘛,你也想捡钱?捡到没有啊?” 李竹低下头,不好意思地说道:“刚来,还没捡着。” “哼。捡到才怪。” 朱氏斜着眼走过去,继续盯着地上寻觅。 李竹跟着人群转悠,趁人不注意,将袖笼中的铜钱全部撒下去,其中有几枚,正好落在杨莲花和何仁义藏身的地方。然后,她悄悄躲开,装作继续找钱,只等有心人发现这个秘密。 这些人果然不负她的期望,很快就有三个人发现了这个风水宝地。朱氏因为与一个妇人同时发现了一枚铜钱,还吵吵了几句。 好戏快上场了。李竹默默想道。 “啊呀,这是啥哟?”有个妇人尖叫。 “天哪,这里头有人。我看到鞋头了。” …… 人群哗啦一下围了上来,不少人一边等着看热闹一边找钱。 还有些人为了看热闹,把别的事都忘了。 “这里头会不会是个死人?”有人猜测道。 “这钱说不得就是他掉的。” “嗯,还有那衣裳,是男人穿的。” “天哪。” 有些大胆的,壮着胆子说道:“管他呢,先扒开看看再说,若真是死人,就去告诉里正还得报官呢。” 朱氏有点胆怯地往后退几步。人群中有两个大胆的找了拔了根竹子,去拨青草堆。 “啊——” “哎呀——”观与被观者双方几乎同时发出尖叫。 众人张大嘴巴,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 草丛里蜷缩着两个人,两个活人,两个衣裳不整的人,还是一男一女。 那对男女把脸几乎埋在胸膛里,可惜埋得再深也有人认识。 “这是……杨大家的闺女,和老何家的儿子?” “老天。”有人惊呼,有人幸灾乐祸。 朱氏起初不信,她挤进人群,一看到自个的闺女,不由得两眼发黑,血涌上头。何钱氏也跟她差不多,不过,因为是儿子,她的状况比朱氏稍轻些。 朱氏趔趄了几下险些摔倒,不过,她很快就振作起来。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扑上去踢打何仁义:“你这个色胚,你竟我闺女拐到这里来人,我的莲花,你好可怜。” 何钱氏一打儿子被踢打,不由得怒了,赶紧上去拦着朱氏,一边厮打一边骂:“你这个死女人,是你闺女勾引我儿子在先,我儿子断不会做这样的事。” 周围的人赶紧去拉开两人。有的人就劝道:“你们还嫌不够丢人,还赶紧把孩子弄回家。” 朱氏和何钱氏如梦初醒,两人各自扶了自家的孩子,哭哭啼啼地往家走去。 只一会儿的功夫,杨家集的村民见面语就从“你吃了吗?”变成了“你听说了,杨大家的闺女和老何家的儿子……” 村民们三五成群,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大部分人的都在同情杨老实一家,鄙视杨大和朱氏以及何正一家。 “原来老何家早就跟杨大家勾搭上了。” “你才知道啊,我早就看出不对劲了。” “可怜的阿云,这还不得呕死?” 李大姑和杨云此时还在县里出摊呢,两人当然并不知道村里的盛况。 杨家此时只有杨墨,还有来访的蔡青。 杨墨正在跟蔡青说话:“阿青,我的胳膊已经好了,想找些抄书的活计,你看怎么样?” 蔡青道:“也好,不过,你要注意,每天先抄一个时辰吧。”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他们的耳中。 杨墨知道后,一脸矜怒,低声骂道:“何仁义,这个斯文败类!” 蔡青淡淡一笑,温声安慰杨墨说道:“这样也好,总比成亲后再发现他的本性强。” 杨墨扶着桌子起身,“我要揍他一顿,替阿云出口气。” 蔡青却拦住了他:“以后再慢慢出吧。今日的事够他们难受一阵子了。” 李竹此时正在河边,这些天光顾着去做卤肉做卤肉,她已经好久没顾上捉鱼了。今天心情好,她再次用灵泉捕捉了一些鱼虾。又挖了半篮子野菜。回到杨家开始到厨房准备晚饭。 杨墨找到她时,李竹正在剁鱼。 杨墨迟疑着问道:“小竹,你今天也去林子里了?” 李竹一脸平淡:“跟着小凤他们一起去的,不过,我运气不好,一文钱也没捡到。”不但没捡到,反倒撒出去几十文。 杨墨只好说道:“没事,咱不在乎。”旋即,他又觉得跟她说这事不太合适,便转到别的话题上了。 晚上,杨老实和李大姑杨云三人回家自然也听说了这个重磅新闻。 三人反应不一。 李大姑是拍手叫好,大呼快意。 杨老实一脸沉重,既为女儿忧心不值,又气氛大哥和何家一家不要脸。 杨云低头不语。 事情过了几天,何家和朱氏都没来杨家的麻烦。据知情人透漏,两家现在撕上了。 两人互相推诿,指责。杨莲花上吊了两回都被人救下来了。最后还是朱氏还服软,没办法,出了这事,受害最大的还是女方的名誉。 朱氏服软,何家却又不干了。 这天,自从杨墨受伤后就没再登门的何仁义亲自来负荆请罪了。 没错,他是请求杨家的原谅的。 何仁义一脸憔悴,用无比悔恨的口吻对杨老实和李大姑道歉:“二叔二婶,都是我不好,我猪油蒙了心被那个女人迷惑住了,才做了对不起云妹的事,请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 然后又看向杨墨说道:“阿墨,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该知道我的为人,当时我真的不想退亲,要不然也不一会拖着,都是亲戚逼迫,现在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李竹静静地看着这个这个男人的精彩演出。 最后她忍不住问了一句:“何仁义,你知道为什么你现在还不长胡子吗?” “啊?”何仁义被这不着调的话问得发怔。 李竹自问自答:“那是因为你的脸皮太厚,钻不出来啊。” 何仁义一张白脸刷地一下变成了猪肝红,呆愣愣地看着李竹。 “噗”李大姑嗔笑着看了李竹一眼。 杨墨也忍不住笑了。 何仁义被杨家众人奚落一阵,狼狈回家。 李大姑见好就收,胸中那口恶气一出,也就不再拖着了,干脆利落地退了亲。并且十分大度地跟村民说,他们家把何仁义送给朱氏当女婿了。于是又有不少人夸李大姑大度有器量。 李大姑家甩掉了这件麻烦事,开始一心一意地做起生意来。 ☆、第19章越来越好 对于何家这种做法,李竹起初有些不理解。后来听李大姑跟杨老实的一番话也算明白。 不过是何钱氏觉得杨莲花太丢脸,而何仁义本人在得到杨莲花的身子后对她兴趣大减,反过来又觉得杨云还不错。 “这一家子没一个好的,阿墨说的对,得亏提前发现了,这是老天爷在帮咱们,你说要是嫁过去才知道,还不呕死个人?” 再说,朱氏和何家两天一小闹,三天一大闹。朱氏想要更多的彩礼,本来何家家境不错,但何家觉得他们肯娶杨莲花都不错了,怎么还肯出彩礼?这样闹了二十来天,朱氏终于彻底服软,匆匆忙忙地将闺女嫁了过去,彩礼也没要,当然也没嫁妆。村民们很快就议论说,杨莲花是带犊子嫁过去的。 这件事,让杨大家很长一段时间都抬不起头来,朱氏没事就躲屋里,也不像以前那样到处转悠显摆了。李大姑家很是清净一阵。 李大姑每日早起去县里卖卤肉,杨云和李竹轮流陪同。杨老实暂停了钱府的短工,去邻县修河堤。杨墨的徭役当自然是用钱顶替。 李竹每天只有一两灵泉水,她一部分用在卤肉中,一部分放在自家水缸中。灵泉的作用似乎并不像她以往看的小说中说得那么神奇,喝下就能就人脱胎换骨。不过,它确实能让人的身体更健康,精神更饱满。现在杨墨的身体已经痊愈,他每日除了读书,还会抄书帮村民写信,得空时也会帮着干活。 杨墨虽然是读书人,李大姑和杨老实从不娇惯他,该干的活也得干。用李大姑的话说,别到时书没读好,连人都不会做了。再一联想李寄那种寒门娇子,李竹什么也不说了,反正谁种什么因就得什么果,干她何事? 每次软到李竹在家时,李大姑和杨云就尽量提前把水缸挑满,重活干好。因为杨墨的身子还需要养息,不能帮着干重活。李竹只需在家放放鸭子,喂喂鸡,做做饭之类的。 杨家的鸡鸭都长得比别人大一圈,李大姑看着心生得意,临走时又嘱咐道:“小竹,你放鸭千万别到南头的芦苇荡里去,那里头河叉太多,有的鸭子跑进去就回不来了。” 李竹知道那个芦苇荡,一大片浩浩茫茫的水域,一眼望不到边。里面有成片的芦苇,夏天时也有荷花盛开。水里小鱼小虾多,鸭子爱吃。但是一般人不敢把鸭群赶到那里,就怕鸭子有去无回。 不过据说本地有专门放鸭的人,他们撑着小船戴着大斗笠,船上放着饭菜和水,早起晚归,一整天都在水里。 李大姑和杨云挑着担子走了,杨墨正在堂屋里抄书。李竹赶着鸭群去往村口走去。来到河边,有不少妇人正在那儿洗衣。跟李家村一样,这里也是八卦重地。 第15节 杨家集的人对李竹不太熟悉,见了她,免不了低声议论几声。 “这个是李大娘的侄女,竟比刚来时好看许多。” “嗯,胖多了,气色也好了。” “听说不是那啥扫把星吗?” “嘘,小心人家听到了。” 李竹假装没听到,鸭群嘎嘎地叫着,扑腾着翅膀下了水。李竹只需在岸上看着就行。河边也有其他孩子放鸭或是放鹅的孩子。这些孩子从小一起长大,对李竹这个外来的,多少有些排斥。李竹也不介意,只要不欺负她就行。 李竹在人群中寻找小凤的身影,却一直没看到。问问其他孩子,他们都说不知道。 又过了一会儿,她倒是看到了小凤。她挑着两只水桶低着头往河边走来。 “小凤,你咋来挑水了?”有跟她相熟的孩子问道。 小凤勉强笑笑:“我爹去修河堤了,我娘在哄弟弟。” “嗤,咋不让你哄弟弟?” 小凤忙不迭地摇头:“我哄不好。” 李竹看到小凤这样,就想起了曾经的自己。 “小凤,我帮你抬水吧。”李竹走过去说道。 小凤忙摇头拒绝,李竹不分由说夺过她的水桶,两人用扁担抬着一桶水往小凤家走去。 本来,小凤可以抄小路回去。李竹给她出主意走大道,还要专拣人多的地方走。 一路上,村民们看到两个小姑娘吃力地抬着一桶水,自然会好奇地问几句,还有好心人帮忙。 李竹替小凤答道:“谢谢叔,还是让我们自个抬吧,你总不能天天帮吧。” 有的人就问小凤的娘在干什么,小凤实话实说在哄弟弟。知情人听了直撇嘴。这个王桂花连装都不爱装了。这王桂花就是小凤的后娘。 李竹帮着小凤把水抬到她家,王桂花正抱着她的大胖儿子在院里晒太阳。 一看到李竹,脸上堆着笑说道:“哟,这不是那谁吗?你俩倒玩到一起去了。”李竹很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李竹帮着小凤抬三桶水,走了三趟,杨家集的大半村民都知道,王桂花在家抱着孩子晒太阳,让小凤去挑水。 趁着没人时,小凤悄悄问道:“这样行吗?” 李竹就跟她分享了自己跟肖氏她们斗争的经验:“没事,你别跟她硬对着干,要想办法,你受的苦和委屈一定得让人知道。她让你不好过,你也让她不好过。她若是知道你不好惹,可能会对你好些。” 据李竹有限的经验来说,狗咬包子也会挑一挑的,哪只包子皮薄馅多就咬哪只。你要时不时咯咯它的牙,它下回就会小心些。 小凤听罢,既兴奋又忐忑:“原来还可以这样?我总以为忍一忍就过去了。” “当然可以的,我也是慢慢琢磨出来的。走吧,你去河边洗衣服,干慢点,学会磨洋工。” 李竹去放鸭时,一般会带上一本书和一根钓竿,看看书钓钓鱼。由于灵泉的作用,她钓鱼几乎不费事,每次她放鸭回来,都会带两条鱼回来,李大姑一家啧啧称奇,但并没有往别处想。毕竟他们这儿河叉子多,有不少捕鱼为生的,那户人家的儿女在这方面就是比其他聪明。 渐渐地,李竹胆子就大了许多,有时会多带几条大鱼回来,自家吃不了,就带到县里卖。于是李大姑不但卖卤肉还兼职卖鱼,她这鱼个头大,肥,精神头还足,客人十分喜欢。 这一天,李竹运气好,钓上了一条十来斤的金鳞赤尾大鲤鱼,险些把钓杆折断了。这条鱼引来大批村民围观。李大姑带到县里,刚好碰上钱府的管事,他家老爷要宴客,他就看上了这条大鲤鱼。不但高价买了鱼,还连带着把李大姑家的卤肉都包圆了。 李大姑早早收了摊子买了半匹细布,准备给李竹和杨云做夏衣,再采购一些日用品欢喜返家。回到家,一家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把蔡青的钱先还了。他们做生意一个月,再加上卖鱼,还完蔡家的钱还剩余些。 李大姑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这卤肉的方子可是小竹的,这十五两也是她用自个的本事还的。”其实她这话最想跟杨老实说,可惜他现在不在家。 杨云依在李大姑身上笑道:“娘,我们两个都喜欢小竹,从来都没说过什么呀。” 李大姑道:“我知道,我不是就随口提提嘛。” 这时杨墨却正色说道:“娘,这帐还清了,以后赚的钱就拿出一大部分给小竹做嫁妆吧。” 李大姑若有所思,不等她发话,李竹就接道:“哥,你这么说又把我当外人了。你们早说过,是把我当一家人的,既是一家人何必分得那么清楚。我还小,嫁妆的事以后再说,要备也是先备云姐的。” 杨云脸色微红,连连说她才不要。 杨墨见此情形赶紧说道:“我只是先提一下,以后咱们再商量。” 李竹又说道:“依我看,咱们还是先着紧房子吧,多攒点钱,或是赎回原来的房子,或是盖一栋新的。” 李大姑说现在赎回不可能,人家才刚买的,哪有可能再转手。 俗话说无债一身轻。更不消说,杨墨身体已经全好,少了药钱这一大项开支不说,他还能抄书写信补贴家用。杨家的卤肉生意越来越好,钱府管事自那一日后,每隔几天都来采购一回,他一买就不是半斤几两的零碎,而是十斤八斤的往回买。 李竹隔三岔五的都会钓上一些让围观的鱼。上次是十来斤的大鲤鱼,这回又是个十斤的鳝鱼,李大姑也摸出了门道,一有好东西,就直接去找钱管事,一般人给不了好价钱。 李家村离杨家集毕竟没有多远,这些事一件一件地终于还是传到李家一家人耳朵里。 肖氏和刘氏一听说那个扫把星一到了杨家后,又是卖卤肉又是捕大鱼的,还听说,李大姑竟然连钱管事都巴结上了。两人越想越气,当晚,刘氏不觉少吃了半碗饭。肖氏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偏偏还有跟这家人不对付的,见了肖氏刘氏就说些风凉话:“哟,先前整天骂人家是扫把星,这咋人一离家就时来运转了,这指不定是谁克谁呢。” 肖氏气得挺着脯子和人对骂了一通,气咻咻地回去了。 ☆、第20章帮忙和名声 肖氏回到家时,刘氏正歪在床上哼唧。 刘氏气不顺,就指桑骂槐道:“一个个的都被鹅啄了眼珠子,有眼无珠的,把一棵摇钱树便宜了别人家。哎哟,真是气死我了。” 肖氏心里也不好受,忍着气说道:“娘,当初把那扫把星赶走,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 刘氏见肖氏还敢反驳,嗓门不由得提高了:“咋?还赖到我身上了,我一把年纪了,哪里顾得这么多,你可是孩子的亲娘,孩子的事不可都是你张罗?” “娘,您这话……” 婆媳俩个正在丁丁当当地争执,就见李寄满面怒容的出来嚷道:“吵吵吵,还让不让我看书了?” 婆媳俩的争吵戛然而止,脸上立即换上一副笑容,心呀肝呀的叫了一通。 李寄不以为然地说道:“瞧你们那点出息,那个扫把星挣了这三核桃俩枣的就心动了。将来,我若考上状元当了大官,你们还不得喜得发疯?” 李寄这一番话,让两人转怒为喜。 刘氏拍着大腿道:“我的好孙儿,奶奶就等着享你的福。” 肖氏也道:“我家寄儿长得俊学问好,将来考上状元,肯定得有一把达官贵人的闺女送上门,老天,到时有个贵女当儿媳妇,我这个婆婆可不好拿捏。” 李寄鼻孔朝天,轻哼一声进了屋,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错。 李三姐仍像个隐形人一样,在默默地干活,默默地听着这些话。她心里在为李竹高兴。本来,她以为虽然大姑人不错,但毕竟是别人家,小妹的日子也好过不到哪里去,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好消息。 李三姐去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正好碰到了王小翠,王小翠问她有没有李竹的消息,李三姐摇头,她家跟大姑已经断了来往。自断亲之事后,一直没见到李竹。 王小翠有些失落,低声说道:“我挺想她的,不知道啥时候才能见到她。” 李三姐也小声说道:“我也有点想,反正离得不远,听、听我娘说,她在县里卖卤肉,说不定有机会见到。” 王小翠一听也高兴起来,县城她还是有机会去的。 春去夏来。李竹穿上了李大姑给做的新衣,脚穿杨云做的绣花鞋,坐在河边的大柳树下钓鱼,顺便放鸭子。柳树根下拴着一条小船,有几个调皮的孩子在里面玩耍嬉闹。 孩子正闹得欢腾,就有人喊道:“蔡大哥过来了。” 孩子们呼啦一下围了上去,抱腿的抱腿,扯衣的扯衣,李竹侧头看了看,觉得这些孩子倒真有意思。 蔡青面带笑容,拍拍这个的头,训训那个。还有的孩子要求他举他一下。蔡青连举了三个孩子后,说道:“不玩了,我有事先走了。” 他路过李竹面前时,略略停住了脚步。 李竹冲他打了个招呼,蔡青点了点头也没说话就离开了。 小凤目送着蔡青的背景,转过头埋怨李竹:“小竹,你怎么对蔡大哥不热情,他人多好啊。” 李竹忙说道:“没啊,我不是招呼了吗?”她总不至于也像那些孩子那样扑上去拉拉扯扯吧。 就在两人说话时,蔡青去而复返,也不知道听没听到她们的谈话。 “蔡大哥。”小凤有些羞赧。 蔡青冲她笑笑,对李竹说道:“你今日钓的鱼给我留着,家里还有卤肉吗?要我三斤。” 李竹答应了,卤肉没有现成的,一会儿也回去现做。 蔡青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小凤咋舌:“他家是来了贵客了?”接着,她又神秘兮兮地说道:“哎,你见过蔡大哥的阿娘了吗?村里人都说她很像城里的贵妇人,头上的首饰可好看了,穿的衣裳也精贵,说话慢声慢语的。” 李竹摇头,小凤眼睛发亮,越说越来劲:“还有他的两个妹妹也是,长得很仙女似的,不过她们从来不跟我们玩。” 说到最后,她又补充一句:“他们家就蔡大哥最和气,那个蔡二郎都不理人。” 中午的时候,李竹将钓到的两条鱼和三斤卤肉送过去。 如小凤小说,蔡家果然来了贵客,因为他家门前停着一辆豪华马车,和两匹膘肥体壮的大青马。 至于贵客本人,她并没有见过。李竹敲了门,蔡青很快就出来应门。 他的手里还捧着两包果子,他估算了一下价钱,将钱和果子塞到李竹手里,说道:“你拿去跟那帮孩子分一分,等天凉快了,帮忙割些好草喂马。”李竹点头答应了。 她正要转身离开,就听得一个银铃般的笑声传来,“大哥,谁啊?” “阿墨家的妹妹。” “妹妹?我看一眼嘛。” 笑声未了,她人已迈着轻快的步伐从门里跑出来。 两人四目相对,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长着一张可爱的圆脸,脸上有两个笑涡。 “哎,你是李竹吧,我叫蔡蓝,你有空来找我玩啊。” 李竹客气地应了,然后告辞离开。 李竹回去时,杨墨已经把饭做好了。李竹以为古代男人都主张“君子远庖厨”的,没想到,他做得还不赖。两人吃了饭,李竹收拾完碗筷,又去河边了。 不多一会儿,河边的大树下又聚集了一帮孩子。 李竹把拿出两包果子分给众人,特意给小凤多分两块,接着把蔡青的意思说了。 众孩子一听是帮他干活,顿时热情高涨。有的人吃完果子就去割草了。 不到半个时辰,这帮孩子就割了三大筐嫩青草,说是派几个代表,结果众人争着去,小凤也在其中。李竹主动要求留守阵地。没多时,大家欢天喜地地回来了,他们一人分得两块糕点,李竹自然也有。李竹留着没吃,准备等大姑回来再一起吃。 这帮孩子得了糕点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正玩得投入。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陈嘹亮的哭声。 第16节 小凤侧耳听了一阵,脸色大变,嚷道:“是小草。她怎么了?” 众孩子挤到岸边,踮脚翘望。小草边哭边往这边跑。众人忙拉着她问到底怎么回事。 小草边哭边说:“我把鸭子赶到了芦苇荡里,全跑散了,怎么唤都不出来。怎么办啊?我爹会打死我的……” 小凤急得直跺脚,“大人都说不了,不能赶进去,你咋不听。” 众孩子纷纷帮着想办法。有水性好的说要游过去,立即被大点的孩子制止了,那里水域宽广,水底下水草很多,经常淹死人。别说孩子,大人都不敢去。 有的人就问小草一共多少只鸭子,小草哭得更大声了,一共有一百多只,还不是她一家的,她大伯小叔家的也在里面。 “赶紧去找大人吧。”孩子们也没撤了。 “我爹会打死我的。”小草一直重复这句话。小草的爹,李竹也听说过,爱撒酒疯,爱赌个小钱。 李竹正在听着他们说话,突然感觉钓竿往下一沉。她想着,既然她能吸引鱼群,那能不能帮忙找到鸭群呢。她看了看树下的小船,前些日子她趁着没人也偷着学着划过。 李竹清了清嗓子,说道:“小草,我试试吧。” 李竹的话音一落,大伙的目光全部集中到她身上来了。李竹话不多,又是外来的,除了小凤小草几个,大家都对她不远不近。 现在看她这么说,多少都有些怀疑。 其中一个叫大林的男孩子说道:“你是李家村的,不像俺们打小都在水里长大的,俺们都不行,你怎么会成?” 小凤觉得大林说话不好听,就反驳道:“小竹也不想帮忙吗?她还没试呢,你咋知道不行?” 小草显然也不相信李竹能帮到她。 李竹说道:“我先去试试,成不成还不知道,总比在这儿干坐着强。”话不能说得太满。 “这条船先借用一下。”那小条小船正是大林家的,平常都用铁链子锁着,他高兴时也会解开让大家划一会儿。大林飞快跑回家拿了钥匙来解开铁链,小船地方狭窄,自然挤不了那么多人,最后上去的只有小草大林和李竹三人。其他人全都留在岸上等着他们。还有几个水性好的男孩子跳进水里在船后跟着。 大林用力划着小船,他今年十四了,长得又黑又壮,颇有一把子力气。 小船像箭一样窜进了芦苇荡中,初夏的阳光映照的水面波光粼粼,刺得人双目作痛。 小草拖长声音呼唤着鸭群,李竹也跟着唤,她一边唤一边装作撩水,在四周撒上了一圈灵泉。不多时,鱼群便向这边聚集过来,大的小的都有,黑压压一片。 大林惊讶得叫唤起来,李竹为了掩饰,赶紧袖笼里的一点碎点心捏碎了撒在水面上。 她解释道:“一有了鱼饵,鱼就会过来,说不定鸭子会被鱼群引过来。” 大林眼疾手快,竟徒手抓了一条鱼。小草只惦记着她家的鸭子,一声接一声的唤着。她的嗓子都快唤哑了,也不见鸭们的倩影。李竹也跟着焦急起来,难道灵泉对鸭子不管用? 就在这时,他们听见了天籁般的“嘎嘎”声,鸭子们欢腾地拍打着水面,呱呱大叫着,从四面八方一齐涌来。 小草拽着李竹,大声叫着:“找到了找来了。” “找到就好。”大林高兴地咧着嘴,伸手去抓鱼,结果那鱼溜了,他险些栽下水去。小草破泣为笑。 李竹飞快地点了点数,约有一百多只,应该全到齐了。 大林用力划着小船,伙伴边都在岸上欢呼。小草再三向李竹道谢。 那些孩子看向李竹的目光也有些不同。 李竹忙说道:“是我们三个一起找的,小草唤的嗓子都哑了,大林划船也挺累的。”大林抿着嘴没说话,他正用柳条串那条鱼。 傍晚时分,大家各赶着自家的牲畜家禽,各回各家。 等到吃晚饭时,小草的爹杨二水提溜着五只大肥鸭子过来了。 李大姑和杨墨赶紧让他进屋说话,“大侄子都乡里乡亲的,互相帮个小忙很正常,哪用得着这个大礼,你家也不容易,快拿回去。” 杨二水嗓门哄亮,大声说道:“婶子你听说我,你爱侄女可帮了我家大忙,去家杨老头的几十只鸭子散了都没找回来。如今倒好,不但不少,反倒多了几只,这鸭子不是我一家的,孩子他大伯小叔各出一只,剩下的就是多出来的,我在村里也吆喝了,没人家丢。大林家我也送了,人家也收了。你再推辞就不好了。 ” 两人推让好一会,杨二水到底还是鸭子留下来了,李大姑给他装上半斤卤肉带走。 李竹帮小草家喊找到鸭子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村子,大家对这个女孩的印象不觉好了许多。村里的孩子也自然而然地跟她亲近许多。 ☆、第21章夏日杂事 杨家集的村民这几日说的最多就是蔡家的事。蔡青并不是这村的土著,蔡家的当家人蔡成以前在外行商,在京城发了点财,五六年前带着老婆孩子衣锦还乡,盖了一栋大宅院,置了几十亩地,在村里也是数得着的人家。 听人说,他的内人陆氏是位大家婢女,深得当家主母宠信。到了年龄赐了丰厚嫁妆放出来嫁人。 而这次来的贵客中有一位就是主家少爷,生得英俊非凡,风度翩翩。不少闲妇闲夫们没事就在蔡家附近转悠,都想早点获得第一手资料。 又听人说,蔡青的亲爹其实不是蔡成,而是在十六年前的那场匪乱中死了。 至于真相如何,大家谁也不知道。相较其他人家,蔡家与人来往得不是那么密切。陆氏似乎身体不太好,多数时候都呆在家里。蔡家对村民们来说,是一个很神秘的所在。 蔡青这几日十分忙碌,时不时上镇上、县里采买东西。有时候也跟村民们买些鸡蛋菜疏之类的。 这天傍晚,蔡青又来到杨家。 李大姑刚好在家,赶紧笑着出来迎接。 蔡青给了李竹一把糖,他时不时地总会给村里的孩子们一点吃的,李竹也被他当成小孩子看。蔡青寒暄了几句,便说明了来意:他想买几只鸭子做菜用。 “婶子家的东西比别人家好些,前几天买的卤肉客人很喜欢,一会儿再给我称二斤。” 李大姑一听这等贵客也喜欢自家的东西,自然十分高兴。她带着蔡青去鸭圈抓鸭子。李大姑也有八卦天性,就忍不住打听道:“阿青,这次来的客人是你家什么亲戚啊?” 蔡青也没隐瞒,说道:“是我的奶兄弟和他的朋友,他们路过这里顺便看看我娘。” 李大姑恍然,原来,那陆氏竟是大户人家的奶娘。 两人站在鸭圈外说话,李大姑让他挑。鸭子们挤挤挨挨,嘎嘎乱叫,圈里乱成一团。 蔡青赞道:“婶子,你这鸭子养得真好。”同样的鸭子,杨家就是比别人家更肥,皮毛也更滑亮。 李大姑一阵得意,同时又不遗余力地夸赞侄女:“这都是小竹的功劳,说也奇怪,这些牲畜都跟喜欢她似的。” “喏,你看我家的兔子,比小凤家的胖了两圈,跳得老高了。” 蔡青笑着往旁边的兔子窝里扫了一眼,有两只大胖兔子正在蹦跶打闹。 “确实。”蔡青说着话时将目光投向一旁站着的李竹。 李大姑下手抓了三只大肥公鸭,提溜着翅膀递给蔡青。蔡青当场给钱。末了,他微微侧头,问李竹:“你养过牛马吗?” 李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摇头回答:“没有。” “没事,我就随便问问。” 晚饭时,蔡家自然成了杨家饭桌上的谈资。 李大姑说道:“怪不得我觉得阿青跟咱们村的男孩子不一样呢,原来他也曾过大户人家生活过。陆家少爷的奶兄弟,地位应该不低吧。” 杨墨道:“没听他说过太多。他好像不太爱提家里的事。” 李大姑不由得叹息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呗。不过,那大成子(蔡成)为人大体还好。也不太算苛待他。”这世上像李家父母那样的极品毕竟是少数。 李竹没想到,第二天上午,她就见到了这几位传说中的人物。 这天天气不算热,芦苇荡旁这边由于水域宽广,树木繁盛,比别地更凉爽些。芦苇荡上波平如镜,水面上有白色和灰色的水鸟在滑翔,风吹来时有荷花荷叶的清香。 李竹像往常一样,跟坐禅一样似的,静静地坐在水连的一块白石上垂钓。 忽听得身后传来一阵嬉笑声,有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说道:“陆公子,陈公子,这儿的景致不错吧?我们这儿的鸭肉鸭蛋是本地一绝,哎,看那个钓鱼的小丫头。” 那人接着念起诗来:“‘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路人借问遥招手,怕得鱼惊不应人’。”众人一起笑了。 接着有一个带点痞气的声音说道:“哎,这小孩子挺有意思,钓个鱼跟老僧入定似的,待我去吓吓她。” 大家起哄:“你去呗。” 这时就听蔡青说道:“乡下孩子胆小,你别吓着人家。” 李竹慢慢转过头去,见有一群衣饰鲜亮的少男少女正向他们这边走来。 走在中间的是一位身形魁梧的少年,一脸古铜色肌肤,一双眼睛明亮非常,显得整个人神采飞扬;他左首的男子的少年约有十五六岁,一身玉色锦衣,生得清隽风流;右边的,李竹认识,是蔡青的弟弟蔡白。那首诗就是他念的。 这两人气质出众,就像瓦砾中的明珠一样耀眼夺目。平日里处处显得高人一等的蔡白此时顿显黯淡许多。他本人似乎也有些自惭形秽,说话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一丝谄媚讨好的意味。倒是蔡青仍是那副淡淡的样子,显得不亢不卑。 后面跟着的两个女孩子一个是蔡蓝,李竹见过。另一个没见过,应该是蔡青的另一个妹妹好像名叫蔡紫。这两个女孩子也分成两派,蔡蓝跟蔡青的表情有点神似。而蔡紫则显然跟她哥蔡白是一国的。 说话间,众人已走到了李竹他们旁边。那些在树上、草丛里玩耍的孩子们全都跑出来,怯怯地围着看热闹。 李竹像平常一样跟蔡青打招呼:“蔡大哥,你带朋友出来玩啊?” 蔡青微笑寒暄:“是的,钓到鱼了吗?” 李竹笑道:“马上就好。” 李竹一边说话一边甩动钓竿,这次钓上来的是一只七八斤重的大鱼。 小伙伴们不由得哇了一声。 那帮少年也觉得颇为稀奇。其中那个“古铜脸”最感兴趣,他盯着李竹看了一会儿,然后大刺刺地走过来说道:“小妹妹,你这钓竿借我用用可以吗?” 李竹将挣扎着的大鱼放到水桶里,看在蔡青的面上将位置让给了他。 “古铜脸”一坐下就开始自来熟地跟李竹套近乎:“你今年几岁了?” 李竹敷衍了两句,便说道:“你接着钓鱼吧。” 她刚才在水里滴了几滴灵泉,这会儿应该还有效果。 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她的灵泉水愈发的少了。好在表哥的身体已经痊愈,她能节省一些。 古铜脸在这儿钓鱼,其他人只好在旁边相陪。 蔡白此时像换了个人似的,完全不似往常那般高冷,话多得近乎聒噪。蔡紫也适时插话,这兄妹俩几乎把那个陆公子给承包了。 “三公子……” “不要那么生分,叫我三哥就行。” “三哥……” 那个古铜脸看别人这么受欢迎,大概有些寂寞空虚冷,他主动招呼蔡青:“阿青,你猜我这次钓的是十斤还是八斤的?” 蔡青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他兴奋大叫:“上钩了上钩了,我就知道本公子的风采无人能及。” 蔡青很给他面子,说道:“看样子应该是条大鱼。” “啪”地一声,“大鱼”甩上岸来。 “古铜脸”傻眼了,这竟是一只王八,还挺大的。 第17节 李竹很好心地安慰道:“钓上王八说明你这个人很霸气。”她差点脱口而出说王霸之气,随即又觉得这在古代不合时宜。 “霸气。倒是个很好的说辞。”古铜脸愉悦地接受了李竹的安慰。“古铜脸”最终还是钓到了一条二斤多的鱼,他还了李竹的钓竿,跟着蔡青等人回蔡家去了。 过了几天,李竹又听到关于蔡家的消息:蔡家其中一位贵客的马儿病了。蔡家连找了几个兽医也没看好。不过杨家这会儿没空关注蔡家的事,一是杨老实因为提前返家,二是他带回来的消息:在工地上,李竹的爹,李大富三番几次地向他打听卤肉秘方的事情。 ☆、第22章眼红 杨老实的话让杨家一家人心生警惕。关于卤肉的事,当时李竹随便绉了个借口,不然她也没法解释啊。 李竹赶紧问大姑:“大姑,我以前说的那话你告诉别人没?” 李大姑笑道:“我只说是你想出的法子,没说旁的。”她弟那家一人的德性,她还能不清楚? 李竹说道:“那就好,以后咱们统一口径,就说那秘方是我从表哥的书里看来一部分,再加上咱们几个琢磨出来的。” 杨老实接道:“这样一来,你就亏了。” 李氏笑道:“什么亏不亏的,不过一个卤肉方子,其实别人一琢磨就出来了,只是各人的做法不同而已。这样说是防止李家那边生事。”李竹连爹娘都懒得叫。 杨老实和李大姑对视一眼,眼下也只能这么说了。就算这样,这种事也不容乐观。他们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杨老实归家后,家里多了一个劳动力,顿时轻松许多。杨老实人如其名,话不多,勤快,每天手不闲着。他怕雨季来临时,房子漏雨,就自己扎些草毡子放在房顶上,再将房子稍稍修葺下。李大姑不在家时,李竹就在下面帮他递些东西,干点小活。 李竹看着这墙上净是缝隙,觉得这房子也没修的价值了,她心里默默计算着,盖一栋房子要花多少钱。照这样下去,再卖几个月的卤肉,他们节省些,应该能盖几间泥胚房,反正村里大部分人家住的都是这种房子。 天气越来越热,而且已经有半月没下雨了。卤肉的生意就没有以前好了。李大姑不禁有些忧心。李竹也在渐渐忧心,她的灵泉水在一点点的减少,以前每日还有一两,现在估计只有半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它要消失了?李竹只好默默地做着心理建设,反正这也是白得的,它陪伴自己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候,消失就消失吧。话虽如此,人都是贪念的,李竹仍有些郁郁不乐。 蔡家的客人仍是村里的话题人物。李竹也知道那个古铜肤色的少年名叫陈观。白净些的少年名叫陆琨。他们本要启程回家,结果陈观的爱马病倒了。这几天,蔡家连请了几名兽医都没什么效果。那马儿不吃不喝不动,眼见着消瘦下去,跟死了差不多。 这马陪了陈观几年,眼看它如此,陈观的心情十分不好。 又过了两日,陈观放出话来说,谁要能治好他的马,赏银十两。这下,村民沸腾起来了。十两银子,对于陈观这样的人不算什么,但够普通人家一家人吃用一年了。 村民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有几个牲口行家就想用土法子去试试,结果那马儿的病情不减反重。气得陈观大发雷霆。那几人吓得屁滚尿流。渐渐地,村民们也从狂热中清醒过来,治好了是得十两不假,可是若治不好呢,那马儿要是死在他们手里,他们赔得起吗? 这样,去的人渐渐少了下来。 陈观以为人们是嫌银子太少,又将赏银提高到二十两。 村民们艳羡归艳羡,没人再去试了。 李竹听到这二十两时,不禁心中一动。 她的灵泉能治好表哥的伤,能吸来鱼群,是不是也能治好马儿?她倒想试一试,不过,她也有那些村民的顾虑,万一治不好怎么办? 虽然有顾虑,李竹仍没放弃。她好歹跟陈观还算熟悉,就打算去试试。 出人意料的是,李竹还没去找他,陈观倒先找上门来了。 蔡白蔡青蔡蓝姐妹陪着陈观一起来了。 蔡白兄妹三人是第一次来到杨家,蔡蓝倒还好,蔡紫和蔡白对杨家的嫌弃之情根本无法隐藏。 陈观不像上次那般神采飞扬,他无精打采地问道:“听说你家的兔子养得特别好?” 李竹指指兔子:“你看,它长得胖跳得还高。” “听说鸭子都听你的话。” “它们应该听不懂。” 蔡白觉得李竹的态度有问题,就沉着脸说道:“陈公子问你话呢,你好好回答不行吗?” 李竹瞥了他一眼,淡淡说道:“难道我没好好回答吗?怎么,蔡二郎听不懂我的话?” 蔡白略有些羞恼,瞪着李竹正要开口,却被蔡紫和蔡青制止住了。 蔡青道:“阿白,别人说话时咱们不要插话。” 陈观摆摆手,“那你帮我看看我的马。” 李竹故作踟蹰,陈观眉头一挑,看着李竹。  蔡白不耐烦地道:“二十两银子还请不动你?” 蔡青沉声制止:“二弟!” 蔡紫看着李竹似笑非笑地说道:“李姑娘,这可是二十两银子呢,我想你家肯定特别需要。” 李竹看也不看这兄妹俩,只对陈观说道:“陈公子,蔡大哥是我表哥的好友,看在这层关系上,就算你不出赏银,我也理应去帮着看看。可是,那是你的爱马,我又没有十足的把握,就怕有个万一……” 陈观听他这么说,心情稍稍好些,当下便承诺道:“我来找你,不过就是死马当活马医,你不用太放在心上,尽力就行。治不好我也不怪你。” 李竹要的就是这句保证。她菀尔一笑,“既然陈公子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你们稍等会儿,我去准备点东西。” 就在这时候,杨墨外出办事回来了,一看家门口这么多人,怔了怔,赶紧上前招呼。 他虽有些局促,但大体还好,态度不卑不亢。只是屋里实在不方便招待客人,他们只好在院外说说话。 不多时,李竹就拿着一个罐子,抱着一把青草出来了。 陈观问道:“就这些?” “对,就这些。我家的鸡食欲不振,产蛋减少,我就从山上采来的几样草药,捣成汁液掺在鸡食里。” 陈观皱眉:“可是马儿跟鸡不一样。” “是不一样,不过都是畜牲嘛。” 陈观不说话了。既然请了人家,就别嫌弃了呗。 蔡紫压根就不相信李竹能治好陈观的马,她的脸上挂着一抹讥笑。蔡白本来以前没注意到李竹,他可不像大哥那样,整天对一帮脏兮兮的野孩子和颜悦色的。可是方才李竹的话让他很不舒服。他现在没法发作,只是时不时瞪一眼李竹。 李竹恍若察觉,不紧不慢地跟着这群人往蔡家走去。 陈马的儿拴在蔡家后院,他们一行人自然要穿过前院。 这是李竹第一次来到蔡家,以前,她来也是在门口或是蔡青住的小院。 这栋院子里面比外观精致多了,院子有三进,青石铺地,花木扶疏,梧桐遮阴。 他们到后院时,那匹马前已经围了几个人。 陆琨和陆氏也在,另外还有两个中年男人。 陆氏大约四十来岁,身材高挑丰满,面如满月,身上有一股跟寻常村迥然不同的气质,站在她身边的蔡成则是身材精瘦,一脸精明相。至于另一个男子,可能是请来的兽医,他正在认真的检查马儿的口牙。 蔡紫微微地皱下眉头,默默站在一旁。 陆氏温声问道:“这大热天的,你们干什么去了?” 陈观做了回答,指了指李竹。 陆氏看到李竹,脸上一怔,随即笑了笑,“你找她一个小丫头干什么?” 陆琨笑道:“应之兄,你是病急乱投医了,这位是王大夫,是县里的行家,我特地让人寻访到的。” 王郎中起身行了行礼,瞟都没瞟李竹一眼。蔡青悄悄走到李竹跟前,冲她笑道:“你稍等一会儿。”李竹点点头没说话。 倒是陆氏,对李竹十分温和客气,跟她寒暄了几句。 王兽医仔细检查了一遍,站起身来,净了身,字斟句酌地说道:“它的病情是被耽误了,要是早几天,可能还有救,眼下,我实在无能为力。” 陈观一听,脸色不禁一黑。 陆琨安慰道:“应之不必难过,回京后,我再替你寻觅一匹良马。” 陈观没言语,他默默走到马儿跟前,伸手轻抚着它那瘦骨嶙峋的背部,马儿用那双无神的大眼睛哀哀地看着主人。 李竹不用人招呼,就走过去说道:“我来试试吧。” 陈观还没反应,那个王兽医先出声道:“你?” 李竹冲他略一点头,抱着罐子走过去。 王郎中觉得好笑,连他都治不好的病,她一个乡下丫头来凑什么热闹? 蔡成也说道:“这不是老杨家的那谁吗?你没去放鸭来这儿玩了?” 李竹抬眼说道:“我是准备去放的,你家的客人请我来的。” 蔡青站出来说道:“爹,确实是我们请她来的。” “嗯。”蔡成淡淡地应了一声。 陆氏走过来对蔡成说道:“既然孩子们请她来,就试试呗,左右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李竹将罐子里的那浓绿色的汁液倒将出来,然后端到黑马的嘴边。这里面是加了灵泉水的。黑马像前几日一样,无动于衷,闻都不闻一下。 陈观说道:“要不要硬灌进去。” 李竹摇头:“不用,还是让它自己喝较好。” “噗嗤。”蔡白率先笑出了声。 接着是王郎中,他这会儿并没走,而是站在旁边看热闹,他似笑非笑地说道:“这马儿若是能吃进去东西,我又岂会判定它没救?” 李竹没理会他们,她的手指插进草汁里搅动一番,趁机再注入几滴灵泉,今天的量就给它了,要是没用,她也没辙了。 李竹将木盆再次递到马儿的嘴边,用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它的头人,轻声劝道:“喝吧喝吧,喝了你就好了。” 蔡白轻轻地嗤笑,悄声问蔡青:“大哥,这位李郎中该不会是你推荐的吧?” 蔡青不置可否。 蔡紫却说道:“大哥与村民们打成一片,也许真有土方子真治好马儿。” 蔡青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正在与马儿温柔对话的李竹。 “算了吧。”陈观叹息一声,眼睛流露出深深地伤感。 众人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他们也失去耐心了。 李竹正准备让人给它硬灌进去,就在这时,那匹马儿似乎闻到了什么,鼻子轻轻抽搐着,李竹赶紧用手指沾了点水涂到它嘴边。马儿嗅了嗅,然后低头喝了几口。 众人惊呼。陈观的脸上顿时阴转微晴。马儿先是慢慢地饮着盆里的水,接着越喝越快,不多时就将李竹带来的水喝完了。喝完以后,它的精神比刚才好了一些,还撒娇的用头蹭了蹭李竹的手。 众人围上来议论纷纷。有的说马儿命大了,有的说是陈观的心诚。 王郎中心里酸溜溜地,他脑子一抽脱口说道:“这马儿只是喝了点水,谁知道能不能好。” 他说的也许是实话,但却惹恼了陈观,他冷冷地扫了这人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滚!” 王郎中说完立即后悔了,他连忙补救:“你瞧我这张嘴,该打该打。” 第18节 陈观懒得多看他一眼,对着一旁的小厮吩咐道:“去拿二十两银子来。” 李竹忙说等马病好了再给。陈观却坚持现在就给。 他说道:“踏雪(马的名字)这几天什么也不吃,今天吃了,精神也好些了,它一定会好起来的。” 李竹也不忍泼凉水,估计人家也不在乎这二十两银子,她也没再推辞就收下了。 李竹治好陈观的马并得到二十两赏银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杨家集。众人惊诧不已。杨家一家人也是如此。 李竹把二十两银子推到李大姑面前。 李大姑和杨老实还在愣怔,过了一会儿才恢复过来人,李大姑说道:“老天,你就拿了些青草过去,就给二十两,这是不是太多了?”她辛苦两个多月才赚这么多,这还得是生意红火的时候。 李竹解释道:“咱们看着多,其实在人家有钱人眼里并不算什么。他们的二十两也就相当于咱家的二十文一样。” 经过李竹一番劝解,李大姑夫妻俩才慢慢放了心。 李竹又说道:“大姑,咱们趁着雨季没来,赶紧把房子盖了吧。” 李大姑跟杨老实商量过后,就说这银子是借李竹的,以后有钱再还上,这都是她的嫁妆。 李大姑一家高高兴兴地准备盖新房。不想,这个消息传到李家村时,又引起了一场波澜。 如果说,李家那伙人先前是后悔,那现在就是非常地后悔,肖氏刘氏的肠子都悔青了。李大富是悔绿了。谁都没想到,在家里被他们踢来打去的扫把星到了别人家立即变成了摇钱树。 ☆、第23章肖氏来闹 李大富悔得肝疼,他一生气就把肖氏狠狠锤打一顿,边打边骂道:“不长眼的死婆娘,你当初要是对她稍好些,现在这卤肉这二十两都是老子的!” 肖氏抹着眼泪扯着嗓门辩解:“你光知道打我,当时赶她走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主意,她可是我身上掉的一块肉,你们若不合伙逼着,我能舍得将亲骨肉赶出去吗你打开死我算了……” 李大富一听到“身上掉下的肉”这句话,不由得灵机一动,说得对呀,这孩子到底是他们生的。不能说断就断了。俗话说,血脉相连,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他李家把闺女养大,凭什么便宜别人? 在这儿干着急有什么用?他还不如直接去找大姐说个明白呢。说做就做,李大富也顾不上再揍肖氏了,转头就去找他娘商量。刘氏也正琢磨这事呢,说儿子一说岂有不愿意的。一家人在这厢悄悄商量不提。 单说蔡家。李竹走后,陈观的马便渐渐起了精神,陈家的小厮帮着喂了些草料和水。到了次日,那马愈发精神,陈观心情不错,对众人也和气起来。 他对蔡青说道:“多亏你提点,不然谁会想到一个小丫头能有这般能耐?” 说到这里,他又想到,如果以后他的踏雪再生病了怎么办?倒不如将李竹那个方子买下来。陈观性子急,想到就做。他让人去问李竹药方的事。 李竹料到他会有此问,就说道:“药方子我真没有,我就是凭着感觉添配这些药草的,你让我说我真说不出什么来。”陈观自然知道,有些人确实在某方面有天赋,一般人学不来。他虽然有些遗憾,但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李竹还是答应再给他配瓶药水带上。至于时日长了,药效会不会变小不能保证。陈观欣然接下。 到了第三天,李竹猛然发现她的灵泉似乎变多了一点。她心中一阵激动。同时也非常疑惑,这泉水到底是从哪儿出来的?为什么会时多时少?她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原因。 最后,她将自己最近做的事过了个遍,难道是因为救了马吗?也不对啊,她以前把表哥的病治好也没见增多啊。李竹一时想不明白,难免会辗转反侧了无睡意。杨云以为她是因为得了二十两银子兴奋得睡不着觉,便拿她取笑,李竹也不解释,顺水推舟说自己确实太过高兴。 杨家准备盖房子,杨老实和杨墨负责买建房子的木料砖石等物,李大姑继续去县里摆摊,虽然生意没以前好了,但能挣一点是一点。李竹想着,她要抽空再琢磨点新吃食,以便多增加点进项。 次日清晨,李竹因为要买些东西,就和李大姑一起去了县里。 她们像往常一样占好摊位,摆好摊子等待顾客上门。 到了辰时左右,行人逐渐多起来,摊子前也热闹了一阵。两人忙碌一会儿,正要喝口水歇上一会儿。 李竹忽然听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惊喜地叫道:“小竹?” 李竹抬头一看,这人正是她在李家村的好朋友王小翠。 她心中一喜,跑过来拉着小翠问道:“小翠,可见到你了。你跟谁来的?” 小翠用手指指不远处,李竹看到小翠的娘马氏还有里正娘子正在跟摊贩讨价还价。 小翠满脸笑容地打量着李竹,见她比以前高了些胖了些,由衷地替她高兴:“你肯定过得不错,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李竹说道:“是啊,我大姑一家对我极好,每天吃得好睡得香。”两个女孩子手拉着手说着话。 李大姑自然也听到了李竹的话,嘴角不由得挂上一抹笑容。过了一会儿,马氏等人买完东西也都过来跟李大姑打招呼,李大姑请她们尝一尝卤肉,众人都赶紧推辞,都说小本生意不好做,熟人这么多,来了都尝,那还了得。 李大姑再让:“都是些碎肉,你们也就尝个鲜。”众人这才肯了,每人节制地尝了一小块。王小翠也吃了两块。众人连声称赞卤肉好吃。 李大姑看了看李竹,就按以前的口径故意对这些人说道:“这卤肉方子啊,是我家阿墨书上写的,他以前光想着读书进学,就没在意这些庖厨之事,后来还是小竹聪明,一眼看到了,我们娘几个就一起琢磨,起初,可糟蹋了不少东西。” 众人连声附和,再次称赞一番,又夸李竹好福气,这不都时来运转了。 李大姑神秘兮兮地对众人说道:“我听说啊,不但夫妻是要看缘分,这父母儿女、兄弟姐妹也是要看缘分的,要不,怎么这亲人之间咋有人亲近,有人闹得跟乌眼鸡似的。我们村里人都说,这孩子跟我们一家有缘分,自打她来了,我家是顺风顺水,我打算有空带她去清风观算一算。” 众人大感好奇,就着这话题引论了一阵子,李竹趁她们闲聊,就拉着小翠说道:“咱们去逛一会儿吧。”小翠也觉得跟大人一起逛得不尽兴,便欣然同意。李竹跟大人打了招呼,揣上荷包,就拉着小翠在附近闲逛。 她想送小翠一些礼物。她以前在李家村时没少受她的帮助,以前没能力报答就不说了,现在她手头有了点钱,就想投桃报李。 王家家境还算可以,但也顶多是吃喝不愁,但也没闲钱买额外的东西。李竹打算送她一盒胭脂水粉之类的东西,女孩子大多都喜欢这个。 李竹拉着小翠进了一家装饰精致的胭脂铺子。 她刚一进门,就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招呼道:“哟,小妹妹,你可舍得来逛了。” 李竹一怔,她认得这人吗? 待她仔细一瞧,才发现柜台里坐的那个美貌妇人确实有些面善。 妇人眼波一转,笑着说道:“妹子果然是贵人多忘事,都不记得我了,我可记得你呢。” “记得记得,只不过姐姐变得比以前更好看了,我差点没认出来。”李竹这会儿已经想起她是谁了,就是那个找个经纪还看脸的、喜欢蔡青的那个年轻媳妇。 那妇人笑呵呵地说道:“小妹子嘴变甜了,我姓南,你叫我南姐就行。你们随便挑,我按进价给你。” 李竹道声谢,就和小翠认真挑选起来。这家铺子里的东西还挺全,面脂、胭脂、香粉、口脂等应有尽有。小翠看得眼花缭乱,她也知道这些东西价值不菲,看了几眼,便拉着李竹要走。 李竹挑了一盒面脂,一盒胭脂,送给小翠。 小翠吃了一惊,赶紧推辞:“我不要。” 李竹一脸诚挚:“我早就想着送你,不过,你也知道我不方便回李家村,正好在这里碰上你,你别推辞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本来就没多少钱,我悄悄告诉你,别告诉别人,我现在可有钱了。”说完,她调皮地将荷包晃得叮当作响。 小翠扑哧一声笑了。李竹趁机将东西塞到小翠手里,小翠看她诚心送,也就收下了。李竹跟南姐告了辞带着小翠离开胭脂铺子。 两人又逛了一会儿,怕马氏等人等急了,便赶紧返回摊子。 两人兴尽而归,不想却看到令人败兴的一幕。 原来,今日来县里的不止马氏等人,那肖氏也来了。只是众人跟她不太对付就没有一起行动。 肖氏早就听说了李大姑在这儿卖卤肉,今日一看实况,胸中的那股妒忌之火蹭蹭地往上冒。 听周围的摊主说,这卤肉生意好些每日能有好几百文的收入。再看李大姑那副满面春风的嚣张样儿,她简直气得五脏六腑都疼,这些本该都是她家的! 肖氏把东西托付给同行的妇人照看,脯子一挺,双手叉腰,大步走向李大姑,阴阳怪气地嚷道:“哟,大姐,这生意真好啊。” 李大姑早瞅见了肖氏,她故意似而不见,如今对方都来到她面前,她也没法再装了,只是很冷淡地嗯了一声。接着继续给客人称肉,得了空顺便跟马氏等人闲扯,就是不理肖氏。 肖氏硬挤上前,大声说道:“他大姑,你侄儿最近读书都累瘦了,你给切五斤卤肉,我拿回去给他补补。” 李大姑淡淡说道:“五斤七十五文,你真要买?” 肖氏笑道:“哟,大姐,瞧你说的,啥买不买的,你侄儿吃点肉,还用得着买吗?” 李大姑冷笑:“我这小本生意,禁不起旁人乱吃乱拿。” 肖氏本就有心找茬,此时见李大姑这样,便不再客气了,她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李大姑说道:“啥叫旁人?我是你亲弟媳妇。你别忘了,这卤肉方子是我闺女从老李家偷拿出来的。” 马氏等人面面相觑,有人上前去劝肖氏,那肖氏一拉一个扑楞,嗓声越拔越高,几乎半条街都能听见。摊子前的围观人越来越多。 肖氏一口咬定,李大姑偷了她家的秘方,拐带了她闺女。她对着围观的众人诉苦:“你们都给评评理,孩子不听话,我不过骂了她几句。她大姑就说我这个当娘的虐待她,一有机会就说我的坏话。她可是我亲生的,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我怎么舍得虐待她?你们说,谁家没打骂过孩子?咋我就虐待了呢。她倒好,把孩子拐带到她家去。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你一个大人还不懂事吗?我的娘哎,我这一肚子委屈没地说呀。” 肖氏拍着大腿扯着嗓子哭喊,一副伤心委屈的模样。 李大姑把切肉的刀子啪地一拍,高声说道:“肖秋云,你别血口喷人,你怎么对待孩子的你自个清楚。你说你不舍得虐待她,我就问你,是谁让孩子天天吃剩饭,睡柴房,每天天不亮就去打柴割草洗衣裳挑水,一天没个喘气的功夫?” 肖氏连忙辩解:“穷人孩子早当家,咱们乡下人家谁家把当闺女当千金大小姐供着?我也是没办法呀。” 李大姑质问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呵,那你宝贝儿子在干啥呢?小竹在干这些活时,他在干啥?他在睡懒觉在养膘在发脾气!他们可是双胞胎,一样的时辰,小竹生下来时比他重二斤,结果呢,他现在比你闺女重三十斤,你不把闺女当千金小姐养,为啥把儿子当少爷养?你说呀说呀。” 肖氏正要说儿子哪能跟闺女一样。 李大姑不给她机会,继续控诉:“这还不算,你们全家人还说她是扫把星,家里出点事都赖她身上。轻则骂,重则打。好好地孩子见了你们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有点动静就惊慌。当初你们全家说她克了你们,我们家命硬不怕克,就请村民们见证,断了这门亲,正好拔了你的眼中钉肉中刺,也让你们一家过上没人克的顺当日子了。我东挪西凑十五两银子给你当生养费,断个干净,就怕你们反悔。当初那可是白纸黑字写好的,你现在见她好了,又来这儿闹。肖秋云,你要点老脸行吗?你吐出的唾沫还能再吸回去吗?” 这周围的大部分摊贩都跟李大姑很熟,也都清楚她的为人,李竹的事他们也知道一部分。这孩子平时对人也和气,大爷大妈地叫着。他们都还记得她当初来时,那副面黄肌瘦的模样。 这帮人见肖氏耍赖便都纷纷指责她:“原来你就是阿竹那个狠心的娘啊,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你这脸皮可真厚啊。” 一有人出头,其他人也跟着凑热闹。 “是啊是啊,你这副狠心肠也是闺女克的吗?” “你儿子闺女是同时生的,咋就认定闺女是克星呢?” “你真是她亲娘吗?后娘也没这么狠吧?”事实上,不少后娘因为顾忌名声,还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虐待孩子。 …… 肖氏就算浑身是嘴也辩不过这么多人。 她只好集中火力,对着李大姑撒泼耍赖:“你说再多也没用,反正这孩子是我生的,连她的命都是我们老李家的。” 李大姑正要开口反击。 李竹挤进人群,冷眼看着肖氏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是你生的没错,可是如果我能选择,我根本不想被你生下来,你把我这块肉再塞回原地吧。” ☆、第24章 打脸 李竹的话音一落,围观的众人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有的妇人起哄道:“哎李家的,你还能塞回去吗?” 李大姑想了一下,又觉得这话太不成体统,便板着脸对肖氏说道:“你赶紧回家吧,别在这儿丢脸了。” 肖氏涨红了脸,指着李竹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孝女,白眼狼,你就是这么对你娘说话的?” 李竹冷冷地看着这个疯子一样的女人,正要开口讥讽,却被李大姑一把拉扯过去。照李大姑的意思,不论肖氏做得多过份,李竹这么跟她硬对硬,将来名声受损的还是她。 李大姑冲到肖氏面前,说道:“肖秋云,你不为你的老脸着想,也替自个的宝贝疙瘩想想,这县学离此地可不远呢,一会儿你家那文曲星的同窗和先生要是看见了,那可有得瞧了。”肖氏此人没脸没皮,唯一的软肋也就是李寄那个宝贝儿子。 肖氏听到李大姑提到儿子,略微迟疑了一下,转念一想,这事是她占理,谁来也不怕。她的气势丝毫不减:“他们瞧见了又咋样?凭你说到天边去,也是我有理。” 肖氏很快就拿出在家里的那副泼妇作派,扑通往地上一坐,手拍着大腿尖声哭喊起来。 第19节 人都有爱看热闹的天性,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连旁边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也轮流出来观看。对着肖氏指指点点。 李家村的那帮妇人也觉得有些难堪,又拉又扯地,一起劝肖氏起来。王小翠一脸担忧地扯着李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李大姑气得牙疼,李竹冷冷地说道:“别管她,让她闹吧。” 说完,她悄悄对李大姑说道:“我一会儿就回来。” 李竹准备去附近的县学一趟,她要让李寄的同窗们和先生参观一下肖氏这朵奇葩。 李竹没想到,她走到半路,就和一帮青年学子狭路相逢。 这群学子们都是县学里的学生,李寄自然也在其中。出人意料的是蔡青也在后面。 李寄身穿一件银灰色薄稠夏衣,手里握一柄折扇,踱着方步。下巴抬得高高的,正与旁边的一名学子有说有笑。 他一看到李竹,先是惊诧,两月没见,这个扫把星变化惊人。随即脸上便升起一丝嫌恶。 他喝道:“你来干什么?谁准你来的?” 李竹轻蔑地瞥了李寄一眼,淡淡说道:“难不成这清河县归你管?我走一遭还要你的恩准,多大脸。” 李寄勃然大怒,刚要发火。 李竹抬着下巴飞快地说道:“这位文曲星,你娘此时正在我大姑摊子前满地打滚,我来请你去参观参观。” 李寄一听到这话,不禁有些懊恼。他不安地看了看身边这群目光炯炯的同窗。 李寄心烦意乱,怕肖氏丢了他的脸。便想阻拦这些同窗去瞧热闹,便说道:“别听她瞎说,这丫头以前发过疯,走,咱们去吃饭吧,今儿我请客。” 这些学子既想瞧热闹,又想去吃饭。 正在犹豫间,只听蔡青说道:“邓先生想尝尝杨氏卤肉,我去买些,你们要等不及就先走吧。” 众学子一听到邓先生想吃卤肉,呼啦一下又转了个身。讨好先生那是必须的。 “哎,你们别走啊。”李寄大急。 除了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男子跟李寄一起外,其他学子都跟着蔡青一起走了。 他们赶到时,肖氏仍坐在地上大声哭诉,颠倒黑白地把李大姑一家说成离间她们母女的恶人。 “大姐啊,孩子不懂事,你一把年纪了还不懂事吗?我知道你对婆婆有怨,但也不能拆散我们母女啊,大姐,你把我的闺女还我……” 李 大姑简直被气笑了:“这会儿想起要闺女了,你要不是听说那治马的二十两银子和这卤肉方子,你压根就忘了这个闺女吧。当初是谁答应的?十五两银子一口价,以 后小竹是穷是富是生是死都跟你们老李家无关,要知道你来闹,我就把契书带在身上了。上面可有你们村的里正签字画押的。里正娘子也在这儿。”李大姑就请里正 娘子做证,里正娘子不好推辞,只好对众人说是真的。 肖氏继续打滚胡闹:“我十月怀胎,丢了半条命生下的孩子,辛辛苦苦养到十几岁,十五两就能买断了。哎哟,这说到天边也说不过去。” 李竹这时对着李寄的几个同窗,简明厄要地说明当家被逐出家门的经过。李寄几次想阻拦,李竹根本不给他插话的机会。 “众位大哥,我早就听我表哥说,你们不但学问好,还都为人为直、明辨是非。今日我就对你们说说我的事情。你们也别嫌烦,将来你们为官一方,少不得也遇到我这样的事。提前听听也好。” 众学子被李竹这段马屁拍得全身舒坦,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和煦许多,关切地问道:“你说来听听。” 李寄急忙大声制止:“扫把星,你给我住嘴!” 李竹顺着他的话说道:“你们听,当着众位的面,他都叫我扫把星,更何况是平常。我在家受了多少苦也想再重复细说,你们随便一打听就知道了……” 王 小翠有些怕生,但一听李竹这话,当下便毫不犹豫地站出来做证道:“俺们是一个村的,她的事我都知道。她天天起早摸黑的干活,是她哥的小丫环……冬天只有一 件单衣,她一天只吃一顿饭,还是剩的,有时剩饭也没得吃。有一回我看到她在偷吃猪食,我当时都哭了……”王小翠说到这里不由得一阵鼻头一酸,险些哭出来。 周围认识李竹的人对她愈发同情,看向肖氏的目光更加鄙夷和忿然。 那些学子们正值年轻气盛,看向李寄的目光顿起变化。这种人,有这样的父母,这样对待自己的姐妹,岂是可以深交之人?其实关于李寄的所作所为,他们也从旁人口中听说过一二,但听说跟亲眼所见毕竟不一样。 李寄的形象从原来的中等,哗地一下落到谷底。 李竹从前过的什么日子,李大姑自是知道的,如今听到王小翠再次提起,心里那个心疼和愤怒无法言表,她看向肖氏的目光愈发不善,她一向是个泼辣的,不然当初也做不出跟刘氏对抗跟杨老实私奔的事来。 李大姑火气上涌,冲上去,摁着肖氏,抡开胳膊左右开弓:“你这个狠心的婆娘,你的心都让狗吃了,这么作践你的亲闺女,她才好过点,你又来闹,我打死你打死你!” 肖氏发出杀猪一样的喊叫声,手脚并用,乱抓乱踢一气。李大姑身材高大,气力又大,此时又占据上风,肖氏哪里是她的对手。 “啪啪啪”一阵脆响,肖氏的脸上多了几道红印。 “啊——要杀人了——” 周围的人赶紧去拉,这些人中没几个真心向着肖氏的,看到她挨打,心里都些说不出的痛快。 李寄隐在人群当中,看到亲娘当街挨打,心里那个怒。他红涨着脸,大声喝止。 众人看情形差不多了,才将两人拉开。 李寄去拉肖氏,抬眼看见李竹一副看好戏的神情,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伸手去推李竹:“都怪你这个扫把星。” 李竹被他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伸手去拉李寄,同时,脚下使绊,李寄身躯肥胖,行动不甚灵活,一个不察,咚地一下倒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哈哈。”周围发出一阵哄笑声。 那些学子们有的去拉李寄,有的则是情绪激愤的声讨李寄。 “寄弟啊,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你不是说,你的父母知书达礼,贤惠通达吗还说跟孟母有得一比。这哪是孟母,这是猛母吧。” “呵呵。真是让我等开了眼界?” “原来你挥霍的银子是卖姐妹得来的。 “……” 周围议论纷纷,李寄气得胸脯一起一伏,一张白胖的脸红得像猪肝似的,他想争辩,从不知从哪句辩起,他从来都没像今天这么丢脸过。 肖氏被人搀扶着,哼唧着,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样,她没占着便宜还被李大姑打了一顿,岂能就此罢休?她本想再接着闹下去,李寄黑着一张脸,窜到肖氏面前,扯着就往外走去。 “我儿,咱不能走啊。” “你还嫌我不够丢人吗?”李寄红着眼睛低声吼道。 肖氏一看这情形,就知道儿子是真生气了,立即从泼妇化身成慈母:“我的儿,当心气坏了身子,娘听你的,今儿就不闹了。” 但她终究不甘心,回过头冲着李大姑叫嚣:“李文静,你给老娘等着!” 李大姑抱臂冷笑,“好,我等着。你不怕丢脸就尽管来闹。” 肖氏骂骂咧咧地被李寄拉走了。 马氏等人也呐呐地向李大姑告辞:“大妹子,你看这事闹的。早知道俺们就不跟你打招呼了。” 李大姑扯起一丝笑容道:“哪里的话,就算你们今儿个不来,那婆娘也会来闹,早晚的事。别胡乱揽事儿。” 王小翠这边也在拉着李竹的手说话:“小竹,我得回了,你有空……算了,你还是别回了,我得空来看你。” 李竹笑着点头:“嗯,你有事可以让村里人给我捎话。” 李家村的那帮人离开了。 那些围观的群众还没有散去。有的在安慰李大姑,有的安慰李竹。李竹其实十分不习惯这种同情怜悯的眼光。不过,她也知道舆论对人的杀伤力,尤其是对肖氏和李寄的杀伤力很大,她也就释然了。这一次的大闹暂时落幕了,下次呢?她过得越好,李家就越不甘心,这何时是个头? 李竹正是沉思间,一片阴影笼罩着她,蔡青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会越来越好的。”他的声音像夏日的风一样,平平常常,却又让人熨帖。 ☆、第25章 有人抢生意 李大姑的摊前热闹了好一阵子,等卤肉卖完,两人才挑着空担子坐牛车回家。 路上,李竹问道:“大姑,在本朝律法上,我这种情况官府应该怎么判?” 李大姑皱眉想了一会儿,模棱两可地说道:“律法我可不懂,你这种情况,我也没咋听说过。以前只听说过,一户人家把儿子过继给兄弟,那儿子后来出息了,亲生爹娘又想要回,官府判他两家都要孝顺……” 李竹心里一沉,随即她又想到,别说是古代,就算是现代,血缘关系也不好断。无论父母多渣,法院一般都会判子女有赡养义务。 李大姑见李竹不说话,以为她在担心,连忙安慰道:“你别怕她,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回 到家时,杨家院子里堆满了木材、砖瓦之类盖房子的东西。杨老实正跟几个中年汉子在测量地基。村民建新房除了请几个师傅外,其他人员都是乡亲们来帮忙,不用 给钱,但要管一顿饭。李大姑怕杨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就准备先停业几天。等房子盖差不多再去摆摊。李竹本想一个人去摆摊,她觉得只要有人帮着把担子挑过 去,她在那儿看着就行。 李大姑不放心她,到底还是没去成。 李竹转念一想,歇几日也好,她正好琢磨点新吃食。天气越来越热,她决定做凉皮和凉面。这种东西,她前世时经常吃。她家以前有个小吃食,她虽然不想继承家业,但长期耳濡目染,还是懂得一些小吃的大致做法的。 李竹向李大姑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征求她的意见。李大姑听罢,眉开眼笑地说道:“阿竹又有新点子了?行,你随便捣腾,不用怕糟蹋东西,做坏了,咱自个吃。” 李大姑要去杨老实招呼短工和来帮忙的乡亲。杨云和李竹就在厨房里忙活。 两人先熬出一大锅绿豆汤和一盆凉茶,端到外面给建房的人喝。 接着,李竹要开始试验做凉皮。她没亲手试过,只看过店里的师父做过,好在大致步骤还记得。 得先活面,将面揉成光滑的面团,盖上濡湿的布醒上两刻钟左右。 然后再将面团放入大盆中,每次倒入半碗水,像洗衣服一样揉搓面团。差不多等到面浆发白就把水倒入另一个大盆中,反复几次次,直到面浆完全变清,只剩下面筋部分。 接着将所有洗出的面浆水用网筛过滤掉杂质。放置一个晚上,澄清后,水会分成两层,将上面的清水倒掉,下面浓稠的面浆搅拌均匀。最后一步就是蒸皮,在大平盘抹一层菜油,倒上面浆,开火蒸一会,透明的面皮就出来了。那些面筋,蒸熟后也可以拌在凉皮中,十分好吃。 李竹只是做了个示范,然后动动嘴,剩下的大部分工作都是杨云完成的。 李竹趁这功夫,开始做作料,这个时空还没有辣椒,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没有,反正在清河县,李竹是没看到。虽没有辣椒,但有茱萸可以没替代。李竹先将茱萸和其他种作料磨碎了,用热油炸了,加点盐放好,再切点黄瓜丝和芫荽,将蒸好的凉皮切好加点醋和麻油一拌就成了。 头两锅凉皮由于是试验,做得不太成功,皮子都有些过厚了,也不太透明。可能由于李竹好久吃了,尝着竟觉十分美味。当然,灵泉水这个逆天调味料是少不了的。李竹现在觉着用灵泉做菜太大材小用了,就没舍得多放。 两人做了几锅凉皮后,李大姑就风风火火地进来准备午饭了。今日好多帮工的,午饭要提前准备。 乡下人家也不讲究精致,只讲实惠。什么都是大份的。 李大姑一向大方,如今家中境况好转,自然更不会吝啬。 三人分工合作,忙碌了小半个时辰才做得。 大盘的红烧肉,豆腐炖鱼,红烧鱼,干煸小虾,炸小鱼,鸡蛋炒韭菜等等各式素炒时蔬,满满当当地摆了一大桌。当然,卤肉也是必不可少的,另外就是李竹和杨云做的凉皮凉面了。 帮工们对饭菜赞不绝口,风卷残云地吃了个干净。这些人显然对肉更感兴趣,对凉皮虽有些惊奇,但反响平平。 因为下午还要干活,自然不能喝酒。这些男人一边吃一边唠家常。 “杨老哥,你家这日子又过起来了。” “可不是,应该说是比以前还好。” “是啊是啊。” 杨老实和李大姑满面红光,一边布菜让菜,一边跟人客气寒暄。 因为正午这会儿正热,杨老实就提议说先歇一个时辰再干活。众人也客气了一会也就同意了。 饭吃完了,李大姑又给他们端上了凉茶。这帮男人就继续侃大山。三句话离不了老本行,很快就有人说起了天气的反常。 “今年咋回事,好久没下雨了。” “是啊,地里的禾苗都浇了两回了。” 第20节 “咱村还好些,周围水多,那些离水远的可就倒霉喽。” “是啊是啊,可别是大旱。” “那谁知道啊。” 李竹听着听着,突发奇想,她的灵泉水减少会不会与干旱有关呢? 杨家的房子在乡亲们的帮助下,盖得很快。李大姑为人大方,伙食好,愿意帮忙的人也多。 他们这边顺利了,自然有人不舒坦了。 先是同村的杨大伯家。自从上次杨莲花和何仁义的捉奸事件后,两家很是沉寂了一阵子。等风声过去,那朱氏又忍不住出来蹦跶了。 看着李大姑一家越来越好,她眼红;她闺女丢了脸,她觉得都是他们一家害的,现在看他家盖房子,她那个气就甭提了。朱氏在家暗挫挫地咬着牙,绞尽脑汁想寻个法子,治治这一家子。 像朱氏这样生气的还另有其人。肖氏和李寄这会儿也不好过。 李寄那日在县里丢了大脸,回家后就不停的发火生气。肖氏和刘氏放低了身段哄劝。 刘氏一得空就在院里骂人。骂李大姑骂李竹骂肖氏, 反正这个家除了李寄没有她不骂的。 肖氏挨了骂又打李三姐杀气泻火。李三姐不声不响,默默在厨房掉眼泪。 李三姐小心翼翼地去给李寄送饭,李寄不知怎地又发起火来。对着李三姐横鼻子瞪眼:“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我怎么就生在了这个家里,一屋子给我拖后腿的。爹妈生你们这群没见识的做什么?”李三姐不敢接话,默默地离开了。 李寄哗啦啦地翻着书页,突然间不知想起了什么,一跃而起,大声喊道:“娘,娘。”肖氏应声而来。 李寄面容扭曲,对着肖氏说道:“娘,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肖氏一脸同仇敌忾:“那是肯定的!” “绝不能饶了那个扫把星。” “那也是肯定的。” 李寄的脸上浮起一丝狡诈的笑容:“娘,咱得想个法子,把那个扫把星接过来,好好地关在家里,关老实了,让她到我同窗那里澄清那些谣言。” 肖氏的眼睛一亮,随即又愤然说道:“可她不肯回来咋办?” 李寄冷哼一声:“我会想办法让她回的。她是咱家的人怎么能便宜了表哥和大姑。” “对对,就是这个理儿。” “我的儿,你别生气了,办法咱慢慢想。最近天旱,咱家先忙活完再说这事。” 李寄敷衍地嗯了一声,继续思索他的“办法”。 天气越来越热,有时一整日不见一丝风。有的旱地里已经出现了大片龟裂。 村民们开始挑水浇田地,很多人家为了争水源,时常发生口角争斗,有的甚至大打出手。 李大富性子暴躁,刘氏也不是善茬。这日中午,因为争水,跟同村的王大牛一言不和就争执了起来,最后愈吵愈烈,两人便动手打了起来。 李家是个大户,王家也不弱。两家先是小打,最后越闹越不可开交,变成了聚族打群架。 李大姑这边得知李家的消息时,已是两天后了。 那知情人来告诉李大姑说:“妹子,听说你娘家兄弟跟王家的人打架,摔到干沟里,断了一条胳膊。 ” 李大姑感叹:“这帮不省心的。前些年那老大摔了腿,还不长记性。”李家大伯在李竹小时候也是跟人打架,断了一条腿,李家人却说是李竹克的。只是不知道这次又该说是谁克的?李竹在一旁暗暗想道。 李大姑叹了几句,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先不去看李大富。毕竟两家都闹到这个地步,她上门去也没啥意思。 杨家的房子盖得十分顺利,打地基,砌墙,上梁,半个多月过去,房子的雏形已经出来了。起初,杨老实和李大姑是想盖泥胚房的。结果那建房的师傅说今年的砖瓦特别便宜,盖房子是大事,还不如咬咬牙盖栋好的。 那卖砖瓦的也主动说没钱可以先付一半。这夫妻俩一商量,决定就盖三间青砖瓦房。许是杨家日子好过了,杨墨的身体又好了,这些人对杨家的态度来了个大转弯。杨老实时不时地感叹一句人情冷暖。 李大姑到想得开:“感慨个什么劲,他敢佘咱就欠着。那锦上添花也是花儿。” 就在房子快落成时,蔡青却来了,他对李大姑说道:“婶子,你这阵子忙完了,就赶紧去县里摆摊吧。不然就被人占了。” 李大姑听这话不对劲,就赶紧追问到底咋回事。 蔡青说道:“你们原来的摊位上,也来了一个卖卤肉的。” ☆、第26章 打擂 这个消息对李大姑来说是一个严重的打击。李竹倒想得开,跟风盗版这事,自古以来就存在,只不过是时间的早晚问题。 她没有权利不让别人卖卤肉。她相信只要自家的卤肉质量,况且她还有灵泉这大杀器。 李大姑没李竹那么乐观,她骂了一阵,当下便开始收拾东西,跟杨云交代家务事,准备明天就恢复生意。 连着试验几次,李竹的凉皮已经做得很好了,明天正好拿出去试卖。 第二天,李竹她们起得比往常还早些。杨家的新房建在旁边的空地上,旧房没有拆,他们做饭做卤肉也不耽误。 三人忙活了一阵,收拾好东西,李竹就跟着李大姑去县里,杨云留在家里。 李大姑一到先前摆摊的老地方,那些左右前后的熟人小贩都赶紧凑上来跟李大姑说这些日子的事情。 “杨大嫂啊,你这几日没来,没人抢生意了。” “那个女人卖得比你便宜两文钱呐。” “生意可火了,让人眼气。” …… 众人七嘴八舌的说着,有的是替李大姑担忧,有的是纯粹看热闹,还有些准备瞧笑话。 李大姑心里恨得要死,脸上却没表现出来,笑着说道:“多谢大伙告诉我,我们各卖各的。我相信这些熟客的眼光,生意不是谁想抢就能抢的。” 李竹悄悄地过去观察她的对手。摆摊子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高大妇人,长着一张长脸,黑肤高颧骨,一双三角眼。她对待顾客十分热情,热情得甚至过了头。 “这位大哥,您尝尝我家的卤肉,好吃还便宜。” 顾客三三两两地围上去询问购买。 李竹让一个小贩家的孩子帮着买了一份,她和李大姑尝了尝,味道还行,但比她家的卤肉还是差了些。 李大姑的生意今日果然差了许多。甚至有不少以前的熟客也到那家去买。李大姑开始还算淡定,后来越来越坐不住。 到了中午,按平常的进度,他们这时节卤肉已经买了大半,今日却连一小半都没卖。 天气又干又热,路边大柳树上的知了一声接一声地叫着,听得人愈发心烦。 李大姑烦躁地扇着扇子,跟李竹商量道:“阿竹,你说咱家要不要降价?” 李竹摇头:“大姑,咱家用的全是好料,新鲜的肉,本来就没多少赚头,再降价就白干了。” “大姑你别急,你且等着吧。” 这半天功夫,李竹已经从别人口中得知那个女人姓周,是朱家湾的。 一听到朱家湾,李大姑眉头一耸,喃喃自语道:“朱家湾。”李竹也立即想到了朱氏头上。 “哼。原来是她。”李大姑冷笑一声,没再多说。 卤肉卖得一般,不过李竹做的凉皮凉面倒是很受欢迎。凉皮大份的四文钱一碗,小份的两文一碗,一般人家都吃得起。凉皮劲道香辣,夏天人们胃口不好,吃上一碗凉皮,就着一个馒头或是饼子,午饭解决了。 “小妹子,你多给我加勺调料。” “你多给点黄瓜丝行不?” 李竹一边应答,一边忙活着。 李大姑的脸上总算有了些笑模样,总算有一样卖得好的。 晌午时分是小吃摊上最忙碌的时候,那些做工的赶集的人们,一般都会在这时候过来买东西。 周氏那边一见人多,扯着嗓门吆喝:“都来看一看哟,好吃卤肉,只要十三文一斤。” 李大姑也跟着大声吆喝,“正宗的杨家卤肉,都来尝一尝喽。”两人像打擂台似的。 李竹很快又想出一个办法,即在凉皮凉面中加点碎肉卖到六文钱一碗,买的人倒也不少。接着,她又推出一个买二赠一和卖五赠三的活动。前者是买二斤卤肉赠一碗凉面或凉皮,后者是买五碗凉皮赠三块卤肉。 众人觉得这个方法很新鲜,纷纷上前询问。一般人都喜欢占点小便宜,李竹前世时曾见到不少为了一点赔品买一堆不需要东西的人,这里也不例外。 她这个方法一经李大姑喊出,就有几个妇人上前来问:“那我们几家合伙买卤肉,是不是也能送凉皮?” 李竹笑道:“当然可以。只要总数到二斤以上就行。 以此类堆,二斤送一碗,四斤送两碗……” 那些妇人商量了一会儿,于是几家合伙买了四斤,得了两碗凉皮。 生意就是这样,一有人开头,跟风跟买的人就多了。 “五碗凉皮。” “二斤卤肉。” “……” 李大姑和李竹又像以前那样忙碌起来,一个卖货一个收钱,配合默契。 “卤肉卤肉,祖传秘方卤肉,便宜咧。”周氏一看这边生意又火起来,急得嗓子冒眼,扯着嗓门大声要吆喝。 有的客人两家都买过,就给了一个客观评价:“那周家的虽便宜些,味道到底差些。” 就有人接道:“那是肯定,一分价钱一分货嘛。” 因着这两个营销手段,杨家的卤肉到底还是顺利卖完了。 反观周氏那边,还有大半盆。这个时期可没有冰箱,当然,也有冰库之类的,但那是富贵人家才用的。老百姓可没那个条件,顶多就是吊在井水里或是地窖里缓解一下,谁也不能保证不坏。 周氏有些傻眼,这几天李大姑没来摆摊,无人竞争,她做几十斤基本都来卖完。今日人家原主重出江湖,她这个赝品被晾在一边了。 太阳还老高,也就刚到申时。李大姑已经开始收摊了。旁边的摊贩大声跟她招呼:“杨嫂这就卖完了?” “完咧。今天做得少,好多熟客都没买着。呵呵。”李大姑大声笑着,故意刺激那个跟红眼兔子一样的周氏。 李大姑挑着空担子,带着李竹说说笑笑地离开了。看都没看那个周氏一眼。 “我想起来了,那个女人就是阿云她大伯母的娘家嫂子。”路上,李大姑恨恨地对李竹说道。 李竹默默叹了口气,她还以为是肖氏找来的人呢,原来是朱氏找来的。 李大姑回家后把这事说给了全家吃,杨老实叹息一回,也没说什么。 李大姑又嘱咐杨云:“你以后注意些,咱家的老卤汤用完你就搬到堂屋去。”杨云点头应下。 第二天,为了对付周氏,李竹在卤汤中多加点灵泉水,这下香味更加浓郁,随风飘得满村子都是。 第21节 朱氏在家也闻到了。她正乐滋滋地算计着什么时候 能挤垮掉李大姑家的生意呢。 虽然有竞争对手在,李大姑并没有减少卤肉的斤数,凉皮也多做了几十张。家里的黄瓜不够了,她又到乡邻家里买了些带上。 李竹尝了一口调料,茱萸味道是不错,可是还是比不上辣椒。要是有辣椒就好了。 杨老实把她们送到村口,两人在路口等去县里的牛车。 她们到达隆福街时,周氏早到了,这次多了一个人,是个矮壮的黑胖子。他眯缝着一双小眼,不善地打量着李大姑和李竹两人。 李大姑跟昨天一样,跟摊贩们说说笑笑,看都不看那夫妻俩。 夏天天热,人们来得要比往常早很多。街上很快就热闹起来了。 她们刚放下摊子,就有几个人来买凉皮。 “你家的凉皮爽口,我家老太太天热不想吃东西,昨儿个吃了一碗,今日又让我来买。” 那买东西的男子说道。 李竹笑道:“这东西确实爽口,不过老年人也不能多吃。您让家人多给她做些清淡小菜。” “这小姑娘就是实在。换了旁人该说多吃好了。” 李竹微微一笑,麻利地拌好凉皮递给那人。同时又夹了两块卤肉放上去。 男子一脸惊喜,李竹又解释道:“您是今天的头一个客人。免费赠送卤肉。” 很快就有消息传出来,杨家卤肉今日又有新花样了。到场的前十五个顾客都有赠品。买卤肉赠凉皮,买凉皮赔卤肉。 很快地,李大姑的摊子前就围了很多顾客。挨挨挤挤地好不热闹。 有的客人还问李大姑:“别人家的都降价,你家为啥为不降?” 李大姑得体地笑道:“这位小哥,一分价钱一分货。我家的卤肉你也吃了,那肉是新鲜的,用料也讲究,这吃到肚里的东西可糊弄不得。”那人讪讪地笑了。 后面再有人问,李竹和李大姑就如是回答。 问归问,杨家的生意并没受到多大影响。摊子上前一直没怎么断过人。 眼见着李大姑的卤肉和凉皮一份份地卖出去,周氏夫妻俩气得直瞪眼。 两人一唧咕,周氏的大嗓门又响起来了:“前十位便宜一文钱,都来看看呐。”这抄袭得真不要脸。 当天,李竹她们收摊时,朱家的卤肉摊仍有大半没卖出去,李大姑带着一脸胜利的笑容离开了。 到了第三天,朱家卤肉再次降价。 李大姑心头疑惑道:“这么降下去,还能有赚头吗?” 李竹说道:“大姑别急,她降让她降。咱就是一文不降。”这种靠降价恶性竞争的都是自杀性行为,除非对方家大业大,不介意不赚钱。 这天中午,正是生意最忙的时候。李竹和李大姑正在忙碌。 突然有人叫喊道:“哎呀,有晕倒了。” 李竹抬头一看,就见一个老者摔倒在她家的摊前。 ☆、第27章 合谋算计 见有人晕倒在摊前,李竹心里一惊:“这是打压不过,又采取别的手段了?”这也难怪李竹多想,实在是这种手段见多了。 众人见有老者晕倒,顿时骚乱起来。 李大姑赶紧上前去扶人,李竹拦住她劝道:“大姑,小心他讹咱们。” 李大姑笑了一下:“你这孩子就爱多想。人倒在咱摊前,哪能不管。” 李大姑伙同一个年轻男子将老者翻过身来,李竹也凑上来看了一眼,就见这个男子约有五十来岁,身穿一件牙白细布夏杉,一柄折扇掉落在地。老者此时牙关紧闭,面色蜡黄,不省人事。看样子像是中暑了。 “阿竹,快拿水来。”李大姑高声喊道。 李竹忙将竹筒递过去。那个男子扶着老者的头,李大姑将水一点点地滴进老者的嘴里。其他人又是拿湿布擦脸,又是掐人中的。周围的人越聚越多,李竹赶紧过来帮着疏散人群:“这位老人家是中暑了,大家都散开些,让病人透透气。” 众人自觉地散开些,继续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大多数人是在为老人担忧。 就在这时,一个尖厉的嗓门突兀地响了起来:“哎哟,这老头不会是吃了杨家的卤肉才病倒的吧。要不然,怎地那么巧就倒在这儿了?” 说话的人正是周氏,朱氏的娘家嫂子。 李大姑一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抢了自家生意,自己还没说什么呢,她倒先来撩拨。 李大姑质问道:“你别血口喷人,你亲眼看到他吃了我家的卤肉病倒了?” 周氏的男人朱春山也跟着帮腔:“这不明摆着吗?这么多摊子为啥不倒,偏倒在你这儿了?人家就是吃了你家的东西才病倒的。” 李大姑气得脸色发白,站起身跟两人理论。 李竹默默地看了地上的老者一眼,再看看周氏和朱春山夫妻的脸色,心里在思忖两家到底是不是一伙的? 她再低头看看老者,虽然人昏迷不醒,但看他的手并无粗茧,不像个常做活的人,那身上的布料也跟一般人不太一样,这人不像是周氏夫妻俩能指使的人。不过也难说,人不可貌相。 李竹正在思量间,朱春山唯恐天下不乱似的,大声说道:“有哪位好心人去报给官府,杨家卤肉吃死人了!” 李大姑急声说道:“这老头只是中暑,你这是咒人家哪,你家没老人吗?” 朱春山这么一喊,外围的人不明就里,真有那好心的人跑到县衙告诉官差去了。 众人都吃了一吓,一脸担忧地看着李大姑。李大姑这会儿也有些害怕起来。她跟一般人一样,闻官则怕。这人昏倒在她摊子前,再加上有周氏夫妻俩从中作梗,万一来个糊涂不明的官差,胡乱判案,她可怎么办? 李 竹收拾好钱盒子,让一个可靠的摊贩帮着看着摊子,她硬挤过去,接过李大姑手中的竹筒,用袖子遮住,一边往里注入灵泉一边安慰李大姑:“大姑别担心,这老者 就是中了暑气,一会就能醒。退一万步说,就算她不能醒,仵作也能验明尸身呢。是不是咱家的缘故自能查验出来,你越慌乱,那两人就越高兴。” 李大姑听到李竹的话果然冷静许多。她苦笑着看着李竹,她一个大人遇到事还没一个孩子冷静。 隆福街离县衙并不远,不多时,就有一般官差浩浩荡荡的来了。 不用差役吆喝,那些围观的人群便自动退出一条路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一个长得凶神恶煞的黑脸男子大声问道。 李大姑强作镇定地把事情经过叙述一遍。 这时,一个长着焦黄面皮、三十来岁的男子一语断定:“也就是说这老者是吃了你家的东西后晕倒的?” 李大姑急忙辩解:“我没这么说,他来到摊前就晕倒了,至于是什么原因,他不醒我也不知道。” 黄脸男子看了同伴一眼,颇有气势的大手一挥:“把人带走。” 其余几个差役上前就来架李大姑。 李竹赶紧去水灌进老者的口中,高声嚷道:“等一等,老人家醒了。” “啊?醒了?”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伸长脖子往里看去。 李竹一咬牙,再加下几滴灵泉。老头一定要醒来,她才能弄清事情的真相。 那黄脸男子却似等不及似的,恶声恶气地说喝斥李竹:“小毛丫头瞎说八道,这人哪里就醒了?一起带走!” 李大姑吓得脚下一个趔趄。她泼辣归泼辣,可是哪里见过这种事情。 李竹无惧地看着黄脸差役,高声说道:“官差大人,即便知县老爷判案也会让犯人有机会辩白,如今情况未明,老人未醒,官差大人却只急着抓我和大姑,究竟是何缘由?” 黄脸差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接着,将李竹从头到脚打量一通,轻浮地笑道:“这黄毛丫头,嘴倒挺利索。你不怕我?”说完,将脸一沉,喝道:“官爷办案,也是你能置喙的。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带走。” 这时周氏和朱春山一唱一和地说道:“这两人为啥狡辩就是心虚?” 李竹这会儿没功夫跟这两人对呛,她转而那个一脸凶相的差役,她看得出来,这两人才是这帮衙役的头头。 “官差大哥,我没说不去,就是请求多给一点时间,等这位老者苏醒了好一起去衙门说个明白。” 这个差役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姑娘,坦然无惧地跟自己说话,不由得一愣,他皱着眉头扫了黄脸差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那黄脸差役一脸不满,正待反驳。却听人喊道:“老头醒了。” 双方暂时停下争执,一起将目光投向老人。 老者慢慢醒转,他揉揉眼睛,手撑着地坐了起来,愣怔地看着人群,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有人就笑道:“老人家,您方才晕倒了?” 周氏挤在人群中,一脸期待地问道:“老人家,你是不是吃了杨家的卤肉才病倒的?” 那黄脸差役跟周氏的神情差不多。李竹注意这一迹象,心中暗暗记下。 老者蹙着眉头看了看两人,缓缓站了起来。 李竹再次将竹筒递上,老者冲她笑笑,接过来喝了几口,他喝水像是品酒似的,喝几口歇口气再喝几口。把围观的人急得哟。 那班差役也不耐烦了:“老人家,你赶紧说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者像竹筒里的水喝完了,掏出手绢抹抹嘴,这才慢悠悠地说道:“人老了不中用了,热了冷了,不舒坦了就昏倒呗,还能是什么缘故。” 李大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不少人对这个回答很失望,特别是周氏和朱春山夫妻俩。 周氏不甘心地问道:“老头,你不会是不敢说真话吧?你难道不是吃了杨家的卤肉才晕倒的?” 老头淡淡扫了周氏一眼,说道:“杨家卤肉,我早就听说了,今天特地来尝尝,不想走得急了。就晕倒了。” 李竹适时接道:“周大嫂,你好像挺失望啊?” 很快就有人附和道:“能不失望吗?泼脏水没泼成呗。” 周围议论声嗡哄而起。 周氏的脸渐渐挂不住了。朱春山趁人不注意悄悄对黄脸差役使了个眼色。 这时老者轻轻摇了几个扇子,看着这班差役,淡声说道:“周捕头,刘捕头,烦劳你们走一趟,老夫没事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两人看老人这副口气,不由得有些诧异。 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小吏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对着老者弯腰说道:“钱老太爷,小的终于找到您老了。钱老爷这会正带人满街找您呢。” 众人顿时哗然,钱老爷?这县里姓钱的不少,但能使得到官差的钱老爷却只有一个。这个钱老太爷是…… 众人惊诧地看着这位一脸淡定的老者。钱老爷的爹已死,不过听说,他有几个很有本事的叔伯,这人应该是钱老爷叔伯中的一个人。 那班官差也有些傻眼,方才还一脸恶相的周捕头脸上立即挂上谄媚的笑。这个周捕头就是那个黄脸男子。 钱老太爷再没看周捕头一眼,他转过身来笑着对李大姑说道:“我老毛病犯了,连累你们了。” 第22节 李大姑忙回道:“没事没事,你老没事就好。” 钱老太爷又看看李竹,点头赞道:“小丫头性子不错,沉得住气。” 李大姑知道对方的身份后有些局促,说了一声“过奖”。 李竹此时已经折回卤肉摊前,她看着钱老太爷说道:“我给你切半斤卤肉压压惊吧。” 钱老太爷温和地笑笑:“好。”李竹麻利地给他切好卤肉,用草编篮子和干净的荷叶包了凉皮一起递给钱老太爷。老头子乐呵呵地接过来。 没多时,钱府的一拨家丁就找来了。钱老太爷拎着一包卤肉,慢悠悠地离开了。周捕头和刘捕头及一班衙役在后头跟着。众人目送钱老太爷离开。 有的人看完热闹,就顺手买点东西。 “杨嫂,来二两卤肉。” “来碗凉面。” …… 杨家卤肉生意是前所未有的火爆,连钱老太爷都慕名而来,能不好吃吗? 李 大姑笑吟吟地开始忙碌起来。周氏和朱春山竹篮打水一场空,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原来,那周捕头是周氏娘家村子里的,她花了钱送了份礼,让周捕头找找李大姑的 麻烦,正巧赶上这老头晕倒,周氏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结果麻烦没找着,反而打响了杨家的招牌。这让他们怎能不恼火? 两口子看着杨家卤肉摊前人来人往,自家摊前门可罗雀。心里那个气就甭提了。 朱春山看着不远处的李大姑,冷笑两声,对周氏说道:“甭急,我还有个大招没放呢。” 周氏看看四周,小声问道:“啥大招?” 朱春山指指李竹:“看到她没?我听大姐说,杨家卤肉的秘方就是她弄的,她亲娘前些日子还来闹过,是李家村的……” 几天以后,肖氏一回到家就满面笑容地去找李寄:“我的儿也,有人上门送钱来了。” 李寄正在翻看着一本本朝律法,头也不抬地问道:“谁啊?送什么钱啊?” 肖氏一脸诡秘,压低声音如此这般说了几句。 李寄听罢,想了一会道:“嗯,这叫双管齐下,他家越多麻烦越好。” 肖氏心情大好,夸道:“我的寄儿就是聪明。等那个扫把星回来,你想咋罚就咋罚。” 一提到李竹,李寄的脸不由得变阴沉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从不拿正眼瞧的、下人一样的妹妹,会让他当众丢那么大脸。这次,他她连本带利一起讨回来! ☆、第28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上) 经过钱老太爷那一件事后,杨家卤肉摊比以前的名声更响。 人流量就那么多,杨家生意好了,朱家的生意自然地就更不好了。 周氏和朱春山每天都恨得牙痒痒。她想让周捕头来找事,但周捕头经过那档子事后,也不想沾惹这事了。 况且,李大姑也狠下心来,花了一笔钱,把那帮衙役的头头打点了一通。 这当真是一段平静的好日子。朱家生意不好,朱春山自然就不能再耗在这儿了,摊子上就留周氏一个人看着。 没过两天,朱家卤肉再次降价,并且她家也卖凉皮凉面,比杨家便宜一文钱。起初几天也有生意,但周氏的凉皮做得味道一般,顾客吃了两回又重回到杨家的怀抱。 李竹见此情形,觉得时机到了,就跟李大姑说道:“大姑,咱再做一次活动,暑期降价。” 李大姑早就想气气周氏,欣然同意。她宁愿少挣些,也不让那个死婆娘得意。 杨家卤肉每斤降价一文钱。凉皮凉面没降价,但量加大了。周氏一急,再次狠心降价。 紧跟着,李大姑再降一文。步步紧逼着周氏。 降 了两文钱后,李竹就让李大姑停了。再降就一点也不挣了。价钱虽降了,但吃食的质量却一点也没降。李竹前世受够了毒食品的伤害,因此对吃食的卫生质量格外注 意。李大姑一向为人厚道,也不会做出见利忘义的事。她们不做,不代表别人不做。周氏这么没节操的人,面对无利可图的境地,肯定会想歪招。李竹就等着她作 死。 这天,她们早早收了摊子,李大姑带着李竹去买些作料。刚转过街角,她忽然停住脚步。李竹见她面色不对,也随之停下,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竟又看到了好久不见的吴成材。 这 吴成材上次也够倒霉,自从那次被群蛇围攻后,大病了一场。病稍好些,他又犯了个错,据说是调戏了一户人家的姑娘,那姑娘可不是一般人物,别看长得娇弱,竟 是会功夫的,当下便把吴成材打得满地找牙,还声称要断了他的命根子。这吴成材被揍了一顿不说,回家还被关禁闭。杨家这才清净了好一阵子。 这几日,吴成材刚得了自由,便迫不及待地上街闲逛。幸亏她们今日收摊早,否则要真遇上了,说不定又是一通闹。 吴成材扭着那庞大的身躯左顾右盼,见着个稍有姿色的姑娘便死盯着看。他的注意力被别的吸引,就没看到李大姑和李竹两人。 两人躲着这帮人悄悄走开了,等了一辆驴车返家。 她们刚到家,杨云就气喘吁吁地跑上来说:“娘,小竹,今日有人趁咱家忙乱来偷东西了。” 李竹吓了一跳,忙问少了什么东西。 杨云忙说道:“少了一块肥肉,我用来炼油的,还好我把卤汤给端到地窖里了。” 李大姑松了口气道:“你以后注意点。等房子盖好就好了。” 不过,李竹决定养两条狗看家。 李大姑也欣然同意。杨云也很高兴,她一直就喜欢这些猫猫狗狗的。 李竹刚透露这个意思,就有人送狗上门。 来的人是陈观,他还留在蔡家没走。 陈观抱着一条伤痕累累的半大白狗来了。 他见了李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那什么又麻烦你了,这条狗很通人性,我们进山打猎时,被一只野猪攻击,这只狗竟敢跟野猪搏斗。它身上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你看能不能治好?” 李竹蹲下来察看狗的伤势,那只狗对旁人的神情十分警惕,看到李竹时,表情随之一变,甚至对她卖萌似的哼唧两声。 “你看你看,它喜欢你。”陈观很高兴地叫道。 李竹笑笑,仔细地检查狗身上的伤势。她随口问道:“是公的还是母的?” “哼哼,老子是公的。”一个声音小声说道。 “哦,它是公的。”李竹下意识地回答道。 咦,不对,这声音不是陈观发出来的。李竹看看四周,陈观的小厮离他们有点远,声音也不像。她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就没多想。 李竹打量着这只白狗,瘦骨嶙峋的,也就是一条普通的狗,它真的敢跟野猪搏斗吗? 李竹自然地问出了这个疑问。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愤怒的声音说道:“嗷呜,你竟然看不起我,老子是狼的后代,不是普通的狗。” 李竹吃了一惊,一屁股坐在地上。 陈观忙问:“你怎么了?” 李竹惊异地看着这条白狗,它此时正眯着眼挑衅地看着李竹。 “没什么。我蹲久了有些头晕。”李竹慌忙掩饰道。她表面平静,心里却跟炸开了锅似的,不停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能听懂狗的话? 李竹甩甩脑袋,想让自己更清醒些。白狗也跟着甩头,甩完还歪着头看着李竹。 “汪汪,人类长得好丑,连尾巴都没有。” 李竹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够用了,勉强镇定道:“陈公子,你把狗留下吧,等我治好伤再还你。” 陈观笑着答应了。 他走了两步,又回来了,看着李竹说道:“李姑娘,我这两天可能要离开了,这条狗你就养着吧,你要不喜欢就送回蔡家。” 李竹忙说喜欢,她接着又问道:“陈公子,你要回去了?” “是的,早不是有事耽搁,我们早就回了。 ” 李竹想了想说道:“那好,祝你们一路顺风。” 陈观笑吟吟地看着李竹,很爽快地许诺:“李姑娘,你治好我的马,又治了救我的狗,现在我要走了,以后不知道能否再见面,你若有什么要求,尽管对我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会答应。” 陈观目光明亮,脸上带着和煦的笑意。他静静地看着李竹,猜测她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 片刻之后,就见李竹摇摇头说道:“陈公子,我帮你只是举手之老。我们乡邻之间经常互相帮忙。再说你也给了我二十两银子的酬金。你看我家的新房子,就是有你的酬金盖的。村里人都说我交了好运。” 陈观笑了笑,说道:“那是你应得的,这要求是额外加的。” 李竹暂时没有什么可以求人的,但她不确定以后是否用得上这个诺言。 她想了想便斟酌着字句说道:“这些真是小事,陈公子不必太放在心上。至于说要求的事,我想以陈公子的为人和心肠,哪怕我没做这些事,真有事求到你头上,你肯定也会帮的。” 陈观怔了怔,暗赞这孩子挺会说知的。他嘴里说道:“那是自然。这个承诺一直有效。你现在想不起没关系,以后想起来再说。” 李竹笑着应下了。 陈观告辞离开。 等到陈观离开,李竹带着白狗躲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开始审讯它: “喂,小破狗,你再说一句话我听听。” “汪汪,笨蛋,懒得理你。”白狗很傲娇,四脚朝天的躺着,理也不理它。 “我为什么能听懂你的话?” “我哪知道。” …… 李 竹审讯了半天也没审出个所以然。不用说,这肯定跟她的灵泉有关。这让人惊诧了。本来前些日子,她以为它会消失的。哪知现在它不但没消失,反而升级了。李竹 自然很激动,少年时期,她曾被好莱坞电影洗脑,也想当个蜘蛛侠之类的超能人士,没少做惩恶扬善、拯救地球的白日梦。 陈观送的白狗就这样留在了杨家,杨云很喜欢它,一有空就耐心地照料它。不过,它对谁都是淡淡的,不怎么卖萌撒欢。而且吃饭还挑食。 杨老实不太喜欢它,悄悄对李大姑说道:“这狗太精贵,咱乡下人家的狗别说剩饭就是屎都吃。” 小白(它现在名为小白)听罢,呜呜两声表示不满。 李竹用灵泉水给小白治疗伤口,三天以后,它就能行走了。 杨家的房子已经盖好了。上梁这一天,李大姑就没去摆摊。 李大姑她们一不去,最高兴的就数周氏了。 周氏连做了几次生意之后,高兴地盘算着:要是天天这样就好了。怎样才能让那家人从此不再跟自己抢生意呢。 周氏正做着美梦,忽然听到一个流里流气地年轻男子问道:“哎,这是杨家卤肉?” 周氏抬头一看,见面前站着五六个穿得很光鲜的少年,一看就是有钱人。其中一个身形庞大,满脸肥肉,这会儿正眯着一双小眼,默默地打量着自己。 周氏心花怒放,似是而非地说道:“呵呵,都一样都一样,这位公子,你要多少?”每当李大姑不在时,有不了解内情的客人问这种话,周氏都是这种模棱两可的话给糊弄过去。因为杨家卤肉小有名气,有的头回来的客人是慕名而来。 “好好,原来这就是杨家卤肉。怎么我没见过你?” 问话的人正是吴成材。 朱氏听她这么问,眼珠一转干笑道:“我、我是她家亲戚。”可不就是亲戚呗,她的小姑子可是李氏的嫂子呢。 周氏忙笑着问道:“几位,你们要几斤?” 第23节 “几斤?小爷我全包了。”吴成材笑容狰狞。 周氏一时没听明白,以为他们是真的全包了。那面上的笑容更盛了,高声说道:“好咧。” 吴成材再不疑有他,胖手一挥,中气十足地大声喊道:“好你个头,给小爷我砸——” “啊,你们干什么?” 直到这时,周氏才猛然反应过来。 吴成材的几个狗腿子已经如狼似虎地拥上去开砸开抢。他们分工明确,有人抢肉,有人砸碗碟。 一阵乒乒乓乓,霹雳啪啦地巨响伴随着周氏的尖叫声,又把路人吸引来了。 这些小贩中有不少人认得吴成材,他们只敢旁观,不敢劝阻。再说周氏抢人生意在先,为人又不好,自然也没人帮她。 周氏扑上去又抓又挠:“我招你惹你了?你们凭什么砸我的摊子?” 周氏被人一个推搡,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正好脸朝地,又正好磕上两片碎碗片。 “啊——”周氏满脸是血,大声尖叫。 “天哪,要出人命了。” “谁快去报官啊。” 众人也跟着慌乱起来。 很快就有人去报官,两刻钟后,几个官差才慢腾腾地过来了。 吴成材此时早已逃之夭夭。 ☆、第29章 恶人自有恶人磨(下) 吴成材带着一帮狗腿帮闲,拿着胜利的果实,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喝着小酒,就着卤肉凉皮开始大吃大喝起来。 吴成材咬了一口卤肉,说道:“娘的,李寄这小子够狠,连自个的亲姑都能下得了手。” 他的狗腿附和道:“管他呢,反正他出钱,咱还能趁机报仇,还有肉吃,为啥不干?” “就是,就是。” “……” 再说周氏,摊子被砸了个稀巴烂,脸也被划伤了。周捕头才姗姗来迟。 等他带着衙役到现场一看,不禁大吃一惊。他以为被砸的是杨家卤肉摊,没想到却是朱家的。 周氏一看到周捕头,满心的委屈,大声哭诉道:“七堂哥,你终于舍得来了,妹子快被人欺负死了。” “怎么?你没报上我的名号吗?说出去吓也吓死他!” “我报了,他们全然不理。还说你算个屁。” 周捕头恼羞成怒、一脸愤慨,啪啪地拍着胸脯说要替周氏报仇:“他娘的,敢在老子头上撒野,他是活腻了。我要让他吃不完兜着走,你快说他是谁,我一定会把他给揪出来。” 周氏也不认得吴成材,只形容了大概模样。不过围观的人中有认识他的,那人将吴成材的名号报了出来。 周捕头一听到吴成材的名字,脸色一僵,打着哈哈道:“啊啊,原来是他呀。” 很快地,他的口风也跟着变了:“——那个妹子呀,你咋惹上他了。这种人哪是咱们小老百姓惹得起的。依我看就算了吧。” “七堂哥,你刚才还说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啊哈哈……” “七堂哥,原来你也怕那个吴胖子?” “谁怕他。我就是怕你麻烦。” 周氏一听周捕头这么说,也不由得傻眼了。 她还想再说什么,周捕头就借口说有事要办,脚底抹油溜了。 众人纷纷用幸灾乐祸的目光看着周氏。这真叫恶人自有恶人磨。不过,也有有心人琢磨这事不对味,因为那吴成材刚来时先开口问这是不是杨家卤肉。也有可能那人是冲着杨家来的。谁让周氏居心不良想抢生意,结果却当了替死鬼。 杨家上完梁后,李大姑不小心扭了腰,生意只好再歇两天。 天气愈发干热,算来已经有近一个月没下雨了。如今庄稼正赶上关键时期,即便杨家集附近沼泽湖泊众多,浇地方便,也不是个事。于是里正就和村民们商量,像往常干旱时期一样,去龙王庙求雨。各家各户出钱,买三牲祭品和香烛。另外还有十名童男童女沿街祭拜祈雨。 第一拨祈雨仪式已经做完,没有效果。这是第二拨了。 这一次不知是谁提的主意,竟让村里那些或是没娘或是没爹又或者无爹无娘的孤儿,凑成十个。其中就有小凤小石头等人。古人云,哀兵必胜,他们这是哀人必灵。 因为人数不够,李竹也被拉上来凑数。 李大姑一看这支队伍,就不乐意让李竹去。 “谁说我侄女命不好,自她来了我家,我家日子是越过越红火,我儿的病也好了。咋能拉她凑数。” 有人就帮着劝道:“大妹子,那是肯定的。咱们村不像那些人。都眼明心亮的。这可是做好事,积德的事。你就应了呗。真要灵了,咱们全村人都得感激他们这帮孩子。” 李大姑又问李竹,李竹也答应了。她才不相信祈雨就能下雨。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求雨的十个童男童女,有几个是本村,剩下的都是外村的。缺爹少娘的孩子本就不多,同时还要模样周正,年龄又不能太大,这样倒不好凑齐。 这十个孩子洗涮得干干净净,都穿上了新衣裳,没新衣的也借着穿。额上点个红点。敲着小锣小鼓。齐声唱着祈雨歌: 赤日炎炎似火烧, 野田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里如汤煮, 小小儿童哭哀哀, 祈求龙王降大雨。 几个壮汉在前面抬着祭品,孩子走在中间,沿着河边和芦苇荡,后面跟着看热闹的人们。 李大姑手扶着腰跟着人们出来看热闹,杨云杨墨杨老实等人也全跟了来。小白跟着跑了一会儿,就不见了。 有妇人对着李大姑夸李竹:“大妹子,你家就是养人,你瞧你那侄女才来多久,就跟换了个人似的。模样越来越水灵。” 其他妇人也跟着附和:“可不是嘛,咦,她长得跟你年轻时很像哩。” 李大姑虽然嘴上客气,但神色却很得意。 都说侄女随姑,李竹还真有点像李大姑,鹅蛋脸,丹凤眼,白净清秀,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几个侄女中,李大姑最疼她,估计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这祈雨歌不是唱一遍就算,要一直不停地唱。李竹嗓子都快哑了。头上顶上大太阳,沿路还被人当猴看,这真不是一件好差事。 小凤很兴奋,又有些害羞。这么露脸的事她还是头一回做。李竹得空就鼓励她。 这会她又开始担忧起来:“小竹,你说咱们要是求不下雨,别人会不会怪咱们啊?” 李竹安慰她道:“说不定今晚就下了。” 队伍中的孩子们听了嗤嗤笑了起来。不过,他们也能一心巴望能下雨。不光是为他们自己,地里的庄稼实在等不得了。 折腾了一天,李竹险些中暑,她赶紧将灵泉滴进水里,灌了两大碗凉开水,晚饭都没吃就上床睡觉了。 小白不去狗窝睡,非要睡在她屋里。李竹只好随它去了。杨老实已经决定再养一只看家狗。小白沦为了宠物狗。 谁也没有想到的是,当天晚上人们就被炸雷惊醒了。 “下雨下雨了。”杨老实大声喊道。 这雨下了半夜,第二天早上方停。田地已经湿透了,蔫头巴脑的庄稼喝饱了水,变得精神抖擞。 祈雨队的孩子们都觉得这雨是他们求来的。 不管怎么说,杨家集的人看李竹目光愈发和善了。连小凤的待遇也好了一点,她后娘给她煮了个鸡蛋。 房梁上了,雨也求了。李大姑的腰一好转,她们就继续去县里摆摊。 “这两天咱不在,那个姓周的婆娘肯定高兴坏了。” 李竹说道:“那可不一定,她家说不定有啥坏事呢。” 李竹没想到,这事还真被她说中了。两人一到隆福街,就有关系好的商贩上前告诉她们那天发生的事。 那商贩讲得绘声绘色:“你不知道,那摊子砸得跟饺子馅一样碎。那婆娘的脸也花了,肉都抢走了……” 李大姑一打听闹事人的名字,就有些明白其中的缘故了。这周氏是代他家受过。不过,她一脸愧疚之心都没有。抢她家的生意,还含糊不清地冒名顶替杨家的名头,真是活该。 周氏暂时没有来摆摊,据说在家养着呢。 吴成材也没有再来闹事。很快,李竹就听到事件的后续:吴成材和他的跟班抢了周氏的卤肉,那卤肉不知是哪出了问题。反正那六个人吃完又拉又吐,三天下不了床,这不也在家养着呢。 李竹听罢,真想仰天大笑。这事太爽快了。 李竹以为经此一事,周氏肯定得消停几天。没想到,她们恢复生意的第三天,脸上涂些药膏的周氏再次重出江湖。 周氏这次也打听清楚了事情的真相,当她得知自己是替人受过时,顿时气焰大涨。见到李大姑就上前来要赔偿。 “他二婶,那姓吴的要砸的是你家的摊子,俺家可是代你受累,你看这摊子的钱,这药钱……” 李大姑高声应道:“朱家的,我咋听说你趁我不在,打着我家的名号卖卤肉呢?你抢我家的生意,坏我的名号,我不追究你倒罢,你还反咬一口?谁砸的你找谁去,管我啥事?” 周氏胡搅蛮缠,一口咬定要李大姑赔偿。 李大姑趁机进行一番冷讽热嘲,将那新仇旧怨一起发泄出来。 这周围的人也帮着李大姑,时不时地挤兑周氏几句。周氏一口老血含在口中,吐不出又咽不下。 纠缠无效,她便放出狠话:“杨家的,你给我等着。反正那吴成材肯定还得来,我就看你咋收拾。” 晌午的时候,吴成材没来,杨家的狗倒来了。 当小白出现在摊前时,李竹不由得怔了好一会儿。她就不明白小白是怎么找来的,她从没带它来过这里。旁边的小贩们也对这只狗啧啧称奇,有的喂它有的逗它。小白一副拽拽的样子,爱搭不理的。 两天后,吴成材果然带着他的狗腿子杀来了。李大姑一脸警惕,李竹握着早就准备好的扁担,默默地等着他。 吴成材相比上次,脸更黄,皮肉更松,行走起来,像座小山似的。 “大妹子,你们小心些,好汉不吃眼前亏。” 有人知道吴成材的底细,就小声劝李大姑,也有的摊贩赶紧将东西挪远些,生怕殃及到他们。 周氏一脸地幸灾乐祸。 她一看到吴成材,立即满脸堆笑,大声招呼道:“吴公子,咱们上回都说清楚了啊,我这是朱家卤肉,杨家卤肉摊在那边呢。” 第24节 谁知吴成材横眉冷眼道:“哼,小爷我找的就是你。你这个臭娘们,竟敢卖坏肉给我吃,害得小爷拉了三天肚子。先给我砸这家——” ☆、第30章 争端 “先给我砸这家!”吴成材恶狠狠地下了命令。 周氏一听这话大声尖叫起来:“我夫家姓朱,这是朱家卤肉,跟我们无关,你要找的人不是俺们!” 吴成材用力推搡了她一下:“可那卤肉总是你家的吧,你用什么玩意做的,让小爷我拉了几天肚子,险些没命。还愣着做什么给我砸!” 周氏脱口而出:“我我堂哥是周捕头。‘ 吴成材呸了一口:“周捕头,他就是一条狗,他算个屁。” 吴成材和他的狗腿子们乒乒乓乓地砸起摊子来。 周围的小贩们全都避之不及,谁也不敢得罪这个恶少。 李大姑和李竹也不禁有些着急。吴成材本就是冲她家来的,上次躲过了,这次肯定跑不掉。等他们砸完朱家的,就该轮到她们了吧。 李大姑悄悄塞给一个闲汉几文钱,请他到衙门悄悄去报案。 与此同时,李竹也在飞快地想着法子。她和李大姑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将卤肉装到另个木桶里,悄悄转移到隐僻的角落。再将钱匣子放好。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东西。小白伸了个懒腰,卧在地上继续睡大觉。 “老天爷,你们这是欺负人哪。我不活了,你把我打死算了。”周氏的大嗓门仍在继续,她躺在地上撒泼。可惜,她这招对付一般人还行,对付吴成材这样的根本没用。 可 能是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吴成材和他的狗腿子们这次没有拿走卤肉,而是将卤肉扔的到处都是。吴成材不稀罕,那些狗们猫们可稀罕了,不多时,隆福街这边就聚集 了一大群狗,既有住户家养的狗,也有没有主人的野狗。另外还有十几只猫儿。别的狗互相争食,大咬出口,只有小白仍端卧不动。 李竹没好气地说道:“你不去吃啊。” 小白耳朵晃了一下,“汪汪,那卤肉味道不好。” 李大姑说道:“都啥时候了,你还有闲心逗狗。” 这时,其他摊贩都纷纷劝道: “杨嫂子,你们赶紧趁空回家吧。” “是啊是啊,一会儿他们来了,吃亏的铁定是你们。你别指望衙门。” 李大姑方才就在走与不走之间迟疑了一会儿。如今听人们这么一劝,她更犹豫了。吴成材跟她家有过节,她这次躲过了,下次呢,难不成每次都躲?可是若不躲…… 李大姑犹豫片刻,低声对李竹说道:“阿竹啊,你带着钱匣子跑出去躲躲,我一个人应付。” 李竹断然拒绝:“我不走,我也不怕。” 李大姑急道:“我知道你不怕,可你是个姑娘,这帮二流子说话没轻没重的,对你不好。快去躲躲吧,他们顶多闹一会儿就走了。” 李竹站着没动,她看看自己的小胳膊细腿,默默叹气,自己要是有一身怪力就好了。她气性上来,能有手撕吴成材的冲动。 李大姑还在这边劝着,吴成材和他的狗腿子已经出完了气。一群人骂骂咧咧,歪头晃脑地朝这边走来了。 吴成材老远就对着李大姑嚷道:“死老婆子,没想到你还有几分胆气,竟然没有吓跑。” 李大姑压着火,对吴成材说道:“吴公子,当初我儿坏了你的事,他也带人将他打了半死,他至今还卧床不起,我摆个小摊子赚点小钱糊口。还望吴公子不要逼人太甚。” 吴成材瞪着绿豆眼,咧着厚唇吃吃地笑道:“哟嗬,这死老婆子说话还咬文嚼字的。我逼人太甚,小爷我就逼你了怎么地?” 说完这话,他的目光又停在了李竹身上,他探长脖子,伸着硕大的脑袋盯着李竹看了一会儿,“叱,这小丫头长得够快的。前次还像杂草似的,这次变成花骨朵了,看得小爷心痒痒。” 李大姑听他出语轻浮,赶紧对李竹使眼色,让她快点离开。 李竹站着不动,这时小白也不睡了,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呼地站了起来,静静地立在李竹身旁,目光犀利地盯着吴成材瞧。 吴成材伸出一双肥手,直往李竹脸上凑:“来来,小妹妹,让哥哥摸一把。” 他的手还离得还远,李大姑就啪地一下打下去:“你给我住手。” 吴成材一脸狰狞,呵呵冷笑着。他的狗腿子抱着肩膀围堵上来,七嘴八舌的,净说风凉话。 而那个周氏也凑了上来,本来她的摊子被砸了,心情很不好,可现在一看李大姑的摊子也要被砸,她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竟也有闲心来看热闹了。 吴成材撸起袖子,骂骂咧咧:“臭老婆子,上次你那短命的狗儿子打了小爷,这次你也敢动手。看来,小爷不给你点厉害瞧瞧,你就不知道‘吴’字怎么写。” 接着,他壮臂一挥,高声吩咐:“孩儿们,还愣着干啥,去给我砸了这个摊子。” “嗷嗷,好好。”众狗腿们早就摩拳擦掌,等着这声命令。 周围的人吓得脸色大变,很多人都替李大姑两人担忧。也有少数人等着看热闹。他们平常跟李大姑走得近归近,但那点交情也不至于让他们出头帮忙。毕竟,他们是做生意,招惹上吴成材这类人,以后就会有无穷的麻烦。 虽然没人出头,但也有几个胆大的,好声劝着吴成材:“吴少爷,你大人有大量,就饶过这两个妇孺吧。” 吴成材气壮如牛,大喝一声:“砸!” 李竹这时也做好准备,手握着一根比她胳膊还粗的扁担,对着小白命令:“小白,咬!” “汪汪。”小白像是在回应李竹的话似的。 汪音一落,人们眼前一花,就见面前闪过一道白影。 “啊——” 只见小白已经窜上吴成材的肩膀,对着他的双下巴就是一口。 吴成材伸手去捉,小白身影一闪,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吴成材下巴上鲜血淋漓。一边像疯狗似地去踢小白,一边恶声恶气地吩咐:“给我捉住这条白狗,杀了剥皮做汤!” 那帮狗腿不敢怠慢,三人伙同吴成材去捉狗,三人去砸摊子。 李大姑平常做农活,力气很大。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砸。她手挠脚踢,李竹举着扁担,劈头就打。 这三人也怔住了,没想到这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这么难缠。尤其是那个小的,别看人小,那劲真狠。 那人去掀卤肉摊子,不想这盆里只剩下了一些卤汤,卤肉早就没了。李大姑发了狠劲,搬起大木盆,狠狠往这两人身上一泼,“来抢是吧,都给你们。” 哗啦一声,那两人被浇了个汤澡。两人瞬间变成了两只僵直鸭。 这还不算,李竹的扁担很快就到了。 “哎哟。我的娘哎。”连挨了几下,这三人也发了凶性。抬腿去踢李竹,李竹灵活闪过,顺手扔过一只木桶向来人砸过去。 现场乱成一团,锅碗瓢盆的乒乓声,人的吼叫声,还有狗吠声。 李竹和李大姑这边战况激烈。 吴成材和小白也撕咬得十分激烈。 小白像是猫逗耗子似的,逗着吴成材绕圈子。吴成材和三个狗腿子此时是满面通红,气喘吁吁。他们追,小白就跑,他们停,小白也停。在跑与停之间,它还时不时抽空去咬一口。 这夏天的衣裳薄。小白的利牙一撕,这四人的衣裳,刺啦作响,身上的裤子几乎没有完好的。 这还不错,小白咬了他们的腿和下巴之后,开始盯着他们的裆部了。其中一个狗腿子要不是护得急,很有可能就变太监了。 小白的这一招,让这些人有了忌惮。这帮狗腿是见软就硬,见硬就软。他们又不是吴家的奴仆,不过是跟着吴成材混口饭吃。哪能因为他把命根子丢了。 渐渐地这些人就有些怕了。追狗打狗也不积极了。 小白一人应付这几人轻轻松松,李竹那边就不好过了。 那三人毕竟是青年男子,真要动起粗,女子哪是他们的对手。 “小白小白,快来咬他。”李竹大声嚷道。 “汪汪。”小白听到主人呼唤,也有点急了。 忽然,他直起前腿,伸手脖子“汪汪”叫了几声。刚才还在那儿抢肉吃的狗们,有几只停了下来。 “汪。”小白再叫。 很快地,就有几只大狗跑过了来。 “呜呜,汪汪。”这些狗们像是约好了似的,一个个对着吴成材的这帮狗腿子,龇牙咧嘴,虎视眈眈。 这些人更害怕了。 周围的人躲得更远,生怕殃及到自个。有些闲汉甚至爬到树上去看热闹。 吴成材也怕了。但又觉得若是就这么算了,他的面子不好看。 于是,便虚张声势地叫道:“给我打,先打死这只白狗。” “少、少爷,算了吧。”一个狗腿子结结巴巴地劝道。 吴成材恼羞成怒,踢了他一脚喝道:“滚。” 李竹趁机说道:“你们这些狗腿子连狗的地位都不如,甚少我不会踹我的狗。” 那狗腿子冲李竹龇牙瞪眼。 李竹又骂吴成材:“你这种人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一帮大男人整日饱食终日,不事生产,上无益于朝廷,下有害于百姓,令父母祖宗蒙羞,你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你娘早知道她怀的是如此一摊烂肉,恨不得剖腹自杀。” 吴成材眼冒凶光,伸手就去抓李竹:“小爷我要把你弄到府里好好折磨。” “汪——”又一道白影闪过,小白飞身起来,对着他的手就是一口。 “啊啊——”吴成材疼得直甩手。 李竹补充道:“你看你,不但人人嫌恶,连狗都看不上。” “连狗都看不上,还真是。” “这狗真了不得。” 人们小声议论着。 李大姑期待地看看前方,那个去报官的人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来? 吴成材一行人被狗咬,进退不得,就这么走了,没下不了台。不走,又不敢怎样。 对峙了一会儿,吴成材眼珠一骨碌,突然大声宣布:“这些野狗咬了人,人会变疯。你们都给我打,打死一条狗给十文钱。那个白的,给一百文。” 众人愣怔片刻,很快就轰乱起来。财帛动人心,况且这些狗有一部分是野狗,打死了也没什么。 吴成材这话一出,不少人看向群狗的目光顿时变得不善起来。 “呜呜。”小白低声叫着,奇怪的是,李竹能感应到它的愤怒。其他的狗仍无知无觉。 李竹也有些紧张起来,同时也更加憎恶这个吴成材。她一定得想办法治治这个人。 李竹的脑筋飞快地转动着,她和小白连吴成材几个人都应付不来,假如这些路人真要为了钱来捕杀狗,她恐怕也制止不了。 她如今只好拿陈观来挡一挡了,她有点后悔没有问清他的家世,否则的话,会更有震慑力。 第25节 此时是非常时期,她也只能现场瞎编了。 “诸 位请听我一句,想必大家也看到我家的狗非同寻常,它在家不吃剩饭,我们吃什么它吃什么,方才众狗抢食,它无动于衷。它为什么会这样呢?就因为它来历不凡。 它是一位贵公子寄养在我这儿的,这位公子十分善良纯厚不但与人为善,就连畜生也是爱护有嘉。为他治好他的坐骑,曾出价二十两赏银。这只白狗,曾在山里救过 他的命,若是他们谁打死了它,后果不消我说。吴成材这是挖坑给你们跳呢。众位可清楚了。” 小白早就有人注意到,此时李竹一提醒,再次掀起了人们的议论。 众人不知真假,举止再度犹豫起来。一百文是让人心动,可若真得罪了贵人,那可不是小事。 吴成材嗤笑一声,大声揭穿李竹:“你说你认得贵人,啊哈,别开玩笑了。 你家真认得贵人,小爷我还敢找你家的事?你不是认识什么贵公子吗?你让他来让他来,让小爷瞧瞧,他是扁的还是圆的?” 李竹不慌不忙道:“我为什么不找他帮忙,是因为我不像某人是狗仗人势之辈。” “呵呵,你倒说出名来,让我听听,吓一吓爷。” 他的狗腿子油腔滑调地附和道:“是啊是啊,说出个名来,看看我会不会吓得尿裤裆。哈哈。” 李竹一字一句道:“他叫陈观,这狗确实是他的。” “陈观?我呸,他算个屁!”吴成材又拿出方才鄙视周捕头的那套口吻。 然而,谁也想不到的是,这时有一个洪亮的声音问道:“是谁,在骂我?”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还有一更。 晋江太抽,我时间又太赶,没法一一回复筒子们的评论。不过基本都看了。你们的意见也会酌情听取。在这里集中回复一下。 叫名的筒子的长评我已看过。首先感谢你对我的关注,也感谢你的意见。“啊哦”筒子的回复可以代表我的部分意见。也感谢各位的热烈参于,大家请平和的发表看法,意见碰撞也是好事,不过要注意措辞,别伤害彼此。 中 国历史是一个非常漫长的时期,中国疆域广阔,每一个时期每一个地方的制度都不尽相同。关于对女性的束缚问题,既有明清时期的压抑变态,也有隋唐时期的豪迈 开放,还有先秦时期的那种原始奔放。咱不能因为明清时有个女人被摸一下就砍胳膊,就认为古代所有的女人都这样。奇葩吸人眼球,但咱不能把奇葩当普遍现象。 不 同时代风俗制度不同,就算同一时期不同人的做法也有不同。比如现在,同样的时空,我身边既有把爱情当终身信仰离开男人不能活的女人,也有自强自立、活出自 我、敢于蔑视世俗的勇士。我们的时代有爱女如命的,也有针扎女婴的。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人过一百,形形色色。我有时也会觉得我跟同代人生活的不是一个世界,但我不能说,我没见过的世界上就不存在。 我们个人由于认识、 生活环境的局限,所见所闻都只是其中的一鳞半爪、沧海一粟。甚至同一件事情,也因角度不同而看法各异。我们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世界和王国,所以“我、我的 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仅仅代表我个人的个体体验,而不具有普遍性。我不能因为俺村的人把凳子叫条凳而就认为别人叫长凳就是不对;也不能因为俺家喜欢吃咸豆 花就觉得吃甜的人可笑荒谬。 写作的乐趣就在于:无论别人写得多好, 但只有我们自己才能写出心中的那个世界。而看书的乐趣之一就是超越自己的生活和局限,去观察别人眼中的世界。 名 童鞋问我既然是瓶颈期为什么不充电不休息还要硬写,我已经休息了很久,充电也一直在进行,但我不像手机,充一会就满格,充电是终身都要进行的。真的等我充 满电再来写,可能那时我已经没有精力和时间来写了。我想趁着我还年轻还有精力还有表达的欲、望,想多写一些,多留下一点轻浅的印记。 我 的文由于知识储备有限,有些地方可能会不太合逻辑。不过我看小说写小说都比较看重作品的情节和故事性,如果纯粹为了逻辑为了知识,我想看论文专著比较好。 小说再有哲理能比得过哲学吗?历史小说的历史味再厚重能比得过史书?种田文的知识再多能比过农林牧副渔专著?可我们为什么不去看这些专著而看小说? 大仲马曰:“历史是什么?是我用来挂小说的钉子。”俺套着曰一下,背景逻辑也是俺小说的钉子。不过,俺会尽量把钉子钉牢。 我在第一章有话说里说过,此文和后面的几个文都有可能是我的恢复状态之作。同一个作者因为心境环境灵感题材的不同,写出的作品也会水准参差不齐,读者也会因为口味问题,有的喜欢有的讨厌。 还 是那句话,感谢你们这些老读者的陪伴,可能是你们的欣赏水准提高太快,而我在还停在原地,咱们没共同语言了。别说你们连我自己就是,我曾经喜欢的作者现在 也不喜欢了。看文是属于“眼”的范畴,而写作是用“手”。除了小部分人,一般人的“眼”都是高于“手”的,在水准提高方面,自然是也“眼”快过“手”。这 种关系,如同美食家和厨子,影评家和导演。 但咱们毕竟曾经“相知相爱”过对不对?不喜欢就换个作者看吧。乃们可以像皇帝一样,那谁年老色衰,跟朕没共同语言了,打入冷宫,翻牌子,换换换。 ☆、第31章 人狗共斗流氓 “谁在骂我?”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人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材高大的锦衣公子带着两个小厮走了过来。那不是陈观是谁?李竹看到陈观,想起自己正拿他当幌子就不由得有些窘迫。 “陈公子。”李竹笑着招呼道。 “陈、陈公子。”李大姑搓着手叫道。 陈观微笑着向两人点点头。 众人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这位公子是谁?” “一看来头就不小。” “不知道他跟姓吴的谁更厉害?” “看不看不就知道了。” …… 小白看到陈观,稍稍热情了些:“汪汪。”你也来了。 陈观走过去弯腰摸了摸小白的头。小白不像别的狗那样脏兮兮的。因为它经常睡在屋里,李竹每次洗澡时都会带上它。好在它也不怎么反感洗澡,加上吃得好,有灵泉加持,现在的小白是毛发雪亮,精神抖擞,一副狗中之王的气派。 陈观看着愈发喜欢,同时,对李竹的好感又多了一层。 吴成材和他的那帮狗腿子愣了一小会儿,他们开始都以为李竹是瞎说八道。如今一看这架式,就知道她所言非虚。只是这个陈观究竟是何来头? 吴成材心里不禁有些打鼓。 他的一个手下说道:“少爷,俗话说,强龙压不住地头蛇。这厮一看就是外地来的,您可是本县一霸,怕他作甚?” 吴成材听罢顿觉有理,他做为本县一霸,还会怕他?他爹可是大财主,他堂哥是大名鼎鼎的吴大官人,连县令都得让他三分。 吴成材将腰板挺直,气焰嚣张依旧,他撮着牙花子阴阳怪气地说道:“哟哟,你就是那姓陈的是吧。这狗是你的?” 陈观看着他,淡淡点了下头:“是我的。” “你的狗咬了小爷。你说怎么办吧?” “怎么办?”陈观眉头微挑,慢慢将吴成材的话重复了一遍。他微微侧过脸跟李竹商量:“你说怎么办好?” 李竹脸上浮起一缕浅浅笑意,朗声说道:“还能怎么办,我家的狗咬了你,你反咬一口就是。这样也算扯平了。” “啊哈哈。” 众人忍俊不禁,哄然大笑。陈观的两个小厮也跟着笑起来。 吴成材的脸从猪肝变成了紫茄子,胸口像装了破风箱似的,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他的狗腿们更是对陈观主仆三人怒目而视,龇牙示威,一个个撸胳膊挽袖子,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架式。 陈观那双明亮的眼眸在李竹脸上停留一瞬,像是十分赞同她的意见:“我觉得这个提议很好。姓吴的,你咬我家小白一口吧。” 李竹一本正经地命令道:“小白听话,让他咬一口。” 小白不情不愿地走过来,来到吴成材面前,然后慢慢地转身,将屁股对着吴成材,身体向前一倾,后腿腾空,坚起尾巴,将后挺在吴成材那帮人面前。 “汪汪。”开咬吧。 “哈哈。这狗神了。” “我的个娘哎。”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李竹吃了一惊,小白表现太过,真的没有问题吗?会不会被当成异端被烧死?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众人除了觉得稀奇有趣并无其他表示。 “他娘的——” 吴成材彻底被激怒了,他被一只狗侮辱了挑衅了。 他挥着粗壮的胳膊,大声命令:“先给我打死这条狗!” “少爷……”这些人早领教过小白的厉害,不禁有些瑟缩。 吴成材一瞪眼,吼道:“不敢是吧?现在就给我滚,以后别再跟小爷混了。” “是、是。”关系到饭碗,他们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那几个狗腿子冲过去,从摊贩手中抢了几条扁担在手。 陈观走到吴成材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道:“再说一遍,这是我的狗。” 吴成材胸脯一挺,恶狠狠地说道:“我呸,你是个什么玩意,你知道小爷是谁吗?你知道我爹我哥是谁吗?” 陈观淡淡地说道:“原来你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你爹是谁。在下更不知道。” “哈哈。”众人再次哄然大笑。吴成材的眼风一扫,笑声便低了下去。 “我让你尝尝小爷的厉害。”吴成材晃着醋砵大的拳头,冷不防地向陈观砸去。陈观不紧不慢地闪过,趁势一把抓住吴成材的胳膊,往前一扥,脚下再使一绊子,吴成材咚地一声趴在地上,摔了个狗啃屎。 众人纷纷暗暗叫好。 陈观抬起左脚,踏在他的厚背上,轻蔑地说道:“你这两下子,也就只能欺负欺负老弱妇孺了。” “我、我要宰了你。”吴成材口齿不清地喊道。 陈观脚下一使劲,吴成材像杀猪似的喊叫起来。 “你们都给我上,先打人。”吴成材硬抬起脸,气急败坏地大声吩咐。 他手下的那六个人迟疑了一下,很快就抡着扁担冲陈观打来。 陈观的两个小厮立即挺身迎战。两人战六人,让观众都为他们捏把汗。 不过,众人很快就放下心来。这些狗腿子跟两人一比,简直都是酒囊饭袋。这两个小厮显然都练过武艺,两人几乎没费什么力,就将六个人打得哭爹叫娘,满地滚爬。 有的丢下扁担就跑,跑时为了脸面还说道:“你有种别跑,给老子等着。” 陈观笑道:“你们去报信吧,我等着。” 吴成材仍旧趴在地上,杀猪似地大喊大叫。 就在这时候,就见蔡青领着陆砚等人来了。 原 来因为他们陈陆两人明日就要走了,今日蔡青跟随着陈观陆砚来县里办事,顺便采买一些路上用的东西。蔡青去铺子里买东西,陈观就跟他的两个小厮在大槐树下饮 马歇凉。那大树下就是蔡青他们那帮中人夏天聚集的地儿。李大姑托的那个去报官的闲汉,特地绕路路过这儿,将吴成材闹事的消息告诉这帮人。 陈观一听是自己认识的人出事,当下就留了一人看马,带着两个贴身侍从匆忙赶来。 蔡青回来后,一听说事情经过,也跟着赶来。 蔡青走过去劝陈观先放了吴成材,然后将他拉到一旁,悄声说道:“陈公子,你这么做今日是为了杨家出气了,但你们走后怎么办?吴家在本地势大,连本县知县都与吴成名有来往。杨家的日子以后怎么过?” 陈观一听到本县知县,冷笑着说道:“蔡兄放心,我正要去见这位狗官。” 两人正说着话,那吴成材已经爬了起来,他趁人不注意,抄起一根扁担就往陈观的背部狠狠抡下去。 “天呐。” “小心。” 众人惊呼出声。 就在扁担将要落下时,陈观却像背后长眼似的,猛一回头,飞起一脚踹在吴成材的心窝,吴成材飞出一丈多远,砸得地面上尘土飞扬。吴成材面皮紫涨,半天没哼一声。 蔡青脸色一白,赶紧跑过去查看。 李竹的心提了起来,如果真出了人命,这事就难办了。李大姑也吓得不知所措。 众人面色凝重,担忧地看着陈观等人。 陈观微微一怔,并不慌乱,抬脚跟了上去。 第26节 蔡青探探吴成材的鼻息,说道:“撞昏了过去,抬到医馆吧。” 就在这时,忽听有人说道:“吴大官人来了。” 人群静寂片刻,一双双目光齐齐投向那浩浩荡荡的人群。 为首的一人约有三十来岁,身着牙白绸衫,长相倒也不错,可惜一张脸一看就是被酒色淘得半空。他领着一帮人,大步向出事地点走来。这人正是吴成材的堂哥吴成名。 吴成名的左右各站一个彪形大汉。 左边那个刀疤脸汉子人没到,声先至,“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对我们大官人的堂弟动手,给老子站出来!”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站出来,站出来。” 围观的人小声议论:“这个陈公子完了。” “是啊,是啊,多好的一个人。” …… 陈观身形一闪,慢慢走了过来,满不在乎地说道:“正是在下,请问阁下有何指教。” 吴成名先是斜睨了陈观一眼,慢吞吞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为何无故殴打我的堂弟?” “我姓陈名观,现居京城。人是我打的,但不是无缘无故。” “陈、陈观。”吴成名一听这名,赶紧正眼再看。 “陈佑陈大将军是阁下的什么人?” “正是在下的叔叔。” “……原来是陈公子,久闻大名人啊。” 这一瞬间的功夫,吴成名的神情从傲慢不屑变成恭敬有嘉。 吴成名不顾陈观态度冷淡,态度亲热地上前说话: “陈公子,我与令叔有数面之交,你来到清河县,怎地不让我知道,好歹让我尽尽地主之宜。” 陈观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并不言语。 吴成名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袋,赶紧说道:“成材呢,这个混帐,若是让叔叔知道了,一定打断他的狗腿,洪三,你去叫他来给陈公子道歉。” 洪三就是吴成名右边的黑脸汉子,洪三还没转身,就听有人禀道:“大官人,二官人被打昏了。” 蔡青又说要去请大夫来看。 就在这时,谁也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就见小白凑上前闻了闻,突然,把后腿一抬,冲着吴成材的脸撒了一泡尿。 众人瞠目结舌地看着这一幕,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李竹看看众人,又看看小白,突然灵机一动,忙说道:“我家狗的尿有治病功效。要不了多久,吴公子就能醒来了。” ☆、第32章 肖氏告状 众人听到李竹的话,不由得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真的假的?” “瞎说八道吧。” 李竹微微笑着,小白这会儿已经尿完了。吴成材的脸上泛着一片淡黄的水渍,众人既恶心又觉得爽快。这个姓吴的平日没少欺负人,动辄打骂百姓,见了少有姿色的女子就出口调戏,动手动脚。众人敢怒不敢言。此时见有人有狗教训这厮,怎能不大呼爽快? 吴家的下人们扑到吴成材面前,又是掐人中又是大声呼唤的。折腾了一会儿,吴成材果然悠悠醒转。他像淋了雨的狗似的,甩甩头,一脸迷糊。 “醒了醒了,狗尿真有用。” “太神了。” 吴成材这会还不知道自己脸上的不明液体是何物,他用袖子呼撸一把,忽然想起前事,他立即爬起来大声喊道:“快快去给我堂哥报信。” 吴成名站在人群中,恭恭敬敬地跟陈观说话,一看到堂弟醒来,立即吩咐道:“成材,还不过来向陈公子道歉?我看你又皮痒了,三天不揍你就上房揭瓦。” “跟他道歉?我呸。”吴成材梗着肚子,挺着胸脯,一百个不服气。 吴成名把脸一沉,肃声说道:“快过来,你若不听话,以后别想再让我管你。” 吴成材一脸不解地看着自家堂哥。 吴成名笑着对陈观说声抱歉,然后走过去将吴成材扯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 李竹感觉两人在说话时,曾经向自己这里看过,不用猜,他们说话的内容应该有一部分是关于自己和杨家的事。 不知道吴成名到底对吴成材说了什么,反正吴成材虽然满脸不甘,到底还是对陈观低了头。 陈观并没有穷追猛打,他淡淡说道:“我不跟你计较,不过,你砸了杨家的摊子,又带人欺负她们两人,务必要有一个交待。” 蔡青插话道:“我们只希望吴公子以后不要再找杨家的麻烦。” 吴成材扫了蔡青一眼,冷哼一声,没理会他。他对陈观低头,是逼不得已,这个蔡青又算什么玩意?他早就看这人不顺眼,若不是听说他家好像有个有来头的亲戚,他早就对他不客气了。 陈观看看蔡青,顺着他的话说道:“蔡兄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还望你好自为之。”说完,他向吴成名一拱手:“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吴成名赶紧跟上去说道:“陈公子可否拨冗到寒舍一叙,也好让在下尽尽地主之谊。” “不了,多谢。” 陈观的确是有要事要办,他说完这话便带着陆砚等人离开了。 临走时,一直静静旁观的陆砚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竹和小白一眼。 小白一脸高冷,踞在地上,目送众人。 “哼。”这一个“哼”字饱含着威胁和警告之意。不用说,这正是他们的死对头吴成材发出的。 吴成材丢了脸,也无颜在此呆下去,带着一帮狗腿子气呼呼地离开 了。吴成名也随之离开。 等这兄弟俩一走远,众人才敢畅快地笑起来。 “哈哈,乐死我了。” “这姓吴的喝狗尿了。” “小白是吧,来,我给你好吃的。” 此时的小白像打虎英雄似的,受到众人的喜欢和拥戴。还有人感叹,人不如狗,至少狗能快意恩仇。 危机暂时解除,李大姑却没有多高兴。这个姓吴的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 众人纷纷劝慰李大姑,并帮她收拾摊子,原本还剩下不少卤肉,这看热闹的人你二两我半斤的,不多一会儿就卖完了。 周氏的摊子砸得更厉害,她本来隐在人群中想看杨家的笑话,结果在关键时刻却来了贵人。这让周氏恨得牙痒痒。吴成材那只大老虎走了,她又开始蹦跶了。 “我说她二婶,咱是不是改商量赔钱的事啊?”周氏理直气壮地上前说道。 “呜呜。”真烦。小白冲着周氏龇牙。 李竹笑道:“这种不要脸的事以后别再提了。” 李大姑斩钉截铁,一口回绝:“要钱,没有。老娘连姓吴的都不怕,还怕你这个窝里横的怂包。” “哟,大妹子,你这是有人撑腰了。就是不知道,那个什么陈公子能给你撑几时?” “汪汪。”李竹还没接话,小白已经十分不耐烦了。这些愚蠢的人类,叫几声就开咬呗,非要叫个没完。 小白张嘴咬着周氏的裤腿,只听得刺啦一声,裤子被撕了个大口子。周氏尖叫一声,跳着躲开。 小白在后面紧追不舍,周氏再顾不上要钱,裹着裙子一溜烟地跑了 。 李大姑笑了笑说道:“咱们走吧。” 两人收拾好东西,跟众人告别离开。 半路上,李大姑突然一拍大腿道:“哎哟,你瞧我这脑子,陈公子和阿青帮了这么大忙,我连声谢都没说。” 接着,她又说道:“听说他们快走了,咱们送点啥好呢。” 李竹也想不出能送什么,像他们那样的人,钱财之类的不缺,太寻常的东西又拿不出手。 “反正还有几天,慢慢寻思呗。尽了心意就行。”李大姑点头说是。 她们到家后,就将这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一家人。 杨老实一脸担忧,唉声叹气地。杨云也差不多。 杨墨听罢,默然好一阵子。良久才抬起头,用坚定地口吻说道:“娘,我一定要考取功名,以后再不让你受这等小人的欺辱。” 众人默然,屋内气氛有些沉重。 这时,小白凑到李竹面前,撒欢打滚卖萌。李竹知道它是在求灵泉。自从李竹喂过它几次后,它就时不时地打滚卖萌一番。 杨老实抱回来的那只黑狗见小白卖萌,也跟着模仿。小白鄙夷地看了大黑一眼,伸出左爪,啪地一下打在它脸上。 众人见状,不禁笑了起来。 李大姑说道:“今日小白可威风了。我估计那陈公子也是看在它的份上才帮咱们的。” 杨老实本来对小白有些不满,一听到这些,很快就变了心思。 李大姑还在琢磨给陈观送礼的事情,不料她还没准备好,就听人说,陈陆二人已经离开了清河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反正他们走得很匆忙。 出人意料的是,李竹竟然收到了一份贵重礼物,是一匹上好的绸缎。来送礼的还是蔡青的娘陆氏。 李竹有些发懵,只好说道:“陈公子已经给了酬金了。” 陆氏温声说道:“这不是陈公子的,是陆砚让送的。他说多亏了李姑娘,踏雪才得以治好。又说陈观的狗寄养在你这儿,这就算寄养费。” 李大姑和李竹都坚决不要,陆氏笑着嗔怪道:“妹子,阿竹,你这是让我为难是不?如今送礼的人已经走了,我退不得,你们若是不收,我将来也不好交差。” 李大姑仍是一脸为难。李竹观察着陆氏的表情,想从她脸上看出些端倪来,那陆砚是什么意思? 虽然只有几次接触,但她能觉察出,陈观是一个很爽真任侠的一个人,至于陆砚,她实在不好评价,他应该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她又想起了他临去那意味深长地瞥,难道他发现了什么? 反正陆砚已经离开了,她再多想也没用。 李竹跟李大姑使了个眼色,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只好恭敬不好从命了。” 陆氏笑道:“这就对了。你这孩子我一瞧就喜欢,小小的一个人儿,既稳重又懂事。还是个福星……” 陆氏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 第27节 陆氏一走,杨家一家人看着那匹缎子发呆。 杨云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小声说道:“真滑。” 李大姑说道:“你说那陆氏是啥意思?” 杨老实瓮声瓮气地接道:“我哪知道。” 李竹冲大家笑了笑:“管她呢,反正咱家也没什么好算计的,也许人家真是好意。”这件事很快就过去了,杨家诸人该干啥干啥。 李大姑和李竹继续去县里卖卤肉,不过,最近因为天热,李大姑就没让李竹去。 杨墨身体已经痊愈,硬要跟着李大姑一起去。 李大姑说道:“你在家好好读书,我一个人应付得来。” 杨墨却坚决要去:“娘,如今我的身子痊愈了,哪能躲在家享清闲,却让你和妹妹到外头奔波。” 李大姑试探道:“你就不怕失了你读书人的身份?那里可有你的同窗呢,你就不怕他们笑你?” 杨墨坦然一笑:“我不偷不抢丢什么份?谁爱笑就笑去,他这一笑,倒正好让我看清他的为人,以后也不用深交了。” 李大姑和杨老实欣慰地相视一笑。这个儿子真没白养。 次日清早,杨墨就挑着担子跟李大姑去出摊,当然,他也没忘了带上书。 李竹这次有了更多的空闲,吃过早饭,她寻了一块阴凉的地方,开始跟小白对话。 “小白小白,我能听懂别的狗的话吗?” 小白一脸傲娇:“狗跟人一样,有聪明愚蠢之分,只有聪明的才能懂。” “我为什么能听懂你的话?” “我哪知道,我还想问你呢。” 李竹不信,她就试着跟其他动物对话。 发现杨家村里,只有小白能听懂她的话。不过,其他动物倒是无一例外地都对她很友善。 李竹在家歇了几天,她有些担心吴成材再去闹事。出人意料的是,这个人竟然真消停了一阵,再没去找事。李竹总感觉这种平静不对劲,说不定对方在酝酿什么大招。 她这厢正提防着吴成材,李大姑却带来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肖氏扬言要告杨家,说他们拐带李竹。并发出通牒:要么交出李竹和她所赚的银子,要么就去见官。 ☆、第33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大姑一听到这个消息,气得破口大骂。杨老实也是直皱眉头,他家怎么这么倒霉,这一件一件的就没有消停。 杨云焦急地说道:“娘,咱们怎么办?要让阿竹回去吗?” 杨墨说道:“先别急,我去找蔡青让他帮忙找个状师问问,咱这种情况真要告官,官府会怎么判?” 杨墨自去打听事情不提。 没两天,那肖氏刘氏和李大富竟然带着东西来到杨家。 “大姐。”李大富站在门前大声喊道。 此时杨家门口还有些乡民在帮着修院子,见到这三人,赶紧帮着喊人:“杨大嫂,来客了。 ” 有人认出了李大富,毕竟以前他也来过杨家几次。 “哟,这不是杨大嫂的弟弟吗?” “他们不是断了亲了吗?” “哪能说断就断,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 李大姑正好今日没去出摊子,听到声音就迎了出来。 一看到这三人,脸色不禁一沉。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肯定没安好心。 “你们怎么来了?” 李大姑站在门口问道。 李大富厚着脸皮说道:“大姐,我过来瞧瞧你们。” 李大姑冷声接道:“我们一家好得很,没啥好瞧的。” 肖氏满脸堆笑道:“大姐,俗话说伸手不打笑面人,你看俺们大热天的提着那老些东西来看你,你咋能这么说哩。” 肖氏一说完,刘氏又上场,她一拍大腿,高声嚷道:“老三媳妇,咱们走吧,我就知道我这个老东西招人嫌,你们瞧瞧,我顶着毒日头来看闺女,我的好闺女都不让我进门。到底不是亲生的。” 刘氏说完,装出一副中了暑气的样子,摇摇欲晃。于是这些围观的村民又有些于心不忍了。觉得李大姑好像有点过份了。 李 大姑忍着气,大声说道:“不是我不让你们进,我实在是怕了,当初阿墨被人打伤,我家卖房卖地,走投无路,哪个乡邻没来瞧瞧,你们可是我的弟弟弟妹阿娘,有 哪个来瞧我一眼?况且弟妹前些日子又来闹我的摊子,还指使娘家嫂子抢我的生意,又说要告官,这一桩桩一件件地怎能不让我多心?” 众人一听,又觉得李大姑说得是。 刘氏肖氏李大富三人这下无词可对了。刘氏喘着气靠在肖氏身上,有气无力地说道:“他大姑,这都是误会,今儿个,咱们两家坐下来把事说清了。 ” 杨老实一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便捅捅李大姑的胳膊说道:“孩子他娘,让他们进屋说话吧。” 李大姑不冷不热地说道:“你们进来吧。” 刘氏哼哼唧唧地扶着肖氏进来,李大富将东西递给杨老实,忽然问道:“姐夫,竹儿呢。” 杨老实说道:“跟她姐到河边洗衣裳去了。” 杨家离河连不远,很快就有人告诉李竹,她爹娘和奶奶来了。 杨云一脸担忧,李竹却有些奇怪,他们不是要告官吗,这是来干什么? 杨云说道:“你先回吧,我把衣裳涤净就回。” 李竹快步朝家走去。小白跟在她后面。 她一进门,肖氏和刘氏就一左一右地迎上来,拉着她的手。李竹从没受过这么热情的待遇,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肖氏摸着李竹的手,一脸心疼地说道:“我的竹儿,你瞧你这手都泡白了,这得洗多少衣裳哦,你一天到晚也没个闲时候。你有啥心里话一定要跟娘说。 ” 刘氏接道:“是啊是啊,到底是亲爹亲娘才用心疼你,老话说得好,十个叔也顶不上一个爹。” 李大姑和杨老实的脸色都不好看,这不明白着挑拨吗? 李竹用力抽出自己的手,淡然说道:“衣裳都是我云姐在洗,我在玩水呢。我现在不用早起上山砍山割猪草,不用回来伺候表哥,也不用担心大姑骂我,更不用担心姑父喝醉了酒打我。” 李竹句句都在针对李家众人,你们别忘了我以前过得什么日子。 李大富听到李竹这么说把眼一瞪,说道:“你这孩子说啥呢,你去挨个问问,这谁家的孩子小时候没挨过打挨过骂?爹娘说你几句就不行了?” 刘氏赶紧看了李大富一眼,发话道:“大富,你好好跟孩子说话,以后你的脾气也得改改,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了。” 肖 氏也说道:“是啊,娘说得对,我以后也得改改。唉,都怪这世道,日子不好过,寄儿又要读书,花销大,这日子一不如意,大人的脾气就坏。阿竹啊,以前都是娘 不对,娘对你保证,从今以后再不会对你发脾气了。你哥也知道错了,你姐也想你。你看你看,这是你姐给你做的鞋,我给你做的衣裳,你爹给你买的吃食,你奶还 要把她的镯子给你呢。 你瞧瞧,咱村里谁有你受宠?” 肖氏说着,就把一个蓝布包袱摊开,一样一样地拿给李竹看。 李竹认真地看着,脸上不禁有些动容。 这时候,杨云也洗完衣裳回来了,她挨过叫过众人,便默默地坐在角落里。 李竹看着这些东西,半晌不吱声。 肖氏和刘氏对视一眼,脸上露出笑意。 这个办法是婆媳俩琢磨出来的,告官那是吓唬杨家人的。毕竟一般老百姓,都怕进衙门。他们就想连吓带哄,只要把李竹弄回家就好。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从小没人理会,哪里受得了这个。 杨云担忧地看着这一幕,她还真怕李竹受了这一家人的蛊惑,跟他们回家。 杨老实也有些着急。他起初答应收养李竹,不过是看在李大姑的面上,心想不过是多一双筷子的事,他家虽穷也养得活。后来,李竹来家后,聪明懂事不说,还帮能着挣钱,帮着他家越过越好。 李 竹还挺会来事,杨老实没别的爱好,就是农闲时喜欢喝两钟,李大姑不喜欢他喝酒,李竹却时不时拿自个的零花钱给他打二两酒,再配个小菜就着,把杨老实给美的 不得了。这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时间一长,杨老实还真把她当成闺女看了。他现在真不舍得让她回去。这父女俩担心,李大姑也差不多。不过,她的心机比杨老实深 些,即便担忧,面上也没表现出来。 这些人中只有杨墨最平静,他静静地看着一家人,笑着说道:“姥姥,舅舅舅母,我看还是阿竹自己选吧。” 杨老实没沉住气,率先说道:“我说他舅,当初你们也答应要断亲的,我家借钱给了十五两的生养费,这事你没忘吧。” 李大富干干笑道:“呵呵,没忘没忘。” 肖氏对李大富使了个眼色,李大富又说道:“姐夫啊,你看这样行不,这十五两生养费就折合在阿竹挣来的钱里吧。你看,她不是给人治马赚了二十两,去掉十五两,你再给五两就行,另外听说她还得了一匹绸缎是吧……” 李大姑腾地站起来,冷眼看着三人,说道:“你们算得可真精啊,一个二个都跟吃了算盘似的。 肖氏大声接道:“当家的,你别忘了卤肉的事,你们卖这么久,一个月就能赚十两,卖了三四个月,这钱得给俺们吧。” 李大姑向前问道:“我这条命给你,你要不要?” 刘氏这会儿又开始装好人了,大声制止道:“你们别吵吵,亲姐弟之间,有啥不能说的。别让钱财伤了和气。” 李大姑说道:“这和气不是我要伤的。” 刘氏悄悄使了个眼色给肖氏,肖氏猛然想到李竹方才差一点就感动了,她赶紧趁热打铁,继续对李竹采取柔情攻势。拉着李竹的手说道:“我的好闺女,以前你在跟前觉不出啥,你这一离开,我的心哦跟那针扎似的,一想起难受。可怜这天下父母心,哪有做娘的不心疼儿女的。” 李竹打断她的话说道:“可是你以前说我是扫把星。” 肖氏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娘这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急起来,就胡言胡语。你可是福星,哪是什么扫把星。” 李竹继续说道:“可是我出生的那天,电闪雷鸣,天气不好。我出生以后,家里老出事,既然我是福星,那这些事又怪谁呢?” “怪谁?”肖氏一时没反应过来,险些被李竹给绕了进去。 刘氏立即明白了李竹的用心,她瞥了这个孙女一眼,赶紧打圆场:“怪谁?咱谁也不能怪。谁家没个事啊。哪能怪到孩子身上。” 李竹放开肖氏的手,走到刘氏面前,一脸感动地说道:“奶奶,你这话是我听过的最通情达理的一句。” 刘氏呵呵笑了,一张脸像绽放的菊花。 李竹继续说道:“同时,这是你一生中说过的最明理的一句话,你活这么大能认识到这个问题,真的很不容易了。有的人他到死都不明白人事儿。” 刘氏:“……” 这一口气,憋在胸口,发不出来,又咽不下去。按她的脾气,她该发火了,但一想到昨天的商议,便只好把气重新咽了回去。这种感觉就像吞了个苍蝇,明知是苍蝇还不能吐出来。 杨家四人看到刘氏的表情,心里暗觉好笑。 李 竹说完刘氏,又转过脸来看着肖氏:“娘,说实话,我从记事起,就开始盼着有一天你能这么对我,你开口笑的模样,你说的话,我在梦里听了好多次。我的要求不 高,我不求像你的宝贝疙瘩那样的待遇,我只求你能有小翠他妈一半好就行了。 ”说到这里,李竹的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巨大的酸楚,她是在为原主悲哀。 李竹一脸感动,倾情演绎:“娘,我真没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听到你这番话。 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会儿,我想起了一句老话。” 第28节 “啥话,孩子?” 肖氏刘氏还有李大富一脸期待地看着李竹,他们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 李竹微笑着看着众人,一字一字地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 李家三人顿时松了口气,同时互相使了个得意的眼神。 李竹继续说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一见银子试真伪。顶着烈日奔数里,不问女儿问钱财。” 李家三人同时瞪大眼神,张大嘴巴:“……” 杨家众人抿着嘴,差点笑出声来。 李竹站起身看着肖氏刘氏,总结道:“以前我一直怀疑自己不是你们李家亲生的,今日一看,才知道自己错了。 奶和娘能违背自己的本性上演出这么好看的慈母慈奶戏,而我又能假装真的感动。我这一点应该是祖传的。” ☆、第34章 一波未平 李竹的话像一枚枚软刀子,一下下地割着三人的脸皮。有些人就是这样,不管自己做的事多不地道,但被人当面说出来,还是觉得丢脸丢份子,还是会恼羞成怒。 李大富是个火爆脾气,在家除了自个老娘,他是想骂谁就骂谁。哪里能容忍他一直不当人看的小女儿这般讥讽他。 李大富额上青筋暴露,眼瞪得比牛眼还大,他举起蒲扇大的巴掌就要去扇李竹,“孽女,我打死你算了!” 杨家这么多人看着,自然不让他动手。杨老实一把扯住李大富,急声劝道:“他舅,你大老远来就是为了揍孩子?你越揍孩子越不跟你亲近。” 李大富一张黑脸涨得通红,指着李竹骂道:“我今儿把话撂到这儿,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给你好脸,好声劝你不听。你是我闺女,你的命是我给的,我就算把你打死都不犯法。” 李竹冷笑着看着他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在我没出来前,你打死我是不犯法,现在,你做梦吧。你有种就把我塞回去。” 李大富向前跨出一步,抬腿去踢,却被杨老实死死摁住。 李竹趁机跑了出去,林子旁边有几个村在这儿乘凉。 他们一见李竹慌里慌张地跑出来,赶紧问她怎么回事。 李竹低着头,闷声说道:“我爹娘来向大姑要钱,还要我回去。” 众人了然,有的妇人就好奇地问道:“那你愿意回去吗?” 李 竹摇摇头:“我不想回,我舍不得姑姑姑父,我在杨家集过得很好,不但没人骂我是扫把星,还有人说我是福星。以前在村里只有小翠小青几个跟我玩,在这里大家 都喜欢来找我。我每天不再是苦挨日子……”女人家心软,李竹这话说得那问话的妇人也不由得跟着难过,同时又有些骄傲,他们村可不像李家村的那样。 “没事的,你不想回就不回。你姑肯定也舍不得你。”那妇人安慰李竹。 她们这边正说着话,就听见从杨家传来一阵吵骂声。 李大富在跟杨老实杨墨争执,肖氏和刘氏在跟李大姑争吵。 李大富气哼哼地出来,大声说道:“劝个屁,我打死这个孽种算了,就当没生过她!” 杨墨拉着李大富,高声说道:“舅舅,你要打就打我吧。” 杨老实也被惹怒了,硬气地说道:“他舅,这孩子如今可不是你家的,不能你说打就打。你当初可答应得好好的,孩子归我家,她是死是活,是穷是富跟你老李家无关,你现在咋又反悔了?咱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是个钉,人不能拉出来再坐回去。” 李大富被杨老实噎得哑口无言。 肖氏立即上来跟丈夫助阵:“哎哟,他姑父,话不能这么说,人这谁没个想差的时候。当时不过是孩子淘气,我骂了几句,结果被你们撺掇,就奔了你家来串亲戚。你说孩子走亲戚,住个十天半月的,也是应当的。可也不能一直住下去啊,我们今儿个就是接孩子回去的。” 李竹趁机跟众人说道:“我说我不想回,结果我爹就要打我,幸亏姑父和表哥拦下了。” 这些人纷纷又说李大富太狠。 李竹不愿意回,杨家人也不放。李家坚持要人要钱,事情就僵持到这儿了。 “汪汪。”小白走过来挨着李竹站着。 李竹低头摸摸小白,自言自语道:“小白,你说我怎么办?” “汪汪。”咬啊跑呀。 李家三人跟杨家人争执了好一阵,仍没结果。那李大富已经愈发不耐烦。他一看瞥到李竹正在若无其事地逗狗玩。胸口蹭地一下窜起一道怒火。 他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地向李竹这边冲来。 众人见他脸色不善,不由得替李竹担心起来。 李大富忍着没动手,他冲过来拖着李竹就往前走:“走,给我回去,在别人家住着算啥事。” “我不回,不回。你会打死我的。”李竹拼命挣扎。 杨老实和杨墨看到李大富在抢人,急忙过来阻拦。 那刘氏就地一坐,抱着杨老实的脚,鼻涕一把泪一把,“女婿啊,你就忍心让你弟弟一家骨肉分离啊。你要是动手,就踏着我这把老骨头过去吧。哎哟歪,我那当家的,你好狠的心,你咋就这么撇下我们孤儿寡母走了也。你睁眼瞧瞧,你的好闺女好女婿要打人了。” 杨老实黑着脸,走也不是,停也不是。 肖氏正在跟李大姑拉扯,杨墨趁机冲过去拦李大富。 李大富跟杨老实一样,身材高大,又常年做农活。杨墨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用力把杨墨扒拉到一边,粗声粗气地说道:“阿墨,你别惹我生气,我是你舅,我动手打你那是天经地义,你要敢给冲我动手,你就是对长辈不孝道。” 杨墨死活拉住李大富不放:“舅舅,你打我吧。” 李大富愈发暴躁。他扯着李竹继续往外走去,李竹的细胳膊被他攥在手里,险些折断。 小白呜呜叫着,逮准机会,往上一跳,冲着李大富的胳膊就是一口。 “啊——”李大富惨叫一声,胡乱甩着胳膊。李竹趁机逃离了他的钳制。赶紧躲得远远的。 李大富彻底被激怒了,他抬腿去踢小白,小白左躲右闪,像猫玩耗子似的,敌进它退,敌退它进。 李大富累得汗流满面,愣是追不上小白。 这时,杨墨冲李竹喊道:“阿竹,你赶快离开, 别再惹舅舅生气了。 ” 李竹明白,杨墨是在提醒她赶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李竹也知道这种情况很是复杂,这是他们的家事,村民只会围观不会帮忙。要是真动起手来也不太好。何况还有个刘氏在那儿。不管她怎么样,辈分终穷在那儿摆着。 李竹也只能躲出去了,她在前面跑,小白在后头跟着。 李竹沿着河边跑了一阵,身后的喧嚣声越来越远。他们不可能在这儿长呆,估计再闹一会儿就该离开了。 李竹坐在竹林边的石头上沉思,小白卧在她脚边。 李家这是先礼后兵,这次用“礼”和“兵”都不行,会不会真去告官?告就告吧,她乐意奉陪。 “小竹?”李竹正想得入神,忽听到一个声音在叫他。 李竹抬头一看,来人正是同村的杨大林。她放鸭时老看到他。 大林穿着灰布短褂,一张脸晒得黝黑发亮,一双眸子清亮有神。 杨大从放下背篓,看样子他是去摘菜了。 他从背篓里找出一个香瓜递给李竹,憨憨一笑:“你尝尝,可甜了。”这菜、瓜都是自家地里长的,不稀罕,乡下人家时常互相赠送。 李竹也没跟他客气,笑着接了过来。  杨大林又问道:“听说,你爹娘来接你回去?” “是来了?” “那你回去吗?”杨大林的神情有些紧张,好像生怕她回去似的。 李竹摇头:“不回,我在这儿挺好。” 杨大林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小凤她们肯定舍不得你的。”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前面的小路上走过一个妇人。 杨大林挠挠头,背着竹篓说道:“那我先走了。” 杨大林刚离开,那个妇人也到了李竹跟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杨莲花,她也是去摘菜的。这杨莲花自从捉奸之事发生后,低调了许多。好久没见她蹦跶了。据她娘朱氏说,杨莲花正在家里安胎呢。她这会儿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孕了吧。 杨莲花跨着菜篮子,一看到李竹不由得放慢脚步。满脸堆笑道:“这不是阿竹妹子吗?你怎么在这儿啊。” 李竹敷衍一句:“乘凉。”她跟这人没什么好说的。 杨莲花却不这么认为,她自来熟地在旁边的石头上坐下来。捶着腰说道:“我整天在家怪闷的,婆婆和相公看得紧,不让我干活。像摘菜,都是我硬要来的。” 李竹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以前的杨莲花李竹也见过,那会儿,她脸皮白净,打扮得干净清爽,不像现在,脸面肤肿,穿得邋里邋遢的,手上布满老茧子,又粗又糙,估计没少干活。她点点头:“是吗?你真是好福气。” 杨莲花晒完幸福,又提起了杨云:“阿云怎么样了?你说她都那么大了,还没定亲了。唉,真替她着急。” 李竹话里有话:“没事的,我云姐一点都不急,我姑说了女孩子家要矜持,要有吃相,不能像苍蝇见着腥似的,没脸没皮地扑上去。到时,连累自家和家人名声受损。” “呵呵。”杨连花干笑几声,岂能听不出李竹的话中话? 杨莲花扶着腰站起来,看着李竹说道:“不是你说她不急,她就不急。我能明白她心里苦的。我也知道她气我恨我。但我真的没办法。毕竟何郎心悦的是我,婆婆也喜欢我。你劝劝她,别让再想着何郎了,趁着年轻赶紧寻门亲事吧。” 李竹简直被她的自以为是气笑了,她懒得再跟这人牵扯,站起身说道:“杨莲花,你这种想法和做为,就你一只钻在粪堆里的苍蝇,你就觉得粪好吃,别人不跟你抢,你也不信。” 杨莲花气得脸色发青,挺着肚子说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我好心关心阿云,反被你辱骂。小心你将来嫁不出去。” 李竹头也不回地说道:“嫁不出去没关系,我可以像你一样去撬别人的墙角。” “你、你给我站住。”杨莲花气呼呼地李竹身后紧追不舍。 李竹实在不忍心看一大肚婆追她,只好停下来无奈地说道:“你还想说什么?” 杨莲花喘着气人,盯着李竹问道:“我问你,那天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哪件事?”李竹一脸疑惑。 “竹林里的那件事,你说是不是你?” 李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那件啊。我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我哪知道你们的事。再说当时,也不是我一人在场,我是跟着人群进去看热闹的。” 杨连花一脸狐疑,事发时,她没往这方面想,但事后,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了解杨云,她是没这个心机的。杨老实更别提。想来想去,她就将目标锁在了李竹身上。何况那天,她确实在场。 李竹反过来安慰杨莲花:“如今你的目的也达到了,就别再瞎想了。当初我是挺讨厌你,可是我云姐说幸亏你把何仁义那家伙收下了,这是老天爷在帮她,她都想开了,我有什么理由再恨你?回去吧,别再送了。”说完这番话,李竹快步离开。小白紧跟着她。 一人一狗回家时,杨家已安静下来。肖氏刘氏三人已经离开了。听杨云说,闹成那样子,三人也没忘了把提的东西拿走。 “吃饭吃饭。”李大姑一边收拾屋子一边说道。 众人坐下来默默地吃饭。 李大姑想了想,对李竹说道:“阿竹,你爹临走时放下狠话说,说要告官。你表哥找的状师也回话了,说县太爷很看重孝道,这事有些难办。” 第29节 ☆、第35 一辩成名 杨墨细细给家人分析了这件事情:“钱状师说,这种血缘是断不干净的。给了生养费也没用。除非是买卖人口,但是那样还得登入奴籍,这个不可取。” 杨墨这话,让杨家诸人一个个唉声叹气。 李大姑看着李竹说道:“要是你爹娘上道,你回也就回了。我就怕他们把你当摇钱树,搜刮你去供养李寄。等大些,胡乱许个人家再赚笔彩礼。”不用说,这正是李家人的打算。 杨墨安慰众人:“我去请个状师,说不定还有点用。” 李竹此时已想明白了,心中也有了头绪。她说道:“状师就不用了。我为自己申辩就行。” “你要为自己申辩?”杨墨有些吃惊。 李竹坚定地点点头。李竹在前世时,曾有一阵子迷上了辩论赛。那她现在就用这点为自己辩一场吧。 乡下没有秘密,杨李两家争女的事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李竹再次成为杨家集的焦点。走到哪儿都有人打探。小伙伴们也纷纷来安慰李竹。 李竹仍跟平常一样,干完活后,找到村口的猪肉铺子,对张屠户说道:“张叔,你明天给我留一个猪尿脬和三斤猪血。” 张屠户笑道:“你要猪尿脬干啥?” 李竹笑道:“给亲戚家孩子买的,他冲了气当球喝踢。” 张屠户笑着答应了。 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蔡青。蔡青看着她,温声问道:“要我帮你找个状师吗?” 李竹摇头,说她要自己上堂申辩。 “那有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李竹再次摇头:“没事,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一般百姓都怕见官,李家这么做,也说明他们是黔驴技穷,没法可想了。 蔡青陪着她走了一段路,说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如果官司输了,你也不要灰心,熬上两年,很快就会云开日出。” “好。”李竹笑着回道。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几天,不但杨家集的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就连县里的一部分也知晓了。太平年月,人们闲来无事,古代娱乐甚少,一般人也就看乐听听新闻,传传闲言,看看别人的笑话,偶尔也被别人笑笑。 还有的闲汉闲妇专门绕路来看李竹这个当事人。不管怎样,卤肉摊的生意倒好不少,这也是意外之喜。 这些日子,李竹也从杨墨那里了解到古代的断案详情。李竹知道,本县的知县姓白,年过四十,没甚能干,与本地的几个大乡绅关系不错。他不是清官,但也没贪到人神共愤的地步,总而言之,是一个各方面很平庸无功无过的庸官。 他上任几年,清河县也没发生什么大案,无非是些民事纠纷之类。 这时的案件除了大案或是有伤风化的案件外,都允许民众旁听,这样一来,也顺便进行了普法教育。 众人打听今日升堂,纷纷摞下手中的活计,挤到衙门门口旁听。 杨家集和李家村的人也来了不少。 威严肃整的县衙内,一班衙役手执棍杖站立两旁,县令、师爷依次堂上就坐。白知县身穿官服,一脸严肃,一拍惊堂木,高喊:“升堂”。殿内静寂无声,殿外的人扭长了脖子往外看去。 “咚咚”击鼓声不负众望地响起来了。 白知县高声命令:“带击鼓者上堂问话。” 衙役领命上前,带着肖氏进堂。 很快地,其他衙役也带着李大姑、杨墨和李竹上堂。另一拨皂隶则带着刘氏和李大富、李寄上堂。 两家人上堂后,分列两边,跪了下来。 白县令端坐堂上,一拍惊堂木,高声问道:“原告何人?有何冤屈?细细诉来。” 肖氏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她看向刘氏和李大富,那两人也跟她差不多。 肖氏强作镇定,颤声说道:“民、妇肖李氏,要告的人是我的大姑姐一家,他们拐带我的闺女李竹,骗取我家的卤肉秘方。恳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让我们一家团聚。” 白知县问道:“被告杨李氏,杨老实。” 李大姑和杨老实一起答道:“民妇、草民在。” 白知县问道:“李肖氏说的可是实情?李家的女儿可是在你家?” 李大姑答道:“她女儿确实在我家,不过,民妇并没有拐带她。当初我弟媳难产,加上女孩康健,男孩子瘦弱,那天又电闪雷鸣。他们一家就认定我侄女是不详之人。平日里对她非打即骂,对男孩宠得上了天。 民 妇看侄女可怜,就时常接济。后来民妇弟弟一家因为缺钱,为了三十两将她卖给一个三十多岁、生过两个婆娘的男子,侄女气得一病不起,再三恳求,我才求了当家 的,把侄女接回家来。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的事,民妇借钱给了弟弟十五两银子,这是当初的断亲契书,有里正和众乡邻作保。请大人过目。” 衙役接过李大姑手上的契书呈给白知县。白知县和师爷看罢,沉吟片刻,突然一拍惊堂木,说道:“百善孝为先,本朝以孝治天下,血脉亲缘岂能是一纸契书买断?被告李竹何在?” 李竹立即应声:“民女李竹见过青天大老爷。” 白知县打量一眼李竹,朗声说道:“李竹,你的亲生父母要你回家,你可愿意?” 李竹回答:“回知县老爷,民女不愿意。” 白知县眉头微皱,喝问道:“为何不愿意?” 李竹不疾不徐地说道:“因为我不愿意被人随意打骂,不愿意给哥哥当牛做马,不愿意去拿扫把星。民女恳求大人成全。” 李竹话音一落,刘氏不等知县发话,就接道:“我的好孙女,奶奶和娘都知道错了,以前听信那道士的话错怪了你,只要你肯回去,从今以后,我们一家人定会好好待你。” 刘氏说完,赶紧向上叩头:“民妇无状,不等传话,情不自禁接话。请大人责罚。” 白知县见刘氏一把年纪,并没有责罚她,反而问道:“老人家,你还有何话说?” 刘 氏一听这话心中暗喜,稍一酝酿,便哭着说道:“大人,以前民妇一家听信谗言错待了孩子,她有怨我不怪她,只希望她能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回到李家。民妇丈 夫早逝,辛苦拉扯几个孩子长大,如今岁月无多,没有别的奢望,只盼儿子满堂,一家和乐。一想到民妇家中骨肉分离,民女的孙子被人戳脊梁骨,民妇寝食难 安。” 刘氏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不知情的人听了颇为动容。连知白县和李师爷也有些动容。 李大姑气愤地接道:“你们若真有心认错,为何孩子到我家几个月不提,反而是在赚了点钱交了时运才赶紧过来要人” 李大姑将李家以前做的事说了一遍,并伏在地上说道:“大人,民妇所言暗暗属实,大人若不信,可传李家村的村民作证。” 今日到场的村民不少,白知县传了几个上堂,大家所言差不多,李大富夫妻俩确实爱打骂孩子。对此,刘氏肖氏也供认不讳。 刘氏话锋一转道:“大人,俺们乡下人家粗俗,孩子都跌来打去的,不像城里头的孩子娇贵,不光是民妇家,村里谁家都是这样的。如今民妇一家也知道错了,俗话说,人非圣贤谁能无过,俺们这些做长辈都给她这个小辈赔礼道歉了,她还想怎么着?” 肖氏这会儿不由得暗暗佩服婆婆,姜还是老的辣。门口听众的风评愈发地向李家一家人倾斜。 李大姑和杨老实心中焦急。 杨墨看了看二人,正要开口。 就听李竹朗声说道:“大人,民女有话说。” 白知县点头应允。 李竹问道:“大人在上,身为大燕子民,民女自认为无愧于天,一向与亲人乡民为善。民女为何单单对自己的父母这样?为何宁肯闹到公堂上人,还是不愿意归家?大人可知晓为什么?” 白知县不辨喜怒,说道:“继续说下去。” 李竹继续说道:“这是因为民女被伤透了心,从民女记事起,就有受不完的虐待、打骂、挨饿,民女生而为人,也有脾气秉性。民女的心不是泥捏面揉的,想让怎样就怎样,它虽称不上贵如宝玉,却如瓦砾一般,被打碎了就再也不能复原了。 因 此民女的奶奶和母亲说再多的话也没用了,这些话她为什么去年、前年大前年不说?他们的悔悟为何我等了十二年都没等到?为何在民女得到福星之称,得到陈观陈 公子的二十两赏银时就突然悔悟了?大人,您觉得民女能相信他们的话吗?大人,人们都说您两袖清风,爱民如子,你断案如神,明察秋毫,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 过一个坏人。民女泣血恳求大人还民女一个公道。” 众人被李竹这番话震了一下,谁也没想到这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竟能清晰明了的说出这样的辩白。 李竹这话一出,双方便进行针锋相对的辩驳。杨家众人拿李竹被虐待的事和契书说事。而李家人对于前个事实痛快承认。而关于这种私人契书,着实没有法律效益。因此,即便加上李竹的辩白,杨家一方还是处于劣势。 白 知县和师爷小声商量几句,啪地一声将惊堂木一拍道:“肃静。本案中,被告是原告李竹之亲祖母亲生父母。先前因为误会,原告三人对被告有虐待行为,念其有心 改正,因此着被告三日内回归本家,又,杨家对被告李竹有养育之恩,又系亲戚,杨李两家当和睦相处,不得再有纠纷。” 刘氏肖氏还有李大富均是一脸的喜色。杨家刚好与他们相公一脸忧色。 李竹不等知县结案,大声呼唤:“民女不服!” 白知县耐着性子问道:“被告因何不服?” 李竹说道:“大人,民女十二年受的苦难怎么了结?就因为有血缘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白知县心中有些恼怒,觉得这女子太不知好歹。 他面沉似水,肃声说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算他们偶有犯错,也是情有可愿,且已知悔改,为何你仍抓住不放?乌鸦尚知反哺行孝,羔羊尚会跪乳报恩,畜生如此,人何以堪?本官念你年幼,暂且饶你咆哮公堂之罪。再有此状,定打不饶。” 杨墨终于有机会插话道:“大人,拙妹年幼无状,请大人饶恕。不过,草民听闻,古时圣人断案,定能令双方心服口服,草民的妹妹不服,实是因为其愚钝,大人可以再行教导便是。” 白知县见杨墨长相干净,声音清朗,一看就是个读书人,气便稍稍消了些。 杨墨给李竹使了个眼色,李竹做出一副悔悟的模样,顺着杨墨的话说道:“民女早听哥哥的先生和同窗说大人博闻强识,学富五车,民女就本案有几个问题想请教大人。” 白知县点点了头,准许她发问。 李竹问道:“民女请问大人,这天下的人全是好人吗?” 白知县像看白痴似的看了李竹一眼,仍然耐着性子答道:“当然不是,人有善恶好坏之分。” 李竹高声说道:“大人所言极是,人有善恶好坏,除了极个别人,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会结婚生子,其中也包括这恶的坏的。难道这些坏人恶人因为做了父母就立马立地成佛改邪归正了既然如此,这又有何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一说?岂不是与大人所说矛盾? 白知县眉头紧皱,正要厉声喝止。就见后堂一个小厮探头进来,给旁边的师爷递了一张纸条。白知县一看,立即端正坐姿,声音也陡然变得和煦起来人,和颜悦色地说道:“被告还有何话说?” 李竹微微一笑,昂然说道:“大人所说的乌鸦反哺,羔羊跪乳之事,民女都听说过。可是想问,大人可曾看到过乌鸦的父母会偏心公乌鸦讨厌母乌鸦?可曾看到母羊因为自己过得不如意而说小羊是扫把星?可曾见过老虎的父母会虐待小老虎?至少民女没看见过也没听说过。 请问大人,为什么父母要子女孝顺时就拿畜生说事,对待子女时却连畜生都不如?圣人言,见贤思齐,难道我们生而为人,连向畜生看齐都不行吗物且如此,人何以堪?民女愚昧,百思不得其解,请大人为民女解惑。 旁听的观众先是怔了一会,接着情不自禁地出声喝彩:“说得好。好口才。” 趁着群情激愤时,李竹悄悄瞄了一眼门口的观众,观众正自觉地让出一条小道,一个白衣老者手摇扇子正往前挤来。那人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钱老太爷。 李竹心里已有了计较,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今日的事,她一定要闹得更轰动些才好。 ☆、第36章 轰动 白知县看到的那张字条并不是钱老太爷写的,而是白知县的夫人吴氏写的。 因为此事闹得很大,吴氏的贴身丫头和白府的小厮也挤在人群中看热闹。他们正好看到了钱老太爷。 钱老太爷当时对旁边的叹了一句:“这个白进断案还是老样子啊。”当时人群闹哄哄的,别人没注意到这句,吴氏的贴身丫头却听到了。白进正是他们家老爷的名讳。 那丫头听罢这话,赶紧悄悄挤出人群,将此事禀报给夫人。吴氏是知道钱老太爷的。他虽然赋闲在家,但门生故吏遍天下,更遑论京城钱家的势力,钱老太爷的评价说不定会影响白进将来的升迁。 所以吴氏赶紧提醒白知县要注意影响。 白知县看罢纸条,心里也颇为矛盾。他本以为这是个简单的案子,哪知却如此棘手? 李竹的那番话是让他心头为之震撼,但并没有动摇他的认知。白知县出身贫苦家庭,父母亲族合力供他念书,他对父母亲戚都十分孝顺,平日里就看不惯那些不孝的人,像李竹这样的女子在她看来,虽然辩才极佳,勇气可赞,但却有些大逆不道。 而 李家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大胆上告。当然这些消息都是李寄打听到的。吴成材在中间也没少帮忙。吴成材自那天回去后,又被父亲禁足,暂时没法出来兴风作浪, 但不妨碍他见朋友,李寄就是经人牵线上攀上他的。双方因为杨家的事很快就“一见如故”。砸杨家的摊子就是李寄提的头,吴成材负责行动。上告官夫这事是两人 共同合谋。 白进再次拍了惊堂木,对李竹进行谆谆教诲,无非是劝她要体谅父母的不易,不要揪着过去的事不放。同时又对李家众人加以斥责。 第30节 因为钱老太爷在场观看,白知县就不能像先前那样简单粗暴的断案。他想使出全身解数让双方满意。 白 知县斟酌了片刻,最后说道:“古有闵损芦衣顺母,最终得到父母的疼爱。上古有圣人舜对虐待他的父母坚守孝道,后世人人颂扬。如今你的亲生父母已有悔改之 意,你以后只要顺从父母,一家人一定能和睦相处。但念在杨李氏对你有养育扶持之恩,又是嫡亲姑母,因此李杨两家都要孝顺。不过,杨李氏和杨老实自有儿女孝 顺,因此你要以亲生父母为本。” 白知县最后这番话一说出,门口围观的人再次小声议论起来。 有的老人说道:“青天老爷判得挺合理。谁家的孩子没挨过打,既然父母已经悔改,作儿女的怎么还不依不挠?” 有个男子撇嘴说道:“这女孩口才虽好,可性子太烈,连知县老爷都敢顶撞,将来哪个男人敢娶?” 这时,人群中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淡淡瞥了那个说话的人一眼,冷冷地说道:“呵呵,说得你们这种男人想娶,人家就愿意嫁似的。人家天鹅怎样,轮得你这等癞虾麻评价?” 那男子被堵得哑口无言,气得直翻白眼,瞪眼骂道:“老子又没说你,关你屁事?” 那少年针锋相对:“人家的事又关你屁事,你能说别人,为何我就不能说你?” “你,你吃饱撑的多管闲事——” “你没吃饱不照样管? “嘘,肃静肃静。再吵谁都没法看了。” 两人只好暂时休战。 却说李家众人听到此判决,不禁面露喜色,肖氏却惦记着杨家的钱,她结结巴巴地说道:“大人,那银——” 她说没说完,就被刘氏被瞪了回去。 刘氏扯着儿子儿媳妇孙子当即不停地磕头谢恩,大呼青天大老爷。 杨家几人虽然极不满意,但也无可奈何。 刘氏肖氏心中得意洋洋不提。 此 时的李竹脸色苍白,她紧紧攥着拳头,她错估了自己的形势。她以为经过自己的争取,知县或许会判她将来每月给肖氏和李大富一笔钱,这是她的底线。没想到结局 却是这样,两家一起孝顺。呵呵,想得美,他们害死了原主,想把她当成生蛋的金鸡,他们会悔改?她还不如相信狗会改了吃翔呢。这个判决一旦生效,她以后会有 数不尽的麻烦。凭什么让这样的人渣占到便宜? 李竹跪得笔直,语气激越地说道:“大人,民女还有话说。” 白知县只好准她说话。 李竹声音清晰,侃侃而谈:“大人说到圣人舜被父母虐待不改孝心的事,民女有些异议,舜是千古圣人,而民女只是一介女子,还尚是个孩子,大人怎能要求一个民女能和圣人比肩 圣人曰,父慈子孝。父慈排在前面。做为父母做为长者,自己做不到慈祥善良,有何面目要求被虐待的儿女去孝顺? 民女先前已死过一回,也就是那一回让民女彻底心冷。民女好容易跳出火坑,幸得姑姑姑父不弃,得蒙收留。 上堂之前,听说大人是青天老爷,不想大人竟做出此判决。民女不敢置疑国法,不敢质疑大人,只怨自己命不好,托生在这个家中。” 说到这里,李竹的话里带了一丝决绝。 众心低呼:“她、她这是要做什么?” “嘘,别嚷嚷。” 只听李竹继续说道:“民女唯一能做的就是还父母的精血骨肉,母亲生我时几斤几两,我还她几斤几两!  对于大人的判决,李家的要求。 我只有一句话:要孝顺没有,要命我奉上! 白知县万没想到李竹的性子竟然如此刚烈,他一拍惊堂木,高声喝道:“大胆刁民。竟敢咆哮公堂。” 李竹猛然抬起头,坦然无惧地说道:“我生不得自由,死还不让我自由地死吗?” 众人惊讶地张大嘴巴,半晌没合上。 话音一落,李竹像离弦的箭一样往外冲去,两班的衙役赶紧举起棍棒阻拦。 李竹被衙役阻拦在门里,摊软在地上。 李大姑放声大哭起来,杨老实也是不停向上磕头。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狗吠声。 小白嘴里叼着一把刀,前腿趴在门槛上。 李竹再次往前冲,衙役没阻拦住,她一把抓过小白口中的匕首,先割了自己的左臂一刀,再举刀对准自己的腹部捅下去,鲜红的血溅得她满脸满身都是。 她冷然看着已经吓呆了的李家众人,阴测测地说道:“爹娘,我欠你的血已还,欠你的肉你们自个割吧。我宁愿下辈子托生成猪狗也不愿生在这样的家里!” “这、这……”肖氏吓得不知所措。 白知县和师爷,还有堂上的衙役,以及围观的众人全都被这一幕吓住了。 整座大殿静寂无声。 “呜呜。”小白凄厉的叫声响了起来,它像一道白影飞过李竹身边,衙役拦都拦不住。 李竹适时晕倒。 李大姑大叫一声也晕了过去。 白知县脸上冒汗,不知是热还是气的。 他沉声吩咐:“来人,抬入后堂请大夫医治。” 当下有衙役应声,谁知那小白却死死护住主人,谁靠近就咬谁。 有些心软的抹泪感叹:“真是条好狗。比人都强。”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这性子也太烈了。难道回家比死还可怕吗?” “那是肯定的,不然谁不想活着啊。” 堂上闹哄哄的,刘氏伏在地上哭天抹泪,肖氏被吓得半晌没缓过神来。 李寄盯着李竹看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刚要开口,就听到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抬到我家。” 众人循声向两人望去,见这两人分别是一个白衣老者,一个是青衣少爷。 白知县抹抹额上的汗水,佯作才瞧见钱老太爷,他赶紧下堂来,一脸惊讶地说道:“原来是钱老,学生有失远迎。” 钱老淡淡一笑,说道:“你有公务在身,不必客气。我闲来无事是来看热闹的。” 然后他一指李竹:“这女孩曾救过老朽一命,我可否带回府里照料?” 白知县只好点头同意。 他当着众人总结陈词:“被告先在杨家养伤,以后等她回心转意再回李家。退堂。”说罢,赶紧退回内宅去了。 知县一走,众人便放开胆子和声音大发议论,这些人大体分成两派,一派以老人为主,他们感叹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年轻人越来越不听老人话。打骂一顿就要死要活的。 一派以年轻人为主,说做父母的也不能随心所欲啊,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啊。虎毒还不食子呢。这女孩说得对啊,要孝顺时一会拿圣人说事,一会拿畜生做比,对待儿女时连畜生都不如。人家宁愿死都不愿意回家,这还有啥好说的? 不管怎样,李竹的那场申辩和今日的举动,是彻底让她出了名。很多年轻人觉得她那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观点新奇。 众人争论不休,钱府的下人从县衙里抬了块门板,两个妇人帮着把李竹抬上去,就这么一路往钱府走去人。小白一直凄凄惨惨地叫着,紧跟着主人。李大姑也被人叫醒,搀扶着一起去钱府。 这时李家四口人也懵懵懂懂地出来了。 他们刚离开衙门,就被众人围住了。 李家四个人面面相觑,这都叫什么事?眼看着都成功了,怎么突然出了这档子事? 这时,李寄一直不停地说道:“她肯定是装的,是装的。” 众人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很快就有人发现了这四人脸上的破绽。 “你们看,亲闺女亲孙女都成那样了,这几个人一点也不伤心?” “还真是的也,孩子的大姑都晕过去了。他们一个个都跟没事人似的。” “要不,人家小姑娘怎么连死都不怕,却怕回家呢。” “这里头肯定有缘由。” “那姑娘你们认得吗?” “我不认得,我小姑子的七表姨的老姐妹认得人,人挺和气的。” “唉,怪可怜的。托生在这样的家里。” 众人对李家四人指指点点。 李寄满脸通红,大声咆哮道:“她是装的,她就爱装病装晕!”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飞过来,一把抓住李寄的胳膊,李寄啊地一声大叫起来。 众人定睛一瞧,原来抓住李寄的正是一个身材矫健的俊美少年。 那少年冷笑着说道:“我亲眼看到刀子割在她的手臂上,要不,你也来装一装?你这种人,心里有鬼,别人都是鬼。” 李寄大声骂道:“关你屁事,你给我滚开。 ” 肖氏和李大富也冲上来帮助李寄。 俊美少爷一脚踢开李寄,李寄趔趄几下险些摔倒。 少爷抬着下巴,轻蔑地睨着李家四人,轻轻吐出一句:“一群狼心狗肺的。” “你骂谁?”肖氏插着腰质问道。 “骂你。” “你你——” 少年没再理会他们,飘然离去。 两个丫环紧随其后,在他身后叫道:“小、公子啊,您要去哪里?” 少年回眸一笑,“走,去钱府看看,难得有个让我感兴趣的人。” ☆、第37章后续 白县令迅速退回后堂,换了常服,赶紧去寻夫人吴氏。白进资质一般,以前是两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读到三十多岁才中了举人,多亏夫人吴氏拿出嫁妆斡旋打点,他才谋得了清河县县令的官职。 白进平日对夫人十分尊重,拿不定的事情也会和她商量。 白进一家了吴氏,就说道:“夫人,你怎么不提醒为夫那钱老太爷与被告李竹有旧呢?” 吴氏叹气道:“我也是刚刚得知。” 白进一脸为难,“眼下这可怎么办?” 第31节 吴 氏沉默片刻,说道:“其实老爷这么判倒也说得过去。不管怎样,这李家总归是李竹的生身父母,且把她养到十几岁,再怎样也抹杀不了。 老爷忘了,邻县有个案例是爹娘丢弃儿子,那儿子被养父母养大,后来进了学,有了出息,亲生爹娘去要人,养父母不依,亲生爹娘便去告官,那知府大人不也判他 两边父母都要孝顺吗?那还是只生不养呢。” 白进一听这话,心下稍安,他发牢骚道:“若不是这女子闹这么一出,本案也算圆满解决。” 吴氏也深以为然。李竹闹这么一出,一下子扭转了局面,本来开始大多数人都站在李家那边,父母打骂孩子天经地义,况且父母祖母当堂表示悔改,做女儿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然后李竹的当堂自残行为,却让人们不禁往深了想去。 谁人不贪生怕死?好死还不如赖活着呢。这女子宁愿死都不愿意回去,可见这爹娘有多可怕了。 “老爷别多想了,我抽空去钱府看看那姑娘,顺便探探钱老太爷的口风。” 白进夫妻在这儿商量不提。 再 说李竹,她当堂晕过去后便被钱府下人抬着去治伤。那些看热闹的人已然没看够,又跟了上去。钱府和李大姑一行在前,后面浩浩荡荡地跟着一群闲人。李竹的手臂 上有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隔着轻薄的衣袖时隐时现。血渗得门板上到处都是,沿路滴了一路。看得人怵目惊心。这一路走过来,李家虐待李竹的事被加油添醋了一 番,传得更为广泛。 有人说道:“我的娘哎,李家对亲生女儿都那么苛刻,以后谁家闺女当他家儿媳妇还不怕生吞了?” 有人接道:“是啊,一般人家谁舍得让闺女嫁过去。” “不是说这孩子是扫把星吗?怎么又争着要?” “有钱了呗,我给你说……” …… 众人在后面议论着,李大姑在前头走着,她哭得没了力气,杨老实扶着她一路安慰着。 杨老实看看左右,悄声说道:“他娘,咱在家不是商量好吗?小竹没大事儿。” 李大姑怒道:“怎么没事?敢情不是你侄女?她也没说真划胳膊啊。” “别那么大声。”杨老实制止道。 “让一让,有病人啦。”从县衙到钱府必须要经过一段繁华的街市,这会儿是人山人海的。钱老爷亲自在前面开路。 这些没来得及去县衙看热闹的人这次正好一饱眼福,还有好事者在旁边讲解。反正李家已经名扬清河县了。 在人最多的时候,李竹暂时清醒了片刻,她先是迷迷糊糊地叫道:“寄哥,你别打我,爹,我求求你别踢了……” 众人一脸怜悯:“可怜的孩子,这是被打怕了。” 又过了一会儿,李竹忽然睁开眼,一看到表哥杨墨,就惊慌失措地说道:“表哥,你去把家里的钱拿给知县老爷吧,我方才在堂上李家的人说什么银子,拿钱给他,他就不会让我回李家了。” 杨墨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李竹喃喃自语一句:“银子,银子。”然后又晕了过去。 人群中有耳尖的人听到了,互相询问道: “什么?” “有这事?” 有个围观全程的观众说道:“好像是有这事,那李肖氏是说过银子,不过后来被她婆婆打断了。” “哦,怪不得。” “自古衙门朝南开,没钱的别进来。” “嘘,别乱说。” …… 李竹完成任务,放心地睡了过去。 钱府有一名老大夫在候着,他察看了李竹胳膊上的伤势,仔细包扎了一下,等到去查腹部的伤口时。李大姑立即阻拦说,一个女孩子家这样不好。她来包扎就好。求大夫给几副补血的药。钱老太爷劝了几句,见李大姑执意坚持,也只得作罢。 大夫看完病,李竹被抬到一间客房,房间里只剩下了李大姑和李竹。 李大姑关上门就开始数落李竹:“你这孩子想把我吓死,不是说好了,假戏真做就行吗?你真下得去手” 李竹白着脸安慰李氏:“大姑,这样正好让人们亲眼看看,此事若不解决好,会后患无穷。我们这才刚开始,以后等我更有出息了他们会闹得更欢。” 李大姑摸着李竹的头苦笑道:“我当初领你到家来,也没想着你有出息啥的,我只想着你平平安安长大就好。” 李竹笑道:“这可能就是命,不然为啥我之前那么多年都不走时运,到你家后,好运却像一下子全来了。” 李大姑也不由得笑了。 未几,钱府的丫环端来一碗参汤,李大姑喂李竹喝下。李竹借口想睡觉,等到屋里没人时,李竹赶紧往伤口上滴入灵泉,有了灵泉,伤口会愈合得很快。虽然如此,那一刀扎下去还是极痛。 腹部的就是假的,那是用猪尿泡装上猪血鸡血,再绑到肚子上。为的就是造成震撼的结果。李竹发现,自从来到这里,她的思想和性格在逐渐发生变化。 在现代时,由于童年时与家人长期分离,导致彼此之间感情十分淡漠。她的性子也是淡淡的,跟大部分人保持适当的距离。在大都市里,她也不需要费心去维持不必要的人情和交际。但在这里,身边复杂的环境对她的情商智商都是个很大的考验。 午饭过后,钱夫人领着两位小姐来看望李竹。 李竹挣扎着坐起,对钱夫人表示再三感谢。 钱夫人四十来岁,长得圆脸圆眼,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 钱府的两位小姐,大的叫钱玉珠今年十五岁,小的钱玉珍十四岁,这两人长得有点随钱夫人,生得珠圆玉润,十分有福相。她们两人对李竹既好奇又客气。 钱夫人温声说道:“可怜的孩子,你的事我也听说了,亏你下得了手。我看着都害怕。” 李竹说道:“我也是没法子,爹娘再三再四地到姑姑家来闹事要钱。我实在不想回那个家了,就算全县的人都骂我不孝,我也认了。” 钱夫人安慰道:“你别担心,你的为人,大伙都看在眼里,老太爷说你连个陌生人都肯搭救,善心可见一斑。你好好养伤不要多想,事情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李竹一脸感激,点头应下。 四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有丫头禀报说:“夫人,外头有个少年男子要见李姑娘。” 钱夫人看看李竹,李竹想了想,还以为是蔡青,就说道:“可能是我哥的好友。” 等到人进来时,李竹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对方。 钱夫人盯着来人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长倩,你这孩子又调皮了。” 钱玉珍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来找我?” 来人正是穆长倩,她自幼习武,性格大大咧咧,时常穿着男装出来闲逛。 穆长倩对李竹拱手说道:“我早就听说过你——你前几天是不是把那个吴成材给扁了一顿?我听说过就想过来见见你,到了隆福街才听说你的事,也跟着去了衙门。你方才说的那番话太精彩了,以后我再跟人争辩也能用得上。” 李竹猜测她应该也跟吴成材有过节,说不定就是那个传说中揍了吴成材一顿的女侠。 钱玉珠点点穆长倩的额头,笑道:“你呀怎么还跟以前一样,不是打人就是跟人争辩。” 李竹说道:“我是有感而发吧,只望能有人理解我的苦衷就行。” 穆长倩连声说道:“我能理解。” 众人都笑了。 众人正说着话,忽又听得门外传来几声狗叫声。李竹一听就知道是小白。钱夫人吩咐丫头放它进来。小白一进屋就直奔李竹床前,两条前腿扒着床帮殷殷看着李竹。 李竹轻声命令:“把爪子放下,别弄脏了床被。” 钱夫人赶紧说没关系。小白却听话地放下前爪,安静地卧在床前。几个女孩子都来东西来逗它。 众人正说着话,李大姑进来了。她告诉李竹说,蔡青来看她了,并送来了一些补药。还问她什么时回去,他赶车来接她。 钱夫人一听到蔡青的名字,就笑道:“这孩子来了啊。” 李竹一怔,随口问道:“夫人也认得他?”问完,她又想起来,姑父以前的差事就是他介绍的,钱夫人认识他也不奇怪。 钱玉珍嘴快地接道:“是啊,刚才就是他来找太爷的。” 李大姑和李竹俱是一怔,她们都以为钱老太爷是去看热闹的。没想到还有这层原因。 ☆、第38章 落幕 按李竹的想法,她当天就想回家。但钱老太爷和钱夫人说她不宜颠簸,非要挽留在钱家住上两天。李竹想了想,觉得自己也要装得像些,只好答应了。杨墨和杨老实先回家,毕竟杨云一人在家也不放心。李大姑留下来照料李竹。 隔日知县夫人吴氏赏赐李竹不少补品。李大姑磕头谢恩,李竹因伤在身就免了这个礼。 钱夫人恭恭敬敬地陪着知县夫人进来探视李竹。 吴氏三十五六岁,生得端庄大方,说话不紧不慢,颇有官夫人的派头。 她先是安慰了李竹一番,接着又问多大了,念过书没有之类的闲话。 吴氏对着李大姑说道:“李氏,这孩子年纪不大不小,过上两年就该说亲了。这事再这么闹下去对两家都不好。这孩子其情可悯,但律法就是如此。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李竹一听就知道这女人要说什么话,她轻咳一声,挣扎着就要坐起来,李大姑忙上前摁住她:“孩子,你可别乱动,裂了伤口咋办?快躺下。” 李 竹依言躺下,偏过脸对吴氏说道:“夫人,请恕民女不能无礼,我知道夫人是一片好心。可能夫人和老爷都生在亲情浓郁的家中,不了解我的处境。我只想说的是, 打挨在我身上,骂在我心,我受的苦没人能感同身受,所以除了我自己,任何人都没有理由来强求我去原谅伤害我的人。 至于夫人所说的名声也好亲事也好,我连命都不要,还会在乎这些?” 李氏的语气有些硬,吴氏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李大姑赶紧赔礼:“夫人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她自从公堂上下来,神志就有些不对劲。” 李竹猛地坐起来,直视着吴氏,语气又急又快:“不论夫人说什么,民女还是那句话,要孝顺没有,要命一条。如果李家觉得我割一次肉还不够,我就再割。如果在清河县里割肉不行,我就去府城割,府城不行,就去京城!” 吴氏脸色微变。 李大姑急得赶紧去抱着李竹,好声劝道:“我的阿竹,你不能这么胡说八道啊。” 李竹大叫大嚷,情绪十分激动。 钱夫人也赶紧在旁边相劝。 此时钱老太爷正在和杨墨蔡青说话,一听到屋里的动静赶紧让人进来问究竟。 吴氏一看这情形,剩下的话也不好再说了。她的神色随即恢复正常,缓缓说道:“李氏,你好好照料你侄女吧,我也可怜这孩子,你家的事,我会回去再劝劝老爷。” 李竹这会仍没有平静下来,她抱着李大姑大声嚷道:“大姑,快叫马送我去府城,听说那里有个孙青天。” “不许再胡说。” 李大姑一脸惶恐地对吴氏道歉。 吴 氏话中有话:“没关系,我知道这孩子是吓着了。不过孩子到底见的世面少,恐怕在戏文里看了些击鼓鸣冤的事就信以为真。事实上,这案子是从下往上审的。若是 贸然越级上告,那也犯法的。而且上告的还都得是大事。像争田产,亲戚邻里纠纷这样的事,除了本县父母官,府城京城的官老爷们谁个去管?” 李大姑讪讪地说道:“多谢夫人明示,民女哪里知道这些。” 李竹却喃喃自语道:“我都要死了,我都没命了,这还不是大事?什么才是大事?天底下还有比人命更大的事吗?大姑,我死都不怕还怕犯法,我要去要去,就是不回李家。” 吴氏说道:“我回去劝劝老爷,你们好好照料她。”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李大姑一眼。 第32节 钱夫人率领丫头婆子将吴氏送出门去,看着她上了轿才回来。 早有小厮将此事告诉了钱老太爷,钱老太爷对杨墨笑道:“你这个妹妹倒真是有胆有识,若是个男孩子,我一定会收他当我的关门弟子。” 杨墨谦虚了几句,看了看钱老太爷,斟酌着说道:“钱老,您看这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钱老太爷微微一笑:“不急,她这不是在养伤吗?养好伤还得花时间想通了,这个回心转意,说长也长,说短也短。” 杨墨听后稍一琢磨,心中顿时了然。 对啊,白知县的话模棱两可,让她回心转意后再回李家,这的确可拿来大作文章。 且 说,吴氏回到府中,脸色再也绷不住了。等到白进办完公务回府时,吴氏就对他抱怨了一通:“怪不得老爷不喜欢那女孩子,我也不喜欢,性子又烈又拧,当真少 见。她还扬言要去府城去京城,真是可笑,她以为她是谁,府城京城的官爷会理会她这个乡下丫头?依我看老爷改日重判,让她归杨家得了。 ” 白进却摇头说道:“此案我已当众宣判,若是贸然改判,会有损我的官威。她血溅公堂,蔑视本官,我若依了她的意,以后旁人也效仿怎么办?” 吴氏一听也觉得有理。 白进忽然一笑道:“当日我说得有些模糊,若是她身边有人提点,她大可以不回李家。至于李杨两家,左右也出不了大事,任他们闹去,这得归两村里正管了。” 吴氏温柔一笑:“还是老爷聪明。” 白知县打定主意,再不管这事。 李家托人打听也没听出什么来。 肖氏在家埋怨道:“娘,你当时就不该拦我,这人咱要不回来,钱总能要点吧。” 刘氏白了肖氏一眼,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道:“你那脑袋是猪脑子,当时咱们都当堂悔过了,你转过脸又去要钱,你让人咋想?这人要是要回来,还愁没钱?” 肖氏说道:“那咱们现在咋办呀?” 刘氏悠悠说道:“还能咋办,这事别急,咱等她养好伤再说。” 肖氏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只好听婆婆的。 婆媳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院门咣当一声被踹开了。李寄披头散发、异常狼狈地回来了。 肖氏心肝肉地叫着,一把把他搂在怀里,问道:“我儿,你这是咋了?跟谁打架了?” 李寄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在学里跟一个同窗口角,就有人笑话我。当众念那扫把星做的诗,我一气之下就跟他打了一架,别人都不帮我,都帮他。” 肖氏满脸怒容,狠狠骂道:“那个扫把星,活该挨千刀的。” 原来李竹顺口胡诌的那几句“可怜天下父母心,一见银子辨真伪”打油诗不知被谁传了出去,成为学子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还有人当着李寄的面说,他妹妹做的诗比他还强。 最让人气愤的是,有人对他说:“李寄,你和你妹妹是同时出生的,你说你是文曲星下凡,我怎么没看出你有文采呢?会不会是人们弄错了,其实你妹妹才是文曲星,而你是扫把星呢?” 李寄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两人越骂越狠,最后竟动了手,在地上滚做一团。而那些看热闹的同学却来拉偏架。李寄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顿揍。 李寄一脸凶狠,他自小在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哪里受过这种气?这几天真是糟透了。路上、学里、村里都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现在李家村的很多人也不大相信李竹是扫把星了。若她真是,李家何必拼着告官也要把人要回来?要真是扫把星,她咋会挣那么多银子,还被贵人赏识,被拉去当求雨的童女? 那些跟刘氏肖氏不太对付的人,见了她们时不时会故意问上一句。 “哎呀,大娘,你啥时把孙女要回来啊?” “大娘,听说阿竹宁死也不回李家人,这孩子真有气性,全不像你老李家的人。” 刘氏拉着一张长脸,只好跟人胡乱打哈哈。 肖氏没她这么圆滑,时不时跟人狠口角。 李家一家人像过街的老鼠似的,整天灰头灰脸,躲着人群走。 几天后,李竹坐上蔡青的驴车风风光光地返回了杨家集。说是风风光光,因为车后面还有多人护送。那都是些看热闹的人。 李大姑一把前几日的阴郁,开口笑道:“阿竹吧,你回去再养上几天,咱就按钱老太爷说的办,你可以用个几十年再想通,等你七老八十了再回心转意。” 李竹说道:“就怕他们总来闹。” 李大姑冷哼:“来闹,咱新房子一盖好,就安上大门,养几条狗,看他们来就不开门,放狗咬。两个村子离这么远,他们能天天来?”李竹一想也是。 正在赶车的蔡青也温声说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这事也只能这样了。白知县那里,改日我和阿墨一起去送点礼,替你道个歉。这事就暂且揭过去了。” 李竹对白知县夫妇俩一点好感都无,这种人怪不得四十多了还是一个知县。但她也明白,县官不如现管,他们一家毕竟还在清河县生活,事情不能闹得太僵。 李竹回家后不久就发现,她的灵泉水又变多了。 ☆、第39章 打野猪(修) 李竹一阵疑惑,她对灵泉的增减功能一直没能弄清楚。上次天气干旱时灵泉减少,救了陈观的马后增多,这次为什么又增多了? 令李竹吃惊的事还在后面。她这正么想着,就觉得眼前一花,身子发飘,等她定神时,才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个古怪的地方。里面有几棵古树,一栋三层木制小楼,一眼清泉细细地流着,注入不远处的小湖中。这是书上所说的随身空间。那眼清泉就是灵泉水的来源吧。 李 竹忍着激动,继续在里面探索。她推开门,进入第一层,古色古香的木屋中,第一间屋子里靠墙立着六个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书籍,医药、植物、动物研究、兵 法、农书、名著小说等等是应有尽有。有些是市面上常见的,有些则没见过,还有的手书;第二间屋里放着各试兵器;除了这两间外,其他的房间暂时都打不开。 桌上放着两本笔记,内容一样,一本繁体,一本简体。 李竹打开简体的那本阅览。笔记先是介绍了前任主人的简单生平,这位主人是位修行者,她一生致力于慈善事业,创办了私人福利院专门收养弃婴,这位主人十分喜欢动物,还曾办了动物收容所。她的晚年就是在五只狗三只猫的陪伴下度过的。 接着是空间的功能。空间会根据各任主人的天赋秉性增加一些特异功能,李竹觉得自己的特意功能就是听懂动物的话。不知道这跟前任主人的喜欢动物有没有关系? 下 面是关于空间和灵泉的一些规则。上面说,空间是天赐之物,得到它的人要十分珍惜,同时也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与人为善。用空间和灵泉救助人和有灵性的动物 时,灵泉会变多,空间会一点点地升级。同时,灵泉也会随天气的变化而变化,干旱时会突然减少,洪水前会突然喷涌,地震前会变浑浊等。 有好处的同时也会有制约。若是持有者心存恶意,为了一已私利做危害社会和人类的事则会遭到惩罚。 这 里面还举了个例子,空间的前前主任,原本也是个孤儿,她得到空间后,初时不断助人救人,但后来因为认识一个男子,这个男子是一位毒枭,她为了这个男子用空 间贩毒,获利甚丰。这位女子因为触犯空间规则,最后暴尸山林。还有一位主人仗着空间可以隐身,连连做下大案,警方查无实据,他得以逍遥法外,这个人最终也 受到了惩罚。总之,若是心存恶意,触犯规则,轻则空间会消失,重则会有生命危险。 天赐好处,不能独享。但要注意分寸,勿要暴露自己。笔记的最后如是总结道。 李 竹试了几次,她可以用意识随意进出。与此同时,她也注意到了自己右手指上的变化,她的食指指腹上有一个小小的月牙形胎记,手腕处也有一个稍大些。她前几天 用刀划破了手臂,空间见血认主,所以才升级?应该是这样的。这也算是因祸得福吧。她之前救的马儿和小白算是做好事,所以灵泉增多。 李竹正想得入神,就听见杨云在外面叫她。李竹怕她发现了端倪,赶紧闪身出去,顺口答应一声:“来了。” “你过来吃饭。”杨云说道。 李竹准备进厨房拿碗筷,又被李大姑给推出来了,“你等吃就行。 手还没好,添什么乱。” 李竹只好乖乖地坐在桌前等着。 李竹的饭是病号饭,是一大碗鸡汤。里面还添了红枣黄芪等等。 李竹说道:“你们也喝吧,这么多我吃不完。” 李大姑说道:“吃不完,明天再吃。” “天这么热,明天都放坏了,还是一起吃了吧。” 众人推让了一番,最终还是分着把鸡肉吃了。不过,鸡腿和鸡胸脯上的肉都给了李竹。一家人和和气气地吃着饭,一白一黑两条狗在饭桌下等着骨头。小黑眼巴巴地瞅着众人,而小白只看着李竹。 “汪汪。”我只吃你啃的骨头,不吃别人的。 李竹真想对它翻白眼,狗有洁癖还能活吗? 其他人也很快发现了小白的怪癖,杨云故意扔给它一快骨头,把小黑馋得直想过来抢。 小白一脸冷傲,用爪子把骨头扒拉到小黑面前。小黑生怕小白反悔,赶紧把骨头叼到一旁啃去了。 “这狗还稀罕。”李大姑叹道。 李大姑吃着饭跟杨老实商量明日继续去摆摊。 家里的钱连同李竹的二十两都用来盖房子,现在他们手头又有些紧,地里的粮食也等秋天才能收获。 李大姑每天仍去县里摆摊,杨云在家看家,杨墨或是读书,或是帮着杨老实干地里的活。新房子已经盖好,空个几天放放潮就可以搬进去了。 杨云对于新家的热情很高,她跟李竹商量着院里要做什么花栽什么树。 两人正说着话,就见杨老实从地里回来了。杨云赶紧倒了一碗凉茶递上去。杨老实一边喝水一边叹道:“地里的庄稼又被糟蹋不少。” 杨云忙问道:“是谁家糟蹋的?” 杨老实道:“不是人干的,我估摸像是野猪踩的。” 原先杨家的好地卖了,剩下几亩地在山脚下,离村子远,地也不好,但杨老实勤快能干, 把庄稼侍弄得倒也可以。如今风调雨顺的,禾苗正在拔节,正值关键时刻,却时不时有野猪来糟蹋,怎能不让人心急? 李竹问道:“这糟蹋的不光是咱家的吧?别人家的呢?” 杨老实说当然不光他们家。 李竹又问能不能上报县里,让县里派人围剿什么的。 杨老实看着李竹苦笑:“你这孩子想得倒挺美,县里谁管这些小事,我跟另外几家商量好了,夜里守夜,在庄稼地头搭个棚子,带上大黑,拿上柴刀,一有情况就敲锣打鼓吓跑野猪。” 杨老实说干就干,当天夜里就伙同几家乡民去巡逻守夜了,小黑也被带去了。小白留在家里看家。 一连几天晚上,李竹时不时地被锣鼓声吵醒,有时还能听见野猪的叫声。 这天晚上,李竹睡得正香,忽然被一阵激烈地锣鼓声给惊醒了,接着就是野猪们的叫声,中间还夹杂着男人的惨叫声。李大姑披衣起来,李竹和杨云杨墨三人也随后起床。 声音越来越近,好像离他们家不远。 李大姑穿好衣裳,顺手抄起一把铁锹。 杨云有些害怕,颤声问道:“爹会不会有事?” 杨墨拿了一把锄头,说道:“我去看看。” 李大姑跟她一起笑了。 家里只剩下了李竹。两人站在院子里借着皎洁的月光往外张望。 声音越来越大,村里的其他人家也都起床了。 “啊——”一个男子的惨叫声传到两人的耳朵里,这肯定是人受伤了。 李竹带着小白,跑到柴房拿了一把小些的砍刀,对杨云说道:“姐,你看家,我去看看。” 杨云急切地喊道:“你去有什么用,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呢。” 李竹没功夫跟她解释,带着小白飞一般地朝出事现场跑去。 “小白,这是你大发神威的时候了。” “汪。”放心吧。 李竹到达现场时,就见场面乱成一团,借着月光能看到野猪的大概数量,足有七八头,而且来势异常凶猛。巡逻的村民有两个被咬伤了。一条猎狗被咬死,两条咬伤。因为战况太过惨烈,这些狗们都不敢再战了。 里正听到动静也起来了。 第33节 他大声说道:“赶紧地抬着伤者,快回家,各回各家,是庄稼重要还是命重要?” 有人不同意,大声说道:“里正,快让全村的男人都起来,抄家伙把这群野猪给打死了。” 两人的争执没未有结论,就听一阵嚎叫声,原来这群野猪,竟又再次攻击村民。 “他爹,你快躲开——” 李竹身子一抖,她听出这是大姑的声音。 果然,月光下,她看见两头身形庞大的野猪正冲向几个男人。那里头肯定有她姑父。 李竹已经顾不得多想了。 她大吼一声:“小白,快上——”说完,她也拎着砍刀冲了上去。 “汪——”小白像一只猛虎地,闪电般冲了出去,扑向一头野猪。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就见一狗一人冲进了野猪群。 里正急得大声吼道:“这谁家的孩子,快叫回来!” 人们看身影是个小孩子,但到底是谁,一时也没看清。现场这么乱,谁有功夫管这个? 却说小白异常勇猛地跟野猪们搏斗,顷刻间,它就咬死了一头野猪。 “嗷嗷——”趁着喘息的功夫,小白仰天叫了一声,其他狗们也附和着叫了几声,这些被吓破了胆的狗们又开始重振狗威,有七八只没受伤的狗加入了战团。 村民受到鼓舞,也开始各拿家伙加入进去。 李竹寻找着大姑姑父和表哥三人,现场太乱,她看不太远,最后只看到了杨老实。 杨老实不小心绊倒在地,手里的铁锹也甩出去了,就在这时,一头身形庞大的野猪哼哼着,向杨老实冲撞过来。 李竹心中起急,飞跑过去,举起柴刀就砍。哪知这个柴刀又锈又钝,野猪的皮又粗又厚,砍了等于白砍。野猪被李竹袭击,十分恼怒,转过头来攻击她。 “阿竹。”杨老实惊呼出声。 “我的天,快来帮忙。” 周围的呼叫声此起彼伏。 李竹眼看着野猪向自己撞来,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疑问,不是说动物跟我亲近吗?为什么野猪不能。 不过,此时此刻,她实在没精力去考虑这些问题,她机灵地就地一倒,打着滚往草丛里躲去,那头被激怒的野猪紧追不舍也往草丛里跑去。 此时杨老实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武器,和李大姑一起来帮李竹。野猪在地上嗅着气味,草丛里却没人。 就在这时,李竹突然手握一把尖刀,往野猪的脖颈处飞快地刺去,小白此时也已赶快,它轻轻一纵,跳上野猪的背上,张嘴就咬。野猪被一狗一人前后夹击,不多时就毙了命。 “阿竹。” 众人赶到草丛时,就看到了这令人惊讶的一幕。 李竹刚刚喘口气,就发现又有一头野猪向她冲来。原来,她不但能只吸引鱼群,还能吸引野猪。 李竹和小白再次联手大战野猪,李竹是借着草丛和夜色的掩护,突然消失在空间,然后再出其不意的袭击野猪,小白配合撕咬野猪,人狗配合十分默契。 李竹和小白连杀三头野猪,杨老实和李大姑也合伙砍死一只小野猪,其他村民也各有收获。 那群野猪一看村民越战越勇,又死了头猪和大公猪,再没了刚才的气焰,它们迅速钻进树林、草丛,向山里撤退了。 “你这孩子吓死我了。”李大姑惊魂未定,一把抓过李竹搂在怀里。 这时,其他村民们也都起来了,天色也越来越亮。 黎明快来了。 人们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野猪尸体,和几条伤狗死狗,伤者已经被人抬回去了,村里的郎中正在帮他们看伤。 里正定定心神,扫了一眼众人,说道:“天也亮了,人也差不多都到了。我说一下野猪怎么分。” 按照以往的惯例,谁打死野猪就归谁,若是几人合伙打死的,就平分,若是大家伙一起打的,就干脆全村都分。 里正问了一下,杨虎也就是杨大林的爹,自个儿打死了一头小野猪。杨老实和杨山杨二歪等人合伙打死了一头,不过杨二歪受了重伤,杨老实和杨山主动提出,那头野猪全归杨二歪。 李大姑看看杨老实,又主动说道:“俺们这头也拿出分给大伙吧。” 里正和村民们纷纷赞扬杨老实两口子大方仗义。分配完别人的,最后轮到了李竹。 里正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和那条干净的半大的白狗,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一狗一女孩子能连杀三头野猪。当然主要把功劳记在了小白头上。小白的狗位再一次得到了明显的提升。 “这三头猪,自然都归杨家。”里正说道。其他人也没异议。 这时,突然有个尖锐的嗓音说道:“大家伙打的,凭什么都归他家?” 里正皱着眉头看了看此人,这人正是朱氏。 朱氏看着众人,想寻求认同:“你们说是吧?” 众人别过脸,回避着她的目光。 里正轻哼一声,不紧不慢地说道:“这确实该归杨家,李竹和她的狗打死野猪时,不光我看到了,别人也看到了。”那些在现场的人纷纷出来作证说确实是杨家的狗咬死的。 朱氏撇撇嘴:“我不信,一个小丫头一条破狗会咬死野猪。” 李大姑没说话,只是笑看着朱氏。 果然,不用她说,众人纷纷指责朱氏:“哟,你这话说的,你亲眼看到了?你也来帮忙了?俺们拼着命把野猪赶跑了,你倒好,一上来就说风凉话。要点脸行吗?” 杨二歪的老婆也愤然说道:“杨大家的,说话要讲良心,人嘴不是腚眼,不乱往外乱冒脏东西。杨老实和杨山把他们一起打的野猪都分给俺当家的了。杨三嫂还出了一头小的,换做是你家,你会舍得?” “她舍得?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众人七嘴八舌,极尽嘲讽。 朱氏浑身是嘴,也吵不过这么多人,她也知道犯了众怒,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瞪了李大姑和李竹一眼。 朱氏走后,再也没有发出不和谐的声音。里正指挥着几个男子,把野猪抬回去。 轮到杨老实家时,里正又说道:“眼下天热,存不住东西,你们要卖赶紧卖。” 村里一下子打了这么头野猪,要是一起卖的话就怕买家压价。于是有人商量去镇上,有人要去县里,还有人想去邻镇试试。 李竹拉拉李大姑的袖子说道:“大姑,我们送些到钱府去吧,让他们尝个鲜。” 李大姑本就有此打算,当日,李大姑和杨老实吃过早饭就去借了牛车把三头野猪抬上去。李大姑和家人商量后,决定两头卖了,一头小的以李竹的名义送到钱府。 杨墨却说道:“爹,娘,这次卖来的钱交给阿竹吧,还有她以前挣的也都交给她自个保管。” 李大姑笑道:“还用你说,我们小竹也该开始攒嫁妆了。她的钱我都记着呢。” 李 竹低着头没说话,众人都以为她在羞涩。她趁机偷瞥了杨老实一眼,见他也没反对。心里略松了一口气。有时候很多亲人之间,能共贫穷却不能共富贵。大姑是她这 里的唯一亲人,她不希望将来他们之间因为钱财的问题发现嫌隙。但有些话,她又不能主动说。所以杨墨的话,她就借着假装害羞默认了。毕竟手里有钱,心里才踏 实。 他们两人晚上回来时,杨老实就当着一家人的面,把钱塞给李竹。除掉送给钱府的那头,剩下的两头将近四百斤,因为钱管事的帮忙,野猪卖给了清悦酒楼,共得了八千文钱。杨老实要了七两银子和一千文铜钱。 李竹推让了几回,李大姑和杨墨力劝她收下,她也就顺势收下,不过,心里已经决定全给全家添点东西人。 除了这八千文钱,钱夫人还送了她一些首饰以衣一件新衣。一条水红色的裙子,十分好看,看身量应该是钱玉珠做完还没上身的。 李竹在身上比划了一下,觉得杨云更适合,便送给了她。杨云再三推辞,看李竹诚心要送,便接受了。李竹又让挑了一件首饰,杨云拣了件看上去最便宜的。 李竹拿到钱给杨老实打了五斤酒,给他扯了一匹藏蓝色的布,给杨墨买了两本书一套笔墨,给杨云买了胭脂水粉,李大姑的是一匹秋香色的布匹。 李大姑责怪了李竹几句,其他人也说她太浪费了。当然,每个人收到礼物都十分高兴。 李竹在家养了几天,胳膊上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 这天,李竹带在院中逗小白玩,就见杨大林急匆匆地赶来说:“小竹,你快躲起来,你家人又来了。” ☆、第40章 新生意 李竹一听说是李家人来了,倒也不奇怪。算算时间,这帮人也该来闹了。她跟杨云使了个眼色,杨云立即拿锁准备锁门。她去找小姐妹做针线活说话,李竹则准备找小凤去。 李竹到哪儿,小白跟哪儿。家里只留下了小黑看门。 等到李竹出来时,杨大林还在外面等着。 他看到李竹出来,憨憨一笑:“你去找小凤吗?她在河边洗衣裳。方才就是她看到的,让我赶紧来报信。“ 李竹也冲杨大林笑了笑,跟他一前一后往河边走去。 小凤见到李竹十分高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竹,你躲出来了?你哥没找到你吧。你说你哥长得挺俊的一个人,怎么人那么差劲,真是白瞎了那副相貌。” 李竹越听越觉得奇怪,李寄会长得俊?小凤是不是认错人了吗?她又不想,李寄很少来杨家集,小凤没见过他吧。 “小凤啊,你说的我哥是个白胖子吗?” 小凤摇头:“不胖啊,挺瘦的,又瘦又高,还骑着马,她还问我你家往哪走,说是你哥。” 李竹这次确定,小凤说的绝对不是李寄。那是谁呢? “小凤你先忙着,我回家看看。”李竹赶紧往家跑去。 刚回家门口,就听见小黑在院里狂吠。院门前的树上拴着一匹黑马。一高一矮两个少年正站在那儿说话。 那不是穆长倩是谁? “穆姑娘。”李竹大声招呼道。 “你可回来了,我再等一会儿不见你就要离开。” 李竹掏出钥匙开门,将两人迎进屋。 他们目前还没搬新房,屋里太狭小,三人就在院内大树下的石桌旁坐下,李竹用新杯子给两人倒了凉茶。 穆长倩赶了远路,正好也喝了,连喝了两杯水才停下来跟李竹说话。 她指指身边的青衣少年,“这个是我的贴身小厮,不丫头,青云。”青云弯腰向李竹行了个礼。李竹让她也喝杯茶解解渴。她说道:“你们先坐会儿,我去摘些瓜果解解渴。” 穆长倩眼睛一亮,站起身说道:“我跟你一起去,咱们一边摘瓜一边说话。” 李 竹只好把她领到菜园子里,杨老实是个勤快人,这菜园子是刚搬到这里时开的,就在篱笆墙外边,有半亩地大小,本来这地有些硬实,菜好得一般,不过李竹时常将 灵泉稀释后浇地。这菜渐渐地越长越好,如今正值盛季,家里几口人已经吃不完了。李竹正准备给大姑商量,好拿出去卖呢。 菜地里各式青菜都有,黄瓜豆角都搭了整齐的架子,韭菜苋菜等各式青菜成垄成畦,梅豆沿着矮矮的篱笆缠绕,篱笆外边上还开了一层或紫或白的牵牛花。 李竹走到瓜地里,摘了半篮子甜瓜和青瓜,再摘几个嫩黄瓜,西瓜挑了好一会儿,也不确定熟不熟。 穆长倩十分稀奇地打量着菜园子。她吐吐舌头笑道:“真好玩,我最喜欢这些了。不过,我刚随奶奶回来,以前的田地都租给别人了,我正准备买个庄子呢,这不正好路过你家就心血来潮来找你。” 李竹这些日子也听到些穆家的事。穆家籍贯在本县,不过他们一家早早去京城安家。直到年前,穆家老太太思乡心切才带着孙女回来。 穆 家祖上是军功出身,三十年前,胡人与叛贼里应外合进犯京城,京城岌岌可危,天家也受到了威胁,京城人心惶惶,朝中大臣连迁都的话都说了。穆家的男丁当时都 在边关,家中只有一位十五岁的小姐,就是这位小姐临危不惧,率领几百家丁,散出全部家财,自行募兵,竟真被她拉扯出五千多人的队伍。 第34节 这 位穆小姐带令士兵利用地形之便,偷袭在人的先头部队。后来,又与几支土匪联合,竟打了一场胜仗,朝野上下受到鼓舞,主战派趁机占了上风。当时的文相组织禁 军和百姓与胡人誓死一战,坚持数天后,各地勤王大军纷至,胡人被击败。而穆小姐也成了名人,被官家和太后封赏厚赐。 当时,李竹听得十分激动。不光是穆小姐的故事精彩动人。她也从中看到了一点希望。至少这个时代对女性的束缚还不太严重。 穆长倩听到李竹提到她家那位姑奶奶的故事,也是一脸骄傲。 “我呀,就是想成为她那样的人。若有机会,我也能拉一支队伍上阵杀敌。” 李竹看着慷慨激昂,两眼放光的穆长倩,突然问道:“你练了几年的武功?我现在习武晚吗?”如果她会点武功,遇到什么点也不会那么被动了。 穆长倩一听到李竹要习武,自然十分高兴,连连说道:“一点都不晚,你习了武,就不用再怕那个吴成材欺负你了。上次,他敢战老娘的便宜,我用鞭子抽得他满地打滚。他现在见着我就得躲着走。” 李竹暗笑,果然她和吴成材有过节。 李竹顺口问道:“那厮怎样了?” 穆长倩道:“谁管他怎样,他最好一辈子都别出来。” 李竹将瓜洗净,切好,三人分着吃了。穆长倩连赞瓜好吃。 “你家的瓜怎么比别人更甜?” 李竹笑道:“喜欢吃,呆会儿送你一些。”穆长倩爽快接受。 “等我买了庄子,把杂事办妥,就教你练武。”李竹答应了。 穆长倩主仆俩又呆了会儿便告辞了。两人走后,杨云也回来了。当她得知小凤是误报时也不由得笑了笑。 她听到穆长倩时也有些艳羡,后悔自己回来太晚没看到。 “以后有的是机会见到,她喜欢咱们这里,想在这附近买个庄子。” 晚上等到杨老实和李大姑回来时,李竹就说起卖菜的事。 李大姑说道:“卖也行,不过眼下菜正便宜,估计也卖不了多少钱。”她以前就是贩菜,不过挣点辛苦钱。 李竹一听挣不到多少钱,热情也就有些下降,她忽然灵机一动,卤肉凉皮都有了,还能少得了麻辣烫吗?这东西简单易做,家里又正好有现成的菜,先试试手呗。李竹是想到就做,第二天,她就开始着手去做。 因为要做卤肉,家里的调料十分齐全,市面上有的基本都买齐了。 李竹记得麻辣烫的底料需要的原料有牛油、豆瓣酱 老姜、白洒、小茴香 八角桂皮,花椒和辣椒等物。 牛油是不能用了,古代的牛可不能随便杀,只能用猪油或是菜油代替。辣椒还是先用茱萸替代。豆瓣酱,李大姑自己做的有豆豉,先将就着用用。 将油放入锅中烧到七八分热,倒入豆豉,再把茱萸老姜煸下锅炒出香味后,再放入其它原料小火炒半个多时辰就好。然后再加入水和其他作料熬汤。趁着熬汤的时间,李竹开始用竹签串菜,这签子是昨晚央杨老实削的。 杨云干完手里的活也过来帮她串。等到汤料熬好。李竹先烫了一碗蔬菜两人分着吃。杨云吃得直吸舌头,嘴里说麻,可却一直不肯停下。 李竹说道:“晚上等大姑和姑父尝过了,咱明天就去卖。” 杨云说道:“这都是青菜,有人买吗?” “有的,这个更便宜,吃的人肯定多。” 当天晚上,杨墨先从学里归来,他现在又去读书了,今年春上错过了考试,准备明年春天再考。接着是李大姑和杨老实。 吃饭时,李竹特意端了两大碗烫菜。趁他们品尝时说了自己的想法。 “行,你就去试试呗。”杨老实最先发话。 他现在也看出来了,这个侄女基本上干啥都成。她说啥就是啥。李大姑笑笑,自然也同意了。 她想了想又说道:“你就在卤肉摊子边上卖,卖的钱你自个收着就行。” 李竹忙说:“这哪儿行,作料和菜用的都是家里的。” 李大姑戳戳李竹的额头说道:“那才用多少呢,我做卤肉用的还是你给的方子呢。” 接着,李大姑又叹道:“咱虽是亲姑侄,但有的帐也要算清楚。——最近村里传得风言风语的,说我占你的便宜。说我居心叵测。就算是为了堵这些人的嘴,你也得同意。” 李竹一怔,还有这说法?她随即就明白,这可能是李家人那帮人散播的谣言。她还奇怪那家人怎么不闹腾了,原来人家换招数了。 李竹说道:“大姑,你要多想正好中了人家的计。占没占便宜,咱们自家人明白。我又不是傻子。” 她这么说了,李竹也就答应了。 她看了看杨云,本想让她跟自己去帮忙,她来开工钱,但还没出摊,又不知生意如何,先试几天再说吧。 次日黎明,李竹跟李大姑一起起床人。杨老实和李大姑各挑一副担子,李竹拿着些轻省东西。三人一起上了牛车。 到了县城,还不到辰时,周围各家摊贩也都摆好架式了。 众人好几天没看见李竹,今日一见她,纷纷上前来问好。 连胭脂铺的老板娘南玉也过来说了会话。李竹苦笑,她现在也算是一个名人了。 与众人寒暄完毕,李竹就开始拾掇她的小摊子。一口锅,一个炭盆,边上放着两大盆串好的青菜。什么木耳、茼菜、莲藕、莴笋、豆腐干等都有,肉有兔肉猪肉和鱼丸。 水一烧开,锅里的汤底汩汩冒着香气,香味随风散得老远。人们上有些好奇,就有人过来问是什么。这青菜不像卤肉那么贵,人们尝尝也无所谓,李竹就先煮了十几串菜,分给众人品尝。 众人几口吃完,纷纷说道:“是好吃,不过这也得吃多少串才能饱啊。” 李竹笑,这个要吃饱得有个几十串。 众人吃完,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纷纷开始忙着招呼各自的客人。 李竹没想到她的第一个客人竟是穆长倩和她的小堂弟。她的堂弟叫穆荣,约有十岁,生得白胖可爱。眼睛黑亮,唇红齿白。 李竹一见了两人就惊喜地招呼他们过来试吃,这两人也不客气,打过招呼,你一串我一串地便吃了起来。 不多一会儿,两人就吃了三十多串,穆长倩看着一堆竹签有些赧然。讪讪地笑道:“阿竹,你家的东西太好吃了。” 说着她就去掏钱,李竹拦住说这是请她吃的。 穆长倩解决不肯,“你是出来做生意,第一个客人就吃白食,不好。” 李竹看她坚持,也就收下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穆家姐弟开了个好头,从这开始,就有客人来尝鲜。 这东西便宜,菜一文钱两串,肉两文一串。这点小钱一般人都花得起。 有人在旁边摊子上买两个馒头,就着几串菜一吃,一顿饭就解决了。 李竹还出了几文钱请附近的住户帮着烧了一大锅开水,放凉了搁在摊子旁边,随便人喝。即便不买东西的也可以喝。一般人也不好意思白喝,总会买点东西带走。 第一天,李竹的生意就很火爆。第二天,李竹又多带了些瓜果来,切了放在盘子里,遇到回头客或是买的多的客人就送上一盘。第二天的生意比第二天还好。 刚过了午时,两大声盆菜就卖完了。剩下的时间,李竹就跟着穆长倩去练武或是读书。 晚上收摊时,李竹问道:“大姑,那个朱氏的嫂子不来了?” 李大姑得意地笑道:“她啊,为了抢生意,就坏猪肉做卤肉,吴成材不是拉过一回肚子,前两天咱不在时,又有人吃坏了,还是个小孩子,那孩子家的家人气坏了,不但要她赔钱,还说要告到衙门,她吓得不敢来了。 ” 李竹也跟着笑了。这人真是自己作死的。 ☆、第41章 麻辣烫的生意渐渐进入正轨,一般情况下,一天能卖几百串,况且这东西本钱花得不多,基本上能净赚一二百文。 菜园里的菜渐渐地就不够李竹用了,她便到村民那里去买些。 自那日打野猪事件后,山上的野猪消停了一阵子,又接着下山祸害庄稼。由于上次造成的伤害太大,村民有几个受了重伤,猎狗也死了好几条。人们便有些谈猪色变,便纷纷在靠近山林的田地里扎篱笆,树稻草人之类的吓唬野猪,除了几个有箭弩的猎手外,寻常人再不敢靠近野猪。 李竹一怕小白受伤,二是怕人们起了疑心,即便有空间也不敢造次了。杨老实虽然忧心,但也无可奈何。好在,他家还有卤肉生意,不全靠着庄稼生活。 每天,这姑侄俩天不亮就去出摊,杨云也帮着忙里忙外的,头天晚上她先菜摘好洗净,第二天早上帮着穿串,李竹有些过意不去,便给了她开了十五文的工钱。杨云起先推让不肯,李竹说她要不接,她就不好意思让她忙活了,她才收了十文。 李竹打了野猪又开始卖麻辣烫,李家没理由不知道,怎么没来闹啊。不但李竹奇怪,李大姑也奇怪。没几日,她刚好碰到李家村一个赶城的妇人。两人扯了一会闲话,李大姑就顺道问起了李家的事情。 那妇人说道:“哎哟,妹子,你还不知道吧。是李家那宝贝疙瘩生病了,把寻婆媳俩给心疼的,又是看大夫又是请大仙的。” 李竹心道,怪不得没来找她的事,原来是李寄病了。真是太好了。希望他能病长一些。 “请大仙?”李大姑不禁嗤之以鼻。她知道刘氏一向迷信,有了病不先去请大夫反而去请大仙啥的。 那妇人接着说道:“是啊是啊,这次请的是黄大仙,人们都说她算得可灵了。” 那妇人在摊前站了好一会儿,李竹还好心请她吃了两串青菜。 李竹有意无意地把话外黄大仙身上引。 那妇人果真是知无不言,把自己知道的全倒了出来:“这黄大仙咋说哟,名声还不错。瞧病也不死要药,还会些医术,有时遇上穷苦人家,反而不要钱的贴药。” 李竹有些诧异,她还以为这类人都是见钱眼开的呢。有机会她可以去见见。 这些日子,杨家一家人难得过上一阵平静充实的日子。没人捣乱没人闹腾。这姑俩每日卖东西赚钱回家,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了半个多月。眼看着七月将尽,天气早晚时已开始有些凉意。 就在这样平静的日子里,清河县却发生一件令人骇然变色的事情。 有个“采花狂魔’从府城一路逃窜到这里,接连奸杀了几名妙龄少女。作案手段极其残忍。 白知县已着人画影图形,下了海捕文书,悬赏五十两银子捉拿罪犯。 这种事情传得最快,很快清河县的街头巷尾都在传这个新闻。 关 于罪犯也有人扒了出来。这个罪犯生得丑陋,身高不满五尺,性格乖张孤僻。这样的人偏偏看上了邻家的美貌少女,那少女另有意中人,就婉拒男方的提亲。男方怀 恨在心,后来趁那女子的丈夫不在家就潜入她家人,祸害了女子又杀了她。女家向官府报了案后,这男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又接连做下了几起大案。然后一路逃 窜。 清河县的民众们谈魔色变,特别是家有女儿的更是人心惶惶。 李大姑也起急起来,她家有两个女孩儿呢。 她是让全家提前搬入新房,再三叮嘱杨云要注意。又嘱咐杨墨没事就呆在这里。 至于李竹,就在她身边,她整天看着还算放心。 穆长倩自然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她将鞭子甩得啪啪作响,咬牙切齿地说道:“他最好别碰上我,否则我一定会让他碎尸万断!” 李竹听说这个作案手段高超,便劝道:“你即便有武功在身也不能大意,这个罪犯能接连作案那么多起,还没被官府捉到也算有些本事。” 穆长倩大概有恃无恐,倒也没放在心上。李竹正在考虑,她要不要以身涉险去除掉这个“采花狂魔”。只是人海茫茫,她又没有一点线索,上哪儿去找? 令人揪心的消息又传来一个,这次受害的是城南糕点铺何老头的独生女儿,老两口老来得女,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如今女儿惨死,老两口也半疯了。生意也不做了,天天去县衙问有没有抓到犯人。 李竹听了心里也很难过,李大姑更是骂个不停。 李竹看了看小白,突然灵机一动,动物有时比人的消息还灵通。不知道,它能不能帮帮忙? 晚上,李竹抱着小白跟它对话。 搬入新家后,她得有自己的房间了,做什么事比以前更方便了。 “小白,你发动你的朋友帮忙找到那个‘采花狂魔’吗?” “汪汪,我没闻过他的气味,不知道怎么找。” 第35节 “那你去问问你的同伴呗?特别是那些住在破庙和桥洞的朋友。”这个人应该不敢正大光明的住客栈,他的落脚地点说不定就在破庙桥洞之类的地方。 “汪汪,好吧。” 李竹摸了摸小白,它最近又长高了些,原先到自己膝盖,现在高了一截。走起路来,威风凛凛的。 小白领命去侦查敌情。它外出游逛了一圈,什么收获也没有,李竹也没责怪它,赏了它一块肉。 第二天,小白继续出去闲逛。它回来,兴奋地告诉主人一个消息:“城南头一个住在破庙里的伙伴告诉我说,它们前几天看到了一个很凶的公的,身上还带着血,老远就能闻到。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李竹摸摸小白的头:“你让你的伙伴跟着那个人,到时我给它肉吃。” “汪汪,好的。” 小白侦查敌情未果,李竹摊前却来了一个意外的客人。 这是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黑脸汉子,他脸上带着笑,颇有兴致的打量着李竹的家什,李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人,又一时想不起来。 那汉子呵呵一笑道:“小丫头看样子日子过得不错啊,我差点认不出来了。” 李竹这才突然想起,这人就是毛二,李家当初差点用三十两银子把自己卖给这人。 李竹多少有些尴尬,赶紧招呼道:“毛二哥,原来是你。你要吃些什么?我请客。”先不说这人打老婆让人讨厌,主要是这人当初很配合,要不然,那门亲事也不会退得那么容易。 毛二指指锅里热气腾腾的麻辣烫说:“给我来十串,五串肉的五串素的。” 李竹答应了,又让旁连卖馒头的送来五个馒头,毛二接过来风卷残云一样的吃了。到结帐时,李竹只让他把馒头钱给了,菜钱坚决没要。毛二也没怎么客气。临走时提醒道:“最近不太太平,你要小心些。” 李竹点头应了。 毛二刚转身要走,那胭脂铺的美艳老板娘南玉扭着柳腰摆过来了。 她向毛二飞了一个眼波,问李竹:“那男的谁啊,那身板看上去真好。” 李竹笑道:“毛二,据说打死过一个老婆。” “哦。”南玉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没别的反应。 南玉买了五串烫菜,扭着腰离开了,收获了一众男贩的目光。 中午过后,麻辣烫已经卖得差不多了。李竹坐在树萌下打盹。 小白卧在她脚边,伸长舌头呼哧呼哧喘着气。 李竹正睡得迷迷糊糊,就听见一个女了急急地问道:“李姑娘,我家小姐没来找你吗?” 李竹猛然惊醒过来,揉着眼睛看着来人,说话的人正是穆长倩身边的另一个贴身丫头紫霜。 紫霜脸色红涨,心急如焚,不错眼地盯着李竹,仿佛希望全在她这儿似的。 李竹摇头:“我今天一直没看到她。”紫霜吓得面如土色。 李竹赶紧问道:“你别急,快给说说情况。” 紫霜定了定神,对李竹说道:“老太太怕她乱跑,就让在家抄佛经静静心,谁知奴婢去送饭时,发现人不见了,青云也不在。我家小姐在县里没几个熟人,奴婢已经去钱府问了,不在,就来你这儿。” 李竹突然想起前两日的话,她的心忽地下沉,顿生一股不祥的预感。 她跟正在别家摊子上聊闲聊的李大姑说道:“大姑,我去穆家一趟。”说完,她不等李大姑答应,就匆匆拉着紫霜带着小白飞快地离开。 路上,李竹问道:“你快想想,你家姑娘除了我这儿,还有可能去哪儿?她今日穿着什么颜色的衣裳?” 紫霜说道:“我也不知道姑娘会去哪儿,她穿白色的衣裳。” 李竹拉着紫霜说道:“现在,咱们兵分两路,你去回家给老太太报信,让她多派些人手来找,我带着狗去找。” 紫霜摇头:“不行,你一个人出了事怎么办?” 李竹没时间跟她解释,多耽搁一会儿,穆长倩的危险就多一分。若是穆长倩的清白被毁跟死也没什么两样。 “快点,我有神狗相助还会点功夫,你快回去。”说完,李竹带着小白就跑开了。紫霜不敢耽搁,转身往家奔去。 李竹命令小白:“快快召唤你的伙伴们,四处去寻找一个穿白衣的女子。”说完,她又想起狗是色盲,眼里只有黑白之分,还好,穆长倩穿的是白色。 小白听到主人的命令,汪汪叫个不停,不多一会儿,就有些狗从屋角、树下纷纷出来,过来跟小白汇合。 小白颇有气势地踞坐在中间,其他的狗站在周围,像是在开狗会,小白的声音时高时低时短时长,李竹听了好一会,也没能明白它们在说什么。 她只能暗暗祈祷,长倩,你一定不能出事。 过了一会儿,小白跑过来告诉李竹,有一条黄狗曾看见两只母的跟着一只公的进了城东边的树林。 “走,让它前头带路,找到人,我请它们吃肉。” 小白汪汪三声,其他的狗们应和两声算是回答。 李竹领着一群狗,浩浩荡荡地杀向城东。 ☆、第42章 落网 大黄狗和小白一路低头用嗅着气味,李竹一路提心吊胆,跟着两条狗轻手轻脚地往树林里走去。越往里走,林子越密,路也愈发难走。 李竹在想,穆长倩会功夫,她的丫环青云也会点功夫,她们两人应该没那么容易被罪犯制伏。那条 黄狗说,两只母的跟着一只公的,那可能是穆长倩发现了那人不对劲,就一路跟踪,结果到了这里。这家伙仗着自己会功夫,殊不知天外有天,而且她的性子单纯, 哪里是那个诡计多端的凶犯的对手? 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三岔路口,全是羊肠小径。大黄狗和小白低声呜呜,是在交流意见。 片刻之后,小白过来告诉李竹说,它闻到这两条路都有人的气息。 李竹迟疑片刻,一咬牙决定和小白分开行动。 “小白,你带几条狗走这条路,我走那条。” 小白很不愿意和主人分开。 李竹好声劝道:“好小白,快点,只要找到人,你想吃什么就行。” 小白不情不愿地带着它的伙伴往另外一条路走了,那条路通往密林,李竹走的这条通往山上。 大黄狗也跟在李竹旁边,李竹觉得这些狗中就大黄狗稍稍聪明些,它虽然不像小白那样能和自己对话,但也能领会自己的意思。 “走。”李竹加快脚步,越快越有希望。 “汪。”走了几步,大黄突然低低叫了一声,李竹一看就知道有情况。 大黄边走边闻,李竹猫着腰紧跟在后面,其他的五条狗也乖乖地跟在后头。 李竹又走了一会儿,便到了一座山前,这座山不算太高,看着平淡无奇,上面垂挂着一层密密匝匝的藤蔓,像一道绿色的瀑布似的。 李竹看了看觉得没什么异样,正要继续往前走。 那条黄狗走了几步,又折了回去,它用鼻子细细地嗅了一句,然后跑过来用嘴轻咬李竹的鞋子。李竹不敢丝毫疏忽,便跟着黄狗走了过去。黄狗再次闻了闻,也不顾藤蔓和荆棘是不是扎它,弯腰就钻了进去,李竹也跟着钻了进去,其他的狗也陆续跟了进来。 等 到一人六狗艰难地钻出藤蔓时,李竹却被眼前的一慕刺激住了。一个女子呈大字型躺在地上,白色的薄裙被撕得四分五裂,她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没有一处是完好 的,张开的双腿间流着大片暗红的血。李竹听说过很多残忍的案件,但却从没亲眼目睹过这样的惨状,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心底涌起一股巨大的悲哀。 “长倩。”李竹喃喃唤了一句。 就在这时,忽听得一阵轻微的声响,几条狗立即竖起耳朵警惕地低叫两声。 李竹强迫自己收起悲哀的情绪,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没办呢。李竹略一闭眼,启动意识,迅速闪入空间,拿了一把雪亮的三尖两刃刀,扯了一块布,蒙着口鼻,以免凶犯用迷药之类的东西。 等她再闪身出来时,凶犯刚好也进来了。 凶犯是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身材矮壮,一口龅牙,一双鼠眼,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他看到这里站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不禁吃了一惊,不过随即就平静下来。 李竹定定地看着她。凶犯咧嘴一笑,笑声像老鸹一样难听,“呵呵,今儿是什么好日子,刚弄完一个,又送上门一个,哈哈。 ” 李竹胃里一阵翻滚,她强忍着冲动,问道:“你就是传说中的‘采花狂魔’。” 这男子一双鼠目放出两道凶光,“小美人儿还挺胆大,是与不是,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 男子笑着,突然像饿虎扑羊似的向李竹扑来,李竹身形一闪,在原地消失。 男子找了一圈也没找见人,脸色不禁一变。 就在他迷惑不解的当儿,突然身后飘出一声喝声:“你去死吧。” 男子就觉得左肩上一阵巨痛,他伸手一摸,全是血,是被人用利器刺的。可他的左右前后却无一个人影,只有几条虎视眈眈的狗在盯着他,一副随时准备上前撕吃他的样子。 男子神色再变,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你是谁?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索命女鬼——” 话音一落,只听得扑哧一声,男子背上再挨一刀。男子趔趄一下人,险些摔倒。 他一脸惊惧,虽然他不怕报应,便遇到今日这样诡异的情况,想起往日做下的恶,也不得不多想。 男子徒劳的原地打转,突然,眼前白光一闪,一刀利刃刺向他的大腿。 男子“啊”地一声,扑通一声倒在地上人,他这时突然想起了什么, 哆哆嗦嗦地伸入怀中,摸出一把药粉,没头没脑地胡乱撒去。空气中有一股细细地辛香味道。 离他最近的两条狗登时身子一软,倒了下去。他果然有迷药。 李竹从空间取出一盆湖水,浇洒一遍,然后现身出来。 躺在地上的凶犯突然瞪大眼睛,问道:“你、你是谁?” 李 竹不说话,突然举起刀像发了疯一样闭眼狂砍,这是她第一次砍人。她本以为自己会害怕会不敢动手,可是当她看到穆长倩的惨状,想起那个神采飞扬,骄傲任性的 女孩子昨日还在好好地跟自己说话。 今天就变成了这样。她的害怕立即被仇恨取代了。一股热血上涌,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要不做些什么仿佛就要爆炸似的。 男子的惨叫声一声接一声,但是越来越弱。 不,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李竹突然冷静下来,不能就这么让他死了,那太便宜他了。 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大黄狗看主人还不发话,焦急地叫了一声,临走时小白交代它说,一定要听主人的命令行事,听主人的话才有肉吃。大黄约束手下的小弟们,丝毫不敢犯错。 李竹看到这几条狗,忽地冷笑一声,找了一块破布堵住男子的嘴,然后命令狗们:“给我咬,注意别咬死了。” 众狗得令,嗷呜一声,上前撕咬起来。 男子微弱地哼着,身子徒劳的挣扎着,本就丑陋不堪的五官愈发狰狞吓人。 李竹一步一步走到穆长倩的尸身前,用手拨给她的头发,不想这一看却大吃一惊。 这不是穆长倩!她竟是青云,穆长倩的贴身侍女。 李竹微微舒了口气。她默默地将衣服的碎片盖在她身上,用手合上了她那不瞑的双目。 身后的那个男人身上被狗咬得没几块好肉,连同他那条作恶多短的第三条腿也被咬掉,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第36节 李竹及时制止了黄狗。 既然穆长倩没死,那她在哪里?会不会在小白去的那个地方。 就在这时候,李竹听到了小白的叫声。就在藤蔓外面。 “汪汪。”大黄热烈地回应着,第一个钻出来迎接小白。 不多一会儿,穆长倩也跟着进来了。她的衣衫凌乱不堪,满头草絮。 她呆呆地看着李竹,李竹把蒙面撕下,两人相顾无言,穆长倩嚅动着嘴唇刚想说些什么,她一眼就看到了李竹身后的尸体。 “青云——”穆长倩哭着奔过去,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李竹也没去劝她,她知道此时说什么也没用。 穆长倩哭完,起来对着地上已经昏迷不醒的凶犯又是一阵拳打脚踢,李竹拦住了她,让他凶手留一口气。她们还要报官呢。 事不宜迟,李竹立即跟穆长倩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穆长倩擦干眼泪说她要回去问问祖母,最好先把青云的尸体运回去。 李竹为防止出现意外,就命小白去穆家把人找来,反正它跟着自己去过穆家,紫霜也认识它。 小白飞奔而去。不到半个时辰,紫霜就领着两个小厮来了。 三人脸色凝重,一看到穆长倩无事,心里顿松一口气。当听到青云的遭遇时,紫霜忍不住抽泣起来。她边哭边说道:“小姐,老夫人急得病又犯,您快回去,青云的事还有那个凶犯的事就交给奴婢吧。” 穆长倩迟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同意了。 李竹正准备跟穆长倩一起离开,紫霜叫住了她,说道:“李姑娘,可否借你的狗一用?” 李竹点点头,然后弯腰吩咐了小白几句。小白冲她摇摇尾巴,李竹摸摸它的头,扶着穆长倩离开了。 穆 长倩情绪十分低落了,她自责地说道:“都怪我,是我太大意,青云劝我不听。当时我们正要去找你,在路上看到一个妇人就觉得不对劲,因为她走路的姿势什么的 都不像女子——我为了女扮男装,学得像,专门琢磨这个。然后再看她的身材,还有长相,越看越不对劲,当时我就起了疑心去跟着他。 青 云说,要觉得不对就赶紧去报官。可我又怕自己弄错了。再说仅凭这个说法,官府也不一定管,于是我就仗着自己会功夫就大胆跟上去。不想却着了那人的道,他用 迷药把我们迷晕,再拖回一个山洞捆绑起来。那里是他的落脚点。青云正好有些鼻塞,她中的迷药不多,就比我先醒了过来,趁那个混蛋在捆我时,就起来去袭击 她,结果惹怒了那个混蛋,他把我关在山洞就去追青云。我还以为她逃出去了,没想到……”穆长倩说着又开始掉起了眼泪。 李竹劝了穆长倩一会儿,待走到穆家门口时,李竹却没进去,她说道:“你回去吧,好好给你祖母说说。我怕大姑等急了,改日再去看你。青云的事你也别难过,那个凶犯也抓到了,咱们一定会让他得到报应。”穆长倩此时心乱如麻,冲李竹胡乱点了点头,就进去了。 李竹心情沉痛地往回走去。穆家出了这样的事,即便穆长倩完好无损,他们也一定会觉得没面子。她还是不进去的好,不然怪尴尬的。 等到李竹回到摊前,李大姑正翘首盼望。 她一看到李竹就奔过来一把抓住她,连声埋怨道:“你去哪儿了?你这孩子,你不知道这几日不太平,你还敢往外跑,你再不回来我就准备去找人了。” 李竹忙说道:“对不起大姑,方才穆小姐的丫头得了重病,找我有些急事,我走得急。” “啥,她的丫头,那个叫青云的?”穆家的两个丫头李大姑都见过。 李竹缓缓点头:“是的,突发急症。”她估计穆家老太太应该会对外声称青云是暴病身亡。 李大姑叹息了一声,直说可惜。其他的摊贩还在议论“采花狂魔”的事情。 李竹呆呆地坐在那里,干什么也没心情。 夏天黑得晚,大姑比平常走得晚些,他们快收摊时,紫霜才把小白送回来。 紫霜红着眼悄悄对李竹说道:“我们老太太万分感激李姑娘,说我们穆家欠了姑娘一个大人情,以后姑娘有用得着穆家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 李竹忙说没关系。紫霜顿了顿,又说道:“只是这事关系于我家小姐的名声……” 李竹苦笑道:“我明白,长倩是我的朋友,我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紫霜一脸感激,再三道谢。 “还有一件事,我家夫人考虑李姑娘的处境,想把发现凶犯的功劳按到你家小白身上。反正大家都知道它聪明,我想姑娘应该不介意吧。” 李竹想了想也只得同意。毕竟若说是自己找到的,实在不好解释。 当天晚上,小白就没跟她回家,直接住在了穆家。李大姑问起时,李竹就说它被穆家借去了。李大姑也不疑有他。一夜无话。 次日,李大姑和李竹再出摊时,就听到了一个关于他们家的大新闻。 有人一见到两人,就兴奋地问道:“大妹子,听说你家的狗立了大功了?” 李大姑有些愣怔:“啥?你说啥?” “哎 哟,你不会还不知道吧。你家的小白找到那个‘采花狂魔’了。它呀,今天一大早就叼着一只带血的绣花鞋去衙门,官差赶都赶不走,后来穆家管家出来找狗看到 了,就说这狗很聪明,它叼着这么一只鞋子肯定有古怪。官差将信将疑,只好带人跟着小白去看看。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了?” “就找到那个凶犯的老窝了,老天,那里收了好多件女人的衣裳,都是他干完坏事扒下来的。真是可恶。最让人痛快地是,那个人被一群野狗咬得体无完肤,连男人的那啥都咬掉了,哎呀,你瞧我这张嘴,当着小姑娘又胡说了。” 李大姑听罢也觉得大快人心,同时又替小白骄傲。 她说道:“这不怪我不知道,我家的小白昨天至穆家了,没回去。” “哦,怪不得呢。” 消 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那凶犯被官府抓到后,大夫帮他治了伤,那人不知怎地却有些神智不清,说有女鬼向他索命。不过,这也不影响案子的审判。众人还在等着更 多的消息时,过了几天,却传出那人因重伤不治死在牢里。据知情人透露,说那人是被一群关了十几年的牢犯给后面开花轮死的。据说里面有约定俗成的规矩,凡是 强、奸犯一般都是这种花样死法。 不管怎样,魔头终于落网,清河县的百姓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关于赏银的事,令白知县作了难。这次立功的是一条狗,给不给赏银呢?当然,最后白知县还是把赏银给小白了。当他得知,这条立功的白狗还曾经咆哮过公堂时,又是另一番表情了。 李 竹接到了赏银时,心情远跟以前不一样。她没有一点喜悦之情。 李大姑也差不多。但退回去难免又便宜了官府。于是,李竹决定只留下了五两,按照先前约定的,请大黄以及那些狗们吃了几次肉。剩下的让官府交给那些受害女孩 的家人吧。至于这事给李竹和小白带来的名声,她也懒得管了。 小白的名声再次大噪,这也让李竹深深明白了,“狗怕出名猪怕壮”的道理。每天围观小白的人很多,出高价要买它的也多了起来。其中有吴成名,吴成材的堂哥,清河县有名的吴大官人,还有一位是白县令的亲戚。 ☆、第43章小白失踪 这天李竹像往常一样,在摊子上忙活,招待客人。客人中,有一个身材敦实,相貌平凡的十七八岁的男子,站在摊前,目不转晴地盯着李竹——身边的小白看。 “真不错。”那男子说道。 李竹以为她说的吃食,就笑着说道:“你要多少串?” 男子指着小白问道:“这狗多少钱肯卖?” 小白扭扭头,不善地看了男子一眼。 “这狗是帮别人养的,所以不能卖。”李竹答道。 “一条狗而已,我想原主人既然把它丢下想必不太介意。”男子很笃定地说道。 李竹态度很好,语气却很坚决:“我既然答应了它的主人就要守诺。公子若是喜欢狗,再去别处看看吧。” 那位男子没有退缩之意,“六十两。” 李竹摇头:“不卖,跟钱无关。” 男子顿了顿,再次提价:“一百两。” 李竹仍然笑着摇头。 三番几次被拒绝,男子的脸色便有些难看。 男子盯着李竹看了一会儿,说话的语气也冷了下来:“这位姑娘,你可想好了?” 李竹对他的态度也有些不悦,但还是客气地说道:“这位公子,我从来没想过卖狗,何谈想好之说?”然后她话锋一转解释道:“其实人和狗,也跟人与人之间一样,是要看缘分的。公子如此喜欢狗,想必不忍心拆散我与小白。” “哈哈。”那男子笑着离开了。临走时,又回头看了小白一眼。 “汪汪。”这只公的真讨厌。 小白用吠叫声送走了那个男子。 那男子一走,旁边的人便开始议论起来。 “一百两哎,够咱们这等人家花个半辈子了。” “是啊是啊,够娶十来房媳妇了。” 人们觉得小白不是一条普通的狗,而是一条金狗。 李大姑看看李竹又瞧瞧小白,不像别人那样兴高采烈,而是面带担忧。 李竹也在想,让小白这么出名,是不是错了? 她正想得入神。就听见一个温和的男声说道:“李姑娘这狗养得真好。羡煞在下。” 李竹抬头一看,不禁脊背一僵。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吴成材的堂哥吴成名。 吴成名领着两个相貌俊美的小厮,摇着一把折扇,步态悠闲,神色温和。不得不说,同样是纨绔,吴成名的段数和级别要比他堂弟高多了。如果说吴成材像疯狗,见人就咬。吴成名则像一只狼狗,看准对象才咬。 李大姑看到是吴家人,神色也有些紧张,便走到李竹旁边客气地招呼道:“吴大公子今日可是贵脚踏贱地。” 吴成名回之一笑,对着李竹好心劝道:“你可知道方才那位要买狗的男子是谁?” 李竹摇头,吴成名慢悠悠地说道:“那人姓白。是白知县的侄子。” “哦。”李竹淡淡应了一声。 吴成名见她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又问道:“陈公子最近怎样了?” 李竹揣摩吴成名的意思,不像是在打探陈观的消息,而像是在试探什么。 李竹说道:“陈公子想必已到了京城吧。若吴大官人想知道得更详细,可去蔡家打探打探。” 吴成名啪地一下将扇子合上,接着又打开,如是两次之后,又开口道:“你别对我有戒心。吴某虽不才但在清河县地面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我不会去为难你一个小丫头。我堂弟那是年少轻狂不懂事,我前日刚告了他一状,如今他人还在禁足。” 李竹心里呵呵了一声,嘴上却说道:“我也相信吴大官人是这样的人。” 吴成名用一副“我是为你好”的语气说道:“李姑娘,恕在下直言,这条狗再在你家养下去,迟早会惹来灾祸。倒不如,你早些替它寻个好主人卖个好价钱。” 李竹反问道:“吴大公子也想买。” 吴成名微微一笑,没有否认。 他的话很霸气:“李姑娘,你开个价吧。” 李竹看着吴成名,慢吞吞地说道:“吴大官人与陈公子认识,你若想买,可以写信问问他,若陈公子肯割爱,我也没有什么可反对的。” 吴成名哈哈一笑,“也好,你写信问问也行。” 李竹更正道:“我说的是让吴大公子写,我已经到了需要避讳的年龄。” 吴成名深深地看了李竹一眼,收起扇子,笑呵呵地说道:“也好也好。” 吴成名带着她的两名俊俏小厮离开了。 这次,人们看向李竹的目光就不仅仅是羡慕了。 这些人来头都不小,平头百姓谁惹得起? 小白如今风头正健,不少人特意来看它。还有些给它带来了食物。 对于食物,小白遇到喜欢的就吃,不喜欢的,就留给它的好伙伴们吃。因此李竹的摊子四周总是聚集着一帮狗们。也不知道小白是不是跟它们说过什么, 反正它们一般时候都分散在树阴下,墙角处,街边,听到召唤才出来。 第37节 此时,李竹的面前站着一个四五岁的漂亮小男孩。这孩子长得跟年画上的娃娃似的,唇红齿白,双眼明亮清澈。说话奶声奶气。 它蹲下来看着小白,抬起小脸问李竹:“姐姐,姐姐我能喂小狗狗肉干吗?” 李竹看着这个十分懂礼的小男孩,也十分喜欢,就笑着点了点头。 小男孩子欢呼一声,将肉干放在手心里,小心翼翼地去喂小白。 看着她的妇人一脸紧张,小声劝阻,生怕小白咬到他。 小男孩坚决要喂,小白只好勉为其难地吃了下去。 小男孩子拍拍手,“小狗狗真乖。” 喂完狗,妇人买了二斤卤肉便带着小男孩离开了。小男孩依依不舍地看着小白,冲它摆摆小手:“小狗狗,我过几天还来喂你哦。” 李竹抽了个空去看了看穆长倩。她现在被穆老夫人拘在屋里,情绪十分低落,人也变得沉默许多。 李竹也知道,青云和紫霜两个与穆长倩不是一般的主仆关系。她们六七岁时就到了穆府,三人相伴七八年感情不可谓不深。青云的遭遇就连李竹这个仅见过几面的人都十分难受,更何况是穆长倩。 穆长倩一看到李竹开始倾诉:“阿竹,你说我这人是不是太鲁莽太自以为是了,我就是闯祸精,在京里闯了祸不说,在这里又害了青云……” 李竹一怔,没想到穆长倩来清河县还有避祸的缘故。 李竹好声安慰穆长倩一通,她今年才十四岁,还没经过世事的磋磨,任性鲁莽也不足为奇。每个人的成长都要付出一定代价。只是穆长倩的这个代价太沉重了些。 李竹安慰道:“你能认识到这些就好,以后记得汲取教训。好好地把青云安葬了,再给她家人一些补偿。” 穆长倩叹息一声,说青云和紫霜连家都没有了,她们是被逃荒的亲戚卖给人牙子的。 李竹也跟着叹气一回,她在穆家又坐了一会儿,便回来了。 李竹回到摊前时,李大姑告诉她说,方才她又碰到李家村来的人,跟她说了李家的事。 不是李竹关心这家人,她只是关心这群极品的最近动向,以免陷入被动局面。 这个李寄的病还没好。大仙没跳好,请了县里有名的江大夫。 江大夫说这病不是什么大病,是心病。因为气不顺,郁结于心。 李家一家很快就问明了原因:一是,李寄在县学里比不上家境富裕的人家,被人排挤嘲笑;二是因为李竹的事情,李家名声损坏,被人当众嘲讽。据说还有个不知名的原因,一时没查出来。 刘氏和肖氏得知孙儿是被气病的,那个火大,当即就到学里的先生那儿告了一状,说这些学生都排挤他们家的宝贝疙瘩,让先生好好管管。 那 先生也怒了,说学生正值年少,有个些许口角争执很正常,大人之间不也这样吗?他的学生们虽说不能保证个个都好,但大部分人还是挺善良的。李寄被排斥不自己 反省,反倒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这种学生他不教也罢。 先生这一番话,把刘氏肖氏吓得不敢开口。清河县只有这一处县学,李寄不在这儿能去哪里?据说,李家又是道歉又是送礼的,才让先生的气消下去。 李家告状不成,学子们又不是单个人,众怒难犯,他们不敢惹。算来算去,就把过错全推到了李竹这个罪魁祸首身上。 “这 个扫把星就是讨债的,我上辈子做了孽才生了个这孽畜。这哪是兄妹这是仇人。”肖氏如今逢人就骂李竹。肖氏骂她,刘氏却骂肖氏,这个老太婆一改往日的作派, 逢人就哭诉自个命命,娶了个没脑子的媳妇,还说自个很后悔。她希望小孙女能回心转意,原谅她这个老不死的,原谅家人。 她这么一说,李竹就这么一听。 有好事者就问李竹到底什么时候回李家。 李竹苦笑着说道:“我们手上割个口子还得养些日子呢,何况我挨打挨骂了十几年,那些伤痛岂是一朝一夕就能愈合的。我慢慢想吧。我觉得一定会想通的。”等她到死的那一天,或是他们死的那一天吧。 李家的事还在掰扯中,杨家这边却发生了一件事。 小白不见了。 ☆、第44章寻找小白 李竹吃晚饭时才发现小白不见的。它虽然爱粘着自己,但也有自己的活动时间。有时也在村子里转悠转悠。村里的狗一般都是放开的,在村子里自由闲逛。小白不喜欢被拴,李竹也就随它去了。 现在,大家都知道这条狗非同寻常,杨家人一发现小白消失。就立即分头出去寻找,见人就问。 杨家集占地很广,李竹马不停蹄地沿着村子找了一圈,问了很多人,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走到村北边的蔡家时,正好看到蔡青和蔡白兄弟俩。李竹习惯性地问道:“你们看到小白了吗?” 蔡青听罢,赶紧问李竹小白大约什么时候丢的。 蔡白却黑着一张脸,冷冷地瞅着李竹。 突然,他打断李竹的话:“你家的狗叫小白?” 李竹点头:“是的,你看到他了吗?” 蔡白冷哼一声:“我劝你还是改了。” 李竹这才想到小白跟蔡白的名字很相近。但这白字又不是他的专用字,没道理了他叫这名,别人就不能用? 李竹此时没心情没理会他,见两人也不知道小白的去向,向蔡青告了别准备继续寻找。 李竹转了一大圈回到家时,李大姑杨云他们也回来了,一看脸色就知道都没找到。 李竹心里愈发焦躁,以小白的性子肯定不会无故消失这么久,这次的失踪肯定是人为的。 这到底是谁干的? 杨墨分析道:“小妹,你先别急,我猜测是有人看到小白能卖出高价,就生了不良心思,他既然要卖狗,就不会伤害小白。我们慢慢寻访便是。” 李大姑皱着眉头说道:“咱村里谁会干这事呢。” 杨家集是个大村落,全村上下共有上千来口人。谁知道是何人干的。 李竹心里着急,一看到在脚边转悠的小黑,立即眼前一亮,她蹲下来,抓起小黑的前爪问道:“小黑,你方才不是跟小白一起吗?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是谁来咱家了?” 小黑侧侧脑袋,一脸懵懂。 杨云苦笑道:“阿竹,狗能听懂你的话吗?” 李竹无奈地放开小黑,狗有聪明愚钝之分,并不是每一条狗都有小白的造化。小黑哪里能听懂她的意思呢。 周围的邻居听说小白丢了,都知道这狗是条值钱的,也都主动帮忙寻找。众人忙活到天黑,也没见到小白的影子。 于是,就有人劝道:“如今这样子,急也没用,咱们大伙眼睛都放亮些,看到可疑的情况就告诉你家。” 大伙都附和道:“是啊是啊,你们该吃吃该睡睡。别着急上火。” 虽说如此,但一家人都没心思吃饭,晚饭只是随便塞了几口。 吃过晚饭后,蔡青来了。他也是为小白的事而来。 蔡青劝慰了杨家人几句,看了李竹一眼,说道:“偷狗的人肯定想卖个高价。这县里能出高价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我们可以盯着那几个有意买小白的人家,像是吴家,白家。” 李竹方才急得失了理智,竟没往这方面想。这会儿一冷静下来,也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蔡青笑了笑又道:“你们都别急,我明早就去找人帮忙看着这两家。” 天色已晚,蔡青也没久呆,说完这番话,略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 次日清晨,李竹无精打采地洗菜串菜煮汤底,无精打采地跟着李大姑去县城。 到了老地方,大黄率着一群狗先围了上来,大黄冲着李竹汪汪几声,似乎在问小白怎么没来。 李竹知道大黄比一般的狗机灵些,就对它说了小白昨晚突然失踪的事情。 大黄嗷嗷叫了一声,声音听上去十分愤怒。 接着他低一声高一声地冲群狗叫了好一会,像是在通知它们似的。 “汪汪。”大黄转过身来冲李竹叫了几声。然后带着一群狗们分散开来,应该是去打探消息了。 周围的摊贩一听说小白丢了,纷纷上前劝慰。同时,他们也觉得这事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小白那么出名,遭人惦记不过是早晚的事。 李竹也没什么心思做生意了,她把摊子交给李大姑,自己沿着街道逛了一会儿,打听了白进那个侄子的住处就悄悄去打探消息。 白进是个孝子,来清河县上任把老娘和大哥一家都带来了。他哥名叫白谦,侄子名叫白世杰,就住在于家胡同。 李竹问了地址后,一路急奔。 她走得又快又急,进巷子时就没注意前面的人,正好与一个男子撞了个满怀。 “抱歉,我有急事。”李竹随口道了歉。 “你,你是那个……”此人一脸的惊喜。 李竹只好停下脚步,看了这人一眼。 这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身材颀长,长得尚算清秀。李竹隐隐觉得这人有些面善,一时又不想在哪儿见过。 少年显然认得李竹,他扬起嘴角,笑吟吟地打量着李竹:“你是李姑娘?” “呃,是的,抱歉,我不认识你,我有急事。” 李竹说完就要抬步离开,她现在没心情跟一个陌生人闲扯。 少年却伸手去拦她,随即又觉得自己太唐突,忙讪笑着解释道:“姑娘,在下并无恶意,我只是想问问李姑娘到底有什么急事,我能否帮上忙?” 那少年想了想,又拱手补充道:“我叫叶宣。” 李竹只好说道:“叶公子,我在找狗,找一条白狗。” “白狗?”叶世宣的目光一闪,随即追问一句:“可是那条会破案的狗?” 李竹没想到,小白出名到连一个陌生人都知道它的地步。 她点点了头承认了。 叶宣沉思片刻,突然笑着问道:“前几天这里面的白公子曾想要买你家的狗,没几天你家的狗丢了,于是你怀疑是他干的?” 李竹没想到这厮的推理能力还很强,便纠正道:“我没怀疑,我只是路过这里。” 叶宣菀尔一笑:“李姑娘,你不必进去找了,这位白公子不会偷你的狗,——他虽然人不怎么样,但不至于干出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李竹敏锐地问道:“这么说,叶公子跟白世杰很熟?” 叶宣打了个哈哈:“认识而已。” 李竹却不怎么相信这人的话,她既然来了,总要进去看看才放心。 叶宣也瞧出李竹眼中的不信任,他笑了笑说道:“既然姑娘不信我,那在下就带着姑娘进府探一探。” 李竹侧头看了看白家那高高的院墙,她本打算翻墙进去的,既然有熟人带路,那就再好不过。 “走吧,你带路。”李竹说道。 “李姑娘是想走前门还是走后门。”走前门就诌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进去,这个倒也不难。 “走后门。”李竹很快就做了决定。 叶宣带着李竹沿着墙根走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停下,指着一处缺口中说道:“这是个狗洞,我和、哦是白世杰小时候刨的,你应该能钻进去。” 李竹看着叶宣,叶宣一脸无辜:“你说你要走后门的。” 第38节 李竹吸了口气,狗洞就狗洞吧,为了小白她愿意钻狗洞。 李竹爬之前盯着叶宣一眼,示意他走开。 叶宣摸摸鼻子,转身大步离开了。 李竹飞快地钻进那个狗洞,幸亏她比较瘦,再胖一点,这个洞就钻不进来了。 李竹顺利地爬了进去,然后从齐腰深的草丛里站起了身。这是白家的后院,里面花木繁多,僻静少人。 高墙的一带十分荒芜,尽是蒿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径通向前院。 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李竹一路猫着腰在草丛里窜行。 她正走着,突然脚背上跳上一只活物,李竹惊得险些叫出声来。 她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灰白相间的……老鼠,说是老鼠又不像老鼠,至少不像老鼠那么猥琐讨厌,长得胖乎乎地,一双圆圆的眼睛,不怕生地盯着她看。 “吱吱。” 李竹一甩脚:“走开。”不想却没甩掉小老鼠。 “吱吱。”老鼠紧抓着她的鞋子不松爪。 电光火石间,李竹想起来,这只老鼠会不会跟小白是一路的。 “你好老鼠。能听懂我的话吗?” “吱吱。”老鼠点了点头。这是听懂了。 有小白的例子在前,李竹已经不像当初那么惊诧了。 “你先走开,我要去找我的狗。” 小老鼠(李竹已经给它取名为小灰),小灰终于从李竹的脚背下了来,一路跟着她在草丛里穿行。 白家还挺大,李竹走了一会儿便有些辨不清东南西北了。偏偏那个叶宣一直不见人影。 李竹和小灰穿过一片树林,又过了一座木桥,然后便看见了一片小竹林。 竹 林旁边隐隐有说话声。李竹怕被人发现,正在思忖要不要躲进空间里,就在她犹豫的瞬间,那道声音越来越近,像是两个男子在说话,。李竹一急,再顾不得多想, 闪身进了空间,令人意外的是,她竟然连小灰也带进来了。它竟然可以进来?小灰兴奋地一蹦一跳地,吱吱叫着往灵泉奔去,喝了个痛快。 李竹没空理会小灰,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外面的人说话。 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小白的线索。 就听一个略为粗嘎的嗓音说道:“世杰兄,那条狗我打它个半残后就送给你,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竹有些疑惑,这个声音她绝对在哪儿听过。她打住想法,接着往下听。 就听白世杰道:“吴贤弟,我是想要那条狗不假,恕我不能答应你的条件,我不想给我叔叔添乱子。” 吴贤弟,这不正是吴成材吗?他什么时候勾搭上白家了?也对,吴家做为本县的大财主,肯定早就与官府有勾连。 李竹气得紧握拳头,继续往下听。 “呵呵,世杰兄,我说你这人就是太胆小了,做点事瞻前顾后的,简直不像个爷们,怪不得——” “吴贤弟,请你慎言。”白世杰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立即炸毛。 吴成材赶紧出言安抚:“哎呀呀,别生气嘛,咱俩谁跟谁,开点玩笑至于嘛。” 白世杰冷声说道:“吴公子,此事休要再议。我叔叔对我们一家颇为照料,他这个官位来之不易,我不能添乱。” 李竹心里十分好奇,“此事”究竟指的是什么事?是跟她家有关吗? 吴成材说道:“好吧,既然白兄为难那就算了,就当我没说过,小弟还有事,先走一步。” “等一下。”白世杰叫道。 吴成材惊喜地问道:“白兄,你想通了?” 白世杰问道:“你打算怎样处置那条狗?” 吴成材重重哼了一声:“还能怎样处置?那条狗让我丢了个大脸,这次好容易弄到手,我要好好地折磨它,等出够气,再把它肢解了,炖狗肉汤喝,到时分你一碗哈。” 李竹气得直发蒙,这个人渣! 白世杰默然一会儿,正色劝道:“我劝你还是别这样,我买这条狗是有大用,你知道的,我叔叔管着县里大大小小的事,难免会碰上各种案子。到时人手不够,或许这条狗能派上用场。你打它一顿,最好别打残,然后就给我吧。” 吴成材嘻嘻哈哈地说道:“我想给你啊,可是你不让我称心如意……” 过了一会儿,才听白世楼慢慢说道:“此事——” 这时又听吴成材道:“白兄,你若是不答应我,你知道的,我这张嘴不把门,若是把你的事给说出去——” “吴成材——”白世杰登时大怒。 “啊哈哈,开玩笑啦。” 两人就这么僵持起来。 李竹听得焦急,过了好一会儿,白世杰才开口:“这事,我们再商量一下吧。” 他的后文还没说完,就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二哥,吴成材你们怎么在这儿?”李竹听出这是叶宣的声音。 白世杰叫道:“阿宣,你怎么又回来了?” 叶宣闲扯几句,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啊对了,你们有没有在这附近看见什么可疑的人?” “可疑的人?没发现。”白世杰答道。 三人都不说话了。 过了一会儿,叶宣又问道:“吴公子你什么时候来的,方才我在这儿时怎么没看见你?” 吴成材哈哈一笑,“我、我来了一会儿,有点困就睡着了。见笑见笑。” “你们聊,我有点事先回。” 吴成材沉重的脚步声越走越远。 叶宣叫道:“二哥。” 话没说完,就听到有人叫道:“表姑娘,您慢点。” 叶宣突然惨叫一声:“遭了,她追到这儿来了,二哥,你替我挡着。” 叶宣的脚步声也远去了。白世杰也跟了上去。李竹趁机闪出空间,带着小灰沿原路爬回狗洞。她要去吴家解救小白。 李竹出了白府,一路急奔。由于吴家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她便乘了一辆马车。不多时就到了吴家。 吴空位于清河县城北,这一带是本县的富人区。大财主大商贾们大多集中在这一带。房屋建得比别处奢华许多。 吴成材家和吴成名家连在一起,几乎占了小半条街。 李竹沿着吴宅走了一圈,想找狗洞,结果没找到。 她只好翻墙进去,翻墙当然得找偏僻人少的地段。 还好空间里有很多兵器,其中就有一种专门爬墙用的铁钩。李竹将铁钩扔上墙头,勾住墙体往上攀爬。 小灰三下五除二地爬上院墙,在墙头上吱吱叫着。 李竹费了好大的气力才爬了上去,她一边喘气一边想道:如果她能有穆长倩那样的功夫就好了。 李竹从墙头上跳下来时,里面没人。这里也是一个荒园,里面杂草丛生。 李竹艰难地前行着,这个园子竟比白府的还大。她没来到这吴家,只能随着感觉往前走。 荒园的南头是一栋两层小楼。 李竹稍稍靠近了些,就听见了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啜泣声。 肯定是吴成材那厮又做坏事了。 碰不到就算了,既然遇到了,那就去顺便看个究竟吧。 李竹见楼上无人,便轻手轻脚地上了楼梯,循着哭声找到了那间屋子。不过这屋子是锁着的。 李竹盯着大铁锁看了一会儿,一时也想不出办法。还没等她想好,小灰就吱吱叫了一声。李竹仔细一听,楼下有脚步声传来,有人来了。 李竹只好故伎重演,再次躲进空间。这次却没有带小灰进去。 她刚躲进去,那人就上来了。 李竹现在在空间里只能听见声音,看不见人和物。因此,她只能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那人打开了房门,开口说道:“小娘子,大官人让我来看看你,你想通了没有。”听声音像是个中年妇。 那女子声音又小又弱,语气却很坚决:“我是个良家女子,如今落到你们手里,只能听凭处置,恕难从命。” 中 年妇人嗤笑一声,怪腔怪调地说道:“哟,听着倒听贞烈的,我也实话告诉你,老娘我活了四十七岁,像你这样嘴上节烈的见得多了。一等破了身还不都乖乖认命 了。大官人可都放话了,他可没耐心等了,你们今晚就要圆房。我好心劝你啊,别再犟了,学着些前院的姐姐们,小心小意地把大官人伺候好了,有的是好日子 过。” “你再劝也没用,你给我滚,你这种助纣为虐、为虎作伥的人也不怕死后下地狱。” 中年妇人嘿嘿冷笑数声,啪地一下把东西重重放下,说道:“好言难劝那该死的鬼,你硬吧,我看你硬到几时,真惹恼了大官人,先把你赐给家里的小厮下人们耍个够,再把你往怡春院里一扔,到时你就好好享受吧。这种事老婆子我见得多了,还亲眼偷看过呢,啧啧。” 中年妇人拉上门,准备锁门。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妇人尖叫一声:“我的娘哎,这是啥玩意呐。” 李竹猜测估计是小灰在作祟。她立即闪身出来,悄无声息地站在妇人背后,从空间拿出一柄铁锤,对着妇人的后脑勺就是一下,妇人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李竹推开门,屋里光线昏暗,一个年轻女子被五花大绑地捆在床上。 女子看到李竹,猛地停住了哭泣,吃惊地睁大眼睛。 李竹说道:“别怕,我是来救你的。”说完,她走上前将女子身上的绳索解开。 “谢、谢。”女子这才回过神,激动地连声道谢。 李竹扶着女子下床,她的身子被捆得久了,脚有些酸麻。 两人慢慢地走到门前,李竹看到桌上的饭菜,想必是那妇人刚送的。有肉汤有馒头。李竹顺手抓了两个馒头,往女子怀里一塞:“你肯定没吃东西,赶紧吃了,一会儿好有力气跑。” 女子愣了一下,接了馒头。两人慢慢地下了楼,活动了一会儿,女子的身子渐渐缓了过来。到了外面,李竹才顾上打量这个女子,虽然此时她披头散发,泪痕满脸,但仍不掩清丽姿容。 “小妹妹,你是何人?为何救我?”女子话音刚落,就听见身后有人在说话。 李竹顾不上回答,拉着女子拔腿便跑,她边跑边解释:“我不是特意来救你的,我来找我的狗,白狗,要到吴成材家结果摸到了这里。” “白狗?我不知道,不过吴成材是在西边。”女子气喘吁吁地说道。 两人一路急奔,很快就到了李竹翻过来时的围墙边上。 李竹仍用原来的那种方法,用铁钩钩住墙头,她用手托着女子,急声催促:“那些人往这边来了,你快点。” 女子一边用力攀爬一边说道:“你呢,你怎么办?吴家的人都很可怕……” 恰在这时,有个男声高声喊道:“在这边在这边。这里掉了一只鞋。” 李竹急了,用尽吃奶的力气把女子往上一托,喊一声:“抓紧了。”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女子问出了这句话,李竹却没回答她。 第39节 那女子终于上了墙头,然后闭着眼睛跳了下去。李竹收好铁钩,原地消失。 等到那帮人气喘吁吁地来到院墙边时,什么也没看到。 那些人停了一会儿,又往前找去了。 等他们走后。李竹闪身出来,穿过废园,往西走去。她得赶紧去找小白。 ☆、第45章 惩罚 小白不知有没有被姓吴的虐待折磨,从吴成材和白世杰刚才的对话来看,小白肯定好过不了哪去。  李竹心里焦急,加快步子往吴家跑去。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大群人往她这边追来。还有人喊道:“在这里,在这里。”还是刚才的那帮人。李竹再次闪身躲入空间。那群人很快就来了。 “奇怪,我明明看见有人,怎么就平地消失了?” “是啊,我也看到了。看身影像是个女的。” “再找找,那个女人几天没吃饭了,力气又小,肯定跑不远。” 这些人打了个转正要离开。 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于管家,你带这么多人在找什么呢?” 吴成材!李竹一听到他的声音,就恨不得上前掐死他。 “哟,是二爷啊,小的在找人呢。” “谁啊,男的还是女的?”吴成材的声音十分猥琐。 “是个小娘皮,竟让她给跑了。 送饭的婆子也打晕了。 二爷,小的得赶紧去找, 否则大爷怪罪下来,小的承受不住。回聊回聊。” “呃,走,小爷我陪你们一起找,我也瞅瞅这小娘皮长什么样,让大哥这么劳师动众的。” 等到这群人离开,李竹闪身出来,带着小灰穿过月洞门朝吴成材家走去。吴成材家比吴成名家略小些。 李竹一路借着空间,时躲时出,又偷听了几个丫环小厮的话,这慢慢锁定小白的大概方位。 虽然知道小白的大概方位,但李竹还是不知道它究竟被吴成材藏在哪里。 “吱吱。”袖子里的小灰叫了一声。 李竹轻声说道:“小灰,你帮我去找小白,一条白色的狗,公的。” 小灰似乎听懂了她的话一般,飞快地跑开了。 李竹找了个隐僻的地方焦急地等着,没过多久,小灰就回来了。李竹路在小灰后面去找小白。 李竹一路有惊无险地穿过长长地走廊,穿过花园,拐过假山,最后来到了东北角一处废弃的屋子里。 小灰吱吱叫着,率先钻进了一间屋子里,李竹迫不及待地跟着跑过去。屋门没锁,她一推门进去,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地上满是新鲜或是干涸的血迹,上面还沾有白色的毛。 李竹的心揪成一团,小白呢? “小白。”李竹低声呼唤。 小白被一条大粗铁链子拴着,它蜷缩成一团,一动不动。身上没几处好的,血块把狗毛结成一块一块的。 李竹冲上去抱小白,它还没死,但受了极重的伤。 “呜……”小白弱弱地叫了一声,无力地伸出舌头舔了李竹的手心,似乎在安慰她一样。 “吴成材,你等着!”李竹恨恨地说出这句,然后赶紧在小白伤口上滴入灵泉,去解开铁链子。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屋外一阵喧哗声。 吴成材的声音响了起来:“咄,热死小爷了。 那条狗怎么样了?没死吧?” 有个男子答道:“少爷,小的们按您的意思,只给它留了一口气。好少爷,这狗可真不好对付,吴一吴二都被咬伤了。 ” “一会儿都去领赏。” “多谢少爷。” “嗯,我去瞅瞅这小畜生。对了,别给它喂水,让它喝小爷的尿,哈哈。” “是的,少爷,那便桶就在屋角,小的一会就去灌它。”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竹除了躲进空间并没别法,也不知道小白能不能进来。 李竹抱着小白试了试,它果然能进来。 小白一进空间,精神似乎好了些。它用带血的前爪扒着李竹的脚,撒娇似的哼哼几声。 李竹摸摸它的头,把它抱到灵泉边,让它喝了个饱。 然后她开始琢磨着怎么对付吴成材。 她要吴成材付出代价,但又不能让他知道是自己做的。否则肯定会连累到大姑一家。 还是用那招神出鬼没法。任谁也猜不到是她做的。 李竹手里带着锤子,耐心等着这两人现身。 吴成材和那个叫吴三的小厮说着话就推门进了屋。 两人一看到铁链被解开了,小白不见了。吴成材大骂一声:“这群蠢材连狗都看不住,快让人去找。 ” 吴三被踹了一脚,龇着牙跑开了去叫人找狗。 吴成材身躯肥胖,走得稍慢了些。李竹故意让小灰跑出去制造点动静,吸引吴成材的注意。 小灰窜出去后,嗖地一下钻进一张破床地下。吴成材很快就听到床下有动静。 “啊哈,原来你躲在这儿。” 吴成材一边喊人,一边蹲下、身往床底下看。就在这时,小灰溜了出来,对着他的鼻子就是一口。 “啊——”吴成材捂着鼻子惨叫。 李竹怕他叫来更多人的,闪身出来,举起锤子对着吴成材的后脑勺砸了过去。吴成材闷哼一声,昏了过去。 小灰分别又在吴成材嘴上,脸上,耳朵上各咬几口,吴成材的一张脸被咬得四处开花鲜血淋漓。此地不可久呆,李竹环顾四周,就看到了那只散发着异味的大木桶,她捂着鼻子,将其挪了过来,用脚一踢,里面的东西倒了吴成材一身一脸。 你不是让我的小白喝这玩意吗?还是你自己留着喝吧。 李竹费了一点劲,又把吴成材的大猪头塞进桶里。 她刚做完这一切,门外就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吴家的下人们来了。李竹再次闪身躲进空间。 “少爷,狗没找着——天哪,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快快。” “这是什么味道?” “是、是尿。” “呕。” “快把少爷的头拔出。” 现场乱成一团。很快就有人打水清洗屋子,又把吴成材抬走。 等他们一离开,李竹也随之离开了。 李竹翻墙出去,等她回到摊前时,李大姑正一脸焦急地张望着。一看到她回来,一把扯住她数落道:“你这孩子,又跑到哪儿去了?” 李竹现在还不敢把小白拿出来,仍然佯做失落道:“我去找小白了。大街小巷都找了,也没找到。” 李大姑想说,这哪能找得到,这不是走丢了,是被人偷了。但她又不想过份打击李竹。周围的人泛泛安慰了李竹一句也就各忙各的了。 到傍晚时,他们和平常一样,照常收摊。 这时,就有一个五十来岁,一脸肥肉的老妪,一边磕着瓜子一边问李竹:“小姑娘,你家的狗找到没?” 李竹看了看这人,见她像是想打探些什么,她无精打采地摇头:“没找到,半个县里都跑遍了也没找到。” “呵呵,没关系,早晚会找到的。”那老妪一脸满意地离开了。 李竹猜测这人是可能是吴家派来的。 李竹猜得没错,这人叫马婆。是吴家的房客。马婆把消息告诉了吴成材,吴成材此时正躺在床上骂人骂狗。 “你们这一群废物,连条狗都找不到,连只耗子都捉不到。”狗当然是指小白,耗子是指咬他的那只。 吴家的下人也不明白,他家的少爷以前是跟人过不去,现在却连耗子都不放过了。 吴成材想破了脑袋也没想明白,狗究竟是被谁偷走的?他着的是谁的道? 杨家?李竹?不可能,他们没那个本事。白家,这个有可能?毕竟他握着白世杰的把柄,白世杰又想要狗?这两条他都占了。现在该怎么办? 小白就在空间里养伤。李竹时不时偷渡点东西给它吃。天天喂它喝灵泉,小白的伤恢复得很快,精神也越来越好。 等它稍一恢复,两人又开始了对话。 “小白那天究竟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被他捉去的?” “汪,那天我看见竹林里有人鬼鬼祟祟的,就去看看。一到那里,就有人撒药粉迷我的眼睛,我什么也看不见了,接着就有一只网兜下来,他们用棍子狠狠地打我,灌我喝迷汤。” “除了吴成材,还有别人吗?” “我昏迷前,闻到了一个人的气息,那人肯定是咱们村子里的,我以前也肯定见过。” “下次再见到,你能认出来吗?” “汪汪,能。” 小白没有找回来,李竹却让小灰出现在大伙面前。大家对于这个校报宠物没有像对小白那么热情。不过,李大姑生怕李竹难过,也就随她去了。 新宠物分散了李竹的注意力,她似乎没那么伤心了。除了偶尔惦念也不再那么大张旗鼓地找狗了。这也很好了解释了李竹的行为,众人都觉得这是小孩子心性,也不以为怪。就是偶尔想起小白会感叹两句,要是早卖了多好,现在白白丢了那么多银子。 倒是穆长倩知道小白丢了,赶紧过来看李竹。并张罗着要替她找。李竹反过来安慰她说,捉走小白的人肯定不舍得杀掉它,一定会好好养着,若是有缘分,她们一定会再见到的。 李竹每天继续出摊,日子过得平静如水。当然也会有些波澜。 这天出摊时,李竹看到了好久不见的李三姐。 李三姐比以前还消瘦些,穿着一件半旧的绿裙子,垂着头站在李竹面前,迟疑地叫了一声:“四妹?” 李三姐差点认不出这个妹妹了。她在家时又黄又瘦,整个人怯怯的。如今的李竹身量抽高了半个头,脸色白嫩莹润,一双清亮的眸子闪烁着一双说不出的光芒。若是大致轮廓没变,还有李大姑在旁边,李三姐几乎不敢认人。 “三 姐,你怎么来了?”李竹笑着招呼道。她对这个姐姐的感情十分复杂。李三姐跟她一样是受害者,她的性子柔和,当大家都骂李竹时,她不敢当面反驳。有时甚至跟 着人一起骂。但私下里,她又会心疼她,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时候帮她一把。李二姐和李寄欺负她时,她会劝阻几句。不过,肖氏刘氏李大富打骂李竹时,她几乎不敢 接话,可能她自己也自身难保吧。 第40节 李三姐不像村里的其他女孩子那样,逢年过节有出来闲逛的机会,她每天有干不完的活,若不是肖氏走不开,刘氏又病了,是轮不到她出门的。 “家里怎样?”李竹问道。 李三姐叹了口气,沉声说道:“家里……很不好,小寄的病一直没好,请了几个大夫也没看好,奶奶也急病了。” “哦。”李竹一听到这个消息,心情顿时好受了许多。她承认她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也没有脱离一般人的低级趣味。 “你怎么样?”那个家里,李三姐也是李竹唯一稍稍牵挂的人。 “我还是地样呗。”李三姐苦涩地笑笑。 “招弟啊,来,吃点卤肉。”李大姑切了一些卤肉端过来。 李三姐忙摆手推辞:“姑,我不爱吃这个,你拿过去卖吧。” “让你吃就吃。不管我跟你爹娘咋样,你还是我侄女。”李大姑佯作生气道。李三姐到底还是接了过来。李竹又给了烫了几串青菜和肉菜。 李 三姐一边吃着一边羡慕地看着李竹。不用挨打挨骂,自由自在,还能自个挣钱,这种日子,她做梦都没敢想过。以前李竹要断亲时,她劝过,心里颇不认同。不管再 怎样也是自己的亲爹娘,哪能说断就断呢。 断了亲,别人会怎么看她?将来说亲怎么办?现在看到妹妹这个样子,她突然觉得或许她是对的,以前自己想错了。 李三姐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跟同村的几个姑娘媳妇们结伴进的城。不一会儿,这些人买了东西就寻了过来。李大姑开朗地笑着跟这些人打招呼。李竹也一一叫了人。那些好久没看到李竹的人,难免一阵惊诧,纷纷都说这孩子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有的人就恭维李大姑会养人。 李大姑微笑道:“什么养人不养人,不过是没饿着她罢了。俺们有一口吃的就有她一口。这孩子也争气,能干又懂事,她姑父也稀罕她。俺们庄上的人也喜欢。” 李家人的这些人面面相觑,暗暗替李家可惜。 李竹趁着这伙人东扯西扯时,悄悄把李三姐拉到旁边,躲在摊子后面,悄悄塞给了三十文钱。 “给你买吃的穿的,你也用不到。还是给你点实惠些的吧,你藏着点别让娘和奶奶知道了。万一有急用也可以应急。” 李三姐推辞道:“我,我不要,你挣钱也不容易。” 李竹忙说道:“别推了,让人看见了传出去又有得闹。” 李三姐眼圈发红,哑声说道:“四妹,以前三姐怕惹火上身,爹娘打骂你都不敢吱声,有时还随大流骂你,我、我真是没脸让你对我这么好。” 李 竹豁达地笑道:“没关系,你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记得你对我的那点好。”同样的处境,李二姐会反过来欺负打骂李竹,抢夺李竹为数不多的吃食。但李三姐 至少心底还保有一点良善,她记得有一次,过年时,有人看李竹可怜给了她一块糕点。李二姐就来抢,抢完为了防止李三姐告状,就分给她一小块。李三姐当时接下 了,转过身来又还给了李竹。 众人说着话,就有人注意到了这姐妹俩人。李竹赶紧把钱塞到怀里,将她推出去。 李三姐抹抹眼泪,冲李竹笑了笑,就回到那群姑娘媳妇堆里去了。 因为还有东西要买,他们也不敢耽搁久了,说了一会儿话就纷纷离开了。 李三姐走了几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折返回来,对李竹小声说道:“四妹,咱奶说她、要来给你道歉,你、你小心些。”说完这些,她又走开了。 “刘氏要给她道歉?”李竹嗤之鼻。 李三姐走后,李竹又听到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 吴成材现在很不好过。他家先是闹了耗资灾,吴成材先是被老鼠咬得浑身是伤,出门又被野狗咬了屁股。人们纷纷传言说吴成材是天怒人怨,连畜生都看不过了。 ☆、第46章见招拆招 这些日子,小白一直在空间里养伤,小灰时常进去陪它。 大黄来了好几次,每次都是忧伤而回。李竹看得也感动,有时候,动物的感情比人还纯粹。 李竹一边给小白梳毛一边说道:“小白,我后悔让你太出名了,你说我以后保护不了你怎么办” “汪汪。”出名好,有肉吃。 “我要变得更厉害些才行。”李竹自言自语道。 杨家的人并不知道小白的真正下落,他们都以为是真丢了。李竹也不好解释,只好拿话敷衍过去。 经此一事,李竹的危机感增强许多。她认认真真地跟着穆长倩练武,她现在学有点晚了,想成为高手有点难度,但自保还是可以的。 李竹也注意到,穆长倩经过上次的事后,似乎变得稳重许多。青云果然是以暴病的名义死亡的,凶犯已死,就她们几个人知情,所以穆长倩的事并没有传扬出去。 李竹每天上午出摊,下午习武,晚上回去钻入空间陪小白,再看看书。可能是级别不够,她的空间不像小说中的那样可以种东西,还长得飞快。不过有了这个金手指,李竹已经很满意了,她已不敢再奢求其他。 时间飞逝,转眼间就到了中秋节这天。杨家的卤肉生意和李竹的麻辣烫从早上开始一直没断过人。毕竟过节了,大伙都比寻常大方了许多。清河县今日也比往常热闹许多,隆福街上更是人声喧哗,热闹非凡。 李大姑和李竹一直忙个不停,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 就在她们最忙的时候,突然听见人群中响起一个嘹亮的声音:“我的竹儿,奶奶来接你回家了。” 李竹惊得手一抖。就见刘氏穿着一身蓝布裙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一脸慈爱地看着李竹。肖氏也跟在她旁边。 李大姑一看这两人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刘氏自来熟的跟前后左右的客人攀谈:“大妹子,买肉过节呐。我们家的卤肉是祖传秘方做的,老好吃了。” 有的客人嗯了一声,有的则陪她闲扯几句。 说着说着刘氏就将话题引到了李竹身上,“这是我孙女,跟家人闹气,一直住她大姑家,这不过节嘛,家里想得慌,就来接她回去。” 有几个人当初也在县衙看过热闹,就认出了刘氏和肖氏。 “哟,这不是那李家村的谁吗?” “不是说割肉还母了吗?怎么过节没钱割肉,又来割了?” 肖氏被人一挤兑,脸上就有些挂不住,刚想发火,就被刘氏给制止住了。 刘 氏擦擦眼睛说道:“小孩子气性大,爹娘打骂几句就要断亲,我也承认,因为家道艰难,孩子又多,就对孩子没啥耐心,不顺心了,就嚷几句。谁知道这孩子就记心 上了。一步步地,事赶事,话赶话,就闹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们一家也被知县老爷申斥了。我那糊涂的儿子,行瘟的儿媳妇也都知道错了,我那孙子被学里的同窗说 成虐待亲妹,气得一病不起,这好好的家眼看着就要散了。我都是我做的孽哟。” 刘氏越说越伤心,无是小声哭,接着是纵声大哭。 众人一看有热闹可看,立即围了上来。更有那十里八村的乡民早就听说了这桩奇特的案件,只是他们当初没在场,今日正好补了回去,准备回家好跟乡亲们炫耀炫耀城里的新闻。 刘氏见人越来越多,哭声也就愈发响亮。肖氏也跟着哭。 李大姑沉着脸,也没心思做生意了。她重重将勺子往锅上一敲,高声说道:“大中秋的,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存心不让人好过是不是上次还没闹够?还嫌不够丢脸?” 李竹也知道她们是有备而来。她想无视都不行。 李竹将摊子交给李大姑,挤到刘氏面前,声音不亮,却十分清楚:“你别闹了,起来吧。白知县也说了让我想通了再回去,你这么闹,让我怎么想得通?”她看到这些人就像见到苍蝇一样厌烦,恨不得永远不见才好。 刘氏哭得泪水涟涟,拉着李竹的手一个劲地诉苦水:“好孙女,奶奶是真后悔了,我不该因着你哥是咱老李家的独苗苗就偏心他,忽视了你。奶奶发誓,以后再不这样了。你就可怜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吧。” 肖氏也趁机说道:“竹啊,娘也知道错了,娘我脾气不好,以前没少骂你,娘保证以后待你和寄儿一样好。他有啥你也有啥。你哥也知错了,这病得迷迷糊糊地还叫你的小名呢。” “是叫扫把星吗?” “呃,——不是不是。” 刘氏一把推开肖氏,抓着李竹的手,突然放声大哭,然后扑通往上地上一跪,边哭边说:“孙女哎,奶奶给你下跪了,奶奶知道错了。” 众人不禁目瞪口呆,奶奶给孙女下跪,这也太少见了。 人群嗡地一声议论开了。 “真是少见,这有天大的错也抵消了吧?” “老人打孩子有什么错?依我说,这女孩子太不孝顺了。” “是啊是啊,逼得老人下跪,这要跟谁家当儿媳妇,还不得让公公婆婆下跪?” …… 李大姑的脸黑得如同锅底。她万万没想到刘氏会这么狠,使出这一招。她这一跪,彻底扭转了风评。如果李竹不答应跟她回去,她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李竹冷冷地看着这对倾情演出的婆媳。她们总是在一次次地刷新她对极品的认知。 刘氏和肖氏哭得鼻子一把泪一把。 “我的竹儿,你扪良心说,家里对你就没一丝好吗?你爷活着的时候多疼你啊,还手把手教你读书识字,出门驼着你,还有你大姐,你发烧,她整夜不睡,给你擦身子……” 李竹搜寻了一些久远的记忆,好像这个家里似乎曾经真的给她原身一点温暖。不过,对她好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远嫁了。 “你不看活着的份上,也要看着死了的份上。别让咱们李家再让人笑话了。 ” 刘氏哭天抢地,以手拍打着地面。 “老头子哎,你咋走得那么早,丢下我这个老不死的。老李家这样,我死后也没脸见你哟。” 李 大姑硬挤过人群,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刘氏面前说道:“娘,你没错,错的是我,我当初就怕竹儿再继续克你们一家,怕她克坏了老李家的根,就自个做主给了你们十 五两断亲银,接了她到我家,没想到,这没多久,娘就后悔了。 娘你打我吧,是我不孝,我对不起死去的爹,我好心做坏事。” 众人再次议论起来。李竹看着这些围观的人,像看耍猴似的围观他们一家人,那些强烈的窘迫感简直让她发疯。 究竟怎样才能摆脱这家人?割肉都不行吗?是不是要砍人才行? “阿竹,你过来给你奶奶跪下认错。” 李大姑对李竹使了个眼色。 李竹做不到,她做不到在大街上对一个她讨厌的人跪下双膝。 李竹没说话,转身回到摊子前,拿了一把锋利的剔肉刀,递到肖氏手里,看着她说道:“我上次让你割肉,你没割,这次割吧,割几斤都行。”李竹把胳膊伸过去,厉声说道:“割呀。下刀。” 肖氏把刀扔在地上,继续大哭大叫。 刘氏一看事情有点不对,再使出最后一抬,对着李竹就要磕头:“好孙女,你还不肯原谅奶奶,我给你磕头行吗?” 李大姑死命架着刘氏,她要真磕下去,这事就更糟糕了。 这时,已经有几个正义的老人开始出来指责李竹了。 “你这小丫头片子,没见你这么不孝顺的,老人家都给你磕头了,你还要哪样?” “是啊是啊,当初干吗生你啊。” …… 李竹正想反驳,就听见一个激愤的声音说道:“你这老头是谁啊,站着说话不腰疼,打没挨在你身上,骂没骂在你心上,你当然说得轻巧。各人管好个人的事就行了,真是闲的。” 说话的人正是穆长倩。她虽然稳重不少,但犀利的性子仍然没改。 那老头气呼呼地说道:“小子,你懂不懂得尊老?” 穆长倩嗤笑一声:“我尊老也得尊敬那值得尊的,就您这样的,还是算了。” “啥就算了。现在的年轻人哟。” “你年轻时还没我好呢。” …… 李竹盯着刘氏看了一会儿,脸上现出一丝笑意,突然说道:“好,我原谅你,我跟你回去。” “啥?” 第41节 肖氏一脸震惊,连哭也顾不得装了。 刘氏慢慢止住了眼泪,拉着李竹的手,一脸感动地说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心软孝顺的好孩子。” 众人也有些发怔。那几个老人一脸得意地说道:“看吧,这小孩子家家的就得多教多说,这不就想明白了。” 穆长倩大声惊呼道:“阿竹你——” 李竹冲她安抚一笑。 李大姑也是一脸惊讶地看着她,李竹走过去扶起李大姑,附在她耳边说道:“我自有办法,别担心。” 李大姑想了想,他们现在的局面是骑虎难下,想个权宜之计也行。 李 大姑故意说道:“娘,弟妹,既然侄女愿意回去,我也没啥好说的,不过我丑话说到前头:你们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死命的使唤她,这孩子小时候身体没养好,干不 得重活,还得吃些好吃的养着,大夫说还不能生气,她气性大,一有点不顺心的就憋在心里。总之你们得顺着她。当初她来我家时又黄又瘦,我好容易才将她养好, 不能回了我家又变成原样了。” 李竹初来时确实是瘦巴巴的,那些老熟人都是有目共睹。 肖氏讪讪地笑道:“大姐,那是我亲闺女,哪能啊。” 刘氏信誓旦旦地说她一定会好好待李竹。 周围不明真相的人一阵感动。看吧,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母女哪有隔夜仇。 李 竹笑吟吟地走到刘氏面前,热心地扶起她,一脸感动地说道:“奶奶,我承认我心眼小,我当时就想,我是家里最小的,本该就我受宠,凭什么每天我干活,他闲 着,他吃肉吃面,我看着,凭什么他把我当丫环使。我们一个晚上生的,凭什么家里出了事都赖我头上?我读书识字比他还强,凭什么他就是文曲星我就是扫把星? 我现在明白了,他是老李家的根,他就该比过得好。奶奶虽然打我骂我可是心里还是疼我的,我现在想通了,我们回家吧。” 李竹高高兴兴地,真的像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那样,一手挽着肖氏一手挽着刘氏。 肖氏像是在梦里一样,没想到告到县衙都没能解决的事,却被婆婆这一跪给解决了。 不过,她很快就清醒过来了,看着李竹说道:“那个闺女呀,你是不是得回你姑家收拾些衣物之类的呀。” 李竹笑道:“收拾什么呀,娘忘了我来时什么都没带,既然娘说我要补偿我,回去肯定给我做衣裳。你说是不是奶奶?” 刘氏悄悄扯了一下肖氏,连忙满脸堆笑道:“是啊是啊,回去就给你做新衣裳。” 李大姑神色复杂地看着李竹,虽然知道她有主意,可到底还是不舍。她看着李竹欲言又止。 李竹丢下刘氏肖氏,跑到李大姑面前笑着说道:“大姑就别担心了。奶奶说话一定会算话的。” 李竹在众目睽睽之下,拉着刘氏和肖氏慢慢地离开了。这个消息像风一样立即传遍了清河县,人们津津乐道,脑补出各种版本。 传到白知县那里时,白进说道:“早就劝和他们,早该听我的。”他不禁为自己的英明判决自豪。 刘氏和肖氏目的达到,眼泪立即就没了。脸上带着笑意,一脸慈爱地拉着李竹问长问短。 李竹今天也是高兴异常,她见什么要什么。 路过肉案,她一指猪肉说道:“奶奶,今天过节,买五斤肉吧。” 刘氏笑道:“要买要买。 买了肉,路过胭脂店,李竹一指说道:“娘,卖两拿胭脂吧。” 肖氏忍着肉痛说:“买买。” 这么一路下来,李竹买了肉、胭脂水粉、布匹,耳钉,刘氏的脸还算平静,肖氏好几次险些破功。 李竹心里暗笑,这就忍不住了,肉痛的地方还在后头呢。 路过糕点铺子时,李竹又嚷道:“奶奶再买些点心和糖吧。” 刘氏笑得有些难看:“好好,买。” “果子。” “红糖。” …… 最后三个人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坐上牛车,回李家村。 李竹一进村就引起了村民围观。 “小竹回来了。” “小竹变白变胖了。 ” “你奶怎么把你弄回的?” 李竹一一打着招呼。 王小翠也看到了李竹,她先是不能置信,接着又是一脸喜悦。她好久没看到李竹了。 “小翠,吃过饭我去你家找你玩。” “好好。”王小翠点着头答道。 李竹好声跟刘氏商量:“奶奶,以前我老在小翠家蹭饭吃,你看我好久没回了,就带两包点心去吧。” 肖氏忍无可忍,黑着脸说道:“你一个小孩子串个门提啥礼——” 刘氏横了儿媳妇一眼,肖氏立即闭嘴。 “还有啊,里正叔叔对我也挺好,我去看看他。” …… ☆、第47章在李家作威作福(上) 李大姑看着李竹跟着刘氏肖氏走了,心里头十分难受,整个人都变得恹恹的。 周围的商贩们纷纷围上来安慰她。 “杨嫂子,这事吧,也只能这样了。你说孩子她奶她娘都跪下了,你还能怎么地?” “是啊,若是这家人真心悔改也行,反正她是你侄女,以后还会孝顺你的。” 李大姑叹口气说道:“但愿我娘和弟媳妇真能悔改了。只要她过得顺心,我怎样都行。” 穆长倩也劝了李大姑几句,便闷闷地离开了。 那些人围观的路人们,特别是几个心怀正义的老人们也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晚上,李大姑收摊回家时,杨家三人看只她一人回来,就忙问李竹怎么了。李大姑将今日的事告诉了他们。 三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过了一会儿,杨云说道:“只要我舅妈能对她好也行。那毕竟是她亲爹娘。县太爷也没判给咱家” 杨老实烦躁地说道:“我才不信他们能改,狗改不了吃屎。驴改了不了拉磨。” 杨墨说道:“你们放心吧,以我对阿竹的了解,她应该不会吃亏的。” 李竹的变化,杨墨都看在眼里。 他相信她能处理好这事的。 “而且,小竹今天跟着回李家,也是最好的办法。”当时的处境,若是李竹坚决不同意,那风评舆论肯定是一边倒。李竹一个小女孩家怎能承受那么多的责难 杨家集的人听说到李竹回家的事后,自然也是众说纷纭。同情李竹的有之,替李大姑惋惜的也有,还有少部分人,像朱氏那种的,一脸幸灾乐祸。说李大姑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竹的几个小伙伴们不明真相,也上门来打听。小凤来过一次,杨大林也来过了。 李竹如今重回李家村,那日子过得跟以前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李竹一到李家,李大富和李三姐都笑着迎了出来,李大富那张脸难得一见地流露出慈父的神情。李三姐既喜又忧。李竹一到,她就赶紧张罗着去收拾屋子和床铺。 李三姐去到李竹以前住的那间小仓房,刚要动手拾掇,就被刘氏瞪了一眼:“没眼色的死妮子,你四妹怎么能住那么破的屋子?” “哦。”李三姐木木地应了一声,她是习惯使然,一时没反应过来。 刘氏转过脸笑眯眯地问道:“竹儿啊,你挑一间吧,家里的房子随便你挑。” 李竹笑着问道:“真的随便我挑?” 刘氏笃定地点点头。 李竹手一指刘氏的屋子:“就这间吧。”刘氏脸一僵。 李大富把脸一拉,不悦地嚷道:“你这孩子怎么非得占你奶的屋子?” 李竹一脸失望:“奶奶不舍得啊,那就算了。我还真以为会对我好呢。” 刘氏勉强一笑,“奶奶怎么不舍得。你要啥奶奶都舍得。招弟啊,还愣着干啥,赶紧去收拾。” “哎哎。”李三姐答应着去了。 李竹也跟着进屋去,刘氏这房间是正房,宽敞明亮,屋里的摆设也算不错。 李竹低头嗅了嗅,觉得这屋里有一股老年人的特有的味道。便又指挥肖氏:“娘,这被子我不爱盖,把你屋里珍藏的那几件新拿出来吧。另外,爹,你去外面采些有香味的花来,把这屋子熏一熏。 ” 肖氏气得心肝直颤悠,眼看着就要发作。李竹悠悠说出一句:“这不是都说要对好嘛,一床铺盖都舍不得。算了,你不舍得我也不用了。” 刘氏又横了肖氏一眼,肖氏委委屈屈地去抱新被子。李大富也气哼哼地去外面采野花。 李竹又要亲自去挑铺盖,她一个用了三床被子,一床缎面的,两床细棉布的,刘氏也忍不住了,好声劝道:“竹儿啊,如今这天也不冷,你盖得了这么多被子吗?” 李竹笑了笑:“我喜欢盖一床再抱一床,脚底下还要再垫一床。” “……是这样啊。”刘氏慢吞吞地说道。 肖氏把火压了又压,气吞了又吞,硬憋着没说话。 这屋子收拾得差不多,该去做晚饭了。 李竹直接点菜:“今天就吃五花肉、炸酥肉、再来个蒸鱼,红烧鱼,三个素菜、两个汤……” 李三姐正要去厨房,李竹一把拉住她,笑嘻嘻地说道:“三姐,我好久没见你了,陪我说说话呗。我呀,这些日子老想念奶奶和娘的手艺了。” 刘氏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好好,奶奶这就亲手去做。你姐俩好好说话。”说完,就拉着一脸不悦的肖氏去厨房了。 李三姐十分不安,她惴惴地说道:“四妹,这、这样不好吧?” 李竹安之若素,往新被子上一靠,悠然说道:“有什么不好,她们今日当着那么多的人面说要对我好,要补偿我,我就试试她们的诚心。三姐,你不习惯也得习惯。” 吃晚饭时,李竹受到了女皇般的待遇,刘氏不停地给她夹菜,李大富也笑着劝菜。 李竹把刘氏夹的菜拨到李三姐碗里,笑着解释道:“我这人脾气怪,不大爱吃别人夹的菜。你们实在要夹菜,就用公筷,知道什么叫公筷吗就是没用过的、专门用来夹菜的筷子。” 刘氏笑得脸都快僵硬了。 李大富也差点气得把筷子扔到桌上。 李竹假装没看见这些人异彩纷呈的神情,反而热情地招呼道:“都吃啊,别客气。好久没吃过团圆饭了。” 李三姐也享受了一把难得的好待遇,碗里的鱼肉堆得高高的。众人各怀心事的吃了饭。李三姐吃完饭去收拾碗筷,肖氏去给李寄送饭,本来平常都是先给李寄送饭喂饭的,今日李竹来了就破了回例。 第42节 李竹一把拉住李三姐,说道:“三姐,走,今日是中秋,咱们去赏月,这碗就让奶奶洗吧。” “我……”李三姐偷偷瞧了奶奶一眼,刘氏的脸黑得像此时的夜色一般。 “去吧去吧,你们姐俩好好玩会。”刘氏顺了几口气,才绷出这句话。 “还有啊,娘,你再给我切些梨子和瓜果,放着我回来再吃。” “奶奶,你还得帮我烧两桶热水,我一会儿要沐浴。” …… 李竹高高兴兴地拉着李三姐去赏月了。徒留下气鼓鼓的三人。刘氏摔摔打打地去收拾桌子洗碗,气得在厨房里对着墙壁骂了半天。 次日,李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起得床来,点了一碗鸡蛋羹,吃了两个馒头。然后带着两包点心,一些水果去王小翠家串门。 王小翠的娘马氏一看到李竹立即热心招待,拉着她问长问短的。 王小翠也是喜得眉开眼笑,拉着李竹说个没完。 李竹坐了一会儿,又说还有几家要去,就要起身告辞。马氏让李竹将东西还拿回去。 李竹笑道:“婶子你就收下吧,这是我奶和娘让送的,说我以前老来你家蹭饭,我这么久没来了,一点心意而已,你要不是不收就是嫌少了。” 马氏推让了一番还是收下了。 李竹第二个去的是里正家,礼品比小翠家又稍厚些。三包点心一红糖,再加些果子。她拿东西时,肖氏的心简直像刀割一般。 她忍了几忍最后还是问道:“竹儿啊,我听说你卖那啥麻辣汤没少挣钱吧,那些钱哩?” 李竹说道:“哪有钱,你别听人瞎说,那些东西不挣钱,我这人大手大脚,吃点喝点花点没了。” 肖氏咬牙切齿地笑道:“阿竹啊,娘记得你以前不大手大脚的。” 李竹看着肖氏,只是笑,笑得她都快发毛了,才缓缓说道:“以前我有过钱吗?娘掰着手指头数数,可曾给过我一文钱?” 肖氏心虚地打着哈哈:“小孩子家家的,有吃有穿的,用得着啥钱,别说你没有,你二姐三姐那么大人了也没有。” 李竹幽幽说道:“可是李寄就有。” 肖氏干笑道:“他、他不一样。” 说到这里,她猛然打住,咬牙说道:“你放心,你以后就跟他一样了。” 李竹一脸兴奋,高声反问:“娘,你说的是真的?那你给我五十文零花吧。” 肖氏:“……” 她停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祸水东移,说她没钱,让李竹找刘氏去要。 刘氏本想推脱,李竹怅然叹息:“还是跟以前一样啊,我真傻,为啥就信你们的话呢。” 刘氏心头滴着血,又讨价还价了一会儿,最后给了李竹二十文钱。 李竹拿着钱转身去村头的小杂货铺子买了些瓜子花生干果等乱七八糟的零食,拉着李三姐一起吃。 吃过早饭,李大富和肖氏要去下地干活,李三姐和刘氏在家照顾李寄和收拾家务。 李竹这才终于想起李寄,便自告奋勇地要去照顾他。 她一进了李寄的房间,就看见李寄躺在床上,那张大圆脸瘦成了正常的方脸。 李寄一看到李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昨晚他就听说奶奶和娘把这个扫把星接回家来了。他冲她们发脾气大闹,奶奶没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听他的。 反而苦口婆心地劝他要好好对待李竹,理由有二,一是李竹是个摇钱树,把她哄好了,将来李寄考学的钱,甚至人脉都有了。听说县里的钱家穆家,还有京城的陈家甚至陆家都有来往,关键时刻,他们跑断腿也顶不上人家一句话。 李竹眼看着李寄就要破功,顺口提醒一句:“昨晚奶奶都给你说什么了?”你必须得忍。 这句话果然提醒了李寄,他拼命把火往下压了压,看着蚊帐的顶子不说话。 李竹也抬头看着蚊帐,突然说道:“这顶帐子挺好看,我屋里就没有。” 李寄咬牙说道:“这破玩意,喜欢就拿走。” 李竹嘴角一弯,从善如流:“好的。” 李竹的眼睛又盯上了李寄屋里的笔墨:“这个,我房里也没有。” 李寄不耐烦地说道:“这些破玩意,都拿走。” 李竹又说道:“我讨厌你这人怎么办?” 李寄说顺了嘴,“这破玩意也拿走。” ☆、第48章在李家作威作福(下) 李寄说完才觉得不对劲,挥挥手:“你给我滚出去。” 李竹跑出去找刘氏告状:“奶奶,你还说我哥改好,我好心进去看他,还让我滚。” 刘氏只好好声安慰李竹,又说李寄因为生病了心情不好才这样。不过,为了作戏作到底,她还是进去嚷了李寄一通。 李寄委屈极了,为了这个扫把星,全家都忙得团团转,连他都被忽视了。现在从来不对他大声说话的奶奶竟然嚷他。 李寄气得血往脸上涌,把枕头被子一古脑地全往地上扔,一边扔一边大叫:“我不忍了不忍了。让她滚。有她在,我死得快。” 刘氏赶紧上去搂着又劝又哄。 李竹心情颇好地走开了。忍无可忍,那就停一下再接着忍。相比他们以前对待原主的,这些算得了什么?如果他们就此断了,双方再相安无事,她可能不会去找对方的事,可是他们却一次次地凑上来,那就别怪她了。 李竹在李家的日子十分惬意。她一点也不用顾忌别人的脸色,应该说,她是专门来添堵的。要想不给人添堵,需要很大的脑力和体力还有自制力,但反过来就容易多了,任性而为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不需要学习。 李竹到李家的第二天,李大姑就派杨云过来瞧瞧,顺便再送些衣裳过来。 肖氏和刘氏对杨云不冷不热的,四双眼睛紧盯着她,生怕她对李竹说些什么。 杨云被盯得窘迫,又看李竹过得像是很滋润,放下东西就要走。 刘氏虚留了一下,就要送她走。 李竹也跟着去送,一边走一边说些场面话:“云姐,你回去给大姑和姑父说,我过得挺好。比以前强太多了,我现在才知道做闺女、孙女、妹妹的好处,奶奶对我真好,嘘寒问暖的,我爹脾气也变好了。你们就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孝顺他们的。等过段时间,我再去看你们。” 杨云回家去了,李家人松了一口气。他们希望这家人永远不要登门才好。 李竹一回到家,又开始向肖氏要新衣裳。 肖氏撩撩眼皮子说道:“阿云不是刚给你送来吗?” 李竹笑道:“这些衣裳我不喜欢了,颜色太淡了,你给我做套嫩绿的,浅紫的,一套鹅黄的。再给我做双绣花鞋。” 肖氏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忍着气嚷道:“你干脆把我卖了算了,看看够不够你的衣裳钱。” 李竹一本正经地说道:“你这种的卖不了什么价钱。你要不是舍得那就算了。” 说完,又叹息一声:“这几天,又原形毕露了。” 肖氏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好。 最终,还是刘氏拍板,又砍了价,由三套衣裳改为两套。 李竹又说要做大些,刘氏自然同意。 李竹每天吃饱喝足了,就在村里闲逛,或是跟着小翠一帮人去山里摘摘野果啥的。 两天后,刘氏觉得时机差不多了,就拉着李竹说话,先是抱怨家道艰难,用钱的地方多,接着就试探道:“听说你会做卤肉,你看看咱家光靠土里刨食就够糊口的,连给你做件衣裳都得紧紧裤带,要不,咱也试试?” 李竹爽快答应:“行啊,不过,我得去县城买些作料。” 刘氏满脸笑容:“行行,咱明早就趁凉快去县里,让你爹借了牛车载咱奶俩去。” “可以。” 当晚,刘氏背着李竹宣告了这一个好消息。 三个人全都松了一口气,还好这些日子的委屈没白受,钱也没白花。先把卤肉方子套出来,到时什么麻辣烫之类的也跟着来了。要是赶时运再救一匹贵人的马,赏银也到手了。 这卤肉方子的事还没落实,刘氏又打起了主意。 “竹儿啊,你那条白狗真找不着了。听说那吴大官人任你开价?” 李竹一脸伤心:“是啊,我一直在找。”说到这里,她猛然抬起脸看着刘氏道:“奶奶,原来你也喜欢狗啊?这好办,我会想办法的。” 刘氏道:“咱再找找,说不定真能找回来。”狗还没见影,刘氏就开始盘算着卖多少钱合适。 肖氏一听到狗,立即想起了什么,赶紧问道:“阿竹啊,我听说你那狗得了五十两赏银是吧?你咋都给别人了,他们家的闺女死了又不是咱害的,凭啥要补偿他们啊,我看要不,你还是去要回来吧?” 李竹冷冷瞅了肖氏一眼,说道:“给出去的再要回来,我没这习惯。要真那么做了,全县的人怎么看我,怎么看你们?”也不是她圣母,那些钱,她花着确实不舒心。干脆送出去罢了。以后挣钱的机会多的是。 肖氏向来目光短浅,一听这话,也觉得真去要钱确实不妥,便悄悄打消了这个念头。 第二天清晨,李大富果然租了辆牛车,带着刘氏和李竹去县里。 到了清河县后,刘氏生怕李竹再去看李大姑,就拽着她绕路去买东西。买了一堆作料,又割了六斤肉,割肉时,刘氏十分心疼,李竹淡淡地说道:“想挣钱还不想投本,哪有那么好的事。”刘氏也只得依言买了。 买肉时,李竹在肉案旁看到了大黄和几条流浪狗在那儿转悠。 大黄也看到她,兴冲冲地跑过来对她直摇尾巴。 李竹弯腰摸摸它的头,又向刘氏要了几文钱,买了两根骨头给大黄。 他们上车要走时,大黄带着三条狗跟着车跑了好一段路。 快出城门时,李竹突然命令李大富停车,然后对大黄招招手,示意它跟上。大黄基本上能猜懂李竹的意思,见她同意自己跟上,不由得喜出望外,立即汪汪叫了几声,跟上马车。 刘氏瞅着这四条大狗,说道:“要看家一条就行,四条哪用得着。” 李竹笑道:“忘了告诉奶奶了,我很喜欢小动物,你们就慢慢习惯吧。对了奶奶,你昨晚不还跟我说你喜欢狗吗?” 刘氏咬牙说道:“呵呵,我是喜欢。” 李氏笑得十分开心,“你昨晚说喜欢狗,今日我就给你弄来四条,咱奶俩真默契。怪不得人说血脉相连。” 刘氏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李大富几次想发火,又忍住了。 李竹又对刘氏说道:“奶奶,你看爹也高兴呐,欢喜得脸都抽搐了。” 李大富:“……” 于是,李竹就带着她的四条狗到了李家。一到家,刘氏就开始催她做卤肉。 “你做了那么久,想必也熟了,也不用糟蹋东西试做,咱明天做了,就拿去卖。你小姑娘家抛头露面不好,我和你娘去卖,你跟你三姐在家就成。” 李竹眉眼弯弯,笑道:“奶奶,你这话不对。那卤肉我是打下手和负责尝吃的,何况这么久没做了,也记不清了,还是要试一试的。否则味道差了,比不上大姑家的,谁肯买咱家的。” 第43节 “那就试做吧。” 李竹漫不经心地熬卤汁,刘氏和肖氏在旁边目光炯炯地紧盯不放。 李竹也不避讳她们,就是把火烧开,把作料往里头一放,再把肉往里一扔完事。 肖氏和刘氏惊诧得睁大眼睛:“卤肉就这么做?你哄人吧?” 李竹说道:“我不知道别人怎么做,反正我就是这么做,你们觉得不对就自个做。” 肖氏气得上气不接上气,指着李竹你了半天。 刘氏也沉着脸不说话。 李竹说道:“其实这些炖肉也不错,这么多够吃几顿了。” 李竹看也不看两人,嘱咐李三姐火小些,然后哼着歌儿去找大黄玩了。 半个时辰后,李竹回厨房,看肉已经炖烂了,便盛了一大碗,让李三姐尝,李三姐不敢。李竹也不管她了。她挑拣好肉吃了个过瘾,又扔了一部分给大黄和它的伙伴吃,还给小白运了一些。 小白的伤势好得差不多了。天天呆在里面也怪可怜的。李竹决定过上一段时间就让重见天日。 李竹在这厢大快朵颐,刘氏和肖氏那婆媳俩正黑着脸相对而坐。 肖氏率先说道:“娘,俺们都按你说的做了,你看看这孩子咋这样了,她就是块捂不热的冷石头。” 刘氏眯着眼睛阴测测地说道:“她是啥样我还不知道,她这样做,肯定是受了大人指使。”这大人还能有谁,就是杨家人呗。 肖氏问:“那咱们咋办?得忍到啥时候啊?” 刘氏白了肖氏一眼,斥骂道:“这才几天你就急了,你就把她当成寄儿对待不就行了?寄儿你咋忍得了。” 肖氏道:“那能一样吗?别说是我,娘不是也被气得不行吗?” 刘氏哼了一声不理肖氏。 这婆媳俩在屋里想对策,李三姐看见李竹在院子里吃肉,站在旁边看着,几次欲言又止。李竹让她几回,她也不敢动。爹娘奶奶全憋着一肚子气,他们不敢朝四妹发,若是自己触了霉头,还不都往自个身上招呼? “四妹……”李三姐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 “你说吧,我听着。” 李三姐低声劝道:“四妹,如今爹娘和奶都对你算极好了,什么都顺着你,我看你还是……适可而止吧,不然惹毛了他们,吃亏的还是你。”这样的日子,她自已是想都不敢想,但以她对爹娘的了解,又觉得不可能不可能一直这样下去。 李 竹听罢,嗤笑了一声,看着李三姐说道:“三姐,瞧你这话说的,爹娘对儿女就得无限制的宠爱,我这年龄淘气很正常,什么适可而止,我相信爹娘和奶奶的心胸是 无比宽广的,耐心是无限的。奶奶和娘那么真心诚意地接我回来,我要是缩手缩脚,就太对不住她们了,我就要好好恣意一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当刘氏和肖氏从屋里出来,听到李竹的这番话时,气得脸都绿了。 ☆、第49章 指桑骂槐、大仙 婆媳俩脸都绿了,两人站在门口,目光像刀子一样扫向李竹和李三姐。 李三姐吓得不敢出声。 李竹若无其事地吃完盘里的最后一块肉,慢腾腾地掏出帕子抹抹嘴。然后笑着招呼道:“奶奶,你们娘俩又去谈心了。这肉熟了,我就尝尝味道。”结果一尝就尝了一大盘子。 刘氏脸色变幻数次,终于还是压着火,对李竹语重心长地说道:“小竹啊,你爹娘和我疼你宠你那是应该,可你也不小了,有些地方还是要注意的。不能将来走出去,让人家说嘴。我再说句不好听,你这些习性要是不改,将来到了婆家,人家能惯着你?” 李 竹不以为然地说道:“李寄在家不就这样吗?我可比他强多了,他可比大两个时辰呢。还有什么婆家不婆家的,要是毛二那样的,别说惯了,说不定当场打死呢。所 以啊,我这人就不想那么远,今天有肉今天吃,莫等明天空挨打。哎呀,奶奶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还是想想今晚吃什么吧。这肉吃多了,有些起腻,咱吃凉面吧。 要细白面的,面要活得劲道些。” “好好。吃凉面。”刘氏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肖氏想了想,放柔声音道:“好闺女,娘求你了,别再作了行不,咱好好过日子,你看你爹的脸一直拉着,你要真惹恼他……”以前的李竹最怕李大富,他是不发火则已,一发火打人是死命的打。李竹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 李竹呵呵一笑,半是玩笑半是威胁:“没关系,他恼了尽管动手,反正我都习惯了。也正好借这个机会看看我爹究竟改没改性子。到时咱们到人多的地方或是到县衙说道说道。” 她这么做一是为了原主出气,二是挑战这些人的底线,彻底惹怒他们,好让他们的真实嘴脸暴露在人们面前。 你别以为你一跪一磕头就能掌握道德的至高点,你不是真心悔改吗?你们不是要做慈母慈父吗?我也成全你! 李竹话音刚落,就听见厨房里的刘氏怒吼一声:“招弟,你这个死丫头,你给我滚过来,这锅里的肉是不是你偷吃的?你这是几百年没见过肉了,这么贪嘴。” 李三姐吓得瑟缩了一下,小声说道:“我、不是我……” 刘氏根本不容她开口,骂声像洪水似的滔滔不绝:“你是谗死鬼托生的,这肉是拿来卖的,你都吃了我拿啥去卖?整天想着吃香喝辣的,啥都不干,我白养着你啊,给你三分颜色,你就想开染坊了。” 很显然,刘氏这是指桑骂槐。她以前就惯用这招。 李三姐委屈得眼泪直在眼框里打转,她也知道奶奶是借机发泄。这几天着实把她憋坏了。 李竹淡定地听完,然后走向厨房,站在门口抱着胳膊对刘氏说道:“奶奶,你的眼睛可没以前好使了,你明明看见我在吃肉却非要骂三姐,你想骂就骂我呗,反正又不是没骂过。何必绕这一大弯子呢。” 刘氏把水瓢把桶里一摔,走出门,又开始大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对着李竹作揖:“我的小姑奶奶,我这老不死的求你了行吗?你别再折磨这一家人了。咱从今以后好好过太平日子不行吗?” 李竹连忙架住刘氏,嘴里说道:“奶奶,你这是怕我活长了是吧。三天两头折我的寿。你要真为我好,就不该这样,又折我的命又坏我名声。我的王母娘娘奶奶,我也求你了,你放过我行吗?” “哎哟歪,老头子唉,你在上边看看,我这过得是啥日子哟,我当初咋就不随你去了呢。” 李竹好心劝道:“奶奶,你别急,你早晚会见着他的,到时你再给他好好地告状。” 刘氏扑通一声往地上坐,又开始哭天抢地的叫嚷起来。 李竹一看她这样,也不劝了,转身就走。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我真傻,以为你们说改就改了,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咋能真信了呢。既然这个家容不下我,我走算了。” “你站住。”肖氏大急。 李竹转身就跑,还专往人多的地方跑。 其实李家村的人一直都在关注着李家的动静,一看有情况,眼睛立即变得雪亮,耳朵也竖起来了。 有妇人就拦着李竹问怎么回事。 李竹说得语焉不详:“也没啥,我在大姑家习惯了,做了卤肉就尝几块。今日家里煮肉,我就尝了一些,我奶不乐意,摔摔打打的,还骂我三姐。你说这……” “原来是这样啊。你奶也真是的,几块肉而已。” “哎,不是你说你奶他们都改了吗?” 李竹一脸苦笑:“我也以为真改了,可能是我不好吧。” …… 众人正在议论纷纭,那刘氏也跟着来了。她一见了李竹作势又要下跪:“我的小姑奶奶,奶奶给你跪下了行吗?” 李竹赶紧拦住刘氏说道:“奶奶,您真要诚心折我的寿,毁我的名声是吧。你骂我,我就出来散散心,您至于这样吗?” 大家又是一阵劝和,有劝李竹也有劝刘氏的,闹了好一阵子,李竹又跟着刘氏折回李家。 肖氏这会儿又过来说:“好孩子,你奶脾气不好,她对你已经够好了,说你几句还不行?” 李竹看着肖氏,说道:“你要让我说实话吗?我要说的是——就是不行。今天我先说几件事。家里的人都过来聚齐了。” 李家几人面面相觑。 不过到底还是聚了三人,也就是刘氏和肖氏还有李三姐。李大富去干活了,他是眼不见心不烦。 李竹慢条斯理地说道:“那我就说几句,没听到的,你们互相转告。一共有三点: 一、以后对我的要求不得拒绝,也说什么别人不这样以前的我不这样,我现在就是想这样; 二、不得对我指桑骂槐,不得骂三姐,我这人心肠软,听不得骂声; 三、不得对我下跪磕头,如果真想磕,就在院子里或屋子里磕,别当着人磕。 好了,我说完了,三姐留下来陪我,你们俩忙去吧。” 这婆媳两人听完这话,已经说不清是怒还是气了。两人的心情已经不足于这两个字形容了。 隔天,李大姑抽了空来看李竹过得怎么样,她人还没进村,就被李大富堵住了,李大富的意思很明确,李竹就是她教唆的,不能再让李大姑见她。 “大姐,你走吧。你要还是我姐,你就别参合家里的事了,现在家里乱成一团。你还是回去吧。你说你有儿子有闺女的,老惦记着别人的孩子是哪样。” 李大姑气得把李大富骂了个狗血喷头。 最终,李大姑也没见着李竹。 现在李家真的是乱成一团,李竹不但养了四条大狗,还养了几只老鼠。那老鼠还四处乱跑,还特喜欢在李寄屋里转。把李寄吓得尖叫连连。因为他听说过吴成材被咬的事情。 这还不算,李竹进山闲逛时,又抱只一只小狐狸。 刘氏和肖氏气得鼻子都歪了。 李寄的病还没起色,刘氏又去请了大仙来。这回来的是那个黄大仙。 李竹一听到黄大仙,立即说道:“去把大仙给我叫来,我最近有些不舒服。” 李三姐依言去跟刘氏说了,刘氏正跟黄大仙说话呢,听到这话也只好叫大仙去看她。 刘氏拉着黄大仙的手说道:“大仙啊,你这人本领高,说话也让人心服,请大仙得空点拨我那孙女几句。别让她作了,一家子骨肉,好好过日子不好吗?” 黄大仙不置可否,只说见见人再说。 李竹半靠在床上,等着黄大仙来。 黄大仙一进屋,李竹就吩咐大黄:“你们几个去门外守着,不要让人靠近。” 大黄摇摇尾巴,听话的出去了。 黄大仙目光微闪,她见的人多,对于稀奇古怪的事也是见怪不怪。 李竹吩咐完大黄,再打量这黄大仙,这女人约有三十来岁,长得长眉细眼,身材瘦高,猛眼看去,还真有有些像道姑。 李竹在打量黄大仙,对方也在打量她。 李竹还没开口,黄大仙却说道:“李姑娘,你找我是来治你的心病?” 李竹微微一笑,说道:“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不用拐弯抹角。” 黄大仙十分笃定地说道:“你这种情况,我还能真帮得上忙。” 李竹开门见山:“你想多少钱?” 黄大仙抿嘴一笑:“别开口就钱啊钱的。” 李竹心下一凛,看着黄大仙问道:“大仙可是有要我帮忙的地方?” ☆、第50章 请神难送神更难(上) 李竹猜测,她跟黄大仙素无交情,对方没道理白白帮她,看她这神色,就知道她是有求于自己。 第44节 李竹正色道:“大仙,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直说,我看看自个能否做到?” 黄大仙仍是抿嘴笑着,然后语气慷慨地说道:“说实话,我早就听说李姑娘的大名了,敢于当堂跟县太爷争辩,还割肉还母,这勇气这狠劲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我黄月仙就佩服就这种人。” “嗯。”李竹笑笑,也没当真。她知道这种人最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黄大仙看了李竹一眼继续说道:“还有姑娘家的狗,那也是狗中豪杰。我家小妹妹一直叫着要去看它。” 李竹不动声色地听着,就听黄大仙顿了顿又说道:“我早有心结交姑娘这样的奇人,我原本是想帮帮姑娘的,不过我若真是白帮忙了,李姑娘怕是不信任我,估计也不想欠我这个人情。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吧。” 李竹点点头,请她继续说。 黄大仙见状,也就不再绕弯子,直接说道:“我帮李姑娘解决掉眼前这个麻烦,也请姑娘让你的狗帮我找个人。” 李竹问道:“什么人?” 黄大仙不由得叹了口气:“我的表弟,今年五岁,被人拐走,我家姨母打点了官府几十两银子,铺子都卖了,人至今还没下落。我听说你的狗连凶手都能找到,所以想请你帮这个忙。” 李竹沉吟片刻,说道:“这个忙我倒是想帮,不过我的狗丢了,不知何时能找回。” 黄大仙的目光朝门外瞥了瞥,笑道:“你的狗可不止一条。”本来黄月仙听说小白丢了,就有些犹豫,但进来时看到那大黄狗竟然那么听李竹的话,这个想法又重新冒了头。 李竹展颜一笑:“行,我答应你,不过话先说到前头,因为此事有些难办,我不知道你表弟是否还在清河县地界,如果他被拐到外乡,我也无能为力,所以我会尽力而为,但不一定能成。” 黄月仙笑道:“李姑娘请放心,我不过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即便人没找到,我也不会怪你。 咱们也算是打过交道了是不,多条朋友多条路嘛。” 交易一达成,两人就开始谋划李家的事。 黄月仙压低声音说道:“这事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不过,我要你的配合,咱们做戏要做全套。” 李竹点头同意,这是自然的。她怀疑自己真继承了刘氏的演戏才能,比以前更会表演了。 两人正在说着话,就听见门外的大黄呜呜地发出警示声。有人来了。 接着便传来了刘氏的声音,“大仙,我的孙女怎样了?严不严重?哎哟,这死狗,都给我滚一边去。” “汪汪。”群狗吠叫着,刘氏想进不敢进。 黄大仙适时打开了房门,李竹正靠着枕头坐着。 李竹皱着眉头,吩咐大黄走开。 刘氏这才得以进来。 李竹精神十分不好,一看到刘氏就问道:“奶奶,以前你跟我爷是在这屋里住着吗?” 刘氏目光闪了闪,笑着答道:“那是肯定的,这是主屋,你爷当然得住这儿。” 李竹抚着额头,目光迷茫,用低低的声音说道:“我一连两晚梦见我爷,这是怎么了?” “啥?真的假的?老头子给你说啥了。” 李竹转过脸看着刘氏,慢吞吞地说道:“我爷说他在地下很不安心,说上面的人太折腾了。” “咳咳。”刘氏以为李竹会扯到自己身上,正要打断她。又听李竹说道:“他还对我吹胡子瞪眼,说我太不知好歹。”说完,便拉上被子不吱声了。 刘氏心中大喜,这孩子肯定是作得太狠了,心虚了。这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刘 氏一脸温情,上前好声劝慰:“我的乖孙女,你爷在地下,肯定不想看到咱家闹得这么乌烟瘴气的,你听我的,咱把以前的事都给忘了,从今以后,咱们拧成一股 绳,全家人一条心,把日子好好过下去,再不让外人瞎掺和咱自家的事。到时你哥进了学,当了大官,你是他亲妹子能过得差吗?到那时,你可真成了实打实的千金 大小姐,穿绫罗绸缎,使奴换婢,什么县城府城的有家世有才貌的好儿郎还不都得上门提亲?你在杨家,你算个啥呢,那杨墨就算有了出息,也是先尽着他亲爹娘亲 妹妹,你能排第几?” 刘氏说得十分流畅,给李竹画了一个香喷喷的大饼。 别说李竹这个将来的大官的亲妹妹,就连黄月仙这个外人也给打动了。两只眼睛直放亮光。 她也跟着劝李竹,不要再闹了,否则寒了亲哥哥的心就不好了。 李竹犹豫地说道:“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别人家再好,哪有自个家自在。只是,以前的那些日子太让我难过了,一想起来我就怕,我就怕再回到原来那样,要是奶奶、娘和爹能一直像现在这样,就是赶我也不走了。” 刘氏喜得心花怒放。当下就趁热打铁把儿子儿媳妇叫来,当着老头子的牌位和黄大仙的面,说要发誓对李竹好。 李竹抢先说道:“要发誓,我先来。老天在上,爷爷在下,我以后要是再不孝顺奶奶,再跟家人过不去,老天就灭我九族,让我变成孤儿……” 刘氏肖氏李大富三人一听,脸一黑,赶紧出声阻拦。说她发的誓言太重了。接着是三人轮流发的誓。 黄大仙满意地说道:“这样多好,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李家祖坟的风水好,儿孙将来必有大出息。”刘氏被拍得全身舒坦,满脸笑容地送黄月仙出门。 路上又问她到底跟李竹说什么。 黄大仙神秘兮兮地笑笑:“没说啥,就是吓唬吓唬她。这同样的一个梦,有好多种解法呢。”刘氏心里满意,这次难得大方地多塞了几个钱给黄月仙。 自从黄月仙走后,李竹果然性子大变。她不再跟刘氏和肖氏对着干,每天还帮忙干点小活,还筹划着做卤肉做凉皮。就连杨老实路过李家村来送东西,她的反应也是淡淡的。这让李家众人十分高兴,到底是一家人,到底还是跟他们亲。 杨老实回到家里,一脸闷闷不乐。晚上李大姑回来时,他忍不住将今日的事情给她说了。 他说道:“你说小竹这孩子真的回心转意了,被他爹娘哄好了?” 李大姑撇嘴:“依我看,那孩子有主意的很,不是那么容易被哄的,再说依那家人的德性,他们能哄多久?你别瞎想了。” …… 李竹不再作了,李家人本以为好日子马上就来了。谁知道好事没来,糟心事却一件接一件地发生。先是刘氏珍藏数年的钱匣子不见了。这可都是她的私房钱哪,连儿子儿媳妇都不知道,偏偏就不见了。 她想来想去,就怀疑到了李竹头上。但这孩子刚好转一点,她也不敢大张旗鼓,只好强自按捺住,默默地观察着她的举动。 接着,刘氏清早起来,就在院子里摔了一大跤,还好乡下人身体皮实,除了尾巴骨有些疼,不敢坐着外,身体没什么大碍。接着是李大富上山砍柴,险些被树砸到,得亏那是棵小树,要是棵大树,这说不定命都没了。 奇 怪的事一件接一件。缸里的面、厨房里的油,用得特别快。这也不能说李竹拿的,因为她在全家人的眼皮子底下,也没见她拿东西。这些还都是小事,最让人李家人 担忧的是,黄大仙开了神药,让李寄刚好转些,这又病倒了,而且病得比以前还重。家里老鼠四处横行,将衣裳、被子床单咬得到处是洞。家什什么的也被啃得伤口 累累。 晚上,李大富,肖氏,刘氏三人眉头紧锁,坐在一起对着叹息。 李大富一脸烦躁:“这到底是咋了?干啥啥不顺。” 肖氏也道:“真是奇了怪了,刚磨的面竟然没了,油坛也见底了。这家里是得罪了哪路神仙?” 要是以前,他们第一个就会怀疑李竹。但现在,他们尽量不往这方面想。 “要么,再去请黄大仙来瞧瞧?” “她不是刚过来吗?上次也没说啥啊。” “上次来时,咱家不这样,再让她来瞧瞧呗。” 黄大仙还是被请来了。黄大仙蹙着眉头,四处查看,一会儿退着看,一会儿侧着瞧,时而叹息时而惊惧。看得李家四口人心惊胆战的。 黄大仙先烧了一些纸,又拜了一柱香,嘴里念念有词。 她一停下,肖氏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大仙,我家这到底是咋回事?” 刘氏和李大富也问。 黄大仙看了一眼众人,叹息着说道:“我的道行太浅,看不出什么来。” “啥?”刘氏和肖氏异口同声地反问道。 “不过,”黄大仙话锋一转道:“我道行虽浅,看不全乎,但也能看出一二来。” “大仙快说说吧。” 黄月仙环视一眼李家五口人,慢吞吞地说道:“你们家的风水是好,可是奈不住有人跟你们相冲。” “啥啥,谁跟俺们相冲?” 黄大仙摇头:“至于是谁,我道行浅,看不出来,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告辞,这钱我也不收了。” 黄大仙摇摇头,快步走开,走开门口还差点摔一跤。 “哎哎,你别走啊。”肖氏和刘氏在后面紧追不舍。 黄大仙头也不回地说道:“该说的我都都说了,我都不要钱了,你们别跟着了,我道行浅,你们另请高明吧。” 村口有认识黄大仙,就笑嘻嘻地拦住她问:“大仙啊,是不是李家那小闺女又克着他们了?” 黄大仙正色道:“不知道的不要瞎说,我只看出他们是互相克着,至于到底是啥缘故,我真瞧不出来。” 临去时,黄大仙自言自语道:“唉,这两个孩子都是有福的,可惜啊,这一家不能好处都占全了。” ☆、第51章 请神难送神更难(下) 李家的事和黄大仙的话,很快就被村民们传开了。 村中央的大树下,大伙谈兴正浓。 “哎,你们说,他们家到底是谁克谁?” “当然是小竹克他们全家,要不以前好好的,怎么她一回来就老出事儿?” “这也说不通啊,小竹在杨家不就没事吗?不但没事,杨家反倒越过越红火。” “嗤,你们都没明白黄大仙的话,她说了,这两人孩子的命都好,但是啊,李家没福,只能得一个。若是在一起就会相克,分开就没事。” “是这样吗?” “好像是的。” …… 李家整日过着悲惨的日子,李竹却是神采奕奕的,吃得香,睡得好。吃完饭还牵着狗溜个弯。刘氏整天盯着李竹,见她神氏并无异样,屋里她也搜了,啥都没发现。她的钱匣子到底哪儿去了? 黄大仙说她帮不了这个忙,刘氏只好另请道行深的大仙。最后,她打听到一个外省来的,正好云游到清河县地面的一个大仙。刘氏去请了三回,那人推三堵四的,就是不肯来。到请了第四回,那人终于勉强肯来。 这位大仙五十来岁,长须飘飘,一脸正气。身穿白色袍子,一副仙风道骨的气派,人称李仙长。 李仙长来到李家,一边看一边说道:“你家不但祖坟占了好风水,房子也建得好。” 李家众人听了心中大喜。 李仙长又看了看李家的三个儿女,看到李三姐时,一脸平常,说道:“为人谨慎勤劳,虽然胆小怯懦,但尚算善良,将来会遇贵人,一生平安福顺。” 轮到李寄时,李仙长面色微变。刘氏肖氏和李大富的心立即提了起来。紧张地盯着李仙长看。 李仙长盯着李寄看了一会,慢悠悠说道:“这孩子将来了不得。” “呵呵。”三人对视一眼,相视大笑。 到李竹时,李仙长脸色又是一变。 李家三人虽然紧张,但比刚才轻多了。 李仙长捋着胡须,半晌不语。 刘氏看了一眼李竹,说道:“仙长,你有话就直说吧。” 李仙长说道:“这孩子将来也是个大富大贵之人。” “啊”刘氏和肖氏惊呼一声。 第45节 “可惜啊。”李仙长话锋一转:“俗话说,一山不能容二虎,这一家也不能有两强。两个大福之人,在一家,不但不能互相帮衬,反而会抵消彼此的福分。因此你家只能留下其中一个。” 李家人面面相觑,同时又有些了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呢。家里只能留一个,那还用说,当然是留李寄。至于李竹,那也不能便宜了别人,可以找个人家嫁了,年纪小,可以先成亲再圆房。 刘氏和肖氏这婆媳俩算是想到一块去了。 谁知,李仙长接下来的话却打断了这婆媳俩的幻想,只听他说道:“你家小女儿的命格有些特殊,因此不可早婚,十八岁以后方可发嫁。否则会对娘家不利。” “这……”肖氏的脸不由得垮了下来。 李竹一手拉着肖氏一手扯着刘氏说道:“奶奶,娘,你们听,仙长说我的命好,你们就让我留下吧,我以后会好好地孝顺你们。” 肖氏干笑着抽开李竹的手,刘氏也慢慢地挪开了身子。 李竹又去求李大富,李大富别过脸不理她。 李竹欲哭无泪。 李家四口人一起送李仙长出村,那李仙长也没收钱,只让李家送些供养到城外的清风观就行。李仙长飘然而去。李家村的人又开始议论起来。 李竹到处去找人,找里正,找李家大伯。 一见到他们就说:“我是扫把星,我的命也很好,你们劝劝我家人,别让他们把我送出去。我好容易在家里过上了几天好日子,我不想走啊。” 这些人虽然好声安慰李竹,但也没人真去劝,毕竟谁家会为了女儿舍弃儿子,李寄那可是老李家的根。所以离开的只能是李竹。至于送到哪里去,也成了一个难题。 李竹的外婆家已经没什么人了。李家大伯跟李竹家也不和睦。李竹的大姐嫁得远。至于李大姑家,他们才不想如他们的意。 不知他们怎么商量的,最后李大伯竟然同意李竹到他家了。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刚答应这事,他家的房梁就落了下来,差点砸伤他。李大伯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心里就有些后悔。 李竹成了个烫手山芋,李寄的病也在一天天加重。雪上加霜的是,刘氏的首饰匣子也丢了。 她的两个老本都没有了。这简直要了刘氏的命。 李竹仿佛不知道自己的处境似的,每天还跟以前一样,好吃好喝好睡。肖氏越看她越不顺眼,她接她回家为了什么?还是想过个好日子?结果,她一回来不但帮不上忙,反而克他们全家。既然这样,那还忍她干吗? 肖氏决定不忍了,那张脸翻的比书还快。她又想像以前那样使唤李竹。 肖氏叫道:“小竹,你去打些猪草。” 李竹坐着不动:“打什么猪草,不是早说了不让干活了吗?” 肖氏双手叉腰,指着李竹就骂:“不干活白养你啊。你瞧瞧谁家孩子像你这么大还吃白饭?快点去。” 李竹比她吵得还大声:“是谁说的不让我干活的,谁说的会好好待我的?是你们磕头下跪求我回来的,不是我自个跑回来的?现在嫌弃我了,晚了,我还就不走了。反正你们谁也克不着我。不让我好过,你们谁都别好过。” 肖氏气得胸口发堵,她想动手打人,那几狗虎视眈眈地盯着她,随时准备上前嘶咬她。 刘氏比肖氏的手段高些,她叫全家人不按点吃饭,匆匆吃完饭就将东西锁到柜子里。李三姐看不过去,说了几句,又被肖氏打骂一顿。 李三姐哭着跑过去找李竹,对她说道:“四妹,你还是回大姑家吧。” 李竹说道:“回什么回,上次姑父来,我按着爹娘的意思,对他爱搭不理的,现在哪还有脸去。这也是我的家,我哪儿也不去,我还想前几些天那样的好日子。” 李家闹成这样,杨家那边自然也知道了。不过,李竹早就托王小翠给李大姑捎了封信。信上写得很简单,只让他们静观其变就好。 刘氏每天把饭菜都锁起来,这一点也难不倒李竹,她每回都能轻而易举把锁撬开,吃着还拿着。 刘氏看到这情形,脸黑得像锅贴,李竹倒先发制人,她作势要跪下:“我的好奶奶,我求你了,咱能好好过日子吗?你怎么跟前几天就不一样了呢?” 刘氏咬着牙说道:“你就是老天爷派来的克星。” 家里的矛盾一点点积累着,李家人的不满情绪也在一点点堆积,李竹这个点火的人一点点地往里加材旺火,就等着他们爆发。 真正让刘氏忍无可忍的是,她家的房契和地契也不见了。东西一而再而三的丢失,还是都是在李竹回来时发生的。就算没有证据,她也跑不了。 这天早上,刘氏趁儿子儿媳妇不在,她就开始沉着脸审问李竹。 李竹一脸懵懂,反问道:“奶奶,你说什么?你的东西不见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刘氏冷着脸,说道:“你别再狡辩,快些把东西给我交出来,我也不告诉你爹娘,就咱奶俩知道,也给你留点脸面。” 李竹冷笑:“留脸面?你这人也会给人留脸面?你是怕你的私房钱被人知道吧。” 刘氏一听这话,愈发肯定钱物是李竹拿走的,她伸手去揪她,李竹闪身一躲,嘴里说道:“你这个老不死的,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我以为你还能再接着谁呢?有种你继续下跪磕头啊。” 刘氏气得破口大骂,伸手就要去打她,李竹一脚踹开门,跑出院子,往里正家跑去。 她见了里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里正大叔,你快帮帮我,我奶诬赖我偷了她的私房钱。我哪里见过啊。” 里正娘子听到了,也出来说道:“会不会是她记性不好,忘记放哪儿了,再找找看。” 李竹像看到救星似的,一把拉住里正娘子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我奶不听,她又打又骂的。 婶子帮我去给我奶说说。咱们一起找。”里正夫妻俩对看一眼,也只好一起去了。 很快地,邻近的村民们也知道了,一起跟着到李家来看热闹。 与此同时,肖氏和李大富还有李大伯他们也知道了。 因为早有人把刘氏的私房钱丢了的事转告给他们了。三人听了反应各异。 肖氏暗暗骂这个老太婆,整天叫穷,原来还有这么多私房。 李家大伯老两口子听了,不禁一阵愤怒,丢下手头的活便气势汹汹地往李家赶去。 刘氏一看李竹带了这么多人来,几乎气了个倒仰。 她定定心神,对着众人说道:“哎呀,你们这是做啥?我就教训我孙女几句,你们没事都回吧。” 李竹大声说道:“奶奶,我没偷你的五十两私房钱,也没偷你的首饰,你别诬赖我,今天咱就当着众人的面说个清楚,让人几个任得过的进屋里帮你找,好证明我的清白。” 刘氏还没开口,就听见李家大伯母叶氏,高声说道:“是啊,娘,让俺们帮你老找找吧。” 刘氏面皮僵硬得像刷了一层浆糊似的,扯出一丝笑容,对众人说道:“别听小孩子瞎说,哪里丢什么东西,你们都回吧,该干啥干啥去。” 那叶氏也不是省油的灯,趁乱硬挤进刘氏的房里,借口帮着找东西进行一通乱翻。 李竹也拉着里正娘子进来,又对叶氏道了谢。她自己也动手翻找起来。 其他人要么挤在屋外,要么围在院子里。 最先找到东西的是叶氏,那一个木匣子是在她床的夹缝里找到的,里正娘子也在屋角处找到了首饰拿盒子,李竹自己则找到了装房契的盒子。 里正娘子举着盒子说道:“这东西还真不好找。” 李竹一脸欣喜,当着众人的面说道:“奶奶,奶奶,你赶紧打开点点数,看少没少。” 刘氏气得两眼发黑,双腿发飘。她阴沉着脸,劈手去夺盒子。 李竹灵活的缩了回来。 此时伯母叶氏已经打开了匣子,李大伯也挤进来帮着打开了首饰盒子。刘氏想拦都拦不住。 众人看着这两盒东西不禁唏嘘出声。 原来,这刘氏的私房竟这么多。 李家大伯母叶氏气得眼都红了,往地上一坐,尖声哭喊起来:“没见过这么偏心的哟,我男人就是你不儿子吗?” 屋里顿时乱成一团,叶氏非要重新分家,肖氏去抢匣子,李大富也加入了进来,兄弟对兄弟,妯娌对妯娌,众人都拉都不开。 刘氏不知是装的,还是气的,大哭一声,往床上一倒昏过去了。刘氏这一昏迷,现场就更乱了。撕扯在一起的两妯娌终于被人拉开,这两家不分上下,叶氏抢走了装银子的匣子,李大富抢回了首饰盒子。两家算是打个平手。至于地契房契本来就属于李大富的,李大伯就没来抢。 两家人脸上都挂了彩,里正义正词严地教训了兄弟俩一顿。里正娘子又嘱咐李三姐和李竹姐妹俩好好照顾家里,就匆匆离开了。 众人陆续散去,家里乱得像跟进了土匪似的。肖氏坐在院子里哭骂,李大富蹲在地上一声不哼。 李竹主动去照顾刘氏。刘氏是气昏过去的,她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用缝衣针扎她的手脚。果然只扎了两针,刘氏就悠悠醒来了。 两人四目相对。 刘氏的眼中放出毒蛇一般的冷光,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滚吧,想滚哪滚哪,我们李家没有你这样的闺女。” 李竹笑吟吟地说道:“奶奶,你这是气糊涂了。你费那么劲接我回来,怎么又让我走呢。” 刘氏身心俱疲,神情灰败,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似的。 李 竹声音清脆,继续说道:“你想让走我就走,想让我来我就来,你以为你是谁?有句话叫‘请神容易送神难’,我改一改送给你,这叫请神难送神更难。我就不走, 我现在过得很好,我在姑家还得起早贪黑去县里,整天风吹日晒的,还得顾忌姑父的脸色,我在家多好,我谁的脸色都不瞧。想怎样就怎样。我还是未来的大官的亲 妹妹,还等着当实打实的千金大小姐呢。 所以,我哪也不去,就在家里,也省得将来再有人给人磕头作揖地请我给回来,还不够折腾的。” 刘氏气得两眼一翻,又晕过去了。李竹没再用针扎她,她饿了,不管别人怎样,她得先吃饱了再说。 其实到目前为止,李竹的目的基本达到了,她要走也能走了,不过为了避免以后的麻烦,她干脆演戏演到底,让李家好好记住这个教训,一提起她就心里有阴影。有句话说得好,宁愿让你讨厌的人讨厌你,也不能让他们喜欢你。他们的讨厌无关紧要,但他们的喜欢则是一场噩梦。 ☆、第52章 回家 李家的气氛无比压抑,李三姐大气都不敢出。她做好了饭,先给李寄送去,李寄正靠床坐着,看到李三姐,就恶狠狠地说道:“那个扫把星呢,让她滚过来。” 李三姐试图劝她:“四妹她……” 李寄一脸不耐烦:“她什么她,赶紧让她过来。” 李三姐只好去叫李竹,李竹气完了刘氏,正想着要不要去气气李寄。这不,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李寄一看到李竹站在门口,就开始冷讽热嘲:“扫把星,你看看家里被带带累成什么样了?你还赖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滚!” 李竹靠着门,鄙夷地看着李寄:“你这话说的好像是我想回来似的,是谁低声下气地求我回来的?我实话告诉你,我宁愿跟狗相处,跟老鼠当亲戚,都不想跟你们牵扯,李寄,你要真有骨气,以后穷了落魄了,别想去着找我,也别看着我发达了好过了,就怂恿家人来找我。” 李寄简直被气笑了,“我呸,你也不瞧瞧你那模样,你会发达,别开玩笑了。” “是吗?那你前几天为什么忍着我呢,你家人为什么把我叫回来呢。” 李寄恼羞成怒,抓起桌边的碗就向李竹砸去,李竹头一偏,碗砸到门框上,摔得四分五裂。 这声响动自然也惊动了其他人。李大富心里正烦着呢,突然听到东西摔碎的声音,气得霍然站起,一看到李竹站在李寄门房边,不远处的脚边还有一片碎碗片。一股气涌上头上,新气旧气积攒到一起,李大富眼睛瞪得像铜铃,额上青筋直爆。了解李大富的人都知道他这是要发大火了。 前几天,李大富一直听刘氏的,忍着李竹。如今这个情形,他觉得实在没必要再忍了。 “你这是脖子足了血,找死!我打死你算了,省得你再惹麻烦,再丢人现眼!” 闻声而来的李三姐吓得脸色发白,颤声提醒道:“四妹,你快跟爹认错了。” 肖氏不但不劝,还在一旁火上浇油。 李大富顺手抄起一根棍子,就朝李竹奔来。 “大黄。”李竹叫了一声。 大黄带着它的三个小伙伴,龇着白森森的牙冲李大富咆哮。 李大富早就烦死了这些畜生,没打着人,先打狗。 “汪——”四条狗团团围着李大富,张嘴便咬。 “哎哟,我的腿。” 第46节 …… 肖氏看着丈夫没咬,吓得大声尖叫起来。 李家院子里的动静惊动了左邻右舍,李竹一看这情形,赶紧叫停大黄,她自己跑到外边,坐门外的石墩上低头不语。 李大富狼狈不堪地爬起来,对肖氏吼道:“都是你这死婆娘,非要把人接回来,接这个孽种回来有啥用,净招气,还不去打包袱让她滚蛋。” 李竹在外面大声叫嚷:“我不走,是你们让我回来的,我就不走!” 肖氏跑到李竹住的屋里,胡乱打了一个包袱,收拾衣裳时,她一看到这些新衣裳就更来气了,这些天,李竹吃好的穿新的,钱没捞着,他们的本倒蚀了不少。 她包袱也不打了,直接跑到院外轰李竹。 “你走吧,俺们老李家养不起你。你爱到谁家就到谁家。” 邻居们探头探脑地往院里看着,有的过来安慰李竹,有的劝肖氏和李大富。 李竹恳求肖氏,肖氏仍坚决要撵她走。李竹求了几回脾气也上来了,冲着门里大声嚷道:“行,我走,但咱们先说好了, 别等几天你和我奶又去磕头下跪求我回来。” 肖氏冷笑几声,高声回道:“我还去求你?你做梦吧,我丢不起那个人。” 李竹道:“你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肖氏已经没什么耐心了,“砰”地一声,把大门撞上了。 李竹看着围观的众人,吸吸鼻子说道:“你们也看到了,我奶又说我克着他们一家了,先是说我偷了她的私房,托大家的福,私房钱找到了,我爹又打我,我娘又要赶我,我啥也不说了。他们让我走,我走便是。” 众人看着李竹也觉得她可怜,有人让她去他们家躲一躲,李竹摇头:“不躲了,到时我家人又去闹,连累你们多不好。有空我再回来看你们,你们都多保重。” 王小翠听到消息也来找李竹,她坚决要求李竹去她家,李竹还是拒绝了。 李竹带着四条狗,两手空空地出了村子。王小翠陪李竹走了二里地才转身回家。 一出了李家村,李竹的心情就变得雀跃起来。这件事算是解决了。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李家应该不会再来接她回家了。 李竹收起方才故意做出的悲苦表情,咧嘴笑笑,弯腰扯扯大黄的耳朵,拽拽它的尾巴,看着路边的野花也觉得十分好看,望着头顶的蓝天也觉得开心。 这次还得鸣谢黄大仙的配合,她怕自己一个人说了李家不信,便又找了个神乎其神的托,就是那个李仙长。果然,李家见一个两个都这么说,自是深信不疑。 黄月仙答应她的事做到了,接下来,她也得回报她。小白什么时候出现好呢,总不能一直呆在空间。今天就是个契机,就说它自己跑出来了,她在路上遇到它的。 李竹看看左右无人,就将小白放了出来。小白早就寂寞得不行,一出来见着它的伙伴们,高兴地直打滚。五只狗滚到一团,互相嬉闹撒欢。 李家村离杨家集有十来里路,李竹本想坐牛车走,可是等了好一阵也没见车子经过。她只得靠着两条腿前行。好在有小白大黄它们相伴,天气也不十分炎热,这旅途也不甚枯燥。 半个时辰过去,李竹已经走到了杨集镇和杨家集的交叉口。一到这里,路上的行人就多了起来。 李竹猛然记起自己第一次来大姑家的情形。才几个月而已,此时的心情跟那时的忐忑相比,已有天壤之别。 李竹正想着,突然听到车轮的辘辘声。她扭头一看,远远地看到有人驾着一辆驴车跟她同向而行。驴车再近些,她看清了上面的人,正是蔡青。没想到又在这里遇到了他。 就在这时候,一位肤色微黑、面容俏丽的年轻姑娘,十分羞涩的凑上来问道:“小妹子,我问你件事。” 李竹不知怎地想起上次在这里,那帮年轻姑娘媳妇向她打听蔡青的事情,她以为这次也是这样。便笑吟吟地说道:“你想问那位小哥是吧?他是我们村的,他还没成亲。” 那姑娘脸一红,扭身说道:“俺才不管他成没成亲,俺已经有俺的大牛哥了,我就是想问问,你看看我后面有没有……血迹,我今天那啥了。” “这样啊。”李竹笑得更欢了,赶紧帮她看看身后。 “没有血迹。” 姑娘轻了口气,向李竹道了谢,转身走了。 她刚走,蔡青就到了李竹身边。在这里遇见她,蔡青也有些惊讶,他微微一笑,放慢了车速。“阿墨正要去看看你,没想到你竟回来了。” 李竹今日心情颇好,话也多了起来。她抱着小白上了驴车。大黄他们在后面跟着。 蔡青问了李竹在李家的事情,李竹只简单说了几句。蔡青笑道:”看来,你以后可以过清净日子了。” “是啊,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初秋的风飒飒树林,发出飒飒的声音。秋阳热烈却不太灼人。两边的田野和山林丰收景象,那斑斓的色彩仿佛一幅画似的。 蔡青一直将李竹送到杨家,李大姑不在家,杨云和杨老实看到李竹回来,自然是又惊又喜。蔡青陪着杨老实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一进家,李竹就对杨老实道歉:“姑父,那天为了做戏做得像,你去了我也怎么理你,你可别生我的气。” 杨老实憨憨一笑:“你这孩子,我气你干啥。赶了这么远路,快去喝口水吧。” 杨云笑着拉着李竹去厨房倒水喝,两人边走边说话。 杨老实和杨云看到小白竟然自己回来了,自是无比惊喜。杨老实看到大黄和它的伙伴时,不禁又有点发愁。加上小黑,家里有六条狗了。 小白对李竹叫了几声:“汪汪。”让们留下吧,我又变厉害了,可以上山打兔子吃。 大黄也可怜兮兮地看着她。李竹不忍拒绝,只好对杨老实说道:“姑父,要不咱们先养几天,问问村里有谁家想养的到时送出去也行。” “也行。”杨老实顺口答应了。 晚上,李大姑和杨墨回来,自然又是一番惊喜不提。 李大姑下厨炒了几个菜,吃饭时,她无意中提道:“说也奇怪,你不在的这几天,有客人说咱家的卤肉和麻辣烫没以前好吃了。”这里头当然有灵泉的缘故,她当时走得急,也没来得及提前准备。 李竹忙笑说:“可能是大姑心情不好,连带着做的东西也受影响。” “是吗?还真有可能。我这几天总担心你。”大伙你一句我一句的,很快就把这个话题岔开了。 吃过饭,李大姑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李竹说道:“对了,前天有个叫什么叶宣的男孩子来找你。” “叶宣?”李竹想起来了,那个帮她进白府的少年。李大姑说那人也没说什么事。李竹猜想,他估计就是来问问那天的情况。 ☆、第53章 杨云的婚事 李竹回到杨家后,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李家难得没有来闹,听说李寄的身体也渐渐转好。不久就回县学读书了。听说准备参加明年的考试,当然,杨墨也是要参加的。其实杨墨今年春天就准备参加考试的,不过因为惹了吴成材被打成重伤才没去成。 杨家一家人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杨老实耳提面命地教导杨墨,千万不要惹事。这世上不平的事多了去了,先顾好自个就行了。 中秋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杨家卤肉的生意已经稳定下来。虽然生意稳定,生活也算平静。但李大姑在操心另外两件事,一是天气凉了,再露天摆摊就不太好了,要租个小铺子才好;二就是杨云的婚事。自从何家退婚,杨老实和李大姑就一直在寻觅合适的人家。如今不比前段时间,现在杨家盖了新房,家里境况好了许多。愿意结亲的人家也多了起来。 李大姑一家家的比较甄选,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最让人吃惊的,是白家也派人上门提亲了,还是做正房娘子。 男主就是白县令的侄子白世杰。这个大馅饼把杨家砸得直晕头。 “怎么可能?莫不是媒人弄错了?”杨老实一脸震惊。他家女儿是不错,但也没到远近闻名的地步,何况还被何家退了亲。他自认为儿子是有前途,但这还没下场考呢。谁知道结果如何? 杨老实怎么也想不通,白家因何看上了自家女儿。李大姑也想不通,就追问媒人。 那媒人笑呵呵地说道:“我说杨夫人,你这是太谦虚了。你家的姑娘相貌好,人也能干贤惠。你这人利落干脆,听说你家的儿子,为人稳重,勤奋好学,学里的学子都愿意与他结交,先生也常夸他,将来一定大有出息。你也知道这白家的家世,这白老夫人也是穷苦人家出身,她家娶媳妇不讲究什么出身,怕媳妇将来仗着娘家势大,在婆家作威作福。她老人家只要身家清白,家风正派就可。再加上白二公子前些日子正好在街上看到了你家姑娘。这不就缠着老太太要上门提亲。还有啊,这白二公子啊,为人正派,从不像别家那些纨绔子弟似的,花天酒地,,这后院也是难得的干净,这么好的人上哪儿找去……” 李大姑想了想,前些日子,李竹不在,她一人忙不过来,就让杨云去帮了几天忙,确实有一个锦衣公子来过她的摊子。 “这,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不了主,还要再跟我们当家的商量商量。” 媒婆笑道:“那是自然。 你们且商量吧,三天后,我再来。”李大姑热情地送媒婆出去。 晚上,除了杨云这个当事人因为害羞不在现场外,杨家三人聚在一起商议这桩婚事,李竹也在一边旁听。 李大姑先向杨墨打听白世杰这个人。 杨墨说道:“这个人我见得不多,不过同窗中有认识的,风评还不错,为人是严肃了些,刻板了些,但从不仗势欺人,对祖母十分孝顺。还有一个挺难得,就是不好女色。” 李大姑叹道:“照你这么说,这人没啥大缺点,家世又好,他怎么会看上咱家阿云。我总觉得这事好得不像真的。” 杨老实也是这么感叹。但不可否认,他和李大姑都有些心动了。如果有高枝可攀,而且这个枝还不错,谁能不心动呢? 李竹想了想白世杰那个人,她没觉察出他有什么大毛病。那次在白府偷听,吴成材让他害人,他还是坚持一些底线,也没答应害人。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李竹听过一句名言:“如果一件事好得不像真的,那它十有八、九就不是真的。” 李竹不敢妄断,毕竟这关系到杨云的一生。 她想了想还是说道:“大姑,姑父,我觉得我们还是谨慎些吧。我们多方查探一下白世杰这个人,还有白家提亲的事,你们先别张扬出去。” 李大姑笑道:“我知道。” 睡觉前,李竹又跑到杨云屋里,旁敲侧击地试探杨云对这桩婚事的态度。杨云有些羞涩,起初不肯说,奈不住李竹的软磨硬泡,最终还是羞羞答答地说了几句:“我见过那人,觉得还不错。……我希望将来能帮上阿墨,让那姓吴的也不敢再欺负咱家家了……”听这意思,杨云也很满意。李竹笑了笑没说什么。 第二天早上,李竹要陪李大姑去县里出摊。李竹特意把小白小灰大黄都带上了。小灰最好带,直接往荷包里一放,让它露个头呼吸就行。 李竹好些日子没来,这一到来就收获了不少问候和关心。至于李竹回来的原因,已经有人知道了。李家先是跪地磕头求人回去,结果现在又赶人出来,这一行为挺让人不齿的。 到了县城,李竹悄悄告诉小白:“你能不能帮我打听一下白世杰的事。” “汪汪。”包在我身上。 “路上小心,别被被人捉住了。” “汪汪。”我变得可厉害了。 一连两天,大家都在打探白家的事。 不过打听来的全是好消息。 比如,这个世杰父母早逝,是白家二房的独子,自幼跟祖母生活在一起。白进夫妻也十分喜欢这个侄子。但不知道为什么,白世杰的婚姻一直不顺。几年前,跟本县的孙家女儿定了亲,不久那孙家的女儿就得了病,没多久孙家主动退亲,后来就搬走了。 白世杰一直蹉跎到现在。 小白和大黄出去转悠了半天, 反馈给李竹的消息是:白世杰没杀人犯火,也不打狗,也没到处去追逐雌性。 到了第二天中午时,白世杰竟然出现在了杨家卤肉摊前。 李大姑一边招呼,一边审视着他。 李竹也在旁边打量着他。这人长得相貌平平,属于扔人堆里不显眼的那种。 白世杰看了看小白,又看了看李竹,略有些惊讶地问道:“你的狗什么时候找到的?” 李竹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天在白府的事,蓦地,她想起吴成材威胁白世杰的事,他究竟有什么把柄握在吴成材手里?这个把柄会不会跟这桩亲事有关?是什么原因会让一个男人选择门第比他低很多的妻子,除了爱情之外。 难道是阳痿?李竹的目光在白世身上打量一圈。白世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显然对她这种直白的打量很不自在。 就在这时,一阵叮当作响,与此同时,还有一股香风吹了过来。不用说,这是“胭脂西施”南玉来了。南玉今日身穿一件水红色薄纱裙,带着银色丁香,走起路来,像风吹杨柳似的。她一过来,那些男摊贩的目光都直了。有老婆在跟前,还挨了几个白眼。 “南家妹子,来个包子不?” “来个馒头呗,送你的。” “不要不要。最近都胖了。” “胖得好胖得好。 ” 南玉最终停在了李竹的摊前,她爱吃李竹的麻辣烫。每隔两天都会来一趟。 南玉站在摊前,嗲声嗲气地说道:“阿竹妹妹,你这几日没来,姐姐可想死你了,连你家的菜都觉得没滋味了。” 李竹笑道:“是吗?那姐姐今日多吃了,我多给你一串。” 第47节 “好。” 南玉可能是习惯使然,即便跟李竹说话,也是眉眼生动,风情万种。 李竹正跟南玉说话,无意中一抬眼,就看到一旁的白世杰满眼的厌恶。 李竹一怔,很快意识到,那种蹭恶是针对南玉的。她有些奇怪,难道这两人有过节不成? 白世杰站了一会儿,就对李大姑说道:“你们忙吧,告辞。” 等白世杰一走开,李竹就拉着南玉问道:“好姐姐,你跟方才那个人是不是有什么过节?” 南玉捂嘴笑道:“我头次见他,跟他能有什么过节,我跟你说哟,跟我有过节的男人还真没几个,女人倒是不少。” 李竹更想不通了,就说道:“既然没过节,怎么他的眼睛就不像别人那样发直呢?” 南玉笑了笑,扭腰走了,走几步又回过头也,小声对李竹说道:“不喜欢我的男人啊,一般都是走旱道的。” 说完这句,南玉一捂嘴,“哎呀,瞧我这张嘴又胡说了,算了,反正你也听不懂。” “旱道,水道?”李竹先是疑惑,然后脑中光亮一闪,恍然明白,白世杰这家伙没什么情史,后院干净,孙家女儿不明不白的退亲,看上家世比他低很多的杨云,吴成材的威胁,这不是一出同性恋骗婚吗? 李竹从来都不岐视同性恋,但前提是他们别欺骗伤害无辜的人。 “什么玩意儿?这个人渣。”李竹情不自禁地出口骂道。 李大姑听见了,笑着说道:“这孩子,没人得罪你啊,嘟嘟囔囔地骂谁呢。” “没有没有。”李竹敷衍了一句,随即她又有些发愁,这事该怎么对大姑说呢。万一她不信怎么办? ☆、第54章 救人(上) 不过,不管大姑和姑父信不信,李竹也一定要说。因为明天媒婆就要来了。 李大姑和杨老实杨墨三人坐在那儿商量做最后的决定。 李大姑说道:“白世杰这人啊,我觉得还不错,我都打听过了,他难得的洁身自好。连贴身伺候的都是小厮。家里无父无母,阿云嫁过去也不用服侍公婆。” 杨老实晕晕乎乎的,他没想到闺女会攀上一门好亲。 李竹迟疑了一下说道:“大姑,我也听别人说过白世杰的事,不过不太好听。” “啊?你也听说了,你说说看。”李大姑忙问道。 李竹斟酌了一下字句说道:“我听人说,白世杰喜欢的是男人。” “啥?”李大姑愣住了。 “男人咋能喜欢男人呢?”杨老实一脸惊诧,显然不能理解这种事。 杨墨沉吟半响,看了看大家,慢慢说道:“如果小竹说的是没错,那有些事我也能想通了。我一直觉得这人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儿不对劲。” 杨老实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真的假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几声狗叫声。 杨墨站起身道:“我去开门,可能是蔡青来了。” 来的果然是蔡青。 李大姑和杨老实赶紧起身迎接。 蔡青看了看众人,似乎有话说。临到说话时,他又笑着看着李竹一眼,温声道:“给你一块糖,回屋玩去。” 李竹:“……” 杨墨也笑看着她,李竹知道他们的谈话内容可能是少儿不宜。 李竹撇撇嘴,起身自觉离开。 离开时,她还特意带上了门,不过,她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了。屋里的人也没注意到她。 就听蔡青说道:“白世杰的事我已打听到了,这个人……好男风。他跟城西的胡荣私下里来往密切。” “胡荣?”杨墨开口问道,“是城西胡家庄的那个胡荣?” 蔡青道:“对,就是他。那个人自他父母死后愈发的胡天胡地,听说他还喜欢、喜欢娈童。” 李大姑一听到这话,立即愤然说道:“这没人性的东西,连小孩子都能下手。那姓白的跟这种人来往肯定也不是什么好鸟。他来咱家提亲是不是就看上咱们好欺负啊。” 蔡青说道:“应该是这样。还有就是看上了阿云贤惠老实。” 蔡青又说道:“明日媒婆来问话,你们就寻个别的借口推掉就算了,别让他们看出端倪。白家一定不希望此事传扬出去。” 杨墨道:“今日阿云是躲过了,那以后若是白家坑害别人家的闺女呢。” 蔡青说道:“即便是要传出去,也不能让他们知道是你家干的。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瞒不了一辈子。” 李竹松了口气,太好了。省得她再费口舌劝说大姑了。 过了一会儿,又听蔡青问道:“看你们的样子是不是早知道了?” 杨墨道:“你来前,小竹刚跟我们提过。” “哦,是她。她倒知道得挺多。” 蔡青又说了几句,却是跟读书有关的事,李竹听到了想听的内容,就打算要撤。 走到半路,她猛然想起了蔡青说的那个胡荣喜欢娈童的事。很快,她就有一个猜想:会不会黄月仙表弟的走失就跟胡荣有关? 城西,胡家庄。李竹默默记下了这个地名。 到了第三天上午,那媒婆果然来了。 李大姑没有表现出异样,先是夸赞了白家几句,接着又对这门亲事诚惶诚恐了一阵。 “承蒙白老夫人不弃,她能看上俺们这样的人家,直是祖上积德。只是小女一直在乡下长大,所配不上白二公子,我家实在不敢高攀。” 媒婆再劝,又将白家夸了一通。李大姑语气谦恭,态度却是十分坚决。媒婆见状也不好再劝,便起身告辞。 李大姑拿出半吊钱塞到媒婆手里,说道:“劳烦大娘白跑两趟,实在过意不去。这点小钱您拿去喝碗茶,还请大娘好好跟白老夫人说说,希望她不要怪罪俺们才好。” 媒人收到钱,面上和气许多,笑道:“没事没事,这说亲本就是要两厢情愿,这结不成亲,也没有成仇的道理。白老夫人如此大度明理之人,岂会怪罪你们。” 李大姑略略放了心,笑着将媒人送了出去。 媒人说得好听,事实却不是那样。那媒人将杨家的意思说给白老夫人听后,白老夫人大发雷霆。骂杨家不识抬举。 媒人和身边的丫环劝了好一阵子,她才渐渐消了气儿。 等到李竹再到县里出摊时,她就琢磨着要找个借口去城西瞧瞧。 该怎么对大姑说呢。 李竹正在犯愁,不想那黄月仙却上门了。 李大姑不认得黄月仙,李竹含糊地说黄月仙是李家村认识的,曾帮过她一个忙。 李大姑也没多问,就让李竹不要走太远。 李竹带着小白大黄,和黄月仙来到一个人少的街角。 黄月仙热切地看着小白,对李竹说道:“你家的狗也找到了,应该能帮我这个忙了吧。我姨都快急死了。” 李竹问道:“你表弟是不是长得很好看?” 黄月仙一听这个问题,脸上不由得流露出一丝骄傲:“那是当然,人们都说他长得像观音童子。” 李竹的心不由得一沉,愈发肯定昨天的那个猜疑。不过,这个猜疑毕竟还没证实,她也不好说出来。 李竹仔细问了那个男孩子的长相,姓名,身上有无特征。还让她拿了孩子以前穿的衣物来让小白和大黄闻。 黄月仙是有备而来,从包袱里拿出了几样旧衣裳,又对李竹重复了一遍:“我表弟今年六岁名叫吕宝,不过,我姨妈养得好,看上去像七八岁。面白小嘴大眼睛,耳朵后面有个黄豆大的红痣。” 李竹默记了两遍。又拿着吕宝的旧衣裳让小白和大黄闻了闻,黄月仙和她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城西太远,李竹不放心小白和大黄过去。她正愁怎么找借口呢,正好,穆长倩来找她玩了。 她是来邀请她去她家的别庄玩的。 穆长倩李大姑早熟识了,一听她邀请李竹去玩,就爽快答应道:“你尽管去,别钉在这摊子上,我一个人就行,忙不过来时,这旁边也有人帮。”李竹跟周围的摊贩生意没冲突,很多时候还能带动他们的生意,因此大伙关系还不错,她们忙不过来时,这些人得了空就主动来帮忙。 穆长倩今天是赶着马车来的,有一个中年车夫在前赶车,车里坐着李竹、穆长倩和紫霜三人。小白和大黄在车后面跟着跑。 马车行了一会,李竹就问穆长倩:“你家的田庄离城西的胡家庄有多远?” “胡家庄?”穆长倩不太清楚在哪里,就问前面的车夫。 车夫答道:“李姑娘,你去那里做什么?人们都说那地方不好,时不时的小孩子失踪。” 穆长倩也问李竹去胡家庄做什么,李竹怕把穆长倩牵扯进来,就没说实话, 而是随便了编了个借口。 穆长倩一听立即命车夫掉头,“走,咱们先去胡家庄。” 李竹忙说:“不用不用。我去完你家再去那儿。” 穆长倩笑道:“好了,别跟我客气了,办完你的事再去我家也不迟。左右也没什么事。” 李竹还想推辞,穆长倩有些生气道:“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看。” 李竹忙说哪有,她不再跟穆长倩争了。 李竹一路上都在想怎么样才能把穆长倩摘出事外,毕竟她有办法隐藏自己,穆长倩却不行。 三个女孩子一路上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马车不多一会儿就出了城,飞快地向城西驶去。 城西的景致很不错,青山连绵,林木葱茏。官道也很宽敞平整。 李竹要去的胡家庄却在半山坡上。 马车下了官道,拐上了一条仅供一辆马车通过的小路。 马车行了一阵,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得得的马蹄声,和一阵嘻嘻哈哈的说笑声。 车夫见有人过来,就故意放缓了速度。 等到双方迎面对上,车夫将马车停靠在路边,让那几个骑马的人先过去。李竹好奇地掀开车帘的一角往外看去。 迎面过来的人像是行猎者,两个骑马的三个步行的,后面还跟了四条威武雄壮的大猎狗。 两方的人相安无事,但是狗却不行了。那四条大猎狗见了大黄就吠叫个不停。 大黄听到对方的挑衅也回应了几声,小白却是一脸高冷,一副“我不想鸟你”的表情。 那骑在马上的深穿玄色衣裳的青年男子看了看小白,回过头回车夫:“这是你家的狗?二两银子卖我了。” 第48节 车夫忙答道:“这位公子,这狗不是我家的,不能卖。”车夫似乎看出这些人不好惹,就想赶紧赶路。 “等一等。你们车里坐的什么人?” 车夫刚想答话,穆长倩就一掀车帘说道,大刺刺地说道:“怎么这路归你们管吗?” 两人一打招面,彼此几乎同时出声:“是你!” 李竹一听就暗叫不好,这位该不会又是穆长倩的哪侠仇家吧。 ☆、第55章 救人(下) 两人同时出声,互相瞪眼。 紫霜生怕穆长倩惹事,赶紧小声劝她。 那男子后面的人起哄道:“哟,这里面还有两个小娘皮。” 有人说着就要上来去扯车帘,穆长倩当在车门口,指着玄衣男子大声说道:“此事跟别人无关。你有种就冲我来。” 车夫此时也跳下了车,跟那马上的男子陪着小心说好话。 那玄衣男子气焰十分嚣张,见车夫上前,二话不说,提鞭子就打。一边打一边怒骂:“你算个什么东西,让你家主子下来给我赔礼才算数。” 穆长倩腾地一下跳下马车,回头对李竹说道:“你在车里呆着别动。” 李竹哪能真呆着不动,可是这么多人,她不能暴露空间,但真要打架,自己似乎又帮不上什么忙。 紫霜也随着穆长倩下了车。李竹还在迟疑时,忽然听见一阵激烈的吠叫声。 对方的几条猎狗竟被放开了,四条猎狗与小白小黄疯狂地撕咬起来。李竹赶紧跳下车来。 此时,人与人,人与狗已经打成了一团。 那马上的男子一个穿着玄衣,一个穿月白色衣裳。玄色衣裳的男子生得高大健壮,月色衣衫的男子有些文弱,显得女里女气的。 他此时用扇子遮住脸,抱怨道:“太吓人了,我可不看了。”说完就要拍马离开。 玄衣男子咧嘴一笑,伸手在他腰上摸了一把,然后回过头来继续观战。 李竹的心被两下撕扯着,既惦记着穆长倩那边,又想着小白和大黄这边。 李竹没想到,那车夫竟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只见他三下五除二的把那个三个人高马大的小厮摞倒在地上,抬起头来看着马上的玄衣男子说道:“这位公子,你看这事还是算了吧。” 玄衣男子看着三个倒在地上呻、吟不已的小厮,扯扯嘴角。 就在这时,就听见一声狗的惨叫声。原来,那四条烈狗中的一条被小白咬死了。 玄衣男子目光一凛。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又有一条猎狗倒地不起,小白身上沾满了鲜血,不知是它的还是别的狗的。它张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剩下的两条猎狗吓得缩在那儿,再不放张狂。 玄衣男子声音森冷,“好狗。”男子的目光一一扫视着在场的人,目光在李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最后看向穆长倩道:“没想到你竟是个女子。” 穆长倩骂道:“不知你是否还做原来的行当?” 玄衣男子盯着穆长倩,正要说些什么,就听见前面的那个男子叫道:“快走吧。来不及了。” 玄衣男子挥一挥手,命令三个小厮:“废物,还不爬起来跟上。” “是,少爷。”那三个小厮龇牙咧嘴地爬将起来,一瘸一拐地跟上来去。走了几步又回过来叫嚣:“娘的,你们几个有种别走。” 穆长倩对着车夫小声说道:“华叔,那个人是人贩子,咱不能就这么放他走了。” 华叔道:“快别说了,小姐,这附近肯定有他们的老窝,咱们不能久留。” 华叔说完就要掉头,穆长倩忙说李竹的事还没办完。 李竹这回是打定主意不再让穆长倩跟着了。 她拉着穆长倩的手说道:“你把我送到就行了,我进去问问我亲戚在不在,不在就我回去,你们快走了,不必等我了。” 穆长倩坚决不同意,万一李竹再遇上刚才的那些人就完了。 李竹指指小白说道:“你不信我,也得信它的本事,我没事的。再说我还有这个。”说到这里,李竹从包囊里掏出一个面具,这几个面具是从那个“采花狂魔”手里拿到的。那人不但带着各式药粉,还带有几张面具。带上去足可以以假乱真。李竹别的东西没拿,就拿了这些东西。 不过这事,又勾起了穆长倩的伤心事。果然,她的眸色一暗,勉强冲李竹笑道:“那好,既然你坚持,我就不拦你了。” 穆长倩坐上马车,华叔拐上了另一条小路走了。 李竹带着小白大黄抄小路向胡家庄跑去。 没有穆长倩在身边,她的行动就自由多了。快到胡家村时,李竹躲进空间换了身灰布衣裳,再带上面具,把头发扎成男子的发髻。 为了避免太过显眼,她把小白和大黄也扔进空间,一个人向村里走去,在村口,她问了一个老者,胡荣的家在哪里。 老者一听到她问胡荣的住处,目光多少有些复杂,不过,还是指了路:“村北那栋大宅院就是他家,不过啊,他不常住那里,他在山上还有一栋房子。” 李竹谢了老者,她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去山上。 胡家的别墅就在山脚下,一栋三进的宅院,宅院四周栽着成片的桑柳。 李竹爬上一棵就近的一棵大桑树,往宅院里望去。偌大的宅院里并没有多少人。只有两个老头在默默地打扫院子。 李竹跳下树,先找狗洞,没找到。她只得还用爬墙的方法进院。 她进了宅院才将二狗一鼠拿出空间,然后小白和大黄去按照吕宝的气味搜寻他的踪迹。 约有两刻钟的时间,小白和大黄一起回来了。 “汪汪。”没有找到。 没找到,难道她猜错了。也是,也许,他是被拐到别处也不一定。 李竹想了想又问道:“没有别的可疑情况吗?” “汪汪。”没有。 李竹迟疑着,是就这样离开,还是她亲自再查看一遍。 就在这时候,小灰出来了。 它吱吱叫着,不停地咬李竹的裤腿。难道它发现了什么? 李竹小心翼翼地跟着小灰走过去。小灰带她来到仓房,小灰吱吱轻叫着,用爪子拍一个青石板。 这是……李竹用手掀动石板,是活动的。 石板很沉,李竹费了很大的气力才掀开,就在这时,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有人来了。李竹赶紧带着小白大黄躲进了空间。 进来的是两个人,两人一直“啊啊”说个不停。听声音像是两个哑巴。 两个哑巴呆了一会儿,拿了点什么东西又走开了。 李竹等他们都走远了,又现身出来,继续掀那块石板。 这次终于掀开了。 没错,这下面是一个地窖。李竹在墙边找到了一个梯子,然后沿着梯子下去。 地窖很深,地方也很大,里面有昏世的灯光,里面人影幢幢。 里面的人也听到了动静,立即发出一阵稚嫩的哭叫声:“坏人来了,又来了,呜呜。”哭声中带着巨大的恐惧。 李竹的心被揪成一团。不用想就能猜出他们曾经遭受过什么待遇。 李竹慢慢走到地窖中间,大声说道:“快出来,我是来救你们的。” 没有声音,也没人出来。 “你们谁叫吕宝?” 没人应答。 过了片刻,有个怯生生的声音道:“是、是我。” 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子在暗淡的灯光中迟疑地向李竹走过来。 李竹一把抓住她说道:“我是救你的,不要说话。快跟我走。” 吕宝睁着一双大眼睛,不安地看着李竹,接着他点了点头。 “哥哥——带我走。”那些藏在墙角处、桌子底下、床底下的小男孩子们还有两个女孩子们都哭着跑了出来。 李竹数了数,加上吕宝,一共有七个人,年龄从六岁到十岁不等。 李竹在心里把胡荣狠狠骂了几遍。 孩子们满脸泪痕用期待的目光望着李竹,李竹的心一软,立即决定现在就带他们走。本来,李竹还打算先救出吕宝,然后或是去通知这些孩子的家人,或是去报官。现在她不想这些了。 “快,你们排好队,攀着梯子往上爬。不准出声。 李竹上面有人来,就第一个先爬出了地窖。第二个上来的是吕宝。第三个也是一个小男孩。第四个,第五个,还剩下两个人没上来时,门外再次传来一阵脚步声。又有人来了。 李竹心里一阵紧张,她“嘘”了一声,然后命令五个孩子找地方躲起来,并告诉地窖里面的两个孩子等一会再上来。她自己跑到门外,手里拿一根门栓,默默地等着。 等到门开,那人进屋。李竹迅速抄起门栓又狠又准地对准他的后脑勺砸去。那人闷哼一声重重地倒地。李竹认出,这人好像是她在树上看到的扫院子的老头之一。 李竹把人拖进来,把门先拴上,然后接着回来去接应那两个孩子。自始至终,那五个孩子都没有作声。最后两个孩子也沿着梯子爬上来了。人都是上来了,但怎么带走却是大麻烦。她不可能把孩子放到空间里。 李竹先推开门,到了门外,她将二狗一鼠放了出来,让它们去探路。看看里面究竟有多少人。 李竹紧张地等待着,孩子们比她更紧张。 恰在这时候,李竹听到重物掉落的声音和“啊啊”的叫声。 一个哑巴,满面凶光的哑巴正拿着一把铁锹追着大黄打。 李竹心里一冷,胡荣在这里做下这等事,这宅院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这两个哑巴也是助纣为虐。这种人死不足惜。 哑巴追赶大黄,不等李竹命令,小白正好转了过来。小白的功力比大黄高了许多,它从哑巴背后跑过来,向上一窜,对准哑巴的咽喉便是一口,哑巴“啊啊”两声,扑倒一声倒在地上,叫声逐渐弱了下去。李竹没功夫理会他到底死了没有。 “汪汪。”院里就这两人,可是外面有很多公的气味。 李竹心里起急,她快步进屋。 就见这群孩子中年龄最大的那个男孩子正提了一桶油,正在往物品上浇。 他看到李竹,咬唇说道:“我要烧了这里。 ” 李竹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胡荣的人马上就到了。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些孩子不见了。到时他们即便逃出去,也跑不了多远。还不如放火烧了这院子,至少可以多赢得一些时间。 李竹沉声命令,把屋里的油都倒了。从厨房开始烧。 孩子们飞快地去执行命令。 第49节 李竹跑到厨房油坛子摔破,用火折子点了紫房和厨房。 火势由小变大,渐渐变成熊熊大火。 火一点着,还是那个放火的男孩子说道:“哥哥,我带你走,以前我跑过一回。” 李竹点头,让大男孩子在前带路。她带着小白大黄断后。这一行人跟一起朝庄外跑去。 他们跑出庄外,回头一看就见胡家宅院内冒起了阵阵黑烟,大火已经开始蔓延起来。 ☆、第56章 惊险逃命 “快走,快走。”李竹心跳如擂鼓,不断地催促着这帮小孩子。这些孩子很听话,一个个都拼了命的往前跑。大男孩带他们走的是一条羊肠小路,道路曲折,满是杂草荆棘。 跑了一阵,其中有一个穿红衣裳的七八岁的女孩子面色苍白,双腿发抖。 李竹忙问她怎么了,女孩咬着牙摇头不语。 大男孩抿了抿嘴,眼里闪过一丝阴冷,说道:“她、她被那个畜生……” 李竹脸一白,很快就明白了,就没再往下问。她蹲下身要去背那女孩子。女孩子看了看李竹的身板,摇摇头,咬牙一瘸一拐地跟上队伍。 这些孩子虽然坚强,但到底体力不如大人,他们拼尽了全力,仍然走得不快。 大黄和小白在跟在后面,时不时警惕地停下听听动静。 就在这时,他们后面的林子里传来一声狗叫声。 李竹的心忽然提了起来,会不会是有人追上来了? “快,快跑。”李竹再次大声催促,由于太过紧张,她甚至忘了变声,而是用了本来的嗓音。那个带头的男孩子连连回头看了她两眼。 李竹现在没时间计较这个。让几个孩子脱了外衫,故意扔在岔路口。 他们的脚步是加快了,可是狗吠声却越来越近,小白也跑过来告诉了李竹,他们后面有一群人。 李竹此时真有些后悔了,如果他们被抓住,她孩子能逃脱,可是这些孩子怎么办?那胡荣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说不定会杀人灭口。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她当时查到孩子的藏身之所就应该快快回去先去找黄月仙,再去报官。可是如今再想什么都晚了。 山路越来越难走,茂密的荆棘和灌木扎得孩子们身上脸上全是血痕,七个孩子没一个叫痛的,全都咬着牙一声不吭地继续往前跑。 不过也幸亏是选了这一条路,无法骑马,否则那帮人早追上了。 李竹刚庆幸完毕,忽然听到一个男子高声喊道:“在这里这里,有衣裳。”李竹的心揪得紧紧的。 她看了看这帮孩子,又看了看身边的吕宝,脑子飞快地转动着。 她必须想出一个办法。 短暂的时间内,她也想不出两全其美的办法。她跑到带头的大男孩的身边,看着他那双深邃的大眼睛,飞快地说道:“小弟弟,这里你最大,我把这些孩子全托付给你,你带他们跑出去,我去引开那些人。 ” 大男孩拼命地摇头,“不,不可以,你打不过他们的。今日是咱们走运,他们的人出去接人了。” 李竹没功夫跟他解释,用命令的口吻地说道:“快走,听我的,否则咱们谁也跑不了。” 吕宝撇着嘴,十分不舍地看着李竹。 李竹摸摸他的头:“快跟上大哥哥往山上跑,你家人在等你。”李竹说完,推了吕宝一把,就往旁边的另一条路上跑去。 带头的男孩子回过头,深深地看了李竹的背景几眼,仿佛是要把刻在心里似的。 李竹跑开后,故意“啊”了一声,以便吸引那帮追兵的注意。果不其然,李竹的叫声确实引起了这帮人的注意。猎狗汪汪地大叫着,向李竹这边窜来。 李竹看到猎狗时,突然又想起了她进村口时的情景。暗想坏了。如果跟穆长倩冲突的男子就是胡荣,小白大黄咬死了他的狗,他庄里的哑巴也是小白咬死的。只要他用心查一定会查出他来。 李竹悔得真想锤自己一把。为什么自己就不能想得缜密一些?现在该怎么办? 第一步,就是不太能再暴露两条狗。第二步,就是把那哑巴毁尸灭迹,别让他的死跟狗扯上关系。 对了,那场大为不知烧到了什么程度,如果能大到毁灭她的痕迹的话就太好了。 他李竹正在思量间,两条土黄色的大狗已经现出了身影,小白和大黄正要冲上去迎战。李竹已经打定主意隐藏它们,一下子把它们扯进了空间。两条狗虽然十分喜欢这个地方,但咬不了老对手,心里也很郁闷。 两条大狗扑到了李竹方才站立的地方,随后胡荣领着一帮打手也赶来了。 “娘的,人呢?”一个男子粗声粗气地骂道。 “追。”李竹听出这人的声音跟村口遭遇的那人很像。那个男方确是胡荣无疑了。 猎狗仍在原地打转,汪汪叫个不停。 最后被主人抽了几鞭才惨叫一声,继续往前追踪。 李竹怕他们追上那帮孩子,他们没走多远,便又现身一回,弄出点动静,那些人果然又杀了回来。 如是几回,李竹兜了一个大圈子,她没往山上跑,反而往回跑。 这时,就听人笑道:“这帮小杂种,竟然又转回来了。快跟上。” 就听胡荣道:“一会儿好好惩罚惩罚他们。妈的,险些耽误我的大事。” 一个谄媚的声音道:“白公子不是不喜欢这些小家伙吗?” “他不喜欢,有的是人喜欢。别啰嗦了,还不快追。真要跑掉一个,你们都吃不完兜着走!” 李竹一会儿消失一会儿出现,耍得这些人团团转。 要是这些人太多,她没有把握,她真想再惩恶扬善一番。 李竹暗暗按捺住这个心思,她今日的目的是救出那七个孩子。别的先放一边,这些人有的是机会惩罚。就算她不动手,那七个孩子的家长也应该会动手吧。 李竹整整在山里陪着这帮人兜转了一个多时辰,胡荣和他的手下累得筋疲力尽,却连人的衣角都没摸着。 很快地,金乌西坠,山间的秋风飒飒地吹动着树梢。 这时,有一个人大声叫道:“我的娘,方才看见一个人影突然出来又突然没了,这、这不会是鬼吧?” “啪”地一声,那喊叫的人被甩了一巴掌。 这人一叫喊,其他人也纷纷说自己也看到了,不是眼花。否则怎么解释,他们追了两个时辰还摸不着人的衣角这一说法。 “看那身影像是个孩子,会不会是以前弄死的孩子的冤魂来找咱们了。” 李竹在不远处听得清清楚楚,突然,她的眼前一亮,她完全可以将计就计,利用自己神出鬼没的方法吓吓这帮人。她知道古人很信奉鬼神,别说那时,现代也有人很多人信的。更何况,这些人心里本就有鬼。 李竹想到这里,飞快地在空间的储存间里翻找着。这里面什么都有,连在老李家顺回来的面粉都有。鬼一般是什么样子的?好像是披头散发,脸色雪白,浑身穿白。 李竹把自己的头全放下来,找了一身白衣裳穿上,又抓了一把面粉抹在脸上。 当李竹以这副全新的形象出现在这帮人面前时,效果十分显著。 此时山林中光阴愈发的昏暗。晚风飒飒,吹起她的白色衣摆和长发。 环境衬托,形象符合,又是凭空出现。 “啊——” “我的娘啊——” 山林中传出一阵阵惊天动地尖叫声,有的还知道跑,有的站在瘫倒在地上浑身颤抖。连两条狗也吓得不知所措,跟着人跑了。 李竹又来了一段配音:“拿命来——” 那些小厮打手们吓得或是四散奔逃,或是瘫软不起。胡荣倒有几分胆色,他强撑着不跑不瘫,不过,他颤抖的双腿也出卖了他。 “拿命来——”李竹一步步走向胡荣。 胡荣举起长剑,颤声骂道:“何方妖孽,还不赶紧受死!” 李竹手一挥,一把雪亮的菜刀朝胡荣头顶飞来,胡荣啊呀一声躲开,那菜刀削去了他的半拉耳朵。 胡荣连吓带痛,终于支撑不住,轰然倒地。李竹正在犹豫要不要过去补上一刀。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如急雨一般的马蹄声。 李竹一是怕露馅,二是担忧那帮孩子,于是见好就收。出了空间,放出小白,搜索孩子的气味,然后沿路寻找。 这中间隔了太长时间,李竹即便找到路线,也跟不上他们了。 这样也好,只要他们能平安回去就好。 眼看天快黑了,李竹抄了一条近路下山,准备悄悄回城。 下山时,她自然又换回了原来的装束。 李竹和小白刚踏上官道,就听见一个男声叫道:“李姑娘。” 李竹吃了一大惊,定睛一看,原来却是熟人。他正是穆家的车夫华叔。李竹又是惊喜又是诧异。 华叔走过来主动解释道:“城西偏僻,我家小姐怕姑娘办完事后不方便回去,就命我在这里等候。” 李竹连忙道谢,她走到马车前,抬腿上了马车,由于地方宽敞,把小白也带上了。 华叔一边赶车一边关切地问道:“李姑娘的事办得怎样了?” 李竹道:“还行,那个亲戚不在胡家庄,看来我是记错了。” 华叔嗯了一声,突然又道:“对了,半个时辰前,我在路边遇到了几个小孩子,他们说被是人贩子拐到这里来的。” “啊?”李竹惊了一声,随即又掩饰道:“这帮人贩子真可恶,那帮孩子怎样了?” “唉,我看他们可怜,就送了他们一程,找了可靠的车辆送他们进城后,才回来等姑娘。” 李竹暗暗松了一大口气。不过,她总觉得这个华叔似乎知道些什么。 李竹定定心神,就用拉家常的语气问道:“华叔什么时候来穆家的?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华叔笑了笑:“我不是他们家的奴仆,不过是以前受过穆老爷子的恩惠,前几日听说老夫人回乡就来探望,她不放心小姐,我就跟着来保护小姐。” “哦,这样啊。” 回到县城时,天已黑透了。 李竹正在担忧大姑着急,却听华叔又道:“我家小姐已经回去告诉杨夫人,说你今晚在穆家留宿。” 李竹又松了口气,觉得穆长倩真是周到。 到了穆家,穆老太太对她十分热情,穆长倩也拉着她说个不停。不过李竹今晚着实太累了,好在穆老夫人看出来了,赶紧让她回房休息。 李竹可能是太累了,这一觉竟睡到中午才起。在别人家做客,这么晚起,真是不该。最妙的是穆长倩也跟她差不多一起起的。 两人直接吃的午饭,穆老夫人慈祥地笑道:“正长个呢,睡多了好。我当姑娘时,家里人惯着,也爱睡个懒觉。嫁了人就没那福份了。现在没人管了,我又睡不着了。” 第50节 李竹面带微笑,听她唠叨着往事。 吃过午饭,李竹陪着老太太坐了一会儿,便告辞回去。 这时候,李大姑肯定早出摊了。杨云也来帮忙了。还有就是黄月仙竟然也在那儿。 黄月仙满脸带笑,一口气买了五斤卤肉,几十串烫菜,拿食盒装了。她看到李竹,趁人不注意时赶紧小声道谢:“李姑娘,我真是托你的狗找到表弟的下落就行,没想到你竟以身涉险,我姨妈非要当面道谢,我怕你有麻烦,就来来听听你的意见。” 李竹摇摇头,小声答道:“这事你知我知,谁也不要告诉。你就推说不知道。”这次的惊险和可能留下的纰漏也让李竹明白自己不能仗着有空间有小白就大胆妄为。事情再做得再隐秘也会留下印记。有些后果,现在的她还没有能力去承担,况且还有大胆一家。她不能再冒险了。穆长倩经过挫折才得以成长,其实她又何尝不是? 黄月仙想了想,说道:“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们欠你一个人情,我们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不过,以后但凡你遇得着我们的地方,我家一直会竭力而为。” 李竹笑了笑,“你以前已帮过我一次,咱们两清了。 ” 黄月仙严肃地说道:“那不一样。” 李竹也没再纠缠。她忽又想些那些孩子的惨状,人是救出来了,但那些经历造成的阴影恐怕会一直存在。 “那些孩子……”李竹的语气很犹豫。 黄月仙叹道:“没办法,我们只能让他慢慢忘掉,对外只说是拐卖孩子的。” 李竹又嘱咐一句:“别的孩子的家长问你们,你也别说,我不想再跟他们有牵扯。以后在街上见了我也会装不认识。” “你真是做好事不留名。”黄月仙笑道。两人就此分别。 回到摊上,李大姑正在旁边卖烧卖的大婶说得来劲。 “哎,你说咱县里怎么老出事,前些天那个什么采花的刚逮住,这不又来了挨千刀的人贩子。前街上走丢了的汪家小孙子,昨晚上竟跑回来了,哎哟歪,那汪老太太的病一下子就好了。不过,她那媳妇的疯病不知道能不能好。 ” …… 李竹却仍然惦记着自己的纰漏,那个被小白咬死的哑巴。 这了这个,李竹一连几天就没让小白和大黄跟着出街,有怕有心人往她身上想。 ☆、第57章 红火生活 李竹一直注意打听胡家庄的那件事,但除了听说胡庄家有户人家失火,烧毁了宅院和烧死两个人外并无其他消息。 但愿,胡荣没有发现那个哑巴身上的痕迹。李竹默默想道。 胡荣的事,却再没了下文。那些孩子的家人不可能不知道胡荣的作为,难道就没有人报官?而且据她所知,胡荣只是一个小地主,家里虽有些钱财但也不至就到一手遮天的地步。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但是李竹鉴于上次的教训,这次倒没敢轻举妄动,而是选择静观其变。 而白家提亲遭拒后,也没什么后续动作。他们估计还不知道杨家已经知道白世杰的秘密。为了洗脱嫌疑,杨家人对此事守口如瓶。李竹也打算,如果白家有意跟别家姑娘结亲,她就想办法匿名透漏给那户人家。其他的还是静观其变。 杨云的婚事没成,杨家人暂时放下此事,开始专心寻觅合适的铺子,准备扩大生意。眼看着天气越来越冷,在外面摆摊也就有些不合适了。 对于做生意的事,李竹仍有些疑问,这天趁着李大姑得闲就问了出来。 “大姑,咱们这么做生意是不是就成了商户了?以后会不会对表哥有不好的影响?” 李大姑笑了笑,耐心解释道:“咱家哪是商户,咱们有房有地的,不过是农闲时做些小买卖罢了,很多人不都这样吗?” 李大姑唠唠叨叨地说了很多,李竹听她那意思,这个朝代对于商业似乎并不轻贱,重农却不抑商。也没限制商家子弟科考一说。 李大姑手头有了余钱后,就把李竹先前给陈观治马的那二十两还给她。 “咱们亲戚是亲戚,但帐面上也得说清,我知道你不在乎,但大姑不能被人说嘴。这钱你还是收下。” 李竹先是推辞,李大姑佯装恼了,李竹想了想还是先收下吧。 几天后,蔡青帮忙寻了两处铺子,第一个,位在隆福街后面,房间很小,是个长窄形的,位置也一般,胜在价钱还行,每月二两银子;第二个就在隆福街正中间,跟南玉的胭脂铺子隔了两家,位置自是极好。房间宽敞明亮,后面还有个小院子,有两间正房,一间小厢房和一间厨房,院内有水井。这店主以前就是开饭铺的,生意清淡,就准备转让。 相比之下,李大姑自是相中第二家,但这一家的价钱有些贵,每月光租金就得五两。房主还要半年一付。李大姑就有些拿不定主意。回去一跟家人商量,杨老实第一个反对:“一个月五两,还一交半年,若是赔了咱可咋办?依我看,咱也别贪大,多少挣点就行了。” 李大姑白了他一眼道:“什么叫挣点就行?咱家阿墨明年春上就要去下场考试了,到时这钱花得跟流水似的,还有阿云也得准备嫁妆了,这不花钱呐?” 杨老实闷闷地说道:“那你看着办吧,我是不咋看好。” 李大姑数数银子,再次犯了愁,她家刚盖完房,一时之间哪里凑得出三十两,她还以为房钱一月一交就行了呢。 李竹想了想说,又把那二十两银子拿了出来,放到李大姑和杨老实面前,说道:“大姑,姑父,这钱还是先别还了。” 李大姑刚要开口,李竹又说道:“大姑,我还没说完。你看这样行不?” 李大姑忙说:“你说你说。” “我是这样想的,”李竹慢声慢语地说道:“你看我在家有吃有住的,一时也用不到钱,放那也是个死钱,还不如拿这钱算入股了,到时铺子赚了,你就给我分红,若真像姑父说的赔了,我也认了。做生意总得冒点险。” 李大姑和杨老实对视一眼,还没开口,杨墨不知时候进来了,他笑呵呵地说道:“娘,你看阿竹这性真像您,果断,胆大。” 杨老实有点不乐意:“你爹我就胆小?” 杨墨笑道:“爹,我可没这么说。” 李竹接道:“姑父,表哥不是那意思,一家人总得有个稳重谨慎的才能镇住阵脚。” “嗯,还是你孩子会说话。” 杨墨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爹,娘,我看就依阿竹的说法,咱们给她四成干股。” 李竹忙摇手道:“四成太多了,我只出二十两银子而已。” 李大姑道:“你出的可不光是银子,还有好些新鲜主意呢。这四成啊不多。他爹,你看呢?”李大姑又征求杨老实的意见。 杨老实也没什么意见。 李竹想了想,又说道:“大姑,我也不跟你争了,我看不如这样,我拿三成,那一成给云姐吧。” 正在做针线的杨云一听到还有自己的份,连忙推辞。 一家人推来让去,最后还是李大姑拍板。就依了李竹所说:她拿三成,给杨云一成。 光口说还不算,杨墨竟又回屋拿了笔墨,白纸黑字的写上了。 杨云掩口笑道:“一家人还来这套。” 李竹也在一旁调笑:“他呀,是想趁早说清,免得将来咱们的嫂子进了门不好说。” 两人笑作一团。杨墨听到两个妹妹拿自己当笑料,脸上多少有此不自在,无奈地瞪了两人一眼。 杨家开铺子的钱算是解决了。第二天,李大姑和杨老实杨墨李竹四人一起去跟房东订了契约,交了钱领了钥匙。 这房子以前是饭铺,大体格局不用改动,那些桌椅还算不错,房东折了合适的价钱留给了李大姑。 一家人把房子上下打扫了一遍,又添了些新厨具就算开张了。 李竹看了看这铺子能摆得下六张桌子,卤肉可以在门口辟个柜台就行,还有麻辣烫也占不了多少地方,这么大的铺子就卖这两样有些空。 李大姑也是这么觉得,不过,她也深知自己厨艺不行,要开食肆还得请个厨子。这又是一大笔花销。 杨老实一听不禁后悔道:“你看,还真不如那间小的,卖这两样也够了。这大冬天的,菜也没了,光卖卤肉谁知道生意好不好?” 杨老实这话倒是提醒了李竹,这里可没有塑料大棚,冬天的应季蔬菜也就萝卜白菜以及一些干菜菇类。麻辣烫生意肯定会受到影响。 不过铺子都租下来了,那就慢慢想办法吧。 李竹想来想去,最后决定开火锅店试试。冬天来了,大家围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吃上一顿多舒坦。 火锅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了。不过在清河县还没有看到。 做这个也不用雇厨子,只好熬好底料就行了。 李竹跟家人说了这个决定,李大姑和杨墨都赞同,杨老实看他们三人都同意,也只好说先做个试试。 火锅店,首先是定做带隔断的锅子和特制的炉子,就是将直接将炉子安在桌子里面那种,当然,炉子外面还得包一层铁皮。李竹没料到古代的铁会这么贵,这又花了一笔钱,把杨老实心疼得直唏嘘。 趁着铁匠打制东西时,李竹开始在家制作调料,什么韭菜花,豆腐乳,甜面酱,辣酱等等,各种口味的酱料有七八种,瓶瓶罐罐的摆满了一桌子。 忙活了七八天后,杨氏饭庄终于开起来了。 李竹总觉得这么个小店,叫饭庄是不是有点名不符实。 李大姑对李竹一指斜对过,那家只放得下两张桌子的小饭铺,说道:“你看看人家。” 李竹一看,就见这家褪了色的店门上写着:潘家大酒楼。 李竹扑哧一声笑了。这么一比,杨家饭庄还不算出格嘛。 开业这天,有几家邻家的铺子都送了些礼品来庆贺。那胭脂铺的老板娘南玉,绸缎铺的老板花胖子等等来了。 蔡青则送来了两盆盆景。蔡青本想送完东西就走,李大姑却热情地拉住不让他走。 “阿青,你别跟我见外,找铺子没少麻烦你,你今儿个怎么着也得留下来吃顿饭。”蔡青笑了笑了,也就留下了。 杨墨的几个要好的同窗也来捧场。李大姑自是热情招待。 第一天,前十名顾客免费试吃,其他的顾客一律打八折,外加赠送小菜。 李竹杨云在后厨,杨墨收钱,杨老实则充当店小二,李大姑全场总指挥和总策应。最忙碌时,蔡青也当了一会儿店小二。 他当店小二时,有妇人进店总会夸上一句: “哟,这家店不错,连小二都这么俊。” “是啊,吴家酒楼的小二都没这么好看的。” 不过,她们一看到杨老实又说道:“也不都是这样,你看那个又老又丑。” 杨老实:“……”他是不俊,但也没至于丑吧。 好在,男人不像女人,对容貌也没那么在意,加上今天生意火爆,杨老实还是很高兴。 这一天像打仗似的,一家人忙到晚上,腰酸腿疼似的。 等到没人时,杨老实把门关上,大伙围坐在一起歇息吃饭。 李大姑此时是满面春风,不停地招呼大家多吃。 她看着蔡青,越看越满意,以前的那点小心思又起了头。 李大姑就趁着这个劲头,笑着问蔡青:“阿青,你今年十六了吧,你娘跟你说亲了吗?” 蔡青微笑着答道:“还没有。” 李大姑继续探问:“你你想过想找啥样的没有?” 蔡青看了一眼旁边的杨墨,说道:“算命的说我不宜早婚。我想过了二十再考虑成亲。” 李大姑神色一黯,嘴里仍说道:“男孩子嘛,大些也无所谓。” 蔡青吃完饭就告辞离开。杨老实也趁着他的车回家,家里没有一个人,总得留个看门的。 第51节 剩下的几人就歇在饭铺里了,后院的几间屋子也收拾出来了。 蔡青和杨老实一离开。 杨墨就说道:“娘,你莫要再惦记阿青了,阿青真要对小云有意,不用您问,他早就表露出来了。” 李大姑叹了口气说道:“好吧好吧,不问了。 我就觉得他这人挺不错。”李大姑至此真的彻底打消了招蔡青为婿的心思。 ☆、第58章 再相见 杨家饭庄开业半个月后,生意渐渐稳定下来。 按照李竹以前的想法,在店门入口处,辟了一个角落放一个柜台,专门卖卤肉。 火锅分红汤和清汤,两种汤底的价钱不同,菜另外算钱。店里的菜式包括羊肉在内,还有各种青菜,香菇木耳豆皮粉条等。 李竹原本想着既然有了火锅,就不再卖麻辣烫了,谁知那些老顾客上来提意见了。他们说串菜可以经常吃,但火锅可吃不起,李竹一想也是,于是她跟李大姑一商量,又定做了一口大些的锅专门卖串菜,价钱跟原来一样,青菜一文两串,肉菜两文一串,为避免混淆,肉菜的签子用红漆漆了做记号。 三种生意一起做,彼此之间又互相带动。每天客人不断。李大姑等人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杨墨还要读书不能天天来,杨老实一人就忙不过来。李大姑就商量着要不要招个小二。 他们忙归忙,但每到晚上盘帐时,每人都乐呵呵的。以前李大姑卖卤肉时,每天早出晚归的,生意好时每月才赚七八两,如今倒好,每天能有一两银子的净收入。一个月就能把半年的房钱赚回来人。而且还不用再像摆摊时那风吹日晒了,时间来不及了就干脆住在店里,杨墨读书也方便了,不用再回村去住。 没几日,伙计的人选也有了。小伙子名叫张虎,今年十五岁,长得平头正脸,看上去挺机灵,以前就在这家店铺里干,因为老板关店,就回家去了,他一听说杨家饭庄招人,立即赶来。李大姑瞅了他一阵,问了几句,觉得挺满意,就留下了。小二的待遇跟别家差不多,管吃不管住,每月四百文钱。 张虎一来,李竹就轻松多了。 小伙子眼里有活,口齿伶俐又不奸猾。杨家上下都挺喜欢他。 李竹最近的日子过得十分悠闲自在。可是小白和大黄却觉得很不好,主人已经很久没让它们跟着进城,天天在家里呆着,都快发霉了。 李竹是真不敢让它们来,一是胡家那事还没彻底了结,二是它们两个太招人,万一被谁看上又要惹麻烦。 在饭庄开业一个月后,李竹听到了胡荣的消息。 胡家夜里进了一批盗贼,胡家上下十余口人被杀,这些盗贼杀了人劫了财,又放了一把火把胡家烧了个精光。官府已下了海捕文书捉拿这比盗贼。 胡荣死了。她的事是不是就该了结了。 李竹心底的一块石头也终于放下了。 李竹正寻思着这事,就听李大姑高声喊道:“阿竹,快去买瓶醋。” “哎。”李竹应了一声,拿着零钱跑出了饭铺。 李竹正快步走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亮好听的童音问道:“姐姐,你的狗呢?” “啊?狗?”李竹猛一回头。 当她看到面前这个孩子时,心里不禁吃了一惊。这个孩子大约八、九岁年纪,穿着干净整齐的青布衣裳,那张脸生得十分俊秀,一双深邃清冷的眸子中,闪现出与年龄不相符的神色。男孩子抿着嘴定定地盯着李竹。 李竹认出这个孩子就是她在胡家救的那个带头男孩。 李竹早已打定主意,见了这些孩子也要装作不认识他们。 于是,她看着男孩温和一笑:“小弟弟,你也喜欢我家的狗啊,你以前还喂过它是吧。它现在乡下看家呢。” 男孩的一双明眸专注地看着李竹,静静地听她说完。他向她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道:“姐姐,你不用怕了,那个人已经死了。没人知道的。” 李竹怔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他说的是胡荣。 她故作茫然地说道:“小弟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想你是认错人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也回去吧。” 李竹不再理他,转身便走。男孩子执著地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李竹停下,他也停下。李竹走,他也走。 街上的行人还以为他们是姐弟俩斗气,有的还朝着他们笑。 走了一阵,李竹无奈地回头说道:“你真的认错人了。” 男孩抬头看着她的脸,十分笃定地说道:“我没有认错,我记得你的声音,你走路的样子。” 两人对峙片刻,男孩突然一低头,低声说道:“你嫌弃我是不是?”李竹一想起他的遭遇,只觉得心中最软的地方被轻轻一击。 她略略弯下腰,对男孩说道:“我怎么会嫌弃你,那又不是你的错。我只希望你忘掉这一切,包括我在内,去开始新的人生。明白我的意思吗?” 男孩突然抬起头来,眼中一片璀璨:“你终于承认了。” 李竹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我叫沈明泽,李竹姐姐。”沈明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浅浅的雀跃。 沈明泽一直跟着李竹身后,李竹买了醋回杨家饭庄,他还是跟着。 到了杨家饭庄,客人们见了不禁惊呼:“这是谁家的孩子,真好看。” 沈明泽这会儿跟在外面时又有所不同,显得十分活泼可爱,嘴也甜。不多一会儿,李大姑就喜欢上他了。 沈明泽在杨家饭庄呆了一会儿,李竹送他出来。 “你别再乱跑了,不安全,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沈明泽指指街角的两个男子,原来它有人保护。 李竹松了一口气,目送他走过去才转身回店里。 沈明泽每隔几日就会来店里一趟,除此之外,李竹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这日,跟往常一样,李竹又被打发去跑腿。她刚出门就遇到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南玉。 南玉一见了李竹就笑吟吟地问道:“哎呀,妹子,今日你那个蔡家哥哥来没来?” 李竹哭笑不得,这南玉隔了这么久还是对蔡青念念不忘。 “行了,不逗你了,我回了。”南玉说完扭身离开了。 她刚走一步,就听得“哎哟”一声,刚好与一个客人撞上了。 “对不住,这位公子,奴家失礼了。”南玉娇声道歉。 “无事,无事。” 李竹转头一看,那客人不是别人,正是吴成材的堂哥吴成名,尽管这兄弟暂时没来找事,但李竹一看到他们,心里就膈应。 吴成名此时眉眼轻挑,满脸笑容。南玉一看是他,立即收了往日那种风情万种的模样,难得的一脸严肃。 “公子是来杨家饭庄吃饭吧,这位子都快坐满了,公子快请。”说完这话,南玉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连腰都没扭一下。 那吴成名站在原地目送着南玉的背影,直到南玉进了胭脂铺子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李竹怕这姓吴的找事,赶紧进店告诉李大姑吴成名来了。 李大姑果然也有些紧张。但他们开门做生意,是没办法挑选客人的。对方既然来了,他们就不能不招待。 ☆、第59章 揭穿白世杰 好在吴成名这次竟真的只是吃饭,结帐时还夸了一通。杨老实忐忑地笑笑,见他离开,心才放到肚子里。 吴成名走后,杨家饭庄又来了一个,不,是两个意想不到的客人。他们竟是白世杰和李寄。 李大姑看到这两人,心情也不怎么放松。 不过,李寄跟以前大不一样,此时的他因为生病瘦了不少,脸上的神色也谦和起来,对白世杰毕恭毕敬的。 看到李大姑和杨老实也笑着打了招呼。 “寄儿,来了,瘦了啊。来来,白公子这边做。”李大姑热情地招待两位。 李竹却在想,李寄怎么会勾搭上了白世杰了呢。 两人吃完饭,李寄和白世杰争着结帐,李大姑说要请他们吃饭,李寄态度坚决地扔下了五十文钱,话也说得好听,说开门做生意不容易云云。 他们一离开,杨老实就跟李大姑说道:“这孩子怎么变了?难道是长大了懂事了?” 李大姑也不好说什么,毕竟那是她娘家侄子,她抿抿嘴笑道:“我也盼着他变好。还得等等看。” 晚上杨墨回来,也提到了李寄的事。 “阿寄这次竟是大变样,对同学和气了许多。有白世杰斡旋,其他人也不敢再当面笑话他。想必他是吸取上次的教训了。” 对此,李竹并没有急着做出评价。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杨家饭庄已经开业两个月,从第一个月开始,李大姑就开始给李竹分红。每月差不多八、九两银子,杨云也有二三两。 杨云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激动得不敢相信。 如今生意兴隆,李大姑又开始将注意力放在杨云的婚事上了。 杨云的婚事没有落实,李家村那边却传来李三姐攀了一门高亲的好消息。 李竹一听到高亲,心里就一咯噔。以那一家人的尿性,这亲事绝对不会对李三姐有什么好处。 李竹最先想到的,李家会不会将三姐送给有钱有势的人做妾。她一说就被李大姑给打断了:“你这孩子不知道里头的规矩,李寄将来是要读书做官的,怎么可能会有一个做妾的亲姐?” 李竹还在猜测中,消息接连而来。 李家攀的高亲不是别家,正是白家,还是那个白世杰! 李竹愤然骂道:“咱们跟他有仇吗?怎么专门算计咱们家?”李大姑也忿忿不平。 看来这个白世杰不骗成婚是不罢休了。 可是这次的事有些难办。李家可不像杨家,李家的那帮人要的是权势才不敢女生后半生的死活。 “咱们怎么办?咱知道不能看着不管?”李大姑先对杨墨说道。外人她还不忍心呢,何况李三姐还是她亲侄女? 杨墨沉吟半晌,道:“娘,这事咱不能直说,我舅妈那人你也知道,万一咱说了她把这事张扬出去了,或是告诉白家怎么办?” “这倒也是。”李大姑再次犯了愁。 李竹想了一通,也没想出好办法,直接告诉李三姐?没用,就算她知道了,也做不了主。 白世杰是打定主意骗婚,那就让他好男风的事情暴露出来。不过,该怎么揭穿真相同时又不暴露自己,这需要好好思量。 白世杰既然好男风,肯定有相好的男子,很有可能还不止一个。李竹决定跟踪白世杰,先掌握他的行踪再下手。 李竹这次没敢带小白,它现在已是名狗,辨识度太强。于是小灰成了她的最佳帮手。 白世杰表面上是像人们所说的那样,十分洁身自好。一般的活动范围也就是白家和学里。 李竹这次装扮成卖梨的小男孩子,篮子里还放着小灰。 第52节 她在白府前面不停地转悠,等了小半个时辰,终于等到白世杰现身。 白世杰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车,而且是单独一人,他穿过街道,不快不慢地走着,然后来到了隆庆街飞鱼巷里的一处宅院前,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一个少年笑呵呵地开门迎他进去。李竹在外面等了一个时辰。此后,她又跟踪了几次,已经大体确定这个男子应该是白世杰的情人之一。为了确认这个消息,她还放小灰进去查看了一下。 无奈,小灰不像小白能直接跟她交流。不过,它也听懂李竹的意思,于是它叼了一只袜子出来,表明里面的两人正在进行的活动。 消息确定,怎样才能大张旗鼓的捉奸成双呢? 李竹在门口转来转去,这时有巷子里有几个孩子正在踢蹴鞠,李竹突然灵机一动,她可以让孩子把蹴鞠踢到院子里,然后装着去捡蹴鞠骗开门,这样也不行,她给了两人准备时间,就做不到捉奸在床了。 李竹正在苦思冥想,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熟人的声音。 “他娘的,什么玩意儿,整天的巡逻,净给咱哥几个派这等又累又没油水的活。” 李竹扭头一看,就看见一班挎着朴刀的皂隶,骂骂咧咧地从巷子里走来。说话的那人正是先前打过交道的周捕头,也就是杨家大伯母朱氏的嫂子的同乡。 李竹盯着这帮人看,这帮皂隶也注意到了李竹,李竹穿一身打着补丁的灰布衣,头上戴着破帽子,脸上脏兮兮的。 那周捕头一看到她就皱起了眉头,恶声恶气地骂道:“小兔崽子,你瞅啥呢。爷们也是你这等贱民能瞅的,滚。” 李竹故意跟他们呛声:“我卖我的梨,凭什么让我滚?你还不让我瞅,你以为你是谁?一帮看门狗!” “哟赫,这小兔崽子还敢跟咱们犟嘴,反了天。” 周捕头凶神恶煞地就来揪李竹,李竹把头一低,把周捕头腰上一撞,顺手抓了一个东西拔腿就跑。 周捕头气得在后面大声叫骂,一帮人在身后紧追不舍。 路上的行人,巷子里的居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个个伸头探头地瞧热闹。 李竹沿着巷子一通乱跑,逢到无人时就躲进空间,觉得差不多了又现身吊着那帮衙役。 李竹跑了一圈,又折了回来,此时巷子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看热闹的人,大人孩子都有。 有胆大的就问这帮衙役怎么回事,衙役给的解释是卖梨的孩子是小偷。 李竹一边跑一边回头呸周捕头。 周捕头气得一佛出气二佛升天,他堂堂一个捕头竟然让一个小孩子给耍了。 到了一圈,李竹觉得时机到了,就拿出一样爬墙用的东西,用铁钩钩住院墙,跳进了白世查进的那栋宅院,当然,她跳进去时还故意留了一篮子梨在外面。 周捕头追到这儿时当然也看到了这篮子梨,他们连门都没敲,直接撞门进去,而李竹一进去就门拴打开了,周捕头一帮人是长驱直入。 那帮看热闹的人也跟着挤进了不大的院子。 “出来出来,快把小偷交出来。” 周捕头粗声粗气地嚷道,他听到里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愈发认定是小偷在躲藏,于是一脚踹开了房门,众衙役如狼似虎地齐涌进去,看热闹的人也跟着挤进去。 “她娘的——”周捕头骂了一句。 众人像鸭子一样,伸长了脖子往里看,他们看到了什么? 看到一男一女赤条条的缠在摞在一起,不,再仔细一看,不是一男一女,是两个男人。 “我的娘哎——” 有人大人惊叹。 “伤风败俗的玩意!” “真是污了我的眼。” …… 周捕头呸了一口,骂声晦气。 床上的两个男子手忙脚乱的去拿衣裳,却发现衣裳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去抓被单,被单也无故消失了。 “滚——都给我滚——”其中一个男子捂着脸,蜷缩着身子大声骂道。 周捕头看这院子不大,屋里的家具也简单,就断定这家人是个寒酸人家,他也没什么可怕的。再加上心头不爽,就想着借着机会出口恶气。 周捕头笑嘻嘻地去扳那个暴跳如雷的男子的身子,一边笑,还一边狐假虎威:“知县大人正在整顿本县民风,你们二位倒好,青天白日的,躲在屋里做这等伤风败俗的勾当。你们说,该当何罪。走,带走。交给大人好好教谕一番。” 那男子依旧捂着脸,声音阴沉肃杀,他小声对周捕头威胁道:“识相的,赶紧走,否则……” “否则如何?你倒是说呀。” 周捕头和几个衙役不由分说地将两人硬生生地扳过身子,同时,掰下了他们捂着脸的手指。 “啊——”周捕头看到该人的脸,顿时吓了一大跳。 “不可能。”他自言自语道,然后情不自禁地揉揉眼睛。 其他人也一起傻了眼。另一个男子他们不认得,也无关紧要。 但这一个,他们不可能不认得。 他就是知县大人的侄子白世杰! 周捕头双腿发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其他的衙役立即反应过来,开始粗声粗气地驱赶看热闹的人。 “去去,都走开。 ” 这时,人群中有个声音大声叫道:“我知道他,他是白世杰,知县大人的侄子。”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 “老天,真的假的?” “是像哎,我见过。” “原来他喜欢男人。” …… 人们一面往外跑,一边互相议论。 ☆、第60章 质问 白世杰好男风的事,几乎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清河县的大街小巷。 人们还说周捕头要倒大霉出大事了。因为知县大人很生气,十分生气。知县的母亲白老夫人气得一口气没喘上来,昏过去了,至今没醒。 至于那白世杰,自从出事后就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吃不喝,而他的相好,也是不知所终。 李大姑也得知这些后,是既痛快又有些担忧。 李大姑得了闲就跟杨老实闲聊:“当家的,你说这白家会不会怀疑到咱们家头上?” 杨老实道:“瞎说啥呢,那是周捕头带人去捉奸,关咱家啥事?” 李大姑拊掌道:“对呀,我这都怕出病来了。 这样也好,省得谁家不明真相的姑娘上了他的当。真是报应啊,老天有眼,要不咋就那么巧呢。” 李大姑又道:“不过,这白老夫人也够可怜的,一把年纪了,还摊上这种事。” 李竹过来拿东西听到这话,顺口接道:“大姑,她可不可怜。我就不信,白老夫人会不知道自家孙子的癖好,她知道了还上门提亲,联合全家坑害别人家的姑娘,这种人有什么可怜的。” 李大姑起初时没转过弯来,被李竹这么一提醒,也缓过来了。是啊,白老太太怎么会不知道?她若不知道,她会给孙子故意找一门门第低的亲事?她家的阿云差一点就被坑了。这是什么仇什么怨,要毁她闺女一辈子?这么一想,她觉得白老太太活该,赶紧收回同情她的话。 按理说,白世杰出了这事,李家只要正常一点,就该想着退婚了。但李家夫妻可不是正常人。反正李竹打探来的消息,李家没一点要退的意思。 不但不打算退亲,刘氏还打着主意,让李三姐收拾一番,带着礼物进城去看望白老太太,看样子是想在这危难时候对白家表示温暖和关切。 同在县城,李竹很快就得知了这个消息。她守在白府门口不远处,等着刘氏和李三姐出来。 她没等多久就看到了两人。李三姐今日是装扮一新,应该说是她十几年来打扮得最隆重的一回。 刘氏也是穿戴一新,手里还提着个篮子,满面笑容地跟李三姐说着什么。 她一看到李竹,立即脸色一变。 李竹好声叫道:“奶奶,您来白府做什么?” 刘氏警惕地瞪了李竹一眼,扯着李三姐就要走开。 李竹上前拦住,笑道:“奶奶,你可真有眼光,给三姐挑了这门好亲事。” 李三姐看着李竹,目光平静而麻木,她想了想,低声说道:“白老太太说,她会让她孙子改的。” 李竹嗤笑:“改?你相信狗会改了吃屎吗?” 刘氏目光阴沉,出语讥讽道:“你才多大?张口闭口亲事婆家的,你羞不羞啊,这事是你该管的吗?” 李竹反唇相讥:“我有什么好羞的?我是磕头下跪逼迫人了还是为了权势卖亲孙女了?我虽不是大好人,可也没做过亏良心的事,做这些的都没羞,我有什么可羞的。我估摸着我这张脸皮,也是家族遗传,厚得可以。” “你、你—”刘氏手指着李竹,气得浑身打颤,伸手就要去打李竹。 李三姐忙好声相劝:“奶,这可在大街上,您消消气,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刘氏咬牙道:“小姑奶奶,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我求你别再招惹我们老李家好吗?” 李竹道:“什么井水河水的,万水同源,我还曾当着爷爷的牌位发过誓呢。” 刘氏一听到发誓,脚步不由得一趔趄,拉着李三姐在前面飞快地走着,李竹在后面紧跟着。 刘氏回头瞪了几眼:“你别跟着俺们。” 李竹耍无赖:“这路又不是你家的,你走我不能走?” 走没多远,李大姑闻讯也赶了过来。 刘氏对李大姑爱搭不理,话里有话:“哟,是他姑啊,你眼里难得还有我这个娘。” 李三姐叫了声大姑,又低头不语。 李竹趁势把李三姐拉到一旁,飞快地说道:“三姐,若说这个家里还有一点放不下的,也就是你了。我想白家的事你也清楚了。你可能不清楚好男风这种事,这种人是天生的,改不了。这种人不但不喜欢女人,反而还厌恶女子。这关系到你后辈子的事,你不能不反抗。” 李三姐一脸的悲哀,哑声说道:“其实,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或是嫁给毛二那样,或是嫁到什么人当继室,反正不会有好亲事等着我。我……” 李竹急切地道:“既然明白,那你还睁着眼往火坑里跳?” 李三姐悲声道:“可是我能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不像你……” 刘氏正在跟李大姑说话,看样子也是在说这事。刘氏仍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还让李大姑别管他家的事。刘氏估计是怕李竹给李三姐说些什么不好的话,两人没说几句话,她就奔过来拽上李三姐就走。李三姐含着眼泪频频回头张望。 李大姑虽然难受,但也无计可施。 “怎么办,大姑?”李竹问道。 第53节 李大姑摇头:“我也不知道咋办。” 李竹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李三姐的事还没着落,李竹又听到有人在寻找一个卖梨子的男孩。那不就是她吗? 也不知道是周捕头在找她,还是白世杰在找?还好,没人怀疑到她头上。 不过李竹想得太过于乐观了。这天晚上,饭庄打烊后,杨家几人正准备休息。忽然听到人敲门。 杨墨提着灯去开门,他以为是吃饭的客人就说已经打烊。没想到那人非要进来。杨墨只好开了门领那人进来。 众人一看到来人,不禁吃了一惊。此人正是白世杰。 白世杰显得异常憔悴,身形消瘦,精神萎靡。那双眸子显得愈发阴冷。 他打量着了一番屋内众人。 李大姑迟疑地招呼道:“白公子,您这么晚来有事?” 白世杰没理会他,却将目光落在了李竹身上。 他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李竹,居高临下地问道:“三日前的正午,你在做什么?在哪里?” 李大姑抢答道:“还能做什么,不就是在店里帮帮忙,穷人家的孩子当家早,小孩子都当大人使唤。” 白世杰冷冷地打断李大姑:“我没问你,让她说。” 李竹一脸平静,不慌不忙地说道:“我在店里帮忙,还到旁边的杂货铺打了醋,顺路又到胭脂铺子坐了会儿,不信你可让人去打听。”李竹从隆庆街回来时的确去顺便买了瓶醋,还跟南玉说了几句话。 白世杰盯着李竹一直冷笑,李竹也看着他笑。 屋里的气氛显得十分怪异。 杨墨赶紧说道:“白公子,我听说那日的事是周捕头所为,不知公子怎么会怀疑我妹妹身上?她一个小孩子家如何能有那等本领?” 白世杰冷冷地盯着杨墨,半晌不说话。 李竹的声音也变冷了,看着白世杰道:“白公子,你之所以先向我表姐提亲,不就是看我家没权没势好欺负吗?我家真有你怀疑的那种本事,也不至于落入您的你法眼是不? 其实,我一点也不鄙视你这种人,这种人据说是天生的,人有癖好没什么,但你不该欺骗别人。这样被公开对公子也是一种解脱,你可以不必再遮遮掩掩了。 现在出了这事,你一不想去怎样消弭影响,二不想着去劝慰亲人怎样接纳你,反而到我们这个曾经的受害者家中兴师问罪?请问公子意欲何为?反正我们是平头百姓一个,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白公子真要加罪于民女,民女也没什么可说的。”李竹一脸坦然无惧、波澜不惊。白世杰听到她番话冷笑一阵,再看着她这副样子,不觉又有些犹疑不定。此事真要跟她有关,他不信她会么冷静? 白世杰不错眼地盯着李竹,说道:“我会让人去问杂货铺和胭脂铺子的老板。这几天,白某恐怕有可能会请李姑娘走一趟。” 杨墨和李大姑一脸紧张。 李竹却若无其事地一摊手:“民女随叫随到。上有苍天,下有王法,我相信知县大人的公正清明,也相信他的家人,你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呵呵。”白世杰阴测测地笑了几声,转身走了。 “这……”李大姑送走白世杰后,急得在屋里转圈。 第二天一大早,胭脂铺子的南玉就过来告诉李竹,昨晚衙门的人过来问她话了。 南玉娇嗔道:“吓我一大跳,我还以为是谁看上老娘了。” 李竹不动声色地问道:“你怎么答的?” 南玉笑道:“还能怎么答,实话实说呗。” 杂货铺的老板娘也跟南玉一样的遭遇,当然她也是实话实说。 ☆、第61章 对手 杨家一家人提心吊胆了几天。生怕白家不分青红皂白的来抓人。 李竹仔细回想了那日的事情经过。她的妆过得很好,时机也选得好,理由还充分,应该没有露出破绽。 这个白世杰不过是来诈她的。她不能慌,就要显得若无其事才行。 不过,白世杰从这以后再没找过李竹。又过了两天,听说白世杰离家出走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到哪里去了。白进大发雷霆,白老太太又气得大病一场。而那个周捕头也被革了职,滚回老家周家庄去了。而白李两家的亲事也就不了了之。 杨家众人闻言不觉松了一口气。 杨老实当时不在场,后来听说过也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说道:“这些人咱可惹不起,只盼他以后别再回来。”李竹也希望别再见到他。 进入十月,天气愈发冷了。 凉面凉皮早停卖了,卤肉生意也不大好。倒是火锅生意越来越红火。有时候客人多时,那六张桌子根本不够用,还得排着队轮流吃。寒冷的天气里,吃上一顿热气腾腾的锅子,吃得汗流浃背,满面红光,别提多舒服了。 这日,钱府的钱老太爷也慢悠悠地逛进了店。李大姑赶紧上前热情招呼。其实开业时,李大姑就亲送去两锅熬好的汤底和一些菜品,请老太爷品尝指教。钱老太爷还特地送了贺礼过来。 “老爷子,您老可得闲了,来来,这边请。”张虎笑着上前招呼,又是抹桌子又是倒水的。 李竹也从厨房亲自给她端菜,还拿出了自己新调出的调料请他品尝。 钱老太爷态度很和蔼,不过气色看上去有些不好。 李竹关切地问道:“老爷子的身体最近怎样?” 钱老太爷摇摇头,叹道:“老喽,身体越来越不中用。” “天冷了,您得多注意些。”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青布棉袍的老者在一个年轻人的搀扶下掀帘进了饭庄,他一进门就喊道:“我说掌柜的,你家的锅子是不是加了什么药啊?” 杨老实脸色一变,赶紧迎上去说道:“老人家,您可不能这么说呀,俺们一家都是实在人,哪能乱加东西?” 其他食客不明就里,闹哄哄的场面一下子静了下来,纷纷抬起头看着那位老人家。 老人看大伙都看着自己,再看看杨老实一脸紧张的样子,爽朗地笑道:“你们这是什么什么眼神?我的意思是说,掌柜的你家的锅子像加了药,吃上几回我觉得身体都变好了似的。” “哦。”众食客恍然大悟,不禁会心一笑。杨老实也是如释重负,赶紧笑着招呼:“老人家您把我吓了一跳,这边刚空一桌,您这边请。” “好咧。” 老头在年轻人的搀扶下走过来坐下。 趁着点菜的功夫,老头又开始絮叨起来了:“你们别不信,我可不是他们的托,我前几天得了风寒,一直喝药,没甚胃口,在家里呆腻了出来走走,一闻到这香味我就进来了,点了一个锅子,吃完出了一身热汗,回去我就觉得舒服多了,又吃了两回,就没事了。真是奇了。” 杨老实是个老实人,说的话也实在:“大爷,我看这可能是赶巧了。这得了风寒,就得发汗,我小时候没钱吃药,一得这病就捂汗,不停地喝热水,再用被子捂,捂捂就好了。” “是吗”老人将信将疑。 钱老太爷听着这两人的对话,脸上挂了一层淡淡的笑意。 李竹见他身子不好,又想起自己的灵泉,这些汤底她也是加了灵泉的,当然,灵泉有限制,再加上为了防止有人发现端倪,每锅她都只加了一点点。这点灵泉对于身体本就强壮的人来说,效果不明显,但对体弱的人还真有些效果。所以老者的话也不足为奇。 她在给钱老太爷的汤底中就故意多加了一些,还给他拿了温热的米酒。 钱老太爷品着米酒,就着薄薄的烫羊肉片和雪白的藕片,显得十分惬意。 他一边吃一边感叹道:“还是老家的酒香,水甜。可惜呀……” 李竹听他话里有话,就连忙问道:“老爷子这是要离开清河县?” “嗯,是啊。”钱老太爷神色幽深,眉头不自觉地蹙了一下,似乎想起了什么难解的心事。 李竹也不好再问,只是惋惜地说道:“那以后就听不到您老的教诲了。” 钱老太爷微微回过神来,笑吟吟地看着李竹道:“竹丫头啊,你就打算一直窝在这小小的清河县?” 李竹还没来得回答,钱老太爷又道:“其实不论男孩子还是女娃子,趁着年轻就应该多出去看看,见见世面。等将来有机会你可以去京城找我,就凭你的本事,也京城立足也没什么难的。” “行,到时我去找您。” “好,那咱就一言为定。” 这一老一少倒说得挺投契。 李大姑也在一旁插话道:“我长这么大就跟我爹一起去过府城,从此再也没出过清河县。府城我就觉得老繁华了,那天下子脚下不知该有多热闹。” 他们正在这儿闲叙,门帘一掀,又进来几个年轻人。这几个人高谈阔论,说话声音也大,李竹想不听都难。 只听一人说道:“你们听说吗?边关战事败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可惜陈将军这一世英名算毁了。” …… 李竹心中一动,陈将军?陈观的叔叔还是伯伯来者。 钱老太爷听到这些,不由得看了那年轻人几眼,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慢慢起身,要去结帐。 李大姑赶紧客气地说道:“这顿算请的,本来开业那天宴请乡邻,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您老,又怕来的人唐突了您,这次算是补上了。”钱老太爷倒也没怎么客气。 他看了李竹一眼,笑道:“好吧,那我就占一次便宜。” “您老慢走。”李大姑笑着迎送。 钱老太爷离开后,李竹还在想着那几个年轻人的话。陈将军的败仗应该会影响到陈家吧。不知怎地,她想起了有过几面之缘的陈观,不知他现在怎样了? 过了两日,李竹就听说钱老爷子已经启程进京。这样的天气,他的身体还不好,如此急着上路,应该是有什么要紧事。 钱老太爷子的离开对杨家一家也并无多大影响,日子还是像以前一样。每日忙忙碌碌的。李大姑和杨老实整天笑呵呵的,饭庄的生意好得出了他们的意料。 李大姑得意地说道:“老头子,这要是听你的,租那个小的,往哪塞这么多客人,就这我还后悔租小了。要是有个两层楼就好了。有的客人等不及就走了,怪心疼的。” 杨老实说道:“行了,你就知足吧。我觉着这样就挺好。贪多嚼不烂,再说了,咱没权没势的,万一让眼红了就不好了。” 杨老实的话很快就应验了,清河县就这么大,加上又是寒冬腊月,行脚的客人也减少了。其他饭铺的生意也就马马虎虎。而每天客流不断的杨家饭庄就有些显眼了。这自然引起了别的饭铺食肆的不满和忌恨。其中,那个斜对过的潘家大酒楼的老板娘,人称她潘嫂,她一看到杨家饭庄人来人往的热闹景况,再看看自家那门可罗雀的冷清状况,眼里的妒火几乎能点燃柴火。 潘嫂对杨家越来越不满,这天下午,刮了两天的大风停了,太阳暖洋洋地照着。此时已过了饭点,店里好容易得闲。李大姑就和李竹站在门外晒太阳。她俩一出门,就看见斜对过的潘嫂正和一个妇人一边嗑瓜子一边说话,说话的同时,眼睛时不时地往这边瞟来。 起初,她们的声音不大,后来嗓门越来越大,显然是故意说给她们听的。 “哟,我说这有的人哪,都是街坊邻居的,也别太过分,自个活也得让别人活。 没见过抢客抢得这么不要脸的。谁知道那饭菜里下了什么劳什子,让人吃了还想吃。” 这种明目张胆的指桑骂槐,李大姑又岂会听不出? 她不也是任人欺负的人,便学着她的口吻也提高嗓门说道:“阿竹啊,大姑今日就教教你,以后你长大了可不要学那等刻薄妇人,自个不成就眼戏别人。整个人像醋缸里泡大的,一开口就酸溜溜的。” 两个人,你有来言我有去语。你敲边鼓我打边锣。隔着一条窄窄的街道就这么扛上了。 好在她们刚骂了一阵,就有客人来了。李大姑这才停止了对骂,进屋招呼客人。 那边的潘嫂气哼哼地呸了一口,转身回店里去了。 第54节 像潘嫂这样的对手倒也没什么可怕的,他们就像跳到脚面上的虾麻一样,顶多膈应一下人。 但有的人杨家却不由得不防,比如吴家。在十一月初的一天,吴家酒楼的掌柜来到了杨家饭庄。 ☆、第62章 买方子、内贼 上次吴成名的到来,让杨家众人提了一口气。今天这吴家酒楼的掌柜又来了。 李大姑和杨老实一起上前迎接,李大姑笑道:“哟,孙大掌柜,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孙掌柜四十来岁,矮矮胖胖的,一张圆脸,一双眯缝眼,一天到晚脸上都挂着笑容,街坊都称他为“笑面虎”。 孙掌柜笑眯眯地打量了一眼饭铺,从里到外称赞一番道:“生意不错啊,杨嫂子,听说你们这是日日座满呐。” 李大姑笑道:“哪有,小本生意,街坊时不时捧个场,仅够一家老小糊口。比不得吴家大酒楼那才是本县一等一的大酒楼。” 孙掌柜哈哈笑了几声,谦虚几句。目光经过李竹时,稍稍停顿了一下,又夸道:“这位就是你家侄女是吧,哎哟,长得可真俊俏,长大后肯定是个美人胚子。” 李大姑客套几句,心里暗暗猜度着孙掌柜的来意。偏偏孙掌柜一路东拉西扯就是不入正题。 杨老实一向只知干活,不会这等迎来送往的应酬活。 他心里干着急,却也只能跟在李大姑身后等着对方说出来意。 孙掌柜观察着这夫妻俩的神色,吊了他们一会儿,才不紧不慢地抛出正题:“我说呀,杨嫂子杨大哥,我们东家来你们这儿吃过一回,回去也赞不绝口。” “哎哎,吴大官人过奖。” “不过奖不过奖,我们东家说了,这么好的方子却开了这么一小店,着实是亏了。这要是放在大酒楼里,那价钱就得升三倍。” 李大姑道:“我们不比吴大官人家大业大,就这么一个店子还是借钱租的。” “租的啊。” 孙掌柜的应了一声。他转悠半圈,身子微微向前,用推心置腹的口吻对两人说道:“杨嫂子杨大哥,你们初来乍到可能不清楚这里头的门道,小弟我是个热心肠就给你们两位透个底。” 李大姑道:“你说你说。” 孙掌柜咂了下嘴,慢悠悠道:“这年头买卖不好做啊,上头要打点官府衙役,还得应付地痞流氓,还得小心同行眼红。少了一个都不行。这看着生意红火,其实又操心又费力,还不如干点别的或是回家种地好。” 李大姑和杨老实对视一眼,心中立时警醒。这人可没那么好心来说这些。主招在后头呢。 果不其然,孙掌柜说完这些,摇头叹息一番,又道:“反正我要是从头来过,我是不干这行了。太累。依我看,你们二位倒不如把方子卖给合适的东家,拿了钱或是干些别的,或是买些田地,过自在日子多好。” 李大姑忙说道:“孙掌柜,你也知道,这种地也得看老天爷,风调雨顺时还好,若是赶上灾荒,连饭都吃不饱。家中儿女渐大,用钱的地方多,这饭庄生意就是俺们一家老小的指望,哪能卖掉。” 孙掌柜笑了笑,伸出五个手指头,说道:“我给你高价,这个数。” 李大姑道:“五百两算是高价了,可是俺们不想卖。” 孙掌柜吃吃笑了起来:“五百两,你们还真敢想,我说的是五十两。” 李大姑脸色一沉,笑容也淡了下来,仍旧客气地说道:“孙掌柜是在开玩笑吧。我们一家子糊口的方子就给五十两?你啊,别给我逗乐了。”他们一个月就能挣二三十两,他竟开口给五十两。 孙掌柜脸上的笑意顿减,正色道:“杨嫂子,我是认真的。 我跟您说句实话,其实你这方子想学也不难,这热锅子,别的地方早有了。各式各样的都有。” 李大姑道:“我也知道想学不难,别的地方也有,既然如此那孙大掌柜不如去别人那看看,真不是俺们不识抬举,却了你的面子,实在是因为关系到一家的衣食,不能卖。” 孙掌柜顿了顿,咬牙说道:“这样吧,我做主,再加一点,八十两。” 李大姑和杨老实仍然坚决摇头。 孙掌柜的面色渐冷,最后一跺脚:“一百两,这是最高价了。二位可考虑好了。” 李大姑仍然摇头拒绝:“实在对不住了,大掌柜。” 孙掌柜脸上的笑容倏忽全部消散了,一双眯缝眼也睁得大大的,看着李大姑和杨老实两人直哼哼。 两人心里虽然忐忑,但态度仍没改变。 这时一直旁观的李竹走了过来,问孙掌柜:“掌柜的,这是你们东家的意思?” 孙掌柜瞥了李竹一眼,呵呵笑道:“小姑娘也知道我们东家啊,哈哈。” 李竹又道:“我们一个小小的饭铺竟劳孙掌柜的大驾,这不应该啊,按说,吴家大酒楼是本县数得着的酒家,别说一个杨家饭庄就是十个也撼动不了你们的地位。 俗话说,百花争艳才是春,任何行业,有竞争才有进步。吴家酒楼做为本行的翘楚,应该不怕我们这些小店的竞争才是,大掌柜你说是不是?” 孙掌柜的眼睛又眯缝上了,油腔滑调地说道:“怪不得我们家的二公子总提起姑娘,你这张小嘴挺会说嘛,哈哈。” 杨老实站了出来,对孙掌柜说道:“实在对不住,孙大掌柜,这方子我们不能卖。还望您跟大官人说道说道。也不是嫌价钱低,任凭给多少俺们都不卖。” “当真不卖?”孙掌柜摇头晃脑地问道。 “不卖。” “啊哈,你们可要想好了。 你们初来乍到的不清楚这里不的水有多深。算了算了,我啥也不说了,以后你们自个就清楚了。” 孙掌柜哼唧两声,挺着大肚皮,扬长而去。 杨老实和李大姑面面相觑,然后同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日子才平静多久,这不,事情又找上门了。 他们就不明白了,他们家这一个小小的饭铺怎么就入了吴家的眼了。 其实这事也是赶巧了。先是那卧床不起的吴成材,那厮先是被人揍,喝了自己的尿又被耗子咬,被咬得皮上溃烂几处,刚医好又被狗咬。然后他爹嫌他惹事再加上又受了陈观的警告,就让在他家养伤,并让人好好看着。 他最近才得了些自由,就央求着堂哥要出来。吴成名也没放他出来,不知怎地,他听说了了杨家开饭铺的事,就让吴成名帮忙搞垮杨家,吴成名虽然没立即答应他,不过路过这里时还是顺便来瞧瞧。他本是无心一尝,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虽然如此,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但过了些日子,他去酒楼查帐时就发现连续酒楼进帐大不如前。仔细一问,才得知不少客人都到杨家饭庄去了。吴成名听罢,心里就有些不悦。就顺口说杨家那锅子味道不错,让厨房的人也做了试试。厨房的人做是做了,可怎么着也做不出那个味道。这孙掌柜眼珠一转,就想着过来买方子。他买方子前没跟吴成名打招呼,盘算着买完后再去邀功不成。如今这杨家坚决不卖。孙掌柜觉得丢了面子,心里十分不痛快。 孙掌柜气哼哼地走了,李大姑夫妻俩在悄悄商量对策。 “他爹,你说这吴家要是找事咱们可咋办?” “能咋办,硬着头皮应付呗。” “你说咱们就想好好做点生意,咋就那么难?” “唉……” 两人商量无果,不多时,又有客人到,两人打起精神去忙活。 李竹却在暗暗猜测吴家的下一步行动。 吴家那边还没想到,却有进城的村民跑来告诉李大姑:他们家遭贼了。 李大姑心中起急,但店里又走不开。 李竹就和杨老实一起租了辆驴车赶回村里。 两人一路疾行,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回到了杨家集,也顾不上村民说话就赶紧往家奔去。 到了家门口就看见土墙处缺了个口,还有人攀爬的痕迹。堂屋门完好无损,但厨房的小门被撞开了。一个酒坛子摔得粉碎,地上有一堆碎片,片上还有血迹,再看小白和大黄小黑,三狗嘴上也有血迹。看样子来人并没有占着便宜。 杨老实一处处检查着,众人纷纷关切地询问,见没有丢东西,都不禁松了一口气。接着又一起大骂小偷。 “这些人真是大胆包天,大白天的就敢进门来偷东西。幸亏你家的狗厉害。”众人如是说道。 杨老实也觉得庆幸,对三狗狗愈发的和颜悦色。 送走热心的乡邻后,李竹在喂狗的时候,跟小白悄悄对话。 “小白,认得小偷是谁吗?” “汪汪,认得,是个公的,屁股很臭。” 李竹:“……说重点。” “汪呜,我见着人才能认出。” 李竹突然想起上次后,又问道:“跟上次捉走你的是一个人吗?” “汪,气味很像。” 李竹决定带着小白在村里转悠一圈,这次一定要捉到那个内贼。 ☆、第63章 捉贼 上次小白被偷后,李竹就想这个想法,但因为被一些事情绊住手脚就没付诸行动。这个人上次偷狗,这次又来偷东西。这次不能再拖了。 李竹带着两条狗在村里转悠,小白和大黄见着人就上前嗅一嗅。不过冬天不比夏天,有不少人都在家里。 这也给李竹的排查带来不少麻烦。 很快,两狗一人就走到了蔡家。路过路口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蔡白出来了,他看到李竹再看看小白,不由得皱皱鼻子。 “这狗还没改名字吗?蔡白还在纠结小白的名字。 “它的毛是白的,所以就叫小白。一个名而已,何必那么计较。”李竹说道。 “还是改了。”蔡白一脸不悦。 “二哥,在跟谁说话呢?”一个娇俏的女声问道。 这次出来的是蔡紫,蔡青的大妹妹。蔡紫看了李竹一眼,扯扯嘴角又缩回去了。 李竹没理会这兄妹俩,转身走了。 蔡家的左邻就是小凤家。李竹想着好久没看见小凤了,也知道她怎样了。 李竹的脚步由得放慢了下来,这时就听见院子里传来一声骂声:“我呸,老娘真是瞎了眼,怎么就嫁给你爹这个臭王八,又笨又懒,还带着吃白饭的拖油瓶。让你洗件衣裳还推三阻四的。” 接着就听到小凤的恳求声:“娘,你让我用温水洗吧,我的手都烂了啊。” “还用热水?就你精贵,那柴火是大风刮来的呀。” 小凤带着哭腔说道:“好,我去洗,我去河边洗。” 门开了,小凤端着一大木盆脏衣裳,边哭边往前走。她看到李竹不禁愣了一下,赶紧擦干眼泪说道:“小竹,你回来了。” 李竹看看小凤的手,上面长满了冻疮,有的已经开裂了,看上去十分可怖。 小凤的后娘也出来了,看着李竹笑了几声,又假意邀请让她进屋。 李竹摇头谢过,说还有事先走一步。小凤等她后妈进院后,便端着木盆跟着李竹。 李竹看着她的手不由得一阵心疼,她说道:“我那里有冻伤药膏,一会儿拿给你。” 小凤连连摇头:“不用,那个老贵了,给我用也是糟蹋了,你自个留着吧。” 小凤又问李竹家里的事。李竹将自家被偷的事告诉小凤了。小凤方才没出门还不知道这事。她一听说也忍不住大骂小偷。 李竹又说:“这人先前偷过我家的狗,这回又爬进院子,我的狗记得他们的气味,我想带着狗来找找。” 小凤想了想又问道:“你家的小白是被吴家给弄去了是吗?” 李竹闻言一怔,这事她并没有给别人说,小凤怎么知道的? 第55节 小凤看看四周压低声音道:“你知道的,我后娘的娘家是吴家庄的,咱们村里还有一个从吴家庄嫁来的,她男人叫杨大志。喏,就在村子西北头。前些天,她穿着新衣来我家炫耀,她一走我娘就骂我爹,说不会挣钱,连杨大志都不如。 我爹说谁不知道杨大志偷鸡摸狗,两人还吵起来了。我当时在干活,就听了个半茬子话。” 李竹说道:“走,我先去他家看看。那个贼人身上有狗咬的痕迹。” 李竹跟这家人不熟悉,正想着找什么借口去敲门。小凤却狡黠一笑,把木盆放下,上前敲了几下门。 里面有个女声应道:“谁啊?” 小凤说道:“大娘是我,小凤,红妮在家吗?”红妮是杨大志的女儿。 开门的正是杨大志的妻子,杨吴氏,她看着小凤咧嘴笑笑:“小凤啊,红妮去她姥姥家了。等她回来,再去找你。”说罢,杨吴氏往小凤身边一看,故意问道:“哟,这谁啊,你家来客了?” 李竹一眼就看出这个女人是没话找话,似乎还有些心虚。 此时小白和大黄正低头,仔细地嗅着。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一个粗鲁的男声:“死婆娘,你啰嗦啥呢,快点给我倒点水喝,嘶——” 小白像是发觉了什么,“汪”地一声,像箭一样地冲进了院子。 杨吴氏赶紧去拦,她哪里拦得住,大黄也跟着冲了进去。 杨吴氏一路飞跑去追狗,李竹和小凤也跟了进去。 她们进去时就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趴卧在床上,小白和大黄围着他呜呜地叫个不停。 杨大志一看到小白,脸上不由得现出一阵惊恐之色,大声叫道:“谁家的狗赶紧唤回去!” 小白不用李竹唤就跑了过来,在她脚边汪汪叫了几声:“就是这个公的,他的屁股被我咬了几口。不信你看。” 李竹当然不能真去看。不过,她可以找人看。 为了不打草惊蛇,李竹笑着对杨吴氏说道:“对不住婶子,吓着你们了,我这就唤他走。” 李竹说着就唤回虎视眈眈的大黄,然后带着小白离开了杨大志家。小凤也端着木盆跟了上来。既然目标已经找到,李竹也无须再转悠了。小凤去河边洗衣去了,李竹赶紧回去将事情告诉姑父。 “姑父,我知道谁是小偷了,就是村北边的那个杨大志。”李竹找到杨老实,将小凤的证词,还有小凤循着气味找到杨大志的事情说了一遍。 杨老实听罢,沉吟半晌,最后点头道:“杨大志这两口子都不是啥厚道人,好吃懒做的,以前就有偷鸡摸狗的行为,还真有可能是他家干的。” 杨老实接着又问证据,李竹略有些尴尬地说道:“小白在贼人的屁股上咬了几口……” 杨老实惊讶地问:“小白咬贼时,你不在家,你如何得知咬在哪?” 李竹滞了一滞,赶紧说道:“我猜的,狗一般都咬在那里吧。反正你带几个男子去杨大志家看一看就知道了。对了把里正也叫上。” 杨老实嗯了一声,脸色阴沉。李竹又沿着院墙仔细寻找了一圈,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就怕到时候光凭伤痕,那杨大声抵赖。 李竹仔细一找,还真有收获。她在墙角的荆棘上找到一小绺蓝布,这应该是贼人逃跑时留下来的。 李竹将这个也交给了杨老实人。杨老实很快就带着几个要好的邻舍和两个本家兄弟,再喊上里正,一起浩浩荡荡地前去杨大志家。李竹也带着小白和大黄跟了上去,连小灰也没拉下。 这一帮人来到杨大志家时,把杨吴氏吓了一大跳,她一看到杨老实,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硬,目光闪烁不定。 杨老实道:“红妮娘,我听说大志受伤了,就来瞧瞧。” 杨吴氏道:“没啥没啥,就是小不心摔了一下,歇两天就好了。” 杨老实也不跟她废话,错身闪进屋就往杨大志床前走去。杨吴氏慌忙去拦。 这么多人,她一个人终究还是拦不住。 由于杨大声伤的部位特殊,李竹也不好挤上去看。 小白和大黄倒挤了进去。 “哎哟,你们掀我被子干啥。这大冷天的。”杨大志大声叫着。 里正说道:“掀你被子咋了,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都是老爷们看你一眼还能少块肉?” 杨大志胡乱挣扎着,终于还是敌不过众人。 就听杨老实气愤地喊道:“你们看,这屁股上的伤痕可是被狗咬的?还是新咬的,上面还有血印呢?” 杨大志发出杀猪般的叫声,兀自抵赖:“是狗咬的不错,不过不是你家的狗咬的。” 杨老实道:“既然是狗咬的,你家婆家为啥说是摔的?” 杨大志一时接不上话来。 杨吴氏一看事情要露馅,就往地上一坐,开始哭天号地起来。 “都来瞧瞧,还有没有天理,空口白牙的就无赖俺当家的是贼,你开了铺子,有两钱就了不起啊。” 杨老实不会跟妇人吵嘴。李竹也懒得跟他吵。就在这时,就听小白汪汪两声,钻到床底下一阵扒腾。 不多时,一身带着补丁的破蓝布熬袄子被拉了出来。 杨老实猛然记起李竹给的那一小块布,赶紧呈到里正面前说:“里正,这是在我家门口的荆棘上找到的布,你看看。” 里正两相一对照,果然是一块的。 里正瞪大眼睛,狠狠骂道:“两个物证都在,你还想抵赖。我们杨家集一向民风淳朴,没想到却出了你这个败类。绑起来见官。” 杨大志龇着牙跳下床跪下磕头求情:“里正叔,我上有老下有小,我也是不得已啊,你饶我了这回吧。”杨大志给里正磕完头,又咚咚地给杨老实磕。 门外的人听到动静,越聚越多。大多数人都在谴责杨大志,都说以后要小心这两口子。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他们却连同村的都偷。 里正狠狠地骂了杨大志一顿,又踹了他几脚,然后又看着杨老实:“你看这……” 里正吓唬杨大志说要送官,其实他是不想送的,一送出去丢的可是杨家集的脸和他的脸,一般的小偷小摸都是低下里解决的。 杨老实也有些迟疑不定,只说回去跟家人商量商量再说。 杨大志夫妻俩赶紧磕头求情:“叔啊,我是猪油蒙了心,鬼迷心窍,我其实啥也没偷着,还被狗咬了几口。我、我上有老下有小,红妮也十三了,眼看就说婆家了,我要是真吃了牢饭我们家可咋活,这孩子也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有的人就说道:“你这会儿才知道她会一辈子抬不起头来,你偷东西咋就忘了?” “就是啊。 ” …… 众人的谴责声让杨大志夫妻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一直不敢抬头。 当天晚上,李大姑也赶回家来。两人商量了好一阵子,第二天,杨大志的老娘颤巍巍地提着礼物来道歉,哭的鼻子一把泪一把的。 这件事最终还是私下和解。一是里正不赞同送官,二是杨大志也没偷着什么东西人,就算送官,也顶多关上几天,打几棍子就放出来。以后还结下了仇怨。李大姑夫妻俩思来想去,还是同意了私了。对此,李竹也不好说什么。有些时候,对于这个社会的某些法则,她也只能去适应。 处理完这件事,李竹又跟着去饭庄。 李竹没想到,她刚下驴车,就见饭铺门口围了一群人,还有人大喊:“杨家饭庄吃死人了。” ☆、第64章 嫁祸 “杨家饭庄吃死人了。”有人在大声叫喊。李竹一听就知道有人来闹事了。自从拒绝孙掌柜后,李竹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麻烦会来得这么快。而且还用的是这种老套的方法。 李大姑此时吓得六神无主,杨老实也赶紧挤了进去,同样不知所措。那些食客们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个个惊疑不定。 李竹费了牛劲才挤进人群,就见人群中间的空地上趟着一个三十来岁、面色苍白、嘴唇发青、瘦得脱了形的男子。男子躺在地上牙关紧咬,一动不动。 那店小二张虎没用吩咐就去医馆请了大夫,李竹多了个心眼,又出了几十文钱央两个熟人分别去请南街和北街的大夫。 在等大夫来的时间,她也没闲着,先跑去店里端了碗温水,里面加了点灵泉,将水灌进病人的嘴里。 然后又指示杨老实又是掐人又是按胸口的,折腾了好半晌,人才勉强醒过来。那病人睁了下眼又合上了。 李竹也不问他,反而对围观的人说道:“大家伙放心,如果此人真是吃了我杨家饭庄的饭才病倒的,我们负责到底,要钱赔钱,要命,我也赔上了。”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哗然。 李大姑此时也渐渐冷静下来,她安抚众人道:“我侄女说的是,若是我家的责任,俺们一定管到底,这大夫马上就来了。 ” 这时人群中有人起哄道:“瞧这话说的,还若是,本来就是吃了你家的饭菜才倒的,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吗?” 李竹看了那起哄的两人一眼,这是个两个十七八岁的年轻人,很面生,说话流里流气的。应该是吴家的水军。 她此时没功夫跟这两人纠缠,又问众人道:“大家伙有谁认识这人吗?” 众人盯着看了一会儿,大部分人都说不认得。 李竹有些失望,不想在这时,却有个小乞丐大声说道:“我认得我认得。” 李竹拉住小乞丐问道:“你说。” 小乞丐看看众人,说道:“这人叫李文,是城北富贵巷的人,他……” 小乞丐的话没说完,就被那两个起哄的人恶狠狠地打断了。 李竹似笑非笑地看着两人说道:“两位既然是来看热闹的,就尽管看热闹就是,我问话,还请两位不要打断。” 那两人悻悻地住了嘴。 李竹鼓励小乞丐:“你继续说。” “这个张文原先是个读书人,病了好几年了,他家里为了给他看病,钱都花光了——”小乞丐话没说完,就被人踢了一脚。杨老实这会已经回过神来了,伸手就去抓踢小乞丐的人。 “你们是干什么的?为啥不让我们问话?你们是谁派来的。”李大姑也上去抓人。 就在众人闹成一团时,张虎请的大夫终于来了。 众人闪开一道缝隙,请那大夫来看。大夫放下药箱,进行望闻切问了一番,摇摇头说道:“这人是吃食中毒,不中用了,准备后事吧。” 此话一出,李大姑脸色一白,险些晕倒。 李竹抢上前一步,赶紧去扶住她。 众人再次骚动起来。 李竹说道:“这大冷天的,快请病人抬进屋里,还有两名大夫也快到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人抬进屋里,杨老实去找了床被子铺在门板上,将病人放在桌上。 刚做完这些,李竹央人去请的两名大夫也匆匆赶到。 这两名大夫一个是城南的王大夫,一个是城北的刘大夫。 王大夫先看了看,也说这人已经病入膏肓了。 轮到刘大夫时,他淡淡扫了一眼此人,说道:“我早经说过,这病我治不了。” 李竹反问道:“按以前的老方子不行吗?” 刘大夫笃定地说道:“没用。” 第56节 李竹又大声问道:“刘大夫再仔细看看,此人可是吃食中毒?” 刘大夫哂笑一声:“姑娘说笑了,这人已经病了三四年了,如何是吃食中毒?” 围观的食客再次窃窃私语起来。 李竹趁此机会大声说道:“众位请看,这位病人身体瘦弱,一看就是久病之人,现有他的熟人和刘大夫可以作证,我现将此人先安置在医馆,留下人照顾,然后大伙谁有功夫跟去李家看看情况。” 李大姑也适时说道:“今日的饭钱就不收大伙的了。你们谁得闲,就陪我们去李家看看,也好还我们一个公道。” 腊月人闲,再加上杨家又免了饭费,他们岂有不乐意去的。 李大姑留下张虎看门,又将张文安顿好,让几个熟人帮忙看着。她和李竹再加上杨老实领着一大群人在小乞丐的带领下一起朝城北富贵巷走去。这富贵巷并不如它的名字一样,名为富贵其实是个贫民窟。是本县穷人的聚居地。 里面鱼龙混杂,聚集了三教九流的人,小偷小摸,捡垃圾的,无业游民的,还有暗娼乞丐等等。巷子里污水横流,走在路上时不时踩上一堆秽物。 张文的家就在巷尾的一间四处漏风的破房子里。 脏兮兮的门洞开着,他们这帮人一走近,就惊动了里面的人。 从里面走出两个四五岁的浑身脏兮兮的小孩子,分不清是男是女,还有一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婆子。 老婆婆一看来了这么多人,吓了一大跳。 李大姑上前去跟老婆婆搭话。那老婆婆像是耳朵,问东答西,答非所问。李竹趁着她们说话的功夫放小灰进屋。小白和大黄不好带,这小灰随便往荷包里一塞就行,她喜欢随身带着。 小灰吱吱轻叫一声,哧溜一下钻进了黑乎乎的屋里。 李大姑此时还在大声跟老太婆说话。 老婆婆终于听懂了李大姑的话,突然往地上一坐,放声大哭起来,无非是哭自己命苦,就一个儿子还被毒死了云云。 其实大伙一看到这情况就明白了大半。试想那么穷的人家哪还有闲钱去吃火锅?一个久病之人到人家店里吃一顿饭就倒下了,这不由得不让人多想。 不过,这事究竟是谁干的?杨家肯定是得罪什么人了。众人如是想道。 趁着人说话的功夫,小灰已经出来了,它先叼来一叠药方,又伙同几只肥大老鼠叼来一个灰色布包,里面有三十两银子。 那老太婆一看这些东西,脸色顿时大变。张了张嘴,一时想不起什么好。 李竹走到她面前,指着这些东西说道:“老婆婆,我知道你耳朵不聋,也知道你们一家很可怜。但我家更可怜,你儿子为了这三十两银子,想讹诈我们。我什么也不说了,请带上这些东西和你的街坊邻居去跟我们见官。” 那老太婆愣了一下,突然放声大哭起来,说这些银子是刚找亲戚借的。 李大姑问道:“你说是借的,那你说是找谁借的,何时借的。把人也一起叫来,咱们一起去衙门说个清楚。” 老太婆瘫倒在地上,死活不肯走。两个孩子也扑上来大哭。众人觉得这家人真是可怜又可恨。 李竹拿着这些证物回到医馆的时候,杨墨也带着几个同窗闻讯赶到了。 杨墨的同学中有人认出了张文,原来这个张文当年也有些小才华,教过他的先生时不时提起他。不过,他后来生了大病,妻子也去了,家里有两个孩子和一个老娘。众人没想到他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杨墨叹道:“原来是张师兄,你竟沦落到这等地步吗?先生以前还提起过你呢,说你若非遭逢不幸,肯定大有出息。” 张文一直闭着的眼睛略略睁开了些,他看着这些学子们,不禁一脸羞愧。 李竹将东西递给杨墨,悄悄与他说了事情经过,杨墨想了半晌,对李大姑和李竹等人说道:“你们先出去等会儿,我同张师兄说几句话。” 李大姑道:“你与他好好说。” 众人虽不解,但也都依了杨墨。 两刻钟后,杨墨扶着张文走了出来,李大姑忙上前问端的。杨墨温和一笑,笃定地说道:“放心吧,娘,已经没事了。咱们这就回饭庄当众说个明白。” 医馆离饭庄并不远,众人又哗啦啦跟到饭庄,此时那些邻舍都探头探脑地等着看笑话,孙掌柜派出的人自然也在其中。特别是跟杨家与过节的潘嫂今日显得愈发精神抖擞,说笑声大得刺耳。 杨墨扶着形销骨立的张文站在饭庄门口的台阶上。 李文看人到得差不多了,突然对着杨老实和李大姑猛一鞠躬,哑着嗓子说道:“对不起,杨婶,杨叔,我是久病之身,大夫都说我活不长了,我、我心中不痛快,又听闻杨家饭庄的锅子好吃,就想做死饱死鬼来吃上一回,不想却给你们惹来了大麻烦,让人误会,实在对不住。我在此向你们赔罪。” 众人将信将疑,张文一脸羞愧地看着杨墨手中的灰布包。 杨墨扬扬布包说道:“这些钱是我们这些同窗还有李兄的昔日好友凑捐的。大家都误会了。” 张文再次鞠躬谢罪,一张苍白的脸变得通红。 众人中有一部分已经信了,一听说是误会,纷纷都松了一口气。他们就说,杨老实夫妻俩一看就是个实在人,而且他家买卤肉卖凉皮,一直都没啥问题,怎么这回就有事了? 而那几个隐藏在人群中的孙掌柜的人,此时也灰溜溜地溜走了。 李竹看着杨墨,没想到他会这个办法解决此事。张文这人怎么说呢,虽然可恨,但还保留着一点廉耻之心。 李大姑看事情已经解决了,心口的一块巨石也放下了。她笑着招呼众人:“好了好了,我方才说的话还算话,大家伙赶紧进来暖和暖和,方才没吃完的接着吃,都别糟蹋了东西。” 众人闻言大喜,纷纷称赞杨家厚道。一起嬉笑着进店,张虎和杨老实赶紧帮着重新点火,众人落坐接着吃饭。就连张文也被杨墨扶进后院歇息去了。 李竹去东西时就听到张文叹息道:“贤弟,今日多亏你拉我一把,否则我……我一念之差,险些做出这等没脸没皮的事。” 杨墨道:“人穷志短,李兄也是为家中孤儿寡母着想,此事不提也罢。一会儿我带些饭菜送李兄回去。 李竹想着刚才那个小乞丐帮说了话,就进屋拿了些馒头夹了肉和菜递给他。 小乞丐连声道谢,接着又问李竹可不可以把剩饭菜给他们。李竹去问了李大姑,他们每日的剩饭菜并不多,一般人都不会剩下什么,不过李大姑答应,只要有剩下的,都会留给他们。小乞丐道了谢,揣着馒头满意地离开了。李大姑和李竹都没想到这个无心的善举会帮杨家饭庄免去一场灾祸。 ☆、第65章 阴谋破灭 杨墨留张文吃了饭,又用食盒装了饭菜,李大姑还送了些东西,让他带回去。 张文愈发惭愧和感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张文的身体太差,杨墨不放心就雇了一辆驴车送他回城北。 张文却说道:“贤弟,我自已能回,我想、我想把孙掌柜的银子还给他。” 李竹一听到孙掌柜就气往上涌,她真想跟张文一起去,把银子摔到他脸上,痛骂他一顿,再狠狠报复回去。 但李大姑和杨老实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还是决定留一点余地。不是他们不想报复,而是形势逼人。孙掌柜的背后是吴成名,他在本县可是一霸,得罪了他,以后杨家还怎么在清河县生活? 杨老实叹道:“这次张文去还钱,饭庄也化险为夷,那孙掌柜若是就此收手就罢了。 ” 杨墨目光幽深,低头不语。 半晌才说道:“爹,娘,我明年春天就考试了。” 李竹却在心里默默谋划,她一定要找出办法对付孙掌柜。 杨墨将张文送回了家,中途绕道去了吴家酒楼,张文去还钱。因为顾忌家中老母和一双儿女,张文没敢彻底得罪孙掌柜,只还了钱,说自己有辱使命就回去了。 杨墨因为不想跟孙掌柜彻底撕破脸,就没跟着进去。 饶是如此,仍把孙掌柜的气得脸皮紫涨,把一众厨子和店小二狠骂了一通。 孙掌柜的第一个计划失败,杨家算是平静了一段时日。街坊邻居们也知道了孙掌柜的阴谋,虽然不敢怒,但私下里没少议论。除了潘嫂那样的幸灾乐祸者,大多数人都很同情杨家。他们又目睹了杨墨以德报怨热心帮助张文一家的事,纷纷称赞杨家仁义厚道。 经此一事,杨家的生意不但没少影响,反而愈加红火人。气得潘家大酒楼的两口子脸色发青,那潘嘴撇嘴撇得嘴都歪到一边去了。 杨家一家人心里都提着一口气,无论是店里的卫生,还是饭菜的质量都比以往还小心,生怕对方再抓住什么把柄。 杨家防得严实,孙掌柜一时之间,也是狗咬刺猬,下不了口。 他每日挺着个大肚皮,时不时地酒楼转悠,看哪个小二不顺眼了就一通大骂。吴家酒楼的伙计们都是苦不堪言。 十一月过去了,转眼间就到了腊月。这是县城一年中最热闹的月份,周围十里八村的乡民一波又一波地涌进城来办年货、闲逛。 而此时,杨家养的鸭鹅也开始下蛋了,李大姑就在门口支了个摊子,生鸭蛋咸鸭蛋咸鸡蛋等等都摆出来卖。没想到这些也卖得挺火,还有不少回头客。杨家集靠近大芦苇荡,河汊众多,村民们养的鸭和鹅也多,有的村民看杨家的鸭蛋卖得火,就来求李大姑帮忙寄卖。对于这类小忙,李大姑自是热情相帮。杨家饭庄门口,一派热闹,其他几家就显得冷清多了。尤其是潘家大酒楼,终日不见个人影,夏天还有苍蝇,这大冬天的连苍蝇都没有了。潘嫂闲来无事,就到处串门,每到一处就会说说杨家的坏话。 她说杨家的生意好,是因为有个好看的大闺女在镇场子。那些客人一进来眼睛就往里面飘。这话传到李大姑耳朵里,李大姑气得拿把菜刀堵着门骂潘嫂。潘家夫妻俩像乌龟一样缩在屋里不敢出门。 李大姑思来想去,就另雇了一个打杂的中年妇人,让杨云回家去了。这马上都过年了,家里也需要人照应。光让邻居帮忙也不好。杨云一个人在家也不放心,杨老实每天晚上回去,李竹是两边跑。 这天中午,杨家饭庄跟往常一样客来客往,店里一片喧哗。不过,在场的有一位客人很是吸人注意。 那是一个身高九尺、膀大腰圆的壮年汉子,这人点了一个红汤锅子,二斤羊肉七个大馒头,坐在那儿旁若无人地大吃大嚼,吃得红光满面。大家伙一看到他,不自觉地食欲也增加了。 “小二,再来——”壮年汉子大喝一声,声音跟响雷差不多。 “客官,您还要什么?” 汉子一边说一边去摸褡裢,这一摸不禁不傻眼了。 张虎见客人没吱声,又重复了一遍。 那汉子红着脸,将褡裢底部的大洞展示给张虎看:“我不是不想给钱,是钱丢了。”张虎抽搐着脸皮,他也做不了主就赶紧去告诉李大姑。 李大姑过来一看,看这人虽然生得高大健壮,但面目憨厚和善,也不像那奸猾之人。不过,这人吃得也太多了,这一顿算下来得有几十文。若是个三五文的,李大姑没准也就大方的说算了。李大姑一阵心疼,杨老实更心疼。 杨老实道:“兄弟,你要没带钱,可以先赊着,回家拿了钱再还也行。” 那汉子一脸窘迫:“我、我是路过此地,我的家在京城。” 杨老实:“……” 李大姑无奈地说道:“那算了,就当我们请小哥吃一顿了。” 壮年汉子了睁大眼睛站了起来,突然问道:“附近有没有大山?” 有客人答道:“有有,俺们这三面环山。” 那汉子大踏步向李大姑走过去,说道:“大嫂,我不是那等欠钱不还之人,你且等等,我去山里打些野物来抵帐。” 李大姑忙摇手说道:“这大冬天的,野物都在洞里睡觉呢,你上哪儿打去。算了算了,出门在外,谁没个难处。” 那汉子说完,就大步往外走去。 就在这时,店里又进来四个少年。这几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走路歪肩斜膀的,眼神轻飘不定。 为首的一个戴着狗皮帽子,斜着眼瞟了一圈,流里流气地说道:“哟,不是说这店里有大姑娘镇店吗?人哪,出来让爷瞧瞧。” 众人明白,这是找事的来了。 李大姑忍着气,板着脸说道:“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几位是找错地方了吧。” 那四人抱着膀子看着李大姑冷笑,拖长声调道:“这不是杨家饭庄吗?小爷可是慕名而来,哪能找错!” “你找错了,你该回家找你娘去!”一个如炸雷一般的声音响在四人头顶。 这四人抬头一看,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正对他们怒目而视。 那四人先是瑟缩一下,转念一想,自己这边四个人,对方才一个人,他们怕什么。 那为首的少年扬着脖子,十分跋扈地叫道:“关你屁事,吃你的饭,再敢聒噪,老子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那大汉哈哈一笑,一撸袖子,然后像老鹰捉小鸡似的,一手抓一个,提溜着就往外面走去。那被抓的两人拼命挣扎,大喊大叫。后面的两人扑上去,拳头脚尖一起上。那汉子眼都不带看一下,不着意地往后面一踢,剩下两个也倒在了地上叫娘。 第57节 大汉把手里的两人往半空中高高一抛,那两人尖声惨叫。大汉呵呵一笑,在两人快落地时,又连着飞起两脚,再度抛上半空,那样子像在踢毽子似的。 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剩下的两个少爷吓得脸色发白,浑身抖得像筛糠似的。 有那些不明真相的路人看到这一幕,还以为大汉在耍杂技,纷纷拍手叫好:“好好,再来一下。” 大汉像接什么东西似的接住两人,那两人被颠得七荤八素,两眼翻白。 李竹满脸带笑,跑进屋里拿个空碗,往中间的空地上一放,拱手说道:“这位师父初来乍到,为大家献艺,大伙有钱的捧个钱场,有人的捧个人场。” 李竹说完,走到那剩下的两个少年背后,一人一脚,将他们踹到场地中间,对着大汉一笑:“师傅,您再来一个。” 那汉子怔了一下,看了看李竹,爽快答应:“好咧。” “好汉饶命。”那二人吓得跪地磕头。 “起——”大汉一手一个高高抛起。 “啊啊——”两人叫得凄惨无比。 “落——” “再起——” 李竹率先往空碗里扔了三个铜子。其他人看得高兴,有样学样,也开始往里扔铜钱。 叮叮当当,碗里的铜钱已有半碗。 那大汉摸着头,惊诧地看着那半碗铜钱,一脸纠结,他、他竟成了耍把式卖艺的了。师父知道了,会不会将他逐出师门? 那四个吓得一起跪倒在地,哭喊饶命。 李竹在旁边接道:“饶你们可以,但你们得发下毒誓:若是以后,再找我家麻烦,你们合家上下不是好死,子孙后代都做小倌。” “我们发,我们这就发誓。” “谁让你们干的?”李大姑追上来质问道。 “是、是……”四人面面相觑不敢出声,趁那汉子不注意,四人连滚带爬地挤出了人群,一溜烟地跑了。 那汉子纠结了一会儿,把半碗铜钱递到李大姑手里:“大嫂子,饭钱先给一部分,我进趟山,一回来一并结清。” 李大姑连忙喊道:“不用不用了。”那汉子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围观的众人仍在议论方才那精彩的一幕。 而那四个闹事的人正在被一脸铁青的孙掌柜训斥。 ☆、第66章 卖方子 那个神力汉子离开后,大家议论一阵也就忘了。 没想到两天后,他又来了。他的肩上扛着三只兔子,怀里还抱着一个。 那汉子扛着东西进来,见到李大姑就露出白亮的牙齿笑道:“大嫂子,我来还钱。” 李大姑赞了一声,忙推让道:“那天你走得太快,我叫你都没听见,你帮了我们大忙,这点饭钱就当请你,别再提还钱的事了。” 那汉子却不依了:“这哪行,这种事我只要看到就会管,饭钱该给还是得给。这些野物够不够?不够我下回再弄些。” 李大姑推辞再三,那汉子非要给。李大姑看了看这人,胡子拉碴,风尘仆仆的,身上的袍子也破了。就让他脱下来给补补,又问他家乡籍贯。 “大兄弟啊,你家几个孩子了?”李大姑随口问道。 那汉子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道:“我、我还没成亲。” “啥?”李大姑吃了一惊,心想这人真够可怜的,这么大了还没个妻子。 杨老实也接道:“哎哟,那你父母该操心了。我像你这么大,儿子都十多岁了。” 大汉看了看两人,神色有些无奈,说道:“其实,我今年才二十四。” 大家不由得又吃了一惊。才二十四啊,李竹还以为他得有三十多了呢。这人长得确实有些着急。 李大姑也笑道:“二十四不大不大,那你也别叫嫂子了,叫婶吧。” 大汉嘿嘿一笑,叫了声杨婶。李竹这会儿才知道汉子的名字,叫江惊雷。这名起得真形象,声若奔雷啊。 江惊雷把袍子脱下,怀里的活动也拱了出来。 李竹一看,见是只小猫,伸手就去摸。那小猫吼了一声。 江惊雷赶紧制止:“别摸别摸。” 等到小家伙出来时,众人才得以看清楚,这哪是小猫仔,这是小虎仔。 江惊雷握住小老虎,对众人说道:“我进山时正好碰上一伙人,他们打死了一只母虎,这只刚出生的小虎仔就没人管了,我看着怪有意思就抱了出回来。 李大姑又是好奇又是害怕,离得远远的看着。 李竹也好奇,她拿根筷子轻轻地去戳小虎,小虎也伸出小爪子去抓她。 李竹想起小白小灰来,不知道她跟这小老虎有没有缘分。试探了几回后,她就发现小虎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她的胆子也就愈发的大了,伸手就去抱它。小老虎也伸出爪子做出表示。江惊雷眸子发亮,啧啧称奇。 小老虎转移到了李竹手里,它赶紧伸出舌头轻舔李竹的手以示友好。 江惊雷爽朗笑道:“既然喜欢那就归你了,其实我原本打算卖掉的,后来又不舍得了。” 李竹好奇道:“这也有人买?” 江惊雷道:“应该有人买吧。京城里有不少富家少爷就豢养了很多猛兽。那个潘太尉家的公子潘衙内就养了三头老虎。” 杨老实道:“这清河县不比京城,还没真听说有人养的。” 江惊雷笑道:“也是,我忘了这一茬了。” 那江惊雷就在清河县住了下来,他找了一家最便宜的客栈,每日或是上山打些野物或是砍些柴火,有时做些苦力活。 有闲钱时,他就到杨家饭庄吃饭,每到这时,李大姑就会特意多给他加点菜。他的那只小老虎就送给了李竹。养狗养耗子就算了,这养老虎,杨老实可不同意,就劝说李竹稀罕几天后就送回山上算了。他活了几十岁真没听说谁家能养老虎的,养不养得起是一说,到时伤了人怎么办?李竹也没办法,只说过几天就放回去。 再说那孙掌柜,他连使了几个伎俩都铩羽而归,心里头那个憋屈就别提了。 这日天冷,杨家饭庄关门早,杨老实和李大姑带着李竹就回杨家集去了。杨墨也去同窗家没回。 孙掌柜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就使人放火。不想这火还没着起来,就被两个乞丐给发现了。这些乞丐又是呼救又是扑火的,很快左右街坊闻声起来仆久。好在火势没成势,人又多,很快就被扑灭了。 次日一早,李大姑一来就被人围拢住,告知这事。李大姑气愤不已,当下就去了县衙报官。 官差接到报案,倒也来查看了。只是一是火烧起来,二是不知到底是谁放的,黑天里,那些乞丐也没看清来人是谁。官府说慢慢访查,也就不了了之。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 此事刚刚过去,杨家一家还没缓过来,又接到一个噩耗。 房东说要急用房子,要提前收回房子。 李大姑这次真急了。当时签的可是一年的契约,这是饭铺又不是住家,说搬走就搬走。 “大爷,咱们白纸黑字签的契约,你不能说毁约就毁约呀。”李大姑手扬着契约质问道。 房东也是一脸无奈,“杨家的,不是我耍赖,我实在也是没办法。唉……怪只怪你们不该得罪那不能得罪的人,你们行行好就搬走吧,我们一家老小祖祖辈辈都在这清河县,折腾不起啊。当时你交的押金我全退给你,再陪你二十两银子。我也不逼你立刻就搬,你们这月底前搬走就行。” 房东老两口是好话说尽,宁愿赔钱也要让杨家搬走。弄得李大姑也没了脾气。 杨老实就想再找合适的房子,无奈那些房东,一听说是杨家赁屋就立即支支吾吾,左右推脱。 两天跑下来,竟没有一处合适的。 不用说,这又是孙掌柜的手笔,应该说是吴成名的。孙掌柜一个二掌柜的应该没有这么大的能耐。 “你们说,咱们怎么办?” 杨家一家愁云惨淡,相对而坐。 一时之间,谁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李竹再一次品尝到什么叫无能为力。 她低头想了一会儿,忽然说道:“大姑,姑父,孙掌柜的这样做无非就是想逼咱们卖掉方子,那咱们就如他愿,卖掉方子,还是高价卖。” “这……”李大姑和杨老实均是一脸肉痛。 杨墨看着李竹,沉吟半晌,最后劝父母道:“我看可行,这方子是阿竹想出来的,她想卖就卖吧。得了钱,或是卖个小铺子或是置办些田地。等将来时机一到,咱们想开铺子也行,总比这样提心吊胆的好。” 只有李竹知道,这个方子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只要多琢磨几次,内行人都能做出这种底料。真正让火锅美味的就是她的灵泉。所以孙掌柜买了方子又如何?他还是做不出这种味道。 杨家人正举棋不定时,孙掌柜再次挺着大肚子上门了。 冬天穿得多,他又胖,显得像个圆球似的。 孙掌柜背着手,踱进杨家饭庄,脸上仍是笑眯眯的,“哟,杨兄弟,杨嫂子,好久不见,一向可好?” 李大姑淡淡地说道:“托您的福,最近很好。” “哈哈。”孙掌柜干笑几声。 李竹懒得跟他废话,开门见山道:“孙掌柜,我家的方子要卖,你有没有兴趣?” “要卖?”孙掌柜脸上闪过一丝窃喜。 李竹说道:“是要卖,不过,有些话我先说到前头。” “你说你说。我听着。” 李竹缓缓开口:“孙掌柜也是做吃食生意的,想必知道,这同样的材料同样的东西,不同的人做出来就是不一样。” 孙掌柜点头:“那还用说。” 李竹又道:“不是我自夸,我家的方子就是这样。所以我怕这方子卖了,买的人做不出那种味道,又说我骗人。” 孙掌柜的一双小眼盯着李竹看了看,又看了看李大姑和杨老实:“这么说,这方子是你的?” 李大姑忙道:“是她琢磨出来的,每次底料也是她做。” 孙掌柜早有耳闻,自然相信这话,要不然,杨家为啥以前没开饭庄,偏李竹来了才开了。不然,李家为何非要争女? “那李姑娘开个价吧?”孙掌柜笑眯眯地说道。 李竹说道:“五百两。” 第58节 “吓?李姑娘你逗我玩吧?”孙掌柜一脸的不可思议。 李竹一语不发,只看着他笑,那意思是既然买不起就别买。 “二百两。”孙掌柜跺了跺脚说道。 李竹摇头,顿了顿又道:“其实不光孙掌柜有意,那别家酒楼也有人问过。” “二百五。”孙掌柜一点往上加。 李大姑道:“这个数不太好听。” “三百。李姑娘若再不满意,那孙某也没办法了。 ” 李竹低头想了想,点头同意:“成交。” 李竹又说道:“不过,我会方子细细写出,也会当面教给你们,至于你们做成什么味道,学成几分,那就不干我的事了。这些咱们白纸黑字都要写清楚。” “好说好说。” 孙掌柜当时就转回去,叫伙计取了银票拍在桌子上。 李竹开始写方子上所用的材料。 李竹一边写一边解释:“这方子里还需要用大青山上的泉水才好吃。” “原来如此,怪不得呢。”孙掌柜笑道。 写到中间,李竹又道:“差点忘了,这汤底要加入北屋山顶的雪才行。” “真的假的?”孙掌柜的目光在杨老实和李大姑脸上一一扫过。 夫妻俩一起点头,李大姑又补充道:“其实,你们不用这个也行,就是味道差点。” 孙掌柜不说话了。 李竹写写停停,有的字还要问一问人才行。孙掌柜实在受不了,亲自上场,李竹说,他来写。最后竟写了满满两页纸。孙掌柜看了直咋舌。 最后便是当场试做,孙掌柜派来的厨子是白家的家生子,所以也不怕了他学会了走人。 这时候,孙掌柜的才意识到李竹说的那句话,果然是同样的材料,做出的味道就是不一样。厨子连做三次,最后一次终于做出了李竹做的那种味道。那是李竹趁那伙计不注意在里面加了点灵泉。 看我不坑死你。李竹默默想道。 ☆、第67章 坑人的方子(修) 孙掌柜喜滋滋地拿到了方子,李竹也拿到了三百两银票。 孙掌柜终于达到了目的,眉开眼笑地说道:“好歹咱也是街坊一场,以后有啥事来找我。好说好说。” 李竹收起银票,正色道:“我们就准备关了店回去家,也没别的事麻烦孙掌柜,只是希望贵店的厨子能好好揣摩,研究透彻,别到时做不出原来的水准,孙掌柜会迁怒于我家。” 孙掌柜一听李竹胆敢小瞧吴家酒楼,心里老大不乐意。不过,他因着目的达到,也就不跟他计较那么多了。他大手一挥:“李姑娘多虑了,我们吴家酒楼好歹也是本县数一数二的酒楼,不会连这点都做不到。 ” “那就好。”李竹笑道。 “孙某告辞。”孙掌柜带着伙计厨子,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李竹好事做到底,又加了一点灵泉在水中,谎称是杨老实凌晨从山顶采来的泉水和北屋山的雪水,说是最后一桶,让张虎送去。 这店再开几天就准备关门了。这桌椅李大姑不舍得卖,就准备运回家去。其他东西也陆续往家搬,张虎和那个打杂的女工,李大姑也大方的多开了半月工钱,打发走了。那打杂的女工来的时日尚短,倒没什么,张虎临去时十分不舍得。这东家是他遇到的最好的东家,人和气,人给钱也大方,吃饭什么的从不克扣。可惜好人没好运,生意做得好好的,硬被逼得关了门。 张虎道:“婶,叔,你们是好人,好人总有好报,我就不信,老天爷会那么不长眼,会让那坏人一直猖狂下去。你们先回去过个好年,等时机到了,再回来。” 李大姑也不舍得张虎,好声劝道:“俺们没事,家里有地,饿不着,你就不一样了,赶紧的再找个事做。” 张虎红着眼眶应下了。又帮着杨老实把东西往杨家集运了几趟。蔡青也帮着运了两趟,基本就没什么东西了。 李大姑一家重回到杨家集,暂时抛下这件事,开始买年货准备过年。 而孙掌柜那边得了李竹的方子,没两天又开始在吴家酒楼卖起了火锅。在杨家饭庄卖几十文的锅子,到了他手里就变成百上千门,在雅间里甚至卖到了一两银子一锅。那些吃惯火锅的老熟客们暗暗谴责吴家酒楼太黑。这些人不好当面说什么,只好选择不吃了事。 李竹回到家后,杨家人就这三百两银子的归属又起了争执。李竹拿出一半要给李大姑,李大姑和杨墨坚决不收,这方子本来就是李竹的。杨老实嘴里虽然推辞,但并不坚决。 最后还是杨墨发了话:“阿竹,这钱你收着吧,你或是用来置办田地或是用来买个小铺出租都行,你总得有自己的私产。我家若真收了,怕外人会说我们贪财,你哥我将来是想走仕途的,传出去对我的名声可不好。”杨墨这话既是说给李竹听,同时又是说给杨老实听的。 杨老实听到这话,果然推拒的态度更坚决了。 李竹觉得这个表哥的品格当真称得上是光风霁月这个词。人品纯正不说,看事情也看得远,将来再经些历练,应该会有些造化。 李竹现在一共有三百四十两银子,这里面包括开店三个月的分红和原来的二十两本钱。李竹就想着拿着这些钱买几亩田地。她问过李大姑,村里的良田是七八两一亩,中田是四到六两一亩。剩下的便是些山地坡地荒田,二到四两不等。 李竹盯上了杨家后面的那一片山地。这里离水源很近,林木茂盛,还有一片竹林。环境清幽,景致优美。将来她的动物朋友们住着也方便。李竹还想一个想法,虽然大姑待她很好,可是她还是想有自已的房子。不过,这个想法不好说出来,她一个人住,李大姑肯定不放心,杨老实杨墨他们说不定会心生误会。 李竹只是先和李大姑和杨老实说了想买山地的事。果然,两人都不大赞同。 “小孩子家不懂这些,你看上的这些地根本没啥用。啥都不长,只长草。你还不如买几亩中田呢。” 李竹却是铁了心要买,两人劝不住,只得随她去了。过了两日,杨老实提了几包点心去里正家问山地的事。里正也好心地劝说不要买这地,但对方执意要买,他自然不会阻拦。李竹的户籍落在了杨家村,也在算本村的人。这是半荒地,里正就按二两银子一亩算,很快有人帮着丈量好了亩数,一共五十亩,说是五十亩,其实里正又让多量了几亩,一共一百两银子。李竹交了钱,双方签下契书,田契就到手了。她也是小小的地主婆了。李竹拿到田契时十分开心,抱着小白在床上打了滚。 李竹回家来,最高兴的要数小白和大黄了。主人终于有时间陪着它们了,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整天把它们关在院子里。李竹抱着小白大黄也摇着尾巴乱蹭。看着主人喜欢抱着小白,那边的小虎就有些不高兴。 “吼——”别人小家伙个头不大,但吼起来也虎虎生威。 “汪。”滚一边去。 “吼。”一虎一狗开始对吵。 “别吵别吵。”李竹挨个抚摸安抚。 一虎一狗终于相安无事。 李竹没事就在自己的领地上转悠。 “这儿栽上果树,什么桃树李树杏树梨树樱桃树葡萄树凡是能栽的全部种上;再种些花,月季玫瑰牡丹菊花,能活的全部种上;再在洼地里挖个池塘,种荷花养鱼……”李竹在心时默默规划着,准备过完年就开始付诸行动。 李竹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准备当个地主婆。而孙掌柜那边此时已陷入了巨大的焦灼。 因为他的厨子再怎么做也做不出李竹做的那个味道;因为那些熟客怨声载道,不但抱怨东西贵还抱怨味道不正宗。客人越来越少,即便他降了两次价,点锅子的人还是少。 “你们这些废物,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做不出那个味道,回去给我好好琢磨琢磨,东家养着你们不是让你们吃白饭的。”孙掌柜瞪着眼睛对几个厨子大吼大叫。 众人噤若寒蝉,敢怒不敢言。 过了一会儿,厨子甲跑过来说道:“掌柜的,那个山泉水用完了。” 孙掌柜的眼一横:“用完了赶紧让人去挑啊。” 厨子甲:“那可是大青山的山顶,那么高,光走路就得几个时辰。” 孙掌柜暗暗骂李竹,怎么想个方子也这么刁钻。 又过了一会儿,厨子乙跑过来说道:“掌柜的,北屋山的雪水也用光了。您看……” 孙掌柜眼皮乱跳,喝道:“滚滚,要雪水,自己想办法去弄。” “掌柜的……” “掌柜的……” 不停地有人来找,因为李竹给配好的料已经用完了,他们自己要配的话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一时上哪找去。 孙掌柜的一看那方子,什么青龙潭边的野芫荽,什么芦苇荡深处的细虾细鱼,什么碧月洞顶的野菜…… “他娘的,这是什么玩意?”孙掌柜的头都大了。 不按方子做,做不出那个味道。更可怕的是,即便千辛万苦凑出了那么多东西,还是做不出那个味道。 几天后,忍无可忍的孙掌柜带着一帮厨子和伙计,气势汹汹地找到了李竹。 李竹早就料到他会来,好暇以整地说道:“孙掌柜,我早就说过了,同样的材料,不同的人做出的味道就是不一样。你说过你们吴家酒楼能人多,肯定没有问题。” 孙掌柜被堵得一时接不上话,不过,他到底是个老油条,很快就接道:“李姑娘,咱话不能那么说,我花了整整三百两就买这么个玩意,东家骂我,食客骂我,若是你,你会怎么办?” 李竹笑吟吟地看着孙掌柜,十分干脆地说道:“若是我,要么不买,要么买了自认倒霉。毕竟谁也没逼着你买。你说你按我的方子做不出想道的味道,那我问你,假如一个客人买了一件好看的衣裳却穿不出想要的样子他该怎么办?劝衣裳不好?可是别人穿上却很好看。” 李竹顿了顿,说道:“他只能怨自己的那张脸,那个身板。” 孙掌柜冷着脸说道:“那么李姑娘是打定主意想抵赖喽?” 说完这句,孙掌柜又阴测测的威胁道:“李姑娘,我实话告诉你,我们东家很生气,你想想后果。” 他看出李竹似乎有些动摇,又追加一句:“我们的二公子身子养好,正要出来活动活动,要不是东家拦住他,哈哈……”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李竹似乎真被吓住了,态度也软和下来,就说道:“那这样吧,我家里还存了一些东西,我再仔细做一遍给你们看,如果再学不会,那真跟我无关。” 孙掌柜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李竹又给吴家的几个厨子演示几遍,那几个厨子不错眼地看了,生怕错过一点细节。 把孙掌柜打发离开以后,李竹觉得姓孙的这人得想办法让他滚了。 ☆、第68章 借刀杀人 李竹当然知道背后的主谋是吴成名,她也想把这些贱人一锅端了。但她知道,她目前不具备这种实力。如果是她一个人,她可以随心所欲,但还有大姑一家,她不得不小心翼翼。 先把孙掌柜这种爪牙除掉,然后再一步步除些吴家兄弟。要做这种事人,又不想暴露自己,李竹想的是借力使力。可是眼下,她能借的力不多,跟她家有交情的钱老太爷离开了,陈观不知道在哪里。至于钱家,人家才不会冒着得罪吴成家的风险来帮她这个非亲非故的人。而本县的父母官白进,他与吴成名有勾结不说,单是杨家拒亲和白世杰怀疑她这两件事,说不定会让白家怀恨在家,不落井下石已是难得了。 这么一想,李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家的处境十分不妙。 不急,慢慢来。李竹暗暗告诫自己。再大的困难也会有解决办法。 现在冬月人闲,李大姑和杨云在家,李竹就没什么事。她开始在四处转悠,打听。有时也跟着去县城。暗暗寻找着下手的机会。有时李竹想烦了,就想干脆就仗着空间,将孙掌柜倒个麻袋打死算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李竹赶紧打消了这个想法。空间有规则,她不可以仗着这个金手指,为所欲为。里面说得很清楚,罪大恶极的该死之人,她杀掉并无影响,但对于孙掌柜的这种,是属于小恶不断,大恶没作的人。他罪不至死。所以,李竹只能惩罚他,而不能直接从肉体上消灭他。 功夫不负有心人,李竹经过几日的打听得知,孙掌柜不但管着吴家酒楼,还管着附近的吴氏客栈。李竹又让小白发动县城里的狗们帮她打听孙掌柜的消息。 虽然很不齿孙掌柜的为人,但他确实是个勤快人,每天就是在酒楼和客栈里转悠监督伙计干活。李竹化妆成一个卖饼的小男孩子,时不时地在这两处转悠打探消息。 孙掌柜的消息没打探到,李竹却看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人。这个人约有三十来岁,不高不矮,不胖不瘦,长相普通,扔到人堆里也没人注意的那种。而且他的目光十分警觉,周围一有点风吹草动,立即就能引起他的警惕。他随身带着一个包袱,看得很紧,就连吃饭时视线也不曾离开片刻。 这里面一定有问题。李竹暗自猜测。李竹只能在外面或在客栈门口观察跟踪这个人,果不其然,这个人还曾经悄悄会过一个人,李竹躲在空间偷听了一部分谈话。虽然只是其中一部分,但也足够让她震惊了。原来这男子北屋山强盗中的一个,北屋山山高林密,处在两省三县的交界处,处于三不管的地带。李竹也听说过这伙人,他们平常打家劫舍,靠劫掠为生。 不过,他们有一点好处,就是不怎么打劫附近的乡民,专门劫一些大客商之类的人。几年前,三县之一的河谷县县令曾经派兵围剿过,可惜无功而返。之后不久,该县令的小儿子就被人掳走,虽然后来完整无损的被送了回来,并附一封信说,如果再有下次,他们就要请县令的全家上山小住。吓得那县令破了胆,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其他两县的官差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再管这事。 听两人的对话,这个人负有重要使命下山。可惜两人的警惕性很高,说的话多用暗语。李竹一时猜不出背后的意思。而且她跟了两次就引起了那人的警觉。李竹只好让小灰去。毕竟,有谁会怀疑一只老鼠呢。 小灰吱吱叫了一声,找了个鼠洞哧溜一声钻了进去。李竹就在那洞口等着。 过了一会儿,小灰就出来了。 第59节 它扒着李竹的脚痛吱吱叫个不停,像是想告诉她什么。可惜李竹根本听不懂。这些动物若是都能像小白一样就好了。小灰见她不懂自己的意思,急得直转圈。 转完圈,它又钻进洞里去了。又过了一会儿,它叼出几片碎纸。李竹捡起来一看,三片碎纸有三个字,先,回,夜。 李竹想了想对小灰说道:“你是让我先回,你晚上进去看?” “吱吱。”小灰的叫声很开心。 这是一只会识字的老鼠!李竹呆了一下很快就恢复正常。她的神经语越来越强大了。 李竹看了看天色, 冬日天黑得早,租的房子已退没地可去,她也只能先回杨家集了。而且那个人把包袱看得那么紧,小灰也只能等到夜晚才能下手。 李竹嘱咐了小灰几句,就坐牛车回村了。当然回家之前,她也换回了原来的装束。 晚上,李竹睡得模模糊糊时,就听见“吱吱”两声,李竹突然坐起,点了油灯,就见小灰正睁着一双小眼睛,得意地看着她。 地上有一块黄澄澄的金条和两封书信。 李竹先拿了一封书信在灯下观看,信上写得尽是暗语。李竹连猜带蒙,解读出几点意思:这是一封写给另一个土匪头子的信,信中商量要合伙干一票大的,具体日期等见面再商议。另一封是写的很简短,意思是你要的黄金已经奉上,别忘了要办的事。上面没有姓名,不知是写给谁的。 如果要是让那人误以为这两封信和那批黄金在孙掌柜手里会如何?那就有好戏看了。借一把大刀,送孙掌柜上西天吧。 李竹抓过小灰,对它说道:“小灰小灰,你能把这些金条放到孙掌柜的房里吗?就是你上次见过的那个矮胖子。” “吱吱。”小灰像是答应了。很快,它又叫了几声,接着从墙洞里,床底下钻出几只大小不一的老鼠,吱吱叫着跑出门去了。 小灰也有手下啊。 李竹看到这些,放心的睡去了。 李竹不知道的是,次日凌晨,吴氏客栈里就炸开了锅。 一个客人的财物凭空消失了。那客人挺横,当即叫了一帮弟兄来,挨个房间盘查。那些客人虽不乐意,但看着对方人多势众,也不敢出声。盘查之后,并没有找到客人丢失的财物。 那孙掌柜听到消息也匆匆赶来,他先是好声安抚客人,但见客人软硬不吃,并且一定要找到自己的东西时,语气也开始生硬起来。 他像往常一样慢悠悠说了句:“这位客官,想必还不知道我们的东家是谁吧?” 客人冷笑:“我知道,是吴成名那厮,只怕你还不知道我的东家是谁吧。” 那客人接着吐出了两个字,把孙掌柜吓得软了手脚。 孙掌柜脸色大变,连声说道:“客官稍等,我等一定会帮您找到行李。找不到我就照价来赔。” 那人再次吐出三个字:“你赔不起!” 孙掌柜正准备下令全面搜查客栈时,他的家人面带喜色匆忙来报。 孙掌柜一听家人的话,吓得脸色发青,走路都不稳当了。那个丢失财物的客人觉得不对劲,就带着几个弟兄,不由分说地来到孙掌柜的房间开始大搜查。 于是,他们在孙掌柜的房间里搜出了以下东西:金条,银票一片碎纸,和一个从被窝里揪出来的哭哭啼啼的小妾。 孙掌柜带领全家下跪求饶,并发毒誓说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定是被人栽赃陷害的。 本来那客人也有些将信将疑。不过,他很快又在孙掌柜的房间看到一样东西,那就是蒙、汗、药。是下在饭里头的,让客人失去知觉的,做土匪这行的,对这玩意在行的很。这也解释了客人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偷去财物的原因。 这蒙、汗、药还真不是愿望孙掌柜,原来,这人十分贪财。但在吴成名的手下做事,他自然不敢贪东家的,于是就打起了客人的主意。他是看客下菜,那些附近周边的客人,还有常住的熟客,他都不下手。只挑那些远来的,单身一人的,又有钱财的。这些人一般住过一次就走,对店里的声誉影响不大。他偷钱也有技巧,从不偷完,只拿走一部分,给客人留有余地。有很多客人走到半路才发现财物少了,但又不好折回去理论。一边庆幸没全丢,一边自认倒霉。所以这几年来,孙掌柜倒没出过大的漏子。谁知道这一次栽了个大跟头,最重要的是,这钱不是他拿的啊。 孙掌柜此时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此事重大,他不得不上报给东家吴成名。吴成名一听到对方的来头,也心生恐惧。二话没说,就将孙掌柜一家交给来人私下处置。 那几个人私设刑场,将孙掌柜打了个皮开肉绽,逼问那两封书信的下落。 孙掌柜如何说得出,说不出再打,昏过去就泼了冷水再打。 当天上午,李竹跟着李大姑进县城办年货时,就听到了这个大快人意的好消息。不过,这些人不知真相,只说孙掌柜偷了客人的钱,被客人犯揍了一顿。吴成名也准备辞退他。 ☆、第69章 相遇 李竹最近进城很是频繁,她在时时注意着孙掌柜的动向。比如听说他被辞退了,还听说他被打残了。 吴成名还没收了他的家产,全部赔给了那个土匪,此匪名为王松,是北屋山胡大王的得力手下。吴成名不敢得罪匪人,私下里好一通赔礼道歉,又是赠银又是设宴的,并再三声明此事跟自己无关。 对于王松来说,金条银子根本不是问题,那两封丢失的书信才是大问题。因为他愈发加大了对孙掌柜的拷打力度。孙掌柜被折磨得没了人形,但他仍然没说出信的下落,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根本就不知道。 李竹觉得那两封书信留着也没用,就吩咐小灰将其送到孙家。为了避免怀疑,她让小灰将信塞在老鼠洞里,并在无关紧要的地方咬上几口。再留点不明显的线索让人发现信的存在。不过在送信时,她觉得那封没头没尾的书信有些奇怪,就截留了下来。 孙掌柜的消息,李大姑和杨老实很快也知道了,两人不由得拍手称庆。没想到他也有今天!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一家人暂时放下此事,欢欢喜喜办年货,决定好好过个团圆年,等年后再考虑生计问题。 除掉孙掌柜,让李竹出了一大口气。身心也逐渐放松下来,她准备好好过完这个后,再做其他打算。李竹每天跟着李大姑忙活,或是清扫房屋,喂鸭喂鹅,或是帮着她们炸肉、炸丸子、整馒头等等。 李竹自以为嫁祸孙掌柜这事做得天衣无缝。谁也怀疑不到她头上来。但她万没料到,此事却已然引起了别人的怀疑。 那土匪王松按照原先的约定,前去南屋山求见盘踞在此处的清风寨寨主。这个寨主是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姓宁名希迈。据说是因为父母家人被奸臣所害才落草为寇。他火拼了原先南屋山上的两个头领,自做了山寨之主,手下还有一文一武两个兄弟。他来的时日虽不长却将山寨打理得井井有条,如今的清风寨兵强马壮,整座寨子坚固得跟铁桶一般。官府不敢攻打,周围的匪军不敢招惹。附近的乡绅大户为保平安也时不时纳供送粮。 王松一路急赶到南屋山下,向巡逻的喽啰通报了名姓,才被专人带上山去面见寨主。王松拜见完宁希迈后,先大体说了清河县里发生的事,解释了自己来迟的缘故。 宁希迈听后,淡然一笑道:“你们的胡大王真是糊涂,这种事直接让你传口信即可,为何非要写下书信?” 王松忙解释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们大王一是怕小的说不清楚,二是怕宁大王见不到亲笔书信不信小的。再者以前小的和兄弟们也经常送信,从没出过差错。不想这次却在阴沟里翻了船,让那个孙掌柜暗算了去。” 听到孙掌柜的名字,宁希迈的眼中闪过一缕深思。以他对孙掌柜的了解,像王松这样一看就不好惹的、又是本地口音的人,他是没胆子下手的。虽然他只听了个大概,便觉得疑点甚多。 于是他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说你当晚中了他下的蒙、汗、药,连他的人进屋都不曾察觉?” 王松苦笑着说道:“小的十分警觉,那饭和茶都无异样,也没有饮酒,当时也并没觉得不妥。门也是拴着的,就是想不通他究竟是进到客房拿走东西的。后来审问拷打姓孙的,他却一口咬定没有下药没有拿小的财物。但是若不是他拿的,东西因何在他屋里?小的猜想那客房里可能有暗道。不过,宁大王请放心,那姓孙的已经开不了口了,孙家的人应该不知道那封信的内容。我们的谋划应该没有败露。” 宁希迈眼中的疑虑更甚。不过,因为还有大事要商议,他就暂且压下此事不表,并让人安顿王松在山上住下,等他们商议完毕,再让他带口信回去。 宁希迈与两个兄弟郑炎和黄玉商议完事情后,又想起方才的事情,便突然对左右吩咐道:“你们下山去查查姓孙的最近得罪了那些人,再将那些人的情况名姓报上来。” 郑炎行事大大咧咧,心直口快,一听宁希迈这么吩咐,就不解地问道:“大哥,咱们大事还没干呢,你操心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干啥?那姓孙的得罪啥人跟咱有啥关系?” 黄玉比郑炎心细些,就笑道:“大哥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万一这姓孙的是被人嫁祸的,那就说明那两封信有可能被这人看过,咱们的行事就不再是机密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郑炎恍然大悟,不再反对。 小喽啰行事极快,没两日就将事情禀报了上来:“那姓孙的为人不好,贪财好色,见不得人好。得罪的人不少,那些人因怕吴家的势力,都是敢怒不敢言。要说最近得罪最狠的人应该数杨家饭庄的东家,何寡妇家和陈大牛家。先说头一个,这户人家的户主叫杨老实,是杨家集人,他婆娘李氏,儿子杨墨,是个读书人。姓孙的眼红他家的生意,又是讹人又是放火的,最后还让房东收回了屋子。如是再三逼迫,杨家饭庄前些日子刚关了店,方子也被迫卖了。” 听到小喽啰的禀报,郑炎率先说道:“肯定不是这一家干的,我还去他家吃过锅子呢,真他娘的好吃。那家夫妻俩我也见过,一对老实人,做不出这种事来。他家儿子是个书呆子,斯斯文文的,也做不出这事。不过,他们竟然关门了。真是可惜。这姓孙的比我还混蛋。” 黄玉瞥了郑炎一眼,笑吟吟地道:“二哥什么时候下山去吃锅子的,怎么没叫上小弟?” 郑炎嘿嘿傻笑几声,将此事岔了过去。 宁希迈一句话将话扯回正题,又问那报事的小喽啰:“还有呢?” 那小喽罗又说了几个,但都是平头百姓,没一个像能做出这种事的。 宁希迈眉头轻蹙,难道是他多想了? 他偶一抬头,就见那小喽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话没说尽。 “你还有什么话一并说了。” “没啥了,后面的都是小的打听来的家长里短。大王恐不爱听。”他家婆娘在山上无聊得很,他每回下山就专门打听些闲谈,回来好供内人解闷。 宁希迈声音温和:“说吧,今日我正好想听。” “是是。” 那小喽啰清了清嗓子,斟酌了下字句就开始说了起来: “这些说的是也是杨家的事,那杨家不光有一个儿子,还有个女儿,这不稀奇。他家还有个侄女,这也不稀奇。稀奇的是他家的狗,能通人性,威风得很。前些日子的‘采花狂魔’就是这狗抓到的,白知县还奖了它五十两银子呢。你说奇不奇?哦对了,杨家那个侄女为了跟亲生父母断亲,敢当堂跟知县争辩,说什么‘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话是错的,还说父母要子女孝顺时就拿畜生说事,对待子女却连畜生都不如。这事,清河县早传遍了。其他的……就没了。” “嗯嗯。有点意思。”郑炎摸着下巴点头道。他当时光顾吃饭了,没看到这条神狗,也没注意那个姑娘。 黄玉也对那条狗颇感兴趣。 宁希迈则一言不发,不置可否,旋即挥挥手让那小喽啰下去了。 李竹本以为扳倒了孙掌柜,便可以轻松上一段日子。她却忽略了吴成材那只疯狗被放出来了。 吴成材前段时间先后被老爹和堂哥再三警告,再加上伤病不断,着实老实了一阵子。他在病中就听说了陈将军兵败,陈家受到牵连的消息,再想到那个跟他作对的陈观的下场,高兴得手舞足蹈。后来又听说钱老太爷有事回京,他再次窃喜不已。随即他又想到了杨家、李竹,还有他那条可恶的狗,听说它自个回去了。一想起自已受的那些罪,吴成材就气得火冒三丈。终于有一天,他要加位报复回来。 吴成材气哼哼地说道:“你的主人都自顾不暇,看还有谁给你撑腰?我就是明着把你扒皮抽筋也没人敢怎样小爷。” 这一天,天气晴好。吴成材却带了五六个帮手,骑着高头大马,趾高气扬地往杨家集驶去。 真是冤家路窄,吴成材一行人出了城门,上了官道,没走多远,就赶上了一辆牛车。偏偏那牛车上坐的有他的老熟人——李竹和小白。 李竹今日闲来无事,小凤好容易得了清闲就来邀请她一起进城逛逛。李竹本不想去,不过她看到小凤期待的眼神又不忍心拒绝,心一软就答应陪着来了。那小白好久没逛了,对她又是打滚又是卖萌的,李竹只好将它也带来了。同行的还有同村的几个妇人。 来时一路无事,大家逛得也很高兴,李竹还送了小凤一件小礼物。众人在大槐树下会和后,一起坐了牛车,一路说说笑笑,准备回村。 谁也没想到会在半路上遭遇吴成材这个人。 “吁——”吴成材一看到李竹和小白,立即勒住缰绳,那是新仇旧恨一起涌来,咬得牙齿格格作响。 “呵呵,小妹妹,多日不见,你倒是长开了。小爷我可一直在想着你们。” 众人都认得吴成材,一看他拦路,立即吓得脸色发白。车夫也赶紧说了几句好话。 李竹紧紧攥着拳头,她今日真够倒霉的。 小凤拉着李竹的袖子,紧张地问道:“小竹,咱们怎么办?” 李竹看了看车里的人,众妇人畏怯地躲过她的目光,没人敢帮她说话。 吴成材今日是冲着她来的,她也不好连累了众人。想到这里,李竹一脸平静地对车夫说道:“杨九叔,你们先走,我一会儿再去追赶你们。” 杨九叔无奈地劝道:“你家大人不在,你一个女娃家哪里是他的对手,听我的,先低头说几句软话, 躲过今天再说。” 车上的妇人也纷纷劝李竹说服软。 李竹笑了笑,以吴成材的为人,即便她服了软,他该怎样还是怎样。根本没有一点效果,反而会遭他耻笑。 有小白在身边,再加上空间,她还真不怕他。 小白也看到了虐待自己的仇人,龇着白森森的牙,叫个不停。 李竹和小白一起跳下牛车,对众人说道:“有人想咬我的狗,我让它们咬上一架,你们继续往前走,我一会儿就赶上。” 众人面面相觑,不所所措。 “吴公子……”小凤突然怯生生地开口了。 “吴公子,我、我后娘是你们庄上的,你、你放过小竹吧,我替她向你道歉。”小凤通红着脸,绞着衣角颤声说道。车上的人惊讶地看着小凤。 李竹看着小凤,有点感动她敢于替自己说话,她正要出声安慰小凤。 就见吴成材伸了伸头看了一眼小凤,轻佻地说道:“哟,你后娘是我庄上的,那起来咱还是亲戚呐,来,叫声哥哥,我听听。” 第60节 小凤一脸羞恼,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李竹一个冷眼扫过去,对吴成材说道:“姓吴的。我知道你跟我的狗有过节。你想咬就咬吧,随你下口。”小白汪汪叫了两声,再次将屁股冲向吴成材。扭着头挑衅地看着对方,仿佛在说:有种你咬我啊。 “狗娘养的。”吴成材气得大骂一声。压根就忘了小白的娘本来就是狗。 “跟我打死这条狗,把这个小娘们也给我带走!” 几个狗腿们嗷嗷叫着向李竹和小白涌来。 李竹假装将手伸进包袱里,突然抓出一条鞭子,趁吴成材不注意,对准马屁股就是一鞭,那马猛然一惊,撒腿就跑。吴成材一个猝不及防,险些摔下马来。 “汪汪。”小白一跃而起,对着扑上来的狗腿子就是一口。 “啊——”那个狗腿子吃痛,胡乱甩着手。 李竹再次扬起一鞭,啪地一声打在另一个狗腿子脸上。 牛车上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小凤吓得哭出声来。那车夫一咬牙,扬鞭抽了牛一下,驾车离开了。 小凤哭喊着:“你们别走啊,小竹怎么办?”车上的人都低头不理。换了别人,他们说不定会帮,但吴成材谁家敢惹? 李竹和小白且战且退,逐渐偏离了官道,向旁边的树林中跑去。吴成材好容易稳住惊马,干脆翻身下马,将马匹交给一个手下。他亲自出战,就不信几个大男人还捉不住一个小丫头和狗。 小白比起三个月前更高大威猛,连咬了吴成材的三个手下。那些狗腿子们不敢上前,纷纷丢石头和土块砸它。小白机灵的闪躲着,趁机就咬上一口。 而李竹由于灵泉滋养,身体也比以前好上许多,不但力气变大,动作也十分轻快。 这五个男子竟一时近不了李竹和小白的身。 这一帮人正厮打得热闹。 就听见一阵如雨的马蹄声。 为首一人是十八九岁的年轻男子,身材挺拔,面孔冷峻。他的左右各有一骑,左边的男子二十来岁,生得黝黑健壮,端坐马上,浑似一座铁塔。右边的一人,面如白玉,眉眼上挑,一副风流倜傥的模样。这几个正是南屋山上的土匪们,为首的三人分别是宁希迈、郑炎和黄玉,他们是下山办事,顺便送一送王松等人。 李竹循声望去,其他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但当她看到王松时,不由得微微一怔。这个人她是认得的,毕竟,她曾经跟踪过他两回。这人是山贼,那他身边的人应该也是山贼。李竹如是猜测道。 她没说过,北屋山上的山贼有强抢民女的行径,何况就她目前这身板,估计也没人来抢。 李竹心念电转,或许,她可以再次利用王松一回。 想到这里,李竹向那伙人跑了几步,在一个像是头领的青年男子面前停下,指着吴成材说道:“这位大哥,请你帮帮我。那位公子抢了我的娘子,我的狗咬了他,他非要捉我们回去。” 吴成材也气喘吁吁地跑来了,他恶狠狠地对李竹说道:“谁他娘的抢你的银子,小爷我会稀罕你的银子?” 李竹大声道:“你别不承认,你有种就把包袱倒出来,让这些好汉们看看。” 李竹知道吴家有钱,吴成材出来肯定会带钱。那些劫掠为生的,不信他们看了钱财不动心。当然为了打消这些人的念头,李竹故意把自己的包袱也翻开了。里面除了一些小吃食一本书外并无其他东西。 李竹故意大声刺激吴成材:“你做贼心虚了吧,你说你没抢,你倒是翻开瞧瞧。” “你方才不是说,你是北屋山上山大王的干儿子吗?你为什么敢做不敢当?” 吴成材果然被刺激了,破口大骂道:“谁他娘的说我是山大王的干儿子,那些山大王跟爷比起来,算个球。他是我干儿子还差不多。” 李竹悄悄瞥了一眼那个头领,就盼着这人一怒之下,把吴成材给痛扁一顿。 她没想到,那个人也在看她,他的眼里没有怒意,反而有一丝清浅的笑意。 那个白面书生模样的男子,像是看好戏的看着他们。而那个黑脸汉子,则摸着下巴,看热闹看得十分投入。唯一脸现怒意的就只有边上的王松了。 这是怎么回事?哪有人被骂而不发怒的? 难道是她弄错了? 李竹正在思量间,就见中间的那个男子手一挥,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冲出来就去抓吴成材几人。 吴成材下巴一扬,嚣张地说道:“你们谁敢动老子?你知道老子是谁吗?” 那王松此时也冲了出去,对着吴成材就是一个大嘴巴:“老子当然知道你是谁,你是北屋山山大王的干孙子。你爹是大王的干儿子。” “我呸。你给我等着。”吴成材的脸被打得歪向一边,一面挣扎一边大骂。他的那些手下早已被人制伏,他本人也远不是王松的对手,被打得满地找牙。 这时,宁希迈微微弯下腰,淡声问李竹:“请问姑娘对此结果可算满意?” 李竹:“……”有一瞬间,她觉得对方似乎洞察到了自己的别有用心。 李竹掩饰住惊讶,脸上随即流露出一副感激的神情:“十分满意,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李竹满意地看着吴成材在地上翻滚,身上的荷包也掉落在地上。 李竹一示意,小白就冲上去将荷包叼过来。李竹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和十来两银子。 李竹拿起荷包,双手奉上,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这便是我先前被那人抢夺的银票,为谢几位出手相救,特此献上,略表心意,还望公子笑纳。” 郑炎和黄玉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再一齐看向宁希迈。似乎在等他拿主意。 宁希迈拈起那个荷包,打开了看了看,微笑着看着李竹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这么小的一个人,拿着这些多钱出来,家人可真放心?” 李竹忙道:“是为了办年货。” “既然是办年货,那在下更不好意思收下。”宁希迈说完又将荷包丢还给了李竹。李竹接过来,稍一思索,再度上前向王松道谢。并将荷包塞到对方手里,然后回身向众人道谢告辞。 “多谢几位公子搭救,我的乡邻还在前面等我,我先行一步。” 小白也冲几人汪汪叫了几声。 一人一狗渐渐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你、你白走——”吴成材被打得满脸红肿,门牙脱落,呈死猪样趴在地上冲着李竹的背影胡乱嚎叫。 ☆、第70章 出气 李竹带着小白一阵快跑,终于追上了杨九叔的牛车。杨九叔方才惦记着李竹的安危,小凤又一直在车上哭。最后,他一咬牙准备折回去瞧瞧,不然李竹真出了什么事,他回村也不好向杨家交待。 杨九叔刚打算掉头,不想,李竹却气喘吁吁地追上来了。 众人见好毫发无伤,又高兴又惊讶,特别是小凤,立即破涕为笑。几个妇人问拉着李竹问东问西的。 李竹也没多说,只说路过几个好心人帮她解了围。 杨九叔生怕那姓吴的再追上来,赶紧加快车速向村里驶去。 此进的吴成材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直喘气。他的一帮狗腿子也抱着腿脚大声呻、吟着。 王松看着吴成材那狼狈相,这才满意地住了手,居高临下地对他说道:“以后可要记得了,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你、你们到底是谁?”吴成材嘴里漏着风说道。 “是谁?”王松呵呵一笑:“我就在北屋山上,有种回去叫你爹上山来找我。” 北屋山?吴成材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他怎会不知道那个地方,连他堂哥都不敢惹。 吴成材虽然混蛋,但也知道哪些人不能惹。他那颗被打得发懵的脑袋突然间清醒许多。 他慌忙向前挪动几步,望着马上的三个人,大声解释道:“我、我没骂你们大头领,我也没抢那小丫头的钱,都是她诬赖我的,你们别看她人小,她鬼主意多得很,你们都别被她骗了……” 宁希迈看都没看一眼,打马便走,经过吴成材身边时才说道:“那个女孩子比你这种蠢货聪明多了。” 旁边的黄玉道:“我奉劝你别跟她斗了。” 郑炎道:“什么玩意,打你都嫌脏了手。” 吴成材一口气硬憋着,不敢出声。 等到马队走远了,他才艰难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被几个帮闲扶着上了马,慢慢地回家去了。 宁希迈送走王松后,回来的路上,对黄玉说道:“我知道王松是被利用了。” 黄玉眨眨眼睛道:“你说方才那个小姑娘?” 郑炎摇头道:“不能吧。” 宁希迈淡淡一笑道:“你们没发现,她已经认出王松了吗?她不但认得他,还知道他的身份,她方才是故意把人引到咱们面前的,故意诱使姓吴的骂胡大王,又是激将又是让姓吴的露财来让咱们动手。我看她这招借刀杀人的法子使得很是熟练,应该不止一回用了。” “那咱们的计划……”黄玉的脸色不由得一沉道。 “无妨,她可能是误打误撞,她的本意嫁祸到孙掌柜,但愿她不要多事就好。” 黄玉道:“但终究是个隐患。” 郑炎接道:“那怎么办?总不能真杀了她灭口吧。” “走吧,以后再说。” …… 牛车晃晃悠悠地向前行驶,李竹却在想怎么对付吴成材的事,怎样才能让他没空惹事?最好是残废了,一辈子躺在床上才好。 李竹还没想好,杨家集就到了。 李竹跟小凤及其他人告了别,带着小白回家去了。回到家,李竹也没跟大姑提这事,反正都过去了,提了也是徒增烦恼而已。 年关渐近,家里越来越忙。李竹每天跟着杨云和大姑除尘祭灶,剪春花,贴春联,有些还做些零嘴。 虽然卖方子的钱大姑没要,但李竹还是拿出一部分给杨墨买了笔墨、宣纸,还有一些书。给杨云买了胭脂水粉和两支珠花,给大姑买了一个银镯子。大姑连声埋怨李竹浪费,不过脸上却笑开了花。把银子戴上了又取下了,说过年串亲时再戴。杨老实的礼物是皮帽和皮袄子,另外又该家里买了十来斤肉和两坛酒。鸡鸭鹅家里养得都有,至于鱼更方便了,杨家集周围尽是水域,鱼虾更是不缺。有李竹这个钓鱼能手在,连买都不用了。 不但不用买,反倒卖出去不少。 李竹觉得不开店了,她当个小地主也不错。反正原始资本积累得暂时够用了。等开了春,她就开始捣腾她的五十亩地。最好能找来辣椒玉米之类的种子。后世的很多作物,这里目前还没发现。不过古代交通落后,通讯不便,也有可能别地已经有了,还没有传到本地来。 腊月二十八这天,杨家来了一个客人。这人正是多日不见的江惊雷。他提着两只兔子几只野鸡上门,一进来就说道:“婶子家让我好找,我去你们店里才知道你们竟然关店了。” 李大姑看到江惊雷有些诧异,随即便热情地端茶招待。 江惊雷在县里也听说了杨家的事,又向杨老实求证一遍,杨老实叹息着说了。 江惊雷听得直拍桌子,大声骂道:“这姓的姓吴的都不是东西,待我找机会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杨老实自是知道江惊雷的厉害之处,连忙劝道:“你可别冲动,你一个外来的,又无亲无故的出了事可咋办?” 李大姑也跟着劝江惊雷,江惊雷稍稍冷静下来,又自言自语道:“我倒忘了,我教训完这厮,一走了之,你们可不好办。” “不提了这事,反正我家卖方子卖了三百两银子,也不算亏了。今日你上门来,咱爷俩好好喝两钟。” 江惊雷挠挠头说道:“不了,我来是为你们送些野味,好抵上回的饭钱。” 杨老实道:“休提饭钱,那日你帮了我们一个大忙,还没谢你呢。” 李大姑笑道:“好了,大侄儿,这野味算是最后一次了,下回再猎到,你自个留下来卖钱,攒些盘缠好回家乡。你瞧你这大过年的不回去,父母不知有多惦念。” 一想起家中的父母亲人,江惊雷也不禁有些伤感。 第61节 李竹看着他这副神情,心里也略有触动。这年头通讯不发达,没钱了,想写信让家人寄钱都行不通。这一来一回的最快也得个把月。再说像江惊雷那么大人,估计也不好向家人张口。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这么想着,李竹就脱大而说道:“江大哥若是手头紧,我可以借你些盘缠。”反正她手头也有点钱,给他个几两还是没问题的。 李大姑似乎才反应过来,忙说他家可以借他盘缠。 江惊雷看着这一家人,笑了笑说道:“不用不用,这份心意我领了,那客栈的掌柜说要给我找个活干,马上就问好了,若是能成,我不但回家无碍,还能赚两个钱。” 李竹说道:“那就好,若需用钱处,江大哥千万不要客气。谁出门在外没个难处,若是我们处在这样的境地,江大哥肯定也不会袖手旁观。” 江惊雷诧异地看着李竹,笑呵呵地说道:“你这孩子真讨人喜欢,你要是男娃,我就跟你拜把子。” 众人听罢,不由得大笑起来。 李大姑擦着手说道:“你们爷几个说话,我去做饭,咱们今儿个包饺子吃。” “好,就麻烦婶子了。”江惊雷爽朗地说道。 江惊雷和杨老实坐着说话,不久,杨墨也回来了,三个男人天南海北的闲扯起来。 李大姑杨云李竹三人在厨房里忙活。 李大姑跺馅,杨云活面,李竹擀皮。包完饺子,李竹又做了两个凉菜,一个热菜给他们做下酒菜。 李大姑知道这江惊雷的饭量大,饺子就特意多包了一锅拍。 几个凉菜热菜上桌,李竹又温了一壶酒,三人开喝起来,这一喝酒,江惊雷的话愈发多了。等到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时,江惊雷连赞好吃。他一连吃了三大盘子,李大姑看出他是在收着肚子,又让了他一盘子,并说剩下的饺子会破皮不好吃。于是,江惊雷又吃了一盘子。杨云看着他那吃相,在厨房里直笑。 饭吃了一半,家里又来了人,这次来的却是杨九叔,村里的车把式,上次李竹进城坐的就是他家的车。 杨老实一看到杨九叔,赶紧起身让坐,拉着他一起喝上两杯,又问他啥事。 杨九叔瞟了一眼李竹,面带愧意地对杨老实说道:“对不住,二哥,我、都怪我怕事,当初那种情况不是我不想帮,实在是……” 杨老实不知他所说何事,等他解释一遍,杨家人这才得知,李竹遇到吴成材拦路刁难的事。 李大姑拉着李竹埋怨道:“你这孩子回来咋没听你提起?” 李竹笑道:“反正也没出事,说出来让你们糟心。” 李大姑心里有些埋怨杨九叔把李竹丢下不管,毕竟李竹是坐他的车去的。于是她淡然说道:“九哥,算了,好在这丫头也没受啥伤,你也别自责了。” 杨九叔讪讪地笑着,嗯了几声。 江惊雷却一语不发,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杨九叔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说一会儿还拉一波人去镇上。 江惊雷也跟着起身道:“大叔大婶,我也该走了,还有事要办。” 李大姑愈发喜欢这个豪爽的汉子,就让他有空再来。江惊雷大步离开了杨家。 没过两天,杨九叔就兴冲冲地跑来告诉杨家说,吴成材那小子不知又得罪了谁,被人堵巷子里套个麻袋打了得腿断腰折,这辈子估计是站不起来了。 ☆、第71章 又是一年春 李竹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拍手称快,接着又猜想是谁干的?北屋山的那伙强盗还是……她很快又想起了江惊雷那天的异样神色。嗯,很有可能就是他干的。她不由得再次感叹,这真是个讲义气的汉子。李竹虽然高兴,但同时也有些担心,生怕吴家会怀疑到他们头上。 且说,吴家现在是乱成一团。吴老爷子遍请县里的大夫来给吴成材医治。那些大夫看了直摇头,说这下手的人是个行家,目的就是要弄残吴成材,他们也没办法。 吴老爷长叹一声,老泪横流。接着又问儿子手下的那帮人,究竟得罪了什么人,才让对方下此狠手。 那帮人吓得哆哆嗦嗦的,先是报出一长串人名。当他听到北屋山的强盗时,吓得半晌无语。 怪不得,原来是得罪了这帮不要命的。吴老爷真想狠狠骂儿子一顿,可一看到他那副可怜样,又舍不得骂了。吴老爷纳了几房姬妾,生了四个女儿最后才得了这个儿子,平时宠上了天,哪里料到会得到这么一个结果?儿子还没娶媳妇呢?他们老吴家是要绝后吗? 吴老爷愁得头发更白了,几天之间仿佛倒了十岁。那吴成材一听说自己下辈子可能就在床上度过了。脾气愈发暴躁,逮谁打谁。吓得丫环小厮一进他的床边就浑身发抖。 孙掌柜滚了,吴成材残了。至于吴成名,只要没有利益牵扯,双方暂时相安无事。杨家人心想,他们终于可以过上太平日子了。 这个年过得还算舒心。一过完年,杨墨因为春上要去参加童子试,读书十分用功。李大姑就想着法儿给他补充营养。 以前的李竹对科举无感,觉得它太禁锢人的思想,对社会发展没什么作用。现在的李竹经过那些人的种种欺压、压榨之后,逐渐理解了为什么这些人对读书那么重视,这可能是低层人士通向上层社会的唯一通道。 因为杨墨的关系,李竹对于初级的科举制度也多一些了解。 杨墨今年要参加的是童试,这是士子们科举生涯的起点,包括县试、府试和院试三个阶段。县试由本县县官主持考试,一般春二月举行人。县试过后是府试,在四月举行。最后才是院试,也是三次考试中最严格的一次,主考人整日都在监考,还有士兵巡逻监视。后两次考试还要去府城和省里,其中的各项花费自然不少。这一般人家真供不起读书人。 杨家集由于地理位置不错,又靠近县里和集镇,村民们比别村稍稍富裕些。一个村子里就出了几个读书人,除了杨墨还有何仁义、蔡青蔡白兄弟,还有一个是杨墨的堂兄杨贵。这让里正感到十分自豪,要知道,有些地方是方圆几十里都没出过一个读书人。 杨家一家不让杨墨干活,变着法子做好吃的。弄得杨墨十分不自在,这天他看到李竹自个出钱给他买了只鸡炖汤时,就说道:“你们这样对我,万一我要是考不好,真是对不起你们的心意。” 李竹怕杨墨压力太大,忙笑着说道:“哥,你可别这么想,你是我哥,你即便不考试也我也会给你做好吃的,何况不光你一个人吃,大家都有份呢。你呀,一定要轻松上场,别太紧张。 就想着就算考不好也没啥,你长得英俊潇洒,一表人才,聪明能干,干点什么不行啊。” 杨墨见李竹这般油嘴滑舌不由得笑了。 两人正在说说笑笑,杨老实正好进来撞见了,他看着这两人这模样,心里头突然涌起一个念头。 李竹最近没少往饭里,茶里注灵泉,但愿能对杨墨有点作用。她表面说得轻松,是不想给杨墨压力,其实她心里很明白杨墨的考试结果对杨家来说太重要了。 李竹很快又想起,自己以前考试前经常做些模拟卷,或是历年习题集这样的东西,不求押题什么的,至少心里有谱,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考生们有没有这类东西? 当天吃晚饭时,李竹就对杨墨提了这个问题。 杨墨怔了一下答道:“我听说过,但没见过。” 李竹道:“最好能看一看,你看我卖吃食前,也要先尝尝周围的吃食,做到心里有谱。还有啊,最好能打听一下,出题人的秉性脾气偏好,不同的人出题偏向也不同。比如若是那个白知县出题,我猜一定是中规中矩,什么中庸孝道古制之类的跑不了。” 杨墨听着李竹侃侃而谈,眼睛不由得一亮,灿然笑道:“想不到阿妹也懂这些?若是女子能科考,咱家说不定能出个女状元呢。” 李大姑得意地一昂头:“那是,俺们李家的姑娘个顶个的聪明。” 杨墨真听进去了李竹的话,第二天就去和蔡青商量,看能不能托人买一套历年童试文集之类的东西。蔡青答应说帮忙问问。 杨墨想到蔡青的处境,又关切地问道:“阿青,你爹娘同意你考试吗?若是有什么为难,我可以帮你。”蔡成是蔡青的后爹,对他也就麻麻虎虎。蔡白和蔡青一起考试,兄弟俩的待遇却有天壤之别。一个受尽优待,一个不管不问。 蔡青不以为意地笑笑:“没关系,考试所用的银两我一早就准备好了,都是我自已挣的,他们说不出什么来。” “那就好。”杨墨说道。 “哦对了,我有东西要送你。” 杨墨递上手中的篮子,里面有五个咸鸭蛋,几条炸鱼和三个包子。 蔡青笑着接过,随口问道:“阿竹让送的?” 杨墨目光闪了闪,揶揄道:“你怎么先想到她了?我娘让送的。” “哦。”蔡青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 杨墨在忙考试的事,李竹也没闲着。她先向杨老实打听买果树苗的事。按她原先的设想,梨树、杏树、枣树、桃树、葡萄树各种果树都买些,准备种在那五十亩荒地里。然后她又搜集了各种花的种子,撒在房前屋后。那片低洼的地也请人往深了挖,准备种荷花养鱼。各项计划一启动,银子便像流水一样哗啦啦往外流。本来卖方子那会儿,她还觉得三百两是个巨款,现在一看,自己马上又要回到赤贫状态。 果树苗一牛车一牛车的运了过来,马上就要栽树。杨家一家人根本忙不过来。何况,一开春,家里的活也多了起来。李竹也不好拖着全家忙活,因此她决定雇人干活。 李竹开出一天十五文的工钱请人帮忙栽树,挖池塘的活更累些,开出每日二十文的工钱。因为人太多,就不管饭了,当天结算工钱。这消息一传出来,立即来了很多村民打听。 李竹请大姑帮忙把关,挑了十几个干活实在不偷懒的村民。挖池塘的要找男子,栽树是男女皆可人,半大小子也能干。挑栽树的人选时,李竹优先录取了当初跟着自己一起放鸭的小伙伴们。杨大林,小草,小凤都来了。 不过,挑人时,李竹故意说道:“你们肯定比大人的力气小,所以我丑话说到前头,你们力气小干的慢的,我会少给些工钱。像小凤这样的就得少给些的。”大家觉得只要有钱拿就很不错了,少拿一些也没关系。 小凤也没意见,她觉得要是她后娘不反对,她白给李竹干也没事。 说完这话,李竹将小凤拉到一边,悄悄说道:“方才那话我是特意说的,我明面上给你开十二文钱,剩下的三文你自已留着。” 小凤这才明白李竹的苦心,当下眼眶一红,拉着李竹感动地说道:“小竹,你对我真好。除了我妈也就数你对我好了。” 李竹拍拍小凤的肩膀安慰了几句,又嘱咐她千万别说漏了嘴。小凤擦着眼泪道:“你放心,我又不傻。” 杨家门前的那片荒地上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翻地的挖塘的栽树的运树的,每天热闹得像菜市场似的。 这人一多就有些吵闹,李竹就有些担心会吵到杨墨。 杨墨却道:“没关系,我一读起书来就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一年之计在于春,这可耽误不得。就是现在没法帮你的忙。” 李竹俏皮地笑道:“没关系,表哥你好好读书,将来当大官,再娶个大官的千金,哎哟歪,到时我可是大官的亲表妹,天天穿着绫罗绸缎,呼奴唤婢。”这些话差不多是她奶奶刘氏的原话,李竹一想起来就觉得好笑。哦,她忘了,好像李寄今年也要参加童试。 杨墨听罢不禁朗声大笑。这话刚好被路过的杨老实听到了。他看着两人说道:“娶啥大官千金,咱家阿墨要找个知根知底的,旺家旺夫的。” 李竹也觉得这话很对,就笑着附和道:“姑父说得也是。” 杨老实又看了一眼李竹便走开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李竹总觉得姑父最近看自己的眼光很奇怪,总像是在估量、审视着什么。 ☆、第72章 童子试 除去杨老实的古怪举止外,其他一切还算正常。李竹每天在山地和荒地之间来回穿梭,半是监督半是指挥,有时还帮忙送送水。这些人干活都很实在,很少人有人偷懒耍滑。毕竟活也不重,又离家近,还是当日结算工钱,这样的好事儿上哪儿找去?因此这些人都十分珍惜这个机会。 特别是小凤,她每天上交给家里十二文钱,自己留下三文。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拥有这么多私房钱。她心里感激李竹,每天干活日时尤其卖力。每天头一个最后一个走。李竹看到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初的自己,时不时带给她一块饼子一个鸭蛋什么的。 正月很快过去,初春二月,天气仍很寒冷,但树梢枝头已经有隐隐的绿意。山上冰雪已经融化,阳光渐渐变暖。最早的两批果树已经栽种上了,李竹将灵泉水稀释在河水里用来浇树。这样,果树的成活率应该会更高些。同时,她的宠物小虎终于不得不放归山林了。 李竹一直偷偷养着,但小虎越来越大,而且村里人也知道了,都有些害怕,言里言外地没少劝说。杨老实也不同意养它。 李竹没办法只好把小虎抱到山林中,摸着它的头说道:“你去吧,山中才是你应该呆的地方。” “吼吼。” 小虎不停地用头蹭着李竹的手,满眼的依恋和不舍。 “去吧。”李竹把它放下就走。走了几步,回头看看,它还在原地可怜巴巴地看着她。李竹不忍心再看,一阵疾跑。 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啸声,像是在跟她告别。 相对于李竹的不舍,小白和大黄一阵轻松。这个吓人的家伙终于走了。狗不同不相为谋,有小虎在,它们总是被压一头。 “吱吱。”小灰也高兴地打着滚儿。其实小虎在时压根就不拿正眼瞧小灰。但小虎长得实在太像猫了,小灰一见到它就害怕地发抖。李竹看小灰这样,就打消了养一只猫的念头。看来小灰再聪明也逃脱不了这种物种的天性。 接下来就到了杨墨参加童试的时间。县试一般要考四、五场,每场相隔一两天,前三场考试时间为一天,清晨入场,当天交卷。当天去肯定来不及,一般的考生都是头天就到县城,找家客栈安顿下来备考。 杨墨和蔡青约好一起进城,至于同村的另外两个考生,反正彼此也不和睦,自然就没必要硬凑一起了。李大姑要送杨墨,李竹正好需要去县里买些东西就一起去了。他们雇了杨九叔的牛车,结伴进城。 虽然只有几天时间,而且中间也能回来,但李大姑仍然准备了不少吃的,什么煮鸡蛋咸鸭蛋、包子肉饼肉干等等足有半篮子。李竹也做了一罐肉酱,另外备了三竹筒泉水,里面加了灵泉。准备给杨墨两筒,蔡青一筒。 到了县里,杨墨他们找了离县试地点较近的客栈,许家老店。那里早已聚集了不少学子。李竹在人堆中还看到了几个熟人,其中一个就是张文,就是那个受孙掌柜指使来讹他们的张文。 张文一看到杨墨,立即上前招呼。见到李大姑也是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好。 李竹看着那副风一吹就倒的羸弱模样,不由得有些担心。古代的考试不但是脑力活,对体力也是个巨大的考验。他这样的身体不知道能否支撑得住? 果然,不止她一人有这样的担忧。杨墨更是直接问了出来。 张文虚弱一笑,说道:“我这身子骨虽然在大家的帮助下,有所恢复,但还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算来算去,只好再搏一次。若能进了学,我也好找个蒙馆教书,挣点钱养家糊口。” 杨墨和蔡青道:“是该这样。” 第62节 李大姑也挺可怜张文,就对杨墨说道:“我拿的那些吃食,你也分他一些。” 杨墨笑道:“娘就放心吧,这是自然。” 李竹想了想,就将泉水分给了张文一筒,她笑着解释道:“这个是我从山上弄来的,喝了能提神醒脑。 我哥读书时一喝了它就特有精神。” 张文接过来,笑着说道:“多谢李家妹子,若我进了学,妹子绝对功不可没。” 大伙一起跟着笑了。气氛也随之轻松许多。 杨墨和蔡青也分别接过来。 就在这时,人群中传来一声极不和谐的哼声。李竹循声一望,就看到了她这辈子都不想见的人,李家一家人。 别的学子一般都是结伴而来,也有少部人家人会来送行,但很少见到李寄这样全家出动来送的。 李寄从头到脚焕然一新,袖手站在那里。肖氏和刘氏各提一个篮子,里面装得满满当当的。李大富和刘氏不停地嘱咐李寄,李寄一脸地不耐烦。 肖氏方才正好李竹给张文送水的那一幕,气得冷哼一声,此时见李大姑他们也看到了他们,立即将脸扭向一边,旁敲侧击地说道:“没见过这样的人,放着自个嫡亲的哥哥不亲近,反倒把东西送给不相干的人。人家进了学你能沾着光?我是做了啥子孽,生下这么个东西。” 李大姑气不顺,便也学着她的口吻说道:“孩子啊,你是造了什么孽才被那么个东西生下来。” 肖氏一听这话,遽然转过头来,摆出一副要开吵的架式。 那些学子们一脸奇怪地看着这两家人。气氛登时变得古怪起来,张文也是一脸茫然无措。 就在这时,只听蔡青朗声劝道:“考前吵嘴不吉利,还请各位以和为贵,少说两句罢。” 肖氏嘴唇动了几下,最后还是忍住了,狠狠瞪了几眼李竹和李大姑作罢。 这场风波刚开始就被平息了。李竹接收了李家四口人的白眼和怒视,脸上却仍是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 不过,当她瞄到李寄的阴狠神色时,又悄悄叮嘱杨墨一句:“表哥,你吃食饮茶时要注意些,防着那个李寄,别让他做了手脚。” 杨墨笑道:“我记得了。你和娘快些回去吧。” 李大姑不放心地叮咛几句,就带着李竹离开了。她们没走多远,就看到蔡成赶着一辆驴车来了,上面坐着一脸倨傲的蔡白。双方隔得有些距离,李大姑也没去打招呼。 等走远了,李大姑叹道:“他对咱们阿云无意倒也挺好,这蔡青虽好,可他家里实在太闹腾,他家的媳妇可不好做。” 李竹也默默感叹,确实,俗话说有后娘就有后爹,有时反过来也一样。后爹,偏心的娘,不一条心的弟妹,这个家也够让人糟心的。杨云真嫁到他们家,还真应付不了。 李竹去买了东西,就跟着李大姑一起回了家。众人焦灼不安地等着杨墨的童试结果。杨墨中间并没有回来,杨老实还去看了一回,回来说一切都好。 杨墨和蔡青是在五天后一起回来的。他一到家,众人就围上去问长问短。 杨墨笑道:“一切都很顺利。就等结果了。”跟家人说了自己的情况,他又看向李竹笑道:“这次多亏了小竹。张兄再三向我致谢。” “咋回事啊?”杨老实问道。 “多亏了小竹的山泉水,我和阿青都还好,就是那个张文,身子太弱,第一场考到中间就险些支撑不住,差点被人抬出来,他就灌了一竹筒水进来,没想到精神真好了许多,硬是坚持下来了。我和阿青听他这么说,就各匀了半筒给他,且不管考得怎样,终归是挺住了。” 李大姑叹道:“是啊,能挺住就很不容易。” 杨墨在家等了一些日子,县试的结果就出来了。杨墨蔡青蔡白都过了,连好个张文也过了。好像李寄也过了。 杨家众人自是欢喜不已。不过县试只是个开始,后面还有府试和院试。如果院试过了就是秀才了。秀才可以见官不跪,成绩优异者称为廪生,官府会发有一定额的禄米。府试四月才举行,院试是在六月。杨墨回来又开始继续攻读。 ☆、第73章 春意 第七十三章春意 栽下两批果树后,李竹就问李大姑这些树什么时候能开花结果。 李大姑说道:“你没听人说嘛,桃三杏四梨五,你这刚栽上就想着吃果儿,也太心急了。” 李竹咋舌,她还以为明年就能开花呢。不过,这时间太长了吧。 李竹又问有没有能快些结果的,李大姑就说道:“你真想快的,那就卖成年的果树,有的树头年冬天栽上,次年春天就能开花结果,不过,就怕不好活。那大树挖出来伤根,这不有句老话,叫‘树挪死,人挪活’嘛。” 好像是这样,不过,她有灵泉在手嘛。李竹真后悔,她单知道春天栽树好,就没想着多问问大姑。不然冬天就可以开种了。不过现在也不太晚,毕竟才早春二月。 李竹又托大姑帮她问问附近有没有卖成年果树的,最好是已经挂果的,她高价收购的。消息一经传出,就有不少人家来问。李竹让他们挖树时仔细些,看着差不多就收下了。价钱按果树的品相高低不等,从几百文到几十文都有。 继几十棵小树苗之后,杨家旁边的荒地上又栽了几行成年果树。这些树格外被李竹关照,加的灵泉也多。可能是因为灵泉的缘故,这上面的青草和野菜比别地茂盛许多,远远看去像一大块嫩绿色的毯子似的。李大姑闲在家里,就抓了几十只小鸡小鸭来养,李竹也买了几只羊。这些家畜们就放在荒坡上,那里草多,虫多,另外再派大黄在旁边看着,也颇为安全。 现在,家里猪羊鸡鸭鹅狗都有了,还差些什么?对了还差一头牛和驴子。牛既可以耕地,也可以套个车,省得进城还得坐别人的车。毛驴可以当坐骑。她以后去远些的地方也不用靠两条腿了。 李竹一想起来就赶紧去跟大姑和姑父商量。 李竹一提出这个问题,杨老实就看了一眼道:“你想买牲口?这东西可贵了,你最近这么折腾,手里头还有钱吗?”杨老实的语气略有一丝不满。 杨老实做为庄稼人,怎能不想有自已的牲口,只是老伴说她家的钱不能乱花,杨墨还要去府城省城考试,还要给老师给保举人送礼,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开店的那些钱看着多,一花就没了。当初李竹试探着要交出卖方子的钱时,他就有些心动。但后来听儿子说得有理,他也没敢明说。 不过,他看着李竹又是买荒地又是种树又是挖塘的,劝又劝不住,这孩子的主意越来越大了。时间一长,心里就有些小不满。但毕竟不是亲闺女,又不好明说。 其实杨老实的心思,李竹也能猜出一二。怎么说呢,他这个人既有农民的淳朴善良,又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算计。他是个好人不假,但不是那种毫无私心的好。话说回来,这世上能有几个好无私心的人? 杨老实起初愿意收留李竹主要是看李大姑的份上,毕竟,李竹跟他又没有血缘关系。二是他觉得李竹一个女孩子家又这么大了,养上几年出嫁了就完事了,不过多一双筷子的事。后来李竹到他家后,家里日子越来越好,他对李竹也是越来越好。 这些李竹心里都明白,也说不上什么失望不失望的。 她经历过刘氏肖氏那样的血亲后,对人的要求低了许多。她对大姑一家十分感激,不希望因为任何事而和他们闹僵。 以后,她得找个合适的机会搬出来住。她问过里正,她虽然不能独自立户,但可以有自己名下的房产和田地。她想在半山坡上建立一栋自家的宅院,到时想养什么动物都行。至于安全问题,她有那么多动物保镖还怕谁?李竹不想贸然搬出来让大姑一家误会。毕竟住得好好的,她突然搬出来一个人住,外面指不定怎么议论,大姑一家人心里难免不犯嘀咕。所以,她只能用心等待一个合适的契机,一个不伤和气的理由。 李竹决定自己出钱买牲口,就把大姑和姑父都叫上了。他们毕竟对牲口的了解比自己多。三人来到牛马市场,杨老实和李大姑一路挑拣问价,最后相中了一头成年的母牛。小母牛挺温顺,四脚健壮匀称。一见到李竹就哞哞地叫着。 杨老实问主人价钱,牛主人要价二十两,杨老实还价十五两,两人讨价还价,最后十六两成交。牛买好了,牛的原主人听说他们想买牛车,又热心推荐了一个买二手车的人家,说是二手,其实去年才打的,没用多久,因为牛生病死了,这车也没大用,就拿出来卖了。牛车花了四两银子,连牛带车一共二十两银子,东西买得值,三人都挺高兴。 回来的路上,李竹笑道:“姑父,这母牛归你,以后生下小牛给我吧。” 李大姑接道:“这是你出钱买的,你姑父就是个赶车的,母牛也归你。” 李竹心里早打算好了,就正色道:“这牛真的是给姑父买的,开春后,家里的田地,还有我的那些荒地都要用牛,租着借着都不方便。还有以后大姑要去城里摆摊,也要用牛车,我手里的那些钱乱折腾,眼看就没了,还不如买些实用的。” 杨老实听李竹这么说,似乎有些过意不去,就赶紧说道:“阿竹啊,我前天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你也知道这人年纪一大就爱叨唠。” 李大姑也道:“是啊,你姑父那人啊,就是看不得人花钱。别说你了,连你墨哥读书花钱他都心疼,也不管是自家的还是别人家的钱,反正他没事就心疼肝疼。” 李竹笑道:“我怎么会放在心上,你们说我是为了我好,那些不相干的人才懒得管我呢。我造光了,人家正好等着看笑话。” 杨老实和李大姑对视一笑。杨老实心里也暗暗松了口气。 杨老实赶着牛车回村,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牛在农家是金贵物,村里有耕牛的没几户人家,大多数人家耕地都是租牛,或是借牛。当初杨家出事,村民都以为他家算完了。没想到人家不到半年时间,又是开饭铺又是盖新房,如今又买了牛。这些乡民羡慕的有之,妒忌的也有。其中表现最明显的要数人何家和杨大伯家。 县试时,何仁义和杨大伯家的儿子杨贵也去参加了,可惜两人一个都没过。何家觉得没脸,朱氏和杨贵也没怎么出门。如今见杨墨县试也过了,杨家牛车也买了,一个个的嘴险些撇到耳朵根上了。 朱氏先说道:“哼,拽啥拽,县试过了又怎样,后面还得考呢。还有他家的阿云,都十五了还没定亲呢,我家莲花马上就当娘了。” 至于何家那又是另外一番情景了。反正以后悔居多。 有了耕牛以后,杨家就方便多了。杨老实先把家里的几亩田地犁上一遍,平整好。然后将李竹要种菜的那片荒地给深耕一遍。这头牛不但性格温顺,干活也很卖力。李竹十分喜欢它,闲来没事就去割最嫩的青草给它吃,有时也会喂些灵泉。小灰也很喜欢它,太阳好时,它就跳上牛背晒太阳。 李大姑买的那几十只小鸡也渐渐长大,叽叽地叫着觅食,小鸭子脱去了黄色的绒毛,换成灰褐色的羽毛,整天嘎嘎地叫着,一摇一摆地在山坡上、树林间找虫子吃。 春光融融,燕子呢喃,鸡鸭成群,黄狗横卧,李竹抱着一杯书半躺在绿茸茸的草地上,脖子下面枕着小白,惬意地晒着太阳,不知不觉间手倦抛书,头一歪睡着了。 在睡梦中,李竹梦见小白变成了白马王子,正深情款款地望着自己。李竹吓得一个激灵,猛然醒来。 “小白。”李竹先喊小白。 “汪。”小白在她头底下慵懒地叫了一声。 还好,它没变,还是条狗。 李竹揉了揉眼睛,在她面前的草地上多了一头驴,驴的旁边还着一个男子,再一看是蔡青。 “你醒了?”蔡青冲李竹微微一笑。 “啊,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李竹看了看那头驴子,青草都被它啃了一大片,看样子它和主人应该来了一阵子了。 ☆、第74章 抢亲 “你是来放驴?”李竹不确认地问道。 蔡青笑吟吟地看着李竹,问道:“你要买驴吗?” “准备买,你要卖?”李竹站起来打量着这头驴。这驴四肢有力,个头不大,却很矫健,看上去不错。 蔡青苦笑一下,说道:“不是这头,是它的兄弟,生重病了,我爹准备杀了它吃肉,可能它也知道了,看着我直流眼泪。” 李竹脱口而出道:“那去看看吧。” 蔡青忙说道:“我自然不能卖给你一头病驴,我想请你帮个忙,你去对我爹说,这驴你二两银子买了,钱我来出。如是能好更好,不能好就葬了它吧。不是我滥发好心,是这头驴替我家出的力太多,实在舍不得。” 李竹说道:“我能理解你这种心情。” 当天下午,李竹跟着蔡青到蔡家,说想出二两银子买他家的驴。蔡成像看傻子似的看着李竹,不过,他还算厚道,直截了当地告诉她驴子生病了,兽医都看不好,买回去可别后悔。最好让她家大人来。 李竹说道:“我不后悔也不用大人来看。只是万一以后我找人治好了你们也别后悔。” 李竹将二两银子递给他,蔡成接过来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直接去牲口棚里牵了那头驴出来。 李竹看了看,这头驴病得确实严重,身上枯瘦,肚子却出奇的大,几乎走不动路,蔡青半拖半哄才把拉到杨家。 到了杨家,蔡青要退还那二两银子,李竹坚决不收,看着他笑道:“说不定我能治好它呢,你若是不收钱,你怕你会反悔。”蔡青突然想起了陈观的马,也许,她真对治好这头驴。等等再看吧,若是治不好,他再退钱不迟。 李竹想得挺好,很快就发现自己太过乐观了。她的灵泉不是万能的。蔡家的这头驴买了一阵子,李竹也天天喂它泉水,它不见好。杨老实看了少不得心里犯嘀咕,说李竹被人骗了。不过,这事一个愿挨一个愿挨,他也不好去找蔡成。 蔡青心里过意不去,他知道自己直接给钱,李竹也不收。于是就托人买了本县没有的书籍送过来。李竹看了看,先收下了。至于那头驴,就这么养着吧,每天就拴在外面的草地上,有时放开了它,任它随意溜达。 杨家的日子十分悠闲惬意。吴家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两个月过去了,吴家不知请了多少大夫,全都束手无策,吴成材这辈子是真起不了床了。吴成材的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到现在已经打死打伤好几个丫头小厮了。 吴家的下人们私下都盼着这个小阎王早点死了才好。 吴老爷眼见儿子这样,心想不能让老吴家绝了后。就想替儿子说一门亲事,一是冲喜二是也好服侍他。 可真到说亲时,吴老爷才傻了眼。别说吴成材眼下这般模样,就是他腿脚健全时,也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他。一个不成器的二流子,整天饱食终日,到处惹是生非,谁愿意跟这样的人家结亲。当然也有那趋炎附势的,愿意用女儿结交吴家的,不过,吴老爷反而又瞧不上人家。 吴老爷费劲了心思,媒婆也跑断了腿,说干了嘴,也没说到一门适合的亲事。 第63节 吴成材一听说父亲要给自己说门亲事,本来他暴躁地想发脾气不答应,突然眼睛一转,就转到了害他的李竹和杨家。心想,你们让小爷不好过,你们也甭想好过。 吴成材一打定主意,就大声叫嚷:“爹,爹你过来,我有话说。” 吴老爷赶紧进屋来。 吴成材大声说道:“爹,你要给我说亲可以,儿子得自个选。” 吴老爷忙说:“好好,你说你看上了谁家的,爹立即让媒人去提亲。” 吴成材笑了一声,狠声说道:“她叫李竹,住在杨家集。” 吴老爷赶紧让人去打听李竹。 县里离杨家集也不远,李竹算半个名人也好打听。 李竹的年龄相貌性格事迹很快就全传到了吴老爷的耳朵里。 吴老爷一听,连连摇头。 “才十三岁,长得太瘦小。我吴家要娶好生养的。这个女孩子性格也不柔顺,连亲爹娘都如此冷酷无情,岂能指望她会尽心服侍丈夫,孝顺公婆。不行不行。” 吴老爷看不上李竹,这事正待就此罢了。谁知,吴成材的一个狗腿子知道了,上门对吴老爷说道:“老爷,这个李竹年纪小,不过,她还有个表姐呢。十五六岁,人长得不错,听说很是贤惠能干,不如换了她……” 吴老爷一听,眼前一亮。 当下就跟儿子商量,吴成材自然也认得杨云,他方才只想着报复李竹竟把她给忘了。 “行,就她吧。她的那个表妹,反正以后也是我小姨子,早晚得到我手里。” 吴老爷很快就找来媒婆,带着一份重礼到杨家提亲。 俗话说,一家有女百家求。杨云正当说亲的年龄,李大姑也正给她寻觅人家,一看到有媒人上门,心里先欢喜上分,赶紧笑脸相迎。 但当媒人说出男主的姓名后,李大姑脸上的笑容刷地消失了。 她忍着怒意拒绝道:“对不住,钱媒婆,我家闺女就想找个门当户对的,吴家这样的人家,俺们高攀不起,有劳白跑一趟。” 钱媒婆笑道:“吴老爷说了,他家不在意什么门户,只要女方人好就行。他打听到你家闺女贤惠大方,心里喜欢,这才让我上门提亲,你看看那礼送得多厚,人家多有诚意。” 李大姑绷着脸道:“我闺女不嫁这样的人,我家也不稀罕这样的厚礼。” 媒婆好话说尽,见李大姑油盐不进,也只好悻悻而去,回吴家向吴爷禀报详情去了。 吴老爷听罢,怒上心头,大骂杨家不知好歹。若非他儿子这样,他们杨家怎能高攀上他家? 吴老爷怒,吴成材更怒。他发泄完毕,在床上冷笑三声,对吴老爷说道:“爹,儿子就要娶杨家姑娘,除了她儿子谁都不要。” 吴老爷没法再遣媒婆去说亲,这次李大姑也没客气,直接将媒婆轰了出来。 吴成材知道后又哭又闹,还闹绝食。 …… 杨家虽然轰起了媒婆,但心里也不轻松。 李大姑道:“原以为这姓吴的残了,就不会再找咱家的事了,这刚过上几天清净日子,事又来了。眼下可咋办?” 杨老实唉声叹气道:“还能咋办?咱斗不过吴家,还是赶紧给阿云找个人家嫁了吧。” 想来想去,也只能用这个办法了。可是一时之间,哪有那么合适的人选? 李大姑将身边的适龄男子筛选了几遍也没合适的。 三月底的时候,杨墨就启程去府城考试了。 看到家里这种情况,杨墨一百个不放心。 李大姑劝道:“你放心去考,你若是能中了秀才,那吴家也会忌惮几分,我和你爹赶紧给阿云寻门亲事,一定亲了吴家也就消停了。”杨墨无法,也只得这样了。 杨墨还有蔡家兄弟,汇合了几个要好的同窗一起去府城。李大姑给杨墨拿了足够的盘费,带了好些吃的。李竹也送了些路上用的东西,杨墨牵肠挂肚地离开了家。 吴家暂时沉寂了下来,听说吴老爷又在托媒人说亲。李大姑就以为对方放弃了,心下不禁松弛许多。 这天,李竹要去县里买些种子,李大姑和杨老实要给麦子浇水,就没去。 李竹带着小白去了县城,逛了半日,中间正好路过江惊雷寄宿的客栈就过去瞧瞧他怎样了。谁知去了那家客栈,问里面的伙计,才得知这江惊雷今早刚退了客房,说是要离开清河县准备因老家。李竹暗暗叹息,自己来得太不巧了。她上次也来找过江惊雷,伙计说他好像外出找活干了。 李竹提着东西往家赶去,她等了一会儿,才等到一辆牛车,掏了一文钱上车,不过,人家不让小白上车,李竹只好让它在后面跟着。 牛车刚过杨集镇,对面就来了一顶花轿,看样子像是迎亲的,但奇怪的是,没有唢呐没有通常的吹吹打打,轿子前面也没新郎官,后面跟的人还拿枪提棍的,这架式不像是迎亲,怎么像是抢亲? 不单李竹奇怪,车上的人也奇怪。 牛车与轿子擦过时,李竹听到轿子里有呜呜咽咽的哭声。 这不对!这里是有亲娘子出嫁哭嫁的习俗,但那是上轿前,没听说坐轿子里一直哭的习俗,除非这亲事是强迫的。 李竹张了张嘴,想问问,结果那抬轿的人像是被什么追赶似的,一个个跑得飞快。 就在这时,车后面的小白突然汪汪吠叫起来。 李竹心下一凛,小白的叫声很不寻常,它不会无缘无故的大叫的,难道是…… “停,这轿子里坐的是哪家姑娘?”李竹大声喝问。 ☆、第75章 混乱场面 李竹大喝一声,叫住迎亲队伍,抬轿的轿夫脚步顿了一下,后面的人大声嚷道:“哟,你谁啊,哪凉快呆哪儿去。别挡路。” 轿子里的新娘似乎听到了李竹的声音,呜呜啊啊的叫起来。李竹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她顾不上那么多,跳下牛车,和小白一起往轿子前冲去。 小白扑上去,对准前面的轿夫就是一口,轿夫吃痛,惨叫一声。轿子不得不停了下来。李竹冲过去刚掀开轿帘就被人拉住了。就是这匆匆一眼,让她看清了里面的人,没错,里面的新娘就是杨云!此时的杨云被五花大绑,嘴也被布条堵上了。她看到李竹是激动不已。 李竹将牙咬牙格格作响,她万没料到吴家竟有这样的胆子,敢明目张胆的强抢民女! 李竹大声骂道:“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强抢民女,若是被官府知道了,你们都是杀头的罪。还不赶快放人!” 那轿夫说道:“谁说我们强抢民女,分明是吴杨两家早定亲了,女方家嫌吴少爷身体不好,要悔婚。我们老爷才提前让新娘子进门。你是哪家的丫头,赶紧滚远点。” 这吴老贼真会颠倒黑白。李竹明知跟这些人讲理行不通,她这样说不过是想拖延点时间,以便想出对策。 “你们胡说八道,我是杨家的亲戚,我怎么不知道他们定亲了?” 李竹一边跟这些人胡扯,一边飞快地盘算着。 连轿夫带迎亲的一共八个人,她和小白根本对付不了。她的空间也不好使用。但无论如何都不要让杨云被抬到吴家,不然她的名声就全毁了。眼下到底该怎么办? 李竹一边拖延时间,一边往大路上张望,心里无比盼望能出现一些救兵。大姑和姑父呢?杨家集的人怎么就没人来追赶? 这些人急着交差,也懒得跟她瞎扯,粗暴地推开李竹抬起轿子继续往前走。 杨云发出绝望的呜呜声。李竹听得心都揪了起来。 可是打又打不过,拦又拦不住,她到底该怎么办?李竹急得脸上直流汗。 “汪汪——”小白看着主人着急,心里也起急。于是它开始大声吠叫起来。李竹想起小白的本事,对啊,他们打不过,可以找帮手嘛。 李竹忽又想起扔在这间里的小灰,伸手把它捞出来放到在地上。 小灰吱吱一声,嗖地一下钻草丛里去了。 小白仍在不停吠叫。 李竹一路小跑,紧跟着轿子后面,焦急地等着帮手的出现。由于此地处在县城和村庄之间,周围的狗们不多,小白叫了好一会儿,才招来几条野狗。 李竹也顾不得那么多,命令小白:“小白,让它们给我咬,狠狠地咬。” “汪——”小白大叫一声,率领它的狗兄弟们,凶猛地冲进队伍,先咬轿夫再咬别人。 轿夫还好对付,后面的四人手里都有刀枪棍棒,他们对着狗一阵狂打,人狗激烈混战起来,人的嚎叫声,狗的惨叫声掺杂在一起,声闻数里。 路过的行人面色惊恐地匆匆而过。 李竹趁着他们战得正酣,趁机摸到轿子前,飞快地给杨云松了绑,拿去了嘴里的布巾。杨云浑身颤抖,抱着李竹大哭起来。 李竹拍拍她安慰几句,忙问家里的情形。 杨云抑住哭声,说了家里的事,吴家的人去抢亲,杨墨不在,家里只有杨老实和李大姑。两个当然不肯让他们抢走女儿,就上前理论阻拦。里正也带人来劝,不想那吴家带的人挺多,把杨老实和李大姑打伤在地,还打伤了几个帮忙的乡亲,然后绑起杨云塞到轿子里就跑。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中间还换了一抬轿子。 由于时间紧迫,杨云只三言两语地说了个大概,李竹虽不在现场,但也能猜出现场的状况有多惨烈。也不知道大姑和姑父的伤势重不重?若是有一点差池,她一定要让吴家全家陪葬。不,现在就该让他们陪葬! 李竹的心中闪过一丝戾气。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了。吴成材打伤杨墨耽误他的考试不说,还一直不依不挠。即便残了也不放过他们!那就让他们一家死去吧。 李竹的眼神把杨云吓了一跳,她以为表妹吓坏了,赶紧拉着她说道:“阿竹,快,咱们快跑吧。” “好。”李竹回过神来,定定心神,拉着杨云就准备往旁边的灌木丛中跑去。 就在这时,前面又来了一群人。为首的几个人骑着高头大马。李竹认出其中一个就是吴成材的狗腿子。 马上的人很快就发现了李竹和杨云。他手指着两人大声叫道:“快快,别让新娘子跑了。” 那些人嗷嗷叫着一涌而上,向李竹和杨云扑过来。小白和几条野狗虽然很勇猛,但一时也抽不出身来帮她们。 恰在这时,李竹听到草丛里传来几声“吱吱”声。小灰回来了!还带着一帮小伙伴。 不过,她对它们的战斗力不太看好,毕竟这些东西太小了。 吴家的家丁刚涌上来,就看见一群老鼠向他们脚边扑来。 “这么多耗子——”有人惊恐大叫。 “嘶——”有人被咬。 “快打快打。”但是这些小东西动作极快,哧溜一声出来,嗖地一下又钻入了灌木丛,追都追不上。 这帮人被耗子军扰得阵脚大乱。 李竹拉着杨云趁机往旁边的野地里跑去。 小白又大叫几声,很快,这里又出现了更多的狗,大的小的都有。抢亲的那些人浩浩荡荡的狗队吓坏了,纷纷丢下东西,四散奔逃。 这番动静,惊动了沿路的人和两边田地里劳作的人。 同时也惊动了下山办事路经此地的宁希迈和黄玉等人。 黄玉一看到李竹,看了看宁希迈笑道:“大哥,我们跟这丫头很有缘呐,又碰到她了。” 宁希迈说道:“去让人问问怎么回事。”一个喽罗领命而去,很快就折了回来,将吴家抢亲的事告诉了宁希迈和黄玉三人。 郑炎骂了一声,正要过去帮忙,就听宁希迈又问道:“怎么来了这么多狗?” 那喽罗又道:“说来奇怪,听说这些狗拦了轿子,咬了吴家的仆人。” “嗯。”宁希迈打马再行几步,又意外地看到了到处乱窜的老鼠,他眼中的疑虑愈深。 第64节 等他们追上来时,现场已是一片狼籍,吴家的仆人们或是被狗咬或是被老鼠咬,脚上腿上都血淋淋的惨不忍睹,这些人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往前走着。群狗也散了,老鼠也不见了。新娘更不见了。 宁希迈接下来的一句话让吴家倒了大霉:“陆六,晚上你带些人去吴家,把钱和粮食全部搬上山,人不要。” …… 李竹拉着杨云一路狂奔,小白紧跟着后面掩护。 李竹见后面无人追来,才略略放了心。 此地离杨家集只有几里路,两人一路跑着回了家。 当两人筋疲力尽地回到杨家时,众乡亲们看到杨云安然回来,不禁一阵惊诧,纷纷围上来问长问短。李竹急着去看大姑和姑父的伤势,顺嘴胡诌道:“走到半路,遇见北屋山的强盗,他们路见不平,救了我们。” 众人惊呼出声,北屋山的强盗他们是听说过的。没想到这吴家还不如强盗呢。 还好,李大姑和杨老实受的都是外伤,早有邻居请了大夫来,给灌了药包扎了伤口。杨老实的头部受了伤,正昏睡不醒,李大姑稍稍好些,她见到女儿安然归来,母女俩抱头哭了一场。众乡邻再次安慰一番。 就在这时候,村道上响起一阵得得的马蹄声。 一个青年汉子正飞驰而来。那汉子到了杨家门口,翻身下马,急声喊道:“杨婶杨叔?” 李竹跑出去一看,来人正是江惊雷。 李竹一脸惊讶:“江大哥,你不是走了吗?” 江惊雷抹了把汗水道:“正准备走,来跟你们告别,半路上听说杨家妹子被吴家抢了,我赶到吴家却没找着人,把那父子俩吊起来打了一顿也没问出下落,就赶紧来家瞧瞧。” 李竹说她们是被人所救。江惊雷大步进屋,先去看了杨老实和李大姑,又看了杨云。 杨云此时仍是惊魂未定,加上父母因她受了重伤,自责不已。这会儿正在流眼泪。江惊雷见此情形,不由得心生怜惜,可他又不会安慰人,只好说道:“杨家妹子,你别怕了。我把那个姓吴的老家伙也打残了,他们以后再也难为不了你了。你若不放心,我今晚路过他家,悄悄弄死他们算了。” 杨云连连摇头:“不不,江大哥,你别,我们不能连累你。” 江惊雷咧嘴一笑:“连累什么,我打完人抬脚就能离开,若不是怕官府找上你们,我方才就把他们捏死了。” “行了,别哭别哭。”江惊雷又劝了一句。 杨家如今乱成一团,杨墨不在,家里连个主事人都没有,江惊雷就自觉留了下来,帮着收拾下乱糟糟的院子,干些重活,照料一下杨老实。 李竹偷偷给他们两人灌了些灵泉,当天晚间,杨老实就醒了过来,李大姑也大有好转。 李竹见两人无事了,才和他们商量道:“大姑,我想去县里状告吴家强抢民女。按照我朝很律法,这可是重罪。”如果官府不受理,她就想办法报复吴家。不管用什么办法,决不能再让他们再继续蹦跶。 李大姑恨声道:“我明个跟你一起去,我要去县衙击鼓告状。我就不信这天底下就没王法了。” ☆、第76章 报复(上) 第二天一大早,李大姑就带着李竹坐了牛车去县里状告吴家。来到县衙门口,她还没来得及去击鼓,就被守在旁边的差役叫住问话。 那差役说话倒还和气,问了几句就将人带进去了。李竹也想跟去,却被人拦住了。她只得在门外等着。 李竹觉得这个白知县虽然没什么才干,但上任两三年来,名声还算可以,没有昏聩到天怒人怨的地步。这次吴家抢人这么大的事,他不至于偏袒得太过火吧。 李竹焦急地在外面等着,过了约有小半个时辰,李大姑才一脸疲倦地从里面出来。李竹忙迎上去问情况如何。 李大姑摁摁太阳穴,说道:“过了几道门,按了好几个手印,县太爷不在,说是下乡体察民情了。那个师爷说要慢慢寻访,叫我回去安心等待,还说一经查实就传讯犯人。” 李竹听着顿觉得不妙,什么体察民情,难道不是故意躲着。而且这又不是什么复杂的案件,还要慢慢寻访?听上就像托词。 李竹又问了几句,那师爷还问两家是否定亲。还说若是两家定了亲,男方有婚书在手,这顶多算抢亲,不算强抢民女,顶多罚一些银两,申斥一顿了事。李大姑当然一口否定,说根本没答应吴家的提亲。 两人回到家,向全家说了告状的事,杨老实还对官府抱有一丝希望。江惊雷一听,就嚷道:“什么慢慢寻访,这么明摆着的事,依我看就是借口拖延。拖你个一年半载,银子没少花,腿没少跑,到时你自个都没脾气了,这案也就不了了之。这帮官爷,我算是清楚得很。”李竹想得跟江惊雷差不多。 江惊雷看了看几人,又道:“我看这事还得咱自个解决。你们放心好了,有我在,断不会让妹子给抢走。” 李竹猜得没错,官府说的慢慢寻访根本就是个托词。李大姑不甘心又去问了一回,那衙役不耐烦地说道:“知县老爷可是本县的父母官,全县百姓大大小小的事都归他管,每日有多忙你知道吗?你以为就你家一件事啊。正在寻访着,有结果了自然会告知你们,回去安心等待便是,别再来问了。”李大姑忍着气出来。 李竹猜测,上次白世杰向杨家提亲,杨家没答应,他们肯定会有怨气,再加上白世杰出了这种丢脸的事,说不定会对白知县说了什么。而且吴家势大,三件事并在一起,她也不报什么希望了。既然明的不行,那就来暗的吧。 江惊雷在杨家呆了两天,见杨老实夫妻俩伤势已无大碍,他身上也有些事,就先回去一趟,并说过几天会再来一趟。等处理完吴家的事后,然后就要跟着一家商队押镖回京城老家。 这天天还没亮,李竹就摸黑起了床,悄悄出了村子,步行朝县城走去。走到半路,天才蒙蒙亮。她进了空间换上一身土蓝布衣裳,把头发梳成小男孩子的发式,头发乱蓬蓬的散下来部一部分。小白和大黄小灰也放进了空间,不能直接带着,否则会暴露身份。 李竹步行到镇上,再乘牛车到县里,然后直奔吴家。 找小白时,她已来到吴家一趟,这次算是熟门熟路了。 李竹翻墙进了吴家后院。蹑手蹑脚地穿行在厅院之间,吴家全然不不似上次,感觉冷清许多。下人也少了一大半。李竹不知道的是,自从吴成材残废后,脾气大涨,当然他原来脾气也不好,现在是更暴躁。打伤、砸伤的不知有多少。那些签活契的,或是吴家的长工帮工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一部分都是签了死契的,想走也走不了。 吴家的人此时仍在沉睡之中,李竹穿过荒芜的庭院时并没碰到一个人。 也不知道吴成材住哪家屋子?李竹把小灰放出来,小灰轻叫一声,溜进了院子。 不多时,李竹就看见从假山,墙角草丛里,钻出成群结队的老鼠,像是在赶集一样。 又过了一会儿,小灰嘴里叼来一把钥匙。李竹弯腰捡起来,跟着小灰走过去,一看却是吴家的库房。她要找吴成材,来库房干什么? “吱吱。”小灰叫了几声,小眼睛滴溜溜转动着,像是在提醒她什么。 库房,对啊,吴家父子俩为富不仁,平日没少鱼肉乡民,将来这爷俩上了西天,这些不都得便宜吴成名那东西?她还不如自己收了呢,哪怕用来救济穷人也好啊。 李竹往四周看了一眼,飞快地打开房门,库房的东西真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金银器皿、粮食布匹堆得跟小山似的。李竹捡着那些看上去值钱的、实用的,一古脑的往空间里扒拉。扫荡完这间库房,小灰的伙伴又叼来另一串钥匙。吴家的库房不止一处,管钥匙的人也不止一个。 李竹一路扫荡,很快就到了吴家的重地——书房。书房的钥匙没弄到手,李竹也不等了,她还是想找到吴成材再说。 “吱吱。”小灰又回来了,看它的样子可能是找到了吴成材的房间。李竹正要跟它走,就听见一个老头咳嗽一声,喊道:“梅香呢,快进来打扫打扫书房。” 李竹立即躲进空间,过了一会儿又听见一个女声应道:“吴叔,梅香姐姐,昨晚被少爷砸伤了脑袋,下半夜发了烧,现在还没醒呢。” 老头又咳了几声,叹道:“造孽哟,算了,你去伺候老爷起床吧,我来打扫。” 老头的咳嗽得愈发厉害。小灰吱吱叫了几声,老头一听见老鼠叫,赶紧出来追赶。书房里的书都是金贵东西,断不能让进耗子的。 李竹听着老头出了书房,趁机闪身进房。然后再躲进空间。老头很快折返进来,又擦洗一遍桌椅,才咳嗽着掩门出去。 他刚一离开,李竹又开始现身扫荡书房。那些古董花瓶之类的显眼物件,她暂时没动,就怕万一进了人发现了。 刚扫荡一会儿,就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有人来了。李竹再次躲了起来。 来人的脚步沉重缓慢,还有拐仗落地的声音,应该是那个吴老爷。 这时,刚才那个老头开口说道:“老爷身子好些没?要不要再请个大夫?” 吴老爷唉了一声,说道:“没事,少爷怎样了?起了吗?” 老头答道:“少爷昨晚闹了半夜,这会儿还没起呢。” 吴老爷一声接一声地叹着气。 正在这时候,又有人跑过来禀报说:“大爷来了。” 吴老爷赶紧说道:“快让大侄儿进来。”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接着就听人说道:“二叔,您老身子好些没?我昨晚上刚回,就没来得及看您。”李竹认出这是吴成名的声音。 吴老爷说道:“好侄儿,总算把你盼来了。” 这叔侄俩闲扯一阵,主要是说吴成材的伤势,吴老爷还说要写信给京城的侄女,托她请一名名医来替吴成材治伤。 吴成名道:“妹妹前些日子刚托人捎来信说,她刚查出有了身孕,这可是大喜的事,若是能一举得男,姐姐的地位就稳当了。侄儿到处搜罗补品补药,准备送上京去,这几天正忙活这事呢。” 吴老爷忙道:“是该多送些补品。我这当个叔的被家里牵绊住了,一时也没想到。还望侄女不要怪我才是。” 吴成名道:“叔叔无须自责,二弟的事要紧。”说到这里,吴成名话锋一转道:“二叔,我怎么一回来就听人说,那杨家要去击鼓告咱们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吴老爷不以为然地说道:“多大点事儿,不就是你弟看上她家闺女,杨家偏不识抬举,我就让人去抬了来。不用放在心上,官府我已打点好了。让他们去告,官差只说要慢慢访查,也就不了了之。” 吴成名笑着应道:“原来是这样,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吴老爷又道:“再说,我可是有婚书在手。” 吴成名问道:“不是说杨家没同意吗?’ 吴老爷笑了两声,吴成名像是懂了,也跟着笑了两声。两人像是心照不宣,这还用说吗,婚书肯定是造的假呗。 吴老爷笑罢,又说起儿子。一提起儿子,吴老爷笑不出来了,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了一丝哭腔。 “这孩子昨儿个又被人又打又吓的。我老条老命险些也没了。” 吴成名问道:“叔叔可看清楚了,那人是谁?” 吴老爷道:“不认得,一个蒙面大汉。” 吴成名慢慢说道:“杨家竟认识这等人?叔叔放心,我替你查查便是。” 两人闲叙一句又说到杨家的事。 吴老爷叹气道:“贤侄啊,你向来足智多谋,我这会儿是心乱如麻没了主意,你说眼下该怎么办?” 吴成名沉默半晌,缓缓道:“要我说,人既然已经得罪了。我看还是就着一家来吧。先把人抢过来,生米煮成熟饭,这女人家嘛,只要占了她的身子,心也就慢慢定下来了。那杨家再不乐意,也只得罢了。” 吴老爷道:“咱爷俩算想到一块儿了。” 李竹打了个冷战,拳头紧攥在一起,这两人竟然还想再抢人。一家子人渣,这一瞬间,李竹是彻底下了要灭这家人的决心。 ☆、第77章 报复(下) 李竹心中怒气冲天,下定决心要灭了吴家。还有白家,她也不能饶过。李竹去空间的兵器房中拿武器,刀枪棍棒铁锤,凡是顺手的都翻了出来。麻绳也找了几条。 空间里堆满从吴家仓库里搬的东西,她现在也没时间拾掇。只想快点了结这一家人才能解除她的心头之恨。 可惜,李竹的复仇计划并不顺利。先是吴成名来访,叔侄两人一坐就是一上午,这一上午东拉西扯的,到了午饭时,吴老爷又留吴成名吃饭。李竹只得耐心地等待着。 中午吃饭时,冷清的吴家也有了一些人气。李竹仍旧没敢轻举妄动,仍然耐心等待。 午饭过后,吴老爷又回到了书房,看了一会儿帐本,又叫进一个老仆叮嘱几句,说是让他去吴家村收租子。接着又来几个禀事的。仆人刚走,又来了一个官差,李竹没听出那人的声音,想是没见过。这个人也让李竹临时改了主意。从他的话中猜测出,吴老头的手上应该掌握着白进受贿赂的证据。她要在这老家伙临死前拿到证据,到时有机会再报复白进。 等到这几拨人离开书房后,李竹心想这回可以下手了吧。没想到,那个开门的老头此时又进来了。 他对吴老爷禀道:“老爷,少爷又发火了,梅香昨晚被打,春香也被打了。” 吴老爷烦躁地说道:“材儿心情不好,你们这些做下人的就该多体谅些,春香被打了,就再换个丫头伺候。这点小事不用来禀了。” 老者道:“可是……府里并没闲人可派,厨娘出去采买了,几个丫头伤的伤,病的病,就连少爷的几个帮闲也不大上门了。” 吴老爷愈发烦躁,说道:“行了,你再去找人牙子买几个人来使唤。快去吧。” 那老头无奈地哎了一声,离开了书房。 第65节 临去时,吴老爷又吩咐道:“没紧要事就别让人来扰我,我先歇息一会。” 老头应声而去,轻轻掩上了门。 书房里只剩下了吴老爷。李竹觉得下手的时间到了。 等她悄无声息地闪身出来时,吴老头竟没有看到她。他此时正眉头深锁,正靠在椅子上闭眼小睡。 李竹轻手轻手地来到吴老爷背后,拿出一条麻绳勒住他的脖子,吴老爷被人猛然一勒,吃了一惊,正待刚口喊人,李竹早拿出准备好的东西,一双刚换下的袜子,塞进吴老爷的嘴里。 吴老爷虽然年老体衰,但关键时刻还有一把力气,他抖着手去摸拐仗打人,李竹用力向上一提,吴老爷的脖颈勒紧,不由得一阵窒息。手一抖将拐仗碰落在地。 李竹再拿出一条绳子,就势将人捆在椅子上。然后再跑过去将书房的门锁上了。 再回过来时,她的手里握着一把雪亮的匕首。 先在吴老爷的脖子上划上一刀,粗声粗气地问道:“说,白进收受贿赂的帐本在哪里?” 吴老爷呜呜啊啊地叫着,一个劲地摇头。 李竹冷笑一声,用刀往深了里划,鲜血像泉水一样涌了出来,染的衣裳前襟一片血红。吴老爷疼得打了个哆嗦,用嘴指一个方向,嗯嗯个不停。李竹试了几次,最后在书柜后面的夹墙内找到一本帐本。 李竹大体翻看几页,上面果然记着,白进在某年某月日收吴家多少银两,里面还有县尉赵用。李竹扫了一眼便扔进了空间。 吴老爷睁着一双大眼,惊恐不安地看着李竹。 两只手徒劳的划拉着椅子。 李竹达到目的,便不想跟这个必死之人浪费时间,她走到椅子后面,用力拉紧绳子,吴老爷两眼翻白,两脚乱蹬一阵。很快就没了气息。李竹没管他。抓紧时间将书房里值钱的东西搬进空间。 做完这些,看看时间,太阳已经偏西。李竹站在书房门后静听了一会儿,外面仍旧无人。她出了书房,将门锁上。然后放出小灰让它带路去找吴成材。 吴成材的房间在第二进院子,从东数第三间。 李竹一路躲躲闪闪,加上吴家的下人也少,这一路竟没人撞见她。 路过一排下人房时,李竹听见屋里哭声隐隐,再凑近了听,是有丫环在哭,也有人在旁连安慰。估计这个应该是被吴成材打伤的丫头吧。 李竹悄悄绕过这排房子,很快就到了吴成材的房门前。她一想到那个该死的混蛋就在屋里,一股气血不由自主地向头顶涌来。 一靠近房门,就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接着传来了吴成材暴戾的吼声:“人哪,都死光了吗?爷我要喝茶。来个人。” 李竹推门进去了。 房间十分宽敞,里间一张大床上,躺着一个人。 屋里光线有点昏暗,地上全是碗碟的碎片,让人无从下脚。 吴成材以为李竹是来服侍他的丫头,便习惯性地顺手抄起一个杯子扔过来:“他娘的,你是用爬来的,爷叫了这么久才来。给我跪下!” 这时吴府的下人见吴老爷不在,吴成材屋里又有人在服侍,一个个能躲则躲。有的去后花园拔草干活,有的抢着去药房抓药,有的出去采买。本来就不多的人,跑了个干净。只剩下下人房里被吴成材打得不好动弹的丫头。这倒也方便了李竹,她本来还在发愁该怎么对付这些下人呢。 “给我跪下,你耳朵聋了?脱光了跪下!”吴成材面孔狰狞,微微抬起头来吼道。 “吴成材。”他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吴成材吃了一惊,用手撑起身子向地上望去。结果看到了一个脏兮兮的陌生的男孩子。 “你是谁?” 吴成材看到了男孩眼中的冷意,心头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李竹缓缓走上前,微笑着看着吴成材,她也懒得掩饰自己的声音了,脆声说道:“吴成材,看到你这副死样子,我真高兴。不过,你还不够惨。” “你、你是……”吴成材的胸脯一起一伏,眼睛睁得贼大。 “我来取你的狗命。”李竹的声音十分平静。 吴成材伸手去抓东西,可是桌上的东西都被他砸完了。他抓了半天只抓了一只枕头扔出来。 李竹的胸腔中燃起一道熊熊怒火。她走上前,猛然发力,拽住吴成材的两条废腿,像拖死猪似的从床上拖将下来,再用力一拉,只听得一声巨响,吴成材那个庞大的身躯砸在到满是瓷器碎片的方砖地面上。 尖锐的碎片刮得吴成材全身生疼。 “啊——救命啊——“吴成材惨叫出声。 自从他残废后,这个房间里时不时就会传出类似的惨叫声,吴家的人已经习惯了。但没人敢上前,这个时候他们是能躲则躲,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 现在别说吴府没人,就算有人听见了也假装听不见。这一切都是他自己作的。 吴成材平常听到下人们惨叫,心头就会涌起一股奇怪的快意。他万没料到,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 他叫了一阵,就知道暂时不会有来救自己了。 眼里布满惊恐和绝望。 “求求你饶了我,李姑娘。我再也不敢找你麻烦了。再不敢了。” “给我磕头。” “砰砰。”吴成材以头触地,磕得砰砰作响。 “学几声狗叫。” “……汪汪。” …… 李竹变着花样折磨羞辱吴成材,狠狠地出了一口恶气。原来把仇人碾压在脚下的感觉是这么的爽。这是她第一次体会到。 就在这时候,屋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越到门前越迟疑。李竹抄起一个花瓶,对准吴成材的身子的砸去。 这一声巨响,把来人立即吓跑了。 “啊、来、来人。”吴成材血流满面,声音发颤。 李竹上前脚踩着吴成材的头,把他的嘴按在地板上,使他的叫声减弱。 然后她又别出心裁地将吴成材的四肢和脖子分别绑上绳子系在五个方位上,然后放出小白和大黄,留两条绳子让它们拉去。让这家伙五马分尸吧。 她自己跑到门口,一边盯着外面的动静,一边往空间里搬东西,屋里则任这两条狗折腾去。 大黄和小白也早已恨透了这个人,两人一起咬着绳子使劲地往外拽。吴成材浑身颤抖,叫声令人不忍听闻。 天越来越暗了。晚饭时间到了。房外又来了两波人,每来一个人,李竹就往吴成材身上砸一次东西,砸一次吓跑一人。也不知她砸了第几次,再回头一看,吴成材已经七窍流血,眼睛睁得老大,一探鼻息,没气了。他这是死不瞑目。 这两个罪魁祸首都死了。她的报仇任务初步完成。下一步该怎么办?这两个的尸体该如何处理?是放火烧了?还是就这样一走了之? 李竹正在思量间,忽然听见前院一阵喧哗声。 小白和大黄也支楞着耳朵,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李竹怕它们暴露自己,立即将两狗收进去。自己也随时准备躲进去。 “救命,救命啊。”屋外有人在乱跑,那人跑着跑着没声了。 这是出了什么事? 李竹悄悄推门出去,想去看个究竟。她借着夜色掩映朝前院摸去。前院火把通明,几十个黑色蒙面人正在大肆房找东西。 有人喊道:“这库房里的东西怎么没了?” “看有没有地窖。” …… 这是遇上强盗了? 没错,这伙人就是南屋山上的土匪,宁希迈几天前就下了令来灭吴家,不过,他们有别的事耽搁了,就晚来了几天,没想到正好跟李竹撞上日子。 ☆、第78章 生病(修) 天已经全黑了,李竹不敢耽误她得赶紧回去,不然大姑发现她不见了,一定会到处寻找。 李竹准备抽身离去,在临走前,她先放火烧了吴成材的房间,至于书房,她还来不及去,就被那些土匪先占了。 李竹怕他们发现端倪,就赶紧从后院翻墙离开。 街上空荡荡的,空无一人,两边的店铺基本都关门了。只有客栈和怡春楼门前还亮着灯笼。 现在她该何去何从?回去已不大可能,是在空间里呆一晚,还是去客栈住一夜。抑或者去穆家借宿一晚? 李竹正在想着,就看到一队巡逻的衙役挎着刀走了过去,她赶紧找个地方躲进来。等这些人离开以后才出来。 巡逻队刚过,又见一人骑着快马飞驰而过。 马上那人似乎在找什么人。 李竹没敢动弹,等那人走远了,才敢现身。 谁知李竹刚一转身,那个人也转过来了。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那人停在李竹面前,试探着问道:“李姑娘?” “呃?你是……”李竹吃了一惊,旋即认出了此人,他正是他穆长倩家的华叔。 “华叔,你怎么在这里?” 华叔说道:“我家小姐听说了你家的事,就去杨家找你,你不在,你姑妈到处寻你不见,就说你可能到县城了。我家小姐回来后,在街上寻你还是不见。” 李竹说道:“我姑姑去衙门告状,官差只说慢慢寻访,却不见结果,我心急,就瞒着姑妈出来,想去衙门口等知县老爷,好禀明案情。” 华叔说道:“此事着实令人气愤。不过,眼下天色已晚,姑娘是打算回家还是来穆家?” 李竹稍一犹豫,就说道:“我还是放心不下大姑一家,还是想回家。” 华叔道:“也好。请姑娘稍等片刻,我去叫辆马车。” 华叔片刻也没耽误,飞驰而去,不多时就驾了一辆马车回来,李竹跳上马车。 一轮新月从东方升起,天空有淡淡的阴云,月光朦朦胧胧的,勉强能看清道路。 马车路过一个大坑时颠簸了一下,华叔趁此机会意味深长地说道:“不平的路走多了,总会磕一下,李姑娘以后可小心了。” 李竹能听出华叔的言外之意,她沉吟半晌,问道:“华叔,假如有一条很不平的路,我怎么也绕不过去,官府又不肯填平它,我该怎么办?难道要一直磕下去,直到再也爬不起来?” 华叔沉默良久,才说道:“这种时候不要急,不要冲动,耐心地等,不平的路,磕到的肯定不止你一个人。我听说过一个故事,说有个地主家的儿子十分嚣张跋扈,平日里就喜欢用石头砸穷人家的孩子,有一天他把一个砸得满头包,那孩子忍下了,不但不生气,反而笑着说,砸得好,以后你见着人就该这么砸。地主家的儿子愈发无法无天,直到有一天,他砸到了一个暴脾气的汉子,那汉子不管不顾,抓着那孩子将他摔死了。” 华叔说完这一长段话就没再开口了,开始专心赶车。他的驾车技术极好,一路飞快平稳,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杨家集。 第66节 李大姑倚在门口正望眼欲穿,一听到马车的声音,连忙迎了上来。华叔跳下车,跟李大姑打了声招呼,主动向她解释了李竹晚归的缘由。李大姑嗔怪了李竹几句,又留华叔进来喝茶,华叔客套了几句就说天色已晚得赶紧回去。 进了屋,李大姑拉着李竹又是一通数落。 “你呀,我知道你心急,可也不能这么乱跑呀。你即便堵住了知县又能怎样?我算是看透了,官府就是偏袒着吴家。谁让咱家没钱没势呢。” 杨云也出来拉着李竹问长问短。杨家三口人此时还没吃晚饭,李大姑去热了饭菜,一家人随便扒拉几口。李竹站起身去帮忙收拾碗筷时,突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杨云吓得惊叫一声,赶紧伸手扶住李竹。 李大姑也连声问她怎么了?此时的李竹脸色苍白,浑身直冒虚汗。 “没事,家里有糖水吗?”李竹小声说道,这跟她低血糖时的症状很像,她以为又犯了。 “有有。”李大姑慌忙去泡糖水,李竹端过来一口气喝了。杨云扶着她回房歇息。 这一夜,李竹睡得极不安稳,先是头晕,接着又是胸口痛。一直到第二天,整个人仍是恹恹的。 这还不算,次日上午,她习惯性地要用灵泉水时,才悚然发现灵泉消失了。空间也消失了。 李竹那一瞬间,真像是从云端跌落在地上。为什么会突然消失?这么些日子,她用这些已经习惯了。 突然没有了,觉得极不适应。 她随即又想到,空间和灵泉早不消失晚不消失,偏偏在她杀了吴氏父子时才消失。 这应该是跟他们有关。应该是空间对她的惩罚。 可是她杀吴氏父子有什么错?这父子俩鱼肉乡民,危害百姓,光天光日之下,就敢强抢民女,一次不成还想再来一次,她是想靠官府,可是靠得住吗?不杀他们要等着他们再来抢人吗? 她上次杀那个“采花贼”时就没事,为什么这次就受到惩罚了。李竹回忆着那些空间规则,却一直想不通。至于说后不后悔,却也谈不上。或许她可以用一种杀人不见血的方法解决掉这两人,可惜她当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这件事之后,李竹就一直沉浸在大量的负面情绪中。她的情绪起伏不定,极为纠结,却又无处排谴。 杨云以为她是被上次的事吓着了,反过来安慰她。 当天下午,吴家的消息就传到了杨家集,也传到了李大姑耳朵里。 李大姑和杨老实听到吴家被一帮土匪洗劫一空,吴氏父子双双毙命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 李大姑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拍着手嚷道:“报信,报应。上天有眼。” 杨云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些日子她既害怕又自责。一想起吴家,就噩梦连连。 李竹却暗暗苦笑,如果真有报应这回事,为什么那么多作恶多端的人却活得那么滋润?像吴成材的爹一辈子没少作恶,不也活到风风光光的活到五十多岁?如果她不动手,他说不定能活到六七十呢。 空间和灵泉一直没再出现,几天后,李竹终于慢慢接受了这个现实。小白和大黄大概察觉出她兴致不高,每天陪着她,时不时地耍宝斗乐。 等到习惯之后,她又觉得,其实没有也行。她照样能过得很好。 李竹慢慢打起了精神,逐步恢复正常,就在这时,她发现自己来了初潮。李大姑笑眯眯地看着她,说道:“咱家的阿竹长大了。” 杨云羞涩地脚她怎么用月信带,怎么装草木灰。李竹嫌这些不卫生,就买了些草纸,又用棉花和棉布缝了个袋子垫上。 熬过四天后,李竹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清清爽爽地带着小白和大黄草地上跑步。跑累了,她就半靠在小白身上闭眼打盹。这一次,她没有梦见小白变成白狗王子,它变成了一只狼。 “汪——”小白的叫声把李竹吵醒了。 李竹一睁眼就看到了一个人站在她面前,她一阵恍惚,脱口喊道:“蔡大哥,你回来了?” 不想,那人却转过身来,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竹,说道:“让你失望了,在下不是你的心上人。” 李竹一看到此人,立即睡意全无。 她一脸警惕地问道:“你来这儿干什么?” ☆、第79章 毛遂自荐 来的人正是宁希迈,今日的他与往日不同,没有带随从,身穿一袭极为普通的青衫,头发用一支玉簪挽起,神态悠闲,从侧面看倒真像一介书生。难怪自己把他当成蔡青了。 宁希迈说道:“十分抱歉,惊扰了你的美梦。” “大王今日下山有何贵干?这村子里没什么财主大户,都是些穷苦百姓,大王要借粮怕是找错地方了。”李竹一边与他周旋,一边猜测着他的来意。 宁希迈的嘴角扬起一丝笑意,看着李竹说道:“前几日刚从吴家借了不少粮食,近日无需借粮。姑娘多虑了。” 一提到吴家,李竹的心就不由得砰砰直跳,果然是为吴家的事吗?他一定猜到了什么。李竹旋即又想到,就算他猜到又如何,他一个土匪,做的类似勾当比她还多,难道他还敢宣扬出去或是报官? 想到这里,李竹心一横,反而不害怕了。 李竹再抬起头来时,眼底一派坦然平淡。看着宁希迈漫不经心地说道:“原来是为吴家的这点事,我当是什么,这也值当大王下山一趟?”此时此刻,她不由得想起了,吴老爷和吴成名在书房里的那一段那段话,他们说起抢人之事时的那一副不以为然、云淡风轻的语气。原来杨云的终身大事,杨家看来要天塌的事,在他们眼里是‘多大点事’。就是这句话彻底激怒了李竹。现在,她也学着这么说了一句。 “是吗?多日不见,李姑娘进益许多。”宁希迈的话略有深意,  他微笑着盯着李竹,突然上前欺近一步,伸出手往她脸上摸去。 李竹吃了一惊,土匪就是土匪,这还在她家门前就想动手动脚。 李竹后退一步,大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小白也亮出白森森的犬牙,呜呜地叫着,一副随时准备扑上来撕咬的样子。大黄闻声也跑了过来,跟小白一起,同仇敌忾。 宁希迈淡然一笑,似乎根本不把两条狗放在眼里。 “别动。”他说话时,手指飞快地从李竹头顶掠过,然后捏着一条黑色的虫子,在她面前晃了晃。 李竹长出一口气,这人……你倒是早说呀。 “谢了。”宁希迈没理会她,将虫子抛向草地上的鸡群,鸡们叫着上前争抢。 宁希迈意有所指地说道:“本人还没有那么饥不择食。李姑娘大可放心。” 饥不择食?李竹一听这个词就有些不舒服。 李竹心中一不舒服,说话也有些不客气:“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只是大王此次下山,难道就是为我捉虫,然后再告诉我你吃饱会择食?” 宁希迈笑了两声,突然脸色一板,正色道:“李姑娘可知道江惊雷的下落?” 江惊雷?李竹疑惑地看着宁希迈,江大哥怎么会跟这人有牵扯? 宁希迈又道:“我刚刚得知江惊雷流落到此,到处寻他不着,听人说,他几日前曾在姑娘家中出现过。” 李竹想了想,就字斟句酌地说道:“我家跟他并无来往,只是先前开饭铺时,他赊了些饭钱,前几日来还钱。至于在哪里,不但我不说不清楚,我们全家都不知道。” “是吗?”宁希迈似笑非笑,显然不信这话。 他不再理会李竹,转身大步流星地向杨家走去。 李竹看他要去大姑家,心里又有些紧张,赶紧追上去补充道:“他住在张家客栈,你可再去打听打听。” “打听过了。”宁希迈脚不停顿。 “他穷得连饭钱都赊。”李竹又提醒一句,这么穷的人还要打他的主意吗? 宁希迈陡然停住脚步,无奈地说道:“难道在你眼中我除了劫色就是劫财?” 李竹脱口而出:“难道你还干别的?” 宁希迈盯着李竹看了半晌,没说话。 李竹只好又重复一句:“我家人也不知道,你问也没用。” 宁希迈几步就来到杨家院门前,李大姑听到动静,开门一看,见来人是个长相英俊的小伙子,就客气地问道:“小伙子,你找谁?” 宁希迈彬彬有礼地说道:“您就是杨婶吧?我是江惊雷的朋友,早听他提起过你们一家。” 李大姑一听说是江惊雷的朋友,态度立即热情熟络起来,赶紧笑着让他进屋。 李竹出口接道:“大姑,他不是——” 宁希迈看了李竹一眼,那眼里含着一丝淡淡的警告。李竹只好暂时将话咽了下去。 李大姑将人迎进堂屋,又去张罗着倒茶端点心。 端上茶点后,两人寒暄几句,说了一会儿话,李大姑的习性又发作了。于是就笑着问道:“小伙子,你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中做什么营生?” 李竹捏着一把汗,心想大姑不会是最近想女婿想入魔了吧,逮着个年轻小伙子就问。如果可以,她真想告诉此人的真实职业。 宁希迈端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一一答道:“晚辈叫麦西宁。今年十九岁,家住南屋山附近。先前是耕读人家,如今做些小买卖。” 李大姑笑道:“哟,你这个姓氏倒挺少见的。不知道是卖猪的卖,还是麦子的麦?” “麦子的麦。” “……你这么大了,应该成亲了吧?” “祖父在世时曾定下一门娃娃亲,只是后来家道中落,女方嫌弃我家穷,退了亲,另攀高门。” 李大姑对此有切肤之痛,拍着大腿叹道:“这种势利眼的姑娘,不要也罢。你也别伤心,看你长得这么精神,一表人才,还愁娶不到媳妇” “一点也不伤心,本来也不甚中意。” 两人闲扯一阵,宁西迈终于进入正题,又问李大姑江惊雷的下落。 “杨婶,我这几日寻不见江大哥,心中焦急,婶子可知道他在何处?” “大姑,茶没了。”李竹骤然插话,她总觉得这姓宁的找江惊雷没什么好事。 李大姑却支使李竹:“你去灶房再倒一碗,我跟客人说话呢。” 李竹站着不动,看着宁希迈说道:“麦公子,你跟江大哥是怎么认识的?他家中情况怎样了?” 宁希迈用那双深邃的眼眸,注视着李竹,缓缓道:“是不打不相识,他父母很好,就是还跟以前一样爱催他成亲。” 李大姑立即插话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没有爹娘不急的。你们这些做儿女的总是不理解爹娘的苦心。” 李竹看向宁希迈问道:“不知道麦公子的父母催不催你成亲?” 提到父母二字,宁希迈的眸色骤地一沉,方才还十分祥和的气氛一下子冷却下来。他定定地盯着李竹,深邃的眸子像一道深渊似的,让人心生畏惧。 李竹叹了一口气,也不敢往深了得罪他。连忙笑着自己找下台阶下:“话赶话而已,若有得罪处,还望公子不要介意。” 李大姑也察觉到不对劲,也赶紧打圆场。 就在这时,内屋的杨老实喊了一声,李大姑忙去照看丈夫。撇下了宁希迈和李竹在堂屋。 宁希迈盯着面前的青瓷大碗,慢慢说道:“我找江惊雷,是帮他不是害他。” 说完,他甩出一封信,又说道:“这几日若再见到他,请转交此信。” 李竹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宁希迈把信往桌上一拍,起身便要离开。 这时候,李大姑又抽身出来了。一见宁希迈要走,又提出要留饭。 宁希迈客套几句,便告辞离开。李竹把趁李大姑不注意,将信揣入怀中。等到江惊雷来了,就交给他吧。也许真的不是坏事。 又过了两日,江惊雷果然如约而来。杨家一家热情招待,席间,李大姑提起他朋友来访的事。 第67节 李大姑对宁希迈的印象极好,满嘴的赞美之词。江惊雷听到李大姑的话,嘴巴张了张,一脸地惊诧。李竹赶紧将信掏出来给他。 江惊雷急忙拆开浏览,两道剑眉皱起。 李竹试探着问道:“江大哥,信里写了什么?” 江惊雷连忙收起信,扯扯嘴角说道:“没啥,这个朋友……”他本想让李大姑不要理会他,但又怕得罪了此人。 想了想还是不说了。 最后,江惊雷只好语焉不详地说道:“这人想让我去他家,我不能去。” 李大姑有些奇怪:“去看看也行,反正离得不远。” 江惊雷苦笑道:“实在是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还是不去了。” 接着,江惊雷话锋一转道:“杨婶杨叔,我今儿个是来辞行的。有一个大富商,押了一批货去京城北边的名城,我做为镖师一路护送,一是赚点盘缠二是顺道回家。” 李大姑和杨老实虽然不舍,但一听到有这等好事,也替他高兴。李大姑又问及他家中爹娘。 江惊雷道:“家中有一个瞎眼的奶奶,一个比阿竹小些的弟弟,一个爹。” 李大姑又让杨云收拾些特产给他带上。江惊雷客气几句也就收下了。不过,他看到杨云时,眸子亮了许多。他像是想到什么,轻咳一声问李大姑:“婶,云妹子找到合适的人家了吗?” 李大姑叹气:“这一时半会的,哪有那么合适的。自打出了这事啊,我心里一直悬着,就想赶紧把亲事订下来才好。” 江惊雷的态度有些扭捏,吭哧了一会儿又问道:“那婶子想找个啥样的?” 李竹在旁边看着,险些笑出声来。这是要毛遂自荐吗? 不知怎么回事,平日十分机灵的李大姑此时竟没反应过来。她还以为江惊雷要帮着介绍呢。就说道:“就是人要好,家道差不多就行,不要什么大富大贵,公婆不能苛刻,最好兄弟妯娌也不要太多。” 江惊雷想了一会,接着就抛出了一句震惊众人的话:“你们看俺这样的行不?” ☆、第80章 定亲、空间重现 此话一出,众人皆惊诧无语。李大姑和杨老实面面相觑,相顾无言。李竹听到套房的门后也有点动静,不用猜肯定是杨云。 李竹在想,江惊雷究竟是什么时候看上杨云的?两人总共也没见几面吧? 不是说古人都很含蓄吗?怎么这家伙这么奔放直接? 江惊雷见状,嘿嘿憨笑几声,挠挠头说道:“婶,你方才说的那几样俺都符合,不是我自卖自夸,我这人大伙都说不错;至于家道嘛,我家虽不富,但也不穷;还有公婆,俺娘人不在了,但俺爹人很好,半辈子没跟我娘红过脸。我奶人也和善,就是眼睛不太利落,至于妯娌啥的,我就一个弟弟。” 江惊雷顿了顿又说道:“其实不该这么快的,只是俺家离这儿老远,你们家又着急,我怕等我回来,这黄花菜都凉了。我这人有啥说啥,你们别怪我粗鲁就行。” 李大姑这会儿终于反应了过来,忙笑着说道:“不怪不怪,就是太突然了,俺们没有心理准备。那啥大侄子,你让我们老两口商量一下行吗?” 江惊雷道:“应该的应该的。”说完,江惊雷就局促地起身告辞。李大姑因为要和家人商量,因此虚留了一下就送他出门。 江惊雷走后,杨家就召开了家庭会议。 先是李大姑跟杨老实商量: “他爹,你看这江惊雷咋样?” “还行,只是他家在京城,阿云嫁得太远了些。” “是啊。不过这人着实不错,无论是家道还是人品,这匆忙之间还真找不着这样的。” “那问问闺女啥看法吧?” “行。” 李大姑起身去杨云房里了。杨云本来在门口偷听,一听到脚步声,慌忙跑到床前坐着,假装在绣花。 李大姑在里面呆了好一会儿,再出来时脸上带着笑意。看样子杨云也挺乐意。 李大姑又道:“可惜,阿墨在不家。” 杨老实道:“咱俩看着行就行了。” 又过一天,江惊雷又来了。这次的他来了个大变样。衣裳鞋袜都是簇新的,胡子也剃干净了。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他生得浓眉大眼,身材高大,底子本就不错,这么一收拾,还真挺像样的,比第一次见他时,看上去至少年轻六七岁。走出去,再没人把他当大叔了。李大姑一看愈发满意。杨云见了他,脸颊绯红,扭身进灶房做饭去了。 李竹烧火,杨云做饭。李竹觉得杨云今日做饭格外舍得放油,鸡蛋也多打了三个。 “云姐,你说这男女之间见几次面就定亲会不会太、快了?” 杨云一脸羞涩,小声说道:“这能见几面就算好的了,有的连面都没见就直接成亲。” 这倒也是,她差点忘了,古代婚姻的主流是盲婚哑嫁。哪有什么时间让双方相处了解。 她以前十分不理解,古代小说戏文里,男女双方见一面就私奔定情的,觉得这也太随便了。 仔细一想,可能跟见的人少有关,你说那些姑娘小姐们整天关在家里,哪有什么机会见到外男?所以有时见着个癞蛤蟆也能当成王子。 想起这些,李竹的脸上浮起笑意,杨云心思细腻,就以为表妹在笑自己。于是便没好气地说道:“叫你笑我,你今年也十三了,马上也该说亲了,看我到时不笑话你。” 李竹调皮地说道:“你尽管笑呗,我才不介意。” 午饭很快就弄好了,今日的饭菜十分丰盛:白面烙饼,韭菜炒鸡蛋,红烧鱼,干菜扣肉,再加上一个青菜豆腐汤。杨老实陪着江惊雷吃,李大姑也在旁边,杨云可能是害羞,就在厨房吃了,李竹也只好陪着她。 吃着饭,杨云突然感叹道:“我怎么觉得这汤没以前好喝了。” 李竹心头有些难受,不由得想起了她的空间和灵泉。真的就这么消失了吗?还有没有可能再回来? 吃过饭,杨云收拾碗筷,李竹去给两人上茶。 她一进屋就听到江惊雷说道:“我这两天就要启程了,那个富商东西挺多,光保镖就雇了几十人……” 李竹突然想起,她让小灰嫁祸孙掌柜时弄来的那封信。那信上写着什么相约南屋山,共谋富贵之类。当时她没看明白,这封信会不会跟江惊雷押的这趟镖有关? 想到这里,李竹就顺口问道:“江大哥,你们押的这趟镖值不少钱吧?” 杨老实用眼睛制止李竹:“小孩子家的,不要乱问。” 江惊雷看了李竹一眼道,笑道:“没事,都是自家人。其实也很好猜,你们想,若是些不值钱的家当,他会雇这么多人吗?还专挑武艺好的镖师。” 杨老实有些担忧,便说道:“那你们可得小心了,这北屋山南屋山都不太平。” 江惊雷不怎么在意,“别说这两地,这一路净是凶险地方。什么桃花山、青龙山、大松林,净是强人出没。” 杨老实道:“这世道怎么地变了,我记得我小时候,没这么乱啊。” 江惊雷叹道:“官家被朝中奸臣蒙蔽了呗。如今是奸佞当道,忠良被害。再这样下去,不得了了。我爷爷那会才是真正的太平盛世。” 李大姑在旁边接道:“哎哟,照你这么说,我倒有点不放心了。要不我给你些盘缠回家家,咱别押这趟镖了。” 江惊雷摇头道:“这哪行,我已经答应人家了,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就得做到。婶子尽管放心,我这身武艺也不是白练的,一般的小贼我还真不放在心上。” 李大姑叹息一声,也不好再说什么。 他们先在口头上约定好,江惊雷回京城后就跟家人商量好,然后再回来就正式定亲成亲。因为江惊雷后天就要出发,李大姑就留他在家住下。 这天晚上,月色朦胧。杨家人渐渐进入梦乡,只有李竹还有些心事,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过了好一会,才有些肯意,她刚闭上眼睛,就听见房顶上似乎有动静。李竹以为是小伙的伙伴们,也没理会。 但是小白和大黄却是一跃而起。李竹一看这样,就赶紧披衣下床,手里拎着根棍子轻手轻脚地出门查看。 这一看不知道,她家的院墙上还真坐着一个人。 李竹张嘴要喊,突然被一个人捂住了嘴巴。 小白和大黄不知怎么回事,也没了声响。 李竹手脚并用,胡乱挣扎,那人的双手却像铁钳一样紧紧地钳住她,她根本动弹不得。直到这时,她才意识到离开了空间的保护自己的力量是多么微小。 那人抱着李竹,纵身一跃,跳过了院墙。一路朝着东边的竹林中跑去。 李竹心中焦急万分,趁那人不注意,张嘴咬上他的手指。 只听那人说道:“你属狗吗。” 这声音怎么那么耳熟?那人将李竹放到地上,低声警告道:“别出声,否则……”李竹见他并无无礼的举止,再者自己没了倚仗,她也不敢惹怒对方,只好乖乖地站在那里。 这时,就听见林子那边似乎有打斗声还有争吵声。 李竹再吃了一惊,因为她听到了江惊雷的声音。 只听江惊雷道:“郑兄,路是你自个选的,兄弟我也不说什么了,只是人各有志,我好好的一个清白人,而且马上就要定亲了,我不能让父母妻儿蒙羞。我想让他们堂堂正正的做人。还请看在咱们昔日交情的份上,不要再逼迫。” 另一个道:“江贤弟,如今这世道越来越乱,昏君无道,奸臣肆虐,你何不随兄弟上山,咱们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论秤分金银……” 李竹觉得这台词怎么那么熟悉啊。这是招聘土匪的通用词语嘛。 不用猜测也知道对方是谁了。 李竹小声说道:“原来你除了劫财劫色外,还真会别的。” “呵呵。”她的头顶传来一声轻笑。 此时,夜风飒飒,林涛呼啸。一层浓云笼罩着月亮,夜色暗了几分。蓦地,一股熟悉的疼痛再次袭来,李竹觉得一阵眩晕,身子晃了几下。 宁希迈一怔,伸手扶着李竹。两人靠得更近了些。李竹靠近他的胸膛时,就觉得有一股凉意渗入手指。李竹的头愈发地晕了,身子一歪倒在了宁希迈的胸前,宁希迈的身体不由得一僵。 恰在这时,就听身边传来一声怒吼:“姓宁的,我没想到你竟做出这等事。还不放开我妹子!” 宁希迈说道:“江兄误会了。在下没有这般饥不择食。” “呵,我如何知道你饥不饥?你这种人我见多了,表面越是一副君子样,心里越龌龊。” 江惊雷伸手去扶李竹,打算把人背回去后,再来找这厮报仇。 眩晕过后,李竹稍稍清醒了些,连忙出声:“江大哥,他没有做什么,是我方才头晕靠在他身上。” 江惊雷半信半疑:“阿竹,你别怕他,我宰了这厮也无妨。” “真没事,咱们回去吧。万一大姑发现就不好了。” 江惊雷看了宁希迈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 李竹跟着江惊雷刚要离开,就听见宁希迈问道:“且慢,请把玉佩还给我。” “玉佩?我没拿。”李竹急忙否认。 宁希迈气呼呼地走过来,伸手来捉李竹的手:“方才你的手摸了它,它就不见了。这是我祖传的玉佩,请姑娘务必还我。” 李竹哑然,她试了一下,果然用意识看到了消失几天的空间。 ☆、第81章 对手 她的空间重新出现了!李竹的心里一阵狂喜。 不过,很快就有人打断了她的喜悦:“李姑娘,请务必归还我的玉佩。” 第68节 朦胧月色中,李竹自然看不清宁希迈脸上的神色,但能听出他话中的坚决之意。 “玉佩……”李竹回答得很慢很迟疑,她该怎么说?玉佩八成被吞进空间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李竹正在犹豫时,江惊雷开口了:“什么玉佩?你是不是掉地上了,等天明了你们自个找吧。慢走不送。” 说完,他就摆手让李竹赶紧跟上。 “我很确定,玉佩没有掉地上,就是她拿的。”宁希迈的语气中带着冷意。 李竹只好说道:“我手里真没有,可能是被我弄掉地上了,我明早起来找找,找到一定送还。” 宁希迈看着她没有说话。 江惊雷不耐烦地说道:“你还是不是个爷们?墨墨迹迹的。不就一块玉佩吗?明儿我还你一百块。” “明早我派人来取。告辞。” 江惊雷摆摆手:“快走吧。” 李竹快步跟着江惊雷,只觉得背后有一道目光跟随着自己,如锋芒在刺。她假装不知道,继续往家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院前,江惊雷看看院墙,往地上一蹲,低声说道:“来,踩着我的肩膀爬上墙,动作轻点。别吵醒他们,否则可真不好解释。” 李竹犹豫了一下,提一口气踩上江惊雷的肩头,爬上墙头,江惊雷小声嘀咕:“第一次让人踩着我的头,还是个丫头。”李竹心里暗笑。江惊雷轻松爬上跃下,然后把李竹也放了下来。 李竹在院里找到小白和大黄,两条狗睡得正沉,估计是中了迷药了。探探鼻息,还在正常呼吸。李竹也就不管它们了。两人各回各屋。杨家三人仍没有察觉。 李竹一回到房间,插上门拴,就开始进入空间。空间是回来了,但她发现,石碑旁边的那几株翠绿的竹子枯萎了。灵泉的泉眼也变小了。她寻觅了一会儿,也没看到那块玉佩的影子。它到底到哪儿去了?李竹遍寻不见,只好从吴家扫荡的货品中翻找出几块成色上好的玉佩,可是她根本不知道宁希迈的那块玉到底是什么样的?即便想冒充也不行。 要不,全部扔给他,让他自个挑一块?李竹左思右想,也只得如此。因为重新找回空间,她的心情十分愉悦,这一觉睡得极沉。 次日醒来,已经日上三竿。杨家几人已经吃过早饭,杨云给她留了饭在锅里。李竹吃罢早饭,就开始去查看那些已经栽好的树。还好,没有发现枯死的树。那几十棵成年的果树也没有枯萎迹象。李竹试了试灵泉,发现它果然又回到最初的水量。李竹也没有多失望,毕竟它们能回来已算万幸。 李竹正在林中慢慢走着,就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在探头探脑。李竹猛地想起昨晚的约定,就走上前问道:“你是南屋山上的?” 那少年笑道:“是的,奉我们头领之命,来拿玉佩。” 李竹尴尬地笑笑,问道:“你们头领的玉佩是什么样的?你见过吗?” 那少年想了一会儿,道:“没怎么见过,我们大王一直佩戴着,十分宝贝。好似听人说过是一块碧玉。” “那是这块吗?”李竹拿出一块绿色的玉佩。 少年十分犹豫,捧在手里翻看一会儿,道:“姑娘说是想必就是。我回去问问。”说完就用荷包包了,揣入怀中,拱手告辞离开。但愿那个姓宁的别再来找自己的麻烦,李竹如是想道。 下午的时候,江惊雷向众人辞行。他们天黑之前要清河县的吴氏客栈汇合,明早出发经南屋山,过大清河往京城进发。 李竹仍记挂着那封信,就提醒道:“江大哥,怕是有强人早盯上你们了。你一路要小心,特别要堤防北屋、南屋山上的两帮土匪。” 江惊雷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没事,我们早防着呢。你们且安心在家等着,等我从京城回来给你带好东西。” 李大姑说,只要他人平安回来就好。 临走时,杨云替他拿过两只包袱,里面装的有两双鞋子和一些本地的特产,以及路上吃的干粮。 江惊雷嘿嘿笑着,一张黑脸上泛着红光,显得愈发憨态可掬。 李大姑看着江惊雷的背影,说道:“我咋总觉得要出事呢,心里头总是七上八下的。” 杨老实道:“别瞎说。” 转眼间,江惊雷已走了三天。李竹起初还担心,后来没听说什么消息,心也就放下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也许那些土匪真拿他们没办法,毕竟有那么多镖师跟着,江惊雷的武艺她也是见识过的。 到了第四天,江惊雷却一身狼狈地出现在了杨家门口。是杨云最先发现的,她惊呼一声,慌忙叫来爹娘。李大姑和杨老实闻声也跑了出去。两人都唬了一跳,这江惊雷满身是血,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江惊雷一见他们,连忙说道:“我没事,先让我喝口水再说。”杨云赶紧去端水。江惊雷牛饮一般地连灌了三碗水,才喘着气开口说话:“东西被劫了。” “啊?” “老天。” 杨老实和李大姑先后惊呼出声。 江惊雷狠狠捶了一下桌子,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临上路时,我就猜测他们会动手,所以来了个三过屋山,第一次担的是麦草,第二次装的是黄泥,第三次才是真货。头两次果然都被抢了。第三次路过时,正好撞上三帮人马为争东西混战,我们就想趁乱过去,哪知从林子里突然冲出来一大群人,把我们的队伍冲乱,货物也冲倒在地,好在货没少,我们就接着往前走。 走了一阵,有车夫觉着不对劲,感觉东西轻了许多。停下来一查看,果然发现被人掉包了几车货物。我就使人去报官和暗暗寻访。没想到快过南屋山时,又着了他们的道,一路上我们都是自己造饭,不敢喝酒,但总得用沿路的水,他们就在水里下了药,麻翻我们,拿走了货物。” 江惊雷说完,气得牙龇目裂。他以为自己行走江糊几年,也算是颇有经验,没想到到头来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终究还是着了这些强人的道。 “那眼下怎么办?”李大姑一脸担忧地问道。 “还能怎么办?当时押镖时是立了契约的,若是找不回这些东西,我们一帮人不但要吃官司,还得赔钱。” 杨老实一听就怕了。这得赔多少钱啊。 江惊雷就道:“杨婶,我先去寻访着,两家的亲事先缓一缓,若是不成,你就再给云妹另寻人家。” 李大姑嗔怪道:“快别这么说,这事怨不得你,你且放心去找货物。 有要我们帮忙的尽管提,能帮就帮。” 江惊雷心情沉重地点点头。 李竹问道:“江大哥,当时可曾看清抢夺货物的人吗?是南屋山的人吗?” 江惊雷道:“掉换货物的人不是他们,最后那次,我也被麻翻了没看清楚。不过,我一清醒过来就打上南屋山,把那里里外外搜查一遍,硬是没找到。山上我也留下了不少人,随时盯着他们。” 李竹说道:“江大哥,我明日带着小白跟你一起上山吧。” ☆、第82章 反省、杂事 众人一听李竹这么说,立即齐声反对。 李大姑板着脸说道:“阿竹,你怎地越来越大胆了,那里是什么地方,可是土匪窝。你要有个闪失怎么办?” 杨老实跟李大姑的意思差不多,一脸的不赞同。 江惊雷也是连连摇手拒绝:“我怎能带你进那虎狼窝,那帮当土匪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女孩家见了躲都来不及,哪能往上凑。那啥,阿竹,你也不小了,长得又跟你姐似的,那么好看,以后可得小心些。” 李大姑听江惊雷这么拐着弯夸自家闺女,脸上带了一丝笑意。 李竹倒没注意这个,她一想也是,都怪她没想清楚。她就算去了估计也帮不了什么忙。 不过,江惊雷也听说了小白的神奇性,对它颇有兴致,说可以带着它进山试试。毕竟狗鼻子可比人的灵多了。 到了晚上,李竹回了房间,再进空间时,她发现空间又发生了变化。在原来的黑色石碑旁边,竖立着一块绿莹莹的石头,上面写有几行字。里面的大概意思是说,此空间历经几个主人,但很少有人在得到它后还能保持初心。有人用来贩卖毒品,还有人以行善之名大肆敛财,也有人以替天行道为名杀人。他们逐渐变得惟我独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看到这里,李竹顿觉冷汗淋漓,这两条好像自己都犯了。 她接着往下读,上面说大,因为这世上除了极个别定力极好的圣人贤人外,一般人都经受不住人性的考验。鉴于接连发生数起这样的事,空间决定自行隐蔽。本来空间已经消失,但宁希迈的玉佩中有一点灵气,加上那晚的月色精华,两种巧合正合契机,所以才显现最后一次,也算是跟这个主人告别,让她知道知道空间因何消失,也引以为戒。 不过灵泉会留给主人,因为灵泉只能用来救人润物,不像空间那样可做多种用途。至于空间里的那些财物,主人必须限时清出去,而且还要花在正当用处,不能占为已有。 第二天清晨,李竹再去树林时,便发现了在荒地中央新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李竹看着深坑发呆,突然,很多箱子匣子袋子各种物品从天而降,纷纷落入大坑。顷刻间,大坑恢复原样。空间里的东西没有了。 李竹的手里多了一块绿莹莹的玉佩。这就是宁希迈一直找她要的玉佩。 这一次空间彻底消失了。李竹伫立良久,深深吸了口气,心情十分复杂。 也许这是最好的安排,她不是什么自我要求极高的圣人贤人,她只是个普通人,有基本的良善和底线,但内心深处也存在黑暗和邪恶。寻常机会下无力也不敢作恶,但若是有诱发时机,她也能冲动血性一把。 她跟很多人一样人,经不起人性的考验。如果空间继续存在,她说不定会做更多这样的事情,会有一个接一个的吴成材们。而且她每次杀人都有正当理由,其实理由算什么,连变态杀人犯、恐怖份子都有理由。 消失就消失吧。从今以后,她也不用总想着依靠空间了。她也不再是那个自以为无所不能的侠客了。 空间的突然消失又出现到再消失,在这个过程中,李竹觉得自己似乎悟出了点什么,但一时又说不清。她的心境跟以前不太一样了。穿越这一年来,事情一件接一件,大起大落大喜大悲,这一年的成长经历能顶上前世的几年。 江惊雷带着小白和大黄去南屋山了。跟他同去的还有几十个镖师。李竹继续在家干活,巡查她的荒地。 此时已是四月中旬,山上野花盛开,蜜蜂成群。田间禾苗青青,阳光有些灼人。 李竹正在低头忙碌,忽然听到人在叫她:“小竹。”李竹抬头一看,就见杨墨背着一只包裹,风尘仆仆的脸上满是笑意。 “哥你回来了。”李竹笑着迎上去。 杨墨打量了一遍四周的景致,笑道:“怎么短短半月就觉得大变样了?” “家里都还好吧?” “还好。走吧,咱们赶紧回家,大姑他们一直在惦记着你呢。” 两人说说笑笑往家走去。 果然在院里喂鸡的李大姑和杨云看到杨墨,均是一脸笑容地迎上来。杨老实闻声也出来了。 杨云赶紧去做早饭,李竹也帮着打水。 李大姑拉着杨墨说话,杨墨说他和蔡青的府试都过了。六月还要去省城参加院试。如果再过就是秀才。众人听罢无不欢喜。 李大姑自然也说了这些日子家中发生的事情。杨墨听完,拳头松了又握紧,一脸气愤。他自责道:“早知道我就不去应考了,留下你们在家面对吴家那帮恶人。” 李大姑擦擦眼泪道:“还好都过去了,你去考试咱们好歹有个盼头,如今你妹也说了人家,以后就安心了。” 杨墨忙问是谁,李大姑说了江惊雷的名字,杨墨笑了笑:“倒也合适,不知怎地,当初就没往这方面想。” 李大姑笑道:“我也是呢。” 正说着话,杨云就把饭端上来了。一家人坐下开始吃早饭。 饭后,杨墨打开包裹开始分礼物。杨老实的是葫芦酒,几尺布,李大姑的也是布,杨云的是两枝珠花和一盒胭脂。李竹的最多,既有小泥人这等小玩意也有簪子和绢花。 一家人均是高高兴兴。 杨云心情不错,就开玩笑道:“哥,你怎么那么偏心,给阿竹的比我还多。” 杨墨笑道:“她比你小嘛。” 这时,杨老实突然插话道:“阿墨啊,小竹也不小了,你别总把她小孩子看。” 杨墨一时没反应过来,笑着接道:“咱们家就她最小,宠宠又如何。” 李大姑脸带微笑,看了杨老实一眼没接话。 李竹赶紧转移话题问李寄考得怎样。 杨墨顿了一下才说道:“忘了说他了,他府试没过。” 众人对李寄也没啥好印象,顺口说了几句又聊别的了。 当天晚上,江惊雷带着小白和大黄回来了。他带来一个好消息。小白真的帮他们找到了土匪藏在山洞里的货物。他们找到了财物,北屋山上的土匪又打他们不过,只不得不放他们。至于南屋山的那部分,因为江惊雷跟郑炎有些交情,江惊雷带着小白上山,再搜一遍,在地窖找到了,郑炎无话可说,那姓宁的最终还给他大半,虽然没完全找回来,那富商也知足了。江惊雷送还小白后,继续押镖去京城。 江惊雷走后,杨家一如往常。 静极思动,过了几天,李大姑又开始商量要在县里做生意的事。毕竟光靠种地只能管个温饱,杨墨读书花费很大,还是做买卖进项多。 杨老实被孙掌柜吓得是不轻,怕再出现这样的事。 李大姑也叹气,吴成材虽然死了,但还有个吴成名呢。这个更难对付。何况还有白知县罩着他。 第69节 然而没过几天,李竹拿听到一个喜大普奔的消息。 白进任期满了,清河县不日就要来一位新知县,听说新知县姓陈。 李竹一听到姓陈,就问杨墨:“该不会是陈观吧?” 杨墨好笑地说道:“陈观才多大?怎么会是他?不过,听阿青说,应该是陈家的人。” 李竹心里一阵敞亮,陈家的人应该差不到哪儿去吧。她不指望抱着官大腿作威作福,只求对方别为虎作伥找她家麻烦就行。 不过,世间之事有喜也有忧。继这个好消息之后,李竹又听到一个坏消息。那就是白家老太太觉得他们家要离开了,就要求李三姐和白世杰赶紧成亲。而李家已经答应了这门亲事。 李大姑听到这个消息时,只是叹息一声,劝李竹道:“我知道你不想你三姐往火坑里跳,不过,你爹娘同意了,这事也没啥办法。”尤其是李三姐的性子那么软弱乖顺,你能怎么办? 李竹默然无语,就对李大姑说道:“我去给三姐添箱吧,总归是姐妹一场,这一别也不知何时能见。” 李大姑道:“我也去吧。终归是我侄女。” 姑侄两人买了几尺布,杨云也绣了一个枕套捎去。添箱的东西,李竹没多买,就怕又到了肖氏手里。 两人到达李家时,肖氏和刘氏穿戴一新,正笑容满面地招呼客人。李家院子里乱哄哄的。 因为正赶上喜事,刘氏和肖氏见着两人倒也客气。不过,肖氏跟李大姑说话时那个得意和炫耀劲让人心塞。她还觉得自家闺女攀了一门好亲事。 李竹趁他们说话时来到李三姐的房里。 李三姐看到她来,不由得一脸惊喜。 李竹趁着屋里没有外人,就赶紧说道:“三姐,你真的听爹娘的话嫁给那个白世杰,他这种人是不可能改好的,你以后要跟一帮男人争丈夫你知道吗?” 李三姐一脸平静,她看着李竹,幽幽说道:“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这事。你觉得爹娘能让我嫁个好人家吗?我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跟男人争就争吧,比起跟女人争也没啥差别。再者我嫁进去,白家会因着这个对我有愧疚之心,总不至于太亏待我。在她家总不用天天起早摸黑的干活,也不用为衣食担忧。” 李竹沉吟片刻,压低声音说道:“三姐,你若真不愿意,我能帮你。我手里有钱。” 李三姐握着李竹的手,含着泪笑道:“四妹,你有这的这份情我心领了。我不能走,我离开家去哪里呢?若是让家人知道是你帮我逃的,爹娘找你麻烦不说,白家也会恨上你,恨上咱们家。 李三姐又说道:“对于别人来说,白家是个火坑,可对于我来说,反正是跳坑,这个坑比别的坑还好些。”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筒子有对男主问题争议,这文一开始就没有确定男主,因此没有换cp一说。在开头就说过此文是尝试之作,狗血天雷套路一个不少。男主也未必是以前的种田文标配,这种纯种田文已经写过一个《欢乐斗地主》喜欢这类的可去看下。这个文用基友的话说就是一个大杂烩。 另外,我觉得作者有时跟演员挺相似的,可能有些角色接近演员的本性,他能本色演出。但一个演员不可能总能接到这类角色,况且本色演出戏路也极窄。他总要试试各种可能性。总得拓展自己的戏路。你们就当我在拓展文路吧。 ☆、第83章 挑明 李竹一时竟找不出话来反驳李三姐,其实也没什么好反驳的,每个人的性格不同,选择也不同,人生不过是求仁得仁罢了。算了,她也不说什么了。两人说了一些别的,李竹再没提起让她逃走的事。 说了一会儿,李三姐的话就转到了李竹身上,她语重心长地说道:“阿竹,你也不小了,这两年也该说亲了。大姑有没有给你说什么?” 李竹怔了怔,摇头:“没有啊,我想等几年再说。” 李三姐见屋里没人,而且她也远嫁了,干脆就挑明了说:“大姑和姑父有没有想留你在家的意思?” 李竹这才明白三姐是什么意思,她苦笑道:“怎么连你也有这种想法。杨墨可是咱们的表哥……”说到这里,她顿住了,她差点忘了,在古代表兄妹是可以成亲的。可在李竹的观念里,表哥跟堂哥一样,真要成亲有种乱伦的感觉。 李三姐听她这么说,一脸惊喜地说道:“那么说大姑也有这意思了。那就太好了,阿竹你想想,表哥人好,大姑和姑父也喜欢你,这是多好的事,若是嫁到别家,万一摊上咱爹咱奶这样的,你都没地方哭去。” 李竹也不好跟她解释,结婚并不是人好就行的。这世上的好人多了去了,难道都要嫁? 李竹说道:“好了,你的话我听进去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嫁进白家后,对于娘家的事要量力而行。” 姐妹俩又说了会儿话,李竹最后留了二十两银子给李三姐作压腰钱,然后连饭也没吃就和李大姑离开了。 她们前脚刚走,肖氏后脚就进了李三姐的屋,迫不及待地问她:“那丫头给你什么了?” 李三姐淡淡地说道:“陪我说会儿话,什么也没给。” 肖氏根本不信,一双眼睛四下搜寻。 李三姐微微抬起下巴,对肖氏说道:“娘,我如了你的意答应嫁进白家,以后白家帮不帮阿寄,也得靠我说话,我劝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肖氏听罢,微微一愣。接着就尖着嗓子嚷道:“你反了天了,敢这样对我说话。你以前可不敢这样,你说你是不是被那个扫把星鼓动的?” 李三姐声音冷淡,“难道我说的不对吗?还有,那是我四妹,是娘身上掉下的肉,别动不动就喊扫把星。” 肖氏像打量陌生一样打量着自个的闺女。李三姐坐着不动,也不理会她。这时正好有人叫肖氏,她只得放下此事应声而去。 …… 回来的路上,李大姑看李竹情绪低落就劝道:“你也别瞎想了,按你爹娘那德性,白家这个坑还真是个浅坑。坑里的人不愿意出来,外头的人想拉也没用啊。就像当初你要不主动提出来我家,我能硬拉你出来吗?” 李竹笑了笑,说她都明白。 李三姐的婚事办得十分热闹,李家大大出了回风头。可惜的是白家不日就要离开清河县,不然,李家做为知县老爷的亲家会更体面。 至于白进接下来要去哪里上任,李竹也不清楚。看那样子,应该不是升迁。 李竹和李大姑回到家时,就发现家里来了个穿红戴绿的、搽着厚粉的中年妇人。一见到李大姑就拍着大腿说道:“哎哟,大妹子,我可等到你了。来来,咱姐俩好好唠一唠。”媒婆来了。不知是跟谁说亲。 李竹没机会听到,她跑到杨云身边悄声问道:“那人来跟谁说亲?你还是墨哥?” 杨云笑着朝厢房努了努嘴,意思是给杨墨说亲。 媒婆和李大姑在屋里叨咕了好一阵子,然后李大姑送她出门,并说要跟当家的商量。 李竹不知道两人商量的结果。反正到吃晚饭时就发现桌上的气氛不对劲。李大姑也开始杨老实前些日子的那种眼光在打量着李竹。只有杨云和杨墨还一如既往。 杨云话不多,杨墨以前喜欢跟李竹说话,现在李竹因为心里有顾忌,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无拘无束了。 杨墨有些奇怪,就问道:“阿竹你怎么了?不舒服?” 李竹连忙摇头说没事。 杨云吐吐舌头笑道:“哥,阿竹说不定是在担心娶了嫂子后会她不好。” 杨墨啼笑皆非,连忙保证道:“不会的不会的,我根本不会娶这样的妻子。” 这时,杨老实以玩笑的口吻说道:“这也简单,让阿竹留家一辈子不就得了。” “留家”杨云先是惊诧,旋即便明白了。她的眼中闪过一抹亮光,笑着转头看自家大哥。 杨墨也是一阵愣怔,接着就正色道:“爹,您是不是喝酒了?” 李大姑一面打量着几个孩子的脸色,一面打圆场道:“这老头子是喝多了,你们吃饭。” 李竹既没有笑也没有通常的羞涩。只是平静地说道:“嗯,姑父是想说要养我一辈子呢。” 大家哈哈一笑,算是岔开了话题。 不过,李竹觉得有些话还是说清楚得好。可能李大姑很快就会来问她。 果然,吃过晚饭,李竹正要起身帮着杨云收拾碗筷时,就听见李大姑说道:“阿竹啊,来,你到我房里来。” 李竹跟着她进了屋。 此时,天还没黑透,李大姑先点了灯,拿过针线筐,一边做针线一边问道:“阿竹,你说大姑和姑父对你咋样?” 李竹笑着说道:“当然是极好,比我亲生的爹娘都强。” 李大姑笑了笑,进一步试探道:“那你觉得你表哥怎么样?” 李竹谨慎地答道:“也是极好,比我亲哥哥都好。” 说到这里,她稍一停顿又说道:“也正因为此,我一直都把他当亲哥哥看待。” 李大姑手上的动作不由得一顿,但还是接着刚才的话题道:“你姑父很喜欢,舍不得你到别人家,大姑也舍不得,你看……” 李竹抬头看着李大姑,字斟句酌地说道:“我也舍不得大姑和姑父,只是我一直将表哥当成亲哥哥看待,看样子他对我也是。大姑是过来人,想必明白,这男女之间总得你情我愿,并不是认识时间长,就会相互喜欢。我们之间只有兄妹之情,并无别的意思。而且表哥一表人才,前程远大,将来娶个对他前途更有助力的妻子岂不是更好?” 李竹说完这番话,长出了一口气。这拒绝人真是一门学问。当年她的闺蜜曾因为拒绝得过于直白,男方恼羞成怒扬言要泼她硫酸。轮到她自己拒绝表白时,颇下了一番功夫。如今这些人是她的亲人,她需要考虑的更多。 李大姑目光复杂地看着李竹,叹息一声问道:“实话告诉大姑,你是不是心里头有人了?” 李竹连忙否认:“哪有,我一直觉得自己还小呢。”这一年来这么多事,她哪有心思想人。平日想的最多的也就是小白了。 李竹怕大姑误会自己是看不上杨墨,又补充道:“真的,我很喜欢表哥,可那是兄妹之情。他对我也一样。”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李大姑的神色看不出喜怒。 李竹起身道:“那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房了,大姑好好跟姑父说说,希望他别生我的气。也别逼表哥,省得他以后怨我。” 李大姑勉强笑了笑,点头答应。 她出了房门,就看见杨云正站在门口,一看她出来赶紧假装忙碌。李竹不以为意地冲她笑笑。在堂屋门口正好撞上杨墨,换作以前杨墨会笑着说逗她几句,但现在,他脸上的神色有些尴尬。李竹也差不多。 李竹走出堂屋时,就觉得这事一旦挑明,可能他们之间就再回不到从前了。 ☆、第84章 独立出去 在院子里,李竹碰到正在劈柴的杨老实,杨老实笑眯眯地看着李竹,神情十分和悦慈祥。李竹叫了声姑父就进屋去了。 她进屋没多久,就听见李大姑在喊杨老实。 李竹关上门坐在床沿上默默发呆,她在考虑着以后的事。此事或许就是个契机,她就此独立出去吧。刚从李家出来时,一是人不生地不熟,二是不能立女户。她只能麻烦李大姑。现在再呆下去,做事情就有些缩手缩脚的。况且出了这种情况后,再呆一个屋檐下彼此就有些尴尬。不过李大姑对她的恩情,她是不会忘记的。她以后再慢慢报答吧。 此时,在李大姑的房中,这夫妻二人说着说着就起了争执。 杨老实本以为此事肯定一说就成。毕竟,他觉得自家儿子是一等一的好,现已经是童生,下一步就是秀才了。他家境况也好。最主要的这是亲上加亲。李竹没有理由不同意。 当李大姑很委婉的把李竹的意思说出来后,杨老实就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说道:“孩子他娘,这不可能吧?你是不是没把话说清楚,是不是女孩家害羞不好意思?” 李大姑肯定地说道:“我看不像是害羞,阿竹的性子不像阿云,一说到婆家就脸红。她说她把阿墨当亲哥哥看,没旁的意思。还说阿墨对她也是这样。” 杨老实说道:“怎么没旁的意思,你没看平常他俩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吗?你看阿墨这次回来,给她买的东西比阿云都多。你再跟她好好说说,不是我夸口,就咱家这条件,咱儿子这人才,有多少姑娘想入咱杨家的门,我就想着寻个知根知底的,又是亲上作亲,她倒还拿乔。” 李大姑道:“我看就算了吧,再问就有些不好了。她住在咱家,跟强迫人似的。” 杨老实一听就有些不乐意了,声音也提高了些,“啥叫强迫她?我也是为了她好。你不替她想想,就依她在县里当堂跟县太爷争吵,跟父母断绝关系的做派上,一般人家谁敢娶?再说她的性子也不柔顺,将来嫁到别人家少不得跟公婆妯娌争口,到时又没人娘家撑腰,不受气才怪。” 李大姑的气也有些顺,当下就道:“跟县太爷的事你不是在场?我后娘和弟弟那一家子的品性你不清楚?别人说嘴就算了,你咋也这么想?照你说的,咱家条件这么好,阿墨想找啥样的不行?” 杨老实赌气道:“我怎么觉得你对侄女比对儿子都好?” 李大姑道:“我儿子我能不疼?就是因为疼,才想着要找个合意的,不但咱俩合意,他们双方也得互相稀罕。这可是要过一辈子的。” …… 李竹不知道大姑怎么跟姑父说的,反正第二天,她就觉得家里的气氛不对。 杨老实的脸本来就长,稍一拉脸就更容易让人觉出他的不高兴。大家心知肚明,都知道他所谓何事。 杨云一脸紧张地看看自己爹娘,又看看李竹。她也偷偷问过李竹,李竹仍拿对李大姑说的那番话说给她听。 第70节 李竹随意扒了几口饭,就找借口溜了出去。李竹带着小白大黄在果树林里漫步思索,她在想着怎么跟李大姑说出搬出来的事。不,她得先盖房子。 好在上次卖方子的钱还有一些,她买荒地和山林花了一百两,买树苗雇人又花了一些,再除掉买牛和驴子的钱,现在还剩下一百多两。盖房子还是够用的。 先盖一栋小院子住着,将来有钱了再另做打算。 当李竹委婉的把要盖房搬出去的想法透漏给杨家人时,果然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 李大姑一听就有些生气,她说道:“阿竹,你这是生大姑的气了?” 李竹忙笑着说道:“不瞒大姑说,我早有此意。年前在买荒地时就有这打算——你先听我说完:你是我亲姑姑,姑父也是个有大气量的人,不然也不会在我走投无路时收留我。哥哥姐姐待我更不用说,我在家住到什么时候都好说。 只是大姑想想,表哥都十六了,马上就该说亲了。人们都说姑嫂是天敌,这亲小姑子都未必跟嫂子合得来,更何况我是一个表妹。我现在搬出来,没人会说什么,万一等嫂子进门后合不来再搬出来,那就闹得不好看了。再说了,咱们两家离这么近,搬不般都一样。我想大姑了,几步路就到了。咱们这叫分房不离家。” 李大姑听完这长长一段话,看了李竹一会儿,见她心意已决,再想想老伴的态度,便叹口气道:“也行,就随你吧。” 李大姑把此事转述给了杨老实,杨老实不悦地说道:“想搬就搬吧,总归是翅膀硬了,用不着咱们了。我好心替她打算,她倒气上我了。” 李大姑低声斥道:“还不都怪你,你要不提这事不就好了。不是我向着她,阿竹也算对得起咱们了。断亲的银子是她出的,咱家的房子也是她帮着盖的,若不是她,我哪会做卤肉开饭铺子,要不是她咱家能过成这样?做人要知足,这孩子摊上那样不开眼的爹娘,已经够可怜了。你就不能体谅体谅吗?” 杨老实被李大姑这一通训,心里不禁有些虚,赶紧放软了语气说道:“我不是发发牢骚吗?你说咋样就咋样呗,当初你说要接来,家里没钱,我宁愿借钱也依你,你可别忘了,她那时可是顶着扫把星的名声呢。我一个当姑父的做到这份上够可以了吧?” 李大姑虽然不忿,可觉得他说的也算是事实。语气不由得也软了许多,哄他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厚道人,要不我当初咋看上你呢。你这姑父没得说,她那个侄女也没得说。我就是希望你心里不要有芥蒂。你没看她跟咱们说话都是想了好久,一个字一个字地揣摩着说吗?不就是怕咱们生气吗?她比阿云还小两岁,可是那心机比阿云深了许多,还不都是逼出来的。” 杨老实想想也是,心底不由得软了几分,对李竹的怨气也没那么深了。 杨老实讪讪地道:“我还听算命的说她跟咱家有缘,旺家旺夫啥的人。” 李大姑接道:“这旺不旺的也得看缘分,就算当不了我儿媳妇,也是我侄女,不照样旺咱们家?” 杨老实道:“好吧,好吧,我说不过你,都依你行了吧。” 李大姑夫妻俩正在说话。 杨墨犹豫片刻也起身去树林里寻找李竹。 “表哥。”李竹一看到就笑着喊道,神色跟往日一样自然。 杨墨还是有些局促,他躲闪着李竹的目光,酝酿了一会儿才说道:“其实你不必搬出去的,就当是个玩笑,过些日子就没事了。要不,我去朋友家躲个几天?” 李竹看他这样,觉得十分好笑,就说道:“你干吗要躲出去,难道我是老虎?” 杨墨也跟着笑了。李竹接着又跟他解释了自己搬出来的理由,跟对李大姑说的话大同小异。 “……其实搬不搬都一样,总共就几步路的事。表哥别多想。我搬出来,咱家可以多占一块宅基地。你看这儿风景多好,将来说不定有达官贵人来建别业呢。” 杨墨也像是被她说服了。只好说道:“好吧,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人,就依你吧。” 事情商量完毕,李竹就开始着手盖新房。她自己亲手画建房图,请工匠和泥瓦匠来商量。房子建在半山坡的一整块四方形的平地上。居高临下,视线开阔。背后是一片竹林,坡地四周全是果树,向远处能眺望到波光淋淋的芦苇荡,春日里芦苇招摇,五颜六色的水鸟在水面滑翔啁啾;当夏日荷花盛开时,可谓是“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秋天时又是一番景象,芦苇枯黄,荷叶凋残,一池秋水映着长天。因为靠近大面积的水域,这里夏天不甚热,冬天也不太冷。空气湿润清甜,润得人脸上润润的。 李竹想着自己将来的房子,想着这样的美景,心情不禁好了许多。 不过,李竹要和杨家分家的事,很快就传了出去。村民们的说法不一。有不少人说是李竹跟杨老实一家吵嘴了。那些眼红妒忌杨家的人更是坚信这个说法。 特别是杨家大伯母朱氏,特意来关切地问李竹。 李竹看着她,淡然说道:“没有吵嘴这事,是我喜欢这个地方想盖座别院。”朱氏撇嘴,她才不信。 再有村民来问李竹,李竹就笑道:“我连着几夜做同一个梦,说我要住在这儿会发大财,我就想试试,你们等着啊。”李竹还真没说错,这里确实藏着一批财宝,可惜她只能看不能用。空间说让她留着做正途,可她还碰上合适的机会。只能先留在那儿了。李竹没想到的,这批钱很快就要用上派场了。 ☆、第85章 新官上任 李竹的房子在有条不紊地建造着,建房的工人还是跟栽树时一样,只给工钱不管饭。李竹给的工钱比一般人家稍高些,这些人干活都十分卖力。房子是一天一个样,差不多半个月就能落成。 杨老实经过李大姑的一番调、教也渐渐明白过来。这些日子,杨老实过得十分憋屈,老伴、儿子时不时出口埋怨他,就连一向温顺的闺女也会说上几句。他起初觉得自己挺委屈的,觉得他是为李竹好,她不听就罢了,怎么家人还说自己。 杨墨却说他是挟恩逼婚,又讲了一番大道理,杨老实仔细一想也觉得有些道理,加上杨墨又说,李竹将来是要有大出息的,他就把以前的那些小心思收了起来,专心地帮着李竹盖房子和监工。李竹也没跟他计较,觉得表面上过得去就行了,毕竟她不想让大姑和表哥为难。 房子先盖了三间正房,厢房先预留出地方,以后再慢慢加盖,反正李竹一个人也住不了那么多。院子是肯定要盖的,而且院墙越高越好。牲口棚,狗屋鸡窝兔子窝都留了出来。有了自己的家,她以后想养什么就养什么。 这片昔日静寂无人的荒地上,如今是人来人往。早春时栽下的果木已经大多都成活了,翠绿的叶子在阳光发出光泽,有一部分成年果树已经开了花,那些花儿,远远望去,白的像雪,红的像霞,无数蜂蜜嗡嗡围着花儿打转。到处是一派了蓬勃繁忙的景象。 大黄和小白也十分兴奋的胡乱转悠,有时还看着赶鸡赶鸭。李竹看着这一切,悄悄对小白说道:“以后有了自己的家,我想养几只狗就养几只,连小虎养着都没问题。” “汪。”小白应了一声。 李竹觉得自己可以开一个动物园了,各种动物都齐集了。对了,还有她放归山林的小狐狸,也不知道怎么样了。那是她被刘氏接回李家村时养的宠物,养了几天就放回去了。当时一是因为大狐狸来找它,二是带回去不方便,所以就放了。 现在倒有些想念了。 李竹正在盖房时,杨墨那边却带来一个消息说,李三姐和白世杰今日要来杨家做客。 杨家对这个消息显然有些吃惊,不知道白世杰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既然对方要来,那他们就热心招待呗。反正要不过几天,李三姐就跟白家离开清河县了。 白世杰和李三姐是在中午前到达杨家的。多日不见,白世杰跟以前相比,显得更加阴沉了。以前的那件事让他面上无光,很少在人前出现。 李三姐的打扮比以前光鲜许多,脸上也带了些笑模样。她跟李大姑和杨云说了会儿话,趁着她们去忙时,她悄悄拉着李竹说话:“他这些日子一直在家陪着我,跟以前的那些人也断了来往,我昨日提了提大姑和你,他今日就主动提出带我来看你们。你说他是不是真的改了?” 李竹不忍心打击她,只好顺着她说。有些真相只能靠她自己去挖掘。 吃饭时,女人坐一桌,男人一桌。杨老实和杨墨陪着白世杰说话,两个人都有些不走心,气氛不十分融洽,好在大体礼节都过得去。李三姐却显得十分高兴,比往常健谈许多。 吃过饭,杨墨觉得枯坐无聊,就提议出去散步消食。白世杰欣然同意。 众人朝果树林里走去。白世杰看到小白时,对李竹说道:“想不到你还真能保住它。” 李竹客套地嗯了一声就没再搭话。 白世杰愿意落后几步,他的眼睛看着不远处的荷塘,话里有话:“你说当初害我出丑的那个人,若是知道她即便做了这些,也改变不了事情的结局,她会不会追悔莫及?” 李竹呵呵一笑,说道:“我想她应该不后悔。其实后悔又有什么用,做就做了,我们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所做所为负责。” 说到这里,李竹看了小白一眼,又追加一句:“就连狗也是这样,像小白偷吃了肉,就得挨打。” 小白愤怒的龇牙,它才不偷吃肉,它从来都光明正大的吃。 “呵呵,是吗?”白世杰的笑声有一种阴冷的感觉。 他骤然转过身来,盯着李竹,一字一句道:“其实,你跟你三姐根本不像亲姐妹,我觉得像她那样的才是个好女人。贤惠、温顺,极易满足。” 李竹似笑非笑,心想这人不但是同性恋还是个蛇精病。 “可是我三姐那样的好女人最终找了你这样的男人。所以,你是在警示我吗?” 白世杰瞪着李竹,被噎得一时接不上话来。 李竹到底顾忌着李三姐的面子,怕自己这边呈一时之快,到头来白世杰给她脸色看。于是很快又说道:“不管怎样,你的目的也达到了,我们好歹也算是亲戚了。以后说不定没什么机会再见了,所以我们别再争吵了行吗?” 李竹说完,径自离开了他。杨墨见白世杰跟李竹说话,眼里有些不解,一直注意着他们这边。 李竹很快赶上了他们,李三姐小心翼翼地看了看白世杰,又看看李竹,李竹主动过去解疑,“他问我种果树的事呢。” “哦,原来是这样。相公的叔叔一向重视农桑,连带着他也这样。前天婶婶还叫我过去说话,问了些乡间的事。”李三姐显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觉得能被知县夫人叫过去问话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李竹笑笑没说话,她真心希望,白家这样祥和的景象能维持得长一些。 众人沿着树林走了一会儿,又在池塘边看了会荷花。白世杰又趁机凑到李竹面前说话。 他说道:“我叔叔卸任后,来的是陈家的人,我知道你对姓陈的一直抱有非分之想。不过,事情恐怕不能如你所愿。陈观是来了,可是他却有一个严厉板正的大哥。你好自为之吧。” 李竹怜悯地看了看白世杰,这人出问题的果然不止是性向,连脑子也有问题。 三日后,李三姐便随白家离开了清河县。临走时,她拖胭脂铺的老板娘南玉给李竹捎来一包东西,里面有几样首饰,几个精致的荷包。一看就知道是白家打赏给她的。刚得了这些,就送给她,也算是有心了。李竹心中一阵怅然,但愿她在这个坑里呆得舒服些。 白知县卸任,从京城来的陈知县上任。这在清河县里引起了一阵小小的轰动,大伙都在悄悄打听这新来的知县老爷究竟是何方神圣,性子如何?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可别来了一个刮地三层的贪官就好。 不过,这个新知县一直静悄悄的,很没存在感,也没有通常的新官三任三把火的举动,像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一样,犹抱琵琶半遮面。百姓心头疑惑,一时半会也打听不出什么来,于是渐渐地心就慢了,像平日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而那些大乡绅、财主们却在小心观望。 这些并没有影响到李竹,此时,她家的三间正房已经盖好了。不过因为马上就要收麦子,所以院子只得暂停一阵。 杨家也有几亩麦子要收,李大姑和杨老实等在地里忙活,李竹也时不时地去送水送饭。她打算让新房晒晒潮气就搬进去,这些天仍然住在大姑家。 杨家的地少,麦子很快就收割完毕。接着又种了一茬庄稼。李竹的那几亩荒地也种了一些庄稼。不过,人们在犁地的时候,却在这荒地上发现了一口泉眼。泉水喷涌,水质十分清冽干净,这立即引起了村民们的围观。有人捧着喝了几口,说味道十分清甜。 里正很快也来了,他立即组织村民们在泉眼旁挖了一个深坑,好让泉眼汇入其中。有的村民跟李竹打过招呼后,就来挑水食用,李竹也不阻止,任他们去挑。泉眼引起的热闹过几天就淡了下去。 又过了几天,李竹觉得房子潮气干了,就准备搬进去。杨墨却拦住不让她搬,说他听人说临近的湖州府因为旱灾,不少灾民已经开始向这清河县流窜过来,他怕李竹一个住太不安全。 李竹想了想,只好决定再等几天,等院子盖好以后再搬。 ☆、第86章 少年情怀 麦收之后不久,杨墨和蔡青又要去省里参加院试。这是童子试的最后一关,若是过了便是秀才了。李大姑和杨老实比杨墨本人还紧张。两人上下忙碌采买东西,打点行李,千叮咛万嘱咐的。 李大姑顺口问道:“对了,阿墨,你还是跟蔡青一起去吗?” 杨墨叹了口气道:“本来说好是要一起去的。” 李大姑一听话头不对,赶紧问怎么回事。 杨墨只好实话实说:“阿青的弟弟不想让他去,一会说家里没人照顾,一会儿又说钱财不够用,借口找了一大堆。其实他就是妒忌阿青,生怕阿青考得比他好,压了他的名头。” 李大姑一脸忿然,这弟弟怎么比外人还见不得蔡青好。 “那他就不去了?”李大姑又问。 “还没定呢,他让我先走。” 李大姑摇头不语。毕竟这是别人家的事,他们也不好掺和。 杨墨走前一天,蔡青来送行。他的神色仍是淡淡的,只是眉间有些郁色。 杨墨提议他们出来走走,两人走到李竹新盖的房前时,蔡青顺口问了一句。当他得知李竹竟要搬出来住时,不禁有些惊讶,问道:“她一个姑娘家,住这么荒僻的地方合适吗?” 杨墨不自然地笑了笑,隐晦地说道:“……之前发生了些事,她想搬出来住,只好依她。” 蔡青付之一笑,很快也猜出了什么事。便揶揄道:“要不,你就说你有心上人了。”这个谎言,他们在肖氏当初污蔑李大姑拐带李竹时就用过一次。 杨墨摇头苦笑,然后又正色道:“咱说正事吧,阿青,考试的事,你不再慎重考虑一下吗?” 蔡青面有难色,低声道:“我再想想办法吧。” 当晚,小凤来串门时,就跟李竹说了蔡家的事,他们是邻居,小凤知道得自然比别人多。 小凤愤愤然说道:“小竹,你不知道那个蔡白有多可恶,他拿走了阿青哥哥的钱,就是不想让去省城考试。” “什么?他爹娘不管吗?”李竹也觉得这人可恶。 小凤恨恨道:“管什么管?怪不得人都说,有后爹就有后娘。蔡白是他爹娘的心肝宝贝,他平日里就爱欺负阿青,他们家也就那个蔡蓝和蔡丹还好些。” 李竹每次都暗暗吐槽这家人的名字,彩蛋,菜篮子、白菜什么的。 过了一会儿,小凤又道:“我想把我的私房钱借给阿青哥哥,让他去考试。” 第71节 李竹看着小凤,小凤脸色微红,一副少女怀春的神情,她期期艾艾地说道:“小竹,你能不能……”不等她说完,李竹就明白她是想借钱。 李竹笑着问道:“你想借多少?” 小凤脸上一喜,接着反问道:“你哥去省城考试要花多少钱?” 李竹想了想,大姑好像给杨墨拿了八两银子,毕竟穷家富路,多带些心里也放心。不过,一般人用不了那么多。 李竹报出了这个数,小凤一脸灰败,这么多,她什么时候才能还得起? 李竹最终还是借给了小凤五两银子,小凤长这么大,没拿过这么多钱,生怕弄丢了,拿了钱向李竹道了谢就往家跑去,应该是急着给蔡青。不过,李竹觉得蔡青不一定会收。他要借也会向杨墨这样的朋友开口。 她猜得果然没错,钱很快就回到了她的手里。还是蔡青送回来的。 “我已经想到办法了,不过还是谢谢你和小凤。”蔡青把银子还给李竹如是说道。 “真的想到办法了?”李竹问道。 蔡青笑了笑,说道:“是的。小弟帮我找到了丢失的钱。”李竹猜测这背后恐怕另有隐情。 两人站在树荫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李竹突然想起小凤,脱口而出道:“小凤好像很喜欢你。” “呃……”蔡青闻言不由得一怔,接着说道:“她还是个孩子。” “她也不小了,今年十三了。”小凤跟李竹都是属于发育略迟缓的人。跟同龄的女孩子相比,略显干瘪瘦小。 蔡青神色尴尬,李竹忙说道:“不好意思,我说话太直白了。” “没事。没事。”蔡青接道。 李竹正要再说些什么,突然觉得肚子一阵剧痛,这是……还好不是胸口疼痛。 她皱着眉头,说了声:“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了。” “……等等。”蔡青的话有些语无伦次。 “怎么了?”李竹微微弯了腰问道。 “你、你的裙子上有血。” 李竹的身子一僵,这是来月信了。自从初潮之后,她的月信一直没再光临。今天来个突然袭击,还是在这种场合。也不知道蔡青猜没猜到。不过也无所谓了。 李竹佝偻着腰往家慢慢走去。谁知大姑家此时一个人也没有。大姑和杨墨到县城买东西了。杨老实赶车,杨云也顺道去逛逛。李竹怕热,就没跟着。 李竹离开后,蔡青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见她家中果然没人,就责无旁贷地照顾她。 “你先进屋歇息,我给你烧点温水。” 李竹胡乱点了点头,也没拒绝。 李竹换好月信袋,就听见敲门声。蔡青端来了一碗煮好的红糖鸡蛋。 “喝下它。” 李竹接过来一勺一勺地喝着,蔡青略显局促地站在那儿,眼睛看向别处。 李竹把这碗红糖鸡蛋喝完,出了一身热汗,感觉好了许多。 她感觉一好,嘴上的话也多了起来。 “你懂的还真多,经常给人这般做吗?” “不,不是,看我妹妹喝过,所以就……” 蔡青的脸微微红涨,李竹蓦地觉得他这种样子倒是十分可爱。她已经很久没见过会害羞的男人了。 “那你好好休息,我回了。”蔡青逃也似地要离开房间。 李竹忍着笑,想了想,又提醒道:“蔡大哥,你这样的人,就像天上的太阳一样谁都普照,很容易让人误会的。”其实李竹想说的是,他这种人就像中央空调,温暖所有人。像小凤就是其中一个。不过这时候没空调,她只能换个词说。 蔡青的脚步不由得一滞,轻轻说道:“多谢提醒。”说完便迅速逃离了房间。 李竹躺了一会儿,觉得好了些,接着便起来活动下手脚。她想着快要搬家了,就将自己的东西归置到一起,整理一下箱子。其实也没多少东西,不过就是几身衣裳一些首饰什么的。 收拾东西时,她触到一块凉凉的硬物,拿出来一看,险些忘了,这不是那宁希迈的玉佩吗?当时自己随便找了一块给那个喽罗。后来玉佩回归,李竹却没机会还给他。他没来要,她总不能自己送上山吧。 李竹觉得自己真是乌鸦心,她想起宁希迈这个人,他当天下午就出现了。 这次跟上次不一样,还带了几个随从。那个郑炎和黄玉也在。 两个人正在逗小白和大黄。 宁希迈脸上挂着一副谁欠了他五百两的表情,对李竹说道:“李姑娘可否归还在下的玉佩?” 李竹刚要说还,谁知这人下一句却冒出一句气死人的话:“李姑娘,那玉佩是在下祖传之物,要留给我未来的妻子,姑娘如此钟情此物,是何意图?” 李竹被气笑了,她揶揄道:“我的意图很明显,想留下来告诉后人,我当年也曾亲手抓过入室抢劫的匪人。” 李竹说罢就将玉佩丢还给宁希迈。宁希迈接过来看了看,又将李竹原先那块还她,“不知道这块玉佩又是哪位难兄的?看来李姑娘收获颇丰。” 李竹接过玉佩,扭头就走。 身后传来一阵笑声,像是黄玉和郑炎的声音。 就在这时,一个小喽罗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大声喊道:“大当家的,官道上有一帮官兵。” 李竹立即顿住脚步。 就听郑炎嚷道:“官差怕什么,以前见了咱们还不是客客气气的。” 黄玉却道:“二哥,今日不比往日。这个姓陈可不是白进。咱们还是快些走吧。以后大家无事不要随意下山。” 宁希迈皱着眉头站着不动。黄玉再劝:“大哥,大丈夫能屈能伸,咱们今日带的人少。”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如急雨似的马蹄声,有人往这边来了。 ☆、第87章 你方唱罢我登场 马蹄如雨,一支二十来人的彪悍队伍从村道上浩浩荡荡驶来,路过处,扬起一阵阵呛人的黄尘。 黄玉听到动静,冲上来拉着宁希迈便走,郑炎等人也随之跟上。这行人从竹林深处逃了,临走时,黄玉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李竹,似在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李竹害怕那帮人上来时,问自己又不好说,一方是官一方是匪,她哪一方也得罪不起。既然惹不起,那就躲起来吧。于是李竹便赶紧带着小白大黄躲进新屋。关上房门假装在睡午觉。 她刚在竹床上躺下,就听见门外来传来一阵嘈杂声。又过了一会儿,又听到有人咚咚地敲门。 李竹不敢拖延太久,否则对方会生疑心。她睡眼惺忪地去开了门,一脸迷糊地问道:“这位大官,请问何事?”敲门的是一个蓝衣小厮,他客客气气地问道:“这位姑娘,你方才有没有看见一群男子从这里经过。” 李竹想了想,答道:“我方才正在歇中觉,只迷迷糊糊地听见一阵嘈杂声。也不知是不是你说的那些人。” 就在这时,李竹听到一个惊喜的声音:“你是……阿竹姑娘?” 李竹循声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熟人陈观。比起半年前,他似乎成熟了些,身子也更健壮些。 “阿竹姑娘,没想到这房子是你家的?”陈观带着笑意过来说道。 李竹也简短问候他几句。两人说话时,李竹就觉得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视。 她侧头看时,那人的目光又收了回去,正背对着她在跟旁人说话。只留给李竹一个伟仪如松的背影。 说话间,就听见屋后的竹林里哗啦作响,隐隐有马的嘶鸣声,有人正在搜查竹林。 很快就有人出来禀报说,从竹林中搜出两匹马,但人没找到。 陈观急切地问道:“阿竹姑娘,你真的没看到那些人,他们可是土匪,为害乡邻,若是见到,请务必告诉我们,这也算是为民除害。” “我方才真的在睡觉。”李竹重复说道。 这时,陈观身后的人转过了身,正打量着李竹,李竹也在看他,这人长得跟陈观有几分相似,英锐逼人,长相虽然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后者给人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你方才根本没有在睡觉。” 那人开口说道,语气十分笃定。 李竹故作淡定地笑笑,熟稔地问陈观:“陈公子,这位就是你以前所说的你七舅老爷家的二表兄吧?” 陈观:“……”他是有个七舅老爷不假。不过,他什么时候说起过这个 陈观小心地看了一眼陈觐的脸色,欲言又止。一时不知该怎么向李竹说起兄长的身份。 陈觐继续用肯定的口吻说道:“你的迷糊是假装的,你不但见到了那群人,而且还认得他们。” “这位公子,请问你有什么证据这么说?” “因为,当有人告诉你有土匪经过时,你一脸平静,无害怕之意,仿佛就早知晓似的。” 李竹先是哑然,这确实是个破绽,不过她接着很快就反驳道:“如今天下太平,又是青天白日的,我不大相信真有土匪进村。这位公子若是怀疑,尽管搜查便是。”李竹说完,主动将房门打开,做了个请的姿势。 陈觐紧紧抿着唇,一双黑如点漆般的眸子盯着李竹,李竹迎上他的目光,对视片刻。 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小白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冲着陈觐汪汪两声示威,然后再冲主人汪一声,似在征求她的意见:“主人,要不要咬这个公的?看他不顺眼。” 陈观此时正睁大眼睛,盯着小白猛看。 他激动地叫道:“这是……我原来的那条狗?” 李竹这才想起,陈观还是小白的原主人呢。小白怎么没认出他来?她连忙笑着说道:“是的,就是它。长大许多。他”然后她又对小白说道:“看在他是你前主人的亲戚的份上,咱不咬。” “小白,来,过来,你还认得我吗?” 小白侧着脑袋盯着陈观看了一会儿,然后凑上去闻了闻,“汪汪”叫了两声,表示自己认出来了。 陈观蹲下来去抱小白,小白一副高冷的模样,没摇头也不摆尾。 陈观笑吟吟地看着李竹问道:“我在县里走访时,曾听说有一条神狗会抓坏人,不会真的就是这家伙吧?” “是的。就是它。”回答完,李竹又有些担心,陈观该不会要要走小白吧。他真要带走,自己也不好拒绝。好在陈观并没有提及此事,李竹不禁松了口气。 这时,搜查的人已经陆续全回来了,都说没找到那帮人。 “走吧。”陈觐吩咐。 陈观有些不舍得小白,便说道:“我在这里还有一个故友,想去探望一下。” 恰在这时,蔡青正快步向这边跑来,他面现潮红,喘着气一下子冲到李竹面前,刚要开口询问,就被陈观叫住了。两人惊喜相见,寒暄几句。蔡青方擦着汗说道:“我方才听村民议论说有土匪经过,就来看看,你几时来的?” 陈观道:“来了几日了。一直没空来寻你。” 蔡青忙道:“无事,我知道你忙。”其实蔡白前几日已去过一趟,可惜被门卫挡住了。 第72节 接下来,陈观又为陈觐引见了蔡青,为了掩人耳目,他将自家哥哥说成是七舅老爷家的二表兄。 众人正说着话,蔡白听到消息也匆忙赶来。一看是陈观兄弟,自是一番惊喜,脸上的谄媚之色呼之欲出。他忙热情邀请两位到他家去略坐片刻。陈观看了看陈觐,淡淡说道:“不用了,我们还有公事在身,马上就要离开。” 蔡白皱着眉头,看了看杵在那儿不动的李竹,语气生硬地说道:“阿竹姑娘,这大热天的,怎地不给客人上碗凉茶?” 李竹瞥了蔡白一眼,转脸邀请陈观进屋喝水。 说是喝水,其实她这里连烧水的壶都没有,毕竟厨房才建好,东西都没置办齐全。回大姑家拿又太麻烦。 于是,李竹直接提着篮子是前面的菜地里摘瓜吃。小白一看到李竹要上菜园,就主动帮忙叼着菜篮子。大黄向来最爱跟风,小白干啥它干啥。于是两只狗叼着两只大菜篮子跟着李竹进菜地去了。那些士兵们一脸稀奇地盯着这两条狗看。 李竹推开篱笆门,进入菜地,摘了四个碧绿滚圆的大西瓜,又摘了些嫩黄瓜和甜瓜。两只篮子装得半满,她自己还抱了些。回来用泉水洗净,切好端上桌,让这些人分着吃。 不知道那个陈觐是怕影响形象还是怎么,竟然一口没尝。那些瓜全进了一帮侍卫的肚子里,陈观一个人就吃了大半个。 “这瓜太好吃了。”陈观抚着肚皮说道。 其他人也纷纷夸赞。 蔡白却注意陈觐一口没尝,又对李竹说道:“茶水呢。这位陈大公子不爱吃瓜。” 李竹将大姑家的钥匙拿出来丢在蔡白面前:“劳烦你去烧壶水。” 蔡青起身道:“我去吧。” 李竹也跟着起身:“我想起来了,我这房前有泉眼,村民们都上这儿挑水吃,你们尝尝吧。”说完,李竹就去接了一桶泉水过来,蔡青帮着提了过来。这些人一碗,喝了个痛快。陈觐许是渴急了,终于喝了一点,不过把她家的新碗洗了好几遍。 “走。”陈觐喝完水再次命令众人。陈观也不好违抗。临走时又逗了小白一会儿,顺带拐带了李竹两个西瓜。 陈觐让人留下一锭银子。李竹也没推辞,坦然收下,她的西瓜也能卖钱呢。 蔡白一脸震惊,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道:“你、你怎能收他的钱?” 李竹漫不经心地说道:“我这是替他们的名声着想,这叫不拿百姓的一针一线,与人秋毫无犯,他得了名声我得了财,这不好吗?你懂不懂?”蔡白一时语塞,轻哼一声,拂袖离去。 蔡青看着李竹说道:“你一个人要小心些。若有不对,就往村子里跑,那里人家多些。” 李竹笑着点头。然后指着桌上剩下的半个西瓜说:“来,咱俩把它分吃了吧。” 蔡青也没客气。他拿着刀子开始切瓜。他的动作娴熟,神态安详,手指修长有力,这算不算是个安静的美男子?李竹看着他不禁微微失神。 蔡青切完瓜在李竹对面坐下,两人一时都没说话,慢慢地品着西瓜。屋外的嘈杂声都去了,只剩下知了还在高一声低一声地叫着。 “你——”蔡青突然想起什么,突兀地喊了一声,把李竹吓了一跳。 蔡青局促地说道:“我是想说,这西瓜性凉,最好别多吃。” 李竹登时明白过来,连她自己都忘了。 “哦,我就吃这一块。”虽然中央空调似的暖男让人诟病,但是当他温暖到自己时,还是挺暖心的。 “那我回了。”蔡青起身告辞。 李竹送他出门,两人来到门外时,就看到令人惊讶的一幕。 郑炎、黄玉、宁希迈三人正蹲在她家的菜园子旁边,凶猛地啃着西瓜。 郑炎吃得汁水横流,一见到李竹,口齿不清地嚷道:“给钱,给钱。” 李竹盯着这三人,问道:“你们方才藏在何处?” 黄玉一边啃着瓜一边用手指着屋顶。 李竹抬头一看,她家屋确有一层厚厚的茅草毡子,因为盖房的人说,铺上茅草夏天会凉快些。 李竹的目光很快落到了宁希迈脸上,他也在啃西瓜,他的吃相是凶猛中着带点优雅。 李竹一看他那副样子,就忍不住出语讥讽:“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一听到陈家兄弟来了,就躲起来了。” 宁希迈轻轻抹一下嘴,道:“这叫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到他的地盘躲起来,他到了我的地盘也是一样。” “原来如此。”李竹接道。 ☆、第88章 多事之夏 宁希迈吃完西瓜,抹抹嘴,带着他的一帮兄弟们,扬常而去。 李竹对蔡青说道:“果然是土匪,吃完东西连钱也不给。”李竹的声音不大,本以为对方听不到。谁知宁希迈走了几步,突然又折了回来,大步向两人走来。 蔡青以为他要对李竹怎样,不由得有些紧张,立即拦在李竹面前,对他说道:“这位好汉,我觉得你们还是快点走得好,那帮官兵说不定会杀个回马枪。” 宁希迈盯着蔡青语气不善地问道:“你姓蔡?就是她口的那个蔡大哥。” 蔡青不明所以,只好点头说是。 宁希迈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李竹,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李竹也是一脸莫名其妙。 蔡青看着这帮人离开,松了口气。转头看着李竹吓唬她道:“你以后不要再这么大胆,谁都不怕,小心被这帮土匪看上了抢你上山。” 李竹笑道:“谁会抢我?”人家要抢也得抢这附近有名的美人吧。蔡青的嘴唇动了动,本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蔡青正要告辞离开,却听得前面的官道上传来一阵厮杀和呐喊声。 村民们听到动静,都不敢近前,只远远地围着观看。李竹一打听才得知,那个陈觐竟真的杀了个回马枪回来。正好与宁希迈那帮土匪来了个狭路相逢。 李竹站在高坡观看,这双方打了个势均力敌。特别是宁希迈和郑炎,武艺高出众人许多,黄玉功夫稍弱些。陈觐那帮人也不可小觑。双方打了个难解难分。 这一阵厮杀声持续了好久,宁希迈一行人最后向南逃窜而去,官兵在后面紧追不放。 还有几个官差过琮询问众乡民可曾受到土匪的滋扰,村民们纷纷说没有。轮到李竹时,她实话实说,说被抢了几个西瓜。那几个官差,笑了笑便离开了。 李竹长松了一口气,她今日还了宁希迈的玉佩,以后两个人应该也没什么交集了,只希望他别再来找她就是。 这件事众村民议论一阵也就淡了下去,大家仍像往常一样过日子。 转天杨墨就要去省城了,同行的还有蔡青蔡白以及那个张文。这次不像上回,天气热也不好带吃食。李大姑帮着打好行囊,细心叮咛一遍,才放杨墨上路。 杨墨走后不久,李竹家的院子也拉起来了,院墙是用上山的青石砌成的,约有三人多高,李竹仍不放心,又让人在上面插了许多尖锐的碎瓷片。一般的小贼不用担心。 院子一建好,东西置办齐全,李竹就搬了出来。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草窝。她前世的时候,父母双方早早的离婚,然后各自组成新的家庭。她去哪家都不自在,最后干脆一个人住在老房子里,从小学一直到大学毕业,独立那么多年,初来这里时极不适应,忍耐一年多,现在终于重归自由,心里那个高兴就甭提了。 李竹搬了新家,小凤第一个来祝贺她。小凤看到她独自居住一栋宅院,又担忧又羡慕。她一向勤快,一到李竹家就赶紧帮着扫地洗涮,一直忙个不停。李竹按住她说道:“别忙了,你在家都不得闲,在这儿就歇息一会儿吧。” 小凤笑道:“我这个人天生就是个劳碌命,闲着浑身难受。在你这儿,我干再多活心里也舒坦。” 李竹见状也不再拦她,现在她自己当家做主,就时不时地送小凤一些吃食零嘴,有时还留她吃饭。小凤起初不肯接受,李竹故意作恼道:“你看你,干活时不拿自己当外人,我请你吃点东西又当外人了。”小凤不好意思地笑笑,渐渐也接受了。 杨墨走后,李大姑又开始像以前那样去卖卤肉和凉皮。她过来先问李竹,要不要还跟着一起卖。李竹笑着推辞了。相比较起早贪黑的做小生意,她觉得还是当个小地主婆比较自在。做生意的事,她也懒得管了。于是李大姑便一个人去做买卖,杨老实时不时搭把手,杨云则主要在家看家和绣嫁妆。 说到嫁妆,李竹又想起了一件悲催事,那就是她的女红很不好。尽管她也努力学了,可是功底到底比这个时代的女子差上许多。做鞋不会,绣花不行,倒是缝补衣服还勉强可以。原身上头有三个姐姐,她在家不受待见,肖氏也不管她学不学。所以原主没有一点基础,李竹这么大了,就算再学也是一般。 也罢,人总归会有不擅长的一面,这些东西,她以后出钱也可以买得到。 李竹开始考虑怎么样才可以悠然自得的赚钱。空间没了,但灵泉还在,这得好好利用一番。想来想去,她决定还是先着手种地、养鱼和养殖这三样吧。 李竹又雇人在荒地上开了一块菜地,加上原来那块,一共有一亩多,她一个人自然是吃不完这些菜的,于是便拿出去卖了。她家的菜新鲜水灵,吃起来总比别人家的多出一股别样的味道。她去了县里的食肆送了几回菜,没几日,那些食肆的老板便派伙计下乡来收。 李竹只有两个菜园子就算加上大姑家的,品种也凑不全,菜量也不够。于是她就推荐了村里几家种菜种得好的人家。反正是来了,买一家是买,两家也是买。而且在村子里收菜比在外面买的更新鲜便宜,都是自家种的,村民们也不介意多饶一些。 可能是杨家集的水土不错,蔬菜也比别地好吃些。渐渐地,不光那些食肆酒楼的老板来买,连那些菜饭子们也闻风而动,纷纷赶了牛车驴车过来争买。另外,还有几户有钱人家的管家下人们也来凑热闹,这下可乐坏了杨家集的村民们。他们纷纷说,这都是沾了李竹的光。 每隔几日,村里就会热闹一番,那些人家一大早就起来摘菜洗菜,接着牛马驴马纷纷涌进村里,打破了乡村静寂的清晨。 那些得了利的大婶大娘们一见了李竹无不笑眯眯的热情寒暄,家里有些好吃的,也都给送过来。 李竹见东西不值钱,不忍却了她们的好意,只好收下了。然后再找机会一一回礼。 不仅如此,这些妇人一见了李大姑和杨老实就开夸李竹: “哎哟,大嫂子/大妹子/婶子,你家侄女可是个福星,这不,不但把你家给带旺了,咱村里也跟着沾光。这几个月来,光我家的菜园子就添了不少进项。” 李大姑笑呵呵的,嘴上客套着,可眼角眉梢却带着一缕得色。 说到种菜,李竹早就注意到,这个时代的蔬菜跟现代相比,少了很多种类,同时也多了一些她以前没见过的品种。像是西红柿辣椒,这里都没有。另外,玉米也红薯也没出现。起初,她以为是地域问题,可是据她观察,她所在的地区应该是中原偏南地带,若按中国地理划分,应该相当于山东一带。 李竹暗暗记下这些,时不时地就去粮店逛一逛,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继卖菜之后,李竹又开始卖鱼。杨家集周围有数百亩的芦苇荡,水域宽广,鱼虾丰富。李竹的荒地地也开了一口一亩多大的池塘,里面下了不少鱼苗,她平日没事也喜欢去河边钓鱼或是网鱼,大的或是自己吃或是卖了。小的些就扔到池塘里,因为灵泉的原因,她家的鱼不但长得快,肉质也鲜美。她先是送了来收菜的食肆老板几条,果然没过多久,他们就主动来问。李竹按比市价略高一些的价格卖给他们。这些人略略纠结一下也就接受了。毕竟从她家进的鱼活得时间长不说,还好吃。客人爱吃,有嘴叼些的客人能一下子分辨出来。 进入六月以后,清河县里就三五不时的出现一些衣衫褴褛、拖儿带女的灾民。他们是从临近的州府而来。清河县算是中等县城,不富不穷。风调雨顺时百姓的日子尚过得去。起初是几十上百人,这些人或是给人做短工,或是做苦力,清河县勉强能接纳。除了极个别的,也没闹出什么大乱子。 可是随着流民越来越多,情况也开始严峻起来,毕竟一个县城能容纳多少流民?先是附近村庄百姓的鸡鸭鹅这类的家禽莫名减少,然后是地里的蔬菜庄家也被人偷和糟蹋,还有入室抢劫的。事情一件一件的累积起来,就有人告到里正那里,里正没法又报到县里。偏偏这时,朝廷的救济粮迟迟不到。 与此同时,周围的那些占据山头的土匪们也开始打起了这些灾民的主意。开始四处拉人入伙,眼看就有壮大之势。 这也算是个多事之夏。灾民的问题还没处置好,又传出附近山头有大虫伤害人畜的消息。 ☆、第89章 买人、小虎回归(修) 李大姑在县里做生意,对这些消息十分灵通。她回来后就劝李竹再搬回来,她一个住着,周围又那么偏僻,她实在不放心。 李竹却说有两条狗看家应该没问题。 这一天,李竹在外面劳作一个多时辰,就有些累,带着小白一起洗了个澡。拴好大门后准备上床睡觉。忽然听得小白和大黄吠叫起来。李竹心中一惊,手里拿根铁棍,这是在她家屋后的竹林里捡的,不知道哪方落下的。她拿来当兵器,用着还挺顺手。 李竹耳朵贴门听了一会儿,外面似乎有人在微弱的呼救,听声音像是个女子。可是李竹仍不敢大意,怕贼人故意利用她的同情心,诱她出门,再行暗算。 那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消失了。不知道贼人是不是离开了。 李竹命令小灰去门外看看,小灰吱吱一声窜了出去。接着又窜回来,用嘴咬李竹的裤腿,看样子应该是没危险。 李竹这才提了一盏风灯,带着两条狗开门看个究竟。 打开院门,提灯一照,李竹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女孩。这女孩子看上去有十三四岁,瘦骨嶙峋,衣衫褴褛,脚上连鞋子都没穿。她上前一探鼻息,还有气,估计是饿晕了。 李竹弯腰叫她不醒,她折身回去,端了碗水,在里在滴一滴灵泉水,给女孩灌下去。不多时,那女孩子终于悠悠醒转。 她一看到李竹,先是道了谢,接着摇晃着身子跪下磕头:“小姐,求您救救我弟弟吧。他得了病,快要死了。” 李竹说道:“你先起来,我去给你弄点饭吃,再慢慢说。”女孩站了起来,李竹点上灯去了厨房,夏天饭菜易坏,家里也没什么剩饭,只有几个馒头,李竹怕她饿得狠了,不敢给她吃硬东西。便做了一碗鸡蛋青菜面疙瘩汤。 她端过去,女孩道了谢,却吃了半碗。 李竹说道:“你只管吃吧,家里还有。” 女孩摇头,眼里流下泪来,“我和弟弟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他又生了病……” 李竹就问她弟弟在何处,得的什么病。 女孩子一边流泪一边说了自已的遭遇,女孩叫小春,弟弟小秋。他们一家也是众多灾民中的一员。父母皆亡,跟着叔叔婶婶生活,因为他们的父母留有房子田地,叔婶以前待他们还算过得去。但是灾荒一来,就立即露了原形。这一路上他们先是打发姐弟俩去讨饭,讨的饭只给自家孩子吃,不给他们姐弟。 后来讨饭不成,又让他们去偷。小秋小时候生过一场病,脑子不太利落,听了婶婶的怂恿就真去偷,结果被主人发现打了个半死,又没钱医治。不仅如此,他们的婶子还跟叔叔悄悄商量,要把小春卖到怡春楼,再把小秋丢了。他们的话正好被小春听到了,于是她就带着弟弟逃了出来。路上小秋伤势加重,小春只好把他放在破庙里,自己进村找活干。本来邻村有一个男子说要雇她帮忙干活,谁知进了门才发现,那个人是禽兽,想要侮辱小春,小春拼死逃了出来,她又饿又累,经过李竹门前就跑不动了。想敲门又怕再遇到上次的事。迟疑了一阵最终晕到在她家大门前。 李竹说道:“听了你的遭遇,我也很是难过,不过,现在天色已晚,救你弟弟只能等到明天了。” 第73节 小春点点头,但愿小秋能挺住。 李竹又说道:“院子里晒的水没用完,你去洗个澡,我给你找身衣裳换上。” 小春再三道谢,然后去院子里洗了澡,再换上李竹的旧衣裳,那衣裳稍有些短,但也能穿。 小春洗干净了出来 ,李竹这才看清她的面容,虽然面带菜色,但五官挺清秀耐看。 李竹将她领近旁边的房间,点了一盏灯,说道:“你今晚在这里睡吧。”说完,李竹就带着小白回房了。 小春被李竹扶进来时就一路打量,见救她的人是个女孩,心里先放下几分。白天时要雇她的男子就是个老光棍。现在再一看,她家里似乎就她一人,心里先是惊讶,接着便彻底放下心来。她虽然还惦记着弟弟,但身体已疲倦至极,一挨上床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小春早早起来,梳洗完毕,就开始打扫院子,做早饭。 两人匆匆吃完,李竹就带了些钱,带着小白跟小春一起去破庙里看看小春的弟弟。临走时,李竹又带了一葫芦水和几个馒头。 小秋所在的破庙就在白河边上,在杨家集和白河村之间,离杨家集约有一里多地。 两人一狗,一路小跑,不多时就到了破庙。庙里头住了好几个蓬头垢面的人,看样子应该也是灾民。 小秋就躺在靠墙的麦草堆上,李竹一看到小秋不禁一怔,她本以为对方也就是十来岁的小孩子,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个瘦高的少年,看上去约有十五六岁的年纪。 小春连忙解释说:他这个弟弟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却有一身气力。小小年纪干活能顶上大上,不过就是有个缺点,饭量太大。也因此长得比较高大,看上去倒像她哥哥。 李竹点点头,将葫芦递给小春,让她喂点水。 小秋虽然受了伤,不过他身体强健,除了暂时不能动弹外,并无大碍。 小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看到姐姐就叫着饿。 李竹在墙边找了只破碗,冲洗一下,然后拿出一块馒头,掰开泡进去,递给小秋。小秋接过来,憨憨一笑,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然后又眼巴巴地看着李竹,李竹只好又泡了一个,小秋端起来正要吃,突然想起什么,将碗递到姐姐面前:“你吃你吃。” 小春笑了笑,摸摸他的头说道:“你吃吧,我在这位姑娘家吃过了。” 小秋再次朝李竹笑笑,下手就去捞馒头吃。 就在这时候,庙里的人看到李竹手里有馒头,立即像狼闻到血腥似的,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她。仿佛要随时上来抢似的。 李竹顿觉不妙,是她考虑不太周全。小春也一脸紧张。 不过,就是几个馒头而已,她给他们便是。 李竹去包囊里拿馒头时,就察觉到其中两个男子的目光贪婪在盯着她的包囊,如果给了他们,他们会不会得寸进尺?李竹正在盘算着,忽然觉得前面闪过一道阴影。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瘦高男子牵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子走了进来,他一看这架式,不觉皱起眉头,大声喝斥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那几人仍旧狼似的盯着李竹,不耐烦地回道:“姓孙的,你别多管闲事。咱们见着有份。” 这时,男子身边的小男孩子奶声奶气地说道,“小春姐姐你快让这个姐姐跑,那些人会抢她的东西的。都怪他们,现在都有人肯请爹爹干活了。” 男子也冷声说道:“一锅老鼠坏锅汤,若非你们又抢又偷,失了道义。这些村民也不至于你防贼似的防着咱们。” 那几个汉子像是早就对这人不满,一起红着眼睛嚷嚷道:“姓孙的,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还有几口饭吃,俺们呢,俺们都快饿死了,还讲什么廉耻道义?” 李竹感激地冲这父子俩笑笑,然后将包囊里的馒头分给那几人,笑着说道:“几位大哥,我知道你们不易,也知道你们没办法。但是我们这些百姓也是无辜的,无论如何,你们不该做下那些不地道的事。这样下去,这附近的村民会像防贼似的防着你们,没人肯给你们饭吃,没人肯雇你们干活。到时不但你们,连后面的灾民也没了活路。那些人中说不定就有你们的亲戚朋友。” 李竹一说完,那个小男孩就立即捧场:“就是,我爹好几天找不到活了,我都两天没吃饭了。我这么饿都没去抢人家的东西吃。” 那几个汉子没功会理会他,一个个接过馒头后开始狼吞虎咽地吃开了。 李竹将最后一个给了小男孩。 小男孩子看看父亲,得到父亲的示意后才接了过来,甜甜地道了声谢,又大方地分给了父亲一块。男子笑着摸摸儿子的头,说他不饿,让他都吃了。 然后又提出要雇这个男子帮着把小秋背回去。 男子一听这话,忙笑着说道:“不用,我跟这姐弟俩也认识,帮着也是应该的。” 男子说完,就蹲、下身背起小秋,跟着李竹一起朝杨家集走去。 路上,李竹也知道了男子的名字,他叫孙大力,带着妻儿出来逃荒,妻子在路上病逝,他带着儿子牛牛一路辗转到了清河县。本来开始还能找些力气活,赚的钱勉强够父子俩的口粮。只是随着灾民越来越多,活越来越不好找。 李竹想着自己的荒地要翻耕,也需要一些雇工。而且通过刚才的事,她觉得孙大力这个人不错。干脆就雇他吧。 孙大力将小秋送到了李竹家,他一路目不斜视,没有乱看乱瞟,似乎生怕人疑心他心怀不轨。他将小秋放下就要告辞离开。 李竹正要叫住他说要雇他的事,就听见小春唤住他。然后转过身来用恳切的目光看着李竹说道:“小姐,请您买下我们姐弟吧。” 李竹怔了一下,她暂时还没想到要买人。以前是没这个条件,也很不习惯。 李竹对小春说道:“等你弟弟好了,我可以帮你们找个活干,也能过下去。” 小春继续说道:“我什么都能干,我弟弟的力气也大,请姑娘发发善心收留我们。” 她见李竹在犹豫,接着又说道:“姑娘别怪我多嘴,眼下这种情况,姑娘一人在家不大安全,多两个也能互相照应,而且我们家世清白,并无不良品行。孙大可也可以帮着做个见证。” 小春眼巴巴地看着孙大力,孙大力叹了口气说道:“姑娘若是方便,就买下他们姐弟吧,否则小春若是被她婶婶找到,指不定要被卖到什么地方。” 李竹想了一会儿,也就点头答应了。她以后要做的事情有很多,是需要一些人手。至于买人习不习惯的问题,她总归要适应这个时代的一些规矩,她不买下他们,他们也早晚会被买到别处,倒不如以后对他们好些。 于是孙大力作证,并且帮着写好两人的卖身契。小春不欲收钱,只求李竹能给小秋看病就行。 李竹收好卖身契,做准备改日衙门登记。然后就去村里请了赤脚郎中来给小秋治伤。 李竹领着人正往家走,就听见里正敲着锣嚷嚷:“大虫下山了,大家快躲起来!” 那郎中吓得腿脚发软,再不肯往前走。李竹只好丢下他快步往家跑去。 在她家门前的空地上,十几个猎户装扮的人正手持弓箭对准一头受了伤的老虎。 “等等——”李竹大声喊道。 ☆、第90章 名扬 那只受伤的老虎吼了一声,李竹觉得仿佛地面随之一震。 “小虎……”李竹试探着喊道。 “站住,别过来——”其中一个猎户粗声嚷道。 老虎似乎看到了什么让它兴奋的东西一样,向李竹的方向扑了过来。 众猎户大吃一惊,想拉弓又怕误伤了人。 老虎一下子将李竹扑倒在地,不停地用头蹭着她,一副很委屈的模样。李竹也是一脸激动,真没想到还能见到小虎,几个月没见,小虎已经变成大虎了。 那些猎户惊讶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们揉揉眼睛,确认这是真的,老虎没吃掉那女孩,反而对她撒欢。 李竹站起身来朝猎户们走去,小虎这才想起他的仇敌们人,转过身大吼一声,李竹怕它伤人,赶紧大声制止。小虎只好又退了回来,它背上、腹部处上都有伤口。前腿也有些瘸。 李竹对那些人说道:“这只老虎小时候我家曾养过一段时间,我保证它不伤人,你们放过它吧。” 那些猎户中走出一个黑凛凛的中年汉子,声如洪钟,“这位姑娘,官府贴了告示说要猎到这只伤人的大虫,奖励五十两银子,我们兄弟才冒着生命危险进山打虎。眼看就要成功,怎可就此放弃?” 李竹说道:“你们确定它就是伤人的大虫吗?” 那汉子稍一迟疑,显然是不确定。 李竹又道:“你们误伤了这只老虎去领了赏,万一那只真正伤人的老虎再出来为害百姓,你们怎么办?官府会怎样你们?而且你们也看到了这只老虎还是只幼虎,你们说官府会不会因此而怀疑你们?” 那几个对视眼一眼,仍然手握弓箭站着不动。李竹不让,双方就僵持到这里。小虎也挺烦躁,冲着这些又吼又叫。 恰在这时,山岗上猛然刮起一阵狂风,一只大虎从半空里窜将下来,李竹吓得跌坐在地,心内扑扑直跳,她不怕小虎,是因为小时候养过它,但这只大老虎她可不敢确定会不会伤害她。 害怕的不止李竹一个,这帮猎户手忙脚乱,纷纷拉弓射箭,弓还没拉开,那只大虎按按爪子,忽地朝上一扑,将那个为首的黑大汉按在爪前,张开血盆大口,大汉吓得叫不出声来,众人有的吓跑了,有的瘫软在地,还有哆哆嗦嗦着去拉弓。 那个大汉只得闭着眼睛等死。 恰在这时,小虎叫了一声,大虎回应了一声,小虎看了看李竹再叫一声,大虎不情愿地吼了一声,松了爪子,施施然离开了。 那个黑汉子劫后余生,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大伙也纷纷缓过神来,有的去扶那个汉子,有的去拿弓箭。 李竹也爬了起来,问那个黑汉子:“这位大哥你看……” 那黑汉子扯了个笑容,拉着弓箭,像兔子一样窜走了。 其他人也纷纷跟上。再也没人提小虎的事。 李竹拍拍胸口,又揉搓一下小虎。小虎一瘸一拐地跟着李竹。 此时小春小秋姐弟再加上孙大力和牛牛都躲在屋里没敢出来,听到李竹叫门才出来开,一看到小虎又是一番惊吓,李竹赶紧解释一番。虽然如此,大伙仍然战战兢兢,不敢近前。 李竹把小虎安排在空房里,用灵泉水为它清洗伤口。 小虎用不停地用虎头蹭着李竹,似在感谢她一样。 李竹说道:“小虎,你能不能告诉那只大老虎,别再伤害人了,躲在深山里别出来了。” “吼吼。”小虎回应一声。 “就算你是答应了。” 李竹拍拍小虎的头,嘱咐它别吓人,也先别出去。 李竹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孙大力等人看她的目光又跟方才大不一样,充满着敬畏与好奇。 李竹笑着解释道:“我从小与动物有不解之缘,它们都喜欢亲近我,你们不用害怕,要慢慢习惯。它们不会伤害你的。” 牛牛脆声说道:“姐姐,你家的猫猫好大,我家里原来也有一只小的。” 李竹冲他笑了笑,然后就将要雇孙大力的意思说了。 孙大力欣然答应。 李竹又说郎中被吓跑的事,小春道:“小秋身体一向强壮,养上一段时日应该就能下地干活了。” 李竹说没有关系,让他好好休养。 村民们等了好一会儿,听到外面没动静了,才纷纷开了门出来查看情况。里正也带着人来了。 李竹赶紧出来说明情况,并着重说明小虎救了那几个猎户的事。众人将信将疑。李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怎么不拦住那些猎户,让他们说明白了再走,省得村民们不信她。 杨家集的里正叫杨六山,他一脸严肃地说道:“老虎可不是其他畜生,万一伤了人可怎么办?我劝你还是把它交出来吧。” 李竹自然不肯,若是交出来,小虎就没命了。 杨六山见李竹屡劝不听,不由得怒了,说道:“你这孩子,亏我还以为你是个懂事的,这可不是小事,你怎能因你一人而置乡亲们的性命于不顾?” 其他村民也开始指责李竹。 李竹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小虎从来没伤过人,方才还救了那几个猎户,你们若不信,咱们一起去找那些人,左右也走不远。” 众人正在僵持间,却见那几个猎户去而复返。 第74节 为首的那个黑汉子大步走过来,对李竹说道:“这位姑娘,方才我们走得太急,忘了向你道谢了。若不是你的老虎,我这条命就交代了。” 李竹抓住这个机会,就让那人将事情经过再向乡亲们诉说一遍。 那几个猎户互相补充着将事情经过讲述一遍,众人又是惊叹连连。对小虎的态度也略略有些改变。 杨六山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且留看几日吧。果真不伤人再说。” 众村民纷纷离开,那几个猎户也告辞离开。 李竹回到屋里,再三嘱咐小虎,不但不可伤人,连村里的牲畜也不能伤害,否则就把它送走。小虎十分委屈地吼了一声。接着小白和大黄也凑过来看热闹。大黄有些怕它,小白还是那样。 晚上,李大姑和杨老实回来也听说了这件事,他们也认得小虎,虽然不像别人那么抵触,但多少还是有些害怕。不过,他们也不好管李竹,只叮嘱她小心便是。 李竹家里养了一只老虎的事很快就传开了。 那些本来因为听说李竹独自居住而蠢蠢欲动的小贼们也都纷纷歇了心思。 李竹给小秋请了大夫,抓了药吃,这小伙子果如小春说的,身体强壮,养息了十来日就差不多好了。他虽有些憨傻,但心性挺好,力气奇大,虽然才十四岁,可是比一个成年男人都能干。 小春每日在家里料理家务,小秋则和孙大力一起翻地,浇水,看护鱼塘。 牛牛整天屁颠屁颠地跟在李竹身后,姐姐长姐姐短地叫着。这小家伙食吃得好,又开始变得白胖起来。 清河县里的流民又增多了。朝廷的救济粮还没到,因为清河县不是受灾区,就算到了也发不到这儿来。但灾民又不能不管。新知县最终决定以工代赈趁机兴修水利。不少青壮年都去报名干活,这自然解决了一部分人的吃饭问题,但仍有一部老弱灾民无法安置。 本县的乡绅中,钱家第一个站出来捐款捐粮救助灾民,接着是吴成名,他在吴家酒楼设立粥棚,赈济灾民。原来这吴成名一看陈觐不像白进那般好对付,他只好从别的方面示好。 李竹猛然想到自己还有一批财物没用呢。那也是来自吴家的,这不正是合适的时机吗? 这批钱怎么拿出来也是个问题。李竹想了想,吴家的那批财物,里面有金银珠宝布帛粮食,除了少部分东西怕人认出不好变卖,其他的都没问题。 她要造成一个轰动,然后名正言顺地将东西拿出来。 几天后,李竹又雇佣人来挖地,这次正好就在那大坑周围来来挖。 当天中午时,人声鼎沸,杨家集的大部分村民都来围观,连各家的狗和驴子也来了。 因为天上掉了一个大厚馅饼,李竹家的荒地中挖出了一堆财宝。 消息一经传出,整个村子,应该是方园几十里都沸腾了。 据说杨六山的老婆万分后悔将那片无主的荒地卖给李竹。杨六山本人也后悔。其他村民,眼睛红的像害了眼病似的。 就在村民引论纷纷,妒忌不已时。 李竹又做出了一个惊人决定。她说这些财物是上天赐予的,她得之不安,又想到无数灾民流离失所,她于心不安,决定把这批财物变卖,得来的钱全部用来赈济灾民。 ☆、第91章 街头再遇 杨家集的村们听到李竹的这个决定时不禁哗然,议论纷纷,有的说她的心太善,不过大部分人都说她傻,有钱干吗不自己留着,就是要帮灾民也不能这么帮啊。李大姑对她的做法有些不认同,杨老实也是颇有微词。仿佛那些财物是他自己的一样,心疼得不行。 李竹只好笑着对他们解释道:“ 俗话说,天上掉馅饼,底下说不定就有个陷阱。这种上天赐予之物,若不赶快花出去,说不定以后会招来灾祸。捐出去只图个心安。” 李大姑想了想,也说道:“好像是有这么一说法。到底不是自己挣来的,心里不踏实。你自个看着办就好。” 不过,杨老实还是不能理解,那么多钱啊,凭啥白白给别人?救济灾民那也是朝廷的事,那么多人帮得过来吗 李竹也有些无奈,要说面对这么多钱财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但是她当时被空间冷嘲一番,觉得心情很不好,而且还跟它赌上气了。 你不是说要用在正当途径吗?我全用上!早用完早解脱。省得再惦记着这批不属于自己的财物。上次违反空间规则,空间自行隐蔽,又惩罚她一番,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不过,她必须要用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因为她有多少家底大家都知道,若是不把这批财物过了明路,怕是有很大的麻烦。她也可以隐姓埋名做好事,但一是人手不够,而且操作性不高,还不如顺便替自己搏点名声,以后做点什么事也方便。 李竹把话放出去以后就开始行动,拣那些没有标记的珠宝给卖了,换成粮食,在隆福街设立粥棚。小春和小秋帮忙去盛粥,小秋和孙大力在旁边维持秩序。 当初在破庙里的那几个人也来了,见了李竹有些不好意思。李竹冲他们笑笑也没介意,让小春多给他们盛了些。 李竹第一次施粥,就按平常在家做饭的程度来做,粥熬得粘稠粘稠的,插上筷子不倒。相较之下,吴家粥棚显得有些太稀了。灾民两相一比较,就在私下里议论。 这些话很快就传到了吴家下人的耳朵里,自然也传到了吴成名的耳中。 吴成名对李竹不陌生,两人毕竟打过不少交道。当初孙掌柜的事,他后来也知道了,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他想的是,李竹毕竟曾经有过后台,他怎么着也得留条退路,万一情况不对,就把孙掌柜推出去,若是没人管,那就由他去吧。 后来孙掌柜被人诬陷,吴成名也怀疑过是李竹做的手脚,但是他当时查了很久也没查出来,也就不了了之。再后来,杨家关店,李竹随大姑一起回乡,他们的交集少了。吴成名毕竟也是个大忙人,就把这事给忘了。没想到这个女子再出现时就一上就来给他添堵。而李竹根本不知道自己让别人心塞了,大多数时候,她做事情时会不由得自主的依循前世的习惯,根本不曾考虑到那么多弯弯绕绕。 让吴成名堵心的事还不止这一件。先是吴成材父子俩惨死,明知道是山贼所为,但白进百般推脱,不肯上山剿匪。接着吴成名心想,叔叔一死,这钱财该是自己的吧。结果进府一查,东西被搬得悉数一空,连地窖都没放过,还放火烧了十几间房子。这还不算,白进卸任了,来了一个新知县,对他爱搭不理的。吴成名心里没底,连言行也随之谨慎许多。还难得的主动约束下人和儿子吴根,让他们少惹事。 灾民们两下奔波,先是李竹这边领一碗稠的,再到吴家那边领碗稀的。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人群中有两个年男子在信步漫走。 陈观跟在哥哥陈觐身后出来查访民情。路过吴家粥棚时,陈觐点点头,淡淡说道:“这个吴成名还算乖巧。” 陈观不以然地评价道:“惯会见风使舵的老滑头。不过,比他那个堂弟高明许多。” 陈观一提起吴成材就来气,听说自己走后,那家伙果然没少为难杨家,还抢过他的狗。若非他已经上了西天,他绝对饶不了这厮。 两人继续往前走,不多时就到了一处更为喧嚷的地方。灾民们高高举起大碗,大声喊道:“还有我,有我。” 这时,一个身材健壮的少年憨声说道:“大家都别挤,排队排队。谁挤得厉害,就让站到一边去。” 众人挤了一阵,乖乖地排好队,轮流领饭。 这次领到的不是粥,却是一个大野菜窝头。最先领到的人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大口,面带惊喜地嚷道:“好吃,好吃里面还有肉味!” 没轮到的一脸不信,“小二哥,真的假的,该不会是你想肉想疯了吧?” 那人递过窝头,大方地说道:“不信,你尝一口。”问话的人眯着眼睛,张大嘴巴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咬了一大口。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嘶,你的嘴怎地那么大。” “有肉味吧?” “有、有。” 陈观被面前这一幕逗得乐了。陈觐的面色也变得柔和些许。 陈觐挤到旁边,去看看这施窝头的人是谁。 此时,李竹和小春还有两个帮忙的妇人正在分窝头。 队伍里一个老人领到窝头后,咬了一口,又揣在了怀里,站在旁边跟李竹搭话。 “姑娘啊,你也太好心了,俺们这些人能饿不死就就算好的了,怎能还在窝头里加肉呢。有多少家底也不够这么费的呀。” 李竹笑道:“平常都不加的,说实话的,我一年到头吃肉的次数也有限。不过是赶巧了,一是我家的老虎昨个上山猎了些猎物,二是今日正好是我的生辰,就当请大伙吃饭了。” 众人听到,纷纷祝贺李竹。还有的好奇地问她家的老虎。 李竹趁机就开始宣扬自家的小虎:“他是一位好汉送我的,从山里抱来的时候跟猫差不了多少,我养了段时间,发现它颇通人性,从不曾伤害过人畜,可是后来村民还是害怕,不得已就放归山林了。 前些日子听说附近有大虫伤人,猎户前去捕捉,没捉到那只伤人的,却捉到了它,正好被我撞见。我先是恳求那猎户大哥,他们不肯,恰在那时,那只伤人的成年老虎出现了,那场面太吓人了,果如人们所说的,龙从云,风从虎,当时平地刮起一阵狂风,一声虎吼把我们吓得跌倒在地,那只大虎按住了其中一个猎户,幸亏我家小虎出口相救,那只大虎最后没伤人,自个离开了。” 李竹讲得活灵活现,众人听得津津有味。 有人叹道:“有时候畜生比有的人还仁义呢。” “是啊,野畜也有通人性的。” “我给你说,我们老家也有个传说,讲的是老虎报恩的故事……” 众人越说越兴奋。 李竹面带微笑,给这些人发着窝头,几个大篓子的窝头地飞快地减少,很快就只剩下了娄底的最后两个。 李竹俯身去拿窝头,听见面前又来了人,顺手拿起两个窝头,直接递给来人,“喏,你来得还真巧,就剩最后两个了。” 她伸出手去才发现面前站的人是谁。 李竹只好又将手伸回来,客气地朝陈觐笑笑。对方是便装出行,她也乐得假装不知情。 小秋正在搬动大篓子,抬头看了看陈观兄弟俩,皱着眉头说道:“你们怎么也来骗窝头?穿这么好,一看就不是灾民。” 小春赶紧拽了一下小秋,不让他乱说。 陈观赶紧找话说:“李姑娘,你真让我刮目相看。就算换了我也未必做到。”那批财物足够她一辈子花的了。 李竹有些心虚,说道:“陈公子过奖。我不过是觉得那财物来得太突然,心底不安而已。也因为不是自己挣的,花得不心疼。” 陈观对后半句话是深有感触,钱不是自己挣的,确实花起来不心疼。 不过,他因此愈发李竹谦虚、明理。心中对她的好感不由得加深了。 这时,陈觐突然开口了,他说道:“看来在下以往是小觑了李姑娘,在下没料到姑娘会有这么高的觉悟。” 李竹看了陈觐那一本正经的模样,越听越觉得这话让人不舒服。 她淡然一笑,道:“这很正常,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表面看到本质的。一般人都喜欢从不好的方面揣测别人。” 陈觐的声音不辨喜怒:“言之有理。姑娘家中有读书人?” “跟着表兄认得几个字。” 陈觐微微颔首:“原来如此。”说完,他顺手拿走李竹手中的两个杂面窝头,道了声谢,施施然离开了。 ☆、第92章 气极品 陈觐拿着窝头离开了,李竹不知他究竟是何意,不过,她敢肯定他不会吃的。她可忘不了这个人把她家的新碗冲洗几遍的情形。 粥棚设立了半个多月,灾民渐渐地少了。因为官府不但开始组织人开挖河堤,还开始修官道、街道,还在大清河上建造码头等等。许多地方都要招人,不但管饭每日还有工钱拿。老弱妇孺也可以去帮着干点轻活。很多人都去上工了。 同时,县衙还设立捕盗司,专门针对临近的土匪。分班次轮流巡逻。最近南北屋山上的土匪们日子很不好过。不过,清河县的治安变好了许多。街上的流氓地痞几乎不敢露头。这些官差见着滋事扰民的是真抓真打。 没过多久,县里的百姓便开始称颂起这位新知县来人。俗话说,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起初他们觉得白知县那样的没贪得天怒人怨,也算可以了。现在一比,敢情那位是吃白饭的,这也不管,那也不管。 人们都不熟悉这位新知县,私下里各种各样的传说都有。有人说他有七八房妻妾,比吴成名还强壮,一夜七次郎那种。还有的说人是白面书生,出口成章,文采风流。 李竹只想爆真相:他有洁癖,有洁癖。不过,即使她说了也没人信。 粥棚撤下后,李竹见银子还没有用完,又见村里的道路一到雨天就泥泞难行,就将剩下的钱拿出来,请人从山上采些石头,在村中铺设了几条青石路,村民见李竹这样为村中做好事,也都纷纷出来帮忙,没钱的出个力也好。半个月后,杨家集便修好了四条青石头板路。这样下雨天也不用怕溅得一身泥水了。 几件事做下来,李竹的名声算是传出去了。这次跟上次的出名有所不同。她现在也算是个毁誉参半的人了。 跟她一起出名的还有小虎和她家的荒地。没人敢打小虎的主意,但荒地就不同了。 没几天,小秋就来告诉李竹说,有人在荒地里乱挖,看样子是想挖点财宝。 李竹笑笑,要他不要去管,只当作看不见。那些人见李竹不管,胆子愈发大了起来,有人白天挖,有的夜里挖,还有的成群结队的来。李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道。 没多久,外围的十几亩地被翻了底朝天,李竹让小秋和孙大力将地平整一下,开始准备种庄稼。这真省了不少力。 与此同时,李竹也得了知县老爷的赏赐和表彰。并赐了一块匾。这自然又引起了村民们的围观和议论。 第75节 杨家最近也算是喜事连连,七月的时候,杨墨终于从省城归来,他和蔡青蔡白一起考中了秀才。一个村里同时出了三个秀才,这在文风并不太浓郁的清河县也算是件奇事。杨家集的村民走出去腰杆子都不觉直了许多。 他们跟外村的人吹牛时就说:“你们村有啥?我们村有三个秀才,有老虎有神狗。” 据说连媒婆都往村里跑得殷勤许多,杨家集的未婚小伙子们的行情上涨不少。 杨墨刚回来不久,媒婆就开始一波一波的上门。 什么东村的小家碧玉,西村的村里一枝花。 媒婆夸得天花乱坠。李大姑和杨老实挑得眼花缭乱。 接着,江家也从京城寄了信来,说江惊雷不日就到,他和江老爷子一起来迎娶杨云。李大姑是又喜又忧,喜的是闺女终于有了个好归宿。忧的是嫁得太远了。以后想见一面都不容易。 俗话说,几家欢乐几家愁。杨家这边喜气洋洋、一片欢声笑语。李家那边却是愁云惨淡、唉声叹气。 李寄只考中了童生,他虽然觉得失落,但又觉得自己年纪小,现在不中没关系,以后一定会中而且还会高中。不想却听到杨墨考中秀才的消息。气得他咬牙切齿,摔破了一套茶具。 刘氏和肖氏一边心疼打碎的茶具一边安慰这个小祖宗。 李寄心情不好,就要家人拿钱出来安慰他,他要和同窗出去游玩散心。 刘氏一听便开始叫苦:“我的小祖宗,家里的景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嫁进白家,咱没敢要聘礼,出嫁反倒花费了不少。你去县里和府城考试又花了一部分,如今哪还有钱哟。” 李家的日子十分不好过,两个闺女跑的跑,嫁的嫁,家里少了两个干活的,平常李三姐在家时,手不闲着,家里地里都干,得闲时还绣些东西拿出去卖,钱虽不多也是个进项。如今进项没了,家里的活还要占着一个人。那李寄的花销不减反增。这日子过得越来越捉襟见肘。 这一般的人日子不好过,会在自己身上想办法,或是开源或是节流。李家人偏不,他们一般都会打别人的主意。尤其是亲戚的主意。 李竹买荒地买山林,并在地里挖里财宝的事,自然也传到了李家众人的耳朵中。起初他们不信,后来信了,一个个气得肝疼,连声骂这个败家女,有那些钱不给自个亲的热的,反倒去贴那些不相干的人,什么毛病! 于是,三人一商议又开始准备重整旗鼓,一起去杨家集找李竹借钱。说是借,那肯定是有借无还。 李竹接连忙活了一个多月,正好在家歇息几天。 池塘里的荷花开了,一片绿叶盖着碧水,几朵荷花亭亭玉立绿叶之中。让人看着就心生凉爽之意。李竹让人在池塘边搭了个简易的草亭子,里面放上石桌石凳。中午天热时,她就出来坐在草亭子里,喝杯薄荷凉茶,吃点瓜果,看看书,练练字,小白和大黄卧在她脚边,一个个地伸长着舌头喘着气。 小虎有时在,有时不在。小虎变成了大虎,食量剧增,一般都是自已进山觅食,吃饱了再回来,有时还会带点猎物回来。小白和大黄有时也进山去抓只兔子野鸡之类的回来,李竹家现在基本不缺肉食。李竹的日子最近过得十分惬意。人也长高些,白胖了些。终于有点少女的模样了。 不过,她的这份惬意很快就被来势汹汹的李家三人给打破了。 李竹叹了口气,假装没看见三人,继续低头看书。 肖氏隔着一段距离就开始尖声嚷道:“哎哟,你一个女孩家看什么书,有那空闲还不去学学针线,省得将来不好说婆家。” 李竹一声不响,站起身来就往家走去。对于这种人,她连眼神都欠奉。 李大富一个箭步窜上来,黑着脸挡在李竹前面,他粗声嚷道:“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爹娘和奶奶的,我们大老远的来了,你一个招呼都不打扭头就走?” 李竹抬起头,冷笑道:“我就是不爱打招呼,你们尽管我骂我没教养好了,我有爹娘生没爹娘养。” “你、你反了天!”李大富气得额上青筋直暴。 刘氏上来劝架:“大富,你收敛些,别父女一见面就吵。阿竹啊,俺们是来瞧瞧你。我听说你被你大姑赶出来了,一个人住在这荒郊野外的,怪不放心的。你有啥事尽管给奶奶说,奶奶替你做主。” 李竹提醒刘氏:“我不是被大姑赶出来的,是我想自个搬出来的。免得有人上门找她的事。 我现在不是一个人住,有两个下人,有老虎和狗看门,只要你们别来找我,我就没什么不放心的。听懂了吗?懂了就回去。” 李大富的牙咬得格格作响,刘氏也是一脸恼怒。 肖氏开始叉着腰骂开了:“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这个白眼狼,黑心烂肺的玩意儿。放眼整个清河县也找不出一个你这样的。” 李竹面带微笑,平静承认:“你说得对,既找不出我这样的,也找不出你那样的。我早就说过,如果你生我前征求我的意见,我宁愿投生在老虎肚里也不托生在你肚里,因为虎毒它都不食子!你尽管骂,骂祖宗十八代吧。” 李竹说完,就大步朝家走去。 这时,小春和在地里干活的小秋也闻声跑了过来。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在李竹身边。 李大富早已按捺不住,举起拳头就要打李竹。小秋见状,赶紧上来扯住他:“你敢打我家姑娘,我就拧你的脑袋!” 刘氏又上来装好人,一边劝和,一边对李竹叫苦:“阿竹啊,你也知道最近家里头日子不好过,你哥考试花了不少钱,再赶上你姐出嫁,又因为有灾民抢活,你爹的活也少了。你看你能不能借奶奶些银子……” 李竹呵呵笑了一声,果然把目的说出来了。 “你要多少?”李竹问道。 “要……”刘氏和肖氏对视一眼。肖氏大声说道:“多少?当然越多越好,你对外人都那么大方,俺们可是你的血亲,你就给一百两吧。” 李竹笑而不语。 刘氏忙说道:“别听你娘的,你也挺不容易的,这么着吧,你就给二十两吧。算是奶奶借你的。” “二十两是吧?”李竹问道。 “对对。”刘氏一看李竹的神色,顿觉有门。她对占人便宜很有经验,一次不能太多,得慢慢来。而且还要先让肖氏狮子大开口,她再还个价,没准李竹就答应了。 “行,你们等着,我去给你们拿钱。” 李竹痛快答应,转身回屋去了。肖氏想跟上,却被小春拉住了。小秋也紧盯着李大富。三人只好在外面等着。 李竹很快就回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个布袋子。走上前对刘氏说道:“这些东西,我一直给奶奶备着,本想等以后再送给你,既然你来了,就先拿着吧,省得将来咱们隔得太远,你收不到。” 刘氏只顾高兴了,没听出这话里的深意,满脸堆笑地伸手去接,同时赞了一句:“阿竹,我就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咱们毕竟是一家人。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嗯嗯,你收好了。” 刘氏笑眯眯地接过东西,一摸却没有重量,也不咯手,软嗒嗒的。她一时也没往深了想,赶紧打开布包,肖氏和李大富也凑上去看。 三人脸上的笑空刷地一下消失了。脸色从红变白再变青。 然后一起对着李竹怒目而视。 原来,这里面装的净是冥钱。 “你——”刘氏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竹说道:“奶奶,你就收好吧,反正这钱早晚也是你的。省得将来路途遥远你收不到。” “哎哟歪,老头子唉……”刘氏眼前一黑,大叫一声,昏倒在地。 ☆、第93章 少男少女们 刘氏气得昏倒在地,肖氏一看就往地上一坐,开始大声吵嚷起来。一会儿哭婆婆被气坏了,一会儿骂李竹不孝顺。 好在李竹家比较偏僻,听见的人少。李大姑家又在外面做生意。几乎没人来围观。 李竹一看就知道刘氏是装的,她也假装一脸焦急地说道:“来来,赶紧把她抬进屋里。 我得想个办法给奶奶瞧病。” 小春迟疑着问道,要不要去村里请郎中来。 李竹说道:“不用,我再想想办法。”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吼声。 “吼吼。”这是小虎回来了。 这些日子,小春姐弟俩跟小虎算是熟悉了,但两人见了还是不由自主的害怕,平常是能躲则躲。 李大富起初以为听谁了,等到小虎进院门时才相信是真的,他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抖。肖氏更是大叫一声,险些瘫在地上。 李竹笑道:“我家小虎能治病,凡是爱晕倒的,让它舔上一通就好了。” “这这……” 李大富夫妻俩吓得话都说不囫囵了。 李竹对小虎招手:“过来,给她舔舔。一会儿给你好吃的。”小虎很不宁愿地过来了,很是嫌弃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 刘氏紧紧地攥着拳头,眼睛悄悄睁开了一条缝,一看到一只老虎正往她脸上凑,小虎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刘氏以为是要咬她,吓得连滚带爬,滚出了半丈多远。 李竹看着三人,慢慢说道:“你们还有谁想昏倒的吗?我让它挨个舔舔。” 三人这才回过神来,争先恐后地往外跑去。 “吼吼。”小虎不耐烦地叫了几声。三人跑得更快了。小白汪汪两声,觉得这二母一公真讨厌。 李家三口人是来势汹汹,去时狼狈。 第二天早上,李竹刚起床,就看见小白叫了一声,然后撒着欢儿跑出了门,大黄也跟了上去。李竹就纳闷到底是谁来了。 她跑到院门口,正好看见戴着帏帽的穆长倩正在下马车。赶车的仍是华叔。 李竹高兴地上前迎接,她刚搬家时就到穆家去过,穆长倩有事出门了。估计近日刚回。 两人多日不见,自然有许多话说。 李竹让小春和小秋分别去招待紫霜和华叔,她自己端来茶点和瓜果招待穆长倩。穆长倩解下帽子,喝了一口凉茶,这才兴致勃勃的打量着李竹的新家。屋里的摆设都极简单,竹塌,竹椅,连柜子都是竹子子的。 再看院子,一条青石甬道。道两旁种有两棵梨树,一杏一桃,还有两棵葡萄藤。另外还有四个花坛。院中十分干净。 “很好哎,我就喜欢这等简单利落的住处。”穆长倩笑着赞道。 “嗯,你喜欢就好,得了空来陪我住几天呗。”李竹热情相邀。 穆长倩正想答应,突然想起什么,神色一黯道:“怕祖母不答应。” 李竹忙问:“她老人家最近身体怎样?” 穆长倩嘟着嘴道:“她还好,我不好。” “怎么了?” “她在给我说亲。”穆长倩虽没有一般女孩子的羞涩,但提到亲事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说亲?”李竹有点惊讶,以穆家的地位,不是应该在京城说亲才合适吗?这清河县里哪有什么合适的? 穆长倩跟李竹已经很熟稔了,也不再隐瞒自己的往事,就说道:“我之前吧,在京城里得罪了一个人,那人的父亲权势很大,祖母就带着我躲到这里来了。京城里的一般人家都不敢跟那人对着干,自然也不敢跟我家结亲。” 穆长倩一脸烦忧:“本来之前也没事,没什么合适的人选。偏好不好,有人撞上来了。” 李竹眼皮一跳,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吧。 “那个人是陈觐?”李竹不确定地问道。 “对对,就是他。阿竹你怎么知道?” 穆长倩一脸惊讶。 李竹笑笑:“胡乱猜的。” 不知怎地,李竹突然脑补出,那个人牵穆长倩的手时连洗几遍的场景。 第76节 穆长倩一直憋着,这次逮到李竹就开始大吐苦水。 “你说我祖母什么眼神啊,竟然看上他了。你不知道这个人有多讨厌, 反正我小时候见了他就躲着走。他特别会煞风景,我小时候爱吃香糕,跟她妹妹一起去偷着去买,我连吃了三块,他路过时,就告诉我,那卖糕的入完厕后没洗手就给我拿糕了。” 李竹:“……”这人还真极品。 “还有一次,我跟他表弟比赛吃桃子,吃到第三个时,他告诉我,第二个桃子里面有条虫子。我就问他为什么当时不说,他说,他想看看我能尝出肉味不?你说这叫什么事啊。反正我是恨透了他。对了,还有,他总嫌弃人家脏,他表兄逛青楼回来,他不让人进府,说他身上太脏,让下人抬了一大桶水让他在外面洗干净再进来……” “反正,”穆长倩最后总结道:“我小时候就下定决心,我以后若是恨哪个女子,就劝服对方嫁给陈觐。” “扑哧。”李竹笑得十分开心。 穆长倩一脸烦恼:“阿竹,你给我出个主意,怎样才能摆脱他?” 李竹笑完,正色问道:“他喜欢你?” 穆长倩连连摇头:“怎么可能?” 李竹两手一摊:“那你还担心什么,你根本不用摆脱他啊。” “可是我祖母那儿……” “你祖母又不是他祖母,她又不能逼他娶你。” 穆长倩豁然开朗道:“对啊,若是对方看不上我,我祖母再急也没用。” 一丢开这件恼人的事情,穆长倩复又变得开朗起来。坐了一会就嫌屋里太闷,要到外面去看看。 李竹带着出了院门,穆长倩来时就瞧见这个别致的凉亭了。一路小跑着进去,左看看右看看,一脸的欢喜。 她一脸后悔:“阿竹,早知道我就在你们村子里买个庄子了。那个庄子一点也不好。 ” 李竹指指竹林后面那一大片荒地,说道:“你就在这儿买呗,地价便宜,风景也好。依山傍水,冬暖夏凉。咱俩还能做个伴。” 穆长倩越听越觉得合适,恨不得现在就去买地那块地。 两人正说着话,就看见杨墨带着蔡青正朝这边缓步走来。 “表哥,阿青。”李竹远远地便笑着招呼。 杨墨朝她们挥挥手。 穆长倩轻声道:“你们这里可真是钟灵毓秀。” 李竹学着村中那些人的模样,面带得色地说道:“你们那儿有啥?俺们村里有三个秀才,有老虎有神狗。” “哈哈。”穆长倩被李竹逗得开怀大笑。 杨墨被笑声吸引,一转脸便看到穆长倩那张明媚动人的笑脸,有一刹那的失神。 “咳咳。”蔡青轻声提醒他。杨墨立即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笑。 穆长倩见到两人,忙收起笑容。李竹正式给他们彼此介绍了。 不知怎么回事,这两个男子比她们两人还放不开。 李竹只好给他们找些事做,因此就提议钓鱼。穆长倩欣然同意。 小春和小秋找来四根钓竿,四人就到苇荡旁边找了个适合的地方开始钓鱼。 李竹假装玩水,滴了几滴灵泉出来,果然,不多时,大大小小的鱼儿就往他们这边赶来人。 四人收获颇丰,特别是杨墨,竟是四人收获最大的。他每钓上来一条鱼,穆长倩就欢呼一声。杨墨矜持地笑着,一双眸子灿灿生辉。 到快正午时,四人都钓了不少鱼。 李竹想留两人吃饭,又怕不合适,就征询穆长倩的意见。穆长倩立即说道:“当然可以啊,我们家没有那些死规矩的。” “那就好。表哥阿青你们都留下来吧。就算是替你们接风洗尘。” 蔡青正想推辞,杨墨却先答应了。 李竹拣了两条鱼去厨房。 蔡青突然说道:“对了,阿竹,我从省城给你带了点种子。”说着从拿出一只半旧的荷包来。 李竹打开一看,惊喜得险些跳起来。这不正是她想要的辣椒吗? 李竹忙问这是从哪儿来的。蔡青说道:“省城靠海,那里有不少出洋的人,我去码头找活干时,有到这种种子,就想带回来种个试试。” 李竹笑得十分灿烂,拿些几棵辣椒,说道:“太好了,今日就用它做菜。” 穆长倩说道:“我也来帮你。”不过等她进了厨房,李竹就发现她是赫然是个灾难。蔡青也看出来了,便主动替补穆长倩,小春帮着打下手,小秋在烧火。 堂屋里只剩下了杨墨和穆长倩两人。 ☆、第94章 避雨 蔡青帮着李竹在厨房做饭,李竹见他动作熟练,显然在家经常做。这个时代讲究“君子远庖厨”很少有男人愿意下厨做饭。 天热,人们胃口不好,李竹就将那一把辣椒,炸成辣椒油,拌了个两个酸辣味的凉菜,做了道水煮鱼,又做了糖醋鱼,再做个红烧排骨,弄个青菜鸡蛋汤,就齐活了。 蔡青好奇地问道:“原来这东西能做菜?你怎么知道的?” 李竹也不好解释,只是朝他神秘一笑:“我因为对吃食感兴趣,对这方面有点天分吧。” 蔡青笑了笑,看样子是信了。 “对了,你家的那头驴,最近看上去精神许多。” “真的。一会儿我去看看。” “吃完饭再看吧。它和灰毛在后园呢。” 这头毛驴牵过来的头半个月,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连灵泉也无效。李竹仍然细心照料,准备按蔡青说的,等死后葬了它。蔡青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临去省城时又送了不少喂驴的草料和粮食。 蔡青和李竹在厨房有说有笑的忙着做饭,穆长倩枯坐无聊,杨墨想找点话,又不知说什么好。等他终于鼓足勇气说话时,穆长倩却起身跑到厨房去看李竹做菜了。 “真香,一看就很好吃。” “外面晒,你进屋坐着,马上就好。” 李竹说着话,手里动作不停。做完最后一道菜,小春赶紧往堂屋里端。紫霜也过来帮忙端菜。 众人分两桌坐定,小春紫霜他们一桌,穆长倩和李竹这边一桌。菜都是一样。 众人正吃着饭,却听见院外有人叫门,听着好像是李大姑的声音。 杨墨叫道:“糟了,忘了告诉娘一声了。”李竹刚好也忘了。 李竹起身道:“我去开门。” 其实乡下人没那么讲穷,一般都是打声招呼直接推门便进,但李竹家不同,那么一头猛兽在家,谁知道它会不会突然野性大发,所以众人一般不敢擅自进来,连李大姑也是。 “大姑,我们俩都忘了告诉你,墨哥今日在我这吃了。” 李大姑进来嗔怪道:“不过几步路的事,非得在你这蹭饭。我原本还嘱咐让你去我家呢吃呢。”现在天热,李大姑和杨老实就一替一天去看摊子,今日正好轮到杨老实。 李竹又问生意如何,李大姑叹道:“就那样呗,县里又多了两家,反正多少有些进项,想发财是不可能。” 李竹自然明白,什么生意,一旦做起来就少不了跟风的。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堂屋里走去,众人一见李大姑进来,纷纷站起来打招呼。 李大姑自然是认得穆长倩的,笑着寒暄几句。李竹就让李大姑也坐下一起吃,李大姑摆摆手道:“不用了,我本来就是喊你们吃饭的,家里已做得了,你云姐等着呢。你们接着吃,我先回了。” 李大姑说罢,转身要走,临走时又回头看了杨墨和穆长倩一眼,一脸的疑惑。 穆长倩在李竹家吃过午饭,又呆了一个时辰,才带着紫霜和华叔回家。杨墨和蔡青也回去了。 李竹等客人一走,就迫不及待地侍弄起她的辣椒种子来,她忘了怎么种的了,依稀记得是在春天里种,现在是夏天,可她等不及到明年春天,干脆先咱上一部分试试,大不了多浇点灵泉水呗。 从这以后,穆长倩时不时地来找李竹,她买庄子的事也在着手进行中。李竹不禁感叹,有钱人就是好,像庄子也是想买几个就买几个。 穆长倩来得勤,杨墨来得也勤,若是光来得勤,李竹也没觉出什么,关键是穆长倩一来,杨墨只要在家必定会赶来,如是几回之后,李竹也瞧出点意思了。 对于这两个人,李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可是门第会不会相差太大了些? 要知道穆长倩相亲的对象可是陈觐那挂的。就算穆长倩乐意,她家里人呢?而且目前为止,李竹没发现穆长倩对杨墨有那方面的意思。李竹决定顺其自然,知道了也装作不知道。 与此同时,杨家那边的相看也有了一些进展。大姑和杨老实对邻村的一户胡家姑姑很满意。这姑娘是家中老三,人称胡三娘,长着一张白净的大脸盘,丰满结实,性格也不错,是乡下人家喜欢的那种媳妇类型。胡家的家境也算殷实,家里面的风评也不错。跟杨家算是门当户对。 说是相看,男女双方是不兴直接见面的,不过可以偷偷地相看。 这一天,李大姑就嘱咐杨墨好好梳洗打扮,穿上新衣新鞋,然后把杨云李竹也叫上一起去县城,让他们也帮忙掌掌眼。她打算得好好的,杨墨却坚决不去。 “娘,我看还是算了,反正我也瞧不上,到时闹开了事情又不成对人家姑娘也不好。” 李大姑很纳闷地问道:“咦,你连人家的面都没见,咋就一口咬定自己会瞧不上呢?” “反正就是瞧不上。” 李大姑一脸狐疑,把杨墨上下打量一遍,气定神闲地说道:“说吧,你到底看上谁家的姑娘了?” 杨墨的脸色微微一红,忙掩饰道:“没、没有。” 杨云却看着李竹直笑,小声道:“哥最近老往阿竹家跑,每次还会换身衣裳。” 李大姑又看向李竹。李竹一脸无奈,冲杨墨说道:“表哥,你就实说了吧,大家都知道了。” 杨墨仍不肯承认,“不能说,人家对我无意,若是传出去便不好了。” 李大姑早就瞧出有些不对劲,不过,她当初没敢想,如今一看这情形,哪里还不清楚。 李大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阿墨,那穆家姑娘的确是个好姑娘,可是你咋不想想咱们的家世呢?老话说,高门嫁女,低门娶妇,人家姑娘肯定得往高了攀亲,哪会低就咱这种人家。娘说句不好听的,你这个秀才名头也就在咱乡下管点用,别说到了京城,就是在县里都算不了啥。听娘的,趁着时间不长,歇了这心思,咱娶一个相貌性子不错的姑娘老老实实的过日子。”杨墨低头不语。 李大姑又叹道:“我跟你爹一直都以为你是个稳重懂事的,你总不至于在这件事上让我们失望。” 李竹忙劝道:“大姑,你给表哥一些时日吧,他自己会想清楚的。” 李大姑没说话,眼下也只得这样了。 胡家的事就暂时搁下了。后来,那姑娘来村中一位远亲家帮忙,李大姑赶紧逮着这个机会拖着杨墨去相看。李竹也被拽去了。那个胡三娘果真如李大姑所说,脸似银盆,身材矫健丰满。长相不错,性格也不错。杨墨回来没什么反应。杨老实和李大姑却满意的不得了。杨墨烦恼不已,穆长倩也不太好过。 这日,她又来到李竹家,一进门就开始抱怨。 “我祖母请那个家伙到我家吃饭,装得人五人六的,我一看他就来气。算了,不提他了,走,咱们带着小白出去转转。”李竹看了看天色,今日是个淡阴的天,不算太热。出去转转倒也不错。 两人带着两条狗,紫霜和华叔也跟着去。至于小虎,它一早就进山去了。 可惜天公不作美,众人走到半路,天就开始要变了,天边黑云滚滚,雷声隐隐。 第77节 众人一路狂奔回家,他们刚进家门,雨点就落下来了。雨势从小变大,从上午到下午,一直没有停歇的意思。 “这可怎么办?”穆长倩有些着急。 李竹接道:“很好办,你们就住下呗,反正有空房。” 李竹早早地让小春去准备晚饭。就在这时候,突然听见外面有人在敲门。 李竹一脸纳闷,这大雨天的谁来串门啊。 李竹撑着伞跑去开门。 门外的站着的是淋成落汤鸡的陈觐陈观以及他的两个小厮。 “你们怎么来了?” “避雨。”陈觐说道。 “快请进。” 李竹说着闪身让他们进来,然后走到陈观跟前,高高举起手中的伞,跟他一起朝堂屋走去。 陈观一边抱怨天气,一边不在乎地说道:“不用撑了,反正也淋湿了。” 陈觐进屋看到穆长倩不觉一怔,“你怎么也在这里?” 穆长倩撇撇嘴,道:“我上午就来了。”什么叫也在这里,这话该她说才对。 李竹吩咐小春端茶,又让小秋找几件他的衣裳拿过来给四人换。 小秋的勉强凑够四件衣裳,李竹递给他们,轮到陈觐时,她猛地想起对方的怪癖,只好说道:“恐怕你不习惯穿别人的衣裳,我看不如这样,你到隔壁的空房里,脱了衣裳,然后再拿到灶房里烤干。” 陈觐神色不明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屋里有一阵诡异的静寂。 李竹一时没明白自己哪里说错了,这时小春拽拽李竹的衣袖,问她加什么菜。等李竹到了灶房,小春才提醒道:“姑娘,你怎能当着男子的面说什么脱衣不脱衣的。” “哦,原来是这样。”有时太过含蓄也不好,想像力太丰富。 李竹开始和小春商量加菜的事,猛然多了四个男人,菜必须得加多加量。 两人正在商量时,陈家的其中一个小厮拿着一件湿衣裳进来了。 李竹对正在烧火的小秋说道:“帮他烤干。” 那小厮面有难色:“李姑娘,我家公子想让姑娘亲自来烤。” ☆、第95章 报之以琼瑶 李竹听到陈家小厮的话,先是一阵惊诧再就是愤怒,这人真是极品到家了,来到主人家避雨,还能提出这等要求?她长这么大,还没真没服侍过男人。 “很抱歉,请你转告你家公子,做为一个贞静保守的闺阁女子,我一般不动外男的衣裳。他若不想烤就继续光着吧。” 李竹的语气有些冲,那小厮愈发地为难。摸摸鼻子,只好又将衣裳拿了回去。 小厮回去后只得将李竹的原话稍稍润饰一下才告诉陈觐。 正好陈观也在场,他听罢,顿时忍俊不禁。 “大哥,你也真是的,让清枫去烤不就行了。何必非让人家一个姑娘家给你烤衣裳。” “贞静保守?阿观你怎么看?” 陈观正色道:“大体还像吧,比起那个疯疯癫癫的穆家丫头来说,是文静不少。” 陈觐的脸上浮起一丝清浅的笑意,看着陈观说道:“你观人终究欠些火候。” 陈观不以为意,斜着眼,戏谑地说道:“大哥,那你是继续光着还是青枫青松去烤?” “你去烤吧。” “啊?我?” “想想你来时的话,我让你干什么得干什么。” 陈观到底还是去了。 李竹看到陈观亲自来烤衣裳,不由得对他这个哥哥更加鄙视。 陈观在家里哪曾进过厨房?他坐在小秋旁边,一连烤着衣裳,一边稀奇地打量着灶房里的摆设,嘴里还跟李竹说话。 “阿竹姑娘,你那红红的东西是什么?” “这叫辣椒,做菜的。你们正赶上了。”李竹将那些辣椒的籽弄出来种在地里,外壳依旧拿来做菜。 穆长倩说水煮鱼没吃够,李竹又做了一回。 小春把两条大草鱼清理干净,李竹开始拿着刀熟练地片鱼片,将鱼肉片成蝴蝶片状,剃掉大刺。然后在鱼肉里加入盐,一个蛋清和生淀粉。 接着便是制作五香油,即把花椒、麻椒、八角、小茴香、桂皮、草果、肉蔻、香叶等调料放入油中炸热,再放入干辣椒。辣椒一下锅,被热油炸得滋滋作响,辛辣呛人的香味真往人鼻孔里钻。陈观有些不习惯,连打了两个喷嚏。 李竹加了水把鱼片放进去,吩咐小秋改烧小火。待鱼半熟,再放入豆芽。考虑到人太多,李竹把生发的一盆黄豆芽全放进去了。做了两盆水煮鱼,鱼出锅好再淋上半碗滚热的油。 做完这两道大菜,接着又是红烧兔肉,大盘鸡,几个素炒青菜,两个汤。主食就是白面馒头。 陈观看得入神,却忘了自己的本职工作,直到李竹闻到一股焦糊味,才急声问道:“你们谁的衣裳烧着了?” “啊——”陈观惊叫,赶紧用手拍打。 他埋怨小秋:“你怎么不帮我看着。” 小秋道:“这么多好吃的,我哪有心思看你的衣裳。” 等饭菜端上桌时,陈觐穿着那件烧了个大洞的青稠衣裳来了。 仍旧是分成两桌吃饭,不过,穆长倩却没了上次的兴致,一直很沉默。她可以沉默,李竹却不能,她毕竟是主人,再不满,该尽的礼节也是要尽的,何况还有陈观在场。 “来,大家不要客气。多吃些。”李竹笑着招呼众人。 陈家小厮青枫冲李竹抱歉地笑笑,然后将陈觐用的那只碗清洗了数遍,筷子也是。 李竹真诚建议道:“我建议陈大公子下次出行时,带上专用的碗筷比较好。” 陈觐淡淡接道:“忘带了。”原来他还真有。 李竹特意让备了公勺公筷放在菜盆里,然后说道:“开吃吧。” 陈观早就盯上了这盆水煮鱼,李竹话音一落,他就开始下手。 可能初次吃有些不习惯,他一边辣得直吸溜,吃得满头大汉,却仍停不下筷子。 “真过瘾。” 陈觐一言不发地吃着饭,他的动作比陈观优雅不少,但速度却一点也不慢。 穆长倩像是故意跟陈觐作对似的,吃得又快又多。一条大草鱼很快就被他们四个人给瓜分了。 他们吃饭时,小白和大黄也习惯性地凑上来,两条狗还懂得分工,大黄占着小春他们那桌。小白则固守在李竹身边。 刚一开饭,小白就叼了自己的狗碗放到李竹脚边,然后眼巴巴地看着她。 李竹就每样给它夹些放到狗碗里。 其他人都没意见,陈观也给小白一块鸡肉。谁知陈觐却蹙着眉头说道:“还是让狗回它该呆的地吧。” 小白冲陈觐呜呜两声,表示自己强烈的不满之意。 李竹安慰小白:“别叫了,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众人:“……” 李竹连忙纠正:“口误,说反了,我是说你别跟小白一般见识。” 陈觐瞥了小白一眼,问道:“它真有人们所说的那么神奇?会破案子?” 李竹生怕他也打小白的主意,忙说道:“只是赶巧罢了,你知道的,世人就喜欢夸大事实。” 陈观却是一脸得意,这狗可是他捡的,因此他有意地引导李竹说小白的种种不凡之处。 李竹只好拣些不重要的说了:“总的来说,就是比别的狗通人性些。它像是听懂人的话,十分爱干净,对洗澡也不抗拒,我现在正在训练它自个洗碗。” “嗯。”陈觐简短地应了一声。众人继续吃饭。饭后,李竹开始安排客人。 穆长倩跟她住,紫霜跟小春住。女的还好说,男的就不太好安排了。 最后华叔主动说道:“ 我们几个住倒坐房吧。反正天也不冷,大家凑合一晚就行。叨扰李姑娘了。” 李竹笑道:“无事,今日就委屈华叔了。” 李竹对华叔十分客气,这让陈觐不由得多看了华叔两眼。 临告别时,陈觐对穆长倩道:“在下已经委婉回绝穆老夫人的好意。在下与穆姑娘的心情一样。” 穆长倩听罢,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和李竹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穆长倩和李竹回房时,悄悄说道:“太好了,我的心终于放回肚里了。” 李竹小声接道:“走,咱们庆祝一下,我屋里有壶好酒。” 两人的声音虽小,但无奈陈觐的听力太好,将两人的对话听个清清楚楚。 两人一进屋,陈觐就幽幽问道:“阿观,我真有那么可怕吗?” 陈观一脸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再好的人也有人不喜欢,京城里钦慕你的女子还少吗?反正你也不喜欢长倩姑娘,何必介意?” 陈觐想了想,他觉得后面那句“庆祝一下”更加刺耳。 两人进屋时,才发现屋中只有一张床。陈觐蹙着眉头,说道:“你睡床,我打地铺。” 陈观一脸纠结,只好又让青枫去问李竹要一床铺盖。这么多人哪还有多余的铺盖,李竹只好咬牙将自己新做的那床被子拿了出来,拿出来她又不舍得,这个被面十分清新淡雅,她十分喜欢,若非被子太厚,她早已经盖上身了。所以,她略想一想,便将自己正在盖的被子拿给陈观,自己盖新的。 陈观拿到被子,闻了一下,道:“这女儿家盖的被子就是不一样,有股馨香味。不像方才换衣裳那屋,一股汗臭味。” 陈觐伸手夺过陈观的被子,“你盖这床,你那么脏就该盖这种臭的。” 陈观一脸不满,气哼哼地转过脸不理他。 李竹此时正跟穆长倩喝着小酒,庆祝她脱离火坑。 穆长倩酒量不大,没喝上两杯就有些晕乎乎的。 第78节 李竹趁机问道:“长倩,你跟我说说,你想嫁个什么样的相公?” 穆长倩脸现绯红,醉眼迷离,说道:“嫁个对我好的,后院干净的,最好能听我话的。” “你这个要求很高耶。” 穆长倩唉了一声:“是高啊,要不然,我怎么都十六了还没定亲,我家表妹早就定亲了,我舅母时不时地在我娘跟前炫耀。唉,不提了这些烦心事了。” “那你有个标杆吗?比如像谁那样的,陈观啊我表哥啊蔡青这种的,你喜欢哪个?” 李竹不好试探得太直白,干脆把这三人都提溜出来。 “陈观啊,那就是个小屁孩子,小时候老跟我们后头玩。长大后就没怎么来往了。蔡青,很好啊,不过,他是你的人啦,我怎么能惦记你的东西。你表哥……还可以吧。” 穆长倩说到这里已经支撑不住了,突然,她眼睛发亮地凝视着李竹,说道:“阿竹,你要是个男的多好,我就嫁给你。”穆长倩说完,就往她身上扑,李竹吓了一跳,转头一看,那家伙扑到枕头上睡着了。 李竹因为喝了点酒,又加上下雨天气凉爽,她这一觉好睡,到差不多辰时才起床。 她醒来时,小春和紫霜早已做好早饭,陈家的两个小厮正在刷马。陈觐则端坐在堂屋里看书,当然看的是李竹的书。李竹现在也有了些藏书,杨墨和蔡青送的抄的,自己买的,还有穆长倩送的。林林总总地摆满了一柜子。 陈觐看到李竹进来,就说道:“本来想让青枫去征得你的同意,无奈你高卧不起,在下只得擅自主张,请勿介意。” 李竹道:“没关系,随便看。” “这些手抄书籍都是出自同一人?” “不是。连我三人。” “我一眼就能认出姑娘的笔迹。” 李竹有些尴尬,她知道自己的字很丑,让一个写够硬笔字的人去写毛笔字,真的很悲剧。她努力了许久,也不过是写得能看而已。 陈觐却认真地说道:“于你而言,写成这样已是难能可贵。”这话夸了还不如不夸。 李竹顺口回敬道:“阁下能说出这样的话也是难能可贵。” 陈觐凝视李竹片刻,突然问道:“我能否请问李姑娘,是对所有人都这样说话,还是独独对在下这样?” 李竹一脸不可思议,她又发现了此人的新品格—— 狂妄自恋。 李竹稍一思索,语气平淡地说道:“我这样的说话习惯,是对所有的人都这样,连小白也是。另外,我能请问下,我究竟做了什么以至于让陈公子产生这样的错觉?” 陈觐笑而不语。 李竹继续问道:“请公子说出来,我一定会改。” “咳咳。阿竹姑娘你要改什么?菜的味道非常地好,不用改不用改。” 陈观满面笑容地从外面进来对李竹说道。 陈觐见大家已收拾停当,站起身说道:“咱们该离开了。” 陈观倒有些不愿意走似的,呐呐地问道:“不吃完早饭再走吗?” 陈觐看了他一眼,陈观立即闭口不言。他转而看向李竹。李竹正准备客套几句,忽听得院外有人敲门。小秋听见,已经跑过去开门。接着他很快转回来,高兴地叫道:“姑娘,有人给你送礼了。” 李竹有些奇怪有谁会给自己送礼。也可能是李三姐,想来想来也只有她了。 不管怎样,收到礼物是一件好事。李竹接过来,面带笑容的打开礼盒,打开盒子一看东西,愈发地疑惑。里面是一块晶莹的美玉。这不可能是李三姐送的,她拿不出这样的好东西。再一看,里面还压着一封信,上面写道:君赠我以西瓜,我报之以琼瑶。知名不具。 这名不的确不用具,她也知道是谁。除了那个宁希迈还有谁?李竹本来以为两人以后再无牵扯,他这又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陈觐见李竹先是惊喜再是惊诧然后就是疑惑和慌乱,便开口问道:“你怎么了?” 李竹心中发虚,啪地一下合上盒子,说道:“没事,收到亲朋的礼物惊喜太过。” “是吗?” 李竹知道这人素来多疑,连忙采取扑救措施,于是半真半假地说道:“那人写的信太模棱两可,让我产生了错觉。让公子见笑了。” ☆、第96章 短章 宁希迈送的这件礼物让李竹十分为难。她连想送回去都不能。这个小秋……若是自己亲自己收到就好了。可以当时就让那人带回。李竹又让小秋去追赶送礼的人,小秋跑出去一会儿,溅了一身泥水也没找着人影。 穆长倩梳洗完毕,神清气爽地走出房间,一看李竹神色不对,赶紧问她怎么了。李竹忙岔开话题,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接着又让小春端上早饭。 陈觐本打算要走,这会儿不知怎地突然改了主意,竟留了下来。 他瞥了穆长倩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你精神不错,我还以为你会宿醉不起呢。” 穆长倩微微一怔,这人怎么知道她们喝酒了? 早饭自然不同于晚饭的大餐,无非是些青粥小菜,包子花卷之类。饶是如此,陈观也吃得很香甜。小白也想要包子吃,陈觐仍然对小白很不喜欢,李竹发现,不管是人与动物,还是人与人之间,这不喜欢绝对是相互的,你看别人不顺眼,别人看你也应如是。小白与陈觐就是一对典型。小白会时不时地冲陈观示好,但是一看到陈觐不是发出呜呜声,就是拿屁股对着他。 看着容光焕发的穆长倩,再看看吃货陈观,加上萌物小白,李竹的心情莫名好了许多。 她纠结了一会儿就放开了,管他什么意思呢。反正有机会一定要将东西还给姓宁的,这东西说不定也是抢来的,她拿着也不安心。然后把话说个明白,以后再别往来了,万一她落个与土匪勾连的罪名就不好了。 李竹心神一定,胃口也好了起来,专心致志地吃起早饭。 饭毕,穆长倩也提出告辞。李竹知道她是怕祖母担心,也就没再留她。 两帮人就一起上路,逶迤向清河县行去。 由于昨天下了一整天雨,李大姑就没出门,也不知道陈家兄弟来借宿的事,早上撵鸡时才发现这帮人。 李竹只好与大姑说了个明白。 李大姑目光复杂地看着李竹,语重心长地说道:“虽则你家有个男仆,你也不是孤身一人,可是往后还是不要轻易留宿外男的好。实在不行,你就带让他们到里正家,或是来我家也行。像这陈家兄弟,完全可以去蔡家嘛。” 大姑一提,李竹才想起这茬,是啊他们完全以去蔡家,即便是下着雨,可终究是一个村里,多淋一会就到了。她当时怎么了忘了?估计对方也忘了。下次,应该没有下次了。 穆长倩和陈家的婚事告吹,她乐得逍遥,可是没逍遥几日,烦心事又来了。原来,那个吴成名竟然去穆家提亲了,是为他的儿子吴根提亲。 “吴成名的儿子?他才几岁?” 穆长倩道:“我见过一回,大约十四岁吧。长得跟弱鸡似的,还没我壮呢。” 这吴成名的儿子却跟他叔叔和老爹不是一个路子的。吴成名虽然姬妾众多,但在子嗣上却十分艰难。吴成材家也是,人们都说这是因为他们老吴家损了阴德。吴成名只有一子一女,这儿子养得跟朵娇花似的,有时候孩子越是娇贵就越爱生病,吴根便是这样,一年到头没几天是健康的。不是这疼就是那痒的。李竹只是听说却一直没见过。 吴成名本来担心自家儿子配不上穆长倩,后来听说穆家老太竟然有心在本县寻个亲家,心中不由得一动。 要说本县的望族,除了钱家也就是她家了。可那钱家没有合适的儿子。因为吴成名信心满满地亲上穆家提亲。 “你放心吧,你祖母是个明白人,吴家是什么人家,她老人家怎能不清楚?” 穆长倩烦恼的不是这个,她说道:“阿竹,我真的不想这么早嫁人,可是我奶奶一直催,我娘写信来催,还说让我回京去,要不就去我外祖家。” 李竹也不知该怎么劝好,穆长倩的年纪在这个时代确实不少了。本朝的姑娘一般都是十二三岁开始议亲,十五岁成亲,少部分推迟到十七八岁,但绝少有人超过二十。男子倒是可以大些,像江惊雷二十三四了也没事。 想到穆长倩,又联想到自己。还好,她算是孤身一人,可以自在些。 杨墨不知道是不是听进了爹娘的话,穆长倩再来时,他就没有再出现,一直在家埋头苦读。听说胡家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胡三娘也很中意杨墨。但杨墨一直抑胡寡欢,李竹再见到他时,不禁吃了一惊。不过是半月没见,杨墨竟消瘦不少。 李竹劝道:“表哥,你用功可以,但要注意身子啊。” 杨墨摇头苦笑:“我没事,不用担心。” 杨墨看着李竹,突然问道:“阿竹,连你也认同爹娘的话吗?” 李竹想起李大姑的那番关于门当户对的话,斟酌了一下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倒是觉得真正的门当户对是男女双方心智上的相登对,但我们生活在俗世中又不得不考虑外在的条件。”李竹也不去单纯地鼓吹有了真爱可以抛掉一切的做法。 ☆、第97章 杨云的婚宴 李竹看杨墨这个样子,十分心疼,她思来想去,决定拜托蔡青多多开解他。 他们两人是好朋友,又都是男人,交流起来也方便。蔡青的话杨墨能更容易听进去。 蔡青听到李竹的托付,笑道:“其实我一直在开解他,他应该快想通了。” 过了些日子,杨墨的精神果然好了许多。此时,胡杨两家的事也谈得差不多了。媒人已经开始催着定亲。 杨墨迟疑再三,最后还是拒绝了胡家姑娘。李大姑和杨老实气得不行,几天没理他。杨云也不太理解哥哥的做法。 杨墨一脸无奈,有空就来寻李竹说话。 “阿竹,我想明白了,不管穆姑娘对我是何想法,我还是不想跟我不喜欢的女人成亲。我也不想耽误胡家姑娘。” 李竹再次觉得,杨墨还算是一个很有担当的男人。 “我还是努力读书吧。这也是我改换门庭的唯一途径。” 李竹却在心底叹息,这个时代的科举之路十分艰难,比高考更残酷。李竹曾见过几个教私塾的老先生,到老仍是童生。不管怎样,杨墨能振作起来也是件好事。 穆长倩最终在山脚下买下一处庄子。这里依山傍河,林木葱茏,是个消夏的好去处。 地皮买下来后,穆长倩就开始雇员人建造房子,这事自然有专门去办,穆长倩只负责时不时过来看看。 杨墨有时在,有时不在,不过,他再次面对穆长倩态度已经平静许多。对穆长倩的关切也是恰到好处,不失分寸。有时蔡青也在,四个人一起钓钓鱼,捉捉虾。赏赏荷花,天气不太热时,他们就划着小船到芦苇荡中游览一圈。 相较于杨墨,蔡青的态度却十分疏离淡然。李竹还以为他不喜欢穆长倩,有次趁穆长倩不在旁边时,就委婉问了这个问题。 蔡青听罢,先是微微一怔,“我怎么会不喜欢穆姑娘?她开朗大方,不拘小节。她若是个男子,我们说不定也能成好友。只不过,你说过,我对人太好,容易引起误会,所以……” 李竹哑然失笑,没想到自己随口说一句话,他还真记住了。 “其实我并不是要批评你的处事方法,你也知道我那天心情杂乱,容易胡言乱语。” 蔡青微微一笑,双眸清亮的像面前的碧水,须臾,他才轻声说道:“我以后会只对一些人好。” “呃,好。” 四人分开时,杨墨跟蔡青一起往回走,杨墨像是发现了什么,时不时地看蔡青一眼,蔡青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忙问他怎么了。 杨墨神秘地笑笑,朗声说道:“不可说,不可说。走吧。” …… 李竹家离穆长倩的庄子不远,穿过那片竹林,再走一刻钟就到了。 所经之路都是林荫小道,即使在夏天也不并不觉得炎热。 这天,穆长倩像往常一样又来庄子查看建造进度,两人沿着林荫小道边走边说话。 穆长倩今日似乎有些心事,不时拿眼觑着李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竹笑道:“你有话就直说吧,你这人根本藏不住话。” 穆长倩调皮地吐吐舌头,接着正容说道:“我是听说你家的一些事,不确定要不要给你说。既然你都看出来了,那我就说吧。” 第79节 李竹心头一跳,她直觉是穆长倩说的应该是关于李三姐的事。 果然,她猜得没错。穆长倩迟疑片刻便说起了李三姐的事:“我听人说你姐姐过得似乎很……不好。那个白世杰对她很是冷淡,白家老太太埋怨她拴不住男人的心,到现在也没怀上孩子,时不时地让她到跟前立规矩。你姐又没娘家撑腰,她家的下人也都不是善类……” 李竹深深叹了口气,其实这些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李三姐出嫁前还指望着白家老太太会因为白世杰的事,对她有愧疚之心。其实那点心值个什么!白世杰能装一时装不了一世,他一冷淡三姐,三姐又没娘家撑腰,下人们最会看人下碟,李三姐能好过了才怪! 而且白老太太能教出白进那种儿子和白世杰这种孙子,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即使早有预料又怎样,她还是阻止不了李三姐跳进火坑。 穆长倩说完,停顿一下又说道:“同是亲姐妹,你姐姐怎么就一点也不像你。若是不知道就罢了,知道了还要嫁进白家。不是睁着眼跳火坑吗?如今说什么也晚了。” 李竹问道:“白家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穆长倩想了想道:“听说那个白进被人参了一本,还有人拿白世杰的丑事说事,他本来是要到西宁县任知县,因为这事就只好赋闲在家。现在回老家白家村去了,就在隔壁的息泉县。” 李竹估计白家也有可能因为这事迁怒李三姐,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她能想到的是和离,但以李三姐的性格怕是不可能。 李三姐的事李竹是无计可施,而且隔这么远,又鞭长莫及,她也只能暂时放到一边。 穆家的庄子建得挺快,李竹种下的辣椒也活了,总算有了件让人高兴的事。李竹生怕季节不对,辣椒苗会夭折,对这些嫩苗小心呵护。 县里的食肆饭铺仍三五不时地来村中收菜,李竹家的两个菜园子的菜是他们争枪的对象。虽然杨家集其他村民的菜也不错,但比起李竹家的总欠缺点味道。 时间一长,众人对李竹也开始议论起来了,因为也不见她家菜园子用的是荒地,他们种菜时不过跟平常人家一样锄地,拔拔草而已,连粪都上得少,他们想不通为什么她家的菜就是长得比别人家水灵,干吃? 李竹初时听到这些议论,多少有些不安,生怕人们识破了她的秘密。 不 过还好,没多久,村民们就形成了一个大致的观点:他们觉得李竹是个福人,所谓福人就是干啥啥行。这种人种田丰收,做生意发财,走路跌个跟头也能捡到钱。与 福人相对的是衰人,干啥啥不行,种野草都能种死。之所以有这个说法,那是因为有不少事佐证,像是荒地里无端发生财宝,挖出泉眼,连老虎都跟她亲近等等。 既然李竹是个福人,那肯定会跟别人家不一样。所以他们也甭跟她比了。这么一想,村民们很快心态就平衡了。他们平衡了,李竹也就放心了。她可不想跟乡亲们关系太恶劣。 长夏渐渐过去,很快就到了初秋时节。地里的庄稼几乎是一天一个样,村民们眼看丰收在望,自是一脸喜色。不过,令人心痛的是,山上的野猪又开始下山糟蹋庄稼了。 这次李竹十分倒霉,野猪大多是从她家的地里穿过。 小白和大黄斗志昂扬,数次与野猪缠斗。不料这次来的是十分难缠的公猪。大黄险些丧命,小白也受了点伤。李竹十分头痛。 最 后还是小虎威风,它不但亲自上场,还召来了几个同伴帮忙。这着实对野猪很有威慑力,猪群下山的次数急剧减少。小虎带着它的同伴,外加小白大黄共战猪群。李 竹每隔个几天就能卖上一头野猪,羡煞村民们。乡亲们通过此事,对小虎更加喜欢。今年因为小虎的存在,田地在山家的几户村民减少不少损失。 他们心生感激,有人提了鸡来,也有些买了点肉,来孝敬小虎。 小虎冲李竹吼了一声,李竹笑道:“你收下吧,这是人家送你的。” 小虎这才放心地享用。村民们远远地看着小虎,好奇地打量着它那身斑斓的皮毛,铁棍一样的粗尾巴。有些大胆的还往前凑近了看。小虎也不怎么理会他们,一副任君观看的模样。 七 月底的时候,江惊雷带着他父亲到了。他父亲名叫江大年,父子俩跟一个模子刻的似。江大年为人豪爽,嗓门洪亮。两人带来不少京中特产,给杨家下的聘礼十分丰 厚:缎子三匹,金银首饰一套,外加三十两文银等各项物事。杨老实和李大姑对江家愈发满意,虽然这些聘礼最后会添加到嫁妆里头,但这却表示江家对自家闺女的 重视。 因为两家隔得太远,自然不能同时办宴席。最后的商议结果是,先在家杨家办一场,宴请众位亲友乡邻。回到京城再到在江家办。 杨家要办喜事,李竹这个亲戚自然也要去帮忙。跑跑腿,借个东西,招呼一下女客之类的,她能做的都做了。 这一天,凡是跟杨家有旧的亲戚都来了,村民们也多有随礼。这些人根据关系亲疏不同,随的礼也有不同,亲近的或是做被子,或是送被面,或是首饰,一般关系的送几尺布或是拿个十文八文的就行。 李竹一是念着大姑的恩情,二是跟杨云也合得来,就去县里打了一套中等价位的头面首饰,花了她十两银子。杨云接过后吃了一惊,李大姑也嗔怪着说她太破费。李竹劝了一阵,两人才推辞着收下了。 院子里一片欢声笑语,男人聚在一起侃大山吹牛,妇人们也拢在一处说笑拉家常。 本来气氛十分祥和,不过很快就被杨家大伯母朱氏和杨莲花给破坏了。杨莲花孩子已经生了,是个儿子,朱氏的尾巴又翘了半天。本来杨家办喜事,像两家这种关系,她是不用来的,即使来也是礼到人不到。 没想到这母女俩反而高调出场,一进来就先声夺人地嚷道:“哟,你们都到了啊,也没人去叫我,我这个伯母不招人待见。不管咋说,这阿云也是我侄女是不。” 当着这么多的面,李大姑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客气地说道:“大嫂来了啊,你们找个地方坐吧。我太忙,咱自家就自便吧。” 就在这时,江惊雷父子俩过来跟大家打招呼。 朱氏一看,立即硬凑上去,自来熟地对江家父子说道:“哎哟,亲家,侄女婿,你们一路远来辛苦了。有空去我家坐坐。” 江大年和江惊雷十分客气地跟朱氏打了个招呼,两人正转身去另一边。不想朱氏却十分亲热地对江惊雷说道:“侄女婿啊,我这人就是爱操心,你将来一定要对我家阿云好,她是个好孩子。” 江惊雷点头:“这是自然。” 朱氏抿嘴一笑,接着又说道:“她是个孩子可惜命不好,——先是被人退亲,后来又被吴家抢亲——” “姓朱的,你给我闭上你那张臭嘴。” 李大姑气得满脸通红,厉声制止。 众人暂停闲聊,四下里一片静寂,一起目光炯炯地盯着这两家人。 朱氏连忙道歉:“哎呀,我这人一高兴就乱说,行了行了,大好的日子提这些干吗?” 李竹站出来笑着说道:“是啊,大伯母,你也别心怀愧疚,我云姐早就原谅莲花姐抢了何仁义这事。我江家姐夫也知道这事,他还说你家抢得好,若不然,我云姐也没机会嫁给他。” 江惊雷立即说道:“是啊是啊,抢得好。要不然阿云就便宜那个背信弃义的狗玩意了。那厮跟你家闺女才是绝配。” 李竹笑着对江惊雷说道:“表姐夫,你这人就是太直,总爱说实话。 ” 李大姑也接道:“她大伯母你别往心里去。” 朱氏脸色一僵,正要开口回击,李竹立即抢道:“哎哟,莲花姐,不是说你身体不好吗?怎么又出来了。我听人你家孩子七个月就生了,你的身子一直不好,你怎么不好好在家养病,我大姑家不会挑你的礼的?” 李大姑大度地说道:“是啊,莲花,你的情况特殊,我怎会挑你的礼?” 众人也知道了杨莲花未婚先孕的事,纷纷用别样的目光打量着她。 有的说道:“这人抢了堂姐的未婚夫,没成亲就生孩子,怎么还有脸上门?” “是啊是啊,不愧是母女。” “啧啧。” …… 杨莲花被人当众戳穿丑事,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朱氏还想跟这些人大战一场。不过,她回头看着要扑上来撕人的李大姑,和按捺着怒火的江家父子,再看看一脸冷笑的李竹,不禁心生胆怯,拉着杨莲花边走边说:“得得,你们不待见俺娘俩,俺们也不招人嫌了。” 朱氏母女落荒而逃。 李大姑脸上带着笑意,招呼众人:“好了,让大家见笑了,大伙都上桌了,该开席了。” 现场又恢复了刚才的嘈杂。 李大姑对李竹嘱咐道:“别告诉你姐这事。” “我知道的大姑。” 李大姑说了一句又被人叫去了。李竹也忙着去安排桌椅板凳。 杨家的院子不大,地方不够,院外也搭了几个棚子用来招待客人。 李竹正在忙碌,忽然听到有人说道:“这位姑娘,我们也是来随礼的。” 李竹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急忙转身。 面前站着三个男子,大约三十来岁,为首的一个男子身材魁宏,面如重枣,长须飘飘。另外两人,一个黑脸,一个白脸。 这是在模仿刘关张三兄弟? 李竹觉得这人好生奇怪。再一看那个“关公”,一双深邃的眼眸着带些许笑意,正盯着她看。 这个人,是宁希迈? 李竹神色略有些紧张,正色说道:“今日是我表姐的大喜日子,咱们往日无冤,近日无怨,还望几位手下留情。” 宁希迈哈哈大笑两声,注视着李竹道:“我有那么可怕吗?你第一次见我时,不是挺大胆的嘛,还敢利用我。” ☆、第98章 双方再遇 李竹强行将玉佩硬塞到宁希迈手里。 还完东西,她不由得深呼吸一口气,这人肯定还在打江惊雷的主意。可是现在不比往日。姓陈的可不像白进那样好对付,千万不能让他怀疑杨家与土匪与勾连。 勾结土匪是犯罪,弄不好会牵连全家还有表哥的前途。 而且宁希迈一而再再而三的来招揽人,江惊雷拒绝犯了,又难保对方不会使出诡计逼迫江惊雷上山。不过那是以后的事,今日杨云的大喜之日,得赶紧把这人打发走。怎样才能让宁希迈打消招揽江惊雷的念头呢?李竹思索片刻,蓦地想起一个人,陈觐。她如今也只能利用这个人了。 李竹说道:“我劝你们三位还是悠着点,因为陈觐也是我姐夫的朋友,他已往陈家投了请帖,说不定陈觐今日也会来。” “哦。”宁希迈反应平淡。 宁希迈笑吟吟地打量着李竹,慢悠悠说道:“他要是来了,请把我和他安排一桌,我想跟他喝几杯。”他根本不信李竹这个谎话。 李竹一时无计可施,心里压着怒火。 宁希迈往李竹身边凑了凑,低声说道:“你知道吗?你转动眼珠子算计人的时候很有意思。这是第几个被你利用的男人了?” 李竹身子一僵,不着痕迹地往旁边错了错身。 “几位先坐下喝口水,我去告诉家人。 ”李竹决定先去告诉江惊雷。 “等等。”宁希迈突然叫住李竹。 “还有何事?” “我送你的那块玉佩可喜欢?” 李竹差点忘了这件事了。 她本想说不喜欢,可又不想把呈情弄僵。想了想便说道:“玉佩阁下的宝物,我的宝物是不随便收受礼物的品性,如果你送我礼物,咱俩的宝物都没有了。” 李竹说着就掉头往家赶,准备去拿玉佩好还给宁希迈。 今日正好小秋在家看门,李竹推开院门时就发现家里来人了。还是陈觐。 李竹一脸惊讶,脱口而出道:“你怎么又来了?” “又来了?”陈觐眸色深沉,看不出是喜还是怒。 李竹忙收回自己的话,解释一句:“实在没想到你能再度光临寒舍,太过惊喜。” “你应该是有惊无喜。” “请位陈公子为何事而来?” 这时,陈观从外面走了过来,笑着说道:“我哥的东西落在你家了。” “什么东西?我去找找。” “不用。”陈觐抬手制止住李竹。 他大步进了前几日所住过的客房。约有一碗饭的功夫才出来。 陈观忙问:“找到没有?”陈觐摇头。 第80节 李竹问明是什么东西,转身进去翻找,屋里却是什么也没有。她问小秋,小秋也说没看到。 “等我问问小春吧,这屋子是她收拾的。” 李竹让小秋去小春问清楚,她自己则进房拿了玉佩,准备好还给宁希迈。 宁希迈,陈觐这两人险些就撞在一处了!希望他不要发现什么,李竹心里不禁有些紧张。不然,大姑家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她一紧张就话多,便没话找话道:“你们今日做什么去了?” 陈观道:“我们去查看附近哪里方便修建水库。” “修水库?这可是功在当朝,利在千秋的好事。” “功在当朝,利在千秋。”陈觐重着这句话,再看了李竹一眼。“这话听上去很不错。” 就在这时候,小春和小秋一起进来了。 小春看到陈观兄弟,先是行了个礼,接着对李竹说道:“姑娘,奴婢收拾那家屋子时,什么也没发现。” 李竹转过头看着陈觐,道:“会不会陈公子记错了?也许是落在别处了。” “在下没记错,确实落在你处。” “可我家根本没有。” “那我就不得而知。” “我不至于要贪你的东西。” “我没这么说。” 正说着话,小白跑进来了。它一看到陈觐,习惯性地呜呜两声,表示威胁和不满。 李竹对小白吩咐道:“你去这间房里找找这位公的东西。”李竹说完才觉出口误。小白总是公的母的,她也说顺嘴了。还好陈觐没听出来。 小白一听是帮陈觐找东西,就有些不情愿。 “快去,听话,一会儿给你肉吃。” 看在肉的份上,小白懒洋洋地进屋找去了。 过了一会儿,小白就出来了。它嘴里还叼着一只肥肥的灰老鼠。 “吱吱。” 李竹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东西应该是被小灰叼走了。 陈观惊呼道:“小白竟然会捉耗子?” 李竹伸手去抓小灰,她的手还没伸出去就被一只手飞快地给捉住了。 陈觐拦住她说道:“老鼠身上太脏,若是咬了你还会生病,不能捉它。” “吱吱。”小灰听到有人它说脏还有病,顿时怒了。气得举起前爪吱吱叫着表示不满。 “敢骂我们大鼠类,老子咬掉他的鼻子,咬掉他的口口!” 李竹:“……”她竟然听懂了听懂了。 李竹弯下腰飞快地抓住小灰,飞快地进屋,关上门,激动地说道:“小灰你再说一遍。” 小灰摇着小脑袋,问道:“哪句?” 李竹一脸兴奋,她真的听懂了。 “再问你一句,你把那东西藏在哪儿了。” 小灰不满地说道:“这个人太可恶了,我夜里睡不着,进来溜达溜达,他就起来追打我,我一气之下就叼走了他的东西。” 小灰不情不愿地将东西还了回来,这是一只黑色的荷包,还好没被咬破。李竹也没去看里面的东西,她正要出去还给陈觐。这时小灰又叼来一件衣物:“这也是他的。” 李竹拿起衣物看了看,像是裤子,不过挺短的。 她将荷包和裤子一起拿出来递给陈觐。 这时,陈家的两个小厮刚好也在。 李竹将东西递给陈觐,顺口说道:“不好意思,我家的老鼠太调皮了。叼走了你的东西。你看看东西有没有少。” 陈觐一脸古怪地看着李竹,神色十分地不自然。 而旁边两个小厮则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陈观则在抖动着肩膀,像是在极力忍住笑意。 “你们,这是怎么了?”李竹一脸奇怪。 小秋看了看众人,恍然大悟说道:“原来你的亵裤落我们家了。” 李竹:“……”她决定晚上回来要好好惩罚一下小灰。 半晌之后,李竹才故作镇静地说道:“东西找到了,我也不留几位了,因为我表姐今天成亲,我要招待女客,实在太忙,走不开。” “你表姐成亲?”陈觐问道。 “是的。” “男方是谁?”李竹心想他连百姓的婚事也管吗? 不过,对方动问,她也只好回答。 “姐夫名叫江惊雷。” “京城人士?他父亲叫江大年?” “你也认得。” 陈观忙接道:“听说过。” 陈觐说道:“叨扰,告辞。” 李竹见他要走,心里不由得一松。连声音也带了笑意:“几位慢走。” 李竹转过头吩咐小春小秋:“把门锁上,咱们去杨家吃饭。小白大黄也去。” “汪汪。”早该去了。讨厌这个的公的。 小白摇着尾巴,欢快地冲出院子。 李竹走出院子时,一看到正在向她这边走来的三个人,不禁大吃一惊。 今天不是黄道吉日吗?怎么会这么倒霉? 宁希迈三兄弟正慢悠悠地走过来,与陈觐陈观四人来了个狭路相逢。 双方一起站住,彼此打量着,大眼瞪着小眼。 还好,宁希迈三人都改了妆容。陈觐一时也没认出来。 李竹连忙招呼道:“你们怎么才来啊,都开宴了,快走快走。” 宁希迈不慌不忙地说道:“都开席了,是得快去。” 李竹心头突突地跳着,面上却仍故作镇静,生怕陈觐觉察出什么来。 他们几人在前面走着,李竹就觉得背后有一道锐利的目光在盯着他们,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宁希迈侧侧头对李竹说道:“他怎么又来你家了?” 李竹道:“路过。你不紧张?” 宁希迈神态悠然:“有什么好紧张的。” 李竹见走得远了,小声说道:“你能放过我姐夫吗?天下那么大,能人那么多,非得他不可吗?”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人的耐心有限,土匪的耐心更有限。李竹生怕这人使出点什么手段来逼迫江惊雷上山。 宁希迈轻笑一声,“你可能不大了解我这个人,我一旦认准了某个人,往往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李竹愤然:“你难道就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宁希迈觉得好笑:“若要考虑别人的感受,我还能干这行吗?” “果真是至理名言。”李竹闭口不言。快步朝大姑家走去。 李大姑正在忙着招呼众人,一看到李竹就说道:“你到哪里去了,找你不见,快快,这边还有个空位,你先去吃点东西。” 她看到李竹身后的三个陌生男子时,因为是来的宾客,也是热情招待:“你们三位到这边来。” 李大姑左看右看,也没找着空位。 这时杨墨出来道:“娘,没空位了,在我房里摆一桌算了。阿青也来了。” 李大姑答应道:“好好,就摆在你房里。去找几条凳子来。” 杨墨笑着将宁希迈三人让进房间。蔡青正在帮忙收拾桌子。 他一抬眼看到李竹,就从身后拿出一只小巧的篮子,递过来说道:“这是我从山上采来的野果,你拿去尝尝。” 李竹灿然一笑,欣然接过。 蔡青亦回之一笑,说道:“你快去吃饭吧,这里有我和阿墨就好。” 李竹点点头,抱着篮子准备出去。 宁希迈将两人的互动看在眼里,面色一沉,默不作声地坐着。 李竹刚要跨出门时,就听见宁希迈说道:“等等。” “怎么了?” 宁希迈摊开手,手掌中间躺着一块晶莹的美玉。他的嘴角挂着一缕冷笑,慢慢说道:“想必李姑娘看不上我的东西,不过我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收回的道理。”说完,他将玉佩狠狠地往地面上一摔,只听得啪地一声脆响,美玉碎成两瓣。众人不由得大惊。杨墨更是一脸疑惑。 李竹无奈地看着宁希迈,用安抚地口吻说道:“我真的不习惯无缘无故的收别人的贵重礼物。” 宁希迈冷笑,指着李竹手中的篮子道:“是吗?难道你方才没有欣然收下这个东西?” 李竹晃晃篮子:“这不一样。”乡下人家互赚些蔬菜小食都是正常的人情来往。东西不贵重也不稀罕,收下也无妨。 “是不一样,因为送的人不一样。”宁希迈说着看意味深长地看向蔡青,他的眸中隐隐闪着寒光。 杨墨也发现了,他疑惑地看着这三人,问道:“几位是哪个庄上的?” 宁希迈随即恢复正常,和气地答道:“宁家庄。” “宁家庄?”杨墨皱眉,一时想不起这个庄子在哪里。 “我看不是宁家庄,是南屋山吧。”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门外响起。 第81节 李竹心中震撼,手一抖,果篮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紫色的山葡萄,紫红、碧绿的浆果滚落一地。 陈觐迈着从步的步伐走过来,然后弯腰将东西一一捡起,动作十分舒缓。 宁希迈面沉似水,黄玉则一脸紧张,至于郑炎,他的手悄悄地按在腰间,像是随时准备拔剑出来。 而陈家的两个小厮并陈观三人也是紧紧握着兵器。 屋里气氛十分紧张,双方一触即发。 杨墨和蔡青先是惊诧,听到南屋山时,方才明了。两人对视一眼,均是一脸紧张。 杨墨平复一下心绪,微微颤声道:“你们几位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今日是我妹妹的大喜之日,希望众位多多担待。” 陈觐将野果放入果篮,对李竹说道:“你出去吧,我有事同这三人商量。” 李竹站着不动。 陈觐又对杨墨和蔡青说道:“你们二位也出去。” 李竹看了看双方,飞快地说道:“江湖之争,还是不要殃及到百姓为好。” 陈觐看也不看李竹,盯着宁希迈说道:“你早就知道这不是江湖之争,你的事情,我一会再处置。” 宁希迈突然朗声大笑数声,笑毕,他对陈觐说道:“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你说吧,是单挑,还是群战,任君选择。” 陈觐掷地有声:“先单挑。” “阁下果然是条好汉。” “请。” “请。” “大哥。”陈观低声叫道。 陈觐用目光制止了他,陈观只好不再说话。 双方话音刚落,就听见李大姑高声说道:“让一让,菜端来了。” 李大姑端着一大盘鸡肉快步朝屋里走来,一看众人这种架式,立即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要掰手腕子啊。来来,吃完饭再掰。” 说完,她盯着陈观看了看道:“哟,这不是陈公子吗?你来了,咋不告诉我们一声。快快坐下。” 李大姑又看看陈觐,李竹忙介绍道:“这是陈公子二表叔家的二表哥。” “扑哧。”宁希迈颇不厚道地笑了。 李大姑热情招待:“来来,你也做。今日来客太多,忙得晕头转向,招待不周可别见怪。” 李竹笑道:“放心吧大姑,这些人都是心胸宽广的好汉子,这大喜的日子,哪会因为一点小事生气。” 李竹说完就跑出去吩咐小春小秋:“你们去我房里把那三坛珍藏的好酒拿过来,我要好好招待这帮贵客。省得他们心怀不满砸场子。” 李大姑笑得开怀:“又让阿竹破费了,将来等你成亲时,就让你云姐还回来。” 陈觐和宁希迈双方仍在大眼瞪小眼。 李大姑说完又一阵风似的跑开了。接着,热菜冷盘纷纷端上桌来。端菜的妇人还悄悄向李竹打听这几人是谁。 “来,各位开吃吧。”李竹率先招待众人,为了和谐,她都都成了陪酒的了。 杨墨很快也反应过来,故作镇定地招待众人。 蔡青也在一旁帮着杨墨。 宁希迈用商量的口吻道:“要不,吃完再打?” 陈觐挤出一个字:“好。” 李竹一直提着的心暂时放了下来。 小春和小秋抱着酒坛进来。李竹亲自打开一坛酒,这两坛一坛是上好的烧酒味道十分劲烈,一坛是自己酿的葡萄酒。上次和穆长倩喝了一些。这次为了维护和平全拿出来了。 “来来,喝酒。” 李竹肉疼地给他们倒酒。 宁希迈先干掉一大碗,赞道:“好酒,好酒。” ☆、第99章 斗酒斗气 宁希迈饮完一碗酒,客客气气地拱手说道:“陈兄,你请。” 陈觐看着桌上的粗瓷大碗,不觉蹙了蹙眉。李竹知道他的心思,乡下人家办喜事,自家的碗筷不够,一般都去借乡邻的。他连自已家的新碗都要洗上几遍,怎么可能用这种碗? 这时,陈家的小厮青枫说道:“大公子,这次带了碗来。” 青枫从包囊里拿出一只青花瓷碗又院里清冼干净,再放上桌。李竹暗叹,这次还真的自带餐具了。 青枫帮着斟满酒,陈觐端起碗来,一饮而尽,动作十分洒脱优雅。 宁希迈拍手赞道:“好,够爽快。” 接着轮到宁希迈,他倒上一碗,仰起脖子,一口气喝干。 李竹再倒,两人轮流对饮。 桌上的人眼睁睁地看着这两人斗酒。 李竹心想,杨云的婚事真是一波三折,若是双方打斗起来,一是影响心情二是怕伤了宾客。 不如干脆趁这个机会,将他们都灌醉,让他们打不起来。 李竹悄悄吩咐小春小秋,再去搬几坛烈酒来。 两人领命而去。 李竹转过身热情招待道:“来者都是客,你们也别干坐着,大家一起喝。”她的本意,是让双方一起喝个烂醉。可是青枫青松两人怎么也不肯入坐。李竹明白这个时代的仆人是不能跟主人一个桌子吃饭的。 陈觐淡淡扫了李竹一眼,吩咐两个小厮:“外出从权,你们坐吧。” “是,公子。”两人在边角处坐了。陈观也走到陈觐身旁坐下。 杨墨和李竹做为主人热情布菜倒酒。 宁希迈和陈觐对饮了五六碗,这两坛酒度数不高,两人都没有醉态。 李竹在等着更烈的酒来。小春和小秋很快就抱着酒来了,李竹打开一看,这都是些薄酒。她自作主张,跑到杨老实屋里,把自己上次送他的一坛半高粱酒顺了过来。以后再还补给他便是。李竹为了使酒味更加诱、人 还在里面加了数滴灵泉。 “来,换这个,这酒更劲道。” 宁希迈和陈觐一言不发地盯着李竹猛瞧,一个眸中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一个眸光如电,两人都洞悉了李竹的用意。 李竹强作镇定,故意拿话激他们:“怎么?怕这酒太烈,不敢喝是吧?那就算了。你们吃菜吧。” 这时,郑炎猛地一拍桌,大声嚷道:“我死都不怕,会怕喝酒?搬上来!” 李竹翘大拇指赞道:“壮哉,好汉。” 李竹一边夸赞一边给郑炎倒酒。 坛子一打开,顿时酒香扑鼻,引得人馋虫大动。 杨墨也接过一坛,给在座的人都满满斟上一碗。 郑炎瞪大眼睛,端起碗,咕噜咕噜灌了下去,然后朝陈家兄弟示威性地举举空碗。 李竹给陈觐陈观两人的酒碗也满上,表面是劝,实则是激:“这酒性烈,你们可能不习惯。不能喝就别勉强。” 陈觐端起碗,虽不像郑炎那般豪饮,但也是一口气喝干。 接着是宁希迈喝,他喝到第四碗时,盯着陈觐说道:“我不知道陈兄为何总与我们兄弟过不去?难道像以前那般,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不行吗?” 陈觐看着宁希迈说道:“你弄错了,我们之间不是井水与河水的关系。而是:我是清水,你是浑水。我若想让清河的水一直清下去,你这股浑水就必须消失。明白?” 宁希迈再次纵声大笑,笑毕,突然脸色一沉,语气激愤地说道:“你是清水?我是浑水阁下可知浑水是从何处来?天下万水同脉,所有的水在出山之前都是清水,我这股清水,就是你们这帮满嘴仁义道德,手上沾满鲜血的浑水给污坏的!” 陈观年少气盛,听宁希迈这般说,顿时拍案而起,指着他骂道:“姓宁的,害你家人的不是我们陈家,也不是清河县的百姓,你有仇报仇,有冤伸冤,缘何聚众为匪,为害一县百姓?与我们兄弟为敌?” 陈观气盛,郑炎的脾气更火爆,他把桌子拍得啪啪直响,指着陈观便骂。 李竹只好说道:“来来,别吵了。你们继续喝酒。”为什么他们还不醉倒? 这一屋子的男人,蔡青觉得李竹在这里还不太好,就悄悄说道:“阿竹,你出去吧,这里有我和阿墨来应付就好。” 李竹叹口气小声说道:“没事,我怕他们闹起来不好看。这可是云姐一生只有一次的大喜日子。”人们还有个迷信说法,若是结婚那日不顺,会影响以后的福运。虽然作不得准,但心里难免膈应。 两人离得近,说话声音又小,看起来像是在窃窃私语。那宁希迈早就看蔡青不顺眼,只是方才只顾与陈觐缠斗,暂时忽略了蔡青。如今对方再次撞入他的眼,他盯着蔡青冷冷一笑,说道:“这位兄弟,大家喝得这般痛快,为何你滴酒不沾?可是看不起我们兄弟?” 蔡青从容说道:“我酒量浅,沾酒即醉。” 宁希迈重重地拍拍他的肩膀,亲手给他倒了满满一大碗酒,也给自己也倒了一杯,举碗说道:“来,我先来为敬。” 蔡青一脸迟疑,杨墨也出声劝和。 宁希迈却是不依不挠,非要逼着蔡青喝洒。 蔡青说道:“我喝可以,不过,我喝完这碗酒,请问这位兄弟可不可以离开杨家,今日杨兄妹妹的好日子,还望各位行个方便。” 宁希迈拿眼瞟着陈觐,意有所指地说道:“我无所谓,只要某人愿意,我随时可以离开。” 蔡青又看向陈觐,陈觐盯着桌上的酒碗,似在沉吟。 李竹接道:“这位公子看来是默许了。” 陈觐猛地抬眼,凝视李竹片刻。 李竹顺杆子往上爬,拿起一根竹筷,一折而二,说道:“来来,我替你们折筷为誓,干了这碗酒,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郑炎和陈观都被她逗笑了。两人笑完,又觉得不合适,同时板了脸,再伴随着一声冷哼。 “来,蔡兄弟,干杯。” 宁希迈一仰头,一饮而尽。 蔡青端着酒碗像喝药似的,几口下去,一张白净的脸上现出一片红晕。他再接着喝下去,脸愈发地红,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眸渐渐变得迷离。 杨墨心疼地叫道:“阿青。” 李竹也走过去道:“你不能喝就别勉强。” 蔡青冲李竹微微一笑,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没事,我能喝。” 第82节 宁希迈看着两人就觉得刺眼,再次将空碗斟满,等着蔡青喝完,他再次举碗:“好样的,再来一碗,我先干为敬。” 李竹一脸愤怒地看着这人,觉得这人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讨厌。 蔡青放下碗时,双手开始摇晃,腿脚发飘。 他强撑着,笑道:“好,再干一碗。” 宁希迈抱起酒坛,亲手为斟酒。 李竹胸中忍着一股火,看着蔡青十分艰难地喝下第二碗。他的脸更红,双眼更迷离。 “再来。”宁希迈此时已有五分醉意,行为愈发肆意。 李竹终于忍无可忍,霍地站起来,劈手夺过酒坛,拿过一只空碗径自往里倒去。 倒满后,她端起碗,对着宁希迈稍一示意,“我先干为敬。你随意。” 李竹像喝水似的,将一碗酒一饮而尽。 众人面面相觑。 蔡青看着李竹,低低叫道:“阿竹,我先回了。”说罢,咚地一声趴在桌上睡着了。 杨墨叫道:“阿竹,你没事吧。” 宁希迈先是惊讶,再是大笑,他端起碗再次一口喝干。 李竹又倒一碗:“再来。”其实李竹在前世时就有千杯不醉的大名。她七八岁时,去亲戚家参加宴会,偷喝半瓶酒都没醉透。不过,喝酒伤身,加上怕出事,她很少再喝。 她连二锅头都能干上一瓶,古代的酒根本不在话下。 两个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连喝三碗,宁希迈与三人轮番拼酒,此时已有八分醉意。 李竹除了脸色红些,其他并没异样。 李竹十三岁生辰已过,经过这一年多的调养,身体拔节地窜高,一张小巧的瓜子脸,一双杏仁似的眼睛,鼻梁高挺,嘴唇红润。因为饮了酒,脸颊现出一抹动人的酡红。 “再来。”李竹仍去倒酒,杨墨伸手去夺酒坛,不想却有一人已先他而到。 陈觐夺了李竹手中的酒坛,看着她慢慢说道:“如你愿,我们这就离开。 我今日是来你吃喜酒的。” 说到这里,陈觐又命令青枫:“去把礼钱给了。” 青枫应了一声,转身去交礼钱。 宁希迈摇摇摆摆地站了起来,一双醉眼盯着李竹,说道:“我也是来随礼钱的。” 双方同时起身,一起来到记帐先生处,这里是专门收礼钱的地方,杨老实收钱,一个识字的本家先生在记帐。 青枫拿出一锭银子,双手捧上。记的却是陈观的名字。 杨老实一看银子吓了一跳,忙说道:“这、这礼太重了。”乡下人家一般都是十几文二十文的。哪有这样一出手就是一锭银子的。 这时,宁希迈也挤了上来,随手排出一锭大银,比青枫给的还要多,“麦西宁。” “这、这重了。”杨老实被左一锭右一锭的银子给砸晕了。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正好,江惊雷父子路过,杨老实赶紧叫住江惊雷,因为宁希迈自称是江惊雷的朋友,这事还是问他较好。 ☆、第100章 中秋、盗匪 江惊雷看到陈觐兄弟时,自是一脸惊讶。 江大年更是一脸恭敬,他万没料到这人竟会来参加儿子的婚宴。 三人寒暄几句,当江惊雷看到宁希迈三人时,眼眸一眯,拳头微微攥起。江大年似乎也看出了什么,对江惊雷说道:“惊雷,来者都是客,今儿个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江惊雷松开了拳头,脸上勉强带着笑意,说道:“父亲说得是。” 宁希迈一脸醉态,对江惊雷说道:“江大哥,咱们改日再见。” 宁希迈说罢,大步离去。 陈觐冲大家略一拱手,也准备离去。 杨老实道:“这随礼……” 江大年冲他笑道:“既然他们送了就收下吧。若是推却会折了他们的面子。” 杨老实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脑袋还是有些晕乎乎的。 李竹见那两帮人都走了,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落下来了。她急忙去看蔡青,蔡青已经被杨墨扶到了套房的床上睡熟了。 杨墨坐在桌前,看着满桌狼籍发呆。 他一看到李竹就问道:“阿竹,你是怎么认识南屋山的那帮人的?” 李竹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将自己和宁希迈认识的经过过了一遍,再去掉些不方便讲的,然后告诉了杨墨:“……就是这么认识的,我其实没跟他打过几回交道。”经过送玉佩的事情,再看他故意为难蔡青的行为来看,宁希迈对她已经有了心思。 杨墨沉吟半晌,揉揉额头道:“阿竹,你以后不要再跟这种人来往了,咱们惹不起的。” 李竹苦笑:“现在不是我跟他们来不来往的事。” 杨墨道:“这倒也是,喝酒喝得脑袋都懵了。” 李竹嘱咐杨墨:“表哥,你能不能先别告诉大姑,我怕他们担心,我自己想办法解决。” 杨墨道:“好,咱们一起想办法。”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继续说道:“依我看,你也不小了,不如早日定下一门亲事,也好了那姓宁的心思。” 李竹没有说话,定亲,这哪是说定就定的。她总不能为了躲避宁希迈就随便跟人成亲吧。 “你让我再想想吧,我今日喝多了头晕,先回去歇着了。” “好的。” 李竹现在的确有些头晕,她前世的酒量是大,但她却忘了,两者的身体素质不同,她现在整个人晕晕乎乎的。 李竹早早回去躺着,连晚饭都没吃。大姑忙里偷闲给她送来一碗汤。 江家父子在杨家住了两天,第三日就要启程上路,李大姑再不舍得也没办法。李竹也去送行,杨云抱着大姑和她直掉眼泪。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进到家人。 李大姑一边掉泪一边拉着杨云说话:“你到江家后是长媳,在家里头要立起来,好好照顾奶奶、公公还有弟弟。好在江家人口简单,你公公也是个明理的,家中没有婆婆,应该挺好相处。你只要不出大错就没啥事。” 杨云点点头。 母女两个说完话,杨云又拉着李竹说话。 “阿竹,我就要走了。咱们姐俩再见不知要到哪一年了。我知道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很多时候比我这个当姐的都强。不过,我还是想嘱咐你几句:你以后不要再那么胆大了,万事小心些。遇到合适的,就赶紧给爹娘说声,能定的就定下。你也好有个归宿。” 李大姑道:“放心吧,有我看着吧。你这一出嫁,咱家就她一个女孩儿了。” 杨云看着母亲和表妹,时哭时笑的。 杨云和江年父子在第三日清晨离开了杨家集,先到大清河渡口走水路到中州,再走旱路到京城。 杨云离开后,大家不适了几天也就慢慢习惯了。 李大姑继续做她的生意,杨墨继续攻书。李竹仍跟以前一样种菜卖菜卖鱼,侍弄田地和果树。 宁希迈再也没来烦过他,李竹担忧几天后,心也就慢了。也许,他只是一时兴起,过不几天就忘了。毕竟自己也不是能让男人神魂颠倒的大美女。 日子像水一样,波澜不经地滑过去。 在这些日子里,李竹听到了新县令剿匪的消息。说是个客商,带着一个商旅路过清河县,被那北屋山的土匪给劫了。那个客商带着几个随从去县衙报案。其实以前也发生过不少这类的事情,那时白知县就用一个拖字诀。 明 面上说会慢慢查访,但一拖就是半年几个月的,那些官商都是外地的,如何耗得起。最后也只得自认倒霉,悻悻然走了。下次宁愿绕远路也不从清河县经过了。白进 不敢剿匪,不代表陈觐不敢。他上任以来早就对南北屋山这两处的劫匪心怀不满,平时除了处理公事,就是操练士兵。 这次客商告官,正好新兵也初有小成,正好拿来练练手。 于是北屋山就成了他们第一个练手的目标。 北屋山被官兵端了老巢,搜出许多财物粮食。 县衙贴告示让曾经被盗被劫的人去领取财物。 那个告官的客商的财物也找了回来。其他的客商,听到消息也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县衙问询。官府彻查案底,只要是以前告过官的,写清楚被盗财物几何的人,都会得到相应的补偿,这个规矩一直适用到,北屋山搜出来的财物用完为止。 紧接着,陈觐又将清河县周围大大小小的土匪一扫而光,连以前的三不管地带也顺带扫荡一遍。 李竹当然没机会亲眼观看这个盛况,不过,此事却在百姓中传得沸沸扬扬。 清河县的位置本就不错,是连接南北方的中转地带。不过近几年,匪患猖獗,屡屡打劫过往客商,他们宁愿绕远路,也不愿经过这里。如今匪患已肃清大半,过路的商旅逐渐增多。人一多,县城也跟着繁华起来。 李大姑脸上的笑容一日比一日多,因为卤肉生意比往日好了许多。 李大姑说道:“新知县才是真正的青天大老爷。”说到这里,她又道:“哎哟,我听人说,新知县很年轻,我起初以为是跟白知县那样的年纪呢。你说那知县也姓陈,是陈观少爷家的人,该不会是上回来的那个什么二表兄吧?” 李竹点点头:“大姑你真猜对了。” 李大姑惊讶地张大嘴,叫道:“我的个娘,竟真是他。你咋不告诉我呢。” 李竹道:“我也是才知道。” 李大姑一脸惊喜:“知县老爷给我家随礼,你说我要是说出去,还不把乡亲们羡慕死。” “你说了也没人信,毕竟他们没亲眼见,还说你吹牛。” “那倒是,我也不说了。自个偷着乐吧。” 没过多久,李竹又听到一个重大消息:陈知县要带兵围剿南屋山。因为北屋山的部分土匪流窜到了南屋山。他正好借机一网打尽。县里很快贴了告示,凡是藏匿土匪的人家一律与匪同罪。官府画影图形,赏钱一百两捉拿要北屋山逃窜要犯胡威,次犯从犯若干人等。 一时间,清河县的百姓们风声鹤唳,一般人家不敢轻易收留来路不明的人。客栈接待住客也是要再三盘查。 李大姑也跟着紧张起来,时不时地叮嘱李竹一定要注意,他们两家毕竟住得太偏,家里人也少。 李竹现在又收留了三条狗,都是小白和大黄带回来的伙伴。现在三人五狗一虎一鼠,过得悠然自得的日子。 小秋随着年龄增长,力气越来越大,这孩子干别的不行,但对武功倒有点天分,李竹就请华叔时不时指点他一下。他一得闲就开始练功。小春则跟着自己认字,学算帐。李竹还让小秋和孙大力帮她挖了一口地窖,用来储存粮食。 时光飞逝,转眼间就到了中秋这日。 李大姑让她过去吃个团员饭,李竹不好推辞便带着些节礼去了。 当晚,一轮明月高照,虫声唧唧,凉风习习,李竹在杨家吃了饭人,又在院中赏了会儿月,便回家了。 睡到半夜时,小白突然汪汪两声,猛地把李竹惊醒。接着大黄和另外三条狗也开始狂吠起来。 小白跟李竹同屋,大黄和它的伙伴则在外面的倒坐房里看门。 狗的吠叫声把小春小秋也吵醒了。两人提着灯出来查看。 院子里却是静静的,什么也没有。 不过李竹却知道小白不会轻易乱叫的,一定有情况。 第83节 李竹最后还是放出小灰,让它到外面看看情况。 小灰哧溜一声钻出去,很快又回来了。 它吱吱地冲着李竹叫个不停:不得了,外面有很多人。 李竹一惊,她以为有一个人,没想到竟有很多人。 难道是北屋山逃窜的土匪? 李竹看了看他们三人的身板,虽然有小虎和五条狗,但对方若真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的话,他们也未必能对付得了。 李竹又想着让小虎出来叫几声,吓唬一下这些人。 可是他们这么大阵仗,小虎竟然没有动静。李竹一问小春才知道,小虎在李竹离开后,也出门去了,应该是进山了。这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 李竹想了想道,让小秋故意在院子里大声喊人:“爹,大哥,你们谁去茅房了。咱家的狗叫什么啊。” 李竹压着嗓子学着男人说话:“三哥,大晚上的你叫什么啊。狗乱叫呗,咱家除了房子啥都没有,连老鼠都不爱来,你怕个啥啊,快睡觉。” 李竹不知道这场戏能否让墙外的人有所忌惮。她没让小春开口,不想让他们知道屋里有年轻女子,怕他们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三人回到房间,将家中能用的武器全拿了出来,以防万一。 李竹在想,如果自己大声呼救,村民们不知能否听到,大姑家应该能听得到,别人家就不一定了。 住得偏僻,平常是幽静自在,但遇到危险情况,也比别人多了层风险。 三人不敢深睡,个个枕戈待旦。 过了一会儿,李竹又听到院内有动静,像是有人在扔石头,这是投石问路。 狗们又一起吠叫起来。 李竹再也做不住了。她必须想出一个办法彻底退敌。 ☆、第101章 同一类人 李竹和小秋小春三人,从柴房搬来许多柴禾,浇上油,点燃了。等火一烧起来。他们三人便尖声大叫:“走水了——快来救火——”之所以喊救火不喊救命,就是怕有的村民害怕不敢来。对方有那么多人,来得人少了是没用的。 三人的声音很大,在万籁俱寂的夜里传得很远。李大姑一家是最先被惊醒的。杨家三人一听到李竹的叫声,披着衣裳就往这边赶来。 然而,李竹的这一番动作也惹火了墙外的一帮人,他们本打算到这户偏僻的人家抢些东西,歇息一阵到天亮再赶路,没想到这人家里不但院墙极高,上面有尖锐之物,还养了几条狗。这会儿又喊起走水。这明显是发现他们了。 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如今被官府逼得走投无路,愈发肆无忌惮。干脆一不坐二不休,先翻进院子里再说。 三人的喊声此起彼伏,外面的人也开始行动起来,他们人摞人攀上院墙,先用兵器把墙头上的锐器给砸碎了,再翻过来。 主仆三人听着外面的声音不觉一阵心惊肉跳。他们继续大声呼叫。 就在这时,李大姑和杨老实还有杨墨已经赶到了。李竹怕匪徒拿住三人,赶紧大声叫道:“大姑,快去村里叫人来,有匪人来了。县里悬赏百两银子的那个,快去叫人,千万不要过来。” 李大姑稍一犹豫,杨墨转眼瞧家月光下有人在向他们奔来,赶紧拉着爹娘往村里跑。 “娘的,老子宰了你这个小娘皮。”就听院外传来一声怒吼声。 接着就有攀上高高的院墙,李竹和小春他们三人各拿着熊熊燃烧着的火棍,对着墙头上的人乱戳。那人吃痛,惨叫连连。 小白和大黄它们大声叫着,往墙上直窜。 第一个匪人爬上来又掉下去了,第二人被小白咬了腿,落在了院子里,众狗们一拥而上,李竹拿麻袋套住了他的头,再用绳子胡乱捆起来。就在这当儿,墙上又跳下来两人来救此此。五条狗再次一起窜上撕咬。 这时,外面的人也急了,粗声喝道:“快把这三人放了,我们这就离开。” 然而此时,李竹却不能这么做。这些杀人如麻的土匪们,就算今日放过他们,来日说不定会报复他们。还不如拿住交给官府,能捉得几个是几个。 被捉住的人大声呻着吟,墙外的人叫救不得,又怕村民们赶来,只好丢下这些同伴准备逃走。 就在这时,里正带着一众男子举着火把浩浩荡荡地赶来了。 土匪们见来的人数不少,也不也再做耽搁,纷纷四处逃散。 他们没往村道上逃,而是往山林里逃去。 李竹见众人来到,急忙打开院门,急声说道:“那些人往山里逃去了,我们去追追,不然官府会怪罪咱们放走逃匪。”众人稍一迟疑,便有十几个壮年汉子去追。 李竹留几人在看住那几个被捉的人,自己也举了火把带着狗去追人。 那些逃匪得跑得很快,众人追了一会儿,看着黑漆漆的山林也不敢往里走了,李竹只得跟着他们一起打道回府。 就在这时,突然听见林中传来一声虎啸。 众人一阵惊喜:“小虎!” “吼吼。” 树林中接着传来了人的惨叫声。有了小虎帮忙,众人也不怕了,那些壮汉们主动要求去捉人。大家伙举着火把循声追去。小虎果然在那儿,那一双虎目闪烁着火焰般的光,看到众人,连吼了几声。 地上倒着几个男人,或是伤或死。 大家一哄而上,捉了这些人抬回去,只待天明就去官府报案。 此时一折腾也差不多到了黎明时分。大家数了数人,连李竹捉的那几人在内一共逮住八名逃匪。逃走的也有几个。 天刚麻麻亮,里正就带着十几个壮汉,借了三两牛车,绑着这些劫匪去报官。李竹没有跟着去,她昨晚受到一受惊吓,身心疲惫就留在家中休息。李大姑也过来陪着她。 李大姑此时仍是惊魂未定,心有余悸地说道:“昨儿个快吓死我了,亏得你机灵。你说你家就你们三个半大孩子,狗再厉害也终究是畜生啊。要不你回去住一段时间吧。我实在不放心。” 李竹安慰道:“大姑没事的,这事也不常有。” 李大姑责怪道:“还不常有,一次就够吓人的了。” 中午时分,里正带着那帮壮汉笑嘻嘻地回来了。 原来,他们押着这些人到了县衙门口,只等了一会儿就有人出来接待。那些官差将人押下去辨认审讯。这些人确实是在逃的土匪,有几个是北层山的,还有些是其他山寨的。 由于官府贴了告示,他们不敢去村里镇上,只好藏身在山林里,但又没有衣食,只得趁夜出来打劫。其中有些人已经做了几起案件,包括打伤被抢的人家,玷辱良家女子等等。 大伙你一句我一句地抢着说,众人听罢纷纷感叹。幸亏他们发现得早,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里正接着拿出两封银子,说道:“这几人都是些小喽啰,所以赏银没有那个大头目高。一共得一百五十两银子。大伙看看怎么分比较好。” 有人迟疑了一会儿就说,人是李竹发现的,要抢的也她家,自然该分给她。 也有人觉得他们也都出了力。 众各怀心思,意见不一。 里正看着李竹,问道:“阿竹,你看怎么办?” 李竹早就想好了,若没有这么多村民帮忙,肯定不会这么顺利。又是追人,又是送人的,折腾了半夜没睡。她怎么好意思拿大头。 因此就说道:“昨晚多亏了大伙,不然咱们三个半个大孩子,哪里是匪人的对手?你们为了此事折腾半夜,我实在过意不去。我看不如由里正大叔来分啊。” 里正沉吟了半晌,最后决定先按功劳大小分,那几个最先摁住土匪的汉子拿了大头,然后剩下的就是其他帮忙的。也算是见者有份。李竹也分到了十两。 很快地,杨家集的村民一下子捉到八个土匪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 而李竹也迎接了一个访客。 陈觐他又来了。 李竹主动抹了桌子,让人清洗了茶杯,陈觐看着他慢慢说道:“我路过此地,是来告诉你,近日要小心些。”李竹猜测可能是他可能是要她小心那几名在逃的土匪。 陈觐打量着这栋院子,又说道:“这里太偏僻了些,你家的房子又新,我若是匪人也会首选你家。” “嗯,您说得对。”李竹没有反驳。 “还有一件事,宁希迈曾经试图劫持你姐夫他们三人上山,幸亏他功夫好,对方才没有得逞。” 李竹咬牙,这个姓宁的太可恨了。人家不同意就硬劫持上山,什么玩意。 陈觐看着李竹缓缓说道:“宁希迈这个很偏执,很不择手段,我希望你不要被他的外表所迷惑。” 李竹看着他答道:“你从哪儿看出我被他迷惑了?” 陈觐面无表情地说道:“他说,他觉得你跟他是同一类人。” 李竹是啼笑皆非,不知宁希迈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 很快,她又一脸好奇地问道:“他为什么要跟你说这话?我以为你们俩应该没有要好到一起讨论女人的地步。” 陈觐的脸浮现出一缕清浅的笑意,“的确没有好到这个地步,我们是边打边谈的。” “那么你对他的这句话怎么看?” “哪句?” “你们是同一类人。” 李竹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她脱口而出道:“我觉得我们才是同一类人。” ☆、第102章 风雨前夕 “我觉得我们才是同一类人。”李竹赌气说道。 陈觐用那双具有穿透性目光的眸子,注视李竹片刻,扭过头说道: “我不想承认。” “我也不想。” 李竹答得飞快。 …… 说完句,两人同时沉默了。李竹突然觉得这个话题再说下去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李竹见好就收,随即正色问道:“不知陈公子来我家有何贵干?”尽管李竹早已知道对方的身份,陈觐也知道她知道,但他不挑明,李竹就假装不知道。若是挑明了身份,李竹说话就不能这么随意了。陈觐似乎也很乐意这样。 陈觐的目光仍看向别处,徐徐说道:“我要对你负责。” 李竹惊得身子微微一晃,一向表现机敏的她,此时不由得语塞。不知该接什么话好。她回忆再三,也想不出自己做了什么需要他负责。 陈 觐用余光看到她这副模样,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接着一本正经地说道:“由于本人未能彻底肃清匪祸,使得他们流窜在乡间,危及你和乡民的安全。你前次号召村 民捉住八名逃匪,他们的同伴不会善罢干休,乡民们不可能每次都能及时赶来。保境安民是我的责任。因此,我要留下几个士兵守在你家附近,等到逃匪全部落网为 止。” 李竹颇有怨念地飞扫他一眼,心说,原来是这个,你倒是说清楚啊。 听到这话,李竹多少收起了一些对这个人的偏见,不管怎么说,这个人也算是个有能耐有担当的官员。比那个迂腐退缩的白进强多了。 第84节 李 竹正容说道:“不过,逃匪不知何时能捉到,会不会太麻烦几位官爷了?”而且她还听说,这些官差们不少都有雁过拔根毛的属性,每次下乡公干,正事没干多少, 村民们反而得好吃好喝地伺候着,临走时还得再拿一些,滋扰得乡民烦不胜烦。民间有言,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子,这篦子比梳子更细,搜刮得更狠。李竹也怕遇到 这样的人。 陈觐似乎看出了李竹的心思一般,接着说道:“李姑娘请放心,这些人不会滋扰乡民。他们就住在姑娘家附近,食宿自理。” “多谢公子。”李竹真的生出一股感激之心,感觉这人想得还算周到。果真如此,这人即便算不上青天,也算个没雾霾的蓝天了。 陈觐似乎很满意李竹的表现,说话态度比以往和悦不少。 “告辞。” “慢走。” 当天下午,李竹家附近就来了五个青年男子。 李竹一看到这五个人顿时傻眼了。 这哪里是官兵?这分别是乞丐。 若不是有陈家的小厮青枫混在里面,李竹打死也不相信这些人就是陈觐派来的士兵。 这几人头发混乱纠结,像是顶着一碗过夜的面条在头上。衣服破烂不堪,辩不出什么颜色。 李竹看得瞠目结舌,五个人中的青枫走上前说道:“李姑娘,这是我家公子吩咐的,说是以免打草惊蛇,我们五人的身份就是外乡的流民,来村里找活干。暂时住这山坡上。希望姑娘表面上就把我们当流民看待,不可露出马脚,也不要让乡民们知道,以免走露风声。” 李竹点头:“请放心,我会的。” 这些人就在荒地的一端,搭起两顶草棚子,棚子用稻草和麦草捆成一捆,再加木粧围成,然后在露天支了口大锅。 青枫跟李竹打过招呼后,再出来时已经变了样,脸上抹得乌七八黑的,仔细看也认不出来是他。 乡亲们真以为这些人是流民,一听说他们要找活干,真有村民过来雇人。有的被叫去锄地,有的被叫去割豆子。李竹也赶紧雇了三个人。 这五个人安安静静地干活,自个做饭吃,晚上就歇在棚子里。 李竹替这些人默哀,遇到陈觐这样的上司也真够可怜的。捞不着油水不说,还得扮流民。而他所谓的食宿自理,就是靠做零工吃饭。 没 过几天,这五个人就在村子里变得很受欢迎。因为他们干活实在,有力气,也不怎么在乎工钱。这样的人谁不喜欢?于是就有人来给他们时不时地给他们送些吃食, 李竹还以为他们会拒收,没想到都痛快收下了。李竹也入乡随俗,时不时让小春去送些东西,菜园子里卖剩下的菜也会给他们一些。 这些人在李竹家附近守株待兔,但兔子却迟迟不来。李竹都怀疑这帮土匪是不是忘记报复她了。 但是随即传来的消息,却让李竹感到了害怕。先是听说,大青山中的一个独居的猎户被人害死,家里东西被抢个一光。接着,山脚下的一户村民的闺女被人糟蹋,还有几家富户被抢。种种迹象都表明,这些案件有可能是这些逃匪干的。 李竹听到这些消息不禁有些难受。 当日见到青枫时,她不由得问道:“不是说北屋山的土匪以前不祸害附近百姓吗?怎么就变得这样残忍?” 青枫说道:“不是他们变得残忍,而是他们本就残忍。他们以前不骚扰百姓,不是心地善良,不忍伤害。而是为了自己的安全。否则民怨沸腾,他们也不安生。 若 说不祸害百姓,难道过往的商旅不是百姓?说是替天行道,他们的道又在哪里?说是劫富济贫,难道富裕有钱是错?这世上是有很多为富不仁的人,但更多的富人是 白手起家,辛辛苦苦挣来的一份家业。凭什么就得分给穷人?况且他们所说的济贫,其实济的是自己的贫。所有这些幌子不过是替自己辩解的一层遮羞布罢了。” 李竹惊讶地看着一脸灰土的青枫,没想到他竟有这番见解。青枫不好意思地笑笑:“这番言论是我家公子说的。” “上次有人还说:你看那些北屋山的土匪以前并不祸害百姓,如今一剿匪反而连连做案,这对百姓来说还不如不剿呢?” 其实李竹有时也这么想过。 “然后呢?” “我家公子说,你家隔壁住了一个杀人凶手,他因为种种原因暂时没有杀你,难道这凶手就不该逮捕吗?不过,因为没捉住凶手,让附近的人受害确实是官府的错。但凶手是必须要捉拿的。” 李竹点点头,“嗯,似乎有些道理。” 青枫嘿嘿一笑,转身去做饭去了。 李竹仔细一回想,又觉得青枫这些话似乎有人授意他说的,像是在给自己洗脑一样。再联想到陈觐所说的自己跟宁希迈是同一类人的说法,愈发觉得自己的推想正确。这是怕她走上歧途,特意来扳正自己?李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不知他是从哪得出的结论,觉得自己会走上歧途? 青枫他们五个在杨家集呆了十来天,活没少干,但却连逃匪的影子都没摸着。李竹都替他们着急,但看这五人的样子却一点不急。他们中的一个因为体格健壮,干活实在,还得了一个村中一户人家的青睐,有心想招他当上门女婿。李竹得知后和小春偷笑不已。 转眼间,已到了九月天。天气越来越凉。 九天初二这天,小虎一大早进山去了。李竹也没管他,反正它经常这样。青枫他们五人被邻村的人请去干活了,说是晚上不回来了。 傍晚的时候,天气突然变了。浓黑的云层遮住了月亮,须臾风起,这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历来是坏人作案的最佳时机。李竹心中涌起一阵莫名的不安。临睡前,她又检查了一遍大门和院子周围。 ☆、第103章 落网 夜色如浓墨一般,伸手不见五指。风越刮越大,枝条疯狂的抽打着院墙和大门。 大黄和它的伙伴在倒坐房里,小白则在李竹床边的一床破被子上卧着。它今日似乎有些不安,时不时地竖起耳朵听听外面的动静。 李竹看了一会儿书,觉得眼睛发涩就吹了灯,伸手摸摸小白毛茸茸的头,说声:“睡觉。” 李竹正要入睡时,就听见小白汪汪两声,冲外面叫着。李竹心中警惕,忙坐起来侧耳倾听。结果只听见喀碴一声,像是树上的枝条被风吹断了。 她再听一会儿,大黄它们并没有叫,想来无事。李竹安抚小白:“没事,是风。” 李竹撑了一会儿,困意袭来,便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小白再次吠叫起来。李竹猛地被惊醒。 小白冲着外面叫几声,又转过来冲李竹汪汪两声:“外面来人了。快起来。” 李竹飞快地穿上衣裳,拿起搁在床头的铁棍和砍刀。也不点灯,在黑暗中轻手轻脚地朝门口摸去。 果然,有人在外面拨动门拴。李竹的心忽地提了起来,手里捏着一把汗。 小春和小秋就在隔壁房里不知道怎么样了?大黄和另外三条狗呢,为什么没听见它们的动静? 李竹的心咚咚跳着,仍然使出先前的计策,粗着嗓子大声叫道:“爹,大哥快起来!” 这时就听见门外传来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小娘皮,别装了。老子知道你们院里就三个人,两个女人一个傻子。哈哈,今晚风这么大,你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来救你!” 李竹背上起了一层寒意,这帮人显然是把情况摸熟了,今晚是有备而来。 门外的人仍在不屈不挠地拨动门拴。还有人建议要撞门。 李竹为了拖延时间,在门内说道:“几位好汉,你们的同伙先前要打劫我家,我为了自保才迫不得已将他们送官。是他们无理在先,我只是自保,你们有什么好不平的?如今官府追得紧,你们还不赶快逃命去!你们若要财物,我从窗户里扔给你们,还望不要伤害我们主仆三人。” “哈哈。小娘皮,老子知道你诡计多端,也知道你手里有钱。你休想糊弄老子。人也要,钱我也要。识相的快点打开门。老子会弄得你舒服些。” 李竹心中大怒,恨不得当场虐杀了这帮人。然而她却没有一点办法,若是空间还在就好了。 反正也退无可退,她即便再伏低做小,对方也不可能会放过她。李竹索性大声骂道:“你们这帮活该千刀万刮的贼皮贼骨头,赶紧回去弄你娘去弄你爹去吧。弄完你们一起下十八层地狱!永生永世堕在畜生道。” “他娘的,小娘们,你的嘴还挺厉害。你等着!” 门外的人大怒,他们拨动门捡拨动得烦了,便开始用力撞门。 此时,小白站在自己跟前,静静地等着。小灰也吱吱地跳了出来,小灰的伙伴们也纷纷从墙洞里钻了出来,一起聚拢在李竹身边。 李竹仍不点灯,这屋里的摆设,她比谁都清楚。 她决定若是门被撞开,她就先用地形与这帮人缠斗一会儿。 就在这时,李竹听到隔壁传来小春的尖叫声。另一帮人已经撞开了隔壁的门。 接着就是激烈的打斗声。 李竹不清楚外面几个人,听声音和脚步就不少。应该是全到了。 现在该怎么办?她冲出去也救不了小春,她自己都自身难保,但是什么都不做,任她被土匪凌辱,她也做不到。李竹此时是心如刀绞,恨不得生吞了这帮人。同时又恨青枫他们五人为何单单这时候出门,还一个不留。 就在李竹激烈地进行思想斗争时,只听得“咣”地一声巨响,门被撞开了。一阵狂风卷进屋里,吹得李竹打了几个寒战。李竹往后跳了几步,抄起桌上堆好的碗碟就劈头盖脸地往外面砸去。 “他娘的。”有人惨叫,有人骂娘。 李竹再抡起椅子往外扔,与此同时,小白也叫着冲了上去。 “啊,不要——”隔壁传来小春凄惨的叫声。 李竹命令小灰去帮忙,小灰吱吱叫了两声,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李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跟这帮人周旋,他们也试图点灯和火把,但风太大,一点就灭。 对方约有三个人,在黑暗中摸索着追逐李竹。 “啊——”有一人被小白咬住了,惨叫一声,扑通倒地。 就在这时,院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像是有人来了。 李竹心中迟疑不定,不知来者是敌是友。 “李姑娘——” 是青枫急切的声音。 “青枫,快来,他们在这里!” 李竹大声叫道。 青枫大声吩咐:“李姑娘,赶紧躲起来,免得误伤你。” 李竹赶紧躲到桌子底下。 门里、院内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 兵器兵兵乓乓的碰撞声。 还有小白的叫声。 小春的叫声停止了。应该是被人救了。 李竹仍旧一动不动地缩在桌子底下。 约过了半个时辰,打斗声渐渐小了。连吹进堂屋里的风似乎也变小了。 “李姑娘,你可还好?”青枫试探着问道。 “好。”李竹从桌子底下钻出来,摸索着进房点了灯,她嫌不够亮,又点了两根蜡烛。 灯光烛影之中,李竹看到青枫满脸满身都是血,他勉强笑道:“实在对不住,你没事就好。”说完,扑地一倒。李竹赶紧去扶他。 这时,小春和小秋也跑了过来。小春头发散乱,衣衫凌乱。 一看到李竹就扑过来,问她有没事。李竹摇头,又问小春怎样,还好,小春没被糟蹋。小秋也受了些伤,好在不十分严重。 除青枫外,还有两人也受了伤。 另外两人受了轻伤。 那六个四个重伤动弹不得,两个被捆缚。 那两个轻伤的连连道歉,说都怪他们粗心。原来他们今日白天无意中得知,有匪人出现在附近的山林中,他们想着白天无事,就去了三个人看个究竟。结果其中两人掉进了陷阱中,另外一人没东西拉人,又回来叫人。这五个都去了。本想着救上来人就回来。 没 想到在返回的途中正好与匪人相遇,五个人对附近的林子并不十分熟悉,被这帮人绕来绕去就迷路了。 一直转悠了半夜才走得出来,他们觉得大事不妙,就赶紧往村中赶,再迟来一步恐怕就要酿成大祸。两人连连道歉,李竹也不好责怪他们。这些人守了十来日,也够 辛苦的。不管怎样,还是及时赶来救了他们。 青枫的伤最重,这半夜三更的天这么黑,也没法去叫大夫。 第85节 李竹只好灵泉渗在水中,给青枫灌了一碗,剩下一点洒在他的伤口上。 他们这一行人好容易挨到天亮。 天亮了,风也静了。黎明时分还下了一会儿雨。 天气冷嗖嗖的,地上满是乱枝落叶。 小春去做一锅鸡汤面片,几个人吃了。 李竹便让小秋去找里正和姑父过来。 不多一会里正就带着几个人来了。 青枫此时精神好了许多,他们目的达成,也就不需要再流民了。就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里正和一众村民面面相觑,嘴像被箭穿了似的,一时无言。 很快,有村民反应过来,手足无措地说道:“几位官爷,您们咋不早说,俺们不知情,还请你们去干活。真是该打。” 青枫笑道:“没干系,我们干活你们又管饭又给钱的,非是不告诉你们,是匪人太狡猾,怕露了行迹就白忙了。” 里正恭敬地说道:“官爷说得是。不知匪人在何处?” 小秋引他们到驴圈里去看,这几人要么被拴在柱子上,要么被捆得像粽子似的。那两头驴被占了窝,十分不情愿,时不时过来踢他们几脚。 李竹看到这六人时,其中有一个长着一张长脸,左脸上有一道可怖的伤疤。这人应该是他们的头头。 那个头头用一双狠戾的眼睛盯着李竹骂道:“小娘皮,你够厉害。老子没想到会落到一个娘们手里!” 李竹居高临下地说道:“你生在女人胯、下,死在女人手下,也算是有始有终,也该满足了。” 另一个黑脸汉子,则大声咒骂陈觐:“姓陈的,老子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终有一天要让你生不如死!” 青枫走过去,啪啪膳扇了那人几个巴掌,问小春要来几块抹布,塞到几人嘴里,省得他们再胡言乱语。 接着,青枫又向村村借了两辆车子,把六人扔上去,往县里去了。 此时,杨家集的其他村民闻讯也赶过来瞧热闹。 李竹吓得脸色发白,一个劲地问李竹有没有受伤。 “这到底是咋了。一出接一出的。把人的魂都吓飞了。”李大姑感叹道。 李竹安慰道:“没事了,以后就太平了。”这次连土匪头子都捉住了,应该没事了。 此事过后,李竹总算又过上了平静日子。但她同时也有一件不解之事。小虎已经三天没回来了。它平常不会超过两天,现在却三日不归,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第104章 买铺子 小虎不见了,李竹开始张罗着去找。她带着小白和大黄进了两次山均是一无所获。 大黄和另外几条狗被那几个土匪算计,吃了迷、药,所以才没发出叫声。相较于小白,大黄虽然也通人性,但还是略逊一筹。 村民们得知小虎失踪后,也帮着一起进山去寻。 那些村民上次因为捉着土匪,不少人拿了悬赏,心里十分感念李竹,再加上小虎不但不伤人畜,还帮着赶跑野猪,咬坏人,大家伙对它从畏惧到渐渐喜欢讨好。 有了这些村民的帮忙,搜寻范围就大了许多。有个有经验的猎户说,小虎会不会掉进哪个陷阱了李竹突然想起,青枫说他们也掉进陷阱了。 于是便吩咐大伙要小心行事。并让小白和大黄在前面探路。 他们走了一阵,便进入了山林深入,地上扑满了厚厚的落叶。老老猎户嘱咐大伙要小心脚下,最好用棍子探探路再走。 他们正低头走路,突然听到一人“娘呀”叫了一声,身子便往里面陷落,还好旁边的人手疾眼快,一把扯住那人的衣裳。大家赶紧跑过来帮忙,终于拉住了那人没放下坠落。众人稳住之后,开始用棍子扒开落叶,再扒开上面的树枝,这里果然有个深坑,看土层还是刚挖不久。 众将陷阱做个标志,继续小心往前走。 走了一会儿,小白突然停住不走,它低头嗅了一会儿,接着便飞快地往前跑去。 “吼……”前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小虎。”李竹激动地说道。 众人循着声音找到了掉在陷阱里的小虎。这个陷阱更深更大,小虎一看见众人也十分激动,吼吼叫了两声。小虎是找到了,可是怎么拉它出来却是个问题。他们没带绳子,就算带了小虎也抓不住。 老猎户看了一会儿就让大伙往陷阱里倒土。把坑底垫高,再拉小虎进上来。 大家伙一起动手挖土,用衣襟兜着往坑里倒。 李竹生怕小虎误会,趴在坑沿上对它解释道:“小虎,我们是救你上来,我们倒下土你就抖一下身子。” 虽然坑很大,但好在人多,接着老猎户又用青藤编了条绳子,李竹先跳进去,将绳子绑在小虎身上,大家齐心协力终于把小虎拉上来了。 小虎饿了好几天,爪子也受了伤,走得很慢。 等到回村后,李竹心里感激大伙,就提出请他们吃饭。 众人纷纷说道:“乡里乡亲的,帮个小忙也是应该,哪能去吃你家的饭。上次俺们得了赏银,俺家婆娘还说要请你呢。” 李竹笑道:“那回多谢大伙帮忙,是你们应得的。也亏得是咱们村的人团结热心,要不然,我可没那么胆大。” 李竹再次道谢,大家伙说笑一阵,便各自散了。 李竹回去给小虎清洗了伤口,让它在家里养着。 转瞬间,秋天过去,初冬渐至。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李竹有些不耐冻,去年冬天就是硬熬过去的,这次有了条件,她就想改善一下。 李竹观察这里的人们似乎没有盘炕的习惯。条件好些的生个火盆,一般人家是忍忍就过去了。 李竹就在家指挥小秋盘炕,说是指挥其实她也是一知半解。就知道坑心是空的,还需要在墙上弄入坑口,以方便烧火。小秋虽然脑子不利落,但手里的活干很漂亮。 辛苦了半个多月,李竹家的第一条炕终于盘成了。不过,他们没经验,第一晚,烧得过热,把人都快烤干了,第二晚烧的也不行,下半夜又冷了。 实践了几日后,李竹才终于找准火候。 接着李竹在堂屋也盘了一个大炕,小春小秋屋里也有一个。小春嫌太浪费,就先睡在小秋那屋。这孩子虽然十四岁了,可智商跟小孩差不多。 今年的冬天来得很早,刚进入十月就开始冷得人缩手缩脚。 李大姑做生意愈发辛苦,脸都冻得皴了皮,李竹看着心疼,去县里买东西时特意到南玉那里买了上好的面脂给她。李大姑一边嗔怪她乱花钱,一边笑着收下。 她接着又跟李竹商议盘铺子的事,先前因为吴家,他们的生意做不下去,如今新知县上任,那白家也不敢兴风作浪,听人说,吴成名最近乖得像孙子似的。所以李大姑又兴起了开铺子的心思。 李竹也支持她盘间铺子,这样的天气露天做生意太辛苦了。 李大姑和杨老实就开始着手寻觅合适的铺子。如今蔡青也不再做兼职经纪了。毕竟他也是个秀才,再做这事就显得不好。蔡白也觉得他这要很丢份子。虽然他不做这行,但还是嘱咐从前的朋友帮着李大姑寻觅合适的铺子。 说来也巧,他们正在寻着,原来杨家饭庄的那个东家找上来了,他是要卖铺子。 原来他家老爹生了重病,要回家乡,因为走得急,这铺子的价格开得不高,买主还故意压价。他一听说李大姑在寻铺子,就腆着脸上门:“那个,大妹子,杨兄弟,以前是我不对,怕孙掌柜找我麻烦硬把你们赶出去。其实我也不愿意这样,这四邻街坊谁不知你们一家的为人……” 李大姑的反应很冷淡,嗯嗯啊啊几声。正做着生意突然被人赶出来,谁心里能不怨啊。 李大姑说道:“我们再看看吧。” 房东说道:“好说好说,你们慢慢看,没合适的再回来,价钱咱们好商量。” 李大姑转了一圈,这附近确实没合适的,如今清河县比往日繁华许多,过往的商旅日渐增多。官府又不乱摊乱派,生意好做,谁没事也不愿意转手。不过那个房东只想卖不想租,李大姑又有些犹豫,杨墨读书要花钱,成亲也要花,开饭铺也需要周转,若是买下铺子手头就没活钱了。 那个铺子要价一百二十两,砍砍价一百两就能拿下。李竹看着有些心动,她独立出去几个月,光卖鱼卖菜就没少挣,再加上捉强盗的赏银,买下这家铺子自是没问题。何况,她家池塘的鱼和莲藕也可以卖了,到时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李大姑和杨老实商量了两日,还是迟疑不定。这天李竹又跟着他们一起,路过那家铺子时,房东连忙迎出来,热情地招呼。 几人正在寒暄,就听见街对过传来一声尖利的嗤笑声,李竹一瞧,正是以前饭铺的对头潘嫂。 潘嫂看杨家有卷土重来的意思,心里头十分不爽快。 就故意大声跟房东搭话:“他大哥,你这是隔着河送秋波,白费劲。这铺子啊,可不是个碗啊碟啊的,阿猫阿狗都能买。我劝你还是找个有钱的主雇吧。那些个裤裆里挂铃铛,穷得叮当响的理都别理。” 李大姑一脸怒容,随即也指桑骂槐道:“哟,这人窝里突然伸进驴头来,吓人一跳。俺们正说人话呢,你说一个畜生凑什么热闹啊。” 潘嫂细眉横挑,“你骂谁是畜生?” 李大姑接道:“我可没提名道姓,你上赶子找骂为哪般?” 眼看吵架就要升级,房东赶紧两边劝和。 李竹笑着看了一眼潘嫂,对李大姑说道:“大姑,咱们别跟有的人一般见识,房东大叔,你说个实价吧,我们是诚心想买。” 房东一咬牙一跺脚:“咱们都是熟人,我又急着回老家,就不说虚头了,这样吧,你们给一百两,里头的粗笨东西我也不卖全送给你们。”李竹早打听好,确实是实在价。也就没还价。 她笑着说道:“行,我们签了契约,就去衙门办契书。” 李大姑有些恍惚:“阿竹,你还真买呀。” 李竹笑道:“真买,以后大姑就租我的铺子。大叔,这是三十两定金,其余的明日结清。” “好好,还是你这丫头爽快。” 房东收下定金,到内堂写下凭证。 他们出来时,潘嫂仍斜倚在门口翻白眼,脸色十分难看。 李大姑昂首挺胸、得意洋洋地从潘嫂身边经过,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隔日,李竹交了剩余的房钱,双方去衙门登记。 李竹出来时,就听见有人招呼道:“李姑娘,你怎么来了?可是有事?” 李竹抬头一看,见是个二十来岁颇为精神的小伙子。 那人挠挠头:“我换身衣裳李姑娘就不认得我了?” 李竹这才想起他们是谁,正是那扮流民去捉土匪的五人之一。 “你一收拾干净,跟以前大不一样了。青枫的伤势怎样了?” 那天,他们离开后,李竹就再没得到他们的消息。 “好了,都好了。那啥,李姑娘,我叫何远。你以后有事可以找我。” “好的。有空再去村里坐坐啊。大伙挺想念你们的。” 何远一想起那几日的事就不由得笑了起来。 两人正在说话,李竹就看见陈观和陈觐身着一袭便装,从外面走进来。 陈观笑着招呼李竹,陈觐也停住了脚步,问道:“你来找我?” “不是,来办些事。”李竹实话实说。 “哦。” 陈觐说完便离开了。 陈观冲李竹再笑了笑,便跟了上去。 恰在这时候,李大姑和房东也出来了。 第86节 三人一起出了县衙。 回到村里,李大姑开始着手准备开铺子的事情。虽是亲戚,李大姑给房租却毫不含糊,按照市价一次性给了李竹半年的租金,并说她若是推辞,她就去租别人家的。 铺子的事,李竹没再管,她在请人挖莲藕。她种了一亩莲藕,现在正是开挖的时节,鱼也可以起了,不过李竹打算到过年时再起,那时会更好卖。 池 塘不太深,请的人又穿着长兽皮靴子,再套上油毡布裤子,站在水里开始挖藕。这池塘水质好,长得莲藕也极好,莲藕雪白圆胖,犹如胖娃娃的胳膊一样。生吃起 来,嫩脆清甜。做菜更是美味。像是辣椒炒藕,排骨炖藕,李竹送给大姑一些尝鲜,李大姑很快就决定留下几十斤留着开饭馆用。莲藕只挖了三分之一,卖了十五两 银子。剩下的现挖现卖。 李竹家的莲藕一到县里就销得极快。连陈家的厨子也都排队去买。 陈观吃饭时难得赞了一句,厨子就顺口接道:“这是小的排队去买的,听说是杨家集产的莲藕,生吃都好吃得不得了。” “杨家集?”陈观问道:“不会是阿竹家的吧。她家有一口池塘。” 陈觐道:“吃饭时最好不要说话,即便说话也不可太激动。”他都怀疑某人已经喷出口水。 陈观一脸无奈,有这么个大哥真是对他的考验。 陈观小声嘟囔道:“我真替未来的嫂子担忧。将来我一定得尊敬她,她太不容易了。” 陈觐道:“吃你的饭,等见着人再担忧不迟。” 由于李竹买下的铺子是现成的,所以李大姑也不用怎么收拾,饭铺就开起来了,名字还叫杨家饭庄。那些老熟客得知情况后,纷纷过来捧场。不过,有几个委婉提出,这味道似乎不如以前好吃。 杨老实和李大姑自是虚心听取,两人思来想去,味道为什么差那么多,结果同时想到了李竹。 几日后,李大姑又来找李竹,她说道:“阿竹啊,不如你还像以前一样,咱们合伙,我给你分红怎么样?” 李竹先是一怔,随即笑道:“即便不合伙,大姑需要我,也会去帮忙的。” 李大姑道:“我知道,不过,合了伙,使唤你我才更心安理得。你放心吧,日常的杂事你一概不用管,只须给出出主意动动嘴,想个新菜啥的。我给你两成分红,房租该交还是得交。” 李竹想了想说道:“不用两成,要不给一成吧。你们起早摸黑的,那么辛苦我什么都不干两成太多。” 李大姑却坚持给两成。李竹笑了笑,也就接受了。 成为合伙人之后,李竹自然得时不时去饭庄一趟。巧合的是,以前的那个跑堂张虎听说老东家又开店了,立即辞了现在的这个抠门小气的东家跑到杨家饭庄。李大姑以前就挺喜欢这小伙子,自然是欣然接纳。 杨家饭庄又重开起来了,李大姑还请了一个厨子,一个打杂的妇人,饭庄比以前还要红火。毕竟清河县城也比以前繁华了些,过往商旅多不说,百姓手头有余钱,花钱自然也大方起来。 李竹害怕再发生孙掌柜那样的事情,就想着贿赂一下新县令。到时有了麻烦事,也好套交情。 不过,她没敢送钱,而是送了几条肥鱼,一筐莲藕。而且是趁他家厨子买菜时贿赂的。那胖厨子一脸为难,说他要是私下收贿,回去会被惩罚。 李竹对他说道:“放心吧,我不是送给你家老爷的,你家的二公子帮过我一个忙,这是答谢他的。” “是给二公子的呀。那好我先拿回去吧。”厨子抬着东西回去了。 陈观听到有人送自己东西,高兴得手舞足蹈。东西不多,可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他兴高采烈地对众人说道:“想不到我这么招人喜欢。刚来到清河县就有人想着我。” 陈觐经过时,看了看满筐的莲藕,确认一遍:“确定是送给他的?” 厨子忙道:“小的确定,那姑娘说二公子曾帮过她的忙,特地送上些家里产的东西答谢二公子。” 陈觐扫了陈观一眼,淡淡说道:“我记得你除了帮着吃饭外,似乎并没有做别的。” 陈观:“……” ☆、第105章 悠然生活 李竹送礼的事,李大姑也知道了。如今这夫妻二人也算是有经验的人,他们便商量要不要多送些礼品给新知县。 李竹听到后,说道:“依我看还是别送,就连我送的这些,也不是打着他的名号。以他的出身也不在乎这三核桃两枣的,多了咱也送不起。我就是想提醒他别忘了咱们这号人就行。遇到事也好周旋。” 说来也怪,那个白知县在任时,李竹根本没想到他贿赂他,她对那种人有种深深的恶感。不过按照白进的德性,即便送了礼也没用,毕竟吴家可是本县一霸,他怎会为了一介贫民百姓得罪吴成名? 换成陈觐,李竹就算送礼也不心疼,他那人是有些自以为是,又有洁癖,便实是求是的讲,他算是个好官。这一点不能抹杀。 杨家饭庄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每到中午饭点,是座无虚席。有的人来晚了还得排队等,于是便有熟客建议李大姑扩大店面。李大姑笑道:“多谢这位兄弟的建议,我跟我们当家的商议商议,看能不能把二楼给接上。” “那敢情好,这街上不少店铺都是两层的。” 杨家饭庄卷土重来,自然引起了街坊们的注意。特别是那些竞争对手们。像吴家酒楼,如意楼这样的酒楼。 吴 家酒楼早换了个新掌柜,姓金,据说是吴成名妻子的堂兄。这姓金的,李竹没见过,不过听人说,跟孙掌柜的比起来也不遑多让。李竹是被上次的事给弄出阴影来 了。这一次先提醒李大姑一定要小心防备,这夫妻俩也都有了经验,每日都小心检查,将店里弄得干干净净,饭菜价格公道,味道纯正。小二待人和气,不以貌取 人。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杨家饭庄开业不已,饭庄门口就聚集不少乞丐,专等着剩饭。这个时候可不像现代,大多数客人都十分珍惜 粮食,一般都吃得很干净,即便有少数剩下的,杨老实和李大姑也不舍得扔,和小二杂工们就分着吃了,即便剩下汤水,也能用木桶拉回家喂猪。不过,李大姑一是 怜悯这些可怜人,二是感念那几个乞丐帮忙救火的事,因此尽量挪出去剩饭给他们。不过,人多饭少,只能先到先得。于是在杨家饭庄门口通常有两大奇景,一是排 队吃饭的。二是排队要饭。 饭庄生意火爆是好事,但随之也有人手不足的烦恼。因为杨云嫁了人,家里就缺了一个看家的,李大姑家养得猪羊鸡鸭离不了人。虽然李竹和邻居能帮着看几天,但终究不是长久之事。 李竹就建议大姑再招一个帐房,专门收帐记帐。当然,要找靠得住的。 招帐房的消息放出去不久,就有人上门来问。这人不是旁人,却是熟人张文。 李竹听杨墨说过,张文并没考过秀才,他现在仅是个童生。听说在给一户人家的孩子当先生。 “婶子,听说你家招帐房,我就厚着脸皮来问问。”张文说道。 李大姑和他寒暄几句就问他怎么不当先生了,毕竟教书可比帐房体面。 张文苦笑:“那户人家的孩子并不适合读书,老跟我捣乱,我说不得训不得,跟他家人说,他父母反怨我没本事教不好孩子。就辞了。家里还有老母亲和两个孩子要养。” 李大姑自然知道他家的情况,进去跟杨老实商量了一会儿,便同意了。 张文来后,做事十分勤恳认真。不光帐本记得清楚明白,有时张虎忙不过来也来帮忙。这两人被客人戏称为二张。 饭庄的生意一直顺风顺水,其他店家也没人来找麻烦。 李竹三五不时地进城逛逛,有时会带来一两个新菜,饭庄如今不但有火锅,还有家常炒菜。每隔一段时间,店里就会推出一到两道味美价廉的新菜。李竹种的辣椒也用了派场,引来一些嗜辣者的好评。只可惜辣椒种的不多,李竹只能拿出一部分,剩下的明年好留种。 陈观这人跟陈觐不同,他算是个标准吃货,也没什么怪癖,来清河县没多久,就见周围的馆子尝了个遍。他听说杨家饭庄后,就有心要来。这日闲着无事,便带着一个书僮来到了店里。 李大姑自然认得他,赶紧热情招呼。 陈观笑笑:“不用,你忙你的,我来尝尝鲜。” 小二赶紧出来报菜名,陈观点了几个招牌菜,菜上来后,陈观一尝就没停下筷子。 可惜他眼大肚子小,鸡鸭鱼虾点了半桌子,每样都只吃了一部分。 张文路过时,看到这般情形,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兄弟,你一个点太多了,这样太费。” 陈观笑道:“你这人倒有意思,开饭庄的不都盼着客人多点菜吗?” 张文认真说道:“我们不一样,我们东家有时也会提醒客人,说我们饭庄的菜量比较大,点多了怕吃不完。” “哦,你们倒真是个实在人。” 陈观看李大姑正在忙着,也没招呼,径自让书僮结了帐便离开了。 李大姑转过来时,一看陈观竟走了,就对张文说道:“阿文,我忘了告诉你了,那个人是咱们的熟人,该抹些零头的。” 张文笑笑,说下回记得了。 李竹来县里办完该办的事,便四处闲逛。她也听得了一些八卦,有的跟自家有关,比如斜对过的那个潘家大酒楼的夫妻俩,听街坊说,这两人的嘴整天撇到耳朵后面,有事没事就往杨家饭庄翻白眼。看着他们门口人来人往,自家店里冷冷清清,心里就万分地不痛快。 有 的八卦跟她家没关,比如官府再次剿匪的事。这次清剿的是南屋山的土匪,南屋山比北层山难对付多了。一是地势更为险要,山上有一道关隘,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 开的架式。再加上土匪训练有素,官府连攻两次都未能攻破山寨。不过,官兵们也堵住了几个下山的出口,将土匪困在山上。官府这一招也算狠,土匪不事生产,如 今又是冬天,他们总要下山采买粮食衣物。这么一堵截,算是断了他们的活路。 官兵不但堵截各个关口,还到处在山上贴告示,喊话,说服土匪们投降,有三种人可以不追究,即被胁迫为匪者不究,身上没沾人命者不究,抓住首领者,重罪从轻,无罪重赏。这些告示对匪军又是重重一击。 李竹听到这些消息后,就知道宁希迈的日子一定十分不好过。 不过,这些听听就过,毕竟跟她无关。 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年关。天气十分寒冷,呵气成冰。李竹没事就不愿出去。整日缩在炕上,在上面支着个炕桌,看看书写写字。有时也做些女红。不过手艺始终没得到提高。 到 年底时,她家池塘里的鱼也该起了。李竹家的鱼如今已小有名气,这是靠杨家饭庄打出来的。一听说她要起鱼塘,那些饭铺的掌柜,鱼贩子都纷纷来问。李竹留一部 分给自家吃,剩下的就全卖给了这些人。这一塘鱼共卖了七十多两。这自然又引起了村民们的羡慕或眼红,还有的人也准备挖塘养鱼。 李竹手头又有钱了,秋天卖菜得了一部分,莲藕也得了几十两,再加上卖鱼的,还有饭庄的分红。她准备开春再买几亩水田种稻子。她家现有的土都是荒地和山地,没有良田和水田。 她现在已经是个小地主,再慢慢变成中地主、大地主。再把房子盖大些。到时再弄辆防震功能好的马车,带着小白去外面逛逛,看看这大好河山,尝尝天南海北的美食。李竹越想越高兴。 李竹这边小日子过得十分舒坦,李家那边却在闹腾。 事情的起因,是李寄看上了一件皮袄,用他的说一点也不贵只要二十两,他的同窗都穿了,他不能没有。可李家如今越过越差,眼看就要过年哪来的闲钱给他买皮袄。李寄的要求得不到满足,便又哭又闹,摔东西砸碗。一家人齐上去哄劝也没用。 李寄的皮袄没到手,李竹却收到了一件。杨家三人每人都有,是杨云从京城捎来的,一同捎来的还有些京中特产加一封书信。 杨墨拿着信在念,大家一脸期待地听着。 信中无非说的是她在江家一切都好。和丈夫相处和睦,公公对她不错,小叔也好。祖母更是十分喜欢她。美中不足的就是离爹娘太远,想看一眼都不得。另外,江惊雷已经答应她,若无变故,他们明年秋天会回来一趟。 李大姑抹着眼泪掰着手指头算日子,说道:“明年秋天,还有七八个月呢。” 杨家三人收到皮袄都收了起来,准备过年时再穿。李竹是一收到就穿在身上,还被李大姑笑了一顿。白色的羊羔皮小袄,穿上去十分合身。趁得李竹越得白净灵秀。 李大姑看到这她这副模样,就正色说道:“阿竹,以后你少在店里停留,免得又有说三道四。” 李竹笑笑说好。她不怎么在意别人说什么,左右她的名声已经这样了,也不差这一点。 李大姑叹道:“你云姐嫁出去了,又该轮到你了。” 李竹忙说:“我可以再等几年,上面还有表哥呢。” 李大姑一提到杨墨的亲事,就忍不住不满地哼了一声。 杨墨自知理亏,忙讪笑着转移话题:“娘,咱们今日进城去逛逛吧,家中的纸张用完了。” “嗯,都去吧,让你爹去套车。” ☆、第106章 进城 杨老实去套了牛车,李竹、杨墨和李大姑一起坐上牛车,众人说说笑笑,往县里欢而去。车赶得不快,今日风和日暖,倒也不算冷。 到村口时,正好碰见几个乡亲,李大姑招呼他们上车,一并捎去。众人道了谢,纷纷上车。 大伙一坐稳,就开始东家长西家短的闲扯起来。 有个妇人说道:“嫂子,你家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儿子有出息,闺女嫁到了京城。还开饭铺子,牛也使上了。真让人羡慕啊。我家要能有你家一半的光景,我睡着也能笑醒。” 李大姑嘴里谦虚,说不过是比以前好过些罢了。每天起早贪黑的也挺辛苦。家里又有个读书的,花钱费,没人们想得那么好。 李 大姑和杨老实都是低调之人,平日里也不爱显摆,就算日子过好了,对于乡邻们还是和从前一样。这一点挺受人喜欢的。毕竟村中有因多收了三五斗粮食,说话口气 就不一样的人,也有每月做工挣四百文就开始翘尾巴的人。像杨家一家这样的,算是难得的。所以大多数村民对于杨家的发家心态上还是十分平和的。 当然,肯定会有人说酸话,等着看笑话。 不过,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让所有的人都满意,因为不是所有的人都是人。 这话,李竹曾用来安慰大姑一家,听得大姑和杨墨拍手叫好。同时面对那些不是人的少数人也愈发淡定了。 第87节 那些妇人先是奉承了李大姑一顿,然后放低了声音,问李大姑:“嫂子,你家侄女真是越长越俊了,跟你年轻时一样出挑,你家是打算在本地找啊,还是让她姐给说到京城去?” 李竹笑眯眯地看了李竹一眼,说道:“儿大不由爷,我们得看她自个的意思。” 李竹扭过头假装看风景。这里的女孩子流行一提婆家这样的字样就得低头害羞,人家确实是真羞,李竹一时装不出来,因此只好装作听不见。 她正扭头看路边光秃秃的树木和遍地枯草,忽然眼角瞥到一抹白影。小白那个家伙自己跟上来了,还一路躲躲闪闪,生怕人看到它似的。 看到主人看见了自己,小白迟疑了一下,接着撒着欢儿一路狂奔,跑上来后便围着牛车又是作揖又是摇尾巴的。逗得大伙哈哈直笑,李竹也只好原谅它了。 到了县城后,大伙纷纷上车,提着篮子各自去办年货,并约好一个时辰后在杨家饭庄门口会合。 杨家要买东西不多,他们今年杀了猪,鸡鸭鹅都有,李竹那里鱼虾野味也不缺。 李 竹买了不少调料,还有一坛菜油两瓮好酒。李大姑也买了一些东西,他们一起提着东西朝杨家饭庄走去。饭庄昨天就关门了,毕竟再过几天都过年了。张文张虎也给 发了工钱和红包,两人都回家去了。做为股东,李竹也给他们每人发了三条鱼,五斤肉。二人均是心花怒放,对两位东家道谢不迭。 他们刚到饭庄门口,却见张文穿着一件夹袄,瑟缩着身子缩在屋檐下,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 李大姑叫了一声,他才猛然回过神来。 “阿文啊,这大年下的,你没去办年货咋在这儿缩着?” 张文一脸苦笑:“实不相瞒,我家的房屋倒了,正在找房子呢。” “房子倒了,人没事吧?”李竹忙问道。 张文摇头:“人没砸到。就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房子。” 李大姑叹气一声,思索片刻,又与杨老实对视一眼,接着说道:“要不你们就在饭庄后面的空房里先住着,过了年再找。” 张文十分感激,并说他们不会动用铺子里的东西,只借住几天找到合适的房子就搬走。李大姑把钥匙给了张文。 张文缩着脖子说道:“婶子,杨叔,我先回去一趟,我娘和孩子还在外面等着呢。” 杨老实说道:“趁着人没到齐我就去帮你搬趟家吧。” 张文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推辞一番便坐了牛车朝城北驶去。 李大姑和李竹站在铺子门前等人,几位村民和杨墨都没到。 李大姑踮着脚尖望望,埋怨道:“你哥怎么这么磨蹭,这老半天还不出来。” 李竹笑道:“许是在书肆里碰到同窗了。” 李竹话音刚落,就见杨墨正大步朝这边走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人,那人的身后也跟着人。 杨墨好像在逃跑一样。等离得近了,她们才看到后面跟的人是谁。 她怎么这么倒霉?李竹一看到此人就皱眉头。没错,这人正是阴魂不散的李寄。 杨墨一脸无奈,对李寄说道:“咱两家都不来往了,你跟着我做什么?” 李寄说道:“你这样躲着我做什么?家里有几个臭钱就看不起亲戚了?我原来竟不知你是这样的人。” 杨墨连争论都不想,跟这种人都没什么好说的。 等到李寄一看到李竹,再看到她身上穿的崭新的皮袄时,那眼神变得愈发凶狠。 李寄两眼冒着凶光,指着李竹咬牙骂道:“你这个克全家的扫把星,你也配穿皮袄!” 李大姑和杨墨听罢均是一脸怒容,正要喝斥李寄。就听李竹轻飘飘地接道:“是吗?我这个克全家的扫把星却越过越好,而你这个福星怎么让家人越过越差呢?以至于我穿件皮袄都能让你眼红?我不配穿皮袄,还偏就穿了。我以后卖上三十件,每天换上一件。你能怎样?” 李大姑沉着脸说道:“小寄,那皮袄是你云姐给你妹妹寄的。” 李竹冲李大姑摆摆手:“大姑,没必要跟这种人解释,我穿的又不是他的皮。不是所有人都能听懂人话。” 李寄脸上怒气更盛,抢上一步,质问道:“你骂谁不是人?” 李竹微笑道:“你觉得除了你之外,谁能当之无愧这个称号?” “你、你——” 李寄气得满脸通红,瞪着眼就往李竹跟前冲。杨墨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大声喝道:“你想干什么?” 李大姑也道:“小寄,你要动手我可不依。” 李寄被杨墨揪住,圆滚滚的身子在原地打了个转,他忿忿不平地说道:“她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过得比他好。凭什么穿他穿不起的皮袄! 李竹一本正经地说道:“凭什么?就凭我比你更像个人,凭我有自知之明,凭我不像某人,没有少爷的命还得了少爷病。” 李寄像是发了疯似的大叫着:“你就是个扫把星,就是个灾星!一辈子都变不了。” 小白听到有人冲主人大喊大叫,十分不耐烦地龇牙吠叫。 李竹安抚小白:“别咬他,不然你会得疯狗病。” 正在这时,买东西的村民们也结伴回来了。李大姑道:“阿墨,你把他弄走,让人瞧见多不好。” 李寄拼命挣扎:“我不走,不走。” 就在这时,走过来一个面容黧黑的中年汉子,他对杨墨说道:“我是李家村的,来带他走。” 李寄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个陌生人,那人像拎着小鸡似的,拎着李寄快步走开了。杨墨巴不得他赶快滚,也没注意到那人是谁。 那些村民们好奇地打量着这一幕,又问李大姑怎么回事,李大姑笑笑便岔过去了。他们在街上争吵会让人笑话。 李寄被拎走后,杨老实也赶着牛车载着张文一家老小,并一些破烂家当也来了。 众人再问端的,李大姑解释了一遍。众人一边叹张文可怜一边赞杨家心善厚道。 张文的老娘瞎了一只眼,瞧着比上次干净许多,不过还是一副枯瘦如柴的模样,两个孩子也收拾得十分干净,不过也是又瘦又小,两人缩在大人身后,怯生生地咬着手指头。 张文跳下车,跟众人打个招呼,接着便去开门,搬东西。 张文的老母看着李大姑,满脸地惭愧,上来就要跪下,被李大姑急忙搀住了,“老嫂子,你这是干什么?” 张母眼现泪花,颤声说道:“我因为家穷昧着良心讹你家,你们不但不计前嫌,还屡次伸手帮我们一家,我心里惭愧啊,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子。有时还梦见我家老头子骂我……” 李大姑忙道:“老嫂子,这不都过去了吗?人这一辈子都谁没个走岔路的时候,都是穷闹的。好在我家也没啥损失。以后休要再提。” 张母擦着眼泪,又叫两个孩子上前行礼,这两孩子虽然怕生,但也规规矩矩的行了礼。李大姑摸摸两个孩子的头,逗了几句。 接着大伙就一起帮忙往下搬东西。东西不多,不一会儿就搬完了。 李大姑嘱咐了他们一家几句,又说不要拘束,小厨房里的东西随便用。 众人上了牛车,放好东西准备回村。 就在这时,那个提走李寄的中年汉子竟又凑上来了。 他走过来跟杨老实搭话,问他到不到杨家集。杨老实说到,那汉子说要付车钱,想要载他一程。 杨老实一脸为难,因为车上连人带东西放得满满当当,哪里还有空位? 中年汉子不在意地笑笑,一路步行跟着牛车后面。 小白冲着这人看了一会儿,又凑上去嗅了嗅。然后跑过来冲李竹汪汪两声:“主人,这个公的我见过。” ☆、第107章 跟我走 小白见过这人?李竹不由得多看了那人几眼,还是没想起来是谁。 那个中年汉子也注意到李竹对自己的注目,他此时正与杨老实搭话。 “这位大哥,我是贩粮食的,不知你们村里有卖粮的不?” 不等杨老实回答,牛车上的人有人抢说:“肯定有的,今年粮食大丰收。不过,价钱太低可不卖。”那汉子说了一个价,众人一听这竟比粮店还高,不由得喜上眉梢,纷纷说自家就有。 有村民又问:“这位兄弟,你想买多少粮食?” 中年汉子笑答:“自然是越多越好,我先来探路,谈好价钱,有专人来拉。” “太好了。你先去看我家的。” …… 一行人说着话,过了一会儿,混得熟了。便有人建议将东西挪挪,让这人也挤上来算了。 中年汉子道了谢,便让了车。他本想挤在李竹身边,李大姑却觉得不妥,就将让他挤到自己旁边。 李 竹用眼睛的余光打量着这个男子,她很快就瞧出了破绽,这个人的手指修长,虽有茧子却像是习武练就的,而不是庄稼人那种粗糙的老茧。尽管他尽力在做出一个商 贩的模样,但眼神根本不像。中年汉子注意到李竹在打量自己,忽然停住买粮的话题,对李大姑夸道:“这是你家的闺女?长得跟你挺像。”李大姑忙说是侄女。 那汉子又笑道:“这小姑娘真是怕羞,都不敢正眼看人。” 众人哈哈笑了一阵。 李竹已经不用猜测了,这人就是宁希迈。他来买粮,是因为已经山穷水尽了吗?他们兄弟三人不是一向形影不离吗?这次怎么单独出来了。 他买粮就买粮吧,她还能阻止村民卖粮?只要别惹上自己就行。 李竹突然又想到,他曾经想强迫江惊雷入伙并去拦截他们一家三口的事,不由得对宁希迈又多了一层愤然。 余下的路程,李竹再没看他一眼。 宁希迈跟众人一路谈笑风生。视线总时不时地往李竹这边瞟。 李大姑注意到了,心头就有些不悦,就问道:“大兄弟,看你这年纪,孩子得十几了吧?” 宁希迈哈哈笑道:“没有,才几岁,我面相显老,生意人,风里来雨里去的。” “哦。你整日到外头,家里婆娘孩子肯定得念叨。” “那是那是。” “我还有一个兄弟,今年二十,前些天路过你们村,回来不住地跟我夸,你们村里的姑娘媳妇长得水灵,还说,他要娶媳妇一定要在你们村走。” 车上的妇人听他这么说,心里十分舒坦。 李大姑被他带开话题,又见他目光坦荡并无猥琐之意,也就放开了。 过了一会儿,杨家集就到了。众人各提各的东西,下了牛车。 宁希迈说到做到,当下就跟约好的村民去他们家中买粮。 他们刚称好粮食,给了钱,村民们帮着把粮食运到芦苇荡旁边,宁希迈吹了一声响亮的哨子,不多时,水面便箭一样地划来几艘小船。众人把粮食装上小船。 等粮食装完,宁希迈也跳上其中一只船上,朝众人挥手致意。李竹默不作声地看着芦苇荡中渐行渐远的小船,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她以为此事到此为止,当下便带着小白回家。 上午天气还是风和日丽,到了下午却突然起了风。窗外寒风呼号。李竹坐在温暖的炕上开始描红。 就在这时,听见大门咣当一声响。小白汪地一声跑出去,又没人又折了回来。 小白趴在窝里睡前,还打着呼噜。 第88节 李竹描了一会儿红,也有些累了,就身后的被垛子上一歪,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李竹猛然醒来,一睁眼就看见炕沿上坐着一个人。 宁希迈正拿着她的书法作品品鉴。 李竹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是上船走了吗?” 宁希迈转过头注视着她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道:“还有事没办完,怎能离开?” “还有什么事,说吧。你要借粮还是借钱?” 宁希迈低低一笑,目光盯着李竹不放:“我要借人,你愿意借吗?” 李竹断然拒绝:“对不起,不愿意。” 李竹想了想,又将语气放柔和些:“我想以你的仪表和才干,应该有不少女子愿意委身。” 宁希迈不说话,双眸停在李竹脸上,他突然说道:“抱歉,先等一会儿,我顶着这张脸说下面的话有些不合适。”说罢,他站起身,一阵风似地离开了房间,过了一会儿再回来时,那张脸已恢复原样。 他慢慢地向她走来,剑眉微挑,如深渊一样深邃的眸子,定定地凝视着李竹。 他的声音有些微微的沙哑,伴随着窗外呼啸的风声显得有些幽远飘渺。 他说道:“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你其实和我是同一类人。” 这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说法,李竹不知是该怒还是该无奈。 宁希迈眉头一蹙:“你一点也不惊讶,难不曾有人对你说过?” 李竹头一昂,答道:“不,我前几天曾对一个人这么说过。” “原来这样。”宁希迈轻轻地一笑了。他并没有问那人是谁。 而是接着方才的话头继续说道:“你对付吴家父子时,比我更有谋划,更残忍,做完了坏事就顺便往我身上一推。我替你至少背过两次黑锅。” 李竹纠正道:“只有一次,而且你本来也打算那么做。” “好,一次。” 说到这里,宁希迈突然沉默下来,他低下头,眸色暗沉,似乎在追忆着什么。 半晌之后,他才用低沉压抑的声音说道:“不知你可否愿意听我讲讲的故事?” 李竹心中警铃大作,据她并不丰富的经验所知,一个男人若是对你说这种话就不太好了。若是对他无意一定要赶紧打住。真想听故事,大可去看《知音》《故事会》。 李竹尽量用得体的声音说道:“实在抱歉,对你的遭遇我深表同情,但除了同情再无其他。近日风声很紧,还望宁公子速速抽身上路。” 宁希迈像是被人猛地浇了一盆冷水似的,眸中泛着冷幽幽的光,像寒冬的深潭一样,看得令人心生寒意。 李竹别过脸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宁 希迈顿了一会儿,用平静冷漠的声音说道:“既然李姑娘不感兴趣,我也不讨人嫌了。我只想说的是,我宁某人并非生来就是土匪,我也曾是将门之后,我十二岁之 前的梦想就是征战沙场,报效国家。可是这一切都在我十二岁那年改变了。那一年,我宁家被奸人所害,上下七十余口被杀,血流成河。” 说到这里,宁希迈的声音越来越沉重压抑:“这世上很少有人生来残忍,没有谁愿意放着光明大道不走,却走这世人不容的荆棘血路。我非生来反叛,是有人逼得我不得不反。” 宁希迈见李竹沉默,接着用低沉的声音问道:“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李竹默然,她会怎么做,她一定会尽她毕生的精力去报仇。 她知道宁希迈的过去很悲惨,同情归同情,但同情不会让她抛下一切跟一个男人不归路。 “阿竹,我们是同一类人。从对杀吴家人的时候我就这么觉得,当我知道你的故事时更是这么觉得,你连自己的亲人都能下得了手,你其实比我更狠。” 李竹心头不悦,抬头直视他的目光说道:“你的意思是为了让我做个不狠的人,一辈子都被无良的亲人压榨?你是被逼无奈,我难道天生就是残忍的人我什么时候沦落到要你这种人来评判我?” 宁希迈无奈地说道:“我不是来评判你的。” 李竹板着脸问道:“那你来干什么?” 宁希迈微微一笑:“买粮食,你知道的,南屋山被官兵围困了。” “我不怕被捉?” “怕也没用。” “那你来找我干什么?”李竹终于问出了这句。 宁希迈默然片刻,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须臾,他抬起深沉的眸子专注地凝视着李竹的眼睛: “跟我走,我不久要离开这里。” ☆、第108章 年礼 “跟我走。”宁希迈说道。 李竹心中暗骂,这个人未免太自以为是了。自己凭什么要放弃眼前安稳的生活跟他上山为匪? 李竹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显。 她不想激怒这个人,只好委婉拒绝道:“宁公子,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我当你没说。天色不早,你也该启程上路了。” 宁希迈往前凑了凑,温热的气息萦绕在李竹耳边,他用低沉动听、带有蛊惑性的声音说道:“跟我走,我这一生绝不会负你。” 李竹朝后一躲,肃声说道:“我现在的生活很好,我不想掺和你的事。请别为难我。” 宁希迈两次被拒,脸上不由得隐现羞怒之色,他背着手在屋里徘徊数步,然后猛地转身,直盯着李竹,用略显激动地语气问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能答应我?” 李竹也有些急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我?” 宁希迈平复一下情绪,放柔声音说道:“阿竹,你真的甘心一辈子蜗居在这个偏僻村落,嫁给一介村夫,草草过完一生?你不该过这样的生活,你值得更好的。” 李竹真想反唇相讥:难道当个土匪婆就是更好的生活?话在她嘴里停了片刻却一直没有说出。 就在这时,小秋背着一捆柴回来了。小春提着只篮子背在他身后。小秋看了宁希迈一眼没说话,径自干活去了。 小春却说道:“姑娘,前些日子在咱家附近搭棚子住的几个官差大哥又来村里了。” 李竹不知是真是假,忙问道:“你看清楚了?” 小春说看清楚了。 李竹看看宁希迈,宁希迈却仍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闯进来几个船家打扮的汉子,他们风风火火地大步进来,对着宁希迈一拱手,说道:“大当家,二当家三当家催您快上船。” 宁希迈却笑着看着李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那人看了看了李竹,说道:“大当家,看上什么,咱就直接抢上山便是。” 小春吓得脸色发白,紧张地看着李竹。她悄悄往外摸去,却见另外的人喝住了:“你干什么去,站住。” 李竹忍着怒意,出声拦住小春,然后看向宁希迈。宁希迈的嘴角逸出一缕苦笑,他无奈地说道:“阿竹,我不想用这种手段对你。” 说罢,宁希迈抬手吩咐:“走。” 李竹站在原地不动,宁希迈走到门口忽又停下脚步,回头说道:“你好好考虑我的话,我随时恭候。” 话音刚落,李竹平淡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不用恭候,大当家的厚意我承受不起。做为一个村姑,我就该过样的生活。” “哈哈。”宁希迈意味不明地大笑两声,带着一帮手下扬长而去。 他们刚离开,小春就急忙跑过去插上大门。 李竹问她:“方才真的在村里看到官差了?” 小春苦笑着摇头:“没有,奴婢只是看情形不对才这么说。姑娘不知道,先前奴婢在家乡时,邻村有一位姑娘生得好看,就被土匪给看上了,硬抢上山去了。她家人哭死哭活也毫无办法。姑娘,要不您跟姑太太商量下,问问她该怎么办?” 李竹摇头:“商量也没用,我自个想吧。”李大姑顶多建议她快寻门亲事定下来,以绝了宁希迈的念头。 宁希迈自从在杨家集买粮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这对李竹也算是个好消息。 李竹开始和小春姐弟准备过年,这是他们搬新家后的第一个新年,自然也隆重一些。不过,他们人少,要准备的东西也不多。又因为房子是新盖的,打扫起来也十分省力。 三 人的精力主要放在吃食上。李竹如今自己当家做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和小春一起,炒各种瓜子,做兰花豆、怪味青豆、咸辣罗汉豆等等各式零嘴。用各种作料 加辣椒将豆子浸泡入味,晾干,再加入蛋液,搅拌点淀粉用油炸或小火炒。豆子香酥嘎嘣脆,小秋尤其爱吃。接着便是炸馓子排叉和小麻花。麻花李竹没做过,但小 春会做。 这些东西做完了,就放在大缸里,用油布盖着,省得返潮。随吃随拿,放上几个月也不会坏。 李竹又和小春做了一些灌肠肉酱豆豉之类,接着抽了空便提着一篮东西去大姑家。 大姑看着这各式各样的吃食,各样尝了尝,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连夸李竹手巧,她都没这功夫。 杨墨也每样尝了些,也夸了几句,又笑着说道:“我正在跟阿云写信,阿竹也写一封吧,年后一起寄去。” 李竹笑着答应了。杨云对她是没得说,寄东西时也没忘了她那份。她如今远嫁,自己还真挺想念她的。 李竹又说道:“不如,咱们也寄些本地特产过去吧。” 李大姑说本就打算要寄。但随即又发愁,说要是有人到京城直接捎去就方便了。上次杨云寄的东西也是江惊雷的一个熟人捎来的。 李竹也知道这个时期的交通很不方便,一封信寄半年几个月的都有。能有专人捎去是再好不过。不过,他们上哪儿找去京城的熟人?众人说说也就算了。 李竹从大姑家回来,又挑了几样礼品去里正家。她既然在村里生活,就得跟里正处好关系。好在里正处事还算公正,夫妻俩为人也不错。 里正娘子热情地接待了李竹,又拿了一些回礼。李竹坐了一会儿便回来了。 去完里正家后,李竹也给穆家备了一份礼品。东西不多,十条自家养池塘里的大鱼,一筐莲藕,还有一些菜干、干蘑菇和木耳之类,各式小吃也装了两篮子。 接下来的两家,李竹有些纠结。那便是蔡青家和陈家。不知道到底是送还是不送。 她正在纠结,蔡青却先行来送礼了。不过是经杨墨转手的。 杨墨来送东西时,脸上挂着高深莫测地笑容。 李竹只好说道:“他或许是看在你的面上才送的。” 杨墨却笑道:“我的面子可没那么大。” 既然人家都先送了,李竹也不用纠结了。也备了一份礼物,同样是让杨墨转交。 除夕那天,下了一夜的大雪。次日清晨,李竹一推开门,便看到满院厚实松软的白雪,屋檐下挂着一串串的冰棱。东方一轮红日升起,绚烂夺止。白雪迎着红日,显得分外刺眼,却又有一种别样的壮丽。 小秋吃过早饭就开始在外面堆雪人,也有不少孩子来李竹家串门。他们一个个都拿着布口袋,好用来装零食。李竹笑着给他们每人都装得满满的。孩子们笑着闹着跑开了。 大年初二这天,李竹家迎来了一个客人,正是多日不见的陈观,他带着两个随从去进山打兔子。路过这里,就想带着小白进山逛逛。毕竟他是小白的前主人,李竹没有不同意的道理。小白也挺喜欢陈观,看着小白要出门,大黄也开始巴结小白,陈观就把它也带去了。 下午的时候,陈观和两个小厮,带着小白和大黄回来。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收获不少。果然,他们不但猎了五只大肥兔,还得了三只野鸡。陈观很大方地留给李竹两只,并随口对小厮说道:“回去让人把兔子和野鸡腌起来,让管家带回家给奶奶和娘尝尝。这可是我亲手猎得的。” 说着无心,听着有意。李竹蓦地想起大姑说想托熟人给杨云捎东西的事,可又觉得不好意思提。就在她纠结的当儿,陈观却注意到了,忙问:“你想说什么?” “啊,我有个冒昧的请求。”李竹迟疑一下,就将这个想法说了出来。 陈观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道:“这算什么,举手之劳而已。有什么东西尽管给我,我让管家一定会帮你带到。” 第89节 李竹满心喜悦,就请陈观稍等片刻,她去告诉大姑。 陈观和两个小厮就在李竹家中一边喝茶一边吃零食等候李竹。 李大姑一听这个消息,也十分高兴,她赶紧收拾东西。杨墨的信也写好了。李大姑收拾了两大包东西,什么吃的用的都有,恨不得把家把塞进去。 杨墨无奈地说道:“娘,你这东西也太多了吧。”李大姑只好又忍痛拿下几样。 收拾完毕,她就和杨墨送到李竹家,李竹也收拾了两个包裹。无非是本地的一些物产,什么鱼干、吓皮、菜干、肉干,还有两张兽皮。李竹觉得麻烦陈家管家怪不好意思的,又收拾了一个包裹,都是些吃食之类,可在路上充当干粮。 李大姑和杨墨再三感谢,陈观见东西收拾好就准备起身回去。 陈观临走时,又说道:“阿竹姑娘,你做的那些零嘴真好吃。” 李竹一看,桌上摆的几样零嘴已经被消灭大半。 她笑了笑又道:“你再等一下,我还没给你年礼呢。” 李竹按给穆家送礼的规格,备了一份礼物给陈观,陈观也没客气,笑吟吟地接过来,说道:“等我回去给你回礼哈。” 陈观回到县衙后院时,此时正好陈觐也在家。 他一脸得瑟地大哥面前炫耀自己追打兔子的威风,然后又说让管家把兔子送到京城的事。 陈觐淡淡地说道:“有必要吗?京里难道还缺兔子?” 陈观道:“怎么没必要,千里送鹅毛礼轻情义重。” 就在这时,有个小厮进来说,吴成名来拜访。 “不见。”陈觐面无表情地说道。 “是的,大人。” “等等,还有,无论是谁送的年礼一律退回。” “……是。” 陈观摸摸鼻子道:“这是正常的人情往来,做得太绝也不好吧,大哥?”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陈观突然想起自己刚收了一份年礼,于是便问道:“那我的熟人送的,算吃人嘴软吗?” 陈观抬眼盯着陈观看了片刻,问道:“小白的主人送的?” “什么小白的主人,人家也是有名有姓的。”陈观略有些不满地嚷道。 “送的什么东西?列个单子出来,——用嘴即可。” “……东西可多了,什么吃的都有,光豆就有五种,有四种是我最爱吃的,在京里都没吃过这些。还有鱼干、肉干、酱肉、卤肉、辣椒豆豉、风干鸡、烤鸡、烤鸭……”陈观是如数家珍,说着说着,他不由得又馋了。 陈觐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听他列完单子,只凉凉摞下一句:“拿出一半充公。” ☆、第109章 说亲 陈观没想到自家大哥竟然公然打劫,他一脸不服,哀嚎道:“这是人家送我的,我不嫌嘴软,凭什么要充公?” “就凭你是我弟弟,人家是看在我的面上才送你的。” “嗤,看在你的面上?我前年就认识她了。” “这跟时间长短没关系。” 不管陈观怎样反抗,年礼还是充公了。 隔天的饭桌上,陈观又见到了它们的身影。 他故意跟自家大哥作对,拿出以前的话说道:“大哥,你以前不是从不吃别人送的吃食吗?谁知道干不干净。 ” 陈觐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一本正经地说道:“偶尔尝尝也不错,算是体察民情。” …… 初六那日,穆长倩来李竹家拜年。两人多日不见,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穆长倩给李竹带来一些县城里的八卦。 “哎,我听说吴成名家的儿子吴根生病了,病得还挺重,这种风一吹就倒的男人,他爹也好意思上门提亲。还有啊,我听说吴成名那个老不羞的看上隆福街上一个俊俏寡妇了,时不时地去纠缠……” 李竹听到后半句,心中不由一凛,隆福街的寡妇,难道是南玉? 李竹反问道:“是不是开胭脂铺子的南玉?” 穆长倩道:“好像是,我也记不清了。” 李竹叹息,不禁为南玉担心,被吴成名这样的人看上真算是一场噩梦。 穆长倩在李竹家吃了午饭,到下午方才带着紫霜离开。 临走时,她又问李竹要不要给李三姐捎封信。因为她家有个亲戚就是白家村附近。过几日,家中仆人要去探望。 李竹想起这个苦命的姐姐,不由得有些心塞。她准备了一份礼物,想了想,最后又拿出五两银子给穆长倩,让她交给仆人捎给李三姐。 穆长倩离开后,李竹也就慢慢将此事放下了。 过完元宵之后,李大姑又开始忙着开店做生意。而张文也找到了合适的房子,已经搬了出去。李竹则开始着手买田和春耕的事情。 李竹看着山坡上星星点点的绿意,不禁感叹时间过得真快。 这已是她来到古代的第二个春天了,前世那二十二年的时光越来越恍惚了。 她今年又长了一岁,到七月生日时已是整十四岁。可能是这两年养的好,她的个子窜高一截,身材开始变得玲珑有致,不再像以前似的干瘪枯瘦。 村中像她这年龄的已经开始说亲,有的甚至已经成亲了。那帮她初来杨家集时一起放鸭的小伙伴们,有不少已经定亲了,李竹时不时听到他们的喜讯,大多都是小凤告诉她的。 李竹还从小凤那里听到蔡青的事,说是里正的女儿杨秋丽看上了蔡青,但里正夫妻俩都不同意,他们说蔡青人是好,但他家不行。杨秋丽又哭又闹。 杨秋丽这人李竹也见过几回,人长得不错,不过因为是家中老幺,有些娇惯,性子也有些任性。李竹以前就影影绰绰地听说过杨秋丽喜欢蔡青,当时也没放在心上。这次听到小凤重提,也不由得留了心。 小凤说起这事的时候,眼底流露出一抹忧伤和无奈,她叹息道:“可能阿青哥哥也看上了杨秋丽,因为从去年夏天开始,他对我就没有以前好了。” 李竹说道:“可能是我们大了,也不好像以前那样来往了。”虽然这个时代的男女之妨不像明清时期那样变态。但也有种种束缚。她也发现蔡青跟自己的来往也少了。 …… 李竹在二月时,花七十两银子买了十亩水田,田地就在大清河边上。她准备今年就开始种水稻。 李大姑带来一个喜讯,说她家的牛怀上牛犊了。这小牛犊按原先说好的,归李竹所有。有良田有果林有鱼塘有驴有牛,李竹现在成了远近闻名的小地主婆。 人们谈论起李竹时,不再是以前的怜悯和怀疑:“咦,那个被爹娘赶出来的扫把星?”而是变成:“你说的那姑娘我知道,人家如今可了不得了……” 现在杨家集的村民很少有人敢得罪李竹,否则人家招工不用你,有好处也轮不到你。 不知道是不是春天来临的缘故,李竹的桃花运也来了,虽然来的都是些烂桃花。 从过完年开始,就有人有意无意地跟李大姑说起李竹的亲事。不过说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家。有的人家特别穷,家徒四壁,家中弟妹一大堆,穷得连裤子都得轮流着穿。就这样,那家人还说他们不在意李竹的名声。 李大姑气得当场回过去:“你是不在意,可我在意你家,我侄女可不是开养济院的。你一个连裤子都穿不上的也配嫌弃我侄女!”那家人气呼呼地回去,然后宣扬李竹嫌贫爱富。 不过,旁人也不傻,当下就有人出语讥讽道:“你家不嫌贫爱富,为啥不找个比你家更穷的啊。你们还不是盯着人家阿竹姑娘家的财?”堵得那家人哑口无言。 这家过去,接着又来了个媒婆,提亲的那家,儿子腿有些跛,这次又被李大姑给回绝了。 虽然一家有女百家问,但李竹已经烦不胜烦。她一气之下干脆放出了风声,对男方的要求说得明明白白:比如身高几尺以上,四肢俱全,五官端正,脑子正常云云。嘴歪眼斜的,鸡眼兔唇的,愣的缺的傻的,就别来了。太穷太富的也别上门。二婚的纳妾的都滚回去找娘去。 这些条件首先就筛掉一大波人。以后上门提亲的果然少了。不过李竹又新添了一个挑剔的名声。不管怎样,李竹又找回了以前的清净。 过了几天,穆长倩家的老仆探亲回来了。同时也带来了李三姐的消息。 李 三姐的情况十分不妙。她嫁到白家大半年,肚子一直没有动静。那个白世杰整日又不着家,白老太整日骂李三姐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又说她无能,连自家男人都管 不住。府中下人也作践她。当她收到李竹的东西时,当着那老仆的面忍不住泪流满面,说想不到还有人惦记自己。李竹听了又气又怒。而且雪上加霜的是,白老太抱 重孙心切,竟要给白世杰纳妾。 还纳妾,自己孙子不行,纳一百个也没用,李竹恨恨地想道。活该白家断孙绝孙。气归气,李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李竹因为三姐的事情,心情十分不好,就带着小白在树林里散心。她没料到,在这里碰见了蔡青。 蔡青背着一只竹篓,正在专心致志地在草丛里寻找着什么。 初春的阳光照在透过树叶洒在他的脸上,有一种别致的光泽。 他那清癯修长的身影与周围的树林、青草与野花是那么和谐。李竹觉得自己仿佛在看一幅画,一副风格清新自然的画。 蔡青无意间一抬头,就看见李竹站在那儿看着自己发呆,不由得心跳加速,面色涨红。 他低头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李竹很快回过神来,“刚来,刚来。” “你在找什么?” “找一种蓝色的花。我发现省城的花卖得很贵,就想去试试。” 李竹笑了笑:“挺好,就去试试呗,你养得花那么好。” 两人同时沉默。 过了一会儿,蔡青又嗫嚅着问道:“你、你喜欢花吗?” “当然喜欢,有谁不喜欢呢?”蔡青璨然一笑。 李竹随口说过这句,也没放在心上。隔天早上,小春就发现门口放着一盆花。蓝紫色的小花朵,像韭菜似的叶子,李竹也叫不上名字,只觉得十分好看。不用说,她也知道是谁送的。 从这以后,李竹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收到一盆花,紫的蓝,白的红的,换着样儿送。李竹本想提醒蔡青不要再送,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去找他,家中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还是与蔡青有关的。 ☆、第110章 上门找碴 李竹见到杨秋丽上门时,不觉一阵诧异。她跟这个人一直没有交集。即便是跟李大姑一起去里正家时,杨秋丽也是对自己爱搭不理的。当然李竹也没把她放在心上。两人充其量只是点头之交。 不管怎样,对方既然主动上门,李竹也只好笑脸相迎。 “秋丽姐,哪阵风把你吹来了。快进来坐。”李竹客气地招呼道。 杨秋丽冷淡地“嗯”了一声,抬着下巴,将院中打量一遍,说道:“你家收拾得倒挺干净。”接着,她的目光便停留在院中那几盆花上,一动不动。 李竹问道:“秋丽姐,你找我什么事?” 杨秋丽的目光从花盆上收回,看向李竹时带了一丝挑剔和高傲:“没什么事,我就是随便过来瞧瞧。你在我们村住得还习惯吧?” 李竹笑笑:“都两年了,怎会不习惯。” 杨秋丽微微一笑,又意有所指地说道:“当初你来我们村的时候,大家都捏着一把汗,生怕你克了我们。” 第90节 李竹的脸色一冷,这个人今日是专门来打她的脸?她跟这人素无交集,究竟哪里得罪了她?想来想去,两人之间唯一的牵扯就是蔡青了。 李竹不动声色地道:“不知里正叔叔和婶子可好?” “好得很。” “哦,是吗?我听说你们家最近似乎不太太平?”你先把自家父母搞定了,再来决战莫须有的情敌吧。 杨秋丽骤然看向李竹,嘴角扬起一缕讥讽的笑意:“这有什么,舌头跟牙还会磕碰呢。哪个孩子没跟爹娘犟过嘴?不过嘛,犟到你这种全县皆知,恩断义绝的,闹到公堂的倒是罕见。” 李竹冷冷地盯着杨秋丽。杨秋丽接着又说道:“哈哈,我这人心直口快,你可别介意哈。” 李竹微微一笑,接道:“我不介意,因为我知道你就是个被爹娘惯坏的、以为全村人都是你爹娘妈、送上门找抽找虐、自以为是、可笑张狂的女孩子。” 李竹将这一长串话一口气说完,杨秋丽何曾受过这等奚落,登时气得脸面红涨,杏眼圆睁。 李竹将她刚才的话原话送还:“哈哈,我这人心直口快,你可别介意哈。” “你、你——”杨秋丽呼呼地喘着气,指着李竹说道:“你竟敢骂我?” 李竹说道:“我骂你了吗?咱俩不都是在心直口快吗?你先口快了,我也跟着快,我没生气,你为什么生气了?做人不能这么小心眼,连一句玩笑都开不起还有什么劲。”先撩者贱,既然撩了,就得承受这个结果。 杨秋丽瞪着李竹,恨恨地说道:“我不想跟你这种人纠缠,你也不配。我只是来警告你,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别想着有的没的,别忘了当初是谁收留你的?好好守着你的本份,老老实实地缩着,否则你知道后果。” 李竹冷笑:“谁收留我了?自然是我大姑家。难不成这杨家集全是你家的?我落户到杨家集也只是落户而已,没要村里的一分地,我所有的地都是自己花钱买的,再者了,就算我分田地,那也是朝廷的地,你多大脸多大的心敢这么说!” 杨秋丽被回击得一时接不上话,怔了片刻,只得气极败坏地嚷道:“李竹,我告诉你,就凭你那不孝和灾星的名声,你也就配西村的刘二狗家和东村的三赖家。”这两家都是先前向李大姑提过亲的。 李竹接道:“是吗?我怎么觉得你跟那两家挺配。都是马不知脸长、没有自知之明的货色。” 两人正吵得激烈,门外传来一声喧嚷。里正和里正娘子一起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村妇。 杨秋丽一看爹娘来了,立即一脸委屈,眼圈发红,扑到她娘怀里啜泣起来。 “娘,她竟然骂我?我长这么大第一人被人这么骂……” 里正娘子平时还算通情达理,只是一轮到疼爱的女儿,也开始不太通情了。 她绷着脸对李竹说道:“阿竹啊,我家秋丽在家最小,被惯坏了,她有不对的地方,你尽管来找我们两口就是,你就不能让着她吗?” 里正虽然没说话,可脸色也不大好。 李竹看着两人,平静地说道:“她在家最小,我也是最小,虽然我没有像你们这样的爹娘惯着,但我一向自个惯自个,至于找你们二人告状,我以为不妥,就比如两个同龄的孩子吵嘴,自然得由他们自己解决,去找大人未免会被人说成是小题大做。” 里正娘子听到这话,脸色愈发不好看。 里正先是喝斥杨秋丽几句,然后又对李竹说道:“我家秋丽随她娘,一向心直口快,但没啥坏心。她的话你别在心上。” 李竹道:“里正叔,我的性子随我姑,也是心直口快,我也没啥坏心。她的话我不会放在心上,同样的,我的话也别在心上。都是话赶话而已。” 杨秋丽突然从她娘怀里抬起头来,大声嚷道:“ 她骂我,骂我是‘马不知脸长,以为全村人都是你爹娘妈的、送上门找抽找虐、自以为是、可笑张狂’爹,娘你们听听。”杨秋丽断章取义,将李竹骂她的话复述出来。 由于今天的事情很特殊,李竹家的门外已经来了不少探头探脑的村民。 杨秋丽的声音又大,门外的人听得很清楚,纷纷小声议论着。 李竹望了望众人,说道:“里正叔,各位乡亲,我现在就将我们的吵架经过,完整复述一遍,至于谁对谁错,我相信你们的眼睛是雪亮,脑子是聪明的,每人心里都有杆秤,你们自人称。” “你闭嘴,大家都知道你是什么人!”杨秋丽先声夺人。 里正娘子也制止李竹:“算了,吵过就过了。秋儿咱们回家。” 里正也命令杨秋丽回家。他们心里都知道闺女的为人,她主动骂上门,能会有什么好话。而且,以李竹先前的名声,她也不在乎多添一项,但秋丽就不同了。 李竹也不想彻底跟里正家撕破脸,就顺水推舟道:“既然如此,我也只好罢了。我只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如果真要这么算了,也没没事了。偏偏杨秋丽仍不甘心,对她爹喊道:“爹,你把它赶出杨家集,别让这种人呆在咱们村。一个爹娘都不要的灾星凭什么要赖在咱们村?” 里正一脸尴尬,不由得瞪了闺女一眼。 里正娘子也训斥闺女。 李竹笑吟吟地看着里正,就等他发话。 里正顿了顿说道:“阿竹啊,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看到咱村里来,大家人都对你不错是不。当初你姑说让落户我二话都没说。”这是在在拿恩情要挟? 李 竹看着里正说道:“大叔,我一直很感激你。有了好东西从没忘了孝敬你们。我也感激乡亲们,一有好处就想着你们。卖菜卖鱼的时候我想着,我家小虎帮着赶野 猪,我家种开荒种地,都是先紧着村里人,给的工钱也比别人高。我想人与人之间都是相互的。大家对我不错,我对大伙也不错。”她李竹不欠这些人的。 “再者说,我在村里落户但却没分一点田地,所有的地都是我自己买的。我做为大燕的子民,不管是分还是买的地都是朝廷的。说句逾越的话,无论是一村一镇也好,还是一城一府也好。这整个天下是大燕朝的,是当今天子的。这个您承认吧?” 里正吓得冷汗直流,打死他也不敢说不承认这种话。 众人也一齐静了下来。 里正只不过是觉得当初自己给她落户确实是一大恩情而已。他万没料到,这个丫头竟然给他扣这么一大顶帽子。 李竹知道里正的想法,平常跟她来往时,总有一副施恩者的高高在上感。包括一部分杨家集的村民,也觉得是他们好心收留自己。 今日李竹就借此机会告诉他们,这村子不是谁家的私产,她不欠他们什么。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忽听到招呼道:“阿青来了。” ☆、第111章 解决、试探 众人一听说蔡青来了,不由得双眼发亮,一个个竖起耳朵,兴趣盎然地等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 杨秋丽一听说蔡青来了,哭得愈发委屈,她本就长得不错,这么一哭起来,颇有几分“一支梨花春带雨”的意境。 杨秋丽完全收起了方才上门挑事时的嚣张态度。对着蔡青哭哭啼啼道:“蔡大哥,我给你惹麻烦了。我来借东西,看她院里有你的花,就问了几句,她、就抢白我,骂我。我嘴笨说不过她,呜呜,早知道我就不多嘴了……” 李竹不说话,只是笑着看着李竹。看他怎么收场。 蔡青走上前来,先是对众人点头致意。接着便温和地对里正夫妻说道:“伯父、伯母,这事皆因我而起。实在抱歉。” 里正忙摆手说不干他的事。里正其实一直对蔡青就十分欣赏,若不是他那个家,唉…… 里正夫妻俩最想要的是蔡青的人品才学和蔡白在蔡家的地位,若是二者合二为一,他们肯定没有丝毫犹豫就同意闺女的要求。 “蔡大哥,她……”杨秋丽边哭连偷眼观瞧着蔡青的反应,满心期望地等着他不分青红皂白的训斥奚落李竹一阵,也好让她出出心头这口恶气。 蔡青走过去,站在李竹面前,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目光中充满着暖意和歉意。 “对不起。你没事吧?” 李竹摇头,问道:“还用我再解释一遍吗?” 蔡青摇头,低声说道:“不用。我猜得到。” 他跟李竹认识这么久,岂能不知道她的性子?一个不肯吃亏、个性倔强的女孩;但他也同样明白杨秋丽的性子:一个被父母兄姐宠坏了的娇女。 跟李竹说完话,蔡青又回过头来对里正夫妻说道:“伯父伯母,她们两个年纪都不大,偶尔发生点口角也很正常,以我对她们两人的了解,不存在谁欺负谁的问题。阿竹的品行村民们有目共睹,要不然陈知县也不会下令表彰赐匾。 不 过,你们也别因为秋丽年纪大点就认为她欺负李竹,回去反而责怪她。伯父是村中德高望重之人,伯母也是有名的通情达理之人,别家谁有了纠纷,无不是请你们去 调停,有这样的父母教养,你们的女儿能会错到哪里去?我相信秋丽姑娘应该不会存心找碴,那番争吵不过是个误会,你们两家的大人都别责怪她们。” 蔡青这一番话说得里正夫妻俩脸上不觉有些发烧。特别是里正,他在处置别人家的纠纷争吵时确实很明智,每每都说得头头是道,村民们也大都服他。没想到一轮到自己的闺女就险些糊涂了。 里正娘子发烧归发烧,不过,她觉得自己闺女是有错不假,但相比之下,李竹的错更大些。秋丽脾气不好,她让让不就行了?何必这么针锋相对,说得话那么难听。她的闺女娇养得跟花似的,哪像她,受惯了委屈,挨惯了打骂。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怎么就不能忍忍了? 里正的脸色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向围观的村民们说道:“让大家见笑了,我也是没弄清情况,一听到闺女哭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这心都乱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哪,说实话上头那几个小子丫头,都比不上这个老闺女让我操心。” 村民们也给里正台阶下,说人都这样,一般都偏疼最小的孩子。毕竟谁也不想在明面上得罪她。 有的村民又道:“是啊,女孩子家心眼小,爱生气,这亲姐妹之间一天还吵个几回呢,没啥没啥,劝劝就行了。” 里正微笑着看着大伙,然后又转向李竹说道:“阿竹啊,你是个好孩子,我常对你婶说,若你是男娃,咱村又多了一个有出息的。方才叔也没问清楚,说得话重了些,你也别放在心上。回去我会好好管管你秋丽姐。” 里正既然都向她道歉了,她也不能显得不依不挠,否则又让这家人站在道德的至高点上。既然对方摆出高姿态,她也不能低了。 李竹客气地笑笑,姿态也摆得很高:“俗话说,吵架无好口,这人一急,什么话都外说。叔您是我的长辈,说几句也是应该的。不过,我年少气盛,心直口快,连我大姑姑父都敢顶撞,我若说了不该说的,您也别放在心上。” 里正心中暗叹,这个女孩子越来越有心计了。他家秋丽岂是她的对手? 杨秋丽的眼睛睁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为什么会这样?她以为蔡青会为自己出气骂李竹,可他一句也没骂,最后连自己的父亲也不帮着她! “娘……”杨秋丽晃着她娘的胳膊撒娇。满心期待她娘也替自己找回场子。 这么多眼睛看着,蔡青又那般说了,里正娘子哪好再说什么。她沉着脸,轻声喝斥道:“秋儿乖,听话。 别闹了。” “我不——”她咽不下这口气。 里正轻咳一声:“秋儿,你没看阿青也在这儿吗?”说完警告地瞪了她一眼。这句话彻底地管住了杨秋丽。 她才不想让蔡青看自己泼妇骂街的一幕。村里人都夸她像城里的大家小姐一样,李竹那种人怎么配和自己比? 杨秋丽心思千回百转,将满腹的委屈强行压下去,最后竟然老老实实地没有再闹。 里正见事情圆满解决,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夫妻两人带着杨秋丽回家去了。其他村民议论了一会儿,也纷纷散了。蔡青先是跟着人群离开,不多时又折了回来。 李竹还站在原地没动。 院里只剩下了两人。 蔡青盯着花叶上跳动的阳光,充满歉意地说道:“阿竹,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李竹看着他笑道:“我觉得我好冤枉。明明什么也没做,就被你的爱慕者找上门痛骂。” 蔡青低头默然片刻,蓦地抬起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像夜空中的星子一样,“你、你真的觉得冤枉吗?” 蔡青说完这句又觉得不合适,赶紧补救道:“我、我不是说杨秋丽就该找你闹,我的意思是……”说到这里,蔡青戛然而止,将后半句硬生生吞了回去。 李竹的心头微微一颤,她也问自己,她冤枉吗? 结论还是冤枉,蔡青又没跟她说什么,他们之间也没有确定什么。 李竹慢吞吞说道:“其实杨秋丽那样的也凑合,以后有里正帮着你,你的日子也会好过些。”若是蔡青娶了杨秋丽,看在里正的面上,他后爹蔡成也不敢太过份,那个蔡白也会收敛些。她说这番话分不清自己是试探还是赌气。 蔡青眼中的光芒倏忽暗淡下去,他的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意,“没想到你这么会替我着想。” “那我走了。” “……慢走。” 蔡青说完,慢慢离开了院子。 李竹看着蔡青孤单落寞的身影,心里头也有些闷闷的,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晚上李大姑回来的时候,也听说了这事。毕竟这种二女争夫,两男争妻之类的桃色新闻,传播得最快。而且对决的还是杨家集的重量级人物,新闻更是牵动人心。那些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加油添醋地传播着这个新闻。 新闻到了李大姑耳朵里就变成了:李竹不畏里正权势,勇敢单挑杨秋丽。多情郎蔡青左右摇摆。 李大姑叹息道:“这两人怎么吵起来了。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第91节 杨墨皱眉道:“左右摇摆?阿青应该不是这种人。我得空得问清楚。” 杨老实道:“这有什么好问的,换了你也你也得摆两下。” 隔日,李大姑得了空问李竹这事。 “阿竹,你跟大姑说说,你究竟是咋想的?你该不会真对阿青有那种意思吧?” 李竹摇头:“应该是没有。” 李 大姑叹息道:“我还是跟以前一样的想法,他这个很好,人品没得说,性子温和贴心。就是他那个家太糟心。阿青将来的媳妇性子不能太软,否则被吃得连渣都不 剩;但也不能太强,不然有得闹,到时阿青夹在中间也不好受。受委屈是肯定的,不过,若是男人人好也行,端看自己怎么看。” 李大姑分析得很到位,她毕竟是过来人。 想不明白的事,李竹就放下不想。她开始将心思放在自己的田地和果树上。 李竹去年种的果树大部分都成活了。有部分成年果树已经开始开花。李竹猜测它们今年应该能挂果。这无疑让人心生喜悦。 然而李竹的喜悦没持续多久,她便听说了一个让她震惊的消息。 李三姐被休回娘家了。 ☆、第112章 姐妹 李三姐被休回家了?李竹听这个消息呆滞了一会儿。她一边庆幸三姐总算是脱离白家那个狼窝了。一边又有些担忧她的处境,以自己爹娘那副徳性,她的日子肯定上极不好过。 李竹正在犹豫要不要回李家村去看她时,正好李大姑要去李家村,于是两人便一起结伴而去。两人心情都不佳,路上也没怎么说话。 她们刚到李家村村口时,就看见村前的大柳树下围坐着一群人,正在拉家常。 他们的声音不小,离老远就能听见。 “哎,你听说了,老李家的三闺女被休了。” “听说了,你没看她娘那脸拉得比驴都长吗?” “是啊,听说刘老奶气得要抹脖子。” “她整天说抹,哪次是来真的?” “你说这家几个闺女,私奔的私奔,休的休,打官司的打官司……” 众人正说得热闹,有人眼尖就看到了李大姑和李竹两人,这些妇人忙打住话头,热情地招呼两人。 “这不是他大姑吗?猛一看都不敢认了,你咋越活越年轻哩。”李大姑也笑着跟人一一打招呼。 众的目光接着又落在李竹身上,不由得啧啧称奇:“这真是女大十八变,走在路上,我更不敢认。瞧这小脸养得水灵。” “听说你都成了财主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乡亲啊。” “呵呵,你们接着聊,我去娘家看看。” “哎哎,有空来我家坐坐啊。” “好好。” 众人等着这姑侄俩走远了,又开始议论起来。 他们刚到李家院门前,就听见院里传来一阵骂声。 “我这是造了啥子孽哟,几个赔钱货没一个中用的,你这一回来让我叫老脸往哪儿搁。”这是肖氏在哭闹。 接着又传来刘氏的声音:“三姐儿,这事没真转圜的余地了?你回去认个错,看看白家能不能原谅你。” 就在这时,李大姑轻轻推开了门。 院里众人的目光一齐向门口聚拢过来。 肖氏瞪着她们,李大富正蹲在灶房门口不吭声。刘氏冷淡地扫了两人一眼,脸上流露出虚假的笑容,“哟,这是哪阵香风把你们二位给吹来了。” “大姑,四妹。”李三姐看见二人,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不停地往下落。 李竹打量着三姐,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已经变了样,脸色瘦削苍白,眼窝发青。不过,她的眼底虽然盛着浓浓的焦虑和绝望,但比之从前的麻木却又多一点活气。 肖氏看了两人两手空空,嘴一撇,旁敲侧击地说道:“这过完年节的,我还以为你这个有钱的闺女来看咱娘呢?” 刘氏跟肖氏一唱一和:“咱娘俩命苦,都没遇到好闺女。人家的闺女是娘的小棉袄,咱这是暑天的棉袄。” 李大姑也冷笑道:“你娘俩命苦,俺们更苦,没摊个好娘。” 李竹也准备跟大姑来个一唱一和,好好讥讽这二人一顿。李三姐生怕双方闹得厉害了,连忙上前劝和。 李大富烦躁地挠着头,大声吼道:“都别吵了行吗?三姐儿,你去拾掇一下,明早我送你回白家,咱不能就这么算了。咱得好好理论理论。咱家不能有被休之女。” 肖氏道:“对,咱丢不起那个脸,你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你为你弟想想,你想让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吗?” 李竹反问道:“难道他还能抬头吗?” “你给我找死是不?”李大富眼冒凶光,大声喝骂。 “四妹。”李三姐害怕父亲发怒打了李竹,连忙上前拉住她。 李竹也不再搭理李大富,就拉着三姐说道:“三姐你往好的方面想,你回家来未必不是好事,或是再嫁或是找个活干,虽然艰难些,但也比在白家苦熬强。”李大姑也劝她想开些。 李三姐苦笑道:“四妹,这些日子我也想通了。我有手有脚,就算做苦力也能过活,我不跟那家人耗了。他们全家都是畜生。” 李竹有些诧异,她没想到李三姐竟真的想通了。 李三姐说声:“你们等会儿。”然后跑回屋,拿了自己的包囊,出来对李大姑说道:“大姑,你帮帮我,我想去县里找个事做,刷盘子洗碗,我什么都能干。赚的够我吃住就行。” 李大姑叹息着瞧着这个侄女。李三姐手脚勤快,又是个成过亲的媳妇,比未成亲的姑娘找活更方便。这事也算不上难事。她正要答应。 就 听刘氏断然回绝道:“不行,你去干那些行当,若是被白家知道了,更要拿你的错处,听你爹的,明儿个就坐驴车去白家村,向你奶奶认个错。有多大的苦也得忍 着,等你生了儿子,熬死那个老东西,你就能翻身做主了。”李竹估计这是刘氏这种人的经验之谈,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熬到最后自己也变态了。 李三姐难得强硬一回:“奶奶,只怕那老东西没死,我倒先死了。” “大姑四妹,咱们走。” “你给我站住!”肖氏去拉她。 刘氏和李大富也不同意。 李三姐停下来看着他们说道:“爹娘,奶,我已经为了你们牺牲一次了,你们就不能放过我一回吗?我外出去讨生活,也好省着家里的,不然,将来弟媳过门我怎么办?” 李三姐顿了顿又说道:“其实我回来没跟你们说实话,白家我是绝不能再回去了。因为他们说我害了小妾肚里的孩子,他们白家跟咱们没完,咱们这样上门不是找着让人作践吗?” 李大富果然迟疑了。 李三姐又加了把火:“爹,那小妾家里兄弟很多,还说若我是个男人早打死我了,若不是白家怕闹出人命,让人护送我出城,我恐怕连命都没了。我不敢告诉爹就是怕爹一冲动就去找他们算帐……”李三姐说着说着又要哭起来了。 肖氏一听这话,立即怂了。刘氏也不吭声。李大富也就是个窝里横的主,一遇到比他更强也是认怂。 李三姐这么一说,也没人再说回白家的事了。 李三姐趁机拉着大姑和李竹快步离开。 三人专挑人少的地方走,一路绕着出了李家村。 李三姐回头望望村庄,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李三姐才有功夫说起她在白家的事。 李三姐也没多说她在白家怎么受苦的经历,只说了那白世杰纳妾的事。这是去年过年时的事了,不过上月才闹得人尽皆知。 那 白世杰整日跟朋友厮混。时常夜不归宿。有一回,他在一个朋友家喝醉了酒。不料却走错了房间,误闯人家闺女的闺房,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事后,那家人得知白 世杰已经娶妻,那家闺女说不愿意作妾,因此就瞒下了此事。结果没多久,那姑娘偏怀上了,而且准备喝堕胎药,然后嫁给一个鳏夫。这事不知怎么地被白家知道 了。 白老太一听说那姑娘肚里有了孩子,高兴的不得了,立即让人将人接回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全家都跟当个宝似的。李三姐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敢说什么,只能默默忍着。 她的丫头都拨去伺候那人了。她自己洗衣做饭,有时还得服侍老太太。就是这样,她也被挑出错误。 因为那个女人险些小产,然后说是她克的。有算命先生来算,说李三姐命中带煞,连白进的官位被撸都跟她有关。白老太本就迷信,再加上李竹是灾星的传说在清河县闹得沸沸扬扬。白老太就信了。就要白世杰休了李三姐。李三姐也早已受够了。她便一怒之下就回了娘家。 “这么说,你没拿到休书?”李大姑忙问道。 李三姐咬牙道:“我不要被休,我要合离!不合离,我就拖着,我一日不走,那个女人就是个妾。生出来的孩子也是妾生的庶子。” 李竹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三姐,觉得她确实变了。 李大姑也察觉出来了。 李 三姐不好意思地笑道:“这半年多来,我也认识了一些人,经历了不少事,以前想不明白的,如今也明白了。这过日子真不是有吃有喝就行的。我以为我在娘家已经 够苦了,嫁出去再差也不过如此。但我错了,原来还有比这更苦的。苦到我每天晚上睡觉都想着干脆睡死算了,这样明天也不用去面对那些人了。”李三姐说着说着 鼻头发酸。李大姑也陪着她掉眼泪。 李三姐反过来安慰大姑:“大姑,你别哭,这些都过去了。怪我自作自受,明知道是火坑也闭着眼睛往里跳。 后 来,我认识了一个寡妇,她的腿被第一个男人打瘸了,拼了老命跟那个男人和离,后来再嫁,第二个丈夫不幸又死了。她被人骂被人说,可就是这样,她也照样活得 好好的,每天蒸馒头卖,养活自己绰绰有余,还收养一儿一女养老,两孩子对她也孝顺。我就想,她一个瘸了腿的寡妇都能过好,我手脚健全为啥就不能?” “好好,好孩子,你也终于立起来了。”李大姑也是一脸欣慰。 李大姑想让她饭庄里帮忙,李竹考虑到饭庄里已有一个杂工,暂时也用不了那么多人,贸然辞了人家也不好。于就是说道:“三姐刚回家,我们姐妹也好久没见了,先让她在家住几天再说。” 李三姐看到李竹的新家时,不由得出声赞叹。李竹给她收拾一个房间出来,又介绍小春和小秋跟她认识。 李三姐在李竹家暂时安顿下来,大姑得了空又请她过去吃饭。李三姐本就是勤快人,来到妹妹家,立即帮着张罗,家里的地里的活样样在行。姐妹俩没有大人拘束,日子过得自由自在。 李竹又问了李三姐一遍白世杰和那个女人的事,她很就就找出了疑点。 “三姐,你等着瞧吧。这个白家高高兴兴地帮着别人养孩子。” 李三姐一时没反应过来,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从哪看出来的?” 李竹道:“你想啊,你大半年都没怀上,怎么那姑娘一次就怀了?而且怎么那么巧呢这白家明显是被设计了,戴绿帽子戴得那么高兴。”别的男人或许有这个可能,但白世杰那个双插头不大可能。 李三姐低头道:“他们都说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 李竹冷笑道:“问题是,那姓白的,根本不是个纯正的公鸡好吗?” 李三姐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脸上阴云散了一半,是啊,她怎么就往这层想呢。 李三姐的性子渐渐变得开朗起来。她的女红好,一来到李竹家,就和小春一起帮李竹做衣裳,春天夏天的都做了,纳鞋子,各式各样的绣花鞋。 李竹看着鞋子挂着的一串各式颜色的鞋子,笑道:“有个姐姐还真幸福。” 李三姐笑道:“我是有个妹子,好一辈子。” 李竹听着这个顺口溜,不由得笑了。 两人过了一阵舒心日子,那个白世杰却找上了门。 ☆、第113章 怒骂白家 第92节 白世杰第一次来时,李竹不在家,回来时才听说的。 李三姐正坐着发呆,李竹进屋也没发现。 “她说什么了,三姐?”李竹问道。 李三姐勉强笑道:“他来接我回去。” “什么?这唱的又是哪一出?”李竹也有些想不通。 “还能唱哪出,那个白进最近在上下使钱,想谋个缺,怕这事对他不好呗。” “你怎么想,还想回去吗?”李竹在现代时听说有些遭受家暴的女人,不管嘴上说得多坚决,只要男人一服软一认错,立即又乖乖地跟着回家。过不多久再被打,再服软,周而复始。现代尚如此,更何况是以夫为天的古代。 不过,如果李三姐真的绷不住再跟那姓白的回去,她从此以后再也不管这事。这样的事,她管不了。就算她想拉三姐一把,对方不伸手,她能怎么办? 李三姐坚决地摇头:“不,我不回。我好容易迈出这一步,就绝不回头。只是我怕家里那边……”不用说,李家那边肯定一百个愿意李三姐回去,他们才不顾她的死活。 李竹在屋里踱了几步,脑中飞快地盘算着。当时李三姐对李家说的那些话很有震慑力,李家也一直没来闹。可是若是白世杰上门,这些谎言一定会被戳穿。到时又得一场大闹。她得阻止这件事。 李竹忙问道:“那白世杰去李家村了吗?” 李三姐道:“他先去的李家村,幸好家里没人,听邻居说我在你这儿,就直奔这来了。现下已经到县里去了。” 李竹拉着李三姐道:“走,让小秋套上大姑的驴车,咱们去找他去。” “这有用吗?”李三姐有些迟疑。 “先试试再说。总之不能让他跟爹娘见面。否则麻烦一大堆。” 李三姐点头同意。 小秋飞快地去套驴车,小春在家看家。李竹和三姐刚上了驴车,小白闻声也跟上来了。李竹只好把它也抱上车,一起去县里。 从杨家集到县城的这条官道刚被修整好,大路十分平整,小秋赶得飞快。 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李竹和李三姐先去杨家饭庄打听,不成想在这里竟遇见了白世杰。 冤家相遇,谁看谁都不顺眼。 李竹觉得眼前这人更加阴沉,面相也比以前更难看,估计是相由心生的缘故。 白 世杰就早在上午看到李三姐时,就暗暗惊讶,他以为她回娘家后一定会过得生不如死。没想到精神气竟比在白家还好。更让他惊讶的还在后头,当他用施舍般的语气 说,他可以接她回去时,李三姐竟然拒绝了。这是他意料不到的。很快,他就自以为找到了李三姐转变的根源:都是李竹这人教的。因此白世杰对李竹的怨念又加深 了一重。 李大姑见两个侄女匆忙赶来,就让他们到后院去说话。 白世杰一进了后院,慢悠悠地坐下,看也不看李竹,仍用上午的口吻说道:“我来接你回家,你也别再拿乔了,适可而止吧。” 李三姐语气坚决:“我不回,我好容易走出那个狼窝,我绝对不回。” 白世杰眉头紧蹙,不悦地说道:“你说话注意些, 白家是你的婆家,你怎能说那是狼窝。” 李三姐扭头不语。 李竹在旁边说道:“我三姐说错了,你家不是狼窝,是疯狗窝。” 白世杰额上青筋直暴,啪地一下拍在桌子上:“这就是你们老李家的教养?我真替你们的父母感到羞臊。” 李竹笑吟吟道:“哟,就凭你也配和我说提教养,你也知道羞臊啊,我以为你从来都不知道这种感觉呢。” 白世杰气得面色紫涨,霍然起身道:“三姐,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我再问最后一遍:回还是不回,错过时机,你就是跪着求我也没用。” 李三姐抬起脸,大胆地直视着白世杰说道:“我也说最后一遍,不回!我已经受够了。我再也不相信你所说的话。说什么你会改,会对我好,全都是瞎话。” 白世杰忍着厌恶,说道:“你回去,艳儿的孩子养在你的名下,她就是个良妾,你仍是正妻。” 提 到孩子,李三姐突然想起妹妹的话,又想起她嫁进白家因为孩子所受的委屈和刁难,心头顿时涌起一阵激愤,她突然笑了两声:“孩子,你确定那个女人肚里的孩子 真的是你的吗?你觉得你有这个能力吗?我跟你做了半年夫妻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家骂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其实你才是不纯的他公鸡。哈哈,白世杰,你戴了绿帽 子都那么高兴,我也替你高兴。” 白世杰猛然瞪大眼睛,胸脯一起一伏。是的,除了李三姐这个做妻子的,家里并不知道他面对女人是 “不行”的。所以当白家人听到何艳怀孕时,并没有起疑,他们都说李三姐半年没怀上,是她的肚子不争气。白世杰开始有些不信,但看着全家那么高兴,看着奶奶 那么激动,他开始催眠,也许是的,也许是的。最后变成一定是的。因为他悄悄打听到何家的家风不错,她爹是个秀才,对女儿管得很严。 白世杰的自我催眠,被却李三姐狠狠地戳破了。 一 时间,白世杰是又羞又怒,指着李三姐怒骂道:“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荡、妇,你竟然当人的面说这个。”李三姐被她一喝,也顿时意识到自己当着妹妹的面说这些不 合适,可是她方才实在是气极了,就想将胸中的一口恶气狠狠发泄出来,以至于失了分寸。她歉意地冲李竹笑笑。李竹一点也不介意,亦回之一笑。 白世杰看李竹一个未嫁的姑娘家听到这种话,丝毫不知回避,反而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他鄙夷地看着李竹,又是一通冷嘲热讽:“怪不得你们是姐妹,果然是一样的不要脸,不知羞耻的东西!” 李 竹早就有话等着他,当时便接过话说道:“我不要脸?就凭你也配说我不要脸?难道被人捉奸在床的人是我?难道整日跟不同的男女厮混的是我?你才是真的不要 脸,你既然喜欢男人就去争取啊,凭什么来祸害女人!你自己无能还不让人说,自己戴了绿帽子还不准人提。其实按我的本意,是不让三姐提的,我就等着你把别人 的孩子杨大了再来告诉你。不过提了也好,我怕你们死得快了,还不知真相就到地府了。那多遗憾!” 白世杰气得他脸色发青,双眼鼓得像青蛙似的。 李竹不等他接话,就接着往下骂:“你们白家没一个好东西,从根上就歪了,怪不得白进做不好官,你想想以前的清河县,再瞧瞧现在的清河县是什么样?人家新知县比他年轻几十岁比他能干一百倍。他还想谋缺,换了我早羞得不敢出门了。 不过,也我好心替你们找到了根源:因为你们家太蠢,上上代老糊涂,抱孙心切到分不清谁家的种;上一代的又贪又蠢,只想着捞钱活稀泥,你这一辈更别的提。下一代,你有下一代吗?白世杰你要不断子绝孙,我就让我的狗跟你姓!” “汪汪。别让他跟我一个姓。”小白嫌弃地叫了两声。 “好好,”白世怒极反笑,他指着李竹说道:“你等着,我算是记住你了。” 李竹也不怕他,以前顾忌三姐,顾忌白进,现在她怕个头。他白家还能怎么地,还能跨越一百多里来专门报复她? 白世杰道:“李竹,你终于有一天会后悔的。” 李三姐恨恨地说道:“姓白的,你要跟我妹妹怎样,我大不了和你们全家同归于尽。反正我这辈子也被你们毁了,也没啥指望了。” 白世杰阴恻恻地看了看姐妹两人。 李三姐怕他再去李家,便讥讽道:“我说不回就不回,你也别再死皮赖脸去求我爹娘了。” 白世杰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样,看着李三姐一脸怜悯地说道:“你真以为我想让你回,真以为我家人愿意你回?” 李竹打断他的话:“说完了,那就滚吧。我家是开饭庄的,留你在这儿会让你误会我家蓄养的有小倌。” 白世杰一脸暴怒,正待发泄,就听见一个清朗的声音招呼道:“白世杰,你怎么来了?” 李竹回头一看,就看见陈观正笑吟吟地看着他。门口也站了几个探头探脑的食客。 ☆、第114章 春暖花开 白世杰与陈观以前就认识,那时白世杰还做为东道主招待过陈观呢。不过,眼下两人却掉了个。 陈观问道:“白公子,你是来接你家娘子回去?” 白世杰绷着脸,看了李三姐一眼,冷声说道:“不,我是送休书的。” 李大姑忙了一阵,用围裙擦着手走过来了,她看着白世杰道:“白少爷,休书二字你休要再提。” 白世杰恨透了李家姐妹,冷冷说道:“我为何不能提,她犯了七出之条,无子妒忌,不顺祖母——” 李竹抢先道:“那我们就无子这一条好好掰扯掰扯。我想在座的各位,有可能对当年闻名全县的白大公子多少有点印象。” 吃饭的客人不少都是本县,自然对这个前县令的侄子有印象。 鉴于白家已没有威势,这些人也无须顾忌,对他指指点点。 白世杰的脸红了白,白了青,像开了染料铺子似的,不断变换着颜色。 陈观倚着座椅,闲闲地说道:“我看你还是和女方好好商量吧,毕竟夫妻一场也算是缘分。” 李三姐说道:“我只要和离书,以后咱们各不相干。” 白世杰瞪了李三姐一眼,恨恨地离开了。 李竹生怕夜长梦多,白世杰想离开,她也不放过。姐妹两人紧跟在他后面。一直跟到了他落脚的吴氏客栈。 白世杰被缠得没法,再加上陈观在旁边看着,他也不敢造次,只得草草写了两份和离书。 上面没写具体原因,只泛泛写了性子不合,故此和离,以后各自婚嫁,互不干涉,立书人于某年某月某日某乡谨立此书。双方按手印,各执一份。 白世杰无颜再在清河县呆下去,写下和离书便匆匆离开,回老家去了。 李三姐算是彻底得了自由。等到李家人闻讯赶来时,一切皆成定局。李大富夫妻二人骂了一阵,也只得作罢。 李竹向陈观道了谢,坐上驴车,赶回杨家集。 路上,李竹说道:“那姓白的回家还有一场好戏等着他。” 李三姐抿嘴笑道:“让他们狗咬狗折腾去吧。” “对,咱们以后高高兴兴的,才不要这帮烂人搅了兴致。” 李三姐与白世杰和离之事,自然引起了村民们的议论,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李三姐经过此事,看开了许多。在乎旁人的言语做什么,自己把日子过好才是最重要的。 她 就在李竹家住下了,平常帮着做做家务,有时还去到饭庄帮忙干杂活。得了闲便做些绣品拿出去卖。李竹让她自个攒着钱,将来也好有个依傍。当然,也有来人来给 李三姐说亲,说的都是些鳏夫之类的,有的孩子有的没有。李三姐委婉谢绝,她现在也不急,有合适的就嫁,没合适的就这么过着也挺好。 李竹现在挺喜欢呆在家里,她家的果树次第开了花,桃花红艳如火,梨花洁白如雪,还有粉粉的杏花,走在林中,春风一吹,时不时吹落一阵花雨。 山坡上铺着一地茵茵绿草,草丛中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远远望去,像是摊开一块巨大的印花毯子似的,浓淡有致,配色和谐。她家的青砖瓦舍被浓浓的绿萌和花朵包围着。头顶上是碧蓝的天空,春云随意舒卷,给人一种温馨愉悦之感。 李竹正蹲在草地上逗弄毛茸茸的小鸭子,杨墨笑着走了过来,对李竹说道:“有人近日要去府城,你有什么要捎的吗?” “谁啊?”李竹下意识地问道。 杨墨只是笑,李竹很快就猜到是谁了,蔡青早就说过,他要去府城卖花。那里一盆好花能卖上几两甚至十几两,听说京城更贵,不过那里太遥远。 “那么远,安全吗?” 杨墨道:“不算太远,他跟着大船去。” 李竹哦了一声,想了想自己似乎也没什么要捎的。 杨墨将话给蔡青带了去。 李 竹有些怅然,他们两人的来往越来越少,主要是到了尴尬的年龄,稍稍走近些就会引起风言风语。那个杨秋丽就是听了这些才上门找碴的。不过,自从上次吵完以 后,那个杨秋丽就没再来。听说里正好好训了她一顿。里正对李竹还跟以前差不多,暂时看不出什么变化,但里正娘子就显得冷淡多了。 李竹也不理会她。反正她又不是杨秋丽她妈,没有惯着她的义务。 李竹家的几亩果林一起开花,那景象自是十分壮观,这也引起了不少人 的注意。那些县里的小姐公子们有时会来踏青,邻村的学子们也过来结队游玩,顺便做几首酸诗。既然有人来就有花费,他们有时要在村里吃饭,李竹看顺眼的就让 他们在自家吃,随便收点钱就行。看不顺眼的就把他们介绍到附近的人家。那些跟李竹家走的近没少沾光。 半个月后,蔡青风尘仆仆地府城回来了。尽管李竹没有让他捎东西,他还是托杨墨带给她一本书和几包种子。这些种子李竹也不认得,问大姑,大姑也说没见过。李竹也不管那么多,找块空地全种了上去。 蔡青回来不久,李竹便从小凤那儿得知了一个八卦:里正夫妻俩终于同意杨秋丽嫁给蔡青了。因为杨秋丽寻死觅活的非蔡青不嫁。 “就这么确定了?”蔡青答应了?”李竹问道。 小凤幸灾乐祸地说道:“里正只是同意闺女嫁给阿青哥,可阿青不一定答应啊。” 这个消息很快被村民们传得沸沸扬扬,连杨墨都坐不住了,径直来问李竹:“阿竹,你可要想好了。你要有意,哥替你去说。” 李竹揶揄道:“以前云姐在家时也不见你这么积极。” 杨墨讪笑道:“这不一样。”蔡青是对杨云一丁点意思都没有,但对李竹却很不一样。尽管他隐藏得很好,但岂能瞒他? 李竹默然半晌,最终还是摇摇头。杨墨有些失望,他嘟囔道:“阿竹,你平常挺爽快的一个人,怎么遇到这事就不爽快了?” 第93节 李竹笑而不语,因为在这个时代,感情不单纯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族的事。她要顾虑得太多。 在李竹迟疑犹豫的时候,她听说杨秋丽被拒亲了。这个消息也是小凤告诉她的。李竹怀疑这小凤天天盯着蔡家。她忍不住打趣道:“小凤,你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去试试呢?” 小凤一脸失落:“蔡大哥对我、不是那种喜欢,他其实就是可怜我。我也不缠他,要不然,他更得躲着我。” “阿竹,你呢?” “我?”李竹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小凤非要缠着她说:“我都告诉你了,你也得告诉我。” “好吧,我觉得他挺好。”做为一个暖男代表,他能不好吗? 小凤突然格格笑了起来。李竹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转头一看,就看蔡青正在弯腰逗她家的小白。 李竹脸上有些讪讪地,蔡青温和地笑道:“我只是路过这里。” “哦。”蔡青走了几步,又说道:“你家的房子真好看,我能画下来吗?”李竹正遗憾没法照下来,一听说他会画画,顿时眼前一亮:“好啊,你画吧。你需要什么颜料?” “我那都有。” “那我先走了。”蔡青看了看李竹和小凤,慢慢走开了。 小凤仍在捂嘴偷笑。她盯着李竹打量一会儿,突然说道:“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你俩……哎呀,你瞒得好结实。” 李竹解释也没用,这种事只能越描越黑。 几天以后,李竹竟真收到了杨墨转送过来的画。 打 开画卷时,她不禁吃了一惊,这幅画画得太美:青黛色的瓦舍,印花毯子似的野花绿地,高大的古树,还有门前波光粼粼的池塘,远处桃花开得正艳,杏花的花雨如 雪片一样四处纷飞。再远处,是苍苍的竹林,竹林边有一个穿绿衣的簪花少女,少女只有一个背影。李竹当然认得出,那个少女就是她自己。 她虽不大会欣赏画作,可是却能敏锐的感受到画者心中的情愫。它比语言更有力。 李竹端详着画卷良久,觉得心底最柔软的某地被轻轻撞击了一下。 就在这时,门开了,蔡青略有些紧张地跑了进来:“阿竹,画我送错了。这幅才是。” ☆、第115章 温馨、情敌 “这幅才是。”蔡青将手中的画卷展开在李竹面前,李竹看了看,这两幅画画的景致都一样,只不过后面一幅比前幅少了一个人物而已。不过,若是仔细品鉴一番就会发现前一幅更走心些。 李竹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蔡青说道:“你别以为我不懂画就想蒙我,还是送错的那幅好。”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更用心些。” 蔡青转过脸,刚好与她的目光相遇。李竹的眼里含着笑意,她像是明白了什么,蔡青只觉得心跳如雷,一股气血往头顶涌去,像是喝醉了似的。 他说道:“没蒙你,你喜欢收下就好。我先前怕你误会。”他只觉得那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似的。 “先前怕我误会,现在不怕了?” 蔡青低声说道:“不怕了。” 李竹开心地笑了起来,蔡青也跟着笑了。 李竹发现自己十分喜欢他的笑,特别是他发自内心的笑,而不是寻常应酬的浅笑时,特别动人,笑容暖暖的,让人如沐春风。 李竹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蔡青也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 她笑道:“你先说。” 蔡青亦笑:“还是你先。” 两人正在谦让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是杨墨在跟李三姐说话:“姐,你绣的花是越来越好看了。” “阿墨的嘴真是越来越甜了。你将来的媳妇有福了。” “别打趣我,阿竹呢?不会在赏画吧。” “在屋呢,我去叫她。” “不用,我自个进去。” 两人一听到声音,立即正襟危坐,蔡青手忙脚乱地将后面那幅画盖在前面那幅上。 蔡青刚完这个小动作,杨墨就晃悠进来了。 他的脸上挂着促狭的笑意,看着蔡青说道:“我本打算去找你呢,真够巧的。” 蔡青尽量恢复往常的淡然:“我是来寻你,顺路过来瞧瞧。” 杨墨笑笑,没有戳穿他。 杨墨的目光很快又停留在桌上那幅画上。 “不错不错。真好。” 两人略坐了一会儿,杨墨便和蔡青离开了。 李三姐也收起花绷子,进来对李竹说道:“阿竹,方才那个人很不错。” 李竹大方承认:“是不错。” 次日清晨,李竹刚一起床,就听见小春说,门外又有送东西了。 那是一篮子带着露水的荠菜,应该是刚采回来的,荠菜青葱水嫩,一如他那个人。 李竹笑道:“收起来,今天中午吃荠菜饺子。” “好咧。”小春拿着篮子去厨房收拾了。 李竹发现蔡青很会送礼,他送的礼物不会贵重得让人为难,又会恰到好处的满足她的需要。像是花、野菜、野果,种子以及各种手工艺品。 时间一长,李三姐他们也知道了是谁送的。 她不解地问李竹:“既然你们有意,他何不上门提亲?” 李 竹叹息一声,她听杨墨说,蔡青正在争取家人的同意还要应付恼羞成怒的里正一家人。本来里正夫妻俩被杨秋丽闹得没了脾气,最后他大发慈悲地同意了这门亲事, 当他把意思委婉透漏给蔡家时,蔡成和陆氏也欣然同意,蔡白虽然不乐意,但家里尚轮不到他做主。里正本来以为这事十拿九稳,万没料到,蔡青竟然拒绝了!虽然 他拒绝得十分委婉,但再委婉也是拒绝。 里正觉得自己的威严和面子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杨秋丽也知道了,一时难以接受,据说已经绝食两日了。 而蔡成夫妇俩正在威逼蔡青,他让杨墨转话来说:“阿竹,委屈你了,我若是在这时候上你家提亲,难免会把大家的怒火转移到你这里,你且等我几日。” 李竹倒也不急。蔡青怕殃及到李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往这里跑,只是每天早上换着花样送东西。 李竹本以为两家是门当户对,再容易不过的事,没想到连这也受到了阻挠。有时李竹也在想,让蔡青独自一人孤身战斗是不是不好,她要不要去帮他?但她又怕自己出面,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李竹没料到,没过两天,杨秋丽又上门了。李竹以为她又是来找碴的。不过,她猜错了。 杨秋丽是来拉同盟的。 杨秋丽比起以前,果然消瘦许多,看来绝食是真的。她的神色略显憔悴,看到李竹先是服软:“阿竹妹妹,上回回家后,我爹狠狠地把我训了一顿,你别跟我一样。” 李竹淡淡说道:“没事,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 杨秋丽吸吸鼻子,接着东拉西扯了好一会,李竹耐着性子等着她把话题转移到蔡青身上。 杨秋丽说了一会闲话就问李竹:“阿竹,你表哥跟蔡青是好朋友是吧?” 李竹点头说是。 “那、他有没有说过,他在学堂里的事。” “表哥说得挺多,你想问哪方面的?” 李竹不动声色地问道。 杨秋丽呐呐地问道:“那他有没说,蔡青心悦的是哪家姑娘?” 李竹笑吟吟地看着杨秋丽,半真半假地道:“难道不是我吗?” 杨秋丽暗自撇嘴,多大脸,真是自作多情。她嘴上却说道:“我误会你了。其实是另有其人。”杨秋丽说到这里,心情莫名地好了许多,她觉得李竹比自己更可怜。人家蔡青对她根本没那意思,她连去闹的资本都没有。李竹若是知道杨秋丽这种神奇的脑回路,非笑趴不可。 “那人究竟是谁?”李竹显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杨秋丽见她上钩,心中暗暗得意,于是便恨恨地说道:“我知道一部分,是他一个同窗的妹妹,——村里有孩子在他家看到好几幅画,画上画的就是她!” “原来是这样。”李竹故作震惊。 杨秋丽恨恨地说道:“听人说那女子生得美貌,走起路来,扭扭摆摆的,叫什么柳吹风,特会勾人。”这杨秋丽虽然认得字,但对读书不敢兴趣,成语之类的用的也不熟练。 “弱柳扶风?” “对对。” 杨秋丽打量着李竹,怂恿道:“阿竹,你的嘴头厉害,人又聪明,不像我,不如你去找那家姑娘,让她以后不要再缠着蔡青哥哥。” 李竹做出一副羡慕妒忌恨的标准模样,恨恨地说道:“行,你等着,我会找到她的。” 杨秋丽满意地笑了。 “那啥我走了,以后有空找我去玩,咱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其实我以前就挺喜欢你的。” “嗯嗯,一定一定。” 李竹把杨秋丽打发走了。一个人抱着小白在屋里笑了起来。 午饭吃的是荠菜饺子,李竹让小春给大姑家送了一大碗。他们两家都这样,有点吃好的都会给彼此送一碗。 吃过午饭,李三姐在歇午觉,李竹睡不着,趁着阳光正好,就带着小白,解了池塘里的小舟,一人一狗把它拖到芦苇荡中,李竹拿了钓竿,划着小船,在苇荡里随意游荡。 今日无风,水面平得像一面巨大无比的镜子,越往里划,水面越清澈,水中映照着蓝天白云和嫩绿的苇叶。 李竹被阳光照得欲睡,便把竹竿一收,抱着小白躺在小舟上,任小舟随意飘荡。 她正在闭眼假寐,就听见水面传来一阵“哗许,哗许”的声音,有人划船过来。她手搭凉棚四处张望,就见远处的水面上箭一样的飞来一叶小舟。上面站着的正是费力撑篙的蔡青。 他穿着一件天蓝色的春杉,与四周的如镜水面、嫩绿苇叶,相得益彰。 李竹隔着老远就大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蔡青也学着她大声答道:“我经过你家时,看池塘里的小船不见了。就猜测你可能来了。” 李竹也准备去撑篙,蔡青却说道:“等我就好,很快就到。” 李竹真的在原地等着,过了一会儿,蔡青终于划到了她身边,两只小船相遇,轻轻相撞一下。 蔡青拿出粗麻绳,将两条小船绑在一起。由于方才划得太过用力,他那光洁的额上渗着一层薄汗,李竹情不自禁地用衣袖去替他擦汗。 蔡青的身子先是一僵,白玉般的双颊上现出一抹红晕,李竹抿嘴笑着,她就喜欢看他脸红的样子。蔡青也捕捉到了李竹促狭狡猾的笑容,他故作镇定地说道:“我这边脸上也有汗。”说完还故意侧过脸来让她擦。李竹帮他擦拭干净。两人并肩坐在舟舱中,小白卧在另一边打着盹儿。 蔡青先是给她回报这几日的情况:“我想等着事情稍稍平静些就到你家提亲。” 李竹说道:“没关系,我不急。” 第94节 蔡青轻声说道:“可是我急。我怕夜长梦多。” 李竹又跟他说起了,杨秋丽拉她当同盟的事情。蔡青听着也笑了,这个误会还真有意思。不过,他一想起杨秋丽又笑不出来了。他起初以为里正夫妻不同意也就没事,不想两人被磨得同意,他又以为自己表明自己的心意也没事,但没料到杨秋丽会那么执着。 李竹一想起杨秋丽,还有一个什么关蓉,还有小凤,就忍不住酸溜溜地说道:“你这个大太阳照得人还挺多,记得了,以后只能暖和我一个人。” “好,都听你的。” 过了一会儿,蔡青又说道:“其实,你那日提醒我以后,我就改了。”改是改了,但有些晚了。 “我只是比旁人稍稍细心些,没想到会这样。” “没关系,我既往不咎,以后不这样就行了。” “好。”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就这样彼此静静地靠着,望着浩淼无际的芦苇荡。 水面上刮起了一阵微风,吹起一圈圈涟漪。碧绿的芦苇随风摆动柔软的腰肢。几只白绸一样的水鸟在芦苇荡中唱着歌儿。 ☆、第116章 抗争 李竹听着水鸟唱着歌儿,说道:“你听,这鸟儿唱得真好听。” 蔡青笑道:“哪里是在唱,它们只是在叫而已。”李竹不由得有些发窘,大概是心情好了,觉得什么都好。不但鸟叫声动听,连这景色也觉得十分赏心悦目。 “不过,我也觉得很好听。”蔡青补充一句,“你坐稳了,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 李竹不再追问。 蔡青站起身来撑着篙,一点一点地向芦苇丛中划去。 小船小心地避开密密层层的芦苇,在水草中船行,绕过几道弯之后,就到了一处不大的沙洲旁。 沙洲上长着一片一人多高的蒿草,还有几株弯曲的小树。 “来,上来。”蔡青把船固定好,伸手去扶李竹。李竹大方地伸出手,抓住蔡青的手。他的手修长有力,手心里有些湿润,一种温热的触感传递到她的手上。 蔡青从小船上拿出一件破衣裳,铺在草地上,示意李竹坐过去。他也在旁边坐下,望着远处的一色水天慢慢说道:“这是我几年前刚来杨家集时偶然发现的,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躲到这里来。” 李竹心里有些酸酸地,她正想开口安慰几句,却听蔡青又说道:“我家的情况想必你也知道,以后你可能会受些委屈。” 李竹当然知道她家的情况,这也是她犹豫的原因。可是最终,蔡青对她的情对她的好,让她愿意忽略这一点。像大姑说的,只要男方人好,或许也能忍受。毕竟这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何况她自己的家庭情况说也会被正常的家庭抵触排斥。她和蔡青算是同命相怜。 极品,她又不是没遇到过?以后,分了家各过各的也许就没事了。李竹从决定接受蔡青的时候就默默地做好了准备。 蔡青今日谈兴颇浓,说起了他小时候的一些事,还说起了他逝去的父亲。李竹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小白也在旁边听着,过了一会儿,它伸开四肢,伸了个懒腰。 蔡青觉得好玩拽了一下它的尾巴。小白收回尾巴,自己咬着尾巴尖转圈圈,逗得两人笑作一团。 蔡青看看天色,说道: “咱们回去吧,出来太久,免得你家人担心。” 李竹嗯了一声,她是随兴出来闲逛,也没告诉三姐。 两人下了沙洲,蔡青划船,李竹坐在船尾,小船荡荡悠悠,向村口驶去。 见离村口近了,蔡青忙解开绳索,让李竹先回,他从另一边回去,省得人看见。 李竹撑着竹篙划到岸边,就见李三姐正在岸上张望,一见了李竹回来,顿时松了口气,“你呀,出去也不说声,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李竹将船拴在大柳树上,和小白一前一后跳上岸。她挽着三姐的胳膊说道:“我睡不着,看天气好,就想出去散散心。忘了告诉你了。” 李三姐也没再说什么,姐妹俩人又开始商量晚饭吃什么。 这些日子,李竹家的人养成了一个新习惯。即每天早上一开院门,先看看台阶上放着什么东西。 那些野菜是换着花样送,偶尔夹杂着一捧好看的野花。小春笑着拿回来,插、入花瓶放在客厅的桌上,让人看着心情能好上一整天。 李竹也不是每天心情都这么好。这日清晨,她还没起床,就听见小春发出一声惊叫。她连忙披上衣裳出来查看,小春一脸惊诧地指着地上的一捆红绸:“这个怎么在咱们院里?” 李三姐也觉得奇怪,谁丢东西也不可能丢到院子里来呀。 “是不是蔡青送的?”李三姐猜测道。 李竹的心不住地往下沉,不可能是蔡青送的。他不会送这么让她为难的礼物。 李竹走过去,打开红绸,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一封信,她说道:“把东西抬到我房里。” 东西抬进来后,李竹关上门拆开信封。信里只有一句话:“卿若想通,可在大门外挂一块红绸,我当立即去接人。随时恭候。 ”不用具名,她也知道是宁希迈写的。 李竹把信撕得粉碎,又泄气地踹了绸子几脚。想通个头,她的日子过得好好的,他为什么非要阴魂不散地打扰她? 李三姐觉得李竹神色不对,就在门外问她怎么了。 李竹收拾好心情,答道:“没事,以前曾施过一个过路的一顿饭,报恩的来了。 我一会就出去吃早饭。” 早饭是馒头清粥,几碟小菜,再加上一个鸡蛋炒香椿芽。香椿芽是蔡青送的,十分鲜嫩。李竹一想起蔡青,心情不禁好了许多。管他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就是。 此时的蔡家饭桌上也是阴云密布,气氛压抑。 蔡青确定李竹的心意后,尽管表面冷静,但还是露出了些蛛丝马迹。比如他的脸上会带着甜蜜的笑意,走路脚步轻快,动作敏捷,比以前更注意衣着打扮。 这个迹象最先是蔡白发现的。因为是兄弟就难免会被别人拿来比较。无论是亲戚还是乡邻,对蔡青的评价直高过蔡白,这让他十分不舒坦。还好父母更喜欢自己,这让他找回了一部分场子,但仅仅这样,他仍觉得远远不够。总之,只要是跟蔡青添堵的事,他都乐意做。 吃早饭时,蔡白故作热心地问道:“大哥,你最近总是早出晚归,都干什么去了?” 蔡青谨慎地答道:“还跟以前一样,去林子里找些花回来栽种。” 蔡白冷笑,咄咄逼人:“你当人都傻子呢?找花你爬香椿树干吗?找花回来,你用得着笑得跟偷了腥的猫儿似的吗?” 果然,全家人都停下了吃饭,一齐看着蔡青。 蔡青隐现怒容,说道:“我干什么至于都要跟你事无巨细的报备吗?爹娘都没这么要求,轮到你一个当弟弟的这么要求?” 蔡白盯着蔡青,脸上流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他说道:“好好,就当我没问,别吵了,省得倒了大家的胃口。” 蔡青道:“我从来没想到要跟你吵。” 蔡成把筷子“啪”地一下摔在桌上,瞪着蔡白道:“你就不能少说什么两句?一个二个的让人不省心。” 兄弟二人谁也没接话。 这时陆氏赶紧出来打圆场,她接着问道:“阿青,你的亲事考虑得咋样了?依我看,秋丽虽然任性了些,但过个几年,年龄大些就会变得稳重些。” 蔡 成道:“还考虑什么?人家一村的里正都亲自提出来了,咱还能拒绝?以后还想不想在这村呆了?阿青啊,我说句不好听的,你要是我亲生的,就你这种做派,我非 打断你的腿不可。杨秋丽怎么了?论家世论模样,人家哪里配不上你?你也别仗着先前跟你亲老子过过几天好日子,就觉得自个跟乡下人不一样。” 蔡青脸色一冷,说道:“爹,我从来没觉得跟别人不一样。” 陆氏也用眼神恳求蔡成:“他爹,你能不能别再提这些?” 蔡白看着蔡青,嘴角挂着讥讽的笑,他故意试探道:“爹,娘,大哥的婚事快定了,下个也该轮到我了吧?要我想想,咱们村里谁合适。” 蔡白继续说道: “那个关蓉怎样?” 陆氏道:“她不行,家中太穷。弟妹一大堆。” “小凤呢?” “扑哧。” 蔡白用眼睛的余光瞟着蔡青,慢悠悠地说道:“我觉得那个李竹还不错,家里小有资财,人长得也不错。就是性子泼辣些。” “她绝对不行——”蔡成黑着脸打断蔡白的话。 蔡青拿着筷子的手不由得一顿。 蔡成说道:“她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且不说她顶着那灾星的名头,再就是她那个狠劲,跟亲生父母都敢对簿公堂,断绝关系。全县就她独一份,这样的女孩谁家敢娶?别娶回家来,公公婆婆说上一句,她又上公堂去,闹得远近皆知,这几辈子的老脸还要不要了?” 蔡青蹙眉说道:“爹,若非她爹娘把她逼到极点,她怎能愿意这样?再说,县太爷都下令表彰了,她哪里还是灾星?” 陆氏道:“爹娘再怎样,做子女的也不能这么过份。这就是不孝。要搁往些年,族里就直把她处置了。” 蔡成停下吃饭的动作,眼睛紧盯着蔡青,满脸的猜疑:“阿青,你这是什么意思?” 蔡紫接过话道:“大哥,你该不会……” 蔡蓝无奈地叹口气:“你们能不能不要这样。” 可惜没人听她的。 蔡青本想找个适合的机会再给家人说,结果他的计划却生生被蔡白打断了。 是现在就说,还是以后再提?蔡青满腹踌躇。他略略一想,以后提跟现在提没什么两样,他们早晚都得知道,倒不如干脆趁这个机会说出来。 蔡青低头思忖半晌,抬起脸来,环视众人,用坚定而清晰的声音说道:“爹,娘,我想娶的人就是她。希望你们同意。” “什么?” “你不是在说笑吧?” 蔡青用十分肯定地口吻说道:“不是。” 蔡成把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黑着脸说道:“你再说一遍。” 蔡青脊背挺得直直的:“我想娶的人是她,我想近日就去杨家提亲。” 蔡成咆哮道:“还提亲?谁同意了你娘还是我?你有没有把我们两个放在眼里?” 陆氏扯扯丈夫的衣裳,示意他别发火,同时她又声援丈夫:“阿青,娘也不同意这门亲事。你别再瞎想了。还是里正家的合适。” 蔡白眉毛一挑,慢条斯理地剥着鸡蛋,一脸的得意。蔡紫则是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蔡青的目光一一扫过他的家人,一脸怒容的继父,总是应和父亲的母亲,阴险狭隘的大弟,幸灾乐祸的二妹,他像被人当头泼了一大盆冷水,全身发冷。他不禁想道:自己可以忍受他们,阿竹能吗?这不是忍着一年半载的事,而是要忍一辈子。 蔡青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将李竹的优点一一列出来,试图说服父母:“爹、娘,你们听我说完。阿竹不论是家世还是人品配我都绰绰有余。” “嗬。” “嗤” 蔡青不顾蔡白和蔡紫的讥笑继续说道:“阿竹的表哥也是秀才,她表姐嫁到了京里,她本人也算是薄有资财。她、她为人热心善良,村民们受益颇多……挖出巨额财宝毫不动心,却拿来赈济灾民。” 蔡成却丝毫不为所动,一样一样的驳斥道:“杨墨一个秀才算什么,咱家两个呢,说不得还能出三个。她表姐嫁的算什么好,一介武夫而已。你娘还曾是陆公子的奶娘呢,你爹我就是陆家的奶公。她是有些薄产,那也抵消不了她的坏名声。” 蔡紫补充道:“她还有一个被休回家的姐姐呢。” 第95节 蔡成险些忘了这个,脸色不禁又黑一层。 蔡青忍着怒气,站起身来,摞下一句:“反正我不答应里正家的婚事,你们看着办吧。”说罢拂袖而去。 蔡成气得浑身发抖,对陆氏吼道:“你看你儿子,这翅膀硬了哈。” 陆氏好声安慰蔡成,又说她再去好好训他。 ☆、第117章 风言风语 蔡青想娶的人是李竹,这个消息不胫而走,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 村民们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说自己有先见之明,早就觉得这两人不对劲。 也有的说李竹这回捡了个大便宜。蔡青这堆好泥,插了她这么一根杂草。 还有人替蔡家担忧,不知他家怎么闹腾呢。 里正一家听到这个消息时也惊呆了。杨秋丽气得五官扭曲,摔了几好个碗,把里正娘子心疼得不行。 杨秋丽在屋里大吵大嚷:“这是真的吗?我不信!” 里正娘子温声劝道:“你还有啥不信的,这是他弟妹亲自说出来的,那还有假?要不就算了。你的条件这么好,咱要啥样的不行。先前我还觉着蔡青这孩子不错,如今看来也是个糊涂的。”要不糊涂怎么会看上李竹那种女孩子呢。她家闺女可比她强百倍。 杨秋丽倔强地说道,“不,我就要他。” 里正家家境殷实,杨秋丽自从在家中倍受宠爱,在一定范围内可谓是要风得风,连侄子侄女有时都得让着她。杨秋丽上次只听一点风声,就能去李竹家闹,这会儿更是气得发昏,她又想起,上次她找李竹示好,如今一想,自己明显是被耍了。 “李竹,你够狠,你给我等着!”杨秋丽狠狠地想道。 李大姑整日做生意,她算是后知后觉。她一回到家就说起了这事:“这是真是假?我这个当姑的咋不知道?” 杨墨道:“应该是真的,只是事情没确定,阿竹也不好说。” 李大姑道:“肯定是蔡家的不同意,蔡成这个王八羔子,还敢嫌弃咱家阿竹。” 李大姑专门过来看看李竹,拉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看那蔡家的意思,你估计得受点屈,不过,你要真是喜欢阿青,对他爹娘的态度就得和软些,真遇上了,能躲则躲,我遇上了也不能不管,但你不能直接跟他们扛上,不然阿青不好做,那毕竟是他的爹娘。” 李竹答道:“嗯,我知道了大姑。”蔡青在尽力争取,她也不能拖他的后腿。 李大姑叹息着,李竹以前做的那些事,平常不觉得咋样,一到说亲的关键时刻,后果就显现出来了。世人才不管你在家受到多少委屈,就只看到你不孝顺父母,敢和家人对簿公堂。 李三姐听到村民的风言风语后,有些不安地问李竹:“阿竹,是不是我连累你了?”毕竟有个和离在家的姐姐名声也不好听,连亲爹娘都嫌弃。 李竹忙安慰三姐:“没事,你别听那些传言。安心过日子就是。别人说什么咱都在意,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李三姐到底还是有些不安。 虽然村民们议论纷纷,指指点点。但李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蔡青心中过意不去。托杨墨传话安慰李竹。 杨墨还给她带来了几幅新画。 其中一幅就是他们芦苇荡上泛舟的情景。 水天一色,芦苇轻摆,两叶轻舟随意徜徉,两人并肩而坐,小白慵懒地躺在船舷的另一处。李竹看得心中暖暖的,不由得再次想起了那日的情形。 李竹将画挂在卧室的墙上,和另外几幅挂在一起。 没几日,杨墨又来告诉李竹,蔡青要坐船去一次省城,再卖些花,好凑够下聘的礼金。李竹真想告诉他,自己有钱,不用他这么辛苦,但又怕出来伤了他的自尊心。 这日,杨家饭庄要试做新菜,李大姑就让李竹过去帮着把关。 李竹便带着三姐和小白一起去县城。 杨家饭庄生意愈发红火,时常客满。李大姑已在跟李竹商议加盖二层的事情。只是要盖房就得关门,这着实让人舍不得,就一直拖着。 李竹品尝完新菜,对厨子提点了几句,又亲手试做两遍。眼看着没她的事了,她就信步闲逛,看到南玉的胭脂铺子时,李竹不由得想起穆长倩说的八卦,就进去看看南玉。 南玉见到她也十分高兴,又是倒水又是拿点心的,招呼她坐下说话。 “阿竹啊,恭喜你啊,把蔡青给拿下来了。”南玉笑道。 李竹也跟着笑:“不过是人们瞎传罢了,一要都没定。” 南玉也知道是蔡家不愿意,便鼓励道:“没事,你得坚持住,俗话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为这样的男人受点委屈也值得。” 李竹想起那些传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南玉爽快地说道:“你想问那吴王八的事吧?我告诉你,那家伙不是个玩意。竟然想占老娘的便宜。” “那你得小心些。”吴成名在本地还是有些权势的。 南玉道:“没事,要是以前我肯定担心,现在哼,惹急了老娘,就去县衙告他。”现在清河县的百姓都知道,这个新的县太爷对本县的富户大户十分冷淡,对方送礼不收,还让人对他们放出话来:只要别惹事,大家都好。 南玉又笑着对李竹说道:“那个姓吴的,儿子得了重病,正到处求医呢。真是报应。吴家没一个好东西。” 李竹跟南玉说了一会儿,回饭庄打了个招呼便带着三姐回去了。 两人回去的时候,却在家门口看到了两个她们都不想看到的人。 刘氏和肖氏竟然又来了。 小春小秋在门口拦着不让进,大黄和几条狗也在问龇牙咧嘴。 刘氏一看到李三姐,就上前说道:“三姐儿啊,你最近咋没回家哩,你娘和我都挺挂念,摞下手里的活就来了。” 李三姐冷淡地说道:“我不敢回,怕丢了你们的脸。” 刘氏笑道:“一家人说啥外道话,我那还不是为了你好,俗话说,这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不过你既然都和离了,那我也不说啥了。左右你还年轻,咱再找合适的,也好有个依靠。” 李三姐一听这话,立即心生警惕,她正色说道:“奶奶,老话说,初嫁从亲,再嫁从身,我上次听了你们的,结果落入火坑,这次我就想依我自己的心意。” 肖氏拍着手道:“哎哟,你才多大?能知道些啥?你吃过的饭还没你奶吃过的盐多呢。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李竹讥讽道:“上次三姐听了老人言,结果呢?” 肖色狠狠瞪了李竹一眼:“没你的事,别插嘴。” 李竹冷声道:“这是在我家,不想让我插嘴,就别呆在这儿。” 说着,李竹就骂大黄:“瞧你讨人嫌的样儿,明知道我不待见你,见到你们就吃不下饭,还朝我脸上杵,一把年纪的老狗了,咋就不要点脸呢。” 刘氏和肖氏经常指桑骂槐,岂能听不出这等话外之意。 肖氏指着李竹骂道:“我好歹也是你娘,你就这样对我。怪不得人家男方家瞧不上你,瞧得你才怪,连亲爹娘都敢骂,别人还了得。” 李三姐生怕肖氏再嚷下去,让蔡家的知道更不好。连忙制止肖氏。 刘 氏一看李三姐一脸紧张,浑浊的黄眼珠转了转,说道:“三姐啊,你就跟我回去吧。还有阿竹,你借我二十两银子,家里有急用。一会儿呢,我去准亲家那里坐一 坐,好好说道说道。”这是在暗里威胁李竹呢。本来他蔡家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刘氏肖氏再一加油添醋,事情会更难办。 李三姐气得脸色发白,对刘氏说道:“奶,毁了阿竹的婚事到底对你们有好处?她被人笑话难道咱家脸上就好看?” 刘氏拖长声调说道:“对我是没啥好处,可是她过得好了,我又有啥好处?” 李竹已经懒得和这人废话了,她上去拖着刘氏就往前走:“走,我亲自带着你去说个明白,村里说不明白,咱们再去衙门一趟。” 李三姐忙拦着李竹,对两人说道:“奶,娘,我跟你们回去,你们别再闹了。到时丢脸的是咱们家,对阿寄的名声也不好。阿寄将来是要娶官家小姐的,这种人家最看重名声了。” 肖氏还想再闹,刘氏一看李三姐要跟自己回家,也打算见好就收,因此就阻止了肖氏。 李竹一脸担忧地看着三姐,李三姐冲她笑笑,低声说道:“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知道该怎么做。” 李竹见她执意如此,也只得随她去了。 李三姐回屋收拾了两件衣裳就跟着刘氏和肖氏回去了。 李 竹想着蔡家、李家的烦心事,不由得心生倦意,这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就算是他们分了家,蔡家三天老头来闹呢又怎么办?每次还击过去,难道她一辈子就这样?不 停地被人虐再虐回去,如此循环往复?不过,他们还可以远走高飞,彻底摆脱这两家极品。思及此,李竹对她和蔡青的未来又多了一丝信心。 李竹和蔡青的亲事尚未落定,蔡家此时却再次热闹起来,因为蔡家的那个贵客,就是前年跟陈观一起来过的那个陆琨又来了。 ☆、第118章 陈家兄弟 陆琨做为贵客,受到蔡家一家的盛情款待。 李竹听说陆琨又来的消息,不禁想起了前年的事。陆琨临走时曾托陆氏送她两匹缎子,当时一直不明白对方什么意思。想退回去,陆氏却说他人已走,没法退。李竹只得先收下,不过她一直惦记着,想有机会就还回去。没想到这人还真来了。 蔡家一家人忙着搜罗乡下特产,变着花样招待客人,把李竹和蔡青的事也就抛到脑后去了。 李竹也落个清净,这些日子陆氏来找过她两回,陆氏这人怎么说呢,她跟村里的妇人不同,她说话语气很软,态度也好。但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很明确,她就是要委婉的告诉李竹:我们家看不上你。 李竹跟她虚与委蛇,敷衍应付。好在两人也没正面冲突。 那个蔡紫也来过一回,很快就被蔡蓝给拖走了。 蔡成做为男子不好直接来找李竹,便将他的话传到了杨老实那里。反正就是李竹别想进他蔡家的门,他家是个体面的人家,想要娶一个名声好的儿媳妇。当时就把杨老实气得不行,跟蔡成险些翻脸。 陆琨到了清河县,自然要去拜访朋友陈观,顺便将陈家捎的东西和信给送过去。陆琨去拜访陈家,蔡白自愿降格成跟班也要跟去。 陆琨没见到陈觐,只见到了陈观。 陈观见到老熟人,自是十分高兴,兴致一来,便拖着老友去品尝本地美食。第一个去处就是杨家饭庄。 蔡白一眼就认了出来,说道:“这杨家饭庄不是个小饭铺吗?哪里有吴家酒楼大?” 蔡白刚说完,就被陆琨用眼神制止住了。 陈观倒也不恼,笑道:“你这就不懂了,饭菜地不地道不在于门面大不大?有时荒村野店也有美酒佳肴。” 蔡白也意识到自己错了,赶紧补救。 三人正说着话,小二就上来招呼。 陈观熟门熟路的报几个招牌菜,又要了两壶酒,几个凉菜,三人边说边吃。 陈观和陆琨先是说京里的事情,共同的朋友。 陆琨知道陈观最喜欢那匹叫踏雪的马,便问道:“踏雪怎么样?” 陈观笑道:“它还好,一直没再生病。” 陆琨又道:“不知阿观可记得咱们那次打猎的事,可真是惊险。” 陈观道:“是啊,你一说打猎,我又手痒了。不过,我哥禁止春季打猎,怕耽误野兽的繁衍。” 陆琨道:“其实也没事,我们不打怀孕的母兽便是。” 陈观被他说的果然有些心动。 第96节 一提起打猎,陈观忽又想起小白,便兴奋地说道:“还记得上次打猎时救了我的小白狗吗?” “岂能不记得。” “那小白如今长大了,像狼一样威风,而且十分通人性,这狗竟会抓坏人。” “真的?” 陆琨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想起那个救治了踏雪和白狗的小丫头。叫什么来者,他一时想不起来了。 最后还是蔡白帮他想了起来。 “他叫李竹。” “哦,多谢提醒,我忘了。”陆琨笑道。 蔡白说道:“您这是贵人多忘事。” 陈观听到蔡白这种谄媚之语,心里便有些不悦,相较之下,还是他哥看着顺眼些。于是便顺嘴问道:“你哥呢?” 蔡白忙答道:“他去省城了。” 陆琨也接道:“我和你哥也挺投机,这次没见到,倒有些可惜。” 蔡白听到两位贵人谈论自己的大哥,心时有些忿忿的。 他的脸上流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不经意地说道:“是可惜,不过,大哥好事将近,心中高兴,恐怕也顾不上旁的?” “好事将近?阿青要成亲了?怎么没听奶娘说起?” 蔡白的嘴角一弯,接着说道:“他要娶我们村的那个扫把星,——就是跟以前的白知县当堂争辩的那个女子。” 蔡白说得起劲,就有些得意忘形,完全忘了自个是身处哪里。当李大姑黑着脸站在桌前时,他才意识到不妥。他忙打住话头,脸上讪讪的。 李大姑也不好当着这么多的人面骂他,但侄女被人说道,她不说点什么心里怪难受,便笑着对蔡白说道:“哟,二侄儿,你面前那白白的是象牙吗?” 蔡白一时没反应过来,反问道:“什么象牙?没有啊。” 李大姑抿嘴一笑:“我老眼花了,没看清,也对,你嘴里哪能吐出象牙呢。哈哈,你们慢用。小二,再给多加两个小菜。” 蔡白脸上一红,这才明白李大姑是拐着弯儿也骂自己,他怒也不是,不怒也不是。 陈观淡淡说道:“一句玩笑,何须计较。” 蔡白只好将气憋了回去。 陈观又确认一遍:“阿竹姑娘真的要和你哥定亲了?” 蔡白点头,“都闹几出了,能还有假?” “嗯。”陈观的心情有些低落。 陆琨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惊诧,便戏谑道:“陈兄来到清河县身边也没个服侍的,若是喜欢这个姑娘,何不纳回去做小?” 陈观皱了皱眉,正色道:“别这么说,人家可是正派姑娘,不是你府里的那些丫头,可以随意调笑。” 陆琨不以为意地笑道:“哈哈。开个玩笑而已嘛。何必那么认真?” 陈观道:“那咱们别说这种玩笑了。 ” 两人打住了这个话题,又聊了些京里的事情。陈观觉得自己跟陆琨明显没有以前投机了。陆琨也感觉到了,他努力去顺着陈观的话说,越是这样刻意,气氛越不好。 陈观本打算一醉方休,结果只吃了一顿饭,他就告辞回家。 晚饭时,兄弟俩总会聚在一起。 陈觐会抽空检查一下陈观的功课进益。 今天晚上也不例外。 陈觐目光敏锐,一眼就看出了陈观心绪不佳。 便问道:“怎么了?有事?” 陈观摇头,“没什么。” “别装了,说来我听听。给你指点一二。” 陈观想说,又觉得不好开口。这种事说出去还不被人笑话。可是不说,他心里又闷得难受。 想了想他还是说了:“我就是听说一个认识的姑娘要订亲了,心里头不舒服。” “你想娶她?”陈觐问道。 “……也不是。就是觉得她很合得来。” “等等,你认识的姑娘?又合得来?是小白的主人?还是穆长倩?” 陈观反驳道:“怎么可能是穆长倩?” 陈觐自然知道是谁了。 “要订亲了?她才多大?” 陈观道:“都十四了,也不算小了。” “嗯,这的确难以令人高兴。”不知怎地,陈觐心头也有些不爽快。 不过,他面上仍是不露声色,继续问道:“跟谁?” “那个蔡青。” “陆琨奶娘和她前夫的儿子?” “是的。” 陈觐说道:“她果然挑拣了一个好欺负的。” 陈观看着自家大哥,不知该说什么好。 接着他又有些赧然道:“算了,不提她了。跟你讨论这个似乎不大合适。” “很合适,做为本县父母官,我有责任管理本县的婚嫁之事。” “……哦。” 陈观埋头吃饭,过了一会儿,他准备提一提京里的事。 谁知陈觐却笃定地说道:“以我的推算,这两人未必能成。” “谁?”陈观一头雾水。 “让你心情不佳的两个人。”陈觐提示道。 陈观啼笑皆非:“大哥,你原来还会推算姻缘?” 陈觐今日难得清闲,就跟他分析道:“我非用五行八卦推算,乃是用人之本性推断:小白的主人适合那种个性强悍,有主见的男人,蔡青适合那种贤惠能忍的女人。这两人在一起将是个灾难。” 也不一定吧。 陈观将信将疑:“可是蔡青挺好的。”陈观尽管很不高兴,但仍给了蔡青一个公正的评价。 陈觐悠悠说道:“人的每一种性情皆有利弊,过刚易折,过柔则近懦。性情柔和者不经大事倒也无事。可小白的主人偏不是这种人。” “算了,以后你以后就会知道了。”陈观觉得自己今晚的话有点多,摞下最后一句,起身离开了饭桌。 ☆、第119章 平静 蔡家人正在忙着招待贵客,也没心情来找李竹的茬。倒是蔡蓝还来看过她一回。李竹对蔡蓝的印象不深,觉得她比蔡紫的性子似乎好些。跟蔡青的感情也不错。 蔡蓝对李竹说道:“我大哥其实一直过得很苦的,我做为女孩子家在家里也说不上话,帮不了他什么。不过,我第一次见他对一个女孩子这么上心。以前无论二哥怎么刁难,他都不理不恼,这次却当面跟他呛起来。我倒是真心希望你们能在一起。” 李竹笑道:“我会尽力的。”直到无法尽力为止。 蔡蓝说道:“算算时间,大哥也该快回来了。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蔡青在五日后赶了回来,他没有进家,而是先到李大姑家。杨墨看到他不禁吃了一惊。蔡青将一只青布包囊交给杨墨:“阿墨,这是我这趟卖花赚的银子,先放在你这儿。” 杨墨知道他家的情况也就答应替他保存。然后又问他这一路的情况,蔡青虽然面色疲倦,但眸子却明亮有神,闪烁着一股蓬勃向上的劲头。 他说道:“阿墨,这次去省城真的让我大开眼界,我没料到几盆花竟能卖到几十两银子,有的牡丹竟值成百上千两银子。我想以后再不用担心、担心她跟我受苦了。” 杨墨也替好友高兴。蔡青从小就喜欢花花草草,还来村里时还被人笑话。说一个男人家净弄这些不能吃的玩意,真是瞎糊弄。没想到却有这种际遇。 杨墨问道:“你还没吃饭吧,厨房有剩饭,我帮你热一碗。”李大姑和杨老实都去县里了,杨墨一个人懒得动手,做得也不好吃。一般就吃些昨晚的剩饭。 蔡青也没客气,他径自到厨房去,看一看食材,对杨墨说道:“不吃剩饭了,今日我下厨,就当替我接风了。” 杨墨欣然答应。他去村口卖了些肉打了一斤酒,蔡青自去菜园摘菜。 还没到中午,杨墨就来叫小秋和小春去他家端菜。 李竹知道大姑不在家,对表哥的厨艺根本不抱希望。 等到小春姐弟两人把两个大食盒放在桌上时,她不由得惊住了。 糖醋鱼,鲫鱼豆腐汤,油焖鲜虾再加上几个鲜嫩的青菜,火候恰到好处,色香味俱佳。这绝对不是杨墨做出来的。 李竹问道:“大姑家里还有谁?” 小春抿嘴笑道:“还有蔡青,他上午刚回来。” “嗯。”李竹尝了一块鱼肉,酸酸甜甜的味道从口齿一直浸到心头。 “这么多我吃不完,你们也吃。”李竹笑着招呼小春和小秋。 小白也得了几块肉。 小白一边吃一边叫道:“这个公的好。”小白很少主动夸人,李竹要不是在占着手,肯定要抱着它蹂、躏一繁。 李竹想起当时为什么决定要跟蔡青在一起,那幅画也许只是个契机,他们的感情可能从很就以前就开始萌芽了。令人会心一笑的偶遇,蔡青对她的劝慰和维护,像和风细雨一样慢慢浸入她的心田。后来杨秋丽的出现,那些烂桃花的袭击,让彼此多少有了点危机感,这才猛然发酵了。 李 竹觉得自己是个有点缺爱的人,好像两世都是。只是上一世,物质富足,又有喜欢的事做,抵消了这种缺憾。来到古代后,孤身一人飘零在陌生的异世,爹娘狠心, 各处糟心事一波接一波的。她心中的这个缺口在不知不觉地扩大,而蔡青的出现恰好满足了她的需要。她不拜金不拜权,拜的只是感情。 …… 杨墨此时在家中慢慢品尝着这些美味佳肴,他心知肚明,人家蔡厨子之意不在他,他只是个陪吃的。 杨墨一想到这些,表情就有些怨念:“阿青,我发现自己成了一个传信传话的,现在又变成了陪吃者。” 蔡青却笑道:“等你有需要的时候,我也可以这么做。” 杨墨陡然想起自己的心事,说来奇怪,那种感觉似乎慢慢地淡下去了。来得快散得也快。不过他们四个一郊游的日子却成了此生最美好的回忆之一。 第97节 蔡青不能饮酒,不过因为高兴,还是陪杨墨喝了一小杯。吃过午饭,蔡青即便不想回也得回家去。 杨墨突然说道:“忘了告诉你了,你家来贵客了,前年来的那个陆公子。” “哦。”蔡青对此反应很平淡。他对陆琨的观感一般,来就尽心招待,却不像弟弟一样拼了命地往上凑。 蔡青回到家,大家对他还跟以前一样,除了蔡蓝和蔡丹欢呼着迎上来外,其他各忙各的。 陆琨对他还算客气。蔡青向众人打了个招呼便回家忙自己的事,他此次回来,还带了几盆快要枯死的牡丹花。 蔡青每日除了读书就是尽心照料院里的花草。只是那几盆牡丹并无好转的迹象。 李竹从杨墨那儿听说这事,想了想,就给他送了一壶泉水,让他用来浇牡丹花。蔡青欣然从命。 在两人的共同努力下,四盆牡丹花开始渐渐恢复生机。蔡青照料得愈加用心。 牡丹花的事情引起了陆琨的注意。当他从蔡丹嘴里得知,这里面也有李竹的功劳时,他不由得又想起了李竹治好陈观的马和小白狗的事情。这总觉得这个乡下丫头有些不对劲。陆琨在村里呆了几日后,又听到了李竹的一件事:她家还养了老虎。 陆琨遇到事情喜欢多琢磨一会儿,他越琢磨李竹越看不透她。越看不透越琢磨。但他没有时间长琢磨的琢磨,他就自然而然地想到一个很多男人都会想的办法:把她纳入府。 把李竹纳入府,她的家人肯定求之不得。蔡家也没什么说的,两人还没定亲。 主要的障碍就是陈家。他能觉察出陈观对李竹有些意思。为了不得罪陈家,他还是先打好招呼为好。虽然陈家眼下处于沉潜期,但谁知道将来如何呢。 隔两日,陆琨第二次去清河县里寻找陈观。两人闲叙一番,陆琨将话题再次转移到李竹身上,他试探着问道:“陈兄,你确定不纳那李竹姑娘做小?” 陈观不由得再蹙眉头:“我不是让你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吗?” 陆琨哈哈笑道:“我明白陈兄的意思了。不过若是别人捷足先登,你不会怪他吧。” 陈观以为他说的是蔡青,闷闷地说道:“只要是两厢情愿的,我有什么资格怪人家?” 陆琨听到这句话彻底放了心。陈观也没放在心上。 陈观这人心里藏不住话,在外人面前挺稳重,一到家人跟前就原形毕露。 这日,他又向自家大哥请教关于友情的问题。 “大哥,你说有的人为什么会变得让人讨厌?明明当初谈得来的朋友,突然变得话不投机。” 陈觐看了看弟弟,答道:“不是他变得讨厌了,而是他一直让人讨厌,只不过是你眼力尚浅,没有发现罢了。 随着你的成长,你会发现越来越多的人面目可憎。” 陈观受不了这个大哥总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明明才二十二岁说起话来却像七老八十的。而且还喜欢管教人,也不知道当老大的是不是都这样? 陈觐又问:“那个陆琨怎么让你讨厌了?是他的表里不一?还是自以为是?” “都有。” “没关系,我八岁的时候也交过这样的朋友。” 陈观总觉得这种安慰像是在补刀。 “对了,陆琨两次三番地让我纳李竹为妾,你说好笑不好笑?” 陈觐随意问了几句,面色微微一沉,道:“你犯了一个错误。现在赶紧去补救还来得及。” 陈观一脸惊诧:“我犯了什么错误?” 陈觐道:“陆琨第一次问你是纯属玩笑,第二次明知道你不喜欢还问,便是另有目的,我猜他是试探你的意思,他的本意是自己想纳李竹。” 陈观怔住了,再把两人对话回忆一遍,猛然明白过来。 “那怎么办?我想阿竹姑娘应该不会同意的。” 陈觐说道:“这不是同意不同意的问题,我担忧小白的主人会惹怒陆琨,再增加一个阴险的敌人。” …… 陆琨试探完陈观之后,为了谨慎起见,决定再试探一下李竹。 他要试探的不是李竹愿不愿意,在看他看来这是十拿九稳的事,陆家在京城虽算不上什么大族,但在乡下却是人们仰望的所在。 陆琨想试探是李竹的特殊能力。至于该怎么试探,陆琨想出了一个办法:他吩咐三个随从,悄悄将李竹家的两条狗打断腿,然后他躲在暗处观察,看李竹怎么给狗治伤,便能知道她的秘密是什么。 陆琨正准备实施自己的计划。陈观也匆匆赶来补救自己的错误。 ☆、第120章 挣扎 陆琨正准备实施自己的计划。但当他和他的随从实施这个计划时,才发现他们低估了这些狗的聪明程度。 陆琨自然不能明目张明地打狗,于是他让随从买了些熟肉,想诱惑这些狗到僻静地方。谁知小白看都不看。大黄和另外几条狗想去,却被小白一爪子给拍回来了。 几条狗虎视眈眈地盯着这三个人。 陆 琨诱狗不成,只得暂时搁置这个计划。趁着这个机会,他在李竹家附近以游玩的名头四处转悠。他越看越确信自己的猜测。她家的菜园总比别人家的水灵新鲜,果树 也比别家更具生机,陆琨的心头不禁涌起一股狂喜。李竹若成了陆家的人,该有多大的用处。这些愚蠢的村民,竟然没人发现异常。 陈观骑快马赶到蔡家,蔡家的人说陆琨出去散步了。陈观又打马赶到李竹家,果然看见陆琨在她家附近转悠。 陈观不禁有些生气,此时愈发觉得这人形容猥琐,自己当初怎么会和他成为朋友? “陆琨。”陈观招呼道。 陆琨一看到陈观,立即笑脸相迎:“陈兄,你这么快就来了,我正想着去找你呢。” 陈观嗯了一声,看着陆琨说道:“阿琨我有事对你说,我劝你不要对阿竹姑娘有别的心思,因为我可能会改变主意。” “哦,这样啊。” “好说,好说。再说这事还得经过女方的同意。 ” 陆琨满脸笑容,他突然心中一动,想出了一个办法。 “阿观啊,咱们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就去进山打猎吧。” 陈观虽然有些反感陆琨,但一向喜欢打猎,稍稍一想也就同意了。 陆琨让随从准备好弓箭,带上水和干粮。临出发时,陆琨状似无意地说道:“哦,对了,咱们把小白也给带上吧。” 陈观自然不反对,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 他让青枫去给李竹打个招呼,带着小白,大黄一向喜欢跟随小白,于是这两条狗便一起跟着去了。 但小白对陆琨很有敌意,陈观不禁有些奇怪,不过也没有多想。 此时的山林树木葱绿,百花盛放,日光融融。纵马走在山间的小路上,令人心旷神怡。 一进入山林,陆琨就说道:“阿观,咱们今日来个比赛吧?看谁的收获多。” 陈观想也没想答应了。 “那好,咱们先分开打猎,为了公平起见,你的狗得借我一条。” 陈观看了看两条狗,只得忍痛割爱将大黄借给他。大黄虽不乐意也只好从命。谁知小白却抢在大黄面前,跟了陆琨。陈观不禁有些惊诧,小白不是讨厌陆琨吗? “汪汪。”小白冲大黄叫了两声。转头跟上了陆琨。 陆琨的随从也跟了上去。三人纵马疾驰一阵,觉得离陈观有些远了。陆琨便使了个眼色给随从,示意他们开打。 “记住,别打死了。打断它的腿。” “是,少爷。” 三个随从各拿兵器朝小白围拢过来。小白龇着牙呜呜地叫着,跟他们不停地兜圈子。 它趁人不注意,从其中一人裆下钻了出去,撒开四条腿就往山林深处跑去。 陆琨沉声吩咐:“快去追。”三个随从紧跟其后,陆琨也拍马去追。一边跑一边冲山从深处叫着,仿佛在呼唤什么人似的。 四人紧追不舍,小白一边跑一边冲深山吠叫。 没过多久,山林深处便传来一声虎啸,像是在回应小白似的。 四人一听到虎啸,吓得脸色发白。陆琨迟疑片刻,便命人拉弓射箭,去射击小白。小白就地往地上一滚,躲开箭矢。不过,这也彻底激怒了小白,它大叫一声,一跃而起,扑到马嘴上就是一口,马儿突然被咬,痛得嘶鸣一声,撒开四蹄狂奔起来。三个随从惊呼出声,想拦也拦不住。 陆琨被惊马甩了下来,也算他走运,只是臀部磕在石头上,而不是脑袋。三个随从也没空去管马儿了,赶紧抬起面无血色的陆琨,让人趴在马背上,牵着往回走。 没多久陈观也赶了过来,将惊马制伏,护着陆琨回杨家集。蔡家一听说陆琨受伤,顿时乱了套,赶紧去县里请了最好的大夫来为治伤。 陆琨趴在床上,对一脸担忧的陆氏说道:“奶娘,我受伤是因为李竹家的白狗,它咬了我的马。麻烦奶娘告诉她一声。” 陆氏听罢,不由得对李竹的怨恨又加了一层。 而那个蔡紫则更恨李竹。 蔡紫自告奋勇道:“我去告诉那个贱、人。” 不用旁人来说,李竹此时已从小白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让李竹不解地是,她跟陆琨素无仇隙,他为什么要打小白? 小白自己也不明白。它又没咬过他。 陆琨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李竹百思不得其解。 恰在这时,蔡紫怒气冲冲地上门来了。 “李竹,你给我出来。”蔡紫站在门口嚷道。 李竹走出来问道:“你找我有事。” 蔡紫瞪着李竹说道:“你不但人讨厌,连狗都可恶得很,你家的白狗咬了陆公子的马,他摔成了重伤!” 李竹一脸平静,“我知道了。医药费我出,你让好好养伤。” 蔡紫被李竹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给惹怒了,她怒不可遏地叫道:“李竹,我告诉你,要是陆公子有个好歹,就算赔上你这条贱命也赔不起。” 李竹冷笑道:“你回去问问陆公子,为什么我的狗不咬别人的马偏咬他的?他对我的狗究竟做了什么?我养的狗我清楚,若非人先攻击它,它绝不会乱咬人。我这条贱命赔不起,或许加上你的就够了。话说完了,你给我滚。” 蔡紫冷哼道:“你让我滚?行,姓李的,你这辈子到死都别想进我们蔡家的门!” 李竹一时性起,反唇相讥道:“放心吧,你死了我都不进。” 蔡紫怒冲冲地离开了。 李竹无力地坐下,事情似乎越来越糟糕了。可是人家登门来骂,忍耐又不是她的性格。这样的境况何时是个头? 蔡紫离开不久,蔡青便一脸紧张地赶来了。 “阿竹。”蔡青一脸歉意。 不用问,他就知道他的那个妹妹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对不起。”他走过来低声说道。 李竹呆坐无语,蔡青给她倒了一杯水,端到她面前。在她对面坐着,用一双温柔似水的眸子注视着她。 第98节 “阿竹,我……”蔡青似乎有什么话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李竹勉强一笑,突然福至心灵地问道:“阿青,你说你会不会不是你娘亲生的?你会不会被人掉包了?” 李竹万分期待地看着蔡青,她多么希望这个猜测成立。这样,她就可以不用面对蔡家一家人了。 蔡青先是诧异,接着哑然失笑,“阿竹,你怎会这么想?” 李竹再次发挥自己的想像力:“你娘是陆琨的奶娘,你会不会被人掉包了,所以你娘才不疼你。” 蔡青的眼底涌上一抹哀伤:“阿竹,我没被人掉包,我娘就是我亲娘,我爹在我一岁的时候死了。他擅长丹青,我见过他的画像,跟我很像。我娘因为生活无着,就进了陆府当奶娘。不管怎样,她也是含辛茹苦地养大了我,我不能……” 李竹默默地叹息一声,良久不语。 半晌之后,李竹又用艰涩地语气问道:“阿青,你真的不能脱离那个家吗?比如像我这样……” 蔡青默然无语。 李 竹苦笑道:“你不用回答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也许是她想当然了,在注重孝道的古代,有几个会像自己这样,不顾一切地脱离家庭?这个社会的主流讲的是“天 下无不是的父母”。子女的一切都从属于父母,包括生命和自由。蔡青是一个读书人,他若真这么做了,以后的仕途就完了。 “阿竹,对不起。”蔡青低声说道,神色悲哀而沉重。 “没什么,我能理解。” 李竹起身说道,“不过,咱们的事,我需要再想一想。” “阿竹,”蔡青脸色倏地变得惨白,一双眸子瞬间像失去了生命力一样暗淡无光。 “你真的要放弃我吗?我会努力争取……” 李竹说道:“你让我再想想吧。” “阿竹。”蔡青拦住她。他似乎怕李竹厌烦他,连忙说道:“不是咱们的事,你想吧,想多久都可以。我是说,是陆公子说他受伤了,问你家有没有伤药。” 李竹一脸莫名其妙,他受伤为什么要找她?她又是不大夫? 蔡青道:“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找你。” 李竹思忖片刻,电光火石间想明白了一件事。 他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他想打伤小白来试探自己,结果小白好好的,他自己却伤了。所以他干脆拿自己做试验? 这个人心思倒挺缜密。 ☆、第121章 人面桃花相映红 李竹心中存了警惕,暗暗提醒自己,以后一定得注意。她定定心神,转脸对蔡青说道:“你回去告诉他,我不是大夫,也没有伤药。让他不要病急乱投医。” 蔡青说道:“嗯,我会跟她说的。阿竹你不要生气,心里不痛快冲我发火就是。” 李竹说道:“没事了,你回去吧。” 就在这时,小白汪汪叫了两声:“主人,我有药我有药,让他喝我的尿。” 李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个小白越来越有意思了。 蔡青以为李竹是在对自己笑,也随之回之一笑。 李竹的坏心思真被小白勾起来了,这个陆琨竟打自己的主意,还想打伤小白,她正愁着怎么报复他呢。这不机会正好来了。别的不说,先让他尝尝小白的尿再说。 李竹一本正经地对蔡青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家还真有一些药水,不过是个土方子,对伤口有一定的疗效,小秋上次受伤就用了。你等下,我去拿。” 李竹带着小白进了房间,找了一个空罐子,让小白尿进去,封紧了。然后拿给蔡青,蔡青真以为是药水,小心翼翼地捧着回去了。 蔡青将罐子拿回去,交给陆琨,并说明了情况。他本以为陆琨会不屑于用这些土方子。 哪知陆琨一听蔡青的话,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她果然上钩了! 如果她真有特殊本事,应该连人也能治好。他何妨试一试?反正她也没那个胆量害自己。 陆琨问道:“这药水是外用吗?” 蔡青道:“她说最好内服。” 随从接过罐子,打开一闻,被一股尿骚味熏得皱了皱眉头。 蔡青又补充道:“阿竹说这是她家的土方子,若是味道重,可以先点水,最好一口气喝完。” 陆琨让人加了些开水,然后皱着眉头,捏着鼻子将药水硬灌了进去,顿时感到胃里一阵强烈的不适和恶心。他硬生生地忍住才没有吐出来。 陆琨卧床不起,而蔡紫早就对陆琨怀有非分之想,这次更是借着照顾他的机会,百般殷勤。蔡家人都小心伺候着。 蔡青趁机说道:“还请公子不要怪罪阿竹。我家一定尽最大努力治好公子的伤。” 陆琨脸上闪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他摇头道:“不,我没责怪她。她是个很好的姑娘。” 蔡青听他这么说,心情不禁好转。 陆琨又问道:“只是她这么好,奶娘奶公怎么会不同意呢?你说说我听听,看看能不能劝劝他们?” 蔡青突然觉得陆琨这人其实还不错,他想了想便将李竹的情况简述一遍。 陆琨条分缕析道:“她以前顶着灾星的名号,然后跟父母断绝关系后,运气就变好了。做生意,买田地,买铺子,养老虎打野猪,还挖出财宝?” 蔡青点头:“差不多是这样。” 陆琨笑道:“我知道了。” …… 陈观第二天便带了药材来探望陆琨。他觉得陆琨是跟自己一起进山才受的伤,因此心中颇为内疚。 陆琨见了陈观,两人闲叙一会儿,陆琨接着又旧事重提:“阿观,你那日说的可是真的?你真的改变主意了?我记得你家的家风很严,没娶妻前不能纳妾吧?” 临走时,他大哥说可以把责任推到陈家头上。等到陆琨一离开也就没事了。因此陈观半真半假道:“我的主意是改了。也正是因为家风,所以才拖着没提。不过我正在跟我大哥商量。” 陆琨道:“你大哥那人……不大好说话吧?”不知怎地,他对陈觐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畏惧感。仿佛觉得那双眼睛能看透人心似的,锐利得让人想回避。 陈观敷衍道:“还行吧。有的时候还挺好说话的。” 陆琨还是有些不死心,“我总觉得依你大哥的性子,肯定不喜欢她这样的女子。” 陈观笑而不语,不过陆琨的话却提醒了陈观,他也觉得自家大哥最近有些奇怪。他是不是对李竹的事太热心了些?一会儿推算人家能不能成,一会儿又让他来阻止陆琨。陈观是越想越奇怪。难道是……不会的,他肯定是想多了。他记得他大哥有次还说,以后谁娶李竹谁倒霉。 陆琨不知陈观说的是真是假,但心中有了顾忌是真。他不敢得罪陈家,又不甘心就此放弃李竹,因此心中万分纠结。 陆琨受伤之事绊住了蔡家人,他们全家上阵,又是请医又是煎药,还要想办法给陆琨补身子。 在这些补身子的各式补品中,李竹家的药水则是必不可少的。 小白每日都会给陆琨撒下一罐子甘露,后来大黄也帮了忙,其他几条狗也有份。 李竹一想到陆琨捏着鼻子喝药,就乐得抱着小白在草地上打滚。 蔡青除了照顾他的花花草草外,就是照顾李竹。李竹除了在家门口发现各种野菜吃食外,还发现她家的活被人偷偷干了。不是菜园子被浇,就是田地被锄。李竹觉得自己捡到一个田螺小伙子。 而她一边接受着蔡青春天般的温暖,一边又得应付着蔡家人如秋风一样的冷淡。在这两种状态中摇摆挣扎。 且说这日,清河县隆福街的小吃一条街上,来了一个黑胖妇人,妇人在一家摊子买了几个馒头,顺便向人打听消息。 “哎,大妹子啊,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你说,看我认不认得。” “是个姑娘,名叫李竹,以前卖卤肉的。” 那卖馒头的大婶笑道:“哎哟,你这可算问对人了。这个阿竹姑娘,我熟得很。她呀……”大婶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长串。 那黑胖妇人又道:“那她现在在哪儿?还在县城吗?” 大婶摇头:“她家不卖卤肉了,人家发达了,现下她大姑开着一家饭铺,生意老火了。听说这个阿竹姑娘,最近要跟她同村的一个小伙子,叫什么蔡青的,要定亲了。那小伙子长得可俊了……” 黑胖妇人神色一僵,又确认了一遍:“要定亲了,这消息确定吗?” “八、九不离十。就是听说男方家不大乐意。具体的我也不清楚,都是听人说的。对了,你要找她就去杨家饭庄,离这不远。” “那多谢大妹子,再给我来十个馒头,我带回去给我家那口子吃。” “好咧。”卖馒头的大婶十分高兴。 黑胖妇人付了钱,揣着馒头快步离开。她走到街边一个庄稼汉子打扮的男人面前,低声说道:“大头领让咱打听的人有消息了,那个姑娘快定亲了。打听清楚了?” “清楚了。” 那男子道:“那还愣什么,赶紧回去告诉大头领。” 两人行色匆匆地离开了。 此时的南屋山一片忙乱,很多男男女女走来走去,或是忙着收拾东西,或是在擦拭兵器。大船已经准备好,他们这几日就要离开南屋山去济川府。 黑胖妇人和她丈夫进来,将打探到的消息告诉了 宁希迈。 宁希迈听罢,面沉似水,双眼闪烁着两簇怒火,他啪地一拳,狠狠地捶打在桌上,自言自语道:“这就是她想的结果! 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 旁边有知道此事的亲随附和道:“大头领,小弟早就说过,看上了直接抢上山便是。这女人就不能给她好脸。” 宁希迈背着手在议事厅转来转去。愤怒、嫉妒、不甘、恼火各种情绪一齐向他心头涌来。 “难道我竟连那个小白脸都比不过?”这个念头让宁希迈最终下了决心。 “告诉船夫,今晚天黑开船,拐进芦苇荡,在杨家停靠两刻钟。”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从外面进来的黄玉说道:“大哥,不可涉险。陈觐那个匹夫正盯着咱们呢。若是去杨家集,被他逮个正着怎么办?” 宁希迈扬手打断黄玉,语气坚定:“不,这件事我要亲自去办。顺便教训一下那个不知天厚地道的小白脸。” 县衙里。 陈觐也下了一道命令,他点齐几百官兵,分成水陆两军,一路埋伏在南屋山到大清河渡口的必经之路,一路伪装成渔民,在水上巡逻监视。 黄昏时分,绚丽的晚霞染红了西方天际。李竹早早吃过晚饭,带着小白大黄在树林里进行每日例行的散步。 她刚走进果林,就看见一袭青衫的蔡青,正站一树桃花下看着她笑。 “阿竹。”他雀跃地说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来。” 蔡青从怀中拿出一幅画,借着天光,让李竹观看:“你看,这是我新画的画。” 第99节 上面画的是满树的桃花,花下站着一个白衫少女。李竹以前看古代的画时,见到的大部分都是山水画,没想到还有这么逼真好看的彩色画,她问过蔡青,蔡青说那种山水写意画比较高雅,更为文人骚客喜欢。一般人都嫌这种的艳俗。 “管他艳不艳俗,反正我喜欢。”李竹俏皮地笑道。 等到画卷完全展开时,李竹也看到了一句题诗:人面桃花相映红。 ☆、第122章 风雨(上) “人面桃花相映红。”李竹看到这句题诗时,先是觉得十分应景。不过,当她想起后面那句: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心头涌上一种淡淡的惆怅和感伤。 蔡青似乎也想起了这些,不觉脸色微变。 他冲动地握着李竹的手,动情地说道:“阿竹,没事的,我们不会分开。我终究会说服我的家人。对了陆公子还说要帮着劝说我爹娘呢。” 李竹觉得蔡青平常是个人情练达的人,没想到这次竟单纯起来了。也许他还不知道陆琨的真面目吧。 算了,现在她一丁点都不想提起蔡家的人。李竹收起画,转移话题,“我喜欢这画,回去就把它挂在卧室里。” “阿竹,”蔡青兴致勃勃地说道:“以后我会画很多的画,画下你每一月每一年的容颜,画下我们的房子,我种很多很多的花,你养很多很多的猫猫狗狗。等到我们到时,就在满院的鲜花中,看你的画像。” 一瞬间,李竹也被这种美好的想像打动了。 直到这一刻,李竹再次对自己的感情有了进一步的认识。自从穿越到这里,她时常在战斗,斗极品斗流氓。她像战士一样不断的征伐,见惯战争的她心中却向往着和平。而蔡青就像一则和平。 此时,两人站在落英缤纷的桃花林中,西天那抹残阳,红得似血,又似红绸,映得半边天空像是要燃烧起来。大地、村落、树林也被染红了。过了片刻,血红色的光芒又变成了黑红色,光芒一点点地消退下去,天地间陡然变得幽暗起来。 仲春的晚风吹得树林簌簌作响,蔡青感觉到李竹手头上的凉意,温声说道:“天晚了,咱们回去吧。” “好。”李竹应了一声。 两人走了几步,蔡青突然停住脚步,说道:“阿竹,你那日穿白衣的样子真美。” 李竹说道:“你偷窥我?” 蔡青笑道:“不是特意的。” “那就是故意的。” …… 两人说笑打闹着,撒下一路笑声。 小白在他们前面跑来跳去,一会儿钻入灌木丛中,一会儿在地上打滚。 蔡青把李竹送到门口,依依不舍地站在原地上不肯离开。 李竹邀请他:“你进来坐会吧。” 蔡青摇头:“不用了,坐一会儿还是得走。” “那你就回去吧。” “好。”蔡青嘴上说好,脚步仍然钉在原地不动。 他不走,李竹也不好回去,两人就那么站在门口。 “你明天想吃什么菜?”这么长时间以来,蔡青已大体摸清李竹的口味,她喜欢吃各种各样的野菜。 “我……”李竹一时也想不起来想吃什么。就说道:“要不,你明天别送了,休沐一天。” 蔡青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好,就听你的,休沐一天。” “我真走了。” “去吧。” 蔡青慢慢地离开了,他共回头了三次,李竹看着他那修长的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沉沉的暮霭中。 李竹转身正要进院,小白忽然叫了一声,接着就像箭一样地窜了过去,朝树林奔去。 李竹大声叫小白回来,心头却惊疑不定。 小白不会无缘无故地乱叫,是什么人或动物在树林里吗? 李竹站在树林边缘,大声喝道:“谁在里面?” 树林哗哗作响,没人答应。 小白仍然汪汪叫个不停。 “是我。叫它住嘴。” 李竹一听到这个声音,脚下不由得一趔趄。 话音一落,树林中就闪出了一个高大昂藏的黑影。 宁希迈!李竹的心突突直跳,这个人每次来都没好事。 李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平淡的声音问道:“不知大当家的来此有何贵干?” 宁希迈的声音里含着淡淡的讽刺:“本人方才在树林里窥听两个小儿女的情话。可真动听。小白脸果然不愧小白脸,功力高到连你这样的人也招架不住。在下自愧弗如。” 李竹说道:“我就是这样的人,就喜欢这样软绵绵的话,而不是充满威胁的话。 ” “哈哈。”宁希迈突然纵然大笑起来,笑声惊扰得林间的鸟雀纷纷起飞。 笑毕,他用激越的声音说道:“宁某一直在静候姑娘的佳音,每隔几日就派人来人家房前窥望,我一直在等那匹红绸挂上院门,可我等来的是什么?是你要和别的男人定亲的消息!” 李竹尽量用平和的声音说道:“男女之间,本就讲究你情我愿,你有权喜欢我,我也有权拒绝。我想以宁大当家的心胸,应该不至于容不下一个小女子的拒绝。” 宁希迈冷哼一声,“无需给本人戴高帽子,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李竹语气坚决:“我十分同情你的遭遇,也欣赏你这个人,但这件事,我觉得我们不适合。” 李 竹生怕宁希迈打断她的话,索性一次性说完:“宁大当家曾说过我们是同一类人,也许是的。但我偏不想找一个同类的男人,我想找一个跟我互补的男人。一个温柔 有包容心的男子。天涯何处无芳草,以大当家的才貌,将来会遇到很多的同类,何必非要在我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宁希迈低笑两声,手指飞快地划过她的唇,李竹吓得后退几步,宁希迈又向李竹逼近一步,用带有蛊惑性的声音说道:“我喜欢你的这张嘴,即便此刻,我对你也怒不起来。所以,你这个同类我不想放手。” “对不起。我不想。”李竹用坚决的语气答道。 宁希迈用手扳着李竹的肩膀,用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再说最后一遍,跟我走。我既往不咎。” 李竹微带怒意:“你既往不咎,你是我的什么人,敢说这种话。我也说最后一句,你赶快离开这里,我既往不咎。” “你再说一遍。” 李竹猛然醒悟过来,现在不是任性使气的时候,惹急了这个人,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李竹缓缓心神,放柔了声音道:“请宁大当家先回吧,我过几日给你答复。”李竹此时已经做出了决定,她要让小秋去县衙报信,以绝后患。 “哈哈。过几日给我答复,恐怕下一次,本人听到的就是嫁为人妇的消息。李竹,我已给过你两次机会,这一次,我想替你做个主。” “你到底想干什么?”心中忍着怒意问道。 宁希迈缓缓说道:“想干什么,你一会就知道了。首先呢,我想先考验你的那个温柔体贴的小白脸。” ☆、第123章 风雨(下) “……我要考验那个小白脸。”宁希迈一字一句地说道。 李竹心中骇然,胸中怒火上涌,她有一种想杀了眼前这人的冲动。思忖半晌,李竹试图做最后的努力:“明天天黑之前,我给你答复。你们大队人马出行,势必会引起官府的注意,还是速速离开为好。” “呵呵。”宁希迈发出一阵低笑,“你觉得我会上你的当吗?恐怕你此时已经对我动了杀心吧。你明天要去找那个姓陈的吧。” 就在这时,又从树林里窜出几条黑影来。 其中一人上前说道:“大当家的,一切都安排好了。” “嗯,不错。传我的命令,让一部分人守着路口,以免有人去通风报信。另外点几十个弟兄跟我去蔡家,其余人等在船上等候。” 李竹浑身冰冷,僵硬地站在原地。 “小姐,小姐。”小春见李竹迟迟不回,赶紧出来看看。 小秋也跟着跑了出来。 李竹稳住心神,强作镇定地对他们说道:“你们进屋去吧,在家看门,我一会儿就回。” 小春只看到有一个人站在自家姑娘身边,由于天色较暗,也看不清到底是谁。她以为是蔡青,因此也没有多想,便拉着小秋一起进院。大黄却跟了过来。 小白汪汪叫了一声:“主人,让我去咬这个公的吧。” 李竹没答应,宁希迈带的人很多,真要冲突起来,吃亏的还是她。 “来,到我身边来,我们一起去看场热闹。”宁希迈语调愉悦,仿佛在邀她去郊游一般。说着他十分自然伸出手去拉李竹,李竹身子一僵,往旁边避了一避。 宁希迈尴尬地举着手,又讪讪地缩了回来。他蓦地想起方才他在林中窥视到那的一幕,心像被一条毒蛇在撕咬,那是妒忌的滋味。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各怀心思地往村落北面慢慢走去。 一 路上,李竹设想了种种可能,动员村民们反抗?不大可能,大家都秉着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原则,谁肯去管闲事?再者真要有人管,李竹也不忍心让村民对上这帮杀 人不眨眼的悍匪。这不是几个人,而是几十上百人。去报官,通道已经被封。办法一个个提法,又一个个否定。一时间,李竹是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的双腿仿佛千斤般沉重,这一段不长的路,李竹像走了很久似的。 蔡家到了。 蔡家大院四周站满了拿着刀枪棍棒、举着火把的喽啰们,大门被撞开了。里面灯火通明,人影绰绰,还有人在哭。 李竹走到院子里,看到蔡成和陆氏正在哀求一个黑衣头目:“这位好汉,你们看中什么东西尽管拿,只求你们别伤人。” 蔡成正在苦苦哀求,一抬眼看到李竹,他先是惊诧,接着说道:“大王,您说,您想要什么,只要是我家能给的,我绝不会说半个不字。哪怕您要人也行,这个是我未过门的儿媳妇,您看……” “呵呵。”宁希迈冷笑两声,对李竹说道:“看吧,这就是你要嫁的人家!你的眼光真够差劲的。——来人,给我撑嘴五十!” 蔡成顿时吓得魂飞胆裂,他哆嗦着走到宁希迈面前,扑通一声跪下:“小的眼拙,没能认出大王,请大王饶恕……” “动手。” 一个小喽罗上前,抡起巴掌对着蔡成左右开弓,一通噼噼啪啪的胖揍。 陆氏啼哭个不住,不停地乞求。 几十个嘴巴扇下去,蔡成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 他不敢看宁希迈,却恨恨地朝李竹瞪过去。 宁希迈居高临下地问道:“你儿子呢?吓软了?” 蔡成口齿不清,答了一句,谁也没听清说的是什么。 第100节 陆氏浑身颤抖,哆嗦着说道:“儿、儿子到同窗家去了。不在家。” 蔡成这会儿终于能说出囫囵话了:“我大儿、在、在家。” 李竹环顾四周,却没看见蔡青,也没看到蔡白蔡紫等人。她真希望蔡青不在家,可又知道根本不可能。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一阵喧哗。 一众拿着兵器的喽啰押着里正和一群抖得像寒风中的鹌鹑一样的村民进来了。 李竹再也忍无可忍,怒声说道:“宁希迈,你能不能不要伤及无辜?” 宁希迈面无表情地说道:“谁说我伤害他们了?我只是来请他们看戏。” 里正强撑着走到宁希迈面前,弯着腰小心翼翼地说道:“大王,俺们杨家集一向与贵寨并无嫌隙,你们若想借粮,我一定会让乡亲们凑齐,还请大王和众位好汉手下留情。” 宁希迈客气地说道:“杨里长请放心,宁某只是请你们看一出好戏。你等尽管看戏便可,休要啰嗦。” 里正张了张嘴,也不敢多说,战战兢兢地退回人丛中去了。 众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彼此只敢以目示意。 “正主怎么还没来?”宁希迈不耐烦地问道。 “来了。” 门口又押进来一波人。 李竹看到来人,心立即被揪了起来。 李大姑和杨墨还有杨老实并蔡青四人被押进来了。 蔡青被捆得结结实实,衣衫凌乱,头发披散。 他和李竹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蔡青蠕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用担忧的眼神看着李竹。 世事真是难料,仅仅在半个时辰之前,她和蔡青还在黄昏的桃花林中漫步,还在欣赏着他的画,讨论着明天要吃什么菜。万没料到两人却在这种情形中相见,如此狼狈而无奈的重逢。 李大姑一看到李竹也在这儿,立即担忧地喊了一声:“阿竹,你怎地也在这儿?” 杨墨看到宁希迈时,立即明白了什么。 李大姑以前见过宁希迈两次,但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如今一看到他,便忍不住惊呼出声:“你、你不是那个麦西宁吗?你怎么……” 杨墨伸手拉拉他娘的衣裳,小声说了一句什么。 李大姑脸色惨白,抖着唇说不出话来。她哪里想到那个长相俊秀、说话和气的小伙子竟是个土匪头领。 宁希迈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对李大姑仍跟以前一样和气:“多日不见,杨婶一向可好?” 李大姑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好,好得很。” 宁希迈一副想跟李大姑长谈的架式。 杨老实和杨墨手心里都捏着一把冷汗。 李竹频频示意杨墨,叫他们尽量不要出身。 蔡青挣扎着走向宁希迈,看着他的眼睛,哑声说道:“我知道你对你不满,有什么仇怨尽管冲我来,放了他们。不要为难阿竹。” “好啊。就凭你这句话,多少也算个男人。” 宁希迈沉声说道。 突然他刷地一下抽出腰间的长剑,“就凭这点,我给你个痛快。” 长剑在半空中闪过一道寒光,朝蔡青的头顶削去。 “我的儿啊——”陆氏瘫软在地上大声哭喊着。蔡成张大嘴巴,吓得发不出声音。 “阿青——”杨墨悲戚地叫道。 “啊呀——” 周围的人或是吓呆,或是发出声声尖叫。 整个蔡家大院里,一阵混乱。 …… 就在这时,李竹一个箭步冲上去夺宁希迈手中的剑。小白和大黄窜上去去咬宁希迈的胳膊。 剑刺偏了,只削下蔡青头顶上的一缕头发。 蔡青劫后余生,面无血色,四肢发软,但硬是死撑着站稳了。 他抬起头紧盯着宁希迈,用倔强的声音说道:“这就是阿竹喜欢我而不喜欢你的原因,——你只会强迫她。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女孩子,你不觉得这是耻辱吗?” 宁希迈收回剑,拊掌赞道:“真看不出,你还真有一丝硬气。” 李竹面色惨白如纸,她挡在蔡青面前,说道:“你够了吗?我愿意与他断绝来往还不行吗?” “阿竹,不要。”蔡青凄然叫道。 这时,院中的人都已大体明白了怎么回事。 原来都是因为李竹。原来是二男争一女。 要换在平常,他们早兴致勃勃地谈论起来了。而此时,他们却是提心吊胆,生怕这帮悍匪注意到自己。 蔡成明白真相后,对李竹愈发地怨恨。果然是个灾星,还还没嫁到蔡家就惹了这么一大摊麻烦。 蔡成鼓起勇气,一路爬行到宁希迈面前,说道:“大王,一直都是这个李竹缠着我家阿青,我们蔡家一直不同意她进门,不信你问问乡亲们。我们是无辜的,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一家吧。” 宁希迈看都不看蔡成,一抬手命令左右:“去把那几个躲在地窖里的人都给我拉出来!” 不多时,蔡白、蔡紫、蔡蓝加上蔡丹都被押出来了。就连受伤未愈的陆琨也被抬出来了。 陆琨被人抬出来时,一看到宁希迈不禁面无人色,他作镇定道:“宁公子,我是京城陆家的人。咱们素日无冤无仇,还请行个方便。” 宁希迈喝道:“闭嘴。”陆琨不敢多言,乖乖地闭上了嘴巴。 宁希迈环视一圈众人,众人战战兢兢,纷纷低下头。生怕他注意到自己。 宁希迈轻笑一声,朗声说道:“本人对你们村的李竹姑娘一见倾心,多日前曾用两匹红绸下聘。不料,竟有人大胆包天,敢与宁某抢人。今日,宁某就请大伙看场戏。我要这个人当场认错,当着大伙的面发誓以后不再纠缠我的女人。” 李竹刚要开口说话,就被三个黑壮妇人扯住了。 宁希迈警告道:“你最好一句话都别说,你所说的每句话后果都会报应在你的情郎和亲人身上。” 蔡青看李竹一眼,缓缓地摇摇了头,示意她不要说话。 过了一会儿,又有个妇人往李竹嘴里塞了一个物件,东西光滑细腻,有清凉的触感。那是一块玉佩。玉佩的绳子系在她的耳后。 “现在,请那个人给我站出来认错。”宁希迈朗声说道。 众人纷纷看向蔡青。蔡青像一尊石像似的,呆呆地立着不动。仿佛没听到宁希迈的话似的。 宁希迈大手一挥,吩咐道:“老规矩,先见血。” 一众喽啰涌入牲畜棚,不一会儿就拎出来十来只鸡鸭鹅。 宁希迈一挥手,十来只家禽一齐被抹了脖子。 “再来。” 接着是猪羊。 被捉的猪发出一阵刺耳的惨叫,羊儿咩咩地乱着。 血流得满地都是,空气中散发着浓浓的血腥味道。 众人仍像一群鹌鹑似的挤在一处,不敢吭声。蔡成心疼得眼珠子发红。 宁希迈挑眉问蔡青:“要认错吗?” 蔡青紧抿着唇,仍是一言不发。 宁希迈冷笑:“好,那就再来。这次换成人。” 他那如利刃一样的目光在人群中巡视着,仿佛是恶狼在寻找猎物一般。 蔡白和蔡紫一接触到他的目光,吓得瘫软在地,蔡白面容扭曲,怒目瞪着蔡青:“大哥,你快认错啊,你想害死全家吗?你还是个人吗?” 蔡青紧咬牙关,不理会蔡白。 宁希迈闲闲地看着这兄弟两人,突然拔出长剑向蔡白砍去,蔡白双膝跪地:“大王,这不关我的事。” 宁希迈陡然将剑收回。接着又将目标换成陆氏,陆氏吓得不知所措。 宁希迈吩咐道:“先剁掉她的手指头,一根根地剁,直到她儿子知错为止。” 宁希迈话音一落,蔡家众人哭成一团。 陆氏挣扎着挪到蔡青面前,哭着恳求:“阿青,算娘求你了好吗?你认个错好吗?你要让娘给你磕头是吗?” 蔡青走到宁希迈面前,挺胸说道:“你冲我来,你剁我的手。” “不,我偏要剁你家人的。”宁希迈笑着说道。 “动手吧。”宁希迈吩咐道。 只见一道寒光闪过,陆氏“啊”地惨叫一声,登时昏了过去。 “娘——”蔡青终于支撑不住,惨呼一声。他扑上去又被人拉了回来。 “再剁一根。” 蔡青再往前冲,又被人拉了回来。 蔡家兄妹连同蔡成在内一起哭着恳求蔡青。 如是几回之后,蔡青不再试图挣扎,他用无限哀戚的眼神看着李竹,艰难地说道:“对不起,阿竹。” …… 意料之中。 李竹看着蔡青,没有失望,心头却一阵阵抽搐地痛。 “好、好。” 宁希迈一脸恶意得逞的笑意:“阿竹,你看,他的考验结束了。他最终放弃了你。” 李竹冷冷地看着宁希迈,眼里有不屑有怜悯有仇恨,唯独没有情意。 她动了动嘴想说话。 宁希迈嘴角一弯,亲手拿掉她口中的玉佩。李竹这才看清那块玉,玉佩在火光的映照下发出绿莹莹的光芒,像是黑夜中狼的眼睛。 “此时此刻,你想说些什么?”宁希迈微微弯下腰,温柔地问道。 第101节 李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的仇人曾逼得你家破人亡,你如今在做着跟他一样的勾当。恭喜你,你终于变成跟你的仇人一样的人。” 李竹的这句话犹如当头一棒,重重地敲击在宁希迈的头顶。他深深地看了李竹一眼,半晌无言。 整个院中静寂无声,只有火把偶尔发出一阵毕毕剥剥的响声。 就在这时,半空中响起炮响。 宁希迈的身子一震,众喽啰都急急看着他。这是外面巡逻的人放的暗号。官兵来了。 ☆、第124章 对决 官兵来了。 李竹心中暗暗高兴,她看向宁希迈,却发现他像是早料到似的,并不着慌。 他一边吩咐手下众人抵挡官兵,一边拉着李竹,“跟我走。” 李竹挣扎着想挣脱他的钳制。 李大姑从丛中猛地扑了上来,像只母鸡护小鸡似的护着李竹:“麦西宁,你不能带我侄女走。” 杨老实吓得面如土色,急急地说道:“他娘……” 杨墨也走上来说道:“你已经毁了她的亲事,还要毁了她的整个人吗?” 宁希迈看着众人冷笑,说道:“不是我毁了她的亲事,是那小白脸自己放弃的。” 杨墨道:“若非你拿刀逼着他,阿青又岂会放弃?” 宁希迈眉头一皱,不耐烦地说道:“我不想为难你们,让开!” 李竹此时已定了决心,命令小白和大黄:“咬他。”两条狗狂叫着一起扑向宁希迈,宁希迈不由得一怔,他大概没料到李竹真会对自己下手。 李竹此时是恨透了宁希迈,即便她最终还是会和蔡青分手,那也不该是用这种方式。 两狗扑咬宁希迈,一众喽啰纷纷拿起兵器去打两条狗。现场乱成一团。 …… 蔡 青一直呆呆在跪在陆氏身旁,蔡成等人见宁希迈不再注意他们,也都小心翼翼地围了上来,又是给陆氏掐人中的,又是灌水似的。折腾了好一阵,陆氏终于缓缓睁开 了眼睛。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举起自己的右手查看,她的手上沾满鲜血,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她动动手指,却意外地发现五个指头仍是完好,只在手背处有道 血痕。 众人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陆氏方才不过是吓昏了过去。 蔡青方才是吓傻了,看到母亲手上鲜血淋漓,真以为宁希迈剁掉了她的手指,此时见母亲无事,心绪也逐渐安稳下来。 突然,他想起了什么,起身便走。陆氏一把抱住他,放声大哭道:“你要去干什么?你去送死吗?阿青,算娘求你了好吗?” 蔡白恨恨地说道:“大哥,你要想拖累咱们一家就尽管去。我倒了血霉才跟你作兄弟。那个扫把星被抢走也好,省得再惹麻烦,这种女人……” 蔡青冷着脸,突然一扬手,啪地一下扇了蔡白一巴掌。 众人都愣住了,目瞪口呆地看着蔡青,包括蔡白自己。 蔡青脸色铁青,用冷硬的口吻说道:“我和阿竹分开了。你们终于满意了?” 蔡白的脸色由白变红,他抖动着嘴唇,就想冲上去还手。蔡蓝却及时扯住了,“二哥,大哥心情不好。你就不能体谅他吗?” 蔡青趁机挣脱母亲,一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跑去。 外面乱得像一锅热粥似的。 官兵已经和土匪交上了手。 双方人数众多,火把通明,人喊马嘶,刀枪碰撞,响声不绝。 村里的其他人家也听到了风声,一家家关门闭户,不敢露头。 那些被宁希迈叫过来的人,纷纷找地方躲了起来。 宁希迈此时已被李竹的两条狗咬伤,他不得不放开李竹,加上天黑人乱,被人群一冲,李竹就不见了身影。 李大姑和杨墨急得不行,到处寻找李竹的身影。 杨老实力劝两人躲起来:“快快找地方藏起来,这黑灯瞎火的,刀枪无眼,万一伤了人可怎么是好。阿竹那么机灵,应该没事的。” 他们正在着急的时候,蔡青披散着头发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了,“阿竹呢?”他急声问道。 李大姑摇头。 杨墨心疼地叫了一声:“阿青,你没事吧?” 蔡青摇头,顾不上跟杨墨说话,像只没头的苍蝇似的,转身钻进了人群。 就在这时,就听见有人大声喊话:“请各位乡民找地方躲好。以免误伤,不要乱走,不要好奇。” 这个人骑着马,转着圈儿喊话。 李竹趁乱跑了出来,她沿着小路,一路向前狂奔,小白和大黄紧跟着她。阴云遮蔽着月亮,大地上一片晦暗。 她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这样的逆转。 怪蔡青吗?她不怪他。所以那一刻,她难过归难过却没有多少失望。 就这样分开也好。其实早就在这事之前,她就已经开始动摇了。 蔡青本人像一则和平,单纯温暖、贴心细腻,满足了她对未来丈夫的幻想。 可是他的身后却是战场,当她拥有这则和平时,她将必需不断地征伐,时间会持续后半辈子。她有些累了。 李竹边跑边想,她暂时不敢回家,她怕宁希迈的人在家里等着她。 宁希迈这次看样子是真要离开清河县了,下次再想进来就难了。他这次一定会想方设法带走自己。 李竹正跑着,突然身后一阵急雨似的马蹄声,李竹以为是宁希迈追来了,心中一慌,立即命令小白和大黄:“咬惊他的马。” “汪。”小白嗅嗅气味,似乎觉得不对。 就在这时,李竹的头顶上响起一个声音:“别咬了,是我。” 这不是宁希迈,是陈觐。李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陈觐勒住马,李竹也抬头望着他。 月色朦胧,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只听陈觐问道:“你还好吧?” 李竹答道:“还好。” 似乎没什么好说了。 片刻之后,陈觐又道:“抱歉,我来晚了。” 李竹忙说:“不不,你来得正好。”她没想到他会及时赶到。 陈觐的声音平静如水,似乎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这些土匪如此猖狂,是本人的失职。” “不,公子无须自责。” 李竹此刻实在没有聊天的欲、望,她说了声抱歉,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陈觐说道。 李竹停住脚步。 “不出所料,那姓宁的肯定在找你,你最好不要乱跑。” “呃。” “今晚的事我听说了。”陈觐似乎想安慰她,“这种情况的确让人难以抉择。” 李竹低声说道:“我知道,我没怪他。” 就在这时候,李竹的心头突然生起一个荒谬的问题,几乎没有细想,她就脱口而出道:“换做是你,你又会怎么抉择?” 陈觐不假思索地答道:“我根本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李竹近乎执拗地追问道:“万一发生了呢?” 陈觐思忖片刻,认真地答道:“我至今没遇到类似的事情,无法给你确凿的答案,等我真遇到这种事,一定会转告你。” 李竹瞬间回神,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让你见笑,我今天心绪紊乱。” 陈觐难得没有毒舌,“正常,任何人都会这样。” 陈觐说着话,突然跳下马来,他牵着马走到李竹面前,落落大方地伸出手来。 “?”李竹不解地看着他。 “请你上马。” 李竹摇头,“真的不用。” 陈觐却很坚持:“在这种情况下,任何男人都会这么做,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李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 陈觐牵着马沿着村庄溜达着,远处仍时不时地传来厮杀声。 李竹问道:“你不用去指挥作战吗” 陈觐说道:“不用,早安排好了。” 两人没有再说话。 马蹄踏在地上,发出清晰的得得声。 李竹身体疲倦,精神恍惚,觉得今天发生的事像梦一般。 “你不必担心了。今晚我有把握生擒宁希迈,他以后不会再闹滋扰你了。” “嗯。”李竹心不在焉。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或许命运会有更好的安排。”李竹没料到陈觐还是一个心灵鸡汤大师。若是往常,她一定会忍不住调侃此人几句,但她此刻什么心情也无。 估计陈觐觉得她是个失意之人,因此对她格外犹容。 就在这时,从他们身后传来一阵焦急地呼唤声:“阿竹,你在哪里?”是蔡青的声音。 “汪。”小白先回应了。 第102节 蔡青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李竹翻身下马,对陈觐说道:“我有话跟他说。” 陈觐很识趣地牵着马儿站到了安全距离以外。 “阿竹。对不起。”蔡青跑上前,用恳切地说道。 “没事,我真的不怪你。”李竹故作轻松地答道。 “可是我……”蔡青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李竹稍一酝酿,徐徐说道:“阿青,其实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们可能最后还是要分开,这只是时间的早晚问题。 你 不能割舍你的家人——我能理解,也明白你的苦衷。可是我也清楚自己的性格,我做不到没有底线的忍让,何况这不是一天两天, 而是后面几十年的忍让。没有任何人能让我这么做,哪怕是我的亲生父母都不行。如果我们真成了,我会很痛苦,你也会不好过,因为你就像一个夹心饼似的,左右 为难。 时间一长,我们之间的情份会被消磨殆尽。说不定到时会互相怨憎。你会怨我为什么就不像别人家的媳妇那样忍一忍就行了——毕竟很多女人都这样熬过来了。我也会埋怨你怎么就不能强硬起来,跟我站在同一个阵营。” “不会这样的。”蔡青说道。 “真的会有。性格决定了我们的命运。这是可以预测的。” 蔡青没再急着否认,他缄默着,良久之后,才用极为枯涩的声音说道:“阿竹,我明白了。” 李竹勉强笑道:“你明白就好。阿青,你是个好人。以后会有更适合你的女子。” 蔡青强忍着泪意,哑声说道:“你也很好。我会一直记得那些……日子。”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两人同时沉默下来。天上的浓云渐渐变得浅淡,月光逐渐明朗起来。 那些撕杀声、呐喊声也逐渐消失了。整座村庄又恢复了静寂。 飒飒的晚风,吹动得树林萧萧作响。 “我送你回家吧。官兵想必已经捉到了匪人。” 两人默默走了几步,李竹在月光下看到了一个人影和一匹马,她这才想起陈觐还在这儿呢。 蔡青看到陈觐,迟疑片刻,才说道:“多谢陈、公子。” 陈觐淡淡道:“无需客气,职责所在。” 他接着又问道:“令堂伤不重吧。” 蔡青自嘲道:“不重,她只是被吓昏了。” 陈觐道:“我猜也是。”蔡青不觉有些尴尬。 三人一路沉默着到了李竹家。她家门前火把通明,十来个官兵。 看到三人走来,其中一个士兵上前就要开口,却被青枫拦下来了。青枫说道:“那些土匪活捉了一部分,另一部分已经从水路逃走,不出意外,他们将会落入水军的埋伏。” “办得不错。走吧。” 陈觐领着一众官军离开了。紧接着李大姑和杨墨也找了过来,他们见李竹安然无恙,不觉松了一口气。李竹见天色已晚,便让他们回去休息。 李大姑又安慰了李竹几句,才叹着气离开。蔡青站在原地发呆,杨墨扯了扯他:“阿青,回去吧。” 蔡青木木地应了一声,连招呼都没打,转身离开了。 李大姑看着他的背影叹道:“我这孩子会不会吓坏了?” 李竹回到家里,倒头便睡。这一觉睡到日上三竿。不用想,村里此时是热闹非凡。昨晚的事肯定传得沸沸扬扬。 村民最高兴的人要数杨秋丽,这日,她打扮一番,便提着几包点心去蔡家探望陆氏。 陆氏本就没受什么大伤,不过,她看到杨秋丽来倒是十分高兴。 杨秋丽道:“婶子,昨晚这事真是为难你了,李竹那个扫把星果然是名副其实,竟惹出了这么一大祸事。你说咱们村那么多姑娘,土匪咋就偏看上她了。我估计,她肯定是她先勾搭匪人在先……”陆氏不附和也不反驳,而是微微笑着,静静听着。 “娘。”这时,蔡青走了进来。 他一看杨秋丽,没有像平常那个温和客气,而是直接忽视她。 杨秋丽撅着嘴不满地说道:“蔡大哥,我这么一个大活人,你都没看见吗?” 陆氏忙笑着打圆场,“他呀,有些不好意思。” 蔡青的脸上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他看着杨秋丽,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方才说的那番话请以后莫要再提,即便我们的亲事未成,我也不允许别人说她的坏话。还有,如果我以前有让你误会的地方,我道歉。还请自重。” 说完这些,蔡青迈着大步离开了。 陆氏一脸尴尬,急忙安慰杨秋丽,杨秋丽又羞又窘,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儿。她双手握着脸跑了出去。 不想却与蔡白撞了个满怀。 杨秋丽哭着离开了。蔡白忙问端的,当他得知真相时,不禁暗暗嫉恨大哥,怎么这些姑娘都喜欢他?自己哪里比他差了? ☆、第125章 嫌脏 杨秋丽哭着离开蔡家,蔡成知道后,就来怒气冲冲地质问蔡青:“你到底是想怎么着?招来一个大土匪还不够,又得罪里正一家,你存心是不让我们好过对不?我告诉你,你要是我亲生的,我早揍你了。 ” 蔡青一言不发,一脸冷淡,最后只说道:“这话我听得太多了。 以后别再说了。” “你、你这是要反了。”蔡成气极败坏。 蔡青充耳不闻,转身离去。 陆氏拉着他又哄又劝:“他爹,这孩子亲事没成,又被那么一吓,他心情不好,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蔡成虽然愤怒,却也无可奈何。不管怎样,那个李竹终究还是没进蔡家的门,这个结果是他所乐意看到的。 蔡家人很快就发现曾经温和宽容的蔡青似乎变了。他不再像以前那样顾忌所有人的心情,不再周全妥帖地处理家中的矛盾争吵。蔡青的这种转变让蔡家人很不安。 …… 李竹和蔡青以衣宁希迈三人的事情,传得远近皆知。那些青年男子畏李竹如虎,都怕不小心跟她走近了,也被宁大王半夜上门追杀。 这世上最惹不起的是两类人,一是当官的,二是土匪。前者是一手遮天,后者是无法无天。 李大姑眼看着自己侄女处境如此,整天唉声叹气的。杨墨也是十分难过。这两个人,一方是他最好的朋友,一方是他妹妹,他比谁都希望这两人能走到一起。 他不禁想起出事那晚,他在自前门口遇到魂不守舍的蔡青,他邀他进书房秉烛而谈。蔡青说到自己将来的打算时,双眸熠熠生辉。不想在半个时辰后,事情却骤然生变。 李三姐在娘家也听到了妹妹的消息。此时的她正与贪心的娘家周旋。肖氏和刘氏把李三姐逼回来的原因,是想让她嫁给一个四十多岁、儿子都已成亲的鳏夫,当然丰厚的彩礼是少不了的。 可是李三姐已经不是从前的柔弱性子,她一直在巧妙的周旋着。没想到李竹与土匪有牵扯的消息传到男方家时,男方主动回绝了这门亲事。原因是他们不想跟土匪有牵扯。 李三姐得到解脱,再加上娘家对李竹和蔡家的亲事也没了威胁,便收拾东西赶紧来看看妹妹。 李三姐匆匆赶到李竹家,小春正在院里洗衣裳,小秋在劈材。 李三姐左看右看,不见李竹,急忙问她到哪里去了。 李竹没多时就回来了,她见到三姐,也显得十分高兴,拉着她问长问短的。李三姐见妹妹这样,心里略松一口气,又安慰道:“阿竹,人这一辈子总要总会经历些磨难和风浪。你可别想不开。” 李竹笑笑,“三姐,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这点事算什么?也值得我想不开?我没事。咱们以后都会好好的。” 尽管村民们背着李竹没少说闲话,但当着她的面谁也不敢说什么。无他,他们不少时候还得靠着李竹。 别说他们,就连里正家也不敢得罪她。且说杨秋丽在蔡家受到蔡青的抢白后,就跟爹娘哭诉,还怂恿父亲为难李竹。 里 正第一次对女儿说了重话:“你这孩子,我真是把你惯坏了。你想害死全家吗?李竹是什么人,是你能招惹的吗?我早知道就让该你去见识见识那晚的情景。那个蔡 成因说错一句话被人打成猪头,蔡青的娘险些就剁了手指头,这些悍匪连官府都不怕,若是知道我动了他罩着的人,你们兄妹几个还有活头吗?” 杨秋丽吓得不知所措。里正娘子也帮着数落她。 杨秋丽暂时打消了报复李竹的念头。 李竹若是知道宁大土匪竟然还有驱邪避灾的作用,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宁希迈的消息很快也传出来了。那天官兵和宁希迈在大清河上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水战。 陈觐兄弟活捉土匪无数,连宁希迈和郑炎也被活捉了。只逃脱了一个黄玉。 宁希迈已经被关入大牢,因为案情重大,县衙层层上报,不日要押往京城,交给刑部处置。 李竹听到这个消息,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庆幸还有解脱还有旁的复杂情愫。 隔了不久,陈观在县城见到李竹时,告诉她,那晚多亏了她,否则他们不能那么容易将宁希迈一伙一网打尽。也幸亏宁希迈的胳膊受了重伤,他才轻易将他拿住。 李竹客气两句,突然问道:“朝廷将会如何处置宁希迈?” 陈观道:“还不太清楚,不过,他的事比较恶劣,再加上有仇人推动,肯定要重判,有可能秋后处斩吧。” “哦,这样啊。” 陈观想了想,又安慰李竹:“你也别太难过,虽然此事闹得很大,我想真正喜欢你的人应该不会介意这个的。那什么,天涯何处无芳草,也不一定非在本县找。” 李竹被陈观这句顺口溜似的话给逗笑了。 继陈观之后,穆长倩和南玉也来看她。 穆长倩先是愤然,接着听说宁希迈被捉后,不由得拍手称快。 南玉则是十分可惜李竹和蔡青的亲事未成。 “可惜了,那真是个好小伙子。我若还是个姑娘家,一定不能放过。”李竹笑笑没接话。 宁希迈和蔡青的事,李竹暂时放下了。她开始专心地照料自己的果园和田地。果树花开正盛,而她的水田也要开始播种了。李竹对种田不太懂,就请了几个懂行的老庄稼人。 其 中有一人就是本村的杨六公,是个六十来岁的孤寡老头,跟杨墨还有一点亲戚关系。杨六公不论旱田水田都会种。李竹请他来帮忙,杨六公心生感激,拿出全副的精 神头,尽心尽力地帮着李竹打理田地。李竹见他如此尽心,又怜他孤苦,便时不时地送些吃食给他。他的衣物破了,李三姐也主动拿过来缝补。 李竹的亲事暂告一段落,李三姐的桃花却又有盛开的迹象。眼下对李三姐有意的有两家,一时当初跟小春一起逃难的孙大力,他时不时地来李竹家做帮工,一来而去就跟李三姐熟悉了。一个便是杨家饭庄里的张文,李三姐因着时不时去饭庄帮忙,两人自然也认得。 李三姐也有些为难,抽了空便问妹妹的意见:“阿竹,我知道你主意大,你说哪个好?” 李竹笑问:“三姐喜欢哪个?” 李三姐毕竟是过来人,也没以前那种羞涩和放不开,落落大方地说道:“我觉得都不错。不过,我毕竟不是初嫁,要考虑的更多。不但是他这个人,还有孩子的事情。” 李竹想了想,这两家的孩子都还不错,不算是熊孩子。孙大力的儿子十分可爱,而张文的一双儿女则是早熟得惊人,而且十分聪慧。 她一时也拿不定主意,只好劝道:“不急,三姐,你先别表态,慢慢地与他们接触,看哪家更合得来。” “我也是这么想的。” 李竹的田地有杨六公帮着打理,家务和李三姐和小春,果林也有人帮忙看着。这果园此时并没有用围墙围起来,主要是地方太大也不方便围。杨六公就建议李竹不要建围墙,那样太费钱,而是建议让她从山头开始,沿着外围种一圈荆棘就好。 这倒也好办,李竹于是发动一帮半大的孩子去挖荆棘,然后等到秋天时再收集些荆棘种子撒上。 这日,李竹领着人正在忙碌,却见那个陆琨又在这儿转悠。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小白一见了他就弓起背,做出一副要攻击的姿态。 李竹制止了小白。她冷眼看着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第103节 走到近前时,李竹问道:“陆公子的伤可好了吗?” 陆琨点头:“烦劳牵挂,已经好了。” 陆琨打量着李竹,见她经过前日那等大事,仍不见颓态。她仍跟以前那样神采奕奕,肌肤匀净,双眸乌黑。这样的女子就算没有那等特殊的本领,纳回家去也不错。如今她和蔡家的婚事被搅,那姓宁的也被捉了…… 陆琨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打算真好。 李竹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忽又问道:“陆公子,不知我前些日子送的药水可有效果?” 陆琨想起那味道古怪的药水,胃里不禁直犯恶心,不过虽然如此,但他觉得效果挺好。他感觉不但伤势好得快,精神也随之变好了。 陆琨点点头:“多谢李姑娘,那药水十分有效。” 李竹在心里偷笑。小白也乐得哼唧一声。 陆琨看着李竹,用一副替她着想的口吻说道:“李姑娘,恕在下直言,经过前些日子那档子事,姑娘在本地的名声恐怕……” 李竹嗯了一声,仍旧不动声色。 陆琨清了清嗓子又继续往下说:“在下家中颇有资财,族中也有人在朝中作官,在下的未婚妻也素有贤明,将来想必不会为难姑娘……若是姑娘有心脱离这个地方,在下倒可以帮忙……”说罢,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李竹。这种赤、裸、裸的暗示,李竹岂会听不出来? 李竹觉得直犯恶心。她微微一笑道:“我听说陆公子家中已有几房姬妾?” 陆琨也不加隐瞒,坦然承认:“我们大户人家都这样。想比京中那些姬妾成群的纨绔子弟,在下也算是洁好自好了。” 李竹出口讥讽道:“你这也叫洁好自好?请别侮辱这个词好吗?若你这样也算洁好自好,那我的小白也可以一边吃着翔一边说它有洁癖。” 小白怒了,大声叫道:“汪汪,我不吃这个,不吃……主人,你怎能这么说我,猫可忍,狗不可忍。” 陆琨万没料到李竹会这般抢白自己,他惊怒交加,指着李竹说道:“你真不识好歹,本公子看上你那是你的造化,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被毁了名声的村姑而已!” 李竹冷冷一笑:“没错,我就是一村姑,可我也没腆着脸说自己是个大家闺秀啊。倒不像某人,一边当嫖客一边还说自己洁身自好。我想明白的告诉你,除了钱和古董,我李竹从不用别人用过的东西。无它,嫌脏而已。” 陆琨气得满面通红,正欲反唇相讥,李竹又淡淡一笑,好心的提醒他:“哦对了,我忘了告诉陆公子了,我前日送的土方药水呢,其实就是小白的尿而已,老人们都说很有用,所以我就——” 陆琨这次是彻底惊呆了,他现在终于明白那股怪味是怎么回事了。 “你、你——呕——”陆琨话没说完,就捏着喉咙往树林里跑去。 李竹的心情莫名地畅快了许多。小白也原谅了主人刚才的污蔑,咬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圈。 不过,刚了一会儿,小白又冲李竹背后叫了一声。 李竹以为陆琨又回来了,她连头也不回,十分不客气地说道:“姓陆的,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明白?” “你说得够明白了。” 这不是陆琨的声音。 李竹遽然回头,就见陈觐正负手而立在一棵梨树下。 ☆、第126章 告别 李竹看到陈觐,先是惊讶再就是略有些尴尬,她不禁想起了那晚的事,那晚自己失意之时的胡言乱语。 陈觐说道:“在下要视察水库,恰好路经此地。” “真要建造水库了?”李竹问道。 “是的,还要修筑这一段的河堤。” “哦。” 两人似乎没什么话说了。 陈觐等了一会儿,见李竹仍然没有开口,正要告辞离开。 却见陆琨经过一阵呕吐之后,又折回来了。 陆琨气得五官扭曲,一副凶恶模样,与他之前做出的那翩翩佳公子模样,大相径庭。 “你这个——”陆琨正要开口大骂,一眼就看到陈觐。 他不禁愣了一下,接着干笑了两声:“陈大哥,你也在这儿啊,哈哈,好久不见。” 陈觐像看耍猴似的看着陆琨,问道:“我听说你要回京了?” 陆琨支支吾吾,他好像没有提自己要回啊。 陈觐径自说道:“你临走前,到县衙去一趟,我有些东西要捎回家。” “好的。”陆琨乖乖答应了。 “走吧,陪我走一段,我有话跟你说。”陈觐说道。 陆琨只得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头,也没什么机会再找李竹的茬了。 李竹不知陈觐究竟对陆琨说了什么,反正他竟没有再来找麻烦。 李竹的日子渐渐恢复了平静,似乎以前都跟以前一样,又似乎都不一样。李竹此时也没心情去分析两者的区别。 她 每日放鸭放鹅,打理菜地,巡视稻田。稻田里插完秧后,李竹又雇人把稻田旁边的水沟加固挖深,等到水稻的叶子稍稍老些后,将鱼苗放进去。这就是稻田养鱼。村 民们没见过这等做法,李竹又引起了一堆人的围观。李竹也不多解释,只说自己是从农书上看来的,不知成不成,且试一试。 李竹的日子过得平淡如水,但有时也会有涟漪。 几日后的一个早晨,小春打开门,发现又有在门口放东西了。这是一篮子樱桃,鲜红色的樱桃在朝阳的照耀下发出鲜亮的光泽,十分惹人喜欢。若是以前,李竹一定会高高兴兴地收下。可是现在,她只会感到困扰。既然两人要断就要断得干净,她不喜欢这种藕断丝还连的黏糊劲。 “姑娘,这收不收?”小春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李竹。 李竹叹了口气道:“收下吧,然后再让小秋把篮子还回去,顺便告诉他,以后不要再送了。” “好的。”小春答应着去了。 李三姐闻声也出来了。 她看了看李竹,一副欲言又止的神情。 到吃晚饭时,李三姐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阿竹,你真的不再考虑和他再续前缘?我听说那姓宁的已经被捉了,你们之间没有障碍了。” 李竹苦笑着摇摇头,“姐,姓宁的不是我们分开的根本原因。其实在那之前已有端倪。” “可是,”李三姐道:“他这人真的很好。——算了,这是你的终身大事,还是你自个作主吧。” 李三姐的话是点到为止,毕竟人各有志,即便是姐姐也不能替她做主。 李竹猜测小秋的那些话有可能会让蔡青赶来一趟。 李竹猜得没错,晚饭后,蔡青就来了。 此时已是春末夏初,天渐渐变长,人们吃过晚饭,天色仍未黑透。 蔡青知道李竹的习惯,她每晚饭后一般喜欢绕着竹林和果园散步,所以他就在那里等着她。 “阿竹。”蔡青温声唤道,他的声音不像以前那般清亮明快,而是带着一丝淡淡的苦涩。 “阿青。”李竹在思忖着怎么跟他说这件事。 “你不喜欢我送的樱桃吗?”蔡青小心翼翼地问道。 “阿青,以后别再送了。” 李竹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蔡青的脸色一僵,语调低沉暗哑,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酸楚:“阿竹,你连让我对你好都不许吗?” 李竹的心里也不禁跟着难受起来,但她仍然坚决地说道:“阿青,我不喜欢藕断丝还连。要断就断得干脆一些。不然,你我都痛苦。” 蔡青低头不语。 如血的残阳照在果树林上。嫩绿的叶面上发射出一缕缕红色的光泽。 “阿竹,”许久之后,蔡青方抬起头来,他看着李竹说道:“我近日要出趟远门。” “是去省城吗?” 蔡青摇头:“不是,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去明州。” “那么远?”李竹听说过明州,是南方靠海的一个城市。离此地有几千里远。 “那你……”李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她想蔡青为什么突然决定去那么远的地方,又怕问了自己更尴尬。 蔡青善解人意地解释道:“你别多想,这跟你无关。我只是想去长长见识,若有机会出海,再去贩卖一些货物,也好赚点家当。” “可是海上风险甚大。”即便是后世,出海也仍是一项高风险的活动,更何况是现在。 蔡青说道:“没事,我不怕。即便有什么灾难那也是我命该如此。” 他顿了顿又自嘲道:“这个家里我早不想留了,这个村子里……如今我也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那好吧,你要保重。” 蔡青重重地点头。 “阿竹,”蔡青下面的话有些迟疑。李竹见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就说道:“你有话就直说吧。” “我听说、听说陈觐最近总来是吗?他对你……” 李竹猜想可能是陆琨回去告状了。她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不知谁发明的“长舌妇”三字,这世上明明也有很多长舌男。 李竹心中有些郁郁不乐,别说她和陈觐什么也没有,就算有点什么,蔡青也没资格过问。只不过,她到底还不是忍说出真话。 蔡青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生气了。连忙解释道:“我也知道我没这个资格问你。只是……” 李竹似笑非笑地看着蔡青,用自嘲的口吻说道:“你觉得我和他会有什么吗?连我以为门当户对的你家都嫌弃我,更何况是陈家那样的门户。而我也不屑于给人当小老婆。对了,我顺便提一下,那个陆琨倒是对我有这个意思,被我骂跑了。” 蔡青果然是大吃一惊,他万没料到陆琨竟会对李竹有这个意思。亏他以前还跟他说他俩的事,亏他还相信陆琨会帮着自己说服爹娘。他真的是太蠢了。 蔡青紧张地问道:“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不,他不敢。” 蔡青紧紧攥着拳头,眼里隐含怒火。 “行了,你也别理那个人了,反正他也快滚了。”李竹安抚他。 蔡青没说话,缄默良久,蔡青下了几次决心,方鼓起勇气说出一直盘桓在心头的那句话:“阿竹,我此去明州,短则一年,长则二三年。若是、若是那时,我能处理好家人的问题,若是你未嫁而我未娶,我们能不能……” 李竹有些怜悯地看着蔡青,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他还不死心? 蔡青生怕她一口拒绝,连忙慌乱地补充道:“我不是让你等我,我只是说,若那时你刚好未嫁……” 李竹此时心头是千回百转,两三年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呢?别说三年,有时仅仅三刻钟,时间就会发生出人意料的逆转。要不怎么会有世事难料,人生如戏之叹。 第104节 蔡青又絮絮叨叨地说道:“你要好好保重,你小时候亏了身子,底子不好,一定要多比别人注意些。有什么事多跟你大姑和阿墨商量,别自己硬扛。” “嗯。——不过,我不敢答应你什么,毕竟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蔡青苦笑道:“阿竹,我明白。若是你以后遇到合适的,我只会替你高兴。” 李竹默默叹了口气,既然他都明白,自己也无需多说了。 “其实,”蔡青幽幽补充一句:“其实我也不过是给自己留点想头而已。” 李竹心头一酸,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蔡青心头纵有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了这一句: “你要照顾好自己,我回了。” “一路珍重。”李竹说道。 两人告辞离开,一起同行到李竹家门前,又各自分道扬镳。 李竹默默看着蔡青那挺拔寂寥的背影,心中的某个地方悄悄地坍塌了。她觉得自己的某个时期结束了。 ☆、第127章 离别 蔡青要离家远行。这个消息一传出,立即引起了不少村民的议论。 蔡青是个好人。这是大部分杨家集的村民的认知。 也有人猜测到蔡青的离开,跟李竹有关。还有说他的离开跟蔡家人的逼迫有关。 李大姑和杨墨听到这个消息后,也是黯然神伤,唏嘘不已。 杨墨曾经去找蔡青长谈一次。 他回来时神情失落,伤感不已。 他问李竹:“阿竹,假如以后阿青归来,你未嫁他未娶,你们还能不能再续前缘?” 李竹沉默,她不敢保证。 杨墨恨恨地说道:“都怪那个姓宁的,我真想知道如果他面对那种情况会做出何种选择?” 李竹心说,宁希迈不会面对这个问题,因为根本没有父母。 蔡青要离开,陆琨也要离开了。 陆琨走之前又来李竹家一回。不知这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陆琨此时憔悴得像鬼一样,脸色蜡黄,双腿发飘。 陆琨狠狠地瞪着李竹:“拜你所赐,我这几天上吐下泻。姓李的,算你狠!” 李竹冷笑不语。 陆琨又往前凑了凑,用神秘兮兮地说道:“我已知道你的秘密了,你有本事让牲畜听你的,也能让庄稼菜蔬长得好。你那样东西还能治伤。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陆琨得意地看着李竹笑。 李竹早就知道他已经起了疑心。于是面上故作淡定地说道:“你才知道啊,村里人早就知道了呀,那东西就是小白的尿嘛。人们都说小白是神狗。——这种神药你想必比谁体味都深。”李竹说完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 陆琨想起了这几日的羞辱,一张黄脸变成赤红,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用阴测测的目光盯着李竹,狠声说道:“你最好祈祷这辈子都别落在我手里,否则……” 李竹满不在乎地说道:“这话我听得多了。说这些话的人都让上天给收了。你也悠着点。” “哈哈。”陆琨皮笑肉不笑。 陆琨盯着李竹瞧了一会儿,突然恶毒地笑了笑,说道:“其实我觉得你跟那个宁大土匪挺像的。怪不得你看上你了。” 李竹一脸淡然,看也不看他道:“我家小白觉得你跟它很配,要不然,它不会让你喝它的尿。” 陆琨又想起了某种东西,胃里再一次翻江倒海般地翻涌起来。 他 一路干呕着回去了。李竹生怕陆琨会趁临走前报复自己,就让小秋小春时刻提防,也让大黄和小白分别去巡视鱼塘。好在陆琨并没有这么做。李竹不知道的是陆琨和 他的随从是有心无力,他还真想过要趁临走时却报复一下李竹。无奈,蔡青时时刻刻盯着他们,连睡觉都盯着。第二天又非要跟他们一起走。 这样,陆琨哪有机会下手? 蔡青是和陆琨一起离开的。 那天早上,不少村民还去送他。小凤也去了,据说关蓉也在。 杨墨自然要去。李竹不敢去。她不想面对这种场面。小春看着李竹,几次欲言又止,终于还是什么都没说。她向李竹请示了一下,收拾了一篮子干粮向村口跑去。 没多久,小春便又提着篮子回来了。 她的眼眶红红的,情不自禁地哽咽着:“姑娘,奴婢去得晚了。蔡青已经上了马车出村了。听人说,他临走前一直在张望,像是在等什么人。” “小春你去忙吧,我想静一会儿。”李竹如是说道。 然而她安静不了。小春刚离开,小凤就哭着来了。 她上前拉着李竹,说道:“阿青哥哥走了。” 李竹随口安慰了她一句,小凤却突然扬起脸,说道:“阿竹,你的心好狠。你真的不能原谅他吗?即便不原谅,你们终究好过一场,连送也不愿意送吗?我后母说,出海危险得很,好多人都是有去无回。你有没有想过,你这辈子都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 李竹本就心烦意乱,沉声唱止道:“别说了,我的难过并不比你少。” 小凤擦擦眼泪,神情低落地说道:“对不起阿竹,我心里太难过。你别生气。” 李竹刚劝好小凤,万没料到杨秋丽也来了。 杨秋丽眼眶发红,一进来就冲着李竹大嚷大叫:“李竹,你这种人根本配不上蔡青。土匪是你招来的,你不招不就没事了。发生那种事,你让阿青哥哥怎么办?难道他要睁睁睁地看着她娘去死吗?试问有谁能做到这么狠心,哦,我忘了,你能做到,你绝对能看着自己的爹娘去死。” 李竹还没反驳,小凤却出口反击道:“杨秋丽,你够了,你有啥资格骂阿竹,当时你也没少使绊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蔡紫蔡蓝说阿竹的坏话,仗着你爹是里正来押阿青哥哥一家。” 杨秋丽吃了一惊,她没料到一向胆小甚微的小凤竟敢出声指责她? 她看着小凤冷笑不语,半是吓唬半是威胁:“小凤,你知道这么说的后果吗?” 小凤说完也不禁有些后悔,但想着既然说了,再认怂也不好,便硬着头皮道:“你爱咋滴咋滴,反正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已经这样了,你还能怎么样。” 杨秋丽简直是气笑了。 李竹此时没心情跟她争吵,指着门口说道:“滚吧,以后别再进我的家。来一次,我放狗咬一次。” 她话音一落,家里的几条狗便一字排开,虎视眈眈地盯着杨秋丽。杨秋丽自然害怕,她也不敢恋战,且说且退。 杨秋丽走了,小凤见李竹心情不好,也没有多呆,随即也告辞出来。院子里静寂无声,只剩下了李竹和几条狗。 初夏的阳光洒在院子里。李竹抬头看着天空,天空蓝得像水洗过一般,据说,天空就是倒过来的海。 李 竹呆在院中无隐,便信步走出门去。果树上的花朵已经谢了,新长出的叶子嫩绿嫩绿的,泛着一种好看的光泽。她漫无目的地走着,走了一圈又一圈,走到走累了, 才回到家里倒头便睡。一觉醒来,天都黑了,她随口吃了几口晚饭,又接着睡。睡前,她想到,明天会是新的一天。她把所有的昨天都抛到昨日,迎接新的明天。 然而李竹没想到,明天也照样让她心绪不宁。 次日清晨,她刚起床,又听到小春发出了一声惊叫。 接着,便看到她和李三姐抬着一匹红绸进来了。 李竹是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她一看到这个,心头就突突跳个不停。 她习惯性地抖开布料,这次竟也摸到了一封信。 这 信的内容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对不起,阿竹。你说得对,我在干着和我的仇人一样的勾当,我终于变成了我所憎恨的人。我不敢请你原谅我,我不配得到你的 原谅。请原谅蔡青吧。那个局一直是个两难之局。绝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遇不到这样的考验。所以这个考验没有任何意义。我当初听到你定亲的消息太过愤怒,才出 此下策。我愿你幸福。如无意外,我这短暂的一生将在秋天结束。我这一生有两大遗憾,一是不能手刃仇人;二是未能亲自向你道歉。愿我来世,一生清白,得配与 你。知名不具。 ☆、第128章 暗流 李竹看完最后一行字,呆坐半晌,一时无言。此时,她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罢。大概宁希迈也是这 样。她不禁想起她跟宁希迈的认识过程,在回村的路上她利用他对付吴成材,让他替自己背黑锅;月夜下,他来找江惊雷,她吸走了他的玉佩,他来讨玉佩,结果却 撞上陈觐。还有他在杨云的婚宴上闹出的那一出事。一桩桩一件件,清晰如昨的浮现在脑际。 时至今日,李竹也弄不清宁希迈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说好也不好,说坏又坏得不彻底,又可怜又可恨,偏执得可笑,真是异常矛盾纠结的一个人。 不管怎样,他们之间的一切都结束了。宁希迈也为他所做的事付出了代价,如果他那晚不作死,陈觐尽管早有准备,但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将他们一网打尽。 不 过,宁希迈能送出这封信,说明还有人帮他打点。她还听说,当日似乎走了一个郑炎。郑炎是个很讲义气的人,不知道他不会在路上劫人?算了,这一些都跟她无 关。李竹低头看着地上那匹鲜艳夺目的红绸,望了一会儿,最后决定将它收到库房的最里面,一同收起的,还有蔡青送的画。 李竹仍跟往 常一样,时常往返于县城和杨家集之间。因为夏季将来,饭庄里的菜单又要更新一下。所谓术业有专攻,李竹的厨艺其实并不比上专业的厨子精深,她不过是比这些 人多一点见识而已。所谓开发新菜品,无非是她动嘴,厨子动说而已,然后大伙再一起琢磨。因为各地的食材不同,食客的口味也不尽相同,这些都是要注意的。李 竹在指导别人的同时,自己也学到了不少经验。 刚刚入夏,官府又招募了一批河工开始清理大小清河中的淤泥,并加固加高河堤。这批河工是有工钱可拿。河两岸的百姓也不用服劳役。因为有工钱拿,并且工人大多是本县人士,都深知这项工程对本地百姓的好处,因此干活十分积极。 河底淤泥一经清除,大清河上的这条水路也逐步开通,以往大多是小船经过,大船怕搁浅,现在河上是帆桅如林,船只来往穿梭,一片繁华景象。 小小的清河县比去年又繁华一层。南来北往的客商在这里聚集,街上的各家老板腰板渐鼓,就连本地的土特产也好卖不少。其中杨家中这边的咸蛋和风干鸡鸭是小有名气。 杨家饭庄的生意也是日渐红火,李大姑跟李竹商量过几次想扩大店面的事,但是现在要扩大就得停业,想到要至少停业半个多月,李大姑便十分肉疼。 恰在这时候,隔壁的包子店老板看上隆庆街的一处店铺,就想买了这个不大的包子铺,店里的老板娘一向跟李大姑要好,就先问问她要不要买。 李竹也知道包子铺,铺子虽然不大,但还不错,妙的是两家是隔壁,将来可以打通了,合为一处。 李 竹手头正好也有些闲钱,就干脆买了下来。然后趁着这个机会,将饭庄暂时迁移到包子铺,原来的铺子开始装修,加盖个二层。 巧的是,当初那个房东也本打算盖个二层,可惜后来钱不够,就不了了之。如今李竹要加盖一层,也不算费事。请了工人,买了材料,当下就开始忙碌起来。 因为包子铺地方小,李竹就琢磨着在门口搭盖了一个临时的凉棚,放几张桌子。食客们挺喜欢这种敞亮劲,有的更愿意在外面吃饭。 因为怕耽误生意,李竹和李大姑找的雇工都是熟手,给的工钱高,伙食又好,房子仅用了半个多月就加盖好了。 二层用屏风隔开和盆景隔开, 分开四小间,算是雅间。当然,雅间比一层收费稍贵些。虽则如此,二层也是日日爆满。 饭庄迁回后,李竹又包子铺进行了一些修缮和改造。将两间铺子中间的打通,整体风格上也趋于一致。 杨家饭庄又是扩大店面,又是修缮的,自然引起了同行的注意。听说斜对过的潘嫂整日斜眼看这边,街坊四邻暗地里叫她“潘斜眼”。李竹和李大姑听了不禁相视而笑。 杨家饭庄规模扩大,冲击最大的便是吴家酒楼和如意楼了。 这几日,吴成名的心情十分不好。儿子身体不见好不说,生意也不好。他心中烦乱,就摇着把扇子在街上闲转。 一看到杨家饭庄客来客往,热闹非凡的情形,他心头愈发不爽。 再走几步,正好看到了南玉正对着一面小镜子试搽胭脂。他心念一动,举步走了进去。 南玉一见他进来,赶紧收起镜子,皮笑肉不笑地招呼道:“吴大官人,哪阵风把您吹来了?您可是要为你家娘子买胭脂水粉?” 吴成名笑嘻嘻地用扇子轻拍南玉一下,觑着她的娇容说道:“她一个人老珠黄的半老婆子,哪里还用什么胭脂?这种好东西,也只配你这样的可人儿用。” 南玉干笑两声,正容道:“吴大老板说笑了。你家娘子若不配用,本县还有谁家配用?我这等小门小户的,又岂敢越过你家娘子。” 南玉是个人精,吴成名在嘴头上占不到什么便宜。他早就对南玉垂涎不已,今日眼见无人,便开始动手动脚。南玉先是躲闪,然后见他越来越过份,索性把脸一沉,厉声警告道:“吴大老板,您开玩笑也要有个度,我南玉不是那怡春楼迎街卖笑的窑姐儿。由着你随意戏耍!” 吴成名脸上也挂不住了,他微微沉下脸,出语讥讽道:“这街上谁不知道你是一个惯会卖弄风骚的骚狐狸,怎地,别人能调笑能上手,我就不能?我难道比那些人差?” 南玉早忍了他多时,此时决定干脆撕破脸皮大闹起来,她柳眉倒竖,脸蛋红涨,大声嚷道:“老娘就算卖骚,也会挑个人。老娘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就偏瞧不上你这样的。你但凡要点脸,就别再见了我就急色得跟只发春的公猴似的。惹急了我,我就去县衙击鼓告状。” 吴成名也被惹怒了,他手指着南玉冷笑道:“你有种去啊,就凭你这勾三搭四的骚狐狸名声,看看县太爷怎么判?我还说你勾、引我呢?” 第105节 南玉心头火起,顺手抄起一个空盒子就朝吴成名头上砸去。“你他娘的给我滚,你他娘地不勾三搭四?你数数院子里有多少女人?这还不算你偷的拐的骗的。一口一个骚狐狸的,你爹你娘要不骚,你从哪里来,老不要脸的东西!祖宗十八代里没一个正经玩意儿!” 南玉本就泼辣,撕开脸皮后,便滔滔不绝地大骂起来。 杨家饭庄以前还和胭脂铺子隔着一家,如今把包子铺人买下,也就算是隔壁了。 此时已过了饭点,街坊邻居也都闲下来了,一听到动静便过来看看究竟。 李竹刚好也在,她早些时候就听穆长倩提起了吴成名和南玉的事,如今正好撞个正着。姓吴真没一个好东西。 南玉破口大骂,吴成名则是面带微笑向众人解释说是误会。 “我这人大伙都知道,平常爱开句玩笑。你说她也太小题大做了。又不是黄花大闺女,说得好像我占了她什么大便宜似的。” 南玉叉腰大骂:“我不是黄花闺女就该凭你调笑啊,你娘你媳妇也不是闺女了,你真个大方,把她们拉出来让大伙好好笑笑摸摸。” 吴成名听到南玉骂自己的母亲,脸黑得像锅底一样,他把扇子“啪”地一收,冷冷地盯着南玉瞧着。 众人都替南玉捏着一把冷汗。他们都知道这吴成名的为人,清河县里有名的笑面虎,人称他“墙里蛇”冷不丁地就咬人一口,比他那死去的堂弟吴成名还可怕。 吴成名盯着南玉瞧了一会儿,冷声警告道:“我念你是个妇道人家,就不跟你计较了。若是下次你再敢对我母亲不敬,休怪我不客气!”说完,他气呼呼地离开了。 南玉也气得不行,众人见吴成名走了,纷纷上前安慰她。 南玉道:“这人欺人太甚。老娘忍他太久了。” 李竹却暗暗替南玉担忧,她毕竟是跟吴家人打过交道,知道他们的为人。 等到众人都散了。李竹又过去安慰南玉几句,并提醒道:“你最近要小心些,晚上拴好门。我怕那姓吴的不肯罢手。” 南玉泪光点点,虚脱一般地靠在李竹肩上,说道:“你说咱们女人咋就那么难,我好好地做生意,招谁惹谁了。” 李竹又温声安慰几句。 南玉自此小心防备着吴成名,谁知半个多月过去了,此人没再登门,也不见什么行动。南玉渐渐地心就慢了。 清河县自去年便取消了宵禁。所以隆福这一块到了晚上也仍十分热闹。杨家饭庄每日门口挂了大灯笼,卖些凉菜薄酒,烤肉,麻辣烫也有。其他各家也有卖混沌的,也有卖麻花等各种吃食的。各家各户门上挂了灯笼,远远看去,像一条灯河一般。 因为还有这里要照顾,通常情况下,是李大姑中午过后就回家去,杨老实和张虎留下来忙活到晚上,夜市结束,张虎回家休息,杨老实一个人留下来看店。 杨家一家自入夏以后,日日如此,每日过得忙碌而平静。谁也没料到,有一件大事很快就打破了这份平静。 事情发生在六月的一个晚上,那晚杨老实入睡不久,就听见隔壁的南玉大叫了一声,他连衣裳都来不及穿好,就跑过去叩门问怎么回事。南玉却回答说没事。杨老实听她这么说,就回去继续睡觉。 不成想,次日清晨,南玉左边的那家邻居发现南玉不见了,地上还有一摊血。 ☆、第129章 大快人心 官府接到南玉邻居的报案后,很快就有一帮衙役赶到胭脂铺子,勘查现场,又带了左邻右舍去问话。 杨老实和李大姑以及张文张虎也在其中。知县挨个盘问,轮到杨老实时,杨老实猛然想起昨晚的尖叫,他心头一阵恐慌。还没想好要不要实话实说。就听见潘嫂说道:“昨晚,我和我当家的都听到南玉叫了,我们还起来从门缝里看了看,就见杨老实光着身子进了南玉家。 杨老实面色惨白,嘴唇哆嗦。 李大姑没料到自家丈夫会牵扯到里面,赶紧说道:“当家的,你就实话实说。你昨晚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潘嫂一撇嘴:“哟,杨家的,你们夫妻俩该不会还没对好口径吧?” 知县淡淡扫了潘嫂一眼,潘嫂吓得不敢出声。 杨老实结结巴巴地将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我刚睡下不久,就听见隔壁有人尖叫,衣裳都没穿、其实是穿了里衣,就跑了过去,敲门问了一声,南玉当时小声说道,没事,说看到耗子了。我就回来了。” “南玉当时说话的声音是什么样的?” 杨老实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断断续续的,声音不大。” “你再想想,周围可有异样?” 杨老实仔细又想了想,摇摇头。突然他又想起一点什么,急忙补充道:“对了,我还听她问了一句,阿竹睡了吗?就没了。”当时杨老实也觉得奇怪,南玉明知道李竹不在店里,为何还问出这么一句?不过,他也没有细想,又加上忙了一天又累又困,回去便睡了。 陈知县又挨着询问了其余的人,有几家说是隐约听到了南玉的叫声,也有人听到了杨老实半夜开店门的声音。 陈知县又问南玉平日都跟谁来往。众人一一作答。 潘嫂却道:“她这个人仗着有几分姿色,是个男人都要抛个媚眼勾搭,这附近的男人都被她迷得颠三倒四的。”也包括她家那口子。 在场的妇人也纷纷应和潘嫂。 …… 官差在追查南玉的下落,但一直苦无头绪。出人意料的是,这两日有关杨老实和南玉有一腿的小道消息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这传言说,杨老实自从饭庄开起来了,就开始不安分。加上李大姑已经年老色衰,他早以看不上,暗地里跟南玉就有了私情。 杨老实听到这话,气得直想砸桌子。他慌忙向李大姑解释,李大姑自是知道他的为人,自然不肯信这些流言。但杨墨和李竹却从嗅出一丝特别的味道。 先是潘嫂攀咬杨老实,接着又传出这个流言。这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至于是谁,李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吴成名。 不但她怀疑此人,陈觐也在怀疑。事发之后,他就命人暗暗监视吴府。但吴成名仍跟以前一样,没有任何可疑行迹。吴家后院,吴府的别庄也没有南玉这个人。 没隔两天,事情又起了变化。 负责清理小清河的河工捞起了一具泡得发白、腐臭不堪的无头女尸。经仵作检验,此女尸大约二十多岁。正好跟南玉的年龄吻合。 接着又有人在杨家运出的垃圾中发现了一把头发。 这一连串的发现,件件都直指杨老实。杨老实吓得几乎傻了。李大姑也有些发蒙。 李竹和杨墨也顾不得许多,两人一起赶到县里来帮忙。 李竹带着小白大黄还有小灰刚赶到县里,就听说姑父被一波衙役带走了。 李大姑吓得跌坐在门槛,半晌不说话。 杨墨起身就往县衙赶去。 李竹本想跟着去,走了几步又折回来了。不知怎地,她相信陈觐不是那种胡乱判案的官员。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到南玉的下落,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只有找到证据,姑父才能安然回来。 如今她没了空间,吴府自然是不能进了。她只能求助于小白和小灰。 与此同时,她还在默默地观察着吴府的动静。 吴成名这几日仍跟往常一样,或是在街上闲逛或是巡查铺子,没有丝毫的异常。 而南玉家也被官府查封了。李竹让小灰地去偷了一间南玉的衣裳,然后让小白和大黄闻了气味,在县里四处寻找。 两日过去,仍是一无所祸。 杨老实也被关押了两日。杨墨拿了钱去贿赂衙役,却被人赶了出来。李大姑又急又气,生意也没心情做了。周围的邻居也过来劝慰李大姑。 第三日后黄昏时分,小灰回来了,它吱吱叫了一声,“找到了,找到了。她被关在地窖。” 又是地窖。 李竹赶紧追问详情。小灰说,那地窖可深了。 它托了里面的好伙伴才打听到的。 事不宜迟,李竹一听到小灰的消息,就立即往县衙里冲去。 正好值班的人认得李竹,也没怎么问话,就放她进去。有人领着她进了后堂。 陈觐正在灯下看书。 见到李竹到来,一点也惊讶。 挑眉问道:“有线索了?” 李竹答道:“有了,南玉可能没死,她就在吴家的地窖里。” 陈觐这才抬头,略略惊讶地看了李竹一眼。 “今晚就去救人。”他说道。 李竹本以为他会怀疑自己,同时还要仔细地追问一番,没想到自己一说他就信了。 陈觐像是猜到了她的心思似的,徐徐说道:“我一刻钟前刚得知这个线索。” “那我姑父……” “不出意外,明日就可以回去了。” 李竹暗暗松了口气。 “还有,请保密到明天。”陈觐又补充一句。 “我明白。”李竹答应道,叉手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等等。”陈觐又说道。 李竹停住脚步,转脸看着他。 陈觐用那双锐利的眼睛凝视着李竹,问道:“你最近可曾收到不明人物的书信或是礼物?” “不明人物。”李竹暗暗思忖,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宁希迈的那封信。算了,这个还是不说了。 她不动声色地答道:“没有收到。” “你确定?” “确定。” “那好,你可以走了。” 李竹转身走了。 李竹出了县衙,就看见陈观正在弯腰逗小白玩。 “阿竹,你来了?”陈观爽朗地笑道。 李竹应了一声,她觉得还是陈观可爱。跟陈觐说话有些太累。 李竹跟陈观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回去。 回到饭庄,她看到李大姑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了忍还是没说实话, 别走漏了风声就不好了。反正再熬一晚就好了。 因此,李竹只是泛泛安慰道:“大姑,你别担心。姑父的罪名并没有落实,知县只是有事要问他。说不定过两天就能回家。” 李大姑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李竹让厨子做了点饭,一家人随便吃了。李竹又劝大姑去睡。她自己也在后院的厢房里歇下了。 因着心里有事,她这一夜睡得不十分安稳,夜里醒了几次。到天亮时方沉沉睡去。 她醒来时,就听见外面一阵喧哗。李竹忙穿上衣裳跑出去看个究竟。 只见众邻舍围着杨老实说话问东问西,外面还站着几个官差。 第106节 李竹见姑父无事,就问其中一个官差:“南玉呢?” 官差顿了一下说道:“她昨晚被从解救出来了。” “她现在在哪里?” 官差似乎有些为难,不过还是透漏了几句:“她可能不再回来了,房子和铺子的事此后会托人处置。” 李竹心中一阵怅然,她也明白,南玉在这几天肯定经历了不堪的事,她的确也没法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 杨老实安然回来,杨家一家皆大欢喜。而南玉的铺子关了门,东西也托人变卖了,人们也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反正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她。但关于她的事情却时不时被人提起。 令人拍手称快的是,吴成名被抓了。罪名是奸污罪和诬陷罪。两罪并罚,断脊仗四十,发配沙门岛。家产充公。 吴成名一案也算是清河县的重大新闻。这人在本县虽至于一手遮天,但也是县里一霸。数年来没少干缺德事。前几任知县都是睁只眼闭只眼。没想到这次竟遇到动真格的。 吴家经营数年,自然也有不少人脉,也有人上门送礼求情。陈觐一律不见。 吴成名被打四十脊仗后已经无法下行走,养息了几日后,被几个公人押往沙门岛。不料,由于天热,加上伤口感染,吴成名刚上路没几天便一命呜呼。 吴成名的儿子本就有病在身,一听到父亲出事,家产又被没收,一口气没缓过来也去了。至此,吴家除了几个已经出嫁的姑娘外,算是绝后了。 吴成名被处置,大大震撼了本地的流氓街痞们,他们愈发小心翼翼,生怕被这个陈阎王给揪出来。 李大姑跟杨老实是庆幸不已,若是碰上糊涂些的知县,他们家可真要倒大霉了。两人再一想到南玉,心头不觉又有些沉重。 此事过后,杨家又收到江家的来信,说杨云已经身怀有孕。李大姑听说自己要做外婆了,激动得不能自己。接着又埋怨儿子让她操心,妹妹都要生孩子,当哥哥的还没着落。 杨墨无奈地笑道:“不急不急,好饭不怕晚。” 杨老实的事情一解决,李竹又回到村里。 她刚一回来,李三姐就告诉她一个八卦:蔡白跟杨秋丽定亲了。 李竹先是惊诧,接着释然,还别说,这两人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第130章 夏日记事 不过,李竹同时也有些纳闷,杨秋丽不是要死要活地非要嫁蔡青吗?怎么又突然跟蔡白定亲了?李竹也只是这么想了一下,毕竟她才没心思管两人的闲事。这两人彼此收了对方,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李三姐又问南玉和杨老实的事,李竹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提起南玉的遭遇,李三姐也是唏嘘不已。 “希望她别寻了短见就好。” 李 竹的心情也十分沉重:“应该不会的。”官差也没有多说,听他们的意思是,杨老实去叫门时,南玉被人拿着刀逼着,才不得不说自己没事。不过,她很机灵,就故 意问李竹睡没有。偏偏杨老实当时没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只是事已至此,再说什么也没用。好在恶人伏了法,让人心里稍稍好受些。 天气越来热,李竹也愈发懒得出门。她家的房子建在临河的高坡上,前方没有东西阻挡,河上的凉风长驱直入,吹得屋里凉爽之极,连扇子都淘汰不用了。 阳光浓烈,雨水丰足,庄稼疯长,不出意外,今年又是一个丰年。 五 月的时候,李竹家的果林有一部分成年果树上已挂满了果儿,酸杏与甜桃竞争着长。四围的荆棘篱笆也变高了,上面开满了绛红、天蓝和粉白的牵牛花,还有一处开 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蔷薇。这些荆棘倒可以阻拦一些调皮的孩子糟蹋未成熟的果子。平日里,大黄它们也时常去巡逻,倒也没什么人来偷。 端午过后,杏子就开始成熟了。杏子大人适中,橙黄色的杏肉,吃起来甜中带酸。李竹送了一部分给大姑和近邻们尝鲜,留下一部分做杏脯,剩下的都拿去卖了。桃子也是如此。李竹想了想,又给陈观和穆长倩送了两篮子过去。 最 后连里正家也送了。她毕竟还要在村里生活,不想跟他关系太僵。里正娘子接到礼物,也就顺坡下驴,让她儿媳妇回送了李竹一篮子鸡蛋,两家表面上算是和好了。 而杨秋丽也没再找过她的麻烦。她现在正一心一意地在家绣嫁妆,准备嫁给蔡白。李竹回村后也听村民们议论过,原来是蔡白主动向杨秋丽示好。小凤对李竹说,这 个蔡白之所以这么做,一是看中里正家的家世,二就是故意跟蔡青作对。 “他就算想气阿青哥,他也不换个人,阿青又看不上杨秋丽。”小凤如是说道。 …… 穆长倩家的别庄早建好了。她春天时来住过一阵,后来穆老太身子不大爽利,穆长倩就在家照顾她。今年夏天比往年还要热,穆长倩在别庄住了几晚后,就喜欢上了这里的凉爽,再三劝说祖母来此避暑,穆家老夫人最终同意来住上几日。 穆家老夫人一来,李竹就捡那些甜软的杏桃,还有菜地里新熟的面瓜以及一筐新鲜蔬菜送了过去。 穆 老夫人见了李竹也挺高兴,非要留她吃饭。李竹爽快答应。吃过饭,穆老夫人便开始在李竹面前叨唠开了:“阿竹啊,长倩在这儿也就你一个朋友,你得了空替我好 好劝劝她,她今年都十七了,还没个着落,我都要急坏了。上次好容易有个合适的,她还瞧不上人家。你说说,这到底该如何是好?” 李竹嘴上说会帮着她劝穆长倩,心里却想,本县的未婚男子中确实没有能匹配穆长倩的。她家表哥更没希望了。杨墨最近好像也对此事淡了许多。平日里用功读书,有时还抄抄书代人写书信。穆家的别庄建好后,他除了道贺来一趟,平常也没再往这边跑。 穆老夫人说着说着又提起了陈觐:“阿竹,你也知道咱们的知县大人吧。我瞧着挺好,人稳重,后院也干净。两家又是旧交。结果,唉……” 穆长倩道:“他那样的人后院不干净才怪呢。嫁他这种人跟当姑子也差不多。连他家人都受不了他。” 穆长倩说罢,急着寻找李竹的认同:“阿竹,你说是不是?” 李竹只好附和道:“算是吧。” 穆老夫人和穆长倩大部分时间都在别庄上住着。时间一长,穆老夫人也喜欢上了这里。穆长倩时不时来与李竹做伴。 过了几日,李竹家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来的人竟是毛二。先前跟李三姐定亲的那个男子。 毛二比以前更加彪悍精壮,一见到李竹,露出一口白牙:“李家妹子,我差点不敢认了。那啥,我受人之托给你带点东西。” 李竹心中纳闷,他是受谁人所托? 毛二挠挠头,笑道:“我从明州回来,碰到了蔡兄弟。” 李竹心里一窒,自他走后,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他,这些日子她也确实做到了。 李竹接过那只鼓鼓囊囊的包裹,又让小春招待毛二喝茶吃点心。 毛二摇头:“不了,我还要去另外几家送信,改日再说吧。” 李 竹送毛二出了门,转身回来打开包裹。大包裹里面还有几个小包袱,第一包当地的土特产,紫菜、晒干的海虾海鱼,还有几个让人爱不释手的漂亮贝壳;另一只包袱 里是几幅画,背景是大海,茫茫海面上矗立着一只大船。几只水鸟在水面滑翔。意境很开阔,但李竹却从中读到一种孤独的况味。 包袱里面还有一封短信,信写得没头没尾:看到水鸟,我总想起芦苇荡里那几只白绸样的鸟儿,想起它们的歌声,……那日的阳光正好。 李竹默默打开了最后一只包裹,里面几包种子,有几包李竹不认识,但有一包,却让李竹略有些激动,那是一包黄灿灿的玉米。 这一包裹东西拆的,又是唏嘘又是怅然最后又变成激动。 李竹将画收了起来。至于玉米和另外几包种子,她准备明天就种下去。 李竹将玉米种下后,过了几日又让小秋去毛二家一趟,问他还去不去明州。毛二说他不确定,不过,他有认识的朋友可能要去,有什么信和东西可以托他们捎过去。 李竹想了想,那么远的路,带重东西也不方便,因此她只让人捎去一件夏衣,是一件白色的绸衫,再写了一封书信,嘱咐蔡青好好保重,路途遥远,请他不要再寄东西回来了。想到这里,李竹蓦地发现,蔡青似乎对白色情有独钟,而宁希迈好像更喜欢红色,两次送的都是红绸。 李竹刚想到宁希迈,没多久她就听到了这个人的消息。他在押往京城的路上落涧身亡。 李竹凭直觉猜到,他一定是生遁了。他不会那么轻易死掉的。 他逃脱了,但愿他真的如信中所说,他已悔悟,从此以后也不要再来找自己。 隔了一阵,穆长倩告诉李竹说,那姓宁的果然没死,逃到济川府去了。那里聚集着数千土匪,官兵几次围剿都是无功而返。 ☆、第131章 丰收、案子 光阴荏苒,转眼已是夏末秋初,天气渐渐转凉。 这时节,果园里的梨子李子还有葡萄也熟了。由于之前杏子和桃子的广告打得好。果子还没熟透,就有人提前打好招呼。 这些多水果,李竹也不可能自己去买,就以稍低于零卖的价格批发给一些商贩。 摘果子这天,不少村民前来帮忙,一筐筐黄澄澄的大梨,一篮篮的紫红色的李子摘下来,过好秤,再抬到牛车和驴车上。这些商贩都是现钱结算。村民看着这些人揣着鼓鼓的钱袋进了李竹家的院子,一个个眼气得不行。 有人看到蔡成时,就故意对他说道:“大成子,你瞧瞧人家日子过得多红火,你后不后悔啊,阿竹要真成了你儿媳妇,这些不都是你家的了。” 蔡成干笑两声,他以前也想过这个问题,但很快就被儿子指出来了:“爹,你老想得倒好,你觉着,以李竹那样的性子,她要真嫁到咱家,咱能沾着一点便宜?你别忘了,人家可连亲爹娘都不买帐,什么孝道贤名人爱都不在乎,大哥又那样着紧她,说不得到时她连大哥都带坏……” 蔡成当时是如梦初醒。是啊,真让李竹嫁了他家,他们沾不着便宜不说,说不定连大儿都被带得跟他们生分。这不,他已经开始生分了。 这些村民都是过来帮忙的,李竹忙完以后,就给他们每人送了一篮子水果。大家推辞了几句也就收下了。 那些看热闹的小孩子每人都用衣裳兜了一大兜。 李竹趁机说道:“你看我不是不舍得,而是怕你们糟蹋了没熟的果子,等熟了,我让你们吃个够。以后不要调皮乱摘果子啊。” 众孩子胡乱点头,纷纷发誓他们没偷过,说被怕小白咬屁股。大人在旁听了,不由得笑起来。 忙了一天,李竹和小春李三姐都累得不行,几个人随便吃了点饭。小春弄了水果拼盘,李竹和三姐边吃聊。 梨子脆甜多汁,李子软甜馨香,葡萄更是让人一吃就停不下来。 两人正吃着水果,李大姑拿着个包袱上门了。 姐妹两人赶紧起身招呼。 李大姑将包袱放在桌上,捏了片梨子,边吃边道:“阿竹,这是上月的租金和分红,因为你姑父那事耽搁了几天。” 李竹笑道:“不妨事。”李大姑这人十分明理,就算是亲戚,在钱财上也分得很清,租金和分红是到期就给,一天都不拖。 “你数一数。” 李竹打开随意一看,不由得有些惊讶:“怎地这么多?”里面一共有三十多两。 李大姑道:“可不得这么多,两处铺子的租金呢,再加上分红,都赶到一起了。” 李竹将银子收了起来。又问李大姑饭庄的生意如何。 李大姑笑眯眯地说道:“最近生意不错。”这吴成名一死,吴家酒楼也卖掉了。接手的人家开了个商铺,杨家饭庄的生意少了一个竞争对头。生意自然又比从前好多了。再加上清河县的河通已经疏通,水路和陆路的商旅也日渐增多。连带着饭铺生意也更进一层楼。 李大姑跟两个侄女闲叙几句,突然又想起什么,说道:“对了,忘了跟你们说了,那潘嫂前几日被衙门的人带去问话了。她呀,竟跟那挨千刀的吴成名一起坑害咱家!”李大姑说起这事就不由得愤愤的。 “她是活该。”李三姐附和道。 这个吴成名的算盘打得可真好,他这么做,既能得了南玉,又能把这事嫁祸到杨老实头上。若是陷害成功,杨家肯定在县里呆不下去。可惜,他打错了算盘,陈觐可不是白进那样好糊弄。他这一箭双雕没弄成,反把自己给搭进去了。最后真应了百姓诅咒他的话:断子绝孙。 李竹又问:“还有,那个无头女尸的案子怎么样了?” 提到这个案子,李大姑不由得又是一阵叹息。原来这个死者也是本县人,是离城三十里外的周家村人。 她 嫁了一个不成器的丈夫,婆婆十分苛刻。丈夫和婆婆整日对她非打即骂。前些日子,她丈夫喝醉了酒又把她毒打一顿,她一时想不开就上吊抹了脖子,留下两个年幼 的女儿。这事周家村的人都知道。恰好吴成名得知了情况,就让人将尸身挖了出来,弄成无头女尸,让人误以为是南玉的。 李竹虽然不认得这个可怜的女人,但听了义愤填膺。李三姐更是如此。 “那他丈夫呢?难道就这样算了?” 李大姑叹气道:“不算了还能怎么着?又不是他直接害死的,这种情况除非女方娘家有人,否则也只能算了。”那女子的丈夫和婆婆敢如此猖狂,想必女方娘家也没什么人。 李大姑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道:“阿竹,你以后不用担心,等你出嫁了,我和你哥就是你的娘家人,不会让婆家人欺负了你。” 李竹笑笑。真要到那地步,那日子也不用过了。她直接放小白咬死对方再改嫁便是。 杨家饭庄的生意很忙,李三姐有时就去铺子里帮帮忙。 没过多久,李竹就听三姐回来说,周家村有人在向大姑打听她,并有做媒的意思。李竹笑道:“没想到三姐这么红火。”这都三家惦记了。 李三姐不好意思地笑笑,伸手拧了一下李竹的脸。 不过,听到周家村时,李竹脑中灵光一闪,出声问道:“不会这么巧,就是前些日子那个无头女尸的夫家吧?” 第107节 李三姐起初没想到,这么一提,她也觉得像。 “那媒婆只说那户人家姓周,先头娘子生病去了,那人年纪比我大几岁,家中只有两个闺女,十分乖巧。婆婆精明能干。” 李竹冷笑:“这么一听还真像,婆婆精明能干,不能干能逼死儿媳妇吗?” 李三姐道:“反正我也没应。找借口回绝了便是。” 隔天,李三姐再回来时,就告诉李竹,她料得没错,就是那家。是张文打听的。李三姐自然是拒绝了,这样的人家谁个敢嫁? 没过两天,李竹去县城办事。小白和大黄也跟上了。 李竹要进的地方有的不让带狗,李竹只好把小白和大黄放到饭庄门口。 等她回来时,就看见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正蹲在小白身边嘟嘟囔馕地跟它说话。她见了李竹多少有些怕人,怯生生地看着她。 李竹以为是哪个食客带的孩子,就朝她笑笑,嘱咐她不要乱跑,就进去了。 李竹进去时,就看到靠墙上的一张桌上坐着一位食客,面前放着两盘菜半壶酒,边吃边往里瞟着。此人长得还算周正,但总给人一种贼眉鼠眼的感觉。 而张文则是像防贼似的时不时地盯着这人。 李竹在里面呆了一会儿,再出来时,那小女孩子仍然蹲在原地,对着小白嘀咕,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李竹就随口问道:“小妹妹,你家大人呢?你怎么不进去吃饭呀?” 小女孩摇头:“我不去,我害怕爹爹。我好想我娘。”说着嘴一扁,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 李竹有些着慌,赶紧劝她,别她家大人来了,说自己弄哭人家孩子就不好了。 李竹正在好声哄劝,就听见头顶一声怒吼:“作死的东西,你好好地乱哭什么!” 李竹还没反应过来,那人走上前来,一脚把小女孩子踹倒在地,李竹吃了一惊,小白也怒了,窜上去就着那人的腿就是一口。那人惨叫一声,仰面摔倒在地。 李竹顾不上去看他,赶紧上前去扶小女孩,小女孩的额头磕了一个大包,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愣是没哭出来。 这个动静引起了其他食管还有张文的注意,不多一会儿门口就围了不少人。 李竹向人说明了原委,其实不用她说,有人也看到了那人打孩子。 起初还有人义愤填膺,但当人们知道那个男子是孩子的爹时,也没再说什么了。毕竟这是人家的家务事。 李竹这也看清,打孩子的人正是方才那个贼眉鼠眼的男子。他此时正坐在地上抱着腿嚎叫:“这谁的狗不拴好,我的腿要断了,赶紧扶我去医馆。” 李竹冷声问道:“你是周家村的?” 男子一脸愕然,随即点了点头:“我是。” 就在这时,小女孩低着头走到男子面前,小声说道:“爹,你不要怪姐姐和狗狗,我以后再不乱说话了,我们回家吧。” 李竹又问那男子:“你妻子是不是刚去不久?” 男子再次一怔,不过,他似乎很不愿意提这个问题,冲着李竹瞪眼:“你谁啊你,问东问西的,我家的事关你屁事?” 李竹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她走过去压低声音说道:“你女儿方才跟我说,她娘亲有时会回来看看她和姐姐过得好不好。” 那男子的眼中闪过一阵慌乱和恐惧,也顾不得跟李竹计较,一骨碌爬起来,冲张虎说道:“小二,结帐吧。” 张虎飞快地报了个数目。男子摸出一把铜钱塞到张文手里,想了想又多加一文:“这是赏你的。”说罢,他粗鲁地拽着小女孩大步离开了。 众人议论了几声,纷纷折回座位,继续吃饭。 小白汪汪叫了两声,对李竹说道:“主人,那个孩子说,她娘是被打死的。她不敢对人说。” 李竹闻言不禁一震。 ☆、第132章 案破、祸端 李竹听到小白的话,再想想那个男人听到他妻子回来看他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和恐惧神情。 李竹猜测,那女人不是自杀,而是被打死后再被婆婆和丈夫伪装成自杀。 李竹也知道这种事可能还有很多,她若碰不上就算了,但既然让她碰上了,她必须得去告官,不告心里不舒坦。但是她该怎么说呢她跟那个死去的女人没有一点关系,凭什么身份去告?而且就算她告了,官府会相信那个三四岁小孩的话吗? 李竹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先去衙门,断不断案是官府的事,告不告则是她的事。 李竹也不知道成不成,更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事是自己所为,她跟大姑和三姐打了声招呼,说自己出去逛逛。就带着小白往县衙走去。县衙离隆福街不远,走了一会儿便到了。 李竹站在县衙门口张望。巡逻的衙役见了她很和气地问她有什么事。 李竹正在纠结说是找人还是告状时,就听见青枫惊喜地招呼道:“李姑娘。” 两人寒暄几句,李竹就试探着问他,自己不是死者的亲戚和家人,只是偶然听到了有关案情的内幕,该怎么禀报?又该向谁报案? 青枫一听是人命官司,神色顿时肃然起来,忙说道:“这可是大事,姑娘稍等,我看看县慰和师爷在不?” 李竹等了一会儿,青枫便出来领他进后堂。 原来今日是知县沐休的日子。 李竹被带到一间阴凉宽敞的大房间里,里面放着两大柜子的书籍和卷宗。 中间摆着一桌长方形木桌,上面堆了两座小山一样高的书籍。 李竹看了一圈没找到人。 就在这时,从小山前后传来一个平淡无波的声音:“下次来找人不必用这个借口。” 李竹:“……”她有那么闲吗? 李竹正色道:“我很忙。” 她接着又飞快地说道:“我是来报案的。” “说。” 李竹思忖片刻,开口说道:“你还记得南玉失踪案件中的那个无头女尸吗?” 陈觐提醒道:“记得,请继续。” 李竹接着说道:“我怀疑她不是自缢,而是他杀。” “证据?” “方才我见到了那个妇人的丈夫,他不让他的小女儿提起妻子,当别人提起时,他的表现很让人起疑。眼里有恐惧和慌乱,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她的小女儿说她母亲是被打死的。” 李竹一口气说完了。 屋里一片静寂,李竹也不知道听的人信不信。 过了一会儿,书山后面的陈觐才用缓慢的语调说道:“我来问你几个问题。” “请问。” “你和那对父女是萍水相逢?” “是的。” “那个男子不让小女儿说关于她母亲的事?” “对的。” “那么,”陈觐顿了一顿,接着问道:“为什么一个惧怕父亲的小女孩会对你一个陌生人说她母亲被打死的事?” 李竹有些哑口无言。她该怎么解释?她能说是小白听到的吗?小孩子跟动物最是亲近,小女孩不敢对人说的话,可是敢对动物说。 李竹稳稳心神,厚着脸皮说道:“可能大概是我长得比较亲切随和吧。有的孩子喜欢我,愿意跟我说心里话。” “恕我直言,本人没看出你的亲切随和之处。” 李竹有些怒了。她过来报案,被他层层诘问也就罢了,毕竟那是案子需要,可他凭什么这么奚落自己? 李竹心头不悦,脾气也上来了。不过,她没有发火,而是不动声色地接道:“能理解,你的专长是发现纰漏和错误。”我的美好品质你没能力发现。 陈觐好像没听出她话里的机锋一般,说道:“嗯,听上去很有道理。” “那么,请把案了再重述一遍。” 陈觐说罢,铺开纸,提起笔,开始认真记录。李竹说一句他记一句。 说了一会儿,李竹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信的理由:“那个小女孩其实没有直接对我说这些,但她喜欢我的狗——你知道的,小孩子喜欢猫狗亲近。她抱着我的狗唧唧咕咕,有的话听不甚清,不过我恰好听到了这部分话。” “嗯。你的狗似乎很与众不同。” 李竹忙谦虚道:“这是陈二公子的功劳,这狗是他送的。” “哦。” 陈觐记录完毕,方才从书山后面站起了身。他今日没穿官朝,身着一件藏青色的便服,头发随意用一根玉簪绾起。神色略有些疲倦。 他端详着李竹徐徐说道: “此案略有些棘手,因为尸体已经腐烂且被破坏,人证又较特殊,可能需要一些时日。请回去静等结果。” 李竹松了口气,这是立案了。听他刚才的口吻,还会以为不立案呢。 她能做的已经做完了。接下来就静等结果吧。 李竹告辞离开。 回到家里,她跟谁也没提这事。 李三姐那边已经回绝了周家的提亲。 那个周大年还有些出言不逊,意思是李三姐这么一个和离的妇人还有什么可挑的。李大姑气得让媒人带回一句话:“我觉得他们娘俩倒是一路人,依我看媳妇也别娶了,就那么凑合过吧,省得祸害别人。” 因为此事,张文对李三姐愈发上心。张文的母亲对三姐也挺满意,还时不时地来送些吃的。李竹默默观察张文,这人的身体逐渐恢复,看着比以前顺眼许多。看情形,李三姐也对他也颇有点意思。估计过不了多久,他们好事就该近了。 过 了几日,潘嫂的判决也下来了。她只是参于做伪证,并未直接害人,只是在女牢关押了几天,打了十几个板子,最后罚金了事。潘嫂哪里经过这阵仗?这几天吓得了 吃不下,睡不着。释放回来后,又被街坊四邻鄙夷笑话,婆家娘家都嫌她丢脸。丈夫也埋怨她,潘嫂终日像只过街老鼠似的,见人就躲,走路都溜着墙根。 李大姑倒也没有跟着痛打落水狗。只要这人从此以后别再找她家麻烦,她也就算了。 转眼眼,中秋快到了。这时节正是秋忙时节,百姓忙活一年,就等着这次大丰收。高粱糜子黄豆等等各种作物都成熟了。秋天的田野,到处是一片斑斓之色,天高云淡,雁唳长空。 李竹也十分高兴,先不说果园的丰收,单是蔡青送来的那些种子就让她欣喜不已。可能因为水土不服,有几样东西只开花了没结果,也有的结了果但实在难以下咽。 最 让李竹欣喜的还是玉米的丰收。她种了约有一千多棵玉米,成活大半。结出来的棒子又粗又长,颗粒饱满。村民们开始以为她种的是什么花呢,结果一看却是粮食。 就有那些调皮的孩子想去看个究竟,李竹也没法时时刻刻地盯着,只好派大黄和它的伙伴们轮流换岗。玉米总算平安成熟。 中秋前两天,青枫来告诉李竹说,周家村的那个案子告破了。 李竹忙问他详情。 青枫喝了口水说道:“还是从他家的小女儿那里问到的。那周大年当晚跟朋友去喝花酒喝得烂醉,他妻子王氏跟他起了争执,他就像往常一样动手打人,她娘不但不劝,反而在一旁煽风点火。周大年下手狠了,王氏当场被打死。 第108节 周 大年的娘一看儿子打死了儿媳,怕官府追究,就和儿子一合计,对外说儿子儿媳妇生了气,王氏一时想不开就上了吊。他家经常吵架打架,乡邻们见怪不怪。王氏也 时常向人诉苦,说若不是为了两个孩子,早就不想活了云云,乡民们虽然惋惜,但都没起疑心。母子俩自以为天衣无缝,不想他们的话却被起夜的小女儿听到了。两 人发现后对小女儿百般恐吓,并说她听错了,孩子年纪小,心里害怕,谁也不敢说。 刚好此事被吴成名听说了,他又打听王氏跟南玉年纪相当,于是就给了周家一些钱,将死者的头颅割去,尸身扔到河里用来陷害杨老实。” 李竹又问怎么判,青枫说具体不清楚,不过周大年应该算是过失杀人,罪不至死,但活罪难逃。周母也有一定罪过。 “只可惜了两个孩子,大的才七八岁,小的才四岁。”李竹也是唏嘘不已。 王氏的案子很快就传开了。人们纷纷说这是上天有眼,那周家母子害了人命还拿尸体卖钱,不想被人发现案情的真相。若非如此,估计王氏死也就死了。 李竹后来打听到,两个女孩子已经被她们的姨母收养。李竹打听到孩子姨母的住处,托青枫给他们送去了一些衣物和吃食。此事算是告一段落。 没过多久,李竹又听人说,那吴成名的妹妹吴玉容回来省亲。 据说吴玉容是京里一名贵人的小妾。因为生了个儿子,颇得贵人看重。她哥哥的事早有人传到了京里,可惜两地相隔太远,陈觐的动作又太快,不等她有所反应,吴成名已经一命呜呼。据说吴玉容到吴家祖坟大哭了一场,看过寡嫂后便红着眼眶离开了。 此事县里多人目睹,众人私下里纷纷猜测: “说不得咱们的知县老爷要倒霉。这女人也不是个善茬。吴家的没一个好的。” 也有人说道:“应该没事,陈家也不好惹。” 李竹再见到陈观时,也委婉提了此事。 陈观满不在乎地说道:“除非像白进那样和光同尘,否则这是难以避免的,反正我家的仇家也不差这一个。” 陈观说着话,眼睛落在李竹家的菜园子里,指着玉米问道:“这是什么? ” ☆、第133章 陈观出事 “这是玉米,是一个朋友从明州那边捎来的。”李竹答道。 “可以吃吗?”陈观问道。 “当然可以。 ” 她园里的玉米约有一千多棵,一棵上面一般结有一到两个棒子,算起来,大概只有五百多斤。李竹其间只吃了一回青玉米棒,就想留着明年做种子。因为自己买的大部分都是旱地山地,虽有灵泉改造,但土肥仍不如好田肥沃,所以她就想种玉米这种不挑地的庄稼。 虽然心疼,李竹还是摘了五个稍青嫩些的玉米棒子送给陈观,并告诉他吃法。玉米炖排骨,玉米松仁,煮玉米等等。 陈观高兴地接过棒子,让随从收在包囊里。当他听说穆老夫人也在别庄时,就准备去拜访一下。 据说,穆老夫人见着陈观十分高兴。 今年的秋收,李竹家算是个大丰收。稻米、玉米、果树,还有稻田里的鱼,不过跟池塘里的差多了,但仍卖得不错。李竹趁着手头有闲钱,又买了二十亩中等田地,她自己忙不过来,就佃给了别人种。 秋收还没忙完便到了中秋节。李竹照例给几家亲戚朋友送了节礼。 陈观也给穆老夫人送了一份节礼。穆老夫人立即回送一份。 与此同时,杨家也收到了杨云寄的东西。杨云本来打算今年秋天回来探亲的,结果怀孕了,也不好长途颠簸,只能留在家中养胎。 李大姑说道:“不回来也没关系,等咱们得了闲,一起到京城看她去,顺便也出趟远门长长见识。” 全家除了杨老实外,自然是热烈响应。 夏天已经过去,穆老夫和穆长倩又回到城里的家中。 很快,穆长倩又有了新的烦恼。因为她的祖母又有了新的人孙婿人选。那就是陈观。 穆长倩撇着嘴说道:“你说我祖母怎么就跟陈家扛上了,大的不行换小的。难道我就非得嫁姓陈的不可。” 提到陈观,李竹也是一怔,她倒没想到将两人凑作堆,其实仔细一想,这两人还真有点合适。都是那种单纯而又有点热血的性子。穆家是武将家庭,而陈家算是半文半武吧。家世也大体相当。她可怜的表哥。杨墨估计是没有一点指望。 但不管怎样,李竹还是想试探下穆长倩,于是她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长倩,我表哥说亲时,我问他想找什么样的,你知道他怎么说吗?” “他怎么说?”穆长倩两眼亮晶晶的,似是十分感兴趣。 “他说,他想找一个你这样的。” “哈哈,他太有眼光了。你哥真可爱。”穆长倩笑得十分开心。 李竹盯着穆长倩的神色瞧,她这人喜怒都形于色,不会隐藏自己的意思。看来,她对杨墨的确没旁的心思。李竹默默叹了口气,决定以后再不提此事。 李竹同时也注意到,穆长倩提起陈观,不像对陈觐那么排斥。 “他呀,从小就被哥管着,在外人面前装着一副小大人样,等人一走,立即原形毕露。”李竹想想陈观这人真是这样。 穆长倩今年已经十七了,穆老夫着急上火,就托了可靠的人问陈家的意思。 陈家父母远在京城,陈观的家长自然就是陈觐了。 这日晚饭后,陈觐难得没有去读书,而是把弟弟叫进书房闲谈。 “阿观,有媒人来说亲了。” “哦,是我还是你。” “你。” “啊哈,这人太有眼光了。”陈观十分高兴,也不问女家是谁。 陈觐看着弟弟那神采飞扬的面庞,缓缓说道:“女方是穆家。” “哦,是她啊。”陈观也不怎么惊诧,他又不笨,怎能看不出穆老夫人对自己的态度? “你怎么看?” 陈观抓耳挠腮,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陈觐严肃地说道:“别抓脑袋,动脑子。” 陈观转了半天脑子还是想不通,最后他只好问道:“大哥,一个男人心悦一个女子是什么感觉?” 陈觐淡淡说道:“你问错了人。” 陈观偷笑一声:“原来大哥也有不知道的。” 陈觐正色道:“天下之大,我不知道的太多了。” 兄弟两个最终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陈觐写了封信送去京城,问父母的意思。 秋收过后,便是播种冬小麦的时间。 李竹家又雇了来种。她自己则带着小白在果树林打枣子。 枣子像一阵红雨似地,噼里啪啦地往下落。小白在一旁的草地上打滚,李竹捡完枣子,拿出一捧,随意用袖子一擦,头枕着小白毛茸茸的肚皮,半躺着吃枣子。 可能是姿势太过慵懒,李竹躺了一会儿便有了睡意。 在梦中,小白再次变成了一个人,一个男的。 李竹被惊喜。她习惯地摸摸小白,还是全身的毛。她怎么几次三番的做这种梦?光她记忆深刻的就有三次。 李竹一边吃着枣子,一边喃喃自语:“小白,我为什么总梦见你变成了人,难道是我太寂寞了吗?也不对,我的年龄还没到哪。”她穿越时还没过二十二岁的生日呢。 李竹正想得入神,小白突然发出带有敌意的呜呜声。 李竹抬头一看,就见陈觐正站在她面前。她赶紧站起来,小白仍然躺着不动,时不时呜呜一声。 “陈公子有事?”李竹纠结了一下称呼,还是沿用原来的。 陈觐拿出一根玉米棒子问道:“这是你种的?” 李竹点头:“是的。” “亩产多少?” “只种了不到半亩地,约有三百斤吧。”李竹特意换算了一下单位,这里一斤相当于现代于的一斤六两。 “真不少。”陈觐颔首。 李竹生怕他将自己的种子充公,连忙说道:“我可以献出一百斤种子,不能再多了。” 陈 觐说道:“我只是来确认一下,这东西能否在本地种植。若有需要,我自会让人从西南运来。”李竹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自己是先吃螃蟹的人呢。原来南方早有人 种了,只不过因为交通不便,没有传到这里来。同时,她又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多吃些嫩玉米了。而不是想着留种,闷声发大财。 陈觐看着她的神色变幻数次,不禁觉得好笑。不过,笑意只在他脸上一闪而逝。李竹再抬头时,他又恢复了往日的严肃和板正。 两说话向来都是一问一答,答完就散场。 今日也不例外,李竹见两人已经交流完毕,就说道:“这种作物不挑地,山地旱地皆可种之。——若没别的事,我就回去了。” “慢。”陈觐眉头微蹙,似乎对李竹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有些不满,明明陈观在这就不是这样的待遇。 李竹听他这么说,只好停住脚步。 陈觐略一思索,才像谈公事似的说道:“阿观和穆家的事,你知晓吗?” 李竹答道:“比你知道得还早。” 陈觐审视着李竹的神色,像是寻找某种蛛丝马迹。 李竹误会了他的用意,以为他是怕自己纠缠陈观,坏了陈穆两家的事。心头顿生不悦:“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对令弟交无别的意思。” “这算是解释吗?” 李竹点头:“算是解释,主要是安大公子的心,省得你以为是那种不择手段往上爬的、挖朋友墙角的人。” “你想多了。”陈觐说完便走开了。 李竹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 陈觐刚一离开,小白就不满地发泄道:“主人,这只公的好烦的,他这样的,在我们狗类中也不讨狗喜欢。 我以前就见过样的狗,明明是只狗,偏偏爱装狼。” 李竹被小白的吐槽逗笑了。 从这日起,李竹一直到过年,再没见过陈觐,中间见了两次陈观。而他和穆长倩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 李竹暗暗替好友高兴。 然而她还没高兴几天,就被一个消息吓到了。 陈观不见了。 穆长倩红着眼眶来告诉李竹这个消息时,陈观已经失踪了三天了。 ☆、第134章 过年好 第109节 “他一定是被土匪绑走了。”穆长倩焦急不安地说道。毕竟陈觐将清河县周围的土匪窝都端了个干净,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拿陈觐没办法,就拿开陈观来开刀。 李竹也为陈观担忧。先不说他跟穆长倩的关系,就凭他和自己的交情,她也早把他当成朋友看待。见他出事,怎会不着急? 李竹出声安慰穆长倩:“应该没事的,不是还有他哥吗?” 穆长倩唉声叹气,低头不语。 两人虽然焦急,但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耐心等待消息。 华叔也出去帮忙找人。 当日下午,青枫带着人过来向李竹借小白去找人。李竹自然痛快答应。 几天过去了。陈观仍没有任何消息。华叔回来说,这些人显然是蓄谋已久。他们对陈观平日的行踪了如指掌,在带走人时,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印迹。 李竹问道:“那他失踪那天说要去做什么了吗?” 华叔道:“我也问了,下人们说他不是去打猎就是去钓鱼。” “不过,他哥已经派士兵搜了几天的山林,仍是一无所获。河边也搜了,也问了不少人,仍没消息。” 李竹想了想又问道:“那这边的芦苇荡呢。” 从杨家集开始一直往东南,有上千顷的芦苇荡,除了山上外,这里也有可能是匪人的藏身之处。” 华叔道:“好像也搜了,没发现什么。” 李竹也是爱莫能助,她只能多多安慰穆长倩。 这一天,穆长倩突然对她说道:“阿竹,我要去找陈观。” 李竹心中一惊,连忙阻止道:“长倩,你就别添乱了。那么多官兵都找不到,你又有什么办法?” “难道我就这么一直干等吗?”穆长倩固执地嚷道。 李竹却仍坚决阻止穆长倩,她顿了顿,沉声提醒道:“你难道忘了青云的事了?” 穆长倩一听到青云的名字,不由得脸色一白,神色顿时萎顿下来。青云的死一直是她心中的痛。 李竹低声说道:“我不希望你重蹈覆辙。想想你的祖母,你要有个好歹,她老人家怎么过?” 还好穆长倩听进去了,她小声答道:“我知道,阿竹,我听你的。” 又过了两日,李竹偶然听到杨六公跟一个赶鸭子的老头聊天,那老头说,他的鸭子最近总丢,怎么也找不回。这几日都不敢去芦苇荡里放鸭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竹心中不由一动,立即上前攀话道:“大爷,你家的鸭子以前丢过吗?” 老头絮絮叨叨地说道:“我也算是行家了,以前很少丢过,有次刮大风打大雷,大白天,天却黑得跟夜里似的,大风把鸭群冲得一股一股的,我也照样钻进芦苇丛里把它们全找回来,一只都不少。这几天一直晴好,鸭子也没受惊,我估计是被人顺走了。” “大爷,你家的鸭子是在哪儿丢的?” 老头想了想,说道:“大概是在城东南五六里外,就是方家庄往南,那附近人家少少,鱼虾也多。” 老头又补充一句:“丢的不光我一家。” 李竹暗暗记下地名,立即去找华叔,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他。 华叔也是个细致人,稍一沉吟,接着就说道:“我就骑快马去县里告诉陈大公子,不管是不是,也得试试。” 说罢,他立即回去牵马,一路往县城飞驰而去。 华叔当天晚上没回来,第二天也没消息。 一直到第三天,他才满身疲惫地回到别庄。 李竹听到消息赶紧去探望他。 华叔见到李竹的第一句话就是:“人找到了,不过伤得很重。” 李竹又问这事是谁干的。华叔说道:“一帮亡命之徒,他们本想拿陈观威胁陈觐,好在陈观机灵,中间逃脱了,不过,他和他的两个随从都受了重伤,只好躲在芦苇荡中。三人没得吃,就引鸭子过去……他还说回来要赔人家。” 穆长倩好奇地问道:“他怎么不往家报信呢?” 华叔道:“你以为他不想?一是那地方周围全是水,没有船,他们又受了重伤如何能游那么远?再者还有不少匪人在四周搜寻。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 陈观回来了,大家们都放下了心中的巨石。袭击陈观的那些匪人也纷纷落了网。 不过,这事也给了陈觐一个教训,从这以后,他对陈观的管束比以前严多了。一直到过年,李竹都没再见过他。期间,她还收到陈家送来的谢礼:一麻袋玉米种子,几本字帖,两本书。 隔了几天,李竹想起来,打开字帖练字时,发现里面夹着一张宣纸,上面写着一个巨大的“谢”字,写得龙飞凤舞,银钩铁画,颇有功力,不知这是兄弟两人谁的手笔? 小白一直没回来,华叔说,如今陈观在家养伤,无聊得很,就想让小白陪他玩几天。 过了五六天,小白才被送回来。李竹赫然发现,它比走时肥了一圈,毛也白得发亮。身上还香喷喷的。 “小白你过得好吗?想不想我?”李竹抱着它问道。 “汪汪,过得不太好,地方太小,天天被关在屋里,还有人嫌弃我脏。” 不用说名字,李竹也知道是谁在嫌弃小白。 “谁给你熏得香香?” “汪汪,那个讨厌的大公的,他嫌我,还让我天天洗澡,洗牙,我再也不去他家。” 李竹无语,这种人洁癖人狗共愤,也蛮拼的。她再次为他将来的妻子默哀。 秋去冬来。穆长倩和陈观的事基本已经定下来了。陈家父母也写了信来,让陈觐在这里下定就是,等到明年即可完婚,然后再回京城。 李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将这个消息告诉杨墨,杨墨显得十分平静,似乎早有预料。他的目光幽深,带着一丝淡淡的忧伤。半晌,方缓缓说道:“阿竹,不必担心我,她就算是我少年时的一个梦吧。” 李竹也不由得也跟着伤感起来,她说道:“我猜长倩应该不是因为你的家世问题,你人很好,可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李竹怕表哥钻了牛角尖。把一切问题都归结到自己的穷上,然后变得愤世嫉俗。 杨墨了然一笑:“阿竹无需担心,我不是那种人。我总不能因为人家看不上我就恨人家。” 两人都笑了。 笑容在杨墨脸上渐渐消逝,他的脸上重新笼上一层伤感和恍惚:“我有时想起咱们四人一起划船赏荷的情景,仿佛觉得过了很久似的。” 李竹没有接话。 临近冬日,正是媒婆们大显身手之时。 杨家也有不少媒婆上门询问。 李大姑的心思又开始活动了。 巧合的是,上次跟杨墨没成的那个胡三娘也仍待字闺中。 听那意思,那胡三娘对杨墨似乎仍有些念念不忘。 李竹很快就见到了胡三娘。 胡三娘有个亲戚在杨家集,她来串亲,来李竹家里买条鱼去亲戚家。 李三姐也知道她和杨墨的过往,一听到她的名字就出来看。 李竹也暗暗打量着胡三娘,这姑娘长着一张银盆大脸,大眼睛厚嘴唇,虽不十分秀丽,但也颇为端庄大方。身材高挑丰满。她这种长相和身材,正是婆婆们十分欣赏的那种类型。胡三娘说话也十分爽朗干脆。李三姐拉着她聊了一会儿天,两人倒说得十分投机。 胡三娘买了鱼,便提着离开了。李三姐还送了一程。她回来时笑着说道:“路过大姑家时,她的眼睛直往里头瞟。我猜她心里头还惦记着阿墨。” 等到大姑回家时,李三姐就迫不及待地将这个发现告诉了她。李大姑不觉也有了想法。要她说,她前年就看上了这个姑娘,不料杨墨死活不愿意。她打算再试探一下儿子的想法。 杨墨的亲事还没解决,李竹家却又迎来了一个让人意料不到的亲戚。 那就是李二姐。 李二姐带着她的丈夫,手里抱着一个两岁左右、流着长鼻涕的脏兮兮的小男孩。 这夫妻两人衣裳破旧面容憔悴。李二姐跟以前相比,更黑些也更瘦些,颧骨突出,一张脸显出些刻薄相。而那个男人,中等身量,瘦长脸,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动着,一瞧就让人心生不喜。不得不说,这两人挺有夫妻相。怪不得人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李二姐抱着孩子,惊讶地打量着两个妹妹。这两人真是今非昔比,李竹今日身穿一件簇新的翠色袄,下系一条同色裙子,头上还插着白玉簪子。李三姐穿着八成新的银红袄裙。两人气色极好,面孔白面透红。李二姐打量着两人,惊讶的同时又不禁有些妒忌。 同样是姐妹,她们凭什么过得比自己好?在家时,这两人可都得听她使唤。 李二姐心里虽如此想,面上却表现得十分热切:“哈,阿竹,三妹,你们不认得我了?小宝,快叫小姨,二姨。” 李三姐的丈夫胡大山也笑着上前叫道:“三妹,四妹。” 李竹和李三姐对视一眼。 李三姐就问道:“你们去姐夫家了吗?他们家怎么说?”两人当时可是私奔。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当然,一般乡下人家没有纳妾的能力。但婆家有可能会拿这个拿捏媳妇一辈子,一个不顺就提起老话:是你不要脸硬往我们家倒贴云云。往往说得人无言以对。 李二姐一听到这话,气得眉毛倒竖,大声道:“三妹,你快别提这家人。回到家里,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一会儿说房子不够住,一会说柴米贵,还想问我们要钱。我的天,我们夫妻俩身无恒产,全靠一双手扒拉着,饭都吃不饱,哪有闲钱给他们。这日子没法过了。” 胡大山也接道:“是啊是啊,我还没到家就听到四妹的事了,他们都说你发了大财,人也大方好心,便是那不相识的乞丐也伸手帮衬。——不如进屋说吧,你看这大冷天的,大人没事,孩子怕受不了。” 这夫妻俩个一唱一和。李竹只好先让三人进了屋。 两人一进屋,李二姐就把孩子往地上一搁,一双眼睛不住地打量着屋里的摆设。胡大柱也跟她差不多。 而那个孩子,一见到桌上的果子点心,就两眼放光,伸出小脏手就去抓。李竹让小春给他洗手。小家伙死活不干,又踢又打,还冲小春吐口水。 李二姐看着只是笑,也不管。 李竹心里愈发地厌恶。这样极品的夫妻,这样的熊孩子。虽然说孩子还小,但有这样的爹娘以后也够呛。 李三姐跟李二姐拉着家常,先是轻描淡写地提了自己的事。 李 二姐对她的事不太关心,她只问道:“三妹,我听说你和离后一直在四妹家住着?哎哟喂,我先前就说过,四妹一看就是有福气的人,什么扫把星灾星,全是人瞎说 的。果然被我猜着了。老话说得好,有个姐强好些,有个妹子强一辈子。你看咱姐俩以后都得靠着这个妹妹。四妹啊,如今爹娘也不管咱们了,咱们姐几个相依为命 吧。你放心,有我和你姐夫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你。你家里有我帮着,外头有你姐夫帮着打理,省得那些不开眼的,见你人心糊弄你。” 李二姐扒拉扒拉说了一大堆,李竹耐着性子听她说完,起身进屋拿了一吊钱出来,放在他们面前。 这夫妻两人眼睛顿时一亮,李二姐伸手想去拿,又被胡大山拽了回来。 胡大山笑道:“四妹不用这么客气,俺们两个空着手上门,怪不好意思的,哪能要你的钱。俺们主要是来看看你,你姐在外头时,没有一天不想你。说你可怜,乖巧聪明——” 李竹打断他的话:“那她有没有跟你说她打我骂我的事?” “呃……”胡大山脸色不觉一僵。 李二姐也有些讪讪地,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说道:“四妹,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你也知道咱爹娘脾气不好,我也在家也跟你差不多,我就想帮也没那个能力啊。” 李竹冷笑道:“我不怪你没帮我,只记得你不但不帮我,还落井下石。你受了气还把气撒在我头上。这一件件我记得清清楚楚。” 李二姐被堵得哑口无言。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声脆响,胡小宝把盘子摔碎了。 小春忙过去收拾。胡小宝爬上椅子把零食全往自己怀里拢。口齿不清地嚷道:“我的我的。” 李竹皱着眉头说道:“这一吊钱算我给你们成亲的礼钱,你们拿去用吧。姐夫终究是个外男,我们家就姐妹两人,留下来怕人说闲话。你们慢走,我就不送了。”这是直接下逐客令了。 李二姐脸色通红,想要站起来,又忍住了。她强作出一副笑模样:“四妹妹,你姐夫跟自家哥哥也差不离,算什么外男啊。如今这天寒日冷的,你叫我们上哪儿去?” 李竹道:“你们去哪里,这不是我能管的事。” 第110节 胡大山也软声求情。 李二姐又求李三姐,她觉得这个三妹比李竹的面软多了。说不定心一软就答应了。 可她料错了。李三姐的性子也跟以前不一样了。她虽然心疼二姐的处境,但同时也明白,若真是让这两人留下,以后将后患无穷。再者说,这是四妹的家,她凭什么做主? 李三姐只当听不见,并不理会李二姐的恳求。 李二姐见这等软磨硬泡都不行。就一狠心,一把扯过孩子,使劲一拧,孩子张嘴大哭起来,李二姐流着眼泪道:“小宝啊,你快求求你小姨,让她收留咱们一家三口。不然,咱们都得冻死在街头。” 李三姐忙劝道:“二姐,你这是做什么?怎能拿孩子下手?” 李竹冷眼看着这一幕,心里不禁有些后悔放他们进门。 她黑着脸把那一吊钱收了起来,“既然你们看不上,那我就收起来了。小秋把他们送出去吧。这又哭又闹的,别人还以为咱们家怎么着了呢。” 小秋沉着脸过来就去拖胡大山,胡大山眼睛骨碌一转,飞快地拿起钱,对李二姐说道:“小宝娘,咱们走了,就不打扰四妹了。” 李竹看着他们说道:“你们记清了,这钱是最后一次给,以后不会再有。” 这夫妻两人对视一眼,正要说些什么。 李竹走到李二姐面前说道:“你以前待我怎样,你心里明白。我本来连这些钱都不爱给你。你好自为之吧。” 李二姐见留下来是无望了,说话也不似方才客气了,她尖声叫道:“三妹是你亲姐,难道我就不是?凭什么她能留下,我就不能?——你好狠的心啊,亲姐姐上门都往外赶,要让别人知道了会咋说你——” 李三姐上去劝她,胡大山一边假意劝着,一边偷瞧着李竹的脸色。 李竹冷笑着看着两人,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连亲爹娘都敢放老虎放狗咬,你一个姐姐又算得了什么。我倒不如干脆狠心到底,把钱还我!” 胡大山紧紧地攥着钱,满脸赔笑。李二姐也怕她再要回去,也只好收起方才的尖酸话,虚情假意地道了几句歉。两人拉着哭哭啼啼的孩子离开了。 李二姐夫妻俩却没有真正离开。他们一家三口又去了大姑家。杨墨是个面软的,见两人客客气气的,也就热情招待他们。一家三口就这么顺理成章地住了下来。 李大姑本以为他们顶多住一晚就走,没想到两人都是属柳树的,一住下就生根,丝毫不提走的事。 头两天他们还知道收敛些,过了几日,两人便愈发放肆,直把杨家当成自已家。李二姐下厨做饭,十分舍得,什么肉蛋都拿出来做。把杨老实心疼得不行。他家孩子白天胡乱踢腾吵得杨墨没法看书,半夜里又时常哭闹不止。这一家三口把家里搅了个天翻地覆。 杨老实忍不住开始口出怨言,李大姑也心烦,最后只好拉下脸提醒他们该走了。这夫妻两人只装作听不懂。 最后,李大姑下了狠心,把厨房里的东西一锁,带着杨墨和杨老实去了饭铺。夫妻两人没奈何,只得离开了。 他们走后,李大姑再见着李竹时,就说道:“这种人不能沾,早知道我就听你的劝,一开头就得杜绝他们的想头。” 这夫妻两人回去后,还到处宣扬自己的姑姑和妹妹狠心。把李大姑给气得不行。 李竹也不管他们,若是怕得罪极品,那就只能被他们死死拿捏住。这些人的最擅长的谅是捏软柿子,啃包子。啃着包子还怨包子皮不薄馅不多。 年关渐近。人们又开始忙着准备年货。李竹因为要起鱼塘,要挖莲藕,比旁人更忙碌些。 莲藕和鱼共卖了一百多两银子。再加上店铺的分红和租金,李竹也算是个小富婆了。 跟往年一样,李竹跟熟识的几家人都送了几条把鱼和一筐莲藕。 陈家也送了。 李竹也收到了回礼,几本书,一方镇纸,几本字帖。还有一只刷子和一盒牙粉。小白一眼就认出那是它用过的。 字帖上仍夹着一张纸,上面除了一个巨大的“谢”字,还有一句“过年好”。李竹猜测是陈观写的。 不过,穆长倩来她家时,那张纸没收起来。她看到后,不禁吃了一惊,说道:“这是陈家老大的字。他、他竟有闲心写这个?” ☆、第135章 你有什么话要说 不过,穆长倩来她家时,那张纸没收起来。她看到后,不禁吃了一惊,说道:“这是陈家老大的字。他、他竟有闲心写这个?” “还真是他写的?”李竹也有些惊讶,第一次看到那个“谢”字时,她也怀疑过是这家伙写的。但第二次加了“过年好”,她又觉得不像此人的风格。倒像是陈观的风格。没料到竟真是他的。 穆长倩不说话了,只是暧昧地看着李竹笑。 “收起你那副表情,你想多了。”李竹说道。 李竹听说,陈觐无论是对生活还是对人都十分挑剔,他怎么会看上自己这种人?当然啦,她也瞧不上这样有严重洁癖的人。李竹不由得想起,小白在大冷天被他强迫洗澡的事。狗都不可忍,更何况是人? “我们看彼此都不顺眼。” 穆长倩很快就想起李竹的口味,她喜欢的是温柔宽容的男子,陈觐跟这种一点都不沾边。因此,她也只是开个玩笑就罢了。 李竹又问穆长倩:“你和陈观什么时候成亲?成了亲是不是得回京城?” 穆长倩答道:“我也不太清楚,我觉得等两年也没关系,毕竟陈觐做为老大还没有定亲,弟弟就先成亲,有些不好。但他父母说,要等到陈觐定亲,不知得等到后年马月。而且他们家不在乎这个。大概、可能,在陈觐卸任后我们会一起进京吧。” 李竹算了算,陈觐来清河县上任已经两个年头了。明年秋天就该离开了。时间竟过得这么快。她今年已经十五岁了。穆长倩也十八了。 年前的时候,杨云的年礼也送到了。跟去年差不多。不过李竹那份中还多了几份质量上乘的绣品。看样子是杨云亲手做的。李竹想着这个表姐怀着身孕还给自己绣东西,心里不禁愈发感动。 除了每人的礼物外,杨云还写了一封长信。 说自己身体很好,除了头三个月稍有不适外,其他时候都吃得好睡得香,孩子也乖。大概会在明年春天生产。请全家不要担心。 除了这些,还有就是京中的一些事情。说有人弹劾陈觐,说他渎职,放走恶匪宁希迈,还说他徇私枉法等等。这后一条指的是吴成名的事。李竹猜测这里头可能有吴成名的妹妹吴玉容的推波助澜。 杨墨给全家人读完了信,众人各自拿了礼物回去。李竹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将礼品准备好,万一大姑要送年礼到京城正好捎上。 她 回来整理绣品时,突然发现里面还夹有一封短信。还是杨云的笔迹,只是笔迹有些凌乱。上面写道:阿竹,我刚写完信,那个吴玉容竟然来找我了。她旁敲侧击地打 听她堂弟吴成材的事。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总觉得她似乎在怀疑咱们家,尤其是怀疑你。总之,你要小心,我在这边会尽量打消她的怀疑。 李 竹看完这封信,心下不由得一沉。她是没见过吴玉容这个女人,但是对方既然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宅门里斗出一方天地,那她绝不是个简单人物。不过好在,她离 京城远,吴玉容又是个后宅妇人,纵使有什么坏心也是鞭长莫及,她就是怕对方会报复在杨云身上。希望江家能护住她。 李竹叹了口气, 她本以为吴家满门灭绝,此事终于告一段落。没想到又窜出个吴玉容。也是,她猛然记起来,当时她因为杨云被抢之事,潜入吴家书房,偷听吴老爷和吴成名两人的 谈话,吴成名似乎提到了这个远在京城的妹妹,说是要送珍贵药材保胎之类的。只是她当时并没有放在心上。 李竹思忖一会儿,也就把这事放下了。 先过个好年吧。 年底的时候,杨秋丽和蔡白成亲了。李大姑按村里的习惯也去随了份子。李竹只随了里正家一份,让李三姐去吃的席。 杨秋丽是里正家的宝贝老闺女,嫁妆在杨家集是数得着的丰厚。蔡家的聘礼也丰厚。 小凤来找李竹时,撇着嘴说道:“这两人,一个是针尖一个是麦芒,一个是紫皮蒜,一个是旱地葱,你等着瞧吧。以后蔡家有的热闹。” 李竹看着小凤,她的年纪跟自己差不多,村里的同龄女孩子都在说亲,怎么就没听到她的消息呢。 小凤闻言叹息一声道:“我后娘说,舍不得我早嫁,哼,当我不知道她的如意算盘,她就是想多使唤我几年。” “你爹呢?” “他?他全听我后娘的。” 李竹暗暗替小凤担心,这没娘的孩子就是可怜。 送走小凤,李三姐又过来说二姐的事。这两口子到底还是回胡家去了。她婆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再加上还有妯娌,现在家里闹成一团。李竹才懒得管她,只要她别来麻烦自己就行。 说完二姐的事,李三姐又吞吞吐吐地提起张文:“阿竹,你说实话,你觉得张文怎么样?” “啊?他呀,还不错。” 李三姐赧然道:“如果你也觉得不错,那我们就定下来了。” “这么快” 李三姐道:“是得快些。因为明年春天,阿寄又得去考试了,现在家里手头不宽裕,我怕爹娘又打我的主意。不如早些定下算了。我不能一直蹭在你家。” 李竹拉着三姐的胳膊道:“你就算住一辈子我也欢迎。” “你这张嘴越来越会说了。”李三姐笑道。 姐妹俩说说笑笑,李竹突然想起,这个李寄考了好几次了吧,还一直是个童生。希望他永远都是。 …… 一年后。 这是李竹来到这里的第三个年头。 在这一年里,她的田地从五十亩变成二百亩。铺子由两处变成了四 处。她家的果子、鱼、蔬菜也县里是小有名气。杨家饭庄的生意愈发红火。 张文和李三姐已经成亲。杨墨和胡三娘也定了亲。这两个兜兜转转还是走到了一起。 当春天过去,夏天到来时。清河县的百姓都在议论一件事,就是他们的知县老爷三年的任期已到。这三年里,这个知县老爷兴修水利,剿除匪患,重农而不抑商,办案清明公正,不徇私情。高产的玉米也在官府的推动下,得以传播开来。这自然又大大丰富了人们的口粮。 清河县一日比一日繁华。再加上连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可谓是政通人和。如今这位县太爷要离开了。百姓们自发组织起来,有的要送匾,有的要礼等。李大姑因为南玉一案,也是十分感激这位父母官。对这些活动也是积极参于。 他竟然要卸任了。李竹不禁有些怅然,虽然他这个有洁癖,爱装,但确实是个好官。希望下一任别是个又贪又庸的。 更让李竹伤感的是,穆长倩也要离开了。李竹穿越到这里一直都有些孤独,同性朋友中,也就穆长倩能基本和她说到一处。 穆长倩比李竹更难过,她反过来安慰李竹道:“你可别哭,咱们又不是不能见面了。你以后或是来京城找我,或是我回来看你,我家的祖宅和别庄还在这里呢。” 李竹故作轻松道:“谁哭了,明明哭的是你好吗?” 穆长倩得了祖母的允许,在别庄多日几日,为的就是跟李竹这个好友好好告别。 这几天,李竹什么也不干,专门陪着穆长倩玩乐。又是划船又是钓鱼。两人兴致来时,李竹甚至带着她在河边挖了个坑,点了火,两人摘了毛豆玉米烤着吃。 “太好玩了。”穆长倩拍着手笑着,李竹也跟着笑,两人像瞬间缩小十岁似的。 穆长倩用树枝翻着玉米烤,李竹十分不雅观地半趴在地上,对着火坑吹火。炊烟扑到她脸上,给她的脸颊上笼上一层淡淡的黑色,她变成了花猫脸。 “哈哈。”穆长倩看到她这副样子,顿时乐不可支。 李竹赶紧跑到水边照照,果然是一副花猫样,她正准备洗脸。就见河面飘过来一只中型船只。陈观站在船头,爽朗地大笑。他也看到了自己的这副尊容。 李竹赶紧捧起水洗了两把。 船只很快靠了岸,不等停稳当,陈观就用竹竿一撑轻快地跳上了岸。 紧跟着,也有一人走出了船舱。 陈觐也来了。 李竹看着他不觉有些尴尬。 陈觐不知是嫌弃还是怕她尴尬,竟然将脸扭向了一边。 这两人来了,烧烤活动只得中止。其实陈观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样子,只不过因为陈觐在场,他也只得假装对此不感兴趣。 不得不说,陈觐这人是气氛破坏高手。 有他在场,连穆长倩也变得严肃起来。 四人默默地走着。起先是穆长倩和李竹一起,这兄弟俩一起。后来,穆长倩重色轻友,慢慢和陈观挪到一起,将李竹拉在了后面。 陈觐在前,李竹在后。两人一言不发。 第111节 过了一会儿,陈觐背着手看着远方,慢慢说道:“我即将离开,你有什么话要说?” ☆、第136章 告白、变故 “你有什么话说?”陈觐一脸严肃地问出了这句话。 李竹先是一怔,随即想道,这人还真是个工作狂,出来放松也不忘公事。 李竹将这句话理解成:“本大人要升官了,你等有什么冤情快快诉来。” 李竹想了想,自己最近过得顺风顺水,似乎也没什么冤情可说的。小白小灰也没有发现什么案子。听人说,这个陈觐将历年的积案也都处理完了。 李竹摇摇头:“没什么可说的。” 陈觐先是默然,接着眉头微蹙,心有不甘,再问:“真没有什么可说的?” 李竹很确定地回答:“没有。” 陈觐看着远处的河水,半晌不说话。 他似乎有些不高兴。李竹也猜不透他到底为什么不高兴。 两人默默走着,夏日的果树上,繁花已谢,枝叶嫩绿,枝头挂满了小而青涩的果实。 阳光透过层层树叶,洒落在草地上,留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陈觐在前面走着,他走得不快不慢,一脸深思,似乎在考虑着什么重大的问题。 走了一会儿,陈觐忽又说道:“我们已经认识三年了。” 李竹闻言不禁有些恍惚,是的,已经三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在下在此三年,不知李姑娘对本人有何评价?” 李竹有些惊讶,这个问题怎么像是个陷阱?她能全说实话吗?比如:我觉得你是个爱装爱耍酷又有洁癖的不正常人。答案是不能。 不说实话,泛泛的夸赞也没什么意思。想来,对方也没少听这类话。 最聪明的办法是不评价,李竹慢条斯理地答道:“私以为当面评判别人一件容易冒犯别人又难为自己的事,伤人伤已,民女一向不这么做。” 陈觐挑眉:“你的评价能伤人我明白,但伤已是怎么回事?” 李竹一本正经地说道:“若说实话,会伤了别人;若不说实话,回头又会鄙视自己。” “的确如此。”陈觐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些。语调也比方才明快许多。 他追问道:“那么现在,你是打算伤人还是伤已?” 李竹一脸为难:“我能保持沉默吗?” “不能。” 李竹决定像别人一样泛泛称赞:“你是个好官,也算是个好人。” 陈觐:“……”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想听的不是这些。” 李竹:“抱歉,更高级的拍马夸赞实在非我所长。我想,随着您的步步高升,以后会源源不断地听到这类话。实在不必急于一时。” 陈觐的脸上浮现出一缕古怪的笑意。有些自嘲又有些苦涩。笑容一闪而过,快得李竹几乎没时间去捕捉。 李竹估计陈觐身上可能有所谓的官威,她敢和别人对视,但每次看到他,就不由自主地别过脸去。所以她错过了这个察言观色的机会。 两人说到这里,谈话再次暂停。树上的知了停歇一会儿,又开始聒噪起来,低一声高一声地叫着。 这时,陈觐又问一句:“我的某种习性是否很难让一般的女子接受?” 李竹讶然,他说的是他的洁癖? 实话是,对于李竹这样大大咧咧、一切都遵循“差不多就行”标准的人来说。这是一项极难让人接受的习惯。有个洁癖室友是四年的灾难,有个洁癖家人是半辈子的灾难,有个这样的公子,是一生的磨难。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李竹仍委婉地安慰他:“这种习惯一般人的确很难接受。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像臭豆腐似的,一般人都受不了那个滋味,但也有人爱之如命。” 李竹举完这个例子又觉得不太恰当。正想着更正一下,就见陈觐黑着脸,幽幽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 李竹颇有些过意不去,怎么能把人比喻成臭豆腐呢,其实说成榴莲更适合,但她又怕不通俗。她在这里没见过种水果。 她的这份纠结歉意,又被陈觐理解成为另一种意思。 陈觐微微叹口气,说道:“我新发现你的一个优点。你十分地会拒绝别人。——也有可能是拒绝的次数多了。” 李竹再次纳闷,她拒绝他什么了?难道是因为拒绝拍他的马屁吗?这世上还有这等事,追着人要夸奖,又嫌夸得不够独特。 李竹只好说道:“惭愧,等我修炼得更高阶时,应该会让你更满意。” “不必,一次就够了。” 两人的谈话再次中止。前方的树林中,传来了穆长倩的笑声。 陈觐驻足眺望,这是一片视野极佳的高地,东北方方有几重青山,近处是一片苍翠的竹林,南面是一片辽阔的水域,天连水,水接天,风来时,碧绿的芦苇荡变成了一片绿色的海。凉爽的南风夹杂着荷花的清香。 青砖瓦舍,茅亭,青篱,白犬,麻鸭。一切显得那么静谧恬适。 陈觐突然没头没脑地说道:“此地甚美。” 李竹接道:“谬赞。” 他回过头来,端详着她问道:“所以你不舍得离开这里?” 李竹:“呃,算是吧。” 再次冷场,半响之后,他抛出一个字:“懂。” 李竹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她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两人的话看似一问一答,但又仿佛不在同一频道上。 她要不要再问清楚些? 李竹低头沉思,陈觐也在沉思。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猛一回头。 一个猛然回头,一个煞不住脚步,就这样“砰”地一下撞在了一处。李竹的鼻子磕在他的胸脯上,生疼生疼的。 “你没事吧?” “没事。” 李竹连忙闪开。 陈觐低头凝视着她,李竹有些发窘,她正想说些什么来打破眼前的僵局。 就听陈觐道:“我一直想告诉你一件事,又怕太唐突。” 李竹心头突突一跳,猛一抬头便看到了他那双黑玉一般的双眸,难道他…… 只听陈觐一字一句说道:“你的脸没洗干净。” 李竹顿时泄气。她忍住发白眼的冲动,干笑两声:“多谢提醒。我去洗脸。”说完,她转身离开了。转的刹那,李竹默默吐槽:这种龟毛的男子活该一辈子光棍。再见。 李竹愤愤不平地离开了。陈觐看着她的背影也有些失落。 他自嘲地想着,他被人拒绝了。他以为,他猜测,对方虽然不一定对他怀有强烈的感情,但也有一些好感。他想试探一次,给对方一个机会,没想到…… 李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时间飞逝,很快就到了陈家兄弟离开清河县的日子。 那一天,是锣鼓喧天,旗帜招展。人山人海,万人空巷。姑娘媳妇们穿得花枝招展,老少爷们挑水挑担。人们扶老携幼,分立街道两边。 陈觐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公开亮相,他骑着一匹毛色纯正的白马。那毛刷得比小白都干净。 李竹总觉得男人一骑上白马就会显英俊几分,你看,连鸟人都爱骑白马。更何况,陈觐本就是十分出色的男子。 “天呐。好俊俏,早知道我以前就多去县衙转转了。”妇人惊呼出声,两眼放光。 “这匾送得值。” …… 兄弟两人骑着马在前,后面跟着三辆简单结实的马车,马车后面跟着几个随从。 众人再次惊叹,竟然只有三辆马车,听说里面多是书籍。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知县比不上知府,一般人也能捞不少油水。这位算是两袖清风了。 陈觐骑在高头大马上,神态镇定,他环视一圈。百姓夹道送别,这的确是一件高兴事。可是有一个人却没来,这让他心里又有些不高兴。 车队缓缓前进。他们在前面走,百姓也也跟着移动。 李竹也被人群裹挟着往前涌动。她也来送行了。可惜她被人挡着视线,怎么也挤不出头。等到她满头大汗地杀出重围时,陈觐他们已经到了南头的渡口。 兄弟两人连同几匹马和随从们上了一艘大船。 穆长倩也和穆老夫人的两只船傍着他们前行。 大船缓缓离了水面,岸上的百姓拼命地挥着手,还有人哭了出来。陈观见此情形也有些感动,他和几个随从一起朝百姓挥着手。 陈觐负手而立,望着水面不语。 船渐行渐远,岸上的身影渐渐模糊了。 陈观和陈觐并肩而立,胸口氤氲着一层淡淡的离愁。这个地方他们呆了三年,说没有感情是假的。这一去,不知何年能再来,即便故地重游,也是物是人非。 不过,他的情绪来得快,散得也快,两天之后,便恢复了原样,开始张罗着在船上钓鱼。 但是陈觐仍是一副抑郁不乐的模样。 “大哥,你这是怎么了?”陈观总觉得他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陈觐突然说道:“阿观,过来,我考一考你。” 陈观一阵懊悔,早知道他就不问了,“大哥,这不没还没到月底吗?又考我。” “不是课业上的。” “那好,你随便问。” 陈觐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一样,他斟酌着说道:“有这么一种情况:一个男子觉得某个女子应该对他有意,他经过慎重思考,认为他们两人很合适。——性情上的契合。他放下身架去试探,却遭到了拒绝。你说为什么?” 陈观初一听瞠目结舌,再一细想,更加瞠目结舌。 “大哥,这个人该不会是你?你被拒绝了,哈——这谁这么没眼光?” 陈观想笑,笑到中间就赶紧这住。 第112节 陈觐紧皱眉头,他觉得自己问错了对象。 陈观却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他知道这人是谁了。 李竹!一定是她。 陈观正儿八经地思索一阵,捋清头绪。 那天,陈观心血来潮想再去杨家集看一眼,大哥仿佛早料到他会去似的,就说自己有事,顺便带他一程。 大哥一定是在他们四人散步那会试探的。但奇怪的是他怎么没听到一点风声?按理,这种事李竹应该会告诉穆长倩啊,怎么着也该透漏一些情况。穆长倩又藏不住话,自己也会从她那儿知道些情况。这都不合常理,中间一定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 陈观福至心灵,急忙问道:“不对,大哥,你一向说话爱绕弯子,会不会女方根本没听明白你的意图。” 陈觐道:“她那么聪明,应该能听出来。” 陈观摇头:“那可未必。我觉得这种话就该说得更明白些。” 陈觐的心头重新燃起一丝希望:“哦,换你怎么说?” “换我?” 陈观也一脸为难。不管怎么说,他反正不会像自家大哥这样说。 “算了,我猜你也没什么建设性意见。” 陈觐仔细回想着两人的对话,他总觉得两人之间像隔着一层什么障碍。 他应该更直白些。 “掉头回去。”陈觐突然吩咐。 “啊?”陈观大惊。 陈觐说道:“想明白就去做,我不想留下遗憾。” “没事没事,你尽管掉头。”陈观连忙说道。 大船刚刚掉头,忽听见水下一阵响动。从水底下钻出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大汉,他们举着长长的铁链朝陈觐扔去,大喝一声:“狗官,你纳命来。” 话音一落,又粗又长的铁链地便向陈觐头上砸来。 “大哥——” 陈观失声大叫。 ☆、第137章 他变成了狗(上) 李竹得知陈觐出事的消息已是十日后。这个消息是大清河上来往的客商传回来的,说是陈觐被土匪用铁链砸中头部,昏迷不醒。陈观带着随从和侍卫杀退了贼人,继续往京城去了。 清河县的百姓也知道了。百姓们纷纷惋惜这个难得的好官。有的人还烧香拜佛,祈祷陈觐赶紧好起来。 李竹心里颇不是滋味,这兄弟俩真是命途多舛。没听说穆长倩受伤,她应该是没事吧。穆长倩还答应她,一到京城就给她写信。她再等等看,也许不久就有她的消息了。 李竹心情不太好,她发现小白这两天也变得不对劲起来。 小白不再像以前那样撒欢打滚,它整天把池塘当镜子照,看着自己水中的倒影发呆,它还不吃不喝。大黄和其他的狗去闻它时,它怒吼着轰赶大黄,大黄被它弄得莫名其妙。 李竹头两天没放在心上,到了第三天,她就开始不淡定了。 这天,家里炖了玉米排骨,李竹将自己啃过、还剩不少肉的排骨放到小白碗里,谁知小白看都不看。 李竹觉得十分不对劲,要是平常,小白早就开心得不得了。现在怎么会这样?一定是生病了。 李竹饭也顾不得吃了,蹲下来,伸手去掰它的嘴,哄着它说道:“小白,告诉我,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小白别扭的扭过头,还是不理她。 李竹把它的头拨弄过来,又给了一大块没啃过的排骨。小白用嫌弃的眼神看了一眼它的狗碗,又扭过头去。 李竹觉得不能再等了,她让小秋去请村里的郎中,这郎中是人畜都治。 杨郎中来后,先掰开小白的嘴看看,没毛病,又去掀它的尾巴看,小白气得毛发竖起,呜呜两声,露出白森森的牙,把杨郎中吓了一跳。 最后他无奈说道:“看样子身体上没什么病。” 李竹一脸焦急:“既然没病,可是它为什么变得易发脾气,还不吃饭,连肉都不吃。” 杨郎中摇头,说自己也不知道。 李竹让小秋送郎中出门,郎中也没收钱。 李竹一脸困惑地盯着小白,小白也在盯着她看。 一人一狗对视片刻。李竹也不理它,自己睡午觉去了。 半个时辰后,李竹睡醒后起床到院外,就看到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小白正在清泉旁边水池里刷它的碗。爪子里还笨拙地抓着一块干丝瓜。 李竹颤颤地问道:“小白,你又进化了?” 小白爪子顿了一下,看了看李竹的神色,然后叼着碗回来了。 李竹注意到那只碗比她家灶上的碗似乎还干净些。 小白刷完碗还不够,又跳下池塘洗了个澡。 吃晚饭时,小白终于肯吃东西了。但它坚决拒绝李竹的剩饭和啃过的骨头。李竹只好给它夹没动过的菜。 小白似乎很不习惯直接上嘴,它看着碗里的饭菜,纠结了一会还是吃了,吃得慢条斯理,看上去比李竹还要优雅。 小白的古怪举止,引来了众人的围观。 不过,小白的表现一直都异于别的狗,所以大家奇怪归奇怪,也没有别的想法。 小白吃完饭,叼着碗去池边洗涮干净。然后再将碗藏起来,不让大黄它们添它。洗完碗后,它还漱了几下口。 李竹再次看得目瞪口呆,她说道:“小白,你该不会是沾染上跟陈觐一样的洁癖吧?你可不能学他。” 提到陈觐,李竹又想起他的处境,也不知道他好了没有,现在应该快到京城了吧。京城名医众多,陈家又有势力,应该能很快治好。 小白对李竹的话似乎极为不满,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李竹从没见过小白用这种眼神看自己。她既惊讶又受伤,上前揪住小白毛茸茸的耳朵,教训道:“你跟谁学的这毛病,不能用这种眼神看我知道吗?来,现在给我打个滚,卖个萌我就原谅你。” 小白哼都没哼一声,大摇大摆地走开了。 李竹气得骂了两声。 因为小白的不佳表现,李竹决定冷落冷落它。于是,晚饭后的例行散步,李竹带上了大黄,抛弃了小白。小白没有像以前那样争宠占地盘,它一言不发地走进了树林,踽踽地行着,走走停停,像是在思考什么重大的人生问题似的。 散完步,李竹就着灯光看了一会儿书,冲了温水澡便准备睡觉。 睡觉时,小白又开始作了。它先是把自己原来盖的破辈子叼出去扔了。然后再用嘴咬住床上的被子往上扥。李竹看到急忙大吼一声:“小白,你越来越不像话了。”她扑上去拽住被子,一人一狗就这么开始进行拔河比赛。 狗眼瞪人眼,僵持了好一会儿。李竹说道:“好吧,别叼被子,我抱你上床睡觉。” 小白以前很喜欢跳上她的床,但李竹一般不让它上去,只有心情特别好时,才恩准它上去睡一回。 李竹弯腰去抱小白,小白怔了一会儿,开始扭捏起来,挣扎着不肯上去。李竹也烦了,扯了一下它的耳朵,不再理它。 这一晚,李竹睡得很不安稳,上半夜乱梦纷纭,下半夜外面又打起了炸雷。雷声像万俩战车碾过头顶似的,轰隆隆响个不停,震得屋宇直晃动。狰狞的闪电一闪一闪的,让人心惊胆战。 李竹被吵醒后,干脆点了灯坐了起来。她看到小白正缩成一个白球,显得十分凄凉落寞。看得李竹心中一软,她翻出一床褥子,铺在地上,拖过小白,抱着它一起睡。 小白挣扎了一会儿,最后乖乖地躺在了李竹怀里。 李竹抚摸着它的狗毛,絮絮叨叨地说道:“小白,你到底是怎么了?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李竹注意到自己说完这句话,小白的身体霍地一颤。李竹以为它是被雷惊的。不觉又抱紧了些,轻声安慰道:“小白别怕,一会儿就好了。 ” 李竹说完没多久,就抱着小白沉沉睡了过去。 睡着睡着,她的头便脱离了枕头,枕在了小白身上。 小白无奈地喘息一声,只好乖乖地给她当抱枕。 此小白已经非彼小白。它在三天之前,被陈觐附了体。 那天,陈觐刚刚命令大船掉头,想回来找李竹问个清楚。结果却遇到贼人行刺。他躲闪不及,被贼人的铁链砸中头部,登时昏迷不醒。再一醒来时,他变成了狗。还是李竹家的狗。他即便再冷静,一时之间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起初两天,他十分抓狂,为了验证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他以水为镜照了十几次。每次看到的都是一副狗模样。 他担忧自己的身体,担忧京城的局势,也无心吃饭,更不想吃李竹啃过的骨头。可他也知道,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一点点接受事实,开始自己洗碗,漱口,吃饭。 这几天,他在考虑要不要将事实真相告诉李竹,可又怕她一时接受不了。他决定先静观其变。 ☆、第138章 他变成了狗(下) 陈觐决定先静观其变。既来之,则安之,他一旦决定接受事实,便不像以前那么纠结了。 李竹看小白又渐渐恢复正常,心也随之放下。但有一点让她不满的是,小白没以前那么听话和乖巧了。 平常的时候,只要她一进堂屋,小白就会主动叼着她的家居拖鞋跑过来,放在她面前,然后摇头摆尾等着她表扬。现在,它则像个大爷似的,卧在那里,这还罢了,偏偏下面还垫个蒲团,还是小新新编的。 每天早上,小白一醒来就叼着它的鬃毛刷子,放到李竹面前,让她帮忙刷牙。 李竹才不理会它。做狗就得有狗的本份。 她一边洗脸一边民嘟囔:“你以为你是县令啊。才去几天,就把某人的习性带回来了。赶紧给我改了。” 陈觐一脸黑线,瞪大眼睛望着李竹。 狗和人一样也会见风使舵,见缝插针。以前大黄一直排在小白后面,现在小白不争宠了。它就每天都跑到主人面前卖萌撒娇,时不时地拖着肥胖的身躯在地上打滚。小白,不,现在是陈觐,十分鄙夷地看着这只蠢狗。 大黄抢过小白的第一宠物的位置,每天给李竹叼拖鞋,去村口小杂货店买东西。看守果园和鱼塘,陪她散步。有时晚上还陪睡。 陈觐自然不会去跟一只狗争宠,他现在担忧的是自己的处境。这些天,他一直在村里转悠,听着人们的谈话。但关于自己的事情却一点风声都没有。京城的他,到底怎样了?万一他的真身有点差错,只剩下这抹游魂还有什么用处? 陈觐思来想去,决定试探一下李竹。关于两人如何交流,他想到了用笔写。 于是,趁李竹不在的时候,陈觐便跑到她的书房,跳上椅子,再爬到桌上,找出笔和墨,他想先用狗爪子抓笔,可惜怎么也握不住毛笔。最后,他只能得用嘴咬着毛笔试着写了几个字,这字太丑了,跟狗爬似的。不能忍也得忍住。 陈觐在书房里勤学苦练了一下午,才勉强将几个字写得能认出来。 他躲在书房,李竹到处找他不见,不禁有些急了。一直到天快黑时,陈觐觉得自己饿了,才放下笔,慢慢走出去。 李竹正在堂屋里吩咐小秋去找狗,一看小白进来了。不由得一阵激动,猛扑过来,抱住它的狗头,又亲又揉的,陈觐哪里经过这等场面,一张狗脸不禁有些发烧。 “小白,乖,以后我不冷落你了。不要乱跑哈。”李竹软声安慰道。陈觐没想到她也有温柔的一面,他平常见到的都是她伶牙俐齿、针锋相对的一面。 李三姐看着李竹这样,不由得笑道:“你啊,对条狗比对人都上心。你说你养了这么多只狗,将来到婆家难道也得带着?人家会乐意吗?” 李竹满不在乎地说道:“连我养条狗都管,这样的人家想也没什么自由。我正好筛选掉。” 第113节 李三姐叹息:“你啊,让我说什么好。”李竹今年都十六了,蔡青仍旧杳无音信。她都有些发愁。 李三姐和张文的日子已经大体定下来了,不出意外地话,年底就要成亲了。她就想在自己临走前,把李竹的亲事也弄个眉目出来。 因此,李三姐就问道:“阿竹,你跟姐说句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是等着蔡青,跟他再续前缘,还是要招婿上门?” 陈觐卧在桌子下面,竖起耳朵听着。 李竹一阵恍惚,跟蔡青再续前缘?她似乎有好一阵子没想起这个人了。她蓦地想起杨墨关于穆长倩的话,说她不过是他少年时的一个梦而已。李竹觉得自己似乎也有同感。 李 竹轻轻笑了一下,说道:“再续前缘是不大可能了。先不说他的家人,就说这几年过去,等他再回来,有可能已经物是人非。至于招婿,肯上门的一般没啥好的。这 事不用急,我如今有房子有田地,根本不必为了嫁人而嫁人,我就这么悠哉悠哉地过着,若有顺眼的,合得来,就嫁一个,没有就算了。” “可是,若是大龄未嫁,人们会说闲话的。到时风言风语的,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姐就怕你受不了。” 李 竹再笑:“你嫁了人,难道别人就不说闲话了?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永远都有闲话说。你嫁了有钱有势的,说你高攀一定会受气;你嫁了穷的,说你没眼光人不好 也只能嫁穷的。你生不出儿子来说你,你生了儿子,儿子不聪明不厉害还说你。老公不专一说你没本事管住男人,男人太专一了,说你太妒忌管得严……反正你无论 做什么都有人说闲话。别说活着的,就连死了的也有人说。所以也别在意那些闲话,人活一世,按自己的心意活才最重要。” 李三姐被李竹这一番歪理逗乐了,笑道:“就你的歪理多。不过,说得倒有理儿。仔细一想还真是这样。” 陈觐起先也觉得她强词夺理,然后稍稍一想,又觉得略有些道理。 李竹一边说话,一边跟小白夹菜。她又习惯性地把自己啃过的骨头、吃了一半的红烧肉夹到了它的狗碗里。而陈觐光顾着思索李竹的话了,一时也没注意。就把她给的饭菜全吃了。 他刚吃完,就听见李三姐说道:“我这还有几块骨头,也给它吧。” 陈觐愤怒地呜呜一声。 李竹笑道:“给大黄吧,它只吃我啃过的。哦,不对,这几天连我啃的也不吃了。 ” 小春过来添饭时说道:“姑娘,我看小白又跟以前一样了。你方才给的剩饭它也吃了。” 陈觐:“……” 他飞快地跑出院子,来到外面,试图吐出来,却没有成功。 他吃了她啃过的骨头,她的剩饭…… 整整半个时辰,陈觐的脑海里一直都在回荡着这句话。 晚饭后的散步,陈觐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此时正值初秋时节,天气仍有些炎热。 吃过晚饭不久,小春就跟往常一样提了一桶凉水,一桶热水,到洗漱房里搁着,等到李竹散步回来洗澡。 李竹带着小白进了洗漱房。陈觐以为她是单独给自己洗,也没反对,反正自己现在是条狗,也没什么好忌讳的。他自己虽然在池塘里洗了,但仍觉得不干净。 李竹插上门,拿好浴巾,干净衣裳,还有洗头发用的东西。就开始动手脱衣裳。 陈觐惊的狗躯乱颤,目瞪口呆。 一件件衣裳像树叶一样飘落下来,少女的莹白的身躯在氤氲的水气中,若隐若现。曲线玲珑,凸凹有致。一头如黑绸缎一样的长发散落在光滑白腻的脊背上。水声哗哗地响动着,是水浇在她身上的声音…… 陈觐呆呆在望着这一幕,大脑一片空白。霎时,一股热血在周身游弋、冲撞。 不行了,他要离开这里。陈觐想到这里,迟钝地转过身,用狗爪子去拨弄门拴。李竹听到响声,笑着责怪道:“小白,你又不想洗澡是不是?不准走。” “快逃,快逃。”陈觐默默想道。 然后更为致命的是,李竹突然从浴桶里站了起来,向他走来。陈觐赶紧闭上狗眼,再不能看了。 李竹哪知道这些,她仍跟以前一样,走过来,抱着小白。把它拖到另一只大盆里。 把自己用过的洗澡水倒进去,给它洗。 陈觐闭着狗眼,任她上下搓揉摆弄。 李竹正跟它洗着澡,突然惊呼一声:“小白小白,你怎么了?你鼻子怎么流血了。” 陈觐打了个喷嚏,鼻血流得更畅快了。 李竹赶紧穿上衣服,把小白捞出来,拖到院里,让小秋给它找药膏抹上。还好,只流了一会儿,便渐渐止住了。 李竹见血止住了,不由得舒了口气。这几天到底是怎么了?小白净出状况。 洗完澡,天色尚不算晚。李竹就在屋里临摹字帖,李三姐和小春在做针线。小秋在编织东西。四人各忙各的。 陈觐蹲在角落里,静静打量着李竹的侧影。 许是他观察得太入神了,李竹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她回过头,朝他嫣然一笑。灯光摇曳中,她这一笑,有一股特别动人的韵味。它胸腔里的那一颗狗心不争气地跳动了起来。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胃里没有一点不适。那些剩饭那些被啃过的骨头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陈觐在这一刻突然想到,上天是看他有洁癖不顺眼,才给他这个机会更正吗? ☆、第139章 他和她的狗血生活 次日上午,李竹又找了邻村的一个有名的老兽医,说她家的小白爱流鼻血,让他帮忙看看。兽医也看不出所以然。最后他左翻右看了一通,然后委婉地建议李竹给小白找个伴。 等兽医走后,李竹蹲在小白身边,说道:“小白,原来你是发春了。可是春天已经过了。不过这也不奇怪,你的禀赋一向异于常狗。不如,我把大姑家的花花介绍给你怎么样?它去年就盯上你了。” 小白不屑地白了李竹一眼,趴着一动不动。 “小白,那你自己去找吧。找老婆这事你总不能靠我吧。” 小白还是不动。 小白没去找老婆,相反,不知怎地,它倒引来了几只母狗的尾随。小白脾气愈发暴躁,一见有母狗靠近,就龇着白森森的牙拼命吠叫。那架式就跟贞节烈女碰到登徒子似的。看得众人惊呆了,纷纷感叹,这狗就是不一样,找只母狗都那么挑剔。 小白虽然没找着伴,但也没再流鼻血。一人一狗仍过着跟以前一样的平静生活。只是陈觐还是有些焦躁。一天早晨,他决定自己去县城看看。结果仍是悻悻而归,他什么也没打听出来。 在练了几天的字以后,陈觐决定跟李竹坦白。据他观察,这个女子胆子很大,想必不会被这种奇事吓坏。 同时,他心里又有些小小的庆幸,幸亏他碰到的主人是她,否则,他还不敢冒这个险。 陈觐默默地打着腹稿,决定晚上跟李竹坦白。这一个白天,他表现得极温顺。李竹到哪它跟哪,她半躺在草地上,他就走过去当靠垫。 李竹神态慵懒地靠在小白的肚皮上,仰望着蓝天白云发呆。 望了一会儿,便觉得有些困,迷迷糊糊地打了个盹。 她又一次梦到小白变成了人。 对此,她已经见怪不怪,醒来便用平淡的口吻说道:“小白,我又梦见你变成了人。几次三番的,你说这个梦是不是有些寓意啊一会儿我查查周公解梦去。” 陈觐心说,是有寓意,这不已经变了吗? 中午的时候,李大姑来问李竹关于小白的事。原来,邻村有个猎户,以前跟杨老实认识。他早听说了小白的神通,他家里有只母狗,就想把小白借过去配个种,并许诺母狗将来生了小狗给李竹一只。 李竹倒也不反对,她正想答应,就见小白龇牙狂吠,一副勃然大怒的样子。 李大姑惊讶道:“它怒什么?狗找狗不是应该当的,你还想配个啥样的?” 小白气得扭头回屋去了。 李竹冲李大姑笑笑,“要不算了,小白这家伙有些拧。”李大姑一脸不可思议,摇摇头回家去了。 陈觐气得躲在了书房里,他叼着毛笔,相当艰难地写着字。 李竹进来看到这一幕时,不禁又是大吃一惊。小白在写字! 惊讶过后又是好奇,她凑过去看看它究竟写的是什么。 这一次,李竹惊得险些跌坐在地。 白纸上面写着一行相当难看的字:我是陈觐。 李竹狐疑地看着小白,小白也看着她。 陈觐知道她不信,于是继续往下写:这是真的。我遇袭之后,魂魄附在了小白的身上。别害怕,请相信我。 李竹瞪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小白。头脑一片空白。这、这也太玄幻了。 陈觐静静地等着,像是在给她适应的时间。 李竹渐渐冷静下来,将这几日小白的变化梳理了一遍。人和狗一样,性情不会无缘无故的骤然大变。以前的小白聪明归聪明,但没有洁癖也不像现在这样别扭。 像早上刷牙,吃完饭洗碗之类的,绝不可能做。而且,还有其他那些怪异的表现。以前李竹没往别的方面一想,现在陈觐一提出来,她很快就将事情串联在一起。 陈觐变成了狗!她真的难以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 忽然,李竹想起了一个重大问题。她扑上去揪住小白问道:“你占了我家小白的身子,那我的小白哪儿去了?” 陈觐:“……”这是正常人的反应吗?难道他还没有一条狗重要吗? 陈觐又咬着笔写了一条歪歪扭扭的字:我不知道它在哪,也许等我回归本体之日,它也会回来。 李竹叹息一声,也只能寄希望于此。 陈觐看李竹已经平复下来,就再写一行:能不能把我带到京城? 他想了想又加一句:盘缠我以后会加倍给你。 李竹盯着变成狗的陈觐左看右看,一脸地好奇,她终于忍不住问道:“陈大人,变成狗的滋味如何?” 陈觐满脸黑线,如果狗会皱眉头,他一定会皱得紧紧的。 李竹想着一个爱干净的人变成了狗,吃她的剩饭剩菜,啃她啃过的骨头,被母狗追求,被别的狗舔、闻,她就不厚道地想笑。 还好,她也意识到这样很不厚道,笑容刚刚展开,便守住了。 但陈觐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又气又恨,暗暗地在心里记了李竹一笔,等有机会再讨还回来。还有吃剩饭的事,对了,还有洗澡的事。 想到洗澡,他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昨晚那令人血脉贲张的一幕。他的鼻子开始发痒,还好没流鼻血。 恰好,李竹也记起了这一幕。 小白就是陈觐。那她昨晚…… 一个声音,在她的头脑里轰地炸开。 李竹又窘又气,满脸绯红,她冲上去对小白踢打了几下,怒吼道:“为什么不早告诉你是谁?你偷看我,占我的便宜!” 陈觐耷拉着狗脑袋,任他捶打,这事终究是自己理亏。 他想了想,又叼起笔写了一行:我只看到背面,你转身时,我闭上了眼睛。 李竹骂道:“滚。” 陈觐稍一迟疑,再补充一句:我会对你负责,如果我能变回人身。 李竹冷哼一声:“负责就算了,你这是恩将仇报。”被一个龟毛洁癖负责,她下辈子怎么生活? 陈觐听到这话,一阵失落。看来她似乎真的对自己没兴趣。若是那天他真把话说明白,估计也是被拒绝的下场。烛火摇曳,一人一狗同时沉默下来。 直到李三姐叫李竹出去吃饭,才让她回到现实中来。 第114节 李竹去客厅吃晚饭,陈觐也默默地跟在后面。 李三姐看李竹神色不对,就问她怎么了。 李竹忙掩饰道:“没事,方才在厨房里看了一会儿书,没缓过来。” 李三姐笑了笑,又叮嘱她要注意,别累坏了眼睛。 李竹心不在焉地答应了。 李竹心不在焉地吃着饭,陈觐经过这么一番折腾早就饿了。毕竟他又不像别的狗,可以在外面找食吃。起初,他很有风度地等着,结果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李竹有所行动。她似乎把自己忘了。 陈觐饥肠辘辘,再看向李竹的目光就不由得带了一丝期待。 小春看到了,提醒道:“姑娘,小白饿了呢。” “哦,我差点忘了。”李竹连忙给它夹菜。她想了想,又让小秋拿来一只碗,给他剩了些米饭。两只碗放到他面前,陈觐也顾不得矜持,赶紧低头吃了起来。 李竹看着他这副模样,忍不住又想笑。 吃过晚饭,李竹照例出门散步。陈觐犹豫片刻也跟了上去。 散步归来,洗澡时,李竹当然不能再和他共浴。她一想起昨晚的事情还是有些心塞。好在,她也不是特别死心眼的人。 事情发生就发生了,再生闷气也于事无补。还不如干脆假装忘了。 接着,她又想起如何送陈觐去京城的事。去京城也未尝不行,她正在这个地方呆腻,去那里逛逛,再顺便看看杨云也不错。只是不知道这时候搭乘交通工具,让不让带宠物?如果不让,她又得费一番周折,比如专门雇辆马车之类。 李竹洗完澡回到房间里,就见自己的屋里已经被收拾得井井有条。衣裳叠好了,鞋子各归各位。小白,不,现在该叫陈觐了。他踞坐在一张草鞋上,静静地望着灯光发呆。 陈觐挑明身份后,两人就不觉有些尴尬。 李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道:“你不能再睡这里了。我把客房收拾出来,——就是你以前住过的那间。” 陈觐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李竹领他进去,里面的床不高,他能一跃而上。 李竹带着陈觐刚进去,小灰闻声就从墙缝里钻了出来,吱吱一声往他身上扑来。陈觐嫌恶地躲开,一爪子拍过去,把小灰挥开。 小灰也生气了,委屈地爬到李竹的鞋子上,吱吱地叫着,向她告状。 李竹训斥陈觐:“别打小灰,你们俩现在是同类。” 陈觐默然无语,一跃而起,跳到床上睡觉去了。 ☆、第140章 准备进京 李竹看到陈觐这副样子,又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想他先前人五人六的,现在原身昏迷不醒,前途未卜。他自己又钻到了一条狗身上。这人除了爱装爱干净些,也没做过什么坏事。自己跟他多少也算有些交情。看他可怜的份上,还是对他好些吧。 李竹走到床前,看着趴在上床上的陈觐温声说道:“好啦,我这人脾气不好。你别介意。” 陈觐轻哼了一声,仍趴着不动。 李竹又说道:“还有,我对我的宠物比对大部分人都好,你不能欺负他们。你来的这几日,小灰,大黄他们已经告了几次状了。你做为一个大人,总不能跟狗和老鼠一般见识吧。” 陈觐听到这句话,猛地抬起头,疑惑地盯着李竹看。这些日子,他已经察觉到李竹跟她的那些宠物之间的关系有些异样。其实他以前就注意到了。但没并没有往细里探究。 他觉得李竹在不知道他的身份之前,跟小白说话的方式,就好像跟人交流一样。难道她…… 想到这里,他张了张嘴,试着喊出她的名字,结果一张嘴就变成了:“汪汪。”顿时,一种巨大的羞耻感撅住了他。这种正宗的狗叫声就是他发出来的,太难为情了。他气哼哼地重新躺下,掉转身子,将屁股对着李竹。 李竹有些啼笑皆非,她伸手去拽他毛茸茸的尾巴,嘴里埋怨道:“我怎么觉得你的智商也跟着下降了。这样下去,你会不会真变成狗啊。” 陈觐一接触到她的触摸,身子就不由自主地颤栗一下。 “汪汪。”别乱摸。 “哼。摸一下又怎么了,这是我的狗的身体。又不是你的。” 她听懂了自己的话了? 陈觐震惊过后,又十分狂喜。她若能听懂自己的话,以后他就不用再费力写毛笔字了。 陈觐决定再试探一下,“汪汪,咱们什么时候去京城?” 李竹下意识地答道:“再等等吧。” 话刚说完,她突然警觉地停住了。 她好像暴露了什么。 李竹正在迟疑的时候,陈觐飞快地说道:“别担心,我不会暴露你的秘密似的,而且我也有把柄握在你手里。” 李竹想了想,觉得也是。想必陈觐早已经开始怀疑了。既然如此,她也不掖着藏了。以后两人交流也方便些。 “那你睡觉吧,我明白去跟问问大姑要不要跟我一起进京。”大姑前些日子听说杨云怀孕后,就有想去看她的念头。她再去问问。 陈觐重新趴在了床上。 第二天,李竹就去跟李大姑商量去京城的事。 李大姑略有些犹豫,她说道:“眼下铺子里生意正忙,你哥明年春天要去参加乡试,很多事要打理,我就想等你哥去考完试后,咱们再去京城。” 李竹这才想起,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乡试年。对于杨墨来说十分重要。 大姑毕竟不像自己,独身一人,说走就能走。 李大姑不明白李竹为什么要急着入京,她说道:“阿竹,你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办?即便想你云姐,也不急于这一时半会的。” 李竹就把自己想好的借口拿了出来:“是这样的,我之前跟穆长倩约好,想去参加她的婚宴。” 李大姑仍是有些不理解,即便两是好朋友,也不至于这么远赴千里去参加对方的婚宴吧。况且,她一个女孩子家,路上又有些不太平。 李大姑劝道:“阿竹,我知道你这人重情义,可是我还是劝你多考虑考虑。” 就在这时,陈觐扯扯李竹的裤腿。李竹低头一看,陈觐汪汪两声,给她支个招。 李竹蹙了蹙眉头,还是半吐半露地把这个理由说了:“大姑,其实还有个事,我没好意思提。……长倩临走时,说想替我做媒。……男方是她知根知底的。” 陈觐:“汪汪。这人仪表堂堂,家世清白……” 李竹直接忽略掉他后面的话。 “原来是这样啊。”李大姑脸上笑开了花,拖长声音,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咋不早说。这倒是件大好事。”李竹的婚事已经成了李大姑的一小块心病。自从宁希迈那么一闹之后,这媒人都绝迹了。蔡青又几年不见踪影,再者谁知道他究竟会不会回来。 换个地方也未尝不可。男方既是穆长倩知根知底的想必错不了。 “这事是好,可我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去。你能不能等到年后,咱们一起去?” 李竹叹息,她是什么时候都无所谓,但陈觐不能等,她的小白更不能等。 李大姑看李竹一脸为难,只好又说道:“我再给我哥和你姑父商量商量。看看有折中的办法没。” 李竹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李大姑怎么商量,反正她一定要去。 她开始着手安排家里的事情。 李竹下定了决心。陈觐又犹豫了。清河县和京城远隔千里,路上又有些不太平,他做为一条狗也帮不了她什么,让她带着自己回京城是不是太自私了些?她若是路上出了事怎么办? 可是若不如此,自己如何才能到达京城?也许,他一个人可以去。 回到家里,陈觐就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李竹:“你可以找一个路过的客商,给他们一些银钱,就说我是陈观养的狗,让他们帮我送到陈家。” 李竹摇头:“别人未必肯帮这个忙。你是狗,又不是货物说捎就捎了。人家会担心你跑了,或是咬了人。不行,我不放心。” 李竹到县城买了两套男装,换好后,对着镜子一看,还是不太行,她没发育前倒可以勉强扮成男孩子。现在女扮男装,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陈觐抬头看了一会儿说道:“你还是穿男装吧。把脸抹黑些,天凉时把领子拉高,别让人注意到你的喉结,你还没有打耳洞,再用帽子一遮,路上少说话。如此可以瞒过一大部分人。另外再把小秋带着。” 小秋这几年养得好,力气愈发的大,再加上陈观和华叔两人的指点,颇通些武艺,对付寻常两三个寻常男子不成问题。小白也有些威慑力。他们衣着朴素,财不露白,应该没有问题。 李大姑那边已经商量好了。果然他们现在走不开。李大姑虽然担忧,但也没再阻拦。 李 竹继续安排家里的事。果园里的果树已经开始成熟,等他们出发时也卖得差不多了。以后果园和鱼塘就交给杨六公看守,他就在住在园子旁边的房子里。每月三百文 的看守费。小春和李三姐留在家里。田地由杨老实帮忙收种。另外,她还要去给里正打个招呼。李竹算着时间,觉得自己在过年前应该能赶回来。 家里一安排好,李竹就提着一篮子瓜果、几包点心,就去里正家坐坐。她不在家,万一有人来找茬,里正也能帮帮忙。 李竹到了里正家门口,见院门没关严,里面传来一个哭哭啼啼的声音。她仔细一听就认出是杨秋丽的声音。 “爹娘,我不回蔡家了。那个蔡白是个什么玩意儿。一个大男人心眼小得跟针尖似的。动不动就拉着个脸,说话阴阳怪调的。自个做不出文章来说我吵着他了……呜呜,同样是兄弟,他怎么跟蔡青差那么多啊。” 杨秋丽回娘家诉苦来了。 这时就听里正娘子好声劝道:“秋儿啊,这两口子过日子没几个不拌嘴的,时间长了就好了,你们小夫妻得磨合磨合。这新鞋刚上脚还得磨几天呢。你的性子也得放软些。一会儿让你爹再跟你公公叨唠叨唠。” 杨秋丽仍是哭:“娘,我后悔了。我不该听蔡白的甜言蜜语。他根本就不稀罕我,他娶我是故意跟蔡青做对——我亲耳听他说的。” 里正娘沉默半晌,方才说道:“不能的,你一定是听错了。我的闺女长这么好看,哪个男人不稀罕。别瞎想了啊。” 李竹有些进退两难,不知是该离开,还是进去。 恰在这时,里正的儿媳妇从外面回来了。李竹也只得硬着头皮进去了。 杨秋丽本来正哭得伤心,一看到李竹进来,立即飞快地擦干眼泪。热情地招待她。里正娘子也笑脸相迎。 李竹大体说了自己的打算,临走前特来辞行。 里正娘子一听到李竹要进京,不由得有些羡慕。 杨秋丽也多少有些羡慕,不过,她随即想到李竹至今仍待字闺中,而自己已经成为人、妻。顿时觉得自己比她好了太多。先前和蔡白的不愉快也随之烟消云散了。 杨秋丽笑得一脸虚伪:“阿竹啊,咱们本地也没有配得上你的人家,京城有家有势的人家多,说不定有好事等着你呢。哈哈。” 李竹自然能听出她话里的讽刺。她不以为意地笑笑:“借你吉言。有钱有势的,我哪敢高攀,只求男方心胸宽广些,像正常人就行。不然我受了气,连娘家都没得回。” 杨秋丽觉得一口气憋中胸中,吞不出,咽不下。心中恨恨地想道:她一定是听到自己的话了。 里正的儿媳妇花氏已经听出了两人话里的机锋,连忙笑着打圆场。同时又有些埋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子。人家提着礼上门辞行,她这阴阳怪气地干什么? 姑嫂天敌,这花氏一直就看不惯娇生惯养的小姑子。她可不会像公公婆婆那样无底限地迁就她。 李竹听到花氏的话,也就顺坡下驴。本来她是来结缘而不是结仇的。她跟花氏愉快地聊了一会儿天, 放下东西便告辞回来了。 杨秋丽冲着李竹的背影重重地哼了一声。 李竹没理会她,回到家里时,就见陈觐正在用帮她收拾因拾掇行李而变乱的屋子。李竹觉得这人不但有洁癖还有一点强迫症。用过的东西非得摆放整齐不可。 李竹就看他这点不顺眼,一进来就吩咐道:“小白,把我的拖鞋叼过来。” 陈觐:“……” ☆、第141章 进京路上(上) 第115节 陈觐叫道:“汪汪。”不要太过份。 李竹说道:“一点都不遵守狗的本分。” 李竹不过是恶作剧而已,也没真心让这个狗县令帮自己叼拖鞋。 陈觐十分生气,她不拿自己当人看。 第二天,全家开始总动员,为李竹他们的进京之行做充分准备。各种干粮、过冬的衣物自然是要带的。还有给江家穆家以及陈家的礼物,外加上李大姑给杨云捎的礼物,还有小孩子的小的衣裳小鞋子,林林总总地,准备了几大包裹。 一提到陈家,李竹不禁又有些担忧,她说道:“哎,陈小白。”这是陈觐的新名字,取二者的综合。陈觐抗议数回无效,这个名字就这么沿用了下来。 李竹问道:“我到了京城以什么身份什么理由去你家拜访?”而且这孤男寡女的,陈家会不会怀疑她另有目的?别说什么她男扮女就好了。这种小伎俩是瞒不了那些人精的。 陈觐略一沉吟,说道:“你放心吧,我会想办法让你和我母亲或是堂妹认识的。最好是我母亲。这样你才有机会见到‘我’。” 说到这里,陈觐又道:“其实我的家人已经知道你了。” 李竹吃了一惊,“难道我的美名已经传到你家了?” 陈觐:“……你想多了。那是因为前年你们托管家捎年礼进京时,咱们的东西搞混了。你的一包东西送到了我家。我祖母和母亲一看到女孩子送的东西,就心生好奇,立即托人打听,于是就知道了你……” 李竹真想抓着他的狗头摇晃几圈:“前年的事,你为什么今天才说?” 陈觐说道:“今天说跟前年说有区别,反正已经送错了,何况管家已经另买了一份礼物补送给了江家。” 李竹扭头不理他。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道:“那你最后解释了吗?” 陈觐:“解释也没人信,反而越描越黑。”那就是什么也没说。 李竹也不纠结了,她悠悠说道:“估计一见到我本人,你们家人的误会就会自动解除。” 陈觐没接话。李竹发现这家伙似乎没以前毒舌了,估计是狗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缘故。看样子,她得趁机多耍耍主人的威风。这种感觉莫名有点酸爽是怎么回事? “行了,我有些累了。你也回屋睡吧。”陈觐自己去洗澡漱口睡觉。 次日,李竹一边检查行装,一边嘱咐小春:“我走后,你一个要当心。切不可让人来占便宜。”小春自然明白她指的是谁。连忙说道:“姑娘请放心,奴婢即便拼了命,也不会让旁人来家里胡作非为。” 李三姐道:“四妹,放心吧。还有我和大姑帮着呢。” 李 竹就怕李家的人和李二姐卷土重来。李家的日子现在很不好过,李寄连考三年不中,看样子还要继续考下去。读书在这个时候来说真的是个奢侈行为,一般人家都供 不起,更何况是李寄那种寒门娇子。李寄的亲事也是高不成低不就。别以为李家那事只对李竹有影响,对李寄的影响同样不小。 一般正常的人家一听到他家立即摇头,老李家对自己的亲闺女都那般苛刻,还能指望他们善待儿媳妇?何况儿子又养成那样,谁肯把闺女推到火坑里去?即便有愿意的人家,不是家道极差,就是人多少有些问题。一向眼高于顶的刘氏和肖氏如何看得上? 李寄就这么拖着,肖氏对外仍大言不惭地说道:“急啥子急,反正男孩子年纪大些也无所谓,我还等着我儿子中了举当了大官,娶官家千金呢。这些小家小户,我们还真瞧不上。” 村邻听了,直撇嘴,呵呵一笑,应付过去。 现在,李竹的日子越过越红火。李家说不定又起了觊觎之心。李竹必须得提前让小春和李三姐小心防备。 李竹为这次远行做了多方准备,先是备一些零碎银子和铜钱,坐车搭船雇人之类的就从这里拿;然后在行在随身携带的荷包中装一些银子,再在自己贴身的衣物的夹层中藏了两张五十两的银票,因为他们要走一段水路,为防不测,李竹又特意把夹层做得具有防水功能。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一狗便踏上进京之路。 他们坐的是一艘颇有信誉的商船。起初,船家不许李竹带狗,李竹又是使钱又是说好话,又向他们展示了小白的不凡之处,最后船家才同意了。 船上舱房有限,一般都是多人挤一间,少部分人花多些钱定单间舱房。李竹不耐烦去挤,就定了一个单间,两人一狗权且挤一处。 船上也可以打火做饭,只要能吃到饭菜,李竹就尽力不吃干粮。他们吃饭时,小白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还有些热心人给他骨头,李竹一律客气拒绝。这些人自然不理解为什么狗不啃骨头。李竹也不好解释,再吃饭时,她干脆端了进舱房里吃。 小秋仍和众人们一起在饭厅吃。 陈觐坐在椅子上跟李竹一起吃,这家伙临走时竟然把他的狗碗也带上了。李竹一时无语。 李竹吃完饭,看着陈觐突发奇想地说道:“你说,我的小白会不会附体在你身上?” 陈觐白了她一眼,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 李竹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如果小白附在陈觐身上,一见自己……哈哈。 她忍不住在心里大笑起来。笑容从心底浮到脸上,她的笑容刺激了陈觐。 他瞪着眼盯着李竹。 李竹赶紧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跟陈觐聊天。 “为了以后着想,我有必要把你的一些事弄清楚。请问你在京中有未婚妻或是爱慕者之类的吗?” 陈觐回答:“未婚妻确定没有。” “那就是说有爱慕者?” “应该有。” “她性情如何,会不会殃及到我?” 陈觐端详着李竹,说道:“除非你另有目的,否则怎会殃及到你?” “你想多了。” “我要真另有目的,早把你供起来了。” “这倒是。”陈觐接道。 “不过,你不必为了澄清这个误会,而故意对我不好。” “我才不上你的当。” …… 头两天就这么风平浪静地度过去了。第三天,李竹去饭厅买饭时,发现有一个年轻男子正和小秋说话。 李竹也没怎么留意,这时,陈觐咬了咬她的裤脚,说道:“这个男子目光飘忽不定,形迹可疑。”他这么一说,李竹也开始警觉起来。小秋的智商不高,虽然来时,她再三嘱咐,不要他多说话,别露了破绽,但是有心人若真想套话,还是能套出一些底细的。 李竹走过去,假装叫小秋有事。小秋立即过来。小秋端了饭,跟着进了屋。 李竹就问他那人在跟他说什么。 小秋一五一十地说了。 这人向小秋打听他们家是做什么的,要去哪里?为什么要带一只狗等等。 小秋刚一说完,陈觐就汪汪了几声,对李竹说:“这人已经看出她的身份了,也知道小秋是个傻子。这人还可能是个惯偷,让她注意些。” 李竹为了防止那人再套小秋的话,就让小秋跟着自己,吃饭也在舱房里。 那个男子见李竹这边不好下手,也就收了心思。李竹正在犹豫要不要将此事告诉船老大时,却听见有个抱孩子的妇人带着哭腔喊道:“我的荷包不见了!” ☆、第142章 进京路上(下) 听见有个抱孩子的妇人带着哭腔喊道:“我的荷包不见了!” “老天,我带着孩子进京去找孩他爹,这让我们娘俩咋办哟……”妇人哭得撕心裂肺,孩子也跟着哭。船上众人听了也是十分同情。一边安慰妇人,一边痛骂小偷。 这时有个中年男子说道:“这是在船上,小偷没法逃走,不如找船老大来,挨个搜一搜。” 众人也是这个理。 那妇人便抱着孩子在两个热心妇人的陪同下去找船老大了。三人一离开,众人嗡嗡哄哄的议论着。李竹偷眼观瞧那个先前跟小秋套话的人,见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心中又不由得有些怀疑,难道自己猜错了? 过了一会儿,跟着妇人来了几个年轻小伙子,还有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汉子。那中年汉子来到饭厅中央,大家渐渐静了下来,听他说话。 中年汉子解释了一下妇人丢钱的事,又问大伙介不介意挨个搜查。在场的人可怜丢钱的女人,又怕小偷再打他们的主意。因此大多数人都说不介意被搜。 中年汉子说,所有船客都必须留在厅里,搜查完毕前不得离开。 于是那中年汉子找了船上做饭打杂的两个妇人来,再加上几个伙计,开始分头搜查。打杂的妇人专搜女人,男人由伙计负责搜查。 这下李竹有些犯难了。她不想让一个陌生男人在自己身上搜查。要是多暴露身份,又怕往后行程不遍。这船里是有不少女子。但大多都是已婚妇人,有几个未婚女子也有家人陪着。 船客主动配合,这两波人的动作也快,搜查进行得很顺便,不多时,便搜了大半。那丢钱的妇人焦急地等待着,没有,仍是没有。 李竹他们一行人排在最后,那个可疑的男子正好排在李竹前面。 很快,就轮到了他们那个男子。那个男子十分配合伙计的搜查,胸口、腰间、各处都摸了一遍,什么也没有。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地笑。 李竹一直在观察着那人的神色。那男子不经意一抬头正好与李竹的目光相遇,他先是一怔,接着挑衅地冲李竹笑了笑。然后狠狠地盯着李竹上下打量一番。小黄眼睛滴溜溜乱转。 就在这时,那男子突然指着李竹义正词严地喊道:“就是这小子偷的,我早就注意到他心神不宁!” 此言一出,饭厅里顿时安静下来,众人的目光一齐集中到李竹身上。 小秋有些紧张地看着众人。大声反驳道:“我家、我家少爷没偷钱,你瞎说八道!” 那个男子冷笑两声道:“你说没偷就没偷啊。”男子看了看众人又说道:“你瞧瞧他们穿的衣裳,一看就不是个有钱的主,可你们看他们住的地方,吃饭还叫到舱房里,啧啧,这派头一看就……” 李竹的脑子飞快地转着,现在她已经确信此事是这个人干的。但是那几个伙计为什么没搜出来? 男子说完,那两个伙计已经来到了李竹面前,对她客气地说道:“请我们搜一搜吧。” 李竹就看了看这两人,正要开口说话。 就见陈觐像箭一样地窜出去,猛地向前一扑,只听咚地一声巨响,那个诬陷李竹的男子被它摁倒在地。 众人惊呼出声。伙计也皱着眉头去赶它。 “哎哟,谁的狗,咬死人了,快弄走。”那人吓得惨叫出声。 陈觐咬住那人的裤子,刺啦刺啦几声响,那人的裤子被撕开了。 刺啦啦,再一阵响,那人的裆部的裤子也撕开了,从里面滚出一只半旧的青绿色荷包。 “就是我的荷包。”妇人激动地跑过来捡起钱包。 人群轰地一声乱将起来,有人大声唾骂,有人大声指责这个男子。还有男人上前踢了他几脚。 那个中年管家扬手吩咐道:“先把这人捆起来,等船靠岸再说。”几个伙计拿着绳子跑过来,七手八脚地将人捆起来,扔到底仓里。 人抓到了,也没李竹什么事了。 陈觐咬着李竹的裤腿,把她把舱房里拽。 李竹跟着走了进去。 陈觐一进来便说道:“给我水,漱口,快。” 李竹觉得他出了力,也就照办了。 陈觐连漱了十几下。李竹在旁边说道:“至于吗?不过是咬了裤子而已。” 陈觐道:“靠近裆部。”说完又觉得不妥,索性不再理会李竹。 李竹突然又好奇问道:“还没问你呢,你是怎么猜到,他将东西藏在那里的?” 第116节 陈觐:“不告诉你。” 经过这件事之后,小白在船上的名声愈发响亮。有人来逗它,还有人来喂他。陈觐一脸傲娇,爱搭不理的模样。 李竹只好笑着对人解释,她家的狗曾在县令家呆过几天,所以染上了官威。 大伙纷纷点头说,怪不得呢。原来在当官的家里住过。于是纷纷表理解。 陈觐无语地看着李竹。 李竹在一片亲切祥和的气氛中,收到了面饼两块,肉干果干一把。她没给陈觐,自己留着吃了。 客船在大清河上行了五天后,在一个码头上停了一个多时辰,众人纷纷下船活动,在附近采买些东西。李竹也下了船,不过,她没敢走远。 而那个偷钱的人早被伙计扭送到附近的官衙去了。 那人被拉出船舱时还不忘恨恨地瞪了陈觐一眼。 要是在别处,李竹会担心这人报复。不过好在是旅途中,一别之后各奔东西,他上哪找人去? 李竹在码头上买了些几样水果,洗干净了,送给方才送她面饼和肉干的人两个尝鲜。剩下地便拿到舱房里去吃。 两个时辰后,大船开动。李竹半靠在床上昏昏欲睡。 她睡得迷迷糊糊时,觉得身边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就顺便靠了上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李竹猛然被一阵呐喊声和尖叫声惊醒了。 陈觐扑棱了下耳朵,说道:“外面有水贼!” 李竹骂了一声,这是什么运道,刚捉完小偷又遇水贼。 她侧耳倾听一会儿,外面似乎有人厮杀。大船时不时剧烈摇晃几下,仿佛要倾颓似的。 船剧烈的晃动,李竹一个没站稳,就往地下趴去,陈觐在地上打了滚,用身子接住了李竹。李竹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身上。陈觐用爪子按住她,严肃地说道:“如果这船被攻破,我拼命也会护你安全。你是因我而冒险进京的。” 李竹趴在他身上,伸手摸了摸靴子里的匕首,默默打算着,要真被逼到绝境,她就拼命。或是跳河逃跑也行,反正她和小秋都会凫水。 事情并没有他们想得那么糟糕,管船渐渐稳定下来。外面的喊声越来越弱,不停地有重物咚咚落水的声音。 李竹有些好奇,就想跑出去看看。却被陈觐用爪子摁住了。 “现在外面正乱,万一误伤怎么办?不该看的热闹就忍着。” 李竹却道:“现在没事了。你就不想看吗?” 陈觐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刚经过一回,大同小异。” 李竹想起了他那次的遇袭,不禁暗暗叹息一声,顺口说道:“也不知道你的原身这会儿怎样了?” 李竹想着想着,思维就开始发散:“你说,你家人会不会看你久治不愈,突然心血来潮,要给你娶房媳妇冲喜啊?” 李竹觉得手指微微一疼,低头一看,某人,不,某狗正在气哼哼地咬她的手指头。 李竹抽出手指,啪地一下拍向他的狗脸:“你想让我得疯狗病啊。” 陈觐瞪着她看,李竹也回瞪他。 李竹瞪了他一会儿,仔细检查被咬的手指,还好没破皮,不然,她饶不了他。 好怀念她的小白。不知它现在飘在哪里? 陈觐也是一脸抑郁,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又过了一会儿,外面彻底平静下来。伙计挨房查问情况,看有没有受伤之类。 晚饭,李竹仍是叫进房里来吃。 现在因嫌不方便,小秋就睡在隔壁舱房,跟别外几个男子合住。 有什么事叫着也方便。 船又行了四五日,眼看着离京城越来越近了。 李竹心里不觉有些纷乱,这天夜里,她梦见了小白,只不过,他真变成了人。那人还是陈觐。他见到自己,就撒娇卖萌往上扑……李竹被吓醒了。顶着一张严肃古板的脸行卖萌之事,那种反差真的让人惊悚。 李竹惊魂稍定,就跟床下的陈觐说起了这事。 陈觐威胁道:“你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我还咬你。” 李竹挑衅道:“你咬啊,有本事你咬我的脚指头。” “哼。” “切。” 对喷之后,李竹自言自语道:“我也发现了,我的梦总是很灵验。” 陈觐装睡不说话。 ☆、第14 3章 你有病我有药(上) 半个月后,李竹二人一狗终于抵达了京城。 京城的繁华非别处可比,街道宽广,两旁店铺林立,车水马龙,人烟辐辏。就连路上的行人,气势都比别处百姓轩昂些。言辞间带着一股子若有若无的傲气。 李竹见惯了后世的繁华都市,对这个古代都城除了好奇也没别的感觉。倒是小秋,像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看得眼花缭乱,连声赞叹。 李竹知道江家的地址,向路人打听了一下,就决定雇辆马车先去江家。陈觐也没反对。 待到了江家门口,杨云听到消息,欢天喜地的出来迎接。紧接着,江大年、江惊雷还有江惊雷的弟弟,十七岁的江惊云扶着江老太也一起出来迎接。 江惊云跟他哥哥长得有些相像,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倒比他哥还稍耐看些。 江老太约有六十上下,头发花白,眼睛有些混沌,身材高大,背部略有佝偻。她说话声音洪亮,爽朗大方。抓着李竹的手热情有力。虽然看不清人,但还是努力地打量着李竹。 李竹被这大阵仗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笑着上前一一招呼。 杨云拉着李竹左看右看,一脸唏嘘感慨,说道:“一转眼你就变成大姑娘了,比以前高了些也胖了些。爹娘哥他们都还好吧?我没事就念叨你们,还以为你们要过阵子才能来呢。正想着你就到了家门口,我怎么觉着跟做梦似的。” 李竹笑着说道:“本来是想要过一阵子来的,你也知道我这人想一出是一出,前些日子特想想来看看,就这么来了。” 江惊雷和江大年一边帮李竹帮行李,一边笑着招呼:“阿竹啊,你姐时常念叨你,这次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多陪陪你姐。你也别客气,就把这儿当自已家。缺什么直接跟你姐和我说就成。要跟腿办个事啥的,你就直接叫惊云那个臭小子。” 李竹笑着答应了。 杨云看到小白,不觉惊呼一声,说道:“你来京城还带只狗?车老板怎么准你带了?” 李竹答道:“我们坐船来的,多给些钱就让带了。小白又乖又听话,从来不添乱。” 杨云伸手想去摸小白,陈觐连忙闪开了身,仍是一脸高冷。 李竹说道:“几年不见,它跟你生份了。别理它。” 江家众人将李竹主仆两人迎进院里,李竹打量了一下江家的院落,这是一个很普通的院落,院子不大,有口井,有两株梨树,有个牲口棚和一间柴房。房子是朝南坐北的三间正房子,东西两则各有两间厢房,虽不甚大,但江家人口不多,倒也够用。 杨云笑着埋怨道:“你来之前也不给我写封信,我好早把房间收拾出来。” 李竹说道:“突然决定来的,若是写信,说不定信还没我先到。” 杨云笑道:“那倒也是。” 江家有个打杂的婆子,此时正在厨下做饭。 杨云给李竹添上水,拉着她坐下,开始详细地问家里的情况。虽然两家一直有书信来访,但杨云仍想再多听李竹说一遍。 李竹将家中的事情细细道来,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杨云。她比起在娘家时,身材面容似乎舒展许多,整体气质也从少女的羞涩内秀,变成了少女的端庄大方。她的面庞白里透红,目光明亮而有暖意,脸上挂着亲切的笑容。肚子也开始显怀。腰身比从前粗壮不少,但并不显臃肿难看。 李竹一坐定就开始说起了家中的情况:“大姑姑父身体都很好,表哥明年要下场考试,正在家里温书。杨家饭庄又重开了起来,接了二层,把隔壁的铺子也买下来了。生意比以前还好。三姐跟白家合离了,我来的时候已经跟张文定亲,大约年底成亲……” 杨云认真地听着,生怕漏了一个字似的。听罢,她感慨道:“我听说陈家大公子将清河县治理得不错,这几年政通人和的,咱们家总算过上了几年太平日子。” “呃,他是不错。——对了表哥定亲了,定的是胡家姑娘……”李竹不想跟他们讨论陈觐,毕竟人家正主就在眼前。她只好转移话题。 果然,杨云一听到杨墨定亲的事,就两眼放光,催她快说。 李竹将两人那一波三折的说亲过程,加油添醋地讲了一番,众人听得是津津有味。 李竹正说得起劲,就觉得裤腿又被某狗给叼住了。 “汪汪。”以后再说,快想办法去我家。 李竹白了他一眼,也不用急于这一时吧。怎么着也得明天再去。 李竹踹了陈觐一脚。继续若无其事地跟江家众人拉家常。 她说了几句,又觉得脚踝处发痒,某狗正用爪子在轻挠她。 李竹再踹他一脚。她想了想,只好拐着弯儿向江家众人打听陈家的情况。 江家跟陈家并无来往,很多事都是道听途说的。 江老太道:“陈家的事,我也听说过一些。那陈家大公子受了重伤,一直昏迷不醒,很多名医都束手无策。听人说,陈家老夫人急得犯了病,已经贴出悬赏告示,谁能医治她孙儿,不但奖赏百两黄金,陈家还答应此人一个他们能做得到的要求。” 李竹一听到百两黄金,眼睛不由得一亮。却听得脚边的陈觐冷哼一声。 “那,若是治不好会担责任吗?” 李竹赶紧问道。 江惊雷惊诧地看看李竹,问道:“阿竹,你该不会想去吧?我没听说你会医啊。” 杨云接道:“阿竹不会医人,但会医畜生。” 陈觐:“……” 江老太笑了笑,接着回答李竹的问话,“没听说要担什么责任,不过听说,近日上门的人挺多,但没一个有成效的。” 李竹也不敢肯定有没有效。 但不管怎样,她也要去试试。就算不行,她还可以借着陈观的名头进陈家逛逛,但不接告示,要接触到陈觐的原身估计有点难。 众人陪着李竹说了会儿话,打杂的婆子来说晚饭准备好了。众人开始准备吃饭。李竹坐在客席,江家人一直热情地招待李竹吃菜。陈觐自然被冷落到一边。 不过,他也没被冷落太久,很快就有人好心地给他扔骨头。陈觐淡定地站在一边,瞧也不瞧。 李竹只好向众解释说自家的狗有些怪,不吃别人啃过的骨头也不吃剩饭。来的时候还带了狗碗。众人果然纷纷称奇。 李竹将自己碗里的饭分给陈觐一半,陈觐迟疑了一下,也慢慢吃了。在人家家里,她总不能大刺刺地去夹菜给狗吧。 吃过晚饭,大家围坐着闲叙几句,江老太就说李竹坐了那么久的船,该累了,让她早点去歇息。 李竹也没客气,当下跟江家众人告辞,跟着杨云去了客房。 房子倒是现成的,稍稍收拾下就能入住。杨云给她拿了床新被子新枕头。杨云怕她太累,也没敢再多留,说了几句话便出来了。 小秋被安排在江惊云房里。 第117节 屋里只剩下两人时,陈觐就开始说话了:“你明天就去我家,说能治我的病,若真能治好,记得别要钱,也别提要求。这个人情以后留到关键时刻用。” 李竹打了个呵欠道:“你说得这么有把握,好像我一去你就能好似的。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再说了,真要治好了,我还是想要钱。我提要求做什么,难不成还能让你以身相许?” 陈觐:“目光短浅的财迷。你懂不懂放长线钓大鱼。” 李竹嗤笑:“我怕钓上来一只有洁癖的鱼,天天让我给他洗鱼鳞?” 陈觐:“尖牙利齿,尖酸刻薄。” 李竹怒道:“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剃了你的狗毛。” 陈觐理智地选择闭口不言。 “唯女子与人难养”他最近算是深刻地理解了这句话。 第二天早上,天一亮,李竹就被陈觐叫醒了。他先是汪汪,李竹翻了个身,继续睡。陈觐只好爬上床,用爪子挠她的脚心。李竹一向最怕痒,终于被挠醒了。李竹生平最讨厌的一件事之一,就是睡觉被吵醒。 她猛然坐起来,披头散发,冲着陈觐大吼:“再吵我睡觉,我就阉了你!” 陈觐气结,片刻之后,他又转过弯来,继续挠:“你阉吧,反正这又不是我的真身。” 李竹再睡不下去,只好黑着脸起床。 陈 觐也知道自己得罪了人,为了将功赎罪。他趁李竹洗漱时,就把零钱袋子放到一只篮子里,再叼着篮子跑出院子来到街上,先去买了两个胡饼,回来时碰到卖花的, 又买了一只花放在篮子里。有只狗又买胡饼又买花的,自然是引起了路人的注意。有的闲人还一路跟着陈觐到江家来。 于是杨云一早起来,开门就看见她家门口站着一群人,她家的狗叼着一只篮子,里面装着早饭和一枝花进来了。杨云虽然早知道小白的神通,可仍是惊讶不已。 李竹淡定地接过篮子,还顺便抱怨一句:“其实我更想吃馄饨。” 陈觐:“……”他怎么这么倒霉遇到这样的主人。第一次吃她剩饭,第一次帮买早饭,第一次送花,她还不满意? ☆、第144章 你有病我有药(下) 等等,陈觐觉得自己仿佛掉入了一个陷阱。她是谁的主人?她是小白的主人而不是自己的!可怕的是自己现在已经开始时不时用一只狗的想法来行事。长此以往,后果不堪设想。 同时,他也暗暗记恨李竹,她明明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还把自己当狗看。言里言外,还埋怨他连狗都当不好。 从 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子!换了别人肯定会对他毕恭毕敬。若是李竹知道他这个想法,一定会嗤之以鼻。他是人时,她不得已才对他恭敬。变成了她的狗,不趁机压榨更 待何时?是他害得自己和心爱的宠物小白分离。不然的话,小白现在还开心地啃着骨头,打着滚儿,每天乐呵呵地帮忙叼鞋子。 李竹正在安心地享受着早餐,根本没注意到陈觐的神情。 做为一只狗,他能表达的情绪实在有限。 李竹吃完早饭,就去跟江家人打了个招呼,说自己要出门。她便带着狗出了门。陈家在东城,离江家有一段距离,李竹便雇了一辆马车,结果人家马车不让狗上去。陈觐只好跟在后面跑。 大清早的街上行人很少,李竹一路车马劳顿,今早又被强行叫醒,睡意未散,便靠在马车上打盹。 那马车夫很健谈,听到李竹报出的地名,又多问一句是要去哪家。 李竹说是陈家。 一提到陈家,车夫就打不住话头了,一路滔滔不绝地说道:“小伙子,你该不会也想去赚悬赏吧。” 李竹忙说道:“是啊,我想赚点钱,回家盖房子娶媳妇。” 车夫哈哈大笑两声,接着很热心地给李竹一些指点:“小伙子你还真敢想,这几日去的人老多了。什么游方郎中,跳大神的,算命的都去了。陈家门房都有些烦了。” 李竹虚心求教,那车夫也乐于炫耀自己的见多识广,两人一个说一个听,聊得十分投契。 说着说着,车夫的话就开始往发散了。 说得最多的,便是陈大公子令人发指的洁癖。 比如传说,他曾被友人强拉到青楼喝酒,被一个歌姬摸了一下,回来了洗了十几回澡,再比如说…… 车夫正说得兴起,就见车旁的陈觐猛地向上一窜,两条前腿搭在车辕上,把车夫吓了一跳,话题也就止住了。 李竹听得意犹未尽。以前穆长倩说时,她也就顺耳一听,现在却十分爱听。 很快就了陈家附近。李竹给了钱,下了车带着陈觐往陈府走去。 走了几步,一人一狗同时顿住脚步。李竹是担心被人轰出来,陈觐则是近家情怯。 李竹远远地打量着这栋宅子,两头威武的大石狮子守着大门,看上去很有气派,不过却没有富贵逼人的意味。 李竹站住观望一阵,陈觐已做好了准备,大摇大摆地走到她前面,绕过大门、二门,径直来到后门,立定站住。门口坐着一个白发苍苍地老头。 李竹上前说道:“老人家,我看了你们府上的悬赏告示,是来给你们大公子治病的。” 那老头眯着眼睛打量了李竹片刻,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好好地一个姑娘家,学什么不好,偏学那些人招摇撞骗。你要没钱,老夫去禀告我家老夫人,施舍于你一些。” 李竹郁闷不已,这老头的眼光倒挺锐利。说话也不好听。 她 气得掏出钱袋,抖得索索直响,说道:“老人家,你不能因为看大门看久了,就爱从门缝里看人。我还真不缺钱,我实话告诉你吧,我跟你家大公二公子是故人,听 说大公子受了重伤,就特地来看看。要不这样吧,你去禀告陈观陈二公子,就说清河县的小白和它的主人来找他。你问他见不见。” 老头眼中闪过一抹诧异,再次打量李竹一眼,又看看了那条威风凛凛的大白狗。 他正在踟蹰时,这时从门里快步走出一个青衣小伙。 老头笑着打招呼:“青枫啊,又出门啊?” 青枫应了一声,步子迈得飞快。 “汪汪。” 李竹也清了清嗓子叫道:“青枫。” 青枫闻言抬头一看,不禁一怔,旋即笑着招呼道:“李姑娘,你什么时候来京的?” 李竹说道:“昨天刚来。” 青枫脸上的笑意愈盛,做为陈觐的贴身小厮,他总比别人知道得多些,也包括两人之间的过往。 青枫很快就脑补出一个感人的故事来:痴情女带狗远行千里寻心上人。 “李姑娘,您稍等会儿,小的去禀告夫人。” 李竹拦住他:“不用麻烦你家夫人,你家二公子不在吗?” 青枫摇头:“二公子最近一直在忙着给大公子寻药问药。今日不在家。” 陈觐低头咬着李竹的裤脚,示意她不要阻拦。陈观不在,她也只好如此了。 青枫笑了笑,转身进去了。 那看门的老头笑眯眯地打量着李竹,说话语气比方才亲和了许多。 “这位姑娘啊,方才老夫误会你了,别跟我这个老头子一般见识。” 李竹笑笑:“没关系,我不会跟你老一般见识的。” 等了约有半刻钟的功夫,青枫方匆匆忙忙地赶来,他用歉意的口吻道:“夫人正在待客,让姑娘久等了。” 李竹忙说没关系。 青枫领着李竹和陈觐,从后门进去,穿过花园,过了一座木桥,再绕过假山,过了两道垂花门才到了一座花厅。 花厅里人不多,只有两个老妈子,两个丫环。其中一个老妈子正在给一位面容憔悴、双眼微闭的中年妇人按揉太阳穴。 李竹猜测这妇人应该就是陈觐的母亲陈夫人。陈夫人约有四十上年的年纪。身材高挑,面容端庄,是跟穆长倩同一类型的女子,明丽中带着一股英气。她身着石青色衣裙,头上钗环少而精致,一身雍容之气。 陈觐呆呆地看着面前的妇人,目光十分复杂。既有心疼、担忧又有些激动。 陈夫人听到丫环禀道:“夫人,李姑娘到了。”她忙睁开眼,不料先看到的就是一只通体雪白,毛色干净的大白狗,白狗那双黑亮的眼睛,带着一缕温情,静静地看着她,像是要有话说似的。 陈夫人微微一笑,让李竹坐下,接着又有丫环端上茶点。 她客气地问道:“青枫说你是从清河县来的?” 李竹点头:“回夫人,我确是清河县人士。我姑父先前曾被人陷害惹了人命官司,幸亏大公子明察秋毫,查清此案,还我姑父清白。我们一家一直牢记在心。昨日我进京探望表姐,听说公子因为一心为民办事,归途中受匪人报复以至重伤,就冒昧前来探望。” 陈夫人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深深地看了李竹一眼。又随意问了几句她的情况。 李竹得体地回答完毕,就开始引入正题:“陈夫人,我家乡有个土方子,是用山间的泉水加草药汁调成的……”李竹本想加一句人畜皆可服用,又觉得不妥,便将后一句去掉了。 陈夫人微笑着说道:“李姑娘有心了。”李竹见她话说得虽客气,可眼底却有一丝怀疑。 就在这时,陈觐用爪子又在挠她。 “汪汪。”快想办法,让我见我的原身。 “汪汪。”考验你的时候到了。 李竹稍一酝酿情绪,一脸诚挚道:“夫人若有疑虑,我可以当面试喝。” 李竹说着就将褡裢里的葫芦拿了出来,里面装的正是稀释过的灵泉水。 李竹打开倒出一杯,当面喝了。 陈夫人点点头,说道:“李姑娘,我并非不信你,只是事关我儿的身体,我必须谨慎行事,你不介意让大夫验看一下此药是否适合病人吧?” 李竹点头表示理解。 一个丫头悄悄出了门,不一会儿就来了一个背着医药箱、须发花白的老大夫。 那大夫端过杯子里的药水,用银针验了,又闻了闻,最后才说道:“可以给大少爷一试。”就算没用,也没害处。 大夫说着就来接李竹手中的葫芦,李竹当然不给他,她忙对着陈夫人说道:“这山泉水是在我们当地的黑龙潭取的,每次病人喝前都要祈祷一番,以免龙王发怒。” “好吧,你跟我来。”陈夫人起身说道。 李竹忙跟上去,陈觐也随之跟上。 这时,陈夫人身边的那个妈妈回头笑道:“这狗也要进去吗?” 李竹一本正经地胡诌道:“此狗颇为神通,能听懂人话,我每次祈祷时,都要它在旁助威。” 众人相视一笑。心想这一人一狗还真有些意思。 李竹为了取信于人,于是便命令陈觐:“陈、小白,你按我的命令做:先作揖,再翻跟头……最后躺下,四蹄朝天。” 陈觐:“……” 李竹沉声道:“快点。现在听我的。” 陈觐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始了表演,朝众人作揖,翻跟头,打滚。一一按照李竹的命令做了。小白本就生得十分威风,一身雪白,毛色干净,闪着光泽。如今在地上像一团雪球似的。让人看着心生喜欢。 众人惊诧地看着,几个丫头忍不住笑了起来。陈夫人的脸上也有了笑意。 李竹趁机说道:“对了,我家小白原先是你们二公子的,它还没成长大时就敢跟野猪斗。当时二公子带着它不方便就送给了我。” 陈夫人好像听说过这事。看向小白的目光也和善了许多。 这一人一狗终于顺利进了陈觐的房间。 第118节 陈觐的房间不出李竹所料,十分空旷干净,除了一桌一椅、几个书架外,并无多余的摆设。 陈觐的原身此时正躺在床上,他双眸紧闭,牙关紧咬,面色惨白,头部被用白布包着。 陈觐旁观着床上的自己,目光恍惚,有一种极不真实的感觉。 李竹抱着葫芦,装模作样地低声祈祷一番,她声音低又念得极快,众人也听不清她到底在念叼什么。念毕,她又命令陈觐再次表演一次。陈觐也只好照做。接着,她将葫芦递上去,另一个老妈妈接过来,和一个丫环一起,一点点地把水灌进陈觐的口中。 陈觐显出十分焦急地模样,在床前不住地徘徊。 李竹站在床前,不错眼地盯着床上的陈觐的反应。时间一点一点地这去。床上的人仍在昏睡,没有任何变化。 李竹不禁有些失望,陈夫人倒没显出失望来,因为她压根也没抱多少希望。她用担忧慈爱的目光看着床上的大儿子,默然不语。 又等了一会儿,李竹觉得众人都在看自己,她是时候告辞了。纵有再多不甘也得离开。 众人转身,准备离开。 李竹刚走两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微弱地哼唧声。 众人一起停住脚步。陈夫人一脸狂喜地奔回去,叫道:“觐儿你醒了。” 众人呼啦啦全围了上来。一脸激动地看着床上的人。 床上的陈觐悠悠睁开了眼睛,他先好奇地打量一遍周围的摆设,用手抓一下幛幔,吸吸鼻子,嗅了嗅气味 。扑楞下脑袋,再伸了个懒腰。 众人一脸不解地看着他这一长串的动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侧侧头好奇地打量着众人,目光越过众人,一下子便停在李竹和陈觐身上,他看到小白时,先是惊讶,再就是愤怒。 “呜呜”一声,他冲下床就去咬小白。众人吓了一跳,忙去扶他。 李竹也愣住了,好在她有思想准备,大声喊道:“小白,不准乱咬。”乍听上去是在命令狗,实则是在命令人。 陈觐立即停下了动作,看到李竹时,顿时一脸欢喜。接着又做出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动作:他欢天喜地朝李竹身上扑去。 ☆、第145章 一世清名毁于狗 这几日,京城的百姓中间流传着两个新闻。 一是昏迷多日的陈家大公子陈觐终于苏醒了。是被一个村姑用土方子治好的。这算是一大奇闻。 然而更奇的还在后面。 据说这位陈大公子像是中了邪似的,对那位救命恩人紧追不舍。一醒来就往人身上扑去。那位姑娘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吓得花容失色,险些晕了过去。幸亏及时被仆人拦住了。 以上皆是传说。 事实上却是这样的: 真小白摇头晃脑,万分激动:“汪,主人,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咱们回家吧。” 李竹一边躲闪一边说道:“站住别动,不准过来。” 真小白一脸委屈:“主人,你不要我了。你喜欢那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臭白狗了?它是从哪来的。” 一个执着地往上扑,一个不停躲闪。中间还有仆从丫头们去阻拦。 陈夫人刚放下心头的一块巨石,还没来得及为大儿子的恢复欢欣,便又受到一记重击。 儿子这究竟是怎么了?她默默打量着李竹,心想,难道那些传言是真的?但随即又转念一想,即便他们两个有点什么,大儿子也不该是这种作派。于是,只有一个解释,她的大儿子脑子被砸坏了。 思及此,陈夫人不禁脸色一白。陈觐最先注意到母亲的神色,一看她这样,连忙跑过去,担忧地抬头看着她。陈夫人接触到这只狗的目光,不禁再生诧异。 这时,众人已经扯住了小白。 李竹跟陈夫人说了几句话, 便提出告辞。她再呆下去,不知道那傻小白会干出什么来。 陈夫人道了谢,又要兑现先前的允诺。 陈觐生怕李竹经不住诱惑,又去扯她的裤腿。 李竹笑着推辞道:“悬赏就不必了。一个土方而已,我在家乡时也常送给乡邻用。再者,陈大人在任之日,为清河县百姓做了不少好事,我们一家没少受惠。我若是拿了赏钱,回去一定会被父老乡亲说道。” 陈夫人微微一笑,对这个小姑娘的好感也随之增加,见她虽是从乡下来,举止却是落落大方,应答从容自如,说话行事不见一丝怯色。如今治好儿子的伤,毫不居功,连应得的百两黄金也推却了。 陈夫人说道:“他在上任所做之事,乃是他的份内职责。不过,既然李姑娘执意不肯收受赏金,我也就不勉强了。以后李姑娘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只要是我们陈家能做到的,一定会竭力达成。” 李竹客套了几句,便告辞离开。 陈夫人将她送到门口,又命心腹崔嬷嬷去送李竹。 这次,李竹和陈觐是从正门出来的。一出陈府,李竹就大大松了一口气。 陈觐却是目光深沉,一脸失落。 李竹踹了他一脚问道:“你不该高兴一下吗?你苏醒了。” 陈觐:“汪汪。”有什么高兴的,还不如昏睡着呢。他预感到,自己的灾难降临了。 不得不说,陈觐的预感是对的。 第二天一大早,江家人还没起床。 就听得门外一阵喧哗。接着便是抓门的声音。 江大年披衣去开门,看到来人惊讶得嘴半日没合拢上。 来的人正是陈觐,确切地说应该叫真小白。 真小白虽然化身为人,但大部分时候,仍改不了狗的习惯。比如他不是敲门,而是用手抓门。他还习惯闻人的气息。 真小白也不打招呼,也不说话,他一路弯着腰不停地吸着鼻子嗅主人的气味。这只鼻子太差劲了,一点都不灵光。很快,他就找到了主人的房间。接着又去抓门。 此时,江惊雷兄弟俩听到动静也起来了。 他们全都惊诧不已地看着这个人,一大早地就来抓人家姑娘家的门,这样真的好吗? 真小白只抓了两个,门就开了。 陈小白一看到来人,气得两眼冒火。他猜得没错,他的灾难开始了。 “汪汪。”陈小白厉声喝斥。 “汪汪。”真小白也冲他大叫,谁怕谁。 院里众面面相觑,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竹出来时,就看到一人一狗正在剧烈争吵,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式。 她大声呵斥道:“别吵了。” 一人一狗同时听话地闭了嘴。 真小白一看到李竹便开始卖萌撒娇,摇晃着身子,伸出舌头去舔她的手。他刚凑上来,就被陈小白咬了一口。李竹赶紧把他们拉开。 从这天起,陈觐每日必来江家报道。他站在江家门口,含情脉脉、可怜巴巴地瞅着里面。一见了李竹就欢天喜地,又是摇头又是晃脑的,一路寸步不离。不过,陈觐对李竹身边的狗十分讨厌,那狗也极为讨厌他。一见他就挥爪子揍他。一人一狗时常决战。 周围的百姓闲着没事就来围观。 围观者一个个惊诧不已。这还是那位传说中的那位爱干净、挑剔到极点的陈大公子吗? 这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李竹也感到有些玄幻。她的梦再一次变成了现实。 陈家的人则是头疼不已。大夫诊断说,陈觐可能是头部的伤还没好。 陈觐这两日险些被气成内伤。他目光阴沉,看到化身自己的小白就恨不得扑上去咬他。这只蠢狗把他几辈子的脸都丢尽了。 “汪汪。”你告诉陈观,让他看好那只蠢狗,最好别放他出来。 那只蠢狗哪里是个安静的主,看着他也不行,他会钻狗洞,翻墙,偷跑。 李竹只好趁人不在时,嘱咐真小白:“你千万不要汪汪叫。也不要来找我了。我在想办法让你变成原来的样子。” 真小白一脸委屈:“呜呜,主人,我的前腿不好使了。只能用后腿走路了。我不要这副鬼样子,身上的毛毛也没有了。尾巴也没了。” 李竹安慰道:“……没关系,你看我们都没有毛也没有尾巴。 ” “主人,我要回到你身边,我不在陈家了,一点都不自在。” 李竹断然拒绝:“绝对不行。听话,好好呆在家里,每天会有肉吃。” 真小白每日必来江家报道。到吃饭时,他也毫不客气地坐下吃。江家人先是不知所措,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穆长倩听到李竹来京的消息也来看她。 陈观此时已经返家,整天带着随从护着大哥的安全。 陈夫人为感谢李竹,专门宴请了她两回。李竹每回带着狗去赴宴。陈家对这条狗也都熟悉了,十分喜欢他。 这日,陈夫人又给李竹和杨云下了帖子,请她们来赏花。当日到场的既有陈觐的几个堂姐妹,也有几位世交好友家的小姐。 李竹仔细打扮了,穿上自己带来的最好的一件衣裳。藕紫色的衫子,葱绿色的裙子。又让杨云给她梳了个京中时兴的发髻。李竹照照镜子,对自己颇为满意。陈觐站在梳妆前台静静看着她。 他最近总是一脸阴沉,李竹颇能理解他的心情。这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一朵高岭之花瞬间变身无节操的忠犬,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竹看他情绪低落,只好安慰道:“凡事要从好的一面想,你就当是体验多样的人生了。不然像你先前那样,一成不变地过一辈子多没意思。” 陈觐低头不语。 杨云本来要陪李竹过去,结果临去时身体有些不舒服,只好留在家。李竹等了一会儿,见确实没事才带着陈小白出门。 今天天公不作美,李竹刚到陈家,天就变阴了,须臾就下起了雨。赏花宴变成了赏雨宴。众位姑娘都在内厅坐着说话。由于陈觐的提点和陈家几位姑娘的关照,李竹倒也觉得挺满意。因为她救了陈觐的事,大家对她十分客气。 姑娘们在内厅,陈观则在外厅招待几名男客。李竹心中暗暗担忧小白那个二货。 陈觐比她更担忧,他做为一条狗可以自由活动,便悄悄溜出去看了看。还好小白一直在吃肉干,点心。似乎没有空闲出乱子。 真小白还牢牢记着主人的话,不敢胡乱汪汪,别人跟他说话,他不是点头就是摇头。众人也都知道他的脑子受了重创还没有恢复,因此也不大和他计较。 时间过得飞快,眼看就到了开宴时间。 李竹被人引导着坐在客席。坐在李竹斜对面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美貌女子。她身材修长,风姿秀异,肌肤如雪。李竹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姑娘对她有些敌意。李竹假装没看到,依旧与左右的人谈笑风生。 这时,陈夫人说道:“阿竹,这位是陆姗陆姑娘。” “幸会。”两人同时点头,态度疏离客气。但也仅限于此。 宴席开始后,李竹也入乡随俗,举止尽量优雅得体。陈觐乖乖地卧在桌子底下。小厮来牵他也不肯走。 今日的一切都还算顺利,什么时候一人一狗互换回来后,李竹也就大功告成了。 然而,李竹猜对了开头,却没猜到结尾。 宴席即将结束时,真小白突然出现在了内厅。 第119节 陈夫人一怔,笑着招呼他。陈觐点头嗯了一声。然后便急急地朝李竹这桌走过来。 厅内突然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过来。 真小白走过来,看到李竹面前的一碟啃过的骨头和半碗剩菜,顿时如获至宝,伸手端了过来。 众人一时呆住,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这时,陈小白已经意识到不妙。赶紧冲出来,汪汪叫着阻止。 他不叫还好些,小白以为他要跟自己抢,赶紧抓起一块骨头啃了起来。 众人:“……” 外厅的男客们同样是瞠目结舌。 ☆、第146章 人狗争斗 小白站在大厅中间,津津有味、旁若无人地啃着骨头,同时还不时警惕地看看众人,生怕别人跟他抢似的。 在场众人集体石化,有的背过身抖着肩膀,有的憋笑憋得五官痉挛,李竹觉得自己被众人的目光戳成了筛子。尤其是对面的陆姗,看她的目光像针一样尖锐,带着李竹极力稳住情绪,故作镇定地端坐在坐席上。 陈夫人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陈观的脸色发黑。走过来来拽自家大哥。小白仍站着不动。 李竹只好站起身,快步走过去,用极低的声音对小白说道:“把骨头扔了,下次不准这样了。” 小白终于停下了动作,他睁着那双黑玉一般的眼睛,委屈地看着主人,连骨头都不让他啃了吗?以前这些都归它的。 小白看着主人一脸不高兴,就想摇摇尾巴讨好主人,可惜他现在没有尾巴了。于是他便伸出舌头去舔。 “呜呜。”陈觐睁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一世清名被这样轰轰烈烈地毁掉,再也控制不住,窜出来就去咬他自己。 “啊——” 陈夫人和陈观也是一脸紧张。还好陈觐没有失去理智,他只是用嘴刁着小白的衣裳把他往里拽。 李竹也好声哄劝:“进去吧。骨头回家再吃。” 小白不住地回头看李竹,满脸的眷恋和依赖。 在众目睽睽之下,李竹也不好多说。好在小白很听主人的话,将骨头放下跟着陈观回房去了。 陈夫人很快恢复正常,面带微笑向众人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下陈觐因为头部受伤,现在正在恢复中。并说了让大家见笑了云云。众女客也纷纷打圆场,说吉人自有天相,大公子一定会好起来。 陈夫人又温和地问李竹:“李姑娘,方才吓到你了吧?” 李竹忙摇头说没有。 外厅的男客那边也恢复了方才的气氛。 过了一会儿,陈小白回来了。他像一个沉思者似的,卧在李竹脚边发呆。李竹用脚轻踢了他两下,他恨恨地用爪子挠她,像是在发泄怒气似的。李竹笑笑,也没再理会他。 到了下午的时候,雨停了。李竹寻了适合的时机,向陈夫人提出告辞。出了陈府,雨过天晴,秋阳高照,天空明净湛蓝。李竹的心情莫名地愉悦。 陈觐见她这副样子,就觉得是在嘲笑自己。 “汪汪。”你很得意? 李竹:“如你所想。” “汪汪。”我不想理你。 陈觐转过身,背对着李竹。 李竹也不理他。 陈家派了马车送他们回来,赶车的人却是青枫。 这次宴会之后,一连数日小白都没再来,李竹猜测他可能是被禁足了。 旧的一波流言还没散去,新的一波又涌上来了。 李竹在附近俨然成了个名人,她出入江家时,时常收到那些妇人的注目礼。有的人还专门研讨李竹是不是会巫术,她在治疗陈觐的同时也给她下了蛊。 这些日子陈觐愈发显得焦躁不安。李竹见状,就对他说道:“要不咱们把真相告诉你家人?” 陈觐摇头:“不行,此事太过匪夷所思,他们不会相信的。说不定还会误会你。” 李竹一想也是,“说的也是。毕竟此事除了我,无法佐证。” 陈觐神态低落,趴在毯子上一动不动。 “到底怎样,我和你的狗才能互换回来?”陈觐问道。 “我也不知道,也许需要机缘。” “机缘?若是一直没有机缘呢?难道我要当一辈子狗?”不但要当一辈子狗,还要一直看着那只蠢狗糟蹋自己的名声。 李竹安慰道:“其实该庆幸,你幸好变成了我家的小白,幸好遇上我这样的主人。若是变成别的狗,你的原身说不定到处追逐母狗,吃垃圾有时还吃那什么——” “汪汪。”陈觐愤怒地大吼。 李竹只好停住不说。她想了想,也给他来了一句心灵鸡汤:“别难过了,古人云,一切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哼,少来哄我。” 两人一直在等待这个所谓的机缘。小白被禁几天后,显出异常来,他显得非常焦躁,在屋里乱窜乱蹦,见人就龇牙。陈家人也不敢太拘着他。只好每日带他来江家呆上一会儿。 陈觐也没反对,毕竟他也觉得需要和小白多多相处才能碰撞出机缘。 时间一天天过去,事情仍无进展。李竹也开始起急,京城是好,江家待她也好。但这毕竟不是自已的家。她原先打算的是呆上几天就能回去,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 李竹心情不佳,也吸起了杨云的注意。这日晚饭后,她就来到李竹的房间。两人闲叙几句,杨云就委婉问道:“阿竹,你和陈大公子的事……” 如今两人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但杨云对此并不乐观。他们两家的门第相差太远了。她怕李竹将来受委屈。 李竹忙说道:“姐你误会了。我们之间什么也没有。” 杨云显然不信,“可是你看他对你……” 李竹只好半真半假地说道:“他这人脑子被砸伤了,出了问题。你看他哪像平日的作派?” 杨云相信这话,这个陈觐改变真的太大了。 除了脑子坏掉实在没有别的解释。 “那你打算怎么办?”杨云又问道。 李竹说过些日子就准备回家。 杨云忙说道:“你来趟京城颇不容易,一定得多陪我多住几日。” 李竹笑笑,“好的。” 在江家住了一段时日,李竹觉得表姐嫁到江家真是嫁对了,这家人脾气豪爽大气,家境还算殷实,日子过得简单平静。 江大年早年在镖局当镖师,兼当武师,攒下一些积蓄后,置放了两处铺子和房产,其中就有一处打铁铺。江惊雷人时常去那里。 父子三人每日只知干活,家中事务一应交给杨云做主。 江老太眼睛虽看不见,但脾气也不古怪,待人爽朗热情。还有那个江惊云,虎头虎脑的,话虽不多,但却十分勤快。他跟小秋倒十分合得来,两人常在一起切磋武艺。 杨云相较以前,处事大方成熟许多。脸上时常洋溢着笑意。 李竹再一想何家和杨莲花,那婆媳俩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闹,整日鸡飞狗跳的。 姐妹俩再谈起这家人时,杨云豁达地笑笑:“说起来,我真的感谢何家的不娶之恩。不然,我肯定过得比杨莲花还惨。” 李竹也深以为然,这婆媳两人可谓是旗鼓相当,极品斗极品就跟狗咬狗一样,那都是同类的较量,双方乐在其中,人和狗咬就不大妙了。换了杨云,只有心塞的份。 这日晚饭时,不知谁开了头又提到陈家的事。江老太突然问道:“阿竹啊,你那个土方子真的那么管用吗?我这瞎眼不知能不能治呢?” 众人闻言先是一怔,接着便流露出惊喜的神色,一齐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李竹。 李竹沉默片刻,说道:“我也不太清楚,我这还有点,要不咱们试一试?” 江老太十分高兴,连声说好。 李竹又说道:“不过,我不敢保证一定会有效果。” 众人忙道:“那是自然。” 李竹回房,取出一点泉水,让江老太用来洗眼睛,并让她每日早晚各洗一次。 江老太已瞎了多年,众人并不抱太大希望,不过,见她如此上心,不忍泼她冷水而已。 陈觐和李竹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很快就传到了陆琨耳朵里。陆琨没料到李竹竟然这么快就来京城了,没更料到她竟然搭上了陈觐。他一想起自己当初被拒绝被戏弄的耻辱,一股邪火顿时窜上心头。 与此同时,李竹还引起了另外一个人的注意,那就是吴玉容。李竹进京没几天,吴玉容就悄悄让人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她也没料到李竹竟然搭上了陈家,并且让陈觐对她如此神魂颠倒,这个女孩子的心机肯定十分深沉。 吴玉容没有立即行动,她在耐心地等待时机。既能报复对方,又能把自己干净地摘出去。 李竹不知自己被两人盯上了。刚来京城时,她也担忧过,但见二人并无动静,她防人的心就渐渐地慢了。以为两人可能把她忘了。再者,她平日出门,一般都由小秋陪着,有时也江惊云也去接送。出入又是人烟稠密之所。对方也没机会下手。 李竹没料到,对方没有对她下手,却先拿她的狗下了手。 这日,她陪杨云出去闲逛一圈回来后,在院子里屋子里没看到陈觐,一问小秋,小秋说她刚走,小白就出门了,他以为是追她去了。 起初,李竹也没放在心上。觉得陈觐一定会自己回来。一直到黄昏时分,还不见陈觐的影子。李竹这才意识到不妙。她让小秋去陈家打听,陈家的门房说没中午时,那白狗是来过一回,但没放它进来,它在门口呆了一会儿,就走开了。 至于去哪里,他们也不知道。 ☆、第147章 仁慈和残忍 小白不见了。李竹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带着小秋沿着大街小巷到处寻找。江家众人和左右邻舍也帮着上街去找,但一直没看到小白的身影。陈观和穆长倩得知消息后,也帮着去寻。陈观甚至带人去了陆家,但陆琨一口咬定不知此事,陆府也没有小白的身影。 三天过去了,小白仍没有回来。 李竹每天心神不宁,暗暗责怪自己太粗心。 晚上入睡后,李竹更是恶梦连连,一会儿梦见陈觐被人打得遍体鳞伤,一会儿梦见小白被人当成妖怪要放火烧死。 李竹一直辗转反侧到三更时分,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秋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平添一段愁绪。 李竹翻了个身,正要合眼入睡,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微弱的叫声。她起初以为是幻觉,再仔细一听,又觉得像小白的声音。她也不管那么多了,当下披衣下床,点了油灯,推门出去。 外面黑乎乎地一片,又湿又冷的夜风夹着冰凉的雨丝吹进屋里,她手中的灯,被风一吹便灭了。李竹也不管那么多,找不着伞,就顶了件衣裳摸黑去开院门。 门外果然是陈觐。李竹一阵激动,她怕吵醒其他人,也没敢大声说话。飞快地拴好门,带着陈觐回房。到了屋里,她重新点了灯,就着灯光,李竹才看清陈觐的狼狈模样,他的身上脏兮兮的,雪白的毛变成了灰色,上面还带着点点血迹和泥点。 李竹一阵心疼,蹲下来将他楼在怀里。刚抱一会,她又意识到不妥当。他毕竟不是真小白。 她赶紧推开陈觐,陈觐怔怔地看着她出神,方才那个怀抱很温暖,很软。 一人一狗就这么对视着,半晌之后,李竹方尴尬地说道:“我给你擦擦身子,再找点吃的。” 第120节 现在半夜三更的,也不好去烧热水洗澡。李竹只好用干衣裳帮他擦身,又给他包扎了伤口。 李竹看着陈觐喝完一碗水,吃了两块点心后,才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陈觐说他是被一群狗贩子给算计了,而且这群狗贩子是陆琨指使的。他们追着他跑了三条街,用网捕他,还用棍子打他。他最后咬伤了三人,又在很多野狗的帮助下才逃了出来。 李竹恨得咬牙切齿,这个可恶的陆琨,他为什么总和她过不去?连一条狗都不肯放过人。不行,她得想办法报复这个人。 陈觐像是明白李竹的心思似的,他用拽子轻轻拽拽李竹的衣裳,说道:“你不用管这事,交给我就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们再耐心等一等。” 李竹很快冷静下来,她现在在京城人单势孤的,没什么依仗,同时还要顾忌杨云,做事一定慎之又慎。 “好吧,那就再等一等。”李竹无奈地说道。 “你去睡吧。”陈觐卧在地上的旧毯子上,蜷缩成一团。 李竹习惯性地摸摸他的头,上床去睡了。 陈觐张了张嘴,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其实他讨厌别人碰他,尤其是自己的头,更不容人随便触碰。他方才似乎也一点也不讨厌,也许,是因为变成了狗的缘故。 陈觐回来了。李竹心口的一块巨石彻底放下了。她沉沉地进入黑甜的梦乡。梦中,她又回到了家里,桃花绚丽如锦如霞,一阵风吹来,落英缤纷。小白在碧绿的草地上欢快地打着滚。小白一会儿是狗一会儿是人,她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 睡梦中,李竹嘟囔一声:“小白,别变了。” 李竹说着梦话,身子一翻,就到了小床边缘。她再一番,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躺着的陈觐身上。 李竹被磕得疼了,人也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倒头便睡,睡前还嘀咕一声,这床太小了。 陈觐被砸得晕头晕头的。 次日早晨,江家人看到小白时,也不禁大大松了一口气。因为失而复得的缘故,众人对他愈发和气。李竹对他也更加上心,陈觐自己也不敢再乱跑了。毕竟他受限于狗的身躯。 李竹又打发小秋去陈家告诉陈观说小白找到了。陈观要出去办事,跟过江家门口就进来呆了一会儿,也他盯着小白看了一会儿,突然对李竹感慨道:“阿竹,我怎么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我大哥越来越像你家小白了。” 李竹:“……”这个陈观真是一语道破真相。 李竹心中惊讶,嘴上却是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也这么觉得,会不会因为我救你大哥的时候,小白也在场,所以就……”她话没说完,裤腿就被某狗拽住了。 李竹只好打哈哈:“我开玩笑的。怎么可能。” 陈观苦笑道:“是啊,怎么可能?我也就是发发牢骚,最近被家里的事折腾得够呛。” 李竹也十分同情陈观。 陈观说着,又欲言又止地看着李竹:“阿竹,你对我大哥……” 李竹忙摇头,说道:“怎么可能,你想多了。” 陈观本来想说些什么,可一想到自家大哥如今的景况,又觉得时机不合适,因此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陈观如今事务繁忙,他在江家闲坐片刻,便起身离开。 他离开不久,穆长倩便来了。 穆长倩一来,李竹就把陈觐轰出去,两人关在屋里说悄悄话。 她和陈观的婚事定在年底,现在时常被家人居起来,学管家,学规矩。因此出来闲逛的机会少了许多。 一提到婚事,穆长倩忽又想起一件事,对李竹神秘兮兮地说道:“阿竹,你要真对陈大公子有意,可就要抓紧了。” 李竹忙问:“什么意思?他这样的人难不成还有人抢?” 穆长倩笑道:“那当然,其实陈觐除了洁癖和挑剔这个毛病,无论是相貌还是才学,其他的都好。——你记得那个陆姗吗?” 李竹点头:“记得。”她怎能不记得那如针一样的目光。 “她从小时候开始就一直喜欢陈觐,我们这些人都知道。但陈觐一直不理她。我上次听人说,她竟然要孤注一掷地想要嫁进陈家冲喜。” 李竹也惊住了,还自愿冲喜,这是多高尚的情操!对自己真够狠的。反正她是做不到。 李竹忙问:“那陈家同意了吗?” 穆长倩道:“听说陈老夫人大受感动。陈夫人好像正在考虑。” “那陆家呢?看样子,陆家的家世也不错,他们应该不愿意让女儿来冲喜吧?万一陈觐一直这样呢?” 穆长倩道:“陆家应该是不同意的,但陆姗的性子执拗倔强,她爹娘又宠她,说不定最后会依了她。” “哦,这样啊。”李竹心头不觉闷闷的,但她一想到陈家,再想到陈觐的种种怪癖,闷气渐渐烟消云散。他们之间没有可能,现在又有这么无私的姑娘要嫁他,做为朋友来说,她该替对方高兴才对。她可怜的小白。若真要成亲,它该怎么办? 穆长倩离开后,陈觐一言不发地走了进来。 他用沉郁的目光端详着李竹,说道:“我都知道了。” 李竹嗤之以鼻:“你一个大男人偷听别人的话好吗?” 陈觐:“我现在是狗。” “你终于承认你是狗了。” 陈觐不理会她的揶揄,继续说道:“你现在要竭力阻止这门亲事。” 李竹无奈地摊手:“你让我怎么阻拦?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又有什么立场去阻拦?” 陈觐凝视李竹一会儿,别过脸,低声说道:“用咱们之间的传闻。” “拉倒吧。你还嫌毁我毁得不够。 我还想嫁一个家人正常、门当户对、温柔安静的美男子呢。” 陈觐盯着李竹看了一会儿,用笃定地口吻说道:“你不适合这种。——你找丈夫不能只想着找好欺负的。” 李竹:“……”这是什么道理?她想找温柔的男子就是想找好欺负的,难道她非得找一个狂酷霸拽,天凉王破的才是正道? 李竹讥讽道:“陈大人,你改行当月老了?那你说说我适合什么样的?” 陈觐傲娇地别过头,“我不告诉你,免得你误会我的本意。” “切。你根本说不出所以然来。” 李竹看着陈觐,突然起了捉弄的心思,她说道:“其实我觉得那个陆姗很不错哎,毕竟人家钦慕你多年,现在又在这种时候拿自己当赌注,要给你冲喜。这种痴情的女人你难道不感动吗?” 陈觐瞥了李竹一眼,淡淡地说道:“若是我和她两情相悦,她这种做法,我自然会感动。可我对她无意,她的这种做法对我来说,就是沉重的负担。” 李竹叹道:“我怎么觉得你这种人很残忍。” 陈觐不屑地瞟了李竹一眼,慢慢说道:“我不喜欢吃的菜看都不看,不喜欢穿的衣裳立即送人。同理,我不喜欢的女人便会立即拒绝。我不吊着她,不是残忍而是仁慈。” ☆、第148章 阻止婚事 李竹听到陈觐对番对于感情的高见,稍稍一想,觉得似乎略有道理。 李竹随即又想到,他让自己帮忙的事。 她斜睨着卧在地上的陈觐,说道:“哎,陆姗的牺牲对你来说是负担,那我的呢?我若是帮了你就毁了我的闺誉哎。” 陈觐:“……”他还没真没往深里想这个问题。或者说,他心中早已认定他们应该会在一起……只是这个时候该怎么说?难道他用一只狗的姿态来表达心意?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时能变回人身。还是算了吧。 李竹看他良久不语,稍一细想,立即意识到自己的话中似乎很容易引人误会,仿佛是在诱导他说什么似的。于是她赶紧转移话题:“不说这事了,我再想想别的法子来阻止这门亲事。” 该怎么阻止呢?李竹左思右想,她曾想过让小白拒绝。可是小白至今仍然连基本的人话都不会说,他只会说一些单调的“嗯,啊”之类的字眼。让他来拒绝陆姗,恐怕只会:“汪汪……呜呜。”为了不必要的误会,李竹再三叮咛小白,绝对不能对人发出这类声音。 “你别发愁了,这本该是我的事,我自己来想办法。”陈觐说道。 “没事,一起想吧。谁让我是你的主人呢。” 陈觐无语地看了这位主人一眼,她耍无赖时似乎很理直气壮。 陈家人又开始到处请医问药,可是陈觐仍没有效果。 陈夫人又问李竹那个方子可否再用,李竹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以现在的情况,只能等两人换回来,谁治也没用。 在两人焦灼的等待中,江家又发生了一件令人欣喜的事。经过半个多月的治疗,江老太的一只眼睛能看见到东西了。 江家人不由得欢呼雀跃,江老太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现在就等着好看她的曾孙子/孙女。这家人对李竹也是愈发热情。 陈觐知道情况后,却是一脸严肃。 这 天晚上,他们临睡前,陈觐对李竹说道:“我劝你最好莫要让江家人声张,你治好我的病,大家可能觉得是偶然,而且我如今那副样子,又抵消了治病的效果。但若 是加上江老太太的事,事情就不一样了。若是传扬出去。你会有不必要的麻烦。我现在做为一只狗,也帮不了你太多。” 李竹心中一凛,是啊,这里可是京城,权贵如云。万一被有心人盯上,她能怎么办?上次不就是被陆琨察觉到了吗 想到这里,李竹立即跑出屋去找杨云,杨云正好还没睡,李竹将陈觐的提醒加工一下复述一遍。 杨云听罢也是一脸严肃。她连忙回去告诉江惊雷。还好江家人并没有声张,江老太的眼睛也只是稍稍恢复一些,也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李竹回来后,心头有些惴惴地,她用锐利的目光盯着陈觐,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对这件事,你到底知道多少?” 陈觐装傻:“我都知道,你不是用家乡的土方子治的吗?” 李竹自然看得出来他是在装傻,尽管这些日子她一直小心谨慎,但这人的洞察力有时还是挺强的。 过了一会儿,陈觐又缓缓说道:“没事的,你握着我的把柄。我变成狗这种狼狈事,全天下就只有你一人知道。” 这倒也是,李竹清咳两声,心情又莫名轻松起来。 陈觐的声音里也带着笑意,“我发现你有一种得志便猖狂的小人心态。” 李竹不客气地回击道:“人都说狗随主人,我有的你也不缺。” “哼,真是尖牙利齿。” “我的牙有你的尖吗?你可是啃骨头高手。” 这句话深深地打击到了陈觐,他不由得又想起那件让他想钻到地缝里的事情,他气哼哼地转过身,背对着李竹,一声不吭。 李竹斗赢了这只狗,带着胜利者的心态愉悦地入睡了。 在床下的陈觐恨得牙痒痒。他决定小小地报复一下这个可恶的“主人”。 于是,第二天天刚亮,李竹就被某狗用爪子挠脚心挠醒了。 李竹有一股巨大的起床气,闭着眼睛啪地一下扔出一个枕头。陈觐闪身躲过,继续挠。 李竹气得猛然坐起,披头散发地对着陈觐大吼:“你怎么比狗还幼稚!” 陈觐见好就收,他自己爪子拨开门拴,溜出去溜洗脸漱口去了。 江家人起先很惊诧狗会洗脸这事,起初几天,必全家一起围观、大笑。现在他们已经见怪不怪。 狗 怎么洗脸?自然是把整个脸都浸在脸盆中,用爪子胡撸一把,然后不停地抖毛甩干。陈觐会自己漱口,但刷牙是不行的,他的爪子握不住刷子。于是只好求救于主 人。现在一般都由小秋代劳,江惊云也很喜欢这个差事。陈觐看着江惊云,他现在对这个小伙子印象很好,嗯,等到自己变回人身了,倒可以提携他一把。 江惊云正在帮陈觐刷牙,他一看到李竹出来,一双眼睛就不时地往那边瞟。李竹正当妙龄,长相秀雅,身材玲珑有致,再加上性格热情风趣。江惊云和她年龄相当,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相处这么久,难免会生旖旎心思。 陈觐斜了江惊云一眼,他决定收回方才的想法。 江惊云正好瞥到了陈觐的目光,他憨憨一笑,对着李竹献宝似的说道:“阿竹妹妹,你的狗在斜楞我,哈哈,真是太有意思了。” 第121节 李竹接道:“这狗欠抽,狗该干的事一样不干,偏学个人样。” 江惊云忙道:“这多有意思啊,也只有你这样聪明的人才养出这样的狗。” 陈觐鄙视地白了江惊云一眼,然后闭目,不想看了那副蠢样。 …… 李竹这几天受陈觐的委托,积极地打听陈陆两家婚事的进展。 这事被穆长倩猜对了,陆家起初不同意,但经不住女儿的磨缠,已经开始松口。陈家也很有结亲的意向。 这一个接一个的消息,让陈觐十分焦灼。 李竹见他这样,只好拿话安慰他:“你放心好了,这不还没定吗?若真到那一天,我就算去抢亲也要把你救出来。” 陈觐才不信李竹的话,这事还是得靠自己。 而且他只要求过李竹一次,便没再提让她帮自己的事,他担心的是自己万一变不回来,搭上李竹就太亏欠她了,当然,若是能回来那就好办了。 过了两日,李竹从穆长倩那里打听到,陈夫人要去城外的明月寺烧香。 陈觐听罢,眼睛一亮,“我们要提前去明月寺,我娘肯定要抽签问我和陆姗的八字。咱们就从这里着手。” 李竹说道:“这好办,咱们溜进去,把签筒里的上上中上签都挑出来,只留下下签。” 陈觐接道:“嗯。跟着我也变得聪明了。” 李竹抬腿踹了他一脚。 陈觐睁着黑亮的大眼睛看着李竹,严肃地说道:“这些日子多亏你的照应,若我能变身回来,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 李竹唉了一声道:“我也不求你的补偿,我只求小白能回我身边就好。你一恢复我们就回家去。” 陈觐听到这话不禁有些气闷,那只蠢狗有什么好惦记的。又听到李竹要回去,不禁又有些怅然若失。他心头涌起许多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等他恢复人身时再提吧。 两人打听到陈夫人要去上香的确切日期,便准备出发去明月寺。 天刚蒙蒙亮,李竹就带着小秋和陈觐出发了。马车是昨晚就租好的,小秋赶车,李竹带着陈觐坐在马车里。 此时已是仲秋时节。太阳未升,山林间薄雾蒙蒙,像笼着一片轻烟。车行其中,有一种恍然迷离的感觉。黄绿交错的草丛上铺着一层淡淡的白霜,清冽的风透过马车的窗口,长驱直入。李竹微微打了个寒颤。 陈觐感觉到了,他往她身边蹭了蹭,说道:“自从不用穿衣裳后,我对天气冷热也觉得迟钝了。” 李竹摸了一把他那暖烘洪的毛说道:“你这身皮毛多好啊。小白总跟我抱怨他没毛没尾巴了。” 马车行了半个时辰以后,朝阳方缓缓升起,如烟一样的晓雾渐渐散了。淡金色的阳光照耀在树林和草地上,天空鲜蓝,白云如絮。 大概秋天是一个容易感伤的时节,李竹心头突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思乡情绪。 她的果园现在正在硕果累累的时节,她池塘里的荷叶应该已经凋残,鱼儿变肥。 陈觐似乎感应到了她的某种情绪,在旁边说道:“其实京城的秋日也别有一番风味,再过些日子山上的红叶变红,满山一片火红,附近的人都来观赏。还有南山的菊花……总之各地有各地的景致,你不可能一直都呆在家乡。” “嗯。”李竹敷衍一句没再说话。她静静地望着窗外的山林。 又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就听小秋说道:“姑娘,前面就是明月寺了。” 明月寺建在山上,马车自然不能上去。 李竹留下小秋看马车,她带着陈觐从后山攀爬上去。 ☆、第149章 恢复人身 后山上怪石嶙峋,杂木丛生。山路崎岖难行,对于陈觐来说不是难事,李竹攀爬一会儿便累得气喘吁吁。 她一边往上爬一边说道:“我觉得这个也不是什么好办法。” 陈觐闷声说道:“我自然知道。这只是缓兵之计。只希望我能快些恢复人身。” 又爬了一会儿,李竹累得面色潮能,汗水淋漓。她抬头看了看隐藏半山腰的古寺,腿肚子不觉一软。这得爬到何时? 陈觐抬头看了一眼,道:“你先在这儿等我,我到寺庙前堂去换了签字就出来。” “大门还没开,你怎么进去啊?” “我知道,里面有个狗洞,阿观以前爬过。” “噗。”李竹忍不住笑了起来。 陈觐看着李竹,又不放心地嘱咐一句:“你不要乱走,就在这儿等着,我一会儿来找你。” “嗯,你去吧。” 李竹也知道这是最好的办法,时间不多了,陈觐必须在寺庙开门前进去把竹签捣腾好。 陈觐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突然折回来,他迟疑着一下,跑到李竹面前,伸出粉红的舌头舔了一下她的手心,然后再箭一样地飞快地跑开了。 李竹觉得这温热濡湿的轻舔,像一股电流一样从手心瞬间流到脚尖,又酥又麻。让她不禁有些失神,待到那道白影跑远了。李竹坐在岩石上,自言自语道:“这家伙终于有点狗样了。” 李竹独自坐在山间的岩石上,,望着人山下莽莽苍苍的树林默然发呆。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身后似乎有些动静,以为是陈觐回来,便头也不回地问道:“你这么快就办好了?” 话音刚落,李竹突然觉得声音不对,那不是人或狗走动的声音,而是一种重物急速滚落的声音。 她猛然回头,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一块巨石正冲着她滚落下来。 “快躲开!” 李竹就听见一声凄厉的叫声,接着眼前窜出一道白影,李竹被一股重力顶开。她的脚步一趔趄,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一扑,摔倒在地。那块巨石擦过她的脚边,继续向前滚动,然后砰地一声落在了前方一处凹陷处。 李竹如梦初醒一般,转过身来寻找陈觐的身影。 他此刻就躺在她的脚边,身上的白毛被鲜血染红了,他像一块毛皮似的平摊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竹心胆俱裂,扑上去抱住他大喊:“小白,陈小白!” 他没有声音,没有动弹,李竹顾不得许多,手忙脚乱地滴出灵泉,一点一点地滴进他的嘴里。一直将今天的份额用完。 “你一定要醒来,一定!” 李竹吃力地抱起血泊中的小白,想这么走下山去,刚走几步就支撑不住,小白比她还重,她怎能抱得起来? 她看看四周,山林寂寂,杳无人影。 李竹不舍地放下陈觐,跌跌撞撞朝山下跑去,她要下山去喊小秋帮忙。 等到李竹带着小秋匆匆赶来时,却一眼看到小白苏醒了,他的目光涣散,发出微弱地哼唧声,一见到李竹轻轻摇动几下尾巴,伸出舌头轻舔她的手指。 “你醒了你醒了。”李竹喜极而泣,轻轻抱着他。 “汪汪。”主人,我终于见到你了。 “什么!”李竹一脸震惊地看着面前的小白。 真正的小白回来了?那陈觐呢? 李竹说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是高兴还是解脱抑或是莫名的失落。 小白还很虚弱,他的身体受到了重创。两人不敢耽搁,李竹从马车上拿来了一床毯子,两人把小白挪到毯子,再一人一边,抬着,一步步下山来。 他们来得早,直到下山时,山寺大门才徐徐打开,山下已有稀稀落落的香客。 李竹默默地坐上马车,小秋赶车回城。 到了城里,两人又将小白抬到医馆去看病。大夫帮它包扎好伤口,又灌了一碗药汤。 回到家里,李竹简述了在山上的惊险一幕,以及小白英雄救主的事迹。众人惊出一身冷汗,江老太连忙念佛。 英勇的小白受到了江家众人的精心照料。江老太还亲自给它熬了骨头汤喝。 很快地,陈家那边也传来了好消息。不出李竹所料,陈觐苏醒了。他头脑清晰,说话流利,一切都跟以前一样。陈府上下欢喜不已。不过,陈家和陆家的婚事就此偃旗息鼓,不了了之。 小白在逐渐好转,他已恢复人身,一切各就各位。李竹本该高兴才对,可是她心里就是莫名的失落。早晨起来,小白不再洗脸漱口,不再求着他刷牙,更不会再用爪子挠她的脚心。 第二天上午,陈家就来人了。来的正是青枫。 青枫一脸喜意地说道:“李姑娘,我家大公子醒了。” 李竹尽管早有预料,但仍然故作欣喜地说道:“恭喜。他是什么时候醒的?现在身体如何?” 青枫答道:“昨天早上清醒了一会儿,然后又昏睡过去,请了几名大夫来,到了二更天又清醒过来。他当时叫小的来给姑娘报喜,可那时天实在太晚了,只好拖到今日。” 李竹笑笑,“醒了就好。” 陈觐已经回归本体,她这次的进京任务就算完成了,亲也探完了。她也该回家了。 李竹抱着小白问道:“小白,咱们回家好吗?” 小白汪汪一声,表示同意。 小白回来的第三日清晨,李竹出门去给杨云买灌汤包,路过街口一处馄饨摊前时,那位衣着干净的大嫂热情地招待李竹:“这位姑娘,吃碗馄饨吧。” 李竹笑道:“明早再吃。” 那位大嫂仍笑道:“这位姑娘,你今日就吃吧,已经有人付过钱了。” 李竹先是诧异,随即了然一笑。 “嗯,那就来一碗吧。”李竹坐下,那位大嫂开始煮馄饨。大嫂面带笑容,将馄饨下了锅,白胖胖的馄饨盛在青花碗里,热气氤氲,汤头清香,芫荽碧绿。让人一看颇有食欲。 李竹坐在摊前,不慌不忙地品尝着。她感觉到街头某处,有一道目光一直停在自己身上。 她知道那是谁。但仍装作没看见,直到吃馄饨吃完,连汤也喝了。才慢腾腾地起身。 她朝卖灌汤包的铺子里走去,刚到门口,那位白胖跟他家包子似的老板便笑着说道:“李姑娘是吧,包子方才有人买了,这会儿该送到你家了。” 李竹“哦”一声,转身离开。 她走到街角僻静处,头也不回地唤道:“小白,你出来了,别躲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个声音幽幽问道:“你在唤人还是唤狗?” 李竹转过身来,正好与一道黑眸对上。 四目相对,两人的感觉都有些异样和微妙。 于李竹而言,她面对变成狗的陈觐和变成人的陈觐,态度自然不同。对于前者,明知道他是人变的,但仍可以无拘无束。对于后者,两人她则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面对。 两人一起沉默着,似乎都在等待彼此开口。 第122节 最终还是李竹率先打破了沉默:“你那天早上,找到狗洞了吗?” 陈觐:“……” “我是说,你把竹签抽出来了吗?” “没有。”陈觐简洁地答道。他没有告诉她的是,他没走几步,就觉得心里不舒服,莫名的恐慌,于是他决定掉头看看。结果正好看到了惊险地一幕。 “那天,真的谢谢你舍身相救。”李竹诚挚地道谢。 “应该的,你是因我才涉险的。”陈觐的声音平淡而有节制,跟以前的他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这四个字却是隐隐刺痛了李竹,让她微微有些心塞。 “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陆家的事已经不必再用那种幼稚手段阻止了,我亲口拒绝了。”陈觐说着这话时,那双明锐的眸子却在端详着李竹,像是在寻找某种迹象似的。 “哦。”李竹回答得波澜不惊。 两人再次缄默。街上的行人变多。招呼声,叫卖声,断断续续地传入他们的耳中。 陈觐开口道:“这里似乎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 李竹立即打断道:“不用换了,我们的话已经说完了。 ”在大街上上,她已经觉得有些尴尬,两人再独住一室,她会更别扭。 陈觐看看四周,微微蹙眉道:“这里实在不是一个庄重的地方,更不适合说些郑重的话。” 李竹有些疑惑:“请问,你到底有什么郑重的话要说?” 陈觐微微别过脸,目光在不远处停留片刻,又转过来,重新落在李竹身上。 他似乎在酝酿某种情绪似的,半晌之后,方缓缓说道:“你现在清醒吗?” 李竹讶然,很快地答道:“我睡醒了,而且早上没有饮酒的习惯。” “那就好,——现在我们来谈谈咱们的婚事。” ☆、第150章 来谈谈婚事 “那就好,——现在我们来谈谈咱们的婚事。” 陈觐一脸严肃地说道。 李竹除了震惊还是震惊,她怔然良久,才缓缓说道:“我想,咱俩还没有熟到可以谈婚论嫁的地步吧?”这两天,她设想过陈觐恢复人身后的种种举动,但从没想到过他一上来就谈成亲的事。 陈觐注视着李竹的目光,从容不迫地跟她条分缕析:“我认为我们可以谈论这件事了。——首先,我们已经认识三年了。” 李竹语调平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不能以时间长短来衡量的,若这么说,那位陆姑娘可是和你认识了二十年了。结果呢? ” 陈觐立即澄清:“我和你,跟我和她之间根本不一样。” 陈觐顿了顿,又接着方才的话往下说道:“其次,我曾经无意间目睹你的……”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开始变得局促和不自然。 李竹自然明白,他指的是哪次,是他刚变成狗时,跟她共浴流鼻血那一次。 李竹满不在乎地说道:“没关系,我不会跟一只狗计较的。” 陈觐:“……” 两人之间再次出现了一阵尴尬的静默。 陈觐心潮起伏不定,他定定心神,再接再厉,“我觉得我很有诚意。” 李竹飞快地接道:“我知道,可是成亲并不是有诚意就可以的。陈大人,我想你们家——” 陈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他接着说道:“我明白你的顾虑,下面我要说的,正是你想知道的。” 李竹觉得好笑,只好任他说下去。 “我的家人尚算和睦。祖母尚在,父母双全,我的弟弟你也见过。性子虽顽劣但品性尚可,颇有可塑之处。我未过门的弟媳,正是你的好友穆长倩,所以你也不用担忧妯娌问题。” 李竹面无表情:“……嗯。”她只是默默可怜陈观,原来他的品性仅仅是尚可。 “我父母还算恩爱。——据我多年观察所知,这可称得上是男方的一大优点。” 李竹略有些不解,不是父母双亡是男方的一大优点吗? 陈觐见她面露疑惑之色,很耐心地解释道:“因为父母恩爱,我的母亲不会内心空虚无所依靠,不会自怨自艾,时时刻刻盯着儿子儿媳,也不会发生婆婆要跟儿媳妇抢儿子的事情。” 李竹点点头:“略有道理。看不出你还有这等心得体会。” 陈觐淡淡说道:“做为一个县令,调解民间纠纷是份内职责,我所经手的家庭纠纷又多以婆媳纠纷为主。所以在这方面颇有心得。” “理解。” 话说完了。两人再次四目相接。 “关于我的家人问题,大致已经说完。你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提出,我会一一解答。” 李竹再次暗笑,这架式不像是谈论婚事,倒像是谈公事。 李竹说不清是在试探还是倾诉,脱口而出一直盘桓在她心头的一个问题。 “我想你也知道我的传闻,就连蔡家那样的家庭都嫌弃我名声不佳,更何况是你家,你的家人是很好,可他们不见得会接纳我这样的女子做儿媳妇。” 陈觐似乎早有准备,他胸有成竹地说道:“我不敢保证我的家人不会对你有一点不满,但我相信事在人为。况且,我以为这种事的关键之处在于男方。在下不才,但自认为还有些担当。——所以,我家人的事由我去处理。你不必担心这方面的问题。” “你有把握说服他们?”李竹挑眉问道。 “若没有把握,我根本不会冒冒失失地来对你说这些。” 不知怎地,李竹听到这句话,觉得莫名地有些暖心。 但是暖心归暖心,这并不能影响她的决定,李竹思忖片刻,便说道:“呃,这么说你的确算有担当。可是问题在我,我对于复杂的家族,以及人与人之间的来往有一种天然的抵触。所以……”李竹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确。 陈觐微微蹙了蹙眉,沉思半晌,以一种语重心长地声调徐徐说道: “恕我直言,这是一个大问题。如果你不肯直面这个问题,只想逃避问题,它将一直是你的阻碍。这世上从来没有十全十美的家族,也根本不存在各方面都满足你要求的男子。 这世上也没有什么是理所当然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要用心维护。当然这个前提是双方彼此都是正常人。我不敢自夸我的家人个个都好到无可挑剔,他们跟大多数人一样有缺点也有可敬之处。我相信你能与他们和睦相处。” 李竹觉得自己受到了一些震撼,难道她一直都在逃避问题?她转念一想,可是避难就易、趋利避害不是人的本能吗?若有选择,谁愿意迎难而上呢? 李竹的眼睛望着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望着清晨金色的阳光撒落在店铺的招牌上,闪闪发光。望着高远的蓝天下飞翔而过的鸟群,陷入沉思之中。 良久之后,李竹收回心思,她看着陈觐的眼睛,缓缓说道:“我这个人不怎么样。你的家人恐怕还没打听清楚我的过去吧。”毕竟京城离清河县那么远,陈家可能暂时还不清楚自己的底细。 她清楚的知道,在这些土著人的眼里自己根本算不上所谓的贤淑温顺,何况她还有一些别人眼里的黑历史。 陈觐稍一沉吟,语调平淡地接道:“你这人的确不怎么样。” 方才那一丝暖意顿时不翼而飞,李竹心生不悦,这人就是这样,她可以自嘲,但别人却不能附和。 谁知,陈觐话锋一转,又把自己也拉下水,道:“其实我这人也不怎么样。” 李竹立即实施报复:“对,我一向都这么认为。” 陈觐:“……” 两人面面相觑。陈觐的嘴角扬出一缕古怪的笑意,他说道:“你没发现,我们的性子很契合吗?——至少在吵架上旗鼓相当。我认为只有旗鼓相当的人才能做长久夫妻。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李竹心说,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李竹刚想开口回答:“我——” 陈觐似乎怕她当场拒绝,忙扬手打断她:“李姑娘,别的不论,单以咱们的交情和我的诚意而言,我的提议值得你好好考虑。” 李竹一时竟不知怎么反驳。 陈觐说完,往前迈了一步,附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第一次对一个女子说这种话,没有经验可循。若有不妥之处,还望海涵。” 他的气息萦绕在她的耳边、鼻间。那种感觉跟几日前,他做为狗时舔她的手心一样,让她有一刹那的失神和微微的颤栗。 陈觐说完,慢慢转过身离开了。 李竹站在街边呆住不动,陈觐走了几步回头看看。再走几步,他还想回头,又觉得不妥。便命令青枫代他回头:“她还在那里吗?” 青枫回头看了一眼:“还在。” 又过了一会儿,他再问:“仍在?” “在。” 陈觐又走了几步,猛然觉得自己似乎遗漏掉了某段重要的话。他正准备返回补充一下,却见李竹已经离开了。 她从另一条小巷子里绕回去的。 李竹回到江家时,就见门前停了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一个态度略些傲慢的车夫,正在百无聊赖地打量着四周的街景。 李竹心中纳闷,这是谁家的马车? 李竹一进门,就看到了一个熟人——陆姗。 陆姗正在跟杨云说话。今日的她身穿杏黄的缎裙,云鬓高挽,妆容精致,整个人明艳生光,江家这样的陋室仿佛局促了她似的。陆姗对杨云十分客气,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笑意。李竹能分辨出那笑不过是礼貌性的罢了。 “陆小姐。”李竹进去招呼道。 陆姗起身说道:“你治好陈大哥的病,我们两家都感激不尽,我一直都想登门道谢,不过一直忙碌,今日才得空闲。冒然叨扰,还勿见怪。” 李竹客套地说道:“陆姑娘无需如此客气。数日前,陈夫人和陈家两位公子已经道过谢了。”就算要谢也是陈家的事,关她陆姗何事? 陆姗的神色微微有些窘迫,不过随即又恢复正常,她说道:“我早就听族兄提起过李姑娘的事,一直有心结识。没想到竟能愿望成真。” 李竹心中亮光一闪,忙问:“姑娘的族兄是莫非是陆琨?” 陆姗微笑点头。 因为两人长得不像,李竹当时只以为两人恰好是同姓就没这方面细想。没想到竟还真是一家人。 陆姗跟李竹得体从容的闲叙着,她先是称赞李竹,中间夹杂陈觐和她小时候的往事。 她在追忆往事的时候,眼中闪烁着浓浓的深情:“陈大哥这人表面看着冷漠,实则对人很好。他虽然冷言冷语的,但从来没欺负过我们这帮女孩子。不但不欺负我们,别的男孩子欺负我们时,他还会出手相帮……” 李竹不厚道地说道:“我怎么听说他从小就爱洁成癖,爱泼人冷水,比如……”李竹将穆长倩告诉她的八卦又复述一遍。 陆姗笑道:“哦,好像是有这事。不过,人谁能没有些癖好?与他的优点相比,这算不得什么。” 李竹再次鉴定,这姑娘对陈觐是真爱。对了,他们方才谈成亲的事,自己怎么把这个重大问题给忽略了?李竹一想到此,恨不得找他补充完整。 两人各怀心思、表面融洽地闲聊一会,陆姗方提出告辞。 当陆姗带着两个丫环走出江家大门后。杨云捧着肚子依着门框说道:“这都上门来敲打你了?” 李竹笑而不语,陆姗这是敲错了方向。她现在该争取的是陈觐的心,而不是来敲打她。不过,她才懒得提醒她。 李竹现在在想陆琨。她该怎么对付这个烦人的角色?她猜陆琨一定不会放弃这个诋毁她的机会?他一定会加油添醋地给陈家人说自己的坏话。又想到他以前对付她的小白,李竹就气不打一处来。 第123节 要不要让小白发动一下它的狗伙伴来对付这个家伙?或者是…… 李竹还没想出具体方法,就听到了关于陆琨的消息:他在打猎时坐骑受惊,坠马摔残了。这个消息真是及时雨。不过,怎么那么巧? 李竹也不太确定是不是陈觐的手笔。 当日傍晚,青枫送来了一些猎物。说是陈觐打来的。 除了猎物之外,李竹还收到一把天蓝色的野花。里面夹着一张纸,上面写道:威胁已除,请放心。请速考虑。近日有事外出,五日后上门拜访。” ☆、第151章 考虑、回乡 李竹真的认真考虑了。她把陈觐从头到尾的细细琢磨一遍。他这个人聪明务实、冷静理智、还算有担当,也有诚意。可是陈家……李竹并不相信他说摆平就能摆平了。何况他还是长子,分家另过的可能性也不太大。她对他没什么信心,对自己没信心。就算她逃避问题吧。 还 有就是陈觐这个人,他谈论婚事跟谈公事差不多。一个太感性的男人让人受不了;但太理智了,同样让人难以忍受。面对这样的男人,你连无理取闹的机会都没有。 这是何等可怕?更何况,恋爱中的男人若是太过冷静理智,总让人觉得他还没入戏。 诚如他说,他是一个有担当的人,他也许认为他看了她的果体就觉得应该对她负责。但,这个结果不是她想要的。 李竹正在考虑这事的时候,穆长倩又来看了她一回。 穆长倩一进了李竹的屋子,就开始愤愤不平地骂道:“那个可恶的陆琨,真是个长舌男,他竟然诋毁你,说你见到有钱有势的男子就往上凑,还说你试图勾引他……简直气死我了。” 这些早在李竹的预料之中,不过,她听了仍然十分生气。 穆长倩接着又说道:“不过,他很快就遭到了报应。这不,他现在已经摔残了。听大夫说,他的脊梁骨都摔折了,这辈子也只能在床上度过了。他爹娘愁得头发都白了。虽然这报应狠了点,但的确大快人心。” 陈觐这招够狠,不过,她很喜欢。陆琨已经知道她的秘密,以后不知道会翻出什么风浪来。 不过,李竹还是有点替陈觐担忧。 她试探着问道:“那他家人没有查马是怎么惊的吗?会不会是有人故意这么做?” 穆 长倩道:“怎么会不去查?马惊的原因当下就查到了,那是因为马儿不小心踩到了蛇窝里,被蛇咬了,就受惊了。其实当初受惊的不光是他的马。陈觐还有几个打猎 的马儿也惊了。不过,他们及时跳下了马,都有惊无险,陈觐还受了伤,只有陆琨,被马蹬卡住了脚,想跳都跳不下来……” “等等,陈觐受了伤,他怎么没跟我说?”李竹急声问道。 穆长倩看着她暧昧地笑着,“可能是怕你担心吧。” 李竹轻咳一声,又问道:“他伤得严重吗?” 穆长倩抿嘴笑道:“应该是不严重。” …… 次日上午,青枫来江家时,李竹便迫不及待地问了陈觐的伤势。青枫说没甚大碍。他现在出门办事去了。既然能出门办事,就说明他确实伤得不重。李竹也就放了心。 杨云见李竹这几天眉头不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就以为她是因为陆姗的事情烦恼,因此就抽了空来开导她。 这天下午,家里人都外出了,只剩下两人在家。杨云便一边做针钱一边跟李竹说话。 杨云说道:“阿竹,咱们虽不是亲姐妹却胜似亲姐妹。我一直都希望你能过得好,能嫁个好人家。我做为一个过来人,给你说说我的看法,若是觉得好,你就听,觉得不好就当咱们瞎聊。” 李竹笑道:“姐你说吧,我洗耳恭听。” 杨云说道:“这几年吧,看东邻西舍的家长里短,又听到那些传闻,我觉得女人嫁人,夫妻脾气相投是一方面,可这婆家的人也不能太过火了。 拿 我西院的那人家来说,男方人好不好?大家都说好。那小伙子跟邻居从没红过脸,有活不用叫就来帮忙,对他家娘子也好。偏偏这样的人赶上一对上不得台面的爹 娘,他爹娘死活瞧不上他媳妇,时不时地上来作践,整天指桑骂槐的。做儿媳妇的不能顶嘴,只能硬忍。她又怕丈夫难做,两方都瞒着不说。就这么憋着结果憋出了 病,整个人瘦成了人干,大伙都说估计也没多少日子好活了。我们看着都难受。 还有前街王家的闺女,因为生得美,又得了好机缘,就攀 了门高亲。结果婆家看不起,妯娌挤兑,大姑小姑子笑话她。起初夫妻两人感情好,丈夫还帮着她。后来,她年长色衰,夫妻情份也渐渐变淡。两人吵嘴时,男方急 了,也常说些让人心寒的话,说什么你能嫁到我们这样的人家是祖上烧了高香,你还有什么不满的,我休了立马能娶一个年轻貌美的等等,这下她的日子更难过了。 唉……” 杨云絮絮叨叨地说了一长串,李竹静静地听着。 说了一会儿,杨云又迟疑着试探道:“阿竹啊,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提。奶奶催了两次,我今日就提一提吧,你要乐意那就好说,不乐意呢,就当我没提过。” 李竹猛然回神,心头顿时涌上一个不太妙的预感。 只听杨云继续说道:“就是我家小叔子的事,你姐夫和奶奶都挺喜欢你的,惊云那小子也觉得你不错,你看……” 李竹暗暗苦笑,她来这么久,跟江惊云总共也没说上几句话。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了? 杨云又道:“你要真乐意,我心里也高兴,这可是亲上做亲。江家人你也知道,虽然粗枝大叶的,但都心大,啥事都好商量。这过日子又怕遇到那心眼小、爱较真的。一点鸡毛蒜皮的事当成天大的事掰扯,怪呕心的。” 李竹想了想,斟酌着说道:“姐,我也觉得姐夫这样的人不错,江家人我也挺喜欢。可是吧,我一直把惊云当成自个的兄弟看待,对他没有别的心思。恐怕要辜负你们的好意了。” 杨云对于李竹的拒绝也并不诧异,她豁达地笑笑:“没关系,这一家有女百家问,问不问在他们,乐不乐意在你。” 李竹又回之一笑。接下来,杨云便没有再提这事,继续跟李竹说些家常琐事。 李竹拒绝了江家,还好,他们都装作没发生这事,对李竹仍一如既往的热情。只是江惊云有些失落,吃饭时,时时地偷瞄李竹几眼。 又隔了一日。江家又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李竹见到这人不觉吃了一惊。这人不是旁人,却是毛二。 毛二看着比以前更黑更彪悍。全身上下黑凛凛的,说话时露出一口白牙。 毛二给杨云带来了李大姑捎的东西和信。 杨云见到老乡十分激动,热情地招待茶饭。又急着打听家里的消息。 毛二将自己知道的通通告知杨云:“你家里都还好。你哥在用功读书,准备明年的考试。叔叔婶子的身子也康健,铺子里的生意也挺红火……” 杨云听罢,略略放了心。 “只是,”毛二看向旁边的李竹,语气有些迟疑。李竹的心不由得一沉,就忙说道:“毛二哥,你有话就直说吧。我受得住。” 毛二咧嘴笑了笑,道:“你家也没啥大事,就是你爹娘看你不在家,非要过来替你看门,你家的那个丫头小春拦着不让,你爹娘发狠说要把小春发卖了。” 李竹听得心头火起。杨云和江家众人也是愤然不平。 “对了,还有一事。”毛二看着李竹说道:“蔡青要回来了。——我有朋友也在跑海路。听说这小子发了一笔财。他家人一听说,早就打扫房间等着他呢。” 蔡青这个名字像一记轻锤,猝不及防地锤打了李竹一下,她心里酸酸的,那些往事纷至沓来,既遥远又清晰。 李竹干笑两声:“几年了,也该回来了。——毛二哥你还要再添些饭吗?” 杨云担忧地望着李竹,欲言又止。 送走毛二,李竹勉强对江家众人笑笑,说道:“看来,我必须得回家一趟了。” 江家人也明白李竹是有必要回家一趟,因此也没再刻意挽留。 江大年就说让江惊雷送李竹回去。 李竹忙摇头说不用,杨云过不多久就要分娩了,哪能让他此时离家?她既然能独自上京,自然也能独自回去。 李竹收拾了简单的行装,小白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她联系合适的商船就可以启程了。 杨云一边帮她收拾行装,一边问道:“那陈家那边呢?你要不要去辞行?” 李竹想了想,摇头,她本能地不想见到陈觐。仿佛怕见到他自己会动摇似的。 不过,李竹跟穆长倩告别时,还是留下一封短信。 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我已考虑清楚,咱们不合适。请君另择贤妇。祝君一路高升。 李竹收拾完行装,启程回乡,此时离他们约定的五日之期还差一天。 ☆、第152章 追妻行动 对于李竹的离开,江家众人颇有些不舍,江老太略有些遗憾地看着李竹,毕竟她还曾想过让她做自己的二孙子媳妇。如今江老太的一只眼睛已经恢复了一点视 力,可以影影绰绰地看到人影。江惊云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背上行李,静静地站在一旁等候着她和众人告别。杨云也是拉着她的手不放,再三叮嘱她要小心。 穆长倩也来给她践行。 “你真的不等陈觐回来吗?”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穆长倩突然问道。迟钝如她,也觉出这两人之间一定发生了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 李竹笑着摇头:“不等了,该说的都说了。他看了会明白的。” 至于他怎么想,她就不得而知了。穆长倩摇头不语。 李竹挥手告别众人,带着小秋和小白还有一堆行李,上了客船。 李竹仍跟来时一样,身着男装,将白嫩的脸抹得又黄又黑。比来时方便的是,此时已是仲秋天气,衣裳穿得也厚些,比那时更好遮掩身材。 小白没有坐过大船,对船上的一切颇为稀奇,一路东张西望,左闻闻右嗅嗅。 李竹再三嘱咐它不可吓人,更不能乱咬人。 带着一条狗上船,有些船家不太乐意。即便李竹多加钱,船主也乐意。最后还是江惊雷出面,说了会好话,才上了一条大船。 李竹和小秋安顿好行李,又等了一会,船终于缓缓开动了。 岸上送别的人拼命地挥着手臂,船上的人也挥手示意。有的还扯开嗓门大声叮咛,船离岸边越来越远,岸上的人声越来越渺远,人影越来越小,渐至变成黑压压的一片。 船上的客人都有些伤感,连说话声都变小了。李竹心里也些空落落的。 小白见主人兴致不高,哼唧一声用头蹭蹭她的腿。李竹微笑着扯扯它的耳朵。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面容平常的中年男子突然说道:“这狗真不错。是狼狗吧?” 李竹随口答道:“人们都说是。” “嗯。确实像。”那人随口答了一句。 李竹抬头看那人,男子冲她微笑点头,然后朝人群中走去了。 李竹以为这人不过是随口搭讪一句,也没放在心上。 船行两个时辰后,就到了午饭时间,在用饭时,李竹又意外地看到了那个中年男子。他静静地坐着,慢条斯理地吃着阳春面。 午饭过后,河面起了风,因为是顺风,船行比上午快了许多。 李竹百无聊赖地抱着小白靠在舱内一角打盹。小白忽然说道:“那个公的好讨厌,老是看我。” 李竹睁眼一看,正好对上上午和他搭讪的中年男子的目光。经过上次的事,李竹不由得起了警惕之心。 她把小秋叫过来,叮嘱他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同时又让小白盯紧那个人。 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察觉到李竹的戒备行动。接下来的时间,他没再出现在李竹的视线内。 李竹继续打盹,这时就听见有孩子兴奋的大叫道:“芦苇,好多芦苇,还有鸟。” 李竹正好觉得气闷,就到外舱去透透气。 大船正好经过一片阔大的芦苇荡,此时正值仲秋时节,芦苇的叶子苍翠中带着些黄色。顶上也结了一根根火腿一样的棒子。一群灰的白的蓝的水鸟在芦苇丛中飞翔鸣叫。 李竹见此情形,忽然想起了杨家集那一片浩浩荡荡直涌到天边的芦苇荡。也不知道家里究竟怎样了? 李竹正在沉思间,忽然感觉船身陡地一顿,像是被什么绊住了一样停住不动了。 船上的客人不禁惊慌呼叫,互相询问到底怎么了? 第124节 这时,有伙计出来说这一带水浅,大船容易搁浅,找纤夫拉过去就好了。 正说着话,芦苇荡上丛中就出来了几十个打着赤膊的精壮汉子。 但这些人手中拿的不是纤绳,而是明晃晃的尖刀。 “啊——水贼来了——”船上众人乱作一团,四处逃窜。 这些人分工合作,有人负责举刀威吓,有人手脚麻利的搬运客人的行李和包裹,还有的负责搜身。 李竹和小秋也吓得够呛。小秋绷着脸,一双眼睛冒着火。李竹拉拉他,小声说道:“不要乱动,他们要财给他们便是。”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哪是这些人的对手? 李竹和小秋他们不乱动,但不代表别人不乱。船上有几十号人,有的会水的,干脆抱着行李跳下了河。人们都爱跟风,一人跳,更多的人也往下跳。 扑通扑通,这些人像下饺子似的都往水里逃窜。 李竹和小秋一个不小心也被冲散了。李竹更是身不由己地被人带下了河。小白汪汪狂叫,伸嘴去咬主人的衣裳,却只咬到一块衣角。 这时节的水有些冰凉,但仍能勉强忍受。李竹也会凫水,她在水里游着,时不时抬起头看看船上的动静,又大声喊小秋和小白的名字。 就在这时,她听得身后一阵划水声,她抹了一下脸,转头去看。 那人正是方才在船上搭讪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盯着她,像是在盯着一只猎物一般。 李竹只觉得背上刷地起了一股寒流。她转过身,拼了老命向前游去。身后的人狞笑一声,李竹忽然觉得被人捉住了左腿。她的身子慢慢往下沉去,冰凉的水淹没了她的头顶。李竹拼命挣扎,反扑过去,拽着他人死不松手。 她此时没心思猜这人为什么要害她?也不去猜是谁派来的。她只有一个念头,她即便要死也要拉着他垫背。 那人没料到李竹会这么难缠,他不得不窜出水面换口气,李竹也趁机浮出水面,大声喊道:“救命——” 然而水面上到处是逃生的人,前方还有持刀的劫匪,人们自顾不暇,哪有人来理会她? 那人听到李竹喊救命,也有些着慌。他狰狞地笑道,把她的头往水下摁着:“你去死吧。” 李竹眼看求救不成,便使出全身的力气拽着那人。她的力气本就不小,再加上濒死之人都有一股不要命的狠劲,一时之间,那也人奈何不了她。两人时浮时沉,在水中挣扎搏斗,两人离大船也越来越远。 挣扎许久,李竹终于看到一只又小又破的渔船,船上有个五六十岁的老头。 李竹窜出水面大喊一声:“救我——” 老头犹豫了一下,突然举起船桨,对准男子的头猛敲一下,那男子吃痛,不由得松了手。 老头大喝:“快往岸上逃去。”说完,他大概是怕男子报复,划着小船,像箭一样地逃去了。 李竹拼了命地向岸上游去,身后的男子在穷追不舍。 终于看到了岸边,李竹拖着湿淋淋地身子爬上了岸,然后往山林中钻去。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喊声。她一心逃命也没功夫理会,咬牙往里面跑去。她的一只鞋子掉在了河里,此刻脚上只有一双薄袜,地上的荆棘将扎得钻心地疼。 她刚想停下,忽听得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那人追来了! 李竹顾不得脚上的伤,接着拼命地往前跑。 突然,她觉得脚下一凉,她踩到了一个滑溜冰凉的东西上。 “蛇!” 被踩的蛇在她脚踝处咬了一口,哧溜一下钻入了灌木丛中。 李竹吓得脸色一白,她不知道这蛇是有毒还是无毒,她必须先停下来用灵泉解毒。她刚坐下来,脚步声又响起来了,接着一片阴影笼罩在她的头顶。 “李竹,你跑什么?”这是陈觐气极败坏的声音。 李竹抬起头,狼狈不堪地望着他,说道:“我被蛇咬了。” “什么?” 陈觐不再说话,弯腰抱起她,放在旁边的一只大石头上。 “你怎么来了?”李竹又问。 “别说话!”陈觐吼了她一句。 他飞快地撕掉她脚上的棉布袜子,找到伤口,然后毫不犹豫地俯身下去,用嘴去吸她脚下的毒血。 李竹惊得目瞪口呆,她连忙说道:“不用吸,我有办法。” “别说话。”陈觐头也不抬地吼道,然后啐出一口血沫,接着再吸。 那种温软的触感,像一股电流通过脚踝的伤口刷地一下流遍全身,她的全身起了一阵轻微的颤栗。 陈觐以为她是毒发了,再大加大了吮、吸的力度。 李竹默然无言地盯着他的头顶发呆。 “大、大公子……” 来的人是青枫和青松两个贴身随从。 两人看到眼前这一幕,也不由得呆住了。 陈觐再吸了几口,直到伤口处的血从乌黑变成鲜红,才略略放了心。他站起身,看了一眼李竹,转身进了树林。再回来时,嘴角已没了血迹。 陈觐回来时,在李竹面前略一弯腰,说道:“上来,我背你。” “哦。”李竹猛然回过神,轻轻趴在他的背上。 “你没事吧?” “没有。你呢?” “没事。”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如血的残阳染红西方半边天空,山林幽暗,飞鸟还林。 陈觐吩咐道:“去前方找个山洞,生一堆火。” 青枫答应着去了。 李竹伏在陈觐的背上,她的衣裳早已湿透,肌肤隔着衣料时不时摩擦着,生出一阵阵灼热之感。尤其是胸前贴着他的背部,让她颇有些难为情。她只好稍稍离远些,为了避免掉下来,她的两只手捏着他的肩膀。 许是捏得紧了,李竹感觉到身下的人起了一阵痉挛。 她只好放松了些。 这时,就听陈觐低声说道:“别挑、逗我!” 李竹很无辜地说道:“我没有,我只是怕掉下来。” 陈觐不说话了。 “你放我下来吧。我觉得我能走。” 陈觐没理她,只是径自往前走去。 又走了一阵,青枫过来说,前方有一处山洞可歇脚。 李竹提起小秋和小白。 陈觐说道:“已经让人去找了。不用担心。” 她不再说话。 陈觐背着她进了山洞,里面已经松了一堆火。 火堆旁堆了一些干草和树叶。 陈觐把李竹放在厚厚的落叶上,借着火光检查了一下她脚上的伤口,见并无意外才放了心。 他开始当着她的面宽衣解带。 李竹无意间打量了他一眼,这一看眼睛就没再离开,只见他宽肩窄腰,胸肌鼓鼓的,既不显得羸弱,又不会健壮过得过份,那是一副将文雅与野性结合得恰到好处的完美身材。 陈觐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脸上浮起一缕浅浅的笑意,然后故意将动作做得很大,像是在故意引起她的注意似的。 李竹见他的余光扫过来,赶紧别过脸假装看岩壁。 “不看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股愉悦的笑意。 李竹死不承认:“我在看火,谁看你了。” 陈觐迅速将自己的外裳脱下,扔给她,说道:“把你的湿衣服脱了烤烤。我在外面等着。”说完便起身到洞外去了。 李竹停了一会儿,才慢慢将湿衣除去,横披着陈觐的外衫,就着火堆烤衣裳。 李竹望着眼前的熊熊火光,听着木材在火中噼啪作响,只觉得心潮激荡,久久难以平复。 她换上干衣裳后,便出声叫陈觐他们进来。 不过,进来的却只有陈觐一人。 李竹没话找话,“青枫他们呢?” “打猎。” 过了约有两刻钟,青枫便挑着一只烤好的松鸡进来了,青松递过一叠洗干净的树叶,一壶水。 陈觐很自然地接过来,掏出腰间的短刀,将肉切成片状,放到树叶上。 李竹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 “看什么,吃呀。” 李竹不客气地拿过来吃了。她刚吃完,他又片好一树叶肉。 李竹又拿过来吃了。这时,她才想起招呼他,“你也吃吧。 ” 陈觐板着脸没理她。李竹只好继续吃下去。 “我饱了,你随意。” 陈觐只喝了水,并没有动鸡肉。 陈觐看她吃饱喝足了,方沉声说道:“现在,我们来算算总帐。” 李竹明知故问:“你看上去很生气?” 陈觐问道:“为什么不辞而别?” 李竹有些心虚,辩解道:“我让穆长倩转交你一封信。” “那不叫辞别。” “那好吧。” 第125节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过了一会儿,李竹主动打破僵局,“青枫他们不进来吗?” “他们另有住处,这里只有我和你。” “……嗯。” 李竹以为他还有话要说,等了半晌,发现这厮靠着岩壁睡着了。 她微微叹息一声,将身子往后一靠,也准备小睡一会儿。 她刚闭眼,就听见陈觐冷声说道:“事情还没交待完,你就睡了?” “你要我交待什么?”李竹问道。 “你到底在迟疑什么?” “迟疑的地方什么很多,比如你家……” 陈觐长出一口气,清声说道:“家世的问题,并非不可跨越。别说是我们这等中等人家,就连当今圣上的妃子都有民间女子。先皇后就是秀才之女。” 李竹疑惑地问道:“可是你们不需要靠联姻来增大家族实力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之类的。” 陈觐淡声说道:“做为将门之后,我生平最恨的事是割地和亲。” “这跟割地和亲有关系吗?” “有,两家联姻就相当于拿我去和亲。任何一个有志气的男人都不屑于此。我想要功名富贵,自可以去拼搏,不需要靠女人。” “可是你的族人呢?” “你觉得我是一个容易被他人左右的人吗?” “他人是不能,可对方若是你的至亲呢?” “真正的亲人不会无视我的意愿。我很庆幸我的亲人中没有这样的人。” 李竹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 陈觐等了一会儿,见她又陷入沉默,便催促道:“我总觉得家世问题不过是你的托辞,你的拒绝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李竹小声说道:“我们性情不合。”这是最万能的拒绝方式。 “这是套话,我用过两次。” “我……” “请讲真话,我承受得住。——拿出你平日说话的十分之一犀利即可。” 李竹:“……” 陈觐以为她是没有头绪,便循循善诱道:“现在,把你的问题一一抛出来,不论是有关于家世的,或是我个人的,我一个一个地解答,是我的问题,我能改则改,不能改的,我们再做商榷。” 这公事公办的口吻。李竹猛然想起,这才是自己拒绝他的最主要因素。 李竹飞快地说道:“我现在就有一个问题。” “请说。” “就是我觉得你这人太过冷静。连求亲都像办公事似的。” 陈觐默然半晌,最后才问道:“一般的男人都该怎么求亲?” 李竹道:“我哪知道。” 陈觐轻哼一声,语气略有些酸味:“你若不知道,又何来的比较?” 太公事公办了,他一直都以为自己很有诚意。没有直接让媒人上门,而是先去打探女方的心意。 “所以,你怪我没有直接派媒人上门是吗?” 李竹:“……”她觉得自己是在鸡同鸭讲。 就在这时,陈觐又补充一句他:“等我回去问问别人吧,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这是他第几次提自己没有经验的事了?李竹心里警铃大作。 于是,她趁机发问:“再问一个问题。” “嗯,说。” “你、那什么,你以前……”李竹不太好开口。 陈觐眉毛一扬,反问道:“你想问我之前有没有过女人?” “……是。” “没有。” “一个也没有?” “一个也没。” 李竹先是高兴然后便是疑惑。像杨墨和蔡青这样的,不足不奇。但像陈觐这样的家世的这种年龄的,这种情况太罕见了。 她心头的疑问越来越大。 他会不会有问题?或是有龙阳之好?她很快否定第二个原因。她在京里没听说过他跟谁走得特别近。而且据她的经验也不看不出他有这方面的特质。 那么他、他有毛病,他不行! 陈觐见她神色变幻莫测,一脸疑惑,他凑上来,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李竹鬼使神差,脱口而出:“难道你有毛病,你不行?” 话一出口,李竹就后悔了,悔得直想咬舌头。 陈觐先是惊诧,然后就是愤怒,是真的愤怒。他的脸黑得吓人,一双明锐的眸子闪烁着寒光。 李竹有点吓住了。张张嘴,想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 陈觐往她身边挪了挪。李竹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点,最后退无可退,只好靠在岩壁上与他对峙。 陈觐挤上来,紧紧地贴着她,一种强烈的压迫,让李竹的心突突直跳。 李竹挤出一丝笑容,“哎,有话好好说,你可别动手。” 陈觐压抑着怒气,咬牙说道:“我不动手,我让你自己动手。” “啊?” 陈觐一把拉过她的手,放在自己的下腹。 李竹像摸到一块烙铁似的,吓得赶紧缩回手。 那一瞬间,她明白了自己摸到的是什么。血轰地一下涌上头顶,脸颊热得烫人。 “你、你……”不都说古人含蓄吗?有这么奔放的吗? 陈觐把她的手扔开。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个正常男人。” 李竹结结巴巴:“对,正常,正常。” 陈觐别过脸,倒打一耙,“是你逼我的!” 李竹有些心虚,她似乎踩了所有男人都不能容忍的雷区。 两人一个扭过脸,一个低着头。山洞里的气氛尴尬至极。 过了好一会儿,李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但是谁让你最是那么冷静自持,看上去对任何女人都没兴趣。”见着女人挪不开眼的猴急男人不能要,但是这种对谁都无动于衷的人难免让人起疑。 “李竹!”陈觐气极败坏地喊道。 李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他被摁在岩壁上。陈觐用手托着她的头,接着便是狂风暴雨一样的吻。他的动作是那样急切,略带有些一股生涩还有报复性的野蛮。 李竹傻眼:“……” …… 很久之后,陈觐才喘息着放开了她。他的面色发红,双眼闪烁着异常明亮的光芒。 李竹呆呆地望着他,一时还没缓过神来。 陈觐凝视着李竹的眼睛说道:“我就是想告诉你,对于男人来说,君子和野兽只有一线之隔。男人想放纵极容易,但冷静自持才最难得也最费力。你信不信我可以把你就地正法?你竟把我引以为傲的优点当成缺点,还敢质疑我的某种能力!” ☆、第153章 壁咚之后 李竹张口结舌,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陈觐渐渐恢复平静,他那明锐异常的眸子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李竹。 陈觐以为她是吓到了,随即放柔语气道:“对不起,我吓着你了。” 李竹一边往边上移动一边缓缓道:“是吓着了。我赞同你的说法,你和野兽确实只有一线之隔。” 陈觐微微一笑,双眸潋滟生波,他伸出手来,“别躲我,过来。” 李竹此时是心有余悸,她才不过去。陈觐等了一会儿只自己挪了过去。 陈觐现在已恢复冷静,又跟平常一样。 他用低沉略哑的声音解释道:“我因为有洁癖和别的原因,所以才这样,不是因为我不行,而是我不想和愿,明白?” 李竹小声说道:“明白。” 陈觐又问道: “现在还怀疑我的热情吗?” “不,不怀疑。” 李竹此时才领悟到,别人的热情像火堆,一般人都能看到,他的热情像休眠型火山,平常看着没事,一旦爆发让人瞠目结舌。 “那么,还有别的疑问吗?” “没有。绝对没有。” “没事,有问题尽管提,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鉴于刚才的教训,有些问题,李竹宁愿憋着也不提出来。 其实她心里还有一个问题的,就是他的洁癖问题。她真想问他是不是有洁癖到连女人都不爱接触。可随即她又想到了他方才的举动,他毫不犹豫地吮吸她脚踝上伤口的情景。这个应该足以解答她的疑惑。 第126节 李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的洁癖是因为变成小白才改变的吗?” 陈觐微微一笑,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不全是,我发现人的某些习惯和原则是专门让某人来打破的。在下不幸遇到了一个克星。” 李竹暗自腹诽,这个人也真是的,本来很好听的话,到了他嘴里就变味了。怪不得光棍至今。 陈觐挨着她的肩膀坐下,问道:“对了,忘了问你了,那个男子为何要追杀你?” 李竹摇头:“我也不知道,会不会是陆琨派来的?” 陈觐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他没这个能力,他现在除了瘫痪在床,还变成了哑巴。——他吃喝了药,所以变哑。” “变成了哑巴?”李竹不禁多看了陈觐一眼,很快就略过陆琨,接着又道:“那就是吴玉容,我在京里只有这两个仇人。” “吴玉容?”陈觐先是疑惑,随即了然。 他接着问道:“这样的事,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跟你没那么熟。” 陈觐嘴角一弯:“以后就熟了。” 李竹总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在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质的飞跃。 山洞外面是黑沉沉的一片,里面的火堆仍在燃烧着。红红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那双眸子中也像沾了火似的,熠熠生辉。 “你又在偷看我?”他问。 “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陈觐笑而不语。 两人没再说话,一起盯着火光。 许久之后,陈觐又补充一句:“我被你弄得丢三落四的,忘了告诉你了,追杀你的男子已经死了。” “谢谢。”李竹轻声说道,旋即又解释道:“不光是这事,还有你吸、毒血救我的事。” 陈觐语气平淡:“没什么,若不是为躲避我,你也不会遭此大难。” 李竹张了张嘴,想解释说不是这样,随即想到,他好像很喜欢把她的事往自己身上揽,索性也不解释了。 过了一会,他低声问道: “脚还痛吗?” “不痛了。” “让我看看。” 李竹不想让他看,陈觐径自拽过她的左脚,就着火光细细查看脚踝处的伤口,确实没有大碍。 “还好不是毒蛇。”陈觐一脸庆幸。 他伸手摸了下她那冰凉的脚掌,眉头一皱,顺手扯过自己的外裳,刺啦一声撕成几块布条,一层一层地像包粽子似的,将她的脚包裹了起来。 他做这些的动作时候也仍是一丝不苟,神情温柔专注。李竹盯着他看着,不由得再次失神。 陈觐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似乎很高兴,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缕笑意。 “我已经确定,我不是在自作多情,你对我确实很有兴趣。” 李竹嘴硬道:“这是你的错觉。” 陈觐低低一笑:“口是心非的家伙。” 他仍嫌不过瘾,接着又补充一句:“还冷心冷肺。” “哼,我不但冷心冷肺,还爱无理取闹。” 陈觐仍是笑而不语。 沉默再一次弥漫在山洞之中,但与以往不同的是,这种气氛总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意味。 陈觐剑眉微蹙,他在想自己那日在街角时漏掉的话,要不要补充进来。 他尚未下决心开口,就听李竹忽又低声说道:“……我想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的性子很不好。” “看得出来。” “我很不善良。——至少不像你想得那么人畜无害。” 陈觐冷哼一声,语气带着一股酸味:“你怎么会认为我会那样想?你以为我是那个姓蔡的?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他是审案子的。 李竹试探着问道:“所以,我的事你全知道了?” 陈觐不置可否。 李竹再进一步试探,“那你觉得我做错了?” “要说实话?” “要。” “谈不上对错,那两人该死,但你最好不要亲自动手。” “可是那时的县令又不是你。——若换做是你怎么办?” 陈觐忽然用手扳过她的脸,凑近了,凝视着李竹的双眼,语调舒缓:“你在担心什么?你忘了我家是干什么了?” “呃?” 陈觐言简意赅:“慈不掌兵,善不为官。” 这八字虽然简单,但李竹想要的答案似乎都在里面。不知怎地,李竹暗暗松了一口气。 陈觐将自己的衣裳盖在李竹身上,说声:“别想太多了。做事也罢,成亲也好。三思而后行,足矣。四思五思便会裹足不前。再多思,则天下无敢做之事,世上无可嫁可娶之人。你说是吗?” “看起来,后者是你的经验之谈,你就是想得太多,才一直没成亲吗?” “所以我这次不多想了。” 李竹看着火光,幽幽说道:“我不多思,怕一失足成千古恨。” 陈觐立即回道:“你失足到我这儿,也许恨的人是我。” 李竹正欲回嘴,陈觐却单方面宣布:“休战。你太累了,睡一会儿吧。别担心,我保证能把持住自己。” 李竹想起他说的吵架旗鼓相当的事,她若真嫁了他,吵起架来那还不鸡飞狗跳。她还是比较喜欢温柔宽容的男子,唉…… 陈觐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她的神态,主动说道:“你且放心,成亲以后,吵架我会让着你。我家里有块免战牌,每当我母亲发火时,父亲就挂在书房门口。让她骂够了阵才取下。以后那块牌子就归我了。” 李竹:“……” 她好奇地问道:“你不是说你父母很恩爱吗?” 陈觐瞥了她一眼,淡淡说道:“你见过世上有不吵架的夫妻吗?再恩爱也会有争执。” 李竹经过这一番折腾,着实有些累了。她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那就休战吧,我睡会。” “要不要睡在我身上?你似乎喜欢抱着东西睡。”陈觐发出邀请。他一直都记得他变成狗时,她抱着自己睡的情形。他本以为自己不能忍受,但屈从之后,觉得还不错。 李竹坚决拒绝,“不,不要。我怕你化身为兽。” 陈觐低低笑出了声,笑声在静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响亮。 李竹不理会他,闭上眼睛假寐。 这时,就听陈觐说道: “现在换我问你一个问题。” 李竹闭着眼睛回答:“我睡着了。” “胡说。” 陈觐试探着问道:“方才关于吴家的事,你跟蔡青提过吗?” 李竹一听到蔡青的名字,心就不由得微微一沉,“为什么要提他?” 陈觐简短地吐出两个字,“情敌。” 陈觐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劲头:“提没提过?——相较于你质疑我某种能力的问题,我的问题并不算过分。” 李竹轻轻叹息一声,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和恍惚:“……没提过。” 陈觐却仍然紧追不舍:“为什么你对我提?而不对他提?” 李竹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大概可能蔡青是她心中的一个美好的梦,她费心呵护那个梦,不想去戳破。 陈觐突然笑了,笑得很莫名。 李竹惊讶道:“你笑什么?” 陈觐自信满满地说道:“我想明白了,你喜欢的不是他这个人,而是一个幻影。你面对他,甚至不敢袒露真实的自己。” 李竹微怒:“人是复杂多面的,我面对他的那一面也是真实的。” 陈觐道:“那就更正为,面对他,你不敢袒露全面真实的自己。” 李竹对他的那分笃定十分生气,她接着争辩道:“面对心悦之人,无论男女都想展示自己美好的一面, 这是人之常情。你这种人,不明白也属正常。” 陈觐转过脸来,用那双锐利的眸子深深地凝视着她,说道:“我不该究根到底,我们不要再争论了。” 李竹轻哼一声,扭头不理他。陈觐看上去却十分愉悦,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 夜色渐深。在这万籁俱寂之中,她能听见林涛的呼啸和野兽的嗥叫声。李竹忽然又想起小白,也不知道它和小秋流落在哪里,陈家的人能不能找到他们。 她不由自主地又想起白天时的遭遇,那种被河水淹没时的恐惧和绝望……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陈觐察觉到她的颤栗,笨拙地拍了一下她的背,温存地说道:“别怕,有人在外面守着,睡吧。” “嗯。”李竹发出一声迷糊的回应,睡意渐渐袭来,陈觐仍在拍着她的背,像在哄一个婴儿入睡一样,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轻得像梦呓一般,渐渐消失、溶化。她已经睡着了。 李竹可能因为太累,在这等简陋的条件下也睡得很香很沉。 早上起来,她悚然发现自己正窝在某人怀抱里,她的双手还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头埋在他的胸前,他的胸襟上似乎还有可疑的湿痕,她怎么记得自己并没有流口水的习惯? 这个形象实在不太雅观。还好陈觐还没醒来,李竹轻轻地擦拭掉湿痕,妄图毁灭掉这个影响她形象的证据。磨掉痕迹之后,李竹一点点地抽出自己的左臂和双腿,在这时期间,陈觐仍在熟睡着。 他的头靠着岩壁,微微仰着脸。这是李竹第一次近距离地观察他:两道墨黑的剑眉,长而浓密的睫毛,鼻子高而挺直,嘴唇薄厚适中。他的肌肤既不是陈观那样的古铜色,也不是那种雪白柔腻,而是一种类似一种上好的玉石,莹润而有光泽。 不行,再这么看下去,若是被他发现怪又不好了。李竹正准备起身离开。一抬眼就对上了陈觐那双黑亮的双眸。他的眸中带着温暖的笑意。 第127节 他的声音十分好听。 “你醒了?” “嗯。” “我刚醒。” 李竹总觉得这话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她没去深究,扭头向外面走去。 山洞外阳光明亮,天空碧蓝如洗。山林草木睡了个饱觉,显得精神十足。山岚苍翠,露珠晶莹,空气清冽。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陈觐走过来扶着李竹的肩膀说道:“小白和小秋找到了,青枫他们雇了一辆马车,在官道上等着咱们。山路上不好行车,我们去官道与他们汇合。” 他们到山泉边简单洗漱一遍。 青枫十分贴心地为李竹找来了一只鞋子,陈觐看了一眼,随手扔了,说道:“太大了,不合脚。” 李竹不满地嚷道:“哎,你好歹让我试一试啊。” 陈觐略一弯腰,将李竹拦腰横抱起来,边走边说,“没关系,我抱着你走过去。” 青枫等人很识趣地别过脸去,他们大步走在前面。李竹不禁有些发窘。 清劲的山风将两人的头发吹乱后又缠绕在一起,拂在脸上颈上,痒痒的。两人呼吸杂萦,鼻息相闻,李竹只觉得浑身燥热,像喝醉了酒似的,晕晕乎乎的。陈觐也跟她差不多,他的脸上流露出可疑的神色,连呼吸都不甚畅快。 李竹被他弄得心猿意马,险些连自己的正事也忘了。走了一阵,她才猛然想起自己回乡的目的,忙说道:“不行,我不能跟你回京,我还有要事要办。” 陈觐轻描淡写地说道:“你表姐已经告诉我了,我派个管事帮你办好就是。” “可是……” “相信我,这点小事还是能办好的。” “我还是想回家一趟。” 陈觐劝道:“先别回了,咱们的时间很紧。回京后我就让媒人上门提亲,然后我们最好赶在阿观之前把婚事办了。——我是哥哥,本该在他前面成亲。年后,你或是跟我去西北上任或是留在京城。若是有空,我就陪你回乡省亲。” 李竹不禁讶然:“你这计划也太周全了,我好像还没说要答应你吧。” 陈觐一脸无奈:“我们都这样了,你觉得你还能有别的选择吗?” 李竹一边挣扎着要下地,一边严肃地说道,:“我想给你声明一下,我不是那种被某人碰了就必须要嫁给他的那种女子。” 陈觐一本正经地接道:“我跟你恰恰相反,谁碰了我就必须得嫁我。” 李竹反问:“……”她第一次发觉这人的性格中还有无赖的一面。 李竹斜睨着他:“所以你是有预谋的?” 陈觐微微一笑,“没有预谋,完全是因势利导。” 还因势利导。李竹一想起昨晚的事,不觉又有些窘迫。 众人走了一阵,远远地就看到官道旁停着一辆马车。官道那边便是大河。河水在朝阳的映照着,闪烁着粼粼的波光。李竹蓦地想起她搭乘的那条商船,就问道:“那些客人怎样了?劫匪抓到没有?” 陈觐答道:“当时只顾找你没去多管,只让一个随从去报了官。这些人损了些财物,应该没伤着性命。” 他们正说着话,小白一看到主人,立即飞奔来迎。 陈觐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他以前就不喜欢这条狗,现在更不喜欢。 小白对他也差不多。 小白摇头摆尾,冲着李竹又扒又舔的,使出浑身解数撒娇卖萌。 陈觐喝斥小白,小白呜呜叫着以作回应。 小秋见到李竹也是惊喜交加,接着小秋告诉她,一部分行李丢了。李竹也不怎么在意。她跟来时一样,她和小秋身上,都用防水的兽皮缝制了一个暗袋,里面各装有两张五十两的银票。行李中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无非是些衣物和京中特产。丢就丢了,只要人安全无事便好。 陈觐把李竹抱上马车,紧挨着她坐下,小白拼命地硬挤到两人中间。李竹笑吟吟地抱着它。 马车里有干粮和水,两人凑合着吃了一些,给小白也喂了些。李竹昨天又是落水,又在外面过夜,身上就有些不爽利,头昏脑涨的,马车又十分颠簸,上车没多久,她就开始犯困,她抱着小白毛茸茸的躯体,头一点一点的,打着盹儿。 不多时,小白就被竞争对手给排挤到角落里去了,陈觐代替了它的位置,小白一脸愤怒地对着陈觐龇牙。 李竹又开始做梦了。 她梦见自己走在自家的果园中,时值春日,桃花灼灼,落英缤纷,夕阳西下,她和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子并肩而行。 突然间,画面陡变。 她独自一人站在茫茫大水中央的孤岛上。天上黑云滚滚,雷声隐隐。 一个妇人在声嘶力竭地呼唤她:“阿珠,我的阿珠——” 李竹吓出一身冷汗。 陈觐一脸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做噩梦了。” 李竹点头,又摇头,这也不算是噩梦吧。 不过那个妇人是谁? 陈觐端详着她的脸色,又问,“你的梦一向很诡异,说来听听。”他为了缓解气氛,开了个玩笑道:“说吧,你这回又梦见我变成什么了?猫还是老虎?” 李竹勉强一笑,她正要开口说话,就在这时,马车却骤然停住。 接着传来了青枫那冷峻的声音:“大公子,前方有人挡路。” 陈觐看了看李竹的伤脚,一脸严肃地说道,“去问清楚,若是要财,便将财物全给他们。” 青枫显然有些意外,顿了一顿,才道:“是。” 马车里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连小白也意识到不对劲。 过了一会儿就听青枫低声说道:“公子,他们不像是为财。” 陈觐紧紧攥了一下李竹的手,嘱咐道:“呆在车里别动,也不要好奇,一会儿就好。” 陈觐说罢,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外面,杀声四起。李竹凭声音能猜出,这次来的人不少。 她心里一阵紧张,不过,她也知道,她现在出去净是添乱,还不如老老实实地呆在车里为好。 就在这时,一支响箭破空而来,马儿嘶鸣一声,马车开始一路狂奔。 李竹被这猝不及防地一幕吓傻了。 她来不得思索怎么办,就听得轰隆一声巨响。 她的头重重地撞在了车厢上。剧烈的痛感让她昏了过去。 ☆、第154章 新身份 不知过了多久,李竹才悠悠醒转,她头痛欲裂,全身无力。身旁有个女人在低低地啜泣。 这是谁? 李竹以为是杨云,就含糊不清地叫了声姐。 只听得那女子叹息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悲伤:“好孩子,你怎地又想起玉儿了。” “我……”李竹喉咙干涩,一时不知接什么话好。 只听那妇人又道:“你总算醒了,娘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们娘俩不管的。” “娘?这个妇人说她是自己的娘?”李竹心中一惊,终于睁开了眼。 她看到面前的妇人时险些惊呼出声。这个妇人约有四十来岁,生得眉清目秀,只是面容有些憔悴。她身着普通的青布衣裙。头上戴着一根木簪。 李竹四处打量着屋内的摆设,这是一间极为普通的木屋。 只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陈觐呢?她记得马惊了,马车不受控制的狂奔,最后撞上了岩石,她的头磕在了车上,然后就昏了过去。 “……我的脑子混混沌沌的,想打水洗洗脸。”李竹用干涩微弱的声音说道。这声音不是她的。 她看看自己的手,她现在的手又瘦又小,也不是她的。她是穿越到别人身上了? 李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那个妇人擦擦眼泪,连忙去打水。 李竹趁妇人不在,连忙跳下床来,可能是起得太猛,她不由得一阵眩晕。 她扶着床歇息片刻,便开始在屋里寻找镜子。 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一块斑驳的铜镜。她连忙拿起来看看自己的面容。虽然早有准备,但是看到自己再一次变成别人,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镜中的女孩子约有十二三岁,十分瘦弱苍白,脸颊凹陷,一双眼睛大得有些过份。仔细看去,倒是跟她有几分相像,应该说是跟她在李家那会儿很像。苍白阴郁,整个人的气质怯生生的。 她变成了别人,那么这儿又是哪里?离京城到底有多远? 李竹在沉思的时候,这具身体的娘已经打水回来了。 李竹冲她笑笑,走过去把脸埋进水盆里,好让自己清醒清醒。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外面有人欢快地叫道:“娘,二姐,我捡到了两只野鸭蛋。” 话音落时,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子飞进了屋,手里捧着两只鸭蛋。 妇人面带笑容,伸手摸了摸男孩的头。 男孩把鸭蛋放到母亲手里,便跑过到李竹面前,仰着小脸看着她笑着,不停地说着话。 那妇人说道:“阿珠,你别乱跑,好好歇着,我去做饭。今晚咱们喝鸭蛋汤面。” 李竹等妇人一出门,就开始拉着小男孩聊天。她说话很有技巧,没一会儿,就把自己原身的底细扒了个大概。 他 们一家也姓李,是济川府李花镇人,祖上是读书人,颇有些家产,不过到了父亲李齐这一代就衰落了,只是能勉强过活而已。父亲李齐身体不太好,只中了个秀才, 平常就在镇上教书。母亲王氏,也是知书达理之人,李家有姐弟三人,大姐李玉,李珠行二,小弟名叫李辉。父亲李齐对三个孩子十分疼爱,亲自教孩子读书识字。 他 们一家本来过着清贫而平静的生活。不料,很快就被一次偶遇打破了。李玉不但温柔文静,而且生得十分美貌,在李花镇颇有名气。去年过年时,李玉去串亲戚,被 县里的恶霸看上了。那恶霸当场让人将李玉抢走。李齐知道后,上门要人,被那恶霸打了口得鲜血。李家去县衙告状,那知县与恶霸家沆瀣一气,推脱不理。李玉被 抢回恶霸家后,誓死不从,撞柱而亡。 李齐和王氏闻讯气得卧床不起。别看李齐是个读书人,却颇有一股气性。他的身体稍稍恢复些后, 就开始谋划复仇。经过精心的筹划,终于让他逮住了机会,将那恶霸杀死了。事后,他怕东窗事发,就带着妻儿来到落草为寇。可惜他的身体本就不好,又因为李玉 去世再遭重创,没多久便撒手西去。只留下这孤儿寡母在这儿艰难度日。 李竹从李辉的话里得知,这土匪也是分等级的。大碗喝酒,大口 吃肉,只是少部分人的待遇。他们或是武功高强,或是立功多,或是跟头领有交情。像一般的喽啰就没这待遇。而他们一家随着父亲的去世,连喽啰的待遇都没了。 母亲王氏平常就帮着山寨里的人做饭浆洗衣裳,分得一点口粮,勉强糊口。李珠和李辉姐弟俩也去挖野菜网小鱼虾之类,用来补贴口粮。 山寨,济川府。李竹心里蓦地一动。 她连忙问道:“这里的头领是谁?是不是姓宁?” 李辉一提到大头领,顿时两眼放光,道:“对对,就是宁大头领,我偷偷地看过他操练水军,可威风了。” 李竹颓然坐下。她竟然穿到李珠的身体,成了宁希迈手下的喽啰,她跟他是有多深的孽缘啊。 第128节 “姐,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怕他呀?”李辉不解地问道。 李竹摇摇头,苦笑道:“我不怕他。” 他们正说着话,王氏已经把饭做好了。她端着一盆面汤,里面打了蛋花,放了些野菜。 三人简单地吃了饭。李竹就说要出去走走。 她刚一起身,手无意眼往腰间一摸,正好碰到一块硬硬的东西。李竹顺手摸出来一看。这是一绿汪汪的玉佩,背面刻着“永世安宁”四个字。李竹觉得这块玉佩似乎在哪儿见过。 盯着看了一会儿,她突然想起来了,这不是宁希迈的那块玉吗?他当初还上门向她讨要?只是这玉怎么会到了李珠手里? 不过,李辉很快就为她解答疑惑了:“二姐,你在外面不要老拿出来看哦。被人认出来会要回去的。” 王氏听到了,问清缘由后,立即说道:“捡了人家的东西就当物归原主。” 李辉不以为地撇嘴:“他们的东西都是抢的,二姐是捡的,凭什么要还?” 王氏闻言一怔,随即深深叹息一声。她用担忧的目光看着儿子,对他的说法很不赞同,但又无可奈何。 李竹此时在想,她要怎样将玉佩还给宁希迈? 她正想得入神,却听见门外响起一个粗鲁洪亮的声音:“李嫂子在家吗?我听说阿珠又犯病了?” 王氏一听这人的声音,身子不由得一颤,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李辉则是一脸怒容,小拳头紧紧地攥起来。 李竹有些不明白怎么回事。 说话间,那人已经进了屋。此人约有四十多随,身材又高又壮,站在门口仿佛一座铁塔似的。他生得十分难看可怖,一双充血的牛眼,往外鼓着,鹰钩鼻子,两只黄黄的大板牙露在外面。 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王氏,像又凶又饿的野兽盯着一块鲜肉似的。 王氏浑身微微颤抖着,强作镇定地说道:“多谢六当家的记挂,阿珠已经好了。” 这人正是二龙山上排行第六的好汉,姓朱,名横。底下的喽啰都称他为六当家的。 山寨中男多女少,像王氏这样死了丈夫,又有几分姿色的寡妇,早就有人惦记着了。 但王氏跟亡夫情深,又惦记着一双儿女,无心再嫁。若不是山寨中有明文规定,不得强迫寨中妇人,王氏早就守不住了。但这个朱横来头大,而且对王氏势在必得。王氏顾念着儿女也不得得罪他。朱横每次来,她都是虚与委蛇,勉强应付。 朱横看了李珠姐弟一眼,露出一个自以为很和气的笑容,道:“你们出去玩会儿,我和你娘说说话。” 王氏一听,脸色愈发苍白。她用恐惧凄凉的眼神看着一对儿女。 李辉绷着脸,站着不动。李珠也静静地看着朱横,仰脸说道:“不用,我身体不好吹不得风,只能呆在家里。” 朱横眉头一皱,脸一沉,显得格外吓人。李辉不禁有些瑟缩。李竹仍是镇定如常。 她主动搭话道:“六当家的,你给我们讲一讲你的英雄事迹呗。” 朱横闻言不禁一愣,他记得这个女孩子见了他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连话都不敢说。今日怎么突然改了性子了? 不过朱横没兴趣跟她说这些,他的眼睛一直粘在王氏身上,说道:“李嫂,你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也怪艰难的。何不再寻个适合的好搭伙过日子。你年纪轻轻的,难道要守寡一辈子?” 王氏嗫嚅着唇,小声说道:“我只想守着我的两孩子就好。” 朱横用放肆的目光盯着王氏道:“咱们二龙山论功行赏,论本事吃饭,可不是开养济院的,没粮食养那些子闲人。你可想好了。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王氏低着头吭哧着说不出话来。 李竹虽然跟王氏刚刚接触,也没多少感情,但一听朱横这话,不禁也怒了。 她接过话说道:“我们一家没上山时,就听说二龙山的好汉们都是因被官府所逼,不得不反,个个都是替天行道、重义气的好汉。我们孤儿寡母,虽然力气小,没立大功,但也一直没闲着。六当家的这话若是传出去,让那些想来投奔山寨的人作何感想?” 朱横见她一个小丫头竟敢顶撞自己,不由得勃然大怒。 王氏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扑上来挡在李竹面前软声恳求道:“六当家的,您别跟孩子一般见识。——您提的事,容我想几天,再给你答复。” 朱横重重地哼了一声,瞪了李竹一眼道:“那就好,我容你想一天。后日我再来。” 朱横黑着脸扬长而去。 母子三人面面相觑,一脸愁容。 李辉握着小拳头道:“娘,我要去找大当家的告状。” 王氏连忙阻止道:“傻孩子,六当家的心腹众多,还没等你见到大当家的,说不定就被他知道了。到时……” 李竹也想到了宁希迈,现在只能求他帮忙了。她蓦地想起那块玉佩,她可以借此机会见一见他,然后伺机提起王氏的事情。 ☆、第155章 故人 朱横走后,李竹便温声安慰王氏。王氏抱着一对儿女直掉眼泪,边哭边说道:“我们李家世代皆是清白良民,未曾做过一点恶。为什么却连连遭难。即便落草为寇也不得安生……” 李竹只好说道:“母亲不要哭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好好谋算谋算。”她没说要去求宁希迈的事,就怕王氏阻止。 母子三人坐着说了会儿话,天色已渐渐黑了。因为嫌献费灯油,他们也没点灯,三人稍稍收拾便各自进屋睡了。 李竹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上午她一醒来,事情便一件接一件,根本没时间容她好好想一想。 此时,她方才将事情经过在脑中重新捋了一遍。 她的灵魂穿到了李珠身上,那她的原身呢?按她受伤的程度来看,很有可能是跟陈觐以前那样,没有死,但会一直昏迷不醒。也不知道陈觐怎么安置她?是送回家乡还是送到江家。他们两个也真是,一个刚恢复,另一个又昏迷了。她此时身在土匪窝中,又该如何联系到他? 李竹最后决定,等明天好好观察一下这里的地形,多了解一下情况。然后再做打算。 李竹思来想去,辗转反侧。一直到二更天才入睡。睡梦中,她又重温了一遍两人在山洞在的那一幕。 第二天清晨,李竹刚刚起床,就看见王氏端着三碗稀粥进屋。她的眼睛又红又肿,昨晚估计没少哭泣。李竹心中不由得升腾起一丝心疼之意。这是个善良又可怜的女人。就冲她这份疼爱儿女的行为,她怎么样也要尽一尽原主的责任。 王氏冲着李竹勉强一笑,说道:“阿珠,快洗了脸来吃饭。我今日要去白大夫那儿帮忙。” “哦,那我还去挖野菜。”李竹心不在焉地答道。她在想怎么才能见到宁希迈。 李辉也出来吃饭了,他担忧地看着母亲,一张小脸皱巴巴的。 王氏摸摸他的头,道:“快来吃饭,娘没事的。” 早饭后,三人便分头忙碌去了。 李竹出了他们住的木屋,转过山头,只见面前一片浩浩汤汤的水域,水中生长着大片青黄色的芦苇,芦苇如万重大山一样包围着她所在地方,这儿是一座长条形山头,矗立在水域中间。前方还有几个大小不一的山头。上面依稀能看到有人在走动。 看到这种环境,李竹只觉得一阵绝望。她走出去的机会很小。 先不想这些了,她得想办法把眼前的危机应付过去。 李竹提着一只破篮子,沿着山头转悠。这里除了她家外,还有其他土匪的家眷。木子不是草屋就是木屋,也有几间泥胚房。山上有种菜的,也有养鸡鸭的,也有的人家门前挂着鱼网。 李竹一边走着一边思索,就在这时,忽然听得身后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她扭头一看,就见一群从七八岁到十三岁年纪不等的女孩子们正在嬉笑打闹。 她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李竹故意放慢脚步听她们说话。 其中一个小些的用担忧的口吻说道:“娟姐,你说咱们都能选上吗?” 那个叫娟姐,轻哼一声道:“肯定得挑选的。不可能都选上。” 另一个笑嘻嘻地说道:“这次选不上也没关系,还有大当家和三当家呢。等他们一娶亲,肯定还得从咱们这些人中选侍女。” 这时,有人问道: “你们说大当家的究竟会娶个什么样的夫人?” “哎,我听说啊,以前大当家的没来二龙山前,曾经去强抢过民女,结果被官府捉住了。” “真的假的,大当家的不像是这种人啊。不是说不准强抢民女吗?” “哼,有句话叫什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洒。” “嘘,都注意些,不要乱说。” “……” 李 竹心中苦笑,她也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和宁希迈之间的恩怨。她曾恨过他,后来听说他被捕,又接到那封信,那股恨意又渐渐消失了。她现在说不清对这个是什么感 觉。这也无所谓了。她只求能帮王氏度过这个难关。然后等待合适的契机,重返好的原身。虽然原来的身份有很多麻烦,名声也不佳,但她还是想回去。 李竹走得很慢,不多一会儿,那群女孩子便赶上了她。 同住一个地方,大家自然都认得她。 有一个十一二岁、圆圆脸的女孩子笑着招呼她:“阿珠,你又挖野菜啊。” 李竹笑着冲她点头,明知故问道:“是啊,你们要去做什么?” 圆脸女孩还没答话,就见人群中那个个子最高的女孩,一扬下巴答道:“二当家的夫人要挑丫环,我们就去试试啰。” 高个女孩子身边的一个白胖女孩,眯着眼打量了一眼李竹道:“阿珠,你要不要也去试试?” 她的话音一落,高个女孩子就冷笑着接道:“别开玩笑了,人家那么娇贵,哪能干这种伺候人的活呀。” 李竹不知道原身跟这个女孩子有什么过节,她现在也没功夫理会她。她只想着怎样才能见到宁希迈。 李竹混在人群中,笑着打听:“说真的,我还真想去看看热闹,就算选不上也没关系。” “呵,你挺想得开。” 李竹厚着脸皮混在人群中,笑着跟左右二当家的夫人的事迹。 那个圆脸女孩子对李竹还算和气,小声对她说道:“听说二当家的夫人很好看,对人大方和气。所以我们才都想去。总比呆在这儿强。” 她们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走到水边时才一齐停住。等了好一会儿,李竹才看见水面上划过来一只小船。众人推搡着上了船。 船儿慢悠悠地划着,经过了几座沙洲和山包。每座小山上都住得有人。 船行两刻钟后才停靠在一个地方,这里跟别处的气象大为不同,俨然一座城池似的。有高大的城墙,有成排的房屋。城门前站着两排喽啰兵。 “什么人?干什么的?”喽啰兵问。 划船的流利对答,说是给二当家夫人送侍女。喽啰兵看了他们一眼便放行了。 女孩子们弃船上岸,跟在船娘身后。 她们穿过两排房子,最后被领进一间青砖瓦房内。 “二夫人,小的把人带来了,您慢慢挑吧。”船娘进来说道。 “哦,都来了。过来让我看看。”这妇人的声音清脆悦耳,李竹莫名地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似的。 她微微一抬头,循声望去。这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这个二夫人不是别人正是好久不见的南玉。 李竹心头连连生起几个疑问,南玉为何在这里?她怎么会成了二当家的夫人,这二当家的又是谁? 可能是李竹的眼神太过明显,很快就引起了南玉的注意。 第129节 南玉笑吟吟地转过脸看着李竹问道:“这个小丫头,看你的样子像是见过我似的?” 南玉仍跟以前一样妩媚风流。 李竹忙收起方才的神色,缓缓说道:“我是见过二夫人,——您长得跟我家年画上的美人似的。” “噗。这小丫头倒挺会说话的。”南玉噗嗤一声笑了。 不过,李竹的良好表现却引起了那个高个女孩的敌意,她趁人不注意狠狠地瞪了李竹一眼。 南玉用手托着腮帮子,打量了一会这帮女孩子,又随口问了几个问题。最后一指李竹和那个圆脸女孩,“行了,就你们俩了。” 圆脸女孩一脸欣喜地看着李竹。另外几个女孩子却是一脸失望和愤然。 这时,南玉又笑着问李竹,“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李珠。” “李竹?”南玉秀眉一挑,又重复一句。 李竹忙说道:“是珍珠的珠。” “哦。” 就在这时候,忽听得屋外有个洪亮的嗓音响起:“小玉,人挑好了没?你没忘了要请客的事吧?” 南玉扭身站起来,笑着迎上去,娇声说道:“相公,我哪能忘了这事。今日我亲自下厨房做几样小菜,你们哥几个喝个痛快。” 等到李竹看到南玉的丈夫时,不禁又是一惊,这人正是郑炎,那个三番几次劝江惊雷上山的郑炎。 ☆、第156章 相见要求 李竹万万没料到,南玉的丈夫竟然是郑炎。这兜兜转转地,两人竟走到一起了。 郑炎还是跟以前一样,精神抖擞,说话声音中气十足。他说完话,看也没看李竹等人一眼,转身便出去了。 南玉转过身来,笑着吩咐一个婆子:“给这些女孩子们赏赐些小玩意,也不枉她们跑了一趟。”那婆子应声而去。 南玉跟这些女孩子们闲叙,她说话曼声细语,十分和气。许是见她随和,这些女孩子的胆子也大了起来。尤其是跟李竹一同来的那个高个女孩子,李竹此时已经得知她名叫文娟。 文娟的一双眼睛滴溜溜转着,她一脸关切地看着李竹,小声问道:“阿珠,你的身子不好,可别累到了。我听人说,你做些重活便会晕倒。”文娟虽是小声,却能让屋里的人都能听见。 南玉自然也听见了。她侧过头来打量着李竹,见她确实瘦弱苍白,唇而血色,目光中不觉带了些犹豫之色。 李竹也明白这具身体极弱极差,但是只有留在这里,她才能见到宁希迈,才能让王氏摆脱掉那个朱横的骚扰。对了,说不定南玉也可以帮她。 李竹生怕南玉变卦,忙说道:“文娟,多谢你关心,我前些日子感了风寒,不过已经好了。二夫人叫我们来,是替她解闷打杂的,不是来干粗活的。我人虽笨,这点还是能胜任的。” 文娟心里不服气,嘴里还想说什么,只见南玉淡淡扫了她一眼,吩咐道:“行了,带她们回去吧。” 文娟没敢再出声,只是偷偷白了李竹一眼。李竹也没理会她,低头垂首站在一旁。 南玉扭身出门,吩咐厨房里的人去了。只剩下一个婆子,站在厅中,嘱咐她们一些注意事项。李竹仔细地听着,不懂地地方虚心求教。 跟她一起的圆脸女孩子,名叫袁圆,真是人如其名。两人的职责就是打杂,端茶倒水,传传话跑跑腿之类的。她们只是侍女,也不用签卖身契之类的。 不多时南玉回转,她慵懒地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无一搭地跟两人说话。她见李竹应答清楚,口齿伶俐,不觉越发喜欢。 她笑吟吟地看着她,忽然目光微微一闪道,“还别说,你还真有点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 李竹不动声色地接道:“是吗?可能是小的跟二夫人有缘,所以才看着面善。” 南玉格格笑道:“你方才说得对,确实可给我解闷。” 接着,南玉又道:“行了,你们两个帮着刘妈妈把屋里拾掇一下,中午要来客人。” 两人一起应了。帮着刘妈妈一起打扫房间,擦洗桌椅。 刘妈妈一边干活一边絮叨:“你们两个是新来的,一会儿招待客人要有眼色。不要惹恼了两位当家的。若是服侍得好,说不定还有赏呢。” 她们将屋子打扫干净,刘妈妈带着两人去换了身衣裳。 李竹再出来时,便看见了宁希迈和南玉两人已坐在厅中,正与郑炎说话。 李竹已经有好几年没家到宁希迈了。她偷眼打量他,他自然还是那副样貌,目光犀利如刀,五官深邃,神情深沉阴郁。再仔细看去,又似乎比从前多了些什么。 李竹的打量引起了宁希迈的注意,在他发现之前,李竹赶紧移开目光,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兄弟三人南天北地地闲叙,无非是些怎样打劫过往客商,怎样向富户借粮怎样招揽人才的事迹。 不过,他们三人很快便聊起了京中见闻。 黄玉说道:“大哥二哥,我听到一个关于陈觐的消息。” 李竹闻言不禁一怔,心情激动地等着黄玉继续说下去。说不定会有自己的消息。 郑炎催促道:“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南玉笑道:“对于我们而言是好的,于他当然是坏的。” 郑炎一捶桌子,爽朗大笑两声,催促南玉快说。 南玉听到熟悉的人名,也站在一旁倾听。 黄玉环视一圈众人,慢悠悠地说道:“陈觐在回京途中遭人暗算,伤了头部,昏迷不醒。后来被一个乡下姑娘用土方治好,醒好却性情大病……” 李竹微微叹息一声,这些都是旧闻了。这也难怪,京城离此地山高路远的,交通不便,他们听到这些旧闻也算不错。 李竹万没料到,自己的这一声轻叹却引起了宁希迈的注意。他极快地扫过来一眼。李竹将头埋得更低。 三人闲叙一会儿,南玉便过来说准备开饭了。 南玉也上了桌,殷勤地给三人斟酒倒茶。 郑炎一脸憨笑地看着南玉,满脸的得意。 他看向宁希迈道:“这有媳妇的日子真叫好。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将嫂夫人娶回来?” 郑炎的话音一落,屋内众人一齐默然。 黄玉对郑炎使了个眼色。 郑炎仿佛没看到似的,略有些激动地嚷道:“大哥,难道你还想着那个无情无义的女子?这都多久了,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 宁希迈手里转动着酒杯,嘴角扬起一缕自嘲的笑容,淡声说道:“遇到合适的,我会考虑的。来来,喝酒,今日不提这些烦心事。” 郑炎道:“好好,不提了。怪我多嘴。” 南玉白了郑炎一眼,嗔怪道:“你也知道自个多嘴呀。幸亏大哥不跟你一般见识。” “嘿嘿。媳妇你给我留点面子嘛。” 南玉又白了郑炎一眼,转脸娇声唤道:“阿圆,你去厨房看看端菜,阿珠,你过来斟酒。” 宁希迈听到“阿珠”二字,手上不由一抖,他那深邃的眼眸扫了过来。 李竹像对南玉那样,解释道:“是珍珠的珠。” 宁希迈双目如电,犀利问道:“你难道知道我在想什么?” 李竹吓得一激灵,连忙低了头,假装怯怯地说道:“大当家的,小的说错了,请您大人不记小过。” 南玉也过来笑着打圆场:“这俩小丫头是今日新来的,难免生手生脚的。” 宁希迈没说话,一双利眸像钉子钉在李竹身上。 他命令道:“抬起头来。” 李竹只好抬头。 宁希迈看到她的面容时不由得又是一怔。 他低声问道:“你叫李珠?” “是的。” 宁希迈轻轻晃动着酒杯,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曾认识一个女孩子也叫李竹,比你大几岁。不过,她远在千里之遥。”他的目光透过了她,仿佛在看着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似的,微微有些恍惚。 李竹站在一旁小心伺候,看谁面前的杯子空了就连忙续满了。有时动手收拾一下碟子。 宁希迈没理理会她,只是一边唱酒一边与郑炎黄玉闲谈。李竹默默地听着。 当李竹听到宁希迈可能要出趟远门时,不禁又急了起来。她娘的事怎么办?今日一定得抓紧了。 她静静地等候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 忽听黄玉问道:“大哥,你的玉佩找到了吗?” 宁希迈简短答道:“没有。” 玉佩。对啊,她怎么险些将此事忘记了。 郑炎也道:“大哥,你那玉佩怎么老丢?” 宁希迈道:“我也不知道。不但爱丢,还容易被偷。” 李竹挑了个合适的时机,小心翼翼地插入几人的谈话:“大头领,我、小的前日捡了一块玉佩,不知是不是您那块。” 说完,她将玉佩拿了出来。 宁希迈的目光再一次停在了李竹身上,将她上下打量一遍。 郑炎和黄玉自然认得这玉,忙问她是在哪儿捡到的。 李竹只说在水里网鱼时捡到的。 宁希迈接过玉佩,慢慢揣回怀里。李竹一直在等着他说赏赐,然后自己推辞,再顺理成章地提出要求。不料宁希迈根本没提赏赐的事。 李竹也不好主动提,只能耐心等待。 这一等又是半个时辰,三人已经醉得不成样子。宁希迈醉眼朦胧地说道:“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了。明日要出门,回了。”他一边说,一边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去,南玉忙去唤几个侍从来扶他。 宁希迈却一指李竹:“叫她来扶我。” 南玉看了李竹一眼,李竹忙走上前,搀扶着宁希迈一步步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宁希迈突然睁眼问道:“你是谁?” 李竹以为她醉得不认得自己了,只好又重复一遍自己的名字。 宁希迈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为什么是珍珠的珠?” 李竹解释道:“父亲取的,是掌上明珠的意思。” 第130节 “掌上明珠?你父亲?你父亲不是个混蛋吗?” 李竹摇头:“不,他不是混蛋。他是个很好的人。为了给姐姐报仇,杀了仇人才不得不上山。” “我弄混了。” 他突然烦躁地一挥手,“你回去吧。” 李竹站住不动。 宁希迈脸色一沉,瞪着眼望着她。 “还有事?” 李竹说道:“我想说的,大当家不必给我赏赐了,只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便是。” “哈哈。” 宁希迈突然纵然大笑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赏赐了?” ☆、第157章 怀疑 宁希迈突然纵然大笑起来,“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给你赏赐了?” 李竹故作惊诧地说道:“哦,我还以为大当家的说了?那是我听错了。” 宁希迈定定地盯着李竹看了半晌,看得李竹心里直发毛,他才转身离开,一路趔趄着穿过街道,回房去了。 李竹想了想,打消继续恳求他的念头,准备请南玉帮忙。同为女人,南玉也曾当过寡妇,想必更能理解王氏的苦楚。 李竹见到南玉时,稍稍酝酿一番,便开始向她诉说自己一家的遭遇。李竹将故事讲得跌宕起伏,凄切动人。南玉听得心有戚戚。 她叹息一声道:“可怜的孩子难为你了。你娘也怪不容易的。” 那刘妈却不以为然地道:“这山寨里的人又有几个不是这样的?比你家的惨的多的是。不然,好端端地,谁上山来做什么?” 李竹没理会她,只看着南玉,说道:“二夫人我知道您一向宅心仁厚,换了旁人我是不敢贸然求情的——” 李 竹话没说完,就被刘妈打断了。她看了一眼李竹,对南玉道:“夫人,不是老身多嘴,此事着实不好办。二夫人新来乍到,可能不清楚六当家的为人。六当家的为人 悍勇,气性上来,那可是杀人不眨眼。当初,大当家他们上山时,原来的寨主不容他们,六当家的一怒之下就杀了寨主,然后推举宁大当家的坐头把交椅。老身说句 不好听的,别说是夫人您,就连三位当家的都得让他几分。” 南玉默然不语,看样子似乎听进去了。 李竹有些着急,她正要开口,刘妈瞥了她一眼,继续说道:“阿珠姑娘,依我说,你娘在这里是铁定守不住的。既然都上了山,就把从前的那一套都收起来吧。你娘不嫁六当家也得嫁别人。这嫁了六当家的其实也不错,你们母子三人好歹衣食无忧,有个安身之所。” 李竹懒得跟刘妈讲道理,只是淡淡说道:“就算守不住,我娘也想选个真心对她的。”说着,她朝南玉施了个礼道:“夫人,让您为难了,我再想办法便是。” 南玉沉吟片刻,对李竹说道:“你还是去求大当家的吧。” “对了,我让厨房的人做一份醒酒汤,你给端过去,顺便见此事提了。看他怎么说。” 李竹点头称谢。 等到醒酒汤做好,李竹就用食盒装了,问了路,逶迤朝宁希迈的住所走去。 这山上的房子自然比不上别处,建造得十分粗糙。宁希迈的住处也跟其他地方差不多。他的住处掩映在一片树林之中。极其简单的一个小院落,院门前栽种着几根竹子。 门前坐着两个青衣小厮,两人正在闲聊。李竹认得其中一个,当初就是这人去向她来要玉佩的。 她向前说明自己的来意。那个小厮还打开醒酒汤看了看,并用银针试了试,见没有异样,才放她进去。 另一个小厮领李竹走了屋。李竹本来以为宁希迈此时正醉卧不醒,没想到他正在桌前看书,哪里还有方才的醉态 “你怎么又来了?”宁希迈头也不抬地问道。 “我封二夫人之命来送醒酒汤。”李竹老老实实地答道。 “你看我你喝醉的样子吗?” “你方才确实喝醉了。” 宁希迈没再说话,他盯着桌子看了片刻,突然命令道:“端上来吧。” 李竹将醒酒汤端了过去。 “来求我?” “是的。” “说吧。”宁希迈说着,往椅背上一靠,半阖双眼。 李竹简洁利落地将事情叙述一遍。 宁希迈听罢,嘲讽地笑道:“这么说,你娘想在这二龙山上守节?你要知道,这山上全是土匪,都差不多的货色,她今日拒绝了朱横,还有刘横王横,她总得找个男人。” 李竹接道:“可是人与人终究是不同的。即便是同一棵树上长的,叶子也不一样。我娘只是想找个略合心意的。” 宁希迈不置可否,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李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良久之后,她抬眼向上一看,不禁气结。这个人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李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 她看看屋外的太阳,现在应该是未时左右吧。反正她回去也无事,索性跟他耗吧。 想到这里,李竹也不急了,她悄悄拖过一把椅子坐下,还顺便给自己找了本书看。 宁希迈看上去睡得很香,还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李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轻轻地翻动着书页。 半个时辰过去了。宁希迈终于睡醒了。他伸伸胳膊动动腿,一脸地神清气爽。 李竹也站起身来,将书放回原处,默默地等着。 他看到李竹,一脸惊讶地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李竹声音平淡地答道:“大当家的没说让我走,我不敢走。” 宁希迈嘴角一扬,低声道:“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李竹还是站着不动。 “怎么?”宁希迈扬眉问道。 李竹的耐心快消磨殆尽,她抬起脸,注视着宁希迈的目光飞快地说道:“大头领,我记得您曾说过,山寨中人不得强抢民女。难道我娘身为山寨中的一份子,连山下民女的地位都不如吗?若是在山上安全得不到保证,那人们又何苦抛下一切上山来?” “嗯。说得好,继续。” 宁希迈用那双如寒潭一样的眸子凝视着李竹,让她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你可以走了。”宁希迈再一次下逐客令。 李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她决定豁出去了,仍倔强地站着不动。 “好吧,我答应你,会尽快处理这件事情。” 李竹得到了这个保证,才放心离开。 李竹回到南玉处,向她大体说了求情的经过。 南玉对她颇为激赏,她笑道:“没想到你竟这么大胆。我听说山上的人都怕他。你怎么一点也不怕他?” 李竹敷衍几句,说自己可能是只想着母亲的事,连怕也忘了。 李竹今日是回不去了,她就托了人捎话给母亲,说自己在二夫人处。其实不用她捎话,王氏和李辉已经从文娟那里知道了李竹被选中的事情了。 第二天清晨,李竹正在帮南玉梳妆。就见刘妈走过来说道:“阿珠,方才大当家身边的阿四来了,说让你过去一趟。” 李竹只好向南玉告退,朝宁希迈的住处走去。 宁希迈正在查看账簿。李竹到时,他头也不抬地指指旁边桌案上。 “把那本账簿核对一遍,对完签上自己的名字。另外,再把那篇文章誊写两遍。” 宁希迈说到这里又补充一遍:“这山上识字的人不多,你先顶上几天。” 李竹不疑有他,应答一声,坐下开始算帐。 她 的算盘打得不怎么样,远远不如心算。于是她装模作样地拨弄了一会算盘,便开始飞快地心算。账本很薄,约有一刻钟的功夫,李竹便算好了。她磨蹭了一会儿才签 上名。然后开始誊抄文章。这文章是一篇写景文,文采有些不通。李竹也不管,他让抄便抄。她的书法练了几年,虽稍有起色,但仍谈不上美观。只是将就能看罢 了。 “写完了,拿来我看。”宁希迈伸手接过账本和文章。 他像是在看什么难懂的内容一样,时而皱眉,时而疑惑。最后长舒一口气,抬起头,定定地盯着李竹看。 李竹略有些忐忑地问道:“大头领,难道是算错了?” 宁希迈嘴角一弯,目光闪烁,他弯腰递过账本,指着一处签名道:“你看这个。”李竹随意一瞄,不觉吃了一惊。原来,她由于惯性使然,竟然在其中一页签了“李竹”这个名字。 李竹压着突突的心跳,故作镇定地说道:“哦,我不小心写错了。” 宁希迈目不转晴地盯着她,扬扬手中她抄写的文章:“那么这个呢?我记得你父亲的名字有个‘齐’字,你母亲的名字有个‘香’字。这篇文章中,有八处‘齐’和‘香’字,你竟一处都没避讳。” 李竹心里不由得愈发紧张,脸上仍是不动声色道:“我、我一紧张就忘了。” 宁 希迈缓缓站起了身,一步步地向她走过来,他的双手按在她的椅背上,压低声音道:“若是偶尔一处,你说忘也能说通,可是有八处呢。父母的名讳怎么可能那么容 易忘掉?你不但忘了父母的名字,连自己的笔迹也忘了吗?我手上有你以前抄的诗词,跟现在是判若两人。——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第158章 处境。预言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宁希迈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李竹的心中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她没想到宁希迈竟会如此敏锐,这么快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宁希迈步步紧逼,眼中闪过一丝迫切,“告诉我,你是谁?你是不是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竹只好虚弱地否认:“我谁也不是,我只是生了一场病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说慌,你的眼睛,你的仪态,总让我想起一个人。我以为是我的错觉,但根本不是。” 李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过份,快得她难以承受,她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痉挛起来,身上直冒虚汗,眼前发昏,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再次醒来时,李竹一睁眼便看到了南玉那张担忧的脸。 南玉看着她说道:“阿珠,你有心疾怎么不告诉我呢?”李竹也是一阵惊诧,她也不知道这具身体有心脏病。有这种病的人据说不能太过激动,不能大喜大悲,可能是宁希迈猛然戳穿她,她一时承受不住才犯了病。 “他呢?”李竹环顾四周,没看到宁希迈的影子。 南玉眨眨眼说道:“你还惦记着他呢?方才他真是急坏了,把全山寨的大夫都叫来了。还说若是你还不醒,他就下山掳来几名大夫。你们俩这是?” 第131节 李竹牵牵嘴角,勉强笑了笑,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他有没有说过我娘的事?” 南玉抿嘴一夏,想了想,说道:“唔,你娘啊。他说已经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养病吧。” 李竹就在南玉这儿开始养病,南玉把袁圆拨过来照顾她。 从那以后,她再没见过宁希迈。 不过,她听说,官府派了大军来围剿二龙山。寨中的人们十分忙碌,男女老少一起动员起来,男人们打造兵器和船只,妇女和孩子则一起制造干粮缝制冬衣。南玉本人也很忙碌,相较之下,只有李竹是个闲人。 李竹歇息几天后,便开始下床活动。她一边干些力所能及的轻活,一边不动声色地打探消息。 但 她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处境不妙。这里根本没有办法与外界通信。寨子里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往山下寄信的,即便要写信,也得经过专人检查,看看是否透漏了寨中 的消息才准许通过。想逃走,也不可能,这里的水域辽阔,方圆数里都是水泊,前方还有两道险关,上面有重兵把守。而且,就她这副身体,又能往哪里逃? 宁希迈不知安的是什么心思,她虽然仍在南玉这里住着,但身份已经不是南玉的侍女,她的身边不止有人服侍,还有几个人监视着。 身处这种环境之中,李竹无比怀念自己以前的身份。至少她还很健康,还可以自由行动。 现在别说她被困山寨,即便她能侥幸下山,也无法自由行动。因为当初他们一家上山为匪的事闹得很大,远近皆知。官府还曾经发出海捕文书。上山为匪,这真的是一条不能回头的路。当然乱世除外,可据她观察,这个朝代虽有一些乱象,但还没到了改朝换代和天下大乱的地步。 李竹就这么煎熬着,秋去冬来,一转眼就到了冬天,她的身子因为天气的原因变得更差了,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 转眼两个月过去了。 这天,李竹喝完一碗苦涩的药汤后,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迷蒙中,只觉得有个人用粗糙的手掌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 李竹习惯地说道:“小白,别闹。” “阿竹,阿竹。”有人在低低地呼唤她的名字。 李竹缓缓睁开眼睛。 宁希迈坐在床沿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他一脸疲倦,连披风都没脱,像是刚从外面回来。 两人四目相对,宁希迈的嘴角一弯,流露出一丝自嘲苦涩的笑意,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李竹,声音沙哑,“阿竹,我以为我们此生再无相聚的可能。我没料到,上天再一次把你送到我身旁,让我了却这个遗憾。” 李竹忙说道:“不,我不是……” 宁希迈抬手打断她,“别激动,大夫说你的心情不能波动太大。” “好好躺着,听我说。” “你现在的身份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我即便放你下山,你也无处可去。所以,好好呆在我身边,我不问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当然,将来你愿意说我也很乐意听。你的母亲和弟弟,我会安顿好。阿竹,放下一切过往,什么也别想,慢慢地接受我,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宁希迈的眼中闪烁着一股狂热,他像是在克制住自己的某种热情。 李 竹的心头涌起一股钝痛,放下一切过往,她怎么可能,又怎么甘心?她不知道自己的原身怎么了?不知道陈觐现在又如何了?如果不出现这次意外,也不知道她和他 究竟到了哪种地步。她不由得想起两人在山洞中的那一幕。为什么命运总喜欢在她最高兴的时候再给她突然一击。上次是这样,这次又是。 宁希迈盯着李竹看了一会,眼中的热情渐渐隐去,他的声音也开始变冷,半晌之后,他用略带讥讽的口吻说道:“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知道京城那边的消息?” 李竹没接话,她是想,是非常地想。 宁希迈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故意折磨她似的。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说道:“那我就告诉你最新的消息:陈觐要成亲了,跟他弟弟一起,陈家即将双喜临门。而你,不,是你的躯体还在昏迷不醒。” 宁希迈自嘲地补充一句:“我没有料到,你竟会和他搅在了一起。我终于知道什么叫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李竹的脸色一白,他成亲了?跟谁?跟陆姗?不可能。他说过,他不喜欢陆姗。他也不是一个容易受父母亲人左右的男人,他的个性那么强硬,不可能是被逼无奈。……那么,也许是有人在说慌。 宁希迈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淡淡一笑:“信不信由你。反正我是这么听说的。” 李竹舔舔干裂的嘴唇,扭过脸,用干涩的声音道:“他爱跟谁就跟谁成亲。跟我有什么关系!” “爱跟谁就跟谁成亲?哈哈。”宁希迈笑了,“这话听上去有赌气和吃醋的意思。” 说着,他伸手抓过她那双干瘦冰凉的小手,放在自己宽大的手掌里暖着,柔声说道:“这个消息你迟早得知道,我不是存心要气你。放下前尘往事。以后只有我们两个。我等你接受我,我现在有的是耐心。” 宁希迈很忙,他每隔几天都会来看一看李竹,南玉精心地照料着她。她的身体没有好转,好在也没有变差。 李竹也见过一回王氏,她的精神比以前好了许多。弟弟李辉也长高了。 王氏对宁希迈十分感激,见了李竹就不住唠叨他的好。 “阿珠,咱们家这次多亏了大当家的。娘不用嫁给那个朱横,你和你弟也不用挨饿受罪了。尤其是你的身体,若不是大当家照料,谁知道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你爹活着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你……” 李竹从王氏絮絮叨叨的闲话中也得知了原主的一些事迹。她的病是胎里带的,从小到大没少寻医问院。当时李家过得清贫,也跟她有很大干系。不过,好在爹娘从不嫌弃。姐弟三个相处得也和睦。李珠虽是个女孩,但由于体弱,在家里是最受关注的,李辉都比不上她。 王氏走后,李竹打起精神,跟南玉说了一会儿话。她故意将话题往京城那边引导。南玉知道的跟宁希迈差不多,毕竟消息来源一样。 南玉提到自己时,不由得幽幽一叹道:“她真是个苦命的孩子,希望她能快点醒来。” 李竹苦笑,她还能再醒来吗? 她陪南玉说了一会儿话,精神渐渐有些不济,再次陷入昏睡状态。 她已经好久没做梦了。这一晚又开始做梦了。这个梦比以前更清晰,更有触感。有人在她耳边轻声呼唤说话。有一双温柔的手在擦拭她的唇,然后有个人在她身边轻轻躺下。 李竹醒来时,不由得一阵恍惚。这次又怎么了?她已经怕了自己的梦了。别人的梦只是梦,她的梦往往是某种预言。 ☆、第159章 最后的告别 李竹连续做了几晚同样的梦。根据她以往的经验,她知道自己可能要回去了。 她不由得一阵激动,她迫切地想回去,她想念自己的房子、鱼塘,想念大姑和杨云,还有小白和陈觐,想念从前的一切。 二龙山上的冬天十分湿冷,尽管屋里生了火盆,她仍然时常冷得发抖。这寂寞的冬日里,陪伴她最多的就是南玉和原身的母亲王氏。 王氏的气色愈来愈好。她现在在山寨伙房里做工。由于宁希迈的关系,寨中再也没人也骚扰她挤兑她。 “阿珠,等你身体好些,就应了他吧。”王氏委婉说道。 李竹苦笑不语。也许过不了多久,她就回去了。 可 是,她离开了王氏怎么办?原来的李珠会不会也回来?又或者是李珠在她的躯体内。就像陈觐和小白一样。一想到别人的灵魂可能在自己的身体里,李竹就觉得万分 地不自在。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她所得知的消息是自己一直没有苏醒,如果别人的灵魂在她的身体,此时应该是醒过来了。 李竹的身体时好时坏,时睡时醒,苏醒时,她就不停地在想这些问题。 大夫一波一波地来帮她看病。大部分的大夫都说她情况不容乐观。 李竹目光恍惚,表情沉重。王氏以为她听到了那些大夫话,便在旁边劝道:“阿珠你千万不要心思太重。凡事想开些,也别信那些大夫的鬼话,以前还有大夫跟你爹说,你活不过十五岁呢。你看你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过几天就是你的生辰了。娘到时好好给你庆祝一下。” 原来她已经快十五岁了,看自己的样子,她还以为才十二三岁呢。 在卧病的日子里,南玉一得空就来陪她说话。 南玉带来了外面的战况和消息。 她说宁希迈一个月前带人偷袭了济州府,将州府的钱两洗劫一空,将潘知府一家全杀了。 这 个潘知府就是宁家的仇人之一潘太尉的侄子。李竹在京城也听人提过潘太慰的事迹,说这人很得圣宠,但为人阴险毒辣,睚眦必报。似乎陈家跟他也有过节。陈觐的 叔叔陈将军被贬也跟他脱不清干系。而他的儿子潘衙内是个有名的“花花太岁”。不过李竹当时仅仅是听说而已,两个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南玉说罢,幽幽叹道:“也许,恶战就要开始了。”李竹也有同感,潘知府被杀,潘太尉绝不会善罢干休,肯定要增派官兵来围剿山寨,说不定会亲自带兵前来。也许这正是宁希迈想要的结果,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亲手杀掉仇人。 两人对着叹息一阵,李竹突然问道:“南姐,你是如何上山的?——我听说你以前是做生意的。”这个问题,李竹刚来时就想问,但又觉得不方便。她一直很好奇南玉在离开清河县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南玉听到这个问题,神色不由得一黯,李竹这才想起自己可能触及了她的伤心事,连忙说道:“算了,南姐,你要不方便就别说了。” 南 玉微微一笑,道:“没事,说出来心里也好受些。其实也没什么好细说的。你也知道,一个寡妇,尤其是有点姿色的寡妇,就像一只羊羔走在狼群中一样,到哪都不 得安生。那些浮浪子弟,开青楼的,时不时盯上我。就算我再刚强也不行,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后来,我被人调戏,我砸伤了那个人,他的家人来找麻烦,刚好遇 到了你郑大哥,他救了我。反正我也无处可去,——爹娘早死了,哥嫂容不下我,无家无业的,又打伤了人。干脆就跟着你郑大哥上山来了。你也看到了,他为人虽 然粗鲁,但对我很好。” 李竹笑笑,郑炎的确对她很好。南玉也颇有御夫之术,郑炎对她简直是言听计从。为此,他还受到其他兄弟的奚落。 南 玉说完自己的事,看了看李竹,又正色道:“阿珠,咱俩处了这么久,我是十分喜欢你。可能是咱俩有缘分,有时候,我总觉得咱俩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似的。你 既然叫我姐,我就托大,多说你几句。既然宁大当家的喜欢你,你就跟了他吧。说实话,我还真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如此上心。说实话,咱们寨子里的不少姑娘都 在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呢。你可得抓紧了。我知道你家是书香门第,喜欢讲穷个清高矜持,但咱们这儿,不是讲究这个的地方。” “嗯,我记住你的话了。”李竹答得模棱两可。 两人说着说着,李竹又开始犯困。 南玉叹息一声,帮她掖好被子,转身走出屋去。 李竹只是浅睡,脑中还有意识。 南玉离开后不久,又进来了一个人。脚步匆忙急切,李竹知道是宁希迈回来了。 他问袁圆:“她又睡了?” “刚睡。”袁圆小声答道。 “嗯,你出去吧。我来看看她。” 袁圆推门出去了。 宁希迈来到床前,握着她的手。她感觉得到,他那两道灼热的目光正停留在自己脸上。 他温声唤道:“阿竹,你怎么总是在睡?” 李竹最近几天常有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有时候她明明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却有千斤重,她能听得到人们说话走动的声音,可是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也许是这具身体的大限之日快来了。 宁希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深深地叹息着,然后将一块带着自己体温的玉佩亲手戴在她的脖颈上。 宁希迈自言自语道:“我祖母说,这块玉佩能保人一世安宁,我现在将它送给你,我知道你一直喜欢它。” 宁希迈又等了一会儿,见李竹仍在昏睡,他只得起身打算离开。 刹那间,李竹终于撩开了沉重的眼皮,意识也蓦地清醒起来。 她小声唤道:“宁希迈。” 宁希迈停住脚步,一脸欣喜地返回床边。 “阿竹,你醒了?”他笑盈盈地看着她。 李竹动了动唇,觉得自己好像有很多话要说。 “仗打得很艰难是吗?”最终,她还是问道。 宁 希迈微微一笑,回避了这个问题:“别怕,这里可不是南屋山,这里有几百里水泊,中间有两座关城,易守难攻。山上有空地可种田,水中有数不尽的鱼虾,他们攻 不得,也不能围堵。再多的官兵也奈何不了我们。不用操心了,好好养你的病。等我打退这帮官兵,回来好好陪你。” 他的神态十分温柔,深邃的双眸中含着笑意。李竹看着他的面孔,他和陈觐是同一类型的男子,轮廓深刻,五官英锐。许是环境造就,宁希迈身上有一股阴郁和杀气,而陈觐身上则有一股凛然正气。 如果宁希迈不是这等遭遇,他现在也应该是前途一片大好。想到他的悲惨遭遇,想到那封言辞恳切的信,再想想他这些日子对自己的细心呵护,李竹对他的恨意已经烟消云散。 她用真诚恳切的声音说道:“我曾经十分恨你,恨你打破了我的平静和幸福。恨不得你死,但后来那股恨意渐渐消逝了。再见到你时,我已经想不起恨了。” 宁希迈听到这些话,亦是十分动容。他攥紧她的手,低声道歉:“阿竹,对不起。我当时像疯了一样。” “算了,一切都过去了。” “那你还记得我的那句话吗?”宁希迈的双目中闪烁着夺目的光芒。他一字一句地念道:“愿我来世,一生清白,得配于你。现在我们用不着等来世了。今生就可以。阿竹,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第132节 李竹看着他,微微摇摇头。 宁希迈眼中的光芒渐渐黯淡下去,神色一片灰败。 李竹继续说道:“我的身体不行……” 宁希迈又燃起了希望,他忙说道:“没关系,我可以请大夫来医治。” 李竹苦笑,“我觉得我这次来,可能是为了彻底了却咱们之间的恩怨,无恨无怨,真正的相忘于江湖。” 宁希迈听到这种不详之方,突然脸色大变,他霍然站起身,对外面的人吩咐道:“快,快去叫把山上所有的大夫都叫来!” 李竹虚弱地拦住他,“宁希迈,别折腾他们了。大夫治得了病,救不了命。坐下来,听我把话说完。” 宁希迈六神无主地坐了下来,他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深沉的痛苦。李竹主动抓起他的手,说道:“你真的要一直这样下去吗?打退一波又一波的官兵,何时是个头?” 宁希迈低下头,低声说道:“阿竹,自从我上山为匪的那一天,我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要么束手就擒,要么反抗到底。” “不能招安吗?我听说过这样的先例。” 宁希迈脸上流露出一个凄凉悲愤的笑容,他沉声说道:“招安?害死我全家的不光是那两个奸臣,还有那个昏君,他们是同谋。——我不能欺骗我自己,认为我宁家七十余口的性命跟那个昏君无关。阿竹,唯独这个我不能听你的劝。” “我明白。你要保重。”李竹的声音越来越弱,她的眼睛又闭上了,跌入了无尽的黑暗中。 “阿竹,阿竹……”宁希迈着了慌,悲切地呼唤着李竹。 ☆、第160章 回魂后的第一晚 “阿竹,阿竹……”李竹的耳边一直回荡着宁希迈悲戚至极的呼唤。 那道声音轻轻撕扯着她的心,声音从强到弱,渐至消失。许久许久以后,李竹才渐渐恢复意识,她十分艰难地动了动身子。身体仿佛不是她的一样,疲塌无力,她的头像是受了重击,昏然混沌。 喉咙里又干又涩,她发出呓语一般的声音,“宁希迈,给我水。” 她听到屋里有人在走动,先是扑到自己床前,接着是手忙脚乱的声音,茶杯碗碟噼里啪啦地相碰撞,还有杯子摔在地上的声音。 “水来了。”水很快凑到了她的唇边。 李竹阖着双眼,喝了一口,由于喝得太猛,她呛得咳嗽几声。 一只手扶起她,轻轻拍着她的背。 “你刚醒,慢点喝。” 李竹听到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像是猛然被冷水一激,顿时睁开了双眼,明亮的烛光刺得她的双眼隐隐作痛。李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她回来了?她的灵魂又回到原身了! 李竹此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陈觐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直到这时,他的脸上仍流露出克制后的激动和狂喜。 两人对视良久,陈觐嘴角扯起一缕笑容,说道:“大少夫人,你终于醒了。” “大少夫人?”李竹一脸懵懂和困惑。 陈觐走上前来,用白色的软巾,熟练地拭了一下她的嘴唇,轻声说道:“此事我慢慢和你解释。” “重新躺下,你的头部受过重创,还不能乱动。” “嗯。”李竹从善如流,听话地躺好。 就听陈觐解释道:“我们半个月前刚刚成亲。” 李竹问了那个早就想问的问题,“你不是跟别人成亲了?” “嗯?跟别人?”陈觐疑惑地打量着李竹。 “你一直昏迷不醒,如何得知这个消息?难不成在梦里?” 李竹闭上眼睛,一时心乱如麻,更不知该如何跟他解释这一切。 好在陈觐并没有再接着追问。 李竹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纷乱的心绪才逐渐平静下来。 陈觐见她又睡了过去,等了一会儿,忍不住用不安地语调唤道:“阿竹,我去叫大夫来。” “别,不用。”李竹连忙重新睁开眼。 这时,她才有闲心打量屋里的一切。这是陈觐的房间,她以前跟还是狗的他一起进来过。 房间一如既往的宽敞空旷,仔细比较,还是跟以前不太一样。以前的天青色的帐幔变成了红罗帐,新添了一架梳妆台。房间里贴上几个大大的囍字。屋角靠墙处多了一个卧榻。 陈觐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她慢慢适应这一切。 李竹喃喃问道:“你为什么要娶我?我还在昏迷中啊。” “因为把你交给任何人我都不放心。娶了你才更方便地照顾你。” “可是你可以我送到我表姐那儿,或是大姑家。他们对我不错。” 陈觐的声音缓慢而平静,“久病床前无孝子,连子女都不能指望,何况是表姐。——我并非对她不满。只是在陈述事实。” 李竹的鼻子微微一酸,问他笑了笑。 旋即她又接着问道:“你是怎么说服你家人的” 她健康时都觉得他们之间会有障碍,更何况是她昏迷不醒,前途无卜时。 陈觐淡淡一笑,“你只需知道结果就好了。以后也不要问别人,我怕知道得太多,会影响你对他们的观感。 李竹难得的通情达理起来,“不,我能理解,换了我是你的家人恐怕也会反对。” “理解跟接受是两回事。” “嗯。” 两人的嘴唇翕动了一下,又同时停下了。彼此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但一时又不知该说哪一句。 陈觐先打破了沉默。 “你饿了吗?” 李竹看了看外面黑沉沉的夜色,摇头道:“一点也不饿。”她的话刚说完,肚子便开始高唱空城记。 陈觐轻笑了一声,接着出去吩咐青枫让小厨房的人做饭。 青枫似乎从陈觐的脸上看出了端倪,他试探着问道:“大少爷,大少夫人醒了?” 陈觐笑着点头。 “谢天谢地,我去告诉小春他们。” 陈觐吩咐道:“嗯,快去吧。记得先别惊动别人。” 不多一会,门外就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小春欣喜若狂地跑进来了。“姑娘,你可醒了。” 李竹见到小春也是一阵惊喜。 小春扑到李竹床前,又哭又笑的。 李竹这才得知,原来,她昏迷后不久,陈觐就派了两名退役老兵和几个小厮去杨家集接人。他们把小春接了过来,警告了蠢蠢欲动的李家,并留下两个老兵帮着看守宅院和田地。 “姑娘,幸亏陈大人派人回去了。不然咱们家就麻烦了。”李竹自然是知道李家那一家吸血的蚂蝗。特别是得知自己昏迷不醒后,绝对要来霸占自己的家产。而且,最可恶的是从律法上来讲,他们确实也能接收她的财产。 小春有无数的话要说,“姑娘,姑太太一家和蔡——” 她话没说完,陈觐就打断她,“小春,大少夫人人刚醒,这些话以后慢慢说。” 小春只好打住话头,毕恭毕敬地低头说道:“是的,大人,都怪奴婢欢喜过了头。” “嗯,下去吧。” 小春万分不舍地离开了李竹,李竹也笑着让她回房休息。有话明日再说。 小春刚走了几步,又听陈觐道:“还有,以后不要再我大人了。” 小春有些懵懂。她退到门口时,就听见青枫小声提醒她:“你笨啊,该叫姑爷。” “哦哦。”小春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陈觐的嘴角微微一弯。 不多时,饭便端进来了。 是一碗擀得极薄的鸡汤面片,冒着腾腾的热气。看到食物,李竹的肚子叫得更响了。陈觐解释道:“你刚醒,脾胃还很虚弱,先将就吃这些吧。” “我最爱吃面。”李竹说道。 陈觐将一只袖珍型的小桌子挪到床上,放到李竹面前,将面放置上面,又在她身后,垫上一只枕头。 李竹开始专心致志地吃面。她的胃口极好,在经过李珠那个破败的身体后,李竹觉得能有个健康的身体真的太好了。 一想起李珠,她不由得再次想起二龙山上的一切,王氏,李辉,南玉,还有宁希迈……也不知道他们此时怎么样了。 李竹一边吃面,一边陷入了沉思。 忽然,一道目光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陈觐此时正用若有所思的目光端详着她。 李竹被他看得发窘,她停下筷子,无奈地说道:“你别看我了行吗?再看就吃不下了。” 陈觐只好转过脸去,“好,不看了。你继续。” 李竹解决掉那一碗面后,身上暖和了许多,胃里也熨帖了。 她的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 烛光摇曳,夜色深沉。 孤男寡女,相对而坐。 李竹不觉有些尴尬。 两人的关系是既熟悉又陌生。 而且在李竹的认知中,两人是朋友以上,恋人未满。夫妻更不够火候。 李竹搜肠刮肚,字斟句酌地说道:“我、我其实是个慢热的人,尤其是在感情上。” 陈觐点头附和道:“我也不快。” 第133节 “那就好,所以……”李竹意味深长地拖长声调,一副“你懂得”的表情。 陈觐的脸上浮起一缕笑意,他从容说道:“我会给你时间适应。二十多年都忍了,也不在乎这一时半会。” “多谢。” “嗯。” “还有,陈公子——” 听到这句生疏的称呼,陈觐似乎很不满,他眉头轻蹙,出声道:“大少夫人,我能否提个建议。” 李竹说道:“请讲。” 陈觐看着李竹慢条斯理地说道:“不管怎样,我们名义上已经是夫妻了。你的称呼是否要改一改?” 李竹有些为难,在想称呼他什么好。 陈觐好心提醒道:“你可以叫我的大名,也可以叫我的乳名。当然,你叫相公夫君官人我也不反对。” 李竹沉思片刻,郑重其事地说道:“那我叫你陈小白吧。” 陈觐:“……”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一阵熟悉的抓门声,还有小白那兴奋的吠叫声。 “小白,小白。”李竹一脸激动。 陈觐黑着脸,起身去开门。 小白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要不是陈觐拦着,它这会儿已经跳到床上去了。 小白兴奋地摇头摆尾,哼哼唧唧地狂舔李竹的手。 李竹抱着小白柔软的身躯,说道:“小白,我好想你们。” “汪汪。”主人,我想死你了。你知道吗?大黄也来了,小灰也来了。可怜的小虎没来。人家都怕它,不让它上船。 小白在屋里呆了好一会儿,它本想就睡在这里,而且还自己找好位置,就是靠墙的那个卧榻。 陈觐冷冷地瞥了它一眼,道:“回你的狗窝,我今晚睡那儿。” “呜呜。”小白不满地叫了一声。 李竹温声劝道:“好了小白,我明天陪你玩,快回去吧。” 小白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陈觐关上门,回头说道:“我建议你从我推荐的称呼中挑选一个,你这样叫,我怕你会把和某条狗弄混。” 李竹此时心情不错,她不觉又起了调侃的心思。当下便笑吟吟地说道:“不会弄混的。——因为我叫它时会比较温柔。” 陈觐:“……你随意。” ☆、第161章 夜话 两人你来我往地说了一会儿话,直到这时,李竹才有那么一点真实感,心下也觉得安定许多。 陈觐静静地打量着李竹,停了一会儿方说道:“你刚醒,不过太过劳累,有什么话改日再说。早点睡吧。” “好的,小白。”李竹俏皮地接道。 陈觐宽容地一笑,并没和她计较。 他的脸上挂着浅笑,慢慢地走到床边,然后掀开被子躺了进来。李竹被吓了一跳,她戒备地看着他,说道:“哎,你不是说要睡矮榻吗?我觉得咱俩还没熟到能睡一张床的地步。” 陈觐定定地看着李竹,脸上带着莫测的笑意。 他神态自若地说道:“大少夫人,咱们已经成亲半个月了。” 李竹微微低了头,说道:“我知道,可是我还没准备好。” 陈觐一本正经地道:“只是睡在一起而已,你根本不用做什么准备。” 两人大眼蹬小眼,对视半晌。 陈觐只好无奈地说道:“房间里只有一床被子。先将就一晚吧。——我保证不会兽性大发。” 李竹一听屋里没有被子,这黑天冷夜的,也不好再去叫人拿。也只好同意了。 陈觐吹灭了蜡烛,两人并肩躺下。 李竹只觉得身体无比僵硬紧绷,睡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强闭上眼睛,一动不动。脑中思绪纷纭,她根本没准备好嫁给身边这个人,更没准备好要面对他的一大家人。对了,明天她就得面对他们了。一想到这里,李竹就不禁又有些紧张。 “哎,陈小白。”李竹闷声唤道。 没反应。李竹只好用手捅他。 “嗯?你这么快就准备好了?”陈觐问道。 李竹不由得嗤笑一声:“呵,你想得真美。” “那什么,我明天该怎么面对你的家人?”李竹别扭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陈觐似乎有些失望,他慢吞吞地说道,“不用担心,他们看到你只会高兴。” “可是……”李竹仍有些惴惴不安。她虽然见过陈夫人,觉得她很识大体,可是那时,她是做为客人的身份见的。做为儿媳妇,谁知道她会怎么对自己?还有他的祖母,他的父亲。李竹的脑海中不禁闪现出蔡家一家人的面孔。 “那你给说说你家人都是什么性情,我好有些心理准备。” 陈觐沉吟片刻道:“其实他们很好相处,父亲有差使在外,他只在咱们成亲时回过一趟,眼下不在家。祖母去叔叔家小住了。家里只有母亲和阿观长倩他他们。” “祖母去叔叔家了?”李竹重复了一句。 李竹以前听说,陈老夫人似乎很喜欢陆姗,不知她到别的儿子家里小住是不是跟自己有关? “好了。别多想了。快睡吧。”他的声音难得地温存。 两人不再说话。 两人的身躯紧挨着,鼻息相闻。李竹不禁觉得面酣耳热。 为了掩饰尴尬,李竹只好又开口说话:“我真不太习惯与人共眠。” 陈觐轻哼一声,道:“你以为我习惯吗?” “那你还……” “这是做为丈夫应尽的职责,你不想让人知道咱们刚一成亲就分床吧?” “呃。我倒无所谓。” “我很有所谓。” 话不投机,李竹只好说道:“我睡了。不跟你闲扯。” 陈觐低低笑了两声,没有接话。 虽然有人在身旁很不习惯,不过李竹毕竟刚刚苏醒,身体还很虚弱。没过多久,她便有了困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梦中,她又来到了二龙山。一望无垠的水泊寒波涌起,芦苇枯黄,天空中飘着细雪。大地、树木、房屋像披上一身丧服似的。 整个山寨气氛庄严凝重。她看到了李珠的母亲王氏穿着丧服的身影和李辉默默流泪的脸。 还是在那张床上,李珠直挺挺地躺着。宁希迈像一座石雕似的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沿上。他的手仍紧紧地攥着她的小手。他的眸中饱含着深沉的哀痛。看得李竹心里一阵抽搐。 “阿竹,阿竹,你又回去了是吗?”宁希迈哑声说道。 突然,他犹如困兽一般,嘶声喊道:“你既然要离开,为什么还要来,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 李竹的心口像挨了一记闷拳似的,痛得难受。 “我要去京城找你——去找你——” “别来,宁希迈,你别来……” 李竹情不自禁地嚷出了声。 耳边有个声音在轻声安慰她:“你做噩梦了?别怕,我在。”有人在轻拍她的背部。 接着,擦擦几声,是划动火镰的声音。漆黑的房间里亮起了烛光。 李竹拥被坐起,背上汗水淋漓。 陈觐点完灯后,慢慢转过身来,一双幽深的眸子凝视着着李竹。 李竹先是恍惚,旋即冷静下来。她擦擦脸上的汗,缓缓说道:“对不起,惊醒你了。” 陈觐一言不发,他像是在沉思着什么,片刻之后,方用冷静地口吻问道:“我能问问,这些日子你经历了什么吗?” 李竹有些迟疑。 陈觐又道:“我本想等些日子再问,但宁希迈这个名字,我一晚上就听了两次。做为你的丈夫,哪怕是名义上的,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李竹低声解释道:“我不是有意这么做。——事情很复杂。” 李竹斟酌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选择说了。 “跟你上次差不多,只不过是你变成了狗,我变成了李珠……”李竹斟酌了一下字句,便娓娓道来。陈觐凝神谛听。 听罢,他便提出了一个接一个的问题。 “你变成了李珠,宁希迈很快就认出来了?” “是的。”李竹老实回答。 “他将你留在身边?” “嗯。” “安顿了李珠的母亲和弟弟?” “是这样。” 陈觐的嘴角逸出一缕自嘲的微笑:“你呢?你什么感想?” “我能有什么感想,我只想给你写信,告诉你我的处境,不管你信不信。可是我处在那样的地方,身体也不好,连信都送不出去。” “真的?”陈觐似乎有些不信。 李竹有些光火,“你那是什么意思?就跟你变成狗一样,这是你能左右的吗?” 第134节 “是的,我不能左右。但能左右自己的心意。” “你——” “算了,我们别吵了。睡吧。” 陈觐毫无预兆地吹灭了蜡烛。房中重新陷入了一片漆黑。 黑暗中,他的声音冷凝中带着飘忽:“我猜,你这次济川之行,一定对宁希迈的观感有所改变吧” 李竹沉默不语。 “他曾说过,你跟他是同一类人,我当时觉得深以为然,所以那时,我有时会担心你会误入歧途,跟他走到一起。” 李竹咬牙接道:“我记得我曾说过,我跟你才是同一类人。” “睡吧。我不想你回来第一晚就跟你争个不休。” 陈觐说完,摸索着离开了床。 李竹没理他,径自钻入了被窝。 她默默地等着,等了许久,也不见陈觐上床来,她只好问道:“你不睡觉?” “我睡卧榻。” “你不是说没被子吗?” “现在又有了。” 李竹:“……” 尽管陈觐在不在床上,她仍然气呼呼地背过身去。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屋外北风呼啸。 李竹心中千回百折,思绪万千。 “你后悔吗?”陈觐突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什么?”李竹不知他问的是什么。 “后悔和我成亲吗?” 李竹顿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一醒来,反应自己成为陈觐的妻子,首先是震惊和不可思议,接着又有些感动。她十分清楚,陈觐当时背负的什么压力。她有可能几年不醒,也有可能一辈子醒不过来。 “我……”李竹刚要开口。就听陈觐用平静的声音说道:“没事,你不必心生感激。我娶你是份内之事——若不是我,你也不会受伤。那批刺客针对的是我。” “如果,你真后悔了,可以告诉我。事情或许有转寰的余地,——你仍是清白之身,外面虎视眈眈的男人可能也不介意你曾嫁给我的事。” “哎,你什么意思?”李竹忍不住出声嚷道。 “就是这个意思。”陈觐闷声说道。 屋内再次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李竹等了一会儿,对方仍没出声。她再等一会儿,却听到了一阵鼾声。也不知是不是装的。不过,这种拒绝的姿态也惹恼了李竹。她气哼哼地翻身睡了。 …… 第二天,她刚一醒来,就听到小春说大夫来了。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大夫坐在帐外替她把脉,然后面带喜色地说她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只需好好将养就行。 李竹起床洗漱,梳洗完毕。就见小秋兴冲冲地进来禀道:“姑娘,大姑一家和蔡青又来看你了。” ☆、第162章 重逢 “大姑来了?”李竹一脸惊喜。算来,她已经有四个多月没看见大姑了。 小春答道:“是的,姑娘。姑太太和表少爷时常来看您。还有蔡……”说到后面几个字,小春不禁有些怯怯地瞟了一旁的陈觐一眼。 蔡青。李竹想到大姑和表哥是满心的欢喜和思念。一提到蔡青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感觉。 陈觐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和你表哥他们一起进的京,他还主张将你接回去照顾。不过晚了一步,那时我决定娶你了。他在紫竹巷买了一栋宅子,你表哥和大姑就住在他家旁边。” “哦,原来是这样啊。”李竹不动声色地答道。 陈觐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李竹,连她脸上的任何细微表情也不放过。 “走吧。”李竹说道。 此时,李竹清醒过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陈家。他们所在的青芜院的丫头婆子小厮们站成两排,喜气洋洋、毕恭毕敬地跟李竹和陈觐道喜。 陈觐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命令小春打赏众人。 李竹跟在陈觐身后,出了青芜院朝上房走去。 走到半路,李竹就碰到了满面春风的穆长倩。两人隔着老远,穆长倩就激动地喊道:“阿竹,你终于醒了。” 李竹面带微笑,打量着穆长倩,她仍跟以前一样意气风发,容光焕发。 穆长倩走过来先跟陈觐打了个招呼,然后便迫不及待地冲上来拉住李竹,李竹挽着她的手,两人边走边说话。陈觐被晾在了一旁。 两人有太多的话要说,快到上房时,穆长倩的嘴仍没有停止的意思。陈觐不得不打断了她。“你和阿观去前厅吧,今天有客上门,我不便招待。” “好的。”穆长倩只好告别了李竹,带着一众丫头婆子往前厅而去。 李竹站在精致的垂花门前,望着院中枯树顶上的白雪深深吸了口气。一阵冷风吹过,她不由得微微打了个寒颤。现在大概是一月吧。她都记不清具体的时令了。 “穿少了?”陈觐问道。 “还行。” 陈觐命一个丫头回去取见厚披风来,他走到她身边,顺势牵着她的手,往院中走去。 李竹只觉得手像触了电似的,酥麻酥麻的。她颇有些不习惯,挣扎了几下,她越挣扎,陈觐攥得越紧。身旁的丫头们纷纷掩嘴偷笑。 李竹最后索性随他去了。 上房的小花厅中,陈夫人正陪着李大姑杨墨蔡青等人说话。 众人见两人携手而来,目光刷地一下集中到他们身上。 李竹最先看到的是蔡青的身影,他一身华服,安静地坐在那里。他的模样跟以前相比,略有些变化。颀长挺秀的身材变得愈发精壮,白皙的肤色也被晒成了健康的麦色。他的目光乍一看去仍跟以前清澈透明。 蔡青一看到李竹,双眼不由得放出异彩,脸上惊喜交加,他霍然站了起来,但是在陈觐冰冷防备的目光中,又缓缓坐了下去。杨墨连连向蔡青使眼色。李大姑也用担忧的目光看着他。蔡青大概也察觉不妥,他极力掩饰着激动的心情,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李竹被陈觐牵着,一步步从门口往屋里挪去。 陈夫人一脸慈爱地看着两人,目光在两人手上略略一停,便笑着招呼道:“阿竹,你可算醒了。你姑姑和表哥、蔡公子来看你了。” 李竹大方得体地对陈夫人、李大姑杨墨和蔡青逐一微笑点头招呼。 还没来得及说话,李大姑见到李竹便喜极而泣,她神色激动地扑过上抱住着李竹问个没完。陈觐在一旁陪着,时不时接一句话。 杨墨一脸欢喜地看着李竹,专等母亲平静下来好来插话。他身边的蔡青,则是紧紧地攥着茶杯,像是在强烈地抑制住着某种感情。 陈夫人面带笑容地看着这一幕。 李大姑擦擦眼睛,不好意思地冲陈夫人笑道:“瞧我都高兴过头了。阿竹,快来拜见你婆婆。你这个不孝的媳妇,不知道夫人为了你操了多少心。” 李竹笑道:“大姑说的是。”说罢,她走上前来,盈盈下拜。 陈夫人亲热地挽着她,凝神细看了一会道:“大夫可都看过了?可还有不舒服的地方?” 李竹回答道:“多谢母亲挂心,早上大夫来看过了,一切都好。” “那便好。” 众人分宾主重新落座。李大姑杨墨他们只是欢喜,一时不知该说哪句好。再加上因为陈夫人和陈觐在场,他们多少有些拘谨。 这时,正好有个小丫头禀报说,府里来客了。 陈夫人只好歉意地说道:“你们姑侄多日不见,好好说会话吧。我去去就来。” 李大姑忙道:“夫人尽管去忙,我们又不是外人。” 陈夫人冲他们略一颔首,带着一众丫头婆子缓步走了出去。陈觐也跟着一起出去。 见陈家母子二人离开,李大姑不禁暗暗松了一口气,话匣子也打开了。 “阿竹啊,你可把我担心死了……”刚起了个头,陈觐却又折回来了。 他冲李大姑略一点头,和颜悦色地说道:“没事,你们继续聊。” 陈觐说着在杨墨和蔡青的对面坐下。 陈觐对两人十分客气,尽力活跃气氛。 可惜他和两人话不投机,杨墨还好些,勉强能支应几句。 陈觐问道:“表哥今年要参加秋闱吧?” 杨墨点头道:“是的,打算试一试。” “依我之见,表哥留在京城更好,这里文风鼎盛,书肆众多,更有不少志同道合之士方便切磋。” 杨墨道:“我还要跟家人再作商量。” 陈觐微笑点头。然后转而问蔡青:“不知蔡公子今后有何打算?” 蔡青从容不迫地答道:“目前尚无打算。随心所欲吧。” 陈觐意味深长地说道:“人生在世,总要受到一些限制,大部分时候很难随心所欲。” 这时李大姑的激动劲已经过了。李竹也能抽出空来跟表哥和蔡青说几句话。 杨墨关切地问了她的身体,同她随意闲聊几句。 李 竹尽量作出一副轻松自然的模样,笑着看向蔡青,“蔡大哥,多谢你这些日子照顾大姑一家。”李大姑随口提了几句蔡青的事。他回家不久,李大姑就接到毛二的朋 友传来的口信,说李竹被人重伤,昏迷不醒。他们一家吓得六神无主。李大姑和杨墨稍一商量,便决定让杨老实留下,让李三姐夫妻俩(她和张文已经成亲)帮着照 管饭铺。母子二人便要动身去京城。蔡青一听说这个消息,二话没说,跟他们一起来到京城。 之后,他买了房子,又在自家旁边帮杨墨寻了一处简单方便又便宜的小院落。接着到处寻医问院,时不时地给李竹送来珍贵药材。没多久,杨云生产,因为是双胞胎,生得有些艰难。蔡青又送去一根救命人参。加上稳婆十分有经验,杨云母子三人终于脱险。 蔡青望着李竹,脸上神色悲喜难辨。他克制住自己,极力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翕动着嘴唇,成千上万句话一起往外挤,最终却只挤出一句:“大少夫人无须客气,乡邻之间本该互相帮忙。” 李竹听到这个称呼,心中不禁微微一痛,鼻头有些发酸。李大姑和杨墨神色复杂地看着两人,只是默默叹息。 屋里一阵沉寂。 陈觐静静地坐在一旁,他神色严肃,目光深沉。 李竹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没话找话道:“你们今天就留在这儿吃午饭吧。下午我陪你们去看看云姐还有那对双胞胎。对了,孩子是一男一女吗?” 李大姑忙接道:“对对,是龙凤胎。都没想到啊。不过,江老太说,这是因为咱们李家传来的。毕竟你嫁也生过龙凤胎不是?” 第135节 “嗯,我想也是。” 陈觐嘴角微微一弯,对蔡青说道:“中午,我破例陪你们二位喝两杯。在下十分感谢你们以前对拙荆的照顾。” “拙荆”二字再次刺痛了蔡青,他拒绝道:“改日吧,我今日与朋友有约。”杨墨自然也看出这顿饭不方便吃,也跟着附和了一句。 李大姑又跟李竹说了一会儿话,大概她也觉得气氛太让人难堪,不多时便提出告辞。李竹有些不舍大姑,但她也明白此时的处境,即便强留下三人,他们也会感到不自在,想了想,她也只得作罢。 “我改天去看你们。你家的新房子在紫竹街是吧。” 李大姑忙说了具体地址。李竹默默记下。 三人告辞出来,李竹派人去告知陈夫人,得知她正在招待贵客,便没去打扰,径直从侧门送他们三人回去。 到了门口,李竹正想让陈觐派辆马车,就见门口右边停着一辆崭新的马车。 两个小厮毕恭毕敬地迎了上来。原来这是蔡青的马车。李竹看看马车,又看看蔡青,蔡青也在看她。 李竹笑道:“你是故意的吗?这马竟是青马。” 只听蔡青轻声说道:“我最想要的是竹马。”他的声音极轻轻柔,像一阵轻风似的,刮过她的耳边。 说完这句话,蔡青像了重大决心似的,上了马车。李大姑和杨墨也跟着上了车。 李竹挥手送别三人。 回来的路上,陈觐在前面大步走着。他紧绷着脸,一言不发。 回到青芜院时,才听他说道:“来,先吃午饭,然后我们好好谈谈。” ☆、第163章 美男计 “吃完午饭,我们来谈一谈。”陈觐摞下这句话,转身回房去了。 李竹心中突突地一跳,她一猜就知道他想说什么。她反省了一下自己的行为,似乎并没有不妥之处。 李竹也随他回了房里。 她一进来就说道:“你有话直说吧。我这人藏不住事。” 陈觐头正在桌前翻阅一本兵书,头也不抬地说道:“先吃饭。” “你不说,我吃不下。” 陈觐这才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 “说吧,我洗耳恭听。”李竹在他对面坐下。 陈 觐仍然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的脸,随即他轻轻笑了,这个笑容,让李竹心中一凉。不知怎地,她总觉得他的笑比愤怒还令人可怕。以前,她对于蔡青的喜怒哀乐把握 得很准,连宁希迈也能把握几分,唯独,对于陈觐,她没有任何把握。有时她以为自己够解他了,可他总是出人意表。 李竹在静静地研究一下,陈觐一副任君观赏的淡然模样。等她研究够了,方起身说道:“也好,就听你的。——我父亲在咱们成亲送我一句话。” 陈觐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听夫人的话,才能风平浪静。” 李竹莫名地对这个未谋面的公公有了一点好感,她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公公果然有见识。希望你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会给你表现机会的。” 李竹不知道自己的这句话取悦了陈觐,他的表情不由得柔和许多。自然而然地牵着她的手,出了房门,朝隔壁的房间走去。 李竹有些疑惑,到底是什么话还得换个房间讲。 这个房间的钥匙在小春那儿,她听到传唤过来开了门。两人并肩走了进去。 李竹刚一跨进房门,就被一道小灰影吓了一跳。 “吱吱。” “小灰。”李竹惊喜地叫了一声,弯腰捧起小灰。 小灰在她手掌中间竖起前肢,兴奋地摇晃着小脑袋。 李竹的兴奋劲过了之后,方才有空打量房中的一切,这根本是库房。里面堆着一层层系着红绸花的箱笼。 “这是你的嫁妆,你不打开看看吗?”陈觐说道。 “我的嫁妆?”李竹此时才知道自己还有嫁妆。但她的钱都在自己身上,房子田地铺子都在清河县。就算大姑和杨云会给她陪嫁,以他们两家的家底也不会太多。 她带着疑惑一箱箱打开看了。这些东西让她倒吸一口气。 一箱金元宝,一箱白银。她估算了一下,约有五百两黄金,一千两白银。后面几箱是头面首饰,四季衣裳各色布匹等。 “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陈家下的聘礼,江家全部做为嫁妆陪送。” “这有些太贵重了。” “不算贵重,我家不算大富之家,你和长倩的聘礼规格一样。它谨表示,我家对你的重视而已。” “嗯。”李竹此时心情十分复杂。她原为陈觐会和她说蔡青的事,没想到他却带她看嫁妆,这个人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陈觐又说道:“这些是你的嫁妆,你有权随意处置。走,我带你到附近走一走。好好认一认自己的家。” “嗯。” 两人一起出了房间,先在青芜院里走一走。这个院落有些偏僻,离主院稍有些远,院中的布置也十分简洁。坐南朝北六间正房,左右各有五间厢房。院子里种有两棵银杏,一棵梧桐,花花草草一根没有。 院落东侧开了一个角门,出去便是后花园,花园那边有一处空旷的空地,平常都作练武场地。 这时正值冬日。万木萧疏,花草衰败。花园里一派冷清,实在没什么看头。 陈觐边走边说道:“这个院落有些冷僻了,你要不喜欢咱们就换一处。家里空房多的是。” “不,我很喜欢。”李竹忙说道。 “哦。你可以随意布置。我对这些不大讲究。阿观那里就热闹许多。” 李竹早听穆长倩提过,说陈观不但爱吃还爱玩,他屋里搜集了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既有各种兵器,也有从市井民间搜来的各式小玩意。另外他还喜欢小动物。相较之下,陈觐就显得冷僻得不像个正常人。 想到这里,李竹不禁偷瞄一眼身边的“不正常人”。刚好,对方也在看她。两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又飞快地分开,各自扭头看向别处。 “你没别的要说了?”李竹问道。 “你想让我说什么?”陈觐狡猾地反问道。 李竹没好气地道:“我想让你说我貌美如花,贤名远播你说吗?” 陈觐却正色道:“如果你真想听,我可以昧着良心说。” 李竹不跟他瞎扯,她深吸一口气,主动提道:“你放心好了,对有些事,我会有分寸的。” 陈觐淡淡说道:“我担心别人没分寸。” 李竹忙为蔡青辩解道:“他跟我表哥一样,是个懂礼的读书人,明白‘发乎情,止乎礼’的道理。” 陈觐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冷意,“看来你太不了解男人。被他们表面的功夫骗了。” “你说得对,我一直都不了解你。”李竹的口吻有些赌气的意味。 “好啦,我们不要再争了。去吃午饭吧。”陈觐主动言和,拉着李竹一起回房。 他们回到房里时,就发现小白大黄小灰都来了。大黄摇头摆尾地冲着李竹撒了好一会娇。两条狗分别扒着她的一条腿。 服侍的丫头小厮观察着陈觐的反应,似乎在等他一声令下,就将两条狗弄走。 李竹好像听青枫提过,陈觐洁癖对一切带毛的动物敬而远之。 所以他在李竹家时,同时得罪了小白和小灰,小灰为了报复他,还偷了他的荷包和亵裤。李竹一想起这事,不由得嘴角一弯。 陈觐看看李竹的表情,再看看小灰,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他慢条斯理道:“我看家里还缺只猫。” “吱吱。”小灰气得毛发竖起,激烈地反对着。 李竹没理他,两人对面坐着,默不作声地吃饭。 她啃过的骨头自然都归了小白和大黄。两条狗围在她的腿前,用殷切的目光盯着李竹。小白见陈觐总往这边看,以为他想抢自己的骨头,立即用爪子护住骨头,发出低低的警告声。 李竹好声安慰道:“小白吃你的吧。他不爱吃这个,不会跟你抢的。” 午饭后不久,穆长倩来坐了一会儿,陈觐也被陈观叫走了。陈观见到李竹显得十分高兴,不过两人碍于身份,只随便说了几句话。 穆长倩等陈觐一走,立即收起一本正经的模样,很没形象地往李竹身上一靠,说道:“阿竹,不,现在应该叫大嫂了,我很不习惯呐。我怎么也没想到咱俩会成为妯娌。” 李竹心中暗想,她当初还想过穆长倩做她的表嫂呢。命运有时就是这么不可捉摸。 “哎,阿竹,你知道吗?我听阿观说,当初大哥要娶你,家里都——”说到这里,她自知失言,赶紧捂了嘴,“算了算了,阿观不让我说出来的。” 李竹笑笑。不用说,她也能猜得出来陈家当初有多反对这门亲事。不过,如陈觐所言,她只需知道结果就行了。 穆长倩赶紧打住这个话题,转而提起了陆姗:“对了,说说那个陆姗,我听人说,她气得都快疯了。其实她原本还算是个通情达理的人,比她堂姐陆婉她们强多了。现在竟变成这个模样。我见了她都躲着走,生怕刺激到她。” 李竹静静地听着,时不时追问一句,好让穆长倩继续说下去。 说完陆姗,李竹突然想起自己当初被人追杀的事。现在小灰也来了,她是不是该让吴玉容那个女人付出点代价了? 于是,她不动声色地问道:“长倩,你认得吴玉容吗?她原籍也在清河县。” “啊,她啊。”穆长倩说道:“我听说过她,她是杨七爷的宠妾,可惜命不好,两个月前被主母寻了个错,发卖了。现在不知是死是活。” “发卖?她不是良妾吗?” 穆长倩一撇嘴:“良妾贵妾都是妾啊,何况她娘家也没什么人了。” “那倒也是。”这个消息,让李竹心中的一块石头放了下去。目前为止,她在京里没什么对头了。 而李家的那些极品,又远在清河县。她可以过一段清净日子了。 穆长倩谈兴极浓,在李竹这儿呆了一个多时辰。直到陈觐回来时,她还没有告辞的意思。李竹倒是希望她多呆一会儿,省得她和陈觐大眼瞪小眼地尴尬相处。 但陈觐显然不这么想。 他回来后耐心在外间等了一会儿,见穆长倩仍没有告辞的意思,只好打发小春来委婉提醒她:“二少夫人,二少爷正等您回去呢。” “哦哦,我是该回了。”穆长倩笑嘻嘻地跟李竹告辞。李竹将她送到门口。 她进屋时,陈觐仍在看兵书。出于好奇,李竹凑上支瞟了一眼,他正看到“美人计”这一页。 “噗。我以前也研究过这一计,想着哪天没准能用上。”李竹揶揄道。 “嗯。你可以拿我试练一下。”陈觐一脸严肃地建议道。 “有的人是做梦娶媳妇,净想美事。” 陈觐突然想起了什么,双眸闪闪发亮。李竹心头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他的目光让她想起了邻居家的黑猫盯着小灰时的模样。 第136节 ☆、第164章 美男计续 李竹看着他,心生警惕,“怎么了?” “没事。”陈觐的双眼明朗的光亮,他微微一笑,啪地一下合上书。凝神注视着李竹,用一种十分温和的语气问道:“你对我这个丈夫可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李竹:“……” 陈觐鼓励道:“我是诚心请教,若有不满的地方,能改的我会尽量改。” 李竹只好说道:“暂时没发现,也许以后会告诉你的。” “也好。” 说完这些,两人再次陷入无话可谈的僵局。 外面天寒地冻,也不适宜出门。李竹只能缩在屋里,寻了本游记翻看,陈觐等了她一会儿,只得继续低头看他的兵书。 但是李竹总时不时地感觉到他的视线。起初,她忍着不动。次数多了,她不由得回看过去。每当她一抬头,他的视线便迅速收了回去。 如是几回后,李竹只好委婉问道:“你不用去书房吗?” 陈觐头也不抬地答道:“我们新婚,我允许自己放松一阵。” “哦。不过我觉得即便新婚也应该勤学不怠。听说本朝某位大学问家,成亲的当晚还在埋头苦读。” 陈觐抬起头,端详李竹半晌,微微一笑,道:“夫人所言极是。”说罢,他站起身,推门出去了。 他刚一出门,小白大黄小灰三个伺机进屋。 三只宠物各逞本领卖萌撒娇,李竹的心情不禁开朗许多。 嬉闹了一会儿,小灰卧在李竹的膝头,小白和大黄卧在她的脚边打盹。李竹则在静静地读书。 冬天天黑得早,下午很快就过去了。 青芜院里有小厨房,晚饭就摆在屋里。 两人相对而坐,默默地吃饭。 晚上睡觉时,陈觐破例同意小白睡他的卧榻。小白欢快地叫了一声,跳上榻去。 陈觐看着小白那蠢样,不禁笑了笑,转头问李竹:“你要沐浴吗?” 李竹缩了一下身子,迟疑着说道:“昨天刚洗过,今天就不了。” “嗯,那我去了。” 陈觐说着去了旁边的盥洗室。 天气太冷,屋中虽有地龙,但仍觉得寒气袭人。李竹喊小春提来一桶热水,洗漱完毕,便钻进了被窝。她躺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帐子,默默地思考着今后的出路。 她在京城能干些什么呢?直到现在,她仍然觉得自己仿佛是在陈家作客似的,没有一点归属感…… 李竹正想得入神,陈觐已经沐浴完毕回屋了。 李竹转眼一看,不禁一怔。他此时只穿一件白色的里衣,似乎又不太像里衣,衣裳显得很飘逸。他的头发随意披散着。这跟他平时的形象大相径庭。李竹注意到他似乎很喜欢庄严凝重的深色服饰,比如玄色棕色绛色之类。 许是刚沐浴完的缘故,他的眼睛也似蒙了一层水雾似的,湿漉漉的。 他缓缓走到床前,李竹注意到他的衣领开了,精壮结实的胸膛若隐若现。 李竹觉得自己盯着他看的时间太长了,赶紧扭过头来。 “我想找样东西。”陈觐出声说道。 “什么东西,我帮你找。” “我放的东西,你找不到。” 陈觐说完越过李竹,往前倾着身子,他一手支撑着身体,另一只手在床里面慢条斯理地翻找。 他的半个身子都在李竹上方,头发散落下来,拂在她的脸上,痒痒的。他的身上有一股很极淡的香味,萦绕在她的鼻端,更要命的是他的身子还要时不时地摩擦她一下,李竹蓦然觉得屋里似乎比方才热了许多。 “哎,找到没有?”李竹问道。 “还没有。”陈觐答道,他的动作仍是不紧不慢地。 说话间,身子的身子略略下沉,两人挨得更近了。李竹不由自主地颤栗一下。她只好不停地往上拉被子。 “别乱动。”陈觐低声说道。 “你快点找。” 李竹忍了一会儿,终于说道:“但愿我是在以女子之心,度你小人之腹部,我总觉得你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是不是在勾、引我?” “你想多了。 好了,东西找到了。”陈觐终于停止了这种骚扰行为。 李竹很好奇他到底找的是什么。陈觐很大方地满足了她的好奇心,摊开手掌心给她看。 这是一把花生桂圆。 李竹揶揄道:“原来是它们,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东西。” 陈觐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怕它们会咯着你。” “哼哼,多谢。” 陈觐说着话,人已钻进了被窝,之前,他还特意解释一句:“卧榻被小白占了。” “嗯。” 陈觐吹灭了蜡烛,黑暗中,李竹听到他似乎叹息了一声。 这是两人第二次同床而眠,虽然仍然感觉别扭,但比第一次好了许多。 陈觐睡觉倒是极为规矩,整晚可以一动不动,也不打呼噜。反倒是李竹,像得了多动症似的,一会儿翻身一会换姿势,折腾来折腾去。 李竹很有些过意不去,于是建议道:“我睡相不好,吵着你了。——要不你和小白换换。” “汪汪。”我愿意我愿意。 陈觐低喝:“闭嘴。” 他接着对李竹说道:“不用了,你睡相再不好,我也得习惯。没事你随便翻。” 过了一会儿,李竹就没再翻了。因为她睡着了。 这一晚,李竹睡得很沉,她仿佛在拥着火炉入眠,身体十分暖和。为了获得更多的温暖,她更紧地贴着这只火炉…… 次日清晨,李竹一睁眼,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身边的火炉不是别的,正是陈觐。 再看自己,她简直像只八爪鱼似的趴在他身上。陈觐此时正闭着眼睛,呼吸清浅。一看就是在装睡。 李竹赶紧翻转身子,滚到床里面。 身后传来陈觐颇为愉悦的声音:“声明一下,是你主动凑上来的。” 李竹在被子里闷闷地说道:“嗯,大概以前抱小白抱习惯了。” 陈觐没接话,只是低低地笑着。 李竹有些窘迫,没再理他,只好闭眼装睡。装了一会儿,竟真的睡着了。 陈觐也没叫她,径自起床梳洗去了。 等到李竹再次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 李竹有些赧然地说道:“做为儿媳妇,是不是得去婆婆房里请安?” 陈觐道:“不用,母亲说了,你身体不好,不必每日都去。” 话虽如此,李竹和陈觐吃过早饭,还是去了上房。 此时,陈夫人正在跟穆长倩及几个年轻妇人说话。两人一进来,众人便用含义复杂的目光看着他们笑。穆长倩冲她调皮地直眨眼。 李竹装作没看见,落落大方地上前跟众人一一打了招呼。 她只陪着众人说了一会儿话,陈夫人便让她回房休息。李竹推辞几句,便告辞离开。 接下来两日,李竹陪着陈觐去拜访陈家的几家亲戚。接着才去江家看杨云。她本想先去大姑家,陈觐却建议说,他们可以在江家碰头。说罢,他遣了一人前去报信。果然,他们到江家不久,大姑和杨墨便赶来了。 杨云刚生完孩子不久,要不是身体不便,她早就去探望李竹了。此时见李竹安然无恙,自然是欣喜不已。 李竹陪着杨云在里屋说话。 陈觐在外面客厅里跟江惊雷等人说话。 李大姑则和江老太忙着招待他们。 江家的这一对双胞胎此时已经稍稍长开了些,显得十分可爱。两只小脑袋并在一起,正在熟睡。 杨云看着李竹唏嘘感慨道:“要不怎么说命运无常,谁能想到你回趟家,竟发生了这样的变故。还好,你福大命大,到底清醒了过来。” 李竹说道:“云姐,我昏迷的那段日子让你们担忧了。大姑和表哥不远千里匆忙赶来。” 杨云握着她的手道:“应该的。其实本来是打算把你接回来照顾的。你姐夫他们也同意这么做。可是陈大公子他说我们照顾不来你,非要把你接回去。还说你是因为他而受伤,他有这个责任照料你。” “嗯。” “我以为这样就罢了。 没想到,他后来竟提出要娶你。唉,这下陈家炸了窝了。陈老夫人气得犯了病,陈夫人亲自来找我,说陈觐是长子,陈家的长媳人选自然要慎重,说希望我能理解她一个做母亲的心思。她愿意出人出钱照料你,哪怕是一辈子也没关系。但陈家不能娶你……” 杨云话说到一半,看看李竹的神色,突然戛然而止,她试探道:“阿竹,你不会还不知道这些吧?” 李竹苦笑着摇头:“还不知道,没人跟我说这些。” 杨云不禁有些后悔,她还以为李竹早知道了。毕竟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远近皆知。 李竹忙安慰杨云:“姐你跟我说了也好,纸里包不住火,我早晚会知道的。” “……嗯,那你跟你婆婆她们相处得好吗?”杨云又问。 李竹答道:“大体还好。彼此都很客气。” 确实如此,目前为止,她跟陈家人之间只能用客气来形容。相较之下,陈夫人和穆长倩之间相处得更加融洽。尽管只有短短几日,她也看出来了,陈夫人很看重大儿子,但更疼爱小儿子。再加上穆长倩跟她早就认识,陈夫人又没有女儿,因此她对穆长倩有一种半媳半女的感情。 不过,李竹一点也不介意,也没有妒忌穆长倩的意思。她很喜欢这种有距离的客气。 李竹沉思片刻,一抬头便见杨云一副说说欲言又止的模样。 “姐,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杨云半吐半露地说道:“阿竹,陈觐是个重情重义的男子,你既嫁了他就好好地跟他过日子吧。以前的种种都放下吧。那个蔡青……你以后还是尽量远离吧。” 李竹低头沉吟半晌,缓缓说道:“我们早就没什么了,现在他只是我的同乡和表哥的好友。” 第137节 “但是,他对你仍没有死心。我看得出来。” 杨云话音刚落,就听见江惊雷爽朗的声音:“阿青来了,来来,快坐。” 杨云难产时,蔡青曾在关键时刻请了城里有名的大夫还送来了一根百年人参,助杨云脱险。江家一家对他十分感激,因此把他视为座上宾。 杨云用十分复杂的目光看着李竹:“你看,你前脚刚到,他就来了。” ☆、第165章 不是冤家不聚首(上) 蔡青一到,纷闹的客厅顿时安静下来。李竹在里屋,不用看也能猜到外间的气氛如何。 江家父子热情地招呼客人,还有杨墨的问候声。接着,蔡青那熟悉的嗓音响了起来。 杨云一脸担忧地望着李竹,李竹冲她安抚地笑笑。外间又重新热闹了起来。李竹一直呆在套房里陪杨云。很快就到了中午,江家众人热情留饭。陈觐这次竟没推辞,爽快答应下来。蔡青也是。 吃饭时,男客们就在外间客厅。李大姑和江老太就在杨云屋里支了个桌,四人一起在里屋吃。吃过饭,李竹帮着去收拾碗筷,硬被江老太拉开了。她说道:“我的左眼能看清东西了,这点活哪用着你们,你们姑侄俩多时不见,多说说话。” 李大姑刚好也有话跟李竹说,但在这里不太方便,毕竟,门外就是客厅。李大姑就拉着李竹去江家的厢房去。 她们要出门,必须要经过客厅。李竹跟着李大姑一出来,就察觉到两道目光盯在自己身上。李竹朝众人笑了笑。 蔡青用热切、期待的目光望着她,似有千言万语要说。陈觐则是冷眼旁观。 李竹没敢多做停留,匆匆打了个招呼后便扯着大姑离开。 两人到了厢房,这间房子是以前李竹在江家时住过的,李大姑也住过几日。 两人在床沿上坐下,李大姑拉着李竹的手,端详了她一会道:“瞧你的气色倒是不错。想来陈家把你照料得极好。” 李竹点头嗯了一声。 两人闲叙一阵,李大姑话锋一转道:“上次在陈家,有许多话不方便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李竹怔了怔,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正在沉吟时,就听见青枫在院内喊道:“大少夫人,大少爷喝多了。” “什么?”李竹不由得蹙眉。她只得起身去看看。 陈觐脸色微红,果然有些醉意。他一见到李竹,便挥手说道:“走吧,咱们回家。” 两人和屋内众人辞别。李竹扶着陈觐上了马车。陈觐一上了车就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哎,你怎么样了?”李竹问道。 “不怎么样。” 对话到此为止。李竹见他兴致不高,也没兴趣再找话说。 她跟他一样,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马车突然一颠,接着便停了下来。 就听青枫招呼道:“潘公子。您有何贵干?” 一个油滑轻浮的声音拖长声调道:“这车里坐的是谁呀,去干什么呀?” 青枫老实答道:“是我家大少爷。他喝醉了,小的正急着送他回府呢。” 潘公子咦了一声,道:“稀事啊,你家大少爷那么清心寡欲的一个人怎么突然开荤了?” 车内的陈觐猛地睁开了眼。 李竹突然也想起了车外这人是谁,他应该就是什么潘太尉的儿子潘衙内,京城有名的浑霸王,仗着老子的权势横行霸道。穆长倩和陈家都和他有些过节。 陈觐作势要下车,李竹小声劝道:“你别跟他起冲突。” 陈觐淡淡一笑,道:“知道,呆在里面别动。” 潘衙内听到车里的动静,故作惊讶道:“哟,我怎么听见了小女孩子的娇声,难不成,嫂夫人也在车中,哎呀,小弟这厢有礼了。嫂夫人请受小弟一拜。” 陈觐冷冷地说道:“内人体弱怕风,不便下车。”贤弟在车外行礼既可。” 潘衙内听罢,哈哈大笑:“怕风?哈哈,一个村野乡姑竟然还怕风?你逗谁呢?” 陈觐淡声接道:“是的,我怕京里的歪风吹着她。” “嗯嗯,是得看紧了。哦对了,陈大公子,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听说你最喜欢啃尊夫人啃过的骨头,敢问这滋味究竟如何?” 李竹不由得有些生气。他该叫潘疯狗才对。 她本以为陈觐会发怒,没料到却听他用平淡的口吻道:“别有一番滋味,不过这种闺房乐趣,你一辈子也体会不到。” “呵呵。”潘衙内继续大笑。 “借过,在下还有事,失陪。” 陈觐说完,上了马车,命令青枫赶车。 潘衙内用那惯有的轻浮语调道:“嫂夫人,小弟改天登门拜访。” 陈觐紧紧攥着拳头,他的眸光深沉锐利,压低声音道:“快了,他没几日好蹦跶了。” 李竹连忙安慰道:“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慢慢来。” 陈觐似乎怕吓着她,冲她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分寸。” 就在此时,马车再次骤然停下,李竹的身子被颠了起来,陈觐眼疾手快,一把捞住她抱在怀里才没磕碰到。 陈觐沉声道:“青枫,你怎么赶车的?” 青枫道:“大少爷,后面不知怎地乱起来了。方才有人从车马前疾跑过去。” 陈觐掀开车帘往外望去,李竹也凑过去看个究竟。 就见街上的人群像潮水一样往后面某个地方涌去。 这时,有个青年男子大声喊道:“天爷,有人当街刺杀潘衙内。” “哪里?哪里?” 胆小的拼命地躲,胆大的拼命往前凑。 陈觐一脸疑惑。 他吩咐青枫:“走吧。” 然而此时不是想走就能走的,周围人山人海的,车马塞道。他们被结结实实地堵在了中间。 李竹听到她讨厌的被人刺杀,也忍不住想看热闹。 陈觐好笑地点点她的额头,“不准去,好好在车里呆着。” 李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还在他怀里,遂赶紧跳出来,坐在车厢另一边。 李竹刚坐稳,就听见一阵凄厉的呼喊:“啊——我的护卫在哪里?来人,来人哪。” 这是潘衙内的叫声。李竹忙掀帘看去,可惜马车外面围着层层的人墙,她什么也看不到。 半个时辰之后,来了数百官兵,官兵当街与刺客激烈厮啥,围观的百姓四处逃散,陈家的马车才得以重新上路。 一行人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家。陈觐一到家又急匆匆地出门去了。 没多久,李竹就得知了潘衙内遇刺的后续:潘衙内被几名武艺高强的刺客当街杀死。官兵和潘府的侍卫满京城的搜寻也没找到人。 潘衙内之死让京城百姓拍手称快。人们更好奇的是刺客的身份。 谁也没料到了,隔了几日,又有一个重大消息传了出来。这次被刺杀的是一名朝廷大员,当朝的杨太师。他是当今圣上的三大宠臣之一,同时也是朝野闻名的奸臣。 人们猜测,这与刺杀高衙内的是同一批刺客。 京城百姓议论纷纷,朝中一部分官员人人自危,不论是出行还是在家中,都有层层护卫把守。 倒是陈家仍一如既往。 陈觐仍时不时地陪着李竹去探亲出游。期间,他们又去了江家几趟,大姑家也去过一次。这些场合,蔡青大多数时候都在。不过两人一直没机会说几句话。 转眼间一月过去了,二月也过了。天气经冬入春,阳光和煦,春色宜人。 李竹此时也得知了济川府那边的消息。附近的州府联合起来,组成数万大军,数度围剿二龙山。 李竹还听说,官府下了招安告示,许以二龙山的几名将领以高官厚禄。果然有不少人上钩。二龙山内部出了几名叛徒。其中有一个就是朱横,不过,他还没出水泊就被人截杀。其他人几人则逃了出去。 李竹听到这些消息,呆呆地坐着桌前,也不知道王氏母子二人如何了?南玉又如何了? 三月、四月很快又过去了。 这期间,陈觐一得空便陪着游览附近的名胜古迹。有时也会带上大姑和杨墨。两人再过些日子就准备回乡。江家的那对龙观胎现在长开了,两只粉团似的,特别招人喜爱。 进入夏季,李竹不知怎地,睡眠不好,胃口也变差,整日精神不济,还时不时头痛。请了几名大夫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陈觐便提议他们去京城西郊的别庄消夏。 本来穆长倩和陈观也打算一起去。不想,还没成行,穆长倩便诊出了喜脉,陈家上下一片欢喜。 而陈老夫人听到二孙媳妇有喜的消息,也准备回府。 陈夫人安排得力的下人去接婆婆。 陈觐则带着李竹去西郊别庄消夏。 “这样也好,这夫妻俩都没什么眼色。”陈觐在路上说道。 李竹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人情味,阿观可是你亲弟弟哎,他跟着来怎么了?” 陈觐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竹一眼,没有接话。 其实李竹之所以邀请穆长倩来,就是因为她不想和陈觐大眼瞪小眼。 两人虽然比以前熟稔,但关系仍停留在原地。不得不说,他是一个很好的旅伴,也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丈夫。但是,李竹总觉得两人之间似乎缺少了些什么。他们没有那种恋人间的亲密无间和激情。 若是她一直都是这种感觉怎么办?这样无限制地耗下去,对陈觐也不公平。 李竹正想得入神,就听见林荫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这边,这边。别让他们跑了!”有人粗着嗓门大声喝道。 陈觐脸一沉,连忙让青枫青松赶着马车避让一旁。 一众骑兵疾驰而过,其中一人还冲陈觐点点头。 陈觐低声对青枫说道:“这是潘府的侍卫,你去前边打探一下发生了什么事?”青枫领命而去。 此地别庄不远。一条长长的林荫道直通向庄子入口,旁边有条小河,一阵凉风从河上吹来,顿觉心旷神怡。 李竹提议:“车里太闷,我们走着过去吧。”陈觐欣然答应。 第138节 两人慢慢向别庄走去。李竹见着好看的野花就忍不住掐一朵,一路走来,手中已攒了一大把五颜六色的野花。 青枫去了一会儿便回来了。 他说他打听过了,潘太尉今日被刺,潘府侍卫正在捉拿三名刺客。 陈觐点点头,并不觉得意外。 潘府,潘衙内,三名刺客,心中有一个名字呼之欲出。她看了一眼陈觐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这时青枫又道:“大少爷,还有一件小事。” “嗯。” “就是咱们东边的那处荒了好几年的庄子近日被一个富商买下了。小的方才看见那家的仆人正在打扫庭院呢。” “哦。”陈觐反应很平淡,也没有深问。 众人继续往前走。 突然一脸警觉地拉过李竹,沉声喝问道:“什么人?” 旁边的草丛中一阵窸窸窣窣,接着一个身材高大的血人缓缓站了起来。只听他用干涩沙哑的声音道:“阿竹,是你吗?” ☆、第166章 不是冤家不聚首(下) “阿竹,是你吗?” 李竹听到这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不禁一惊。 陈觐似乎并不觉得意外,他的神色十分凝重。 宁希迈捂着胸口一步步从草丛里走将出来,所经之处,地上蔓延着一条血迹。李竹看得怵目惊心。 她正准备上前去扶,陈觐却一把扯住了她,同时,他冷声命令青松青枫两人,“你们两个把他抬到河边洗去血迹,包扎伤口,然后就地隐藏。” 李竹急声道:“可是他、他已经支撑不住了。” 陈觐扫了李竹一眼,低声声说道:“你若不想让他送命,就听我的。” 李竹看看宁希迈,再看看陈觐,此时只能听他的。 “走吧。”陈觐说完,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 身后传来宁希迈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声音:“我的两个兄弟也在此处,请陈、大人多多担待。” 陈觐理都没理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李竹回头看看,青枫两人正扶着宁希迈往河边走去。 他们来到陈家别庄时,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一批官兵和潘府侍卫。 为首一人出来对陈觐拱手说道:“陈大公子,我等奉命捉拿要犯,这附近所有的别庄和人家都要搜查,还望大公子行个方便。” 陈觐道:“请便。” 那人微微一笑,点头示意,然后手一挥命令道:“进去吧。” 别庄上有五六个仆人,见到大批官兵先是有些惊诧,问明缘由后,方松了一口气。他们配合着官差和侍卫将别庄里里外外搜了个遍,连地窖都没放过。 “多有叨扰,属下改日再向大公子陪罪,告辞。” 陈觐神色平淡地还了个礼,拉着李竹进门。 一众下人列队站好,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仆上前说话,并禀明庄上的情况。 李竹看了看,一共六个人,四男两女,上前答话的老仆叫陈忠,是陈家的世代老仆。其他三人,一个腿略有些瘸,一个满脸伤疤,最后一个还算完好。两个女仆,一个三十来岁,人称她为福嫂,是瘸腿男子陈福的妻子。剩下那个约有七十八岁,名叫雪香。 众仆依次上前行礼问候。 陈觐说道:“一会儿去找青枫领赏——夫人赏你们的。” 众人一起道谢:“多谢大少夫人。” 不等李竹回话,陈觐一把扯过他往屋里走去。 就在这时,只听得他们东边的那座庄院里一阵喧哗,喊杀声阵阵。 李竹心头不由得一缩,陈觐淡淡说道:“不是宁希迈。” “嗯。”李竹猜测可能是他的同伴。也许是他的结拜兄弟。 李竹觉得宁希迈这帮人也太胆大妄为了,光明化日之下就敢行刺。 陈觐在旁边冷哼一声道:“他们狗急跳墙,因为叛徒出卖,他们安插在京里的眼线和据点已经暴露,所以才不得不铤而走险。” 叛徒。李竹不由得叹息一声。也不知道李珠的母亲和弟弟如今怎样了?还有南玉。 陈觐见李竹低头不语,忍不住用揶揄的口吻说道:“夫人,我推掉公务陪你来消夏,你能不能别再想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李竹掩饰道:“我没想别人,我在想小白,你为什么不让它来。” 陈觐咬牙道:“我不想跟一条狗争宠。” 小白现在新养成了一个习惯,它无论是走路还坐着都喜欢夹在两人中间。 李竹不满地嘟囔道:“你就不能大度些?” “我已经够大度了。” 李竹今日不便跟他争执,立即笑着附和:“对,你很大度。” 两人这一下午就消磨在房间里,他们仍跟在家时一样,各看各的书,互不干扰。 李竹看了一会儿,便有些头昏脑胀,而且她也有些担忧宁希迈的处境。还有陈觐对宁希迈的态度。毕竟两人以前也是死敌。 李竹忍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出口试探:“你打算怎样处置宁希迈?” 陈觐漫不经心地说道:“我等官府贴出悬赏再做决定。” 李竹盯着他的脸看,他这个哪怕说笑也是一脸严肃,有时她分不清他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李竹正要开口,恰好青枫从外面进来了。 他走上前来向陈觐禀道:“大少爷,追兵暂时离开了。” 陈觐翻一下书页,问道:“那个人呢?” 青枫答道:“在庄前那处废窑里,那地方十分隐僻,一般人发现不了。” “嗯。” 青枫说完这些并没有立即离开,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两人的神色,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还有事?” 陈觐面无表情地问道。 青枫说话有些吞吐:“……有,就是东院那家庄院的主人是少夫人的熟人……” 陈觐略一蹙眉,反问道:“蔡青?” 青枫拭拭头上的汗水,忙点头道:“对,就是他。刚刚在路上碰见他了。” 陈觐“啪”地一下合上书,声音冷得像从冰窖里发出来似的,“见缝插针、处心积虑,真是难为他了!” 李竹脸上一派平静,心里却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 陈觐没看李竹,起身往外走去,随即又没头没脑地抛下一句:“今天注定会很热闹。” 李竹进退两难,不知是该跟着陈觐,还是该留在家里。 就在她踌躇不定的当儿,院外有人来了。 是蔡青的声音。 只听他冷声说道:“姓宁的人呢?叫他滚出来!” 青枫接道:“蔡公子,你认错人了。我们庄上没有姓宁的。” 蔡青冷笑道:“不,我绝不会认错。就算他化成灰我也认得。烦劳你让他出来。我有一份大礼相送。” 李竹闻声,推门走了出去。 她看着蔡青,蔡青也看着她。 但他只和她对视片刻,便扭过脸去,对青枫一字一句地说道:“请你转告姓宁的,他的两个兄弟在我手上。” “阿青。”李竹急声叫道。 蔡青蓦然转过身来,他的脸上蒙上了一层浓浓的恨意和痛苦。 这一次,他彻底无视了陈觐,深深地凝视着李竹,嗫嚅着说道:“阿竹,我等这一天很久了。整整四年。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恨能与爱一样持久。” 李竹不由得想起了四年前的那个夜晚。 她翕动着嘴唇,语不成声:“阿青,让过去的都过去吧。” 蔡青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凄凉而又冷酷的笑意。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重咽了回去。 他转身离开了。 宁希迈听到青枫的传话,没有丝毫犹豫地便要往蔡家走去。 李竹急忙跟上,她走了几步,又回头看看陈觐。 陈觐却冲她微微一笑,道:“夫人,走吧,我说过今晚会很热闹。” 宁希迈尽管受了重伤,但一听到兄弟的消息,便走得飞快。 李竹和陈觐到达蔡家客厅时,他已经站在那里了,他的脸色惨白,右手拄着一柄长剑,勉强支撑住身体。 蔡青身着一袭月白夏衣,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用淡漠的声音问道:“宁希迈,我准备从你的两兄弟中选择一人交于官兵,你说我选哪个好?” 宁希迈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狠狠地盯着蔡青,他死死地咬着唇,半晌不语。 蔡青斜睨着宁希迈,冷酷的笑道:“你选啊。” 宁希迈依旧没说话,他哑声说道:“我们兄弟三人一起出生入死,他们是为了我才落到这种境地,你有怨恨尽管冲我来。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是吗?”蔡青突然站起来,他抬起手狠狠地甩将过去,宁希迈躲都没躲,硬生生地受住了。他趔趄了几下,又勉强立住了。 李竹又惊又急,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陈觐却攥着她的手,极小声地说道:“你若不想把事情闹得更大,就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 第139节 蔡青的眼中闪烁着可怕的怒火,他的声音激越而急切:“姓宁的,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也置我于这样的为难境地。那时候,我也求你,一切都冲我来。你是怎么做的?——我恨你,从来没像恨任何人那样恨你。” 宁希迈定定地看着他。他的脸上现出一缕悔恨和颓丧。 “对不起。”他低头说道。 “一句对不起就完了?你毁了我的一生!” 宁希迈突然抬起头来,双眼闪烁着异样的亮光,他颤巍巍地举起右手中的剑,就见眼前寒光一闪,一截手指,滚落在地。 “宁希迈——”李竹惊呼一声,正要上前,却被陈觐死死拽住。 宁希迈盯着蔡青:“这是我欠你的,一根够吗?不够我再还你一根。” 蔡青也是一脸震撼,他看着宁希迈血淋淋的左手,一时无言。 宁希迈苦笑道:“毁了你的一生不是我。是你自己,是你的家人。你扪心自问,就算没有这件事,你们真能成吗?你能搞定你的家人吗?没有此事,你不会出海,不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你的家人会一直为难阿竹,你会一直不敢彻底反抗他们……” 蔡青脸色发黑,他怒吼道:“你在狡辩!” 就在这时,院外一阵马蹄声响起。 官兵和潘府的侍卫去而复返。 宁希迈的脸色一白。 客厅内是死一般的静寂。 ☆、第167章 借机发泄 客厅内是死一般的静寂。 陈觐冷静地说道:“追兵来了。” 蔡青冷笑着说道:“来得正好,省得我跑一趟。” 宁希迈看着蔡青,苦笑道:“我如今大仇已报,无家无口,又知道了……”他转头看着李竹,本想说又知道了李竹痊愈的消息,但想到陈觐在场,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我的两个兄弟,郑炎已经成家,他的妻子已有身孕,正等他回去。而黄玉要带着寨中的百姓撤离。只有我无牵无挂,死而无憾。我求你别交出他们两个,我造下的孽我自己承担。” 马蹄声越来越近,李竹已经听到青枫和蔡家的仆人在院外跟官兵应答。她的手指紧紧地攥着,心咚咚地跳个不停。 她想跟蔡青说话,却听陈觐在她耳边说道:“你想激怒他吗?”李竹猛然清醒过来,以常理忖之,蔡青肯定希望自己跟他同仇敌忾,若是她此时为宁希迈求情,说不定会进一步激怒蔡青。他一怒之下真要告诉官兵,这三人就彻底地完了。 蔡青和宁希迈二人默默地对峙着。客厅里的气氛紧张到极点。 陈觐仍是一副安之若素的模样,他甚至还有心情把玩李竹的手指。 李竹既紧张又烦躁,她想挣脱陈觐,却被他紧紧攥住。 这时就听有人高声喊道:“把住前后门,重搜一遍! ”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一步步地像踏在众人心上似的。 李竹脸色发白,她不停地看着蔡青和宁希迈。 宁希迈突然闭上眼睛,他刷地一下抽出仍沾着血珠的长剑,用决绝的声音说道:“也好,我们兄弟三人不能同日生,那就同日死。我还可以再拼一回。” 说罢,他看看李竹,蠕动着嘴唇,最后却冲陈觐拱手:“多谢你们二位的搭救。宁某祝你们二位白头偕老,多子多孙。” 最后,他又看向蔡青:“姓蔡的,欠你的我也还清了。” 蔡青盯着宁希迈看了片刻,又看了李竹一眼,突然,他紧抿着唇,昂首向门口走去。 陈觐松开了李竹的手,开始把玩桌上的茶杯,他头也不抬地对宁希迈说道:“你不找地方躲起来,是要等着被捉吗?” 宁希迈不禁一怔,随即又明白过来。 他踉踉跄跄地向里间走去,李竹欲要上前去扶。 就听陈觐淡声说道:“你想激怒我吗?” 李竹只好听话地退了回来。 宁希迈刚刚进屋,那伙官兵和侍卫就如狼似虎般地闯了进来。他们一看到陈觐,不觉有些惊讶。 方才搜陈家的那个官兵头子,满脸堆笑着对陈觐拱手道:“陈大公子,您怎么也在这儿?” 陈觐冲这些人略一点头,然后说道:“你们好好搜一搜,我也怀疑要犯就在他家里。” 众官兵再次讶然。 陈觐沉着脸,紧盯着蔡青,冷冷地说道:“姓蔡的,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希望你以后好自为之。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说罢,陈觐猛地举起桌上的茶杯,狠狠地掷在地上,茶杯稀里哗啦地碎了一地,碧绿的茶汤淌了一地,正好掩盖了地上的斑斑血迹。 蔡青先是微微一怔,旋即又明白了什么,他默默不语。 这些官差和侍卫们面面相觑。有的机灵些的似乎看出了什么门道,私下里挤眉弄眼,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京城里不少人都知道了蔡青和陈觐李竹三人之间的过往。今日一看这情形,前后一联系,便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暗暗发笑,想不到陈大公子吃起醋来竟是这般模样。 这时,蔡青出声道:“让各位见笑了,众位官爷请随意搜查。” 陈觐也道:“众位请。” 几个官兵头领对视一眼,为首的那人连连摆手:“不不,我们方才听到百姓误报。不得不再跑一趟。叨扰各位了,切勿见怪。” 蔡青忙说不必客气。 陈觐看了一眼门口的青枫,青枫立即会意,临出门时,忙向几个头领手里塞了一样东西。 陈觐在后面补充道:“我希望今日的事不要外传。” 众人自然明白他指的是哪件事,他们彼此心照不宣地笑笑。 “大公子放心,我等都不是多嘴的人。” “那就好。” “走,再到别处看看。” 这些人一阵风似地离开了庄院。 客厅里一片狼籍。 三人面面相觑。 蔡青用略带讥讽的口吻说道:“我万没料到嫉匪如仇的陈大人竟然会主动袒护土匪。” 陈觐淡淡道:“人总是会变的,我也没料到蔡公子会变成这般模样。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彼此彼此。” 陈觐顿了顿又道: “我也没料到,这处别庄竟是阁下的产业。离我陈家的别庄如此近。蔡公子真是处心积虑。” 蔡青立即反击道:“哪里,处心积虑的该是陈大人才对。陈大人不愧是将门虎子,连婚姻大事也讲究‘兵贵神速’。蔡某万分佩服。” “谬赞。” …… 二人你来我往,李竹一时插不上话。 好在宁希迈走了出来,紧接着黄玉和郑炎也被人扶了出来。这两人比宁希迈好不到哪儿去。李竹终于找到了事做,她去厨房让人烧些水,加了些灵泉,给他们端来。 黄玉和郑炎冲她咧咧嘴,用微弱的声音道:“多谢李姑娘。” 陈觐在旁边道:“宁希迈,你的大仇已报。是不是应该改邪归正了?” 宁希迈苦涩地笑道:“就算我愿意改,你觉得官府会放过我吗?” 陈觐实话实说道:“不会。” 他顿了顿,又道:“但总有别的出路。土匪的名号打得再好听,总归对百姓无益。我今日放过你,一是看在内人的面上,二是敬你们是条汉子。但,若是你们在我的辖下肆虐,我照剿不误。” 宁 希迈还没开口,这时却听蔡青慢悠悠地道:“我倒可以给你指条明路:你们可以出海,往东南数千里外,有一化外之岛,那里也有不少燕朝百姓。有从沙门岛逃去 的,也有海边渔民。当地人时常欺侮我朝百姓。我们的船队曾路过那里,但爱莫能助,回来有人上报官府,可惜我大燕今非昔比,无人肯管。我想以宁大当家的实 力,上岛之后,自可扫清残敌,自立为王不在话下。” 宁希迈一怔,他万没料到蔡青会给自己指出这么一条出路。 郑炎和黄玉对视一眼,一脸的欣喜和振奋。 两人一起艰难施礼:“多谢蔡公子为我们兄弟指明道路。我们两人为大哥当初的失误再次致歉。” 蔡青微微一笑,他的目光流连在李竹身上。陈觐有些不悦,恨不能用手遮挡住他的目光。 宁希迈一瘸一拐地走到蔡青面前,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蔡青看也不看他,几乎照搬陈觐的话:“我之所以帮你,一是看在阿竹的面上;二是敬你是条汉子,不管你个人目的如何,也算是为民除害;三是我希望你滚得远远的,以后永远不要再让我听到你的任何消息。” 宁希迈缓缓地说道:“如你所愿。这应该是我们此生最后一面。”他的声音悲凉、凄怆,他看向李竹时,眸中有极深的痛苦和留恋。 众人一时默然。 宁希迈看向李竹继续道:“你的母亲弟弟,不,是李家母子过得很好。只要我在,我会一直照顾他们。你的、李珠的坟茔就在二龙山上……” 郑炎也补充道:“南玉她已有身孕。”看样子郑炎也知道了李竹曾魂游二龙山的事情。 宁希迈从脖颈上扯下玉佩,他摩挲了一会,将玉佩递给李竹:“我知道你很喜欢这块玉,它也很适合你。现在我把它送给你。” 李竹讷讷地看着他,不知该不该接。 陈觐冷眼观瞧着。 宁希迈看了看陈觐,微微笑道:“我想以陈大公子的胸襟应该不会拒绝一个以后再无机会相见的朋友的好意吧?” 陈觐意味深长地说道:“拜你们所赐,我的胸襟已经撑得够大了。” “哈哈。 ”宁希迈笑了两声。 他抚摸着手中碧汪汪的玉佩,眼中似带有无限的怀念和感伤:“我祖母曾说过,这块玉中镶嵌的有三生石的角料。它有时会把有缘人的灵魂吸走,送她去该去的地方。” 陈觐蓦地想起了什么,他劈手夺过玉佩:“谢了,在下代内人收下。” 宁希迈的脸上流露出得逞的笑意。 陈觐起身道:“京城不是你们的久留之地,事办完了,速速离开吧。据我估计,你的人头应该值万两黄金。” 宁希迈道:“我们今夜就离开。” “很好。”陈觐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拉着李竹便要离开。李竹站着不动,陈觐转头问道:“怎么,你还不舍得离开?” 第140节 蔡青趁机说道:“天色将晚,不如二位留下一起吃顿便饭吧。” ☆、第168章 误会 蔡青趁机留饭,陈觐冷淡拒绝。蔡青看向李竹,李竹想了想也委婉拒绝了。这两人已经这样了,同桌吃饭简直是找罪受。 蔡青脸上有些失望,他又道:“那好吧,今日发生的事太多了,可能吓着你了。” 这一瞬间,他似乎又变成了原来的样子,一个知书达理、略带腼腆的少年。 两人刚走了几步,只听蔡青说道:“等一等,我有些东西要送你们二位。” 陈觐头也没回,语气生硬地说道:“可以。——只要你别把自己送来就行。” 蔡青有些尴尬地笑道:“陈大公子,你何苦这样?” 李竹也用眼神制止陈觐,陈觐却视而不见,他继续说道:“方才的那番话,虽是做戏给别人看,但那些话也是我想说的。你无事好好揣摩吧。” 说罢,他拉着李竹大步离开。 李竹连扭头的机会都没有。回到别庄时,福嫂已经在摆饭了。饭桌上都是庄子上产的新鲜时蔬,菜品清淡。李竹胃口不佳,只是随便吃了一点。 福嫂看看李竹的神色,有心讨好两人,便一脸喜色地问道:“会不会大少夫人也和二少夫人一样,有喜了?” 陈觐的嘴角逸出一缕古怪的笑意,道:“借你吉言,应该快了。” 李竹一脸平静,冲福嫂笑笑:“天热,苦夏。” 福嫂似乎觉得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这才成亲半年,大少夫人别急。” 两人都没接话。 晚饭后,青枫进来禀报说,宁希迈他们已经趁着天黑启程了。李竹这才知道,他们当日连同眼线带刺客一共一百多人,在这几次刺杀行动,损伤殆尽。这些眼线平时就隐身在酒楼、青楼、客栈甚至贩夫走卒当中。 陈觐轻声喟叹道:“也该走了。” 李竹端坐不语,心头有些怅然,同时又有一种解脱的轻松感。或许这是宁希迈最好的结局。这应该是真的最后一次见面了。他们以后不会再有交集了。 晚饭后,天色仍未全黑,太阳虽然已经下山,但余热未尽。大地像一只巨大的蒸笼似的,散发着烘人的热气。 不久,蔡青托人送来了一篮子新鲜瓜果。陈觐看也没看就让人收下了。 他今日似乎有些烦躁,便起身说道:“走,我们到外面走走。” “好。”李竹答应着陪他出来。 庄子外面便是一片树林,林间有几条白石小径,道路有是石桌石凳供人休憩。 两人默默走着。陈觐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的步子时快时慢,有时还要故意停下来等等李竹。 他突然问道:“家里让你觉得压抑是吗?” 李竹忙答道:“不,没有。你家人对我……很好。”说到这里,她又补充一句:“好得出乎我的意料。” 陈觐道:“出乎意料吗?或许是因为你没报希望吧。”李竹蓦然察觉到他的声音里含着苦涩的意味。她转脸看向他。他的脸隐在黄昏的暮色里,什么也看不清。 李竹的心头不禁生出一缕愧疚,她低声说道:“对不起,我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 陈觐道:“我怕的不是麻烦。” 李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那你怕什么?” 陈觐转过脸看看她,又扭过脸,望着远方,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你应该知道我怕什么?” 李竹张张嘴,想回答,又一时组织不好精确的语言。 李竹当晚睡眠不佳,次日头痛得愈发厉害。 福嫂得知后,忙说道:“大少夫人这种病症可用偏方试试。听说以前老鹰的脑子能治头风。” 李竹忙道:“那太残忍了。也许过些日子便好了。” “鹰的脑子?”陈觐又重复一句。 福嫂忙说是。 当天上午,蔡家的仆人先是来借整理菜园的农具,然后蔡青又遣人送来一些野味和野菜。忠叔也让人回了一些小礼。两家也算是熟悉了,仆人时不时互通有无。 陈觐对此视而不见。这两日,他不看兵书,在看水利方面的书。 一日,他看着书,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堵不如疏。” 说完这句话,他就跟李竹说有事要出门。 一连数日,陈觐都是早出晚归。 李竹仍跟以前一样,早饭前晚饭后都会到树林里走上一圈。 这天早晨,陈觐一早出门,李竹又来到树林里散步,她一走进林子,便看见了蔡青的身影。 “阿青。”李竹脚步轻快地迎上去。 “阿竹。”蔡青的声音微微发着颤。 他的目光钉在了李竹脸上,再不肯移开片刻。 他的眼里含着热切、痛楚的渴望。 “我终于能单独见到你了。”他轻声说道。 “姓宁的安全出了京城。”蔡青似乎有些紧张,先用这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开了头。 李竹低声答道:“我听说了。” 蔡青苦笑:“也对,他的消息比我还灵。” 李竹一时该如何接话。 蔡青停了片刻,又说道:“阿竹,我可能要进翰林书画院。” 李竹一脸惊喜:“真的吗?恭喜你。” 蔡青端详着她的笑颜,顺着这个话头继续往下说道:“阿竹,你知道我画技的进步全赖于你?” 李竹不解地看着他。 蔡青微微一笑,解释道:“在船上的日子十分难熬,起初我一点也不适应。” 李竹不禁叹道:“真是苦了你。” “不过,还好,我可以画画,我一得空就画家乡的大河、芦苇荡、荷塘,画得最多的是你。” 他的话不自觉地引起了李竹心中的伤感和惆怅。 蔡青缓缓地走向她,他用那双灼热的眸子看着李竹,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阿竹,那晚的事……如我前日所说,我宁愿姓宁的都冲我来……这种事以后再不也会发生,——我再也不会让他发生!” 李竹忙安抚他道:“阿青,你听我说,这事我真的不在乎了。你也放下吧。” 越成长她就越理解命运的无奈,说实话,假如有人让她和在男友和父亲(自然不是她这世的父亲)之间选择一个,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普通人一辈子也遇不到这种机会。也只有宁希迈那种人才想得出这种伎俩。 蔡青的声音愈发激动,他急切地说道:“我不想再为自己辩解,我只求你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用一辈子来弥补。” 李竹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后退一步道,“阿青,我现在已经嫁给陈觐了。” “可是他趁你昏迷不醒时娶了你! ” 李竹连忙打断他:“他是为了更好的照顾我,那时,谁也不知道我究竟多久才能醒来,他为了说服他的家人付出了很大代价……” 蔡青哑声说道:“我明白,都怪我来得太迟。” 李竹摇摇头,正欲开口。 却听蔡青又接着说道:“阿竹,你喜欢的根本不这是他这样的。你对他……根本没有感情。” 蔡青的眸着闪烁着异样的亮光: “阿竹,我们还有机会,你跟他合离。我不在乎这个……” 这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嘴角流露出一抹自嘲,“阿竹,我忘了告诉你了,我家人现在不会再反对我们了。我的继父对我毕恭毕敬,我的弟妹跟我不停地道 歉。我的母亲对我嘘寒问暖。”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凄凉而复杂:“钱真是个好东西。我现在彻底明白了。我之前一直渴望的亲情,还有我费尽心思想解决的问 题,因为它的出现,一切部迎刃而解。” 李竹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不知接什么话好。她总觉得这现在的蔡青身上发生了一些她暂时看不清的变化。她更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 蔡青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了。 他连忙辩白道:“阿竹,我承认我是变得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可是我无论对别人如何改变,在你面前,我仍跟以前一样,我一直是你想要的那个阿青。” “阿竹,我们之间的障碍全都没了。”他喃喃轻语着,他的双眸晶亮,脸颊因为搅动变得绯红,他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越抱越紧,险些让她喘不过气来。 李竹拼命挣扎,试图挣脱开来。 突然,她瞥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第169章 醒悟(修) 陈觐的身影在林中一闪而过。 李竹心中大惊,她用尽力气推开蔡青,追逐着那个身影飞快地跑过去。 陈觐走得极快,像是有什么在追着他似的。他几乎没有任何的耽搁,回到别庄,跨上拴在门外绿杨树上的马飞驰而去。 等李竹气喘吁吁地追到门口时,他已经走远了。 李竹扶着树干喘着气,一想到他那急急的步伐,想着他绝尘而去的身影,她的心里就不由得刺痛起来。 青枫和青松二人闻声从院里出来,两人对视一眼,张了张嘴,只好说道:“大少夫人,要用早膳吗?” 李竹渐渐冷静下来,她抬起头对青枫说道:“你去牵匹快马,我要去找他。” 青枫摇摇头:“少夫人,您追不上少爷的。”李竹有些颓然。 青松也在旁边劝道:“……少夫人,您且安心等待吧。大少爷可能有急事要办。” 就在这时,蔡青也追上来了。他看着李竹,翕动着嘴唇,似乎不知该说哪句话好。 李竹此时心乱如麻,她转过身道:“蔡大哥,今日家中有事,改日再招待你。” 说罢,她便进了院子。 蔡青在她身后发出低低的、带着痛楚的呼唤:“阿竹……”李竹脚步一顿,随即一咬牙,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第141节 现在,她需要好好地想一想。 李竹这一想就是一天,她没吃早饭,午饭在福嫂和雪香的力劝下勉强扒拉了几口。 青枫和青松二人出去寻找陈觐了。 从上午开始天气便越来越闷热。午饭过后,时隐时现在的太阳终于彻底消失,天空阴沉得可怕,满天里像张着灰蒙蒙的幔帐,李竹的心就如这天气压抑而阴沉。 须臾,天空黑云滚滚,雷声隐隐。接着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而下。 雨像在发泄着什么不满似的,越下越大,一直没有停歇的意思。白昼变成了黑夜,地上小河横流。 李竹担忧着陈觐,也不知道青枫他们找到他没有? 担忧的不止是她,福嫂忠叔他们也在念叨。 大雨下了整整一个下午,到黄昏时分,雨势才渐渐小了。 这时候蔡家一个仆人过来问候。忠叔像往常一样接待了他。 天快擦黑时,青枫青松两人牵着两匹疲倦不堪的马,踏着泥水狼狈不堪地回来了。 李竹看只有他们两人,心倏地一沉。 “少夫人,小的们把周围都寻遍了,没看见大少爷,也许,他回府去了。” 回府去了吗?李竹默然不语。 忠叔也道:“有这个可能,少夫人不必挂虑,明日再让青枫回府看看。” 李竹一想也只得如此。 李竹应付地吃了几口晚饭,便上床歇息。 大雨过后,天气凉爽许多。 她拥着薄被在黑暗中发呆。不知怎地,她觉得这床格外空旷。 不知过了多久,李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很快地,她又被几声炸雷给惊喜了。雷声过后便是大雨,这雨似乎比白天时还要暴烈。雨珠霹雳啪啦地砸在屋顶上,声音在静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次日清晨,李竹一起床,雪香就告诉她说,青松一早就冒雨回府去了。 李竹的心放下一半,他一定是回去了。等见着他,她要好好解释一番。 上午时,蔡青送来了几条鲜鱼,说是在前面的河里捉到的。 他在客厅心不在焉地坐了一会儿,旁边有由忠叔相陪。李竹一直呆在屋里没出去。 他们所有的人都以为陈觐回府去了。但当青松回来时,他们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陈觐没有回府,也没有到附近的亲朋家!他究竟到哪里去了? 这下众人都蒙了。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地传来。一位附近的乡民说看见他下雨前骑着马进山了。 大雨稍稍停了一会,又开始下了起来。 这一下便没有再停。附近的不少田地被淹,前方的小河也满了。更有人说,山洪爆发了。 别庄的人心急如焚,青枫青松他们聚在一起商量如何进山去找。 忠叔年纪最大,表现得也最镇定。 他说道:“这时候不能急,大少爷有可能是被耽搁在山里了。但山里这么大,不能像没头的苍蝇似的乱转,咱们好好想想,他最有可能去哪里?” 众人稍稍平静下来,细细地想着陈觐平日的习惯。 突然,陈福一拍脑袋叫道:“对了,我想起来了,前几日,少夫人头痛,我家那口子随口提了一句说老鹰的脑子能治头风。大少爷就问我哪里能猎到鹰……” 鹰脑,头痛。这四个字像如重锤一下击在李竹的心头。她站在窗前呆呆地望着外面的雨幕,陈觐的面容在昏暗的他雨幕中时隐时现。 身后,陈忠他们仍在紧张地讨论着。 陈福这一提,大伙都渐渐想起来了。 青枫道:“我知道大少爷可能去哪了!” 众人商量完毕,开始起身准备进山去寻人。 最后,由陈福青枫青松三人进山去找人,本来忠叔也要去,因他年纪太大,山里此时又不太安全,被众人力劝住了。 三人穿着蓑衣,带着绳子等用具,冒着大雨进山去寻人。 陈家那边得了消息后,也派出了几十名侍卫进山去找。 当晚,青枫他们三人没有回来。 庄上留守的下人,一脸沉郁,一个个长吁短叹。 李竹像幽灵一样游荡着,从卧房到书房再到厨房。她忍受不了这种等待的空虚,她只知道她必须找点事做。 走到厨房时,却听到里面有人在小声说话。李竹正要离开,却听到了自己似乎也在其中。她心中好奇,便停了下来。 说话的人是雪乡和福嫂。 雪香道:“……这次大少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咱们算是完了。” 福嫂道:“别瞎说,大少爷是吉人自有天相,再者,他经历过那么多风波哪一次不是安然度过,这点小事算什么?” 雪 香小声啜泣着,过了一会儿,她又狠狠地说道:“我就不明白了,大少爷那么聪明果断的一个人,怎么就在婚姻大事犯糊涂了。当初他宁肯把老夫人气病了,也要娶 一个昏迷不醒的女人回来。还严令下人们不得怠慢她,夫人院里的青宁不过是稍稍懈怠一些,他连夫人的面子都不顾,狠狠惩罚一顿,远远发配了。下人议论几句她 的身世也被惩罚,就连我的名字也被改了,我不就叫梅香嘛,犯了她哪个忌讳了? ……这还不算,她要是诚心对待大少爷,贤惠明理,这 都罢了。 可你看看她那样。她以为她装得好,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她的心根本就不在大少爷身上。对人客气地跟隔了几百里似的。跟人暧昧不清,前脚刚走一个,后脚又来一 个,那个姓蔡的像苍蝇盯着肉似的,死盯着不放,亏得大少爷一直忍着……” 福嫂急急地打断雪香:“你还要不要命了?别再说了。主人家怎样,岂是我们做下人的能随便议论的!” 雪 香倔强地说道:“大少爷不准我们把别庄的事告诉太夫人和夫人,我们俩在这说几句也不行吗?要我说,不论是陆姑娘还是程姑娘哪个都比她强百倍,容貌家世都不 论,单是对大少爷的痴心都能甩她几条街。让她作吧,等着把大少爷的心作冷了,夫人那边忍无可忍了,就有她好看了。” 福嫂再次急声打断。 李竹听着雪香的话,先是怒火上涌,按照她的脾气肯定会狠狠地还击回去,不,应该是狠狠地惩罚她。但是现在,她的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得抬不起来,她的心头更是五味杂陈。那股怒气刚刚鼓胀起来,又忽地瘪了下去。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出来的是福嫂,接着是雪香。 福嫂一看到李竹,吓得脸色惨白,雪香更是不知所措。 ”少、少夫人,您怎么来了?” 雪香隐在福嫂身后,低着头死死地咬着唇。 李竹微微笑了一下,说道:“许是雨声太大了,我叫你们都没听见。” 福嫂连声说道:“奴婢该死。” 李竹淡淡说道:“没事,我只是来告诉你们一声,多准备些热汤热菜,还有姜汤之类的也备好,等大少爷回来好随时取用。” “是是。” 雪香偷偷打量着李竹李竹,一副忐忑不安的模样。 李竹看也没看她,转身离开了。 她刚一离开,雪香就瘫软在福嫂身上:“福嫂,怎么办?少夫人一定听见我的话了。” 福嫂唉了一声,温声安慰雪香。 两人心事重重地准备饭菜和姜汤。 难熬的一晚过去了。 次日雨过天晴。大地被雨连洗了几日,显得无比新鲜干净。树林青草饱吸了雨水,绿得发亮。 辰时过后不久,别庄上来了一拨人。 李竹听到动静,以为是陈觐回来,连忙飞跑出来迎接。 她没料到来人竟是陈夫人和陆姗等一众女眷。 “……母亲。”李竹上前招呼。 陈夫人面容消瘦,略带憔悴。而陆姗像是刚生了一场大病似的,原先白皙如玉的脸变成了透明的青白色。眼睛更大,下巴也更尖俏。 陈夫人看着李竹,目光深沉复杂。 她手按着额头,说道:“你进来陪我说会话。” “好的,母亲。” 李竹答应着,跟着陈夫人进了房。其他人都被她遣出去了,屋里只剩下两人。 两人对面坐着。 陈夫人问了几句陈觐的事,便沉默了下来。李竹静静地等着。她知道陈夫人一定还有更重要的话说。 果然,默然半晌之后,她缓缓地开口了:“有些话我一直没有说,我不想因为过去的事让咱们心生嫌隙,可是今日我一定得说。希望你能理解一个母亲的苦心,也希望你能站到一个做母亲的立场上理解我的话。” 李竹不动声色地道:“母亲请讲。” 陈夫人略略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当初觐儿说要娶你,我们全家都不同意。想必你也知道了。” “知道。” “我们反对,不是对你这个人有什么看法,只是觉得你不合适。” “嗯。” “你知道他用什么办法说服我们的吗?” 李竹没回答,只是默默摇摇头。 陈 夫人深深叹了一口气:“他说服数次仍无效果,最后便把他变成狗的事告诉我们了,可想而知,我当时有多惊讶和心疼。我从不知道,他在昏迷不醒的时候,竟然经 历了这一番曲折经历。他还说,你是怎么照顾他保护他的,还说你为了他冒险进京,险些丢了性命。最后回京的路上,又因他重伤昏迷。 而 你又与父母不亲,只有一个姑姑远在千里之外,把你交给谁他都不放心。我当时虽然感激你救了我的儿子,仍没有同意你们的婚事,毕竟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它不但 结两姓之好,还关系我儿后半生的幸福和陈家的子孙后代。我就说,你是对我们陈家有大恩,但这个恩情可以有很多种还法,不一定非得娶你。我们陈家可以出钱出 力,一直照顾你,直到你苏醒为止。 但是觐儿接下来的一番话,让我率先站到他这边。他说,事到如今,我就实话实说吧。仅仅因为她对我有恩,或是孤立无援,还不足以让我娶她。换了别的女人,我会用一百种一千种方式来报恩。即便报不了恩,我哪怕拿命还她也行。 这 世上每个人都有不能妥协和让步的地方。我所不能妥协和让步的恰恰就是感情。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谁都勉强不得。同样,喜欢就是喜欢,你们谁也不阻拦不住。我 已经确定,我想要的人就是她,我也知道她在你们眼里不是那么完美,但感情的事就是这么没有道理。如果你们不同意,我也无须多言,反正陈家不止我一个儿子, 阿观已经成亲了,有一个为陈家传宗接代就够了。‘知子莫若母’,我了解自己儿子的为人和性格,他说得到做得到。所以我站在了他这边,去说服你的祖母。” 李竹听罢这番话,一时震撼不已。她一直不知道陈觐对她的感情这么深,她也不止一次地怀疑过,陈觐很大程度上是为了报恩和责任才娶她。 陈 夫人看着李竹,她长吁一声道:“你苏醒以后,你们的事我一直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我觉得你们之间的事最好由你们来解决,父母过多参于反而不好。但是这 次,觐儿竟然负气出走,如何下落不明,我心烦意乱之下,也顾不得许多,索性将我心中的话一吐而快吧。不管怎样,我要让你明白他对你的一番苦心。” 李竹木然坐着,一时无语。 陈夫人缓缓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半晌之后,又有人进来了。李竹以为是陈夫人又回来了,便机械地叫了声母亲。 第142节 回答她却是一声冷笑。 李竹猛然抬头,见来的人却是陆姗。陆姗站在门边,微微抬着下巴,目光尖利。 李竹见她似乎也有话要说,便心不在焉地说道:“我今日听了太多的话,你就不必说了,我很累,你请自便。” 她要找一个地方,好好地想一想。 陆姗却不肯放过她,她说道道:“我只有一句话。” “嗯。” 陆姗的胸脯微微起伏着,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激愤,她的声音微微发着颤:“你凭什么?凭什么值得他对你这么好?” 李竹腾地站起身,道:“等他回来,我会问他。” 说罢,她转身离开。 陆姗在她身后飞快地说道:“若是你各方面都比我强,若是你对他的情比我深,那么我愿赌服输,可是你根本不是!” 李竹拖着木木的身子回到了房中。她扑在床上,将脸埋在枕头上。 这具枕头是他的,上面有他的气息。 这床上也有他的气息。 旁边的衣柜里有他的衣裳。 桌上有他看过的书,书页仍在敞开着。 她 想起了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他那挺拔如松的背影逆着阳光缓缓转过的那一刹那;想起滂沱大雨中,他前来投宿的场景;想起他化身小白时,他看到自己果体时鼻血 横流的场景;想起她被人追赶脚踝受伤时,他毫不犹豫地俯身吮吸伤口的情景;想起她初醒来时,他手忙脚乱地跑来却又故作镇定时的场面;想起太多太多,原来她 一直都记得,记得所有属于他们两人的记忆。 她更记得他离开前的那一天,他在树林里说的那句话,他说他不怕麻烦,他说她知道他害怕什么。她当时避而不答。现在她明白了他在害怕什么。 她要告诉他这个答案!可是他的人还没回来,她也不知道他究竟还能不能回来。 ☆、第170章 平安归来 李竹的心堵得难受,她将脸深深地埋进枕头,趴在床上躺了许久。 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有人在轻轻敲门。 李竹撑着床站起身,整整凌乱的发髻和衣裳,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缓缓走过去。 门外的人是陆姗。陆姗看着她,李竹想起她方才的话。一股无明之火蹭地一下涌上来了。她的丈夫失踪了,她能不难过吗?一个两个地全都来教训她。婆婆也就算了,陆姗又是什么身份胆敢在她面前放肆!李竹的元气稍一恢复,斗志也随之恢复了。 她 直直地看着陆姗的眼睛,冷冷地说道:“陆姗你够了!我的丈夫现在生死不明,难道我就不难过!你是什么立场,又是什么身份,也用得着你来教训我?你问我凭什 么,对不起,我不想回答,也没这个义务回答你。也别提什么愿赌服输的说法,感情之事不是打牌,我从来不曾跟你赌过,服不服输是你的事。” 陆姗怔怔地看着她,微微低下头:“对不起,我是来道歉的。” 李竹本以为她会据理力争,没想到却来这一出。 陆姗低着头继续说道:“听到他失踪的消息,我觉得天都塌了。我去陈家打听消息,然后就死缠烂打地跟着伯母来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无论怎样,我们都有一份交情在……” “对不起,我方才情急之下,出言不逊。请原谅我。” 李竹沉默了一会,道:“我接受你的道歉。只是希望你以后少来。也别想着还能做朋友兄妹什么的,你明知道不可能的。” 陆姗咬着唇道:“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们了。我得不到他的爱,不能连最后一点尊重也丢了。” 陆姗说完便低着头快步离开。 李竹来到客厅,发现陈夫人正坐着跟福嫂忠叔他们说话。 她一看到李竹,脸上勉强挂了一丝笑容,和蔼地对她说道:“方才我因为我觐儿的事,说话急了些,你别往心里去。我知道你肯定也不好受。” 李竹呼了一口气,答道:“没有生气。谢谢母亲告诉我这些。——虽然听到前半部分,我也有些难过。” 陈夫人笑了笑,“好孩子,人与人之间的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我相信我儿子的眼光,他看准的人决不会错的。” 陈夫人的神色十分疲倦,李竹让人扶她进房歇息。她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但心里像长了草似的,坐立不安,她索性走出去呼吸一点新鲜空气。陈觐若是回来,她也能第一个看到他。 李竹走出了院子,踩着湿漉漉的青石板路,踽踽地在林间走着。 时不时地吹过一阵风,树上的水珠淋在她的头上身上,凉凉地,缓解了心中的烦躁。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阵迟疑的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却是雪香。 雪香的脸色如她的名字一样,雪白雪白的。她低着头,咬着唇,走了几步,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李竹面前:“少夫人,您惩罚奴婢吧。奴婢目无尊卑,偷偷议论少夫人。” 李竹自然对她有气。她当时没心情跟她计较,本想着等陈觐回来以后再作处理。 “少夫人,奴婢该死。”雪香砰砰地磕着头,额头一片红肿。 李竹正要说话,忽然听到树林外面传来马蹄的得得声还有人们的说话声。有人回来了。 李竹顾不得雪香,踩着泥泞横穿过树林飞奔而去。 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陈觐,他身上披着一件灰色的衣裳。脸色有些发白,但精神不错。 陈福青枫他们满身泥浆,形容狼狈,但脸上无一例外地都挂着笑容。 “陈小白——” 李竹叫了一声,忘情地扑入他的怀中,两只手臂挂在他的脖子上。 众人:“……” 李竹喃喃说道:“你终于回来了!” 陈觐附在李竹耳边轻声说道:“我说大少夫人,你能否回房后再抱我,这么多人看着……” 李竹如梦初醒,赶紧放开他。 她瞥了一眼周围,就见众人神态各异,有的假装望天有的看地,还有的在盯着自己的手指头瞧。 谁知,李竹刚一离开陈觐的怀抱,下一刻,又被他重新拉了回去。 他又说道:“反正都看见了,那就再多抱一会儿。” 两人温存片刻,却被一个突兀的声音打破了。 “阿觐。”李竹都忘了婆婆也在这儿了。 陈觐也是一怔,他的脸上难得的有些赧然。 他赶紧放开李竹,小声埋怨道:“你怎么没告诉我母亲来了。” 陈夫人一脸激动,快步走过来,拉着陈觐上下打量一遍。 陈觐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让母亲担心了。” 陈夫人慈祥地笑笑,又问了到底怎么回事。陈觐轻描淡写地说了几句,说他进山打猎结果遭遇暴雨,然后山洪爆发,他怕下山危险,干脆就往山上去,一时被困。他说得简单,李竹却听得惊心动魄。 “我命大,这点小灾算什么。” 陈觐说着话,一手挽着母亲一手挽着李竹,三人并排朝院里走去。 别庄上的下人无不喜气洋洋。 陆姗孤零零地站在一边,她远远地看着三人言笑晏晏,眸中一片黯然。她犹豫了数次,还是决定不再上前打扰。 三人进了屋,陈夫人笑道对陈觐说道:“你让孩子,让为娘操不完的心。我因为担忧你的安危,方才把你媳妇责怪了一通。” 陈觐一怔,他看了看李竹的脸色,答道:“娘,您以后有火还是留着等我回来发吧,反正我脸皮厚。” 陈夫人道:“好了,方才你媳妇已经原谅娘了。” 李竹忙替陈夫人打圆场。三人说说笑笑,气氛倒是十分融洽。 陈夫人见儿子平安无事,两人的感情也进了一步,不禁深感欣慰。她又坐了一会儿,便要回府。 陈觐挽留道:“母亲何不在庄上歇一夜,明日我们一起回去。” 陈夫人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两人道:“不必,你们可以多呆几日,我还是先回吧,家里有两个金贵人,我可不放心。” 陈觐自然明白母亲指的是祖母和弟媳。 众人齐送陈夫人出门,临上马车时,陈觐才注意到陆姗。 他不禁有些讶然:“你怎么来了?” 陈夫人怕陆姗难堪,忙说道:“她见我心急如焚,怕出了什么事,就陪着来了。” “哦,多谢陆姑娘。” “不必客气。”陆姗涩声答道,她扶着陈夫人上了马车。 众人挥手告辞,目送着马车离开视线,才转头回去。 只有两人时,陈觐忍不住又把李竹揽进怀里,低声说道:“对不起阿竹,这几日让你受惊了。早知道我就不进山了。” 李竹伏在他胸前,张嘴咬了他一口,闷声说道:“混蛋,你下次再这样试试!” “不敢。你再咬一口吧。” …… 两人紧紧相拥着,过了一会儿,李竹又问道:“你为什么要一声不响地离开,哪怕来问我也行啊,我准备向你解释的。” 陈觐默然片刻,才缓缓说道:“我怕控制不住自己,说出伤人的话。” 李竹的鼻子一酸,“没关系的,夫妻之间偶有吵嘴争执不是很正常吗?” 陈觐轻轻一笑:“我那时觉得你对我的情份还没能可以吵嘴的地步。” 李竹无言以对。 陈觐蹭了蹭李竹的脸,又道:“我的目的是留下你,自然不能做一些把你推得更远的事情。” 李竹没有接话,只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这几天,李竹担惊受怕、坐卧不安,此时见人平安回来,心下一放松,倦意也来了。她就这么趴在他怀里睡着了。 陈觐微微一笑,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到床上,再脱去鞋袜,盖上薄被。他正想出去吩咐青枫一些事,却见她伸着一只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只好又折身回来,和衣上床躺在了她身旁。她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天已经黑了。 李竹一跃而起,“怎么睡着了,还有几件事没处理干净呢。” “起来吃点东西再睡,事情我都替你办完了。” “啊?” 第143节 陈觐一边把玩着她的头发,一边说道:“不就两件事吗?那个雪香我已经打发到她到更偏僻的庄子上去了。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了。” “嗯。” 陈觐用一副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无论你怎么样,都不是她一个下人应该议论的。你刚进门,威严必须得立起来。” “我明白。”以前她一直没入戏,在陈家仿佛一个看客似的。但现在不一样了。她得逐渐适应妻子这个角色。 “还有一件,”陈觐说到这里,语气都变了,酸气怎么也掩饰不住。“那个蔡青又来了。” 李竹心头一凛,她是件大事,她要彻底地解决掉。她要跟他说明白。 陈觐接着说道:“今日我回来时,他就在一边看着。他当时就明白你的心思了。” “是吗?我当时没看到他。” 陈觐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隐约的得意:“你当然没看到他,因为当时你的眼里只有我。” “哼,少得意。——对了,他怎么说?” “他说他已经知道你的选择。以后不会再来打扰我们。” ☆、第171章 结局(上) 陈觐平安回来。经此一事,两人的感情也有了升华。 陈觐趁热打铁,放下一切事务,每日陪着李竹。两人将附近好玩的地方玩遍了。他们又抽了一天功夫,去看李大姑和杨墨,他们这几日就要启程回乡了。 陈觐早命人准备了各色礼物,也送了杨墨不少书籍。陈夫人也送来了不少礼物,又命贴身丫头送来不少补品和几匹上好衣料给李竹。 陈觐见母亲对李竹如此上心,自是十分欣慰。不过,同时他也有些疑惑,就问李竹:“那日,娘和你说了些什么?” 李竹略一迟疑,还是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陈觐。 陈觐听得直皱眉头。他用愧疚的口吻说道:“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李竹道:“那日你是因为我才涉险的,我能理解一个做母亲的心情,那些话我硬生生地受住了,也没和她争执。不过,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你也知道我的性格,我也不是一个很能忍的人。” 陈觐捧着李竹的脸,轻轻触碰她的鼻尖,温声说道:“我回去会跟她好好说说。也怪我对事情预估错误,我起初以为他们同意我们的婚事就行了,没料到会这样。” 陈觐再次道歉:“夫人,为夫是初为人夫,经验不足,以后会逐步改进。请娘子拭目以待。” 他生着一张严肃脸,却故意说这种卖萌的话,有一种意外的反差萌,让人忍俊不禁。 李竹忍不住笑了。她的笑如春花初绽一般,让人陈觐忍不住亲了又亲。 李竹趁势问道:“对了,你去年跟我说不是要去西北上任吗?怎么一直不见你提这事?” 陈觐的眼睛不觉一亮,“你终于肯关心我的事了?” “大概今年秋天就要去上任了。” 陈觐说到这里,看着她,认真地说道:“西北是个苦寒之地,又靠近边疆,不如京城安全,你可以留在京里。” 李竹摇摇头,她才不想留在京里。 她刚过门,分家是不大可能,她不想跟陈家那一家人朝夕相对。别说是婆媳,就连母女相处长了都会产生矛盾。她还是远远地离开为好。 不过,她不想实话实说,于是她微微一笑道:“我舍不得你,无论你到天涯海角我都要跟随着你。” “嗯。”陈觐似乎很满意这个说法。又狠狠地亲了她一回。 两人又在别庄了住了几日,李竹觉得他们此时才进入热恋状态。陈觐每天厮缠着她,和他走得近了,她才发现,人的性子不像她以为的那样古板严肃,他有时也会做一些幼稚的事。而且,也真如他先前所言,他们在很多方面确实很契合。当然最合拍的要数互喷这项技能。 这天,陈觐教李竹一样东西,怎么也教不会,他微笑着鄙视她道:“哼,我才发现你有点笨。” 李竹笑着反击道:“我要是不笨怎么会看上你。” 反驳完毕,李竹仍嫌不过瘾,接着说道:“你知道你哪点比我好吗?” “太多了。你一时数不过来。” “你也就两点比我强:你的眼光比我好,你的伴侣比我的好。” 陈觐乍一听觉得是好话,再一想便明白了对方话里的叵测居心。这不是变着法儿夸她自己嘛。 这时候,陈觐采取的是君子动手又动口,把李竹亲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李竹以为陈觐会趁势提出夫妻合体的要求,或是再次勾、引她。如果他有意,她也不会拒绝。毕竟,两人都成亲这么久了。 但令他惊讶的是,他一直按兵不动。除了搂搂抱抱,亲亲摸摸,并没有采取进一步的行动。 两人在庄上住了几日,府里来便捎信说让他们回去。因为陈老夫人很想念孙子。 李竹知道,对他们的婚事反对最激烈的就是陈老夫人,据说被气病了一回,最后干脆住到二儿子家去了。一想到这些,李竹心里就不由得有些惴惴的。 世上的某些人某些事就像套餐一样,里面有她喜欢的,也有她不喜欢的。比如当初的蔡青和蔡家人,陈觐和陈家人。但套餐就是套餐,又不能拆开了买。所以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这时,她猛然想起陈觐初次求亲时说的那番话,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家族,也根本不存在各方面都满足她要求的男人。这个问题已经不容她逃避,她会用心维护彼此的关系。与此同时,她也得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底线。只是希望他们别太过份就是。 陈觐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轻轻地握了一下她的手,安慰道:“放心一切有我。” 二人回到陈家,陈夫人和陈老夫人两人都不在家,说是上庙里祈福去了。天气热,两人都出了一身汗,李竹便让小春打水,她沐浴完毕,又换了身干净衣裳。 李竹察觉到小春在她梳妆时,一副心不在焉又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竹温和地问道:“小春,你怎么了?有话就直说吧。” 小春微微红了脸,便将自己听的消息告诉了李竹:“姑娘,我听夫人房里的丫头说,夫人和老夫人已经知道了您和姑爷还没有圆房的事……” “哦。”李竹也没觉得多惊讶,在大宅门里几乎是没什么秘密可言,她们现在才知道,也说明瞒得够久了。李竹又怀疑,这婆婆和祖母好意思管他们的房中事吗? 事实很快就证明李竹的怀疑是错的。 李竹刚梳好妆,陈夫人身边的贴身丫头便来了。陈觐刚好去见一个堂哥去了。 李竹便一个人来到了上房。 陈夫人的气色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脸上的笑容也十分和蔼。 两人说了一会闲话,李竹从容应对。但说了一会儿,李竹便察觉到有些不对劲。陈夫人这是在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们要尽快圆房的事。李竹不由得有些生气。她还真想管他们房中的事,这手伸得未免也太长了。 上次她因为陈觐生死未卜,对他及他的家人充满内疚,便硬生生地忍下了陈夫人对她的教训。但这次情况不同。她不能让她养成了习惯。 李竹想了想便说道:“母亲,儿媳与您一样,性子直爽,喜欢有什么就说什么,我有不对的地方,请您多担待。” 陈夫人含笑点头:“你说吧。” “母亲说过,以前陈家并不想接纳我做陈家的儿媳妇。其实,我也一样。那时候我也真没想到要嫁入陈家这样的家庭。 我一是觉得齐大非偶;二是,那时还不知道阿觐对我的感情以及他的为人,外界关于他的传闻……想必您也明白;三是知道自己的性子太拗,不懂变通,吃得了苦,受不了委屈。因此,当阿觐恢复人身,提议以身相许时,我便拒绝了。” “你拒绝了?”陈夫人微微一怔,她竟不知有这回事。不过,她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儿子之所以没提这事,一是怕她对李竹的成见更深。二是被人拒绝觉得有些丢脸。 李竹顿了顿,继续往下说:“但我怎么也想不到,我一觉醒来竟成了别人家的媳妇。我当时懵懵懂懂,不知所措。还有一点,我和您儿子是一样的,就是不勉强自己的感情。喜欢就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这大概是他看上我的原因之一吧。 我是没有任何心理准备就和他成了亲,在别人看来这是天下掉馅饼的好事。然而,于我而言,却是突然被这个大馅饼砸晕了,因为我不确定这个馅饼的馅是不是我爱吃的。” 听到这句新鲜别致的说辞,陈夫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 竹也笑了笑,接着说道:“我当时觉得自己需要观望适应一段时日。阿觐也同意了,他说给我时间适应,等我准备好了再说。当时我们两人也曾犹豫过要不要告诉您 和祖母。但我们又一想,我们都是大人了,自己的事应该自己解决,不能事事都依靠大人。哪怕是磕磕碰碰的不尽如人意,也总算是成长了。更何况这种事,也有些 难以启齿。我希望母亲能理解我们两人的难处……” 李竹的态度十分委婉,但话里的含义却毫不含糊:“你们觉得我嫁到你们陈家是占了大便宜,实际上,你们根本没征得我的同意。你们当时觉得我委屈,我还觉得不情愿呢。圆房不圆房的事,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私事,我们会自己解决的。” 陈夫人一时没接话,她只是微微笑着,深深地注视着李竹。半晌才轻叹道:“我这次真的信了,你和阿觐的性子确实有些相似之处。” 李竹忙道:“让母亲失望了,我本性如此,不会像别的儿媳妇那样圆滑周到。不过我相信,感情是处出来的,母亲以前不了解我,或是从别人的口中了解的我。以后我会尽力而为,有不到之处还望母亲多多提点。” 陈夫人这时也不好多说了。她缓缓道:“嗯,我只希望你们两个好好的。” 李竹在陈夫人处坐了一会儿,对方便让她去太夫人处请安。毕竟他们成亲半年,她一直都没见过老夫人。李竹深深呼了口气,做好应战的准备。 ☆、第172章 结局(下) 陈老夫人大约六十来岁,她身材高大,头发斑白,双目炯炯有神,神态威严庄肃,不苟言笑。 李竹突然明白陈觐长得像谁了。 陈老夫人从李竹进来伊始,便不住地打量着她,李竹不慌不忙,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按着规矩向她行了礼,叫了声祖母,便垂首而立,任她打量。 陈老夫人微微笑了笑,一派和颜悦色的模样,她招招手道:“过来,孩子,坐我跟前。你莫不是怕我?” 李竹笑道:“阿觐时常对我说,祖母看着严肃,实则心肠极软,听得多了,便不会怕了。” 陈老夫人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些,旁边的丫头搬了张稍矮些的椅子放到老夫人身旁,李竹道了谢大大方方地坐了过去。 陈夫人打量了李竹一会,突然轻轻叹息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愧疚。 “好孩子,这些日子委屈你了。” 李竹不禁一怔,一路上,李竹设想了种种可能。但她怎么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形。不过,很快,她就明白了,一定是陈觐听说了风声,事先做好了功课,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去了。 陈老夫人唉了一声,接着说道:“我方才狠狠地骂了那个小畜生。什么洁癖不洁癖的。他当初可是他哭着喊着要求娶你的,娶回家却又晾着你。” 李竹低着头,不动声色地应答着。很明显,陈觐是用了自己的洁癖当借口,这倒是很让人信服。 陈老人眯着眼,越说越怒,“亏你忍了这么久,我要是看不出来你是不是一直都这么忍着?你婆婆也是粗心大意。年轻小媳妇脸皮薄,抹不开口,她就没看出来?” 李竹忍住笑,忙说道:“祖母,没关系的,我能理解阿觐,其实他也不想这样。他一直对我很好,他这样做可能是顾忌我的身体,毕竟我刚刚恢复。还有我自己,我醒来时懵懵懂懂的,就想适应一段时间……” 李竹的话里真假掺半,这是为了日后陈觐被戳穿谎言时留条后路。 陈老夫人对李竹的回答颇为满意,笑道:“你果然是个懂事的,这个时候还替他说情。这孩子从来都不像阿观那样乖巧听话,脾气又怪又拧。” 李竹嗯嗯啊啊地回应着。 陈老夫人笑吟吟地看着李竹,顿了顿又道:“孩子,以前祖母错怪你了。” 李竹心中不觉又有些惊讶,这话要从何说起? 她仔细听下去,这才明白,原来当初有人在陈老夫人面前说她的坏话。说她命硬克人之类的。依她猜测,说坏话的人不是陆琨就是吴玉容。 “今日我和你婆婆去烧香,重新给你们卜了一卦。大吉大利,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李竹知道老年人就爱信这些,她也没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忽又觉得此事太巧合了,不知是不是陈觐特意安徘的。 李竹在陈老夫人处呆了半个多时辰,她说的少,听得多。这老年人一上了岁数就爱唠叨,说陈老太爷的事,说陈家昔日的显赫事迹,当然还有两兄弟小时候的黑历史。 李竹边听边笑,同时将陈觐的那一部分牢牢记住,打算以后好用来当证据笑话他。 陈老夫人对李竹愈发满意,连说传言不可信。 第144节 一个时辰后,李竹看老夫人也说累了,便寻了个适合的机会提出告辞。她得了一堆赏赐,带着小春和两个丫头施施然回到青芜院。 李竹回到房里,没看到陈觐,正要去书房看看。却冷不丁地被人从背后抱住,这家伙竟然躲到门后偷袭她。李竹趁势靠在他身上,诚心诚意地说道:“小白,你真好。” 陈觐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说道:“我是你的丈夫,自然要护着你。我祖母和母亲虽是明理之人,但一家人难免有磕磕绊绊的时候,以后若有冲突之处,你告诉我,由我来解决。无论我和她们闹得多僵都没事。你就不合适。” “嗯。我知道。”李竹心头涌上一丝甜蜜的感觉。 她再次夸道:“我没想到你会这么好,这么称职。” 陈觐被夸得心花怒放,嘴上却仍傲娇地说道:“我一直都这么好,是你从来都没把我往好里想过。” …… 隔两日,李大姑和杨墨回乡,两人前去送行。听杨墨说,蔡青没有回乡,陈家别庄旁边的那栋房子他也打算卖出去。 杨墨提起蔡青,心情难免有些复杂和遗憾。 无人在场时,他悄悄地对李竹说道:“阿青变了,他不再是以前的他。” 李竹也有此感,但是这世上又有谁能一直不变呢? 杨墨深深地叹息道:“短短几年而已,一切都物是人非,我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李竹恍然想起,她还在杨家集的那些岁月。穆长倩、杨墨、蔡青和她在一起游玩的快乐时光。桃花林中,芦苇荡里,那个清秀腼腆的青衣少年。他总是笑着,清亮的目光像门前的泉水一样。 然而光阴如同家乡的河流一样,不舍昼夜,逝者如斯。他们被裹挟其中,身不由己地一直向前。河流不能倒流,他们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地方。 送走杨墨和大姑后,李竹消沉了两日。陈觐费尽心思,百般逗她。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李竹很快就缓了过来。 然而,陈觐不知从哪里挖出了一些陈年旧事,有些吃味地说道:“我听说杨墨当初差一点和你亲上作亲?” 李竹白了他一眼,道:“你再这样,我可就要揭你的老底了。” 陈觐不服气地道:“顾左右而言他,我半生清白,实在没什么底子可揭的。” “真的吗?你确定?” “算了,咱们说些别的吧。” 李竹想一想,他的老底也确实没什么杀伤力。但陈觐这个人的洁癖是全方位的,他连自己的黑历史都不能容忍。李竹往往就抓住这点来威胁他。 转眼间,已到了七月,他们九月就要离京。眼看分别在即。陈家众人对他们格外优容关切。陈老夫人也有意让李竹多多交游,再加上穆长倩怀了孕身子不方便,李竹只得陪着两人四处走动,三日一大宴,两日一小宴。 李竹本来担心自己应付不过来。陈觐却一脸自信地对她说道:“连我都败在你的手下,你还有什么可怕的。你把对付我的本领拿出十分之一,对付这帮人绰绰有余。” 李竹学着陈觐的高冷姿态,与人来往,清淡如水,点到为止。遇到有人搭话她也是少说多听。出人意料的,她的人缘倒是不错。 特别是那些中年妇人和老太太们,时不时地对陈老夫人和陈夫人夸赞李竹:“你家大公子跟他祖父、父亲一样有眼光,你这大孙/儿媳妇稳重懂事,知书达理,颇有大家气象。” 李竹回来转述给陈觐听,他淡淡一笑道:“嗯,这帮人总算有点眼光。” 两日之间的感情,就像夏日的庄稼一样长得飞快。但让李竹不解的是,陈觐在床上仍然规矩得像个君子。他应该不是那种被动的人啊,难道一次拒绝就承受不住?既然如此,那就给他点暗示吧。 李竹清清嗓子,意味深长地说道:“哎,陈小白,你没有东西要找吗?” 没有回应。身边的有睡着了,他竟然睡着了。李竹一阵气馁。算了,反正她给过他机会,是他不知道珍惜。李竹有些懊恼地闭上眼睛,她刚要进入梦乡。 陈觐却突然说道:“你方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李竹为了报复他刚才的怠慢,故意装睡不理。 陈觐被她勾起了这个念头,再也打消不了。他腾地坐起来,酝酿半晌,语气十分不自然:“你主动相邀,我却之不恭。” 李竹似乎有些后悔,忙出声道:“算我没说,改日吧。” “嗯哼,你从小白嘴里抢肉试试。” “陈小白,你越来越像小白了。” 陈觐欺身压上来,李竹一挨着他那火炉一样的躯体,就不由得一阵颤栗。 陈觐的呼吸渐渐沉重,嗓音低沉沙哑:“我一直在等着这一天。我一直准备着把我二十多年来全部的积蓄都给你。” 李竹心想,他果然不走寻常路,在这种时候却要提上交财政大权的事。不过,这个男人还算有诚意。 她微微喘、息着推脱道:“不必这样着急的,我准备做一个贤妻,不会拘你太过,这种事我们以后慢慢商量。”大权是要收上来,但不能急于一时。 “开始吧,明早你就明白我的话了。” …… 李竹第二天早上真的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他二十多年的积蓄根本不是指银子。 李竹现在只有一种感觉,累,十分地累。 陈觐在这件事充分发扬了他那勤于钻研的精神,翻来覆去地研究她。再加上他对自己的苛求,不能容忍自己的失败,一次又一次,直到两人都满意为止。 他不但在姿势和技巧上精益求精,连称呼都要改变。 “叫我的名字。” “陈小白。” “换一个。” “相公。” “这还差不多。” …… 次日清晨,陈觐心满意足地、蹑手蹑脚地起了床。他吩咐众人说话小声些,走路脚步轻些,不要影响了少夫人睡觉。 此时虽然是夏末秋初,众人却在他脸上看到了几分盎然春、色。 他今早对人格外的和气,连小白也难的看到他的好脸色。 青芜院里的下人们心照不宣,偷偷抿着嘴笑。 李竹睡得正香,却觉得有一只可恶的爪子在挠她的脚心。 她气呼呼地嚷道:“小白,又是你。” “汪汪。”才不是我。 李竹睁眼一看,才发现做坏事的人是谁。偏偏那个人还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李竹和小白一起,对他怒目而视。 “你真讨厌。” 陈觐复又缠上来,弯腰抱起她,像猫洗脸似的吻着她。 “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李竹仍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她恹恹地坐在床上,瞪着惺忪的睡眼看着陈觐。 陈觐极其难得地摆出一副做小伏低的姿态:“夫人昨晚劳苦功高。为夫准你放纵一些。今日悉听夫人吩咐。” 李竹揉揉眼问道:“真的?” “当真。” 李竹伸伸胳膊和腿,昂然吩咐道:“那好,来帮我把衣服和鞋子穿上。” 陈觐一本正经地道:“遵命,以后穿、脱都由我负责。” 陈觐的改变惊动了陈家众人。他们都用好奇探究的目光盯着他瞧,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意。 李竹还没起床,这件事就像风一样传到了上房。陈老夫十分满意,连早饭都多吃了两碗。因为她觉得这不是普通的事,这代表着她那乖张古怪大孙子的某种突破,具有重大意义。 …… 两个月后。 京里诸事处理妥当。李竹和陈觐带着一干仆从侍卫还有小白大黄小灰等启程去西北。 他们先从船去清河县,再在那里经陆路辗转去西北,因为他们打算到清河县逗留几日,所以提早半月动身。 此时正值秋高气爽之时,天空一碧如洗,高远明澈。大河两岸,秋色斑斓。 船行数日后,终于渐近清河县地界。 李竹望着两岸熟悉的景致,心头涌上一股十分复杂的情绪。 去年他们进京时,也是秋天。不过短短一年的光景,却如同过了好几年似的,让心生一种沧桑之感。 李竹正在感慨时,陈觐却走到她身边,和她一起共赏河景。 “近乡情怯?”他简短地问道。 “没有。” 陈觐望着辽阔的河面,感慨道:“我曾数次从这条河上通过,每次的感触都不尽相同。” 李竹接道:“那当然,毕竟不是每次都有我陪着你。” 陈觐手环着她的腰,轻笑了一声,低声说道:“你越来越自大了。” “近墨者黑。” 陈觐眺望着远处青森森的芦苇,似乎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发现,你有一种奇特的本领,你能把好男人变坏,把坏男人变好。” 前者指的是蔡青,后者是宁希迈。 李竹却不大认同:“有时不是某人改变了他们,而是他们可能本来就是这种人,只不过没遇到合适的契机而已。” “那么,你就是那个契机。”陈觐这会儿又有些固执。 “好吧,我承认。” “嗯,我希望你以后别再做这种契机了。” 李竹从中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酸味。 “你还有一个罪状。” “本夫人容你详陈下情。” 陈觐用恨恨的声音道:“你把一个冷静的,爱洁成癖的男人变成了不冷静,不爱干净的男人。” 李竹狡黠而得意地笑了,“哼,我不过是顺从天意,把你从不正常变成正常罢了。” “狡辩。” 李竹笑得愈发得意:“活该,谁让你自投罗网。” 第145节 陈觐的声音里带了笑意,“好吧,我自认倒霉。” 笑容从李竹的心头浮到脸上,她抬头看看鲜蓝的天空,说道:“今天的天气真好。” “是好。” 李竹循循善诱,“面对此情此景,你不想说些什么吗?” “汪汪。”他们身后突然两声狗叫。 李竹故作惊讶道:“我还以为是你叫的呢。” 陈觐转身瞪了小白一眼,小白哼唧两声。这一人一狗至今仍看不对眼。 李竹叹息一声,只得偃旗息鼓。嫁给一个严肃古板的男人就这点不好,想听点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之类的很难很难。 就在这时,她听到陈觐别别扭扭地说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李竹扬扬嘴角,她得寸进尺:“唉,我学问不高,你还是来点通俗易懂的吧。” 陈觐气闷,不过话说出来了,总得起到效果吧。不然就白说了。 “我愿意当你的枕头,愿意吃你的剩饭。” 李竹略有些满意。 陈觐补充一句:“期限是一生一世。” 李竹终于满意地笑了。 不过,她仍嘴硬道:“这句勉强合格,不难为你了。这实在非你所长。” 陈觐点头道,“我也以为本人最擅长的不在此处。” 李竹侧头笑问:“哦,那你擅长的是战场还是官场?” 陈觐一本正经答道:“床上。” 李竹:“……” 陈觐逼问道:“你不认同?” “我若说不认呢?” “咱们晚上见分晓。——为了证明我是对的。” “好吧,我认同。” “还是晚上见。为了证明你是对的。” “你无赖!” 这次轮到陈觐得意地笑了。他悲哀地发现,自己成亲后权利一步步丧失,地位越来越低。也只有在床上才能逞逞威风。 李竹轻轻靠在他的肩头,迎着浩浩河风,沐浴着暖暖的淡金色阳光。远处,沙鸥翔集、芦苇摇曳。 正文完。 ☆、第173章 番外夫妻趣事 (一)免战牌 两人虽然感情很好,但像大部分夫妻一样也会时不时地争执几句。 每当这时候,陈觐就会在书房门口挂免战牌。家里的下人们一看到这个标志,也都像大战前的士兵一样严肃,连走路说话都会小声些。 但李竹很不喜欢陈觐的这个做法,她觉得自己受到了冷落和忽视。 于是,到晚上睡觉时,她便以牙还牙,在床头也挂了一个免战牌,用意不言而喻。 挂上牌子后,她还用枕头在两人中间砌起一道长城,并气哼哼地警告道:“那边的野蛮人,请别过界。” 陈觐回道:“不过,你请我也不过。” 睡了一会儿,陈觐开始轻轻往里面移动长城界线,李竹那边的“领土”逐步被蚕食。她睡觉本来就不老实,地方又在变小,结果可想而知。陈觐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果然,不出他所料,不多时,李竹的一条腿便越过了边界,接着一条胳膊也伸了过来。 陈觐继续不动声色地等着,像守在耗子洞口的猫一样,然后她的半个人都越过了边境。陈觐像饿狼抓羊似的把她抓到自己怀里。 李竹睡得迷迷糊糊,气呼呼地嚷道:“你不是说请你过界都不过吗?” 陈觐早有话等着她,“这次是你先过的,不信你看看,你都到长城这边来了。所以我要惩罚你。” “……唔。” 陈觐为了“惩罚”她,将十大床刑都用上了。 …… 很久以后,李竹气地喘吁吁叫道“休战,休战。” “不休。我喜欢这样。” (二)关于养马 到 了西北后,陈觐升任云州知府,他上马治军,下马治民,政绩斐然。云州府内一部分场地都是草原,自古以产为名,战马对于异族作战的作用十分重要。而李竹对于 畜类有非同寻常的亲和力。她时常到马场巡视。自从她到来,马匹的生病次数急剧减少,马儿也更加膘肥体壮,作战能力大大提升。云州百姓也受到官府的鼓励,开 始养殖马匹牲口,这些牲口畅销关内。 陈觐接连数次受到上峰及朝廷嘉奖,于是便有同僚来向陈觐取经。 陈觐一语双关地道:“所谓秘诀,就是鄙人的夫人擅长驾驭马儿,对了,还有人。” 同僚:“……” 陈觐认真地问道:“不知尊夫人擅长什么?” 同僚抹汗:“这、这……贱内好像擅长唠叨。” 陈觐真心建议:“那你改养乌鸦和信鸽吧。” 同僚无言以对。 (三)孩子他还没准备好 两人虽然感情极好,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交流得十分频繁和谐。 但不知怎么回事,两人成亲几年却一直没有动静。倒是陈观和穆长倩,两人成亲以来喜讯不断,四年抱仨,二男一女。陈老夫人乐得合不拢嘴。 同时,她也对远在边关的大孙子忧心忡忡,无奈天高路远,她鞭长莫及。便不断地写信,同时还嘱咐他们身体不好赶紧看大夫。 陈觐对两人的身体倒极自信。 他对李竹说道:“咱们的身体怎么会不好?咱们的孩子可能跟你一样,动作太慢,想得太多,他们这会儿正货比三家呢。不过我相信他们早晚会来的。这世上上哪找我这样好的爹。” 李竹嗤之以鼻。不过,她也不怎么急,毕竟,两人还年轻。 可能是因为宅斗文看多了,李竹有些担忧婆婆往她这塞人啥的。 有天,她就委婉试探陈觐,假设婆婆往他们这塞人怎么办。 陈觐什么也没说,抱着她到屋里狠狠“惩罚”了一通。下的罪名是“胡乱质疑婆婆及相公人品”。 (四)那些故人 李竹跟陈觐成亲后,也曾辗转听到宁希迈的消息,他们兄弟三人带着二龙山的一部分人乘船出海。他们到了那个化外岛国,打败岛上的土著自立为王,救流落到岛上的大燕百姓于水火之中。他和南玉也曾托人送了些海外稀罕之物给李竹。 而蔡青这几年是扶摇直上,俨然成了京城新贵。 陈觐对宁希迈倒是释怀了。不过,他一直不能释怀的还是蔡青。 李竹见陈觐仍时不时吃醋,只好无奈地说道:“你讲点理好吗?我们现在只是普通朋友而已” 陈觐却道:“别骗人了。真正喜欢过的人根本没法做普通朋友。多见几面,忍不住会想再拥有。他遇到的对手若不是我,估计到现在还在勤勉地撬墙角。” 李竹一时不知接什么话好,干脆不再理他。 (五) 两人除了偶有争执,大多数时候是极为和谐的。他们的志趣基本相投。婆婆娘家远在千里之外,没有烦人的亲戚打扰。 陈觐能理解李竹的个性,也欣赏她的优点,同时也宽容她的缺点。李竹也能发挥自己的潜能。 这天晚上,李竹被他服侍得十分舒坦,心情不错,就赏赐他点甜言蜜语听。 “陈小白,我认识你之后从未想到要嫁给你。阴差阳错地嫁给你之后,觉得也不错。几乎没后悔过。我现在再次确定,当初掉下的那个大馅饼是我爱吃的。” 陈觐对这番话大体比较满意,不过秉着精益求精的原则,他建议道:“夫人,你能否把‘几乎’二字去掉。” 李竹从善如流:“好吧,那就拿掉。” 陈觐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说道:“那么,请夫人点餐吧。” 此点餐非彼点餐。 这些套餐是李竹突发奇想制定的,主打菜有“霸道将军与软妹、女匪与官兵、女王与侍卫、小白与主人”。每一种套餐各具特色,味道纯正,让人回味无穷。 陈觐开始很不习惯,现在已经乐在其中。 ☆、第174章 番外还乡记 几日后,李竹他们一行人就到了大清河渡口。 现任知县王绩早得知了消息,带着人前来迎接。 陈觐跟王绩寒暄几句,说自己是为私事要在本县逗留几日,不欲张扬,大小宴请一概免了。他们夫妇得空再去府上拜会云云。 王绩自是知道陈觐的为人和性格,也不敢自作主张。恭恭敬敬地送了他们一程,方才回去。 李竹回乡的事并没有跟大姑说,她正好想给她一个惊喜。 他们这一群人到达杨家集时,自然引起了一番轰动。 李大姑听到乡亲们报信,虽然吃惊不小,不过她毕竟在京里跟陈觐来往不少,反应也不太大。倒是杨老实,因为受惊太过,竟把茶碗摔破了一只。 他搓着手,局促不安地说道:“孩子他姑,咱们该咋迎接这个贵客?” 李大姑白了他一眼,嗔道:“瞧你那点出息,该咋样就咋样呗。他如今的身份可是咱侄女婿。” 杨老实仍是十分不安,恰好杨墨到省城考试去了不在家,不然,他也不用赶鸭子上架不是? 第146节 李大姑嘴上说该咋样咋样,但行动上仍十分重视。她手脚麻利地把院落和房屋清扫一遍,把桌椅擦拭得干干净净,因为知道陈觐的习惯,又特地拿出一副新的茶具碗碟。两人收拾停当,又进屋换了一身待客的衣裳。 这时候,李竹和陈觐已在乡亲们的簇拥中来到了杨家门前。 杨 家夫妻俩出门迎接,杨老实硬撑着说了几句场面话,接下来全程就靠李大姑支撑。李大姑早年跟着当秀才的父亲念过书,嫁给杨老实后,丈夫上不得台面,人情往来 都靠她支应,再加上开饭铺子,客人南来北往的人都有。因此她应付这等场面丝毫不显局促。态度既热情亲切又没有谄媚卑微之色。一旁围观的乡亲们不由得暗暗佩 服。 陈觐这次来也做了充足的准备,他这是新姑爷初次登门, 按照规矩要拜访岳家及族里的长者,还要根据亲疏关系送些礼品。他肯用心,再加上对本地的风土人情也很了解,因此事情处理得十分周到。不到半天功夫便赢得了 “不摆架子,亲切随和”的美称。不过,称赞归称赞,大伙只是远远地看着,谁也不敢上前。只有里正能勉强说上几句话。 乡亲们围观一阵,便渐渐散去了。 李大姑准备了一桌席面给两人接风洗尘。 里正做为陪席也留了下来,他和杨老实一样,这顿饭吃得食不知味。 晚饭过后,两人略坐片刻,便回了李竹原来的家。 那几个帮忙看门的老兵早早地将屋子重新打扫了一遍,小春她们几个丫环稍一收拾便可入住。 陈觐一回到家,顿觉放松不少,他叹道:“新女婿真不是个好差使,笑得脸都僵了。” 李竹疑惑道:“你什么时候笑了?” 陈觐轻哼一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李竹无语,对他来说,比面瘫多点表情就叫笑。 不过,想起他的表现,李竹默默为他加了一分,主动亲了他一口。陈觐的面色愈发柔和,接着他侧过另一边脸,李竹只得又亲了一下。 当晚,两人就宿在李竹以前的房间。 两人因为舟车劳顿,又应付一堆琐事,也没精力再做别的,一夜相拥而眠。 次日上午,李三姐和张文听到消息,也带着两个孩子一起回来了。 两人是在去年年底成的亲。之后,李大姑和杨墨上京,这夫妻俩就帮着打理饭铺。 李三姐气色不错,张家的两个孩子拾掇得十分干净利落,也白胖不少。一家人和睦融洽,李竹心里十分高兴,这个可怜的三姐总算有了归宿。 李三姐趁着陈觐不在旁边时,就悄悄问李竹:“四妹,你们还去拜见爹娘吗?” 按照李竹的本意,自然不去。这些人,她不想多看一眼。 而李家众人也早已得知了这个消息。他们深知李竹的性格,自然不会指望衣锦还乡的闺女会认他们。 不过,他们一想到杨家一家享受了本该属于他们的荣耀时,气得五脏六腑都疼。 偏偏那些不开眼的乡亲,有事没事又挤兑他们。 这个说:“李大哥李大嫂,你们那个威风十的女婿来了,怎么还不去准备席面啊。” 有的揶揄道:“我这儿有后悔药,你们买不?” …… 李家四口人,面面相觑,对着叹息。 做为一家之主的李大富率先发作道:“头发长见识短的死娘们,若不是你当初对孩子那么苛刻,寒了她的心,咱们今日至于这样吗?” 肖氏比谁都后悔,她梗着脖子道:“我承认我是对她不上心,可不上心的光我一个人吗?你们一个二个的一会说是个赔钱货,一会儿说她是扫把星,一会儿又说寄儿生病全赖她。我一个妇道人家能懂什么,你们说啥就是啥呗。怎么今日全将过错推到我头上?” 刘氏自然能听出肖氏在针对自己,她阴沉着脸呵道:“这时候我们一家人指着鼻子骂有用吗?有那精神头还不如赶紧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挽回来!” 三人说得热闹,李寄却低着头一言不发。 李寄此时已长成了一个高胖的青年人,他比几年前更胖,肤色也更白,满脸的肥肉把他那原本俊秀的五官挤得几乎没了立足之地。 他年年考试,年年落第。一直到现在还是个童生。 不过李寄及李家人还是坚信他一定会考上。 至于亲事,他是高不成低不就,肖氏和刘氏以前还幻想着当官家小姐的奶奶和婆婆。结果连一般正常人家都不愿意将女儿嫁给到他们家。 毕竟,他们苛刻的名声早传了出去,连亲闺女都不当个人看,更别提儿媳妇。再加上李寄那个性格作派,更让人避之不及。用乡亲们的话说是:大少爷的身子,公子哥的脾气,田舍郎的命。 因此每回媒人一提亲,女方家就直摇头,找了借口推辞。每每都把肖氏和刘氏气得够呛,一家人时不时地暗骂这些人没眼光,有眼不识金镶玉。 一家人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准备厚着脸皮去见这个女婿。他总不能真不认这个岳家。 李家人还没来,蔡家的却先来了。 陆氏先来看李竹,陆氏如今穿戴得珠光宝气,她说话仍是慢声慢语,态度比以前更亲切温和。 “……当初都怪我们不好,猪油蒙了心,非要阻拦你俩……唉,你如今过得这么好,估计早把以前的事统忘却了吧。阿紫和小蓝他们兄妹三人也是十分后悔,若不是怕你厌烦,他们一准涌进来向你道歉了。” 蔡青出海回来后,蔡家人一家人态度大变,他们巴结还来不及,哪里还敢阻挡两人的婚事?但世事难料, 谁也不想到李竹却嫁到了陈家。 陆氏说着便拿出了两个闺女送的礼物,都是些手帕荷包之类的小玩意。李竹也不想再跟他们牵扯,便收下了,同时也回送了一些无关紧要的礼物。 李竹看着陆氏,说出了她的疑惑:“你们怎么没跟着他上京呢?” 陆氏先是一怔,接着神色一黯,随即她又掩饰道:“阿青本来想让我们都跟着去,说两个妹妹在京里也好说亲,可是我和你叔舍不得这里,毕竟故土难离啊。” 李竹看这情形,已经猜到,不是他们不想去,而是蔡青根本不让他们去。他现在成了蔡家的主人,一是因为他有钱了,二是他的性格也变强势了。 陆氏刚离开不久。李大富肖氏他们四人也赶来了。他们四个穿上了过节串亲才穿的新衣,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李竹和陈觐的态度。李竹对他们冷淡而客气。 她对陈觐如是说道:“他们跟我同姓,这对夫妻,曾经生过我,后来觉得我跟他们八字不和,十五两银子把我过继给大姑了。” 肖氏听到这话,气得说不出来话来。 不过,她丝毫不敢造次。因为陈觐严肃的时候很有威严,让人不敢直视。陈觐客气地跟他们寒暄了几句。饶是如此,也让他们激动了一回。 李 竹逗留的时间不长,所以趁着这几日,将该办的事都办妥了,该见的人也见了。她也没忘了自己的两个朋友。一是李家庄的王小翠。她现在已经成亲,嫁到了三十里 外的何家庄,听她娘马氏说已经怀孕了。李竹有些遗憾未能见到她,便补送了一份厚礼给她,连成亲带孩子过满月都有了。马氏推辞了一会儿,便欢天喜地地收下 了。 至于小凤,她现在的性子变强不少,她的后母也略有改变。她现在和本村的杨大林定了亲,年底就要成亲了。李竹不但提前送了她一份礼物,又把自己以前的衣裳也都给了她。 见过该见的人,李竹又着手处置铺子和田地的事。 田 地鱼塘果园最近一直都由陈觐派来的那个老兵打理。这几人以前也种过庄稼,不过后来上战场受了伤,腿脚有些不便。虽然如此也比一般人有震慑力。有他们在,再 加上陈家的名头,自然无人敢觊觎李竹的那点财产。而且这几人似乎十分喜欢杨家集,打算长驻此地。他们没有住李竹的房子,而是在果林里另盖了几间木屋,那几 条没带走的狗跟着他们,大狗又生下了不少小狗,加在一起共有十来只。 他们带着狗巡视果园,农闲时还会进山打猎,一有空就在河边钓鱼。他们仔细照管田地和鱼塘,每季的收益都清清楚楚的用帐本记好,等着李竹查看。 李竹查帐时赫然发现,自己名下的田地竟然多了几百亩。她疑惑地看向陈觐,陈觐淡淡说道:“算是这几个人的口粮吧。” “嗯,他们的胃口也真够大的。”李竹笑着说道。 这晚,他们两人难得清净一回,在家吃晚饭。 吃饭时,李竹想起陈觐投宿在自己家时把新碗新了几遍的情形,就故意问他:“这次要洗几遍?” 陈觐笑而不语,端起她的水杯喝了一口,然后挑眉看着她,李竹笑嘻嘻地奖励了他一只虾。 陈觐称赞道:“好吃。怪不得那几人来了就不想走。” “那你就多吃些。” “此地景致极佳,将来等我告老还乡咱们就住在这儿好不好?” 李竹笑得眉眼弯弯,应答道:“好啊。” …… 晚 饭后,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陈觐早早地洗漱好拉着李竹上床歇息。李竹窝在他怀里,她想起李家的事,便试探着问道:“阿觐,你能理解我和父母之间的事 吗?”他的家庭和睦,李竹不确定他能否理解自己的处境。当初,蔡青是跟自己同病相怜,所以能比别人更深切地理解她。 陈觐略一沉吟道:“我虽然没亲身经历过,但办理过类似的纠纷,我想我应该能明白你的处境。但若说完全感同身受那是言过其实,因为我毕竟不是你。不过,我尊重你的一切决定。” “嗯,这就够了。” 陈觐将她搂得更紧些,他低声说道:“我们认识得太晚了,若是早些多好。”再早些,她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李竹在他怀里寻找个更舒服的姿势,豁达地说道:“没事,一切都过去了。”其实最苦的是原来那个李竹。受了十几年的忽视虐待,最后一命归天。但愿她来世投个好胎。 次日上午,李竹开始和小春她们一起整理行李。 有可用的东西要带走,用不着的就送人或是收起来。 她屋里的东西就没让丫环动手,自己慢慢整理。 以前的衣裳也用不上了,大部分都已送人,少部分特别喜欢的就留下了。还有一些书籍手稿要装箱带走。 李竹无意中翻到了蔡青送她的几幅画。 苍苍竹林中,她的若隐若现的背影,还有桃花林中她的笑颜。明明时间不久,却让人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李竹只是纯然感慨,心中的触动并不像以前那么深了。 她正看入入神,忽听得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陈觐倚在门口看着她。 李竹大大方方地将画拿给他看。 陈觐认真品鉴一番,淡淡说道:“画得还不错。不过我也能画。” 李竹笑笑没说话。 几天时间一闪过过,很快就到了离别的时刻。李大姑和乡亲们送的本地特产,堆得跟小山一样。李竹谢过众人,客客气气地收下了。 临行那天,王县令夫妇也来送行,还有钱府的人也来了。李竹进京后本打算去拜访钱老爷子,不成想,他到江南访友去了。 路上,李竹对王夫人说道:“我们远在西北,鞭长莫及,但凡我的亲戚有仗势欺人、鱼肉乡邻的行为,请大人秉公处理便可,无须顾虑。” 王夫人一脸敬佩:“大少夫人真是深明大义。” 李竹笑笑,谦虚几句。她说这话就是为了防止李家那家人狐假虎威,打着她的名头行恶。后来,李竹的话果然应验。不久之后,李大富和肖氏打着陈觐的名头,强买乡邻田地,杨墨便写了一封书信给李竹,李竹又转告诉陈觐,陈觐写了封书呈给王县令,让他秉公处理。 王县令这才没了顾忌,先是命李家退还了那户人家的田地,并按照律法处罚了户主李大富。李家众人经此一事,彻底消停下来。而李竹和陈觐也得了个大义灭亲、不徇私情的美名。 ☆﹀╮======================================================== ╲╱【书香门第】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作者所有! ==========================================================═ ☆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