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嫡女白莲》 第1节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重生之嫡女白莲 作者:欢城 【文案】 丞相嫡女池水瑶,因父亲去世,没有娘家依靠。 当年亲自挑选的良人,现下早已变心。 怀胎三月,为保腹中孩儿她自请为妾。 却没想到结缡五载,抵不过美人两滴泪。 提携之恩,终难敌狼子野心。 池水瑶怀孕八月,被身旁丫鬟陷害,最终一尸两命。 游魂飘荡十二年,一朝重生于夫君与妾室长女叶沐遥之身。 负心夫婿,白莲妾室,如今身为二人之女,叶沐遥便能一点点将前世的罪孽讨还! 却不料重生一世,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一个局外之人。 尉迟津,你走你的阳关路,为何非要与我纠缠不清? 作品标签:宅斗 ================== ☆、自请为妾,奈何身陨 明德三年夏,端庆侯府。 池水瑶愣愣的看着放在紫檀木桌上的和离书,眼神空洞,那张向来美艳的面孔,现下终于多了苍白之色,为其添了一丝柔弱之态。 结缡五载,叶云起之妻池水瑶一无所出,已犯七出之无子,如今和离书一封,自此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池水瑶一手握着那寥寥数语的和离书,贝齿紧咬下唇,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当年挑选的良人竟会如此无情,因为有了新欢,她这旧爱放着便碍眼了。也是,自己不过是叶云起为了顺利继承端庆侯之位才不得不娶的棋子,哪里比得过那个姿容绝色我见犹怜的美人。 白莲。 池水瑶喃喃自语,每次念到这个名字,她的心便仿佛针扎一般,恨自己当年瞎了眼,居然会让父亲选了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作为丈夫。 世人皆道丞相池渊最是爱惜关门弟子,将自己唯一的女儿池水瑶下嫁于他。成亲三年,叶云起继承端庆侯府,同年,丞相池渊去世,而端庆侯府也多了一个叫白莲的表妹,同时,白莲也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贵妃白玉唯一的妹妹。 谁也不知,池水瑶当年看着靠在榕树荫冥思苦想的少年,便动了心。不顾叶云起是端庆侯庶子的身份,以丞相嫡女之身下嫁,结缡之后夫妻恩爱。她只料着开始,却没有料到结局。 想不到叶云起真的会以无子来要挟自己,须知,当年她第一个孩子,就是因为叶云起的嫡母为难,糟践池水瑶在祠堂跪了一夜,这才会小产。 正因如此,池渊对端庆侯嫡出的叶云正无半分好感,在叶云正因一时激愤而触怒圣上之时,也未曾开口说上一句。叶云正被贬泉州,受不得南方地潮气冷,在半路上便去了,自此,叶云起才算奠定了他侯府世子的身份。 池水瑶现下想起那个一向冷清的男子,对着自己温柔备至的关怀,不过是一出粉墨登场的大戏,为的就是端庆侯的位置。 现下叶云起的目的已经得逞了,而自己的父亲,叶云起的老师也在两年前去世,池水瑶当真成了孤家寡人。再无旁人相助,只得无依无靠的待在端庆侯府。 池水瑶一手抚上小腹,她没想到期盼多年的孩子居然会在此刻来到,他,来的可真不是时候。 想到这可能是自己唯一的孩子,池水瑶也不忍结束了孩子的性命,更何况,她的孩儿,外祖是前任丞相池渊,必然是要堂堂正正做人的,将来也要得到这端庆侯府,要不然父亲岂不是白白替他人做了嫁衣? 池水瑶不甘心,所以她只能留在端庆侯府。 思及此处,池水瑶嘴角含笑,站起身,往侯府的书房走去。那里,是叶云起平日里常在之处。 池水瑶站到书房前,门前的小厮看着这已经失宠的夫人,不由有些为难。池水瑶平日里对他们这些下人都不错,小厮也对这可怜的夫人有几分同情。 但同情归同情,性命归性命,要是得罪了白小姐,那他恐怕就活不了了。 池水瑶也没有为难这些下人,直接跪倒在书房前,朗声道。 “侯爷,妾身已有三月的身孕。但得知侯爷与白家表妹情投意合,妾身自请为妾,望得侯爷怜惜。” 池水瑶这话可是让书房前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要知道池水瑶可是前任丞相的独女,身份尊崇着,照比秦国的公主也是不遑多让。而自家侯爷,要不是因着丞相大人的帮扶,他一个庶子想要坐上端庆侯之位,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说,池水瑶自请为妾的话,实在是太贬低她的身份了,堂堂丞相嫡女,就是给皇帝,也够资格做个正宫皇后了。 书房内,坐在八仙椅上审阅公文的叶云起,听到池水瑶的声音,墨黑的眉头不由一皱。这池水瑶未免也太不识趣,自己与她和离,已经是够给老师面子了,偏偏她还要自请为妾,这不是说他叶云起忘恩负义吗?当真是不识抬举。 相貌英挺的叶云起起身在书房中踱步,心下不断涌起烦躁之感。既然池水瑶自请为妾,那和离书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拿出来了,要不然他可堵不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池水瑶跪在书房前,低眉敛目,神色间带着淡漠,一手轻抚小腹,要不是因为这个孩子,那她绝不留在端庆侯府,看着那对忘恩负义的狗男女! 池水瑶在书房外长跪不起,为了自然不是当个妾室,而是逼叶云起收了和离的心思。只要不与叶云起和离,自己便是端庆侯府的侯夫人,而腹中的孩儿,也会是侯府的嫡长子,她白莲算个什么东西? 最终,叶云起也并未从书房里出来,只是派人将池水瑶送回云水阁,再也不提和离之事。 池水瑶回到云水阁,便看见一众丫鬟婆子正没根没据的坐在主位,谈天说地,好不快活,其中以她的大丫鬟青岚最为放肆,居然胆敢公然说她不配坐这侯夫人的位置,既然已经失了侯爷的宠爱,那莫不如给白小姐让位。 池水瑶轻佻唇角,她的好丫鬟还真是贴心,不过也太没规矩。这种不知分寸之人,就应该去三教九流之地,也让她看看,到底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池水瑶下令将青岚发卖到勾栏之后,屋子里的丫鬟婆子这才算消停了,她也过上一段安生日子。一晃眼,腹中胎儿也已经有八个月了。 在这五个月之间,叶云起将白莲娶为媵妾,仅次于正妻之位,现下府里之人,都只认白莲这个白夫人,而不认她池水瑶这个正经的侯夫人了。 不过这也无碍,反正她是正经的嫡妻,只要产下儿子,将来便是要继承侯府的!就是叶云起,也必须承认嫡子,否则宠妾灭妻的后果,自然不是他能经受的起的。 这日,池水瑶在青园中散步,她的肚腹挺得老高,八个月大的胎儿,想必是已经成型了。用手轻抚着正在踢自己的孩儿,池水瑶面上露出温柔的笑意。 这抹笑意,自然是被刚到青园散步的白莲见到了。成婚五月,白莲的胎儿也有五月了,但池水瑶看着,她这肚子好像六个月有余,真是引人深思。 “姐姐也在?” 白莲笑意盈盈的上前,池水瑶听得白莲的声音,不由眉头一皱,当真觉得这个贱妇阴魂不散。 “妹妹好兴致,来着青园散心。” 白莲身着苏绣月华锦衫,下身百褶如意月裙,外面披着妆缎狐钦褶子大氅,迤逦的裙摆在积了一层薄雪的地上划过,当真是美丽异常,白莲小腹高耸,芙面有些丰盈,看上去更添几分妩媚。 池水瑶看着白莲如今的穿着打扮,想着叶云起倒是疼她,百褶如意月裙的料子千金难买,在雪地上穿过一次,这裙子便废了。 “姐姐都能来青园,妹妹为何来不得?是嫌弃妹妹身份低微吗?” 白莲说着,面上便露出如泣如诉的模样,池水瑶见了,当真是觉得厌恶。白莲也是个有心计的,要不然也不能将叶云起哄得这般。 “妹妹多虑了,姐姐并无此意。” 与白莲虚与委蛇,池水瑶是当真厌烦,看了看挂着霜雪的松柏,便道。 “冬日里娇花全都谢了,只余松柏,当真没什么好看的,姐姐我便先回云水阁了。” 池水瑶说话,便由水碧扶着,从青园里往外走,后头的白莲见池水瑶走了,心有不甘,便高声道。 “姐姐,松柏也是美景,怎的无意欣赏?记得当年的池丞相画的最好的便是松柏了。” 听到白莲提到自己去世的父亲,池水瑶面上淡淡,头也不回,留下了一句话。 “松柏品行高洁,却无夏花艳丽,也要懂它之人才会欣赏,莫不要污了松柏之高洁。” 话落,池水瑶便走出青园,留下白莲一行人留在青园,咬牙切齿。 翌日,池水瑶又出来散步,也是由水碧扶着,走下台阶时,突然觉得脚下一滑,她下意识的拉住水碧,哪知这丫鬟看见她身子不稳,便将她的手给甩开了。 “夫人莫怪,都是白夫人的意思,奴婢也是无法。” 池水瑶从台阶上跌下来,两手护着肚子,腿间不断渗出鲜血,将地面上的落雪染成红色,分外妖娆。 她看见水碧面上露出惊慌之色,不过很快便敛去了。也不扶池水瑶,反而先用帕子将地上的油污拭净。 池水瑶的意识越发涣散,到后来便看不清水碧的动作了。 当夜,端庆侯夫人池氏难产,产下一女,而池水瑶却撒手人寰。端庆侯悲不能自抑,发誓终不再娶,只把媵妾白莲扶正,指望这个继室能将夫人留下的女儿给教养到长大成人。 世人皆道端庆侯品性高洁,圣人因其继室为宠妃之妹,对端庆侯多有提拔,在池氏过世三年之后,叶云起终于坐上了丞相的位置。 而因难产身死的池水瑶,怨气不散,终日飘荡在端庆侯府之上。 她恨!她恨! 当日是水碧这个背主的东西在台阶处洒了油,这才令她跌倒在地,以至于难产,她的儿子也不能平安出世。人道七活八不活,白莲大抵也是看好了这点,才让水碧胆敢做出这等胆大包天之事! 池水瑶腹中是个男胎,只不过因难产去了。或者说不是因为难产,而是白莲收买了产婆,故意放任自己一尸两命。 不过为了叶云起的名声,对外只说池水瑶因着难产离世,产下一女,此女便是白莲腹中的孩儿,起名叶沐遥,为了纪念她逝去的嫡母。 想到此处,池水瑶面上便露出一丝狠色,白莲腹中的孩子是足月产下的,本来叶云起是打算从府外接来一个女婴,充当叶沐遥,但白莲产下一女,把自己的女儿记做原配所生,既能让叶沐遥的出身更高一层,又能博一个贤良的美名,白莲也便同意了。 而池水瑶则是化为冤魂,却什么也不能做,自己的儿子去了,偏生凶手活的好好的,如果她还能报复的话,必要端庆侯府家破人亡! ☆、父母为贼 转眼间,便过了十二年。 白莲自产下叶沐遥后,又生了一子一女。二女儿叶沐语只比叶沐遥小上一岁。长子叶乘风年仅八岁。 因白莲早年并没有产下儿子,所以为了继承香火,叶云起又收了两个通房。其中便有水碧,还有白莲身边的一个丫鬟,云诗。 收了两个通房之后,水碧产下一子叶恪,与叶沐语同岁,在叶乘风出世之后,身子便越发不好,池水瑶看在眼里,也是白莲的手笔。 转眼又是春日,冬天刚过,天气有些寒凉。十二岁的叶沐遥坐在池塘边,带着稚嫩的面上沾满了泪水。 “我难道不是娘的亲生女儿吗?为什么?我为什么要是那个去世的池氏所生,我要娘!” 叶沐遥今日才听到下人的议论声,说她并不是白莲的亲生女儿,而是那个已逝池氏所生。小女孩哭的极为伤心,支开了所有的下人,在池塘边不住的诉说着,眼泪也不停滴落,在池塘边溅起阵阵水花。 池水瑶便站在叶沐遥身后,只可惜这个女孩根本看不见她,想着果然不愧是白莲亲生的女儿,口中吐出的话都这般惹人讨厌。 第2节 叶沐遥生的与白莲并不很像,五官要比白莲精致,与当今贵妃白玉相似。但叶沐遥身上那股子柔弱的气质,倒是与白莲如出一辙,这也让白莲对她的大女儿添了几分喜爱。 池水瑶现下只是一道鬼魂,还是一道无法害人的鬼魂,看着叶沐遥坐在地上,不住的在数落着自己,池水瑶露出一丝冷笑。 不愧是白莲那贱妇所生,当真跟她母亲一个样! 池水瑶恨恨的瞪视着叶沐遥,却也无法害人,没过多久,池塘边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池水瑶看着那熟悉的身影,不是那背主的贱奴水碧还能有谁? 水碧的运道也是不错,被叶云起收为通房,还好运气的产下一个儿子,她儿子叶恪今年也有十一了,是端庆侯府的庶长子,听说小时候也是个聪慧的,自打白莲生了叶乘风之后,那所谓聪慧的叶恪便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叶恪的身子不好,小小年纪便病榻缠绵,不过池水瑶也见过叶恪,是个心思灵秀,没有太多心机的孩子,总是期待叶云起能多看他一眼,所以更努力,更好学,从而也让白莲更是恨入骨髓。 就算叶恪那孩子什么也不做,单凭庶长子这三个字,便足以让白莲记恨的了。叶云起也是庶子出身,现下不还是端庆侯?所以说,白莲忌惮叶恪,也不是没有道理了。 又因为她嫉恨一个如此小的孩子,在叶乘风出生之后,便给叶恪下了一种慢性毒药,加之叶恪常用的墨汁,两种香气一混合,便让叶恪小小年纪,身子便虚弱的很。明眼人看来,便清楚叶恪这孩子算是废了,除非他有经天纬地之才,要不然的话,根本走不出端庆侯府这个后宅。 水碧当年也是背主之人,对后宅这些阴私之事,心中也是如同明镜一般,自然清楚自己的亲生儿子到底是谁下的手。但苦于没有证据,又不想让白莲使出新的手段对付叶恪,水碧只能忍了。 平日里,白莲将她产下的一儿两女都看成眼珠子一般,好好看着。但今日叶沐遥居然甩开了下人,这便给了水碧一个好机会。 白莲那贱人不是敢给恪儿下药吗?那就拿叶沐遥来偿命吧! 水碧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悄然接近正哭的伤心的叶沐遥。而那个仅仅十二岁的女孩,并没有发觉身边已然接近的危险,而是仍在埋怨着上天的不公。 白莲恨恨的看着叶沐遥,站在女孩身后,没有一丝犹豫,伸手一推,便将叶沐遥推入了池塘中。 做好这件事之后,水碧也不顾叶沐遥的惊叫声,面上带着些许慌乱,着急的离开了。 “救命!救命!” 池塘的水很深,叶沐遥年纪小,身体根本无法踩到池底,两手不断的扑棱着,但仍呛进去了不少水。 叶沐遥的挣扎之势逐渐微弱起来,看着面前这个十二岁的少女在呼救,池水瑶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也无能为力,这大概就是白莲作恶过多留下的报应罢。 好在叶沐遥的下人离开主子也有一段时间了,便往池塘的方向走了来,看见水面漂浮着的一角,丫鬟婆子们顿知不妙,会水的铃兰噗通一声跳进池塘,费尽全身的力气,扶住已经失去意识的叶沐遥往岸边游。 但作为一个鬼魂的池水瑶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叶沐遥已经去了,她小小的身体里已经没有了人气。 正当此时,池水瑶直觉的一阵天昏地暗,便失去了意识。 等池水瑶再次醒来,觉得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其中以头痛最为严重,她皱着眉,一手揉按着额角,不明白一个鬼魂为什么会有疼痛感。 入目,是绯色的帷帐,雕花木床是用上好的沉香木所制,池水瑶之所以能判断出来,是因为房中那淡淡的沉香气息。 这屋子的摆设倒很熟悉,看着窗脚处摆放着的十八学士,池水瑶身子一震,眸中也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她摊开手掌,看着那明显还未长成的骨骼,有摸了摸硬质的雕花木床,没有像以往一般穿墙而过,现下她真的能触碰到这些物什。 池水瑶踉踉跄跄的奔下床,看着妆台上摆着的铜镜,透过铜镜看着上面浮现出的面容,微微有些稚嫩,却带着娇柔气息的美貌,不是叶沐遥还能有谁? 这是怎么回事? 叶沐遥不是沉入池塘中淹死了吗?而自己替代她活下来了? 池水瑶心神有些恍惚,不明白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形。正在此时,卧房的门被人推开,进来的穿着淡黄襦裙的小丫鬟,年纪也不大,约莫十一二左右,正是那日跳入水中将叶沐遥救起的铃兰。 铃兰一见叶沐遥下了地,心中便涌起担忧,要不是自己将小姐从池塘中救了起来,恐怕也会如其他的丫鬟婆子一般,直接被夫人发卖了。 “小姐,你怎么下床了!快上床躺着,我去告诉夫人一声!” 铃兰将有些晃神的池水瑶扶上了床,连话也没来得及让池水瑶问上一句,便着急忙慌的走出卧房,想来是去通报白莲了。 池水瑶依靠在床头,伸出一手,轻轻放在脸上,抚着自己的新身体。既然上天让她成了叶沐遥,也就代表着池水瑶已经彻底消失了。 从今日起,这世上再也没有丞相池渊之女池水瑶,留在端庆侯府的,只有来向着一家寻仇的叶沐遥! 白莲来的很快,想来也是很在意叶沐遥这个女儿,这女儿虽说从小记在池水瑶名下,但却是白莲第一个孩子,所以对她更是珍视的如珠似宝一般。 当听闻叶沐遥落入池塘中,白莲便直直的昏了过去。侯爷请了太医来,太医给叶沐遥诊过脉后,说是药石无灵了,但正在此刻,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叶沐遥却突然有了声息。 太医一看,不由有些吃惊,细细再把过脉之后,才道。 “大小姐已经无碍,夫人放心罢。” 太医自己也是疑惑,但只能感慨这大小姐福泽深厚,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沐遥,你可醒了,你知不知道,为娘都要伤心死了!” 看着快步奔来的白莲,叶沐遥为低着头,两手死死的握拳,不让自己眼中的愤恨流露出来。面前这个贱人,曾经还得自己一尸两命,现下苍天有眼,让她借着叶沐遥的身,得到了再活一次的机会! 白莲,你等着罢! “娘,我这不是无事了吗?” 叶沐遥嘴角强扯出一抹淡笑,索性她现下身子还有些虚弱,白莲又极挂心女儿的身子,所以也并未发现叶沐遥的异样。 听得叶沐遥的声音有气无力,白莲那张柔弱面庞上的担忧仍是没有消失,反而更浓几分,整个人泫然欲泣,当真是楚楚可怜。 一晃十二年,白莲的面孔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只不过照比当年,要多了一丝妇人的妩媚,因着白玉在宫中受宠,所以白莲在端庆侯府中的日子,也是极为舒心。 “你啊你!干嘛非去池塘不可呢?要不是铃兰会水,你就救不会来了知道吗?” 想到大女儿险些丧命,白莲面色一肃,语气也是严厉几分。 叶沐遥对白莲这幅慈母心肠没有半分动容,白莲这种自私之人,只会想到她自己的骨血,根本不会记得旁人的丧子之痛,所以叶沐遥现下对白莲没有半分怜惜,不过是虚与委蛇罢了。 “母亲,我听得有人说,我并非母亲的亲生女儿,可是真的?” 叶沐遥苍白着脸,眼中流露出一丝受伤与倔强,颤声开口。 闻言,白莲大惊失色,即使将叶沐遥记到池水瑶名下,这件事也仅仅有少数人清楚,且是死死瞒着沐遥的,现下她怎么会知晓这件事? “沐遥,你怎么会知道的?” 白莲面上露出惊色,也就证明了叶沐遥所说的话是‘真的’。见状,叶沐遥怔怔的看着白莲,眼中不断的渗出泪来。 “你既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干嘛还要管我?” 叶沐遥死死咬住嘴唇,直把有些苍白的红唇咬的渗出血来,这才作罢。 见叶沐遥如此难过,白莲心中也觉得很不好受,不由的安慰其她来。 “沐遥,你别想太多,此事是有隐情的。” 白莲面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她并不敢将当年真相告知叶沐遥,怕自己的女儿怪她心狠,更怕叶沐遥守不住秘密,将真相给说出去。到了那时,不说她们母女两个会被旁人的唾沫淹死,恐怕爱惜羽毛的叶云起更加不会手软。 十二年的时间,足够磨碎了所有感情,白莲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一心一意只相信叶云起的闺阁女子了,自从叶云起因着她连生二女无子嗣产下时,决定了要纳通房,自那时起,白莲便不相信叶云起了,不过端庆侯夫人的位置够高,她又是四品诰命夫人,这才没有与叶云起闹翻。 ☆、有人害我 叶沐遥自然是知晓实情的,她现下只是想恶心恶心白莲,毕竟手上也没有可以动用的证据,不好将事情闹得太大。 不过,被自己亲生女儿质疑的滋味儿,一定不怎么好,看白莲欲言又止的表情,以及眼中的痛心,叶沐遥心里便觉得一阵爽快。她早已不在是那个在端庆侯府飘荡十二年的鬼魂,她是侯府嫡小姐叶沐遥,也是白莲亲女,利用这个身份,只要不是做出什么抄家灭族之事,都不会有什么大祸。 “娘,先不说这个了,我好像是被人害的。” 叶沐遥低声开口,眉眼处带着丝丝慌乱。因着掉落水中,叶沐遥身子染了风寒,小脸也仿佛白纸一般苍白,看的白莲心疼不已。且心疼之余,又添了不少的愤恨,她的女儿,可是侯府的正经主子,究竟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居然敢对沐遥下手? “谁?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对你出手?” 白莲面色一肃,叶云起又不在此处,她自然没必要装出那副娇娇柔柔的姿态,眼中溢出一丝狠辣,要是被她查出到底是何人动的手,比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叶沐遥低垂眼睑,不让白莲见到她眼中愤恨之色,毕竟眼下自己是白莲的女儿,可不能与亲生母亲生疏了,要不然的话,可再也找不到这般好的复仇身份了。 “母亲,我哪里知道是何人,当时沐遥正坐在池塘边哭泣,因为听见丫鬟说,沐遥并不是您亲生的,便也没有注意到有人来,只觉得身后传来一阵大力,然后我便跌入了池塘中。” 叶沐遥说着,还用帕子半掩着唇,轻咳几声,眼眶也微微红了。这幅柔弱的姿态完全是叶沐遥跟白莲学的,现下终于可以原封不动的还在她身上。 “沐遥,快喝点水,莫要伤了身子。你放心,为娘绝不会让你白白被人害了的!” 白莲眼中满是心疼,叶沐遥虽说记在了池氏名下,但也的的确确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只要叶沐遥以后嫁入皇室,对乘风多多提携,当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叶沐遥轻轻啜饮了一口水,又仿佛想起了什么,杏眸一亮,急急说道。 “母亲,要害我的那人一定是个女子,我闻到了她身上的脂粉香气!” 叶沐遥并没有直接将水碧的名字说出来,毕竟那丫鬟不过是个通房,就算生了个儿子,也还是个奴才,根本敌不过白莲。 “一个女子?” 白莲微眯着眼,她现下不过二十有八,也不算年老,再加之保养得宜,面容的娇柔美艳,叶云起虽说对白莲早已不复当年的情爱,但也时常去她的云水阁。 云水阁是已逝池氏的院子,也是端庆侯府给主母的院子,在池氏过世之后,白莲便搬过去了。想到自己的小院儿被白莲这个贱蹄子给占了,当真称得上鸠占鹊巢也不为过。因为叶沐遥是记在池氏名下,所以池氏的嫁妆,自然是被白莲给贪墨了,不过大部分都留给叶沐遥这个原配所生的女儿当做嫁妆。 在这一点上,还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野望 叶沐遥现下的小院儿名叫碧瑶居,而她那个名叫叶沐语的妹妹,所居之处名叫卿语阁。叶沐遥自打落水,这也折腾了半天,可是这同父同母的妹子,却没有半点表现,当真是有些说不过去。 当做游魂十二年,叶沐遥对这府里的阴私之事还是很了解的。叶沐遥被记做池氏所生,又是叶云起嫡长女,身份自然是比叶沐语高贵一层。 叶沐遥作为游魂,看的分明,她这身体的原主,骄矜有余,那些花花心思倒没有多少,而那个叫叶沐语的妹妹,当真是个蛇蝎心肠的。叶沐遥记在池氏名下之事,也是瞒下的,只有当年的丫鬟婆子清楚,但叶沐语无意间听到白莲与叶云起的对话,才知道自己的姐姐居然不是母亲所生,这便生了心思,派人将消息放了出去。 说起来,叶沐遥之所以身死,她这好妹妹有脱不了干系。 “母亲,我无事了,你快去歇着吧。” 叶沐遥强扯出一抹笑,显得极为虚弱,她身子已经无碍,但也不介意在白莲面前演演戏。 白莲见叶沐遥身子不好还在关心自己,眼中也闪过一丝感动,想着自己另一个女儿没有出现,也不知沐遥会不会对沐语心生芥蒂。 “沐遥,你妹妹大抵是怕惊了你,这才没来,你可不要恼了她。好好休息,为娘先离开了。” 白莲说完,便离开了碧瑶居。 看着白莲莲步轻移的背影,叶沐遥唇边露出一丝冷笑,白莲啊白莲,等我来取走一切你所珍视的东西! 叶沐遥落水第二日,叶云起才来看这个女儿。 说实话,在叶云起眼中,大女儿叶沐遥性子跳脱,藏不住心事,应该是不堪大用的,而小女儿心思缜密,容貌气度比沐遥丝毫不差,甚至还犹有过之。叶云起心中父女情其实并无多少,但对名利地位的渴求却盈满了他整颗心。 叶云起现下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但他却根本不满足,如果女儿能当上皇后的话,他在朝中的势力才能达到顶峰,才不必看尉迟恒远那个老东西的脸色。 不过怎么说叶沐遥也是叶云起的大女儿,她落水了,作为父亲的叶云起自然是要来看看的。 看着那个分外熟悉的面孔,叶沐遥死死捏住手帕,恨不得马上将面前的男子千刀万剐,才能泄她心头之恨。 不过眼下还不是时候,就算是自己能杀了叶云起,但那时也免不了死路一条,用这种鄙贱之人的性命来换自己的命,实在是太不值当。 第3节 叶沐遥看着叶云起,眼中露出濡慕之色,就仿佛天下间所有的女儿一般,崇敬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父亲,您来了。” 叶沐遥说着,便挣扎着想要下地,给叶云起行礼。叶云起扶了叶沐遥一般,他觉得有些奇怪,自己的大女儿何时变得如此知礼了? 被叶云起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叶沐遥身上不断溢出冷汗,但面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毕竟她现下身子本就感染了风寒,面色苍白也是正常的。 ☆、叶沐语 十二年过去,叶云起的面貌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鬓角多了几根银丝,身上上位者的气韵更足,根本看不出这人当年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子出身。 “沐遥你身子还未好全,也就不必行这些虚礼了。” 闻言,叶沐遥唇角绽放出一抹笑花,眼神是她刻意流露出的喜悦。 “父亲能来看沐遥,已经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说着,叶沐遥微低着头,好似有些害羞的模样,叶云起看着有些疑惑,总觉得这个女儿好像变了,却又找不出什么异样。 “父亲,以前是沐遥不懂事,等到真的历经生死时,才知道只有您跟母亲才是真正对我好的人。” 叶沐遥说着,眼眶便红了,泪珠儿含在眼中,却强忍着没有掉下来。叶云起并不喜欢女子哭哭啼啼的模样,但他却觉得女子就是要娇柔,所以才对白莲多了那么几分心思。 “好孩子,你现下懂事了便好。” 叶云起仔细打量着叶沐遥,发觉并没有什么破绽,应当真就如她所说的一般,历经生死之后,才懂事不少。 听叶云起这般说,叶沐遥唇角挂着一丝浅笑,也不言语,倒是极为乖巧。 白莲的样貌本就生的不错,原本的叶沐遥身上带着嫡小姐的骄矜之气,破坏了容貌的美感,现下性子变好了,更添几分柔弱。 叶云起看着这样的叶沐遥,心中一动,嘴角不自觉流露出一丝喜意。看来,他能用的女儿,现下又多了一个。 “沐遥,我听你母亲说,是有人将你推下池塘的,你可知这般大胆的,到底是何人?” 叶云起心中也是有怀疑的对象,这才过来问问叶沐遥,毕竟这个女儿亲口所说的话,倒是比白莲要可信许多,而非借机想要处理掉自己的那帮妾室。 “女儿并不很清楚,只知道是个女子,因为她身上的熏香气味儿很足,将一靠近,我便闻出来了。不过她身上的熏香也不是什么名贵的香料,应该不是什么正经主子。” 叶沐遥这般说完,叶云起便皱起眉,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良久,叶云起才轻拍了拍叶沐遥的头,说了两句好好休息,便离开了碧瑶居。 叶云起走了之后,又来了一位不能掉以轻心的主儿,那便是这句身体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叶沐语。 叶沐语今日穿着浅碧色的丝绸罩衣,撒花曳地裙,因为并未及笄,头上只戴了一支碧玉梅花的簪子。当真是极其素雅,正衬得她身上柔弱的气质。 叶沐语今年也不过十一岁,年纪虽小,但五官却继承了白莲的柔美,真真是有一份楚楚可怜的气质。 叶沐遥与叶沐语不过五分相像,就整体而言,当说是叶沐语生的更漂亮些,毕竟她看着柔弱,有一股子弱柳扶风的姿态。但叶沐遥的五官则更为精致,平日里因穿着淡色,倒是看不出什么,不过以穿上正红一类的艳色,瞧着倒是分外打眼儿。 “姐姐的身子可好上些了?” 叶沐语坐到妃色的床前,看着面色苍白的叶沐遥,心中觉得一阵快慰,凭什么同是叶府的小姐,自己却处处被她压上一头,不就是晚生了一年吗?叶沐语对这个行事无状,没有心机的姐姐,向来都是存着鄙夷的,但面上却是尊敬的很,现下眼眶都红了,仿佛落入水中的并不是叶沐遥,而是她叶沐语一般。 ☆、虚与委蛇 听到叶沐语的问话,叶沐遥眼中神色暗了暗,略带些苍白的面上扯出一丝微笑,以手掩唇,轻咳了几声,才道。 “身子已经好些了,大夫说没什么大碍,让妹妹费心了。” 看着叶沐遥虚弱的模样,叶沐语心中爽快,但面上却不会显露出半分,叶沐遥的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根本没什么心机,但她同父同母的妹妹叶沐语却与她极为不同,说是心有七窍也不为过。 不过这心思都用在勾心斗角上了,倒也不怎么能拿得上台面。重生之后的叶沐遥自然是不怎么看得上叶沐语的,毕竟她重生之前,可是丞相池渊唯一的女儿,而池渊则是当世有名的大家,连陛下也要对他敬上三分,又怎是叶云起这种依靠妻子裙带关系上位的男子可比的? 叶沐遥现下当真瞧不上叶云起,同样的,她也瞧不上叶云起的女儿,一个个被白莲教的十足小家子气,没有半点丞相嫡女的气度。 也是,白莲出身不高,要是没有个好姐姐,恐怕这辈子早就完了,毕竟叶云起这类男子,可不是女子心目中的良人。 叶沐语现下是完全随了白莲,一副伪善的白莲花模样,真是看了就让人生厌,叶沐语现下年纪并不很大,对情绪的掌握也达不到完美的程度,所以叶沐遥自然是很清楚的辨别出面前的好妹妹那抹幸灾乐祸的情绪。 不过叶沐语这般拿不出手,反而让叶沐遥心中一阵爽快,白莲算个什么东西,她教出的女儿,又能有什么气派? “妹妹,我这身子可能染了些风寒,千万别让你染上,要不然耽搁了十日后太后寿宴那可该如何是好?” 叶沐遥面上露出极为体贴的模样,看口中说出的话,却让叶沐语身子一震,不着痕迹的离叶沐遥远了些。 叶沐语可是极为看重此次太后的寿宴,就指望在寿宴上一鸣惊人,让京城贵女都知晓,丞相府可不止叶沐遥一个嫡出的小姐,她叶沐语一点也不差! 叶沐遥的这份提点,叶沐语算是收下了,不过她还是对自己的嫡姐没什么好感,最多也就不出手动她罢了。不过要是叶沐遥还是这般不识趣的挡路的话,那就不要怪她不念姐妹情分了! 叶沐语面上带着笑意,开口道。 “姐姐这是在说什么?你身子不好,我这当妹妹的自然要在病榻前示疾,那是自然的,姐姐这么说可就外道了!” 叶沐语说着,还娇嗔着横了叶沐遥一眼,尚带着稚嫩的芙面现下已经流露出淡淡的美态,想来再过几年,叶沐语这心机颇重的丫头也能出落的不错。 “妹妹这般重情义,真是让姐姐我无地自容。” 叶沐遥说着,便直接拉过叶沐语的手,无视面前女子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她既然给了叶沐语台阶,但人家不往下走,也就怪不得自己了。 待叶沐语从碧瑶居出来时,眼中的厌恶之色再也藏不住,带着丫鬟疾步走回了自己的卿语阁,将一坐下,便道。 “快去给我端碗姜汤来,可别过了病气儿,耽搁了正事!” ☆、千秋 叶沐语说话时语气中的厌恶,当真是半点没有隐藏,反正此处是在她的卿语阁,无论有什么消息,都不会传出去,除非这些奴才秧子都不要命了。 端庆侯府,现下又可以成为相府。其中的奴才都是家生子,一个个身家性命都掌握在主子手里。叶沐语的大丫鬟名叫翩翩,模样生的不错,虽说不是精巧眼里,但胜在清秀可人。 翩翩也是个心思灵秀的丫鬟,要不然她也不可能得了叶沐语这种心比天高女子的信任。 翩翩现下看主子有些怒火,当下给不敢耽搁,直接去厨房端姜汤去了。 留下叶沐语一人在主卧中,她并没有闲着,还有十日便是太后千秋,为此她可是准备了不少东西。太后当年也是京中难得一见的才女,自然是喜欢有才气的女子,想起那人站在梨树下浅浅一笑的模样,仿佛仿佛凝了一整个春日的颜色。 想起男子清俊的面孔,叶沐语就不由红了脸。 她给太后准备的寿礼自然是费劲了心机。 叶沐语这三年来,便自己作了一副气势磅礴的山河社稷图,按照图样,细细在在绣架上将山河社稷图的图案绣上,准备以此做个屏风,呈在太后面前,必然能赢得她老人家的青眼。 山河社稷图现下并没有完工,不过只差天空之上的一直展翅雄鹰,便可将绣面全部完成。仅仅是一直雄鹰,倒是并不算难,在十天内绣完,自然是绰绰有余。 叶沐语现下满脑子都是太后见了山河社稷图那满心欢喜的模样,要是她老人家能给自己赐婚的话,那便再好不过了。 叶沐语心中构想的倒是极好,但她也不想想,太后乃是全天下最为尊贵的妇人,就连当今陛下也要对太后恭恭敬敬,这样的太后什么好东西会没见过?岂会被一副山河社稷图给迷了眼? 叶沐语还真是异想天开。 身为丞相嫡女,叶沐语的身份虽说不低,但她年纪却是小了些,仅仅十一岁,连金钗之年都不到,想让太后给她赐婚,如何可能? 真真完全随了白莲,那副小家子气与她母亲一模一样。 在叶沐语准备寿礼时,叶沐遥自然也没闲着。太后千秋可是大事儿,她怎么说也要在太后面前露露脸,要不然的话,如何能结交到其他贵人,一个足不出户的闺阁女子,又怎能斗到当朝丞相。 叶沐遥知道自己还年轻,所以她并不急。 她并没有想像叶沐语一般,在太后寿宴上出多大的风头,毕竟老而不死是为贼,太后的心思可不是她一个小小女子能妄自揣测的。 叶沐遥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太后的年纪大,在深宫中经过厮杀站到最高处的妇人,当真没有一个好相与的。叶沐语现下是年轻,考虑事情可能不周,但她叶沐遥可不年轻了,连孩子都失去过一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叶沐遥给太后准备的寿礼是一副千寿图,同样是绣品,叶沐遥这份寿礼,也是费了心思的,没有叶沐语的出挑,同样也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不是吗? ☆、各有心思 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叶沐遥自然是清楚的。她现下唯一的目的,便是要叶云起家破人亡,为自己当年无辜丧命的孩儿付出代价。其余旁的事情,便不在她所关心大的范围之内。 此次太后千秋,叶沐语既然想要出风头的话,那她这个做姐姐自然也要帮帮自己的好妹妹,要不然的话,让叶云起失望了,那可就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孝了。 想到此处,叶沐遥精致的面孔上勾起一抹轻笑,手上继续做着针线活儿,毕竟这活计可是要献给太后的,自然不好假手于人。 叶沐遥身子其实并没有什么异样,说是染了风寒,不过是吓吓叶沐语罢了。现下叶沐遥心里,倒是想知道白莲究竟清不清楚到底是谁把自己的原身推入池塘中呢?要是水碧被她怀疑的话,能将端庆侯府搞得乌烟瘴气那是最好,就算没有什么大的举动,让叶云起烦心,叶沐遥心里就痛快的很! 又过了两日,白莲再次来探望叶沐遥时,眼中便带了些煞气,比之十二年前那副柔柔弱弱的模样,这样倒是更接近白莲的本性。 不过人性本恶,叶云起这人只喜欢温柔且顺从的女子,现下白莲摆了十二年的当家夫人的款儿,又是贵妃白玉的亲妹妹,在侯府中行事也是有些嚣张了,早便让叶云起心中生了疙瘩,只不过碍于种种原因,并没有直接撕破脸罢了。 在侯府中,能对叶沐遥不利的,自然不可能是正经主子。端庆侯府的正经主子现下也没几人。 叶云起白莲夫妻二人自是不必说了,叶沐语也没有傻到谋害自己的亲姐,毕竟一旦被人发觉,那后果可是极为严重的。 谋害长姐便是以下犯上,即使叶沐遥现下没事,要确定了事情真是叶沐语做下的话,就算八议能给她罪行减等,叶沐语一不是诰命夫人,二身上没有品级,只有个丞相嫡次女的身份,如若定罪的话,恐怕流刑是免不了了。 叶沐语不是笨人,自然不会做出这等蠢事。 府上还有一个主子,那便是叶云起的老母齐氏,现下的一品诰命夫人。 老太太可是叶沐遥的亲祖母,自然是不会想要除掉叶沐遥的。 所以白莲思来想去,也觉得能做出此事的人,恐怕只有水碧无疑。毕竟那贱蹄子一直对自己怀恨在心,她那病秧子儿子也是自己下了慢性毒药,这才一直病榻缠绵的。 这事在府中虽说没有什么风声,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水碧说不定便得知了自己对叶恪下毒之事,便报复在沐遥身上。 白莲越想越是这么个道理,奈何她没有证据。要是平常的通房,不过是个可以随意打杀得到奴才罢了,白莲也不必为她费上什么心思。偏偏这水碧是知道当年池水瑶难产实情的,有产下了叶恪,白莲还真不好直接处理了,生怕出了什么纰漏。 因为暂时动不得水碧,白莲今日来到碧瑶居时,脸色方才难看的紧。 ☆、诰命 在叶沐遥看来,白莲其实并没有太深的心机,要不是当年叶云起满意这个表妹,白莲还有一个当成宠妃的好姐姐,那池水瑶也不会难产而死。白莲的手段极为粗暴,直接策反了池水瑶身边的丫鬟,让水碧在台阶上涂了油,再买通了产婆,才绝了池水瑶的生机。 相比心狠手辣却无甚心机的白莲,真正让叶沐遥忌惮并恨毒的了,却是那个狼子野心的叶云起,要是没有他端庆侯的授意,谁敢处理了侯夫人? 这些帐叶沐遥一笔笔的记在心中,等待发作的时机。历经一世,她必须承认,简单粗暴的手段在某些时刻却是极为有效的。 第4节 白莲坐在床边,看着叶沐遥的脸色比前些日子好些了,心中大定,不过想到可能是水碧这个奴才秧子对自己女儿下的手,眼中便充斥了狠色。 “沐遥,你觉得那日推你下水的人,会不会是水碧?” 水碧现下只是一个通房,要是被传出与谋害主子有关的风声后,那她在侯府中的日子可是越发的不好过了,虽说水碧已经为叶云起产下庶长子,但侯府众人有谁不知,这个大少爷身子不好,现下年纪轻轻便病榻缠绵,以后哪里能有个好出路? 犯不着为一个不知何时就去了的病秧子得罪了当家夫人。 见到白莲眼中的狠色,叶沐遥努力压制住自己面上的笑意。白莲这般善妒的性子,叶云起想必也不会喜欢,当年的情深一片,不知十二年过去,还剩下几分几厘? “母亲,我不晓得那人到底是不是水碧,但是您是主母,想要发落个下人还不简单吗?毕竟这事可要好好的查。今日有人能将我推入水中,来日她便更可能谋害弟弟,要是乘风出了事情,我们母子可该怎么办啊?” 叶沐遥说着,便用指腹轻轻抹了抹眼泪,低着头,也不看面上带着犹疑的白莲。 叶乘风现下只有八岁,真真是白莲的心头肉,毕竟这个嫡子将来是要继承端庆侯的爵位的,即使叶乘风文不成武不就,有了祖辈的庇荫,日子也不会过得差了。 有人对付叶沐遥,白莲可能不会出手,毕竟叶云起一向不怎么疼爱大女儿,要是为她在侯府搅得乌烟瘴气,也可能引起叶云起的不喜。但如果事关叶乘风的话,白莲可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那是她下半辈子的指望! 身为秦国丞相,叶云起自然是可以为家中大的女眷请封诰命。他为侯府的老太太请封的一品诰命,而她白莲只是四品诰命。老太太虽说是白莲的姑母,但却只是庶出,嫁给老端庆侯也不过是个妾室,就是因为有个好儿子,现下才能成为一品诰命夫人。 白莲心中不怨是不可能的,要不是有着姐姐白玉在宫中的帮扶,叶云起想要如此年轻就坐上丞相之位,几乎是不可能,而他现下居然只给自己一个四品诰命,当真是忘恩负义! 她心有怨愤,却从不显露,毕竟她还有儿子,等到乘风长大,将来也为她请封一个一品诰命,那可比叶云起要来的真心实意! ☆、夜雨 所以现下叶沐遥话中带上了叶乘风,白莲自然是极为在意,眼中的犹疑仅仅停留一瞬,便坚定了起来。 叶云起心头不爽又能如何?他也不好对自己出手,毕竟姐姐在宫中圣眷正浓,凭叶云起是丞相,也不好对自己做些什么。 “沐遥说得对,不就是个通房,母亲我这就给发落了!毕竟这府中的奴才秧子现下也实在是欠调教,不然的话你有怎么会险些丢了命?” 白莲说这话时,眼中带着些慈爱,但叶沐遥看着她的目光,却是掩饰不住的讽刺,只不过白莲目前心思都放在该如何发落水碧身上,并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异样罢了。 本来叶沐遥就没有认为白莲是个慈母,毕竟一个只在意自己的女子,又能对记在别人名下的女儿有多少关怀呢? 叶沐遥没提叶乘风时,白莲并不想动作,但只要有人威胁到了她的心肝肉,便立刻警惕起来,势要将一切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 “咳咳!” 叶沐遥一直装作风寒尚未痊愈,为的就是将此事与自己撇清关系。要是白莲在侯府中闹的过分了,叶云起按她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也联想不到这个正处于病中的女儿身上。 夫妻反目,这才得趣儿,不是吗? 其实白莲还是极为关心叶沐遥的,毕竟这也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所以见她咳得面色都苍白了,也不由有些焦急。 “先前那个真是庸医,明明说你已经无事了,怎么这么多日风寒还不见好?” 白莲皱眉,伸出带着鎏金翠镯的手,请拍了拍叶沐遥的脊背,为了顺顺气。 “母亲,我无事。” 叶沐遥本就没什么大碍,现下的症状也完全是装的,不过此事自然不好与白莲说,她还想过几天安生日子。 “什么无事?你瞧瞧你瘦了多少?” 白莲话中带着几分怒意,看着不爱惜自己身子的大女儿,也是有些心疼。她对叶沐遥也是关心的,但不知为何,大女儿越长大却越带了些池水瑶的影子,这一点,让白莲心中不喜,所以即使面子上对叶沐遥是极为疼宠,博了个贤良的好名声,但私下里对叶沐语也没少添补,毕竟叶沐语才真真像了自己。 不过无论叶沐遥生的是何模样,都是白莲十月怀胎生下的,在没有利益冲突的情况下,白莲也是极为关爱这个女儿,想了一想,便直接道。 “我明日要入宫一趟,向贵妃说说,让太医院院使亲自过来给你看一下,我也好放心。” 白莲说完,便给叶沐遥掖了掖被子,不待叶沐遥说出拒绝的话,便直接离开了。 等到白莲走后,叶沐遥这才皱起眉头,她的身子已经好了,现下要是太医院院使来到侯府,必然会发现她根本没有染上风寒,要是透露出去,被叶云起知晓了,恐怕也会对叶沐遥的举动产生怀疑。 叶沐遥自然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这种情况出现的,听到外面的夜雨声,她轻轻勾了勾唇角。等到铃兰出去外间已经睡熟后,叶沐遥这才起身,将窗扇打开,站在窗前,任那带着湿意的冷风吹拂。 ☆、诊脉 吹了一夜寒风,叶沐遥的身子自然就不太好,再次染上风寒,想来也能瞒过所谓的太医院院使了。 这日清晨,白莲便带着叶沐语入宫了,因为叶沐遥今日感染风寒,白莲也不敢带她入宫,生怕将宫中的贵人给冲撞了,那即便有白玉看护着,也不是好事,说不准还会对叶沐遥的亲事有影响,这自然不是白莲乐意见到的。 所以,她便根本没有将叶沐遥带入宫中的打算,这一点也正和了叶沐遥的心思。 到了午间,铃兰伺候叶沐遥用完百合粥之后,这才开口说道。 “小姐,府上来了太医院院使,是不是请他进来?” 太医院院使的官职并不算高,不过正四品而已,但如今的太医院院使可并不是普通人,不过是一白身,因为救了出巡的三皇子,这才得了圣上的赏识,短短三年,便从一名普通的太医,坐上了太医院院使的位置,当真不凡。 “你去罢!” 叶沐遥摆摆手,示意铃兰将人带过来。反正她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当真染上了风寒,太医院院使又能看出什么来呢? 这太医院院使名叫尉迟津,年纪极轻,现下不过十七,尚未加冠,不过因为医术超群,这才入了圣上的眼。 不到一炷香功夫,叶沐遥便听到外间传来一阵有条不紊的脚步声,想来便是那尉迟津到了。铃兰给尉迟津开门,正午的日头极大,阳光突然照进卧房,晃得叶沐遥有些睁不开眼,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一道略有些清瘦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叶沐遥虽说是端庆侯嫡女,叶云起也是丞相之尊,但叶沐遥毕竟现下里并没有封号,所以面前这个仅仅十七岁的少年,倒是需要恭敬相待。 “有劳尉迟院使了。” 叶沐遥不方便起身,便靠着床榻,冲着尉迟津微微躬身。 她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少年,发觉尉迟津还真是非同一般的俊美,一张精致的面庞仿佛上好的白玉精心雕琢而成,微挑的凤眼带着些冷意,薄唇微抿,透漏出些坚毅的感觉。 叶沐遥自问也是见过不少美人,但却从未见过如同尉迟津这般的绝色,明明五官极为精妙绝伦,偏偏不含一丝女气,就仿佛雪山上的神祗,让人生不出半分猥亵之感。 少年的身量并未长成,但尉迟津现下便已经不矮了,约莫足有七尺,比叶云起还要高出一些,真是有些难得。 “无妨。” 仿佛珠落玉盘的声音在叶沐遥面前响起,让她微微有些怔楞,略微尖锐的指甲死死抠入掌心,这才没有失态。 尉迟津上前几步,走到窗前,墨色的眸子微微低敛着,并不乱看。接过一旁铃兰递来的丝帕,轻轻附在叶沐遥手腕上,这才开始为其诊脉。 尉迟津诊过叶沐遥的脉象,微微抬眼。太医院分明有过记录,这端庆侯府的大小姐掉入水中之后,分明是无事,现下有报上来感染风寒的消息,恐怕有些不对。 前些日子为叶沐遥诊脉的太医姓王,尉迟津虽说医术高明,性子有些淡漠,却不会恃才傲物。他也是信得过王太医的医术,不会认为这个太医院的老人儿会将小小的风寒诊错。 ☆、良药苦口 对上尉迟津清冽的眼神,叶沐遥心中一紧,好像自己的举动被其看穿一般。但即使是发觉有些不对,叶沐遥面上也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反而学着当年白莲的模样,对俊美无铸的尉迟津露出一抹羞怯的笑容。 叶沐遥并没有掩饰自己眼中的惊艳,尉迟津的容貌当真是天下绝色,想必这般表现,也会使这位年轻的太医院院使对自己厌恶非常,那便好了。 见到叶沐遥有些倾慕的模样,尉迟津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他倒是没觉得叶沐遥是对自己一见钟情,毕竟方才这女子的眼神清澈见底,只消一刻,便变得柔情似水,看来,这位端庆侯府的大小姐还真是有趣儿。 “我去给小姐开张房子,按照上头的药材煎服,三碗水熬成一碗,趁热喝下,三日之后,便应当无碍了。” 话落,尉迟津便一挥袖袍,直接起身去了外间,就着铃兰端上来的笔墨纸砚,开始写下药房。叶沐遥依靠在床榻上,静静的望着尉迟津毫无一丝瑕疵的侧脸,心中微微有些忐忑。 他是看出了什么? 拿到药方之后,铃兰这小丫鬟便高兴极了,毕竟主子的身子不好,她们这些做丫鬟的也没有好日子过,成日里嬷嬷的训诫,都让铃兰怕极,现下有了太医院院使的保证,小姐必然会好起来的! 铃兰出去寻人给叶沐遥煎药,尉迟津一展青衣,准备起身离开。 叶沐遥今年已是金钗之年,而他自己也足足有十七岁,自然不好在女子闺阁中停留太久,否则引人闲话,尉迟津他倒是无碍,要是毁了叶沐遥的名声,恐怕会有些麻烦。 尉迟津清瘦的身子将将迈到门槛,顿了一下,却并未回头,直接冷淡开口。 “贵妃娘娘挂心大小姐的身子,才派在下过来给大小姐诊脉,还望大小姐切莫再继续糟蹋自己了。” 说完,尉迟津便直接跨出叶沐遥的闺阁,朝院子中走去。 叶沐遥看着那抹着着青衣的背影,心中一震。 尉迟津果然是看出来了! 希望这位太医院院使不是一位多嘴之人,要不然面对白莲与叶云起,还真是有些麻烦。 尉迟津走后不到半个时辰,铃兰这才将药煎好,端到叶沐遥面前。 看着那漆黑的药汤,苦涩的气息不断上涌,这药尚未喝入口中,便让叶沐遥有些反胃。 叶沐遥微微蹙眉道。 “先放在案几上,我等会自己喝。” 闻言,铃兰一张清秀的小脸露出不赞同之色,直接道。 “小姐,您可莫要怕了这哭,良药苦口利于病,这可是刚刚尉迟院使说的呢!他还吩咐奴婢,一定要亲眼看着小姐您将药喝完,要不然的话,这风寒可不会好。” 见铃兰这丫鬟大有一开口如流水之势,叶沐遥受不住她这般,便直接接过药碗,皱着眉大口的吞咽着极为苦涩的药汁。 不知是否她感觉错了,今日的药汁要比往日的苦涩许多,不会是尉迟津故意为之吧? ☆、常青院 叶沐遥猜不透尉迟津的心思,索性也不做他想,毕竟这人虽说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太医院院使,却和她半分关系都没有,只要不坏事便成了。 白莲是在晚间宫门下钥之前赶回来的,同她一起回来的叶沐语眉眼处尽是喜色,叶沐遥躺在床榻上休息,自然是见不着的,但铃兰这小丫鬟当真是活泼的紧,走出碧瑶居,打探了消息这才回来。 铃兰是个心思单纯的丫鬟,她直觉的有些不喜欢叶沐语这位二小姐,但却极喜欢叶沐遥这位大小姐,所以才会主动去查探叶沐语的消息。 叶沐遥知晓她的举动,并未多说什么,铃兰这丫鬟并不是家生子,而是白莲从外面人牙子手里头买回来的,身契还在自己手中,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用起来倒是比水碧那种背主的丫鬟强上不少。 铃兰既然说叶沐语面带喜色,大抵就是因为她进宫遇见了三皇子罢!叶沐语心仪三皇子白均禹,他是皇贵妃万如忱万氏所生,万氏现下虽说韶华不再,但母家却是平南王,深得皇帝敬重,所以三皇子白均禹也是太子人选的有力竞争者。 不过在叶沐遥看来,叶沐语对三皇子倒没多少真心的爱慕,不过就是看上了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罢了!不过她也是有胆量,虽说三皇子是现下最得圣心的皇子,但只要一日不登基,事情就没把握,要是把宝全都压在三皇子身上,当真算得上是一场豪赌。 叶沐语想当三皇子妃的事情,也不知叶云起清不清楚,如若他清楚的话,那么叶家也就是站在三皇子身后了,这样一来,只要稍稍施点手段,让三皇子与端庆侯府离心,那便是极好的。 叶沐遥在床上躺了三天,把尉迟津开的苦药都给喝完,身子这才好转起来。 身子一好,大清早儿的,便要起身给老太太请安,毕竟因为落水已经耽搁了这么些日子,她要是再不去常青院的话,恐怕一定不孝的帽子便会扣下来了。 叶沐遥今日穿着兰媛青绿百褶裙,上头配着月白蝶纹束衣,皓腕上挂着上好了和田羊脂玉镯,墨云似的发间也簪着仿佛滴翠一般的青玉簪子,叶沐遥容貌本就生的极好,有五分似了白莲,剩下的五分却与池水瑶极为相似,这也是为何白莲会偏心叶沐语的缘故。并没有旁的装饰,这样一打扮,倒少了极为稚嫩的娇憨,多了一丝少女的窈窕。 第5节 收拾好后,叶沐遥用了一碗金丝血燕,垫了垫肚子,这才缓步往常青院赶去。 到了常青院,今日大家倒来得早。叶云起上朝去了,所以并没有给老太太请安。而白莲也早早到了坐在老太太下手,叶沐语坐在白莲身旁,轻抿唇角,露出颊边浅浅一个梨涡。 而叶云起后院中的两个通房,现下都在此处。 一个就是叶沐遥前世里的奴婢水碧,另一个便是白莲曾经的贴身丫鬟云诗。二人面上极为恭敬的微低着头,看着倒是安分的很。 ☆、当年事 水碧现下年纪也不小了,足足三十有二,之前的面相也只不过称得上算是清秀而已,现下加之时间的流逝,更加将面前的女子摧残的不成样子。 水碧穿着暗色的紫锻长衫,上头绣着暗纹,看上去是华丽,但配着她那苍白的面色,却显出几分老态,这背主的丫鬟眼底有几丝皱纹,想必给叶云起当了通房的日子也不好过,要不然她那唯一的儿子也不至于日日病榻缠绵了。 而另一个通房云诗,则是白莲之前的贴身丫鬟,现下不到三十,约么而是八九的模样,穿着浅青色的长裙,面上扑了淡淡的脂粉,倒也算是不错。 云诗这通房是在白莲产下叶沐语之后给了叶云起的,毕竟端庆侯府可不能绝了后嗣,即使白莲她生不出,让两个通房生出来也是一样的,到时候记在白莲名下,也算是正经的嫡子。 但谁也没想到,白莲没过几年,又产下了叶乘风,这样先前由水碧产下的叶恪便很是多余,先前将这位大少爷捧得越高,现下便是摔得越惨。 叶乘风比叶恪小上三岁,却极为骄傲,自然是看不上这个由奴才秧子生下的哥哥,小小年纪对叶恪便是非打即骂,一旁的奴才也跟着仗势欺人,居然将叶恪从假山上推了下来。 当时叶恪磕伤了脑袋,叶云起找来太医救治,本是无事的,面上连一丝疤痕也没有留下。偏生白莲容不下这个庶长子,便在给叶恪开的汤药中下了毒,让这个当年还不足十岁大的孩子只能躺在床上。 这事叶云起自然是清楚的,当年那毒药是从宫中流出,所以毒害叶恪自然是出自白玉的意思,叶云起当年还不是丞相,又和贵妃站在一条船上,一个庶子他还是牺牲的起的,所以这便纵容了白莲。 不过叶云起心中到底是何想法,却是不知了。 叶沐遥一进常青院,首先便冲着坐在主位上那穿着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头上戴着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面上带着淡淡笑意,看上去不过四十许人的老太太福了福身子。 “祖母,沐遥给您行礼了。” 老太太看着叶沐遥,依稀能看出当年美貌的面庞上露出一丝笑意,她虽说不怎么喜欢白莲这个儿媳妇,但对家中的小辈儿那是一个疼爱。 不过叶沐遥落入水中,老太太也是长辈,自然是不好亲自去碧瑶居看她,生的折了小辈儿的福气。 “来来,坐到祖母身边来。” 叶沐遥今日的打扮甚是合了老太太大的心意,不算出挑,却极为精致,一看便是用了心的,不若以前处处都要抢风头那般。看来落入水中一次,人倒是懂事不少。 老太太身旁有两个大丫鬟涉芙与涉蓉,涉芙是个通透的,一听到老太太的话,忙亲自去般了个椅子,放到老太太身旁。 见状,叶沐语面上露出一丝不愉之色,她也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儿,凭什么要坐在下手?除了出生时辰之外,自己哪里不如叶沐遥? ☆、利用 叶沐遥极为乖巧的坐到老太太身边,没有错过叶沐语眼中露出的那一丝愤怨之色。心中嗤笑,果然是个登不上台面的,连最基本的喜怒不形于色都做不到,还想要谋划皇家之事,当真是太过高看自己了。 叶沐遥站起来,冲着白莲福了福身子。 “母亲。” 白莲慈爱的看着叶沐遥,毕竟是从她身下掉下来的肉,只要叶沐遥不作出什么越矩之事,白莲对于自己的亲生女儿自然还是疼爱的。 “沐遥身子将好,赶紧坐下罢!” 闻言,叶沐遥也不推辞,笑意莹然的坐到了老太太身边。 以叶沐遥的身份,自然是无需向两个通房行礼的,毕竟通房说的好听些,是主子的女人,但若是往难听了说,不过是家中的奴才罢了,主母说打杀就打杀了。 不过水碧好歹是产下一子,所以白莲也不好直接动她,还是找个由头给发落出去最为正当。 老太太也知晓叶沐遥落水一事,本来就想彻查此事,但叶沐遥彼时尚在病中,自然是不好大动干戈,现下叶沐遥的身子也好了,老太太自然是不能容忍胆敢谋划主子的存在。 “沐遥你说说,当日到底是何人推你入水?” 老太太面上还是一派慈和,不过浅淡的笑意并没有到达眼底,老太太年纪虽大,但眼神还是锐利的仿佛刀子一般,让叶沐遥看着身子不由一肃。 叶沐遥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毕竟她本意是想让白莲将水碧处置了,这样才能挑起叶云起对白莲的不满。但如若水碧被老太太发落的话,那即使叶云起心中不愿,可不可违逆老太太的意思,否则,一顶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叶云起这丞相之位恐怕也不会稳当了! “回祖母的话,孙儿也不知当日到底是何人推孙儿入水,只能发觉那人恐怕是一名女子,因为身上沾了些脂粉香气。” 闻言,老太太也皱了皱眉,端庆侯府少说也有上百个丫鬟婆子,其中用惯脂粉的,恐怕也不在少数,哪里能得知到底是何人所为呢? “沐遥可还能想起些旁的?” 老太太自然也是不想让端庆侯府中留下这些不确定的因素,但若是一点证据也没有的话,处置了下人,旁人少不得说她这老婆子严酷狠辣,老太太是妾室出身,自然是受不得旁人一点风言风语。 叶沐遥有些黯然的摇摇头,眼角的余光扫向水碧,发现这背主的丫鬟并没有露出丝毫破绽,仍旧微低着头,眉眼处一派恭敬之色。 而白莲则是有些沉不住气,锐利的眼神仿佛刀子一般,狠狠的往水碧身上刮。 叶沐遥并不真的认为白莲对她是一腔慈爱,如若是的话,恐怕这主母早就将端庆侯府上下都给彻查一番,而非因为叶云起的不喜便放弃了这个决定。 现下,老太太再次将自己落水一事提起,白莲非但没有按部就班的想要解决此事,只是简单的将目光放在水碧身上。虽说事情本就是水碧做下的,但白莲这人,作为母亲,不过是在利用自己而已,利用她叶沐遥除去一个产下庶长子的通房! ☆、虚与委蛇 叶沐遥早便看清楚了白莲的真面目,现下心中尽是讽刺,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利用,而叶云起却是利用自己的原配妻子,二人可真是当真相配! “婆婆,这事儿可不能这么算了!沐遥怎么说也是咱们侯府的大小姐,虽说并不是我亲生的,但我却一直把她当做了自己的女儿,哪里能让她受到这天大的委屈呢?可怜的沐遥,要不是那个丫鬟救得早,恐怕、恐怕就不好了啊!” 白莲一边说,眼眶还红了几分,她本就肤白貌美,现下还不到三十,日日锦衣玉食,保养的自是极好,看着楚楚可怜。白莲从怀中取出帕子,按在眼角拭了拭眼泪,还抽哽了几声,不过她尚且还留有分寸,并没有做出什么太失态的事情,失了丞相夫人的体面。 叶沐遥见白莲这般惺惺作态,心中也是极为厌恶,在做之人,除了叶沐语之外,所有人都清楚她叶沐遥就是从白莲肚子里爬出来的,现下还说出这般不要面皮的话,当真是以为所有人都忘记了当年她做下的腌臜事儿吗? 老太太见白莲这般,心中有些不喜,但白莲怎么说也是她的侄女儿,自己虽说是庶出,但白莲却真真是嫡出的,能做出这等没教养的事情,真是丢了白家的脸面! 不过再怎么说,白莲也是她的血亲,老太太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让白莲这个主母没脸,要不然的话,宫里那位可不会答应。 “阿莲,你便放心罢!沐遥是我的嫡亲孙女,这事我自会秉公处理。” 老太太心里也如同明镜一般,自然是不会让白莲拿着当枪使了。老太太也是妾室出身,当年在后宅中,没少见这等污秽之事,现下她虽说拿不着把柄,却也猜到到底是谁下的水了。 要说这两个通房,在府中的日子过的都不体面,但真正恨毒了白莲的,非是水碧莫属。老太太自然是疼着叶恪这个长孙的,当年白莲无子,她都以为叶恪将来会接替了自己儿子的端庆侯之位,谁又想到白莲肚子里还真能爬出来一个儿子,才让叶恪这个孩子在偌大的侯府中没了容身之处。 叶恪是长孙,虽说不是嫡出,但也是老太太的心头肉。 白莲对叶恪下手,老太太不是不知,而是根本没办法阻止,当年云起位置不稳,还需要宫里那位在圣上面前美言几句,所以对贵妃的出手,他们根本无法反抗,老太太也是尽了力,才保住了叶恪的一条性命。 之于此事,老太太心中都是怨着白莲的,又何况是身为叶恪生母的水碧了? 所以,老太太一度怀疑推叶沐遥下水之人,必是水碧无疑,但她却不想将水碧揪出来,毕竟现下水碧虽说并不太受宠爱,但她好歹也是叶恪的生母,要是水碧被打杀了,侯府中真心对叶恪好的,恐怕便没有了。 “阿莲,你先找出那人,老身自然不会让你失望的!” 老太太一张脸又恢复了严肃,让白莲恨得咬牙切齿。 ☆、用膳 老太太明显是不想管这事儿,白莲自然是看出来了,心下不由愤恨,这老不死的,要不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哪里有今日的风光?还不是成日里像个奴才秧子似的,供主母使唤?庶出就是庶出,当真恶心至极! 白莲心中已经对老太太厌恶头顶,但老太太怎么说也是叶云起的生母,端庆侯府现任的老夫人,同时又是一品诰命夫人,自然不是她能惹得起的。只要白莲还要名声,便不敢怠慢了老太太。 “谢婆婆!” 白莲几欲咬碎一口银牙,但面上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只是眼底闪过的一丝不甘,并没有逃过老太太的眼。 老太太心底不住冷笑,她这个侄女儿心还真是不小,要不是投了个好胎,从主母的肚子里爬出来,现下哪里有这般的好日子过的,以她的性子,早便被夫家发落了不知几十次了! “摆膳罢!” 老太太年纪大了,经不得饿,便吩咐了涉芙去传膳。 端庆侯府中的饮食自然是极其精致的,不过早膳便没有太多油腻之物,熬煮了三日的老鸭汤撇去浮油,这才盛入老太太碗中,给她老人家润口。 服侍老太太的自然不是白莲,像白莲这等心高气傲之人,自然是十分看不上这个庶出的婆婆,自然不肯自降身价的去服侍她。 索性水碧与云诗都是丫鬟出身,即使做了通房,伺候人的手艺也没丢下,老太太让这二人布菜,也算吃的舒服。 白莲看着水碧伺候老太太的那副殷勤样子,便气不打一处来。果然是个下贱的通房,最最适合做这等下人所做之事了! 白莲眉眼间的阴郁十分明显,叶沐遥见状,心中不由冷笑。她原本还以为白莲是个有心计的,却没想到如此蠢笨! 白玉现下是贵妃不假,但一个贵妃能保证永远受宠? 以色事君王,能得几时好? 可笑白莲还看不清这个道理,等到新皇登位,便是叶云起收拾她的时候。不过白莲好歹也是叶云起的表妹,也许事情不会做的那般难看? 谁又可知呢? 叶沐遥本就在碧瑶居中吃过一些,所以现下用膳时极为规矩,一举一动带着说不出的味道,仿佛是早就绝迹了的世家教养一般。 老太太看孙女儿生了一场大病,倒仿佛换了个人儿似的,起码不像她母亲,那般小家子气,心下便对叶沐遥生出了几分满意,觉得这丫头大抵会是个不错的。 用完早膳之后,老太太并没有留众人,便回卧房歇息去了。 白莲看着面上带着惶恐之色的水碧与云诗,两手都快将帕子给搅碎了! “你们跟我来!” 因为白莲并没有避讳叶沐遥与叶沐语,毕竟她们将来也会是当家主母,要是不清楚后宅阴私的话,日子恐怕会不怎么好过,所以便让她们姐妹二人跟着到了云水阁。 自重生之后,叶沐遥还是第一次来到云水阁,这个她前世居住过的小院儿,现下已经被白莲鸠占鹊巢,偏偏这人还心安理得,当真是好不要脸! ☆、主母威风 水碧与云诗心中喘喘的跟着白莲来到了云水阁,她们清楚,此次来云水阁必然讨不到好处,许是夫人借着叶沐遥落水一事,想要发落她们罢了! 白莲坐在主位,她现下心中怒气暴涨,每日去常青院便是让自己受罪,偏生为了博一个好名声,白莲也不敢轻慢老太太,她现下憋闷的难受,自然是要纾解出去,而纾解的法子,自然是面前这两个通房了。 “跪下!” 白莲怒斥一声。她身为端庆侯府的侯夫人,身上气势自然非凡,现下杏眼一瞪,其中的煞气不言而喻,让水碧与云诗不由惊了一下,噗通一声便齐齐跪倒在地上。 叶沐遥见状,什么话也没说,毕竟云诗虽说无辜,但也不是个好东西,要不然的话,也不会爬上叶云起的床。更何况,水碧可就是那个将她推入水中之人,叶沐遥自然不是个好儿性的。她跟着叶沐语直接坐在一旁,眼看着白莲准备发落这两个通房。 第6节 圣人云: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见水碧与云诗面色苍白的很,跪在大理石打磨的地面上瑟瑟发抖,白莲心中倒是舒坦了几分,都是这两个不要面皮的贱妇,终日里就想着勾引叶云起,这水碧尤为可恶,要不是她手中握着当年有关池水瑶的把柄,又怎么会把她给了叶云起当通房,居然还弄出了一个庶长子,真真是恨不得将她剥皮拆骨,方才能消自己心头之恨! “夫人,不知妾犯了何事,才引得夫人如此动怒?” 水碧知晓白莲还没有证据,要是有证据的话,她现下便是一具死尸了,哪里还能跪在云水阁,这般跟白莲说话呢? 见水碧面上惶恐之色,白莲眯了眯眼,道。 “你们还不承认,谋害大小姐可是死刑,谁给你们的胆子?” 白莲一手捏着茶盏,狠狠的击在紫檀木桌上,那脆声上水碧心中一颤,面色仓皇之色不变,急忙对着白莲叩首。 “夫人这般说,妾就是死了也要证明清白,大小姐是主子,而妾不过是个婢子罢了,哪里敢谋害大小姐呢?夫人这般说,是要逼妾以死明志吗?” 水碧说着,眼眶便陡然红了,额间也因为叩头而流出了潺潺血迹,血泪相和流,水碧一副坦荡荡的模样跪着,愈发使得白莲像仗势欺人一般! 在叶沐遥看来,白莲现下当真是不如以前了,不过是两个通房,主母还不是说打杀就打杀了,处理掉水碧和云诗之后,便对着叶云起示弱,毕竟她当年就用的这般手段,才将叶云起拢到手中的不是吗? 怎么这十二年中,年纪见长,但手段却不若以前那般灵活了? 不过白莲现下变得蠢笨,对叶沐遥来说,自然是好事。 常言道:妻贤夫祸少。但白莲怎么看也不是个贤惠的,平日里给叶云起添添乱,让他祸起萧墙自顾不暇,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么多年主母的日子过的,都让白莲忘记了自己曾经的身份了。当年池水瑶还在的时候,她不过就是个媵妾,现下主母的威风,当真是摆的不小。 ☆、毒誓 眼见着水碧还在一直不停的磕头,云水阁堂中的地面都被染上了一层血色。叶沐遥看着,心头升起些不喜之感,这云水阁毕竟是她住了五载的地方,如今被白莲这般糟蹋,从何处论她都不会舒服。 白莲自然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水碧磕死在她面前,要不然的话,一个恶毒善妒的名声便扣在她头上,再也摘不清了。 “行了行了!侯爷也不在,你这般惺惺作态给谁看呢?要是真死在了我的云水阁,还不够糟心的!” 白莲不耐烦的摆着手,眼中的厌恶之色更浓。见状,水碧也不矫情,毕竟身子是她的,要是真糟践坏了的话,除了恪儿,也无人会为她心疼。 “夫人,妾真的没有谋害大小姐之意,如若有半句虚言,来日当横死在侯府之中!” 水碧双目含泪,指天发誓。面上倒是一副坦荡荡的模样。见状,叶沐遥不由微微挑了挑眉,这水碧还真是一个惯会演戏的,这幅声泪俱下的模样当真是让人不好责罚。 水碧其实心中也是惊惧,毕竟是她亲手将叶沐遥推入池塘中的,所以发誓之时,她不是不心虚的,要如若不这般说来,白莲今日恐怕还要胡搅蛮缠,若是查到了什么蛛丝马迹的话,她小小一个通房,怕是没有什么好结果。 水碧对自己倒是不怎么挂心,真正让她忧心的还是唯一的儿子叶恪。她才十一岁的孩儿,就因着白莲的心狠,现下连床榻都无法下去,让她这个生母心中怎能不恨! 虽说她知道凭自己一个小小通房,自然是斗不过主母的,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让白莲过得好。只要白莲日子一顺畅,说不准便倒出功夫折磨她的孩儿。水碧自己的命就算没了也是无碍,但若是白莲再敢伤害恪儿的话,她就算拼了这条贱命不要,也要让白莲这个心狠手辣的毒妇后悔! 叶沐遥将好捕捉到跪在前方的水碧眼中掠过一丝狠色,十二年不见,她倒是发现先前这背主的丫鬟,居然也是个手黑心黑的,果然是母为子则强,在白莲手下讨生活也是不易。 白莲见水碧发下如此毒誓,心中不由有些不确定了起来。其实她本身便对叶沐遥落水一事并无证据,只是想借机发落了两个通房而已。不过现下水碧闹出这一幕,当真是不好将这个奴才秧子给处置了。 “你这红口白牙说着,倒显得我这主母不通人情了。也罢,此时便等侯爷回府之后再论,让他看看我这当家夫人是否有权发落了一个以下犯上的通房。” 既然谋害叶沐遥的罪名无法安在水碧头上,白莲索性便又捏造了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抛到水碧身上。反正左不过一个奴才秧子,还不是她想磋磨就磋磨。 房中并无人发话,水碧直挺挺的跪在大理石的地面上,额间的伤口也并未处理,看着凄惨至极。而白莲则是稳稳的端坐于主位,眉眼中的刻薄之色不言而喻。 ☆、下朝 白莲倒是想让叶云起回来看看他这通房的腌臜模样,想着叶云起现下虽说贵为丞相,但还是要给她这个正妻脸面的,如若不然,只消姐姐在圣上身旁吹几道耳旁风,那后果便是叶云起无法承受的起的。 叶沐遥冷眼看着白莲眼中的得意,她现下倒是觉得,白莲这毒妇除了出手狠辣之外,真真是没有其他能拿得出手的地方,怪不得叶云起在当初的新鲜劲儿过了之后,便对着这位夫人‘相敬如冰’了。 叶云起心中自然是恨着这夫人如此在端庆侯府中作威作福的,但碍于脸面,他也不好让白莲闹出什么乱子。偏生白莲还以为叶云起是当初那个在端庆侯府中并不受宠的庶子,须得看着白家人的脸色过日子,这般想法,实乃愚不可及! 当初自己是丞相嫡女,也从未说对叶云起摆出什么提携之恩的架子,偏生这人唯利是图又无肚量。生怕旁人知晓他是靠着池家的裙带关系才得到了端庆侯的位置,这才在池渊去世了,无法子再忍耐下去,对于白莲谋害她的手段放任自流,使得当年的池水瑶一尸两命。 叶沐遥摇摇头,也是不打算再想着这些不怎么愉悦的回忆了,在云水阁中做了一个时辰,水碧云诗也生生跪了一个时辰,便听到下人通报,说叶云起下朝回了。 一听到叶云起已经回来的消息,叶沐遥面上并未露出丝毫异样,但却怜悯的看了看白莲一眼,在叶云起未归家之前没将水碧处理掉,她便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叶云起一下朝,便听到大管家叶生禀报了两个通房在云水阁被罚跪之事。罚跪本是小事儿,叶云起对后院儿中的两个通房也并未有何欢喜之意,但白莲这事做得真是有些过分,她要在通房面前立威便也罢了,将两个小姐带在身边是要作甚? 女儿插手父亲后院儿之事,此事要是露出半点风声的话,他那两个女儿哪里还能留得住好名声? 白莲这妇人当真蠢笨如猪! 叶云起绣着仙鹤的朝服都尚未换下,直直便便奔向了云水阁的堂中。 一入屋中,迎面便传来淡淡的血腥气,虽说并不浓郁,但也让叶云起不由的皱起眉。 叶云起冷眼扫了坐在主位上的白莲,发觉这夫人冲着自己讨巧的笑了笑,当下心生厌恶,面上却还是一派冷肃模样,只是左手轻轻抚了抚挂在腰间的荷包,叶沐遥清楚,这是叶云起发怒前的征兆。 叶云起看都未看跪在地上的两个通房,这让白莲心生欢喜,但她还未开口,叶云起吐出的话便狠狠的打了她的脸。 “将两位小姐都送回院中,夫人气怒的糊涂了,你们这帮奴才难道跟主子一起胡闹吗?” 叶云起一双冷眸中带着杀意,让堂中的奴才不由抖了抖,叶沐遥身边的铃兰也吓坏了,忙扶起叶沐遥,便打算走出云水阁。 白莲听到叶云起的话,心中气怒不已,她这夫君当真好大的官威,指桑骂槐的手段都用在自己的妻子身上了! ☆、处置 白莲心中恼怒,却也知不能驳了叶云起这一家之主的面子,要不然即使她是端庆侯府的当家主母,以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等到叶沐遥与叶沐语离开堂中之后,白莲面上挂着浅淡的笑意,开口说道。 “你们先下去罢!把云诗水碧也给带下去,今日天色已经晚了,改日我再问个分明。” 白莲现下已经快忍不住自己心中喷涌的怒火,但却不能在下人面前失了脸面,要不然的话,她这个主母的名声也跌的一分都不剩了。 白莲身旁的丫鬟婆子见主子心头不爽,也不敢造次,呐呐的应了声是,这才半拖着水碧与云诗离开了云水阁。 现下,云水阁只剩下叶云起与白莲二人。 “侯爷,您非要如此堕了妾身的脸面?妾身何至于让您厌恶至此?” 白莲虽说早已对叶云起不报太大的希望,但经年存了的感情,她身为女子,无论如何也是忘不了的。红妆花嫁,绯帐流苏,叶云起当年也是疼爱她入骨,当年有多疼宠,现下便有多冷漠,白莲早就对他心冷齿寒了。 听到白莲的问话,叶云起眉头微蹙,他不是并未听出妇人话中的指责与心伤,但白莲这妇人却不是个聪慧的,总是在内宅之中扯他后腿,叶云起能忍白莲一次二次,却忍不得百次千次,原本的夫妻之情也被白莲的蠢笨给磨得丝毫不剩,现下她还提这些早便无用的旧事,当真可笑之极。 “夫人,侯府中诸事都由你管辖,我也并未说那般不好,但沐遥与沐语现下还是孩子,插手父亲后宅之事,恐怕不太妥当吧?还是你想两个女儿名声全被你给糟践光了,这就心中舒坦了?” 叶云起这话说的咄咄逼人,白莲被其讽刺冷清的口气给惊了一惊,她当时也没有想那般多,便也没让两个女儿离开,现下一想今日之事关乎叶沐遥与叶沐语的名声,如若沐语嫁不成三皇子的话,那先前的谋划岂不是全都付诸流水?这般后果,当真是让白莲惊出了一身冷汗。 “侯爷,此事我有错,但我身为主母,发落两个通房,应当也是可行的罢?” 白莲缓了一缓,苍白的面上再度出现了一丝血色,知晓叶云起不会如何对她,要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在丫鬟婆子面前给自己留脸了。白莲心中既定,便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开口了。 一听白莲还在想着发落了水碧与云诗,叶云起眉眼中便不着痕迹的流露出一丝厌恶之色,只不过叶云起也是在朝堂上混迹多年的老狐狸了,身上带着的情绪,自然是不会被白莲看的分明。 “水碧的主意你便不要打了,她怎么说也是恪儿的生母,要是你把她打杀了,善妒的名头即使我帮你遮掩,恐怕众位夫人也是心中彷如明镜一般,于沐遥沐语并非好事。至于云诗,你要是不喜的话,处理掉也是无碍。” 叶云起这般开口,便意味着白莲再也不能动水碧了。堂堂当家主母,居然动不得一个通房,真真是心塞至极! ☆、容貌尽毁 叶云起这话的意思,便是在告知白莲,她虽说身为主母,却还是无法动的他身边的女人。白莲心中有气,却无法与叶云起撕破脸,只得淡淡的道。 “侯爷既然发话了,妾身莫敢推辞。” 叶云起看着白莲面上的不甘之色,眼底涌出一丝厌烦,要不是看在她生了乘风的份上,便是让这个夫人病逝了也是好的。 叶云起在云水阁用过晚膳之后,自然是要宿在此处的,如若不然,便是当着全侯府的面,打白莲的脸,想必他这夫人在侯府中的位置也便坐不稳了。现下宫里头那位还有些用处,自然仍要给白莲留几分脸面,等到沐语的婚事定下了,那人的喜恶也便与他无干了。 翌日,叶云起又去上朝,白莲心头自然仍是盘横着愠怒,但也不好忤逆了叶云起的话,索性便留水碧那奴才秧子一条贱命,反正侯府也不是差了这一口粮食。 “莺歌,去把最顶层匣子里的青瓷药盒儿取了,送到水碧的安平院中。” 白莲仔细的剥了从西域进贡的紫葡萄,看着那褪去皮衣晶莹剔透的果肉,嗅着萦绕于鼻尖的香气,一张保养得宜的面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闻言,那名叫莺歌的艳丽丫鬟当即一愣,漂亮的脸蛋儿上露出为难之色,道。 “夫人,那药盒儿里装的是……” 白莲听见身旁的大丫鬟也敢驳了她的话,到底觉得自己有些御下不严,还是对这帮奴才秧子太好了,才让她们如此不分尊卑,连主母的话都敢驳了。 白莲摆摆手,面上露出一丝薄薄的愠怒。 “叫你去你便去,哪里来的这么多话?” 被白莲斥了一句,莺歌便也老实了。转身便站到了小杌子上,去了紫檀柜子最顶层里的青瓷药盒儿,用丝帕小心翼翼的包了起来,面上露出一丝惊惧之色,生怕沾到了半点儿在自己的身上。 莺歌儿走后,燕舞便轻轻的为白莲打扇,心头倒是默默的同情了一番水碧通房。同为侯爷的女人,可是如今连女子最为在意的东西也无法保住,当真是可怜的很。 她们这些做奴才的,是生是死全凭主子的喜恶,当真是活的胆战心惊。即便如此,燕舞也丝毫不敢怠慢了白莲,生怕面前一派慈和之色的夫人也会用这种手段,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没过上半个时辰,面色有些苍白的莺歌便回到了云水阁,白莲懒懒的抬眼,道。 “可亲眼看着她用上药了?” 闻言,莺歌艳丽的面上浮现出些许惊恐之色,直愣愣的点头。 “回夫人的话,奴婢亲眼见着水碧通房将药膏抹在额上,想来也是好不了了。” 听了莺歌的答话,白莲心头才算是舒坦些,既然无法弄死那个下贱货,便是毁了她也是好的。 未到晌午,安平院便传来了消息,哪里伺候的丫鬟急急忙忙的奔到了云水阁,噗通一声跪倒在白莲面前,声泪俱下的道。 “求夫人救救我家主子吧!她的容貌已经尽毁了!求夫人发发慈悲!” ☆、准备 伺候水碧的丫鬟名叫小春,此刻这个相貌清秀的丫鬟正跪在地上,哭的涕泗横流,不断的朝向白莲处跪伏。白莲听闻水碧已经容貌尽毁之话,心头爽快不已,直接开口道。 “救!哪能不救?你现下去将城西的王大夫请来,让他帮忙看看水碧的伤势。” 小春得了话,用袖口抹了一把眼泪,再次朝着白莲叩首,道。 第7节 “谢夫人。” 闻声,白莲挥挥手,示意这丫鬟可以下去了。 等小春走后,白莲面上露出一丝浅笑,看了一眼身旁恭敬伺候的莺歌。 “你说说,王大夫能治好水碧吗?” 听出主子话中的愉悦,莺歌也不敢拂了她的心思,冲着白莲福了福身子,这才开口。 “那药厉害着呢,别说王大夫,就算宫中的御医来了,也是同样无法。”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白莲眉眼处尽是笑意,望着窗外不断啼叫着的画眉,也觉得没那般碍眼了。 水碧容貌尽毁的消息,不多时便传遍了整个侯府,当叶沐遥知晓时,倒也不得不为白莲叫了一声好。她虽说是个蠢得,但好歹也帮自己了结了前世之仇,凭这一点,叶沐遥便不介意让她死的舒坦些。 因着水碧并不是叶云起的正经妾室,所以此时也没有仔细彻查,府中人心里都跟明镜一般,只不过都不敢胡乱开口罢了,这些叶云起也是清楚的。 在下人面前他给白莲留脸面,但回到了云水阁,便也不知是何光景了。 为太后千秋所准备的千寿图,如今早便完工,明日便是太后寿宴,老太太是一品诰命夫人,白莲是四品诰命夫人,自然是要携着她与叶沐语一同入宫。 想到叶沐语那个爱出风头的性子,也不知太后她老人家到底会如何看待。前世叶沐遥与太后接触过一阵子,心中对太后这种从贵妃坐到太后之位的女子,自然是不敢掉以轻心。这般女子,恐怕是不会欢喜锋芒毕露的叶沐语,也不知晓,叶沐语的如意算盘到底会不会打成。 入夜,叶沐遥吩咐铃兰将绣好大的千寿图再次取出,她仔细查探一番,发现无论是治疗抑或绣线,全然没有问题,这才放心的将千寿图收好,等着明日带入宫中。 到了翌日,天色未亮,叶沐遥便被早就清醒了的铃兰叫醒。铃兰伺候她净面漱口之后,这才开始为她梳妆。 因为叶沐遥今年才仅仅一十二岁,所以便不用在面上上极为华丽的装束。叶沐遥本身也不欢喜那种极厚的铅粉,只让铃兰擦了淡淡了一层珍珠粉,然后涂了胭脂也就罢了。 因着要入宫,所以叶沐遥便梳起了双丫髻,头上戴着珍珠制成的坠子,耳上则是一对水滴形的碧玉坠儿,看着倒是秀雅大方。 叶沐遥自己选了一件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配上清雅的装束,叶沐遥现下还带着一些稚嫩,但五官早已显出精致,看着倒是清丽可人,却也没那般打眼儿,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等叶沐遥收拾好后,铃兰便吩咐伺候的二等丫鬟画儿端上了一碗竹笋肉糜和一晚燕窝粥,虽说早上不宜吃太过油腻的,但今日一大清早便要入宫,要是不多吃些,恐怕身子也扛不住,到了宫中,可便不能随意将东西入口了,要不然便会成了众多后宅女眷中的笑料。 叶沐遥用完膳后,铃兰取来上好的龙井茶给她漱口。叶沐遥先是吞下半口,漱完口后,吐入一旁的瓷盆中,然后再反复一次,这才算好了。 ☆、夸赞 等到叶沐遥走到云水阁时,才发现叶沐语早便准备好了。虽说她厌恶叶沐语这般拎不清看不明的性子,但也不得不承认叶沐语生了一副好容貌。 芙面桃腮,明眸善睐,现下面上虽说透着几分稚嫩,但盛装之下,却是艳光四射,耀眼至极。叶沐语今日穿着累珠叠纱粉霞茜裙,玫瑰紫牡丹花纹锦长衣,头上并未梳着双丫髻,而是将所有的青丝给绾在一起,戴着金海棠珠花步摇,前头的坠子盖在额上,微微摇晃着,看着尊贵非常。 叶沐语耳上挂着金镶东珠耳坠,臂上戴着珊瑚手钏。叶沐遥最不喜手钏,总觉得这东西看着便透出一股子俗气,所以便只戴着一支奶色的和田羊脂玉镯。 叶沐遥与叶沐语身处一处,一清丽可人,一华贵逼人,都是极难得的佳人,不出几年,这端庆侯府的两位小姐,必然会出落的非同寻常。 白莲看着两个极为优秀的女儿,心头也是满意的很。既然已经打算让沐语嫁入宫中,赐给三皇子,那沐遥的亲事便万万不可怠慢了,也是一个极好的筹码。 “既然都准备好了,我们便去常青院迎你们祖母罢!” 白莲今日倒没有说如何特地打扮,毕竟她是诰命夫人,有品级,便有特定的服制,所以她便只能穿着诰命夫人的尊贵华丽的衣衫,头上戴着八九斤的灿金头饰,便如此领头往常青院走去。 到了常青院,老太太也早就准备好了,毕竟今日是太后千秋,是无论如何都不可怠慢的。老太太与白莲一般,都穿着诰命夫人特定的服制,只不过因为是一品诰命夫人,所以她的装束要比白莲来的更为华丽些,除此之外,也并无不同。 家中女眷自然是要跟着老太太一行人走,而男丁自然是要随着叶云起去到宫中。 因着叶恪身子不好,根本连床榻都无法起身,再加之水碧容貌毁了,叶恪受了刺激,这日里却是越发不好,叶云起也没想带着庶长子入宫,触了太后的霉头。所以跟着叶云起的,实则只有叶乘风这个八岁小娃。 端庆侯府中准备了两辆马车,叶云起与叶乘风一辆,而剩下的那辆马车空间则是要大些,毕竟老太太、白莲、叶沐遥与叶沐语都要坐在一处。 若是平日里,侯府的主子自然是不欢喜这般简陋的环境,要今日要入宫,也便不好挑剔过多了。 到了马车上,叶沐遥先扶着老太太坐下,而叶沐语则是坐在白莲身旁,含笑看着叶沐遥。 “姐姐今日当真清秀,想必也是费了心思打扮的。” 叶沐语一开口,叶沐遥便察觉出她话中的不善。叶沐语说她清秀,自然是在贬她。今日众人都是往精致艳丽的方向打扮,叶沐遥只被成为清秀,自然不是什么好词儿。 不过她也不太在意这些细节,今日叶沐遥本不欲出什么风头,自然也不想与叶沐语拌嘴,省的生事。 淡淡抬眼,扫了扫叶沐语一声装扮,含笑开口。 “比不得妹妹今日华贵逼人,坐在马车上,真真如同珠玉在侧一般,晃得我都看的呆了。” 叶沐遥这话一说,老太太倒是欢喜的很。心中深觉叶沐遥是个懂事的,可比叶沐语强上不少。 老太太点了点叶沐遥的鼻尖儿,眼中带笑道: “就你嘴甜,瞧把你妹妹夸得?都有些羞涩了。” 闻言,叶沐遥扫了叶沐语一眼,发觉这丫头当真面若桃花,想来也是极为受用她的话。 ☆、后宫朝堂 闻言,叶沐语面上绯色更浓,眉目间染了几分真心的笑意,一把挽住老太太的手臂,娇嗔着横了叶沐遥一眼,说道。 “祖母跟姐姐一起打趣沐语,沐语不依!” 闻言,老太太眉眼间都带着笑意,看着叶沐语的眼中,也带着几分得意,如此精致的少女,是她叶家的女儿,叶沐语现下便这般娇美,再过几年,等到及笄之时,想必更是风华无双。再看一旁垂首淡笑却丝毫不抢风头的叶沐遥,老太太心中的满意更甚,要说对叶沐语只是皮相上的满意,但对于叶沐遥,老太太便是当真认为她是个能成事的,就看这不骄不躁的性子,配上如同珠玉在侧模样,便不是个简单的,比叶沐语要强上许多。 “好了,现下闹闹还成,等一会儿入了宫中,可千万别多言了。” 老太太面上正色道,她虽说是一品诰命夫人,但宫中多贵人,皇族可不是她叶家能惹得起的,所以小辈们还是要以沉静为主。这样才不会让宫中的贵人多心。 宫中位分最高的,自然是当今皇后,但如今的宫闱内外,谁不知皇后俞氏只是个摆设,就连正宫皇后所出的大皇子白均程,都已经遭了明德帝白允霄的厌弃,且俞皇后并无娘家势力,她娘家俞家,早在明德帝登位之后没过两年,便寻了个大不敬的由头,全家发落到宁古塔服役去了。 所以,现下朝堂中都在猜测,明德帝属意的太子人选并不是大皇子白均程,而是由皇贵妃万如忱所生的白均禹。不过明德帝尚未透漏出要立太子之意,周围人也不敢妄加揣测。 不过即使明德帝尚未表态,在秦国,谁人不知,三皇子白均禹才是明德帝最中意的皇子,下一任秦帝之位,非他莫属。 就连现任丞相叶云起,现下也站到了三皇子白均禹的身后,想要将嫡出的次女叶沐语嫁与三皇子当正妃,无奈叶沐语现下仅仅十一,皇室恐怕无意与如此年幼的叶沐语结亲 不过好在三皇子今年也不过十四,等到叶沐语十五及笄之时,三皇子也才十八,正妃的位置也是当得的。 不过当今皇后俞氏可不愿见到本就有万家相助的三皇子又多了一门强有力的外家。叶云起并不只是清贵的名士,他更是秦国的丞相,还是秦国的端庆侯。要是三皇子结了这般显赫的姻亲的话,那帝位便稳稳落入他手中了。 这是皇后最最不愿见到的事情,所以叶云起现下就在防着,皇后为叶沐语赐婚。要是皇后的懿旨下了的话,即使俞氏已经不受皇恩,做下的决定也不是能够收回的。 没过一个时辰,便入了正阳门。 进入正阳门之后,勋贵家眷们便不得在乘坐马车,纷纷下来,跟着前来引路的宫女内侍往皇后所居的关雎宫走去。 命妇自然是要先拜会皇后,然后再由皇后引着,一齐去拜见太后,以贺太后千秋之喜。 ☆、皇后 到了关雎宫之后,叶沐遥更是小心翼翼,前世她便听说过皇后俞氏,知晓这位皇后并不是个简单的,就连父亲池渊也对她赞不绝口,要不是生为女儿身,当真又是一才华横溢惊才绝艳的名士。 这样的皇后,自然不可能如同众人认为的一般,仅仅是一个摆设。在叶沐遥看来,皇后说不定还在韬光养晦,就是为了匡扶大皇子白均程上位。 皇后俞氏坐在主位,俞氏现下不过三十二岁,大皇子今年一十有六。不过三十二岁的皇后,看起来就仿佛二十出头一般。发如墨云,口若含朱,细白如瓷的肌肤没有一丝苍老的痕迹,凤眼微微一挑,看似冷淡,其中隐约带着锋利的光芒。 关雎宫内,除皇后外,并无其他的妃嫔,从此处看,便知皇后并非后宫真正的主人。 皇后身着凤袍,外衫上振翅欲飞的凤凰,都是由金线细细纹绣而出,凤袍以黑红色为主,金线凤凰作为点缀,说不出的华丽尊贵。俞氏发间带着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端的是无法直视的艳光。 叶沐遥扫了身旁站着的叶沐语一眼,发现这女子当真一点也不知收敛,居然用如此灼热的眼神一直盯着皇后的装束。 皇后俞氏似有所觉一般,眼含笑意的往叶沐遥这边一扫,叶沐语大抵尚未看清皇后的眼神,但叶沐遥却完全捕捉到了其中的冷意与讽刺。 果不其然,俞氏当真不是一个好相与的。 叶沐遥方才扫了皇后一眼,紧接着便听到内侍尖细的声音,跟着众人冲着皇后行跪拜大礼,等到三拜之后,这才立在得到赐坐的老太太身后。 叶沐遥现下觉得,叶沐语进入宫中,完全就是一个碍事的,要是冲撞了皇后,被她发落的话,那端庆侯府的脸面便完全丢的一干二净。不过那种场面自然是叶沐遥希望见到的,所以她不由期盼,叶沐语今日可以再放肆一些,只不过不要犯以下犯上这种抄家灭族的大罪,只消让端庆侯府丢脸便罢了。 叶沐遥自然是不打算为了叶沐语这蠢物赔上了自己的性命,毕竟重活一世,实属不易。 “今日乃是太后千秋,各位夫人入宫,便是对太后的心意,现下在我这关雎宫里歇息片刻,咱们便一齐去万寿宫给太后贺寿。” 皇后说着这话,面上的笑意渐浓,当真是看不出她与太后之间有龃龉。需知,在秦国皇宫内,最受宠的妃嫔虽说是贵妃白玉,但若论谁才是明德帝放在心尖尖上的女子,必是皇贵妃万如忱无疑。 当今太后是万皇贵妃的亲姑母,自然是看不上当今皇后。这事仍是众人心知肚明的,但眼下看皇后的表现,当真觉得后宫中的女子,一个个都是心思深沉。 众人也并未耽搁多久,便听到内侍尖细的声音。 “摆驾万寿宫!” 皇后起身,众位诰命夫人紧随其后。等皇后坐上凤撵之后,便徒步随行。 ☆、万寿宫 关雎宫与万寿宫相距并不算远,除了明德帝的甘泉宫之外,秦国皇宫中也就这两处宫殿最为华丽,连万皇贵妃的未央宫都及不上这两座宫殿。 关雎宫、万寿宫以及未央宫都分布在甘泉宫周围,所以众人走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万寿宫宫门前。 万寿宫的宫人早便在宫门前守着,毕竟今日是太后千秋,万万出不得差池,要是在今日国宴之时,出了半点纰漏,他们这帮奴才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皇后驾到!” 尖细却并不刺耳的声音从皇后身边响起,开口之人是位身着暗红色锦衫的内侍,面白无须,看模样也是不小了,约莫二十七八左右,叶沐遥见其穿着,便清楚这位便是关雎宫的大总管姜德全。 听到皇后驾到这四个字,万寿宫的宫人也丝毫不敢怠慢,虽说太后她老人家不怎么待见皇后娘娘,但陛下的正妻可不是他们能够轻慢的起的,纷纷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皇后下了凤撵,看着跪在前头的宫人,绝美的面上露出一丝带着讥讽的笑意,只不过现下无人敢抬头,所以便没有人发觉皇后娘娘竟会露出如此失礼的表情。 太后还当真是坐不住了,她的寿宴,由自己带着众位诰命夫人前来拜贺,居然连万寿宫的主管太监时年都并未出来,真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 皇后看出来的事情,叶沐遥自然也发现了。 在万寿宫这批宫人中,并无一人穿着与姜德全相似,看来这太后想要当真众位诰命夫人面前,让皇后下不来台。其中也不乏敲打之意,希望在朝堂上的这些臣子,千万不要站错队,要不然恐怕就是抄家灭族的结果。 “好了,都起来罢!我带着众位夫人前去拜见母后。” 皇后即使与太后之间有人尽皆知的龃龉,但面上该做的,却丝毫不能怠慢。 万寿宫的宫人纷纷起身,在前引路。叶沐遥不敢造次,低着头,也并未看出万寿宫的摆设,想来也不过是繁华至极罢了。 进了万寿宫正堂,叶沐遥不着痕迹的微微抬头,便见到万寿宫已经到了不少女子。这些女子一个个看上去都是绝色佳人,环肥燕瘦,清丽绝伦,端庄大方,各类绝色佳人应有尽有,不过坐在主位的却是一位看着四十出头的中年美妇,想来必是太后无疑。 第8节 太后现下虽说露出些老态,但眉目处却能显出年轻时的娇美。叶沐遥只微微扫了一眼,便发现太后的眼神仿佛刀子一般,其中的冷芒直直射向皇后,丝毫不加掩饰。 面对太后明显至极的冷遇,皇后面色不变,含笑冲着太后福了福身子。 “儿臣恭贺母后万寿金安。” 见皇后都行了礼,众位夫人也不敢托大,纷纷行跪拜礼。 “起身罢!” 太后本来欲要为难皇后,却也不好晾着众位诰命夫人,须知,众位夫人身后的家族,一个个势力极大,三皇子登位还需靠着他们谋划,自然是不能为了争一时之气便开罪了这帮夫人。 ☆、万皇贵妃 在太后身边的位置,本来照理说是应该留给皇后的,但现下却坐了一位端庄秀丽的妃嫔,容貌生的秀丽,尽是端方之气。此女身着铁锈红撒亮金刻丝蟹爪菊花宫装,墨发高高挽起,梳成飞仙髻,配上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虽说并不如皇后的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那般华贵,但也确实逾制了。 如此装束,足够说明了这妃嫔的身份。 万皇贵妃————万如忱。 较之皇后俞氏,万皇贵妃生的倒是没有那般绝艳,但端庄谦和的气质,让她看起来才更像秦国的皇后。 万如忱是太后的侄女,本来便是要给当年身为太子的白允霄作太子妃的,但奈何先帝执意废太子,太后彼时的处境,就跟现下的皇后一般,白允霄必须借助外力,才能免除被圈禁一生的危险,成功登上九五之尊的位置。 白允霄借助的便是俞家的势,达成条件的前提,便是太子妃的位置要由俞氏来做,所以万如忱这位贤良淑德的表妹,便成了太子侧妃,万家也是同样的不甘心,却也并未表现出什么不满。 等到皇帝的位置坐稳之后,便兔死狗烹了。俞家没过两年,便从府中搜出一件尚未绣好的龙袍,大不敬的罪名落下来,即使是皇后的母族,也免不了被流放的命运。 而当年的太子侧妃万如忱,现下便摇身一变,成为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贵妃,万家也扶摇直上,成了秦国第一世家。 不过当今陛下还是英明的,自然是看不得外戚专权,所以这才培养的叶云起,让他坐上了丞相之位,用叶家来压制万家。 对此,万家并未表示出何种不满,毕竟伴君如伴虎,当年俞家盛极之势,还不是被陛下给发落了,现下双方制衡,方为正道。 朝堂上形势千变万化,后宫中波澜也不敢平静。 只可惜当年登上后位的俞氏,即使生的倾城绝艳的模样,也不过是棋子一枚,当年俞家还在时,自然是风光无限。但俞家一败,便人走茶凉,这皇后的位置也尴尬起来。 圣上这些年来,任太子之位高悬,何尝没有疏远大皇子之意? 按理说,大皇子白均程既居嫡,又居长,为人也素有贤明,自然是极好的太子人选。但偏生圣人总说大皇子年纪小,还需再相看两年。 朝中那个不知陛下这话全然是托词,但也没有敢妄言,毕竟俞家的下场历历在目,帮了当年不受宠的太子,换来的却是家族败落,三代不许入仕的下场,当真是让朝臣心寒不已。虽说宫闱之中,根本不会有得骨肉亲情,但君臣之间,又何必如此赶尽杀绝? 万如忱本就不是以色事君的妃嫔,她的身份注定不需要让她做这些低贱腌臜之事。现下的她,只消将太后伺候好了,然后博得一些贤名,为三皇子造势即可。 毕竟相比于年老色衰的皇后,还是做有个孝顺儿子的太后更为舒心,不是吗? ☆、针锋相对 众位诰命夫人站起身之后,人人皆看出了此刻的尴尬。万皇贵妃占了皇后的位置,这事儿当真可大可小,但今日是太后的千秋,且现下又在太后的万寿宫,万皇贵妃如此做派,必然是得了太后的授意。 皇后冷眼看着万如忱面上带着那丝浅笑,心中对她没事儿装贤良的模样嗤之以鼻,但面上却丝毫不显,明艳一笑道。 “这我刚刚去接了众位夫人来万寿宫,妹妹替我在母后身边尽孝也是应该的,现下既然姐姐我回来,便给姐姐个机会,孝敬母后一番可好?” 皇后一边说着,拖着曳地的长裙,缓步走到万皇贵妃身前,凤目微微眯起,笑意盈盈的看着万如忱。 万如忱被皇后这一番话说得恼怒,俞氏一口一个姐姐自称,不就是想说她是皇后,位分要比自己高吗?要不是当年陛下需要用得着俞家,关雎宫哪里有她的位置?现下又来摆出皇后的款儿,当真不要面皮! 万皇贵妃心中暗骂皇后,但面上却温柔的笑开来,开口道。 “姐姐……” 话还没说完,皇后便笑着横了她一眼,一手指着万如忱坐着的位置,看向一旁的太后说道。 “母后,您肯定是希望媳妇儿来伺候您的罢?毕竟今个儿是您的大日子,怎么说也不好再劳烦妹妹做这些她不该做的事情,累着了可便是臣妾的错了!” 皇后面上笑意更浓,在众位诰命夫人面前,直指万皇贵妃逾越,想要夺中宫之权。 太后一听皇后如此开口,立即有些坐不住了,本就不佳的面色现下有些发青,想要开口怒斥,偏生一旁的万皇贵妃拉着太后的袖子,以眼神示意太后不宜在此刻失态。 “罢了!既然皇后你要尽孝,便坐在此处罢!” 太后看都不看皇后一眼,怕是已经极为嫌烦了这个占了她万家女儿位置的俞氏。但即使厌烦,没有陛下开口,即便是太后也无法在皇后废立上发言。 万皇贵妃盈盈起身,面上还是不变的端庄大方,连脸色都未变一下,当真是极其贤良,颇有正妻之风。 “来人,再搬一把八仙椅放在哀家身边,让万皇贵妃与皇后一齐为我这老婆子尽孝!” 太后显然还在气头上,万寿宫的宫人自然是不敢怠慢,忙将椅子搬来,等到万皇贵妃盈盈坐下之后,这才舒了一口气。 叶沐遥冷眼旁观宫闱之中的闹剧,她现下倒是希望叶沐语能嫁给三皇子了,毕竟以太后及万皇贵妃的性子,要是再有人夺了万家皇后的位置,如若没有皇后心有七窍的本事,那人想必不会得了好。 “来人,为众位夫人赐坐!” 太后显然是气急了,也并未给在堂下站着的诰命夫人赐坐,倒是皇后显得心情不错,尊贵绝艳的面上,红唇微微勾起,见太后并未开口,便直接替太后说了。 需知,这些诰命夫人一个个年纪都不小了,就连老太太,现下都已经五十出头。更别提旁的府上还有年岁更大的老封君了。 ☆、万宁 老太太本来已经有些站不稳了,毕竟今日折腾的可不轻,先从正阳门走到关雎宫,然后又是叩拜,之后又从关雎宫来到万寿宫,而太后居然没有马上赐坐,老太太现下都五十出头了自然是经不起折腾。 老太太坐下之后,叶沐遥叶沐语乖巧的站在老太太身后,而白莲则是因为仅仅是四品诰命,所以位置在老太太下手,两个站着的小姐倒没有跟着白莲,俏生生的立在老太太身旁。 太后也知今日不好与皇后折腾,便转过头,眼带笑意的看着万家的老封君。 万家这位老封君是太后娘娘的生母,现下都已经年逾古稀了,鸡皮鹤发,不过身子还算硬朗。这位老封君身后只带了一个女孩儿,看着约莫十一二的年纪,穿着莲青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袍,头上也是梳着双丫髻。五官生的与万皇贵妃有几分相似,也是一位端庄秀丽的美人儿。那少女眉眼低垂,一副不骄不躁的模样,看着便觉得大气。叶沐遥想起万家这一代的女儿,应当只有万皇贵妃的弟弟万青所出的嫡女,名叫万宁,说的想必便是面前这位了。 看着万宁的相貌身段,当真是与叶沐语平分秋色,但若按气质做派而论,便是一百个叶沐语叠在一起,也比不得一个万宁。 看来万家是当真将万宁看做未来的皇后来培养着,也不知他们家如此昭彰的野心,陛下是否发觉呢? 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 叶沐遥从不认为圣上是个心慈手软的帝皇,要是圣上有一丝的妇人之仁的话,那俞家也不会落得全族被发落到宁古塔的下场。现下看万家的做派,居然连未来皇后的人选都敢插手,想必又是一个俞家。 “阿宁,过来陪陪哀家。几年不见,阿宁生的可是越发好了。” 万家的老封君听了这话,一张满是皱纹的面上,也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 整个万家,对这一代唯一的嫡出女儿,自然是看着如珠似宝,势必将万宁培养成全天下最最尊贵的人儿,当然是极好的。 面对太后的夸赞,即使她是自己的女儿,老封君一样不敢托大,面上露出些恭敬之色,微微弯腰道。 “太后娘娘谬赞了,只要能欢喜万宁,便是她最大的福分。” 太后看着乖巧大方的万宁,心中说不出的高兴,便慈和的笑着,冲着面前那仅有十二的少女招手。 站在叶沐遥身旁的叶沐语见状,双眸中简直要喷出实质性的火焰。贝齿紧咬红唇,愤愤的紧盯着万宁。论出身样貌,她哪一点及不上万宁,凭什么这人能得到太后的喜爱?真是该死! 叶沐遥冷眼看着叶沐语都快将手中的锦帕搅碎,也没做什么举动,毕竟叶沐语自己作死,也与她无关。凭着一个胆大的小姐,还不能让叶家全族被发落,所以叶沐遥也丝毫不在意。 叶沐语眼中的嫉妒,自然不止叶沐遥一人发觉了,就连坐在太后身旁的皇后,也都若有所思的看着面色涨红的叶沐语。 叶沐遥对上皇后那眼含深意的目光,心中不由一肃。 ☆、送她姻缘 太后在一旁夸赞着万宁,一旁的妃嫔也附和着,不过万皇贵妃并未多言,毕竟她在宫中的位置摆在这里,要是过多的偏向自家人,必然会引人闲话。 “我看这万家小姐自然是极好的,但我两个外甥女也是不差,万姐姐您说呢?” 开口的妃嫔生的极美,在场的诸位妃子中,在相貌上,除了当今皇后最为出挑,剩下最美的便是这开口之人。 叶沐遥听着白玉开口,因着对白家人本就没有好感,再加之白玉这句话扯上了她,便平添了几分厌恶,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秦国宫中女子,自然是以皇后为尊,皇后下设一皇贵妃,便是万如忱。而皇贵妃下还有四妃,贵妃、贤妃、德妃和俪妃。不过除了贵妃白玉之外,其他三宫主位,还需悬着,并没有人选。且看陛下的意思,这几年也不打算充盈后宫,所以白玉便在宫中,也是真真尊贵的,谁不知晓白玉身后站着的便是当今丞相叶云起,这两家的姻亲关系,可是斩也斩不断的。 万如忱听闻白玉的话,心中也有些不喜,毕竟她中意的是万宁,但白玉身后还站着叶云起,怎么说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待我看上一看。” 万皇贵妃面上露出一丝浅笑,眉眼中的温和让人看着极为舒服,看叶沐遥却是清楚,后宫之中最是污秽,哪里有什么心慈手软之人,这万皇贵妃温和的表象,恐怕也是装的吧? 说实话,众位诰命夫人带来的小姐,一个个生的都是极好,其中最为出挑的也有几人。 叶家的叶沐遥,叶沐语。 万家万宁。 付家付盈然。 这四位小娘子立于堂下,当真有如珠玉在侧,即便是万皇贵妃对叶家多有不喜,也不好昧着良心说话。 “妹妹这两个外甥女儿生的自是极好,都有几分妹妹的神韵,想必再过几年,一个两个都是难得的美人儿,必能引得媒人踏破门槛呢!” 万皇贵妃带着打趣儿意味的话一出,叶沐遥便清楚,她根本无意于让三皇子与叶家结亲,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说出等媒人踏破门槛的话呢? 眼下,叶沐遥是清楚了,万家的女子当真没有太聪明的,要不然的话,根本不可能在此时拒绝白玉的提议,需知,就连圣上,也是赞同三皇子娶叶沐语做正妃的,要不然叶云起也不敢透出风声。 闻言,白玉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绝美的面上露出一丝冷意,大抵心中也有些不忿,只不过碍于万皇贵妃的位分,也不好多说什么。 皇后在一旁看着,见堂中沉默下来,连太后那边也不再夸赞着万宁。俞氏看着波澜不惊的叶沐遥,心中突然有了主意,便开口了。 “我见叶家的这位大娘子便心生欢喜,今日便送她一段姻缘可好?” 听了皇后刺眼,堂中又是一片静默,叶沐遥稍稍呆愣一会儿,方才想起,叶家的大娘子,不就是她自己吗? ☆、年少有为 一听到皇后要送自己一段姻缘的话,叶沐遥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虽说叶云起并不打算让她与三皇子联姻,但她的婚事却也不应该由皇后做主,毕竟皇后可是大皇子一派的人,与叶云起也算是站在对立的双方之上。 听闻皇后之话,老太太首先反映过来,面上一派恭谨之色,从八仙椅上站起身,冲着皇后微微躬身,想也不想的便开口道。 “多些皇后娘娘厚爱,但臣妇孙女何德何能,让娘娘费心?臣妇惶恐啊!” 第9节 闻言,皇后面上笑意更浓,只不过凤眼之中的威胁意味,却让老太太心下禀然。须知,皇后虽说并不受宠,但圣上一日未说废后之语,她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怎么说也不是老太太一个一品诰命夫人能开罪的起的。 “老夫人这是要拒绝本宫的提议了?” 皇后一双凤目微微上挑,让坐在下手的白玉心中也不由有些忐忑,不知皇后到底为何会突然打上叶沐遥的主意。 白玉并不知叶沐遥的真实身份,事实上,这件事叶云起倒是瞒的很好,当年将池水瑶身边的丫鬟婆子都给处理干净了,就连水碧,因着她儿叶恪,也不会多言。所以府外之人,都以为叶沐遥是丞相已经过世的嫡妻池水瑶之女。 既然叶沐遥不是自己的侄女,白玉便不想为她谋划了,毕竟圣人的心思难猜,皇后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倒不如卖她个人情,杀杀万如忱的锐气!让她看看,到底是万家的女儿好,还是她白玉的外甥女更佳! “既然皇后娘娘都开口了,我这外甥女哪里有拒绝的道理呢?常言道,长者赐,不敢辞,我看沐遥你便不要推辞了,可不好拂了皇后娘娘的好意。” 见白玉微微眯眼,老太太便清楚,此刻不能违拗了她的意思。毕竟贵妃现下是与叶家站在同一条船上,自是不好将她开罪了。 只可惜了沐遥这根好苗子。 老太太心中叹息,在她看来,叶沐遥要比叶沐语更适合这三皇子妃的位置,只可惜宫中这位贵妃不同意,当真是有些糟蹋了。 “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好意,那臣妇孙女的亲事便劳烦娘娘了。” 老太太再次朝皇后躬身,此刻倒是服软了,只可惜将万皇贵妃与太后各自气的牙痒痒。不过太后还好,在她看来,只要皇后为叶家小姐指婚的话,那剩下的叶沐语便不可能抢了宁儿的位置,这便好了。 听到老太太答应了,皇后打量着叶沐遥,发现最初的惊愕过后,面前的少女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这幅淡然便是其他贵女学不来的,也配的子望了。 “我看现下的太医院院使尉迟津便是极好的,尉迟院使现下不过十七,却已经是正四品的官身了,当真可称得上是年少有为,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啊?” 皇后虽说是询问,但既然她有意将叶沐遥赐给尉迟津,那便没有老太太质疑的余地,除了点头称是之外,其他什么也无力去做。 ☆、定下 叶沐遥现下除了默然接受这个结果之外,再无其他的选择。她心想尉迟津的模样,发觉不过是略带着些冷淡的少年郎,就算医术超群,到底是因何入了皇后娘娘的眼呢? 叶沐遥自然不会天真的认为俞氏仅是一时心血来潮,便特地为自己与尉迟津做媒。天知道除了前日生病之时,她并未再见过尉迟津,哪里能让皇后将他们二人扯在一起?难道说尉迟津是大皇子的人? “皇后娘娘称赞的人,臣妇看着自然是欢喜的,等到臣妇孙女及笄后,便定个好日子,让她嫁与尉迟院使。” 老太太恭敬的说道。 看着老太太低眉敛目的答话,皇后满意的颔首,示意老太太可以坐下了,毕竟是一品诰命夫人,也不好让这般年岁不小的夫人再折腾了。 老太太坐下之后,站在其身后的叶沐遥发现她身子陡然放松了,想必老太太对皇后的语出惊人也未曾准备,不过见她放松下来的模样,便知她对这个结果并非难以接受,毕竟自己这身子的婚事并未定下,只要不影响叶沐语与三皇子的联姻即可。 见皇后三言两语的便将叶沐遥的亲事给定下了,太后看着心中十分不喜。她虽说看不上叶家女眷,一个个都是没什么身份的贱蹄子,但好歹她们现下也是有了晋封,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太后希望三皇子娶万宁为正妃,但同时也看好叶沐遥身为侧妃,毕竟叶沐遥现下看着,性子要比叶沐语沉静,也似个不争不抢的,应该好拿捏些。 要是三皇子同时将叶家万家揽在身后,那帝位便非他莫属。 太后的算盘打得极好,但有皇后在场,怎么可能让她称心如意?毕竟大皇子按理说才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哪里又将放到嘴边的肉送人的道理? “皇后看着心情倒是不错,三言两语的便将叶家大小姐的婚事给定下了,那怎么不给大皇子也定下门亲事?” 太后斜睨着皇后,语气中的讽刺极为明显,但皇后却仿佛并未听出一般,面上仍带着合体的浅笑。 “母后这般说儿臣便要不好意思了,儿臣看着叶家大小姐心生欢喜,这才将她的婚事定下,但均程身居嫡长,他的婚事自然是要由陛下做主,哪里是儿臣能插得上口的?不过儿臣相信,陛下给均程选的小娘子,自然也会是最好不过的。” 皇后这一番话,便将太后的口给堵住了,以后要是太后给大皇子指一门好的婚事也就罢了,要是随意给大皇子配个人,那一个不慈的名头扣在脑袋上,即使是太后之尊,也会觉得面皮发涨。 “好了,现下还是看看这些小娘子吧,一个个都是极为可人的。” 太后面上露出些许不耐之色,明显是不欲与皇后多言,便转移了话题。对于这点,叶沐遥倒是清楚的很,毕竟太后对上皇后,短短一个时辰,言语上吃的亏可不少,要不是太后端着架子,恐怕早就忍不住了。 ☆、付盈然 太后话音一落,在万寿宫堂下站着的小娘子,一个个面皮便不由自主的涨红了起来,腰杆儿也挺得更直,面上露出得体的笑意,看着便让人觉得舒心。 与这帮小娘子不同,叶沐遥的亲事现下已经被皇后娘娘给定下了,无论如何,太后也不会为她与皇后再次对上,叶沐遥可不认为自己有那般重要。 现下宫中站着的各家小姐,最为出挑的四人中,只有一位没有被堂上尊贵的妃嫔提到,那便是御史大夫家中的嫡女——付盈然。 要说这付盈然,年纪不过十一,却在京中素有才名,一曲七国论,顿时使得洛阳纸贵。叶沐遥心下对这个如此有才华的付盈然也是多了些兴趣,其父付准当年科举之时,便是那一年的新科状元,付盈然有如此才华,自然也不奇怪。 只是在叶沐遥心中,觉得此女未免太过张扬了,虽说她是有真才实学的,但如此盛名将来不见得会是好事。 “哪个是付家小姐,站出来让哀家看看。” 听说过付盈然才名儿的自然不仅仅叶沐遥,须知,她当年不过仅仅是一个孤魂,便时常听闻侯府内有人夸赞着付家小姐。自然了,夸赞的原因是因为当年叶沐语也想要成为一代才女,奈何天资有限,自然是不成的。 现下听闻太后的话,众位小姐便将羡慕或嫉妒的视线投注在付盈然身上,叶沐遥也跟着看了过去,发现这付盈然当真衬得上这好名字。 一双秋水剪瞳波光盈盈,琼鼻挺翘,红唇如樱,肤白如玉。此刻她穿着鹅黄的烟霞银罗花绡纱长衣,并未梳双丫髻,而是将浓厚的黑发梳的极顺,以红梅金丝镂空珠花固定。叶沐遥望着那眉眼处带着几分灵气的女子,倒是也觉得这付盈然真真不错。 叶沐遥算上前世,年纪都三十有余了,自然不会如其他小娘子一般,嫉妒的看着付盈然。但与叶沐遥不同,叶沐语从心底里便十分嫉妒与她同岁的付盈然,无论是付盈然的才气,还是此刻能得太后提名的运道。 “回太后娘娘的话,小女便是付盈然。” 付盈然从付家夫人身后缓步走出,也并未放肆的盯着主位的贵人看,反而是盈盈朝着主位上的太后福了福身子,看着倒是个知礼的。 叶沐遥听得付盈然的声音,竟觉得有如珠落玉盘之感,这付家小姐真真是极好的,也不知性子如何,要是个谦和的人儿的话,那可真是将叶沐语甩出不知多远了。 不过叶沐语也有些优势,毕竟叶云起的身份不是付准能够比得了的,所以太后也不会考虑让付盈然当三皇子正妃,但是一个侧妃之位,便说不好了。 “这孩子我看着倒是不错,生的也乖巧,还素有才名儿,付家夫人你教的真的极好。” 太后眉眼间带着笑意,不过也并未多说些什么实际的话语,毕竟现下三皇子正妃未定,且年纪也不够纳侧妃的年纪,自然是不好太早的透露消息。 ☆、寿礼(上) 一听到太后的话,付家夫人保养得宜的面孔上带着些许惶恐,忙不迭的站起身子,开口道: “太后娘娘谬赞了,臣妇愧不敢当。” 叶沐遥看着付家夫人这幅略带些仓皇的模样,也知晓她说的是实话,太后果真是谬赞了,付盈然现下生的如此大气,自然不会是付家夫人的功劳。 这小娘子也看过了,自然是要看看众人给太后献上的贺礼。女眷与男丁不同,男丁的贺礼是留在晚宴上向太后进献,而女眷们的贺礼则是现下便被宫人带到了万寿宫。 依身份来看,在场的中女眷自然是皇后最为尊贵,现下皇后身后的姜德全便半弓着身子,低垂着头捧出一个紫檀木的妆匣,其中装着的不必猜,也知大抵是首饰胭脂之物。 现下皇后给太后献礼,即便是太后心中对这个儿媳极为不满,也不好在此刻拂她面子。 “打开看看罢!” 太后一开口,一直躬身立在堂下的姜德全便将紫檀木的妆匣打开,露出里面有如婴儿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嘶!” 众人都不由有些心惊,皇后娘娘这还真是大手笔,要知道夜明珠已经够珍贵了,这颗夜明珠还足足有婴儿拳头大小,当真可以称得上是其中的极品。即使太后一向对皇后不满,在如此珍贵的寿礼上,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毕竟这颗夜明珠珍贵有了,寻找起来也不容易,心思也用了不少,自然是极好的。 “皇后有心了。” 见了如此珍贵的夜明珠之后,太后在面对皇后之时,也终于有了些笑意。 一旁的万皇贵妃见状,形状优美的眉头不由微微蹙着,虽说变化并不明显,却被有心人收入眼中。 叶沐遥便亲眼看着皇后眼中的笑意加深,仿佛让万皇贵妃心中抑郁她便会高兴一般。 看完皇后的寿礼,接下来呈上的便是万皇贵妃的寿礼。 万皇贵妃准备的东西可是一个大件儿,,足有一人高的东海红珊瑚,放在上好的官窑青花瓷坛中,由两名内侍一起小心翼翼的将红珊瑚给抬了上来。正红的色泽仿佛上好的血玉一般,看着便让人欣喜。 “还是皇贵妃最懂哀家的心意。” 太后看着红珊瑚,嘴角的笑意都快藏不住了。因着万如忱就坐在太后身边,太后便拉起万皇贵妃的手,轻轻的拍着,以示欣喜。 虽说红珊瑚并没有皇后呈上的夜明珠珍贵,但也确实是难得的好物了,再加上万皇贵妃还是太后娘娘的内侄女儿,关系自然非同一般。 接下来奉上寿礼的便是贵妃白玉,白玉送上的东西自然也是她精心挑选的,上好的和田白玉雕刻而成的、足足有成人手臂一般大小的老寿星,玉面光洁玉润,触手生温,真真是难得的好物件。 到了太后这般年纪,除了为孙子、为家族谋划之外,其余的心思自然是想长命百岁,毕竟太后的日子现下过的可是舒心极了,所以白玉这寿礼也算是送到了太后的心坎儿里。 ☆、寿礼(中) 接下来后妃依次奉上寿礼,叶沐遥在一旁细细品判,发觉剩下的嫔妃送的寿礼都没有太出挑,一是怕抢了贵人的风头,而是以后宫妃嫔的份例,要是将月银都放在给太后置办寿礼上头,那日子可就不怎么好过了。 接下来,便是一众诰命夫人献礼的时候。 首先上前一步的,便是万家的老封君,这位老封君即使是太后的生母,在此刻却一样要向太后躬身行礼,将精心备好的寿礼献上。 叶沐遥对万家老封君拿出来的血玉镯没什么兴趣,虽说黄金有价玉无价,但今日这些夫人送的珍奇古玩也不少了,什么好东西见得多了,便没有什么稀奇的了。 万家过后,便是老太太起身,老太太为太后准备的是千金难求的唐三彩马俑,足足有一人多高,马俑刻画的极其精致,色彩也是鲜明的很,这件前朝古物一看便是让人用心存护着,这才能完整无缺的留到今日。 太后显然也是清楚唐三彩马俑的价值,面上的笑意更浓,看着老太太的眼神中也带着满意。 “叶老夫人准备的东西,哀家甚是欢喜。” 闻言,老太太再次躬身道。 “承蒙太后不弃,便是臣妇的福分了。” 老太太说完,等到太后再次发话时,这才回到座位上。一举一动规矩的很,完全与宫中的贵人别无二致,让人看了,根本联想不到叶家的老夫人居然会是最为鄙贱的妾室出身。 等到各位长辈献完礼后,众人的注意力便放在小辈身上。 按照方才众位诰命夫人献礼的次序,现下第一个献礼的小娘子,自然是万家的万宁。 万宁亲自捧了一个硕大的红木盒子,盒子上并未出现繁复的雕花,叶沐遥也拿不准万宁到底给太后准备的是何物,等到万宁亲自将红木盒子打开之后,叶沐遥顿时一惊,这万家的手笔,也太大了些! 红木盒子中是一株小树,自然并不是真正的树木,而是一株以上好的翡翠雕琢而成的树木,单看那成千上万精妙绝伦的翡翠叶子,叶沐遥便不知这到底要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再加上千金难求的沉香木作为翡翠树的枝干,方才万宁一打开红木盒子,其中沁人心脾的香气便溢了出来,让堂中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翡翠树是放在以羊脂玉雕琢出的小盆中,盆中放着的自然不会是真正的泥沙,而是最好的黑曜石磨成碎粒,放入其中,白日看着,便觉得光彩夺目。 以一个盆景儿来看,这翡翠树实在是太费心思了。 “恭贺太后娘娘六十大寿,小女特在此处献上常青树,祝太后娘娘万古长青。” 万宁捧着红木盒子,盈盈屈膝,太后身边的大总管时年便做不住了。万家小姐手里捧着这般珍贵的物什,可万万不能有了闪失,要不然太后那里他便无法交代。 时年满脸堆笑的走到万宁身边,道。 “万小姐,将这常青树交给奴才罢!奴才捧着给太后娘娘过目去。” 第10节 ☆、寿礼(下) 万宁听到时年的声音,便松了一口气,想要将红木盒子递到这大总管的手上,毕竟常青树极为珍贵且分量不轻,万宁现下仅有十二岁,身量尚未长成,捧着红木盒子这般久,自然是很是吃力。 万宁献上寿礼之后,接下来便轮到了叶沐遥。 叶沐遥为太后准备的是千寿图,以蜀锦为绣面,正红丝线绣出一千个形态各异的寿字,寓意极好,但也说不得多珍贵。 “恭贺太后娘娘千秋,祝太后娘娘万寿无疆!” 叶沐遥捧着由宫人递过来的千寿图,时年将常青树收好之后,便站到一旁,与叶沐遥一手持着卷轴一端,将千寿图展开。 叶沐遥绣工极好,这幅千寿图绣的也是大气磅礴,看着算是出彩,太后便淡淡的点头,因着皇后给叶沐遥指婚的事情,她便更加不喜这叶家大小姐了。 叶沐遥仿佛对太后的冷遇一无所觉,低眉敛目,极为恭顺的站回了老太太身后,眉眼中的淡然让皇后越看越是满意。 想着叶沐遥这般的话,也不算辱没子望了。 叶沐遥献完千寿图之后,便是叶沐语的山河社稷图了。 因着叶沐语准备的山河社稷图是扇屏风,所以便由两位宫人一齐将这扇屏风给抬了上来。平心而论,叶沐语的绣工并不比叶沐遥好,但山河社稷图胜在大气磅礴,看着自然是极为舒心,也配得起太后的身份。 太后想着这个叶沐语将来也是要赐给均禹当侧妃的,所以面上的神色便柔和了些,道了声。 “好。” 听到太后的夸赞,叶沐语今日倒是舒爽了,眉眼间尽是止不住的笑意,再次冲着太后福了福身子,说道。 “小女贺太后娘娘诞辰,祝娘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叶沐语声音清脆,今日又是一副明艳的打扮,看着极为讨喜,太后不由对她也满意了几分。 等到叶沐语飘飘然走到老太太身后时,付盈然已经莲步轻移的走到堂中,手中持着一本并不很厚的书,朝向太后行礼。 时年将付盈然手中的书卷接过,突然发现这是已逝的前丞相池渊的诗经手稿,池渊是当代名士,他的手稿自然是千金难求,付盈然将这物件儿拿出,足以说明这小娘子对太后娘娘的敬重了。 “太后娘娘,此为名士池渊的诗经手稿,小女以此向娘娘贺寿。” 付盈然声音不卑不亢,腰杆挺得笔直,看着真真如同极有风骨的翠竹一般,让人不由的为她这份从容的态度心生好感。 一听到是前丞相池渊的手稿,在座诸人都吃了一惊。 若按贵重来说,手稿并没有常青树那般贵重,但若添上池渊二字,便是天下儒生都疯狂渴求之物,除儒生之外,一众附庸风雅之人也爱极了池渊之物,太后身为女眷,也并非什么才女,却也是不例外的。 而叶沐遥一听到池渊二字,面上便一下子苍白如纸,幸好来到宫中之前,铃兰又给她上了胭脂,要不然这般失态,必然被周围一众人精察觉。 ☆、明德帝 父亲已经去世十二年,但即便如此,叶沐遥依旧放不下过往。她苦苦哀求父亲为叶云起谋划,最终使得这个侯门庶子终登端庆侯之位。但叶云起却在父亲去世之后,将自己与孩儿一齐谋害,叶云起做下的恶事,她叶沐遥今生无论如何也不会忘却! 叶沐遥将自己的心境平复一番,这才没有被谁人发觉。等到众位小娘子献完寿礼后,时候已经不早了,便是要到了登仙楼夜宴之时。 太后与皇后分别坐上凤撵,而各位妃嫔也是坐着轿撵,只不过一众诰命夫人则是徒步而去,幸而放在在万寿宫以及歇息了一段时候,要不然这些常年养尊处优的夫人,还未必能经受的住这般折腾。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往登仙楼走去,没过半个时辰,便到了登仙楼。 此刻叶沐遥已经感觉到有些疲惫了,但面上却没有丝毫显露,毕竟在此处的小娘子人人都不轻松,她现下叫苦可不是打自己的脸面吗? 秦国的男女大防并非像前朝那般严苛,男女七岁不同席的规矩也没有,只要闺阁女子并未传出什么清白被毁的恶名儿,不作出什么越轨之事,便不会影响将来的嫁娶之事。 现下登仙楼中已经坐满了前朝的官员,今日并无早朝,所以官员们便带着家中公子们坐在登仙楼右侧的席位上。 其家中的女眷,则是被安排在与之相对应的左侧席位,这般安排,倒也极为合理。 现下皇帝白允霄坐在主位,而太后坐在皇帝右下方,皇后则坐在其左下方,秦国以右为尊,今日又是太后六十千秋,皇后自然也不好摆出国母的架子。 等到席上诸人都已经落座之后,皇帝这才站起身来,举起手中的白底蓝花的杯盏,朗声道。 “今日是太后六十千秋,众位爱卿纷纷为太后祈福恭贺,朕心甚慰。太后诞辰,自当普天同贺,朕欲大赦天下,众爱卿有何异议?” 皇帝一开口,久居上位的气势便令他将朝臣的气势都给压制住,现下早已不是那个只知天下有世家,而不知帝皇的时代了,所以众臣也不敢拂了白允霄的心思,当下无人出声。 借此机会,叶沐遥微微抬眸,仔细的看了一眼这位明德帝。 明德帝现下看着极为年轻,三十左右的模样,看来是保养极好。唇上留着美髯,让这位明德帝俊秀的相貌显得极为儒雅,但即便明德帝看着儒雅,朝臣也丝毫不敢僭越,毕竟当年明德帝将俞家倾覆的场面还历历在目,又有谁敢以自己的身家性命来挑衅皇帝的威严呢? 明德帝穿着黑底红纹的锦袍,身量很高。叶沐遥听说明德帝也是个精于骑射的,所以想必这位皇帝陛下并不是个清瘦的花架子,一身帝王专属的衣袍穿在其身上,说不出的尊贵,让人从心底产生一种想要跪拜的冲动。 见下方朝臣并无一人开口,明德帝嘴角勾起一丝淡笑,身上透出一丝更为傲然的气势,这么多年的谋划果真没有白费,现下才真是他白允霄当家作主无人胆敢违逆的时候! ☆、霓裳羽衣曲 望了一眼无比尊贵的皇帝陛下,叶沐遥心中一禀,想到父亲在世之时说过的话。 当今圣上乃为真龙天子,秦国在他手上便能达到中兴之势。 叶沐遥一开始并不相信,毕竟当年池渊说这话时,白允霄也才刚刚登位,皇位尚未坐稳,身后还有俞家这门右戚虎视眈眈,实在是看不出这位少年帝皇有何英明之处。 但现下看来,自己识人的眼光,远远及不上父亲。 “既然众位爱卿并无异议,那便开宴罢!” 圣上发话,自然便是开宴了。 现下的宫宴,进食是众人最不会做的事情。 丝竹声响起,姿容绝艳,身形曼妙的舞姬如同弱柳扶风一般,轻盈的踩着莲步入内。 这并非是一场独舞。 一共进来三十个舞姬,身上都穿着极为飘渺的浅粉轻纱,微风袭来,裙摆摇摇,仿佛仙子一般出尘。让众人以为自己身处月宫之中,偶遇了广寒仙子。 当霓裳羽衣曲一响起,叶沐遥便清楚了场中的舞蹈。 共三十位舞姬,但现下仅仅只有十位在舞着,舞姿婆娑,清丽动人。 霓裳羽衣曲共分三十六段,现下这十位舞姬,舞的便是前六段的散序。 六段过后,这十个舞姬盈盈后退,又有十人迎了上来,舞着的是时间最长的十八段中序。 叶沐遥现下坐在老太太身旁,另一旁则是叶沐语,而白莲坐在最边上,几人都面色沉静的望着中央,不过到底是否在欣赏舞姬的舞姿,便不可知了。 舞姬跳的中序,一旁的梨园弟子轻声合唱,此情此景当真极美,不过叶沐遥是女子,自然不会被如此靡靡之音给迷惑住。 “一群狐媚子!” 耳边传来叶沐语的清脆声音,不过这丫头还真是大胆,这般开口要是被旁人听到的话,如此侮辱圣上喜爱的舞蹈,自然会被治一个大不敬之罪。不过叶沐语也不是个蠢得,声音放得并不大,也只有身旁的叶沐遥听见了。 对此,叶沐遥并未作出任何反应,舞姬不过是一群玩物罢了,只为取悦男人而生存,必然会是狐媚子,要不然她们便没有过活的本钱。 叶沐遥前世出身大家,虽说世家最后破落了,家中也无人帮扶她,这才让白莲略施小计,便使得池水瑶难产而亡。但家族的教养叶沐遥是万万不敢或忘的,她从小便是被当做主母培养长大,在她眼中,这些舞姬不过算是个物件儿,想打杀便打杀了,毕竟奴才就是奴才,怎么受宠也越不过主母去,像白莲这般蠢的,还真是人间少有。 现下看来,不只白莲自己是蠢物,连叶沐语处事也不怎么灵光,不过因为其父是叶云起的关系,叶沐语并未作出什么逾礼之事,手段心机也有一些,想来随着年岁增长,也能长进不少。 现下,霓裳羽衣曲已经进行到最后的十二段曲破了,叶沐遥欣赏着舞姬们越发之快的舞姿,心境倒是平复下来。 这些人欠她的,一一讨回来便是,何须再让自己费神呢? ☆、王艮 霓裳羽衣曲奏罢,穿着月白色华服的梨园弟子自然是没在席中多留,她们即使才气逼人,也不过是个伶人罢了,与正经主子的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舞姬们也纷纷下场,现下席中倒是清净许多,圣上一抬手,示意奏起的丝竹声停下。然后便是皇后开口了。 “现下京中的儿郎们个个都是顶尖儿的人,倒不如来一场比武,让太后看着也喜庆。” 皇后面上带着雍容的笑意,眼神中透露出些许期待,让本就极美的面孔更添几分丽色,但碍于皇后这般尊贵的身份,也没人敢多看上一眼。 皇后既然已经提出了比武,那便没有众人拒绝的余地。京中出了名儿世家公子,今日都在登仙楼,一个个精通君子六艺是必须的,所以比武也有些看头。 而皇子们身份高贵,自然是不能比武的,万一哪个伤着半点儿,那今日之事便成了心机颇深早有预谋,皇帝自然能想明白这点,所以便没有上坐在右侧的一列皇子参与。 叶沐遥看着皇帝的打算,无非就是想让朝中大臣家的子弟露露脸,看看哪个是好的,要是身份足够的话,赐下个公主笼络一番也是无碍。 依身份来说,朝中自然是叶云起丞相之尊最为高贵,但叶云起今日带来的是只有八岁的叶乘风,现下身量才及叶沐遥的胸口,面上带着稚嫩,根本不能上前比武,所以便是万家的大公子万陵先上前一步。 万家的人,模样生的都是极好,万陵也不例外。如若叶沐遥没有记错的话,这位年仅十七的少年,应该就是万家的嫡长子,将来也是要继承万家的独苗。 称万陵是公子如玉也不为过,一袭青衫,俊美无铸的面孔,剑眉星目,年少的面上露出些许刚毅,不出几年,这怕是又不知晓要勾走多少京中少女的芳心方能作罢。 万陵的皮相是不错,但一站在场中,叶沐遥便感觉此人身上带着一股子傲气,要真有手段也便罢了,可千万不要再出一个花架子。要不然的话,万家恐怕真要衰败了。到了那时,便无人再能阻止叶云起,这自然不是叶沐遥愿意见到的场面。 “好好好!万家大公子出列了,可有人欲与万家大公子比试一番?” 皇帝朗声叫了三声好,眸中露出一丝淡淡的讽刺,不过因为朝臣与皇帝距离实在是太远,便并未看清这位九五之尊的表情,当真认为他是极为欢喜万家这位儿郎的。 万陵现下并未展露多少真才实学,却得了陛下的夸奖。现下的世家公子们,一个个都心比天高,自然是看万陵不上。 “陛下,不才王艮前来领教万家少爷的功夫!” 一人从男席那边站起,龙行虎步的走出来。 叶沐遥微微眯眼,打量着这叫王艮的少年,发现这少年相貌倒没有多出众,只能算得上清秀,但一双细长的眸中透露出的冷意,却让人止不住的心寒。 ☆、暗涌 王艮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定然是杀气! 叶沐遥曾经见过一个从战场中走出来的将士,当时魏国与秦国大战将将结束,那将士真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身上便也带着这种令人胆寒的气质。 现下王艮尚未加冠,便有如此重的杀气,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抑或说,这王家到底是谁的人? 叶沐遥微微蹙眉,觉得现下里藏着的事情越发之多,大抵是因为立太子的声音日益增多,所以朝堂中的水也浑了,这才使得众人的势力都现于眼前。 “姐姐,你怎么了?” 叶沐语坐在叶沐遥身边,自然能看出这个姐姐心不在焉。叶沐语觉得很奇怪,自从叶沐遥落水之后,整个人都变了,难道是被魂灵附身了? 想到此处,叶沐语不觉摇头,她觉得自己实在的魔怔了,要不然怎么能胡思乱想到如此地步? 第11节 被叶沐语一惊,叶沐遥也不敢再出神,开口道。 “你看这叫王艮的,能不能胜过万家公子?” 叶沐遥面上刻意露出一丝疑惑,眉眼中带着些倾慕,让叶沐语看了,心中不由产生些鄙夷,觉得叶沐遥果然登不上台面,皇后娘娘都为她赐婚了,居然也能直呼男子的大名儿,真真是不要面皮! 这样的女子哪里有半点变化,看来方才是自己多想了。 “我哪知晓,等着看便是了。” 叶沐语对王艮与万陵并无太多的关注,她现下眼里心里,装的都是皇子位席上的少年。 三皇子白均禹现下虽说只有十四岁,但承袭了万皇贵妃的容貌,生的分外精致,并无太多稚气,而是专属于少年的俊秀,他身上透出温润如玉的气质,又是皇帝最为欢喜的皇子,有着强盛的外家,将来帝位说不定也会落到三皇子手中。 叶沐遥看着叶沐语视线所及,心中明了,也并未再开口,只是红唇微微勾起,其中的讽刺意味无人看见。 叶沐语当真认为自己能嫁给三皇子,这实在是异想天开,万家根本不可能同意,毕竟万宁就是万家支持三皇子上位的筹码,要是筹码无用的,三皇子还能用什么将万家这尊庞然大物拢在手中? 更何况,叶沐遥可不认为皇后就是个好惹的,眼下并未到最危急的关头,皇后却在今日将自己的婚事定下了,必然有她的用意,说不准尉迟津便是大皇子的人。 如若三皇子许了万宁正妃之位,那叶云起自然不会让叶沐语给三皇子当侧妃。不让叶沐语当侧妃,并不意味着叶云起有多疼爱这个女儿,而是侧妃的重要性可比正妃低得多,毕竟叶沐语是正妃的话,那日后三皇子登位的话,叶沐语便是皇后,与普通妃嫔可全无半点相似之处。 皇子侧妃说的好听,放在普通人家家中,侧妃便是个妾!要是没有娘家撑腰,说不准都会被主母磋磨死,哪里还能落得一个好下场? 更何况,叶沐遥并不认为万宁真如她表现出来的那般端庄大方。端庄大方,不过是大家闺秀博取名声的手段罢了,最最当不得真。 ☆、禁军统领 席中王艮现下已经与万陵站在一处,二人一起选用长剑,剑花舞动,寒光四射,看不出万陵的身手也是不错。 两人这才将将交手,万陵此刻气势正足,每招每势都势要压王艮一头,面上的傲气已经不屑于掩饰。 叶沐遥看着两人交手,觉得自己倒没看错,万陵不说才学如何,但心机可不如其妹万宁,现下便使出全力,不出几刻,便会力竭,到时毫无招架之力,也就任王艮处置了。 果不出叶沐遥所料,约么一炷香功夫,王艮的剑招越发凌厉,已经将万陵身上的衣袍划破了几道口子,幸而这人并无伤人之意,要不然这万家大公子恐怕便会不好了。 不过万陵面上带着不服之色,招招直取王艮喉咙下/体等处要害,手段可有些下作了。 男席那处坐着的朝臣望着万陵的举动,一个个都轻抚胡须,不住的摇头。 不过王艮可是真刀实枪杀出来的,自然不会让万陵如此轻易的得逞,手里力道大了半分,直接将万陵手中剑给挑飞,这才让万家公子停了攻势。 王艮胜了万陵,面上并无半分得色,反而冲着皇帝抱拳躬身道。 “小子王艮,侥幸得胜。” 见王艮胜不骄败不馁的淡然气质,皇帝面上也露出一丝赞许之意,不过也并未表现的太过明显,毕竟万陵是万家唯一的公子,自然不好在明面上将万家唯一继承人的面子扫的一分不剩,那样的话,恐怕皇贵妃便第一个不依。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朕赏你黄金百两,禁军统领之位,替朕掌剑戟,缴巡宫如何?” 一听皇帝开口,席上众人皆惊。禁军统领虽说并不是什么高官之位,但巡视禁宫的权利可不是谁人都有了,一个实权的从五品位置,便给了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自然是让众位朝臣摸不清皇帝的心思,不过既然是金口玉言,也不敢直接反对便罢了。 “谢陛下隆恩。” 得了陛下的恩宠,王艮面上露出一丝浅笑,让他清秀的脸面看起来还有些腼腆,但叶沐遥却断定了,这王艮是皇帝的人,要不然禁军统领如此重要的位置,恐怕也不会交给他了。 今晚万陵与王艮的比试,恐怕也是皇帝算计好了,席中的老狐狸不会看不出来,却也并未多言。 叶沐遥的眼光一直跟着退下的王艮,等到王艮坐下之后,叶沐遥突然发觉一道冷光射在她身上,扭头一看,王艮身边坐的并不是旁人,而是正四品的尉迟院使。 看了彷如谪仙人一般容貌的尉迟津,万陵与其相比,便是云泥之别。叶沐遥对上这个曾经有一面之缘的院使,心中也是无奈,毕竟皇后赐下的婚事,并不是她能质疑的。 此时尉迟津望着自己的眼神,就跟出鞘的宝剑一般,锋利的让人不忍直视。叶沐遥清楚,尉迟津大抵是已经知晓皇后为他们二人定下婚事的消息了,要不然也不会直直的盯着自己,做出如此失礼之举。 ☆、来人 叶沐遥抬起青瓷酒杯,面上挂着一丝浅笑,冲着尉迟津一举杯,算是赔罪了。 她现下拿不太准尉迟津到底跟哪位皇子有怎样的关系,也并不想与之为敌,所以这才主动示好。 岂料叶沐遥如此举动,尉迟津清冷的眼神并未波动半分,看也不看酒杯一眼,想来这谪仙一般的院使,心中仍是不忿。 想起尉迟津极为高明的医术,叶沐遥心中一动,倒是有了想法,不过眼下在宫中什么也不能做,要不然的话,恐怕会吸引有心人的关注。 接下来又有几个公子哥儿的比试,不过身手却没有超过王艮的,身份也不及万陵,所以叶沐遥便没什么心思接着看下去。 晚宴进行到现下便已经差不多了,皇帝并未如同叶沐语所希望的那般,将她赐给三皇子殿下当正妃,但也并未如了万家的愿,所以叶沐语便也没有多心焦。 等到晚宴结束,便有一宫人在叶家往宫门处行走的必经之路上迎着,因着叶云起与叶乘风还在男席饮酒,所以这里便只有女眷。 望着那貌美如花,约么只有二八年华的美貌宫人,叶沐遥可不认为是来找她的。 果不其然,那宫人先向老太太与白莲分别行礼之后,才道。 “三皇子请叶二小姐前往一叙,二小姐跟奴婢走吧。” 闻言,叶家诸人都愣住了,老太太与白莲自然是希望叶沐语能够嫁给三皇子的,但现下皇帝没有透出口风,要是没有正妃之位的话,叶家也不屑于要个侧妃,那般还不够满朝文武饶舌的! “那麻烦这位女官给小女带路了。” 白莲自然知晓这是天大的好机会,要是让女儿接触到三皇子的话,让这位皇子对她钟情,那事情便会好办多了。 一想到叶沐语有可能成为将来的皇后,白莲一张美丽的面孔上便浮现出些许红晕。 见白莲这般不争气的模样,老太太心中不喜,但也不好在宫中当面提点,只觉得白莲如此表现,实在是丢了叶家的脸。仿佛叶家这般上赶着给三皇子送女人一般! 晚上见三皇子,即便叶家有意将叶沐语送给白均禹,也实在是有些不妥,毕竟二人之事尚未定下,女儿家的清白名声还是要考虑的。 “沐语,你先随这位女官去,祖母与你母亲便在此处等你一起归家,千万不要耽搁太长时间。” 老太太面上笑的慈和,但一双眼中露出的光芒却让三皇子派来的女官有些心惊,但以她的身份,也不敢得罪了叶家的老夫人,毕竟以下犯上可是死罪。 不管叶沐语是否听懂了老太太的话,反正叶沐遥算是了解了老太太的意思,无非是怕三皇子将叶沐语的身子碰了,到时候还无法嫁进皇家,那叶家就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祖母,您放心,我会早早回来的。” 叶沐语并没有被嫁入皇家的诱惑冲昏头脑,反而面色平静的点点头,没有露出太多欣喜,这幅模样倒让叶沐遥觉得有些异样。 ☆、树下 叶沐语离去之后,叶沐遥也什么别的想法,无非就是得知皇后为自己赐婚的消息,三皇子心中大抵是有些慌乱,这才想叫叶沐语过去,试探一番叶家的想法。 在夜风中站了一阵子,叶沐遥觉得身上带着几分寒意,不由环抱住两臂。先前的风寒才好,要是叶沐语不快些回来的话,那她恐怕还要再病上一阵了。 不远处,穿着青色衣袍的俊秀男子缓步而来,明明生了一张极其精致的脸,但身上却带着如若寒冰一般的气势,让人生不起半分亵渎之感。 尉迟津看着站在前方微微低头的叶沐遥,夜色下的少女环抱着双臂,略有些单薄的身子在寒风中刚微微颤栗,看着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感。 不过尉迟津并未被叶沐遥柔弱的表象迷惑,想着皇后将她赐给自己当正妻的女子,必然不会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尉迟津大步上前,这时叶沐遥抬眼,便直直对上了那双仿佛揉进了漫天星光的眸子。向来对皮相一无所觉的叶沐遥不由微微怔楞一下,这才轻扯唇角,露出一丝浅笑。 尉迟津先冲着老太太与白莲躬身行礼,才又说道。 “不知小子可否与大小姐单独说上两句?” 尉迟津声音清朗,眼中不带一丝邪气,配上仿佛斧刻刀凿的面容,让人根本生不出半分恶感。想着叶沐遥也已经与尉迟津婚事定下了,单独说上两句,也未尝不可。 此刻,白莲还没有开口,老太太便道。 “你们两个小的便去那树下说道说道,反正我们也是要等着沐语的,不必着急。” 在外人面前,老太太一直以慈和的面具示人,但叶沐遥却是清楚,老太太是个极有成算的。当年自己父亲去世,家族衰落,她便纵容白莲谋害自己,为的就是白家的支持。 想着当年自己伺候老太太也是事必躬亲,叶沐遥眼中便闪过一丝寒光。 “那祖母母亲,沐遥就先过去了。” 反正她也有事情与尉迟津商量,他来的正好。 二人走到垂杨柳下,叶沐遥并没有看尉迟津,生怕自己再次因着他不似凡人的面孔而失了心神,那便颜面不存了。 “尉迟院使,不知您找我何事?” 叶沐遥微垂着眼,纤长的眼睫微微抖动,看着极为娇柔,仿佛水面上的飘絮一般。 尉迟津看着面前的少女,面对叶沐遥柔弱的模样,心中升起淡淡的厌烦。这幅矫揉造作的模样,到底是做给谁看的? “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后娘娘为何会将你我二人牵扯在一处?” 明显感受到尉迟津的冷淡,叶沐遥心下舒了一口气,轻轻抬头,眼中蒙上一层泪雾,楚楚可怜,这才说道。 “我也不知,今日娘娘仿佛心血来潮一般,便直接说开了此事。” 叶沐遥贝齿轻咬红唇,面上露出些为难之色,踌躇的又继续道。 “尉迟院使,小女子自知配不上院使,要是您为难的话,那小女子便立刻去求了娘娘,毕竟是我高攀了。” ☆、诊治 听得叶沐遥此言,尉迟津清冷的面上露出一丝不愉。他现下倒是觉得面前这个叶家小姐正在装傻,皇后定下的事情,就连皇帝,也不会轻易驳了皇后的脸面。叶沐遥虽说是当今丞相之女,但难道能尊贵过当今圣上不成?她还真看得起自己! “算了,既然是娘娘的意思,那便不必再多说什么了。” 闻言,叶沐遥面上露出一丝郁色,仿佛有些失了生气一般低垂着头,借此掩住眼中一闪而逝的兴味。 这尉迟津虽说聪明,但毕竟年纪还轻,这才有些浮躁,不过总的来看,还是个不错的少年郎。 “对了,尉迟院使,我能请您帮个忙吗?” 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叶沐遥猛然抬头,欣喜的望着尉迟津,片刻之后,那双星眸中的光彩又暗了下去,让尉迟津觉得心头一紧,略微有些疑惑。 “什么事?” 话一出口,尉迟津便忍不住蹙眉,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多管闲事了?难道就因为眼前的少女是他未来的嫡妻? 除此之外,尉迟津也找不出旁的原因。不过既然叶沐遥未来会成为尉迟家的主母,那给她相应的体面也是应该的。 见尉迟津开口了,叶沐遥心中倒是舒了一口气,不过面上仍是维持着惊喜至极的表情,开口道。 “您也是清楚的,我有一个弟弟,常年病榻缠绵,家中不知请了多少大夫,连太医也去了不少,可却收效甚微,家中长辈一直挂心,也不知该当如何是好。小女子听说尉迟院使医术高超,想必我的不情之请您也猜到了。” 第12节 叶沐遥说道不情之请四字之时,芙面上浮现出丝丝红晕,在宫中的灯火下,显得分外娇艳。 灯下看美人,此言不虚。 叶沐遥一开口,尉迟津便知她说的弟弟是叶恪。但距尉迟津所知,叶恪的身子并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而是因为妇人之间的腌臜事儿,下了药才身子不好的。 但见叶沐遥眼中的期许之色,尉迟津心中便多了一份考虑,不知该不该拒绝。 毕竟他实在无意插手于叶家的后宅之事。 “怎么?不能治吗?” 叶沐遥身子晃了一下,声音也带着颤抖,原本眸中含着的水雾更多,娇美的人儿泫然欲泣的模样是个男子都要心软,但尉迟津偏偏是个对皮相无动于衷的,自然不会为叶沐遥现下的表现所迷惑。 “不方便。” 叶沐遥将尉迟津眼中一闪而逝的犹豫收入眼底,心中明了,尉迟津大概是清楚叶恪的病情,所以才不愿为他诊治,毕竟后宅中的阴私之事,他身为太医院院使,自然是见得多了。 “怎会不方便?如果您觉得来往于府上与侯府之间不方便的话,那可否将阿弟接到您府上,细细诊治呢?” 叶沐遥语气中明显的哀求之意,让想要保全未来正妻体面的尉迟津有些为难,不过他也不是拖沓之人,想了一想之后便道。 “既然如此,等府上将叶公子送到寒舍之后,那我便尽力而为了。” ☆、回府 见尉迟津已经答应,叶沐遥一颗心倒是放下了。既然她能让叶恪的身子好转,那水碧这枚棋子便可牢牢握在手中,借她之手给白莲下绊子,这才不会太过明显,且效果才会更好。 再者说来,叶恪的身子好了,叶云起便多了一个选择,实在没必要非叶乘风不可。即使水碧的身份地位,只不过是个通房而已,但白莲的身份也未必见得有多光彩,在她前世时,还不就是一身粉衫坐着小轿被抬进侯府的媵妾吗? “小女子在此先为阿弟谢过尉迟院使了。” 叶沐遥此时此刻的道谢自然是真心实意的,她冲着尉迟津福了福身子,低着头仿若不敢直视面前的男子一般。 即便是已经将面前的少女当成自己未来的正妻,尉迟津还是无法对叶沐遥生出好感,毕竟如此娇柔的大家闺秀,实在是扶不起,等到局势一乱,她们的作用比之棋子都还不如。 两人之间一时默然,叶沐遥也并未主动开口,毕竟她想做的尉迟津已经答应了,其他旁的便不在她的考虑之中。 至于与尉迟津的婚事,叶沐遥现下才不过金钗之年,离及笄还有三年,其中说不准会不会生出什么旁的变故。 就算是这三年顺利过了,她也必须要嫁与尉迟津做正妻,也没什么不妥之处。起码在叶沐遥眼中,尉迟津要比皇子之流以及万陵王艮要强上许多。 叶沐遥坚信,即便她当年错看了叶云起,现下里十七年过去,也不过再次错看了尉迟津。 未过多久,叶沐语便从三皇子处归来了,看着叶沐语离得极远也能见到面上的喜色,叶沐遥便清楚,三皇子必是许诺了叶沐语什么,要不然她也不会如此。 “尉迟院使,我妹妹归来了,那小女子先行告退了。” 说着,又朝着尉迟津福了福身子,这才作罢。 “叶小姐你去罢。” 尉迟津也并无其他的话与叶沐遥交代,面前的少女在他眼中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什么事情都做不得准。 两人现下一个称对方尉迟院使,另一个则一口一个叶小姐,当真是客套的紧。不过二者都没有半点改口的意思,真真不像是一般订了亲的人。 不过看着叶沐遥离去的背影,尉迟津直觉自己好像忽视了什么重要的事,淡色的薄唇紧紧抿着,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了。 尉迟津率性的一摇头,索性也不为这些事烦忧。 古人曰: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他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庸人,所以常人烦恼之事在尉迟津看来,并非那般重要。 叶沐遥回到老太太身边,众人便继续往宫门处走去,待到上了叶家的轿撵,叶沐遥一直绷紧了的身子这才算放松了。 在宫中,她生怕自己会露出什么破绽,引得旁人怀疑。 不过眼下倒好,怀疑她的有没有叶沐遥并不知晓,但麻烦是真的来了。 与尉迟津的婚事,当真是有些不好解决,现下还好,因着并不在一处,叶沐遥出手并不会为尉迟津所发觉,但以后呢?自己又能瞒多少日子? ☆、字条 今日一大清早便开始折腾起来,在宫中也不得闲,叶沐遥的身子早便有些扛不住了,在回府的马车便昏昏欲睡。 “祖母,三皇子说他有意娶我为正妃。” 叶沐语娇羞的声音隐隐约约的传入叶沐遥耳中,让她心下不由一阵讽刺。三皇子要是真心对叶沐语有意的话,那今日叶家接到的便是直接赐婚的圣旨,而非三皇子私下里接待叶沐语,想来这位皇子殿下也不是个简单的,舍不下叶家的势力。 叶沐遥一直都未曾清醒,等到她醒来之时,已经是翌日辰时了。 看着外面大亮的天光,叶沐遥蹙眉,叫道。 “铃兰!” 铃兰听到主子的声音,马上从外间走了进来,一看叶沐遥已经醒了,忙不迭的扶着她走到妆匣前。 “主子,奴婢端水让您洗漱。” 铃兰尚未离去,叶沐遥便开口道。 “且慢,我昨日是如何回到咱们碧瑶居的?” 闻言,铃兰面上露出浅笑,直接说道。 “还是老夫人疼小姐呢!看小姐睡得如此香甜,便也没有将您叫醒,直接唤了老夫人身边的白嬷嬷将您抱了回来,奴婢伺候您擦了擦脸,除了外衫,便让您睡下了。” 叶沐遥点头,冲着铃兰挥挥手,示意她下去端水。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叶沐遥不自觉的有些奇怪,明明这身体是叶云起与白莲的女儿,却越发的更像自己的前世,难道这就是天意? 镜中的少女现下还显得有些稚嫩,不过美人坯子的模样已经显现出来,不出几年,想必又能显出当年的风华。 叶沐遥对皮相并无太大的执着,现下她忧心的便是该当如何将让叶恪出府,解了这孩子身上的毒,以后才能与他联手,一齐对付了白莲,甚至是叶云起。 叶沐遥在窗边的小桌上研磨,将宣纸撕成拇指大的小条,以左手持着毛笔,提笔落字。 身为丞相池渊的独女,叶沐遥自然是一手好字,不过她能以左手写字一事,知晓之人也仅仅有父亲一人,毕竟这种事情在关键时刻便是筹码,谁也无法猜想的到。 将字条收在袖中,叶沐遥这才将笔墨纸砚放好,不让旁人发现动用过的痕迹。 她梳洗完之后,便又去老太太的常青院中给她请安。这礼数自然是不可费的,要不然落人口舌的话,于她一个闺阁女子也是有碍。 大抵是昨日也有些累着了,老太太现下并未醒,白莲也并未过来请安,想来是起的有些晚了。在堂中站着的只有云诗与水碧两个通房。 叶沐遥瞟了水碧一眼,发现其额头中央有一块指甲大小的疤痕,暗色已经结痂,看着极为狰狞,将水碧原本清秀容貌的美态,破坏的一干二净。 容貌与女子而言,几乎是最重要之物,现下水碧失了她的资本,人自然有些承受不住,浑身散发着一股子颓唐的气息。 二人见到叶沐遥,纷纷福了福身子,朝着她行礼。 叶沐遥忙上前一步,扶住了水碧,趁机将字条塞入她手中。 ☆、问话 感受到叶沐遥的动作,水碧一愣,不过她也是个有心计的,自然不会将疑惑表现在脸上。 “水碧通房你的伤势还没好,便不必多礼了。” 叶沐遥面上带着一丝浅笑,松开手,这才坐到平日里一直坐着的位置坐下。 “谢大小姐挂心。” 叶沐遥并没有再继续理会水碧,毕竟这只是一个奴才,要是接触的多了,传到白莲耳中,便不是什么好事。 白莲没过多久便也到了,看到叶沐遥时,眼中都带着笑意,想必是因为三皇子对叶沐语许诺之事极为满意。 “沐遥今儿个来的真早,可用过早膳了?” 叶沐遥站起身冲着白莲行礼,这才点头道。 “已经用过了,谢母亲挂心。” 自重生之后,叶沐遥皮囊中住的芯子便是池水瑶,她的礼数举动自然不是白莲教养出来的叶沐遥可比,一举一动仿佛画儿一般,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沐遥最近便得更乖巧了,莫不是因着皇后娘娘赐婚的原因?” 说到底,白莲其实并不满意尉迟津的身份。是皇后身边的红人如何?医术高超又如何?不过是个四品小官儿,仅仅跟自己的诰命相同,说起来都还有些上不得台面。不过既然是皇后赐婚,白莲也不敢表现出丝毫不喜,虽说皇后现下已经不得圣心,但却不是她一个臣妇能冒犯的。 “母亲莫要打趣女儿了,这不是因为年纪见长,想要好好孝顺祖母与父亲母亲,这才让您看着懂事了些。” 叶沐遥微低着头,面上浮起一丝红晕,似是被白莲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一般。 “没想到我家沐遥如此懂事,我这老婆子深感欣慰啊!” 一道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传来,叶沐遥便清楚,这是老太太起身了,忙半屈膝冲着老太太行礼。 “祖母。” 老太太满脸笑意,直接走到叶沐遥身前,将她扶了起来,这才冲着白莲道。 “你教出来的女儿不错。” 即使白莲一直看不上老太太,但老太太毕竟是她的婆母,没有哪个媳妇儿不喜受到婆母夸赞的,身为侯夫人的白莲自然也不例外。 看着白莲面上露出的喜色,老太太眼底闪过一丝厌烦,坐到主位的八仙椅上,目光扫过站在堂下的水碧,发觉她容貌已经毁了且无法医治,心中的不悦更浓。 “水碧,你这张脸是怎么回事?不就是磕了几个头吗,怎的伤的如此严重?” 老太太自然是清楚其中的猫腻,只不过先前并未倒出功夫,现下才有时间敲打白莲一番。 果不其然,听到老太太的问话,白莲面上白皙的脸色也有些涨红,老太太意有所指的话,堂中站着的人都明白,这一点更是让白莲心中恼怒不已。 “回老夫人,是妾自己不争气,这才没有保住一张脸,白白糟践了夫人赐下的良药。” 水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抬起头来,满面挂着泪水,一副了无生意的模样,再配上额间狰狞的疤痕,让人看了便有些生寒。 ☆、送出府 叶沐遥看着水碧这般模样,倒觉得这就是报应,不过她还有用得着水碧的时候,所以便不能在此刻要了这背主奴才秧子的性命。 第13节 水碧与老太太一般,说出的话同样意有所指,白莲坐在一旁,面色阴沉的盯着跪在地上的水碧,恨不得上前撕烂了这张嘴。 “你这贱蹄子到底在胡说些什么?糟践了我赐下的药?本夫人何时会赐药给奴才秧子?” 白莲猛然站起身子,盯着水碧怒声斥道。 她又转头看着老太太,面色微沉,开口。 “婆婆,这等胆敢诬陷主母的贱妇,您还留着做什么?扰乱后宅可是大事!” 听白莲话中的意思,想必是不想留下水碧这个通房了。 老太太看着白莲一副嚣张模样,心中的厌烦更甚,她本来就想借着水碧来敲打白莲一番,怎么可能让如此好的棋子死了,那不是白费了一番功夫吗? “阿莲,我听水碧也不是这意思,你便不要多想。身为主母,后宅中的妇人又哪里敢诬陷于你,不要这般激动了。” 老太太淡淡的扫了白莲一眼,又盯着跪在地上的水碧道。 “水碧,你说老身说的对是不对?” 清晰的听到老太太话中的威胁意味,水碧身子一震,她一直清楚老太太不是一个好惹的,心狠不说,手段也毒辣,要不然也不会从一个妾室,爬到现下一品诰命夫人的位置。 “老夫人所言极是,妾当真没有诬陷夫人之意,请夫人莫要多想了,这比要了妾的命还重啊!” 水碧声泪俱下的哭诉道。 叶沐遥被她哭的脑仁儿疼,但老太太想要敲打白莲之意,她也不会看不出,心中高兴还来不及,自然不会阻止。 “好了,你也莫哭,容貌坏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老身自然不会亏待你与恪儿的。先前侯爷与我说了,打算将你们母子送到庄子上休养,毕竟这样才对恪儿的身子有益。” 闻言,水碧身子一僵,她怎么也没想到老太太居然会让她离开侯府,可一出府不就落入了白莲的手中吗?自己与恪儿无依无靠,又得罪了主母,在庄子里日子必然不会好过。 水碧的身子不断发冷,抬头望着老太太,道。 “老夫人,恪儿的身子不好,要是被庄子上的奴才怠慢的话,恐怕便更危险了!还请老太太开恩,莫让恪儿出府了!” 水碧最最舍不下的,自然就是她唯一的孩儿叶恪。因着被白莲下毒,叶恪的身子并不算很好,加之他又处于庶长子这般如此尴尬的位置,在府中也是惹人闲话。 叶沐遥听着老太太的话中之意,明着是厌烦了叶恪与水碧母子,但送出府去,恐怕是为了给叶恪调养身子,毕竟老太太的孙子并不多,叶乘风还是个娃儿,看不出好赖,所以老太太自然不会对自幼聪敏的叶恪下手。 “你莫说了,恪儿是老身的孙儿,哪个又有胆子怠慢了他?要是恪儿出事的话,老身必让他全家陪葬!” ☆、第50章 闻言,站直身子的白莲一震,到了此刻,她哪里又听不出老太太是在敲打她?但听出了又如何,她是儿媳,自然不可驳了婆母的话,要不然,不孝的帽子扣在她头上,送去庄子的恐怕便不是水碧,而是她这位当家主母了。 白莲眼神阴狠的瞪着水碧,后者感受到她的眼神,身子不断颤抖。 老太太见状,也被白莲如此模样有些气着了,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这才继续道。 “阿莲,水碧既然都要被送进庄子里了,那云起身边伺候的人是不是少了些,毕竟侯府中子嗣稀薄,是时候该添丁了。” 听了老太太此言,叶沐遥差不点就笑出声来。这才是老太太敲打白莲的真正用意,无非就是想让叶云起纳妾,以此来瓜分白莲在府中的地位。 与叶沐遥心中暗喜不同,白莲眼眶整个红了。虽说这些年来,她虽说早已了解了叶云起是个冷情的性子,但毕竟叶云起是白莲唯一倾慕过的男子,她又哪里能做到极为贤惠的往叶云起床上送女人呢? “婆婆,这不是还有云诗吗?侯爷身边也不算缺人吧?” 白莲面上强扯出一丝笑意,却看着勉强的很。见白莲如此模样,老太太心中舒坦不少,这些日子堵在胸口的恶气也算是出了几分。 “阿莲,云起他是当今丞相,又是端庆侯,身边仅有一妻一妾,岂不是让人笑话?且你与云诗的年纪都不小了,哪里还能再为云起繁衍子嗣?万一伤了身子,便是我的不是了。” 一听到子嗣二字,白莲整张脸都扭曲起来。 当年生叶乘风之时,她身子并不算好,不过因为先前已经生下了叶沐遥与叶沐语,所以孩儿还是平安降生了。但白家请来的大夫却告知了白莲,她已经伤了身子,以后不宜有孕,要是再次生产的话,恐怕有性命之忧。 白莲自然是舍不得自己的命,所以便一直服用避子汤,只不过瞒着众人,除了她身边的奶嬷嬷,旁人并不知晓。 这个旁人自然是不包括叶沐遥的,先前她只是一个魂灵,在府中四处游荡之时也并未受到半分阻碍,经常出没的地方,便是先前居住过的云水阁,自然也见过白莲服下避子汤的情景。 何况,不能生的不仅仅是白莲一人,就连她贴身丫鬟抬上来的通房云诗也无法孕育子嗣。当年水碧这贱蹄子生下了庶长子,一直都是白莲心中拔不掉的刺,自然不能让这种恶心事儿再次重演,所以当水碧产下男丁之后,白莲便亲眼看着身边的嬷嬷,将分量极足的红花灌进了云诗的口中。 后来又请来大夫给云诗诊脉,确定了这贱婢无法孕育子嗣之后,白莲这才算放心了。 联想到当年大夫所言,再听着老太太想要子嗣的话,叶沐遥心下已经确定,叶云起是必要纳妾无疑了。 毕竟,叶云起身边的一妻一妾都无法生子,白莲自以为做的隐秘,但却没有瞒过老太太的眼睛。 在府中,老太太的心腹一直都在白莲身边,对于其他人,盯得倒是没有那般紧,毕竟小小通房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只有白莲这个身后有着白家和贵妃白玉的主母,才值得警惕。 ☆、第51章 “婆婆,还是还等一段时间罢!毕竟儿媳现下也没有看到合适的人选,哪里能随便挑个人放在侯爷身边呢?” 白莲面色此刻也恢复了平静,但心里到底是如何想法,旁人便无法知晓了。 老太太自然是听出了白莲言语中的推脱之意,自然不会轻而易举的被她蒙混过去,便道。 “这事你便不要挂心了,我手上便有几个人选,为了以后不要再多折腾了,最近还是要多给云起纳几个妾室才好。” 老太太一脸正色,丝毫没有玩笑之意,让白莲的心如坠冰窖一般。 闻言,白莲平静的面色再也维持不住了,略带恼怒的盯着老太太,开口。 “婆婆这是连儿媳的主母之权也要收回了吗?给侯爷选妾室,想来我也是可以插手的。” 白莲心中暗恨,但除了冷言冷语之外,却也没有旁的手段,毕竟老太太是叶云起的生母,要是动了这老不死的话,那叶云起恐怕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更别提丞相夫人的体面了。 见白莲恼怒,老太太面上仍是挂着慈和的笑意,她早年便被白莲气的胸口疼,那些年都忍过来了,更别提眼下这点小事。 “阿莲你这话说的便好像是我的不是了,我是你亲姑母,哪里会害你呢?再者说来,云起子嗣单薄做不得假,你还是好好调养身子,看看能否给我儿再生一个嫡子才好。” 老太太很清楚白莲不能再生了,所以便直接用话来激她。 白莲只觉得一口浊气堵在胸臆之间,无法消散,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老太太,最后只能低头称是。 “那般劳烦婆婆了。” 叶沐遥在一旁看着,觉得老太太的手段倒也不错,也叶云起身边塞上几个女子,白莲便没有心力对水碧与叶恪母子下手了。 在叶沐遥看来,最得老太太欢喜的孙儿,便是天资聪颖的叶恪。白莲生下的叶乘风虽说性子活泼,但却没能做到叶恪那般三岁成诗的近妖天资。 “不知婆婆打算为侯爷纳几个妾室?” 白莲恨不得将一口银牙咬碎,但现下却只得打落牙齿和血吞,硬生生的忍了。总有一日,她会让这个奴才秧子生下的老太太后悔! 将白莲阴狠的神色收入眼底,叶沐遥心中大慰,看他们自相残杀,当真是极好的。 听得白莲的问话,老太太面上带着一丝犹豫,才道。 “常言道,三妻四妾,现下云起只有一妻一妾,看来还需再纳五个妾室,这才足够。不过想着水碧也不能不算,便纳上四个罢!咱们侯府也不是养不起。” 老太太轻描淡写的说道,一挥手,便将事情定下了。 白莲站在堂下,手指死死搅着手中的丝帕,贝齿咬紧红唇,留下青白的印子,差不点便见血了。 “四个便四个罢!儿媳安排她们去暖春阁,您看如何?” 暖春阁,名字听来倒是不错,但位置便差得多了。暖春阁离叶沐语的卿语阁极近,所以白莲这般安排,还是动了些心思。 ☆、第52章 叶云起身为叶沐语的亲生父亲,又一向以慈父自居,自然是没有脸面去到女儿身旁的小院儿中去与妾室翻云覆雨。 不过了解叶云起性子的人并不少,老太太便是其中之一,所以白莲的谋算定然不会得逞。她给叶云起纳妾,就是为了让她们繁衍子嗣的,哪里能摆着当画儿看? “暖春阁是不错,但那处离卿语阁也太近了些,万一这些姨娘们不长眼,冲撞了沐语,难道你这做母亲的不会心疼?” 老太太反问一声,让白莲不知该如何再开口否决。 “那婆婆想让她们住在哪里?您看云烟阁如何?” 云烟阁距云水阁极近,叶云起就算再不待见白莲,也不好走一条路,不去正妻院中,而去妾室身边,这样朝堂上那些酸儒的诟病就该让他厌烦至极了。 闻言,老太太似是吃了一惊,诧异的看了白莲一眼,道。 “阿莲,那些妾室算个什么东西,哪里能住在云烟阁?要知道,云烟阁、云水阁、云霞阁都是咱们侯府建府时,给主母准备的。姨娘们就算是再受宠,也不过是半个奴才,哪里配得上那样的好地方?你可不要太抬举她们了!” 老太太这一番话说下来,让白莲一张白净的面庞,先是涨红,然后再次苍白起来,看着倒有几分楚楚可怜之意,不过老太太并不买账。 “我看盈园就不错,那处以往便住着老侯爷的妾室,地界儿还宽敞,安排四个姨娘住在那里,也与她们的身份相和。” 听了这话,白莲陡然变得面如死灰一般,让叶沐遥看了,红唇边不由扯出一丝冷笑。 盈园是离叶云起书房最近的地方,现下安排四个年轻貌美的姨娘住在盈园,那叶云起恐怕一个月除了初一十五之外,便再也不会去到白莲的云水阁中了。 偏生这盈园还是老太太提出的,白莲反驳不得,只得作罢。 “婆婆,那姨娘的人选可否让儿媳相看相看,以免伺候侯爷毛手毛脚,让他不喜。” 叶沐遥看白莲仍不死心,暗自摇摇头,这蠢妇是将老太太开罪的很了,今日方才故意整治她一番,哪里还有她辩驳的余地? 白莲越是这般不死心,老太太心下便越是厌烦,想来这四个姨娘不过只是个开始罢了。以后这端庆侯府的后宅,恐怕便会热闹非凡了。 “这你便不必操心了,掌管中馈已经足够劳累了,哪里还能让你在这些小事上分神呢?就交给姑母来做罢!” 听了此言,叶沐遥便清楚,老太太怕是对白莲掌家一事心生不满,只不过一直没有出手而已。现下这般开口,白莲便无话可说了。 一见老太太要拿掌家权来要挟自己,白莲心中一紧,可不能为了四个姨娘,就将掌家权给扔了出去。 现下她容貌已经不复当年,叶云起也不是什么良人,变心亦是正常。四个妾室在白莲眼中并不算什么,只要将掌家权牢牢握在手中,她这主母的位置,便不会动摇。 ☆、第53章 现下老太太已经如此说了,为了保住掌家权,白莲自然不会多言。晨间的请安便这样演化成勾心斗角的大戏,叶沐遥虽说没什么兴趣,却也耐着性子看完了。 今日叶沐语并未来请安,想来也是昨个儿没有休息好。叶沐遥回到碧瑶居时,也没有妄动,等到夜间铃兰睡下之后,这才一个人缓缓走出卧房,往碧瑶居角门处走去。 走到角门处,叶沐遥蹲下身,看着那处有一块儿松动的石砖,便将那石砖抽了出来,带出了其中藏着的字条,叶沐遥取出字条之后,握在掌心,面上挂着阴寒的笑意,将石砖摆在原处,便悄然回到卧房之中。 夜间铃兰并未将烛火尽数熄灭,叶沐遥打开字条,看着其中水碧的字迹,还带着自己当年的一两分神韵,真真是有些讽刺。 第14节 字条上写着无非是水碧表衷心的话,之前叶沐遥给水碧传的消息,就是尉迟津会亲自在府外诊治叶恪,让他身子与正常人别无二致,这才让水碧动了心思。 叶沐遥将字条卷起,放在中空的嵌珠珊瑚蝙蝠花簪里,再将嵌珠珊瑚蝙蝠花簪放入妆匣中收好。这东西将来可以称得上是把柄,一旦水碧这枚棋子不听话了,她便可以让不听话的奴才永远消失在这庭院深深之中。 ****** 老太太办事就是比白莲爽利,身为婆母,而白莲是儿媳,她还不是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现下这四个姨娘,叶沐遥都不必见上一面,便可知她们必是环肥燕瘦,美艳的不可方物。 不过,纳妾之日倒是惊了叶沐遥一把,因为老太太并不是为叶云起纳了四个妾室,而是四个媵妾。 需知,当年白莲也是先当叶云起的媵妾,然后筹谋害死池水瑶之后,这才被扶了正,当上了侯夫人。 现下这四个媵妾,便如白莲当年一般,放在府中,当真是大大的嘲讽。 纳媵妾应该是老太太临时起意,毕竟媵妾生的孩儿,身份可不是普通妾室能够相比的,算是侯府中正经的少爷小姐。 当年水碧不过是一个通房,连奴籍都没有除去,要不是当年白莲无子,将叶恪接到身边养了一阵,那叶恪的身份恐怕就要从母为奴了。 老太太如此决定,白莲恐怕会气怒的几天无法安眠,一想到此处,叶沐遥便觉得,新到侯府中的四个媵妾,当真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叶沐遥在身份上被记做叶云起原配池水瑶所生,身份是侯府中最为尊贵的,只要叶云起没有立下世子,那便不会有少爷小姐能越过她去,所以叶沐遥一点也不担心。 叶沐遥是主子,以她的身份,自然是不屑于去前院看叶云起纳媵妾的场面的,当年即使她身为主母,叶云起纳了白莲的日子,她一样没有出场,如此腌臜的场面,看了便是让人作呕。 今日下人都在府中忙着,所以盈园处在白日里倒是有些空当。叶沐遥看四处无人,便闪身进了盈园,将怀中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塞在门前的装着翠松的瓷盆中,这才离去。 ☆、第54章 叶沐遥放在瓷盆中的东西,自然是好物儿,也幸亏她在侯府中身份尊崇,这才能不知不觉间弄到这些物什。 想来,不出一月,她放在盈园的东西便会派上用场了。 叶沐遥很快便回到碧瑶居,方才用帕子将手上的泥土拭去,房中便来了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 看着叶沐语今日穿着的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头上戴着的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丝毫看不出她现下仅仅只有十一,当真是华丽非常。 不过因着叶沐语现下年幼,面上还有几分稚气,根本衬不起如此华贵的装束,怎么看都带着几分淡淡的违和,但叶沐遥也不是多嘴之人,便没有开口提点她。 叶沐语一进房门,丝毫不客气,自顾自的拿起桌上的瓷壶,给自己倒了盏热茶。 茶香袅袅,汤色清亮,让叶沐语眼神微亮。 “这是上好的银山毛尖,我都没得着,你从哪里来的?” 银山毛尖可是御赐之物,整个叶家也不过只有叶云起那处有些,还孝敬了不少在老太太那里。而叶沐遥房中的,自然就是老太太给的。 闻言,叶沐遥眉眼弯弯,面上刻意露出一丝得意,炫耀着道。 “这是祖母特地赏给我的,你要是欢喜的话,不妨拿些回去尝尝鲜儿。” 叶沐遥这般高傲的开口,言语之间不乏有着一些淡淡的优越感,毕竟这东西叶沐语没有,而她却不缺。 察觉到叶沐遥身上散发的傲气,叶沐语心中暗怒,觉得这个大她一岁的姐姐实在是上不得台面,不过就是一些银山毛尖罢了,又不是什么罕物,只是圣上赐下的名头好听些,这还冲着自己炫耀上了,怪不得只能被皇后赐给一个四品小官! “本来姐姐的好意妹妹是不该拒绝的,但前日三皇子送入府中一些羊羔,最近吃了不少的羊肉锅子,自然是不好吃太多茶,来姐姐这里尝尝便好了。” 叶沐语说着,面上带着极为温和的笑意,看着倒是漂亮的紧,只不过这抹笑意未曾到达眼底,没有那般真实罢了。 见状,叶沐遥心中失笑,不过却也没有表现出来,只不过不着痕迹扭转了话题。 “听说祖母让父亲纳的这四个媵妾,就是为了繁育子嗣的,你怎么看?” 端庆侯府中这两个小姐都是嫡出,要是多了几个庶出的小姐,倒也无碍,就怕庶出的公子多了,日日在府中生事。 当然,叶沐遥自然是希望端庆侯府越发之乱,不过叶沐语却是白莲与叶云起的亲生女儿,自然希望侯府之势一直如日中天,这样她与三皇子的婚事方才能稳妥。 “不过是几个奴才秧子罢了,姐姐不必挂心,要是真真不喜她们,让母亲收拾了便是。” 提起几个媵妾,叶沐语娥眉微蹙,想来也是有些不愉,毕竟女人多了,后宅的腌臜事儿必不会少,恐怕日后便不会清静了。不过此事是老太太定下的,叶沐语身为孙女,自然是不好反对。 ☆、第55章 叶沐语倒不是很在乎叶云起是否纳妾,毕竟现下她记挂在心上的,便是能否成功嫁入皇室,稳稳当当做她的三皇子妃。 “妹妹言之有理,是姐姐我愚钝了。” 叶沐遥掩唇轻笑,如铃的笑声让叶沐语眉头微蹙,觉得叶沐遥这女子真真是奇怪的很。不过她即使心中对叶沐遥再厌恶,口上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不敬长姐的名头可不好听,而且她叶沐语是要嫁入皇家的人,一言一行当为众人表率。 “我这茶也尝着了,便先回了。” 见叶沐语不愿多留,叶沐遥直接起身,轻轻拉住叶沐语的手,状似哀叹道。 “在这侯府中,你我自然是极亲近的,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姐妹,妹妹以后当了王妃莫要忘了姐姐,说不准尉迟院使还需三皇子提拔呢。” 听闻叶沐遥这番话,叶沐遥虽说厌烦这般功利的态度,但不可否认,一向强势的叶沐遥向她低头,这种滋味儿当真是不错。 “姐姐这般说可就是外道了,妹妹哪里能忘了姐姐呢?” 叶沐语面上挂着动人的浅笑,不着痕迹的将叶沐遥的手给挣脱,这才转身离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见此,叶沐遥低眉敛目,冲着伺候在一旁的铃兰开口道。 “铃兰,你先去小厨房一趟,把燕窝银耳羹给温上,我先小憩一会儿子,待我醒来,便用上些。” 闻言,铃兰应了一声,便躬身出了卧房。 叶沐遥走向角落处的瓷盆,用帕子再次仔仔细细的将方才拉过叶沐语的手给擦拭干净,眼中冰冷的仿佛没有一丝感情一般。 叶云起纳媵妾,白莲为了证明自己主母的身份,今日便也往前院去了,听说在敬茶之时,将滚烫的茶水泼到了一名媵妾的脸上,当真是毫无容人之量。 幸而这媵妾也不算明媒正娶的妻室,不过算是个有身份的玩物罢了,叶云起并未请朝中的大臣来吃酒,要不然的话,恐怕面子里子便都丢了。 叶沐遥吃着燕窝银耳羹,听着铃兰这丫头在絮絮叨叨今日在前院中发生的事,不由失笑,想来叶云起怕是好一阵子不会去云水阁了。 果不出叶沐遥所料,叶云起当日便宿在了盈园,直接与一个年纪最小模样最为青嫩的媵妾交欢,而接下来的几日,叶云起也并未去一次云水阁,反而夜夜流连盈园,将几个媵妾都给宠幸个遍,这才算完。 叶沐遥清楚,叶云起这般举动,不过是为了给白莲一个教训,现下宫中形势已经不算太好,朝堂中各股势力也蠢蠢欲动。白玉不过是一个贵妃而已,能十几年盛宠不衰已经是幸事了,现下在皇位更替一事,当真插不上嘴。 白莲现下也不要以为叶家离不开白玉,此次只是提点罢了。 更何况,叶云起现下即使端庆侯,又是当今丞相,自然不必去巴结一位无子的贵妃。他真正需要交好的后妃是万皇贵妃,毕竟如此才能是叶沐语跟三皇子的婚事更为稳妥,叶家才有更上一层楼的机遇。 ☆、第56章 因着叶云起这般不留情面的举动,云水阁传出主母卧病在床的消息。身为一个孝顺女儿,在听闻母亲抱病的消息,她自然是要前去探望的。 叶沐遥今日让铃兰准备了一束上好的百合,仔细修剪,插入白底儿蓝花的瓷瓶儿中。 “铃兰,你去取来南山上好的云梦泉,用这泉水将百合养着,活得日头才更长些,母亲看了也会舒心。” “是。” 铃兰很清楚云梦泉的珍贵,毕竟在府中,只有这几个主子泡茶时才能用到这从南山不远千里运回来的泉水,现下居然要用这等好物养活百合,小姐对夫人还真是孝顺至极。 等到卧房内无人之时,叶沐遥从香料匣子中取出了几位香料,将其混合后,研成粉末,放入百合的子房中,见并无异样,这才收好香料。 做完此事之后,叶沐遥以水净手,香料沾水后香气变得更为浓郁,她单手扶额,强压住心头那股子暴躁之感,将卧房的窗扇打开,站在窗前,这才平静些了。 没过几时,铃兰便回了卧房,身后还带着一个捧着瓷盆的二等丫鬟,如若叶沐遥没记错的话,这丫鬟应当名叫挽翠。 挽翠将云梦泉注入瓷瓶儿中,小心翼翼的抱着,跟在叶沐遥身后,往云水阁走去。 到了云水阁,尚未走进主卧,叶沐遥便嗅到一阵浓浓的苦涩气味儿,看来白莲倒不是装出来的,也许真是抱病在床也说不准。 “母亲!” 叶沐遥急急往床边走去,看着躺在床榻上、形容枯槁的白莲,心头涌起一阵快意,但面上却甚是悲戚,不多时,便泪盈于睫,滴落在床榻上。 “沐遥来了,咳咳!” 白莲撑起身子,便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她是当真被叶云起气着了,当晚便昏迷过去,请了太医来,也只说是郁结于心,并无什么大碍,只消解除了心结便好。 但心结哪里是那般容易解除的?除非能把那几个贱蹄子给活生生的打杀了,如若不然的话,白莲难消心头这口恶气! “母亲,即使父亲纳了几个媵妾,您也要保重身子啊!是沐遥不孝,未能帮母亲分忧。” 叶沐遥低声喃喃,声音不大,却将好被白莲收入耳中。让白莲觉得一阵欣慰,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当真不是个冷情的。 “你也不必多虑了,我没事。” 白莲看着挽翠手中抱着的瓷瓶儿,其中插着不少娇艳的百合,心情倒是愉悦不少。 “你怎的带了这般多的百合,还真是香气扑鼻呢!” 白莲此言不虚,现下主卧中除了药味儿,最最浓郁的便是百合的清香,这倒是让白莲萎靡的精神一震。 “这不是听说百合有安神之效吗?才给母亲这里送上一些。母亲可欢喜?” 叶沐遥轻咬红唇,似是有些忐忑的望着白莲,其中的濡慕之意让白莲心中一阵妥帖。 白莲轻抚着叶沐遥柔软的青丝,道。 “你这傻丫头,你送的东西,母亲哪有不喜之理?” ☆、第57章 闻言,叶沐遥面上展现出一抹羞怯的笑容,微低着头,倒像是有些羞涩,不敢面对白莲了一般。 欢喜便好,这东西只会让你与叶云起的嫌隙更深,到时将府中的水搅浑,自己出手的机会便更多了。 “母亲定要养好身子,莫让女儿再心疼了。” 叶沐遥直直看向白莲,其中的坚定丝毫不可动摇,配上身上柔弱的气质,当真是让人不得不动容。 白莲面上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她自己产下的三个孩儿,只有沐遥最为贴心,当真是个极好的,只是可惜她已经被皇后赐下了婚事,要不然的话,自己定要为她挑选一户极好的人家。 “知晓了,你这丫头现下怎的这般操心,我的身子自个儿有数。” 听出白莲言语中的笑意,叶沐遥也微微笑了,这一笑当真如同梨花一般让人心疼,但却隐隐约约带着说不出的贵气,让白莲晃神儿。 那股子贵气白莲只在当年的池水瑶身上见过,她这女儿,记在了池水瑶的名下,居然生的也越发像那个女子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第15节 从云水阁中离开之时,叶沐遥遮住眼底的寒光,想着好戏马上便要登场,当真是有些心急了呢。 叶云起在盈园留宿了几日之后,便宿在了书房中,半月之后,才去了白莲的云水阁。 这段时日,白莲的身子早便好了,只不过脾气越发的暴躁,叶沐遥听着铃兰说,好似白莲又与叶云起争吵一番,想来她放上的香料也不是全然无用。 前世池水瑶出身大家,虽说当世并无真正的世家,但池家却也是传承了几百年的世家大族,只不过到秦国时已经衰败,上一代也只有池渊一人入仕而已。 上百年的世家大族,底蕴自然不是现下这些达官显贵可比的,在世家眼中,现下入朝为官的人,不过是泥腿子都没有洗干净的暴发户,真真是上不得台面。 前世池水瑶从小便受到最严苛的世家贵女的教导,于世家来说,调香自然是女眷必知的手艺,所以她极为精通,也知何种香料相生相克。 给云水阁送去的百合花中放着的香料,便是相克的物什,嗅着的时日久了,便会使人脾气暴躁的很,根本压抑不住心中奔涌的怒气,且这东西还会使身子亏损,不过需时日长些方能看出。 白莲现下还有用,且是一枚不错的棋子,叶沐遥可不想让白莲如此早便上了场,所以用的东西效用也不会现下就体现出来。 到了众皇子夺位之时,才是最好扳倒叶云起的时机。 等到扳倒叶云起之后,再让白莲突发急症去世,自然是不错的法子。 叶沐遥现下里出手很是小心,她羽翼未丰,要是被人察觉出来,那恐怕便会挂上身子孱弱的名头,永远被圈在后院之中,再也见不得天日了。 被圈禁倒没什么,但大仇未报,她叶沐遥心有不甘!必然不会如此轻易的将参与当年事的这些人放过! ☆、第58章 白莲与叶云起争论之因,便是水碧到底带叶恪到哪个庄子休养一事。 水碧知晓叶沐遥打算帮她之后,便求见了一次叶云起,求他将她们母子二人送到京城左巷的那一处庄子里,因着那处离尉迟津的府邸最近。 叶云起自然是答应了的,对于他而言,这母子二人去向何处都与他无碍,只消派人盯紧了白莲,不让她对恪儿下杀手便罢了。 叶云起当晚与白莲说了要送水碧母子去左巷的庄子中,白莲自然是不同意的,都没有出了京中,城里还有宵禁,自然不好轻易将这母子二人除去。 白莲想要将水碧母子送到京郊的庄子中,但叶云起先前已经应了水碧,何况他自然是清楚白莲心思的,当下心中厌恶,语气便不好了,两人这便争吵起来。 不过最后,还是白莲没有争过叶云起,水碧母子被送到了左巷,也不知他们到底有没有去找尉迟津。 因着争吵一番,白莲先前本就不大好的身子,又病倒了。 叶沐遥很清楚,这是因为郁结于心之因,但她身子到底亏损了。 这日,叶沐遥去了一趟常青院,给老太太请安时便道。 “祖母,最近母亲身子不好,沐遥想去城外的万安寺给母亲祈福,成么?” 叶沐遥现下极为乖巧,与头些年那般不懂事的模样大相庭径,老太太虽说心中不喜白莲,却也不会阻拦叶沐遥尽孝,毕竟在她看来,女子可以有心计,但却不可不孝。 “你便去罢,多带着些护卫,早些回来便好。” 老太太慈和的笑着,看向叶沐遥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满意,要说叶沐遥与叶沐语之间,还是叶沐遥更让她满意,起码这纯孝的心思,便来之不易。 而叶沐语近日的表现,可真真是让人有些心寒了。嫡母生病,她一次都未曾去看过,就怕叶云起不喜,于婚事上有波折。 这般眼皮子浅的女子,真是让老太太有些头疼,怕叶沐语将来嫁入三皇子府,不会成为叶家之福,反为祸患。 “多谢祖母。” 叶沐遥眼眶微红,身子也轻轻颤抖,这幅模样,让老太太心中怜意更深,这才拉过大孙女的手,轻拍几下道。 “听说你近日将云梦泉都放在瓷瓶儿中养百合花去了,那可还有泉水泡银山毛尖?” 闻言,叶沐遥刻意让自己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诧,仿佛在问老太太为何知晓此事一般。 见状,老太太眼中笑意更浓,便道。 “你这傻孩子,还真是纯孝。” 老太太唤来了涉芙跟涉蓉,冲着她们说道。 “以后给大小姐院中的云梦泉多些,她现下用处不少。” 听得此话,涉芙涉蓉齐齐称是。心下彷如明镜一般,知晓这大小姐是入了老太太的眼了。 “祖母,这如何使得?” 叶沐遥眼中露出一丝犹疑,毕竟超过份例并不是什么好事。白莲病中这些时日,掌家权便由老太太重新接手,所以她院中的好东西比往日还要多些。 “哪里使不得?你是咱们侯府的嫡小姐,吃穿用度自然是要极好的!哪个下人敢饶舌的话,发卖了便是。” ☆、第59章 虽说端庆侯府中的掌权人是叶云起,但真正说一不二的主子,自然是老太太。暨老端庆侯去世之后,身为侯府中辈分最高之人,自然没有人有胆量敢违逆老太太的意思。 现下老太太明显对大小姐的态度不同于以往,自然不可轻慢了。 “沐遥有幸得祖母怜爱,真真是死了也值了。” 叶沐遥从座椅上起身,直接跪在地上,将头埋在老太太手中,不多时,老太太手心中便一片濡湿。 见叶沐遥身为主子还跪在地上,房内伺候的大丫鬟涉芙与涉蓉自然不好站着,也跟着跪在地上。 “你这傻丫头,哭个什么劲?快站起身!” 老太太略有些苍老之色的面孔一般,佯怒道。 闻声,叶沐遥强忍住喉头的抽哽声,不住的点头,泪盈于睫,说不出的柔弱可怜。叶沐遥模样本就生的极好,现下又是一副如此惹人怜爱的模样,让老太太不由对这个孙女更上了几分心。 “沐遥只是没想到祖母会、会对沐遥这般好,毕竟沐遥前些日子那般不懂事,让、让祖母伤心了!“ 叶沐遥也并未从地上起身,便一直哽咽着道。 老太太扶了叶沐遥一把,奈何她年岁已经不小了,力道自然没有多大,也并未将叶沐遥扶起,便冲着同样跪地不起的涉芙涉蓉开口道。 “你们两个丫头凑什么热闹,还不快些将小姐扶起来!” 老太太一发话,涉芙涉蓉自然不敢怠慢,忙不迭的起身,两人一左一右的搀扶着叶沐遥的手臂,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扶起。 叶沐遥坐到座位上,眼眶通红的看着老太太。 “祖母,现下也快入秋了,参茶喝得多的难免燥热,倒不如让小厨房给您日日炖上一盅雪蛤,倒也滋补养身。” 即便叶沐遥不开这个口,老太太自己也试着近日的身子好像越发燥热了些,正想请个太医来诊脉,既然叶沐遥有这个孝心,那自然是极好的。 “好了,你现下又要为你母亲去万安寺祈福,又挂念着我老婆子的身子,怎的不想想自己?婚事都被皇后娘娘定下了,还不得开始绣嫁衣了?” 面对老太太的调笑,叶沐遥直接红了脸,如玉的肌肤煞是动人,让人看着便心生欢喜。 “祖母~~” 叶沐遥不依的跺了跺脚,倒显出几分小女儿娇态。 老太太现下是真心觉得叶沐遥这个孙女儿不错,自然是怎么看她都觉得好,等到叶沐遥离开后,老太太才对着身边的于嬷嬷道。 “阿于,你说沐遥配给尉迟院使,是不是委屈了些?” 老太太看着身边穿着暗青色纹绣锦袍的老妪,语气中带着几分惋惜。 “怎会?距咱们所知,那尉迟院使可是皇后娘娘看重的太医,人品相貌自然是极好的,您便放心罢!” 这位于嬷嬷看着比老太太年纪要大些,实际上却是老太太当年嫁入侯府中的贴身丫鬟,因着老太太当年不过是个妾室,在侯府中没有受罪,而身为她贴身丫鬟的于嬷嬷,日子便更不好过了,所以这才看着苍老些。 ☆、第60章 于嬷嬷年轻时相貌也是不错,因为对老太太极其忠心,几次开罪当年的侯夫人,便引起侯夫人的不满,不足二十的年纪,直接将于嬷嬷配给了一个四十有八的老庄头当续弦。 等到老庄头去世,而老太太也当上老夫人时,于嬷嬷这才被接了回来,倒也是吃了不少的苦,所以看着要比养尊处优的老太太苍老不少,但在端庆侯府中,老太太最信任的人不是叶云起,而是这个于嬷嬷。 叶沐遥回到碧瑶居没多久,便有常青院的丫鬟送来不少云梦泉来,看来老太太心里还是记挂着她的。 想到此处,叶沐遥嘴角就不由挂起一丝冷笑,老太太现下将她放在眼里,不过是因为这具身子流着叶云起的血脉罢了,这才得了几分青眼。白莲身为老太太的儿媳,当了这么多年的媳妇儿,产下二女一男,老太太不是说往叶云起身板塞女人便塞女人,真真是不留情面。 翌日清晨,叶沐遥大早便起了,毕竟今日要去郊外的万安寺,怎的都要早些,要不然怕是在夜间无法赶回了。 因着要去进香,所以叶沐遥也并未打扮的太过花哨,选了一件软银轻罗百合裙,上头罩了一件古烟纹碧霞罗衣,倒也显得素净。发间仅仅用一支累丝珠钗给挽住,并未梳双丫髻,看着倒也添了几分少女的清丽。 不过既然是要去万安寺进香,自然是戴着帷帽的,要不然恐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铃兰身为大丫鬟,自然也是要跟在叶沐遥身边的。侯府的奴才早便清楚大小姐今日要去万安寺进香,所以早早的便备好了马车,叶沐遥这才走到后门,前方便迎来了一个穿着墨色仆人服制的中年汉子。 “大小姐,奴才便是今日送您去万安寺的车夫,请您上车罢!” 这中年汉子看着也是极为眼熟,记得上次入宫,也是这人驾的马车,想来是府中的老人了。叶沐遥冲着铃兰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 “这位爷,请问您怎么称呼?” 铃兰现下不过十二,也是面嫩的很,称呼中年汉子一声爷也不为过。铃兰本来是性子有些跳脱,这些日子被叶沐遥调教一番,自然变得伶俐不少,也能清楚主子心思了。 一听是大小姐身边的丫鬟叫住自己,中年汉子面上露出一丝惶恐,他就是一个小小车夫,哪里能配得上一等丫鬟叫自己一声爷。 “姐姐这般说真是折煞小人了,小人王二,若是姐姐不嫌弃的话,称呼一声王二子也是成的。” 听闻车夫一口一个姐姐叫着铃兰,叶沐遥在车中都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府上的大小姐去万安寺,自然不可能只带一个丫鬟一个车夫,身后还跟着二十个家丁,就是为了以防不时之需。 其实一早之前,叶沐遥自然是不信鬼神之说的,但她有一次重生之机,这也容不得她不信了。此次,去万安寺拜谢一下菩萨也好,感念她给了自己再世为人,以及向前世所有仇人讨还所有债的机会。 ☆、第61章 坐在马车上,叶沐遥倒觉得微微有些疲惫,便靠在躺椅上歇息,没过多久,居然真的睡着了,等到她再次醒来,已经到了万安山脚下。 “小姐,您是要在马车里歇歇,还是在现下便下去呢?” 铃兰跪坐在下方,望着叶沐遥问道。 “先下去罢,毕竟咱们还要上山,且要尝尝寺中的素菜,如若耽搁了太久,今夜怕是回不去侯府了。” 叶沐遥摆摆手,因着刚刚醒来,脚步还有些虚浮,她重新将帷帽戴上,这才由铃兰扶着,从马车上下去。 今日是八月初六,并不是什么初一十五,万安寺并未太过热闹,在山脚下,也没有停着几辆马车,所以叶沐遥一眼便看见了御史大夫家中的马车,也不知车中会是付家的哪位女眷。 第16节 拜佛进香自然要心诚,所以上万安寺可万万不能坐轿子,也幸而万安山并不算陡峭,所以攀登起来也不会让人郁卒。 叶沐遥在前走着,忽然听到后方传来一声仿佛莺啼一般动听的声音。 “叶家小姐,请等一下。” 叶沐遥站定身子,听着这声音还真是耳熟,转头一看,发觉叫住她的小娘子身量跟她差不多高,身上穿着岚媛蓝色水雾裙,更显活泼娇俏。 虽说这小娘子同样戴着帷帽,叶沐遥无法看清她的面容,但是听着声音她便能断定,眼前的小娘子必是付家嫡女付盈然无疑。 “付家小姐。” 待到付盈然走到身前,叶沐遥盈盈福身,冲着她行了一礼,对方也同样回礼。 “叶家小姐,我能叫您瑶姐姐吗?” 付盈然的声音此刻带着一股子活泼劲儿,完全不似当日在宫中那般沉稳,想来这小娘子在宫中也是极为注意,不敢有丝毫逾越。 “自然是成的,然妹妹。” 一听到自己的名字被面前的女子叫出来,付盈然呀了一声,随即便轻笑起来,声音仿佛银铃一般动听。 “瑶姐姐,你是独自一人上山吗?” 叶沐遥与付盈然并排行走,看二人的穿着打扮,便可知是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周围的百姓见了她们,纷纷避开,生怕冲撞了贵人。 “恩,你也是自个儿来的?” 付盈然听见叶沐遥的问话,猛地点头,开口道。 “姐姐你是不知,因着家中有事,母亲留在家中主事,所以我才自个儿一个人来万安寺进香,却没想到能遇见姐姐,真真是巧了!” 即使并未看见付盈然那张清艳绝伦的面孔,只消听得这般悦耳的声音,叶沐遥便清楚那张躲在帷帽下面的娇颜必然是笑着的。 平心而论,上次在宫中一见各家小姐,叶沐遥心下最有好感的,便是这付家小姐,倒不是倾慕这付盈然的才华,而只是觉得付家小姐眼中的灵气让人看了便舒服。 “那咱们便一齐上去罢。” 身后伺候的下人见两家小姐相处和睦,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叶家与付家并不算敌对关系,所以即便是两家小姐交好,也是无碍的。 ☆、第62章 两人一齐登上了万安山,花费了约莫半个时辰,叶沐遥这具身子底子本就不算好,前些日子才落入水中,将小命儿都给折腾去了,所以现下面色已经苍白如纸,只不过因着帷帽的遮挡并未让人看出而已。 到了万安寺门口,叶沐遥停住脚步,看着寺门宝相庄严,心中不由生出一种崇敬之感。虽说她并不知是何路神佛让她重生,但有了契机自然是好事,自己定然不会浪费的。 “然妹妹,咱们进去罢!” 叶沐遥轻声开口,往付盈然方向看了一眼,见对方点头,这才跨进寺门。 寺中沙弥并不算少,各个穿着素色的僧袍,见到叶沐遥与付盈然之后,虽说知晓这是京中贵人,却也没有怠慢普通百姓,万安寺这般作为,当真让人心中敬佩万分。 “两位女施主,小僧引您们去大雄宝殿。” 一位极为年轻的僧人来到叶沐遥面前,约莫七八岁的模样,满脸稚气,却生的灵巧可爱,偏偏年岁不大却一脸严肃的开口,当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那就麻烦小师傅了。” 叶沐遥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冲着面前这个刚过她腰际的小沙弥福了福身,这才与付盈然跟着他往前走去。 万安寺是国寺,其中山水摆设却并不奢华,万安寺每日的香油钱都是不少,但面前小沙弥僧袍袖口都带着补过的痕迹,让付盈然眼中带着几分疑惑,不由开口问道。 “小师傅,万安寺既是国寺,素斋又出名的很,怎的看着如此清贫?” 闻言,小沙弥尚未答话,倒是叶沐遥开口了。 “然妹妹有所不知,这万安寺的香油钱虽说不少,但寺庙在京城周边都设有善堂,资助一些流离失所的流民,所以师傅们的日子自然是清贫些了。” 叶沐遥得知此事,自然是上一世听父亲池渊说的。万安寺主持德高望重,虽说算不得劫富济贫,但也让不少流民保住了性命,如此仁心当真不凡。 听闻叶沐遥的话,小沙弥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不过很快便消失了。 “女施主所言极是。” 看着面前的小娃儿这幅一本正经的模样,叶沐遥的心情倒是不错。在端庆侯府,她时时刻刻都不得放松,生怕被人识破自己是池水瑶的身份。但现下见了一个连情绪都无法掩饰完全的小童,一向藏着阴霾的眼瞳中终于带上了几分真心的笑意。 “万安寺的师傅既然如此仁心,我等虽为女眷,也不甘落于人后,今日便为万安寺添一千两的香油钱,也算是积福了。” 一听此言,一旁的付盈然自然也不好两手空空的进入大雄宝殿,便也道。 “如此,我也添上一千两罢!” 叶沐遥抬眼看了付盈然一眼,心中微微有些悔意,她倒是有些急躁了,自己往万安寺添香油钱,怎的也要避开付盈然,如若不然的话,倒仿佛是自己在逼她一般。 希望这付盈然不要多想,要不然的话,京城第一才女,还真是有些麻烦呢! ☆、第63章 身后的铃兰将一千两银票直接交到小沙弥手中,而付盈然身后的丫鬟也同样如此。 手中捧着两千两银票,这对于只有七八岁的小沙弥来说,自然是从出生起便从未见过的数目。小沙弥一双清亮的眸子微微怔住,歪着头望着叶沐遥,面上带着一丝不知所措。 叶沐遥见状,笑了一下,不过笑容挡在帷帽后方,并无人可见。 “小师傅,这都到了大雄宝殿门口了,你快快将这两张银票交给你师傅罢。” 不知为何,叶沐遥一对上这个小沙弥,就有一种极其熟悉甚至欢喜的感觉,她伸出带着玉镯的手,放在小和尚点了戒疤的头上,轻轻拍了拍。 闻言,小沙弥这才反应过来,冲着叶沐遥与付盈然开口道。 “多谢两位女施主!” 话落,便飞快的在廊道之间奔跑着,口中还大声呼喊道。 “师傅!师傅!咱们有钱啦!二狗子的奶奶,小猴子的娘、还有达子都有救啦!” 小沙弥声音欢快,让叶沐遥也不由自主的笑眯了眼,目送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廊道之中。 即使叶沐遥并未开口,付盈然也能从对方身上发现她的愉悦,付盈然试探的开口。 “姐姐很欢喜这个小沙弥?” 听到付盈然话语中的惊诧,叶沐遥这才恍然警觉,她现下倒是有些太过放松了,怎的一下子便失去了防备之心,这可真是大意至极。 叶沐遥看不清付盈然面上的表情,同样的,付盈然也无法清楚叶沐遥的心思,两个还差几年及笄的小娘子相对而立,远远看着美的仿佛身在画中一般。 “也称不上喜欢,只是觉得这小沙弥真真是个良善的,所以这才想要帮他一把。” 叶沐遥睨了一眼付盈然身后的贴身丫鬟,发觉那丫鬟眼中带着些淡淡的不忿,也大概猜得出她在想些什么,无非就是付盈然也出了一千两白银,但好处却让她叶沐遥得着了。 好处? 有什么好处?不过是心之所向而已。 “更何况,然妹妹不是也出手相助了吗?那小沙弥还真该谢谢妹妹呢!” 叶沐遥话中带着笑意,但眉眼处却是清冷一片。付盈然的丫鬟还真是眼皮子浅,将情绪外漏的如此明显,也不知是本性如此,抑或是故意为之? 叶沐遥自然不认为付盈然当真如她表现出的这般天真娇俏,这小娘子在宫中表现的沉稳如磐石,气韵天成的模样她也不是没看在眼里,现下想想,付盈然接近与她,到底是为了何事? “瑶姐姐这般说不就见外了吗?我也是看在姐姐的面上,才帮了这小沙弥,说到底,瑶姐姐才是那小沙弥真正的恩人呢!” 付盈然说着,便主动上前,牵起叶沐遥的手。 叶沐遥感受到付盈然的双手并不似一般闺秀那般柔嫩,指腹也带着些茧子,想必是常年握笔留下的。 这小娘子能以十一稚龄便博了个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自然是极坚毅的,叶沐遥也对她有几分敬佩,只不过付盈然还是不要挡住她的路,如若不然的话,休怪她叶沐遥心狠手辣! ☆、第64章 闻言,叶沐遥不语,只是主动向前迈了一步,入了大雄宝殿之内。 因着付盈然牵着叶沐遥,所以便只能随着叶沐遥的动作来,让她不禁心中升起一丝不忿,以及淡淡的羞恼。 叶沐遥自然是无暇顾及付盈然的心思,感受到手中淡淡的挣扎力道,便道。 “是我力道大了些,可伤着然妹妹了?” 闻言,付盈然只是抽回手,轻轻摇了摇头。 “瑶姐姐,咱们赶紧给佛祖进香罢!” 进香自然是不好带着帷帽的,好在现下大雄宝殿之中的香客并不算多,叶沐遥也不急,自然是有耐心等的这些百姓走后再进香。 等到大雄宝殿之内的三位女眷进完香后,叶沐遥带着的二十位家丁便派上的用场,他们站在大雄宝殿殿门前,冲着想要进香的百姓道。 “各位且慢,我家小姐现下在其中进香,劳烦您老等等。” 一看门口这架势,要来进香的老妪自然是能看出其中进香之人的不凡,忙点了点头,生怕惹了麻烦。 “小姐先请,老妇人并不着急。” 见这老妪如此识趣,家丁面上的笑容便更为温和了。要不是小姐身边的大丫鬟铃兰特地叮嘱过,一定要对来往香客客气些,他们也不至于如此和善。 熟话说的好,宰相门前七品官,他们这些相府的家丁,平日里无论走到哪儿去,个个不是趾高气昂的,不过现下大小姐既然如此规矩,他们自然是不好开罪了主子。 叶沐遥自然是不清楚殿门外的事情,她将帷帽摘下,递给身后的挽翠,然后跪在佛祖面前的蒲团上,接过铃兰手中已经燃起的香,朝着宝相庄严的佛祖三次躬身,心中暗自感谢佛祖让她有再世为人的机会,这才将燃起的香插入香炉之中。 此刻,付盈然则是立在叶沐遥身后,她的帷帽尚未除去,所以,所有人都未曾见到,帷帽下那张清丽绝伦的面孔,正扭曲的可怕,眼神中的愤恨似要将跪在蒲团上进香的叶沐遥焚烧殆尽一般。 叶沐遥自然不清楚付盈然对她的恶意。 进完香后,叶沐遥接过挽翠手中的帷帽,戴在头上,这才转过身望着站立在前的付盈然道。 “然妹妹,你还不进香吗?” 闻言,付盈然身子一僵,仿佛如梦初醒一般,有些急切的开口。 “这便进香了。” 话落,付盈然才将帷帽摘下,跪倒叶沐遥先前跪过的蒲团上,从容不迫的完成进香的举动。 这幅画面,不知怎的,看在叶沐遥眼中,有些说不出的违和感。 现下她便觉得付盈然有些不对,但具体不对在何处,却不得而知了。 第17节 等到付盈然进完香之后,门口的家丁才让开一条路,使得围在门口的香客进入大雄宝殿。二人走出去后,叶沐遥本想独自离去,毕竟她与付盈然也并不算熟识,但却被付盈然给叫住了。 “瑶姐姐且慢。” 闻声,叶沐遥转头望着付盈然,明明是一位娇俏可人的小娘子,但叶沐遥看着,却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寒意从她脊背缓缓升起。 ☆、第65章 叶沐遥微微蹙眉,将胸臆中弥散的寒意缓缓压下,这才仔细打量着面前的付盈然,即使看不清付盈然的表情,叶沐遥也开始觉得这女子恐怕对她有不小的敌意。 “然妹妹有事?” 叶沐遥身子未动,与付盈然保持了些距离,语气极为温和的开口。 “瑶姐姐恐怕也是一大清早便起了,想必也没用多少饭食,又赶了如此长时间的路途,我听闻万安寺的素斋不错,不知能否与瑶姐姐一齐尝尝呢?” 付盈然如此开口,让叶沐遥遮挡在帷帽下方的眉头不由一蹙,现下这里不仅仅只有两府的家丁,还有不少百姓,要是她当面拒绝了付盈然的话,恐怕不到明日,京城里街头巷尾流传的便是端庆侯府大小姐目中无人之事了。 这付盈然是在逼她。 想通这一点,叶沐遥索性也不躲闪了,毕竟敌在暗我在明,自然是要看清楚付盈然的举动,这才好判断该当如何处理这个女子。 “既然然妹妹都开口了,那姐姐我哪里还能推辞?咱们一齐去罢!” 叶沐遥说着,便主动牵起付盈然的手,前头铃兰叫来一个小沙弥,不过并非是方才那个,给她们二人引路。 叶沐遥到了客房,铃兰便出去将素斋给端入房中。 待到铃兰回来,将四菜一汤放在面前的案几上,叶沐遥不由感慨,这万安寺的素斋果然非比寻常,仅仅这卖相,便让人不忍破坏。 百合素雪螺、罗汉斋、马蹄三色素、素三鲜,还有一道冬瓜莲子汤。 这素菜做的颜色鲜亮,尚未入口,清淡的鲜香便沁入鼻端,让人不由食指大动。 叶沐遥接过铃兰随身带着的象牙银箸,拿在手中,望着面前坐着尚带着几分稚气的清丽佳人开口道。 “妹妹怎的还不动筷,姐姐可觉得这万安寺的素斋看着比家中小厨房做的还好些。” 见到叶沐遥面上露出一丝疑惑,付盈然眼神一转,这才拿起她贴身丫鬟递过来的银箸,狡黠的望着叶沐遥。 现下在秦国,凡是有些身份的人,都会用银箸,毕竟当今天下,会用毒的人也不少,为了以防万一,自然是需要用银箸来试毒,这才敢将吃食入口。 付盈然夹起一片百合放入口中,见她先吃了,叶沐遥这才放心,也开始动筷。 看来面前的素斋并未下毒,那付盈然到底有何居心?也不知她想如何对付自己,不过无论如何,还是在吃食上注意些,这才不会生事。 二人用过膳后,铃兰端来寺中为贵客准备的雨前龙井,叶沐遥接过之后,铃兰又不知在何处寻到了一个从未用过的瓷盂,叶沐遥先是含了小半口茶汤,用帕子掩唇,漱了漱口,吐在瓷盂中,然后再重复一次,这才作罢。 付盈然低头,将冬瓜莲子汤小口小口的送入唇间,暗暗打量着叶沐遥的动作,发现这女子倒是个极有规矩的,连用膳时也是这般,倒是与先前那人得到的消息不大相符。 ☆、第66章 叶沐遥现下正揣测着付盈然的心思,对方何尝也不是在暗探她的想法。这相对而坐的两位小娘子,年纪不大,但心机却是不容小觑。 叶沐遥不清楚她到底是何处开罪了付盈然,毕竟重生一世,太后千秋时她才第一次出侯府,期间在宫中也并未与付盈然起过冲突,所以也不知她到底为何要如此。 二人用膳的时候不短,现下已经刚入申时,要是再耽搁一阵子,恐怕即便是快马加鞭,也不能在城门关前回到侯府了。 “然妹妹,现下时候不早,姐姐我要先回了。” 叶沐遥自然不愿再与付盈然虚与委蛇,毕竟牵扯过多也是麻烦,有这份心力,还不如在侯府让白莲身子更不好些,那般做才值得,不是吗? 闻言,付盈然一双凤眸中闪过一丝冷意,却顷刻之间不见,变换之快让叶沐遥都以为自己眼前出现了幻觉。 付盈然现下满面笑意,眉眼弯弯的望着叶沐遥,声音多了一丝期盼。 “瑶姐姐,小妹今日是要留宿在万安寺客房之中的,不知姐姐能不能同样留下,陪陪盈然呢?” 听闻此言,叶沐遥面上也露出一丝勉强的笑容,眼中也是带着些许歉意,她主动伸出手,握住付盈然的,轻拍了拍,这才开口。 “不是姐姐不想留在万安寺陪你,而是实在是家中不便,我母亲的身子恐怕妹妹也听说了,主母一人在侯府劳心劳力,身为小辈自当守在身前尽孝才是,然妹妹还是不要让姐姐为难了。” 叶沐遥说着,面上还淡淡的叹息一声,让付盈然心中冷意更浓,却也不好在面上驳了这话,毕竟要是她开口了,那逼人不孝的名头,也是难听的紧。 现下在秦国,男女之防虽说并无前朝严苛,但闺中女子自然还是极看重名声的,即便是付盈然性子狠辣,却也不能不在乎这些事。 “既然如此,姐姐便先下山罢!妹妹一人在寺中抄写佛经也是无碍的。” 付盈然面前露出淡淡哀戚之色,叶沐遥身后的铃兰见付家小姐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本就是个极美的人儿,自然让铃兰心中升起一丝不舍。 “小姐~” “走吧!” 叶沐遥淡淡的扫了铃兰一眼,心中微恼,这丫鬟到底还是年幼,居然对付盈然这幅装模作样的作态心软了,看来回到侯府之后,必须要好好调教一番,要不然的话,以后恐怕会是大患。 身为下人,铃兰自然不敢违背叶沐遥的话,便怜惜的看了付盈然一眼。后者温和的冲着铃兰点头,倒让铃兰这个年岁不大的小丫鬟觉得付家小姐真真是个极好的人儿。 “妹妹保重,夜深天凉,寺中到底不比家中,切莫着凉了。” 叶沐遥说着,面上露出一丝合体的浅笑,也并未等待铃兰动作,直接自己取了帷帽,仔细戴好。 闻言,付盈然面上同样露出一丝浅笑,冲着叶沐遥开口。 “多谢姐姐记挂,妹妹便不远送了。” ☆、第67章 叶沐遥这一走出禅房,扫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铃兰,声音冷冷道。 “跟上!” 铃兰并不知道主子为何事心中不爽,但隐隐觉得跟她脱不了干系,便委屈的缩缩脖子,也不敢再开口了。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叶沐遥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跟付盈然这种聪明阴狠的女子交手,当真不太容易。好在付盈然现下年纪尚小,应该不会有什么太过狠毒的念头。 叶沐遥这般想着,不过很快她便清楚自己实在是太小看付盈然了。 “有刺客!有刺客!快来保护好小姐!” 听到周围杂乱的叫喊声,叶沐遥眉头一蹙,她现下是清楚了,付盈然根本不打算放过自己。先前如若留在寺中,那恐怕更是防不胜防。 叶沐遥打开窗扇,希望这二十个家丁顶用些,可万万不能输了,要不然的话,她的小命儿恐怕也交代在今日了。 “小、小姐,怎么办?有刺客!” 铃兰到底还是个年岁不大的孩子,一听到外面喊打喊杀的声音,便马上胆战心惊,一双杏眼儿也溢满了泪水,两臂紧紧环着肩膀,身子不由自主的瑟缩着,一副受了惊吓的模样。 叶沐遥自然不知该当如何是好,她不过是养在闺阁中的娇小姐,自然无法对付这些身怀武艺的刺客,现下只能期冀这些家丁争气些。 不过即便如此想着,叶沐遥看着陪伴了时日不断的小丫鬟,也不由动了一丝恻隐之心,便开口安慰了声。 “无事,咱们家的人也并不是那般无用。到时要是真有事的话,你便撒腿就跑,能跑多远是多远,要是跑不掉的话,便用簪子了结了罢。” 闻言,铃兰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她现下根本不觉得小姐是在安慰她。不过即便如此,铃兰还是死死咬住嘴唇,不让含在眼眶中的泪水掉下来。 “铃兰不走,铃兰要一直跟着小姐!” 听了这话,叶沐遥倒是微微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面前这个十二岁的小丫鬟居然会如此忠心。先前她还想着因为这丫鬟有些蠢笨,心思单纯,莫不如换个伶俐些的,但现下看来,这份想要殉主的忠心,倒是极为难得的。 “那便跟着罢。” 叶沐遥此刻眼中的冰冷倒是微微退散不少,不过如若侯府的家丁挡不住外面的刺客的话,那铃兰莫不如死了算了,毕竟一个没有任何身份的小丫鬟,要是被这帮刀口舔血的刺客抓了,受的折磨恐怕还不如去死。 叶沐遥先前已经经历了一次生死,现下倒是有些看开了,只可惜大仇未报,实在是有些不甘心。 马车外的打斗声比方才还要激烈,叶沐遥从窗扇往外看,发觉二十个家丁已经死伤大半了,现下只有八个家丁站在马车周围,对上剩下的五个提着大刀的刺客。 刺客共有十人,叶沐遥虽说并不懂武功,但也知他们并不是什么好手,要真是武林高手的话,二十个家丁恐怕连一霎都阻挡不了。 ☆、第68章 见此情形,叶沐遥也知晓在马车上恐怕是坐以待毙,但她身上并无防身的东西,就算是有的话,恐怕也不是这些刺客一合之将。 这些家丁即使死在此处,也不过是无谓的牺牲罢了,这些人的目的是自己,既然如此,又何必牵连了无辜的人命。 叶沐遥想到此处,不由淡淡叹息一声,重活一世,大仇未报,也不知此次重生到底来的有什么意思。 叹息过后,她便望着缩在马车最里头角落处的铃兰,将声音压低道。 “我便先出去了,你寻个机会活命去罢!” 闻得此言,铃兰先是一怔,然后那双杏眼儿中充斥了不可思议的神色,望着叶沐遥的眼神,仿佛马上便要哭出来一般。 “小姐你不要我了吗?” 铃兰咬唇,本就盈满的眼泪,现下噼里啪啦的往下掉让叶沐遥心中也是有些无奈。 “你这丫鬟,我下去了还不定有什么后果,而你留在此处,想必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我不!” 铃兰猛地站起身子,小脸涨得通红,望着叶沐遥直接大声叫喊道。 “小姐,我是不会丢下你的!咱们、咱们将衣服换了罢!” 闻言,此次愣住的便是叶沐遥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铃兰的忠心竟会达到如此地步,居然想要替她去闯那鬼门关。 叶沐遥轻笑一声,无奈的扫了一眼有些惧怕的丫鬟,道。 “你当这些刺客一个个都如此蠢笨吗?你是丫鬟,身上的装束脂粉也都是丫鬟用的,仅仅是换了衣服,也一样的掩盖不了的。” “好好活着,莫要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 话落,叶沐遥也没再看铃兰这丫鬟,径直走下马车。 而守在车外的家丁一看大小姐下马车的,当即一怔,不明白大小姐为何要立于如此境地。 叶沐遥望着为首的刺客,直接冷声道。 “你们要杀的只有我一人,余下不相干的,便全放了罢!” 第18节 叶沐遥说这话时,当年属于池丞相独女的气韵便萦绕其身,身上傲骨铮铮,让人不由有些自惭形秽,再也不敢因着这是个女子便小瞧于她。 而站在叶沐遥身旁的家丁,也并未想到大小姐是因着他们这帮鄙贱粗俗的奴才才置于如此境地,一想如此,一个个汉子也不由红了眼眶。 “叶大小姐还真是良善,不过是几个奴才罢了,哪里比的过你的性命金贵?” 为首的刺客蒙着面,叶沐遥无法看清他的表情,却也听出了话中的嘲讽。 对此,叶沐遥却是不以为然。奴才的命难道便不是人命了?前朝池家因着隐田而被株连,若不是家中老奴用自己的孙子换了池家的小少爷,那池家恐怕便会绝后了。 所以,自那之后,池家的家规便多了一条。 不得随意轻贱奴仆性命,如若违之,其人必将从池家族谱上除名! 即使重生,叶沐遥也一直认定自己是池家人,而非叶家,所以池家的家规她自然是不敢有丝毫违抗的。 ☆、第69章 闻言,叶沐遥丝毫不恼,她的命既然已经不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也没必要再与这些亡命之徒争论什么,只不过付盈然这女子,当真是心狠手辣,如若她今日不死的话,必然要付盈然对今日所作所为悔不当初! “罢了,你们到底要作甚?是杀了我,还是要留着我要挟端庆侯?” 叶沐遥实在是无法在外头管叶云起叫上一声父亲,毕竟今日十分危急,说不好便会命丧黄泉,又何必为难自己呢? 闻言,为首的刺客桀桀怪笑,看着叶沐遥的眼神也变得不怀好意起来。 “像大小姐这般标致的美人儿,如此香消玉殒岂不可惜?要不你好好伺候大爷跟弟兄们,我便饶你一命。” 听闻这鄙贱之人的污言秽语,叶沐遥蹙着眉,满面冰寒,厉声道。 “住嘴!你算是什么东西?” 叶沐遥本就是秦国贵女,气势自然不是站在车外家丁可比,她这般愠怒,当真把面前的这帮刺客给震住了。 等为首的刺客缓过神来,发觉自己竟然被一个不过十二的小娘子也吓住,不由发觉面上无光,心下对叶沐遥更为恼恨。 “你这小娘皮,非比老子要了你的命不可吗?兄弟们,给我上!” 随着男子一声粗哑的怒吼,叶沐遥心中也渐渐冰冷,抽出发间簪着的累丝珠钗,抵在喉间,打算直接自我了结。 毕竟自裁要比活着任这些贼子侮辱要好! 叶沐遥先前还觉得她应当会忍辱偷生,毕竟大仇未报,现下看来,与其如此腌臜的活着,等待这帮刺客的践踏,她莫不如离开这个肮脏的世间! 累丝珠钗刺破皮肤,溢出嫣红的血迹,顺着细白如瓷的脖颈缓缓下滑,画面极为妖异。 叶沐遥闭上眼,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看着身旁家丁与刺客殊死搏斗的身影,手上想着再用力几分,这样便可以将一切都结束了。 “住手!” 一声清亮的娇喝响起。 接着便是一阵破空声。 叶沐遥只觉得腰际一紧,紧接着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脚下一片虚浮,她根本不敢睁眼,等到再次感受到脚踏实地的感觉,这才试探的睁开双眸,发觉面前正出现了一个极为娇俏的少女。 少女穿着红衣劲装,年纪并不很大,约莫比叶沐遥大上一二岁,身量纤长飘逸。 而她手中紧握住一根乌金色的长鞭,想必自己方才感觉到腰际的力道,便是来自于这根长鞭。 “谢过小姐救命之恩,但沐遥还有一不情之请,请小姐将这几个刺客都给赶走罢!我的家仆恐怕再不医治便不成了。” 叶沐遥说是求着红衣少女,但却也不报太大希望,毕竟少女只有一人,而刺客却还剩下五个。 “那我帮你,你可要好好报答我。” 那少女留下这一句,便挥舞着长鞭,脚下微微用力,朝向空中一跃,猛然挥出一鞭,将为首的刺客颈子紧紧缠住。 那刺客被扼住要害,只觉呼吸困难,两手死死抠住仿佛灵蛇一般缠绕在脖颈处的长鞭,却不能撼动半分。 ☆、第70章 叶沐遥眼见着这位红衣少女将刺客头子的颈项生生用长鞭扼断,那刺客的口鼻都源源不断的涌出血来,双目暴突,死不瞑目,看着极为狰狞,让叶沐遥不禁皱眉,心中觉得有些恶心,却觉得红衣少女行事果决,当真是个极好的。 叶沐遥这女子,方才连自己的性命都不想要了,更何况面前的这几个刺客。不过她见红衣少女刺客仿佛狼入羊群一般,三下两下的便将刺客给解决了,不由高声道。 “小姐请留一个活口,我这还需审问一番。” 闻言,红衣少女哼了一声,将手中的长鞭一震,方才那个即将步了其余刺客后尘的男子,直接被甩了出去,身子在半空中飞出,猛然撞在不远处那颗足足有成年男子腰粗的杨树上,且直接将杨树给拦腰撞断了。 叶沐遥睁大凤眸,有些呆滞的望着此刻狠狠摔落在地,一手捂住胸口正在不断的呕血的刺客。 这还算是活口吗? 刺客,端庆侯府还活着的家丁,看着地上已经死透了的九名刺客,已经远处那一直在呕血半死不活的那人,胸中浮现一丝恐惧。 面前这精致娇俏的少女看着也就比大小姐年纪大上一二岁,怎的会有如此高的功夫?且又杀人不眨眼,真真仿佛煞星在世一般。 红衣少女一扫周围家丁的眼神,便知他们心中所想,清冷的面上露出一丝不悦。 见红衣少女有发怒的表象,叶沐遥也不敢怠慢,主动上前,精致的绣鞋踩过一名倒在地上的尸体上面,却连眼睫都并未眨上一下。 “这位小姐,我是端庆侯府长女,名为叶沐遥,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叶沐遥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不过眼见红衣少女将乌金色长鞭缠绕在腰际之后,面上的笑意便有些僵硬,不过却并无其他的想法。 在她看来,红衣少女是她的救命恩人,自然是极好的,即便是性子有些古怪,也不碍事。 “我是岑惊鸿。” 红衣少女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着叶沐遥,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叹之色,毕竟面前的少女虽说年岁不大,但一身气度以及容貌,真真是让岑惊鸿见识了什么叫高门贵女。 “岑小姐,不知你要去何处?让沐遥送上一程可好?” 叶沐遥想着这岑惊鸿既然救了她一命,自然是要好好感谢一番,在马车中叙上一叙也是不错的。 闻言,岑惊鸿面上眉头微微一蹙,扫了叶沐遥的马车一眼。 见状,叶沐遥面上笑意更浓,开口道。 “我听岑小姐口音,并不是京城人士,由我带小姐入京,岂不美哉?” 听得此言,岑惊鸿面上露出一丝惊诧,倒像是很佩服叶沐遥一般,开口道。 “你这小娘子还真厉害,我自认为学了一年多的京城官话,应当已经差不多了,没想到还是被你识破。既然你要入京,捎我一程也好,只是你这些家丁该当如何处置?” 叶沐遥看着此刻并未受什么伤的一个家丁,对他道。 “你再去寻几辆马车,将咱们府上的人给好好带回去,莫要让伤再重了。” ☆、第71章 叶沐遥说完,便看着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铃兰,对着这丫鬟笑着道。 “赶快拿出点散碎银子,这样他才好将马车赶过来。莫要耽搁太久了,事情紧急。” 闻言,铃兰眨眨眼,一时并未反映过来,等到叶沐遥横了她一眼是,方才如梦初醒一般,这才将袖中的钱袋掏了出来,递给才将叶沐遥知会过的家丁。 叶沐遥转过身,对着受伤的众人道。 “今日多些大家了,你们的作为我自然是看在眼中,回府每人赏银五十两,身上有重伤的再添五十两。” 须知,五十两几乎是平常百姓一家一年的用度了,现下叶沐遥说赏便赏,出手还真是大方。 “各位在此处等上一会儿,我先送这位小姐入京了。” 叶沐遥说完话,便踩着杌子上,入了马车。而岑惊鸿仅是身子一跃,便飞身上车,好不潇洒。 “奴才在此先谢过小姐!” 留在原地的家丁见叶沐遥上了马车,这才齐齐开口。 闻得此声,端坐于马车中的叶沐遥心中也有一丝笑意,总算是死里逃生了,今日来这万安寺真真凶险之极,要是没有遇上岑惊鸿的话,她现下恐怕早便魂归西天了。 “你这主子做的倒是不错。” 依靠在车壁假寐的岑惊鸿淡淡出声,让叶沐遥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你笑什么?” 即使没有睁眼,岑惊鸿也能辨别出叶沐遥的表情,让面前的这位高门贵女如此发笑,倒是为甚? “我在笑你称赞我,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因着这个称赞我。” 闻言,岑惊鸿也顾不上假寐,面上露出一丝羞恼,直接呛声道。 “你们这些大家闺秀,说话弯弯绕,当真让人听得发昏。” 叶沐遥仔细打量着面前的岑惊鸿,发现少女五官极美,不同于闺阁女子的纤细柔弱,在她身上则是一种大气活泼的动人,仿佛冬日中的骄阳,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耀眼的光彩。 “你说得对。” 叶沐遥并不否认,毕竟这是达官显贵们的通病,不过也没有坏处,毕竟大家族中千年都是这般习惯,想来也是无法改的。 见叶沐遥承认了自己的话,岑惊鸿不由轻咦一声,这才仔仔细细的将面前的贵女看在眼里。发觉叶沐遥长相是比旁人更为秀丽可人,其他也看不出什么旁的。那种怒斥刺客的气势现下更是丝毫无法发觉半点。 “我可否称呼你为惊鸿?” 叶沐遥倒是真心想交了岑惊鸿这个朋友,毕竟现下她所接触的女子,一个个都是心机极深,就连一开始印象不错的付盈然,居然也要致她于死地,真真知人知面不知心。与之相比,岑惊鸿这般真性情的小娘子,才让叶沐遥更加安心。 “你愿意叫便叫罢!” 岑惊鸿出身于商家之家,外祖家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颞横山庄,自小便习了一身武艺,不过性子冷淡,所以也并未交到几个好友,不熟之人看着才觉得她有几分冷傲。 ☆、第72章 “惊鸿,恕我冒昧,不知你从江浙一带上京中所谓何事?” 岑惊鸿明显年纪不大,独身一人从江浙一带上京,自然怕是没那般简单。叶沐遥因着岑惊鸿对她有救命之恩,所以这才多问一句,看看自己是否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也好报了这恩德。 闻言,岑惊鸿下意识的抿紧唇,面上的神色也变得有几分冷淡,叶沐遥不知她到底是想起何事,只觉得是自己的冒昧吓着人家,才会如此的,便赶忙道歉。 第19节 “惊鸿要是为难的话,便不必说了,毕竟是我有些冒昧了。” 叶沐遥浅笑一声,也是略微觉得有些羞涩,将散乱在耳畔的发轻轻往后一挽,对着跪坐在角落里的铃兰开口道。 “铃兰,帮我将头发绾上,要不然这般回府,府上人不定以为咱们经历了什么,若是让母亲担心可就不好了。” 叶沐遥自然是不怕白莲担心,不过是为了她现下的名声罢了,毕竟今日之事说大不大,说小也并不算小,起码刺客还死了九个,只有一个留在原地,等着一会儿带着回去侯府。 “是。” 铃兰应了一声,便跪坐到叶沐遥身后,从座椅下的匣子中取出一把象牙梳,轻轻将叶沐遥如墨云一般的黑发梳顺。 “我上京自然也是有事,想要为家父求取一味药材。” 闻言,叶沐遥眼神便有些发亮,岑惊鸿只要开口便好,她即便是不择手段,也会帮她这个忙。 “不知惊鸿需要何种药材?我好歹也出身端庆侯府,大部分药材应当都能到手。” 即便是不能到手,不是还有尉迟津吗? 为着救她一命的岑惊鸿,即便是去再次劳烦一次尉迟津,也算是值得了。 即便叶沐遥如此开口,岑惊鸿却并未放松下来,毕竟她需要的药材实在是太过珍贵了,即便叶沐遥是侯府贵女,也不一定能拿得出来。 岑惊鸿自己便是出身于江南第一大商会——红叶商会。要是需要银钱便可取到的东西,倒也没必要她千里迢迢的从扬州来到京中。 但这物什,实在是太过重要,只要有了这位药材,红叶商会便可将再进一步,一举跃上秦国第一商会。 这是祖父父亲的心血,她自然是看的极重。 “天山雪莲。” 岑惊鸿犹豫着开口,眼中也是有几分微微的羞涩,毕竟天山雪莲这东西可是难得的宝贝,传说中有生死人肉白骨,但即便真实药效没那般夸张,想必也是极好的东西了。 一听闻天山雪莲四个字,叶沐遥先是怔了一下,然后整个身子便僵住了。 这天山雪莲的奇效她自然听说过,当年、当年便有人给自己父亲送过两株天山雪莲,而她那时还小,不过也是亲眼见过这物什的。 “我能找到。” 一想起池渊,叶沐遥心中便狠狠揪紧,随即面色有些苍白的开口说道。 闻言,岑惊鸿一双漂亮的水眸中露出惊喜之色,笑花在其面上绽开,真真是极美的姿容。 “真是多谢你了!” ☆、第73章 叶沐遥见岑惊鸿满面笑意,心中也是舒坦不少,毕竟东西是死的,但人却是活的,要是天山雪莲能有用处,那也不枉爹爹精心将其封存之功。 天山雪莲一直存放在池水瑶陪嫁的嫁妆中,一间脂粉铺子里头。因着池水瑶过世,而叶沐遥又是顶着池水瑶独女的身份,所以这份丰厚到令人咂舌的嫁妆,现下自然是归到白莲手中,毕竟是她管着掌家权。 作为游魂飘荡十二年,叶沐遥并未听说府中发现天山雪莲这等神药,且因着陪嫁的铺子是池水瑶的,所以除了可用的现银之外,铺子都挂在她叶沐遥的名头下。虽说那些铺子的收益暂时不归叶沐遥,但是想要进去巡视一番,自然也是无碍的。 想到当年爹爹精心为自己准备的嫁妆,便落入了白莲那个贱妇之手,叶沐遥眼神冰寒,恨不得将白莲与叶云起这对无耻之极的奸夫淫妇直接给杀掉泄愤。 当年将白莲所出的叶沐遥挂在池水瑶的名头下,所为的便是这份丰厚的嫁妆。 叶沐遥一双玉手紧紧握拳,修剪得宜的指甲嵌入掌心也不自知,她需要用疼痛让自己清醒些,这才好把所有属于她的物什给一件一件夺回来! “惊鸿,天山雪莲我能找到,但花费的时候恐怕不短,你要的很急吗?” 叶沐遥敛好眼中的情绪,面上再次挂起一丝浅淡的笑意,看着真真是极为温柔,让人心生好感。 岑惊鸿闻言,面上露出一丝犹豫,毕竟现下江南所有的药商都并未找到天山雪莲,但若是时日久了,恐怕也会生出事端,到时那人提前通过旁人拿到圣药的话,恐怕也没有那般在意了。 “也并非很急,但最好快些。” 岑惊鸿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之人,她现下希望叶沐遥能出手相助,自然是极其感念,哪里能挟恩图报,让人心生厌烦呢? 这种做派,就连岑惊鸿自己也是半点看不上的。 岑惊鸿面上露出一丝绯色,显然也为自己现下的举动有些羞愧,毕竟她一开始救叶沐遥,纯粹是觉得这个小娘子看着也有几分胆色,仿佛江湖中豪爽的侠客一般,这才出手相助,但现下自己居然为了天山雪莲与这小娘子相谈,真是功利了些。 见岑惊鸿眼中流转的神态,叶沐遥便清楚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毕竟才是个尚未及笄的小娘子,心思掩饰的自然没有多好。 “惊鸿,你现下年岁几何?” 叶沐遥故意转了个话题,避免岑惊鸿尴尬。那天山雪莲放在暗格中藏着,也不过是一件死物。更何况,天山雪莲一共有两株,交给岑惊鸿一株,自己留下一株,自然能以备不时之需,不会有碍的。 闻言,岑惊鸿面上的羞窘顷刻消失,带着几分爽朗的笑意,眼眸灿若星辰,欢快着道。 “我现下已经十四了,马上便要及笄了。” 即便岑惊鸿出身商家,家中对她的教养也是极严,只可惜她偏生一副武人性子,自然是让红叶商会的主子心下忧虑不已。 ☆、第74章 看着岑惊鸿的模样,确实并不似已经及笄的女子,叶沐遥眸中带笑,便也直接开口道。 “我现下只有十二,称惊鸿一声姐姐,莫要嫌弃沐遥了。” 闻言,正在为叶沐遥梳发的铃兰身子一震,她怎么也没想到小姐居然会跟眼前这位根本不知来历的女子这般投缘,万一要是让夫人知晓了,她恐怕也不必留在小姐身边了。 岑惊鸿也并未想到叶沐遥会开口说出此言,毕竟即便是她自己救了叶沐遥一命,但端庆侯府的门第,她自然是高攀不上的,便摆了摆手,朗声笑道。 “你莫要打趣我了,我出身商会,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最为低贱,又哪里能让你屈尊叫一声姐姐呢?” 叶沐遥是真心实意想要交下岑惊鸿这个朋友,毕竟两世相叠,她都并未遇见过如此合心意的小娘子,要是能与她交好,自然是不错的。现下听到岑惊鸿说出士农工商这一套来,叶沐遥不由微微羞恼的横了她一眼。 “姐姐这就说笑了,士农工商哪里有高低贵贱之分?身为我大秦百姓,便都是秦国人,即便我是端庆侯之女,难不成便不是秦人了?” 叶沐遥这般开口,岑惊鸿便有些招架不住,她从小便醉心武艺,接触的也是颞横山庄的江湖儿女,自然是说不过叶沐遥这个心有七窍的大小姐。 “我没有此意……” “姐姐莫要说了,你大抵是看不上沐遥罢!觉得沐遥并不似江湖女子一般豪爽,所以这才不愿结交。” 叶沐遥说着,眼眶不由红了半分,声音也小了不少,听得好似在抽哽一般,让岑惊鸿一下子便慌了神。 “沐遥,你莫哭!叫姐姐便是了!好妹妹!” 岑惊鸿一咬牙,脚下一跺,便承认了叶沐遥的妹子身份。 闻言,叶沐遥脸上哪里还有方才那般楚楚可怜的神色,抬头一看,眉眼处尽是笑意,让人望着便极为欢喜。 岑惊鸿自然也是发觉了此点,一双美目露出一丝佯装的怒气,面上刻意流露出一丝狰狞之色,冷笑着开口道。 “好啊!你居然敢骗姐姐,当心家法伺候!” 说着,岑惊鸿身子一动,便飞到叶沐遥身后,开始搔着她的痒痒肉,让叶沐遥银铃般的笑声在马车内盈盈回响。 在外驾车的王二子自然是不敢偷看主子的,不过一张憨厚的面上却罕见的露出一丝疑惑: 主子这是在作甚?怎的笑的如此开怀? 两人笑闹着,没多久马车便到了城门,因着马车上有端庆侯府的标示,所以守城的卫兵也不会不长眼的上前去拦住贵人,便直接放马车过去了。 “姐姐,不知你来到京中,想要住在何处?” 即便岑惊鸿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想要让她住在侯府,恐怕不是易事,毕竟岑惊鸿是商户子,老太太首先便是第一个不同意。 岑惊鸿自然是能看出叶沐遥眼中的好意,也知晓她的为难,便直接开口说道。 “妹妹不必挂心,我家在京中有铺子,我住在铺子里便是了。” ☆、第75章 既然岑惊鸿家中在京城有铺子的话,那必然会照顾好她,想必也不会出事。不过现下叶沐遥还不知该如何联络岑惊鸿,便开口问了一句。 “姐姐,不知妹妹拿到天山雪莲之后,该如何送去给你呢?” 叶沐遥歪着头,面上露出一丝人畜无害的笑容,让岑惊鸿不由再次放松了警惕,直接将自己的老底交了个干净。 “这也不是难事,我家的商会名字叫红叶商会,想必你也听说过,派人到京中的红叶商会找我便是了。” 闻言,叶沐遥慵懒的轻轻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清楚了。 红叶商会吗? 江南第一商会,这姐姐家可不是普通的商户呢! “姐姐,天山雪莲并非凡物,等我送到你手,万万不可让第三人知晓,如若不然的话,恐怕还会生出事端。” 闻言,岑惊鸿一张带着笑意的面上也露出些许凝重之色,身为江南第一商会的大小姐,岑惊鸿自然是清楚天山雪莲的珍贵,如要露出一丝口风,恐怕便会引来不少闻风而动的苍蝇,真真是让人厌烦至极。 “妹妹放心,等到回到商会,我便手书一封带给家中兄长,有他过来主持大局,想必也不会有碍。” 岑惊鸿虽说年纪轻些,也并非是天真懵懂不知世故的大小姐,想必她的哥哥,生在红叶商会之中,应当不会生出事端。 “铃兰,你去跟王二子知会一声,让他将马车驾到红叶商会。” 叶沐遥淡淡开口,以指腹轻抚着铃兰将将绾上的发髻,发觉并无一丝凌乱,眼中这才带上了一丝满意之色。 铃兰乖乖称是,这便出了车厢与王二子说道去了。留下叶沐语与岑惊鸿二人在马车内。 叶沐语凤眼看着岑惊鸿,便低声开口道。 “姐姐,这天山雪莲一事,还请你万万不可对不相干之人透露出半点消息,毕竟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是旁人知晓沐遥能拿出天山雪莲,恐怕并非幸事。” 听得此言,岑惊鸿面上一紧,当即便道。 “妹妹你便放心罢!就算是有人以死相逼,姐姐也不会透露出半点消息!” 见岑惊鸿面上透着的大义凛然,叶沐遥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她仅仅是怕侯府中人知晓了天山雪莲之事,对她有所怀疑,这哪里需要岑惊鸿配上性命呢? 这个姐姐有时还真是直爽的让人哭笑不得。 “姐姐莫要胡说,天山雪莲不过是死物,万万不可看的太重了。你红叶商会乃是江南第一商会,自然不要被凡物牵扯心神。” 叶沐遥一把拉过岑惊鸿的手,从怀中取出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这玉佩上头并无什么繁复的花纹,只刻了平安二字,但触手生温,便可知这是难得的好物。 叶沐遥将玉佩放入岑惊鸿手心,正色道。 “姐姐便收下罢!便当妹妹给姐姐的见面礼。” 第20节 这玉佩是前些日子老太太赏给叶沐遥的,老太太一掌家,自然没有白莲那般精打细算,好东西流了不少往叶沐遥的碧瑶居。 不过叶沐遥只第一眼见着这块羊脂玉佩,便知晓这是她嫁妆里的物什,以此物来送给岑惊鸿,才不算辱没了她。 ☆、第76章 岑惊鸿也并非是没见过世面的小户女子,当羊脂玉佩放入手心时,她便清楚这不是凡物,将想拒绝,抬眼对上叶沐遥的凤眸,其中的坚定之色不容忽视,岑惊鸿这才将涌入喉头的拒绝之话吞入腹中。 “那姐姐便收下了,也有一件小东西送给你,万万不要拒绝了。” 岑惊鸿面上当真是带着极深的笑意,她之前救叶沐遥,不过仅仅是一时兴起,从而拔刀相助,却并未想到叶沐遥是如此真性情之人,既要帮她寻天山雪莲,又将如此珍贵的玉牌送入她手,这个妹妹,她岑惊鸿算是认定了! 岑惊鸿将腰间红底虎纹纹绣的荷包取下,把其中装着的一块金镶玉牌递到叶沐遥手中,便道。 “姐姐都未客气,妹妹可也不必推辞了,这是我们红叶商会的令牌,你有此物,便可以从红叶商会中调动人马,以后自然是安全无虞。” 闻言,叶沐遥倒是有些怔住了,无论如何她也并未想到,面前的金镶玉牌居然会珍贵到如此程度。金镶玉牌上刻着一直鸿鹄,想必便是证明岑惊鸿身份的令牌,这样珍贵的大礼,她可如何收下啊? “姐姐!” “妹妹,你莫要多言了,如若不然,小心姐姐不认你这个妹子!” 岑惊鸿一瞪眼,叶沐遥也知她并非说笑,便将那快半个巴掌大的金镶玉牌放入腰间的莲花荷包中,随身带着。 “小姐,红叶商会到了!” 铃兰这丫鬟再外头喊了一声,叶沐遥与岑惊鸿对视一眼,岑惊鸿将手掌放在叶沐遥肩头,留下一句: “好好保重!” 这便翻身直接下了马车。 叶沐遥在马车上,见岑惊鸿已经进入了红叶商会之后,这才让王二子驾车回到侯府。 现下马上便要出了酉时,幸好是夏日,天色并未全黑,城中宵禁的时辰也未到,王二子丝毫不敢耽搁,飞快的将马车驾到侯府。 叶沐遥本来以为她这般时辰回府,应当并不会惊动府中太多人,怎料将一回到碧瑶居,铃兰便快步将老太太身边的涉芙给领进来,冲着叶沐遥福了福身子,才道。 “大小姐,您可无事?老太太听说您今日遇上了刺客,方才挂心极了!” 闻言,叶沐遥便清楚,想必是受伤的那些家丁将消息给传了回来,老太太这才知晓此事,也不清楚叶云起到底得没得到消息。 “涉芙姐姐,劳烦你告知祖母一声,说沐遥无事,多亏了好心人拔刀相救,这才有惊无险。明日沐遥会亲自探望祖母,还请她老人家看顾身子,莫要太过挂心了。” 即使叶沐遥心中对老太太极为不喜,但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下的,给铃兰使了一个眼色,这丫鬟立刻便转身去了里间,取了一个绣工精致的小荷包,其中沉甸甸的装着几两散碎银子。 铃兰不顾涉芙的推阻,便直接将荷包塞到涉芙手里。 见涉芙这丫鬟眉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叶沐遥这才满意了。 “奴婢谢过大小姐赏!既然大小姐无事,那奴婢便去回禀老夫人了。” ☆、第77章 叶沐遥看着涉芙离去,白莲身边的莺歌便又来了。 因着白莲今日身子不爽,脾气也差的出奇,所以这些贴身伺候白莲的丫鬟,一个个都消瘦不少,连绯看着眼眶下有明显青黑之色的莺歌,心中倒是升起一丝快慰。 只消白莲这么折腾几个月,她身边的丫鬟一个个必然都会有怨言,到时候办事的话,可便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了。 “大小姐,夫人听说您在为她进香的路上,被歹人行刺,当即忧心至极,连饭食都未用了。” 莺歌微微低垂着头,叶沐遥在她身上察觉出一丝不忿,面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却并未有一人察觉。 “母亲今日本就身子不爽,怎的连饭食都不用了?莺歌姐姐,你现下去小厨房知会一声,炖上一盅酸萝卜老鸭汤,现下虽说不能用,但明早也可以入口了。” 叶沐遥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暂且并没有沐浴的打算,面上刻意流露出一丝焦急,便对铃兰开口道。 “铃兰,我先去一趟云水阁,你将热水准备好,等下我便回来沐浴。” “是。” 铃兰也知今日小姐受到惊吓,怕是已然极为疲惫了,但现下居然在晚间去云水阁探望尚未用饭的夫人,老夫人夸赞的纯孝所言不虚。 莺歌倒没想到叶沐遥打算去一趟云水阁,不过主子就是主子,她们愿意折腾,当奴才的有什么办法?也希望大小姐去了云水阁,夫人能将脾气收敛些,万万不要再继续打骂她们这些下人出气了。 晚间天凉,叶沐遥披了一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这才跟着莺歌出了门去。 碧瑶居距离云水阁其实并不算远,等到叶沐遥将将入内,并未走入寝房时,便听到房中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你们这些贱蹄子,现下真是不待见我这个正经主子了!要是哪个心有不甘的话,便去盈园伺候那四个狐媚子啊?” 白莲的叫喊声极大,即使叶沐遥并未入内,也听闻的极其清晰。 房中传来啪啪的声音,想来是白莲正差人给房中的丫鬟张嘴,想着白莲现下居然会如此嚣张,叶沐遥眉头微蹙,面上露出一丝恼意,实则心中倒是觉得白莲这般撒泼,才合了她的本性。 “这云水阁是怎么回事?母亲今日身子微恙,这帮下人便敢不待见当家主母,真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就不怕母亲将你们一齐发落了吗?” 叶沐遥人未入寝房,但声先至。 怒斥声让跪在地上伺候的丫鬟们一个个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根本不敢抬头。 给丫鬟们张嘴的自然不会是白莲,因着白莲心中不爽,所以动手的自然是白莲身边较为得宠的燕舞。 燕舞也是个嚣张性子,仗着有白莲的宠信,一向不把云水阁其他丫鬟婆子放在眼里,现下主子让她动手,燕舞自然是极为卖力。 叶沐遥一进来,看见的便是燕舞这娇艳丫鬟对着一个三等丫鬟左右开弓的场面。 ☆、第78章 那三等丫鬟现下早就被打的面目红肿,口鼻溢血,根本看不出原来的面容,不过看那还未长全的身量,也可知这丫鬟年岁不大。 “好了,住手罢!” 即便叶沐遥心中希望白莲将事情闹得再凶些,也看不得在她面前一个小丫鬟被活活打死的场面。 叶沐遥心中喟叹一声,即便是要将叶家主子一个个都给毁了,这些奴婢还是少些牵连,毕竟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听闻叶沐遥的声音,燕舞一愣,高高扬起的手掌并未落下,面上的狰狞之色定格,看上去让人分外厌烦。 燕舞回头望了一眼依靠在榻上的白莲,发现夫人冲着她点点头,这才一把将那三等丫鬟摔在地上,算是放过了。 叶沐遥见状,也并未多说什么,反而直接向着面色苍白,身量消瘦的白莲屈膝行礼。 “给母亲请安。” 白莲见叶沐遥面色有些苍白,却仍在晚间感到云水阁,心中倒是升起不少安慰。这两个女儿之中,只有沐遥是个好的,不向沐语,生怕惹怒了叶云起,便再也不踏入她这云水阁,真真是让白莲心寒不已。 叶乘风现下年仅八岁,但其实也并不算多小,自然不好与妇人一齐住于后院。长于妇人之手的嫡子,叶云起是不屑于要的。 所以叶乘风自五岁起,便被叶云起带到前院,亲自教养,现下正在族学中,等着再过段时日,便送去国子监。 白莲心知这般作为对叶乘风有利,但她还是极为不舍唯一的儿子,不过现下既然见不着面,说多了还不是空话? “你坐下罢!莫要靠我太近,过了病气儿就不好了。” 白莲现下对叶沐遥也有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关怀,毕竟这个女儿的所作所为她一直都看在眼里,不似沐语那个冷情冷性的,让人心寒。 闻言,叶沐遥面上露出一丝犹豫,这才开口道。 “母亲,我听闻您今晚又未用吃食,胃口当真这般差吗?” 见着叶沐遥眼中浓浓的关怀,白莲心中一暖,今日冷淡的面上也挂上了些许笑意,冲着叶沐遥开口道。 “不过是一晚没用东西罢了,莫听那些丫鬟的胡言乱语。” 其实白莲身子现下也并无大碍,只不过她被叶云起的作为也气着了,这才无法用下饭食。 自打那日与叶云起争吵过后,这位侯爷又是日日流连于盈园,生生的打着她这个主母的脸面,白莲心中要是好过,那才反常。 叶沐遥心知这些关节,但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眼中关怀之意渐深,叹息一声才道。 “要是母亲不用饭食的话,沐遥又怎能放心?沐遥让莺歌姐姐在小厨房炖了一盅酸萝卜老鸭汤,明早便能入口了,这汤水极为开胃,想来母亲可要多用上一些。” 叶沐遥说着,眼中流露出一丝期许之色,白莲见了,也不忍驳了女儿的好意,便道。 “为母知晓了,今日你受到惊吓,还不好好歇着,养养神!” 白莲面色严肃,语气中关切之意更浓,让叶沐遥心中暗自冷笑。 ☆、第79章 闻言,叶沐遥乖巧的点头,精致的眉眼处露出一丝温顺之色,看着让白莲觉得舒心不已。 叶沐遥特地吩咐小厨房给白莲煲的酸萝卜老鸭汤自然是有原因的,之前的香料让白莲心火浮躁,现下吃了发物的话,药效恐怕会更明显,且当日她在盈园前埋下的物件,现下也应当发挥作用了。 时机正好,焉有不为之理? “多谢母亲挂怀,您要好好保重身子,我和沐语还有乘风才能放心。” 叶沐遥说着,眼眶便又红了起来,娇弱的仿佛在风中飘零的梨花,让人看着就不忍伤害。说实话,叶沐遥此般作态,还是跟当年的白莲所学,以柔弱的外表掩饰狠辣的内心,这样效果不错,起码现下在端庆侯府之中,所有人都认为自己是个纯孝的,却不知白莲现下这般处境,始作俑者便是她这个纯孝的大小姐。 “好了,你去罢!” 白莲苍白如纸的面上挂着一丝浅淡的笑意,脾气倒是如莺歌所希望的一般,暂时没有那么大的火气了。 叶沐遥回到碧瑶居后,铃兰已经将热水勾兑上羊奶,其中洒在牡丹花瓣。 放在桌上的香炉正袅袅生烟,其中的香料也是叶沐遥亲自调的,其中以珍贵的沉香木为主料,加上白芍等鲜花汁子,阴干之后方才使用,有凝神之效。 香炉上头有一个镂空的小顶,上头装着不多的清水,为的就是将香料点燃后的烟火气给去除。 嗅着房中清淡的沉香气味儿,铃兰服侍叶沐遥将外衫里衣一件件褪下,最后只留绯色绣翠竹的肚兜儿以及上好蚕丝所制的亵裤。 叶沐遥踩在杌子上,一步一步的迈入水中,等到莹白的身子尽数被乳白色的水面浸没之后,略微灼烫的温度让她舒服的喟叹一声。 叶沐遥泡的水都凉了,铃兰这才得到吩咐,忙又去打了一大盆清水,亲自端入房中,将巾子沾湿,轻轻为叶沐遥擦洗着。 等到完全收拾好后,叶沐遥已经很是疲累,冲着铃兰道。 “将香炉熄了,你便歇下吧。” 第21节 铃兰应了一声,起身去将雕龙纹的香炉打开,以小顶中的清水将燃着的香料浸没,确定香料完全熄灭之后,便将卧房中八盏烛台吹灭的六盏,只留下两盏予以照明。 “铃兰,记得今日之事,再也不许吐口,至于我所指何事,你应当清楚。” 就在铃兰马上要走入外间之时,叶沐遥缓缓开口。说出的话让铃兰身子僵硬了半分,好半会儿才开口道。 “奴婢知晓了。” 听到回话,叶沐遥这才放心,感觉一阵疲累,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天光大亮,铃兰将叶沐遥给叫醒,极快的为她梳洗装扮。 叶沐遥因着一清早便要去常青院给老太太请安,所以自然不好怠慢。现下这个时候,老太太并未起身,但她这个做小辈的可不能怠慢,好不容易博来的纯孝名声,自然需要保持下去,所以晨昏定省是必须的。 ☆、第80章 叶沐遥到了常青院的时候,发觉今日这里倒是热闹的很,不止叶沐语来了,就连深入简出的通房云诗也出现在此处。 叶沐遥才将坐在老太太下手,便听见下人的通传声。 “婉夫人、莹夫人、斐夫人、苑夫人到!” 闻声,叶沐遥先是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到常青院的是叶云起新纳的的四个媵妾。因着媵妾的身份比姨娘高出不止多少,虽说并不如白莲这当家夫人尊贵,但好歹也算是正经主子,与一般妾室那种主不主奴不奴的身份可全然不同。 四位佳人盈盈入内,先是冲着老太太行礼,因着是媵妾的身份,所以自然是不必向叶沐遥叶沐语行礼的。 “早就听闻老夫人的两个孙女,端的是天仙下凡的姿色,只不过因妾身份低微,不到初一十五之日是不能来常青院拜会的,所以便未曾得见两位小姐,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四个媵妾之中,其中生的最为美艳的媵妾开口说道。 叶沐遥并不清楚这几个媵妾到底谁是谁,毕竟今日才第一次见。身后的铃兰身子微微前倾,在叶沐遥耳畔轻声开口。 “朝您说话的这位是莹夫人,全名陆羽莹,听说父亲还是个七品的小官儿,这是他家的嫡女,现下不过十八。” 叶沐遥抬头打量着这莹夫人,因着媵妾的身份,她们自然是不好穿正妻方能匹配的正红之色,不过莹夫人身上也是娇艳至极。娟纱金丝绣花长裙,一朵朵娇艳的寒梅在裙摆处盛放,端的是精巧绮丽,莹夫人皓腕上带着蓝白琉璃珠镶嵌金腕轮,墨发绾起,头戴银镀金穿珠点翠花簪,艳丽的颜色让莹夫人本就娇艳的面孔更添三分美色,杏眼一眯,当真是说不出的妩媚风情。 “多谢莹夫人夸赞。” 叶沐遥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面上的笑意也是浅淡至极,明眼人自然能看出叶沐遥此刻的回话明显是在应付,不过这已经算是给莹夫人脸面了,毕竟叶沐语连开口的打算都没有,端坐在八仙椅上,看都不看堂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四个媵妾。 莹夫人左手边站着的是婉夫人,婉夫人全名何婉,名如其人,看着自然是温和婉约,并不似莹夫人打扮的那般张扬,反而只是穿着一袭湖水绿的蓝语芊纱裙,腕上带着青玉镯子,发间也仅仅是簪着一支缠枝钗,看着也是清丽素雅,让人心生欢喜。 斐夫人生的倒不能与前头二位相比,面庞只看看称得上清秀可人,但眉眼处流露出的一丝活泼娇俏,不谙世事倒让人心中觉得舒服。 斐夫人出身于商户,但嫁妆丰厚,所以才给了一个媵妾的位置。她全名欧斐,身上穿戴的物件儿,没有一件是凡品。镂金丝钮牡丹花纹蜀锦衣,需知这蜀锦,便是千金难得的好物,就连叶沐遥蜀锦所制的衣裳也没有几件,这斐夫人便明目张胆的穿了出来,当真是有些……天真? 至于发间戴着的玉垂扇步摇,看步摇的玉质,便清楚此物并非凡品,将斐夫人清秀的面庞添了几分丽色。 ☆、第81章 最后一位媵妾便是苑夫人,与其他三位相比,这苑夫人年岁倒显得大了些,叶沐遥冷眼看着,发觉她大约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 叶沐遥上一世便听说过这位苑夫人的大名儿,苑夫人全名李苑儿,当年在京中也算是有名的才女,出身高门,性子冷傲,容貌姣好,据说与当年中第的新科状元订了亲。但天有不测风云,李苑儿的父亲,户部尚书李黎开罪的圣上,直接被判了流刑,好歹圣上还有几分理智,祸不及家人,李苑儿这才没有被人糟蹋。 不过岁月也蹉跎了,苑夫人现下以二十出头的年纪,早不复当年的清冷傲气,给叶云起做个妾室,要是被远在宁古塔流放的李黎知晓,不知当年那位耿直的户部尚书,到底会做何感想? 苑夫人既然是才女,自然不好以色事人,所以只穿着月白色的襦裙,发间一支银簪。 叶沐遥对这些媵妾倒是没有什么其他想法,甚至还很是感激她们,毕竟要是没有她们的话,叶云起与白莲的矛盾也不知几时才能激发,现下多了四个媵妾,想必离收拾白莲的日子也不远了。 但与叶沐遥相反,叶沐语可是真真厌恶面前这四个女子,想着就是因着她们四人的出现,母亲这才失宠,万一这四个媵妾不知好歹,将主意打在自己身上,倒是便真心让人厌恶了。 “赐坐。” 四个媵妾是老太太选的,所以自然不会没事儿像白莲一般,拿这四人立威。 四个媵妾与云诗坐下之后,老太太便开口了。 “沐遥,我听着昨日你从万安寺回京的途中,有十个不知好歹的刺客前来袭击,你可无事?受了惊没有?” 老太太现下也是关心叶沐遥的,毕竟这孩子是为了白莲上山祈福,这才被刺客给盯上了,让人怎么能不怜爱? 闻言,叶沐遥眉眼低垂,面上一片恭谨之色,轻轻摇头道。 “沐遥有罪,居然劳祖母挂心,其实并无旁的事情,那刺客尚未碰到马车,便被出手相助的路人给制服了,算得上有惊无险。” 叶沐遥并不打算将岑惊鸿的身份说出来,毕竟红叶商会那可是江南第一商会,江南的富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烟花三月下扬州,扬州之繁华,犹胜京中三分。 叶沐遥怕岑惊鸿的身份引人垂涎,毕竟端庆侯府这个腌臜地界,什么无耻之事做不出。 “沐遥无事,祖母才能放心。” 老太太眉眼处带着几分慈爱之色,突然眼中精光一闪,又接着道。 “沐遥,那出手相助的小娘子到底是何身份?你可知晓?” 来了! 叶沐遥心中一震,同时也微微觉得有些厌烦,老太太还是与当年无异,贪婪的嘴脸让人看一眼便觉得恶心。 “孙女并不知她的身份,那位小姐并不愿透露,所以孙女怕无法报答,便将祖母您赏下的玉佩用给那位小姐,看着她极欢喜的模样,想来也是挺开怀的。” 叶沐遥这般开口,便将岑惊鸿描述为一个眼皮子浅的小娘子。 一听此言,老太太眉头一皱,本来还以为那个救了沐遥的小娘子应该与红叶商会有些关系,现下看来不然,如若真是红叶商会的人,哪里会见到一块成色好些的玉佩便喜不自胜? ☆、第82章 叶沐遥敛下眼中的一丝嘲讽之色,看也不看老太太。 身旁的叶沐语有些坐不住了,从叶沐遥一如常青院的那一刻起,祖母的视线便再未落到她身上,这般落差让叶沐语不由有些承受不住。 她叶沐遥算是个什么东西?占了个原配嫡出的名头,便真认为自己高人一等了?她叶沐语哪里及不上叶沐遥,不就出生时辰晚了一年,这才处处被叶沐遥压上一头! 感受到有一道火辣辣的视线射在自己身上,叶沐遥都不必抬头看,便清楚大抵又是叶沐语这女子对她心生愠怒了。 话说这叶沐语真真是个扶不上台面的,现下这般浅薄的性子都不能改改,等到真嫁给了三皇子,恐怕连万宁的一个手指头都无法斗过。 叶沐遥可不会认为三皇子对叶沐语一见钟情,不过就是利益交换而已。三皇子想要越过大皇子登上至尊之位,面对身为丞相的叶云起,自然是要拉拢的,而拉拢的手段,便是联姻。 只可惜,叶沐语现下身为联姻的棋子,偏偏还不自知,真认为自己是叶云起捧在手心疼宠着的女儿,她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 当年她池水瑶即将分娩之时,稳婆都说这一胎十有八九会是个男胎,叶云起不是连面皮都并未抖动一下,便将她给舍弃了,现下叶沐语不过是个女儿,倒是恐怕也会成为弃子。 “祖母,你就疼姐姐,都不欢喜沐语了!” 叶沐语贝齿轻咬红唇,眼中流露出一丝委屈之色,目光盈盈的望着老太太,倒是让她这个当祖母的心头一软。 沐语到底只是个孩子,自然是个好的,以后多加教养,想必也出不得什么大的纰漏。 老太太心中是这般想的,看着叶沐语的眼光也越发慈爱。毕竟这可是未来的三皇子妃,身份地位也不是叶沐遥一个院使夫人能比得上的。 “你这丫头是魔障了!祖母哪里会不喜你,前些日子往你的卿语阁送了三匹蜀锦,难道你忘了?那身上衣裳的料子,祖母我看着可是分外眼熟。” 老太太看着叶沐语,口中到是调笑了一番。 闻言,叶沐语也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如玉的小脸微红,不依的跺了跺脚,一副小女儿娇态。 正在常青院沉浸在这虚假的天伦之乐的时候,婉夫人突然面色青白,失了血色,而潺潺的鲜血则是从七窍中涌出,看着有如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让人都不敢再看。 坐在她身旁的斐夫人先是忍不住了,直接跳了起来,大声尖叫。 “啊!” 叶沐遥闻声,见斐夫人那般仓皇失措的模样,眉头紧紧蹙起,还当这个斐夫人是个有手段的,没想到这般不济事。 老太太闻声,此刻也见到了软倒在地的婉夫人,面上也有一瞬间的苍白,不过老太太好歹是经历过风浪的,自然不会被这点小场面吓住。 直接厉声道。 “赶紧将西巷的王大夫请进府里,让他来给婉夫人诊治!” ☆、第83章 婉夫人虽说算得上端庆侯府的正经主子,但却不能入宫去请太医,毕竟一个媵妾的身份,还不够分量。 叶沐遥看堂下乱作一团,想必是那东西效用出来了,当真是极好,等下即便是那王大夫来了,恐怕也看不出什么。 常青院的丫鬟婆子很快便将昏迷过去的婉夫人给抬了下去,等到堂下清静的时候,便只留下一摊不多的血迹,让人看了心中有些发寒。 叶沐遥面上刻意流露出一丝惊恐之色,毕竟此事是她动的手脚,要是被人看出一丝异样,便大事不妙了。 “祖母~” 叶沐遥慌乱的回头,六神无主的望了端坐在主位的老太太一眼。 此刻老太太的面色也极为难看,苍老的面上显出青白之色,大抵也可能是被方才的场面给惊着了。 “无事,你先回碧瑶居歇着罢!” 老太太无力的摆摆手,看着也是有些疲累。叶沐遥微低着头,掩住眸中闪过的一丝精光,这便缓步退出了堂中。 叶沐遥步子迈的很缓,叶沐语没几步便跟上了。现下叶沐语一张小脸也变得苍白至极,不过是一个年仅十一的孩子,这时自然是有些承受不住了。 “姐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沐语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一双黑眸死死盯着叶沐遥,仿佛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近日以来,侯府中不大不小的事情出了许多,让叶沐语顿觉应接不暇,身心疲累,但却没有任何法子。 闻言,叶沐遥先是叹息一声,这才缓缓开口道。 “沐语,我也不大清楚,但看婉夫人方才那般模样,真真如同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莫不是被鬼神附体了吧?” 叶沐遥说这话时,眼神也带着些许阴冷,叶沐语看着,身子颤抖的更为厉害,也不敢再在此处久留,便直接说道。 “姐姐,你莫要再说了!当今圣上最最厌恶鬼神之说,且怪力乱神本就是子虚乌有之事,哪里有你说着这般可怕?” 叶沐语喘息急促了些,也觉得自己话说的急了,便又接着道。 “妹妹现下有些不太舒坦,便不在此处久留了,姐姐好走。” 第22节 叶沐语说着,便冲着她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疾步往卿语阁的方向走去。 子虚乌有? 哪里是子虚乌有? 她叶沐遥不就是因着怪力乱神,才有幸重活一世的人吗? 叶沐遥望着叶沐语快步离去的身影,眼神中一片冰寒,再也不复先前她一直维持的娇柔表象。 等回到碧瑶居之后,叶沐遥便让铃兰端了盏参茶,给她压惊。 虽说婉夫人身上的毒是她下的,但是亲自见着了这人的惨状,还是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婉夫人身上所中之毒,是叶沐遥自己调配出来的,不过所用的原料却是从叶云起那处得来的。叶云起房内燃着的是上好的龙涎香,现下叶沐遥配制香料时,其中一味主料便是龙涎香。 当年的池家藏书甚丰,叶沐遥平日里也喜爱看些杂书,也对一些于人有害的香料极感兴趣,再加上她在香道一途上有极高的造诣,所以还真琢磨出来不少东西。她先前给白莲调配的是一种,其效便是让人心火郁结,身子亏损。 而现下婉夫人所中之毒又是一种,一旦女子虚火旺盛,便会将火气溢发体外,看着便仿佛七窍出血一般。 先前在叶云起纳媵妾之日,叶沐遥趁四下无人之时,便走到了盈园,将油纸包着的香料埋在装着翠松的瓷盆之中。 其实,当日的油纸包中,除了使婉夫人七窍流血的香料之外,还放了不得了的东西。 一个雪缎绣着的布娃娃。 仅仅是一个布娃娃还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万一上头写着四个媵妾的名字以及生辰八字呢? 这布娃娃并不是出自叶沐遥之手,而是水碧亲手所做。 叶沐遥自然不好在侯府内亲自准备巫蛊之事,如若被人发觉的话,她这条命恐怕便留不住了,到时恐怕还不能将白莲给除掉,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这想法在水碧离府之前便有了,叶沐遥便通过先前的法子,用字条将消息传给水碧。这通房是个聪明人,为了她唯一的儿子,自然是什么事情都肯做的出来。 水碧离府之后,便将做好的巫蛊娃娃想方设法的送到叶沐遥身边,最后还是花重金买通了一个小厮,借着往碧瑶居送云梦泉的名义,将此物送到了叶沐遥手中。 因着水碧先前将巫蛊娃娃拆分成几份,分别绣了几个荷包,荷包里层便是巫蛊娃娃的关节。 叶沐遥趁着铃兰不备,在夜间将巫蛊娃娃拼合起来。然后才挑了时机,亲自将巫蛊娃娃与先前的香料放在一处。 叶沐遥之所以胆敢这般做为,是因着香料在如此长时日里,早便消耗殆尽,现下便是有人将当初的油纸包找出来,恐怕注意力也仅仅放在那巫蛊娃娃上,而非油纸包其中到底包了何种香料。 况且,旁人定会认为,叶沐遥是侯府大小姐,又哪里会和父亲的几个媵妾过不去?且媵妾的生辰八字,以叶沐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子,又怎会知晓? 如此心思,要是还不能实现她心中所想的话,那便是太可惜了。 其实,得到这四个媵妾的生辰八字自然是极简单的,老太太先前为叶云起选媵妾,自然是要挑生辰八字与叶云起相和的,万万不能冲撞了叶云起。 所以这四个媵妾的八字也并不是秘密,只要托个小厮打听打听,不出几日便会有结果了。 此种香料并不会要了婉夫人的命,但却会让她昏睡不醒,直到药效消耗殆尽。毕竟身子里的虚火将身体激着了,以后若是不好生休养的话,恐怕便真的会伤了根基。 现下端庆侯府中并未生出太大的风波,毕竟不过是一个媵妾昏倒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府中下人各司其职,倒也没有显出半分忙乱。 叶沐遥一直在等着,等到她埋下的一手被人发觉之时,便是最好的时机了。 行巫蛊之事,无论是何身份,恐怕都在劫难逃。 ☆、第84章 叶沐遥在寝房中睡了一晚,翌日天光大亮,等她醒后,早早的便梳洗好了,等着今日盈园传来的消息。 王大夫在民间虽说是有些名气,但到底不比宫中太医。要是宫中太医来侯府的话,恐怕还能看出一丝端倪,但民间的大夫,恐怕连那毒香的香料都无法认全,毕竟那龙涎香可是千金难求的好物,哪里是一个民间大夫就能辨识出来的。 盈园。 婉夫人现下仍是昏迷不醒,先前带着秀丽的娇艳面庞,现下已经苍白如纸,她七窍中涌出的血迹现下已经被下人擦拭干净,不过那种淡淡的血腥气还弥散在空气中。 一位蓄着长髯老大夫坐在丫鬟搬来的杌子上,按住那只覆盖着丝帕的玉手。 王大夫现下年纪已经不小,六十出头的年纪。按理说早便不应该出诊了,但耐不住端庆侯府家大业大,根本不是他这种市井小民能够拒绝的,所以这才在昨晚冒着宵禁被请出来。 他昨晚为婉夫人诊治,发觉婉夫人脉象有些虚浮,想来是心火郁结所致。但心火郁结又哪里会让人昏迷不醒且七窍出血? 王大夫行医四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奇怪的病症。他蹙紧眉头,再次仔仔细细探听着婉夫人的脉搏。 “王大夫,婉夫人这是怎的了?” 一个身着暗色长袍的老嬷嬷面上带着一丝忧色,开口问道。 这老嬷嬷并不是旁人,而是老太太身边的于嬷嬷。虽说老太太看不上婉夫人区区一个媵妾,但婉夫人这事出的倒是诡异的很,看着倒不像是病症,而似后宅女子的腌臜手段。 老太太当年也是从妾室熬上来的,所以对这些污秽的手段也是了解不少,甚至有些还亲自尝试过。 不过婉夫人现下这般很是诡异,说是中了毒,但端庆侯府的采买都是极为严密,在账册上有迹可循,哪里能混入有毒之物呢? 老太太心中忧心,作为忠仆的于嬷嬷自然也就被派出来,打探打探婉夫人这厢如何了。 见有人发问,王大夫面上也露出一丝愁色,道。 “我看不出这位夫人到底是为何昏迷不醒。” 一听此言,于嬷嬷眉头便蹙了起来,需知,王大夫可是京中最好的大夫,要是他都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那可该如何是好? “这位夫人脉象上显得虚浮,显然是心火郁结所致,但于嬷嬷你也清楚,心火郁结自然不会导致昏迷。可现下婉夫人一直昏睡不醒,老朽实在是无法啊!” 王大夫本就苍老的面庞,经过一夜忙碌之后,现下也露出几分青白之色,面上更显沟壑纵横。 于嬷嬷见状,仍是面无表情,淡淡开口道。 “王大夫忙了一夜,也是辛苦了。现下先回医馆歇息吧!要是婉夫人身子不对时,老奴在派人将您请来。” 于嬷嬷话说的很恭敬,但口气仍是那般冷淡,毕竟是老太太身边的人,高人一头也是应当的。 王大夫不以为意的点点头。 于嬷嬷淡淡的扫了一眼身边的小丫鬟,后者意会,便从袖中取出了一个绣着吉祥如意的锦缎荷包,躬身递给王大夫。 “王大夫这般辛苦,万万不必推辞了。” 其实王大夫本就没想过推辞,毕竟来官宦人家中出诊,无论病症看不看的好,也都会有打赏。自然了,荷包里的银钱作用自然不是只有打赏一途,实则便是封口,以免拎不清的人到府外胡言乱语。 王大夫年岁也这般大了,自然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满面笑意的接过小丫鬟递来的荷包,才道。 “谢过老夫人赏。” 话落,也不在这里久留,毕竟此处属于后宅,他一个外男也不好逗留时间过长,即便是医者,也容易引起谣言。 王大夫走后,于嬷嬷皱眉望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婉夫人,心中暗自揣测到底是何人下的手,才能让人无处可查,也无法可救。 这般狠辣的手段,莫不是夫人罢? 于嬷嬷想到此处,眼瞳一缩,面上也露出一丝慌乱,要真是夫人的话,此事便不好收场了。 老夫人现下虽说想磋磨夫人,但却并未发落夫人的想法,毕竟侯爷现下为当朝宰相,一言一行当为天下表率,但夫人若是做出如此狠辣之事,到底该如何收场? 于嬷嬷心头一震,疾步往常青院走去,现下她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还是先知会了老夫人才是正事。 因着昨日请安之时闹出了那一档子事情,老太太一清早便知会了各院儿,说不必请安了。所以等到于嬷嬷到了常青院堂中时,发现堂中当真是有些冷清。 老太太并不喜身旁人太多,所以便只留下涉芙涉蓉贴身伺候。 老太太见于嬷嬷回了,轻轻对着装着上好老君眉的茶盏儿吹了口气,轻啜一口,这才将青花瓷的茶盏放下。 “婉夫人无事了吧?” 老太太漫不经心的开口问了一句,何婉不过是个媵妾罢了,要不是她不长眼在常青院的地界儿七窍流血昏迷不醒,就算在盈园无声无息的去了,也不会使得老太太意外,毕竟后宅勾心斗角有时比朝堂倾轧更为血腥。 于嬷嬷福了福身子,然后才缓缓开口。 “还是昏迷不醒,王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闻言,老太太缓缓抬眸,尚未浑浊的眼眸微微一眯,竟然带着些让人心悸的厉色。老太太毕竟长居高位,又是一品诰命夫人,自然不是普通后宅女子能成事的。 “你看是怎的回事?” 老太太轻声问道,似是并未觉得朝向奴才问话有何不妥。 但老太太虽说可以无视这些劳什子的规矩,但于嬷嬷身为奴婢,自然不能逾越,赶忙躬身道。 “老奴不敢妄言。” 见于嬷嬷恭敬的模样,老太太眸中划过一丝满意之意,但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 “阿于,你我不必见外,说说你心中所想,我也好有个数。” 见老太太坚持,于嬷嬷只得将方才她心中所想一一道来。 ☆、第85章 闻言,老太太眉头越蹙越紧,看样子婉夫人昏迷一事,也并没有这般简单。老太太思来想去,可能下手的人却是不好。 盈园住着的三个媵妾可能为之,但最有可能的却是白莲,毕竟她这人心思重,又极为善妒,出手的话老太太也不意外。 不过这四个媵妾是她给叶云起准备的,白莲若是出手的话,实在是太不把她这个婆母放在眼里了。 老太太眼神微冷,冲着于嬷嬷冷声道。 “将此事给我彻查一番!盈园之中有什么可疑之物,都尽数报上来。”老太太顿了一下,便有接着道。 “云水阁那头,你也当心着些,我看她是越发不安分了。” 老太太说此话时,眼中没有一丝波动,这幅冷淡的神态让于嬷嬷心中暗秉,面上却也不敢露出任何异样。 “是。” 常青院中一片压抑,但叶沐遥在碧瑶居的日子倒是没什么变化。 毕竟在面上,婉夫人不过是叶云起的媵妾,既非嫡母,也非生母,叶沐遥要是表现的太过挂心,反而会让旁人发觉不妥。 因着先前与尉迟津的婚事便由皇后娘娘给定下了,所以叶沐遥现下便要准备嫁衣了。秦国女子嫁衣自然是需要自己准备,不过在世家大族中却没这规矩,毕竟大家闺秀需要做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女工只要过得去便好,无需有多精巧。 因着叶沐遥要做绣活儿,所以碧瑶居现下清静的很。 通身正红蜀锦裁剪而成的嫁衣,虽说上头现下并未有纹绣,但却红的似火,华丽非常。现下端庆侯府的人,哪个不清楚大小姐是老太太与夫人的心头肉,大小姐的嫁衣,自然是要最好的。 叶沐遥本身便不喜那般龙凤呈祥的图纹,索性便在纸上绘着牡丹花样,侯府中养着的绣娘看过图样之后,也算是清楚了大小姐的心思,便将尚未纹绣的嫁衣送来,让叶沐遥先动手,这样即便是叶沐遥手艺差的出奇,她们在后修补,也不会有碍。 叶沐遥现下便是用金银双线缠成一股,然后才在蜀锦嫁衣上纹绣着。 第23节 她的绣工并非很好,但好歹也过得去。侯府给叶沐遥准备的金银双线都是极细的,所以也不会出了大差错。 前世池水瑶是按着世家大族培养的,虽说她并非男丁,但君子六艺却是池渊亲手传授,画技自然不俗。 不过世家女自然是不喜张扬,所以即便是叶云起,也从未见过池水瑶作画。 现下为着这嫁衣,叶沐遥当真是付出不少。 叶沐遥用细笔在嫁衣上描出牡丹图样,这便一针一线开始绣了。 她现下心中很是平静,并未因碧瑶居外头的慌乱而有所反应,毕竟外间一切都是她叶沐遥在操控的,自然不会意外。 叶沐遥现下希冀老太太能果决些,直接借着此次之机,将白莲的气焰直接给打压了,让她在侯府的日子生 不 如 死! 似白莲这种恶毒妇人,叶沐遥自然不想让她如此轻易的便去了。即便是被打发到了家庙抑或是庄子里,她仍是下任端庆侯之母,也不可能被人怠慢了。 所以,叶沐遥现下倒是想让白莲留在端庆侯府中,有着老太太磋磨,日子一定是极为精彩。 想到此处,叶沐遥那张清丽的面上便流露出一丝冷意。不过因着姿容艳丽,叶沐遥并未因着这丝冷意显出狰狞,反而是更添了几分美态。 老太太探查,不同地界儿自然采用不同手段。在盈园,她只派出了几个奴才,丝毫不必顾忌什么,直接将盈园的里间外间翻了个遍,却也并未看出任何异样。 老太太心中觉得有些不对,此次便让于嬷嬷亲去一趟。 于嬷嬷到了盈园时,昔日带着几分墨香的雅致小院儿现下已经被这帮没脑子的下人糟蹋的不成模样,看着便让人觉得糟心。 “你们随我亲去看看。” 于嬷嬷冷声吩咐,她虽说觉得此事可能是夫人出手,但盈园住着的这几个,也不似安分模样。现下正好趁此机会搜查一番,以后后宅之中的腌臜事儿也能少些。 于嬷嬷纯粹便是将此次的查探当成敲打,但三个媵妾可不这般认为。虽说于嬷嬷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但毕竟还是奴才,与媵妾这种主子是根本无法相比的。 出身商户的斐夫人性子最为急躁,虽说她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儿,但也不能容得奴才在面前放肆。 “于嬷嬷,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这盈园风水有问题?怎的以入住便不得安宁。” 斐夫人面上露出一丝嘲讽之色,语气也带着几分尖酸刻薄。 不过于嬷嬷并不以为意,当年身为老太太的贴身丫鬟之时,她什么罪没受过?日日被侯夫人刁难,最后还嫁给一个年岁极大的鳏夫当了续弦,日日被他折磨。现下斐夫人这几句话,还不能让于嬷嬷看在眼里。 “斐夫人莫要开玩笑了,老奴是奉了老夫人之命来盈园搜查,要是斐夫人不愿的话,那请您亲自与老夫人商谈。” 闻言,斐夫人面色不愉,但也知晓于嬷嬷是老太太手下最得意的人,当真不好将她得罪死了。 “那您便快些,我等着便好。” 于嬷嬷淡淡点头,指挥着常青院的丫鬟在院子中翻查,走到婉夫人所住居室的墙根底下,突然发觉一处凸起。 那丫鬟觉得有些不对,因着侯爷要纳四个媵妾,所以盈园是翻新过的,怎的墙面上竟然会有凹凸不平之处? 丫鬟用手轻轻捏住那块凸起的砖块,发觉这块砖石是可以活动的。她微微用力,将砖块抽了出来,却发现这只有半块儿。 那丫鬟现下心如明镜,也清楚她大抵是发现了什么。把手探入那黑漆漆的小洞中,碰到一个一个绵软光滑的物什。 将其抽了出来,等到看清了那绵软物什的模样,那丫鬟猛然尖叫一声,声音仿佛要穿透天际一般,将盈园众人的目光都给吸引到此处。 ☆、第86章 苑夫人 一听得那丫鬟的尖叫声,周围站着的丫鬟婆子便赶忙围了过去,一齐看到丫鬟手中正拿着的巫蛊之物,上头写着婉夫人的生辰八字。且那小人儿身上的要害之处还用银针扎着,看着便让人不自觉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于嬷嬷此刻也站到了墙角,看着丫鬟手中的巫蛊之物,以及那断裂的砖石,也便清楚了事情大致是怎的回事。 于嬷嬷冷眼往一旁伫立着的丫鬟婆子身上扫过,面色淡淡的开口。 “今日之事,谁若是敢多嘴半分,以后便不必再开口了。” 闻言,周围奴仆便纷纷一齐摇头,赶忙呈鸟兽状,四散开来。 一旁站着的苑夫人见墙根处围着一群人,面色猛然变得苍白如纸,连一旁的斐夫人见了,都觉得有些不对。 斐夫人轻笑一声,斜眼睨着苑夫人,开口讽刺道。 “你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要不然摆出这副鬼样子作甚?” 面对斐夫人的讥讽,苑夫人并未回话,只是一双水眸死死盯着墙角,纤细如柳的身子此刻也僵硬了,看着有些违和。 斐夫人的声音并不算小,于嬷嬷自然也听到了,她一抬头,便对上了苑夫人的双眸。 原本于嬷嬷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但那苑夫人一对上她的眼神时,便猛然躲闪了,仿佛心虚了一般。 于嬷嬷看着手中的巫蛊之物,心下便有了计较。 婉夫人之事,恐怕下手之人并非夫人,而是这几个片刻也不得安宁的媵妾。 于嬷嬷疾步朝着苑夫人方向走来,也并未多看她身旁的斐夫人、莹夫人半眼,便直接开口道。 “苑夫人面色如此苍白,可是有事?现下王大夫已经出府了,万一苑夫人染上了婉夫人身上的恶疾,这可便不好办了。” 于嬷嬷说此言时,一双锐利如刀的眸子死死盯着苑夫人,发现后者眼神中居然流露出一丝惊惧,全然不复平日里才女的高傲性子。 “我自己的身子自然是清楚的,便不劳烦于嬷嬷关心了。” 苑夫人显然不想在此处多留,但现下整个盈园都被丫鬟婆子给翻的不成样子,自然不好马上回去,只能与于嬷嬷眼对着眼儿,彼此心中都存着十分的猜疑。 “奴婢关心主子,那便是天经地义,苑夫人便不必多虑了。” 顿了顿,于嬷嬷躬身,又继续道。 “若是苑夫人真真身子不爽利,那老奴便赶忙去寻了老夫人,让她老人家看看该为您请个怎样的大夫。” 于嬷嬷这话中可带着刺儿,毕竟李苑儿以往可是户部尚书的千金,若是身子不爽的话,便有宫中的太医来为她诊治。 而现下早便没有李府千金,剩下的只有端庆侯的媵妾——苑夫人。 苑夫人自然是不光光长了一张令人赏心悦目的面庞,她亦是极其聪慧的,要不然当年京中官家的小娘子那般多,才女的名头可不会轻易落在苑夫人名下。 于嬷嬷的意思,她自然是清楚的。 苑夫人缓缓抬眸,目光冷冷的望着面前的老刁奴,眼角扫过于嬷嬷手中握紧的巫蛊之物,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冷笑。 被人发觉了又如何? 只消何婉那个贱妇离世了,她也便甘心了。 “于嬷嬷有话便直说罢!这般拐弯抹角的可当真没什么意思。” 苑夫人现下大抵是想通了,身上的仓皇不安之色也尽数消失,又恢复了先前的傲气。于嬷嬷冷眼见着,倒也觉得看不透面前这位苑夫人。 “既然苑夫人清楚老奴的意思,便跟老奴往常青院中走一趟罢!” 于嬷嬷现下面色仍旧没变半分,但苑夫人身旁站着莹夫人与斐夫人的面色,可谓是好看的紧。 那二人张皇的往后退了三步,眼中露出惊诧的望着苑夫人,再看看于嬷嬷手中的巫蛊之物,便也明白婉夫人昏迷不醒一事与苑夫人脱不了干系。 “真的与你有关?” 倒是莹夫人先是有些按捺不住的开口了,眼中除了惊惧之外,还带着些许惊疑之色。 莹夫人脸面生的极好,即便是现下面上有些苍白,但水眸中波光盈盈,看着倒是多了几分婉约,也是难得的丽色。 其实怪不得莹夫人有此一问,实在是平日里苑夫人与婉夫人的关系最好,恨不得日日都处在一处,哪里想到平日里满面笑容的姐妹,便会在身后行巫蛊之事呢? “这是她的报应。” 苑夫人说此言时,面上居然流露出一丝温柔至极的笑意,眉眼弯弯,看着让人心间都软了,但一想到七窍流血现下还昏迷不醒的婉夫人,便让周围人心底止不住的升起一阵寒意。 苑夫人留下这句话后,便也并未在盈园多做停留,反而是跟着于嬷嬷立刻便往常青院的方向走去。 因着众人清楚了婉夫人昏迷之因,所以这些丫鬟婆子们也并未在盈园中多加搜查,便浩浩荡荡的直接离去了。 盈园的丫鬟望着满眼狼藉,心中虽说是有些不忿,但老太太下的命令,她们也不敢有丝毫违背,毕竟主子们的话,根本不是一个鄙贱的下人可以质疑的。 若是惹得主子们心中不舒坦,那就算打杀了也并不碍事,毕竟在秦国中,可从未听过主子为奴才偿命之事,只消填补些银两,便不会有人追究一条贱奴的性命。 丫鬟们自然是清楚这些的,便手脚麻利的将盈园乱象给收拾好了。 等到盈园再次跟前日一般整洁有序之后,在角门处摆着一瓷盆儿,却连位置都没有挪动半分,其中种着颗不大的翠松,看着枝叶翠绿,也是可人至极。 当身在碧瑶居的叶沐遥听说盈园的苑夫人被于嬷嬷带到了常青院时,她眸中头一次出现了真正的惊慌失措,即便将美目闭着,眉头也蹙的极紧。 叶沐遥不知盈园到底是因着什么才将苑夫人带到常青院的。难道那巫蛊之物并未被于嬷嬷发现?还是这于嬷嬷没有查探清楚,把云水阁才有的雪缎料子认成了普通白缎,然后又查到了苑夫人身上,这才让她白白蒙受冤屈? ☆、第87章 审问 叶沐遥并不知今日之事到底是如何演变的,抬眼望着眉飞色舞的铃兰,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问道。 “怎的会有一个巫蛊娃娃,那腌臜东西到底是被藏在何处的?” 叶沐遥轻抚着紫檀木桌边角的雕纹,眉眼处藏着一丝淡淡的沉凝。 见主子终于在这些琐事上有了兴致,铃兰这丫鬟小脸儿激动的涨红,便将她所知之事尽数说了出来。 “那腌臜东西是在婉夫人窗外的墙角处发觉的,那处有一块活动的砖石,春儿见那砖石有些奇怪,便仔细检查一番,没想到居然会发现巫蛊之物。” 春儿大抵便是那个将巫蛊娃娃翻出来的丫鬟。 叶沐遥心下升起些郁气,明明她布置的一切都如此完美,但人算不如天算,还是出了纰漏。苑夫人何时对婉夫人下手不好,偏生挑在这段时日,且也是用的巫蛊手段,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没借着此次的事情扳倒白莲,叶沐遥心中的恨意更浓。明明那个贱妇现下已经没有掌家权,却还是这般好运道! “苑夫人她也承认了?” 即使心下恨不得将苑夫人给直接打杀了,叶沐遥面上也并未流露出一丝波澜,她毕竟不是真仅有十二岁,心思自然不是一般小娘子可比,铃兰是万万不可能发现端倪的。 “是啊!于嬷嬷一开口,并未问上几句,苑夫人便承认了。奴婢也不知道为什么。” 铃兰面上还露出一丝疑惑,毕竟要是哪个用了巫蛊之术害人,按照本朝律法,那可是要活活凌迟处死的,哪里好这般便承认了? 这苑夫人看着,还真是个傻得。 叶沐遥心中暗叹一声,苑夫人现下恐怕已经存了死志,虽说端庆侯府是不会让巫蛊之事这种羞耻至极的消息传出府外,但毕竟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心人总会得着消息,所以这苑夫人必然是不好让她再留在世上了。 “罢了,咱们现下也去常青院看看,毕竟母亲身子不好,这些污秽之事也不好再让母亲挂心了。” 叶沐遥说这话时,眼中极为冰寒,不带一丝感情,但此言听在铃兰耳中,便觉得小姐是个纯孝至极的,生生将这丫鬟感动了一把。 “是。” 铃兰跟在叶沐遥身后,现下正值八月,日头毒辣的很。索性叶沐遥出门之时,正是在辰时,所以也并未热的太过厉害。 第24节 叶沐遥手中拿着半透明刺木香菊轻罗菱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轻扇着。虽说她走的并不很快,但常青院距碧瑶居也没有多少脚程,很快也便到了。 叶沐遥走入常青院正堂中,便看见苑夫人跪在地上,腰杆挺得笔直,倒有些松柏宁折不弯的味道。 老太太自然看见了走入堂中的叶沐遥,眉头微蹙,便直接开口道。 “沐遥,你怎的在此刻来了?快快回去,莫要让这等腌臜人污了眼睛!” 闻言,叶沐遥面上流露出一丝怒色,眼神扫过跪在堂下的苑夫人,便回道。 “祖母,先前见着婉夫人那副可怜模样,沐遥心中惊惧,必要看着这施了污秽手段的贼人落网,这才能安下心了。” 叶沐遥又看向老太太,眼中流露出一丝祈求之色。 见状,老太太心知不妥,却也并未再说什么,毕竟就算沐遥知晓了此事,也不会往府外传,仅是看看,也没有什么大碍。 “还不赶紧给大小姐上茶?” 今日大抵是丫鬟也有些惊着了,毕竟在历朝历代,巫蛊都不是小事,势必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这才能罢休。 府中下人心中带着些不安,这才怠慢了叶沐遥。 于嬷嬷带着些怒意开口说道,心中也有些不喜这帮下人的散漫,真真是要整顿一番了! 给主子上茶之事,自然要一等丫鬟来做,所以涉芙便马上煮了上好的碧螺春,端到叶沐遥面前。 “李苑儿,你到底是为何给诅咒何婉?” 老太太现下面色冷凝,毕竟在侯府中出了这等事情,她也不好跟儿子交代,现下掌家权在老太太手里,府上出了纰漏,她是无论如何也难辞其咎的。 苑夫人缓缓抬头,望着端坐于主位的老太太,秀丽的面上也是不带表情,毕竟一个将死之人,有能在乎些什么事物呢? “看她不顺眼罢了。” 明显便是敷衍的话从苑夫人口中吐出,老太太眉头蹙的更紧,但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却让她不能跟一个小小媵妾翻脸。 “你难道没有一句实话?现下婉夫人昏迷不醒,要是她无法醒来的话,你也要陪她一齐去了!” 老太太威胁着开口,但苑夫人面色未变,反正自她做下这事起,便清楚会有如今的下场。 “老夫人,难道我开口了,您便会留我一命?咱们都心知肚明,无论我今天说出朵花儿来,恐怕也离恶疾去世没有多远。” 苑夫人面上缓缓扯出一丝讥讽的笑意,清冷的目光直直对上了老太太的,这倒是让老太太心头不由自主的升起一阵怒火! 老太太手掌猛然拍在了紫檀木桌上,连桌上摆着的茶盏都跟着一震,可想老太太使了几分力气。 “休要胡言乱语,我最后问你一次,你到底说是不说?要是不说的话,你李家留下的唯一血脉,便甭怪老身心狠了!” 老太太略带着些苍老的面上,怒气根本不屑于掩饰,双眸中射出的目光让人心悸。 听闻老太太的话,李苑儿身子一震,略带着些仓皇的抬起头来,叶沐遥见着,便清楚了那所谓李家的血脉,便是李苑儿现下唯一在乎的东西。 老太太也是个心狠的,当年户部尚书被判流放宁古塔之前,拼了一条老命,这才保住了李家的血脉,但现下老太太便用这血脉来要挟李苑儿,倒也好用得很。 “好,好,我说!” 李苑儿眼中蒙上一层水雾,身子仿佛也失去了气力,直接瘫倒在地上,双目失神的开口道。 闻言,老太太一双略带着些凌厉的眸子中,终于流露出一丝满意之色。 ☆、第88章 处置 见状,叶沐遥不禁暗自摇头,苑夫人这般作为又能怎样呢?不仅婉夫人现下并未有事,连她自己的性命都要配上,这未免也太不值得了。 苑夫人低垂着头,跪在地上,身上散发着浓浓的沉郁之气,仿佛失了颜色的娇花一般,了无生意的模样让人暗暗有些心惊。 “老夫人有所不知,那何婉其实是订过亲的,妾父当年虽说被流放宁古塔,但也给家中留下了一些庇荫,再加上族中的照拂,唯一的幼弟过的也是不错。” 叶沐遥听着,心下便明了了,想必这幼弟,便是当年户部尚书唯一留下的血脉。李苑儿看来是极为看重她这幼弟,毕竟家中唯一的男丁要是出了事,那可是绝嗣的后果。 让李家嫡支绝嗣,恐怕便是杀了李苑儿,她也会拼死一击。 “何婉与妾幼弟在当年家族破落之后,便定下了亲事。不过当日老夫人您说过要为侯爷选媵妾,何婉便生了不该有的心思,先是与妾幼弟退婚,然后为了要挟妾不将此事说出,还将妾设计入了侯府,与她一齐当这媵妾!” 李苑儿说这话时,并未抬头,但见她手背上浮现出的青筋便可清楚,这位苑夫人的心情恐怕没有她所表现的那般平静。 说起来,苑夫人倒也无辜,毕竟先是家中承嗣的男丁被悔婚,她身为长姐,日子自然不会好过。后来又被好友设计,入了侯府当一个媵妾,想必也是恨极。毕竟当年才女的名头,在京中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照比现下,只觉浮生若梦一般。 “老夫人,妾承认是妾手段阴毒,但那何婉也并不是个好的,之前她见夫人失宠,便生了不该有的心思,想施展些阴毒手段,从而取而代之。妾未曾同意,她便用妾先前的把柄作为要挟,说是要给夫人下毒,但她自己却不肯出手,想来是打算借机将妾给除了。” 李苑儿抬首,秀丽的面上带着几分哀戚,她这一生已经毁了,便不要再在意那般世俗之眼光,有何用呢?只要阿弟能过得好些,她便心满意足了。 “她到底是握着你什么把柄?” 此刻,老太太心中倒也是提起几分警惕,咬牙切齿的开口道。这四个媵妾是她千挑万选的,却万万没有想到,其中竟会出了这般大的差错,不仅李苑儿是个心思狠毒的,就连现下昏迷不醒的婉夫人也是退过亲的,真真是让人恼恨至极。 “妾的……贴身小衣。” 李苑儿嗫嚅着,说此言时,饶是她也经历过不少风浪,也禁不住有些面红耳赤。 贴身小衣便是女子最为看重之物,更何况,有的小衣还是闺阁女子亲自绣的,自然是不可轻易被人拿着。一般要是打算丢弃了,莫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省的弄出那般多的腌臜事儿。 闻言,叶沐遥也不由瞪大凤眸,无论如何,她也并未想到,昏迷过去的婉夫人竟会如此无耻,居然偷走了李苑儿的贴身小衣,怪不得李苑儿会想对着何婉行巫蛊之事。 此刻,老太太也是默然无语,女子的贴身小衣怎能外露?居然还被何婉这个有心思的女子给拿到手了,并用之当成要挟之物,想来上头还有李苑儿亲手纹绣的花样,这才如此心急。 “即便如此,你行巫蛊之事也不得不罚,李氏,你也是出身大家,想必清楚后宅之中出了此般事情该如何解决的吧?” 老太太现下对何婉那贱蹄子恼恨至极,让叶云起纳这四个媵妾之时,本想着就是给白莲找些麻烦,让她安分守己些,且再看看能否为府中添丁,现下看来,这还不够糟心的。 李苑儿微微点头,若是李府出了此般事情,大抵便是一条白绫赐下即可,让她有个体面的死法,想来也算是老太太仁厚了。 李苑儿俯身朝向老太太叩首,口中道。 “求老夫人赐给妾三尺白绫。” 李苑儿并未抬首,仿佛只要老太太不松口,她便一直在此处僵持着一般。 叶沐遥见李苑儿这般模样,心下倒是有些不忍,虽说此人坏了她的设计,但心思倒也是不错,要是能留在手中收用着,大抵会收到意料之外的效果。 “祖母,白绫可是稀罕物件儿,哪里能说赐下便赐下了,莫不如打发李氏去城郊的庄子里,让她做活,岂不更好?” 叶沐遥直接朗声说道,跪在堂下的李苑儿闻得此言,心中倒觉得有些异样。无论如何,她都未曾想过,面前这位侯府大小姐便会为她求情,想来还是太过心软了。 叶沐遥是否心软,自然不是李苑儿能在如此短的时日里看清楚的。 老太太听闻叶沐遥此言,面上露出一丝不愉之色,她更是没有料到,平日里分外乖巧的孙女儿会在此刻插言。 “李氏,我准了。” 老太太话落,便来着几个丫鬟婆子将李苑儿架着,想必是要拖出去直接了结了。 叶沐遥见状,忙附到老太太耳边,道。 “祖母,户部尚书虽说已经被流放了,但谁人都清楚,他并非有何大罪,只是陛下不喜而已。且不说户部尚书这人,便看看李氏一族,便不是个简单的,要是因着一个罪大恶极的媵妾,使家中与李家交恶,并不是幸事。” 闻言,老太太倒是怔楞一下,她并未考虑这般多,毕竟一个内宅妇人,自然不会日日思量朝堂之事。 前世里,池渊在朝中有何事都会与池水瑶透露一番,他并不想池水瑶的眼界仅仅拘于内宅这般大小的方寸之地。池水瑶当年并不清楚父亲的良苦用心,若是她看的更远些,前世也不会落得那般下场。 叶沐遥想到此处,心中不免有些叹惋,但面上仍是一派诚挚之色,并未露出一丝不妥之处。 经叶沐遥这般一提点,老太太此时也想到了李氏身后的李家,李家除了嫡支之外,家中也有不少在朝堂中为官之人,虽说这些人官职并不若云起那般显赫,但毕竟是大族,万万不可小觑。 ☆、第89章 有孕 老太太想通其中关节之后,便也不想将李苑儿打杀了,像叶沐遥方才提出的法子,便很是不错。将一个犯了错的媵妾打发到庄子里,并不算有失偏颇,且又能堵住某些有心人的嘴。至于旁人若是用巫蛊之事说事,便让他拿出证据来!叶家也不是谁人都能来踩上两脚的人家! “回来!” 老太太冲着那几个拖着李苑儿身子的丫鬟婆子开口道。 一听着老太太的话,几个粗暴的丫鬟婆子自然不敢妄动,纷纷停手。李苑儿本来是被三人给抬着走的,此刻因着没有力道将她抬住,便直接摔到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呀!” 李苑儿惊叫一声,面上居然流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她脊背被丫鬟婆子们抬起来的并不算高,就算摔倒在地,应当也无大碍,但现下却额间都疼出豆大的汗珠儿,本就苍白的面色现下简直如同白雪一般。 叶沐遥看着,心中闪过一丝猜想。 这李苑儿不会是有身孕了吧? 叶沐遥能想到的,老太太这般年岁的妇人,自然也能想到。 老太太一脸正色,吩咐一旁的于嬷嬷开口道。 “于嬷嬷,你快让人去请王大夫来府中,带着些安胎的药材。你们这些丫鬟,还不快将苑夫人给扶起来?” 老太太吩咐完于嬷嬷时,发现这堂中的丫鬟婆子一个个呆愣的仿佛朽木一般,完全没有将躺倒在地上呻/吟着的李苑儿给扶起来,不由勃然大怒! 于嬷嬷见状,心中倒是觉得这位苑夫人是个有福缘的,即使弄出了巫蛊那种腌臜事,但既有大小姐为她求情,现下肚子里可能又有了一道保命符,她这条命已经不是三尺白绫就能拿下的了。 “你们还不快些将苑夫人扶到厢房中的床榻上,若是苑夫人有什么事,别怪我老婆子心狠手辣!” 于嬷嬷惯是一副铁面无私的模样,吩咐丫鬟婆子做事之后,便走出堂中,寻了在院中的一个小厮,直接对着他开口道。 “你现下快将西巷的王大夫给请回府,苑夫人昏过去了!” 闻得此言,今日并不清楚盈园到底生了什么事的小厮,现下自然认为苑夫人还是那个于他来说是高高在上主子。 这小厮丝毫不敢怠慢,直接冲着往府外奔去。 常青院的厢房中,苑夫人面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下身现下居然开始微微溢出血迹,将穿着的月白色罗裙都给染红了。不过好在溢出的血并不算多,苑夫人额间的汗珠儿已经少了不少。 “苑夫人现下如何?” 因着苑夫人见红了,老太太毕竟年岁大了,自然不好入到厢房之中,万一被冲撞了,府中可没有一人能担待的起。 涉芙扶着老太太,而涉蓉入到厢房中看了看情况,发觉苑夫人现下已经昏迷过去,不过好似比方才强上不少。 “回老夫人的话,苑夫人见红了,但现下看着,倒像是没有方才那般疼痛了。” 闻言,老太太仍是一直蹙着眉,来来回回的在厢房外走着。 自叶乘风出生后,府里已经八年没有添丁了。老太太现下年纪也长了不少,自然也是希冀这怡儿弄孙的天伦之乐。 不过白莲那妇人将叶乘风看的极紧,老太太但凡是表现出一丝亲近,白莲就面露不悦,久而久之,老太太也对叶乘风有些疏远,不过因着是嫡孙,还是有几分欢喜的。 第25节 过了两盏茶的功夫,王大夫总算来了。提着药箱便直接入了厢房。现下事态紧急,也并未顾得上什么男女大防,苑夫人都已经疼昏过去,自然也无法戴上帷帽。 涉蓉将丝帕搭在苑夫人皓腕之上,王大夫轻探脉搏,发觉脉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 这便是滑脉之象。 苑夫人这是真真有孕了! “是滑脉。” 闻言,涉蓉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想着方才苑夫人见红了,也不知晓这一胎能否保得住。 “王大夫,苑夫人这一胎胎象如何?” 涉蓉心下还是有些忧心,毕竟身为老太太的贴身丫鬟,她与涉芙自然是极为清楚老太太这些年来是多希望府中能添丁,不过碍于夫人亦或是夫人背后的贵妃的面子上,才并未往侯爷身边添人。 现下好不容易苑夫人有了个孩子,万一这胎出了什么闪失,真正受罪的还是她们这些下人。 指不定老太太要怎的折腾,才能止得住胸臆中的怒气。 “苑夫人脉象虽说有些虚浮,但她的底子却是不错,这胎算是保住了,不过要好好将养,万一再出了什么岔子,到了那时,恐怕便不好办了。” 王大夫自然清楚像端庆侯府这类人家到底有多看重子嗣,所以便万万不敢掉以轻心,不过苑夫人的身子现下看着凶险,实则并无大碍。 王大夫直接去了外间,涉蓉伺候笔墨,待到王大夫将安胎的方子写下之后,这才出去秉了老太太。 “回老夫人,方才王大夫说,苑夫人这一胎怀的还算安稳,只消日后好生将养着,您便等着抱孙子罢!” 涉蓉自然是知晓老太太心思的,所以说的话也让老太太沉郁了几日的面孔忽的露出了一抹笑意。 “你这丫鬟,还不快去将王大夫的封红给了,要是怠慢了王大夫,我就把你打发给人牙子!” 闻言,涉蓉也心知老太太是在说笑,忙往厢房内跑去,将袖中放着的荷包交给王大夫。 “谢过涉蓉姑娘。” 王大夫冲着涉蓉抱拳行礼,这留着花白胡子的老大夫也是个有趣儿的人,最最欢喜的便是银钱,偏生又没事儿说着什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听着真真是引人发笑。 不过王大夫的医术确实高超,所以在府中女眷不便请太医出宫时,便都是派人去西巷将王大夫请过来。 老太太听闻苑夫人这一胎已经保住了,不过现下苑夫人还在昏迷,便将她留在了常青院,吩咐丫鬟去给她煎了安胎药,又源源不断的往盈园中苑夫人所住的小院儿中送去奇珍异宝,当真是让人眼红不已。 ☆、第90章 朝中事 不过眼红归眼红,谁也不敢真对苑夫人出手,毕竟老太太现下心里可跟明镜儿一般,要是苑夫人的肚子出了什么事,那整个侯府之中,恐怕便不会好过了。 叶沐遥现下躺在贵妃榻上歇息,也觉得这苑夫人的运道着实不错,老太太现下满心满眼都是她腹中的孩子,若是苑夫人产下一个男丁的话,那这所谓巫蛊之事,恐怕也就没有敢再提了。 最近侯府中发生的事情还真不算少,叶沐遥也不好在此刻再次出手,不然若是露出了些端倪,事情恐怕便不会那般好了结了。 既然不能对府内出手,将目光放在府外,那便是极好的。 叶沐遥现下可没有忘记,当日那批不长眼的歹人,竟然胆敢行刺于她,若不是岑惊鸿救了自己一命,恐怕现下便不好了。 “付盈然。” 叶沐遥微微眯眼,口中喃喃叫着付盈然的名字,声音虽小,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寒意。 翌日,叶沐遥倒是没有先去常青院给老太太请安,毕竟现下在老太太心里,最为重要的便是苑夫人的肚子,自然是不会过分注意自己。 叶沐遥先往叶云起的书房赶去,因着明年春日又是三年一度的春闱,现下虽说是秋日,各地的儒生也赶过来不少,自然需要安置一番。 科举是将世家给打破的最为有利的武器,现下寒门子也可入朝为官,当真是让世家大族既鄙夷又心惊。毕竟如今的秦国,早便不是那个所有百姓都目不识丁的时候了,科举已有不可阻挡之象,即使朝中重臣并不甘心,却也无能为力。 毕竟圣人想出来的分权之法,要是哪个朝臣有半分质疑的话,恐怕以后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寒门子有寒门子的好处,那便是身后并无家族,要比勋贵子弟好控制的多,且也不必提防。但毕竟出身鄙贱,身上的泥点子尚未洗干净,满朝勋贵自然是看寒门子不起,也私下里对着寒门一派使了不少绊子。 叶云起出身端庆侯府,自然是勋贵一派的主要人物,现下由他负责科举,自然不好让朝臣都冷了心,所以春闱的题目便要偏向勋贵子弟一些。 但也不好做得太过,毕竟伴君如伴虎,要是圣人一怒,他可没法子担待。 叶沐遥去到书房中时,叶云起正在看着户部尚书递上来的折子。原来的户部尚书李岑,便是苑夫人的父亲,不过现下已经在宁古塔做活了。宁古塔地处北方,天气严寒,不少被贬谪的官员都受不住苦寒之地的折磨,一个个便都永远留在了那处。 叶云起最近也是对李岑重视了几分,毕竟现下苑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以李家的教养,这个孩子应当是最不错的,只是可惜了,庶出的身份便注定了他的一生。 现任的户部尚书姓齐名渊,也是大族出身,现下户部的银钱也不多了,毕竟前些日子云南那处闹了一阵子旱灾,现下银钱都取出去赈灾了,而陛下又想在洛阳修建行宫,户部尚书实在是无能为力,这才奏上了一张折子。 奏折呈到甘泉宫之前,便先由丞相叶云起审阅一番,极为重要的奏折,这才会呈上去,由陛下亲自审阅。 叶云起正在思索着,便见到大女儿叶沐遥缓步走了进来。 叶沐遥今日身着苏绣月华锦衫,软银轻罗百合裙。发间只簪着一支檀木簪,看着清雅素丽。不知为何,叶云起现下越发觉得,叶沐遥的模样神韵生的都与当年的池水瑶极为相似,不过现下年纪尚幼,所以也并不全然一样。 叶云起看着叶沐遥款款步入,当真觉得是池水瑶的魂魄走了进来,让他不由有些怔楞,并非惧怕,而是……怅惘。 当年与池水瑶将将成婚之时,叶云起自然也是极为心仪自己的娇妻,且对师尊池渊的感激仿佛源源不绝的流水一般。 毕竟叶云起也清楚,他端庆侯之位来的并不光明正大,要是没有池渊的话,他恐怕永远都是侯府默默无闻的小小庶子。 但等到他爬上了端庆侯的位置,所有人还是说着当年的把柄,提出身、其妻室,无一不在明朝暗讽他是个借着妻子裙带关系,才爬到这个位置的酒囊饭袋。 这般想法,一次并未有什么,但翻来覆去的多思量一番,叶云起便渐渐疏远了池水瑶,然后便有了白莲。 “父亲日安。” 叶沐遥见叶云起望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失神,心下也是清楚,他怕是想起当年之事了,但想起了又如何?不过是在讥讽自己当年识人不明罢了。 听闻叶沐遥声音,叶云起这才回过神来,开口道。 “沐遥来的这般早,可是有事?” 叶云起虽说并不经常去探望两个女儿,毕竟上朝的时日实在太多,身为丞相他也是分身乏术,但府中发生的事,大抵他还是清楚的。自从沐遥落水之后,人便变得乖巧不少,纯孝的让他这个身为父亲的都极为欣慰。 不过皇后赐下的那桩婚事,当真是有些委屈沐遥了。 尉迟津不过是个正四品的小官儿,哪里配得上他叶云起的女儿,要不是看着他品性极好,叶云起现下恐怕便直接将尉迟津给解决了,省的放在那处碍眼。 “父亲,想必您也听说了,沐遥前些日子进香之时途中遇到歹人之事。” 叶沐遥恭谨的开口,抬眼望着叶云起,见后者将手中批注的朱砂笔放下,便清楚叶云起是听着她的话了。 “幸而女儿遇到贵人,将歹人给处理了,沐遥记得当日仍剩下一个歹人,让您给带走了,可审问出了什么消息?” 叶沐遥虽说现下早已确定了出手之人是付盈然,但毕竟没有证据,也不好明目张胆的与她对上,要不然的话,恐怕侯府中人便心中不愉。 闻言,叶云起英挺的眉头紧蹙,一手轻轻叩着紫檀木桌,仿佛思索一般,过了片刻,才开口道。 “沐遥,你要小心御史大夫家的女儿,她恐怕会对你不利。” ☆、第91章 谢礼 闻言,叶沐遥也清楚,叶云起大抵是从剩下的那名刺客口中审问出了什么消息。不过她已经回府几日了,叶云起却才开口,显然并未将她这个女儿放在心上。 叶沐遥低眉敛目,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她很清楚叶云起的心思,在叶云起心中,无论何事都及不上他自己那般重要,及不上端庆侯府的颜面.而现下提点这一句,不过是怕之前的事情重演罢了 端庆侯府可丢不起那个脸面! “父亲,你说的是……付盈然?” 叶沐遥面露难色,仿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居然是付盈然对她出手一般。 “不不!父亲您在说笑吧?付家小娘子现下比女儿还要小上一年,哪里会做出如此阴毒之事?” 见叶沐遥面上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言语也有些失礼。 见状,叶云起神色微冷,在他看来,叶沐遥这个女儿性子倒是不错,不过却并未学到其母白莲的半分阴狠,也不是个能成事的,要不然的话,哪里会让付家的小娘子给算计到。 “此事你不必多说什么,从那个刺客口中,为父已然清楚了到底是怎的回事,但现下侯府也不好与付家翻脸,毕竟明年便是春闱,两家还要合作一番,这才能成事。” 叶云起说完,看也不看叶沐遥一眼,便再次执笔,开始批改桌案上的奏折。 见状,叶沐遥也清楚,叶云起这是已经厌烦与她说道了,便也识趣的开口道。 “父亲,是女儿不对,总是太过天真,这才让父亲您挂心。沐遥还要去常青院给祖母请安,便先告退了。” 闻言,叶云起挥挥手,也并未抬头。叶沐遥缓步退出,将书房门给关好之后,这才不复方才那副低眉敛目的模样。 叶沐遥自然也清楚叶云起的思量,毕竟御史大夫是三公之一,虽说不若丞相那般大权在握,却也起着检查百官的职责,是圣上心腹,叶云起自然是不想在这个关口,与付准翻脸。 既然如此,叶沐遥现下便不能倚靠侯府的势力来解决付盈然,那便只有寻求旁人的助力了。 站在身后的铃兰见小姐面色不愉,还以为是侯爷将小姐训斥了,心中喘喘,并不敢多言,只是默然跟着叶沐遥往常青院赶去。 叶沐遥到常青院后,并未在堂中见着老太太,心中了然,老太太大抵是又去探望身子虚弱的苑夫人了。 “小姐,奴婢带您去厢房。” 画月也是常青院的二等丫鬟,面相生的极好,一双秋水剪瞳仿佛会言语一般,让人看着便心生欢喜。但现下年岁已经不小了,已有二十出头,想来再过些时日便会被打发给一个管事配了。 不过老太太院中的丫鬟,不仅一个个模样标致,还都是有学问的,年轻管事们自然极想得着一个这般的娘子,不过机会倒是少了些。 因着此般缘故,画月也并不算急切,毕竟待在老太太身边,日子过的可要比小门小户家的女子要强上不少。 叶沐遥便去了苑夫人住下的厢房,走到门前,见着院中被移来几株桂花树,现下院中气息馥郁香甜,让人舒服的紧。 桂花有安神静心之效,对有孕之人也是极好。见厢房出这般布置,叶沐遥便知老太太是用了心的,大抵便是打算,让苑夫人在怀胎期间,都住在常青院。这般安排,即便是有哪个不开眼的,也不会伤着苑夫人腹中的孩儿。 叶沐遥进了厢房,便见着老太太坐在床榻边的八仙椅上,现下正看着涉芙将安胎的汤药一匙匙的送入苑夫人的口中。 “大小姐到。” 画月朗声道。 听闻叶沐遥到了厢房,老太太便转过身子,看着最为让她欢喜的孙女儿,便也是越发满意了。毕竟昨日要不是叶沐遥开口说了一句,那苑夫人腹中的胎儿可是万万保不住了。 “沐遥快过来,坐到祖母身边。” 老太太满面笑意,人也看着年轻不少,大抵便是欢喜极了。 叶沐遥乖巧的站到老太太下手的红木凳子边上,并未马上坐下,先是打量着倚靠在床榻上的苑夫人。现下苑夫人的面色要比昨日强上许多,想来王大夫也是个不错的,见红了都能将这一胎保住。 “沐遥给祖母请安。” 叶沐遥冲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又朝着苑夫人浅笑着开口。 “苑夫人有礼。” 见叶沐遥冲着自己开口,苑夫人面上带着几分惊色,毕竟她不过是个媵妾罢了,而叶沐遥却是侯爷原配池水瑶所生,当真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第26节 话落,叶沐遥这才款款坐到红木凳子上,接过涉蓉递过来的茶盏,也并未入口,便对着老太太开口道。 “祖母,沐遥今日是有事来求您的。” 叶沐遥说着,眉眼处带着几分娇俏,朝着老太太软声求着。 闻言,老太太螺子黛精心描绘着的柳眉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毕竟叶沐遥是个极其本分的女儿家,轻易不会开口索要些物什,今日是怎的了? “沐遥,你便说罢,祖母听着,看看能否应了你。” 闻言,叶沐遥才好似踌躇一般,贝齿轻咬红唇,嗫嗫嚅嚅的开口。 “祖母,您也知晓,前日沐遥遇险,是有一个小娘子将沐遥给救下的。因着当日宵禁的时间马上便到了,沐遥也并未准备谢礼赠与那个小娘子,心觉不妥,但府中这两日事情还多了些,便也并未朝您开口。” 听得此言,老太太便明白了叶沐遥的心思,不过是想要府中准备一份厚礼,去拜谢那个救了她的小娘子罢了,也并非是什么大事儿。 “等下便让于嬷嬷从库房中取些好物什,你便差人送给那位小娘子罢!” 老太太自然清楚知恩图报的道理,也不想让叶沐遥因得此事而落人口实,便接着道。 “怎的说那小娘子也是你的救命恩人,莫不如你亲自将谢礼送上门去,这样也好显得侯府有些诚意。” 叶沐遥闻言,心中暗喜,没想到老太太居然主动将此事给提了出来,既然如此,她也有法子去到那间前世陪嫁的脂粉铺子中了。 ☆、第92章 心气儿高 老太太吩咐下来的事情,于嬷嬷自然是尽心尽力的做了。等到叶沐遥从苑夫人现下居住的厢房中走出之时,身后的两个粗使婆子便已经捧着足有半人高的东海红珊瑚。 这红珊瑚在日光下盈盈闪闪,红的仿佛滴血一般,流动着光晕,一看便并非凡品。叶沐遥并未仔细看着那红珊瑚,毕竟明日出府,为了可是天山雪莲,并非给岑惊鸿送上谢礼。 回到碧瑶居后,叶沐遥稍稍用了些火腿鲜笋汤,觉得倒是味道鲜美。现下日头高照,天气热的很,叶沐遥胃口并不是很好,铃兰怕小姐伤了胃,便费尽心思的让小厨房做些点心,旁的倒不是很好,但那道杏仁茶却是不错。 杏仁茶原本是宫中的法子。选用精制杏仁粉为主料,用龙凤铜制大壶烧制的沸水冲制,配以杏仁,花生,芝麻,玫瑰,桂花,葡萄干,枸杞子,樱桃,白糖等十余种佐料。色泽艳丽,香味纯正,有滋补益寿之效。 叶沐遥嗜甜,倒是爱极了那种滋味儿。 晚间叶沐遥并未在碧瑶居用膳,而是直接去了云水阁,毕竟这一整日因着苑夫人有孕的消息,府中忙上忙下,倒是把白莲这个原配嫡妻给忽视了。 叶沐遥现下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白莲怒极的模样,毕竟当年她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池水瑶,而现下换了一个身份,叶沐遥只是旁观者,冷眼看着白莲一步步从最为尊贵的侯夫人跌落云端。 等到了云水阁后,尚未进房,叶沐遥便嗅着极为刺鼻的药味儿,想必是白莲的身子又虚弱了几分,要不然也不至于如此。 叶沐遥面上带着些许忧色,径直往里间卧房走去,见白莲仍是倚靠在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人也清瘦不少,深陷的眼眶看着无神,仿佛经受不住了一般。 “母亲!” 见白莲如此模样,叶沐遥心下爽快之外,却还有些微微的空落,并非她想放过白莲这个贱妇,而是突然之间觉得近段时日她的所作所为,都围绕着白莲,未免有些太过偏执了。 白莲是必然要死的,但却不是现下。等她死后呢?等端庆侯府破灭了呢?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想到此处,叶沐遥眉目间露出些许迷茫,倒是让精神并非很好的白莲给看在眼里。 “沐遥,你来作甚?” 白莲咳了几声,好似要将肺都给咳出来一般,听着极为痛苦。 见状,叶沐遥也不答话,赶忙轻拍着白莲消瘦的脊背,对着身旁矗立不动的燕舞疾声道。 “还不快些端碗水来!” 见叶沐遥满面厉色,燕舞心下微微闪过一丝惊惧,赶忙走到紫檀木桌边上,给白莲倒上一碗清水。 叶沐遥取来汤匙,将清水送入白莲口中,这才缓缓的止住她的呛咳。 见白莲舒坦了,叶沐遥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猛地将手中的瓷碗摔在地上。 “你们这些丫鬟一个个是如何当差的?主子身子不好,怎的不去请个大夫,难道你们便是良医,能治好我母亲的身子不成?” 叶沐遥在下人面前,一向是个极为温和的主子,很少见其发过如此大的火气,当真是将燕舞给震住了。 她心中清楚,云水阁的这批下人,之所以有胆子敢如此怠慢白莲,不过是听闻了苑夫人有孕的消息,想着巴结得宠之人,才能谋得更好的出路。 燕舞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清秀的面上带着一丝惊恐之色,杏眼也红了几分,看着倒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虽说叶沐遥现下便经常维持这幅娇柔的模样,但她心下对这种表现却是极为厌恶,当即眉目之间又是冷了三分。 “莺歌那丫鬟呢?怎的不在此处?” 平日里叶沐遥对着这云水阁的丫鬟还算客气,不过今日倒是动了真怒,毕竟虽说白莲现下身子不好,老太太也当众驳了她的脸面,但侯夫人便是侯夫人,也不是一个丫鬟可以在明面上怠慢的。 叶沐遥这般作为,自然是希望白莲在府中有几分威势,毕竟她这一副病弱的模样,是无法真正借机要了她的性命的。且叶沐遥一直想要叶云起付出代价,若是没有白莲身后站着的白玉,也是不好成事。 叶沐遥想到此处,不由也觉得自己心思狠毒。 不过这又如何? 白莲前世欠她的,现如今还了,又哪里有半分不平之处? 跪在地上的燕舞闻言,轻咬着下唇,抬眼怯生生的望着叶沐遥,欲言又止的模样当真是让叶沐遥更是有些不耐烦了。 “你便直言罢!要是再不开口的话,云水阁你也不必再待下去了,直接打发给庄子里的农户便算了。” 一听此言,燕舞瞪大水眸,怎么也不敢相信叶沐遥会说出如此恶毒之事。庄子里的农户?一个个粗俗无礼不说,月月拿着的银钱还极少,若是被配给了农户,恐怕要日日做活来填补家里,那便永无出头之日了。 “莺、莺歌现下在书房伺候。” 燕舞嗫嚅着答话,眉眼低垂,一副极为恭顺的模样,但叶沐遥却清晰的分辨出,当燕舞说到‘书房’二字之时,眼中闪过的嫉恨。 见状,叶沐遥心中不由冷笑。 真想不到云水阁的这两个丫鬟还真是个心气儿高的,连叶云起的主意都大上了,难道不怕白莲将怀着这心思的奴婢都给打杀了?毕竟主母发落一个下人,还是无人过问的。 闻言,躺在床榻上的白莲面上猛地浮现出不同寻常的潮红,方才制住的呛咳又有复发之势。叶沐遥清楚,白莲这怕真是让莺歌那个丫鬟给气着了。 “贱蹄子,一个个都想着往主子的床上爬,就不怕折了命吗?” 白莲恶狠狠的瞪视着跪在面前的燕舞,口中剧烈的喘息着。眼中散发出浓烈的杀意,使得她本就消瘦的面庞更显狰狞。 见此情形,叶沐遥便是清楚,白莲恐怕并不知此事,要不然的话,以她的性子,恐怕早便打发了莺歌燕舞这两个不知进退的丫鬟了。 ☆、第93章 见白莲如此气怒,叶沐遥倒是将面上的怒气敛去,目光也不看跪在地上的燕舞,淡淡开口说道。 “母亲,不过就是一个心气儿高的奴婢罢了,直接把莺歌打发到人牙子里便成,省的亲自处理,还污了您的眼睛。” 叶沐遥说此言的时候,娇俏的面上满是心忧,似是为白莲抱不平一般。白莲被叶沐遥这般眼神看的心软,便直接开口道。 “来人啊!将莺歌那个忘了自己身份的贱蹄子给我绑回云水阁,然后在寻一个人牙子给发卖了!” 白莲一双深凹的眼眸突然闪过一丝诡异的光亮,高声叫道。 闻得此言,跪在地上的燕舞心中惊惧,身子抖得彷如筛糠一般,眼泪也不停的往下掉,看着仿佛受到天大的委屈一般。 叶沐遥见状,面上笑意更浓,莲步轻移,走到燕舞身前,半弓着身子,便直接道。 “燕舞姐姐,你说这般处理莺歌那贱蹄子,好是不好呢?” 嗅着叶沐遥身上淡淡的牡丹香气,燕舞只觉得心下一片冰寒,根本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小姐!小姐!你饶了我罢!奴婢再也不敢了!” 燕舞猛地揪住叶沐遥的裙摆,因着她力道不小,让叶沐遥身子一晃,几欲跌倒。幸而铃兰这小丫鬟一直站在身边,扶了她一把,这才无事。 叶沐遥皱着眉,现下看着燕舞的眼神儿,真真是带着十足的厌恶。她扭过头,望着面色惨白的白莲,轻声问道。 “母亲,燕舞这丫鬟该当如何处置?” 叶沐遥并不想亲口将这丫鬟给处理了,毕竟一个腌臜的奴婢罢了,也犯不着因着她脏了手。 闻言,白莲眼中流露出一丝犹豫,她显然还是有些犹豫,毕竟莺歌燕舞人也伶俐,且跟着她这么多年了,要是轻易的将两个丫鬟都给舍了,白莲便没有那般果断了。 “将燕舞贬为二等丫鬟,在院子中做活。将知琴知书这两个二等丫鬟提为一等,以后便跟在我身边罢!” 闻言,跪在地上的燕舞身子一软,心下一片苍凉,被贬成二等丫鬟,她该如何是好?真真要与普通下人一般,日日在院中做活吗? 想到此处,燕舞一双杏眼瞪得极大,手脚并用,身子前俯着往床榻出爬过来。 “夫人,燕舞知错了!求求您原谅燕舞这一次罢!” 燕舞面上的胭脂现下都已经被眼泪打湿,变的不堪入目。白莲看着,心下更是恼怒,这丫鬟日日精心打扮,到底为的是什么?以她高傲的性子,普通奴仆定然是入不了眼儿的,那她的目的,定然是爬上叶云起的床! 思及此处,白莲眸光一暗,也并未开口,直接跟身边的婆子开口道。 “还不快去,难不成非要让莺歌那贱蹄子成了通房,你们的动作才麻利些?” 白莲现下面色涨着一种不正常的红晕,想来她的身子已经亏损了,气怒一番之后,这才如此表现。 叶沐遥将白莲现下的身形神态都收入眼中,在无人可见的角落中,唇角微微勾起。 燕舞直接被方才的那两个粗使婆子给拖了出去,现下房间中倒是清净不少。 叶沐遥看着摆在窗前依旧娇艳动人的百合花,眸中闪过一丝暗色。现下白莲身子已经亏损了,便也不好让她再加剧下去,毕竟现下能牵制住叶云起的,也只有宫中的贵妃白玉。 贵妃白玉,现下一直认为这具身子为池水瑶所生。也就是意味着,一旦白莲这蠢妇去了,白玉是万万不会帮她的。 帝位之争愈演愈烈,现下叶云起已经确定要站到三皇子的身后,叶沐遥心头不住的思量,此般情景,该当如何为之? “沐遥!” 白莲轻声叫道。见叶沐遥仍是一副出神的模样,便伸手轻拍后者的肩头。 被白莲恍然惊醒,叶沐遥抬眼望着白莲,眼中刻意显露出一丝犹疑之色。 “母亲,难道所有的丫鬟都像是莺歌燕舞那般不知进退不成?您身子才不好了几日,她们便生出了旁的心思,真真是不能留了。” 叶沐遥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却并未为两个丫鬟多言。 见状,白莲心头微软,便直接开口道。 “傻孩子,你还是太过良善了,你身边的丫鬟要是忠心还好,如若生了旁的心思,便最好不要手软,省的以后麻烦。” 白莲先前之所以不欲将燕舞也给打发了,一是因着燕舞今日并未往书房跑去,没让白莲那般糟心,二是云水阁是端庆侯府主院儿,一旦打理不好,便生出笑话来了,燕舞确实是个伶俐的,所以白莲才并未下了狠手。 “母亲,沐遥知晓了。” 叶沐遥低垂着头,心中倒是微微冷笑,她太过良善?今日之事都是按着她的心思发生的,哪里有半分良善的意思? “母亲,女儿明日要出府一次,恐怕便不能给您请安了。身子为重,母亲莫要太过劳累,将王大夫请过来,让他好好为您写一张调理身子的方子。” 第27节 闻言,白莲淡笑着点头,又开口问道。 “你怎的又要出府?” “这不是先前有一个小娘子将女儿给救了吗?女儿想亲自奉上谢礼,这也显得有些诚意。” 听得此言,白莲才想起是有这么一个小娘子,即是如此,那沐遥出府去也不碍事的,反正在京中是不允许械斗,只消多带些小厮,便不会生事了。 “母亲,我看您这儿的百合花又有些蔫了,等到明日一早,我便让铃兰给您送来些新的,看着心里也舒坦不是?” 叶沐遥笑颜如花,当真生的越发精致。 白莲望着女儿,惊觉叶沐遥居然与池水瑶生的极为相似,难不成便是因为这孩儿从小记在池水瑶名下才会如此吗? 见着叶沐遥脸颊还有几分自己的影子,白莲心中有些怅然。 “那便甚好。” 叶沐遥在云水阁与白莲一齐用着晚膳,大抵是因着白莲身子不好,所以也并未吃太过油腻的吃食,不过小厨房的手艺一向不错,因着夜间天气凉爽些,叶沐遥的胃口倒也好上不少。 ☆、第94章 妍淑堂 小厨房送上来四菜一汤,风腌果子狸,火腿炖肘子,油盐炒枸杞芽儿,野鸡瓜子,野鸡崽子汤。叶沐遥用了不少饭食,又添了半小碗儿野鸡崽子汤,白莲见着忙道。 “莫要用的太多,如若吃积了食,受罪的可是自己。” 闻言,叶沐遥笑意莹然的点头,不过还是夹了一块果子狸放入口中,毕竟这滋味儿确实不错。 等到叶沐遥与白莲进完晚膳之后,叶沐遥便差新提上来的知琴端来一碗木樨清露给白莲服下。 白莲现下胸怀郁结,自然是需要这上用的木樨清露来调理一番。叶沐遥现下既然不好对白莲出手了,便也不能让她有事,毕竟这般才好做些旁的事情。 伺候白莲漱过口后,叶沐遥便不预备再在云水阁多留,反正今日欲完成的事情已然做到,多留也是无益,又何必看着白莲让自己生厌呢? “母亲,那女儿先告退了。” 闻言,白莲微微点头道。 “你去罢,明日多带着些小厮出府,这般我才能放下心来。” “多些母亲挂心。” 叶沐遥说完此言,也并未转身,直接缓缓后退,退出卧房后,才将雕花木门合上。 她走在前头,而铃兰跟在后头,见着小姐今日好似高兴不少,连饭食都用的多了些,让着心思单纯的小丫鬟倒是高兴的很。 “小姐今日因何如此开怀?” 铃兰带着笑意开口问道。要是放在以前,铃兰是万万不敢逾越的,但自从那日从万安寺归来之后,小姐便对她极好,这也让铃兰心下感动之余,胆子也大了些。 “想着明日便能亲自为惊鸿姐姐送上谢礼,我这心里便激动的很。” 叶沐遥此言不虚,不过她送上的谢礼可不是老太太让于嬷嬷从库房中选出来的东海红珊瑚,而是前世池渊藏在脂粉铺子中的天山雪莲。 铃兰这丫鬟是知晓天山雪莲的,不过她毕竟不全然是个傻子,回府一看,小姐完全没在府中提过那件事,便再也不敢开口了。 现下跟在叶沐遥身边的日子,对于铃兰这等小丫鬟来说,舒坦的仿佛在梦中一般,她可不想因着自己的多嘴多舌,而将现下的舒坦日子给毁了,毕竟方才莺歌燕舞的下场她也见着了。 便是在心中悬着一把利剑,真真是不敢做出错事儿。 “小姐高兴的话,便能多用些饭食,铃兰也是高兴得很。” 闻言,叶沐遥扭头,看着身后跟着的这个不谙世事的小丫鬟,心中倒是又好气又好笑。 罢了,不过是一个丫鬟而已,只消自己再护她几年,日后寻一户好人家嫁了便是。 “走罢!” 叶沐遥不欲多言,便加快了步子,没多久便到了碧瑶居。 铃兰为叶沐遥花瓣牛乳在水中,叶沐遥泡了小半个时辰,便唤铃兰端入清水,将她的身子擦洗干净。 叶沐遥现下过的日子,倒是比前世舒坦多了。毕竟世家女的教养严格,虽说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但却不会纵容她如此享乐。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话是做不得假的。 翌日,叶沐遥起身的很早,因着今日要出府,所以也并未选不好穿着的衣裳。穿着妃色蜀锦的如意云纹衫,同色的散花百褶裙,发间带着镏金点翠钗,耳上是金镶东珠耳坠,皓腕上戴着蓝白琉璃珠镶嵌金腕轮。 叶沐遥本身便是五官精致,现下在细细打扮一番,虽说并非有多庄重华丽,但看着确实让人眼前一亮。 叶沐遥出府时的车夫,还是先前那个王二子。 叶沐遥并未让王二子直接驾车去红叶商会,而是先去了她一直心心念念的脂粉铺子——妍淑堂。 妍淑堂可以称得上是京中最好的脂粉铺子,其中的脂粉便是勋贵人家,也是喜爱的很。不过也叶家的身份,用的物什自然是御用的,倒还是比妍淑堂里的东西好上不少。 这妍淑堂的掌柜也是个妙人,因着这脂粉铺子是池水瑶的嫁妆,现下叶沐遥记到池水瑶名下,便应当将这铺子给了叶沐遥。 但这甄史掌柜却并未将妍淑堂直接交到侯府,因着甄史当年被池渊救过一命,所以忠心的只有池家。 池渊信得过甄史,便也没有将妍淑堂的地契房契都放在池水瑶的嫁妆里,只是让甄史将妍淑堂月月盈利按照份额给池水瑶分红,毕竟这样也是稳妥些。 白莲垂涎这妍淑堂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奈何叶云起碍着面子,并不欲对妍淑堂抑或是甄史出手,这才搁置下来。 甄史每月将铺子里的分红取出一般送入侯府,饶是这样,白莲也是个贪婪的,根本不会满意,暗地里也使出不少阴私手段,但甄史也不是个没本事的,次次都被他给躲了过去。 叶沐遥并未让小厮跟着她一齐进入妍淑堂,毕竟脂粉铺子里面,女眷是少不了的,要是冲撞了哪一个,可便不是什么好事了。 叶沐遥自然是信得过甄史的,毕竟当年池渊将他一家老小的性命都给保住了,甄史为表衷心,当场便要吞下毒药,势要一生效忠池渊,不过此举被池渊阻止了。 即便如此,池渊仍是让甄史管着妍淑堂,也并未对他多加限制。 毕竟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叶沐遥走入妍淑堂中,便迎来一个十五六的俏丽丫鬟,虽说叶沐遥现下带着帷帽,看不清面孔,但一看身上的蜀锦料子,便可知眼前的小娘子定然出身勋贵。 丫鬟在这妍淑堂中做活儿,自然练就了一副好眼力。 “这位小姐,您要选点什么?” 叶沐遥见丫鬟迎了上来,便直接开口了。 “劳烦通报掌柜一声,说叶府来人了。” 闻言,那笑容满面的丫鬟杏眼一瞪,狠狠的横了叶沐遥一眼,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前去通报。 “什么人啊!这月的分红不是将将拿走吗?怎的又来了一个主子?” 听闻丫鬟的嘟囔声,叶沐遥不由失笑。看来,甄史这十二年来,还真是没有变过啊! ☆、第95章 甄史 那丫鬟嘟囔着迈步往屋里进,叶沐遥趁此机会打量着妍淑堂的摆设,发现这脂粉铺子倒是和当年一般,墙壁上围绕着层层鹅黄的纱幔,看着有些旖旎的味道,但堂上的正中心却非如此,挂着池渊亲手抄录的一首小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看着父亲的笔迹,叶沐遥呼吸有些急促,不过她还是极力压制住自己心境的波动。没有片刻,便从角门里出来一个面容俊秀青年男子,穿着淡青色的儒衫,黑发以同色的丝带系上,下颚处蓄着短须,修剪的极为规整。看着倒不像是满身铜臭味儿的商人,而是精通四书五经的儒生一般。 甄史的面容与十二年前相比,并无太大变化,叶沐遥透过帷帽前的纱幔看着,让她眼眸发亮,不过想着周围还有不少前来选些脂粉的女眷,便没有马上开口。 “甄老板,莫不如我们换个地方谈谈?” 叶沐遥轻轻开口,让身后跟着的铃兰有些疑惑,小姐到底是何时知晓这位老板姓甄的?听语气倒是熟稔的很。 闻言,甄史墨黑的眉微微蹙起,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叶沐遥。 眼前这位自称叶家人的小娘子看着身量不显,应当年岁也并不算大。端庆侯府中年岁与面前小娘子相当的人,应当只有大小姐叶沐遥与二小姐叶沐语。 叶沐遥那个小娘子从小便记在小姐(池水瑶)名下,但他甄史也不是个傻的,自然不会轻易相信小姐会难产而亡独留一女的消息,因着池水瑶怀胎月份不小之时,便是甄史在外请的名医,已然知晓池水瑶腹中的胎儿乃是男胎,哪里又会有女婴之说? 甄史已然认定了面前的小娘子便是叶沐遥了,面上便不由更冷了三分,当真觉得叶家真真是不要面皮的!小姐都被他们给谋害了,现下还不知从何处找来一个野种,居然说是小姐留下的血脉,想要继承小姐的铺子,真是无耻至极! “甄某不敢,毕竟男女有别,还请大小姐回去罢!莫要让甄某为难了。” 甄史面上的不耐之色根本不屑于掩饰,想要借此将叶沐遥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给赶回去。 不过叶沐遥这具皮囊虽说是仅仅只有一十二岁的小娘子,但芯子里却是那个丞相嫡女池水瑶,自然不会因着这些细节便被甄史赶走。 “甄老板莫要说笑了,今日我过来找您,实在是受人所托。那人跟我说了一句话,不晓得甄老板是否记得那句‘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呢?” 闻言,甄史略显单薄的身子一震,面上露出震惊之色。 不过他好歹也是极有城府之人,自然不会表现的太过失态,强压住心头的激动,对着叶沐遥说道。 “还请叶小姐跟甄某去里间相谈。” 听闻甄史之言,叶沐遥便清楚了,这人还是当年的甄史,未曾变过。 “铃兰,你便现在堂中歇着,等下我再唤你进去。” 叶沐遥对着身后的丫鬟淡淡开口,见铃兰还欲说些什么,眸中便露出些许冷意。如此,铃兰便也不敢多言了。 叶沐遥跟着甄史去了里间,甄史将小厅的门给关上,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你怎的知晓这句词?” 这句词是池水瑶当年在孤本上见过的,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全篇,之后便派甄史搜罗,却也并无结果。 后来还是池水瑶与甄史一齐将这篇词给填了上去。 甄史并不认为池水瑶会将此事说给旁人听,虽说她与自己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但此事毕竟于女子闺誉有碍,所以她更不会开口了。 现下从面前这位叶家小娘子口中听到此言,便真真让甄史震惊了。 闻言,叶沐遥索性便将头上戴着的帷帽给褪了下来,露出了那张神似池水瑶的面孔。 见此,甄史整个人便僵住了,凤眼直直的盯着叶沐遥的面庞,喘息声也重了些,胸膛极大的起伏这,眸中也闪现出一丝波光。 “你到底是何人?” 甄史极力压抑住自己的情绪,只可惜却无能为力,毕竟面对这张极为肖似池水瑶的面庞,甄史实在是无法做到无动于衷。 “我是叶沐遥,你应该清楚。” 第28节 叶沐遥见甄史这幅模样,不由生出一些淡淡的逗弄心思,面无表情的开口说道。 闻得此言,甄史面上带着犹疑之色。因着他极为清楚,叶沐遥是当年白莲产下的女娃儿,想要鱼目混珠,记到小姐名下。 自己虽说清楚,却根本无法更改侯府的决议,真能死死的守着小姐的嫁妆,不让叶府尽数将其拿去。 池水瑶当年陪嫁的嫁妆,除了一些银钱古玩之外,剩下的便是十间铺子,这十间铺子都是甄史在看管着,不过因为妍淑堂是当年池水瑶亲自开起来的,便坐镇于此。 这十间铺子每年的分红都会给侯府交上一半儿,毕竟对外来说,叶沐遥便是小姐唯一留下的血脉,不过甄史很清楚叶沐遥的身份,所以便留了一手,早早的将房契地契都给收了起来,即便是叶家,也无法奈何于他。 叶云起之所以并未对甄史出手,是因为甄史是当年池渊捡来的小童,年岁照比池水瑶还要小上五岁,不过因着聪慧逼人,倒讨得池渊不少学生的喜爱。甄史无意入朝为官,池渊这才让他管着手下的铺子。 因着现下池渊当年的弟子都在朝中为官,且与甄史的关系也是极深,所以叶云起才不敢轻易出手。 牵一发而动全身,便是如此。 “那你为何生的这幅模样?” 甄史还是按捺不住的开口问道,虽说话一出口,他便觉得有些不对,一向淡然的面上也露出些许窘迫的神态。 “如果我说这是天意,甄史你信吗?” 叶沐遥直直对上了甄史那一双凤眸,她并不像再隐瞒身份了,毕竟她现下真的需要一个极为可靠之人作为帮手。 而甄史,便是那个最好的人选。 ☆、第96章 小字琨琼 叶沐遥微微抬头,眼中并无半分说笑之意,对上那双极为熟悉的凤眸,让甄史不由的有些失神。 “天意告知我,说我便是池水瑶,不知你是否会相信呢?” 说出这话,叶沐语那张尚带着些稚嫩的面上也不由流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这种话骗三岁小童都无法骗到,甄史这般聪慧之人,又哪里会相信自己的疯言乱语呢? 面前小娘子唇角勾起的那一抹弧度,简直与梦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我信!” 甄史急切的开口,俊秀的面庞上也露出一丝不同寻常的潮红。他也不知晓是什么原因,当一见到面前的小娘子时,便觉得有一点不能言喻的熟悉感。 那肖似小姐的面庞,让甄史心中忐忑,不由在猜想着面前的小娘子与小姐的关系。 闻言,叶沐遥倒是怔住了,发觉这十二年过了,但甄史一激动时还是当年那副模样,呆头呆脑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在叶沐遥心中,甄史一直便是当年青涩的少年模样,从未变过。 “你怎的信了?我都不信呢!” 叶沐遥轻笑的开口问道,现下便也放开了,毕竟甄史这人以往还是她亲自教养一番的呢。父亲收养甄史之时,他才五岁。因着父亲为朝堂之事奔波劳累,池水瑶也不想让她太过辛苦,便主动揽过照顾甄史的活计。 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娘子,便终日里领着一个五岁大粉雕玉琢般的男童,教他读书习字,调琴煮茶。 甄家与池家在前朝是通家之好,不过因着世族破落,所以甄家也是衰败了。 当年有外戚想要吞并甄家的隐田,但甄家不忿,便开罪那位外戚。 因着隐田本就是违反秦朝规制的,所以那外戚便将甄家一纸诉状告上了公堂。 甄家本就不是当年那个权倾朝野的世家大族,且隐田制度本就让圣上极为厌恶,世家一派已经陷入没落,外戚又正得势,县令如何判,自然是很明了了。 要不是池渊从中周旋,那甄家恐怕便彻底败落了。 饶是如此,为了保住甄氏一族的性命,池家也将手中的隐田充入公中,这一举动,才使得池家在池渊离世后,败落的如此之快。 再者,当年将隐田尽数上缴的提议是池渊提出的,现下池家败落,不少族老都因此记恨池渊,才在当年池水瑶落难的时候没有出手。 在父亲弥留之时,池水瑶曾经亲口问过他,到底后没后悔。 当时池渊的原话便是: “既是通家之好,即便是倾尽全族之力又如何?世家情义不该如此吗?到底是人心不古,世态炎凉。” 说完此言之后,池渊便缓缓合上双目,再也没有睁开过。 “我想信你。” 甄史上前一步,细细打量着叶沐遥的脸庞,发现这张面庞与他记忆深处的那人别无二致,如若她并非池水瑶的话,还能是谁呢? 叶沐遥被甄史的言语从思绪中惊醒,微勾起嘴角说道。 “即便我现下是叶云起的女儿,你也信吗?” 一听闻叶沐遥居然是叶云起的女儿,甄史清俊的面庞上露出些许错愕,显然是方才他并没有在意这一点。 “小姐,你到底是如何才会变成如此的?” 甄史清楚,一个人无论如何改变,身上的气韵是不会变的。池水瑶是京兆池家的嫡小姐,自然不是端庆侯府能及得上的。 叶沐遥闻言,便缓缓为甄史讲述了这十二年的变化,以及她到底是如何附在了叶沐遥身子上的。 叶沐遥现下唯一能全然相信的人,便只有甄史一个了。 上天对她不薄,再活一世,仍能与前世里的友人相认。 “以往我都叫你阿弟,现下恐怕是叫不得了。” 叶沐遥的身子现下不过十二,而甄史却早已二十有八,将将便要步入而立之年,自然再也不能以长姐之身相待。 “如若小姐不嫌甄史鄙陋的话,那便称一声阿史便好。” 即便是心知有些不妥,甄史却仍未‘阿弟’这个称呼的消失感觉十分欣慰。他不想当小姐的阿弟,从一开始便不想,这些年来也未曾变过。 闻言,叶沐遥佯作恼怒的横了甄史一眼,轻声道。 “胡说什么?阿史便阿史罢!不过在人前我还是要称你为甄老板。” 叶沐遥并未猜想到甄史的心思,即便是二人现下年纪足足差了十六年,但她却依旧把甄史看成当年那个小小身量的童儿。 “这样也好。” 甄史现下面色如玉,早便不复方才那便绯色,毕竟也是十间铺子的掌柜了,经历了如此多的历练,哪里能同以往一般? 甄史薄唇微勾,将想说些什么,面上却露出一丝犹豫之色,。 叶沐遥看着甄史这般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不由升起一丝好奇,便开口问道。 “阿史想要说些什么?你我之间,哪里有什么可避讳的呢?” 听得此言,甄史先是沉默了片刻,低眉敛目,看不清眼底的神色。随后才开口道。 “小姐,当年你到底是如何去的?” 甄史说完此言之后,便仿佛放开了一般,俊秀的面容舒展开来,炯炯有神的凤眸紧紧盯着叶沐遥,生怕错过她面上半分表情。 叶沐遥心中暗叹一声,觉得甄史实在是对她太过看重了,这般执着于她的死因又能如何?他现下不过是十间铺子的掌柜罢了,就算是有些银钱,也无法与端庆侯府相比。 叶沐遥不想折了甄史的性命,便直接开口道。 “阿史莫要叫我小姐了,无人之时便叫我琨琼便好。” 琨琼是池水瑶的小字,一般是不得外男叫的,不过她与甄史极为相熟,便不必在意这些了。 闻言,甄史凤眸中流露出一丝欣喜,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小姐居然允了他称呼其字,真真是让甄史受宠若惊。 “那小、琨琼,现下您能告知于我,十二年前到底发生何事了罢?” 甄史并非那般好唬弄的,现下便也回归正题,不给叶沐遥任何避重就轻的机会。 ☆、第97章 其实现下的甄史,并不若叶沐遥想象中的那般简单,十二年光阴如箭,改变的不止是她那颗怯弱的心,也让甄史从一个家族破落、青涩畏缩的少年,长成了一个可以独立撑起一片天的男子。 甄史并不只是仅仅十间铺子的掌柜。天下共有七大商会,便是齐楚燕韩赵魏秦,这七国每国都有一大商会。而秦国所属的商会-----秦国商会,其中的掌权人便是甄史,只不过这个消息几乎无人知晓,就连叶云起也不清楚,毕竟每国的商会,都是由皇帝亲自掌控的,便是连皇后也不会清楚半分。 现下面对甄史的问话,叶沐遥还真有些闪无可闪避无可避之感,虽说甄史并未出现咄咄逼人之态,但他现下都如此开口了,叶沐遥自然不好昧着良心说假话。 “我现下并不想提,阿史你会逼我吗?” 叶沐遥面上没有了方才的笑意,但看着仍是极为温和的。看着这样的叶沐遥,甄史也没有了继续问下去的打算。 毕竟无论是因何缘故,发展为当年那般,琨琼已经去了,现下的她便只是叶沐遥,没有旁人。而自己,只消为她复仇便好。 “既然琨琼不想说,那我也就不问了,你今日来妍淑堂还有何事?” 甄史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不过腮边的胡须看着倒是有些违和,令叶沐遥总是有些想要发笑的感觉。 “阿史,我今日来是为了拿着父亲留下的天山雪莲,想必你也是清楚天山雪莲是放在何处的罢?” 甄史见叶沐遥面上挂着真心的笑意,虽说并不明了她到底是因何发笑,但心下却是欣慰不少。 “我不大清楚天山雪莲放在何处,那物什是丞相亲自收好的,毕竟是救命的良药,所以少一个人知晓,便更安全一分。琨琼,你要天山雪莲作甚?” 闻言,叶沐遥眉头微蹙,她只清楚天山雪莲放在了妍淑堂的正厅中,但到底是何位置,却并非很是清楚,现下可有些犯难了。 “我现下去万安寺进香之时,险些被歹人上了性命,幸好遇得一个小娘子,还是她帮了我,这才免了性命之忧。” 听得叶沐遥险些被歹人伤了性命,甄史眼中闪过一丝戾色,不过很快便消失在甄史清俊温和的外表下,叶沐遥却并未捕捉到。 “所以你便打算用那救命良药当做谢礼?” 甄史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恨铁不成钢,怎的也没想到叶沐遥居然打算将天山雪莲给送出去。饶是甄史身为秦国商会的掌权人,这些年也不过经手了一株天山雪莲,现下还被明德帝放在甘泉宫的暗室之中仔细藏着,等着救命时用。 而现下叶沐遥居然如此轻易的将这银钱也买不到的物什给送了出去,甄史心头觉得有些不妥,毕竟天山雪莲留在叶沐遥身边,他方能放心。 “要不我从铺子中调出十万两白银,你看当谢礼可够?” 十万两白银,可并不是小数目了,就连此时的端庆侯府,恐怕库中都不会有如此多的现银。但甄史现下却要拿出这些银钱,仅是为了给叶沐遥当做谢礼赠与他人。 “你哪里来的如此多的银钱?” 叶沐遥自然不是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大小姐,以往她也去过庄子中,自然清楚的很,五十两便是寻常百姓家一年的用度了,现下这十万两白银,真真是让她十分心惊。 “琨琼,我不能说。” 甄史紧抿着唇,一副不打算言语的模样。 叶沐遥从小将他带大,自然是清楚甄史素是个主意正的,一旦有他不想说的事情,嘴便闭成了蚌壳儿,无论如何也无法从中敲出来话。 叶沐遥对上甄史蕴着一丝为难的眸子,心下清楚,甄史定然没有骗她。 第29节 是不能,而非不想。 显然这个她从小带大的孩子,现下也不那般容易看透了呢!不过叶沐遥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信任甄史,毕竟这是她现下在这腌臜的世上唯一信任的人了。 “此事不妥,那位小娘子现下想必正急着用天山雪莲,我也答应好了。且她家也是有商会的,自然也不缺银钱。那要取出十万两的话,恐怕有仗势欺人之嫌。” 闻言,甄史凤眸中仍带着些许不赞同的神色,毕竟在他看来,天山雪莲到底还是太珍贵了,以后也还是要机缘才能得着。 “那便随你罢。” 甄史清楚,只要是叶沐遥决定下来的事情,旁人是根本没有更改的余地的。甄史现下也只得同意了。 “阿史,你何必如此模样?那天山雪莲又不是只有一株,父亲是放了两株在此处的正厅内,但具体在何处,我便不清楚了。” 一听天山雪莲有两株,甄史便也心中舒坦不少,总算可以放心了。 “那我便先去前厅,跟丫鬟们说道说道,告知她们不必再让客人进来了,咱们也好在正厅慢慢找找。” 叶沐遥点头,毕竟她现下也想不出其他旁的办法了,还是早些将物什拿到,再去红叶商会罢了。 叶沐遥稍稍歇息一会子之后,铃兰便进来了。 “小姐,甄老板请您出去。” 铃兰眼中藏着几分不解,但却不敢妄自言论,生怕惹怒了叶沐遥,她便没有好下场了。但见着小姐与甄老板如此熟稔,怎的都不合礼数。 叶沐遥也并未管铃兰眼中的纠结,直接款款出门,走到正厅之中。 因着天山雪莲十分珍贵,所以不便这些丫鬟一齐寻找,甄史便朗声说道。 “你们先下去罢!我与叶小姐选几件称心的物什。” 闻言,这些丫鬟们也清楚主子与这位叶家小姐恐怕是有什么不便她们这些下人听的话要谈,一个个都极为识趣的下去了。 而铃兰则是轻咬着唇,看了叶沐遥一眼,发觉自家小姐根本没有理会她的意思,便也跟着先前那些丫鬟一齐下去了。 见正厅中并无旁人,叶沐遥与甄史对视一眼,便开始寻找存放着天山雪莲的暗格。 ☆、第98章 纸缎 叶沐遥心想自家的父亲敢将天山雪莲存放在妍淑堂,肯定是因着此处是一个极为安全的地界儿,看现下这个正厅,除了存放脂粉的台子之外,只有一些桌椅罢了。 “阿史,你说父亲会将天山雪莲放在何处呢?” 叶沐遥眉头微蹙,轻声开口问道。 闻言,甄史也是不甚清楚,毕竟池渊的心思,一般人可是很难猜着。要不是他离世了,京兆池家恐怕也不会破落。 叶沐遥坐在正厅的八仙椅上,一双眸子来回看着,不经意时便扫到了池渊亲笔抄写的小诗。见此,叶沐遥心中一动,该不会那暗格便在此处罢? “阿史,你看看那首小诗!” 叶沐遥猛地站起身子,便站到了那副高高挂着的卷轴之前。伸出小手,叶沐遥轻轻掀开卷轴,发觉背后只是雪白无一丝杂痕的墙壁,并非是她想象中的暗格。这一点,倒是让她极其失落。 “阿史,并非在此处。” 她语气中带着些许怅然,无奈的又落座在八仙椅上,心下也不知该当如何是好。 叶沐遥此番状态,甄史却并未见着,他凤眸紧盯着面前的卷轴,仿佛其中有什么玄机一般。 甄史也站到卷轴之前,学着叶沐遥先前的动作,将面前的卷轴给抬了起来,纤长却又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往上抚着,细细探寻着此处墙壁。 甄史身量极高,现下便是八尺有余,不过因着生的斯文俊秀,所以并不太显。现下他站在墙面之前,看的位置自然是高了些。 叶沐遥见他一直抬头,难不成这卷轴上部有什么玄机不成? 修长的手指并未停住,反而慢慢的往上滑动。 突然,甄史的身子僵了一下,面上也露出极为明显的欣喜之色,叶沐遥见此,心中也极为喜悦,难道暗格真的在此处吗? 甄史身子从墙边离开,搬了一把八仙椅于此处,然后便抬脚站到了八仙椅之上,将题着小诗的卷轴由下而上的提起,等到卷轴完全脱离墙面之后,叶沐遥却还是没有发现半点端倪。 “阿史?” 闻声,甄史看了叶沐遥一眼,便道。 “这墙面上头是纸缎所制,所以一晃眼你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对,需要细细摩挲,才能发现出一丝异样。” 一听纸缎二字,叶沐遥心下便明了了。 纸缎是产自江南的织物,因颜色如纸,且并无其他花纹,所以才得此名称。因着卷轴上半部分的墙面是由纸缎铺成的,所以叶沐遥这才没有分辨出来。 看来,天山雪莲便藏在纸缎之中。 叶沐遥脸上微微露出笑意,现下倒是没有白费功夫,总算将东西给拿到手了。 甄史不知从何处取出一把匕首,将纸缎由边缘处割裂,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子便停下了。叶沐遥眼见着纸缎背后出现了一个暗格,其中有一个木质约莫巴掌大小的盒子。现下房中弥漫着淡淡的清浅香气,想必这木盒儿便是有沉香木所制。 毕竟天山雪莲可是难得一见的罕物儿,用沉香木盛着也不算是辱没了它。 “快、快将盒子取出来!” 叶沐遥现下极为激动,闻言,甄史便双手捧着沉香木盒子,身手灵活的跳下了八仙椅,将盒子放在叶沐遥眼前。 “打开看看!” 甄史微笑着道。 因着这天山雪莲存放的位置是池渊亲自告知池水瑶的,所以甄史并不担心其中是否会有机关,毕竟没有父亲会想要谋害自己的独女。 叶沐遥尚带着些稚嫩的面上微微露出一丝羞窘,显然也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不过甄史并不在意这点。 在甄史眼中,小姐无论怎样都是极好的。在得知池水瑶离世的那四千多个夜里,甄史夜夜都难以入眠,整个人都快要被心中喷涌着的疼痛给弥漫了,让他觉得生活在这没有天理的世间,便彷如行尸走肉一般,连最想保护的人都护不住。 叶沐遥小心翼翼的将面前的沉香木盒子也打开,果不其然,其中放着两株已经风干了的天山雪莲。 白色却微微泛黄的花瓣,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即便是有沉香木气味儿的遮挡,却也掩盖不住那淡淡的清香。 “阿史,父亲没有骗我,果然是两株天山雪莲!” 叶沐遥贝齿轻咬红唇,芙面上挂着灿烂仿佛骄阳的笑容,不过这般灿烂的笑意并未一直维持着。叶沐遥一边笑,眼眶中居然渗出了泪。 父亲从十几年前便开始了打算,就是为了让她一生无虞。但现下,她因着错看了叶云起,把前世都给糟践了,幸而老天垂怜,让她池水瑶还有再活一次的机会。 从今日起,她必然不会再让父亲挂心,一定会照顾好自己! 叶沐遥素手轻掩住红唇,却还是掩抑不住清浅的哽咽声。削肩轻轻颤动,带着说不出的柔弱之态,让甄史心中溢满怜惜,却不敢轻取妄动。 甄史心中微微叹息一声,他自己的胆量未免太小了,要是能有些胆气,说不准前世便不是那般惨烈的结局了。 “琨琼莫哭,老爷也会心痛的。” 闻言,叶沐遥用力点头,却还是难以言语。过了一刻钟之后,这才将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叶沐遥其实是真想痛快的大哭一场,毕竟自重生之后,她便一直过的极为压抑,身边无一个可信之人,还要日日与那些后宅女眷勾心斗角,真真是极为疲累。 现下叶沐遥也不敢太过放肆,毕竟她晚间要回端庆侯府,若是让旁人看出了端倪,那便不好了。 “阿史,你这处可有存了冰块儿的地窖?能否帮我取来一些,我想给眼上消消肿。” 叶沐遥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她年岁本就不大,现下声音更添一份软糯,让甄史变得更易心软了。 “你莫要挂心,我这便着人去取。” 说着,甄史便将沉香木盒子给盖上,然后便走出正堂门,对着站在院门的丫鬟道。 “你们现下去取来些冰块,然后差个人送来一个上好的沉香木盒子。” ☆、第99章 收入眼底 甄史说完,便直接回了正厅。妍淑堂的丫鬟一个个都伶俐的很,虽说并不知晓主子要冰块儿到底何用,但却并无一人发问。 没多久,便来了一个俏丽的丫鬟,约莫十八九岁的模样,端着盛着冰块儿的银盆入了正厅。 “主子,月娆可否进来?” 清脆有如黄鹂一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甄史见叶沐遥现下情绪已经全然平复了,便道。 “进来罢。” 月娆进来之后,也是极守规矩,一双星眸低垂着望着地面,不敢冲撞了叶沐遥。 “将冰块儿放在桌上,你便下去罢。” 甄史直接开口道,目光却放在了叶沐遥的面上,丝毫舍不得移开半分。甄史的异状叶沐遥并未发觉,因着阿史从小便是她带大的,所以便根本不会分出太多心神在他身上。 叶沐遥没注意到的事情,但前来送冰块儿的月娆自然是看见了。背上不由冷汗津津,想着面前的小娘子年岁看着不大,应当便是端庆侯府家的大小姐,却并未想到她与自家主子有关系,这样可好? 月娆是个聪明人,心下波涛汹涌,但面上却未显露半分,将冰块儿放在桌上之后便道。 “待会儿婢子将沉香木盒子送来可好?” 闻言,甄史低头看着面前的俏丽丫鬟,发觉她倒是一个聪明的,不过也并未多言,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琨琼,可用帕子将冰块儿裹住,然后放在眼睛上,便可消除肿痛。” 这些叶沐遥自然是清楚的,便取了贴身的帕子,裹住一块冰,然后微微闭上双眸,将冰块儿放在眼上敷住。 待到冰块儿有微微想要融解的势头儿,叶沐遥便重新摊开了帕子,又换了一块儿冰,再次重复先前的动作。 因着她大部分时候都是闭着眼的,所以叶沐遥并未见着甄史望着她的眸光,深邃的仿佛不见底的幽谷,其中蕴藏着不为人知的波涛汹涌。 等到叶沐遥冰敷好了之后,便再次听着门外传来方才那个叫月娆的丫鬟的声音。 “主子,沉香木盒子月娆已经取来。” 闻言,叶沐遥含着笑意望了甄史一眼,大抵是因着将将冰敷过的原因,眼中仿佛蕴着一层波光,水光潋滟的让人不自觉便失了神。 “阿史!” 叶沐遥微微提了声音,甄史这才回过神儿,朗声道。 “进来罢。” 此次进入正厅中,月娆心中喘喘,毕竟她现下好像发觉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也不知主子心中到底作何想法,万一要是想要保住秘密的话,那自己恐怕危矣。 “将沉香木盒子放在此处,你便先下去罢。” 叶沐遥等了片刻,见甄史并无开口之意,便带他将话说了。等到月娆那丫鬟退下之后,叶沐遥才微微笑道。 第30节 “咱们现下便将一株天山雪莲放入这个沉香木盒子中,剩下的那株便留在你这儿,说不定以后便能派上用场。” 闻言,甄史点头,伸手小心翼翼的扶住天山雪莲的颈部与花瓣,将其放入以红色锦缎铺着的盒子中,这才将它交到叶沐遥手上。 叶沐遥见着,心头微动,便直接开口道。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去红叶商会了。” 一听到‘红叶商会’四个字,甄史面上流露出一丝讶异之色,他怎的也没有想到,救了琨琼的居然会是红叶商会的人。 如果说红叶商会近日出来闯荡的小娘子,便只有岑惊鸿一人了。 “琨琼,救你的小娘子可是岑惊鸿?” 叶沐遥点头,凤眸中带着些许疑惑,不清楚甄史是因着什么才得知岑惊鸿的。 “阿史,你怎的知晓救我的岑惊鸿?” 甄史现下是当真有些讶异,因着红叶商会本来就与他有些合作,只不过红叶商会并不清楚秦国商会幕后之人是自己罢了。 “红叶商会会武的小娘子,便只有岑惊鸿一个了。” 听得此言,叶沐遥便上下打量了甄史一眼,发觉这人面上没有半分变化,倒也看不出半分异样。 “你如此关心岑家小娘子作甚?莫不是有何非分之想罢?” 叶沐遥眸中带笑,不由打趣道。 闻言,甄史心中微冷。却也并未辩驳什么,只不过清眸中那淡淡的无奈神色,实在是让叶沐遥招架不住。 “好了,好了,我便不胡说了。话说,甄老板您现下可娶妻了,有没有小侄子小侄女让我见见?” 叶沐遥现下倒是想看看小小的娃儿,毕竟看着他们娇软的模样,心境便也开阔不少。 “没有。” 甄史面无表情的开口道,他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叶沐遥见着,总觉得有些 不对,但却不知是何缘故。 “那没有的话,还是抓紧些罢!毕竟你现下都已经二十有八了,要是再不娶妻生子,我都能猜想出你们族老那愁白的华发了。” 甄史听得此言,不由轻笑着摇头,便直接道。 “我送你去红叶商会罢。” 闻言,叶沐遥便清楚了,甄史这应当便是心中不愉,还真真是与小时候一模一样。 甄史说着,便将先前从纸缎后取出的天山雪莲又放回原处,再将纸缎给封好,这才带着叶沐遥走出正堂。 叶沐遥手中捧着沉香木盒子,紧跟着甄史后头走着。见她终于出来了,铃兰面上露出一丝明显的欣喜之意。 “小姐!” 铃兰叫了一声,叶沐遥回过头,便看着疾步走来的小丫鬟。 铃兰将将站定,她便将手中的沉香木盒子交到了这丫鬟手中,开口道。 “铃兰,这里面的物什极为珍贵,你可要好好收着才好。” 闻言,铃兰忙点头不止,随即面上便挂上了凝重的神色,死死的护住怀中的沉香木盒子。 甄史亲自将叶沐遥送上马车,叶沐遥上了马车之后,便打开了窗扇,满面笑意的开口说道。 “甄老板,明明你年岁并不算太大,怎的因着蓄须而显得有些沧桑呢?” 说完,叶沐遥也不待甄史回话,便直接将窗扇合上。马车缓缓而走,消失在甄史眼中。 这一幕,却被一人收入眼底。 ☆、第100章 暗卫 尉迟津望着甄史面上含笑的将叶沐遥送入马车,清俊眉眼处不由露出一丝淡淡的阴郁。 叶沐遥无论如何,都是皇后为他定下的嫡妻,要是这般不知检点的话,那这门亲事,便也不必继续了。 尉迟津并不是很在意皇后,毕竟如今皇后虽说城府极深,但也要靠着尉迟家的帮扶,要不然的话,有万家出手阻挠,大皇子白均程是万万登不上那至尊之位的。 之前皇后俞氏欲用叶沐遥来钳制叶家,尉迟津倒是心中并无任何感觉,毕竟不过是个女子罢了,给她正妻应有的脸面,便算是他仁至义尽,但尉迟津哪里想到,平日里街头巷尾不断夸赞贤良淑德的叶家小娘子,现下居然与妍淑堂的老板私会,真真是有些过了。 看来,先前在宫中的那副怯弱模样,想必也是故意为之,真真是心思深沉。 不过尉迟津并未马上追上去,毕竟现下是青天白日,有何事情到底也不好现下说来,万一惹人猜忌便不好了。 先前尉迟津将叶恪身上的毒也清了,不过也是给了叶沐遥脸面。不过她要是自己不要的话,那便不要怪他翻脸无情。 尉迟津现下清俊绝艳的面上,露出逼人的冷意,即便是周围的百姓折服于他绝艳的姿容,却也不敢多看上一眼。 叶沐遥的马车很快的赶到了红叶商会,不过因着先前她在妍淑堂耽搁了许久,所以现下便已经到了未时,她已经耽搁不起了。 到了红叶商会,叶沐遥便从袖中取出先前岑惊鸿赠与她的那块金镶玉牌,直接让铃兰递到门房手中。 “我们小姐求见您们商会的岑小姐。” 见着那块儿雕着鸿鹄的玉牌,站在门前的小厮也清楚了停在门前的马车必然是大小姐的友人,如若不然,也不会将这代表身份的玉牌给交了出去。 “请这位小姐等等,奴才马上进去通传。” 叶沐遥在马车上等了并没有多久,马车的车帘便被人拉开,岑惊鸿那张如花的笑颜便出现在她眼前。 “惊鸿,你怎的出来了?” 叶沐遥眼中带着一丝惊喜,毕竟岑惊鸿亲自出来,还是很让叶沐遥受宠若惊的。 “好妹妹,你亲自过来,姐姐哪有不亲自出门相迎的道理?” 岑惊鸿娇声笑道,几日不见,叶沐遥身量倒像是有些清减了,也不知原因是何。 “沐遥近日可是身子不爽?怎的消瘦的这般厉害?” 岑惊鸿一把牵起叶沐遥的皓腕,便缓步往院中走入。 闻言,叶沐遥心头流转着一丝暖意,便直接开口道。 “哪里是身子不爽,不过是有些苦夏罢了。” 听得此言,岑惊鸿精致的眉头微微蹙起,便道。 “我这里还有不少从各地送来的名厨,你看看要不挑几个回府,这样也好些。” “不必了,再过几日,天气便不会如此闷热,且我昨日已经好了不少,惊鸿不必挂心。” 叶沐遥满面笑意,倒也是没有说假话,岑惊鸿细细的打量着她,好一会子才说道。 “既然如此,我也便不多说了,反正身子是你自己的,定要看顾些才好。” 叶沐遥身后站着的铃兰一直跟着二人在廊中走着,马上便要进入此院的正堂了。 “铃兰,将我方才交予你的匣子给我。” 闻言,铃兰忙将方才死死护着的沉香木盒子躬身递给了叶沐遥,后者接过,便勾起唇在岑惊鸿眼前晃了晃道。 “惊鸿要的东西,沐遥可是拿到了?有什么赏?” 一听天山雪莲已然到手,岑惊鸿面上流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喜色,便直接道。 “赏赏!你要什么我都赏你。现下我大哥已经来到京中,现下商会中的诸项事宜,都有兄长处理,我便不用再挂心什么了。” 闻言,叶沐遥面上露出一丝浅笑,将盛着天山雪莲的沉香木盒子交到了岑惊鸿手中,接着说道。 “我祖母也亲自备下了一份厚礼,便是答谢你的救命之恩的。” 叶沐遥说这话时,面上的笑意并未到达眼底。岑惊鸿见了,心头微微有些疑惑,但却没有开口发问。 “沐遥进屋歇歇,我这儿差人从云南送来一些上好的大红袍,因着今年云南出来旱灾,所以大红袍便是极为难得,真真是比黄金还要贵些,你便尝尝罢。” 叶沐遥点头,她也极为清楚云南今年的旱灾之事,毕竟现下叶云起便一度为了国库空虚一事心中着急,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圣上开口说要修剪行宫,他身为丞相若是在此般时候劝谏的话,恐怕事情便不会好了。 “那我可定要多尝些。” 叶沐遥跟着岑惊鸿入了堂中。而此刻,甄史却也没有闲着,反而是从妍淑堂的暗室中取出一支养着的信鸽,将要他的命令写在信鸽之上,便将这小东西给放飞了。白鸽化为一道小点儿,不多时已然全然消失不见。 叶沐遥在红叶商会也没有待上多久,看天色已经晚了,便开口道。 “惊鸿,现下时候已然不早了,我便先回了。” 闻言,岑惊鸿好似想起了什么一般,便直接道。 “我这有一个小娘子,你给带回去罢,她从小跟我一齐长大,也是信得过的,身手不弱于我,以后你便不会再遇上那般险恶之事了。” 如同叶沐遥挂心岑惊鸿一般,岑惊鸿也同样在意着叶沐遥的安危。当日一回到商会,便将从小习武暗卫从颞横山庄给招了过来,想让她跟在叶沐遥身边,她也好放心。 望着岑惊鸿眼中的淡淡关切之意,叶沐遥并未开口推辞,便直接冲着岑惊鸿福了福身子,道。 “那沐遥便在此处谢过姐姐了。” 岑惊鸿扶了叶沐遥一把,凤眸中带着嗔怪,直接说道。 “你我何必如此客套?那物什你都舍得给我,不过一个暗卫而已,我哪有什么舍不得的?” 岑惊鸿话落,玉手轻轻击掌,便有一位年岁看着比她自己还要小些的小娘子出现在了叶沐遥眼前。 ☆、第101章 岑惊鸿现下尚未及笄,但年岁也已经有十四了,不过面前的这位小娘子比叶沐遥看着还要大些,也不清楚到底是何年岁。 “惊鸿,这个小娘子到底年岁几何啊?我看着还是真有些小了。” 闻言,岑惊鸿面上的笑意越发浓重,看的叶沐遥不由变得更为疑惑。 “怎的,我有哪处不对吗?” 叶沐遥面上带着一丝尴尬,不知是因何才令岑惊鸿如此开怀。 岑惊鸿摆摆手,直接指着这位年岁并不算大的小娘子说道。 “你看着她好像是比我还小些,其实碧玉已经十八了,不过因着从小练了缩骨功,所以身量才显得小些。” 闻言,叶沐遥这才恍然,现下看着这位名叫碧玉的暗卫,眼神儿便不同了。直接问道。 “你愿意与我一齐回侯府吗?” 第31节 叶沐遥面上带着诚恳之色,毕竟现下她身边可用之人极少,必须要找个忠心的,要不然反而会坏了她的谋算。 “碧玉愿意。” 这个稚嫩且清秀的丫鬟面无表情的开口,看着倒真像是暗卫出身。 叶沐遥望着岑惊鸿,直接开口道。 “那我便带着碧玉回府了,如果有事情的话,你我也可以让碧玉将消息来回传递。” 闻言,那个叫碧玉的丫鬟面上并未一丝波澜,看着极为沉稳,毕竟年岁摆在那处,也不可能跟懵懂小童一般无知。 “那你便回罢。” 岑惊鸿面上露出一丝浅笑,不过却亲自跟在叶沐遥身后,二人一起走到门口,面上极为温和的模样,显然是相谈甚欢。而跟着叶沐遥身后的铃兰现下则心下不由一阵阵发寒,看着身旁一直走着的碧玉,觉得小姐定然是厌恶自己了,要不然也不会又在别处寻了一个丫鬟回来,这可该如何是好? 岑惊鸿将叶沐遥送上了马车,见马车缓缓离开之后,这才回到商会之中。 一入正堂,便见着一位近二十左右的青年男子出现在了叶沐遥方才坐下的位置,手中正把玩着那沉香木盒子,不过却并未将其打开。 “那位叶家小姐送走了?” 微微沙哑的嗓音在正堂中响起,不过却并不难听,带着如夜风一般的轻柔,让人不自觉便沉溺其中,不过岑惊鸿倒是并未有什么感觉,毕竟从小听到大的声音,实在是无法子再在她心中引发一丝波澜。 “恩。” 岑惊鸿望着自己入京的大哥,他便是为了这天山雪莲一事而入京的。家中与那人有联系的,既非红叶商会的当家家主岑宇,也非她岑氏的组长,而是她这个大哥岑景恒。 “大哥,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人家叶小姐已经将天山雪莲这般珍贵的物什给送到咱们这儿,你可千万不要贪心不足。” 岑惊鸿瞪大水眸,生怕自己在商场上铁面无情的大哥对沐遥出手,要是那般的话,那自己恐怕便一辈子都无法偿还沐遥的恩情了。 岑景恒微微抬眼,露出的面庞极为精致,不同于尉迟津的清隽俊美,岑景恒的面容,所谓男生女相也不过如此。 “呵,我哪里会那般作为?不过这个叶家小姐也是个不错的,说不准便能为咱们商会出一份力。” 岑景恒面容与岑惊鸿生的并不相似,性子也是南辕北辙。即便是一母同胞的兄长,岑惊鸿有时也会对这个阴晴不定的大哥感到微微发憷。 “你便不要这般想了,叶小姐怎的也是丞相家中的嫡小姐,要是与咱们商会车上关系,那人还能忍下去吗?” 岑惊鸿一直不甚清楚‘那人’的具体身份,便是家中有什么机密之事需要提上那人三言两语的,也并没有将名字显露出来,久而久之,岑惊鸿心中也对那不知身份的‘那人’心怀忧虑。 岑惊鸿淡粉的薄唇勾起一丝浅笑,直接道。 “那人必不会动怒的,毕竟他也不是非要对付咱们红叶商会,只不过算是制衡的手段而已。” 闻言,岑惊鸿眉眼中还是带着淡淡的不赞同,但她心知岑景恒内心的固执,一旦是他决定的事情,是万万不会更改的。 “算了,我也不多言了,只消你不要将主意打到叶沐遥身上,我便心满意足了。” 岑惊鸿现下面色也有些难看,但她也知旁的事情恐怕是无能为力了,只得到时候看顾着叶沐遥一些,莫要让她吃了兄长的亏。 叶沐遥带着碧玉回府之后,便直接回到碧瑶居歇着了。因着碧玉并非是端庆侯府的家生子,所以在侯府中还需要报备一声。 好在岑惊鸿是个心细的,早便将碧玉的身契准备好,只需给老太太身旁的于嬷嬷过目便可。 “铃兰,你现下便带着碧玉去于嬷嬷那儿一趟,将身契也带着,给于嬷嬷过目。” 叶沐遥依靠在贵妃榻上,假寐着开口道。 闻言,即便是铃兰心不甘情不愿,也不好驳了主子的要求,只得点头称是。面上挂着委委屈屈的表情,冲着那面无表情的碧玉招手。 等到卧房中并无一人之时,叶沐遥看看外头的天色,发觉现下已经晚了,小院儿中也掌起了灯火。 就在叶沐遥昏昏欲睡,马上便要失去意识之时,忽见面前出现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见着这道身影,叶沐遥猛地一惊,睡意顷刻之间消失无踪,身子整个也僵住了。 待到她看清了面前这人的面孔之后,便将涌到喉咙的惊叫声给吞了回去。 这趁夜闯入她卧房之人,居然是尉迟津! “不知尉迟院使深夜造访,有何贵干?若是无事的话,那小女子便要歇息了。” 叶沐遥见着尉迟津满脸冷色,也不好继续靠在贵妃榻上,缓缓站起身子,眸中带着些许疑惑的开口。 她话中的意思极为明了,便是告知了尉迟津,此处并非他该来的地方罢了。 闻言,尉迟津墨色的眉头微微一蹙,一双凤眼中也露出些许寒光,清隽俊美的面上现着更浓的冷意。显然,他对叶沐遥现下的态度,端的是没有半分满意。 ☆、第102章 警告 尉迟津拧眉望着叶沐遥,眉眼处的冷意未退,明明面前是极为清俊的书生模样,现下居然透出几分令人心悸的气息。 “自然是有事的,若是无事,我便不会深夜造访了。” 尉迟津丝毫不客气的坐在房中的贵妃榻上,看了不看面上挂着淡淡愠怒的叶沐遥,又接着开口道。 “叶小姐,你应该清楚,现下皇后娘娘为你我赐婚,你便是我尉迟府的人了,自然不好做出什么越矩的事情。” 说到越矩二字,那双泛着凌厉的双眸从叶沐遥身上缓缓划过,让她身上的寒毛都不由自主的竖立起来。 就如同之前感觉到在演武场比武的王艮危险一般,现下尉迟津带给她的感觉,比当时还要浓重许多,仿佛这人是从成千上万的尸首中爬出来的,慑人的气息让叶沐遥身子微微震了震。 她是闺中女子,要说是与人玩弄心计,这还使得,但尉迟津故意将身上的杀气释放出来,便让叶沐遥有些招架不住了,面上也露出一丝青白之色。 即便如此,叶沐遥心中也不想示弱,便直接道。 “尉迟院使话说完了?要是说完了的话,便先回罢,毕竟更深露重,像您这般日日不得闲的,可要小心身子。“ 叶沐遥语气淡淡,她现下都不清楚尉迟津到底指的是何事,毕竟由她亲自做下的越矩之事多了,就连白莲的身子,好坏都是由她操控的。 听得叶沐遥漫不经心的答话,尉迟津本就有些微怒的心头现下更添几分怒气,直接开口道。 “你若是没有做出不妥之事,我怎的会在此时过来?” 尉迟津声音微微提高,不过好歹他还注意着分寸,自然不会太过分了,毕竟现下房中虽说并未有人在这儿,但在院儿门口还是有守着的丫鬟婆子的。 闻言,叶沐遥倒是笑了,眼中蕴着淡淡的讽刺,直接道。 “您倒是说说,我叶沐遥怎的做出越矩之事了?” 见状,尉迟津便也不拐弯抹角了,开口道。 “今日我在妍淑堂见着你了。” 尉迟津凤眼中透着淡淡的讽刺之意,现下他都说的如此明显了,叶沐遥也不是个蠢得,自然能分辨出自己的意思。 妍淑堂? 难道与阿史有关? “你莫不是见着妍淑堂的甄老板了吧?” 叶沐遥微微挑眉,现下也算是放开了,便直接说道。 闻言,尉迟津眉头一拧,也开口了。 “知道便好,你一个闺阁女子与外男如此亲近,自然是不好的。现下你可不仅是端庆侯府的大小姐,还是我尉迟府的未来主母,希望你还是要顾忌一番我的颜面。” 尉迟津一边说,叶沐遥便一边轻轻点头,仿佛是全然赞同了一般。 “你说的对,下次我便会小心些的。甄老板是我母亲生前的好友,对我自然是多加照顾,还是麻烦尉迟院使不要妄自揣测了。” 见着叶沐遥油盐不进的模样,尉迟津面上也冷了三分,想着此处毕竟不是久留之地,便也不留情面了。 “我现下不过是警告罢了,如若你真的不顾我们尉迟府的颜面,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起的!” 说着,尉迟津一甩袖口,便直接从贵妃榻上站起身来。此刻,叶沐遥才注意到,尉迟津现下穿着的是一袭墨衣,倒像是夜行衣一般。不过尉迟津本就是丰神如玉的男子,现下即便是着着夜行衣,也不显丝毫猥琐。 “既然尉迟院使的话已经交代完了,那便请先回罢!” 叶沐遥现下心中也是微微恼怒,这尉迟津未免管的也太宽了,现下离她及笄都还有三年,他便开始管着这些琐事,真真是不可理喻! 见叶沐遥极为明显的送客之意,尉迟津直接转身欲走。不过他自然是清楚的,将房中雕花窗扇给打开,跃身而出。 叶沐遥看着空无一人的卧房,心中猛地放下了,身子一软,便直接瘫倒在床上。 要说她对尉迟津的威胁丝毫不在乎,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因这尉迟津先前开口时,身上真是放出了犹如实质的冷意,真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又过了不久,铃兰便带着碧玉回到了碧瑶居,叶沐遥看着铃兰直接开口道。 “我要沐浴,你差人将水送进来罢。” “是。” 铃兰应了一声,似是有些得意的瞟了一旁不言不语的碧玉一眼。看来小姐现下最为看重的还是自己,要不然怎的到了现下还未跟碧玉开口说道说道呢? 见铃兰眼中透着的微微得意,叶沐遥同碧玉一般,都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丫鬟还真是个单纯的,不过这样也好,也不怕她被旁人收买了。 等到铃兰出了卧房之后,叶沐遥被打量着面前站的笔直的碧玉。 “碧玉,你现下已然十八了,真的不想寻一户人家好好过安生日子?” 闻言,一直面上挂着淡定姿容碧玉此刻也不由微微错愕,似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叶沐遥会如此开口。 “回小姐的话,碧玉既然来了,自然是应当一直跟在小姐身边伺候着,还请小姐不要打趣丫鬟了。” 即便是如此说着,碧玉眼中仍是透露出一丝沉稳之色,看着倒是个可靠的。 看来惊鸿还真是给了自己一个不错的人。 “你若是不喜嫁人的话,我便也不勉强你了。” 毕竟碧玉并非是普通的闺阁女子,要是让她过相夫教子的生活,这丫鬟也大抵不会适应。 “谢小姐体恤。” 碧玉冲着叶沐遥福了福身子,礼数倒是半分不差的,想来暗卫要是想要混入大族之中,也不是什么容易事儿。 碧玉模样生的很是不错,水汪汪的杏眼,玉白的肌肤,挺翘的琼鼻,以及淡色的唇,拼凑在一处也是极为清丽的小娘子,如若是无人告知叶沐遥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碧玉现下都已经十八了。 没一会子,铃兰便差了两个二等丫鬟将热水与牛乳花瓣一同送入卧房,等调好温度之后,这才知会了叶沐遥一声。 ☆、第103章 姨母 许是今日忙得累了,四下奔波,叶沐遥现下已然倦极,也并未在热水中待上多久,便早早了事,唤了铃兰进来,让她为自己拭干身子,这便早早躺在床榻之上睡了。 夜间,卧房的外间又加了一个床榻,碧玉主动与铃兰一齐守夜。反正她是习武之人,身子自然是健壮的很,守夜一事交给铃兰的话,叶沐遥便也可放心了。 第32节 接下来的日子倒也平静,苑夫人现下腹中胎儿也有一个多月了,府上众人自然是赔着小心,也不知是不是叶沐遥那日的话将白莲给点醒了,现下她的身子也好上不少,停了药之后,便可以下地行走了,日间咳得也并非那般严重。 叶沐遥心知白莲的身子虽说看着并无大碍,但实际上已经伤了根本,若是再不好好调养的话,恐怕容易生事。 现下叶沐遥仍日日奔波于常青院、云水阁与碧瑶居之间,就在她以为日子就要平静些的时候,府中又传出来了一件大事儿。 斐夫人同样有孕了! 一听闻这个消息,端庆侯府之内,可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毕竟叶云起现下正当壮年,让媵妾们怀有身孕也是正常的,但府中一个两个肚子里都传来消息,真真是让白莲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显然她已经想明白了,最起码在明面上并未对有孕的苑夫人与斐夫人出手,只要等她们肚子里的那块肉掉下来,白莲自然会往死里整治她们。 两个媵妾也不是蠢得,心中也明白怎么回事,知晓腹中的胎儿便是她们的保命符儿,所以一个个便更小心自己的肚子了。 叶沐遥倒是不在乎自己是否会多几个弟弟妹妹,反正不过是几个小娃儿便是,若是碍事的话,只消让这两个娃儿失了老太太的宠爱,那他们在侯府中便可谓是任人磋磨了。 叶沐遥这日便又去了云水阁,白莲这些日子气色虽说好了不少,但眉眼处的阴郁却更为浓郁,那双阴沉的眸子偶尔在与人相对之时,透露出的那丝阴险的光芒,便让人不寒而栗。 对此,叶云起倒也并未被多说什么,他现下软玉温香在怀,自然是不想理会白莲这位糟糠之妻。 叶沐遥到的时候,白莲便在强逼的自己喝着补药。 嗅着空气中比前几日还要更浓的药味儿,叶沐遥不由蹙着眉,心中微微有些疑惑。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为何今日还要用药?” 叶沐遥直接站到白莲身边,看着这几日面上多了一些肉的白莲,眸中带着浓浓的关切之意,只是藏在关切之下的杀意,却并无一人知晓。 见叶沐遥过来了,白莲不慌不忙的将最后一口浓黑的药汁吞入腹中,接过知琴端上来的清水漱口,这才开口道。 “娘这并非是治病的药汤,而是调养身子用的。” 说着,白莲还细细打量着叶沐遥,发觉她这个女儿面相生的是极为不错,可惜身量有些单薄,若是将来生育之时,恐怕也不会容易。 “沐遥,要不你便跟为娘一齐用药罢!也是滋养身子的良药。” 见白莲眼中透出明显的温和,叶沐遥面上便更显乖巧,不过她自然不会轻易答应下来,毕竟是药三分毒,如白莲这般折腾自己有何意思呢? “还是算了,母亲您也知晓,女儿可是最最吃不得苦的,要是让女儿吞了这苦药,可真是为难我了。” 见叶沐遥对那已经空了的药碗讳如莫深的模样,白莲微微摇头,倒也没有再劝下去,毕竟未出阁的女儿家喝些调养身子药,也不怎么好听。 白莲拉着叶沐遥,让其坐在身边,盯着她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迷惘,这才开口道。 “沐遥,你说你父亲还有回心转意的可能吗?” 闻言,叶沐遥呆愣一下,无论如何她也不会想到,白莲居然会问她如此问题。不过白莲既然已经开口了,叶沐遥便也不好闭口不言,便微低着头,嗫嚅道。 “女儿不知。” 叶沐遥眼中闪过的不忍,并未瞒过白莲的眼睛。 想着叶沐遥不过小小年纪,便已然看出自己失宠了,府中这些见风使舵的奴才秧子,不就更心如明镜一般吗? 一想到此处,白莲心中便不由升起一阵烦躁,不过并未表现出来。 “沐遥,你还有个姨母,近日便要来咱们端庆侯府了。” 白莲面上带笑,努力做出一派温和的模样,但眼底深处藏着的冷光,却没有瞒过叶沐遥的眼。 “姨母?我并不记得母亲有嫡亲的妹妹啊?” 白莲是白家嫡女,所以身份自然是要高贵些。不知是否因着叶云起自己是庶出,现下选的媵妾都是正经人家出身的,一个个也是正房所生,其中的微妙之处,叶沐遥细细想来心中便不由带着些鄙夷。 “嫡亲的倒是没有,不过庶出的倒是不少。” 白莲说着,便紧抿着唇,丝毫看不出有亲人到府上探望的喜悦之情。 这般情景,叶沐遥心中微动,应当不是她猜想的那般吧? “母亲!” 叶沐遥欲言又止,之后便怔楞的看着白莲,眼中渐渐蒙上一层水雾。 “什么劳什子姨母,沐遥不要!” 叶沐遥佯怒着摇头,眼眶中居然滴出了两滴泪。这般情景,更是让白莲对这个女儿疼爱多了几分。 “沐遥!” 白莲一把拉住叶沐遥的手腕,制住了她轻微的挣扎,另一手则是挥了挥,示意房中的下人可以下去了。 见状,云水阁的下人虽说见风使舵的不少,不过一个个倒是机灵的很,便也不会怵主子眉头,便在躬身行礼之后离去了。 “沐遥,为娘也是没法子了!要是让那些贱蹄子在侯府中得势,那咱们一家人还能如何过活?现下宫中那位已经不如先前受宠了,你父亲又不顾恩德,做下的事情让人齿寒,我也是无能为力啊!” 白莲说着,原本便没有血色的面孔,现下变得更为苍白,双眸中变得很是空洞,见不着一丝神采,让人看着不由皱眉。 ☆、第104章 彭远山 白莲口中所言之事,叶沐遥现下也是清楚的很,不过却一直没有透露半分。前世里池水瑶与叶云起夫妻五年,她自然是极为清楚叶云起的性子,只要白莲并无大错,一个出身不错的嫡妻,他是不会做休妻这等落自己脸面之事的。 所言叶沐遥自然是要帮白莲一把,让叶云起对白莲忍无可忍,这才能成事,不是吗? “母亲,我不信,咱们入宫去求求大姨母,她定然会有法子的!” 叶沐遥一直想要与宫中那位联系上,毕竟现下白玉仍是认为这具身子是从池水瑶肚子中爬出来的,虽说并未明面上待叶沐遥极为亲和,但暗地里却没少使过绊子,不过因着跟叶云起还不能撕破脸,所以叶沐遥的小命儿才保住了。 且帝位之争也要不了几年便会明朗了,要是没有一个上达天听之人,恐怕便危险了。 闻言,白莲面带一丝愁苦之色,颓唐的摇摇头,又接着道。 “这件事是你外公决定了,即便是贵妃娘娘反对,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作用。” 白莲的父亲白驰苏是白家的一家之主,自然是无人敢反驳他的话,毕竟白玉在宫中存活,靠的并非只是明德帝的宠爱,还有娘家的支持,所以白玉自然也是不敢违背白驰苏的言语,即便是心中对这个父亲有恨,却又能怎样呢? “我知道了。” 叶沐遥低垂眼眸,也并未多说什么,面上看着低落,实际上她心下便欢喜的很,本来便觉得府中不够热闹,现下好了,不仅斐夫人有了,就连白莲所谓的庶妹也要入府,自然是极好的。 等到叶沐遥从云水阁离去之后,走在端庆侯府中经过倚翠园的小路里,毕竟此处现下极为阴凉,树木繁盛,将挥洒而下的阳光遮挡了大半,倒也是舒爽至极。 倚翠园便是端庆侯府的花园,也是当年建府之时,请名家来此修缮的,其内一山一水都极为精致。 今日因着叶沐遥有事差铃兰去办,所以带着的丫鬟便是碧玉,二人走到倚翠园,叶沐遥便听闻一阵略有些……暧昧的声音。 “快些!” “奴家吃不消了!” “啊!” “小妖精!” 女子的娇吟与男子的粗喘混合在一处,一看便是不甘寂寞的野鸳鸯。 叶沐遥没心情管旁人的闲事,毕竟躲在树丛后面的,说不准便是府中的哪个丫鬟与小厮,真真是不必在意。 叶沐遥抬脚欲走,但却被身旁,面无表情的碧玉拦住了去路。 叶沐遥疑惑的看了一眼碧玉,发觉这丫鬟朝她做了一个口型。 斐夫人。 见此,叶沐遥此刻可是真真讶异极了,碧玉可不是简单人物,自小习武,听声辩位的本事是不会少的。现下不过是辨认出那做出苟且之事的野鸳鸯,自然不算什么难事儿。 叶沐遥现下胆子不小,便朝着那处传来动静的树丛靠去。她迈步时极为小心,生怕被那做出苟且之事的二人发觉。 叶沐遥现下有预感,今日之事必然会带给她惊喜。 等到叶沐遥靠近那树丛之后时,便发觉一个精壮的男子不断动作着,腰间挂着两条白生生的腿儿,真真是香艳至极。 只看背影,叶沐遥自然是无法分辨出面前的男子倒地是何人,不过等到男子的一个动作,让他微微侧过头时,叶沐遥见着那张熟悉的侧脸,真真是有些想不到。 叶沐遥既然分辨出做出苟且之事的男子是谁,便也不打算在此处多留了。她自然不想露出任何马脚,便小心翼翼的退走,然后跟碧玉使了个眼色,便缓步离开了。 等回到碧瑶居之后,叶沐遥唇角勾起一抹带着讥讽的笑意,心下不由对这污秽的侯府更添几分厌恶。 老太太当年也是个争气的,产下叶云起这个天资聪颖的儿子不说,随后便又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小娘子名叫叶云清,年纪要比叶云起小上五岁。 当起池水瑶对叶云清这个女子可是极为不耐烦的,她怎的也不会想到,出身侯府的小娘子,居然眼皮子浅到谁人的物什都想据为已有。 一次二次池水瑶尚可忍耐,但当叶云清将主意打到了母亲留下的遗物之时,池水瑶便真真是无法再忍了。 当下她便毫不留情的训斥了叶云清一顿,之后便因着此事,使得老太太与她生了嫌隙。 现下这位端庆侯府的姑奶奶又回到府中了,恐怕白莲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毕竟妯娌之间,鲜少有相处的好的。 先前那个与斐夫人做出苟且之事的男子,便是叶云清的夫婿,其父现下不过是礼部侍郎,当真并非什么显达的官位。 叶云清的夫婿名叫彭远山,生的英俊潇洒,一张嘴跟抹了蜜似的,这才以不高的出身,将叶云清这个侯府小姐给娶回家中。 叶云清虽说自小教养并非很好,被嫡母苛待,但因着当时叶云起已然是池渊的弟子了,所以老太太与叶云清的身份在端庆侯府之中也算是水涨船高,这才让彭远山将主意打到了叶云清的身上。 要说彭远山的父亲彭平,虽说身为礼部侍郎,不过作风倒真真是不怎么检点,也是一个宠妾灭妻的。所以彭远山身为嫡子,在彭府的日子并不好过,根本及不上他那些庶出的弟弟们,这才耽搁了年纪,最终只得自己出手,谋划了叶云清,才在彭府中有些地位。 彭远山在人前对叶云清自然是极好,这二人现下在京中也是出了名的神仙眷侣,虽说彭远山官位并不显达,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小官罢了,但架不住人家是当今丞相的嫡亲妹婿,身份自然非同一般。 神仙眷侣? 叶沐遥想着今日在倚翠园中见到了腌臜画面,心下便止不住了冷笑。 这彭远山也是个胆大包天的,居然连叶云起身旁的媵妾都敢下手,现下这斐夫人还有了身孕,也不知腹中的孩儿到底是谁的。 要是此事曝露出去的话,想必侯府的水便更浑了。不过到了那时,谁也不能置身事外罢了。 ☆、第105章 消息 叶沐遥对彭远山此人并无好感,他这人不过是隐藏的深,不曾将贪婪的性子在明面上表现出来罢了,实则与叶云清是一类人,都让人看之不起。 叶沐遥既然知晓府中的腌臜事情,自然也是要做些手脚的,便唤了碧玉这丫鬟来,让她去寻阿史,拿到一种三流下作的药物。 销魂香。 销魂殿里夜销魂,现下她可要帮帮斐夫人一把,如若不然的话,可不是谁人都能当她叶沐遥的弟弟,也不怕福薄经受不住! 铃兰将笔墨纸砚摆在桌上,研好墨之后,便开始动笔了。 她给甄史写信自然是不怕旁人发觉,毕竟阿史并非粗心之人,哪里会出此等纰漏? 第33节 叶沐遥将信写好之后,便放入取来了蜡丸,将信纸揉成小团,给封在蜡丸之中。 叶沐遥扫了一眼面带诧异的铃兰一眼,便冷声道。 “记着,不该说的你们便当看不见就成了,若是让我知道有什么不该有的风声从我们碧瑶居传出来,你们清楚后果。” 叶沐遥淡淡抬眼,娇美的面上也并未露出所谓威胁的神色,甚至还浅浅笑了一声。但那样的笑容看在铃兰眼中,真真是让她承受不住。 “奴、奴婢知晓了。” 铃兰身子不住的打颤,她清楚的知晓,小姐今日的这一番话,便是对自己所说的,要是他是端庆侯府中传出来一丝风声,她的日子恐怕便好不了了。 看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的模样,叶沐遥抿了抿唇,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碧玉,你现下便将这蜡丸交给妍淑堂的甄老板,交给他后先不用急着离开,等他吩咐你之后,再回咱们侯府。” 闻言,碧玉淡然的点头,做她们这一行的,要是没必要的话,自然不必露出太多表情,省的表现出内心的情绪,于自己和主子也不利。 碧玉将蜡丸送走之后,叶沐遥便先用了盏参茶,之后又过了半个时辰,先吃了点燕窝鸭子垫了垫肚子,之后便直接去了常青院。 现下叶云清回府,加之又是老太太掌家,府中自然是不敢怠慢,收拾出来青园给彭远山叶云清夫妇居住,不过他们平日里倒没有安安分分的待在自己的青园之中,反而有事无事便到老太太的常青院里待着,没事儿顺走些东西,这般做派,真真是让众人开了眼界! 叶云清怎么说也是出身侯府,现下居然敢堂而皇之的从娘家搜刮东西,老太太自然是默许的,谁让她当年产下叶云起之后,便一直受正妻苛待,这才让云清长成了这幅眼皮子浅的模样。 老太太不仅没有制止叶云清的举动,反而又差于嬷嬷从库房中搬出来不少的好物件,为的就是让叶云清开心些。 现下彭远山不过是个从五品的小官儿,他那些俸禄,还不够叶云清打一件儿体面点的头面。这些老太太自然清楚,所以才如此纵容叶云清。 只不过,现下她纵容之人,不仅仅是一个叶云清,连彭远山都极为厚颜无耻的在端庆侯府里搜刮东西。 当叶沐遥看着彭远山附庸风雅的将自己父亲当年的手抄金刚经给取走之后,真真是将三魂去了七魄,马上便要背过气去。 若是这彭远山知些好歹,不在侯府中动了她父亲的物件儿,叶沐遥也不会马上出手。但是如今,就休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叶沐遥现下便直接去了常青院,今日常青院可算热闹了。因着白莲身子好些,早就不拘于云水阁了,现下便也是懂些事故了,便日日来这常青院找些名声。 而因着苑夫人斐夫人现下都有些身孕,老太太也不好厚此薄彼,便也将斐夫人接到了常青院之中,一同看顾着。 叶沐遥走进正堂,便发觉了两道熟悉的身影。 女子约莫二十出头的模样,一张芙面看着倒是精致,与叶云起约么有三分相似。带着些勋贵之家的高傲,但眉眼处露出的一丝贪婪,却生生破坏了那股子傲气,反而显得不伦不类。 而坐在女子身旁的男子,当真是生的一副英俊挺拔的好皮相,剑眉星目,薄唇微勾,手中折扇一合,看着当真是风度翩翩,虽说身量高大,却带着些文人的风韵。 不过一想起昨日见着的腌臜画面,叶沐遥便对眼前这张含笑的面皮充满了厌恶。 叶沐遥莲步轻移,先是走到了老太太身边,冲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之后又便一次给白莲、叶云清、彭远山见礼。 当然了,苑夫人与斐夫人自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也便只消点头示意便好。 “沐遥现下可用过膳了?不若咱们一齐用点罢!” 老太太本来便想着要用膳了,现下叶沐遥来此,正好让她将口中的话给说了出来。现下堂中有两个孕妇,自然是经不得饿的。 老太太现下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孙儿,自然是不像以往那般看顾叶沐遥了,不过对她也并不算差罢了。 “涉芙,下去催催小厨房,让他们赶紧将饭食送上来。” 老太太面带笑意的开口,毕竟前些日子以来,她女儿女婿都入府了,且斐夫人近日也查出了身孕,真真是极好的。 其实,叶云清与彭远山在端庆侯府中住下的日子并不算久,以前不过是每月初一十五前来上门拜会罢了,而近来十几天,都是一直待在侯府之中。 斐夫人腹中的孩儿,现下约莫一个月大,要说是谁的骨血,倒也分辨不清。毕竟以往彭远山也入府,哪里知道他俩到底是从何日起开始行苟且之事的? 叶沐遥虽说心中对彭远山这等心口不一的衣冠禽兽并无半分好感,不过面上却是恭敬至极,毕竟眼前的禽兽在身份上还是她的姑父。 还未等到小厨房将吃食端上来,常青院便又热闹了,叶沐遥远远看着,居然是叶沐语过来了。 近些日子,大抵是叶沐语因着苑夫人巫蛊之事有些吓着了,才躲在卿语阁中闭门不出,怎的现下又出来了呢? ☆、第106章 无耻 叶沐遥细细打量着叶沐语,发觉她这妹妹近些日子以来倒是消瘦了些,不过以前那般神采飞扬的模样,不过看着却别有一番娇柔如柳絮的姿态。 叶沐语一一对着堂中诸人行了礼,便直接走到叶沐遥身边落座,一举一动中都带着以往没有的沉静,看来这才惊吓也并非是一无是处。 “姐姐。” 叶沐语轻声开口,眉间蕴着一丝愁绪,让人看着便心生几分怜意。 “怎的?妹妹到底想要说什么,要是姐姐能做得到的,必然不会推辞。” 叶沐遥面上笑的极为温和,毕竟现下白莲便坐在她身边,要是露出一丝对叶沐语的厌恶,那她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便都付诸流水了。 “也并非什么大事儿,只不过妹妹近日心神不宁,希望姐姐能给尉迟院使修书一封,让他来府上为我诊治诊治。” 听得叶沐语此言,叶沐遥心下觉得有些不对,不过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仿佛有些讶异的开口问道。 “难道太医院旁的太医都不成吗?妹妹非要我请尉迟院使过来,姐姐我哪里抹得开脸面呢?” 叶沐遥说这话时,面上带着一丝羞恼之意,一张芙面透出淡淡的绯色,真是极为动人。 闻言,叶沐语眼神一黯,情绪低落了不少,便道。 “姐姐难道不心疼妹妹的身子了?就因着尉迟院使是皇后娘娘给你定下的夫婿,现下连妹妹想让他诊一下脉象也不成吗?” 叶沐语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看着极为娇弱。但她越是这般表现,叶沐遥便越发觉得此事有鬼,毕竟叶沐语一直打算嫁给三皇子,哪里看得上尉迟津这个正四品的小官儿呢? 但她今日是极为反常的点了尉迟津的名字,难道是有什么不同寻常之事发生,但却并无人知会自己吗? 叶沐遥现下面上也露出微微一丝尴尬之意,瞪大的凤眸紧紧盯着叶沐语,便开口了。 “妹妹哪里能这般想?姐姐我为何不打算让尉迟院使来的原因想必妹妹也是清楚的,尉迟院使再过几年便是你的姐夫了,而妹妹你心中的鸿鹄之志想必不用我说,大家都清楚了,要是诊病之时出了点儿岔子的话,事情可便无法善了了。” 叶沐遥现下所说自然是极有道理,就连坐在一旁的白莲都微微点头。毕竟尉迟津虽说名义上是叶沐语的姐夫,但现下聘书未下,事情也不算定了若是孤男寡女待在一处,恐怕也会有流言传出。 叶沐语毕竟将来是要嫁入皇室之人,身上不能有一丝不妥。 因此,她便无法及上叶沐遥那般自由。 “沐遥说得对,还是祖母在太医院为沐语你找个合适的太医来诊治一番罢。” 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太淡淡的开口,事情便算是定下了。即便叶沐语眼中掠过一丝明显的不甘,却也不敢出手反驳,毕竟因着白莲失势,老太太在侯府可谓是极有威势了。 “是。” 叶沐语微低着头,轻声开口道。 没过一会子,小厨房便上菜了,因着叶云清最爱吃的菜色便是鲫鱼脑儿,所以今日老太太自然是吩咐了小厨房将鲫鱼脑给烹炒出来, 上桌时,轻嗅着浓郁的鲜香,让叶云清眼神一亮。 她现下虽说也是正经的官夫人,但是类似于鲫鱼脑儿这般奢侈的菜色,一次也并未在彭府用过,毕竟那家中的老太太,真真是个严苛的,即便她是当今丞相的亲妹妹,训斥起来也丝毫不假辞色。 鲫鱼脑儿这菜做时,定要选上上百条新鲜的鲫鱼,趁鲫鱼未完全离水之时,便直接快刀剖开鲫鱼的头壳儿,将鲜嫩软滑的鱼脑儿取出,放出盘中。 上百条鲫鱼,便是小厨房所有婆子都上来忙活,这菜也要做上两个时辰。彭家本就没有叶家这般讲究,所以这才一次都未尝过。 因着今日算是家宴,所以也并未作出如何华美的菜色,不过小厨房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八菜一汤色泽明亮,看着让人食指大动。 “用膳罢。” 老太太一见女儿眼中闪过了一丝亮色,心中不禁微微发笑的同时,又带着些恼怒。彭家到底是什么破落地界儿,怎的连鲫鱼脑儿这菜都做不上一回呢? 叶云清的规矩自然是不错,进食时也不显粗鄙,不过那频频动筷的模样,倒是让在旁边落座的彭远山微微有些恼怒。 暗恨叶云清今日实在是有些过了,这般表现不是让老太太对他们家不满吗? 不过即便是彭远山心中有多不满,都不敢在叶云清面前表现出半分来。毕竟他父亲彭平宠妾灭妻的做派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要不是叶云起在他身后帮扶着,恐怕现下他早便被那贪心不足的姨娘给谋害了。 彭远山想到此处,自然不是对叶家心怀感激之意,而是不敢开罪了叶云起,要不然他以后的日子,可便不好过了。 在叶沐遥眼中,彭远山与叶云起实则是同种性子,都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不过叶云起好歹也是光明正大的无耻,而彭远山便是极为下作了,居然连叶云起的媵妾都不放过。 用完膳后,众人都并未离开常青院,白莲今日打扮的极为用心,身上穿着正红的挑丝双窠云雁装,晚上戴着孔雀绿翡翠手钏,真真是极为华贵,额间垂着的流苏都是由一粒粒不算大的红翡翠给雕琢而成,更显出正式夫人的体面。 白莲今日微微上了些妆,不过却并无浓艳,显得也是有几分艳色。 叶云清望着坐在她对面的白莲,心下极为不忿,明明白莲生的面相并未超过自己太多,偏偏却被一身打扮给称起来了,真真是让人心烦至极。 “大嫂,你发间的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真是精巧绝伦,不知小妹能否有幸鉴赏一番呢?” 叶云清此言一出,白莲的脸色便难看了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叶云清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种话来。 ☆、第107章 抢夺 现下叶云清开口了,白莲自然是不好当着众人的面,驳了叶云清的面子,要不然被这个小姑子给记恨上,真真不是什么好事儿,恐怕叶云起也会因着此事对自己心生不满。 想到此处,白莲眸中微微掠过一丝暗色,不过艳丽的面上的笑意却是更浓,直接开口道。 “云清,不是嫂嫂不将那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摘下来,而是我的发全部都是由这东西给束住的,若是将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摘下的话,我披头散发的模样恐怕不怎么好看。” 白莲如此说着,眼中真真切切的显露出一丝为难,也让叶云清无法子再继续讨要下去。 不过心中的想法并未实现,叶云清自然是不会甘心,贝齿轻咬红唇,一双凤眼自上而下的在白莲身上细细打量着,在见着白莲腕上的孔雀绿翡翠手钏时,便有开口了。 “嫂嫂,既然那赤金嵌翡翠滴珠护甲不便摘下,给妹妹看看这孔雀绿翡翠手钏也是好的,想必以嫂嫂极为大方的性子,自然不会拒绝罢?” 此言虽说是问话,但白莲却心知,叶云清今日一定要从她身上将物件儿给夺走,否则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既然如此,这小姑子又打不得骂不得,只能随她去了。 白莲右手抬起,将左手腕上的孔雀绿翡翠手钏给褪了下来。直接递到了叶云清手上。 “妹妹看,这也是难得的好物件,是贵妃娘娘从宫中赏下来的。” 既然白莲现下已经清楚了这孔雀绿翡翠手钏是肯定拿不到手了,自然也不会让叶云清痛快,便又接着道。 “妹妹可还看得入眼,要是你喜欢的话,便拿去戴着罢,反正贵妃娘娘赏赐我的东西也不少,送妹妹几样儿也并无不妥。” 白莲说这话时,面上带着极为浓郁的笑意,一双凤眸盯着叶云清,其中神色倒是极为诚挚,只不过话中那淡淡的讽刺,在座之人也每一个傻得,自然都了解了。 不过就是说叶云清眼皮子浅,连贵妃娘娘赏赐下来的物件儿都要夺走。 老太太见白莲的表现,眉头不由一皱,显然是心情不怎么样。 叶沐遥望着桌上众位主子的各怀心思,心下倒是笑开了。 等到回到碧瑶居之后。碧玉早便从妍淑堂回来了,还给叶沐遥带了些滋味轩的点心。 第34节 “东西呢?” 叶沐遥现下并没有心思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道。 闻言,碧玉倒也麻利,直接从袖口中取出了一个信封,封口处浸了蜡。叶沐遥将信封接过之后,便直接给撕开了。 一见着那信封中的书信,叶沐遥便知道阿史的字迹又进步了不少。不过眼前这字迹却是带着微微眼熟之感,到底是何缘故? 先前叶沐遥让碧玉给阿史送过去的蜡丸,其中便说了彭远山与斐夫人行的苟且之事,叶沐遥主要便是想要得到能够威胁到二人的证据。 毕竟两条被人锁住琵琶骨的狗,才足够听话不是吗? 阿史还真没有辜负叶沐遥的期望,信中所写的尽是斐夫人与彭远山的把柄。叶沐遥倒是没想到,这二人在斐夫人与叶云起成亲之前,便已然勾搭上了,据说斐夫人的身子,第一个尝过滋味儿的男子也是这彭远山。 看到此处,叶沐遥心中倒是微微一震,心下不由笑开了。这还真真能算得上是叶云起的报应。 知晓斐夫人在嫁给叶云起之前便已经破了身子的人,如今只有斐夫人的奶娘,以及彭远山的贴身小厮。 想到此处,叶沐遥现下倒是知道该从何处下手了。 “碧玉,你可知咱们侯府中有一个斐夫人?” 叶沐遥并未看着碧玉,而是望着飘渺不定的烛火,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 闻言,碧玉虽说知晓叶沐遥这是明知故问,不过也乖巧的答话了。 “奴婢知道,就是今日在倚翠园见着的那个妇人。” 听得此言,叶沐遥倒是被碧玉的话给堵了口,不知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 不过碧玉一时半会儿并未听到叶沐语的声音之后,便抬起那张根本看不出成熟的面庞,直接问道。 “小姐还有何事?” 碧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不过并不难听,叶沐遥现下还是极为信任这个丫鬟的,所以这才如此发问。为的便是将手中重要的事交给碧玉来办。如此,她也可放心了。 “碧玉,既然你知晓斐夫人的话,那便去调查一番斐夫人的奶娘,她身上的消息有我想要的,所以你定要小心些,莫要让人发觉了。” 叶沐遥着重叮嘱了一番,她虽说很是信任碧玉,但也还是怕生出什么纰漏,那便不好了结了。 “奴婢知晓了。” 碧玉冲着叶沐遥福了福身子,礼数倒是极为周到,不过要是面上能带着些笑意的话,大抵便会更好了。 碧玉查探也是需要时间的,不过好在叶沐遥并不心急,便日日在碧瑶居中将只开了一个头儿的嫁衣给绣了,这倒也是一个打发时间的活计。 叶沐遥这厢在闲着的时候,白莲却并未闲着,她的庶妹名叫白柯,现下不过只有十八,也是花儿一般娇艳的年纪,送入侯府中伺候叶云起,真真是有些可惜了。 叶沐遥得知了消息之后,不禁微微摇头。这位叫白柯的女子,送入侯府之后,日子恐怕不会过得太好,不禁白莲心中必然对她不喜。两姐妹之间便生出了嫌隙,不相互使绊子就是好的,更别提齐心协力对付那些媵妾了。 以白柯的身份,入了端庆侯府之后,少说也是一个媵妾。如此的话,叶云起的媵妾便有了五个。 先前那个处于昏迷的婉夫人不算,毕竟老太太已经厌恶的婉夫人,现下昏迷着也便罢了,要是醒来的话,恐怕便是一条白绫的事情。 既然婉夫人已然定下了死期,那么算上白柯,叶云起身边真正有身份的女子,便有了四个,其中两个有孕,虽说家族不显,亦或是已然败落,却也是不容小觑的。 ☆、第108章 入府 叶沐遥眯了眯眼,到底还是觉得斐夫人一事应当让白莲知晓,毕竟主母才有权利惩治后宅污秽之事,由她出手,反倒不美。 不过到底该如何出手,倒是需要谨慎考虑一番。 斐夫人的奶娘,以及彭远山身边的小厮,到底是真忠心,还是因为有把柄在主子手里,所以才不得不保守秘密,叶沐遥并不很清楚。不过既然他二人都已经做下了正等污秽之事,哪里会没有想到还有揭穿的那一日呢? 碧玉近些天便去探查斐夫人的奶娘,哪一位现下给在端庆侯府之中,因着是奶娘的身份,所以并未被当做正常的嬷嬷使唤。 斐夫人的奶娘李嬷嬷,现下年岁不小,碧玉查探回来的消息,其中得知李嬷嬷现下已经有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儿子,前些日子这个儿子还给她产下了一个孙子,一家子倒也和睦。 “这么说,这李嬷嬷是自愿帮她家小姐隐瞒此事的了?” 叶沐遥凤眼微眯,虽说为李嬷嬷的忠心叫好,可是小姐的名声与自家血脉孰轻孰重,她可是要好好想想了。 “奴婢见着,因为是李嬷嬷从小将斐夫人带大的,所以两人之间的感情极深,让他们之间生了嫌隙,那般的话便好做多了。” 碧玉提议道。 闻言,叶沐遥摇摇头,她倒是没有心力去照看一个奶嬷嬷,左不过一个奴才罢了,哪里只得她用心看顾? “罢了,还是你将李嬷嬷的家人给盯紧了便好,反正她也是跑不了的。” 叶沐遥冷声说道,她现下的脾气倒是有些急躁了,想着谋划了这般久,白莲还是无事,真真让她恨不得将白莲剥皮拆骨! 叶沐遥深吸一口气,算是将情绪给平复了几分,这才摆摆手,示意碧玉可以下去了。 她只是派碧玉给甄史传递消息,阿史还是当年那个极为了解自己心思的人,居然主动派人将李嬷嬷的家人给监视住了,为了就是等叶沐遥想要用着的一日。 除此之外,因着当日叶沐遥遇刺之事,是付盈然所谋划的,所以甄史根本没有打算放过这个心思深沉的小娘子。 甄史接着当朝大儒游峥的府邸,办了一场赏花宴。 说是赏花宴,其实内里也带着几分诗会的意思。京中无论男女,只要是素有才名儿抑或是身份足够的小娘子小郎君,都会受到请柬,付盈然与叶沐遥自然也都是有的。 叶沐遥在碧瑶居歇着,捏起手中勾画着兰花的清雅请柬,不由摇头。要整治付盈然的法子多了,何必又非要大费周章的弄出一场赏花宴呢? 不过既然邀请了她,去看看也是极好的。 赏花宴的日子定在了十月初九,距现下不过还有七天,叶沐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物什是需要提前备着的,反正她的目的也不是真的放在诗会之上,主要是要让女付盈然付出代价! 现下已入十月,苑夫人与斐夫人的肚子都大了起来。尤其是苑夫人的,因着比斐夫人腹中的孩儿大上半个多月,所以现下已经微微显露出来了。 十月初五,白柯入府。 白柯是被一顶粉色的小轿抬入侯府之中的,因着她过来侯府的目的,自然就是为了给叶云起当媵妾,大家也是心知肚明,所以便也无人表现出什么异样来。 白柯是白莲的庶妹,老太太自然也是清楚的,对于白家再次送来一个女儿入了侯府,老太太虽说心中厌恶,不过也还是满意的,毕竟白莲先前那般嚣张,现下只得将家中庶妹也送到侯府,来一出姐妹媵嫁的好戏,真真是让老太太心中极为舒爽。 因着白柯按身份上,还是叶沐遥叶沐语的姨母,即便白柯是庶出,也是要前去拜会一番的。白柯现下住在白莲的云水阁,她现下已然十八岁了,按理说,这个年纪的女子,在勋贵之家应当早便出嫁的,白柯大抵是在府中受到了嫡母的磋磨,所以才耽误至今。 要是白夫人早能知晓自己留下磋磨的庶女现下被送到了自己女儿面前添堵,恐怕早便会将白柯给发嫁了,省的留下碍眼。 叶沐遥将将带着铃兰碧玉到了云水阁门前,便发现了叶沐语也款款而来,叶沐语近日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她身边带着的丫鬟可是换了模样。 叶沐遥缓步上前,亲热的拉过叶沐语的手,面上带着笑意,这才开口问道。 “今个儿真是 巧了,居然能出门遇上妹妹!” 叶沐遥笑弯了眼,随后状似诧异的打量着叶沐语身后的两个丫鬟,继续道。 “我记得妹妹原来的丫鬟一个叫青梨,一个叫海棠,生的也并非是现下这幅模样,到底怎么了?” 叶沐遥含着笑意的话,让叶沐语没有一皱,不过毕竟因着叶沐遥为长姐,所以叶沐语也并未在明面上将手从叶沐遥手中抽出,落她的面子。 “姐姐看的还真仔细,妹妹原来的那两个丫鬟,真真是个差的,居然手脚都不干净,敢私自藏着我不太常用的首饰,真真是胆大包天。虽说那些首饰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这般眼皮子浅的丫鬟,我可是万万不敢用的,直接便打发了。” 叶沐语说着,菱唇微勾,看着倒是极为艳丽。但叶沐遥却轻而易举的从叶沐语眼中捕捉到一丝冷意。 “既然如此,自然还是要早些将那腌臜的丫鬟给处理了,省的让人发怒。” 叶沐遥淡淡开口说着。 闻言,叶沐语不语,直接跟在叶沐遥身后,两人一齐往云水阁走去。 进了云水阁,叶沐遥倒是丝毫没有见着有娘家人来的欢喜,想必这些丫鬟婆子现下已然清楚这位二小姐留在端庆侯府为的是什么了,自然便没有好脸色。 见状,叶沐遥不禁心中嗤笑一声,即便白柯入府是有些谋划,但谁知晓此事是否有白莲的意思呢? 一个庶妹而已,还不是想收拾便收拾了?叶云起可不会做出宠妾灭妻的蠢事! ☆、第109章 打扮 云水阁正堂中,白莲自然是端坐于主位,而她下手的位置,现下便坐了一个美艳女子,看面相仅与白莲有三分相似,不过那双妩媚的桃花眼其中闪烁的精光让人极为不喜。 白柯身上穿着一件儿缕金挑线纱裙,鹅黄的颜色衬得那张美艳的面孔更显娇艳,她发间仅仅簪着一支溜银喜鹊珠花,没有多么繁复,看着也顺眼些。 “母亲。” 叶沐遥与叶沐语齐齐冲着白莲躬身行礼,再见着白柯之后,也清楚了面前这年轻女子的身份,便直接开口道。 “见过姨母。” 虽说白柯是庶出,不过怎么说都是叶沐遥与叶沐语的长辈,自然是不好做的太过,省的为人诟病。 见到叶沐遥叶沐语之后,白柯那张艳丽的面上流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便直接开口了。 “这便是姐姐的两个女儿罢,一个个模样生的真真极好,让妹妹看了,都以为是菩萨座下的金童玉女一般。” 白柯的声音清亮,带着一股子媚态,听着便让白莲眉头不由蹙起,偏生白柯现下也是在夸赞沐遥沐语,她也不好让这庶出的狐媚子闭嘴。 “妹妹谬赞了。” 白莲淡淡的答话,根本不掩饰她对白柯这个庶妹的不待见。 见此,白柯不以为杵,毕竟白莲这般态度,她是早早便见过的。虽说在白柯年岁不大的时候,这个便已然出嫁了,但每次白莲回娘家时,眸子中带着的鄙夷与疏离,即便白柯当年年岁并不大,却依旧能清晰的感受到。 正因着已然习惯了这般对待,所以白柯面上的笑意更浓,真真是灿如春华一般。 叶沐遥看着白柯那张娇艳非常的面孔,心中不由闪过一丝兴味儿。按心机来说,白柯这个庶女出身的,自然是比白莲这种顺风顺水的要强上许多。 要是白莲再这般不开窍的话,恐怕他日在这端庆侯府之中,所谓的女主人便要换了。 对此,叶沐遥也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反正端庆侯府迟早是要衰败了,现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柯娘,现下你便住在我这处罢!” 白莲面上带着丝丝不耐,说出此言。毕竟这人虽说已然送入侯府了,但总要让叶云起相看相看,万一瞧不上的话,岂不是白费了父亲的一番心思? 想到此处,白莲心中便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丝冷意。 父亲,既然你不顾父女之情的话,那便休怪女儿不孝了! 闻言,白柯也知白莲只是妥协了,心下倒是不由升起一丝得意,嫡出有如何?现下还不是要将丈夫乖乖分出来? 不过即便是白柯在现下狠狠鄙夷白莲,面上也不敢流露出丝毫不敬,露出极为谦恭的笑容,开口说道。 “那便麻烦姐姐了。” 白莲并未答话,直接转过头望着坐在下手的叶沐遥与叶沐语,对着叶沐语开口道。 “还有几日便是赏花宴了,我听着三皇子也会去的,所以沐语你便要用心了。” 第35节 白莲近日略带着些消瘦的面上露出一丝凝重之色。她现下已然彻底对叶云起死了心。这女子哪里能找得到所谓真心的夫君,莫不如嫁入高门,握住该得的权柄,这才是最最要紧的。 要是沐语能够嫁给三皇子的话,以万皇贵妃的势力,想必三皇子登位的可能性也极大,要是她的女儿以后能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的话,便她白莲现下受的屈辱,便什么也不算了。 一听闻三皇子会出现在赏花宴上,叶沐语晶莹的面上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绯色,真真是少女怀春的模样。 见此,叶沐遥的面上也跟着露出一丝浅笑,心中倒是不明白了,明明三皇子并未请旨赐婚,怎的叶沐语像是胸有成竹了一般? 即便是心中疑惑,叶沐遥仍是落落大方的模样。白柯在一旁暗暗望着,倒觉得白莲这个大女儿是个稳重的。 叶沐遥与叶沐语都并未在云水阁待多久,毕竟白柯现下是客,她留在云水阁的目的,便是为了将叶云起擒入手中,要是她们这些小辈也留在云水阁的话,恐怕会耽搁了白家所谋划之事。 转眼间,便到了赏花宴这一日。 因着这赏花宴是甄史特地为自己准备的好戏,所以叶沐遥自然没有推辞之礼,她倒是想看看那所谓的京城第一才女,到底是如何在赏花宴上失了颜面的。 付盈然那小娘子,心思恶毒有自视甚高,那次以为几个刺客便能得逞了,真真是有些自大。不过若不是岑惊鸿恰好赶到的话,那也是危险了。 晨间,叶沐遥坐在妆匣前,铃兰取来上好的东珠粉,先给她匀了面,之后又上了淡淡的胭脂,细细描眉,用朱砂在眉心勾勒出一朵梅花,当真是极为娇艳。 叶沐遥将唇上涂了胭脂,看着铜镜中褪掉稚嫩的面孔,心下微微有些恍然,不由抬起左手,以纤细的之间从芙面上轻轻滑过,仿佛在描绘着轮廓一般。 这张脸,还真是越发的与前世相像,也不知是否有人会心生怀疑。 叶沐遥眉眼低垂,微勾红唇,透出淡淡的冷意,让身后为其梳发的铃兰身子不由一震。 小姐今日细细打扮一番,真真是极为美艳,但不知为何,自己居然会心生畏惧呢? 叶沐遥选了一件儿简单的翡翠撒花洋绉裙,头上戴着鸡血石赤金步摇,看着也是华贵非常,让人不由赞叹一声。 叶沐遥将出了门子,便遇上了精心打扮大的叶沐语,与叶沐遥相比,今日叶沐语的装扮还要更为隆重,不仅仅在眉间画了极为繁复的孔雀图文,身上又穿着十二破的蝶戏水仙裙衫。按理来说,十二破的裙子由她穿着,已然是逾制了,不过叶沐语好歹也是叶云起的亲生女儿,自然不会有人不开眼的去得罪丞相。 叶沐遥望着缓步走进的叶沐语,眉眼处微微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叶沐语的小心思她不想猜,不过要是她太过分的话,自己也不介意提前将这个便宜妹妹给解决了。 ☆、第110章 叶沐遥虽说现下不知叶沐语到底是何心思,不过也不好当着下人面与叶沐语撕破脸,毕竟那般做派,叶沐遥真真是受不住。 二人一齐上了马车,而叶沐语现下带着的丫鬟,一个叫应雀,一个叫云雀,看着面目生的并不算好,不过眉眼处倒是透着几分伶俐。 叶沐遥身边带着的丫鬟,自然是碧玉与铃兰了,现下侯府中唯二能让叶沐遥信任的两人,便是这两个丫鬟了。 叶沐遥淡淡扫了一眼目不斜视面上露出一丝冷意的叶沐语,心间倒是微微有些疑惑,叶沐语到底是因何对自己有成见的?为何她一点也不知情? “妹妹可是不愿见着姐姐?” 叶沐遥轻声开口道。 闻言,叶沐语微微挑眉,红唇勾起一抹轻笑,但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说道。 “姐姐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可是我嫡亲的姐姐,哪里有不愿见之礼?” 叶沐语面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看着倒是无辜的很,不过眼中的冷意渐浓,叶沐遥也不是个傻子,自然不会看不出。 “既然妹妹不愿开口,那姐姐便也不问了。” 叶沐遥状似愁郁的微低着头,叹息一声。 见状,叶沐语眼中流露出一丝冷意,不过却并未开口。 马车平稳的驾驶着,赏花宴的位置在名士游峥的府上,因着清流名士自然是不愿与当朝勋贵搅在一起的,所以位置便有些偏僻,离着端庆侯府的路程倒是不近。 叶沐遥坐在车中,倒也无事,眼中带着一丝探寻,不过却被她给极好的遮掩住了。 “听说今日付家的小娘子也会来此,那位可是京城第一才女,想必在这赏花宴中夺得女魁的小娘子,定然是付盈然无疑了。” 叶沐遥仿佛漫不经心的开口道,手指轻轻拨弄着放在小几上的络子,也并未抬眼看着叶沐语的面色。 不过叶沐遥对叶沐语这个妹妹,还是有几分了解的,自然清楚叶沐语是个心高气傲的小娘子,要不然也不会处心积虑的想要嫁给三皇子。 现下自己点出了付盈然的名字,想必叶沐语定然会将付盈然放在心上,到时候事情便得趣儿多了。 马车走了办个时辰,叶沐遥在车中用了些云燕酥,填了填肚子。 约么过了半个多时辰,便到了名儒游峥所在的府上。 尚未进入游府,叶沐遥便嗅着一股子极为清淡的茶香,心中倒是有些讶异,这明明是在府外,怎的会有如此清雅的茶香呢? 叶沐遥虽说心中疑惑,不过芙面上仍是宠辱不惊,毕竟以她身为侯府嫡女的身份,现下出现在赏花宴上,定然让众人多多注意几分。 一见着有着叶府标志的马车,游府门房的小厮不紧不慢的迎了上来,真真是带了几分游峥那般从容不迫的气韵。 “两位叶小姐请。” 游府门房的小厮冲着叶沐遥叶沐语躬身行礼。见状,叶沐遥便直接踩在杌子上,下了马车,跟着那小厮的身后,走入了游府。 叶沐语倒是没像叶沐遥那般直接踩在杌子上下车,毕竟她的身份可与叶沐遥那个要嫁给四品小官儿的女子全然不同。 当叶沐语下车之时,她从侯府带来的小厮便直接跪在地上,叶沐语直接踩在小厮的背上,下了马车。 这般情景,叶沐遥自然是没见着,若是她见着的话,恐怕便会不由的讥讽叶沐语一番。这叶沐语现下嫁入皇家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呢,便开始摆起后妃的谱了,真真是个肆意妄为的。 叶沐遥叶沐语跟着那小厮,直接往游府的花园走去,毕竟赏花宴自然是要有花,要不然便没什么可赏的了。 叶沐遥望着身边极为恭敬,丝毫不敢抬眼的小厮,开口问道。 “不知贵府为何有弥散的茶香呢?” 叶沐遥细细的嗅着,发觉是上好的龙井,不由有些讶异。 闻言,那模样极为年轻的小厮便笑开了,答道。 “回小姐的话,这府上因着背后靠着一片茶园,所以这才会有淡淡的茶香,不过却并不浓郁,倒也好闻的很呢!” 叶沐遥微微点头,现下到觉得这个名为游峥的大儒,真真是个有趣儿的。 赏花宴所在的花园自然有个不错的名字------翠微园。 叶沐遥尚未进入翠微园内,便听着其中传来清脆的声音。 “望处雨收云断,凭栏悄悄,目送秋光。晚景萧疏,堪动宋玉悲凉……” 听着这声音,叶沐遥微微顿住脚步。心中不由冷笑,付盈然今日到的倒是早,也不怕失了脸面吗? 叶沐遥现下直接走进去,翠微园中的小娘子一齐盯着叶沐遥与叶沐语。不过现下这些小娘子一个个望着的都是叶沐遥,毕竟这是端庆侯府的嫡女。 众人对叶沐语的关注则要少些,毕竟她与三皇子的谋划,知晓的人并不算许多,也并未在这些后宅女眷之中流传开来。 叶沐遥进去之后,一眼望见的并非着着一袭红裙、极为安静的坐在角落中的万宁,而是身穿月白色锦衣的付盈然。 相比万宁的冷漠,付盈然这面上带笑的性子自然更为讨喜,不过现下在翠微园的小娘子中,大抵是并无人看清了付盈然的本来面目,要不然的话,她身边也不会围着众多的小娘子了。 今日翠微园的牡丹芍药全都开了,翠微园中不乏牡丹名品,叶沐遥见着珍稀的十八学士,心中微动,倒也是极为欢喜,可却不好夺人所爱。 “沐遥姐姐!” 付盈然倒似突然见着叶沐遥一般,明眸中闪过一丝光亮之色,直接站起身,冲着叶沐遥轻轻招手。 见状,叶沐遥面上带着一丝浅笑,也并未推辞,直接回头冲着叶沐语笑了笑,便往付盈然身边过去了。 叶沐语见着,眉头微蹙,虽说她现下对付盈然很是不喜,但也不好在此刻表现出来,自然是也要跟叶沐遥一齐过去的。 见着付盈然笑靥如花的模样,叶沐语心中暗恨,什么京城第一才女,不过是吹嘘的罢了! ☆、第111章 卖弄文采 叶沐语眉眼处的不忿自然是被叶沐遥全然收入眼底,不过她并未表现出什么。毕竟皇后已然为她与尉迟津赐婚,只要不是她自己太过过分的话,那这婚事定然不会有问题的。 “付小姐方才出口的词儿,沐语听着甚是欢喜,可否请姐姐指教一番。” 叶沐语说着,眼中流露出的一丝挑衅,自然没有瞒过在场诸人,不过是因着叶云起是丞相之尊,她们根本开罪不起罢了。 付盈然微微扭头,望着眼中含着争强好胜之意的叶沐语,便直接开口道。 “小妹不才,哪里敢说指教二字?” 付盈然面上露出一丝谦恭的笑意,微微低头,轻轻揪着手中的丝帕,看着倒是一个极为乖巧的女儿家。 叶沐遥见了,也不由暗赞一句,要说这付盈然变脸的速度,她真是拍马也难及。 “谁人都是沐遥姐姐是前丞相池渊的外孙女,想必沐遥姐姐的才学也定然是继承了池老丞相的天赋。姐姐今日莫要藏拙,快快让大家开开眼界!” 付盈然微微提高的调子让叶沐遥眉头微蹙,她怎么也想不出,为何付盈然会如此针对于她,两人之间先前并无牵涉不是吗? “妹妹谬赞了,姐姐我虽说是池老丞相的外孙女,但这吟诗作对实在是拿不出手,毕竟外祖也不喜这些卖弄文采之事,所以还是算了罢。” 叶沐遥面上带着合体的浅笑,不过眼中却是一片冰冷,直直的望着付盈然,心中杀意一闪而逝。 这个付盈然未免也太不识好歹了,难不成非要自己直接将她的性命了解了,难道才能安宁片刻? 闻言,付盈然面上的笑意一僵,她本以为能让叶沐遥丢丑,毕竟谁人不知这端庆侯府中的大小姐,实则是没什么才学的。却并未想到风雅的吟诗作对被这个粗鄙之人给说成了卖弄文采,真真让人恨极! 不过付盈然暗恨的眼神只停留了一瞬,很快便消失了,毕竟这里是赏花宴,自然不好在众位小娘子面前,让自己心中的想法完全曝露出来。 “姐姐这般说,倒是说我们不对了,不过今日的诗会,可是游老先生提出的,这可是卖弄文采之事?” 虽说不想让自己内心的想法曝露出来,但付盈然见着叶沐遥神色淡然的模样,心中的恨意便直接上涌,根本收不住。 付盈然一张娇嫩艳丽的面孔上,现下带着几分狰狞的眼神,她自己恍然未觉,但身旁坐着的小娘子却心中微微惊惧,总觉得这般模样的付盈然真真是可怕至极。 “罢了!付小姐能不能先等上片刻在与叶小姐说道,我这儿的鱼儿都被你给惊走了。” 一旁坐在角落之中的一人突然出声,倒是为叶沐遥解了围。 叶沐遥细细一看,那开口之人的一袭红衣,真真是令她惊讶至极,这、这不是万宁吗? 虽说叶沐遥并不清楚万宁为何会替她开口,不过一想俩家现下属于合作关系,毕竟三皇子也需要叶云起这个丞相在背后支持,这才可保帝位无虞。 叶沐遥微微挑眉望着付盈然一眼,发觉这个小娘子竟然怨毒的盯着自己,不过周围其余的小娘子,包括叶沐语,现下的注意力都被万宁的话给吸引过去了,自然是无人注意到这边。 叶沐遥莲步轻移,身子微微上前,靠在付盈然耳边。她的身量要比付盈然稍稍高上一些,所以微低着头,才能与付盈然交谈。 “我不清楚你到底为何非要为难于我,不过这也无妨不是吗?毕竟你的手段也就这般上不得台面了!” 叶沐遥话落,并也不想在付盈然这等心思狠毒的女子身边多做停留,便直接迈步往万宁身边走去。 与叶沐遥相同,万宁也是极其尊贵的嫡长女,在万家备受长辈宠爱,那日在万寿宫便可见一斑。 万宁此处处于的角落,脚下离得不远处,便是一个鱼塘,其中不少锦鲤在游弋,倒是让人心情不由舒爽几分。 第36节 “万小姐好兴致。” 叶沐遥站在万宁身边,直接落座,便开口了。 闻言,万宁扭头,睨了叶沐遥一眼,端庄美丽的面上并未流露出丝毫讶异,便直接开口道。 “你也不必谢我,我只是不喜付盈然的聒噪罢了。” 万宁自然是猜出了叶沐遥的想法,且极为直白的将叶沐遥的想法给说了出来。如此被人道破心思,叶沐遥心下有些羞恼,但却并未对万宁生出怒意。 此刻的万宁,年岁虽说并不很大,但眉眼处的淡然,却看着让人极为舒坦,让叶沐遥不由心生好感。 万宁睨了叶沐遥一眼,发觉这位小娘子现下眸中带着极为闪亮的眼神,倒是让她无法辨别了,毕竟她万宁也不是旁人腹中的蛔虫,自然不会清楚叶沐遥在想些什么,方才不过是结合之前的情景试探一番罢了。 “既然你定然要留在我身边,便莫要出声了,这等赏花宴可真真是没什么意思,还不若鱼儿一般自由自在,不必被诗词儿给困住。” 万宁的声音极为动听,仿佛珠落玉盘一般。 叶沐遥此刻也并未说些什么,便按照万宁的吩咐,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 现下男女宾客还都是分开未在一处的,毕竟现下诗会尚未开始,若是提早聚在一处无人看顾的话,恐怕会生出事端。 这些身份尊贵的小娘子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便开始吟诗作对。 叶沐遥前世是有池渊亲自教养,这些诗词自然是不在话下,但是池渊却教导她,莫要在旁人面前炫耀,否则终误了自身。 池渊也是不喜在外人面前作诗之类的卖弄,但却无人敢说前丞相池渊是个没有才学的草包。叶沐遥记得,当年父亲曾亲自撰写了一片策论,七国论。当时一众学子蜂拥而至,洛阳纸贵也做不得假。 正因如此,方才叶沐遥所说的卖弄文采,才让付盈然心中不舒服。毕竟她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就是因着叶沐遥口中所提到的卖弄文采而来。 ☆、第112章 落水 万宁现下面色沉静的望着水面,水中游弋的鱼儿现下看着倒是欢快的很。叶沐遥也没有心思看着鱼儿,毕竟她今日来此,便是想要见见付盈然到底是如何失了脸面的。 付盈然望着与万宁坐在一处的叶沐遥,凤眼中流露出一丝狠色。既然上次并未得手,那此次也便不要怪她不留情面了! 付盈然从未想过将叶沐遥的性命取了,而只是想让她扣上残花败柳的名声,因着这般,叶沐遥这个贱人便不会嫁给尉迟哥哥了。 一想到尉迟津那清冷的仿佛不食人间烟火一般的容貌,付盈然面上便微微露出一丝红晕。尉迟哥哥只能是她付盈然的,谁也夺不走。若是有人不识趣的话,那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这般想着,付盈然望着叶沐遥的眼神,便更添了几分寒意。 叶沐遥倒是并未感觉到什么不妥,但一直站在叶沐遥身边的碧玉却清晰的感受到那股子杀意,眼中不由一暗,躬身俯在叶沐遥耳旁轻声道。 “小姐,那个付家的小娘子,恐怕不妥。” 闻言,叶沐遥微微抬眼,望着眼神晦暗不明的付盈然,唇畔勾起一丝极美的浅笑,之后才答道。 “我与她早便没有什么缓和的机会了,现下只要不在明面上撕破脸便罢了。” 叶沐遥对付盈然这等心狠手辣的小娘子并无一番好感,且这人三番二次的想要谋害于她,要是再不出手的话,恐怕旁人也都会以为她叶沐遥软弱好欺,随便谁都能爬到头上,奚落嘲讽加之。 听得此言,碧玉倒是将付盈然的一举一动都刻画在脑海之中,生怕这位付小姐给小姐带来什么伤害,要是真被付盈然的算计得逞的话,那这个暗卫恐怕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也不知是不是叶沐遥面上的笑意激怒了付盈然,她居然身子一晃,没有拿稳手中的茶盏,让上好的官窑青花便碎在了以青石铺制的地上。 听得这一声,付盈然眉头微蹙,感受到周围所有小娘子的目光都往她身上聚集,便心下不由一阵恼怒。再加上茶盏碎了,其中溅起的水渍直接打到了付盈然的裙摆之上,留下一片片暗色。 这般模样的襦裙自然是不好再穿了,一旁游府的丫鬟也算是有眼色,便直接开口道。 “小姐随奴婢去换身衣裳罢!” 付盈然眉头微蹙,看着带着些水渍的裙摆,一向笑意极深的面上也不由流露出一丝阴郁。虽说向她这般身份的小娘子,出行都是要备上三套衣裳的,但若论精巧华贵,自然还是线下污了的那套好些。 不过此刻也并不是顾这些的时候,付盈然走入厢房,在雕花屏风后将身上打湿的襦裙给褪了下来,身旁的丫鬟递了出去之后。又送来一套干净的天水碧色锦衫,更衬得付盈然肤色如玉,真真是一个娇俏的小娘子。 等到付盈然款款从厢房归来之时,翠微园门前便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叶沐遥闻声便知,大抵是男客们现下已然到场了。 正在此刻,叶沐遥突然发觉,付盈然那处有些躁动,她面上原本娇艳的颜色,现下变得惨白如纸,小手紧紧揪着胸口处的襟子,半点话也不敢出口。 即便付盈然的动作并不算大,但叶沐遥却清晰的注意到了她的举动。想必便是换在身上的衣裳出了问题。 不过现下男客都已然陆陆续续的走入翠微园中,付盈然自然是不好乱动。 她蹙着眉,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淡定自若的叶沐遥,心中暗恨,定然是叶沐遥这个贱人搞的鬼,如若不然,她襦裙的束带怎的开了?若是她并未及时发觉的话,那自己的闺誉可就被糟践的一干二净了。 想到此处,付盈然心下恨极,不过她也是有些理智,便缓缓站起身来,想从角落处穿过,再次换件儿衣裳,省的待会子丢丑。 现下这些小娘子都处在一个凉亭之上,付盈然想要从角落中通行,势必要经过叶沐遥这一处。不过对着现下显然已经露出一丝疯狂之色的付盈然来说,莫不如现下将叶沐遥给直接推入了池塘之中,也是一了百了了。 见着付盈然眼中一闪而逝的狠色,站在叶沐遥身旁的碧玉便绷紧了身子,暗自运功,使出一丝掌风,直接将面前娇俏立着的付盈然给打落池塘之中。 “啊!” 一见着有人落水了,众位小娘子的尖叫声刺得叶沐遥耳膜生疼,不过她却没有任何办法。付盈然落水之处,虽说离得她很近,但好歹也是有些距离的,自然不会让人平添误会。 “到底怎么回事?” 回过神来,叶沐遥看了不看一旁伫立着的碧玉,轻声开口问道。 闻言,碧玉那张秀丽的面上挂起一丝讽刺的笑意,便直接说了。 “小姐,那位付小姐方才大抵是想要推您下水,奴才看不得这种事发生,便先下手为强了。” 碧玉说着,面上一片谦恭之色,并未让周围有些慌乱的小娘子注意着。 现下,已然有几个婆子下水去救付盈然了,毕竟付盈然是御史大夫家中独女,若论身份来看,虽说比不上陛下嫡亲的公主,但照比一个县主,也是差不离了。 付盈然虽说并不会水,但她也不是傻子,以感受到有人施以援手,便立刻停止了挣扎,想要跟着那人脱离水面。 但那救人的婆子现下便仿佛着了魔一般,在水中胡乱的扑腾着,让原本还有几分气力的付盈然,现下便仿佛经受不住了一般,彻底的昏迷了过去。 等到婆子们一将付盈然给救上岸,便有付盈然身边便丫鬟取来大氅,直接盖住被水打湿的娇躯,这才并未让站的远了的男客见着这一幕不妥之处。 现下,付盈然虽说身子还清白着,但这名声,恐怕便不止是京城第一才女那般让人敬畏了。 付府的婆子直接将昏迷过去付盈然给背到了游府的客房之中。因着好歹大家都是小娘子,便直接入了客房,想要探查一番付盈然的身子到底如何了。 ☆、第113章 昏迷 床榻之上,付盈然双眸紧紧闭着,一张姣好的面颊此刻也变得苍白如纸,再也看不出半分她那般心思狠辣的模样。 不过即便是如此,叶沐遥也不会有半分心软,早在一进客房内之时,她便听着身旁的碧玉说道。 “那付小姐居然是个会水的,为何现下要佯装昏迷呢?” 听得此言,叶沐遥面上的笑意更浓,细细打量着那张俏脸,发觉付盈然仿佛蝶翼一般的眼睫微微震颤,端的是极为柔弱之感。 “不、不要!” 极为虚弱的呢喃声送付盈然口中传出,一旁的小娘子尚未听清她的话,便被付盈然自己府上的丫鬟给拨开了。 “小姐,您可不能有事!要不然、奴婢也不活了!” 那奴婢一边说着,眼泪仿佛不要银钱一般,噼里啪啦的往下掉。 “小姐,你说什么?是谁推您?” 丫鬟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个调子,倒让叶沐遥直接收起了心中的幸灾乐祸,不由微微有些烦躁。 看来这付盈然还是不死心,想把一顶如此腌臜的帽子扣在她头上。 叶沐遥自然不是傻的,直接怒声斥道。 “你这个丫鬟到底是何居心?现下你家小姐已然昏迷不醒了,哪里还可能胡言乱语,你实在说付家的教养不好吗?” 勋贵之家的小娘子,一个个自小教养的都是极为精细的,就连睡姿,都是规矩非常,若是有小娘子夜半调皮的,便让奶嬷嬷拿了绳子捆住,久而久之也便改好了。 现下这个丫鬟一开口,便代表着付盈然此刻已然清醒,要不然怎的能指使丫鬟呢? 她付盈然是有心机不假,但也不要将旁人都当成傻子戏弄! 付盈然身边的丫鬟名叫霓虹,现下见叶沐遥面上带着愠怒,心下也不由有些惊惧,噗通一声的跪倒了地上,呐呐不能言语。 客房内现下待着的小娘子,也知道此次付盈然落水一事恐怕没那么简单了。因着叶沐遥与付盈然的身份都不是她们能开罪的起的,索性便不偏不倚即可。 不过还是有几个拎不清的,例如现下不得宠的新都侯府的大小姐,辰水。 “付小姐,你摆着这般仗势欺人之势到底是为甚?难不成还真是你将付小姐推入水中,这才如此心虚的吗?” 辰水现下眯着眼,一张堪堪称得上清秀的相貌,因着面上的那一丝咄咄逼人,让人根本生不出半分好感。 现下新都侯府因着是有上一任新都侯爷的庶弟承爵,真真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大小琐事都要闹的天翻地覆,让人鸡犬不宁。 明德帝原本便不喜前任新都侯爷的这个庶弟,现下能让他承爵,不过是个面子情罢了,不想让众位大臣认为他是个冷情冷性的帝皇。 但无论明德帝如何伪装,他性子里的淡漠是根本隐藏不住了,一如重臣对新都侯府的没落心知肚明一般。 叶沐遥抬眼轻扫了扫辰水,便直接开口道。 “若事情真真按辰小姐所言,那沐遥便是有千万个胆子,也不敢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更何况,这丫鬟一字一句都在模仿着盈然妹妹的语气,但盈然妹妹现下全然是昏睡不醒,这一点,大家也是清楚的。” 叶沐遥说道此处,便顿了下,抬眼望着躺在床上的付盈然,一字一顿道。 “除非,盈然妹妹根本并未昏迷。” 叶沐遥现下并未露出一丝笑意,一张娇艳的面庞上流露而出的冷色,让身旁的小娘子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 以往叶沐遥也是参与过赏花宴的,当年也不若这般模样,这到底是怎的了? 一众小娘子即便是胸臆中带着些疑惑,不过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沉默的望着此刻站的笔直的辰水,也不知她是聪慧,还是呆傻。 叶沐遥说完,也并未在客房中多做停留,现下好好一个赏花宴已然毁了,待在此处便真真是没意思透了。 叶沐遥也并未理会叶沐语,毕竟方才这小娘子也不在客房之中,大抵便是在男宾中见着了三皇子,便迫不及待的前去寻找了。 叶沐遥身后跟着铃兰碧玉两个丫鬟,现下此处倒是有些冷清,因着付盈然落水,这池塘怕是免不了被人填了的下场,也不知池中的鱼儿该何去何从? “你们先下去罢!我一个人在这里待会儿。” 叶沐遥现下觉得有些疲惫,也顾不上劳什子的仪态了,便直接撩起裙摆,跪坐在青石地面上。虽说青石地面有些粗糙,微微的凉意传到身子之中,让叶沐遥倒是舒坦不少。 闻言,铃兰将欲开口,仿佛还要再说什么一般,便被碧玉直接将嘴给堵上了,半拉着离开了不少距离。 见状,叶沐遥倒是舒心不少。 现下并未进入深秋,日头仍带着些夏天的余温,并不很热,但现下也并非正午,还是有些寒凉。 第37节 “你现下倒是闲适?” 略带讥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沐遥不必回头,便可知来人究竟是谁。 “不知尉迟院使何出此言?” 叶沐遥自然是清楚,以尉迟津的年纪与名声,自然是会出现在赏花宴的名单之上。不过前些日子既然没有见着,她本以为便见不着了,哪想着尉迟津居然会主动出现在自己眼前。 “现下有不少人都猜测是你把付盈然推入水中,真真是没有半分忐忑?” “那又如何?” 叶沐遥略带着些诧异的望着尉迟津,怎的也没想到他会挂心有关付盈然的事,难道说…… 以往叶沐遥并不清楚为何付盈然会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敌意,现下一看着尉迟津本人,便全部都明了了。 听闻叶沐遥漫不经心的语气,尉迟津墨眉一蹙,眼中也带着几分冷色。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游府中四处寻着叶沐遥,生怕她被逼急了,生出了什么事端。 但现下看来,这门皇后娘娘赐下的婚事,原本是让尉迟津极为不喜的,但现下却多了一丝探寻的兴味儿。 如叶沐遥这般心狠的女子,又哪里会因着一点儿小事而出岔子,此刻不过是暂时歇歇罢了。 ☆、第114章 牵丝蛊 叶沐遥望着尉迟津眼中闪过的一丝欣赏,也并没有放在心上。尉迟津到底是何身份她并不清楚,但绝不会仅仅是一个正四品的太医院院使,要不然皇后也不会大费周章的将自己绑在尉迟津身上,借此来平衡端庆侯府压在三皇子身上的势力。 “尉迟院使,您今日到此处到底所谓何事?” 叶沐遥有些微的不耐,但却并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只是那语气变得更为冰冷。尉迟津本就是聪明绝顶之人,自然是清楚叶沐遥的逐客之意,不过他也不恼,直接说道。 “现下我倒是期望你早些嫁过来。” 尉迟津淡色的薄唇上勾起一抹轻笑,看着仿佛春日临近一般,却并无花穗的娇颜,只有青竹的挺拔,让人从心底便生出一种无法拒绝之感。 叶沐遥见此,心下喟叹,尉迟津这还真真是生了一副好皮相。 “尉迟院使不必着急,再有三年,沐遥自然不会抗旨。” 既然她的真面目已经被尉迟津发觉了,现下还装作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不免让人倒胃口。叶沐遥虽说并不喜尉迟津,但也不想与之为敌,能够交好自然也是极好的。 闻言,尉迟津负手而立,一双凤眸中流光溢彩,煞是好看。 “既然如此,你帮帮我如何?” 尉迟津现下觉得眼前如此冷淡的小娘子才是他想要的,没有各家小姐的矫揉造作,就是一副冰冷的模样,该如何便如何。 且叶沐遥也是一个有本事的,见她今日对付付盈然的手段便可窥知一二。以往自己还真是看走了眼,居然认为端庆侯府真真养出了一个扶不起的小姐。 听得此言,叶沐遥心中一动,抬头直接对上了尉迟津的双眸,直接开口问道。 “你要我帮你什么?你又能帮我什么?” 叶沐遥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想要帮尉迟津,毕竟现下里出手,也十分不易。今日要是没有碧玉的话,恐怕就算是付盈然的计谋没有得逞,也不会如此狼狈。 “你想要什么?” 尉迟津面上带着清浅的笑意,但眼中欢喜的神色却并未瞒过叶沐遥的眼。 “我想借用你的势力,如若不成的话,你亲自为我办事也是无碍的,反正尉迟院使现下看着也是清闲的很。” 叶沐遥扫了一眼彷如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尉迟津一眼,根本没有遮掩语气中的嘲讽。 尉迟津蹙眉,顿了一下,并未马上开口,而是思索了一会子,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才开口道。 “我应下便是,不过你也要得用一些,莫让我吃了亏。” 闻言,叶沐遥也不在意,现下尉迟津算是站在她这一方了,可是却不能轻信,除非这人拿出什么保证来,如若不然的话,若是祸起萧墙的话,叶沐遥也就真真无法了。 “你我二人谈的倒是不错,可却苦于没有凭证,如此看来,又当如何出手相帮呢?” 叶沐遥现下便在考虑此事,既然已然与尉迟津结盟,便自然不好浪费了隐藏在暗处的势力。现下朝中大臣,几乎全部都认为尉迟津仅仅是一个正四品的太医院院使,由此可见,他到底隐藏的多深了。 显然,尉迟津也发觉了此事,上下打量了一眼叶沐遥,这才道。 “想必你定然清楚南疆的蛊毒。” 一听蛊毒二字,叶沐遥便不由自主的竖起眉头。先前她便也是想用此法来陷害白莲,却不想被苑夫人给躲过了,现下又因着苑夫人腹中胎儿,此事在端庆侯府中也无人再提。 现下叶沐遥一听着蛊毒,便有些不舒服。 “我知晓,但我想问的是,难道你是想给我下蛊吗?” 叶沐遥忘了一眼尉迟津的神色,发觉那想来淡然的眉目之间,居然多了一丝羞恼,心下便不由一怒。 “我手中却又一物,名叫牵丝蛊,如若二人分别将一对牵丝蛊放入体内,便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出伤害对方性命之事,甚至连这般想法也不能有,否则便会与另一被害之人一齐身亡。当然了,若如牵丝蛊的一方并不是因着另一方而死,那便无事了。” 尉迟津说着,望向叶沐遥的眼神也带着微的犹豫,牵丝蛊虽说好用,但束缚也是不小。今日他能与叶沐遥定下盟约,说不准来日便是毁约之时。 世事难料,要是有蛊毒在其中牵引,倒是真真出不了岔子。 叶沐遥一向便知蛊毒霸道,以往也听说过这所谓的牵丝蛊,效用真真如同尉迟津所说的一般。要是与其一同服下牵丝蛊的话,想必以后办事便会牢靠些了。 “好。” 叶沐遥娇软的声音低低响起,却带着一股子无法拒绝的坚定之意。 尉迟津听闻,不由有些晃神儿,过了片刻之后,这才反应过来。 “我并未随身带着牵丝蛊,等着来日将那东西取来之后,便会送入你的碧瑶居。我的身手你也清楚,到时候麻烦你将房中的丫鬟都撤下去罢。” 闻言,叶沐遥点点头,不过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怒意,这尉迟津此言未免也有些无耻了。他身手好又如何?女子闺房是他说闯就闯的吗? 即便叶沐遥心中不忿,也并未多说什么,她与尉迟津本就是合作关系,要是约束的太多,反而不美。 “既然如此,尉迟院使你便先离去罢,虽说现下是光天化日,但你我孤男寡女站在一处,到底也有些不妥,莫要让人嚼舌根了。” 叶沐遥面上仍是一副淡淡的神色,丝毫没有面对那些小娘子一般热络。如此明显的对比,尉迟津自然也是看出来了,心头不由微微恼怒,却也不好说些什么。现下他家聘书未下,叶沐遥身上虽说有皇后娘娘的懿旨,但但在礼法上还是个未定亲事的小娘子,于情于理都没必要对自己多加照顾。 这因着想明白了此处关节,尉迟津心下更为不忿,不过他自然不会因着此种小事,而坏了两人合作的大计,所以面上更是一副飘渺如谪仙的模样。 ☆、第115章 相谈 叶沐遥现下也不知尉迟津心下到底作何想法,但她并不十分在乎,反正这一条命也是得了上天垂怜才留下的,现下只要将这牵丝蛊引入体内,便能多了尉迟津这一大助力,自然是极为划算的。 “那便先在此别过了。” 尉迟津彷如儒生一般冲着叶沐遥拱手,话落,丝毫不做停留,便直接转身离去了。 叶沐遥望着尉迟津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尉迟津,希望你莫要戏耍于我,要不然的话,就算拼个鱼死网破,你也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尉迟津离去之后,碧玉便径直走了过来,而铃兰则是跟在碧玉身后,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好了,现下咱们去看看翠微园中的牡丹,倒也不枉这赏花之行。” 叶沐遥直接说道,起身便走,铃兰即使是想要说些什么,也将话给吞回了腹中。 因着付盈然落水一事,今日的诗会也受了不小的影响,虽说并未直接将诗会给取消了,但也没有几位女宾参加。 叶沐遥自然是没心情参与什么劳什子的诗会,而上任的京城第一才女付盈然,现下还躺在床榻上灌着药汤,最最让游府的下人受不住的是,万家的小娘子万宁现下居然在钓鱼! 叶沐遥进入翠微园,便看着万宁那一袭红衣,坐在池塘边,素手抬着不知从何处得来的鱼竿,坐在小杌子上,开始钓鱼。 见状,叶沐遥倒是愕然不已。毕竟,依万宁的身份来说,她可真真是个如珠似宝的小娘子,姑母是当朝皇贵妃,姑祖母是当朝太后,这身份便比任何人家的小娘子都尊贵不少。在朝中众人看来,未来的三皇子妃定然是万宁无疑。 叶沐遥现下也没有了赏花的心思,便跟着身旁的游府的丫鬟道。 “劳烦你帮我搬一个小杌子过来,我有事要与万小姐商谈。” 闻言,守在清潭的丫鬟一张娇俏的面上竟然出现了愁苦的颜色,不过面前开口之人是主子,她自己不过是个奴婢罢了,自然不敢违背,出去片刻,便搬来了一个红木所制的小杌子。 再次听得叶沐遥的声音,万宁做出了一个噤声的唇形,叶沐遥看着,她手上的鱼竿好像动了动。 万宁动作极为娴熟的将鱼竿一挑,咬住鱼钩儿的竟然是条不大不小的红色锦鲤,当真是很不错。 叶沐遥本以为万宁是想要将清潭中的锦鲤给捞上来,却没想到她仅仅是看上一眼,便又直接将锦鲤放了。 “叶小姐找我有何事?” 万宁将手上的鱼竿直接递给身后的丫鬟,而后便接过丫鬟递来的丝帕,轻轻拭干手心。 叶沐遥细细打量着万宁,发觉她还真真是生的端庄雅致,仿佛天生便是这个世上最为尊贵的人儿,这股子气韵,便是叶沐语无论如何也拍马难及的。 “只是谈谈。” 叶沐遥面上的笑意加深,状似无意的扫过万宁身后跟着的那两个丫鬟。 “你们帮我取些云片糕来。” 万宁轻挥了挥手,那两个丫鬟便也领会了主子的意思,不打扰二人的谈话了。 至于铃兰这个看不懂眼色的小丫鬟,自然早便被碧玉给带下去了。也不知是否因着碧玉年纪稍长的缘故,她对铃兰很是照顾,省的铃兰那笨丫头做下错事儿! 此刻清潭旁只有叶沐遥与万宁二人,叶沐遥身着碧色的翡翠撒花洋绉裙,而万宁身上则是色浓似血的刺绣妆花裙,一碧一红的二人并排坐在一处,真真是好看仿佛画中人一般。 “你并不想嫁给三皇子。” 叶沐遥也没有拐弯抹角,双目直直的望着万宁平静无波的眼神,道。 闻言,万宁并未如叶沐遥想象中的那般惊慌失措,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她,开口说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万宁抬头,凝视着碧蓝如洗的天际,面上露出一丝寡淡的笑容。 叶沐遥清楚,以万宁的骄傲,是根本不屑于撒谎的,毕竟依着她的身份,这天下除了皇位,都能到手,就连皇后之位,也是万家一直谋划的。 只可惜,万宁她并不想要。 想到此处,叶沐遥菱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倒是真的欣喜不已。 现下她看着万宁,便仿佛见着了前世的自己一般,骄傲的不容于一丝污浊。这样的万宁极为耀眼,叶沐遥也不想让早便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自己,对着这样一个小娘子出手。 “你要是想做三皇子妃的话,现下婚事便早就定下了,哪里还有此番波折?” 前些日子太后千秋时的寿宴,不就明摆着是在为三皇子相看皇子妃的人选吗?只不过正主儿现下倒是无意于此。 听得此言,万宁微微抬眼,看着叶沐遥的眼神中也终于带了几分颜色。 第38节 “既然你猜到了,又问我作甚?” 万宁自然是不想当这三皇子妃的,毕竟天家之事,只要沾染了便是污秽,便连从小最为疼爱她的姑母,现下也只把她看做是可以利用的棋子,这般变化,一向骄傲的万宁自然无法忍受。 “那里太脏,我不想搅进去。” 万宁低低叹息一声,即便她不愿入宫,却也不能真真违抗了父亲的命令。不孝的罪名她实在是无法承受。 万宁也是清楚叶沐语与三皇子之间的腌臜事儿,这更让万宁心下添了几分对皇子表兄的厌恶。但即便是厌恶,龙子凤孙又怎是她能嫌弃的? 当太后问她是否愿意嫁给三皇子白均禹时,自己只说考虑考虑,并未马上答应。当时万宁便看清了自己姑母眼中的冷意,真是让她心寒不已。 “你若不想嫁给三皇子的话,自然有人想揽过来这等好差事。” 叶沐遥见到万宁眼中的暗色,虽说并不知她在思虑什么,想必也不会与那不讨喜的婚事无关。 “你是说……叶沐语?” 万宁平静的双眸现下终于泛起了波澜,她怎的也没想到叶沐遥居然会想要利用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不对,并非是一奶同胞,叶沐遥是池氏所生,而叶沐语则是白氏所生,生母不同,自然谈不上什么姐妹情深。 ☆、第116章 争辩 叶沐遥对万宁猜出她说的是叶沐语自然是一点也不讶异的,只是面带笑意的开口道。 “你觉得这个人选如何?我家中之人,都希望见此结果呢!” 叶云起自然不是个傻得,要是三皇子非逼着他站队的话,那也必须要拿出应有的诚意来。譬如,三皇子妃的位置。 闻言,万宁微微颔首,便道。 “若是如此的话,那必是极好的。” 要是叶沐语自己愿意的话,那她也不必愧疚什么了。万宁清楚,想要一国之母位置的小娘子,真真是极多的。 “可是万小姐,即便你不愿嫁给三皇子,恐怕你身后的万家也不会赞同的。” 一国之母对于勋贵之家的意义自然非凡,若是某个家族中出了一个皇后,这个家族恐怕三代之内都不会败落,像是现下的万家。 但是当今皇后,便不在这个范围内,毕竟明德帝当年也不是心甘情愿的立她为后的,若不是为了俞氏一族的势力,现下登上后位的便是万皇贵妃了。 “倒也不是,他们怎么能肯定我不会是第二个俞皇后?” 万宁勾唇一笑,声音带着微的飘渺,让人觉得她仿佛是掉落凡尘的仙子一般。 “既然你已然有了成算,便也不要客气了,我想我家妹妹,自然是极想要那个位置的。” 叶沐遥现下也不客气了,毕竟三皇子的婚事应该便是在年前定下,毕竟没有哪家的小娘子能让三皇子白白等下几年,等到及笄再议亲的。 “我尽力。” 万宁现下不清楚叶沐遥到底是为何想让叶沐语嫁给三皇子,不过她也无需清楚,只消有人自愿为她入了深渊便可。 “既然如此,咱们现下便去看看那诗会罢!指不定你我二人所希冀之事,现下便会初露端倪呢。” 叶沐遥此言自然便是指叶沐语与三皇子相会一事。 叶沐语现下并未与三皇子定亲,若是传出了什么不妥的名声的话,恐怕宫里面的那两位便会更不满意了。 闻言,万宁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兴味儿,便直接起身,跟着叶沐遥往诗会所在之处走去。身后的四个丫鬟见主子们动了,便也加紧跟上,不敢有丝毫怠慢。 今日诗会,按理来说,身份最为尊崇的便是三皇子白均禹,由他参与的诗会,虽说其中吟诗作对的风雅之处散了不少,但众人几乎都是来自于官家子弟,自然也不会太过计较这些。 对于他们来说,今日若是能攀上三皇子这位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储君人选,才是最为重要的。 三皇子白均禹现下坐在翠微园碧波亭的主位,而其他的公子们一个个便分别坐在其下手,文臣在左,武将居右,倒也是泾渭分明。 现下在碧波亭上站着了一位蓄着白髯的老先生,鹤发童颜,看着虽说老迈,却精气神儿十足。 他便是这府邸的主人,游峥。 “各位都是好才学的,正所谓文无第一,老朽也不好妄下定论,还是请你们一齐推选出来罢!” 游峥此言一出,众人都是高高应和,但坐在主位的三皇子眉头却不由一簇,心下对游峥略带着些不满。 要是这老匹夫肯定了自己的才学,那他在众人面前,也好有些威信。毕竟这些酸腐的文人,可不是单单靠拳头就能让他们心悦诚服的。 叶沐遥与万宁一齐走进时,便见着一众人在碧波亭内推搡争辩,一个个声音极大,完全没了之前那副出身大族的矜贵模样。 现下二人里碧波亭已然很近了,不过十步路程而已。叶沐遥现下也无意上前,毕竟看着一个个衣冠不整的公子哥儿们,这还真是让她开了眼界。 不过好歹叶沐遥等女眷此刻都是戴着帷帽的,所以面上的表情也并未让旁人收入眼底。如若不然的话,恐怕也不好说道。 碧波亭内的争论仍是没有个结果。有说三皇子白均禹作下的诗词文采斐然的,又有说礼部侍郎的词儿带着洒脱之气的,甚至还有一人举着簪花小楷,便直接道。 “如此缠绵的词儿,定然不是男子所作,再看看字迹,也是娟秀的出自女子之手,要不咱们便选了他,看看才女的模样如何?” ……. 众人各执一词,并没有马上将魁首给选出来,叶沐遥看着碧波亭中的喧闹,不由微微蹙眉,这哪里还有半分读书人的模样?真真是丢了脸面! 还未待叶沐遥扭过头去,她便见着一抹寒光闪现,不由失声惊叫。 “呜呜!” 叶沐遥惊叫声将将出口,便被碧玉死死从后方掩住红唇,让她无法开口。 “是谁!” 万宁厉喝一声,显然她也见着了那闪着寒光的器物。 被万宁怒斥,周围便陷入一片静默之中。众人这才发现,居然有一个儒生打扮的少年,手中握着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剑,直指三皇子白均禹所在之处! “你这贼子,纳命来!” 这儒生打扮的少年,身手本是极好,但他先前却不敢轻取妄动,毕竟白均禹身边一直跟着明德帝的暗卫,要想谋害的话,恐怕并没有那么简单。 但现下万宁一开口,刺客便心知不妥,也顾不上到底是否会成功,只消搏命一击便罢了。 不过,因着现下三皇子周围隐藏着的暗卫,一个个都并非常人,此刻便早已明了,直直冲了出来。 那刺客自然也不是个简单的,身子猛地一跃,剑尖便直接指向三皇子白均禹的胸口处,想要一击毙命。 但此刻显然是低估了明德帝对白均禹的重视程度。削铁如泥的剑尖现下刺到白均禹胸口处,只将薄薄的一层衣料给撕裂了,连内层穿着的金丝软甲连半点痕迹都并未留下。 刺客见状,也知此番耽搁定是无法将三皇子给解决了,莫不如速速退去,再寻良机。 只不过,现下碧波亭已然被一圈弓箭手给层层围住,即便是那刺客生了三头六臂,恐怕扛不住万箭齐发射入身体时那股子钻心的疼痛。 ☆、第117章 劫走 见此,那刺客也心知不妙,足尖一点,便翻身跃出三丈多高,直接跨过了包围他的侍卫群中,但饶是如此,再快的轻功也抵不过箭矢射出的速度,百余名弓箭手,此刻便都是从地狱中爬出来索命的阎罗,齐齐将羽箭瞄准那刺客。 现下刺客已然脱离了侍卫们的包围,站到了距万宁与叶沐遥没有多远的地方,刺客一见万宁与叶沐遥的衣着打扮,便可知她们的身份不凡,索性又上前两步,将手上闪着寒光的剑抵在万宁脖颈处。 “莫要过来,除非你不要她的命了!” 那刺客并未去抓叶沐遥,因着他见着了叶沐遥身旁的碧玉,一见便是有武功底子的人,万一不成功的话,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听得刺客口吐威胁之语,众侍卫面上不由被气得涨红,拉弓上箭,却没有一人敢真正出手的,毕竟眼前的小娘子虽说并不清楚身份,但看着也是个极其尊贵的,要是真有了什么好歹,可不是他们能担待的起的。 三皇子自然清楚被挟持之人是万宁,但他却装作不知,反正万宁头上戴着帷帽,即便他认不出,也不妨事。 既然这个表妹不想做三皇子妃,那也便不再需要留着了,省的万家的势力总是站错队。 “哪用管这到底是谁人家的小娘子,现下缉拿刺客才是大事,若是不将这个刺客给缉拿的话,小心你们脖子上的脑袋!放箭!” 三皇子高声喝道,眼中闪过一丝狞色,叶沐遥见了,便知三皇子大抵是清楚了万宁的身份,故意不顾她的死活的,张口欲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说出万宁的身份? 三皇子恐怕还是以方才的言论堵着自己,但若是不说什么,恐怕她心里也不会好受。 “三皇子,那是万家的小娘子!” 叶沐遥犹豫只是片刻,便直接张口道。 却不料她将将开口时,三皇子眼中狠色更浓,指尖一松,一根羽箭便以极大的力道往刺客身上射去。 那刺客本来也是能躲得,但若是他让开了这个位置,那羽箭射中的便是万宁的咽喉,一个小娘子,在被射中咽喉的情景下,是万万不得存活的。 若是刺客闪避的话,那万宁一死,他便是插翅也难飞;若是刺客不躲闪的话,那这只羽箭的力道完全可以重伤于他。 三皇子此招,未免太过阴险。 叶沐遥方才喊出那句话时,三皇子手中的羽箭已然离弦,所以即便是万宁伤着了,也与他没有多大干系,谁让他白均禹并不知刺客胁迫之人是万家表妹呢? 羽箭以极快的速度没入了那刺客的胸膛,他朗声大笑道。 “想不到你三皇子还真是一个心狠的!居然能如此不顾你表妹的性命!” 说着,因为那刺客虽说穿着儒生服制,但面目却带着一丝违和之感,仿佛僵硬了一般。叶沐遥细细想来,也能猜到一二,毕竟没有人会以真面目前来行刺皇子。这个刺客是因着带了人皮面具的缘故才如此的。现下众人都见着了刺客眼中的寒光与滔天的杀意,不由有些挂心万宁。 刺客伸手一捞,便将万宁直接扛在肩上,冲着三皇子道。 “三皇子,既然你不要了你这表妹,那便由我接了罢!” 说着,见周围侍卫碍于万宁身份,都不敢出手的模样,眼底冷意更浓,便直接提气遁走。 眼见着那黑影越发之远,三皇子眼中闪过数道寒光,手抬起来几次,却终究没有开口。毕竟现下叶沐遥已然将万宁的身份给说出来了,若是让万家看出自己不顾表妹的死活,那万家恐怕便不会在日后轻易相帮了。 想通此处关节,三皇子眸中晦暗不明,心下不由恼恨,若是还有下次,他定然要将那刺客给碎尸万段! “殿下,万家小姐该当如何?” 现下万宁被那刺客也劫走,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但如此尊贵的小娘子若是找不回来的话,万家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一想到此处,三皇子身边的一个儒生便直接低声开口了。 这儒生名叫年元,乃是礼部尚书家中的庶子,因着原本在家中并不受宠,所以即便是参加科举,礼部尚书也并未为他打点什么,所以现下这个年元仍是个从八品的小官儿,比他那嫡出的兄长年安恒从五品的仆射不知差了多远。 三皇子听得身边传来这么一道声音,原本仍要发怒,但心头还是有些理智了,便强压下喉间的那一股子腥甜,开口说道。 “都愣着作甚?还不快些去追那贼子,将我表妹带回来!” “是!” 众侍卫得令,便出队了一半人手,直接朝方才那刺客逃走的方向追去。而剩下的那一半人,则是留在原处护卫着三皇子。 事情都安排好了之后,三皇子并未发话,众人也不敢离去,过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听到了风声的禁军统领王艮也姗姗来迟,他今日原本是休沐,却万万也没想到居然会有人有胆子行刺三皇子,一听到了风声,便马上赶来了。 第39节 王艮也不迟疑,噗通一声的跪在了地上。 “臣救驾来迟,还望殿下恕罪!” 见到跪在地上的王艮,三皇子心中那股子没办法发泄的火气陡然上涌,他双目赤红,直接抬起腿,狠狠的给了王艮一脚,那力道直接将王艮也踹出老远,嘴角也不由的溢出一丝血迹。 “你也知道你来迟了?” 三皇子面带怒气,一甩袖袍,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王艮一眼,反而目光略微扫过立在一旁的叶沐遥,然后便直接离去了。 留王艮一人跪在碧波亭前,低垂的头,旁人也看不清他的神色。 三皇子既然离去了,余下众人便没有继续待在此处的道理,也各自散去。叶沐遥低眉敛目,回想三皇子方才望过来的一眼,心中冷笑不已。 现下看来,她已然将这位极为得宠的三皇子给开罪了,可那又如何?原本她的婚事便是皇后娘娘给定下的,三皇子本就不满,见着叶沐语的态度便可窥一二,哪里还怕再多得罪些呢? 周围人散了之后,尉迟津看着站在那处的叶沐遥,眉头微蹙,便直接走了过去。 ☆、第118章 不欢而散 叶沐遥听到脚步声,便转过头,一双水眸微微带着些茫然,开口问道。 “你说万家小娘子何时才会被救回来?” 叶沐遥想着先前她才与万家小娘子商谈该当如何摆脱三皇子一事,现下万宁却被歹人劫走,生死不知,此般变化真真让叶沐遥有些承受不住。 见叶沐遥这幅从心底散发出的柔软,而非是冷漠疏离的态度,尉迟津不禁心中一软,却到底也没有开口骗她,他残忍的直接说道。 “你心里明明知道结果,又为什么非来问我呢?” 一听此言,叶沐遥唇角扯出一丝假笑,她现下真真是没有心情继续辩驳了,方才一见着万宁被歹人带走,就仿佛被抓走的那个人是她自己一般,常年身处于闺阁之中的娇小姐,自然对江湖人没有一丝办法。 三皇子虽说已经下令让侍卫出动去找万宁,但那个刺客即便她这种外行人都可知身手极高,哪里是侍卫能追赶的上的?况且,就算侍卫追上了那贼人,万宁在他手中,又能如何? 保不齐侍卫中有丧心病狂之人,就想要将那刺客给亲手捉住,从而邀功,便也顾不上万宁的死活了。 且就算万宁被救回来了,一个被刺客劫走小娘子,也便无论什么闺誉了。现下只要万宁归来,便再也不必担心嫁与三皇子之事,但这名声恐怕也完了。 叶沐遥实在是不想再想这些事了,毕竟担心也是无济于事,现下她只能暗暗祈祷,那刺客不会对万宁下狠手。 “尉迟津,叶恪的身子如何了?” 叶沐遥再次对上尉迟津的眸子时,方才眼中闪过的一丝茫然已然尽数消失。无论如何,即便是这个世道对女子不公,她也要将前世旁人欠她的给夺回来,如若不然的话,恐难消心头之恨! 一听叶沐遥问起叶恪,尉迟津眼中倒是流露出一丝惊异,不过面上却很是淡然的答道。 “他现下身子里的余毒已然清了大半,下床走动可以,不过时候却也不可太久。” 听得此言,叶沐遥眉头紧蹙,不由开口道。 “难道他一辈子都这样了吗?” 叶沐遥救叶恪自然不是因着她有多好心,毕竟水碧那个贱妇前世里作下的孽她半分也没忘。但即便如此,叶恪是个聪明人,想必还是有些眼色的,倒是可以合作一番。但如若叶恪是个残废的话,那便不成了。 尉迟津见叶沐遥面色不愉,心头也不怎么舒服,毕竟叶恪是他亲手救治的,没想到这女子不领情不算,居然还敢嫌弃他的医术,真是不可理喻! “再过半年,叶恪身子里的余毒也能全清出去了,到时他便只比旁人虚弱一些,倒也没有什么旁的大碍。” 闻言,叶沐遥这才算放心了,毕竟一个身子康健的儿子,对叶云起来说,才称得上重要,不是吗? 叶沐遥一抬头,便见着尉迟津眼中喷薄的怒意,她倒是有些不知原因了。 “你怎的了?” 她直接开口问道,言语中也带着一丝关切,毕竟尉迟津还要帮她治好叶恪,自然不能有事。 “无事。” 尉迟津一双深幽的眸子仿佛毫无波动的寒潭一般,定定的望着叶沐遥,让后者心中一惊,身子不由往后退了几步,还好身后的碧玉眼疾手快扶了一把,要不然的话叶沐遥大抵便会摔倒了。 此刻,叶沐遥心中也有些愠怒,她并不知晓尉迟津的心思,所以面色也不好看了,直接冲着尉迟津福了福身子,道。 “沐遥先在此谢过尉迟院使出手相助之恩,如若无事的话,沐遥便先告退了。” 叶沐遥说完之后,便直接望了尉迟津一眼,转身欲走,等到迈出步子之后,才又想起了一事,也并未回头,开口说道。 “别忘了你我相约之事。” 说完,便直接走出了翠微园。身后的尉迟津望着叶沐遥翩然离去的背影,面上阴晴不定。 叶沐遥走在路上,便似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铃兰,今日你见着什么了?听着什么了?” 闻言,铃兰那本就瘦弱的身子一震,仓皇的望了一眼叶沐遥,眼中雾蒙蒙的,仿佛含着泪一般。 “小姐,奴婢、什么也没、见着,什、什么也没听着!” 铃兰声音颤颤,连话都说不顺了。见此,叶沐遥眼中倒是闪过一丝温和的神色,这样蠢笨点儿的丫鬟,虽说留在身边并不算妥当,但也好过留下一个精明的。 “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叶沐遥也并未再看铃兰这丫鬟,毕竟现下只消自己声音微微抬高一丝,这丫鬟怕都能哭出来。 历经刺客一事,这赏花宴大抵也是办不下去了,所以叶沐遥也不愿多待,便直接往叶府马车停着的位置走去。 驾车的车夫此次便不是王二子了,而是一个看上去带着几分儒雅的中年人,名叫田宾,且田宾驾车的法子倒是不错,叶沐遥可觉得舒服的很。 现下田宾在马车外坐着,一件叶沐遥过来,赶忙跳下车,冲着叶沐遥福身道。 “奴才给小姐请安。” “不必多礼。” 叶沐遥抬手虚浮了一把,开口道。铃兰在此时将后头那辆马车中放着的红木小杌子给取了出来,放在地上,叶沐遥踩着了,方才上了马车。 叶沐遥此刻也觉得有些困觉,不过倒也没有真的入睡,只是依靠在软垫上,假寐了一会子。 叶沐语现下并未回来,想必又是跟三皇子走在一处了。自己先前已然将三皇子给得罪了,也不知自己那好妹妹又会使出什么绊子来替三皇子出口恶气。 叶沐遥足足在马车上假寐了一个时辰,这才听着远处传来一阵女子的娇笑声。打开窗扇一看,便见着叶沐语身后的应雀和云雀。这两个丫鬟只称得上中人之姿,叶沐语把如此模样的丫鬟放在身边,心中的算计也未免有些太过明显了。 不过好在现下并无人知晓三皇子与叶沐语的事情,若是让人知晓的话,恐怕不出几日,京中便会传出叶家二小姐善妒的名声了! ☆、第119章 云蠡 叶沐遥见叶沐语面含笑意,也知大抵是三皇子又说了什么动听之言,嘴角不由溢出一丝冷笑,男子口中的话,没有一句是真,自己前世的下场不正说明了这一点吗? 不过现下三皇子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将叶沐语娶为正妃一事了,毕竟原本定下来的人选,现下早便被刺客也劫走了,哪里又能继续当做正妃的人选呢?况且明德帝原本恐怕也不属意万宁作为三皇子妃,毕竟万家的势力实在是太大了。即便现下万家家主万青只是从一品的廷尉,但万太后与万皇贵妃也不是摆设,自然无人敢打万家的主意。 若是给三皇子选了这样一门外戚,恐怕也谈不上所谓的制衡了。明德帝虽说偏爱三皇子,却也并未到此种程度。 叶沐语踩着小厮的脊背上了马车,在见着叶沐遥时,眼中露出一丝惊诧,随即则闪过一丝阴狠之色。 “姐姐倒是回来的早,怎么没在翠微园中多待一会子?” 叶沐语皮笑肉不笑的开口,直接坐到了叶沐遥身边。这辆马车本就是给主子做的,现下车厢内便只有她们二人。 “我回的也没多早,大抵是妹妹你忘了时候罢!” 叶沐遥听不惯叶沐语阴阳怪气的话语,便也直接讽刺回去,反正她又没说假话,叶沐语自打一入了游府开始,一双眼睛便一直在寻找着什么,现下又待了如此久的时候才回到马车,要说没点猫腻,恐怕谁也不会相信。 “也许罢!” 叶沐语眼中闪过一丝狠色,显然不愿多言,眼眸微微合上。 马车又过了一个时辰才回到侯府,下车之后,叶沐遥也并未去给老太太和白莲请安,便直接回碧瑶居休息去了。 而叶沐语则是径直往云水阁的方向走去,显然是欲将今日之事告知白莲。 ****** 京郊的一个农户家中,云蠡此刻正蹙紧了眉头,只不过现下看不见罢了。他望着站在面前的小娘子,心中万分后悔为什么不早些把这个累赘给甩掉。 万宁望着面前脏污的地面,脚下踏着的这双嵌了珍珠的绣鞋都不知该往何处落,她只得站在这个刺客将她放置的地方,一动不动。 农户家中自然是与万府全然不能相比的,脚下并非是打磨的极为光润的青石地面,而是泛着黄色的泥土;烛火也并非是平日中用的带着香味儿的蜡烛,而是普通人家所用的红蜡,闻着便带着一股子刺鼻的烟火气。 “你还愣在那儿作甚?还不快滚!” 云蠡现下也并未将面上的人皮面具给摘下来,所以万宁还是不能看清这个胆大包天的刺客到底是何容貌。 “走?我该如何回去?” 万宁闻言,面上露出一丝浅笑,她现下已然没有闺誉可言了,即便是回到万家,恐怕也不会做三皇子的正妃。不过,若是父亲执意要自己嫁入皇家的话,恐怕便只能当白均禹的侧妃了。 她连正妃都不屑一顾,哪里还看得上那劳什子侧妃! “我怕是回不去了,要不你便再次将我了结了?” 万宁的帷帽早便在方才奔逃的路上掉下了,所以现下她露出一张端庄秀丽的容貌,面上却挂着讥讽的笑意,仿佛早便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一般,真真是看的云蠡眼皮直跳。 “你到底想要作甚?” 云蠡单手捂住胸口,他现下正打算处理伤口,自然是无法与眼前的累赘周旋,若是她等会儿发难的话,虽说自己不至于难以抵挡,却也不会太舒坦,莫不如现下便将眼前的小娘子给直接赶走,倒也清净。 望着胸口插着一根羽箭的云蠡,万宁微微侧过头来,直接说道。 “你帮你拔箭,你带我远离京城如何?” 闻言,云蠡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之色,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万家小娘子居然会医术! “你会医术?” 云蠡因着带着人皮面具,所以即便是因着失血过多面色极为苍白,也不是万宁能看清的。 “不会。” 万宁淡淡摇头,望着云蠡的眼中带着丝丝疑惑。 “拔箭还需要会医术吗?” 在万府中,万宁作为唯一的嫡女,身上连碰破皮的时候都少有,哪里会清楚有关医术之事? 见面前的小娘子一派无辜的模样,即便是面无表情,云蠡也能清楚她的心思。不由长叹一声,道。 “我不会留下你的,也不用你拔箭。” 说着,云蠡也不欲理会万宁,单手将上衣的衣襟口给撕开,露出精壮的胸膛。现下一根羽箭插在右胸上,潺潺的血迹浸染皮肤,带出狰狞的伤口,让人顿时有些不忍再看之感。 第40节 云蠡知晓这羽箭上没有倒钩,毕竟宫中的侍卫是不会用如此阴私的手段的,便取来一旁放置的匕首,浸入到桌上的酒碗中,随即便在烛火上烤了一烤,这才用尖锐的刀刃将身上的皮肉割开。 万宁望着云蠡的动作,一时间也忘了所谓的非礼勿视,等到回过神来,便只觉的惊慌失措,毕竟那伤口深可见骨,若是伤在了左胸上,恐怕这刺客的性命便保不住了。 万宁即便是个聪慧逼人的小娘子,现下也不过只有金钗之年,一个十二岁的小娘子又能顶什么事? 她现下整个人都仿佛失去了气力一般,唯一能做的便是死死盯着云蠡的动作。等到男子的手握住那已经被削段的羽箭末端狠狠一抽时,她这才回过神来。 “天!” 大抵是被吓着了,万宁眼睛一翻,便直直的昏倒在地。 一旁的云蠡听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再一见那个昏迷在地的万家小娘子,心下更添几分恼意。 他云蠡虽说要取了三皇子的性命,不过是因着他该死罢了! 若是如白均禹那种残暴之人登上了皇位,恐怕天下之人也都要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了。这般一想,云蠡这才想取了三皇子的性命。 只可惜,功亏一篑! 现下,若是让云蠡直接将万宁一个人留在此处,这等事情他可是万万做不出的。 ☆、第120章 轻慢 叶沐遥自然是不知晓万宁现下的处境,即便她知晓了,恐怕也不能作甚。一回到端庆侯府,这些日子以来,叶沐遥自然是能感受到侯府诸人态度的变化,毕竟二小姐叶沐语马上便是三皇子妃了,哪里能是她一个四品官夫人能比得了的呢? 不过好歹因着她是未来三皇子妃一母同胞的姐姐,所以府上奴仆自然没有人敢做的太过的,饶是如此,铃兰那小丫鬟也是心中有气。 “小姐,您看看府中那些人一个个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居然在门缝里瞧人,把人都给看扁了!我看尉迟院使就是极好的,您说是不是啊?” 铃兰这丫鬟面上一副愠怒的模样,小脸儿上泛起一丝红晕,杏眼瞪得极大,射出怒光,好似被轻慢之人就是她一般。 的确,铃兰近来的日子也不若以往舒服,叶沐遥以前若是想喝点血燕的话,只消去小厨房通禀一声,即刻便上手开始做了。但现下,非要等到翌日才会送来,真真是气煞人了! “好了,你莫要如此,旁人如何做,本就不必在意,他难道少了你的月钱吗?” 叶沐遥现下仍是摆好绣架,继续她那朵一直没有完成的牡丹。现下那朵牡丹已然完成了大半,叶沐遥不慌不忙的穿针引线,用金线勾勒出花蕊的形状。 见小姐如此淡然的模样,铃兰心中倒是敬佩的很,只是怒气却更浓了。 二小姐真真不是好人,这万家小娘子将将被歹人劫走,她不伤心难过也就罢了,还成日里摆出三皇子妃的谱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宫里的哪位娘娘出来了呢! 叶沐遥一边将细针穿入正红蜀锦之中,一边开口道。 “碧玉,你可查探好李嬷嬷一家子了?” 闻言,碧玉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毕竟她们作为暗卫,最最不需要的便是劳什子感情。 “已经查探到了,李嬷嬷是随夫家的姓氏,她男人早便去世了十来年,儿子便是李嬷嬷一个人拉扯大的。现下她那个二十出头的儿子李德才正在咱们侯府的庄子里做着管事,管着后厨的活计,一个月倒也来钱。而他娘子李氏现下在家带着孩子,那个男娃儿如此也应当满周岁了。” 听得此言,叶沐遥微微点头。心中也是极为满意,现下碧玉在她眼中,倒也是一个可用之人,毕竟府中诸事是无法都尽数交给阿史的,有了碧玉帮忙,倒也是方便许多。 “既然如此,我便修书一封,你交给妍淑堂的甄老板便是。” 对付李嬷嬷的儿子李德才,自然是要在府外动手,阿史办事牢靠,叶沐遥自然是极为放心的。 听闻叶沐遥的话,铃兰便直接从匣子中去翻找笔墨纸砚,望着她的背影,叶沐遥直接道。 “莫要将徽墨与宣纸取出了,那东西不是易得之物,容易露出马脚。” 闻言,铃兰伸向徽墨的小手又缩了回来,直接将普通的雪纸与松墨拿了出来。 将雪纸用田黄石雕瑞狮纸镇压好摊平,将墨细细研磨,等到将好之后,这才唤了一声。 “小姐,成了。” 闻声,叶沐遥便缓步走到书桌之前,以左手持笔,开始写下她的算计。等到写好之后,便直接交给了碧玉,嘱咐她用蜡丸封好,这才算完。 现下已然入夜,碧玉自然是方便行动,她的轻功在夜间才能使出来,且不会让人生疑。 碧玉离去之后,叶沐遥又差铃兰打好了水,这便打算沐浴了。 等到拭干身子之后,叶沐遥身着寝衣,依靠在榻上,手中拿着资治通鉴,对这铃兰道。 “你先下去罢,我再看会子书,等下自己把烛火吹熄了便是。” 闻言,铃兰应了一声,后又福了福身子,便恭敬的退下了。 叶沐遥现下并不让铃兰这丫鬟守夜,毕竟她年仅十二,奴仆出身,从人牙子手中买回府是,虽说看着模样清秀乖巧,但身子底子到底也不好,所以便直接让碧玉守夜了。 等到铃兰退下之后,未过多久,叶沐遥忽然听得一丝响动,便将手中的书卷放在枕边,微微抬眼,便看着了一袭墨衣的尉迟津。 见着尉迟津,叶沐遥微微愣住了。虽说她知晓尉迟津会在晚间来找她,但早不来晚不来,偏生在她将将沐浴过之后到此。叶沐遥现下身着小衣,急忙扯过锦被将自己的身子掩了,面上不由自主流露出一丝薄薄的晕红。 “你先回过身!” 叶沐遥心口涨着怒气,却也不好高声开口,毕竟此刻府中之人早已睡下,若是惊醒他们,可便麻烦了。 闻得此言,尉迟津一张清俊绝色的面上也微微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他也不知时候会赶得如此碰巧,方才那寝衣下露出的月白色蜀锦绣荷的兜儿,即便是君子非礼勿视,他也记得清清楚楚。 肤如凝脂,发如墨云。古人言:灯下看美人,果然不虚。 叶沐遥见尉迟津转过身子,这才下了床榻,细细的套上罗袜,然后将外衫给罩上,穿戴妥当之后,才开口道。 “转过来罢!” 即便是恨不得将这个登徒子给拖出去让人乱棍打死,叶沐遥现下也不好开口。毕竟尉迟津是皇后娘娘给她定下的夫婿,即便是现下出现在她的寝房,名声有损的也必然不会是尉迟津,而是她叶沐遥。 这等伤敌八百,自损一千之事,叶沐遥可是万万不会做的。更何况,她还想着借着尉迟津能耐,将府中搅得天昏地暗呢,哪能如此之快的撕破脸? 尉迟津回头,望着直接披散三千青丝,眉眼如画的叶沐遥,心中微动,面上却一派淡然。 “先前之事你决定了吗?” 闻言,叶沐遥面上没有一丝变化,只是淡淡点头。 见状,尉迟津便取出一只小小的木匣,大抵只有巴掌大小,上头有着并不属于秦国的花纹图样,想来是楚国之物。 因苗疆地处楚国境内,所以那所谓的牵丝蛊便应当是从楚国得来的。 ☆、第121章 种蛊 看着这暗褐色的木匣,不知为何,叶沐遥心下居然升起一丝淡淡的恐惧,难道是因着这牵丝蛊? “开始吧!” 既然尉迟津已然将牵丝蛊给带来了,倒不如现下便直接将蛊毒引入体内,这样也好过不速之客三天两头的登门。 见着叶沐遥面上毫不掩饰的冷色,尉迟津心头微晒,他不清楚叶沐遥为何对他如此不降辞色,好似极为厌恶一般。但现下他们二人便要一起用了这牵丝蛊,使得双方永不得相背叛。 “你将小臂露出来。” 尉迟津淡淡开口,面上并未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即便他自己也清楚此言到底有多有悖伦理。 闻言,叶沐遥水眸一瞪,眼神又似方才一般,带着淡淡的厌恶之色开口。 “你到底要作甚?” 见此,尉迟津心中暗叹一声,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才会在今日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面前的小娘子当做登徒子。 “种下牵丝蛊需要你我的血液,也需让子蛊顺着你的伤处进入体内。腕间定然是不成了,平日里容易被人发觉伤处,所以便也只好选小臂了。难道你有什么旁的法子?” 尉迟津凤眸一挑,眼中露出一丝明显的促狭意味儿。但此种神色看在叶沐遥眼中,便是纯粹的讽刺,让她对尉迟津不由更添几分愠怒。 叶沐遥并未言语,而是直接将袖襟拉高,露出仿佛上好的和田羊脂玉雕琢而成的玉臂,看着巧夺天工,让持刀的尉迟津不知该从何下手。 看出尉迟津眼中一闪而逝的迟疑之色,叶沐遥眉头微蹙,直接开口道。 “快些罢!” 听出了面前小娘子言语中的不耐,尉迟津定了定心神,便直接将手中的匕首朝着藕臂落下。锋利的刀刃刺破娇嫩的肌理,流出殷红的血迹。 见状,尉迟津动作极快,直接也将自己的手臂划开,与叶沐遥一齐将血液汇聚到手中早已打开的木匣之中。 木匣内,露出了极其神秘,仿佛早便僵硬着的一大一小两只虫子。 殷红的血液丝毫没有浪费,蜿蜒着从玉白的藕臂滑过,滴落到尉迟津结实的臂上,最后融成同一缕血流,滴落到木匣之中。 原本木匣中的两只牵丝蛊是仿佛泛黄色干瘪的死虫,现下居然似枯木逢春一般,身上也泛起了玉色,干瘪的虫身立即变得十分饱满,极为鲜活。 叶沐遥望着两只与蚕极为相似的牵丝蛊,倒也没有想象中极为厌恶的感受,毕竟面对着两只仿佛玉雕一般的活物儿,谁也生不出多少恶感。 “它们是活的吗?” 叶沐遥前世今生也没见过这所谓的蛊虫,现下自然是有些好奇,却因着心中对苗疆的忌惮,也不敢造次。 闻言,尉迟津心头微微舒服不少,毕竟此刻的叶沐遥便不再是那副彷如冰雕一般的防备神态了,也带着一丝常人应有的感觉。 “自然是活物儿,要不然的话它们如何进入你的身子?” 仿佛在应和尉迟津的言语一般,木匣里两只约莫小指粗细的蛊虫动了动,大的那只便是母蛊,比子蛊长处一个指头大小,其余倒是并未有任何不同之处。 “好了。” 尉迟津直接将木匣放在一旁的紫檀木桌上,便直接取了怀中的药粉,先是洒在叶沐遥臂上的伤口处,而后才顾忌到自己的伤口。 见此,叶沐遥心中微微一暖,红唇嚅动,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尉迟津将叶沐遥此刻的神态收入眼底,竟越发觉得动人。明明面前的小娘子身量都未曾长成,面色也因失了血而显得有些苍白,但不知为何,此刻看着眼里,哪处都是极好的。 尉迟津取出的药粉还真有奇效,伤口也并未如何处理,甚至并未包扎,便已然将血给止住了,上头结了一层薄薄的血痂,看着仿佛朱笔在玉石上添了一道似的。 “等下恐怕有些疼,你大抵需要忍耐一番。” 尉迟津抬眼望着叶沐遥,面上带着些许凝重之色道。 闻言,叶沐遥心头也提了起来,她知晓尉迟津并非胡说八道之人,所以便也有些发憷,不过未曾示弱罢了。 “开始罢。” 听得此言,尉迟津也不废话,小心翼翼的用方才的匕首,将叶沐遥小臂处结着的血痂给挑开了一处,这才以食指拇指并用,将木匣中的子蛊给取了,直接放在渗血的伤口处。 一碰到伤处,方才还缓慢蠕动的子蛊动作猛地快了起来,眨眼间便窜入叶沐遥的小臂之中。当子蛊那如玉的身子全然没入之时,叶沐遥只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小臂处蔓延开来。仿佛有人在拿着钝刀子,死命的往她伤口里戳。 叶沐遥前世今生加在一处,真正受疼的时候也就前世失去性命之时,当时因着被极大的愤恨淹没,所以疼痛并未有此刻的清晰。 叶沐遥死死咬住嘴唇,强忍着那股子仿佛要将她撕裂般的疼痛,额间也渗出冷汗,漆黑如墨的眼仁儿现下微微扩散,仿佛失了神采一般,一看便是痛极了的表现。 尉迟津也是偶然之间得着了这牵丝蛊,虽说他师傅留下的医书中有些对牵丝蛊的介绍,不过却并不全面,只说受蛊者会极为疼痛,但到底如何,尉迟津心下也没有把握。 第41节 他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当下便将自己的伤处挑开,将木匣中的母蛊放入体内。因着母蛊比子蛊更大,尉迟津所受的苦楚也要加之不少。 当那股子让人几欲痛死却又无法昏迷的疼痛结束之后,叶沐遥身上的外衫早已被冷汗打湿,她现下身子是一丝气力也无,只能懒懒的依靠在软榻上歇着。 叶沐遥斜睨着狼狈坐在地上的尉迟津,发觉他现下还是不好,面色苍白如纸,清瘦结实的身子微微颤栗,却仍是紧咬牙关,没有溢出一丝呻吟。 过了好一会子,尉迟津绷紧的身子才软倒了,他整个人都仿佛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看着极为狼狈,再也不复先前那副矜贵的谪仙模样。 ☆、第122章 身份 见此,叶沐遥只觉今日郁结于心的郁气现下一股脑儿的直接泄了出来,根本顾不得所谓女儿家的矜持,直接轻笑一声。 听闻好似在耳边回荡着的清脆笑声,尉迟津慵懒的抬眼,将叶沐遥此刻肆意欢笑的模样收入眼底,心中微微一动,却也并未说些什么。 又过了半盏茶功夫,尉迟津觉得自己的内息已然平稳了,也不好再在叶沐遥的闺房中多做逗留,毕竟此举实在是于理不合。 “既然如此,咱们现下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我也不想瞒你什么。” 叶沐遥说着,手指细细摩挲青花瓷茶盏的边缘,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我的目的你大抵也能猜到几分,便是想要着端庆侯府付出一些代价,毕竟我跟池水瑶有些瓜葛,自然要替她讨回公道。” 叶沐遥并未将重生之事与尉迟津和盘托出,即便是现下已经确认了尉迟津是不会背叛于她,那也与阿史不同。毕竟甄史可是她前世一手带大的娃儿,自然是极为相信的。 听闻‘池水瑶’三个字,尉迟津眼底滑过一丝暗色,仿佛不敢相信一般。 叶沐遥按年纪算,只能是前任端庆侯夫人所出的女儿。但据尉迟津所知,前任端庆侯夫人池水瑶当年并未产下活胎,所以叶沐遥的生母应当就是白莲。 如若不然的话,白莲怎的可能待她十二年如一日的照拂,没有出手加害呢? 不过现下听得叶沐遥口中之意,便是要为那前任的端庆侯夫人讨个公道,这可与她的身份完全相悖,真真是个胆大的。 尉迟津并不清楚叶沐遥所谓的‘瓜葛’到底是因着什么,不过他也不是个蠢笨的,自然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既然如此,你是不是应该将你的身份告知一二了,大公子?” 叶沐遥眉眼中带着十分的笑意,她对尉迟津的身份早便有些怀疑,不过却从未找到半分证据,现下正好有机会问到正主儿,叶沐遥自然是极其想要验证她的想法。 “你猜到了?” 尉迟津薄唇微微勾起,露出一丝浅淡的笑意,又恢复了之前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与他眼底溢出的讥讽之色完全形成对比。 尉迟津的身份原本倒是瞒的极好,如若不然的话,他现下也不会只是一个正四品的太医院院使了。 不过其中还是有些蛛丝马迹可以摸索着的。 譬如,叶沐遥方才在尉迟津左臂上见着了一个‘迟’字,那便是他们家嫡出子弟象征身份的印记。 平日里尉迟津自然并不会将衣袖扯开,毕竟此举极为不雅。所以他才没有曝露身份。却不想今日倒是让叶沐遥发觉了。 尉迟津转念一想,便也清楚了缘由,心下不由暗叹一声,还是自己有些大意了。 “便如同你想的那般,即便是我不想承认,结果也是如此。” 说着,尉迟津便直接立起身子,甩了甩袖襟,一副飘然之态,继续道。 “现下牵丝蛊已然种下,我便不唠扰了。” 话落,便礼数周全的冲着叶沐遥作了一揖,直接从半开了窗扇之中掠身而去。 一眨眼之间,叶沐遥便全看不见了尉迟津的踪迹,心头也是觉得自己有些过了。尉迟津不愿曝露身份,自然是有她的理由。自己一个不相干的局外之人,最好还是莫要搀和到旁的事情之中。 叶沐遥现下出了一身汗,觉得极为黏腻,便直接将丝帕给沾湿,草草的擦洗一番,便直接上了床榻,很快便入睡了。 翌日,当叶沐遥清醒之时,倒也并未觉得身子有哪处不妥,想来这牵丝蛊应当真如尉迟津所言一般,只要不算计对方之性命的话,便不会出事。 想到此处,叶沐遥便也放心了。 不过她并不知晓,尉迟津虽说精通医术,却对这巫蛊之物并没有多深的造诣,所以便也并未对这牵丝蛊有什么了解。 在楚国境内,牵丝蛊也是极为贵重的物什,众多高门女眷都想在出嫁之前得这牵丝蛊,毕竟有了此蛊之后,男子与女子便再也不能与旁人产生情愫,否则便会头痛欲裂,难以忍受。女子若是将此蛊种在其夫身上之后,便再也不必对自己日后在夫家的日子忧虑了。 不过物以稀为贵,众人想要牵丝蛊却不可得,偏生被尉迟津这个秦国人给得着了,且尉迟津还将它用在叶沐遥身上,只为了二人的合作罢了,真真是有些浪费。 尉迟津并不清楚,在楚国,牵丝蛊又叫夫妻蛊,只有痴情男女情定终身时方敢种下,要不然的话,恐怕即便是后悔不跌,却也无力更改情状了。 叶沐遥清醒之后,嗓子倒是有些不舒服。近来因着下人们的轻慢,连冰糖燕窝送来的也不若以往那般守时,真真是让她恼恨至极。 看来,是该治治这些胆敢爬到主子头上的奴才了!若是不成的话,叶沐遥也不介意将这些奴才丫鬟都打发到人牙子手中,也好让他们知道厉害。 听到房内的响动,铃兰也知是叶沐遥起身了。忙不迭的将清水端进来,让叶沐遥梳洗一番。 叶沐遥望着铜镜中倒映着的此张年轻面庞,嘴角不由溢出一丝冷笑,直接开口道。 “铃兰,咱们现下便直接去小厨房,我倒要看看清楚,这些下人一个个的都在忙些什么,真是好大的胆子,连主子都敢不放在眼里了!” 听得此言,铃兰这丫鬟先是呆愣一下,随即杏眼儿中便闪过一丝淡淡的激动。毕竟这些日子以来,她也没少受到旁人的冷遇。现下若是有叶沐遥出头了,自然是极好的。 此刻正是端庆侯府的诸位主子用早膳的时候,所以小厨房里倒是忙得很。叶沐遥尚未走进那间充斥着烟火气的小厨房,便直接蹙起了眉头,眼底划过一丝冷意。 待到进去之后,后厨之人一开始自然是并未见着叶沐遥这个大小姐,但等到回过神来之时,一个个奴仆都不由的面上溢出一丝惊惧,生怕主子直接将他们给发落了。 ☆、第123章 整治刁奴 小厨房的管事嬷嬷于氏是老太太的人,叶沐遥自然不会认为老太太会平白无故的轻慢自己,那到底是何缘故呢? 叶沐遥面色不愉,在场的所有丫鬟婆子自然都看出了,赶忙扑通扑通的跪倒在地,当下一个个噤若寒蝉,不敢言语。只是过了一会子,叶沐遥仍是没有开口,便有几个年岁大的婆子受不住了,抬起头来,偷偷瞄了几眼叶沐遥。 见此,叶沐遥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看着真真如同娇花一般,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意。 “何嬷嬷,你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本小姐说?” 叶沐遥并未开口让这些丫鬟婆子站起来,要不然的话,一个个还真当自己是个有身份的了,居然胆敢如此目中无人,什么东西! 听到自己的名儿被点了,小厨房的副管事粗壮的身子一震,毕竟眼前之人是主子,积威犹在,她也不敢做的太过了。 “回大小姐的话,老奴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不知,大小姐清早儿来小厨房这等烟熏火燎之地作甚?若是弄脏了您的罗裙,便是我们的罪过了。” 何嬷嬷说着,一双精光闪烁的老眼中透着几丝幸灾乐祸,叶沐遥见了,心下了然,想必也是有主子给她们吩咐了,要不然的话,几个刁奴怎的会如此大胆? “哦?是吗?” 叶沐遥面上的笑意更浓,只是望着面前跪着的这几个刁奴的眼神,变得越发不善。 “于嬷嬷,这就是你管的小厨房,现下连主子都敢挤兑了?” 见此,一直低头默然无语的于嬷嬷微微抬眼,眼中的讥讽之色未加掩饰,也不跪着了,直接站起身子,开口便道。 “大小姐有所不知,其实今日之事真真是怨不着我们这帮奴才,您如此金尊玉贵的身子来到后厨,着实是有些不妥,我们这帮下人一清早的自然是忙得很,所以这才怠慢了小姐。” 闻言,叶沐遥现下也明了了,于嬷嬷如此大胆,恐怕真有依仗,吃定了老太太并不会因此责罚于她,这才如此的。 一个下人轻慢主子而不会被责罚,这样的府邸还真真是令人厌恶至极。 “好好好!于嬷嬷你还真是大胆,真当我无法发落你们吗?” 叶沐遥面上胀起一丝薄薄的晕红,口中厉声道。 见此,于嬷嬷心中微怵,毕竟叶沐遥先前发过一次怒气,便将莺歌给发卖了,此次发怒也不知会如何。 但即便如此,于嬷嬷面上也没有露出一丝怯弱,反正有老太太为她撑腰,大小姐难道还能反了天? “奴才自认为并没有做错什么事,若是主子要发落的话,那奴才也无话可说。” 见此,叶沐遥不怒反笑,清脆的笑声仿佛银铃一般悦耳,便直接开口道。 “来人啊!给我将于嬷嬷给绑了!” 叶沐遥声音极大,即便是小厨房外头的小厮,一个个也都听着了。眼中纷纷流露出一丝犹豫之色,不知该不该听大小姐的话。 毕竟于嬷嬷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要是开罪了的话,恐怕他们日后的日子便不会好过了。 叶沐遥一见周围的小厮并无一人动弹,心下更为气怒了,叶沐语,她还真是能干! “动手的赏银百两!” 此言一出,周围站着的小厮一个个面上都露出些许潮红,猛地便朝着于嬷嬷的方向冲了过去。白银百两,这可不是笔小数目,为那些白花花的银子,总是要拼上一回! 见此,于嬷嬷眼中终于露出一丝惊恐之色,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还真有奴仆敢听大小姐的话,毕竟先前二小姐下的命令,老太太也并未反对,大抵便也是默认了。 数个小厮一拥而上,直接将于嬷嬷给制服了。 这老嬷嬷见此,身子抖如筛糠一般,口中仍不示弱,尖声叫道。 “大小姐,你不能绑我,老太太不会同意的!” 闻言,叶沐遥面上露出一丝冷色,直接开口道。 “将于氏带走,直接扔到花柳巷处,我看看府中还有哪个主子敢用这样的奴才!” 一听自己要被扔到花街柳巷之地,于嬷嬷拼命挣扎起来,若是到了那里,凭她的姿色也不会生事,但主子却不会要不干不净的奴才,她这一辈子便算是毁了! “大小姐,你如此狠毒,不会有好下场的!老太太不会放过你的!” 于嬷嬷粗壮的身子蛮力极大,这四五个小厮加在一处,也就将将把这个刁奴给制服了。 其中一个两个面上还露出了几道血痕,想必这于嬷嬷根本没留手。 见此,叶沐遥面上露出清浅的笑意,上前两步,站到于嬷嬷面前,直接开口道。 “于氏,你记住了!你是奴我是主,此等身份这辈子都不会有所改变,我发落一个奴才,祖母顶天将我训斥一顿,也不会多言什么,但若是你被发落了,下场如何你也心如明镜一般,不是吗?” 闻言,于嬷嬷先前挣扎不已的身子突然仿佛失去气力一般,猛地瘫软下来,一张遍布沟壑的面上,也露出了惊惧的神色,望着叶沐遥,突然便声泪俱下的哀求着。 “大小姐,求您放过老奴罢!老奴也不愿如此,都是二小姐下的命令,老奴不敢不从啊!” 于嬷嬷不停的叩头,额际都露出一片青紫之色。 见状,小厨房余下之人一个个都不敢言语。镇定点儿的,现下不过是面色苍白罢了,若是再不济些的,身上便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显然已经吓破了胆。 “既是如此,便将于嬷嬷直接带到常青院,我得让祖母亲自做主,给我讨一个公道!” 叶沐遥如此开口,让于嬷嬷一下子面如死灰,如此,她即便是没有得罪大小姐,二小姐那边也得不着好了。 小厮听得叶沐遥的话,一齐用力,将于嬷嬷粗壮结实的身子给抬了起来,往常青院的地界赶去。 叶沐遥给带着铃兰碧玉,在后头不紧不慢的跟着。周围经过的丫鬟见此,眼中闪烁着不知名的光芒,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第42节 ☆、第124章 蠢笨 几个小厮为了那一百两银钱,一个个的自然是极为卖力,等着大小姐赏赐。现下于嬷嬷也不挣扎了,仿佛死物一般的任由几个小厮摆弄着,面上没有半分波动,只是眼中含着几分不甘之色,想来也是清楚自己未来的日子恐怕不怎么好了。 没过多久,叶沐遥便见到了在常青院门前的几个小厮,那几个小厮眼睛倒是利得很,一眼便看清了被制住的于嬷嬷,不由大惊失色,忙往常青院里面冲去。 见此,叶沐遥自然是并未阻止,因为她极为清楚,今日之事无论怎么闹,老太太都不会对自己出手,毕竟因着一个刁奴的关系,而发落了主子,这个脸面端庆侯府可丢不起! 叶云起本就是庶出,老太太原本也是个姨娘,身份不显,自然是应当避嫌。所以,但凡老太太有点脑子,便不会在此刻寻叶沐遥的麻烦。 进了常青院之内,院中留下的小厮丫鬟极多,显然是老太太也意识到等下的场面约莫不会光彩,这才早早的将下人给赶出来了。 一进正堂,老太太果然坐在主位,而此刻坐在老太太下手却并非苑夫人,而是叶沐语。看来,这未来三皇子妃的身份还真真是极为尊贵的,要不然怎么能让老太太如此另眼相看呢? 叶沐遥心下尽是嘲讽,不过面上却没有泄露半分,只是淡淡的睨了叶沐语一眼,极为恭敬的朝着老太太躬身行礼。 “给祖母请安。” 叶沐遥站直身子之后,便直直抬眼,望着老太太的眼神中,冰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见此,老太太也清楚叶沐遥是猜出了她的打算,心下不由微微叹息一声,这个孙女儿还是跟她离了心,只盼以后不要成了端庆侯府的祸事才好。 “沐遥这是作甚?” 老太太瞥了一眼狼狈瘫倒在地的于嬷嬷,语气极为平静,没有半分动怒之意。 见状,叶沐遥心下倒是提起几分警惕,老太太是个有成算的,但越是如此,便越不好对付,看来她还是要早些出手才好。 “祖母有所不知,于嬷嬷这个刁奴不止胆子极大,敢克扣孙女的物什,居然还敢诬陷妹妹,要知,妹妹将来可是要做三皇子妃的娇贵人儿,万一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那正妃之位,恐怕便没保障了。” 叶沐遥语气懒懒的开口,状似漫不经心的往叶沐语身上瞟了一眼。果不其然,听得此言的叶沐语面色苍白如纸,衬得涂了胭脂的唇颜色分外鲜红,看着真真是有些诡异。 对此,老太太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轻轻点头,示意她已然清楚了。 “既然如此,沐遥便直接将这种胆大包天的刁奴给发落了便是,哪里还需要将这奴才抬到常青院来,也不怕惊着两个有孕的媵妾。” 老太太言语中似是带着一丝不满,但保养得宜,半点看不出年岁的面上,却没有露出任何表情。看着于嬷嬷的眼神,仿佛看见了什么腌臜之物一般,厌恶非常。 闻言,叶沐遥面上也露出一丝羞意,懊恼的垂下头,贝齿轻咬红唇,好半天才踌躇着开口。 “是沐遥不懂事,惊扰了祖母,莫不如祖母便将沐遥关上几日,这样也好让我好好反省反省!” 叶沐遥如此说着,仿佛是真真极为愧疚一般,倒是将一旁坐着的叶沐语给看的摸不着头脑,只得求助的看着老太太,希望老太太能应了叶沐遥的要求,直接将她关上几日。 听得此言,老太太眉头一皱,心下不由微微恼怒。 叶沐语不清楚叶沐遥的用意,老太太这活了近六十的妇人,自然是能听清楚叶沐遥的言外之意。 先前这丫头提及叶沐语是未来的三皇子妃,自然是要注意名声。现下若是自己直接将叶沐遥给关上几日,虽说并未如何苛待于她,沐遥忤逆长辈之名也算是传出去了。沐遥身为长姐,背着的名声自是极为重要,若是她有了忤逆长辈的罪名,定然会影响下面几个弟妹的名声,那沐语的正妃之位便不必再肖想了。 “沐遥怎的如此说话,不过一个刁奴罢了,祖母也不会因着她使得咱们祖孙之间的情分生分了,如若那般的话,恐怕便真的不值当了。” 此刻,老太太面上也露出一抹极为慈和的笑意,只不过叶沐遥却觉得老太太笑得实在是虚假的很,却也不得不回应于她。 叶沐遥面上也跟着扯出一抹极为温柔的笑花,一双水眸怯怯的望着老太太,仿佛是怕长辈生气一般。 “沐遥能听得祖母如此言语,虽死也无憾了!” 叶沐遥眼中含着波光,从袖中将丝帕取了出来,在面上轻轻拭着,仿佛在擦掉眼泪一般。 见此,坐在一旁的叶沐语眸中不由闪过一丝恼恨!她并不知晓老太太为何会这般开口,心下不忿,便直接道。 “祖母,姐姐做错了事!理当认罚!” “住口!” 老太太面上涌起一丝潮红,眼中也真真沾染了上一丝怒色,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叶沐语。 此刻,叶沐语面上露出一丝愕然,无论如何,她也并未想到,一向疼爱自己的祖母,现下居然会因着叶沐遥而对这自己发怒。 因此,即便叶沐遥是她的亲生姐姐,叶沐语也恨毒了她! 老太太实在是没想到叶沐语竟然会如此蠢笨!叶沐遥就算是认罚又如何?能让她怎样?不过是给三皇子出口气罢了! 现下沐语尚未嫁到皇家,便处处为三皇子谋划,此刻便可以连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姐姐都不要了,那待到来日,是否会将整个叶家都给榨干了呢? 想到此处,老太太心中对叶沐语不由生出了一丝不喜,要不是碍于她将来会嫁给三皇子当正妃的份上,恐怕早便不会理会这个眼皮子浅的孙女儿了。 见状,叶沐遥面上没有露出半分讥讽之色,毕竟名声虽说不能如同前朝一般,直接决定女子的生死,但对于闺中女子来说,也是极为重要的。 ☆、第125章 只可惜,偏偏叶沐语现下尚未认清这一点,毕竟她年岁还小,不知晓闺誉对女子的重要,等到以后吃过几次亏的话,便也清楚了。 叶沐遥眼中带着一丝讥讽之色,等到再次抬头时,又露出极为谦恭的表情,对着老太太轻声开口道。 “祖母,今日沐遥过来的极早,您可用些饭食了?若是没有的话,那沐遥便伺候您用膳。” 叶沐遥说着,极为温和秀丽的眉眼处还露出一丝淡淡的希冀,老太太见了,现下将将涌起对叶沐遥的怒气,便又消散不少。 老太太摇了摇头,便直接开口道。 “我也尚未用饭呢,今日你便留在常青院用膳罢!再过一会子你姑母姑丈便该起身了,一家人凑在一处热热闹闹的,自是极好。” 闻言,叶沐遥眼中的笑意更浓,心下升起一丝讥讽之色。若是老太太清楚了斐夫人与彭远山所做下的腌臜事后,恐怕便不能如此淡然了。 也不知晓李嬷嬷的儿子到底中没中计,若是等着斐夫人将孩子产下了,那可便不好了,毕竟一个活生生的娃儿,叶沐遥实在是不忍心出手。 没过一会子,外头下人便报了一声。 “姑奶奶与姑爷到!” 闻声,叶沐遥便直接朝着老太太的方向走去,并未坐下,恭敬的立在老太太身后。 叶云清一走进正堂,便见着了跪倒在地面如死灰的于嬷嬷,眉头不由一簇,一点也没有外嫁女的矜持,直接开口便道。 “这是怎的回事?一大清早便不安宁!” 叶云清声音略带着些尖利,叶沐遥听着,不由微微蹙眉,直接开口道。 “回姑母的话,于嬷嬷这个胆大包天的刁奴,已然准备发落了,还是将她现下便直接打发出去,省的污了您的眼。” 闻言,叶云清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现下自然是看不上叶沐遥的,毕竟这个侄女儿总给她一股子淡然的感觉,仿佛当年见着池水瑶一般,不愧是那个女人生下的贱种,真真是不讨人喜欢! “罢了!直接将人打发了吧,下次莫要在这般没规没距了。” 叶云清眼中微微露出一丝厌恶之色,直接挑了张八仙椅,便坐下了。而彭远山则是恭敬的朝老太太行礼,看着还真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见此,叶沐遥眼底露出一丝讥讽,低眉敛目,不想让自己的情绪为人所察觉。 彭远山这个伪君子,真真是与叶云清这个真小人极为相配,恐怕也是因着如此,他们最后才成了一家子。 叶云清在端庆侯府中自然是极为受宠的,她一开口,小厮们一个个都打起精神,直接拖着于嬷嬷的衣衫,将这粗壮的嬷嬷给往外拖去。 一想到自己可能被赶出侯府,于嬷嬷陡然尖叫一声,仿佛发狂了一般,拼命挣扎着,想要脱离小厮们的钳制。 但饶是于嬷嬷的气力极大,毕竟也是个女眷,自然是抵不过数个男丁的,最后还是被拖了出去。刺耳的尖叫让正堂内坐着的主子一个个都露出一丝厌烦之色。 虽说处理了于嬷嬷,但小厨房还有副管事何嬷嬷,所以自然不会将主子们用膳的时辰给耽误了。 常青院的丫鬟陆陆续续的将做好的菜品给端了上来,诱人的香气不算浓郁,但却让人胃口大开。 早膳自然没有太过油腻之物,虽说每人面前都放了一碗上好的鸡汤,但也是用青菜吸去浮油之后,又加了数味药材,精心熬制之后,才呈上来的。 叶沐遥并未直接坐下,而是站到老太太身后,对着平日里给老太太布菜的涉芙微微一笑道。 “涉芙姐姐先去歇着罢,今日便由我来伺候祖母了。” 见叶沐遥坚持,涉芙身为丫鬟,自然不好多言,也便默默的退后几步,由着叶沐遥去了。 老太太闻言,面上也露出一丝暖色,直接开口道。 “我就说沐遥这丫头是个纯孝的,真真可人啊!” 老太太一把拉住叶沐遥的手,轻拍了拍状似感慨道。 闻声,叶沐遥自然并未当真,毕竟以这老太太的城府,嘴上说着一套,心中不定是如何想的,万万不能轻信了。 叶沐遥先是夹了一筷子以蟹黄腌制好的莴笋,这莴笋切成细丝,颜色翠绿,看着便极喜人,老太太也是爱极了这个味儿。 等到莴笋用净之后,叶沐遥再将一个金丝卷儿夹到老太太的碗中,这东西是炸出来的,外酥里嫩,真真是极好的。 叶沐遥便一直伺候着老太太,挑选的都是老太太欢喜的菜品,这般用心之余,也没顾上自己用饭。见此,老太太方才对叶沐遥生出的心结,现下也算是减少了些,虽说并不置于完全消弭,但也没有那般深的成见了。 而叶沐语看着叶沐语的动作,眼底仿佛都能喷出火光一般,这般明显的作态,真是蠢笨如猪!如若叶沐语日后不嫁入皇家也就罢了,若是真嫁了三皇子,那白均禹后宅之中,恐怕日日都不得安生了。 服侍老太太用完早膳之后,叶沐遥也并未在常青院中多做逗留,而是直接回了碧瑶居,她现下要做的事情还不少,若是不细细谋划一番的话,恐怕便会露出马脚。 老太太是个极为精明之人,既然她已经将于嬷嬷给发落了,那同样的事情便不会再出现第二次,所以叶沐遥也能过一段消停的日子了。 又舒坦的过了些时日,便入冬了。 铃兰捧着府中新分发下来的袄子,倒是欢喜的很。 以往她在叶沐遥身前也不算受宠,所以入冬之后只有一件新袄而已。现下做了一等丫鬟,代表的也是主子的脸面,所以褂子连小袄加在一处,统共发放了八件,真真是极大方的。 叶沐遥素来不喜穿袄子,总觉得身子板的慌,便也并未差人做了新袄,而是直接要了几件不同色狐裘披风和一件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 有了这些,冬日里碧瑶居银霜炭的分量也不少,日子自然是极为舒坦的。 ☆、第126章 计 这日,阿史那处总算传来消息了。碧玉将蜡丸撵开之后,叶沐遥望着那清隽的字体,不由露出一抹轻笑。 这李德全还真真是个警惕的,居然让阿史的人出手了三次,才得逞。 叶沐遥本想着让李德全染上赌瘾,如此即便李嬷嬷再贴补他,也总是不够的。因着阿史先前跟她说过,说城中最大赌坊的老板与他相熟识,所以叶沐遥便想出了这个法子。 别看李德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管事,但警惕还不小,即便是三番二次将他拉入赌坊,但他偏偏不下注,这便没法子了。 最后,阿史在赌坊安了一个极为美艳的青楼女子作为荷官,这李德全也是个男人,自然是受不住青楼女子的勾引,直接便迷上了这女子。被美人儿迷得昏头转向的李德全,也不敢告知家中,便直接是傻傻的向赌坊借了大笔银子,就为了将那荷官赎回去。 这还不算,因着那青楼女子知晓甄史的用意,对李德全自然不会留情,回到家中,三下两下的便将李德全的原配挤兑的没了位置,又诱哄着这李德全再次去赌坊试手气,这三试两试便失了理智,直接将所有身家输了个干净,还欠着大笔的外债。 这时,李德全才想起先前还欠着赌坊大笔银子,心中极为慌乱,但赎身与欠债共有一千两雪花银,这实在不是小数目,即便李嬷嬷是斐夫人身边的老人儿,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办法。 如此,赌坊之人便将那李德全给抓住了,拷打一顿又放了回去,无非是想让李德全拿出银钱罢了。 第43节 斐夫人虽说出身商户,但毕竟是已经是外嫁女,仅仅是个媵妾罢了,嫁妆也就一万两加上两间铺子。 别看斐夫人的嫁妆不丰,但其夫给叶云起献上的银钱可不少,如若不然的话,叶云起也不会自降身份纳一个商户女为媵妾。 一千两银钱,真真是不少了。叶沐遥可不会斐夫人会如此帮扶李嬷嬷。 思及此处,想必她也可以尽快布局了。 此刻,在盈园伺候着斐夫人的李嬷嬷,现下真真是慌乱极了,毕竟一千两白银,即便是杀了她也拿不出。但如若再不将银子凑齐的话,那她儿子恐怕便会性命不保了。 思及此处,李嬷嬷再也忍不住,直接奔到小姐的房间门口,冲着里头开口道。 “小姐,老奴有事情与您说。” 李嬷嬷现下急的眼眶通红,恨不得直接冲进去。可彭姑爷还在里头,若是贸贸然进去的话,恐怕会惹怒了主子。 “滚!” 男子的怒吼声极大,也幸好斐夫人为了与彭远山再行苟且之事,将盈园在此处的丫鬟婆子都给摒退了,要不然哪里容得他们如此逍遥快活? “小姐!” 李嬷嬷心急如焚,不由再次喊道。 “退下去!” 此次开口的是一个极为娇媚的女声,还带着慵懒的味道,让人不禁浮想联翩。 “我的好斐儿,你这奴才真真恼人,不如直接打发了吧!” “恩。” 听得此声,李嬷嬷心如死灰,不由的对从小带大的小姐生出了一丝恨意。 李嬷嬷在外跪了一阵,但除了房内传出的淫靡声响之外,却再无旁的动静。等到李嬷嬷将双腿跪麻了之后,便双目无神踉跄的往外走。 路上遇到了几个云水阁的丫鬟,只听得她们道。 “这盈园还真真是个好去处,四个媵妾,居然两个都有孕了,若是夫人再不怀上一个,恐怕在府中的地位便不稳了。” “你在胡说些什么,媵妾也就名头好听,不过是主子们的玩物罢了,你看看那斐夫人,不过是个商户女,哪里登得上台面,真真是个扶不起的!” “若是斐夫人没有怀上侯爷的孩儿便好了,你看看盈园的那些下人,一个个都趾高气扬的,也不看看她们是什么东西!伺候奴才的奴才,还不如咱们呢!” 两个丫鬟说着,便扫见了李嬷嬷,连忙噤声,生怕被责难,便快步离去了。 若是放在平时,李嬷嬷恐怕早便忍受不住这两个丫鬟如此编排小姐了,但今日却有些不同。若是没有了这一千两白银,她的大儿恐怕便不能活命了! 比起从小带大的小姐,与她相依为命的大儿才真真是李嬷嬷的命! 德全不能死! 小姐,既然你不顾老奴的死活,便休要怪我无情了! 想到此处,李嬷嬷那张苍老的面上露出一丝狠色,本来还有些浑浊的眼眸现下闪过了一抹精光,看着诡异无比。 李嬷嬷现下并未直接回到盈园,而是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发觉此刻小道上并无旁人,便快步往云水阁的方向赶去。 等到李嬷嬷的身影在小道上完全消失不见之时,方才言语的两个丫鬟从后头的榕树后走了出来,一个在脖颈处摩挲着,将戴着的人皮面具给摘下,竟是碧玉的模样。 完成了叶沐遥的交代,碧玉与铃兰便一齐回了碧瑶居。 见铃兰面上的笑意,叶沐遥心知事情已经成了,现下只需等着收网便好。 晚膳时候,叶沐遥并未留在碧瑶居,而是直接去了云水阁。此刻白莲正站在房中的窗棂下,开始修建盆景的花枝,面上还带着淡淡的的笑意。 见此,叶沐遥便清楚白莲大抵已经见过了李嬷嬷,现下不定在想些什么。 “母亲。” 叶沐遥恭敬的冲着白莲福了福身子。 听见叶沐遥的声音,白莲转身,望着自己的大女儿,面上不由流露出一丝笑意。 在白莲心中,即便是叶沐遥将来不过是个四品官夫人,但她最喜爱的还是这个大女儿,毕竟小女儿将来即使是三皇子妃,也不一定对她这个母亲有多纯孝。 当日白莲在病中时,叶沐语这个次女可是一次都未来过云水阁,白莲本就是心思细密之人,自然将此事记得清清楚楚。母子之间膈膜已生,无论如何也回不到当初了。 先前叶沐语私下对叶沐遥使得绊子,白莲并不清楚,若是她清楚的话,也必然不会同意的。只可惜,叶沐遥并不清楚这点。 ☆、第127章 出府 白莲面上露出一丝真心的笑意,忙冲着叶沐遥招手,冲着身后的知琴知书道。 “还不快快给小姐上银山毛尖儿来!一个个愣着作甚?” 闻言,两个新被提上来的丫鬟,清秀的面上都带着一丝惶恐,急忙去煮茶了。自叶沐遥将莺歌那贱蹄子给发落了之后,白莲便对新提上来的这两个一等丫鬟也不若先前那般信任了。 如此,知琴知书便日日忐忑,丝毫不敢做错一点小事,省的受了夫人的责罚。 叶沐遥坐在白莲身旁,细细打量着白莲的面色,便直接开口道。 “母亲今日面色倒是不错,可是有什么喜事儿?” 白莲听得此言,面上带笑,指腹描绘着帕子上纹绣着清荷的花样,淡淡的说道。 “大人的事情,你们小孩子便不要问如此之多了。” 闻言,叶沐遥心中嗤笑一声,白莲用过的腌臜手段她见得多了,现下无非也就是那几种法子,不过抓奸在床而已,还真当是什么好手段了。 “母亲说的是。” 叶沐遥低头,一副受教的谦恭模样。 “母亲,沐遥心中一直在忧虑一事。” 叶沐遥蹙着眉头,面上露出一丝茫然,一双水眸紧紧盯着白莲,仿佛极为惶恐一般。 “何事?” 见大女儿如此模样,白莲心下倒是微微惊了一下,不清楚到底近日出了什么乱子。因着她前些日子身子不好,所以老太太便借此一直不将掌家权交还回来,真真是让人无法忍耐,却又不得不忍。 “母亲,难道沐遥真的不是您亲生的女儿吗?为何府上众人都如此轻慢女儿,连在宫中的姨母,好似也极为不喜沐遥一般。” 叶沐遥说着眼眶便红了三分,忙从袖中抽出绣着翠竹的锦帕,轻轻拭着眼角,时不时的哽咽几声。 听得此言,白莲面上露出一丝怒色!到底是那个贱奴胆敢轻慢沐遥,真真是不想活命了吗?还有姐姐,她大抵是还不清楚沐遥的真正身份,毕竟当年她一直认为自己小产了,所以便将沐遥认作池水瑶的女儿,以往她带着沐遥入宫时,姐姐总是对沐遥极为淡漠,却甚是喜爱沐语,想来也是由此原因。 想通此关节的白莲,心下便计较着何时再带着沐遥入宫一次,好将叶沐遥的身份与白玉说说清楚。 “沐遥,你在胡思乱想什么?你真真是我的女儿,要不然的话,你觉得母亲会待你如此宽和吗?你想想叶恪便清楚了。” 白莲面上流露出一丝慈爱之色,抬手轻抚着叶沐遥细软墨黑的发,神态极为温柔。 闻言,叶沐遥面上显出一丝思考之色,好一会子才露出一丝笑意,轻声嗫嚅道。 “女儿知晓了。” 叶沐遥面上露出一丝晕红,好似羞窘的一般,不依的摇了摇头,不让白莲继续抚着她的发。即便是叶沐遥心中对白莲极为厌恶,但此刻也不是翻脸的时候,也得默默忍耐了。 陪着白莲一齐用过晚膳之后,叶沐遥轻啜了一口银山毛尖儿,而后才开口道。 “母亲,明日我想出府去看看岑家小娘子,成么?” 白莲略一思索,便清楚了岑家小娘子的身份,虽说不满那小娘子商户女的出身,但好歹也是沐遥的救命恩人,自然不好薄待了。 “自然是成了,记得跟门房知会一声便成了。” 叶沐遥应了一声,望着白莲的眼神带着几分感激,却并未多说什么。 翌日,叶沐遥出了侯府之后,便直接往妍淑堂赶去,铃兰坐在车外,与碧玉好似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你说主子还真是大方,每一次去探望岑家小娘子之时,都要给她带上一些脂粉,真真是羡煞人了!” 碧玉此刻面上也恰到好处的流露出一丝嫉妒,驾车的王二子将马车停在妍淑堂的门口,回头见了,心下了然,便也清楚了小姐为何总是来到此处。 叶沐遥下了马车,直接进了妍淑堂,发现其中衣着华贵的小娘子极多,想来这妍淑堂还真不负京城第一的名头。 正堂内的丫鬟一见着叶沐遥,眼睛一亮,面上露出了一丝喜色,急急地的迎了上来。对着叶沐遥轻声开口道。 “小姐,主子在里面的小厅,已然恭候多时了。” 闻言,叶沐遥轻声点头,便跟着面前的丫鬟,莲步轻移,朝着小厅走去。 进了小厅,身后跟着的碧玉铃兰倒是很识趣的退下了,叶沐遥望着坐在主位上的甄史,心下不由发笑不止。 先前叶沐遥离去之时,跟阿史嫌弃了一声他蓄着的短须,没想到此次见着他时,那张面如冠玉的脸上,早便没有了短须,看着真真不像是一个近而立之年的男子,反而跟一个将将加冠的少年一般。 “琨琼,你近日过得如何?我听得碧玉的话,好似你那妹妹在府中让你难堪了,用不用我出手整治一番?” 甄史生的丰神如玉,但此刻却露出了一丝狠色,看着倒是极为违和。 闻言,叶沐遥轻笑一声,直接开口道。 “不必了,就让叶沐语与三皇子的婚事再无变故才好,我们只需帮扶大皇子登上那个位置,便再也无忧了。” 叶沐遥从未想过让三皇子登上帝位,毕竟以白均禹睚眦必报的性子,先前自己在赏花宴开口时,恐怕便让他记在心里了,若是此人登上帝位,恐怕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叶沐遥既然已经清楚了三皇子的性子,便万万不能让他如愿了。 大皇子白均程比起白均禹来,到真真是个好的,极为仁厚宽和不说,遇事果决,看着也似一代明君的苗子,但明德帝现下看着却极为偏袒三皇子,也不知他心中到底属意哪位皇子。 “既然如此的话,你自己便小心些。先前那李嬷嬷已然交过来一千两了,我便将李德全给放回家中。” 闻言,叶沐遥面上笑意更浓,白莲果然是清楚了斐夫人之事,现下恐怕便是等待出手的机会了。 想着白莲那极为粗暴的手段,叶沐遥心下倒是涌起淡淡的期待之感。 ☆、第128章 嫁 看着叶沐遥面上露出的一丝带着不怀好意的浅笑,甄史无奈的摇了摇头,眼眸深处藏着一丝宠溺。只不过叶沐遥却完全没有注意到。 “阿史,我现下与尉迟津已经摊牌了,现下他也能帮上不少忙。” 叶沐遥想着之前尉迟津与她的约定,便直接跟阿史说了一句,不过她并不打算将牵丝蛊的事情给道出,若是阿史忧心便不好了。 一听得尉迟津的名字,甄史眉头一簇,眸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寒光。这个男子,不就是当今皇后给琨琼定下的夫婿吗?难道琨琼还真打算嫁给他? “琨琼,你真的打算嫁给尉迟津?” 第44节 问这话时,甄史极力压抑自己涌动的心绪,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极为渴望着面前的女子,却与她无缘。 他记得琨琼回眸浅笑时的模样,记得她教自己习字时的专注,她的每一丝表情,都仿佛斧刻刀凿一般,硬生生的闯进了自己的胸臆,让他不敢或忘。 前世无缘,但如今,再活一世,当真仍是有缘无分吗? 甄史一直不敢对叶沐遥吐露心绪,生怕两人现下如此亲近的关系因此而改变。但在最近之处守着自己动心的女子,却不能言语,于甄史而言,无异于世上最残忍的折磨,偏偏他甘之如饴。 叶沐遥闻言,面上倒是微微露出一丝无奈的神色,直接开口道。 “自然是要嫁的,毕竟我俩先前定下的约定,便是我帮他在家中处理后宅之事,若是不嫁过去的话,该当如何处理?” 甄史自然也见着了叶沐遥面上的无奈之色,心下不由升起一丝希冀,有些急切的道。 “不能不嫁吗?少了这个盟友,有我帮你,也能成事的!” 甄史无论如何也并未想到叶沐遥答应嫁给尉迟津竟然是因着此种原因,既然如此的话,他自然也是打算争取一番。 见着面前甄史有些急切的模样,没了短须遮掩的如玉面孔,现下也露出了一丝红晕,让叶沐遥不由升起一丝想要逗弄之心。 “阿史,你现下去照照镜子,不知晓的当真还以为你是涂了胭脂呢!” 叶沐遥眉眼弯弯的开口道,菱唇微勾,当真是极为娇艳,仿佛盛放的牡丹一般,让人根本没有法子不动心。 见到叶沐遥眼中的兴味儿,甄史现下激动的心绪也不由缓缓平复。琨琼对他并无一丝男女之意,只不过是将自己当做当年亲自教养的小娃罢了,能够作为最最亲密的友人,却永远无法走到夫妻的地步。 他们太过熟悉。 但至亲至疏是夫妻,他已然晚了一步。 此刻,甄史胸腔中仿佛有烈火在燃烧一般,他恨着童稚之时的无力,若是当年并未让琨琼亲自教养的话,他现下是否还有机会呢? 甄史面上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意,面上的潮红也缓缓褪去,露出原本有些苍白的面色。 “琨琼,难道你真的要嫁吗?即便你对尉迟津无心。” 对尉迟津无心,又何尝不是对自己无心呢?甄史只觉喉间发涨,却仍是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模样,不死心的再次问道。 闻言,叶沐遥虽说觉得此刻的甄史有些奇怪,但也并未多想,便直接开口道。 “无心自然是好的,我当年对叶云起不也是有心,却落得什么下场?若是对尉迟津并无多余之情的话,我才会过得更好,不是吗?毕竟皇后娘娘的脸面还是要给的。” 皇后俞氏虽说并不受宠,但身份摆在那里,叶沐遥自然是不可能驳了皇后的脸面,毕竟她可是将宝压在了大皇子白均程身上,若是让皇后对她不喜的话,恐怕以后的日子便不会好过了。 甄史低垂眼眸,浓密的眼睫打出一片浅淡的颜色,叶沐遥无法看清甄史的表情,却莫名的感觉有些心疼。 “阿史,你怎么了?” 叶沐遥蹙着眉,不由有些关切的开口问道。 闻声,甄史面带笑意,微抬凤眸,轻轻摇了摇头,道。 “无事,我只怕那尉迟津会不好生待你。” 一想到叶云起,甄史便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那偏偏那人却一直不让他动手,毕竟叶云起身为秦国丞相,若是贸贸然离世的话,恐怕会引起乱子。 “无事。” 叶沐遥眼中露出一丝暖意,到底阿史才是最最在意自己的人,有这样一个亲人,对她来说,便仿佛浮木一般,不让她坠入复仇的深渊。 “对了,阿史,我想要一些香料,最好有些……动情的功效。” 叶沐遥言及此处之时,面上也微微露出一丝绯色,显然也是羞窘万分,毕竟那种腌臜之物,可不是她这种身份的小娘子应当清楚的。 闻言,甄史面上也露出一丝愕然之色,无论如何他也未曾想到,琨琼居然想到此种物什,不由皱眉问道。 “你要此物何用?” 见甄史面色不虞,叶沐遥心中也感到一丝尴尬,此事毕竟不是什么好出口的事情,总是让她十分难堪。 “我想让叶沐语稳稳的嫁给三皇子,所以便想动些手段。” “可如此为之,皇家之人不会不清楚,毕竟如若此事成了的话,宫内的嬷嬷不会看不出,那叶沐语的身份恐怕便岌岌可危了。” 甄史一听此物是对付叶沐语的,心下虽说觉得有些不妥,但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自然是要她岌岌可危,我只是想要她与三皇子绑在一处,这样叶家便直接站在了白均禹身后,而后再想办法助大皇子一臂之力,能将叶家一网打尽自是最好,如若不能的话,伤筋动骨也是好的。” 叶沐遥毫不保留的将她心中的想法给说出口的,对于甄史若是还不能信的话,恐怕在这世上,她便没有可信之人了。 一听叶沐遥想要站在大皇子身后,甄史眸光微微闪烁了一瞬,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明德帝城府极深,他的心意自然不是旁人能揣测的,只盼琨琼莫要招惹了他便好。 ☆、第129章 甄史现下便有些忧心,却并未打算将‘那人’的身份告知叶沐遥,毕竟那人所牵扯的各方势力实在是太大多了,若是琨琼因此受到了什么伤害的话,他恐怕永远都无法原谅自己。 “既然如此,便要做的了无痕迹,省的因此生事。” 叶沐遥如此手段,虽说并不光彩,但甄史却丝毫不在意,毕竟他们二人已经相识了十七载,如此久的时候,自然会让甄史全然将叶沐遥这人给看透,知晓她是个心软之人,如若不然的话,叶沐语的下场恐怕还会更惨,那时便不只是地位不稳的结果了。 “那是自然。阿史,此事也不必太过心急,毕竟叶沐语现下年纪还小,若是生事太早的话,恐怕会生出什么事端,到时便不好了。” 叶沐遥也清楚,现下叶沐语年仅十一,将将来了月事,若是此时让她与白均禹欢好的话,恐怕会伤了身子,到了那时,白莲自然不会容忍伤了她女儿之人,派人仔细查探的话,事情可是经不起推敲的,所以还须等上几年。 “那也好,毕竟此种香料我也没有见过,若是燃了之后没有痕迹便是最好,要不然被人发觉的话,恐怕不妥。” 叶沐遥点头,她倒是与甄史想到一处去了,此事不求速成,但却力求稳妥。 “如此的话,你便放心罢,我自然不会以身试险的,就连斐夫人之事,也是按到了白莲头上,让她与叶云起闹的不可开交,事情才得趣儿,不是吗?” 一想到白莲与叶云起那对奸夫淫妇,叶沐遥眸中一冷,面上一肃,显然前世的心结她还尚未解开。 见此,甄史也无法劝慰,毕竟白莲与琨琼有杀身之仇,而叶云起更是可恨,当年老爷的死,恐怕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叶沐遥也并未在妍淑堂待上多久,临出门子时,朝着伺候的丫鬟要了两盒上好的脂粉,这才离去。 上了马车之后,叶沐遥将沉香燃起,阖上双目,也不管车外吵杂之声,便歇息了一会子。 妍淑堂离红叶商会的脚程并不很远,毕竟妍淑堂与红叶商会都是铺子,自然是要开在人多之处。 驾车的王二子还未将马车驾停之时,这车子猛地一震,让叶沐遥直接从软榻上摔了下来,只觉的浑身上下疼痛难忍,让她不由蹙眉,却并未发出一丝呻吟。 听得车内的声响,铃兰与碧玉倒是即刻便冲了进来,一见着叶沐遥跌倒在地,便马上小心翼翼的将她扶了起来。 “小姐,你无事吧?” 铃兰面上带着几分焦虑,毕竟叶沐遥此刻的面色极为苍白,显然也是痛极,让铃兰不由自主的十分挂心。 在铃兰开口时,碧玉这丫鬟也没有闲着,便仔细的查探一番,发觉叶沐遥身上并无大碍,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无事。” 叶沐遥蹙着眉摆手,她现下身子上的疼痛已然缓了些,想来也是不碍事的。 “到底是为何惊了马?” 若非惊了马的话,以王二子的小心,自然是不会生出此般事端。 闻言,铃兰面上也露出一丝愤愤之色,便直接开口道。 “还不是因着三皇子方才驾着马将将过去,那三皇子骑马时还真真是极为霸道,在闹市也是横冲直撞的,见着的咱们的马车,却根本没有半点想停下的意思,要不是王二子机灵些往一旁闪避了几分,三皇子带着的马队恐怕便直接将咱们这辆马车给踏平了!” 闻言,叶沐遥心下了然,这三皇子胆敢如此横冲直撞,恐怕并非仅是因着他生性暴戾,还因为他清楚马车里做的是自己,才如此为之的。 想到此处,叶沐遥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寒意。看来这三皇子还真真是想要了她的命,也不看看他有没有本事取走! “慎言,皇家之事,自然不是咱们可是妄言的。” 叶沐遥此刻面色已然恢复了先前的模样,露出浅淡的笑意。 三皇子越是如此,恐怕便越不得民心,毕竟百姓只想要一个仁和宽厚的君主,而非现下白均禹这般任意妄为之人。 闻言,铃兰撇撇嘴,眼中还是带着怒色,却终究没有再开口说些什么。 此刻,马车距红叶商会的位置已经不远了,等到叶沐遥下车后,便直接走了进去。 远处,方才才肆意奔驰着的马队早已停了下来,白均禹也不是个蠢得,自然清楚在闹市中驾马影响多大,他如此为之,不过是为了给叶沐遥一个教训罢了,谁让这个女子实在是多管闲事呢? 想到此处,白均禹一张英挺的面孔上,便流露出一丝阴冷之色。 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叶沐遥进了红叶商会之后,便直接将先前岑惊鸿赠与的金镶玉牌给取了出来,直接递给了小厮。 见着这代表小姐身份的金镶玉牌,那小厮自然是不敢对叶沐遥有丝毫轻慢,如若不然的话,恐怕大少爷便第一个不放过他。 “小姐您请,我现下便带您去见主子。” 小厮恭敬的开口道,见叶沐遥点头了,便直接在前头带路。现下跟着她的那两个丫鬟以及王二子,自然是在偏厅中被其余丫鬟好好招待着。 穿过回廊,那小厮便停了下来,亲自为叶沐遥推开小间儿的雕花木门。叶沐遥走进去之后,便直接离去了。 等到叶沐遥进入小间儿之后,见着里头主位坐着之人,心下便是一愣。 “你是何人?惊鸿呢?” 叶沐遥见着面前坐着的年轻男子,心下不由升起一丝防备之意。 这男子看着应该将将加冠,身上穿了一件玄色滚毛边儿的长衫,一张面孔仿佛上好的美玉雕琢一般,居然比之尉迟津也丝毫不差什么。 闻言,岑景恒勾唇一笑,倒是露出一抹颜色,这不辨雌雄的美感,当真是摄人心魄,叶沐遥看着,心下暗暗才想面前之人的身份,突然想到岑惊鸿曾经说过,她是有一个大哥要入京,莫非就是眼前的男子? ☆、第130章 岑景恒 叶沐遥现下已然认定此人就是岑惊鸿的亲生大哥,但看着这人的模样,却让她升起一种危险之感,也不知是到底为何。 “在下岑景恒,见过叶小姐。” 岑景恒翩然起身,冲着叶沐遥拱手道。动作仿佛行云流水般自然,让人看着便心生好感,即便如此,叶沐遥心下的警惕却仍是没有消失,只不过尽量未在面上表现出来罢了。 “原来是岑家大哥,请问惊鸿姐姐可在?若是不在的话,那沐遥便也不唠扰了。” 叶沐遥冲着岑景恒福了福身子,虽说此人不过是商户子,但给叶沐遥的感觉,却要比当年的万陵王艮之流危险的多,让人无法窥知他的心思,只觉危险至极。 岑景恒自然是发觉了叶沐遥对他的防备,心下笑意更浓,直接上前几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青丝如墨,星眸璀璨,岑景恒的皮相真真是极好的,但如此男生女相之人,却没一个是简单的,叶沐遥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第45节 “叶小姐,难道你这般不愿与在下共处吗?” 岑景恒面上似是带着几分幽怨,身子却越发靠近叶沐遥,修长的手指一挑,便捏住了叶沐遥肩前垂着的一缕发,将青丝缠绕在之间,好不旖旎。 如此越矩的动作让叶沐遥心下一惊,忙欲退后,却忘了发丝现下还在岑景恒这妖孽手中,她这一动作,岑景恒并未放手,让叶沐遥只觉头皮一片生疼。 叶沐遥蹙着眉,倒也不敢妄动,她一抬眼,便对上了岑景恒那双流光溢彩的星眸,其中流露出的那几分狠色,让叶沐遥心下微怵。 “男女授受不亲,岑公子可莫要越矩了!” 叶沐遥蹙眉,虽说对面前男子有些惊惧,但她好歹也是世家贵女,自然不会将怯弱直接表现出来,反而直直的瞪视着岑景恒。 “越矩?” 岑景恒轻笑一声,将颀长的身子微俯,轻嗅着由叶沐遥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眼底闪过一丝算计。 “你是丞相嫡女,在下不过是区区商户子,哪里胆敢越矩呢?” 这般说着,岑景恒面上却流露出一丝危险的笑意,叶沐遥见着,心下不由升起一股子怒气,好生一个不要脸面的浪荡子! 这般想着,叶沐遥便直接抬手,狠狠的赏了岑景恒一耳光。 清脆的响声在房中回响,叶沐遥冷眼望着发丝凌乱,玉雕一般的面容上浮现红肿的岑景恒,不由直接开口道。 “我不清楚你到底是何心思,但是如若你再敢打我的主意,休怪我翻脸无情!” 叶沐遥并不是那些抹不开脸面的年轻小姐,她历经两世,虽说并未遇到过岑景恒如此放肆的,但也不可能太过慌乱。 毕竟以她身为叶云起之女的身份,岑景恒便不敢对她轻取妄动。 面上红肿的岑景恒被扇了一耳光,他倒是不以为意,面上的笑意更深,唇角溢出的那一缕血迹,当真是衬得此人姿容绝艳。 “唉,是在下唐突了,还望叶小姐勿怪。” 岑景恒望着叶沐遥,眼神渐渐越发深浓,却仿佛带着一丝飘渺一般,让叶沐遥心下有几分困惑,仿佛眼前的岑景恒在透过她看着什么人一般。 “既然如此,小女子便不在贵宝地多留了,如若岑公子有心,代我与令妹问好便是。” 叶沐遥面带冷色开口道。 话落,也并未再看岑景恒一眼,便直接离去了。 到了外间的厅堂,叶沐遥一眼便看见了坐在堂上歇息的铃兰与碧玉。铃兰这丫鬟心思单纯,也并未看出叶沐遥心下不虞,但碧玉却是个缜密的,见叶沐遥芙面带煞,也不知方才到底生了何事。 虽说小姐已经将自己给了主子,但毕竟她先前也在红叶商会待了十八年之久,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碧玉自然不希望主子与商会里的人闹翻,毕竟那般她便会陷入两难之境了。 叶沐遥带着两个丫鬟直接出了红叶商会,上了马车之后,便冷声开口道。 “速速回府,莫要耽搁了。” 叶沐遥虽说语气平静,面上也无不虞之色,但越是这般,碧玉心中便越是忐忑。大抵是因着叶沐遥此刻有些反常,即便铃兰这丫鬟惯是个粗心的,却也察觉出一丝异样,当下便与碧玉一起坐在马车外,不敢入内。 正因如此,碧玉却并未发现,此刻的叶沐遥,处境并不如何好。 不知何时,马车内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劲装的蒙面男子,见其模样,便是方才便藏身其中的。叶沐遥将欲开口呼喊,但却惊觉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发出声音,星眸瞪大,面色带着些苍白的望着面前的男子,不知他到底意欲何为。 男子将马车内的纸笔取出,在纸上写着。 小姐莫怕,在下并无恶意,只是借此地躲上一躲罢了。 见着蒙面男子那一手行云流水的好字迹,叶沐遥心下倒也没那般惊惧了。常言道,见字如见人,写的如此好楷书之人,定然不是什么宵小之辈。 叶沐遥此刻抿紧红唇,微微点头,倒也未曾再有旁的什么动作了。 见此,那蒙面男子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露出的星眸带笑,当真是极好看的。且叶沐遥也看直了眼。 但叶沐遥倒也并不会因着面前蒙面男子的皮相所迷惑,她只是觉得面前这双眸子,竟意外的让她感觉有几分熟悉。 到底是怎的回事? 叶沐遥伸出玉手,示意蒙面男子将手中的纸笔递过来。男子见状,心下虽说有些疑惑,却想着面前女子现下也不会生出旁的事情,便依了叶沐遥,乖乖将纸笔交到她手。 叶沐遥皓腕微动,便在纸上写下数字。 你与柏琼到底是何关系? 一见此言,那蒙面男子与柏琼生的别无二致的星眸微缩,其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则变为冷光。 见此,叶沐遥心道不好,却也确认了面前蒙面男子的身份,便直接提笔写道。 我与前丞相池渊有些渊源,因此才清楚柏琼之事,公子莫要误会了。 ☆、第131章 柏翼然 见此,那蒙面男子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诧之色,十指微动,便写出一串字迹。 你如何识得池丞相的? 一听到池渊的名字,柏翼然便清楚面前女子应该并未说谎,毕竟他父亲便是池渊的大弟子,现下也并未入朝为官,而是大隐于市。 但他却并未与父亲一齐隐退,毕竟男儿活一世,自当建功立业才是。 小女子自然是无缘识得池丞相,毕竟当小女子出世之时,池丞相早便不在这世上了,但小女子却听说过您父亲的大名,毕竟颍川柏琼,知晓之人可不少。 见此,柏翼然心下便也信了,毕竟自己的身份既然被眼前的女子给识破,那他再隐瞒下去也并无意义。修长手指直接将面上罩着的黑巾给扯了下来,露出一张清俊的面孔。 见着蒙面男子与印象中的大师兄别无二致的面孔,叶沐遥面上也露出一丝笑意。 在这小娃出生之时,她还曾抱过数次,真真想不到他现下都这般打了。 眼前的男子名为柏翼然,他便是池渊大弟子柏琼之子,现年不过十七,与尉迟津同年。当年柏翼然出生之时,大师兄还还在颍川任太守,但现下物是人非,在官场之中,已然没了柏琼这个名字。 请解开小女的穴道罢。 叶沐遥现下看着柏翼然,眸中带着几分笑意。 见着纸上娟秀的笔迹,柏翼然仅仅是微微迟疑了片刻,便直接抬手在叶沐遥肩头点了两下,叶沐遥一张口,便无了方才那股子束缚之感。 “王二子,你先去听雪楼买些桂香云片回来。” 叶沐遥是主子,她既然开口了,王二子自然也无法子拒绝,便直接应了声是。 “柏公子,小女子名为叶沐遥,称我琨琼便好。” 柏翼然虽说自小被柏琼教导,现下便是一副公子如玉的模样,但因着近些年的历练,现下也是一个有成算的,自然能看出叶沐遥对他没有半分敌意,否则即便他不会随意伤人性命,也不会解开她的穴道。 “琨琼,我为斐佑,不知你到底是如何与家父相识呢?” 见柏翼然那张面如冠玉的脸露出些许急切,叶沐遥心下倒是生出几分笑意。她自然是不可能告知柏翼然实情,虽说这人是大师兄的孩儿,但叶沐遥对他还是存着几分防备之心,做不到如若阿史那般全然信任。 “此事你自然是要亲自问你父亲,我现下要是告知于你的话,恐怕他会不喜。” 叶沐遥也并未答话,转而继续问道。 “我听着斐佑你带些江浙口音,莫非柏先生现下居于江浙?” 自从父亲去了之后,叶云起得势,最最容不得的便是大师兄柏琼,就连阿史,他也并未动上几分,主要便是因着阿史从商,对叶云起并无太大威胁罢了。 但柏琼不同,当年柏琼变为颍川太守,虽说太守并不比得叶云起这袭爵三代的端庆侯之位来的尊贵,但却是实职,比叶云起当年的礼部侍郎要强上许多。 但后来也不知到底生了何事,明德帝居然直接将叶云起提拔为丞相,接任了父亲的相位,而柏琼却被削了官职,成了布衣百姓。 自此之后,因着叶云起狼子野心再也未加掩饰,池水瑶在侯府中再也不剩几分势力,便未曾再见过大师兄了。 不过叶沐遥确实未曾想到,世上居然会有如此巧合,柏翼然这小娃现下居然会出现在自己的马车之中,真真是让她惊着了。 听着马车内有男子声音传出,碧玉皱起眉头,但听得叶沐遥与那男子交谈甚欢,也不知到底该不该就此闯入,真真是让她十分为难。 “家父自被罢职之后,便直接去了金陵,现下正居于秦淮河畔。” 一听得大师兄现下居于金陵,叶沐遥心中微动,她虽说去不得金陵,但阿史却是可以,倒是若是将大师兄请了回来,对付叶云起这个狼子野心的东西,便更添了几分把握。 “斐佑,那你今日为何会如此?” 叶沐遥望着柏翼然现下这一袭黑衣,虽说柏翼然生的剑眉朗目,但此刻却看着实在不像个良家子,让人有些心惊。 闻言,柏翼然面上露出一丝苦笑,但因着那人的关系,他也不好将自己身上所发生之事,尽数告知眼前的小娘子。 “不过是被几个不识相的东西追杀罢了。知晓过上一会子,我便下去即可。” 听得此言,叶沐遥面上笑意更浓。她也清楚柏翼然现下并未完全信任自己,但如此才好,如实大师兄养出的孩儿能够似是铃兰那般单纯,叶沐遥即便是重活一世,也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如此便好。” 叶沐遥见着面前的楠木小几上散乱的几张纸,一把将其中带着墨迹的几张给卷成 一团,放置一旁。便用重新取了一张宣纸,在纸上抄写了一段资治通鉴。 待到写完之时,叶沐遥将墨迹吹干,便将面前的宣纸细细折好,双手持着递给了端坐于她面前的柏翼然。 “如若斐佑方便的话,待到有机会之时,便将这物什交给令尊,说故人有事相求,如若方便的话,还请前来入京一叙。” 闻言,柏翼然直接接过宣纸,面上还带着几分愕然之色。无论如何,他也未曾想到,眼前的小娘子居然真的与父亲相识,这、这如何可能? 父亲在十多年前便隐居在秦淮河畔,但面前的小娘子现下也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哪里可能识得父亲,这到底是怎的回事? 柏翼然心下疑惑,却因着叶沐遥的话,也未曾问出口来,想着日后等见到父亲,他自会得着一个答复。 思及此处,柏翼然便也没有继续想着此事,打开窗棂一看,发觉现下已然据红袖招不远了,便直接抱拳向叶沐遥行礼。 “多谢小姐相助,斐佑便先下去了,此信斐佑必回交到父亲手中,请小姐放心。” 叶沐遥点头道。 “那望斐佑多加小心,万万不好再如此轻取妄动了。” ☆、第132章 捉奸 听闻此言,柏翼然面上流露出一丝羞窘之色,但只是一瞬,便有恢复了正常。冲着叶沐遥轻轻颔首之后,便飞身跳出了马车,足下一点,便跃上了屋檐之上,也并未让人注意着。 柏翼然离去不久,王二子便拎着一个精美的食盒回了,想必其中便是装着桂香云片。等到碧玉将食盒递进来,放到楠木小几上摆放时,终究忍不住开口问道。 “主子,方才到底何人在车中?” 一听问话,叶沐遥微一抬眼,将碧玉眼中的忧色收入眼底,心下不由一暖,便道。 “你莫要挂心,不过是相熟之人罢了。” 见叶沐遥面上仍是挂着那副淡然的笑意,碧玉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了。不过她心下倒是极为欢喜,现下看主子的模样,已然是不若方才那般冰冷,想必是将之前红叶商会的事忘在脑后了罢。 马车回到端庆侯府之后,叶沐遥便先去了云水阁,跟白莲请了安之后,这才回了碧瑶居。 第46节 回到碧瑶居之后,叶沐遥命碧玉将窗棂打开,望着现下窗外飘洒的几片雪花,她面上不由显露出一丝冷意。 算算日子,苑夫人现下腹中的孩儿,也应当有四月有余了,而斐夫人腹中的孽种,此刻也接近四月。 老太太现下将这两个媵妾看的极为宝贝,毕竟母凭子贵,即便她们的身份并不入流,但孩子的身份便只是老太太一句话的事儿,便可决定她们腹中的胎儿是否从母。 如若从母的话,因着两个媵妾也算是端庆侯府的主子,所以并非奴籍,但却算不得叶云起的子嗣,但若是直接记到白莲这个嫡母名下的话,虽说身份上还是不如叶乘风,但却也跟叶恪一般,甚至还要再高贵几分。 思及叶恪,也不知她这便宜弟弟的身子现下到底如何了,若还是先前那副病秧子模样,那用处可实在是有限,便也不值得自己先前为他那般精心谋划所费的心力。 不过尉迟津的医术,叶沐遥自然还是放心的,既然尉迟津曾经言道,说叶恪将来会与常人无异,她便信上这一回。 又过了半月有余,已然临近年节了,现下端庆侯府之中,处处张灯结彩,添了不少过节守岁的喜庆。 叶沐遥此刻在常青院,望着笑意盈盈的白莲,心下有种预感,白莲说不定便会在这几日出手。 如此,在小年当日,府中便传出一件真真污秽不堪的消息。 侯爷的媵妾斐夫人居然与姑老爷一齐被人捉奸了! 听说这二人当时正赤条条在翻云覆雨,香汗淋漓,软语温存,好不香艳。斐夫人现下的肚子也有四个月了,胎象极稳,大夫也说行那敦伦之事并无大碍。 但众人却并未想到,斐夫人行敦伦之事,竟并非是与叶云起一道,而是勾引了姑奶奶的夫婿,居然在如此冬日,二人在斐夫人的榻上便急不可耐的交欢起来,被前来送安胎药的丫鬟发觉,那丫鬟惊叫一声,竟将外头的丫鬟婆子都给引了进来,这事儿才暴露出来。 等到老太太、白莲与叶云清赶过去之时,斐夫人与彭远山的交欢尚未结束,二人面色潮红,仍在软榻上动作着,连面前站了数人都 未曾发觉,看着倒带着几分疯狂,完全不似正常模样。 见此,老太太心中带着几分疑惑,锐利的眸光直直扫向了白莲。若是有人动手脚的话,那必是白莲这个蠢妇无疑了! “还愣着作甚!还不快些将面前这两个奸夫淫妇给我绑了!省的污了大家的眼!” 老太太见着面前这不堪入目的画面,一张老脸也涨的通红,不知是羞得还是气的。 见老太太发怒,众人也不敢怠慢,直接上来了几个婆子,从床榻上撤来锦被,将二人的身子覆住,这才开始往地上拉。 不过婆子们心中还是有几分分寸的,虽说看不上斐夫人如此淫荡的女子,但因着顾忌她腹中的胎儿,也不敢过于用力,生怕老太太的孙儿没了,她们也没有好下场。 不过这些婆子们现下可是多想了,即便斐夫人现下腹中怀的是叶云起的血脉,此刻也不能留了,有斐夫人一个如此污秽之人作为生母,这孩子尚未降生,便是端庆侯府的污点,老太太自然不可能让侯府失了面子。 所以,斐夫人这胎,现下定然保不住了。 直到婆子们将二人拉直地上,彭远山与斐夫人交缠光裸的身子仍未分开,等到二人高亢的叫出声来,身子瘫软之后,室中弥漫着一股子麝香味儿,众人嗅到之后,不自觉皱眉,婆子们才将二人分的远远地,心下的厌恶又多了几分。 叶云清望着跪在地上神志不清的彭远山,一张秀丽的面上此刻极为苍白,往日跋扈的神情尽数消失,看着也是极为可怜。 白莲见了,心下微微冷笑,也并未开口,只是扫向叶云清的眼神中带着几分鄙夷。 大抵是受了刺激,叶云清好半天才缓过神儿来,玲珑有致的身子仿佛绷紧的弓一般,猛地爆发开来。 叶云清快步上前,一把揪住面色潮红,双目带着几分水光的斐夫人,直接便是两耳光,丝毫没有留半分力道。 斐夫人原本娇艳的面庞,现下红肿不堪,唇角也溢出了一缕血迹,看着极为狼狈。 大抵是面上的疼痛刺激到了斐夫人,让她的神智清醒了几分,她眸中的光彩重聚,望着面前身子不断发抖的叶云起,不由蹙眉开口问道。 “姑奶奶,您此刻为何在我这里?” 斐夫人显然还没有想明白现下到底是怎的回事,等到感觉到自己身子一片冰凉时,心中才知不妙。 她低头一看,发觉自己的身子上遍布青青紫紫的痕迹,当下便慌了。 须知,因着斐夫人有了身孕,搬到了常青院,所以叶云起已然许久没碰过她了,而能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的,便只有彭远山一人,此刻被人发觉,那还有她半点儿活路? ☆、第133章 小人 斐夫人现下已然完全慌乱了,一双杏眸闪着水光,不断对着面前露出杀意的老太太叩头。 “老夫人,妾真真不知到底是生了何事啊!妾一清醒,便见着老夫人与夫人了。” 斐夫人面上带着哀戚之意,一双杏眸中也波光盈盈,带着几分泪意。不过在场的都是女子,自然对斐夫人这般表现无任何怜惜之感,看着斐夫人身子赤裸的模样,只觉厌恶非常。 “你个贱妇!居然胆敢勾引远山,真真是不想活命了吗?” 叶云清面上涨红,眼中的杀意已然遮掩吧不住了,愤愤的望着跪在面前的斐夫人,仿佛要将她大卸八块一般。 见此,斐夫人心中更加惊惧,她也不知到底为何会会与彭远山在此刻如此情动。方才彭远山过来之时,二人尚未觉出什么,但未过多久,那种难以自抑的燥热感便让二人失了神智,不由的生出了事。 斐夫人却并未想到,今日之事居然是旁人的陷阱,到底是何人要害她? 她泪眼盈盈的抬眸,正巧捕捉到面前白莲眼中一闪而逝的鄙夷,心中大怒,也顾不得所谓的尊卑了,直接抬起玉指,怒指白莲,恨声道。 “定是夫人害我!夫人,妾一向安分,敢问夫人为何要做出如此狠毒之事,难道就是为了将妾的孩儿给毁掉吗?” 听着斐夫人声泪俱下的质问,白莲面上并未出现丝毫波动,毕竟事情本来就是她做下的,即便是被斐夫人当众指出来,白莲也并无任何羞愧之意。 毕竟即便她不对欧斐下药,这贱蹄子也跟彭远山做了不知多少次的苟且之事,所以今日之事,真真怨不得她。 思及此处,白莲一张保养得宜的面上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鄙夷的扫了一眼跪在地上,身子赤裸的欧斐,直接道。 “你莫要诬赖于我,明明自己做出这等不要面皮的苟且之事,切莫让本夫人沾染了如此污秽之事!” 白莲毫不犹豫的开口,看着斐夫人本就不带一丝血色的面上,现下更添一分惨白,心下痛快的很。 盈园的小蹄子们近日倒是嚣张的很,现下报应便到了。 白莲唇边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却并未察觉老太太早已将她的神色收入眼底。 老太太自然是清楚斐夫人不可能在众人到了她房中之后,仍与彭远山交欢,想来也是神志不清的缘故,再结合白莲现下这幅小人得志的模样,老太太心下大抵已经确定的今日之事到底是怎的回事。 无非就是白莲使计,导演了今日的这场大戏罢了。 不过,老太太见着即便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斐夫人,心下也不由升起一丝厌恶之色。她看着这斐夫人,也不像个全然无辜的,这幅狐媚子的模样,真真不适合再留在侯府之中了。 老太太心思一转,便已然决定了斐夫人的命运。 这厢问了几句话之后,那厢彭远山的神智已然慢慢清醒。 因着彭远山是叶云清的夫婿,还是正经的朝廷命官,称得上是端庆侯府的主子,所以那帮丫鬟婆子也不敢对彭远山太过怠慢,便在他身上搭着锦被。 彭远山实则先前便悠悠转醒了,只不过他倒是个聪明的,并未马上睁眼,否则等着他的下场恐怕也不会好。 等到欧斐这浪蹄子说出有人下药之时,他这才配合着悠悠转醒。 彭远山沙哑着嗓子,目光有些茫然,扭头窥着门前站着的众人,开口问道。 “到底生了何事,你们怎的都在此处?夫人?” 彭远山本就是俊极的容貌,现下眸光微动,真真是璨如星子一般。叶云清当年嫁给彭远山之时,便是为着这幅极好的容貌,现下即便是彭远山与欧斐这贱妇做出此等苟且之事,叶云清心下厌恶的也是欧斐,而非她的夫婿。 “快些将衣裳穿上,莫要污了母亲与嫂嫂的眼!” 叶云清蹙紧眉,现下也是有些气怒,但语气中倒是软了三分。老太太听着,心下更添几分气怒,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之意。 这云清什么都好,偏生对这彭远山实在是太过纵容,连他与兄长媵妾做出如此苟且之事,居然也能容忍,如此为之,还不止彭远山这腌臜东西以后做做出怎样的龌龊之事! 闻言,彭远山似是疑惑的低头扫了一眼自己的身子,发觉身上仅罩了一层锦被,顿时大惊失色。 “这是怎的回事?” 彭远山佯作惊怒交加的模样,一张俊美的面皮上露出几分怒色,如此模样,到让叶云清以为自己的夫婿是无辜的,全然是欧斐不要面皮,对彭远山下了药,这才生出了此般污秽之事。 但彭远山这幅模样,也只能骗过叶云清这个蠢笨如猪的,白莲望着彭远山,心下不由升起一丝冷笑,此般男子,真真是窝囊至极,比之叶云起那个无情冷心的,还要差上几分。 老太太人老成精,早在彭远山尚未‘清醒’之时,便已然察觉到面前这个女婿已经恢复的神智,不过为了留下女儿的颜面,这才没有发作。 现下看着彭远山如此模样,实在是厌恶非常,但却没有表现出什么。 “远山,你被人下了药,居然与欧斐这个贱蹄子做出苟且之事,真是……” 叶云清面露怒色,一双凤眸死死瞪视着面前跪倒在地的斐夫人,仿佛恨不得直接将斐夫人给斩杀了一般,省的污了众人的眼。 闻言,彭远山面上也极为配合的流露出一丝惊怒,望着斐夫人的眼中也充斥的几分鄙夷,痛心疾首的道。 “欧斐,你怎的能做出如此污秽之事?” 彭远山面上气的咬牙切齿,望着斐夫人的眼中也带着几分杀意。如今他与斐夫人的苟且之事现下已然曝露,若是斐夫人还活在这个世上的话,那叶云起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毕竟没有那个男子能够容忍自己的妻妾不贞。 对上彭远山的眸子,斐夫人心下一惊。因着自小便与彭远山相识,所以斐夫人自然尚要比叶云清还要了解彭远山这个小人。见此如此模样,便清楚他动了杀意,当下便惊慌不已。 ☆、第134章 丞相之怒 彭远山要想继续过如今的舒坦日子,那欧斐是万万不能活命的,毕竟二人的身份摆在此处,通奸之大罪便能将彭远山身上的官位给削了去,若是叶云起还不满意的话,恐怕连彭平也得不到好结果。 所以,彭远山现下自然是要拼命讨好叶云清,如若不然的话,出现的后果他都不敢想象。彭远山自然不好一直以锦被遮掩身子,他站起身,直接往帐后走去,接过婆子们递来的衣衫,有条不紊的穿戴整齐。 等到彭远山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之时,又是那副高大挺拔的英俊模样,剑眉星目,端的是极为正直。 白莲如若不是清楚了他的真面目,恐怕也会被此人的皮相给欺骗住,真以为是斐夫人不甘寂寞,才至于此处。 “夫人,没想到侯府中居然能有一个如此腌臜下作的媵妾,咱们还是速速回府,莫要在此处待着了!” 彭远山义正言辞,目光如炬,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给跪在地上的斐夫人,当真是一副冷情的性子。 见状,斐夫人此刻也明白了,彭远山这个禽兽是想致她于死地,斐夫人心下恨意极浓,若不是他这个禽兽一来二去的引诱自己,哪里会生出现下的事情? “彭远山,你居然能说出此种话来?分明是你强迫我的!如若不然,这里可是我的寝房,你又如何会出现在此处?” 斐夫人一手捂住红肿的面颊,杏眸中仿佛能喷出烈焰一般,愤愤的瞪视着彭远山,口中不住的尖利叫喊着。 闻声,众人的面色又难堪起来,毕竟斐夫人所言并非全无道理,若彭远山不是自愿的话,恐怕他这般高大健壮的身子,可没几个丫鬟婆子能给他带到此处。 “不是你派丫鬟来传话,说云清在此处,叫我来此接她的吗?” 彭远山自然不是个傻的,他很清楚,此事若是想要善了的话,关键还在叶云清身上,只要叶云清还顾念着夫妻情分,自己便不会有事,反而面前这个贱婢,大抵是难逃一死了!到时便无人清楚他们之间的事了! 一听闻彭远山所言,方才还对他怒目而视的叶云清眼神顷刻间便柔和起来。她是真心倾慕彭远山的,但是嫁与他数年,却一直无法为他产下一子半女,真真是极为愧疚。但远山却从未责怪过她,反而细心安慰,也绝口不提纳妾之事。 因着如此,叶云清便更无法割舍如此温柔多情的好郎君了。 “远山,是我误会你了。” 叶云清一张保养得宜的面上露出一丝羞窘,眼眶也微微红了,深情的凝望着彭远山。而彭远山也回以温柔一笑,直接开口道。 “云清,此事与你无关,都是那贱妇不知廉耻,居然胆敢使出如此计谋,真真是个该死的!” 彭远山说着,眼中便流露出一丝冰寒。 “我看该死的不止是那个贱妇罢!” 突然,一道清朗低沉的男声由门外传来,众人一惊,纷纷转过身去,望着来人。 第47节 彭远山看着缓步而来面沉如水的叶云起,心下极为惊惧,但面上仍极力做出一副淡定自若的神色。 “侯爷。” 叶云起眼中带着一抹讥讽之色,看也不看身子半裸跪在地上的妇人,只是似笑非笑的望着彭远山。 白莲望着如此模样的叶云起,心下倒是也升起了几分笑意。 叶云起这人,越是气怒之时,面上便越是平和,他现下此般模样,恐怕是想直接将面前这对奸夫淫妇给直接除去了吧! “彭大人,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婿啊!” 叶云起丝毫未加掩饰他眸中的杀意,看着面前有些慌乱的彭远山,嘴角的笑意更浓,可眼神却愈发冰寒。 彭远山也不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动自己的女人,真真是不想活命了呢?叶云起这人,即便是他不要的物什,即使毁了,也不会让旁人得着。现下彭远山居然与斐夫人做出此般苟且之事,他若是什么都不作的话,恐怕便再无颜面待在侯府之中了。 “既然你如此欢喜欧斐这个贱妇,那便直接纳回府中便好,何必在端庆侯府之中偷偷摸摸的行苟且之事呢?” 叶云起直接坐在主位上,身上朝服未褪,身上纹绣着仙鹤的紫色朝服带着逼人的贵气,让彭远山不由的愣神儿,不知该如何开口。 “哥!” 叶云清见不得自家夫婿如此模样,不由开口想要劝劝叶云起,叫他莫要发怒了。 “闭嘴!” 叶云起现下极为厌恶这个所谓的妹妹,毕竟如若不是她的话,自己便真真不必理会彭远山这个腌臜东西,但现下却不得不还要迁就几分,让他恨不得直接将叶云清这个不争气的东西一掌劈死。 见着从小到大都从未对自己发过火气的大哥发怒,叶云清杏眸中含着水光,却也不敢再为彭远山求情了,叶云清自然不是傻的,她现下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大哥给的,若是惹恼的叶云起,那般后果她实在是承受不起。 彭远山见状,不由两股战战,现下他也清楚自己到底作下了怎样的蠢事,叶云起根本不是他能够招惹的人。自己与欧斐那个贱蹄子通奸,无异于狠狠的扇叶云起的耳光,此种事情,是个男子便无法容忍,何况叶云起还是当朝丞相? “侯爷!此事与我无关,都是欧斐那个贱妇对我下药!” 彭远山面露惊惶之色,先前那副英挺的模样早便消失不见,反而露出几分猥琐,真真是不堪入目。 “彭远山,你莫要血口喷人!我欧斐若是给你下药的话,便不得好死!” 跪在地上的欧斐自然不会看着彭远山将自己抹黑而不做反驳,毕竟现下叶云起来了,她就算做不成这斐夫人,也要将小命儿保住,否则的话,那……. 欧斐身子一颤,根本不敢继续想下去。 听闻欧斐居然敢立下毒誓,彭远山心道要糟,求助的目光放到叶云清身上,后者与他对视一眼,便扭过头,不去看他。 ☆、第135章 处置 白莲现下便立在一旁看戏,毕竟这四个媵妾都是老太太选的人,不就是为了驳了她的脸面,收了她的掌家权吗?现下媵妾们闹的越不可开交,白莲心下便越觉得可笑。 不自觉的,白莲面上露出的笑意被叶云起收入眼底。叶云起见着,心下对白莲更为厌恶,也极为你恼怒。 毕竟今日之事,不在于他官位多高,他后宅的女子一个个都不干不净的,那身为丞相的脸面便是狠狠的被人掷在地上,翻来覆去的踩了又踩。 叶云起脸面挂不住,便直接扫向白莲,开口道。 “依夫人之见,该当如何处置?” 一见着叶云起的眸光,白莲眉头微蹙,忙福了福身子,便道。 “侯爷现下真是说笑了,姑爷可是外姓之人,哪里轮得着我一个内宅女眷能管得了的。” 白莲可不想将彭远山给得罪了,此人虽说令人厌恶,却也是个能屈能伸的,说不准日后便有些造化。 闻言,叶云起心下更不耐烦,对白莲的推脱生了几分不满,直接开口道。 “那斐夫人该当如何处置?她是咱们侯府之人,夫人自然是应当管教的。” 叶云起语气中的不耐,白莲自然察觉了,当下便露出一丝恭敬谦和的笑意,开口道。 “按理说,如欧斐这等不知廉耻的妇人,自然是要浸猪笼的,但她现下已然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侯爷也不想伤了自己的孩儿罢?” 白莲说此言时,根本没有掩饰话中的幸灾乐祸,望着叶云起那张铁青的面孔,心下不由一阵爽快! 当年娶自己时,他话说的爽快,现下一旦自己没了利用价值,一个个媵妾便都出来了。自己先前还真是瞎了眼,才会给叶云起当了继室! 白莲此刻出口的话,自然是为了恶心叶云起,需知,欧斐能干出如此不要颜面的事,肚子里的孩儿还指不定到底是谁的,现下白莲如此言之,不过是为了将这腌臜事儿扣在叶云起脑袋上。 叶云起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自然是清楚了白莲的小心思,心下虽怒,但也不好表现出什么来,毕竟欧斐可是他自己点头纳的媵妾。 “夫人,如此情景,那孩儿怕也是保不住了,还请夫人秉公处理。” 叶云起面色不变,眸中的寒意越深,让白莲心下不自觉有些忐忑。 “自然如此,便赐给斐夫人红花一碗,而后便将她浸了猪笼罢了。” 听得如此处置,叶云起这才微微点头,如此不知廉耻的妇人,确实不必再活在世上了。 欧斐听着白莲对自己的处置,心下已然极为惊惧,连滚带爬的朝向叶云起接近,身上的锦被都覆不住赤裸的身子,露出方才留下的欢好痕迹。 欧斐猛地攥住叶云起的衣袍下摆,一双凤眸中露出极深的哀求之色,但却没有在叶云起心中引起任何波动。欧斐恐怕并不知晓,她那一张原本娇艳的面上,因着叶云清方才的耳光,早已红肿不堪,嘴角一片青紫,现下还泪痕满布,真真如同恶鬼一般。 叶云起淡漠的扫了斐夫人一眼,抬脚一踹,对准了斐夫人的腹部,便直接将这怀着四个月身孕的妇人给踢开了。 “啊!我的孩子!” 欧斐翻滚着被踢了出去,两手死死的捧着自己的腹部,面色苍白如纸,额间冷汗不断滴落,原来清秀的面孔现下也扭曲的仿佛恶鬼一般。 白莲见欧斐身下的血迹将锦被沾湿,心下也清楚的很,她腹中的孩儿怕是保不住了,不过这般也好,省的她亲自动手了。 “拖出去罢!” 白莲懒懒的抬手,秀眉拧起,仿佛不愿见着面前这血腥的场面一般。 见此,房内的婆子丝毫不敢耽搁,直接将哀鸣不止的欧斐给拖了出去,一路留下的血迹,带着浓重的腥味儿,让人不由有些作呕。 现下正是寒冬腊月的天儿,欧斐未着一缕,这般出去的话,恐怕也离不开被活活冻死的命运,将将小产失了孩儿,现下便又要被冻死,真是可怜人啊! 白莲摇摇头,鄙夷的望了一眼现下仍瑟瑟发抖的彭远山,便冲着老太太道。 “若是无事的话,那妾便先下去了。” “不忙,我有事与你谈谈。” 白莲将欲离开卧房,却被叶云起制止了,随即二人便一同往外走,大抵是要寻一间书房商谈。 见着叶云起要离去,叶云清望着此刻面无血色的彭远山,心下不忍,便忍不住开口道。 “大哥,远山他……” 听着叶云清的声音,叶云起眉头一蹙,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只不过因着他是背对的叶云清,所以才并未让她发觉罢了。 “既然他嫌从五品的京官儿小了,那便先在家中歇息一段时日罢!” 叶云起极为冷漠的开口,显然不想再看彭远山半眼。今日若不是叶云清在此,他便直接将彭远山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生给斩杀了,哪里有免了官职这般简单? 话落,叶云起也不愿在此间脏污的房中多留,便与白莲一齐离去了。 听闻叶云起的话,叶云清身子踉跄了一下,杏眸含泪,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求救般的望着老太太。 “母亲,大哥、大哥居然如此对远山,这可怎么办?” 叶云清不断抽哽着,满面泪痕,让老太太看着不由心下一疼,叶云清毕竟是她疼爱多年的女儿,即便是有些拎不清,老太太也不忍苛责,便道。 “远山弄出了这档子事儿,自然是不再适合在京中为官了,等到日后风声过了,你大哥也消气了,再提此事如何?” 老太太以指腹将叶云清面上的泪痕给抹去,现下口中虽说如此言道,但心下却也没了准儿。毕竟今日之事便可看出,这彭远山真真不是个好的,以云起的脾性,定然不会容他。 但即便如此,老太太也不会明着跟叶云清说,生怕伤了女儿的心,从而使得他们兄妹二人因着一个冷情无心的禽兽失和。 ☆、第136章 禁足 常青院里面的腌臜事儿,在叶云起的压制下,自然没有闹出多大风浪。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在碧瑶居中躺在贵妃榻上小憩的叶沐遥,听得铃兰在下头眉飞色舞的讲述,还真真是有些忍俊不禁之感。 “你说侯爷将夫人给叫走了?” 叶沐遥眉头一挑,凤眸中闪过些许诧异之色。看来叶云起也不是个蠢得,自然是清楚给斐夫人与彭远山下药之人,定是白莲无疑,将白莲叫走的原因,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是,夫人现下还未回云水阁。” 叶沐遥浅笑一声,看来叶云起此次是动了真怒,也不知白莲现下能否承受住堂堂丞相之怒。 书房内,叶云起神色狰狞的看着白莲,额角露出青筋,一张原本俊逸的面孔,现下看着仿佛鬼怪一般狰狞。 叶云起颀长的身子微微震颤,仿佛在忍耐着什么一般。 “侯爷!” 白莲看着此般模样的叶云起,心中惊惧不已,不由轻声开口唤道。 闻声,叶云起终究是没压抑住自己胸臆中的怒气,抬起手来,狠狠便给了白莲一耳光。 “你个贱妇,怎的会使出如此腌臜的招数!居然还将彭远山与欧斐扯在一处,你是想将侯府给搅翻天吗?” 叶云起怒斥一声,胸膛不断起伏着,一见便是气急了的模样。 白莲被叶云起一耳光给懵了,身子不稳,直接跌倒在地,她用手捂着疼痛麻木红肿不堪的脸庞,嘴角也渗出一缕血丝,头发散乱,一直缀着的鎏金穿花戏珠步摇也摔在了地上,上头嵌着的东珠在地上不断滚动。 白莲此刻看着极为狼狈,她泪眼朦胧的望着叶云起,失声惊叫。 “侯爷,妾到底做错了什么?你竟要如此对妾?” 闻言,叶云起现下已然恢复正常的面庞露出一丝冷笑,看都未看跌倒在地的白莲,直接开口道。 “你给斐夫人下药,难道还有理了不成?” 如此腌臜脏污的手段,叶云起看着便觉得恶心至极,当年娶白莲时,她虽说也用了些不堪的手段对付池水瑶,但也没有如今这般阴险狠毒,看来自己还真真是小瞧了她。 听闻‘下药’二字,白莲身子一震,她没想到叶云起会如此之快的便想到她身上,现下看来,自己还是有些大意了。 “侯爷真是因着妾给欧斐下药气急,还是因着自己后宅之中的女子,被旁的男子给动了,才心下不虞?” 现下最了解叶云起的,自然是白莲这个枕边人。 叶云起口中说的好听,瞧不上她那些阴私手段,可他自己爬上如今的位置,哪件事做的光明正大,就连当年池丞相离世一事,他都脱不了干系! 一个胆敢弑师的孽障,还不如自己呢! 一听白莲将自己的心思道破,叶云起再也维持不住所谓的淡然模样,面上再次显露出狰狞之色,恨声道。 “你是不是已然做够了丞相夫人?若是不想再在府中待下去的话,我帮你一把,也未尝不可!” 第48节 见着叶云起面上挂着的冷笑,白莲身子一震,手指颤巍巍的指着叶云起,尖声道。 “你这是要将妾休了么?” 当年叶云起还不是为了自己娘家的帮扶,就毫不犹豫的给池水瑶和离书,难不成现下此般命运终于落到自己身上? 白莲她不甘心!明明池水瑶才是那个失败的女子,而她现下已然是丞相夫人,叶云起不敢休了自己!他定然不敢! 见白莲面上这幅带着些狰狞的模样,叶云起眉头微蹙,心下的厌烦更浓,直接道。 “你若是还这般无理取闹的话,我将你休了恐怕也没有人会说不字,所以你还是要安分点好!” “妾不安分?侯爷您看上的人便安分了?”白莲眼中的怒色愈浓,现下已然不顾叶云起的颜面了,直接怒声道。 “那斐夫人早在然入府前就与彭远山行过苟且之事,侯爷您还尚未发现,指不定斐夫人腹中的孩儿,就是彭远山的!” 白莲看着叶云起的面上一点点变得铁青,心下涌起一股说不清的畅快,叶云起现下如此,定是报应! 听闻白莲的话,叶云起当下再也忍受不住,再次扬起手臂,给了白莲一耳光。 “贱妇!” 他这话也不知骂的是白莲,抑或是欧斐。 叶沐遥自然清楚白莲今日不会好过,到了晚间,她便听说斐夫人得了急症已然去了,而夫人则是顶着红肿不堪的面庞,发丝凌乱的从侯爷书房中出来,让下人们不得不多想。 看来,叶云起的定力也差了许多。 叶沐遥唇边带笑,一双星眸闪过一丝冷光。现下三皇子也不是个安分的,叶沐语与他扯上关系,自然没个什么好下场。 府上传出夫人身子不爽,需要静养的消息。 叶沐遥心知,白莲这是被叶云起给软禁了。也不知白莲当日到底与叶云起说了什么,才会让叶云起如此惊怒交加,居然不顾白家的颜面,直接将侯夫人给禁足在云水阁,当真是下下之举。 白莲被软禁了,身边的两个丫鬟也是不经事的,叶沐遥自然是轻松许多,所以这日便出府去了庄子里。 她可没忘了尉迟津的保证,眼下马上便是年关了,水碧与叶恪的日子想必也没那么好过。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若是现下将叶恪这人给收服了,日后扳倒叶云起便会更加容易了。 出府之时叶沐遥只带了碧玉与铃兰,毕竟现下这二人称得上是她的心腹,旁人叶沐遥也信不过。 眼下驾车的还是王二子,此人虽说有些油滑,但确实是个有心思的,自然不会随意吐露出他不该言道的事情。 尉迟津现下所居之处,也不算大的宅院,且位置有些偏远,在西巷处,实则已然靠近京郊,马上便要出城了。 而叶云起将水碧打发的庄子,也离着西巷极近,自然是方便了尉迟津亲自为叶恪诊治。 尉迟津知晓叶沐遥的意思,所以此举做的甚是隐秘,到了如今,也并无一人发觉。 ☆、第137章 叶恪 到了庄子之后,王二子也很识趣,随意便找了一个老农,蹭碗茶吃吃。 叶沐遥自然是带着帷帽,庄子中的农户并不清楚叶沐遥的身份,但看着有端庆侯府标识的马车,自然也清楚了这是主人家的尊贵人儿,当下也不敢怠慢。 迎上来接待叶沐遥的,是一个有些微微丰腴的年轻农妇,模样生的虽说不很漂亮,但也透着几分清秀,皮肤不似寻常农妇那般黝黑粗糙,看着言行举止,倒像是大户人家的丫鬟。 叶沐遥并未管着农妇的事,毕竟大户人家的丫鬟也有不少配给了庄子里的管事,想必眼前的农妇便是其中之一。 “奴婢张氏拜见小姐。” 张氏冲着叶沐遥福了福身子,声音倒是极为脆声,听在耳中倒也舒服的很。 “带我去见大少爷罢。” 叶恪即便是庶出,但庶长子的身份却不能让人忽视,他身子不好,却生的灵秀聪慧,一张面孔也仿若玉雕一般。 叶沐遥已然许久没有见过叶恪了,毕竟原本的她是极为不屑叶恪这个庶出的弟弟,而后来则是因着白莲不喜,叶沐遥自然是不方便了。 不过对这个天资过人的弟弟,叶沐遥心下还是存着几分期待,期望是个可用之人。 再怎么说,叶恪也是正经主子,而水碧却只是个通房,所以叶恪住在庄子中的主院儿,而水碧则因为是叶恪的生母,所以分的住院儿其中的小间儿。 叶沐遥的到来是叶恪无论如何也并未想到的,清俊孱弱的少年手中拿着一卷鬼谷子,日光透过榕树细密的缝隙,打到精致的眉眼上头,让人看着不由心生一股怜惜之感。 叶恪只比叶沐遥小上一岁,现下已经腊月了,过了这个年,他便也是十二的少年了。 叶沐遥见叶恪身上披了一件狐裘,便坐在榕树下,不由眉头一簇。即便今日并无大风,但冬日也是极为阴寒的,这人身子本就不好,怎的还不知照顾自己呢? “阿恪!” 叶沐遥轻声叫了医生女,身后的农妇张氏既然已经将人带到了地方,极为识趣的退下了。 现下跟在叶沐遥身后的,自然是铃兰与碧玉。 叶恪微微抬眸,露出疏离淡漠的眉眼。 他生的极为清俊,小小年纪,大抵是因着身子不好的缘故,所以看着也是有些清瘦。 叶恪的模样似了叶云起七分,但却比叶云起添了几分柔美,看着俊秀非常。但眸中的冷光却让人望而却步。 “姐姐。” 叶恪是聪明人,自然清楚自己现下能得到如此好的照顾,叶沐遥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定然是出了不少力,虽说这个姐姐以往也极为无聊的炫耀自己嫡出的身份,但却并未作出过什么过分之事,所以叶恪对叶沐遥,倒也并非有多排斥。 叶恪站起身子,动作虽说还有些缓慢,但已然不需要丫鬟搀扶了。他现下面色虽说还是苍白,但却比以往青白的面色好得多了,且唇上也带着些血色,看着也舒服不少。 “怎的还如此清瘦?水碧难道没照顾好你?” 叶沐遥蹙着眉,三步并作两步的站到叶恪面前。 现下叶恪身子已然比她高出一线,想来日后定会长成八尺男儿。 “并未,现下已然好多了。” 叶恪面上露出一丝浅笑,倒使得他原本疏离的面孔,现下透出几分暖色。 “你体内的余毒可除净了?尉迟津如何说?” 叶沐遥也不避讳,直接一把握住叶恪的手腕,感受到掌下冰凉的肌肤,心下更添几分愠怒。 “尉迟院使说余毒现下已然排尽,我只需在休养三月,便与常人无异了。” 闻言,叶沐遥淡淡点头,直接带着叶恪往主屋走,一进房中,她便嗅到了一丝烟火气,她眸光微闪,直接开口问道。 “我往这送了银霜炭呢?如此快便用尽了?” 此刻,叶恪坐在主位,叶沐遥则是坐在他身旁,已然将面上带着的帷帽摘下,露出秀丽的姿容。 闻言,叶恪面上笑意更浓,直接开口道。 “并未用尽,只是此处不过是大堂,姨娘将银霜炭都摆在我卧房之中了。” 叶沐遥微微点头,水碧自然是个疼爱儿子的,知晓叶恪身子不好,嗅不得烟火气,便都将银霜炭使在卧房之中。 “既然余毒已然排尽了,难不成你还要一直留在庄子中?” 叶沐遥根本没打算隐瞒自己的来意,叶恪是聪明人,自然也清楚她并非是会无缘无故便对人出手相助的小娘子。 “自然不是,但总要找个由头不是?” 叶恪现下身子还不算多好,下人时时温着参茶,给他服用。 叶沐遥也知事情是这个理儿,心下一动便道。 “便说是年关将到,无论如何也要一家团聚即可。” 老太太心下一直是极为欢喜叶恪的,他来庄子里养病之后,老太太也差人送来了不少好东西,现下要是听说叶恪身子好了,想必自然会将这个孙儿给接回府中。 且白莲现下正被禁足,倒是个绝好的时机,若是错过了,也不清楚还要再等何时了。 “现下白莲已然被禁足了,你回到侯府,我可保你安全无虞。” 叶沐遥凤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她现下倒是想看看叶恪的选择,若是能为自己所用的话,那自然是极好的。若是不能的话,她便也无需费心费力的看顾叶恪,日后如何,全凭他自己本事便罢了。 听闻叶沐遥直呼白莲名姓,叶恪眉头一挑,心下也有了一番计较。 看来他这个姐姐与嫡母的关系也并非多好,听姨娘说过,叶沐遥确实是白莲所生,但不知为何,模样生的却与叶云起原配池水瑶越发相像。 水碧一介妇人,自然是极为相信鬼神之说,她现下几欲认为,叶沐遥便是池水瑶多的转世了! 叶恪之前也并未如此想过,但今日一见叶沐遥,却发觉她照比以往变了不少,好似自从落水之后,整个人便不同了。难道姨娘所揣测的鬼神之说确有其事? ☆、第138章 暖意 不管叶沐遥到底是为何生出此种变化,叶恪自然不会多管闲事,即便不论叶沐遥现下是他的救命恩人,就说眼前女子手中的势力,便不是他此刻能动摇的。 “那既然如此的话,就麻烦姐姐与祖母透些口风了。” 叶恪自然是预备与叶沐遥站在一处的,毕竟前些年的病榻缠绵,让叶恪彻底的认清了高门大院到底是怎样的地界。 叶云起虽说是他的父亲,却并未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在意,要不然的话,白莲也不会胆大妄为到此种程度。 所以,现下叶恪对端庆侯府是半分好感也无,只消能够将性命保住的话,旁的日后在说。 见叶恪如此识趣,叶沐遥面上的笑意加深,便直接开口道。 “你这几日便让水碧将东西收拾一番,想来在年前便会搬回侯府之中了。至于尉迟津那处,我去知会他即可。” 尉迟津与叶沐遥的关系,自然不是什么隐秘之事,毕竟皇后娘娘金口玉言,明德帝对此也未加质疑,所以婚事已然算是定下了。 “那便先谢过姐姐了。” 叶恪还想起身冲着叶沐遥行礼,连忙被她阻了。 “你我二人之间不必在意这些虚礼,等到我要做之事完成之后,你便随意即可,我自然是不会拘你一世的。” 闻言,叶恪轻笑一声,容色极艳,身上透出的那股子清俊之气,让人看着便觉得舒坦。 此般模样的叶恪回府,想必叶云起也是极为欢喜的。 “如此的话,我需你做的事情实则不多,只消将叶云起所做的决议告知于我即可。” 叶云起是当朝丞相,此人心下最为在乎的自然是所谓的权利,他对自己的血脉并不如何在意。 不过总归是要选一个优秀的继承人,小时候的叶恪,除了出身之外,一切都是极好的,叶云起也对这个聪慧灵秀的长子极为欢喜。毕竟叶云起也是庶子出身,所以对嫡庶之事上,并未如同其他大族那般在意。 第49节 但正因如此,才惹得白莲以至于整个白家的不满,阴私手段一出,叶云起便再未在意过叶恪这个庶长子。 毕竟儿子不过是来日的继承人罢了,但眼下白家却是叶云起的助力,孰轻孰重,丞相大人心下自然有一番计较。 以叶恪通透的性子,自然是将此般是是非非给想了个明白,所以叶沐遥如今的要求,之于他而言,倒也并非难以做到。 他并非迂腐的儒生,自然不会为了孝道而驳了叶沐遥的意思。 父慈子孝,前提是父慈,子才孝。现下叶云起不过只是将他叶恪当做一枚棋子罢了,说弃便弃,叶恪自然也不会做出愚孝的蠢事。 “如此甚好,以我的身份,恐怕旁的事物也难以接触。” 眼下,叶云起嫡子叶乘风的年岁也不小了,他的出身自然不是叶恪所能相比的,所以叶云起估计也不会多信任他这个庶子。 叶沐遥闻言,玉指轻敲了敲红木桌子,直接道。 “旁的事情你便不要挂心了,叶乘风也是个不争气的,想必叶云起很快便会想到你的好处了。” 叶沐遥此刻倒是没有半句虚言。 叶乘风虽说自小在前院儿长大,没有长于妇人之手,但大抵是因着白莲是其生母的缘故,儿肖母,叶乘风也是个眼皮子浅的。 在国子监进学的时日里,没少仗着叶云起的名头闹事,国子祭酒若不是看在叶云起是当朝丞相的份儿上,恐怕早便把叶乘风给撵出国子监了。 叶恪,微微一笑,并未言语。 叶沐遥与叶恪也并未交谈多久,便出了屋中。等到她站到院子中时,天上已然飘下了片片雪花。 即便有些白雪的遮挡,叶沐遥还是一眼便看清了那个站在门前的清俊身影。 “尉迟津?” 叶沐遥有些诧异的开口问道。 因着尉迟津要隐瞒身份,所以白日他并不会出现在庄子中。但眼下,他却是来了。 今日尉迟津身上穿着天青色的袄子,领口袖口都嵌着上好的貂皮,看着倒也暖和,他身上罩着玄色的大氅,远远望着,眉目清朗。 “你今日怎的来此?” 尉迟津是见着外头叶家的马车才来到此处的,除了叶沐遥,叶家恐怕没有一个主子会在意叶恪的死活,想到此处,他便直接翻墙而入,算是不请自来了。 “我想把阿恪接回府。” 叶沐遥根本没打算隐瞒尉迟津,毕竟此事就算是她想瞒着,也无力为之。现下自己与尉迟津算是合作关系,在她并未给尉迟津带来好处之前,想来这个盟友还是牢靠的。 尉迟津微微点头,他很清楚,叶沐遥自然不会让他亲自救治一个无用之人,所以眼下,大抵便是叶恪物尽其用的时候了。 “他年前便走吗?” 尉迟津望着面前女子的眉眼,不知为何,多日不见,他心下却生出了一股子想念之感。 即便如此,尉迟津面上也并未表现出半分异样。 “恩,年前我便带阿恪回去,他的身子无碍吧?” 叶沐遥到底还是有些挂心叶恪的身子,虽说现下侯府中,白莲已然被叶云起禁了足,但禁足的时日必不会多长,年前总是要放出来的,要不然的话,偌大的侯府,没了女主子像什么样子! 等到白莲出来之后,恐怕又会将叶恪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毕竟近来叶乘风是越发的有些浑了,若非他心下对叶云起还有些惧意,恐怕做出的事情会更为过分。 “身子倒是无碍,只消不要太过折腾即可。” 面前的小娘子明明年岁不大,看尉迟津望着叶沐遥青涩却成竹在胸的模样,心下不由流露出一丝暖意。 此番感觉,倒是之前十七年间前所未有的。 “我会注意的。” 叶沐遥点头,毕竟叶恪可算得上是对付叶云起的一颗最为有利的棋子,万万不能被白莲那个蠢妇给毁了。 若是白莲还不知安分的话,那她也不必顾忌白玉了,直接出手将碍事之人解决了即可。 ☆、第139章 来客 叶沐遥紧抿着唇,现下她所能做的已然准备好了,便看尉迟津这一方到底如何了,若是大皇子,没有登位的话,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三皇子登位的可能多大?” 知晓朝堂之事并非她这种女眷应当过问的,但叶沐遥就是忍耐不住,若是大皇子没有把握的话,她也要早早谋一条后路才好。 听得叶沐遥如此发问,尉迟津倒是有些诧异,但却并未顾左右而言他,直接开口道。 “五五之数。” 见尉迟津仍是原本那副淡漠神色,叶沐遥便清楚此人并未虚言。三皇子好歹也是明德帝宠了这么多年的皇子,要是没一点可取之处的话,她叶沐遥也不会信的。不过既然有五分的把握,也不算少了。 叶沐遥唇角微勾,淡淡点头道。 “那便先行谢过尉迟院使了,等到阿恪回府之中,我想更多消息便能传出来了。” 叶恪的作用,尉迟津自然也是猜到了一二分,心下微禀,叶沐遥这个女子,当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自己的亲生弟弟都能如此谋算,谋算的还是生她养她的端庆侯府,这已然不是一句心思阴沉便可概括的。 不过即便如此,尉迟津仍是不能对面前面容中尚带着一两分稚气的小娘子生出恶感,真真是有些奇了。 “不必客气。” 如此也好,聪明心狠的才能在后宅中活的更好,看来他挑选叶沐遥之举,并未做错。 叶沐遥也并未在外头待上多久,便直接回了端庆侯府。等到一到府上,将将下了马车,门房便直接出来行礼。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门房,叶沐遥开口问道。 “有何事?” “回小姐的话,方才有一位小娘子亲自上门,说是您的好友,小的也不敢阻拦,便让碧瑶居的姐姐直接将她带回去了,还望小姐赎罪。” 小娘子? 叶沐遥一时之间还有些想不起到底是谁上府找她,不过也没什么,等下回去看上一眼便可知晓了。 “无事。” 叶沐遥唇角微勾,瞥了铃兰一眼,这丫鬟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直接从袖口中取了一块碎银子,递到门房手里。 叶沐遥直接回到碧瑶居,铃兰将她身上云雁细锦的斗篷给接了,用掸子将雪清理干净,这才十分小心的收起。 叶沐遥也并未先沐浴更衣,而是先去了碧瑶居的小厅,她倒是想看看,此刻上门之人,到底是谁。 一进小厅,入眼的便是大红妆缎狐肷褶子大氅,配上那张眉眼弯弯的笑颜,让叶沐遥不由极为欣喜。 “惊鸿,你怎的来了?” 叶沐遥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岑惊鸿的手,顿觉有些冰凉,连忙开口唤道。 “快取来一个青花缠枝手炉来!” 拉着岑惊鸿直接坐下,叶沐遥发觉,岑惊鸿近日好似消瘦了几分,不过一双眸子倒是极为有神,想来过得也是不错。 “沐遥,那日我听闻商会之人说你过去的,当时我不在商会,想来你也遇上兄长了罢!” 岑惊鸿说着,凤眸中露出丝丝愧疚之意,握着叶沐遥的手一下子便紧了三分。 “无事。” 虽说心下极为厌恶岑景恒的轻佻放肆,但这些与惊鸿并无什么干系,也莫要让他挂心了。 “真的无事?” 岑惊鸿倒是有些不信叶沐遥的说辞,毕竟那是商会里的丫鬟可都清楚,叶小姐走的时候,那叫一个面寒如霜,而小间儿中的大公子,面上却多了一道红痕,让商会之人不由臆测。 岑惊鸿自然也是听说了此事,回到商会之后,便直接与岑景恒争吵一番。不过岑景恒是长兄,同样足智多谋,自己自然是落了下风。 “你便不要挂心了,先前天山雪莲可用上了?” “自然是用上了,不过那人也奇怪的很,一开始我们还以为他要的是天山雪莲所制成的药丸,但后来便只要一株天山雪莲,不过这也无妨,我们便直接给他了。现下红叶商会在京中的生意也涨了三成。” 闻言,叶沐遥心下倒是有些疑惑,惊鸿所说的那人到底是何人,京中隐藏的人物,现下看来还真真不少,万不能掉以轻心。 “惊鸿,能否帮我件事?” 叶沐遥自然是想将自己前世的嫁妆给取回来的,但铺子每年的盈利都要上缴侯府,真真是让她心有不甘,偏生此事阿史并不好出手,所以便只得拜托惊鸿了。 “你我之间何必如此见外?” 岑惊鸿斜睨了叶沐遥一眼,凤眸中带着些许怒意,显然是有些恼了。 叶沐遥只得赔笑,便直接将事情告知于岑惊鸿。 “惊鸿家既然也有商会,我自然是想让你帮我将几间铺子给收到手中,你看可否?” 叶沐遥直接将自己前世的嫁妆铺子的名儿都跟岑惊鸿讲了,后者一听,心下不由有些疑惑。 “这几间铺子明明不都是侯府的产业吗?你要它作甚?” 叶沐遥自然是不好将实情全然告知岑惊鸿,便直接开口说道。 “惊鸿有所不知,这几间铺子分明都是我的嫁妆,可现下因着妹妹要嫁与三皇子,所以便都划在了妹妹手中,现下的嫡母乃是妹妹的亲母,与我而言,自然是没几分感情的。” 见叶沐遥神色微暗,岑惊鸿心中也有些不忿,反正不过是几间铺子,只消出手小心些,怕是没几个人会疑心的。 “此事也并非难事,我自当尽力便是。” 岑惊鸿直接应了,叶沐遥抬眼望着岑惊鸿,心下倒是有些愧疚。毕竟不是所有人都信鬼神之说的,所以之于此事,她也只得隐瞒惊鸿了。 叶沐遥直接从发间取了一支碧玉玲珑簪交给岑惊鸿,这是先前老太太赏的,也是自己前世的嫁妆,阿史定然能认出此物。 “惊鸿只需拿着这支碧玉玲珑簪,这几间铺子的掌柜自然会帮你的。” 叶沐遥也是前些日子才清楚,原来她嫁妆的铺子,全权都是交给阿史打理的,现下只需让惊鸿出手,侯府便连那半份便宜也占不着! ☆、第140章 心意 岑惊鸿接过那支碧玉玲珑簪,玉是上好的和田玉,触手生温,岑惊鸿下意识的以掌心摩挲着,抬眼望着叶沐遥,微微点头。 “沐遥便放心罢,我红叶商会虽说并非秦国第一商会,但将几间铺子夺过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闻言,叶沐遥眉眼弯弯,眼中透出几分真心的笑意。 岑惊鸿并未在端庆侯府中待上多久,她清楚自己的身份,商户女与侯门贵女处在一处,之于叶沐遥的名声还是会有几分影响的,她可以不在意旁人的看法,但现下叶沐遥却是不成。 第50节 叶沐遥歇息了一会子,小厨房的人送来了糙米老鸭汤,从前日便在小火上温着了,铃兰用官窑瓷碗儿盛出了小半碗儿,放在叶沐遥面前。 叶沐遥以汤匙盛了一点,放入口中,便是浓到化不开的醇香。并未老鸭平日中带着的微微腥气,肉质并不算软嫩,但口感极好。糙米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小厨房换厨子了?” 叶沐遥并未放下汤碗,将口中的吃食细细咽下之后,这才开口问道。 闻言,铃兰倒是一愣,随即便开口道。 “听说是外头的甄老板送来的厨子,据说手艺不错。” 铃兰说这话时,抬眼微微瞟了一眼叶沐遥。主子与甄老板的关系,她也不甚清楚,但是总归是亲密的,想必甄老板此举,也是为了主子多用些饭食。 叶沐遥微微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 眼下正值寒冬腊月,将糙米老鸭汤送入腹中之后,身子倒是添了几分暖意,说不出的舒坦。 此刻尚未到用完膳的时辰,叶沐遥先准备小憩一番,等下便去常青院中,毕竟叶恪的事情,总是要与老太太说道说道的,叶云起那边,她并不想将自己给牵出来。 叶沐遥睡得并不踏实,端庆侯府一日不除,她这心里头便不舒坦。 白莲现下已然不足为虑,她此刻真正应该上心的便是叶云起,以及那个对自己生了厌恶之心的三皇子。 当日赏花宴上,叶沐遥为了万宁而开罪了三皇子,平心而论,她倒是没几分后悔的,毕竟白均禹本身便因着她与尉迟津定亲一下,心下不虞。但皇后娘娘金口玉言,也不是他一个皇子便能使得收回成命的。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叶沐遥便被铃兰给唤起,铃兰取来帕子,轻轻为叶沐遥拭面,随后又从楠木小匣中拿出了一个巴掌大的瓷盒儿,青花白底,看着倒是素净。瓷盒儿一打开,便嗅到了其内馥郁的香气。 这是凝翠膏。 “又是甄老板送来的?” 叶沐遥倒是不记得府中有这东西,毕竟老太太是妾室出身,虽说白家也算是高门了,但她原本在府上,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都能用着的。凝翠膏是甄史亲自准备,以往也是池家传下来的方子,因着属于香料那一块儿,叶沐遥倒也是熟悉的很。 这东西不好预备,原因无他,不过是其中对雪蛤的要求实在太高,必要关外大兴安岭处的雪蛤方才好用。 但关外近些年来可不太平,叶沐遥也不是骄奢淫逸之人,自然不会为着擦脸的膏子便特地派人去将雪蛤寻来。 倒没想着她不过是提了一嘴,阿史居然已然将东西备好了。 叶沐遥心下升起淡淡的暖意,取了仿佛冰雪之色凝翠膏匀面,随后便罩上通身无一杂色的白狐裘,这才出了碧瑶居。 叶沐遥并非是一个会苛待自己的人,手上捧着错金螭兽手炉,便缓步往常青院走去。 到了常青院之后,赶上的时候也巧,常青院将将要用晚膳。 自从上一次老太太对叶沐语放纵了之后,叶沐遥现下比之以前态度虽说并不见疲懒,毕竟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不过老太太的心思到底如何,她便不得而知了。 叶沐遥一进正堂,涉蓉便直接迎了上来,接过她披在身上的白狐裘,面上盈着笑意,直接开口道。 “老夫人一早便在叨念着大小姐,没想着说曹操曹操到,大小姐来的还真是巧了!” 涉蓉惯是个嘴巧的,叶沐遥听了她的话之后,也并未言语,面上淡淡一笑,将手炉递给一旁的铃兰,便对着老太太极为恭敬的福了福身子。 礼不可废。 “沐遥给祖母请安。” 叶沐遥抬眼一看,正堂中坐着的人现下倒也齐全,叶云起一向是不在后宅用晚膳的,而白莲现下则是被禁了足,坐在老太太下手的便是叶沐语与有些四个月多身孕的苑夫人。 因着斐夫人先前被处置了,老太太对苑夫人反倒更为上心,毕竟现下要是指望着孙儿,便只能看苑夫人的了。 母凭子贵,果真不假。 “快点起身,让祖母好好看看。” 老太太面上挂着极为慈爱的笑容,配着她发间戴着的金镏银镶黑曜石蜻蜓草虫头,看着却让叶沐遥心下生出几分厌恶。 即便是厌恶了,她也不会表现在明面上,乖巧的上前一步,直接站在老太太身前。 老太太身边坐着二人,自然是没有空位的,叶沐遥也不以为杵,反正现下尴尬的也不是她。 见此,叶沐语倒是有些坐不住了,苑夫人还好说,毕竟现下这个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在府中自然算是个矜贵人儿。但自己可便没那么好过了,毕竟叶沐遥是长姐,现下若是不让位置的话,名声也不会好听了。 叶沐语现下最为在意的,便是她的名声,为着名声,她近日一次也没有去过云水阁,毕竟一个被禁足的嫡母,若是多多接触的话,恐怕也于她无益。现下明德帝尚未将三皇子正妃的人选定下来,虽说这个位置十拿九稳是她的,但事无绝对,不可不防。 “姐姐,您坐在此处罢。” 叶沐语面上含着得体的浅笑,盈盈起身,说道。 闻声,叶沐遥回头望了叶沐语一眼,见她现下倒是有些几分眼色,不由轻哧一声,也毫不客气的坐下了。毕竟在意名声的是叶沐语,可不是她叶沐遥! “那姐姐便再次谢过妹妹了。” ☆、第141章 探视 见叶沐遥丝毫不客气的落座,叶沐语倒是有些呆愣了一下,不过也仅是片刻而已。 “姐姐何必如此客气,能给姐姐让座,自然是妹妹的福气。” 叶沐语如此虚假的话说着,面上仍含着浅笑,看着倒是一派温和的模样,倒也是长进了不少。 如此的话,想必她进了三皇子府之后,也不会是个省油的灯。 叶沐遥不去理会叶沐语,直接望着老太太,开口道。 “祖母,今日我见着阿恪了。” 只消这一句话,便让老太太心头一震。人老了,自然是希望阖家团圆,虽说侯府中后宅也是明争暗斗,但老太太心下对叶恪这个孙儿还很是喜爱的,但当年白莲太过强势,白玉在宫中又极为受宠,所以老太太这才默认了白莲对叶恪用毒的举动。 现下形势不同了,叶恪也送到了外头的庄子里养身子,也不知到底如何了。 “阿恪如何了?” 老太太竭力让自己表现的淡然一些,但微微抖动的食指还是透露出她心绪的波动。见此,叶沐遥心下不由轻笑一声,很是不以为然。 “阿恪现下身子已然大好了,我看都能下床看书,平日里也不若以往那般咳嗽,想必回到侯府也是无碍的。” 叶沐遥这般说着,面上带着几分笑意。 而一旁的叶沐语闻言,心下不由升起一股子怒气,一双凤眸瞪得老大,诧异的望着叶沐遥。 叶恪不过是一个鄙贱的庶子而已,既然已经被打发到了庄子之中,便不必再回来了,省的还跟乘风抢位置。 老太太还未开口,叶沐语便已然按捺不住了,直接说道。 “想来阿恪的身子也不算好,还是让他继续养着罢!” 叶沐语话语中的急切,让叶沐遥不由微微扫了她一眼,老太太也是心下不悦。沐语说的这是什么话,阿恪即便是庶出,也是她的亲生弟弟! “沐语,阿恪在外面也吃了不少苦,是时候该回府了。” 老太太眼中的一丝怒意,叶沐遥见着了,但叶沐语却是没有注意。近日她虽说暗自告诫自己要行事小心,但府中众人对她的崇敬,自然是做不得假的,叶沐语现下不由的有些飘飘然,忘了自己的身份,直接开口道。 “祖母!” “我已经决定了。” 老太太并不理会叶沐语,便直接开口道。 “既然阿恪身子已经大好,再过几日便是年节了,哪里有让府上公子在外过年的道理,阿于,你明日便差人去庄子里将阿恪给接回来。至于水碧,也带回府罢。” 听着老太太的吩咐,作为老太太心腹的于嬷嬷,自然是清楚主子的心意,当下也不敢怠慢,点头称是。 叶沐语心下不忿,却也不敢大闹,毕竟老太太怎么说也是祖母,她自然是不敢忤逆祖母的。 “沐遥去庄子中,想必也有些疲累了,现下便差小厨房用饭罢。” 老太太此言一出,堂中众人心里如同明镜儿一般,知晓老太太这是给大小姐长脸呢,一个个不由都提着小心。 闻言,叶沐遥低眉敛目,倒是极为乖巧的模样。 既然自己的目的已然达到,叶沐遥用过饭食之后,也并未在常青院多留。她现下看着老太太,心中便止不住的厌恶,以后常青院那等腌臜的地界儿,还是少去为好。 去过常青院之后,叶沐遥便直接去了云水阁,虽说叶云起已然将白莲禁足了,但叶沐遥身为大小姐,想去看看嫡母,自然是无人敢阻拦的。 叶沐遥早先便让碧玉去小厨房取了温好的燕窝鸭子,这菜倒是温补的很,对白莲身子也有些益处。 叶云起并未说要禁白莲多久的足,想来也就是明后日的功夫,她便会解禁了。没有主母的年节,端庆侯府可丢不起这个人。 叶沐遥进去之后,知书便直接迎了上来。这些丫鬟一个个日子也不好过,毕竟白莲不舒坦,手底下的人自然也不会舒坦。 直接进了主卧,叶沐遥亲自拎着食盒,放在紫檀木桌上,将燕窝鸭子给取了出来。淡淡的甜香在房中弥散开来。 “母亲可要用些?” 白莲此刻正靠在床榻之上,其实也并未如何憔悴,只不过面色看着并不算好罢了。 此次她早已看清了叶云起到底是个怎样的货色,所以不过是有些气急,心伤倒是并无多少。 见着叶沐遥来了,白莲心下一暖,只有这个女儿是个懂事的,旁人一个个都踩低捧高,真真是极为势力。 “沐遥,现下天色已然晚了,你怎的此刻过来?” 夜路不算好走,白莲此言倒是透出了几分关切之意。 她从床榻上走下来,外头罩着八答晕春锦长衣,直接坐到桌下。 此刻叶沐遥已然摆好了碗筷,燕窝鸭子早便被小厨房的人给剥皮剔骨,生怕主子不好入口,叶沐遥盛出一些放入瓷碗之中,即便外头寒风瑟瑟,这燕窝鸭子也一直用小炭炉子温着,现下还冒着热气。 小厨房新换了厨子,是甄史亲自挑选,手艺自然是不必说的,白莲虽说心下有些气闷,但也不是个傻的,自然不会与自己身子过不去。接过叶沐遥递来的小碗儿,便直接将吃食送入了口中。 白莲将将吃完,叶沐遥便又给她添了些,既不会太多让人厌烦,也不会太少显得小家子气。 到了最后,小半锅燕窝鸭子,居然全然入了白莲腹中。 不过小厨房做的饭食,分量并未很大,所以白莲吃着也不会有不舒服之感。 叶沐遥如此动作,自然让白莲对这个女儿心下更添了几分疼爱,但还未待她开口说话,便听着叶沐遥说出一个令她气怒不已的消息。 “我今日去了庄子,阿恪的身子已然好了不少,想必没几日便会被接回府中了。” “你说什么?” 白莲心下对叶恪还是多了几分警惕的,原本叶恪那个病秧子身子,便让叶云起时时夸赞,而现下他身子既然好了,那老太太与叶云起岂不对他更为宠爱,那乘风该当如何自处? ☆、第142章 叶乘风 关于叶恪之事,叶沐遥并未打算隐瞒白莲,毕竟此事是藏不住的,与其让旁人在白莲耳边嚼舌根,莫不如她自己说道说道,也省的白莲对她生了芥蒂。 第51节 “母亲,阿恪要回了。” 叶沐遥说此言时,目光直直的与白莲对上,并无一丝闪避。 “是我亲自去看的,他身子已然大好,确实不适合在继续在庄子中待着了。” 闻言,白莲面上升起一丝怒色,一张俏脸气的煞白,手指震颤着指着叶沐遥,而后高高扬起,仿佛要给叶沐遥一耳光。 叶沐遥闭上眼,想象中的疼痛并未到来,她睁眼看着白莲,发觉这妇人现下已然双眸含泪,真真是一副好不可怜的模样。 见此,叶沐遥心下并无半分柔软,白莲此般模样,不过是因着此刻的叶沐遥是她最最疼爱的女儿罢了,但若是让她清楚了自己是池水瑶的身份,恐怕登时便喊打喊杀了。 “母亲,叶恪回来,您已然阻止不了了,等到庄子里的人亲自禀告之时,恐怕祖母与父亲又会对您生出几分不喜,咱们已然承受不起了啊!” 叶沐遥说着,眼眶也跟着红了几分,而白莲则是瘫软在椅子上,许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白莲才幽幽叹息一声。 “是为娘无能,才让沐遥吃苦了。” 白莲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力与愤懑,她确实无能,花了十多年才看清叶云起的真面目,本身手中有一副好棋,生生给走废了。 “与娘无关,都是命。” 叶沐遥强扯出一丝浅笑,主动牵起白莲的手,肤如凝脂,依旧细嫩的仿佛缎子一般,看来这段时日,白莲也并未吃多少苦。 闻言,白莲面色也不好看,但却未带多少怒气。叶沐遥心知,白莲现下应当是对她并无愤怨,如此便好了,也不怕有心人生事。 “母亲,如若可以的话,咱们不若进宫与姨母说说?” 叶沐遥现下还是想利用一番白玉,毕竟宫中之事,还是贵妃这个枕边人知晓的消息多些,就算白玉不出手相助,起码不暗中给自己下绊子也是好的。 白莲微蹙眉头,思量了一会子。 她虽说是四品诰命夫人,但依这身份却是不大好入宫的,毕竟身份低了些。不过马上便是年节了,在年节之后入宫给姐姐请安,也不是不可。 “如此的话,咱娘俩便初三那日入宫给贵妃请安罢。” 见白莲答应了,叶沐遥心下也算是放下一块大石,现下她已然安全不少。入宫之后,只需要地方白均禹而已。 不过白均禹也不是那般眼皮子浅的男子,自己不过是一闺阁女子,哪里会值得他三皇子多费心思? “母亲,妹妹恐怕对我不喜,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叶沐遥眉眼低垂,葱白十指紧紧攥着袖口,显然是一派忐忑的模样。 白莲心下对此事也是清楚一二,叶沐语不是个纯孝的,但好歹也是她的女儿,所以白莲也不想她跟叶沐遥的感情生分了,所以便一直未加干预,却没想到事态愈演愈烈。 白莲面上也带着些忧色,此事她并不好插手,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实在是进退两难。 见白莲的面色,叶沐遥便清楚了,恐怕她并不会插手此事,不过也并无多少干系,若是实在是忍无可忍的话,再让阿史插手便好。 “母亲,沐遥虽说没用,但也并不是任人欺凌之人,若是沐语再如此过分的话,女儿恐怕便不会顾及姐妹之情了。” 叶沐遥说着,眼眶含泪,真真是一副极为难的模样。 见状,白莲十分心疼,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从云水阁回去之后,叶沐遥便直接歇下了。之前的嫁衣已然将一朵金线牡丹给绣好了,现下直接交给绣娘即可。 翌日,一清早老太太便派人去了庄子里,想必是已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叶恪给接回府中了。 叶恪回府之后,老太太便派人通传,让白莲去云水阁,想来这禁足也是解了。 叶沐遥那儿自然也是派人知会了,今日府中之人倒是聚的分外齐全,不只平日里的老太太、白莲、叶沐遥、叶沐语,就连叶云起因着今日休沐,现下也在常青院。 叶乘风今日国子监也无事,所以便来了。 叶沐遥到常青院之时,叶恪还未从庄子中回来,老太太下手坐着叶云起与白莲,二人面上都带着合体的浅笑,看着一派和睦,却是面和心不合。 叶云起下头坐着一个生的极为俊秀的小童,眉眼俊秀,身量不高,因着年岁尚幼,所以梳着总角。小童身上坐着绯色蜀锦的衣裳,腰间挂着和田羊脂暖玉雕出的节节高,看着端的是极为贵气。只不过眉眼之中却带着几分傲气。 叶沐遥见叶乘风的机会不多,后者年岁虽小,但因着是嫡出,所以叶云起倒是极为重视这个孩儿,早早的便送入国子监读书。 不过叶乘风倒不是个争气的,大抵因着他是府中唯一的嫡子,所以早已被众人给宠坏了。 “沐遥给祖母、父亲,母亲请安。” 叶沐遥福了福身子,面上一片恭谨之色,现下叶云起也在场,万万不可露出破绽。 此刻叶沐语已然到了,正坐在叶乘风身旁,叶沐遥也并未与他二人坐在一处,便直接走到白莲身边落座了。 见此,叶乘风菱唇微撇,一双星眸中带着几分怒色,不加掩饰的瞪了叶沐遥一眼。 叶沐遥见着叶乘风的反应,倒是不以为杵,不过是个被宠坏的娃儿罢了,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见叶沐遥并不理会自己,叶乘风心下更为气闷,将才沐语姐姐便来找过自己,说沐遥姐姐并非母亲亲生,与他二人也非一母同胞,自然是不该如以往那般处之的。 叶乘风本来还未信上几分,现下看着叶沐遥对他半点也不在乎心下不由有些气怒。 即便如此,叶乘风也不敢轻易表露什么,毕竟叶云起还在堂上,严父之威,小儿自然不敢违抗。 ☆、第143章 教训 未过多久,便听得下人进门来报,说是大公子到了。 闻言,老太太那双略有些浑浊的眼眸一亮,坐在主位上的身子也震颤了一下。眸光死死的盯着门口,眼中的期许之意半分也没有隐藏。 叶乘风虽说年岁不大,但出生与勋贵之家,自然也不是个全然不经事的,见此,他心头微恼,狠狠的瞪了叶沐遥一眼。 方才沐语姐姐说了,若不是沐遥姐姐的话,叶恪那庶子恐怕还在庄子里待着呢!看来沐遥姐姐真真不是他的亲姐,如若不然的话,哪里会做出这等蠢事? 叶恪身子虽说照比他以前要好了不少,但与常人相比,仍是带了一二分不足,他面色仍是有些苍白,但步伐稳健,身量颀长,照比往常病榻缠绵的模样,也确实是好了不少。 叶恪本就生的有七分与叶云起相似,现下虽说面上尚带着一二分稚气,但却真真是极为出色了。身上的衣袍仅是普通的天青色锦缎,但穿在叶恪身上,便为他添了一二分飘渺之气,如若谁人不知的话,恐怕还会以为叶恪是修行的名士,半分看不出他是庶子出身。 “阿恪给祖母、父亲、母亲请安。” 叶恪对着坐在主位上的极为正主儿躬身行礼,眉目清朗,真真让人生不出恶感。即便白莲不喜叶恪,也不得不说,这孩子除了身子差些,旁的却是极好。 “不必多礼。” 老太太自叶恪进门之后,面上便是止不住的笑意,此刻冲着叶恪招手道。 “快上前,让祖母好好看看!” 老太太面上的喜色旁人自然是看的极为清楚,白莲心下有些气闷,却也知此刻并不是发难之时,如若不然的话,惹得老太太与叶云起气怒,她的日子恐怕更不如以往了。 白莲心有顾忌,但叶乘风可没有,他本就是府中唯一的嫡子,现下看着叶恪一个原本病殃殃的庶子,如此受老太太喜爱,他心下自然不忿。 “祖母,你都不疼乘风了!” 叶乘风蹭的一声直接从椅子上站起身子,然后便先一步走到老太太身边,先占了位置,瞪视着缓步而来的叶恪。 叶恪俊秀的面上含着几分笑意,望着叶乘风的眼中带着几分宠溺,但他心下到底是何想法,恐怕便只有自己才清楚了。 老太太见叶乘风凑过来,心下也是极为欣喜,毕竟她虽说较为喜爱叶恪这个与云起生的极为相似的孩儿,但叶乘风乃是云起嫡子,更是没有不疼的道理。 叶恪走到老太太身边,但叶乘风却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望着叶恪,等到后者稍一接近之时,便狠狠施力一推。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庶出的贱物罢了!” 叶恪身子本就不好,叶乘风年纪虽小,但在国子监待着,君子六艺却是没有放下,力道十足。 这般一推,叶恪身子狠狠踉跄一下,随即便没有站稳,直接跌倒在地。 见此,堂中众人皆是惊诧不已,白莲心下慌乱,忙朝向叶云起看去,发觉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一丝冷色。 “乘风,你到底在作甚?还不快将阿恪给扶起来!” 白莲自然也不是个蠢的,自然知道此时不好忤逆叶云起的心意,当下便冷着脸,毫不留情的训斥叶乘风。 闻声,叶乘风眼眶含泪,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一直对自己极为疼宠的母亲,此刻竟然为了一个鄙贱的庶子而责骂自己。 叶乘风恨恨的瞪了堂中所有人一眼,而后便不管不顾的直接奔了出去。 此刻,叶沐遥早便上前将叶恪给扶了起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演的不错。” 既然尉迟津早便说叶恪的身子无碍了,那他怎的也不是叶乘风这个小娃儿一下便能推到的,现下这般作态,想来也是演给叶云起与老太太看的。 见自己的举动被叶沐遥识破,叶恪面色未变,面色依旧苍白,只是一双凤眸中藏着些许警惕。他早便清楚叶沐遥不是个好相与的,却并未想到她如此细致,居然轻易将自己的心思给猜了出来。 白莲此刻面上有些尴尬,直接冲着叶恪开口道 。 “乘风现下还小,阿恪你惯是个大度的,莫要与他计较这些了。” 闻言,叶恪面上仍是一派谦恭之色,直接答道。 “乘风不过是无心之举,母亲不必放在心上。” 见状,白莲面色不变,但眼中却是闪过一丝阴狠之色,叶恪这还是不过仅比乘风大了四岁,现下为人处事便让人挑不出一丝破绽,真真是个让人忧心的。 叶沐遥自然也将众人神色收入眼底,叶沐语眼底流露出一丝惊慌,但没过片刻便恢复自如,倒也是长进不少。 “逆子!” 叶云起冷冷一拂袖,面上露出几分怒意,让白莲心下极为忐忑。 叶沐遥倒是识趣,知晓此时多说多错,便也没有开口。白莲虽说爱子心切,却也并非愚钝之人,一时间堂上便有些诡异的沉静下来。 “阿恪现下已然十二了,也不算小,去国子监倒是不大合适,莫不如便跟着为父手下的长史,多学着几分处事之道。” 叶云起面上并未有什么波动,但此言一出,当下堂中所有人便静了片刻。叶恪不过是庶子出身,居然让他跟着长史理事,确实是极大的殊荣了。 白莲凤眸瞪大,面上露出一丝震惊之色,望着叶云起的眼神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他如此为之,究竟置乘风为何地?难道就因着他叶云起自己是个庶子出身,所以便瞧不上她所生下的嫡子吗? “侯爷!” 白莲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了,但叶沐遥却心知此刻并非是开口的好时机,毕竟方才叶乘风如此胡闹,叶云起此举也不过是给了他一个教训,哪里是由得白莲能够辩驳的? 叶沐遥快步上前轻扯着白莲的袖口,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开口。 叶云起见状,淡淡的瞥了叶沐遥一眼,眼神晦暗不明,并未开口说些什么。 ☆、第144章 年节 叶恪回来的这一个早上,还真是不怎么平静,不过好歹也没有继续再闹下去,便开始用膳了。 第52节 白莲自叶云起开口之后,面色便一直不怎么好,根本不屑于掩饰。等到用过早膳之后,便直接离开了常青院,也并未说些旁的什么。 叶沐遥自然不好跟着白莲一齐离去,毕竟她现下虽说要这个纯孝的名头,却也不好惹得叶云起不快。 倒是叶沐语看着叶沐遥与叶恪相谈甚欢,便忍不住开口了。 “姐姐倒是笑得开怀,要是被母亲见了,也不知会如何想呢?” 叶沐语这话说的还真是不讨人喜欢,叶沐遥淡淡抬眼,面上勾出一丝浅笑道。 “母亲自然也会高兴的,毕竟阿恪本就是我的弟弟,不是吗?” 说着,叶沐遥还瞟了叶云起一眼,发觉丞相面上几不可察的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心下不禁对叶云起更为鄙夷,自己便是庶子出身,因着如此原因,所以才对叶恪另眼相看,如此懦夫的行径,实在是让她看之不起。 “好了!食不言寝不语,你们的规矩都学到哪儿去了?” 到底还是老太太先开了口,有些不满的扫了叶沐语一眼。这个孙女儿当真是愈发的不懂事了,难道她还真以为没了娘家的扶持,三皇子真会将她放在眼中? 不过此言老太太自然是不好开口的,得要叶沐语自己想明白,如若不然,祖孙之间生了嫌隙就不好了。 “是。” 叶沐遥叶沐语齐齐应声,倒是没有人胆敢驳了老太太的话,毕竟叶云起还在,可不能失了这个所谓父亲的心。 从常青院回了之后,叶沐遥也并未掺和在各种事情中,毕竟现下可不是平静时候,既想让叶恪取得叶云起的信任,又不能让他起疑心,当真不是什么易事。 转眼间,年节便到了,照理说年节本不应有他们小辈什么事,毕竟女子也是入不得祠堂的,所以叶沐遥这一日也并未去祭祖,反而便只是待在常青院。 女眷们现下都在常青院,因为年节要热闹些,所以便也没让苑夫人出来,她现下腹中的胎儿虽说已经稳当了,但到底也要稳妥些,万一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恐怕不是何人能担待的起的。 因着叶云起是当朝丞相,所以往叶府送礼之人倒是络绎不绝,不过叶云起现下也清楚韬光养晦的道理,自然不敢太过张扬,不论是何人送的年礼,必都以双倍送回,生怕让明德帝起了疑心。 明德帝是宠信三皇子白均禹不假,但此刻涉及帝位,自然不是好相与的,从古至今,多少帝王家因着皇位更迭而兵戎相见,当年明德帝也不是顺顺利利便登位的,他那一众兄弟,在明德帝登位之后,死的死伤的伤,现下便只剩下一个惯会舞文弄墨得的献王,终日流连于青楼楚馆之中,想来也是个不成器的。 即便献王是个有真才实学的,恐怕现下也要藏拙,明德帝的身子近日以来越发不好,自然是对这些皇室宗亲心有防备,即便就是他的枕边人,恐怕都不复以往那般信任。 女子进不得祠堂,所以老太太这处的女眷倒是不少。因着叶恪一事,白莲近日也有些烦闷,不过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先前叶沐遥也劝过白莲,毕竟叶恪长进了,对她这个嫡母也是有几分好处,起码不会传出端庆侯夫人苛待庶子的名头。更何况,无论如何,叶恪总是要称白莲一声母亲,这是孝道。 叶沐遥这一番劝慰之后,白莲虽说还对叶恪极为不喜,但好歹也不会当面给叶恪难堪了。但是叶乘风,大抵已然被端庆侯府中的主子们给宠的有些骄纵了,所以,近日以来,对叶恪的态度,也没有半分恭敬的模样。 不过因着叶乘风好歹也是府中唯一的嫡子,所以众人也并未太过在意他对叶恪的态度。毕竟在所有人心中,都认为未来接任端庆侯位置的,会是叶乘风。 过年节自然是要吃饺子,叶沐遥对小厨房的手艺还是挺中意的,所以便多用了些。坐在她身旁的叶沐语,眉眼处尽是笑意,眼角含春,想必是三皇子白均禹又给了她什么许诺。 见此,叶沐遥嘴角溢出一丝冷笑,许诺又如何?当年明德帝登位之前,不还信誓旦旦的保证,许俞家一世荣华吗?结果根基刚稳,便迫不及待的将俞家给灭了,只留下皇后一人坐在那个空荡荡的位置上,孤寂如寒冰一般。 “姐姐,我看皇后娘娘还未下旨,那你便不要将婚事定在尉迟院使身上了,不过一个正四品的小官儿,莫不如三皇子手下的谋士了。” 叶沐语斜睨了叶沐遥一眼,凤眸中尽是得色,毕竟尉迟院使确实是身份不显,与天潢贵胄而言,太医院院使确实算不得什么。 不过在叶沐遥心中,如此才好。起码过活的倒是简单,不需要步步为营事事算计。 只可惜,以她对尉迟津的了解,他的身份恐怕并非如此简单,当朝太尉尉迟恒远,尉迟津的身份到底也是不凡啊! 思及此处,叶沐遥眸光微凝,想着近日听着的闲言碎语,倒是对太尉府也有了不少了解。 “太医院院使官职不大,但却清闲的很,想来也是不错的。” 叶沐遥淡淡开口,并未看向叶沐语一眼,毕竟她方才将皇后娘娘的名头给带出来,便是大逆不道之罪了。 果不其然,老太太听闻叶沐语的话,面上露出一丝不虞之色。 “沐语,皇后娘娘的决议岂是你能质疑的?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老太太现下倒是警醒,毕竟一个从妾室爬到一品诰命夫人的妇人,自然不会是个没成算的。 “是。” 叶沐语被老太太训得面色赤红,到底也没敢出言反驳。毕竟三皇子传来话,其中之意极为明显,无外乎希望自己父亲帮他拉拢朝臣,所以此时此刻,她自然是不能让老太太对她有了恶感。 ☆、第145章 入宫 即便如此,叶沐语心下也十分不甘,毕竟她根本没有说错,叶沐遥就算嫁给了尉迟津,最多也不过是正四品诰命夫人了,没听说太医院院使还能往上升的。 “姐姐,方才是妹妹无状,还望姐姐莫要上心。” 叶沐语望着叶沐遥,眼中极是真诚。 见状,叶沐遥面上笑意盈盈,直接开口说道。 “妹妹如此说可就外道了,你我是亲姐妹,哪里有过不去的坎儿呢?” 叶沐遥这身子本就生的比叶沐语清瘦一些,如此抿唇带笑之时,看着真真是极为柔弱的,倒像是叶沐语仗势欺人了一般。 叶沐语与不愿多言,既然拉拢不了叶沐遥的话,她也不必再继续费这个心力。 吃完饺子之后,便是守岁了,府中男丁去祠堂祭拜完列祖列宗,现下也应当回了。 侯府诸人虽说现下坐在一处,各怀心思,但面上却是极其和睦的,就连平日里尤为跋扈的叶乘风,现下也显得有几分乖巧。配上他面上玲珑的容貌,真真是让人软进了心坎儿里,再也于他生不出什么恶感。 守岁过后,便也无事了,叶沐遥直接回了碧瑶居。 初二那日,本来白莲应当是带着子嗣回到白府的,但因着白莲嫡母失宠,现下已然在京郊的庵堂里出家了,而父亲又偏宠姨娘,也就是白柯的母亲,所以即便说是要回白府拜年,也不过只有白莲一人回去罢了,明显是不欲白家与叶家扯上什么干系。 白莲身后的依仗,并非白家,而是宫中的贵妃白玉,那毕竟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姐,关系可不是常人能比之的。 待到初三那日,因着要进宫给贵妃请安,所以叶沐遥便起了个大早儿,此次她有心讨好白玉,自然是不能失礼了。 同白莲一齐进宫的,除了叶沐遥之外,自然还有叶沐语。毕竟叶沐语在明面上,才是白莲嫡亲的女儿,而叶沐遥不过是池水瑶留下的遗腹子罢了。 叶沐遥今日穿着一件绯色的挑丝双窠云雁装,外头罩了一件玉涡色的织锦皮毛斗篷,配着发间的玉垂扇步摇,真真是清丽中透着几分婉约,让人一见便不由自主的被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给摄住了心神。 叶沐语生的自然也不差,因着今日入宫,所以自然是盛装打扮。石榴红的织锦镶毛斗篷,烟罗紫的刻丝泥金银如意云纹缎裳,颜色倒是极为娇艳,配着赤金盘螭巊珞圈、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自然是华贵异常的。 面上盛装,额间点了梅花,更衬得叶沐语肤白似雪,只不过她年岁未到,如今如此打扮,当真脱不开俗气二字。 叶沐遥望着如此打扮的叶沐语,心下一转,便清楚她今日如此盛装的缘故的,大抵她要见的尊贵人儿,不止白玉一人,恐怕还有三皇子白均禹罢。 二人现下尚未定亲,若是频频相见的话,到底是生出口舌,此举不妥,但现下已然被荣华富贵给迷了眼的叶沐语自是看不出的。 白莲心下也是希望叶沐语能嫁与三皇子当正妃,毕竟三皇子白均禹除了性子暴戾之外,旁的也并未传出什么不妥来。现下三皇子已然十七了,身边自然是少不了教导通人事的女子,不过此举在勋贵之家也是常事,叶沐语自然不会计较太多,她要的不过是皇后那母仪天下的位置罢了。 叶沐语见着了叶沐遥,平心而论,她这个姐姐的姿容是真心出色的,不过生的再好又有何用,现下早便被赐给一个没什么大出息的太医了,一辈子当奴才使唤的东西! “姐姐今日当真是艳光四射,都晃得妹妹睁不开眼了!” 叶沐语款款走近,面带娇笑的开口。 闻言,叶沐遥抿唇浅笑,并未多说些什么,她素来便不喜盛装,毕竟将面上匀了厚厚一层脂粉,看着真如同鬼怪一般,且极为难受。 今日她不过只让铃兰在面上唇上涂了胭脂,淡扫蛾眉,再在没见点了一朵桃花,添了几分艳色罢了,自是不如叶沐语此刻隆重的。 “妹妹谬赞了。” 叶沐遥也不欲与叶沐语多言,说实在话,今日叶沐语这般模样,她怕是看不下去,毕竟身上除了脂粉气味儿,便嗅不到平日里极为矜贵的香料了,且面上匀了如此多的脂粉,虽说将眉眼画的极为美艳,却失了叶沐语原本的娇俏。 白均禹什么天姿国色没见过,自然是不可能为叶沐语所迷惑的。 二人与白莲一辆马车,一齐入宫。 此次并非入宫拜见皇后,所以便无需太多礼节,一行三人直接入了白玉的玉鸾殿。 白玉早便接到妹妹的手书了,清楚她们三人今日要入宫。她心下倒是有些疑惑,毕竟按白莲先前所说,今日应当仅是自家人拜访才对,带着叶沐遥这个丫头过来作甚? 即便心下有些厌烦叶沐遥,但白玉好歹也是宫中的老人儿,面上自然不会生出多少波澜。 一见白莲母女三人,白玉也顾不上摆什么贵妃的架子,忙亲自走到堂下。 “臣妇给贵妃娘娘请安。” “臣女给贵妃娘娘请安。” 即便白玉无需白莲母女多礼,但眼下是在宫中,一举一动自然都是要极为小心的,白莲如此举动,白玉心下倒是有几分欣慰,她这个妹妹,如今总算是长大了。 白玉扶了白莲一把,并未让她将拜礼行完,她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自然是不讲究那个。 “来人,赐坐!” 白玉现下面上带笑,眸中紧紧打量着白莲,看看自己的妹妹近段时日到底过得好是不好。 “阿莲,你怎的清减不少?” 这段日子事情不少,白莲一番折腾,虽说后来身子养回来了,但还是消瘦几分。 “无事,不过是近来胃口不佳罢了。” 家中那些腌臜事情,白莲自然是不欲出口的,省的连自己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现下叶沐遥与叶沐语一齐坐在白莲下手,一个两个都是极为娇艳的模样,端庆侯府的这两个小姐,相貌生的真真是不错。 ☆、第146章 当年事 白玉自然也清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白莲既然不欲出口,想必事情她自己也能应付的过去,所以她便不必出手了,毕竟叶云起不是个好相与的。 约莫在玉鸾殿待了小半个时辰,叶沐语便有些坐不住了,毕竟今日好不容易入宫一趟,三皇子白均禹现下也并未出宫建府,所以她要是不去相会一番,心中便觉空落落的,仿佛缺了点儿什么。 知女莫若母,叶沐语的心思白莲自然是极为清楚的,女儿现下一颗心满满装的都是三皇子,若是不让她去皇子所,恐怕她心里也不舒坦。 反正沐语将来也是要做三皇子妃的,即便现下与三皇子相会一番,也无人能说出个不字。 “姐姐,先让小辈们出去逛逛也好,你我姐妹俩说些知心话。” 白莲面上含笑,将叶沐语面上的惊喜之色收入眼底,心下虽说觉得有些不妥,但也并未更改决定。 白玉现下自然是将宝压在三皇子白均禹身上,毕竟他可是明德帝最为宠爱的皇子,若是他都不能荣登大宝的话,旁人恐怕更不可能了。 “好了,你们在此处也是有些无聊,青衣,你便带着二位小姐去御花园逛逛罢。” 白玉一发话,一个面相看着约莫二十七八的姑姑便站了出来,冲着叶沐遥与叶沐语躬身行礼。 这位便是白玉身边的掌事姑姑青衣。对于玉鸾殿的掌事姑姑,叶沐遥自然不敢端起丞相嫡女的架子,毕竟如若如此的话,恐怕也是不给白玉脸面,这种蠢事,她自然是不好做的。 青衣冲着二人福了福身子,叶沐遥侧身一避,并未受青衣的礼,直接开口道。 “姑姑莫要折煞沐遥了。” 叶沐遥眉眼间尽是恭谨之色,衬得本就清丽的面目更添几分柔和。见此,叶沐语自然是并未上心,白玉一向对她极好,是她的亲姨母,哪里需要与一个鄙贱的奴仆这般客气? 第53节 叶沐语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心下对叶沐遥的举动十分不以为然,不过是个宫人罢了,她将来可是三皇子正妃!受一礼有何不可?不过她到底也并未开口说出什么失礼的话来,不过面上的神色倒是被堂中诸人收入眼底。 白莲自然是不好当着宫人的面前教训叶沐语,也便随她去了。等到二人出了玉鸾殿之后,白莲面上还是有些难堪,冲着白玉歉声道。 “姐姐,是我教女无方,才将沐语养成了这幅骄纵的模样。” 白莲面上带着几分羞窘之色,心下也对叶沐语此番不识大体的举动有了几分愠怒。以往叶沐语还是个好的,但自从万家小娘子被歹人劫走下落不明之后,她便越发跋扈起来,显然是以为三皇子妃的人选,已然非他莫属了。 白莲哀叹一声,心下已然决定,还是回府在与沐语说道说道,省的她还是如此不懂事。 “无事。” 白玉虽说并不喜叶沐语方才的举动,但也并不会当着白莲的面前说出叶沐语不好的话来,只不过,她方才看着叶沐遥,还真是个心有七窍的,如此灵秀的小娘子,若是亲生还好,若非亲生的话,恐怕便会成了端庆侯府的祸患。 “妹妹,那叶沐遥你打算如何处置?毕竟不是从你肚子里爬出来的,总是隔了一层心思。还是要早早绝了后患才好。” 白玉极为艳丽的面上露出一丝阴狠之色,所有带着刺的娇花,即便是小心翼翼的把玩,到底也不如碾碎了安全。 闻言,白莲倒是呆愣了一下,随即一张白净的面庞涨的通红,露出一丝尴尬之色。 她窥了窥两旁的宫人,白玉意会,便高抬藕臂轻挥,直接开口道。 “这里不需要伺候了,你们先下去罢。” 白玉入宫多年,不说旁的地方,但看这玉鸾殿,倒是被她经营的滴水不漏,所以也不必防着所谓的隔墙有耳。 等到宫人尽数下去之后,白玉睨了此刻面色有异的妹妹,直接问道。 “到底出了何事?” 白莲抬眼看了白玉一眼,咬咬牙,道。 “姐姐,事情不是你想的那般,沐遥、沐遥她确实是妹妹的亲生孩儿。” 一听此言,白玉瞪大凤眸,她怎么也没想到叶沐遥居然是白莲的女儿,手上一个不稳,御赐的琉璃盏便直接摔在了地上。 “你、你说什么?” 这一十三年以来,白玉从未认为过叶沐遥会是白莲的女儿,若不是因着怕白莲背上一个继女的名头,恐怕早便对着叶沐遥使手段了。 饶是如此,前几年看着叶沐遥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还以为妹妹是要捧杀了这个小娘子,哪里能想到她居然真的是白莲亲自产下的。 白玉是个聪明女子,心思一转,便清楚了白莲为何要如此为之,不过便是当年出手太狠的,才不得不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挂到了池水瑶的名下。 “唉,你还真是胆大包天。” 白玉幽幽吐出这句话,她倒是有些小瞧了这个妹妹,没想到在叶云起的授意下,这般大事,居然会瞒了她这么多年。 见着白玉冷淡的面色,白莲一下便慌了神儿,眼眶也不由的红了几分,再也不复在端庆侯府内那个张扬的主母模样。 “姐姐莫怪我,当年实在是没法子啊!况且叶云起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我若是不听他的,恐怕也会步了池水瑶的后尘罢!” 白莲不断抽哽着,模样甚是可怜,见她如此,白玉也心软了几分,便软声劝道。 “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莫要做小儿女姿态了。” “恩。” 白莲取出丝帕,默默拭泪,又开口道。 “姐姐以后还需对沐遥好些,毕竟这丫头倒是个有心的,不像沐语,完全随了叶云起的性子。” 白莲哀叹一声,叶沐语到底是有些伤了她的心,就因为前日叶云起对她不喜,便怕婚事有误,连一眼都不来云水阁探望她这个母亲,实在是让人心寒不已。 白莲并未将事情说得清楚,但白玉在宫中也是清楚人情冷暖的,便大抵了解了几分。 ☆、第147章 巧合 叶沐语到底是个眼皮子浅的,即便她真的成了白均禹的正妃,也不算什么,毕竟看眼下的皇后,便可知一二了。 偏生她现下还是个嚣张模样,连亲生母亲都对她生了几分愤怨,白玉心思一转,也知这叶沐语是个不经事的。 “你也莫要介怀了,沐语现下不过是年岁小些,等着将来懂事了,便也不会如此了。且据你所说,沐遥不还是个好的么?你便放宽心罢!” 白玉面上带着一丝笑意,轻拍了拍白莲的玉手,看着妹妹眉眼处的轻愁散了几分,这才算放下心来。 而那厢玉鸾殿的掌事姑姑青衣,则是带着叶沐遥叶沐语两姊妹去了御花园。御花园的位置里皇子所并不算远。叶沐遥也是前世听池渊提过皇宫的构造,而叶沐语大抵则是听闻三皇子言道。 所以她一接近御花园,一张华美的面上便升起的淡淡的绯色,凤眸也不住的四处打量,如此举动虽说是有些失礼,但碍于叶沐语的身份,倒也是无人说些什么。 青衣带着二人去了御花园的一处凉亭,名叫无涯亭,倒也是简单至极,并未有极为精巧的雕花,反而便是极简的石台与木梁,看着却平添了几分古意。 叶沐遥现下倒也是静下心来,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叶沐语,发现这个妹妹还真是有些急躁,现下便好似坐不住了一般,坐立难安的四处望着,大抵是希冀看着白均禹的身影。 白莲入宫之事并未隐瞒旁人,若是白均禹真真有心的话,必然会注意着叶沐语的动向,但在叶沐遥看来,三皇子不过是把叶沐语看成一个可笼络叶云起的棋子罢了,哪里会用上几分心思?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她心下想的倒是明白,但却并不欲与叶沐语说,毕竟此刻少女怀春的叶沐语必然听不进劝告,说不准还以为自己觊觎三皇子呢,所以还是不要开这个口为好。 “青衣姑姑,我现下有些不方便了,莫不如派个小宫人带我去收拾一番,再来此处可好?” 叶沐语面上带着几分尴尬之色,凤眸不断瞄着叶沐遥。 叶沐遥见状,心下倒是升起了一丝笑意,叶沐语这是怎个意思?难道她要去如厕,还要知会自己一声吗? “妹妹早去早回。” 叶沐遥有些不耐与叶沐语虚与委蛇,她愿意去寻三皇子,便直接去就是,何苦还弄出这般做派,也瞒不过明眼人,真真是可笑之极。 “那沐语便先行退下了,姐姐慢赏。” 叶沐语眼中划过一丝喜色,青衣示意一个约莫十三四的小宫人带着叶沐语离去,而后她便站在叶沐遥身后,并不言语。 眼下外头只积了薄薄的一层白雪,周围倒是弥漫了一丝淡淡的清香,叶沐遥面上带着几分笑意,直接开口道。 “可是宫中的腊梅开了,我嗅着这味道,还真是好闻,若是酿成梅花酿,不定是怎个光景呢!” 叶沐遥可并未将青衣当成普通的宫人,自白玉入宫之后,便是青衣一直跟随着白玉,现下成了玉鸾殿的掌事姑姑,自然不是个简单人物。 闻言,青衣恭敬的开口道。 “大小姐猜的极是,今年腊梅开的日子倒是晚些,前些日子才放出来,大小姐赶得也是巧了。” 听着青衣话中带着几分亲近之意,叶沐遥唇角微勾,知晓自己今日入宫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她不求白玉能帮她什么,只消不在暗中使绊子便好了。 “那咱们便去赏梅罢,万万莫负了这冬景儿。” 叶沐遥说着,便款款起身,莲步轻移,出了无涯亭。而青衣跟随其后,好不恭敬。 到了年节,事情也多了不少,所以太医院倒也是闲不下来,毕竟冬日宫中的主子身子更易出问题,就连皇后俞氏前两日都犯了咳疾。 要是旁的妃嫔,尉迟津也不欲管她,但皇后俞氏本身便是他母亲当年的手帕交,所以就算不看身份,那份情谊也让尉迟津推拒不得,只能入宫了。 尉迟津最喜寒梅,所以给皇后请完脉之后,便直接从御花园的小径往外走。因着他出入宫中的次数不少,所以也没有不开眼的宫人阻拦与他。 尉迟津之前出现在众人眼中,是因着他救了三皇子。但出乎意料的是,尉迟津并未与三皇子走的多近,反而成了大皇子白均程一派之人,可真真是让人极为疑惑。 世上巧合之事不少,今日叶沐遥自是也碰着了一件。 当见着从梅林中走出的尉迟津后,那倾城绝艳的姿容,还真让叶沐遥以为,这满园的寒梅都凝成了精魂,这才能聚成这样一个钟灵毓秀的人物。 “尉迟院使。” 叶沐遥轻声开口,对着尉迟津躬身行礼。 因着青衣就在身后,所以叶沐遥自然是不能露出丝毫端倪,即便是她与尉迟津的婚事现下已然无人质疑了,因着白玉与皇后只见的龃龉,还是不能表现出丝毫亲近。 “叶小姐。” 好歹尉迟津也是太医院院使,自然是清楚各宫的掌事姑姑的,所以一见着青衣,他便清楚叶沐遥为何如此恭敬了。 见着叶沐遥那张清丽的小脸,此刻眉眼低垂,说不出的柔弱,尉迟津心下哑然失笑,倒升起了一丝逗弄的心思。 怪只怪叶沐遥素日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让尉迟津心下也是有些想法,若是让她变了脸色,那自然是极好的。 “叶小姐几日不见,气色真真是好了不少。” 看出了叶沐遥的不欲多言,尉迟津眼中笑意更甚,看都未看叶沐遥身后的青衣,不过是一个宫人罢了,也做不得数。 “多谢尉迟院使挂心。” 叶沐遥心下有些气怒,她现下已然清楚,尉迟津此刻的模样,完全便是成心的,便在宫人们见不着的角落,狠狠的横了尉迟津一眼。 可惜叶沐遥自然不清楚,她今日已然细细打扮一番,又因着心下有些气怒,所以平日中玉白的面孔,现下添了一丝绯色,如此一来,当真是媚眼如丝。 ☆、第148章 白均禹 尉迟津被叶沐遥看的有些怔楞,不过好歹他也不是常人,自然不会失态。 “不必客气,自是应当的。” 尉迟津话落,眼中闪过一丝狼狈之色。 叶沐遥见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为好,便直接开口道。 “沐遥现下还需去寻妹妹,便先告辞了。” 话落,也不管尉迟津到底是何反应,面上刻意流露出厌恶之色,之后便直接转身离去,身后的青衣见了,眼中晦暗不明,到底也并未说些什么。 尉迟津看着那抹玉涡色掩在红梅之中,一向淡然的面上,居然罕见的勾起一丝笑意。 走到御花园的小径上,青衣望着身前的叶沐遥,踌躇片刻后,终于开口道。 “大小姐,当初皇后娘娘给你与尉迟院使定下婚事,不过是口上提了一嘴罢了,终究做不得数,还望大小姐三思。” 闻言,叶沐遥步子顿了一下,因着她走在前头,所以青衣自然是并未看清叶沐遥眼中的讥讽之色。 白玉现下还真是胆大包天,青衣不过是玉鸾殿一个小小的掌事姑姑,居然敢驳了皇后娘娘的话,看来这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叶沐遥转身,眉眼处透出几分恭敬,似是有些惊惧的开口道。 “可那是皇后娘娘啊!” 闻言,青衣面上露出一丝不屑之色,俞氏确实是皇后无疑,但在玉鸾殿,以陛下对贵妃娘娘的宠爱,哪里会惧怕一个从未得宠过的皇后呢? “大小姐,即便那是皇后娘娘,但皇后娘娘现下已然几月并未提起此事,想必也是忘了,您莫不如与贵妃娘娘知会一声,想来定会心想事成。” 第54节 青衣清秀的面上此刻看着倒是带着几分倨傲,不似方才那般恭敬。 叶沐遥面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贝齿轻咬红唇,怔楞了好半天,这才嗫嚅着开口道。 “那姑姑,咱们便先行回玉鸾殿罢,也好让姨母指点一二。” 叶沐遥做出一副不经事的稚嫩模样,不过因着看着乖巧,所以青衣倒是对叶沐遥生出了几分好感,起码比叶沐语要强上许多。 由小宫人在前带路,叶沐遥也并未耽搁,直接便回了玉鸾殿,想来她方才出去了好些时候,白莲已然将该说的都与白玉说了。 而在此时,叶沐语早便到了皇子所。 叶沐语见着眼前的情景,一张精致的面上,即便是涂了胭脂,也遮不住那煞白的面色。 凤眸瞪大,其中的震惊之色不言而喻,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三皇子竟然会在皇子所行苟且之事,且那小娘子,居然还是新都侯府的大小姐,辰水。 “你、你、你们!” 叶沐语眼眶陡然红了几分,玉指不断震颤着指着面前衣衫不整的男女,恨不得昏死过去才好,也省的见着这腌臜画面。 被叶沐语见着自己如此,辰水极为慌乱,想要找些什么遮蔽自己光裸的身子,奈何此处乃是正堂,因着白均禹与她交欢,所以堂中的宫人便全都下去了,眼下只得将碎落的衣衫抓起,挡在身上。 辰水样貌本就生的美艳,又因着方才与白均禹麋战一场,现下自然是极为娇媚,即便是眼底带着慌乱,但她却并不敢叫喊,若是让旁人听着了,恐怕她的名声也便完了。 辰水身子不断震颤,面色苍白,就连菱唇也渗出血来。新都侯府本就是庶子承爵,端的是名不正言不顺,现下她与三皇子若是传出此等污秽之事,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比起辰水的慌乱,此刻三皇子白均禹倒是极为淡然,他身上披着寝衣,露出劲瘦的胸膛,一袭黑发散落,配上带着几分戾气的俊美面容,当真是让人不敢直视。 “三皇子。” 叶沐语声音颤颤,凤眸含泪。无论如何她也并未想到,先前对她柔情蜜意的三皇子,居然转身便会与辰水做出这档子事,他可有一句真话? 闻声,白均禹勾唇一笑,星眸盯着叶沐语,倒也不去管狼狈坐在八仙椅上辰水。辰水虽说美艳,但今年年岁见长,早便不复当初那股子青涩的滋味儿了,而现下叶沐语,倒是让他看着有些心痒。 辰水过了大年,也不过十四,还未及笄的年纪,便早已是白均禹的人了。她也不敢声张,毕竟此事要是捅了出去,受损的还是她这个清白已失的闺阁小姐。她也无法,所以也便由着白均禹去了。 “沐语,你现下已然看着了,可有什么想要对本皇子说的?” 白均禹唇角微勾,说不出的邪肆,但身上却带着一股子属于天潢贵胄的气度,让叶沐语心下踹踹,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并不打算声张,她也不是个傻的,若是将此事道了出去,恐怕便有性命之忧。 毕竟眼下如此关键的时候,三皇子也不能传出半点有损的名声,如此奸淫臣女,若是被明德帝知晓,必然会引发雷霆之怒。 况且,她可是要当三皇子妃,以至于将来皇后之人,即便是三皇子喜好美色,那又如何,不过是辰水之流的贱蹄子着意勾引罢了! “沐语倒不想说些什么,只是殿下先前允诺沐语之事,不知可还作数?” 比起母仪天下的位置,旁的便也没有那般重要了,想着此处,叶沐语心下倒是平静不少。 见状,白均禹便已然清楚了叶沐语的心思,真真是一个有野心的小娘子,不过这样的棋子才听话,不是吗? “过来。” 白均禹直接靠在椅背上,冲着站在堂下的小人儿招手。 闻言,叶沐语身子微僵,但也不过片刻,面上便挂着浅笑,径直走了过去。 走到三皇子身前,白均禹手臂猛然用力。便将叶沐语拉入怀中,薄唇直接覆上,狠狠掠夺着如此娇软人儿的甘美。 感受到白均禹如此狂肆轻佻的动作,叶沐语先是挣扎一番,后来又仿佛想到了什么,也便由他去了。 不过白均禹也不是全然失去理智之人,自然并未在此刻将叶沐语的身子夺了,仅是狎玩一番,这才将衣衫不整的叶沐语推离怀中,细细的为她理好衣襟,面上倒是一派温柔。 男子眼中那情深不寿的模样,也不知是谁对谁的讽刺。 ☆、第149章 选择 叶沐语也并未在皇子所待上多久,等到白均禹将她衣襟理好之后,她便直接对着白均禹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如果三皇子无事的话,那沐语便下去了。” 闻言,白均禹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抬手轻抚叶沐语带着些红晕的面庞,动作极为温柔,仿佛在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一般,其中蕴着极深的爱怜之意。 即便清楚白均禹不是自己的良人,叶沐语也是个春心萌动的小娘子,自然是受不住三皇子这般挑逗,当下便低垂眼眸,早便将此刻仍是衣衫不整的辰水忘在脑后了。 叶沐语自然是不便在此处多留,所以便直接由宫人带着走了。等到叶沐语身影全然消失之后,白均禹眸中的温柔之意尽数消失,眼神凛冽的望了此刻惊慌失措的辰水一眼。 “什么话当说,什么话不当说,你心里自然清楚,想必便不用我多提点了。” 白均禹对辰水并无半分怜意,即便是面前的这个女子,身子早便是他的了,但那又如何?以新都侯府的身份,恐怕辰水只配给他做个侧妃罢了。 既是侧妃,那便不过算是个妾室,当真不得。 闻言,辰水身子一震,面上露出一丝惊惧之色,连连点头。 “殿下放心 ,辰水自然是清楚的。” 辰水现下早便没有了在赏花宴上的嚣张,毕竟她的资本并非新都侯府给的,而是三皇子给她留一两分颜面罢了,所以即便是辰水再不通世故,也清楚白均禹可是万万不能开罪之人。 见辰水这幅极为乖巧的模样,白均禹眼中闪过一丝冷色。他是秦国的三皇子,何人胆敢违抗于他? 白均禹大步走到辰水身边,将方才叶沐语勾起的火气全然泻到辰水身上,反正这小娘子也不是第一次与他交欢,自然是无碍的。 叶沐语直接回到玉鸾殿的时候,倒是比叶沐遥晚了半个时辰,此刻玉鸾殿的三个主子正在用膳,自然了,在宫中倒是吃不下什么饭食,但也不好不给白玉面子。 听到宫人的禀报,叶沐遥微微抬眼,望着款款走入的叶沐语,心下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为何叶沐语面上看着有些不对呢? 好似是颜色太过娇艳了些。 即便是心中疑惑,叶沐遥面上也并未表现出半分,夹了一块藕炸小排,细细咀嚼。藕段儿经过腌制之后,将小排其中的骨头抽出,换成藕段,入锅翻炒之后,才过油轻轻炸了片刻。 放入口中倒也是鲜香可口,看来这玉鸾殿在宫中的位置也不低,如若不然的话,御膳房也不会如此用心。 方才一回到玉鸾殿,青衣便将方才遇上尉迟津的事情知会白玉了。不过闻得此言,白玉倒是面色未变,只是将晦暗不明的眸光射在了叶沐遥身上。 “沐遥,你现下是否不喜尉迟津呢?” 因着白玉是站在三皇子身后的,所以自然是不希望叶沐遥嫁给尉迟津,因为尉迟津一直都是皇后的人,若是这般的话,恐怕叶云起有左右摇摆之嫌。 闻言,叶沐遥面上刻意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将手中的象牙银箸给放下了,犹疑着开口说道。 “沐遥不敢妄言,毕竟婚姻大事,应当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沐遥一个小辈,哪里能自己做主呢?” 叶沐遥现下做出一副忐忑的模样,怯怯的望着白玉,也不敢妄言。 见状,白玉菱唇微勾,凤眼微眯,真真是一副妩媚至极的模样,怪不得白玉姿容不若皇后俞氏,却一直盛宠不衰,毕竟这股子妩媚,便不是寻常女子能有的。 “你莫要挂心,等着我与圣上说上一说,再给你挑一户好人家,毕竟尉迟院使虽说是青年才俊,但毕竟只是正四品的小官儿,到底是有些委屈你了。” 闻言,叶沐遥淡淡摇头,掩住眼中的鄙夷之意。 委屈了她? 恐怕太尉府还瞧不上她叶沐遥呢! 毕竟叶云起当年是如何坐上丞相的位置,虽说能瞒得住多数朝臣,便毕竟有心如明镜的,当今太尉尉迟恒远,这位武官之首,便是自己父亲当年的至交,不过因着自己的原因,即便是对叶云起极为不喜,也并未多言罢了。 “那沐遥便先谢过姨母了。” 叶沐遥面上升起几丝明显的喜意,唇角的笑无论如何也掩不住,白玉见了,现下倒是放了几分心。叶沐遥这个小娘子虽说行事妥帖,但也并非是城府极深的,如此一来,也是极为好掌控的。 白玉与白莲此刻的心思自然是都放在叶沐遥身上,所以便并未发觉叶沐语的异样,但叶沐遥也并未错过自己妹妹面上的晕红,好似新嫁娘一般,难不成在皇子所,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发生? 叶沐遥心下微动,但也不好查探,毕竟皇子所是白均禹的地界儿,她无论如何也插不进手。 用完膳后,还未等白莲出口想欲离去,便听得宫人禀报一声。 “圣上驾到!” 尖细的声音让人听着极为不舒服,叶沐遥蹙了蹙眉,心下倒是有些异样,不清楚明德帝来此处到底是因为什么。 明德帝此刻也并未穿着龙袍,而是一身玄青色的常服,墨发用羽冠束着,颊边蓄着短须,配上那张极为清俊的面孔,看着真如儒生一般。 即便是明德帝此刻并未半分皇帝威严,但玉鸾殿内众人也是丝毫不敢怠慢,纷纷俯身下跪,给明德帝行礼。 “陛下万安。” 叶沐遥跪在地上,也不敢抬眼,她少时倒是见过明德帝几次,明德帝还未登位之时,池渊便是他的师傅,所以明德帝少年时也会来相府几次。 原本明德帝也是想让自己入宫,但却被父亲婉拒了。毕竟一入宫门深似海,父亲并不想让自己受苦。 因此,便同意了与叶云起的婚事。现下看来,倒也不知哪个选择更好一些了。 “起身吧!” 明德帝淡淡开口,平静的声音中听不出喜怒,却让人不由的有些心悸。 ☆、第150章 赐婚 玉鸾殿跪在堂下之人都缓缓起身,一个个自是恭敬至极的模样,眼前之人可是天子,是秦国之主,无论如何也不能怠慢的。 “圣上。” 白玉此刻的声音极为娇软,仿佛在娇嗔一般,只见她上前一步,直接贴到了明德帝身旁,藕臂仿佛水蛇一般,挽在明德帝的胳膊上。 明德帝只是淡淡的扫了白玉一眼,也并未动作,显然是默许了此刻白玉的放肆。 叶沐遥默默看着,发觉明德帝的气色并无半分不好,先前传出他身子不好的消息,恐怕是有心人放出来的假消息,便等着一些蠢人上钩呢! “这便是叶相的家眷罢。” 明德帝淡淡开口,语气中倒是带着几分笃定。 闻言,白玉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但只消一瞬,便恢复了正常,忙道。 “圣上猜的不错,这正是叶相一下,您面前的妇人便是臣妾的妹妹,也是四品诰命夫人。眼前的这两个小娘子,则是叶相的嫡女,如今年岁也不小了。” 白玉此刻如此出言,目的便是为了让明德帝给叶沐遥与叶沐语指婚,若是能趁此机会,让叶沐遥摆脱了皇后给定下的亲事,那便是极好的。 明德帝自然是心思缜密之人,也清楚白玉的想法,当下薄唇微勾,眼中似是带着几分笑意,直接开口道。 “哦?年岁不小,爱妃这是想让朕给你这两个外甥女儿选一门好亲事吗?” 闻言,白玉心下一震,面上露出一丝极为娇艳的笑容,软声道。 “可不是嘛,先前皇后娘娘给沐遥定下的亲事,可是尉迟院使不过是四品的小官儿,未免也有些委屈了她。” 的确,丞相嫡长女配一个四品小官儿,确实是有些失了身份。 明德帝眼中晦暗不明,状似思考,白玉也不敢贸然开口,不知为何,她现下总觉得有哪些事情被她给忽略了。 第55节 “你是说,皇后给叶家小娘子定下的婚事?” 明德帝抬眼,一双眸子中射出厉芒,仿佛冷电一般,让白玉身子一震,不由有些心虚。 “是。” 白玉嗫嚅着开口,手臂也微微有些震颤,从明德帝身上滑下,葱白的十指死死攥着宫装袖口,有些忐忑的望着面前的帝王。 伴君如伴虎,即便是在明德帝身边待了这么多年,白玉也从未摸清明德帝的心思。 明德帝扫了一眼极为谦恭的叶沐遥,也看不清她的长相,不过既然是皇后亲自赐婚的人,想必也是极好的。 看着白玉那副极为忐忑的模样,明德帝心下冷嗤一声,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个小小妃嫔罢了,竟然敢质疑皇后的懿旨,真真是不要命了! 即便是有些厌烦白玉的愚蠢,但此刻这个女子还有用得上的时候,也不便现下便将她解决了。 “既然是皇后已然下旨给她赐婚,朕也不好干预。” 说到此处,明德帝微微顿了一下,细细打量着低眉敛目的叶沐语,开口道。 “你,抬起头来。” 众人一直暗暗注意着明德帝的动向,一听闻明德帝点了自己,叶沐语心下不由有些慌乱,但面上却强作镇定,缓缓抬眸。 明德帝淡然的扫了一眼叶沐语,这小娘子生的倒是不错,不过眼下身子居然微微震颤,看来也不是个胆大的,与老三那个胆大包天的东西正好相配。 更何况,这帮人暗中谋划了这般久,不就是为了让老三将叶沐语给娶了吗?他从了众人的心思也未尝不可。 “不错,配老三倒是极好的。” 明德帝这句话,简直让叶沐语欣喜若狂,当下一张妆容明艳的面上便流露出一丝根本无法掩饰的喜色,身子微微震颤,想来也是欢喜到了极点。 “谢圣上隆恩。” 过了好一会子,叶沐语这才回过神来,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冲着明德帝躬身叩首。 成为三皇子妃,这是叶沐语一直期冀之事,因着成了三皇子妃之后,便离那个母仪天下的位置也不远了,眼下明德帝居然赐婚,事情进行的如此顺利,美梦居然成真了,真真有一种难以言喻之感。 众人都被明德帝的话给震惊了,本来白玉还以为明德帝是因着她先前的话,已然震怒了,没想到居然能将沐语的婚事定下,即便是沐遥之事未成,此刻也是极好的结果了。 此刻众人面上尽是掩不住的喜色,叶沐遥自然也是如此,即便是心下对明德帝此举极为疑惑,但也不可能此刻表现出来,要不然的话,让白莲她们起了疑心,那便不妥了。 从玉鸾殿出来之时,叶沐语面上的喜色仍未消退,叶沐遥瞥了她一眼,并不言语。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的明德帝看着极为诡异,仿佛在算计着什么一般, 不过她也想不透彻,毕竟帝王之心,并非她一个闺阁女子能猜测出来的。 明德帝今日之言,也算是将她与尉迟津的婚事彻底定下了,就算将来三皇子登位,也不能违抗明德帝今日的旨意。 上了马车之后,叶沐遥望着眸中尽是欢喜的叶沐语,轻声开口道。 “恭贺妹妹心想事成,日后便是三皇子妃了。” 闻声,叶沐语回过神来,淡淡的瞥了叶沐遥一眼,心下虽说对这个姐姐极为不喜,但伸手不打笑脸人,自然是不好呛声的。 “多谢姐姐。” 对于叶沐语极为冷淡的态度,叶沐遥自然是半点也不在意。 马车上极为暖和,叶沐语便将身上的大氅给褪了下去,襟口微微扯开了一丝,叶沐遥望着那玉白肌肤上的一抹红痕,心下倒是极为震惊。 低垂眼眸,叶沐遥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她可是从未想过,叶沐语居然会如此大胆,在皇子所便做出那般放肆之事。 不过由此可知,这三皇子白均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然的话,恐怕也不会如此胆大包天。 白莲现下也是极为欣喜,她并未注意到叶沐语身上的异样。其实叶沐遥也清楚,大抵并未成事,毕竟叶沐语现下也并未表现出什么奇怪之处。 ☆、第151章 两年 想来三皇子白均禹也是心中有数,毕竟如果此时将叶沐语的身子给夺了之后,宫中嬷嬷定然能看出来,若是被人知晓了,叶沐语将来可是要做三皇子正妃的,白均禹自然是丢不起这个脸面。 心思一转,叶沐遥想通了这点,便也不再将心思放在叶沐语身上了。现下端庆侯府中可还有一位娇客,也不知白莲到底想要怎样处理。 论身份,也不是常人家的女子,她可是当朝贵妃的庶妹,要说也叶云起当个媵妾,还有些委屈了她。 不过此事既然已经是白家的决议,白莲也并未否定,毕竟此刻人已经在侯府中了,想要拒绝也是无可奈何。 白柯现下便还是住在白莲的云水阁之中,毕竟近日叶云起朝中事物繁忙,所以并未有功夫理会白柯。 所以眼下叶沐遥的这位姨母,倒还是处子之身。 马车回到侯府之后,叶沐遥便直接回到了碧瑶居。也并未理会叶沐语此刻的得意,毕竟众人早便清楚的事情,现下也只不过是定下了罢了,也没必要如此。 因着年节过了,所以有关白柯的事儿也应当处理一番,即便是白莲不欲这个庶妹给叶云起当媵妾,但现下人都已然到了府里,在多言什么也是无用了。 姐妹媵嫁这种事虽说听着不怎么好听,不过碍于端庆侯府的地位,想必也没有人有胆子当着白莲面前嚼舌头。 又过了几日,纳白柯为媵妾之事便提上了日程,此事还是老太太先提起的,如若她不开口的话,恐怕白莲可是万万不会主动提起白柯。 对此,叶云起倒也并未多说些什么,左不过一个媵妾罢了,只是白家用来绑住端庆侯府的棋子,做不得数。 不过叶云起心下的想法,倒是没几人能猜测清楚,白柯即便只是个媵妾,因着她不同于前四个媵妾的身份,所以侯府还是小小的摆了一桌酒席,叶沐遥身为未出阁的小娘子,自然是不便参与的。 这几日白莲面色一直不好,叶沐遥也清楚是何缘故,左不过白莲心下对叶云起还有那么几分夫妻之情,自然不能极为坦然的面对叶云起纳白柯为媵妾。 叶沐遥心下冷笑不已,白莲还真是个蠢得,叶云起这种冷血无情的男子,真真是没什么好的,怎的能十多年一直执迷不悟呢? 以手拄着下颚,叶沐遥望着窗外有些单薄的雪景,心下到底是多了一丝怅然。 只是个媵妾罢了,都未宴请宾客,不过是府中主子热闹一番而已。 今日之后,白柯便搬到了盈园旁边的挽香阁,也算是半个主子了。 纳了白柯为媵妾之后,府中也并未有何变动,不过是现下去常青院请安的人又多了一个,实在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又过了四个多月,苑夫人产下一个女婴,起名叶沐嘉。 一看着是个女婴,老太太也没什么心思养着,她还是欢喜孙儿,所以也便对叶恪更好了几分。 端庆侯府外表风平浪静,一派祥和之景。但实则早已暗潮涌动,就如此,一晃又是两年。 叶沐遥这具身子实则是在春日出生,但为了套上池水瑶的名头,所以生辰过得倒是提前了些。 眼下外头仍是一片素白,但还有三日,便是叶沐遥的笈礼。端庆侯府倒也是陷入了小小的忙乱,毕竟叶沐遥的婚事可不止是皇后俞氏一人决定的,就连明德帝也出口定下了,旁人自然不能怠慢。 叶沐遥倒是并不在乎笈礼,毕竟上一世已然经历过一次了,当年的正宾说起来还是尉迟津的祖母,那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夫人,让人不得不心生崇敬。 而此次的正宾,便是万家的万老夫人。万老夫人乃是万宁祖母,身为一品诰命夫人,自然也是德才兼备的,不过想着万家与叶家的关系,万老夫人来到端庆侯府,真真是让人诧异的很。 两年后的今日,叶沐遥已然出落成为亭亭玉立的小女子,以往还显得有些稚嫩的容貌现下变得极为清丽,凤眼一眯,其中的颜色让人不自觉的便失了心神。况且,叶沐遥此刻的容貌,虽说并不与当年池水瑶的形貌一模一样,但却也有七分相似,甚至犹有胜之。 七百多个日日夜夜,眼前少女的身量早已长成,仿佛抽芽的柳条儿,柔韧中带着不可忽视的力道,即便是性子极为安静,众人却根本不能对她视而不见。 此刻,碧瑶居中,叶沐遥正有些慵懒的靠在贵妃榻上,细细啜饮着将将泡好的参茶。 “铃兰,笈礼已然备好了罢。” 叶沐遥轻声开口,声音仿佛叮咚的流水一般,让人不自觉的有些心颤。 铃兰眼下也长成大姑娘了,清秀的面容也多了一丝少女的娇艳,跟在叶沐遥身边的时日长了,铃兰的性子也多了些稳妥,倒也不似以往那般,性子单纯的让人挂心了。 “回小姐的话,笈礼都已然备好了,正宾您也知晓,便是万家的万老夫人,有司则是岑家的小娘子,而赞者则是付家小娘子。” 一听着付盈然的名字,叶沐遥柳眉一蹙,她并不清楚为何付盈然一直针对于她,甚至极为阴狠的想要自己的性命。不过即便不清楚原因,叶沐遥自然也不会小觑付盈然。 当年这小娘子在赏花宴中落水之后,因着周围有不少的公子哥儿,这闺誉也是损了不少。幸好付准的官位这两年没有几分变动,仍是当朝的御史大夫,要不然的话,恐怕有关付盈然的流言便会愈演愈烈了。 “碧玉呢?” 赞者既然已经选定了付盈然,便不可更改了,只希望付盈然能够识相些,万万不要在她的笈礼上弄出什么手段。 闻言,铃兰仍是极为恭敬的开口道。 “碧玉现下去了挽香阁,给四小姐送了雪狐裘过去。” 四小姐不是旁人,而是白柯产下的女儿。继苑夫人产下三小姐叶沐嘉之后,才有一年,四小姐叶沐孜便也降生了。 ☆、第152章 身份 现下侯府中可真是热闹,光说主子,就是好些个。老太太、叶云起,白莲,加上剩下的几个媵妾,苑夫人产下叶沐嘉,白柯产下叶沐孜。莹夫人陆羽莹因为并未有孕,所以在府中的位置也是不尴不尬,不过媵妾怎么说都算是个主子,自然是没有人敢怠慢的。 小辈如今也添了两个,叶沐遥倒是年岁最大的,还有三日便要及笄了。而叶沐语年岁要小些,离及笄也不过还有一年左右。 叶恪与叶沐语同年,生辰临近冬月,近些日子,叶恪的身子几乎全然好转了,他一直跟着叶云起手下的长史,现下也算得上是叶云起的心腹。这段时日,有关于叶云起的动向,也都是通过叶恪传给叶沐遥,而后才知会尉迟津的,想来大皇子白均程现下也有了防备。 而侯府的嫡子只有叶乘风一人,他这两年也算是长大了不少,十一岁的小娃已经没有当年那般跋扈了,想来也是在国子监学到了不少东西。 府上新添的两个小娃儿,叶沐嘉现下不过两岁半,而叶沐孜将将一岁,嘴里这才冒话儿,模样生的与白柯极为相似,想必长大了又是一个美人坯子。 叶云起还有两个通房,一个是云诗,一个是水碧,云诗本就是下人出身,身份腌臜,自然是上不得台面的。 而水碧虽说身份同样不堪,但好歹叶恪这个端庆侯府庶长子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肉,自然也是让她这个通房的身份水涨船高,不过当日水碧的容貌被白莲使手段给毁了,眼下自然是没了什么出路,虽说碍着叶恪颜面,府上下人也并未为难于她,但要说有多恭敬,那倒是不曾。 即便如此,水碧也算是保住了一条性命,且叶恪眼下也得到了叶云起的青眼,与当年病榻缠绵的模样大相庭径。 水碧是个聪明的妇人,自然清楚为人万万不可太过贪心,否则的话,下场定然不会多好。 所以,她现下只想着叶恪能过得更好些,不求继承了这侯府的爵位,只消平平安安,一世无忧即可。 叶沐遥自然也清楚水碧的心思。虽说当年将将重生之时,她对于水碧这背主的丫鬟还是极为愤恨的,但现下已然过了三年,她只想将叶云起这人面兽心的衣冠禽兽给收拾了,对于旁人,还真没有太多的心思。 “既然碧玉去了挽香阁,你便先去知会小厨房一声,这三日便不要太过油腻的吃食了,省的到了笈礼之日会出乱子。” 叶沐遥此刻微闭着凤眸,靠在贵妃榻上小憩一番。 笈礼到了,也便证明她与尉迟津的婚事快到了,叶沐遥倒是不想嫁的那般早,毕竟尉迟津的身份现下也是扑朔迷离,好似他是太尉嫡孙的事情已然曝露了,且现下尉迟府的新主母倒是极为不欢迎尉迟津,毕竟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总归有些离心。 尉迟津的父亲,便是尉迟恒远的嫡长子,尉迟青,年纪轻轻便是振威大将军,嫡妻程氏难产而亡,只留下嗷嗷待哺的嫡子。 过了一年以后,嫡子自然是需要人看顾的,所以尉迟青便娶了继室王氏。不过这王氏也不是个安稳的,将开始对尉迟津也是不错,但等到一查出有了身孕,便让尉迟津神不知鬼不觉的被府中下人给抱走了,直接扔到后山去,任当年的一岁小娃儿自生自灭。 要不是尉迟津上天保佑,遇着了上一任太医院院使吴老,他恐怕早便葬身狼腹了。 尉迟津本名并非尉迟津,而是尉迟逸轩。 他面貌生的与尉迟青并无半分相似之处,竟全然与当年的程氏别无二致。程氏也是京城有名的美人儿,不过自从她香消玉殒之后,记得程氏面貌的,恐怕也只有与她有关系之人了。 尉迟家的血脉,在一出生之际,便会在身上留下家族的烙印,便是尉迟二字。正因如此,当年的太医院院使吴老才会给尉迟津起下现下这个名字。 当年的腌臜事儿闹出来时,尉迟恒远与尉迟青都在边关打仗,在王氏的刻意隐瞒之下,所以也并不清楚京中之事。 第56节 等到班师回朝之后,尉迟青这才清楚自己的嫡长子已然杳无踪迹,且生死不知。尉迟青心下自然是不可能不愠怒,但当时王氏已然要临盆了,为了保全王氏腹中的血脉,他便也并未马上与她计较这些。 尉迟津的生母程氏,原本便是尉迟恒远属意的儿媳妇人选,要说尉迟青与程氏之间的情谊,恐怕只能说是相敬如宾,自然称不上什么情深意重。 所以在最初的愠怒之后,再加之王氏诞下麟儿,尉迟青便也不欲追究了,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出了一个心狠手辣的主母,他们尉迟府丢不起这个颜面。 于是此事便也不了了之了。 不过尉迟恒远倒是一直没有放弃,毕竟他最为疼爱的,还是尉迟津这个嫡长孙。虽说心下厌恶王氏那个心狠手辣的妇人,但那王氏毕竟是儿子后宅中的妇人,他这个身为父亲的,自然也是管不了那么多。 当尉迟恒远第一次在太医院见着年幼的尉迟津时,便觉得他生的极为眼熟。后来越发觉得他与程氏相似,算算年纪,极有可能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不过尉迟恒远也并无证据,自然不好贸然将尉迟津接回府中,省的被有心人得知的消息,会再起一番风波。 后来,三皇子遇刺,还是尉迟津出手救了白均禹。因着刀剑无眼,尉迟津倒也受了不小的伤,将衣衫也给划破了,露出了尉迟家的标记,也被当时赶来护驾的尉迟恒远给见着了。 尉迟家的标记,自然是没几个人清楚的,将将出生的孩儿,身上的纹身都是每一代家主亲自勾画的,其中渐变的纹路,当年尉迟恒远也是思量的好些个晚上,才定下来,亲自动手,往自己嫡长孙身上刺下的,所以自然是极为熟悉。 ☆、第153章 夜访 待到尉迟恒远确定了尉迟津的身份之后,心下自然是极为欢喜,但当年的尉迟津,已然年岁不小了,十四的年纪,再加着救下了三皇子白均禹,足够让他受到明德帝的赏识。 想着府中的乱子,尉迟恒远也清楚想要将尉迟津接回府中,也不能急于一时,索性便对尉迟津很是照顾,这才让他在年仅十七的时候,当上了太医院院使。 所以,众人心下一直以为尉迟津是受了三皇子的提拔,其实不过都是假象罢了。毕竟三皇子与大皇子现下也是对立的,而尉迟津又是大皇子白均程一派之人,白均禹又哪里可能提拔于他呢? 尉迟恒远自知晓尉迟津身份之后,便也并未隐瞒于他,直接将人绑到一处庄子,将当年事细细与他道来。 不过尉迟津这少年也是个倔的,即便清楚自己是当朝武官之首,尉迟恒远的嫡长孙,也并未变了颜色。 他前十四年,若不是吴老好心将他收养,恐怕世上便根本不会有他尉迟津这个人。而现下来的太尉长孙的身份,与他而言,并非有多重要。 不过因着他是大皇子一派之人,所以身为尉迟恒远嫡长孙一事,也并未瞒着大皇子白均程,而皇后自然也是清楚了此事。 其实皇后在尉迟津并未被尉迟恒远认出之时,心下便有了几分猜测,只不过一直不敢确认罢了。 俞氏当年与程氏,便是关系极好的手帕交,现下清楚尉迟津是好友留下唯一的血脉,皇后自然对尉迟津多加照顾。 当年若不是皇后极为满意叶沐遥,又清楚将叶沐遥的婚事定下对大皇子有利,恐怕也不会将叶沐遥指给尉迟津。 即便是嘴上说了一嘴,后来俞氏也并未下旨,等着确定叶沐遥真真与尉迟津极为适合之后,这才通过明德帝,将二人的婚事给定下了。 叶沐遥现下清楚了尉迟津的身份,心下也是不由的有些烦躁,毕竟尉迟津即使尉迟府的嫡长孙,日后的风波定然不会少了,就说他那个心狠手辣的继母,便不是个好相与的。 想到此处,叶沐遥便觉得有些头疼,但她早已与尉迟津定下了约定,眼下也不好反悔。 且不说尉迟津帮了她不少忙,就说那效用不是很清楚的牵丝蛊,便让叶沐遥心下有些忌惮。 所以,这婚事便也是定下,由不得她反悔了。 不过尉迟津倒也是个好的,叶沐遥虽说并未对他有多少好感,但总之并不会厌恶就是。再加之尉迟津办事极为妥当,倒是个难得的心思缜密之人。 叶沐遥低声叹息,此刻卧房中并无一人,她倒是偷了半天清闲。 没多久,碧玉便回了。现下碧玉这丫鬟已然二十有一,年岁并不算小了,但面上仍是一副生嫩的模样,看着比之铃兰也大不了多少,真是让叶沐遥觉得有些促狭。 “雪狐裘给四小姐送过去了?” 叶沐遥也并未睁眼,漫不经心的开口道。 “已然送了,奴婢过去挽香阁之时,四小姐正在午睡,柯夫人倒是道了声谢,看来也是很是欢喜小姐送去的东西。” 叶沐遥微微点头,白柯现下在府中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眼下老太太年岁愈大,身子骨儿便没有往日那般好了,所以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掌家权,便再一次交还到了白莲手里。 白莲一向不喜白柯,不过因着白柯的肚子不争气,只爬出来一个女娃儿,所以白莲也并未使出什么腌臜手段,不过是克扣一番挽香阁的份例罢了。 不过饶是如此,白柯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毕竟勋贵人家的丫鬟婆子,惯是会见风使舵的,清楚主母不待见这个庶妹,当下便更为怠慢挽香阁。 所以叶沐遥此刻差人送去的雪狐裘,之于白柯来说,倒也是难得的好物儿了。 眼下正值冬日,天色黑的也早。 叶沐遥现下也没了差人守夜的习惯,毕竟尉迟津经常便会来到碧瑶居,自然不好让丫鬟们见着。 等到铃兰将卧房的灯熄灭了几盏之后,叶沐遥便让她下去了。未过多久,便听得一阵破风声,只见窗子被人给推了开,一阵寒凉之意直接入了卧房,若不是房中一直燃着银霜炭,叶沐遥现下恐怕便会受不住了。 “你今日来的时候倒有些晚了。” 叶沐遥微微蹙眉,凤眸中划过一丝不满。夜间本就困觉,尉迟津来的还如此晚,真真是让她等的好苦。 听闻叶沐遥话语中的不悦之意,尉迟津那张清俊至极的容貌上,倒是露出了一丝笑意。 眼下的小娘子倒是不若两年前一般,对他极为防备了。如此变化,尉迟津自然是欢喜的。 “以后我会在早些,若是你身子乏了,便先歇歇。” 尉迟津话说带着几分宠溺的味道,叶沐遥听在耳中,虽说觉得有些不妥,却又根本分不清到底是何处奇怪了。 “不必了。” 叶沐遥故意冷着脸,不知为何,现下她见着尉迟津,心头居然会涌起异样之感,这人眼下肩头还有一丝雪花,叶沐遥从软榻上起身,莲步轻移,直接走到尉迟津身边,伸出玉手,轻轻将落在他肩头的雪花给扶了去。 见状,尉迟津一双星眸中闪过一丝暖色,看着在自己面前的这只玉手,仿佛上天的杰作一般,心下一荡,便直接冲动的握在掌中。 叶沐遥倒是被尉迟津的动作给惊着了,却并未开口呼喊,毕竟此刻已然入夜,若是让旁人知晓尉迟津此刻在她闺房之中,那她可便没有半点名声可言了。 即便是尉迟津与她的婚事定下了,亦是如此。 “尉迟津,你放手!” 感受到手上源源不断传来的炙热温度,叶沐遥芙面升起一丝绯色,凤眸中仿佛盈着一层水光一般,煞是动人,让尉迟津看着,不自觉的便有些迷惑。 “沐遥。” 尉迟津的声音微微带着几分沙哑,却更似诱惑一般,让叶沐遥身子一震,整个人都不知所措起来。 ☆、第154章 心意 叶沐遥并非懵懂不知事的小娘子,这两年来,尉迟津对她的变化,仿佛锋利的刀刃,一层层的想要将她的壁垒破开,但又谈何容易。 有了叶云起的前车之鉴,叶沐遥自然不会那般简单的将真心交付,省的又是一场精心谋划的局,她赌不起。 “何事?” 面上刻意没有流露出一丝表情,也该让尉迟津知难而退了,毕竟他们两个,真真是不怎么适合,自己的阴狠毒辣,尉迟津就算不全然知晓,也清楚了七八分,如此男子,真真能是她的良人吗? 即便是叶沐遥面上刻意维系着平静,但尉迟津早便了解了面前的小娘子,自然能轻而易举的捕捉到叶沐遥眼中一闪而逝的波澜。 叶沐遥并未有什么表示,但对于尉迟津来说,只消一个眼神,便会让他的心绪被眼前的女子牵动着。曾经他也想遏制住这种难以控制的情绪,那道在午夜梦回中不断浮现在眼前的倩影,就像是最勾人的诱惑,不断的牵引着他,直到今日。 尉迟津自认为是极其了解叶沐遥的,她对端庆侯府的算计,一桩桩一件件尉迟津都有参与。照理说,如此心狠手辣心思阴沉的小娘子,自然应当避而远之,但尉迟津却极难控制住自己,总是在夜间便来到了端庆侯府。 想到这些年来夜闯女子闺房的失礼之处,尉迟津眉眼中倒是带上了一丝笑意,直接开口道。 “无事,只是想着你我的婚期快要到了。” 婚期早便在前一年已然定下了,就在叶沐遥及笄后的三个月。虽说时间有些紧促,但以端庆侯府家中能力,自然不会出什么事乱子。 见着尉迟津那张绝色的面上带着一丝笑意,叶沐遥只觉得有些惊慌失措,她现下已然后悔了自己先前的举动,用力的想将手从尉迟津大掌中抽出来,却徒劳无功。 尉迟津自小习武,也称得上算是高手,自然不是叶沐遥这种弱女子可以相较的,所以此举不过是白费力气罢了。 感受到叶沐遥的挣扎,尉迟津星眸微暗,他清楚想让眼前的小娘子接受自己,所费的心思恐怕不比将端庆侯府击溃要来的少,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尉迟津自然不是轻言放弃之人,他腕间微一用力,便将叶沐遥的手臂抬高,放在面前,形状姣好的薄唇,陡然盖在如白玉一般的手背上,滚烫的温度仿佛灼伤了叶沐遥一般,她整个人开始用力的挣扎起来。 “尉迟津,你个登徒子!” 叶沐遥倒也骂不出什么旁的话,恼羞成怒的她只想离尉迟津这个疯子远些,但事与愿违,尉迟津猛地一用力,叶沐遥便直接跌倒了他的怀中。 淡淡的牡丹香气充斥在鼻端,尉迟津微微闭眼,将叶沐遥拥的更紧,也制止了她的挣扎。 “沐遥,当我的妻难道不好吗?” 尉迟津微微沙哑的言语,让叶沐遥陡然失去了挣扎的力道,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力气一般,只能呆愣的依附着尉迟津。 “你我本就要成婚了。” 叶沐遥清楚尉迟津的深意,但眼下的她,却给不了尉迟津想要的东西,大仇未报,旁的事情她实在是无法了。 闻言,尉迟津低叹一声,他清楚叶沐遥还是不肯给他一个答案,今夜已然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定然要一个结果。 “我不会逼你,但沐遥,你也要给我一个念想。” 尉迟津拥着叶沐遥的力道又重了些,却拿捏的正好,不曾伤到怀中的小娘子。 听得此言,叶沐遥倒是默然了,许久之后,这才缓缓开口。 “等到大皇子登位罢!” 以此刻叶云起的作为,只消大皇子一登位,他的性命是难保了。即便端庆侯府旁的人不与叶云起一同论罪,但日子也不会如同今日一般舒坦。 于此结果,叶恪自然也是清楚的,要不然的话,他何必在眼下便早早将庄子给收拾好,便等着农户交租子了? 都是有成算的。 “好!我等你到那时!” 尉迟津倒也是并未有何抑郁之处,毕竟眼下明德帝身子越发不好,前两年恐怕此事是否为真尉迟津还说不好,但前几日他查过太医院的笔录,已然全都清楚了。以明德帝的身子,恐怕拖不过一年。 “既然如此,你便放开我罢!” 被如此对待,叶沐遥自然是极为不适应,当年她与叶云起也不过是极为规矩的成婚了,叶云起也并未如此拥着她,现下还真是有些难以言喻之感。 闻言,尉迟津也清楚自己孟浪了,但情之所起,一往而深,自然不是他能掌控的。 尉迟津将叶沐遥放开,见着面前小娘子那带着几分绯色的娇颜,凤眸中仿佛带着水光,更显绝色,让他忍不住心神微动。 “沐遥,莫要忘了你先前的话。” “既然已经应了你,我自然不会食言。” 叶沐遥贝齿轻咬红唇,眸中带着几分羞恼,狠狠的瞪了尉迟津一眼。 见状,尉迟津勾起薄唇轻笑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只玉偶,放到叶沐遥手中。 “这是何物?” 叶沐遥有些诧异的望着面前的物什,玉是上好的和田羊脂玉,触手生温,玉偶约莫手指大小,面目雕刻的只与叶沐遥有三分相似,但神韵确实全然相同,可见雕刻之人的用心之处。 第57节 尉迟津但笑不语,若非怕这物什放到沐遥手中会生出什么风波,他便直接将玉偶的模样完全按着沐遥的样貌雕刻了,现下仅仅像了三分,尉迟津心头自然也是充斥着几分不虞,却并未出口。 “沐遥先行谢过…...尉迟、子望了。” 尉迟津字子望,叶沐遥自然不会忘了。 闻言,尉迟津略带着几分清冷之色的面上,眉眼中露出的笑意,真真是要将人的神魂都给卷了进去,叶沐遥扫了一眼,便挪开眸光,不敢再看。 尉迟津离去之后,叶沐遥手中还捧着那个玉偶,轻轻摩挲着,心下倒是涌起淡淡的欢喜。 ☆、第155章 训斥 及笄要忙得事情自是不少,叶沐遥一清早便去了云水阁,现下是白莲掌家,而叶沐遥自然也要跟她习着如何掌家,要不然的话,恐怕无法当好当家主母。 白莲的忧心自然是没有必要的,叶沐遥前世在家中学的东西也不少,虽说比不得阿史能够将生意做得遍布秦国境内,但管理几间铺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饶是如此,叶沐遥也不想显露半分,生的白莲生了疑窦,那便不是好相与的了。 叶沐遥到的时候,白莲正在训斥铺子里的掌柜。眼下,阿史手上那十间属于自己嫁妆的铺子,已然在惊鸿的协助下,全然被白莲给变卖了。 而现下白莲正在训斥的掌柜,便是她手下管理嫁妆的大掌柜。 白莲嫁妆里的铺子,有一间酒楼,在京中也还算不错,名叫蓬莱楼,其中往来的都是达官显贵,以往因着叶云起的颜面,蓬莱楼的客人自然是极多的,但现下这一两月以来,蓬莱楼确实门可罗雀,根本连些银钱都见不着,白莲自然是愠怒了。 须知,蓬莱楼可是她主要来钱的法子,若是在如此一直亏损下去,那可便不好了。 “你们一个个的三日之内给我想出法子,若是还对付不了碧渊阁的话,那你们便都给我滚回白府!” 白莲声音带着几分尖利,显然也是怒极,叶沐遥低垂眉眼,眼中倒是流露出一丝笑意,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碧渊阁大抵便是惊鸿与阿史一齐合作的酒楼,倒没想到生意会如此之好。 不过也并不奇怪,眼下红叶商会因着有惊鸿与其兄长岑景恒的经营,已然在秦国是首屈一指的商会了,除了那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秦国商会,余下旁的商会之中,倒也是没有能抵过红叶商会一合之将的。 叶沐遥莲步轻移,面色倒也是极为淡然,望着几位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掌柜,冲着他们微微点头。 这些人虽说也算是侯府的奴才,但因着是掌柜,身契早便放回去了,所以白莲再如此对待几位掌柜,恐怕便会出乐子了。 白莲见着叶沐遥,这番暴怒的脾气也算是收敛了几分,气怒的从紫檀木桌上端起茶盏,直接将茶盏中的大红袍牛饮而尽,想来是有些口干舌燥了。 “沐遥给母亲请安。” 叶沐遥冲着白莲福了福身子,便直接站到了她的身边。 她并未直接问白莲生了何事,叶沐遥在等着白莲自己开口。 “沐遥,你有所不知,这几个浑人真真是气煞我也,不过是一个碧渊阁罢了,便让他们将经营了十多年的蓬莱楼搞得乌烟瘴气,真是没用的东西!” 闻言,叶沐遥眸光并未从跪在地上的掌柜们身上移开,她清晰的望见了其中一人眼中闪过的不甘之色,还真真是得趣儿极了! “母亲,您也不必忧心,几个掌柜也是府中的老人儿了,虽说碧渊阁不好对付,但咱们即便是想要将碧渊阁处理了,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您便先放宽心罢!” 叶沐遥面上带笑,细声细气的说道。 不过即便她如此开口,白莲心下还是带着几分愠怒,狠狠的瞪视着面前的几个掌柜,不耐的挥了挥手,直接说道。 “你们先下去罢,三日之内想出法子,你们也将蓬莱楼经营了这么多年,有些手段还是可以用的,这些便不用我来提点罢?” 白莲敛上眉眼,眉头微蹙,倒似一副疲乏至极的模样。 见此,几个掌柜便也不在此处碍眼了,直接悄然下去。而叶沐遥则是缓步走到白莲身后,轻轻抬手,把白莲揉按这发间的穴位。 叶沐遥虽说手劲儿不大,但这两年中也跟尉迟津学了一些法子,给白莲揉按穴位之时,也用了不少心思。 有的穴位揉按着了,虽说登时觉得很是舒爽,但实则对身子有百害而无一利,偏生白莲自然是不会清楚的,也给叶沐遥下手的机会。 大约过了半盏茶功夫,白莲摆摆手,直接开口道。 “你便不要如此辛苦了,还有两日便是笈礼,还是要好好歇着,笈礼当日折腾的可不轻。” 白莲仍是未睁开眼,叶沐遥看着面前的妇人,即便是保养得宜,现下已然是显出了几分老态,眉眼处的细纹,即便是涂了厚厚的一层脂粉,也遮不住许多。 见此,叶沐遥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白莲恐怕也是时日无多了,只消耐心等等,整个端庆侯府便可以解决了。 “账册在一旁,你翻着扫两眼,看看有什么法子让这些铺子能好些。” 白莲出此言时,面上倒是并未什么表情,显然也并未在叶沐遥身上放多少心思。 闻言,叶沐遥倒也乖巧,直接将账册取了,差知琴取来笔墨纸砚,细细核算起来。 管理白莲嫁妆的几个掌柜,虽说是家生子,但人本就如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总归是在账目中懂了些手脚。 叶沐遥倒是看不出什么,不过她看不出,不代表阿史看不出,不是吗? 白莲看着叶沐遥的举动,也并未多说些什么。这份账目也并未有何见不得光的东西,手抄一份也并无大碍,索性她便由着叶沐遥去了。 “本来想着让你先打理一番铺子试试手,但却并未想着,近日红叶商会跟疯魔了一般,日日与我手下的铺子过之不去,前些日子将池氏原本的嫁妆铺子给抢了不算,现下又对上了蓬莱楼,真真是个胆大包天了!一群鄙贱的商户子!” 闻言,叶沐遥心下倒是欢喜的很,自己的嫁妆铺子现下已然离了白莲之手,等到笈礼之后,便可借此弄出些风浪,直接将白莲给除了才好。 这两年之间,叶沐遥算是彻底得着了白莲的信任,毕竟比起叶沐语那个看上去平步青云的妹妹,倒也是孝顺许多,两相比较,白莲自然是对她要好些,毕竟她这个女儿看上去纯孝些,可利用之处也会比叶沐语多上不少。 ☆、第156章 入局 现下也忙了一整日,就连饭食也是在云水阁用的,叶沐遥自然将一整本账目给抄写完了。幸而近日白莲的脾胃也不算太好,用的饭食也不会太过油腻,叶沐遥这才吃下了些。 等到将账目记好之后,叶沐遥便直接离了云水阁,这种地方,即便是是她前世的居所,现下也充斥着一股子腌臜气息,真真是让人不想停留。 离开云水阁之后,叶沐遥并未先回碧瑶居,眼下已过午时,外头倒是暖了不少。趁此时,叶沐遥便直接去了前院万启阁,也便是叶乘风、叶恪所居之处,不过因着叶乘风常年在国子监进学,所以便住在宫中,万启阁只有叶恪一人住着。 叶沐遥到万启阁之事,叶恪正在拿着一本三国志,细细研读。 她每次来万启阁,叶恪都是这副手不释卷的模样,真真是个勤奋的。叶恪的天资本就极好,自小聪慧过人,即便是当年病榻缠绵之时,功课也并未落下,现下叶云起倒也是极为看重叶恪,毕竟他比叶乘风要显得优秀更多。 且叶云起本就是庶子出身,对于所谓的嫡出庶出倒也不似寻常勋贵之家那般看中,叶恪近年来一直在他长史手下做事,也是极有条理。他年仅十四,便能有如此成绩,真真不是个简单了。 即便是叶乘风现下年岁不小,想要在三年之后做到叶恪这般,恐怕也不是易事。叶云起自然不是个傻子,既然叶乘风不适合这端庆侯之位,他也只能培养叶恪了,反正这个孩儿倒是个争气的,除了庶出的身份外,倒也不会落了他叶云起当朝丞相的颜面。 叶恪这两年之间,容貌出落的更为俊秀,身量颀长,配上那副儒生气度,看着真真是极好的,每当叶恪溢出去,虽说打不到掷果盈车的程度,但也让不少京城的闺秀遗落了放心。 毕竟丞相大人对这个庶子可是极为看重的,叶恪又是真有才学之人,若不是大族家的嫡长女,恐怕配上叶恪也不算是低嫁了。 叶恪听闻叶沐遥的脚步声,这才抬起头来。他不喜旁人伺候,当年白莲给他用毒,也是因着房中那些背主的奴才,这才着了道,自此之后,叶恪便再也不喜旁人伺候的。 不过白莲也不是个傻的,自然清楚老太太与叶云起对叶恪的看重,也不敢轻取妄动,省的激怒了叶云起,她自己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毕竟今日已然不似以前,白家如日中天之时了。 “姐姐。” 叶恪眉眼中带着一丝笑意,虽说他与叶沐遥的干系,说的清楚些,不过算是彼此利用罢了,但自己这一条命,也确实是叶沐遥给救下的,若是当年她没有出手的话,恐怕他与水碧,根本逃不出白莲的狠辣手段。 滴水之恩,自当涌泉相报。 即便是心下清楚叶沐遥对自己多为利用,叶恪也是心甘情愿,毕竟于这端庆侯府,他也是真真不喜,如此高门大院,早些倾颓了才好。 “怎的还这般辛苦?你身子不好,莫要太过劳心,平日里父亲交予你的事情便不少了,此刻还不歇着,当真是不要性命了?” 即便是想要利用叶恪,叶沐遥也不是真的铁石心肠之人,她很清楚,叶恪与当年之事全无半点干系,就算水碧这个背主的丫鬟着实让人厌恶,但也跟叶恪无关。 她与叶云起的恩怨,自然是不想牵连到叶恪这种无关之人。等到事情解决之后,因着从龙之功,想必叶恪的性命也是无碍。 叶沐遥此刻的关切之意自然不是作假,叶恪本就是心思通透之人,看的极为清楚。 面上露出一丝浅笑,他直接从床榻上下来,亲自给叶沐遥倒上新泡的碧螺春,递给面前的小娘子。 “还有三日便是笈礼了,你便不要如此挂心于我,多多想想自己才是正经,毕竟笈礼之后,婚事便也不远了。” 闻言,叶沐遥眉眼中倒是流露出一丝羞恼。无论如何她也并未想过,似叶恪这种清冷之人,居然会如此打趣于她,真真是出奇了! “你啊!有打趣我的心思,还是想想自己该当如何是好罢,毕竟现下朝堂上形势可是极为严峻,父亲隶属三皇子白均禹一派,且沐语也跟三皇子定下了亲事,旁的派系之人,定然会那你开刀,毕竟庶出的身份,打击了可不止你一人。” 到了新旧势力更迭之时,即便叶云起身为丞相,尊贵至极,眼下也不过是个靶子而已。 更何况,三皇子白均禹要是真说起来,也不过是个媵妾产下的庶子罢了,与大皇子这个皇后所出的嫡子,在身份上自然是比不了的。 叶恪此刻倒是轻轻摇头,眼下重要的不是身份,而是明德帝的心思。 当年将入朝堂之时,他的确以为明德帝中意三皇子,但眼下看来,明德帝的态度倒是有些暧昧,对各个皇子并未表现出任何偏爱,三皇子之所以特殊,不过是因着外家万家的筹谋罢了。 叶云起身在局中,自然被遮了眼,蒙了心。但叶恪却全然不同,他从一开始便不认为自己是三皇子的人,所以对朝堂之事看的倒是清楚些。眼下的境况,倒是比他所想的更为复杂的多。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明德帝从来都不是众人所想的那般简单,若是如此的话,恐怕他也不会从一个默默无闻的皇子,变成今日君威难测的帝王了。 “我现下倒是觉得,大皇子好似把握更多,虽说陛下现下将大皇子给派到云南去驻守,但云南临近楚国,其中驻军也是不少,想来大皇子要是利用得当的话,也是个收买人心的好时机。” 闻言,叶沐遥面色倒是有些郑重,她不过是一个闺阁女子罢了,对朝堂之事倒是没有多少把握,眼下能做的不过也是传递消息罢了。等到了关键之事,也可要了叶云起的性命,想必这已然是她的极限了。 ☆、第157章 鬼祟 云南临近楚国,虽说出国民风剽悍,但近年来也与秦国签订盟约,两国也有三五年并未开战了。 大皇子白均程去到云南,未尝不是良机。 “朝堂之事我不懂,还望你多多费心。” 叶沐遥望着叶恪,眼中倒是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温和。叶恪是个不错的少年,幸而他是叶云起的庶子,若是嫡子的话,自己恐怕早便忍不住对如此优秀的敌手动手了。 闻言,叶恪也并未多说些什么,其实叶沐遥也不过说感谢之流的言语,毕竟他叶恪的性命,都是叶沐遥救得,现下不过是帮着传递消息罢了,也并非什么大事。 “水碧近日可好?” 叶沐遥眼下已然打算留着水碧一条命了,虽说水碧不过是个背主的奴才,但她却真真切切的生了个好儿子,以叶恪所帮她的事情,留水碧一命也算不得什么。 不过叶云起的性命,叶沐遥可是万万不能放过的,即便不报当年的杀身之仇,但自己父亲的死,叶云起也脱不了关系,如此不孝不义之人,留在世上不过是个祸害罢了。 “身子自然不错,眼下倒是对苏绣极为欢喜,前日还绣了一个香囊于我,就是那个凤鸣岐山的。” 叶恪微微一笑,指着腰际挂着那个极为精致的香囊开口道。 水碧因着容貌毁了,自然是安生许多,虽说此事也与叶沐遥有些干系,不过她并未后悔,毕竟水碧也是要得着些报应。 “她倒是手巧。” 叶沐遥惯是不耐烦刺绣的,就连嫁衣也都是交给了绣娘上手。不过为了博一个彩头,她自己也是绣了一朵金线牡丹。 叶恪轻轻点头。 第58节 “姐姐,近日我看父亲与御史大夫付准走的近些,但如若我并未记错的话,付大人当是大皇子一派之人。” 御史大夫付准,便是付盈然的父亲。御史大夫起着监理百官的效用,与其说是大皇子白均程的人,莫不如说是明德帝的心腹。 听闻付准与叶云起走的近了,叶沐遥面上倒是露出淡淡的急色。虽说付盈然这个小娘子是个不讨人欢喜的,但其父付准却是个难得的清正廉洁的好官,若是他都站到白均禹一方,恐怕之于明德帝,都会产生一些影响。 “你可确定?” 看来还是需要再找尉迟津一番了,毕竟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出了岔子,恐怕不好相与。 “不是确定与否的问题,而是叶云起与付准相交,到底所为何事?付准既然是大皇子之人,那他现下的举动,大皇子到底是否知晓?” 叶恪面上也露出一丝凝重之色,这两年来,他与叶沐遥的交往越深,便也清楚他这个姐姐是大皇子的人,所以就连着他自己,恐怕也是在为大皇子办事。 但在明面上,因着叶云起偏向三皇子,且叶沐语与白均禹订了亲,所以他便是三皇子一派之人。 若是自己传递消息之事被人知晓了,即便他是最受叶云起看重的子嗣,恐怕也难逃一死。 他这身子将将好了没几年,可也不想白白丢了性命。 闻言,叶沐语低声轻叹,她也清楚事情便是这个理儿,但如若付准真真偏向了白均禹,事情恐怕便不好办了。 以往因着三公其二都暗暗支持大皇子,这才与叶云起、万家支持的三皇子旗鼓相当,若是御史大夫再偏向白均禹的话,事情恐怕便不妙了。 “你先也不必轻取妄动,毕竟安全为重,等我将此事告与尉迟津之后,你再看看罢!” 叶沐遥将手中捧着的茶盏直接放在桌上,也不欲再在万启阁多留。毕竟眼下端庆侯府还是白莲掌家,自己来探望叶恪的时候也不宜太长,省的白莲心下不虞。 叶沐遥离开万启阁之时,并未注意着一道鬼祟的身影在院中一闪而过。 今日碧玉因着出府去寻甄史了,所以也便并未在叶沐遥身边,这才让旁人有机可乘。 那道鬼祟的身影,便是叶沐语身边之人。 话说尉迟津的身份,虽说现下还未大白于天下,但众位皇子也是知晓了,毕竟三公的动向,他们可是极为关注的。 白均禹自从清楚了尉迟津的真实身份,心下后悔的同时,也不由的起了一丝杀意。尉迟津是大皇子一派之人,也就意味着,尉迟恒远的态度,恐怕也是站在了大皇子身后。 如此一来,尉迟津便再也不是那个区区正四品的太医,而是当朝太尉的嫡长孙。 这般分量,白均禹自然不能不挂心。 因着如此,三皇子也往叶沐语身边派了一个得力人儿,目的便是为了监视叶沐遥。白均禹现下也是怕了,三公其二都是站在白均程身后,若是叶云起因着知晓尉迟津身份后,在左右摇摆不定的话,那便大事不妙了。 以往这个配派到叶沐语身边的丫鬟,也没什么机会接近叶沐遥,毕竟碧玉的功夫也不是吃素的。 但今日恰逢碧玉不在府中,这才被那个名叫淳哥儿的丫鬟捡了个漏儿。 淳哥儿见叶沐遥自个儿回了碧瑶居,也并未跟随。方才她并未听着叶沐遥与叶恪的谈话内容,只不过觉得这侯府的嫡小姐,与一个庶子走的如此之近,恐怕也不会简单。 “你说的可是真的?” 叶沐语此刻正自己绣着嫁衣,毕竟她等到一年之后,便是三皇子的正妃了,婚事可马虎不得。 眼下叶沐语生的比两年前要更为精致几分,原本还带着些稚气的轮廓,眼下也全然张开,如玉的肌肤,仿佛莹润的美玉一般,让人看着便心驰神往。 叶沐语眉眼处与白莲极为相似,虽说称不上绝美,但也是罕见的美人坯子了。自从叶沐语与白均禹定亲之后,所用的物什都是御赐的好物儿,听说是万皇贵妃直接求了明德帝赏的,真真是圣眷不断。 上好的藕色蜀锦,衬得叶沐语仿佛娇艳的牡丹一般,只不过,如今的这朵牡丹,虽说看着艳丽,但上头却淬了毒,见血封喉。 ☆、第158章 柏琼 淳哥儿虽说是白均禹手下的人,但也却怕极了叶沐语。现下叶沐语可不是当年那个带着几分傲气的小娘子,两年时间,足够让她心思变得更为缜密,手段也阴狠至极。 “奴婢自然不敢有丝毫欺瞒,近日大小姐去万启阁的时候好似更多了些,难不成大小姐真与叶恪少爷勾结在一处?您可是打算告知夫人?” 淳哥儿一张清秀的面上,露出些许忐忑。 叶沐语此刻面上挂着一丝浅笑,更是容貌昳丽,娇艳非常。但淳哥儿跟着叶沐语也有一段时日了,自然清楚这个主子是手段狠辣的。 先前皇子所有个宫人,在给三皇子倒茶之时,大抵是用眼神多瞟了三皇子一眼,便被叶沐语下令生生的眼珠儿给挖了出来。 因着三皇子与叶沐语的婚事已定,所以此事自然被三皇子给处理好了。有时淳哥儿也不清楚,明明皇子都是天下顶顶尊贵之人了,为何还要选一个如此阴狠的小娘子? 难道真是只为了端庆侯府的助力吗? 主子的心思,淳哥儿身为奴婢,自然不敢妄加揣测,若是惹得叶沐语愠怒了,恐怕三皇子也不会留下她的性命。 “也不必告诉夫人了,你现下便给我盯着,我倒是想看看,我那好姐姐到底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到了那时,再将她也叶恪往来过密的消息告知母亲,想必也便能直接将叶恪这鄙贱至极的庶子给解决了!” 提到叶恪之时,叶沐语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下贱的东西,不过是从一个通房丫鬟肚子里爬出来的,还真当自己是侯府的正经主子了! 叶沐语这般鄙夷叶恪的言语,自然不能让旁人听着,否则她的名声,可便不好了。 叶沐遥现下还不知晓自己居然被叶沐语盯上了,不过即便如此,也未曾有什么大事,她现下倒是听说了一个消息,大皇子从云南回来了。 白均程去云南的时日并不长,因着大皇子早便成年,年岁也比三皇子大上两岁,所以大婚之后,便出宫开府了。 眼下白均程膝下只有一子,名为白岑锦,不过才满周岁而已,听说倒也是个灵秀的娃儿。 不过明德帝倒也并未对这个嫡长孙表现出如何喜爱之情,毕竟皇后一向都不得宠,将来到底是哪位皇子荣登大宝,这还做不得准,不过大家也是心下有数,以明德帝的心思,大皇子的机会恐怕不会太多。 大皇子并非只是带着他手下之人回京,与白均程一齐回来的,还有楚国的使节,这才是秦国人真正挂心之事。 明德帝身子算不得好,此刻正是皇位更迭之时,楚国来使到他秦国的土地上,必然不怀好意,但即便如此,现下两国也是盟国,自然不好撕破脸。 楚国来使入宫之日,百官自然也要挟家眷一同入宫,方才能看出对楚国使节的敬重之意。 日子也并不算远,便定在了十日之后。 叶沐遥在得知此消息之后,倒也觉得是个难得的好时机。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 但酒宴亦是容易出事,她先前便谋算过的事情,眼下也可以动手了。 不过在动手之前,她倒是必须要见上一人。 柏琼。 便是她父亲池渊当年的大弟子,亦是柏翼然的父亲。 当年叶沐遥偶遇了柏翼然,也算是救了他一命。不过因着柏翼然这两年来并未在京中,所以也便一直未见叶沐遥,不过两人之间倒也没有断了联系。 自当日柏翼然将那段抄录的资治通鉴交给柏翼然之后,因着柏琼行踪成谜,即便是柏翼然这个亲生儿子,也不清楚柏琼到底身在何处,以至于前些日子才将她亲笔抄录的文章交到柏琼手中。 见了叶沐遥的笔迹之后,柏琼这才入京了。 叶沐遥一直认为柏琼是智计无双之人,如若他当年一直留在朝堂之中,与叶云起相斗的话,恐怕这丞相之位,叶云起做的也不会安稳。 此刻乃是多事之秋,如若又柏琼相助的话,必然便是如虎添翼。 眼下叶沐遥只要是一出府,便打着去见岑惊鸿的名头,反正因着当年的救命之恩,就算是她与岑惊鸿交好,也无人胆敢说三道四,毕竟忘恩负义之人,即便身份再尊贵,也是让人鄙夷的。 王二子此刻也算是叶沐遥的心腹了,毕竟他虽说只是个小小的车夫,但叶沐遥的行踪他自然是清楚的,所以在一年之前,她便让人盯紧了王二子的家眷,现下也不怕他会走漏了消息。 柏琼约见叶沐遥的地方,是在碧渊阁的雅间儿,因着碧渊阁是叶沐遥的地界儿,所以也不怕有旁人将风声给走漏了出去。 叶沐遥带着铃兰与碧玉,不过并未让两个丫鬟跟着她一齐进入雅间儿,毕竟她与柏琼,所言之事也不足为外人道也。 此刻,柏琼早便来了好一会子,甄史自然也是清楚柏琼身份的,万万不敢怠慢了,上好银山毛尖儿早便上了去,以云梦泉冲泡,倒也是清香宜人。 柏琼也是爱茶之人,见着这么多年甄史一直记挂着他的喜好,心下自然是极为满意。 叶沐遥进雅间儿之时,柏琼正啜饮着口中的清茶,眉目间尽是一派满足之色。 以往的大师兄,在叶沐遥眼中,自然是一派深不可测的模样,现下却并未想到,不过是一盏清茶,便能让柏琼暖了颜色,还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柏先生有礼。” 叶沐遥冲着柏琼福了福身子,而后面上也并未吝惜笑意,带着几分兴味儿的打量着面前的名士。 见着面前年岁不算大的小娘子如此盯着自己,柏琼心下也是有些尴尬,当即便轻轻嗓子,缓缓将手中的茶盏放在小几上,动作仿佛行云流水一般,自带一番潇洒之色。 柏琼容色本就生的极好,柏翼然也是随了他的好容貌,让人见之不忘,那双桃花眼真真是极为传神,仿佛能将人的神魂都给勾走一般。 ☆、第159章 胡言乱语 柏琼现下下颚蓄着短须,不过容貌昳丽自是掩饰不住的,此刻他正以手抚须,面上倒是一派淡然,不过叶沐遥倒是清楚,自己这个大师兄,心下定然是尴尬至极,毕竟名士都是极为在乎颜面的,柏琼自然也不例外。 “不必多礼。” 柏琼虚扶了叶沐遥一把,他也清楚眼前的小娘子是叶云起的嫡长女,眼下还有一日便要及笄了,自然是不好越矩,省的那帮酸儒的唾沫,都能将他淹死。 “当日你交予斐佑的书法,倒是不错。” 当时柏琼见着柏翼然送来的书信之时,心下极为震颤,手上的书信自然是与当年池水瑶的笔迹别无二致,以柏琼的才华,自然能看出这算摘抄并未刻意临摹,反而似兴之所至,随手书写一般。 但如若是这样的话,那此种字迹,便让人不得不深思了。 “柏先生谬赞了。” 叶沐遥倒是极为配合柏琼,既然他想要卖关子的话,自己也不怎么急躁,毕竟现下心中有事之人,可不是她叶沐遥。 记得当年柏琼便因着耐性不足而被父亲训斥了不知多少次,叶沐遥也在一旁看着。如今,她也是想猜猜,十多年过去了,自己这大师兄的耐性到底有无长进。 柏琼心下自然是有些急躁,抚须的动作也大了几分。叶沐遥见此,掩住眸中一闪而逝的几分笑意,顿了片刻,直接开口道。 “柏先生倒也是行踪不定,就连斐佑要寻你,也不是一件易事。” 出了朝堂之后,柏琼现下的日子倒是更为肆意了,真不愧当年朝中之人对他的称号,名士的放荡不羁,他也真是表现的淋漓尽致。 闻言,柏琼面上也带了几分笑意,心下也是掩不住的有些自傲。 柏翼然的身份自然不是简单的,当年他年岁轻轻,便想出来闯荡,柏琼也并未制止,毕竟未经过风浪的雏鹰,永远不能展翅翱。柏琼本来以为,柏翼然在外闯荡不下去了,便会回到市井之中,过些安生日子,却也并未想到,他这个儿子也非池中之物,真让这小子闯出了一番名堂。 眼下柏翼然的身份,柏琼虽说有些猜测,但也并不确定。 他只清楚,家中的那个不孝子,现下应当是红袖招的掌柜,且红袖招背后之人,便是当今的明德帝。 伴君如伴虎,柏琼也并未认为,明德帝这头心思缜密的猛虎,会真心想要将手中大权交到白均禹手中。 红袖招便是京城暗中最大的情报网络,毕竟没有什么比青楼更为适宜收集情报了。所以即便是柏琼有着几分能耐藏身,最后也还是被柏翼然寻到了踪迹。 “叶小姐可不要顾左右而言他,我现下想要知晓的便是,你那一手书法,到底是与何人所学?” 柏琼眼中闪过一丝凝重之色,眼下看来,除了池水瑶自己,那种娟秀中带着几分傲骨的字迹,真真是不好写出,看那笔力,也不是眼前的小娘子能写出来的。 更何况,两年前的叶沐遥,不过仅有十三而已。 第59节 闻言,叶沐遥也清楚,柏琼大抵是将耐性耗尽了,索性也不卖关子,直接开口道。 “柏先生,我这手字,自然是有人教导的,要不然您认为还会有何人能写出如此笔迹?” 叶沐遥并不打算将自己真实身份也吐露出来,如此并非因为她不信任柏琼,而是此事确实不好开口。 毕竟在重活一世之前,叶沐遥也是万万不会相信鬼神之说的。 柏琼眼中透露出一丝思索之色,叶沐遥对外说的身份,是池水瑶的嫡女。但明眼人都清楚,叶沐遥是当年从白莲腹中爬出来的女儿,所以柏琼自然不会认为,叶沐遥是因着与池水瑶母女连心,这才会写出如此笔迹的。 “那叶小姐可否告知柏某,到底是何人所教呢?” 柏琼现下眼中也带着一丝急色,毕竟当年他切切实实清楚池水瑶是已然离世了,这才惶急的调动手中势力,想要彻查当年在京中到底生出了何事,为何老师身子一向硬朗,便会突发急症去了。 不过柏琼显然什么也并未查到,手中的势力反而引起明德帝的忌惮。毕竟颍川柏家也是世家大族,虽说在朝为官之人并不算多,在世家在颍川当地,可比皇族的名声要强上不少。 因着如此,明德帝心里自然不会舒坦,所以便借着柏琼曝露的时机,将他手中势力一并给收走了。 柏琼因着池渊之事,将颍川柏家的势力都给弄得土崩瓦解,自然为族老不容。他也便辞去了族长一职,过着大隐隐于市的日子。 不过即便是大隐隐于市,柏琼在一开始也还是挂心着端庆侯府的动向,在他看来,池水瑶是个极为谨慎之人,怎么也不会因着跌倒导致难产而亡。 当年侯府之事处处透着诡异,但柏琼手中并无可用的势力,根本斗不过叶云起。久而久之,便有些心灰意冷,反正当年故人,也没剩下几个,便也全然隐退了。 等到柏翼然长大后,柏琼这才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不瞒柏先生,正是您心中所知之人教授。” 叶沐遥此言也算不得虚言,毕竟池水瑶当年的字迹,她自然是熟悉的很。 闻言,柏琼当即一愣,随即白皙莹润如玉的面上,便露出一丝羞恼之色,直接厉声道。 “死者为大,叶云起便是如此教你的吗?怎的做谎也不能挑些旁的缘故?” 柏琼桃花眼微微眯起,其中的寒意丝毫未加掩饰,叶沐遥清楚,她这大师兄是真真怒了,当下便有些忍俊不禁,直直摇头道。 “柏先生也并未有何证据,怎的便知晓沐遥是在口出虚言呢?” 叶沐遥斜睨了柏琼一眼,眸中透着几分得意,当真是让柏琼不知该怎么反驳,毕竟他的确是没有所谓的证据。 “即便是我没有证据,但柏某心下所想之人,在你这黄毛丫头落地之前,便早已离世了,哪里能成为你的老师,莫要胡言乱语了!” ☆、第160章 言论 闻得此言,叶沐遥面上的笑意更浓,也并未直接言语。 碧渊阁的雅间之中,自然是备着上好的笔墨纸砚,叶沐遥直接出去宣纸徽墨,将徽墨不断研磨,这才提了笔,在纸上落下簪花小楷。 前世池水瑶最喜的便也是簪花小楷,虽说池渊一直觉得小楷有些逼仄了,但因着池水瑶有些偏执,便也不劝了。 眼下叶沐遥落笔之时,面上的神色也前世里并无半分不同,柏琼在一旁看着,大抵是因为叶沐遥容貌与当年的池水瑶有七分相似,所以便不由的有些恍惚,真真觉得眼前的小娘子,便是他的小师妹无疑。 不过此种想法也不过是一闪而逝罢了。柏琼是个极为警醒之人,失神不过仅是片刻,他望着叶沐遥落笔的字迹,面上逐渐露出一丝凝重之色。 叶沐遥是叶云起的嫡长女,到底是怎的学会琨琼的笔迹的?莫不是叶云起亲自教导的? 即便是柏琼想破了脑袋,也不清楚叶云起要是亲自教导自己长女已逝嫡妻的字迹到底有何用处? 难不成还是为了博一个情深不寿的名声? 在柏琼看来,世俗人眼中的名声,不过是笑话罢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名利名利,自然是众人万万割舍不了的。 待到叶沐遥将一派水经注默完之后,柏琼面色便也恢复了方才那副古井不波的模样。 叶沐遥待桌面上宣纸干透之后,便将抄录的水经注往柏琼面前一推。 见着叶沐遥如此动作,柏琼剑眉一挑,倒也并未言语,如剑一般锋利的眸光,直直扫着面前的簪花小楷,却也并未发现出一丝异样。 过了许久,柏琼这才将叶沐遥抄录的宣纸放下,心下微微叹息一声,便直接道。 “你便直言罢,引我出来,到底所谓何事?” 闻言,叶沐遥娇躯微微轻颤,说到底,她倒也是个心狠的,明明知晓眼下朝堂之势便是一团糟,还要将大师兄给引入局中,真真称得上是个不义之人。 叶沐遥并不想对自己的举动辩解,毕竟她既然已经决定了,便不会后悔,她已然没有退路了。 “沐遥自然是钦佩先生智计。” 叶沐遥说着,便冲着柏琼拱了拱手,眉眼处透出的几分淡然之色,倒也让人生不出恶感。 “先生自然已经知晓,我父亲叶云起定然是因着妹妹沐语的婚事,而站在三皇子身后。但不瞒先生,我未来夫婿尉迟津,便是皇后一派之人。所以,沐遥希望先生出山,能够出手相助!” 叶沐遥现下也是直言不讳了,水光潋滟的眸子,如今透出几分凝重之色,毕竟她也并无几分把握说服柏琼。 闻言,柏琼倒是有些诧异,他自然是听出了叶沐遥的言下之意,无外乎因着叶沐语与三皇子的婚事,导致侯府失和,这才让她这个为及笄的小娘子,站到了大皇子白均程身后。 “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今日之言若是让旁人听着了,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柏琼微微瞪眼,即便是叶沐遥此言不似作假,他自然也不会轻信于她,毕竟只凭着相似的笔迹,也说明不了什么。 “抄家灭族?沐遥今日之言,除了沐遥之外,恐怕便只有先生听闻了。所以只要先生能不往外透露的话,沐遥的性命,自然也是无碍的。” 叶沐遥口中带着几分笑意,直接开口道。 听得此言,柏琼身子倒也是僵了一下。说实话,他也未曾想过,一个年岁如此之小的小娘子,居然胆大包天,连皇位更迭之事都敢插上一脚,真真是不要性命了! “你如何笃定我不会泄露?” 柏琼微蹙剑眉,目光直打在叶沐遥身上,直接开口道。 闻言,叶沐遥面上的笑意更浓,此刻也拿起檀木桌上微烫的清茶,直接送入口中道。 “先生若是想要沐遥性命的话,恐怕只消您一句话,沐遥便无一丝反抗之力了。” 若是柏琼真有杀意的话,毕竟今日约见叶沐遥的位置便不是在碧渊阁,而是在红袖招了。 毕竟去了那种腌臜的地方,即便叶沐遥并未出什么事,但身上的恶名也算是洗不尽的。 柏琼从来不是一个好心肠的名士,不过他今日并不想要人性命罢了。 “你这小娘子倒也是胸有成竹。” 柏琼此刻望着叶沐遥的神色,倒是透漏出几分满意的味道。面前的小娘子若非叶云起家的,那可真真是极好的,只不过,叶云起这三个字,便让柏琼恶心的难受了。 叶沐遥不答反问,直接开口道。 “柏先生您便直接说罢,到底能否助大皇子一臂之力,毕竟嫡出总归是要比庶出来的名正言顺。” 叶沐遥说完此言,便抿紧了红唇。 她这一句话,若是传出去的话,恐怕便会让高门大户的庶子给嫉恨至死,不过柏琼显然也不是多嘴之人,自然不会多说。 柏琼面上露出一丝沉吟之色,平心而论,他倒是不想搀和进皇位之争。 不过,争亦是不争,不争亦是争。 既然斐佑那个小子已然利用红袖招的实力将自己的下落给寻着了,那他柏琼想必现下也出现在了明德帝眼中,毕竟像红袖招这种消息可靠的青楼,可是让明德帝费了不少心思。 “我怕是不能应你。” 即便是现下已然被逼上梁山,柏琼也是个谨慎之人,自然不会因着叶沐遥这一席话,便直接入了三皇子一派,若是一个不好,便会将在颍川的族人给牵连了,即便是族老们不仁,他也不能不义。 此等说不好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即便是免不了要插一脚,也要尽量选个稳妥的皇子,省的到头来就连竹篮打水一场空都算不上,反误了自己的性命。 “再等等罢,等到形势更为明朗之时,你便可知你我是敌是友了。” 柏琼眼中倒是少见的带着几分欣赏之色,毕竟眼下的小娘子虽说年岁不大,但这份胆敢算计叶云起的心思,真真是让他爽快至极! ☆、第161章 寻药 看着柏琼眼中的赞赏之意,叶沐遥微微勾唇一笑,实则她今日的打算并未成事,不过倒也无碍,毕竟眼下大皇子白均程依然已然回到京中,白均程惯是个有成算的,所以想来三皇子白均禹也弄不出什么乱子。 既然柏琼心下还是带着几分犹疑,叶沐遥也不好多说些什么,等到再过些时日,便看柏琼的选择了若是他想要入三皇子一派的话,那即便是自己的身份不得曝露,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 叶沐遥也并未在碧渊阁多留,毕竟眼下她还需要找阿史要些物什,若是那物什没有备好的话,十日之后的宫宴,恐怕也无法成事了。 叶沐遥现下心中略带着几分急躁,毕竟明德帝的身子可做不得准,万一哪刻突然不好了,那以万皇贵妃母家的势力,大皇子想要登位,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所以叶沐遥必然要在此刻让叶云起与三皇子牢牢绑在一处,使得明德帝对三皇子生厌,这样于大皇子才更为有利。 叶沐语便是叶沐遥下手的机会。 毕竟眼下叶云起已然认定叶沐语便是白均禹的正妃了,毕竟明德帝早已亲自开口,虽说并未降下圣旨,但君无戏言,朝堂之人可没有一人认为明德帝是在说笑。 再过几日的宫宴,因着楚国来使入京,所以到时定然极好下手,叶沐遥若是 错过了这个时机,自然也会有些遗憾。 等到了妍淑堂之时,叶沐遥便轻车熟路的往小间儿走去,而一直跟在后面的两个丫鬟,自然也是极为识趣,清楚有些事情不是她们能探听的,便早早下去,细细品尝妍淑堂这处放着的马蹄糕。 其实,在叶沐遥看来,妍淑堂的厨子,实则还不若端庆侯府的呢,不过是因着在此处并无拘束,这两个丫鬟才如此欢喜。 叶沐遥自然也是不喜拘束的性子,不过现下倒是由不得她。所以即便是有些疲累了,却也不敢与旁人言道,若是被叶云起清楚了半分,那她几年的谋划也算是白费了。 叶沐遥在小间儿里坐着,丫鬟便去通传,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甄史便出来了。 “琨琼,你今日来的倒早。” 甄史今日穿的倒也是极为简单,湖青色的长衫,虽说看着有几分单薄,但却添了不少的书生气。 甄史一张照片面庞本就有些显小,如此一来,看着便如同少年郎一般,只不过眉眼处并无少年郎的浮躁,墨眸中的沉稳之色,看着便让人觉得妥帖。 “今日一早便出府了,而后又去见了见大师兄,这么多年,他倒是一点也未曾变化。” 柏琼自五岁起,便被颖川柏家给送到池渊身边。因着柏琼极为聪慧,所以便一直被池渊带着身边。当年池水瑶还未降生,池渊最为疼爱之人,便是柏琼无疑了。随后的几个徒弟,即便阿史是甄家的后代,父亲也不过多多照扶而已,倒也并未似柏琼一般,视若亲子。 池水瑶自小便是一直跟在柏琼身边长大的,这位大师兄也对她称得上是极好,而甄史则是不然,他对柏琼只是极为敬佩,毕竟名士的名头可不是常人所得的。 “那你可告知大师兄身份了?” 甄史此刻倒是有些郁卒,毕竟叶沐遥的真实身份以往只有他一人清楚,但眼下既然大师兄入京了,恐怕琨琼可依赖之人便不止他一个了。 见着甄史面色有异,叶沐遥倒是不清楚是怎的了,便直接开口道。 “阿史,你难不成不想见着大师兄,我记得你当年可是极为崇敬于他的。” 闻言,甄史心下暗叹一声,也不知该如何与叶沐遥倾诉心意,毕竟他的顾虑太多,且此时的确也并非良机。 还是再等等罢! 第60节 甄史并非犹疑之人,但一旦遇上有关叶沐遥的事情,往日的果决便尽数消失,真真是半点法子也无。 “这倒与是否崇敬大师兄无关,毕竟你的身份最好还是知晓的人少些,不然的话,恐怕会生出事端。” 甄史面上露出些许凝重之色,倒是让叶沐遥哑然失笑,她本就不是什么不经事的小娘子,自然不会将自己的身份随意吐露,到现下,知晓她便是池水瑶的,也不过只有甄史一人罢了。 即便是觉得阿史的顾虑并不会发生,但叶沐遥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当下眼中便流露出一丝暖意,轻笑着道。 “阿史言之有理,我自然会注意的。” 叙完关切之情,叶沐遥自然清楚是时候该商谈正事了,毕竟还有几日便是宫宴,可万万耽误不得。 “我先前要的物什,阿史可寻到了?” 闻言,甄史默然不语,琨琼所要的东西,他自然是记在心下,但那无色无味的春药,实在不是女子应当碰的物什,甄史并不想让叶沐遥脏了手。 “琨琼,如若你不介意的话,那便由我出手罢。” 甄史微微蹙眉,清冷的面上也带着一丝忧虑之意,毕竟在宫中出手,若是出了半点差错,琨琼恐怕便无法脱身了。 甄史自然不能让叶沐遥陷入如此境地,所以便主动将此事揽在他手。 叶沐遥也是清楚甄史的用意,心下涌起一阵暖意,但却并不能答应。阿史不愿她陷入危险的境地,那她叶沐遥又岂是那无心之人?自然不会辜负阿史的好意,让他陷入泥潭之中。 “不必了,此事我自己能解决,且叶沐语便一直在我身边,也好出手。” 叶沐遥明眸中透出几丝笑意,仿佛天边的微光一般,惑人的让甄史不由有些失神,一时间也忘了言语。 “阿史?” 见着甄史的异状,叶沐遥挥挥皓腕,轻声叫道。 闻言,甄史这才回过神来,面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望着叶沐遥的眸光也有些闪躲,不敢与她对视。 “既然你坚持为之,我便也不多说什么了。那物什我已然备好了,这便让人给你取来。” 甄史话落,便直接转身,叶沐遥原本还想出口问问,却也并未赶得及。 ☆、第162章 答案 甄史直接出了小间儿,门口也有两个丫鬟立着,不过甄史也并未让她们将那物给取来,反而自己越走越远。 叶沐遥见着甄史如此,心下虽说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春药那种腌臜东西,毕竟不是什么好物儿,若是让旁人见着了,指不定怎么想她。 阿史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细如发。 叶沐遥唇角勾起一丝轻笑,恍惚间又想到当年阿史五岁之时,不过三块豆腐高的身量,面上便一派恭谨之色。入了池府,日日面对着勤学苦读恃才傲物的学子们,也并不恼怒,反而一派淡然之色。 当年阿史还真是生的玉雪可爱,若非如此的话,即便是池渊欲让池水瑶照顾阿史,她也定然不会如此用心的。 没过几时,甄史手中便捧着一个细长的木盒,缓缓步入小间儿。 叶沐遥看着那红木盒子,心下倒是有些奇怪,不清楚那物为何会装在如此细长的盒中。 “阿史,这便是我要的东西?” 叶沐遥眉眼间带着的疑惑之色,甄史自然是见着了,心下倒是有些哭笑不得,直接点了点头。琨琼要的物什,他自然是拼尽全力也要拿到手中。 “这东西的确是无色无味,不过你用的时候,也要小心些,若是自己着了道的话,那便没法子了。” 因着这药的药性实在是太烈了,所以甄史更不想让叶沐遥碰这种污秽的物什,毕竟她即便入了宫,下手的时机也确实不多,若是因着忙乱而错了差错,即便是甄史手眼通天,也平息不了宫中的风浪。 闻言,叶沐遥眉眼处倒是流露出一丝郑重,她虽说对药理以往也涉猎一二,但毕竟不是大家,出错也是可能的,所以心下便不由的带上几分警惕。 叶沐遥从甄史手中接过木盒,轻轻拨开木盒上的小扣儿,将其打开,这便才见着盒中的物什。 她原本还以为木盒中会直接放了药粉,毕竟在叶沐遥心中,那种腌臜东西,除了香料之外,便只有药粉了。 但此刻倒是出乎叶沐遥所料,盒中铺了一层略厚的红绸布,上头放了一只云脚珍珠卷须簪,上头的珍珠莹润至极,一看便知是产自东海的宝珠。 “难道药粉在簪子里面?” 叶沐遥也曾见过此类精巧的物什,毕竟前世之时,事无大小,池渊都会与她说道一二,也让池水瑶长了不少的见识。 甄史轻轻点头,从叶沐遥手中取过云脚珍珠卷须簪,纤长的手指捏住珍珠,轻轻一扭,那粒东珠便直接落在手中,而甄史掌心微微一震,点点白粉便直接落在地上。 见此,叶沐遥轻轻点头,示意她已然清楚了。 做完此举之后,甄史又将东珠细细扣在卷须簪上,这才将簪子直接放入木盒之中,交予叶沐遥。 “琨琼,你定然要小心些,毕竟宫中势力混杂,旁人的耳目众多,若是让谁人看见你出手了,那便不要有半分犹豫,直接让碧玉将其解决了便是。” 甄史现下也并非当年那个有些青涩的少年郎了,他已然年过而立,不过以往性子便有些冷淡,就说他现下,除了叶沐遥之外,便再无一人能让他如此挂心了。 叶沐遥自然清楚,此事必定不好为之,不过事已至此,她便也是不想走回头路了,无论结果如何,总是要试上一试,若是白均禹真真让明德帝生了厌烦之心,那便是极好的。 “阿史,你不必太过挂心,若是情况不对的话,我也不会以自己的性命来开玩笑。” 大仇未报,叶沐遥自然是个惜命之人,万万不会将自己至于险境。 闻言,甄史心下喟叹一声,知晓自己无法让琨琼改变心意了,莫不如与那人商谈一番,也好求一个好结果。 叶沐遥取了所需之物之后,也并不想再在妍淑堂多留,毕竟她现下的身份,自然是有些敏感,明日便是笈礼了,也许要好生准备一番。 “阿史,若是无事的话,那我便先行离去了。” 听得此言,甄史眉头一蹙,直接开口道。 “沐遥,你且等等,我还有物什要给你。” 甄史说此言时,话语中倒是带着几分急切,让叶沐遥心下不由有些怔楞,诧异的忘了阿史一眼。 只见那张面如冠玉的俊颜上,竟然透出些许绯色,仿佛上好的绸缎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见此,叶沐遥倒也突然觉得有些不对,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什么物什?” 叶沐遥突然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干涩,开口之时,心下也是微微震颤,她却并不知晓是何缘故。 叶沐遥将将问完,甄史便直接从怀中取出了一尊玉佛,这玉佛的成色并不如何好,但上头却带着几分淡淡的檀香气味儿,大抵是在寺庙中开过光的。 “这是?” “这是我送与你的及笄礼。玉佛在万安寺开过光,我怕你神魂不稳,便给求了来,虽说这并不算是什么好玉,不过也是我的一番心意。” 说到此处之时,甄史仿佛难以继续开口了一般,略带着些狼狈的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叶沐遥半眼。 到了此刻,叶沐遥终于清楚一直盘横在她心头的那股淡淡的诡异感觉到底是为甚了。 阿史,恐怕对她有情。 叶沐遥心下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她现下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回应阿史的情分,她已然跟尉迟津定下的婚事,再怎么也不可能做出越矩之事的。 叶沐遥亲手将玉佛给接了过来,手指细细拂过上头系着的红绳,斟酌再三,这才开口道。 “阿史,若是碰着合适的女子,便将婚事定下罢!莫要让我挂心。” 叶沐遥话落,也不再看甄史半眼,便直接从小间儿里快步走出,万万不敢回头。 而甄史听闻叶沐遥言语后,便仿佛失了神魂一般,在小间儿内默然伫立许久,好半晌才轻笑出声。 笑中带着难掩的苍凉之色。 “我怎的能舍得让你挂心?” 甄史在室中幽幽说道,难掩寂寥。 ☆、第163章 叶沐遥几乎是冲出了妍淑堂,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都有些追不上她的速度了,铃兰并不清楚小间儿内到底生出了何事,但见着叶沐遥煞白的脸色,也不敢开口问道。 倒是碧玉心思缜密,大抵也猜到了一二。 这三年之间,甄老板对小姐的心思,明眼人自然都能看出来,但叶沐遥却是身在局中,看不破这迷障。 大抵是甄老板将心思表露出来,才使得小姐如此罢? 碧玉在心下不断猜测着,却也并未与铃兰说道。毕竟那丫鬟是个没心思的,若是管不住嘴的话,大抵又会生事了。 叶沐遥心下有些烦乱,并未似以往那般,直接去红叶商会寻岑惊鸿。她让王二子驾车回到端庆侯府,一到侯府之后,叶沐遥也顾不得许多,便径直往碧瑶居走去。 行走之时,仿佛撞到了谁人一般,但叶沐遥心下有些烦乱,并为说些什么,便快步离去了。 倒是碧玉见着那个被叶沐遥撞得一踉跄的小娘子,身上穿着云雁细锦的斗篷,里衫也是蜀锦的料子,一看便是极好的出身。 那小娘子年岁并不很大,好似将将及笄的模样。叶沐遥也识得京中不少贵女,而碧玉时常跟在叶沐遥身后,自然也是有幸见过不少人家的小娘子,却从未见着此人。 眼前这位小娘子眉目间生的极为秀气,看着也仿佛娇弱至极的模样,先前被叶沐遥撞了一下,仅是柔柔的笑了一声,轻轻按压着被撞到的肩膀,也并未抱怨什么。 明明看着倒似极好相处的脾性,但碧玉却并不是个简单的,不知为何,她一见着面前的小娘子,心下便不由的有些警惕。 “着实失礼了,还望小姐不要介意。” “无事。” 那小娘子轻轻摆手,见状,碧玉心下也有些着急,毕竟叶沐遥现下在府中,可并不算安全,她自然是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以防生事。 等到碧玉回到碧瑶居时,叶沐遥便早就到了,她现下早已没有所谓侯府贵女的仪态,直接草草在桌上起了茶盏,到了一杯早已凉透的碧螺春,也不嫌弃,直接送入口中。 一盏茶下肚之后,叶沐遥苍白的面上倒是缓了不少,不过此刻看着仍是有些不好,却并未似方才那般瘆人了。 “小姐。” 见叶沐遥如此模样,铃兰有些忧心的开口叫了一声。 闻声,叶沐遥轻轻摇头,缓了好半天,这才慢慢开口说道。 “今日之事,你们便要烂在腹中,万万不可吐露出一个字!” 话落,叶沐遥也不去看两个丫鬟的面色,便直接走入卧房之中,将绣鞋给褪了,上了床榻,好生歇着。 猜透了阿史的心思,于叶沐遥而言,真真是极大的折磨。原本她一直以为,阿史便是她唯一可信任之人。大抵是因着自小将阿史带大,所以她便将甄史一直看做当年的小娃儿,却并未想到,时间过了如此之久,早已物是人非。 阿史对她生出此种心思,叶沐遥应不起,更不能耽误了他。 想着自己方才所言之话,叶沐遥心下暗叹一声,生怕阿史会因此伤了心。 但即便是心伤了也好,将如此绮念从心下拔出,自然便是极好的。 第61节 长痛不如短痛,叶沐遥相信,以甄史的聪慧,必然是极快便能想明白的。 不过,情之一字,不在于当中人是否聪慧灵秀,毕竟到了那时,便是身不由己,饶是甄史阅历极深,也抵不过那中剜心之痛。 叶沐遥在床榻上歇了约莫两个时辰,倒也并未入睡,明明已然疲累至极了,但却无论如何也并无半分睡意。 天色渐晚,铃兰与碧玉这两个丫鬟大抵清楚她现下有些烦乱,所以也并未进入卧房来唠扰她。 不过在用晚膳之时,于门前轻叫一声,让叶沐遥直接给推拒了。 入夜,白莲尚未歇下,知书在一旁伺候她将头上的步摇卸下,没有了步摇的支撑,满头青丝毫无阻碍的垂落而下,看着铜镜里的倒影,白莲微微侧头,道: “侯爷现下何处?可是去了挽香阁?” 白莲自不是想要关心叶云起,只不过她最近想要整顿一番,正不知该从何处下手,就看那个不懂事的东西,准备往枪口上撞了。 闻言,知书脸上露出似是尴尬的神情,默然无语,不晓得该怎么与白莲说明,明日便是大小姐的笈礼了,偏生今夜侯爷却仍是歇在柯夫人的房中,真真是不给夫人留脸面。 见她这幅模样,白莲还能有什么不清楚的,叶云起大抵便是去了挽香阁,抑或是盈园之中,面前这丫鬟怕她迁怒,这才不敢出口的。 “说罢,无妨。” 这三年中,白莲早便看开了,也不怎么在乎叶云起,这些丫鬟倒不怎么清楚的。但叶云起近日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将白莲的脸面狠狠往地上踩,一点也不留情。现下里,哪还有丞相与日日与自己的媵妾牵扯的,这相府的名头,都被这个妾生子给败坏了。 且叶云起又不是自小就养在主母身旁的,老太太也是妾室出身,自是上不得台面。也只有这样的侯爷,才能如此冷血无情。 知书心中虽说是这么想,但叶云起确实是正经主子,也不是她可以妄加编排的。见到白莲愠怒的目光,知书咬咬牙,还是说出来了。 “侯爷,似是在挽香阁。” 瞧见知书的脸色,白莲倒是想笑了。不就是又和那个白柯在一处了吗?也不是头一次,何必如此? 瞧见主子讽刺的眼神,知书心下微颤,直接开口道。 “夫人,您难道不去管管吗?那柯夫人也不想着点自己的身份,和侯爷天天在一处,真真是不在乎您这位嫡姐的颜面吗?” 知书说着,不由为白莲抱不平,需知,白莲的身份,自然不是白柯能比得了的,现下叶云起却日日流连挽香阁,不顾主母的颜面,在京中都是少有之事。 也不清楚相爷为何要如此为之,真真是不在意夫人了吗? ☆、第164章 笈礼 其实,叶云起如此冷情之人,即便是初时对白莲有几分心意,现下十多年都过去了,也不剩下多少。 白莲早前还认不清此事,不过到了白柯入府之后,她便看的更为分明了。 “嫡姐又如何?你没看她都将叶沐孜当成嫡女来教养了?不过是个庶出的东西,还真将自己当做正经主子来看。” 白莲面上闪过一丝厌恶之色,白柯这女子当年在白府中,便也是让人极为不喜的,白莲当年虽说是嫡长女,但因着白柯的姨娘在府中得宠,所以主母的日子并不好过,便对白柯不由更加厌恶几分。 后来等到白玉当上了贵妃,她的苦日子这才算出头了。 当年白柯不过三岁,而她白莲已然及笄,但父亲就因着白柯的一句话,便狠狠的赏了白莲一耳光。 若非后来白玉当上了贵妃,自己母亲在府中日子见好,磋磨了白柯几年,恐怕这蹄子定然会更是嚣张。 闻言,知书也不知开如何开口,毕竟即便她也清楚柯夫人是有心计的,但人家起码也是侯爷的媵妾,自然不是自己一个奴婢能妄言的。 见知书面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白莲也并未再说些什么,不过是个下做东西罢了,现下肚子也不算争气,她自然也不惧区区一个媵妾。 明日便是沐遥的笈礼了,这些日子白莲也不得闲,生怕大女儿的笈礼会生了岔子。先前她也是费了不少心力,才将万老夫人请来做正宾,若是有人敢在明日生事的话,那便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思及此处,白莲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看着真真是有些瘆人。 翌日,便是三月初三,女儿节,也是叶沐遥的笈礼。 叶沐遥未到辰时便已然被铃兰给唤起了,梳洗过后,便直接被带到了端庆侯府的家庙之中。 今日因着笈礼,所以叶沐遥穿着也是按着规矩来的,缁布朱红色的锦边的采衣,虽说颜色并不明丽,但看着却显得叶沐遥那巴掌大小脸如明玉雕琢一般,玉雪可爱。 墨发一早便被铃兰梳成双鬟髻,也并未带着什么钗饰。 因着岑惊鸿是有司,付盈然则是充当赞者,所以她们今日也是早早的便到了。身上穿着全然相同的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墨发以玉簪挽上,看着极为清丽可人。 万老夫人身为正宾,来的也是极早,因着老夫人年岁不小,所以众人也不敢托大,让老夫人一直站着,便在堂中摆了一把八仙椅,先让万老夫人落座。 白莲带着摈者将堂中早便收拾妥当,设盥洗、帨巾於厅,按位置将一会需要用到的竹席摆放好。以三个托盘分别盛发笄、发簪、钗冠,三位执事托着,立于场地南端西侧从西向东依次排列。 因着以往经历过一次笈礼,所以叶沐遥也并未有半点紧张,身上的衣着饰品虽说有些繁重,但也并未有甚,只需忍上一会子便好。 叶沐语现下已然十四,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的话,说不准早便草草嫁了,因着她年岁不小,所以便也允了她一并过来观礼。 叶沐遥倒是端庆侯府中第一个成人的孩儿,所以坐在主位的老太太心下也是多了几分感慨。临老临老,她自然也是希冀着阖家团圆,毕竟家和,万事方兴。 老太太今日穿着晚烟霞紫绫子如意云纹衫,发间带着鎏金穿花戏珠步摇,保养得宜的面上,看着不显老态,约莫四十出头的年岁,依稀能见着当年不俗的姿色。 而白莲身为主人家,自己也不能失礼了,若是不然的话,便会让今日来到端庆侯府观礼的众人夫人得了笑话。 她女儿的笈礼,自然不可出一丝差错! 白莲豆绿宫涤双鱼比目玫瑰配、翡翠撒花洋绉裙,青丝以丽水紫磨金步摇给绾上,耳上带着赤金缠珍珠坠子,面施薄粉,唇上涂了上好的胭脂,看着气色也是极好。 到了吉时,因着早便准备好了,众人也并未有多忙乱,前来观礼的众位夫人,早便被白莲给安排到上头的好位置坐下,而老太太常年有些厉色的面上,如今也带了几分笑意,看着让人不由有些诧异。 众位前来观礼的夫人,心下不由暗道,这叶家大小姐还真真是个有本事的,她家老太太本来就不好相与,见这模样,大抵也是对这孙女儿极为满意,真真是有些不容易。 开礼之时,叶云起身为主人家,便直接起身,清俊的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朗声开口道。 “今日,便是小女沐遥行成人笄礼,叶某先行谢过各位宾朋佳客了!” 叶云起话落,便坐回了主人位,紧接着,万老夫人作为赞者先走出来,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 万老夫人的年岁比起老太太仍要大上不少,现下青丝早便化为白发,不过却束的一丝不苟。 叶沐遥缓步走出来,至堂中,转身面朝向南,向各位观礼宾客夫人行揖礼。然后面向西跪坐在笄者席上。 而后,叶沐遥又转向东正坐;岑惊鸿奉上罗帕和发笄,万老夫人走到叶沐遥面前, 高声吟颂道。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万老夫人跪坐下,取来付盈然捧着的篦子,为叶沐遥梳头加笄,然后起身,回到正宾所坐的位置。 叶沐遥先是朝向各位宾朋行礼,之后便速速回到东房,万老夫人从岑惊鸿手中取过衣服,让叶沐遥去房内换上与头上发笄一齐准备的素衣襦裙。 过了一会子,叶沐遥着襦裙出房后,再次朝向众位宾朋行礼。然后转身面向坐在主人位的叶云起与白莲,行拜礼。以谢父母养育之恩。 而后叶沐遥再次面朝东方,跪坐在席子上。万老夫人再洗手,再复位,岑惊鸿也并未闲着,奉上发钗,万老夫人接过,走到叶沐遥面前。 朗声道。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这便是二加。叶沐遥心下觉得几分疲累,却也不能露出半分,等到万老夫人为她 去了发笄,簪上发钗之后,便再次起身复位。 等到二拜之后,叶沐遥便回东房换上了深色曲裾。 万老夫人再将颂词吟出。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话落,她跪下,为叶沐遥加钗冠。 到了最后,叶沐遥出了东房,冲着众人行三拜之礼,这笈礼方才结束了。 ☆、第165章 齐聚 这笈礼还真真是要了命,叶沐遥穿着曲裾,冲着堂中宾朋拜了几拜,便觉得身子有些乏了,毕竟从一清早便开始折腾,饶是她身子康健,也有些受不住了。 不过现下笈礼已然行完,她身为笈者,又是尚未嫁人的小娘子,自然不好与众位宾客一齐留在堂中,便由着铃兰将她带下去了。 与叶沐遥一齐下去的,还有付盈然与岑惊鸿。 岑惊鸿因着比叶沐遥大上一岁,去年便已然行过笈礼了。她现下二八年华,正是最好的时候,一颦一笑都仿佛带着极为惑人的味道,衬得原本便精致异常的五官,更添几分颜色。 而此刻的付盈然,身上穿着玉色绣折枝堆花襦裙,也是显得清丽非常,若不是叶沐遥早便清楚眼前的小娘子是个心思阴毒之人,恐怕也会被付盈然这幅表象给迷惑了。 付盈然与叶沐语同年,眼下虽说并未及笄,但五官也已然张开,生的分外漂亮。不过有一点叶沐遥倒是有些疑惑,付盈然乃是御史大夫付准的嫡女,怎的年方十四都未曾定下亲事呢? 付盈然可并不像是个受到磋磨的,想必也是有些缘故。 叶沐遥并不清楚付盈然心仪尉迟津。身为御史大夫最为宠爱的女儿,付盈然一早便清楚了尉迟津的身份,便对这个倾城绝艳的太医院院使情根深种,不可自拔,这才不顾付准为她定下的亲事,执意想要嫁给尉迟津。 但尉迟津与叶沐遥的亲事,乃是帝后一同开口过的,自然不是她一个未及笄的小娘子所能置否的,所以即便是付准心疼这个女儿,也是并无法子。 以付盈然的身份,自然不可能给尉迟津做媵妾,即便是付盈然不在乎,付准也丢不起这个颜面。 如今,付准也是伤透了脑筋,不过也幸得付盈然素有才名,身为京城第一才女,她自然也是不愁嫁的,所以付准也没有非要强逼付盈然现下便定亲。 “沐遥姐姐,许久不见。” 付盈然眉眼弯弯,一双秋水剪瞳中盈着水光,极为动人。即便只是略带着几分笑意,却让人不由的生出一丝好感。 岑惊鸿身在一旁,见着付盈然开口,眉头一蹙,虽说心下有些不喜,但却并未言语。 叶沐遥最为信任的女子,自然是岑惊鸿无疑。当年也幸得岑惊鸿救了她,所以叶沐遥这才没有因着付盈然这般狠毒的小娘子丧了命。 等到她与岑惊鸿关系越发亲密之后,便也未曾隐瞒当日之事,直接与岑惊鸿说道了几句,是以岑惊鸿现下便极为厌恶付盈然。 人心隔肚皮,岑惊鸿虽说早便看出面前的付家小娘子不是个简单的,却也未曾想到过,如此美艳的皮囊下,却藏了一颗极为狠辣的心。 叶沐遥面上也是挂着一丝浅笑,不过笑意却并未到达眼底。 “盈然妹妹,多谢你挂念了,这位是红叶商会的嫡小姐,岑惊鸿。” 叶沐遥直接将岑惊鸿的身份给道明了,同时也将付盈然眼底一闪而逝的鄙夷收入眸中。 见此,她心下对付盈然的厌烦愈发浓重,虽说士族一向不与商户往来,但眼下士庶之别已然没有前朝那般分明,付盈然却还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真真是让人不喜。 岑惊鸿本就是心思细密之人,自然也是将付盈然的表现收入眼底,不过她却并无几分在意,似是付盈然的这种小娘子,岑惊鸿早先便见得多了。 初入京城之时,她也是有些心气儿高,待到后来才发觉,这京中万万不比江南,一个个都是达官显贵之人,虽说红叶商会不缺钱财,才在京城人脉才是最为看重的。 “付家小姐有礼了。” 岑惊鸿眉眼低垂,面上倒也没有露出半分不妥之色,显得一派温婉。 付盈然见岑惊鸿这幅模样,心下不屑愈浓,但好歹面前的商户女也是叶沐遥开口介绍的,倒也不好一分颜面也不给。 “岑姐姐模样生的真是极为娇艳,我这都有些看晃神了!” 第62节 付盈然娇声道,面上的笑意越发浓郁,亲昵的一把拉过岑惊鸿的玉手,轻拍了两下,彷如相识多年的好姐妹一般。 “付家小姐谬赞了,若论容貌娇艳,自然是你生的最为精致。” 岑惊鸿并未将手抽出来,但眉眼处藏着的厌恶,叶沐遥却并未错过。 见状,她也不好在一旁看着,便直接开口解围道。 “咱们也莫要在此处站着了,这里是风口,天气寒凉,莫要染了风寒,快随我一齐回碧瑶居罢!” 闻言,付盈然与岑惊鸿一齐颔首,三人均是极美的模样,远远看着,真真彷如生活在画卷中一般。 三人转身欲走,但身子尚未穿过回廊,便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仿佛珠落玉盘的轻唤。 “姐姐莫要走的如此之急,等等妹妹我罢!” 一听着叶沐语的声音,叶沐遥心下更是有些恼怒,今日是她笈礼,偏生一个两个都半点不安生,真真是恨不得直接将她们打发了,省的相看两生厌! 即便是看不惯叶沐语付盈然在自己面前仿佛戏子一般做戏,但叶沐遥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她今日可是笈者,而付盈然则是赞者,万万不好失礼了。 叶沐遥定住身子,望着叶沐语疾步往身边走来的步子,菱唇微勾,便转头望了望身旁的付盈然岑惊鸿,直接开口道。 “这便是小妹沐语。” 一听闻面前的小娘子是叶沐遥,岑惊鸿眼中倒是闪过一丝异色。即便她并非是勋贵之女,但也听过叶沐语的大名,毕竟这可是明德帝钦点的三皇子妃,说不准还是未来的皇后,自然是让众人记在心上的。 而付盈然则是早早便已然见过叶沐语了,不过以往也并未与叶沐语深交,毕竟两人都是极为傲气的性子,素日不和,便更无需深交了。 见着付盈然眼中流露出的一丝暗色,叶沐遥神色微动,心下倒是多了几分看好戏的想法。 ☆、第166章 自降身份 叶沐遥先前并不清楚叶沐语与付盈然的过节,毕竟因着此二女心思都是极为阴狠,她素来不喜,便也未曾多管闲事。 不过今日二人对上,叶沐遥心下也是生出了几分幸灾乐祸,毕竟眼前这一场好戏,自然是没有白白错过的道理。 叶沐遥出手轻扯了扯岑惊鸿的衣袖,后者登时便略带着诧异的望了她一眼,因着是背对着叶沐语与付盈然,倒也并未让二人注意着。 冲着岑惊鸿微微摇头,岑惊鸿也是清楚叶沐遥心思的,当下便缓缓后退半步,离着面前似是有些剑拔弩张之感的两位小娘子远了些。 “原来这便是未来的三皇子妃,还真真是极美的模样呢!” 付盈然轻笑一声,她身为御史大夫的嫡女,无论如何,也是不必顾忌叶沐语的,毕竟现下婚事未成,叶沐语会不会顺利成了三皇子妃还不好说,即便是婚事真的成了,变故也是不少。 只要叶沐语最后不会成为皇帝身边的女子,她也便不必关心,父亲自然是不会让她吃亏的。 也正是因着付准的纵容,这才将付盈然养成了这么一副骄纵的样子,不过付盈然也不是个傻的,自然不会在明面上表现出来,不过暗地里的小手段可不算少了。 听闻付盈然言语中的讥讽之意,叶沐语面上微微涨红几分,不过过了片刻,面上的笑意却是更浓,直接开口说道。 “哪里比得上付家小姐身份尊贵,到了如今,付大人也未曾舍得将你给定下呢!” 付盈然心仪尉迟津的事情,到底也未曾让多少人清楚,但不愿过早定亲的事情,也是瞒不住的,所以叶沐语便直接选了此事说嘴。 闻言,付盈然心下不由有些恼怒,恨恨的瞪视了叶沐语一眼,真真是叶沐遥的亲妹妹,同出一辙的让人厌恶! “唉,亲事自然是不能马虎的,毕竟盈然可并未有沐语你如此好命,居然能成了三皇子妃,真真是羡煞人了!” 付盈然上前一步,倒是与叶沐语更为接近几分。 她眼神略带着几分凌厉,不过叶沐语也不曾惧怕,毕竟此处是端庆侯府,即便她给付盈然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做出什么越轨之事,除非付盈然是不想要那所谓的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了! “何必如此言之呢?以付姐姐的容貌,自然婚事也是不差的,还是莫要挂心了。不过付姐姐现下马上便要及笄了,若是在笈礼之前还未将婚事定下的话,恐怕传出去也不会好听。” 叶沐语面上露出一丝忧色,仿佛真是为付盈然挂心一般,她如此表现,让付盈然在心下暗啐了一声虚伪,但面上的笑意却也是未减少半分。 “我自然也是清楚的,不过亲事定然是要父亲做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是我一个区区小娘子能推拒的了的。” 付盈然这便是在为她自己辩驳了,叶沐遥听着,心下也微微升起了一分好奇,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何事,才让付盈然的亲事耽搁下来。 “不过沐语可万万不要放松警惕了,毕竟三皇子身边可从来不缺小娘子,听说自前些年开始,三皇子身边便多了几个得宠的宫人,好似还是万皇贵妃亲自赐下的,沐语可要上心才是。” 付盈然说到此处,眼中的幸灾乐祸之意半点也未曾掩饰。 三皇子白均禹的身份,当真不是一般勋贵能比得了的,在皇子他们十五岁之时,便自有人安排给他们几个通人事的宫人,赐在身边。 此事早便已是宫中的惯例,叶沐语自然也是清楚的,虽说已然清楚,但心下也的确不会舒坦。 不过只消一想着将来会有凤袍加身,叶沐语眼中便闪过了一丝狂热之色。她连白均禹与辰水之事都见着了,怎会惧几个小小的宫人? “多谢姐姐挂心,我自然是无事的。” 说完此言,叶沐语显然也是不欲在与付盈然多言了,便直接望了站在身后的岑惊鸿一眼,开口问道。 “姐姐,这位小姐是?” 见着叶沐语注意到岑惊鸿,叶沐遥便开口说道。 “这便是红叶商会的嫡小姐岑惊鸿,也是我的好友。” 虽说岑惊鸿是笈礼上的有司,不过却是叶沐遥亲自朝着白莲提的,付盈然与叶沐语先前并不知情,所以才需要叶沐遥为她们介绍岑惊鸿的身份。 一听闻岑惊鸿是商户女,叶沐语面上的不屑根本未加掩饰,毕竟她不出两年,便会是当朝的三皇子妃,小小商户女,哪里配得上与她相交? 叶沐语皱着眉望了叶沐遥一眼,也并未犹豫,直接开口了,言语中自然也是毫不客气。 “姐姐,你好歹也是端庆侯府的嫡长女,当朝丞相的千金,哪里是什么人都能相交的?母亲疼宠于你,这才一直并未说些什么,但身为妹妹,自然也不好看你如此自降身份,便先行提点一句,希望姐姐莫要介怀。” 闻言,叶沐遥此刻的面色也是有些难堪了,不管岑惊鸿的身份到底是不是商户女,她今日是以有司的身份来的,是她叶沐遥的客人,自然是容不得叶沐语羞辱! “沐语,你既然是端庆侯府的嫡小姐,自然也要清楚,咱们侯府有侯府的教养,不是让你对客人出言不逊的!” 说着,叶沐遥眼中难掩怒色,也并不再看叶沐语半眼,便直接冲着岑惊鸿福了福身子,开口道。 “惊鸿姐姐莫要介怀,小妹年纪尚轻,现下还有些不知事,这才会口出狂言。” 原本岑惊鸿听闻叶沐语的话,是真心想要教训一番这个极为嚣张的小娘子的,虽说叶沐语将来有可能是三皇子妃,可那又如何?毕竟现下还不是。 岑惊鸿武功极高,虽说从商多年,棱角早便被磨平了,但第一次见着如叶沐语这般无力的小娘子,也真真是开了眼界。 不过见沐遥的模样,岑惊鸿便清楚,她这位好妹妹此刻也是极为愠怒了,她倒也不好插口。 ☆、第167章 锡器 叶沐遥虽说清楚叶沐语自从身份定下来了,便有些藏不住的轻狂,但却并未想过她居然会如此无礼。 岑惊鸿本就是自己的好友,居然本因着商户女的身份如此侮辱,叶沐遥心下不虞,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沐语,你便好自为之罢!” 叶沐遥一双凤眸中带着些许冷意,望着叶沐语时,其中不加掩饰的厌烦,让叶沐语心头微震,喉间仿佛哽住了一般,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原本叶沐语一直以为她自己是不会惧怕叶沐遥的,但眼下这种情形,不知为何,她心下却升起了一道寒意。 叶沐语心头微禀,虽说有些不甘,毕竟她所言不虚,岑惊鸿的的确确是个鄙贱的商户女,但碍着叶沐遥的怒气,她也不好多说些什么。 “今日沐遥有些疲累,便不能陪着各位了,沐语,还望你好生招待付家小姐,莫要怠慢了贵客。” 叶沐遥经过笈礼,心下本来便是有些烦躁,当下也是不愿继续与叶沐语付盈然虚与委蛇,便直接将此言说出。 闻言,叶沐语与付盈然的面色双双一变,她们二人本就不和,现下若是独处一处的话,相看两生厌那是必定的。 话落,叶沐遥也并未多看那心思迥异的二人一眼,便直接轻扯了一下岑惊鸿的衣袖,道。 “惊鸿姐姐,你前日不是说要见见我那儿的盆松吗?咱们便一齐去赏玩一番罢!” 岑惊鸿见着叶沐遥眉眼处透出的一丝疲惫,心下也是有些愧疚。她自知身份是比不上这些高门贵女,但眼下见着沐遥因着她的出身,直面与叶沐语付盈然对上,心下虽说顿感一阵妥帖,却也不由的为叶沐遥挂心,毕竟此刻可不是撕破脸的好时机。 “那便有劳沐遥领路了。” 即便是心下有些愧疚,但岑惊鸿自然也不会辜负了叶沐遥的好意。面上挂着一丝清浅的笑意,莲步轻移,礼仪真真是半分也不差,若是叶沐遥方才并未将岑惊鸿的身份吐露出来的话,恐怕众人便都会认为这小娘子必定是出身大家。 望着叶沐遥与岑惊鸿渐行渐远的身影,叶沐语眼中闪过一丝浓郁的愤恨之意。她叶沐遥算个什么东西? 定下的夫君不过是个四品小官儿罢了,而自己则是未来的三皇子妃,哪里容得她如此怠慢?偏生这段时日,白均禹也让她安分一些,毕竟明德帝近日疑心渐重,即便是白均禹是他最为疼爱的儿子,也架不住皇位吸引。 明德帝白允霄当年上位的手段也不光彩,所以现下便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他这几个孩儿。 虽说白均禹才干并非最为出众的,但也的确是三皇子身后所站的势力最为让人忌惮。 三公之一的丞相、枝繁叶茂的万家。 光是这两大势力,便不是好相与的,所以明德帝自然也不会放心。此刻的明德帝,便如一只步入暮年的猛虎一般,虽说身上的爪牙已经顿了,但数十年兽中之王也不是白当的,说不准便一直在暗中窥伺着,等着将这些意图不轨的皇子们一网打尽。 叶沐语不待见付盈然,付盈然自然也不会对叶沐语生出多少好感,当下便挑了挑黛眉,直接不客气的开口道。 “今日也是有些疲累,便先回府,不劳烦二小姐了。” 付盈然说着,也并未多看叶沐语一眼,仿佛眼前的小娘子并非端庆侯府的嫡女,而是一个极为鄙贱之人一般。 见状,叶沐语心下怒意更浓,一张白净的面皮此刻也涨的通红,看上去大抵是有些气急了。 不过叶沐语自然也是清楚,即便是付盈然不能在端庆侯府生出什么乱子,但与之相同,她自己也是什么也做不了。 想到付盈然那副嚣张样子,叶沐语面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神色,恨不得将一口银牙咬碎! 叶沐遥带着岑惊鸿回到碧瑶居后,碧瑶居这两年之中,早便让叶沐遥给收拾干净了,就连几个老太太与白莲的心腹,也让叶沐遥给打发到了外院儿,平日里做些无关紧要的活计。 铃兰自然是清楚岑惊鸿在叶沐遥心中的位置,当下也不敢怠慢,忙取来将将送过来的云梦泉,沏上了上好的老君眉。 而碧玉便更不用说了,她本就是颞横山庄从小培养的暗卫,即便是现下已然是叶沐遥的人了,也万万不敢对以前的主子有半分怠慢。 “惊鸿,方才叶沐语出口的无礼之言,你莫要放在心上。” 叶沐遥此刻面上仍是不怎么好看,毕竟叶沐语找自己的麻烦也便罢了,居然对惊鸿出言不逊,真真是让她忍无可忍。 岑惊鸿自然也是清楚叶沐遥的难处,当下便粲然一笑,直接开口道。 “你我二人何时至于如此外道了?我也清楚你那妹妹,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闻言,叶沐遥轻叹一声,心下划过一丝冷意,眼下马上便是宫宴了,叶沐语必须要为她自己的无礼付出代价! “惊鸿,近日你从西域运来的锡器卖的可好?” 锡器在前朝原本还是贡品,因着极为适合当做酒杯,毕竟能使冰镇过后的葡萄酒不失沁凉的口感,自然是深受达官显贵与宫内贵人的喜爱。 不过西域的商人也不是简单了,知晓秦国极为富有,所以便将锡器打造了好些套,与秦国内里的商会交易,这才让一些商人们也用上了锡器。 虽说锡器原本是贡品,寻常百姓家用着也算是逾制,但此时明德帝也并不在乎,毕竟屡禁不止的事情,也与国体无损,也便由着这帮商人去了。 第63节 商户子不能参与科举,毕竟士农工商,以商人最为鄙贱。所以今日叶沐语对岑惊鸿如此态度,即便是被白莲知晓了,也只会怪叶沐语看不懂叶沐遥的脸色,而不会因着她对岑惊鸿出言不逊责备半分。 看出叶沐遥眼中的黯然,岑惊鸿娇声笑道。 “自然是卖的极好的,京城多贵胄,我们红叶商会也是不错,所以锡器不愁销路。” 闻言,叶沐遥这才算放心了。 ☆、第168章 用意 锡器的价格极高,原本红叶商会自是不愿将这锡器带入秦国的,但因着岑惊鸿坚持,也便随她了,但商会因着主要由岑景恒负责,生怕妹妹处理的不妥,便也并未交给岑惊鸿多少银钱。 叶沐遥知晓此事之后,便直接将自己的私房取了出来,让岑惊鸿做起了锡器的生意,她倒也是不怎么在乎银钱,毕竟现下阿史手下的十间铺子,已然不是端庆侯府的了,其中的进项每月都会有一半送入叶沐遥手中,她自然是不怎么在乎的。 眼下,锡器生意做得极好,叶沐遥心底也有些喜悦。 突然,她倒是想到一点,望着岑惊鸿的眼神透出亮光,直接开口问道。 “惊鸿,你手中现下还有多余的锡器吗?” 闻言,岑惊鸿倒是微微一愣,眼下天气寒凉,叶沐遥身子一向不怎么好,怎的要锡器这种制冷的器具? 不过既然叶沐遥开口了,岑惊鸿也不欲隐瞒,直接答道。 “手上还剩下百八十件,毕竟西域的锡矿不少,所以我们买下锡器的价格并不算高。” 听得还有百八十件,叶沐遥心下一紧,便接着道。 “惊鸿,你从那西域商人手中买来锡器之时,他有未有言道,这物什是与进贡的贡品相同的?” 岑惊鸿微微点头,正因着锡器与宫中所用之物全然相同,所以秦国的商人自然极为欢喜此物,岑惊鸿的生意这才做的好了不少。 叶沐遥深吸一口气,待到激动的心情平复下来之时,便直接开口了。 “那惊鸿,你明日可否让碧玉晚间去将那些锡器一样取来一个,我自然是有用处的。” 叶沐遥说是让碧玉晚间去取,便是不欲此事于外人知晓。岑惊鸿也是个心思通透的,见此,便轻轻点头,直接开口道。 “我晚间一直会在红叶商会,今日回去之后,便将锡器从库房中调出一套,你便直接让碧玉过去便好。” 岑惊鸿并未跟叶沐遥询问那锡器究竟有何用处,毕竟沐遥不愿言道的事情,自然是为了自己好,这些勋贵之家可不是她红叶商会能掺和的起的。 “那自是极好。” 叶沐遥此刻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方才因着叶沐语而升起的怒气,现下已然消散大半。 待到岑惊鸿离去之后,叶沐遥便直接唤来铃兰,准备沐浴了。 叶沐遥今日也是折腾了一整日,所以晚膳也没有什么胃口,直接沐浴过后,便躺在了床榻上歇着。 她要锡器自然是有用处的,来日宫宴上,因着有楚国的使臣,所以秦国自然是会将本国盛产的葡萄美酒献上,而葡萄美酒最好配着的,便是上好的锡器。 虽说现下天气寒凉,不宜饮用过凉的酒液,但只是尝尝,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毕竟只有微凉的葡萄美酒,才具有最好的滋味儿。 因着如此,每次宫宴都不会少了锡器。 想到此处,叶沐遥眼中闪过一丝寒意。 翌日晚间,等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碧玉便按着叶沐遥的吩咐,直接趁着夜色去了红叶商会,将岑惊鸿早便备好的锡器给取了回来。 见着紫檀桌面上摆放整齐的银白色雕龙画凤的酒器,叶沐遥细细拂过上头的花纹,这倒是与当日太后千秋所备下的物什别无二致。 即是如此的话,叶沐遥便可放心了,她现下就怕锡器会出了什么破绽,到时被人盘查出来,恐怕便会对惊鸿不利,如今看着这丝毫没有任何破绽的酒器,心头也是极为满意的。 甄史早便将那无色无味的药粉给送来了,虽说是放在云脚珍珠卷须簪里面,但那云脚珍珠卷须簪也只能接近叶沐语而已,若是三皇子不顾颜面不中招的话,那便不妥了。 所以,叶沐遥这才想到了锡器,到了宫宴那日,她自然可以将自己早先已然备好的锡器与三皇子所用之物先行替换了,到时叶沐语与白均禹一齐中招,想必无论如何便也无法躲过去了。 不过锡器这东西,叶沐遥乃是女眷,自然是不好替换的。想着宫宴那日,尉迟津大抵会坐在男席上,以他极好的功夫,应当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东西给替换了。 思及此处,叶沐遥便开口道。 “铃兰,你去将纸笔取来。” 等到铃兰将纸笔取来之后,叶沐遥便让她先行下去了。她一惯都是用左手写字,毕竟右手的字迹,叶云起也是识得的,若是被其发觉,恐怕引起的乱子会有些麻烦。 所以,到了如今,除了甄史与柏琼之外,还并未有人见到过叶沐遥真正的笔迹。 等到将书信写好之后,叶沐遥便叫了碧玉进来,看着她用蜡丸将信封好之后,便开口了。 “你现下将这封书信送到尉迟院使手中,当心些,莫要让旁人发觉了。” 叶沐遥此刻细细叮嘱一番,因着宫宴之事万万不能让人发觉,所以她近日行事也是极为小心,生怕让有心人注意着了。 闻言,碧玉清秀的面上也露出一丝凝重之色,缓缓点头。她自然是清楚的,自己身为叶沐遥身边的一等丫鬟,早便是叶沐遥的人了,若是主子过得不好,她这个丫鬟也无法逃脱。 想通其中关节的碧玉,自然为叶沐遥办事时更为尽心了。 等到碧玉离去之后,叶沐遥突然觉得有些肚饿之感,便冲着铃兰直接开口了。 “铃兰,我记得今日小厨房中应当是煲了珍珠翡翠白玉汤,你便去帮我讨些来。” 铃兰应了一声,便极为恭敬的退下了。 这丫鬟虽说两年之内细致了不少,却因着年岁并不很大,仍是带着几分跳脱之感。铃兰未曾身怀武艺,所以她也并不知晓,当她一离开碧瑶居往小厨房方向走去之时,身后便也跟着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了。 珍珠翡翠白玉汤是小厨房早便煲好的,一直放在小炭炉上温着,若是哪个主子想要尝上一番,自然是可以及时取用的,此举也是极为方便。 ☆、第169章 食盒儿 小厨房的婆子,见着铃兰来了,平日里一个个都不苟言笑的面上,此刻的笑意掩都掩不住,毕竟铃兰可是叶沐遥身边的一等丫鬟,论起身份教养来,比之小户人家的千金也是不差什么。 虽说小厨房里面婆子的油水儿不少,但她们到底也是没什么身份的,自然不敢开罪了铃兰,若是惹得大小姐发怒了,那后果可是万万不敢设想。 叶沐遥平日里也未曾发怒过几次,但一旦生了愠怒,便手段狠辣果决,让这些下人们一个个都是惊惧不已,自然再也不敢怠慢了。 “原来是铃兰姑娘来了,可是大小姐想要用些什么?” 小厨房的管事婆子一见着铃兰,将微湿的手掌放在巾子上蹭了蹭,面上仿佛笑开了花儿一般。 铃兰早便对小厨房这帮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婆子们习惯了,当下也是直接挂上了几分笑意,开口道。 “小姐有些肚饿了,便让我将珍珠翡翠白玉汤给取来,倒也麻烦你们了。” “哪里的话,既然是大小姐的吩咐,我们自是高兴都来不及的,根本担不起麻烦二字。” 管事婆子也是个极有眼色的,从袖口中摸出了一块银子,便直接悄然的往铃兰手中送。 被管事婆子的举动惊着了,铃兰诧异的抬眼,细嫩的小手紧握成拳,自是不敢受这管事婆子的银钱,若是让小姐知晓了,她的好日子便也是到头了。 “嬷嬷何必如此客气,我不过是奉小姐的命来取些吃食罢了,若是让小姐知晓了,我便也不好了。” 见着铃兰眼中的坚定之色,那管事婆子脸上的笑意也僵了一下,不过她到底也不是个蠢得,自在的将银钱再次收入袖中,直接说道。 “你们一个个还愣着作甚?还不快些将珍珠翡翠白玉汤给铃兰姑娘盛好?” 管事婆子本就生的五大三粗,嗓门儿极亮。如今更是着意开口喊叫一声,让身旁的铃兰都惊了一下。 小厨房的其余婆子,自然也是对这管事婆子有些杵的,所以动作也麻利了起来。不多时,香气四溢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便被盛放在了一个青釉的小盅里面,下面以小炭炉子用小火儿煨着,外头以雕花的红木食盒儿盖住,管事婆子仔细接过,自然交放到铃兰手中。 得了珍珠翡翠白玉汤,铃兰冲着那管事婆子道了声谢之后,便提着东西直接离去了。 待到铃兰提着食盒离去之后,小厨房便又来了一个丫鬟,不过此人倒是有些眼生。 “不知姑娘是哪个院儿里的?” 即便这丫鬟的模样不怎么眼熟,但身上的服制却是与方才的铃兰差不许多,想来也是府中哪个主子新提拔上的一等丫鬟,自然是不可怠慢的。 淳哥儿冲着开口问话管事婆子微微一笑,面上倒是极为腼腆,更衬得原本就秀丽的面庞更添几分娇俏,也是个惹人怜的姑娘。 “嬷嬷,我是二小姐新提拔上来的丫鬟淳哥儿,现下二小姐想要用些饭食,便让我来小厨房取了。” 听闻这丫鬟清脆的言语声,管事婆子心下嘟囔了一句,大小姐与二小姐还真不愧是亲姐妹,居然肚饿的时辰都没差几分。 即便是心下抱怨了两句,这管事婆子也是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的,毕竟叶沐语将来可是三皇子妃,说不准便是母仪天下的主儿,万万不能开罪的人物。 “淳哥儿姑娘且先等等,现下小厨房里头也只有珍珠翡翠白玉汤了,若是二小姐不嫌弃的话,老奴便盛些这吃食了。” 想着铃兰越走越远,淳哥儿心下也越发急躁,自然不愿再继续与这管事婆子扯皮,便直接开口道。 “嬷嬷还请快些罢,二小姐有些急了。” 闻言,这管事婆子心下一惊,手上动作也麻利不少,没过几时,便将与方才铃兰取走的一模一样的食盒递到了淳哥儿手中。 拿到食盒之后,淳哥儿那双灵动的凤眸之中闪过一丝暗色,也并未多说道什么,便疾步离去了。 那管事婆子望着淳哥儿极快的步子,略带着几分疑惑的嘟囔着。 “看来二小姐还真真是饿急了,要不然这姑娘也不会如此急切。” 碧瑶居原本便与卿语阁离得极近,再加上淳哥儿本就是白均禹身边的暗卫,身手自然不俗,她的脚程可不是铃兰这种普通的小娘子可比的。 未过多久,淳哥儿便顺着另一条小路,抄到了铃兰前头,顺着铃兰必然经过的方向,缓缓前行。 等到终于望见铃兰的身影之后,淳哥儿也不耽搁,脚步倒是加快了不少,面上刻意显露出几分急色。 因着她速度本就有些快了,再加之淳哥儿武艺不俗,刻意为之之后,便直接撞上了铃兰的肩头。 铃兰不过是个普通丫鬟,自然是经不起淳哥儿刻意一撞,手上的食盒儿也没拿稳,眼看便要落到地上,淳哥儿这丫鬟也是个眼疾手快的,忙接了一把,将食盒放到手中之后,便直接开口道。 “这位姐姐,实在是对不住了,小妹有些急事,这才冲撞了姐姐。” 言语间,便趁着铃兰不注意,将手中的两个食盒儿的位置调换了一番。 淳哥儿面上露出几分愧疚,她生的也是不错,如今这幅楚楚可怜的模样,也让铃兰这单纯的丫鬟心有不忍。 铃兰从淳哥儿手中接过了那个被调换过的食盒儿 ,打开一看,并未有汤汁洒出来,这才算放心了,直接开口道。 “自是无事的,你便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铃兰想着叶沐遥,便冲着淳哥儿笑了一笑,快步往碧瑶居的方向走去。 而留在原处的丫鬟,望着铃兰离去的身影,原本带着几丝愧疚的杏眼儿,也逐渐变得有些森寒。 淳哥儿本就是三皇子白均禹的心腹,派来给叶沐语,自然也并未让她曝露身份。现下白均禹告知叶沐语,不需让她动叶沐遥,无非是嫌叶沐语蠢笨,怕她坏事罢了,便直接让淳哥儿出手了。 ☆、第170章 千年醉 第64节 三皇子白均禹一早便不预备放过叶沐遥,毕竟叶沐遥虽说只是个将将及笄的小娘子,但她同时却也是叶云起的嫡长女。 叶云起本就生性狡猾,虽说站在了三皇子一派,但却未必没有旁的筹谋,毕竟尉迟津可是大皇子白均程手下之人,现下就连尉迟家也隐隐站到了白均程身后,白均禹不可谓不心焦。 若是再连丞相也出了变故的话,白均禹恐怕便真与皇位无缘了。因着如此,他定然要断了白均禹的后路,只消没有了叶沐遥这小娘子,叶云起便无法子取得大皇子的信任了。 因着如此,他才会将淳哥儿放到叶沐语身边,为的便是找着机会朝向叶沐遥下手。 话说铃兰将食盒儿提到碧瑶居之时,叶沐遥早便有些肚饿,从床榻上下来,只穿着薄薄一层单衣,不过房内的银霜炭,倒也并不很冷。 铃兰将青釉小盅从食盒儿内取了出来,将下方的小炭炉子给熄了,从盒内将官窑青花的调羹取出,放在叶沐遥面前的小盅盖子上。 叶沐遥直接拿了调羹,看着升起袅袅热气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不知为何,心下突然有些奇异之感,不过她也并未想太多,便用调羹将一勺汤汁盛起,轻吹了一下,这才送入口中。 将一入口,叶沐遥便蹙了蹙眉,今日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不知怎的,居然有股子淡淡的酒味儿。 “铃兰,这吃食不若往日那般好滋味儿了,好像是掺杂了些酒气,莫不是小厨房将这珍珠翡翠白玉汤的方子给改了?” 闻言,铃兰倒是怔了一下,想着这吃食应当也并无变化,小厨房的婆子们自然是不敢擅自将主子家的菜品给更改了,若是被旁人发觉的话,恐怕便是直接会被主子们给发卖了。 许是是小姐今日有些乏了,才会如此感觉。 “奴婢不知。” 尝着不若往日鲜美的吃食,叶沐遥倒也失了胃口,冲着铃兰摆摆手,直接道。 “罢了,你便先下去罢!” “是。” 即便是心下有些疑惑,铃兰现下也不会逾礼了。 叶沐遥将调羹直接放进了小盅内,便自己个儿倒了杯茶,细细漱口过后,这才躺倒了床榻上。 不知为何,叶沐遥突然觉得身子有些乏了,不住的困倦便仿佛魔障一般,将其紧紧包裹住,不由一丝缝隙。 叶沐遥便陷入了昏睡之中,无法清醒,但铃兰与碧玉却不知情,毕竟叶沐遥近日的的确确有些忙乱,大抵是累着了。 千年醉,不复醒。 铃兰与碧玉一直没有进入卧房,她们二人清楚,今日便是尉迟院使过来的日子,万万不少冲撞了。 过了两个时辰,一阵破空声从外头传来,但却并不很是明显,以常人的耳力,自然是无法发觉的,但碧玉是习武之人,细白的耳廓微微动了动,便清楚是尉迟院使到了。 尉迟津一进卧房,便觉得有些不对。若是往日,叶沐遥知晓他要来此,恐怕早便在椅子上正襟危坐了,怎的可能还在入睡? 听着由床榻处传来的清浅的呼吸声,不知为何,尉迟津猛地心下一紧,一股子不详的预感铺天盖地的将他包围。 颀长的身子猛地冲向前,将床榻上的绯色月影纱的帷帐掀开,入目便是叶沐遥的睡颜。 叶沐遥此刻凤眸紧闭,一张精致明艳的面上也透出了淡淡的绯红,看着极为娇俏可人,而尉迟津见了,显示微怔,而后一张绝色清俊的面庞,便也闪过一丝狼狈之色,慌乱的转过头去,不敢再看叶沐遥半眼。 非礼勿视。 眼下叶沐遥已然及笄了,相貌比之两年前要更美上几分,且往日一直存在面上的几分稚气,仿佛也随着笈礼过后,尽数消失。细白如瓷的肌肤,眼下因着面上透出多的红晕,便仿佛在白雪上点着朱砂一般。 墨色如云的青丝,并无钗饰的繁复,便是直接披散在同为绯色的锦缎床榻上,透着难言的妩媚,饶是尉迟津是清心寡欲之人,此时见了,心绪也不由紊乱起来。 见此美景,尉迟津仿佛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一般,竟缓缓将修长的手掌伸向面前娇软人儿的面庞,却在即将要触及到手下光洁如丝的雪肤时顿了一下。 尉迟津眼下心头的翻涌,已然被理智给压下,原本存了几分波动的凤眸,现下也多了一丝清明,更衬得尉迟津仿佛谪仙人一般。 过了片刻,见叶沐遥仍没有转醒的意思,尉迟津形状极好的眉头微蹙,心下突然一紧,骤然疼痛不已。 尉迟津伸出手来,轻轻碰了碰叶沐遥仿佛白玉雕琢的小手,感受到上头的温度,与常人无异,但一直揪着的心,却丝毫并未放松。 “沐遥?” 尉迟津轻轻开口,清冷的声音仿佛笛声一般清脆,让人不由心神一震。 平心而论,尉迟津的声音并不算小,但叶沐遥却仍是没有半分转醒之象。 鼻端仍是牡丹馥郁香甜的气息,但在此般花香之中,却仿佛存了一丝异样的香气,尉迟津先前之所以并未发觉,便是因为叶沐遥闺房之中的牡丹香气的遮掩。 他仔细分辨着,突然凤眸中闪过一丝寒光,他终于想到这丝香气究竟是什么了,让人心醉的清浅酒香,莫不就是那千年醉! 一想到千年醉三个字,尉迟津一向清冷的眉目间便染上了一丝焦急之意。 千年醉,不复醒。 这药物若是入了口,便会让服下之人沉睡不醒,也不得进食饮水,最后便是死在了这昏睡之中。 如今叶沐遥中了千年醉,这等几欲无解的毒药,该当如何是好? 尉迟津虽是神医不假,但世间毒物繁杂,他也不是什么毒物都能解得,就似这千年醉,便是无解的禁宫之物。 千年醉本就是秦国皇宫的禁药,以往是用在赐死上头,毕竟宫中的主子虽说犯了大罪,但人生如灯灭,生前的罪过自然是不应当带到死后,为了存了主子们最后一份儿的体面,所以这千年醉的法子便一直流传下来,但除了秦国皇族,自然是无人知晓它的方子。 ☆、第171章 质问 但现下叶沐遥中了千年醉,根本昏迷不醒,尉迟津虽说无法,却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叶沐遥出事。 思及此处,尉迟津当下也顾不上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便直接将覆在锦衾下头的皓腕握住,修长的手指搭在叶沐遥腕间,细细听着脉象。 此刻,叶沐遥脉象极为平稳,与常人别无二致,但越是如此,便越是诡异。千年醉便让人沉睡不醒,若是耽搁的时候长了,恐怕即便是将此毒解了,叶沐遥的身子恐怕也大不好了。 尉迟津眉头紧蹙,小心翼翼的将自己身上运转的内力朝向叶沐遥体内探入,内息所过之处,仍是一派平和,无一丝不妥。 但当尉迟津的内息行过丹田处时,却突然划过一丝异样之感。 叶沐遥丹田处,好似有一股子气流一般,但尉迟津却清楚,叶沐遥不过是寻常闺秀罢了,哪里可能会有内力? 内息朝向那处诡异之地细细查探,突然尉迟津身上也传来一丝灼痛之感,而产生痛感的地界儿,却同是在丹田之处。 尉迟津顿了一下,突然想起先前与叶沐遥一齐引入的牵丝蛊,想必存于丹田处的便是那蛊物了。 既然是牵丝蛊在叶沐遥体内,那情况便也更为复杂了。不仅仅是千年醉,若是将牵丝蛊给引动了,事情便越发难解决了。 幸而尉迟津因着是太医院院使,所以便随身带着金针,此刻从袖口中将针包取出,轻轻在叶沐遥身上的睛明穴上施针。 尉迟津接连刺了叶沐遥身上的几个穴位,见后者仍是无一丝反应,尉迟津心下不由更为焦急。 他将叶沐遥直接扶了起来,倚靠在床榻之上,内息不断的输进叶沐遥身子里头,却仿佛石沉大海一般,无一丝反应。 尉迟津此刻变得更为焦急,却也无更好的法子。 他直接推开房门,见着碧玉与铃兰这两个叶沐遥身边的一等丫鬟都在,倾城绝艳的面上露出淡淡的一丝杀意,铃兰只是常人,自然是感觉不到,但碧玉却仿佛被猛兽盯着的猎物一般,整个身子都绷紧了,警惕的盯着尉迟津。 “沐遥今日到底用了何物?为何会中了千年醉?” 铃兰并不清楚千年醉是何物,她不过只是一个小丫鬟罢了,但碧玉早年是暗卫,虽说从未见过似千年醉那般诡异的毒药,但却也听过它的威名。 “尉迟院使,您说小姐中了千年醉?这怎的可能,千年醉不是禁宫之中的毒物吗?” 见碧玉这丫鬟面上焦急的神色不似作伪,尉迟津面上的冷意也稍稍淡了些,漠然开口道。 “是禁宫中的毒物没错,但眼下沐遥已然中了千年醉,我现下倒想问问,到底是何人给她下的这腌臜毒物!” 尉迟津说着,一双凤眸带着无与伦比的寒意,在铃兰与碧玉面上缓缓划过,锋利的犹如利刃一把。 见状,即便是铃兰只是个普通丫鬟,也被尉迟津如此模样吓得冷汗津津,清瘦的身子不断颤栗,好似怕极了的模样。 而碧玉看着倒比铃兰好上不少,不过也是面色苍白如纸,她强忍着心下的惊惧,直接开口道。 “还望尉迟院使不要妄自揣测,小姐到底是如何中了千年醉,我并不知晓,现下最为重要的也不是审问我与铃兰,而是想法子将解药给找到,若是不然的话,小姐的身子怕是耽搁不起。” 闻言,尉迟津眼中寒光一闪而逝,也清楚碧玉言之有理,但若是不将下毒之人寻着,他也不会安心。 铃兰抬眼望着尉迟津冰冷如雪的容貌,心下一紧,不由更为惊惧。 但一想着今日小姐用了的珍珠翡翠白玉汤,便忍不住说道。 “尉迟院使,小姐今日用了一口珍珠翡翠白玉汤,说是味道有些不对,莫不是那吃食出了问题?” 一听铃兰此言,尉迟津直接迈步向前,离着铃兰更近三分,身上迫人的气势,让人不由胆寒。 “那吃食现下放在何处?” 尉迟津望着铃兰,眼中带着几分防备的神色,若是沐遥中毒真真与面前这丫鬟有瓜葛,自己定然不会让她好过! 望着尉迟津眼中的杀意,铃兰呼吸都急促的几分,清秀的小脸儿上露出苍白之色,看着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一般。 “在、在小姐的卧房之中。” 方才因着叶沐遥并未叫铃兰与碧玉入房收拾,所以那食盒儿与青釉小盅还在紫檀木桌上头。 闻言,尉迟津也不耽搁,直接便再次入了叶沐遥的卧房。也幸而现下天色以晚,便是更夫也不敢接近内宅女眷的院子,尉迟津如此大而化之的举动,这才没有让旁人发觉。 一入房中,尉迟津的目光便凝在了摆在紫檀木桌上的青瓷小盅上头,望着小盅里面还剩下大半的珍珠翡翠白玉汤,心下微动,直接开口道。 “帮我去取来一双象牙银箸来。” 因着银器可以验毒,所以尉迟津才如此开口。 碧玉自然是清楚尉迟津的意思,当下也不耽搁。端庆侯府中用的都是银箸,除了小厨房之中,各个院儿里面也不缺象牙银箸,毕竟是主子们要用的物什,碧玉便直接去了隔壁的房里,取来了一双银箸回来。 银箸一放入那青釉小盅之中,顷刻间浓郁的黑色便顺着汤汁沾染上来,见状,尉迟津眼底仿佛平静的海面一般,让人看不清内里的波涛汹涌。 不知为何,见着如此模样的尉迟津,碧玉心下更为惊惧,但此刻也不是懦弱的时候,她猛地转向铃兰,直接开口质问道。 “这吃食是你取来的,到底生出了何事?” 碧玉可不认为铃兰有胆子给叶沐遥下毒,但现下主子中了千年醉,也的的确确是因着铃兰所取来的吃食所致。 “我、我不知晓。” 铃兰此刻见着银箸上的墨黑之色,早便吓破胆了,杏眼儿中泪珠儿不断的往下掉,看着真真可怜至极。 见状,尉迟津眉眼处闪过一丝淡淡的不耐之色,他便是最为厌恶这种无用的女子。 ☆、第172章 记恨 尉迟津修长的手指在紫檀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一抬眼,凤眸便对上了铃兰的,面无表情的直接开口道。 “当真没有任何不对之处?小厨房里面没有?那送来的路上呢?” “也没、” 第65节 铃兰将将开口答话,突然想着那个撞着她一下的丫鬟,这食盒儿被那丫鬟接了一下,难道便是在那时出的乱子? 思及此处,铃兰一张清秀的面上,已经不带半分血色,若是今日小姐出事的话,那她身为贴身丫鬟,且还将小姐今日用的吃食给端了过来,自然是逃不脱责罚,若是不好的话,恐怕连性命都无法保住了。 “尉迟院使,奴婢在回碧瑶居的路上,倒是被一个丫鬟撞了一下,当时食盒儿便脱手了,不过被那丫鬟接住了,我之后检查一番,发觉汤汁并未洒出,这便带回了碧瑶居。” 铃兰此刻身子不断轻颤着,眼中的惶恐已然止不住了。一旁的碧玉见铃兰如此,心下也是有些心疼,碧玉比铃兰大了五年,自然是将这个单纯没什么心机的丫鬟真真当做亲生妹子来看的。 不过即便她再心疼,铃兰今日也是做错了,若非她不小心的话,小姐现下也不会中了千年醉。 闻言,尉迟津凤眸中滑过一丝暗色,铃兰这幅模样,明显说的便是实话,所以这千年醉便必然会是那丫鬟给放着的。 外人尽传千年醉无药可解,据尉迟津所知,中了千年醉之人,都活不过十日,便会因着无法清醒进食而衰竭而死。 不过既然禁宫之中能将千年醉给研制出来,那即便是没有解药的话,说不定也有拖延药效发作的法子,起码也要先将沐遥给救醒,他才能放心。 尉迟津眼下也清楚,铃兰这丫鬟怕是不会知晓那丫鬟到底是何人,不过尉迟津并非蠢得,眼下能在端庆侯府中对叶沐遥这个将将及笄的小娘子不利的,应当便只有三皇子手中之人了。 因着自己是大皇子一派的臣子,所以便引得白均禹将怒气泄在沐遥身上。 一想着沐遥是因着自己才受这千年醉的折磨,尉迟津便觉得胸口一阵抽疼,这丝疼痛让尉迟津分外焦躁,恨不得将周围的一切事物都给毁了,方能痛快。 尉迟津眼中寒光渐浓,一张绝艳的面上,露出的冷意几欲让人颤栗不已。此刻的尉迟津,看着便不似那清雅高贵的谪仙人,而仿佛是从阿鼻地狱中逃出了修罗一般,让碧玉这等习武之人看了,也不由有些胆寒。 “好了,你们现下便去将此事告知端庆侯府的主子,也好让他们将侯府给封住,彻底探查一番。” 尉迟津很清楚,叶沐遥中毒之事,自然是不可能瞒得过去的。现下是夜里,还好说些,但明日晨间,若是叶沐遥不去给老太太请安的话,此事大抵便瞒不住了。 既然总归会曝露,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总要将局势控制在自己手中才好。 闻言,碧玉轻轻颔首,直接说道。 “奴婢自然等下便会去通报夫人,不过尉迟院使,不知您可有法子治好大小姐?” 碧玉眼下真真是为叶沐遥忧心的,虽说一开始她是奉了岑惊鸿的命令才来到这端庆侯府的,但叶沐遥虽说是侯府嫡女,但对她这种见不得光的暗卫,却也真是极好。 这好完全不同于利用,碧玉以往也伺候过旁人,自然能分辨出真情抑或是假意。 因着如此,她才怕千年醉将叶沐遥的性命给取了去,即便是清楚,身为暗卫,自己所谓的感情,才是最无用的物什。 尉迟津叹息一声,淡淡摇头。 “我现下也没什么好法子,所以这便要入宫一趟,即便是无法得到千年醉的解药,但知晓药方的话,也是极好。” 话落,尉迟津也并未在碧瑶居多留,毕竟以叶沐遥眼下的情况,早些救治,清醒的机会才能更大一些。 尉迟津才一离开,碧玉也便坐不住了,不管眼下已然到了三更天,便直接出了门,径直往云水阁奔去。 而铃兰自然是不敢贸然离开碧瑶居的,今日小姐是因着她的缘故才中了那劳什子千年醉,若是她不将小姐守好,恐怕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铃兰抹了一把眼泪,蹲在床榻旁边,心下也有些委屈,但更多的便是难辞的愧疚之意。 昏睡中的叶沐遥,因着才将将中毒,并未一丝虚弱的痕迹,面上反而泛着淡淡的一丝绯红,衬得本就精致的容貌,更似画中人一般。 碧玉本就是有武艺的,奔到云水阁自然也是不费力气。等她到了云水阁之后,白莲早便休息了,眼下守在外间的,便是知琴。 而先前那个名叫莺歌的丫鬟,自然早便被发卖了,而剩下的燕舞,也不是当日那个极为风光的一等丫鬟。 现下燕舞被白莲贬为二等丫鬟,自然是需要做一些粗使活计。因着原本燕舞便是极为傲气,看不上一同在云水阁伺候的旁的丫鬟,所以这便犯了众怒。往日里她是一等丫鬟时,日子过得倒是还好,但眼下她只不过是个二等丫鬟,还失了主子的欢喜,自然是不足为虑。 墙倒众人推,燕舞现下落魄之时,自然是人人都想上来踩上一脚的。 眼下燕舞便被安排了守夜的活计,她可与知琴不同。知琴睡在卧房外间的小榻上,也并未受罪。而燕舞则是在凛冽寒风之中,在门外守着。 所以碧玉一进来,她便也是看着了。 碧玉在叶沐遥身边伺候也快满三年了,燕舞虽说平日里并未跟碧玉深交过,但也对其身份知晓的很是清楚。 一想到面前的碧玉是叶沐遥身边的一等丫鬟,燕舞眼眸中便闪过一丝浓烈的恨意,一张原本还称得上艳丽的面庞,此刻看着也极为扭曲。 若非叶沐遥多管闲事的话,她现下仍是当日那个一等丫鬟,说不准还会成了侯爷的通房,哪里会过着如此生不如死被人欺凌的日子? ☆、第173章 添福得禄 碧玉见着面前这守夜丫鬟眉眼中掠过的一丝狠色,心道不妙,不过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直接开口道。 “这位姐姐,不知你可否帮我通报夫人一声,说大小姐现下身子不适,若能传个大夫来,自然是极好的。” 碧玉眉眼低垂,并未将叶沐遥现下的真实处境给说出来,毕竟眼前这丫鬟一看便是与大小姐有仇怨的,若是如此说了,恐怕会生出事端。 一听闻叶沐遥居然现下身子不适,燕舞心下倒是升起一丝喜意,叶沐遥那个贱蹄子便是报应,让她如此心狠手辣,若是老天爷开开眼的话,便不该留下她一条命! 燕舞现下恨不得叶沐遥马上便生出事端,毕竟如此的话,白莲中年丧女,恐怕也得不着好。 若是放在平日里,燕舞自然不会仗着自己不过是个二等丫鬟的鄙贱身份,便做出如此不知死活之事,但眼下已然过了三更,白莲早便歇息下了,而面前这个名唤碧玉的丫鬟,却如此鬼鬼祟祟的出现在云水阁前,到底是意欲何为,恐怕没人会清楚。 “夫人现下已然歇息了,这位妹妹还是先回罢!有何事,等到明日再言也不迟。” 燕舞心下已然被忌恨给胀满了,她细细的打量着面前的碧玉,发觉这丫鬟模样生的还真是不错,十五六的年纪,真真是极好的,若是交给前头守门的小厮,想必便是更好了。 燕舞艳红的菱唇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意,身子直直挡在入云水阁的出路之前,不欲让碧玉进去。 见状,碧玉心下也升起一丝不耐,叶沐遥现下中了千年醉,可是万万耽搁不得,且此刻只有铃兰那丫头一人守在主子身旁,旁的二等三等丫鬟,也都是靠不住的,若是那下毒之人再到碧瑶居的话,铃兰可是万万招架不住。 “姐姐,还望行个方便,小姐身子可是万万耽搁不得。” “行什么方便?你这丫鬟可真真是碧瑶居的丫鬟,为何我平日并未见过你?夜色如此深沉,你前来云水阁,莫非对夫人不轨?来人啊!” 燕舞的声音并不算太大,在晚间的云水阁院中,倒也是极为静谧,所以守在大门口处的小厮,一听着燕舞的声音,便都入了进来。 领头的小厮名叫添福,跟在他身后之人名唤得禄。这二人可算得上是燕舞的入幕之宾,因着燕舞在云水阁的日子并不好过,受丫鬟婆子的欺凌,也不得不寻着个靠山替她出头,这才将目光放到了添福得禄的身上。 添福得禄虽说只是小厮,但却深受白莲中用,如若不然的话,白莲也不会放心此二人于夜间护卫云水阁的安危。 两个家丁身上都是有些功夫的,所以云水阁院子里的丫鬟婆子,在近些日子都不敢在过分的欺凌燕舞,生怕这二人出手报复。 添福得禄两人是孪生兄弟,模样生的也极为相似,现下已经年过二十,但因为是贵妃送来的奴才,所以也并未成家。二人相貌生的不说如何俊美,但也是极为清秀,如若不然的话,也不会有人将其送到白玉面前,省的污了贵妃娘娘的眼。 不过即便二人相貌并不丑恶,但眼中的一丝淫邪,让人看着便不寒而栗,碧玉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之色,玉手握拳,恨不得将面前的两个男子给打杀了,省的看着便让人厌恶! “燕舞,有何事啊?” 添福虽说此刻跟燕舞说话,但一双眸子狠狠的在碧玉身上扫过。如今天色渐晚,云水阁的灯火虽说并未全然熄了,但也有些昏暗,灯下看美人,更衬得碧玉肤白似雪,身姿窈窕。 见着添福如此模样,燕舞心下气怒,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这二人白日里是不在云水阁伺候的,毕竟夜间要亲自守夜,便是白日歇着,所以二人自然是并不清楚碧玉的身份。 燕舞现下早便不是清白身子了,为了让添福得禄二人对她好些,所以便将自己的贞洁给交了出去。 添福得禄此刻垂涎三尺的望着碧玉,燕舞虽说模样更为艳丽,但那身子早便被他们碰过不知多少遍了,已然有些厌烦,若是如今能换个新鲜的小娘子,定然极好。 虽说早便知晓添福得禄不是个好的,因着是孪生兄弟,所以最最欢喜一同办事,就连那男女交欢,也要二人一同行之,才觉得有些滋味儿。但如今看着二人如此模样望着碧玉,燕舞自然是更加愤恨。 这些,白莲自然是不清楚的,添福得禄虽说贪花好色,但也不是蠢得,若是让白莲清楚他们兄弟二人与燕舞这望向爬上主子床榻的丫鬟行苟且之事,他们二人恐怕也得不着好下场。 “二位哥哥,这丫鬟晚间鬼鬼祟祟的现于此处,怕是要对夫人不利,莫不如二位哥哥将她带下去好好审问,说不准还能知晓什么消息呢!” 燕舞极力压下心底的厌恶,面上巧笑嫣然,声音犹如黄鹂低鸣一般婉转动听,真真是让人身子骨儿都酥了半边。 尤其是燕舞被破了身子之后,那一颦一笑透出的妩媚风情,看的添福得禄身上涌起一阵热气,恨不得将这个妖精直接压在地上,狠狠办事! “既是如此,小娘子便跟我兄弟二人走一趟罢!” 得禄面上淫邪的笑意更浓,一张原本还能看出几分清秀之色的面庞,此刻也有些扭曲,他上前一步,逼近碧玉。方才燕舞那贱蹄子勾起他们兄弟二人的火气,如今便拿这小娘子还泄罢! 得禄开口的声音并不算大,此处离云水阁的卧房还有些距离,所以也不怕白莲会听着。 “我要见夫人,我是大小姐身边的人!你们可要想清楚了!” 碧玉眼下也不欲与二人起争执,不过若是这两个下贱的奴才仍是找死的话,便不要怪她心狠手辣了! 一听闻碧玉是叶沐遥身边之人,添福得禄面上也露出一丝犹豫之色,他二人是得白莲宠信不假,但也万万比不过大小姐! ☆、第174章 刺客 一旁的燕舞见着添福得禄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之色,心下不由有些急了,但面上却是不显,略带着些嘲讽的开口。 “大小姐怎会在夜间来寻夫人,以往可没有这个惯例,这位妹妹,你便是说谎也要挑个好些的由头,这般才不会如此简单的便被拆穿。” 闻言,添福得禄面上露出一丝怀疑,燕舞说的不无道理,大小姐是个纯孝之人,自然不会在夜间来寻夫人,况且,眼前这小娘子生的还真真是对了他们兄弟二人的脾胃,若是能尝上一尝那销魂蚀骨的滋味儿,也是值了。 听闻燕舞的胡言乱语,碧玉眉头一蹙,也不愿在与三人一处耽搁时间,便直接迈步向前,一把拨开挡路的燕舞,就要往白莲所在的卧房里冲。 碧玉是习武之人,而燕舞不过仅是一个普通的丫鬟罢了,被碧玉着意一推身子一个不稳,便直接跌倒在地。 感受到自己腰背处的真真疼痛,燕舞抬眼,恶狠狠的眸光似是要将碧玉给吞吃入腹一般,不过当她望着添福得禄之时,却楚楚可怜仿佛风中的柳枝似得。 怎么说燕舞也是他们兄弟二人的女人,现下被一个小娘子如此欺凌,添福得禄一时间面上也有些不好看,得禄冲着碧玉不住冷笑道。 “既然你这小娘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就莫要怪大爷我手下无情了!” 话音未落,得禄与添福足下一点,身子轻盈的仿佛飞燕一般,径直往碧玉面前掠去。 见着这两个小厮身上居然是带功夫的,碧玉眼中也升起了些凝重之色。 添福得禄二人的武功不弱,不过较之碧玉,还是差上一丝,碧玉不欲与二人缠斗,便狠狠一掌击向添福的胸膛,而后便是将绾发的银簪取了,狠狠的刺向得禄的腹部。 碧玉一出手,便是要人命的招数,此刻,添福得禄这两个小厮,真真也是不想什么美人儿了,如此身手,若是没有问题的话,他们可不信! 见着三人交手的模样,燕舞吓得面无血色,苍白如纸,身子抖得仿佛筛糠一般。涂了胭脂的红唇颤抖,终究也并未忍住,直接尖叫一声。 “啊!” 女子尖利的叫喊声在夜间分外清晰,自然将沉睡的白莲给惊醒了。因着不知到底生了何事,白莲起先并未率先走出,反而是差知琴出来看看是怎的回事。 知琴能当上一等丫鬟,也是拖了叶沐遥的福分,所以她自然是记得碧玉的。现下见着碧玉与添福得禄缠斗在一处,自然是极为震惊的。 “这到底是怎的回事?” 知琴望着瘫软在地上不断瑟缩着的燕舞,面上带着几分凝重的开口问道。 听着知琴的声音,燕舞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连滚带爬的奔到了知琴面前,两手死死的捏住知琴的裙摆,惶恐的道。 “知琴,碧玉是刺客,快些将她杀了才好!” 眼下燕舞只想弄死碧玉,毕竟自己先前的对其的杀意,碧玉自然是清楚的,若是不将她彻底解决的话,燕舞可不认为自己能受得住如此高手的报复。 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经将碧玉给开罪了,那也无需留着她了! 思及此处,燕舞一双眸子中闪过寒光,但面上却缓缓划过两道泪痕,看着真真是极为可怜的模样。 第66节 见状,知琴虽说不喜燕舞,但如若碧玉真真是刺客的话,她也是万万担待不起的。 “来人啊!先将他们给绑起来!” 眼下云水阁倒是热闹至极。原本在留在侯府的护卫,一听着此处的喧闹,便直接赶了过来。 因着知琴是白莲身边的一等丫鬟,所以这二十几个侍卫便一齐上了,想要将添福得禄与碧玉一齐给捆住。 碧玉功夫不错,但双拳难敌四手,二十几个侯府侍卫也并非是吃素的,其中侍卫首领,功夫便不必碧玉差上多少,幸好这名叫司吉的侍卫并无伤人之意,否则的话,碧玉恐怕便吃不消了。 即便如此,因着多人缠斗,碧玉也渐渐落入下风,偏生此刻添福并未被旁的侍卫制住,直接窜到碧玉身旁,将方才留在他兄弟得禄腹上的银簪,又狠狠的刺向碧玉后心。 听到那一阵破空声,碧玉身子一躲,虽说避过要害,但肩头仍是止不住的涌血。见状,添福面上的狠色更浓,想要直接要了碧玉的命,却被那个生的高大的侍卫司吉给拦了下来。 “她已经伤着了,你莫要趁人之危,此人还有留给夫人审问。” 司吉的声音带着几分低沉,刚毅的面上流露出一丝冷色。添福知晓眼前的侍卫队长功夫不是他能比的,所以也只是不忿的瞪了碧玉一眼,抬手一划,做个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想来仍是想要碧玉的性命。 外头如此大的动静,等到一切平复之后,白莲这才施施然出现在正堂,望着下头被捆着身子的碧玉还有添福得禄,心下倒是惊诧万分。 “这到底是怎的回事?” 白莲自然清楚碧玉是叶沐遥身边之人,她无论如何也并未想着,今晚闹出这么大事的刺客,便是碧玉。 闻言,一旁的知琴便直接开口道。 “夫人,方才您让奴婢出来看看,待奴婢遇到燕舞之后,燕舞便指着正在缠斗着的添福得禄与碧玉,说碧玉是刺客。” 知琴是个聪明人,也并未添油加醋,而是将方才的实情给吐露出来。她并未生了一张多么精致的面孔,但这份知趣却是旁人少有的。大小姐明显便是夫人的心头肉,自然不是面前这些奴才能比得了的。 “碧玉,你怎么说?” 白莲自然不会只凭着方才闹出的乱子,便定下碧玉的罪过,她毕竟是沐遥身边的心腹,若是真想对自己不利的话,机会早便多了去了,哪里会等到此刻。 碧玉现下肩头已然被鲜血染红了,面色苍白的紧,不过她也并不在意,神色不变的直接开口道。 “夫人,您快救救大小姐罢!她现下已然不好了!” ☆、第175章 诊治 闻言,白莲心头一惊,面色也变得煞白,猛然从八仙椅上站了起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碧玉居然会说出此言。 “你说的可是真的?” 即便白莲心头带着几分慌乱,但理智还是有的,沐遥昨日这才将将及笄,也并未有何大碍,但碧玉这丫鬟今日便说沐遥身子不好了,实在是让人不得不心生疑窦。 见着白莲面上的怀疑,碧玉心下也是显出几分讥讽之色,虽说白莲还是挂心大小姐的,却仍是将她自身的安危放在最前处,真真是个好母亲! 碧玉心下对白莲有些愤怨,但面上却并未表露出半分,语气平静的开口道。 “小姐中了毒,现下仍是昏迷不醒,还望夫人让他们保密,毕竟此事之于小姐,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 碧玉并未将千年醉给吐露出来,毕竟千年醉是秦国禁宫中的禁药,若是让旁人知晓大小姐中的是千年醉之毒的话,恐怕也会惹得皇族不虞。 听得此言,白莲望着碧玉不似作伪的眸光,心下也涌起了止不住的心忧。若是沐遥真的生事的话,那在这偌大的侯府之中,便再无一人似她那般纯孝了。 白莲自然是舍不得叶沐遥这个纯孝的女儿,当下便直接开口道。 “好了,知琴你便先带着碧玉下去包扎一番,我直接去碧瑶居看看。” 白莲说着,便疾步向外走去,窈窕有致的身子将将抵达门口时,便又接着道。 “司吉,你便跟着知琴一齐去给碧玉包扎罢!” 因着并不能确认碧玉说的是否是虚言,而司吉的武功也是不弱,由他看着碧玉,白莲也能放心了。 “是。” 司吉恭敬的应了一声,望着前头知琴往小间儿走去的身影,便直接小心翼翼的将受伤的碧玉扶起,跟在知琴后头,往小间儿走去。 望着那张煞白的小脸,司吉眉头一蹙,即便是面前小娘子的伤处极重,她面上也并未带着一丝痛苦之色,仿佛破败的身子不是她的一般。 见碧玉如此模样,司吉不知为何,居然胸臆间升起一股子怒气。如此不爱惜自己身子的小娘子,他还是第一次见着。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可莫要糟蹋了。” 男子低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碧玉微微愣了一下,随即便低下了头,在司吉见不着的地方,菱唇缓缓勾起一丝冷笑。 身为暗卫,她从来不清楚自己还有父母。 白莲带着知书还有旁的几个丫鬟一齐往碧瑶居赶去,叫了一个二等丫鬟出府去将王大夫给请来,如今虽说已经快四更天了,但宫门已经下钥,自然是请不得太医,幸好王大夫医术精湛,希望沐遥不会有事。 白莲心下焦急,步子自然就快了许多,不多时,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便到了碧瑶居。 此刻,铃兰早便急的团团转了。方才自尉迟津与碧玉离去之后,卧房中便只有她一人守着小姐,这都过了半个多时辰了,碧玉还是没有回来,难道也是出事了? 铃兰越想越急,一张秀丽的小脸儿上此刻也变得惨白,隐隐透出几分青色。今日若不是她不小心的话,小姐也不会中了那所谓千年醉的毒,现下也不会昏迷不醒了。 铃兰正哭的心伤,外头三等丫鬟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夫人到。” 听闻这声音,铃兰连忙用袖口抹了把眼泪,直接冲了出去。 见着白莲一行人之后,却并未在其中寻到碧玉姐姐的身影,铃兰心头涌起一丝焦急,却也不敢发问。 “沐遥到底如何了?” 见铃兰这小丫鬟满脸泪痕,白莲心头咯噔一声,也清楚方才碧玉大抵也并未口出虚言,想必沐遥真真是出事了。 “夫人,小姐、小姐中了毒药,现下还是并未清醒,奴婢也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铃兰声音犹带着几分哭腔儿,白莲听闻,心头更加急躁,便直直往叶沐遥所在的卧房走去。 进了卧房之后,白莲倒也是并未发现有何异样。 房内灯火通明,仍是带着几分淡淡的牡丹清香,这香味儿与平日沐遥身上的味道,似是有些不同,但具体差在何处,白莲也分辨不出。 她直接上前一步,将绯色的帷帐给掀开,望着躺在床榻上,双目紧闭的叶沐遥,白莲心下一紧,颤声开口道。 “沐遥。” 叶沐遥自然是不可能回应她,精致的眉眼处并未半分波动,仿佛极好的雕像一般。白莲见此,眼眶也直接红了,忙从怀中取了丝帕,不断的拭着眼角。 未过多久,王大夫便也被请到了碧瑶居。眼下叶沐遥已然昏迷不醒,自然顾不得所谓的虚礼,白莲直接冲着王大夫开口道。 “大夫,请您务必要救救我女儿!” 白莲生性好强,自然也做不出什么谦卑的态度。饶是如此,因着白莲端庆侯夫人的身份,还是让王大夫心头微微有些发憷。 “王某自当尽力而为。” 他冲着白莲一拱手,便也并未耽搁下去,铃兰直接取了丝帕,轻轻覆在叶沐遥皓腕上,王大夫将手搭上,仔细的探听着叶沐遥的脉象。 王大夫须发皆白,也是个行医多年的老大夫,不过叶沐遥现下的脉象着实太过正常,正常的与常人无异,却一直昏睡不醒,真真是极为奇怪。 他从药箱中取出金针,刺了刺人身上的痛穴。这种寻常男子都难以忍受的疼痛,叶沐遥却连眉头都并未微蹙一下,真真是有些不好了。 王大夫此时依然断定,眼前这叶家大小姐,必然是中了什么奇毒,要不然也不至于如此。 “夫人,请恕王某无能,王某着实看不出大小姐究竟是中了何毒。” 闻言,白莲面色一变,望着王大夫的眼眸中也露出一丝厉色。 “王大夫,你可是京中出了太医院的太医之外,医术最为高超的医者了,若连您都看不出小女中的是何种毒药,那岂不是说小女有性命之忧了?” 白莲吐出此言时,一向艳丽的面上并未露出任何表情,平静的让人心悸。 ☆、第176章 玩物 但王大夫见白莲如此模样,心下不由升起一丝惊惧,面前的妇人是端庆侯府的侯夫人,身上也是有品级的,万万不是他这一等寻常百姓能够开罪的,若是真真无法子救活大小姐的话,恐怕他自己的性命也难保了。 王大夫面上不断渗出冷汗,他身子颤了颤,抬起袖口,用力抹了抹,露出青白的面色,看着真真是惊惧极了。 白莲仿佛并未见着王大夫这幅模样一般,自顾自的悄然开口。 “王大夫,您也清楚,我这女儿的婚事可是陛下与娘娘一同定下的,若是真有了什么不妥,可不就是驳了陛下的颜面?” 即便是威胁的言语,白莲面色未变,甚至菱唇还微勾起一丝笑意,看着真真是极为娇艳。 但越是如此,王大夫便越是不济,身子抖得跟筛糠一般,两腿发软,一个不稳,便颤抖的跪在床榻边。王大夫也并未起身,便如此跪在地上给叶沐遥请脉。 心下越是急迫,便越是无法子分辨出叶沐遥的脉象,过了一盏茶功夫,王大夫这才略微感觉到一丝不妥。 这叶家小姐的脉象仿佛是太过平稳了,平稳的虽说与常人无异,却让人不由生疑。如此脉象,好似与书中描绘过的千年醉极像,但千年醉是禁宫中的药物,怎的会用在这叶家大小姐身上? 王大夫虽说年岁不小,但却并不怎么会掩饰自己的心思,毕竟他生在寻常百姓家,平日里也并无如此之多的勾心斗角,只消精心研究医术便好。 白莲见他面色有意,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直接开口问道。 “王大夫可是看出什么了?不妨之言,妾身自然是能受得住的。” 白莲言语中极为恭敬,但王大夫却也是万万不敢怠慢,诚惶诚恐的面向白莲,也顾不得许多,直接开口了。 “小姐、小姐似是中了千年醉。” 白莲此刻正坐在红木椅子上,闻得此言,手中的青釉茶盏一个没有拿稳,便直接掉在地上,碎个彻底。 千年醉到底是什么毒物,白莲自然是清楚的,白玉是当朝贵妃,也曾用着这千年醉处置过不少骄纵的妃嫔。 用千年醉了断的妃嫔,一个个也都是有身份的,这才为她们留下最后的体面。且这千年醉传说中无药可救,那她的沐遥该当如何是好啊? 白莲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望着王大夫的眼神中带着杀意,一字一顿道。 “今日你若是有半句虚言,命便不必要了。” 白莲虽说不过是个柔弱妇人,但她却是当朝丞相的嫡妻,若想要了一个小民的性命,自然没有半分阻碍。 “草民万万不敢有半句虚言,但这千年醉夫人您也清楚,草民着实是没有法子!” 王大夫直接冲着白莲不住的叩首,为了自己的性命,王大夫现下也顾不上自己身上所谓医者的傲气了。 见状,白莲身上的气力仿佛尽数被抽走一般,身子直接瘫软在了红木椅子上,若不是身后的知书扶了一把,恐怕便会栽倒在地了。 身子坐稳之后,白莲冲着知书摆摆手,声音极为虚弱的开口说道。 “你去挽香阁知会侯爷,而后再去老夫人的常青院通知一声,此等大事,自然是不能瞒着他们。” 闻言,知书极为恭谨的应了声是,这才退出了叶沐遥的寝房,直接往挽香阁去了。 第67节 眼下,叶云起自然是还在挽香阁中,软玉温香在怀,心头也是极为舒畅,就连朝堂上的烦闷,此刻在白柯的软语温存下,已然去了不少。 叶云起手下细细摩挲着仿佛白雪一般的肌肤,白柯生了一副极为滑腻的好皮肉,与先前的那人极为相似,叶云起也是爱不释手。 叶云起与白柯行敦伦之事之时,总是连一盏小灯都未曾留下,触着手中柔软的身段,叶云起心下便不由想起池水瑶,他这个师妹啊,若是没有那么倔强傲气的话,那便也好了。 叶云起的叹息声并未让白柯听着,她不过是个玩物儿罢了,若非身段皮肉与池水瑶生了几分相似的话,叶云起也不会如此宠幸于她。 说到底,在端庆侯府中极为受宠的柯夫人,不过是个替身罢了。 叶云起眼下正有些出神之时,白柯身边的丫鬟黄莺便在外头轻唤着。 “侯爷,侯爷,夫人身边的知书来了,说要见您。” 虽说端庆侯府是柯夫人得宠,但夫人手中才握着掌家权。有时夫人苛待柯夫人,少了她们院中人的份例之时,叶云起也并未管过,自那时起,黄莺便清楚,柯夫人并未如她自己想象般受宠,当下也不敢怠慢,直接带着知书到了寝房门前。 一听闻白莲身边的一等丫鬟到了她这挽香阁,白柯精致淡雅的面上,也顷刻之间流露出一丝扭曲的恨意,只不过因着寝房内并无灯火,所以叶云起这才并未见着。 白莲这贱妇,真真是日日都不得安生,先前克扣她院中人的份例也便罢了,现下就连侯爷宿在她这挽香阁,居然也差人在夜间来搅扰,实在是欺人太甚! “让她出去,有何事的话,明日再来,莫要耽误侯爷休息了。” .因着心中气急,白柯也并未等到叶云起开口,便直接答话了。她不过是个媵妾,如此答话,实在是有几分越俎代庖之嫌。 听闻白柯的言语,叶云起心下升起一丝不耐之意。看来他还是太过放纵眼前的女子了,不过是个媵妾罢了,夫人的颜面她也敢驳了,真真是胆大包天。 叶云起一把将攀附在身上的娇躯给拉开,蹙着眉罩上外衫,便直接开口道。 “差知书进来。” 听闻叶云起低沉中带着几分温润的声音,心头一喜,若是她并未将大小姐中毒之时知会侯爷的话,恐怕夫人便不会轻饶了她。 知书直接将寝房的雕花木门给推了开,见着叶云起之后,见侯爷衣衫不整,当下便径直跪在了地上,低眉敛目不敢直视。 ☆、第177章 绮念 叶云起很清楚白莲近日的识趣,无事的话,她自然是不会搅扰自己,眼下在夜间派了知书来挽香阁,定然生了大事。望着恭敬跪在地上的知书,叶云起直接开口问道。 “到底生了何事?” 知书身子不断颤栗着,听闻叶云起的话,也不敢耽搁,战战兢兢地开口道。 “侯爷,大小姐、大小姐中了千年醉。” 知书说完此言,并未听着叶云起的声音,悄悄抬眼一看,这才发觉侯爷的面色难堪至极,铁青的仿佛愠怒到了极点一般。 “你说的可是真的?” 叶云起此刻咬紧牙关,一字一顿的开口。 “奴婢自然不敢欺瞒侯爷,因着宫门下钥了,所以夫人便差奴婢取请了王大夫,王大夫亲口说到大小姐怕是中了千年醉。” 知书说着,还未等到叶云起的答话,身边便划过一阵破空声,一看便是侯爷直接疾步朝外走去。 叶云起身旁的小厮此刻也到了身边,直接细细的将叶云起身上的外衫给罩上,而后又披了暗色的狐皮大氅,这才恭敬的跟在叶云起身后,往碧瑶居的方向走去。 知书见状,也不欲再在挽香阁多留,将想起身,便见着白柯从床榻上起来了,望着门前的眸光,仿佛择人而噬的厉鬼一般瘆人。 知书心下惊惧,自然也不敢在挽香阁里面多留,慌慌张张便冲出了挽香阁,往常青院飞奔而去。 叶云起没过几时便到了碧瑶居,等到他入了寝房之后,便见着白莲一人颓然的坐在椅子上,而身旁的丫鬟跪了一地,地上留着不少的瓷器碎片儿,显然是白莲现下又发疯了。 而王大夫此刻也并未起身,他年岁已然不小了,六十开外的年岁,虽说碧瑶居里头烧了银霜炭,但如此年迈的身子,若是寒气入体的话,恐怕也会吃不消。 叶云起见着白莲如此无状,心下升起一股子怒气,便上前一步,直接将王大夫给扶起。 “王大夫请起,是内人无状了,还望王大夫莫要放在心上。” 本来已然跪了许久的王大夫,自然有些晕眩,他被叶云起扶起,还并未反映过来眼前之人到底是何人。 等到听闻叶云起的声音之后,王大夫这才反映过来,眼前的男子竟是当朝丞相。 “丞相大人言重了,王某无事,夫人也是爱女心切,才会如此。” 王大夫摆摆手,方才苍白的面色现下也好了不少,毕竟当朝丞相如此待他,王大夫不过是一介草民罢了,自然是诚惶诚恐却又带着几分受宠若惊。 不得不说,叶云起这一手收买人心,玩的还真是漂亮至极。 “王大夫,小女真的是中了千年醉吗?” 叶云起将王大夫扶到了椅子上,面色不变,直接开口问道, 闻言,王大夫面上也带了几分忧色,丞相大人如此谦和,但大小姐所中的千年醉,他这把老骨头也是万万没有法子,只能辜负丞相大人了。 见着王大夫的面色,叶云起心头咯噔一声。 “请恕老朽无能,这千年醉之毒,实在是不知有何法子可解。” 叶云起低头扫了一眼王大夫,眼中晦暗不明,而后便径直往床榻处走去,将绯色的帷帐掀开,望着凤眸紧闭的叶沐遥,心头微震。 他这个女儿,倒是生的与水瑶愈发相似了。 发如墨云,肤如凝脂,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真真是个生的极好的小娘子。 叶云起往日便发觉了,他这个大女儿随着年岁见长,与池水瑶也由三分相似,变成了如今的七分相似。 即便是样貌还能看出一丝自己的影子,但身上的气度与当年的池水瑶可谓是别无二致,看着真真是与沐语全然不同,带着世家教养的气度。 叶云起心下低叹一声,正因如此,他才一直对叶沐遥视而不见,省的日日望着那张肖似水瑶的面孔,怕自己无法承受的了。 叶云起也是清楚千年醉的,宫中禁药自然不是常人可有,而能够对叶沐遥出手的,想来便只有一人罢了。 白均禹。 这三皇子难道真认为他这个当朝丞相是个傻的,居然看不清他这点小手段? 叶云起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白均禹还真是好胆量,居然敢动他的女儿,看来是不想要这皇位了! “好了,王大夫你便先回了罢!叶某还是为沐遥请来太医看看,毕竟千年醉是宫中的禁药。” 白均禹面上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王大夫听闻,便直接冲了叶云起躬身行礼,也并未多说什么,便直接退下了。 王大夫退下后,叶云起看着一旁端坐于椅子上的白莲,也并未如常日一般,开口训斥,毕竟此刻最为重要的便是寻到千年醉的解药。 “夫人莫要太过挂心,等到宫门一开,我便入宫去寻三皇子,让他将解药给交出来。” 闻言,白莲方才还恍惚着的眼神,顷刻之间带上了不敢置信的神色,她死死的盯着叶云起,沙哑着嗓子,直接开口问道。 “侯爷是说沐遥中毒一事,与三皇子脱不了干系?” 听得此言,叶云起并未答话。望着房中剩下的几个丫鬟,眉头蹙着,心说白莲实在是太过随意了,此事在心中想想也便罢了,如此直言出口的话,让有心人听着了,又是一番风波。 未过多久,老太太便也到了碧瑶居,毕竟无论如何,叶沐遥也是端庆侯府的嫡小姐,即便是她嫁的人不尽如人意,但嫡出小姐的身份也是未曾改变过的。 老太太面色也有些不好看,方才知书那丫鬟去到常青院的时候,她是万万不能相信的,他们端庆侯府说是秦国第一勋贵也不为过,现下嫡出小姐居然被下了千年醉,真真是让老太太又惊又怒! “母亲。” “婆母。” 见着老太太来了,叶云起与白莲一同向老太太请安。 老太太望着面色不好的白莲,心下虽说一直厌恶这个儿媳,但此刻也不是一争长短的时候,自然不好肆意生事,省的让暗中谋划之人看了笑话。 ☆、第178章 耳光 老太太面色不变,一挥手,示意二人无需多礼。 “你们起身罢,沐遥丫头到底如何了?” 老太太说着,便走到床榻边,看着面色无异的叶沐遥,老太太此刻尚且并未意识到叶沐遥中下的毒到底有多霸道。 叶云起看着房中剩下的丫鬟,言语中藏着一丝冷意,直接开口道。 “你们先去下罢,如若没有吩咐的话,便无需进来打扰大小姐休息了。今日之事,若是传到了旁人口中,后果你们清楚。” 叶云起勾唇一笑,其中的寒意让房中的丫鬟不由瑟缩一下,纷纷应了声是,随即便规矩的下去了。 过了片刻功夫,房中除了昏睡不醒的叶沐遥之外,便只剩下叶云起、白莲、以及老太太了。 叶云起亲自将老太太扶着落座,这才沉郁的解释道。 “沐遥身上的毒不简单,乃是宫中之物,专门用来赐死体面的贵人的,名叫千年醉。” 叶云起说完,紧抿起唇,显然也很是愤怨。 见状,老太太轻拍了拍叶云起的手,她一个内宅妇人,出身还不若白莲,自然是不清楚千年醉到底是何物。 不过老太太也并不怎么在意,在她看来,叶沐遥这个孙女让明德帝与皇后纷纷开口,想来也是个有福气的,自然不会让小小毒物给夺去了性命。 “那便等着宫门开启之后,直接去太医院将太医请来。沐遥定下的夫婿,不是太医院院使吗?有他出手,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闻言,叶云起淡淡点头,不过眼中倒是升起一丝忧虑。 不出意外的话,此事便是三皇子为之,但也不知晓其中到底有何人插手,若是万皇贵妃的意思,抑或是明德帝的意思,他该如何处之? “侯爷,您方才说的难道是真的吗?沐遥身上的千年醉真真是三皇子出的手?” 白莲忍了又忍,眼下见叶云起并不欲与她多言,便主动开口问了。 听得白莲有些尖利的问话,叶云起只觉得心中一阵狂跳,压抑不住的怒气喷薄而出,这个夫人真真是没有脑子,此事是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往外宣扬的吗? 叶云起直接回身,一巴掌打在了白莲精致的面上。眉眼中的冷意此刻一点也并未隐藏,仿佛眼前的妇人并非是他的妻子,而是全然不相干的人罢了。 见状,白莲也并未流泪,只是直直的盯着叶云起,缓缓扯出一丝笑意,而后笑意慢慢扩大,整个人仿佛癫狂了一般,笑的难以自制。 “侯爷,你便是如此对待妾身的吗?当年你也是如此对待池水瑶,现下落到我身上,真真是报应不爽!” 白莲笑到最后,眼眶中都蓄了泪。到了此时,她早便对面前的男子心如死灰,再也生不起一丝波澜了。 现如今,对白莲而言,最为重要的便是端庆侯夫人的位置,以及三个还算是听话的孩儿。 “闭嘴!” 叶云起最最听不得的便是当年事,每每午夜梦回之时,他都会为池水瑶的音容笑貌所困扰,总是希望将那曾为他嫡妻的女子给抓住,却在一碰到池水瑶衣袖的时候,翩然的身影便化作一道青烟,仿佛在嘲笑着他叶云起的痴心妄想一般! “怎么,堂堂当朝丞相,如今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白莲眼带疯狂的望着叶云起,向来美艳的面上,如今狰狞的扭曲,看着真真仿佛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让人不由心惊。 第68节 见白莲如此模样,叶云起心中厌恶更甚,直接冷冷的开口道。 “你若是再如此无理取闹的话,那便直接去家中的庵堂之中罢,想来你也是做够了这端庆侯夫人的位置!” 闻言,白莲心下一震,她已然失了叶云起的宠爱,若是连端庆侯夫人的位置都没了的话,那便真的一无所有了。 见着白莲眼中流露出的慌乱,叶云起嗤笑一声,心下仍是对白莲这种汲汲营营的女子瞧之不起,她若是真有些骨气的话,现下便应当直接入了庵堂之中,省的相看两生厌! 白莲极力压抑住自己心底的怒气,犹带着泪痕的面上,强扯出一丝笑意,冲着叶云起福了福身子,这才开口道。 “侯爷,是妾身无礼了,还望侯爷莫要怪罪。” 白莲低眉敛目,看着真是一派恭敬至极的模样,不过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叶云起并不在意白莲心下到底是作何想法,毕竟一个白莲,就算再加上宫中的白玉,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也罢,没有下次了。” 叶云起有些不耐,也并未再看白莲一眼,反而是径直走到床榻边上,望着与池水瑶生的极为相似的叶沐遥,心头有些恍惚。 叶沐遥自昏迷开始,便一直未进食水,眼下红唇也有些干裂,方才还透出绯色的小脸儿,此时渐渐变得有些苍白,让叶云起看着不由有些异样。 大抵是太过难忍了,叶沐遥在睡梦之中,也是将秀气的娥眉蹙起,叶云起见了,直接抬起手,想要将叶沐遥眉间的皱褶抚平。不过在还未触碰到叶沐遥之时,他自己便克制住了。 即便是容貌气度再是相似,也终究不是池水瑶了。 叶云起面上带着几分压抑之色,而后便觉得胸口很是憋闷,再也不欲留在碧瑶居之中,一甩袖,便留下一句话,迈步离去了。 “我现下便去宫门处等着,待到宫门开时,便会先去将尉迟津给带来,而后再去寻三皇子,以往能够拿着这千年醉的解药。” 闻言,老太太微微颔首,说道。 “你便去罢,我这老婆子留在侯府,自然不会让人再害了沐遥丫头。不过云起,你还是要小心些,莫要太过急躁,开罪了三皇子。” 皇家之人都不是好相与的,三皇子现下虽说并未荣登大宝,但未来也定然是这秦国的主人,若是此事在三皇子心下留了一根刺的话,叶云起即便是位高权重,是当朝丞相,恐怕也不会有好结果。 ☆、第179章 人心难测 今日叶云起并未休沐,所以他一早便直接换上了朝服,让侯府车夫驾着马车,天光未亮,便往宫门处赶去。 守门的禁卫自然是见着叶云起了,毕竟当朝丞相真真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禁军统领便是王艮,当他见着穿着朝服坐在马车中等着的叶云起时,心下倒是有些疑惑,不过也并未上前探听,毕竟道不同,不相与谋。 守卫宫门的禁军倒也是尽职,并未给叶云起行任何方便。丞相大人在宫门处等着大抵有一个时辰,浩大巍峨的宫门这才缓缓开启。 入宫不得驾马,叶云起直接步行着往太医院走去。他现下极为焦急,若是沐遥出事的话,便与水瑶极其相似的小娘子,也就再也找不见了。 叶云起原本便是冷情至极之人,他自然不会在意白莲所产的女儿。就连叶沐语,若不是因着她是未来的三皇子妃,叶云起都不屑于看她半眼。如今对叶沐遥另眼相看,无外乎那张与池水瑶极为相似的样貌罢了。 到了太医院,叶云起便直接拉住一个宫人,面上带着几分急色,开口问道。 “敢问尉迟院使在何处?” 那宫人不过是最低等的小太监,被当朝丞相扯住衣袖,自然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颤颤巍巍的开口。 “尉迟院使现下便在药堂中,奴婢带大人去寻。” 小太监尖细的声音,叶云起早便习惯了。当下便疾步跟着他后头,希望能早些见着尉迟津。 尉迟津年岁虽轻,但医术确实不可否认的优秀,要不然也不会以十七稚龄便当上了太医院院使。如今他现下已然弱冠,自然是比先前更强上三分。 等到了药堂,叶云起便见着一道颀长的身影在其中选药,面沉似水,看着便让人望而生怯。 “丞相大人到!” 身前引路的小太监直接开口,尖细的嗓子让叶云起眉头一蹙,也让药堂中的太医听着的,纷纷朝向叶云起躬身行礼。 “丞相大人有礼了。” 叶云起即便心下很是不耐,但他生来便是副圆滑性子,自然不会轻易将旁的官员给开罪了。 尉迟津在一旁冷眼看着叶云起与旁的太医虚与委蛇的模样,心下略带着几分不屑。若是没有前丞相池渊的话,以叶云起现下的年岁,不过徒有几分才华,自然是做不到丞相的位置。 以往并无叶沐遥的缘故,尉迟津便对叶云起无几分好感。后来叶沐遥与他合作,尉迟津也并不是个傻的,自然清楚叶沐遥对付叶云起的心思。 大抵是因着他对叶沐遥心中有几分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所以也便恨屋及乌了。 等到叶云起终于与旁人交谈完毕,这才施施然走到尉迟津面前,面上仍端着丞相大人凛然不可侵犯的架子,丝毫看不出他对身中千年醉女儿的关切之心。 “丞相大人有礼。” 尉迟津淡淡开口,也并未向叶云起行礼。虽说眼前之人是他未来的岳丈,但此刻连沐遥都不欲承认这个父亲了,他便也无需让自己心烦了。 叶云起其实还是有几分急躁的,但身为丞相,喜怒不形于色,自然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省的大皇子一派之人借机生事。 况且,眼前这个是他未来女婿之人,便与那些让人愤怨的老臣统统归为大皇子一派。 “尉迟院使,小女沐遥现下身中奇毒,还望你能前去诊治一番。” 叶云起并未直言叶沐遥到底中的是何毒,毕竟千年醉实在是太过敏感。 闻言,尉迟津面色不变,凤眸微挑,眼中的嘲讽掩饰的极好,轻声开口道。 “既然是丞相大人之命,子望莫敢不从。” 子望是尉迟津的字,也是当年将他救起的吴老取得。 闻言,叶云起面上露出一丝喜色。那千年醉之毒虽说难解,但有了尉迟津这太医院院使,想来也是有法子的。 “如此的话,那叶某便先谢过子望了。” 叶云起从善如流,直接唤着尉迟津的字,却并未察觉尉迟津眼底一闪而逝的厌恶之色。 “丞相大人言重了,叶小姐也是子望未过门的妻子,前去诊治自然是应当了。” 尉迟津面上微微露出一丝笑意,看着真真是对叶沐遥极为满意的模样。 见状,叶云起心中一动,不过到底也并未说些什么。 尉迟津将东西收拾好之后,便直接又去了端庆侯府。现下并未到上朝的时辰,叶云起便直接去寻了三皇子。 既然此事与白均禹脱不了干系,想来他手中也是有解药的。 叶云起径直去了皇子所,因着还要避嫌,所以他便是在宫中抄着小路而去的。不过即便是叶云起自以为做的隐秘,却并未逃过隐藏在假山之后的那双眼睛。 辰时未到,三皇子早便清醒了,正在小院儿中练剑。 身为皇子,君子六艺是不必说的,若是只是个文弱书生,朝臣也不放心他的身子。一个身子不佳的帝王,定然承受不住那般操劳,若是早早出事的话,那朝堂便又会迎来一阵腥风血雨,自然不是未得喘息之机的朝臣们所希望见着的。 叶云起身手不差,所以见着三皇子练剑,他也并未如何,只是觉得白均禹虽说性子有些残暴,但不得不说其杀伐果决。 这人的脾性,从剑道中便能练出三分,狠辣之气虽说让人心生畏惧,但却真真适合帝王那个位置。 “三皇子。” 待到白均禹将腕中长剑入鞘之后,叶云起仿佛捏准时机一般,直接躬身行礼。 闻声,白均禹自然是也不能作三皇子的架子,毕竟叶云起可是他未来岳丈。 思及此处,他眼中便闪过一丝厌恶之色,叶家的势力,现下也是越发大了,如同枝叶繁茂的参天大树,若是不加修剪一番的话,恐会生事。 叶云起对白均禹的脾性摸得极准,他真真是一个杀伐果决的皇子,因着如此,叶云起这才站到了三皇子身后。 只可惜,丞相大人现下也是太过自信了,忘了一句话------人心难测。 ☆、第180章 威胁 叶云起贵为丞相,但即便他再是尊贵,也是及不过当朝万皇贵妃的独子白均禹的,所以叶云起便也不敢受了三皇子这一礼,直接侧了侧身子,开口道。 “三皇子莫要折煞微臣了。” 叶云起面上透出几分恭敬之色,即便是白均禹是叶沐语的未来夫婿,那也并不代表什么,不过是将万家与叶家绑在一处的筹码罢了。 见状,白均禹眼底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叶云起如此识趣,到让三皇子心下好受不少。即便叶云起看着再是尊贵,不过是个奴才罢了,他还真当此时的秦国是当年那个只知世家不知皇室的年头? “叶大人无需多礼。” 白均禹眉目疏朗,生的也是极为俊秀,与明德帝有三分相似,更多的还是承继了万皇贵妃的容貌,看着也带上几分女子的娇柔。 “沐语现下如何?” 眼下叶沐语与三皇子的婚事已然定下了,待到叶沐语及笄之后,便应当将婚事给筹备了。所以白均禹此刻发问,也不算失礼。 闻言,叶云起面上带了几分笑意,直接开口答话。 “多谢三皇子挂心,沐语身子自然是极好的。” 说到此处,叶云起又微微抬眸,欲言又止的模样看着还真真是让人有些怔楞。 白均禹自然清楚叶云起想说些什么,无非便是与叶沐遥那个不识趣的小娘子有关,真真是没有眼色! 见白均禹眼底升起一丝厌烦之色,叶云起也是极为不耐,他很清楚三皇子性子暴戾,但若是想不出法子的话,沐遥的性命便不保了。 若是旁的子女也便罢了,但沐遥与水瑶生的极其相似,也让叶云起对这个嫡长女生出了几分不忍。 “唉,但是沐遥那丫头却一直昏睡不醒,微臣听说如此症状,便是中了宫中的千年醉,所以这才一大清早便来到皇子所,唠扰三皇子,看看殿下能否寻着着千年醉的解药。” 闻言,白均禹心下愠怒至极,叶云起这老东西,自然是清楚他对叶沐遥厌烦的,但此刻却装作丝毫不知的模样,居然还敢朝向自己讨要千年醉的解药,真真是不知所谓! 白均禹轻眯了眯凤眼,其中闪烁着的寒光让人望而生怯。但叶云起浸淫朝堂十多载,自然不会让一个毛头小子给吓着了,面色不变,仍是极为恭敬的模样。 “叶大人,此事并非均禹袖手旁观,而是那千年醉的解药均禹实在是没有,毕竟您也清楚,千年醉本就是为了赐死后宫贵人所制的东西,若是有了解药,岂不是违背了初衷?” 白均禹一脸无奈之色,看着好似真真无辜一般。 见状,叶云起暗自咬牙,心下倒也是对这三皇子愤怨至极。眼下他白均禹还尚未登上皇位呢,便忍不住朝他后宅出手,若是真真让此人上了位,岂不是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住了? 叶云起冲着三皇子躬身行礼,语气也冷淡了三分,开口道。 “既然三皇子不清楚千年醉的解法,那叶某便也不唠扰了,微臣想宫中如此多的主子,总会有人知晓一二。” 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你!” 叶云起如此轻慢的态度,白均禹身为天潢贵胄,自然是受不住的。当下一张俊美无铸的面上,便带出几分狰狞之色,伸手怒指着叶云起。 不过白均禹也是有些理智了,也记得叶云起的身份,即便心下翻涌的怒气再重,也并未当场翻脸。 他直接勾起唇角,扯出一丝冰冷的笑意,一直指着叶云起的手也放下了,一甩袖口,当真是一派潇洒至极的模样。 第69节 “叶大人真真好大的派头,我身为皇子,竟也不知宫中的主子能是一个外臣随意探访的。” 叶云起并未将白均禹的讽笑放在心头,毕竟眼前的三皇子在他看来,还是带着几分稚嫩,若是年岁长些,想来还能沉稳不少。 “三皇子如此言道,叶某看来也只能乞骸骨来以示清白了!” 叶云起眼下穿着深紫锦缎的朝服,上头纹绣着的仙鹤透着几分灵气,更是衬得叶云起气度不凡。 此刻,这位丞相大人面上挂着三分笑意,但眼神却极为冰冷。 方才话一出口,三皇子心下便有些懊悔,毕竟眼下叶云起还是他这一派之人,若是将他彻底开罪了,可是于他有百害而无一利,白白便宜了白均程那个没用的东西! 听闻叶云起还要乞骸骨,白均禹此刻真真有些着慌了,若是叶云起真乞骸骨了,那朝堂之上三公所剩其二,便尽数站在了白均程身后,即便是万家手眼通天,也翻不出什么风浪了。 白均禹心思电转,自然明白了眼下的形势,虽说此刻心中极为厌恶了叶云起这个奴才,但他们二人已经称得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万万脱不开关系。 白均禹缓缓退后三步,直接朝向叶云起躬身,行了大礼。一早面上的不忿,此刻已然尽数消散,面如冠玉,看着真真是个温润如玉的。 “方才是均禹有些急躁了,还望叶大人莫要怪罪。” 闻言,叶云起眼中也带出了一丝笑意,口中极为谦恭的接话。 “实则还是微臣不对,三皇子自然是不必介怀。” 叶云起自然不会在面上表现出什么。他与白均禹相视一笑,但却各怀心思。 “叶大人,其实这千年醉之毒,均禹着实没有解药。” 白均禹说着,便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毕竟眼下在外头也不怎么好,让外人见着了,难保不生出什么旁的心思。 叶云起从善如流的跟在了白均禹身后,听得此言,英挺的眉头一蹙,脸色也微微苍白起来,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若是此毒真真无解…… 叶云起两手握紧,青筋在手背上都极为明显的崩起。 见着叶云起脸色变了,白均禹心中一动。在用了淳哥儿下毒之时,他真真并未想到叶沐遥那个小娘子能对叶云起影响如此之大,若是清楚的话,此事便会做的更为隐秘,一丝破绽也不会被叶云起挑出。 ☆、第181章 天山雪莲 白均禹自然知晓此事不可太过分了,待到二人走入堂中,宫人给叶云起端上了上好的西湖龙井之后,丞相大人面上仍是一片恍惚。 “叶大人,虽说均禹并不清楚这千年醉的解药,但却也知晓有一物能解了千年醉的奇毒。” 闻言,叶云起身子一震,即便是他极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眼中一闪而逝的欣喜却是无法作假的。 见状,白均禹虽说心下不喜,但也算彻底清楚了叶沐遥之于叶云起,到底占了怎样的分量。 “天山雪莲。” 白均禹薄唇嗡动,开口吐露出这四个字。 听得天山雪莲是千年醉的解药之后,叶云起却并未升起一丝喜悦。据他所知,秦朝的天山雪莲本就不多,就连皇宫之中,也只有明德帝一人有天山雪莲罢了。 叶云起若是想用此物来救下沐遥,想来也是无法。 毕竟那物什可是留下给明德帝保命的东西,叶沐遥一个小娘子,即便也是尊贵至极的,但怎么也不会越过明德帝去。 思及此处,叶云起心下倒是更为忧虑了,不过面上却强扯出一丝笑意,无论如何,白均禹肯将天山雪莲这四个字吐露出来,已然实属不易了。 从皇子所里出来,叶云起便浑浑噩噩的上了早朝。 今日朝堂之上并无什么大事儿,即便是有事,眼下叶云起也并未注意着。 明德帝是秦国的主子,所以今日叶云起的动向,他自然也是看在眼里。待到见着朝堂之上再无臣子启奏之后,便直接开口道。 “叶相且慢些走。” 听闻明德帝的言语,周围臣子一个个都是心下掠过不少心思,暗暗思索着明德帝眼下将叶云起留下,到底所为何事,难不成与那楚国的来使有关? 等到偌大的朝堂之上只剩下叶云起一人之时,明德帝索性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 “叶相今日有些不对,到底是有何难处,与朕说说可否?” 闻言,即便是叶云起不欲开口,此刻也不敢对明德帝有丝毫欺瞒,当下便将叶沐遥中毒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只不过将三皇子在其中的动作给隐瞒下来,毕竟他现下是三皇子一派之人,若是如此明显的背主的话,怕是也得不着什么好下场。 “你是说你女儿身上中了千年醉?” 白允霄眼中倒是闪过一丝诧异。 自然了,他身为明德帝,也不至于日日观察一个小娘子。真正让他感到惊异的,是叶云起居然会如此在意那个名叫叶沐遥的小娘子。 距明德帝所知,叶沐遥根本便不是池水瑶亲生,不过是白莲当年玩的一手鱼目混珠的伎俩罢了。 叶云起这棋子现下还有些用处,明德帝自然也不会在此等小事上与他计较。 叶云起面上带着几分苦涩,凝重的点点头。 “朕手中是有天山雪莲,但却不能交予你。” 天山雪莲是好物儿,明德帝自然也是极为稀罕的,这些叶云起都清楚,所以才升起一丝无力之感。 见城府极深的叶云起面上居然露出一丝颓然之色,明德帝轻勾唇角,直接开口道。 “不过朕却清楚何人手中还有一株天山雪莲。” 闻言,叶云起也顾不上所谓的大不敬了,直接抬眼,怔怔的望着明德帝,眼中闪过一丝喜色。 “陛下所言可是真的?” 叶云起心下有些震颤,毕竟有了天山雪莲,沐遥便不会有事了。 “君无戏言。“ 白允霄直接沉了脸。 见状,叶云起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猛地便跪倒在地,冲着明德帝不住的叩头。 见当朝丞相如此模样,明德帝心下也是极为无奈,叶云起并非是不识时务之人。正相反,就是因着他太识时务了,这才让人觉得不好掌控。 白允霄已然坐在皇位上十几年了,自然有信心将叶云起给掌握在鼓掌之中,但他却并不认为将来继位的新帝能全然掌握住叶云起。 一个不安分的棋子,莫不如当成弃子。 思及此处,明德帝眼中一闪而逝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此物在秦国商会的老板手中,你直接上碧渊阁拜访,将实情知会商会之人,他便会将天山雪莲交予你了,至于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朕却不知。” 明德帝眸中带笑,让叶云起不由心下微震。 身为秦国丞相,叶云起自然也是清楚秦国商会的,此商会要比在京中炙手可热的红叶商会还强上许多,只不过幕后老板一向神秘,到现下也未曾让旁人清楚了身份。 “微臣谢过陛下。” 从宫中走出之后,叶云起便马不停蹄的赶往碧渊阁。这座在京中风头正劲的酒楼,叶云起也是去过几次,却未曾想过秦国商会的老板,居然与碧渊阁有关。 如若他没记错的话,碧渊阁的掌柜,应当便是甄史了。 叶云起下了马之后,碧渊阁前头的小厮便直接迎了上来,冲着叶云起极为恭敬的道。 “丞相大人请随我来。” 叶云起自然清楚自己身份是瞒不住的,毕竟他现下便穿着朝服。跟着前头这个一袭黑衣的小厮往楼上走去,叶云起心思转动,开始不断猜测这碧渊阁真正的掌权人到底是何人。 小厮将叶云起带到雅间儿之后,便直接退下了。 过了不久,面如冠玉的男子将雅间儿的雕花木门给推了开,手中轻敲着折扇,冲着叶云起笑道。 “丞相大人,许久不见,近来安否?” 见着甄史的面貌,叶云起真真说不出心下到底是何滋味儿。 ****** 清晨在药堂中取了药之后,尉迟津便直接去了碧瑶居。毕竟叶云起早先才亲自与他说过叶沐遥的状况,所以此刻便也不必避嫌了。 不过让尉迟津极为忧心的便是,他从太医院取出的药材,虽说也是珍贵至极了,但却好似对沐遥一点效用也未有一般,真真是愁煞人了! 还未待尉迟津愁上多久,便进来一个小厮,地上了沉香木盒子,尉迟津打开一看,其中放着有些泛黄的风干花朵,浓郁清甜的药香让他心神一震,若是并未猜错的话,此物便应是天山雪莲了。 ☆、第182章 服药 天山雪莲自然是好物儿,传说中此物可解百毒,即便千年醉是秦国皇宫中的禁药,也抵不过这天山雪莲。如若不然的话,此物也不会如此珍贵遍寻不着了。 见着此物之后,尉迟津一颗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无论如何,沐遥的性命并无大碍,至于对她心生歹意之人,一个个的收拾便好。 尉迟津将面前的沉香木盒子给扣上,直接去了偏房,差铃兰寻来了药杵,细细将一整株天山雪莲给研磨成粉,将平日里存放着的云梦泉煮沸,将雪莲粉冲开,待到并不觉得烫口之时,这才端到了叶沐遥面前。 叶沐遥此刻看着也不怎么好,大半日水米未进,巴掌大的小脸儿透出几分苍白之色,菱唇微微有些干裂,幸好也不算严重,铃兰在一旁看顾着叶沐遥,是不是便用调羹舀些水来,给她润唇。 尉迟津自然清楚此刻的叶沐遥是无法张口的,但到底如何喂,也是极大的问题。这雪莲粉根本也不好浪费了,毕竟如此珍贵之物,错过一次,恐怕便再也得不着了,所以便有些犹豫。 一旁的铃兰见尉迟津端着瓷碗儿,伫立在床榻前望着小姐,便怯生生的开口问道。 “尉迟院使,还是让奴婢喂小姐用药罢。” 闻言,尉迟津心下惊了一下,随即心底便升起了一丝厌烦之意,不过却并未表现出来。 他一甩袖襟,朗声开口道。 “此处无需你了,还是下去瞧瞧碧玉那丫头罢,她肩头的伤也并不很轻。” 铃兰自然是相信尉迟津医术的,一听得碧玉姐姐伤重,当下也顾不上给叶沐遥用药的活计了,毕竟只是伺候小姐服药,想必是个人便可为之,自然是不必挂心的。 “既然如此,小姐便劳烦尉迟院使看顾了,奴婢先行告退。” 铃兰面上的急色根本无法压抑,杏眼都红了三分。见这丫鬟如此模样,尉迟津心下也有些别扭,不过却并未开口,只是看着铃兰离去的背影,默然无语。 待到卧房之中只剩下昏睡不醒的叶沐遥与尉迟津二人之后,太医院最为年轻的尉迟院使,居然罕见的红了面皮! 细细的绯色由面上开始扩散,将耳廓都染上了红玉的色泽,配上那张极为清俊的面庞,看着真真如同白雪皑皑中的腊梅一般。 尉迟津左手将瓷碗端好,缓步朝向床榻处靠近,空闲的右手前伸,细细拂过叶沐遥略有些苍白的肌肤,轻声呢喃道。 “我只是不喜旁人碰你罢了,莫要介怀……” 话落,尉迟津凤眸闪过一丝光晕,煞是动人!他直接将瓷碗中的药汤送入口中,而后缓缓俯身,贴近面前那有些失了颜色的娇艳红唇。 右手微微用力,将叶沐遥的红唇轻启,灵舌将口中的药汤一滴不漏的直接喂了进去。 第70节 如此往来几次,终于将一瓷碗儿的药汤都给叶沐遥送服了。见着后者面前流露出的一丝绯色,尉迟津心下一跳,莫不是沐遥清醒了? “沐遥?” 尉迟津轻声叫道。 叶沐遥仍是紧闭着凤眸,面上并无一丝异样。 想必是自己多虑了。即便天山雪莲是难得的好物儿,药效发作仍是要等上一会子,所以沐遥也不会清醒的如此之早。 尉迟津见着叶沐遥红唇边还残留着一丝药汤,当下面上更红的三分,颀长的身子再次俯下,灵活的舌尖从湿润的那处轻滑而过,仿佛最为细柔的羽毛划过心中的感觉,让尉迟津不由的有些慌乱。 即便清楚此举并非君子所为,但他却是无法控制自己的举动。感受到丹田处涌起的一股子热气,尉迟津心中一荡,赶忙用内息将心下的悸动压下,之后便慌不择路的逃离了碧瑶居。 ****** 叶云起自然是见着了甄史,而且甄史便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已然将天山雪莲给备好了,他径直坐在八仙椅上,面上似笑非笑,让叶云起升起一丝不详之感。 “你到底想要何物?” 到了此刻,叶云起若是再不清楚甄史的身份,那可真真便是蠢物了!以甄史的能耐,要想得到这天山雪莲,无异于痴人说梦。但若是换上了另一个身份便不同了。 秦国商会的幕后掌柜,即便天山雪莲这物儿珍贵,费些心力也是能寻着的。 思及此处,叶云起胸臆间便不由的涌起一股子怒气,他甄史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是鄙贱的商人罢了! 即便是当年出身世家,但先前甄家便是因着隐田之事破落了,甄史这才誓不入仕。叶云起从未瞧得起过这个鄙贱的商人,若是池渊还在世上的那几个弟子一直护着甄史,恐怕叶云起早便不会让此人继续留在世上了。 但今日,叶云起却是知晓了甄史的真实身份,以当朝丞相的傲气,自然是有些无法接受。 以往那个鄙贱到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施舍的小小商人,只能为池水瑶打点嫁妆,却摇身一变,成了秦国第一商会幕后老板,这份差距真真是极其惊人,也让叶云起心下着实不忿。 闻言,甄史一张俊秀丝毫不显老态的面上,突然露出一丝笑意,他抬起手中的折扇,轻敲了敲面前紫檀桌面,直接开口道。 “丞相大人想必已然清楚了甄某的身份,那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想要天山雪莲,而我也想从端庆侯府中取来该得的物什。” 叶云起心中一跳,紧接着便是一股子喷薄的怒气用胸臆中涌起,但此刻人在屋檐下,即便他是当朝丞相,也是不得不低头。 “不知阿史想要什么物什?” 见着叶云起铁青的面色,甄史心下升起一股子快意,眼前这人若不是靠了老爷的提携,得了琨琼的青眼,哪里能爬到如今的位置?现下做出这幅高高在上的模样,真真让人极为恶心! “丞相大人想必也是清楚,当年小姐嫁入相府之时,可谓是十里红妆,真真羡煞旁人,甄某并非贪心之人,只是想将小姐当年的嫁妆都收回来,不知丞相大人同意与否啊?” ☆、第183章 嫁妆 听得此言,叶云起方才铁青的面色,现下猛地涨红。自己已逝嫡妻的嫁妆,他甄史一个外男要了又能如何?难道这鄙贱之人还对池水瑶有些心意? 一想到如此,叶云起便仿佛吞了苍蝇一般膈应,但却不得不与面前的甄史继续虚与委蛇。 甄史当年也是极为喜爱池水瑶的,这一点叶云起也清楚。但叶云起即便是个庶子出身,也觉得自己要比从商的甄史强了不少,自然并未将甄史看在眼中。 但此刻,是他有求于甄史,自然不得不笑脸相迎。 “阿史这可是有些为难于我了。” 叶云起皮笑肉不笑的开口,望着甄史的眼中,透出止不住的杀意。 见此,甄史也不以为杵,闲适的举起茶盏,将其中很是不错的龙井送入口中。记得沐遥先前来碧渊阁时,倒也是爱极了这雨前龙井的滋味儿,下次可要让她带回去些才好。 “既然如此,丞相便先回罢!想来大小姐在您心下,也没占多少位置,连嫁妆那些死物儿都比不过,真真可笑之极!” 甄史面上的冷意丝毫未加掩饰,其中的嘲讽以及鄙夷,让叶云起心头涌起了一股子怒气,若是放在平日,他定然会让人将甄史直接打杀了,但此刻却是什么也无法做得。 叶云起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额际穴位在片刻不停的抽动着,他忍了又忍,这才继续开口道。 “阿史可否换些旁的条件,我自然也……” 叶云起话音未落,便让甄史给打断了。 “丞相大人莫不是太看得上自己了?甄某身为秦国商会的幕后老板,虽说也并非什么达官显贵,但也是见过不少好物件儿的,若是你府上有当年小姐的陪嫁之物,甄某也是万万看不入眼的!” 甄史之言便仿佛一计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叶云起面上。 叶云起心下既是气怒,又带着几分无奈。诚如甄史所言,那些嫁妆不过是死物儿,但沐遥却是生的与水瑶极其想象的女儿,孰轻孰重,叶云起心下早便做好了选择。只不过因着男子的颜面,他的的确确不欲将已逝嫡妻的嫁妆交给甄史。 但眼下也没有旁的法子了,若是能保住沐遥一条命,也是极好的。 至于水瑶的嫁妆,想拿回来,日后有的是时机。 叶云起眼中闪过一丝寒光,甄史见了,以青花瓷盏掩住自己带笑的唇畔。 “好。” 闻言,甄史眼中真真是染上了几分喜色。从当年池水瑶一离世起,他日日便想将小姐的东西给收回来,但手中却并无叶云起的把柄。即便他是秦国商会的老板,却也抵不过当朝丞相的势。 而如今,叶云起因着天山雪莲,将小姐的嫁妆给交了回来,却不知这天山雪莲,到头来也是要用在琨琼身上,真真是苍天有眼! “既然丞相大人答应了,那也便不必耽搁了,甄某现下便随您一齐回府,将当年小姐陪嫁的物什按着账册轻点出来,也好顺便将天山雪莲送入端庆侯府。” 听得此言,叶云起面皮一抽,面上露出的杀意愈浓,却也并未说些什么。 如此这般,天山雪莲才到了尉迟津手中,而后喂给了叶沐遥。 待到叶沐遥清醒之后,听着铃兰这丫鬟给她讲着阿史入府来清点嫁妆时那眉飞色舞的模样,叶沐遥不禁摇头。 她心下也是一阵后怕,若非当年父亲在妍淑堂中存放了两株天山雪莲,她的性命恐怕便保不住了。 这恐怕也是父亲在天之灵护佑着自己。 叶沐遥心下悲痛不已,却也不能与旁人言道,只得泪盈于睫。 一旁的铃兰见状,倒是惊了一下,小姐莫不是哪里又不舒坦了,要不然怎的会如此难受的模样? 想到此处,铃兰一张小脸儿也因为急切而涨的通红,生怕叶沐遥再出了什么事情。 “小姐,您如何了?铃兰马上便去寻王大夫!” 闻言,叶沐遥这才反应过来,冲着铃兰轻声开口道。 “你也无需心急,我并无大碍,只是心头有些难过罢了。” 叶沐遥并非那种终日欢喜伤春悲秋的小娘子,自从铃兰跟在她身边之后,几乎从未见过叶沐遥流泪的模样,所以眼下才有些急了。 “真的?小姐莫要欺瞒奴婢了,身子是您自己的,万万不能大意。” 叶沐遥见着铃兰蹙眉数落着自己,心下也是涌起一阵暖意。虽说昨日有着千年醉的珍珠翡翠白玉汤是铃兰端来的,但叶沐遥很清楚,此事与铃兰无关,自然无需责怪于她。 铃兰面上的不满之色也并未持续多久,忽的便仿佛想起来什么一般,便继续说道。 “小姐,那燕舞着实是欺人太甚,她居然致使两个会武的小厮将碧玉姐姐伤着了,因着银簪刺下的伤口很深,碧玉姐姐现下都用不得力,真真是气煞人了!” 闻言,叶沐遥眼中也闪过一丝冷色。当日是她有些心软了,才留了燕舞那丫鬟在府中,现下看来,她还真是个不识抬举的! 铃兰说完,也并未再看叶沐遥,反而将桌上已经可以入口的药汤端到了叶沐遥面前。 “小姐,这是尉迟院使开的方子,奴婢仔仔细细的熬了药,您快服下了罢!” 一听闻‘尉迟院使’四个字,叶沐遥面上突然显出一丝绯红之色,贝齿轻咬红唇,一向清冷的凤眸之中,也带上了几分羞恼之意。 中了千年醉之人,即便是身子不能动弹,口不能言,不能用些食水,但六感却也并未消失。 叶沐遥自然极为清楚的知晓到底生了何事,也记得尉迟津给她喂药的法子。 虽说叶沐遥早便不是未嫁的小娘子了,但不知为何,尉迟津极为失礼的举动,却也并未让她感到愠怒。 甚至连尉迟津现下所出口的言语,都让叶沐遥觉得心中一动。如此变化,她自然是极为清楚的。 叶沐遥将铃兰手中的瓷碗接过,直接大口的将极为苦涩的药汁送入口中,想借着汤药的苦涩,将心中的绮念压下。 ☆、第184章 清点 虽说这千年醉之毒看着险恶,但叶沐遥的身子却并未亏损多少,毕竟她算起来一共才昏迷了半日而已,除了身子有些发软之外,并无旁的不妥。 大抵是因着有些心虚的缘故,留了方子后,尉迟津并未在端庆侯府多留,极快的离开了。 叶云起今日便带着甄史一齐回府,将池水瑶先前的嫁妆尽数清点一番,发觉其中倒是缺了不少物什,但古籍字画却是还在,只不过首饰少了不少。 因着白莲掌家,所以甄史差人清点之时,她这个当家主母也是在场。看着侯府中的好物儿一件件的被摆在了院子中,甄史这个贱奴还手拿账册仔仔细细的对着,白莲气的银牙紧咬,却也未曾说些什么。 白莲原本便极为记恨甄史,先前池水瑶在她手中的十间铺子,便是因着甄史使了手段,自然将铺子给交了出去。 后来甄史又开起了碧渊阁,处处与蓬莱楼作对,让原本来客络绎不绝的蓬莱楼,现下只剩下三两个客人,白莲自然是心头不爽,不过她现下好歹也是有些理智,自然不好对甄史做些什么。 先前叶云起在白莲面上留下的耳光印子,因着从库中取来冰块儿,冷敷了许久,这才全然消散。 白莲本来就怒气极深,眼下见着甄史挑挑捡捡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甄老板,您可清点好了?” 白莲将手中金丝楠木的念珠转的飞快,面上也带着一丝不虞,冷淡的开口道。 闻言,甄史面上的笑意愈浓,看了白莲一眼,其中淡淡的的鄙夷让白莲心头怒火更盛。 “哪里能如此之快便清点好了?当年我家小姐也是十里红妆嫁与叶相的,想必夫人也是清楚当年的盛况。” 白莲嫁与叶云起时,不过只是一个妾室,即便叶云起当时已然对池水瑶并无什么夫妻之情了,但为了他丞相的好名头,自然也不敢做的太过分。所以白莲身为媵妾,只是由一顶小轿儿抬入端庆侯府,嫁妆不过三台,真真是有些寒碜了。 “既然如此,还是劳请甄老板快些,毕竟眼下天色渐晚,府中事情冗杂,恕妾身并无多少时间与甄老板一齐清点。” “既然夫人无空的话,便先去忙吧,甄某一人也是可以清点这些物什的,若是缺了什么,自然会差人向夫人禀报。” 甄史扫过满院儿摆放整齐的红木箱子,前四箱中装的都是字画,其中古籍便是占了一箱,都是极为难求的好物件儿。 而后真金白银也是四箱的分量,这些黄白之物虽说价值不菲,但甄史确实最为不在意的。 因为他很清楚琨琼眼下放在心中的,便是老爷亲手动笔的字画,那些东西留在这腌臜的端庆侯府之中,也算是辱没了好物儿。 闻言,白莲冷哼一声。她自然是不能离去的,若是甄史使出什么手段,将这里的物什收起来几件,也是极为麻烦的,毕竟当年池水瑶的嫁妆之中,都是丞相池渊细细备下的珍品,极为难得。 当甄史将面前摆放的物件清点完之后,拿起账目,似笑非笑的冲着白莲道。 “夫人,眼下这银钱的数目共是五十万两,已然对上了,但如果甄某没有记错的话,箱中缺了不少的头面首饰,您可见着过?” 说着,甄史便微微眯起凤眸,眼中仿佛能放出刀子一般锋利。 听得此言,白莲面色也是有些不好。 她也算是大家出身,虽说对池水瑶那丰厚至极的嫁妆很是动心,但到底也没胆子从中取出什么物件儿。况且,池水瑶当年陪嫁的嫁妆,将来也都是沐遥的,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没有贪墨女儿嫁妆的道理。 第71节 但架不住端庆侯府便是有那般眼皮子浅的人,老太太虽说心中有数,但叶云清却是个拎不清的,她本就没怎么见过世面,池水瑶嫁妆中的头面首饰,有的比宫中御赐之物都要珍贵几分,她自然是动了心思。 一开始不过是羊脂色茉莉小簪,后来便去了红梅金丝镂空珠花,之后又是镂空兰花珠钗、碧玉玲珑簪、镶嵌珍珠碧玉步摇、乳白珍珠璎珞等等。一众好物儿都被叶云清给搜刮了过去,她还真真不像是端庆侯府出嫁的姑奶奶,而是上门打秋风的破落户儿。 白莲自然是不忿这些物什都被叶云清那不开眼的蹄子给搜罗走,见叶云起并无旁的反应之后,便自己将这些物件也取了大半儿,剩下的都让老太太挑了不少,留着赏些给小辈儿,也是极为不错的。 就连老太太素日欢喜的羊脂色茉莉小簪,金镏银镶黑曜石蜻蜓草虫头,也是从池水瑶的嫁妆中搜刮来的。 而眼下放在院中的,都是一些不起眼的金簪之流的物什,甄史也不是个有眼无珠的,自然能看出不妥来。 白莲在心下狠狠啐了叶云清一番,这才扯出一丝笑意开口。 “这些物什一直放在库房之中,那里能少的?莫不是甄老板点错了吧?” 闻言,甄史轻笑一声,凤眼微眯,直直的望着白莲,直把这位端庆侯夫人看的极为心虚,这才作罢。 “侯夫人莫要说笑了,我家小姐怎的可能用此些物什陪嫁?若您寻不出那些丢失的头面首饰,那甄某也不好为难与您,只得亲自去找丞相大人说理去了。” 甄史这便是在威胁白莲,但白莲却也不得不受着,她虽说不清楚如今的甄史到底是何身份,但定然不会是个简单的,如若不然,叶云起也不会容得他一个鄙贱的商人如此放肆。 “唉,许是因着年久,掉了一些头面也说不准,甄老板莫要放在心上,我现下去寻即可。” 白莲面上挂着几分僵硬的笑意,心下简直气怒至极。她手中是有不少头面,但却定然不够将池水瑶嫁妆中的亏空给补上的数目,所以她便只有去找老太太这一条路了。 闻言,甄史这才极为满意的点点头,坐在院中搬来的软榻上,身旁的丫鬟轻轻揉按发间,微阖双目,好不闲适。 ☆、第185章 讨要 白莲也并未在院中多留,毕竟她现下要尽快将头面的亏空给补上,省的甄史这鄙贱之人又借机生事,那便不好了。 甄史也不心急,他既然想要将琨琼的嫁妆给追回来,便也不怕费这一点儿心力。先前他听闻明德帝传来的消息,真真是极为惊惧的,不过他也知天山雪莲能解小姐身上的千年醉,也便放心心来。 甄史倒没有想到叶云起会如此在意琨琼,既然如此的话,他也不介意一箭双雕,既将琨琼的嫁妆给寻了来,又将小姐身上的千年醉给解了,真真是极好的。 白莲直接去了老太太的常青院,面上带着几分愠怒,都已然交出去的物什,现下又叫她一件件的寻出来,实在是有些为难了。 老太太此刻正在用着晚膳,听闻白莲来了,当下便将象牙银箸给放了下去,眉间一蹙,想来也是极为不待见这个儿媳。 白莲冲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面上强扯出一丝僵硬的笑意,直接开口道。 “给婆母请安。” 老太太望了白莲一眼,当下也有些失了胃口,摆摆手,道。 “无需多礼,起身落座罢。” 白莲直起身子,便直接坐到了老太太对面的红木圆凳上,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将甄史所言之事冲着老太太说明了。 “婆母,您是不知,因着沐遥中毒了,所以侯爷便从旁的地方寻了一株天山雪莲,但付出的代价也是不小,还需婆母贴补一些。” 白莲低眉敛目,面上一派恭敬之色,但老太太见了,心头不由一跳,总有些不妥之感。 “贴补?咱们侯府的库房现下还需要贴补了?你这主母是怎么管家的?” 闻言,白莲面色不变,也不看老太太低沉的面色,直接开口道。 “母亲,那天山雪莲是甄史取来的,他要的物什,便是当年池氏的嫁妆。” 说到此处,白莲微抬凤眸,心下闪过一丝讥讽之色,若非老太太初时纵容叶云清,眼下也不至于如此窘迫了。 “甄史?便是先前给池氏打点铺子的那个掌柜?不过是个商人罢了,给他些银钱打发了便是!” 老太太很是不以为然,当年池水瑶死的不明不白,都并未有人为她出头,眼下不过是一株小小的天山雪莲罢了,哪里能让他们端庆侯府低头? “母亲,甄史是陛下的人,天山雪莲弄不好也是陛下授意他拿出来的。” 这便是白莲即便是真真恨毒了甄史,却也不得不将当年池水瑶的嫁妆一件件寻来的缘故。初时叶云起提点过她,说甄史这鄙贱的商人,便是秦国商会的幕后老板,所以今日万万不可与他争执。 听闻甄史居然与明德帝有关,老太太心里一咯噔,方才有些不屑的面色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有些凝重的神色。 “你说的可是真的?” “并无半句虚言。” 闻言,老太太的身子晃了晃,而后面色变的铁青。 甄史既然是来寻池水瑶的嫁妆的,定然是存心为难他端庆侯府。池氏的嫁妆银钱倒是好补,古籍字画也没几个人动,除了叶云起喜爱赏玩之外,也并未少了多少,只需将书房中的字画取来给补上便是。 但嫁妆中的头面,却是差了不少。 当日率先动池氏嫁妆里珠宝首饰的,便是叶云清,而后是老太太,最后白莲生怕自己吃了亏,才直接用钥匙光明正大的打开了库房,将余下的好物儿都收到了云水阁里面。 因着当年白玉圣眷不断,叶云起丞相之位尚未稳住,所以这才容着白莲,老太太心里也插了根刺。但眼下,她却是真真急了,虽说首饰头面她这常青院中有了不少,但还有许多被云清拿到了礼部侍郎府,老太太自然是没有脸面上门去讨要。 “你说这该如何是好?” 老太太此刻也没了主意,她毕竟年岁大了,又抹不开脸面,所以才无法子。但白莲却是不同,她原本便是厌了叶云清这个小姑子,眼下若是将池水瑶的东西讨要回来,交予甄史,既能让她心里畅快,又能将甄史给打发了,真真是一举两得。 “母亲,这便看您舍不舍得了,云清是咱们府上的姑奶奶,咱们府上现下里出了事,她自然是要出一份力的。当年池氏嫁妆里的头面,云清也并未少拿,甄史现下取了当年的嫁妆账目,定然是一件也容不得咱们少的。” 吃进口中的东西,若是想让叶云清吐出来,真真是比登天还难,所以白莲没有这金刚钻,也不揽这瓷器活儿,便继续道。 “母亲,云清心里也是有主意的,我这个嫂嫂要是出面,她定然不会欢喜,莫不如您老差人将她从彭家给迎来,说是您想她了,这也好化解了当日因着彭远山那腌臜东西所生出的不快。” 自从彭远山与斐夫人那事儿曝露了之后,叶云清便因着叶云起的命令,再也不许入这端庆侯府。 老太太虽说心疼女儿,但在她心中,最为重要的还是叶云起,所以也便由着叶云起泄愤了。 不过老太太心里也是不怎么舒坦,彭远山虽说是个浑的,先前云起也为他置办了一个五品的差事,自那日之后,差事也被撤了。如此一来,云清在礼部侍郎府上的日子,恐怕会更不好过。 老太太思索了一会子,想着不过是一些头面,怎的也没有女儿与儿子和睦来的重要,便直接开口道。 “涉蓉,帮我取来纸笔,我要给姑奶奶写点东西。” 闻言,白莲便清楚,老太太这是要劝叶云清将手中池氏的嫁妆给归还回来了,毕竟与端庆侯府交好,和几样珍贵的头面,但凡不蠢的人,便清楚该如何选择。 涉蓉取来纸笔后,老太太便直接落字,将今日事简单的写了一番,重点还是放在了那几件头面上头,以及让彭家重新依附端庆侯府这一点,想来看了此信之后,即便是叶云清心里不痛快,彭远山也会帮她将东西一件件给寻回来的。 ☆、第186章 秦杳杳 果不其然,差了一个小厮将书信直接送到了礼部侍郎府,当下彭姑爷便直接应了,说是即刻便会将缺了的头面给补上,而后便会亲自送到侯府。 小厮将消息传回府中之时,白莲仍在常青院待着,方才她在老太太这里用了些膳食,因着老太太年岁大了,用的吃食几乎淡而无味,白莲自然是没有什么胃口。 听闻跪在堂下小厮的言语,老太太登时眉开眼笑,她女儿果然是个拎的清的,借此机会与云起化干戈为玉帛,真真是极好的。 “既然如此,我便先行去寻了甄史,让他过些日子再来,毕竟今夜那些物什是凑不齐全了。” 闻言,老太太面带喜色的微微颔首,也并未多言,想来是因着叶云清要回到侯府一事欢喜呢。 见状,白莲心下极为厌恶,但面色不变,恭敬的缓步退后,亲自将堂上的雕花木门给合上,这才出了常青院。 走在往小院儿去的小径上,白莲面色愈冷,一旁的知书知琴见了,身子微微颤栗,也不敢多言。 等白莲回到甄史所在的小院儿之后,便换上了满面笑意,径直上前,冲着甄史福了福身子。 “甄老板,今日着实有些晚了,您便先回了可好?不出三日,妾身便会将缺了的头面给补上,亲自送到碧渊阁,您看可好?” 闻言,甄史勾唇一笑,面上透出几分冷意。 “端庆侯府今日还真是让甄某开了眼界,原配嫡妻的嫁妆居然少了如此之多,一时之间难以凑齐,你们这帮后宅妇人,真真是丢了丞相大人的颜面!” 甄史其实早便清楚,琨琼嫁妆中少的那些物什,一时之间定然遍寻不着,他现下如此言道,便是为了让端庆侯府失了脸面。 白莲一双凤眸中也染上几分怒色,但面上仍强扯出一丝笑意,道。 “甄老板何必与妾身这一介妇人计较,端庆侯府自然不会少了您的东西,还请您宽限三日!” 白莲从未经历过如此情景,她堂堂的端庆侯夫人,亦是四品诰命夫人。居然被一个鄙贱商人给追讨物什,真真是面子里子都丢了个干净! “也罢,看在丞相大人的面子上,甄某便宽限了这三日,若是倒是东西有半件不妥的话,甄某可便要请旁人主持公道了!” 甄史话落,便似气急的模样,直接拂袖而去。 而他身后跟着的秦国商会的伙计,忙不迭的将院中的红木箱子都给抬了起来,往碧渊阁的方向赶去。 未出片刻,小院儿中便只剩下白莲与其身后的丫鬟了。 见着这空荡荡的小院儿,白莲修剪的略有些尖锐的指甲,狠狠刺进的掌心,几欲刺出血来。 眼下,甄史敲打端庆侯府的目的,也算是得逞了,他回到碧渊阁之后,便见着了一个意外来到之人。 “大师兄?” 甄史即便并未入仕,但也与池渊的弟子是师兄弟相称,所以如此称呼柏琼,自然也是不为过的。 柏琼眼下仍是极为艳丽的容色,甄史见着他居然来到碧渊阁,心头微震,也不知他为何而来。 “阿史。” 柏琼眼中露出几分笑意,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面上,冲着甄史淡淡开口道。 “眼下形势依然明朗,柏某便是站在大皇子身后,也无大碍。” 闻言,甄史先是有些怔楞,随即便是难以言喻的狂喜。眼下沐遥已然将身家性命都压在了大皇子身上了,若是大皇子并未登位,事情便是大大的不妙。 此刻正值紧要关头,柏琼这等多智近妖之人极为重要,以他的智计,若是入了大皇子府,也即是现下的敬王府的话,想必大皇子便是如虎添翼,登位的把握便会更大了几分。 “阿史即刻便领着大师兄去敬王府。” 甄史面上露出几分难以抑制的喜色,柏琼见了,不由哑然失笑。这阿史现下年岁也不小了,怎的还如此孩童脾性? “也好。” 柏琼微微颔首,也不顾此刻正值夜间,便跟随着甄史直接往敬王府的方向走去。他二人身上都是有些功夫的,池渊是严师,君子六艺自然不会让他们落下,所以只是躲过宵禁,也是不难的。 甄史这边已然将柏琼领到了敬王府,而叶沐遥这厢还在忙着调养身子。马上便是宫宴了,叶沐遥怎么说也是中了毒,虽说并无大碍,但铃兰这丫鬟便是半点也不放心,非要尉迟津开了不少苦药,日日盯着她服下,这才作罢。 身上千年醉解了之后,叶沐遥的日子过得也算舒坦。老太太与白莲也免了她的请安,让她好好歇息,万不能耽搁了几日后的宫宴。 除了白莲现下差人将先前老太太赏下的几件头面给取了过去,旁的也并未有什么事情。 叶沐遥自然是清楚阿史的举动的,心下对他狠狠扫了端庆侯府颜面的手段也是极为欢喜。不过叶沐遥最为看重的并非嫁妆中的那些头面首饰,而是池渊细细备下的古籍字画,那些都是父亲的心血,万万不能留在端庆侯府这腌臜地界儿给糟蹋了。 “小姐,快趁热用了药汤罢,省的等下凉了,还需小厨房重新熬来一碗。” 叶沐遥自然也是不愿折腾这些丫鬟婆子,所以便直接将瓷碗儿接入手中,一饮而尽,药汁极为苦涩,铃兰便马上端上了腌好的酸梅子,滚了细碎的冰糖,送入叶沐遥口中,将药汁的苦涩滋味给压了下去。 “对了小姐,您可知府上又来了一位主子?” 第72节 铃兰直接开口,倒是让叶沐遥惊了片刻。 “到底是何人入府了?” “是秦家的杳杳小姐。也是老夫人亲弟的外孙女,现下不过将将及笄的年岁,生的也是极为精致。前些日子您还在府中见过,就是将将从妍淑堂回的那日。” 闻言,叶沐遥面上露出几分思索之色,她好似是有些印象,那日应当是撞上了一个年岁不大的小娘子,但到底是何人,她却是不甚清楚的。 ☆、第187章 拜访 老太太亲弟的外孙女? 叶沐遥倒是记得老太太有个所谓的弟弟,与她乃是一母同胞,同为庶出,一开始的日子也不怎么舒坦,后来等到叶云起出息了之后,便为这个亲娘舅谋划一番,现下也是洛阳城中的五品官员,虽说并不很大,但之于其庶出的身份来说,也是了不得了。 记得老太太名叫白慈,而她那个不成器的弟弟,应当名叫白饶,虽说与皇家同姓,却是真真不成器的东西!若不是叶云起也谋划一番的话,恐怕便会被大房给压榨致死。 而白饶并无子嗣,好似是说当年因为过度寻欢作乐,亏损了身子,所以膝下便只有原配留有一女,名为白筠。 想来这位名叫秦杳杳的小娘子,便是白筠所生。 只是不知秦杳杳入府,到底是所谓何事,毕竟无事不登三宝殿,叶沐遥可不会真以为这位小娘子不过是入府探望姑祖母的。 “好了,我已知晓,现下无论是何人入府,都不算什么,你应当放在心上的便是,将我的身子给调养好,不会耽搁了宫宴才是。” 叶沐遥面上带了一丝笑意,调侃着道。 闻言,铃兰不依的睨了叶沐遥一眼,直接开口。 “小姐的身子自是无碍的,那天山雪莲可真真是极为难得的宝贝儿,您现下将它入了口,以后便再也不惧那些毒物了。” 铃兰说着,眼中倒是露出三两分安慰之意,因着如此,小姐便不会再因着她的粗心大意而被暗害了。 叶沐遥自然清楚铃兰这妮子的想法,也不点破,凤眼微眯,在床榻上微微动了动身子,这才开口问道。 “碧玉的身子如何了?” 叶沐遥也知晓碧玉是个妥帖的,所以一知其受伤,心下便止不住的忧虑。燕舞,真是不错,居然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了,许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伤口很深,不过并未刺到筋骨,王大夫给看过之后,说只要好生将养着,便也无碍了,不过只怕会留下疤痕,那碧玉姐姐可该如何配人啊?” 铃兰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面带愁色,不过那双杏眼儿却一直瞟着叶沐遥,倒让叶沐遥顿觉哭笑不得,抬手拍了拍铃兰的额际,不由调笑道。 “小丫头现下也满十五了,难道是想着配人了?” 闻言,铃兰满脸涨红,水眸瞪得老大,当下便不敢看叶沐遥了,只是低眉敛目,微微摇头,红玉雕琢一般的耳根,倒是曝露出她的想法。 见铃兰这丫鬟有些羞窘了,叶沐遥也不继续打趣她,便将正事吐口了。 “我这儿还剩下一瓷盒儿凝翠膏,你便直接送到碧玉房中,让她过些日子待到伤处结痂之后,便涂抹在上头,也就不会留下疤痕了。” 听得叶沐遥此言,铃兰这才真高兴了,忙不迭从妆匣中找出了凝翠膏,这才好似反应过来一般,冲着叶沐遥福了福身子,才退下了。 眼下已是晚间,叶沐遥晚膳只用了一些以上好的鲫鱼熬成的鱼粥,味道清淡,却也不失鲜美。 铃兰下去之后,不多时便从传来一阵清浅的脚步声,叶沐遥抬头一看,发觉居然是尉迟津到了。 因着她身子不妥,所以眼下尉迟津打着瞧病的名头,府上自然不会有人阻拦。更何况,他二人婚期已然定下了,不到三月便会完婚,自然没有什么大碍。 叶沐遥一见着尉迟津,心下不由微微有些羞恼,想起之前孟浪之事了。一张如玉的娇颜此刻也涨的绯红。 见她如此模样,尉迟津心里一个咯噔,莫不是沐遥真真识破了他先前的失礼之举,这可如何是好? “沐遥,我……” 尉迟津面上也带了一丝急色,他并非不善言辞之人,但不知为何,一站到叶沐遥面前,却变得口拙了。 “你又待如何?” 叶沐遥没好气的斥了一声,不过眼中却无明显的厌恶之色。 尉迟津见此,心下倒少了一份忐忑,不过他到底也未曾如此在意过一个小娘子,当下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我听铃兰说了,那日你是有事寻我,不知到底生了何事?” 一听尉迟津说到了正题,叶沐遥也将心下的尴尬之情压下,便直接将自己有关锡器的想法与尉迟津说了一嘴。 闻言,尉迟津蹙眉思索了一会子,他听闻叶沐遥的手段,倒也并未觉得什么。之前那千年醉,怕便是白均禹动的手,既然三皇子想要了沐遥的性命,沐遥出手也是应当的。 尉迟津自然不是那种放不开的伪善之人,也觉得叶沐遥如此作为,自然能让明德帝对白均禹生出不喜来。不过若是想要大皇子登位的话,恐怕也不是易事。 “你的法子也是不错,不过行事之前自然是要极为小心,当日便会有楚国的来使入宫,若是生出乱子的话,也不是容易处理的。” 尉迟津自然是极为忧心叶沐遥的安危,也不欲让她涉险,毕竟天山雪莲虽说是百毒不侵,但旁人却也是不得不防。 “不若这般,我亲自去三皇子那处,将你寻着的药粉放入杯中,至于叶沐语,你便看时机出手,若是为难的话,还是要以自身安危为重,毕竟你可是个未出阁的小娘子,若是生事的话,影响极大。” 见尉迟津一脸正色,叶沐遥自然也不能辜负了他的好意。虽说心下仍是有些别扭,但还是乖巧的颔首。 待到尉迟津离去之后,叶沐遥望着氤氲着暖黄光亮的灯罩,心下倒是升起一丝异样之感。 翌日,叶沐遥仍是在床榻上歇着,用过早膳之后,便让铃兰取了本三国志来看看,但还未看上多少,便听闻铃兰这丫鬟进房通报,说是杳杳姑娘过来碧瑶居了。 叶沐遥虽说并非抓住嫡庶之分不放的小娘子,但对秦杳杳这位有所图的小娘子,虽说并未相处,但也生不出什么好感。只期冀这杳杳姑娘不是似叶沐语那般心大之人,如若不然的话,叶沐遥可真真有些吃不消了。 ☆、第188章 心气儿高 叶沐遥自然不能避而不见,毕竟人家秦小娘子可是特地来探望她的,若是驳了老太太的颜面,也并非好事。 叶沐遥直接下了榻,便往外间走去。 一入小厅之中,便见着了一个眉眼生的极好的小娘子,身上穿着银纹绣百蝶度花裙,颜色虽说并非极为艳丽的,但花样也并不俗气,衣料更是上好的蜀锦,想来老太太还是很是疼爱这个秦小娘子的。 秦杳杳眉眼处生的与老太太有几分相似,大抵也是因此,才得了老太太青眼。叶沐遥现下对这秦杳杳倒也没什么心思,毕竟她也不是端庆侯府的正经主子,翻不起什么风浪。 “沐遥妹妹身子可好?杳杳听闻妹妹偶感风寒,心下便是忧虑不已,便直接上门拜访了,希望莫要搅扰了妹妹歇息。” 秦杳杳面上挂着清浅的笑意,看着倒也是柔弱至极的模样。看她如此表现,叶沐遥心下倒是觉得有几分眼熟,这不就是她先前用过的手段吗?做出一副柔弱的模样,让旁人失了戒心,而后才出手一击! 叶沐遥低眉敛目,面上也挂着几分笑意,既然秦杳杳不是个简单了,陪着她玩上几局,也是不错的。 “沐遥谢过姐姐关心了,不过眼下风寒尚未痊愈,若是过了病气儿与姐姐,那便是沐遥的不是了。” 叶沐遥以帕子轻轻掩住檀口,微微咳了两声。 见状,秦杳杳倒也顾不上身份,便直接将桌上的茶盏递到了叶沐遥面前,直接开口道。 “沐遥妹妹先用些茶汤,压压这咳疾也是好的。” 叶沐遥接过茶盏,将茶汤送入口中,正好将眼底闪过的精光给遮住。 “听闻妹妹过些日子便好入宫参与宫宴,真真是羡煞旁人呢!” 闻言,叶沐遥心中一动,这大抵便是秦杳杳今日来此的目的了。 “也是皇后娘娘恩宠,我这才有入宫的机会。” 叶沐遥眼下倒想看看秦杳杳到底是怀揣着什么心思,若是个识时务的,那还好些,不过要是个轻狂的话,那还是敬而远之的为好。 秦杳杳面上露出一丝晕红,怯怯的瞧了叶沐遥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叶沐遥心下最为厌烦小娘子如此作态,却也不好直言,便道。 “姐姐有何话便直说罢,沐遥若是能帮得上忙,自当竭尽全力。” 闻言,秦杳杳水眸中闪过一丝极为明显的喜色,略显单薄的身子微微震了一震,仿佛是欢喜至极的模样。 “妹妹,姐姐有个不情之请。” 见着秦杳杳这幅嗫嚅的模样,叶沐遥心下厌烦,既然清楚是不情之请的话,那便也不必开口了。 即便是心下不待见这位表小姐,但叶沐遥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她犯不着因着一个庶出的表小姐,便失了侯府贵女的身份,如若那般的话,真真就成了茶余饭后的笑料了。 “姐姐出身不高,但对万皇贵妃这等奇女子也是极为敬仰的,所以几日后的宫宴,便希望妹妹能携姐姐一同入宫,也无需什么身份,只消跟在妹妹身前,当做一个丫鬟也是极好的。” 见秦杳杳一张精致的面容长得绯红,叶沐遥心下略有些不屑。虽说叶沐遥一开始便清楚这小娘子不是什么纯良的,但却并未想着她居然将心思打进了宫中。什么敬仰万皇贵妃,想必不过是借口罢了。 眼前这秦小娘子,大抵也与叶沐语一般,心比天高罢了。 叶沐遥面上露出一丝难色,她自然不好应了秦杳杳的请求。不说宫宴当日她还要看准时机给叶沐语下药,就说这秦小娘子也不是个安分守己的,若是惹出了什么乱子,她定然也脱不了干系。 叶沐遥也不是个蠢笨的,自然不会轻易便将自己与秦杳杳绑在一处。 “姐姐,实在不是妹妹不想应了你,而是没有祖母的首肯,妹妹也做不得主啊!宫宴那日,祖母凭着一品诰命夫人的品级,自然也是能入宫的,姐姐是端庆侯府的表小姐,求了祖母,想必一同去也并非什么大事,何必非要以一介丫鬟的身份入宫呢?” 叶沐遥面上带着几分笑意,看着倒是极为和善,但却根本不应下秦杳杳。 闻言,秦杳杳眼眶登时便红了三分,豆大的泪珠儿仿佛不要银钱一般,噼里啪啦的便往下掉,真真是让叶沐遥惊吓着了。 “姐姐,你这是怎的了?” 叶沐遥心下恼恨不已,这秦杳杳在她碧瑶居如此做派到底是为何?若是叫老太太见着了,怕会以为自己不待见这秦小娘子,要是生了不满的话,可并非好事。 “妹妹当真不能应了姐姐吗?” 秦杳杳一边抽哽着,一边轻轻以帕子拭泪,娇俏的面上犹带泪痕,看着也是带着几分楚楚可怜之感。 “姐姐莫要强逼了妹妹,此事沐遥实在是做不得主,若是姐姐再流泪的话,妹妹、妹妹也是没有法子了!” 叶沐遥说着,玉手在秦杳杳瞧不见的地方,狠狠拧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里侧,刺痛之感让叶沐遥登时便觉得眼眶有些发涩,泪珠儿便滚落下来。 见着叶沐遥似是比自己哭的还要厉害,秦杳杳一时之间倒也不知该当如何是好。但她心里也很清楚,若是叶沐遥今日不应了她的话,事情捅到老太太那处,恐怕也不怎么好办。 老太太虽说疼宠自己,却不见得会将她带入宫中,毕竟几日后的宫宴也不是简单的,倒是楚国来使入京,宴上定然尽是达官显贵。 自己眼下也是及笄了,若是入了哪位贵人的青眼,自然是极好的。不说是尊贵非常的皇子殿下,就说是一个勋贵子弟,放在平日里,也不是秦杳杳这等身份能够高攀得起的。 见识过端庆侯府奢靡无比的过活,秦杳杳自然不想回到白府,过往日那种清简日子,即便是外祖父对她多加疼爱,但官位不高亦是事实。 何况,外祖父也有心让自己嫁入高门,顺带提携一番白家,之于此事,秦杳杳自然是极为乐意的。 ☆、第189章 水做的人儿 既然想要脱了鄙陋的身份,那这宫宴,她秦杳杳是定然要去的! “妹妹,姑祖母对你的疼爱可是这侯府中头一份儿的,若是你替姐姐我周旋一番,想来姑祖母便会同意了。” 第73节 秦杳杳仍是一副泪水涟涟的模样,看的叶沐遥心下极为厌烦,眼前这小娘子怕是就盯上她了,真真是好成算,让自己与老太太说道,惹着老太太不喜的话,也尽然会归结到她叶沐遥身上,真当她是个傻的! 叶沐遥以帕子掩住唇畔挂着的冷笑,给一旁看的有些目瞪口呆的铃兰使了个眼色,后者心中一惊,不过顷刻之间便反应过来,冲着秦杳杳盈盈拜服,轻声说道。 “杳杳小姐,我们小姐的身子现下尚未恢复,您若是过了病气儿就不好了。小姐眼下也到了该小憩一会子的时候了,如若您不介意的话,不如让奴才带您去倚翠园中散散步,如今梨花将开,真真是极美的景儿。” 铃兰面上一派恭敬,如此便让秦杳杳不知该如何开口。人家贴身丫鬟都说小姐需要小憩了,自己自然不能在此处继续待着,若是耽搁了叶沐遥的身子,恐怕就连姑祖母都会生出些愠怒来。 思及此处,秦杳杳暗恨不已,不就是出身好些吗?何必如此拿腔作调?若是自己也是侯府贵女的话,定然不会嫁与一个区区四品小官儿,真是失了脸面! 此刻秦杳杳面上的泪倒是止住了,柔声开口道。 “既然妹妹要小憩,那姐姐便也先不搅扰了,铃兰也要伺候妹妹,怎的劳烦她带姐姐去倚翠园呢?妹妹万万要保重身子,可莫要让姐姐心忧了。” 即便是心中对叶沐遥极为厌烦,但面子上总是不能无礼,省的惹怒了端庆侯府的主子,等着她的下场可不会好。 秦杳杳莲步轻移,身姿婀娜的离去了。待到她身影全然离了碧瑶居之后,叶沐遥这才苦笑不止。 现下到底是怎的了?一个眼皮子浅成如此的小娘子,老太太居然也往侯府里带,若是真生出了什么不体面的事情,侯府中可还有两位尚未定下亲事的庶小姐,难不成真真不要这份体面了? “铃兰,你日后上心着些,若是这位杳杳小姐再到咱们碧瑶居里面,我可饶不了你!” 闻言,铃兰面上也露出一丝不可思议之色,在侯府伺候这么些年,她倒是全然未碰见过此般模样的小娘子,真真是惊诧到了。 “小姐,奴婢自然是晓得的,这秦小娘子真真是水做的人儿,方才那泪水涟涟的模样,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小姐您欺负了她!” 叶沐遥也知就是这个理儿,当年白莲玩的也是这幅柔弱的手段,虽说白莲的手段有些鄙陋,但却不似秦杳杳这般让人极为愠怒,动不动便泪盈于睫,即使再好脾性的人,恐怕也不会有耐性与她周旋。 “小姐,先前万启阁传来口信儿,说是大少爷今日午膳过后回来探望一番,您是不是先休息一下,省的太过劳神?” 听得此言,叶沐遥倒是微微有些诧异,其实她身子已无大碍,不过是铃兰这丫鬟太过上心罢了。没想到叶恪这人居然还挺有心的,在此刻欲要探望一番,也不顾避嫌了吗? “也好,等下午膳便让小厨房多做些,我记得万启阁的膳食可有些简陋了,到时留下大少爷与我一齐用膳,也是好的。” 虽说嫡庶有别,但如今叶恪受到叶云起中用,看着也是平步青云之象,即便是不能继承了这端庆侯府,但有着当朝丞相的父亲,定然不是碌碌无为之辈!若不是白莲这掌权人故意克扣一二,定然是没有一个下人敢不给叶恪体面的! 叶沐遥吩咐好后,便休息了一会子,等到铃兰叫她之时,这才缓缓起身,梳妆完毕之后,出了卧房,去了膳堂,便见着了叶恪。 如今叶恪的气度倒是越发不凡了,以往不过只是一个病弱的庶子罢了,现下看着即便比之万家的万陵,也是丝毫不逊色,甚至犹有过之。 叶恪容貌本就清俊,他又偏爱天青色的衫子,因为并未加冠,所以墨发便只用同色的绸带束了一半,剩下的便直接披散下来,看着真真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阿恪。” 叶沐遥早便将下人给摒退了,看着叶恪眼下虽说有些清瘦,但气色尚可的模样,心下倒是舒坦多了。好歹也是自己费了心力的人,若是真真是个扶不起的,叶沐遥便要郁卒了。 “你身子无碍罢?” 叶云起与白莲自然是想要将叶沐遥中了千年醉的事情给压住,但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除了秦杳杳这个蠢得,府上哪个主子不对叶沐遥突然染上的风寒心存疑窦? 叶沐遥微微摇头,笑着道。 “你若是有时间挂心我的身子,莫不如为自己考虑一番,我看你今日好似又清瘦不少。” 叶沐遥惯是个眼尖的,如此言道,倒是让叶恪不由轻笑。 “好了,说正事罢!来日便是宫宴,你眼下可想好了该如何对付叶沐语与三皇子了?” 叶恪既然已然定下了要为大皇子做事,便也不能轻慢了,如若不然的话,将来叶云起获罪,他恐怕也得不着好。 “自然便是让人与你那好姐姐生出一段好戏,到时候即便是明德帝宠爱三皇子,恐怕也见不得自己的儿子在楚国来使面前丢了脸面!” 叶恪也知晓是这个理儿,但是宫中看守倒是极为严密,叶沐遥一个普通小娘子,若是下药的话,真真能如此简单便成事吗? 见着叶恪眉眼处的忧色,叶沐遥玉指轻轻摩挲着腕间的羊脂玉镯,直接开口道。 “你也莫要挂心,我自然不会亲自出手的,莫要忘了还有碧玉那丫鬟呢!” 碧玉武功不弱,即便是现下受了伤,但出手时也不会让人发觉,更何况,当日叶沐语的心思恐怕都集中在三皇子身上,自然不会注意着一个小丫鬟,所以倒也是天大的好事。 ☆、第190章 奴婢视之 闻言,叶恪微微颔首,只要叶沐遥不亲自出手的话,便不会生事。若是到时碧玉那丫鬟失手的话,大可以直接当做弃子,左不过一个会武的丫鬟罢了,并非什么罕物儿。 叶恪与叶沐遥并不相同,叶沐遥虽说对叶云起与端庆侯府有恨,但因着出身世家,池渊自然一直教导池水瑶士族的矜贵,所以池水瑶自然是不屑于牵连旁人的,这才并未对叶恪生了厌恶之心。 但叶恪不同,因着自小是侯府的庶长子,在白莲刻意照拂之下,叶恪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如此一来,便养成了一副冷心冷情的性子,在他眼中,手下之人只有两种,可以利用的,和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 不过,叶沐遥在他心中,倒是略微有些不同。 “如此一来也是极好,因着楚国来使入宫,三皇子自然不会错过这个露脸的机会。楚国民风剽悍,子民大多习武,想来来使的功夫也是定然不弱的。听闻这群来使,便是有楚国端亲王领来,若是端亲王亲自下场比武的话,那恐怕便要咱们秦国的宗亲出手了。” 闻言,叶沐遥面上倒是微微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她自然是听说过这端亲王到底是何身份,他便是楚国现任皇帝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眼下年岁并不很大,将将过了弱冠之龄,但风评却很是不好。 “你说的可是那位性子暴戾手段狠辣的端亲王?” 见叶恪轻轻颔首,叶沐遥心下也是一咯噔。这位端亲王的封号可是真真错了,如此暴戾之人,应当封个‘厉’字才对。此人素来不按常理出牌,若是大皇子吃了亏的话,那明德帝定然对心下不喜。 “端亲王武功不弱,因着身份亦是不凡,所以倒也是个难处,眼下父亲便为此事发愁呢!” 叶云起虽说身为丞相,但武功却并非绝佳,断然不能亲自下场。不过其他的一些勋贵子弟,想来也有出挑的,就是不知能否敌过这端亲王了。 “父亲自然会定好人选的。” 叶沐遥心知,叶云起做事极为小心,此次宫宴,定然不会出了乱子。 “宫宴那日,倒是不少的小娘子会、展示一番。” 言道此处之时,叶恪一张清俊的面上也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他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楚国与秦国风气不同,在楚国,宫宴献舞需要有身份的小娘子才能得此殊荣。但在秦国,当着众位朝臣面前搔首弄姿,实在是让人心生鄙夷。但主随客便,明德帝自然不欲因着此等小事,便让端亲王挑起什么事端。 叶恪眼下房中还没有通房丫头,所以言道此事之时,心下大抵也是有些别扭。 叶沐遥望着叶恪,发觉这人一双晶亮的凤眸略带着些忧心的望着自己,身子一激灵,突然觉得有些不对。 “入宫献舞?朝臣中的小娘子?” 叶沐遥瞪大水眸,面上一派惊诧之色,这明德帝此举也实在是有些过分了!虽说眼下并非世家当道之时,但士人一族,常人尚且敬之,怎的以奴婢视之? 在叶沐遥眼中,若是真真做了入宫献舞的勾当,那便是与烟花柳巷里头的姑娘别无二致了! “阿恪,父亲不会是想让我入宫献舞罢?” 叶沐遥此刻芙面长得绯红,凤眸中盈着薄薄一层水光,银牙紧咬,当真是愠怒之极的模样!她说叶云起怎的对她中了千年醉一事如此上心,原来是在此处等着自己!真真是打的极好的算盘! “沐遥,此事不可硬来。” 叶恪也知叶云起此举是过分了些。虽说明德帝眼下是生了愠怒之心,让朝中诸臣家中必须出一位小娘子献舞,叶云起身为丞相,自然不好不顾明德帝的脸面,阳奉阴违。 而叶沐语将来是三皇子妃,也是皇家之人。叶云起一度认为,叶沐语便会是将来的一国之母,自然不会让她入宫献舞,所以这差事便落到了叶沐遥身上。 思及此处,叶沐遥不怒反笑,叶沐语身子矜贵,自己就是那可以随意磋磨的了?泥人儿还有三分火气,此事万万不可容忍! “啪!” 叶沐遥一挥手,便将檀木桌上的青瓷茶盏狠狠的掷在地上。上好的官窑青瓷,顷刻之间便化作齑粉。 一旁的叶恪看着暗暗心惊,他倒是从未见过叶沐遥怒成此般模样。 “沐遥,你莫要气坏了身子,眼下也不是没有旁的办法。” 叶恪斟酌着开口,他自然是不希望叶沐遥此刻便失去了理智。毕竟以她丞相嫡长女之身份,若是疯狂起来,真真便是蠢物了! “旁的办法?府中及笄的小娘子,出了我一人之外,便再也寻不出了!更何况,谁人家的小娘子不会舞技,但自然是不会在外人面前显露的,若不然的话,岂不与戏子无异?” 叶沐遥贝齿轻咬红唇,此刻心下一派烦乱。她重生一世,倒是从未想过会被如此羞辱,真真还不若一头撞死在此处,省的给父亲大人丢了颜面!到了地下,也无颜再见父亲了! 叶恪薄唇微勾,眼中寒意渐浓,开口时也带了几分嘲讽之意。 “眼下咱们府上,及笄的小娘子可不止你一位。” 叶恪此语说的意味深长,叶沐遥微微抬眼,对上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一时之间也为叶恪的心狠而有些惊着了。 秦杳杳一入府,目光自然是放在了叶恪身上。叶恪虽说身为庶子,且比她小上一岁多,但却是个有真本事的,加之深得老太太与叶云起青眼,比之叶乘风这个嫡子也是差不离的。秦杳杳心下既然有了攀龙附凤的心思,自然便会动作了。 不过叶恪可是看不上此般眼皮子浅的小娘子,所以秦杳杳一如万启阁拜访,身子便仿佛没有骨头一般,直接往叶恪怀中倒去。叶恪心下自然是清楚内宅之中的腌臜手段,即刻便派了小厮将其打发出去。 叶恪也不是心宽之人,所以自然是对秦杳杳先前的所作所为极为厌恶,现下便是出手的时机,他自然是不会错过。 ☆、第191章 心思 叶沐遥望着叶恪那副微微眯眼的冷清模样,心下微禀。不过她现下与叶恪可是处在同一条船上,自然是不怕他此事生事的。不过如此阴狠的手段,倒是让叶沐遥刮目相看。 叶云起打着让叶沐遥进宫献舞的主意,虽说让人不齿,但也并未对叶沐遥有多大影响。毕竟叶沐遥的亲事早便是明德帝与皇后娘娘金口玉言定下的,尉迟津即便是心下不喜,亲事也不会出什么变故。 但如若这个献舞的小娘子换成了秦杳杳之后,那但凡是有些身份的公子哥儿,便不会瞧上这个仿佛戏子一般的小娘子,更甭提将其明媒正娶回府了。 不过叶沐遥到底也并非什么心慈之人,若是献舞之事秦杳杳不应下的话,那面子里子都没了的便是她自己。既然秦杳杳那么想要入宫的话,自己应了她的要求也并无不可。 叶沐遥抬起玉指,轻轻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睛明穴,对着叶恪轻声道。 “你倒是打的好算盘,这法子也是不错,毕竟秦杳杳不过是老太太庶弟的外孙女儿罢了,也并非什么有身份的小娘子。不过好歹也是与咱们端庆侯府沾亲带故的,让她献舞,也并非辱没了楚国来使。” 叶沐遥说着,菱唇便勾起一丝冷笑。 叶云起惯是个精于盘算的,若是不必他自己女儿去失了脸面,自然也是极好的。此事只消叶沐遥与叶云起一提,秦杳杳便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我这不是为了沐遥分忧吗?” 叶恪面上也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更衬得面如冠玉一般。如今的叶恪,经过两年多的调养,再也看不出当日那副病秧子模样,通身的气度也与勋贵之家的嫡子并无不同,真真是比那个顽劣的嫡子好上太多了。 叶乘风先前大抵是因着白莲的娇惯,性子便有些傲气。而后又是因着叶恪得了叶云起的青眼,小小年纪便也不学好的,成日与国子监那些纨绔子弟混在一处。他也不瞧瞧身边到底都是什么东西!一个个都是家中的庶子,抑或嫡次子,根本与爵位无关,这才会天天过着顽劣不堪声色犬马的日子。 不过叶乘风是白莲的嫡子,他自己是个扶不起的东西,倒也是件好事。毕竟只消叶乘风不跟着叶云起牵扯的话,那留下他一条性命,也并非什么难事。 “也罢。” 叶沐遥低叹一声,而后再次抬眼,轻笑着开口。 “我看阿恪也未自己谋划一番了,不知日后与乘风那小子一齐过活,可有难处?” 闻言,叶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叶沐遥此言自然并非字面上的意思,叶恪很清楚,她便是想让自己留下叶乘风的性命。 见叶恪并无开口的意思,叶沐遥也并未强逼于他,反正她已然是尽过心了,叶乘风那小子日后到底有何出路,便是他自己的造化了。 叶恪离开碧瑶居之后,叶沐遥便也并未耽搁,还有不到十日的功夫,便是那宫宴了。还是早些将秦杳杳一事给报上去,也好让叶云起提早定下来。 “铃兰,从小厨房提来一碗金丝血燕过来,我要去书房给父亲送去。” 第74节 闻言,铃兰面上倒是露出些许诧异之色。小姐好些日子都并未去过侯爷的书房了,如今这般言道,还真真是让铃兰有些疑惑。不过主子有主子的心思,自然不是她一个小小的丫鬟便能妄自揣测的。 “是。” 铃兰应了一声之后,当下也不敢耽搁,直接往小厨房去了。 若是平日里,不过是去小厨房取一碗金丝血燕,自然无需铃兰这一等丫鬟亲自过去的,但经过了千年醉一事,铃兰对入口的吃食真真是极为上心,丝毫不敢怠慢。叶沐遥见着她如此杯弓蛇影的模样,心下好笑,也便并未提点。 过了好一会子,铃兰面上露出些许汗意,巴掌大的小脸也有些涨红了,显然是走的急了。 她手中提着红木食盒,也并未交到叶沐遥手中,直接说道。 “小姐是现下便去侯爷书房之中吗?” 叶沐遥轻轻颔首。 见状,铃兰便直接从怀中取了帕子,将面前露出的几分汗意给拭去,这才恭敬的跟在叶沐遥身后,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叶云起眼下因着楚国来使一事有些忙碌,所以去挽香阁的次数也少了些。 话说,这让叶沐遥献舞的主意,便是挽香阁的主子,白柯提出的。 美人吹枕边风,自然是极为好用的。况且叶云起本来就不欲惹得明德帝不快,所以端庆侯府之中,也是必须要出一个小娘子的。 叶云起身为当朝丞相,自然也不愿自己的嫡女做出如此抛头露面之事,但架不住白柯一次次的蛊惑,再晓以利害,这才让叶云起动了心思。 白柯本就是个心眼小儿的,因着上次夜半时分将叶云起从挽香阁中也招了出来,还驳了她的颜面,便一直记恨着。 此次寻着了出手的机会,定然不会留手。 叶沐遥自然不清楚缘故,若是她清楚的话,便不会轻易放过这白柯了。 书房门口有两个小厮守着,他二人见着叶沐遥过来,当下也不敢怠慢,冲着叶沐遥恭敬的抱拳行礼。 “小姐。” 见此,叶沐遥倒也并未吝惜面上的笑容,直接笑道。 “劳烦二位进去通报一声,说沐遥来给父亲送血燕来了。” 叶沐遥对待奴仆的态度,倒是端庆侯府各位主子之中最为和蔼的,虽说众人都清楚这位面上时常挂着笑模样的大小姐,实则是个心狠的。 但如此矜贵之人,下人们自然不敢薄待了。 “那大小姐便先等上一等,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面前的小厮笑的见牙不见眼,叶沐遥冲着他微微颔首,也并未多说什么。 那小厮进去之后,里头便传来一道略有些喑哑的声音。 “是沐遥来了,那便进来罢!” 闻声,叶沐遥凤眸微暗,莲步轻移,素手将雕花木门给推开,径直入了书房之中。 ☆、第192章 主意 因着这两日阿史的手段,所以叶沐遥一入书房之后,看着眼熟的字画倒是少了许多。如此,叶沐遥心下倒是舒坦些了。 “父亲。” 叶沐遥冲着叶云起盈盈福身,一举一动如行云流水一般,真真是极为吸引人的。望着那与池水瑶很是相似的娇颜,叶云起心下一阵恍惚。 “不必多礼。” 叶云起也是浸淫朝堂多年的老狐狸了,所以即便是心下波涛汹涌,但面上却并无半分变化。 见他如此,叶沐遥心下暗啐一声,面上却露出一丝羞愤欲死之色,噗通一声便直接跪在的地上。 地上是冰凉的大理石,叶沐遥这跪下的力道并不很轻,膝盖极为刺痛。她抬眼望着叶云起,凤眸中溢出两行清泪。 “父亲,女儿听说朝中大臣家中的小娘子,都要入宫献舞,可是真的?” 叶沐遥略显清瘦的身子仿佛在风中摇曳的柳絮,真真是让人心疼不已。 闻言,叶云起眉眼处闪过一丝尴尬之色,想否认,但实情便是如此,他也做不得改。 “是。” 叶云起微微颔首,道。 听得此言,叶沐遥身子一晃,顷刻之间,面色便变得苍白如纸,凤眸中透出心如死灰之色,也不言语,就是此般模样木然的望着叶云起。 见着眼前与池水瑶极为肖似的面庞,叶云起自然也是不舍得她入宫献舞的。但他眼下年岁符合的女儿,不过只有沐遥与沐语罢了。况且沐语还是未来的三皇子妃,就是为了皇家的颜面,也是不能让她行此种抛头露面之事。 “沐遥,只得委屈你了!” 叶云起抬手,想将叶沐遥从地上拉起,但叶沐遥却也是极为倔强的性子,自然不欲为人如此轻贱,无论如何也不起身。 “父亲,府中年岁正好的小娘子又并未沐遥一人,您又何必逼迫于我呢?” 闻言,叶云起端正的面上倒是露出一丝怒色,府上的小娘子明明便只有沐遥与沐语,沐遥现下如此推拒,莫不是想让沐语献舞? “放肆!你应当清楚,皇家的颜面自然是比咱们家的名声重要的多,无论如何,沐语都是不能行此等鄙贱之事!” 叶云起猛地一拍桌面,雨花石笔洗都震了两震,显然也是真怒了。 见此,叶沐遥心下的讽刺意味更浓,叶云起还真是好算计。先前是那副父女情深的模样,眼下一触及到自身的利益,便将她这个女儿视若弃子,真真是为人所不齿! 叶沐遥低眉敛目,面上一派恭敬,如莺般的声音低低响起,仿佛清泉石溅一般。 “父亲,女儿所指之人,并非沐语。” 闻言,叶云起倒是微微愣住了,并非沐语,那难道是? “你是说秦小娘子?” 叶云起蹙眉,秦杳杳的身份着实是有些低了,不过怎么说也是端庆侯府的表小姐,自然是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小姐强上不少,让她入宫献舞,也并无不可。 “咱们自然不好逼迫了人家。” 见叶云起面上露出的思索之色,叶沐遥便清楚,他这是有些动摇了。如此一来,事情便好办许多。 “父亲,秦小娘子定然是愿意的,方才她才来我碧瑶居,说是宁愿扮成丫鬟,也要与女儿一同入宫,既然如此的话,何不让她光明正大的入宫献舞,也是为她长长脸面!” 叶沐遥此举倒也是真真能帮上秦杳杳一二,毕竟如若她只是扮作一个丫鬟的话,那些眼高于顶的天潢贵胄定然是不会将心思放在一个鄙贱的丫鬟身上,但若是端庆侯府出来献舞的表小姐就不同了,虽说并不够格当做嫡妻娶回家,但若只是个媵妾,还是大有可为的。 叶云起从叶沐遥口中,也算是清楚了秦杳杳的心思,既然她想要攀龙附凤的话,那入宫献舞,真真是极好的法子了,也不算轻慢于她。 叶云起面上流露出思索之色,好一会子,这才缓缓开口,道。 “是我对不起舅舅了!” 闻言,叶沐遥微低着头,掩住唇角那一丝讽刺的笑意。 “既然如此的话,沐遥你便先去寻那秦小娘子,将事情与她说了,不要为难人家。” 叶云起今日倒是对叶沐遥这个女儿刮目相看,她也并非是个真真心思单纯的,若是简单之人,今日便不会将秦杳杳拉入水中。不过如此也好,他叶云起的女儿,自然是比秦杳杳重要的多! “是,女儿定然不会为难秦小娘子。” 叶沐遥面上带着一丝浅笑,但到底心下是何想法,便不得而知了。 她并未在书房待上多久,毕竟还要去白芷院中去寻秦杳杳,若是她先与老太太开口了,那恐怕也是不大好办。 叶沐遥径直往白芷院中去了,此刻秦杳杳将将用过午膳。一听叶沐遥过来了,即便是心下有些不忿,仍是不失礼数的出门迎上一迎。 “妹妹怎的来我这小院儿了?” 秦杳杳面上透出几分冷淡之色,不过她生的也算是明眸善睐,看着却也并不会让人心生厌恶。 叶沐遥仿佛并未看出秦杳杳面上的冷淡一般,面上笑意更浓,直接开口道。 “姐姐先前不是说想要入宫吗?妹妹现下有个法子。” 闻言,秦杳杳水眸一亮,面上欢喜之色根本都无法掩盖。 “妹妹快些说罢,莫要掉姐姐胃口了。” “姐姐先前不是说想要扮作妹妹的贴身丫鬟吗?这样实在是有些不妥。毕竟宫中多贵人,姐姐若是以端庆侯府表小姐的身份入宫,自然不会被冲撞了。但若是仅以一个小小丫鬟的身份入宫,那可便不好了。” 秦杳杳也知事情是这个理儿,忙亲热的一把拉过叶沐遥的皓腕,携着她一同走入了白芷院的小厅儿之中。 “妹妹可有何主意?” 秦杳杳心下也是有些火热,叶沐遥眼下到来,定是给她送法子的。一想到宫宴那日能以端庆侯府表小姐的身份入席,想必那些青年才俊也会对自己另眼相看,如此一来,真真是极好的! ☆、第193章 母女 叶沐遥直接落座于秦杳杳身畔,不答反问道。 “姐姐可学过舞技?” 叶沐遥此言可谓是多此一举,毕竟只要是官宦人家的小娘子,在年幼是都会请来极好的舞师 亲自过来教导。虽说女子并不欲在外张扬,但于自家之中,酒宴时起舞倒也是极好的。 秦杳杳不知叶沐遥如此一问到底为何,不过她也不敢隐瞒,直接开口道。 “自然是学过的,想来也并不很差。” 闻言,叶沐遥眼中刻意流露出一丝满意之色,既然秦杳杳也能成事的话,那便直言即可。 “姐姐,眼下侯府中需要选一个小娘子入宫献舞,姐姐可是愿意?” 听得此言,秦杳杳倒是有些怔楞了。即使她并非出身高门大族,但也清楚献舞一事只有歌姬才能做得,她好歹也是正经人家的小姐,如此为之,恐怕是有些不妥。 见秦杳杳面上露出一丝犹疑之色,叶沐遥也不心急,素手轻叩红木桌面,眼中带着几分笑意,直接开口道。 “姐姐这院儿中的东西,似是有些旧了,连着桌子也是红木的,等着明日我便让母亲给姐姐换来一张紫檀木桌,想来也是无碍。” 叶沐遥此言,倒是让秦杳杳心下生了几分羞恼之色。她本就不是端庆侯府的正经小姐,所以吃穿用度都是比作侯府庶小姐来的。因着并非嫡出,所以份例都要比叶沐遥差上一些。 若是叶沐遥不提还好,如今一提,便仿佛生生的用匕首将她心下的肉捥出来一般,钝痛不已。 见着秦杳杳面上的笑意有些僵硬,叶沐遥淡淡开口道。 “咱们侯府的表小姐也是不少,姐姐若是不愿的话,妹妹自然也不会强逼了你。” 闻言,秦杳杳心下一惊,望着叶沐遥显出几分疏离的面色,便不由有些急了。她自己也很清楚,以端庆侯府表小姐的身份入宫,对她而言自然是极好的机会,虽说入宫献舞一事有些不妥,但只要把握的好的话,想必也不会生出什么大事。 “妹妹可能保住姐姐我的名声?” 第75节 听得此言,叶沐遥便可知秦杳杳态度是松动了。她心下不由嗤笑一声,既然都入宫献舞了,哪里还有什么名声可言?不被看做是红袖招的姑娘便好了! “此事沐遥自然不敢妄言,但若是姐姐应了沐遥的话,那便可以从咱们端庆侯府出嫁,想来也是极为体面的。” 秦杳杳思索了一会子,也知如此便是极好的。有得必有失,比起她献舞得着的,所谓闺名,便也并无那般重要了。 “那姐姐便应了此事,不过还望妹妹能招来几个舞师,让姐姐演练一番,不然若是入宫之时出了岔子,想必也是不妥的。” “此事倒也简单,姐姐不必放在心上。” 叶沐遥抿唇浅笑,心下倒是舒坦不少。既然有人愿意入宫献舞了,她自然也是干净许多。 等到出了白芷院中,叶沐遥也并未直接回了碧瑶居,而是去了白莲的云水阁,将献舞一事与白莲说了。 白莲也是昨日才知献舞之事的,叶云起与她说道之时,晓以利害,即便白莲不欲叶沐遥入宫献舞,但比之叶沐语,也是可以牺牲的弃子。毕竟比起天家威严,叶沐遥一个小娘子的闺誉便算不得什么了。 不过饶是如此,白莲心下也是略有些别扭,并未即刻将此事与叶沐遥说道。 听闻沐遥来了,白莲面上微微露出一丝愧色,从床榻上起了身。 “沐遥身子如何?” 白莲扶了叶沐遥一把,也不在意这些虚礼了,直接开口问道。 闻言,叶沐遥面上带着一丝濡慕之意,答道。 “多谢母亲挂怀,沐遥身子已然大好了。” 白莲拉着叶沐遥入座,知书便极有眼色的将叶沐遥极爱的老君眉给上了来。叶沐遥抬起茶盏,轻啜一口,这才说道。 “母亲应当听说了入宫献舞一事罢?” 白莲身子一震,她并未将此事吐口,那沐遥又是由何而知的?若是胡思乱想,与沐语生了嫌隙,那便不好了。 “沐遥,母亲也知此事是为难你了,但为了咱们端庆侯府,你便委屈一下罢!” 从怀中取了上好的丝帕,白莲轻按眼眶,仿佛不能自抑一般。 见状,叶沐遥压住自己心中的讥讽之色,毕竟马上便要收网了,自然不好让白莲现下看出端倪,若是如此的话,想来也不大好了。 “母亲,沐遥何谈委屈,献舞之人是杳杳姐姐,您还是差人去安慰她一番罢!” 叶沐遥掩唇轻笑,笑声如银铃一般,真真是极为动听。 见此,白莲凤眸微瞪,显然是还有些迷茫。 “母亲,杳杳姐姐也是咱侯府的小娘子啊,且她还是咱们端庆侯府正经的表小姐,由她入宫献舞,也并无不可不是吗?” 闻言,白莲这才算是想明白了,既然不用沐遥入宫献舞,自然也是极好的,省的她这个生母,也跟着落了面子。 “既然如此的话,我便托你姨母,招来几个宫中的舞师,趁这几日来指点秦杳杳一番,想来也定然不会出了差错。” 叶沐遥吃吃的笑着,一派娇憨的模样。见此,白莲心下原本还剩下几分愧疚,眼下也尽数消失了,反正沐遥到底也并未入宫献舞,她这个母亲便也不必愧疚了。 “不过母亲,先前杳杳姐姐应下此事之时,女儿也应了她一事。” “何事?” 白莲知晓沐遥并非没有分寸之人,所以她应下的事情,也并不会给侯府带来多少麻烦。 “来日杳杳姐姐发嫁之时,需从咱们端庆侯府发嫁。母亲您看成么?” 闻言,白莲倒是放心了,此事也并非什么大事,白家子嗣不丰,所以白饶这一支早便绝了后嗣,只剩下秦杳杳这一个外孙女了。 白饶只是庶出,且又是老太太亲弟,他唯一的外孙女若是从端庆侯府发嫁的话,想来老太太也会同意的,毕竟是给自己亲弟弟长脸面的事情。 ☆、第194章 准备 白莲面上露出些许笑意,轻拍了拍叶沐遥的手,直接开口道。 “不过只是从咱们府里发嫁罢了,也并非什么大事,沐遥你便不用挂心了。” 闻言,叶沐遥便清楚,白莲已然是应下了此事,所以秦杳杳入宫献舞一事,当是再无变数。 “母亲,我记得你院里可有个丫鬟不怎么安分,就是那个燕舞,若不是因为她的话,我手下的碧玉也不会受了重伤,现下都不能伺候。” 叶沐遥并非是个好脾性的,先前不过是因为并未倒出功夫,所以这才并未将燕舞那鄙贱的丫鬟给解决了,不过现下正好在云水阁,让白莲出手也是极好。 “燕舞?” 白莲面上露出淡淡的讶异之色,因着近日让叶沐遥中毒之事与献舞的人选烦心,白莲倒是把燕舞这丫鬟给忘在了脑后,不过也不碍事,左不过一个二等丫鬟罢了,若是沐遥不喜,直接打杀了便是。 “那丫鬟身契还在我手里,你若是想要调教她,那为娘便将她的身契给了你,也好处置。” 听得此言,叶沐遥心里头倒是舒坦许多。这燕舞还真有胆量,敢对自己出手。早在她做出这等事之前,就应当考虑一番后果! “既然如此,沐遥便先谢过母亲了。” 将碧玉刺伤的是添福得禄那两个奴才,不过他二人既然是白莲的心腹,此刻讨要了来,许会让白莲生了不喜,所以叶沐遥也并未开口,心下倒也是记住了,等到日后再说也是不迟。 知琴听闻白莲的言语,便悄然退下,将燕舞这丫鬟的卖身契给寻了出来,直接交到了叶沐遥手上。 叶沐遥从云水阁出来之时,身后便跟着神色踹踹的燕舞。 铃兰这丫鬟因为碧玉的缘故,对燕舞可是好生厌恶,所以人一带到碧瑶居之时,燕舞原本是二等丫鬟,现下被分配的却是三等丫鬟的活计,就连恭桶也是由她洗涮。 铃兰使出来的小手段,叶沐遥自然是清楚的,不过也并未说些什么。 夜间,叶沐遥坐在窗边,突然觉得一阵心悸,却又说不出缘故。 小手捂着胸口,不知为何,她脑海中竟然浮现出尉迟津的模样,莫不是这人出了什么岔子? 先前那涂过药粉的锡器尉迟津已然拿走了,宫宴上用的物什,叶沐遥早便托人打听好,这才将药粉涂了上去。以尉迟津的功夫,若是想要将锡器与白均禹的换过来,不过小事罢了。 叶沐遥直接走到妆台前,从妆匣中取出来一个红木小盒,其中放着两样东西。其一便是那藏了药粉的云脚珍珠卷须簪。另外之物,便是当日阿史交给她的玉佛。 因着玉佛,叶沐遥这才猜出了阿史的心意。不过即便清楚了又如何?她与阿史也是不可能的,毕竟自己不久之后便会是尉迟津的嫡妻。 之于此事,叶沐遥心底居然是不排斥的,甚至还藏着淡淡的期待,真真是有些奇怪了。 叶沐遥将云脚珍珠卷须簪藏好,此物过些时日便是要被她带着入宫,毕竟以叶沐遥丞相嫡女的身份,即便是生了这种腌臜事情,也不能搜查她的,所以由她藏着此物,自然是极为安全的。 几日之后,便是宫宴了。 宫宴谁人也是不敢怠慢的,因着先前去过太后的千秋,所以叶沐遥也是清楚,这皇室倒是越发的能折腾了,还是要先用些饭食,这才好入宫,省的有些经受不住。 一大清早起,叶沐遥便被铃兰给叫了起身,先是沐浴焚香,而后又细细打扮一番,身上穿着藕丝琵琶衿上裳、撒花纯面百褶裙。发间并未带着步摇,而是以那支云脚珍珠卷须簪给绾上,耳间挂着碧玉铛,配上极为艳丽的姿容,倒也是让人见之难忘。 叶沐遥收拾好了之后,也并未在唇瓣上涂了胭脂,而是先用了些栗子粉蒸百花糕,垫了垫肚子,这才涂了胭脂。 叶沐遥梳洗好了之后,便直接去了老太太的常青院,毕竟今日宫宴,以示恩宠,她们一家子的正经女眷是都要入宫的。不过之于媵妾之流,自然是没有这个体面。 白莲往常青院去的时候,倒也遇上了简单打扮一番的白柯,原本精心勾勒的面容,更添了三分笑意,当真是贵气逼人。 “呦,妹妹今日可得闲了,好生在府中休息,切莫劳累了身子。” 白莲直接开口,对于这个庶妹,她是真心厌恶的。但偏生叶云起这薄幸人日日去白柯的挽香阁,真真不给她这当家主母留半分颜面。白莲即便心下记恨,却也无法使出什么手段。 媵妾不比妾室,自然不是她能随意磋磨的。更何况,无论如何,这白柯也是从白府里出来的,若是自己传出了一个姊妹相残的名头,这端庆侯夫人的位置,便更是不稳当了。 听闻白莲的挤兑,白柯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怒意。即便她得了侯爷的宠爱,但却不过只是个媵妾罢了,眼下连入宫的机会都没有,真真是气煞人了! “姐姐才是真真辛劳,侯爷不欲让姐姐太过劳神,这才日日宿在妹妹的挽香阁。今日侯爷好不容易才与姐姐一同入宫,姐姐可要抓紧些侯爷的心才是。” 白柯也不是吃素的,只要叶云起对她的怜惜还在,白莲便无法子对她出手。因着如此,她才敢不客气的打主母的脸面。 闻言,白莲眼神微暗,不过她也并不好说些什么,毕竟只是个妾室罢了,她今日便要入宫参宴,平白让这个鄙贱东西耽误了时辰,这可是有些划不来了。 “本夫人可无需妹妹挂心。” 白莲话落,便也不欲在此处多留,一甩水袖,便直接往常青院的方向走去,连一个眼神都并未施舍给白柯。 见着白莲傲慢的模样,白柯气的银牙紧咬,但因着身份照比白莲也是差了一截儿,自然是不能逾越了。 白莲今日穿的也是四品诰命夫人的服制,庄重华贵有余,但暗紫色却平添几分老气,看着也不怎么打眼儿。 ☆、第195章 调换 白莲径直往常青院的方向走去,到了常青院,才发觉院子里好不热闹。叶沐遥叶沐语两姊妹早便到了,而秦杳杳给站在二人身旁,今日细细收拾一番,当真也是个极好的美人儿。 不过府中还有两位庶小姐,叶沐嘉与叶沐孜,她二人年岁尚小,所以今日也入不得宫门。 三人给白莲见礼,白莲面上带笑,直接开口道。 “你们不必多礼,不过一会子入了宫之后,可莫要失了礼数。” 白莲眼中带着几分严厉之色,对于叶沐遥她也是极为放心的,但叶沐语与秦杳杳,却让她难以心安。 白莲一开始并未发觉叶沐语与三皇子之间所行的腌臜之事,毕竟叶沐语还是处子之身无疑。但前些日子,白莲忽的发觉叶沐语襟口出露出点点玫痕,那般香艳的模样,久经人事的白莲自然是极为清楚的。 白莲大惊,还以为叶沐语一时之间鬼迷了心窍,与不知何人生了错事,后来在逼问之下,才知晓那人是三皇子,虽说放下心来,但仍是觉得有些不妥。 不过好歹沐语现下清白的身子还在,宫里的嬷嬷自然也不会生事。 至于秦杳杳,白莲自然清楚这位表姑娘是个心气儿高的,如若不然,也不会应下入宫献舞一事。此事与优伶有何差别? 若是她一时间冲撞的贵人,也真真是着恼了。 叶云起身边跟着叶恪与叶乘风。眼下叶乘风也有十一了,身量开始抽条儿,原本带着几分稚气的小脸儿也迅速的消瘦起来,透出几分少年郎的俊秀。 不过即便叶乘风生的极好,但却是个不争气的。他日日待在国子监,却并没有什么长进,反而叶恪倒是个好的,不骄不躁,专心致志的办好叶云起交代的事情,让叶云起对这个庶长子更为喜爱。 “侯爷。” 白莲盈盈朝着叶云起福了福身子,叶云起此刻也是面上带笑。无论他现下有多么恼恨白莲,在面上也要显出一副和睦的模样。如若不然,御史台的那帮臭嘴书生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错处。 “夫人不必多礼。” 叶云起上前虚扶了白莲一把,紫色朝服衬得他不显丝毫老态,上位者的气息让人不由自主的感觉一阵压抑。 一旁的叶恪与叶乘风此刻也乖乖冲着白莲请安。 “母亲。” 闻言,白莲即便心中恨不得将叶恪给剥皮拆骨,面上仍是一副贤德的模样。毕竟即使是为了乘风,她也不能在此刻生事。有一个不慈的嫡母,对乘风并非好事。 “恪儿眼下真真是一个极好的少年郎了呢!眼下一入宫,定然使得不少小娘子看花了眼!” 白莲以帕子掩唇轻笑,凤眸中却带着几分冷意。 第76节 如今叶恪也十四了,虽说议亲一事不急,但白莲却希望能早些往叶恪所居的万启阁添人,若是叶恪不知节制,早早损了身子的话,那端庆侯之位便再无变故了。 叶恪并不知白莲心中所想,但却仍是带着些防备。他面上显出一丝恭谨的笑意,冲着白莲开口道。 “母亲莫要打趣儿子了,若说生的俊秀,儿子哪里及得上乘风呢?” 见叶恪并无顺着自己话头说下去的意思,白莲也颇觉无趣。看了看叶乘风,发觉儿子正鄙夷的望了叶恪一眼。 白莲心道不妙,身子便上前一步,挡住了叶云起的视线。 眼下乘风便总是惹得叶云起不快,今日可并非寻常,万万不可在此时生事了。 “乘风,一会子你便跟着你父亲入宫,好生听话!” 白莲冲着叶乘风耳提面命,幸而叶乘风虽说有些心高气傲,但也并非是蠢到无药可救的那种人。见着叶乘风眼中的讽色尽褪,白莲这才算放心了。 众人在院中待着的这一会子,老太太也缓步从常青院中走了出来。三年前便是太后娘娘六十大寿,老太太年岁不比太后小上几年,眼下身子已然不比当年了。 老太太发间带着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但仍掩不住其中的银丝。若不是侯府照料的尽心,恐怕老太太的身子早便不成了。 “好了,既然大家都到齐了,咱们便不要耽搁,早些入了宫门才好。” 老太太一发话,众人自然是不敢怠慢,由着前头的丫鬟引路,往正门前停放马车的地界儿走去。 今日因着是宫宴,也并无什么太过讲究的地方,不过为了表明叶云起与白莲夫妻和睦,二人自然是要坐一辆马车。 而老太太眼下年岁大了,更是喜爱孙辈,便唤来叶乘风与叶恪,三人坐了一辆马车。 而剩下的便是叶沐遥、叶沐语与秦杳杳了。叶沐遥对此安排倒也是并未觉得什么,毕竟男丁才能传承端庆侯府,她与叶沐语虽说也是嫡出,但到底是女眷,将来也是旁人家的。 叶沐语虽说有些不忿,但面上却不会表现出来,仍是挂着得体的笑意。她可是未来的一国之母,万万不能在此时失了体面! 叶沐遥见着叶沐语眼中的倨傲之色,以及手中攥紧的帕子,不禁微微摇头。这般禁不住气,哪里能成什么大事! 不过秦杳杳倒是让叶沐遥另眼相看。大抵也是因着秦杳杳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并未越矩,不过是个入宫献舞的表小姐罢了,不会真真拿自己当端庆侯府的嫡小姐看待。 眼下马车虽大,三人一齐靠在软榻上,也并未留丫鬟伺候。随行的丫鬟都坐在后头的马车之中,倒也不妨事。 时至今日,碧玉肩头的伤处已然好的差不多的,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叶沐遥发间的云脚珍珠卷须簪给换过来,也并非什么难事儿。 碧玉现下身上有一支云脚珍珠卷须簪,且与叶沐遥发间戴着的那支外表相同。不过碧玉手中的云脚珍珠卷须簪,内里是以银制成。 与其说那是一支簪子,不若说是银镯儿,银质极软,只需稍稍用力,便可变换成镯子模样环在腕间,自然不会引人注意。 等到一会子伺候叶沐遥之时,便可神不知鬼不觉的将银镯复变为银簪,两相调换。最后下完药之时,再将把两支云脚珍珠卷须簪调换回来,自然可掩人耳目。 ☆、第196章 端亲王 马车的速度并不很慢,但却极为稳当。叶沐遥发间并无什么多余的钗饰,不过青丝早便暗自绾上,即便是将云脚珍珠卷须簪给调换过来,也不会生事,这便是叶沐遥今日并不欲盛装打扮的缘故。 不过因着秦杳杳在今日献舞,所以她发间便戴着有些分量的菊花纹珐琅彩步摇。此刻正依靠在软榻上,不愿移动,省的脖颈酸疼。 她今日跳的便是白纻舞,月白色的曳地长裙仅在边角处纹绣着祥云图样,更衬得秦杳杳本就娇柔的面庞多了三分诱惑之色。 叶沐遥不能否认,秦杳杳当真是个有心计的,白纻舞的确适合她。且因着白纻舞舞步华丽,舞服却并不曝露,所以与胡旋舞之类相比,更给秦杳杳添了一分清逸如仙的姿态,将她原本并非极为出众的容貌全然展现而出。 对此,叶沐遥不置可否,反正今日之事已然是秦杳杳应下的,她定然是要细细准备,否则行了优伶之事,却什么也并未得着,岂不亏了? 一路无话,过了好一会子,这便到宫门处。 叶家一行人纷纷下了马车,叶沐遥踩着杌子下车。叶沐语紧随其后。叶沐遥原本还以为叶沐语仍是要故作姿态,非要踏上小宫人的脊背上方肯作罢,不过三年过后,叶沐语也确实沉稳不少,也没有计较那般多,踩着杌子,姿态盈盈的便下去了。 秦杳杳本就是入宫献舞的,自然是不能与叶沐遥她们一同入席。今日各位朝臣都带来了献舞的小娘子,所以宫门处便来了数十个内侍,将这些来献舞的小娘子一个个领下去。 来献舞的小娘子虽说身份都不凡,在府中定然是不受宠的庶女,如若不然的话,哪里会舍得她们来行此等抛头露面之事? 叶云起好歹也是当朝丞相,自然是不能怠慢的。眼下在前引路的宫人,叶沐遥细细打量,发觉便是当年一直跟在白允霄身后的小太监,好似叫吴胜年,如若她并未记错的话,现下便是皇宫中的大总管。 虽说眼下尚未开宴,不过也过不了多久了。天色渐晚,朝臣以及其家眷们纷纷鱼贯入了穹宇殿。 男席在左,女席于右。中间相隔甚远,所以也便并无太多的忌讳了。 因着叶云起的当朝丞相,老太太又是一品诰命夫人,所以叶家众人的位置,与当朝皇后靠的极近,对面便是叶云起的席位。 见状,叶沐遥也清楚,明德帝这是在以示恩宠。 叶家席位后头,便是当朝太尉府尉迟家。见着尉迟家的女眷,叶沐遥微微眯了眯眼,想必日后打交道的机会还不少呢。 尉迟家入宫的女眷并不算多,只有现下的尉迟夫人王氏以及两个及笄年岁左右的秀丽少女。尉迟夫人面貌生的很是年轻,看着不过二十七八的模样,倒是生了一副江南水乡女子的好样貌,柔柔一笑,便是百般媚态。也怪不得尉迟津的父亲会对这个继室如此纵容了。 王氏当初将尉迟津给扔出去之时,已经怀有身孕,便是现下尉迟府的嫡长孙尉迟墨,年仅十九,要比尉迟津小上一岁。 叶沐遥仅仅往王氏那边扫了一眼,并未多看,若是引得旁人疑心便不好了,毕竟尉迟津的身份还未公布出来,自然是不好生事。 叶沐遥眉眼低垂,倒也是一派安分的模样。不过叶沐语便没有这般乖巧了,果然不出白莲所料,一落座便四处打量着,全无半点大家闺秀的矜持,真真是让人有些厌恶。 见状,老太太隐晦的瞪了叶沐语一眼,白莲见此,心头微震,示意叶沐遥提点一下叶沐语。 即便是叶沐遥不愿多事,也不好让老太太心生不喜,省的落了一个忤逆的罪名,可真真不妙了。 叶沐遥请扯了扯叶沐语的袖口,这人感觉到了,直接瞪了自己一眼。见此,叶沐遥倒有些哭笑不得之感。 “三皇子定然爱重稳当些的小娘子。” 叶沐遥幽幽开口,也并未看着叶沐语。 闻言,叶沐语寻找三皇子的动作一僵,面色也有些难看。不过想到自己将会是一国之母,也便生生按捺住被叶沐遥激起的怒气。她这个姐姐将来不过是个四品诰命夫人罢了,眼下也嚣张不了多少时日了。 此刻,明德帝与皇后俞氏都居于穹宇殿的正前方,而太后坐在明德帝身旁,三人都是身着黑底红纹的礼服,明德帝发间带着羽冠,太后与皇后头戴钗饰,真真都是极为尊贵的打扮。 见堂中众人已然到齐,吴胜年也并未耽搁时间,尖细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之中。 “有请楚国来使!” 闻声,原本便正色端坐于各自位置上的众人,眼下脊背挺得更直,双目直直的往穹宇殿门口的方向望去。 楚国来使到了! 楚国与秦国相似,都喜黑红二色。不过两国不同的是,秦国的礼服都是以黑色为底,红色纹绣,但楚国却正巧相反,以红为底,黑色纹绣,都是尊贵非常的式样。 楚国使团为首之人是一个将将行了冠礼的男子,面貌生的极为英俊,眉眼深刻,薄唇颜色浅淡,一看便是极为冷情的性子。 叶沐遥知晓,这为首之人便是楚国皇帝的胞弟端亲王,名讳萧承。 楚国使团一共有十二人,被安排在明德帝下手,以示其地位尊崇。端亲王萧承走到近前,冲着明德帝躬身行礼,并未叩头下跪。 见状,站在明德帝身侧的吴胜年眼眸一缩,尖声开口。 “大胆!见了陛下,哪有不拜之理?” 即便端亲王是楚国的皇亲国戚,但这里是秦国的地界儿,到了皇宫之中,自然是要守秦国的规矩。 萧承满面冷淡之色,真真让人看了便心生不喜,不过既然是楚国的来使,也不好率先开罪了。 闻声,萧承淡淡抬眼,眸中讽色一闪而逝,朗声说道。 “秦国与楚国早便结了秦楚之盟,本王在楚国都不必对兄长行跪拜之礼,在秦国自然也是不必,难道陛下觉得自己比本王兄长还要尊贵几分吗?” ☆、第197章 暗藏机锋 端亲王萧承话中的轻视之意,殿中众人当真是听得极为清楚的,但却无一人反驳,毕竟明德帝的心思可不好揣测,若是让陛下生了不喜,事情也便难办了。 冰冷的眸光从男席一处缓缓划过,端亲王唇角勾起的讥讽笑意越发浓郁,见此,叶沐遥心里咯噔一声,觉得端亲王身上的气势让人有些发憷。 她面上一派乖巧之色,不过却在暗自打量着楚国的使团。不知为何,在看见站在端亲王身后的男子之时,叶沐遥突然觉得有几分熟悉。 那人的样貌也是英俊至极,剑眉朗目,生的一派正气。叶沐遥笃定自己从未在任何地方见过此人,但这种诡异的熟悉感却挥之不去,让人生恼。 殿中冷凝的气氛一触即发,众人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慢了些。 突然,明德帝轻笑一声,打破了满殿寂静。 “端亲王不必多礼,楚国与秦国可谓是兄弟之邦,既然端亲王在楚国不必行礼,那在秦国亦然。” 明德帝一张温和的面孔似笑非笑的望着站在下方的端亲王,眼中冷意渐浓,不过因着众人离着明德帝有些距离,所以并未发觉。 但旁人无法察觉,坐在明德帝身旁的皇后自然不会感觉不出,藏在宽大衣袖中的玉手轻轻挪动,盖在明德帝有些粗糙的手背上拍了两下。 明德帝并未多看皇后一眼,但身上的冷意却诡异的散了三分。 二人的动作极为隐晦,堂下之人自然是无法发觉的。 “那便多谢陛下了。” 端亲王再次躬身行礼,年轻俊美的面上露出一丝恶劣的笑意,真真是称了他的名头,混不吝的性子让人无奈至极。 身后的诸位使臣自然是没有萧承的待遇,纷纷跪在大殿之上,冲着明德帝叩首。 殿中人现下所有的心思都被楚国使臣给吸引了,自然是并未有人注意着站在叶沐遥身旁的那个极为平凡的小丫鬟,以让人眼花的动作将两支云脚珍珠卷须簪给对换了一番,而后细白的粉末直接落到了叶沐语面前的酒盏之中,消失不见。 做完一切之后,碧玉眸光微凝,内息聚于指尖,微一用力,那支藏着药粉的云脚珍珠卷须簪便又回到了叶沐遥如墨的鬓发之间,而那根银质的簪子直接到了碧玉的皓腕之上,再次化为了极不打眼儿的银镯儿。 此番动作并无一人知晓,甚至连叶沐遥也并未发觉。 同样的,在此时,三皇子面前的锡器酒盏,也在不经意之间与旁人的调换了一番。 楚国来使行完礼之后,便纷纷落座了。 宫宴上的吃食自然不是用来宴客的,毕竟整个穹宇殿现下有上百位朝臣,每张小几都上完吃食之后,菜面上便凝成了一层浮油,真真是让人倒尽了胃口。 众人自然是清楚宫宴的流程的,所以只不过是象征性的动动银箸罢了,也并未有人真将早已冷掉的菜色送入口中。 不过饭食虽说微冷,但酒液还是冰凉的才好入口。秦国盛产的葡萄美酒并无几分后劲儿,所以女子饮之也并无大碍。叶沐语一向便偏爱葡萄美酒微酸的滋味儿,但是好酒不易的,虽说端庆侯府尊崇无比,但较之宫廷的藏酒,还是要逊色几分。 叶沐语轻轻端起酒盏,红唇靠近杯缘,轻啜一口,凤眸微微眯起,细细品味着。 见她如此,叶沐遥微微扭头,望了望身后的碧玉一眼。后者轻轻颔首,叶沐遥便清楚事情已经成了,便放心的端起酒盏,将其中红艳的酒液送入口中。 沁凉微酸的酒液,滋味儿自然是极好。满殿诸人纷纷持杯品尝,想必三皇子定然也是无法逃过的。 如此,真真极好。 叶沐遥记得,此种药粉效力并不十分迅速,约莫一个时辰左右,药效才会彻底激发。此物于身子无害,若是中了此物之人心如磐石一般,便可忍过,但若是心智稍稍不坚,便觉得极为难熬。 叶沐遥可不认为叶沐语是有大毅力之人,所以今日她必然是需要男子来给她解了这药物,以叶沐语未来三皇子妃的身份,能为她解毒之人,除了三皇子白均禹之外,恐怕便无旁人有这个胆子了。 明德帝冷眼望着殿中的臣子,微微向一旁站着的吴胜年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开口了。 “今日楚国来使入宫,诸位大臣家中小娘子一齐献上舞蹈,众位可以一同观赏。” 第77节 吴胜年不过是个阉人,所以声音也是极为尖细,听着他如此言道,叶沐遥以酒杯遮住自己唇角露出的讥讽之色,将朝臣家中的小娘子视作优伶,还真真是开得了口! 听得此言,坐在明德帝下手的端亲王面上笑意更浓,他很清楚秦国民风,这里若是在殿中献上舞蹈的话,恐怕便与优伶无异了,不过听着方才那太监的言语,献舞之人都是朝臣家的小娘子,真真是得趣儿极了。 端亲王有了兴致,当下也不知何为忌讳,便直接开口了。 “本王不想秦国民风也如此开放,不过楚国好舞,今日本王也是带了我们楚国的舞姬来了秦国,不过两厢比较一番,也可分个胜负!” 萧承说着,凤眸便看向了明德帝,目光咄咄逼人,一旁朝臣心下都不由愠怒。 不过明德帝显然是极为沉得住气,当下面上笑意更浓,直接击掌道。 “善!” “既然端亲王有如此绝妙的主意,远来是客,那便先由我们秦国的小娘子抛砖引玉罢!” 明德帝将将吩咐,乐师与舞者便一同上场了。 舞者众人,不过其中的服制倒是有些微微不同,想必其中领舞之人,便是中书令家中的庶小姐了。 此舞乃为鼓舞,但却并非一人独舞。众位舞者面上皆覆白纱,看不清这些小娘子到底生的是何模样。 鼓声一起,身着十二破彩裙的众位舞者便仿佛失了神魂一般,绕着殿中疾步走。舞者身姿曼妙,也并未见有何奇异的舞步,看着却让人心头舒坦。 ☆、第198章 韦荇茹 鼓舞虽非多拨人眼球,但好歹也是中规中矩,并不会生出岔子,不过眼下所有舞者都以白纱覆面,这般遮遮掩掩,恐怕会使端亲王心生不喜。 “哼!” 端亲王冷哼一声,手中的酒盏直接被他掷到地上,艳红的酒液洒在地上,缓缓弥散开来,看着真真是妖艳至极。 闻声,一众舞姬的动作都停了,身子僵硬在一处,瑟瑟发抖,不清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才引得这个煞星动怒。 明德帝见状,眼中冷光更甚,若非此刻不欲与楚国开战的话,他定然即刻将这萧承小儿给处理了,省的他来秦国生事! 明德帝冲着叶云起使了一个眼色,后者会意,便从席间起身,直接冲着端亲王开口道。 “端亲王可是不喜这鼓舞?” 叶云起面上挂着一丝浅笑,衬得他原本便柔和儒雅的面庞,更添几分书生气。看着并不像当朝丞相,反而仿佛一个书生一般。 不过即便叶云起风度翩翩,但端亲王却不吃这一套。在端亲王眼中,叶云起如此模样,与装模作样的伪君子别无二致,他自然是厌烦至极的。 “本王哪里会不喜这鼓舞,只不过看着这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舞姬,想要一睹芳容,不小心将酒盏给碰到地上罢了。” 犹抱琵琶半遮面! 这可真真是形容优伶的词句。 端亲王一开口,叶沐遥便见着中书令韦杰原本不怎么好看的面色,现下变得更为苍白。即便在场中的是他的庶女,但同样是他府上的小娘子,他还有嫡女待字闺中,若是因着这端亲王的言语而损了闺誉,那可真真是不值当了! 叶云起闻言,睨了一眼殿上的舞姬,道。 “既然端亲王想要看看你们的真容,那便将面纱褪了再跳罢!” 叶云起此言,众位舞姬自然是不敢违背的,当下一个个便颤抖的将面纱给摘了下去。 叶沐遥离着众位舞姬不远,清晰的见着其中领舞的小娘子,也便是韦府的庶小姐韦荇茹,眼眶微红,星眸中含着一丝怒意,却并未流泪,她单薄的身子不断震颤,秀丽的娇艳低垂,看着一派恭谨,但紧握的玉手便可知她是羞愤欲死了。 端亲王见着殿上的领舞的舞姬,不由心中一动。他不得不承认,秦国的小娘子倒是比他楚国的女子更添几分娇柔,眼前这小娘子柔中带刚的模样,真真让他生了三分兴味儿。 一个献舞的小娘子罢了,想要要到身边也并非什么难事。 端亲王身边早便上来了一个新的酒盏,萧承直接将酒盏端起,轻啜一口微酸的酒液,凤眸直直的注视着场中的小娘子,面上笑意越发浓郁了。 叶云起顺着端亲王的眼神,看向了领舞的韦荇茹身上,心头一动。 鼓舞继续舞着,不过叶沐遥倒也没有什么欣赏的心思,端亲王的目的很明显,不过是为了是秦国失了面子罢了,旁的也并未有什么。 第一支舞已然听了,不过舞姬尚未退下之时,端亲王便仿佛微醺一般,抬手指着韦荇茹的方向,慵懒的拄着小几,淡淡开口道。 “让她过来陪本王。” 闻声,殿上一派默然,端亲王此言真真是失了礼数,韦荇茹根本不是普通的小娘子,她是中书令韦杰的庶女,虽说在府中并不受宠,但好歹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自然不能如妓子一般,上前陪酒。 此刻,就连叶云起也笑不出来了,他无论如何也并未想到端亲王会如此无礼,此处乃是禁宫之中的穹宇殿,并非花街柳巷中的妓馆,端亲王如此言道,他真真不知该当如何接口。 就算他不介意,但韦杰的那东西定然不会应允的,毕竟眼前献舞之人,虽说不过一个庶女,但却也代表着韦府小姐的名头,自然万万不能有损。 见殿中无一人答话,端亲王凤眸中陡然射出冷光,冷冷的扫视一周,薄唇带着的冷笑愈浓。 “怎的?本王便只有此点要求,秦国都不能应允吗?” 此话自然是冲着明德帝说的,明德帝见状,胸膛微微起伏着,面色也变得有些难看。但端亲王如此开口了,他若是不应下来,岂不是显得他这个皇帝连个小小的舞姬都舍不得? “罢了!端亲王若是欢喜的话,便直接将其带走罢!” 明德帝一摆手,原本温和的面上此刻也绷得极紧,显然是怒极了。 闻言,韦杰面上露出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颓然的望着明德帝,好一会子,才清楚了他便是秦楚之盟的弃子。 殿中的韦荇茹此刻倒是看不清神色,明德帝既然下旨了,便无她一小女子辩驳之机,要是想要保住性命的话,除了去到端亲王身边,别无他法。 韦荇茹莲步轻移,缓缓走到端亲王身边,后者见状,唇边笑意更浓,一把将韦荇茹拉入怀中,此般动作,让韦杰直接怒气攻心,面色涨红,手指颤巍巍的指着韦荇茹的方向,两眼一翻,直接昏厥了。 见状,韦荇茹惊呼一声,叫道。 “父亲!” 韦荇茹想去到韦杰所在的席位,但皓腕被端亲王禁锢在手中,即便是她想要挣扎,却也比不过端亲王的力道,只是突然罢了。 她满脸泪痕,低眉敛目,仿佛是伤心欲绝的模样,但垂着的娇颜却露出一丝冷色,无一人看见。 此场闹剧进行到此处,也应当结束了。端亲王也没有在闹下去的意思,差人给韦荇茹添了张椅子,便安放在他身旁。 韦荇茹乖乖坐在端亲王身旁,看着真真是无比乖巧,让人不由心生怜意,不过是个命途多舛的小娘子罢了,今日之事,与她无关。 接着又上了一些小娘子献舞,一个个出身不凡的小娘子都是战战兢兢的,生怕自己被端亲王那凶戾之人看入了眼,直接给要到身边,那可真真是再无颜面了。 叶沐遥见着秦杳杳所跳的白纻舞已然过了,心下长舒了一口气。知晓现下今日端庆侯府不要如此打眼儿,才是好事。 ☆、第199章 采撷 “好了,既然秦国众位已然献上如此精彩绝伦的舞蹈,那我楚国自然也是不能藏拙了。现下便请大家看看我楚国的胡旋舞。” 端亲王轻轻击掌,穿着橘色舞服的舞姬便缓缓走入殿中,这十余名舞姬尽数都赤着玉足,脚踝处系着银铃,每一动作,银铃便轻轻作响,声音清脆,极为动听。 叶沐遥坐在席上,望着这些舞姬,发觉这些楚国的女子,五官生的要比秦国小娘子多了几分深刻,身量修长饱满,腰肢仿佛水蛇一般,轻轻扭动,当真是极为魅惑。 胡旋舞的曲调激昂,舞姬舞动的速度也是有些快,没有个屈身轻跃,都带着无法言喻的美感。 如若说秦国的舞是兴之所至的清冽之舞,但楚国之舞便仿佛草原上最为醇美的烈酒一般,当真让人心神一震。 不过眼下坐在席间的众人都不是简单的,除了妇人有些心思观看此等艳丽的舞蹈之外,男子一个个都是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见状,端亲王眼中的讽色更浓,这秦国诸人还真真是伪君子,面上一派端方模样,但暗地里却不知做了多少腌臜事情。 胡旋舞毕之后,当场便静默了。 “好了,众位卿家已然欣赏完了如此惊艳的舞蹈,现下咱们便开始比武罢!” 明德帝可不愿再看场中的闹剧了,语气中虽说平淡,但叶沐遥却凭空听出了一丝厌烦的意味儿。 既然说要比武,自然是双方的青年才俊方能上场。 秦国这一方出场之人便是王艮,眼下的禁军首领。王艮当年在太后千秋上发迹,身后不凡,叶沐遥也是清楚的。 但不知为何,她现下总是觉得有些不妥。楚国既然要与秦国比武,那来人的身后定然不俗,也不知王艮到底能否得胜。 叶沐遥望着楚国使臣的方向,发觉其中走出的那人,便是先前她觉得有些眼熟的男子。 男子年岁并不很大,生的也极好,看着便是一派俊朗不凡的模样。叶沐遥不会武,自然也不清楚男子到底身手如何。 “草民云蠡拜见陛下!” 云蠡朗声开口,冲着明德帝单膝跪下。 听着云蠡此名,叶沐遥倒是心中一动,如若她没记错的话,云姓便是楚国上将军的家姓,难不成此人出自楚国上将军之家? 如若此般的话,那这云蠡定然不凡。 叶沐遥清楚之时,王艮自然也是知晓的,当下平凡清秀的面上,便露出一丝凝重之色,显然也是极为忌惮云蠡此人的。 穹宇殿自然是不好比武的,索性此处距演武场并不很远,所以明德帝便移驾演武场。 诸位朝臣与其家眷自然是乖乖在其后跟随着。 “恩~” 叶沐遥突然听得身旁溢出一丝娇媚的声音,再隐晦的看了一眼叶沐语,果然发觉她有些不对。 身子虚软,贝齿轻咬红唇,因着面上的脂粉有些浓了,所以潮红并不十分明显,却依旧可以分辨出来。索性她是隐在白莲身后,即便是有些异样,也不会让旁人发觉。 叶沐遥清楚,叶沐语身上的药粉,显然已经发作了。 大抵是实在难受的不行,体内仿佛燃着熊熊烈火一般。叶沐语心知自己被暗算了,不能在此处多待,如若不然的话,定然会出丑! 叶沐语轻轻开口,对着叶沐遥道。 “我现下有些不舒服,先去梳洗一番,随后再去演武场,还望姐姐担待一番。” 闻言,叶沐遥面上一派忧心的模样,一手握住叶沐语的手背,感受到其上灼人的温度,心下微惊。 “妹妹这是怎的了?可是受了风寒?” 叶沐遥面上不露一丝破绽,即便是叶沐语有些疑惑叶沐遥为何并未中招,但也没有想到如此腌臜的法子居然是她想出来的。 “无事,妹妹去去就来。” 叶沐语声音极为娇软,媚眼如丝,眸中含着春意,当真是动情的模样。 “好,那你便去罢。” 听得此言,叶沐语便好似再也坚持不住了一把,由身旁丫鬟扶着,朝后方走去。叶沐遥眼见着叶沐语的身影往皇子所的方向去,不由勾起一丝冷笑。 中了药粉之人自然不止叶沐语一个,就连三皇子白均禹也中招了,且要比叶沐语中招的时辰还早些。白均禹身在禁宫,自然清楚这些腌臜手段,当下便以内力压制住体内奔涌的情潮,等到明德帝带人移驾演武场之时,才迅速回到皇子所。 在皇子所殿前,白均禹便见着了面如桃花的叶沐语,其身旁还跟着一个小丫鬟。 第78节 “你先下去。” 白均禹冷声开口。 那丫鬟现下也觉得有些不对,但碍于三皇子的身份,自然是不敢违逆,面色惨白的转过身子,还未等如何,便感觉脖颈一痛,眼前一片漆黑,径直昏了过去。 “将她处理了。” 白均禹目不斜视,直接开口。 话落,殿前便出现了一道穿着侍卫服制的身影,显然便是白均禹的暗卫。那暗卫应了声是,便直接将昏迷的小丫鬟给带走了。 显然,那丫鬟已经是性命难保了。 白均禹眼下也知这大抵是有人使的计谋,但却是阳谋。他自然可以不必砰叶沐语,随意找一个宫人解了体内的火气,但叶沐语却是不能随意,毕竟她是自己将来的三皇子妃,万万不能让旁人糟践了身子。 白均禹早便将叶沐语视为自己的禁脔,只不过一开始并未将她的身子给要了罢了。如今箭在弦上,已然不得不发。 “殿下~” 叶沐语微眯着水眸,娇声开口,望着白均禹的眼神,柔的跟春水一般。 她本就生的极好的相貌,如今身子已经长成,更添几分颜色。再加之猛烈的药效,使的叶沐语看着便跟桃李一般艳丽,让白均禹忍不住采撷。 白均禹一把便将身子无力的叶沐语给横抱起来,直接将皇子所的雕花木门给踢开,而后再将门给关上。 叶沐语被白均禹放在床榻之上,衣裳尽数褪下,而后便被白均禹直接覆上了身子。 此后便是雨覆云翻,被翻红浪,好不香艳。 ☆、第200章 求娶 叶沐遥自然是清楚叶沐语的事情,待到众人行到演武场时,白莲这才发觉叶沐语已然不在身后了,当下不由大惊失色。 “沐遥,沐语去了何处?” 即便是有些心惊,白莲也没忘了现下所在何处,自然是不敢高声开口。叶沐遥跪坐在席子上,面上带着些许茫然,直接开口道。 “母亲,妹妹说她身子有些不爽,先去梳洗一番,但具体去了何处,沐遥也不是很清楚。” 闻言,白莲心里一咯噔,若是如此的话,沐语要是出事了,她可如何与三皇子交代? “沐语何时离去的?” “并未多久,就是方才咱们将从穹宇殿中走出来时,方才离去的。” 听得此言,白莲面上郁色更浓,这般算来,叶沐语已然离开有小半个时辰了,若是在宫中出了什么事,那便不好了。 白莲心下最为信任的女儿便是叶沐遥,所以即便是此刻,她也未将事情往叶沐遥身上引,毕竟家中的小辈,最为纯孝的便是沐遥了。 白莲直接与身旁正身跪坐的老太太说道一番,老太太也是大惊失色,不过好歹她也是有见识的,自然不会太过慌乱,只消片刻,便面色如常。 “你先去寻寻沐语,想来也不会走的太远,沐语那丫头心气儿高,说不准现下便在那皇子所,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了。” 不得不说,老太太还真是人老成精,一时间便猜到了叶沐语的去向。不过即便是猜到了又如何?现下米已成炊,叶沐语已经被白均禹破了身子,当真已然是无法挽回了。 “是。” 白莲心下不由震颤,也知此刻耽误不得,便直接起身,从后方离去了演武场。 见状,叶沐遥低眉敛目,遮住眼底的讥讽光芒。 白莲此刻去寻,希望时机掌握的准些,正巧碰上三皇子与叶沐语处在一处,那才是极好的,不枉费自己一番谋划。 眼下场中二人已然蓄势待发,云蠡身量要比王艮微微高上一些,此刻身上穿着红底黑纹的礼服,更是衬得面如冠玉,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不过即便如此,他手上的长剑可不是吃素的。随着吴胜年尖细的声音一响,二人便仿佛离弦的箭一般,彼此碰撞到了一处,长剑相抵,火光四射。 叶沐遥不懂武功,所以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不过眼下王艮好似占据上风一般,将云蠡逼得节节败退,想来这第一场秦国应当会赢了。 正待叶沐遥放松了之时,场中异变突生。 云蠡长剑突然一扫,足尖一点,身子便猛地跃上了三丈高,让王艮的攻击落了空。云蠡直接落到了王艮身后,长剑抵在王艮的脖颈处,此时,胜负已分。 叶沐遥看的目瞪口呆,倒没想着云蠡真真是武林高手。不过见他那般动作,心头熟悉之感更多了三分,却仍是寻不到一丝头绪。 见云蠡胜了,端亲王眼中也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怀中搂着容貌清丽娇美的韦荇茹,当真是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好不快活。 “这第一场可是我们楚国的小将胜了,陛下可有赏赐?” 端亲王此言纯粹是为了让明德帝失了脸面,秦国朝臣失了士气。毕竟如此的话,才好在谈判之中赢得更好的位置,不是吗? 明德帝眼中杀意越浓,不过面上的笑意却是缺乏浓郁,直接开口道。 “云小将武功奇高,自然是应当赏赐的。” 明德帝说着,凤眸一挑,便望着云蠡开口道。 “云小将,你有何要求,朕自当应了你!” 闻得此言,端亲王面上的笑意却是越发浓郁了。 云蠡面上一派平和,不卑不亢,看着真是极好的少年郎。明德帝心里有些抑郁,虽说早便知楚国武人要多些,但如今来看,还是让他有些郁卒。 “谢陛下应允。云某当年救了一位小娘子,她是秦国人,眼下便请陛下为我二人赐婚。” 明德帝倒是有几分诧异了,云蠡既然救了秦国的小娘子,两国交好,直接纳成媵妾便是,现下居然还要自己赐婚,想来也是真真疼宠的。 虽说觉得有些不妥,但既然已经应了云蠡,君无戏言,明德帝也不好反悔。 “好了,朕便应了你,那小娘子到底是何身份,才使得如此青年才俊动心啊?” 云蠡面上仍是一派恭谨之色,只不过他低垂着头,旁人看不见此人凤眸中蕴着的喜色。 “回陛下的话,云某的未婚妻子,便是当朝万家的嫡长女,万宁。” 此言一出,当场哗然。 明德帝面上的笑意已然僵硬了,无论如何,他也并未想到,一个三年前便失踪了的小娘子,居然会如此巧合的被云蠡给救下了。 万宁本就是秦国贵女中最为出色的,原本便已然定下她是三皇子妃的人选。不过后来因着被歹人劫去,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叶沐遥也是有些怔楞住了,怪不得她觉得眼前的男子看着极为眼熟。他便是当日将万宁给劫走的刺客! 叶沐遥下意识的往万老夫人的坐席看去,发觉那年岁不轻,给自己当过正宾的老夫人,眼下尽是泪花。 旁人将万宁这等贵女当做棋子,但万老夫人却是真心疼宠这个孙女儿的。当年万宁被歹人劫去之时,万老夫人直接便昏厥过去,若非太医到的及时,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了。眼下万老夫人得知了万宁的消息,自然是极为欢喜的。 不过有人欢喜有人忧,万老夫人在意的是万宁,但旁人在意的却是万家的颜面。若万宁离世也便罢了,被歹人劫去,无论如何这小娘子的名声已然败了,但眼下她不仅没死,还被这个楚国蛮子求娶,真真是让万家的颜面扫地! “大胆!小子休要胡言乱语,污蔑我万家!我女儿早便早三年前便让歹人给杀害了,你哪里能求娶万家嫡女?” 此刻出言之人,便是万家现任的家主,也是万宁的亲生父亲。万青。 ☆、第201章 回府 万青如此言道,便是已然确定将万宁给抛下了,如此冷情的父亲,虽说少有,但也并非绝迹,当真是让人开了眼界。 万老夫人一听万青的话,直接是要气了个仰倒,万宁是她捧在掌心,如珠似宝娇养大的女儿家,如今因着儿子一句话,便将这个孙女儿视作死人一般,真真让人极为心寒。 “阿青你!” 万老夫人自然清楚儿子在意何事,但如若她应了万青的话,那阿宁便不算是万府的人了,这让她于心何忍? “母亲,阿宁早便去了,您莫要忘了!” 万青面上露出一丝狰狞之色,让万老夫人身子一震,知晓了厉害之处,便也不敢再言语了。 一旁的叶沐遥看着,心下也为万宁不值,这便是亲生父亲,怎能因着府中虚名,便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给舍弃了?当日万宁真真不想嫁与三皇子,却因着长辈之命,不能违抗。 想来也是因着如此,她才会让云蠡也带走的罢。三年不会京都,她万宁才真是断的干净! 云蠡目光淡然的望着万青,其中的讥讽意味儿极浓。颀长的身子仿佛挺拔的翠竹一般,站在演武场之上,坚毅的不可动摇。 “既然如此,还请陛下为云某与万氏女赐婚。” 万氏女,便是表明云蠡此人不在意万宁的身份,无论她是秦国贵女,亦是平明百姓,都会是上将军云家未来的女主人。 见状,明德帝暗叹万青的莽撞,即便是女儿入了楚国又有何不可?何必当着楚国来使的面,丢了秦国的脸面? 皇后坐在一旁,看着明德帝绷紧的身子,便知今夜明德帝已然气到了极点。即便如此,比武仍要继续,否则秦国以后,便再无颜面二字了。 “罢了,无论是万氏女抑或是万家嫡小姐,朕既然已经应了你,婚事便再无变故。” 闻言,云蠡俊美无铸的面上露出一丝真心实意的笑容。如此的话,即便阿宁还不死心,想来秦国也不会让她回来了。 云蠡跪地叩首,朗声道。 “谢陛下隆恩!” 云蠡退下之后,明德帝面色也好了不少。毕竟是当朝皇帝,城府万万不是常人可比。 白莲现下仍没有回来,算算时间,想来已经发觉了叶沐语与白均禹的不妥之处,最好能将事情闹大,让明德帝彻底厌了白均禹,这才对敬王最为有利。 接下来还有两场比武,秦国与楚国各胜一场,总体而言,还是楚国来使略胜一筹。万皇贵妃本想让三皇子露一露脸,却不曾想白均禹连人影都不在演武场上。万皇贵妃见此,也丝毫不敢提到三皇子,就怕明德帝注意到此点。 不过明德帝自然不是个蠢得,他身为秦国的主人,眼下并未昏了头脑,哪里会没有发觉三皇子不在演武场?只不过他今日被端亲王落得面子已经够多了,自然是不会再提此事,不过心里到底是何想法,旁人便不得而知了。 比武之后,叶沐语这才缓缓回到演武场,身旁还跟着面色铁青的白莲。叶沐遥冷眼看着叶沐语,发觉她迈步时两腿微微有些向外,好似不敢施力一般,心下便清楚了,这定然是已经被破了身子。 叶沐遥能看出来的事情,老太太自然也能看出。叶沐语此刻眼角含春,眉间带臊,真真是一副动情的模样。老太太也是过来人,当然能看出其中的不妥之处。 老太太面色铁青,也知此处并非发难的地界儿,自然是不好丢了端庆侯府的颜面,否则真真是让人笑话了。 老太太心中升起几分不详的预感,站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叶沐遥在老太太身边,抬手扶了一下。 老太太摆摆手,并不言语。一行人缓步走到宫门,秦杳杳跟在众人之后。叶沐语有些体力不支,想来是被白均禹折腾的有些狠了。身旁的小丫鬟扶着叶沐语,与秦杳杳并排行走。 还未到宫门之前,便有一个小宫人疾步跑过来,直接跪倒在地。 “奴才给老夫人夫人,三位小姐请安了!” 眼下叶云起那便还未散开,所以也便不在一处了。老太太这一边的女眷便先行回端庆侯府了。 “你是哪个宫的宫人?” 白莲见老太太并无开口的意思,便直接问了。 “奴才是皇子所的内侍,三皇子手书一封,特地差奴才交给老夫人。” 第79节 白均禹也不是个蠢得,自然清楚叶沐语失了清白之事是瞒不住的,所以便打算提点一番,省的端庆侯府生事。 那小宫人直接从袖中取出了一封书信,双手奉上。白莲直接接过,递到老太太手上。 “好了,手书我们已然收下了,你便先回了你主子罢!” 与往日不同,白莲此刻对待三皇子宫中的宫人,要比先前冷淡的多。毕竟叶沐语也是从白莲肚子里爬出来的,即便是三皇子是天潢贵胄,在白莲心中,还是自家女儿重要些。 “那奴才便先行告退了。” 那小宫人冲着众人躬身行礼,这才告退。 老太太并未在此刻将三皇子的手书拆开,毕竟宫中尽是旁人耳目,叶沐语如今依然是够丢端庆侯府的颜面了,老太太可不想整个叶家都成为旁人的笑柄! 众人分别上了马车,过了约莫一个时辰,便到了端庆侯府。 其间叶沐语实在是倦了,便在马车上眯了一会子。叶沐遥也并未说些什么。至于秦杳杳,她惯是个有眼色的,很清楚今日之事不是她这种身份能探听的,毕竟知晓的越多,死的便越快。 下了马车之后,叶沐语想要直接会卿语阁休息,但叶沐遥却很清楚,事情并不会如此简单便结束了。 涉芙缓步走到叶沐遥叶沐语跟前,面上一派恭谨之色,不过现下夜色已深,涉芙眼中的光芒自然是看不真切的。 “请二位小姐一同去常青院走一趟罢!老夫人有些事情想要问问二位小姐。” 闻言,叶沐遥便很清楚,端庆侯府今夜怕是不会平静了。毕竟嫡小姐失了清白,若非破了叶沐语身子之人是白均禹,那她怕是连性命都无法保住了! ☆、第202章 冷心 当是时,叶沐语的脸色陡然变得青白,她今日本就折腾的有些疲累了,现下还不能直接回到卿语阁歇着,被老太太叫去常青院问话,身子着实是有些经受不住。 而叶沐遥则是面色如常,毕竟算计叶沐语之事她已然谋划的许久,自然是不允许出乱子的。 二人跟着涉蓉一同往常青院走去,一入正堂中,叶沐语便看见了端坐于主位上的白莲、老太太,她二人面沉如水,看不出丝毫喜怒,仿佛今日何事也并未发生一般。 越是如此,便越是说明今日之事不能善了。虽说端庆侯府的家主叶云起未至,但叶沐语很清楚,如此大事定然是瞒不过当今丞相的。 叶沐语、叶沐遥一齐恭敬的朝向老太太、白莲福了福身子。 “给祖母、母亲请安。” 叶沐遥动作倒是很顺畅,但叶沐语因着将将酣战一场,身子酸疼,即便是强忍着,两腿也有些难以站稳,屈膝的时候,面上溢出一丝冷汗,显然是已经累极。 见状,老太太的脸色有青了三分,带着翡翠鎏金镯儿的手掌狠狠的在紫檀桌面上一拍,声音极大,让叶沐语身子不断震颤。 “沐语丫头,你今日到底做了什么好事?你还要不要脸面?” 老太太虽说心思阴沉,但却从未与小辈说些重话,今日此般模样,让叶沐语心下更为惧怕。 “祖母,沐语冤枉啊!今日孙女儿被人下药,即便解药之人并非三皇子,也会是旁人,否则孙女的命便难保了,祖母让沐语该当如何是好?” 叶沐语噗通一声的跪在了地上,叶沐遥在旁惊了一下,往边上退了三步,而后这才跪在了老太太面前。 叶沐语失贞之事,虽说面上与叶沐遥并无瓜葛,但是为了显出自己纯孝的一面,此刻才与叶沐语一同下跪。这样既会让老太太与白莲真认为此事跟自己无关,又显得自己比叶沐语之礼,真真是一举两得。 “沐遥,你起来罢,此事与你无关,都是沐语不知检点!” 在秦国,对女子贞洁看的极重,若是常人家失了贞洁的小娘子,恐怕早便被浸猪笼了,哪里还能在此处与家中长辈论道。 不过老太太并未在一开始便将叶沐语处理,其中三皇子也是占了大半的原因,毕竟今日与叶沐语一齐翻云覆雨之人,便是白均禹。此种事情,自然不是一个小娘子的错,白均禹责任要占上大半儿。 闻言,叶沐遥面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淡淡的扫了叶沐语一眼,这才起身,直接站到白莲身旁。 老太太现下是端庆侯府辈分最高的女子,所以也便没有白莲开口的份儿。即便白莲此刻看着叶沐语苍白的面色极为心痛,也知当下并非开口的好时机,省的被老太太迁怒,女不教,便是母之过了。 “祖母,沐语真真不服,方才沐语被人下了腌臜之物,还能有什么法子?除了不失身与旁人之外,余下的便做不到了。” 叶沐语抬眼望着老太太,精致仿佛娇花的面上现下也露出一丝苍白之色。两行清泪直接从细白如瓷的肌肤上轻轻滑落,仿佛雨打芭蕉一般,让人好不心疼。 话落,叶沐语便一直向老太太叩首,力道不小。不多时,细白的额间便多了一道血痕。 鲜红的血迹与如雪的肌肤衬得叶沐语颜色更为妖艳,当真是让这个小娘子容貌显得极为出众。白莲心疼女儿额间受伤,毕竟于女子而言,除了贞洁之外,最为重要的便是容貌了。 更何况,沐语将来可是要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后的,在宫廷之中,若是损毁了容貌,那小娘子便与后位无缘了。 白莲虽说性子有些莽撞,却也分得清事的。眼下叶沐语可谓是端庆侯府之中,最为珍贵的小娘子,自然是舍不得她受损。 “你们一个个看着作甚?还不快些将小姐给扶起来,难道真真是想要小姐血流不止才成吗?” 白莲一张艳丽的面庞微微涨红,此刻她明着是骂丫鬟不知事,暗里便是示意老太太该适可而止了,毕竟万万不能让沐语损了容貌,省的误了大事。 堂中丫鬟被白莲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望了望老太太,见老太太面沉如水的点点头,这才小心翼翼的将叶沐语给扶了起来。 经由白莲这一提点,老太太虽说心里头不舒坦,但却也分得清轻重缓急。方才在唤沐语沐遥过来之前,她已然看过了三皇子交予的手书。其中将事情交代的极为明白,大抵便是沐语与他同遭了歹人的暗算,这才成了鱼水之欢。 老太太暗叹一声,只希望此事莫要让旁人发觉了,省的说端庆侯府教女无方。 “好了,涉蓉你先差人去寻了王大夫,让他快些过来,莫要让二小姐额际留了疤痕。涉芙你去房中取来凝翠膏,给二小姐带上,等着伤口结痂之后,再取来匀面,也是极好的。” 老太太面上带着一丝疲惫之色,显然是不欲在与众人纠缠下去了。毕竟现下老太太年岁不轻,身子早便不比从前,今日受了如此大的惊吓,没气出病来就是极好的,眼下快些歇歇,才不至于伤了根本。 “是。” 两个丫鬟一齐应了声,随后便各自下去了。 而叶沐语此刻站在堂中,身子微微震颤,看着极为可怜,让人忍不住有些心疼。 “沐语,莫要再损了容貌,入宫一途是你自己选的,若是耽搁了前程,也不要怨了祖母我。” 老太太声音极为冷淡,甚至是带了两分飘渺之意。她虽说是算计了一辈子,但却并未想到,临老临老,还让小辈儿给气成这般模样,真真是出乎意料! 话落,老太太便也不在正堂留了,叶沐遥替代涉芙涉蓉的位置,轻轻扶着老太太往卧房里去,眼中挂着濡慕之色,看着让老太太觉得心里舒坦不少。叶沐遥心里极为清楚,经过今日之后,恐怕老太太便对叶沐语真真是冷了心了。 ☆、第203章 祖孙 叶沐遥扶着老太太入了卧房之后,亲自为老太太宽衣,服侍的真真极为细致。叶沐遥取来以温水浸过的巾子,伺候老太太净面,倒也并未露出一丝不耐之色。如此一来,便让老太太对叶沐遥生了一丝爱怜之意,方才被叶沐语激起的怒气也消散了大半儿。 “你便不要为我忙这忙那的了,好歹也是端庆侯府的嫡小姐,下人的事情,自然有下人去做。” 老太太略有些松弛的手,轻抚着叶沐遥的发顶。叶沐遥并不很喜钗饰,平日里打扮的越发素净,与当年的池水瑶极为相似。 作为婆母,老太太自然是看不上池水瑶过分清高的脾性,毕竟她自己本就是妾室出身,而池水瑶却是世家嫡女,其中的差距真真是无法计量的。 老太太也不知自己是否是因着有些嫉恨池水瑶,所以才并未制止白莲的腌臜手段。但无论如何,木已成舟,池水瑶早便去了十多年了,现下说一个已死之人的事情,当真是没什么意思。 不过作为祖母,老太太却是爱极了叶沐遥这份儿世家大族出来的气度,即便是沐语,身上贵气有余,但却少了几分气韵。 听闻老太太的话,叶沐遥眉眼弯弯,面颊下显出一个浅浅的梨涡,看着当真如同春风拂面一般,让人心下升起一番快意。 “祖母,您莫要如此言道了,伺候长辈本就是沐遥的福分,难不成您现下已然厌烦沐遥了吗?” 叶沐遥不依的娇嗔着,红唇微嘟,让原本清丽的面上添了几分娇俏之色,看着很是可人。 老太太将手放下,眼中含了一丝感慨之色,直接开口道。 “沐遥现下也是大姑娘了,还有不到三月,婚期便到了,祖母真真是有些舍不得。” 听出老太太言语中的那一丝不舍,叶沐遥眼中也适时的带上晶莹剔透的泪光,红唇微抿,呐呐不肯言语。 便是这般模样,才更让上了年岁的老人家感到心疼。 好一会子,叶沐遥这才沙哑着嗓子开口,低眉敛目,却仍是止不住下落的泪珠儿。 “祖母,沐遥不嫁了。” 叶沐遥抽哽着,玉手紧紧攥住老太太的衣袖,眼中含着悲戚,与素日那般淡然的模样相去甚远,却更让人心疼。 “沐遥莫要说浑话了!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我看那尉迟院使也是个不错的,且家世平常,定然不会让人欺辱了你。” 望着老太太笃定的眸光,叶沐遥心下升起一道讥讽之色。 家世平常? 如若当朝太尉府算是家世平常的话,那到底是何门第才能称得上是勋贵呢? 有关尉迟津的身份,叶云起并未知会老太太,叶沐遥自然也不会多嘴,生的让人生疑,所以现下府中之人,仍认为尉迟津仅仅是个普通的四品小官儿罢了。 “沐遥多谢祖母挂怀。” 叶沐遥说着,便直接屈膝冲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礼数挑不出一点错处来,看着真真是赏心悦目。 “祖母,今日之事沐遥大抵也是清楚了,真真是怨不着沐语,还望祖母莫要动气了,若是气坏了身子的话,恐怕父亲与两位弟弟又要心急了!” 叶沐遥自是清楚,在老太太心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叶云起。其次便是叶云起的两个子嗣,叶乘风与叶恪。 虽说叶恪不过是个庶子罢了,但他却是个极为知礼数的,讨得老太太的欢心,不似叶乘风一般,傲气的让人有些厌烦。 听闻叶沐遥又提到了今日之事,老太太面上的笑意微敛。她知晓沐遥这丫头惯是个心善的,与沐语也是姊妹情深。但失贞一事着实是事关重大,即便叶沐语本身并无多大错处,这惩罚也是免不了的。 “好了,以后休提这些不光彩的腌臜事儿,省的让人误会了你这待字闺中的小娘子。” 老太太也是真心为叶沐遥着想一二。若是叶沐语生出的事被有心人知晓了,恐怕府中最受牵连的,便是沐遥了。 毕竟虽说沐遥已经与尉迟津定下了亲事,且明德帝金口玉言,事情定然不会有变。但人言可畏,小娘子的闺誉若是没了,即便是夫君,也会瞧之不起,就连以后从腹中爬出来的子嗣,受的影响也不会小。 叶沐遥微微点头,怯怯的瞧了老太太一眼,嗫嚅道。 “祖母,沐遥知晓了,今日什么事也并未发生,那您老是不是不动气了?” 望着那张清丽小脸儿上的期许之色,老太太也是无法,淡笑着摇了摇头,直接回道。 “好了,哪里有那么多的气可生?祖母自己的身子,自然是不会糟践了的。” 闻言,叶沐遥面上笑意更浓,让老太太看着一阵舒心。 从老太太卧房中退出来之后,叶沐遥面上佯装的笑容便尽数消失。叶沐语眼下已经不足为虑。今日之事,定然是瞒不过明德帝的,他最为看重的儿子,居然与未来儿媳于婚前便做出这档子事,以明德帝的脾性,想必定然会龙颜大怒。 叶沐遥径直回到了碧瑶居,梳洗过后,便早早的歇下了。 翌日清早,铃兰这丫鬟便仿佛归巢的雀儿一般,叽叽喳喳的将府中生出的事情给叶沐遥学了一遍。 “小姐,您可是不知,今日老夫人一清早,便将二小姐身边的丫鬟全给发卖了,一个不留!” 看着铃兰那张小脸儿上的欢喜之色,叶沐遥不禁微微摇头。这小丫鬟还真真是个藏不住事儿的,如此小事,便能让她这般模样,看来是还需调教一番,否则不会成器。 “哦?” 叶沐遥对此倒是不怎么意外,毕竟经过昨晚的训斥之后,老太太虽说并未即刻动手,但也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既然叶沐语是中了腌臜的东西才会如此,那打发出去的丫鬟,便一人灌上一碗合欢汤,以治治她们伺候不周的大罪! 第80节 老太太做事自然不会留下把柄,虽说将叶沐语身旁之人尽数换掉一事,明显便是为了泄愤,但她也是个清醒的,晓得让于嬷嬷将所有丫鬟的嘴都给封严了,省的生事。 ☆、第204章 见叶沐遥如此模样,铃兰顿时便有些不依了,径直跺了跺脚,一张秀丽的娇颜微微有些晕红,显然是因着叶沐遥如此不经意的态度有些气着了。 “好了,你便说罢,我与碧玉都听着呢!” 叶沐遥眼含笑意的望了碧玉一眼,后者会意,眉眼弯弯,直接抿唇一笑,也并未理会铃兰。 “小姐,您又欺负奴婢!” 铃兰不满的控诉一声,本是不想说的,不过那事实在是有些奇怪,还是告知的小姐才好。 “小姐,奴婢听闻二小姐身边有个丫鬟,在被灌药的时候,居然直接将两个粗使婆子给打伤了,看着倒好似有身手的,直接翻墙而出,不见了踪影。” 闻言,叶沐遥眉头一蹙,心中一动。白莲自然是不会给叶沐语身边挑一个会武的丫鬟的,所以此人定然是叶沐语自己寻得。至于从何处所寻,即便叶沐遥不加猜测,也是清楚的很。 三皇子本就野心极大,自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往端庆侯府安插人手的机会。想来这个会武的丫鬟,便是三皇子手中之人。 说不准那千年醉之毒,便是这个翻墙而出的丫鬟给下的,毕竟三皇子嫌着自己碍眼,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想到此处,叶沐遥凤眸微微眯起,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千年醉之仇,她现下也算是报了,余下的事情,她一个闺阁女子,也是插不上手,只能看敬王的本事了。 “你可见着那丫鬟了?” 叶沐遥现下也不清楚那丫鬟到底生的是何模样,再加上后者本身便极为警惕,所以便一直并未发觉她的踪迹。 铃兰轻轻摇头,望着小姐与碧玉姐姐的神色,好像是又有何事她不清楚了。 她知晓自己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所以也不敢多问,万一将主子的秘密给泄露了,她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见状,叶沐遥心下虽说有些遗憾,却也并未有多浓。那丫鬟既然已经出了端庆侯府,想来近些日子是不会再回了,也不会有人再不开眼的来得罪自己。 叶沐遥眼看从铃兰口中是得不着什么有用的消息了,便直接看向了碧玉。这一看不要紧,她便发觉了今日的碧玉微微有些不同,水眸微微眯起,其中含着几分春色,虽说吐露芬芳的花蕊一般。 碧玉虽说年岁不小,现下已然满二十了。但因为生的面嫩,所以此刻看着,也不过比将将及笄的叶沐遥看着略大罢了。 粉团儿一般的人儿,看着便让人想要于掌心呵护,却带着一身好功夫。如此反差,便是叶沐遥,也是觉得有些违背常理。 碧玉被叶沐遥有些灼热的眼神儿看的极为不自在,微微扭过头去,却将发间的碧玉瓒凤钗给露了出来。 碧玉瓒凤钗其间嵌了碧玉的名字,显然也是极有心思才备下的物什。 叶沐遥很清楚,碧玉因着是暗卫出身,所以平日里也没有多少珠宝首饰,即便是有的话,也是先让铃兰挑去一些,自己在拿着花样素的簪着,省的太过大眼儿。 不过今日的碧玉瓒凤钗其上花纹雕刻的倒很是精致,将凤凰描绘的活灵活现,展翅欲飞的模样极为吸引人。 这玉钗的材质也是不俗,色泽通透,光晕流转,真真是极好的。 叶沐遥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打趣儿着开口问道。 “碧玉,这玉钗到底是何人相赠啊?” 闻言,碧玉先是怔楞一下,而后素日里极为淡然的面上,既然飞速的遍布晕红,看着便仿佛情窦初开的小娘子一般,让人忍不住逗弄。 “小姐,您莫要问了,若是真真能成事的话,奴婢再告知小姐也不迟。” 碧玉轻轻开口,却不敢对上叶沐遥的眼眸,生怕再见着主子眼中的调侃之色,那样她便会羞得无地自容了。 碧玉都如此说了,叶沐遥也并非不讲道理之人,自然不会逼问下去。反正来日方长,碧玉自然是不能将那人瞒上一辈子的。 一旁站着的铃兰,听着叶沐遥与碧玉云里雾里的话,真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面上带着三分急色,看着煞是好看。 最近日子倒是过的极为平稳,一晃眼便是两个多月过去了,还有三天,便是叶沐遥与尉迟津成婚的日子。 尉迟津早便将聘礼送到端庆侯府了。尉迟津虽说不过是四品小官儿,但聘礼却是一点也不俗,其中奇珍异宝,让人真真是开了眼界。那一箱箱的珠宝字画,仿佛不要钱一般,排成列的往端庆侯府里送,当真称得上是十里红妆。 因着如此贵重的聘礼,所以嫁妆也是不能太薄了。白莲现下可谓是有些愁了。先前在叶沐遥名下的铺子,早便让甄史给取回去了。后来的那些古玩字画也因着当日的那株天山雪莲,尽数归到了甄史手中,与他们端庆侯府半点关系都没有。 不过端庆侯府自然还是有不少好物件儿的,一人多高的红珊瑚,仿佛红玉雕琢一般,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看着便是不凡。 还有千年的古玉,前朝的孤本,都尽数给归到了叶沐遥的嫁妆中。这般丰厚的嫁妆,让当年也是从端庆侯府出嫁的叶云清艳羡不已,想要说两嘴酸话儿,就发觉今日不同往日,因着当初彭远山做下的腌臜事儿,现下端庆侯府众人都不待见他们夫妻二人。 即便是老太太有些护着叶云清,但却也不如以往了。 因着如此,叶云清此事来到端庆侯府,才并未生出什么事端来。 叶沐遥的嫁衣早在一月之前便已然送到了碧瑶居,那一朵朵以金线纹绣的牡丹,姿态各不相同。有盛放的花朵儿,有半开的娇艳,还有几株儿不大的花骨朵,朵朵不同,这绣娘也真真是费了心思。 此刻叶沐遥正在碧瑶居,手上轻抚着艳红的嫁衣,感受到蜀锦划过掌心的触感,让她脑海中不由的便浮现出尉迟津那副的模样,剑眉朗目,唇角一弯浅浅的笑意,便能让人失了神魂。 ☆、第205章 未婚先孕 距大婚不过三日,叶沐遥自然是不得闲。从今日起便要开始沐浴焚香,净身通体。大婚之前小娘子不可与夫君相见,如若不然的话,一来是之于闺誉有碍,二来也确实是犯了忌讳。 叶沐遥现下倒也是没有半点儿新嫁娘的娇羞忐忑,反而仍是将心思放在叶沐语身上。自从宫宴那日过后,明德帝在甘泉宫将白均禹训斥一番之后,三皇子倒是安分不少。 楚国来使并未在秦国待上多久,宫宴过后不过三日便离去了。不过到底也是将明德帝最为疼爱的萸琊公主给带走了。萸琊公主现下与叶沐语同岁,还未及笄,便被当做维系秦楚之盟的牺牲品。 萸琊公主生母早逝,离世之时也不过是在嫔位罢了,明德帝也不怎么在意这个没有外族扶持的公主。后来因着白玉膝下无子,她便主动求了明德帝,将萸琊公主记到了自己名下。 此次,明德帝将萸琊公主送去和亲,可谓是将白玉气的不轻。白玉悉心教导了萸琊公主这么些年,且让她得了明德帝的青眼,自然不是为了让她去楚国和亲的。 但君无戏言,圣旨已下,断然没有更改的道理,白玉也只能认了。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即便是明德帝不怎么在意公主,此刻也是有些气急了,便将怒气都泄在了白均禹与叶沐语身上,谁让他们真真是被拿了错处呢? 圣旨中言明,在叶沐语这正妃尚未过门之前,便将身为侧妃的辰水给迎入府中,好早早给白均禹开枝散叶此举。真真是将端庆侯府的脸面都掷到地上。 原本白均禹封王是在与叶沐语大婚之前,但眼下明德帝不欲再给叶家脸面,便在此刻直接给白均禹定了封号,齐王。 眼下,即便是叶云起有些愠怒,也是无法。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此刻不过是驳了端庆侯府的体面罢了,仍在叶云起的预料之内,毕竟婚前失贞,明德帝还能给叶沐语留下这齐王正妃的位置,已然是天大的恩典了。 虽说明德帝的手段还在叶云起可以容忍的范围之内,但万皇贵妃的举动真真是有些欺人太甚了。近两个月都在往新落建的齐王府里塞人,一个个年方二八的俏丽佳人,看着便可知万皇贵妃的意思。 她这个当婆母的,是在搓磨叶沐语这尚未过门儿的儿媳呢!不过即便是如此,端庆侯府也是无法,现下叶沐语已经不是清白身子了,没被皇家退婚便是极好,哪里还能奢求旁的恩典呢? 不过好在齐王也是个拎的清的,万如忱胡闹,齐王也不会跟着胡闹,否则叶云起便该思量一番,是否是要换个旁的皇子扶持了。 叶沐遥现下也是乐的得清闲,毕竟明德帝与万如忱的心思,也不是她这个待嫁的小娘子能揣测的,现下只需做好自己份内之事,便不会生了岔子。 近日让叶沐遥有些兴趣的,便是叶沐语的动向,原本以为这小娘子经过宫宴那日,怎么说也会收敛些。但碧玉却告知叶沐遥,说叶沐语前些日子给旁人传了书信,收信之人也不清楚是何人派来的,不过看那警惕的模样,便可知应当是出了大乱子。 “你可识得那人?” 叶沐遥也不问相貌,毕竟她终日待在端庆侯府中,也没什么机会见着外男,索性便不问了。但碧玉这丫鬟却是经常出府的,说不准也能见着那人。 闻言,碧玉摇摇头,秀气的眉头微蹙,显然也是不清楚那人的身份。 “二小姐现下防心极重,她先前去到候府后门处,将身边夫人配给的丫鬟给支开,而后再轻敲了敲柳树边的石砖儿,这便出来了一个人影儿,奴婢也并未看清那人的样貌,不过见其身上的衣饰,应当便是咱们候府的小厮。” 叶沐遥将手中的汤匙放下,看着碗里的金丝血燕,真真是倒了胃口。这三日她必须要用清淡些的饭食,不可入口大荤之物,唯一可以多用些的吃食,便是这金丝血燕了。 虽说血燕得来不易,但之于端庆侯府而言,也不是什么稀罕物什,叶沐遥用了一日,便有些厌了。心下不由恼恨起了尉迟津,若不是要与他成婚的话,此刻便也不必如此麻烦了。 “你再去细细看看,盯紧了卿语阁出入的人,就连叶沐语的吃食,也千万莫要掉以轻心,毕竟事情马上便要闹大了。” 叶沐遥近日被嬷嬷有意调养一番,更使得原本细白如瓷的肌理更透出一丝绯色,仿佛上好的锦缎一般,让人见之难忘。 此刻叶沐遥菱唇勾起一丝浅笑,露出脸颊边淡淡的梨涡,让清丽微冷的娇颜透出几分艳丽之色。 闻言,碧玉微微颔首,她虽说并不知小姐到底是何打算,但既然她现下已然是自己的主子了,碧玉便不会违逆叶沐遥的意思。 又过了一日,叶沐遥在软榻上歇息之事,碧玉便疾步入了房中,面上还带着一丝异样。 见状,叶沐遥心下也是微微诧异,接过铃兰递来微湿的巾子,将手上粘着的龙眼汁水拭净,这才不慌不忙的开口道。 “到底生了何事?” “奴婢、奴婢发觉小厨房里头这些东西。” 碧玉说着,缓缓摊开掌心,显出其中的黑色小粒,带出一股子药味儿。 “这是何物?” 近日叶沐遥也并未听说府上哪个主子害了病,所以应当是无需用药的。至于丫鬟婆子这些下人,她们自然不会僭越,在小厨房中熬药,若是让老太太身边的于嬷嬷知晓的话,恐怕便直接打杀了了事。 闻言,碧玉面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对上了叶沐遥清冷的凤眸,当下便嗫嚅着开口。 “奴婢方才也出府了一趟,找城中的大夫问了一问,那大夫说,这药渣应当是安胎药的药渣。” 听得此言,叶沐遥面色微变,如若碧玉此言有把握的话,那事情便也明了了,无非就是叶沐语与白均禹春风一度之后,正巧珠胎暗结,这才有了如今的场面。 未婚先孕。 ☆、第206章 尉迟 即便叶沐语腹中是白均禹的血脉,恐怕也是不能留了,可怜齐王府的嫡长子,便因着名不正言不顺而有性命之忧。 不过叶沐语并未即刻将胎儿落下,想必心中也还是喜爱腹中的胎儿的,只是可惜了,她与白均禹一日未成婚,一日便没有名分,即便这个孩儿保住了,也是行苟且之事留下的祸根! 叶沐语现下身量还未长成,若是落胎的话,恐怕也会损了根本。若是日后没了子嗣,恐怕叶云起也不会心甘情愿的扶持白均禹。 一个同时具有叶家与皇家血脉的孩儿,才是叶云起真正扶持白均禹的原因。他想让端庆侯府更进一步。 现下,就看叶云起到底如何取舍了。是想要一个可能继承皇位的子嗣,还是存留明德帝的爱重。毕竟,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自然是不可尽数随了心意。 碧玉见叶沐遥不欲开口,心下不由有些忐忑。若真是二小姐有了身孕,那小姐会如何出手呢?她们碧瑶居已经太过显眼了,万万不能让旁人再注意着。 “小姐,还有一事。” 碧玉声音并不算大,但也将叶沐遥从思绪中惊醒。 “还有何事?” “甄老板想要见您一面。” 今日出府之时,碧玉便遇上了甄史。甄史托碧玉给叶沐遥传个口信,为的就是想要见小姐一面。碧玉原本是不想应承的,毕竟婚前这一段时日,小娘子极为安分的待在闺阁之中,才能留下好名声。待嫁的小娘子可是连新郎官都不能见的,何况是一个并非血脉亲人的外男。 但看着甄老板近日消瘦了不少的面容,现下显得极为憔悴,让碧玉于心不忍,便应下了此事。 还有两日便是叶沐遥大婚之时。虽说甄老板对小姐有意,但以甄老板那副洒脱的脾性,想来也并不会生事。碧玉心下清楚叶沐遥的性子,知晓她对甄老板无意。且尉迟院使与小姐的亲事,可是明德帝亲口定下的,自然没有商榷的余地。即便甄老板还不死心,他与小姐也是有缘无份了。 第81节 有缘无份或许还不恰当,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才更为贴切,不是如此么? 听得碧玉的话,叶沐遥面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她现下并未想好该当如何面对阿史,毕竟阿史的一番真心,她已然是辜负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此刻见面呢?不过徒添伤感罢了。 “碧玉,你有空便回了阿史罢,我俩还是再过一阵子再见面罢。” 话落,叶沐遥面上便露出一丝疲乏之色,好似这一句话用尽了她身上的气力一般。叶沐遥自小便将甄史看做是亲生弟弟一般,着实是并无旁的感情,若是她再给阿史希望的话,那便与害人无异了。 “是。” 碧玉应了一声,而后径直走向红木柜子,从中取出一件狐皮大氅,给叶沐遥盖在身上。现下虽说已经回暖了,但这些时日万万不可出了岔子,所以还是注意些为好。 碧玉见叶沐遥凤眸已然阖上,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而后将雕花木门仔细关好,省的吹入了寒风。 待卧房中再无旁人之时,叶沐遥这才缓缓睁开眼眸,漆黑如点墨的凤眸中,哪里还有一丝睡意。 与此同时,尉迟府中。 此刻,当朝太尉尉迟恒远与一个姿容绝艳的少年郎相对而立。向来威严的面容,现下也带上了一丝无奈之色。 尉迟恒远现下已然是接近花甲之年了,不过因着是武将出身,功夫极高,所以身子也很是硬朗,看着不过四十出头一般。长发束起,两鬓挂着点点银霜,旁的地方都是黑发如墨。与尉迟津的男生女相不同,身为武官之首的尉迟恒远,模样极为刚毅,剑眉入鬓,鼻直口方,也是极好的模样。 “阿津,婚事便在府中办罢,无论如何,你骨子里流的也是尉迟家的血脉。” 闻言,尉迟津凤眸中流露出一丝讥讽之色。 尉迟家的血脉,真当他稀罕不成?若是可以选择出身的话,他宁愿成了师傅的亲子,也好过多了一帮不知所谓的血亲! “太尉大人说笑了,下官不过是孤儿罢了,幸得师傅抚养,这才长大成人。如若下官并未记错的话,下官的生母早便在生出下官之时,便已然去了。哪里能高攀的起贵府?” 尉迟津面色冰寒,眼中的不耐之色根本并未隐藏。尉迟恒远也是浸淫官场多年,自然不会看不出,只不过他不愿承认罢了。 听得此言,尉迟恒远也知尉迟津是铁了心要与尉迟府划清界线,这是他的长孙啊!怎的会如此冷血无情,难道这就是他手上挂了这么多条性命的报应么? “阿津,你怎的能如此言道呢?即便尉迟家对你并无养恩,但生恩你也是不能否决的。难道你真要做一个不孝不义之人?” 尉迟恒远原本是想要好好的与尉迟津谈上一谈,却没想到这小子是个软硬不吃的,无论自己说些什么,他一句都不往向心里去,真是气煞人了! 若非尉迟恒远身体不错,恐怕早便被尉迟津这般冷硬如石的态度给激怒了。前些年头,尉迟恒远本以为尉迟家的小辈没有一个堪当大任的,他早便做好了尉迟家没落的准备。 尉迟恒远看着旁人家的小辈,一个个都极为出色,就连老吴那个庸医,收下的徒儿也是文韬武略,样样精通。 当时尉迟恒远便觉得尉迟津做一个五品的太医着实是有些可惜了,将来顶天也就是个四品的太医院院使,无什么大用。 后来,三皇子白均禹遇刺,尉迟津与刺客激斗之时,露出了尉迟家的子嗣在一出生满月之时便以秘法在身上刻下的标志。此刻,尉迟恒远这才意识到,眼前这个精彩绝艳少年郎,便是当年那个被王氏扔到山涧的孩童。 也不知晓他这一把老骨头能不能经得住这小子折腾,若是将尉迟津带入宗祠之中,让他认祖归宗,尉迟恒远便也能心满意足了。 ☆、第207章 相谈 “生恩?” 尉迟津薄唇微勾,凤眸中讽色越发浓郁。早在清楚自己身份的时候,师傅便已然跟自己讲了尉迟家的情况,就是怕他遭人暗害。 他生母程氏早便去了,现在尉迟家的掌家人,便是那个心狠手辣的王氏。正是她命人将自己丢在山涧之中,如此狠毒,比之万如忱这位皇贵妃也是不遑多让。 “既然太尉大人与下官论恩仇的话,那下官便也直言了。我母亲早便去了,现下在这府中主事的还是王氏,也便是那个胆敢谋害原配嫡子的恶毒妇人,太尉大人您身为一家之主,怎的能容下如此狠毒的妇人?您真是糊涂了罢!” 尉迟津根本不欲给尉迟恒远留下半分颜面,毕竟事实本就是如此。他当真为那个对他有生恩的妇人极为感念,但是之于这尉迟府,却是厌恶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闻言,尉迟恒远当即便怒了,他身为当朝太尉,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现下居然被一个孙辈指着鼻子骂,即便尉迟津说的有些道理,但尉迟恒远仍是气怒不已。 不过即便是尉迟恒远心下气怒,但却拿尉迟津半点办法也没有,毕竟这个长孙从小也并未长在他身边,现下若是摆出一副长辈的款儿,以尉迟津的倔犟脾气,定然也是不会理会,若是伤了祖孙之间的情分,那便不好了。 思及此处,尉迟恒远心下暗叹一声,就算是被这个孙儿给冲撞了,他也只是能高高抬起,轻轻落下,毕竟尉迟府确实对这个孩子亏欠良多。 阿津,我现下也不愿多说你什么,但你也的确是太过无礼了!吴雍就是这么教导你的吗?让你连长辈都不加尊敬了? 一听尉迟恒远提及自己师傅的名讳,尉迟津眉头一蹙,凤眸中透出一丝凛冽的寒光,也不惧尉迟恒远当朝太尉的身份,径直开口道。 长辈?一位连稚童都能狠心下手的恶毒妇人,哪里配称得上长辈二字?还有,请太尉大人放尊重一些,虽说师傅现下已经乞骸骨了,但他所为之事还轮不到您来调减! 尉迟津清俊绝伦的面上,讽色毫不掩饰,让尉迟恒远一张威严的面庞不由有些火辣滚烫之感。 尉迟恒远直接抬手,带着气劲的大掌直接往尉迟津面上挥。尉迟津自然不是似一个木桩一般,傻傻的一动不动,而是身子一转,避过尉迟恒远半点未留手的巴掌。 “你还敢躲?” 尉迟恒远怒吼一声,麦色的面庞现下也涨的通红,显然是有些气急了。他在尉迟家可是说一不二的地位,无人敢违逆他。即便是尉迟恒远唯一的子嗣,尉迟青,在尉迟恒远发怒之时,也安分的像鹌鹑一样。 “我敬您的长辈,自然是不好让您犯下不慈的名声,所以只好躲了。” 尉迟津现下已然退至书房雕花木门边上,口中振振有词的道。 闻言,尉迟恒远几欲气的仰倒,这小子还真是个能言善道的,明明是自己不愿挨打,偏生还以怕自己背上不慈的名声为由,真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你这小子!罢了!我也不多管你,以老吴那样良善的心肠,怎么能养出你这样冷清的东西的?以德报怨,你知是不知?” 闻言,尉迟津嗤笑一声,道。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太尉大人手上的人命恐怕都比我行医瞧过的病人要多了,现下还将以德报怨,啧啧!” 之于尉迟恒远,虽说尉迟津不太想认他为祖父,但对这个战功赫赫的太尉还是有几分崇敬之心的。且因着尉迟恒远对他也是极好,尉迟津并非那种不识好歹之人,所以便真真承认了他祖父的身份,不过面上还是嘴硬的很。 毕竟无论如何,尉迟津也不能原谅王氏,他眼下不回尉迟府也是有原因的,王氏现下当家,若是入府之后,沐遥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名义上的婆母,如何磋磨都是使得的。 不过若是尉迟恒远默许的话,以沐遥的手段,想必收拾王氏也并不耗费什么心力。 “罢了!罢了!我与你小子也是说不通什么道理了,快些去罢!” 尉迟恒远不耐的摆摆手,径直坐到了八仙椅上,不再看尉迟津半眼。 不过尉迟津也并未失了礼数,冲着尉迟恒远躬身作了一揖,而后开口朗声道。 “那下官便先告辞了。” 说着,便径直走出了书房,也并未看到尉迟恒远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复杂之色。 尉迟恒远身为尉迟津的祖父,自然是爱护自己的孙儿的。毕竟这可是他的嫡长孙,当年程氏有孕之时,他便极为欢喜,不过却并未想到王氏真真是个恶毒的,居然胆敢将阿津给扔出府去。 尉迟恒远当年也是想结果了王氏,也不过碍着她肚腹中尉迟家的子嗣,这才没有出手。后来等王氏一举得男之后,在尉迟家也算站稳了位置。她模样生的虽说不是顶好,比之程氏是远远不如,但在尉迟青面前温柔小意的样子,让他那混账儿子失了神魂,早便将尉迟津这个不讨他欢心的孩儿忘到脑后了。 当年尉迟恒远想的是儿孙自有儿孙福,索性便直接放手不管了。因着当年长孙被丢弃之时,也不过是个一岁的娃儿,自然是不好大操大办,便直接在书房给尉迟津那小小的娃儿立了一个长生牌位,希望他能一路走好。 但后来尉迟恒远知晓了尉迟津便是当年被丢到山涧的孩儿之后,马上便将长生牌位给撤了,毕竟是有些晦气。 虽说此事尉迟恒远做的隐秘,但吴老可是尉迟恒远的至交好友,自然也是清楚尉迟府书房中的长生牌位的,不过他却不清楚尉迟津便是那个小娃儿。 等到后来尉迟津的身份真相大白之后,吴老也并未将此事隐瞒,而是原原本本的告知了尉迟津,也怕他对尉迟恒远生了心结。 因着如此,尉迟津才对尉迟恒远的态度不同于尉迟家旁的人。 ☆、第208章 大婚(上) 大婚当日。 叶沐遥早早便起身了,不到三更天,外头漆黑一片,铃兰早便将热汤水到入木桶之中,加入牛乳花瓣等一些物什,服侍叶沐遥沐浴。 等到叶沐遥将将沐浴完之后,房中便点了以依兰的鲜花汁子调成的熏香,此物并不算那种腌臜药物,只不过是为了给新嫁娘添上几分娇美之气罢了。 正熏着香呢,白莲便也到了,碧瑶居的丫鬟忙得直打转儿,也便顾不上白莲,只是给她搬来了一个红木凳子,让她将就坐着。 白莲这般早来碧瑶居,自然是为了给叶沐遥绞脸。早便差人准备好的细棉线,在白莲手下灵巧的绕了两圈儿。 叶沐遥见状心下有些发憷,绞脸之痛当初她也受过几次,着实是有些疼痛难忍,不过今日好歹也是大婚之日,叶沐遥自然是不好多说些什么。 径直坐在妆匣前的红木凳子上,白莲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细棉线放在叶沐遥面上,手上微微施力,棉线便仿佛刀刃一般,划得叶沐遥整张脸生疼,火辣辣的很是难过。 “母亲,轻些。” 叶沐遥有些受不住了,轻声讨饶,不过白莲自然是不肯放松的,毕竟今日可是叶沐遥的大日子,万万不能轻慢。 “你且忍忍吧!用不得一会子便好了。” 白莲说完,手上的力道更重几分,不过速度倒也快了些,片刻之后,便将叶沐遥小脸上细细的汗毛给绞了个干净。 完事后,叶沐遥即便是粉黛不施,小脸也是艳若桃李,看着真真是极好的。正是应了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白莲望着叶沐遥,心下也有些感慨,虽说这个女儿模样生的不似自己,甚至是像了池水瑶,但那份纯孝的心思倒是比沐语强上许多,也让白莲对叶沐遥多了几分真心。 不过此事叶沐遥自然是不清楚的,即便是清楚了,她也不会在意白莲的真心,毕竟如此恶毒的妇人,前世里便是因着她与叶云起这对奸夫淫妇,自己与孩儿才会同日离世,此仇不报,叶沐遥心难安! 绞脸过后,便是上妆了,因着现下时候很赶,所以便一边上妆,媒婆一边给叶沐遥梳发,那媒婆年岁也不轻了,不过因着生的是一张笑面,所以看着倒也让人心头舒坦些,此刻,媒婆口中振振有词道。 “一梳梳到尾 。”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听着媒婆口中带着喜意的声音,叶沐遥望着铜镜中的人影儿,突然觉得有些恍惚。前世里,她也曾经历过这些,只不过却是真心错付,叶云起并非她的良人。 而此刻,准备迎亲的男子是尉迟津,那个为她奔波的人。 叶沐遥不清楚自己能否再交付真心一次,她心里是有些怕的,怕再次落得上一世的结局。 她想毁掉端庆侯府,将来便没有了母家依靠,便更是如同无根的浮萍一般,若是尉迟津对自己生的歹意的话,恐怕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会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个世上。. 前世里,即便自己父亲是当朝丞相,但最后仍是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尉迟津此人,到底能不能交付一生呢? 叶沐遥在心下问着自己。虽说尉迟津从未似叶云起一般,留下什么海誓山盟的保证,但她却不由自主的愿意给他这份信任。 此刻,铃兰正在给叶沐遥上妆,因着她很是厌烦那种厚重的脂粉,所以铃兰便只涂了薄薄一层。叶沐遥的皮肤看着清透如雪,不见一丝瑕疵,即便是见多了美人儿的白莲见了,也不由称赞一句好样貌。 而后又用螺子黛将娥眉描的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妩媚的意味。颊边涂了淡淡的胭脂。仅是如此,便已然无需旁的装点了。 口脂并未在此刻涂了,毕竟大婚折腾的可要好一阵子,虽说新娘不好用些饭食,但大家也并未有那般严苛。白莲还是让小厨房给叶沐遥熬了一碗百合莲子粥,也好垫垫肚子。 叶沐遥接过碧玉递来的瓷碗儿,虽说没什么胃口,但却硬着头皮用了两口。毕竟今日大婚,自然是不好出岔子。 用过百合莲子粥之后,铃兰便将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给叶沐遥带上,前头缀着的几颗米粒大的红珊瑚珠子,更衬得叶沐遥肤白似雪。 嫁衣是早便备好了的,上好的大红蜀锦,上头纹绣着形态各异的牡丹,虽说华丽,却不会给人太过繁复之感,其中绣娘的功力可见一斑。 第82节 叶沐遥早便将素日穿的月白色中衣给换下了,今日可是大喜的日子,自然是通身的喜庆才好。 她正红的中衣,而铃兰则是站在身后,与碧玉一齐将嫁衣抬起,仔细给叶沐遥穿戴整齐。 嫁衣似火,人比花娇。 眼下便也算收拾好了,只等尉迟津来迎亲了。 大概辰时左右,叶沐语这才来了碧瑶居,倒也是不紧不慢。 见着叶沐语那张娇艳的小脸上挂着几分倨傲,叶沐遥心头嗤笑一声,目光不着痕迹的落到了叶沐语现下仍看不出变化的小腹之上,不禁摇了摇头。 叶云起虽说已经知晓了叶沐语怀有身孕一事,但却并未作出什么表示,想来是想留下这个孩子了。 此事应当瞒不过宫中,眼下的月份,叶沐语便该显怀了,只不过她一直系着束腰,现下看着并不明显罢了。 叶沐语来到叶沐遥身前,望着叶沐遥极为美丽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之色,开口道。 “姐姐今日真真是好生艳丽,想必姐夫一定是欢喜极了!” 此言乍一听倒是没有问题,但细一想想,便好似尉迟津只看上叶沐遥的面皮一般,真真是有些讽刺了。 叶沐遥也不在意叶沐语的话,毕竟她的好日子也没几日了,只消等到宫中那位一怒,便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寻常人家未婚先孕都不是什么有脸面的事,更何况皇家?明德帝可不是一位糊涂的君王。 ☆、第209章 大婚(下) 叶沐遥红唇勾起一丝浅笑,微微颔首,好似害羞的模样,直接道。 “多谢妹妹夸赞。” 话落,她也并未多看叶沐语半眼,显然是不欲多言了。 未过多久,前头便想起了轰轰的鞭炮声,想来是迎亲的队伍到了。闻声,白莲赶忙取了喜帕,仔细的给叶沐遥盖上,而后大声叫道。 “知书,不是让你将二少爷请来吗?现下二少爷怎的不在?” 闻言,知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即便叶沐遥的视线掩在喜帕之后,也大抵清楚眼前是何场景。 “你这是如何?” 白莲蹙着眉头,身子微微紧绷,心底突然升起一丝不祥之感。 “夫人,二少爷根本不欲来碧瑶居,奴婢方才去请他,便直接被二少爷赏了两鞭子,真真是怕极了。” 知书眼眶微微有些红了,将粉色的袖襟给拉了开,露出上头几道见了血丝毁了皮肉的鞭痕。 见此,白莲无论如何也不能责怪知书了,便是她那亲生儿子实在是太不懂事。亲生的姐姐出嫁,他这身为兄弟的,自然是要将叶沐遥背出门子,否则便是落了侯府的脸面。 白莲现下气的直咬牙,但叶乘风不愿做的事情,根本不能强加与他,否则这祖宗能闹翻了天。 正待此时,门口的丫鬟出声道。 “给大少爷请安。” 这便是叶恪来了。 一听叶恪过来,白莲面色有些不虞,但今日正是大喜的日子,她也不好跟一个庶子计较。 听闻叶恪来了,叶沐遥心下倒是舒了一口气。若是由叶恪将她背出门去,倒也安全些,否则若是叶乘风背她出府的话,不定会生出什么乱子。 叶沐遥直接将喜帕掀的半开,看了一眼叶恪。 今日叶恪穿了一件暗紫色的袍子,这颜色虽说有些老气,但穿在叶恪身上,却丝毫不显违和,只是因着模样生得好便是了。 轻扯了扯白莲那枣红的袖襟,见白莲将身子靠了过来,叶沐遥这才开口道。 “母亲,既然乘风不愿来的话,您也莫要为难于他,若是此事惊动的父亲,那便不好了。” 叶云起近些年本就对叶乘风有些不喜,所以白莲眼下自然是不想惊动了叶云起,省的事情不好解决。 白莲咬咬牙,望了叶恪那清俊的面庞,道。 “阿恪,乘风身子有些不爽利,现下便由你将沐遥背出府罢!你可莫要推辞了。” 闻言,叶恪微微挑眉,倒没想到白莲能如此服软。 虽说心头对白莲有些不忿,但白莲是白莲,叶沐遥是叶沐遥,叶恪自然不会将她二人混为一谈。 “既然母亲开口了,阿恪哪有不应下的道理?” 听得此言,白莲虽说心头气闷,但也只能咬牙忍了。 叶沐遥重新将喜帕盖好,叶恪半蹲在叶沐遥的面前,他的身量现下已经不矮了,足足七尺有余,不过比尉迟津矮上半头罢了。 叶沐遥直接上了叶恪的背,后者稳稳的背起她,径直出了碧瑶居。 因着视线被喜帕挡住,叶沐遥只能见着地面上铺的极为整齐的青石板。越往外走,耳边传来的鞭炮声就越发明显。 等到叶恪跨出府门之时,叶沐遥心下微动,终有一日,这看似坚不可摧的端庆侯府,必然会倾颓在她之手! 叶恪直接背着叶沐遥往喜轿那处去了,临到叶沐遥入轿之前,轻声开了口。 “你且放心罢,我定然不会忘了当日大恩。” 闻声,叶沐遥微微笑了笑,只不过叶恪无法看见罢了。 “我知晓。” 上了花轿之后,叶沐遥心下不由有些忐忑,她并未见着尉迟津,不过想也知晓,尉迟津此刻便在迎亲队的前方骑马而行。 尉迟津的府邸离端庆侯府有些脚程,若是乘喜轿去的话,也要大半个时辰。 不知晓是否有些紧张的缘故,叶沐遥倒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好似没一会子,便感受不到喜轿在动弹了。 “请新郎踢轿门儿!” 媒婆亮堂的嗓音在周围想起。 而后,叶沐遥便听见三声铛铛的响声,而后又是三声咚咚的响声。 即便是没见着外头的情景,叶沐遥也知尉迟津此刻正手拿折扇,方才便是用了折扇在轿门儿上敲了三下,而后又是踢了轿门儿三脚。 想着这踢轿门儿一说,便是为了显示新郎的威严。叶沐遥在喜帕下的红唇微勾,倒是觉得有些意思。 踢了轿门儿,叶沐遥便被媒婆给扶下了喜轿,手中被塞了一跟红绸,想也知晓,红绸的另一端便是在尉迟津手中。 眼下堂中坐着的正宾,便有四人。一为尉迟恒远,二为吴雍,三为叶云起,而白莲则是坐在叶云起身后的位置。 这四人便是新人的长辈,自然是坐在主位。 尉迟津本来是不欲请尉迟恒远来此的,不过太尉大人倒是执着的很。且因着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他欲到何处,也没有几人能拦得住。 叶沐遥被尉迟津领入堂中,当下便听到司仪的声音。 “一拜高堂!” 二人朝着前头躬身行礼。 “二拜天地!” 叶沐遥因着看不见事物,所以只能凭着感觉为之,也不晓得自己是否出了差池。 不自觉的,细白的掌心中便出现了点点汗意,竟将红绸给打湿了几分。 “夫妻对拜!” 叶沐遥转过身子,也知晓对面之人定是尉迟津,便直接拜了下去。 “礼成,送入洞房!” 感受到手中的红绸微微扯动,叶沐遥便清楚了,尉迟津这是要送自己入洞房。当下便芙面微红,连细滑的脂粉都遮不住这丝颜色。 尉迟津大婚之时,自然也是有几个好友来了,当下这几个玩闹的公子哥儿,便簇拥着跟随进了洞房。 这便是打算闹洞房了。 “嫂子定然生的极为标致罢,子望快让咱们看看?” 闻声,叶沐遥微微有些诧异。开口之人的声音真真耳熟,好似……万陵? “去去去,莫要惊扰了我娘子!” 尉迟津一甩大红绣袍,便直接将贴着喜字的雕花木门给合上了,根本不给那几个泼皮闹洞房的机会。 ☆、第210章 相处 尉迟津望了叶沐遥一眼,碍于媒婆与铃兰碧玉这两个丫鬟都在其内,也不好多说什么,便直接取了喜称,直接将喜帕给挑下来,而后媒婆便识趣的退下了。 因着还要应付前头的宾客,尉迟津仅仅在与叶沐遥共同饮下交杯酒之后,便轻声在其耳边道。 “等我。” 话落,尉迟津便好似在忍耐着什么一般,身子紧绷的厉害,猛地站起身,径直离去,仿佛一团烈焰一般。 尉迟津走后,叶沐遥便让铃兰将她身上的嫁衣褪下,发间的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也摘了下去。 “备水,我要沐浴。” 闻言,即便是心知叶沐遥的要求不合礼数,铃兰与碧玉也不会违逆她的意思,便直接出门,请府上的丫鬟将浴桶抬入房中。 因着今日好一通折腾,叶沐遥身上已经微微见汗了,踩在杌子中踏入浴桶时,身子微微有些虚软。 尉迟府的沐浴用水与端庆侯府不尽然相同,其中放着一些药材,例如白芷之类的,叶沐遥也分的并非很清楚。 因为用的药材也是花卉,所以其中淡淡的清香混合起来肖似牡丹,这气味儿与叶沐遥原本身上的气息差不许多,如此巧合,还真是让她不得不多多思量一番。 叶沐遥沐浴之后,也觉得极为疲累,冲着铃兰碧玉挥挥手,道。 “你们便先下去罢!也好熟悉熟悉这尉迟府,以后莫要闹出什么笑话。” 碧玉铃兰知晓叶沐遥疲累,便一齐冲着她福了福身子,应了声是之后,便下去了。待到喜房中再无旁人,叶沐遥阖上眼,便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之间,她突然觉得脸颊有些痒。叶沐遥睁开眼,便见着了尉迟津那张放大了的、且分外清俊面貌。 “夫人。” 尉迟津轻声叫道,身上带着的淡淡酒香让叶沐遥面颊羞红,仿佛点燃了火一般。那是女儿红的味道。 第83节 尉迟津的声音微微带着些沙哑,让叶沐遥感到有些拘束,不自觉的将身子往里移了移,却忘了她现下只着着宽松的中衣。 尉迟津凤眸亮的仿佛晨光一般,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娇美人儿,这是他的妻。他直接开口道。 “夫人,你我早些安歇了罢!” 话落,尉迟津便直接翻身上了铺满枣生桂子的喜床,而后便是被翻红浪,好不销魂。 翌日,天光早已大亮,叶沐遥只觉得自己仿佛动弹不得一般,连身子都不是她的了。只消微微一抬手,便觉得浑身酸疼。 叶沐遥将身上的正红纹绣比翼鸟的锦被微微掀开,看着自己留些不少痕迹的身子,热血便一下上了脸,羞窘不已。 今日便是给长辈敬茶了,虽说尉迟津的母亲程氏早便去了,且父亲尉迟青也对他放任不理。但这尉迟府上,还有尉迟津的师傅,也便是前任的太医院院使,对着她的夫君有救命之恩,自然是不好轻慢的。 叶沐遥望着外面高挂的日头,心下微急,挣扎着就要起身。 早便在叶沐遥一有动静之时,尉迟津便已然醒了,只不过并未睁开眼而已。此刻见叶沐遥要起身,便直接伸手一捞,制住新婚的娘子,不让她动弹分毫。 “现下时间还早,你还是先歇歇罢!” 尉迟津的嗓音微微有些沙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叶沐遥颈间,让她不由自主的僵硬了身子。 “咱们现在应该要给吴先生敬茶了。” 叶沐遥低垂眉眼,不敢对上尉迟津太过灼热的眼神,昨日的一切都颠覆了她所知的礼教,让她现下羞极了。 望着面前带着绯色的娇颜,尉迟津心下微动,直接开口道。 “师傅定然不会在意这些,他更希望咱们小辈多子多福才是!” 尉迟津低笑一声,带着薄茧的指腹缓缓滑动,让叶沐遥惊了一下,赶忙按住那只灼烫的手掌,阻止这人的胡作非为。 “莫要胡闹了,现下天色已然不早,你若是不让我去给师傅敬茶的话,我就……” 叶沐遥瞪了尉迟津一眼,想了一会子也不知到底该如何要挟于他,气的银牙紧咬。 听闻叶沐遥对吴老换了称呼,尉迟津凤眸中闪过一丝暖色,也便不阻止叶沐遥了。 尉迟津赤条条的站起身,身为习武之人,他也是不惧晨间清寒,自己直接先披上亵衣,而后从红木柜子中去了一件天青色的衣袍,穿在身上。 见他如此,叶沐遥轻轻咬唇,犹豫了一会子,这才开口道。 “子望,你可要唤来丫鬟服侍?” 叶沐遥在大婚之前,也并未探听过尉迟津身边是否有旁人,毕竟在勋贵之家,男子十五之时,房内便会放上通房了,想来,尉迟津应当也会有罢! 思及此处,叶沐遥只觉得胸臆间反复堵了一团棉花一般,闷得难耐。 闻言,尉迟津倒是愣住了,而后凤眸中便闪过一丝不怎么明显的气恼之色,径直朝上铺满红色月影纱的喜床走来。 其实,尉迟津此刻是很是气恼的,毕竟他也并非那种浪荡子,自然是无需通房之流。眼下沐遥竟如此误会于他,还真让尉迟院使心下生出一丝委屈之意。 不过见着叶沐遥轻咬红唇,小脸上无意显露出的一丝怅惘之色时,尉迟津便觉得自己整个心都被人攥住了一般,当下也顾不得气恼,一把握住叶沐遥纤细软嫩的手臂,直接将她揽入怀中。 “不必了!” 清冽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尉迟津轻轻的呢喃声让叶沐遥红了脸,也清楚了这人的意思。 好一会子之后,尉迟津才放开叶沐遥,直接走出喜房。叶沐遥在房内,依稀能听着他的声音。 “给夫人备好水,送入房中即可。” 尉迟津吩咐完之后,也并未在外头多留,径直进来了。 未过多久,便进来两个粗使婆子,一人将浴桶放好,一人往其中倒着热水,铃兰取了上好的药材,放入其中,又加了一些鲜花汁子,顿时房中便充斥着馥郁的牡丹清香。 ☆、第211章 敬茶 见铃兰调好水温之后,尉迟津便直接挥挥手,道。 “你先下去罢,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将早膳备好即可。” 闻言,铃兰一张清秀的面上露出一丝愕然之色,显然是并未反映过来尉迟津的意思。但叶沐遥却是满面通红的瞪了尉迟津一眼,也并未多说什么,毕竟铃兰现下还是清白的小娘子,这一档子事情自然是不好与她言道的。 待两个粗使婆子以及铃兰一齐下去之时,尉迟津便直接一手端来盛着上好清茶的瓷碗儿,另一手抬着瓷盂儿,服侍叶沐遥漱口。 见尉迟津如此动作,叶沐遥也有些不好意思,想要自己将瓷碗儿端过来,却冷不防尉迟津身子一晃,她便碰不到物什了。 “我来。” 尉迟津言语中带着不可辨驳之意,叶沐遥无法,便微微低头,就着尉迟津的手,轻啜了一口清茶,细细漱了口之后,这才将茶水吐到瓷盂儿中。反复三次,终于结束了。 之后尉迟津有取来沾湿的帕子,细细给叶沐遥净面,力道极轻,反复怕碰疼她一般。 净面过后,叶沐遥也不用尉迟津知会,便直接拉过昨夜褪下的嫁裳,将馥郁的身子给遮盖住,这才下了地上,面颊绯红的往浴桶处走去。 一走到浴桶处,叶沐遥便发觉不妥之处了,方才伺候的那两个粗使婆子,居然忘了将小杌子提进来,如此的话,她该当如此沐浴? 叶沐遥知晓尉迟津能帮她一二,偏生却有些不好开口,毕竟此事说出口来,真真是让人为难。 尉迟津此刻显然也发觉了叶沐遥的窘状,不过抱得美人归的男子现下显然心情极好,薄唇微勾,连一向清冷的凤眸中都带着一丝笑意,看来是想要逗弄叶沐遥一番,不会主动出手相助。 叶沐遥为难的望着尉迟津,凤眸中带着盈盈水光。因着昨日里的折腾,她现下只是站着便有些疲累了。 见叶沐遥面上露出一丝疲色,尉迟津也收起玩闹之心,直接上前几步,将佳人横抱入怀,小心翼翼的彷如浴桶之中。 等到二人收拾好后,铃兰早便将早膳备好了。 素炸春卷,冬菇鱼片粥,还配上早便腌好的冬笋,这个时日用些,滋味儿当真鲜美无比。 叶沐遥本就觉得有些肚饿,当下也便用的多了些,一碗冬菇鱼片粥见了底,还吃了两个素炸春卷,这才放下象牙银箸。 叶沐遥虽说有些急切,想要给吴老敬茶,但尉迟津不放她出门子,这便也是无法,只得顺着院使大人的心思。 最后辰时马上便要过了,他二人才出了喜房。 叶沐遥微微抬头,望着小院儿上头挂着的檀木匾额,上书知秋苑三个大字,看着笔迹倒是眼熟的很,与当日尉迟津留下的药方极为相似,想必也是出自他手。 山僧不解数甲子,一叶落知天下秋。 二人一齐往正堂处走去。吴雍身为前任太医院院使,在京中自然也是有府邸的,但他却一直不愿孤零零的在府邸处居住,便常年留在了这尉迟府上。 此刻,在正堂之人并不止吴老一个,还有当今天下极为尊贵之人------尉迟恒远。 尉迟恒远自然是极为看重尉迟津的婚事的,所以昨日便作为长辈出席了婚宴。众位来宾虽说有些疑惑,但碍于尉迟恒远的身份,也不敢多问,不过心下的思量却是不少的。 尉迟恒远先前派人查探过叶沐遥这个小娘子,听说也是个极为纯孝的。因此,尉迟恒远尚未见到叶沐遥,便对这个孙媳极为满意。 为了喝下叶沐遥的这杯孙媳妇茶,尉迟恒远昨日并未回去太尉府,而是直接留宿在了尉迟府,当真是极为看重尉迟津,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如此。 所以当尉迟津领着叶沐遥一并入了正堂之后,叶沐遥一眼便见着了端坐在主位的尉迟恒远。 前世里,因着她父亲池渊乃是文官之首,而尉迟恒远是武官之首,一开始还有些摩擦,后来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最后竟然成了莫逆之交。因此,叶沐遥也是见过尉迟恒远几次,自然是一眼便认出来了。 叶沐遥强压下心底的异样,也并未说些什么,紧跟在尉迟津身后,低垂着头,面上一派恭谨之色,看着也是个极好的。 尉迟恒远此刻也注意到了叶沐遥,这一看不得了,此女生的真真与当年的池水瑶极为相似,莫不真是池渊的血脉? “沐遥给师傅请安,给太尉大人请安。” 叶沐遥冲着二人福了福身子,因着实在不知应当如何称呼尉迟恒远了,便只能称他为太尉大人。 闻言,尉迟恒远严厉的面庞变得铁青。他本道尉迟津那个不听话的小子让他气怒也便罢了,哪里想到就连这个新娶回来的小娘子,也是不懂事,真真是气煞人也! “免礼罢!” 见着尉迟恒远难堪的面色,尉迟津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笑意,正巧便被吴老给捕捉到了,后者朝向尉迟恒远无奈一笑,淡淡摇了摇头。 子望这孩子还是如此,当真是有些跳脱了。不过如此也好,总比失了本性强得多。 “师傅,这便是我夫人沐遥,您也清楚,她是叶家的小娘子。” 尉迟津直接拉过叶沐遥的玉手,牵至吴雍面前,直接开口说道。根本连一个眸光都没有匀给一旁的尉迟恒远。 一旁的梅若早便将上好的大红袍也泡好了,叶沐遥上前一步,接过梅若递来的茶盏,直接与尉迟津一齐跪倒了吴雍面前,身子前倾,朝向吴雍奉茶。 吴雍先接过尉迟津手中的茶盏,轻啜一口,而后从袖中取了一个红封,先是递到尉迟津面前,而后突然转了一个弯儿,将红封递给了叶沐遥。 “沐遥,还是你收着罢!” 话落,吴雍再次从袖襟中取了另一个红封,同样是交给了叶沐遥。如此差别对待,尉迟津二话不说,凤眸微微眯起,眼中带着笑意,显然是极为欢喜的。 ☆、第212章 梅若 一旁的尉迟恒远见状,心下极为气怒,无论如何,他也是尉迟津的亲生祖父,哪里想得尉迟津与叶沐遥第一个敬茶之人,竟然是老吴,而并非他! “咳咳!” 尉迟恒远咳嗽两声,面上带着一丝愠怒,恶狠狠的瞪了尉迟津一眼,不过眼中倒是并无怒意。 叶沐遥虽说并不清楚尉迟恒远对尉迟津的心思,不过想来也是并无恶意的,要不然的话,这尉迟府也不能恭迎他来。 “沐遥给太尉大人敬茶。” 叶沐遥复又跪到了尉迟恒远面前,恭敬的将茶盏地上前,接过茶盏之后,尉迟恒远的面色倒是好了不少,从袖襟中取了两个红封,直接都交到了叶沐遥手中,倒也是跟吴老肖似的做法。 尉迟津也规规矩矩的给尉迟恒远敬了茶,虽说也并未有红封,但到底是大喜的日子,自然是极为欢喜的。 “沐遥丫头,以后你便要老夫祖父罢!” 尉迟恒远轻声开口,看也不看尉迟津半眼,毕竟这小子可是个倔的,不好处置。莫不如让叶沐遥先行认了自己的身份,日后也好谋划。 叶沐遥原本便称尉迟恒远为伯父,自小也是与他很是亲昵,所以现下称尉迟恒远为祖父,也并无什么不可。但一想到尉迟津与太尉府的纠葛,红唇便抿的紧紧的,抬眼望了尉迟津一眼。 “无妨。” 尉迟津薄唇轻启,面上也并无不虞之意,叶沐遥见此,这才开口了。 “祖父。” 她微微屈膝,冲着尉迟恒远福了福身子,身上着着粉霞锦绶藕丝罗裳,配上上好和田羊脂玉的步摇,当真是清丽无双,姿容绝世。 尉迟恒远见叶沐遥也是个知礼的,当下便更为满意,径直点头。 他今日虽说主要是为了这杯孙媳妇茶,但其实还是带着旁的想法,若是阿津能跟他回太尉府的话,那可是再好不过了。毕竟尉迟家的子孙,哪里有流落在外的道理? “阿津,你到底何时才回太尉府?” 尉迟恒远拧着眉头,直接开口问道。 第84节 闻言,尉迟津抬眸,淡淡的瞧了尉迟恒远一眼,眉眼中显出一丝冷色,道。 “那便要看太尉大人舍不舍得了,毕竟君子以直报怨,才是应当。” 尉迟津如此言道,便是要将王氏处理了,这才能罢休。 尉迟恒远清楚他的意思,却也不能应了。王氏膝下一共四个孩儿,长子尉迟墨,次女尉迟姣,三女尉迟蕴、幺儿尉迟温。 长子尉迟墨现下年方十九,仅仅比尉迟津小上一岁,听闻也是个允文允武的少年郎,如今与中书令韦家的嫡女韦荇颜定下了亲事。 而次女尉迟姣,三女尉迟蕴,叶沐遥也是曾经在宫宴上见过的。尉迟姣今年也是将将及笄,定下了亲事,但在年尾才是婚期。而三女尉迟蕴还有一年才及笄,婚事也是定下了,便是明德帝的五儿,白均崚。 五皇子现下年仅十六,并未封王,他生母魏嫔也不是个受宠的,不过是魏国献上来的玩物儿罢了。白均崚因着血统不纯,早便断了继承皇位的机会。 因此,白均禹与白均程都未将白均崚放在眼中,不过是一个与皇位无缘的皇子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自然不必在意。 而幺儿尉迟温现下不过七岁,不过是个娃儿罢了,倒也不必在意。 王氏为尉迟青产下四个孩儿,太尉府也并无庶出的孩儿,所以王氏在太尉府的地位还真是可见一斑。 “不成,她近些年也并无大错,且好歹是后宅之中的妇人,我自然是不好处置于他。” 尉迟恒远虽说如此言道,但眸光却放在了叶沐遥身上。言语中的意思倒也明了。无非便是他不能出手处置王氏,但叶沐遥却可以出手,左不过妇人之间的阴私手段罢了,也闹不出什么名堂。 见尉迟恒远松了口,尉迟津也是满意了,当即便微微颔首,直接开口道。 “那太尉大人您便挑个日子,我再和沐遥不同入府。” 闻言,尉迟恒远也算是舒了一口气,终于将他的嫡长孙给带回太尉府中了。也算对得起程氏的在天之灵。 “此事自然是不好耽搁,等到沐遥丫头三朝回门之后,你们便回去罢!太尉府上众人自然是心中有数,也不会有人胆敢不开眼的为难你们。” 尉迟恒远如此言道,也算是保证了。 不过尉迟津显然是不信的,王氏也是个有算计的妇人,要不然的话当时也不会有胆将尉迟津给扔到山涧之中。 “也好。” 尉迟津轻声开口,并未反驳。现下朝堂之中风云变幻,在太尉府上立足,也是更安全不少。太尉府现下便是站在了白均程身后,付准亦是如此。即便是明德帝心下属意三皇子。恐怕也是要斟酌一番三司的想法。 尉迟恒远离去之后,尉迟津便先让梅若将叶沐遥送回了知秋苑,而他自己也是有事情要与吴老商谈。 叶沐遥倒是很识趣,径直便跟在梅若后头,出了正堂。 梅若这丫鬟生的也是不错,芙面桃腮,年岁约莫十五六左右,正是大好的时候。叶沐遥望着身段儿风流的梅若,回想方才这丫鬟望着自己带刺儿的眸光,心头微晒。 看来尉迟津还真是个不错的,府中有如此如花似玉的丫鬟,他也并未收入房中,不过倒是让她将丫鬟给开罪了,也是有些麻烦。 “梅若,府中似你一般的大丫鬟还有几人?” 即便是这丫鬟有些小心思,但眼下也是不得不用,等到过些时日去到太尉府时,再借机整顿一番,也是极好的。 闻言,梅若眼中划过一丝厌烦之色,不过却也不好不言语,便直接开口道。 “回夫人的话,府中似奴婢一般的丫鬟还有三人,便是兰若、竹若与菊若。我们四人便是自小送到大人身边服侍的。” 话落,这丫鬟面颊上还升起一丝浅浅的绯红,眼波流转,当真是透着一股子妩媚的意味儿。 ☆、第213章 争论 梅兰竹菊,这还是花中四君子,看来这四个丫鬟也是有些地位的,如若不然,梅若也不敢如此放肆。 叶沐遥面上挂了一丝浅笑,心下却升起一丝寒意。这几个丫鬟都是尉迟津手下的人,自己若是处理了,未免有些越俎代庖之嫌。 铃兰见着梅若如此的傲慢,心中有气,将想上前教训一番,却被碧玉给拦住了。 等到几人回到知秋苑中之后,梅若这丫鬟便退下了,铃兰给叶沐遥上了老君眉,也是一言不发,显然是有些气怒了。 你这蹄子怎么了? 叶沐遥望着铃兰这张清秀小脸儿气的煞白的模样,心下不由失笑,左不过一个心思不纯的丫鬟罢了,哪里值得她如此气怒? 望着叶沐遥凤眸中的调侃之色,铃兰不依的跺了跺脚,模样娇憨,也让一旁站着的碧玉笑出声来。 你还笑! 铃兰径直冲到碧玉面前,气的眼眶都有些红了,直接开口道。 姑爷可是极为爱重小姐的,哪里会让一个丫鬟来落小姐的脸面?小姐您便是发落了那个叫梅若的丫鬟,也并非什么大事儿,何苦让一个丫鬟如此嚣张? 闻言,叶沐遥与碧玉面上一齐露出清浅的笑意,叶沐遥不欲开口,但碧玉看着铃兰有些委屈的模样,当下便不忍心了,直接解释道。 你莫要挂心了,小姐心下自有计较,此事还是需让姑爷亲眼所见,如此的话才不会让小姐难做,省的若是这府里尽是刁奴的话,收拾也不得空。 碧玉伸出玉手,食指轻轻点了点铃兰细致的额际,心下暗叹,这丫头到底何时才能懂事些?若是再如此单纯的话,那可该如何是好?她总不能护着铃兰一辈子。 碧玉是将铃兰当做妹子看待的,所以自然也是悉心指点她。 尉迟津也并未在正堂中呆了多久,便直接回到了知秋苑。 此刻,叶沐遥正在用午膳,吃食便是燕窝鸭子,鱼游三丝,狍子炖藕,还有一小碗的碧梗米饭。这些菜都是有些补的,尉迟津列了菜谱,交与小厨房,让他们小心伺候着。 叶沐遥的身子原本便是有些虚弱,后来又在身上种了牵丝蛊,虽说牵丝蛊并非是那种损害身子的腌臢物什,但总归是倚靠种蛊之人的血脉才得以存活的,也让叶沐遥原本便不怎么康健的身子更差了三分。 尉迟津先前也并未发觉,毕竟在他看来,侯府的小姐可是金尊玉贵的娇养出来,哪里有身子越发之差的道理? 尉迟津第一次见着叶沐遥的时候,便是因着这小娘子落了水,端庆侯府眼看着危险了,这才特地去太医院将自己请来。 当日请脉之时,叶沐遥的脉象除了带着几分寒凉之外,也无旁的什么大碍。不似现下这般,让尉迟津有些忧心。 其实叶沐遥的原身,身体倒也是不差的,但因着叶沐遥思虑过多,日日谋划,这才伤了心神。 沐遥,你多用些饭食,这两日也折腾的不轻。 尉迟津径直落座在叶沐遥身畔,用调羹给她盛了一勺燕窝,送到叶沐遥唇边,凤眸紧紧的望着她。 叶沐遥被尉迟津看的心头微微羞窘,但也知晓尉迟津是个执拗的,只得微启红唇,将燕窝给咽了下去。 将燕窝入腹之后,叶沐遥也不愿多用了,毕竟她方才也是用了不少饭食,现下实在是饱腹了。 阿津,你方才在师傅那处可用过吃食了? 见尉迟津微微颔首,且又将一块儿狍子肉夹起,喂给叶沐遥。见着尉迟津正色的模样,叶沐遥当真是无奈的很。 阿津,我已然饱了。 叶沐遥伸出手来推拒一下,尉迟津抬眸,见叶沐遥眼中的为难之意,也便放下了银箸。房中现下只余叶沐遥与尉迟津二人,铃兰与碧玉自然是极为识趣的,早便退下了,且将雕花木门给仔细合上。 沐遥,想必你也清楚我的身世,过些日子就要回太尉府去了,你可愿意? 尉迟津凤眸中带着一丝忐忑,叶沐遥清楚他的心思,当下便直接勾唇一笑,道。 有何不愿的,我早便想要去见识一番太尉府了。如今咱们还有两日便过去了,自然是极好的。 闻言,尉迟津凤眸中闪过一丝亮光,也并未多说些什么。只不过尉迟津现下已然确定,他当日已经做下了最好的抉择。 叶沐遥见尉迟津好似欢喜的模样,便也想趁此机会将丫鬟的事情说上一说,若是尉迟津真的想要通房丫鬟的话,叶沐遥自然也不好拒绝。 正常勋贵人家之中,通房丫鬟都是少不了的。似端庆侯府,叶云起身边的通房虽说只有云诗水碧二人,但媵妾却是不少,婉夫人之流暂且不论,有了子嗣的媵妾也有两个,一个便是苑夫人,另一个便是柯夫人。 所以,只消尉迟津不会宠妾灭妻的话,那叶沐遥也便无法推拒了。 阿津,我看府上有头有脸的大丫鬟也不少了,你可有想法将谁人收入房中? 叶沐遥历经了前世的事情,早便不信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了,给尉迟津作一个贤妻便是极好。 尉迟津猜不出叶沐遥心下的想法,毕竟他根本不清楚池水瑶身上所生出的腌臢事情。不过尉迟津却感到了一丝不妙。 沐遥这是何意?先前我便言道,除你之外,再无旁人,沐遥难道从未将此言听在心中吗? 听出尉迟津言语中的慍怒之意,叶沐遥当下也并未开口。不是她信不过尉迟津,而是她觉得自己不值得,不值得尉迟津如此上心。 她重生一世,心中所记挂的事情,便是倾覆端庆侯府。于旁的事情,却没那么多的心思了。 带着如此心思的自己,自然是配不上尉迟津的。 见着尉迟津白玉似的面容微微涨红,身子也绷紧了,显然是慍怒到了极点。 叶沐遥突然觉得喉间有些干涩,却又不好开口。她现下虽说对尉迟津有些好感,但却并非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如此一来,便是更难抉择了。 ☆、第214章 回门(上) 阿津,我不欲欺瞒与于你。 叶沐遥低眉敛目,嗫嚅着开口,不敢对上尉迟津带着失望的眸光。 过了好一会子,尉迟津也没有动作,只是怔愣的望着面前的明艳佳人,一时间倒是觉得有些迷惘。尉迟津并不知自己到底是何时对面前的小娘子动了心。但他清楚,既然是自己看上的女子,无论如何也是要娶入府中,现下无情不要紧,日久生情也并无不可。 但眼下听闻叶沐遥冷情的言语,尉迟津不能否认,他当真是极为心伤。 此事休要再提。 尉迟津声音清朗,全然不似方才的郁卒,倒带了几分极为明显的坚定之意。 叶沐遥抬眼,望着尉迟津面无表情的模样,心下微动。 阿津,给我一些时候罢。 不知为何,叶沐遥便是不愿看见尉迟津方才那般的模样,直接开口道。 闻言,尉迟津薄唇扯出一丝笑意,当真可以称得上是春山一笑,让叶沐遥不由有些恍惚。 沐遥,这是你应下的,可莫要食言了! 尉迟津是叶沐遥有名有实的夫君,但他却仍是不满足,他想将面前的小娘子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手中,让叶沐遥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人。 见尉迟津如此模样,叶沐遥轻咬红唇,面色微红的颔首。 既然如此,所谓丫鬟的事情你便无需挂心了,你我之间,自然不需要旁人,无论你信是不信,我尉迟津这一世,只要你一人!你是我府上的主母,哪里有旁人能越过你的体面? 尉迟津目光灼灼,仿佛烈焰一般,让叶沐遥身子滚烫,不由自主的便将此刻男子那清隽的模样记在心底。 又过了两日,便是叶沐遥三朝回门的日子。尉迟津早便准备好要与她一同回去了。因着大婚,所以太医院近来的事情都被太医院副使给揽了过去,尉迟津这才被允了婚假。 因着京中不允骑马而行,所以尉迟津便与叶沐遥一齐坐在马车之中,往端庆侯府的方向行进。叶沐遥早便备好了回门的礼品 二人一起下了马车,铃兰与碧玉跟着,尉迟津身边也带了一个小厮,名叫青岩。这小厮模样生的极为清秀,虽说及不上他主子的风采,但看着也好似儒生一般,让人心生好感。 今日正赶上叶云起休沐,虽说女儿回门,他这身为父亲的自然是不好出门迎接,但在叶云起心中,尉迟津可是极为重要的,就凭着他是太尉府嫡长孙的身份,叶云起便不敢薄待了他。 第85节 站在端庆侯府正门处的少年不是旁人,便是叶恪。今日叶恪身着一袭青衣,当真是极为清俊。叶恪虽说容貌不及尉迟津,但身上也带着一股子儒雅的味道,让人不由自主的便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眼下在端庆侯府之中,叶乘风虽说还挂着嫡子的名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叶云起中意的是庶长子叶恪。毕竟叶乘风已然被白莲这等妇人养的极为骄纵,想来也是个玩物丧志的主儿。 “阿恪见过姐姐姐夫。” 叶恪冲着尉迟津作了一揖,而后便眸带笑意的望了一眼叶沐遥。 叶沐遥回以一笑,要说这端庆侯府之中,哪个让她更为顺眼的话,出了叶恪也无旁人了。 “阿恪怎的如此客气,一家人若是如此的话,可就有些生分了。” 叶沐遥性子变得更为玲珑,虽说以叶恪的脾性,自然是无需与他客套的。但眼下处处都是叶云起手下之人,她自然是要上心些。 “姐姐说笑了。” 叶恪伸手做出请的姿态,尉迟津望着,眼中笑意更浓。 先前叶恪身上的毒素,便是他帮忙调理的,所以他也跟叶恪这小子很是相熟。现下见他这幅游刃有余的模样,想来在端庆侯府中的日子,也是如鱼得水。 “阿恪的身子可好些了?” 叶恪的身子与叶沐遥一般,都是有些虚的。此类人素日也不见染上风寒什么的,但一旦病倒,却极难处理。 听闻尉迟津开口,叶恪面上带着浅笑,答道。 “姐夫医术高明,由您出手,哪有不痊愈的道理?” 听闻叶恪的恭维,尉迟津倒是失笑摇头,自从这身子好转之后,阿恪的性子好似也开朗不少,想必身子应当也不会再出大碍了。 三人一齐往叶云起的书房处走去。一路上,丫鬟小厮见了叶沐遥,一个个都躬身行礼,低眉敛目,看着好不恭敬。 不过,她们眸中闪过或鄙夷或怜悯的眸光,叶沐遥自然是并未忽视的。 众人都认定了尉迟津不过是四品小官儿,谁又能想到他会是尉迟恒远的嫡长孙呢?叶沐遥虽说对尉迟津的身份并不十分在意,但却不能否认,身份高些,在某些时候也确实是有些用处。 例如此时。 尉迟津的真实身份自然是瞒不过叶云起的,他好歹也是秦国丞相,若是连皇后都极为清楚明白的事情,连一丝风声都无法捕获的话,那他这个丞相之位,恐怕也是要到头了。 叶云起此刻派了小厮将书房给守着,以防白莲生事。 自叶沐遥出嫁之后,端庆侯府倒也并未有旁的事情可忙了,叶沐语怀有身孕的事情,便再也瞒不过白莲。 叶云起身为丞相,从一个受尽欺凌的庶子爬到如今这个位置,自然是极为狠辣的,如若不然,他也不会有胆子敢对自己的恩师出手。 叶云起想要留下叶沐语腹中的孩儿,毕竟那可是真真的皇家血脉。若是一个男孩儿的话,保不齐将来便会继承大统。 一想到流有他叶云起血脉的孩儿最做到那最为尊贵的位置,叶云起的呼吸便急促了三分。只要有个小世子,那即便是齐王得宠,叶云起也看不太上了。 宫中定然也是清楚了叶沐语此刻怀有身孕的事情,但却一直并未发难,显然也是为了给端庆侯府留下最后一份体面。 若是叶云起再不识抬举的话,恐怕明德帝便真会怒了。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自然不是一个小小的端庆侯府所能承受的起的。 ☆、第215章 如若叶沐语真要把腹中孩儿给产下来的话,那恐怕便无法嫁得白均禹了。毕竟她现下可不止是失贞的小娘子,连带着还怀有身孕。 未婚先孕,皇家也没有那么强的容人之量,要这般胆大妄为的儿媳。即便是万皇贵妃万如忱希望自己的孩儿白均禹能够早早成婚立业,开枝散叶,多留些血脉子嗣,却也是不敢承认叶沐语腹中孩儿的。 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之于皇家来说,是耻辱。 之于叶云起来说,那攀上青云梯的棋子。 而端庆侯府中的嫡次女,便是君王与朝臣博弈时的牺牲品。自古女子,被利用的也是不少。少的却是那种明知自己被人利用,却仍是心甘情愿的小娘子。 叶沐语自然是清楚诞下孩儿的后果的。如若她并未诞下男胎,恐怕最好的结果便是常伴青灯古佛。连带着那个被放弃的孩儿,恐怕也保不住性命。 若是她此刻将胎儿落下的话,那叶沐语还是齐王妃,只不过大抵是终其一生也不会再有子嗣了。 不过,若这孩儿真真是个男胎的话,那以叶云起的手段,他日后定然会是齐王世子。到时她叶沐语身为世子的生母,自然是要比王妃过的安稳不少。 三个月的孩儿,胎象已经稳了。叶沐语现下不过十四,若是强行将孩儿落了的话,以后子嗣定然是极为艰难的。 且凭着她先前在宫宴中的作为,万如忱也不会再让叶沐语再诞下孩儿,毕竟一个如此淫浪的正妃已然是在打她的脸面了,若是还让叶沐语再有诞下孩儿的机会,那万如忱也不会在禁宫中得势多年,连皇后俞氏都要暂避锋芒了。 白莲虽说不是个聪明的,但也清楚,若是沐语将这个孩儿给保住的话,那与齐王的婚事也便会作废了。 白家虽说并非什么世家,白莲也是有些眼皮子浅,但好歹也清楚何为妇德。沐语若是如此为之的话,恐怕一辈子便是毁了。 白莲本来就抱着让叶沐语飞上枝头的打算,眼下美梦破灭,自然是不依的,时时刻刻都想将叶沐语腹中的孩儿给落下,但被叶云起知晓了打算之后,就将叶沐语遣送入端庆侯府的别院中将养了。 如今守在门口的小厮,自然便是为了防着白莲的。 小厮见着叶沐遥一行三人,面上也挂着讨好的笑意。其中一个忙不迭的便入了书房通报。片刻功夫,里头便响起了叶云起略带着些喜意的声音。 “进来罢!” 叶沐遥此刻并不清楚端庆侯府的情形,她正是打算一会子与叶恪谈上一谈。现下她已然发嫁了,所以白莲与老太太留着自然也没有什么用处。 不过叶沐遥自然是不欲为这二人守孝三年,所以还是暂且留下这二人的性命,将其费了即可。 一入书房,叶沐遥见着端坐与书桌前的叶云起,心下冷嗤一声。 看来丞相大人近日过得倒是不错,要不然的话,眼角的喜色也不会如此明显。 “贤婿快快落座罢!” 叶云起一抬手,便有两个极为有眼色的小厮,给三人看座奉茶。 叶沐遥与叶恪自然是被叶云起给忽视了,毕竟现下对他有用之人,便只有尉迟津一人了。若是能得着尉迟恒远的支持,那沐语腹中的孩儿可就矜贵了。 到时哪里用在意什么齐王敬王,只消扶持一个奶娃儿,那两家便可一齐一步登天! 主幼自然是外戚掌权,思及此处,叶云起面上的笑意倒是更浓了几分。 “岳父大人有礼了。” 尉迟津先冲着叶云起作了一揖,这才淡然落座,也并未碰放在檀木桌上的茶盏。 叶云起也并不欲继续与尉迟津虚以委蛇,当下也顾不上叶恪与叶沐遥这二人在场,便直接开口道。 “贤婿可是想明白了?” 叶云起面上一派忧心之色,当真仿佛淡然不争的名士一般。但叶沐遥却是清楚,叶云起此人真真是虚伪至极。此般模样,无非便是他掩饰狼子野心的伪装罢了。 “不知岳父大人所指何事?” 尉迟津面上带着一丝困惑之色,好似真真听不懂叶云起言语之意一般。 见状,叶云起只当是自己并未说明白,便淡笑着解释道。 “贤婿,眼下沐遥便已然是你的嫡妻了,女婿既是半子,你我便是一家人了。也莫要将如此之大的事情一力隐瞒了。” 尉迟津自然清楚,叶云起说的便是有关他身份一事。不过他自然是不欲接茬儿的,毕竟叶云起此人也是不好相与,明知他是敬王一派之人,现下还不遗余力的拉拢,当真是个极为贪心的。 闻言,尉迟津眼中刻意流露出一丝恼怒之色,薄唇紧抿着。不过他也并未发难,毕竟无论如何,叶云起也称得上是他的长辈,自然是不好冒犯的。 见状,叶云起心下微动,便继续道。 “贤婿,有何难处你便直接开口罢,你岳父我虽说并非顶尖儿的人杰,但若要出手相助,也并非什么难事。” 叶云起身为当今丞相,此言自是不虚。 尉迟津缓缓抬眸,面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仿佛正在挣扎一般。 过了好一会子,尉迟津这才颓唐的瘫软身子,缓缓开口道。 “岳父大人,想必您也清楚了我的身份。” 尉迟津说着,面上还露出些许愧疚,踹踹的望了叶沐遥一眼,眸中含着道不尽的柔情蜜意,一看便是陷入情网的少年郎。 “我父便是太尉府的尉迟青,也就是当朝太尉的嫡子。” 闻言,叶沐遥面上适时的流露出一丝惊惶之色,身子也不由颤栗,若非坐在八仙椅上,恐怕现下早便跌倒在地了。 “如此说来,以你二十将过的年岁,比尉迟墨要大上一年,便应当是太尉的嫡长孙了?” 叶云起眼中划过一丝满意之色,直接开口问道。 闻言,尉迟津缓缓颔首,凤眸中透出一丝坚定之色,仿佛下了什么决定一般,让人看着便觉得有些惊心动魄之感。 ☆、第216章 回门(下) 叶云起的态度叶沐遥也是看得分明,无非是想要将尉迟津笼络在手,如此态度看着还真是让人生厌。不过即便如此,叶沐遥面上也并未表现出分毫。 她现下到想知晓,叶云起下一步到底欲要如何为之,毕竟叶沐语的身孕是根本瞒不住宫中,恐怕要不了多少时候,明德帝便会发难了。 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酣睡? 尉迟津心下也是微微有些不耐,但碍于叶云起身为叶沐遥的父亲,自然是不好当着旁人面前,落了他的脸面。毕竟还有一日他们夫妻二人便要入了太尉府,那处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界儿,沐遥若是没了娘家的帮扶,那王氏定然不会错过这个搓磨她的机会。 “岳父大人,不瞒您说,大婚当日,太尉大人便做了子望婚宴的正宾。而他的来意也极为清楚,无非就是劝说、” 尉迟津顿了一下,如玉的俊颜也现出一丝淡淡的羞恼之色,抬眼望着叶云起,又接着道。 “劝说子望认祖归宗!” 话落,尉迟津一直紧绷着的身子也松懈下来,长舒一口气,好似是如释重负的模样。 一旁端坐着的叶沐遥,见此情形微微有些诧异,他倒是从未想过一个如同谪仙人一般的男子,居然也如此巧舌如簧,真真是人不可貌相。 “贤婿,你是尉迟家的血脉,也是尉迟恒远的嫡长孙,哪有流落在外之理?所以此事无论如何都不能避免,贤婿莫不如看开些。” 叶云起端起茶盏,轻啜一口,而后语重心肠的道。 闻言,叶沐遥贝齿轻咬红唇,怯怯的望了叶云起一眼,见后者微微颔首,这才嗫嚅着开口了。 “父亲,此事恐怕有些不妥。” 叶沐遥低眉敛目,不去看叶云起眼中划过的冷意。 “有何不妥?” “太尉府上的情形倒是有些复杂着,毕竟现下当家的尉迟夫人王氏,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当年阿津便是被她派人给丢到山涧之中的。” 叶沐遥说着,凤牟微微红了,取出袖襟中的趴子,在眼角处轻拭两下,显然是有些心伤。 见状,叶云起倒也是不好再说些什么了,毕竟眼下沐瑶与阿恪都在此处,他也不好将自己的目的谋划全然曝露出来。 第86节 “也罢,此事便由贤婿自己拿主意罢!” 叶云起清楚此事不好操之过急,毕竟眼下太尉府可是站在敬王身后,若是自己拿不出令尉迟恒远那个捞狐狸满意的筹码,恐怕此人也不会轻易相助。 不过此事也不好操之过急,叶云起现下虽说清楚尉迟恒远还是很看重尉迟津的,但却也不好将筹码都压在尉迟津身上,万一出了岔子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见叶云起不再步步紧逼,尉迟津径直起身,冲着叶云起作了一揖,才道。 “多谢岳父大人体谅。” 在书房中一耽搁,时候也不早了,叶沐遥自然是要给老太太与白莲请安的,如若不然的话,旁人定然会说她这出嫁女半点规矩也无。 此刻正是用午膳的时候,叶云起索性便差人去常青院知会一声,将午膳摆在常青院膳堂之中了。 自从老太太知晓叶沐语被白均禹占了身子之后,整个人便不好了,染上了风寒。虽说并未一病不起,但身子到底也亏损不少。再加之叶沐遥出嫁又是一通折腾,等到事情结束之后,身子便有些垮了。 老太太原本便是近六十的老妪,如今在这般折腾,恐怕挺得时日也不会长了。 到了常青院之后,叶沐遥便径直近了正堂,尉迟津在她身旁,姿容绝世,气度沉凝,当真是极好的。 老太太坐在主位上,面上虽说敷了一层厚厚的脂粉,但却仍是掩盖不住那股子憔悴之色,便连身量也是清瘦不少。 见此,叶沐遥登时便红了眼眶,径直上前几步,噗通一声便跪倒了老太太身前。两手死死捏着老太太碧霞云纹联珠对孔雀纹锦衣的衣角,泪盈于睫,水眸直直的望着老太太,颤声道。 “祖母,您这是如何了?怎的如此憔悴?” 叶沐遥明艳的面上遍布泪痕,如此模样,让老太太心中生了不少怜惜,还是沐遥丫头是个纯孝的,旁人真真是让老太太有些心冷。一个个只知卖乖讨巧,却没有半点儿真心实意,几个通房妾室明里暗里争斗不断,将端庆侯府好好的一片地界儿搞得乌烟瘴气。 “沐遥丫头,祖母并无大碍,地上湿冷,你快些起身,莫要受了寒气。” 老太太现下气力不足,自然不能将叶沐遥从大理石地面上拉起,只能用现下已经长出些斑痕的手,颤颤摩挲叶沐遥的脸颊,面上挂着慈爱的笑意,看着让人心下不由感慨。 叶沐遥低垂双目,抽哽着颔首,遮住眸中划过的一丝冷光。身边的涉芙涉蓉自然是清楚老太太心思的,当下便搀扶着叶沐遥起身了。 叶沐遥起身后,尉迟津这才上前,面上极为恭敬,朝着老太太行礼。 “孙女婿给祖母请安了!” 尉迟津模样本就生的俊,剑眉朗目,肤如玉雕,配上藏青的长衫,称之为公子世无双也不为过。老太太看着尉迟津,心下暗赞一声:真真是个俊俏的后生! “子望不必多礼。” 老太太直接从袖笼中取了两个红封,分别递给尉迟津与叶沐遥。见了这红封,一旁的叶云起倒是微微有些尴尬了,毕竟他先前居然将此事给忘得一干二净,若非老太太将红封送了的话,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起的。 尉迟津与叶沐遥给老太太请过安之后,自然便应当朝白莲拜上一拜,好歹这也是叶沐遥的嫡母,自然不好失了礼数。 “母亲,沐遥想您!” 叶沐遥眼眶红了,泪水在凤眸中打着旋儿,却并未掉落下来,更为她那张娇艳的面庞添了三分柔弱之意。 叶沐遥的原身本就是白莲身上掉下来的肉,即便是白莲对叶沐遥有些利用之心,但在无利益冲突之时,对她还是有几分关爱的,当下保养得宜的娇颜便露出一丝不舍之色。 ☆、第217章 发落 白莲仿佛情难自已一般,径直将叶沐遥拥入怀中,一双凤眸却瞥向了立在一旁的叶云起,泪珠儿仿佛不要银子一般,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她已然打定主意,趁着今日将沐语的事情给捅出来。 毕竟二女儿未婚先孕一事,即便是当着沐遥的面上说出来,也并不会有碍,毕竟叶沐遥要记挂着自己的闺誉名声,自然是要将如此腌臜的事情尽力隐瞒。 叶云起对上白莲闪过算计的眸光,心中暗道不妙,他无论如何也并未想到,白莲居然如此胆大包天,想要趁此机会将此事给平了。 “沐遥啊,你现下已经出嫁了!也有了子望看顾着,自然是极好的。本来娘家的事情也不好与你有太多的牵扯,但此事却关系到你妹妹的一声,为娘实在是没有旁的办法了,这才想要与你说说!” 见白莲如此失态的模样,尉迟津面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径直道。 “小婿还未仔细看过贵府的倚翠园,现下可否由阿恪带着观赏一番?” 见尉迟津如此识趣,叶云起铁青的面色也微微好看不少,直接挥挥手,答道。 “既然贤婿现下有兴致游园的话,那阿恪自然是理当奉陪的!” 说着,叶云起便冲着立在一旁的叶恪使了个眼色,后者意会,面上挂着淡笑,上前一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道。 “姐夫请。” 尉迟津也并未推辞,毕竟眼下这常青院中实在是留不得旁人,省的叶云起觉得丢了脸面,那可就不妙了。 等到尉迟津与叶恪一齐离去之后,叶云起当下凤眸便闪过一丝杀意,迈步上前,一把将白莲的襟口拧住,恶狠狠的道。 “你这是不想要主母的位置了吗?” 叶沐遥立在一旁,见着叶云起已然扭曲到了狰狞的面庞,心下暗自嘲讽一声,脚下不着痕迹的往老太太那边退了几步。 “侯爷。” 见着叶云起眼中的杀意,白莲这是真真有些惊惧了,当下身子便抖得如同筛糠一般,眼泪此刻也被吓回去了,呐呐不敢言语。 “闭嘴!” 叶云起猛地将白莲的身子往后一甩,碰的一声便撞在了八仙椅上。 那声音不小,听得叶沐遥也是心下微颤,觉得这一下可不轻。 果然,受了这一下的白莲,当下身子便瘫软了,面上苍白如纸,缓缓从八仙椅上滑了下来,面容微微有些扭曲,好似极为痛苦一般。 叶沐遥面上刻意流露出一丝惊恐之色,猛地扭头望着老太太,眸中的乞求之色不言而喻。 “祖母。” 见状,老太太哀叹一声,直接开口道。 “云起,罢了吧!阿莲现下也并未说出什么,对咱们侯府的名声无碍。” 老太太的声音有些沙哑,语速不快,根本不带多少劝阻之意,不过是面子上随口说一句罢了。 “父亲,母亲也是无心的!“ 叶沐遥直接跪在地上,微垂着头,掩住自己眸中的喜色。白莲经此一遭的话,恐怕是真真失了叶云起的心,不过性命应是无碍,毕竟白莲可是用来钳制住白玉的好棋子。 “沐遥,你母亲也太过胆大妄为了,居然将咱们端庆侯府的脸面置之不顾,她当真认为我不能将她发落了吗?” 叶云起面上仿佛覆上了一层寒霜,其中的冰寒之意,就连叶沐遥看着,也暗暗心惊。她不由的有些疑惑,为何叶云起要如此在意白莲的言语,不就是叶沐语怀有身孕了吗? 叶沐遥将前因后果直接串联起来,再次抬眸,对上叶云起那双藏着浓浓野心的凤眸,当下身子便微颤了颤。 叶云起不会是想要谋朝篡位吧? 如若叶沐语腹中怀着的真真是个男孩儿的话,那便是叶云起的时机了。 即便叶沐语的肚子不争气,生了个女儿的话。但丞相大人只手遮天,想要行狸猫换太子之事,自然亦是不难。 思及此处,叶沐遥慌忙的低眉敛目,再不敢看叶云起半眼。 他还真真是个胆大包天的! 叶云起现下并不清楚叶沐遥已然将他的心思看穿了,毕竟叶沐遥不过是个闺阁女子,哪里有什么能耐? “父亲,请您三思!” 叶沐遥猛然叩首,语气中带着一丝悲意。无论如何,她现下可不能失了叶云起的信任,毕竟此时才是将端庆侯府覆灭的最好时机。 此刻白莲也缓了一缓,颤颤睁开双目,当视线触及叶云起之时,当下便颤了一颤,惊惧的难以自抑。 叶云起其实也并非真想要白莲的命,见叶沐遥此刻已然泣泪不止,便直接借着台阶下了。 “好了,既然沐遥你有如此孝心,且你母亲也生了乘风,自然是不好休弃的。” 叶云起缓缓开口。 闻言,白莲眼中滑过一丝喜色,还未等她开口,叶云起便又接着道。 “虽说碍于情分不将你这等无知妇人休弃,但也不好再让你将后宅给搅得天翻地覆了,还是先在庵堂中静静心罢!” 话落,叶云起一甩袖襟,便直接离去了。 听得此言,白莲面色已然算不上惨白了,真真仿佛从地狱中爬出来的厉鬼一般,让人望着便有些发憷。 “叶云起,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白莲此刻面上挂着狰狞的神色,狠狠咒骂一番,声音极为凄厉,让叶沐遥都有种想要将双耳掩住的冲动。 坐在主位上的老太太皱着眉,冲着站在身后的于嬷嬷道。 “将她的嘴给堵上,直接扔到庵堂里去即可,好生看顾着,毕竟她可还是咱们端庆侯府的侯夫人。” 老太太眸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望着地上被捆绑起来的白莲,面上并无一丝异样,好似早便料到了今日的情形一般。 等到白莲被两个粗使婆子直接拉出常青院中,叶沐遥这才有些踉跄的站起身,冲着老太太默默流泪。 “祖母,即便是母亲今日犯了大错,但她好歹也为父亲生了三个孩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望祖母大慈大悲,多多看顾一些,沐遥自当感激不尽。” ☆、第218章 离去 叶沐遥略显单薄的身子仿佛受不住刺激了一般,微微有些摇晃。也幸好方才的丫鬟早便被打发了,如若不然,以叶云起的脾性,恐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闻言,老太太抬手轻敲了敲紫檀桌面,望着叶沐遥肖似池水瑶的面庞,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池水瑶原本便是被白莲给害的一尸两命的,偏生白莲腹中的孩儿,与池水瑶生的别无二致,难不成真是应了那句: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老太太信佛,但却不信这轮回之事的。如今望着叶沐遥,见着她面上不似作伪的神色,便缓缓点头。 “也罢,便依了你也并无不可。” 听得此言,叶沐遥直接哽咽了一声,泪珠儿比方才落得还勤,当真是喜极而泣的模样。 因着午膳摆在了常青院,虽说现下几人都没有了用膳的心思,但身为小辈却不能失礼,老早便落座了,等着叶云起过来。 大抵过了半个时辰,桌上的菜已然微微有些凉了,叶云起这才归来。 小厨房的厨娘们早便知晓常青院这里生出事来,虽说细节处并不清楚,但她们也是机敏的,当下又风风火火的备下了一桌热气腾腾的吃食,等到叶云起回到常青院时,丫鬟们便又陆陆续续的将已经微冷的菜色换了新的。 尉迟津坐在叶沐遥右手边,叶恪坐在叶云起身边,而老太太因着辈分最高,便坐在了主位。 眼下入座的仅有这五人,叶乘风早便不待见叶沐遥这个姐姐,即便是老太太差人去请了几次,他大少爷仍是半分颜面也不给。 如此的话,叶云起索性便不招叶乘风过来碍眼了。 而叶沐语,则是在昨日便被叶云起给送出了端庆侯府,寻了一个别庄,派了侍卫仔细看顾,养胎去了。 想着叶乘风小小年纪便不知好歹,叶沐语未婚先孕,叶云起心下不由升起一声愠怒。白莲产下的子嗣,当真与其母一般,半分不得人意。 第87节 “父亲,你多用些川贝炖猪蹄,很是润肺。” 因着此刻算是家宴了,叶云起与老太太也未用旁人布菜,便径直自己动手了。 叶沐遥话将将落,便取了一旁的汤勺,将川贝炖猪蹄盛出一些,放在了叶云起面前。一张明艳动人的小脸上,尽是濡慕之色,让叶云起看着也是极为舒心。 “好,沐遥有心了。” 一听叶云起的夸赞,叶沐遥当下耳廓便红了三分,好似极为欢喜一般。 这一顿饭食用的也算是舒心,毕竟也没有旁人唠扰,虽说心思各异,几人都不会将心思写在面上,所以也算是其乐融融。 等到叶沐遥与尉迟津从端庆侯府出来之时,二人面色便凝重不少。一上马车,叶沐遥便有些忧心的忘了尉迟津一眼。 她将小指蘸了蘸茶盏中的水,而后在红木的小杌子上写道。 ‘叶云起恐怕有不轨之心,他依靠的便是叶沐语腹中的孩儿。’ 尉迟津自然是清楚叶沐语怀有身孕的,毕竟先前叶沐遥的猜测也与他说了几次。怪不得先前他二人都觉得叶云起的态度有些诡异,原来他还真是个胆大包天的。 ‘我便将此事知会敬王,你莫要挂心,不会生事的。’ 尉迟津安抚的望着叶沐遥,抬手搂住她有些消瘦的双肩,心下不由闪过一丝心疼之意。等到新皇登位之后,他定然不会再让沐遥如此劳心劳力了。 一路无话,等回到尉迟府之后,府上的丫鬟早便开始收拾物什了,毕竟她与尉迟津明日便要入住太尉府,时间也是有些紧了。 吴老知晓尉迟津定然是要回太尉府的,所以早便在京郊买了一块地,现下想要感受一番种田翁的乐趣儿。 尉迟津虽说不舍得吴老,但也不好将吴老一人留在空荡荡的尉迟府。 他已经定下了,等到日后将太尉府中的腌臜事情解决之后,便直接带着沐遥离了太尉府,将师傅接到身前奉养着。 入夜,尉迟津并未如同往日一般,死死纠缠着叶沐遥。反而是换上了不起眼的夜行衣,直接出了尉迟府。 敬王现下出宫开府,自然是要比往日入宫寻他方便的多。 尉迟津身手极高,宵禁之于他而言,当真是视若无物一般。 叶沐遥虽说有些挂心尉迟津,但面上却不会表现出来,淡然如素日一般,也并未将丫鬟召来伺候,怕露出什么破绽。 叶沐遥望着卧房中燃着的红烛,迷迷糊糊的便有些睡意,不多时便已然睡熟了。 大约四更天的时候,尉迟津这才将窗棂打开,翻身而入。 他径直走向床边,望着叶沐遥熟睡的模样,一张清冷的面容也带了几分暖意。 不过很快,尉迟津眸中的暖意便变为了另外的一种颜色。 叶沐遥现下穿着月白色茧丝亵衣,里头是绯色绣着鸳鸯的肚兜儿,此刻微微侧着身子,压在大红的锦被之上,露出莹润如玉的肩头,让尉迟津身上一片火热。 叶沐遥自然不知,她这幅海棠春睡的模样,可将尉迟津心下的火气给勾了起来。当下尉迟院使也顾不上旁的了,径直将身上的衣衫扯开,入了床榻,把月影纱放下之后,便又是一番暗香销魂。 翌日,叶沐遥又有些起的晚了,毕竟昨夜的一番折腾,尉迟津又是初尝了情事滋味儿的少年郎,自然有些不知节制,可苦了叶沐遥的腰肢,现下都有些让人羞惭的酸软。 今个儿一早,太尉府便派来了不少小厮,帮着尉迟津与叶沐遥一齐将东西给搬回去。 这些下人对尉迟津与叶沐遥,一个个可是极为恭敬的,毕竟这个主子得了太尉大人的青眼,且年岁又要比墨少爷大上一年,便是板上钉钉的嫡长子,可万万不能薄待了。 尉迟津此刻倒是显得极为淡然,身上穿着叶沐遥亲自裁剪的玉涡色锦袍,墨发以玉冠竖起,更衬得清俊逼人。 叶沐遥此刻倒也并未打扮的如何出挑,毕竟她今日可是尉迟津的陪衬,万万不能抢了风头。 ☆、第219章 王氏 坐上太尉府的马车,身后还跟着十余辆拉着东西的马车,尉迟津此次看着倒是真心实意搬回太尉府的。因着尉迟府坐落在京城边缘,而太尉府则是在靠近禁宫的城中央,所以这一路上也用了一个多时辰。 太尉府因着是武将的府邸,所以一山一石都带着一股无法言喻的霸道之意。 今日并非休沐之日,所以等到尉迟津与叶沐遥入了太尉府之后,尉迟恒远早便去上朝了。 望着两列成荫的榆杨。不同于端庆侯府的雕栏画柱,小桥流水,其中属于武人的大气迎面而来。 叶沐遥与尉迟津二人被小厮带到正堂,不出意料,正堂之中空无一人,这正是给他二人的下马威。 正堂之中挂着一幅巨大万里江山图,其余并无旁的装饰。 叶沐遥坐在尉迟津身旁,抬手取了放在紫檀桌面上的白瓷茶盏, 触手冰凉,里面装的便是早已冷却的隔夜茶。 白瓷手感粗劣,叶沐遥蹙着眉头,将茶盏直接又放回了桌上,望着尉迟津笑着道。 “这还真是有些意思。” 王氏身为当家主母,如此明显的怠慢他二人,看来也是不要脸面了。 闻言,尉迟津凤眸中划过一丝冷意,当下便将那茶盏狠狠掷在地上。正堂之中虽说并无伺候的下人,但门口处还是有两个鬼鬼祟祟的小厮,显然是有人着意派他们来监视他与沐瑶的。 “这太尉府的待客之道,今日我倒是见识到了,还是先与太尉大人说道说道才好!” 尉迟津此刻面色铁青,当真并无半分说笑之意,起身欲走。 见状,门前盯着的那两个小厮这才招着了慌,急急忙忙的往一旁的里间儿跑去。 过了一会子,叶沐遥与尉迟津已经到了院中,王氏这当家夫人这才姗姗来迟,精致且极为年轻的面上,此刻挂上了一丝流于表面的愧疚之意。莲步轻移,走到了叶沐遥与尉迟津面前。 “这便是子望罢?当真生了一幅如玉的好模样。” 王氏现下看着不过三十有余,生的也是有几分姿色,勾唇一笑之时,眼中带着一丝媚态,看着诱惑至极。 “夫人有礼。” 叶沐遥见尉迟津不欲开口,便先行向王氏福了福身子。 闻声,王氏好似这才见到了叶沐遥一般,眼中带着一丝惊叹之色。 “这儿媳模样生的还真是好,称之为绝色也不为过,不愧是端庆侯府的嫡长女。” 王氏带着极品翡翠的玉手,轻拍了拍叶沐遥的手背,面上笑意渐浓,好似极为欢喜一般。 “夫人谬赞了,沐瑶愧不敢当。” 王氏身为长辈,叶沐遥自然是要给两分薄面,毕竟争斗的时日,现下还尚未开始呢,自然不好剑拔怒张,平白落了下乘。 “早便给你们准备好了院落,现下我便带你们去看看吧!” 闻言,尉迟津微微颔首,虽说面上还带着三分冷意,但也并未有多抗拒王氏。叶沐遥有些忧心尉迟津,便直接上前一步,握住了尉迟津微微覆着一层薄茧的手。 尉迟津抬眸望着叶沐遥,凤眸中带着一丝笑意,显然是并未动了真怒。 王氏给尉迟津二人分下的院落名叫霜华苑,位置很是偏僻,从正堂缓步走来,少说也要用上小半个时辰。 如此举动,叶沐遥自然清楚王氏是在故意为难于他二人,不过此举倒合了叶沐遥的心意,毕竟霜华苑要比旁的地界儿清静许多,想来也不会太过嘈杂。 “子望对这霜华苑可还满意?我记得此处还是你母亲程氏原本居住过的院落,后来你母亲去了,这里便闲置下来,将霜华苑给予你二人,也算是巧了。” 闻言,叶沐遥心头倒是冷嗤一声,王氏现下还在摆着当家主母的款儿,谁人不知她不过是个续弦罢了,身份是万万及不上程氏的。 程家当年也对太尉府内的腌臢事情清楚一二,知晓外孙被王氏那个恶毒妇人给谋害之后,便上门讨了说法,只可惜因着尉迟青对有孕的王氏多加维护,又有尉迟恒远从中调解,最后也便不了了之了。 不过程家到底冷了心,毕竟好好的女儿因着难产而亡也便罢了,毕竟生死由天不由人。但程氏唯一的血脉都比王氏那个毒妇给谋害了,居然不过是在庵堂拘禁几日便罢了,这太尉府还真真是没有半点规矩! “我看着倒是不错,夫人费心了。” 尉迟津淡淡开口道,凤眸从王氏面上划过,其中的杀意刻意流露出半分,让王氏这个三品诰命夫人也不由心惊胆战,她现下很是怀疑,将尉迟津给带入太尉府,会不会是引狼入室,自取灭亡。 同时,叶沐遥亦是再次躬身行礼,红唇轻启道。 “多谢夫人了。” “你我本就是一家人,何必如此见外?若是老爷子见着了,恐怕还以为我这后娘刁难了你二人一般!” 王氏面上带着几分笑意,当真是欢喜极了,但她心中到底是何想法,旁人便不清楚了。 等到王氏离去之时,尉迟津便摒退了太尉府的丫鬟婆子,一个人细细将这霜华苑给查探一番。 霜华苑是三进的院落,尉迟津乃是习武之人,查探起来也并不费什么力气。尉迟津与叶沐遥自然是不会放心王氏,如此恶毒妇人当年便恨不得将一岁大的尉迟津给处理掉,何况是现下文武双全的嫡长子? 霜华苑中若是有何损害身子的物什,那便不好了。 叶沐遥服下天山雪莲,虽说百毒不侵,但对麝香这类损害身子的药材,却也是无法抵抗的。所以尉迟津此刻查探的极为细致,生怕叶沐遥会被王氏那个毒妇给谋害了。 等到尉迟津查探完毕之后,便与叶沐遥一齐入了主卧。 叶沐遥径直落座于红木凳子上,抬眸望着面上带着几分冷意的尉迟津,心下暗叹一声,这才开口道。 “阿津,你想要如何收拾王氏?要了她的性命,抑或是让这毒妇身败名裂?” 闻言,尉迟津清俊的面上流露出一丝清冷之意,淡淡开口道。 “她不是在意这尉迟家家祝手中握着的部曲吗?十万部曲,连皇室都要忌惮,她一个无知妇人居然也敢将主意打在部曲上头,恐怕尉迟恒远早便对她生了厌恶之心了。” ☆、第220章 心思 叶沐遥也是此刻才清楚,尉迟家手中竟然有十万部曲,因着如此,这家主之位才显得尤为重要。且家主之位只能由族中嫡长子继承,所以王氏当年才会如此心急的将尉迟津给处理了。 “既然如此的话,咱们便让她身败名裂,亲手毁了尉迟墨的前程,岂不快哉?” 叶沐遥微微颔首,也是赞同了尉迟津的言语。毕竟继承家主之位的嫡子,自然是不能有个身败名裂的母亲,否则便与继承家主之位无缘了。 “也是极好。” 尉迟津见着叶沐遥凤眸中挂着的关切之意,心中一暖,便直接将叶沐遥拥入怀中。 口中轻声喃喃道。 “沐遥,我定不负你。” 听得尉迟津的誓言,叶沐遥玉手攥紧掌心的丝帕,紧紧扭着。并非她不信任尉迟津,只不过是不敢相信男子的花言巧语罢了,毕竟前世的所受的苦楚历历在目,如今尉迟津是真心对她,但男子的这份真心又能维系几年?十年之后,他还能记得今日之言吗? 叶沐遥现下仍是有些惧怕,不过既然她已经应下了尉迟津,那便不会食言。只要尉迟津不忘今日所言,那她纵不能两情相悦,也要举案齐眉。 尉迟津不知叶沐遥心下作何想法,等了号一会子,这才开口道。 “眼下你身边的丫鬟,可用之人也就碧玉铃兰,旁的说不准都是王氏的人,自然不堪大事。而我手上青岩青潭都是从咱们府上带过来的,身契也捏在手里,自然也不怕他们翻出什么风浪。” 叶沐遥在尉迟津怀着换了一个舒坦的姿势,微阖双目,菱唇轻启道。 “阿津手中不是有些药材的吗?不妨选些对身子并无大碍的物什,给这帮丫鬟婆子们服下,也便不怕她们吃里扒外了。” 闻言,尉迟津倒是微微摇头道。 第88节 “此事不妥,我方才也看过了,那些丫鬟不少都是太尉府的家生子,若是如此为之的话,恐怕会犯了众怒。” 叶沐遥一想,事情也确实是这个道理,便也不再说此事了,直接换了法子。 “那便将这些丫鬟婆子们给打发到院中,膳食用度之类,自然是不能由她们经手。今日我便差碧玉去寻了惊鸿姐姐,让她送来几个靠得住的丫鬟婆子,日后咱们院儿中的膳食便由她们接手。” “现下也只能如此为之了。” 叶沐遥并不欲与太尉府中旁的主子一齐用膳,毕竟吃食经过旁人手中,指不定就多出了什么腌臢东西。当日在端庆侯府之中,叶沐语也并未想要自己性命,便也被身边白均禹派来的丫鬟淳哥儿钻了空子。眼下她与尉迟津算是孤立无援,自然是不得不防。 过了一会子,叶沐遥便直接在尉迟津怀中挣扎开来,尉迟津倒也并未由了叶沐遥,反而是将怀中的娇软佳人抱得更紧。 “阿津,我现下要将碧玉给唤进来,若是让她见着便不好了。” 叶沐遥羞的芙面绯红,耳际便由尉迟津灼热的气息喷洒其上,让她整个身子都酥软了。 “再等等。” 此刻,尉迟津的嗓音带着微微的沙哑,细密的轻吻由叶沐遥仿佛白玉雕琢般的耳际缓缓滑下。尉迟津一手将叶沐遥绯丝罩花衫的襟口轻轻扯开,薄唇细细描绘着脖颈的形状,直到叶沐遥的呼吸也紊乱了,尉迟津这才停下了胡闹,将叶沐遥散乱的襟口给细细整理一番。 叶沐遥凤眸中含着莹润的水光,恨恨的瞪了尉迟津那似笑非笑的俊颜一眼,而后也不理会此人,径直从男子怀抱之中挣脱,而后便将袖笼中的丝帕给取了出来,将丝帕以水蘸湿,细细拭面之后,这才开口唤了碧玉一声。 “碧玉。” 碧玉一直守在距主卧不远的小间儿之内,一听叶沐遥唤她,便马上入了主卧。 一入主卧之中,碧玉就见着了自家主子太过艳丽的面庞,再一看姑爷眼中透着微微的寒意,当下便清楚自己入内的时候不对,搅了姑爷的好事儿。 碧玉心下闪过一丝尴尬之意,当下便极为恭敬的低垂着头,再也不敢多看主子半眼。 叶沐遥可不知碧玉心中的尴尬之意,毕竟此刻的她也并未想那么多,只是觉得碧玉这丫头今日有些奇怪罢了。 “碧玉,一会子你便出府一趟,去红叶商会寻惊鸿姐姐,要让寻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毕竟此刻在太尉府,自然是要些可靠之人才好。” 闻言,碧玉这才明白小姐的意思,当下便点点头道。 “碧玉省的。” 等到碧玉离去之后,叶沐遥又对尉迟津开口道。 “要不要将你手下的青岩青潭两个小厮召来,让他们去寻几个工匠,在这霜华苑中直接落建一个小厨房,也是安全些。” 叶沐遥知晓自己百毒不侵,但尉迟津虽说身为太医院院使,却并未服下天山雪莲,万一王氏又使出什么阴私手段,那便不好了。 “也好。” 话落,尉迟津便径直起身,理了理微皱的袖襟,大步走出主卧。 没过一会子,尉迟津便回来了,手上还端着一个并不很大的瓷盅儿,里头装的是从尉迟府一直以炭火煨着的老鸭汤。 尉迟津身后跟着铃兰这丫鬟,她手上端着一个托盘,上头放着两碗碧梗米饭,同样是从尉迟府端出来的东西,自然是能放心入口的。 “沐遥,现下只能委屈你了,咱们午膳便简单用上一些罢,等到小厨房建好之后,也便不会生事了。晚间你我应当是要去止戈院中的膳堂用晚膳,有老爷子在的地界儿,王氏也不敢随意出手。” 闻言,叶沐遥这才点点头,直接开口道。 “哪有什么委屈的呢?这酸笋老鸭汤的滋味儿可是极好,小厨房的拿手好菜居然被你这主子如此嫌弃,也不怕厨娘们嫌了你!” 叶沐遥一张精致的面庞显得极为清丽,尉迟津见之,径直抬起凤眸,与她相视一笑,其中流转着的浓情蜜意,当真是羡煞旁人。 铃兰这丫鬟当下也不敢耽搁,直接将老鸭汤冲瓷盅儿里舀到瓷碗儿中,便赶忙退下了。 ☆、第221章 二等 碧玉这丫鬟办事极为得力,没过上一个时辰,便带来了十余个丫鬟婆子。因着这里毕竟是太尉府,所以她也不好寻太多的人手。 不过此刻带来的八个丫鬟八个婆子,一个个都是极为忠心的,身契也被碧玉一齐取了回来,也不怕这些人会生出二心。 因着叶沐遥与尉迟津新婚燕尔,所以碧玉这丫鬟还着意为她家小姐着想一番,挑选的丫鬟都是清秀有余,美艳不足,想来姑爷也不会看得上。 叶沐遥本来正躺在贵妃榻上小憩一番,却被外头的声响吵闹的难以入眠,便直接开口问道。 “这是怎的了?为何如此吵闹?” 闻言,尉迟津清俊的面上露出一丝宠溺的笑意,答道。 “还不是你让青岩青潭那两个小厮去寻了匠人,我本想着这小厨房也是急用,自然是越快建成越好,所以便让这些匠人尽快赶工了。” 叶沐遥一听吵闹之声是因着要落建小厨房的缘故,也便不说什么了,毕竟吃食可是头等大事,万万不能怠慢了。 “小姐!” 外头传来碧玉那丫鬟的声音,想来是已经将丫鬟婆子给带回这霜华苑中了。 “进来罢!” 叶沐遥现下仍是有些睡意,便直接取来木桌上早便放着的银耳汤,从一旁的冰匣中取了一块冰,投入其中,将想入口,便被尉迟津伸手拦住了。 “何事?” 叶沐遥诧异的睁大凤眸,不知尉迟津面上为何会染上怒色。 “你怎的如此不爱护自己的身子?眼下这都六月底了,天气热得很,本来就是阳气外泄,你还在此刻将这种寒凉之物送入口中,当真是在糟践身子!” 闻言,叶沐遥面上也是微微尴尬,自从嫁给尉迟津的这几日,尉迟津一直在细细照料于她,今日天气着实是有些热了,她为了贪凉,这才想饮些冰的。 “阿津,我知错了。” 叶沐遥并非不知好歹之人,尉迟津是这一世少数以真心待她的几人之一,叶沐遥自然不会辜负了。 当下她便轻扯住尉迟津的袖襟,见那张俊秀的面上仍是寒霜满布,不由轻咬了咬红唇,发觉碧玉仍是未带丫鬟婆子入内,便狠了狠心,径直上前一步,将红唇覆在了那浅淡的薄唇之上。 尉迟津直接被叶沐遥的举动给惊了一下,他从未想过这小娘子竟会如此大胆。不过尉迟津也不是那种墨守陈规的迂腐之人,当下便反客为主,细细的摩挲着那娇艳的红唇。 良久,一吻方休。 主卧的外的嘲杂声愈发之响,叶沐遥便知大抵是那些丫鬟婆子来了,当下便从尉迟津的怀中挣脱出来,但一张娇颜上带着几丝红晕,一看便可知晓这新婚夫妻到底有多恩爱。 “小姐,奴婢带着她们几人进来可否?” “可。” 叶沐遥应了一声,当下碧玉便将主卧的雕花木门给推了开,后头跟着一行十六人,其中八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小娘子,一个个生的很是清秀,但眼神清澈,看着也不似那种心大的。 而后头的八个婆子,应当也都三十出头了,相貌说不上多好,但却五官端正,看着也似极为憨厚的妇人一般。 碧玉此刻上前一步,将手中的红木匣子双手奉上,开口道。 “小姐,这便是十六人的身契,一共八个丫鬟,八个婆子,都是身家清白之人,是惊鸿小姐从岑家直接拨出来的人手。” 闻言,叶沐遥微微颔首,心下也对岑惊鸿存了更深的感念之意。此事若非有惊鸿姐姐相助的话,恐怕她便只能去找个人牙子,现买些人手了。 这段时日,叶沐遥是万万不敢去寻阿史的,自己本就对不住他,想要二人之间能够冷静一些。此刻若还是寻阿史相助的话,她恐怕连自己都瞧之不起了。 叶沐遥将红木匣子接入手中,而后便对着跪在地上的八个丫鬟道。 “都抬起头来,让我好生看看。” 现下叶沐遥陪嫁过来的丫鬟,便只有碧玉与铃兰二人,自然是需要找些人手让她二人调教一番。 大抵是因着这些丫鬟年岁尚轻的缘故,所以一个个眼神都有些躲闪,不过大致上也都是好的,要说品性如何,还需日后细细留心好。 “好了,你们这八人如今便留在这霜华苑中做二等丫鬟罢,由铃兰与碧玉带着。” 叶沐遥说着,端起泡好的银山毛尖,轻啜一口,而后又接着道。 “霜华苑中的人,不求多灵巧,但却一定要中心,若是你们那个胆敢生事的话,那便不要怪我无情了!” “奴婢省的。” 众人纷纷应声,不敢有丝毫怠慢。 叶沐遥说着,形状姣好的凤眸微微眯起,其中闪烁着的寒光,让底下的八个二等丫鬟心下惊惧不已,心道这个主子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尉迟津一直坐在八仙椅上,含笑的模样如谪仙人一般,不光这些年岁轻些的小丫鬟看到呆了,就连那八个已过三十的婆子也愣愣的望着尉迟津,有些不知所措。 见状,叶沐遥径直轻笑出声,到让尉迟津略带着些恼怒的横了她一眼。 待听得主子仿佛银铃一般的轻笑声之时,当下便都回过神来,知晓姑爷可不是她们这帮鄙贱之人能冲撞的,赶忙低头垂眸,不敢再逾越半分。 “好了,你们便先下去罢!现下在院中的便是咱们霜华苑的三等丫鬟,身份是不如你们的,所以也不必太过在意。” 叶沐遥自然是不希望王氏派来的丫鬟在霜华苑中生事,否则的话,她也不必再让惊鸿姐姐费心费力的选出这些丫鬟婆子了。 等到众人退去之后,叶沐遥便直接站起身,取了桌面上的账本细细研读开来。虽说这些黄白之物也不怎么重要,但好歹也是日后傍身的依仗,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阿史虽说现下帮着自己打点铺子,但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帮自己一世。她叶沐遥可没脸面让阿史因着自己耽搁下去,他总是要成家的。 ☆、第222章 心悦 见着叶沐遥取了账册,站在其身后的碧玉面上便现出一丝为难之色,欲言又止,只不过碍于尉迟津也在主卧之中,所以并未开口罢了。 等到尉迟津出门之后,碧玉这才轻声开口道。 “小姐,您真的不去见甄老板吗?” 闻言,叶沐遥提着毛笔的手微微一顿,上头的墨汁便滴落在账册之色,晕了一片青黑。 叶沐遥面色不变,也看不出喜怒,但碧玉却无端觉得有些忐忑,毕竟小姐先前已然说过,她这段时日不欲再见甄老板,此时再提这事,恐让小姐心中生了不喜。 叶沐遥此刻倒是微微有些楞住了,她是亲手将阿史给带大的,自然不能完全狠下心肠,与阿史此生不复相见。 但现下阿史心悦自己,且她叶沐遥已有夫君,又哪里能毁了阿史的一生呢? “怎的又提起此事了?” 叶沐遥有些疑惑,碧玉并非那种没有分寸之人,知晓这太尉府可不是什么太平地界儿,但却仍是提到阿史,想来是见过了。 闻言,碧玉面上露出一丝不忍之色,直接开口道。 “小姐,奴婢今日去红叶商会之时,便在惊鸿小姐那处见着了甄老板,他、他现下已然昏迷不醒了,惊鸿小姐一直在照顾着甄老板,还说让您如若得空的话,便去一趟红叶商会,看看甄老板。” 碧玉说着,抬眸望了望叶沐遥,发觉她面色无异,又接着开口道。 “小姐,甄老板虽说会些功夫,但也算不得什么高手,现下又忧思成疾,损了身子,若是自己再不经心的话,恐怕日后便不好了。” 听得此言,叶沐遥眼中划过一丝不忍之色,身子不断轻颤着,过了好一会子,才轻启红唇道。 “咱们现下便去红叶商会罢!赶在晚膳之前回到太尉府便不会生事。” 第89节 叶沐遥知晓碧玉先前不提这档子事,全然是为了不让尉迟津误会。此事于她的名声有碍,碧玉自然是知晓的。 叶沐遥直接换上一件玉涡色的襦裙,墨发以粉玉雕梅簪绾起,显得清丽异常,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叶沐遥直接出了主卧,对着在一旁伺候着的铃兰开口道。 “我现下有事要出府一趟,如若姑爷回来问起,你便说我去了红叶商会即可,莫要让他挂心了。” “奴婢省的。” 铃兰极为乖巧的冲着叶沐遥躬身行礼,直接应声答道。 等到叶沐遥出府之时,乘的也并非是太尉府的马车,万一王氏在其中动了什么手脚的话,那便不好了。 太尉府距红叶商会也并不算太远,所以不过半个时辰,叶沐遥便到了红叶商会。门口早便有一个看着极为眼熟的丫鬟,一直是跟在岑惊鸿身边伺候的,那丫鬟见着叶沐遥之时,清秀的小脸儿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急急的迎了上来。 “尉迟夫人,您可算是来了,小姐现下可是急躁透了!” 闻言,叶沐遥便清楚了阿史的情形恐怕不算太好,当下心中便不由有些慌乱,生怕真真会生出无法挽回的事情了,赶忙便开口道。 “你快些带路罢!” 那丫鬟自然是不敢怠慢叶沐遥的,当下便疾步往里面岑惊鸿居住的惊鸿园中走去。进了惊鸿园,叶沐遥心下却突然添了一丝异样之感。 阿史无论病的再重,留在红叶商会也便罢了,但宿在惊鸿园,恐怕也会惹人闲话。 叶沐遥一路被丫鬟带到了主卧,望着鹅黄的流苏锦帐,叶沐遥便径直冲入其中,看见岑惊鸿在极为耐心的盛了汤药,送入阿史口中。 岑惊鸿现下正是二八年华,女子最好的时候。她模样生的本就极为美丽,又因着常年习武,身上添了一丝男儿的俊朗之意,当真是极为艳丽。 “惊鸿,阿史无事罢?” 叶沐遥蹙着眉,径直步入挂着珍珠帘的床榻之前,望着阿史紧闭的双眸,以及消瘦不少的面颊,心下不免又是一阵心疼。她本就把甄史当做亲生弟弟一般看待,现下见着他如此模样,心下便仿佛针扎一般,当真是难受至极。 听得叶沐遥的声音,岑惊鸿抬眸望了她一眼,沙哑着嗓子开口道。 “虽说并无什么大碍,却一直不肯用些饭食,如此这般,恐怕要不了几日,这身子便不成了,大夫说他这是郁结于心,心病还需心药医,姐姐我也是无法了,才在此刻将妹妹从太尉府叫出来。” 岑惊鸿眼角处透出淡淡的绯红,显然是方才流泪了,见她望着阿史的眼神,与素日的淡然全然不同,想来也是对阿史有意。 “惊鸿,你莫不是……” 叶沐遥话音未落,见她面上的神色,岑惊鸿便已然猜出了她想要出口的言语,当下便正色的颔首,眉眼处透出一股子倔强的味道。 “便是如妹妹所想,姐姐我看上甄老板了,想要与他共度余生。” 岑惊鸿面色不变,晶亮的凤眸望着躺在床榻上极为虚弱的阿史时,透出一二分的温存之意。 叶沐遥心下有些愕然,无论如何,她也未曾想到,惊鸿居然会心悦阿史。不过如此也好,既然她自己已然负了阿史的情意,如果惊鸿能使阿史不要那般颓废的话,自然是极好的。 “既然姐姐有此想法,妹妹便在此祝姐姐心想事成了。” 叶沐遥眸中带了几分笑意,惊鸿是极好的小娘子,配阿史也不算辱没了。再加之惊鸿性子上有些倔强,自然不会轻言放弃,想必也会将阿史的心意扭转的。 闻言,岑惊鸿如玉一般细致的耳根微微有些红了,羞恼的横了叶沐遥一眼,道。 “莫要胡言乱语了,眼下八字还未成一撇儿,谁知道能不能成事?若是他不愿的话,我自然也不好强逼了他。” 岑惊鸿睨了仍在昏睡中的阿史一眼,眉头微微蹙起,显然仍是为甄史的身子忧心。 “你现下也来了,还是好生劝劝他,让他莫要糟贱自己的身子了。” 闻言,叶沐遥面上露出一丝尴尬之色,毕竟在知晓了惊鸿的心意之后,再由她规劝阿史,还真真是有几分异样之感。 ☆、第223章 无后为大 见叶沐遥如此模样,岑惊鸿倒是笑的爽快,直接道。 “我早便知阿史心悦你,可那又如何?我只知自己心悦之人是他,便足矣。” 听得此言,叶沐遥心神一震,她倒是未曾想到惊鸿居然会将感情之事看的如此通透,仿佛水晶一般澄澈。在此点上,倒是她太过狭隘了,总是牢牢的记恨前世的苦楚,以至于对身边之人无动于衷。 “阿津。” 叶沐遥菱唇微动,轻轻呢喃着尉迟津的名姓。岑惊鸿本就是习武之人,耳力自是绝佳,当下便将那二字听得一清二楚。 岑惊鸿面上露出一丝调侃的笑意,以手掩唇,轻笑着开口。 “妹妹还真是情深意浓,让姐姐当真好生羡慕。” 闻言,叶沐遥白净的面皮猛地涨得通红,贝齿轻咬红唇,便道。 “姐姐莫要打趣沐瑶了,还是先将阿史给唤起身,我与他说道一番罢。” 岑惊鸿应了一声,而后便以手轻推甄史的肩头,后者感受的岑惊鸿的动作,不由将英挺的眉头紧蹙,不耐的哼了一声。 见状,岑惊鸿眉眼处的温柔之色更浓,手上的力道倒是重了一些,这才让甄史微微清醒了,有些疲惫的睁开双眸,一双凤眸中遍布着红丝。 “阿史。” 叶沐遥轻声开口,强忍住想要泣泪的冲动。 “你可感觉好些了?” 甄史听闻叶沐遥的声音,凤眸一亮,当下便沙哑着嗓子,开口唤道。 “沐遥,你终于不躲着我了。咳咳!” 甄史面色苍白如纸,咳的几乎难以喘息。叶沐遥见状,赶忙上前端来了青花儿瓷碗儿,里头盛着早便放凉了的冰糖银耳雪梨汤,最是清肺止咳。 岑惊鸿扶着甄史,让他身子微微坐起,倚靠在身后的攢金枝软枕上。 而后她又接过叶沐遥手中的冰糖银耳雪梨汤,以汤勺舀起一些,小心翼翼的送入甄史口中。 岑惊鸿动作极为小心,以贴身的帕子给阿史拭去面上散出的点点汗意。 叶沐遥虽说记挂阿史的身子,但更多的却是恨铁不成钢之意,眼下听得甄史的言语,当即便冷了神色,直接开口道。 “阿史,身子为重,你现下也是过了而立之年,早便不是什么毛头小子了,怎的还能如此胡闹?” 见着叶沐遥面上薄薄的愠怒之色,甄史也微微有些羞窘,毕竟他现下可是秦国商会的掌柜,若是让手底下的那批人见着他如此模样,恐怕会惊掉了下巴。 “沐遥,我并无大碍,也亏得惊鸿照料的好,眼下已然无事了,你也不必挂心。咳咳!” 甄史咳的极为厉害,原本有些苍白的面庞,现下也多了一丝病态的红晕。一旁坐在床榻上的岑惊鸿见了,水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 叶沐遥叹息一声,直接开口道。 “阿史,你我之间,眼下只有兄妹之情,旁的我便再也无法了。” 叶沐遥微微摇头,见岑惊鸿面色如常,跟素日别无二致,仿佛与甄史只不过是合作过的友人罢了,这般姿态,倒是让叶沐遥有些急了。 阿史现下三十有一,而惊鸿也在去年便及笈了。小娘子不比男子,最好的时候自然是不得耽搁的。岑家现下不为惊鸿议亲,也不代表日后不会如此,若是一个这般合心意的小娘子被旁人家给定下了,那才真真是极为可惜。 思及此处,叶沐遥便语重心肠的开口道。 “阿史,你现下年岁也不轻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难道你欲要让自己在九泉之下的父母哀叹不止吗?甄家长房的男丁,可便只剩下你一人了。” 听得叶沐遥此言,甄史面色不由变得更加难堪,毕竟他先前也并未想过太多,总觉得自己是贱命一条,丢了也未尝有何可惜之处,却忘了他甄家的血脉尚未传承下去。 想到父母拼尽全力也要留的自己的性命,他却不与珍惜,忘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说法。 他甄史还真是个不孝子! 见着甄史面带苦笑的模样,叶沐遥与岑惊鸿对视一眼,属于女子之间的默契在二人之间弥散开来。 甄史带着几分痛苦的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凤眸之时,眼中也多了一丝光晕。 “沐瑶,我省的了,自然不会成为那种不孝之人。” 闻言,叶沐遥便清楚,甄史这是想明白了,想必因着过世的伯父伯母,他亦会仔细照顾自己。 “罢了,既然你已然明了了,我自然是不便在红叶商会多留。” 岑惊鸿与甄史自然是清楚太尉府的腌臢事情,当下便不由的有些心焦。 “沐遥,你可应付的来?” 岑惊鸿虽说是出身商户,但却并非不经事的闺阁女子。因着岑惊鸿的父亲并未纳妾蓄婢,所以岑府的后宅也算清静。不过即便如此,想要爬床的丫鬟也是多不盛数,这两年才好些。 至于她叔伯家中,真真事妻妾成群,家中三不五时的便弄出一幕好戏,将岑家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因着如此,岑惊鸿自然也是对后宅之中的阴私之事清楚几分,所以才怕叶沐遥被旁人下了绊子。 见状,叶沐遥只觉心中妥帖,当下便道。 “你们也不必挂心,我亦非旁人能轻易搓磨的小娘子,王氏若是想要对我下手的话,也要仔细斟酌一番。” 话落,叶沐遥也不再在惊鸿园中多留,毕竟现下时候便有些晚了,等到回到太尉府时,恐怕赶不上晚膳的时辰,那便不妙了。 又在马车上颠簸了半个时辰,即便是车夫已然尽了全力,但因着宵禁的时候要到了,所以街上尽是往家中赶的百姓,马车也不好行进。 如此耽搁,等到叶沐遥到太尉府之时,天色已然微微有些擦黑了。 她并未回霜华苑沐浴更衣,便径直往止戈院中走去,毕竟眼下时候已经不早,若是入府第一日便让长辈等着,那她可便将尉迟津与自己的脸面丢的一干二净了。 不过即便叶沐遥紧赶慢赶,最后还是有些迟了。 当他步入膳堂之时,便见着极大的紫檀木桌上早便坐满了人。主位上坐着相貌硬挺严厉的尉迟恒远,今日他的胡须微微剪短了些,看上去更是添了一分威严。 而尉迟恒远身边坐了一个与他相貌生的有病七分相似的中年男子,不过气度却是有些平庸,想来这便是三品仆射尉迟青了。 ☆、第224章 杀意 此刻,尉迟青的面色也称不上好,毕竟在他眼中,叶沐遥不过是个小辈而已,今日众人聚到一处,共用晚膳。她居然也敢来迟,还真真是不把他们太尉府放在眼里!叶云起的女儿,果然跟他爹一般,让人看着便心生厌恶。 叶沐遥自然是见着了尉迟青眼中的厌恶之色的,不过她倒是并不在意,毕竟尉迟青现下不过只是正三品的仆射,较之尉迟津太医院院使的职位,也不过是高上一级罢了,并非什么能人。 想着尉迟恒远英武一世,赫赫威名,偏生只得了尉迟青一个独子,还是个不成器的,喜怒流于表面,让人能轻易看穿心思,这还真是虎父犬子了。 “沐遥先行告罪,今日着实是有些事情,这才耽搁了,还望祖父、父亲、夫人与众位弟妹莫要怪罪。” 叶沐遥低眉敛目,冲着众人福了福身子,她本就生的极好的容貌,如今带上温和之色,若是旁人看了,自然是生不出厌恶之意,但眼下这一桌人,极少是与她无仇怨的,所以便相看两相厌了。 不过即便以王氏为首的几人看不上自己,叶沐遥也并不在乎,反正现下是尉迟恒远身为家主,即便王氏是当家夫人,也同样要看尉迟恒远的脸色行事。 “无事,不过是迟了一刻钟罢了,沐遥丫头便坐到子望身边罢!” 尉迟恒远挥挥手,显然也是并不在意此事,他本就是武将,自然不会拘泥于细节。不过尉迟恒远不介怀,并不代表旁人有这份眼色。 第90节 尉迟姣斜睨了一眼叶沐遥,眼中露出一丝嫉恨之色,道。 “这还真是侯门贵女,来咱们太尉府上都心不甘情不愿的,真真是贵人踏贱地!” 尉迟姣现下也才将将及笄,婚事定与了万家二房的长子,万允。万允年岁要比万陵虚长一岁,听说也是个允文允武的,不过身上的官职却不怎么好看,不过是个太常掌故罢了。 闻言,叶沐遥面色不变,微微抬眼,望着面貌与王氏生的有九分相似的尉迟姣,心下倒是有些疑惑了。二者明明五官几乎全然相似,为何这尉迟姣便仿佛没有思量一般,居然敢怵老爷子的眉头,当真是胆大包天! 果然,尉迟恒远眉头一蹙,狠狠的瞪了尉迟姣一眼。 叶沐遥便仿佛并未见到这番动作一般,面上带着一丝浅笑,望了望身旁坐着的尉迟津,这才仿佛有些羞涩的开口。 “妹妹如此言道,还真是折煞嫂子了。我父虽说是当朝丞相,文以载道。但却在行军布阵方面无法与祖父相较,哪里分得清谁贵谁贱呢?” 尉迟姣先前被老爷子瞪了一眼,本就是心下踹踹,一张秀丽的面庞也露出一丝苍白之色。现下被叶沐遥这般一挤兑,当下便一口气没喘上来,不住的咳嗽着。 尉迟姣身旁的尉迟蕴赶忙取了清茶,端到前者身旁,轻拍着尉迟姣的脊背,给她顺气。 好不容易等到尉迟姣止了咳,就连王氏脸上虚假的笑意都有些挂不住了。毕竟这蠢物可是从她腹中生出来的,着实是丢人至极! “你!” 尉迟姣几欲忍耐不住,抬起纤纤玉指,颤抖的指着叶沐遥。 见着女儿如此无礼的动作,王氏面上一黑,当下便怒声道。 “姣姣,你的规矩都被学到哪儿去了?怎的能对你嫂子如此失礼?” 王氏说着,便望了一眼叶沐遥,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只可惜,那抹笑意未曾到达眼底。 叶沐遥饶有兴趣的望着王氏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若非情况不允的话,她倒是都想为王氏心疼一番了。也不知她如何教养的女儿,居然会生出如此蠢物!若是真嫁到了万家,恐怕太尉府面子里子都不会剩下了。 “夫人,不碍事的,姣姣这是真性情。” 叶沐遥抿唇一笑,开口的言语却几欲将王氏给起了个仰倒。 真性情? 开口粗俗无礼,不敬长嫂,这如果也算是真性情的话,那天下间哪里还有规矩可言? “好了!食不言寝不语!” 最后到底是尉迟恒远看不下去了,虽说他一向不欲插手妇人之间的事情,但此刻好好的团圆饭,若是被那起子无知妇人给毁了,才真是有些不值当了。 叶沐遥折腾了许久,自然是有些肚饿了,不过即便如此,她也是先取了一双公筷,给尉迟津布菜。 见着叶沐遥眉眼处透出的几分温和之意,尉迟津身子倒是僵住了。他心下极想发笑,毕竟沐遥此般的贤惠模样,还真真是透出几分兴味儿。 不过尉迟津到底也没有拆叶沐遥的台子,毕竟桌上余下的几人,可都不是好相与的。 给尉迟津布了几筷子吃食之后,也便算了。 叶沐遥便自己夹了只酒酿醉虾放入瓷碗儿之中。 这酒酿醉虾原本便是取了洞庭湖上好的虾子,而后日日以掺了酒液的池水养着,酒液越添越多,让这些虾子渐渐适应酒液,最后才将它们身上浸润的尽是酒香。此时取来做菜,只需稍稍加盐,无需再加酒液,便能将虾子其中的鲜香与酒香激发而出,且并不带任何辛辣之感,恼人的腥气也丝毫不见。 为了方便入口,小厨房早便在翻炒之前,便将虾子剔成了虾仁儿。叶沐遥尝了一尝,当即便觉得太尉府的厨子也是极好的。 叶沐遥晚膳倒是用的不少,不过越到后来,她倒是越发觉得有些厌烦,毕竟对面那人的视线着实是太过放肆了,让她不由微微蹙眉。 盯着叶沐遥之人,便是王氏所产下的第一个孩儿,也便是这太尉府中当了十余年的嫡长子,尉迟墨。 不过自从尉迟津入府之后,他便从嫡长子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变成了嫡次子。 尉迟墨模样生的与尉迟津并不相似,尉迟津肖似其母程氏,而尉迟墨则是肖似王氏。所以在相貌上,还是尉迟津略胜一筹。且周身的气度,便不是尉迟墨能及得上的。 尉迟墨如此放肆的举动,尉迟津自然也是见着了,当下眸光一凝,一丝杀意便从心下升起。 ☆、第225章 交锋 见着尉迟津的眸光,尉迟墨丝毫不以为意,反而挑衅般的勾唇一笑,当真并未将尉迟津放在眼里。 二人明里暗里正在交锋,不过好歹也是会收敛一二,但现下年仅七岁的尉迟温,可不会顾及众人的脸面。 想着这凭空出现的尉迟津,抢了他大哥的位置,尉迟温便恶狠狠的瞪着尉迟津,骄纵的叫喊着。 “我不想再看见他们二人!谁知道他是从何处跑来的腌臜东西,觊觎咱们太尉府的门第,这才过来的!” 尉迟温俊秀的小脸涨的通红,狠狠的将筷子掷在地上,显然是恨毒了尉迟津。 “阿温,怎可如此无礼?” 王氏也并未想到尉迟温居然会在此时出声,见着尉迟恒远难堪的面色,当即便以手掩住尉迟温的唇,不让他再胡言乱语了。 饶是如此,尉迟恒远也不由的对王氏生了几分厌恶。妇人家小心思自然是可以有的,但挑拨他们尉迟家的兄弟反目,便犯了尉迟恒远的大忌! 尉迟温现下不过七岁,又哪里知晓如此之多?定然是有拎不清的下人婆子在其耳边嚼舌根,这才如此的。 尉迟恒远放下银箸,目光中透着几分怒意,但好歹也并未在此刻显现出来,只是沉声道。 “阿温身边的下人恐怕不是个好的,王氏你便直接换上一换罢!至于阿温的乳母,伺候主子七年时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直接给些银钱,打发了便是。余下的一人十板子,找个人牙子发卖了即可。” 尉迟恒远此言,便是要断了尉迟温房中下人的活路,如若打了十板子,就是身子康健的丫鬟,恐怕也受不住。何况紧接着便被发卖到人牙子处。她们又是从主人家赶出的奴仆,自然是无人敢要。 恐怕到了最后,尉迟温院中的下人,也便乳母一人可活了。 闻言,王氏想要辩驳,但触上尉迟恒远仿佛利刃一般的眸光,身子便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而后便呐呐不敢言语。 而尉迟温,因着被王氏掩住唇,所以即便是想要说些什么,也只能呜呜出声,分辨不清言语。 不过他的眼神倒是看得分明,无非便是记恨了尉迟津罢了。 一场家宴,用的还真是劳心劳力。尉迟恒远也并未想过今日会是如此情形,当下面上便露出一丝疲态,对着众人道。 “你们便先下去罢!阿青与阿史留下即可。” 闻言,叶沐遥心中明了,尉迟恒远此举,大抵便是为了消除他们父子俩心中的隔阂罢了。不过以尉迟青的心思,恐怕早便因着王氏的缘故,厌恶上了尉迟津。即便尉迟恒远言之有理,恐怕也及不上王氏的枕边风。 叶沐遥便径直往霜华苑的方向走去,因着身后跟着碧玉,她自然也不怕有人胆敢谋害于她。 不过行至太尉府的莲池处时,后方便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嫂子轻慢。” 听得尉迟墨的声音,叶沐遥眉头微蹙,想要径直离开,却也不好当做全然未听到此人的言语,便有些无奈的转过身子。 “小叔有礼。” 叶沐遥冲着尉迟墨福了福身子,低垂着头,也并不多看尉迟墨半眼,毕竟男女有别。若是被旁人传出了闲话,尉迟墨不过是被敲打一番,而她身为女子,恐怕便只能送往家庙了。 尉迟墨本就生的一副好相貌,不过眉眼处的倨傲之意,看着便让人生厌。 “小叔可有事情?” 叶沐遥自然是不欲继续与尉迟墨虚与委蛇,偏生此人倒好似来了兴味儿一般,再度上前一步,轻佻的开口道。 “更深露重,舒远也是记挂嫂子的身子,所以这便想要亲自送嫂子回到霜华苑,也可安心。” 尉迟墨此刻便跟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一般,面上挂着邪肆的笑意,眼神露骨的望着叶沐遥,仿佛便是要将她看穿一般。 “多谢小叔挂心了,不过霜华苑的路途妾身还是识得的,便不必劳烦您了。” 叶沐遥此刻眼中划过一丝不耐之色,抬眸望了尉迟墨一眼,发觉此人仍是一派兴致盎然的模样,心下一惊,当即便觉得自己大抵是小瞧了尉迟墨。 尉迟墨自然也是见着了叶沐遥的神色,当下也不强逼,墨眉微挑,当下便道。 “那舒远便不让嫂子为难了,您且先行离去罢!” 说着,尉迟墨面上便显出一丝愁苦之色,配上其生的极为俊秀的容貌,让人于心不忍。若叶沐遥当真是将将及笄的小娘子,恐怕连神魂都会被勾了去。 不过重生一世,叶沐遥自然也不会被尉迟墨这点小伎俩所迷惑,当下便直接道。 “那妾室便告退了。” 叶沐遥话落,并未带着一丝一毫的流连之意。虽说离去的并不急躁,但显然是不欲在莲池处多做耽搁。 尉迟墨抬手轻抚着下颚,凤眸微眯,倒是觉得这个叶沐遥也是有心思的,不光只是空有皮囊的闺阁小姐,比那一起子蠢物要强上不少。 尉迟墨原本便极为厌恶蠢笨之人,偏生尉迟姣便是个藏不住事儿的,日日在太尉府中生事,若非尉迟姣与他是同母兄妹,恐怕他早便出手整治一番了! 尉迟墨薄唇微勾,轻声道。 “尉迟津倒是好运道,他的妻子还真是合了我的心意呢! 轻笑一声,他尉迟墨欲要到手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即便叶沐遥是他名义上的嫂子,亦是无碍! 叶沐遥回到霜华苑之中,当下便蹙着眉吩咐铃兰一声。 “快些去备些热水,我要沐浴更衣。” 铃兰见着叶沐遥不虞的神色,自然是不敢怠慢,快步出了门子,吩咐今日新送来的婆子将早便烧好的热水送入耳房。 待到铃兰将浴水调好之后,叶沐遥这才入了耳房,踩着小杌子上,缓缓步入水中。 叶沐遥今日先是自尉迟府搬了过来,又是打点琐事,而后再去了一趟红叶商会。将一回到府中,又去与那起子人虚与委蛇。当真是累极了,便不知不觉间在热气蒸腾的浴桶之中睡了过去。 ☆、第226章 帝后 而尉迟津被尉迟恒远带到了止戈院的书房之中,尉迟恒远也并未落座,而是站在窗边,叹息一声道。 “阿津,阿温年岁还小,你莫要将他的胡言乱语记挂在心。” 尉迟恒远也清楚尉迟津的性子,知晓这个孙儿原本便是冷情冷性之人,现下尉迟温还如此表现。显然,他先前期冀的兄友弟恭是无法实现了,只能希望尉迟津能气量大些,不与一个七岁的娃儿计较。 见着尉迟恒远面上露出的忧虑之色,尉迟津心下倒是嗤笑一声。现下这般情状,不是他太尉大人自己求来的吗?只可惜王氏所生的孩儿不怎么争气罢了。 不过即使尉迟温性子骄纵的紧,尉迟津也不会与一个七岁的娃儿计较。他想要磋磨之人,不多。 只有王氏与尉迟青罢了。 因着所谓的孝道,他自然是不能明着来。如此的话,便只能让尉迟青对王氏不满。一个失了夫君宠爱的妇人,在后宅倾轧之中,根本掀不起半点浪花。 至于这尉迟一族的家主之位,尉迟津也是不想放过,毕竟要不了多少时日,这秦国恐怕便会大乱了,倒是如若手中有十万部曲的话,保住性命的机会也会大上不少。 且这家主之位,原本便应当是他尉迟津的,又哪里能随意让给旁人? 尉迟墨? 想到王氏所生的长子,尉迟津心下便是一阵厌烦。尉迟墨望着沐遥那放肆的眼神,他自然是见着了,如若有机会的话,将此人的双眸捥出来才可解他心头之恨! 第91节 “您放心罢!我不会对尉迟温出手。” 至于旁人,可便做不得准了。 尉迟津淡淡开口,面上罩着一层寒霜。 尉迟恒远并未听出尉迟津的言外之意,心下倒是升起一丝喜悦,上前一步,抬手轻拍了拍尉迟津的肩头,道。 “阿津真是个好的,这么多年也是苦了你了!” 尉迟恒远当真是舍不得这个嫡长孙,现下所为的一切,其中也包含了些想要弥补的意思。尉迟津对尉迟恒远一向并无什么恶感,所以见其面上挂着几分懊悔之色,当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正待尉迟津想着该当如何开口之时,书房的雕花木门却猛地被人给推了开。 来人径直跪在地上,高声道。 “大人,陛下身子不好了!” 闻言,尉迟恒远整个身子都僵硬了,缓缓回过身子,望着跪倒在地的暗卫,颤声道。 “你说什么?” 尉迟恒远自然是不敢相信的,毕竟他虽说是站在了大皇子身后,但心下仍是忠于明德帝的,毕竟明德帝可是先皇托付与他,托付于尉迟家,也算是尉迟恒远看着长大的。在尉迟恒远心中,明德帝所占的分量,并不比尉迟青少多少。 所以一听明德帝身子不好的消息,当即面色便变得苍白如纸。 尉迟津武功极强,所以亦是能感受到尉迟恒远紊乱的内息,当下便心道不妙。 果不其然,尉迟恒远忍了又忍,终究是一口老血喷了出去,而后身子便仿佛不受控制一般,往地上栽倒。 也幸而尉迟津扶了尉迟恒远一把,这才没让当朝的武官之首颜面尽失。 “先帝啊!老臣对不住您!” 身为托孤大臣,此刻尉迟恒远心里自然是不会好受。明德帝的年岁不过与尉迟青相当罢了,眼下居然不好了。 如若有了什么万一的话,这让他有何颜面去见先帝啊! 尉迟恒远一张刚毅的面上仿佛苍老了十岁,老泪纵横的模样让尉迟津心下也有些担忧,当即便劝慰道。 “祖父,您莫要太过忧心,现下不过只是说陛下身子不好了而已,也并非是真的无药可救了,禁宫中还藏着天山雪莲,想来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闻言,尉迟恒远的面色稍稍好看了一些,他虽说身为武将,却并不通药理,自然是不知天山雪莲根本不能调养身子,所以也便信了尉迟津的言语。 “阿津,你快快随我入宫,赶紧给陛下诊治一番!” 尉迟津毕竟是太医院院使,医术也要比旁人高明许多。且因着他是自己的嫡长孙,尉迟恒远自然是信得过的。 听得此言,尉迟津倒并未马上拒绝,毕竟他现下也想清楚,明德帝的身子到底如何了,且甘泉宫其中上书仁者无敌的牌匾之后,到底留的是何人的名字? 是敬王白均程?还是齐王白均禹? “那咱们也不好耽搁,现下便入宫去罢!” 尉迟津直接答道。 闻言,尉迟恒远此刻也恢复了镇定,他毕竟是历经过不少风浪的武将,也曾见过朝代更迭,自然是不会太受影响。 “也好,你先派人知会你媳妇儿一声,让她莫要挂心了。” 尉迟恒远如此言道,显然也是极为看重叶沐遥的。 见此,尉迟津心下倒是舒服许多。虽说太尉府当真是个腌臜之处,但尉迟恒远身为太尉,却是让人不得不敬佩万分。 尉迟津这便与尉迟恒远一齐入了宫。当然,明德帝心下最为信任之人,并非身为御史大夫的付准,而是手握兵权的尉迟恒远。 因着这份信任,所以他们二人并未受到多少阻拦,便径直入了明德帝现下所居的甘泉宫。 入了甘泉宫之后,尉迟津便发觉一丝奇异之处。 甘泉宫中并未有太多伺候的宫人,只有一个大总管吴胜年。不过眼下明德帝倒并不若尉迟津心下所想那般病榻缠绵,反而精神奕奕的正在与当今皇后俞氏对弈。 尉迟津望着明德帝的面庞,发觉这位帝王面上尽是难掩的温柔,望着皇后的眼神,与自己望着沐遥时的别无二致,当真是用情至深方能如此。 不过外界却传言皇后俞氏早便失了盛宠,在宫中最得圣眷的便是万皇贵妃万如忱了。其次便是贵妃白玉,而皇后俞氏,早便是被明德帝厌恶了。 不过尉迟津现下倒是觉得,万如忱与白玉不过就是明德帝的幌子罢了,如若不然的话,皇后如何以罪臣之女的身份母仪天下? ☆、第227章 君心 吴胜年直接走向俞氏与明德帝身边,俯下身子在明德帝耳边通报一声,道。 “陛下,娘娘,太尉大人与尉迟院使都到了。” 闻声,这正在对弈的二人一齐抬起头,笑意盈盈的望着面前的二人。 尉迟恒远的忠心明德帝自然是清楚的,要不然也不会由着他如此出入甘泉宫。而皇后原本便跟尉迟津的生母程氏是闺中密友,这些年来也没少照顾尉迟津,再加之尉迟津现下是白均程手下之人,自然是更为亲近了。 尉迟恒远与尉迟津一齐跪下,给明德帝与皇后请安。 他二人也不是个蠢得,现下自然清楚明德帝大抵是装病了,不过他装病的缘故,尉迟恒远倒也是不怎么清楚。 “陛下,您没事,当真是太好了!” 尉迟恒远身子因着激动,又有些微微的轻颤,一张刚毅的面上,也露出难以言喻的欣喜之意。 明德帝见状,一时间有些愧疚,毕竟他一直将尉迟恒远当做长辈,眼下如此欺骗于他,心下自然是不好受的。 “爱卿快快平身,朕的法子也实在有些欠妥当,可是此时却是耽搁不得,所以这才让爱卿挂心了。毕竟眼下京中倒也是不怎么安稳,北边的匈奴一直蠢蠢欲动,而朕的皇儿却在不断的勾心斗角,当真是损耗国力。” 明德帝说着,面上也露出一丝痛心疾首之色,不过很快便恢复的淡然。 尉迟恒远与尉迟津一齐起身,恭敬的道。 “谢陛下。” 听闻明德帝的解释,尉迟恒远也是明白了,恐怕陛下是想借着此次放出的消息,定下储君的人选。 以往尉迟恒远看好的皇子便是白均程,现下再见着帝后一心,更是认为自己押对了宝。 “爱卿,均程现下还有些年轻,朕本来是不欲将江山交予他如此之早,但眼下朝中竟然有人与匈奴勾结,这才出了如此下策。” 说到朝中有人与匈奴勾结之时,明德帝眼中露出一丝杀意,不过却并不十分明显。 尉迟恒远闻言,当下便是大怒,径直问道。 “陛下,敢做出这等叛国之事的畜生,到底是何人?” 尉迟恒远也是怒了,毕竟他身为秦国的太尉,早年也曾为国征战,最最厌恶的便是这些贪婪的匈奴,现下一听朝中居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顿生杀意。 站在尉迟恒远身旁的尉迟津闻言,此刻也悄然抬首,望着明德帝面上的为难之色,心下倒是涌起了一丝猜测。 莫非此人是众位皇子中的一人? “此人到底是谁,当下也是不可说。” 明德帝到底也并未将那人的名姓给吐露出来。见此,尉迟津倒是更为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爱卿,今日朕引你来甘泉宫,亦是有要事托付于你。” 明德帝面色凝重,让尉迟津心下咯噔一声。 “不满爱卿,甘泉宫正堂中那块仁者无敌的牌匾之后,现下已经留了敬王的名字,明日上朝,便由爱卿宣读一番,可好?” 明德帝此言便是欲要立敬王为太子了! 闻言,尉迟津心下倒是一片狂喜,毕竟如若敬王荣登大宝的话,他也算是保住了自己与沐遥的性命了。 明德帝的吩咐,就算是要了尉迟恒远的性命,他自然也会遵从的。 “臣定当万死不辞!” 尉迟恒远沉声道。 身为当朝太尉,尉迟恒远自然也清楚,由他宣读立太子的圣旨,可谓是将尉迟一族推入了刀山火海。可既然是有关皇位更迭之事,自然不是他可以推拒的。 听得此言,明德帝一向温和的面孔,这才算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 一旁的皇后俞氏,此刻仍是极为淡然,仿佛早便清楚明德帝有意立白均程为太子一般。 尉迟津心思电转,此刻也是明了了这明德帝的心思。他这二十年一直捧着万皇贵妃,捧着万家,究其原因,不过是捧杀二字而已。 齐王白均禹早便因着圣眷浓厚,早年便是骄纵不已,现下更是养成了暴戾的性子。尉迟津原本便觉得以白均禹的脾性,自然是不适宜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却也并未想过,白均禹今日的模样,都是明德帝一手操纵的。 君心难测,此言果真不假。 尉迟津心下一禀,面上便更为恭敬了。 此刻时辰已经不早了,宫门早已下钥,所以尉迟恒远与尉迟津也是回不得太尉府了。不过好在尉迟津身为太医院院使,自然是可以宿在太医院之中。 索性便带着当朝太尉,一齐入了他在禁宫之中的小间儿歇息。 ****** 齐王白均禹近来的日子却是很不好过,他本以为那日与叶沐语春风一度之后,父皇暴怒本就是大事了,却并未想到叶沐语居然怀有身孕! 眼下叶沐语腹中的胎儿早便有三个月了,叶云起居然未曾将那孽种打掉,显然是想要留下那个孽种! 思及此处,白均禹心下便极为暴躁,叶云起此举,无非便是与他划清了界线,毕竟如若叶沐语婚前产子的话,那便无论如何也不会嫁与他了! 难不成叶云起这是想要转入白均程麾下? 一想到此种可能,白均禹便暴怒的将紫檀木桌上的物什尽数都给掷在地上,精致的黄玉笔洗现下已然碎成齑粉,让站在一旁的辰水见着,当即便是花容失色,心下简直是惊惧极了。 辰水此刻早便是白均禹的侧妃了,所以无论如何也是与白均禹脱不了干系,她身后的新都侯府,自然也是被卷入了夺嫡之争。 不过新都侯府自身也并未具有什么势力,所以白均禹早便有些看不上了。 往日万家倒是殷勤,但万陵却不知怎的,对他越发疏远。以至于万家的家主万青,态度也开始暧昧起来。 此种事情,白均禹自然是早便与万皇贵妃知会了,不过母妃却一直告知他稍安勿躁,毕竟三公实力虽强,若是没有明德帝的旨意,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他白均禹可是父皇最为喜爱的皇子!这万人之上的位置,也定然是属于他的! ☆、第228章 恶毒心思 叶沐遥是被铃兰给叫醒的,待她睁开双眸之时,身下的水仍是温热,显然是方才有人继续往浴桶中添水。 叶沐遥披上薄薄的冰蚕丝锦衫,径直出了耳房,走入主卧之中,落座于窗前,推开窗棂,望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开口问道。 第92节 “姑爷怎的还未回来?” 没见着尉迟津,叶沐遥心下有些心忧,莫不是出了什么事?要不然问何事能耗费如此多的功夫? 闻言,铃兰赶忙答道。 “姑爷方才与老爷子入宫了!但到底是为何入宫,奴婢便是不知了。” 听得此言,叶沐遥眉头微蹙,不清楚宫中现下到底生了何事。不过即便叶沐遥猜不到其中详细的纠葛,大致上也清楚是因着立太子一事。 明德帝难道身子不好了?要不然为何会在此刻提出立太子一事呢? 铃兰见着叶沐遥面上现出些许愁色,当即便劝慰道。 “小姐,您莫要挂心,以老爷子的身份,定然不会出什么事的。” 尉迟恒远是当朝太尉,武官之首,且又对明德帝忠心耿耿,此时是定然不会有什么不妥的。不过话虽这么说,她却无法放下心来,便径直挥挥手,开口道。 “这里也无事需要你忙了,先退下罢。” 铃兰也知叶沐遥此刻心烦意乱,自然也不会杵在主子面前生厌,当即便直接冲着叶沐遥福了福身子,而后便退下了。 待到铃兰退下之后,主卧中便只留叶沐遥一人。 窗外夜色朦胧,寒意袭来,烛光微动,将她有些消瘦的影子打在地上。 叶沐遥轻叹一声,终究是了无睡意,便如此静坐了一夜。 翌日,晨光微曦,叶沐遥便唤了铃兰进来为她梳洗。待到收拾完毕,叶沐遥发间戴着云鬓花颜金步摇,余下也并未多加装扮什么,更添几分清丽。 无论如何,现下王氏都算的上是长辈,自然是不好落人话柄,早早去轻安才是。叶沐遥知晓王氏是定然要折腾她一番,所以便先用了一些玫瑰牛乳膏,这才往王氏所居的桂芝院处走去。 一入桂芝院,叶沐遥便觉得有些不对了,院中的丫鬟婆子纷纷对她视而不见,好似全然未见着她这个大活人一般。 见此,叶沐遥丝毫不以为意,面上挂着合体的浅笑,便往桂芝院中的正堂走去。 正堂之中,王氏坐在主位,她容貌本就生的妩媚,今日一件大红的绞丝卷边裙更衬的她容貌艳丽,腕间的红珊瑚手串儿也是极为莹润,一看便知是难得的珍品。 见着叶沐遥入了堂中,王氏懒懒抬眼,显然是不欲理会叶沐遥。 不过叶沐遥倒也是丝毫不在意王氏的态度,毕竟她现下的好日子也没有几日了,由着王氏折腾也并无不可。 叶沐遥径直冲着王氏躬身行礼,望着一旁坐在王氏下手的尉迟姣与尉迟蕴,亦是笑道。 “两位妹妹可好?” 叶沐遥笑意盈然,菱唇微勾,显得极为真心,当真是看不出这几人之间是生了龃龉的。 尉迟姣昨日便与叶沐遥争论起来,所以今日见着叶沐遥之后,当下便是横眉冷目,银牙紧咬,恨不得即刻将叶沐遥给打杀了,这才甘心。 倒是尉迟蕴,年岁还比尉迟姣小上一年,看着却是个有心机的。明明清楚尉迟津与她母女的关系,现下仍能言笑晏晏,当真不能小觑。 “多谢嫂子记挂,阿蕴与姐姐一切都好。” 见尉迟姣如此模样,尉迟蕴心下也升起一丝不耐之色。她这姐姐还真是烂泥扶不上墙,如此之蠢,只会耽搁了大事。 “沐瑶可用早膳了?若是未用的话,便与我们一齐用些罢!” 王氏此刻便开口了。她如此言道,叶沐遥自然是不能开口推拒,当即便道。 “沐遥尚未用膳,能与夫人一齐用膳,自然是极好的。” 叶沐遥一口一个夫人,显然是从未将王氏当做是尉迟津正经母亲。思及此处,王氏心下极为气怒,却也不好在此刻发怒,当即便吩咐身边的冬月摆膳。 四人移步膳堂,叶沐遥身为儿媳,自然是直接上前,扶着王氏的半边身子,先前行进。 王氏望着叶沐遥堪称绝色的面庞,心下不由更是愠怒。尉迟青先前的嫡妻,也便是尉迟津的生母,听说便是个绝色姿容的。 这一点,王氏便见着尉迟津的模样,心下便是有数了。 正因如此,王氏此刻极为厌恶绝色佳人,心下恨不得将叶沐遥那张整日在她面前出现的面皮给毁了,再看她如何勾引男人! 入了膳堂之中,王氏落座于主位,尉迟姣尉迟蕴分别坐在王氏左右,显然是并未留下叶沐遥的位置。 叶沐遥身为长媳,自然是不好坐在两个未出嫁的小娘子下手,否则可是丢了尉迟津的脸面。 显然,王氏也是见着了此刻的场面,但是能让叶沐遥难堪,她自然是不欲出口相助的。 见着叶沐遥立在王氏身后,无处可以落座,尉迟姣面上便现出一丝幸灾乐祸之色,直接道。 “嫂子现下来的可真是不巧,母亲身边的位子,都让我们姊妹给占了。” 见着尉迟姣眼中的恶意,叶沐遥并不以为意,左不过就是一个位置,便值得尉迟姣与尉迟蕴二人如此,当真是不成器的东西。 此刻,尉迟蕴面上带着一丝柔弱的笑意,盈盈起身,冲着叶沐遥开口道。 “嫂子,阿蕴给您让座。” 望着尉迟蕴眸中闪烁的水光,眉眼处的那一丝轻愁,叶沐遥当真是有些厌恶。尉迟蕴显然与白莲是同一种人,平白便做出这么一副柔弱之态,不知情的不定以为叶沐遥是如何刻薄之人,才会将此般温婉的小娘子逼迫成如此模样。 尉迟蕴这般手段,白莲当年早便用过了,既然她如此客气,叶沐遥自然也是却之不恭了。 这尉迟蕴还真是个有心计的,叶沐遥断定她定不会如此好心,所以眼下肯定是有什么阴谋,说不准便是要假意作态,陷害于她。 ☆、第229章 系带 叶沐遥面上挂着一丝浅笑,向前一步,见着尉迟蕴仍是站在原地未动,当下黛眉一挑,玉手抬起,一手握住尉迟蕴纤腰处的系带,一手将那具柔弱的身子从位置上推了开来。 感受到自己身上传来的劲道,尉迟蕴不敢置信的瞪大水眸,眼底划过一丝羞恼之色,她无论如何也并未想到,叶沐遥竟然如此不要面皮,真真是要了那个位置。 此刻,尉迟蕴已然被叶沐遥推了开,她将想借机倒下,如此便可以栽赃了叶沐遥。若是叶沐遥身为长嫂,恶意推倒了小姑的话,那母亲便可以借机惩罚于她,到时如何磋磨叶沐遥,不正是她们母女三人随意决定的吗? 待到两三年之后,即便是想要叶沐遥无声无息的病故了,也是并无不可。端庆侯府若是大闹的话,上头还有老爷子顶着,也是怪不得她们头上。毕竟是叶沐遥自己不争气,早早的便去了。 思及此处,尉迟蕴将想动作,却陡然惊觉叶沐遥晧腕中露出一缕藕色的丝带,仔细一瞧,这与她自己腰间的系带别无二致。 尉迟蕴现下算是清楚了,她自己腰间的系带现下已经被叶沐遥牵在手中,若是她真真倒地的话,恐怕罗裙即刻便会从腰间滑落,露出女儿家亵裤来。 尉迟蕴虽说心思阴沉,但到底是个未及笈的女儿家,自然是不敢拿自己的闺誉作文章,只得僵硬着身子,心下大骂叶沐遥无耻,仔细随着叶沐遥的动作而动作,生怕一个不好,叶沐遥便会将她腰间的系带给扯开了。 因着如此,未过多少时候,尉迟蕴便被叶沐遥给带到了一旁的位置,等到尉迟蕴落座之后,叶沐遥这才将手中的系带给放下了,当即便娇声开口。 “阿蕴妹妹还真是个知冷热的,我这身为长嫂的,真真是极为欢喜。” 叶沐遥面上带笑,径直落座在尉迟蕴先前坐下的位置,也便是王氏身旁。 此刻,尉迟姣正恼怒的瞪了尉迟蕴一眼,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尉迟蕴竟会如此轻易的给叶沐遥让了座位。 见着了尉迟姣不满的眸光,尉迟蕴亦是心下气怒,偏生方才之事还不好出口,她便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 “嫂子谬赞了。” 尉迟蕴紧咬银牙,面色苍白如纸,从菱唇间逼出这几个字。 王氏见着如此情形,细致的眉头蹙着,径直开口了。 “好了,沐遥现下便为我这婆母布菜罢!” 王氏自然也是不欲叶沐遥好过,自古婆媳之间,本就没有相处好的,更何况王氏早便恨不得尉迟津消失在这个世间,自然是不会给叶沐遥好脸色。 不过眼下是老爷子手握大权,并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所以王氏只得忍耐。 闻言,叶沐遥面色不变,径直应了声是,而后便开口问道。 “不知夫人欢喜何种菜色,沐遥这便给您布菜。” 王氏原本便是故意为难叶沐遥,此刻自然是不会提点她,便直接开口道。 “你自己决定罢。” 王氏并未言道自己是否有忌口之物,不过想来也是没有的,毕竟小厨房的婆子一个赛一个的机灵,自然是不会犯如此明显的差错。 叶沐遥取了一双公筷,又从方才的位置上起身,站到了王氏身后,将红木桌子上的鎏金瓷碟儿放到近前,夹了一个椿芽卷儿,放在了小碟儿中。 椿芽卷儿原本便是取了最为细嫩的椿芽儿,与上好的斤鸡肉丝搅拌在一处,其中藏了将将制好的金华火腿丁儿,以海盐与牛乳调和,滚了碧梗米研磨成的米粉,上锅以鲫鱼熬成的高汤蒸至小半个时辰,在高汤之中放了姜碎去腥,这才成了。 叶沐遥夹了菜,王氏自然也是用了。 而后叶沐遥又为王氏在瓷碗儿中添了滋味儿极鲜的鲍鱼汤,端庄王氏面前。 王氏眯了眯眼,想要等到叶沐遥将瓷碗递到她手之时,便假作叶沐遥没有拿稳,径直将瓷碗儿给掷在地上,如此她便可以发难,说叶沐遥伺候不周了。 叶沐遥自然是清楚王氏想要整治与她,自然便不好将瓷碗交给她的,索性便径直放在红木桌子上头,距边缘还有一小段距离,自然是不会掉在地上的。 “夫人,您需要沐遥亲自喂您吗?” 虽说勋贵人家是有儿媳为婆母布菜的说法,但也并不会以汤匙送入口中,毕竟如此的话,便是有些失礼了。 “不必了。” 王氏算计不成,心下自然是不会舒坦,当下便冷着脸色,冲着叶沐遥挥手,直接开口道。 “你便自己用些吃食罢,我由丫鬟伺候即可。” 闻言,叶沐遥自然也不会上赶着伺候王氏,便福了福身子,直接落座了。 叶沐遥落座之后,便当真是遵从了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极为默然的用了饭食。 待到用好之后,叶沐遥便以丝帕拭了拭唇角,接过碧玉递来的茶盏,轻啜一口,便放下了。 四人直接起身,一齐出了膳堂,回到了正堂之中。 眼下叶沐遥便径直坐在了尉迟蕴先前的位置上,面上含笑。今日倒是心情不错,毕竟像王氏与尉迟蕴这般不知死活的,还真是少有。 王氏斜睨了一眼叶沐遥,发觉她面色未变,当即便心升愠怒,不过却不好多说什么,毕竟她也挑不出什么差错,若无事生非的话,那恐怕便留下了苛待儿媳的名声,可便不好了。 “沐遥倒也是极为乖巧的,我这婆母手上也没什么好物什,这串红珊瑚手串儿你也不要嫌弃了,直接收下罢。” 王氏说着,便将左手腕间的红珊瑚手串儿给褪了下来,直接递给叶沐遥。 见状,叶沐遥面上刻意露出一丝欣喜之色,躬身将那红珊瑚手串儿给收下了。虽说这东西定然不是什么好物什,但此刻却不能推拒,毕竟长者赐,不敢辞。 见叶沐遥将红珊瑚手串儿收下了,王氏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好了,沐遥你也算请完安了,先回罢!” 闻言,叶沐遥再次躬身行礼,便出了桂芝院。 ☆、第230章 碧玉 第93节 叶沐遥径直回了霜华苑,回到卧房之中时,便对立在身旁的碧玉道。 “把那红珊瑚手串儿交给我。” 闻声,碧玉便直接将红珊瑚手串儿递到了叶沐遥手上。举起那莹润异常的红珊瑚珠子,放在日光下,细碎的光芒将珠子照的极为好看。 叶沐遥用指甲轻轻划过手串儿,发觉这珠子倒是出乎她意料的有些坚硬,放在鼻端下轻嗅,倒也并未闻见麝香的气味儿。 那王氏将此物交予她作甚? 叶沐遥很确定,这东西定然不是好物,不过她熟悉香料,所以也知晓这手串并非由麝香所制。 不过无论如何,此物还是不宜放在身边,等到尉迟津回来之后,再让他查探一番罢。 “你先将此物收起来,锁在库房之中,等到姑爷回来,再让他看上一看。” 叶沐遥对着碧玉嘱咐一声。 闻言,碧玉应了声是,她本就是心思深沉的小娘子,所以也是清楚这后宅之中的腌臜事情,自然不会认为王氏会那般好心,将好物什送到主子手中。 吩咐完之后,叶沐遥便径直去了耳房,取了沾湿的帕子,细细擦拭掌心,生怕粘上什么不干净的物什。 等到收拾好之后,叶沐遥便倚靠在贵妃榻上,以手捏住一粒美人指,细细去了皮,这才送入口中。 秦国盛产葡萄美酒,此处的葡萄自然也是极好。甘美多汁,入口便觉得香甜异常。 “你也尝尝。” 叶沐遥玉指一伸,指着小几上的琉璃盘子,对着碧玉开口道。 闻言,碧玉面上却是愈发恭谨,直接推拒道。 “奴婢不敢。” 见着这丫鬟如此规矩的模样,叶沐遥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直接开口道。 “你便用些罢!铃兰那丫鬟早便馋极了这美人指,你若是不用上一些,她定然也是不敢入口的。” 铃兰这丫鬟虽说性子单纯,但也是能分得清好坏的,碧玉对她极好,铃兰自然也是有什么好物都紧着碧玉,二人现下好的仿佛亲生姐妹一般,让叶沐遥看着,都有些艳羡了。 叶沐遥虽说与岑惊鸿关系极好,但碍于二人的身份,自然是不能时时相聚,不似碧玉与铃兰,二人时刻聚在这霜华苑,若是有人受了委屈的话,另一人也可即刻便安慰一番。 一听铃兰欢喜这美人指,碧玉便更不舍得用了,当下便想将好吃食尽数留给铃兰那丫头。 见着碧玉面上显出一丝宠溺的神色,叶沐遥便知晓了她的想法,不由自主的喟叹一声,心想铃兰那丫鬟还真是好运气,有着碧玉相护。 “好了!你若是不用的话,那我便将这美人指都赏给竹若了!” 梅兰竹菊,便是尉迟津身旁的四个丫鬟,此时也被带到了太尉府。毕竟她们四人可是与尉迟津一同长大,就算做不得通房,叶沐遥也不好将人生生的给打发了。 其中梅若倒是很有野心,一度想给尉迟津当侍妾,不过尉迟津并无此意,便耽搁下来了。 余下三人,兰若菊若虽说也对尉迟津有些肖想,但却是知晓本分的,只有竹若最是乖巧,清楚自己的身份,眼下便对尉迟津身边的青岩上了心,以后大抵便是个管事娘子。 因着如此,叶沐遥倒是高看了竹若一眼。 不过即便叶沐遥高看竹若,也自然是不会越过碧玉与铃兰二人的。 闻言,碧玉面上即刻便显出一丝急色,当即便道。 “奴婢这便用了!” 说着,便取了一粒美人指,剥好皮之后,便放入口中,细细品尝。 叶沐遥望着碧玉,忽的想起一事,便径直问道。 “碧玉,你是使得侯府那叫司吉的侍卫首领的罢?” 听得司吉二字,碧玉一向面无表情的面庞,忽然染上了一丝晕红,让原本清秀的面庞,多了几分娇俏,当真是春心萌动的模样。 “小姐,你怎的知晓一个侍卫?” 碧玉贝齿轻咬红唇,倒也并不知晓叶沐遥为何会提到司吉。她心下不由有些惊惧,若是小姐让自己对付司吉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碧玉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思,不过她虽说不欲嫁人,却希望司吉那侍卫能过得好些,也算是还了当日的恩情。 见状,叶沐遥也不拐弯抹角,当即便将自己的心思给吐露出来。 “碧玉,我现下想要司吉这个侍卫的忠心,你能办到吗?” 叶沐遥并未说笑,毕竟司吉的身份确实极为好用,若是控制了端庆侯府的侍卫首领的话,那日后想要办事的话,也就方便的多了。 闻言,碧玉一张秀气的面颊陡然变得苍白如纸,但主子的命令,她身为暗卫,自然是不得不从。 碧玉自然是清楚该当如何得到一人的效忠,无非便是毒药蛊物之类。虽说碧玉不欲将司吉牵扯进来,但既然叶沐遥开口了,她自然也没什么法子。 见着碧玉这丫鬟难看的面色,叶沐遥便知晓这人算是想歪了,当即便道。 “要司吉的忠心,自然不止那些阴毒法子。” 叶沐遥唇角微勾,调笑的望着碧玉,见后者仍是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当即便有些郁卒。 “美人计。” 叶沐遥银牙紧咬,心下也是有些无奈,碧玉这丫鬟大抵是暗卫的身份用的久了,心思也便得不若常人活络,自然是想不到此点的。 听得此言,碧玉杏眸微瞪,菱唇微张,整个身子都僵住了。显然是已经震惊到了极点的模样。 “小姐、恐怕不妥。” 碧玉先是一张娇颜涨的通红,而后便径直低下头去,显然是不欲利用司吉。 见状,叶沐遥心下倒是叹息一声,语重心长的道。 “碧玉,你大抵也是清楚我的心思,日后如若敬王登位的话,端庆侯府怕是留不得了。司吉身为侍卫首领,自然算是父亲的心腹,你觉得他还能保住性命吗?” 如此分析利弊,倒是让碧玉呐呐不能言语,直接处在了进退两难的地步。 过了好一会子,碧玉面上才又恢复淡然。 叶沐遥见她如此模样,也清楚这丫鬟是想明白了。无论碧玉作何决断,叶沐遥自然是不会逼迫于她,省的伤了主仆之间的情分。 ☆、第231章 红玉珊瑚 碧玉望了叶沐遥一眼,最后径直开口了。 “小姐,奴婢愿意。” 闻言,叶沐遥眸中露出一丝笑意,如此的话,可算是取了一颗极为好用的棋子,当真不错。 “好了碧玉,你现下已经记住了那红珊瑚手串儿是何模样了,便直接用选了成色相近的红玉髓,磨了珠子穿上,也好掩人耳目。” “是。” 碧玉自然是知晓的,当下也不敢耽搁,便径直离了府。 尉迟津回来的时候倒是不晚,正巧赶上叶沐遥在用午膳。见着尉迟津一张清俊的面上露出些许疲态,叶沐遥便直接站起身,跟着尉迟津一齐入了卧房,她走到尉迟津身旁,帮他将朝服褪了。 “昨日到底是因何入宫?” 眼下主卧中只有他二人,身旁的丫鬟自然也不会那般没眼色,上赶着想要来服侍尉迟津。 一听着叶沐遥的发问,尉迟津当下便露出一丝无奈之色,道。 “陛下欲要立敬王为太子。” 闻言,叶沐遥的动作倒是顿了一下,娇美的面庞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叶沐遥一向以为,明德帝真正爱重的皇子,必是白均禹无疑,那此刻为何会想要立白均程为太子呢? 看出了叶沐遥的疑惑,尉迟津叹息一声,反身握住停在他胸前的玉手,缓缓解释道。 “陛下心悦之人,一直是皇后。” 听着尉迟津的语气,根本不似作假。但叶沐遥却不能接受这个说法。须知,俞氏当年势力极大,就是被明德帝亲手毁掉的。眼下俞氏的嫡系还在宁古塔服役,如此一来,皇后怎能还对明德帝有情? “阿津,陛下先前可是将俞家抄家了啊!” 叶沐遥虽说聪慧,但于政事之上,却懂得并无太多。 闻言,尉迟津便继续道。 “俞氏身为皇后,本就是天下间最为尊贵的妇人了。对于心悦之人的子嗣,陛下也是极为欢喜的,若无意外,日后便是大皇子继位。到了那时,俞家便不止是皇后的母家,还是太子的外家,其势不可挡! 先前俞家称得上算是忠心,但若是俞家野心膨胀的话,那即便是明德帝,一时半会也无法将这种庞然大物给处理掉,因着如此,明德帝这才先下手为强了。 且俞家的家主也是个明白人,清楚俞家已然是盛极之势,若是再进一步的话,恐怕便不好了。正是因为陛下爱重皇后,所以俞家嫡系血脉的性命这才尽数留住,在宁古塔仍是逍遥自在。” 听得尉迟津如此言道,叶沐遥这才算清楚了。 原本她还以为万如忱宠冠后宫,定然是个极为有手段的妇人,却并未想过,如此尊贵的女子,不过是帝王手中的棋子罢了。 “我晓得了,既然如此的话,敬王登位一事应当也生不出什么岔子了吧?” 叶沐遥早便站到了大皇子一派,所以自然是极为希冀大皇子能够登上帝位的。 听得此言,尉迟津此刻倒是露出一丝凝重之色,当即便开口了。 “话虽如此,但齐王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先前陛下曾经言道,朝中有人与匈奴勾结,若无意外的话,那人便是齐王。” 叶沐遥从未想过,白均禹竟然如此胆大包天,居然与匈奴勾结。前些年边关战事不断,到这一两年才好上一些,但入秋之后,仍是有不少的匈奴骑兵入关抢粮,着实是让明德帝头疼不已。 匈奴可谓是秦国的心腹大患,但白均禹居然敢于匈奴勾结,想来也是无缘于皇位了。 “齐王若是被逼急了,该当如何?” 闻言,尉迟津并未言语,但如同点墨一般的黑眸,当即便透出一丝忧虑之色,即便是他想要先下手为强,但白均禹却是明德帝的儿子,自然是轮不到尉迟津处置的。 见状,叶沐遥也知尉迟津心下忧虑,当即便不再提此事。 叶沐遥已然将尉迟津的朝服褪下,将想与他穿上常服,便突然想起那串红珊瑚手串儿,也应当让尉迟津看看,瞧着到底有何不妥。 “阿津,今日王氏给了我一串红珊瑚手串儿,你帮我细细瞧着吧!” 一听王氏二字,尉迟津便不由自主的蹙眉。他自然是清楚王氏的心狠手辣,想着从王氏手上流出来的物什,定然也是腌臜东西,万万不可贴身佩戴。 “扔了!” 尉迟津凤眸中溢出一丝忧虑之色,猛地将叶沐遥一把拥入怀中,生怕面前的人儿被王氏给谋害了。 见着尉迟津如此心焦的模样,叶沐遥轻咬红唇,心下也划过一丝暖流,原本对于情爱之事的结缔,现下便仿佛冰雪消融一般,融化了一丝。 “无事的,我现下便唤铃兰将东西取来。” 叶沐遥柔声劝道,玉手也轻轻抚着尉迟津的脖颈,倒是让后者过分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 第94节 等到铃兰将红珊瑚手串儿送到主卧中之时,叶沐遥便捧着木质托盘,将物什放在尉迟津面前。 尉迟津见着这红珊瑚手串儿,一时之间也并未放松警惕,以叶沐遥的丝帕隔着,将手串儿放入掌心之上。之前叶沐遥便试过了,知晓这珠子要比一般的红珊瑚略微硬上一些,也不知到底是何物。 “阿津,这应该不是红珊瑚吧?” 尉迟津一开始并未答话,过好一会子,这才开口道。 “这便是红珊瑚,不过与一般小娘子日日佩戴的红珊瑚并不相同。” “有何不同之处?” 尉迟津本是医者,自然也是见多识广的,所以叶沐遥现下还真真来了兴致,想清楚王氏到底有何手段。 “其实珊瑚大多都是有毒之物,只不过有的毒性不强,即便是作成钗饰也是无碍。但此种红珊瑚,其质略硬,色泽莹润非常,便是红珊瑚中的一种,名叫红玉珊瑚。古籍上有记载,江户时期,东瀛的德川幕府将军,其家中的御年寄为了让将军后代摆脱皇族御三家的控制,便取了红玉珊瑚,制成钗饰,佩戴在御三家嫁入德川幕府将军家的御台所们身上,使得御台所们一个个都患了心悸的病症,最后不治身亡,” 闻言,叶沐遥凤眸一缩,当真没有想到王氏居然会如此阴毒。 ☆、第232章 病重 “心悸而死?” 叶沐遥低声喃喃,过了片刻,一双凤眸中便染上了杀意。 “既然如此的话,那我若是不出手,岂不是会让王氏小瞧了?” 叶沐遥原本便并未打算放过王氏,如今王氏想要谋害她的性命,那叶沐遥便更不可能留手了。 红玉珊瑚使人心悸而死,那她便也选一类物什,用在王氏身上,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她也备受折磨,生不如死才好! “阿津,我记得有一味药,可以使人致幻,长久接触之后,便会让她心神紊乱,状若疯癫,可是真的?” 叶沐遥以往在杂书上看过此种药材,但一时半会儿还想不太起,这才开口问道。 闻言,尉迟津拧眉思索一阵,这才道。 “好似是曼陀罗?可使人昏阙、甚至是惊悸而死。” 叶沐遥微微颔首,她已然想起了,那味药材便是曼陀罗。 “此物在何处有?好似并不常见一般。” 曼陀罗在大秦并不算多见,因为大秦地处平原,并不靠海,所以知晓这曼陀罗的人并不算多。 眼下秦国的曼陀罗,都是与齐国交换而来,齐国位于东南沿海之处,在春日时,也会产出不少曼陀罗,此物有使人身子麻痹之效,倒也能缓解疼痛。宫中贵人若是有些疼痛难忍的病症,一般也是用曼陀罗缓解一番。 尉迟津将曼陀罗的毒性与叶沐遥说道一番,后者便清楚了,当下笑问道。 “阿津,太医院便有这曼陀罗罢?” 既然此物乃为禁宫之物,如若太医院中没有的话,那还需去齐国采买,真真是有些耗费心力了。 尉迟津点头,又道。 “欲要曼陀罗的功效发挥到极致,还需将其点燃才好,宫中之人不过是将曼陀罗入药,所以也并未有过多的毒性。” 尉迟津声音清朗,凤眸中含着一丝杀意,王氏居然敢趁他不在之时,对着沐遥出手,当真是不想留下那条贱命了吗? 身为尉迟津的枕边人,叶沐遥自然是极为了解尉迟津的,当下便道。 “此事你莫要插手,只需将曼陀罗给我寻来一些即可。” 叶沐遥现下倒是想要自己出手对付王氏,须得如此,方解她心头之恨! 尉迟津自然是信得过叶沐遥的手段的,索性也便不在开口了。眼下朝堂风云变幻,恐怕安稳日子也没有几日,自当用心珍惜才好。 不过还未等到白均禹出手,叶沐遥便用忙乱了起来,端庆侯府出事了。 老太太病重。 此事也是预料之中,毕竟先前因着叶沐语做下的腌臜事情,老太太的身子本就不好了,终日里病榻缠绵,加之年岁的确不小,这才没有缓过来。 眼下端庆侯府居然传来老太太病重的消息,显然是极为紧急,叶沐遥身为端庆侯府的嫡长女,自然是要回端庆侯府侍疾的。 待到叶沐遥回到端庆侯府之时,她倒并未见着叶云起,毕竟眼下明德帝立了敬王为太子,那叶沐语腹中的孩儿,便成了烫手山芋,让叶云起恨不得即刻将叶沐语与其腹中的孽种给处理了,省的惹得旁人猜忌。 尉迟津近日倒是在太尉府中清闲着,毕竟眼下正值紧要关头,他自然是不好出府招摇,省的生出旁的事端,便跟叶沐遥一齐回了端庆侯府。 二人一入端庆侯府之时,便径直去了老太太所居的常青院。因着白莲早便被叶云起给打发到了庵堂之中,所以偌大一个端庆侯府,现下连个管事的女主子都没有,倒是让叶云清这个已然出嫁了的姑奶奶回了府。 一见着叶沐遥,叶云清眉眼处闪过一丝忌惮,倒是让叶沐遥有些疑惑。 转念一想,眼下端庆侯府是叶云清当家,所以叶沐遥一出现,叶云清自然是怕叶沐遥抢了她的掌家权。 端庆侯府已然传承了上百年,自然是有极为丰富的底蕴。眼下叶云清早便出嫁的,但彭远山却是个不争气的东西!不仅不争气,还胆大包天,与叶云起的媵妾婉夫人做出苟且之事。 因此,彭远山也丢了官职。 不过后来因着白莲上门来讨要头面之事,彭家与叶家的关系也算是缓和了两分,眼下端庆侯府没了掌家人,便乱成一团了,叶云清听了消息,自然是不能让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媵妾占了便宜,也未带上彭远山,生怕惹了叶云起不喜,便来打点端庆侯府中大小事务。 叶云清一向便是个眼皮子浅的,所以自然是舍不得眼前如此丰厚的油水。不过她舍不得的东西,叶沐遥还看不入眼。 叶沐遥上前一步,冲着叶云清盈盈福了福身子,道。 “沐遥给姑母请安。” 身旁的尉迟津也微微躬身,清俊的面上并未变化,直接开口道。 “姑母有礼。” 尉迟津即便是清楚叶沐遥已然彻底厌了这端庆侯府之中的众人,却也不好在此刻失礼,面上功夫亦是要做的。 叶云清望着面前的这一对璧人,心下翻涌着不可言道的嫉妒。原本叶沐遥生的便极好,周身气度亦是比之叶沐语强上不少,让叶云清这个端庆侯府已然出嫁的姑奶奶心中不忿。 不过后来叶云清便知晓,叶沐遥定下的夫君,不过是个正四品的太医院院使罢了,成不了什么气候,心下这才舒坦不少。 但近几日,公公在家便言道,说是太医院院使年轻有为,居然还是太尉大人的嫡长孙,真真是世事无常。 原本因着远山所犯下之事,公公早便厌了自己,现下又是有所求,希望能跟太尉府拉上关系。 如此天之骄女,叶云清怎能不妒? “沐遥与子望不必多礼。” 叶云清即便是心下不舒坦,但面上却也不会表现的太过明显,毕竟尉迟津的身份,可不是她现下没有诰命的身份能开罪的起的。 尉迟津原本便生的清俊非常,因着老太太重病缠身,所以自然也是不好传的太过花哨,夫妻二人便一起选了同色的湖青色外衫,看着当真赏心悦目。 ☆、第233章 母女、利益 按常理而言,老太太是叶云清的生母,如今重病缠绵,叶云清不说是悲痛欲绝,心里也绝对不会好过,但如今,叶沐遥却是极为清晰的见着了她这姑母眸中透出的几分喜色。 见着,叶沐遥心下嗤笑一声,老太太谋算了一辈子,到头来也是害了自己,亲生女儿眼下看重的并非她的身子,而是端庆侯府的掌家权,说到头来,岂不哀哉? “姑母,眼下也不宜耽搁了,您快带我与夫君一同看看祖母罢!” 叶沐遥面上流露出一丝急色,凤眸也微微发红,眼见着便仿佛要泣泪一般。尉迟津在旁轻声安慰,叶云清看着,心下不虞,却也不好推拒。 “沐遥有这份孝心,你祖母若是知晓,定然极为欢喜。” 叶云清说着,便往常青院的主卧走去。还未入主卧之中,叶沐遥便嗅到了极为浓郁的药味儿。 老太太方一病重,叶沐遥便派人回了端庆侯府查探消息,听着碧玉传来的消息,叶沐遥便知晓,老太太这大抵是中风了。 老人家邪风入体,本就是不治之症,也幸好端庆侯府并非普通人家,好生奉养着老太太也并无不可。 不过即便老太太中风了,叶沐遥仍是不预备放过她。 与心狠无关,而是眼下她这个老妇怕是留不得了! 知晓明德帝立敬王为太子之后,叶云起便知晓叶沐语腹中胎儿是烫手山芋,眼下因着此事,已然是明德帝生了不喜,与敬王撕破了脸面。 所以叶云起无法,便只得继续站在白均禹身后。 白均禹亦是个心狠手辣之人,不得不防。叶沐遥自然不欲让叶云起添了白均禹的势,所以便只能将这只羽翼也剪碎了。 而剪碎羽翼的剪刀,便是索命的无常。 老太太是叶云起生母,亦是一品诰命夫人,所以她若是去了的话,叶云起势必要丁忧三年。 而此三年之间,叶云起的丞相之位自然也要旁人暂代,大权旁落,叶云起便成了白均禹的弃子,倒是也不知他该如何保全这端庆侯府。 思及此处,叶沐遥微微低头,将自己唇角溢出的笑意仔细遮掩住。 进了主卧,让人几欲窒息的药味儿扑面而来,叶沐遥与尉迟津面色不变,但叶云清眼中却闪过一丝厌恶。 他二人行至床榻之前,望着躺在床榻之上,骨瘦如柴、鸡皮鹤发的老妇人,叶沐遥当真是不敢置信,这还是以往端庄华贵、不显老态的一品诰命夫人吗? “祖母!” 叶沐遥猛地便跪倒在地,凤眸中不断泣泪,晶莹的泪珠儿仿佛不要银钱一般,噗噗的往下掉,看着一旁的尉迟津眉头微蹙。 尉迟津虽说心知叶沐遥眼下的模样都是佯装出的,但见着沐遥泣泪,他心头便仿佛有利刃在一下下剜着血肉一般,疼痛难忍。 老太太听到了叶沐遥的叫喊,此刻却不能答话,脖颈僵硬的扭了扭,却还是并未见着叶沐遥的面庞。一双浑浊的老眼不断泣泪,当真是显得极为可怜。 不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叶沐遥即便面上哭的梨花带雨,但心下仍是不会升起一丝怜悯。 且若论心肠冷硬,尉迟津更是犹有胜之,自然也不会认为叶沐遥冷血无情。 听着老太太呜呜两声,叶沐遥眼泪更是止不住了,当下便哽咽着道。 “祖母,沐遥来看您了,您要保重身子才好啊!” 叶云清见着如此情景,心下并无半分波澜。以往是她蠢钝,这才会看着彭远山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原本自己还有利用价值之时,彭家上下自然是顺着自己的,但等到自己与大哥撕破了脸,彭远山被卸去官职之时,彭家上下令人厌恶的嘴脸便露出来了! 先是婆母的不断刁难,彭远山不说维护一番,反而与婆母一齐训斥自己,说自己就是个不下蛋的母鸡! 而后,婆母便给彭远山纳上了四房美妾,彭远山自然也是笑纳了,眼见着那四房美妾孩子一个个的怀,一个个的生,最后都有了媵妾的名分。叶云清看的心头冒火,却也不敢张扬,毕竟她那时势单力薄,自然要忍气吞声。 不过现下倒是不同了,叶云清成了端庆侯府的当家人,日日有白花花的银钱流入帐中,连一向严厉的大哥也对她稍假辞色,当真是让叶云清欢喜极了。 彭家上下见着如此,当真也是不敢开罪叶云清。趁着此刻,叶云清便径直将那四房媵妾都给发卖到了青楼楚馆之处,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至于那几个奶娃娃,自小养在她膝下,彭家人为了脸面,自然也不会与那几个奶娃娃说道其生母之事,便不会生出旁的事端了。 叶云清这段日子过得可是极为顺遂,究其缘故,便是因着老太太重病缠身。所以即便老太太的中风有所好转,叶云清自然也不会让她好转的。 叶沐遥早便清楚叶云清的心思,当下也不揭露,毕竟她现下可是要推出一个替死鬼,如此才好让老太太顺顺当当的驾鹤西去。 第95节 “祖母,阿津可是太医院院使,医术自然是极好,让他给您看上一看,说不准还能好转呢!” 叶沐遥话音一落,老太太那双浑浊的老眼中突然射出一丝希冀的光芒,身上虽说不能动弹,但紧握住叶沐遥的手掌,力道却极大,让叶沐遥彷如白瓷一般的肌理,现下透出一丝血痕。 见状,尉迟津微微眯起了眼,心头闪过一丝杀意。 听闻叶沐遥的言语,站在其身后的叶云清瞪大凤眸,恨不得马上将叶沐遥这个碍事的小娘子给赶出端庆侯府,但她却也不好做的如此明显。 叶云清面上强扯出一丝僵笑,当即便道。 “沐遥,你祖母身子不好,眼下也经不起折腾,还是莫要劳烦子望了,省的枉费工夫。” 叶云清如此言道,倒也是不出叶沐遥所料。 躺在床榻上的老太太闻言,双目瞪大,眼中划过一丝悲怆之意。 这便是她疼宠至极的好女儿! ☆、第234章 辱没 老太太那面如死灰的模样,叶沐遥自然是也见着了,不过她倒是不预备知会叶云清,毕竟母子之间生了龃龉,那滋味儿一定是不怎么好受。 虽说中风几乎是无药可治,只能慢慢调养着,但老太太因着身子保养的极好,说不准也有救治的机会。不过眼下看着叶云清的模样,自然是不大好办了。 叶沐遥在旁人并未注意到的角落,狠狠的拧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当下更是眼泪盈盈,好不可怜。 “姑母,您怎能如此言道?就算是只有一分机会,咱们都不能放过啊!” 叶沐遥声音不好,主卧中的丫鬟自然是听了个分明,一个个都暗自打量着叶云清,心下对这个姑奶奶的冷心冷情也算是见识到了。 见着周围丫鬟婆子的眼神儿,叶云清面皮一阵红一阵白,她也知此事自然是不好推拒了,要不然被大哥知晓的话,定然会将自己赶出府去。 “既然沐遥对子望的医术如此有信心的话,那自然是要试上一试,若是将母亲给治好的话,姑母我自然也是极为欢喜的。” 叶云清望着叶沐遥,面上笑意越发僵硬,眼中也透出一丝杀意,恨不得将叶沐遥给生吞活剥了! 真真是白莲那贱妇的女儿,与白莲一般让人厌恶! 之于叶云清的厌恶,叶沐遥自然是毫不在意。不过她既然答应了此事,自然是极好了。 叶沐遥眼带笑意,眉眼弯弯,遮住了凤眸中闪过的一丝冷光。 既然叶云清将此事应下了,尉迟津自然也不好耽搁,当下便给老太太诊了诊脉。 修长如玉的手指搭在锦帕之上,尉迟津眉头微蹙,看不出心思。 叶云清站在床榻之前,眼神阴霾,一旁伺候的涉芙涉蓉看了,心下惊疑不定,但倚着叶云清的身份,也不敢乱嚼舌根,生怕惹祸上身。 等到尉迟津诊完脉后,便直接起身,抚了抚袖襟,眉头也舒展平整,直接开口说道。 “其实祖母的身子并未如同咱们想象那般严重,只消用药好生调养一番,虽说不能恢复如初,但也能开口了。” 尉迟津每说一句,叶云清的眉头便蹙的更紧。等到尉迟津尽数说完之后,叶云清这才开口了。 “既然子望心下有数的话,那便赶紧将方子开下罢!早些将母亲的身子给调养好,我这心里才能舒坦。” 叶云清面上带笑,但不知为何,出口的话却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寒意。 闻言,尉迟津当即便笑道。 “子望定然不负众望。” 尉迟津话落,便径直走到外间,将调治中风的方子落于笔下,写好之后,这才交予了大丫鬟涉芙。 涉芙涉蓉这两个丫鬟,深得老太太的宠信,教养一点也不差,自然是识字的,当下便将尉迟津所写的药方看了个分明。 叶云清听闻尉迟津信誓旦旦的保证,当下银牙紧咬,几欲被叶沐遥夫妇给气了个仰倒,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当真是极为难受。 开好方子之后,叶沐遥与尉迟津自然也不好再在常青院多留,二人便带着铃兰径直到了叶沐遥往日所居的碧瑶居住下。 眼下叶沐遥身边仅有铃兰这一个大丫鬟跟随,霜华苑那边不能少了人看管,碧玉武功极好,所以留在太尉府自然也能让叶沐遥放心。 不过叶沐遥私下里还是觉得有些委屈了碧玉,毕竟司吉可是她给碧玉定下的良人,眼下有光明正大的机会出入端庆侯府,都未曾带这个丫鬟回来,真真是有些思虑不周了。 等到了碧瑶居之后,叶沐遥便也不去想这些琐事,与尉迟津一同入了主卧。丫鬟婆子们都知晓小夫妻新婚燕尔,正是感情好的时候,自然是不会没眼色的入内打扰。 “沐遥,此举真的有用?” 在到端庆侯府之前,叶沐遥便知会过尉迟津,告知他如若给老太太诊脉之时,便直接照实言道即可,只不过在开方子之时,定然要选取那分量出不得差错的药材。 叶沐遥叮嘱的极为仔细,尉迟津自然是不会忘记。 闻言,叶沐遥面上也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凤眸中显出一丝讥嘲之色,直接开口道。 “阿津定然也看出来了,我那姑母可是极为贪婪之人,眼下她清楚了掌家的滋味儿,定然也是不会舍得将掌家权给交还出去。不过若是祖母身子好了的话,便可以将中馈之事交给心腹于嬷嬷。如此的话,叶云清这个出嫁的姑奶奶自然也是不好再在端庆侯府掌管中馈了。” 叶沐遥如此一言,尉迟津便清楚了。 因着叶云清不欲放权,所以自然也是不想老太太的身子好转。如此一来,叶云清动手脚的地方,便只能是在尉迟津给老太太开下的药了。 叶沐遥望着眼神清明的尉迟津,他相貌清俊至极,不然一丝尘埃,便仿佛跌落天际的谪仙人一般。 见着尉迟津如此模样,叶沐遥心下忽然升起一丝自惭形秽之感。她为了倾覆端庆侯府,行事如此狠毒,连病榻缠绵的老妇人都不欲放过,简直是恶贯满盈。 如此脏污的自己,当真能配得上似尉迟津这般清俊之人吗? 叶沐遥怕她辱没了尉迟津。 尉迟津微微抬眼,便正巧撞上了叶沐遥含着水雾带着仓皇的眸光。尉迟津自认为自己极为了解叶沐遥,所以也清楚此刻的模样是真真有些心伤了,但他却不知晓是何缘故。 晶莹的泪珠儿划过颊边,直接落在了暗色的桌面上,仿佛滴在了尉迟津的心头,让他心湖一震,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疼痛。 “沐遥,你怎的了?可有人欺负了你?” 一向宠辱不惊的尉迟院使,在见着自己夫人梨花带雨的面容之时,也罕见了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是好。 尉迟津并不知晓该如何劝慰叶沐遥,他以往从未安抚过旁的小娘子,所以此刻也变得口拙,说不出话来,只得一把将叶沐遥娇软的身子抱入怀中,紧紧拥住。 ☆、第235章 去世 叶沐遥缓缓摇头,根本说不出话来。不过即便心下酸涩的厉害,她也并未将心中所想说出口,毕竟眼前的男子对她而言,实在是太过重要,重要到叶沐遥根本无法想象有朝一日尉迟津厌了她,那时该当如何是好。 二人便这样一直相拥,仿佛两只交颈的鸳鸯。待到许久之后,铃兰入内来唤了,这才有些羞窘的分开。 铃兰入内,见着小姐姑爷红润的面色,心下倒是笑开了。 “小姐,姑爷,是时候用午膳了。” 闻言,叶沐遥这才缓过神来,与尉迟津相视而笑,二人一起入了膳房,简单了用了一些。 因着老太太的中风不算严重,所以也无需先行调养身子,径直用药即可。涉芙涉蓉当日便依着尉迟津所开的方子,给老太太熬药。 要说尉迟津的医术,当真是超群,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小小年纪便坐稳了太医院院使的位置,其中固然有尉迟恒远的助力,其自身的天赋也不可忽视。 如此三日之后,尉迟津期间回了趟太尉府,而后便一直陪着叶沐遥在端庆侯府住着。三日之间,老太太的中风虽说未好,但口歪眼斜的模样却是渐渐消失,虽说说话时仍有些含糊,但涎水却是不会再流出来了。 就连回府的叶云起,见着老太太好转的如此之快,也毫不吝啬的夸奖了尉迟津几句。 如此状况之下,叶云清当真是心焦至极,若是老太太一直好转的话,恐怕要不了多少时日,她便会被送回彭府,到时候见着那帮腌臜东西,真真是让她厌恶至极! 彭家人一个个极为贪婪,知晓叶云清在端庆侯府掌家,定然是会将她近些日子手里的好处都给搜刮了去。 叶云清又不是没有头脑的蠢物,自然是不会再回到那阴私之处,反正她也并未诞下孩儿,若是一辈子在端庆侯府做一个掌家的姑奶奶,日子倒是比在彭家过的潇洒多了 因着如此,叶云清心下便有些愤恨,愤恨出现在端庆侯府的尉迟津,若不是他的话,老太太现下也不会好转的如此之快,真真是将她的后路给断绝了。 想着彭府的腌臜恶心,叶云清心一横,便有了一个主意。 眼下便是她掌管着侯府的采买,连老太太所用的药材,也是从账中走的。叶云清看着手上的账册,便将川贝这一味药的分量给多加的一倍,如此的话,想必也不会做的太过明显。 母亲,女儿我也是想要过的好些,您莫要怪我。 叶云清心中喃喃,眸中却是流露出一丝冷意。 待到叶云清将那一份的川贝到手之后,也并未派人行事,而是亲自带了一份川贝,走到了小厨房中煎药之处。 尉迟津开出的方子有些奇怪,这汤药必须要熬上一十二个时辰,中途万万不能熄火了,如若不然的话,这罐汤药也算是费了。 因着如此,熬药之时便来了两个小丫鬟,看着这汤药。 不过因着熬药的时辰实在是太久了,所以这两个不过十二三的小丫鬟,自然是有些受不住,当下便迷迷糊糊的有些困意。 叶云清在门槛处望着,发觉两个小丫鬟都将眼皮阖上了,她这才放下心,小心翼翼的走入其内,望着那架在炭火上的药罐,眸中露出一丝狞色。 叶云清从怀中将川贝给取了出来,直接掀开盖子,将川贝往药汤中放。将将做完此举之后,叶云清便见着身后的小丫鬟揉揉眼,眼见着便是要醒了,心下当真仓皇不已。 那小丫鬟一醒,见着叶云清之后,当即吓得小脸惨白,忙不迭的给叶云清叩首,道。 “奴婢知错了,还望姑奶奶不要责怪,奴婢再也不敢偷懒了!” 闻言,叶云清便清楚这小丫鬟并未发觉自己的举动,心下长舒了一口气,面上佯作怒色,当即便冷声道。 “让你这蹄子给老夫人看着药汤,你二人倒也好,居然开始偷懒了!若是再有下次的话,便不必再在端庆侯府待着了!” “奴婢知错!还望姑奶奶饶了奴婢这一次罢!” 那小丫鬟的言语将另一个也惊醒了,二人当下便一齐哭的梨花带雨,让叶云清心下有些烦乱。 “罢了罢了!此次我便不追究了,不过没有下次!” 叶云清也不欲在此处多留,便只是训斥几句,直接离开了。 离开的叶云清并未发觉,在她走后,方才清醒的那个小丫鬟眼中闪过的一丝异色。 叶沐遥此刻正在碧瑶居中品茗,因着吴老也算是清雅之人,尉迟津自小跟在吴老身边,煮茶的手艺倒是不错。 但叶沐遥还未将尉迟津煮好的雨前龙井入口,便见着铃兰这丫鬟慌慌张张的闯了进来,面色苍白如纸,凤眸瞪大,当真是受了极大的惊吓。 叶沐遥见铃兰如此模样,心下便是清楚,老太太应当已经出事了。 “小姐,老夫人、老夫人她去了!” 铃兰说着,杏眼中便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泪,抽哽着继续开口。 “小姐,姑奶奶还说是姑爷的方子有问题,这才让老夫人身子不好的。但先前老夫人明明是确有好转,为何今日便会生事?” 铃兰这丫头也是忧心叶沐遥,毕竟以叶云清无耻的程度,自然是会将脏水都泼到尉迟津身上,如此的话,夫妻一体,叶沐遥自然也是脱不了干系。 “你这丫鬟莫要挂心,我与姑爷现下便去常青院看看,不会生事的。” 第96节 叶沐遥话落,自然也不好耽搁,便望了尉迟津一眼,见着后者古井不波的凤眸,当即心下的慌乱便尽数消失了。 二人一齐到常青院之时,院中正是一片哭闹之声,丫鬟婆子跪了一地,都是不断的叩头泣泪,呼喊不停,当真是有些吵闹,让叶沐遥不由蹙眉。 因着先前便清楚了常青院的情景,叶沐遥此刻的眼眶早便通红,身子微微有些虚软,当真是心伤至极的模样。 “祖母!” 叶沐遥忽的便径直跑开了,直接冲入了主卧之中,见着老太太的尸身,当即便是泪流满面。 ☆、第236章 查探 叶沐遥此刻奔入主卧,随即便见着了躺在床榻上,已无一丝生机的老太太。叶云起叶云清二人,此刻便跪在了老太太面前,叶云清眸中带泪,但其中的贪婪之色却是不减。而叶云起则是径直楞住了,仿佛成了雕像一般,身上透出一股子阴暗的气息。 叶云起也并未泣泪,身子直楞楞的跪着,眼眸中分辨不出到底藏着什么,但叶沐遥一对上叶云起的眼神,当即便心下一寒。 “母亲啊!您怎么便这么去了?留下女儿与大哥在这世上,当真是好狠的心肠!” 叶云清不断哭诉着,叶沐遥被她的声音吵闹的心烦,秀眉蹙着,也不言语,只是佯做出一派悲痛欲绝之色,默默流泪。 此刻,叶恪与叶乘风也到了常青院。叶恪还好,不过是红了眼眶,但叶乘风见着老太太僵硬的尸身之时,便惊呼一声。 “祖母!“ 而后叶乘风便径直昏了过去,若不是叶恪扶了叶乘风一把,他便会直接摔倒在地了。 此刻,倒也并未有人看顾叶乘风这小少爷,叶云起阴沉沉的望着老太太的尸身,而叶云清则是不断的呼喊着。 “母亲,女儿对不住您啊!若非女儿让尉迟院使给你开了方子,你此刻也不会早早的去了啊!女儿错了!” 叶云清涕泗横流,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话,叶沐遥早便厌了,当即便也跪倒了床榻之前,哽咽着开口。 “祖母,阿津的医术自然是不会有错的,但您老人家现下仍是去了,到底是何人谋害于您啊!” 叶沐遥自然是不会任由叶云清往自己身上抹黑,直接将此刻的潭水给搅得一团乱,这样才好让叶云起插手。 叶云起此刻双目瞪得通红,他现下知道自己已然是完了,所有的谋划都付诸流水,只要一丁忧,朝中之人还有多少能听从他的吩咐。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偌大的端庆侯府,恐怕便会由此陷入了危机之中。 叶云起自然是不认为老太太好生生的便会去了,所以此事定然有古怪,说不准便是敬王下的毒手!他是信得过尉迟津的医术的,毕竟太医院院使可不是浪得虚名,尉迟津若没有一点真本事,即便有尉迟恒远的帮扶,也不过是个不成气候的纨绔子弟罢了。 叶云起面色阴晴不定,让一旁跪着的叶云清身子不断颤栗,面色也变得微微有些苍白。不过叶云起此刻正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之中,倒也并未注意到叶云清的异样之处。 叶云清原本也并未想过,一把川贝居然会要了老太太的性命。 但当噩耗传到她所居的小院儿之中时,叶云清当下便昏厥过去。身旁的丫鬟还以为叶云清是因着悲痛至极所致,谁人也不知她是因着过分惊惧而如此。 等到叶云清悠悠转醒之后,充斥在其心中的并非愧疚,而是惊恐。她后又仔细思量一番,这才想着按照原本的计划,将此事推到尉迟津身上,责怪他医术不精,这才害了老太太的性命! 叶云起现下是恨毒的对老太太下手之人,恨不得将其杀之而后快,当下便道。 “此事定然要彻查一番!才好让母亲走的安息!” 闻言,叶云清跪在床榻之前的身子晃了一晃,忙低眉敛目,不敢让叶云起瞧出破绽。 “沐遥,你现下叫子望来此,先给你祖母查探一番,看看到底是被何人给害了,如此的话,你祖母才能走得安心,咱们也才好将她下葬。” 叶云起开口时,眼瞳中遍布血丝,硬挺的面孔显得极为僵硬,仿佛不是活物儿一般让人看着便心下发憷。 “大哥!你莫要扰了母亲安宁!还是早些让母亲入土为安罢!” 叶云清身为动手之人,自然是心虚不已。所以当叶云起一提查探之时,顷刻之间便变了脸色。 叶云起也不是个蠢得,见着叶云清如此模样,心下哪里还有不怀疑之理? 强忍住胸臆间喷涌着的怒气,叶云起丝毫不理会叶云清的言语,拧起眉望着叶沐遥道。 “你还耽搁作甚?还不快些去将子望叫进来?” 尉迟津也跟着叶沐遥一齐入了常青院,只不过并未进了主卧中罢了。叶沐遥径直往堂中走去,望着那倚窗而立的颀长身影,当下便轻唤了一声。 “阿津。” 听闻叶沐遥的声音,尉迟津转过身,望着面前小娘子带着一丝绯色的眼角,便可知她方才又泣泪了。 尉迟津心下微疼,但也清楚叶沐遥的谋划,他自然是不能生事的。 “沐遥,祖母现下去了,你也要节哀顺变才好。” 尉迟津向前走了几步,站定在叶沐遥身旁。他猜不出沐遥的心思,但却也能分辨的出沐遥的情绪不对,当下便忧心不已。 望着尉迟津迭起的剑眉,叶沐遥抿了抿红唇,当下便道。 “阿津,父亲叫你进去,说是查探一番祖母的身体,瞧瞧到底是怎的回事。” 原本叶云起如此命令,之于死者而言,便是大不敬了。但现下叶云起早便被接下来丁忧三年给激的全然失去的理智,半点也没有为老太太的离世而心伤。 他现下想的无非是将凶手给揪出来,而后将其狠狠打杀了,这才可消心头之恨。 闻言,尉迟津微微颔首,便紧随在叶沐遥身后,步入了主卧之中。 尉迟津入内之后,先是给叶云起叶云清行礼,而后在小心翼翼给老太太查探。死者自然是不必看脉象的,尉迟津便从袖笼中取出针包,抽出一根极细的金针,抬眸望着叶云起,道。 “岳父大人,小婿现下要将金针刺入祖母咽喉之中,实属冒犯长辈,真要如此吗?” 听得尉迟津的询问,叶云起面色未变,淡淡道。 “你动手罢!今日之事都是我一人的主意,与你无关。” 闻言,叶云清身子抖得仿佛筛糠一般,当下便尖利的叫喊一声。 “莫要动我母亲的尸身!” 说着,便径直将身子往床榻处扑去,以自己的身躯挡住老太太,不让尉迟津下手。 ☆、第237章 (改错别字) 即便叶云清此举称得上是失礼了,但她毕竟是长辈,尉迟津也不好冒犯,当下便为难的望着叶云起。 见着叶云清反应如此激烈,叶云起也断定了下手之人便是他这好妹妹,直接冷声道。 “还不快将姑奶奶拉开,若是不将谋害老夫人的恶人揪出来,你们一个个便都去下面给老夫人陪葬罢!” 叶云起阴瘆瘆的要挟,自然是让主卧之中的丫鬟婆子当下便吓破了胆,一个两个一齐动手,将叶云清的身子给拖了开。 叶云清虽说是端庆侯府庶出的女儿,但也是锦衣玉食长大的,身上劲力自然比不得这些做惯粗使活计的丫鬟婆子,即便是挣扎的有些厉害,最后还是被拖开了。 见状,尉迟津也不再迟疑,便直接将金针刺入了老太太的咽喉之中。 过了一会子,尉迟津将金针抽出之时,并未发觉金针上有异样。他身上所携带的金针,底头都是以白银制成,若是有毒的话,自然会让金针底部泛了黑色,但如今针体并未有任何变化,显然是说明老太太并未服下有毒的吃食。 虽说尉迟津早就知晓叶云清的动作,但他也并未表现出来,而是另外取了工具,检查了老太太的眼耳口鼻,发觉并无毒物之后,这才对着面色惨白的于嬷嬷道。 “麻烦嬷嬷将祖母所用的吃食一一道明,我也好仔细分辨一番。” 闻言,于嬷嬷当即便露出一丝思索之色,颤声道。 “老夫人今日也并未用些旁的吃食,只是在晨间用了一碗燕窝粥,而后便用药了。往日亦是如此,但老奴却并未想到,老夫人居然会遇害了!” 于嬷嬷一边说道,一双浑浊的老眼便不断流着眼泪。 若说常青院中的奴才,哪个最为忠心的话,那自然是于嬷嬷无疑了。叶云起自然是知晓这点,所以也便断定了于嬷嬷并未说谎。 听得此言,尉迟津微微低头,遮住眼底一闪而逝的寒光。再次抬首之时,面上露出一丝寒意,道。 “劳烦嬷嬷将今日祖母服用药汤的药渣取来,让子望细细辨别一番,看看莫不是汤药出了岔子。” 尉迟津声音清朗,但听在叶云清耳中,便仿佛夺命的招魂曲一般,当下就让叶云清惊惧的肝胆欲裂。 “是。” 于嬷嬷应了一声,便径直下去了。与叶云清擦肩而过之时,愤恨的瞪视着这位早便出嫁的姑奶奶。 于嬷嬷原本便是个心思缜密的,自然早便见着了叶云清的异常之处,所以也是认定了叶云清便是给老太太下毒之人,当下便恨不得生啖其肉。 不过碍于二人的身份,即便于嬷嬷将自己对叶云清的怀疑给道出口,恐怕也只会得着一个诬赖主子的恶名儿,而后便会径直被打入大牢,再无翻身之时。 于嬷嬷是想给老太太报仇,但她也是清楚,万万不可将自己也给赔上。如若不然的话,老太太所受的苦楚,便当真无人知晓了。 叶云清眼下被两个粗使婆子给制住了身子,膝盖跪在冰凉的大理石上。现下虽说正值夏日,但主卧之中,却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阴森之意,让叶云清膝头磨得生疼。 “大哥,你快让这两个下贱的奴才放开我!” 叶云清现下焦急的叫喊着,一张原本还称得上娇艳的面孔,现下变得也有些扭曲,让人看着便心中发颤。 “闭嘴!” 叶云起一双凤眸冷冷的扫了叶云清一眼,其中透出那奔涌的杀意,让叶云清有些惊着了,遍体生寒,直接便安分了,再也不敢开口。 于嬷嬷去了也是好一会子,这才回到主卧之中。 她将漆黑的药渣以丝帕包住,躬身呈到尉迟津面前。 “姑爷,所有的药渣尽在此处,请您查探一番罢!务必要让老夫人走的心安!” 于嬷嬷刻意重重的吐出‘心安’二字,而后便扭过头,望着瘫软在地的叶云清,真真想要活撕了她!老太太虽说对叶云清并非顶好,毕竟她也指望不上出嫁的女儿,但也称得上是极为疼宠了。但凡是叶云清开口讨要的物什,即便老太太欢喜的很,也是要赏给这个出嫁的女儿的。先前老太太对姑奶奶这些纵容之举,真真是将一番心思给喂了畜生! 世间哪有女儿将自己亲生母亲给谋害的,不孝之女,莫不如从未被老太太给生出来! 感受到于嬷嬷愤恨的眸光,叶云清只觉得嗓子一阵干涩,身子微微颤抖,径直低下头,不知所措。 尉迟津也并未管旁的,仔细的查探药渣,而后便开口问道。 “嬷嬷,所有药渣都在此处了吗?” 听到尉迟津发问,于嬷嬷当即便答道。 “回姑爷的话,药渣奴婢早早便收好了,确实都在此处。” 于嬷嬷一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带着难掩的悲痛之意。尉迟津自然知晓于嬷嬷没有说谎,便径直转过身子,为难的望着叶云起,欲言又止。 见着尉迟津如此模样,叶云起当即便开口问道。 “子望可发觉有何不妥之处?” 闻言,尉迟津微微颔首,将捧着丝帕的手往前伸,道。 第97节 “这药渣有些不对,其中川贝的分量,几乎比正常要多了一倍的分量,相差如此之大,紊乱的药性虽说无毒,但在祖母体内冲撞,自然也不会好。” 尉迟津面上刻意流露出一丝悲痛之意,看着真真也是个纯孝的。有心算无心之下,叶云起自然是无法发觉其中的异样不妥之处。 “川贝多了一倍?这是怎的回事?你们便是如此怠慢的吗?” 叶云起狠狠的出拳,击打在床榻之上。巨大的声响让跪在地上的两个丫鬟身子一震,此二人年岁不大,身子有些瘦弱,看着也便是十二三岁的模样,正值豆蔻年华。 两个丫鬟一抬首,赫然便是当日叶云清在小厨房碰着的那两个! “请侯爷息怒,奴婢真真是不知情啊!” 两个小丫鬟的眼泪便仿佛不要银钱一般,噗噗的往下掉,不断的冲着叶云起叩头,想要保住自己的小命儿。 ☆、第238章 恩断义绝 见着眼下的情景,叶云起自然是清楚了老太太是被人刻意谋害的。一想起自己接下来要丁忧三年,他心下便烧起了一把火,想要将眼前的这两个小丫鬟给剥皮拆骨,方能解心头之恨。 两个小丫鬟见着侯爷仿佛恶鬼般狰狞的面孔之时,当下便抖的跟鹌鹑一般。 “请侯爷息怒,奴婢真真是不知为何如此啊!奴婢二人一直守在汤药之前,中途也并未离开,就是有些困觉了,都被来到小厨房查探的姑奶奶给怒斥一番,哪里还敢怠慢?” 那小丫鬟一边叩首,一边哭哭涕涕的将叶云清给牵扯出来。 一旁被两个粗使婆子制住的叶云清,当下一张苍白的面容便扭曲了起来,冲着那小丫鬟怒声斥道。 “你这贱蹄子莫要胡乱攀咬,诬赖本夫人!小心我差人拔了你的舌头!” 叶云清狞恶的神色,当真显得极为诡异。叶云起见之便明白了,当下眼瞳一缩,两手立于身侧,微微抖动,一看便是怒极的模样。 “小妹,你去小厨房到底所为何事?你莫要说是为了查探那两个丫鬟是否尽心!” 叶云起径直站起身子,踱步至叶云清面前,微微俯下身子,一把便捏住叶云清的下颚,手劲儿之大,直接让叶云清面上仿佛白瓷一般的肌肤,现下泛了青色。 “大哥,你放开我!” 叶云清与叶云起极为相似的凤眸中不断滚下泪珠儿,但叶云起却仿佛冰雕一般,丝毫不为所动。他面色不变,但眸光中却透露出几分狰狞。 “我此刻在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不说实话的话,便休怪我不顾兄妹之情了!” 叶云起话落,便径直起身,也未看狼狈倒地的叶云清半眼,直接落座于桌边的红木凳子上,身上的冷意让人不寒而吝。 叶沐遥冷眼望着叶云清颓然倒地的模样,便知今日之事已然与她无关了。老太太已死,叶云起丁忧三年是免不了的,敬王本就不喜叶云起,毕竟他原本是齐王一派之人,也算是与敬王结了仇。敬王现下被立为太子,若是登位的话,第一个处理的是齐王白均禹,第二个便是当朝丞相叶云起了! 毕竟三公可谓是权势滔天,丞相又是三公之首,若是由叶云起这等狼子野心之人担任,必然不会甘心被新帝掌握。 所以,眼下的太子白均程自然不会放过叶云起,让他在丁忧三年之际,无声无息的病逝,想必便是最好的法子了。 “你还不吐实言吗?” 叶云起显然也是清楚现下的形势,所以心下便是更为愤恨,若非叶云清这个蠢物,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被逼到如此逼仄的地步的! 见着叶云清紧紧抿唇,一看便是不欲吐露实言的,叶云起也是有些怒了,便对着那两个粗使婆子吩咐一声道。 “给我狠狠掌嘴,打到她开口为止!” 叶云起眼下是丝毫不顾及脸面了,毕竟性命都没有保障之时,哪个还能顾的上面皮呢? 两个粗使婆子听闻侯爷的吩咐,当即便愣了,不过也不敢违命。其中一人制住叶云清,而另一人则是站到其面前,哑声道。 “姑奶奶,奴婢对不住了!” “滚!” 叶云清不断挣扎着,她怎么也并未想过,自己的大哥居然会如此狠心,让两个粗使婆子羞辱于她!不过即便叶云清挣扎了几下,那婆子仍是轻易的将她两手握住,其中一人伸出蒲扇般的大掌,狠狠的对着那张保养得宜的面皮挥去。 啪啪的响声在主卧中回想,那婆子根本没吝惜力气,三两下便将叶云清打得双颊红肿不堪,唇角也溢出血丝,钗饰落了一地,好似疯魔了一般,好不狼狈。 叶云清不断惨叫,但叶云起却是不为所动,到了最后,叶云清终于耐不住开口讨饶之时,叶云起这才冷嗤一声,道。 “我还道你真是个硬骨头,没想到也还是讨饶了。莫不如早些开口,也好免了这些皮肉之苦。” 叶云清此刻恶狠狠的瞪视着叶云起,尖声道。 “没错,那一把川贝便是我放的,你奈我何?” 叶云清每一开口,唇边便溢出了血,配上那散乱的鬓发,红肿的颊肉,看着真真如同恶鬼一般,哪里还有半点端庆侯府姑奶奶的模样? 闻声,叶云起面上勾起一丝浅笑,口中轻声道。 “我奈你何?” 叶云起此刻即便是笑着,也跟择人而噬的凶兽一般,让人不自觉的便心生寒意。他轻轻抬手,示意那两个粗使婆子退下,无人搀扶的叶云清便仿佛失了气力一般,径直软倒在地。 叶云起望着叶云清,凤眸中的暴虐之意清晰可见。叶沐遥见他如此,也不知到底是怎的了,当即也不言语,便看着叶云起到底要如何。 猛地,叶云起突然抬脚,对着叶云清胸口处踹去。这一脚上的力道可是不轻,径直将叶云清给击到一旁的博古通今架上,其上摆着的瓷瓶儿被撞了下来,碰的一声便摔得粉碎,溅起的碎片崩到了叶云清眼眸中,使得其眼眶不断的渗出血来。 叶云清现下只能不断的惨叫着,她眼前一片血红,分不清旁的物什。胸口是难以抑制的疼痛,让她一动,便仿佛死过一回一般。 叶沐遥见状,也并未开口,反正叶云清的死活与她无关,如此死了倒也干净。 “救我!救我!” 强忍着锥心的疼痛,叶云清缓缓匍匐上前,两手死死揪住叶云起的袍脚,不断的哀求着。 不过即便叶云清看着如此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叶云起现下恨不得将叶云清给碎尸万段,哪里有饶过她的心思? “你动手的时候,可曾想过母亲?” 叶云起冷漠的开口,身子一震,便挣脱了叶云清的双手。 “你到底是我的亲妹子,大哥也不好杀了你给母亲报仇。” 叶云起蹲下身,伸手轻拍了拍叶云清早已肿胀变形的脸颊,而后便对于嬷嬷道。 “嬷嬷,劳烦你将云清送回彭府,说咱们端庆侯府与她恩断义绝!” ☆、第239章 粉头儿 叶云起如此言道,便是要了叶云清的性命。毕竟一个将自己生母给谋害的妇人,就算是处斩也算是轻的了,如此不孝之人,夫家自然也会十分厌弃,叶云清若是被送回了彭府,就算不死,也是生不如死。 叶云清自然是知晓这点,但却不敢轻易靠近叶云起了,她现下只感觉眼睛里一阵刺痛,根本看不见物什,难不成她真的瞎了? “大哥!你放过我罢!我真的知错了!” 叶云清不断泣泪,再次朝向叶云起的方向爬去,但叶云起却并未理会她,反而怒瞪了那两个婆子一眼,冷声道。 “你们两个是做什么吃的?如此疯妇还不给赶出门子去,省的污了端庆侯府的地界儿!” 叶云起如此言道,底下人自然是不敢不从,望着叶云清被拖下去的身子,鲜血污了一地,溢出淡淡的血腥味儿,让叶沐遥不自觉的有些恶心,当即便从袖笼中抽出锦帕,掩住口鼻疾步朝外走。 尉迟津见叶沐遥如此模样,当下有些愣住了,忙向叶云起告了声罪之后,这才跟了上去。 叶沐遥出去之后,便径直站定了,依着门框,不断的干呕起来,但却吐不出什么东西。如此难耐之感,对叶沐遥来说,当真是熟悉的很。记得前世里,她便亦是如此,但那个可怜的孩儿却并未有机会来到世上。 如若叶沐遥估量的不错的话,那她便是怀有身孕了。 算算日子,现下距她大婚,也是近两个月了,此刻怀上娃儿,当真是极早。 尉迟津追出来看时,当即便有些怔住了,清俊的面庞上一片愕然之色。他身为医者,自然也是清楚沐遥如此模样代表了什么。 “沐遥,你这是?” 听闻尉迟津清朗的声音,叶沐遥芙面一红,忙转过身子,恼怒的瞪了尉迟津一眼,轻叱一声道。 “你这呆子!” 话落,叶沐遥也不去看尉迟津,让唇角掩不住笑的铃兰给扶走了。 再次入了常青院主卧之中,叶沐遥便收敛了凤眸中的笑意,见着叶云起有些疑惑的眼神,当即便解释道。 “女儿身子有些不爽,父亲莫要挂心。” “嗯。” 叶云起此刻对叶沐遥的身子倒也不怎么在乎,只消她留下这条性命,便是能与太尉府搭上线,说不准日后还是一条退路。 尉迟津跟着进来之时,面上带着一丝难掩的喜色,也不顾叶云起在场,便径直拉过叶沐遥的皓腕,细细查探她的脉象。 尉迟津医术极高,虽说叶沐遥眼下的脉象并非十分明显,但他亦是可以分辨出的。 叶沐遥眼见尉迟津凤眸中的笑意越发浓郁,心下便可以确定,自己当真是有孕了。看出这一点的,除了叶沐遥,自然还有叶云起。 “沐遥这可是有好消息了?” 叶云起现下心思电转,若是能借着叶沐遥这一胎,让太尉府对端庆侯府多些情分,在太子面前美言几句,即便他丁忧三年,想来也不会被皇家给处置了。 尉迟津轻轻颔首,俊美无铸的面庞上露出一丝浅笑,让叶沐遥不自觉的红了面庞。 “既然如此的话,你便带着沐遥回去休息罢!以免伤了腹中的孩儿。” 叶云起摆摆手,示意叶沐遥与尉迟津下去,毕竟眼下老太太去世,收拾的事情自然也是不少,万一生了什么乱子,那便不好了。 “父亲,那我与阿津便先退下了。” 叶沐遥也确实不愿在此处多留,毕竟主卧中的血腥味儿一直不散,当真是让她极为难受。尉迟津望着沐遥略有些苍白的面色,便也没有推辞,直接牵起叶沐遥的皓腕,一起走出了常青院。 尉迟津行走的速度并不很快,叶沐遥将好能跟得上,显然是他刻意迁就叶沐遥。见此,叶沐遥凤眸中带了一丝笑意,纤细的五指轻轻在尉迟津掌心划过,轻盈的仿佛羽毛一般。 尉迟津夫妻二人又在端庆侯府待了七日,等到老太太发丧之后,这才回了太尉府。先前叶沐遥有孕的消息,尉迟津并未知会旁人,毕竟若是让王氏那毒妇知晓了,恐又生出什么乱子。 不过尉迟恒远也对尉迟津极为关照,叶沐遥自然不欲隐瞒他,便让尉迟津亲自给尉迟恒远修书一封,而后差青岩送到太尉府中。 尉迟恒远得知叶沐遥有孕的消息,自是极为欢喜,当日里便直接来了端庆侯府,不过他也知晓有孕之事不好声张,所以也并未大张旗鼓的入府。 不过因着尉迟恒远不放心叶沐遥,所以也便让尉迟津快些回到太尉府之中。所以这才有些慌乱了。 老太太是叶沐遥这身子的嫡亲祖母,无论叶沐遥心下有多不喜老太太,面上仍是有一年的孝期。 叶沐遥穿着素色的纹绣玉兰襦裙,发间以紫檀木簪绾上,更衬得她清丽无双。 回到太尉府之后,尉迟津自然知晓王氏不是个安生的,便寻了曼陀罗的果实,交予叶沐遥处置。 叶沐遥善调香,便将曼陀罗的果实烘干,之后再研磨成分,混入各类香料之中,调成王氏素日里用的梅香,而后便让碧玉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两份香料给调换了。 如此为之,叶沐遥尚觉不够,便差人给岑惊鸿送了一封信,言明要一个青楼的粉头,姿容艳丽,温柔小意些最好。 毕竟尉迟青最喜的便是温柔如水的小娘子。 第98节 至于叶沐遥为何要寻青楼的粉头儿,毕竟青楼女子手段多些,在王氏手里才不会吃亏。反正也无需寻来的女子产子,自然不必讲究出身。 信送去之后,不过半日功夫,便送来了回信。 信中言明,说粉头儿已然寻到了,现下便安排在西巷的一个二进小院儿中,等着叶沐遥有空过去相看相看。 叶沐遥现下怀着身孕,自然不好出府,便将自己的心思都知会了碧玉,让她小心行事,仔仔细细的调教了那个粉头儿,莫要让旁人发现了身份,使得王氏起了戒心。 ☆、第240章 梅盈 岑惊鸿寻来的粉头儿名叫梅盈,年方十七,叶沐遥见着画像,当真是生的不错,盈盈一笑,极为动人。美艳中带着一丝温婉,细腰如柳枝,当真是极为风流的身段儿。 叶沐遥见着画像,自是满意的几分。便让碧玉细细调教这梅盈一番,万万不能让人发觉她是青楼出身。 不过出乎叶沐遥预料的是,这梅盈还是个颇有身份的,若非因着家族败落,她也不会入了勾栏,成了那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红万人尝的妓子。 因此,这梅盈颇有几分大家出身的气度,却又不带贵女的骄纵,当真是极为讨男子欢心的小娘子。 梅盈早便不是什么清白身子了,不过叶沐遥也并不在意,她以往也是看过不少杂书,知晓这些妓子们会有法子让自己在欢好时如同处子一般,血囊塞穴即可。 虽说是不是清白身子瞒不过年岁大的嬷嬷,但骗骗尉迟青定然不会被识破。 又是过了一月有余,叶沐遥近日来便一直待在霜华苑,深入简出,生怕王氏又使出什么腌臜手段,伤着了她的孩儿。 叶沐遥有孕一事,当真是并未瞒下多久,虽说被人发觉之后,尉迟恒远便当着众人便敲打了一番,言明了他对这个曾孙的在意。但因着如此,却更让王氏记恨,日日恨不得将叶沐遥腹中的胎儿给打落,这才甘心。 一月以来,那掺了曼陀罗的香料也发挥了一些效用,铃兰这妮子也打听过,说是夫人现下夜夜梦魇,不能安寝,脾气也大得很,经常与老爷争吵,惹得老爷都从夫人的芙瑶院中搬了出来,宿到书房之中。 因着叶沐遥有孕,所以也便免了她早晚的请安,她自然也是乐的安生。 派了碧玉探听一番,发觉尉迟青近日出府的次数倒是频繁了不少,想必那街角偶遇的法子也算是奏效了。 这日,尉迟津去了太医院轮值,叶沐遥正在房中绣着虎头鞋,便见铃兰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因着有些慌乱,差不点失手砸了一个前朝的青花瓷盏。 “你可小心这些!” 碧玉径直伸手,点了点铃兰的额际,这才嘱咐一声。 闻言,铃兰轻咬红唇,也是自己有些莽撞了,跟叶沐遥告了罪,这才将事情出口。 “小姐,听说老爷从外带来了一个小娘子,说是要娶了当媵妾呢!” 铃兰眉飞色舞的说道,一张清秀的小脸露出兴奋的神色。 见状,叶沐遥倒是放下了手中的绣花针,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但面色却是未变。 “哦?你这蹄子可莫要乱传话,当心被拔了舌头!” 叶沐遥警告一声,见着铃兰面上露出一丝委屈之色,当即便笑开了。 “罢了!我也不欲再吓唬你这傻丫头,快与我们说说是怎的回事罢!” 听得此言,铃兰面上才带了两分笑意,继续道。 “那小娘子模样生的真真是不错,让人看了便移不开眼珠子!说话也细声细气,我看倒是讨喜的很。不过夫人自然不会高兴了,听闻消息之后,当即便从芙瑶院中杀了出来,对着那小娘子便是两耳光,那小娘子面皮当即肿的厉害,嘴角都渗血了!我这在一旁看着,都有些胆寒!” 铃兰说着,还以手轻拍胸前,做出惊惧的模样。 见状,叶沐遥微微摇头,道。 “罢了,那小娘子的事情与咱们霜华苑里无关,你也便不必管那么多了,省的夫人心头愠怒,拿了你这爱生事的丫鬟出气!” 闻言,铃兰当即露出一丝惧怕的表情,呐呐不敢言语。 叶沐遥又坐回了贵妃榻上,不过此刻她倒是不怎么动针线了。而是蹙着眉,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一般。 眼下梅盈已然入府,以她的手段,将尉迟青给笼络了,自然不是难事儿。梅盈先前的经历,早便被惊鸿与阿史给磨平了,即便王氏有些手段,也查不出梅盈的出身,只会知晓梅盈是京中富户家的庶女,平日也不受宠,遇上尉迟青后,才过了几天好日子。 晚间尉迟津回府之后,叶沐遥便把梅盈的事情与他说了。 “阿津,那粉头儿是我让惊鸿寻来的,你莫要介怀,她入府之时,早便被灌了绝子汤,以后自然是不会有子嗣的。” 叶沐遥现下心中有些忐忑,她虽说心知尉迟津对尉迟青心存怨念,但自己往尉迟青身边安插人,到底是有些不妥,也不知尉迟津是否会气怒。 见着叶沐遥素日淡然的面上露出一丝不安的模样,尉迟津心下倒是既开怀又心疼。他自然是希望沐遥在自己身边,能变得更为欢喜,露出更多的面貌。但却不希望他的夫人如此不安,让尉迟津不由的有些心疼。 说到底,沐遥还是不信任自己。 尉迟津也并未言语,压下心中的黯然,一把将面前的小娘子拥入怀中,如此紧密的贴合,她也许会知晓自己的心意罢! 尉迟津并非口拙之人,但却不知该当如何将自己的心思吐露。既然说不出,那便只能做给沐遥看了,让她知晓自己并非负心之人。 “阿津?” 许久未听见尉迟津的声音,被其拥入怀中的叶沐遥也有些腰酸了,当即便唤了一声。 听闻叶沐遥娇软的声音,尉迟津心下一荡,只觉得一股火气从下腹蒸腾而起,让他整个身子都异常燥热。 “沐遥,咱们安置了罢!” 尉迟津有些沙哑的说道。他身为医者,自然是知晓沐遥现下的胎象仍有些不稳,若是行房的话,恐怕对胎儿不利。尉迟津自然不可能为了一晌贪欢而害了自己的孩儿,当下便只能默念金刚经,压下自己心间涤荡的火气。 叶沐遥自然是感受到尉迟津身上的变化,当即小脸儿一红,呐呐不敢言语,只是将藕臂环在尉迟津颈间,让这人将她横抱入怀,朝向床榻处走去。 尉迟津见着叶沐遥羞窘之时,只能看见发顶的模样。当下便极为开怀,朗声大笑,惹得一阵轻拳击在胸前。 ☆、第241章 通房 虽说尉迟恒远免了叶沐遥的晨昏定省,但一家子在止戈院中用晚膳的规矩仍是未变。这日,天色将将擦黑,叶沐遥与尉迟津便一齐往止戈院中走去。 到了止戈院,叶沐遥发觉该来的不该来的都到了。尉迟恒远坐于主位,严厉的面容上也带了些许不虞,显然是听说了近日府中的闹剧。 王氏早便到了,不过比起叶沐遥将将入府时的艳丽,眼下的王氏面颊却消瘦不少,一双杏眸微微突起,眼眶深陷,很是无神。面上即便擦了不少的脂粉,仍是藏不住那憔悴的面色。 与之相比,尉迟青倒是红光满面,他今日也并非与王氏一齐来止戈院的,身旁带着一个姿容极为娇艳的小娘子,盈盈一笑时带着三分妩媚,三分娇柔,四分艳丽,当真是极为勾人。 见着梅盈一笑,尉迟青眸中划过一丝火热,只不过此刻是在止戈院,到底也不好做出什么越矩的动作,便只缓缓揉搓梅盈柔若无骨的玉手。 尉迟青如此模样,王氏自然也是见着了。她也不知梅盈那个贱蹄子到底给尉迟青灌了什么迷魂汤,才会使得他近日便跟被勾了魂儿一般,完全不顾她这个正妻的脸面,当真是气煞人了! 王氏身旁站着尉迟姣和尉迟蕴。较之尉迟姣的冲动莽撞,尉迟蕴倒是有些心机,不过大抵是因着年岁尚轻,所以出手时还带着几分浮躁。 显然是因着先前受到了叶沐遥教训,所以尉迟蕴今日倒是并未开口。 尉迟姣此刻也不敢针对叶沐遥了,毕竟老爷子现下也在膳堂之中,自己若是此时让叶沐遥没脸,便是将老爷子的脸面狠狠掷在地上。要是惹怒了老爷子,即便是她母亲,也是无法的。 不过梅盈那贱人倒是好处置,眼下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贱蹄子罢了,若是现下都不将其给收拾了,等到父亲真真将其扶为媵妾,那便大事不妙了! “父亲,您怎的还将一个不三不四的女子带在身边,瞧那狐媚子模样,若是让旁人见了,指不定还会以为这是父亲从花街柳巷里寻出来的粉头儿呢!如此这般的话,可真会丢了咱们太尉府的脸面!” 尉迟姣掩唇轻笑,凤眸中却现出一丝厌恶之意,冷冷的射向站在尉迟青身旁的梅盈。 不得不说,尉迟姣这讽刺人的话,当真是揭了梅盈的老底。虽说尉迟姣并不清楚什么,但如此言语,还是让梅盈心下惊惧不已,生怕自己先前的腌臢事情被人给知晓了。 梅盈陡然苍白的面色,让叶沐遥眉头微蹙,不着痕迹的扫了梅盈一眼,后者当即恍然,抿了抿唇,面上刻意变得难堪起来。梅盈杏眸含泪,身子也微微踉跄了下,好似承受不住尉迟姣的言语一般。 见着美人儿如此模样,尉迟青心下便仿佛燃起了一把火一般,先将梅盈娇软的身子拥入怀中,轻声细语的安慰一番。而后便冷冷的望着尉迟姣,怒声斥道。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王氏便是如此教导女儿的吗?口中污言秽语不断,哪里还像个大家闺秀,比之坊市中的泼妇也是不遑多让,真真是让人厌恶!” 尉迟青眼下望着王氏,眸中的厌恶之色根本未加隐藏,还真是有了新人忘旧人,让王氏只觉如坠冰窖一般,极为心寒。 尉迟恒远冷眼望着堂中的闹剧,浓眉蹙紧,望着尉迟青的眼神微冷,手指不自觉的轻叩桌面,身上氤氲着浓郁的气势,显然是有些怒了,而后才开口道。 “不过一个女子罢了,王氏你便不要计较了。” 闻言,王氏抬眸,眼中透出一丝悲怆之色。不过老爷子既然已经开口了,她身为小辈,自然不好违逆长辈的言语。 王氏心中怒极,但面上却强扯出一丝笑意,恭敬的冲着尉迟恒远福了福身子,道。 “公公既然开口了,儿媳莫敢不从。” 王氏抿了抿唇,身子也踉跄一下,眼眶已然红了。见她如此模样,尉迟恒远倒也不好逼迫的太紧,毕竟是儿子的后院,他也不好插手过多。 “好了,一个女子罢了,阿青若是欢喜的话,便收成通房罢!你们也不要因着这点小事儿闹得不可开交,瞧着真真是失了身份。” 闻言,梅盈心下倒是有些怒了,不过面上却不敢表现出来,毕竟尉迟恒远可是当朝太尉,即便是梅盈见过不少的大人物,官职如此之高的亦是第一次见着,万万不可惹得太尉大人发怒,要不然她恐怕性命都难保了。 见着自己眼下放在心尖尖儿疼宠的小娘子,不过只得了一个通房的身份,尉迟青自然是极为愠怒,望着王氏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杀意。 见状,王氏只觉得自己胸臆间憋了一股子怒气,却又无法发泄,只能求助的望着自己的儿子。尉迟墨眼下也是定亲了,人虽说生的有些浪荡,但却是个真有才学的,尉迟恒远虽说在明面上厌烦尉迟墨的不拘管教,但心下对这个嫡次孙也是极为看重的。 望着尉迟青对梅盈那蹄子的维护,尉迟墨虽说并不如何在意,但心头仍是不怎么爽快。原本还以为能够让母亲给父亲吹吹枕边风,让尉迟青敲打敲打尉迟津,现下倒好,母亲遭了父亲的厌弃,也是有些不好行事了。 “父亲,咱们便先用饭罢!眼下这个妇人,父亲既然喜欢,那收下自然也是极好,若是能再为我添个弟弟妹妹,使得太尉府人丁兴旺,那更是喜事一桩了。” 尉迟墨俊美带着些邪肆的面上,此刻勾起一丝笑意,见着尉迟青面上好转了些,而后又继续道。 “父亲,母亲本就是当家夫人,您现下新收用的通房,自然也该伺候主母用饭,这也算是承认了她的身份。” 尉迟墨自然也不会让王氏心下不虞,省的又生出什么岔子。让梅盈伺候王氏用膳,自然亦是极好的。既承认了梅盈的身份,又让王氏心气儿顺了,实乃一举两得。 ☆、第242章 结发为夫妻 听得尉迟墨此言,尉迟青便怜爱的望了一眼梅盈,虽说有些舍不得,但也知此举对梅盈有利而无害,当即便俯在后者耳边,不知说了些什么。等到梅盈站出来之时,面上含着三分笑意,一举一动都极合规矩,早已不复先前的那副泪包儿模样。 晚膳极为丰盛,香气扑鼻,很是诱人。但在坐的诸人却是心思各异,吃得如此精致的吃食,也如嚼蜡一般。 叶沐遥眼下对吃食极为挑剔,见不得一点荤腥儿,所以也便用了些百菌汤,还有小厨房的拿手好菜,松茸豆腐。用完晚膳后,她与尉迟津便一齐回了霜华苑,而尉迟青也并未理会王氏,径直拥着梅盈,往新分出的小院儿------寒梅居走去。 尉迟恒远见着尉迟青如此模样,不由蹙了蹙眉,阿青当真是个扶不起的,即便是有着自己的帮扶,也不过是个三品的仆射罢了。幸好生下的两个儿子都是极好,阿津心思沉稳,允文允武;阿墨虽说不服管教,但也是个有手段的,如此一来,只消这兄弟二人齐心合力,尉迟家便不会没落。 叶沐遥的肚子眼下也有近三个月了,自然得小心行事。尉迟家近日来也是有些忙碌,毕竟从阿恪那里得来的消息,说是叶云起又蠢蠢欲动,不知私下里与齐王白均禹在谋划些什么。 不过端庆侯府进来的开支倒是缩减不少,说是府中不止云梦泉用尽了,叶云起也并未差使庄子里送来,就连稍稍珍贵些的金丝血燕也未送入府中,尽数换成了白燕,显然是嫌开销过大。 听闻这个消息,叶沐遥倒是蹙着眉思索一番,叶云起虽说并非骄奢淫逸之人,但也不会在用度上克扣自己,如今此般节省,到底是所为何事? 尉迟津此刻这坐在桌前读着汉书,灯火微暗,暖黄的光晕打在尉迟津清俊的面上,减了一分清冷,添了一分柔和,更显姿容绝世。 灯下看美人,果真不假。 叶沐遥虽说本就生的极好,但光论五官,确实也是尉迟津更胜一筹,这一点还真是让她这女子之身极为郁卒。 “阿津,眼下端庆侯府好似有些周转不开,这倒有些奇了,端庆侯府经营几代,自然不会缺了银钱,也不知叶云起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 第99节 听闻叶沐遥的声音,尉迟津将手中的书卷放下,转过身子,思索了一会子,这才道。 “叶云起近日是否与白均禹有些接触?” 自从明德帝立了敬王白均程为太子之后,白均禹自然是心有不甘的,他身后有着万家支持,宫中又有万如忱给他谋划,白均禹自然是不会甘心当一闲散王爷。 尉迟津也是得到消息,太子早便从手下之人那里得知齐王在暗处招兵买马,意图不轨。不过对此,太子面上却并未露出一丝异样,毕竟齐王还没有动手,眼下将此事曝露出去,也不能要了齐王的性命,还不如忍一时之气,而后将白均禹身后的势力一网打尽。 “正是如此,叶云起虽说左右逢源,到了最后,仍是站到了白均禹身后,大抵是受不住太子的羞辱罢!” 当朝太子白均程最最恼恨的,便是似叶云起一般的两面三刀之人,叶云起先前投靠了白均禹,而后见敬王被立为太子,当即便动了心思,向敬王示好。 不过敬王也并非那种好相与的人物,自然不会将叶云起这等墙头草收入麾下,以往叶云起帮着白均禹做事之时,手段亦是狠辣异常,眼下他自己登入了东宫,自然便是自取其辱了。 当朝丞相拜访,东宫宫门未开,只开了角门。 叶云起自然也清楚太子是故意为难于他,当即便从角门入了,哪知角门后头便是三只饿很了的狼狗,一见着叶云起,猛地便扑了上去。若非叶云起骑射还不算差,恐怕性命都要交代在东宫了。 即便如此,叶云起从东宫出来之时,身上的纹绣仙鹤朝服,早便成了一片褴褛,当真是让宫中的奴才们有了许久的谈资。 太子如此手段,叶云起自是清楚,恐怕他想要转投东宫的计量是不成了。既然太子眼下对他心怀敌意,那等他登位之后,这丞相之位恐怕都难以保住。 叶云起心下发狠,便直接又联络了齐王白均禹,看看能否一起共谋大事。 “他这年岁大了,心性反倒不如以往。” 叶沐遥微微摇头,菱唇勾起一丝浅笑,眸中的戏谑之意极为明显。 尉迟津望着如此模样的叶沐遥,便也上了床榻,将娇软的人儿拥入怀中,身上倒也老实,顾及叶沐遥腹中的胎儿,小心避免压着她,同时也并未胡来。 尉迟津低叹一声,道。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儿啊!” 话落,手上揉搓叶沐遥细致脊背的动作越发有些狠了,叶沐遥略略有些承受不住,嘤咛一声,让尉迟津眸色更深。 叶沐遥自然也是清楚尉迟津话中之意,只觉得有些臊得慌,红唇紧抿,嘴巴严的跟蚌壳儿一般,一句话也不吐露。 尉迟津一把将叶沐遥绾发的紫檀木簪给拔了出来,墨发如同流水一般倾泻而下,带着淡淡的牡丹香气,沁人心脾。尉迟津以修长的手指缠绕着一缕发,也将自己的发髻解开,与叶沐遥的发丝交缠。 叶沐遥不知尉迟津从何处寻来的匕首,只见寒光一闪,二人缠绕着的一缕发便被尉迟津削断在手中。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尉迟津黑眸中仿佛蒙了一层薄纱,缓缓靠近叶沐遥,如蜻蜓点水一般,轻啄那娇艳的红唇。 闻声,叶沐遥偏过头去,只觉得自己眼眶发热,喉头干涩不已,竟然又被这人骗了眼泪去! “既然你如此言道了,便不可食言!” 叶沐遥即便是红着眼眶,也丝毫不显弱势,玉手扣住尉迟津的手掌,径直开口。 听得此言,尉迟津缓缓勾起薄唇,一笑便仿佛春暖花开时般,眸中的热度却仿佛要将二人一齐焚烧殆尽。 ☆、第243章 谋反 白均禹谋反之日,选的当真算是个好时候。 明德帝千秋之时,自然是宴请文武百官。不过今日倒是并未允许女眷入宫,想来也是怕生出什么乱子。 叶云起手下便养了上万的部曲,虽说与尉迟家所拥有十万部曲万万不能相比,但眼下尉迟家手中之人,都处于京郊,并未入京。远水救不了近火,即便是尉迟家手握重兵,一样挡不住白均禹手下的兵马。 万家与叶家算是一齐被扯进了谋逆之中,叶家支脉早便与大房断了干系,所以自是不知叶云起要行这抄家灭族的大罪。 而万家则是闹出了分家的乱子,说是嫡长子万陵不欲与万青同流合污,给白均禹作嫁,竟然连夜逃了,即便万家派了人去寻,也未曾得到消息。 甘泉宫中酒宴正酣,明德帝坐于主位,眸中精光闪烁,哪有半分病入膏肓之态? 眼下黑漆漆的军士将甘泉宫都给围住了,入了甘泉宫的除了众位朝臣,便是这百余个持着弓弩的军士,显然也是白均禹早便安排好的。 明德帝见着被军士簇拥于其中的白均禹,当即不怒反笑。 “老三,你大抵也是谋划了许久,这才在朕千秋之时发作罢!” 明德帝身为秦国身份最为尊崇之人,即便在此刻,仍是不露一丝怯弱,径直起身,身上的赫赫威势让白均禹有些异样之感。 不过白均禹眼下也并非当日那个暴虐的三皇子了,他已经是齐王,未来秦国的皇帝,望着立于高台上的明德帝,白均禹直接开口道。 “父皇,您放心罢!待儿臣登位之后,定然尊您为太上皇!” 白均禹眼下倒是再也无需隐藏本性了,身上尽是张扬的邪肆,使得原本俊美的面庞也显得有些可怖。 叶云起与万青便立于白均禹身旁,显然是早便选好了主子。 明德帝微眯着眼,望着叶云起的眸光带了几分杀意,道。 “朕早便清楚你是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老师当年将独女嫁与你,你不说好好待水瑶也便罢了,居然使得白氏那等粗鄙的妇人,将水瑶给谋害了!叶云起,你当真对得起老师在天之灵吗?” 明德帝这声声诘问,之于叶云起而言,自然是不痛不痒。叶云起抬眸,恭敬的冲着明德帝行礼,而后道。 “陛下,您说臣是忘恩负义之人,可真真是高看臣了,与您相比,臣自然也是自愧不如的,亲手弑师的帝王,古往今来,恐怕也是不多啊!” 闻言,即便殿中朝臣都被人给制住,当即也露出一丝愕然之色。朝臣们一度认为,是叶云起将池渊丞相给谋害了,却并未想到,谋害池渊的居然是明德帝。 听得此言,明德帝眸中杀意更浓,也不接话,转头望着白均禹,道。 “老三,为了这帝位,你便是不要性命了吗?” 明德帝身上着黑红交织的礼服,头戴玉冠,当真是威严无比。 见着明德帝身上的装束,白均禹眸中透出一丝贪婪之色,回道。 “父皇,天家无亲情,这不是儿臣小时,您亲自教导的吗?果然父皇年岁有些大了,无法记清事情了。眼下儿臣愿为父皇分忧,还是让大哥好生歇息罢!” 白均禹言外之意极其明显。无非便是想要了太子白均程的性命。 闻言,明德帝平静的面上终于露出一丝怒色,当即便道。 “你这畜生!当真是想要朕要了你的命吗?” 明德帝径直将手中酒盏掷了出去,直接击到白均禹的额际,殷红的鲜血从白均禹额角渗出,缓缓下滑,滴落在地。 “父皇既然出手了,那儿臣也不必留手!” 白均禹面上划过一丝狰狞之色,一挥手,持着弓弩的军士便将手中弓弦拉开,蓄势待发。 而白均禹手中亦是接过军士首领的弓箭,将弓拉的极满,箭尖所指,便是太子白均程所在之处。 “竖子尔敢!” 明德帝怒吼一声,但却无力回天。 白均禹手中箭矢已然射出,直接捅穿了白均程的胸膛,白均程身子颓然倒地,再也无法起身。这一箭,当即便让太子断了生机! 见状,明德帝目眦尽裂,颀长的身子不断震颤,显然已经是怒极了。 尉迟津眼下便站在朝臣之中,望着面上露出自得之色的白均禹,心下默念三声。 ‘一’ 白均禹显然也是感受到自己的不对之处,想要怒喊一声,却完全无法出声。 ‘二’ 眼下齐王的面色涨的通红,连眼珠也布满的血丝,看着极为瘆人,他身旁的军士见状,心下也觉得有些不妙。 ‘三’ 白均禹拼命张口,自己扼住颈项,仿佛受到极大的疼痛一般,难以忍耐的跪倒在地,见他如此模样,叶云起与万青当即便愣住了,一抬首,见着明德帝眸中的杀意,身子一震,便知他们是落入了圈套之中。 “齐王谋逆而死,你们现下将手中弓弩放下,便可免了死罪。” 立于朝臣之中的尉迟恒远当即便开口了,眼下虽说宫中禁卫也是来了,但由白均禹带来的军士手中带着弓弩,若是伤着了陛下,那便不妥了。 “殿下!” 见着倒地不醒的白均禹,万青状似疯狂,他将全族的荣辱压在白均禹手上,眼下白均禹居然七窍流血而死,这让他该当如何是好?如何对得起万氏一族啊! 万青状似疯狂,既然他参与了谋反,无论如何,也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反正横竖都免不了一丝,眼下莫不如将明德帝的性命也给取了,省的让他的谋划付诸流水! 万青动作极快,不知怎的,他手中便闪过一道寒光,握着削铁如泥的匕首,朝向明德帝冲去。 眼下尉迟恒远已然将军士向殿外押送,明德帝身边便再无武功高强之人。 见着万青动作,尉迟津反应极快,径直向前追赶。不过饶是如此,等到匕首落到明德帝身前之时,除了以身挡刀之外,恐怕是无法将万青一击必杀了! 心思电转之间,尉迟津便侧身挡在了明德帝身前,那匕首便径直刺入了尉迟津的胸膛之中。 ☆、第244章 宫变落幕 血花迸射,但尉迟津好似并未感受到疼痛一般,一把钳制住万青的手腕,将其手腕扭断,而后再将此人一脚踢开。尉迟津一点也没吝惜气力,直接将万青重伤,口中不断的溢出血丝,喘息几声之后,当真也便不动了。 尉迟津感受到胸口处的疼痛,强忍着晕眩之感,在伤口处轻点几下,而后再将胸口处的匕首给拔了下来。 因着先前点了穴道,所以血流倒是减了几分,明德帝见状,也知尉迟津的伤处不能耽搁,当下便命令道。 “还不快将尉迟院使送往偏殿救治!” 明德帝一开口,宫人莫敢不从,两个小太监便搀扶着尉迟津往甘泉宫偏殿,而后便知会早已请来的太医,让他们与尉迟津救治。 听闻明德帝口中之言,殿中的御史大夫付准眼中精光一动,对身旁的小宫人开口,不知说了什么。 小宫人连连应声,而后便从甘泉宫中奔了出去。眼下叛军早便被尉迟恒远给收服了,殿中徒留一些以叶云起为首反叛的朝臣。 眼下万青已是生死不知,叶云起亦是面色青黑,他身旁跟着一个甲士,容貌隐藏在头盔之下,看的不甚清楚,当那甲士抬眼之时,如若叶沐遥在场,定能发觉此人,他便是叶沐遥安排的棋子,司吉。 叶云起直接持着弓弩,心中亦是跟万青一样的想法,既然事情已然败露,那端庆侯府亦是保不住了,他还不若赔了这条性命,将明德帝亦是拉入地狱之中! 见着叶云起拉弓射箭,由王艮带来的禁军自然也是不敢轻取妄动,生怕逼急了叶云起。 “叶云起,还不放下弓弩!陛下还能留你一族的性命!” 尉迟恒远即便忧心尉迟津的身子,却也知此刻仍需要他协助明德帝主持大局,当下便也不好离去。 尉迟恒远心下憋着一股怒火,此刻便都泄到了叶云起身上。恨不得将此人直接给剥皮拆骨,这才能解心头之恨! “尉迟老儿,你莫要胡言乱语了,我端庆侯府自今日起,定然是覆灭之局,既然如此的话,那我莫不如带着白允霄一齐死!倒也赚了!” 叶云起眸中带着疯狂之色,当即便要松手射箭。 第100节 就在其松手的前一刻,司吉突然将其撞开,而后便将匕首刺入叶云起的腹中,让其再无反抗之力。 叶云起倒在地上,望着司吉那张刚毅的面庞,眸子充斥着不甘之色,手指颤抖的指着司吉,道。 “你!你!” 司吉冷眼望着叶云起,心下波澜不惊,他自然是个明白了,可不欲为了叶云起的一己私念,便将自己一族的性命都交代了。 既然明德帝性命无虞,尉迟恒远便也不忧心了,径直差人将殿中的朝臣给绑了起来,而后便转头望着明德帝,道。 “陛下,太子无事罢?” 闻言,明德帝有些颓然的坐下,道。 “太子自是无事了,他母后极为忧心今日之事,早便从天牢中选了个死囚,易容成均程的模样,所以死了亦是不怎么可惜。” 说着,明德帝便望了身旁的皇后一眼,见着皇后眸中带了三分笑意,更显绝艳,当即也不好说些什么了。 母为子则强,自己在芸儿心中,仍是比不上均程啊! 坐于一旁的万如忱与太后,面上露出悲戚之色,但身子却一动也不动,显然是被人制住了。 明德帝望着太后好似苍老了十分的面容,心下亦是叹息一声,径直起身,将太后的穴道给解了开。 太后身子一动,当即便狠狠的给了明德帝一耳光。 “你这逆子!万家乃是你外家,你如何下得去手啊!” 太后老泪纵横,她活了一世,也拼了一世,终于让自己孩儿登上了皇位,也使得万家跨入大族之列。 但太后无论如何也并未想到,居然是从她腹中生出的孩儿,亲自将她母族给灭了,如此一来,该当如何是好? “请母后息怒!” 明德帝也不反驳,便径直由着太后发泄,毕竟眼下大事既定,自然也并未风浪了。过了好一会子,太后终于发泄够了,也不顾皇家的仪态,径直以手拭泪,望了一旁仍是不能开口的万如忱万皇贵妃,当即便道。 “你也将阿忱的穴道解开!” 闻言,明德帝便冲着尉迟恒远使了个眼色,让他给万皇贵妃解穴。尉迟恒远身为明德帝的心腹,自然清楚明德帝对万皇贵妃的厌恶,但因着万如忱的身份,便径直取了一个不大的酒盏,直接击打在万如忱的穴道之上,如此,便称不上僭越了。 万如忱一能开口,当下便跪伏着往明德帝这处而来,玉手死死揪住明德帝衣袍的下摆,声泪俱下的哀求。 “陛下,放了咱们的皇儿可好?均禹再也不敢了!” 万如忱唯一的依靠便是白均禹了,若是齐王出事的话,她便是弃了这一条命,也无旁的牵挂了。 见着万如忱如此模样,明德帝心下更为厌恶,当即身上劲道一阵,便将万如忱给甩了开。 “万氏,齐王与万家叶家一齐谋反,你当真不知其中消息?现下居然还有脸面求朕放了齐王,真真是不知所谓!” 明德帝眼下也不欲以温和的表象来隐藏自己内心的霸道了,他面上带着几分厌恶,径直从此处离去,站到了皇后身边。 一旁的总管吴胜年一直跪在地上,等着明德帝下令。 “吴胜年,你现下便派人给白均禹那畜生解毒,万万要留下他的性命!等到那畜生恢复之后,直接圈禁了罢!” 明德帝话落,也不愿在此处多留,冲着太后躬身行礼,道。 “若无旁的事情,朕便先告退了,母后眼下身子有些虚弱,还是先回万寿宫休息罢!” 说完,明德帝便与皇后一齐相携而去。 万如忱见着明德帝如此绝情,当即凄厉的叫喊一声道。 “陛下,你放了咱们的皇儿罢!你放了他!” 万如忱眼下早便不复先前那尊贵美艳的模样,面上精致的妆容早便被泪水冲散,配上那如丧考批的神情,当真是显得极为可怜。 ☆、第245章 忘渊 话说尉迟津被抬到偏殿救治之后,没过多久,便来了一个极为秀丽的宫人,太医此刻正为尉迟津包扎,而后便对着这小宫人开口道。 “我给尉迟院使开些药,你送到太医院,让他们赶紧熬上,莫要耽搁了时辰。” 那太医如此开口道。 闻言,小宫人低声应了,而后趁太医去外间写方子之时,从袖中取了一瓷瓶,捏开尉迟津的下颚,将其中带着清香药物送入了尉迟津口中。 尉迟津此刻已然陷入了昏迷,自然是无法发觉那小宫人的动作。等到太医将方子写好之后,小宫人便忙不迭的将方子取了,往太医院奔去。 站到庭中,盈盈的月光洒落,照清了那小宫人姣好的面庞,不是付盈然还有哪个? 付盈然将方子送到太医院之后,便换上了女装,差使两个内侍给尉迟津熬药,而她自己则是再次入了甘泉宫偏殿,亲自照顾着面色苍白如纸的尉迟津。 望着尉迟津即便苍白,却仍俊美的如同谪仙人的面庞,付盈然眼中显出一丝缠眷之意,以纤纤玉指轻轻拂过尉迟津溢出冷汗的额际,动作极为轻柔,红唇微张,轻唤着尉迟津的名儿。 此刻,太医见着一小娘子出现于偏殿之中,将想怒斥,便惊觉这小娘子乃是御史大夫的嫡女付盈然,也便不好在说些什么了。 付盈然心系尉迟津许久,但偏偏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不欲随便寻个郎君便嫁了,便一直蹉跎着年华,不愿出嫁。 付准极为疼惜付盈然这个嫡女,当即也便由着她的性子,看看何时能寻个机会,与太尉说上一嘴,让盈然与叶沐遥一齐做个平妻,效仿娥皇女英。 平妻在勋贵人家,便是一个笑话。付准亦是大族出身,自然不会不知。但因着他对付盈然已经疼爱至了骨子里,当即也便同意了女儿这荒唐的提议。不过还未等他与尉迟恒远开口呢,这叶云起便谋反了。 因着叶云起谋反一事,叶沐遥便是罪臣之女,留下一命便是好的,尉迟津正妻的位置,恐怕便坐不稳当了。 如此的话,盈然在嫁与尉迟津之时,便不是劳什子平妻,而是正经的嫡妻了! 付准心下算计的极好,但付盈然却也明白,尉迟津对叶沐遥有些情分,所以她便寻了燕国的秘药,忘渊。 忘渊其味与果酒相似,极为缠绵,若人服下之后,便会忘情绝爱,将心下最为记挂的女子给忘记。 帝王最最不需要的便是动情,所以这忘渊便是给燕国帝王服用的,让他不因对后宫女子的情分,而误了祖宗基业。 忘渊并非使人完全无情,而是先有情,再断情。 付盈然费尽千辛万苦得到忘渊之后,从付准那处得知了今日宫变,当即便做好准备,化身成宫人模样,寻了个角落,一直守在宫门之外,等着付准知会于她。 待到付准派人接她入宫之时,付盈然便清楚她的机会到了,只消尉迟津忘了他与叶沐遥之间的情分,她便可以嫁给尉迟津了! “尉迟哥哥。” 思及此处,付盈然精致的面上绽放出一丝极为美艳的笑花,当真煞是好看! 尉迟津也便昏迷了一日,等到清醒之时,便见着酣睡于床榻边的付盈然,心下一动,细细打量着此处,发觉上方明黄色的帷帐,便知此处定是处于甘泉宫之内。 “咳咳!” 尉迟津身子有些不适,便轻咳两声,将付盈然给惊醒了。 付盈然睁开星眸,见着尉迟津醒来,当即便极为欢喜,唤道。 “尉迟哥哥,你醒来了!” 付盈然虽说心思狠毒,但尉迟津却并不知,且因着付盈然心悦尉迟津,所以此刻便与那春心动了的小娘子别无二致,配上那娇美的容貌,当真仿佛画中人儿一般。 “恩。” 尉迟津轻声应道,现下他只觉得头痛不已,好似忘记什么重要的事情,却又怎么也无法想起。 付盈然见着尉迟津如此模样,心下微微有些忐忑,便道。 “尉迟哥哥,你现下如何了?若是难受的话,盈然即刻去将太医请来!” 付盈然仍是蹲在床榻之下,贝齿轻咬红唇,一片小女儿娇态。见着付盈然眉眼处不似作伪的忧心,尉迟津只觉心中一暖。 “无事,只是有些口渴。” 闻言,付盈然又笑开了,星眸中溢出点点泪花,当真是好不动人! “好,盈然这便给尉迟哥哥倒水!” 话落,付盈然猛地起身,但却因着蹲了许久,所以身子早便麻木了,一个不稳,便朝后面栽倒。见状,尉迟津速度极快,一把握住付盈然的皓腕,将其往床榻方向拉了一把。 因着如此,付盈然便恰巧跌在尉迟津怀中,当即便羞得芙面通红,耳垂也仿佛上好的红玉雕琢一般,极为动人。 此刻,软玉温香在怀的尉迟津却不怎么舒服,他只觉自己胸前一阵钝痛,却是无法言道之感。 等到付盈然起身之时,见着尉迟津身上的亵衣被殷红的血迹打湿,当即便泪盈于睫,径直踉跄的奔出去寻太医了。 付盈然离去之后,尉迟津便觉得胸前的钝痛消失,显然是方才撕裂伤口所致。 此刻,叶沐遥在霜华苑中继续给腹中的娃儿绣着小兜儿,突然没有拿稳绣花针,径直将食指刺破了一个口子,溢出了一滴血珠儿。 一旁的碧玉见了,赶忙取了赶紧的丝帕,将血珠儿给擦去,而后上了上好的药膏,当即劝道。 “小姐,您莫要动这些针线活儿了,奴婢虽说不算手巧,但也做得来的。何况您现下心思不定,为宫中的姑爷担心,再伤着自己可该如何是好啊?” 叶沐遥并未答话,不知为何,她方才便生出一阵心悸之感,这才会将手指刺伤的,难不成是阿津在宫中出事了? 叶沐遥自然也是清楚,今日便是宫变之时,尉迟津怕叶沐遥忧心,早便将此事告知于她。即便如此,叶沐遥眼下仍是不能放心,总觉得心下极为难过。 ☆、第246章 良人 尉迟津清醒之后,便一直由付盈然亲自照顾着,也并未回到太尉府。尉迟津知晓自己已然有了夫人,但却并不在意,毕竟叶沐遥不过是与他合作罢了,眼下端庆侯府已然覆灭,他们两个的合作关系便该结束了。 即便叶沐遥腹中有了他的孩儿,亦是如此。尉迟津可不愿一个如同王氏那般心狠手辣的妇人当成他孩儿的嫡母。 与叶沐遥相比,盈然倒是极为乖巧,性子又单纯,自然是极好的。尉迟津眼下便想着,等回到太尉府时,便与叶沐遥和离,到时等她将腹中胎儿产下,再接回太尉府,好生教养也便罢了,省的待在叶沐遥身边,学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尉迟津如此冷情,当真是应了那句话,一朝情意散,万般不顺眼。 只可惜,眼下身在太尉府的叶沐遥并不清楚尉迟津中了忘渊之毒,虽说忧心,却也无法了。 三日之后,尉迟津胸前的创伤虽说并未愈合,但已然能下床行走了。甘泉宫毕竟是明德帝所居之处,他一个外男自然是不好在宫闱中待得时候过长。 付盈然原本便是御史大夫的嫡女,自然不好无名无分的跟着尉迟津入府,所以便只能先回付府。 宫门前,付盈然泪眼盈盈的望着尉迟津,强忍住泣泪的冲动,眼眶微微泛起一丝绯色,略显单薄的身子上前一步,不过仍是与尉迟津隔着一步之遥,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她身为名门闺秀,自然也是要顾及闺誉的。 “尉迟哥哥,我要回府了。” 甘泉宫偏殿中的这三日,之于付盈然来说,当真美好的如同梦境一般,让她不愿清醒。 “尉迟哥哥,你还会来看我吗?” 付盈然一开口,眼眶中的泪珠儿便难以止住了,明明不想跟眼前的男子分开,却又不得不离去,当真是蹉跎了。 尉迟津望着付盈然泪盈于睫的模样,配上精致的累珠叠纱粉霞茜裙,更显身段窈窕,只觉得仿佛雨后荷花一般,清丽的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有呵护一二。 第101节 因着此刻二人在宫门处,所以尉迟津自然也不好做出什么越轨的举动,便径直从袖笼中取出一支紫檀木雕牡丹的木簪,交给付盈然。 尉迟津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何时将这支紫檀木簪给雕好的,却一直贴身带着,眼下赠予付盈然,让她止了泪,自然也是极好。 果不其然,付盈然见着尉迟津递到面前的木簪,当即破泣为笑,红唇微抿,道。 “我等着尉迟哥哥可好?” 言外之意,便是等着尉迟津三媒六聘前去迎娶。 闻言,尉迟津虽说有些惊诧,却也不欲推拒,他对付盈然真真是极有好感,既然与叶沐遥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那将付盈然聘为正妻,这才合了他的心意。 不过还不待尉迟津开口,胸口处便传来一阵难以自抑的抽痛,让尉迟津面色陡然变得苍白不少,便没了那一丝绮念。 见着尉迟津苍白如纸的面色,付盈然心下忧心不已,她亦是清楚尉迟津不时会心悸的毛病,所以此刻也便不必要什么保证。 付盈然当即上前一步,娇软的小手轻轻拂过尉迟津的脊背,也顾不上旁人的眼光,只知面前的男子将会是她的夫君。 原本有美人抚慰,自然应该极为舒坦,但尉迟津却只觉自己胸口更为疼痛,仿佛钝刀割肉一般,极为磨人。尉迟津也顾不上旁的,当即便一把抓住付盈然的手,将其直接甩开。 感受到尉迟津的动作,付盈然整个人都僵住了,面如死灰的望着尉迟津。 尉迟津自然也是清楚自己的举动有多伤人,但是那股子抽疼他是真真难以忍耐,只要付盈然一触到他的身子,抽疼便被加剧,所以尉迟津便只能如此为之了。 “盈然,等到我与叶沐遥和离之后,必将十里红妆娶你过门。” 尉迟津即便面上有些苍白,却掷地有声。付盈然清楚尉迟津乃是说一不二之人,当即星眸中便含了一丝笑意,不过却并未表现的太过明显。 过了一会子,付盈然面上又显出一丝犹疑之色,嗫嚅着开口。 “尉迟哥哥,沐遥姐姐眼下怀了你的孩儿,莫不如不要和离了罢?” 付盈然如此言道,一张娇俏的面上还带着三分忧虑,仿佛真为叶沐遥挂心一般。 闻言,尉迟津凤眸中带了一丝温存之色,薄唇勾起一抹清雅的笑意,道。 “盈然不介意便好。” 已然耽搁了不少时辰,付盈然知晓尉迟津身上有伤,自然不欲他太过疲累,当即便道。 “尉迟哥哥,你便先回太尉府中罢!即便你无法与沐遥姐姐和离,盈然当个媵妾亦是使得的。” 此刻付盈然星眸直直望着尉迟津,其中浓烈的情谊根本不加掩饰,大抵是哭泣过的缘故,芙面上添了一丝绯红,当真是诱人至极。 “盈然,我不想委屈了你。” 尉迟津蹙着眉,望着如此大度的付盈然,心下对叶沐遥狠辣的手段更是不喜。一个将将及笄的小娘子,便能下狠手将自己祖母的性命给谋害了,如此不孝之人,当真是乱家之本! 闻言,付盈然笑颜如花,当即上了马车,美目盈盈的望着尉迟津,虽未开口,但其中的情谊却是不散。 马车越走越远,但尉迟津仍旧站在原处,便似鬼斧神工的雕像一般,让人望着便不自觉沉醉。直到再也望不见尉迟津的身影,付盈然这才合上窗棂。方才羞涩的面上也带着一丝扭曲之色。 叶沐遥,最好你够识趣,主动离开尉迟哥哥身边,如若不然的话,我自然是要夺走一切原本应当属于我的物什! 付盈然走后,尉迟津这也上了太尉府的马车,未过多久,便入了太尉府中,径直往止戈院走去。 此刻,叶沐遥正处于霜华苑,备好了尉迟津极爱的雨前龙井,待他归来。叶沐遥现下还不知晓,她等着的那人,早便不是她的良人了。 ☆、第247章 相见 止戈院。 二人于书房中,尉迟恒远与尉迟津一坐一立,尉迟恒远即便是坐着,身子也不由自主的踉跄一下,望着尉迟津的眼神中,藏着不加掩饰的愕然。 “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闻言,尉迟津面色不变,微微颔首道。 “我自是清楚自己的选择,我要休了叶沐遥,迎娶付盈然为妻。” “为何?” 尉迟恒远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不过在宫中呆了三日,怎的阿津便要将叶沐遥给休了,他不是一向对叶沐遥极为爱重的吗?况且还要迎娶付盈然,付准那只老狐狸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我心悦付家小娘子。” 尉迟津声音清朗,他自然是不会说付盈然心悦与他,如若这般的话,便毁了付盈然的闺誉,尉迟津自然是舍不得的。 听得此言,尉迟恒远不怒反笑,原本以为阿青已经够荒唐的了,他怎么也没有料到,阿津居然会更为荒唐,停妻再娶之事,哪里是他太尉府有脸面做的? “不成!叶氏是你的嫡妻,并无大错且腹中有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同意让你休妻。” 尉迟恒远对叶沐遥也是极为满意,毕竟叶氏成婚未到三月,便有了尉迟家的血脉,实属不易。对于尉迟恒远来说,最为重要之事莫过于家族血脉的传承了。 见此,尉迟家眉头一拧,显然是有些不悦了。叶氏心思狠毒,如此狠辣的女子,哪里又能当他孩儿的嫡母? 尉迟津心下愠怒,但碍于尉迟恒远身为长辈,也不好说些什么越矩的言语,当下便淡淡开口道。 “祖父,若是叶氏同意和离,您便不要插手此事了。” 既然端庆侯府已然覆灭,那叶沐遥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叶云起已死,明德帝对端庆侯府尚有一丝怜悯之心,所以不过是削了端庆侯府庇荫罢了。眼下叶家当家的男丁乃是叶恪,此子虽说并未加冠,但心性手段都是不错,所以叶沐遥即便是与自己和离,回到叶府之中也不碍事。 见着尉迟津眉眼处的坚定之色,尉迟恒远也清楚,他是无法改变尉迟津的心意的。尉迟恒远轻叹一声,道。 “眼下叶家只剩下几个小辈了,若是叶氏不愿和离的话,你也不可强行逼迫人家,知晓吗?” 尉迟津抬眸。见着尉迟恒远眸中的严厉之色,也知这便是尉迟恒远的底线了,当即便道。 “既然如此,那孩儿便先行回到霜华苑,与叶氏知会此事了。” 说着,尉迟津冲着尉迟恒远躬身行礼,缓步退出了书房之中,将那扇细致的雕花木门给合上了,这才往霜华苑中走去。 待到尉迟津的身影消失在书房之前时,便有一道颀长的影子由廊柱后闪身出来,望着尉迟津消失的方向,眸中带着一丝兴味儿。 未过几时,尉迟津便到了霜华苑,站在门前的三等丫鬟急急忙忙的通报一声,叶沐遥此刻极为欢喜,当即便起身,站到门前迎上一迎。 叶沐遥眼下因着有孕的缘故,所以身量要比先前微微丰盈一些,更显的珠圆玉润,好不动人。 此刻,她清丽的面上带着一丝浅笑,莲步轻移的走上前去,望着尉迟津到来的身影,突然觉得有些不妥。 尉迟津不似以往那般,见着她时眉目间尽是喜色,反而神情清冷,眉眼处的厌恶之色根本不屑于隐藏。 叶沐遥面上欢喜的笑意僵在唇角,一旁立着的铃兰也觉得有些不妥,上前欲要扶着叶沐遥一把,后者摆摆手,倚靠在雕花木门之前。 “夫君。” 叶沐遥轻唤一声,但尉迟津仿佛置若罔闻,昂首阔步朝外间走去,对叶沐遥视而不见,径直于她擦肩而过。 见此,叶沐遥只觉胸口处一阵抽疼,身子踉跄了一下,这才跟着尉迟津的步子,往外间走去。 “小姐。” 碧玉面上带着一丝忧虑,她也不知怎的,为何姑爷会变得如此冷漠,当真仿佛换了一人那般。 “无事,你先退下罢!” 叶沐遥幽幽开口,言语中带着一丝难以压抑的颤抖。 碧玉清楚叶沐遥乃是说一不二之人,所以即便是心下忧虑,也不好随着叶沐遥一齐入了外间,只得将周围探头探脑的丫鬟婆子给轰走,不让她们冲撞了小姐。 “一个个该做什么便去做!若是偷懒的话,我便将你们发卖给人牙子,也是使得的!” 碧玉俏脸带煞,那些丫鬟婆子自然不敢在看热闹了,当即一个个便去做活。不过让碧玉心下舒坦一些的是,先前从惊鸿小姐那处讨来的丫鬟婆子,眼下倒是乖觉的很,不似太尉府中原本的家生子,心思大得很! 尉迟津与叶沐遥一前一后入了外间,尉迟津径直落座于八仙椅上,动作仿佛行云流水一般,当真看不出一点受伤的模样。 而叶沐遥自然是不敢怠慢,小心的落座于八仙椅上,毕竟眼下她腹中还有孩儿,亦是要多注意着些,省的再生出什么岔子。 尉迟津仿佛雪山上的神祗一般,清冷的不可冒犯。叶沐遥见着如此模样的尉迟津,不知为何,便想到了他二人初见之时。 自己便仿佛当年一般,不能让尉迟津古井不波眼底生出一丝波澜。 “阿津。” 叶沐遥轻唤一声,见着尉迟津低头品茗,好似并未听见她的言语,当下便苦笑一声。叶沐遥想要径直转身离去,给自己再留两分颜面,她不愿面对如此冷漠的男子,但心下却生出一丝丝的期冀,让她无法动弹,总是想要一个答案罢。 “阿津。” 叶沐遥又唤了一声,尉迟津仍是巍然不动,低头品茗。 见状,叶沐遥眼眶陡然红了,想要泣泪,却强忍住胸臆间的酸涩之感。即便她流泪了,眼泪也换不回曾经的尉迟津,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又或者,那个对她极好,心悦于她的阿津,可能从一开始便不存在。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面前这个男子佯装出来的,将她玩弄于鼓掌之间。 思及此处,叶沐遥轻抿红唇,好一会子都并未开口。 ☆、第248章 不如不见 许久之后,尉迟津终于将手中的青花茶盏放下,抬眸望了叶沐遥一眼,道。 “与我和离,你可愿意?” 尉迟津声音冰冷到不带一丝感情,但叶沐遥却只觉得从这人口中吐出的话语,就仿佛尖刀一般,丝毫不带半分情谊,狠狠的刺进她胸膛之中,让她生不起半点抵抗的能力。 “尉迟院使,你为何要与我和离?” 叶沐遥苦笑一声,终究没有再唤‘阿津’这个名儿,毕竟眼前的男子,之于她而言,并非记忆里那个为她亲手雕刻牡丹木簪的人了。 结发为夫妻, 恩爱两不疑。 叶沐遥轻笑之声,只觉得前些日子的缠眷就仿佛是笑话一般,毫不留情的讥讽着现下还对尉迟津怀有期待的自己。 叶沐遥并未流泪,但眼眸处却染上了淡淡的绯色,看着仿佛是谁人漫不经心将胭脂划过眼角一般,媚的让人心悸。 尉迟津只觉得自己胸口传来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抽疼,但他身为医者,亦不自医,所以也是不怎么清楚胸口到底为何会生出如此难耐的疼痛。 “你我原本便是联手而已,眼下端庆侯府已然覆灭,你再留在太尉府,也得不到旁的了。” 听得‘联手’二字,叶沐遥淡然的面上陡然透出一丝颓然之色。面前之人定是尉迟津无疑,他清楚他们在一起时的每一个场景,既是如此,也便说明了,那个温柔的仿佛能将冬日融化的尉迟津,从未存在过。 “我并没有将王氏处理掉,所以我不会离开太尉府的。” 叶沐遥面无表情的开口。 即便她心下痛的难以自抑,但面上仍是波澜不惊,她不想在尉迟津面前示弱。 闻言,尉迟津英挺的剑眉一蹙,清冷如谪仙的面上当即便流露出一丝不虞之色,让叶沐遥的心弦都绷紧了。 第102节 “叶氏,王氏我自己自然会出手处理的,你现下与我和离,自然不会亏待了你。” 叶沐遥并未忽略尉迟津眉眼处那浓到极致的厌恶,他果然是厌了手段狠辣的自己。也是,如此心狠手辣冷血无情的小娘子,又哪里配得上他清逸如仙的尉迟院使呢? 叶沐遥菱唇勾起一抹讽笑,也不知是在笑旁人,还是在笑自己。 她抬眼望着面前的男子,眸光如炬,仿佛要看穿了尉迟津的心一般。 良久,叶沐遥这才轻叹着开口问道。声音轻的仿佛在风中漂浮的柳絮,让人想将其握在手中,却又触之不及。 “你可是心有所属了?” 若非如此,以尉迟津的冷情,自然不会想要如此迅速的与自己和离。眼下,他便如当年的叶云起一般,毫不留情的将自己弃如敝履! 眼下的场景便仿佛轮回,大抵是命中注定,她叶沐遥今生来世都遇不上良人,强行逆天改命,依旧是殊途同归,徒添伤悲罢了。 听得叶沐遥的问话,尉迟津眼中微微升起一丝波澜,却更让叶沐遥感觉难耐。以往那个眼里心里都只有她的阿津,早便不在了。现下面前的男子,他是尉迟津。 “是。” 尉迟津轻轻颔首。 叶沐遥望着尉迟津挂在腰际的品竹色纹绣兰花的香包,不自觉的微微摇头。那香包绣的极为精巧,与尉迟津身上的青袍相互辉映。细密的阵脚可见绣娘的功夫,想必亦是用了心的。 也不知是哪个小娘子绣出如此精巧的香包赠予情郎,只不过有些不巧,那女子的情郎,便是自己的夫婿。 “姓甚名谁?” 叶沐遥微阖凤眸,强忍住想要流泪的冲动。原本她以为自己早便心硬如铁,但却并未想到,尉迟津能对她影响至此,将她逼到如此逼仄的境地。 即便知道此刻开口,得到的不过是羞辱罢了。但饶是如此,她仍是不甘啊! “付盈然。” 尉迟津薄唇轻启,将付盈然的名儿给吐露出来。 闻言,叶沐遥倒是愣住了,以往思之不明的事情,现下都有了答案。怪不得付盈然对自己暗藏杀机,屡次下手,原来便是因着面前的男子。 前世里是白莲抢了她的良人,而这一世,换做叶沐遥不要面皮,将付盈然心悦之人给抢走了。 果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沐遥是不会和离的。” 叶沐遥话落,玉手便死死捏住八仙椅暗色光润的扶手,费力的站起身子。眼下她已然怀胎三月有余,腹中孩儿也显怀了,动作自是有些笨拙。就在起身之时,叶沐遥被身上所着的娟纱金丝绣花长裙裙摆绊了一下,身子不稳,眼看便要跌倒在地。 说时迟那时快,尉迟津身形一动,便将要被绊倒的叶沐遥揽入怀中,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仿佛在拥抱一件稀世珍宝一般。 感受到男子身上传来的灼热之气,叶沐遥当即便苦笑一声,心下暗道:既然已经挥剑斩情丝,如今这幅作态又为哪般? 叶沐遥玉手微抬,凤眸望着尉迟津握住她手臂的手掌上,以手覆之,从尉迟津怀中挣脱开来。 感受到叶沐遥挣脱自己的怀抱,尉迟津突然觉得自己胸臆中仿佛缺了什么,那种空荡仿佛无根之草的感觉,让尉迟津心下一紧。 “多谢尉迟院使了。” 叶沐遥稳住身形,冲着尉迟津福了福身子,眉眼处仿佛冰雪雕刻一般,好似无论面前生了何事,都不能使眼前的小娘子动容。 望着如此冷漠的叶沐遥,尉迟津只觉得自己胸臆处的抽疼好似更严重了几分,想必是方才的动作扯到了伤处。尉迟津剑眉一蹙,薄唇轻启,道。 “不必客气。” “如若无事的话,沐遥便先退下了,如若尉迟院使真真欲娶付家小娘子为妻,那……” 叶沐遥略带着些飘渺的声音顿了一顿,尾音仿佛以指尖勾挑的琴弦一般,让人心湖微颤。 “再过三个月,我便与你和离,我要亲眼看着付家小娘子入府。” 亦是亲手将自己残存的所有期冀击碎。 吐出这句话之后,叶沐遥身子便仿佛失去了气力一般,步履虚浮的离开了外间。 ☆、第249章 和离书 望着叶沐遥踉跄离去的背影,尉迟津身子仿佛僵硬了一般,缓缓抬起手臂,想要将面前逐渐远去的小娘子拥入怀中,却又什么也未作。 尉迟津并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有此种想法,明明他早便厌恶了似叶沐遥一般心狠手辣的女子。但望着叶沐遥仿佛轻烟一般消失在他面前的背影,尉迟津觉得自己好似失去的什么重要的物什一般,心下空落落的,无法言喻的难过。 叶沐遥离去之后,便径直往主卧中走去,一路上,王氏派来的丫鬟婆子对她指指点点,但叶沐遥却置若罔闻,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入了主卧。她用力的将雕花木门给合上,而后身子就仿佛失了气力一般,脊背倚靠着冰凉的木门,缓缓下滑,最后跪坐在了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 “叶沐遥,你真的输了。” 跪坐在地上的人儿,状似疯狂的喃喃自语道。 等到叶沐遥情绪终于平稳了,便直接将徽墨宣纸给取了出来,也并未叫碧玉铃兰入内,而是自己仔仔细细的研墨,将和离书写在宣纸之上。 春华竞芳,五色凌素,琴尚在御,而新声代故! 锦水有鸳,汉宫有水,彼物而新,嗟世之人兮,瞀于淫而不悟! 朱弦断,明镜缺,朝露晞,芳时歇, 白头吟,伤离别,努力加餐勿念妾,锦水汤汤,与君长诀! 叶沐遥原本便是写的一手极好的簪花小楷,如今因着心有戚戚,所以笔下的字迹也不知不觉间成了狂草。 最后停笔之时,叶沐遥在望了一眼这份所谓的和离书,将食指送入檀口之中,狠狠咬破指腹,在自己的名儿上,按上了一个指印。 轻微的叩门声响起,叶沐遥也并未理会仍流血不止的食指,便直接开口道。 “进来罢!” 叶沐遥原本以为来人会是碧玉抑或是铃兰,但听得那醇厚如美酒的声音之时,当即眉头一蹙,凌厉的眸光扫入进入闺房中的男子。 “尉迟墨,你来此意欲何为?” 叶沐遥芙面含霜,此刻她也不欲继续与尉迟墨虚与委蛇。反正尉迟津已然下定决心要另娶她人了,自己所有的谋划都付诸流水,不过是一场空罢了。 尉迟墨并未答话,缓步朝向叶沐遥靠近,仿佛此处并非他长嫂的闺房,而是太尉府的庭院一般,可以肆意闲逛。 尉迟墨立于桌前,凤眸扫过桌上的白纸,轻笑的欲将那份和离书拾起。见状,叶沐遥凤眸一缩,当即伸手,想要将纸张给夺过来。她现下已经是被人弃如敝履了,自然不能将最后一点尊严都抛却,所以这才伸手欲抢。 不过叶沐遥不过是普通的闺阁女子罢了,动作自然不可能与尉迟墨相比。尉迟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和离书握在手中,细细研读。 叶沐遥见事已至此,索性便不挣扎了。不过她方才的那一番动作,倒是让尉迟墨见着了她还在渗血的指腹,当即墨眉一拧,怒声斥道。 “不过是个男子罢了,你怎的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察觉尉迟墨的怒气,叶沐遥勾勾唇角,只觉得眼下的一切不过都是恶意的嘲讽罢了。夫君要与她和离,小叔却又对她太过关心。尉迟府的男子,都是疯子罢! “与你无关。” 叶沐遥只觉得有些疲懒,也不言语,径直靠在铺着锦缎的贵妃榻上,闭目小憩。 尉迟墨见着叶沐遥如此模样,只觉得有些哭笑不得,当即便径直蹲在叶沐遥身前,将其尚在渗血的指腹含入口中,轻轻吮吸。 感受到手指上温热湿润之感,叶沐遥陡然睁开凤眸,扬手欲打尉迟墨,却被男子一把截住,紧紧的握住她的手腕。 正在此刻,主卧的雕花木门再次被人推开,来人并非旁人,而是尉迟津。 见着尉迟津入内,尉迟墨只是将叶沐遥的手腕松开,炙热的舌尖仍在轻舔着叶沐遥的指腹,动作极为暧昧,面上的笑意也更是邪肆浪荡。 尉迟津望着如此场景,只觉得一股无法言喻的怒火从他胸臆间激荡着,让尉迟津恨不得将尉迟墨径直给斩杀了,如此方能解心头之恨! 尉迟津大步向前,站到尉迟墨身旁,伸手捏住后者的下颚,将叶沐遥的食指从尉迟墨的口中抽出。 纤纤玉指上带着晶莹的水迹,看着尤为暧昧,更是让尉迟津怒不自已。 望着面无表情的叶沐遥,尉迟津便知她不欲开口解释,当即便道。 “叶氏,以往还是我小看了你!没想到你居然是如此淫佚的妇人!真真是污秽至极!” 望着尉迟津面上毫不掩饰的厌恶轻鄙之色,叶沐遥微勾红唇,道。 “尉迟院使可说完了?如若说完的话,和离书便在桌上,你取走便是了。三月之后,我自会离开太尉府。” 和离书一写,她叶沐遥便不再是尉迟津的妻子了,如此一来,即便是犯了七出之淫佚,亦是与他无关! 见着叶沐遥全然不在意的模样,尉迟津心下怒火更甚,将他的理智全然湮灭,将想很很的教训面前的妇人,却惊觉尉迟墨出手将自己拦住了。 “尉迟津,今日之事与沐遥无关,眼下你二人之间也有了和离书,便再也不是夫妻,我劝你一句,还是莫要管那么宽了!” 尉迟墨眼下站起身子,他几乎与尉迟津等高,二人站在一处,便仿佛针尖对麦芒一般,让人不自觉的便会为他们身上的气势所惊。 “沐遥,叫的还真是亲热!” 尉迟津怒极反笑,即便叶沐遥眼下已然写了和离书,但官府尚未批示之前,这个妇人!仍是他的妻,这一点谁也不能否决! 此刻,就连尉迟津自己都并未发觉,他便仿佛泡在醋缸中的男子,心下既是恼恨叶沐遥的冷漠,又是恼怒尉迟墨的卑鄙,种种异样的情绪,当真让他极为难耐。 “那又如何?”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叶沐遥径直开口讽笑道,凤眸中冰冷的仿佛不带一丝情意。 ☆、第250章 心思 望着叶沐遥冰冷的眸光,尉迟津呼吸一滞,凤眸微缩,原本便仿佛白玉雕琢一番的俊颜,此刻变得更为苍白,透出三分冷色,显然是怒极的模样。 “我不同意。” 薄唇轻启,尉迟津从口中一字一顿的吐出这四个字,而后一把将桌上的和离书捏在手中,望着上头鲜红的指印,当即怒火更甚。尉迟津手掌轻颤,以他精纯的功力,原本自然不会如此,但不知为何,见着那之上写的‘锦水汤汤,与君长诀’八个字,便仿佛失了理智一般,让他控制不住自己。 尉迟津径直将那薄薄的宣纸给撕得粉碎,细碎的碎片洒落在主卧之中,纷纷扬扬,仿佛激起的雪花,缓缓洒落在大理石磨平的地面上。 “哦?如果尉迟院使不和离的话,又如何迎付家小娘子过门呢?难不成尉迟恒远只想让付家小娘子做个媵妾,那不是辜负了付家小娘子的一腔情意吗?如若这般的话,那嫡妻的位置,妾也便不让了!” 叶沐遥勾起菱唇,嘲讽的轻笑一声。她知晓尉迟津不可能委屈了付盈然,眼下如此举动,不过是男子都有的劣根性在作祟罢了。本已情断,做出此种模样,尉迟津,你倒是意欲何为? 闻言,尉迟津倒也是说不出什么话来,尉迟墨在一旁见着,与尉迟津如出一辙的凤眼中露出一丝兴味儿,目光灼灼的望着叶沐遥。 “眼下你仍是我的嫡妻,所以在搬出太尉府之前,希望你顾及我的颜面,不要做出此等不三不四的事情!省的丢了太尉府的脸面!” 尉迟津将握住叶沐遥手腕的手给狠狠甩开,而后径直从袖笼中取出丝帕,细细的擦拭着掌心,便将丝帕掷在地上,仿佛将才碰到了什么污秽之物一般。 如此侮辱的举动,叶沐遥却视而不见,毕竟她现下已经没有心了,又哪里会疼呢? “请尉迟院使放心,三月之内,妾自然不会做出什么不妥之事,但三月之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第103节 叶沐遥银牙紧咬,原本精致的指甲都磨得圆滑光润,眼下却因着握拳的力道过大,生生将掌心的皮肉给划破了,鲜血淋漓,但叶沐遥却丝毫不觉。 不知为何,听得叶沐遥绝情的言语,尉迟津身子突然踉跄了一下,与先前那股子身体上的疼痛不同,此刻的疼,就好像是整颗心被人紧紧攥住一般,不留一丝余地,让他疼痛的难以呼吸。 尉迟津想要开口,开口求叶沐遥收回先前的言语,但属于男子的骄傲自尊却不允许他向一个如此卑劣的小娘子低头。 所以,尉迟津唯一能做的,便是径直转身离去。 走到雕花木门处之时,尉迟津颀长的身子顿了一顿。叶沐遥望着那道僵直的身影,凤眸蒙上一层水光,他,好似又瘦了些。 尉迟津也并未转头,径直开口道。 “尉迟墨,眼下你已经是定亲之人,还呆在长嫂的卧房之中,恐怕是多有不妥,别忘了中书令家的韦荇颜。” 话落,尉迟津再也没有丝毫耽搁,身影便直接消失了。 而坐在八仙椅上的叶沐遥,此刻冷冷的望着尉迟墨,淡淡一笑道。 “你还不走?” 望着叶沐遥略有些空洞的眸光,尉迟墨只觉一阵抑郁。在尉迟津尚未回太尉府之前,他便是当朝太尉的嫡长孙,从未有小娘子对他如此疏远。且叶沐遥这般冷淡的疏离,并非作假,真真是让尉迟墨心下一阵懊恼,却也不知该拿叶沐遥如何是好。 “沐遥知晓我的心意罢?” 尉迟墨并未离去,将胸臆中的抑郁收起,面上又挂着一丝轻佻的笑意,径直开口道。 闻言,叶沐遥也回以一笑,当即便道。 “我自然是知晓的,小叔与韦家嫡小姐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真真是璧人无双!还望小叔莫要负了韦家小姐的一片痴心,如若不然的话,可便真真与你父、你兄别无二致了!” 听得此言,尉迟墨薄唇紧抿,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说道。他一向知晓叶沐遥是个灵秀的小娘子,倒是未曾想过,她已然聪慧到此种程度。自己面上的风流浪荡,居然没有瞒过叶沐遥的眼,真真是有些失算了。 旁人并不清楚,外表放荡不堪的尉迟墨,其实心下亦是最最厌恶类似尉迟青那种无心之人。不说原本的程氏,便是现下的王氏,哪个不是为他所负? 就说眼下得宠的梅盈,不过是靠着一具鲜嫩的肉体,让尉迟青着迷罢了,若说是真心实意,恐怕连半分也无。等到尉迟青新鲜劲儿过了之后,一个小小的通房,不是王氏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 若是尉迟青真真为梅盈着想,眼下便不会妥协,而是拼了命的给那女子一个身份,省的日后落得一个红颜未老恩先断的下场! 尉迟墨只觉嗓子干涩的有些刺痛,望着面前平静无波的小娘子,他心底也生出一股子怜惜的心绪,如此灵秀的小娘子,尉迟津是如何舍得伤她至深? “沐遥是如何知晓的?” 闻言,叶沐遥微微低头,轻叹一声道。 “从你望着你父的眼神,我便清楚了。原本我还以为你是在恼恨公公不思进取,但眼下看来,你怕是恨他太过无情罢!” 自古以来,越是风流多情之人,便越是无情。 尉迟墨轻笑一声,凤眸中划过一丝光亮,轻轻击掌,道。 “妙极!妙极!” 话落,尉迟墨也并未在此处多留,毕竟他身为男子,在叶沐遥闺房中多逗留片刻,恐怕那些嘴碎的下人们都不知如何嚼舌根了! 他既然早便与韦荇颜定下了亲事,如今也不可能在大婚之前退亲,如此的话,便是毁了韦荇颜的一生。 他尉迟墨虽说不济,但也做不出如此卑劣之事!待到来日,韦荇颜过门之后,他自然会极为爱重自己的嫡妻。 至于心下生出的绮念,不如随风而逝罢了。水中月,镜中花,终不过只是虚妄。 得之吾幸,失之吾命。 ☆、第251章 打出去 待到主卧中只剩叶沐遥一人之时,她这才好似被抽空了气力一般,径直软倒在八仙椅上,面色苍白如纸。 过了一会子,碧玉与铃兰才一齐张皇入内,二人跪倒在叶沐遥身旁,面上带着几分心疼之色。铃兰望着如此憔悴的叶沐遥,眼泪当即便止不住了,哽咽着开口道。 “小姐,姑爷怎的如此绝情?让您受了这般委屈啊!” 铃兰本就是单纯的性子,所以总是以为,若一个人对另一人好了,那这好便是一辈子的,再也不会改变。 但这小丫头却并不清楚,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好,不过是有利用价值,抑或是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罢了。 眼下端庆侯府既然已经覆灭,那她叶沐遥之于尉迟津,之于太子,自然也不算助力了。此刻她不过是一介罪臣之女,哪里能担得起尉迟津嫡妻之位呢?若她识趣的话,早早退位让贤,才是皆大欢喜。 “铃兰,你莫要哭了,苦的我脑仁儿疼得很!” 叶沐遥强笑一声,好在身边还有碧玉铃兰,要不然这日子,便真真是暗无天日了。 一听叶沐遥的言语,铃兰当即不敢泣泪了,却因着眼泪收的太急,抽哽的打了几个嗝儿,当下让这小丫鬟臊的小脸通红。 “眼下的情况你们便清楚了,我已然写下和离书,只不过要三月之后才搬出太尉府,所以这段时日定然不怎么好过,若是有需要打点的地方,你们便径直从我嫁妆银子里取用即可。” 既然已经写了和离书,那她这个与尉迟津和离的妇人,便自然不能走公中的银钱了。以王氏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自然亦会苛待于她。眼下也只能希望,王氏将心思都放在梅盈身上,不要到她这霜华苑中无事生非了。 听得此言,就连一向沉稳的碧玉,此刻也不由红了眼眶。本以为尉迟院使会是小姐的良人,却未曾想过他会如此绝情,端庆侯府将一削爵,他便与小姐和离了,如此冷情的男子,莫不如不要! “小姐,我与铃兰自然会好好照顾小姐的!眼下恪少爷在京郊买了一个极大的庄子,以往端庆侯府的老人儿,眼下都在庄子里。虽说侯爷去了,那些媵妾也做不得数,但她们都是嫁过人的身子,自然是不好再寻人家,恪少爷心善,便直接找了一个清净些的后院,让侯爷那些媵妾居于其内,不过他倒是将水碧通房给接出来了,毕竟那可是恪少爷的生母。” 叶沐遥早便清楚叶恪在京郊有别庄的事情,毕竟当日他为白均程做事,自然是极大的风险,若是不寻好退路的话,恐怕他亦是不会安心。 “小姐,以您与恪少爷的关系,想必住在庄子中也并非难事儿,毕竟那庄子里现下还住着乘风少爷和两位庶小姐呢!至于夫人,便被恪少爷给送到了庵堂之中清修了,不过沐语小姐则是因着腹中的孩儿越发之大,已然无法落胎,所以只得在庄子里将养,等孩子生下来,以后慢慢养着了。” 说到此处,碧玉亦是有些忐忑,原本她还以为侯爷早便将沐语小姐腹中的孩儿给打掉了,却未曾想到那孩儿居然留到此时,那可真真是龙子凤孙啊! 闻言,叶沐遥微微颔首,示意自己清楚了。 叶沐遥早便清楚,叶云起是不会舍得打掉叶沐语腹中的孩儿,毕竟他当时亦是举棋不定,若是与白均禹联手的话,没有孩儿的制约,恐怕二人之间的合作,也是无法放下心来,因着如此,叶沐语与腹中孩儿,这才能保住性命。 说到底,这母子二人,不过是棋子罢了。 叶沐遥现下有孕三月有余,而叶沐语腹中的孩儿,则是有六个月了,再有三个多月便会降生,到时也是极为忙乱的。 叶沐遥叹息一声,玉手抬起,揉了揉有些酸痛的额角,也并未言语。 ****** 叶沐遥与尉迟津和离之事,在一日之内,便传遍了太尉府所有角落。 王氏一听闻这个消息,当下便狠狠的将茶盏掷在地上,眸光中夹杂着欣喜以及愠怒。她虽说恼恨叶沐遥,但眼下看来,叶沐遥不过是罪臣之女,由她作为尉迟津的嫡妻,产下的孩儿自然是最无分量的! 若是尉迟津停妻再娶的话,那势必会迎回一个勋贵之女,到时恐怕是更为棘手! 思及此处,王氏只觉脑仁儿一阵生疼,眼前又现出当年程氏那副清逸如仙的模样。尉迟津面貌神态与当年的程氏别无二致,两张相似的面孔一直在王氏脑海中转换,真真是让她恼恨至极! 心下郁燥,王氏也请了太医,但太医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有尉迟津这个太医院院使的指点,又有哪个太医胆敢直言呢? 所以曼陀罗之毒,到此刻都并未被人发觉。 尉迟青自然也是清楚此事,毕竟他本就是太尉府中极为尊贵之人,除了尉迟恒远,谁人也越不过尉迟青。不过尉迟青对于尉迟津都不如何在意,更甭提叶沐遥了。所以自然也不会多费心思,而是径直与梅盈颠鸾倒凤去了。 至于尉迟姣与尉迟蕴,她二人到底是有些年轻,虽说尉迟蕴的心思深沉,但眼下她不过年方十四,一个未及笄的小娘子罢了,哪里有什么眼界儿可言? 心下对叶沐遥的气怒占了上风,又听闻尉迟姣的鼓吹,自然便与尉迟姣一齐来了这霜华苑了! 此刻,叶沐遥正躺在床榻上午睡,自从有了身孕之后,她便更易困觉了,所以每日晌午,自然都是雷打不动的休憩一番。 尉迟姣正是知晓叶沐遥小憩的习惯,所以才挑了这个时辰,上门生事。 一见着那两个煞星上了门,碧玉当即不敢怠慢,急忙奔回了主卧,询问该当如何是好。 此刻,叶沐遥心下也涌起了一股子火气,眼下她已然与尉迟津和离了,现下不过是居于霜华苑的客人罢了,她二人都如此为难自己,真真是欺人太甚! 叶沐遥眸光一凝,望着立于堂下的碧玉,菱唇微勾,显出一丝冷意,道。 “既然来了,就将她们打出去罢!” ☆、第252章 死心 叶沐遥眼下并不欲给尉迟姣尉迟蕴二女留下丝毫颜面,所以便径直让碧玉出手了。碧玉身手不弱,对付两个身处闺阁的小娘子,自然无需耗费什么力气。 未过几时,叶沐遥便听得由前院儿传来刺耳的尖叫声,声音极为熟悉,应当是尉迟蕴开口了。 听得此声,叶沐遥微勾唇角,凤眸眯起,懒懒的倚靠于床榻之上。眼下,她是真的不留余地了,毕竟如此为之,即便尉迟恒远因着愧疚对她多加容忍,但王氏却不会善罢甘休。她腹中还有自己的孩儿,自然是折腾不起。 叶沐遥紧抿红唇,玉指由雕花的床柱细细滑过,心下升起一股子不舍。这霜华苑中她也并未呆上几时,如今倒有些难舍的意味,真真是太过懦弱了。 过了好一会子,前头终于安静下来,想必是碧玉将那二人给赶走了。没有旁人的搅扰,叶沐遥抬手覆住微微有些凸起的小腹上,闭目继续小憩。 又过几日,尉迟津与付盈然的婚期便定下了。 下月十三,距眼下不过一月有余,虽说时间有些赶了,但依着太尉府中下人做活的速度,自然是会办成一个极为盛大的婚礼。且为了付盈然的脸面,所以这婚事定然是会比自己结婚当日要更为华贵。 思及此处,叶沐遥心下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子愤怨,之于尉迟津,她自然是有些恨的,毕竟当初说的极为好听誓言,真的不过是说说而已,但她却当真了。 如今太尉府中张灯结彩,就是为了迎新人入门,叶沐遥心下的难受,自然是不言而喻。 叶恪倒是最早知晓此个消息的,毕竟他现下虽说并未入仕,但以往也识得些朋友,也清楚尉迟府的喜事,当即便将尉迟津停妻再娶的事情告知了叶恪。 叶恪第一次听闻此个消息之时,自然是不信的。他一度认为,尉迟津的心下,最为欢喜之人,除了叶沐遥之外,不会再有旁人。而眼下的停妻再娶,便仿佛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他脸上! 之于叶沐遥,叶恪自然是清楚这个姐姐狠辣的手段,但却并不厌恶。毕竟叶恪虽说并不清楚叶沐遥为何要颠覆端庆侯府,但她确实对于自己有恩,这一点不容置喙。 叶恪并非那种忘恩负义之人,所以在确定了尉迟津的所作所为之后,当即便赶去了端庆侯府。他身为叶沐遥的弟弟,自然是要为已经出嫁的长姐讨个公道! 叶沐遥一得知叶恪到了端庆侯府,眉头微微一蹙。心下虽说有些暖意,更多的却是挂心。叶恪眼下并无功名在身,若是惹得尉迟家的不快的话,恐怕日后的仕途便坎坷了。叶沐遥可不希望因着自己这个不祥之人,毁了叶恪的一生。 叶沐遥径直去了前院儿,正巧迎上了往河图居走去的叶恪。眼下尉迟津早便从霜华苑中搬了出去,入了河图居之中。 叶沐遥望着这段时日又长高不少的少年郎,心下亦是欣慰不已。 当年那个贫弱至极、病榻缠绵的阿恪,眼下再也寻不出当年一丝的影子。若非尉迟津的话,也不会有阿恪的今日。 叶恪消瘦的面上溢出盈盈的汗意,眉目间也显出一丝急切之色,当他望着叶沐遥之时,薄唇紧抿,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叶沐遥不由轻笑出声。 叶恪现下真真是长成一个能够撑起一片天的少年郎了,不似以往的稚嫩。面庞虽说仍是带着三分青涩,但那股子属于青年的俊秀已然显露,要不了多少时日,想必定会迷倒不少的闺阁小姐。 “阿恪。” 叶沐遥轻声唤道。 只是这一声,便将叶恪胸臆间弥散的火气尽数熄灭。见着眉眼间尽是笑意的叶沐遥,叶恪心下有多少忧心的话语,却都说不出口。 “姐姐,你与我回去罢!” 良久之后,叶恪才吐出这一句。望着叶沐遥还算红润的面色,叶恪眼下也放心了,只消叶沐遥无事,那便好了。 闻言,叶沐遥眉眼处的笑意更浓,一手扯住宽大的袖襟,冲着叶恪轻轻招手,道。 第104节 “此处并非说话的地界儿,你先与我会霜华苑罢!” 叶沐遥也并未多言,毕竟自从尉迟津停妻再娶的消息传遍太尉府之后,府中的丫鬟婆子便不复往日的恭敬。毕竟她叶沐遥身后并无强有力的母家,又是与夫君和离的妇人,自然是无需巴结讨好的。 叶恪自然也是清楚这点,微微颔首,便跟在叶沐遥身后,往霜华苑走去。 等到他二人身影全然消失之后,尉迟津这才从粗壮的柳树后闪身而出,俊美无铸的面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其中还带着些许茫然,他也分不清到底是因何缘故。 到了霜华苑正堂之中,叶恪与叶沐遥一齐坐下,铃兰便给叶恪上茶。 叶恪抬手端起茶盏,轻嗅茶盏中的香气,不由眉头一簇,道。 “姐姐,这可是前些年的陈茶,怎的还会冲泡?” 叶恪将将开口,心下便升起一阵懊悔。他本是聪明绝顶之人,自然知晓叶沐遥眼下留在太尉府中,定然会遭人怠慢,却仍问出此言,不就是在叶沐遥伤口处撒盐吗? 闻言,叶沐遥倒也不怎么在意。眼下有陈茶还是好的,这也是碧玉拿了她嫁妆银子出去打点才有的。要不然的话,她这霜华苑,恐怕便只剩下一些残羹冷炙了。 “阿恪,眼下我并不欲离开太尉府。” “为何?” 听得叶沐遥的言语,叶恪英挺的墨眉一蹙,太尉府都对她如此怠慢了,留在此处又是为何呢?难道沐遥在打尉迟家家主之位? 叶沐遥仿佛并未见着叶恪疑惑的神色,当即红唇轻启,继续道。 “我与尉迟津定下了三月之期,在三月之后,才会离开太尉府。” 叶沐遥顿了一顿,以丝帕掩住唇角,轻咳一声。 叶恪知晓,她如此动作,不过是怕自己泣泪罢了。 “我想亲眼看着付盈然入门,如此才会彻底死心。” ☆、第253章 思量 见叶沐遥如此模样,叶恪也不好说些什么了,毕竟在他看来,叶沐遥虽说有些执拗,但却亦是情有可原的。似叶沐遥这般的小娘子,便是不见黄河心不死之人,他自然是无法劝阻的。 “既然你意已决,我便不多费口舌了。” 叶恪抿了抿薄唇,尚带着一丝稚嫩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忧虑。 “眼下你已经不是侯府贵女了,他们太尉府自然可以任意轻慢,如此的话,你要如何看顾腹中孩儿啊?” 闻言,叶沐遥轻叹一声,伸手抚平袖襟处本不存在的皱褶,道。 “自然不会有人胆敢上门欺辱我,毕竟眼下太尉府真真正正的当家人还是尉迟恒远。且你也知晓,碧玉的身手不弱,不会生事的。我平日里的吃食补品,都是碧玉铃兰这二人在外头采买回来,而后于霜华苑之中的小厨房自行烹制的,自然不会让旁人钻了空子,你心下的忧虑,我已知晓。” 话落,叶沐遥面上笑意更浓,抬手抚了抚叶恪乌黑的墨发。眼下那个有些倔强的少年郎,如今终于长大了。 “阿恪,眼下你也不必对我太过挂心,还是要好生读书,毕竟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只有科举,才能让你有出头之日。” 见着叶沐遥眉眼处的严厉,叶恪自然也不好驳斥。历经齐王谋逆之事后,叶恪也便淡了科举的心思。但母亲与阿姐都如此想法,真真是不能辜负了。 “阿恪省的。” 见着面前少年乖巧的低下头,叶沐遥此刻倒是更为欢喜了。眼下她并不敢想有关尉迟津的人和事,所以只能将心思都放在旁的事物上头。 “阿恪,眼下依咱们的境况,你也寻不到什么好先生读书,我识得一位极有才学的名士,你可愿拜入他门下?” “名士?” 叶恪面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他早便清楚他这阿姐不是个简单的,但却并未想过,叶沐遥连当今名士都识得,实在是不易。 若说此时在京中的名士,又能与叶沐遥有些关联的,怕是只有眼下太子府中的幕僚柏琼柏先生了。 “阿姐说的可是柏先生?” 叶沐遥微微颔首。虽说她从未将自己与柏琼相交之事告知阿恪,但阿恪亦是个极为聪慧的,只消稍稍捋顺太子一党的关联,便能瞧出不对来。 见着叶沐遥承认自己识得柏琼,此刻叶恪心下愕然,薄唇微张,当真是将少年郎的冷肃都褪去不少。 “阿姐,柏先生他会收我为徒吗?” 不是叶恪太不自信,而是柏琼的名声在秦国便仿佛春秋之时的大儒一般,他需得仰望的对象,自然是不敢肖想的。且明德帝将齐王与万皇贵妃圈禁之后,太子上位,柏琼也并未讨要一官半职,甚至平日便寄情于山水,此等不慕名利之人,叶恪亦是极为敬佩。 “我与柏先生有过一面之缘,若是让他收你为徒,自然是可以的,不过你也要争气些,莫要丢了阿姐我的颜面!” 叶沐遥如此道,倒是让叶恪心下大定。 “既然如此,那我马上便回庄子里准备!” 叶恪眼下早便失了原本的沉稳,以往细白如瓷的面皮,现下也晕起了一丝绯色,显然是极为欢喜。 叶沐遥望着不断在正堂之中打转儿的叶恪,觉得有些头晕,便抬高声调道。 “停下!转的我眼晕!你可要矜持一些,莫要吓着人家柏先生!” 闻言,叶恪略有些清瘦的身子陡然定住了,面上也露出一丝古怪之色。叶沐遥心下有些愧疚,莫不是自己话说得太重了?要不然怎的如此? “阿恪?” 叶恪的身子陡然动了,三步并作两步,立在叶沐遥面前,有些张皇的道。 “阿姐,我该带些什么拜师礼啊?” 听得此言,叶沐遥当真是愣住了。心下有气,便抬手狠狠的敲了叶恪发顶一下。而后才道。 “柏先生也不是贪慕名利之人,你便按六礼给备下束修便是。” 叶恪也知此点,当下便微微颔首,面上绯红也褪了几分。 “好了,你便先回庄子里罢!等到我与柏先生商谈之后,再让你将束修给送过去。” 即便叶恪是叶沐遥的亲弟弟,此刻也不好在太尉府多留,毕竟叶沐遥眼下算是妾身未明,如若说她还是尉迟津的嫡妻,那也不作数,毕竟和离书早便写下了。但若是如此,她一个怀着身孕的小娘子,整日在太尉府中待着,亦不是什么好事。 原本便引人风言风语,叶沐遥虽说并不在乎,但却不欲将叶恪也给扯了进来,生的王氏借机生事。 叶恪自然也明了,当下便从怀中取出一个荷包,见着上头虎啸山林的纹绣,极为精致,应当出自水碧的手笔。 “这是何物?” “你便收着罢!” 叶恪并为作答,径直将荷包放在紫檀木桌之上,而后便起身离去。 叶沐遥因着身子有些不便,等到走到门前之时,叶恪早便跨出小院儿之中了。 拾起那个荷包,叶沐遥打开一看,发觉里头都是一百两一张的银票,共有五十张,也便是五千两白银。想必是叶恪怕她周转不开,这才接济一二。 阿恪也不想想,她叶沐遥出嫁之时,可谓十里红妆,风光无两,哪里还需要他接济呢?饶是如此,叶沐遥也仔细的将银票收入荷包之中,而后放进了妆匣里头。 叶恪走后,碧玉与铃兰便进来了。 “碧玉,你现下差一个通透的小厮,去红袖招帮我送信儿给柏老板。” 话落,叶沐遥便自顾自的取出笔墨纸砚,铃兰见状,忙上前为叶沐遥研墨。没过多久,叶沐遥便将自己想与柏琼见上一面之言落于纸上,而后便寻了个信封,将信纸放入其中。 碧玉自然是清楚红袖招是什么地界儿,所以她定然是不可能亲自去红袖招的。毕竟一个清白的小娘子,便是与那花街柳巷沾了一点边儿,恐怕名声便都毁了。 叶沐遥如此为她考量,让碧玉心下一阵妥帖。原本碧玉亦是不在意名声,毕竟她不过是个暗卫罢了,朝不保夕,自然是顾不得这些虚的。但眼下她与司吉的事情定下,便是要留心着些,省的误了人家。 ☆、第254章 送信 碧玉接过信封,犹豫了片刻,这才开口道。 “小姐,这信是否要以火漆封上?” 闻言,叶沐遥微微摇头:“这里头也不是什么秘事,自然无需如此在意,你快去将信封交给惊鸿送来的小厮即可。” 听得叶沐遥此言,碧玉也不耽搁,冲着叶沐遥福了福身子之后,这便走出正堂。碧玉选的一个小厮,名叫岑贵儿,生的倒是一副憨厚的模样,但眉眼处倒是能透出一二分的机灵劲儿,想必也是个会办事的。 “碧玉姐姐,这是?” 岑贵儿憨厚的面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忙躬身接过那信封,恭敬的开口问道。岑贵儿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厮,因着办事机灵,所以碧玉倒也觉得顺眼。不过岑贵儿自然不是个蠢得,万万不敢怠慢了这个在主子身边颇有脸面的大丫鬟。 “这封信你送到红袖招,给那里的柏老板即可。” 虽说岑贵儿仅仅是个普通的小厮,从未得幸去过红袖招,不过他身为一个男子,自然也是听过京中最为有名的销金窟。 “碧玉姐姐,那里可是……” 岑贵儿憨厚的面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碧玉知晓他的想法,当即便道。 “你莫要管了,我知晓红袖招是什么地界儿,让你去办事便好好办事,自然不会少了你的好处!” 碧玉说着,便径直从袖笼中取出一个荷包,里头沉甸甸的都是银子,约莫有十两左右。碧玉用手掂了掂荷包,而后又道。 “这里头共有六十两银钱,入了红袖招,自然也是要银钱打点的,五十两银票,十两散碎银子,剩下多少,就看你自己会不会办事了!” 普通小厮的月钱不过二两,碧玉出手如此大方,真真是让岑贵儿眼都直了,当下便死死盯着那个装了六十两银的荷包,再也挪不动步子。 碧玉看着如此模样的小厮,秀眉一蹙,冷声道。 “这封信你可一定要亲手交到柏老板手里,如若不然的话,你知晓后果。” 碧玉本就是暗卫出身,如此一开口,威胁意味儿十足,眼神冰寒的让岑贵儿这小厮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咽了口涎水,颤声道。 “碧玉姐姐,您便放心罢!我岑贵儿定然将这封信亲手送到柏老板手里!” 得了岑贵儿的保证,碧玉面上这才好看不少,而后随手一抛,便将荷包丢到岑贵儿手里,后者忙不迭的接住,而后塞入怀中。见状,碧玉摆摆手,示意岑贵儿可以下去了。 等到岑贵儿走出霜华苑之后,碧玉突然眉头一蹙,猛地转过身子,却并未发觉任何异样之处。即便是心下有些疑惑,也并无旁的事端,碧玉便只当是自己疑神疑鬼了。 碧玉入了正堂之后,尉迟津足尖一点,由高大的榕树上跳了下来,树荫繁密,这才将尉迟津清瘦的身形给遮了住。 尉迟院使虽说看着不食人间烟火,但到底也是听闻同僚提及过红袖招,自然也清楚那处是青楼楚馆之地。 红袖招虽说明面上是青楼,但暗地里却是明德帝亲自掌管的情报点,如若没有红袖招的人,明德帝也不会如此之早的便清楚了白均禹意图谋反之事。 方才碧玉那丫鬟口中提及的柏老板,如若不出意外的话,应当便是红袖招的情报头子柏翼然了。 “叶沐遥与柏翼然有何关系?” 尉迟津蹙着眉,喃喃自语道。也并未在霜华苑停留多久,虽说他功夫比碧玉高深,但若是不小心的话,仍可能被碧玉那丫鬟发觉。 尉迟津疾步走,未过多少时候,便追上了手中拿着信的岑贵儿。 望着那小厮,尉迟津眉眼处显出一丝冷色,等到岑贵儿入了假山之处时,当下便捡起一颗石子,击在岑贵儿睡穴之上。 第105节 被尉迟津这一下,岑贵儿自然直接软倒,手上的信封也掉落在一旁。尉迟津将地上暗黄的信封拾起,取了其中的纸张,便见着了叶沐遥书写的簪花小楷。 信写的极为简明,不过便是邀请柏翼然的父亲,也便是名士柏琼,三日之后于碧渊阁中一聚。 碧渊阁在京中也是极为有名的酒楼,开了不到三年,便将原本蓬莱楼的生意抢走大半,后来因着端庆侯府覆灭,蓬莱楼背后的东家这便算倒了,所以京中的酒楼,便再也没有能与碧渊阁一较高下的了。 尉迟津手中握着纸张,心下微微升起一丝不虞。如若他并未记错的话,这碧渊阁便是甄史手下的铺子。看起来,叶沐遥与那个名叫甄史的商户子关系倒是亲密的很! 尉迟津唇角勾起一丝冷笑,近日尉迟恒远告知与他,说秦国第一商会,也便是秦国商会,其幕后的老板便是甄史。 叶沐遥原本便是不择手段的女子,所以与甄史此种心思阴沉的商户子聚在一处,真真是物以类聚! 尉迟津咬紧牙关,此刻他更觉心中酸涩,虽说不知原因,但这种莫名的变化,却让尉迟津对叶沐遥这个水性杨花的妇人更为厌恶。 将纸张装入信封之中,尉迟津将信封放在地上,而后便在离去之前,给昏迷不醒的小厮解了穴道。 岑贵儿醒了之后,还以为自己不过是跌了一跤,忙将信封捡起,摸了摸怀中的荷包,发觉银钱还在身上,这便放心的从角门出府了。 及至晚间,叶沐遥正在用着一瓷盅儿雪蛤,卧房中突然又显出了一位不速之客。 来人生的剑眉朗目,容貌极为清俊,几乎与尉迟津不相上下,虽说不请自来,身上却带着一股子端方君子的气度,不是柏翼然还能有谁? “你为何要见我父亲?” 柏翼然与叶沐遥接触的并不算多,但也知这个小娘子是有些城府的,如若不然的话,自己的父亲也不能对她另眼相看。 闻言,叶沐遥不急不缓的咽下了口中的雪蛤,而后也丝帕拭了拭唇角,极为淡定从容,一点也看不出这是个将将和离的妇人,这才开口道。 “我想让柏先生收我弟弟为徒。” 闻言,柏翼然眉头一蹙,也并未即刻答话,面上露出一丝犹疑之色。 ☆、第255章 咫尺 柏翼然虽说是柏琼的独子,但素日也并不跟柏琼生活在一处。柏琼乃是名士,性子本就不羁,自然也是不喜儒家那一套父母在不远行的说法,毕竟柏翼然有自己选定的路,即便他身为长辈,也不能多加干涉。 柏琼不入仕,但柏翼然身后之人却是明德帝。眼下柏琼的声望极高,若不是因为他的话,敬王根本不能顺利登上太子之位。如此的话,明德帝更是对柏琼高看一眼,总是希望借着柏翼然,将柏琼收入手中。 因着如此,柏琼近日倒也是对独子避之不见,毕竟寄情于山水总是要比朝堂上勾心斗角要快活的多。 “我能给父亲修书一封,但他见不见你,我便不知了。” 闻言,叶沐遥微微颔首,她亦是清楚师兄的性子,有了一个如此脾性的父亲,怪不得柏翼然年岁不大,便能得到明德帝的青眼。 “那便麻烦斐佑了。” 听得叶沐遥如此客气,柏翼然清俊的面上也是流露出一丝尴尬之色。他身为红袖招幕后之人,自然是集长了天下间所有的情报,自然也是清楚叶沐遥与尉迟津和离之事。所以此刻面对叶沐遥,他倒是有些尴尬,不知到底应当以何态度相对。 毕竟见叶沐遥眼下的模样,自然是不需要旁人同情悲悯的,自己若是如此做了,恐怕便更是会让面前的小娘子寒心了。 “琨琼不必如此客气,你既然识得我父,便可算得上故人,此事也并非大事,不过举手之劳,便不必挂心了。” 柏翼然轻笑一声,当真是说不出的俊逸潇洒。 眼下叶沐遥身上着了一件儿藕丝琵琶衿上裳,下身穿着百褶如意月裙,虽说眼下的月份已经有些显怀了,但玲珑的身段儿仍是可见一斑。 望着如此模样的叶沐遥,柏翼然有些羞窘的别过头,虽说面色未变,但一双星眸倒是躲闪开来。 此地不宜久留。 心下闪过此种念头,柏翼然当即便冲着叶沐遥抱拳行礼,道。 “斐佑自会将口信带给家父,你那弟弟亦是个极好的,琨琼放宽心即可。现下天色已然不早了,我便先行告退了。” 闻言,叶沐遥当即便从红木凳子上起身,屈膝行礼道。 “眼下情形斐佑也是清楚,琨琼便不远送了。” 听得此言,柏翼然微微颔首,而后便径直从打开的窗棂处翻身而出。 原本叶沐遥以为,柏翼然既然能来,必然是不会引出什么乱子,可未过片刻,她却听闻窗外传来一阵打斗之声。 叶沐遥站到窗前,见着那两道势均力敌的身影,秀气的眉头不由一蹙。 尉迟津此刻为何会在霜华苑? 眼下正值夜间,天色昏暗,这二人闹出的动静也并不很大,所以这才并未被守夜的小厮发觉。叶沐遥此刻不愿生出事端,当下便轻轻开口道。 “尉迟院使这一袭黑衣,真真是少见呢!” 见着那人清逸如仙的模样,叶沐遥即便是胸臆钝痛不已,面上却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毕竟眼下她已然不是尉迟津心悦之人了,即便她哭、她闹都不会让尉迟津回心转意,那又何必将自己的自尊都践踏在地呢? 听得叶沐遥略有些清冷的声音,院中交手的二人动作陡然一顿。柏翼然原本便是不速之客,此刻也怕闹出事端,也叶沐遥添了麻烦,索性便屏息提气,身形猛然掠后。 见着二人分开,叶沐遥这才算放下心来。转头望着柏翼然,笑意盈盈道。 “斐佑,你便先行离去罢,我与尉迟院使商谈一番即可。” 闻言,柏翼然俊秀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忧虑之色,更是让尉迟津心下极为光火,恨不得径直将柏翼然这厮给打杀了! “还不快快离去!这里可不是你能撒野的地界儿!” 尉迟津这一开口,柏翼然便听出此人言语中的不虞,不过他倒是不怎么在意。毕竟柏翼然虽说也是明德帝手中之人,但细细算来,便是暗卫首领。与尉迟津这种处于明面上的朝臣,并无太大牵连,所以也不必也尉迟津留颜面。 “琨琼,那我便先行离去了,你一人要小心着些。” 话落,柏翼然还意有所指的望了尉迟津一眼,星眸中带着些许威胁之意,几欲将尉迟津气个仰倒。 眼见着柏翼然足尖一点,身子掠空而去之后,叶沐遥面上的笑意也尽数消失,连眼神都并未施舍给面前的尉迟津半分,便径直将窗扇合上。 望着那合上的窗扇,借着那盈盈的烛光,尉迟津自然能见着叶沐遥在其中走动的身影。不知为何,眼前的妇人如此忽略于他,但他偏生生不起半点气怒,反而觉得这些时日激荡的心绪,此刻也逐渐平稳下来,仿佛溺水之人找到了浮木一般。 叶沐遥知晓尉迟津并未离去,她径直坐到了床榻之上,木然的望着微微抖动的烛火。明明已经恩断情绝,眼下她等的不过是付盈然的出现,让她能亲眼将以往三年的回忆击碎,但此刻的尉迟津,却让叶沐遥心下升起一丝异样之感。 ****** 自那日尉迟姣尉迟蕴被碧玉给赶出霜华苑之后,倒也消停了两日,等到尉迟恒远、尉迟青与尉迟津一齐上朝之时,这姐妹二人便再次到了霜华苑。 不过此次不同于上次,尉迟蕴身边现下多了一个极为粗壮的女子,面貌生的也很是粗犷,年岁看的并不分明,约么而是出头的模样,那女子手中覆着薄薄的一层茧子,显然是常年舞刀弄枪所致。 此刻叶沐遥是将将醒来,便听着铃兰急急忙忙的进来禀报。 闻言,叶沐遥倒是轻笑出声,道。 “碧玉,眼下她二人倒是寻来了帮手,你可能将那帮手制服?” 碧玉面上露出一丝讽色,道。 “奴婢自然不会让小姐失望!” 碧玉原本便是暗卫出身,功夫也是承自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颞横山庄,武艺自是不俗。就连尉迟津,有时也要提防着碧玉,如若不然的话,恐怕行踪便曝露了。由此可见,碧玉当真是身手极高。 ☆、第256章 针锋相对 知会了碧玉之后,叶沐遥便也走出了主卧,眼下这尉迟姣尉迟蕴倒也是极为嚣张,趁着主事之人未在,便来她这霜华苑生事,真真是让人厌烦至极。 入了正堂之中,叶沐遥便见着了那两个坐于主位之上的小娘子,尉迟姣因着已然及笄,所以眼下打扮的亦是极为娇艳,身上着着一件绯红色十二破绫子裙,头戴东珠嵌金步摇,眉目处带着些许倨傲之色,看着颇有盛气凌人之感。 而一旁的尉迟蕴,则是与尉迟姣全然不同,娇柔的仿佛春花一般,让人望之便生出几分怜意。此刻身上穿着一条鹅黄色襦裙,发间戴着和田玉步摇,望着真真可称得上算是清新脱俗,不过水眸中藏着些许精光,却让人看着不怎么舒坦。 叶沐遥见着二人,面上倒是挂着一丝浅笑,不过那丝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 “不知两位小姐来此处作甚?可真是贵足踏贱地啊!” 既然先前已经撕破了面皮,现下再与面前二人虚与委蛇也好没意思,叶沐遥便径直嘲讽道。 闻言,尉迟姣面色一变,伸手狠狠的拍在紫檀木桌上头,皓腕间的赤金手钏叮当作响。相较之下,尉迟蕴虽说并未变了脸色,不过眼中亦是闪过一丝冷意。 “嫂嫂何必如此见外呢?你虽说已经被大哥给休弃了,但好歹也曾踏入过我们尉迟家的门槛,见面三分情,你就是不是端庆侯府的贵女了,我们自然也要探望一番。” 尉迟蕴皮笑肉不笑的开口,吐出的话自然亦是极为难听。站在叶沐遥身后的铃兰听闻,当下面上一紧,想要辩驳两声,却被碧玉拉了一把。 “那我便多谢二位关心了。” 叶沐遥说着,便径直站到了尉迟蕴面前,又继续道。 “二小姐,如若我并未记错的话,这位子好似是我常坐的罢!二小姐乃是知书识礼的小娘子,自然不会与我这等有了身孕的妇人争一个小小的位置。” 闻言,尉迟蕴面色一变,她与尉迟姣不同,眼下已然跟五皇子定了亲事,自然是要脸面的。听得此言,虽说心有不甘,但明面上却不好表现出来,只得盈盈起身,冲着叶沐遥笑着道。 “那是自然,嫂嫂毕竟怀着大哥的孩儿,虽说已然被休弃了,但腹中孩儿何辜?也不知大哥为何如此狠心。” 尉迟蕴说着,凤眸似笑非笑的从叶沐遥微微凸起的小腹上划过,其中讥讽的意味儿十足。 叶沐遥眼下怀着身孕,但尉迟津却仍是与她和离,原本便不符常理。不过,若是叶沐遥腹中孩儿不是尉迟津的,那一切便说得通了。 叶沐遥本就是聪慧之人,自然听出了尉迟蕴的言外之意,当下心头便升起一股子愠怒。这尉迟蕴好生不要面皮,为了寻事,居然连她未出世的孩儿都牵扯上了,不过是为了说她不贞,败了名声罢了,着实心狠。 “唉,我也不省的,若是二小姐如此挂心于我的话,那不若去问问尉迟院使,想必以尉迟院使对二小姐的疼爱,自然会无半分遗漏的告知二小姐。到了那时,沐遥便应该请二小姐为我解惑了。” 叶沐遥话落,微微勾起菱唇,精致的下颚微微扬起,仿佛尊贵无比的凤凰一般,即便端庆侯府已然倾覆,从京中除名,但她身上这份气度,却半分不减。 叶沐遥越是如此,尉迟蕴心下便越是愤怨。面对叶沐遥的讽刺,尉迟蕴气的银牙紧咬,尉迟津对她哪里有半分兄妹之情,见面不怒斥几句便是好的。叶沐遥如此言道,便是生生的打脸。 不过即便尉迟蕴心下愠怒,此刻也不好生出什么事,见着叶沐遥坐于主位,当下便暗恨不已,望着一旁坐着极为自在的尉迟姣,突然计上心头。 “听说嫂嫂的绣活儿极好,我这姐姐刺绣的手艺亦是不错,不如你二人比上一比,也好辩个高下。” 听得此言,叶沐遥眉头微微一蹙,道。 “算了,此刻也身子不便,自然不好做绣活儿的。” 叶沐遥的绣工自是不错,但大家小姐,绣活儿即便再好,也没那工夫日日与刺绣为伍。虽说叶沐遥听说过尉迟姣的绣活儿不错,不过那又与她何干? 一听叶沐遥推拒此事,尉迟姣当即柳眉一竖,芙面含霜,怒声道。 “叶氏,你莫不是看不起本小姐?” 尉迟姣虽说性子极为骄纵,但她也是清楚,叶沐遥自是比她强上许多,无论容貌、气度,抑或是出身,都不是她可比的。 不过尉迟姣手上自然还是有拿手的事情,那便是绣活儿了。尉迟姣眼下极为希望,在绣活儿上压上叶沐遥一头,这也可以让她扬眉吐气。 “并非如此,不过是不便罢了!” 叶沐遥眼下也生出一丝烦闷之色,这两个女子,如此聒噪,若是能将她们一次处置了,她这霜华苑倒是能清静不少。 听闻叶沐遥言语中带着的敷衍之意,尉迟姣当即便怒了,径直起身,站到叶沐遥面前,扬手欲打。 叶沐遥身后的碧玉反应自是极快,一把禁锢住尉迟姣的手腕,让她无论如何挣扎,也不能动弹半分。 第106节 “你这腌臜奴才,还不赶快放开本小姐!” 尉迟姣原本明艳的面庞,现下已经露出一丝扭曲之色,抬起另一只并未被握住左手,便想要狠狠打在碧玉面上。碧玉本就不是甘愿吃亏的性子,当下腕间一个用力,便将尉迟姣两手反剪住,疼的尉迟姣这金尊玉贵的娇小姐儿,顷刻之间便红了眼眶。 “阿蕴,你还在看什么戏?还不快让阿奴将面前这个胆大包天的丫鬟打杀了!” 尉迟姣冲着尉迟蕴尖叫一声,后者眸光一闪,冲着那个叫阿奴的壮硕女子微微摆手,阿奴便猛地上前一步,朝向碧玉出手了! 不过那一拳虽说击向碧玉,但其中的劲道却隐隐往叶沐遥身上斜去,想必这也是尉迟蕴授意的。 ☆、第257章 麝香 这一拳如若真打在叶沐遥身上,以叶沐遥眼下的身子,腹中的孩儿定然是保不住了,且现下孩儿已然快四个月了,若是眼中的话,恐怕叶沐遥亦会性命不保。 尉迟蕴当真好毒的心思! 不过碧玉自然也不是个蠢得,虽说以力破巧并不算错,但也要看这力能否破了巧。碧玉猛地便将尉迟姣给甩了出去,后者身子一倒,便压在了她带来的丫鬟身上,也并未伤着何处,不过是有些受惊罢了。 碧玉知晓这个叫阿奴的丫鬟,大抵便是天生神力,当即也不硬接,便以手提着叶沐遥的腰际,将其放在窗棂处的凳子上,这才飞身掠回,开始与阿奴对上。 铃兰此刻见势不妙,便顷刻间护在叶沐遥身前,她不过是个小丫鬟罢了,皮糙肉厚,自然是要挡在叶沐遥身前。 见着铃兰护在自己身前,叶沐遥心头一暖,也并未说些什么。 碧玉的身手自然是要比阿奴强上许多,后者虽说是天生神力,但论灵巧,却及不上碧玉之十一,所以未过多久,便显出一丝颓势。 尉迟蕴见状,秀眉微微迭起,便径直起身,站到叶沐遥面前。其实,尉迟蕴今日到霜华苑的目的,无非便是想要将叶沐遥腹中的孩儿给弄掉罢了。毕竟无论如何,叶沐遥腹中的胎儿都是尉迟家这一代第一个孩儿,若是女儿也便罢了,若是男孩儿的话,恐怕自己哥哥便更难越过尉迟津了。 尉迟蕴自然不欲见着如此场面,所以这才站到叶沐遥面前,凤眸中含着三分冷意,当真是让人心下惊诧。 “嫂嫂,你还不快让你那丫鬟住手,阿奴可是五皇子手下之人,若是将她伤着的话,恐怕五皇子便会不悦了!” 尉迟蕴微眯着眼,细细打量着叶沐遥,眼下便在抓紧时机,若是叶沐遥站起身子,她便根本不会客气了。 叶沐遥自然是看出了尉迟蕴的恶意,当下便更不会起身了。 “原来是五皇子手下之人,怪不得如此好的身手,天生神力,这样的能人,也不知太子身边会有几个?” 叶沐遥说着,凤眸一挑,抬眼望着尉迟蕴,话说的意味深长。 闻言,尉迟蕴心下一个激灵,叶沐遥此言当真是阴险至极。现下以太子的声势,将来定然亦是太子继位,若是传出五皇子在何处比太子还强上几分的消息,那便与不轨无二了,若是如此,那她这与五皇子定亲的小娘子,恐怕也便毁了。 “住口!” 尉迟蕴面上显出一丝怒色,一把想要拉开铃兰,但却并未得逞。她恶狠狠的瞪着铃兰,口中吐出几个字。 “你这丫鬟真好、真好!” 尉迟蕴的阴狠至极的眼神,当真是让人看着极为胆寒。她微微俯下身子,在叶沐遥耳边轻声道。 “叶沐遥,眼下是你自己要留在太尉府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走着瞧!” 面对尉迟蕴的要挟,叶沐遥面色不变,唇角仍是挂着一丝笑意,丝毫不显怯懦。 “阿奴,咱们走!” 尉迟蕴这一开口,尉迟姣自然也不好多留,当下便也跟着一齐离去了。 走出霜华苑之时,尉迟蕴杏眸中露出一丝阴狠之色,唇角也勾起一丝笑意。 叶沐遥,你想保住腹中的孩儿,大抵是不成了! 方才叶沐遥出现于正堂之前,尉迟蕴早便将已然处理好的麝香,用长钉串起,让阿奴这个天生神力的给钉在紫檀木桌的桌膛之下。已然处理过的麝香,自然没有那股子刺鼻的味道,而是盖着微浓的檀香味道掩盖。叶沐遥眼下正怀有身孕,自然不好用些香料,所以正堂之中便知会剩下檀香的味道。 如此的话,即便叶沐遥精通调香,也不可能从那檀香的味道之中分辨出麝香来,如此的话,恐怕不到三月,她腹中的孩儿便会给流下来。 尉迟蕴与尉迟津离去之后,出乎叶沐遥意料,这二人并未找王氏来继续再生事端。事出反常必有妖,叶沐遥可不认为这二人会在吃了大亏之后,安分下来。 除非,这二人生出了什么腌臜手段,这才能走的如此干脆。叶沐遥派了丫鬟搜寻了一番霜华苑,也并未发觉什么不妥之处。 如此过了两日,柏翼然便人送了口信,说是柏琼已然应下与碧渊阁中相见了。 因着此事,叶沐遥特地好生收拾一番,而后便赶忙派人给叶恪送了信,让他备好六礼,随时准备拜师。 叶沐遥带着铃兰一齐出门,坐上马车,过了好一会子,这才到了碧渊阁门前。叶沐遥面上戴着帷帽,径直走入碧渊阁中。先前她派人给阿恪送信,约莫他也是要过些时候方能到碧渊阁之中,所以叶沐遥也便不在外头等着了。 一入碧渊阁,小厮自然是不敢怠慢,他们早便知晓面前的小娘子是碧渊阁的东家,便恭敬至极的带着叶沐遥入了碧渊阁其内的雅间之中。 此刻,柏琼早便早雅间中等着了,叶沐遥入内之后,便径直将帷帽摘下,放在一旁,冲着柏琼福了福身子。 即便柏琼眼下年岁不小,但看着仍是三十许人的模样,清俊的面庞丝毫不显老态,只不过此刻有些清冷罢了。 “你寻我何事?” 柏琼自然是清楚叶沐遥的字,但琨琼二字无论如何他却无法叫出口来,毕竟眼前的小娘子眼下不过刚刚及笄,根本不可能是他早便离世的小师妹池水瑶。 闻言,叶沐遥自然不敢隐瞒,便径直道。 “柏先生有所不知,小女子还有一个弟弟,对先生极为仰慕,欲要拜先生为师,所以这才求到先生面前。” 话落,叶沐遥心下也微微忐忑,即便面前之人还是她的大师兄,但如今物是人非,自己早便不是池渊池丞相的嫡女了,哪里还能让柏琼百般纵容呢? 听得此言,柏琼英挺的眉头微微一蹙,也并未径直拒绝,反而有些困惑的望着面前与池水瑶模样生的极为相似的小娘子。 ☆、第258章 知晓 柏琼一直笃定,面前这个名叫叶沐遥的小娘子,绝对与池水瑶有极为密切的关系。但因着柏翼然掌控着秦国最大的情报网络,自然能轻而易举的差出叶沐遥是白莲所生,若是如此的话,叶沐遥根本与池水瑶扯不上半点关系。 “你告知我你与水瑶的关系,我便应了你。” 柏琼径直端起茶盏,轻啜一口,掩住眸中的探寻之意。 闻言,叶沐遥面上倒是显出一丝为难之色,毕竟子不语怪力乱神,恐怕大师兄也不会听信她这套鬼神之说。 “即便我说了,柏先生恐怕也不会相信。” “哦?你怎知晓?” 柏琼面上露出一丝诧异之色,微微勾起薄唇,一双星眸紧紧的盯着叶沐遥,想要听听面前这小娘子口中到底会吐出什么惊人之语。 见着柏琼如此模样,叶沐遥也知晓,今日自己若是不将实情告知柏琼的话,他是定然不会收阿恪为徒的。大师兄脾性倔的很,自然不能让他不虞。 思及此处,叶沐遥轻轻叹息一声,而后才开口道。 “柏先生想必亦是清楚我字琨琼罢!” 叶沐遥红唇微抿,清丽的面上露出一丝挣扎之色。不过片刻之后,她倒是平静了不少,毕竟不论大师兄到底信不信她,也并无大碍,毕竟眼前端庆侯府已然覆灭,亦不会生出什么旁的事端了。 闻言,柏琼微微颔首,不过星眸中却是划过一丝冷意。 “大师兄,我说便是是琨琼,你可信?” 叶沐遥说着,当下眼眶也有些红了,重生之事,她当真不敢与旁人吐露。先前将此事告知阿史,都是犹豫再三,毕竟这事知晓的人越多,她自己便越是危险。 听得此言,柏琼一张俊秀的面庞当即扭曲,显然是怒到了极点,他狠狠的将手中的茶盏给掷了出去,而后怒声斥道。 “你可莫要胡言乱语!先前便说那手簪花小楷是池水瑶教你的,现下有说自己便是水瑶,真当我不过是个三岁娃儿,那般好糊弄吗?” 听得此言,叶沐遥轻咬红唇,娇躯微颤,默然的承受着柏琼的火气,等到柏琼终于不再开口之时,她才继续道。 “我早便说过,大师兄你是不会信我的。” 叶沐遥面上露出一丝哀戚之色,那张与池水瑶别无二致的面容,显出如此模样,便仿佛回到当年一般,真真是让柏琼心神剧震,也不知该如何说道才好。 “大师兄,如若我不是琨琼,那为何会生的如此模样?为何会知晓池水瑶的笔迹?为何会费尽心机的倾覆端庆侯府?” 叶沐遥微微有些哽咽,素日里如黄鹂一般清脆的声音,此刻也带着三分沙哑,凤眸沾一丝绯色。 闻言,柏琼眉头一蹙,他自然也不知为何叶沐遥会与池水瑶生的极为相似,明明叶沐语是叶沐遥一母同胞的姊妹,但二人却寻不出半分相似之处,真真是有些奇了。 “如若你是水瑶的话,怎的会如此年岁?” 此刻,柏琼心下也不由信了一二,不过他并未表现出来。 “重活一世。” 叶沐遥红唇轻启,吐出这四个字。 重生之事,放在旁人身上,叶沐遥自然亦是不会相信的,所以她即便如此开口,却也不知柏琼到底会不会信了他。 “大师兄,许是苍天悲悯,我含冤而逝之后,游魂在端庆侯府飘荡一十二年,阴差阳错附在了叶沐遥这具身子上。” 即便叶沐遥如此说道,柏琼眉头仍是紧蹙,显然并未全信叶沐遥的说辞。 “大师兄,你若不信的话,便可让斐佑查查,当年叶沐遥落水之后,是否性情大变。” 说到此处,叶沐遥亦是深感无力,当年事早便寻不出证据了,眼下的她,不过是叶云起与白莲的嫡长女,一个罪臣之女罢了。 “罢了!我会差人查探的。你那弟弟,我便也收下了。” 闻言,叶沐遥微微抿唇,到底仍是有些欢喜。毕竟叶恪自三年前也帮了她不少,眼下便是报恩之机,叶沐遥自然要尽力而为。 此刻,叶沐遥与柏琼二人相对,却并未有人注意到,房顶出一片琉璃瓦被人悄然盖上。 尉迟津自从知晓叶沐遥要出府之后,便也谋划着要跟上。虽说心下觉得一个心狠手辣的小娘子不值得他如此上心,但不知为何,眼下一远着叶沐遥,他便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如同无根浮萍一般。 尉迟津先前便一直待在雅间儿的房顶之上,他轻功绝佳,眼下即便是趴伏在碧渊阁琉璃瓦上,也并未被旁人所觉。 尉迟津也并未想到,他跟着叶沐遥出府,居然会听到如此惊人的秘密。 叶沐遥,池水瑶。 如若他并未记错的话,池水瑶便是当年池渊丞相的嫡女,也便是叶云起的嫡妻。不过当年池水瑶难产而亡,丞相叶云起因着与嫡妻鹣鲽情深,便将大女儿记在池氏名下,也算是以慰她在天之灵。 不过眼下看来,当年池氏难产而亡之事,想必亦是没那么简单。大抵便是端庆侯府众人合力演出的一场戏罢了,不过是为了博一个情深意重的好名声罢了! 叶沐遥说她便是池水瑶,那她费尽心机将端庆侯府推上绝路的手段,虽说狠辣异常,但也算是情有可原。毕竟当年她被人谋害,可是一尸两命。池渊也是去的蹊跷,紧接着池家便一蹶不振,她得了重生之机,若是不做些什么,为池家讨回公道的话,恐怕都对不住池家的生养之恩。 此刻,尉迟津心下极为烦乱,不过他却并未对叶沐遥口中的言语怀疑半分。他心中怕也是极为信任叶沐遥的。 这个认知让尉迟津眉头紧蹙,一个心狠手辣的小娘子,配什么让他如此全心全意的信任?若是他信任叶沐遥的话,那为何还会对她这般厌恶? 尉迟津现下极为烦乱,辨不清自己的心意,也不欲在此处多待,便径直轻身提气,从碧渊阁赶回到太尉府中。 ☆、第259章 收徒 第107节 尉迟津离去不久,叶恪便入了碧渊阁雅间儿,手上捧着一个不小的锦盒儿,其中装的便是束修六礼。 束修六礼包括芹菜、莲子、红豆、枣子、桂圆和干瘦肉条。本就是极有讲究,芹菜乃是“勤奋好学、业精于勤”之意;莲子心苦,意为“苦心教育”;红豆则含有“鸿运高照”之意。枣子则是“早早高中”,桂圆意在“功德圆满”,剩下的干瘦肉条,便是弟子对先生的心意。 柏琼原本便不喜黄白之物,所以眼下见着叶恪按古礼备下束修,心下对这个弟子也不由升起三分好感。 叶恪今日穿着淡青色的长袍,因着尚未加冠,所以墨发剩下一半披在肩上,而发顶则是梳起一个发髻,以淡青的锦带系住,配上叶恪那极为清朗的容貌,倒是极俊的少年郎。 “好了,你姐姐已然与我提过此事,眼下我便考考你。” 柏琼极为俊秀的面庞上,眼下也带着一二分严厉之色,如此模样,更是让叶恪心下踹踹,生怕自己不和柏琼的心意,而浪费了叶沐遥的苦心。叶恪虽说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但现下见着当世名士,着实是让他极为激动。一张白净的面皮眼下有些涨红,微微扫了叶沐遥一眼,其中带着些忐忑。 叶沐遥见状,微微一笑,而后便道。 “既然柏先生想要考校你的学问,那我便不在此处多留了。” 叶沐遥说着,便冲着柏琼福了福身子,直接开口道。 “先生,琨琼先行告退。” 闻言,柏琼眉头一挑,碍于叶恪也在此处,虽说心下抑郁,但到底也并未开口说些旁的,省的生出旁的事端。 “君子战虽有陈,而勇为本焉;丧虽有礼,而哀为本焉;士虽有学,而行为本焉……” 叶沐遥仔细的将雅间儿的雕花木门给合上,柏琼口中吐出的言语也便听不怎的清晰了。出了雅间儿,叶沐遥也并未在碧渊阁多留,便欲径直回到太尉府,但尚未走出碧渊阁之前,便听得一道清朗的声音。 转过身子,便见着一姿容明艳的女子,一袭红衣的立在不远处,此刻望着自己的眸光带着七分愠怒,不是岑惊鸿还有哪个? 叶沐遥上前几步,亲热的挽住岑惊鸿的手臂,亲昵的唤了一声。 “惊鸿姐姐。” 眼下岑惊鸿心下正气怒着,自然是不吃叶沐遥这一套,当下便柳眉倒竖,咬牙切齿的小声道。 “你倒也是长本事了,和离如此大事,居然敢一人便做了决定,真当我跟阿史是死人吗?” 叶沐遥和离之事,岑惊鸿与甄史也是昨晚才听人说起,晚间亦是不好去太尉府讨个公道,所以这才耽搁到了现下。 闻言,叶沐遥心下倒是升起一丝暖意,即便尉迟津已然不是她的良人了,但惊鸿与阿史仍是一如既往的对她上心,两厢对比,真真让叶沐遥感慨不已。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去了雅间儿再好好说道说道!” 岑惊鸿凤眸微挑,狠狠的瞪了叶沐遥一眼,但其中的关切之意,不必言道,叶沐遥自然也是清楚的。 二人上了楼,也并未让丫鬟入内,雅间儿早便备好了,因着叶沐遥现下怀有身孕,所以房内的紫檀木桌上便放在微烫的百花蜜甜汤,眼下正合适入口,显然也是费了心思备下的。 岑惊鸿坐在叶沐遥身侧,此刻一张娇颜上也现出一丝颓然之色,而后轻声问道。 “沐遥,你莫不是因着我对阿史的心思,所以才并未将和离之事告知于我?” 闻言,叶沐遥眼中倒是带上了一丝愕然之色,无论如何她也并未料到岑惊鸿会有如此想法,不由哑然失笑,而后答道。 “惊鸿姐姐,你无需多谢,你心悦阿史,之于我而言,自然是好事哦。眼下我腹中还有孩儿,自然没心思想些旁的,惊鸿若是不信的话,沐遥可在此处起誓可好?” 叶沐遥此时并非说笑,她对阿史不过只有兄妹之情,而惊鸿又是极好的小娘子,万万不能因着自己的缘故,让他二人错过了。自己本便是注定孤寂一生,亦是希望身边之人都能好些。 听得此言,岑惊鸿明艳的面上也露出一丝怒色,径直开口道。 “沐遥,你便如此想我的?” 岑惊鸿此刻凤眸中带着一丝水光,声音颤颤,红唇紧抿,显然亦是被叶沐遥的话语给惹怒了。叶沐遥待她的心意,岑惊鸿也并非草木,自然也是清楚的。她原本便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所以也是掏心窝子的待叶沐遥。 “惊鸿姐姐,以己度人,你我本就是极好的姐妹,自然也不会因着阿史而生了嫌隙。所以惊鸿姐姐日后还是不要在介怀此事了。” 闻言,岑惊鸿微微颔首,也知自己方才有些失态了。忙取了帕子拭了拭眼角,扯出一丝笑容,当下才说起了正事。 “沐遥,你现下与尉迟津和离了,为何还要待在太尉府?” 见着岑惊鸿面带一丝忧虑之色,即便叶沐遥心下有些抑郁,却仍是将心思给吐露出来,她不过是为了彻底对尉迟津这人死心,从而再不动情罢了,省的徒添伤悲。 知晓了叶沐遥的心意,岑惊鸿也不知该当如何劝慰,毕竟情之一字,最是难测,旁人是根本不能插手的。 “尉迟津与付盈然的婚期,如今也就剩下一月左右了吧?” 叶沐遥微微颔首,越是接近尉迟津与付盈然的婚期,她心下却越是平静,仿佛如镜的湖面一般,死水微澜。 毕竟为了腹中的孩儿着想,叶沐遥也不能太过心伤,否则那便不妙了。 前世里她已然失去了一个孩儿,眼下决不能在失去现下腹中的孩子。 这孩儿,便是叶沐遥的命。 “等到他们大婚当日,我便会离开太尉府,绝不会自取其辱。” 叶沐遥话落,面上却露出一丝浅笑,配上有些苍白的面容,当即便让岑惊鸿觉得一阵心疼。 听得此言,岑惊鸿也知自己是无法让叶沐遥改主意了,只能好好看顾于她。 “沐遥,眼下太尉府便如虎穴狼窝一般,当真危险的很,我看你那儿人手也不会够,一会子你便再带回几个丫鬟罢!” ☆、第260章 回府 闻言,叶沐遥下意识的便想要推拒,毕竟此刻的艰难险阻,完全是她自己太过执着,自然不好劳烦惊鸿,但她尚未开口之时,岑惊鸿便道。 “丫鬟婆子你虽说不在意,但医女却是必不可少的,毕竟你现下怀着身孕,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腹中孩儿着想一番。” 岑惊鸿说着,凤眸便扫向叶沐遥微微隆起的小腹。见状,叶沐遥也不好推拒了。虽说尉迟津是当朝太医院院使,医术奇高,但他眼下恐怕是不会在意自己,更别提她腹中的孩儿了,所以有个医女,也算是有备无患。 见叶沐遥并未反驳,岑惊鸿的面色才好看许多,又接着道。 “我已然让人给阿史送信儿了,他先前在妍淑堂,想必过一会子就到了。” 听得此言,叶沐遥微微颔首,心下一阵妥帖。无论如何,今日她虽说已经被伤透了心,如坠冰窖一般,但身边仍是有不离不弃之人,如此,便足矣。 过了约莫一盏茶功夫,只听吱嘎一声,雕花木门便被人给推开了,叶沐遥一抬眼,便见着一袭墨衣的甄史步入房中。 “琨琼!” 见着叶沐遥近日消瘦不少的模样,甄史眉眼处闪过一丝心疼。虽说他与沐遥今生并无夫妻之缘,但仍有兄妹之情,现下看着叶沐遥过得不好,甄史心里也是极为难受。 “阿史。” 甄史径直坐到了叶沐遥对面,他身旁便是岑惊鸿。叶沐遥望着甄史身上的墨衣,虽说颜色有些灰暗,但衣领袖襟处明显是用了心思的,以墨色的锦线纹绣了片片祥云暗纹,真真是费时费力。 叶沐遥知晓岑惊鸿绣活儿也是不错,想必甄史身上的墨衣便是出自岑惊鸿之手。 思及此处,叶沐遥唇角倒是勾起了一抹笑意,见着友人能过得快活,叶沐遥也便放心了。 “你近日可好?” 甄史现下满眼都是叶沐遥,面上显出忧虑之色,便忽略了一旁的岑惊鸿。叶沐遥见此,心下微微升起一丝尴尬,再看岑惊鸿,她面上并未露出一丝不虞,想来也是习惯了。 “自然是不错。” 即便叶沐遥如此开口,甄史仍不放心,只不过他却不能做的更多了。这一瞬间,甄史心下突然涌起了一股子杀意,既然尉迟津不能对沐遥一心一意,为何又将她娶为嫡妻? “沐遥,你便来到我们这里罢,无论如何,我与惊鸿都会站在你身后。” 闻言,叶沐遥轻笑一声,而后道, “阿史,显然我已然说过,想要看你成家立业,不知何时能抱上你的娃儿啊?” 听得此言,甄史白净的面皮突然涨起一丝绯色。先前因着叶沐遥的言语,他早便将短须给剃了,俊秀的面庞丝毫不显老态,看着便如同二十许人一般,当真是公子如玉。 “咳咳,可能还需一段时日。” 甄史说着,凤眸微微扫了一眼一旁的岑惊鸿,他并非蠢钝之人,自然也是清楚岑惊鸿对他的心意。甄史原本便极为欣赏岑惊鸿,若是与她结成夫妻,也会是琴瑟和鸣。 甄史的眸光,岑惊鸿自然也是见着了,当下便有些羞窘的别过头,倒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儿。 见状,叶沐遥这才算放心,而后便调侃的望了一眼面前的二人,道。 “那我便等着这杯喜酒了。” 叶沐遥也并未指名道姓的说要喝谁人的喜酒,但她越是这般含糊不清,甄史便越是确定,她已然清楚了自己与惊鸿之事。 思及此处,甄史倒也看开了,他与沐遥算得上是有缘无分,只需将她当妹妹看顾,护她一世平安喜乐,自是最好。而之于惊鸿,他自然是要一心一意,才对得住身边女子的不离不弃。 叶沐遥离开碧渊阁之时,也并未带着丫鬟医女,毕竟丫鬟还好找,但毕竟还是要仔细甄选一番,且医女也要细细挑选,省的着了旁人的道。 等回到霜华苑之中,叶沐遥亦是无事可做。自从端庆侯府倾覆之后,她倒是清闲的很,不必再日日苦心积虑的谋划着。 到了晚间,她已然沐浴好,将房中烛火熄灭之后,便听着窗棂处传来一道响声。 叶沐遥眉头微蹙,自然是清楚她这卧房之中,恐怕又来了不速之客。 “尉迟院使,你有何事?” 叶沐遥语气十分冷淡,也并未从床榻上起身,毕竟她现下只着寝衣,自然是不好下榻。 黑暗中,叶沐遥虽说能大致分清尉迟津的身影立在何处,却并不能分辨出那人此刻面上的神情。 此刻,尉迟津俊美无铸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挣扎之色,他知晓自己着实厌恶面前的妇人,毕竟她心机极深,亲自将自己一家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之中。但今日在碧渊阁之中听闻那所谓的鬼神之说,尉迟津心下也知叶沐遥大抵也是无可奈何,便不由自主的为她推脱,心下对面前的小娘子也添了几分心疼。 但尉迟津亦是清楚,他与付盈然的婚期已定,再过一月,付盈然便是他的嫡妻了,先前自己居然仍对已然和离的叶氏念念不忘,哪里能对得起付盈然呢? 叶沐遥此刻之于他,便仿佛涡旋一般,即便是尉迟津拼命想要脱逃,却仍是无济于事,只能被涡旋卷入其中,不可自拔。 “听说那两姐妹又来闹你了?” 尉迟津想说的并非此言,但心中之话却无法出口。 闻言,叶沐遥倒也是无奈的很,尉迟姣与尉迟蕴来这霜华苑也不知几次了,尉迟津定然早便得了消息,现下才出口,又是为何? “无事。” 叶沐遥眼下并不愿见着尉迟津,毕竟每每见着面前的男子,她都会心痛如刀绞,即便面前并无波澜,但心下已然是血肉模糊,疼痛至极,却只能咬牙硬撑。 在旁人眼中,她叶沐遥失了母家的庇护,眼下不过是罪臣之女罢了,又与尉迟津和离,活的实在是凄惨至极。此事若是落在旁的小娘子身上,恐怕早便寻短见了。 ☆、第261章 误会 不过叶沐遥并非常人,她早便历经一世,上一世的结局还比不过现下,如今不过是心伤罢了,腹中孩儿却仍是好好的。做人不可太过贪心,毕竟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若是强求的话,恐怕亦会将自己推入逼仄的境地之中。 尉迟津自然是清楚叶沐遥的冷淡,一时间心下不由也升起一丝怒气,面前的小娘子与柏琼共处之时,当真称得上是极为温和,但眼下面对自己,便仿佛冬日的寒风一般,让尉迟津心也冷了。 “你若无事最好,毕竟还有一月便可离开太尉府,莫要生出旁的事端。” 尉迟津声音极为平静,但心下却抽疼不已,一想到面前的妇人将会离开这霜华苑,离开太尉府,去到一个他寻之不到的地方,尉迟津便疼痛的难以呼吸。 第108节 闻言,叶沐遥应了一声,而后便开口道。 “若无旁的事情,那便请尉迟院使现下离去了罢!沐遥此刻不过是与你和离的妇人,自然是没什么名声可言,若是拖累了尉迟院使,那便不好了。” 见着叶沐遥如此明显的送客之意,尉迟津气的面皮发涨,于静谧的夜色之下,喘息声倒是极为明显。 叶沐遥自然是发觉了,不过也并未在意。 面前的尉迟津,与宫变之前的尉迟津很是相似,除了对自己的心意。 有时叶沐遥便会觉得,那时的尉迟津不过是她臆想出来的,世上怎么会有待他那么好的人,即便是她心狠手辣,也能全然接受,便仿佛置身梦境一般。 眼下,便是梦醒时分。 尉迟津离去之后,叶沐遥便歇下了。 翌日,碧玉便带回了四个丫鬟,两个医女。六人入了正堂之中,叶沐遥细细打量一番,发觉这丫鬟年岁并不算小,约莫二十出头,想必岑惊鸿也是怕伤了她,所以这才选些沉稳的。 四个丫鬟面貌生的只是清秀,而那两个医女当真便算得上不错的美人儿了,约莫也是二十出头的模样,气质温和,一看便让人心生好感。 “你们二人叫什么名儿?” 听闻叶沐遥开口了,那两个医女当下也不敢怠慢,微垂着头道。 “小女心慈。” “小女心妔。” 闻言,叶沐遥微微颔首。这两个医女自小便是在红叶商会长大的,自然是可信之人,叶沐遥用着也是放心的很。 转眼望着后头的四个丫鬟,但叶沐遥却并未开口,只是给碧玉使了个眼色。碧玉见着,当下便让那四人报上名来。 “奴婢东儿。” “奴婢西儿。” “奴婢南儿。” “奴婢北儿。” 听闻这四个丫鬟的名儿,叶沐遥当真有些哭笑不得,幸而现下她并未用膳食,如若不然的话,定会呛着了。 惊鸿还真是有些懒散了,居然如此给这几个丫鬟起名儿。不过这东南西北虽说简单,但也好记些。 “好了,东西南北便先下去罢,心慈心妔留下。” 闻言,那东南西北便冲着叶沐遥福了福身子,径直离去了,而心慈心妔则是上前一步,站到了叶沐遥面前。 “你们现下也知晓我怀有身孕了,那便麻烦你二人帮我诊脉了。” 心慈心妔轻声应道,而后心慈便径直将叶沐遥皓腕放在脉枕之上,手指搭于晶莹如雪的腕间,细细探听脉象。 过了一会子,心慈并未放手,一张秀丽的面容此刻也变得有些凝重,让叶沐遥心下有些不妙之感。 等到心慈放手之后,又冲着心妔点头,后者便上前,继续为叶沐遥诊脉。 见着二人的举动,叶沐遥心下着实有些忐忑,不知到底是生了何事。 “到底是生了何事?” 叶沐遥开口问道,原本便有些苍白的面色,现下更是难看的紧,仿佛白纸一般。 闻言,心慈单薄的身子僵了僵,犹豫再三,而后才开口道。 “小姐,您腹中胎儿恐怕有些不妥。” 听得此言,叶沐遥心神剧震,眼下她最为在意的,便是腹中的孩儿了,若是孩儿保不住了,那她留在世上还有何用? “怎的回事?” 叶沐遥迟缓的抬头,凤眸中闪过一丝疯狂之色,即便是与尉迟津和离之时,叶沐遥也并未如此。 见状,一旁的碧玉铃兰极为忧心,当下便道。 “小姐,你可要保重身子,切忌大喜大悲,如若不然的话,恐怕小主子便更会危险了!” 叶沐遥自然也清楚这个道理,当下静默了片刻,闭了闭眼,这才平复了心境。 “说罢!” “小姐,您现下胎象有些不稳,但却并非太过严重,不过若是再如此的话,恐怕便真的危急了。” 叶沐遥自然是信得过面前的这两个医女,毕竟如若她二人有异心的话,恐怕现下便不会将实情吐露出来,反而会极力遮掩,使得叶沐遥滑胎。 “到底是因何才如此的?我身子骨虽说有些虚弱,但对孩儿极为上心,吃食补品全然没落下过,怎至如此呢?” 见着面前小姐有些慌乱的模样,心慈当下也不敢隐瞒,微微抬眼,瞧了叶沐遥一下,而后便嗫嚅着开口。 “小姐,疑似麝香之故。” 一听麝香二字,叶沐遥当下便瞪大凤眸,心下不由诧异万分。她这霜华苑入住之时,尉迟津早便查探过了,应当没有麝香之流的腌臜之物,怎的现下会出现这东西呢? 不对!若是尉迟津一直对她极为厌恶的话,怎的会让自己怀有身孕?如此的话,这麝香便也说得通了,他是自己的夫婿,又是太医院院使,医术奇高,自己自然是会信了他的话,所以才无法发觉麝香。 思及此处,叶沐遥只觉心如死灰一般。 尉迟津,他真真是心狠至极! 叶沐遥抬手轻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有着麝香于霜华苑之中,自己还能保下腹中的孩儿,实属不易,真是苍天垂怜。 叶沐遥并不精通药理,所以她便以为,这是一早便放入了霜华苑之中,且是尉迟津的手笔。倒是完完全全的将尉迟蕴与尉迟姣二人给忘在脑后了。 ☆、第262章 大婚 知晓了霜华苑中有麝香,叶沐遥自然是不敢怠慢,当下便让这些丫鬟婆子细细找寻一番。当然了,她也不怕这些丫鬟婆子胆敢不尽心,毕竟麝香并不只对孕妇有损伤,对平常女子,仍是极为伤身的,若是损了身子的话,日后子嗣可就艰难了。 过了半日,碧玉才在正堂之中的紫檀木桌下头,发觉了那个被卷成长条状钉在桌下的布包。碧玉将布包扯下来之后,当下也不敢怠慢,径直取了个瓷盘儿,将布包放在其上,而后便递到了心慈面前。 “心慈姑娘,你看此物是不是麝香?” 闻言,心慈一张秀丽的面庞上也现出些许凝重之色,麝香这种腌臢东西,原本便对女子身子有损,若非必要,她当真是不欲接近。 心慈将布包取了,放于手中,手上微微用力,便将那细密的针脚给扯开,露出了其中的暗色块状物什。 随着麝香被扯开,极为浓郁的刺鼻气味儿混着檀香的香气在正堂之中弥散开来,呛的众人一阵反胃,不住的呛咳。因着叶沐遥如今身子贵重,自然也是受不得如此刚猛的刺激,便先回了主卧休息。 心慈将其中的块状物什以手指捻下来一小块儿,而后放在鼻端轻嗅着,未过片刻,心慈当即面色大变,径直将那布包扔到了瓷盘儿之上,而后便取了帕子,忙不跌的擦拭掌心。 见心慈如此模样,碧玉自然是清楚了,此物恐怕便真是麝香了。 “此物乃是雄麝的当门子,药效极强,不过因着怕被人发觉,先前便处理过,去了一些味道,这才并未让你们惊觉。” 闻言,碧玉一张娇颜当下难看的紧,原本她还以为自己将小姐照顾的不错,却并未想到这霜华苑之中,早便有了麝香此种腌臢物什,真真是太过大意了。 “也罢,你现下便将此事去报给小姐罢,我去将这东西给处理了。” 话落,碧玉眸中现出一丝煞气,但因着隐藏的极好,即便心慈站在碧玉面前,也并未发觉。 碧玉带着麝香出了门子,见着周围并无旁人,便轻身提气,径直往东边儿的玉然馆那处去了。 玉然馆并非旁的去处,而是尉迟恒远亲自吩咐下来,给尉迟津与付盈然大婚备下的新房,日后这夫妻二人,便会住在这玉然馆之中了。 碧玉闪身入了玉然馆的主卧之中,见着其内早便备好的大红月影纱所制的帏帐,心下便不由冷笑。此刻因着玉然馆中并无主子,所以丫鬟亦是不敢进入主卧之中,只等大婚之前再收拾一番,便等着付盈然与尉迟津入住了。 碧玉一直跟在叶沐遥身边,自然也清楚付盈然是心狠手辣之人,若是碧玉一开始便知晓此女与尉迟津有私的话,恐怕也顾不上她是御使大夫的嫡女,直接斩杀了便是。 但眼下,碧玉可想换种法子来折磨付盈然了。她身为新妇,若是身子损了的话,一年两年倒也无碍,但出了三年,一个无子的名头扣在付盈然头上,即便她身为贵女,却一样是不成的。 到了那时,以王氏的脾性,是定然会生事的,说不准还以七出之无子将付盈然休离,到时就算尉迟津阻拦,仍会在二人之间生了隔膜,要是御使大夫付准因此恼怒了尉迟津,那便更好了,不是吗? 碧玉红唇微勾,细白如瓷的面上流露出一丝冷意,而后她便将那个布包取出,放在了床榻下头的缝隙之中。放入此处,只消不是将红木拔步床给搬开,那便根本不能发觉了。 将东西放好之后,碧玉便取了袖笼中的锦帕,细细的将掌心给擦拭干净,而后便小心翼翼的出了玉然馆,并未被旁人所觉。 一切碧玉所为,叶沐遥自然是不知晓的。在心慈将寻到麝香的消息告知叶沐遥之后,她便仿佛彻底失了力气一般。 以往叶沐遥还心存侥幸,想着尉迟津不过是有苦衷而为之,但现下看来,他二人真真就是各取所需罢了,连棋子都算不上。 叶沐遥心下以为,霜华苑中的麝香,是在一开始便放好的。但她却不知哦,如若麝香真在霜华苑中存了四个多月,恐怕她身子早便亏损了,连有孕都不能,何谈将胎儿留到现下? 叶沐遥无力的摆摆手,她心下所想,自然不会与旁人说道。 “你先下去罢,我想好生歇歇。” 见状,心慈也不敢多言,毕竟后宅之中的腌臢事情,她早便有所耳闻。也知此事她不易知晓的太多,如若不然的话,恐怕就连自己都会牵扯进去。 心慈退下之后,叶沐遥便径直软倒在床榻之上,发如墨云,披散开来,在绯色的床榻上,妖冶的仿佛鲜血染过的画儿一般。 叶沐遥阖上双眸,眼睑处滑落了两滴清泪,落在墨发之间,转眼便再也寻不着痕迹。 一月过后,便是付盈然入门的日子。 太尉府中入目便是刺眼的红色,叶沐遥今日并未离开霜华苑,毕竟她虽说与尉迟津和离,但好歹先前也算是尉迟津的嫡妻,此刻若是出现在旁人面前,恐怕亦是会碍了旁人的眼。 锣鼓声很是喧嚣,但叶沐遥却对这些吹吹打打的声音仿佛置若未闻一般,漠然的坐在院中铺了厚厚一层虎皮的石凳上。 眼下已然入了冬,虽说天气寒凉,却并未落雪。今日日光正好,打在身上带来洋洋的暖意。叶沐遥微微眯起凤眸,眼下她腹中的孩儿已然四个多月了。自从霜华苑中的麝香被心慈给寻出来之后,叶沐遥的身子倒是越发之好,眼下面颊也丰盈了些,眼下身上披着火狐皮裘,真真仿佛妖精一般。 “眼下花轿已然到了太尉府罢?” “是。” 身后站着的铃兰轻声应道,极为忧虑的望着面前好似全然无恙的小娘子,轻轻咬唇,有些无措。 “小姐,眼下起风了,咱们还是先回正堂罢。” 闻言,叶沐遥漫不经心的微微颔首,便径直起身回了正堂之中。 ☆、第263章 相见 今日便是尉迟津与付盈然大婚之日,叶沐遥眼下已然决定了,明日便要从这太尉府中搬出去。叶恪的庄子倒很是不错,地处京郊,虽说不如京城繁华,但却清静不少,想来也是将养身子的好去处。 “铃兰,你现下去收拾收拾东西罢,我们明日便离开这霜华苑。” 叶沐遥此刻明艳的面上并无一丝表情,毕竟尉迟津与付盈然成婚,她自是不可能无动于衷的。铃兰已然跟在叶沐遥身边三年有余,自是清楚叶沐遥的性子,即便面前的小娘子有多难堪,都不会显露半分。 “是。” 铃兰轻声应道,而后便冲着叶沐遥福了福身子,便退出正堂,入了主卧之中。 第109节 此刻,于正堂中的,除了叶沐遥之外,便只剩下碧玉了。 “小姐,您莫要难受了,毕竟小主子眼下可康健着呢!” 碧玉从不认为自己是口拙之人,但如今她却不知该如何劝慰叶沐遥,毕竟她对尉迟院使的心意,自己亦是看在眼里。 如今,尉迟院使便仿佛是变了一个人一般,对小姐绝情至极,这般冷心冷情,碧玉看着也暗暗心惊。而叶沐遥此刻平静的仿佛死水,此点也让碧玉极为忧虑,不知该如何为之才好。 日落西山,想必此刻尉迟津正在与前头的宾客酒宴正酣,毕竟洞房花烛夜可是人生四大喜事之一,自是应当好好庆贺一番的。 等到三更天之时,碧玉守在外间儿,见着主卧中的烛火还未熄灭,当下便披上大氅,走到里间儿门前,轻声问道。 “小姐,您歇下了吗?” 房中一片静默,并无声音传来。碧玉轻轻推开精致的雕花木门,借着其中微弱的火光,看清帏帐后的一片隆起,轻浅的呼吸声极为平稳。见此,碧玉也便确定了叶沐遥此刻是在床榻之上,这才算放心了。碧玉缓步走到烛火之前,便将此刻仍燃着的烛火给熄了,而后这才离去。 碧玉离去之后,躺在床榻上的叶沐遥这才睁开凤眸,如点墨一般的明眸在夜色中晦暗不明,让人分不清叶沐遥到底是何想法。 翌日清晨,霜华苑的丫鬟早便将东西给收拾好了,众人用过早膳,便准备从太尉府中离开。因着尉迟津大婚,所以这段时日倒也是清闲得很。 此刻叶沐遥腹部已然隆起的极为明显了,因着她近些日子都并未离开霜华苑,所以外头的丫鬟婆子眼下都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对这她这个已然和离的夫人指指点点。 叶沐遥自然是不在意旁人的议论,只是默然的朝外头走着。当路过玉然馆之前时,却正巧遇上了付盈然与尉迟津。 此刻,付盈然一袭绯色八答晕春锦长衣,外头罩着妆缎狐肷褶子大氅,发间戴着烧蓝镶金花细,行走间当真是仿佛仙子一般,一张精致的面庞上现下带着丝丝属于新嫁娘的晕红,秀美非常,也不怪尉迟津对她情根深种。 而一旁的尉迟津,清俊的面上虽说并未露出旁的神色,但身上红纹长衫更衬得他面如冠玉,与付盈然站在一处,仿佛一对璧人那般。 尉迟津与付盈然自然也是见着了叶沐遥,以及叶沐遥身后跟着的数个丫鬟婆子。原本霜华苑中的丫鬟婆子,也便是王氏手下之人,叶沐遥自然不会带走,所以便只将她手中有身契的丫鬟给带着了。 尉迟津见着后头跟着的小厮,一个两个一齐抬着分量不轻的红木箱子,整整抬了一列,这便是叶沐遥的嫁妆了。 见此,尉迟津也是明白,今日便是叶沐遥离去之日。 “尉迟院使,尉迟夫人安好。” 叶沐遥面上带着一丝笑意,因着怀有身孕的缘故,她现下微微丰盈的模样,看着去了三分清冷,更添几分秀丽,如此样貌,真真是让付盈然心下嫉恨不已。 “你今日便要离去?” 尉迟津眉头紧蹙,凤眸望着叶沐遥之时,连他自己都并未发觉其中的难舍之意。见着尉迟津如此模样,叶沐遥心下苦笑一声,不知尉迟津到底是要作何手段。她既然已经给付盈然让位了,那这人到底还有何不满之处呢? 叶沐遥微微颔首,望着一旁付盈然不善的眸光,心底嗤笑一声,也不欲在此处多留,当下便道。 “既然无事的话,我便不耽搁二位了,沐遥先行告退。” 话落,叶沐遥便径直冲着面前的尉迟津与付盈然福了福身子,而后毫不留恋的转身离去。尉迟津望着叶沐遥的背影,只觉胸臆间的疼痛仿佛尖刀一般,要将他整个人都给撕裂。 付盈然见着叶沐遥终于识趣的离开太尉府,心下将将舒坦一些,一抬眸,望着尉迟津仿佛雕琢一般的俊颜,发觉她夫君望着叶沐遥那种情意绵绵的眼神,当即便让付盈然心下愠怒不已。 看来叶沐遥此人,怕是不能再留了,否则若是尉迟津想起之前二人的情谊,她该如何自处? 此刻付盈然再次对叶沐遥起了杀意,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敢在尉迟津面前表现出丝毫不妥。她一早就清楚,尉迟津不喜似叶沐遥一般心机深沉的小娘子,所以付盈然处于尉迟津身边之时,便仿佛不谙世事一般,如此表现,当真也是费了好一番功夫。 不过即便付盈然面上平静,但她胸腔之间弥散的尽是怒意。昨晚的新婚之夜,之于她而言,便是前十五年里头,都未曾受过的侮辱。 尉迟津居然不能碰她! 昨夜当二人要行周公之礼之时,尉迟津忽然头痛欲裂,汗水一滴滴的打湿衣襟,那副疼痛到扭曲的模样,付盈然自然清楚尉迟津并非装出来的。但饶是如此,并未圆房之事还是让她心下烦躁。 不过尉迟津待她真真极好,怕她因着新婚之夜没有圆房而受到王氏的责难,当即便将自己手腕给割破了,以自己身上的血迹伪造了元帕。 此举倒是让付盈然心下好受不少,她娇艳的面上透出几分势在必得之色,抬起玉手,轻轻盖在小腹之上,若是能有一个带着尉迟哥哥血脉的孩儿,那定然是极好的。 ☆、第264章 庄子 眼下付盈然一直想要给尉迟津生一个孩儿,最好还是男胎,毕竟如此的话,她这嫡妻之位才能坐的稳当。不过付盈然此刻并不知晓,就在主卧的床榻之下,便藏着药效极强的麝香,如此的话,她想要有孕,恐怕没那么容易。 此刻叶沐遥腹中的孩儿已经四个多月了,若是近些日子让她落胎,恐怕她的性命也保不住了吧? 一想到叶沐遥这个让她感到威胁的小娘子能够消失在世上,付盈然心下便一阵欢喜。自然了,她情绪隐藏的极好,一旁的尉迟津并未发觉。 其实,尉迟津对付盈然还是有几分愧疚的,毕竟面前的女子是他自己心甘情愿娶得,也没有旁人胁迫与他。但昨晚之事,处处透出几分诡异。一开始他并未有什么大碍,但两手一碰着付盈然衣襟之时,胸口处的抽疼便让他难以忍耐,仿佛成千上万之虫子在血肉里钻一般,恨不得径直死了才好。 这厢尉迟津与付盈然各怀心思,而那厢叶沐遥却是在马车上长舒一口气,打开窗棂,望着巍峨的太尉府,想必自己日后是再也不会步入其中了。 思及此处,叶沐遥心下便有些酸涩,她到底还是难以释怀。叶沐遥微微摇头,心下倒是不由的嘲笑自己一番,再难释怀又如何?她与尉迟津日后也是路人了。 终是有缘无分。 马车行了约莫一个多时辰,便出了城门。叶恪早便接到了叶沐遥来庄子的消息,所以便派人将东院儿的中极好的汀兰苑给收拾出来,让叶沐遥住的舒坦。 眼下叶恪并未亲自来接叶沐遥,毕竟他现下跟在柏琼身旁,白日里并无多少时候。因此,守在庄子前头的,便是水碧。 叶沐遥踩着小杌子下了马车,一旁的铃兰赶忙上前搀扶着。眼下叶沐遥虽说胎象已稳,但还是经不起折腾,自然是小心为妙。 因着叶恪的看顾,水碧这些日子也不必再受着旁人的气了,她早便不是叶云起的通房,而是眼下庄子中的掌家人。 水碧先前被白莲给损毁了容貌,虽说后来经过救治,但依然无法恢复如初,现下额间便跟晕了胭脂一般,虽说不是如何好看,但却并不瘆人。 她身上穿着暗花细丝褶缎裙,外头罩着八团喜相逢厚锦镶银鼠皮披风,头戴赤金凤尾玛瑙流苏,耳间挂着景泰蓝红珊瑚耳环,看着当真是过的极为舒坦。 一见着叶沐遥,水碧面上露出一丝愕然之色,她已经许久未见着大小姐了,却未曾想到,如今的叶沐遥居然与当年的池水瑶样貌无一丝差别,就连身上的气度,也别无二致。见状,水碧心下微怵,却也不敢说什么,僵硬的迎上前头,将手中的绿釉狻猊香炉递到叶沐遥面前,道。 “大小姐,路上寒冷,快拿着这手炉暖暖!” 见状,叶沐遥也并未推拒,径直将绿釉狻猊香炉接到手中。她抬眼儿望着水碧,发觉这妇人眼中的惊吓之意,当即便微勾唇角。 惊惧又如何?反正这也是她该得的,当年水碧被白莲收买,让她失了腹中孩儿,也间接害了她的性命。眼下叶沐遥虽说复仇之心已散,但让水碧吃吃苦头也是应该的。 见着叶沐遥面上的笑意,水碧只觉喉间干涩不已,恨不得现下便回了水园中,再也不见叶沐遥半眼。 不过即便心下如此想着,水碧面上也不敢对叶沐遥有半分怠慢,毕竟她很清楚,自己与阿恪能过上如今的日子,全是靠叶沐遥出了力,即使叶沐遥现下与当年的池水瑶并无差别,自己也不能轻慢了。 无论面前之人是叶沐遥还是池水瑶,她水碧总归是欠了人家的。 想通其中关节,水碧惊惧的眼神儿倒也平复了,在前头给叶沐遥引路,开口道。 “如今夫人并不在庄子中,而在并非很远的庵堂处带发静修,而二小姐眼下则是在岸芷院中养胎,平日里也不常出来,毕竟眼下她腹中胎儿都已然有近八个月了,即将临盆,若是出了岔子,那妾也担待不起。” 水碧低眉敛目,面上一派恭敬之色。 见此,叶沐遥眉头一蹙,道。 “沐语现下身子如何?” 叶沐语腹中怀着的可是白均禹的血脉,虽说白均禹眼下不过是被圈禁,且性命无虞,但终其一生,这位敬王恐怕都不会被放出来了,既是如此的话,叶沐语腹中的胎儿,便仿佛鸡肋一般,让人不知该当如何处置。 若是留下的话,恐怕会引得太子不虞,但若是将其送走,恐怕便更是为难了。一个小小的娃儿,若是送走的话,恐怕便是九死一生了,叶沐遥也并未铁石心肠之人,且现下腹中同样怀着孩儿,自然是做不出如此狠辣之事。 “二小姐身子并无大碍,腹中胎儿也是极好,她亦是极为欢喜腹中孩儿,现下日日在院中抄录佛经,为孩儿祈福。” 闻言,叶沐遥倒是有些愣住了,她从未想过叶沐语竟会做抄录佛经之事,且还是心甘情愿的。看来,端庆侯府覆灭,真真是让她变了不少,若是叶沐语一直如此安分的话,那她想法子护着她母子二人,也算是尽了心意,权当给宝儿积福了。 因着不知腹中娃儿到底是男是女,所以叶沐遥便叫他宝儿。 “沐语既然如此,你便多多看顾一番,让她过得好些。” 听得此言,水碧自然不敢怠慢,虽说叶沐语做出未婚先孕这等腌臜事情,但毁了她清白之人是当朝敬王,虽说被圈禁了,但亦是天潢贵胄,叶沐语即便是丞相嫡女,也是无法违抗的,说不得有多越矩。且叶沐语现下性子也算得上是柔婉,不会给恪儿带来多大麻烦,这个庄子出产自是不错,多养两个人也并无大碍。 “既然是大小姐吩咐,妾自当照办。” 见着水碧应了,叶沐遥微微颔首,倒觉得水碧比之前十几年通透许多。 ☆、第265章 产女 叶沐遥眼下便在庄子里住下了,汀兰苑显然是水碧用了心的,房中摆设与以往在端庆侯府中的碧瑶居无任何不同,让叶沐遥心里一阵妥帖。 又是一月过去,便是叶沐语生产之日。 近一月以来,叶沐遥真真是对叶沐语刮目相看,以往那股子浮躁野心,现下便仿佛随着端庆侯府的覆灭尽数消失了一般,整个人身上散发出沉静的气质,日日与佛经相伴。 水碧早便请好的稳婆,眼下叶沐遥站在外间儿,看着丫鬟手中一盆一盆端出来的血水,只觉额角抽抽的疼。 “这都一个时辰了,怎的还没生下来?” 叶沐遥面上带着一丝急躁,转头望着身旁的水碧。 闻言,水碧面上倒是没有多少忧虑之色,毕竟她当年生叶恪之时,也是一通折腾,自然也清楚女人生孩子,便仿佛在鬼门关走上一圈,自然没那么容易的。 “大小姐,您莫要挂心,大夫不是说过吗,二小姐的身子无碍,胎儿也是极好,约莫再等等便成了。” 听得此言,叶沐遥闭了闭眼,鼻端嗅着那股子浓重的血腥气,让她心下不由有些惧怕,毕竟她腹中的孩儿也已经五个多月了,生产之时那该如何是好? 因着叶沐语还未将孩儿产下,叶沐遥也没有什么胃口用膳,不过是用了些燕窝,便将瓷碗儿给放下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里间儿传来一阵婴孩的啼哭之声,虽说并不分外响亮,但还是让叶沐遥身子一软,长舒了一口气。 这时,叶沐语身旁的小丫鬟红袖跑了出来,面上带着喜色,道。 “回大小姐、水碧夫人,二小姐与小小姐母女平安!” 听得红袖清脆的声音,叶沐遥这才算放心了,叶沐语生下一个女儿,如此的话,也不会引得太子不喜了。 水碧此刻也是想到此处,当即面色的喜色便掩不住了,冲着叶沐遥道。 “大小姐,既然小小姐已然降生了,您便先去歇着罢!” 听得此言,叶沐遥并未逞强,便微微颔首,由碧玉与铃兰扶着,回了汀兰苑之中。翌日,叶沐遥便起的极早,草草用了碗银耳粥之后,便又去到了岸芷院中。 此刻,叶沐语早便清醒过来了,依靠在床榻之上,额间带着暗色的抹额,生怕坐月子期间受了风。叶沐遥看着,叶沐语此刻面上虽说有些苍白,但精气神却是极好,显然产下女儿,她也是极为欢喜的。 “沐语,你现下如何了?” 叶沐遥径直坐在床榻边,面上带着一丝浅笑,问道。 闻言,叶沐语眼中闪过一丝温和之意,动了动身子,而后答道。 “已然无事了,多谢姐姐挂心。” 叶沐语很清楚,自从叶沐遥来到庄子之后,水碧便对她更为热切了,吃穿用度无不精细,想来也是叶沐遥的功劳。 如今叶沐语倒是没有了先前的野望,毕竟因着白均禹的缘故,整个端庆侯府都覆灭了。虽说叶家没落与她并无太大的关联,但总归也是有一部分缘故。因着如此,叶沐语眼下便完全失了争权夺利的念头,只希望带着自己孩儿好生过活。 叶沐语醒来之时,听闻自己产下的是个女娃,当即便极为欢喜。若是以往的话,她大抵会很是气怒,毕竟头胎产下女娃的话,也会让她的地位不稳。不过如今在京郊的庄子里,她亦不是什么王妃,生个女娃反而安稳许多,不会生事。 “快让乳母将娃儿抱来,给姐姐看看。” 闻声,那名叫添香的丫鬟低声应了下,而后便径直走出里间儿,去将小小姐的乳母给叫来了。 第110节 乳母陈氏约莫有二十出头的模样,生的不算多标致,但却清秀可人,笑的时候透出一股子憨厚,显然也是附近农户家的妇人。 陈氏将绯色锦缎的襁褓送到叶沐遥面前,因着眼下叶沐遥肚子也不小了,所以她自然也是不敢抱着面前细细软软的娃儿。 面前的娃儿眼下面皮极为细嫩,虽说并不白皙,反而红通通的,但叶沐遥却不由的升起一丝怜爱之意。小娃儿此刻并未睁开眼,仿佛花瓣般的小嘴儿轻轻张开,流出一丝晶莹的涎水,显然也是睡得熟了。 见状,那陈氏动作极为麻利,接过红袖手中的帕子,便轻轻给娃儿拭了拭唇角儿。 “沐语,你这娃儿叫什么名儿?” 闻言,叶沐语微微一笑,凤眸慈爱的望着陈氏手中的襁褓,轻声道。 “姐姐知晓佛前七宝罢?” 叶沐遥轻轻颔首,道。 “可是般若经中的金、银、琉璃、珊瑚、琥珀、砗渠、玛瑙?” “姐姐猜的不错,妹妹近日抄录的便是般若经,其中正是这七宝。” 听得此言,叶沐遥仍是猜不出娃儿的名儿来,毕竟七宝之中除了砗渠是男子之名以外,剩下的都可以嵌入女子名中,只不过金银之物倒是有些俗了,想来叶沐语也不会选金银二字。 “可是琉璃二字?” “非也,琉璃易碎,虽说亦是佛前七宝之一,但妹妹却并不想取了这二字。姐姐看琼珊二字如何?” 叶琼珊,倒也不错,取自珊瑚,琼脂美玉,剔透晶莹,倒真是个不错的名儿。 因着小娃儿不能受凉,所以便被陈氏给抱去了偏间儿,满月之前便在那处住着。省的离着母亲太远,这娃儿也受不住。 “姐姐,我想等做完月子之后,便去万安寺给琼珊还愿,姐姐可要一同去吗?” 闻言,叶沐遥也是有些意动,自重生之后,她便信了所谓的鬼神之说,去万安寺之中给娃儿祈福,自然是极好的。 叶琼珊的洗三并未大办,毕竟这孩子现下还太小了,可经不起折腾,便只选了几个亲近之人,聚在一处给叶琼珊洗三。 待到叶沐语出了月子之后,这娃儿的满月酒也是办的简简单单,生怕琼珊压不住福气,反而折了福分。 满月酒之后,叶沐遥这便与叶沐语一齐去了万安寺。这是叶沐遥重生之后,第二次去到万安寺之中。 ☆、第266章 常藏 因着今日并非初一十五,所以来万安寺进香之人并不很多,万安山脚下不过三三两两的停了几辆马车,看着都是富贵人家的女眷。 叶沐遥与叶沐语二人此刻带着帷帽,因着叶沐遥现下肚子也有六个多月了,所以便由碧玉搀扶着,以免生了岔子。 将入寺门,叶沐遥便见着了一个极为眼熟的小沙弥,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生的玉雪可爱,明眸璨如星子,真真让人看着便心生怜意。 “施主,好久不见。” 那小沙弥见着叶沐遥,倒先弯了弯身子,而后问候一句。 听着小沙弥的言语,叶沐遥这才想起来,几年前她与付盈然一齐来万安寺之时,引路的便是面前的小沙弥,没想到如今又见着了。 “小师傅,近来可好?” 叶沐遥眼下挂着笑意,她倒是很欢喜面前的小沙弥,几年前见着他时,不过七八岁的模样,却是一本正经,让人不自觉的想要发笑。如今大了不少,却还是如此,真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 闻言,那小沙弥如白玉一般的面庞仍是不变,菱唇紧抿,道。 “多谢女施主挂心,主持师傅希望能见女施主一面,不知女施主可否行个方便?” 听得此言,叶沐遥心下一禀,她倒是未曾与万安寺的主持有何交集,那现下是怎的回事?难不成是有人的诡计?不过万安寺是国寺,想必也无人能在其内耍手段。 “也好,那便麻烦小师傅引路了。” 见着叶沐遥应声,一旁的叶沐语倒是诧异的望着她一眼,而后嗫嚅着道。 “姐姐?” 叶沐遥从袖笼中伸出手,轻轻摆了摆,道。 “无事,我去去就来。” 见状,叶沐语也知叶沐遥主意已定,她亦是无法相劝,只得由着叶沐遥去了。 “姐姐,那我便先去前头还愿了,等你与主持商谈过后,便去大雄宝殿寻我即可。” 闻言,叶沐遥微微颔首,便由碧玉扶着,跟在那小沙弥身后往前去了。 万安寺的寒梅很是出名,不过眼下叶沐遥倒是没有赏梅的心思,穿过梅园之后,便见着一个不大的茅屋。 茅屋? 叶沐遥从未想过,万安寺其内居然会有茅屋,此寺乃是国寺,哪里至于如此窘迫?想必是主持大师为了苦心志劳筋骨,所以才如此为之罢! “女施主,已然到了。主持便在茅屋之内,您便先进去罢!” 那小沙弥说着,便双手合十,冲着叶沐遥弯了弯腰,止了步子。见状,叶沐遥也并未言语,看了身旁的碧玉一眼,也并未言语,以手搀扶着木质的栏杆,缓步向茅屋内走着,心下不自觉生出一丝异样之感。 国寺的主持,是否会看出她重生之事? 叶沐遥轻轻推开了那扇合起的木门,只听吱嘎一声,那扇破旧的不成样子的木门便悄然打开,茅屋之中,逸散出浓郁的鲜香气息,眼下外头还飘着几片雪花,两厢对比,倒是让叶沐遥愣住了。 因着茅屋简陋,所以叶沐遥一入内便见着了那个忙碌在灶台边的身影。与叶沐遥心中所想的不同,并无什么仙风道骨的得道高人出现在茅屋之中,她所见的不过是个穿着青步僧衣的清瘦背影,正在小心翼翼的烹煮着面前百菌粥。 叶沐遥好歹也是端庆侯府的嫡长女,自然也是用过不少精细的吃食,但却从未有一道粥品能散出如此鲜香的气味儿,让她口舌生津,垂涎欲滴。 “主持,不知您寻小女子来此有何贵干?” 叶沐遥耐性虽说不错,但她现下还不知这万安寺主持到底是何意图,所以便有些沉不住气,这才率先开口发问。 听得叶沐遥的声音,那穿着青步僧衣的背影也并未回过身子,便背对着叶沐遥开口。 “叶小姐如此心下戾气已散,过的可好?” 明明是极为平淡的声音,却让叶沐遥瞳孔一缩,生生被面前的主持惊出了一身冷汗。面前的主持定是已然知晓她便是重生之人,要不然的话,是不会如此言道的!不过主持清楚此点,如今将窗户纸给揭破,到底有何目的? 叶沐遥凤眸中带着几分警惕,径直落座于那张积满尘土的木凳上,丝毫不嫌弃。 “多谢主持记挂,小女子的日子过得自然是极好。” 仿佛是感受到叶沐遥眼下的防备,那主持轻笑一声,将瓷锅儿中的百菌粥给盛入了一个极为普通的白瓷碗里,而后这才转过身子,先将那白瓷碗放在了叶沐遥面前,而后又给自己盛上一碗,这才坐到了叶沐遥对面。 叶沐遥此刻才看清面前这主持的模样,此人年岁看着并不很大,极为普通的相貌,不过那白须倒是透露了年岁,面色红润,眉眼处带着几分慈和,眸子幽深的仿佛潭水一般。这主持倒有一双看透世事的眼睛。 “贫僧法号常藏。” 常藏主持径直取了汤匙,便毫不客气的端起百菌粥,呼呼的用了起来。见他这幅坦荡的模样,叶沐遥便也不拘着自己,也拿起汤匙,舀了一勺熬到粘稠的百菌粥。 这百菌粥名字虽说简单,但材料却是难选,共有一百零八种的菌类,各选一份,熬成高汤之后,这才将上好的碧梗米放入高汤之内,细细熬煮一日,这才可用。 望着汤匙内带着绿意的米粒,晶莹剔透的仿佛水晶一般,让叶沐遥突然便觉得有些肚饿了。将百菌粥送入口,一股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鲜香便在口中融化,那种仿佛从口中连到心底的暖意让叶沐遥整个身子都极为舒坦,她不由惊异的望了面前的常藏主持一眼。 “这粥可是好物儿,若非你有此等际遇,我自然也是不舍得将百菌粥匀给你,自己留下都舍不得。” 闻言,叶沐遥也丝毫不介意,慢条斯理的将一碗百菌粥吃完,这才望着面前略有些散漫坐着的主持,面色冷然的开口问道。 “不知常藏主持寻小女子何事?” ☆、第267章 龙脉 听得叶沐遥的问话,常藏微微抬眸,一张慈和的面上露出些许笑意,径直开口道。 “叶小姐有佛缘。” 闻言,叶沐遥不由轻笑出声,她可不信什么佛缘,毕竟若是面前的常藏主持真真守戒律清规的话,恐怕也不会费心费力的烹制百菌粥,一饱口腹之欲了。 “那既然如此的话,小女子便先退下了。” 叶沐遥说着,便扶着一旁的桌沿,小心翼翼的欲要起身。见状,常藏倒是眉心一蹙,没想到叶沐遥会如此淡漠。 “叶小姐轻慢,贫僧不卖关子了便是。” 听得此言,叶沐遥面上冷淡的神色才稍稍去了三分,那副得体的模样,当真是让常藏不知该如何说道,只觉得这世家小姐着实是太过难以相与了。 “池丞相当年死的蹊跷,想必叶小姐亦是清楚。” 说道此处,常藏望着叶沐遥略有些难堪的面色,而后又继续道。 “当年池丞相留下一物,也不知藏在何处,若是能给取了,可保秦国三百年无虞。” 闻言,叶沐遥精致仿佛玉雕的面上露出一丝冷色。重生到了今日,她自然也是想明白了,当年叶云起之所以胆敢对父亲出手,完全是因着明德帝在其后授意。因着明德帝不欲再留池渊的性命,他父亲才会去的那般蹊跷! 叶沐遥冷笑一声,道。 “常藏主持言重了,小女子可不知有何物什能保一国三百年江山,您还是莫要说笑了!” 叶沐遥当真不信面前常藏的胡言乱语,当下便毫不留情的冷声斥道。 见状,常藏面色不变,径直开口给叶沐遥解释道。 “池丞相掌握着秦国龙脉的钥匙,若非如此的话,陛下恐怕亦不会痛下杀手。” 听得龙脉二字,叶沐遥心中一跳。龙脉可是一国的命门,虽说带着些神秘莫测之意,但叶沐遥已然重活一世,对这些鬼神之说自然是不会完全不信。 “什么龙脉,主持大师可莫要污蔑池丞相!” 叶沐遥心中一跳,只觉层层阴谋在面前闪现,她为何重生,现下也找到了一丝缘由,真真是图穷匕见! “叶小姐先莫要推拒,贫僧不过是希望叶小姐将龙脉给打开罢了,虽说我们已然拿着了那钥匙,但其中的阵锁,仍是需要池渊的后人才能打开。” 常藏如此说道,叶沐遥总算明白他的想法了,眼下的和尚居然想让自己取了父亲的遗物,就是为了再保秦国三百年江山,当真是好算计! 叶沐遥面上显出一丝薄怒,面上也沾染了一丝绯色,当即便道。 “主持大师,小女子可不知什么阵锁,若是无旁的事情的话,那小女子便先行告退了!” 眼下,叶沐遥心下极为懊悔,居然会来到此处,若是先前的百菌粥内放了什么毒物的话,那自己与孩儿也便危险了! 叶沐遥起身之后,便径直想要离去,还未等她走出房门,便听得身后的常藏又开口了。 “叶小姐,您的性命可是我师傅救下来的,救命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您不会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罢?“ 闻言,叶沐遥这才确定,她重生一世,不过是旁人的棋子罢了,而布局之人,说不准便是明德帝! 叶沐遥回过身子,冲着常藏讥讽一笑,道。 “既然是你们的谋划,那又与我何干?” 第111节 重生一世,她叶沐遥可不是为了给旁人做棋子的!一想着自己先前的举动,毫无保留的呈现在明德帝眼前,她便只觉如坠冰窖一般。明德帝大抵早便清楚她对白均禹的算计,只不过将计就计,把万家与端庆侯府给除了罢了。 不过,明德帝既然知晓自己谋划帝位之时,到底是为何才并未出手对付自己的呢?叶沐遥可不认为明德帝身为帝王,能心存妇人之仁。 此点,叶沐遥当真是琢磨不透。 叶沐遥径直走出茅屋,并未回头。房内的常藏忘了叶沐遥一眼,面前倒是褪了先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露出一丝凝重之色。 此女关乎秦国的龙脉,且因重生一世,早与秦国龙脉休戚相关,自然是不能强逼了她!但若是三年内再不打开阵锁,接触龙脉的话,那秦国的国运必会衰竭。倒是恐怕秦国百姓便会置身于水火之中。 常藏眼下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作为。若是不能将叶沐遥规劝的话,那师傅失了性命,让这个小娘子重活一世,也便白费功夫了。 叶沐遥从茅屋出来之后,便再无祈福的心思,当下便对那小沙弥开口道。 “麻烦小师傅带我与丫鬟出去罢!” 见着叶沐遥面色极为难看,那小沙弥也不敢多言,不过那种玉雪可爱的小脸上,倒是带着些欲言又止之色,想要对叶沐遥说些什么,却不敢开口。 等到三人一起走到大雄宝殿之前时,那小沙弥当真有些忍不住了,冲着叶沐遥道。 “女施主,主持师傅是极为良善之人,您莫要气怒了。” 闻言,叶沐遥倒是诧异的望着面前的小沙弥,她却未曾想到面前这小沙弥能看出自己的心思。 “恩,我知晓了。” 叶沐遥敷衍的应了一声。 她现下极为烦乱,打定主意不去解那劳什子阵锁,自己父亲既然已经将龙脉给锁了上,就自然有他的道理,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更何况,当年是明德帝亲手将父亲给谋害了,她叶沐遥向来恩怨分明,自然不会相助于杀父仇人! 闻言,那小沙弥瘪了瘪嘴,到底没有继续开口。 入了大雄宝殿之后,叶沐遥便见着了跪在蒲团上的叶沐语,当即便走到叶沐语身旁,跪在了面前的蒲团之上。 “沐语,咱们可是要离去了?” 听得叶沐遥的声音,叶沐语此刻才睁开眸子,微勾红唇,冲着叶沐遥浅笑一声,道。 “姐姐,你不为腹中孩儿祈福吗?” 见着叶沐语略带着些诧异的眼神,叶沐遥心下暗叹一声,终究是将心下对常藏与明德帝的愤怨暂且放下,希望腹中的孩儿能一世安好,而后便双掌合十,冲着面前的佛像拜了下去。 ☆、第268章 刺客 从万安寺回到庄子里之后,叶沐遥便安安生生的在庄子里养胎,她现下倒是清楚的很,恐怕她平日里的一举一动都被旁人给收入眼底了,因着如此,她现下也不敢有什么异动,生怕明德帝对失了耐性,对她出手。 夜间,叶沐遥一个人依靠在床榻上,因着肚腹现下已然凸起的很是厉害,所以叶沐遥平日里就连行走都有些不便,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歇着。此刻,她手中拿着易经,开始细细研读。 叶沐遥并不清楚常藏口中的阵锁到底是何物什,不过定然是没那么简单,要不然的话,也没必要让一个得道高僧失了性命为自己逆天改命,重活一世。 锁住龙脉的阵锁,又会是何物呢? 叶沐遥自小见过的阵图,不过只有八阵图而已,但是只有八阵图的话,秦国的能人异士也是不少,难不成还无法解开一个八阵图? 八阵分为天覆阵、地载阵、风扬阵、云垂阵、龙飞阵、虎翼阵、鸟翔阵、蛇蟠阵。八阵合一,以棋子列阵,虽说并非用于战场之上,但却可以形成阵锁,使得旁人无法出入。叶沐遥本身对阵锁了解的并不很多,毕竟那些都是前世的事情,她记得也并不那般清楚,不过以父亲的心思,既然只有自己能打开阵锁的话,那定然是不会伤害与她。 思及此处,叶沐遥心下不免有些疑惑,为何父亲要将龙脉锁上,他原本便是秦国丞相,几乎称得上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锁住秦国的龙脉,如此自毁根基的手段,到底是为何? 叶沐遥面上露出一丝凝重之色,心下暗叹一声,只觉得眼下情形当真是扑朔迷离,若是一不小心,便能将自己也栽了进去。 叶沐遥早早的便歇下了,她也不想伤了孩儿。 又是半月有余,这日叶恪便将柏琼给引至庄子里头,邀着柏琼留宿。因着柏琼乃是名士,所以自然性子是与常人不同,不过到底也并未有什么架子,到让水碧放下心来。 柏琼身为叶恪的师长,庄子里的众人自然不好怠慢了,忙让厨房准备了上好的晚膳,送到膳堂之中。 不得不说,叶恪对这个庄子还真是用了心的。此刻他们虽说早便不是勋贵子弟了,但庄子中大体的摆设都与当年的端庆侯府相同,所以众人住着也是不错。 如今,叶沐遥与叶沐语已然不算什么未出阁的小娘子了,二人现下都有孩儿了,所以自然不必在意男女七岁不同席的那一套。 见着柏琼那张容貌昳丽的面庞,叶沐遥心下倒是思绪电转,也不知柏琼到底清不清楚父亲的谋划,若是清楚的话,自己也便可以探听一些消息了。 柏琼望着叶沐遥,看着其又大了几分的肚腹,眉头拧的极紧。 “眼下你这肚子也有七个多月了,若无旁的事情,便无需出门了。” 即便柏琼的言语有些冷淡,但叶沐遥可是深知柏琼的脾性,此刻大师兄定然也是关心自己的,如若不然,他必定不会多费口舌。 叶沐遥坐在红木凳子上,因着如今身子笨重,也不便给柏琼行礼,当下便嫣然一笑,道。 “多谢柏先生挂心了。” 望着那与水瑶别无二致的面庞,柏琼状似淡然的侧过身子,目光再也不望叶沐遥身上撇。 晚间叶沐遥自然是不好用太多吃食,虽说自有了身孕之后,她的胃口的的确确是比以往大了不少,不过也不知是否因着心境不佳,思虑过甚,她近些日子亦是不喜荤腥儿,最多也只是能将熬煮了半日的鲫鱼汤入口罢了。 食不言,寝不语。众人用着饭食的速度,倒也很快。桌上的吃食都是难得的山珍,虽说端庆侯府的财产早便充了公,但水碧本身便是有些私房的,且叶恪早便置办了几个不小的铺子,请人打理,盈利颇为丰厚。所以众人虽说比不上以往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架势,但到底也是挑剔的。 用完晚膳之后,叶沐遥便由碧玉铃兰搀扶起来,准备回了汀兰苑。将将走出膳堂,入了院中之时,叶沐遥眼角便扫到了一阵寒光。 寒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叶沐遥身上袭来,一旁的碧玉当机立断,赶忙松开了叶沐遥的手臂,上前迎住那面覆黑巾的身影。而铃兰此刻虽说有些惊慌,但她也知晓,此刻叶沐遥受不得半点差错,当即便扶着叶沐遥往膳堂中赶回去。 “来人啊!有刺客!” 叶沐遥呼喊几声,虽说碧玉的身手不错,但谁也不知今夜到底来了几个刺客,若是碧玉招架不住的话,那便危险了! 一听见叶沐遥的呼喊,柏琼当即便从膳堂内冲了出来,他的身手可是不弱,君子六艺样样精通。柏琼步履飞快,当即便到了叶沐遥身边。 果然不出叶沐遥所料,这刺客真的不止一人,约莫有十几个。因着叶恪这别庄地处京郊,所以刺客若想行事的话,自不必那般在意,反正到时一把火,便能将所有的证据湮灭。 此处的喧闹自然是将庄子里的侍卫的惊着了,如今叶恪也并无机会继承爵位,叶乘风年岁尚幼,也是个不经事的,现下居然欢喜上了从商,于叶沐语眼中,便是不长进。 此时庄子中的侍卫,眼下自己成了个镖局,若是无活计的时候,便住在庄子中,也可保庄子安平。 原本叶恪还以为自己倒是多此一举了,但现下看着从角门处鱼贯而入的汉子,纷纷迎上了那十几个刺客。领头的司吉功夫自然也是不错,从前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所以如今对上刺客,砍杀时自然毫不留情。 叶沐遥望着院中纷乱,只觉额角真真抽疼。陡然,一个刺客不顾侍卫的刀光,便任由那一刀穿过小腹,亦是径直朝向叶沐遥奔来。 此刻,柏琼早便去拦着旁的刺客了,所以见着那人对着叶沐遥拔刀相向,即便是惊得目眦尽裂,也是毫无办法。 ☆、第269章 危急 眼下叶沐遥身边,便只有铃兰一个丫鬟,叶沐遥眼见着那抹寒光越发接近,身上不由的冷汗直冒,那股子仿佛要将她撕裂的杀意,让她根本无法躲避。 说时迟那时快,铃兰眼见着刺客举起长刀,欲往叶沐遥身上劈砍,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径直上前,直接挡在了叶沐遥身前,由着长刀从她腰腹处刺穿过去。 感受到身上溅着的血迹,叶沐遥凤眸中划过一丝哀痛的神色。 “铃兰。” 叶沐遥无论如何也并未想过,面前这个不起眼的小丫鬟,居然会为她挡刀。 铃兰口中不断的溢出血沫,面色苍白的仿佛白纸一般,此刻她正死死的握住长刀,手掌被割出血迹也丝毫不顾,倒是将那刺客阻了一瞬。 “小姐,快、快逃!” 见着铃兰如此模样,叶沐遥即便迈不开步子,亦是不能辜负了铃兰的好意,她本就身子不便,留在此处不过是众人的拖累罢了,还不若早些离去,省的再让旁人伤着了。 叶沐遥凤眸中含着泪珠儿,拼了命的往前跑,她步子迈的并不算快,但因着一旁的柏琼已然赶到铃兰那处,正与刺客缠斗,才给叶沐遥争取了一段时间。 叶沐遥只觉的自己小腹阵阵抽疼,几乎已经难以忍耐了,她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肯溢出一丝呻吟声,省的让迎敌的众人分心。 宽大的袖襟被叶沐遥死死的捏在掌心中,略有些尖锐的指甲,现下将厚实的锦缎也撕裂了好些口子,叶沐遥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娘子罢了,如今使出这般大的气力,显然是疼的厉害。 好在侍卫众多,见着刺客渐渐不敌,叶沐遥这才生出些希冀来,忙忍着痛,走到铃兰身旁,待她走近,铃兰这丫鬟还未昏迷过去,叶沐遥抹了一把眼泪,将面上的血迹晕的更开。 原本膳堂中伺候着的丫鬟,因着刺客的到来,早便惊慌失措的逃跑了,所以铃兰的身子便软倒在地上,也无人帮扶。 叶沐遥眼下也顾不上腹中的孩儿,见没有刺客能顾得上自己,便蹲下身,使尽全身的力气,将铃兰这丫鬟靠在了她的肩上。好在铃兰这丫鬟身量轻,要不然的话叶沐遥可扶不起她。 饶是如此,叶沐遥额际鼻尖眼下都渗出层层冷汗,拼了命的将铃兰这丫鬟给抬回膳堂之中。 此刻,叶沐遥的嘴唇都已经被她咬的溢出了血丝,看着面前明显失血过多的铃兰,叶沐遥可算是慌了神,一个为了她丢了性命的丫鬟,让她怎能不愧疚?不痛心? “铃兰,你在坚持片刻,我马上便去给你请大夫!” 叶沐遥浑身都哆嗦着,但却一直与铃兰说话,如若不然的话,那丫鬟要是睡着了,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叶沐遥用力撕开了自己的衣襟,绑住铃兰不断溢出血迹的腹部,见着面前的丫鬟眼神渐渐涣散,叶沐遥哽咽一声,即可便冲了出去,跑去找庄子里请来的大夫。 因着叶沐遥眼下亦是怀有身孕之人,所以前些日子水碧便从京中请来的老大夫与稳婆留在庄子中住着,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现下真的派上了用场。 叶沐遥径直往偏院儿处奔去,因着跑的太快,所以腹中绞痛的感觉更甚,仿佛有千万只虫子在噬咬一般,实在是疼的她难以忍耐。 幸而庄子的地界儿并非很大,叶沐遥跑到了偏院儿之后,便狠狠的敲着面前的木门,尖声叫道。 “大夫!大夫!有人受伤了,您快出来罢!” 叶沐遥此刻泪流满面,早便失了所谓贵女的气度,但她却丝毫不在意这点,毕竟所谓的气度与铃兰的性命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房中人听见外头的敲门声,赶忙开门,便见着了外头满身是血的叶沐遥,其实叶沐遥并未受伤,但那王大夫自然清楚叶沐遥眼下是怀着身孕的,万万不可轻慢。 “叶小姐,你无事罢?” 眼下那老大夫也顾不得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了,一把将叶沐遥即将软倒在地的身子给扶住。 “叶小姐,出了何事?” 叶沐遥眼下也说不出旁的话来,她只觉眼前极为昏暗,当下便猛力一咬舌尖,道。 “王大夫,您先去膳堂救救铃兰罢!她被歹人砍伤,若是不快些的话,恐怕性命难保!” 话落,叶沐遥便径直昏迷了过去。 王大夫一听此言,万万不敢耽搁,当即便对跟在他身后不过十二三岁的小药童道。 “你快去旁边将稳婆儿给叫过来,而后在叫两个丫鬟婆子过来看顾着!” 那小药童当下也不敢耽搁,将叶沐遥给扶上床,而后便去旁边请了稳婆过来,而王大夫此刻则是收拾了药箱,去了膳堂,毕竟一个年岁不大的小丫鬟若是被砍伤了,那可是当真要命的! 等到叶沐遥睁开眼时,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仿佛被撕裂了一般那么疼痛,让她身上冷汗直冒。看着头顶暗青的帷帐,叶沐遥还在思索此处到底是何地界儿,当下也不敢出声,便死死咬紧嘴唇。 “快快!小姐醒了!” 叶沐遥听着了碧玉的声音,一晃眼,这丫鬟便到了床榻之前,面上尽是焦急之色。 “疼!” 第112节 叶沐遥此刻面色惨白,身子的亵衣早便被汗水打湿,腹中绞痛难耐,让她恨不得再昏死过去,也省的再受此般折磨。 “快!王大夫!小姐醒了!” 碧玉这一声叫喊,王大夫便过来了,此刻这老大夫面上也露出些凝重之色,看着叶沐遥如此模样,都不必把脉,便径直开口了。 “叶小姐这怕是要生了,还是请稳婆过来罢!” 闻言,那年约四十的稳婆便上了前头,径直将王大夫给推开,毕竟女子生产极为污秽,可容不得男子入内。 “快快备好开水,取来些吃食,先让小姐垫垫,省的没了气力。” 听着稳婆的吩咐,碧玉当下不敢耽搁,便马上派丫鬟下去做了,而碧玉自己则是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第270章 宝儿 叶沐遥望着一旁的碧玉,凤眸瞪大,极为迫切的开口问道。 “碧玉,铃兰怎么样了?” 那样无辜的一个小丫鬟,若是因为自己而丢掉性命的话,那她叶沐遥可真真是造孽了! 碧玉见着叶沐遥此刻苍白的面庞,凤眸中掺杂着痛苦与忧心之色,当即心下便划过一丝暖流,觉得铃兰这丫头没有白白重伤,小姐在此刻仍记挂着她! “小姐,铃兰无事,等您将小少爷给生下来之时,便可以去看她了!” 闻言,叶沐遥这才算放下心来。 身子一放松,那股子钻心的疼痛便铺天盖地的朝她涌来,叶沐遥此刻疼的微微发颤,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她并未想到孩儿会在今日便迫不及待的出来,如今这才七个月,若是孩儿不保的话? 不!她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儿! 叶沐遥此刻也是发了狠,不管不顾身上的疼痛,听着周围似真似幻的呼喊声,当下便使劲了力气,希望将孩儿给生出来,却仍是无济于事。 “小姐,你用力啊!” 那稳婆一边查探着叶沐遥身下的情况,一边给叶沐遥喂了一些鱼片粥,省的她失了力气,到时可就危急了。 叶沐遥即便眼下吃不下东西,也强逼着自己吞咽,她不能没有这个孩儿! 也不知到底过了多久,叶沐遥整个人都仿佛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身上湿淋淋的,再也使不出半点儿力气。 一旁的碧玉看着心急,问过王大夫之后,便忙取来先前备好的参片给小姐含着,生怕叶沐遥就这么昏睡过去。 “小姐,您再用些力气,已经看着头了!” 听着稳婆惊喜的言语,叶沐遥便又觉得自己身上盈满了力气,她银牙紧咬,恨不得死了也要将这个孩儿给生下来!到了最后,只听得周围传来一阵孩儿的啼哭声,叶沐遥便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此刻,处于玉然馆的尉迟津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抽疼,那样猛烈的疼痛,即便是他先前也从未感受过。尉迟津只觉眼前一黑,便直接栽倒下去。 恍惚间,他好似见着了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 沐遥…… 孩子是生下来了,但叶沐遥却一直没有清醒过来,若不是以千年老参给她吊着性命,恐怕就连三日叶沐遥都无法过去。 知晓叶沐遥昏迷过去的消息,甄史与岑惊鸿万万不敢怠慢,忙将商会中顶好的药材给送了过来,甄史又去寻最好的大夫,却仍是无法让叶沐遥清醒过来。 甚至叶沐遥昏迷一日之后,不知明德帝因何知晓了此事,忙将太医院的太医给调了过来,只不过因着太医院院使现下也染了恶疾,所以这才没有前来为叶沐遥诊治。 当下庄子中的众人便惊觉有些不妥之处,叶沐遥眼下并非当年那个侯府嫡女了,凭什么能让明德帝如此上心?若说是叶沐语因着腹中孩儿,让明德帝挂心一番,还有些可能,但若是叶沐遥的话,此事着实有些诡异。 柏琼望着来来往往的太医,一双星眸内划过精光。 叶沐遥昏迷了足足有七日,也不知到底是不是太医开了药见了效,待到第七日时,叶沐遥便悠悠转醒,与一般坐月子的妇人并无太大差别。 庄子上下知晓叶沐遥清醒过来,都是极为欢喜的,就连一向淡然的柏琼,此刻都微微勾起薄唇,露出一丝笑意来。 与此同时,在玉然馆中昏迷着的尉迟津也清醒过来,一双极美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杀意,但一旁的付盈然却并未见着。 此刻的付盈然并不知晓,忘渊的毒已然失效了。 先前尉迟津与叶沐遥合作,所以二人便一同种下了牵丝蛊,这牵丝蛊在楚国是只有感情极好的夫妻才会种下,使得夫妻双方永不背叛,生死相依。 因着如此,尉迟津才不能与付盈然行周公之礼,且当叶沐遥因生产而命悬一线之时,尉迟津这也受不住心口牵丝蛊的噬咬,跟着昏迷了过去。 等到二人同时清醒之后,那忘渊之毒便因着牵丝蛊的缘故,彻底失了效用。此点,付盈然自然是不清楚的。 尉迟津眼下并不清楚叶沐遥已然产下一个男孩儿,他现下最想做的,便是将付盈然这个胆敢算计于他的女子径直斩杀了!因为付盈然,自己才与沐遥和离,这个女子留不得了! 叶沐遥此刻自然是不清楚太尉府的变故,一清醒后,她即刻便想起了孩儿,当下便唤来碧玉,开口问道。 “碧玉,你去将宝儿抱来。” “是。” 碧玉应了一声,将要迈出门子,叶沐遥又道。 “铃兰现下如何了?” 闻言,碧玉身子僵了僵,眼眶整个儿都红了。见着碧玉如此模样,叶沐遥心下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 “可是铃兰出事了?” 难不成碧玉先前是在欺瞒于她? 叶沐遥整个人晃了一下,若非依靠在床榻上,恐怕她便径直栽倒了。碧玉看叶沐遥面色惨白,当即便清楚叶沐遥这是想左了,赶忙说道。 “小姐,铃兰那丫头性命无碍,只不过、只不过伤了身子,日后恐怕不能再育有子嗣了。” 听得此言,叶沐遥身子一震,到底也并未说出什么旁的言语,只是颓然的摆摆手,示意碧玉去将宝儿给抱来。 等到乳母抱着生的玉雪可爱的宝儿入了主卧的时候,叶沐遥面上才挂出一丝笑意。将身子骨儿极为娇软宝儿抱在怀中,看着孩子极为灵动的凤眸,不自觉脑海中便浮现出尉迟津的身影。 宝儿的五官倒是与尉迟津全然相似了,半分也不像自己这个母亲,不过眼下这小小的娃儿还没有长出眉头,也不知他会不会肖似了尉迟津的剑眉。 “也是时候该给宝儿起个大名儿了,不过我一女子之身,倒是也不好给他起名儿呢!” 叶沐遥手中微微晃动着,也不知是否是感受到了母亲的气息,宝儿瞪大了那双晶亮的凤眸,也并未哭闹,反而是裂开红润的唇,冲着叶沐遥露出一丝明艳的笑容,当真是让叶沐遥整颗心都化了。 ☆、第271章 司吉 叶沐遥诞下的孩儿,庄子中的众人自然是极其欢喜的,只不过眼下宝儿并无大名儿,所以大家叫的便也是这个乳名儿。 “小姐,柏先生此刻还在庄子中,莫不如让柏先生帮忙给小少爷起个名儿?” 闻言,叶沐遥心下一动,觉得也是可行,柏琼本就是名士,才学自然是不必多言的,且品性高洁,由他来给宝儿起名,自然是极好的。 “那你便给柏先生送个信儿,看看柏先生愿意否。” 碧玉微微颔首,也算是明了了。叶沐遥是怀胎七月时将宝儿给生下来的,俗话说,七活八不活,这就是七星胎。所以宝儿眼下虽说比旁的娃儿瘦小一些,但近来众人都小心看顾着,精神气儿也是不错,虽说这么大的娃娃,现下还看不着事物,但一双凤眸当真是晶亮的很,让人看着便心生欢喜。 叶沐遥抱了宝儿一会子,虽说孩子不过六斤重,但事后长了还是有些耗费气力,叶沐遥冲着乳母刘氏使了个眼色,后者意会,便将宝儿给接了过去。 刘氏将宝儿给抱下去之后,叶沐遥心下便有些郁卒,毕竟铃兰这丫鬟如今算是毁了大半儿,毕竟一个不能产子的女子,即便是生的灵秀,也不会有哪个大小伙子欢喜,毕竟人家可是要传宗接代的,但铃兰到底是伤了身子。如若强行要将铃兰给配出去的话,那便只能当成旁人的续弦,抑或是让那人纳了妾室,留下子嗣。若是如此的话,还不如自己将铃兰留在身边,当个管事嬷嬷过的舒坦。 思及此处,叶沐遥便觉得额角一阵抽疼,她自己也极为明白,那些刺客明显便是冲着她来的,铃兰不过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罢了。但这丫鬟的忠心居然到了舍身护主的地步,让叶沐遥既是心疼,又是愧疚。 “碧玉,我记得眼下司吉便是镖局的镖头罢?” 一听叶沐遥口中吐出司吉二字,碧玉一张白净的面皮,此刻也染上了薄薄的一层绯色。碧玉原本是极为淡漠的性子,叶沐遥倒是鲜少见着这丫鬟如此情状,当下心中一动,又接着道。 “你眼下年岁也不小了,可曾考虑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眼下铃兰恐怕已然不能嫁人了,但碧玉却是身子健全之人,且与司吉也算是相识已久,若是嫁过去之后,有自己看顾,也不会吃了亏。 碧玉望着叶沐遥眉眼处的笑意,心下便知小姐这是在调笑于她,当即便深吸一口气,将激荡的心境给平复下来。 “奴婢愿陪在小姐身边。” 闻言,叶沐遥要是微微摇头,碧玉怎的在此刻矜持起来,人家司吉可真真是个好的。况且眼下碧玉过了年,便二十有一了,可万万耽搁不得。 “罢!我可是想要将你给配出去,若是碧玉不中意司吉的话,那我再帮你算个更好的,想来碧玉也会同意了罢?” “别!” 一听叶沐遥要将自己配给旁人,碧玉这才算有些急了,当下便失声叫道,发觉自己失态之后,满脸臊的通红。 “小姐!” 碧玉有些羞恼,当即也不顾叶沐遥的调侃了,径直福了福身子,便疾步奔了出去。她现下只觉得心下惶惶,不知该如何是好。 碧玉将将从院中奔了出去,跑出院门之时,便撞上了前来寻她的司吉。司吉本就生的高壮,碧玉这一冲,便径直撞到了司吉的怀中。如此一来,更是让这丫鬟气恼不已,贝齿紧咬红唇,杏眸瞪大,直直的瞪着司吉。 司吉自然也是心悦碧玉的,所以眼见着面前这小娘子径直扑入了他怀中,这个健壮的俊朗汉子,黝黑的面上也不由透出一抹暗红,不过却看不明显罢了。司吉此刻真真称得上手足无措了,碧玉的身手极好,比他也要强上半分。先前他想要身手扶上一把,还未等到碰着碧玉之时,便被后者闪开了。 司吉眼下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却不知到底是何缘故。 “你在此处有何事情?” 最后还是碧玉看不过眼,这个傻大个儿在偏院儿前头站着,算个什么事情,若是让旁人见了,她还要不要脸面了? 闻言,司吉眸光直直的望着碧玉显出一丝绯红的面皮,只觉煞是好看,当即便道。 “我来寻你。” “寻我?所为何事?” 碧玉诧异的一挑眉,有些疑惑的望着司吉。 对上碧玉审视的眸光,司吉黝黑的面上暗红加深,幸而并未让碧玉发觉,要不然他明日还不得被镖局那些龟孙子们给笑死! 听得此言,司吉也没愣着,伸出手掌掏入怀中,未过片刻,便摸出了一个不大的布包,递到了碧玉面前。 碧玉并未接过,她抬眼望着司吉,只觉得有些怪异的感觉,让她不自觉有些发热。 “这是何物?” 见着碧玉并未将布包给接过,司吉黑眸中划过一丝黯然,不过随后便恢复过来,十指将长条状的布包掀开,露出了里头的和田碧玉簪。 这簪子取的是上好的玉料,在日头下晶莹剔透,仿佛盈了一汪水一般,看着便知是好物儿。 “这是给我的?” 碧玉轻咬红唇,只觉喉间一阵干涩,见着面前高大的男子用力颔首之后,这才上前一步,将玉簪给接入手中。 “碧玉,我会对你好的!” 司吉一张俊朗的面上,此刻带着一丝凝重,如临大敌一般的模样,让碧玉不由哑然失笑,只觉得面前的男子真真是个傻的。 第113节 “帮我戴上。” 碧玉杏眸斜睨了司吉一眼,眉眼处带着些许柔情,但司吉他就是一块儿不开窍的朽木,自然是并未感受到碧玉的变化,只是应了一声,僵硬的接过玉簪,插入了碧玉如墨云般的发间。 收了玉簪之后,碧玉望着司吉好似愣住的模样,全无半点变化,让她心下不由的升起一股子气怒,当即便没好气儿的道。 “你还有旁的事情吗?若是无事的话,便先回了罢!” ☆、第272章 审问 闻言,司吉尴尬的清清嗓子,而后道。 “你已经将我的簪子收下了,等来日我便向小姐提亲。” 话落,司吉好似羞窘一般,当下也不敢看碧玉诧异的面庞,足尖一点,运起轻功,忙不迭的走了。 见着司吉飞快消失的背影,碧玉留在原地,目瞪口呆。她这算应下亲事了? 不过司吉的呆子倒是也机灵了一回,碧玉羞得面上都显出了胭脂色,恼怒的扫了一眼周围窃窃私语的小丫鬟们,见后者噤声后,便赶忙去寻柏琼了。 到了给贵客留下的东院儿,柏琼听闻碧玉的来意,当即便笑道。 “宝儿乃是七星胎,原本便是贵不可言的命相,不过七不如九,九乃大衍之数,不若就单名一个衍字,为宝儿再添二分福气,可好?” 碧玉自然清楚,柏琼可不是在问她的想法,当即便恭敬的半弓身子,道。 “多谢柏先生赐字,奴婢即刻便回去禀了小姐。” 闻言,柏琼微微颔首,而后便径直端起青花茶盏,将溢着淡香的碧螺春送入口中。见着柏琼如此模样,碧玉便极为识趣的福了福身子,赶忙退下了。 碧玉回了原本大夫所居的偏院儿,眼下叶沐遥正在此处坐月子,外头天寒地冻,坐月子的妇人自然是不能受风受寒的,所以便没有让叶沐遥移回汀兰苑。只是将偏院儿主卧中的东西全然换了新的,供叶沐遥用度。 而王大夫与他的小药童,则是去了西园儿先住着,二人知晓人情世故,故此也并无不满之色。 叶沐遥听闻碧玉复述了柏琼的言语,当下也觉得衍字不错。叶衍,尉迟衍,抑或是池衍?即便清楚阿衍是尉迟津的孩儿,但叶沐遥眼下却不欲让宝儿挂上尉迟津的名姓,倒不如让他给父亲传承了香火,亦是极好。 池衍的名姓算是定下来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着得了名儿,小池衍近日来胃口极好,短短十来日,娇软的身子便大了一圈儿,长了足足有二斤,可让叶沐遥欢喜极了。 眼下她虽说并未出月子,不过身子倒是在碧玉的将养下,日日灌着补汤,早便恢复过来了。那些补汤叶沐遥可真真是厌恶极了,没滋没味儿的,还分外油腻,若非碧玉这丫鬟日日盯紧了她,叶沐遥早便不用这些吃食了。 当日不知何人派来的刺客,眼下只剩了三个活口,不过即便只有三人,叶沐遥仍是想要从他们口中撬出幕后主使的身份。 叶沐遥一般不会用刑,但她倒是熟识用刑手段高超之人,那人便是柏翼然。柏翼然身为秦国的情报头子,用刑的手段自然五花八门,如若不然的话,恐怕他也不会得着那般多的消息,由柏翼然审着那三个刺客,叶沐遥自然也是放心的。 让碧玉将那三个硬骨头的刺客装入麻袋之中,便派车夫架着牛车,将这三个大麻袋给当成米粮,送入了京中的红袖招。柏翼然早便受到了叶沐遥的亲笔信,因着自己父亲眼下还在庄子中,所以柏翼然自然也会尽心为之。 未过三日,柏翼然虽说并未将那三个刺客给送回来,但用刑之时,却是将司吉那一起子侍卫给叫了过去。 距司吉所言,柏翼然手段甚是狠辣,与他平日里的那副光风霁月的模样全然不同。其中一个刺客被柏翼然以水银剥皮,而后带血的皮肉便置于蚁巢之中,任由成千上万只蚂蚁噬咬的那鲜血淋漓的皮肉,那刺客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不多时便将旁的两个刺客给吓着了。不过其中还是有个硬骨头,居然想要咬舌自尽,柏翼然自然是见多了这类人,当即便将那人的下颚给卸下了,不让那人以死逃脱。 最后,柏翼然又将那个欲要逃脱之人做成了人彘,如此为之,剩下的那人当即也不敢挣扎,老老实实的供出幕后主使,而后则被贴了官印,算的上体面却不怎么舒服的死法,不过好歹也留了个全尸,倒是比前两个强上许多。 最后,司吉便将事情告知了碧玉,由她入了里间儿,禀报叶沐遥。 叶沐遥此刻正倚靠在床榻上,口中含了一颗话梅,这是她嚷了许久,碧玉才让她入口的,生怕叶沐遥伤了身子。 “你说幕后之人是付盈然?” 闻言,碧玉微微颔首,秀美的面庞上也流露出一丝怒色,若非因着付盈然,铃兰那丫鬟也不会伤了身子,现下还卧床将养着,日后也不能有孕了。 碧玉是铃兰为亲姊妹,见着铃兰如此模样,真真便对付盈然起了杀意,恨不得此刻便直接杀入了太尉府之中,将那个祸害给除掉。 叶沐遥此刻低眉敛目,眼神晦暗不明,碧玉也摸不清她的想法。 “小姐,用不用奴婢将付盈然给处置了?她三番二次的谋害小姐,咱们是不是要出手呢?” 闻言,叶沐遥微微摇头,轻笑一声,道。 “碧玉,你便放心罢!咱们不出手,自然也会有旁人出手的。且如若又那人出手的话,太尉亦是不会插手。” 听得此言,碧玉眼中倒是露出一丝疑惑,不过也不好发问,毕竟有些事情可不是她一个小小丫鬟能知晓的。 此次危机,叶沐遥险些丢了性命,若叶沐遥出事的话,那锁住龙脉的阵锁便无人解开了。因着如此,明德帝也不可能放任付盈然那种极为危险的人物盯上叶沐遥。 所以如若没有旁的事端的话,那过不了几日,明德帝便会对付盈然出手,不过碍于付准的颜面,大抵也会留下付盈然一条性命,只不过旁的应当是没有了。 不过叶沐遥此刻却并不清楚,原本明德帝是打算让人将付盈然这个胆敢加害与叶沐遥的小娘子吃些苦头,却未曾想到尉迟津竟先他一步出手。 明德帝深知尉迟津看似飘逸淡然,实则手段极为狠辣,由他出手,付盈然自然是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 尉迟津对付付盈然的手段,便是合欢香。 ☆、第273章 糟蹋 合欢香,顾名思义,也是上不得台面的腌臜物什。尉迟津身为太医院院使,调制些三教九流的药物,自然不费什么功夫。眼下付盈然是他正妻,不过尉迟津却是丝毫不在意,即便是毁了他自己的名声,那也无妨,只消沐遥能回来。 尉迟津现下恼恨的很,他居然将付盈然这等毒妇给娶回府中,还与沐遥和离。须知,沐遥腹中还有他们的孩儿。 思及此处,尉迟津便对付盈然并无半分怜悯,恨不得她死了才好,不过依着付准对付盈然的疼爱,若是让付盈然死了,恐怕那人也会对沐遥不利,莫不如现下便将付盈然的名声毁个干净,而后将其休离,等到自己能对付了付准那个老东西之时,再将付盈然给斩杀了也不迟! 尉迟津心下有些计较,他此刻也不敢去见叶沐遥,事实上,在他未与付盈然划清界限之时,他都不会去见沐遥,省的污了沐遥的眼,也污了他对沐遥的情。 尉迟津心里就跟火烧一般,胀痛难耐。眼下他并不知晓付盈然已经派人去行刺叶沐遥,还让阿衍七个月便产下了,若非将养的好,恐怕便会是一尸两命,真真恶毒至极! 尉迟津早在忆起一切之时,便已然搬到书房之中,再见着付盈然泪盈于睫的模样,只会颇感厌恶,恨不得狠狠的赏她一耳光! 合欢香被尉迟津研成粉末,遇水即溶,效力极强。 尉迟津将合欢香放入付盈然每日必用的燕窝里头,且在外寻了两个江湖浪人,待到午时,药效发了之后,便让他们好好享受一番 那两个江湖浪人本就是好色之徒,早便听说了御史大夫家的嫡女才色双全,但也只他们之间是云泥之别,自是无法见着那等神仙般的人物,平日里不过是寻了哪家小娘子贴身的兜儿,聊以慰藉。 眼下居然有机会碰着京城第一才女的身子,当下那两个江湖浪人便红了眼,忘了所谓色字头上一把刀的谶言,也不知晓尉迟津的身份,拿了银钱,便定下了时日。 付盈然用了燕窝之后,便会在玉然馆主卧中小憩片刻,因着燕窝中加了合欢香,所以她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发热,意识也不甚清醒,只觉得一股子从未感受过的难耐在她身上蔓延,让付盈然不自觉的呻吟出声。 那两个江湖浪人也是有手段的,轻功不错,且亦是无耻之徒,随身便备下了迷香之物,将玉然馆的小厮丫鬟都给放倒之后,便大摇大摆的入了主卧。 此刻,付盈然早便燥热难耐,玉手将藕丝琵琶衿上裳的领口给扯了开,露出其中绯色锦缎纹绣鸳鸯的兜儿。绯色与玉白的肌肤交相辉映,玉体横陈的美景儿当真让进来的那两个江湖浪人一股子热血上头,恨不得狠狠将那物捅入面前妇人的体内! 付盈然小脸儿绯红,仿佛桃李一般艳丽。她听到声响,蹙着眉微微睁开凤眸,待见着两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时,当即便极为惊惧,开口想要将小厮叫进来。 “来人啊!” 付盈然眼下气力尽失,叫喊声也仿佛嘤咛一般,根本穿不出主卧之中,反而更为这两个江湖浪人添了兴致。 其中一个江湖浪人见着眼前人儿如此娇媚的模样,也是忍不住了,径直上前一步,帮着付盈然将胸前的藕丝琵琶衿上裳给扯了个粉碎,露出其中艳红的兜儿。 “这小娘子恐怕是受不住了,等哥哥来疼你!” 那浪人伸头上前,一把噙住半张的红唇,大手狎玩着玉兔,丝毫不见半点怜惜。如此动作,看的另外一人身上也是涨满了火气,当即便将付盈然身上的衣料给撕得粉碎,而后二人一齐玩弄着身下的京城第一才女。 “放开!” 付盈然不断挣扎着,但却无法抵过两个武人的气力,只得被那粗粝的手毫不留情的玩弄,原本应当感到羞耻,但因着合欢香的效用,让她的理智也被陌生的情潮所淹没,到了最后,也便半推半就的从了,得着爽快一番。 “好!等哥哥们舒坦了便放开你!” 那两个浪人邪笑着,身下动作丝毫未停,便将付盈然此刻仍是完璧的身子给糟蹋了。 见着锦被上的血丝,二人心下虽说惊觉不对,但却不舍得付盈然那绝美的身子,俗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因着如此,两个浪人也放肆了起来,就连玉然馆来了不少人也不清楚。 太尉虽说是武官之首,但尉迟府的银钱却并不算多,吃穿用度都不若叶沐遥在端庆侯府中精致。毕竟太尉府可要养着十万部曲,光凭此点,每年便是耗费不少。 因着付盈然出身极高,又是尉迟津的嫡妻,所以太尉府的血燕都是先供着玉然馆,以至于今日便没有血燕送到尉迟姣那处。 尉迟姣原本便是个气性大的,见着自己应得的物什,让付盈然给取用了,自然不会甘心,当即便唤了尉迟蕴,二人一起去玉然馆中,想要给付盈然一点颜色。 但二人却并未想到,入了玉然馆之时,外头的小厮丫鬟婆子们都倒了一地,也不知到底生了何事,尉迟姣也是个大胆的,听到主卧那头似有声响,当即便一脚将那扇雕花木门给踹了开。 门一踢开,一女二男赤条条的身子便毫无阻隔的现于尉迟姣面前,且三人正在交合,房中弥散着一股子腥气,当真是惊着尉迟姣了。 “啊!” 尉迟姣不过是个尚未出嫁的闺阁娘子,哪里见过如此放浪形骸的场景,尖声一叫便将外头的众人都给引来,因着如此,众人都见着了少夫人那副淫浪的模样,且房中还是两个男子,这付府的家教,真真是有待商榷。 此刻合欢香的效力已清,付盈然自然是恢复了神智,见着门前堵着的众人,当即便惊叫一声,扯了锦被便掩住遍布青紫斑痕的身子,而后便面色一白,径直昏倒在了床榻之上。 ☆、第274章 斩杀 此刻,在场诸人都见着了房中的场景,虽说尉迟姣与尉迟蕴并非发嫁,但二人好歹也是及笄或接近及笄了,这些事情也并非全然不知,所以看着如此淫靡的场景,当即羞红了脸,就连吵闹的尉迟姣,整个人也都呆愣住了,呐呐不敢言语。 床榻的的那两个江湖浪人,见势不妙,当即便要甩开付盈然逃脱,不过尉迟津早有布置,眼下因着方才尉迟姣的叫喊,不少侍卫已然冲到了玉然馆中,只不过因着主卧内尽是女眷,所以不好冲撞罢了。 侍卫们将玉然馆给团团围住,那两个碰了付盈然的江湖浪人,即便是插翅也难逃。眼下这二人心如死灰一般,只觉我命休矣。 此刻,尉迟津正于书房之中,待到青岩前来通报之时,他面上便露出惊怒交加之色,径直往主卧走去。 堵在主卧门前的尉迟姣尉迟蕴,见着尉迟津到了,当即便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意味儿,尉迟姣更是不知死活,讥讽着道。 “你还真是好本事,娶得正妻一个个都是不要面皮的,将叶沐遥那个丧门星给休了也是正好,却未曾想到御史大夫家的嫡女,眼中仍做出这等不知廉耻的苟且之事!” 尉迟姣一张娇美的面庞,幸灾乐祸的神色根本遮掩不住,尉迟津冷冷的望着尉迟姣,那古井不波的眸光让尉迟姣下意识的感到惊惧,身子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色厉内荏的道。“你如此瞪着我作甚?还不去看看你的正妻,将咱们太尉府的脸面都给丢尽了!” 闻言,尉迟津清俊的面色带出一抹笑意,当真是艳色无双,只见他轻轻一挥袖袍,尉迟姣的半张面皮便肿了,唇角溢出一丝血迹,冷声道。 “你二人还不快滚!闺阁女子见着如此场景,真没想到还有能看得入眼的,若是被旁人知晓了……” 尉迟姣威胁的言语并未说完,尉迟蕴便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与她定亲之人可是六皇子,若是让他知晓此事的话,定会以为太尉府门风不严,要是影响了自己的婚事,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姐姐,咱们先回去罢!” 尉迟蕴心下明白,便自然不欲再在此处多待了,扯了扯尉迟姣的袖襟,当即劝道。 闻声,尉迟姣并未看出尉迟蕴的好意,反而挣开了尉迟蕴的手,一手捂着已然肿了的面庞,狠狠瞪了后者一眼,尖声道。 “你这是怕了他还是怎的?不过是个小小的太医院院使罢了!你的正妻哪里能影响到我们姊妹的闺名儿,当真是太高看自己了罢!” 见着尉迟姣如此不知好歹,尉迟蕴自然不欲再与她为伍,尉迟蕴原本便是心狠手辣之人,自然也是识时务的,尉迟姣如此不知事,将来吃亏的也是她自个儿,与她尉迟蕴何干? “也罢,那我便先行离去了,姐姐便在此处好好呆着罢!” 话落,尉迟蕴便拂袖而去,显然也是气着了。 门外留下尉迟津与尉迟姣,二人目光交汇,尉迟姣便仿佛被惊着了一般,全然不复方才怒斥的胆色,身子不断后退几步,警惕的盯着尉迟津,若是尉迟津有何异动的话,她便马上离去。 第114节 眼下她的面皮疼的厉害,也不知这尉迟津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让她几乎疼的快要昏阙过去。 见着尉迟姣这般不济事的模样,尉迟津冷笑一声,也不去管她,而后便大阔步入了主卧。 此刻,付盈然正软倒在床榻之上,双眸紧闭,莹白的身子遍布青青紫紫的痕迹,但大部分仍被锦被给遮盖住。 床榻下站着两个江湖浪人,此刻这二人望着尉迟津的眸光,便恨不得径直将尉迟津给斩杀了,如此才能离开这仿佛铜墙铁壁一般的太尉府。 见着这两个江湖浪人眼中露出凶光,尉迟津丝毫不以为杵,薄唇勾起一抹笑,而后便上前一步。 那两个江湖浪人见着尉迟津公子如玉的模样,只以为这个男子不过是气性大了些,所以才不怒反笑,并未想过尉迟津是故意谋划此局。 “你二人动了她,还想活命吗?” 尉迟津冷声开口,仿佛谪仙人一般的面庞上露出一丝杀意。 见状,那两人江湖浪人心下一禀,对视一眼,便决定先下手为强,把面前这俊秀男子给擒住再说,说不准还能以他作为人质,从太尉府中逃脱出去。 两个江湖浪人动了,他们的武功路数也不怎么高明,显然是未经调教过的野路子,自然比不上尉迟津的手段。 不过,尉迟津此刻并无耐性,不闪不避,直接接下那二人的两掌,径直将丹田处的内力倾注过去,那二人明显受不住如此刚猛的内力,当下便经脉尽断,受了不轻的内伤。 尉迟津手下毫不留情,那两个江湖浪人当即便重伤了,径直软倒在地,根本无一丝反抗能力。见着那两个江湖浪人如此不济的模样,尉迟津唇角流露出一丝浅笑,配上他光风霁月的模样,当真仿佛谪仙人一般,让人生不出半分恶感。 “你、你到底欲如何?” 那两个浪人如今是真真惊惧了,虽说未碰着付盈然之时,总觉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若是真真面对如此危险的情景,他们自然是失了硬气。 “我欲如何?你们既然胆敢动不该动的妇人,便莫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尉迟津说着,眼底闪过一丝狠色,不知从何处寻出一把匕首,以气劲一震,那匕首便将面前两个浪人的脖颈抹了,顿时鲜血淋漓。 未过片刻,二人便一动不动,显然已经失了生机。 此刻,主卧中便只剩下昏迷着的付盈然,与面带冷色的尉迟津。而尉迟姣与一众丫鬟婆子,都在外头守着,并不敢入内。 尉迟津缓步走到床榻之前,望着付盈然晕着绯红的娇颜,尉迟津眉眼处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之色。 “他二人已然解决了,你还不清醒?” 尉迟津武功不弱,自是能感觉到付盈然的气息,知晓此女不过是假装昏迷罢了,大抵是想要佯装不知此事。 ☆、第275章 各有算计 闻言,付盈然赤条条的娇躯一颤,她亦是没想到尉迟津居然看出她并未昏倒,如此该当如何是好? 付盈然盈盈睁开凤眸,眼中即刻便带上点点波光,好似水雾在眸中浮动,当真是极为诱人。 “尉迟哥哥,盈然该当如何是好?” 付盈然微微抽泣着,半坐起身子,锦被遮住胸前的风光,轻声开口道。 见着付盈然如此模样,尉迟津当真更为厌烦,这女子简直比戏子还会演戏,如今这幅楚楚可怜的姿态,让人看之欲呕。 “如何是好?” 尉迟津凤眸微挑,缓缓扫过付盈然带着青紫斑痕的藕臂,眉眼处的鄙夷丝毫未加掩饰。 “既然失了清白,莫不如死了干净!” 闻言,付盈然身子一震,无论如何也未曾想到尉迟津竟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言语,当即豆大的泪珠儿便掉了下来,玉手将床畔挂着的绯红色月影纱一把给扯了下来,围在身上,而后哀戚的望着尉迟津。 “既然尉迟哥哥嫌弃我了,那盈然也便不在尉迟哥哥面前碍眼了!” 付盈然说着,便径直下床,将方才坠在地上的匕首拾起,抵在脖颈处的位置,微微一用力,便渗出一条细细的血线,配上付盈然满眼的泪,当真是血泪相和流。 见状,尉迟津唇角勾起一抹讽笑,付盈然这女子当真做戏上瘾了,她便若是想死的话,早在发觉自己身子不妥之时,便可自尽以保贞洁,而现下又如此作态,为的不就是让自己不计较她失贞之事吗? 异想天开! 尉迟津径直转身,欲要离去,而身后跌坐在地的付盈然见尉迟津竟然冷清至此,呐呐不知该如何言语,手中的匕首仿佛有千斤重一般,无论如何也无法再下划一刀了。 尉迟津不必转身,便清楚身后的场景,付盈然本就不想死,且他也不想付盈然去死,毕竟如此的话,沐遥便危急了。付盈然那妇人的性命,哪里能比得过沐遥与她腹中孩儿的安危? 尉迟津离开主卧之后,付盈然手中的匕首便掉落在地,她现下完全是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 “爹爹,爹爹!” 想到自己父亲,付盈然凤眸一亮,以父亲对自己的疼爱,即便自己做出此等丢了脸面的事,也定然会保住她的!思及此处,付盈然便忍痛拖着自己被狎玩过的身子,径直穿上外衫,想要回到付府去。 而尉迟津一出主卧,便见着了在一旁面带记恨之色的尉迟姣。眼下将付盈然那个心思狠毒胆大包天的妇人给解决了,尉迟津此刻心情还算不错,也不欲与尉迟姣计较,当下便冷声道。 “滚!” 闻言,尉迟姣原本还剩一半称得上白净的面皮,眼下也红的厉害,不过尉迟姣将才被尉迟津打了一耳光,也仔细尉迟津是个手黑心狠的,当下不敢轻取妄动,银牙紧咬,恨恨的瞪了尉迟津一眼,而后便离去了。 那厢,先前离去的尉迟蕴,已然到了王氏所居的院子中,将付盈然所做下的腌臜事情与王氏说了。 听得此言,王氏眸中划过一道精光,面上也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喜色。若是尉迟津那混账真真心悦付盈然,不忍将其休离,那事情可就热闹了,若是有一个淫佚的嫡妻,尉迟津无论如何都不能继承尉迟家家主之位。 王氏知晓其中利害关系,当下便对着身边的嬷嬷道。 “你快些将付盈然淫乱之事透露出去,不过要注意着些,话头往付府的家教上靠,可不要影响了阿蕴与阿姣的婚事。” “且慢!” 尉迟蕴当下便喊了一声,娇俏的面上流露出一丝显而易见的忧心之色,径直开口道。 “母亲,您哪里能这么做呢?即便您说要将话头往付府的家教上引,但大家也都清楚,付盈然眼下是咱们太尉府的人!她做出了这等见不得人的丑事,哪里能不影响到女儿呢?” 尉迟蕴心下不由对王氏有些愤怨,在王氏心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哥哥尉迟墨,她与尉迟姣,不过就是可有可无的罢了。即便自己与五皇子白均崚定下了婚事,将来也是个王妃,但在母亲眼中,恐怕是及不上哥哥半分。 因着如此,尉迟蕴眼下当真是极为不平,若是母亲不喜尉迟姣那个蠢物也便罢了,凭什么对自己也如此轻慢,付盈然淫佚之事传了出去,对哥哥自然是无半分影响,反正他与韦荇颜就在明年年初了。而自己的婚事虽说定下,但婚期却未曾有个准信儿,不似尉迟姣,好歹还剩下半个月便发嫁了。 不过以尉迟姣的脾性,即便是嫁进了万家,恐怕日子过得也不会如何舒坦。 听得尉迟蕴如此言道,王氏虽说心下有些不虞,但确实也知是自己欠考虑了,这个小女儿可是要做王妃的,自然不好耽搁了她。 “那阿蕴觉得咱们该当如何?毕竟如此好的时机,可万万不能错过了。” 闻言,尉迟蕴的脸色才算好看一些,但却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她望着王氏,轻声开口道。 “母亲,咱们现下要做的,便是将消息给锁住,不然旁人知晓,而后等祖父回来,便将此事透露与他。虽说如此腌臜的事情,不免会污了祖父的耳朵,但由祖父处理的话,才最为妥当。若是尉迟津当真对付盈然有情的话,触怒祖父,他自然没有好果子吃!” 言及此处,尉迟蕴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看着当真是极为柔婉的小娘子,谁也不知她心下到底有多少见不得人的心思。 王氏闻得此言,微微颔首,也觉得小女儿言之有理,当下便缓过来身后的王嬷嬷,对她道。 “便按着二小姐所言去做,若是有哪个胆大包天敢嚼主子舌根的,便径直发卖了便是!记得事情处理的干净些,我可不想咱们太尉府的事情,流传到市井中去。” 王氏面上露出一丝狠色,但唇角却勾起一丝浅笑。 ☆、第276章 相见 叶沐遥对太尉府中的风波一无所知,因着付盈然对她心有愤怨,所以她近日也不欲太过打眼儿,若是伤了阿衍的话,那便不好了。 因着阿衍洗三之时,叶沐遥正处于昏迷之中,所以不过是草草了事了,众人深觉让小阿衍受委屈了,当即便决定将满月大办,这些日子便忙着给小阿衍准备弄玉之喜,当真是费尽了心思。 给小阿衍备玉佩的人,甄史自然是当仁不让,他自己寻了好些日子,都未曾寻到满意的,毕竟将将出土的湿货儿,阴气过重,小阿衍不过是个未曾满月的娃儿,自然是受不住湿货儿的阴气。 不过后来阿史手下当铺的掌柜,见着有人典当祖传的玉佩,是极为难得的血玉,便送到他手中。阿史见着便觉得极好,当即便决定将这块玉佩于满月宴上给小阿衍带着。 岑惊鸿对这些沾了主人气儿的物什不喜,而后便亲自将血玉平安扣带到了万安寺,奉于佛前,受到七日诵经洗礼之后,这才取了下来,正巧赶上明日的满月宴。 而此刻,付盈然早便回到了太尉府,毕竟她原本是完璧的身子,让两个歹人糟蹋了不算,太尉府中众人还想将自己沉塘,真当她付府无人吗? 付盈然原本以为,以尉迟津对自己的情谊,他二人虽说并无夫妻之实,但好歹一日夫妻百日恩,想必他不会下狠手。但却未曾想到,提出将自己沉塘之人,便是他尉迟津! 痴情女子负心汉,付盈然当时才明了此言。 当日,付盈然望着尉迟津古井不波的凤眸,便明了他为何如此狠辣了,想必是忘渊已然失效,让尉迟津忆起了前尘往事,所以才会恨毒了自己。 如此的话,那两个江湖浪人,想必也是尉迟津的手笔,思及此处,付盈然便仿佛血肉被撕裂一般疼痛。叶沐遥那个贱妇到底有什么好,都已经和离了,为何尉迟津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自己现下受到如此折磨,都是因为她叶沐遥,付盈然恨不得让叶沐遥去死,但却被付准给拦住了,毕竟明德帝下令,即便付准是监察百官的御史大夫,也不能违逆圣上的心意。 尉迟津既然提出让付盈然沉塘,那尉迟蕴与王氏的谋划便胎死腹中了,这二人虽说心下恼恨,但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什么异样,毕竟老爷子眼下气的狠了,若是再生事的话,恐怕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此刻,尉迟津又搬到原本的霜华苑中,将外衫官靴褪下,这才小心翼翼的躺上了床榻。尉迟津闭紧凤眸,鼻翼微动,在房内好似还能嗅到沐遥在时的牡丹香气。 主卧中,摆设丝毫未变,但却物是人非。 尉迟津只觉心头一震苦涩,忆起近来他到底做了什么,他便恨不得即刻便去到沐遥所居的庄子中,负荆请罪,只消让她能回到自己身边。尉迟津知晓,叶沐遥本就是极为冷清之人,他费了无数心思,才让他心悦之人同样心悦于他,但现下,却因着付盈然所使出的手段,尽数湮灭,尉迟津焉能不恼恨? 让付盈然失了清白不过只是先讨还些利息,等到新皇即位,必然会将朝中老臣换下数人,以付准的脾性,并不如何得太子欢喜,想必也保不住御史大夫的位置。尉迟津等的便是那时,才能彻彻底底的从付府讨个公道! 沐遥,沐遥! 尉迟津一遍遍的唤着叶沐遥的名儿,只希望那个女子能够原谅他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脑海中的那抹倩影,便仿佛斧刻刀凿一般,无比清晰的出现在他脑海中,让尉迟津无心旁的事情,只能待在这霜华苑中,想着与沐遥相处的日日夜夜。 此刻正值夜半,尉迟津孤枕难眠,心里眼里都是沐遥一个人,最后着实受不住了,便径直起身,罩上外衫,便飞身跃出了太尉府。 因着夜间京中有宵禁,所以尉迟津并未骑马,而后径直运起轻功,飞速往城外赶去。 而此刻的叶沐遥却是难耐的很,虽说眼下正值冬日,但因着坐月子,她身上黏腻的早便无法忍受了,好歹明日便是小阿衍满月的时日,她今晚磨了碧玉许久,这才能沐浴一番。 尉迟津来到庄子时,叶沐遥将将出浴,碧玉去探望受伤的铃兰,所以尉迟津只消制住了一个小丫鬟,便知晓了叶沐遥如今的住处。 仔细的避过守夜的侍卫,尉迟津见着偏院儿中的灯火,只觉心下慌乱的很,想要进入其中,又怕见着沐遥嫌厌的眼神,但若只是站在门外的话,咫尺相思,他更是受之不住。 尉迟津推门入内之时,叶沐遥正取了巾子,轻轻拭着湿淋淋的墨发,听到推门的声音,当即便开口道。 “碧玉,再给我取一条干巾子,这条已然湿的厉害。” 听得叶沐遥仿佛珠落玉盘的声音,尉迟津只觉恍如隔世一般,轻手轻脚的将一旁红木架子上的巾子取了,小心翼翼的递到叶沐遥手中。 “碧玉,铃兰眼下身子如何了?你怎的不言语呢?” 叶沐遥此刻倒是有些诧异,毕竟碧玉每每去过铃兰的房中,都会将那丫头的伤势告知于自己,今日怎的如此安静,莫不是铃兰那丫头的身子不好了? 叶沐遥心下不免有些担忧,猛地回过身子,却不防映入眼帘之人却是她最不欲见着的。 “你怎的会在此处?” 叶沐遥眉头紧蹙,清丽的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虞之色,但尉迟津却视而不见,只是贪婪的望着面前那熟悉的娇颜,每每午夜梦回之际,他便心痛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如今真见着沐遥了,尉迟津却不知该如何言道。 “沐遥。” 第115节 尉迟津嘶哑的开口,眸光划过叶沐遥平坦的小腹之时,凤眸微缩,一把抓住叶沐遥的肩头,急切地开口问道。 “沐遥,孩儿呢?” 尉迟津的力道惊人,握的叶沐遥肩头生疼。叶沐遥冷着脸挣扎两下,后者显然也是想到了此点,手下气力稍稍少了几分。 ☆、第277章 解释 此刻,尉迟津眉眼处尽是忧虑之色,不似作假。叶沐遥望着面前的男子,心头微微泛起波澜,但面上却并未显出一丝怯弱,毕竟尉迟津早便不是她的良人了。 “放手!” 叶沐遥并未答话,只是淡淡的扫了尉迟津的两手一眼,后者见着她略有些不虞的神色,当即便仿佛被惊着了一般,猛地将手放开。 “沐遥,我们的孩儿呢?” 尉迟津一张清俊的面容此刻已然消瘦了不少,凤眸紧紧盯着叶沐遥,让她喉间有些干涩。叶沐遥此刻只着着亵衣,主卧内放了一盆子银霜炭,所以自然不会受寒气。 “生了。” 尉迟津毕竟是小阿衍的父亲,此事叶沐遥也瞒不了多久,还不若自己主动告知了他,省的遮遮掩掩,不成样子,反而是落了下乘。 “生了?眼下不是才八个月吗?” 尉迟津满面愕然的望着叶沐遥微湿的发,如若能洗澡的话,那必定是已然坐好了月子,否则的话,便会伤了身子。碧玉是个性子谨慎的丫鬟,自然不会让沐遥行于身子有损之事。所以,他与沐遥的孩儿,此刻已然满月了? “沐遥,我们的孩儿是男是女?怎的会生的如此之早?到底生了什么事情?” 尉迟津面带急色,一个连一个的问题抛到了叶沐遥身上。见状,叶沐遥唇角勾起一丝讽笑,并未答话,她也不知尉迟津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明明便是他在房中放的麝香,不欲让自己有孕,现下又作出忧心之状,不是自相矛盾吗? “那你可要问问你的好夫人了!若非她派了刺客来庄子中,我也不会早产,铃兰也不会重伤。” 叶沐遥清丽的面庞上了无笑意,一双仿佛点墨般的凤眸,此刻冷然的望着尉迟津,让他心头一震钝痛。 “你是说付盈然派了刺客来刺杀于你?” 望着尉迟津眉眼处的愕然,叶沐遥心下也不由涌起了一股薄怒,这人既然不信自己,还留在此处作甚? “怎的?你既然不信我,那便先离去罢!毕竟当朝官员闯入妇人卧房之中,这事情也不怎么好听!” 见着叶沐遥有些怒意,尉迟津也不言语,便接过她手中的干巾子,覆盖在那墨黑的发上,轻轻擦拭着,动作极为温柔。 “你!” 见尉迟津这幅模样,叶沐遥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没出息,还是无法对面前的男子视而不见。 叶沐遥缓了一会子,而后淡淡开口道。 “尉迟津,你便无需假装了,既然你我已然和离,我自然是不会在踏足太尉府,你今夜来此处到底是所为何事?” 闻言,尉迟津心下暗叹一声,只觉得极为苦涩,面前的小娘子已然再也不会轻易相信于他,如此变化,不过是一瓶毒药,真真可谓是造化弄人。 “沐遥,不管你信是不信,我并不愿与你和离,当日做出此事的原因,便是我喝下了付盈然所下的忘渊。你应当听说过这燕国禁宫中的秘药忘渊,原本便是给帝王用的,使得帝王能斩断情丝,成就大业。我也不知晓付盈然到底是如何拿到此物,当日我为了护卫陛下于宫中重伤,付盈然便混入宫中,给我下了忘渊,你我之间才走到如此境地。” 话落,尉迟津再次抬手,两手握住叶沐遥的双肩,目光灼灼,好似蕴着火光一般,期冀的望着面前的小娘子。 叶沐遥的的确确是听说过忘渊,她从未想过尉迟津是因着中了禁药,所以才对自己如此冷淡。但即便她心里清楚原因,也愿意相信尉迟津的清白,但却不代表她能够原谅这段时日的磋磨。 忘渊之毒并非使人失了记忆,不过是忘情罢了。如若自己与尉迟津不过是萍水相逢的话,他见着自己的手段,也定然会厌恶的。 尉迟津厌恶叶沐遥,这才是他二人和离的原因。 况且,尉迟津愿意娶付盈然为嫡妻,也只能说明一件事,如若尉迟津同时遇到了叶沐遥与付盈然这两个小娘子,选的便是付盈然。 思及此处,叶沐遥能够理解,却不能原谅自己当初选定的良人弃她于不顾。正因着在意,所以才更为失望。 “既是如此,那霜华苑正堂中的麝香也不是你放下的了?” 叶沐遥蹙着眉轻声问道。 一听麝香二字,尉迟津清俊的面上露出一丝杀意,当即便急切的开口道。 “麝香?正堂中怎的会有麝香?当日咱们搬到霜华苑之中时,我已然细细查探过,万万不会有麝香那等腌臜物什留在那处的!” 闻言,叶沐遥心下长舒了一口气。即便与尉迟津和离了,但叶沐遥也是了解这人的,知晓以尉迟津的自傲,定然是不会有半点虚言,所以那忘渊之事,叶沐遥也是信了。 现下知晓尉迟津从未想过对付自己,叶沐遥总算好过不少,毕竟她曾经视若珍宝的情谊,若是从一开始便是算计的话,那便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罢了,我已然知晓,你先回罢!” 叶沐遥喟叹一声,当即便扯过尉迟津手中的巾子,径直搭在了一旁的红木架子上。 尉迟津眼见着叶沐遥一步步的走到床榻之上,便清楚其中极为明显的送客之意,心下苦涩的同时,也不由有些不甘。若是沐遥同样信任于他的话,他二人是否不会走到今日的境地? “沐遥,我想看看孩儿。” 闻言,叶沐遥的身子一顿,当即便道。 “一会子碧玉便回来了,等她回来,你怕是无论如何也见不着小阿衍,莫不如现下便叫进来一个丫鬟,我让她将乳母刘氏给唤来。” 听得此言,尉迟津心下倒是升起一丝喜意,当即便将先前的那个被他要挟的小丫鬟给招到身边,让她去将乳母刘氏给唤来。 不多时,刘氏便抱着一个鹅黄锦缎的襁褓走入主卧之中,见着主卧中有个陌生男子,当即便吃了一惊,不过见着叶沐遥淡然如常的神色,也并未言语。 ☆、第278章 两难 叶沐遥并不在意刘氏诧异的眸光,径直冲着尉迟津开口道。 “这便是小阿衍,你是他的亲生父亲,抱上一抱也并无不可。” 闻言,刘氏当即便楞住了,她早便听闻,这位叶娘子是与夫君和离了,才会搬到京郊的庄子中。虽说和离的妇人或多或少的影响到名声,但在刘氏看来,叶娘子脾性倒是极好,不似一般大户人家的妇人那般眼皮子浅,反而带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气度。刘氏也曾暗自探听过叶娘子的身份,却什么消息也未打听出来。 如今正值夜半,居然有一男子处于叶娘子卧房之中,还是小少爷的父亲,这到底是怎的回事? 不过即便刘氏心下疑惑,面色却未曾改变,小心翼翼的将小阿衍送到尉迟津怀中,见着面前男子怜爱至极的神情,刘氏也便信了面前男子就是小阿衍的父亲。 尉迟津接过小阿衍,身子一时间便有些僵住了,怀中极为娇软的身子骨儿,便好似承受不住他的力道一般,让尉迟津心下不由有些忐忑,略带着些无措的望着叶沐遥。 见状叶沐遥倒是微微勾起唇角,即便她对尉迟津心中生出了介蒂,但也不能将他与小阿衍的血脉之缘斩断,让他父子二人相见相识,如此的话,小阿衍长大之后才不会愤怨自己。 “你用手抬着他的脖颈处,力道要轻些,莫要弄疼了小阿衍。” 此刻刘氏早便识趣的退下,叶沐遥因着挂心小阿衍,当即便罩了件外衫,走到尉迟津身边,指点他该如何举动。 “沐遥,娃儿的名儿便是阿衍吗?尉迟衍,当真是个不错的名字!” 尉迟津面上带着显然易见的喜色,但听得他的话语,叶沐遥面上倒是露出一丝怪异的神色,娃儿是叫阿衍没错,但他姓池并非尉迟,尉迟津可莫要会错意了。 “尉迟院使,小阿衍姓池。” 叶沐遥有些尴尬的开口。 闻言,尉迟津面上的笑意当即便僵住了,点墨似的眸子望着叶沐遥,其中好似带着三分委屈的意味儿,配上那张清俊的面庞,让叶沐遥心下不由升起一丝不忍。 正待此刻,尉迟津看出了叶沐遥的为难,也知沐遥心有芥蒂,当即便将怀中的小阿衍送到叶沐遥怀中,而后才道。 “沐遥,我知你对我有怨,让小阿衍不随我姓也无妨,只消让我能时时见着你们母子,那我亦是心甘情愿。” 听得此言,叶沐遥低眉敛目,心下虽说起了一丝波澜,却并未答话。她先前已然给过尉迟津一次机会,但因着忘渊之毒,二人终究是回不到初见之时,如此心甘情愿,又有何用呢? 见状,尉迟津凤眸中划过一丝悲意,不过叶沐遥却未曾见着。尉迟津上前一步,猿臂一展,将叶沐遥与小阿衍一齐拥入怀中。尉迟津乃是习武之人,身上本就比叶沐遥要温热许多,不过如此的话,对于小阿衍来说,便有些难耐了,咿咿呀呀的发出响声,引得二人一齐低头,往怀中看去。 明日便是小阿衍的满月宴,经过一月时候,小阿衍模样生的越发与尉迟津相似,之于此处,叶沐遥除了无可奈何,也做不了旁的什么。 “你让开些,莫要压着小阿衍了!” 叶沐遥嗔了一声,言语中倒是没有怒气,如此模样让尉迟津心下微暖,当即便道。 “好不容易才见着爹爹,小阿衍这是欢喜极了!真是个好儿郎!” 叶沐遥抬眼望着尉迟津温柔似水的面庞,心中微动,倒也并未开口将此刻的场景击碎,当下便轻轻晃动着小阿衍,让怀中的娃儿笑的快活。 此刻,碧玉将将从铃兰所住的房中回来,隔着雕花木门,便见着里头多出了一个极为高大的身影,一看身形便知那人是男子,碧玉心下担忧,当即便将雕花木门一脚踹开。 “你怎的来此处?” 一见着尉迟津,碧玉心下怒火更甚,毕竟尉迟津如此狠心的将小姐休离,又在霜华苑正堂之中放了麝香,如此伪君子,小姐也万万不能再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了! 见着碧玉眉眼带煞的模样,尉迟津心底升起一丝不虞之色,好不容易才寻着机会,与沐遥与小阿衍相聚,这个丫鬟眼下又来到此处,当真是大煞风景! “我怎的不能来此?沐遥是我的嫡妻,小阿衍是我的嫡子,我来此处有何不妥?” 见着尉迟津一如既往的淡雅模样,碧玉不怒反笑,当即便讥讽道。 “嫡妻?嫡子?尉迟院使可莫要说笑了,谁人不知你尉迟院使早便与我家小姐和离了,眼下和离之后的娃儿,也是属于我们叶家,万万不敢高攀太尉府的门第!” 见着碧玉对自己如此相护,叶沐遥心下一暖,当即便开口解释道。 “碧玉,你莫要如此了,尉迟院使先前如此举动,不过是因着他中了忘渊之毒,眼下忘渊已解,你也不要怪罪于他。” 叶沐遥正色开口,如此维护尉迟津的模样,当碧玉心头更为担忧。尉迟津说中了忘渊,那便是确有此事吗?若他虽说的不过是虚言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思及此处,碧玉望着尉迟津的眸光中,不由带了三分杀意,当即便道。 “尉迟院使,要么您现下自行离去,要么便由丫鬟我请您离去,您要如此选择?” 说着,碧玉菱唇微勾,因着杀意的缘故,衬得原本清秀的面庞,现下也显得极为冰冷,让人看着便心下生畏。 “碧玉!” 叶沐遥眼下也不知该如何解释,怀中的小阿衍还不断的扭动着娇软的身子,黑漆漆的大眼儿扫着房中剑拔弩张的场景,笑的开怀,也让叶沐遥有些哭笑不得。 见状,尉迟津眉头微蹙,他倒也不是怕了面前的丫鬟,但若是自己伤了碧玉的话,沐遥是定然会心伤的。但若是不伤碧玉,自己恐怕是无法再在院中多待片刻了。 如此,尉迟津此刻倒是陷入了两难之境。 ☆、第279章 心思 碧玉并未理会叶沐遥的呼喊,毕竟在碧玉心中,叶沐遥已然被尉迟津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了,如若不然的话,她也不会让尉迟津那种心思狠辣的伪君子来碰着小阿衍。 “小姐,您抱着小少爷退后些,莫要伤着了您们。” 闻言,叶沐遥心下也是无奈,知晓碧玉此刻主意已定,她是无论如何也无法规劝的。 “此事与你无关,快些让开,否则伤了你便不好了。” 第116节 尉迟津的耐性已然告罄,一张仿佛玉雕一般的面庞,眼下也流露出一抹厌烦之色。若非这些无关之人从中阻拦,自己与沐遥何至于走到今日的地步? “动手罢!” 碧玉面色一凝,当即便开口道。 话落,她便伸出一掌,朝向尉迟津胸口处袭去,这一掌眼见着好似柔若无骨一般,但其中所蕴着的内力,却让人不容小觑。尉迟津面上当即便挂着一幅微微戒备的神色,身上内息调转,迎上了这一掌。 眼下尉迟津出手,着实别扭的很,因着有所顾忌,所以他便与碧玉开始僵持着。见着二人焦灼的状态,叶沐遥也从一开始的心忧到现下的默然无语,最后见着怀中的小阿衍早便阖上双眸睡着了,她也并未想将小阿衍送到刘氏那处,反而径直上了床榻之上。 “你二人住手罢!我与小阿衍要歇息了。” 闻声,正在交手的二人动作当即便僵持住了,碧玉微微眯了眯眼,望着尉迟津的眸光中仍带着不可泯灭的杀意,但却并未动手了。 而尉迟津原本便不欲伤着碧玉,此刻自然借势收手,省的让沐遥伤心。 “好了,你二人便先行离去罢!今夜碧玉也不必在外间儿待着了,天气寒凉,你便回房好好歇息。至于尉迟院使,我这小小庄子,自然是容不下您这等朝廷命官,您莫要折煞小妇人了。” 听得叶沐遥不欲再与尉迟津相处,碧玉一张秀丽的面上,终于露出一丝喜意。这抹笑容看在尉迟津眼中,当真是无比刺眼,但他却不知该如何说道才好,只得用哀戚的眸光望着倚靠在床榻上的叶沐遥。 大抵是因着将将生产的缘故,叶沐遥已然伤了身子,所以近日来尤为困倦,碧玉将此情景看在眼里,却也无法子,当真是急在心头。 叶沐遥此刻面上带着一丝困倦之色,见此,尉迟津即便心中有万语千言想要与沐遥说道,却又不好开口了。 “沐遥,那我便先行离去了,等到明日再来。” 尉迟津唇角微勾,凤眸直直的望着尉迟津,其中灼热的光芒让叶沐遥觉得一阵羞窘,却也不知该如何与尉迟津说道。 听得此言,碧玉心下倒是不痛快了,明日是小阿衍的满月宴,让尉迟津这等负心人来此作甚?不是生生的落小姐的面子吗?她们庄子,眼下根本不欲与太尉府扯上半分关系,如若不然的话,以付盈然的心狠手辣,恐怕又会对小姐使出什么腌臜手段了。 “尉迟院使,明日、后日,以至于一年两年之内,您便都莫要来此处了。且不说明日是小阿衍的满月宴,庄子上下没有功夫来招待您这等贵客,就说是日后,让您贵足踏贱地,我们亦是惶恐至极啊! 碧玉面上的讽色根本不欲隐藏,她原本以为尉迟津早便清楚明日便是小阿衍的满月宴了,但见着面前那张俊美无铸的面上现出一丝惊愕之色,方才惊觉自己好似说了什么不该言道的事情。 碧玉回眸忘了叶沐遥一眼,见着后者面上的无奈之色,当下便不由有些手足无措。 此刻,尉迟津目光灼灼的盯着叶沐遥,薄唇轻启道。 “沐遥,明日便是小阿衍的满月宴,你怎的不告知与我?” 听闻尉迟津略带委屈的言语,叶沐遥当即便答道。 “不过是娃儿的满月罢了,尉迟院使若是有兴趣的话,能赏脸自是极好。” 叶沐遥此刻也不欲让尉迟津避着小阿衍,毕竟避得了一时,避不了一世,父子之间的亲缘,并非是能轻易斩断的。不过即便心下明白此点,叶沐遥仍是与尉迟津划清界限,毕竟二人此刻已然和离了。 尉迟津的正妻,可是御史大夫的嫡女付盈然。 叶沐遥低眉敛目,也不去看面前剑拔弩张的二人,当即便将襁褓放在一旁,细心照看着。 见状,尉迟津也并未说些什么,便径直离去了。而碧玉则是望着叶沐遥的身影,欲言又止,好一会子才嗫嚅着开口。 “小姐,您莫要让尉迟津的花言巧语的欺瞒了!咱们当日在太尉府过的日子可是真真凶险,难道您现下还想要过回到那般生活?即便您并不介怀,但小阿衍呢?小公子才这般小,您怎能忍心让他被一起子后宅妇人给谋算啊!” 经历先前在太尉府中的事情,碧玉是当真不喜高门大院中的日子,毕竟妇人们终日便在算计来算计去,最后将自己一辈子的功夫都给磋磨了,当真是一念差而误终身。 叶沐遥自然是能分辨出碧玉言语中的关切之意,当即面上便挂起一丝浅笑,轻声开口道。 “碧玉,尉迟津可曾对我说过半句虚言?” 只此一句,便让碧玉后头的言语不知该如何继续说道。小姐所言不虚,尉迟津本就是极为傲气之人,虽说称不上浊世君子,但亦是言行一致之人。 当日他虽说对小姐无情,但却未曾说过半句虚言。 “碧玉,你清楚尉迟津不会说假话,所以你也知晓他定然是因着忘渊之毒,才对咱们如此无情。眼下你将尉迟津赶走,不过是不欲再让我会太尉府罢了。你也不必挂心,我早便没了所谓情情爱爱那般旖旎的心思,眼下于我而言,最为重要的便是将小阿衍抚养成人,余下的都可以暂且放下。” 叶沐遥此言,当真是将碧玉心头所想都给说出口了。在碧玉心中,无非便是不希望再让叶沐遥受苦。她的心思,一向是极为简单。 ☆、第280章 白柯 见着碧玉默然无语的模样,叶沐遥心下哀叹一声,到底也并未多说些什么。待到碧玉退下之后,她便歇下了。 小阿衍是个极为乖巧的娃儿,也就在夜半时分清醒一次,叶沐遥派人将刘氏寻来,而后他便再次睡得熟了。 翌日,一大清早庄子里头便热闹非凡,毕竟今日小阿衍的满月宴,大家都想给办的热热闹闹的。 正堂之中,小阿衍裹着绯红的襁褓,由叶沐遥抱在怀中,眼下小阿衍并不很重,不过叶沐遥也抱了好一会子,觉得手臂有些酸胀。正想让刘氏将小阿衍接过,却未曾想到身边伸来一只手臂,径直将小阿衍接过怀中。 叶沐遥一抬眼,才发觉是尉迟津来此处了。她虽说清楚尉迟津今日是定然会到场的,但却未曾想到这人会来的如此之早。正堂中的诸人一见着尉迟津,当下便纷纷冷下脸,显然没一人待见这个与叶沐遥和离的太医院院使。 “我当是谁来了,原来是尉迟院使,您来到咱们庄子里,还真是蓬荜生辉啊!” 甄史皮笑肉不笑的开口。他眼下即便将叶沐遥当做亲人看待,但心下仍是极为在意叶沐遥的,知晓她被尉迟津休离之后,当下恨不得将这个与叶云起为一路货色的浑人给打杀了,但碍于尉迟津背后的尉迟恒远,这才没有马上动手。 甄史生的本就俊秀,即便已然过了而立之年,但却面嫩的很,方才站在叶沐遥身边,还真真带着几分郎才女貌之感,让尉迟津心头扬起了一阵怒气,却又不知该如何发泄。 “甄老板言重了,小阿衍也是我的孩儿,我来此处自是应该的。” 尉迟津凤眸微眯,淡淡的扫了甄史一眼,其中的威胁意味儿十足,当下便让素日耐性极佳的甄史生了火气,恨不得立即上前,与这人较量较量。 甄史身旁站着的俏丽佳人,身上穿着镂金百蝶穿花云锦袄,发带红玉璨金步摇,当真也是极为喜庆的模样,她自是岑惊鸿无疑。 岑惊鸿见着阿史愠怒,当即一把扯住了阿史的袖襟。阿史虽说骑射不错,但却万万比不过身为高手的尉迟津。岑惊鸿母亲出自在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颞横山庄,本身武艺也是不弱,自然看得出尉迟津是个不好相与的。 叶恪此刻也站在一旁,他倒是有些为难了,虽说因着叶沐遥的事情,叶恪对尉迟津有些怨言。但四年前他的性命还是尉迟津所救,因着面前的男子,他身上被白莲所下的毒才能解了,所以叶恪即便心下愤怨,也不好在面上表现出来。 今日本就极为热闹,后宅中几个不大的娃儿都被带出来了,叶沐嘉、叶沐孜也在堂中。叶沐嘉是苑夫人所生,而叶沐孜则是白柯所生。自端庆侯府败落之后,这两个小姐便都被叶恪给接到了庄子里,只不过因着水碧不喜,所以她们平日里都拘在小院儿之中,并不常出来。 苑夫人这些年早便将所谓的荣华富贵给看得淡了,眼下唯一希冀的,便是将叶沐嘉给好好抚养长大,叶沐嘉眼下不过四岁,生的模样极为乖巧,性子和婉,倒是个会体贴人的。这母女二人,看着也是极为安分。 但白柯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当年她嫁给叶云起当做媵妾,原本为的便是富贵荣华,眼下端庆侯府倒了,她与女儿被拘在一个小小的院落之中,以白柯的心气儿,自然是意难平。好不容易待到今日,能从后院儿出来,来到前院,白柯也是细细打扮了一番。 流彩飞花蹙金翚翟袆衣,配上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外头罩了件妆缎狐肷褶子大氅,更衬得原本便白净的面皮,透出几分玉色。白柯年岁本就不大,而今不过才二十三四,正是女子最好的时候,身上带着几分少妇才有的风情,端的是一副诱人的姿态。 她发间戴着赤金宝钗花细,眉头用螺子黛细细描画过,更显出其秀丽的颜色,耳间挂着景泰蓝红珊瑚耳环,微微一笑,当真是带着几分不可言喻的艳色。 叶沐遥见着如此细心打扮的白柯,眉头紧蹙,她今日让庄子中如此热闹,不过是为了给小阿衍过满月,并非让白柯这妇人搔首弄姿的。 见着白柯媚眼如丝的望着尉迟津,即便叶沐遥面色不变,心头也不由的升起一股子怒气。 尉迟津此刻倒是并未注意到一旁明艳可人的白柯,凤眸反而紧紧望着叶沐遥,轻声开口道。 “沐遥不让我吃盏茶吗?” 听得尉迟津清朗的声音,叶沐遥这才如梦初醒,当下便开口道。 “东儿,还不快给贵客上茶,莫要怠慢了尉迟院使。” 东南西北这四个丫鬟,原本都是极为谨慎的,自然不可能弄出这般差错,但碧玉便是存心刁难尉迟津,这才不让东儿给尉迟津上茶。 眼见着东儿要将白牡丹给端上去,碧玉眉眼处划过一丝冷色,当即便道。 “你将茶盏给我,我这便给尉迟院使上茶。” 东儿知晓碧玉在叶沐遥面前最得青眼,当下也不敢驳了碧玉的颜面,便将木质托盘交与碧玉,而后便缓步退下了。 碧玉接过托盘,嫌厌的望着上头的鎏金花纹,当下一扭身子,便转到了偏房中,推开木门,见着里头桌面上摆着的茶壶,碧玉也不客气,当即便将上好的白牡丹给泼到了窗外,在茶盏中倒上了隔夜的凉茶。 弄好之后,碧玉眼中划过一丝讽色,心下暗道。 我倒看看你能在此处待上几时! 未过多久,碧玉便款款走入正堂,将茶盏放到尉迟津身旁的红木桌子上。 见着是碧玉给尉迟津上茶,叶沐遥心下划过一丝不妙之色,不过到底也并未多言。 尉迟津将怀中的小阿衍递还给叶沐遥,这才端起茶盏,指腹将将触及那冰凉的瓷盏时,他便知晓有些不对了。 不过饶是如此,尉迟津仍是神色不变的拿起茶盏,将里头的凉茶一饮而尽。 ☆、第281章 童子尿 凉茶入口之时,尉迟津不由叠了叠眉,凤眸淡淡的扫了碧玉一眼,也并未多说什么。他早便清楚,这丫鬟对他定然是生了嫌隙,要不然也不至于如此为难。 不过即便如此,尉迟津也并未发难,毕竟今日是小阿衍的满月宴,他这身为父亲的,自然是不好闹出乱子来。 尉迟津今日不想出头,所以便根本无视碧玉的小手段。等到叶沐遥亲自给小阿衍脖颈处挂上了血玉平安扣之后,众人便移步膳堂。庄子里头的厨娘为了今日也是耗费了许多功夫,满月宴的菜色真真是极好。 因着叶沐遥只欲将亲朋请来此处,所以众人便围着一个硕大的圆桌。原本叶沐遥身边应当是碍着叶恪,毕竟今日叶沐语因着未婚先孕,也不好出现于众人面前,所以才如此安排座位。 但在叶恪落座之前,尉迟津便冲着后者使了个眼色,碍于尉迟津当年的救命之恩,叶恪也是极为为难,后来发觉他速度根本比不上尉迟津,索性也便不管此事了,放任尉迟津坐在叶沐遥身旁。 此刻也并非是在端庆侯府之中,所以众人并未男女分席,叶沐遥的身旁是尉迟津,而尉迟津身旁则是被他强了位置的叶恪,叶恪下手是今日迷上从商的叶乘风。 此刻,叶乘风望着甄史,那双极为好看的凤眸中也透出灼热的光芒。经商之后,叶恪便知晓了红叶商会的能量,甄史虽说并非红叶商会其中之人,但叶乘风却是见着过,红叶商会的岑景恒对待甄史,不敢有丝毫怠慢。 岑景恒性子极为古怪,让他都得小心应付之人,定然不是好相与的。就算不看红叶商会,甄史还是碧渊阁的老板,碧渊阁能将自己母亲手下的蓬莱楼给比下去,自然不是简单的。 甄史本就是人精,因着听说过叶乘风经商之事,所以也是猜到了面前少年的心思,当下便勾唇一笑道。 “乘风少爷可想去碧渊阁待上几日?” 闻言,叶乘风先是有些愣住了,而后一张如玉的小脸上,晕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配上他原本便极为俊秀的模样,当真让人生不出半分恶感。 叶乘风如今也有十二了。眼下他并非端庆侯府的嫡少爷,如今还能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自然也是叶恪的功劳。叶乘风虽说有些倨傲,但却是明白事理的,所以早便不复先前在端庆侯府的那副乖张模样,反而行事之间极为有度,让人看着便心生欢喜。 因着叶云起是谋反大罪,所以端庆侯府没被满门抄斩,便已然是明德帝手下留情了,但叶乘风并非叶恪,叶恪当年还曾为敬王办过事,所以自然是能科举的。 但叶乘风却是不同,他原本便是端庆侯府的嫡少爷,即便是什么也不作,也是可以继承叶云起的爵位。因着如此,等到太子继位之后,也定然不会重用叶乘风。 所以科举一途,之于叶乘风而言,便是全然行不通的了。 不过这少年郎心思也是灵慧,并未将目光都拘在科举一途上,小小年纪便喜爱经商,虽说被叶沐语埋怨过不知多少次,说他玩物丧志,但叶乘风却是初心不改。如今见着了甄史这种厉害的商人,心头自然是升起了一股子难以自抑的仰慕。 “真的成吗?” 叶乘风一张玉白的小脸儿上显出几分期待之色,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而后他便扭头望了望叶沐遥与叶恪。叶乘风很是清楚,眼下在庄子中,哥哥姐姐口中的话才有用,他自己一个小娃儿,自然是不好轻易下决定的。 叶沐遥见叶乘风如今乖巧的模样,面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当即望了叶恪一眼,冲着后者轻轻颔首。 叶恪意会,便径直开口道。 “若是甄老板不嫌麻烦的话,那小弟便上门唠扰了。” 闻言,甄史面上也露出几分笑意,当即便轻笑着道。 “哪里哪里。” 二人便在桌上客套一番,叶沐遥抱着怀中不算安分的小阿衍,只觉得一阵手酸。小阿衍此刻大抵是也觉得热闹,本来应该到了睡觉的时辰,却仍是精神奕奕,瞪着一双黑亮的凤眼儿,目不转睛的盯着面前的尉迟津,那专注的模样极为惹人疼爱。 第117节 见着小阿衍如此模样,尉迟津心下自然是极为欢喜的,小阿衍真不愧是他的孩儿,即便并未见过他这父亲几次,如今便将他给认出的,真是极好! 叶沐遥自然也是看出了尉迟津面上的喜色,当下也并未多言什么,径直便将小阿衍递到了尉迟津怀中。毕竟这人也不好日日来庄子中,此刻让他与小阿衍亲近些,也并无不可。 尉迟津见叶沐遥主动让自己抱着小阿衍,心头甭提有多欢喜了。但他却并未想到,即刻他便会乐极生悲了。 小阿衍在尉迟津怀中扭动着,不多时便大声哭闹起来,此刻他一张白嫩的小脸儿已然涨的通红,面上挂着泪痕,哭声震天,可让周围不少人都心疼坏了。 “这是怎的了?小阿衍为何哭的如此厉害?” 说着,岑惊鸿便恶狠狠的瞪了尉迟津一眼,站起身子,便欲从尉迟津怀中将小阿衍接过。不过尉迟津还未曾将怀中娃儿交到岑惊鸿怀中,便见着自己身上青色锦袍上的一滩水迹,当下不由有些愕然。 因着小阿衍一直被众人抱在怀里,所以身上的襁褓早便解开了,便穿上了叶沐遥亲自做的红色小袄,如今撤了襁褓不要紧,一泡童子尿,便让尉迟院使手足无措了。 此刻,岑惊鸿也见着了尉迟津衣袍上的水迹,当下也并未继续数落,只是星眸深处却藏着几分幸灾乐祸之意。 “好了,你便先去后头换件衣裳罢!” 叶沐遥冲着尉迟津如此说道。 闻言,尉迟津不由无奈的颔首,而后便由叶恪身边伺候的小厮领着下去了。 因着知晓小阿衍是尿了才会哭的如此厉害,刘氏这个乳母便将小阿衍给接了过去,带着他下去歇着了。 ☆、第282章 腌臜心思 尉迟津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一旁坐在角落中的白柯眸光闪了闪,旁人却并未发觉。 待到片刻之后,她便不知与一旁的水碧开口说了什么,而后便恭谨的退下了。 众人在堂中只觉得一派可乐,毕竟小阿衍实在是太机灵了,他定然是知晓尉迟津是个浑人,所以才会将童子尿赏给了这位尉迟院使。 听得此种说法,叶沐遥也不由哑然失笑,倒也未曾言语。 尉迟津被小厮带到了客房中,取了两套叶恪的衣裳。虽说叶恪眼下不过是个十五的少年郎,身量还未曾长开,不过眼下尉迟津也顾不得挑剔什么了,身上衣袍都被小阿衍给弄得湿了,方才从正堂中走出之时,凉风便灌入衣襟之中,当真是有些刺骨的意味儿,自然是要赶紧换上衣裳才好。 那小厮给尉迟津取了衣裳,便退下了。尉迟津此刻将将把打湿的外衫退下,然后便露出其中雪白的亵衣。 尉迟津身形原本便生了极好,宽广的脊背,修长的身量,即便是不看那副仿佛谪仙人一般的容貌,光是那一副身子骨儿,也是让人极为赞叹。 正待尉迟津将身上微湿的亵衣也给褪下,露出肌理分明的胸膛之时,卧房中的雕花木门突然被人推开,发出吱嘎的轻响。 “你也不必伺候我了,先下去便可。” 尉迟津不喜让旁人待在房中,当下便说了这么一句。但过了一会子,只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人想必是还未退出房中。 尉迟津心头升起一丝厌烦之意,蹙着眉回眸,当是时,便被眼前的景象给惊住了。 面前正是白柯一丝不挂的丰满胴体。 白柯因着产下的叶沐孜,所以早便是少妇的身量,较之叶沐遥先前那小娘子的身姿,更添了几分媚骨。丰胸细腰,肌肤胜雪,配上那张楚楚动人的娇颜,任何一个男子见了,说不准都要动情。 不过尉迟津此刻自然是不会有半分感觉,只是无比厌恶。他万万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应当是叶云起媵妾的妇人,居然会如此不知廉耻,脱的一丝不挂,就是为了勾引自己。 “郎君,妾有些冷了。” 白柯贝齿轻咬红唇,水眸直直的望着尉迟津,好似带着雾气般迷蒙,白皙的藕臂环起,使得原本便丰满的椒、乳,此刻更显出浑圆之态。那凹凸有致的身子,微微瑟缩着,让人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丝怜爱之情,真真是极为诱人。 “滚!” 尉迟津薄唇微启,此刻他凤眸之中已然蕴上了一层杀意,只不过面前的白柯已然被尉迟津的好皮相,以及他身后的太尉府给迷昏了头,根本没有注意到此点。 “郎君。” 白柯再次轻唤一声。 此刻,尉迟津的耐性终于告罄,眼下他可不欲让面前这不要面皮的腌臜妇人接近于自己,省的中了旁人的圈套,若是让沐遥知晓,自己即便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此事了。 尉迟津随手拿起方才腰间挂着的荷包,便冲着白柯微微施力,击了过去。被尉迟津点了穴道,白柯自然是不能动弹。方才还搔首弄姿的模样,此刻已然带上了几分惊惧之色。 白柯眼下怕极了面前不解风情的男子,若是他将此事告知叶沐遥的话,自己恐怕便没有好果子吃了。自端庆侯府没落之后,白玉即便身为贵妃,也是自顾不暇,更甭提看顾白家了。 她白柯不过是个小小庶女罢了,白家已然将她视作弃子,自然是不会管她的死活,因着如此,白柯这才豁出脸面,想要以自己诱人的身子,博出一条出路。 白柯不能动弹之后,尉迟津这才飞速的换上衣服,而后将地上的衣衫尽数收拾起来,也不言语,抱着怀中的衣衫,便径直走了出去。 尉迟津走出去之时,并未将客房的雕花木门给关上,外头冷风呼啸,白柯莹白的身子此刻便跟罩上了一层霜一般,若非被尉迟津点了穴,恐怕她早便冷的瑟瑟发抖了。 尉迟津离去之后,不多时,便有府中的小厮来此处扫雪,见着客房的门并未关紧,这便走上前去,见着一个极为好看的光裸身子。 虽说不过是一个背影,但之于常年未曾尝过女人味儿的小厮来说,当真是垂涎欲滴。 那小厮根本不敢看面前妇人的正脸,此刻他也发觉不对,面前的妇人应当是被人点了穴道,所以才一动不动。 意识到此点之后,那小厮壮起胆子,先是仔细的打量着院中,发觉无人,便将雕花木门给合上,而后便将门给锁上,盯着白柯挺翘的臀肉,便狠狠的去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后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白皙的那处配上通红的掌印,透着一股子难言的淫靡之感。 此刻,白柯自然是清楚背后之人并非尉迟津,毕竟尉迟津未曾将房门合上,她亦是感受到了。即便是看不着脸,白柯也清楚方才做出如此粗鄙之举的男子,恐怕只是个小厮罢了。 但即便如此,她亦是不能叫喊,只得感受到那双遍布糙茧的手在她身上不断游弋着。那小厮自然是不敢让白柯见着他的脸,当下便径直解开裤带,在白柯身下狠狠揉弄几下,便直接入了进去。 白柯眼中含泪,却发不出声音,一双凤眸无助的滑下两条清泪,心下简直对尉迟津愤恨到了极点。 若非尉迟津如此心狠的话,自己给不会被一个鄙贱之人如此糟蹋。感受到身后那人越来越快的动作,白柯的面孔一阵扭曲,变得极为狰狞。 此刻,尉迟津早便回到了正堂之中,再次坐到了叶沐遥身边,面上仍是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但心下却是想着,大抵应当挑个时候,将白柯给处理了,省的一个如此腌臜的妇人在庄子中,若是对沐遥出手的话,恐怕也是防不胜防,万一真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即便是悔恨也晚了。 ☆、第283章 坦言 酒宴过后,尉迟津并未马上离去,反而跟随在叶沐遥身后,一齐回了汀兰苑。做完月子之后,叶沐遥便从偏院儿中搬了出来,回到原本水碧准备的汀兰苑。 甄史与岑惊鸿也一齐离去了,连带着将叶乘风那个少年郎也给带离,想必过些日子,叶乘风便会在碧渊阁中乐不思蜀了。 叶沐遥望着身后的尉迟津,眉头微蹙,当即便道。 “你怎的还不回去?” 听闻叶沐遥话中毫不掩饰的送客之意,尉迟津只觉得一阵郁卒。因着碧玉那丫鬟每日都要去探望铃兰一番,所以此刻即便是心有不甘,但仍是从汀兰苑中离去。 待到碧玉这丫鬟离去之后,尉迟津这才想将白柯所做下的腌臜事情说出口来。 “沐遥,我方才在客房之时,白柯也入到客房之内。” 言及此处,尉迟津言语顿了一顿,目光灼灼的望着叶沐遥,凤眸中好似含了一丝委屈之意,当真是让人有些无奈。 听得此言,叶沐遥面色一肃。她自然也是看出了白柯的心思,这样一个不安分的妇人,居然真有胆子勾引尉迟津,简直是不要命了!叶沐遥现下不由升起一股子怒气,尉迟津这皮相未免也太过勾人,让付盈然魂牵梦绕这还不算,居然连白柯这等妇人都不由心动,还真是招蜂引蝶! “而后如何?” 叶沐遥即便心知不好动怒,毕竟她与尉迟津已然和离了。但此刻仍是有些遏制不住那股子喷涌不住的怒气。 见着面前小娘子娇美的模样,面上带着薄薄一层晕红,尉迟津不由心中一动。 “沐遥,她自己将身上的衣裳给褪下了,而后我便给她点了穴道,便径直离去了。因着我离去之时并未关门,恐怕白柯眼下的下场并不会好。” 闻言,叶沐遥当真有些愕然,端起茶盏的手也顿了一下。 庄子中的小厮可不似侯府那般懂规矩,若是真生事的话,白柯万一寻死觅活,那该如何是好?叶沐遥倒也不是在意白柯的性命,毕竟一个心大的妇人,她这个小小庄子可是留不住这样一尊大佛,还是死了干净!不过若是白柯咬出了尉迟津,则又会是一场风波,到时便不好了。 “先前你在那间客房换的衣裳,眼下便带我过去。” 叶沐遥紧抿红唇,径直开口道。 见着沐遥如此模样,尉迟津此刻也不禁有些后悔,他当时便应当直接把白柯那个贱妇给解决了,省的让沐遥费心。 “沐遥,眼下都过了一个时辰了,现下去也有些晚了。” 闻言,叶沐遥望着窗棂后灰暗的天色,也知尉迟津言之有理。当下便狠狠的瞪了面前的男子一眼,他真真还不若好好呆在太尉府中,省的将庄子搅得一团糟。 “来人啊!” 叶沐遥唤了一声,南儿便进来了,冲着叶沐遥福了福身子,当下便开口问道。 “小姐寻我何事?” “你现下便去后院儿中看看柯夫人在否,若是不在的话,便马上来回了我。” 听得此言,南儿微微有些诧异,因着叶沐遥一向对端庆侯原本的媵妾不怎么在意,怎的今日让自己去看看柯夫人呢?不过即便南儿这丫鬟心下有些奇怪,却也不会开口发问,省的惹了主子不虞。 南儿恭敬的离去之后,便再次的主卧的雕花木门给合上了,叶沐遥望着倚靠在贵妃榻上的尉迟津,心下倒是有些哭笑不得。这人还真是闲适至极,大抵将此处当做了太尉府,要不然也不会如此自在。 尉迟津阖上凤眸假寐,灯火下一张清俊的面庞,少了几分凌厉之意,更添了几分温和,让人不由自主的被面前的男子所吸引,再也移不开目光。 “沐遥可看的满意?” 尉迟津并未睁眼,但淡色的薄唇却微微勾起,显然是察觉了叶沐遥的眸光。 闻言,叶沐遥心下不由有些羞窘,面上的红晕更浓三分,只是故作淡漠的移开眼,再也不欲看尉迟津了。 过了好一会子,待到桌上的茶都凉了,尉迟津还是依靠在贵妃榻上,巍然不动。见状,叶沐遥心下不由有些气怒,当即便开口道。 “眼下我这也没有热茶供尉迟院使享用,您还是先回玉然馆罢,也好有软玉温香在怀,好不快活。” 眼下叶沐遥仍不知尉迟津与付盈然的事情,毕竟二人和离之事才将将定下,叶沐遥也并未刻意探听,所以自然还不知晓。 听得叶沐遥提到付盈然那个妇人,尉迟津当即便睁开凤眸,清俊的面上带了一丝冷意,冲着叶沐遥开口道。 “模样眼下还不清楚吗,我早便与付盈然那个妇人和离了。” 尉迟津面上并未露出半点笑意,显然不是说笑。听得此言,叶沐遥当真有些愣住了,他与付盈然成婚才四月左右,眼下便和离了,不是将婚事视为儿戏吗?且付盈然虽说不怎样,但她身后的付准倒不是个好相与的,若是尉迟津与付盈然和离,想必御史大夫也不会善罢甘休。 叶沐遥此刻并未发言,但眉眼处的忧虑之色却是添了三分。见状,尉迟津心下一暖,当即便道。 “沐遥不必忧心于我,付准此刻不敢生事,他女儿做出那等不要面皮之事,不沉塘都是好的,我与付盈然和离,都是给他这御史大夫留脸面了。” 说到此处,尉迟津凤眸中划过一丝杀意,可惜叶沐遥却并未见着。 “你!” 叶沐遥此刻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觉得胸臆之间微微有些发涨,便径直扭过头,不去看尉迟津。 “沐遥,我今日在庄子中,可是半点热茶都并未吃到,眼下自然是不介意此等小事的,你便让我留下罢!” 尉迟津面上带着一丝哀求之意,叶沐遥虽说心头微微泛起波澜,却并未应了。她此刻还是不能过了自己心里的这一道坎儿。 “尉迟院使,你我已然和离,此种话语便不必再出口了。” 叶沐遥闭上双眸,如此开口道,并未见着尉迟津面上的一丝狠色。 第118节 ☆、第284章 血书 在尉迟津心中,眼下再也没有旁人比叶沐遥来的更为重要,面前的小娘子早在不知何时,便侵入了他心间,再也挥之不去。 尉迟津自小便被王氏给丢到山涧之中,因着早慧的缘故,尉迟津当时便记事了,所以对这些女子心下都是有些厌烦,若非一开始与叶沐遥接触,恐怕他这一世也并不会娶妻。尉迟津虽说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但一颗心却是极为冷清,旁的事情半点也不在意。只有叶沐遥这个小娘子能入了他的眼,也入了他的心。 既然叶沐遥已然是他心悦之人,那他自然是不会将面前的小娘子给放过了。什么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之于尉迟津而言,不过是一句废话罢了。 眼下尉迟津心下最为期冀的,便是将叶沐遥给带回太尉府。不过尉迟津也知叶沐遥心下对自己生了心结,所以他自然是不敢轻取妄动,省的让叶沐遥对自己的情分更少几分。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既然尉迟津有势在必得之心,所以自然也不会急于一时,当即便轻声开口道。 “沐遥,既然你如此开口,那我便先行离去了。” 说到此处,尉迟津顿了顿,之后便径直从贵妃榻上起身,而后行至叶沐遥身前,一把将面前的小娘子给拥入怀中。 因着将将生产过的缘故,所以叶沐遥此刻身量有些丰盈,更为娇软。馥郁的身子不止带着原本的牡丹香气,还晕着淡淡的奶香味儿,尉迟津将叶沐遥抱在怀中之时,只觉得下腹一阵火热,身上也不由的起了反应。 叶沐遥被尉迟津紧紧锁在怀中,自然也是感受到尉迟津的变化,当即便芙面微红,开始挣扎起来。见状,尉迟津微微抬眼,见着叶沐遥红润的菱唇,只觉喉间一阵干涩。微微俯身,噙住那抹娇艳的红色,细细交缠起来。 尉迟津手臂处的力道不断加大,让叶沐遥呼吸都有些困难,只得被动的迎合着尉迟津的唇舌。身子失了气力,藕臂缠上尉迟津有力的脖颈,二人便仿佛交颈的鸳鸯一般。 良久,一吻方休。 等到尉迟津终于将叶沐遥给放开,后者已然有些站不稳了,身子一软,便径直朝向地上跌倒,幸而尉迟津眼急手快,两手一扶,紧紧揽住叶沐遥纤细的腰肢,这才没让她颜面尽失。 叶沐遥此刻银牙紧咬,恨恨的望着距她不过一拳之距的男子,等到被尉迟津给扶到贵妃榻上之时哦,这才抬起穿着绣鞋小足,猛地踢了尉迟津一脚。 自然了,以叶沐遥的力道,如此举动不过与娇嗔一般,反倒是让尉迟津露出一丝笑意。 “沐遥,我现下真真离去了,等到明晚再来此处。” 闻言,叶沐遥凤眸微眯,当即便道。 “尉迟院使想必也是忙碌至极,明日便不必来此处了,省的耽搁了事情。” 叶沐遥菱唇微微有些红肿,此刻她一张芙面更添几分诱人,让尉迟津面上不由露出一丝笑意。 “沐遥,我听闻铃兰那丫鬟重伤了,若是方便的话,我亲自给她看看,想必也能帮上一些。” 听得此言,叶沐遥心中一动,须知,以尉迟津的医术,在整个秦国都是顶尖儿的。若是由尉迟津出手,想必铃兰的身子也有几分好转的可能。若是如此的话,叶沐遥自然是不能错过此个机会,省的误了铃兰这丫头的一生。 尉迟津的心思她很清楚,无非便是想要留在庄子中罢了,若是他能将铃兰的身子给调理好,自己的想法也并不如何重要。 叶沐遥低眉敛目,思量了片刻,便做下了决定。 “既然如此,我那小丫鬟可便劳烦尉迟院使了。” 叶沐遥从贵妃榻上起身,冲着尉迟津躬身行礼,言行中带着几分刻意的疏离,尉迟津心细如发,自然是能够察觉到。 不过察觉到又如何?他也不能强逼着叶沐遥原谅了自己。即便尉迟津告诫自己要耐心些,可惜一见着面前的小娘子,他便不由自主的有些越矩。尉迟津眼下怀疑,他恐怕等不到一丝一毫的将叶沐遥的防备给鲸吞蚕食,自己便先会疯狂了。 “沐遥何必如此客气,我自然是愿为你倾尽一切。” 尉迟津话落,冲着叶沐遥微微一笑,便径直离去了。见着尉迟津近日有些清瘦却仍旧挺的笔直的脊背,不由自主的红了眼眶。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即便二人已然不是夫妻了,叶沐遥却无法对尉迟津全然无情。中了忘渊并非是他的错,尉迟津错就错在对付盈然动了心,这才是让叶沐遥心结难解之处。 尉迟津将将离开,南儿便慌慌张张的冲进了主卧,面上带着一丝急色,径直冲着叶沐遥开口道。 “小姐,柯夫人、柯夫人她自缢了!” 闻言,叶沐遥当即一怔,而后便蹙着眉问道。 “眼下如何了?” 叶沐遥也不认为似白柯一般心思深沉的妇人会轻易寻短见,想必她此刻正在谋划些什么,否则南儿这丫鬟眼下便应该来报丧,而非如此说道了。 “柯夫人已然被救下了,眼下仍昏迷不醒。” 听得此言,叶沐遥紧抿红唇,见着面前的丫鬟好似欲言又止的模样,当即便继续问道。 “你还欲说些什么,此刻一并知会了即可。” 南儿一抬眼,望着叶沐遥面无表情的模样,当即也有些惊惧,便一口气儿的将方才在柯夫人房中的景象都给道了出来。 “小姐,柯夫人房中的小几上,放着一张血书,上头,上头居然写着,说是尉迟院使将柯夫人给糟蹋了!” 南儿话落,见着叶沐遥陡然变得难看至极的面色,身子也不由自主的瑟缩一下。 叶沐遥眼下真真是动了怒,白柯如今做下这一场戏,不就是为了富贵荣华吗?若是她真咬定是尉迟津玷污了她的身子,那定然不会将她沉塘,反而会为了封口而好好对待于她,真真是好算计! ☆、第283章 做主 此刻,叶沐遥自然是不能好生歇息了,当下便罩上织锦狐裘大氅,而后便跟着南儿一齐出了汀兰苑,往白柯所居的后院儿走去。 白柯这事闹的并不算小,就连水碧也得了消息,叶恪因着身为男子,所以自是不好出现在此处,便并未过来。 叶沐遥方一进后院儿,便见着了水碧。此刻水碧那张清秀的面庞,也露出一丝怒意,想来是白柯又生出了什么不好的心思。水碧一见着叶沐遥,便赶忙迎上前,眸中闪过一丝求助的意味儿,冲着叶沐遥开口道。 “小姐,您快进去看看罢!柯夫人的心思也太大了!” “哦?” 叶沐遥诧异的开口,她现下倒是想知道,白柯的胃口到底会大到何种地步。 二人一齐步入卧房之中,眼下白柯倚靠在床榻之上,一张俏丽的面孔已然苍白如纸,明眸望着门口,见着叶沐遥入内,眼中当即便划过一丝异色,泪珠儿便仿佛不要银钱一般,噼里啪啦的往下落。 “我不要做人了!没想到尉迟院使当真是个人面兽心的!居然将我的身子给夺了,这让我如何去见侯爷啊!” 白柯哭的梨花带雨,一双凤眸暗自打量着叶沐遥,见后者面色不变,一直站在雕花木门处,那副古井不波的模样,好似全然看穿了自己的筹谋一般,当真是让白柯心下有些发憷。 “小姐!小姐您可要为妾做主啊!那尉迟院使虽说是朝臣,而妾不过只是当初侯爷的媵妾罢了,身份自然是及不上尉迟院使那般尊贵,但妾好歹也是沐孜小姐的生身母亲,如此失了身子,还有何颜面再面对沐孜小姐啊!” 白柯颤抖着身子,径直跪在了锦被上,亵衣领口处露出一圈青紫,很显然,这便是先前自缢留下的痕迹。 此刻白柯猛劲儿的冲着叶沐遥叩头,看着当真仿佛羞愤欲死的模样,让人不由心生不忍。叶沐遥早便清楚白柯的性子,所以自然是不会被她如此作态给欺瞒了,当即便淡淡道。 “如此说来,柯夫人已然失了名节喽?” 叶沐遥不咸不淡的一句问话,让白柯心下不由咯噔一声,无论如何,她有一事也并未作假,那就是她真被一个男子给强占了身子,此刻身上也有那男子留下的痕迹,所以自然是失了名节的。 “小姐,妾不甘心啊!” 白柯此刻涕泗横流,她当真是不甘心了,毕竟原本她欲谋划之人,可是尉迟津。尉迟津身为太尉嫡孙,自然是前途无量,人又生的仿佛谪仙人一般,气度不凡,即便是比白柯年岁小些,却仍是让她动了心思。 但眼下她的身子却是被旁人给占了,说不准还是个低贱的小厮。想到此处,白柯便恨得银牙紧咬,姣好的面庞也变得扭曲起来,幸而因着低垂的头,这才并未让旁人发觉。 “既然柯夫人失了名节,水碧夫人,您觉得该当如何处置?” 白柯虽说不过是一个媵妾,但好歹她生下了叶沐孜,叶沐遥自然不好一个人便将这个腌臜妇人给处理了,省的落人口舌。 闻言,水碧虽说心下愕然,但面上却并未有何变化,只是淡淡的答话。 “妇人淫佚,自当沉塘。” 只这八个字,便让白柯原本便苍白如纸的面色,此刻已经翻起了淡淡的青色,双眸微凸,看着便仿佛从炼狱中爬出了恶鬼一般,真真可怖至极。 “沉塘?当真是好主意!” 叶沐遥轻笑一声,透着不可言道的贵气,但看在白柯眼中,便仿佛索命的恶鬼一般,让她身子抖得跟筛糠一般。 “小姐!妾是冤枉的!若非您给小公子办满月宴,妾也不会被尉迟院使辱了身子,您现下要为妾做主啊!” 到了此刻,白柯仍是一口咬定辱了她清白的便是尉迟津,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叶沐遥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当即便道。 “既然如此的话,本小姐自然是要给柯夫人一个交代。您说您的身子是被尉迟院使给辱了的,那眼下我便派一个小厮,带着柯夫人却太尉府讨个公道!” 叶沐遥眼下已然对白柯失了耐性,当即便如此说道。 听得此言,白柯也顾不上装出那副如丧考批的模样,整个人便从床榻上跌倒下来,亵衣在动作间被掀开,露出白嫩的皮肉,其上遍布着青青紫紫的痕迹,看着当真是淫靡至极! “不不!不必讨公道了!太尉府那等门第,哪里是咱们庄子能招惹的起的?” 白柯心思电转,即便是跪倒在地,面上也一片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下倒是明白的很,若是她将此事闹到了太尉府,恐怕以太尉府诸人的狠辣手段,她怕是性命都无法保住了! “这样可不成!柯夫人既然失了清白,还是因着给小阿衍办满月宴所致,我自然是要给您一个交代,如若不然的话,府中下人该如何看我?” 叶沐遥凤眸中现出一丝杀意,眸光冷冷的从白柯身上划过,让后者的身子颤抖的更为厉害了。 “小姐!您眼下将将出了月子,自然是不好太过劳累,等过些日子,您再帮妾讨个公道罢!” 眼下白柯仍是不愿放过面前的机会,毕竟她此刻被人糟蹋的事情,早便在庄子中传遍了,若是不能拿着相应的好处的话,她白柯自然是不会甘心! “若是如此的话,那我便只能将此事交给水碧夫人了。” 说着,叶沐遥便给水碧使了一个眼神儿,后者见状,当即便不动声色的微微颔首,冲着面前的白柯道。 “柯夫人自然是不必担心,今日在您身上所生出的事情,应当与尉迟院使无关。不过即便如此,咱们庄子里的人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欺辱的!柯夫人,你便放心罢!我定然会将那个将你糟蹋的贼子给寻出来,让你出一口恶气!” 水碧面上佯装怒色,但言语间却将尉迟津全然给摘了个干净。 听得此言,白柯苍白的面色先是涨红,而后复又变得铁青,当真是气的大发了! ☆、第284章 交谈 叶沐遥也不愿在后院儿中多留,毕竟似白柯那等腌臜妇人,看着便让她心生不欲,既然如此的话,留在此处作甚? 叶沐遥离去之后,水碧则是斜睨了跪在地上的白柯一眼,阴阳怪气的开口道。 “柯夫人,虽说你失了清白,但也不必闹的人尽皆知,如此的话,沐孜小姐长大该如何做人啊?” 闻言,白柯气的银牙紧咬,恶狠狠的瞪视着此刻幸灾乐祸的水碧,恨不得径直扑上前,撕烂那妇人的嘴!不过水碧眼下是这庄子的掌家人,她自然是不好放肆,省的日后的日子难过。 叶沐遥径直回到汀兰苑,此刻碧玉也回到了院中,叶沐遥见着这表情不虞的丫鬟,便知她还在因着尉迟津的事情生闷气,当下不由升起一丝哭笑不得之感。 “碧玉,在你看来,尉迟津的医术如何?” 闻言,碧玉倒是有些愣了,她想不明白,为何叶沐遥要问她此种事情,在秦国中,只消不太蠢笨之人都会清楚,医术最精的众人早便被收到了太医院之中了。而尉迟津身为太医院院使,他自身的医术在整个秦国都是拔尖儿的,小姐何至于有此一问? “小姐,尉迟津的医术自然是极好的。” 第119节 见着碧玉面上心不甘情不愿的神色,叶沐遥当即便将她先前与尉迟津商谈过的事情说出口中。 “碧玉,铃兰的身子虽说重伤,但却不一定全然没有法子诊治,王大夫医术虽说高明,但照比尉迟津还差上一截儿,若是让尉迟津给铃兰调养身子的话,恐怕她便可以生养了!” 听得此言,碧玉当即便有些不虞,低眉敛目,看不清这丫鬟面上的神色。见此,叶沐遥心下倒是并无任何变化,这丫头性情有多倔强,她自是清楚的,眼下得要碧玉自己转过弯子,如若不然的话,任谁规劝都不得行。 过了好一会子,碧玉这才微微抬眼,眼眶整个儿都红了一圈儿,再也无平日里那副淡然的模样,让叶沐遥见了,不由有些心疼。 “小姐,铃兰身上的伤,真的能治吗?” 碧玉言语中微微带着几分哽咽,让叶沐遥心头也升起一丝难耐。她自然是知晓,碧玉一直将铃兰看做亲姊妹,如今铃兰的身子若是能够医治的话,恐怕也能让碧玉对尉迟津多加容忍。 “碧玉,此事我不敢作保,毕竟我不通医理。待到尉迟津再次到咱们庄子中,让他给铃兰调养身子,那定然也会有几分成效,你便不必如此挂心了。” 闻言,碧玉轻轻颔首,一想到铃兰的身子还有的治,当下她便极为欢喜。那日的长刀径直刺穿的铃兰的肚腹,能保住一条性命都是好的,哪里还能要求些旁的呢?如今铃兰都重伤的无法移动,看着那张苍白如纸的小脸儿,碧玉是真真心疼了。 若是尉迟津真有法子将铃兰的身子也调养好的话,那即便是她忍气吞声,又有何不可呢? 碧玉红着眼,冲着叶沐遥开口道。 “小姐,若是尉迟津下次来到庄子中,奴婢便不出来了,省的惹得尉迟津发怒,他若是迁怒铃兰便不好了。” 看着面前丫鬟略带着些委屈的模样,叶沐遥不禁哑然失笑,当即便一把拉起碧玉有些糙茧的手,这些都是因着当年练武时留下的,直到今日,也未曾消褪。 “你也无需多虑,尉迟津自然是有些胸怀的,不会因着此等小事便与你计较,你眼下便放宽心,等着他下次过来给铃兰医治即可。” 话落,见着碧玉眼中忧心之色渐渐敛去,叶沐遥当即便正色道。 “碧玉,你现下去寻一寻,庄子中有哪个奴仆是贪花好色的,且今日在客房处流连。白柯的身子让人给强占了,如今赖到尉迟津头上,真真是让人心烦。” 听得此言,碧玉柳眉一竖,当即便怒声开口道。 “柯夫人还真看得起自己,尉迟津即便是再不济,也不会看上似她这类腌臜妇人,如今将此事赖到尉迟津头上,无非便是想要得到更多的好处罢了。” 叶沐遥冷笑一声。 “岂止是好处,若是能当上尉迟津的外室,以太尉府的财力,她白柯的日子过得可比当年在端庆侯府中舒坦的多。白柯会出现在客房中,便是为了对尉迟津行勾引之事,只不过被尉迟津反将一军,点住穴道,这才被旁人给占了身子。” 闻言,碧玉眉眼处不由流露出一丝鄙夷之色,这白柯好歹也曾是端庆侯的媵妾,也为端庆侯产下一个女娃儿,如今怎的能如此蠢钝?她还真高看自己,尉迟津是何等人物,哪里能看得上尽是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的妇人? “既然如此的话,那奴婢便先行去查探去了,若是耽搁了时辰,恐怕也便不得知晓消息了。” 听得此言,叶沐遥微微颔首,冲着碧玉挥了挥手,等到后者退出主卧之后,这才褪下了外衫,只着亵衣,躺在了床榻之上。 翌日,叶沐遥清醒之后,便被西儿北儿给服侍着梳妆打扮。因着小阿衍并不喜她身上的脂粉味儿,若是上了妆的话,小阿衍便会在她怀中咿咿呀呀的,小胳膊小腿儿一直动弹不停。一刻也不让叶沐遥得闲。知晓此事之后,叶沐遥也便不预备上妆了。反正女为悦己者容,眼下悦己者都并未现身,又何必画眉添妆呢? 叶沐遥将将用了早膳,碧玉这丫鬟便匆匆忙忙的回到了汀兰苑的正堂之中,见着碧玉这丫鬟不虞的面色,叶沐遥心知,恐怕昨夜之事办的不怎么顺当。 “小姐,昨日在客房处伺候的小厮一共有八人,眼下奴婢都给带来了,但他们拒不承认,我也是无旁的办法了。” 闻言,叶沐遥眉头一蹙,一个小小的客房,居然会分了八人伺候,这还真的是不大好办了。如今庄子中的奴仆,有的尽是从周围的田庄中请来的,自然是不好处理,所以叶沐遥一听到有八人,才会如此为难。 ☆、第285章 王二虎 碧玉唤了一声,那八个奴仆便低眉敛目的走入堂中,身上穿着统一的暗黑色服制,身形也并未有多大区别,若是不抬眼的话,恐怕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要想从八人中寻出哪个好色之徒,恐怕也不是易事。 叶沐遥清了清嗓子,当即便面无表情的开口道。 “昨日有贼子入了咱们庄子中,偷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先前那宝贝便放在客房之中,你们之间可有人见着那贼子?若是见着的话,本小姐可有一百两纹银赏下去。” 一听闻一百两纹银,堂下的八人纷纷身子一震,不少人面上都带着极为明显的喜色,毕竟一百两纹银的话,他们即便是省吃俭用五六年,都难以积攒出来,若是能得着,可称得上算是一笔横财了。 叶沐遥细细打量着八人的神情,发觉其中一人模样似是有些不对,这人年岁不大,看着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皮肤黝黑,生的忠厚老实。眼下额间居然渗出一丝丝汗意。眼下这堂中虽说点了银霜炭,但温度也不至于高到让人发汗的程度。 叶沐遥心头倒是一紧,说不准便是面前的小厮将白柯的身子给糟蹋了。她冲着碧玉轻轻招手,后者会意,当即便缓步来到叶沐遥身畔,听着叶沐遥的吩咐。 “碧玉,那模样有些不对的小厮姓甚名谁?可是从周围农户中选出来的?” 闻言,碧玉微微抬眼,便见着了那个不断渗出冷汗的男子,心头不禁冷嗤一声,这还没怎么呢,就如此不济事,没有胆量的话,怎的还敢碰白柯,当真是嫌命太长吗? “这人名叫王二虎,确实是周围农户的儿子,如今不过将将二十,平日里看着也是老实本分的,却未曾想到他居然如此胆大包天。” 碧玉轻声答道,她心下也有些奇怪,在她眼中,王二虎做活一向勤快的很,丝毫不敢偷懒,是个难得的本分人,怎的居然还敢砰白柯呢? “王二虎,昨日你可曾入过客房之中?” 叶沐遥当即便高声开口问道,她这一声,让余下的七个奴仆纷纷将眼神放到了王二虎身上,其中不乏有惊诧的,目光如电,当真是让人受不住。 王二虎身子抖得便仿佛筛糠一般,颤抖的抬头,见着叶沐遥古井不波的眼神,额间的冷汗渗的更多,当即便颤声道。 “回、回小姐的话,昨日奴才是去过客房,不过从未见着什么宝贝啊!请小姐明察!” 听得王二虎的辩解,叶沐遥倒是更为怀疑了,若是他从未进过客房的话,何至于如此模样,难不成她与碧玉就是从阴间爬出的厉鬼,能将他吓成这般? “你在撒谎!” 叶沐遥当即便冷下脸,怒斥一声。 见着叶沐遥发怒,王二虎抖得更为厉害,砰地一声便跪倒在地,冲着叶沐遥不断叩头。 “小姐,奴才知错了,昨日奴才是入了客房,将您的宝贝给取走了,还请小姐饶了奴才这一次罢!” 王二虎猛力在大理石地面上叩头,不多时,地面上便渗出点点血迹,显然是这人磕头的力道有些过猛,这才如此的。 叶沐遥眼下倒是有些奇怪,她根本未曾丢什么宝贝,那不过是幌子罢了,毕竟白柯身子被人糟蹋之事也不好明说,省的引来更多的闲言碎语。但这王二虎即可便承认他偷了宝贝,当真是怪异至极。 “你倒是说说,你从客房中取了什么宝贝!” 闻言,王二虎当即愣住了,愕然的抬头望着叶沐遥,支支吾吾的却什么言语也吐不出来,一张原本黝黑的面庞,此刻因着涨起了红色,看着更是黑的厉害。 看着王二虎半天憋不出几个字的模样,叶沐遥不由望着一旁的碧玉,后者面上也带着一丝怀疑之色,俯身在叶沐遥耳边轻声道。 “小姐,难道那歹人不是王二虎,毕竟若真是王二虎将柯夫人的身子给糟蹋了的话,恐怕无论如何也是不敢承认的,毕竟此事若是报了官府,恐怕光是打板子,就会去了半条命,常人的话根本不敢承认,大不了死不认罪,反正咱们眼下也没有证据。” 叶沐遥也知碧玉所言有些道理,她不自觉的蹙眉,当即便冲着满脸血迹的王二虎道。 “你可知我那宝贝有多贵重?若是送你见官的话,恐怕你即便是配上一条性命,也是还不起的!” 闻声,王二虎跪在地上的身子踉跄一下,虎目中留下两行浊泪,脑袋不由的往一旁偏了三分,那处正好站着另外一个奴仆。那人见着王二虎的举动,当即便有些急了,狠狠的瞪了后者一眼,王二虎这才扭过脑袋,颓然的低下头。 此番动作,虽说并不如何明显,但却瞒不过心细如发的叶沐遥。叶沐遥将眸光放在了方才瞪了王二虎一眼的奴仆身上,发觉此人生的贼眉鼠眼,身子干瘪,两颊下陷,眸光无神,仿佛酒色过度的模样。 “那是何人?” 叶沐遥冲着那奴仆微微抬了抬下颚,碧玉见着,当即便答道。 “那是王大虎,也便是王二虎的大哥。” 听得此言,叶沐遥眼下倒是有些怀疑了,王二虎与那王大虎生的并无半分相似,哪里像是亲兄弟的模样?且看着王二虎,一见便知是个忠厚老实的,叶沐遥实在是不欲相信,此般模样的男子居然会行出若此下作之事。 但那王大虎倒是有些不同,叶沐遥早便厌烦了这种纵情声色的下流模样,当下便开口问道。 “王大虎,王二虎乃是你的兄弟,他现下不招,你便替他将偷来的物什给招出来罢!” 听得叶沐遥点了自己的名字,王大虎单薄的身子当即一震,面上露出一丝惊惶之意,亦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叶沐遥一边叩头一边开口道。 “回小姐的话,奴才当真不知王二虎那浑人到底偷了您什么宝贝!王二虎本就不是个东西,那宝贝恐怕也寻不回了,您还是送他去见官罢!” ☆、第286章 兄弟离心 闻言,叶沐遥倒是扯了扯唇角,只不过笑意却未曾到达眼底,毕竟见面前这王大虎的模样,可是半点未将王二虎当做兄弟来看,也不知到底是怎的回事。 “你不知他到底偷了何宝物,怎的就能肯定东西一定是他偷的呢?” 叶沐遥面色一肃,凤眸中显出一丝寒光,冷冷的扫向面前跪着的王大虎。王大虎听出叶沐遥言语中的寒意,当即身子一抖,冲着叶沐遥再次叩首,道。 “回小姐的话,您有所不知,我这弟弟惯是个手脚不老实的,您可别被他这幅表面忠厚的模样给蒙蔽了,咱们庄子里若是真生了什么事端的话,他怕是都脱不了干系!” 那贼眉鼠眼的王大虎极为笃定的开口,一双鼠目厌恶的瞪了王二虎一眼,仿佛看见了什么腌臜东西一般。 “哦?” 叶沐遥心下极为厌恶这王大虎,但面上却并未显露出半分。 “你现下让他说出咱们府里到底生了什么事端,那一百两纹银便是你的了。” 眼下叶沐遥倒是认为这王大虎有些问题了,毕竟这兄弟二人一个奸猾一个忠厚,虽说不能以貌取人,但叶沐遥却对那王大夫没有半分好感。 听到一百两雪花银,王大虎呼吸都有些急促了,胸膛仿佛破旧的风箱一般,呼哧呼呲的吐着气。一张粗糙的面庞此刻也涨的通红,鼠目中贪婪之色根本无法遮掩,让人看着便心生厌烦。 “王二虎,你快知会小姐,你到底从客房中偷了什么物什?” 王大虎厌恶的盯着王二虎,而后用力的推搡了一把,将本就失血过多的王二虎身子推得一个踉跄。 “大哥,我、我不知啊!” 王二虎眼下都急的不成样子了!他哪里知晓客房中到底丢了什么物什?明明是大哥让他认罪的,他哪里能够那般清楚明白啊! 王大虎见着王二虎如此蠢笨的模样,恨不得一耳光甩过去,当即便怒声骂道。 “你跟你那个不要脸面的娘一样,尽做出那等丢脸面的腌臜事情!还不快些跟小姐说明白了,这样说不准还不必送你去见官!” 叶沐遥坐在主位上,看着下方的闹剧。明明王二虎这汉子生的要比王大虎结实许多,却好似根本不敢反抗一般,当真有些奇怪。 闻言,王二虎双手死死握拳,整个身子都僵住了,黝黑憨厚的面庞僵直的有些扭曲,居然带着一股子厉色,看着真真是让人极为惊惧。王二虎虎目盯着王大虎,那目光仿佛凶兽一般,看的王大虎极为心惊,万万不敢动弹。 过了好一会子,王二虎这才移开目光,冲着叶沐遥磕头,道。 “小姐您说丢了什么宝贝,那便是奴才拿的,您径直将奴才送官便是。” 王大虎此刻言语中带着三分自弃的意味儿,好似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了一般,见着他如此模样,叶沐遥当即眉头一蹙,淡淡开口道。 “既然如此的话,咱们便将王二虎给抓去见官,他既然手脚不干净的话,想必家人兄弟手脚也不会干净,便径直带上王大虎,想必还能搜罗出不少东西!” 叶沐遥此刻可没耐性与这兄弟二人扯皮,早些将占了白柯身子的奴仆给寻出来,而后给白柯一个交代便是。叶沐遥对这些家长里短之事,没有半分兴趣。 听闻叶沐遥要将自己也给顺带这送入官府,王大虎当即便急了。他本就心虚,毕竟昨日占了白柯身子的人,便是他无疑。今日他便以兄长之名来要挟王二虎,让他替自己顶罪。王二虎并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什么事,所以他还真以为自己不过是偷了主人家的什么物什。其实王大虎动的并不是东西,而是客房中未着一缕的美娇娘。 “小姐,此事与奴才无关啊!” 王大虎此刻涕泗横流,叶沐遥也不耐烦看着了,毕竟这人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东西,送见官也无妨,算是杀鸡儆猴了,省的这起子奴才越到主子头上。 “还不动手?” 见着叶沐遥眼中的不耐之色,碧玉当下便怒斥一声。堂下余着的六个奴仆,此刻纷纷不敢怠慢,将王大虎王二虎兄弟给架住,拽着胳膊便拖出正堂。 “小姐饶命!奴才是冤枉的!” 王大虎此刻真急了,呼喊的声音极大,几乎都能将整个庄子给传遍了。叶沐遥红唇紧抿,只觉得农户家中的腌臜事情也不算少,如若不然的话,今日便不会生出兄弟离心之事了。 第120节 叶沐遥也并非真打算送着二人去见官,无非是吓吓那嚣张的王二虎罢了。她冲着碧玉开口道。 “一会你便将这二人径直给拉到柴房之中,你若是不成的话,便叫司吉出手,看看能不能审问出什么,那个王大虎应该便是昨日的人。” 听得此言,碧玉当即轻轻颔首,道。 “小姐,奴婢也是如此认为,那王大虎一看便不是个老实的,也不知这兄弟二人到底是怎的回事,等到奴婢打探打探,这才好判断。” 话落,碧玉便冲叶沐遥福了福身子,而后便下去追王大虎兄弟了。 待到用晚膳时,尉迟津便又出现于汀兰苑中。此刻叶沐遥见着这人,便径直视而不见,若非因着他的话,庄子里也不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美色误人,果真不假。 尉迟津见着叶沐遥丝毫不曾理会于他,当即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望着一旁站定的碧玉,也不好发问,只得坐到叶沐遥身边,望着她用膳。 等到叶沐遥用完饭食之后,这才冲着房中的丫鬟挥挥手,示意她们下去。等到膳堂中仅剩下她与尉迟津后,叶沐遥的面色便全然冷下来了。 “尉迟院使当真是好皮相,若非因为你的话,白柯也不会生出那起子腌臜心思,也便不会让一个奴仆给占了身子!你这是嫌我日子过得太安宁了吧?” 叶沐遥恶狠狠的开口道。 闻言,尉迟津倒也觉得有些委屈,他哪里会知晓白柯会如此不要脸面,若是知晓的的话,径直解决了她也便好了,省的让沐遥发怒。 ☆、第287章 阎罗殿 “沐遥,你看看你有何想法,若是能用得着我出手的话,那我自然也好将功赎罪。” 尉迟津赔着笑,一张俊秀的面上此刻也带着几分尴尬之意。虽说他无心于旁的妇人,但确实也是因着皮相的缘故,才让白柯做出那等不知廉耻的事情,沐遥有气自然是应当的。她还会因着自己气怒,自然是极好的,若是改日对他半点都不在意了,那尉迟津才真该着慌了。 叶沐遥斜睨了尉迟津一眼,心下突然间有了主意,径直开口道。 “我心下倒是有个怀疑的奴才,但是他却抵死不认,且那奴才有个弟弟,眼下倒仿佛替死鬼一般,你便去想法子,从那个刁奴口中套出话来,也算是将功折过了。” 闻言,尉迟津薄唇微勾,当即便颔首道。 “既是沐遥吩咐,子望莫敢不从。等到将事情审问出来之后,我再与你一同去到铃兰所居的小院儿之中,给那丫鬟诊治。” 听得尉迟津所言,叶沐遥心里头倒是舒坦不少,尉迟津眼下好歹还将铃兰的事情放在心里,也算是不错了。 “那你还不快些?若是再耽搁时辰的话,恐怕柯夫人就会想法子做你的外室了!” 闻言,尉迟津面上也染了些薄怒,这白柯当真是不要面皮,一个寡居的妇人,居然能行出如此淫佚无耻之事,看来也是不能留了。 尉迟津此刻已然起了杀意,但叶沐遥却丝毫未觉,反正她也不如何在意白柯,这妇人死了倒也干净,省的终日待在叶沐嘉叶沐孜身边,将那两个庶小姐给教的歪了。 尉迟津出了汀兰苑之后,便由着碧玉引路,到了关着那兄弟二人的柴房前头。柴房里面极为昏暗,那兄弟二人此刻都被关在这处好几个时辰了,水米未进,饿的头昏眼花,四肢无力,二人都软倒在地。 尉迟津也并未步入其中,反而是先从怀中取了一个小小的吹管,大约有手指长短,筷子粗细。眼下这尉迟院使为了讨娘子欢心,也要使出江湖浪人那等下三滥的手段,当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尉迟津抬手轻轻将窗户纸给捅破,而后便将吹管放在窗户纸的破口处,以唇覆之,而后一阵袅袅的轻烟便散在了柴房之中。身后的碧玉见着尉迟津使出的手段,心下虽说觉得有些不耻,但到底并未多言什么。 过了片刻,尉迟津约莫那迷药起效了,当即便对身后的碧玉说道。 “你还愣着作甚?还不快找人将此二人从柴房中弄出来,而后寻一个类似昏暗之所,给布置成阴曹地府的模样,到时候也好审问些。” 闻言,碧玉一张清秀的面皮径直僵住了,她还以为尉迟津能想出什么好主意,方才见他用药,还以为是那种能够惑人心智的迷药,却未曾想到他不过只是用的普通的迷香罢了,还是要以手段铺垫,真是高看这人了! 望着碧玉这丫鬟的眸光,尉迟津也猜出了这丫鬟的心思,心下暗自发笑一声。这丫鬟还真是想的太过简单了,不过是两个奴仆罢了,哪有必要使出那等名贵的摄魂香?须知,那物什当年他跟在太子身边,也不过是跟朝臣用了一些,眼下省的也并不很多,估摸着再用个三两次也便告罄了,尉迟津自然是舍不得费在奴仆身上。 碧玉知晓小姐信任尉迟津的手段,所以自然是不好违抗了他的命令,当即便唤来司吉,让他带来手下的侍卫,也便是此刻的镖师过来。 几个镖师将王大虎王二虎兄弟二人从柴房中给抬了出来,而后便在碧玉的要求下,径直放入了地窖之中。 这庄子原本便出产菜蔬,所以也有四五个地窖,碧玉寻了一个并未装菜蔬的地窖,径直给布置成阴曹地府的模样,寻了几个空盆子,里头装了普通的木炭,支在木头架子上,地窖里一共放了四个,尉迟院使还不让多摆,说火盆子在地窖中夺人气息。 碧玉原本还是有些不信的,但到后来胸臆处有些憋闷,这才信了尉迟津的言语,当下也不敢怠慢,派人去了大片的黑纱,将此处布置的鬼气森森。 司吉带来的那十余个镖师,自然也是有用处的,一个个都被手巧的丫鬟们给画的跟厉鬼一般,其中两人穿着黑无常白无常的衣裳,一个面色苍白如纸,一个面色漆黑如墨,看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而司吉这个高壮的汉子,因着心悦碧玉,所以自然是要出更多的力气,他便扮成阎王,来审问那王大虎王二虎兄弟。 等到王大虎悠悠转醒之时,见着此处闪动的鬼火,以及边角处站着的鬼怪,当即便吓破了胆,且一旁的王二虎此刻软倒在地,身子一动不动,生死不知的模样更让他惊惧非常。农家人原本便相信这些鬼神之说,再加上王大虎本就心虚,径直便被吓得脚软,身子整个都缩成了一团。 “求菩萨保佑,小人当真未曾做过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还望阎王爷将小的给放回阳间罢!” 王大虎一见着端坐于主位的黑脸阎王,当即便冲着司吉不断叩头,大抵是因着万分惊惧,不多时,这王大虎额间就尽是血迹,这模样可比方才在汀兰苑堂中时要老实多了。 “王大虎,你胆敢糟蹋了主子的身子,而后将此事赖在王二虎头上,难道你还真以为本尊发现不了吗?” 司吉怒斥一声,当即就将王大虎给吓得不成,不多时,地窖中就弥漫出一股子腥臭的气味儿,想来是王大虎这不济事的东西吓得失禁了。 嗅到空气中的臭气,尉迟津微微蹙着眉,也不说什么,只不过目光的中寒意渐浓,想来也是不怎么舒坦。 “阎王老爷,求求您老放了小的罢,小的不过是鬼迷了心窍,这才将那妇人的身子给占了,小的已经知错了,求您放过我罢!” 王大虎不断的叩头,眸光中尽是惊恐之色,他之所以招供的如此痛快,是因着面前倒地的王二虎七窍中竟不断的涌出血来! ☆、第288章 条件 王大虎自然不知,王二虎面上的血迹可不是人血,不过是黄鳝血罢了,因着气味儿与人血相似,尉迟津便以蜡封好,将将趁王大虎叩首之时,弹射到昏迷中的王二虎面上,这样一来,七窍流血之状自然是会将王大虎这个好色的奴仆给吓破胆了。 眼下尉迟津见着王大虎依然能承认,也便不欲在此处多留,便冲着一旁的碧玉淡淡的开口道。 “我便先行离去了,你与司吉将此处的事情也处置好即可。” 话落,尉迟津便足尖一点,轻身离去。 尉迟津从地窖中走出,便径直去了汀兰苑,此刻叶沐遥正抱着小阿衍逗弄着,近些日子,小阿衍又胖了一些,抱着胳膊都有些酸痛。不过叶沐遥自然是不在意此点的,将那纹绣福禄的锦缎襁褓放在腿上,另一手握着小阿衍娇柔的手掌,轻轻捏了两下,而后又飞快的收回手去。 见着叶沐遥的动作,小阿衍好似极为欢喜的模样,当即便咿咿呀呀的叫出声,冲着叶沐遥咧开嘴,这可让叶沐遥欢喜坏了,俯下身子,轻轻在小阿衍白玉似得颊边落下一吻。 尉迟津走入主卧中时,见着的便是这幅景象。当即他便心头一暖,希望时间能一直停在此刻,他们一家三口能在一处相处,定是极好的。 主卧中的丫鬟见着尉迟津入内,当下极为识趣的纷纷退下,仔细的将雕花木门给合上。 听着有脚步声入内,叶沐遥微微抬眼,望着尉迟津清俊的面庞,当即便漫不经心的问道。 “事情可解决了?” 听得叶沐遥的问话,尉迟津当即便笑着道。 “自是解决了,那王大虎不过只是个普通小厮罢了,也难为你如此费心。以往你在端庆侯府,手段可比现下爽利不少,难道是因着生了小阿衍的缘故,才变得心慈手软了吗?” 听得此言,叶沐遥轻笑一声,也不看尉迟津,反而继续逗弄着怀中的娃儿,道。 “有了小阿衍自是不同的,他们左不过就是一些农户,我也不必出手太过狠辣,凡是留一线也是好的。不过这王大虎是自己找死,我也不好拦了他的去路。” 叶沐遥原本并没有想对王大虎下狠手,虽说此人将白柯的身子给占了,但是白柯本身也是个心思不纯的妇人,此事给她的教训也好。等到事情解决了,将王大虎给赶出府,想必也便无事了。但叶沐遥却未曾想到,这王大虎当真是个无耻之人,先前碧玉与她讲过一嘴,说王大虎与王二虎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王大虎是王家的长子,而王二虎则是母亲嫁到王家之后又生下的孩儿,兄弟两个差了三岁,又非同母,自然是没什么感情的。 因着王二虎的母亲是续弦,所以自然是处处小心,也偏疼王大虎,怕被旁人说嘴,所以王大虎也是素日里欺负惯了他这弟弟,如今才敢行此等丧尽天良之事,最后还想将罪责推诿到王二虎身上,当真是冷血无情。 叶沐遥眼下最不忿的就是此等无情无义之人,反正王大虎也算是栽在了她的手上,给白柯泄愤也并无不可。 “沐遥,到了眼下,你还不跟我坦言吗?” 尉迟津轻轻叹息一声,凤眸中带着三分执着之色,定定的看着叶沐遥。 闻言,叶沐遥倒是有些诧异的望着面前的男子,不知他言语中到底是什么意思。叶沐遥可不记得她到底有何事瞒着尉迟津的。 见着叶沐遥诧异的模样,尉迟津也知叶沐遥一时之间并没有发觉他的言下之意,当即心头便升起一丝郁卒之感,也不拐弯抹角了,当即便道。 “我是应当叫你沐遥好呢,还是应当尊称你一声端庆侯夫人?” 听得此言,叶沐遥身子一僵,愕然的缓缓抬眸。她无论如何也并未想到,尉迟津居然知晓了自己重生之事。他到底是如何知晓的,知晓此事之人一共也不超过五人,其中一个是自己,另外二人便是柏琼与阿史,至于明德帝与常藏,他二人大抵是不会将龙脉之事告知旁人的。 甄史对自己自然是极好的,叶沐遥也不信阿史会将此事透露给尉迟津。至于大师兄,则是更无可能。大师兄原本便是极为清高之人,即便是自己重生之事他不一定会相信,但却也不会多嘴多舌,平白失了自己的身份。 叶沐遥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尉迟津到底是从何处知晓的消息,便故作淡然的抿了抿唇,面上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但锦被下的玉手此刻已然紧紧攥起,尖锐的指甲在细嫩的掌心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印痕。 “尉迟院使在说何事,我怎的半点也听不懂?” 叶沐遥轻笑着开口,眼下她只得拒不承认了。 闻言,尉迟津只觉自己胸臆间涌起的一阵火气。难道他便如此不受信任吗?此事可以告知柏琼,为何不能对他坦言?叶沐遥,还真真是个心狠的妇人! 尉迟津深吸一口气,径直开口道。 “你与柏琼商谈之时,我正好碰上了。” 听得此言,叶沐遥呼吸一滞,自然是不好辩驳,尉迟津既然已经听着了她的言语,那即便她如何解释,恐怕也是白费,又何必将自己视作戏子,自轻自贱呢? 叶沐遥冷笑一声,红唇微启道。 “既然你已经知晓了,那意欲何为呢?是打算将我这等妖孽给交出去,还是想知晓我重活一世的秘密?” 叶沐遥凤眸死死的盯着尉迟津,银牙紧咬,若是面前的男子真真存了利用自己的信子的话,那便算她叶沐遥瞎了眼罢! 见着面前人儿气的面色晕红的模样,尉迟津眸光一紧,心下怒气更足,不由冷嗤一声道。 “我既然有了你的把柄,自然是不能浪费了,只消你与我回到太尉府,你我还是夫妻,而小阿衍则是我们的孩儿,你是不是池水瑶与我无关,此事我便烂在肚腹中,此生再也不提。” ☆、第291章 铃兰 听得尉迟津的条件,叶沐遥不由冷笑一声,尉迟津还真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他以为他如此言道,自己就会心甘情愿与他回到太尉府那等腌臜地界儿吗? 尉迟津对她叶沐遥有情不假,但这情分到底有多少,叶沐遥却是不敢确定的。之前不过是一个付盈然,便让她径直与尉迟津和离了,谁知以后会不会有李盈然、张盈然之类的,难不成她叶沐遥还要为着一个男子,防上一辈子吗? “尉迟津,此事断无可能!” 叶沐遥冷笑一声,凤眸恶狠狠的瞪视着尉迟津,她怎么也并未想到,自己最大的秘密早便曝露在面前的男子面前。以往自己的谋划与算计,此刻便仿佛赤裸裸的展现在尉迟津面前一般,当真是让叶沐遥羞窘至极! 闻言,尉迟津心间一痛,却也知今日将沐遥给逼得急了,当下便道。 “今日咱们便不提此事了,沐遥,你不是说要与我一齐去看看铃兰那丫鬟的吗?她身子恐怕伤的不轻,万万不好耽搁了。” 尉迟津也并未想着只需一日便能将沐遥给带回府中。不过此事他也并不心急,反正他二人连娃儿都有了,面前的小娘子也早便被他尉迟津定下了,二人再次成婚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尉迟津旁的不多,耐性还是有的。 听闻铃兰的名字,叶沐遥的面色这才算好了一点,当即便道。 “也罢,那咱们便去给铃兰看看罢!乳母!乳母!” 叶沐遥唤了刘氏两声,小阿衍的乳母便进来了。叶沐遥见着面前的年轻妇人,当即便道。 “你先带着小公子回去歇息。” “是。” 第121节 刘氏应了一声,当即便冲着叶沐遥与尉迟津分别福了福身子,这才上前接过叶沐遥怀中的小阿衍,抱在怀中,而后这才恭敬的从主卧中退了出去。 刘氏一离去之后,叶沐遥便径直想要下榻。大抵是因着方才抱了小阿衍时候过久的缘故,眼下她只觉得脚下一软,身子便猛地向前扑去。尉迟津见状,当即便急忙前扑一步,将叶沐遥给拥入怀中。 等到叶沐遥站稳了身子,感受到叶沐遥落于她腰际的大手,当即面上一臊,也不好多言什么,便以手推搡了尉迟津胸口两下。后者也算识趣,规矩的将软玉温香放出怀中。 鼻端那若隐若现的香气消失,尉迟津只觉胸口空落落的,想要对面前的女子说些什么,却又怕她认为自己别有用心。 “走罢!” 尉迟津心底苦笑一声,也不知这般苦行僧的日子,到底何时才是个头啊! 二人一齐去到了铃兰所居的小院儿之中,尚未入内,叶沐遥便嗅着了一股子极为浓郁的药味儿。眼下铃兰的身子还未养好,因着她是为了救叶沐遥,所以整个庄子的丫鬟婆子都不敢怠慢了这个护主的丫鬟,所以给铃兰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 不过饶是如此,铃兰的身子也不见好,终日病榻缠绵,保住性命都是不错的。每每思及此处,叶沐遥便恨毒了付盈然,若非这个心狠手辣的妇人,铃兰此刻也不必受这么大的苦楚,眼下付盈然与尉迟津和离都是轻的,若是有机会的话,叶沐遥倒想要了付盈然的性命,这才能解心头之恨! 一入主卧,叶沐遥便见着了那个躺在鹅黄锦被中的消瘦身影,不由喉间一阵酸涩。以往那个灵秀的丫鬟,此刻已然消瘦成了纸片儿一番,仿佛风大了些,都能将这丫鬟给吹走了。 铃兰眼眶下陷,原本莹润的肌肤,此刻也变得蜡黄,此刻双眸紧闭,躺在攒金枝软枕上歇息,让人看着便极为心痛。 “你快去看看她!” 叶沐遥眼眶陡然红了,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哽咽。 闻声,尉迟津眉头一蹙,心下心痛的同时,也不由有些嫉妒面前丫鬟的好运,若是沐遥能如此心疼自己的话,那他尉迟津即便是死也值了! 尉迟津走上前,也并不顾忌许多,径直将铃兰这丫鬟消瘦的仿佛竹竿儿一般的手腕从锦被中拿了出来,以指腹搭上了铃兰的脉上。 将将诊着脉,尉迟津英挺的剑眉便蹙了起来,叶沐遥见他如此模样,心下倒是更为忧心了,当即便开口问道。 “这丫鬟身子还有法子吗?只消能调养的话,即使是耗费千金也是值得的!” 听得此言,尉迟津淡淡的抬头,望着叶沐遥道。 “她这身子骨儿原本便称不上好,为你挡了一剑,失的血实在是太多了,又因着那一剑是从腹部穿刺而过,所以伤着了生养之处。” “这些我都知晓,你只说铃兰的身子如何能救治即可。” 尉迟津也不拐弯抹角,他自然清楚叶沐遥素来都是个重情义的,甭说铃兰这丫鬟是因着她重伤,即便是这丫鬟的伤情与她无关,叶沐遥也会极为上心。 “她身子既然不好,便受不得劲道太猛烈的药材,所以只能以药浴调养着,只不过这药浴惯是个费工夫的,恐怕要花费个一年半载,才能让铃兰这丫鬟的身子恢复的与旁人一样。” 闻言,叶沐遥倒是松了一口气,只消铃兰的身子能好利索,即便是耗费些功夫也是值得的。 “那她日后子嗣......?” 叶沐遥生怕铃兰伤了身子,日后若是不能生养孩儿的话,便甭提得着一门好亲事了,毕竟如今的世道,恐怕是没有哪个条件不错的男子,会要一个根本无法生养的妇人。 “子嗣上定然会有些艰难,但也不是全然没有希望,只不过会比寻常妇人要来的慢些。” 听得此言,叶沐遥如释重负的轻笑一声,回身望着躺在床上消瘦的人影儿,当即目光都暖了不少。 “那药浴自然是要寻一个识得穴道的女子,我看碧玉那丫鬟便能做这些活计,也便不必差遣旁人了,过一会子我将药浴的方子交给你,你找着上头做即可。我日后还会经常来此,若是铃兰的身子真真出了问题,也好早些做出应对之策。” ☆、第292章 强词夺理 叶沐遥也知尉迟津言之有理,当下便微微颔首,而后便红着眼退出了卧房,眼下她看着铃兰如此昏迷不醒的模样,心头就一阵绞痛,这个小丫鬟若不是因着自己的话,恐怕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那厢碧玉已然将承认了罪行的王大虎给带到了后院儿中,眼下白柯现下还半死不活的软倒在床榻上,端的是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正想着该当如何得着更多的好处,便听闻院中一阵喧闹。 白柯蹙着眉,对这身旁名叫元红的小丫鬟道。 “你现下出去外头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在我们这里闹事!眼下本夫人正将养身子的呢,若是出了什么大碍的话,他们这些鄙贱之人即便是赔了命也担待不起!” 白柯满脸嫌恶,一旁的元红也不敢怠慢,忙应了一声,冲着白柯福了福身子便退下了。元红走到院子,便见着三五个彪形大汉拉扯着一个奴仆进了院中,那奴仆她看着极为眼熟,但却不识得,也不知这帮人来此到底所为何事? 即便是心中惊惧,但元红还是不敢怠慢白柯的话,当即便强打起笑脸问道。 “几位大哥来此有事?若是口渴的话,我这儿还有不错的龙井,给大哥们留下品尝。” 元红此刻也认出来了,这些彪形大汉便是庄子里住着的镖师,因着他们原本便是端庆侯府中的侍卫,她不过是白柯身边的小丫鬟罢了,自然是开罪不起的,所以即便这些大汉有些失礼,元红也不敢轻慢。 见着这小丫鬟如此懂事的模样,司吉面色也和缓了几分。虽说白柯是个不要面皮的,但他们原本也是端庆侯府的侍卫,自然不好让主子家失了脸面,将此事闹得过大。 “你家主子不是让小姐给她个交代吗?眼下那日的歹人就在次春,将柯夫人给叫出来罢!” 闻言,元红愕然的盯着软倒在地仿佛一坨死肉的王大虎,怎么也不敢相信居然是如此奴仆将柯夫人的身子给玷污了。 司吉见着元红一动不动,眉头当即便蹙起来了,还未待他开口,碧玉便从后头走出来,冲着元红开口道。 “我便随你入内一趟,也算是小姐给柯夫人的交代。” 话落,碧玉便面色淡淡的走入主卧,元红这才回过神来,脚步麻利的跟上碧玉的背影。 碧玉一入主卧,白柯自然是见着她了,当即面上便摆出一副如丧考批之色,看着便仿佛了无生意一般,让人心生怜惜。 不过碧玉也不是个专看皮囊之人,要说容貌生的好看,谁人能及得过尉迟津?她还不是因着先前的事情,对尉迟津不假辞色? 碧玉冲着白柯福了福身子,而后便道。 “柯夫人,那胆大包天的歹人小姐已然将其给捉住了,现下就在院中,您是出去看上一眼,还是我叫人给带入主卧之中呢?” 言及此处,碧玉红唇微勾,言语中带着三分轻嘲之意。若非白柯自己不检点的话,眼下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了。 闻言,白柯当即一愣。她自然不会认为叶沐遥会将尉迟津给交出来,毕竟尉迟院使也算是朝廷命官,自然是比她这种小小妇人尊贵的多。但饶是如此,当日种种迹象表明,夺了自己身子之人便是尉迟津,如若旁人信了......白柯此刻喉间有些干涩,也不知是自缢留下的病症,抑或是有些兴奋的难以自制。 白柯很清楚尉迟津并未碰过她的身子,她也算是个明白人,自然不会认为尉迟津会将她给带回太尉府,不过即便是不能成为尉迟津的妾室,成个外室也是好的,起码日子是要比在庄子中守活寡要来的舒坦。 白柯由元红扶着出了门子,一到门前,便见着被几个大汉给制住的王大虎,当即一愣,冲着碧玉问道。 “这是何意?” “此人便是当日的歹人,夫人难道不识得了?” 白柯自然是未见着王大虎相貌的,那日她被尉迟津点了穴道,拔得光溜溜的待在客房,不多时便出来了一个男子,从背后操弄起来,因此白柯也并未见着正脸。 “你在糊弄谁呢?尉迟院使呢?” 听得白柯眼下还对尉迟津念念不忘,碧玉面上的讽色更为明显了,当即便道。 “柯夫人快甭无事生非了,那日尉迟院使虽说也去了客房,可早便出来了,你无论如何也赖不到尉迟院使身上。” 闻言,白柯气的银牙紧咬,一双凤眸死死瞪着碧玉,当即便怒骂道。 “你这个贱蹄子,胡编乱造些什么呢!本夫人就是让尉迟院使占了身子,你若是不让小姐将尉迟院使给个交代的话,我今日便去了官府,一头撞死在官府门前,也算是保了名节!” 听得此言,碧玉倒是不怒反笑。白柯的身子早便被旁人占了,眼下还想将屎盆子扣在尉迟津身上,哪里还有名节可言,真当她是个好糊弄的吗? “柯夫人,奴婢可并未撒谎,今日这王大虎早便承认了,说他占了您的身子,众位镖师也算个见证,您若是不信的话,眼下奴婢倒是可以让王大虎再开口一次,只消能解了您的疑惑。” 白柯一张白净的面皮此刻涨的通红,周围站着的这些大汉虽说并未出声,但那嫌厌鄙夷的眼神她自然是见着了。一帮奴才秧子,谁给他们的狗胆,居然胆敢对主子不敬? “你个贱婢,居然胆敢编排主子,我看是大小姐对你太过放纵了!本夫人今日便替大小姐好好教训教训你!” 白柯怒斥一声,当即便走上前去,伸手欲甩碧玉一耳光,但尚未碰着碧玉面庞之时,手便被司吉给截住了。 “还请柯夫人自重,碧玉可是大小姐的人。” 见着自己不能教训碧玉那丫鬟,白柯凤眸一眯,眸光在司吉与碧玉身上晃了几下,而后便冷笑的开口。 “我当你真这个好心,原来是与这贱婢生了苟且之事,你们这帮下贱的奴才,真是把好好的庄子当成淫窝了!” ☆、第293章 计谋 碧玉听得白柯如此言语,当即便冷笑不已,也不知到底是谁人丢了庄子里众人的脸面,一个好好的夫人,居然不知廉耻的去招惹尉迟津,当真是不要面皮了! “柯夫人,你做下的侍妾,小姐全然清楚,还望柯夫人莫要狡辩了,省的大家撕破面皮,你的日子恐怕还不如现下呢!” 说着,碧玉眸中的嘲讽丝毫未加掩饰,让白柯极为气怒,但碍于司吉在一旁守着,她也不得出手。过了一会子,碧玉也不欲在此处多留了,当下便道。 “柯夫人,我与众位镖师便先行离去了,你自己在此处处理这个王大虎罢!毕竟他占了您的身子。” 碧玉说着,当即头也不回的从院中走出,而身后的镖师们也未曾耽搁,他们可算见识到这漂亮娘们儿的手段,当真是不敢招惹,早些离开才是好的。 最后,院中便只剩下原本在此处伺候着的下人,还有白柯与王大虎。白柯嫌厌的横了一眼王大虎,当即便冲着一旁呆愣的元红道。 “你现下便将此人给我拖出去喂狗!” 白柯怒斥一声,让元红的身子不由颤抖一下。白柯话将将出口,她自己又想出一些主意来,当即便冲着元红挥挥手,示意她下去。 等到丫鬟们都下去时,白柯望着瘫软在地的王大虎,当即便道。 “你是想死,还是想活?” 白柯眼下倒是不欲要了王大虎的性命了,因着从端庆侯府搬了出来,眼下再无旁人为她办事,所以白柯倒是想趁此机会将这王大虎给收服了,以泄心头之恨! 她叶沐遥也太不将自己看在眼里了,碧玉这个贱蹄子,不过就是奴籍罢了,也胆敢给她脸色,白柯若是不报复回去,当真以为她是个软弱可欺的不是? “小的想活!小的想活!” 王大虎一听白柯没有想要杀了自己的意思,当即便冲着面前的娘们儿不断叩头,半点没有所谓的骨气,只消不让他丢了性命,骨气能值几个银钱? 见状,白柯满意的勾起唇角,当即便蹲下身子,轻声道。 “我等下会写一封书信,你一会子送到御史大夫府上,给一个名叫秦杳杳的姨娘即可。” 秦杳杳当日在宫宴献舞之后,一开始倒是有几个青年才俊提亲,但后来因着朝堂风向不明,她的婚事便耽搁下来了。后来端庆侯府失势,她又丢了名声,自然是寻不到什么好人家。恰逢付准想要纳一房小妾,秦家便将秦杳杳给送进的付府。 因着当成了一个姨娘,秦杳杳眼下已然恨毒了叶沐遥,所以由她出手与付盈然商谈,自然是极好的。 闻言,王大虎忙不迭的点头,不管是送信到何处,只消保住小命儿便是了。 白柯勾起唇角,回到主卧之中,取了笔墨纸砚,提笔落字。等到一封书信写好之后,这才细细封好,亲自出去交到王大虎手中,对他道。 “你现下便装死,等下我便派小厮将你给扔出去,你出了庄子,切莫耽搁,径直往京里去便是了,事成之后,我会给你五十两银,能不能得着,就看你的本事了。” 白柯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叶沐遥在主卧之中歇着,而尉迟津则是淡定自若的坐在一旁品茶,碧玉没过几时便回了,冲着叶沐遥开口道。 “小姐,那王大虎径直被柯夫人给打杀了,一卷席子径直扔出了庄子里。” 闻言,躺在软榻上的叶沐遥眉头蹙了蹙,而后便舒展开来,当即道。 “我看那王二虎倒是个憨厚的,你现下给他取一百两银,也算是那王大虎买命钱了!” “是。” 碧玉当即便应了一声,虽说王大虎着实是让人生厌,但王二虎倒是个好的,农家里若是失了一个壮丁,当真是影响过活,小姐送过去一百两银,也算是补偿了。 第122节 吩咐完后,叶沐遥微微抬眼,看着近日有些消瘦的碧玉,心下不由有些愧疚。因着铃兰伤重未愈,所以近来的事情全都压在了碧玉这丫鬟身上,当真是辛苦她了。 “碧玉,尉迟院使将将去看过铃兰了,说铃兰的身子要用药浴,才能调养的好。咱们庄子中,识得穴位的小娘子只有你一人,所以这药浴还是需要你来弄了。” 一听铃兰有机会恢复,碧玉当即大喜过望,甭说让她伺候铃兰,就是眼下出去杀人放火,她也是做得。 碧玉现下这幅喜不自胜的模样,让叶沐遥微微勾了勾唇,眼下这丫鬟的年岁也不小了,二十出头本就算耽搁了好时候。既然碧玉这丫头与司吉看对了眼,她这个主子可不好再继续留人了,省的留来留去留成仇。 “碧玉,等到铃兰的身子好些了,你便与司吉成婚罢!此处庄子便算作你的娘家,料想那司吉也不敢欺负你!” 闻言,碧玉一张白皙的面庞陡然涨的通红,贝齿轻咬红唇,哪里想到叶沐遥会突然言道此种事情,当即便不依的望着叶沐遥,道。 “小姐莫说奴婢的事情了,奴婢不急!” “你倒是不急,但我看司吉年岁也不小了,若是你再不抓紧些,咱们庄子里不少的小丫鬟恐怕都恨不得替你嫁过去呢!” 司吉生的英武俊朗,眼下又是镖局的管事,若是丫鬟跟了他的话,吃香喝辣不说,还能脱了奴籍,自然是极好的。因着如此,所以庄子里头打司吉主意的丫鬟还不在少数,因此叶沐遥这才点了点碧玉。 听得此言,碧玉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当下也不说什么了。 碧玉这丫鬟出了主卧之后,尉迟津也不作那副淡然如仙的模样,当即便道。 “沐遥,咱们便回了太尉府罢!若是你嫌那处腌臜的话,回到尉迟府也是一样的,将小阿衍抱给师傅看看,他老人家定然极为欢喜!” 见着尉迟津凤眸中的期冀之色,叶沐遥即便是再冷硬的心肠,如今也有些软了,只能略有些狼狈的别过头,不曾言语。 ☆、第294章 失踪 见着叶沐遥默然无语,即便尉迟津心下早便有了准备,仍是不由自主的有些失落之感。 日子过得倒也是平静,一晃便是三个月了。 小阿衍近些日子又重了不少,叶沐遥日日抱着,简直疼的不得了。三月之内,尉迟恒远与吴老都来过庄子内,二老见着小阿衍之后,简直极为欢喜,恨不得将娃儿给带回去,若非尉迟津拦着,小阿衍恐怕就不在庄子中了。 叶沐遥此刻正在用酸笋老鸭汤,这汤小厨房煲了一夜,如今正是滋味儿极好的时候,入口胃酸,萝卜浸润了老鸭的香气,还中和了腥味儿,让叶沐遥极为欢喜。 三个月中,铃兰的身子已然好的差不多了,现下除了不能做重些的活计,也在叶沐遥身旁端茶送水的伺候着。大病一场之后,铃兰大抵是憋得有些狠了,如今精气神都极好。 叶沐遥见着铃兰这丫头慌慌张张的冲进来,当即眉头一蹙,道。 “你如此慌张作甚?不顾身子了?” “小姐!不好了!小公子不见了!” 铃兰两眼通红,但面色却苍白的厉害,她这一声言语,让叶沐遥猛地站起身子,而后踉跄了一下,手中的汤匙也并未拿稳,径直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你说什么?” 叶沐遥忙静了静心神,厉声开口问道。 “小姐,小公子眼下不在偏房中,那乳母刘氏现下也消失不见了,您是不是派人寻一下?” 闻言,叶沐遥只觉得胸口哽了一块大石,那种极为憋闷的感觉让她整个人都慌了,最后还是碧玉忙开口道。 “小姐,咱们先让人在庄子里寻一下,说不准是刘氏抱着小公子散步呢,不会生事的!若是您不放心的话,我现下便让司吉去刘氏家中查探一番,也好做个准备。” 闻言,叶沐遥蹙着眉颔首,想了一想,当即又道。 “马上派人送信到太尉府,眼下我正心慌着,前往不要出事才好!” 派出的人都去寻了,可仔仔细细的寻了整个庄子,连刘氏与小阿衍的影子都并未见着,听着下人们传来的消息,叶沐遥急的整个人都失了主意,只知在房中打着转儿,还是叶恪知晓了消息,马上便赶了回来,顺便又给红叶商会送了信儿,毕竟商人的手段总是要多些。 叶沐遥此刻恨不得亲自出去寻上一寻,但铃兰与碧玉一齐将叶沐遥给拦住了,不让她出庄子。 “你们两个快些让开,我要去找小阿衍!” 叶沐遥此刻面色苍白的厉害,指甲将指腹都给刺破了,但她却浑然不觉。 “小姐,你现下便不要出府了,若是有什么消息的话,我们传不到您耳中,那才是大事!” 碧玉虽说挂心小阿衍,但却不敢让叶沐遥一个娇贵的妇人出了庄子,若是生出了什么事端的话,那她恐怕就要后悔终身了! 叶沐遥自然也知是这个道理,当下也没有强行离去,省的给旁人添乱。 过了一会子,司吉便慌慌张张的从外头走入汀兰苑的正堂之中,一张严肃的面上带着几分忧虑之色,当下便躬身冲着叶沐遥开口道。 “小姐,眼下刘氏家中早便空无一人,显然是早便搬走了。属下问过周围的邻居,他们一家子大抵是三月之前便搬离此处,但刘氏今日才消失,显然是早有谋划。” 听得此言,叶沐遥只觉得天都塌了,小阿衍如今不过才四个月,他那般小,落入歹人手中,哪里还有活路?小阿衍定然是不会与人结仇的,所以那歹人定然是冲着自己而来!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好!都是她叶沐遥不好! 叶沐遥思及此处,身子踉跄的厉害,面如金纸,猛地吐出一口血来,而后便只觉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等叶沐遥再次睁眼之时,便见着了有些憔悴的尉迟津。此刻一向仿佛谪仙人一般的尉迟津面上挂着暗青的胡茬,凤眸中便布这红丝,显然也是急坏了。 “阿津,小阿衍寻着了吗?” 叶沐遥猛地起身,以手紧握住尉迟津的襟口,当即便用力摇晃着尉迟津的身子,声音中带着些急切的开口问道。 闻言,尉迟津别过眼,并未对上叶沐遥的眸光,冲着开口道。 “沐遥,眼下你忧思过重,还是好生歇息一番,莫要将自己的身子给拖垮了。” 见着尉迟津不答话,叶沐遥心下涌起一丝不详的预感,猛地咳了两声,颤声开口道。 “是不是还未寻着小阿衍?” 叶沐遥凤眸含泪,两手还放在尉迟津襟口处,若非尉迟津一手揽着叶沐遥的身子,恐怕她早便栽倒在地了。 “沐遥,我会找着小阿衍的,你不必如此挂心,先养好身子再说。” 此刻尉迟津也不好过,唯一的孩儿不见了,且沐遥又因着怒火攻心而伤了身子,尉迟津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让叶沐遥耗费心神了。 闻言,叶沐遥凤眸中的光亮一点点的消褪,声音中也带着一丝哽咽,仿佛雨中的芭蕉一般,让人心怜。 “阿津,小阿衍会无事的对吗?若是他生了事的话,那我也便不活了!连自己的孩儿都护不住,我这个母亲做的还真是无用!” 叶沐遥眸光空洞,声音飘渺,根本无法捉摸。她这幅模样让尉迟津心下极为忧心,恨恨咬牙,而后一把将叶沐遥拥入话中,仿佛誓言般开口道。 “沐遥,我定会将小阿衍给寻回来!你要信我!” 叶沐遥仍不作答,如此模样,仿佛失了神魂一般,让尉迟津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轻声在她耳边呢喃着,以安抚沐遥的情绪。 过了一会子,尉迟津见尉迟津仍无好转的迹象,剑眉蹙起,怕她熬坏了身子,当即便点了叶沐遥的睡穴。 被点穴之后,叶沐遥身子一软,便再次软倒在床上。仔细的给叶沐遥盖好锦被之后,尉迟津这才走出主卧,望着伫立在一旁的司吉,当即便道。 “你现下便将庄子里所有人都给我叫来,我要一个个审问!” ☆、第295章 蛊毒 尉迟津一发怒,即便是碧玉都心生惊惧,毕竟尉迟津的手段她二人也是知晓的,付盈然即便是御史大夫的千金,不也落得一个名声尽失的下场吗? “是!” 碧玉应了一声,而后便出去将庄子中所有下人都给找到正堂之处,至于剩下的主子们,她还真没法子。 见着聚集过来的上百个的丫鬟婆子以及小厮,尉迟津眉目中的冷色愈浓,当即便道。 “今日你们谁有刘氏的消息,我便赏一千两纹银,若是能带我抓着刘氏的话,那便千两黄金!” 千两黄金,也便是白银万两,若是被普通人给得了,那便一瞬成了富户,哪里用得为奴为婢? 下头的下人们纷纷议论纷纷,有惊惧的、有跃跃欲试的,众生百态,尽数浮现于此刻。过了一会子,先有一个年岁不算小的丫鬟站出来,这是厨房采买婆子的女儿,眼下也是个管事娘子。 见着这女子站出来,尉迟津眉头微蹙,当即便问道。 “你说你有刘氏的消息,可是真的?若是胆敢有半句虚言,那后果你便要自己担着了!” 尉迟津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脾性的男子,今日生出的事情又太过重大,当即便让他极为气怒。 闻声,那个管事娘子身子瑟缩了一下,冲着尉迟津道。 “回尉迟院使的话,昨日奴婢见着刘氏了,她并未如素日一般,怀中抱着小公子,反而提着个食盒,神色匆匆的从角门处出府,当时奴婢将将用了些午膳,见着刘氏往前头走去,不多时,便有一辆马车停在前头。” 听得那管事娘子的言语,尉迟津当即凤眸一缩,厉声道。 “那马车上可有什么标记?” 话将出口,尉迟津也知自己是有些急躁了,既然是蓄谋已久的谋划,定然是不会显出如此明显的差错的,他紧抿着唇,眼下也只能从别处来查蛛丝马迹了。 尉迟津挥挥手,示意周围的镖师将这些下人都给带下去,尉迟津并不认为这些人能清楚什么,在庄子中能花三月时间布局的,定然不会是个下人,说不准便是其内的主子。 等到下人都被带下去之后,尉迟津转头望着碧玉,道。 “你说说,庄子里那个主子 可疑?” 闻言,碧玉当即一愣,片刻之后立刻答道。 “会不会是柯夫人?先前因着您的缘故,咱们狠狠扫了柯夫人的脸面,且王大虎的的确确将柯夫人的身子给占了,她是否也会心生愤怨?” 碧玉言语中虽说带着推测之意,但尉迟津眼下是不打算放过一丝线索,当即便道。 “我手中有些药物,你给下到白柯的饭食里头,我就不信她还不说实话!” 照比小阿衍的性命,白柯这个腌臜的妇人在尉迟津眼中,比蝼蚁都不如。听得他如此吩咐,碧玉也没有什么异议,眼下只消将小公子给找着,他们即便是不择手段也无法了! 尉迟津从怀中取出药粉,这东西还是一开始他听得庄子中人来报信时,随手取来的,没想到眼下居然派上了用场。 这药粉并非什么旁的物什,而是苗疆的蛊毒,若是种蛊与活人身上,除非将母蛊斩杀,如若不然的话,筋骨血肉都会被藏于体内的蛊虫细细啃食,如若三月之内没有将母蛊斩杀的话,那么最后种蛊之人便会只剩下一层血皮,当真是极为恐怖。 尉迟津原本便觉得这蛊毒着实太过阴毒,所以便一直没有派上用场,但如今为了小阿衍,即便他是下地狱也无碍了! 碧玉接过药粉,杏眸中闪过一丝寒意,如若真是白柯对小公子下手的话,她自然也不会让那个恶毒妇人好过! 碧玉退下给白柯下毒之后,尉迟津也并未离开庄子,反而径直入了主卧。眼下因着被点了睡穴的缘故,叶沐遥仍是昏睡着。不过即便是闭着眼,柳叶眉仍是紧蹙在一起,想来沐遥也是极为忧心。 尉迟津轻轻抬手,以指腹轻抚叶沐遥眉宇处的褶皱,等到后者眉头不再紧蹙之时,这才将手放下,退而坐到床榻边上,也不言语,默默的望着面前的女子。 碧玉再次回到汀兰苑时,天色将将擦黑,叶沐遥听得外头的响动,这才略有些茫然的睁开眼,入目便是神色狼狈的尉迟津,当即便开口问道。 “阿津,有小阿衍的消息了吗?” 闻声,尉迟津心头一痛,拉起叶沐遥的手,缓缓摇头。 见状,叶沐遥凤眸中的光亮缓缓消褪,她的孩儿,当真能无碍吗? “尉迟院使,眼下那药粉已然掺入柯夫人的饭食中了,那咱们还需做些什么?” 听得此言,尉迟津凤眸中显出一丝寒光,当即便径直起身,冲着叶沐遥道。 第123节 “沐遥,我现下去审问一番,说不准会得着什么消息,眼下你已然睡了一下午了,先用些饭食,切莫伤了身子。” 话落,尉迟津便径直离开。叶沐遥望着尉迟津的背影,菱唇微微扯动,眼中竟然蒙上了一层水雾。 尉迟津径直去了先前的地窖之中,因着先前对王大虎的审问,所以地窖也便成了庄子中关押人的处所。 尉迟津一入地窖,耳中便传来一阵阵极为尖利的嘶吼声。 “啊!救命!你们放了我!放了我啊!” 听得白柯的求救声,尉迟津唇角的冷笑愈浓,缓步走入其中,看着身上穿着一袭藕色罗裙的白柯,不断在地上翻滚着身子,尖锐的指甲狠狠刺入皮肤之中也不管不顾,身上渐渐地渗出血来,当真是恐怖至极! 白柯见着尉迟津入内,那双凤眸中陡然亮起一丝光芒,手脚并用的朝向尉迟津那处爬去,而后以手扯住尉迟津青袍的衣角,当即便道。 “尉迟院使,求您救救妾!妾即便是做牛做马也会报答了您的恩情!” 身上的疼痛让白柯整个人都恨不得径直死去,但她又极不甘心,毕竟死了便什么也没有了,所以便只能极为痛苦的活着。 ☆、第296章 死 尉迟津缓缓蹲下身子,俊美无铸的面孔上嘲讽的笑意愈浓,手上劲道微微加大,一把将袍脚扯得粉碎,因着白柯用力过猛,当即便猛地栽了一下。 “我现下也没心思与你虚与委蛇,便只问你一句,你到底知不知晓小阿衍的去处?若是不知的话,那便好好受着这疼,放心,我是不会让你如此简单便去了的,若是我儿寻不回来,你们所有人都要给他陪葬!” 尉迟津薄唇嗡动,口中吐出的话却仿佛杀人狂魔才会说的一般,当即便让白柯心下惊惧不已,但因着那股子难以自抑的疼痛,她却不能很快动弹,只得缓缓在地上爬着,希望能离着尉迟津远些。 见着白柯眼中的惊惧,尉迟津径直站起身,又道。 “眼下若是不说的话,你便没有机会了,我相信知晓此事的人一定不止你一个,你院中的丫鬟我会细细审问,若是她们率先开口的话,你恐怕便无半点活路了!” 尉迟津凤眸中流露出一丝邪魍之色,白柯此刻恨不得马上死了才好,但却舍不得这条命,心下犹疑不已。因着小阿衍的事情,是她差元红那丫鬟去办的,若是元红找了的话,她恐怕便真真没有半点作用了。 白柯又忍过一波体内仿佛被虫子噬咬的剧痛,当即便银牙紧咬,缓过劲来才开口道。 “尉迟院使,若是我说了的话,你可会放过我?” 闻言,尉迟津凤眸一暗,希望白柯是真有小阿衍的消息,要不然的话,便只能将所有人都给下上巫蛊了! 尉迟津微微颔首,此番动作倒是让白柯心下一喜,忙开口道。 “尉迟院使,小公子应当是被付家小姐给抓走了,因着付家小姐对沐遥小姐极为愤恨,所以这才会将小公子给抓走的,刘氏便是被付家小姐给收买了,这才会将小公子带出庄子。” 听得付家小姐这四个字,尉迟津心头涌起一阵杀意,他当日便不该瞻前顾后,留下付盈然那贱妇一命,眼下小阿衍被那贱妇给抓走,也不知会遭到什么折磨,这孩儿如今不过四个月,哪里能够受得住啊! “你所言可是真的?” 尉迟津淡淡的望着面前的白柯,眸光冷然的仿佛面对死人一般。 被尉迟津这种眼神吓了一跳,白柯默默的再缩了缩身子,猛地颔首。 “尉迟院使,妾当真没有撒谎,您一定要信我啊!” 闻言,尉迟津冷哼一声,抬起极为光洁的手掌,微微一用力,便扼住了白柯的颈子,而后便道。 “我现下不会杀你,也会将你给放出去,不过你身上的毒,我便无能为力了!” 尉迟津径直提着白柯,不顾此人憋得发紫的面庞,将妇人带出地窖之后,便极为厌恶的将白柯给甩在地上,再也不看一眼。 白柯猛地呛咳几声,身子伏在地上,不断的瑟缩着,一股恶臭从她身上不断散发出来,显然这妇人是被吓得屎尿齐流了。 即便身体里仍是不断传来一股接一股的剧痛,但白柯此刻看尉迟津的眼神,便仿佛看见恶鬼一般,再也不敢接近。尉迟津离去之后,有几个小厮见着白柯如此模样,厌恶的瞪了她两眼,便与另一人将白柯的身子抬起,准备扔出庄子。 “真是个贱妇,小姐对她也是极好的,不知感恩也便罢了,居然还将小公子给拐了出去,眼下尉迟院使留她一条性命,都算是慈善的了!” 其中一个小厮恶狠狠的瞪了白柯一眼,如此开口道。 而另一个抬着白柯双腿的小厮则是淫秽的笑了一下,当即便回话了。 “这婆娘虽说心狠,但长相身段儿还是不错的,前一阵子我还觉得王大虎当真是艳福不浅,将如此模样的婆娘的搞上手了,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那个一脸色相的小厮两眼死死的盯着白柯鼓胀的胸脯,若非此刻他还抬着人呢,恐怕早便上前摸一把去了。 “你们两个下贱的奴才感觉将我放了!你们胆敢如此欺凌主子,难道是不想活命了吗?” 白柯自然也是见着了那小厮极为淫秽的眸光,当即便气了个半死,不过因着身上极为疼痛,她几乎连动都不动。两个小厮听得白柯口中不干不净的,当即便怒了,其中一个怒斥一声道。 “你这个婆娘还真是大胆,等会儿将你带出庄子之后,你便好好伺候我罢!即便是主子又如何?还不是被人扔出了庄子?” 那小厮嗤笑一声,脚步愈发快了。等到白柯被抬出庄子之后,那二人便寻了一个无人的茅草房,其中一人倒是不欲掺和,当即便道。 “你懂点分寸,切莫出了人命,我便先回了。” 话落,那人也不在此处多留,便径直离去了。而此刻,茅草房中便只剩下一动也不能动的白柯,与那个好色的小厮。 那小厮一把便将白柯的襟口扯开,热烘烘的大嘴便凑了上去,在那白净的皮肉上啃噬着,留下一个个青紫的痕迹,白柯看着胸前的那颗脑袋,恨不得径直将这个以下犯上的奴才给打杀了,却一动也不能动。 那小厮也是个猴急的,当即便不愿忍了,一把将白柯的亵裤给扯开,而后便径直捣了进去。 他也不是什么怜香惜玉的主儿,狠狠的过了两个来回之后,便直接将白柯给仍在此处,离去之前还丢了句话。 “你若是能动弹的话,便只管走,若是不能走的话,便好好伺候爷!反正你那身子还真是不错!” 小厮哈哈笑了两声之后,便出了茅草房,将白柯一个女子留在此处,到了夜间,前来宿上一夜的一群乞丐见着了这个衣冠不整的漂亮婆娘,当即也不客气,这二三十个乞丐便一齐将白柯给享用的。 等到翌日天光大亮之时,白柯已然进气少出气多,眼看便是不活了。临死之前,白柯心下极为懊悔,若是先前她没有存了勾引尉迟津的心思的话,眼下她还在庄子中好好过活,哪会落得如此地步? 她悔啊! ☆、第297章 入京 从白柯口中得着消息,尉迟津眼下也不欲耽搁,等到天色全然暗下之后,便换上了夜行衣,打算夜探付府。 尉迟津走后,叶沐遥便有些心神不安,小阿衍既然是被付盈然给带走的,以付盈然的狠毒,小阿衍真的不会有事吗?叶沐遥越想便越是烦乱,若是能拿自己的性命换小阿衍的性命,也是无碍的。 付盈然最恨的人,想必便是她叶沐遥了,若是自己主动送上门的话,想必小阿衍便不会出事。思及此处,叶沐遥看了看一旁的碧玉,并未言语。眼下碧玉看着她看的很紧,且夜间城门已然下钥,她自然是无法入京的,看来也只能等到明日再说了。 翌日清晨,叶沐遥洗漱完后,便冲着碧玉道。 “碧玉,今日可有糖醋藕烧?我想吃些开胃的。” 一听得叶沐遥有胃口了,碧玉当即眸光一亮,忙颔首道。 “有!有!小姐您要吃什么都有!” 话落,碧玉都顾不上跟叶沐遥行礼,便径直奔向了小厨房。眼下主卧之中便只剩下铃兰一人,叶沐遥面上也挂着几分笑意,道。 “铃兰,你去泡一壶老君眉罢!” 闻言,铃兰应了一声,便下去泡茶了。等到主卧中再无旁人之后,叶沐遥这才将昨晚写下的书信放在桌上,便疾步离开了。叶沐遥是庄子中的正经主子,旁人自然是不敢拦她的,所以叶沐遥很快便出了庄子。 等到叶沐遥走到城门口处之时,碧玉与铃兰这才将将回到主卧,一入房中,她二人没见着叶沐遥的身影,当即心下便一个咯噔,有些不详的预感。 “小姐?小姐!” 铃兰唤了几声,也无人应承,她径直冲入院中,望着院子里的二等丫鬟,赶忙扯过一人的手腕,问道。 “你可见着小姐了?” 见着铃兰如此急切的模样,那小丫鬟即便被抓的疼了,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小声回答道。 “小姐将才出去了。” 闻言,铃兰心下极为急躁,还未待她冲出院子,便听得碧玉的声音。 “铃兰,你快去寻尉迟院使,小姐她一个人去找小公子了!” 碧玉手中拿着一个浅黄色的信封,那便是方才叶沐遥留下的。此刻碧玉心下也是极为急躁,她早便应当发觉小姐今日的怪异之处,明明她极为忧心小公子,怎的还能有胃口吃糖醋藕烧?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 两个丫鬟一齐去寻尉迟津时,叶沐遥已然入了京城。 她身上的衣服穿着极为精致,因着梳着妇人的发髻,所以也无需戴上帷帽。叶沐遥一入京,便往付府处赶去。 到了付府门前,她便上前与守门的小厮说道。 “麻烦你将此信交予盈然小姐。” 闻言,那守门的小厮细细的打量着叶沐遥,发觉这小娘子模样生的极为娇美,身上气度也不似常人,虽说并无丫鬟婆子跟随着,但一看便是出身大家。 因着如此,那小厮丝毫不敢怠慢,冲着叶沐遥躬身行礼道。 “还望夫人在此处等等,小的即刻便去将此信交给盈然小姐。” 见那小厮离去,叶沐遥暗自轻叹一声,她何尝不知来此处便是自投罗网,但一想着小阿衍还会受苦,她便无法忍耐。 眼下便只希冀明德帝能一直派人关注自己的动作,及时将她与小阿衍从付府中救出了。 过了约莫两盏茶的功夫,那小厮便出来了,面上挂着谄媚的笑意,冲着叶沐遥道。 “夫人快些进来,小姐已然在院中等你呢!” 听得此言,叶沐遥微微颔首,便跟在那小厮身后,往付盈然所居的小院儿中走去。付盈然所居的小院儿名叫盈然阁,走了有一会子便到了。 叶沐遥一入盈然阁中,迎上前的便是个生的俏丽的丫头,带着她往正堂走去。 入了正堂,叶沐遥便见着了端坐于主位淡然品茗的付盈然。几月未见,付盈然身量倒是消瘦不少,不过姿色却未曾消减半分,仍是一副秀美非常的模样。 此刻正堂中并未旁的丫鬟伺候,毕竟她与付盈然相见所言的话语,可不好给旁人听得。 “沐遥姐姐寻我何事?” 见着叶沐遥,付盈然凤眸中闪过一丝狠色,不过她倒是并未即刻发作,反正叶沐遥如今也落到了她手中,还不是想怎么磋磨,就怎么磋磨,何必急于一时呢? 听得那仿佛黄鹂一般的声音,叶沐遥唇角微勾,面上倒是一派淡定自若的模样,冲着付盈然轻声开口道。 “许久不见盈然妹妹,如今甚是想念。” 叶沐遥径直落座于一旁,凤眸中尽是冰冷。见着她如此模样,付盈然眉眼处蕴了一丝怒意,当即便道。 “叶沐遥,眼下你来我府中,当真是不要命了吗?” 见着付盈然终于将那张虚伪至极的面皮给撕下了,叶沐遥也不与她虚与委蛇,径直开口道。 “我儿便在你手中罢!” 叶沐遥并非发问,而是极为肯定的开口。闻言,付盈然凤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轻声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左不过一个四个月大的娃娃,你还真当他能活多少时日吗?” 叶沐遥红唇紧抿,玉手紧紧握拳,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恨不得将付盈然径直给打杀了。 “你原本便恨毒了我,我现下已然主动送上门来了,何必为难一个小娃儿?” 第124节 听得此言,付盈然面上的笑意更浓,好似极为激动一般,径直从八仙椅上站了起来,玉指指着叶沐遥的头,恨声道。 “恨毒了你!对!我是恨毒了你,也恨毒了尉迟津!那小娃儿既然是你与尉迟津的孩儿,难道你还以为我会留他的性命吗?” 闻言,叶沐遥面色大变,身子一紧,当即便猛地站起身,径直冲到了付盈然面前,两手死死扼住付盈然的颈子,大声道。 “我儿若是出事的话,我定然让你十倍百倍的偿还于他!” 叶沐遥虽说是个闺阁千金,但因着心忧小阿衍的缘故,手上劲道丝毫不减,让付盈然一张玉白的面皮,此刻泛上一层青灰色。 ☆、第298章 付准 叶沐遥一点也没有吝惜力道,毕竟一想到小阿衍正在受苦,她便心痛的仿佛刀绞一般,恨不得径直掐死付盈然,也好救回小阿衍。 不过叶沐遥好歹也是有些理智的,所以等到付盈然身子有些脱力之后,便将手给松开。若是付盈然真真死在她手上的话,那小阿衍定然是活不了了。 叶沐遥一放手,付盈然便径直跌倒在地,恨恨的望着面前的女子,不住的呛咳着,喉头仿佛火烧一般疼痛。 “叶沐遥,你好大的胆子,单针不在乎那小儿的性命了吗?” 付盈然娇俏的面庞此刻显得有些扭曲,恨恨的瞪着叶沐遥,真想径直将她打杀了。 闻言,叶沐遥银牙紧咬,当即便回道。 “你最好快些将小阿衍放了,如若不然的话,我定然要让你们付府付出代价!” 即便是失了自己的性命,叶沐遥也不希望小阿衍出事,如果自己有事的话,那明德帝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毕竟先前从常藏的言语中便能猜着,那龙脉的阵锁只有她一人能够打开,旁人是无法的。若是自己身陨,那便再无旁人能打开阵锁,如此的话,秦国覆灭也是早晚的事。 如若结果如此的话,即便付准是御史大夫,恐怕也无法承受明德帝的怒火。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付盈然踉跄的站起身子,径直坐在先前的位置上,还未待她叫人进来,门前便冲入了一个穿着暗青棉布的小厮,年岁不大,但模样看着倒是个机灵的,一入正堂之中,便噗通一声跪倒了付盈然面前。 “小姐,大人知晓叶家小姐来到了咱们府上,要您好生招待一番。” 闻言,付盈然的面色一变再变,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父亲居然不让她动叶沐遥,这是怎的回事? 付盈然想不明白,但却不敢违逆付准的意思,虽说付准对她极为疼爱,但在大事上也是极为严苛,让付盈然心下踹踹。 听得小厮言语的叶沐遥却心下一个激灵,付准身为秦国的御史大夫,大抵也应当清楚龙脉一事,莫不是因此才如此说的,自己眼下会不会是自投罗网了? 那小厮下去后,叶沐遥与付盈然也是无话可说,相对默然,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方才那个小厮又入内了,冲着叶沐遥躬身行礼,当即便道。 “叶家小姐,大人请您入书房一叙。” 闻言,叶沐遥心道不妙,但为了小阿衍,即便是再危险她也只得受着。叶沐遥跟在那小厮身后,也不看后头死死攥着锦帕的付盈然,便离开了盈然阁。 走在青石板路上,叶沐遥看着付府的景儿,当真是布置的极好,一山一石之中都蕴着雅致的意味儿,叶沐遥细看之下,付府整个构造便仿佛一个巨大的八卦盘。其中各个院儿的位置,都在阵眼处,当真是费了好大的心思。 叶沐遥心下暗自警惕,未过多久,便到了书房处。 到了书房之前,那小厮便极为恭敬的跪在地上,也不敢入内,高声道。 “大人,叶家小姐已然带到!” 话落,里头便传来一阵清朗的声音。 “叶家小姐进来罢!” 付准的声音虽说平和,但不知为何,叶沐遥突然感觉心下一紧,身子不由自主的僵硬几分,缓步推开了面前暗褐色的雕花木门,便见着了坐于正东的付准。 付准是付盈然的父亲,如今年岁并不很大, 比当年的叶云起还要小了五岁,如今不过将将年过四十罢了。付准生的眉目疏朗,鼻直口方,身量清瘦,如今穿着一袭青袍,透着一股子文人的风骨,显得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看着便让人生起一股子如沐春风之感。 饶是如此,叶沐遥心下的警惕却未曾少了多少,毕竟付准坐到了三公之一的位置,靠的可不知是肚腹中的文墨,更多的心机手段。她叶沐遥不过只是一个多活了一世的闺阁妇人罢了,论城府,大抵还比不过面前的御史大夫。 “沐遥见过付大人。” 叶沐遥冲着付准盈盈福了福身子,低眉敛目,不敢有丝毫逾越。 见着叶沐遥恭敬的立于堂下,付准微微勾起唇角,微一挥手,当即便道。 “叶家小姐不必多礼。” 闻声,叶沐遥这才微微抬眼,望着这位当朝的三公之一,御史大夫付准。 “付大人,明人不说暗话,我儿此刻便在您府上,您是否也要给我一个交代呢?” 叶沐遥面色不变,淡淡开口。前世里,她父亲池渊便是当朝丞相,后来的叶云起也是丞相,就连尉迟津的祖父尉迟恒远都是太尉,见惯了三公,叶沐遥心下还真生不起惊惧之心。 “交代?何为交代?” 付准轻笑一声,望着叶沐遥的眸光中带着三分灼热,面前的女子可是开启阵锁之人,如若得了龙脉中的宝藏的话,他就不必在做这劳什子的御史大夫,径直毁了白家即可! “您将我儿还给我罢!” 叶沐遥到底还是服软了,她见不得小阿衍受着半点伤害,毕竟一个方才四个月的娃儿,若是出事的话,恐怕她会后悔一辈子! 闻言,付准默了一会子,目光灼灼的盯着叶沐遥,此般目光当真是让叶沐遥有些难耐,仿佛芒刺在背一般。 “小公子确确实实在付府,将其还给叶小姐也并无不可,不过叶小姐可有酬谢?付某也并非心慈之人。” 付准面上仍是那副清逸如仙的模样,但眸中的灼热之色却未减半分,只消能打开阵锁,即便是不能成功夺位,毁了秦国也是好的。不能流芳百世,那不如遗臭万年,总比消逝在史书中来的好些。 听得此言,叶沐遥此刻已然确定了,付准定然是清楚阵锁之事,要不然也不会如此言道。不过她自己当真也是不怎么清楚八阵图,也不知到底能否解开阵锁。 “付大人,沐遥自当竭力。” 叶沐遥菱唇微启,口中吐出了这么一句话。不过付准对叶沐遥的言语并不如何满意,毕竟他要的可是将阵锁给打开,若是不能成事的话,恐怕整个付家都会毁了。 付准剑眉一拧,当即便开口道。 “叶小姐若是并无把握的话,那也不必见小公子了。” ☆、第299章 夜探 闻言,叶沐遥面色一变,当即便恨得银牙紧咬,却又无法做出旁的举动。 “付大人,您也清楚,沐遥并未见过那物什,如若沐遥说有全然的把握,想必您也不会相信,然否?” 望着面前小娘子凤眸中的忧虑之色,付准倒也是明了,毕竟那个娃儿现下便是将叶沐遥控制在手的把柄,若是自己要挟太过的话,恐怕过犹不及。 “叶小姐,既然你如此说了,那我便将小公子交给你也并无不可,不过你二人定然是要人看管着,否则的话,我这心里也是难安啊!” 付准面上佯作一副犹疑之色,叶沐遥不耐看他如此装模作样,当即便冲着付准躬身行礼,道。 “多谢付大人怜悯。” 叶沐遥这一拜,倒是将付准喉间的话给堵了回去。见此,付准面色微微有些难堪,但却并未多言什么,毕竟孤儿寡母在他这付府中,即便是插翅也难逃。至于那尉迟津,虽说武功不错,但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这母子二人! 知晓叶沐遥与尉迟津的关系,以付准的性子,自然早便对尉迟津多加提防,即便此人夜探付府,恐怕也得不着什么消息。 付准派来他心腹的侍卫,将叶沐遥给带到一个小院儿之中,不多时,一个年岁约莫三十出头的妇人便抱着一个鹅黄的襁褓疾步走了进来,一见着那鹅黄的襁褓,叶沐遥只觉得心肝都抽疼了,那定然是她的孩儿! 叶沐遥疾步上前,一把抢过那妇人怀中的襁褓,动作虽说有些急切,但却极为小心,生怕伤了襁褓中的娃儿,如此的话,她恐怕是死了也不会甘心。 看着襁褓中睁着大眼儿的娃儿,模样与尉迟津极为相似,叶沐遥已然断定,这娃儿定然是她的小阿衍。虽说心下激动,但她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也并未言语,只是自己紧紧抱着小阿衍,往院中走去。 方才将小阿衍抱来的妇人,大抵便是小阿衍的乳母了。此人与刘氏并无瓜葛,以付盈然的性子,定然是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纰漏。 那妇人亦步亦趋,根本不离开叶沐遥视线之内,此人大抵便是付准派来监视她的人。思及此处,叶沐遥低眉敛目,径直回了主卧,也不言语。 话说在庄子中,碧玉与铃兰这两个 之后,一掌便将那极为坚硬的楠木桌子给击了个粉碎。尉迟津抬头瞪视着碧玉,怒声斥道。 “我不是让你二人看好沐遥的吗,怎的还会让她出了庄子?” 听得此言,碧玉与铃兰面上纷纷露出难堪之色,她二人也未曾想到,叶沐遥突然胃口好了,不过是为了将她二人支开的伎俩罢了,当真是让碧玉极为羞愧。 “尉迟院使,奴婢与铃兰知错了,眼下最为重要的并非是计较这些,而是将小姐给寻回来,方才奴婢给您送信之前,便已然让小厮顺着入京的路寻着,但却并未将人给找着。” 碧玉抿了抿红唇,一张娇俏的面庞此刻变得苍白如纸,今日是她太过大意,这才让小姐从庄子中离去了。 “罢了,晚间我自会再去一趟付府,希望能有些结果。” 尉迟津即便心下愠怒不已,但也知无法责怪面前的两个丫鬟。眼下最为重要的便是将沐遥给寻着,省的以付盈然的腌臜手段,不一定会如此折磨沐遥。 一想到此处,尉迟津心下便升起一股子杀意。若是今夜他还未寻着沐遥的话,那便只能不择手段了! 到了夜间,尉迟津便再次换上了夜行衣,也顾不上所谓的宵禁,便径直往付府处奔去。使出轻功一跃,他便径直跃上了城门,而后便直接往付府处赶去。 到了付府,尉迟津心下不由升起一丝不详的预感,他径直轻身提气,跃上房顶,踩上琉璃瓦,往付盈然所居的盈然阁中走去。 夜行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加之尉迟津动作极为小心,所以也并未让府中守夜的侍卫发觉。昨夜尉迟津已然来过付府一次,但却并未发觉旁的蛛丝马迹,也不知付盈然将小阿衍给藏到了何处。 尉迟津此刻藏身与廊柱之上,见着有约莫十个侍卫从前头走过,当下心中一动,屏气敛息,一把将最后那个侍卫给拉到后头,以手死死捂住那侍卫的口鼻,让他无法发出响动,等到余下的九个侍卫离去之后,尉迟津这才松开手,将一把匕首抵在那侍卫的脖颈之上。 虽说尉迟津以黑巾覆面,但凤眸中的杀意却未加隐藏,当即便让那侍卫吓得两股战战,不敢动弹。 “你是何人?快将我给放了!” 侍卫色厉内荏的开口,不过他虽说面色有些狰狞,但声音却不敢过大,省的让这刺客气急,将自己斩杀了,那即便后悔也是无法了。 “府中近日可见着了一个娃儿?” 眼下若问叶沐遥在何处,定然是与小阿衍在一处,所以尉迟津才如此发问。 闻言,那侍卫低垂着头,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大人果然料事如神。 “好似是有一个娃儿被抱入府中,不过眼下应当是被放在了后院儿,具体在何处,我也并不清楚。” 听得此言,尉迟津心下一动,凤眸中杀意一闪而逝,抬手死死捂住侍卫的口鼻,便将匕首刺入那侍卫的腰腹中。 侍卫瞪大眸子,好似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一般,毕竟他已然做好逃脱了准备了,怎的还是躲不过此人的攻击? “既然你已然知晓了我的动向,那你的性命便不能留了!” 尉迟津凤眸中的冷意愈浓,将紧握的匕首拔出,顿时喷涌的鲜血溅到了他的夜行衣上,带来一阵湿润的黏腻。尉迟津扛着已然断绝生机的侍卫,奔到假山后头,将尸体抛在此处,想必天亮之前,是不会有人发觉的。 尉迟津之所以将那人杀死,就是为了不让叶沐遥受到伤害,若是他夜探付府的事情被旁人知晓了,那付盈然定然会将沐遥给灭口,到时即便他如何挽救,也是无能为力了。 ☆、第300章 虏获 将那个侍卫解决之后,尉迟津便径直往后院儿处赶去。他丝毫不清楚,如今他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付准眼里。付准乃是秦国的御史大夫,好歹也是浸淫朝堂十余年的人,心思城府自然不是尉迟津可比,所以尉迟津中了付准的圈套,也并非不可能的事情。 第125节 尉迟津奔到后院儿之时,远远望着,便看见这前头忽明忽暗的烛火,房中现出两个人影,一个身量窈窕的妇人,怀中抱着一个襁褓。 见状,尉迟津心头一震,也顾不上什么旁的,便径直往房中冲去。还未待他探入主卧之中,凭空射出的羽箭便打的尉迟津一个措手不及。东讽向巴。 那羽箭密密麻麻的,仿佛天罗地网一般,径直朝向尉迟津扑面而来。见状,尉迟津心下明了,这定然是付准的谋划,想要借着沐遥的关系,要了自己的性命! 尉迟津凤眸中划过一丝狠色,他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轻身提气,身子小幅度的动弹,躲过擦肩而过的羽箭,但因着箭矢的数量愈发增多,尉迟津到了最后也闪避不及,便挥舞着手中的匕首,将迎面而来的羽箭狠狠击落。 掉在地上的箭头闪过幽幽的蓝光,一看便知是淬了剧毒,付准还真是个狠辣之人!尉迟津心头微禀,丝毫不敢怠慢,若是他自己出事的话,便更甭提将沐遥与小阿衍从这虎穴龙潭中给救出来了。 如此闪避也不是长久之计,尉迟津猛地一跃,身子升入半空,不少羽箭都瞄准了他,但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射中尉迟津。 而后,尉迟津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冲向的射箭的侍卫,因着众人是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距离远些还好,若是离得近了,恐怕很容易便伤着旁人了,自然是极为危险的。 尉迟津如此举动,让不少弯弓搭箭的侍卫心下气怒,不过即便是气怒,手上动作却变得有几分束手束脚,生怕出了差错。 尉迟津望着那约莫上百的侍卫,心下一狠,便径直冲出了包围。他的武功极高,若是不存着救人的心思,那无论谁人都拦不住他。 见着尉迟津的身影消失于夜色之中,那侍卫首领心下极为不甘,狠狠的啐了一声,但却并无旁的办法,谁让他们的功夫及不上人家呢? 黑色的夜行衣融入夜色之中,天际的乌云将明月遮蔽,院中出了灯火之外,也无旁的光亮,尉迟津便隐藏于夜色之中,也不易被旁人发觉。尉迟津并未径直离开付府,即便他并未找到沐遥与小阿衍,但也不能空手而归。 尉迟津在与付盈然成婚之时,已然来过付府几次,自然是知晓盈然阁在何处,所以眼下他的目标,便是见付盈然那个贱妇给抓回来。那个贱妇居然胆敢将小阿衍给劫走,当真是不要命了,若是不将她狠狠打杀了,难泄心头之恨! 尉迟津清俊的面庞上流露出一丝略显阴狠的笑意,若是让旁人见了,恐怕心底会不自觉的发寒,不过此处没有旁人,尉迟津便轻车熟路的在鳞次栉比的琉璃瓦上行走,不多时便到了盈然阁的上头。 此刻,付盈然并未入睡,眼下她整颗心都蕴着对叶沐遥的愤恨,无奈付准为了大局,不让付盈然对那母子两个动手。一想到贱人母子已然落到了自己手里,她却无法磋磨二人,付盈然心下便疼痛的跟火烧一般,气怒的咬牙切齿,一把将桌上的白玉纸镇给甩到地上,摔得粉碎。 尉迟津无声无息的站到了主卧之上,小心翼翼的揭开了一片琉璃瓦,自上而下的查探着付盈然的举动。见着主卧之中并无旁的丫鬟婆子,尉迟津唇角的冷笑不由更为明显。 本来还想多留你一段时日,但如今是你自寻死路,便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尉迟津手中捏着一枚铜钱,武功臻至化境之时,飞叶摘花犹可伤人,何况是由金属打造的铜钱。丹田处运起劲道,尉迟津凤眸微眯,手中的铜钱便掷到了付盈然的脖颈附近,击中了她的睡穴。 只见付盈然身子一软,便径直软倒在红木凳子上,凤眸紧闭,显然一时半会儿是清醒不过来了。 见状,尉迟津也并不耽搁,飞身掠下,从合起的窗棂处入了主卧,不带一丝怜香惜玉之情,一手提着付盈然的襟口,凤眸中闪过厌恶之色,如此便消失在了付府之中。 过了许久,因着惊惧付盈然古怪脾性而不敢入房伺候的丫鬟心下觉得有些不妥,毕竟如今早便过了安寝的时辰,小姐还未歇下,莫不是生了什么岔子?若是付盈然出了事的话,她一个身契不在手上的丫鬟,定然是半点活路也无。 那丫鬟一入内,便见着空无一人的主卧,当即便大惊失色,想着自己毫无活路的将来,顿时只觉眼前一黑,径直栽倒在了地上。 寂静无声的主卧之中,仍燃着的红烛不断泣泪,灯花儿噼里啪啦的爆响,带来一丝极为诡异的感觉。 尉迟津并未将付盈然给带入庄子之中,毕竟那庄子的人手着实是有些不够,若是付准起了疑心的话,定然会即刻派人去庄子中搜寻,若是被他寻着了付盈然,那沐遥当真便处境危险了。 如今有付盈然在手,付准投鼠忌器,自然是不敢要了沐遥的性命。不过饶是如此,见不着叶沐遥,尉迟津一颗心总是难安。 将付盈然带入了太尉府专门关押犯人的暗室之中。尉迟津厌恶的望着跌倒在地上的付盈然,也没那么多耐心等着此女悠悠转醒,便径直解了她的睡穴。 付盈然缓缓睁开眸子,只感觉自己脖颈处一片火辣辣的刺痛之感,也不知到底生了何事。入目便是一片昏暗,阴森空冷的暗室之中,不过仅在四角处燃着几盏孤灯,也没什么大用。 一见着与自己香闺处全然不同的暗室,付盈然心下惊惧不已,扯着嗓子便尖叫出声,但当望见了尉迟津之后,那尖叫便仿佛被噎入喉咙了一般,戛然而止。 ☆、第301章 出府 话说见着付盈然那张娇美的面孔露出了极为狰狞之色,尉迟津心下不自觉的升起了一丝快意。付盈然既然有胆子将沐遥给掳走,也要有胆子承受他的怒火! “尉迟津,我怎的会在此处?” 付盈然缓了片刻,终究是心有惊惧,呐呐的开口问道。 闻言,尉迟津薄唇微勾,缓缓上前几步,来到付盈然身边,一举一动仿佛从丹青中走出的仙人一般,清俊非常,让人不自觉的便失了神魂,怎么也不会相信,面前的男子居然会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付盈然尝过尉迟津的狠辣手段,那两个腌臜至极的江湖浪人,将她的清白身子都给占了,付盈然当初有多心悦尉迟津,如今便有多恨面前的男子。不过她自知无法将尉迟津给打杀了,所以便只能在叶沐遥身上讨还回来。 “付盈然,你自己心下清楚,便不必让我再费口舌了。” 尉迟津不欲多言,他现下还不想动付盈然,毕竟若是她出事的话,恐怕沐遥与小阿衍也不会好过,等到将她母子二人给带回太尉府之后,他自有办法好生磋磨付盈然这个心狠手辣的贱妇! 不过饶是如此,尉迟津眼下也要提防一些,万一付准找到了此处,将付盈然给就了出去,那他今晚可就白忙一场了。 尉迟津从袖襟中取出一个瓷瓶儿,上头带着细碎的青釉颜色,煞是好看。不过这青釉瓷瓶儿中装着的物什,可不是什么好物。 尉迟津医术极高,于毒物上也是有些涉猎,自然是清楚何种毒物能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眼下虽说他不好动手折磨付盈然,但是却可以给她喂毒,近日有解药压制着自然无事,若是来日没了解药的话,那她定然会受着万蚁蚀心之痛! 见着尉迟津从瓷瓶儿中倒出了一颗指甲大小的暗褐色药丸,付盈然当下只觉一阵不妙,她自然不会认为尉迟津会给她吃什么好东西,当下身子便不由自主的颤栗,不住的往后缩。 不过即便付盈然极力闪躲,却仍躲不过尉迟津的动作。男子猛力的捏着付盈然细白如瓷的下颚,而后便将那枚淡褐色的药丸掷到了付盈然口中。之后便死死捂住付盈然的檀口,等到面前妇人的喉结一动,将那枚毒药给吞服下去之后,这才将手给松了开。 “这药名叫七日散,其实也没甚可怕的,不过就是让你日日感受到肠穿肚烂之痛,在第七日之时,你的肚腹处便会烂出一个窟窿,脏器连带着鲜血最后扑刺刺的涌出,一定会极好看,你怎么看?” “尉迟津!你又何必将此事怪在我身上?若非秦杳杳将那小畜生的消息告知与我,我自然也不会出手!” 大抵是被吓得怕了,付盈然面上露出一丝扭曲之色,当下便尖声叫道。 尉迟津对付盈然的尖叫仿佛置若罔闻一般,清俊的面上带了一丝浅笑,但口中出口的言语,当真让付盈然心下极痛,付盈然伸手往自己的喉头抠弄,想要将那枚毒药给吐出来,但无论她如何动作,都是白费心机。 “如今你便祈祷沐遥与小阿衍无事罢!若是她们出事的话,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话落,尉迟津也不欲再在暗室中多留片刻,眼下他还有许多事情。将小阿衍带走之人是刘氏,而心存歹意之人,便是那个名叫秦杳杳的妇人,刘氏与秦杳杳,尉迟津一个都不会放过! 尉迟津此刻心中涨满杀意,不过现下正在谋划,倒也并未出手。不过叶沐遥与小阿衍在后院儿中的日子便不如何好过了。 叶沐遥一直被不少侍卫圈禁在付府后院儿之中,身上日日被灌上迷药,意识清醒便不错了,根本是逃不出付准的陷阱。幸而小阿衍年岁还小,身子弱些,受不得那些腌臜毒物,如若不然的话,以付准谨慎的性子,恐怕也会让那娃儿不得动弹。 付准眼下谋划的极好,便趁着这段时日,带着叶沐遥去阵锁处。不过他现下还并未休沐,因着此事需要避人耳目,所以付准自然不好告假,省的络绎不绝的访客让人起疑。 他现下极为焦躁,数着日子盼着半月之后的休沐。即便知晓自己的爱女被尉迟津那厮给劫走,他也丝毫腾不出手来将付盈然给救出来。他的宝贝女儿一向乖巧,自然是知晓自己的野望,定然也会理解他的! 只消他得到龙脉中的宝藏,秦国便姓付了。到了那时,他自然可以从尉迟津手上将付盈然给带出来。若是尉迟津敢有异动的话,灭了太尉府也并非难事。 付准眼下已然被内心的臆想给迷昏了眼,连自己一向疼爱的女儿都弃之不顾,当真是个冷心冷情的。 半月之后,正巧赶上付准休沐的日子,这日一早,叶沐遥并未如同素日一般,被丫鬟给灌上迷药。梳洗好后,便被两个侍卫给架上了一辆不算起眼儿的青布马车。 “我儿呢?” 叶沐遥一被带上马车,便见着了车上闭目养神的付准。与一个疯子共乘,叶沐遥心头自然不怎么好过。 “叶小姐,小公子在府中自然是过的不错,不过若是阵锁没有解开的话,我恐怕也保不住他了。” 付准并未睁开眼,轻启薄唇,言语中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东讽丰血。 闻言,叶沐遥被付准气的银牙紧咬,却什么都做不了。这半个月的时日,她被人拘禁在后院儿之中,也并未见过明德帝手下之人,难道明德帝真的不在意阵锁了? 不!不可能! 明德帝也算是个英明神武的君王,自然是不会想要当亡国之君。以明德帝的城府,此刻说不准便在暗处谋划着,想要将付准的爪牙一网打尽。 思及此处,叶沐遥的面色倒是好看许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付准总以为他自己是黄雀,却忘了天下事哪里能逃得出帝王眼中呢? 此刻,尉迟津派人监视着付府的人也传回了消息,尉迟津此刻便知晓一辆马车从付府出去了,当下也不敢耽搁,再次潜入付府之中。 ☆、第302章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既然后院儿中有埋伏,那沐遥与小阿衍说不准便在后院儿之中。尉迟津方才听一直监视着付府那人报上来的消息,说入了马车之中的,只有叶沐遥与付准,那小阿衍此刻定然还在付府之中。只有将小阿衍给带到安全之处,尉迟津才能安心的去找沐遥。 付准眼下还不清楚,他所坐的那辆马车,马蹄上早便被尉迟津派来的人涂上了大量的磷粉,一会子即便是再追上去,也不会跟丢。 尉迟津此刻极为小心,虽说付准并未待在付府,但万一此处还有埋伏,打草惊蛇的话,那便不妥了。 一入后院儿之中,尉迟津二中便传来了一阵婴儿啼哭之声,哭声震天,让尉迟津心头都狠狠揪了一下。 小阿衍定然在此处!那是他的孩儿啊! 属于父子之间血脉相连之感,让尉迟津心血翻涌,当即便恨不得马上便冲入其中,将小阿衍给带出来。 “你这个小贱种!眼下叶沐遥不在了!你看看谁还能护你周全?” 一声极为尖利的女声让尉迟津心头狠狠一跳,他此刻也顾不上所谓的陷阱了,径直往院中冲去。一脚踹开那扇阖上的雕花木门,见着里头一个梳着妇人发饰的女子,此刻正提着包着小阿衍的襁褓,看其动作,大抵是要将襁褓狠狠掷在地上。 那妇人见着尉迟津突然出现于此处,当即惊声尖叫,手上力道一松,那绯红色的锦缎襁褓便直直往地上掉。 见此,尉迟津径直飞身前扑,好险才将小阿衍给接入怀中。抱着那微微有些柔软的襁褓,尉迟津心头一动,轻轻抚过小阿衍因着哭泣而涨红的面庞,大抵是因着父子连心的缘故,被尉迟津抱在怀中,小阿衍的哭声渐止。 尉迟津此刻心头被涨的满溢,只觉得喉间一阵干涩,等到他将这阵情绪给平复下来之时,这才想起房中还有一个极为恶毒的妇人,胆敢伤害小阿衍,当真是有些活腻了! 尉迟津阴瘆瘆的抬头,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秦杳杳。 因着知晓是秦杳杳游说付盈然将小阿衍从庄子中给劫出来的,所以尉迟津虽说没有功夫解决这个腌臜狠毒的妇人,但却也曾见过秦杳杳的画像。此刻眉头微微一蹙,尉迟津便想起了秦杳杳的身份,随即眼中便划过一丝杀意。 “秦杳杳。” 尉迟津的声音极为清朗,但却让秦杳杳惊出了一身冷汗,她自然是清楚面前男子的身手,所以如若再留在此处的话,她的性命恐怕便保不住了! 秦杳杳慌不择路的想要从房中冲出,但猛地朝她袭来了一张紫檀木桌,桌角狠狠的击中了她的肚腹,让秦杳杳痛的额际冒出冷汗,不由的弯了腰。 因着心下记挂叶沐遥,尉迟津此刻也不欲继续耽搁时辰,当即一手抱着小阿衍,缓步朝向秦杳杳走去。 那仿佛竹节一般的手,用力钳住了秦杳杳的颈子,那股无法抵抗的力道让秦杳杳胸臆涨的闷疼,喉咙处发出呜呜的声响,不过没过多久,她的动作便渐渐消失,显然已经失了生机。 将秦杳杳给解决之后,尉迟津也并未在此处多留,单手抱着怀中呵呵直笑的娃儿,轻身提气,便飞速的离开了付府。 尉迟津将小阿衍径直给带到了尉迟府中,有师傅吴老照顾小阿衍,自然是不会生事的。吴老一向欢喜小阿衍这般灵秀的娃儿,且他一人住在尉迟府中,未免会有些孤寂,有小阿衍陪伴的话,也是一举两得。 吴老见着尉迟津怀中的襁褓,一张略显苍老的面上露出一丝惊喜之色,但却并未表现的太过明显。吴老快步上前,一把将尉迟津怀中的小阿衍给抢过来,丝毫不顾及尉迟津才是小阿衍的生父。 “你现下去忙罢,小阿衍我自会看顾好的,话说这小娃儿生的可比你俊多了!”住木围弟。 吴老望着小阿衍之时,笑的平日里显得有些刻板的面容,眼下都带着几分愉悦。见状,尉迟津心下一阵妥帖,也知沐遥那处不得耽搁,当下便冲着吴老抱拳行礼,而后便飞速的离开了尉迟府。 此刻,叶沐遥早便被付准给带离了京城,龙脉所在之处,便在离京城不远的一处小乡镇周边,那镇子名叫龙潭镇,倒取了卧龙之意,与龙脉所在称得上是相得益彰。 到了龙潭镇之后,付准一双凤眸微微染上些疯狂之色,他此刻也顾不上所谓的男女授受不亲,径直拉过叶沐遥的手臂,便往一旁的山脉处走去。 远处是绵延不绝的青山,眼下虽说并未入夏,但远山带着明艳的翠色,山鸟轻鸣,细碎的日华透过林叶的缝隙,洒落地上。 付准此刻不欲耽搁,手上的力道更添几分,握的叶沐遥一阵生疼,不由的蹙紧眉,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龙脉便是这一座山的主脉,其中阵锁便在龙口含珠之处,那颗宝珠,其中便藏了秦国的宝珠,也决定了秦国的国运。 荆棘的山路并不算好走,但叶沐遥此刻也没有旁的选择,细软的绣鞋踩在硌人的石子上,让她脚步不由放慢了,一旁的付准感受到此点,清俊儒雅的面上显出一丝狰狞之色,猛地回过身子,扬手便给了叶沐遥一耳光。 “快些!你莫要刻意耽搁时间,以尉迟津是手段,是寻不着咱们的!你若是再生出旁的心思,那你儿的性命也便不必要了!” 叶沐遥被付准甩了一耳光,只觉耳廓处一阵嗡鸣,后又听着付准的要挟,心下极为愤恨,但却因着小阿衍还在付准手中,也不得违逆付准的话。 跟在二人身后的十余名侍卫,便好似并未见着眼前的情景儿一般,默然的往前走,一个个面目冷肃,仿佛被人提线的皮影一般。 第126节 眼下正值晌午,即便上头有着茂密的树冠,此刻仍是惹得叶沐遥发了一身的汗,付准身居高位,常年养尊处优,虽说心头激荡,但到底也要看顾着自己的身子,省的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第303章 付准此刻也有些疲累,微微抬手,冲着身后众人轻声道。 “先在此处歇歇,过一会子咱们径直赶到阵锁之处。” 付准是身后十余个侍卫的主子,有他发话,旁人莫敢不从。叶沐遥挣脱付准的钳制,径直寻了一颗粗壮的松木,倚靠在主干上,狠狠喘息着。她不过就是个普通的闺阁千金罢了,除了重生一世,余下的并未与旁人不同,眼下走了如此多的山路,当下便有些受不住了。 叶沐遥如今要比方才出嫁之时微微丰盈几分,面上的清丽不减,但却多了几分妩媚,颊边的两团晕红,因着面皮似雪般莹白,此刻便仿佛涂了胭脂一般,看着当真极为诱人。 付准此刻坐在距叶沐遥并不很远的地界儿,见着面前妇人诱人的模样,当下心中一动。没想到叶云起当真生了一个不错的女儿,若是阵锁之事解决了,他倒也不介意收了这样一个媵妾,虽说不是清白身子,但身为人妇,却别有一番风味儿,可比娇蛮粗俗的秦杳杳强上不少。 付准虽说城府极深,文采斐然,但为人也有一个不小的缺点,那便是好色,不过正是因着付准称得上一个风流人儿,明德帝才敢放心用他。若是一个臣子连弱点都没有的话,帝王恐怕会更加防备。 大抵是付准的眸光太过灼热,叶沐遥眉头紧蹙,凤眸便对上了后者的眼,面上带着一丝厌恶之色,付盈然的父亲果真与她一般让人生厌。 见着叶沐遥厌恶的眸光,付准倒是不恼,等到他解开阵锁,得到秦国的命脉之后,那天下女子不还是任他挑选,一个小小的叶沐遥,自然不在话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思及此处,付准心下的火热便染到了面上,想来也是对明德帝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觊觎很久了。 约莫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叶沐遥面上的红潮终于缓缓褪去,微阖着凤眸,小憩一番。 眼下付准是铁了心往龙脉去了,明德帝的目标也是龙脉。可是那阵锁自己却并未见过,他们一个两个都认为她能将阵锁打开,到底是何缘故?住木扑扛。 阵锁当真与八阵图有关吗? 叶沐遥心下极为烦乱,却不能将自己的心思道出口中,只得抿紧红唇,指甲紧扣着身后的树干,粗糙的树皮便掌心蹭起了一道道红艳的痕迹,但叶沐遥却仿佛并未感受到一般。 “好了,咱们出发吧!” 见着日头已然不似方才那般恼人,反正便淡淡的开口了。越是靠近龙脉,他便越是激动的难以自持,恨不得马上将秦国的命脉据为己有。 一行人耽搁了这么长时间,也并未发觉身后跟着的两队人马。 其中一队自然是明德帝派来了,他身为当今皇帝,自然不可能不在意秦国的龙脉,所以早在明德帝发觉叶沐遥被囚禁于付府之时,他便动用了藏在付府中的暗探,眼下此人便一直跟在付准身边,并未让付准发觉。明德帝的人马之所以能够紧追不舍,那个暗探的作用毋庸置疑。这手段还真称得上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而另外一队的人马,便是尉迟津的人了。此刻,尉迟津骑在秦国极为难见的汗血宝马身上,身旁跟着一只巨大的狼狗。这狼狗眸子生的晶亮,其中透着的那股子凶狠之色,即便是太尉府中的暗卫见着,也不由有些心中发寒。 狼狗生者灰黑色的毛发,身形要比一般狼狗大上不少,这狼狗名唤刺牙,是尉迟津好不容易才从一个猎户手中讨来了。刺牙并非普通的狼狗,而是狼狗与野狼交合生下的杂种,因着如此,刺牙的速度要比狼狗快得多,嗅觉倒是半分不减,此刻借着刺牙来嗅着磷粉的气味儿追寻沐遥,当真是极好的办法了。 因着山间路难行,所以付准他们早便将马车给弃了,如今走的叶沐遥脚心火辣辣的疼,不过饶是如此,她也不能吐出半点声音。 身后的两队人马因着路线相同,所以在一处交汇的岔路,终于相遇了。 因着明德帝身份矜贵,所以此刻到来的自然不会是明德帝,而是明德帝极为信任的心腹,常藏大师。 叶沐遥一直知晓常藏是个有真本事的 ,但她却并不清楚,常藏还是秦国的国师。不过眼下虽说儒学有些没落了,但清流仍是不少。子不语怪力乱神,国师之类的,自然不好让旁人知晓了。 常藏自然也是看见了眉目带煞的尉迟津,当即一张极为平凡的面孔上,便扯出了一丝淡然的笑意,让尉迟津心头的郁燥,不知为何尽数散去了。 “尉迟院使有礼。” 常藏微笑着道。 闻言,尉迟津紧蹙着眉,他自然是清楚常藏身为万安寺的主持,但是他此刻到这里倒是为着何事? “大师有礼了。” 尉迟津心下虽说有些疑惑,但却不好发问,微微躬身,冲着常藏还礼。 “尉迟院使与贫僧所谓之事相同,不若一齐同行可好?” 闻言,尉迟津虽说心下不愿,但也不好拂了常藏的颜面,当即便敛下眸中的异色,轻声道。 “荣幸之至。” 见状,常藏眸中的温和之意更浓。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付准带着叶沐遥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龙口含珠之处。此刻聚集的灵气极为浓郁,连草木也生的比别处高壮不少。看着这葱郁的山木,叶沐遥当真并未看出所谓的阵锁到底在何处。 付准也是第一次来到龙脉之处,因着龙脉此处有着一座大阵,所以倒是有些排斥人气儿, 因着如此,明德帝这才并未派兵把守。 “阵锁在何处呢?” 付准蹙眉,身子半弓着,一双凤眸中射出有些凌厉的光芒,在四处搜寻着。叶沐遥虽说并不欲掺和在所谓龙脉之事中,但此刻即便她再想脱身,恐怕也是不能的,倒不如看看一会子有何办法,能够寻求一线生机,这才是正道。 ☆、第304章 此处郁郁葱葱的都是树木,叶沐遥也觉得有些奇怪,在周围细细查探,却好似什么都并未发觉一般。叶沐遥忆起八阵图,按照其中的阵眼寻找,希望能够发现什么端倪。不过饶是如此,她也并未发现什么。 过了一会子,突然传来哒哒的马蹄声,付准面色一把,快步上前,从袖笼中取出了一把匕首,抵在叶沐遥腰际。付准并不知来人到底是谁的人马,但好歹也要做些准备,省的被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听着马蹄声,来人大抵有三十余人,声音渐渐清晰,等到能见着来人的身影时,不知怎么了,叶沐遥第一眼便见着了骑着汗血宝马的尉迟津。 “阿津。” 叶沐遥轻声喃喃,只觉得眼眶一热,却又不敢出声。如今她的处境,便是付准手中的棋子,若是因着她的缘故,影响了阿津的话,那叶沐遥即便是死了,恐怕也不会瞑目。 叶沐遥能见着尉迟津,以尉迟津的眼力,自然也早就发觉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女子。此刻尉迟津贪婪的望着叶沐遥,凤眸中的光芒刺目,其中除了叶沐遥,好似再也容不下旁人一般。 “沐遥!” 尉迟津高声喊道。 闻声,叶沐遥身子一震,面上扯出一抹清浅的笑容,此刻见着尉迟津,叶沐遥要说心下没有半分感动,那半点也没有可能,毕竟她并非铁石心肠。不过饶是她很是感动,如今也无法挽回了,付准的匕首还抵在自己腰际,若是她有异动的话,恐怕便会性命难保。 “阿津,小阿衍如今还在付府!” 叶沐遥眼下心心念念的便是小阿衍,生怕那个小娃儿出了什么事。不过她话音将落,便感觉腰际一阵刺痛。 叶沐遥扭过头,见着付准那张仿佛寒冰一般的面孔,心下不由有些惊惧。 “闭嘴!若是再多言的话,那便去死罢!” 此刻,叶沐遥身上藕粉的罗裙已然被殷红的血迹打湿,蜿蜒的血流渐渐蔓延,顺着衣料径直滑落,渗入了脚下暗色的泥土之中。 尉迟津望着叶沐遥被付准伤着了,目眦尽裂,身子不由自主的上前一步,恨不得即刻便将付准给打杀了,却被身旁的常藏给拉了一把。 “尉迟院使莫要心忧,叶小姐无事。” 闻言,尉迟津只觉心头蕴了一股火气,他自然清楚付准下手是有分寸的,定然不会使得沐遥重伤,但饶是如此,尉迟津还是见不得叶沐遥伤着半点,哪怕只是划破一层油皮儿,也会极为心疼。 “你闭嘴!” 尉迟津此刻也顾不上常藏的身份,当即扭头怒斥一声,话音将落,异变突生。 叶沐遥的血迹渗入地下之时,便仿佛唤醒了自上古起便沉睡的猛兽,一阵令人目眩的地动山摇,周围的树木不知崩裂折断的多少,他们这些人也都难以站稳。付准拉着叶沐遥,此刻死也不肯放手。毕竟有尉迟津在此处,叶沐遥便是他的护身符,只消将这个女子给掌控了,他便无性命之忧。 付准心下明白,但是手段却并不如何爽利。他虽说骑射不错,但与尉迟津这种练家子还是难比的。地动之时,尉迟津手下想的并非自己的安危,而是径直冲了出去,想要将沐遥死死护住。 即便付准手中抓着匕首,而尉迟津则是赤手空拳,但几下交手,仍是尉迟津占了上风,最后尉迟津径直伸出手,看似毫无力道的一掌,击在付准胸口处时,便直接将这位当朝的御史大夫给击飞出去。住斤华划。 付准便仿佛断了线的风筝一般,狠狠的撞到了不远处的一颗榆树上,这才止住了飞掠之势。 他的身子仿佛破布一般,径直摔落在地。此刻在龙潭镇这荒无人烟的地界儿,付准也称不上什么御史大夫,眼下他这具残破的身子,可能连个普通的侍卫都不如。 尉迟津嘲讽的望着一手掩住胸口,不断呕血的付准,眸中划过一丝杀意。将想上前将付准径直打杀了,以泄心头之恨。就被常藏给拦住了。 “尉迟院使,眼下还是先行给叶小姐处理伤处罢!” 听得此言,尉迟津心下一惊,望着怀中的女子,发觉沐遥此刻的面色已然苍白如纸。尉迟津心下狠狠一痛,当即也不敢耽搁,一把横抱起沐遥,身子飞掠,找了一处树荫浓茂的地界儿,将众人的视线阻隔在外,这才开始给沐遥处理伤口。 因着此刻是在荒郊野外,尉迟津自然不可能寻着干净的棉布,将沐遥的伤处给包扎起来。眼下尉迟津也不能挑挑捡捡,将自己的外袍扯下,将里衣撕成一根根长条,而后便将怀中的瓷瓶儿给取了出来。 其中装着上好的止血药,虽说此药有些疼痛,但现下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沐遥,可能会有些疼,你先忍着。” 尉迟津轻声诱哄道。 闻言,叶沐遥强扯出一抹笑意,她其实并不怕疼,她怕的是落在付准手里,成为了一个全然没有思想的棋子。 “无妨。” 叶沐遥声音有些虚弱,尉迟津听着只觉得心下一痛,当即便轻轻解开叶沐遥腰间的系带,露出其中不断溢出鲜血的肌理。 叶沐遥身上的皮肉便仿佛上好的白瓷一般,配上不断溢出一些血丝的创口,显得有些妖异。大抵是因着受伤有一会子了,所以此刻流血的速度也减慢了不少,叶沐遥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便想要睡去。 不过等到那仿佛白沙一般的药粉撒到了皮肉之上,叶沐遥只觉得一阵仿佛火烧一般的刺痛从创口处开始蔓延,几乎要将她折磨致死。 “疼!” 叶沐遥死死咬着菱唇,细白的额际已然显出了点点冷汗,额际的黑发有些濡湿,显然已经被汗意打湿。 此刻,即便尉迟津极为心疼,但长痛不如短痛,尉迟津手上速度不减,很快便将叶沐遥腰际的伤口给包扎好了,而后再仔细的将叶沐遥的衣襟给拢好,这才横抱起面前的小娘子,往先前那处赶去。 ☆、第305章 不知不觉间,地动已然停了,尉迟津横抱起叶沐遥,赶到众人所在之处时,将想唤上自己的人马,离开此处,便听得常藏这和尚开口了。 “尉迟院使留步,难道您不想知晓付准为何要带叶小姐来此处吗?” 闻言,尉迟津剑眉一蹙,他回过身望了常藏一眼,眉眼处带着一丝不虞,不过却并不很是明显。 “常藏大师,我对付准的心思并无兴趣,眼下赶快离开此地才是正事,眼下此处将将生了地动,说不准片刻之后还会再生出一次,尉迟某可不欲将自己的性命赔上。” 尉迟津神色淡淡,面部表情的开口。叶沐遥原本便身量窈窕,此刻安安静静的倚靠在尉迟津怀中,便仿佛轻若无物一般,让人心下止不住的升起一股子怜惜之意。 见着尉迟津的无礼,常藏丝毫不恼,当即便继续道。 “尉迟院使有所不知,即便你此刻将叶小姐给带离此处,她仍是逃不开。毕竟一个可以打开秦国龙脉阵锁之人,若是不能为陛下所用,那叶小姐也便不必留在世上了。” 听到龙脉二字,尉迟津的神色终于变得凝重了。 怀中的叶沐遥显然也是听清了常藏的言语,娇软的身子缓缓便的僵硬,轻声开口道。 “阿津,放我下来。” 龙脉之事便仿佛巨大的涡旋一般,压抑的叶沐遥难以呼吸,她不欲将尉迟津给牵扯到此事中来,毕竟小阿衍年岁还小,若是自己出事的话,还是要有父亲照料才好。 闻言,尉迟津凤眸中闪过一丝担忧之色,但见着叶沐遥眉眼处的倔强,也并不言语,之时小心翼翼的将叶沐遥的身子给放下了,转而上前一步,下意识的挡住常藏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