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也开挂》 第1节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 宫斗也开挂 作者:花知否 文案: 作为一个被迫入宫最后还死得不明不白的年轻贵妃,在两千年后被人挖出来复原复活也就算了,时光突然倒转回到她被害死的那一天也算了,但是顺道拐回来一个会高科技会隐身的大外挂男主又是怎么回事?! 这位帅到飞起的公子,送佛送到西,您就顺便也帮我报报仇吧。 “陆时哥哥,如果有一天,你回到了原来的时代。” “你会忘了我吗?” …… 我怎么会忘了你呢。 你蠢得这么惨绝人寰,真是永生难忘啊。 甜宠文轻宫斗,he。 排雷:男主是公元3213年的逗比穿越人,性格很贱,非高冷货。女主土著古代人,蠢萌二呆甜傻白~ 内容标签: 主角:傅怀薇,陆时 ┃ 配角:沈浮坤、傅怀彦 ┃ 其它:男主穿 ================== ☆、第1章 有的人死了她还活着 第一章有的人死了她还活着 公元3213年,z国国家秘密科研基地。 生物组。 “距复原结束已经十二天,目前各项指标都在正常范围内,器械接口连接就绪,可以准备唤醒了。” “打开生物流击设备,准备唤醒。” “哎……每到这个时候我的心情都很沉重。”说话的男人身材微胖,黑眼圈重的可怕,甚至还有点矮,此时此刻只看着远处玻璃台上的古代女尸叹了一口气,“有时候觉得吧,上头交下来的任务是不是太残忍了,把人家从坟里挖出来复活,又不能太长时间的保证人家的寿命,还没等人家贡献多少历史小真相,没几天就嗝屁了。” 很快有人白了他一眼,语气调侃:“组长啊,这句话你每次都要重复一遍,人手本来就不够,大家都抽不开身来,你身为组长可千万别出差错哦。” 看见周围的手下都在忙着检查自己的任务,微胖的组长大人终于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感有多么微弱,瘪了瘪嘴,看清自己的屏幕,却发现了一个小问题:“咦,口腔这边屏幕没有显示任何体温数据,你们忘记给她嘴里放连接片了吗……” 众人皆低着头开启我听不见模式。 见没有人搭理自己,他只好详细的重复了一遍:“谁现在能空出手来的,过去把连接片装上。” “组长你去呗,你这么闲。”过了半晌,终于有人说出了全组人民的心声。 被点名的某人一愣,想要推脱一下,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借口,门口突然传来的熟悉脚步声,伴随着他那一如既往的清亮嗓音。 “小胖,忙完没,给你带了份饭。” 小时儿!小胖同学瞬间泪流满面,此处的bgm应为:you are my destiny! 听见这个声音,众人纷纷叹了一口气,想整一把组长的心愿瞬间都化作空中的彩色泡泡。果然是基友一生一起走,这两个人充分的诠释了一句话:组长配组长,地久又天长。 “把饭放下,陆时你赶紧给我过来,帮个忙,去把口腔流击连接片接在玻璃台上那个古尸的舌头上。” “……” 刚进门的陆时手里提着饭盒,愣了一愣,颀长的身子立在原地,五官分明而清朗,随便那么一站便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物一般。 “那个……我就是个路过的,安排我一个送盒饭的做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真的合适吗?” “快去快去快去!慢了要耽误的!”小胖一个劲的朝他挥手,因为知道陆时从来不会拒绝自己的要求,而且做事谨慎,对他们组的设备也很熟悉,所以才敢这么放心。 陆时撇了撇嘴,将手中的东西搁在了桌子上,这才挪脚朝玻璃台走了过去,边走便问道:“这又是哪个年代的?” “大周朝显宗的贵妃,十八岁死于砒霜中毒,不过因为形体保存完整,皮肤也覆盖完整,历时一千七百多年毛发仍在,肌肉弹性有所保留,胶原纤维跟刚去世时相似,部分关节甚至还可以活动,所以复原再造过程也就没什么阻力,是一具难得的好尸体,比之前那几个都顺利多了。” 一具难得的好尸体…… “你们组研究的这些技术怎么这么变态啊。”陆时一边靠近玻璃台,一边嫌弃地皱了皱眉,“复原古尸,定制婴儿,你们每天都是怎么睡着的?” “哎呦陆时你别装了!总比你们组天天研究猥琐的隐身要好多了吧,还有那什么破时光机,我至今仍然会回想起那个传送到怀宋朝的小狗无辜的眼神……”说到小狗,小胖故作了一下黯然神伤状,接着说,“又不肯把隐身的装置借给我们,你肯定自己天天隐身偷看妹子洗澡,是吧是吧是吧?” “……”陆时回头看了小胖一眼,却没出声搭理,只默默拿起旁边的连接管走到了古尸面前,刚一站定,将目光投向了玻璃台上的那张脸,他便有些愣住了。 只是那么随随便便的一眼,脑子里竟然只剩下了四个字。 月出皎兮。 女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五官清秀如月神临世,远山黛眉,鼻尖小巧玲珑,宛如一件精致的工艺品,唇角微微含笑,像是做了一场几千年的大梦,让人不忍心去打扰。 “赶紧装上一会儿来不及了。”小胖有些着急,忍不住催促道,“看个尸体都能看呆,你这是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了。” 陆时这才回过神来,神情有些不经意的尴尬,一边为她装置连接片,一边一本正经地自嘲道:“自从进了科研室,已经三年没见过雌性生物了,想来我妈真是有先见之明,要不她怎么给我取名叫卢瑟呢……” “陆大组长你还愁找不着媳妇吗?”立马有人拍起马屁,说话间却也没耽误手上的工作,“我觉得吧,整个科研基地就属你长得最好看了,那搁到外面也是妥妥的一流明星脸,啥时候上面肯放你出去嫁人了,记得请我们喝喜酒啊!” “请请请。”陆时漫不经心地接了句下话,悄悄看了一眼玻璃台上躺着的女子,又忍不住问道:“大周朝的贵妃……周朝?那会儿有整容技术么?长这么漂亮不会是人造的吧?” “……” 全场沉默一秒钟。 “陆时,你的历史是卫生纸教的吧?” 身为万里挑一的全国性特型精英人才,竟然被人嘲笑历史常识这种事情,是可忍孰不可忍,某人羞愤地横了全场一眼,“都给我闭嘴好吗?”刚想继续说些什么,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拉他…… 不对,是好像有只手在拉他…… 似乎已经猜到了大概,陆时抿了抿唇,故作镇定地低下头,却在一瞬之间,跌进她深深的眼里。 傅怀薇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陆时。 那个人一头利落短发,全身上下的装扮也很是奇特,却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不可侵犯的气场,鼻梁高挺、剑眉飞扬、眼角下方居然还生了一颗小小的淡褐色泪痣。 本该清艳忧郁,却又神采飞扬。 可现在的重点是…… 门禁森严的大周后宫里,怎么会混进这样一个打扮不三不四的男人! 傅怀薇“噗”地一声吐掉了嘴巴里面不知道谁放进来的东西,抓起他的袖子,张口就道:“大胆逆贼,擅闯青玉殿,该当何罪!” 全场鸦雀无声,随后,大家各自检查起自己负责的仪器,默默地准备收工下班了,反正这个活文物接下来要移交历史科研组,跟生物组没有太大关系了,至于隔壁组跑过来的无辜陆时能不能解决掉这个莫名其妙的小麻烦。 关他们屁事…… 好心给哥们送个盒饭,结果还被千年女尸缠上了,陆时莫名觉得有些心酸,忍不住想往后退,奈何袖子被她抓地紧紧的,怎么拽都拽不开。陆时愣愣地看了她半天,有些无话可说。原先还想感慨一下这姑娘活过来之后的长相越发灵动了,现在看她完全就是个神经病。 见没有人搭理她,傅怀薇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朝四周一看,整个人顿时吓了一大跳!这里的一切构造都和自己的寝殿完全不同,甚至看不出来是用什么材质做的地板,旁边还有许许多多看起来像怪物的东西,发着红光,蓝光,嘀嘀作响,再一看,自己身上居然接着各种长度不一的软管子,管子的尽头处也是一个巨大的怪物! 天哪!她这是到了阴曹地府吗! “应该没什么可检查的了,我们组的复原技术与原体的差度从来不会超过百分之零点零一,不过还是小心为好,免得历史组那几个死老头子回头跟上面告我们一状。”旁边的组长小胖似乎想要解救一下被困的基友,走过来上下端详了傅怀薇一番,脸色凝重,还伸出手在她周身摸了一摸。 傅怀薇被摸的满脸惊恐,吓得朝陆时的方向一躲,双手死命拽着他的袖子,继而又往上抓住了他的手腕,好像那是她最后的救命靠山一般,刚刚问话时强撑出来的勇气瞬间消失殆尽。 陆时一愣,略微低下头,将目光投向了那一双看起来很小的手,白皙修长,一看就没做过什么苦活,然而此时此刻的那双手,紧紧抓在自己的腕间,还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那一瞬间,心中居然产生了一丝莫名的意味,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 敌我分明。 小胖同学顿时感受到了来自两千年前的恶意。 “姑娘啊,不对……娘娘啊。”小胖苦口婆心地说道,“我不是想要吃你豆腐,我跟你讲啊,被我摸过的尸体围起来可绕地球一圈。你能重新活过来,都是因为我的功劳,不是隔壁这个送盒饭的。” 傅怀薇似乎有些茫然,没能明白小胖究竟在说些什么,于是抬头看向了陆时,对他露出求助的眼神,抓住他的双手也始终未曾松开。 “……”姑娘你这样真的好吗,其实我跟你也不是很熟啊。陆时郁闷的想要扶额,却发现右手被人抱住了,只好换左手扶额。 “是这样的。”陆时觉得自己从来都是一个公私分明的人,从不隐瞒历史真相!从不隐瞒罪恶行径!哪怕是自己的室友小胖也不例外,“你本来呢,在棺材里睡得好好的,睡了快两千年了,这些人突然就把你挖出来了!” “是我挖的吗?是我挖的吗!”在漂亮姑娘面前丢人,小胖不干了,气的直跳脚,“这是国家考古队挖完,上头再送过来的好不好!” 陆时懒得理他,继续漫不经心地说道:“总而言之就是说,距离你所在的朝代,已经过去了一千七百年,他们现在赋予你一次新的生命,是要把你当一个活文物研究,至于配不配合,就看你自己了。” “什么叫看她自己,必须配合好吗!必须配合好吗!”小胖又不干了,一脸嫌弃地看着他,瘪着嘴道,“你这个朋友!简直就是我人森中的污点!让你来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她只有五天的保存时间,不要多费口舌了!” “五天?”陆时一惊,他知道以往的存活时间也都不够长,却没想到这个会这么短。 小胖点了点头,没再过多解释。看着半躺在玻璃台上的傅怀薇严肃道:“我现在要将你移交历史组,有些事情他们会具体给你解释,那边的人可没我们这么好说话,请你务必配合。” 他们的对话清晰入耳,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傅怀薇已经惊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大体是完全明白了,可是却实在有些天方夜谭,她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皇帝表哥在跟她开玩笑,派了一堆人在她面前演戏。要不然,明明前一刻她还在和皇后品尝岭南进贡的梅子酒,怎么睁开眼睛就到了这样一个鬼地方来! 她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紧紧抓着陆时手腕的那双手,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其实都是人之常情,任何一个人被告知这种事情,一时之间都是很难接受的,尤其还是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看到她这个样子,陆时皱起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虽然有些于心不忍,但这毕竟不属于他的工作范畴之内,他下午还有一堆任务要忙,实在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第2节 想到这里,陆时抿了抿唇,用左手轻轻去拨她抓在自己腕间的手指,想要一根一根的扳开,一边生硬地解释道:“贵妃娘娘啊,你得跟他们走了,我也挺忙的……” 一根手指刚被扳开,却又马上回归了原位,丝毫不肯退让。傅怀薇紧紧抓着陆时的手,一脸紧张地看着他,眼里都急出泪花了。 别走,求你了。 ☆、第2章 有的人活着她已经死了 第二章有的人活着她已经死了 有的人在厨房烙饼,有的人在阳台看云。 有的人在陪一具千年古尸做体检。 陆时两眼呆滞,任由自己被人抓着手腕,带着她从一个仪器面前走到另外一个仪器面前,等仪器自动测量完毕,他又带着她出了门,完全无视了一旁准备护送活文物的专业工作人员…… 经过自家地盘的时候,陆时这才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心里倒数了三个数字,果不其然,一堆同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围了过来。 一向以咋咋呼呼想象力丰富为特色的魏齐第一个冲出来喊道:“组长!我们都听说了,你千万不要这么想不开啊!人和尸体在一起是没有结果的!更何况你对得起隔壁小胖的一片痴心吗!” “……”陆时心中顿时一万只草泥马飞奔而过,转头横了他一眼,“你再给我说一遍!” 傅怀薇穿着一身浅蓝色的防护服,慢慢地从他身边探出小脑袋,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周围的人,而双手依旧紧紧抓在他的手腕上,半分也不肯松开。 第一个看到她长相的魏齐突然倒抽一口凉气,顿时翻脸比翻墙还快,笑得比那春风还要荡漾,改口道:“嗨嫂子!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周围的同事纷纷露出鄙夷又嫌弃的眼神,又有人插嘴说:“组长,听小胖说你要陪着她去见那些老头子,可我们组下午一堆事都等着你来做决定呢。” 陆时无奈地望了望天,“人家小姑娘抓着我不放我也没办法啊,还能硬生生拉开吗?可能暂时还不能接受这个事实,需要一个精神支柱。” “那也不能把我们精神支柱拐跑了啊。”一向严肃的周大同突然窜到她身边,恶狠狠道,“组长你让开,我给她打个麻醉。” “……”陆时连忙将傅怀薇拽到身后,好像真怕对方给她注一针似的,“行了行了,都回去吧。我那份工作大同给我替了吧,就当我请了一下午的假。” 众人无话可说,望着他们敬爱的组长那副母鸡护崽的姿态,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而那个崽,哦不,那个被护着的姑娘,却一脸感激的望向了身前的人,微不可察地眨了眨眼睫,心中莫名动容,她一句话也没有说,可心里满满地都是对这个陌生人的信任。 人群散去,陆时偏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很轻却又很深,实在看不出来有什么样的情愫在里面,却让人感到莫名的安心。他一向是个不喜欢管闲事的人,强行让她松开自己的手,有很多种办法。 可他却没有那么做,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傅怀薇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抓着他的手一步也不敢落下,身后那几个被安排护送的工作人员一脸愤怒,感觉自己的存在感遭到了史无前例的挑战…… 往前拐了个弯便来到了所谓的历史科研组,陆时瞥了一眼上面悬挂的屏幕,便用自己有权限的掌纹开启了那扇金属门,带着身后的女子朝里走去。 国家级科研基地一向等级分明,只有核心组组长以上的职位才拥有这些权限,不受任何门禁限制。 不出所料,里面早已经坐满了人,除了原本历史科研组的研究人员以外,还有外面许多受邀请而来的历史学家,一个个舒服地半靠在特制的理疗躺椅上,好像不是来做研究报告,而是来度假的。 也可能是对这种场景已经见怪不怪,所以也没有太大的新鲜感。 很快有人走了过来,想要将傅怀薇移到对面的座位上,却发现这姑娘压根不听话,一直躲在陆时的身后不敢出来。后者见此,也只能叹了一口气将她带了过去,身后的工作人员见状,很是识趣地给他另外放置了一张座椅。 “陆大组长这是几个意思?”有人不解的质问,“历史研究会是禁止外人在场的,哪怕您是超物理科研组的组长也不例外。” 陆时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也懒得跟他们解释自己也是被迫无奈,只闲闲的答了一句:“家属陪同。” “开什么玩笑呢。”问话的人被他这听起来漫不经心的回答激怒了,怒道,“科研重地,你身为组长,怎么能这么说话?” “说起来,历史组也不过是基地的一个外编部门,你有空在这里教训我,倒不如多求求我,在年终入编总结的时候投你们一票。”陆时一脸悠闲坐在那里,就跟坐在自家后花园一样自然,和之前打打闹闹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 对面说话的人却突然消了音,似乎是真的顾忌他的权限,没再继续呛声了。 很快有人开始提问,连一点思想准备都不留给傅怀薇,张口就来:“周朝显宗贵妃之死一直都是历史未解之谜,现在能亲眼见到复原的历史本人,也是我的荣幸,请问傅姑娘还记不记得生前最后经历的场景?如果记得,请务必详细告知。”说话的人是个六十多岁的历史学家,看起来有些眼熟,想必是经常登录各大媒体,在全国都能排的上名号那种。 傅怀薇的目光从头到尾都只盯着陆时一个人,此时此刻被问了这么个问题,第一反应就是向他求助,陆时迎上了她的眼神,心中无奈,却也还是安慰道:“没事,照实说就行了,他们不会为难你的。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就当你还是大周的贵妃一样,就算你什么都不想说,也不用怕。” 傅怀薇这才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提问的人,开了她重生以后的第二次口:“方才,本宫和皇后在菡萏宫……品尝岭南进贡的梅子酒。” 话刚落音,陆时歪过头瞥了她一眼,哟哟哟,小姑娘人看起来不大,称起本宫来倒是派头十足…… 一片哗然,许多人交头接耳的谈论,似乎是在联想和探讨一些历史的真相,当事人却一脸惊讶地看着对面的屏幕,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那上面居然一个字一个字同步的显示了出来,字字不错,分毫不差,只是那些字的样子有些奇怪,没有之前那么繁复。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似乎是看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以为她在好奇对面那些老头在谈论些什么,陆时开口解释道:“检验结果说你是死于砒霜中毒,也就是说,你生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也许就是杀害你的凶手。” 傅怀薇一愣,随即心头泛起无边无际的寒冷。 皇后? 她现在已经慢慢地接受了自己死过一次这个事实了,却没想到自己是被人害死的,而这个害死她的人,是自己曾认为的宫中唯一真心待她的人,那个波云诡谲的后宫里,唯一清明的人。 “不过,也不一定。”陆时几个字把她从回忆中拉了出来,“有些事情很难说,人心永远都是最复杂的,你眼睛所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相。” 在底下众多历史学家讨论的时候,又有人趁机发问了:“敢问显帝沈浮坤在位之时……” 傅怀薇皱了皱眉,不高兴地打断道:“你们怎可直呼陛下名讳。” 被打断的那位老者很是一愣,有些哭笑不得的样子,只能陪着她演戏,像模像样的问道:“陛下与娘娘您是否恩爱啊。” 傅怀薇眉头一皱,似乎想起了什么,条件反射的回答道:“陛下经常来我宫里。” “嘀嘀——”耳边突然响起两声怪异的提示声,傅怀薇顿时吓了一跳。 陆时扶额,他怎么忘了告诉她,这些老家伙总是用测谎仪这种东西呢。 “您还是说实话最好,你身上各项指标都在监控之中,说没说谎,都能识别出来。”刚刚说话的老者嘲讽般的笑了笑,“娘娘您出土的时候仍然是处子之身,又怎么说的上恩爱呢,为什么要说谎,能给个解释吗?” 傅怀薇眼中掠过一丝慌乱,甚至还有些羞赧,对这个地方的恐惧也越来越深,她突然转头看了陆时一眼,后者也是一愣,似乎有些没有想到,但是这种话题毕竟还是很尴尬的,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似乎意识到不说不行了,傅怀薇深吸了一口气,诚实道:“皇帝表哥说,母后每次问我的时候,就这么对她说。” 底下又是一阵哗然,那老者似乎对这两千年前的事情太过好奇,一连问了她好几个问题,傅怀薇虽然不想回答,却又不得不配合他们,将自己生前所知晓的事情,一一详细告知。 直到研究会结束,陆时都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她的旁边,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片刻也没有离开。 结束后,各种历史学家带着自己所得的回答慢慢散去,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还有一干工作人员,已经很晚了,大家都需要回去休息了。 陆时出声安慰了她几句,终于叹了一口气道:“松开吧,我就陪你到这里了。” 只不过是个素昧平生的人,陪她到这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没有必要浪费他的时间了,陆时一直都是个脑子很清醒的人,做事分寸有度,更是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况且眼前这个人只有五天的寿命了,是死是活,其实跟他并没有什么太大关系。 傅怀薇紧紧抓着他的手,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他,那样卑微的乞求他,全身上下一点贵妃该有的样子都没有。 陆时无奈,只能说:“我要去上厕所。” 对方仍旧不松手。 上厕所你都不放过我啊! 实在是纠缠的有些过分了,这么长时间自己已经够客气的,陆时自问从来都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脾气来了连国务总理都敢骂,看她这个样子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语气里已经带了怒气:“松开!” 傅怀薇被吓了一跳,有些怯怯地收了收力气,却还是没有松开他的手,模样执拗而又害怕。 简直就是在挑战他的忍耐极限。 “老子叫你松开!” 说实在的,女人那点力气怎么可能敌得过男人,只是一直忍着罢了。陆时咬了咬下唇,随即猛地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3章 世事难料啊 第三章世事难料啊 陆时走进房间的时候,小胖正和他那位身在几千里之外的老婆3d聊天,一样的身高一样的肤色,连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动都没有半秒延迟,好像对方真的就在眼前一样…… “老公我好想你,让我抱抱你。” “给你抱抱!” “老公我好爱你,让我亲亲你。” “给你亲亲!” 陆时沉默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阴恻恻道:“真想举报你……” 小胖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连忙哄了自己老婆几句,“啪”一声关掉了设备,一个箭步冲到陆时面前,龇牙咧嘴道:“你你你你敢举报我!这玩意儿还是你送给我的!” 陆时一边洗脸一边说:“我送的怎么了,基地明文禁止的东西你也敢收,怪我咯?” 小胖和白日里严肃的样子完全判若两人,一脸苦相道:“你就是嫉妒我有老婆孩子还有老爹老妈!” 陆时手一停,然后偏过头来认真地看着他:“对呀我就是嫉妒,来打我啊。” 小胖斜了他一眼,原本想继续说些玩笑话,却似乎想到了什么,最终都咽了回去,语气有些悲凉的说道:“别看你一个亲人都没有,其实大家最羡慕的还是你。我们这些人,说得好听点是万里挑一的国家科研精英,是国家培养的秘密机器,说得不好听,那就是被关起来的死士,永不背叛,永不停止。” 陆时身形微动,却没说话。 “上头困住我们的方法无非就是那么几个,搜集把柄,或是将各自的亲人安排在他们的监视范围中。唯独你……你这个例外中的例外啊。” 这些话,有时候是不能提的,陆时原本打算一笑而过,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道:“你不提我还忘了……我身上好像也没什么能被他们威胁的东西。” “是啊但是因为你手里掌握着某些核心技术,所以你就算犯错也没人敢拿你怎么样,你看你上次把国务总理骂成那么个孙子样,回来也没见你哪里少块皮啊。”小胖伸手对他做了一个拜拜的动作,“这就是同人不同命。” 陆时白了他一眼,转身走到了屏幕面前,飞快地调了几个数据,放大,再放大。 傅怀薇蜷缩在角落里的样子跃然屏上。 小胖惊讶的声音适时的在身后响起:“我刚想问你怎么没把那个跟屁虫带回来。” 陆时懒得搭理他,只抱着手静静地看着屏幕,那个身形瘦小的姑娘蹲在角落里,双手抱在腿上,瑟瑟发抖,眼角依稀还挂着未干的泪水。 “她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冷。” “哦。”小胖答,“为了保鲜,要冷藏。” “……”陆时一时无语。 偏头看着屏幕里面的小姑娘无助的样子,陆时心中忽然产生了莫名的愧疚,自己脾气一直都不是很好,认识的人都知道他这一点,当时实在被纠缠的有些不耐烦了,所以才冲她发了火,可是却没顾忌到她的处境。 身在异国异乡异时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独自一人面对那些陌生而又冰凉的机器,直到被所谓的研究利用完毕,在醒来的第五天,再次死去。 光是想想,就多么悲凉。 陆时皱了皱眉,突然轻轻攥起了拳头,眼前缓缓浮现出母亲在医院里最后的眼神,离最后一个亲人也离开自己已经三年了,此时此刻看着这个刚认识不过一天的小姑娘,竟然生了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就在刚才,自己甩开她的手那一瞬间,她肯定也是这种感觉吧。 “小胖……” “啊?” 第3节 “为什么只能活五天呢?”陆时对其他组的技术从来不曾过问,却在此时问出了自己的困惑。 “技术有限嘛。”小胖很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知道的,复原与复活技术也是这几年才搞出点名堂的,五天不错了,说不定几年后技术成熟了就能延长寿命了。” “哦……”似乎想到了某些事情的可行性,陆时心中一动,“这姑娘,哪一年去世的?” “我记得我接这项任务之前看过资料,傅氏是死于公元1512年,比当时在位的显宗还要早两年。”小胖低头想了想,接着道,“当时看她资料还觉得挺可怜的,十三岁就被身为太后的姑姑安排进宫,十八岁就香消玉殒,死因也莫名其妙的。” “生前这么可怜,你们还把她挖出来让她再死一次,还一堆人对着她逼问那些痛苦的记忆?” 小胖面色一晒,还是争辩道:“但是那些老头有国家承认的采史证啊。” “踩屎证吧我看是。”陆时生起气来连形象都不顾了,什么字都说的出来,“国家承认?你们有没有想过,她一个古代人,又不是这个国家的,你们国家承认的许可证她为什么要遵守?” 话刚落音,陆时一抬手关掉了面前的屏幕,语气认真道:“那姑娘跟你们组已经没有关系了对吧?就算突然消失了你也不会受到处分对吧?” “是……”小胖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你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你听说过时空放大论吗?” “抱歉我是生物专业的。”小胖报以微笑。 “时空放大论就是……算了我懒得跟你解释了,你这智商估计要等明年才能消化了。”陆时也对他一笑,“我今天心情不好,有点无聊,所以想管管闲事,多谢你刚刚的提醒。” 小胖似乎嗅到了一股危险的味道,紧张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陆时瞥了他一眼,道:“作死。” 小胖刚想说些什么,刚靠近,却发现眼前突然空无一人,隐身隐地太果断,连根头发丝都没留下……即使这种惊悚的场景已经见过几百次了,他也依然会被吓一大跳,陆时想做的事情他从来都没办法阻止,最后只能在默默在心中哀叹了。 …… 陆时来到傅怀薇面前的时候,后者依旧是一副蜷缩的姿态,瞪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满眼戒备地看着四周,等看清了来人面目后,傅怀薇轻轻眨了眨眼睛,神色有些茫然,甚至还有些期待。 “你想活下去吗?”他开门见山的问道。 傅怀薇想了一会儿,怯怯地点了点头,却没敢开口说话。她生前其实一直都是个话唠,只不过在陌生的环境里有些害怕,不敢通过语言太多暴露自己。 陆时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眼睛,说道:“我有办法把你送回你原来所在的朝代,根据时空放大论的说法,你在这里还能活四天,在那里就能再活三四年,同意的话就跟我走吧。” 他的话还没说完,傅怀薇噌地站了起来,双眼通红,斩钉截铁道:“当然同意!” 对方回答的实在太迅速,陆时很是愣了一愣,仔细一想自己也实在是问了一个白痴问题。这才带着她出了门,一路去了超物理科研组的研究室,因为现在是晚上,所以路上也没有什么人,即使会有监控检测到他们的轨迹,也不出什么大问题。 陆时边嚼口香糖,边从柜子里翻出一大堆东西,都是平时无聊做的实用小玩意儿,他自己用不着,送给她应该能派上点用场,傅怀薇一直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并不确定他说的话是真是假。 陆时收拾了一番,便用袋子装了起来,递到了她的手上。想了想,又单独拿出了其中某个像子弹的小东西,随意扭开便分成了两个,陆时转身便将其中一个挂在了傅怀薇的脖子上,边道:“我看你挺胆小的,这个是防狼报警器,以后可以拿来保护自己。来你看这里,遇到危险的时候,按第一个键,它会发出两百分贝的刺耳警示声,这个东西戴在你身上内部便产生了相应的控制数据,所以它发出来的声音再大也不会对你自身造成伤害,也就是说,你本人听到的只有几十分贝而已。” 傅怀薇好奇地低下头,看了看那个奇怪的小东西,大概意思也算是懂了,认真看了一会,指着第二个键问道:“那这个呢?” “哦那个是感应键,按下去的话我这边这个报警器会同时收到提示,不过咱们马上就不在同一个时空了,不会生效的,留着也没用,你无视这个功能就行。” “噢……”傅怀薇瘪了瘪嘴,也不敢多问,只是好奇地低头摆弄着那个金属色的小东西。 “哔!!!!!!!!!!!!!!!!!!!!!!!!!!!!!!!!” 空中骤然传来一声刺耳的鸣笛声,陆时一惊,猝不及防地朝后一靠。还好没等他的耳朵被残害至死,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前关掉了那个报警器,然后惊魂未定地看着肇事者。 “你闹哪样?!” 傅怀薇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陆时觉得自己送她这种东西简直就是这辈子做过最愚蠢的决定,然后他咬咬牙,道:“行了……不跟你废话了,该去哪去哪,反正把你送走之后处分的也是我。” 听了这句话,傅怀薇似乎有些明白了,怯怯地问道:“大哥哥,你这么做,会被他们惩罚吗?” 或许是突然觉得她这个样子有些可爱,刚刚耳朵被施刑的记忆瞬间抛在了脑后,陆时随意地笑了笑,情不自禁地伸手拍了拍她的头。 “没事,他们不敢拿我怎么样的。” 傅怀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觉得自己身上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拿来答谢,仔细想了想,她突然鞠了个躬,举手加额,然后双膝同时着地,缓缓下拜,手掌正着地,将额头贴在了自己的手掌上,跪着对陆时行了一个大礼。 身为一个不折不扣的现代人,陆时起初有些茫然,想半天才明白过来她这是在做什么,连忙将她扶了起来,说道:“不用这样,赶紧进去吧,一会儿被人发现,晚了你就走不了了。” 傅怀薇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进了他刚刚所指的地方——时空舱。 瞥了她一眼,陆时便开始漫不经心地调试着数据,这个东西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对于他来说,时光机的任何一个零件都比他身上的器官还要熟悉,调试数据什么的根本就不在话下。 回想了一下小胖刚刚说的具体年代,陆时在数据框里按了一下1512,确定。 “行了,你在里面的显示屏上再输入一次1512就行,要不了多久,你就回回到你原先所在的朝代。” “啊?”站在时空舱里的傅怀薇一愣,“那是什么意思……” “数字啊。”陆时一脸看怪物的表情看着她,“你们那个年代没有这种数字?!” 傅怀薇很茫然,连回答都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 陆时叹了一口气,起身走了过去,一边嘱咐道:“好吧,我进去帮你按,等我出去之后你再按这个确定键,突起的、红色的,千万千万千万要等我整个人完完全全出去之后才能按确定键,要不然就把我也关在里面了,听懂没?” “听懂了。”傅怀薇抬头仰慕地看着他。 陆时觉得自己真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叹了一口气,有些无语的走进了时空舱,熟练地在显示屏上按了一圈数字。 1、5、1、2、确认。 突然,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 等等! 等等!! 等等!!! 他最后一个键按的是什么!!!!! 陆时一僵,随即瞳孔放大,面如死灰地看着眼前那个大红色的确认键。 “我!勒!个!去!啊——” …… 时空舱以光速旋转起来,斗转星移,花落花开,时光如一条倒流的泱泱长河,奔流而去。 是的,一向以谨慎出名的天才科学家陆时,为了解救濒死少女,一不小心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第4章 假如给我三年寿命 第四章假如给我三年寿命 “她死了吗?” 沈浮坤的眼神平静而又冷漠,仿佛是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十二章纹,宽袍大袖,无一不彰显他的特殊身份。 “回陛下,贵妃娘娘已经断了气……回天乏术了……”太医战战兢兢地站在旁边,完全摸不透这个年轻帝王的性子,就算是认真地察言观色,也看不出他究竟希望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嗯,朕知道了。” 得到了这样准确的答复,沈浮坤这才偏过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子,那一眼很淡很淡,无法从里面看出有什么情愫。 “傅怀薇啊。” 他轻轻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似乎是觉得自己应该适当地悲伤一下,沈浮坤慢慢伸出手覆在了她的脸上,尽管已经没有任何温度了,面色依旧如生,好像还是之前那个鲜活的小姑娘,以她别样的方式,盛开在沉闷的大周后宫里。 年轻的帝王慢慢站了起来,对着一旁的人道:“贵妃中毒去世的消息,可以禀告母后了。” 很快有人领命而出,直到走出了很远,沈浮坤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不知是在思考着什么,还是纯粹只想要静一静。 只过了短短片刻工夫,太后傅旦便带着她的随身宫女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连常服都未来得及更换,刚一进门就扑在了傅怀薇的身上嚎啕大哭起来,全然没有半分大周太后的样子,却让人望之心伤,闻之动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傅太后抖着手转过身去,脸上泪迹未干,直直看向了自己这个天下至尊的儿子,“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早上还从我宫里出去的,怎么才一会儿人就没了!!!” 沈浮坤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一步,看着母亲肝肠寸断的样子,脸上并没有任何表情,也不出声回答她,似乎死的这个人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薇儿啊!哀家的薇儿!你睁开眼睛看看姑母啊!这是谁把你给害了!”傅太后趴在她的身上,声泪俱下,竟咬牙切齿道,“是谁害了你?是谁害了你!倘若抓到凶手……哀家定要她血债血偿!” 沈浮坤似乎僵了一僵,忽然出声道:“阿薇是在皇后宫里晕过去的,母后担心的这些事情,朕都会一一查明,绝对不会放过杀害表妹的凶手。” “皇后?!”傅太后猛地回头,眼神一变。虽然已经年逾五十,脸上的皱纹却并不算多,加上身上永远都穿得珠光宝气,整个人看起来依然和年轻时一样雍容华贵,加上此时此刻的表情,倒让她整个人显得强势无比,不容小觑。 青玉殿一向是傅怀薇的住所,她从十三岁进宫起就一直住在这个地方,整个寝殿里似乎都还残留着她身上的味道,一种淡淡的青荷香,然而此时此刻,伊人已逝,物是人非。 沈浮坤站在床边上,整个人显得颀长无比,阳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打在他的肩上,愈发显得耀眼如神祗,他一直看着床上的人,嘴角渐渐浮起一丝莫名的冷笑。 突然,他那还未来得及绽开的笑容,僵在了一半。 …… 时光仿佛流逝了几千年,在梦境里,有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还有很多古里古怪的声音,在她面前一晃而过。甚至还有一张脸,那张脸的主人正咬牙切齿,恶狠狠地对她说了一句:“你个千年难遇的扫把星!老子一定是上辈子欠你的!” 做梦做的太久了,容易就此沉睡过去。 傅怀薇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头一个看见的人便是太后傅旦。 那是她一向敬爱的姑母,一直以来都把自己当半个女儿来照顾,此时眼里真真切切地都是泪水,丝毫不假,可对方此时此刻见她突然睁开了眼睛,似乎吓了一大跳,瞪着眼睛说不出话来了。 傅怀薇看到的第二个人便是当今天子沈浮坤,那是她喜欢了快五年的表哥,也基本算是她的夫君。权倾天下,容貌无双,如天神一般的俊美男子,集这个世上所有美好的词语于一身,无论站在什么地方,都如同站在天地中央,只不过一天没有见面而已,却好像隔了几千年一样,陌生而又熟悉。 然而对方此时此刻的表情却很是有些古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沈浮坤愣了好半晌,忽然大步走了过来,坐在了她的床前,满脸紧张道:“阿薇……你是人是鬼?” 傅怀薇被问得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她这是,已经死了一次? 然后她心里很快便冷了一冷,有句话她不是不知道的:心里有鬼的人,看谁都是鬼。 很快有满脸惊恐的太医上前为她把脉,然后转身对着皇帝恭敬道:“陛下……娘娘脉象正常,气血充盈,是活人无疑……” 沈浮坤觉得自己有些不能呼吸了,突然一脚将那个说话的太医踹翻在地,脖上青筋暴起,怒道:“庸医!你刚刚是怎么说的!” 被踹倒的年迈太医哎哟哟的叫了两声便不敢再喊了,只一个劲的求饶:“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是微臣糊涂!”即使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这是个什么情况,刚刚明明已经断了气,连心脏都不跳了,怎么会突然……难道是诈尸? 傅怀薇看见皇帝的反应,一时有些害怕,忍不住小声试探道:“皇帝哥哥很希望我死吗……” 沈浮坤一愣,连忙转过身搂住了她的肩膀,解释道:“阿薇,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朕是气这庸医太过混账,竟敢断定你已经回天乏术了!简直无法无天!” 他的手搂在自己肩上,一如既往的温暖而又安定,傅怀薇吸了吸鼻子,算是相信了他说的话。 第4节 一旁的傅太后一直呆呆地看着她的脸,看她又活生生地坐在自己面前,简直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原本以为自己最喜欢的小侄女被奸人谋害至死,结果竟然是虚惊一场,还好没出事,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薇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姑母!”傅怀薇感动得无以复加,高兴地接了一声。声音一如以往的调皮可爱,还探过身去将她紧紧抱住,边道,“姑母,我刚刚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那个梦真是太奇怪了,可是又觉得好真实。真实到能感受到当时蜷缩时的彻骨寒冷,好像还能清晰的想起那人的眼睫有多长。 即使她嫁给了傅太后的亲儿子,却依然习惯叫她一声姑母,五年来一直都是这么叫的,也没人敢寻她的错,毕竟,她所拥有的荣宠,是当今皇后都比不了的。 “薇儿受罪了……”傅太后紧紧抱着她,一边拍她的背一边问道,“你梦到什么了?” 傅怀薇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偷偷瞄了一眼一旁年轻的皇帝,却瞬间都咽了回去,有些话是不能随便乱说的。 其实总觉得那一切都不是梦,而是真实存在过的事情,毕竟,一切的记忆都太离奇,太深刻了,她自认为是个没有什么想象力的人,不可能想象出这么多事情出来。傅怀薇一向喜欢较真,认真地想了想,便悄悄伸出手去摸自己的脖子,然后她便僵在了原地。 是真的…… 自己以为是梦到的事情,居然都是真的。 他送给她的报警器,此时此刻,就在她的脖子上…… 那样熟悉的神奇触感,和之前所碰到的感觉并没有什么两样,连形状大小都没有任何区别,想了想,傅怀薇便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生怕被周围的人发现了自己的异样,可是实在觉得太奇怪了,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跑到自己身上来的?她现在穿着的不还是白日里穿的衣服吗?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总觉得自己现在浑身上下都是未解之谜啊。 傅怀薇一边和傅太后聊着天,一边回忆自己这几天发生的事情,满脑子里都是那个穿着奇形怪状的短头发大哥哥,最后一刻他不是把自己也困在里面了吗,那他现在应该和自己一起回到周朝了呀,怎么没看见他呢。 某人一边想着,一边偷偷去瞄周围的太监,试图从那些熟悉的面孔里寻找某张陌生的脸,然而一切都只是徒劳,她现在连自己的情况都没有完全搞清楚,哪里还顾得上别人? 大概意识到傅怀薇现在的样子有些漫不经心,傅太后叹了一口气,对着皇帝道:“皇儿,你刚刚可说了,薇儿是在皇后宫里晕过去的,这件事情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虽然薇儿现在已经没事了,但是该追究的还是得追究,凌百棠身为堂堂皇后,竟然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情!哀家早就对她有所防备,不料今日却让薇儿着了她的道!” 皇帝沈浮坤背在身后的手微不可察地攥了起来,剑眉微动,嘴上仍道:“儿臣省得。” …… “不过,也不一定。” “有些事情很难说,人心永远都是最复杂的,你眼睛所看到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相。” …… 两句莫名其妙的话突然清晰的回荡在耳边,声音清朗而又熟悉,就好像是昨天发生的事情一样,傅怀薇一愣,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从哪里听到的,此时此刻却顺着这句话说了出来:“姑母,也许这件事情和皇后没有关系,更可能是别人所为,然后栽赃给皇后,她如果想要害我,怎么会选在自己的宫里动手呢。” 傅太后却没有将她的话当回事,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自己一手抚养长大的薇儿遭了暗算险些送命,哪怕你是皇后,也得给我乖乖说实话! “来人,让皇后凌百棠来一趟青玉殿!就说哀家有话问她!” ☆、第5章 非人非兽非主流 “陆兄!陆兄!你没事吧。” 被人拍了拍头,陆时昏昏沉沉的从桌子上抬起头,好不容易适应了光线,这才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却发现周围的色调很是有些奇怪,完全没有沉稳金属调的科研室特色……陆时心中隐约有不好的预感,却还是僵硬地将头转了过去,然后他便惊呆了。 此时此刻,陆时心中只有四个字,群魔乱舞。 视线扫过,各种看起来非富即贵的公子哥,似乎是因为喝多了,一个二个脸涨得通红无比,搂着衣着显得有些暴露的女子们打情骂俏,喝酒,打闹。桌子上好酒好肉,山珍海味,一看就知道花费不少。陆时认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分析了一下空中气味的成分,然后便是一脸吞了苍蝇的表情。 这尼玛是妓|院啊?! 陆时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一身历史书上才会出现的衣服,又双眼呆滞地摸了摸自己那高高束起的头发,整个人如遭雷击。 天老爷,他陆时在现代可是连ktv都没去过的纯洁少年啊,这哥们看起来像是喝酒喝死的……这个设定让他有点接受不能。 还没等他从这个残忍的事实中回过神来,很快有人对着他喊道:“我还当陆小侯爷醉过去了,还在愁那门婚事吗?睡过去也好,今朝有酒今朝醉,指不定事情明天还有转机呢。” 很快有人接了话茬:“就是啊,其实秦家那位小姐长得也算标致,陆王爷为你定下这门亲事,也一定有他的打算,哎,也实在不算什么事,大不了,日后天天出来喝花酒,不见那女人就是了。” “啊?”陆小侯爷?婚事?转机?闭着眼睛都能处理各种复杂数据的某人突然有点懵。 信息量不是一般的大。 眼下最重要的当然不是弄清楚什么婚事不婚事的,重点是自己现在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他亲手研究出来的时光机器,虽然实际运行的次数不多,但自己是再了解不过了。理论上是连人带物传送到指定的时代,可是为什么他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为什么变成了一个爱喝花酒的什么陆小侯爷? 难道是他在设计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陆时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半晌,有些紧张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摸到一个小小的突起金属物,心中却陡然一惊。 隐身装置居然还在…… 而且还老觉得自己脚边有什么东西……陆时心中微微有些期待,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脚,果不其然听到了熟悉的轻塑袋摩擦声,整个人的心情顿时比那坐过山车还要跌宕起伏,那是他走之前给傅怀薇准备的一袋子东西,竟然在自己这里。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既然连东西都能原原本本的带过来,身体怎么就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呢!其实变成谁都没关系,为什么要变成这样一个品行败坏的人,他真的很不高兴啊。 还有,那扫把星姑娘去哪了?陆时脸色忽然有些诡异,开始悄悄打量着周围某些穿着暴露的雌性生物,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难道她…… “陆小侯爷莫不是气傻了,连话也说不上来了?若是不够尽兴……”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对面一名面目清秀的男子突然发话了,静静凝视了陆时一眼,方偏头道,“我身边这位可是云瑶阁最美的姑娘,让她陪着,兴许还能帮小侯爷解解闷。” 他口里所吩咐的姑娘很快朝这边走了过来,耳边还有人奉承道:“单儿姑娘可是一夜千金,傅公子真是大气!” 陆时却没注意到那款款走来的的女子,反而将目光投向了刚刚说话的人,不知怎的,虽然面上没什么表情,但他总觉得这个人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然而没等他分析个所以然出来,刚刚身材妙曼的女子已经黏过来了,嘴里柔柔道:“小侯爷,单儿服侍你可好?” “砰——”一声巨响传来,向来风流成性的陆小侯爷被吓得从凳子上掉了下去! 那画面太美,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陆时摔了他二十多年人生里的第一个跤,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地坐回了自己的座位,犹自满脸惊恐的对着那个叫单儿的姑娘喊道:“你别过来!我有精神洁癖!” “……” 所有人都沉默了。 整个大周只有两件事是绝对不可能办到的,一是让衡河的水往西流,二是让陆小侯爷改邪归正。 那名叫单儿的姑娘似乎也被吓到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她原本就是这里服侍人的姑娘,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吓到恩客的情况。 陆时剑眉皱起,看了看周围人的各色表情,心中愈发烦躁,似乎很想尽快离开这个肮脏的地方,刚想伸手启动隐身装置,却又生生把手收了回去。 这里不是3212年,而是连通讯设备都没有的古代社会,他要是敢隐身逃离,估计现身之后就会被当成妖怪乱棍打死,况且他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情况,连住宿伙食都没有着落之前,还是替原主人扮演下这个角色吧…… 想到这里,陆时艰难地咳了咳,像模像样道:“已经这么晚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大家,慢慢吃,慢慢吃……” 说着,拎起地上的大袋子,起身就要走。却突然被两个人架住了,陆时一惊,连忙护住自己的袋子,一脸防备地问道:“你们想干嘛?” 左右两人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理所当然道:“当然是扶少爷回府啊。” 我们对你手里那突然冒出来的怪东西可没有兴趣。 “……”陆时愣了好半晌,似乎才明白他们是什么意思,合着自己居然还是剥削阶级啊,末了,抿了抿唇,装模作样道,“哦那就回府吧。” 颀长的身子立了起来,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整个人看起来挺拔而又风流,有些举手投足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即便是换了身体也能运用自如。一屋子的人纷纷起身说了一番客套话,即便知道对方喝醉了,也丝毫不敢有所怠慢,看起来这个所谓的陆小侯爷地位还不低。 身边的小厮扶着他出了门,又问道:“少爷坐轿子还是步行回去,好消消食?” “走回去吧……”在小厮们看不到的一面,陆时整张脸都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少爷,少爷,少爷,这么叫怪不习惯的啊。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路走了快半个小时,陆时终于不高兴了:“我不指望你们有全自动日光散射灯,连最原始的路灯都没有吗……” 自己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原始社会一日游吗? 身边俩小厮一脸看疯子的表情看着他。 陆时也懒得跟他解释了,刚想问问他们叫什么名字,却突然发现这样很容易暴露自己,索性装醉地唤道:“小红小绿,这条路要走多久啊。” “回公子的话,还有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陆时很是愣了一愣,他之所以故意随便叫名字,就是想要激他们交代出自己原本的名字,可是他们回答的这么一本正经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 “你们不会叫小红小绿吧……” “少爷你果然喝醉了,我们一直都是叫这个名字的,还有小黄没跟着你出门而已。” 小红小黄小绿,这是传说中的唐三彩组合吗? 陆时如遭雷击。 “公子又在外面喝醉了,碰上陆王爷肯定要说教一番的,所以是从正门进还是从后门进?” “后门吧。”陆时随意的给了一个回答,突然有些问题想要跟他们确认一番,又刚好可以趁着自己喝醉来掩饰,便直接问道:“现在是谁在当皇帝啊?” 小红愣了愣,虽然对他大不敬的问话感到担心,依旧答道:“现在是显宗在位……” 大周显宗沈浮坤,他虽然历史不好,这个名字还是听过的,看来时间方面没有弄错。不过记得小胖说这个皇帝还有两年就要去世了,那小扫把星岂不是要着手准备当寡妇了吗? 想到这里,他又问道:“那你们听说过傅贵妃没有?” “您刚刚不还跟她亲哥哥一起喝酒吗?傅贵妃可是傅家唯一一个嫡系孙女,尊贵着呢,少爷为何突然问起这个?” 那就没错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把那个扫把星揪出来打一顿。”陆时一脸淡定,随后拎着自己的袋子大步往前走去,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留下原地两个面面相觑的小厮:“完了……小侯爷八成是疯了。” 陆时从后门走进去的时候,原以为是没有人会发现的,却没想到门刚一打开,对面就站着一位面目严肃的中年男子,天庭饱满,衣着华贵,身后站着许多侍候的人,一看就知道身份不低。 陆时将对方的神色打量了一番,便知道这个人就是他们口中的陆王爷了,也就是他现在这个身体的爹。 中年人严肃凝视着他,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过了半晌方出声道:“陆时,你可是又出去喝花酒了?” 某人一惊,脱口而出:“你儿子也叫陆时……” 发现自己说错了话,陆时连忙开始装醉,故意往旁边一倒,果然有眼疾手快的小厮上前扶住了他。 陆王爷看着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叹了一口气,想他自己一代枭雄,凭借自身能力成为大周建国以来第一个异姓王,竟然生出这么一个窝囊废,简直就是陆家的奇耻大辱。 但毕竟还是自己亲生的,有些重话还是不能说,更何况他现在也醉了,根本听不进去,索性叹了一口气对着身后的护卫道:“这个不孝子,天天就知道出去喝花酒,若是传出去了让秦家知道了,怎么还敢放心把女儿嫁过来?!从今日开始,到娶亲那天,不准他出房间一步!” “是,王爷!” 陆时的脑子很清醒,紧紧捏着手中的袋子,却一句话也没有说,任由小红小绿两名把自己扶进房间。 “少爷,您要不要醒酒汤?” 陆时却在此时睁开眼睛,突然道:“不要,都出去。” 问话的婢女被吓了一跳,连忙起身,和小厮一起退了出去 直到周围一个人也没剩下,陆时这才起身打开自己拎了一路的袋子,果然都是他之前装的那堆东西没错,好歹带了点东西过来,总算是有点安慰,他在里面四处摸索了一番,摸出来一个小小的金属长条报警器,上面还挂着链子,正是他之前送给傅怀薇的那个。 其实有件事他忘记告诉她了。 这个小东西除了能发出200分贝的报警声、能相互感应以外,还能互相定位…… 第5节 陆时按下第三个键位,很快有一条拉长的的指示投影线指向了东边的方向,还因为敏感而带着轻微的晃动。 真是气人,也是时候找那个小扫把星算算账了,把自己从科技发达的3213年拐到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虽然真相好像是他自己本人的失误……但必须承认的一点,他在这个时代可就认识她这么一个人,不见个面怎么行。 想到这里,陆时连镜子都懒得照,转身将袋子藏到了房间里一个极其隐蔽的地方,然后抬脚走到了房门面前,从门缝里往外看了看。 护卫们在门外走来走去,明显是在执行王爷在成亲之前不准他出房门一步的命令。 陆时偏了偏头,忽然调皮的勾唇一笑,眼神狡黠如狐。你们以为这个木头做的破门就能关住我吗,真是可爱到飞起啊。 他扬了扬眉,抬起手轻轻按在自己的肩膀上。 下一秒,房间里空无一人。 ☆、第6章 你是我的小呀小逗比 第六章你是我的小呀小逗比 大周开国皇帝奢侈靡费,花费大量财力人力修建了这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历经了一代又一代风雨的洗礼,依旧稳稳伫立在广陵城的中央,以它深邃而又沧桑的眼眸,注视着芸芸众生,来往过客。 当朝皇后凌百棠跪在地上,脊背微驼,眼眸低垂。如果不是身上穿着皇后才有资格穿的燕居冠服,很难看出她竟然是当朝国母。 傅怀薇忽然有些坐如针毡,坐在床上也不是,起来也不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虽然知道皇后跪的是太后,可是对方的这个角度这个面向,实在是让人有些冷汗直下…… 太后傅旦睇了地上跪着的人一眼,毫不客气道:“皇后,你可知罪?” 还没等人见完礼,张口就开始问罪,明摆着是要为自己侄女做主了,傅太后虽然护短,可在这个后宫里却一向是最权威的存在,不知是因为她是当今圣上的亲生母亲,更是因为她身后有整个傅家在支撑,这个家族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大周朝国祚几百年中,从傅家就走出了三个皇后,被民间敬称为“金冠后族”。而她之所以让自己的小侄女十三岁入宫,为的就是想让她荣登后位,保住这个名声,奈何事与愿违,有些太过复杂的局面,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扭转。 凌百棠跪在地上动也不动,语气平淡道:“臣妾不知。” 一双凤目看起来毫无邪念,天庭饱满如斯,鼻子甚至说不上小巧,皇后长得不算漂亮的类型,却很是大气耐看,正所谓相由心生,她也确实配得上这句话,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总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衬上她那身华美的皇后常服,倒很是有一番国母的气度。 反观傅怀薇,虽然长相清秀可人,精致灵动,却怎么也无法将她的长相和皇后这个词搭上边。 “贵妃身子弱,你们不心疼,哀家心疼!”傅太后上下打量了皇后一番,尖刻道:“薇儿是在你宫里出的事,险些就去了一条命,皇后竟然还跟着没事人一样?谅你也不会承认是自己做的手脚,这件事情,哀家定要查明。” 凌百棠似乎早就得到了消息,也可能是有恃无恐,面上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太大的反应,只平平静静道:“臣妾与傅贵妃素来交好,并没有害她的意思,更不会在自己宫里做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况且……臣妾已身居高位,这件事情即使做了,也并没有好处……母后一向慧眼,定会还臣妾一个清白。” 傅太后哼了一声,虽然也觉得有道理,可是心里却还是对她有所怀疑,保不准她就是利用了这种心理,才敢在自己宫里动手,好撇清关系说最不可能的人就是她。在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她实在不想让这个女人再嚣张得志了,即使是正儿八经册封的皇后,却已经不是第一天看不惯了,索性道:“就算这件事情不是你做的,那也是你宫里管教不严,让贼人混了进去!从今日起,在皇后的嫌疑没有洗清之前,哀家将暂时代掌凤印,你可有意见?” 众人皆是一震,皇帝神情复杂的看了母亲一眼,最终却也没说什么话。傅怀薇愣愣地看着姑母三句两言之间权力交接,忽然很是有些感慨。 只有跪在地上的皇后凌百棠攥起了双手,脸色平静,据理力争道:“太后您……无权执掌凤印。” 这不是一件小事,甚至会对整个后宫权力的平衡造成极大的冲击,然而当事人却冷冷一笑,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皇帝都没说话,你有什么资格抗旨?” 你们凌家不过是强弩之末,撑不了多久了。 时间从来都是女人最大的仇人,太后虽然保养得当,却早就失去了往日的神采,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偶然窥得她年轻时的风华。 凌百棠跪在地上没有说话,只恨得牙关紧咬,却没敢在明面上表现出来。说来实在可笑,这么多年来,她这个皇后的位子坐的实在憋屈,即便是随便揪一个人出来,问这后宫最怕的人是谁,肯定会回答说第一怕太后,第二怕青玉宫里的傅贵妃。 太后也就罢了,你傅怀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丫头片子,也不见得陛下有多么喜爱你,只不过仗着太后恩宠,狐假虎威,凭什么和我抗衡?等到太后归西之日,看你还能找谁当靠山。代掌凤印又能怎么样呢,终究也是活不了多久的人了。 有些话,永远只能在心里想想,见不得光。 凌百棠抬起头来,仍旧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模样:“臣妾……遵旨。” 太后没再看她,挥了挥手便让她出去,一副眼不见心为净的样子。 皇后凌百棠离去的时候,沈浮坤偏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来得及与她对视,便只留下了一个深红色的背影,无声胜有声。 观看了整场大戏的傅怀薇依旧有些发愣,看了看太后,又看了看皇帝,然后默默地低下了头,作为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她自己也知道,她的这种智商和性格根本就不适合生活在后宫里,如果不是有一个当太后的姑母,早在十三岁进宫那一年她就该被整死了,并且死的尸骨无存。 所以她对太后姑母的心情一直都很复杂,说她感谢太后吧,当年又是她强迫年幼的自己入宫为妃,将年仅十三岁的她困在深宫的囚笼里,容不得一丝反抗。说她恨太后吧,偏偏这五年来,姑母对自己无微不至,掏心掏肺,百般爱护,根本不让自己受到一丁点伤害,完全就是当半个女儿对待的。 她这边还在心情复杂的忆往昔峥嵘岁月,坐在床前的太后又发话了:“你这孩子就是心眼直,谁给的东西都敢乱吃,这宫里眼红你的人多了去了,女人心海底针,以后事事都要谨慎小心,可记住了?” 傅怀薇吸了吸鼻子,委屈道:“知道了……” “还有,你进宫的年岁可不早了,怎么到现在肚子还没有动静?”太后瞄了一眼她的肚子,颇有些不满道,“皇帝最近是不是不怎么来你宫里?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姑母,姑母给你做主。” 被当面问起这种问题,傅怀薇很是有些尴尬,只能向往常一样按照吩咐回答道:“不是的,是薇儿自己肚子不争气,不能怪陛下……” 沈浮坤一直面对着门口,眉头微皱,此时此刻听到这种话,忽然觉得很是好笑,笑完之后却又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 “皇儿。” 沈浮坤低了低头,这才将身子转了过来:“儿臣在。” “薇儿受了惊,你今天不来青玉宫陪她可不行。”太后淡淡的说了一句,便没再多言了,她一向喜欢充当这种顺水推舟的角色,特别是在撮合自己儿子和傅家侄女方面。 皇帝沉默了一下,瞥了傅怀薇一眼,接着没什么情绪道:“是。” 傅太后倾过身子,摸了摸傅怀薇的头,道:“没什么事的话,哀家就先走了,你这几日也尽量不要出门,在这后宫里,想害你的人永远都比爱你的人多,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嗯嗯。”傅怀薇诚恳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在心里了。 傅太后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带着自己的随身宫女便出了门,脚步声渐渐远去,很快,房间里只剩下皇帝和傅怀薇两个人。 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还呆在这里,傅怀薇顿时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忍不住出声问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陛下您不走吗……” 还是头一次被下逐客令,沈浮坤似乎愣了一愣,奇道:“你以往,不是巴不得朕多坐一会儿的。” “啊没有没有,臣妾不是那个意思。”傅怀薇在他面前一向很拘谨,连忙紧张地解释道,“只是因为天色晚了……” “左右朕今晚也是要睡在你宫里的,又有什么分别。”沈浮坤随意地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不过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倒是变得有些不同了。” 傅怀薇一愣,似乎不太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皇帝慢慢朝她走了过来,脸上没甚表情。俯下身看了看她那双漂亮的眼睛,忽然轻声问道:“阿薇,跟朕讲讲,垂死……是什么滋味。” 那句话刚说完,傅怀薇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些唐突,沈浮坤掩饰性地立起身来,换了个话题道:“你之前说,你梦到什么了。” 傅怀薇还没从刚刚那句话中缓过神来,愣了好半晌才答道:“也没什么,臣妾梦到……梦到爹娘了。”忍不住撒了一个小小的谎,傅怀薇并没有感到特别愧疚,不然要把自己那段奇怪的经历讲给皇上听吗,会被他当做中邪处理吧。 皇帝明显不太在意这么一件小事,只又换了句话道:“你刚刚在母后面前那样讲,心里是不是在怪朕?” “啊臣妾说什么了?”傅怀薇愣了半天,复又自问自答道,“哦不怪不怪,臣妾怎么敢怪陛下呢。” “朕知道其实你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你进宫五年,直到今天朕都还没碰过你,你心里怪朕,也是在所难免的。” 傅怀薇尴尬地低下了头,懊恼的连话都没敢接,这种话题,真是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沈浮坤看清了她这一系列的小动作,心里忽然有些好笑,在这后宫里的嫔妃中,大胆妖娆的、工于心计的、聪慧优雅的比比皆是,却很难找到一个像傅怀薇这样一个纯洁到不能再纯洁的姑娘,简直就是历代后宫嫔妃中的一朵奇葩。如果她不姓傅,自己说不定还会对她有几分兴趣。 不过自己实行这么多年的计划都没有什么效果,也是时候改改策略了。 “朕不碰你,是因为你年纪小想保护你,不想让你受到伤害,况且无论如何,你始终都是朕的人。”沈浮坤冲她眨了眨眼睛,半真半假道,“现在你长大了,也自然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朕……晚些会过来,你好好准备吧。” 傅怀薇一时如遭雷击…… 眼睁睁看着皇帝转身离去,寝殿里只剩下了几个贴身服侍自己的宫女。傅怀薇坐在床上,嘴巴张得比吞了个鸭蛋还要大。皇帝表哥这是什么意思,就是说她今天晚上要真的侍寝了吗…… 不是吧动机何在啊!还是自己被虐了这么多年已经习惯了? 傅怀薇开始沉思。 还没等她沉思完毕,宫人便过来禀告说长汤屋的水已经备好了,请她入浴。 傅怀薇沐浴完毕回到青玉宫后,天色已近黑了,将所有宫人都支了出去,某人坐在桌子面前继续沉思。 皇帝表哥到底是不是那个意思呢,到底是不是侍寝呢?是自己自作多情还是他的表述能力有问题呢?之前那个跟着自己一起回大周的男人又跑哪里去了?皇后到底是不是害自己的人呢? 傅怀薇觉得自己现在满脑子都是问题,而且因为她很笨,怎么想都想不懂,一时间烦躁的不得了,气的咬牙切齿,拿起茶杯就往地上摔! 却没有意料之中的清脆落地声…… 傅怀薇一僵,眼睛陡然放大,呆呆地看着停在半空中的那个茶杯。 茶杯停了半晌,复又跟喝醉了酒似的,摇摇晃晃,自己飘回到了原来的桌面上。 傅怀薇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桌子上的东西突然又诡异地动了起来,原本摆放随意的几本《女诫》、《内训》突然立了起来,被搁到了一边,一些不起眼的小杂物也自觉的挤到了一堆,就连笔筒也自己转了个圈,将有字的那一方朝向了正面…… 傅怀薇刚开始以为自己是眼花了,看完这么一连串的诡异现象后,终于……吓哭了。 一个人坐在桌子面前,眼泪鼻涕顺着一道流了下来,哭得肝肠寸断,还一边喊道:“啊啊啊,有鬼啊!!” “……”大概是发现自己玩的有些过头了,陆时迅速关掉了隐身装置,以光速显现在了她面前,“喂喂喂,我被你搞得这么惨都还没哭,你哭个头啊,快打住。” 长身微倾,剑眉星目,周身都散发出一种别样的风采,眼角镶着一粒绝美泪痣,分明是让人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目光的俊秀少年,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怎么好听。 傅怀薇原本吓得一愣,看清楚眼前人的长相之后,瞬间哭得更厉害了。 “不就是帮你整理个桌子吗,至于感动成这样吗?其实你也不用太感激我,我只不过是有强迫症而已……”似乎是猜中了过程却没能猜中结局,一脸郁闷的陆时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妥协道,“算了算了,我给你道歉,不该这样吓你,别哭了行不行?” 傅怀薇继续放声大哭,哭的梨花带雨、肝肠寸断。 陆时顿时急了,“卫生纸呢你家卫生纸放哪了!” 反应过来这里好像没有这种东西,陆时无奈了,忍不住好声好气地问道:“你到底为什么哭啊?” 某人抹了抹眼泪,小脸一抬,终于怒道:“你说……你刚刚是不是偷看我洗澡了?!” “……” ☆、第7章 这个皇帝有点贱 第七章这个皇帝有点贱 “我偷看你洗澡?”陆时似乎被噎住了,上上下下扫了她好几眼才继续道,“小妹妹你想想看啊,现代那么多模特明星我都懒得看,为什么要偷看你一个还不知道有没有发育的小丫头呢?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人品,我不高兴。” 傅怀薇被唬的一愣一愣,看了看他的表情又不像撒谎的样子,索性气道:“谁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陆时刚想继续跟她解释这个关乎自己人品名声的问题,突然醒悟过来,怪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果然是在后宫里长大的扫把星,心思就是和我这种地摊小老百姓不一样,你是知道我要来兴师问罪,故意拿话噎我是不是?” “问什么罪……”傅怀薇似乎已经接受了扫把星这个称呼,一脸茫然的问道。 “你把我一个掌握着超物理核心技术的专业人才拐到了连拖拉机都没有的古代,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陆时刚问完就自问自答道,“意味着我们国家这几年的超物理方面所取得的突破成就一夕崩塌。” 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傅怀薇在她几十年的生命中第一次露出了鄙夷的眼神,阴测测道:“那么大一个国家,没你还不行了啊。” “对没错,没我还真就不行了。”陆时一脸严肃,其实他真的真的没有撒谎,z国这几年在超物理方面所取得的重大突破成就,都是在他的带领下完成的,之所以连国务总理都不敢动他分毫,正是因为他手中掌握着时空无限穿梭的核心技术,单人操作,无可复制,“哎,你只是一个扫把,说了你也不懂。” 第6节 “大哥哥,你吹牛的时候有考虑过牛和你们国家的感受吗?”傅怀薇一脸的不相信,似乎还有伸手摸一摸他额头的冲动。 “……”陆时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决定不再与她纠缠这个问题,“我就不跟你开玩笑了吧,我今天来找你,主要是……” “贵妃娘娘,陛下来青玉宫了!估摸着马上就要到了,娘娘可要早做准备啊。”门外突然传来宫女承媛的通报声,她之前被支了出去,这时倒也不敢贸然闯入。 傅怀薇噌地站了起来,整个人都惊住了。陛下今天晚上要来她宫里,她怎么忘了这回事! 堂堂贵妃屋子里藏了一个男人,这种事情怕是要株连九族的吧!完了完了,她又要死一次了…… 似乎是将她脸上细微的表情捕捉殆尽,陆时撇了撇嘴,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抬手就启动了隐身装置,顷刻之间,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在了眼前,连一点多余的电流都没有,干净利落。 傅怀薇又被吓傻了,忍不住想掐掐自己的脸来确定这到底是不是在做梦,还没等她的手碰上自己的脸,却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背,那样的触感真实而又安定,回过头,却什么也看不到了,只有无尽的空气……和一堵墙。心中隐约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 沈浮坤负手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身段娇小的傅怀薇站在寝殿中央,回头呆呆的望向自己身后,两只手停在半空中。 “贵妃这是在做什么。” 似乎又感受到类似手指的东西在她脑门上一戳,傅怀薇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回过头,上前一步跪倒在皇帝面前:“阿薇给……给陛下请安。” 沈浮坤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箍在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方出声道:“你现在身子还没好全,不必见礼了,朕知道你有这份心就行了。” 傅怀薇眨了眨眼睛,迎向了皇帝那深不可测的目光,心中却是一空。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她原本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是梦里面出现过的人却又活生生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让她不得不相信这是个事实,也许是那些经历太过离奇,也许是真的在土里沉睡了几千年,她忽然隐隐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喜欢眼前这个人了。 从她十三岁那一年开始,整个生命里似乎就只剩下表哥一个人了,那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俊朗,温柔,拥有整个王朝至高无上的权利,集所有美好的词汇于一身,让她不喜欢都不行。然而正是这样一个人,坐拥后宫佳丽一百二十人,从未将自己当过一回事。 在以往的大多数岁月里,他的生命里有很多很多的人,而她的生命里,却只有他。 曾经她也生过气,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和宫中其他嫔妃不一样,甚至得不到侍寝的资格,还要在太后姑母面前装模作样的撒谎,皇帝每次都解释说是为了保护她,久而久之,自己也便习惯了,习惯了在宫里的这种诡异的存在,看着各宫妃嫔一个个诞下皇子皇女,甚至觉得自己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了。 等了五年,终于等来了今天这样一个日子,原本应该是欢天喜地的,可她的心情却突然有些复杂,认真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在复杂些什么。 “怎么一直看着朕?”沈浮坤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柔声道,“太高兴?” 傅怀薇僵硬地笑了笑,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答话。 她知道这屋子里还有第三个人,虽然不知道某人是不是正人君子,但是心理障碍什么的还是跨不过去,要她当着第三个人的面侍寝吗?想都不要想!本来想找个借口说自己葵水来了,可转念一想,后宫嫔妃的月事都会有彤史记录……皇上什么时候心情好了翻一翻,自己可就全完了。 傅怀薇,天要亡你啊! 皇帝表哥你也真是的……以前我那么喜欢你,你不要我,现在我都不知道对你是什么感觉了,偏偏又让我侍寝,玩布偶都不带这么玩的吧。 脑子里想了好半天,傅怀薇苦着一张脸,幽幽道:“今日是十五,陛下您该去皇后宫里的……” 沈浮坤一愣,扬眉道:“这可是母后口谕,你敢抗旨?” “不是不是。”傅怀薇惨不忍睹地闭上了眼睛,“皇后姐姐今天被训成那样,还被太后拿走了凤印,心里肯定不好受,陛下您去看看她吧,阿薇保证没有任何意见!” “你今日这是变着法子要赶朕走啊。”皇帝似乎很是有些不解,又似乎是被她激起了性子,抬脚就往床榻走去,边道,“朕今日还真就不走了,你能奈我何?” “……”瞬间被打回原形,傅怀薇突然发现自己的智商低到了一种境界,果然是一点勾心斗角天赋都没有啊……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某个人正躲在黑暗中嘲笑自己,这感觉怪渗人的…… 青玉殿和其他各宫的格局也差不了多少,各种摆件精致而又奢靡,整体色调偏红,因着太后宠爱,很多都是按照她自己的要求来的,看起来不像是贵妃的寝殿,倒像是大户人家的闺阁。 “陛下……”傅怀薇胆颤惊心地望着他。 “嗯?”沈浮坤倒也不指望她能为自己宽衣,坐在床榻上,伸手解开了自己身上繁杂的带子,似乎觉得今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上来。” 陛下我真的好想告诉你这房间里还有个人啊……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怕朕?” 沈浮坤继续解开了中衣的带子,一脸淡然。 陛下我真的好想告诉你这房间里还有个人啊…… 似乎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沈浮坤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幽幽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倒不像你。” 傅怀薇有点欲哭无泪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问题,想当年自己还因为觉得委屈,死乞白赖的跑到皇帝宫里去找他想主动献身,至今想起来都觉得丢人丢到娘家,所以现在自己这个样子真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啊。 “总觉得你睡了一觉之后完全变了一个人,是朕的错觉吗?”沈浮坤抬起头淡淡看着她,从双唇瞧到眉梢,在烛火的摇曳下,面前的整张脸显得那样莹白动人。以往,他还真的没有认真看过这张脸,总是厌恶多过喜爱,也许是母后对她的宠溺让他觉得很可笑,也许是她的背景总是横在自己心头的一根刺,但无论如何,他也确实没有单单把她当一个女子来看。 若是抛开她身后的家族来看,其实倒是一个挺舒心的姑娘,无论是性格还是长相,都称得上出色,甚至可以说是自己喜欢的类型。倘若她没有嫁进皇家,说不定要比现在的日子幸福千倍万倍。 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避讳,想到这里,皇帝幽幽叹了出来:“你为什么要姓傅呢?” “啊?”傅怀薇一愣,如实答道,“因为我爹姓傅呀。” 沈浮坤突然就笑了起来,不知是笑她天真烂漫,还是笑自己太过肮脏,索性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只道:“罢了,你若是觉得害怕,缓几日也是一样的,朕不是那样强人所难的人。” 傅怀薇松了一口气,复而猛地吸了一口气,也就是说过几天他还要来的意思吗? 有完没完啊表哥陛下! 你就和这五年一样把我冷藏起来不行吗!大!家!好!聚!好!散!不!行!吗! 傅怀薇在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的态度为什么变得这么突然,但是就是觉得有什么东西和以前不一样了。可是皇帝的命令谁也不敢反抗,她懊恼地脱掉了鞋子和外衣,爬上床就将自己缩在了角落里,下意识跟身边的年轻帝王保持了一个较远的距离。 闭上眼睛准备睡觉了。 还以为事情就这样有惊无险的混过去了,谁知道身边那狗皇帝突然轻飘飘伸出手来,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 “……” ☆、第8章 偷窥狂魔陆小时 第八章偷窥狂魔陆小时 沈浮坤仍未闭上眼睛,眼睫微动,整张脸勾勒出流畅的线条,却只是静静搂着怀中的人,坚实的臂膀搁在她的颈下,有一搭没一搭的拍着她的背。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跟鬼迷心窍了一样,甚至不知是愧疚还是什么。 直到傅怀薇被皇帝箍在怀中动弹不得的那一刻,她仍旧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以往想都不敢想的场景,竟然在今天这个尴尬的时间发生了。虽然说出来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以前确实偷偷想象过这种场景,并且不止一次。 以往皇帝每次来青玉宫的时候,尽管睡在同一张床上,却从来不会靠近她分毫,似乎是有意避着,所以尽管她已经当了五年的贵妃,却基本很少近过皇帝的身,更别说被他这样亲切地搂在怀里了。 造化弄人啊! 最可怕的是,她现在脑子里完全复杂成了一团浆糊,并且一点甜蜜的感觉都没有!满脑子都是短头发大哥哥看到这幅场景该怎么办,会不会觉得她这个人很随便,会不会嘲笑她水性杨花! 不对…… 傅怀薇眉头一皱,开始沉思,这有什么随便的?这个抱着自己的人难道不是自己的夫君吗?但是还是觉得好奇怪!总觉得跟背叛了什么人一样!想到这里,傅怀薇简直不想理自己了。 皇帝并没有注意到她的那些小动作,只将眼神稍微往下扫了一眼,似乎看见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于是便伸出手将对方脖子下那个小东西勾了出来。 傅怀薇心中陡然一惊。 皇帝手中把玩着那个小东西,心生疑惑:“这是哪里来的?” 甚至顾不上大不敬的罪名了,傅怀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手抢了回来,牢牢捏在自己手心里,嘴里支支吾吾道:“我娘前几日给我的……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之所以非要这么大胆的抢过来,主要是这玩意儿杀伤力太强,要是皇帝陛下一不小心按了第一个键,报警器像上次那样发出那么令人惊恐的声音怎么办?要变成史上第一个被报警器吓死的皇帝吗? 沈浮坤睇了她一眼,轻声一笑,也没有继续追问了,即使是知道这个东西有猫腻,他也不是好奇心那么重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没必要过多追问,只下意识揽上了她的肩膀。 傅怀薇真的不明白皇帝今天这是怎么了,只能满脸紧张地朝黑暗中看了一眼,咬了咬下唇,颇有些抗拒的往后退了退,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还是被嫔妃抗拒,沈浮坤心中顿时五味陈杂,既觉得扫兴,又觉得很奇怪,忍不住偏头问道:“朕抱抱你又怎么了?” 傅怀薇向上看了看,可怜兮兮地蹦出一个字。 “热。” “……”皇帝没再继续说话了,只是慢慢松开了搂住她的手,翻身平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大概成了史上第一个把皇帝推开的贵妃,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傅怀薇一晒,又尴尬地将自己缩回了角落,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有点作孽…… 她现在很疲惫,大概闭上眼睛就要睡过去了,可是也不知道短头发大哥哥走了没有,还是继续猥琐的躲在空气中呢? 一夜无话。 第二日的清晨永远都是那么安静,傅怀薇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身边已经空无一人。知道她一向起得晚,宫女们都不敢进来打扰她,只敢在门口候着。 她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唰地掀开了自己的被子。 还好……没有血。 傅怀薇松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自己这种心理有点奇怪,然后她便没再多想了,只迅速套上了外衣,鬼鬼祟祟地下了床,开始在各个角落里搜索短头发大哥哥的身影,找了很长时间,她才猛然意识到,自己是看不到对方的…… 简直蠢到家了,自己这种人能在满是荆棘的后宫里存活五年简直就是个奇迹,太后姑母心里苦啊。 傅怀薇叹了一口气,又怕外面的宫女听见,只能小声唤道:“大哥哥,你还在吗?出来好不好……” “我这里有好多好吃的,你快出来呀。”弯着腰在各种床下、桌下、凳子下碎碎念着,一副诱拐老鼠出洞的猥琐样子。 显然没有人搭理她。 傅怀薇顿时有些懊恼,不过想想也觉得正常,谁喜欢围观别人睡觉啊,肯定早早的走了,可是他昨天的话还没有说完,说来找自己是有什么事的,不问清楚怎么行。 焦急地在原地走了两步,傅怀薇突然想起了他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 …… “哦那个是感应键,按下去的话我这边这个报警器会同时收到提示,不过咱们马上就不在同一个时空了,不会生效的,留着也没用,你无视这个功能就行。” …… 既然他现在和自己处在同一个时空,那这个功能自然也是有用的了?她心中一喜,连忙勾出脖子上的东西,重重按了一下第二个键。 半晌,贵妃榻上突然显现出了一个人形…… 傅怀薇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种出场方式,只偷偷看了一眼门外,连忙蹑手蹑脚朝他走了过去,满脸惊喜道:“大哥哥,原来你没走啊。” 似乎是刚刚睡醒还没恢复过来,陆时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瞥了她一眼,有气无力道:“哎,怎么办,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你养的一只召唤兽。”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傅怀薇很想问问召唤兽是什么东西,可是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智商她决定还是不问了,只问了一个自己最想问的问题:“大哥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我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陆时。”某人撇了撇嘴,漫不经心道,“人称loser。” “loser是什么呀?” “全世界最英俊的人的意思。” “哦……”傅怀薇认真地点了点头,偷偷瞧了一眼他那和之前并无差别的清俊脸颊,脸一红,复又偏头问道,“你这样一直把自己隐藏在空气中,会不会有一天把自己的真气都耗尽了?” “真气耗尽?”听到这个久远的名词,陆时明显一愣,偏过头看了她好半晌才道,“你以为在拍武侠片呢……隐身装置用的是太阳能,只要太阳照常升起,我就能照常隐身。” “……”好神奇哦,傅怀薇觉得自己简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太阳能又是什么东西?” 第7节 陆时瞥了她一眼,幽幽道:“你只是一个扫把,你不需要知道这么多。” 当头一棒! 傅怀薇沉默了片刻,决定不追究他对天子嫔妃大不敬的罪名,只道:“你昨天说来找我主要是有什么事,还没说完呢。” “其实也没什么。”陆时朝后一靠,觉得这贵妃榻就是舒服,还是放在贵妃寝宫里的正宗贵妃榻,那酸爽! “我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总得想个办法回现代去啊,时光机器是我造的,即使是在什么都没有的古代,我也有本事再造一个,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但是重点是我手里一分钱都没有。”毕竟是在求人,陆时的语气软了几分,“好歹让你捡回了一条命,我也算是你的恩人吧,能借我点资金周转一下吗……估计不是个小数目,但是我保证赚到钱立马还给你。” 虽然夹杂着一些听不太懂的名词,但大概意思还是摸懂了,傅怀薇愣了一愣,抿唇不说话了。 说实话,心中不是不失望的,她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事情,虽然也在情理之中,但是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你一定要回去吗?” 陆时似乎觉得她问得这个问题很多余,却还是认真回答道:“是。” 按了按太阳穴,又道:“那里有我的朋友,我毕生所奋斗的一切。” 他向来都是一副万事无所谓的样子,开开玩笑,耍耍嘴皮子,好像从来都不会生气一样,但其实心中不是不郁闷的。然是他自己的失误,不小心把自己整个人都搭进来了,怪不得别人,可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他也是个普通人,他放不下远在几千年后的朋友,更放不下在科研组里奋斗了那么多年的心血。 傅怀薇叹了一口气,虽然有些舍不得,不想放他走,可终究还是妥协了。 “可以,但我有个条件。” 似乎又回到了刚刚的状态,陆时瞪了她一眼,扬眉笑道:“哟……小扫把星还学会讲条件了,说吧。” “在你造出那个什么东西之前,都得留在宫里陪着我。这样还可以不用还钱,你意下如何啊?” 话刚落音,陆时一脸诡异地看着她。 “所以你是想让我卖身吗……” ☆、第9章 贵妃娘娘又忘记吃药了 第九章贵妃娘娘又忘记吃药了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你也知道的,这宫里有人想要加害于我。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又是个没脑子的……”傅怀薇一晒,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比较笨,别人想对我做什么都看不出来,虽然认识你也没有几日,但总是觉得你是个可信之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在他面前从来都不用任何自称,而且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总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 话刚落音,陆时偏头看了她一眼。神情颇为诡异,其实这世间很少有人会说出自己没脑子的这种话,除了丢人以外还暴露自己的弱点,这样毫不掩饰地告诉别人,只能说明她是真的有点没脑子…… 不过还有另一个情况,说明她是真的信任自己,甚至到了敢把她的安危全权托付给自己的地步。 陆时扶了扶额,觉得自己真是摊上了一个大麻烦,从遇到这姑娘的那一天起就没遇到过好事,连着一路倒霉透顶,但是既然自己现在有求于她,答应一些无伤大雅的条件也没什么,便又开始讨价还价道:“你要是能再帮我解决一个小问题,我就留下来陪着你。” 听见他愿意留下来,傅怀薇简直兴奋地不得了,连忙问道:“什么小问题?” “这身体原来的主人是陆王爷家唯一的儿子,给我留了个没过门的媳妇……不过我可是要回现代当上ceo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的人,就不祸害人家姑娘了吧。”陆时扬眉一笑,眼下泪痣格外明显,“贵妃娘娘,您帮我想想办法,把这桩婚事退了吧。” “陆小侯爷?”傅怀薇似乎被惊到了,大概现在才注意到他的头发和之前有所不同,之前明明是短短的,现在却全都束起来了,一时之间连说话都打结了:“你你你……你是借尸还魂啊?” “你这一脸嫌弃的表情是几个意思,说的就好像你不是借尸还魂一样。”陆时微笑,“既然你害怕,那我就走了。” “别别别!我想想办法好了。”傅怀薇连忙上前一步抓住了他的胳膊,刚一碰上,顿时发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合时宜,连忙又松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两步道,“不……不如你来我宫里当太监吧。” “……”陆时整个人石化在原地,半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捂住了自己的裤裆。 “你拓麻在逗我?!” 傅怀薇似乎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一时有些惊愕,忍不住开口问道:“你怎么会这么生气……” “我怎么会这么生气?”陆时气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似乎是觉得自己的人格尊严受到了侮辱,甚至顾不上什么绅士风度了,满脸不可思议道,“你让我断子绝孙切了把来当太监,还问我问什么会生气?” “断子绝孙?”傅怀薇眼睛陡然放大,惊奇无比,“太监是不能有孩子的吗?” “……” 竟无言以对。 陆时两眼呆滞地望着她,半晌,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其实你是装的吧?” 傅怀薇一脸茫然地看着他,秀气的眉毛轻轻皱起,眼神里竟一点杂念也无,宛如刚刚出生的婴孩。 面对这样无辜又好奇的眼神,陆时终于破了功,腆着脸好声好气道:“太监……的那里,和你家皇帝的那里……是不一样的。” “的哪里?”傅怀薇偏着头,一脸天真无邪。 陆时总有一种诡异的预感,觉得自己迟早要适应这种异于常人的沟通方式,然后他便不动声色地偏过头去,指了指自己的下面。 “这里……” 傅怀薇的脸唰地红了,跟个吊在树上的猴屁股一样,细声细气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 “你要是见过那还得了。”陆时没好气地坐回了刚刚的位子,小声嘟囔道,“我的天呐,都说大周显宗傅贵妃之死是个未解之谜,我看贵妃您居然能平安无恙地活到十八岁才是个惊天之谜……” 他一直以为只有他的历史是卫生纸教的,今天终于发现还有人的常识是扫把教的。 傅怀薇有些不好意思的咬了咬下唇,可怜兮兮道:“我十三岁进宫到现在,从没人告诉过我这些……” “行了行了,就当我欠你的。”陆时看到她那可怜的小模样,顿时又心软了,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大实话,“不过你这种人留在宫里早就应该被害死一千次一万次了,即使有我帮你,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而且我不可能永远都留在你身边,所以有些事情你得听我的,好好改变自己,否则咱们现在就江湖再见吧。” 傅怀薇一听,感激的小脸通红,连忙道:“好的好的!” “你真的是个贵妃吗?”陆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说你是哪家的丫鬟我都不敢相信啊。” 他一直以为贵妃是个高大上的职业,尊贵,优雅,睥睨天下。 直到他遇见了傅怀薇…… “算了,我也不指望你这智商能帮我退婚了,我自己想想办法吧,你只需要记得我刚刚拜托你的事情就行了。”陆时扶了扶额,满脸沉痛道,“太监什么的就算了吧,我们陆家还指望我传承香火呢。等我回去再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混进来当个侍卫之类的……” 陆时的话刚说完,正殿外突然传来询问声,正是之前的宫女承媛:“娘娘可醒了?” 他们这里离门很远,说话声音也算不上大,所以外面是绝对听不见的。即便如此,傅怀薇还是紧张地不得了,连忙上前推他,一边催促道:“哎呀陆时哥哥,有人要进来了,你快走快走。” 陆时将手搁在自己肩膀上,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无论对方怎么推自己,就是纹丝不动。 “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召之即来,挥之不去~” 眼看着外面的宫女就要进来,傅怀薇急得都快哭出来了:“我错了,我再也不逼你当太监了,你倒是赶紧消失呀……” 陆时对她灿烂一笑,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却在一瞬之间消失在了空气之中,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宫女承媛带着另外两个小宫女,托着洗漱用的洁具走了进来,站在门口恭恭敬敬道:“娘娘,该洗漱了。” 傅怀薇整个心都快跳了出来,确定自己身边已经没有人之后,这才深吸了一口气坐在了贵妃榻上。 宫女承媛服侍她洗漱完毕,才出声道:“太后免了您这几日的请安,可娘娘不去菡萏宫看看吗,皇后昨日被夺了凤印,今日若不去,宫里定会说娘娘您已经不把皇后放在眼里了。” 承媛跟着她已经有四年了,虽然不是娘家带来的人,对她倒也还算忠心,毕竟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若是倒台了,底下的宫女也必然不会好过。 傅怀薇只是在某些方面比较没谱,在这些事情上还是有些小心思的,忍不住朝空气看了两眼,虽然也没得到什么回应,还是道:“那就去一趟吧,什么也不用带。” 稍微收拾了一番,傅怀薇才抬脚出了青玉宫,一路上她都在小心翼翼地四周张望,刚刚陆时消失地太快,快到自己都没有问清楚他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是留在自己寝殿里了,还是已经回去了。 此时正是阳春三月,百花齐放,御花园又一向是世间盛景精粹之地,鸟雀调嗽,绿意盎然。傅怀薇走在小道上,只觉得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更是觉得唏嘘不已。 “贵妃娘娘万福。” 冷不丁听见有人请安的声音,傅怀薇倒是愣了一愣,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怪不习惯的,好像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听到这句话了,事实上,她已经几千年没听到过这种话了,所以一时之间倒紧张地不知道该如何见礼了,只尴尬地点头示意。 眼前却不止一人,楚尧宫里的王昭仪和廖才人,两人见过礼后款款立于一旁,连大袖衫的色调都是一样的,虽然长相各有千秋,行事倒像是亲姐妹一般。 “听说娘娘昨日受了惊,现下可好些了?”倒是王昭仪会做人,还知道客套的慰问两句。 “劳烦昭仪费心,已经好多了。”傅怀薇一向不会跟后宫里的人打交道,也不太喜欢和别人客套。幸亏她身居高位,不用处心积虑的琢磨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虽然不会刻意摆出贵妃的架子,倒也不会自降身份,“正去给皇后姐姐请安呢,就先走一步了。” “贵妃娘娘慢走。”看着对方说完就直接朝前走了,王昭仪和廖才人连忙躬身相送。 直到傅怀薇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四周再没有旁人的身影,两人才慢慢直起腰来。 “昨日那砒霜怎么没将她毒死?”王昭仪冷哼了一声,“敬她份位高才勉强给她请个安,摆出这么张脸给谁看?” 廖才人一向将王昭仪的话奉为金玉良言,觉得她无论说什么都是对的,这时候便也跟着附和道:“是啊,傅贵妃仗着太后娘娘撑腰,在宫里横行霸道了这么多年,也没见陛下有多喜欢她。” 王昭仪冷笑着转过身,边朝前走边恶狠狠道:“要我说,昨日给她下砒霜的人,真是干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呸,活该!” 话刚落音,王昭仪突然脚下生绊,砰一声摔在了地上!计算刚好,正脸朝地!伴随着她那独一无二的凄厉惨叫—— “啊!!!” …… 现场十分惨烈。 ☆、第10章 家法伺候 第十章家法伺候 身后的宫女忙不迭上前去扶她,只有廖才人呆呆的站在原地,一脸见了鬼的表情看着地上的石头。 王昭仪被随身的宫女扶起来之后,仍旧吓得惊魂未定,幸亏她的手肘撑的及时,才避免了毁容这一惨痛经历。 “怎么回事!”当众出了一个好大的丑,王昭仪气的胸脯都抖起来了,杏眼一横,对着宫女们责骂道,“你们看见地上有石头不知道提醒本宫吗!” 无辜的宫女们连忙跪下请罪求饶,一个个抖如筛糠。 这宫里有时候就是这样,主子高兴了,你能拿一堆赏赐,主子不高兴了,什么错全都是你犯的,很少会有把宫女太监当人看的。难怪那么多的人想要往高处爬,毕竟这底下的人真不是好做的。 呆愣在一旁的廖才人这才从惊魂不定中回过神来,眼神直直盯着底下的石头,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娘娘……这石头,这石头是自己走过来的……” “……” 王昭仪一僵,一脸看疯子的表情看着她,追问道:“廖才人,你在说什么?” “我亲眼看到……这石头,是自己挪到您脚边的。”廖才人声音带着颤抖,两只手也跟着抖了起来,她在人前一向谦卑,所以总是低着头的,刚刚恰好让她看见了全部的经过,王昭仪骂完那句话之后转过身的一瞬间,旁边的石头突然自己飞了过来,好像是……好像是有人踢过来的一般。 可她抬起头一看,四周除了她们几个,根本看不到其他人的身影。 简直太诡异了…… 王昭仪心中一惊,也有些被吓着了,她深知廖才人对自己忠心耿耿一向不敢说假话,她说的话倒是十分可行,王昭仪只好问那几个跪在地上的宫女:“你们呢?你们瞧见了吗?” 第8节 其他宫女连连摇头,只有一个宫女咬着下唇小声道:“奴婢……奴婢也看见了……娘娘说完话后,那石头就自己飞过来了……” 这样的说法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还没等她完全反应过来,廖才人又道:“听说贵妃娘娘这次可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太医都明明白白的说她没有生命迹象了,偏生就睁了眼!我看啊,这死过一次的人,身上难免带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兴许是娘娘刚刚说的话,惹怒了哪路神仙?” “本宫刚刚绊倒之前,说什么了?” “您说……贵妃娘娘那砒霜吃的好。”廖才人小心翼翼地说了出来,生怕她迁怒自己,还往后退了两步。 “闭嘴!”王昭仪心中被吓得直哆嗦,却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只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宫里最忌讳这些事情,你们还敢乱嚼口舌!我倒要看看,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说着,转回身就要走。可她刚一抬起脚,那个原本在地上纹丝不动的石头突然又朝旁边动了动…… 幅度很小,却足以让所有人瞠目结舌。刚刚还趾高气扬的王昭仪,一只脚停在半空中,彻彻底底地僵在了原地。 陆时蹲在地上,一只手无聊的将地上的石头推来推去,推来推去…… 那场面实在太过诡异,王昭仪险些就要吓晕,他们看不到隐藏在空气中的陆时,只觉得真的是见了鬼! 除了廖才人和王昭仪之外,在场的几个人都是没见过什么场面的小宫女,现下看到这样不干净的东西,全都惊慌的不得了,主子没叫起身,只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王昭仪也彻底被吓懵了,也不敢再说傅怀薇的坏话,只忙不迭的朝着地上的石头跪了下去,一脸惊恐的表情,嘴里紧张地碎碎念道:“菩萨显灵菩萨显灵……小女子再也不敢了!” 陆时似乎觉得很好玩,无声地笑了笑,便放下那个石头站了起来。 其实他本来也只是偶然听到这个人说傅怀薇的坏话,语言又实在太过恶毒,这才起了玩心,想要小施惩戒,现在看到她这个样子反而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用现代科技欺负这些什么都不懂的古人,好像是有点恃强凌弱了。更何况,这女人刚刚的那番话虽然恶毒,却也证明了她没有参与谋害傅怀薇的事件中,如此一想,也便没觉得有什么了。 宫里头闲言碎语太多,他一个人也管不了,还是解决自己的事情要紧,陆时抬头看了一眼傅怀薇离去的方向,并没有过多停留,瞥了地上那几个人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王昭仪还在哆哆嗦嗦地求饶,抬头却见那石头安安静静的放在地上,没有任何动静,一瞬间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产生了错觉。 是不是错觉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以后确实不敢再说傅怀薇的坏话了。 陆时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说实话,他的隐身装置看起来高端,实际上原理也算不上多么高明,而且只能将自己隐藏起来,不被肉眼察觉,而自己的身体依然不能穿透任何实体,所以也没办法做到穿墙而入之类的事情,顶多只能起个障眼法的作用。 他是从正窗户口翻进来的,却发现原先守在门口的护卫少了好几个人,心中隐约有些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似乎被人发现过了,走之前太过心急,竟然忘记了制造自己还留在屋子里的假象。 陆时回到屋子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翻出自己之前藏起来的袋子,从里面摸出一盒备用的胶囊,还有一瓶眼药水……还好自己之前大意,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往里面装了,现在可刚好派上了用场。 那眼药水可不是一般的眼药水,3213年科技发达,已经到了不用手术仅凭眼药水就能治疗各类眼部疾病的地步了,而他手中的这个,是准备拿给傅怀薇用的,只要她用了,以后就算自己隐身了她也能看到。 一次使用,终生有效,无痛苦,无副作用,先到先得,售完为止! 陆时慢慢举起手中的小瓶子,一时有些失语。又不是什么很熟的人,他居然会想到给她用这个……他到底什么心态? 而至于那一盒胶囊…… “哼!本王就不信了,这个孽子还能跑到哪里去?!再去给我搜,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找出来!本王就在这里等着他!” 砰一声门被推开了,陆时迅速将袋子藏了起来,转身迎上名义上的王爷老爹那张盛怒的脸,还不忘干笑两声。 猛然发现要找的人出现在自己眼前,陆王爷似乎惊了一惊,半晌才反应过来,怒骂道:“孽子!你竟然还知道回来!老实交代,昨晚一夜未归,又是去哪里鬼混了!” 陆时表面干笑,心中简直委屈地一塌糊涂。明明没有鬼混,又没有办法解释自己究竟去哪里了,只能闭口不言。 但当他被质问的那一瞬间,心中竟然生了些莫名其妙的情愫,他对自己在现代的亲爹已经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那是一个抛妻弃子的嗜酒赌徒,十几年没有见面,早就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而眼前这个陆王爷虽然口口声声叫他孽子,出发点却是关心的,这让他感到心情很复杂…… “你母亲临走之前,让我好好好好管教你,却不许我跟你动手。但你这个样子实在是太放肆了!身为我陆成尧的儿子,名声败坏,日日跟狐朋狗友鬼混!即便是婚期在近也不收敛!连禁足都治不了你!今日不教训你,我对不起你母亲的在天之灵!”似乎是对他这样放肆的行为太过痛心,忍了十几年终于忍不下去了,陆王爷转过身去,负手恨恨道:“来人,将大少爷带去前厅,家法伺候!” 当事人陆时倒是没什么太大反应,一干下人却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了。 天呐!家法伺候,别开玩笑了! 陆少爷从小就细皮嫩肉的,曾经从秋千上摔下来就昏迷了两三个月,甚至连手上割开一个小口子痛好几天不吃饭的事情都有,能挨住鞭子?! 这后果实在有些不堪设想,很快有人上前劝阻,但一意孤行的陆王爷可听不进任何意见,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 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的陆时站在原地,心中五味陈杂…… 老兄啊,你给我留的烂摊子还真不少。 被带到前厅的不归路上,陆时唯一欣慰的就是自己刚刚有先见之明,提前拿出了某盒救命胶囊,有备无患,幸亏下人对他还算客气,只是恭恭敬敬的带他过去,没有捆手捆脚之类的,更不敢偷看他在做什么。 于是陆时一边走,一边明目张胆的将那小盒子打开,取出其中一个写着“后背”两字的小胶囊就塞进了嘴里,其实吧,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小胶囊全名叫“人体局部麻醉胶囊”。 王爷你不是要抽我吗?没说不能作弊吧,那我给自己上个小麻醉,随便抽,随便打! 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被抽了一百鞭子还能淡定嗑瓜子的气场…… ☆、第11章 传说中的未婚妻 第十一章传说中的未婚妻 作为一个经常住两人寝的人,陆时头一次知道从自己房间到客厅还能走这么久的,走得腿都快断了,还是第一次来到自家的所谓前厅,一眼望去,布局大气,摆件高端,就连墙上的四条屏看起来也格外上档次,画作水墨淋漓、苍浑淳厚,与王府的深厚底蕴的相得益彰,处处都透着一股子古色古香的韵味,王府内堂的精致程度一向不是平民老百姓能想到的,而身为一个来自几千年之后的老百姓,陆时表示他的心情复杂如蛛网。 原来他自己家里也这么有钱啊,那他是怎么脑子抽了想着去跟傅怀薇借钱的?这不是多事吗? 转念一想,他都已经借了这哥们的身体了,实在不好意思再坑他家的钱了。 这想法本来是很正常的,只是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已经在潜意识中把傅怀薇当成了自己人。 “孽子,还不跪下!” 王爷……咱们商量下,能别老孽子孽子的叫吗?我好歹也是有正经名字的人。 当然这种想法也只是在心里想想,陆时一脸委屈地跪了下去。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但这个膝所在的身体是眼前这个人所生的,跪父母,天经地义,没有二话。 第一次看他跪的这么干脆,陆成尧居然还有些不习惯了,但无论如何也都改变不了他的决定,只冷哼了一声,拿着鞭子朝他走了过来。 “昨夜你究竟去了何处!” 陆时不答话。 他不擅长骗人,也很少说谎,不想说的时候,总是沉默以对,而不会编出什么借口来逃脱罪名。 “嘴硬不说?不说也行,本王来替你回答!”陆成尧恨得咬牙切齿,举起鞭子毫不犹豫地挥了下来,“醉仙楼是不是!” “啪——” “凝香阁是不是!” “啪——” “勾栏院是不是!” “啪——” 被打的一脸莫名其妙的陆时这才反应过来,这还是亲爹吗,打了低效局部麻醉还觉得有点痛,那真是下了死手啊。还有,王爷,那大周的皇帝要是知道你把他的后宫说成妓|院,肯定分分钟抄了你家啊。 陆时默默跪在地上,上身挺得笔直,如同坐禅一般淡定,好像抽在他身上的不是鞭子,而是头发丝一样。脑子里转过了各种念头,却一句话也懒得说。 其实他有千千万万种方法可以逃脱这次家法,但是他没有,一个人存在这世间,有各种各样的责任,而他现在的责任,就是替这身体的主人把陆时继续当下去,哪怕要受些皮肉之苦,也无所谓。 周围的下人惊讶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却都不敢出声,眼神都不自觉地朝屏风瞟了一眼。原本以为以少爷这种娇生惯养的性子,定能看一场好戏,没想到那样重的鞭子打了下来,别说稳如泰山了,他竟然连哼都没哼一声! 一定是中邪了。 看着儿子这样异于平时的反应,陆王爷也有些怔然,原以为会打的陆时满地求饶,还担心自己会心软,现下这个情况,倒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偏过头朝屏风后面看了一眼,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 然而陆成尧还是将心中那点恻隐之心抛在了脑后,一想到这个不孝子之前做过的事情,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朝他背上又抽了一鞭子,张口道:“这一鞭子,是本王给你的!” “目无尊长,不务正业,不配做我陆成尧的儿子!” “这一鞭子,是替你过世的母亲给你的。” “贪图享乐,屡教不改,对不起你母亲的在天之灵!” “这一鞭子,是替你未过门的妻子给你的。” “花天酒地,胡作非为!白瞎了人家好姑娘!” “……” 卧槽…… 想他在现代可是被人当成样板的好男人一个啊,事业有成,年纪轻轻身居组长之位,谨慎勤恳,不抽烟,不喝酒,清清白白,从无任何不良记录,从出生开始牵过小手的雌性生物只有他妈。 真的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男人啊! 被数落了各种罪名的好男人陆时黑着一张脸,有苦说不出,只觉得自己比那六月飞雪的窦娥还要冤,人家窦娥还能伸冤解释,他连说都不能说啊…… 麻醉只是减轻痛苦的东西,皮开肉绽还是少不了的,估计今天过后得痛好久了,但是男人嘛……陆时在心里安慰自己道:没有伤口的男人不是完整的男人! 屏风后面传来一声轻轻的响动,似乎是被这副场景所触动,在场的所有下人都已经懵了,那鞭子一声声抽下来,就是光听声音都觉得疼,陆少爷竟然还能跟没事人一样,难道已经被抽成傻子了? “今日家法处置,虽非我愿,但只要能让你长记性,多抽你几鞭子我也愿意!”似乎也觉得自己下手太重,陆王爷将鞭子甩在了地上,“我陆成尧就你这么一个儿子!自然希望你能够干出一番事业来,而不是整天与那些狐朋狗友鬼混,喝酒、玩女人!” 可算说进他心坎里了,陆时转过身来朝他一拜,说出了他今天在王府的第一句话:“儿子确实不想喝酒玩女人。” “……”陆王爷一懵,对他这被抽了这么多鞭子还若无其事的反应有些惊讶,更没懂他句话这是什么意思。 “大业未成,何以家为?陆时想要干出一番事业之后再行娶妻,恳请父亲成全。” 一直信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陆王爷彻底失语了,听着他这个一向吊儿郎当的儿子突然说出这种话来,简直比日从西出还要令人惊讶,下意识朝屏风处看了一眼,又问道:“你想干出什么事业?” 陆时心一横,站起身来问道:“父亲可有办法送我进宫当侍卫?” 陆成尧愣了愣,还没等他问话,陆时便接着道:“周朝出将入相的侍卫可不少,相当多的权臣、重臣都是侍卫出身。” 陆王爷看着这个似乎是一夕之间变了一个人的儿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说的没错,周朝天子侍卫待遇确实特殊优厚,地位更是尊贵,就连升迁调补的途径也较其他职位都要宽得多,而且周朝侍卫基本都出身贵族官僚子弟,甚至不必进行考试,是众所周知的贵族子弟获得高官厚禄的捷径。 即便他将来要子承父爵,但是终究是虚衔,若是能让他进宫锻炼一番,不指望他能做到侍卫统领,起码磨磨性子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陆成尧又道:“想法很好,也不是不可行的。只是本王不明白,这和你娶妻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一辈子都不成亲吗?” 陆时觉得这个爹有点磨叽,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没什么,我怕耽误她。” 还好没说出什么出格的话来,陆成尧松了一口气,又道:“这没什么耽误不耽误的,大丈夫娶妻生子天经地义,只要你现在向我保证日后再不花天酒地,人家姑娘就心满意足了。” 陆时隐约生出了一丝奇怪的感觉,却又说不上是什么,只道:“儿子保证日后再不花天酒地,但这不代表我就会娶她。” “为什么?!”一声娇呼传来。 似乎是再也忍不住了,屏风后面的女子一脸震惊地走了出来,两步作三步站到了他面前,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能娶我?!” “……” 陆时两眼呆滞地看着眼前这个长得还算标致的天外来客,又看了看她身后那个足以遮挡好几个人的屏风。 第9节 这这这这几个意思啊? 对面的女子一身素色装扮,藕色对襟半臂,青荷色十二片长裙,倒是与她那张艳丽的俏脸不相般配,凤眼樱唇,整个人看起来明艳却刻薄,称得上既漂亮又有特色。 秦翘翘一直呆呆望着他的眼睛,满脸都是震惊,她今天登门造访,却听说陆时昨晚又是一夜未归,陆王爷说会替她好好管教儿子。所以刚刚她听从吩咐躲在屏风后面,只为了听他一句保证而已。 她秦翘翘一向是个大胆的姑娘,别的闺阁少女不敢做的事情,她都敢做,敢骑马,敢射箭,敢倒追男人!那日桥头匆匆一瞥,被陆时的俊秀面容所折服。她觉得陆时长得好看,尽管后来知道对方有些花心不羁,却也甘愿沦陷。所以央求爹爹无论如何也要促成这门婚事,今天躲在屏风后面,本来只是听一句保证的,却看到他被抽了那么多鞭子还能淡定如斯,连哼都不哼一声,原本还有些心疼的,到后来心疼都变成了倾慕,真的很少有人能做到这般有忍耐力,更何况一个从小在蜜罐子里长大的贵族子弟了。 不亏是她看上的人,连这么重的鞭子都能挨住,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呢? 想到这里,秦翘翘满心欢喜地朝他又走了两步。 情商很低的陆时完全不知道对方心里想了些什么,只忙不迭地朝后一退,一副见到瘟神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其实他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条件反射而已…… “你!”秦翘翘被他这样的举动伤了心,秀气的眉毛狠狠地皱了起来,也不顾上陆王爷还在场了,张口就来,“我堂堂兵部尚书之女,肯嫁你这样一个爱喝花酒的纨绔子弟,已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你竟然还敢敬酒不吃吃罚酒?” 陆时活到二十多岁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当众被女子逼婚,一时间倒对她多看了几眼,却没答话,不知道是被搞得有些发懵,还是在想对策。 一旁的陆王爷有些尴尬地朝后退了两步,虽然他身居高位,但是这种小辈之间的爱恨纠缠,自己还是不要插手的好,让他们自己解决,才是更好的决定。 “你要是能给个正经理由出来,我秦翘翘立马走人!取消这门婚事,绝不拖泥带水!”俏丽的女子一昂下巴,用她一贯的骄傲语气沉声道。 这提议还算不错。 “你要理由啊?那简单。” 陆时冲她微微一笑,拱起手礼貌而疏离道:“在下已有心上人,并且此生非她不娶。” ☆、第12章 微生物发酵棒 第十二章微生物发酵棒 “在下已有心上人,并且此生非她不娶。” 这句话的冲击力显然不是一般的大。 不止是秦翘翘愣住了,连陆王爷都跟着愣了,一脸看别人家儿子的眼神看着他,甚至还有想走上前来摸摸他额头的冲动,倒不是吃惊他有心上人这件事,而是对他这般礼貌的姿态和举动感到匪夷所思,将自己刚刚抽了他十来鞭子的事情完全忘在了脑后。 “是谁?”大概是自尊心受到了伤害,秦翘翘觉得心塞的很,又怒道,“你要是能把那姑娘的名字说出来,我秦翘翘立马走人!” “……” 整个前厅的人都惊呆了。 这句话似曾相识啊……原本还敬佩这姑娘性子直率的陆时顿时有些心塞,说好的取消婚事呢?说好的不拖泥带水呢?姑娘你泥巴和水都糊我脸上了好吗? 陆时一脸尴尬地笑了笑,这才意识到事情的重点并不在这里。 心上人?他就那么随口一说的借口,上哪儿变个心上人去?还非得把人家名字给说出来,这不是存心欺负人吗? 陆时心里虽然那么想着,脑子里却莫名其妙浮现出了扫把星那张又蠢又萌的小脸,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想到她,但是直觉告诉他,敢把傅怀薇这个名字说出去,自己肯定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了。 敢觊觎皇帝的女人,他也是不要命了。于是陆时一本正经拱手道:“恕在下无可奉告。” 话刚落音,陆时突然觉得背后扯着痛了几分,那局部麻醉药虽然见效快,但是去的也快,现在看来是慢慢要恢复知觉了,不过也没什么,最疼的时刻已经挨了过去,倒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他也不是那种受不得痛的人,区区几鞭子也算不得什么。 秦翘翘向来是府里的掌上明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未有人忤逆过她,更是一辈子都没受到过这种挫折。现在被未婚夫弄得这样下不了台面,当下气极,怒道:“我到底哪一点不好?!论相貌,论才学,论家世,哪一点配不上你?” 女孩子撒娇闹别扭和胡搅蛮缠是两码事,这种性子的姑娘,即便是娶回家也不一定会有所收敛。 陆时从来都是个外热内冷的性子,曾经傅怀薇拽着他的手腕不松手的时候,他只是觉得有些烦躁,并没有其他的情绪,然而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女子,竟然从心底生出了厌恶,还带着几分莫名的鄙夷。 面上仍旧微笑,语气很平静,眼神却冷如冰窖。 “能够坦然参观未婚夫被家法处置仍旧面不改色的女子,必定有着强大的内心,我陆时自愧不如,也招架不住。” 秦翘翘迎上他的目光,心中一惊,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人并非他看起来的那样简单。刚刚说话还潇洒利索,顿时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连舌头都打了结,“我……我没有。” 这句话并非随口乱说,实在是细思恐极,这女人看起来虽然骄纵沉不住气,却有一个极其矛盾的优点,那就是铁石心肠,搁宫里头绝对是一等一的人精。傅怀薇要是撞上了她,那就是吉娃娃遇上牧羊犬,干瞪眼! 不对……他怎么老是想起那个扫把星?! 背后又是隐隐一痛,陆时摇了摇头,转身就准备回房,连一句话都懒得多说,更不想跟他这个所谓的父亲产生太多的接触。他迟早都是要回现代的人,跟这里的人纠缠越多,牵挂也就越多,即便他从小缺少父爱,也不代表他想从陆王爷的身上寻求寄托。 更何况这个人刚刚无缘无故抽了自己十来个鞭子,不恨他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陆成尧刚刚还惊叹于这个儿子今天的改头换面,后者立马就一言不发地走人了,连告退都不跟他说一声。心想果然是狗改不了□□,顿时气极,刚想呵斥几句,突然看见了地上的鞭子。想起了自己下的狠手,心中又是一噎,大概是陆时的反应太过平淡,以至于让他忘记了自己刚刚对他做过的事情,除了心疼之外,更多的却是不可思议,这样的反应,实在是有些不合常理啊…… 秦翘翘仍旧沉浸在刚刚那句话中无法自拔,甚至无力辩驳,她确实没有办法否认这个既定的事实,此时此刻连陆王爷的眼睛也不敢看了,转身就要告退。 眼看着到嘴的儿媳妇……哦不,到家门的儿媳妇就要飞走了,陆王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原本指望两家联姻,顺便还能收收儿子的痞气和心思,现下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了,今天这么一闹,别说人家姑娘脸皮拉不拉得下来,兵部尚书知道自己的女儿受了这样的委屈,是断然不会再同意这门亲事的了。 事已至此,陆成尧只得点了点头:“秦姑娘莫急,本王派人送你回去吧。” 秦翘翘连忙谢道:“多谢王爷。” xxxx 麻药开始慢慢失效了……那种绵密的痛感开始在背上蔓延,估计已经是皮开肉绽了。 说时迟,那时快,后背碎成了十八块。 古代真是一点人权都没有啊,陆时一回房间就趴在床上不动了,说不上是疲惫还是疼痛,他在现代再穷的日子里也没受过这样的苦,平时干的都是脑力活……还被科研室当成宝贝供着,一点累活都不敢让他动手。虽然吧,他也不是那么吃不了苦的人,但还是觉得自己有那么点委屈,这顿打挨得实在是有点莫名其妙了,他分明没有做过那样的事情,却要替别人受惩罚。 外面传来协调而又统一的脚步声,小红小绿推门而入,转眼就来到了他的面前,举着手中的药瓶道:“王爷让我们来给您上药。” 还算有良心,但是这种打一巴掌再给两个枣的做法怎么这么经久不衰啊…… 陆时没说话,任凭两个小厮开始给自己脱衣服上药…… 他倒也不觉得害羞,都是男的,没什么好怕的。还很是配合的闭上了眼睛,虽然伤口处那丧心病狂的痛感……简直无法言喻。 “少爷,您今天真是让人大吃一惊啊。”小红一边给他涂药,一边夸赞道,“感觉一瞬间长大了十岁呢。” “……”陆时阴测测地看了他一眼,后者立刻闭上了嘴。大概是想到了什么,陆时昂起头紧张地问道,“帮我看看伤口大不大,会留疤吗?”其实他也并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情,但是总归还是有些担心的,伤疤虽然是男人的骄傲,但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伤疤,又不是上战场得来的,不太体面…… 小绿看了看他的后背,摸了摸下巴,然后极其笃定的告诉他。 “会。” 陆时一噎,失望地趴了回去。 “不过我听说宫里头有种秘制膏药,叫做芙生膏,只要抹一个月,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疤痕。”小红一边为他抹药,一边接口道。 陆时瞬间抬起头,一脸惊喜地看着他。 “但是那种膏药的材料世间难得一见,只有皇帝才能用,连后宫妃嫔都没有资格用呢。”小绿接着道。 陆时脸一黑,极其郁闷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怒道:“好玩吗?!” 小红小绿一起点了点头,齐声道:“好玩!” 陆时白了他们两个人一眼,也顾不上自己背上还带着伤,起身就走过去将自己那一袋子东西拿了出来,边道:“一会儿给我找个带锁的箱子来,这里面的东西要是弄掉了……我可是会生气的。” 原本以为他会说“我饶不了你们!”,或者“你们就别想留在府里了!”这类威胁的话,最后竟然听到这么一句“我可是会生气的”,哎呀真是好可怕的威胁啊,小红小绿面面相觑。 陆时可不知道他们心里想了些什么,从里面翻翻找找,摸出一根玻璃棒就坐在了圆桌面前,随口唤道:“都过来。” 小红小绿连忙一左一右站在了他的身边,神情恭敬。 “给我倒两杯水。”陆时刚吩咐完,两人就已经将水倒好了,一看就是经历过严谨训练的极品小厮。 陆时眼角一弯,笑得有些诡异,一手一个将他们的脖子压了下来,低声道:“你们想不想喝酒啊?” 小红听到酒字,顿时两眼放光,连带着人中左右两小撇胡子都动了起来。 小绿幽幽道:“王爷不准您喝酒,更不准我们这些下人喝,现在您也出去不了,上哪找酒去?”语气颇为幽怨。 陆时一笑,将那两杯水挪到了自己面前,又拿出了刚刚从袋子里翻出的玻璃棒,低声道:“想喝酒还不简单,小胖送我的东西那可不是外面能买到的,想当年科研室也不准我们喝酒,这招可使了好多年。” 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小红小绿一脸看蛮夷人的表情看着他,总觉得少爷被一鞭子抽成了疯子呢,根本无法直视。 背上的痛楚似乎渐渐减轻了,陆时淡然地支着手,将那个看起来很是普通的玻璃棒放在杯子里搅来搅去,搅来搅去,不一会儿,那杯子里竟然传来了阵阵酒香! 空气中那醉人味道实在再熟悉不过了,小红小绿瞬间惊呆了! “少爷……这,这……” 陆时一脸骄傲:“微生物发酵棒,高科技,不懂了吧?” “这……这!” 还没等他们这完,陆时就一人塞了一杯,示意他们随便喝不要客气。这两个都是喜欢喝酒的人,自然不会抗拒,转眼已将两杯酒喝了干净,还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 “这酒叫什么名字?简直比玉练槌还要好喝!”小红发自内心的称赞道。 陆时淡淡一笑,想起了好兄弟那胖乎乎的身影,沉声道:“叫小胖酒。” 两人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陆时并没有过多搅拌,所以浓度也不至于太高,至少不会让其他人发觉,酒也喝了,该谈正事了。 陆时对着两个小厮勾肩搭背,一边压声道:“那啥,你们知不知道我之前的私房钱放哪了?” ☆、第13章 岳母大人在上 第十三章岳母大人在上 小红极其诡异地看了他一眼,答道:“少爷,您的私房钱放在哪里的这种事情,怎么会告诉我们这些下人呢……” “!”简直就是醍醐灌顶,陆时扶了扶额,又一脸严肃地问道,“那我平时花的钱究竟都是从哪里来的呢?” 小红和小绿明显已经从刚刚的美酒中回过神来,此时此刻看着这个说话奇奇怪怪的主子,都有些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种没有价值的问题。 小绿试探地低下头,压声道:“少爷,您被鞭子抽傻了?” 陆时一记栗子敲了过去,小绿立马改口道:“少爷您往先的一切开支都是王爷亲自管着的,最近又出了这档子事,王爷怕您婚期在近还在外面花天酒地,管得更严了呢……” 这段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陆时一脸哀怨的坐在凳子上,简直有苦说不出。原本还以为自己家里有点钱,就可以不去麻烦傅怀薇了,现在看来要筹集资金还真的只有小扫把星这一个渠道了,总觉得,有点窝囊啊…… 他还想说点什么,一抬头,却发现小红小绿的目光都毫不掩饰地注视着同一个方向,那就是自己刚刚变出酒来的玻璃棒所在的地方,眼神……很渴望、很垂涎。看来无论古今中外,喜欢美酒的人还真是一样的多,陆时回过头看了看门口,当下就将那发酵棒举了起来,微笑道:“想不想每天都能喝到香醇可口的小胖酒?” “想!”小红小绿异口同声。 陆时趁机威逼利诱道:“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解掉我的禁足,不过我觉得这屋子我一天也闲不下去,我一会儿要偷偷溜出去,你们呢,一个人躺我床上,一个人当传声筒,就说我被打的没脸见人,不见任何人,连王爷都不见!如果他霸王硬上弓……哦不硬要闯进来的话,你们就……随机应变吧。办得好的话,少爷我每天给你们变酒喝,长期办得好呢,我就把这玩意儿送给你们。” 反正这袋子里还有一根发酵棒,还能再送一个给小扫把星玩玩。 …… 妈呀,他怎么又想起她了?! 第10节 似乎总是想起扫把星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陆时咬牙切齿地偏过头,将这种窘迫而又愤怒的情绪发泄在两个可怜的小厮身上:“都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两人连忙点头,如同捣蒜。 “行,我撤了!”陆时一拍桌子,起身就要走。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给小扫把星看这一背拜她所赐的伤口了,其实主要只是想看看她会是什么反应……想想就觉得挺好玩的。 “少爷您要去哪?” 陆时回过身微微一笑,答:“茅房。” xxxx 成功从茅房隐身逃脱的陆时,此时此刻坐在皇宫门口的一个小台阶上,一脸惆怅地看着远方。 一旁的守卫根本就发现不了他的存在,仍旧站岗站得笔直。 其实他每次进宫都会在这里等半天,其实也不是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也就是等个顺风车而已,不知道这些皇帝都是怎么想的,把皇宫修得那么大,还专门把傅怀薇放在那么远的青玉宫,真是一点都不方便他偷妹子呢。 只怪他智商不够,能研制出隐身装置,却没有好好研究下瞬移这种技术…… 其实如果不是背上有伤,他倒真的无所谓,皇宫再大,也就多走几步路而已,谁还没走过?但现在正是伏天艳阳高照之时,背上若是出太多汗,还真不利于伤口愈合,他可不想让自己顶着一后背的伤疤回现代啊,传出去可太丢人了。陆时叹了一口气,他都在这里等了快半个小时了,也没见有谁坐马车进宫的,索性起身就要走,刚一转身,就听见身后有车辇的动静。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那车却在灯火阑珊处。 陆时剑眉一扬,迅速回过身来,趁着那车辇掀开门帘例行检查的时候,一个侧身钻了进去。 下人朝前亮出腰牌,守卫很快便放他们进去了,并且恭恭敬敬地站在一边,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里头的布局奢华而又紧凑,空间更是不算小,一看就是有权有势的命妇才用得起的。陆时一钻进去就默默躲在了角落,生怕被人察觉自己正在搭顺风车……由于知道自己这个行为不太道德,陆时尽量不让自己注意这车辇里面的主人,以免侵犯人家的*权,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作为一个不请自来的隐形搭车人,陆时强迫自己低着头盯着地面,但车辇摇摇晃晃不太平衡,还是不小心扫了一眼,这一眼倒让他有些吃惊。眼前这个穿戴雍容华贵的中年贵妇人,相貌竟然有几分莫名的眼熟…… 虽然脸上妆容精致,粉涂得很厚,却隐约还是能看出不少细纹,五官漂亮是漂亮,应该也不是很年轻了。况且她全身上下的尊贵装束,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够穿得起的,估计丈夫的地位也不小,今日应该是过来探望宫中亲属的。 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眼熟,出于好奇心理,陆时下意识直视了过去。 刚一抬起头,他突然愣住了。 四周遮盖严实的车辇内,刚刚还正襟危坐的贵妇人突然抬起右手,开始专心致志地抠鼻屎…… 陆时看得目瞪口呆。 贵妇人似乎抠累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便极其平静地往地上弹了两下。 好像遇到了什么威力十足的炸弹一样,陆时下意识往后一躲,将自己还受着伤的后背紧紧地贴在了墙上!半天回过神来,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觉得自从自己穿到古代之后,就变得越来越猥琐了…… 生生从万人瞩目的高智商年轻科学家沦落为一个尾随中年大妈的失足男青年……这落差,透心凉,心飞扬。 虽然自己这种行为不是很好,但他真的不是故意去看的啊。陆时一脸惨不忍睹地背过身去,决定将刚刚的一幕从自己干净的记忆中粉碎删除。 他想起那天夕阳下的奔跑,那是他逝去的青春。 车辇一路向宫里行去,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才渐渐停了下来。好不容易熬到头,陆时只觉得他的天空星星都亮了,趁着贵妇人下去的空隙迅速下了车,脚刚一挨到地面,朝四周看了一眼,他突然就僵住了。 这里不是别的地方,正是傅怀薇所在的青玉宫。 然后那一瞬间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觉得眼熟了,这贵夫人和傅怀薇相貌有几分相似,十有八|九是她的亲妈了。 好处是他不用再绕路去青玉宫了,坏处是他根本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小扫把了…… 傅夫人这次出门并没有带婢女来,不知道是怕麻烦,还是觉得根本就没有这个必要。下了车便一句话也不多说,直接往青玉宫而去。他们傅家后族出身,世代尊贵,就连进宫探视女儿这方面都有特权,是很多命妇比都比不得的。 陆时和她要找的是同一个人,自然也就跟在她身后进去了。 傅怀薇刚从菡萏宫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门外就传来了宫女的通报声,说是傅府夫人徐氏求见。 她愣了好半天,只觉恍如隔世。自从接受了自己已经死过一回这个事实后,她就格外想念自己在宫外的亲人,哪怕他们对自己并不是很好,哪怕他们对自己存了利用之心,但终究还是和她血脉相连的亲人,此时此刻听见母亲来探望自己了,更是高兴地不得了,连忙小步跑出去迎接,眼中的惊喜毕现无遗。 傅夫人还没跨进殿门,就看见自己那十三岁就已离家的小女儿朝自己扑了过来,心中叹了一口气,却没伸手去接这个拥抱,只是僵硬地站在原地,表情平淡无比,等她走近了,才缓缓躬身向她行了个礼:“贵妃娘娘金安。” 傅怀薇一张热脸瞬间贴在了冷屁股上,顿时讪讪地收回了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只满眼委屈地看着眼前的人。 看来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旁边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陆时叹了一口气,隔着空气,远远地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对方不会知情,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做出这么个动作。 傅夫人行完礼便又是一脸严肃的模样,连话都不多说一句,生怕多说一句就失了自己的身份一般。 傅怀薇似乎早就习惯这种相处模式了,却也没生气,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乖巧一点:“娘,外面热,进屋坐吧。”说着就要来扶她的手。 傅夫人一向是个很固执的人,还没等她将手伸过来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一步,避开了女儿伸过来准备搀扶自己的手,语气疏离而又严肃道:“贵妃娘娘,身份有别,规矩摆在这里。让有心人瞧去了,该如何看待我傅家?” 傅怀薇又是一僵,看着自己的母亲无话可说,只是那双期待的眼神又黯淡了几分。 那委屈的小眼神实在让人心疼,一旁的陆时简直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傅怀薇,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喂!那只抠了鼻屎的手不牵也罢啊我的小扫把! 你来牵我啊我给你牵啊! ☆、第14章 徐氏的嘱托 第十四章徐氏的嘱托 然而也只是想想而已,这种时候暴露自己的存在肯定会打草惊蛇,傅怀薇本来就是个没什么心计的姑娘,又不会演戏,影响她和母亲叙旧就不好了。自己毕竟还算是个局外人,别干扰她的家事才好。 刚一想完,陆时就懵了一懵。 还算是个…… 还算是…… 还算…… 还…… 他这是什么心态!还想着有一天变成她的局内人吗? 陆时猛地一拍脑袋,转身赌气似的出了门,偷听别人谈话毕竟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决定等她们说完了自己再进去好了。反正别人也看不见他,就在青玉宫这片地方转来转去,倒也还乐得自在。 屋内,傅怀薇将宫人都遣了出去,一脸温顺的坐在母亲旁边,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就像往常那样。 从小,父亲和哥哥都将她视作掌上明珠,只要是她提出的条件,都是绝对满足,说一不二,因此出生在后族世家的嫡女傅怀薇可谓是得天独厚了。但她一直都很怕她的母亲,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徐氏并没有动手打过她,更没有出言训斥过她,但总是给傅怀薇一种对方挺不待见她的感觉,让人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她的娘,而是她的教书先生。当然,徐氏也不只对女儿一个人这样,她甚至对自己的丈夫和儿子都是这么一副样子,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徐氏在她面前永远都是一副端庄大方的模样,规规矩矩,从来都不失礼数。倘若傅怀薇在她面前做了违背礼数的事情,她也不会出声呵斥,只是用一种疏离而又礼貌的语气提醒她,让人感觉整个人都紧绷绷的,一点也不自在。 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突然进宫来探视自己,傅怀薇有些犹豫,还是小声地问了出来:“娘,这里已经没有宫人了。找阿薇有什么事情……大可直说了。” 徐氏偏头睇了她一眼:“没有事就不能来看你了?”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意料,傅怀薇愣了一下,连忙答:“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以往母亲很少过来看她,即便是有特权在手,一年里也没几次进宫的。每次来也都是因为有事商量,比如某些需要在皇帝耳边吹吹枕边风的事情,还是头一次听到她这么说,傅怀薇一时间倒有些受宠若惊的意思了。 徐氏不再看她,将目光投向门口,全身上下坐的端庄笔直,语气平静地询问道:“听说前几日你中毒了。” 傅怀薇愣愣地啊了一声,连忙道:“是……” 本来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想明白之后心底却是一寒,本来还觉得母亲关心自己,可是女儿都被人下了毒,还能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说话,她都开始怀疑自己的母亲有没有心了…… “查出来是谁没有。” “还没有……”将刚刚的想法压回心里,傅怀薇如实答,“皇帝表哥说会在这几日给我一个交代。不过这件事情在宫里是不准人谈论的,又是怎么传到母亲耳朵里的?” “我不只知道这些,我还知道皇上在十五之日宿在了你的宫里,呵呵……中宫那位该要气疯了吧,刚被夺了凤印,母族又不争气,现在连皇上的宠爱都留不住了,她这个皇后还有什么可做的?” 傅怀薇心中一惊,她本以为母亲远在宫外,是不可能知道这些事情的,现下看来自己身边肯定还有几个眼线,而母亲似乎也懒得对自己隐瞒了,直截了当地告诉她:乖女儿,我一直监视着你呢。 贴身宫女承媛和承雪都是太后给她的人,应该不可能和母亲扯上关系吧……不过也难说,姑妈也是傅家的人,这世上人心最难测,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徐氏见她默不作声,一时倒也有些尴尬,只道:“母亲给你说这些也没有别的意思,听说你中毒的事情和凌百棠脱不了干系,这种蛇蝎心肠之人自然是不配入主中宫的。你也知道……我们傅家是‘金冠后族’,世代荣耀,你这个贵妃做的也够久了,怎么就不想想往上爬的法子?” 傅怀薇仍旧一言不发,倒不是她不想往上爬,而是根本就无从爬起啊,有些话连太后都瞒了,她也不知道该不该和母亲说。 徐氏谨慎又小心地环顾一眼四周,依然正襟危坐,却压声道:“凌百棠这么多年一直无所出,母族的势力也在一天天走下坡路,过几年也就年老色衰了。而你就不同了,你正处二八花样年华,傅家现在又是朝中第一大士族,还有太后给你撑腰。这历史上的废后可多了去了,将来这皇后之位花落谁家,还说不定呢,你要是一直不争,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只是……你这肚子,怎么一直都没有动静?” 傅怀薇眼皮一跳,不动声色地将头偏了过去,掩饰道:“大概……是我身体不好吧。” 怎么可能会有动静呢……要是有动静了那还得了,瞬间被贬入冷宫吧。皇帝从来没碰过她,更不准她向别人提起,虽然听起来心酸,倒也乐得清静,她不知道皇帝究竟是怎么想的,但也大概能猜到和她的母族有关。 徐氏似乎也觉得自己今天确实有些话多了,叹了一口气,从垂胡袖中摸出一个小小的药包,一脸严肃地递到她手上:“这是娘给你弄来的偏方,可花了不少银两。听说葵水过后十天左右吃这个,十有□□能怀上,你就当补药给吃着,左右也没什么坏处。” 傅怀薇连忙点了点头,一脸无语的接了过去,顺手放在了一边。这东西她估计一辈子也用不上了,等母亲走后随便找个地方埋起来算了。不过听她说花了不少银两,她倒想起了陆时拜托给自己的事情,连忙侧过身子问道:“娘……有个事,阿薇想跟你商量一下。” 这似乎是傅怀薇第一次向她主动提要求,徐氏愣了愣,问道:“何事?” 虽然有点难以启齿,但一想到是救命恩人拜托给自己的事情,也就没那么难为情了,傅怀薇咬了咬下唇,怯怯道:“我手头的钱不够用……想跟母亲借些银两。” “……”没想到竟然是这么俗气的问题,徐氏似乎有点懵,但也不能让她端庄的表情有丝毫动容,“大周国库较前朝都宽裕的多,贵妃年例是一千二百两,你在这深宫里又没什么花销,需要那么多银两做什么?” 傅怀薇有口难言,总不能告诉她自己是拿这钱来讨好救命恩人的吧……虽然陆时说了赚到钱就会还给她,但是她怎么可能让他还呢。 她一向不会撒谎,这时候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日常和各位妃嫔姐妹走动,打点宫人,都是很需要花钱的……况且阿薇在娘家花钱大手大脚惯了,区区一千两年例怎么够日常花销呢……” 区区一千两……她觉得自己说的好违心啊……傅怀薇冷汗直下,生怕自己被母亲看穿了,她久居深宫,对银两多少确实没什么概念,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她也没怎么乱花钱,只是时间太过久远,混淆一下视听罢了。 徐夫人睇了她一眼,不紧不慢道:“说吧,是不是皇上让你开口的。” “……啊?”傅怀薇愣了吧唧的看着她,这是哪跟哪啊…… “五年都过去了也没见你要什么,这回突然开口向家里要钱,里头肯定有猫腻。倒也不怪你,这几日朝中正在筹备湘北修建运河的事情,为免国库亏空过度,陛下想我们这些士族出点钱……我们傅家带头捐了一万两,当了个出头鸟,可没想到秦家比我们捐的更多。皇上知道傅家产业丰厚,一定是嫌我们捐的太少,想从你这里再捞点吧……” 傅怀薇目瞪口呆。 “多捐点倒也没什么,谁也不缺那点银两。”徐氏淡淡一笑,“让你亲自交给皇上,兴许还能让他多看你几眼,倒也是个两全其美的事情。这样,过几日我让人给你送两万两进来,你亲自交给陛下。你放心,陛下既然不希望你说出去,这件事情我和你父亲也自然会替你守口如瓶,不会跟任何人提起,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陛下知。” 傅怀薇瞠目结舌,简直有口难辩…… 是就让皇帝表哥背下这个黑锅呢,还是赶紧坦白事实?天呐她觉得自己简直快要疯了,母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自说自话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徐氏已经站了起来,淡淡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药记得吃,刚刚跟你说过的话,也得记着。傅氏一族的命运都系在你的身上,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傅怀薇懵懵地点了点头,整个脑子处于一团浆糊之中,连母亲什么时候离开了也不知道,只觉得自己现在一片浑浑噩噩,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直到她看见母亲给她带来的那个生孩子的偏方自己飘到了空中…… ☆、第15章 扫把有智商吗 第11节 第十五章扫把有智商吗 傅怀薇吓得一个激灵,然后便迅速恢复了平静,似乎对他这种出场方式已经见怪不怪了,连忙上前一步关上了房门和窗户,那保密措施做的是相当的好,一看就是有经验的人! 果不其然,陆时一拍肩上按钮现了身,望着她调侃道:“你这身手不做女特工真是浪费了,国家安全局欢迎你。” 傅怀薇听不懂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只默默走了回来,小声埋怨道:“你是不是偷听我和母亲的谈话了。” “天地良心,我没偷听!”陆时修长的双手轻轻举起,带着一脸委屈的表情,像是受了天大的污蔑,“我刚刚一直在外面转悠,等你母亲出门了我才进来的,不信你可以问外面的秋千。” “……” 问秋千……我倒是想问,人家理我吗? 傅怀薇白了他一眼,刚收回眼神,顿时感觉自己有些地方和以前变得不一样了,以往都是不怎么会被事情触动情绪的人,竟然也学会翻白眼了…… 不过这当然不是她现在思考的重点,傅怀薇一脸尴尬地看着他,道:“那个,陆时哥哥,能先把你手上的东西放下来吗……” 陆时低头一看,才想起来自己刚刚要说些什么。 “我还没问你这是什么东西呢,看样子是你母亲给你带来的。大老远从宫外带这么一点小东西过来,肯定不是什么凡品吧。”想起了刚刚在车辇中看到的奇葩一幕,陆时又皱起眉头自顾自道,“应该不是吃的东西吧,我手上要是有设备一定要好好检查一下这上面致病的细菌多不多。” 哦,那是民间增加怀孕可能性的偏方,俗称催孕药。 总不至于这样回答他吧,傅怀薇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又羞又恼,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来,“一包名贵的伤药罢了……” “伤药?”陆时一愣,想起了自己背上的伤,俯身道,“介意分我一点吗?” “你要伤药做什么?”傅怀薇意识到了不对,紧忙问了一句。 “没什么,说不定以后用得着呢。” 傅怀薇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又很快又提了一口气,慌忙道:“不行不行,这个不能给你!” “为什么不能。”陆时笑嘻嘻地追问。 因为这是女人吃的啊!!! 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在撒谎可多丢人啊。傅怀薇简直快被自己急死了,连圆谎都不会,为什么她就没有一颗八面玲珑、见风使舵的心呢?! 陆时看着她急成热锅上的蚂蚁那副可爱样子,心中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只不动声色地将那包东西放回了原位,淡淡道:“这种东西还是少吃为好,没什么用处,说不定还会对人体产生副作用。我没办法用现代科学来跟你讲这个道理,你只需要听话,找个机会扔了最好。况且这种东西在皇宫应该是属于禁物的,被人抓住把柄,你就有口难言了。” 傅怀薇一僵,满眼惶恐地看着他,“你是怎么知道的……” 陆时没再逗她,只严肃答:“看你害羞成这般模样,随便猜也能猜到了。你太藏不住心思,要吃大亏的。” 他很少用这种严肃的语气跟她说话,傅怀薇一时有些怔然,甚至一瞬间有些发寒,觉得自己的心思完全暴露在了他的面前,穿了衣服跟没穿一样…… 似乎正是在那一刻,她才隐约有些看懂眼前这个人了,与他神奇的能力无关,与他的身世背景无关。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人,不是外表深沉内心复杂的人,而是他这种表面上看着嘻嘻哈哈,满不在乎,内心却深如一泓潭水的人,即便是眼中带笑,也深不见底。 这种人若玩弄权谋,必将披荆斩浪,所向披靡。 傅怀薇有些不敢跟他对视,侧身给他沏了一杯茶,转移话题道:“对了陆时哥哥,你之前跟我说借钱的事情,我已经弄到了……” 陆时坐在凳子上,听见这话心中顿时一喜,仿佛已经看到了时光机摆在自己面前,心想果然不愧是贵妃,办事就是靠谱。 傅怀薇沏好茶之后递到了他的手上,小声问道:“一万两应该够的吧?” 她刚刚说话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一番计较,既然母亲说要给她两万两,又说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更不会主动跟皇上提起。那就一半给陆时哥哥,一半捐给皇帝表哥搞运河好了,反正外人也不会知道这个数目有多少,就算是不小心提到的话,自己也确实捐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吧。 “一万块?”陆时愣了一下,嘴一瘪,“这么点啊……” 本来还想弄点资金开个店什么的,他有技术在手,随便做点手电筒、光能电风扇之类的估计都能卖不少钱,虽然这种怂怂的小东西完全没有挑战性可言……但是回本是肯定的,到时候先还钱,后面得来的利润便用来造时光机,当上ceo,迎娶白富美,回到未来那就是指日可待啊。 可是……一万块。 陆时低头沉默了,一万块别说开店了,大概连材料都弄不齐吧,这里可不比现代想买什么零件就买什么零件,什么弹簧轴承铜芯电线轮轴齿轮电路板都要从零开始做啊!哪有那么简单。 等等……好像不是一万块,而是……一万两? 陆时一脸僵硬地抬起头来,语气有些诡异地问道:“那啥,你们这物价大概是怎么样的?” “物价是什么?”傅怀薇比他更好奇。 陆时沉思了一会儿,问:“虽然我历史学的不怎么样,但是至少还是知道用粮食价格来衡量货币关系的——你们这米价多少?” 傅怀薇摇了摇头,诚实答:“没买过。” 陆时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继而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没买过。” 复又问道:“糖葫芦你小时候总买过吧?要多少钱来着?” 这个倒确实买过,小时候跟着哥哥溜出府玩耍的时候,哥哥总会买一根让葫芦给她吃,傅怀薇认真回忆了一番,便道:“当时似乎是十文钱,不过,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涨价。”还很体贴的加了一句,“在我们大周,一两银子能换一千文铜钱。” 陆时开始沉思。 现代的一根糖葫芦需要三块钱,古代是十文钱,一两银子能换一千枚铜钱,也就是说…… 这里的一两银子,等于三百块钱…… 所以傅怀薇口中的一万两,是三百万…… “三百万……”陆时半天没反应过来,半晌才接受了这个事实,抬起头来笑嘻嘻道:“土豪扫把你还缺绑定簸箕吗……” “啊?”傅怀薇这才发现跟他对话的一半时间都是处在茫然状态,根本不高兴。 资金够是够了,能不能赚回来还只是个未知,陆时虽然在科技领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人物,但在做生意这方面还真是没什么经验,但无论如何他都会在走之前把这笔钱还上的,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 “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既然要开店,就用咱们两个的名字来当店名如何?”陆时提议了一句,还没等对方表态,他就接着道,“时和薇……就叫式微怎么样?诗经里不是有一篇叫式微的吗?式微科技有限公司,多好听多文雅啊!” “陆时哥哥……”傅怀薇似乎有点不敢说,犹豫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怯怯道,“式微……是衰败的意思。” 陆时沉默了片刻,一句话也不说,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语文老师点了一根蜡烛。 傅怀薇以为他不高兴了,有些坐立不安起来,轻声试探道:“不如就取咱们的姓氏谐音叫福禄怎么样,怪喜庆的。” 陆时抬头看着她,头一回觉得她整个人都聪明了起来。 “……棒!” 大概是第一次得到别人的真心夸奖,脸皮薄薄的傅怀薇很是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心底泛起一丝惊喜,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捏着褙子的衣缘,搓来搓去,搓来搓去。 陆时看了看她那般小女孩的动作,心底一软,嘴角也不自觉的弯了起来。总觉得这世间阴差阳错的事情实在太多,这样心地单纯的姑娘竟然会被送进深宫,深陷阴谋诡计而不自知,说她蠢,却也不算太蠢。只能说她眼中只有黑和白,没有旁人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十三岁就被送进宫了,若是在现代,十三岁的小姑娘应该还在上初中吧。 想起她因为砒霜而中毒身亡的事情,陆时就有些恼火,究竟是谁这么恶毒,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都能下毒手,忍不住开口道:“都回来这么久了,怎么也没见你有什么作为。我不提醒你,你就不去自己搞清楚究竟是谁害你的,忘记之前自己怎么死的了吗……” “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问的问题有点太过突然,傅怀薇皱眉道,“而且皇帝表哥说这几天会给我一个交代的,他已经下令在彻查了……” 陆时突然冷笑了一声,语气隐然有些阴寒,仔细听却又听不出来:“你那个皇帝表哥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人,有些事情,我这个局外人可看得比你明白多了。” 傅怀薇怔住了,这还是她头一次听见有人敢说皇帝的坏话,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表哥对我还挺好的……” “是吗?”陆时微微偏头,将目光投入她的眼里,沉声道,“你这种分不清别人是好是坏的人,想要活下去,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不相信任何一个人。” “那你呢……”傅怀薇怯怯地接了一句。 “你觉得我可信吗?”陆时反问她,看不出来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想问这个问题。 傅怀薇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那不就行了。”陆时扬眉,眼角一弯,恢复了刚刚那副亲和的模样,“除了我之外,谁都不准信,包括你那皇帝表哥,明白了吗?” 傅怀薇愣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陆时这才松了一口气,不再过多纠结此事。想起他今天来找小扫把的两件正事,便道:“想不想以后就算我隐身也能看见我?” “想!” “那就坐下。” 傅怀薇连忙坐好,抬起头一脸惊喜地望着他。她知道他会隐身,也知道那一向是他保命的绝招,他敢将自己的行迹暴露给她,说明至少对她是足够信任的。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心中莫名一甜。 陆时一边从衣襟里摸出一个小瓶子,一边解释道:“你别想太多啊,我给你这特权可没有别的意思。你不总说我偷看你洗澡偷听你说话吗,这样我隐身你也能发现了,该不会每天担惊受怕的了吧?睁眼。” 傅怀薇连忙睁大眼睛,连眨都不敢多眨一下。 “要不要这么听话……”陆时低声嘟囔了一句,就抬手轻轻托住了她的头,将手中那瓶药水分别滴进了她的左右眼中,动作又轻又慢,她的眼睛又大又亮,睫毛也只是轻轻颤了一下,却忍住没眨。 陆时成年后一直在科研室工作,很少跟女孩子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过,一时间倒有些心慌意乱,滴完药水之后,掩饰性地朝后轻退了几步。似乎又觉得自己这个举动有点丢人,陆时忽然转移话题似的道:“你这个人呀……” “我又怎么了……”傅怀薇有点莫名其妙,却也不敢大声讲话,只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我跟你才认识几天?你就这样放心我朝你眼睛里面滴东西?”大概是这个话题转移的太好了,陆时越说越上头,很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如果我给你滴的是毒药怎么办,如果滴完之后你就失明了怎么办?身为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连这么一点防人之心都没有。真是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你!” “这句话什么意思呀?”傅怀薇仰着头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一脸好奇。 “算了,没什么意思……”陆时扶额,这个世界上最伤心的事情,莫过于你说了一个冷笑话,结果对方听不懂。 “哎,我也不勉强你了,我们的思维根本就不在一个频道上。”陆时瘪起嘴,终于说起了正事,“其实我今天来找你主要是想找你帮个忙……” “你说吧,只要我能帮上的,一定竭尽全力。”傅怀薇一脸真诚。 “你听说过芙生膏吗?” “当然知道了,宫里头才有的嘛。”傅怀薇一愣,“你要这个干什么?” “哦我一朋友脸划开了,听说只有涂了这种药才不会留疤,就托我给他弄点……”陆时也是个不会撒谎的人,找起借口来眼神躲躲闪闪的。 傅怀薇一眼就看穿了,道:“你才刚到这里,怎么这么快就有了朋友?还值得你冒这么大的危险进宫?是不是你自己哪里受伤了?” “没有,我怎么可能受伤呢,我是如此的强壮。”陆时微笑。 傅怀薇哼了一声,头一次拒绝道:“这东西的药材太过稀有,是皇帝才能用的,可难弄呢。如果是你受了伤我才去弄,你朋友受伤又管我什么事?” 终于学会拒绝人了,陆时顿时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然而现在的重点是…… “好吧好吧是我受伤了……”陆时有点欲哭无泪,只能如实告知。 “你怎么了?!你哪里受伤了?”傅怀薇顿时一脸紧张地看了过去,“怎么也不告诉我?” “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我还能见一个说一个吗……”陆时看了看她,“那东西很难弄吗?我只是不想留疤而已,如果很麻烦的话就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傅怀薇连连摇头,保证道:“不难不难,一点都不难,我跟皇帝表哥说一声就行了,真的。” “那就好。”陆时松了一口气。 “你到底哪里受伤了?!疼不疼呀?”傅怀薇仍然没有放弃追问,一脸紧张地看着他。 那关切的话语尚在耳旁,陆时一瞬间竟然有些怔然,自从母亲去世之后,除了小胖以外,好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这么关心过他了,大概是距离靠的太近,竟然让他产生了眼前这个人是他妻子的错觉。 陆时连忙摇了摇头,朝后轻轻退了一步,将这个奇怪的想法从脑子里赶了出去。她可是皇妃啊……是皇帝的女人,瞎想什么呢。 “不过被抽了两鞭子而已,不疼,换了个当侍卫的机会,也值了。” 傅怀薇听了这话,方松了一口气,也不追问究竟是为什么了,只在心中乱猜了一番,违心道:“这回是抽鞭子,下回可就不一定了。你以后最好还是少来青玉宫,要是被人发现了,别说进宫当侍卫了,你这条命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 第12节 “怕什么。我像是那么不谨慎的人吗?”陆时抱手而立,嘴角勾起,“不过你不觉得咱们这样很像在拍《谍战1512》吗?还从来没拍过电影呢,想想还有点小激动。” “什么是拍电影,我还拍黄瓜呢……”傅怀薇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哼一声道,“这里人多嘴杂,要是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去了可怎么办?传到皇上耳朵里怎么办?传到太后哪里又怎么办?你倒是不怕什么,我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宫妃……要是连清誉都没有了,那可是要砍头的啊。” 陆时一愣,盯着她那双满含委屈的眼睛,忽然有些心塞。 “傅怀薇。”这是他第一次连名带姓正儿八经地叫她的名字。 “啊?”被点名的人抬起头来,一脸茫然,眼里纯净地没有一点杂念,甚至让人不敢去亵渎。 陆时怔怔地看了她半晌,终究还是道:“没什么,喊喊你。” 他本来想说:姑娘,你就剩下三四年的寿命了,不想着报仇,或者痛痛快快地过完这一生,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还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最终他却只是摸了摸她的头,笑道:“果然扫把都是没有智商的吗?有我这么一个世界级的超物理科学家在旁边,你还担心被砍头?分分钟带你私奔到月球好吗。” ☆、第16章 凶手 第十六章凶手 听到私奔两个字的时候,傅怀薇明显皱了皱眉,这个词在她所在的时代可是最为大逆不道的词语,更何况她还是皇妃,这罪名可不是谁都能担得起的,虽然陆时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她却在心中认真思量了好久,好像真的做了私奔的打算一般。 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傅怀薇忽然抬起头来,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陆时哥哥,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说吧。”总觉得古代需要他帮忙的事情都不算什么大事情,陆时答得倒是干脆。 “你既然会隐身,那你能帮我去皇后那里看看吗?我总觉得这件事情不太容易查出来,即使被皇上查出来了也可能是找的替罪羊,可是,我是真的想报仇……” 虽然嘴上很少提起这件事情,傅怀薇心中可一点也没放松,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可不管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她的冤屈被埋在土里近两千年,上天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不是让她白白浪费的。 陆时脸色一僵,有些为难地问道:“你让我去皇后宫里偷听?这不太好吧,虽然我思想没你们这么保守,但毕竟……” 他的语气很明显,傅怀薇有些失望地低下了头,刚想说算了吧,却又听到陆时补充了一句:“如果你跟我一起去的话倒还可以考虑的。” 傅怀薇瞬间又抬起了头,满眼神采:“我也可以去?!” “当然可以。”陆时偏头看了看她,解释道,“这装置和原始的隐身衣不同,不需要覆盖全身,而是通过流动的纳米芯片折射周围光波来实现的,只要你一直牵着我的手,不离开我半步,就绝对不会暴露你的所在。但正是因为如此,我们的声音是无法掩饰的,所以你千万不要开口说话,被人发现了你以后的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傅怀薇一脸听天书的茫然表情,迷迷糊糊地眨了眨眼睛,算是懂了一部分,连忙开口保证自己会听话,不会乱来。 “行,你先把你这里的事情解决掉。” 等陆时躲在了屏风后,傅怀薇连忙换上了一副表情,走到门口对外面守着的承媛承雪道:“本宫想一个人待会儿,你们谁都不许进来。无论是谁到访,一律不见。” “是,娘娘。” 傅怀薇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这才一脸欢喜的走到陆时面前,跃跃欲试地小声问道:“真的有这么神奇,可以带我一起隐身吗?” 陆时剑眉一扬,笑如昙花,连一句话也不说就按住了自己的肩膀,似乎早就了如指掌,也没偏头去看便已经调好了数据,随即转过身来,拉住了傅怀薇的手。 身上一股轻微的电流感传来,却不痛不痒,某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当即就吓愣了,眼睛瞪地老大,哆哆嗦嗦地问道:“这就隐身了吗?为什么我还是看得到我自己呀……” 陆时淡然答:“我给你滴过药了。” 偏头看了一眼远处半开的窗户,又瞥了一眼扫把姑娘那小身高,都懒得在心中比较了。陆时叹了一口气,干脆了当地将她公主抱起,走至出口,动作敏捷地从窗户上跃了出去。 都还没反应过来,眼前顿时就变了一番场景,大概是这辈子第一次被人这么抱过,傅怀薇下意识环上了他的脖子,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想起他刚刚不准她说话的嘱咐,急得直皱眉。 陆时比她要淡定得多,用眼神对她说:都出来了……你还不下来吗? 傅怀薇看不懂…… 看来也不是很有默契嘛,陆时无奈,只得将她轻轻放到了地上,并且同时牢牢抓住了她的手,一点分开的时间空隙都不给她,他向来是个谨慎的人,很少在这种小事上出错误……按错确认键被传送到古代那次除外。 傅怀薇刚被放在地上就吓得全身紧绷,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一个地方,一副被人抓奸在床的凄惨模样。 陆时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却看见她的贴身宫女迎面走了过来,眼神却明显不是盯着她的,某人木着脸将傅怀薇一把拽了过来,那个宫女继续往前走去,很快只剩下一个偏瘦的背影。 趁着周围没有人,陆时连忙小声在她耳边道:“我们是实体……不能被穿透的,你要学着点躲开啊。” 尸体?傅怀薇一张小脸吓得惨白,却也不敢多问什么,只连连点头。陆时哥哥说的话从来都是对的,不用问为什么! 末了,陆时又自说自话地道:“算了我拉你躲开也是一样的。” 话刚落音,牵着她的手直奔菡萏宫而去。 以为每次到这个地方来,不是请安就是说些客套话,还是第一次这么偷偷摸摸的过来,傅怀薇越想越觉得刺激,越想越觉得身边这个人好神奇。 说实话,皇后凌百棠对自己还算不错,无论谁出于对太后的忌惮,还是本身性子使然,对她也都不算刻薄,当然有些事情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的,她也知道,在这个后宫里,女人之间从来都不会存在真正的友谊,哪怕对方面上看起来什么都不争什么都不抢,也许背地里已经算计了你千次万次,还能带着一副笑脸迎人,姐妹来姐妹去的。 用这个法子来找凶手,虽说是猥琐了那么一点……但是确实最有用的,一个人是不会对着自己说谎的,皇后娘娘,为了找出谁是害我的人,只能暂时冒犯你了。傅怀薇闭了闭眼睛,算是在心里给她道了个歉,然后便跟着陆时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陆时的技术她是很相信的,也不是没有见过,所以她很放心把自己的安危交到他的手上。 此时天色也不算太晚,似乎来的时候不算恰当,凌百棠正准备用膳,一旁的宫女恭恭敬敬地将精致的菜肴摆放整齐,拿出银针为她试完毒后,又每道菜都试了一口,确保里面安全无毒后才道:“娘娘可以放心用膳了。” 傅怀薇看了那一桌子菜,才想起来自己似乎还没有吃,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情懊恼。 两人站在空处,陆时将她那小表情尽收眼底,用口型对她道:“想吃啊?” 傅怀薇连忙摇头! 陆时可不管那么多,似乎心中早有计较,拉着她就在对面的空凳子上坐了下来,在满桌子菜肴中扫视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那一小盘佛手酥的上面,轻轻伸手夹了一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傅怀薇的嘴里。 傅怀薇顿时吓坏了!一时间吃也不是吐也不是,包在嘴巴里鼓鼓的,那模样看起来格外滑稽。 被吓坏的可不知是傅怀薇一个人,皇后突然朝后一退,眼睛瞪得老大地看着那盘糕点,凳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周围的宫女都受到了惊吓,连连跪下磕头请罪。 只是吃了一块糕点而已,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受害者傅怀薇依旧将糕点包在嘴里,不敢嚼出声音来,只一脸愤怒地看着始作俑者,连口型都不说不出来。陆时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表情坐在原地,笑得前俯后仰。 凌百棠抖着嗓子,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们……你们刚刚可看见了?” “回娘娘的话,奴婢什么也没看见。”地上跪着的人一个接一个道。 “怎么会……”皇后回忆着刚刚那块糕点凌空而起然后消失在空中的场景,惊得手足冰凉,却又不敢置信,“你们真的没有看见吗?” “奴婢真的什么都没有瞧见。”主子吃饭的时候,宫女们向来都是低着头的,从来不敢抬起头越过雷池一步,又怎么看得见桌子上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这里面的宫女都算得上是心腹,不是什么外人,当即就有人小声道:“娘娘这几天一直有些受惊,许是幻觉了?” “你们都起来吧。”凌百棠疲惫地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语调慵懒道:“也许吧,本宫这几日也确实太奇怪了些,总是觉得心神不宁的,喜欢胡思乱想,没准真的是眼花了吧。” “恕奴婢斗胆直言,娘娘问心无愧,陛下即便是念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也不会随便冤枉娘娘的,娘娘大可高枕无忧,不要再被这些烦心事给影响了。” “你又懂什么?本宫担心的可不是这个,后宫之事岂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凌百棠神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本宫只是在担心……事情败露了,他许诺给本宫的事情还算不算数,自古圣心难测呀。” 自然不敢有人接下句,凌百棠叹了一口气,拿起筷子继续用膳,樱桃小口,细细品尝,仿佛刚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刚刚嚼完糕点的傅怀薇心中陡然一惊,还没等她心生冲动,陆时就一把将她拉了出去,生怕她当场发作,揪着皇后非要问个清楚。好不容易到了没人的空地,被连拽带拉的某人刚一落脚就激动地开口问道:“什么败露什么圣心!她这是什么意思?!” “她什么意思你还听不出来吗?”陆时似乎早已料到,低头反问,“我都说了这事跟你那皇帝表哥绝对脱不了干系,怎么,还不肯认清这个事实?” “要不要我现在就带你去那皇帝面前,让你看看清楚?” ☆、第17章 皇帝表哥是个渣 第十七章皇帝表哥是个渣 傅怀薇满脸绝望地看着他,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其实她并不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只是突然受了刺激,有些失控罢了。 陆时静静望着她,似乎在等她做出决定而沉默不言,飞扬的剑眉轻轻挑起,眼神远而飘渺,如同水墨画中走出的白衣少年,他安静和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两个人,可是谁都分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似乎已经过了很久,傅怀薇才打破了心底那道防线,不知是已经接受了这个真相,还是因为不敢相信而想要求证一番。 “你带我去吧。” 陆时淡然一笑,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欣慰什么,只俯身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告诉她要按照自己说的去做,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得不偿失。 含元宫是大周历代皇帝居住的地方,比起寻常妃子所住的宫殿自然还是有不少区别的,琉璃瓦九脊殿,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极尽皇家风范,更别提宫殿里头的布局了,梁上明晃晃的金双龙、玺彩画,殿中沥粉蟠龙金柱直抵殿顶,耀人眼目,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能达到这样奢华无度的境界。 沈浮坤正低着头批阅奏章,许是喜静,周围并没有安排随侍的宫人,也根本察觉不到有两个人不请自来了。 陆时带着傅怀薇进去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感叹这里的奢华程度,也不是在好奇皇帝正在做的事情,满脑子都是自己在公元3213年看到的遗址场景,大周的皇城被后世称为北宛宫,历经了周、宛两朝,在朝代更迭中备受战火摧残,完整的宫殿保留无几,又因为现代社会发展的需要而被推翻另建,等到人们想起要保护遗址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少数断壁残垣了。他的历史一向学的不是很好,之所以对这座宫殿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他就出生在这座千年古城,自己的家离北宛宫遗址景区也就几千米路罢了。 科技越是进步,人们就越是怀旧,如果那些用毕生精力钻研史料的历史学家们看到眼前这幅场景,定是死而无憾了,只可惜他不是什么对历史很感兴趣的人,他生于现代社会,从事于凌驾物质生活之上的超物理研究,如果不是命运的捉弄,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对这些事情产生兴趣。 然而今天陆时却改变了自己的看法,一手紧紧拉着傅怀薇,一边若有所思地扫视着周围的布局和摆设,等回到了自己所在的时代,将部分记忆导出来,这些便都是珍贵的影像资料,历史组那帮老头一向看他不爽,现在自己掌握了这么多珍贵的历史资料,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后悔以前的态度,想到这里,陆时就觉得心里挺解气的。 傅怀薇从进门开始,目光就一直盯着远处那个明黄色的身影,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旁边搞错重点的陆时身上,直到现在,她的脑子还是一片混乱,说怀疑也怀疑,说不相信也不相信,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上,希望害自己的人不要是皇上,千万千万不要是他。 这是她第一次在皇帝无法察觉的情况下注视着他,那是她依恋了五年的真命天子,一国之君,是她名义上的夫君,亦是后宫中其他女子共同的夫君,如果真的是他下的毒,她以后又该怎么办呢…… 陆时将周围扫视完毕,这才发现傅怀薇一直站在原地盯着对面的人,眼神中全都是对未知答案的恐惧,他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抓得更紧了些,早就应该让她面对这个事实了,哪怕知道真相的那一刻会心如刀绞,也都好过长痛一生。况且,此刻有自己陪着她,总好过她独自一人来面对。 沈浮坤犹自不知,眉毛微微拧起,颇为不满地翻阅着手中户部尚书上禀的奏章,银饷不足,又是银饷不足!就像是无底洞一样,怎么填都填不满。 他一直想趁自己在位之际干出一番事业来,好在众多平庸的皇帝中大放异彩、名垂千古,然而事实总是与理想背道而驰,修建运河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年筹备了,奈何大多数财力都掌握在财阀士族的手中,国库却是稍显空虚。 其实周朝也不是没有富足过的时候,周文帝沈寻在位之时曾开启了闻名古今的“乾司盛世”,国力一日千里,而他把江山交给了自己的子孙后代时,可能不会想到周朝会渐渐走上衰落,民间俗话说富不过三代,也许是周文帝沈寻把江山治理的太好,以至于子孙后代渐渐开始怠慢朝政,到了他这一代,外戚把持朝政,改革无从下手,某些士族更是隐隐有凌驾于皇权之上的预兆。 想到这里,沈浮坤简直连肺都要气炸了,他虽然算不上是什么傀儡皇帝,但是长期受制于外戚,无法施展自己的抱负,长此以往,心中自然生了郁结。 皇帝那些心理活动陆时可读不出来,他暂时还没掌握什么读心的技术,只能靠隐身来装神弄鬼什么的……想到这里,陆时尴尬地将傅怀薇向旁边一拉,走到铜镜面前,大殿中现在只有皇帝一个人,此时不敲更待何时? 陆时弯起手指,用关节轻轻敲了敲那面铜镜,声音不算很大,却足够引起沈浮坤的注意,然而后者却只是偏过头来看了一眼,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也许是什么虫子之类的东西吧。 见他不吃这一套,陆时的表情颇有些不满,看来你还有点麻烦啊…… 懒得多想,抬手又敲了一下,这回声音挺大,沈浮坤很快转过头来,似乎是觉得有些奇怪,便放下手中的奏章走了过来。 达到了自己的目的,陆时便将傅怀薇朝后拉了拉,示意她远远地站在镜子面前,不要有表情,更不能有动作。后者之前已经听他吩咐过了,这个时候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生怕被皇帝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只乖乖地站在原地,看着铜镜动也不动,自己分明就站在这里,里面却看不到自己的存在,感觉还是很神奇的。 沈浮坤颀长的身子笔直地站在铜镜面前,一身尊贵无双的天子常服,表情却有些茫然,似乎在好奇那两声响动从何而来,上下看了半天也没得出个结果来。铜镜照出来的相貌本就不甚清晰,但大致还是能照出来的,沈浮坤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脸,清瘦、端正,却不像是有福之人,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陆时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发现他正在注视镜子的时候,突然松开了傅怀薇的手! 电流骤然从身上流失,傅怀薇突然一脸惊慌地发现铜镜里出现了自己的脸!稍显憔悴,那样真实而又匪夷所思。 比她更早发现这个事情的不是别人,正是站在铜镜面前的皇帝,沈浮坤陡然睁大眼睛,满眼不敢置信地盯着那面镜子,似乎想要把它盯出个洞来! 镜子里面那是傅怀薇! 是他的贵妃他的表妹傅怀薇! 沈浮坤惨叫一声冷汗直下,猛然转过头来,面前却空无一人。空荡荡的大殿里,只有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原地,满脸惊慌失措的表情。 殿中明明一个人也没有,为何会在镜子里出现她的脸,这样的场景太过诡异,他是真的被吓到了。沈浮坤全身紧绷起来,冒出的冷汗浸在衣料上格外粘人,带着疑问的语气喃喃出声:“傅……怀……薇?” 他这边受了惊吓一般开始自言自语,那边太监刘玉璋却飞快地进了殿,看见皇帝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一时也给吓住了,连忙上前请罪道:“陛下,奴才来迟!不知殿中发生了何事?” 第13节 刘玉璋一向是他的心腹,有些话他肯对他说都未必肯跟太后说,这个心腹太监年纪轻轻却办事机灵,也很少出差错,是个可以信任的人。沈浮坤见他来了,心中方松了一口气,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刚刚发生的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让他一个七尺男儿都忍不住心生恐惧,但归根结底,却只是因为他心中有鬼。 沈浮坤见没有旁人,便如实道:“朕刚刚看见贵妃了。” 语气很平静,似乎已经从刚刚的惊吓中走了出来,在跟别人讨论今天的天气问题,他从来都是这样,不会将自己软弱的一面展示于众人之前,殊不知自己刚刚的反应已经被陆时和傅怀薇尽收眼底了。 两个隐藏在空气中的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时转过头继续看戏,没有言语交流,却更为和谐。 刘玉璋一愣,连忙道:“贵妃娘娘此时不是应该在青玉宫吗……” “是,可朕看见她了。”沈浮坤敢肯定自己看到的那一幕不是幻觉,他甚至看清了她的眼睛、鼻子、还有嘴唇…… 这样的说法实在诡异,特别是在发生过无数怪事的宫里,刘玉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语气仍旧正常道:“皇上这几日操劳过度,许是产生幻觉了,要不要召御医前来看看?” “不必了。”沈浮坤转身坐在了刚刚的位子上,大概也觉得可能真的是产生什么幻觉了,这个世界上不可预料的事情太多,他心里有鬼,自然活得更累,大概是由此想到了什么,又问道,“朕吩咐你去做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刘玉璋连忙道:“回皇上话,全部办稳妥了,明日一早,所有的事情便会按照您预想的场景顺其自然的发生。” “办得不错,朕就知道,什么事情交给你做都是最放心的。” 刘玉璋被夸得不好意思了,小声道:“都是陛下的主意,奴才可没什么功劳。陛下连皇后宫里一个小宫女和傅家有仇的事情都能查出来,当真是心思缜密、英明神武!” 沈浮坤白了他一眼,“你这是在夸朕,还是在讽刺朕?” 刘玉璋自然知道他不会当真,憨憨笑了两声,又拍马屁道:“那替罪的宫女明日便会自杀,死无对证,总之这回是天衣无缝,六宫怎么也不会怀疑到陛下的头上去,陛下完全可以高枕无忧了。” 话刚落音,沈浮坤满意地点了点头。 傅怀薇却如遭雷击。 ☆、第18章 看不见的帮手 第十八章看不见的帮手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不知不觉中已经是戌时了,殿中宫灯自始至终都是亮着的,没有吩咐,宫人也不敢擅自进来。 皇帝背对着她,所以傅怀薇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是突然觉得这个人陌生而又遥远,连声音和语调都不大熟悉了。 可这个人偏偏是自己五年来自认为最亲近的人,比太后姑母还要亲,所以她心甘情愿听他的话,在太后面前撒谎。因为他毕竟是自己名义上的丈夫,即便他向来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丈夫,即便是在死后她也没有忘记这一点。 以往的大多数岁月里,她都把这个人当做自己的靠山,总觉得自己无论犯了什么错,至少还有皇帝和太后兜着她,可沈浮坤刚刚说的话是那样清晰而又明明白白,什么替罪的宫女,什么高枕无忧,摆明了他就是给自己下毒的真凶!亏他还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的说会为她找出凶手,还她一个公道。也亏了她将自己的满心信任交给了这个人,最后却被他伤得体无完肤。 傅怀薇突然觉得自己整个心都揪了起来,痛如刀绞,她想不明白,她真的想不明白,在重生之前,她从来都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从来都是乖乖的呆在他身边,又听话又安静,连一次也没有忤逆过他,可他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要给自己下毒?! 越想越觉得心里头愤怒地要烧起来了,傅怀薇目眦欲裂,上前一步就想去质问个明白,却在一瞬间被陆时拉了回来,她不甘心,她想要大声的喊出来,陆时却迅速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任凭她怎么挣扎也不愿松手。 也许是两人争执中衣料摩擦间声音闹出了声响,沈浮坤狐疑地回头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人家都起怀疑了,面前的人犹自挣扎个不停,一副要冲出去和负心汉拼命的凶狠架势,可她使得劲就算再大,也敌不过一个成年男子的力气,陆时一只手就把她箍得紧紧地,根本无法动弹。掌心之下的唇轻轻颤抖着,柔软而又温热,原本无奈的陆时忽然心中一动,低下头,恰好迎上她回望着自己那绝望的眼神。 傅怀薇被他捂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抬头看他的时候,险些就要落泪。也许是她的样子太过可怜,也许是心中动了久违的恻隐之心,陆时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缓缓松开了捂在她嘴上的手,颀长的身子微微侧转,干干脆脆地将她搂在了怀里。 黑色的阴影笼罩了下来,却有如阳光温暖包围,原本还冷如冰窖的心开始渐渐回暖。傅怀薇心中难受不已,什么也顾不得了,只用双手紧紧回抱着他,吧嗒吧嗒就开始掉眼泪。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刚刚最为愤怒和绝望的时候哭不出来,现在有个人安慰她,反而一下子泪如决堤,满心的委屈都在他面前发泄了出来。 大概是泪水太过汹涌,陆时面前的衣襟分分钟湿了个透顶,但是他现在的重点可不在什么衣服上,被她那么紧紧回抱着,背后的鞭伤开始火辣辣的痛了起来,今天一天虽然一直都在为她奔波,但至少没怎么碰到伤口,痛起来忍着忍着也就习惯了。可她现在双手紧紧抱在自己的伤口处,实在是痛得说不出话来了…… 陆时唇色惨白,却生生忍了回去。只深吸了一口气,将双手移到她的肩膀上,轻轻拍着她的背。他知道,怀中这个娇小的姑娘心中所承受的痛,比他背上的伤口带来的疼痛要大百倍。 傅怀薇趴在陆时怀里,原本只是小声地抽泣,眼泪哗哗往外冒个不停,可渐渐却伴随着哭声抽起气来,怎么停都停不下来。她和陆时倒没感受到什么,可把边上两个人吓坏了。 尚自沉浸在刚刚的恐惧中无法自拔的皇帝,此时更是惊吓得不行,小心翼翼地问身边唯一的人:“刘玉璋,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是不是……有点像傅贵妃的声音?” 他虽然是堂堂大周的天子,但毕竟还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人,碰上这种极其灵异的事情,也不指望他有多镇定,不被吓破胆已经是很有胆力了。 那太监明显也听见了,哆哆嗦嗦地朝声音的来源看了一眼,吓得浑身发冷,大殿空旷而又安静,只有他们两个人,怎么会出现这种女人的哭声,难道是他们同时产生了幻听? 这大周皇宫建立至今几百年了,不知住过多少人,更不知有多少孤魂野鬼。那天太医明明说贵妃已经断了气,偏偏又醒了过来,这件事情他亲眼所见,当时没有仔细想那么多,现在听见这熟悉的哭声,突然觉得恐怖极了。小太监刘玉璋差点吓尿了裤子,却不敢跟皇帝提,只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背后直发凉。 大概实在是有些心烦意乱,想认真求证一些事情。沈浮坤突然站了起来,扬眉道:“摆驾青玉宫!” 青玉宫?! 傅怀薇吓得一个激灵,瞬间离开了陆时的胸膛。 脸上泪痕未干,却一副紧张的模样看着他……皇帝要去青玉宫了,这下该怎么办啊!要是发现她不在宫里,那不就完了? 后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表情无比凝重,并不像往常那般嘻嘻哈哈,其实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情绪,只是突然为她感到不甘。如果此时此刻可以出声,他一定会问她一句:他都杀了你一次,你还放不下? 然而陆时转头看了沈浮坤一眼,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俯身将傅怀薇打横抱起,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转眼消失在黑夜之中。 他一向不是喜欢管闲事的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答应她的要求。 一炷香后,青玉宫。 “去换一件和刚刚颜色不一样的大袖衫,你这衣服的颜色太好记了,皇帝的记忆力应该没那么差吧。” “哦……”傅怀薇连忙转身往偏殿而去。 照理来说她自己应该是想不到这些细节的,陆时隐着身一脸哀怨地坐在贵妃榻上看她补妆,莫名觉得自己像她的经纪人一样……不过他现在有求于她,有些事情也不是那么好算的,本来想问她一些问题,可现在时间紧急,似乎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拣重要的嘱托了两句,让她先沉住气,以不变应万变,暂时不要让皇帝看出破绽。 如果皇帝知道她已经知晓了真相,不可能还留她活在这个世上的。 等到养尊处优的天子沈浮坤被慢慢抬到青玉宫的时候,傅怀薇已经在陆时的授意下洗了脸、补了妆,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刚哭过的样子。 “娘娘!”承媛紧张地在外面拍门,语气急的不行,“娘娘,陛下来青玉宫了!您快细细打扮打扮!” 贵妃娘娘之前吩咐过说任何人来都说不见,可也没说如果是皇帝要怎么解决啊,谁知道偏偏皇帝就来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她不知道怎么跟皇帝那边交代,更不知道怎么跟贵妃交代啊。 按理说皇帝今天晚上是召了王昭仪侍寝的,怎么会无缘无故跑到青玉宫来?不过这些事情也不是她一个宫女能想得通的,当务之急就是让贵妃娘娘赶紧开门,免得触怒了龙颜,谁都不好受。 刚刚在含元殿的愤怒已经渐渐沉寂了下去,也许是在为自己的未来担忧,而不得不暂时逃避这个事实。傅怀薇红红的眼眶处涂了一层细腻的粉,基本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之处,她转头看了陆时一眼,清咳了一声,示意他先不要走。 直到陆时点头,她才放心地伸手将门打开,原以为会看见承媛在门口焦急的模样,没成想一打开便和皇帝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承媛承雪恭恭敬敬地立于一旁,惊得冷汗直下,也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悄声无息出现在身后的,两人请了个安便悄悄告退了,可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扰两个人。 某位理科生陆组长却不能找借口走了,一脸无语地坐在贵妃榻上,生生从一个研究灯泡的人变成了一个大灯泡,成功应验了一句话:扮猪者终成猪,作死者终要死。 傅怀薇只跟他对视了片刻,就飞快地低下了头。陆时刚刚嘱咐自己的话还在耳边,可她似乎却一看见他就要失控,完全沉不住气,如果在她手里塞上一把刀,说不定她一狠心就捅过去了,更别说还像以前那样和他对视了,亏她还一直当他是自己最信任的表哥,她现在连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白白欺骗自己这么多年的感情。 大概是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沈浮坤狐疑地看了她一眼,随便起了个话头出声道:“朕都来了,不让朕进去坐坐?” 傅怀薇朝里退了一步,语气却再也没像往常那般亲切。 “陛下请。” 如果凶手是宫妃,她或许还可以报仇,就算没有能力,至少还可以躲着走,可那个人不是别人,是这宫里最大的皇帝,且不说杀了他报仇之后江山社稷该怎么办,她根本不知道以后要何去何从,更是防不胜防,就连现在对皇帝应该是什么态度,她都有些拿捏不住了。 沈浮坤似乎觉得有些尴尬,以往那个整天追在自己身后满眼爱慕的小表妹,突然对他这么客气起来,甚至还觉得很不习惯。刚刚开门的那一刻他原本已经松了一口气,至少可以证明刚刚在大殿中经历的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幻觉,可她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个态度? 百思不得其解,沈浮坤还是挪了脚朝殿中走去,左右看了看,最终走到了贵妃榻面前,提摆就要下坐。 卧槽,那么多空地方你不坐非要坐我身上? 陆时呆呆地看着某个差点就要跟自己合体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旁边一滚,成功闪避帝臀碾压! 目睹了这一经过的傅怀薇差点就要笑出声来,最终还是强忍了回去,本来很悲伤的心情,一下子被陆时那滑稽的动作弄得啼笑皆非。 沈浮坤一愣,出声问道:“阿薇在笑什么?” 傅怀薇看向他时便迅速换上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回陛下的话,臣妾刚刚只是想打个喷嚏,唯恐君前失仪方忍了回去。” 陆时坐在贵妃榻的另一边勾唇一笑,悄悄给她竖了个拇指。 沈浮坤心中越发的烦躁了,傅怀薇对待自己的态度几乎是一夕之间来了个大转弯,刚刚也问过守门的宫人了,贵妃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只有傅夫人进宫探望了一次,可怎么会突然对自己这般冷淡?绝对不可能是知道那件事,他的计划天衣无缝,任何人都不可能怀疑到他的头上去,况且傅怀薇一直都是个没什么脑子的女人,凭她也不可能猜到这样的真相。 “阿薇……”沈浮坤声音清朗,语气中却带了几分无奈和疲惫,“今日怎么这般生疏?是谁惹你生气了?朕帮你……” “陛下,天色已经不早,臣妾要休息了。”傅怀薇打断了他的话。 这是她自从嫁入深宫以来,第一次出声打断皇帝的话,并且干干脆脆、毫不犹豫。 沈浮坤明显僵住了,直直看着她,竟无言以对。 ☆、第19章 善恶终有报 第十九章善恶终有报 也许是人在受了刺激的时候性格会产生很大的变化,也许是她真的不想在这个仇人面前强颜欢笑,傅怀薇虽然心思单纯,却也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去做了,很少顾及后果。 她现在甚至觉得被皇帝进来过的这个房间的空气都被污染了…… 见他不说话,心中厌恶不已的傅怀薇又道:“陛下还不走吗?原本翻了王昭仪的牌子,却滞留在臣妾宫里,明日一早,六宫怕是要嚼舌根了。” 大概是被她的言语触怒了,沈浮坤慢慢站了起来,神情颇有些诡异地看了她一眼,幽幽道:“朕原本是打算宿在你宫里的,既然你赶朕走,朕以后恐怕也……” “是什么了不起的恩德吗?”要走赶紧走还那么多废话,傅怀薇仰头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眼眶即使涂了粉也有些发红,似乎已经无所顾忌了,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在跟皇帝说话,张口就道,“爱来不来。” 爱来不来! 这四个字的冲击力实在太大,沈浮坤越发的愣住了,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大概是这一生都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 恐怕是天底下第一个敢这么对皇帝说话的贵妃了吧,更可怕的是他这个皇帝竟然没有因此而动怒。 倒是一旁的陆时惨不忍睹地转过了脸,扶额叹道:这姑娘怎么一点都不会装啊!把心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是要等着被人吃吗?就这点城府还当贵妃,当贵宾犬都欠把火吧…… 恨铁不成钢! 被突发状况搞得有些发懵的沈浮坤反而不是那么生气了,满脑子都在发懵,低头看了一眼那张从眉眼熟悉到下巴的小脸,却从头到尾地感到陌生,其实他觉得自己也挺奇怪的,这种话如果是从皇后和其他嫔妃嘴里说出来,肯定不是贬位就是杖责,可这话从傅怀薇嘴里说出来,他却打心底感到了愧疚。 这些年,他似乎的确欠她太多了,仗着她单纯好骗,百般利用,又顾及她身后的傅家而连夫妻之实都不给她,也许她正是为此事而生气呢。 不过说句实话,她毫无征兆地生起气来,反而比以前乖巧听话的样子要可爱多了…… 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这个心理有点病态,沈浮坤尴尬地清咳了一声,出乎傅怀薇意料之外的没有生气,只低头平静嘱咐了一句:“你好好休息,朕明日再来看你。” 抬脚便要离去的时候,目光落在了桌子上一个小药包上,那东西一看就是从民间带来的,宫里头从来不会用这种黄皮纸来包东西。沈浮坤心下奇怪,便抬脚走了过去。 傅怀薇心中大呼糟糕,奈何一双脚没有别人长,等她追过去的时候,那药包已经一手被皇帝拿了起来。 “这是何物。”沈浮坤奇道。 傅怀薇无言以对。 “听说傅夫人晌午时来瞧过你,是她带来的吧。如果是什么滋补的药,朕就替你拿去太医院看看,这外面的东西有时候不太干净,不能乱用的。你心思单纯,可别一不小心着了道。” 这话什么意思,第一个给我下毒的人难道不是你吗?现在反而关心起我来了,难道不是希望我早点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吗?真是奇奇怪怪,傅怀薇抬头看着他,一时竟忘记了那包药的事情。 见她没什么太大反应,沈浮坤看了她一眼便推门出去了,直到双脚踏出了门,也没见她说句恭送陛下之类的话。 第14节 某个将皇帝从头到脚得罪干净的人有些发怔地站在原地,等到沈浮坤的身影完完全全消失在了眼前,她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药包里装的是什么来着!” 陆时坐在一旁幽幽答道:“催孕药。” 傅怀薇陡然瞪大了眼睛,似乎想起了什么,复而又平静道:“哦那没事,反正他知道是我母亲送来的,母亲不算宫里人,违反宫规也管不到她头上去……”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 “你倒是看得开。”见她把门关上了,陆时轻按肩膀现了身,长期处于隐身状态也不是什么好事,偶尔还是要放松放松的,“刚刚还寻死觅活的,现在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我什么时候寻死觅活了?”似乎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恢复原来的样子,傅怀薇瞪了他一眼,红红的眼眶越来越明显,“我还能平静地跟他说话已经是很有忍耐力了!” “是是是,你最有忍耐力了,但是现在这个不是重点。”陆时无奈,却不得不让她面对一个必须抉择的问题,“你究竟是想报仇,还是不报仇?” 傅怀薇一听,又急了。 “我不知道呀……” 她一向没什么判断力和主见,平常也都是别人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很少提出自己的意见,这种时候让她独自一人拿捏这种大问题,她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要不……陆时哥哥你帮我做决定吧。” 陆时一挥手对她做了个拜拜的动作:“我走了。” “别走啊!”傅怀薇上前一步就拉住了他的手,好像生怕下一秒他就迅速消失在自己眼前似的,“那你要我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自己决定。”这一次陆时似乎不想妥协,抱手看着她,“你总要学会独自解决问题的。” 请问你是我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私生女,我管你这么多事情之后还要负责教育你……真是可悲可叹啊。 傅怀薇彻底没辙了,脑子里转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出来,报仇,还是不报仇,原本是一个很简单的问题,可偏偏这个对象有点特殊,一国之君。说句不好听的,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他用另外一种方式取自己的性命,是不是还要感恩戴德了? 如果报仇,皇帝膝下只有一个刚满周岁的小公主,大周后继无人,置江山社稷于水火之中的事情她也做不出来。按理说这个世界上刺杀皇帝最容易的人就是宫中的嫔妃了,却也是最危险的,可如果不报仇,她真的不知道以后要怎么面对那张虚伪的脸。 见她一直犹豫不定,陆时不得不开口道:“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历史上的显宗只剩下两年的寿命了,我历史学的不好,这一点还是小胖告诉我的。” 而你,也只剩三四年。 这句话,他看了看她的眼睛,最终没有说出来。 傅怀薇心中一惊,连忙追问道:“他后来是怎么死的?” 陆时摇头,满脸无奈,“我都说了,上学那会太偏科,历史学的不好,我只知道周朝过了是大宛朝,连你家那位是第几代皇帝都不清楚……” 两年……那自己报仇还有什么意义。 傅怀薇觉得自己头都要大了,满脑子的线全部纠成了一大团,完全没有一点头绪。 陆时看出她不是个分析事情的料,只能在心底叹了叹,问道:“你以后想过什么样的日子。” 傅怀薇被问得一愣,方答道:“我要求不高……没有人害我的平静日子就可以了。” “那不就结了。”陆时顺着她的话冷静道,“那就不报仇。你要是杀了他背上了命债,以后便会有无尽的噩梦,说不定还会有人再来找你报仇,更何况皇帝也不是那么好杀的,同归于尽的可能性太大,如果失败了还会影响到你所有亲人的性命。你想过没有人害你的平静日子,最好的作为便是没有作为,我刚刚都看见了,那皇帝似乎也放弃要谋害你的意思了,他想把这件事情揭过去,说明他心底还是有几分歉意和悔意的,如果他还想继续他的计划,那对你就不会是这个态度,更不会想方设法的找出替罪的人来掩埋事实真相。” 傅怀薇听得一愣一愣的,连话都说不上来。 “他想要取你性命,无非是担心你登上皇后的宝座,让你的娘家更加有恃无恐,自古外戚专政都是皇帝最担心头疼的问题,傅家权势滔天,有一个太后已经够他头疼的了,再加上个你,他还想不想当皇帝了?亲生母亲他自然不会下手,只能是你这个小炮灰了。”陆时摸了摸下巴,一本正经地分析道,“如果你忍住不报仇,那也不能像从前那般对他惟命是从了,至少要在缓和母族和皇帝的关系上努点力,提醒他们树大招风,在这两年里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最要紧。”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本来听得津津有味的傅怀薇突然奇怪了,“你来到我们这个时代也没有多长时间,为什么会比我还清楚宫里的事情?” 陆时摊手,一副“我也不想这样”的无奈表情:“这就是天才的悲哀啊。” 你可以去死吗…… 傅怀薇白了他一眼,复又正题道:“但是这样会不会太过懦弱了,明明知道仇人是谁,却要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杀人不过头点地,如果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是武侠小说。你既然生而为人,有权利享受这一切,也就有属于你的责任和义务,你的父母生你养你,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他们满门抄斩,历朝历代刺杀皇帝能够成功的毕竟还是少数。我并不是想让你放下仇恨,折磨他的方式有很多种,并不一定只有一个死字。”话刚落音,陆时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阴毒……尴尬地咳了两声后接着道,“总而言之,你自己选择。不想报仇,就听我的话。想报仇,我也陪你。” 想报仇,我也陪你。 那几个字很短,傅怀薇心中却隐隐一动,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又感动又窝心。眼前这个人认识的事情并不算长,却一直在很认真地为她分析今后的道路,一言一句,处处都是从她的方向出发,为她而考虑。 这世上所有的人,太后也好,贴身宫女也好,哪怕亲生父母也好,他们虽然对自己百般照顾,却无一不是有着自己私心的。就好比六宫皆知太后对自己溺爱有加,可要是把自己和傅家对立起来,太后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说到底,自己也不过是她比较亲近的一个棋子罢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人对她说: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反正我都支持你。 陆时发现某人听着听着就开始发愣之后,开始闹别扭了,“喂喂喂扫把……我讲这么多你都听见没有……又没带个录音回放的东西过来,我不想再说第二遍了啊!” “我听见了。”傅怀薇回过神来,道,“反正现在走一步是一步吧,敌明我暗,说不定哪天我就改变决定了。” 陆时上下打量了她那小身板一眼,突然就有点不忍心了,和妃子斗和太后斗,那都是小事情,最可怕的是小扫把以后要开始跟皇帝斗了! 哈哈哈哈想想就觉得好好笑啊,神情严肃的傅怀薇一个空中侧翻出现在皇帝面前,叉腰立地,举起小扫把仰天怒道:“昏君!还不速速受死!你若肯放下武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负隅顽抗,莫怪傅某扫下无情!” 金冠龙袍的沈浮坤淡淡看了她一眼,啪一个中指就把她弹死了。 哈哈哈哈哈真的好好笑啊! …… 傅怀薇目瞪口呆地看着陆时一个人在那里笑得前俯后仰,不明白自己这句话有什么好笑的,愣了半天终于问道:“你笑什么呀?” “没什么……”陆时捂着肚子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往门外走,“我笑他人看不穿……” “你没事吧……”傅怀薇紧忙追了过去,“这么晚了你去哪?” “这么晚了我不去哪才奇怪吧,孤男寡女长期共处一室成何体统!”陆时好不容易收住笑立起腰来,正色道,“还问我去哪,你忘了刚刚皇帝和两块玉说什么了吗?” “两块玉?”傅怀薇一愣。 “就那个叫什么玉什么璋的太监,璋是一种玉器,加起来不就是两块玉。”陆时懒得跟她解释太多,直接道,“他们不是找了个皇后宫里的无辜宫女替罪,说她明日便会在操纵下自杀吗?她要是真死了,左右也是因你而起,多一桩命债不如少一桩。反正我也闲不过,现代科技不拿来救人实在是暴殄天物。你的命是命,别人的命也是命。哦记得不要说我圣父,我最讨厌别人这样说我了!” 傅怀薇彻底愣住了。 在含元殿的时候,她一直沉浸在凶手是皇帝表哥的愤怒之中,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件事情,而陆时一脸嘻嘻哈哈的样子逗她开心,却在最后也没忘记这件原本与他不相干的事情,这样八面玲珑的人,世上真是少之又少。 “陆时哥哥……” “干嘛?”某人睇了她一眼,直觉不是什么好事。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傅怀薇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的脸色,怯怯问道:“那个,你娶过媳妇了吗?” “……” ☆、第20章 你是九天神仙下凡吗 第二十章你是九天神仙下凡吗 “那个,你娶过媳妇了吗?”耳边传来的声音又软又轻,似乎还带着点害羞的小期待。 陆时瞥了她一眼,随口道:“你想做我媳妇儿啊?” “不是不是!”这么突然地被拆穿,傅怀薇顿时涨红了脸,开始拼命的摆手解释道,“当然不是!谁要做你媳妇儿了,你才想做你媳妇儿呢!” “……”陆时被噎住了,“那你问这个干什么?想帮我介绍一个么?” 傅怀薇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其实她刚刚问这个问题确实是有一点点私心在里面的,本来想说,既然皇帝才是她的仇人,那这宫里八成也是呆不下去了,无论投靠谁都难逃一死。而陆时哥哥人这么好,之前又对自己说过可以带她私奔到月球,虽然不知道月球和月亮有什么关系,大概是他们那个朝代的名字吧,所以如果……如果他不介意的话,她觉得这个方案还是很可行的…… 大概是她脸皮太薄了点,又可能是怕对方觉得自己不守妇道、朝三暮四,被陆时这么一反问,反而说不出口了,只恼羞成怒道:“我不就随口问问嘛,你就这么急着娶媳妇?!我现在认识的都是皇帝的嫔妃,上哪找人给你介绍去?” 话刚落音突然觉得自己说了一句好蠢的话。陆时看起来也二十多了,在大周朝二十多岁还没有娶上一房夫人,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而自己这个类似于吃醋的态度,实在是有点匪夷所思…… 陆时看她的眼神有些莫名其妙,扬眉道:“那你问这个做什么?” 某人连忙掩饰道:“真没什么,我就是那么随口感慨一下罢了。将来谁要是被你娶来做媳妇,肯定啥都不用操心……只管吃吃喝喝就行了。” “那当然了,好男人就是我我就是好男人,工作稳定,四肢发达,温柔体贴,乐于助人,上得科研室下得敬事房,从不乱搞男女关系,秉承了处女座的一贯优点,并且取其精华去其糟粕。31世纪样板好男人陆小时,你,值得拥有。”话刚落音,按完肩膀隐了身,一个转身消失在大敞的窗户之外。 留下目瞪口呆的傅怀薇独自震惊。 有没有听错,他刚刚……说自己是……处女? 对别人造成了很大困扰的陆时同学已经按原路返回了皇后的寝宫,却在进门的那一刻懵了一下,他似乎不知道那个即将被害的宫女是谁,相貌名字全都是未知,更别提救她了。叹了一口气后,陆时转身坐在了皇后宫中的一处石凳上,反正也没人能够发现他的存在,把这儿当自己家都没啥问题…… 远处的池塘上铺满了绿油油的荷叶,一看就没少花心思。此时已经夜深了,虽然听不见蝉鸣,蛙声却是少不了的,陆时抬头看了看高悬的明月,突然觉得自己还挺高雅的,很想吟一首诗来表达自己的心情,突然发现脑子里只剩下一句: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月小脸别样红。 尚自沉浸在自己的才华中无法自拔,池塘边的假山附近却突然传来又轻又慢的脚步声,如果不是他靠得太近,根本无从察觉。陆时迅速起身转过头,果然看见两个黑衣人躲在假山的阴影处,似乎正在商量着什么。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陆时将容易摩擦出声音的长半臂打了个结,一个闪身走到了两人的后面,开启了光明正大的偷听模式。 “总管吩咐说卯时一刻动手,那咱们岂不是要这里蹲一宿?” “时间不是问题,主要是这里蚊子太多了!我脸上已经被咬了七个包了!”另外一人小声而又愤怒的抱怨道。 听到这里,陆时忍不住走到他面前去数他脸上的包,一数,果真有七个,不禁感叹:这个杀手好可爱。 另一人提议道:“不如我们提前动手,左右总管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死的。白日打探过了,这姑娘是一等宫女,一个人住,不会有人察觉的。” 大周宫里头稍微有点品级的宫女都是一个人住一个屋子,待遇还算不错,因为许多宫女都是出生官宦世家,身世清白,到了二十五岁还可以放出去嫁人,所以在宫里也不会做什么苦差事。 “行!”两人对视一眼,将面罩重新戴上,隐蔽而又飞快地朝着那宫女的住所而去,陆时自然是紧跟其后。虽然他生于现代,没学过什么武功,但是读书时体育长跑还是很不错的,还差点进了省队……九分钟三千米那都不叫事。 那两个黑衣人似乎没少干过这种事,拿着总管交给他们的钥匙直接走了进去,后面进来的人一脚关上门,竟然没有发出声音来。另一人动作利落的捂住了那姑娘的嘴,两人手脚并用配合的天衣无缝,轻轻悄悄,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被捂住嘴的倒霉姑娘从睡梦中惊醒,发现了屋子里的两位不速之客,顿时惊得冷汗直下,想要大声地喊出来,无奈嘴巴被人给捂住了,什么话都喊不出来了,只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四肢乱蹬,手足无措,她进宫三年来从未做过错事,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无妄之灾! “六儿,这姑娘还挺标致。”其中一名黑衣人摸了摸下巴,看着宫女玲珑有致的身材感叹了一句,“就这么白白死了是不是有点浪费了,在杀了她之前,不如咱们先……” “你蠢啊,要验尸的!这可是皇上点名要杀的人,你敢碰?”似乎一眼就看穿了对方的想法,脸上长满七个蚊子包的杀手怒斥道。 “你才蠢!验尸怎么了,就说这宫女生前不检点,怎么可能怀疑到我们的头上?咱们都这么久没出宫寻过乐子了,难道你不想玩玩?” “不想!”七个蚊子包始终捂着那姑娘的嘴,斩钉截铁道。 另外那人白了他一眼,自说自话道:“那你给老子把嘴巴捂好,别让她叫出声音来!” 宫女的眼神顿时变得绝望无比,她拼命地想要喊叫,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用双脚乱踢,却怎么也挣不脱。她真的快要吓疯了,这究竟是哪里来的两个人?她究竟做错了什么?!救命,救命啊!!! 她什么也喊不出来,可她心里也知道,这个时候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七个蚊子包刚想说些什么,那人就一把掀开了宫女的衣襟,此时正是夏季,就连宫女也穿的不是很多,对襟中衣掀开后便露出了丝质的肚兜,女子一小部分肌肤瞬间显露在空气之中,在黑夜之中格外明显,那人扑了上来,七个蚊子包想要阻止他,却又腾不开手来,因为一旦他松手去阻止同伴,女子便会喊叫出声,到时候惊动了外面的巡逻的人可就不好了。 …… 艹! 正在一旁忙着调隐身装置数据的陆时顿时怒了,心下骂了一句脏话,阴测测走到那扑过去的人背后,啪地踹了他屁股一脚!然后趁着那人被踢得目瞪口呆的瞬间,一手捏住那宫女的袖子,一手按下了肩膀上另外一个按钮。 轻微的电流穿过,陆时便迅速将那惊魂未定的姑娘从黑衣人手中拉了出来,还顺手帮她掩好了衣服,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瞬之间,却让人半天回不过神来。 空气里凭空消失了一个人…… 两个刚刚还在起争执的黑衣人突然全身僵直,呆呆地看着那张空无一人的床,如果不是一向被训练的自制力惊人,恐怕早就叫出声了。 第15节 这是……闹鬼了吗? 同时隐身的状态下,对方是可以看到自己存在的,那名险些命丧黄泉的宫女呆呆地看着身边的人,竟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陆时将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她不要出声。一只手浅浅地拎着她的袖子,似乎不大愿意接触她。 那宫女常年在皇后手下做事,看起来还算聪明伶俐,一下子就懂了他的意思,一声也不出,虽然全身都在发抖,却乖乖地站在他旁边,心中却如江海翻腾。 这房间里明明只有三个人,刚刚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自己也确实看得清清楚楚对面只有两个人,而这个凭空冒出来的俊秀男子,转瞬之间便将自己从火坑中救出,一定非仙即神! 大半夜的,一个活人就这么凭空消失在眼前,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绝对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这种事情!两个身经百战的黑衣人环顾了四周一眼,开始瑟瑟发抖,也顾不上什么完不完得成任务了,打开房门就落荒而逃。 陆时这才拎着宫女的袖子慢悠悠地走了出去,步子慢地就跟放羊一样。 那宫女在皇后宫里训练有素,似乎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算不上是镇定自若,倒也不算太过失态,即使刚刚差点命丧黄泉,也没有吓到屁滚尿流的地步……此时见那两人落荒而逃,连忙跪下拜谢道:“多谢神仙显灵相救!万禾愿做牛做马以报大恩。” 万禾刚刚一跪下,袖子离开了他的手,身体就显露在了空气之中,所幸那两名黑衣人已经跑远了,所以没有看到这更为惊悚的一幕。 神仙? 陆时一愣,低头俯视了她一眼,表情很是有些无奈,却又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不过跟她不熟,也没必要向她解释那么多,只淡淡道:“皇帝要取你的性命,让你做他的替罪羊,那两个人便是他派来的。不过你也不必担心,今晚我会送你离宫,保你平安无恙。” 对方出声清朗而又温润,配上那张万里挑一的俊脸,简直如同九天谪仙下凡。万禾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一时出了神,竟然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愣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满脸震惊,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这个我也不知道。”陆时瘪了瘪嘴,随口道,“哦对了,我是小贵妃派来救你的,你想谢恩找她谢去。” ☆、第21章 自恋是需要勇气的 第二十一章自恋是需要勇气的 那名叫做万禾的宫女听罢又是一愣,满脸震惊道:“贵妃娘娘?” 时间紧迫,陆时懒得跟她废话太多,客客气气地捏起她的袖子,再次让她进入隐身状态,然后转身朝宫门的方向走去,边道:“宫里你是呆不下去了,也不知道如何安置你,我先带你去见贵妃一面再说。” 万禾不得已只好跟着他朝外走。她现在大概也明白了,却也不知道他施了什么仙法才让别人看不到自己,但总归听神仙的话都是没错的,刚刚的经历实在太过惊悚,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第二回了。 路上的人果然都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一路上大摇大摆的朝前走去,万禾竟然还生了几分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直到陆时将她带到傅怀薇的寝宫门口,她才收住了自己那稍显得意忘形的表情。 陆时看了一眼那扇一直没有关上的窗子,又看了看身边的人,最终还是走到门口轻轻地敲起了门。也不知道为什么,抱小扫把进进出出的时候觉得挺自然的,一看到别人就产生各种排斥……这是病吗?不知道古代能不能治好啊…… 很快,傅怀薇悄悄地打开了门,从里面探出小脑袋。刚一看见陆时,就跟向日葵遇上了大太阳似的,一双眼睛充满了神采。连忙退到旁边,等他们都进来后,才又轻悄悄地关上了门。 可当她转过身看清楚他身边的人后,突然呆住了,趴在门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陆时和万禾都感到很奇怪。 陆时下意识看了那宫女一眼,那宫女又下意识看了自己一眼,然后脸唰地红了!连忙伸手将胸前对襟的带子系好,整只手都羞得抖了起来,原来,刚刚那个黑衣人妄图轻薄她之后,在惊吓之余只顾着跟这位神仙一起逃离菡萏宫,完全忘记了自己衣襟还没系上这件事情……所幸顺手拉了一下里面的中衣,整个人看起来还算齐整,也没有太过失仪。 对比宫女过激的反应,陆时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自幼出生在思想开放的现代,从一两岁就开始耳濡目染各种大尺度的商业广告,实在不觉得这个有啥好当回事的…… 确实没有什么,只是容易让人产生联想而已。 傅怀薇有气无力的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一脸看相公娶了二房的委屈表情。 “你怎么了……”陆时感到很莫名其妙。 傅怀薇低下头,小声啜泣道:“我就说你怎么这么积极呢……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是哪样啊?”陆时更茫然了,这女孩子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啊,他刚刚好像没得罪她吧? 倒是那倒霉宫女万禾一眼就看出来了,连忙跪下道:“贵妃娘娘有所误会……奴婢刚刚险些被两个黑衣人轻薄,多亏神仙公子救下了奴婢,这才保住了清白。” 傅怀薇顿时眼神一亮,变脸比翻书还快,欣喜道:“真的?” “千真万确!” 傅怀薇顿时放下了一百个心,比吃了蜜枣还要高兴,过了好半晌才愣愣的回到正题,看着那宫女道:“你不会告密吧?” “娘娘和神仙公子是奴婢的救命恩人,奴婢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出去乱说的!”万禾连忙出声保证,生怕他们不相信自己。 陆时觉得那一口一个神仙公子听起来怪别扭的,却又忍不住顺着她的话说道:“本上仙此次下凡是为历劫,贵妃这桩案子便是我的劫数之一,你若坏了我的大事,我会提早安排黑白无常取你性命,切莫向任何人透露我的事情,可记住了?” 傅怀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中叹道:入戏真深…… 那名叫万禾的宫女连连点头,心中越发地崇拜他了,暗想神仙就是神仙,果然谈吐都和普通人不一样,她这辈子也算是遇见过神仙的人了,就算是死也值了! 看清她的脸,傅怀薇忽然想起皇帝在含元殿中和刘玉璋说的话,忍不住出声问道:“皇上让你来替罪,是许诺了你什么好处吗?” “奴婢真的不知此事!”万禾连忙道,“都这样平白无故取我性命了,哪里还有什么好处?我一向惜命,又怎会答应?” “可陛下说你和傅家有仇,这事本宫怎么一点也不知情。” 万禾犹豫了片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过了好半晌方小心翼翼道:“其实也算不得有仇的,四年前家父曾任职正七品吏部主事,因为得罪了傅大人而罢职入狱,前些日子才从牢里放出来的,却再也寻不到差事可做。家中还有弟弟妹妹,一家生计,全靠奴婢的月钱过活。奴婢没有别的意思……奴婢从未存过坏心思!” 傅怀薇一愣,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早早进了宫,父亲和哥哥在朝中的事情她一概不知,虽然不知道究竟是谁的错,可突然知道了这样的往事,还是有些尴尬。 陆时大概看出了她的心思,不动声色地打圆场道:“吏部主事?那不就是管账的?哎呀我新公司正好缺这么一人,反正你们全家已经被皇帝盯上了,不如换个身份来我这上班吧,假多高薪,包吃包住!” 场中两人皆愣。 陆时连忙换了个措辞道:“你爹找不到差事可做么,让他来帮我管账。” 万禾顿时懵了,反应过来后,感动地热泪盈眶,忙不迭地给他磕头谢道:“仙人,您真是奴婢生命中的贵人!” “行了行了……”陆时被她这样的举动搞得很是尴尬,连忙伸手将她拉起来,略显敷衍道,“时候不早了,我先把你送出宫。” 复又转身看着傅怀薇,换上了一副贱兮兮的表情。 “你家皇帝哥哥不是说明天会给你一个交代吗?我把人给弄走了,看他拿什么交代你。”语气之中甚至带了几分戏谑,“真是可惜,要是没有我插手,这招骗你真是绰绰有余了。” “少贫嘴了。” 傅怀薇白了他一眼,从头上随意拔下一根不算繁复的簪子,上前一步递到了万禾的手中,清咳了一声方道:“令尊之事本宫深感遗憾,这个在宫外应该也能换不少钱,一点心意,还望不要推辞。” 万禾又是一番泪眼婆娑的感谢,只觉得自己今天简直像做梦一样。陆时偏过头看了看天色,回过头对着傅怀薇道:“真的该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末了,暗示性地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不再多言,拎着宫女万禾的袖子出了门。 傅怀薇愣了好半晌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脖子,看见了那个金属色的报警器,心里一暖。 哎呀,她怎么忘了呢…… 这是只属于她和他的东西。 xxxx 次日,巳时。 傅怀薇在宫女的侍奉下缓缓走进殿中时,却发现所有人都已经到齐了。脸色有些发红,却因为化了妆而看不太出来,她昨天因为杂事睡得太晚,以至于日上三竿了还起不来,承媛在外面急得团团转,却又不敢进来扰她好梦。 不过这种事情她以前也没少做,整个后宫除了皇后就属她最大,又有太后在背后撑腰,旁人只敢在背后嚼舌根,根本不敢当面说她些什么。 这不,只有几个私交甚好的几个妃嫔才敢小声的议论两句:“贵妃真是好大的架子,居然敢让六宫等她一个人,仗着太后宠爱,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收敛。” 很快有人小声接过话茬道:“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何惧我们?” “听说昨天夜里还把陛下轰出去了呢……” “湘嫔妹妹,这话可不能乱说!让陛下听到可有你好果子吃。” 听了这话,那一群人很快噤了声,原本稍显吵闹的大殿一下子安静了起来。 倒是坐在最高处的皇帝,一言不发。刚刚下朝回来就听说替罪宫女失踪的事情,沈浮坤脑子里简直一团浆糊,心乱如麻,原本说要在今日当着六宫的面给她一个交代,现下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此时此刻看见傅怀薇来了,表情反倒有些不自然起来了。 傅怀薇将刚刚那些闲言碎语尽收耳中,心中虽然烦闷,却也没怎么当一回事,她原本听到这种话是会发小姐脾气的,可是有些话不是她发脾气就会止住的,反而愈演愈烈,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再恶毒的话语也伤害不了她,人总是要学会在逆境中成长的,谁都一样。 没有人会去嫉妒或谩骂一个身无分文的乞丐,骂得越难听,只能代表她越不平庸。 傅怀薇上前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子上,低头看了看那些服饰花样百出的妃子们,突然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本应该比别人多一些感触才对,却好像也没有改变太多。不过她也不想去改变太多,生来就是这样的性子,随遇而安便好。 贵妃的座位就设在旁边,两人相隔不过几尺的距离,沈浮坤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微不可察的尴尬,仍旧柔声道:“阿薇,今日主要是给你做个交代,怎么还来的这么晚?” 如果说傅怀薇在宫中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大概也只有这一点能够拿得出手了,皇帝鲜少在公众场合唤别人的小名,只有她是例外的,不知是因为她还是自己表妹的缘故,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皇后坐在一旁,雍容华贵,端庄有度,却什么话也不说,甚至连看也不敢多看他们两人一眼,似乎只是来当个陪衬的。不过看她的表情似乎也不那么在意。 “回皇上话,臣妾起晚了,还请陛下责罚。”傅怀薇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废话,宫里向来踩低爬高,至少稍微装点有城府的样子,才不至于被人看不起。 沈浮坤心塞,越来越觉得眼前这个人实在是性情大变,换做以往,她肯定会笑嘻嘻地为自己开脱:“阿薇昨日没有睡好才起的这么晚,表哥千万不要生气啊!” 以前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却越来越怀念从前那个跟屁虫表妹了。沈浮坤晃了晃神,无奈地叹了一句:“阿薇,你还是活泼些好。” 傅怀薇在心中白了他一眼,其实我还是很活泼的,只不过不在你面前这样而已……出口的话却变成了:“臣妾遵旨。” “你闹够了没有?” 沈浮坤双眉轻轻皱起,突然拔高了声调,似乎被她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惹恼了,偏头紧紧盯着她。 傅怀薇本来就胆小,此时更是被吼得一懵。 皇帝心中恼怒不已,忽然毫无征兆地偏过身,在众目睽睽之下凑近了她,于其耳边轻声讽刺道:“你不就是想让朕宠幸你吗?” 傅怀薇浑身一震。 他的声音原本是清朗中带着几分磁性,此时此刻却低沉无比:“那包东西朕已经查过了。朕还以为……你一直清心寡欲,与世无争呢。不要再闹别扭了,你不就是想要个孩子吗?朕成全你。” “……” ☆、第22章 据说是真相一更 第二十二章据说是真相 这原本是她五年来最期待的场景,却不知为什么全身都有如被雷劈了一般,印象中皇帝表哥似乎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向来都是温和而又体贴的,即使知道那只不过面具下的伪装,却也比现在这种腔调要好千倍万倍。 抛开他那看不透的奇怪内心来说,沈浮坤的相貌其实还是很看得过眼的,剑眉星目,面如冠玉,鼻梁挺拔而又笔直,即使不是皇帝,放在平民百姓中也是让人过目难忘的美男子一个。也许是历代产下皇子的宫妃都美貌惊人,一代代的融合进来,因此皇家子嗣也都格外俊美了…… 不过此时傅怀薇只想回答一句:我不想要,尤其是你的,谢谢。 给陆时哥哥生都未必想跟你生……虽然你俩身材长相都挺不错的,但是好歹人家智商比你高,生出来的孩子品性也要优良许多,你说是吧?主要是人家没那个意思,不然她早就红杏了! 有山珍海味谁还愿意吃烂了心的小白菜啊? 但是这种情况下这么回答估计自己小命又要不保了,皇宫可不比寻常百姓家,稍微说错一句话就是株连九族的罪名,傅怀薇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陛下……”她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放的更小,小到一旁的皇后竖起耳朵也听不清楚几个字,“那包药是臣妾的母亲送过来的,不代表臣妾自己的意思。阿薇向来奉行一句‘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清心寡欲五年,确无争宠之心……” 最后一句她改回了曾经的自称,希望他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不要太为难自己…… 沈浮坤看着她的眼睛,很是有些怔然,似乎突然意识到在众人面前这样过多私语不太好,便将身子转了过去,可即使他这么做了,心中的想法也没有丝毫改变,只是打算过一会儿再同她说这事罢了。 第16节 见他终于不再逼问自己,傅怀薇这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后背放松下来,缓缓向后靠了靠。 “贵妃前几日中毒的事情,朕下令让御司院彻查,终于在昨日有了眉目,今日六宫齐聚,只是想在众人之前给贵妃一个交代。” 皇帝的话刚说完,一旁的太监便高声道:“传院正张大人。” 周朝与以往各朝各代都有所不同,除了六局二十四司之外,还独立设置了一个部门,全名御司院,负责调查与审理宫中大小案件,院正品级虽不高,却有为数不多的免罪特权,此举由周文宗沈寻首开先河,目的是防止高位者威胁院正安全,破坏御司院的公正初衷。然而时过境迁,当初那个连帝后也敢审查的御司院早就不是原来的御司院了,除了审理日常案件之外,完全就是听从皇帝的吩咐办事,让它往东绝不敢往西。 张院正在殿外恭候多时,此时听见传召,这才躬着身子一脸忐忑的走了进来,向皇帝和诸多身居高位的宫妃行礼过后,这才跪在了地上:“臣张元,恭请陛下圣安。” 皇帝很快摆出一脸和他不太熟的表情,客客气气道:“你上禀说贵妃中毒的事情查出眉目了,不妨将真相说来听听。” 张元立刻抬起头道:“御司院日夜彻查,终于查明真相,只是证据还并不充足,未来得及将其带回御司院审理,那下毒的宫女便已畏罪潜逃,却坐实了投毒行凶的罪名。” “什么?逃了?”沈浮坤迅速装出一脸震惊的表情,“为何不及时上禀?” 张元连忙为自己脱罪:“陛下……宫女出逃之事归都司管辖,臣也是今日清晨才得知的消息啊……” “既已逃了,还不及早捉拿归案!”沈浮坤皱眉吩咐道,“宫中门禁森严,一定还躲在宫里,此时交由副统领魏延,挖地三尺也得给朕搜出来!” 很快有太监领命出去传口谕了,一时之间,大殿中的气氛凝重不已。这件事情和自己脱不了干系,皇后双手不动声色地攥起,忍不住出声问道:“敢问张大人,投毒的宫女是哪宫的?” 张元再拜,禀道:“此人乃菡萏宫一等宫女万禾,其父曾与傅贵妃的父亲产生过节,丢官入狱,该宫女生恨在心,这才对贵妃下了毒手。” 凌百棠心中一惊,修长的指甲狠狠攥起,面上却不动声色。 这个宫女和此时并没有关系,这个她是再清楚不过的,皇帝将一个完全不知情的宫女推了出去,而不是当时真正下手的几个人,这意思,难道是怕那几个宫女把自己给供出去? “那……有何证据?”凌百棠又忍不住问了一句。 院正张元恭敬答:“皇后身份尊贵,宫中的食材又都是验过毒的,不会出任何差错,事发当日,经手岭南进贡的梅子酒的宫女只有三人,其中有两人是试毒的,两人均无中毒征兆,而最后为贵妃娘娘斟酒的宫女正是这个万禾,想必是趁着斟酒的功夫在酒中下了少量的砒霜,至于是何种精妙的手法,微臣不得而知。贵妃娘娘本就体弱,这才去了大半条命。联系起宫女万禾的身世,和她畏罪潜逃的罪证,以及整个事情的前后经过,基本可以断定,凶手正是此人。” 在场的嫔妃都吓得面无人色,这样都能中毒,那她们的性命可真是时时处于危险之中啊。皇后冷汗直下,面上却做出一副惋惜的表情,叹道:“万禾一向谨慎,没想到背地里竟然做出这等违背天理的事情!” 皇帝沈浮坤紧紧皱起眉头,目光如炬,震怒道:“岂有此理!小小宫女,胆敢迫害当朝贵妃!她以为这样就能跑掉了吗,谋害天子妃嫔,按律当株连九族,下旨拿了她的族亲,还愁她不会乖乖归案?” 皇帝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虽然依旧清朗如玉,却显得格外愤怒,面上的表情确实是那么回事,旁人皆认为陛下冲冠一怒为红颜,一旁的傅怀薇却心知肚明。 方才将在场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现下却面无表情地看着皇帝那副震怒的模样,心中只剩下冷笑,全无感动。 院正大人真是好一番逻辑清晰的推理,就好像是事先背好的戏本一样,一句接着一句,连个结都不打一下。如果不是陆时带她在含元殿中走了一趟,将事实的真相弄了个清楚明白,说不定她会深信不疑,看到皇帝这么护着自己的样子,还会感动万分。 可现在只觉得恶心。 陛下,谋害天子妃嫔,按律当株连九族,这话可是你说的。就不知道你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真要把事情摆到台面上来,你的九族恐怕都不会放过你吧。 “此时是本宫管教不严,才让那妖女得了手,母后既收了凤印,也算是做了相应了惩罚,就当是给你赔罪了。”见对方不搭理自己,皇后似乎是觉得尴尬,忍不住又道,“贵妃妹妹,既然真相已经水落石出,为何连一句话也不说?” 傅怀薇这才抬起头来,冲着皇后笑了笑,道:“既然已经捡回了一条命,臣妾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左右不过那宫女咎由自取,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谋害天子妃嫔,还敢栽赃给皇后姐姐。真是胆大妄为,蛇,蝎,心,肠。” 最后那几个字她是看着皇帝说的。 沈浮坤正听着两人说话,此时陡然对上她的眼睛,心中一惊,还没等他想明白,傅怀薇便已经将头低了下去,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 如果陆时在这里,看到这幅场景,一定会笑她:扫把,知道什么叫近朱者赤吗?跟我认识久了你真是高了不止一个段位啊! 沈浮坤犹自沉浸在刚刚那个诡异的眼神中,却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还是对方有意为之,也许是因为自己心虚而胡思乱想吧,但愿如此。 皇后也觉得那几个字是说给自己听的,此时更是坐立难安,忍不住转移话题道:“说来奇怪,臣妾可遇到了一桩奇怪的事情,昨日用晚膳的时候,糕点突然自己飞了起来,臣妾向来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可是耳听为虚、眼见却为实,糕升,高升,不知道算不算大周将有祥瑞之兆,来年税收逐渐高升?” 傅怀薇心想当皇后的人就是不一样,不好的事情也能说成好听的,还能上升到国家社稷的层面上再拍个马屁,果然不是自己这种只靠娘家关系的人能比的。不过看她这副端庄得体的表情,真难想象她昨天被吓得那个样子…… 听了皇后的话,沈浮坤顿时想起了昨天镜子后面出现幻象的场面,以及那个诡异的哭声,一时之间心情复杂无比,暗道要真是祥瑞之兆就好了,可他遇见的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很难将其和祥瑞之兆联系起来,反倒像是见了鬼一般。 一旁安静了许久的王昭仪却顿时坐不住了,一副遇到了难友般的激动表情,她向来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此时更是张口就道:“皇后娘娘也遇到这种事情了?臣妾前几日也遇见了!石头,地上的石头自己动起来了!” 因为那件事情太让人印象深刻,所以她描述起来也格外激动,最后竟脱口而出道:“臣妾还以为见了鬼呢!” 见了鬼呢…… 了鬼呢…… 鬼呢…… 呢…… 在场的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有些人带着点同情的表情看着她,有些人甚至是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一个当上了皇后,一个进宫四年还是个昭仪的原因了吧…… 石头自己动起来了……这种事情一听就知道和陆时脱不了干系,普天之下能和这种事情沾上关系的也只有他了吧,麻烦精,真会到处惹事,傅怀薇在心中抽了陆时一个大嘴刮子。 转头瞥了底下的王昭仪一眼,突然启唇,指桑骂槐道:“心中有鬼,看谁都像鬼。” 身旁的槐树皇帝顿时脸色惨白。 ☆、第23章 所谓差别待遇二更 第二十三章所谓差别待遇 王昭仪当即站了起来,柳叶长眉斜起,语气不忿道:“贵妃娘娘,您这是在说谁呢?” 虽然不敢太大声,却也能听得出语气里带了多大的愤怒,她在宫里是出了名的沉不住气,就连皇帝也笑过她藏不住心思,此时被人这么明摆着刮了一把,当然要在言语间赢回去才甘心。只可惜了,人漂亮是漂亮,就是没带什么脑子,在这阴谋诡谲的宫中自然是活不长的。 “谁心里有鬼,本宫就是在说谁。”傅怀薇睇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虽然也没有说什么过激的话,但明摆着就是冲着王昭仪去的。她在宫里安安分分沉寂了整整五年,还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宫妃呛声,众人一时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王昭仪气极,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了。她本就没什么大背景,父亲不过是个四品的地方知州而已,一路平平安安升到昭仪已经算是到头了,抱怨两句也就罢了,哪里敢跟炙手可热的京城傅家千金对着干?背景比不了就算了,连相貌也比不了,更别说比皇帝的宠爱了。 “你什么你?皇后姐姐前脚说了是祥瑞之兆,你后脚就说是闹鬼,你这不明摆着打她脸吗?”傅怀薇瞥了她一眼,也不知道究竟实在骂谁。一改往日忍气吞声的作风,直截了当道,“昭仪妹妹,送你一句话,言多必失哦。” 见她被自己噎住了,傅怀薇垂眸向后轻轻一靠,便没再继续说话了。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刚刚仗着份位比她高而有恃无恐,这种我品级比你高我就是大爷的感觉还真不错,难怪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居然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自己这五年的贵妃还真是白当了。 况且,她突然转火王昭仪是有一定原因的,陆时哥哥和宫里的嫔妃八竿子打不上关系,又不是会随随便便拿别人寻开心的人,让他拿石头吓唬一个不相干的宫妃,一定是有什么隐情在里面的,而这个原因,最可能是自己了。王昭仪从前最喜欢散播关于她的谣言,这一点宫中人尽皆知,大概又是说自己坏话的时候被陆时给听见了吧,这么一想,也就好解释多了。 况且……她刚刚说了那样的话,皇帝心里头一定五味陈杂,当然要顺着那句话继续说下去,让所有人都以为她是针对王昭仪而去的。她也就是逞一时口快罢了,可不能真的让皇帝产生怀疑,毕竟把皇帝惹急了她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在这宫里头,见好就收乃立身法则。 果然,见她针对的是底下的王昭仪而不是自己,沈浮坤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些,却也因此而烦闷起来,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件难以接受的错事,并且是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那种,只能决定将这件事情深埋心底,永远也不揭露于世人之前。 至于傅怀薇这个人,皇帝偏过头,神情复杂地看了她一眼。也许有的时候解决方法并不只有一种,想逃离太后母族对自己权利的限制,并不一定要将傅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果他们对自己的皇位真的有异心,单凭自己的现在手中的势力确实无法抗衡,可如果阿薇能为自己诞下皇子,那立他为太子,或许现在这被动的局面会有所改变……傅夫人送来那种药,自然是希望自己女儿怀上龙嗣的,不如顺着他们的心思,求得帝位永固。 可这么一想,他又觉得自己实在是窝囊极了。身为正统的皇族后裔,竟然要靠这样屈辱的做法来稳固自己的皇位,历朝历代就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吧? “陛下。”傅怀薇又轻轻开了口,“今日之事,就这样过去吧。那宫女如果没有幕后黑手指使,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况且臣妾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很多事情都看淡了,所以不想过多追究,也就更没有必要难为她的家人了。” 一段话说的得体又大方,其实傅怀薇只是因为知道那宫女是无辜的才这样为她开脱,如果那宫女真的是凶手的话,她是打死也不可能给她求情的…… 这番话一出,皇帝反倒多看了她几眼,心想原先那个任性刁蛮的姑娘果然在一夕之间长大了。也不算是什么坏事,既然她不想过多追究,于自己也是一件好事,索性顺着她的话道:“谋害当朝贵妃,那宫女罪责不轻,朕会早日将其捉拿归案,还你一个公道,即使是有幕后黑手,朕也必定会给你查个水落石出。” 其实说不说这段求情的话都无所谓,因为陆时肯定已经给那宫女的家人安排了去处,他办事一向靠谱,不会出什么差错的。傅怀薇并未将皇帝那假意的承诺放在心上,谢了恩,又趁火打劫道:“臣妾还有一个请求,不知可否?” “说来听听。” “臣妾想向陛下讨一样东西——太医院视为镇院之宝的芙生膏。” 沈浮坤愣了愣,第一反应就是问道:“阿薇哪里受伤了?” 傅怀薇不动声色地捋起袖子,将左手递了过去。 手背上一条半尺长的划口赫然入目。皇帝的身子明显僵了僵,面色微怒,一脸紧张道:“这么不小心,是怎么弄开的?” 傅怀薇心下尴尬,仍旧面不改色道:“臣妾昨日取簪子时不小心划开的,按理说没有资格向陛下讨要这珍贵的芙生膏,可母亲说过几日哥哥要进宫来探望臣妾,这伤口不太好藏,臣妾怕他担心……” 一番话全在情理之中,还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威胁。她知道皇上一向怕傅家,不动声色地抬出哥哥来,也要让他顾忌三分的,免得回去向父亲一报告,说你皇家怠慢我傅家独女,那可就不好说了。 皇帝似乎也想到了这一层,却并不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只柔声道:“那芙生膏也算不得什么好东西,朕一会儿派人给你送去青玉宫,要不了几日就会痊愈,切莫太担心了。” 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底下一众嫔妃都倒吸一口凉气。 若是寻常东西也就罢了,那东西可真不是谁都能用的,出自医术精妙、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尧谷,再触目惊心的伤疤也能在几天之内快速痊愈,并且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因其能使肌肤再生的功效而被称为芙生膏,全天下也只有皇家保留着这么一小罐,原料稀有到几乎绝迹的地步,还算不得什么好东西?这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可真是登峰造极啊。 陛下你今天也太反常了一点吧,偏袒贵妃也不是这么偏袒的呀。 脸色最差的却是刚刚嚼过舌根的湘嫔,提起这个东西她就来气,半年前她因不慎跌倒,额头被坚石磕伤,还出了不少血,因为害怕毁容而向皇帝求赐芙生膏,求了好几次皇帝都没同意。她虽然出身不高,可却是目前唯一为皇上诞下子嗣的妃子,虽然只是个小公主,却也足够邀宠了。可后来虽然涂抹了不少的灵药,额上的疤却一直没有完全消掉,为此,皇帝已经冷落她许久了。 皇帝今天这差别待遇太过明显,实在叫她心中愤愤难平,贵妃手上一条浅浅的划伤算什么! 她那可是脸啊!是脸啊! “多谢陛下厚爱……”傅怀薇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更没想到皇帝竟然会对她这么上心,一时间倒有些受宠若惊。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伤口,忍不住开始担心起来,陆时哥哥要是知道自己为了给他弄这个药而故意划开自己的手,会不会生气,会不会骂她? 末了又安慰自己,只要自己把伤口藏好,他应该不会发现的吧?即使是发现了,也不一定会把这个和芙生膏联想起来,嗯,这样肯定就没事了。 “陛下。”傅怀薇起身道,“臣妾突然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借口虽然牵强,却让人找不出理由来挽留,皇帝嗯了一声,接口道:“那你好好准备。” “……” 好好准备是几个意思? 傅怀薇睁着一双大眼睛瞅着他,却又无从问起,只行了个礼便退下去了。 天色尚早,还未到午膳时分。 刚回到青玉宫,还没等她靠近殿门,承雪就匆匆忙忙地走了过来,将一个信封递到了她的手上:“娘娘,这是傅家派人送过来的。” 傅怀薇伸手接了过来,熟练地撕开信封,刚一看清里面的东西,突然欣喜万分。 整整二十张银票,上面印着“大周宝钞”四个大字,每张都是一千两的面额,加起来整整两万两…… 心情顿时好得简直无法用言语来表达了!傅家虽然没什么人情味,可对她真是有求必应。难怪皇帝将傅家视为眼中钉,这么雄厚的财力,背后其他的势力自然也是不容小觑的。 还没等她从拿到钱的兴奋中缓过来,那厢太监总管刘玉璋突然亲自到访了。 “给贵妃娘娘请安。”他的嗓音向来尖细,傅怀薇以前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因为太监大多都是这个腔调,可自从那天在含元殿偷听了他们谈话之后,就一点也不待见这个人了。 傅怀薇不动声色地将那封装着巨款的信塞进了袖子里,语气故作平静道:“起来吧,刘公公来青玉宫有何要事?” “奉陛下口谕给娘娘送来芙生膏。”刘玉璋的话刚落音,身后小太监应声而出,将一瓶金身玉盖的精致小罐子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她的手中。 “陛下说了,这东西就放在娘娘这里了,以后要是还用得着,也不用向他讨要了。”刘玉璋躬身,语气恭敬道。 傅怀薇将那东西接了过去,顿时心花怒放,面上却没怎么表现出来。 银票,芙生膏。 这两个陆时哥哥能用上的东西全都弄齐了!等他拿到之后会不会夸自己很厉害很有用呢? 啊……人生真美妙! 傅怀薇尚自沉浸在可以向陆时哥哥邀功的喜悦中无法自拔,刘玉璋的下一句话瞬间把她从天界打到了地狱。 “陛下还说了,今晚留宿青玉宫,娘娘还是早做准备吧。” 第17节 ☆、第24章 男主也面圣第三更 第二十四章面圣 直到刘玉璋转身告退了,傅怀薇依旧没有从这个可怕的打击中苏醒过来,前一刻还在计划着如何讨陆时哥哥的欢心,下一刻就被告知要侍寝了。 皇帝陛下……您最近越发闲了是吗? 我在你面前晃来晃去五年了你都看不见,好不容易在我意识到自己的愚蠢想要红杏出墙为自己争取一下幸福的时候,你突然就展开这样仓促而又奇怪的追求方式,这样很不好玩你知道吗? 承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主子的表情,觉得她这个时候可能有点不好惹,连忙起身退了出去,远远地站在门口以免被怒火波及,女人发起火来比男人要可怕多了。 傅怀薇现在心中是五味陈杂。 陆时哥哥,我现在可是一颗红心向着你啊!我都已经豁出去做好了万全的出墙准备,你可一定要看到我的心意啊! 傅怀薇瘪着嘴,看了看手中那瓶千金难求的膏药,又捻出袖子中那包装着巨款的信封,左右分别看了一眼,便将手上的东西都搁在了桌子上,心中忽然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人生如梦啊! 可现在明显不是感叹人生的时候,火都烧到门前来了,还是想想怎么救火比较重要。 不行!她绝对不能侍寝! 一旦失了身,她和陆时哥哥就永远也没有可能了!本来可能性就不是很高,这么一搅合,她可要哭死了。 虽然陆时一直想着回去,但是她觉得把他留下来还是有一定可行性的,大概就是时间问题而已,她就不相信这么长时间他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明明对她这么特别……她虽然脑袋不聪明,谁对自己好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 可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皇帝可不是那么好蒙的。傅怀薇简直急得直跳脚。认真想了想自己上次来葵水的日子,大概还有十几天,装作提前来葵水肯定是不行的了,也不怎么方便操作…… 今天一整天发生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她现在简直一点头绪也没有,低头看了看脖子上挂着的报警器,忍不住伸手按下了第二个据说是可以相互感应的键,小孔上的蓝色指示灯瞬间一闪,报警器嘀嘀响了一声,声音很小,如果不是佩戴的人大抵是听不见的。 过了一会儿,蓝光突然又亮了亮,嘀嘀响了两声。 傅怀薇一愣,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陆时在回应她,顿时心花怒放,忍不住又按了两下,对方很快便又回应过来,蓝光温柔而又静谧,一如他近在眼前时的清亮眼眸。 傅怀薇还是头一次觉得这个东西这么有用,难怪陆时一直想回到原先的时代呢,很多神奇的东西都是这里无法想象的。被这小东西一弄,原本复杂的头绪顿时变得清晰起来,某人轻轻将小报警器放回了颈间,目光移到自己手上那条划痕上,眼神突然一亮,兴奋地如同刚刚捕捉到猎物的小兽。 有了!!! xxxx 陆时正在房间画图纸,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照在他的棱角分明的脸上,竟然现了几分圣洁的光圈,整个人看起来俊美无俦。 可没等他画完,颈间报警器突然响了起来,用图纸想也知道是那个蠢扫把在玩报警器了,真闲,虽然很不想理她,却还是抬手按下了第二个按钮,让她安心。没过一会儿居然又响了起来,陆时蹙了蹙眉,仍旧回应了过去,大抵也就知道她可能遇上什么麻烦事了。 这样靠猜终究不是什么办法,下次见面要规定一下按报警器的次数才好,比如说按几下代表什么意思之类的,不然总是靠猜难免会理解错误,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从报警器两次感应的频率来看,似乎也不是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等一会儿再去也是一样的,于是陆时继续低头画图纸,心中郁闷不已,这古代的毛笔搞搞艺术还行,就是不方面搞科研,画起线条来歪歪扭扭的,真是有损他一代天才科学家的名声。 其实这个图纸的实物本身已经很损他威严了…… 是个光能手电筒,这已经是他在古代最容易做出来的东西了,至少材料比较方便成型,也还算实用,先做个样品出来投放市场,看看效果再说。如果反响比较好,他再来做个稍微复杂那么一点的东西,比如自行车什么的,深受皇宫占地面积危害的陆时如是想。 毕竟让一个国家级的物理学家亲自制作光能手电筒,说出去还是不怎么好听的……让科研室的同事知道了,肯定要笑他一整年。 还没等他落下最后一笔,小红就在外面疯狂地敲门,嘴里急道:“少爷少爷,老爷让您赶紧换身体面衣服,随他进宫面圣!” 体面衣服?陆时低头看了自己一眼,觉得还是很体面的,半天突然反应过来,我擦,面圣? 迅速将图纸收在一边,开门就问道:“王爷让我进宫?” “是啊。”小红连连点头,“马车已经备好了,就等着您出去呢。” 陆时沉思了一番,陆王爷让自己随他进宫面圣,八成是为了自己进宫当侍卫这件事,按理说调任侍卫不过是件小事,顶多让侍卫统领经手罢了。大概是自己身份比较特殊,所以才需要单独向皇帝请示吧…… 也好,他正愁没办法进宫,这下直接跟着陆王爷进宫,倒省了不少麻烦。想到这里,陆时推开门便朝大门口走去。 “少爷!您真的不换件衣服吗?您这可是头一回随王爷进宫面圣,可得穿正式点才行,在圣上面前失仪可是大事!”小红心中着急,在他身后喋喋不休,活像个长了头发的唐僧。 陆时毫不在意,继续大步朝前走,边道:“我在他面前失仪还失少了……” 留下原地一脸茫然的家丁陆小红,百思不得其解。 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宫了,每次都是隐身搭别人的顺风车,要么就是徒步走进去,每一次不是猥琐过头就是历经千辛万苦,还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坐车辇进宫……为了个小扫把,自己也是蛮拼的。陆时生了一种苦日子过惯了突然过上幸福生活的不适应感,坐在舒适而又宽敞的座位上不安分的动来动去,剑眉紧紧皱起。 身旁的陆王爷抬头瞥了他一眼,“怎么,坐不住?” 陆时抬头深沉地看了他一眼,突然道:“请问我可以蹲那吗……” 说完指了指车辇的角落。 陆王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道:“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马上就要面圣了,赶紧收起你那副不正经的样子!” 这明明不是在开玩笑,是在很认真地提出要求好吗?陆时默默低下头,一副委屈到不行不行的样子,看来像他这种极度渴望自由的人,果然不适合在古代封建社会生存啊……直到下了车,才满不情愿地换上一副稍微正常的表情。 陆王爷看了看这个性情大变的儿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嘱咐道:“一会儿见了圣上,不该说的话可千万不能说。听我的吩咐在一旁坐着便是,你自幼没见过什么世面,整日花天酒地,可不能在圣上面前失了礼数。” “……是。”面对这样惨不忍睹的评价,陆时倒没多说什么,转身随着陆王爷的脚步就朝前走去,也确实没有把这次面圣当一回事。 如果放在以前,说不定他还会给面子的激动那么一会儿,毕竟对古代皇帝这种存在还是很好奇的,可是自从知道某些真相之后,他就真的对这个谋害扫把的人没什么好感了。 不仅是个普通人,还是个人品不怎么样的普通人。 可惜了他家傅怀薇一小扫把插在垃圾桶上,咦……这么一想,倒还挺登对。 还没等他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子里面全部清出去,迎面对视上的那张脸却让他突然一懵。 他在周朝真的不认识几个人,眼前这个还算其中之一。 不是别人,正是前几日在陆府围观他挨鞭子的秦大小姐秦翘翘。 依旧是凤眼樱唇,明艳而又刻薄的那张脸,不同的是,相较于第一次见面,对方的脸上又多了几分女儿的娇羞之态,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面色转变如此之大。 既然在宫里相遇,好歹得打声招呼,毕竟退了婚也不是就成了仇人。陆王爷已经走过去与她身后的兵部尚书秦大人攀谈起来,陆时一时无事,便慢悠悠地走到她面前,干笑了两声:“哈喽。” 自从那日在陆府下不了台后,秦翘翘就对他心怀怨恨,此时更是没什么好脸色给他,此时听他说了一句完全听不懂的话,更是心下来气,出言讽刺道:“好巧啊,陆小侯爷,几日不见,睡觉可还安生?” 陆时心想你管我睡觉干嘛……这是你能管的事情吗?虽然没接下句,语气仍旧客气道:“不知秦姑娘进宫面圣所为何事?”他其实也不是好奇,就是因为尴尬没话找话而已…… 陆王爷仍旧在一旁与兵部尚书攀谈,似乎没有怎么注意到这边。听他提到这件事,秦翘翘顿时扬眉吐气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哼了一声道:“我面圣所为何事又关你何事?不过以后你可就没什么机会看见我了,宫外头比我还漂亮的姑娘可不多,还不趁着现在多看我几眼?” “……”陆时呆呆地看着她,一时无语,心想女汉子就是女汉子,竟然不知道矜持两个字怎么写。 然后他便开始发愣。 不对,她这意思……是要进宫为妃? 陆时顿时有一种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世界了的感觉,宫里有个傅怀薇这样的二呆姑娘已经很神奇了,再来个……实在有点无法想象她们两个人会如何相处。 秦翘翘果然不是个会善罢甘休的人,睇了他一眼继续道:“不过你以后见了我也只有下跪行礼的份,还是少见为妙!免得你想起之前退婚的事情,肠子都要悔青了!” 她说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陆时竟无言以对…… 半晌,陆时清咳了两声,虚弱地拱手道:“秦姑娘!我敬你是条汉子,从此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请!”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一句话来自四月谷雨姑娘的评论233333萌死我了就要了这句话的授权~在这谢谢姑娘 ps:男主的未来将永远在逗比与腹黑中任意转换,阿门。 至于秦姑娘我只能说……她有特别的争宠技巧_(:3」∠)_ ☆、第25章 吾家有薇初长成 第二十五章吾家有薇初长成 “湘嫔住哪?” “湘嫔娘娘是延琛宫的主位,奴婢给娘娘带路就是了……”承雪应了一声便带着她朝西边的方向走去,虽然不大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想起来探望这个没什么交集的宫妃,但是主子做事一向有主子的理由,她们这些宫人是没有资格过多询问的,照做便是了。 傅怀薇心中忐忑万分,一开始想到这个办法的时候虽然很兴奋,可现在心里头却全然没个把握,要是湘嫔不答应怎么办,自己鲜少主动做出这种事情,让她起了怀疑又该怎么办? 还没等她做好心理准备,“延琛宫”的匾额就映入了眼帘,一条路走到了尽头,傅怀薇深吸一口气,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只是找别人帮个忙而已,对方还只是个低位的嫔妃,不会吃了自己的。不要害怕,不要紧张。陆时哥哥之前对她说过,如果她不能改变自己,学不会成长,那就江湖再见吧。 宫里这么多防不胜防的阴谋阳谋,她总不能一辈子都靠着陆时的,况且她还不一定留得住他,等他回到自己原来所在的时代后,自己岂不是就一无所有了?所以有些事情总要自己独自解决的。脑子笨就算了,要是脑子笨还长不大,那可就真的没救了。 就算是为了陆时哥哥也要拿出底气来,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的、为了自己去做一件事情,而不是被动的接受别人的安排。 底下的太监通报过后,延琛宫里的几位低份位的嫔妃竟然都出来迎接了,傅怀薇一时有些尴尬。她很少主动去接触这些人,却没想到她们该有的礼数都记着,始终不曾怠慢自己。 傅怀薇一一回过礼后,便径自向湘嫔的宫殿走去,身后迎接的宫女连忙簇拥上来,生怕怠慢了这位尊贵的稀客。 见她这副架势,似乎是找自己有事,湘嫔百思不得其解,却也没奈何,只得跟在她身后回了屋,让宫女看茶后便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不知贵妃娘娘亲自登门造访所为何事?” 她的语气客客气气,面上却没什么太特别的反应。 湘嫔一向是这么个性子,可算得上是个很矛盾的人,平日里善妒,在宫人面前多疑易怒,在比她身份高的人面前却又胆小谨慎,什么事闷都在心里,又敏感又自卑。尽管为陛下诞下了唯一的帝姬,却一直在嫔位这个不尴不尬的份位上停止不前。 五官虽然端正秀气,额上的伤疤却很是明显,即使隔了好几丈的距离,也依旧看得清清楚楚。 傅怀薇将目光从她的脸上移了下来,起了个话题道:“小公主一向安好?” 只有在提起自己的女儿的时候,湘嫔的目光才会变得柔和许多,轻声答道:“多谢贵妃娘娘关心,珠儿已经睡着了。” 傅怀薇喝了一口茶,心中犹豫了片刻,终是开口道:“本宫今日前来,其实是有要事同你商议。” 说完,看了周围的宫女一眼。 那些宫女听了这话,没等湘嫔出声吩咐,便很是自觉地退了出去,待到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后,湘嫔垂眸轻声道:“没有外人了,娘娘有话但说无妨。” 没有宫女的时候,傅怀薇明显要自然许多,开口就道:“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跟你拐弯抹角了。陛下今日准备在我宫里留宿,但是我因为某些原因不想侍寝。却又找不出什么理由来……我现在找到你,主要是想让你帮忙。” 大概是这段话太过惊世骇俗,湘嫔显然愣在了原地,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天底下竟然还有不想侍寝的妃子,真是长见识了。 “我知道,因为你额头上的疤,陛下已经半年没有来过你宫里了……”傅怀薇性子一向直来直去,这回倒像是故意的。轻描淡写地将湘嫔的伤口揭了起来,让她在心中感到愤怒难堪之后又自然而然地接着道,“只要你肯帮我这个忙,芙生膏我可以给你弄一点点过来,那东西有多神奇你也不是不知道的,你那道疤也有半年了吧?就不想……为自己的以后争取一下? 只要答应帮她办一件事,就可以得到。这条件,心动吗? 湘嫔明显僵在了原地,整个人都不听使唤了起来,那是她渴望了多久的东西?今天在殿上满心的嫉妒仍然记忆犹新,自己想尽千方百计都弄不到的东西,贵妃一句话就能弄到手,虽说心底有些不甘心,原本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如果,如果自己真的能消掉这块疤痕,说不定真的能让陛下回心转意? 看她那副样子,似乎真的是难以抵挡的诱惑,傅怀薇趁热打铁道:“让你帮忙的事情很简单,可不是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就看你看不敢做了。” “敢问娘娘,要嫔妾怎么做?” 听到这样一句话,傅怀薇心中顿时松了一大口气,随即又有些犹豫道:“只要你今晚能把陛下吸引过来,让他一直留在你宫里,就万事大吉了。就这么简单……” 虽然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可是她不确定陆时今天晚上会不会来。而且一直靠他也不是办法,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先把今天混过去,以后的事情,自己再问陆时哥哥该怎么做便是了,他那么聪明,一定比自己这个蠢姑娘有办法得多。如果没有他帮自己,她是不可能逃得脱这一劫的。 第18节 傅怀薇还在想这个问题,湘嫔却又懵了,愣了好半晌才问道:“嫔妾要怎么做……才能把陛下吸引过来?”原本还以为是多难的事情,结果竟然只是这样的小事,虽说有些丢人,可能让皇帝来自己宫里,毕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其实傅怀薇也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办,她也只是突然想到可以找她帮忙罢了,来去匆忙,也没来得及想得那么仔细,末了毫无底气道:“你可以装肚子疼……” “我不过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嫔妃,肚子痛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劳烦陛下大驾?不是每个人都有贵妃娘娘您这样好福气的,只不过……”湘嫔下意识摸了摸自己额上的伤疤,自从那日受了伤之后,她便形成了这样的习惯,想事情的时候总是下意识去摸自己头上的疤,似乎想到了什么,嘴里喃喃道,“珠儿是陛下唯一的骨肉,如果谎称珠儿病了,陛下或许还会上点心。” 傅怀薇一愣,有些不安道:“病没病……不是很容易看出来吗?” “娘娘不用担心,嫔妾在太医院有可以交底的熟人,只要他肯配合,不会对珠儿有所伤害,更不可能露出任何破绽的。” 仍然抱着怀疑,傅怀薇接着问道:“你那熟人要是问你原因呢。” 看来这个世界果然还是要靠人脉,走到哪里,只要有认识的人,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情,什么时候自己也去太医院走一趟,交点新朋友才好…… “陛下已经大半年没有来过延琛宫了,用些无伤大雅的小手段,他能理解的。” “嗯……最好是掐准时间派人来通报,太早了怕他折回来,太晚了怕他不去。”傅怀薇已经连对皇帝的敬称都懒得用了,顿了顿,干脆道,“你比我聪明,知道该怎么做的。” “嫔妾省得。”湘嫔低眉顺眼,虽然面上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心中却激动不已。不是什么太难办到的事情,就能换取自己梦寐以求的芙生膏,恢复自己以往完美无瑕的容貌,实在是一桩好买卖。她只是有些不能理解,贵妃是因何原因不能侍寝?难道和傅家有关系? “对了?”傅怀薇将手中的茶放了下来,冷不丁轻声道,“你父亲可是通政司正五品参议杨辉?” 似乎没有意识到她一个内廷宫妃会知道的这么清楚,湘嫔一懵,连忙答:“回娘娘话,正是……” 傅怀薇起身,在要离开的时候状似随意地说了一句:“今天我跟你说的这些话,你要是透露出去半个字。别说正五品了……就算是正一品,傅家也有办法把他弄下台,知道了么?” 湘嫔吓得一个哆嗦,连忙表忠心道:“娘娘大可放心!就算是给嫔妾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往外头乱说啊!” 父亲虽然不是什么大官,却是她进宫以来唯一的依靠,如果他有什么闪失,自己可就真的撑不下去了。而傅家的厉害,她也是早有耳闻的,朝中甚至有句话说:得罪皇帝都不能得罪傅家,可见傅家的权势到了什么地步。 所谓恩威并施,大抵就是如此了。 心里悬着的那块大石头这才落了下来,傅怀薇看了看身前的人,头一次觉得自己算是个幸运的人,如果自己不是生在权势滔天的傅家,也许现在被恩威并施的人就是自己了。 事情终于按照她的预想达成了,心中满满的都是成就感,虽然也只是过来跟湘嫔说了会话,却总觉得自己一瞬间长大了十岁呢…… 她倒不怕对方会将此事泄露出去,就算是泄露出去也不是什么太大的罪过,顶多让皇帝起起疑心罢了。而湘嫔的胆小谨慎在宫里又是出了名的,绝对不是个敢破釜沉舟的人,这种人如果能为她所用…… 咦。 傅怀薇一愣,突然被自己的想法搞懵了。 为她所用? 她什么时候……也学会拉帮结派了? 作者有话要说:系统提示:您邀请湘嫔加入帮会【福禄大本营】。 系统提示:对方同意了您的请求。 因为今天上收藏夹榜单,按照千字收益排榜的所以昨天没敢更新,怕掉到第二页。但是以后还是日更的哈~~~基本都是晚上九点更新了╭(╯3╰)╮ 火爆小黑人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21 00:14:57 苏飞白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8-23 01:27:57 籽籽籽籽籽~扔了一个深水鱼雷 投掷时间:2014-08-24 12:39:10 籽籽籽籽籽~扔了一个深水鱼雷 投掷时间:2014-08-24 12:40:13 籽籽籽籽籽~扔了一个深水鱼雷 投掷时间:2014-08-24 12:41:15 籽籽籽籽籽~扔了一个深水鱼雷 投掷时间:2014-08-24 12:42:18 籽籽籽籽籽~扔了一个浅水炸弹 投掷时间:2014-08-24 12:45:31 籽籽籽籽籽~扔了一个深水鱼雷 投掷时间:2014-08-24 13:04:21 奥莉维亚吖~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24 18:36:12 森酱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24 18:37:02 姜姜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24 19:30:18 火爆小黑人扔了一个手榴弹 投掷时间:2014-08-24 20:26:59 九尾空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25 20:47:42 绫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26 12:26:01 谢谢各位土豪妹纸~~~爱你们么么哒!!! ☆、第26章 总有阴差阳错 第二十六章 平阳殿依旧是一番富丽堂皇的景象,殿顶的岔脊兽却十样俱全,与其他各殿都有所不同,皇帝选择在这里召见他们二人,说明是很重视他们的。 陆成尧作为大周唯一一个异姓王,地位虽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是没什么太大实权的,任何一个君王都不会坐视异姓王培养自己的势力不管,因此他现在的身份还是有些尴尬。 上前一步跪倒在地,口中高呼:“吾皇万岁。” 等他那无比浑厚却稍显孤单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了很久之后……突然意识到问题所在。 陆成尧一脸震惊地回过头,看着自己那还站在原地的儿子,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陆时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倒不是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也许是他还没有完全适应古代社会的习俗,也许是从心底对眼前这个人感到鄙夷,总而言之,膝盖像是打了石膏,怎么都弯不下去。 跪天跪地跪父母,陆王爷好歹是这个身体的亲生父亲,可眼前这个人又算怎么一回事,心狠手辣,满肚子阴谋诡计,只因为流着皇族的血脉,从出生起就注定被世人所朝拜吗? 见他依旧毫无反应,陆成尧紧张地满脸通红,这才发作了,低声吼道:“孽子!见到圣上还不快跪下!” 又是孽子…… 陆时下意识看了陆王爷一眼,对方眼神里除了愤怒之外,满满的都是对这个儿子的关切和紧张,似乎生怕自己惹怒皇帝而受罚一般。面对这样的眼神,陆时心中莫名一动,随即便释然了。既来之,就入乡随俗吧。 有些道理他和傅怀薇讲过很多次,自己却差点忘记了。人生在世,不仅有权利,还有责任和义务,陆王爷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就是他的责任,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念而置他于水火之中。 陆时上前一步屈膝,双手撑在地上,膝盖却未触碰到地面。宽大的衣摆将他这点细微的动作尽数遮掩起来,因此大殿中没有人看得出来。 “初次面圣,心下惶恐,请陛下责罚。” 短短几个字便将刚刚的尴尬化解了,陆成尧这才松了一口气,听得头上年轻的皇帝笑道:“免礼了,这里也没有外人,不必拘礼。” 陆时很快站了起来,顺带扶了父亲一把,便听上头那人继续道:“有些话,朕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了,今日召你们前来,其实是有些变动。宫中骁骑卫副统领的职位空缺多年,世子若能担此大任,自然是件好事。可令郎终究没有接触过这类差事,一步登天,恐怕难以服众。朕以为,先从品级稍低的侍卫做起,熟悉营中大小事务,等时机成熟了再提拔上来,如此……对他来说才是件好事。” 陆成尧的脸色一时有些难堪,这和他之前同皇帝商量好的结果完全不同,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注意,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高处的沈浮坤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不慌不忙接着道:“傅家近日异动频频,恐怕还在无形之中监视着朕的一举一动。朕提拔世子的举动如果太明显,恐怕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话刚落音,陆时怔住了,甚至还有种当头一棒的诡异感! 这段话虽然很短,意思却太过明显,至少能得出一个结论:陆家是皇帝这边的。 既然皇帝暗地里跟傅家是对着干的,自己和傅怀薇又是一条船的……那现在这情况着实有些诡异,陆时有点发懵,愣在原地半天没什么反应。 似乎被皇帝的话说服了,陆成尧叹了一口气,接口道:“陛下有难处,老臣自然要为皇上排忧解难,从低等侍卫做起,对他来说亦是一种锻炼。小儿不才,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力。” 此时此刻陆时脑子里只剩下一个诡异的bgm:这世界~有太多不如意,但我们的生活~还是要继续~ 沈浮坤点了点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将目光移到了陆时的脸上,眼神有些莫名。 那人玉树临风,一张俊脸华贵清艳,同样是令人艳羡的天之骄子,对方却明显比自己要幸福许多,至少他还有个愿意为他铺路的父亲,而自己,却要和亲生母亲为敌,步步为营。 沈浮坤心中一声喟叹,面上却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忍不住出声调侃道:“世子生得这般风华绝代,朕这后宫里恐怕会有人朝思暮想……不过,应该不会给朕戴绿帽子吧?” 陆时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抬起头对视了过去。 他知道了些什么…… 皇帝低头把玩着自己手中的镇纸,接着道:“秦尚书家那位千金性格刁钻,朕早有耳闻。可既然连世子都招架不住,朕还真有些犹豫呢。” “……”陆时心中顿时五味陈杂,有口难言。就算你是皇帝也不带这么吓人的吧!你问过我那颗小心脏的感受了吗? 皇帝明显不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些什么,似乎也不喜欢跟他们过多谈论,也不等他有所回答,抚了抚额头便起身道:“朕有些累了,你们都退下吧。” 底下两人连忙躬身恭送,等到皇帝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陆时这才喃喃道:“就这样?” “你还想怎么样?”陆王爷白了自己儿子一眼,似乎想到了刚刚的事情,忍不住又呵斥道,“你刚刚差点君前失仪!以后再这么没规没距,还打!” 背上一直都没见好转,总是火辣辣的痛,只不过一直在做别的事情所以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提起背上的疤,陆时这才想起傅怀薇今天按感应器的事情,看了陆王爷一眼,小心翼翼道:“爹,我有点事要办,要不你先回去?” “怎么,你想留在宫里作甚?”陆王爷一脸看疯子的表情看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天都没落屋,背上的鞭子都不能让你长记性,赶紧跟爹回去,今晚哪都不许去!” “……”晴天霹雳下来,陆时被噎的一懵。 陆王爷一边往回走,一边道:“明日就要就职了,你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对有些事情也不熟悉,宫里可不比外面,有些事情还是多跟你说些为好。你娘走了以后,我也很少管你。咱爷俩今晚就好好说说话,这样的机会以后也没多少了,你哪儿也不许去。” 陆时硬着头皮走在他身后,只恨不得把自己分成两个人来。陆王爷就在自己面前,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就这样走了,可要是不反抗一下,扫把那里又不好交代……回头一委屈一撅嘴:陆时哥哥你是不是不管我了? 不知道她找自己有什么事情,只希望不是什么急事吧。 “你娘走的早,我这个当爹的确实对不起你。”身前的陆成尧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沧桑,“你平日里花天酒地、任性放肆,说到底都是我惯的。虽说不知道最近怎么突然转了性,可爹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要是一直这么下去,也就不用我多操心了。那天不得已动用家法,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想让你长个记性,可心里头比谁都疼。爹总是要走的,管不了你一辈子。” 他的语气很平淡,甚至还有些啰嗦,此时此刻陆成尧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王爷,只是一个对儿子寄予厚望的普通父亲。 抬头看见陆王爷那稍显弯驼的背,陆时心一塞,没再多言了,抬脚跟着他朝宫门的方向走去。 xxxx 不知不觉,夜深了。 大概是知道皇帝今天又要留在这里过夜,青玉宫今天晚上似乎格外热闹,连宫灯都比往日亮了些似的,各院的宫女太监都忙得热火朝天,生怕哪里弄得不干净了,会惹得陛下不高兴。这宫里一向如此,主子受宠,他们这些宫女太监也会跟着鸡犬升天,自然高兴无比。 傅贵妃这段日子确实有些时来运转的感觉,皇帝从来不会在妃嫔宫里留宿,回回都是在含元殿召寝,却在她这里例了两次外。不止这种事情,在很多事情上,贵妃娘娘都是这宫里头例外中的例外。 相较于外面宫女太监的兴奋劲,傅怀薇倒是焦急得不行,在房间里面走来走去,完全停不下来。今天可太奇怪了,以往这个时候陆时应该会出现在自己身边的,可她等了许久也没看见半个陆时的人影,只觉得心慌的不得了。 虽然之前已经想好了对策,可没有陆时为她把关,她完全不知道这个计策可行还是不可行啊……万一出了意外呢,万一,万一皇帝不肯去呢? 心下着急,傅怀薇又将脖子里那个报警器勾了出来,再次紧张地按下了感应键,可这回却没人回应她,按下去之后,蓝光再也没有亮起。 陆时哥哥,你到底在哪啊? ☆、第27章 报警器的威力 第二十七章报警器的威力 那道声音犹如惊天霹雳响在耳旁,傅怀薇一时间竟吓得挪不动脚了,有一种眼睁睁看着危险一步步逼近,自己却无力反抗的感觉。 第19节 直到皇帝走到她跟前来了,傅怀薇仍旧处于一副半梦半醒的状态,甚至连礼都忘了行,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沈浮坤似乎早就习惯了她这样的反应,并没有过多责怪。似乎还觉得她这个样子比较真实可爱,倒也没在意礼数了,开口就道:“怎么,每次见到朕都是这么个反应,都猜不透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这还用猜吗当然是不高兴啊! 傅怀薇小心翼翼地朝后退了两步,暗忖着在湘嫔出场之前该如何应付这个麻烦,陆时哥哥今天究竟是怎么了,到现在还不过来。她这边想方设法地为他守身如玉,他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虽然这事是自己一厢情愿吧,可这样也实在太让人寒心了。 见她不答话,沈浮坤也不去自讨没趣的追问了,目光移到桌心的芙生膏上,伸手便拿了过来,随口道:“手上的伤口好些了吗?” “嗯,好多了……”因为实在是心乱如麻,也懒得刻意保持疏离的语气了,傅怀薇现在脑子里完全就是一团糨子,混乱不已。 好像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皇帝竟然还有些高兴,心道果然是小孩子心性,闹了几天脾气也就好了,说话的语气也不像前几天那样噎人了,倒是件好事。将她拉到床前坐好,一时间连语气都轻快了起来:“就该是这样个性子的,招人喜欢,以后不要动不动就闹脾气了。” “我什么时候闹脾气了……” 傅怀薇还没从这句话中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那只手被他给攥住了,皇帝低叹了一声,便将那膏药涂在了她那不算太深的伤口上。手背一凉,随即而来的却是指腹间温热细腻的触感,沈浮坤轻轻为她的伤口涂着药,动作又轻又慢,神情专注,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贵的前朝瓷器。 殿中烛光摇曳,比起白日自然要昏黄许多。在这样温暖的色调里,一时竟让人产生了许些美好的错觉。傅怀薇下意识抬头看向他的脸,如五年来无数次的凝视一般,眼神安静却又茫然。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天生贵胄,气宇轩昂,从额角到下巴的线条流畅而又完美,甚至称得上大周为数不多的美男子之一。实在叫人难以想象,这样集容貌和地位于一身的人,曾狠心置自己于死地,还在她面前装出一副云清风淡的模样,伪善又虚假。 可他现在的举动却让她产生了许多幻觉,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之前所看到的究竟是不是真相了。其实如果抛开他给她下毒这件事情不谈,五年来,这个人对自己还是很不错的,起码让她觉得,他有时候对自己还是有真情流露的。可他对自己再好也改变不了之前的事实,有些事情做错了,就永远都没有办法弥补了。 正当傅怀薇胡思乱想之际,皇帝将那珍贵的膏药放了回去,柔声道:“以后多留点心,起码得有点贵妃的样子,别今天磕着明天碰着的。传出去,人家还以为大周堂堂的贵妃是个没长大的小姑娘呢。” 这话说的让人怪害臊的…… 你才没长大呢,你全家都没长大……傅怀薇有些别扭地低下头,双眉不经意地皱了起来,活像个刚刚熟透的红苹果。 姑娘十八一朵花,明明是不高兴的样子,在对方眼里却变成了娇羞可人的模样。 后宫佳丽三千,就没有谁能这般独特。傅怀薇看起来虽然不是什么精明的姑娘,却始终保留着一份纯真的风采,虽然会闹小脾气,却善良又单纯,与这阴谋诡谲的宫廷显得格格不入。可正是因为如此,才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保护,或是捧在手心里宠着,不让她受到一点伤害才好。沈浮坤上下看了她几眼,只叹之前怎么就没发现自己身边还有这么个宝贝,还因为傅家的事情对她起了杀机,如果不是她命大,自己现在指不定有多后悔了。 愣了半天的神,忽然出口道:“阿薇……有些话朕不知道该如何对你说。” 傅怀薇心口一紧,下意识抬头看着他。这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跟她坦白自己做过的事情? “陛下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沈浮坤似乎没有料到自己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来,看着她那双清澈又干净的眼睛,一时有些发怔,忍不住为自己解释道:“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以后再跟你说也是一样的。你现在可能不太能理解,等到以后……” 似乎发现自己有些前言不搭后语了,沈浮坤语无伦次,完全说不下去了,只好愧疚地低下头,沉默了起来。那些奇奇怪怪的话,大概连他自己也听不下去了。 傅怀薇抿起唇,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随便嗯了两声。然后继续不动声色地按着脖子上的感应键,即使皇帝已经在眼前坐了许久,她也始终没有放弃这个举动,可惜一直都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理解?她这辈子都不会理解他的。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不要指望她被伤害了一次之后,还会腆着脸继续往刀尖上撞。她虽然傻,却不是疯子。 “总之。”似乎已经从尴尬中走了出来,沈浮坤忽然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的眼睛接着道,“在以后的日子里,朕会把最好的、还有的,通通都留给你。” 他的语气很是诚恳,至少能听出几分真诚,不像是随口之言。 只不过,还有一句话他留在心底没有说。 过去的事情,是朕对不起你。如果不让你知道,就可以当做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朕会一辈子瞒着你的。这个世上不得已的事情太多,但愿你能理解…… 傅怀薇却被这句话吓了一跳,甚至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按理说要是没发生这档子事情。说不定她现在已经幸福的晕过去了,一个皇帝肯对一个妃子许下这样的承诺,着实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若是让后宫里那些妃嫔们知道了,估计用口水都能把她给淹死。 自古帝王多薄情,周文宗算是个例外,而眼前这人能对她说出这种话来,已经很不容易了。自己要是没变心的话,大概还会感动一下,可现在却满脑子都是陆时那张脸,连挥都挥不走,根本没有空去吃什么回头草了。 沈浮坤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嘴角一弯,忽然笑了起来。 “陛下……”意识到他的不对劲,傅怀薇嗓音一颤,刚想说些什么。突然发现皇帝那张俊脸开始慢慢放大,甚至还能看清他每一根睫毛的长度。 直到皇帝的手搁在她的腰上时,傅怀薇这才瞬间从惊愕中反应过来!可惜为时已晚,全身都已经无法动弹了……前有帝脸挡道,后有龙手抓腰,腹面受敌,该如何是好…… 受惊的小兔子傅怀薇一脸惨痛地闭上眼睛,下意识就去抓脖子间的报警器,摸到感应键就按了下去,陆时哥哥你要是再不来我可真的要生气了啊! “哔!!!!!!!!!!!!!!!!!!” 出乎意料之外,空气中突然传来震耳发聩的尖锐长鸣,一向处变不惊的皇帝满脸震惊地朝后疾退!一个招架不住竟然直接坐在了地上,还没等他从地上爬起来,就迅速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空中那骤然传来的巨大响声实在太过刺耳,几乎让他心肺俱裂,这个时候还是护住自己的耳朵要紧,哪里还顾的上现在的形象有多么狼狈不堪。 傅怀薇也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关了一直在响的报警器,然后僵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一副犯了大错等待受罚的凄惨模样。 原以为只是跟往常一样嘀嘀响个两声,却没料到她刚一按下手中的键,那报警器却传出了和往常有所不同的声音。 大概是自己太过紧张而按成了防狼报警键…… 陆时之前对自己说过,这东西能发出很大的响声来,可自己却因为什么数据之类的东西,只能听到很小的声音。不过看到皇帝表哥这么剧烈的反应,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这回闯大祸了…… 声音戛然而止,尊贵的皇帝陛下坐在地上却久久没能回过神来。半晌,才慢慢松开了自己捂在耳边的手,抬起头看向了这个始作俑者,眼神复杂无比。 此时此刻傅怀薇满脑子只剩下两个字在回荡…… 完了…… ☆、第28章 说好的英雄救美呢 第二十八章说好的英雄救美呢 “嘀嘀嘀嘀。” 脖子上的报警器再次响了起来,声音虽然细微却清晰入耳,旁人基本无法察觉。 陆时下意识想要去回应,手臂刚抬起来就被陆王爷一掌打了回去。 “叫你好好站着!乱动什么?”陆成尧在他身边走来走去,一副训练军训学生的教官模样,“从明天开始,你就不是家里头尊贵的大少爷了。要开始吃苦,让你在太阳底下站一整天都有可能,爹现在只是让你提前感受一下,你这就坚持不住了?” 陆时无言以对,又不能当着他的面玩什么凭空消失,只能听父亲的吩咐站在原地动也不动,无奈地搞什么侍卫就职提前演练…… 见儿子听话了,陆王爷仍旧没有停下嘴里的话,仍旧絮絮叨叨道:“年轻人就是不知道生活的艰辛,想当年你爹我……” “嘀嘀嘀嘀。” 脖子上的报警器又响了起来,和耳旁那絮絮叨叨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扫把今天这是怎么了,不会是出什么危险了吧……可既然还有功夫跟他求救,说明她目前为止还是安然无恙的,现在去应该来得及。老王爷仍在一旁回忆着自己当年的丰功伟绩,陆时两条眉毛简直要皱成波浪线了,实在忍不下去了,转身就道:“爹,我出去有点事。” “呵!你这又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吗?”陆王爷一脸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怒道,“一屋不守,何以守天下?本王就知道你这孽子会唱这么一出,每天这个时候府里就寻不见你的人影了,你这鬼混的德行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收敛?” 陆时无奈又烦躁,随口应道:“我不是去鬼混……” “强争百辩,你以为你瞒得过我的火眼金睛?”老王爷实在是气昏了头,张口就道,“你今日要是敢走出这个门,我陆成尧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陆时愣住了,看着那双略显浑浊的眼睛半天说不出话来,不得不说,他心中犹豫了片刻。 “嘀嘀嘀嘀。”报警再次毫无征兆的响了起来。 陆时无奈地闭上眼睛。 王爷,对不住了。 一手按在肩膀上,轻微的电流传过全身上下,刹那之间,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房间里。 书房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陆成尧呆住了,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空气,刚刚还在跟自己说话的儿子突然不见了!就这样突然不见了!忍不住伸手掐了掐自己的脸,脸上真实的痛感告诉他,这不是在做梦。 自认为见多识广的陆王爷就这样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xxxx 与此同时,傅怀薇仍旧站在皇帝面前瑟瑟发抖。 陆时在自己老爹面前暴露还算是小事,她这里可算是大事了。 大概是刚刚那声闻之丧胆的声音实在太有穿透力了,守在外面的宫人全都给吓懵了,特别是总管太监刘玉璋,几次想要撞门而入,最终还是忍住了,用一种颤抖的嗓音小心翼翼地在门口问道:“陛下……你没事吧?” 皇帝这回倒是难得没有一味偏袒着傅怀薇,极其淡定地从地上站了起来,还顺手拍了拍衣服上的灰,仿佛刚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傅怀薇连忙闭上眼睛,一副大义受死的凛然模样。 脑子里转过了千种念头,可怎么也想不出解释的理由来,傅怀薇简直急得要哭出来了,没想到等她睁开眼睛之后,皇帝已经走到她跟前来了。 “你可真有本事。” 面对这样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傅怀薇显然懵了懵,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皇帝便伸出手将她脖子里的东西勾了出来,动作之快令人咋舌。 傅怀薇吓得动都不敢动一下,心里倒是慎得慌,皇帝陛下你刚刚都被吓成那副德行了还敢碰这东西啊…… 掌心的东西是从来没有过的金属触感,不仅比宫中那些青铜铁器光滑许多,也是几乎没有见过的颜色和光泽,上面还有几个凸起的圆点点,看起来似乎可以按下去,似乎就是刚刚那巨大声响的开关了。 “这东西哪里来的?” 他刚刚看清了她手中的动作,自然也能确认声音是从这个小东西里面发出来的,此时此刻连确认都懒得确认,直截了当地询问她此物从何而来,尽管为此感到不可思议,可还是先弄清楚来源要紧。 傅怀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朕问你这是哪里来的。” 傅怀薇依旧低垂着头,不说话。 皇帝突然不追问了,直接道:“取下来。” “啊?”傅怀薇迅速抬起头,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小报警器。随即满脸紧张地望着他,一副母鸡护崽的凶狠架势,“不给!” “不给?”皇帝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声音低沉道,“朕相信你的为人,可如果是有心人交给你的又该怎么办?利用你这层关系来谋害朕的性命,这计划倒是寻不出破绽来。阿薇,谋害天子的罪名,你担当得起吗?” 傅怀薇怯怯地朝后退了退,忍不住辩解道:“不是的,这个东西只是可以发出很大声音而已,不是害人的……” 嘴上虽然那么说,心里却恨恨道:陆时哥哥才没那么闲去害你呢,不是谁都跟你一样,满脑子只想着阴谋诡计的! 见她有所动容,沈浮坤逼近了一步,接着道:“你的父兄……你身后的家族,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为了权势,他们可以选择牺牲你的幸福。阿薇,把东西交出来,朕便不怪你……朕相信你肯定是无辜的。” 傅怀薇全身一僵,抬头解释道:“这东西不是父兄交给我的,他们也断然不敢有谋害陛下的意思!” 沈浮坤语气森然道:“你不是他们,怎么知道他们的想法呢。”他一向多疑,又怎会在这种事情上少想。 “交出来。”皇帝步步紧逼,眼中隐约有寒光一现。 傅怀薇简直急得快要哭出来了,死死捂着报警器不放。就在此时,门外再次传来刘玉璋的通报声:“陛下,湘嫔娘娘在青玉宫门外求见,说是小公主病了!” 话刚落音,沈浮坤眼中寒光迅速褪去,往后站定,一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表情。 “可还严重?”他的声音并不算大,却足够让外面的人听到。 刘玉璋连忙答:“湘嫔娘娘希望陛下能过去一趟,语气似乎很着急……。” 连一句话也不留给傅怀薇,沈浮坤起身就走,并在离开青玉宫之后低声吩咐了一句:“看住她,有什么异动迅速向朕禀告。” 直到皇帝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之中,傅怀薇这才松了一口气,感觉好像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似的,整个人都瘫在了原地。 然而她清楚的知道,以皇帝的性子,这件事情是不可能就这么完了的。 陆时从窗户外面翻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种再正常不过的场景,傅怀薇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什么也不做,就干愣着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和想象中英雄救美的场景差别太大,陆时一脸无语地走到她面前,“听说过狼来了的故事吗?” 第20节 显然没有听过,但这不是重点。 傅怀薇看到他的那一瞬间不是激动的扑上去,而是抄起身边的枕头就朝他丢了过去,满脸都写着愤怒和委屈。幸亏她用的不是玉石做的枕头,不然陆时现在一定小半条命都没了。 “混蛋!你是不是不管我了?” “……”这句话倒是和自己的想象没什么差别,陆时一手接住枕头,竟然笑了起来,“就知道你要说这句话。” 傅怀薇才没功夫跟他笑,一挥手又是一个枕头丢了过去,恨恨道:“你为什么现在才来!” “王爷不肯放我走,我也没有办法……”陆时好脾气的解释道,“为了见上你一面,我连攀岩都玩上了你知道吗?” 傅怀薇听不懂攀岩是什么意思,也没有工夫跟他扯这些有的没的,只一脸委屈地瞅着他,随即哇一声哭了出来。 “你不管我了……” 陆时最见不得女孩子哭了,尤其见不得小扫把这样的女孩子哭,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愣了好半天才走上前去,僵硬地摸了摸她的头。 “算是我错了,是我来晚了……不过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安慰人的举动有些笨拙,傅怀薇却哭得更厉害了,深吸一口气便扑进了他的怀里,哭诉道:“我差点就被狗皇帝给吃了!” 怀中突然扑进来一个人,陆时只懵了一下,便顺手将她搂在怀里。以至于没能听清她刚刚究竟说了什么。 傅怀薇瘪着嘴,一边哭一边接着道:“我要把自己留给你的啊,怎么可能让他得逞呢!” 那句话的冲击力实在是有点大。 陆时一怔,下意识松开了那双搂住她的手。 ☆、第29章 表白扑街 第二十九章表白扑街 背上空落落的感觉太过明显,满怀期待的傅怀薇全然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一时从他怀里立起身子来,直愣愣地问道:“你不高兴吗?” 我喜欢你,你不高兴吗? 陆时没说话,只将她望着,一副深沉到极点的模样。 原以为他会很开心,起码会很惊讶,却没想到会是这样尴尬的局面。傅怀薇开始不安了起来,眼角还挂着两滴晶莹剔透的小泪珠,扭扭捏捏的往后退了两步,怯生生地问道:“陆时哥哥,你是不是嫌弃阿薇已经嫁过人啦?可我还是完整的……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呀。” 陆时语塞,怔怔然没答话。 穿到古代这么长时间,他还从来没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每天都在想该如何穿回去,什么时候穿回去,以何种姿势穿回去…… 他对小扫把很有好感,这个事实是毋庸置疑的。可他从未想过跟她在一起,让她变成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他自认为不是情圣,更不是什么完美无缺的人,对待感情的问题上甚至比普通人更为迟钝一些,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表白,脑子里一时还有些发懵,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傅怀薇接着猜测道:“如果不是这个原因的话,陆时哥哥你是嫌弃我不守妇道吗?可是,可是我之前是被逼着进宫的,如果我那个时候就遇到你的话,是绝对绝对不会当什么皇妃的!你要相信我!” 因为怕被有心人听去,对方的声音很小很小,可在他耳边却格外清晰,陆时忍不住偏头看了过去,目光从侧脸移到了她的眼神里。不得不承认,她看向自己的时候,眸中总是有一种别样的光彩。那种眼神,他见过许多次,每一次告诉自己是他想多了,终于在今天得到了一个明确的答案,却不是那么高兴,反而有些心塞。 他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自己对她是什么感觉。即使内心中有那么一丝丝的好感,他也清楚的知道,即使对她再好,自己也终究是要回到现代的,在她身上付出的感情越多,自己以后就会伤得越深。原本想要嘻嘻哈哈的混过去,却发现在她面前,还是不大能控制自己。 “我不是嫌弃你。”陆时踌躇了半天,终于开口道,“只是,你为我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怎么就没有意义啦?”傅怀薇一头雾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瞅着他,“你之前不是还说要带我私奔的吗?这么快就说话不算数了?” 陆时愣了片刻,看着她那双真挚的眼睛,终是冷声道:“我这一生说过许多玩笑话,真正许诺你什么的时候,定会说到做到,也绝对不会是那样的语气。” 或许有一天他会改变自己的想法,不再想造什么时光机器,而是留在古代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可即使有那么一天,他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和她在一起。毕竟一个是异姓王的世子,一个却是皇帝的妃子。 “要不了三年我就能把时光机器造出来。到时候,我会回到曾经属于我的时代,继续我未完成的研究项目,还会娶妻生子……”子字刚说完,陆时突然就不继续说话了,因为他看见眼前的人又开始吧嗒吧嗒掉眼泪了。 他不明白小扫把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眼泪,动不动就喜欢哭,好像无论受到什么委屈就只知道哭一样,一点都不会想办法解决,像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心里虽然这么想,手却不知不觉地伸了过去,用云锦大袖小心翼翼地给她擦眼泪,语气无奈道:“你别哭呀……不知道哭和笑都是会传染的吗?” “时光机器不是那么容易造出来的对不对?”傅怀薇一边抽泣一边安慰自己道,“说不定你哪一天突然就变笨了,然后怎么都造不出来,最后只好一直留在这里陪着我了。” “……” 哎,天真。 陆时心底喟叹一声,表情忧伤地瞅了她一眼,忍不住道:“不管我造不造的出来,我都没有什么资格许诺你的将来。有件事情我曾经明确的告诉过你,虽然这个事实对你来说很残忍,可你已经忘记了,你这记性……” “既然我忘记了,那就不要告诉我。”傅怀薇红着眼眶,张口就打断了他的话。 陆时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本想跟傅怀薇说关于她寿命期限的事情,却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抗拒反应,也不知道她是真忘记了,还是假装不知道。 傅怀薇红着眼眶,掩饰地别过头去,起身把刚刚放在桌子上的东西拿了过来,动作表现的无比正常,一副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她不肯接受那样的事实,所以她选择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固执地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 陆时哥哥肯定是喜欢自己的,只是她刚刚的举动太突然了,所以一时间接受不了,他在自己之前的朝代里肯定没有被姑娘喜欢过,所以被自己吓得语无伦次了,是可以理解的,都是她的不对。等下次什么时候不唐突的时候,她再正正经经地重新表个白,这样他就会接受自己了。 嗯,下次就会接受自己了。 “你看,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弄到啦。”原本想象中是要向他邀功的,到了这个时候反而越发地委屈起来,语气变得可怜兮兮。 她甚至阴暗的想,如果自己不把这一万两交到他的手里,说不定他就永远造不出时光机器了。 “这是什么?”陆时有些茫然地看着那个厚厚的信封,有些不明所以,大概是现代多数都是用虚拟货币交易的,所以很难将这个信封和金钱联想到一起。 傅怀薇眼角仍旧挂着泪痕,却莞尔一笑,将那信封塞到了他的衣襟里,“还说我记性差,你自己不也是半斤八两的,回家再打开不就知道了。” 没等陆时说话,傅怀薇就将那金身玉盖的精致小罐子打了开来,一股淡淡的香气飘散在空中,清新而又好闻,四周都很安静,只听见她细声细气道:“你背上的伤还疼吗?我帮你弄来了芙生膏。皇帝去了湘嫔那里,今天晚上是不会过来的。你自己够不着背,要不我帮你涂药吧……” 看着她托在手里那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的东西,陆时有些纳闷地问道:“听说这个连皇帝自己都不会轻易用,你怎么弄到的?” 眼眶通红的傅怀薇笑嘻嘻道:“因为我可爱啊!” “……”陆时简直拿她没办法了,低头无奈一笑,伸手便接了过来,“我带回去让小厮涂就好,听说背上血肉模糊的,待会儿吓着你就不好了。” “我弄来的药,我就要亲自给你涂!”傅怀薇瘪了瘪嘴,小心翼翼地抓着他的袖子,宛如初次相见时那般不肯放手,“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 陆时还没来得及回答,便下意识低头瞥了一眼。刚看清楚她紧紧抓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突然一愣,半晌,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 一道长长的口子从她的手背延伸到手腕,虽然不是很深,可在她白皙的肌肤上却显得格外明显,傅怀薇犹自不觉,一个劲儿地求道:“组长大人……你就让我涂吧,我保证不会弄疼你的!”她记得之前在那个可怕的地方时,周围很多人都是这么叫他的,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来,倒觉得也还顺口。 “伤口,怎么弄开的?”陆时完全不搭理她的请求,只瞅着她手背上的划痕淡淡问了一句。脸上的表情甚至有些怪异,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傅怀薇半天没反应过来,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吓得收回了手,连忙将伤口藏在了琵琶袖中。似乎早就在心里头排练过了,表情一本正经,且颇为镇定地解释道:“我可傻了,昨天取簪子的时候一不小心没拿稳,掉下来就把手背给划开了,哎,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我这么傻的人!” “编不出逻辑严密的谎话就不要骗人,尤其是在我面前。”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实在可怕极了,傅怀薇顿时一脸惊恐地望着他,还不忘眨两下眼睛。 陆时的目光在她头上扫了一圈,然后面无表情地取下一根不会影响发型的素银簪子,然后稍微朝她的方向靠了靠。 心上人冷不丁跟自己靠得这么近,傅怀薇先是一愣,随即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了起来,忽然听见对方轻声道:“看。” 傅怀薇连忙将目光转了过去, 陆时用那素银簪子在背上划了一个弧度,只是虚虚地划了一条线做个样子,而没有真的划过去,随后便轻声道:“人为划成的弧度太明显,而且伤口的从头到尾的受力太过均匀,绝对不是意外掉下来划开应该有的痕迹。这些话用来骗骗别人还行,糊弄我,当我那么多年的小学物理白学的吗……” 傅怀薇彻底懵了,一脸听天书的表情看着他。 “别看了。”陆时将簪子戴回了她的头上,语气无奈中带了几分莫名的感动,“说吧,是为了帮我弄到芙生膏才弄伤自己的吗?” 智商偏低的傅怀薇仍旧处于一种回不过神的状态中,完全无言以对。 陆时叹了一口气,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脑门,“傻!” 作者有话要说:一不小心想开现代文了tat今天放出了文案,不确定什么时候开坑。设定诡异,题材冷门,不过有感兴趣的姑娘可以提前收藏一下o(*≧▽≦)ツ 《男神跟我谈恋爱》 文案: 唐向晚,言情小说畅销作家,名牌大学好家世。 可惜长得不怎么好看。 夏清时,颜帅腿长声音棒,曾是校园里当之无愧的第一男神。 可惜在离高考还剩三天的时候……变成了瞎子。 …… “男神,请问我可以追你吗?” “我瞎。” “没事儿,我丑。” ——心酸女主倒追文,男主是一只高冷的瞎子。 地址: 小酒扔了一个地雷 苏飞白扔了一个手榴弹 —— 谢谢小酒姑娘,谢谢小媳妇儿么么哒(*ˉ︶ˉ*)~ ☆、第30章 有话好好说 第三十章有话好好说 傅怀薇连忙捂上自己的额头,不高兴道:“你干什么打我?” “这也叫打啊……你又不是豌豆公主,硌一下能痛一整天的。”陆时失笑,伸手给她揉了两把,接着道,“不要岔开话题,回答我。” 傅怀薇有点不好意思地偏过了头,她一开始是不打算让他知道这个事情的,可他居然什么都知道,虽然觉得有种被暴露的感觉,可自己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希望他知道的……毕竟,女孩子总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少女情怀嘛。 “既然你什么都能看出来,还问我做什么。不过划得也不是很深啦,我自己知道轻重的。”傅怀薇小心翼翼地瞅了他一眼,仍旧不放弃道,“我说要给你涂药,可不是说着玩的,岔开话题的人是你才对吧?” 陆时低头盯着她手背上的伤口,原本想像往常一般开开玩笑,可心情竟然有些沉重,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他活到二十多岁,还从来没有哪个姑娘家这般对待过他。他也知道在古代人的思维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会轻易的损害,也知道作为宫妃手上留疤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可她为了他随口的一个请求,甘愿划破自己的手背,却没有因此邀功,如果不是自己发现,她估计一辈子都不会告诉他这件事情。这样的举动,他不是不感动的。 说她傻,其实也不傻,大概是因为在自己面前没有任何防备,所以显得呆萌呆萌的。傅怀薇在他心里头一直有种特别的印象,傻傻的,却善良又单纯,偶尔还喜欢闹小脾气,还有些爱憎分明,听起来是个很普通的性格,却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返璞归真这个词,像她这种眼中只有黑和白的人,世间大概已经少有了吧。 至少他本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跟单纯这个词搭上关系…… 见他一直低着头盯着自己的手看,傅怀薇急了,忍不住催促道:“不就是想给你涂个药吗,这么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摆给谁看嘛,我又不是什么千年毒手,碰一下你就会死……” 陆时瞥了她一眼,总觉得她最近说话方式跟自己越来越像了,连带着吐槽人的口气都是差不多的……真是张纯洁的白纸,涂成什么样就变成什么样。 第21节 反正他随时随地都能隐身,也不怕什么捉奸之类的事情,这么一想,自己还真是块偷情的好料……品格这么正直真是太可惜了,在她的一再要求之下,陆时转过身去,伸手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啊! 傅怀薇的小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了,双手紧紧攥着袖口,在他背后羞得整张脸都红了起来,一副一辈子都没见过男人的模样。陆时哥哥要开始脱衣服了呢!不知道他的背是不是和外面看起来一样挺拔呢,皮肤是不是和他的脸一样的好呢,没羞没羞! 直到陆时面不改色地脱下最后一件中衣,顺手取下隐身装置,将那伤痕累累的背部展露在她面前的时候,傅怀薇才惊叫一声道:“怎么打得这么重!” “那么多下人看着,他还不打重一点,以后怎么立威?想想觉得还能接受,毕竟我这身体的原主人确实挺对不起他爹的,既然用了他的身份,挨一顿打也值了。”陆时随口帮老王爷说了几句话,也不再过多解释。 “他怎么这么坏!”傅怀薇仍旧紧紧盯着他的伤口,皱起小眉毛怒道,“黑心肠!” 她的世界里似乎只有黑与白,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好就是好,坏就是坏。 陆时失笑,转过身去望着她:“你怎么这么可爱呢?” 傅怀薇冷不丁被人一夸,懵了一下,傻张着嘴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幅呆萌呆萌的样子实在是要人命,陆时忍不住想伸手将她的嘴唇合上,却在碰向她樱唇的那一刻,心底骤然悸动,触电般收回了手。 傅怀薇不知道他心里掠过了什么样的反应,只傻傻地盯着眼前的人……刚刚陆时转过身来的时候,她就有点招架不住了。眼前这个人实在是集上天的宠爱于一身,很好的诠释了什么叫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腰身一点多余的累赘都没有,比例完美耐看,配合他回身的动作来看,让人流鼻血都不算夸张。嫁人已逾五载的傅怀薇顿时感觉自己找到了人生第二春…… ……甚至还有种在宫里养了一个男宠的诡异感。 陆时顺着她的目光看了过去,一时间倒有些不自然了,尴尬地咳了两声,道:“别看了,你不是要给我涂药吗……” “噢噢。”傅怀薇迅速收回了自己那不知廉耻的目光……以及不知廉耻的想法,拿起芙生膏就坐在了他的身后,开始细细为他涂药,一开始看到那样触目惊心的伤口时,右手还有些发抖,越到后面就越是心痛起来,忍不住小声埋怨道,“下手这么重,真是个坏心肠。如果不是你爹,我非要整整他不可!” “你一个扫把还敢整王爷啊,也是有本事。”陆时再次失笑,却没回头,只立着上身任由她为自己上药。 “王爷怎么了?”傅怀薇顿时下巴朝天嗤之以鼻,“我连皇帝都不怕还怕王爷吗?以后谁要是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本宫一定会帮你出气的!” 傅怀薇每次自称本宫的时候都挺有气势的,如果不看她那张毫无杀伤力的小脸的话…… “哦,好。”陆时歪着头,一本正经道。 他这么回答,傅怀薇反而有点不习惯了……一般来说不应该嘲笑自己两句的吗。大概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将脸凑了过去,“你看我对你这么好,那我被人欺负了,你帮我出气不!” 陆时扬眉:“谁欺负你了?” “狗皇帝啊!”傅怀薇一脸理所当然的喊出了这三个字,“他今天晚上想欺负我来着,后来我灵机一动,凭借着自己的聪明才智成功解救了自己!” 聪明才智……陆时尽量让自己不把注意力放在这四个字上,“他怎么欺负你了?又给你下毒?” “他想让我侍寝啊!”傅怀薇一把凑到他眼前,好像这件事比下毒要可怕千倍万倍似的,“他让我侍寝啊!你倒是生个气啊!” “……我为什么要生气?”陆时瞥她,“你是他的妃子,他是你的夫君,他让你侍寝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我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可生气的……” 他这一番话完全在情理之中,傅怀薇却一点也接受不了。只觉得自己气得整个脑子都要炸开了,可他说的话一点也没错,想发小脾气却又发不出来,最后只能委屈地坐了回去,望着房梁无语凝噎。 陆时笑了起来,他故意说出那种话,其实也没别的意思,就是喜欢看她生气的样子,真是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看他这样明目张胆地嘲笑自己,傅怀薇恨恨地拧了一把他的耳朵,威胁道:“不许笑!” 她那点劲,下手比蚂蚁咬人还要轻,某人顿时笑得更厉害了。 傅怀薇彻底没辙了,心塞塞的。自己在后宫里明明还算得上小半个地头蛇,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在他面前一点办法都没有,这感觉简直憋屈死了! 陆时才不管她心里想了些什么,只道:“有个事我一直想跟你商量。” 傅怀薇回身继续给他涂药,一边问道:“什么事呀。” 陆时将脖子里的报警器勾了出来,“每次你喊我我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还是约定一下比较好,比如按几次代表是什么意思之类的。” 他将那东西勾出来的时候,傅怀薇才猛然想起来刚刚的事情,连忙道:“对了!哎呀我差点就忘记告诉你了,我刚刚太着急,一不小心把这东西暴露了,皇帝以为这个东西是用来对付他的武器,一直逼着我交出去可怎么办呀!” 她的话听起来十万火急的样子,陆时却好像全然不在意,心底喟叹一声,“你怎么老干这种事……” 对方有点不好意思,没敢接话。 陆时道:“藏起来不就行了。” 傅怀薇连忙反驳道:“可是我总是要随时带着的呀,不然我怎么找得到你嘛。” “简单。”陆时捏起刚刚卸下来的隐身装置,扬眉道,“我一会儿给你拆点不打紧的零件下来,随便组装一下,改造一个小隐形器绑上去就可以了。到时候你天天戴在脖子上别人也看不到,反正你滴了药水,自己能看见就行了。等皇帝让你交出去的时候,你就说你弄丢了。虽然这撒谎撒得没啥水平,但他一个大老爷们,要真是揪着你一个小姑娘不放,还要脸吗?” 傅怀薇刚刚的注意力全在他的伤口了,完全没有发现他什么时候将这个东西取下来的。此时此刻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心中惊奇不已,那装置看起来很高端又复杂,带着很多奇奇怪怪的凹凸点,甚至还带着不知道是干啥用的透明小泡泡。很是轻便,薄薄的一小片,在他手中散发出金属的光泽。 看罢,傅怀薇愣愣地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厉害啊。” “哎,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我太帅了,所以一直都是科研室重点培养的对象。”陆时夸奖自己的时候从来都面不改色。 “……还说皇帝呢,你也要点脸好吗?” “说正事。”陆时轻笑着将这个不要脸的话题揭了过去,指着报警器道,“有个约定还是比较方便的,你记住了,以后按一下代表你是按着玩的,按两下代表你有事需要见我,按三下代表你有危险需要立刻见到我,就这么定了。” 傅怀薇一向反应半慢拍,这时才将他的话消化完,问道:“那你呢,你按感应器的时候分别是什么意思?” 陆时立刻嫌弃道:“我才不按这玩意儿呢,幼稚死了。” “不行,你必须得按!”傅怀薇气极便什么也不顾了,一把扭过他的下巴,捧着他的脸语气强硬道,“按一下代表你想我,按二下代表你很想我,按三下代表你非常非常非常想我!” “……” 陆时被迫与她对视,唯一的想法就是自己下巴好疼…… 扫把,强扭的瓜不甜,咱们有话好好说不成吗? 作者有话要说:喵~! ☆、第31章 陆大侍卫 第三十一章陆大侍卫 日上三竿。 陆时昨天晚上上完药就离去了,并没有在她宫里逗留许久。可傅怀薇自从早上起来那一刻开始,就觉得自己身边的宫女有些异样,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跟自己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一般,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直到她被服侍着漱洗完毕,推开门的一瞬间,才发现门外站着一排神情严肃的高挑侍卫,一个个持剑而立,目不斜视。 也许是青玉宫一直阳气不够,突然一股肃杀的气场迎面扑来,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在大周的宫廷制度里,侍卫一般都是在宫墙之外巡逻的,而嫔妃的宫殿又都是独立的,没有皇帝的吩咐一概不得进入宫墙之内,所以跟嫔妃的接触几乎等于零,所以当傅怀薇打开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实在倒抽了一口凉气。 “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随身伺候她的宫女承雪承媛更是一脸唏嘘的样子,也知道纸包不住火,终是道:“娘娘,娘娘您……被陛下禁足了。” “……”得知这样的消息,傅怀薇先是懵了一下,继而也觉得在情理之中,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了。自己昨天做了那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不下旨降位都已经是很客气了,只是不知道傅家听到这样的消息会有什么样的反应,特别是她那个完全猜不透的亲哥哥。 也好,皇帝越是不想见她,她就越是高兴。 “陛下说了……娘娘您什么时候把那怪东西交出去,就什么时候解您的禁。”承雪小心翼翼的加了一句,“陛下还说……在此期间,谁都不许探视。” “哦。”傅怀薇一脸淡定,就知道皇帝会说这种话,以为自己会因此而服软吗?想要用这种方式来威胁自己,还是省省吧。 她傅怀薇现在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见不到陆小时。 这些皇宫里所谓的禁足,在陆时眼里那都不叫事!能见到他就可以了,其他人探不探视又有什么关系呢。 “娘娘……”承雪又皱着眉道,“奴婢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可也知道这宫里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皇帝,您还是服一下软吧,过不了几日就是太后娘娘的寿辰,您要是到那个时候还被禁足,可就亏大了。” 姑母的寿辰? 傅怀薇皱了皱眉,太后一向是自己明面上的靠山,那还真不能不去。可是禁足这事她真的无所谓,甚至还有点巴不得的意思,也好,拖到陆时把那小隐形器做出来就可以了,至于解除禁足的办法……有的是。 傅怀薇下意识将目光投向了殿内,想起那还没有交到皇帝手上的一万两银票,那笔钱在大周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她知道皇帝最近正在为这件事情发愁,甚至急得每天都睡不好觉,只要她愿意交出去,语气适当放软一点,也就没事了。 “没事。”傅怀薇瞥了一眼门前的那排目不斜视的侍卫,小声问身边的宫女,“这些负责看管本宫的侍卫,会一直都是这些人吗?” “回娘娘的话,不会一直都是这些人,是要经常调班的……” 听了这话,傅怀薇顿时放心了,嘴角勾起一丝狡黠的笑容,拖长了音道:“这样啊……” 她这边没把禁足当一回事,宫中却谣言四起。 昨夜傅贵妃所在的青玉宫发出了奇怪的长鸣声,许多人都将这件事情和近日来闹鬼的传闻联系在了一起。皇帝当即就下了禁足令,虽然不知道贵妃会不会因此失宠,但是她这样被禁足,还是有许多妃嫔会在背地里偷乐的。 有的时候人心就是这么奇怪,别人摔了跟斗,自己也不一定就因此而走的平稳,却偏偏就是觉得幸灾乐祸,唯恐天下不乱。 继而是湘嫔杨婉夜半邀宠,借着小公主的名义将皇帝从贵妃宫里请了出来。有人说,湘嫔是被皇后收买了,故意和傅贵妃抬杠。也有人说,小公主可能是真的是病了,不然,一向恭敬守礼的湘嫔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 这注定不是一个风平浪静的日子,因为不只出了这一堆奇奇怪怪的事情。 最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兵部尚书之女秦翘翘入宫了,听说还是自请入宫,这姑娘像风一般来的毫无征兆,并且上来就被封了九嫔之一的充媛。 充媛地位略低于宰相,却高于尚书。可怜她老爹在朝中连滚带爬几十年,也不比女儿嫁给皇帝当妾强…… 这三件事情加起来,闹得宫里头人心惶惶,总觉得接下来要出什么大事一般。 然而宫中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和陆时没有太大关系。 即使他已经成为这宫里的一份子了…… 陌生的坏境,陌生的人和事,陆时皱着眉朝四周打量了一眼,觉得全身都有些不自在起来。 自离开了科研所之后,这是他找到的第一份正式工作,侍卫这个名字挺起来虽然还算气派,其实也就是个保安…… 面前许多人都在闲聊,说话内容都听不太清楚,还有不少面生的侍卫用一种怪异的眼光打量着他,似乎想看清楚是不是曾经是自己的旧识。 昨夜出宫也费了他不少劲,因为宫门早在他进宫的时候就已经关上了,迫不得已回府拿了爬墙用的伸缩吸钩,实实在在地翻了好几次墙,只感慨幸好带了这么一堆实用的东西,要不然他在这古代真是要步履维艰了。 只不过永远也忘不了昨天晚上回府时陆王爷看他的那个眼神,好像已经洞悉了一切,却又一句话都不敢问。只闷不做声地盯着自己的后背,目送他回房休息,似乎有千万句话想要问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似的。 说实话,陆时心里挺愧疚的,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傅怀薇,他可能不会那么轻易地暴露自己。估计陆王爷看到自己消失的那一刻也是吓傻了,还有可能一整夜都没睡着。 既然他没敢问自己,那就等他问的时候再好好解释了。 一晚上都没睡觉,连夜将隐身装置改造了一番,还真的组装出了一个小型的隐形器出来,甚至还是可拆卸的,拿来藏别的小东西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彼时才觉得自己当初没有偷工减料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就是工具有点太简易了,所以组装的过程实在是困难了一点,如果是在自己原来的实验室,完成这样的组装只需要三分钟不到。可在用十根手指当工具的古代里,才花了一个晚上,已经很是不错了…… 正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此时此刻陆时打了一个哈欠,转头看向了身边跟他穿着同样侍卫装束的小红,忍不住道:“在你们古代,主子进宫当侍卫了,小厮也是要跟着一起来的吗?” 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家丁,陆小红似乎早就习惯了他偶尔出口的奇怪话语,只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道:“哦,王爷的原话是这样的‘那个孽子平日在府中就无所事事,让他当侍卫简直就是作践侍卫这个词!虽然如此,但身边没个人帮衬着可不行,本王也已经跟陛下打过招呼了,你们三个人中,谁功夫最好,就跟少爷一道去吧。’我的功夫比小绿小黄好得多,自然由我陪少爷一道进宫了!” 陆小红学起王爷说话来简直有模有样,有声有色,让他出去说书绝对能赚不少钱。 “你还会功夫?”陆时质疑道。 陆小红顿时觉得自己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侮辱,登时转过脸一本正经道:“王府的家丁那可都是千挑万选的,特别还是少爷您的贴身家丁,名义上说是小厮,其实是您的贴身护卫。”末了,竟然声泪俱下,“少爷……奴才为您两次险些丧命,您竟然都忘记了吗……” “没没没没忘……”陆时被他这样的反应吓了一大跳,连忙道,“我怎么会忘呢,我一直都记得……” 这边两个人还在说话,有人拿着一本厚厚的名册就出声骂了过来。 第22节 “都给我闭嘴!你们两个!当宫里头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吗?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能归他管,出身一定比他低,宫里安排侍卫规律的一向如此。每个新来的都要在言语上威慑一番,这样才好管教。 因为如果是什么有背景出身的贵公子,绝对不可能分派到这种地方来的。真正有身份有地位的贵族子弟,起码也是上来就授个一等侍卫,几十年了也从未有过例外,因此也就有恃无恐了。 看了看眼前这名男子,虽然相貌英俊非凡,周身气质也看起来贵气逼人,可举手投足却没什么少爷做派,应该不是什么大背景的人。 “……”陆时有些语塞,甚至还有一种上课说小话被老师点名批评的诡异感,可是这周围的人吵闹的声音比他要大的多,眼前这人谁都不说,竟单独来教训自己,实在是有点奇怪。 那人拿着名册,冷笑一声道:“新来的,你好好记住。在老子的地盘,就得好好听话,这里可不比其他地方,三日之内若是训不服帖,就给我滚回老家去。” 一旁的陆小红听了这话,气的浑身发抖。往先在整个广陵城都是说一不二的尊贵大少爷,竟然被人这样对待,实在是忍无可忍! 起身就想说些什么,却被陆时一把拉了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tat不好意思……起晚了…… 我知道过渡章这种东西肯定不会有评论的!【委屈脸 ☆、第32章 充媛娘娘有点叼 第三十二章充媛娘娘 那人的语气实在太令人憎恶,明摆着就是给他一个下马威。 陆时从小在现代长大,尽管一直走在科技的前沿,却并没有接触太多古代传统文化,很多时候甚至记不起来该如何称呼对方。此刻看眼前这人的架势,应该算是自己的上司,自己当了那么多年的组长,底下的人对他是什么态度,他也就应该对眼前这人是什么态度才对,想到这里,陆时倒没有和小红一样恼羞成怒,反而起身恭敬道:“属下谨遵教诲。” 倒不是委曲求全,他只是觉得这样比较好玩……内心一颗腹黑的种子蠢蠢欲动:我就不告诉你我是谁,我就不让你知道我爹是王爷,我就是要以后冷不丁吓你一大跳。 皇帝不是说让他从基层干起,找个合适的机会再提拔成副统领吗?看眼前这场景,似乎大家都不知道自己的来头,也好,最好是多整整自己,先看清楚这些人的真实面目,以后培养心腹之类的也就方便多了。 至于被这样对待,他倒并不是特别的在意,毕竟他也不是真正的陆小侯爷,踩低爬高的事情在科研室见得多了,还是能用一颗平常心对待的。 “算你有眼色。”那手拿名册的人见他的态度不错,倒也没说什么,冷哼了一声便吩咐道:“王大力,带他们去当值的地方熟悉熟悉。” 一旁名为王大力的瘦小侍卫应了一声,连忙起身走了过来,语气还算客气:“两位请跟我来。” 陆时跟了过去,陆小红连忙跟在主子的身后,寸步不离。 “在下王大力,不知两位怎么称呼?” 两人依次答后,王大力便笑道:“听说过姊妹进宫为妃,没听说过兄弟两一起进宫当侍卫的。” 陆小红刚想辩解说自己只是陆家的冠姓家丁,陆时便转过头示意他不要多嘴,然后道:“是啊……我弟弟打小就跟我感情好,没办法,非要跟来。” 当了一辈子下人的陆小红一懵,傻愣愣地看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大周的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比起往先的朝代自然是要繁华许多,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依旧是红墙楼阁、金顶琉璃瓦,层层叠叠的屋檐和台阶,那些稍显斑驳的砖墙,记录了一代王朝的兴衰荣辱。 瘦弱的带路侍卫王大力又开口了,一脸骄傲的样子道:“我们是内廷侍卫,比别人可要幸运多了。你们看起来是第一次进宫吧?没事,多走几次也就熟悉了。” 虽然陆时还是生平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行走在皇宫的地面上,可暗地里已经不知道来过多少次了,连通往青玉宫有哪几条捷径都知道的一清二楚,面对同事王大力的真挚提问,居然还觉得有些心虚。 “是啊,第一次来。”陆时轻皱眉头,连忙转移话题道,“不知刚刚拿着名册的那人……” “哦……那是我们这边的地头蛇刘莽,大家都抬举他,称他一声刘大人。看起来架势挺大,也不过就是个二等侍卫罢了,官大一级压死人,还没人敢跟他抬杠。你下次见了他就躲,惹到他有你好受的。”王大力一边走一边答,由于过桥时频频回头,还不小心踉跄了下。那瘦弱的身板,跟他那孔武有力的名字完全搭不上边。 又介绍道:“再前头些,就是你们以后当值的地方了,平日里没什么人经过,巡逻起来可省事了,像你们这种普通的身世,待在这种地方那是再稳妥不过了。我在那待了这么多年,虽说地方清净,但也不容易干出名堂来。职务倒是清闲,想要升官可就难了。” 陆时很满意,清闲好啊,清闲容易开溜啊。 还没等他感慨完毕,迎面一声接一声的娇呼便传了过来:“娘娘!充媛娘娘!您慢点跑!仔细摔了跤!充媛娘娘!” 这种地方一般是不可能有嫔妃经过的,但是不排除那种闲得没事喜欢到处逛的新晋宫妃…… 看见宫中的贵人迎面而来,惊慌的王大力连忙跪倒在地,高呼娘娘大安,却见身边两人还傻愣愣的站着,心都吓碎了,连忙伸手拉陆时的衣摆,示意他赶紧跪下!不要命了吗看见主子还不下跪? 陆时看清楚了来人的相貌之后,脸色一黑。非但没有下跪,反而转身就走。 陆小红一脸茫然地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又看了看自己的主子,最终转身跟主子一起走了。 秦翘翘头一天进宫便要折腾疯了,她在宫外潇洒惯了,冷不丁被关到这样闷死人的宫墙里,手不能乱放,脚不能乱动,想偷偷溜出宫去看杂耍都不行,看着那一个个长得差不多的宫女太监,满肚子脾气都没地方撒。早知道宁愿死皮赖脸嫁给陆家的少爷,也不听父亲的话进宫当什么破妃子了! 自己的寝殿是呆不下去了,在宫里头到处逛逛总可以吧?刚出门就被几个宫女跟着,一步一口充媛娘娘,跟催魂似的,简直甩都甩不掉!秦翘翘恼怒不已,提着裙摆不停地朝前跑,原以为自己就要闷死在这宫里了,冷不丁瞅见一个熟悉的背影。 心下一喜,歇斯底里地大喊道:“你给我站住!” “……”这声音实在太有杀伤力,陆时头皮一麻,假装没听见,大步朝前走去。 却被兴奋过劲的秦翘翘一把抓住了领子,大喝道:“呔!哪里跑!” “……” 接下来一句是不是就要说:我叫你一声陆时你敢答应吗? 陆时黑着脸回过头来,闷声道:“秦大小姐,你有完没完?” 说好的江湖再见呢?说好的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呢?都是成年人了谁还有空跟你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啊…… 秦翘翘似乎生来就不知脸皮二字怎么写,见他还是那么一副不耐烦的语气,看见老熟人的兴奋劲却愈发高涨,倒也不跟他计较许多,只道:“才一日不见,你怎么就穿成这样了?” “穿成这样很奇怪吗?”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着她都火药味十足,陆时低头看了看身上还算齐整的侍卫服,又看了周围一眼,忍住自己的暴脾气,压声道,“万水千山总是情,给点面子行不行……” “哟。”秦翘翘笑的很是有些诡异,拂了拂额角的碎发,退后一步就开口大声道,“大胆奴才,见到本宫还不下跪!” “……”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陆时横了她一眼,身形未动,心想同样是女的,这姑娘怎么就没有小扫把看着顺眼呢!真是恨不得吊着打啊…… 地上跪着的王大力完全被吓傻了,看着眼前这失控的一幕,起也不是,跪也不是,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还在一边给陆时使眼色:一个小小的侍卫,敢跟宫妃抬杠,你是疯了吧? 他不跪,秦翘翘却没生气,冷笑一声,在他耳边细声细气道:“你这职位……看来陛下也不是那么器重你们陆家。本宫在这宫里头也闷得慌,回头派人去给你说个情,把你调到紫云宫这边来当值,以后也好有个照应,你意下如何?” 表面上看起来风风火火,爱憎分明,其实心思比谁都要细腻,这个世上不只有扮猪吃老虎一说,还有她这种人的存在。 女子阴魂不散的声音柔柔地灌入右耳,陆时却心生烦躁,偏过头就道:“你闲得吧?” “本宫不闲。”秦翘翘微微一笑,轻声道,“倒是小侯爷您,最近好像忘了一件说小不小的事,需要本宫提醒一下吗?” 陆时右眼皮突然一跳,没说话,直觉原主人留给他的不是什么好事。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我求着我爹帮你瞒过去了,却不代表永远帮你瞒下去。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暂时还不会让你难堪……但如果你还是不知道变通,跟本宫作对的话,那些罪证立马就会传到陛下的桌案上。老王爷要是知道他心爱的儿子是杀人凶手的话,怕是一辈子都不愿意见到你了吧?哦,这似乎不是重点……” 陆时皱眉,斜斜睇着她。 日光之下,秦翘翘眉角高扬,细着嗓子慢悠悠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早上准备替换结果被网审了,修改不了章节,到现在才审通过,气cry (╯‵□′)╯︵┻━┻ 希望大家不要反感,身体原主人杀的是个坏蛋tat 话说问个小问题,大家支持男主以后黑化不…… ☆、第33章 奏章 心里苦啊 第三十三章奏章心里苦啊 含元殿一如既往的安静而又空旷,年轻的天子眉头轻皱,时不时在奏章上批阅几句,几束光线沿着窗户照了进来,细小的灰尘在光束中洋洋洒洒,使人顿生世事沧桑之感。 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而整个国家的经,则更是难念了。似乎又看到了什么令人生气的内容,沈浮坤深吸了一口气,猛然将奏章掷向地面,一副怒气难平的模样。 刘玉璋被皇帝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大跳,连忙将那奏章从地上捡了起来,跪在一旁大呼圣上息怒,也不敢出声多问,怕皇帝迁怒于自己。 “银饷银饷银饷!亏空亏空亏空!”刘玉璋刚把那奏章捡起来,皇帝便又狠狠丢了出去,怒斥道,“修建运河乃是为了天下百姓,我大周绵延万里,子民无数,而今竟然连区区几万两都拿不出来,朕心难平啊!” 刘玉璋一个宦官,哪里敢跟皇帝讨论国家大事,看着皇帝发愁的模样,有些话更是说不出口了,可有些事又是迟早要说的,心下一横,出口问道:“陛下……这国库吃紧,太后寿辰在即,是否要从简操办?” 太后的寿辰…… 母后一向不是个喜欢节省的人,自然不会答应什么从简操办之类的提议。 原本就已经够愁的了,这不长脑子的太监竟然又给提了这么一出,身边这都是些什么人啊,皇帝越想越觉得气人,一毛笔杆子敲在了他的脑袋上,砰砰作响:“过几天再跟朕提这事成么?别给朕添堵了,成么!” “是是是!不添堵不添堵!”刘玉璋被敲得一懵,连忙跪着请罪。 “前几天那宫女抓着了没有?”似乎觉得提到钱就格外烦心,沈浮坤换了个话题又问道。 “回陛下的话……还没有……”刘玉璋一脸惨不忍睹地回答道。 “你怎么这么没用!” 原本以为会听到些舒心的消息,却没想到心中越发堵了,皇帝越发来气,剑眉高高扬起,又是一毛笔敲了下去,“那贵妃那里呢,朕让你好好打听着,她被禁足到现在,有没有悔过之意?” 虽然很不想告诉皇帝这个事实,可是他一向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太监,宁愿被笔杆敲出个窟窿也不敢撒谎的…… 刘玉璋咽了咽口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抬起头来,虚弱道:“回皇上的话,贵妃娘娘非但没有悔过之意……反而高兴了一整天,兴奋得很呢。” “……” 听了这话,沈浮坤连敲都不想敲他了,一脸疲惫地将毛笔丢在了桌子上,两眼空洞地看着前方,深邃的瞳孔毫无焦点,甚至还有种四大皆空的感觉。 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陛下?”皇帝不动手打他了,刘玉璋反而觉得心里头瘆的慌,忍不住出声唤了一句。 沈浮坤这才慢慢回过神来,跟好长时间没有浇水的蔫花一样,声音尚算清朗,却无精打采地问道:“你说贵妃她到底什么意思?这么多人巴不得朕召寝,她可倒好,一个劲把朕往外推,真是百花齐放的后宫中的一朵奇葩啊。” 刘玉璋心一塞,不敢接下句了,这种事情他向来是不敢妄加评论的。其实他心里头想的是:其实陛下您也挺像个奇葩的,宫里头这么多妃嫔您不待见,上赶着去贵妃娘娘那里找不自在,前头吩咐我做的那些事都给忘得一干二净了吗? “成!”似乎想到了什么,沈浮坤赌气似的道,“你一会儿给青玉宫送本《女训》过去,若是不想交那奇怪东西,就给朕把《女训》全篇背下来,一个字都不许错,错一个字就继续禁足!看她还敢不敢跟朕闹脾气!” 刘玉璋被皇帝吼得一愣一愣的,忍不住问道:“陛下……究竟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沈浮坤火冒三丈,正在气头上,横了他一眼就怒道:“关你何事?下去吧你!” 被轰走的刘大总管抹了一把辛酸泪,顺手将在地上横尸半天的奏章捡了起来,便连忙躬身告退,遵旨找贵妃的不痛快去了。 刘玉璋走了之后,皇帝偏过头瞥了那奏章一眼,心中却并没有消气,而是抡圆了胳膊,再次将其狠狠丢在了地上! 连躺三枪的奏章表示,也是醉了。 xxxx 所以当陆时夜半时分敲了敲窗子,翻窗而入却发现扫把娘娘正在背书的时候,整个人都惊呆了。 第23节 惨兮兮的傅怀薇一看见他的脸,顿时就跟见了糖蒸酥酪一样乐得找不着东南西北了,放下手中的《女训》就飞奔了过去—— “陆时哥哥你来啦!” “对啊我下班了……”陆时下意识地回了一句,琢磨着她身为一个古代人可能有点听不懂这意思,便改口道,“不是,我下岗了。” 还是不对…… 本来还想在脑子里多搜罗几个正常的词汇出来,抬头看见这姑娘一副要抱抱举高高的诡异姿势,陆时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断断续续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来:“娘娘您……今天又没吃药啊?” 傅怀薇原本一脸热情洋溢,对方却给她来了这么一句,顿时有如被一盆冷水浇遍全身,忍不住委屈地瘪起嘴,弦然欲泣:“陆时哥哥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呢……”陆时看她这一副要哭的架势,顿时吓得够呛,连忙走上前去想要出声安慰几句,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我什么时候喜欢过你了?” 傅怀薇登时换上了一副狡黠的表情,嘿嘿一笑,不厌其烦地给他洗脑:“陆时哥哥最喜欢我了!除了小扫把以外陆时哥哥根本看不上别的姑娘!” “行行行,你说是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感觉小脸皮比起秦翘翘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陆时彻底拿她没办法了,也懒得陪她耍嘴皮子,走上前去将小隐形器拍在了桌子上,“来,报警器给我。” 傅怀薇连忙听话地取下了脖子上的东西,小心翼翼地交到了他的手中,生怕不小心掉到地上就会被摔碎一样。 陆时一边安装那小东西的时候,傅怀薇一边在他身旁碎碎念道:“皇帝让我背《女训》,背错一个字就不解我的禁足,我虽然识字,记性却不怎么好,以前傅家专门请来的教书先生都可头疼了。” 陆时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自顾自道:“哎!我知道你本事大,可这件事情你是无论如何也帮不了我的,毕竟你也不能代替我去背书,你是男声,我是女声,区别还是很大的。” “……”陆时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剑眉轻皱,一本正经道,“古人说的物以类聚,近朱者赤难道都是骗人的吗?你说你都跟我这种聪明绝顶的天才处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是这么蠢呢?” 傅怀薇立即瘪嘴。 “打住!别哭!”陆时一把捂住她的嘴,似乎意识到眼泪好像不是从这里头流出来的,便迅速上移捂住了她的眼睛,掌下温热,语气不自觉的柔和了些,“不要哭知道吗……” 傅怀薇费了好大劲才扳开他的手指,从指缝里露出两只滴溜溜的大眼睛,闷声道:“谁说我要哭了,你真讨厌。” 陆时连忙撤回手。 “你说我蠢,也就是说你有办法解决吗?”傅怀薇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补了一句,“皇帝他一直都知道我不擅长背书,所以才用这法子才整我的……” “他让你去你背书那天,我隐身在你面前一页页翻,你照着念不就成了,这么简单的解决办法……简直就是在侮辱我的智商,一点挑战性都没有,换点高难度的东西成么?” 傅怀薇恍然大悟,用一脸崇敬的表情看着他,“陆时哥哥你真聪明……” “不对,不行。”似乎想到了什么,陆时皱着眉道,“如果我刚好在当值该怎么办?” 傅怀薇早就知道他进宫当了侍卫,此时更是心急,连忙问道:“你在哪宫当值?” 听了这询问的话,陆时脸色忽然有些难堪,下意识没敢看她的眼睛,只随口道:“紫云宫。” “那宫不是一直没人住的吗?怎么会安排你去巡守呢?”傅怀薇有些疑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不再追问此事,只道,“那你要是真的过来不了,我该怎么办才好……” “这世上会有我陆小时办不到的事吗?”某人笑嘻嘻地瞥了她一眼,伸手将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报警器勾了出来,乌黑的瞳孔里忽然闪现出奇异的光彩来,他每次看向自己的作品时都是这样骄傲的眼神,自豪却不自满。 “来扫把,说句话听听。” 傅怀薇愣了半天才也没弄明白他有什么意图,却还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说什么呀?” “随便说句话。”陆时看了看她,然后状似不经意地按下了第四个键。 “随便说什么吗?那好吧。”傅怀薇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然后冲着他笑嘻嘻道,“陆时哥哥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最好看的人!小扫把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最喜欢陆时哥哥的人!” 话刚落音,陆时松开手中的键便有些发愣,薄唇轻抿,看着她半天说不出话来。似乎从来没有人对他说过这种话,一时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啦?”傅怀薇依旧嬉皮笑脸,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 “没什么……”陆时没再看她的眼睛,低下头不知在摆弄什么。 不过半晌,空气里突然毫无征兆地重复起傅怀薇的声音:“随便说什么吗?那好吧,陆时哥哥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最好看的人!小扫把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最喜欢陆时哥哥的人!” “……” 那声音太过突兀,刚刚还嬉皮笑脸的傅怀薇完全被吓傻了。 作者有话要说:姑娘们我明天去学校~先收拾东西啦,明天晚上再回复留言哈╭(╯3╰)╮爱你们~ —— 小酒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27 11:19:27 十月柠檬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8-31 07:31:03 芍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01 00:11:36 安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03 21:45:35 谢谢大家~~~我都不好意思了qaq ☆、第34章 傅怀彦其人 第三十四章傅怀彦其人 看着傅怀薇被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样子,陆时反而笑出了声,“连隐身和感应器都能接受,录音就吓成这样了?我以为你现在看到这种东西已经见怪不怪了。” “录……录音?”傅怀薇很是困惑,脑子里面转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呀?” “高科技,你不懂。”陆时微笑。 傅怀薇哼了一声,看着手边的书,半晌才兴奋道:“我懂了!这样就不用背《女训》了……直接念一遍就行了对吧?” “嗯。”陆时点头,又问道,“不过你就这么急着解禁足做什么,你不是很讨厌皇帝来你宫里的吗?” 傅怀薇瘪嘴道:“过几日便是太后姑母的寿辰,我在这宫里唯一的依靠就是她了,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都得参加的。要是因为禁足坏了事,我就连这最后的依仗都没有了,到时候还怎么活呀?” 陆时看了看她的眼睛,刚想说你还有我这个依靠啊,刚一冒出这个念头便忍了回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平静些:“是吗,那倒非背不可了。” 说完,便躲开了她期盼的眼神,开始给她讲解该如何使用这个录音功能,他的声音清朗而又平静,如山涧泉水般清澈,可是连他自己也听不出来那刻意的掩饰。 傅怀薇愣了愣神,眼里似乎还有些微不可察的失望,没有听清楚他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只小心翼翼地攥着衣角,插嘴道:“不能留下来吗?” 就真的不可能留下来吗? 陆时没敢看她,假装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偏过脸岔开话题道:“哦不留了,我一会儿要出宫解决一件重要的事情,天色也不早了,今天就不上药了吧……其实我也没必要天天来这里的,可你又不准我把药带回去。拿个瓶子分装出来不就得了,皇帝是不可能看出来的。” 他的话有些语无伦次,一听就知道心中其实有些紧张。 “你不要装傻好不好。”傅怀薇着急了,一把扳过他的肩膀,盯住他那躲闪的眼神,“我不让你带回去是想天天见到你!一定要我把话说得这么明显吗?我喜欢你我想要嫁给你!” 陆时被迫与她对视,猝不及防地对上她那勇敢而无畏的眼神,心中乱了片刻,竟微微一动。 这种话如果从现代姑娘的口里说出来,他一点也不奇怪。可是傅怀薇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古代女子,从小受到的教育都是夫为妻纲、三从四德,古代妇女胆敢做出这种事情,必然是浸猪笼之类的下场,而她甘愿冒着这样的危险,也要将自己的心意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这样一个勇往直前、而又大无畏的姑娘。 陆时看着她那清澈的眼神半天说不出话来,不知怎的,心中坚定的信念开始动摇,晃了晃神才唤道:“傅怀薇。” 被喊到名字的人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直觉不是什么好话。 “到了那一天,我会生不如死。”陆时不动声色地推开了她的手,语气平淡道,“所以我不可能爱上你的,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 傅怀薇秀眉轻蹙,没能好好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刚想出声询问,却见陆时逃也似的走到了窗边,转眼间便没了身影,如果不是桌子上那几个小东西,她会以为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来过。 到了那一天会生不如死,他这是什么意思? 傅怀薇扭头看着大敞的窗户,眼神茫然而又绝望,一时间,好奇竟多过了伤心。 他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吗? xxxx 直到陆时将攀岩用的伸缩吸钩收好,悄声无息地躲在秦尚书的书房里,整个心仍旧跳个不停,其实他没有必要走的这么快,可他却连告别都不敢跟她多说一句,生怕自己会反悔会不忍心似的。 他今天一直都不敢直视傅怀薇的眼神,大概是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了,他能够骗过这世间所有的人,却唯独骗不了自己的心。 傅怀薇活不了多久,真的活不了多久了,如果任由她走进自己的心里,真正到了那一天…… 陆时摇了摇头,狠下心来将刚刚发生的事情全部抛在了脑后,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些事情。 然后开始翻人家的书柜,其实他在现代一直都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从来不会做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到了古代之后简直节操碎了一地,偷听墙角也就算了,现在竟然开始偷翻人家的东西了。 不过他现在做的事情也实属无奈,如果不这么做的话,自己被人抓着把柄也实在不好受,只暗气这身体的前任没给自己留点好的,留了一堆烂摊子让他解决。秦翘翘之前跟他说的话都清晰的回荡在耳边,如果他只是孤身一人生活在这世间,自然不会怕什么,更不会听她的话去做事情。 可是这身体的父亲对他还算不错,起码是真心相待的,儿子杀了人,身为父亲,即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也难免会受到牵连。迫于无奈之下,他只得暂时受了秦翘翘的牵制。听说她父亲手里捏着自己的证据,自然要过来翻看一二,能把所谓的证据直接带走自然最好,就算找不到自己也不会亏。 陆时的目光从上扫到下,抽屉也都打开看了,就连各个暗格里的缝隙也都搜索的清清楚楚,愣是没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仔细想想,自己也确实有点天真了,这种东西人家怎么会放在这么容易被发现的地方,这周围一定有什么秘密通道,小说里一般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刚这么一想,突然觉得门口有脚步声传了过来。陆时低骂了一声,将抽屉送了回去,然后远远站在角落里一声不发,能隐身就是这点好,连藏都不用藏,直接光明正大地听墙角。 门被人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老一少两个人。 陆时瞥了过去,却觉得那个年轻的男子有些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忍不住仔细看了看,脑子里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那位稍微年长的人倒是容易辨认,一看就知道是秦翘翘的生父秦尚书,之前在宫中碰见过一次,而且这里本就是属于他的书法,除了他也没谁有资格进来这种地方了。 直到那位老者说了一句:“傅公子,请。” 陆时才忽然明白过来,之所以觉得这人眼熟,是因为他和傅怀薇有几分相像,而且他似乎穿越到古代的第一天就见过这人似的,当时很多人在场,自己喝醉了酒刚刚醒来,这个人就坐在自己的面前,眼神还有些奇怪。 应该是傅家的嫡子、傅怀薇的哥哥没错了。 陆时暗道今天时机没有选好,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来了客人,看来只能下次再来了,反正也不急于一时,秦翘翘还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威胁他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刚想要趁着门还没有关上赶紧开溜,却因为年轻男子的一句话而停在了原地。 “尚书大人可肯定这地方足够隐蔽,所谋大事,断不能让有心人听了去。” 哟……要说秘密啊? 陆时顿时奸笑着看了两人一眼,目光狡黠如狐。 那我还就不走了。 “傅公子大可放心,老夫府中戒备森严,即便是大内顶尖高手也不可能钻的进来。”说罢,秦尚书将两张椅子拉开,径自坐了下去,“这种事情连自己府中的人都得防着,就不看茶了,傅公子请坐。” 一不小心自己就比大内顶尖高手还厉害了呢。 陆时看着他们两人坐得舒服,忽然也觉得自己的脚有些酸,四周看了一眼也没看见一张多余的椅子,索性转身坐在了书桌上,一脸好奇地围观他们说秘密。 傅怀彦身子颀长,一身云青色直裾低调而又华丽,暗纹流动,坐在凳子上姿态极为贵气正派,一看就是受过良好教育的正版贵公子,对比一下某个随意坐在书桌上的逗比,画面实在太美…… “尚书大人客气了。”男人的声音如同暗夜里的鬼魅,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磁性,连一句废话都懒得多说,直入话题,“前几日名单中的人,不知办妥没有。” 陆时挑眉,仔细盯着他说话时的眼神,忽然觉得心口一紧,眼前这人和自己初见时完全判若两人,这么善变,一看就是个狠角色,也许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完全想不到会是傅怀薇的亲哥哥。 秦尚书从抽屉的暗格里抽出一张画画叉叉的名单,恭恭敬敬地递到了他的手上,那样奇怪的态度,好像眼前这人不是他的晚辈,而是他所效劳的主公一般。 傅怀彦只随意瞥了一眼,便面无表情道:“没处理完之前,就不必给我看了。”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将目光停留在某个名字上,嘴角轻轻勾起,淡淡道:“这个人,就这么难解决吗?连尚书大人您都要斟酌一二。” 第24节 陆时刚想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听秦尚书无奈道:“这人先前和小女还有有过婚约,陆王爷与我毕竟又是世交,现在又入宫做了侍卫,自然是有些棘手的,不过傅公子不必担心,陆时小儿有把柄在老夫手中,不必取他性命便可为我所用。” 傅怀彦将那名单递还了回去,指尖点在膝盖上,眉头却轻轻蹙了起来,状似不经意道:“尧谷的毒药天下无人能解,下在酒里更是无人能察觉。先前他就应该死过一次了,却不知为何,就那么醒了过来……这件事情我一直觉得蹊跷。” 话刚落音,陆时骤然转过头来。 作者有话要说:我对不起大家!!!!!!!!tat天哪竟然断了这么久,宿舍的宽带有问题,一直连不上网,手机还从上铺摔下来屏幕悲催的碎成了异次元大门,然后开学这几天收拾东西迎新开会什么的连网吧都没有时间去qaq今天才弄好的网,这四天绝对八更补上!!跪求大家原谅!! ☆、第35章 未来的皇帝 第三十五章未来的皇帝 这世间总是有太多阴差阳错的事情,谁也想不到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原本是想过来销毁前身的证据,却没想到听到了这样令人震惊的内幕,原来自己之前并不是醉死过去,而是真的死过了一次,如果不是自己代替他活了下来,也许历史上早就没有陆小侯爷这个人了。 陆时攥着手,双目如炬,于黑暗之中紧紧盯着眼前的男子,也许是理智占了先,也许是没有切身体会到死亡的感受,所以他心中并没有过多的愤怒,只如同在看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这个男子,人前一副高贵优雅的贵公子模样,背后却露出了原本的面貌,深沉而又阴毒,还酝酿着这样惊天的阴谋。其实说来倒也正常,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有情有义的人反而优柔寡断、反反复复,心思越是缜密黑暗的人,其实越容易干出一番大事业来。 不过,他是为了什么才想要取自己的性命?陆时原本有些想不通,可想起了那日陆王爷和皇帝的对话,似乎就有些了悟了,傅家和皇族明友暗敌,不相上下。而陆家是皇帝手中的一张王牌,想要除去自己,必然是…… 脑子里忽然有什么片段一闪而过,凌乱而又细碎。 电光火石之间,陆时陡然睁大了眼睛,随即低下头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房间里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陆时却毫无征兆地僵在了原地,连一句话也听不进去了。 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个名字。 虽然不记得是在什么地方看到的,也许是影视作品里出现过这么一个人,也许是历史课的时候不经意听了进去,他忽然想起了大宛朝有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皇帝,因为醉心于养猪而不理朝政,如果不是当时的朝臣力挽狂澜,宛朝可能早就亡在了这个奇葩皇帝的手里,因为这样有特点的行为而被历史学家们戏称为“猪倌皇帝”。 突然想起的这个皇帝,虽然与他陆时八竿子打不着关系,也根本不知道他究竟是宛朝的第几代皇帝,可令人全身发寒的一点正是他的名字,“猪倌皇帝”,庙号延宗,名唤傅存禧。 傅存禧。 傅…… 陆时忽然全身冷汗直下,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怪只怪自己当初偏科,把历史学科当做洪水猛兽,唯恐避之而不及,现在只后悔自己没有认真搞清楚这些事情,连周亡之后的宛朝皇帝姓什么都忘得一干二净。 宛朝的皇帝姓傅……周朝末年也没有几个姓傅的世家了。也就是说,周朝是亡在了傅家人的手里,而放眼天下,能有实力做这种事情的人,大概只有眼前这个人了……也有可能是他父亲,而陆时并没有见过傅怀薇的父亲,所以也不敢妄自下断论。 陆时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人,忽然就有些心塞,忍不住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额头,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眼前这个要杀自己的人说不定就是大宛朝的开国皇帝,而自己莫名其妙成了别人帝王之路的绊脚石了,虽然感觉挺诡异,但想想还是有些小激动的。 想起之前马车中的贵妇人,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满肚子阴谋诡计的俊秀男子,陆时忍不住伤感了一把,扫把,你一家都是些什么人呀,一屋子高智商人才,怎么就基因突变出了你这样一个小败笔呢? 你肚子里要是有你哥哥百分之一的坏水,上辈子也就不至于死的这么惨了。别说后宫了,就是朝堂也能混个风生水起啊。 秦尚书接口道:“兴许是下药的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安插在陆府中的人毕竟都不是亲随,难免会生些枝节,傅公子莫要太过着急,过不了几日,老夫自会妥善解决这个麻烦,如果能为我所用是最好,不伤及性命,倒是一件好事。” “嗯。”傅怀彦带着鼻音应了一声,似乎早就不把大周的主人放在眼里了,直呼皇帝其名道,“沈浮坤早就是强弩之末了,空有皇族血脉,简直无能至极。掐其咽喉要害,取其大棋,过不了多久,这天下便是我傅家的囊中之物了。” 秦尚书一声喟叹,似乎是想说又不敢说,看了看他的眼睛,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只是可惜了翘翘和傅贵妃……”他的意思其实很明显,只是想替自己的闺女求个恩典,以免以后这匹野狼翻脸不认账,自己反而赔了夫人又折兵、里外不是人了。 听了这话,傅怀彦眼皮一跳,最终却还是面无表情道:“女人,都是棋子。” 那句话冷而淡,不带一丝感情,却令听者心中凉如冰窖。 陆时周身隐藏在黑暗之中,却清晰地看到傅怀彦原本平放的食指,因为听见妹妹的名字而微微屈起,那点微不可察的小细节,却暴露了他心底最初的柔软,心口不一,却掩饰的很好。 “傅公子此言差矣。”秦尚书向来优柔寡断,也经常怀着一份恻隐之心,更是为自己的女儿感到忧心,便在这时劝道,“先前策反失败的华昌王沈兼,利用女人谋权可是无所不用其极,最后不还是死在了司徒皇后的手里。” “我傅怀彦岂是华昌王这等草莽之辈。”凳子在地上发出了摩擦的细微声响,傅怀彦点着扶手站了起来,看都不看他一眼,“你既然已经投靠了傅家,只需要听话就可以了,不用操这些乱七八糟的闲心,你女儿日后的荣华富贵我自会保证。而至于我妹妹……她是傅家嫡女,自然会高居长公主之位,尊荣无限,吃穿不愁。这一点,还用得着你来提醒吗?” 秦尚书连忙闭上嘴不敢说话了,低着头,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 说来倒也奇怪,他是朝中从一品大官,翻手为天覆手为雨,却在眼前这个小辈的面前摆出了这样卑微的姿态。这世间奇怪的事情实在太多,有些人的强大王者气场与生俱来,斜睨之下尽是臣子,而有些人永远只配低着头,为他人办事,还不敢有一点意见。 眼看着傅怀彦就要离去了,将刚刚的一幕尽收眼底的陆时侧过身去,靠在了一旁的墙上,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他不知道自己属于哪一种人,他也不想知道,以前总觉得这些事情离自己太过遥远,他只需要研究自己的超物理就行了,每当为国家挣到一份奖项,都觉得人生圆满无比。可自己现在已经被动地卷进了一场阴谋中,无法挣脱,也没有办法去撇清干系,还只能被迫搅进这滩浑水中,为自己谋求一片容身之处。 只是想回家而已,有这么难吗? 他叹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闭上了眼睛,那一瞬间他真的很想回到现代,虽然每天都要忍受小胖那轰轰烈烈的呼噜声,虽然要经常面对历史组那帮老头的质疑眼神,可至少科研室不会有这些尔虞我诈,阴谋诡计,他们每一个人都醉心于科研,将其作为毕生的追求,心里纯粹而又干净。 他并不是觉得这样就比傅怀彦要高端一些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名声也好,权力也罢。任何追求都有它存在的意义,谁也不必谁高贵多少。他只是觉得,自己现在真的好累好累,甚至有些坚持不下去了。 傅怀彦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微微偏过头去,状似随意地朝着陆时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便抬脚走了出去,干干脆脆地消失在门外,连一点多余地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对方的眼神并没有过分焦距在自己身上,按理说也是不可能看见自己的,陆时却感觉耳旁一嗡。 回到古代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让陆时产生这种感觉,即使知道他什么也看不见,心底也还是有些慌乱。 过了好半晌才强压了下来,忍不住感慨道,不亏是未来当皇帝的人,就是比普通人不一样。不过他也不觉得怎么丢人,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自己一个搞科研的,本来就不是搞政治的料,没必要和人家这种终极boss比心理素质。 有本事你来跟我比下谁组装机械更快啊…… 只不过听他们那意思,自己似乎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了,虽然秦尚书也没有必须取自己性命的意思。不过这几天还是要好好注意饮食,别一不小心又吃了毒药……到时候别说回到现代,直接就死在这里了,连个送葬的人都没有。 原来自己之前是死在傅怀彦手中的,要不要报仇呢?真要是报仇的话,自己应该有几千种方法悄声无息地置他于死地。 可那个人却是小扫把的亲哥哥,他要是死了的话,扫把那个爱哭鬼会一直哭到明年吧? 陆时沉思了一番,终究还是叹了一口气,最终在心底这样对自己说道:杀了他,以后就没人当皇帝了,我只是为了顾全大局,才不是因为顾及小扫把的感受呢……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中秋快乐~~ ☆、第36章 福禄股份有限公司 第三十六章福禄股份有限公司 马上就到了换季的时节,推开门的时候只觉得空气比往常都要凉爽许多,傅怀薇折腾了一整夜的小心思,眼睛睁了一宿。即便是读了小半个上午的《女训》这个时候也显得不怎么精神,也许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这样过,连眼睛都有些发红发肿。 见她终于出了房门,守在门口的承雪捧着一个华丽的小盒子连忙迎了过来,眉头松了下来,语气略显轻快道:“娘娘,您可算出来了!屋子里可闷坏了吧,又不许人进去伺候。承雪在门口守了许久,就是不敢进去打扰您。” 傅怀薇仰头伸了个足足的懒腰,才伸手接过她捧着的盒子,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虽说陛下禁了您的足,可暗地里可关心着您呢!又是吩咐御膳房好生注意娘娘膳食,又是送这送那的,这在六宫里可是头一份的恩典,谁也求不来呢。这不——”承雪朝着盒子一努嘴,接着道,“听说广陵城新开了一家店,里头的东西可是新奇无比,售卖的东西全是往日里从来未曾见过的,陛下听说了这件事情,为了哄您高兴,还特意吩咐内务府出去采买了一份回来,唯独青玉宫有这份恩典,别宫的主子们可都眼红死了。” 一番话说得头头是道,傅怀薇却有些发怔,以前怎么没觉得皇帝表哥对自己这么上心,最近这到底是怎么了?而且……新奇的店?怎么隐约觉得跟陆时哥哥脱不了干系呢…… 想到这里,傅怀薇连忙将那东西收了进去,一进屋子就火急火燎地拆了开来,刚打开盒子,一个木制的圆筒东西映入眼帘,顶头略显透明的东西,不知道是树脂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这是什么呀……”傅怀薇一头雾水,喃喃自语,眼睛瞥见了圆筒上一个凸起的东西,联想起自己脖子上的报警器,顿时就了悟了。举一反三这种事情,无论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通用的…… 啪,木头与木头的摩擦声传来,小圆片就这样被按了进去,刹那之间,一束柔和的光线打在了圆桌上,虽然与这古代的环境格格不入,却在大白天里营造了一份诡异的温馨感。 承雪在一旁恰到好处的解释道:“听说这玩意儿叫做手电筒,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原理,却可以在夜间走路的时候照明,比打灯笼可要方便多了。现在广陵城许多达官贵人跟风,可都人手一个呢,实在是送夫人送孩子的上好佳品,放眼整个后宫,娘娘您真的是独一份呢。” “是吗……”傅怀薇抬眼瞥见了圆筒木身刻着的“福禄”二字,脸皮已经有些抽搐了,“合着陛下把我当夫人了吗?” 嘴上这么说,心里想的却是:合着陆时你真是说走咱就走啊,随便干出点事业来都不带眨眼睛的。 还没等承雪答话,傅怀薇又明知故问道:“那你知道那家店的主人是谁吗……”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头总有点莫名其妙的小骄傲,还想亲耳从别人嘴里听见陆时的名字,好像那风靡广陵城的店是她自己开的一样,又好像陆时这个名字是她的私有财产一样,这种感觉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与有荣焉了吧。 其实如果放到现在,她还算是个货真价实的投资方,只可惜她现在还不知道这些概念…… “回娘娘的话,那家店的老板从来没有露过面,连是男是女都不清楚呢。” “总不可能一点线索也没有吧?”傅怀薇很是惊讶,“既然是光明正大地开店卖东西,总有人在门店里看管吧?” “啊,是了。”承雪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股脑全告诉了她,“听说长期看店的是个姓万的姑娘,除开账房先生,也就她露面的次数最多了,有人问她是不是那家店的老板娘,她没承认,却也没否认呢。” “……” 傅怀薇瞪着她,大怒:“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承雪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暴脾气吓了一大跳,却怎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说错了什么话,只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脸色,问道:“娘娘,您这是……” “老板娘?老板娘!”傅怀薇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瞪着一双红红的大眼睛,一拍桌子,“老板娘是我才对啊!” “……”承雪被她这副狂化的模-样吓懵了,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愣了好半晌才哆哆嗦嗦道,“娘娘您,昨夜一定没有睡好吧?这会子还没醒么……”也不知道是在安慰对方还是在安慰自己。 “不行!这事必须说清楚。”傅怀薇理都懒得理她,一手紧紧抓着手电筒左右踱来踱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完全无法自拔,瘪起嘴来,一脸对这个世界苦大仇深的模样自言自语道,“万姑娘?就那个姓万的?他居然喜欢这种调调的姑娘?可她长得哪有我好看呀!” 傅怀薇的声音很小,传到她的耳朵里便只剩下了几个破碎的字眼,承雪已经完全目瞪口呆了,站在一旁连话都不敢说一句。 强忍着将那手电筒朝地上摔个稀巴烂的冲动,傅怀薇平复下心情,方回过头看着宫女承雪,一本正经地问道:“我好看吗?!” 承雪又是一懵,似乎从打开门的那一刻起就没缓过神来,此时看见自家主子那一脸愤怒的表情,连忙拍马屁道:“娘娘很好看!娘娘是这宫里最好看的主子了!天上的月亮都没法跟您比!” 傅怀薇哼一声抬起头来,鼻孔朝天,肯定道:“就是!” xxxx 是以当天陆时下班回来蹭药的时候,傅怀薇一改往日黏黏糊糊的态度,只冷着一张脸,带着一肚子怨气给他抹药,下手还没有往日那般温柔,完全就是一副吃醋的小女人架势。 陆时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为时已晚…… 傅怀薇辣手摧花完毕,猛地为他盖上衣服,就将那名贵的芙生膏收了起来,抱着手坐在一边,一副要跟他好好谈谈人生的端庄姿态。 “你到底怎么了……”陆时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把昨天的事情告诉她,这个时候却完全被她弄得一头雾水,全然将之前的话抛在了脑后,“谁招惹你了?” 傅怀薇抬手叉着腰,却一句话也不说。黑色的眼眸紧紧盯着他,像个蓄势待发的小兽,过了好半晌,突然咆哮道:“你是不是在外头有女人了!” 陆时呆若木鸡。 过了好半晌才幽幽道:“娘娘您……何出此言……” 傅怀薇叉着腰哐当一声站了起来,性急之下,全然没有一点官家小姐应该有的样子,“你心里要是没有鬼,现在就带我出宫去看一眼!要是真像承雪所说的那样,我就……我就,我就不喜欢你了!”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下次想好威胁的话再来威胁我,你这句话的杀伤力简直媲美小奶猫要轰炸地球。”陆时忍不住挑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还有,我在外面可没有随便勾搭姑娘,就算有,也不关你事。” “怎么就不关我事了!”傅怀薇探过头去,狡黠一笑,“你要是敢得罪我,我就让陛下下令封了你的店,封了你的店看你还怎么赚得到钱,赚不到钱还怎么造时光机器,造不了时光机器还怎么回去!” 逻辑似乎很严密,他竟无力反驳。 傅怀薇慢慢坐了回去,仰卧在贵妃榻上,装出一副人生赢家的高贵姿态:“怕了吧?知道我的厉害了吧!还不快点带我出宫?我可有好多话要跟那位万姑娘谈谈呢。” “你真要出去?”陆时的眼神像是一泓平静的湖水,半点波澜也无,“嫔妃私自出宫,这种事情被皇帝发现了可就是死路一条,你一向怕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 “陛下最近被秦充媛迷得七荤八素的,已经连续好几天召她侍寝了,一时半会儿是顾不上我这里的,况且我又被禁了足,任何人也不准探视,他自然也不敢坏了自己亲口定下来的规矩。”傅怀薇一脸淡然的说出这几句话来,半点吃醋的意思也没有,语气平静的好像在讨论隔壁家的老王,“我在这宫里可都快闷坏了,不出去透透气,恐怕就要发霉啦!” “考虑的倒是周到,可是……” 陆时俊眉微皱,刚想说些什么,傅怀薇便立刻出声打断了他的话,轻轻揪起他的耳朵耍赖道:“还可是什么呀可是,为了出宫我都准备一天了,还特意吩咐过的,承媛承雪都不敢进来。只要在天黑之前把我带回来,这事就万无一失啦,我都不怕!你有什么可怕的?” 陆时彻底被她这死皮赖脸的程度折服了,唇角无奈地勾起,却只得同意了她的请求,即使如此,仍旧打算跟她约法三章。 第25节 “宫外可不比宫里,你可不能摆什么贵妃架子,更不能……” “少啰嗦啦,我都知道!”傅怀薇嘻嘻笑着,伸出小小的巴掌,一把捂住了他正微动的薄唇。 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夜空中闪耀着的星星,傅怀薇状似不经意地将脸凑到他的面前,语气甜糯糯的催促道,“走走走,快走!” 作者有话要说:旁旁和趴布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05 10:48:23 奥莉维亚吖~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08 20:33:14 火爆小黑人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08 21:15:57 四月谷雨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09 09:41:25 谢谢各位姑娘啦~~~ ☆、第37章 宫外一日游 第三十七章宫外一日游 广陵城一如既往的繁华有秩,车水马龙,大小商铺鳞次栉比,也许是生活富足,没有什么值得忧愁的事情,来来往往的行人们莫不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路边一声接着一声的叫卖声,从大街的另一头远远传了过来,亲切又好听,不愧是整个大周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就连见惯了宫中各种大场面的傅怀薇也忍不住连连咋舌。 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保持高度好奇的心态,小脑袋左晃晃右看看,却始终紧紧抓着陆时的手,小小的巴掌化作顽强的爬山虎,牢牢将对方的手指抓在掌心里。生怕一不小心就被人群冲散,再也寻不见他的人似的。 此时此刻她穿着一身天青色襦裙,上身是一件粉色小对襟,还锦上添花的罩了一件藕色的小半臂,只是普通百姓就能穿的平常布料,也并没有绣着什么复杂的花纹,抛去了往日华美的宫装,却并没有显得落魄和纡尊降贵,反而使她整个人看起来娇憨可爱,恍如邻家小妹一样亲切可人。如果不知道她之前的身份,陆时恐怕一点也看不出来,眼前这个毫无架子的姑娘竟然是三大门阀之一的傅家嫡女,更是身份足够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大周贵妃。 “糖葫芦!”傅怀薇一看到吃的就两眼放光,拽着陆时就朝前冲了过去,一副饿死鬼投胎的穷酸模样,当初教她宫廷礼仪的姑姑要是看到眼前这一幕,定要气个半死。 陆时无奈,俊眉轻轻一挑,却只能跟上前去,默默朝卖糖葫芦的小贩递过十文钱。 看着傅怀薇一脸捡到宝的幸福表情,陆时仍旧没有半分怜惜,出言嘲讽道:“这已经是第五串糖葫芦了,你也不怕牙疼。” 忽然想起糖葫芦要十文钱的事情还是她当初告诉自己的,看来她是真的喜欢吃这玩意儿,心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连喜欢吃的东西都这么可爱。 傅怀薇原本认认真真地啃着里面的山楂,听了这话便一把将糖葫芦移到了右边,一副母鸡护崽的紧张模样,生怕对方一怒之下抢走自己的糖葫芦似的,“以前哥哥经常带我出来玩,可自打我进了宫,已经好久没有吃到外面的糖葫芦了,今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多吃几个还不行吗?” 陆时忍不住一笑:“你这个样子真像个护食的小奶猫。” “……”傅怀薇满头黑线,瞪了他一眼便把脸转过去了。 显然这广陵大道上小商小贩售卖的东西比陆时更新奇,她在宫里头闷了近五年,此时此刻连外面变成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只有在前几年跟随皇帝去避暑行宫的时候掀开帘子远远看过一眼,即便如此,却也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大概是当时自己整颗心都放在了皇帝表哥的身上,连难得的一次出宫,也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皇帝那里。 现在想来着实是有些可笑,那些纠结再三的小女儿心思,那些不掺杂任何杂念的真情,在一把砒霜面前尽数化作了粉末,从此这世间再也没有一个叫沈浮坤的温柔表哥,只有一个伪善而又残忍的少年天子。 天地不仁,她又凭何顾天。 大概是意识到傅怀薇的步子有些慢了下来,陆时却并没有出言询问,只是随着她将步伐放缓,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来来往往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在了这对俊男美女的身上,却都不敢上前搭讪,尽管两人的穿着都很普通,眉宇却怎么也掩饰不了那样天生贵胄的神采,尤其是其间那名女子,肤如凝脂,手腕间柔若无骨,一看就是保养得当、从未干过活的深闺千金。 “真热闹啊……”傅怀薇的眼神始终看着那鳞次栉比的商铺,耳边听着胭脂水粉摊主的叫卖声,似乎还有些晃神,过了半晌,方有些伤神地问道,“陆时哥哥,你们那边,也有这么热闹吗?” 大街上也会有这么多人吗?也会到处都有糖葫芦卖吗? 我们那边?似乎对这样的字眼已经有些陌生了,陆时一下子被问住了,双脚好像被什么东西给黏住了,怔怔地动不了步子,看向了那人声鼎沸的市集中央,说实话,他有些回答不上来这个问题。 大周虽然没什么高科技的产物,就连农耕方式也很落后,民风却是少见的淳朴,倒不只是如此,他他还真的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大街上能有这么多人,这在他曾经的时代几乎是不敢想象的事情。 自他记事那一刻起,人生的道路大多都是一个人慢慢走过来的,街道同千年前的现代化都市一样,仍旧有装潢精美的店铺,那些名字听起来复杂而又高端的橱窗材质,从来都只算是他研究项目中的冰山一角。较之前区别最大的,似乎正是热闹与冷清之说了。 现代科技发达,连车与升降机都已经渐渐被淘汰在世人的视线里,家家户户都装上了瞬移的空间装置,人人都开始追求快节奏的生活方式,已经很少有人还有闲心在路上散步了,是以宽阔的大路被高大的建筑取代,交通指挥系统也替换成了瞬移的空间装置,然而这一切似乎与他本人脱不了干系。任何事情都是福祸相依,有得必有失。 傅怀薇见他久久没有答话,忍不住回过头来,满脸疑惑地问道:“你怎么啦?” 一张娇俏的小脸映入眼帘,陆时很快从天际神游了回来,一声喟叹,认真地回答道:“没有,没有这里热闹。” “啊?”听了这话,傅怀薇似乎有些不高兴了,似乎还有些失望似的,自言自语地叹气道:“那我要是住不习惯可怎么办呀……” 长风从街角卷了过来,她的声音也很小,陆时只听见了零零碎碎的几个字,忍不住低下头轻声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没呢,我没说什么。”傅怀薇昂起头,“我说你以前真惨,肯定没什么人陪你吧。既然你的家乡没有这里热闹的话,就干脆留在这里多好。” 陆时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她那挺翘的小鼻子,清朗的声音混在噪杂的人声中,显得那样特别而又好听:“你刚刚分明没有说这么长的话,还敢骗我?” 傅怀薇耍赖似的朝他吐了吐舌头,“我就骗你了怎么样,你来打我呀!” 陆时一脸无奈,刚想说些什么,步伐轻快的少女却在眨眼睛间掠了出去,直朝着大街另一头飞奔而去,还忍不住回头埋怨道:“你的店怎么这么远呀!都走了这么久还没有到!” 陆时没了法子,只抬脚跟了上去,语气无奈道:“你走慢点。” 说是店铺,其实也不然,人家店里的商品又多又满,只恨不得把仓库里所有的东西都摆上货架,而陆时开的店却和别人有所不同,店面虽然宽大,却空旷无比,虽然没摆上几个货品,装修方式却另类而又耐看。除了手电筒之外,甚至还有一些打火机、电风扇、加热器之类的实用品,在古典风格的店铺中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远远望去,大大的树脂盒子中封闭着一枚小小的手电筒,周围还随意散落着几颗北穆玛瑙,如众星捧月一般,看起来十分上档次。 傅怀薇得意洋洋地指着展柜中的手电筒道:“我有这个!” 陆时挑眉:“哪来的?” 傅怀薇原本就要脱口而出,却不知怎的有些莫名其妙的心虚,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扑闪,最终还是小声道:“狗皇帝送我的。” “哦。” 陆时的回答太过平静,傅怀薇心中很是失望,却又听见对方状似无意地补了一句:“回头我给你重新做一个。” “这里头的东西,你要是想要,都可以拿去。” 傅怀薇大喜过望,心中兴奋不已,却又不好意思在面上表现出来,只偏过头别扭道:“那我就勉勉强强收下啦!” 想了想,又忍不住问道:“对了,我忘记问了。这个小东西,多少银子一个呀?” 陆时瞅了手电筒一眼,面不改色答:“五十两。” 傅怀薇惊住了,反问道:“五十两一个?!” “对啊,五十两,折合成我们那时候的货币都快上万了。”陆时不以为意,甚至耐心解释道,“做生意一般都是薄利多销,但是这东西的材料不是很好弄,做一个都要费上不少功夫,还不如走个物以稀为贵的路线。大周那些王公贵族都喜好跟风,又图新鲜,手上闲钱还多。简直就是人傻钱多的优秀典范,坑他们,我一点都不羞愧。” 语气义正言辞,殊不知自己其实也在王公贵族的行列之中…… “奸商!”傅怀薇鄙视地耸起小鼻子,不知道是在夸他还是在骂他。 陆时勾唇一笑,却没理她。斜倚在门口,有些满意地朝四周扫了一眼,店里看起来生意不错,大多都是一些衣着华贵的公子哥,人虽然多,却没几个瞧着眼熟的,负责导购的工作人员都快忙不过来了,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老板就在眼前,就连之前的宫女万禾也忙的焦头烂额,无暇顾及这边。 “没有隐身,你就不怕被人认出来?” 傅怀薇毫不在意答:“能认出我的人现在都在宫里头呆着呢,进宫都快五年了,大小宴席也很少出面,外头的王公贵族谁也不认识我。” “若是傅家的人呢?” “那就更不用怕啦,我这个贵妃要是倒台了,他们身为我的族人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你倒是变聪明了许多,分析起来头头是道。”陆时偏过头打量了她一番,做出了中肯的评价。 傅怀薇很少被他夸奖,美滋滋道:“还不是拜陆大组长您所赐。” 陆时莞尔一笑,却没再跟她开玩笑了。 他今天和往常似乎有些地方不一样了,不知道是因为听到了她哥哥在尚书书房里的话,还是因为傅怀薇之前突如其来的表白,总觉得不能再这么嘻嘻哈哈下去了。一个人如果玩笑开多了,偶尔说句真话,也就很少会有人相信了,他并不希望自己有那么一天。 “对了。”似乎不经意之间想起了什么,陆时转过头来,笑容如沐春风,“给你看个东西,跟我来。” 作者有话要说:男主为啥又开始走温柔路线了……【沉思 甜太久了……后面可能会有小转折,阿门 ☆、第38章 相对老 第三十八章相对老 傅怀薇激动不已,乐颠颠地跟了上去。 一旁正忙得焦头烂额的万禾原本打算训斥手下,却在不经意之间发现了他们二人,一时间眼睛瞪得比牛眼还大,一副梦里不知身是客的飘忽状态。 傅怀薇显然也看见了万禾,哼一声仰起头,朝她勾了勾手示意她过来。 后者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对手下说了几句话,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虽然没有行礼,却还是毕恭毕敬的模样。在皇后宫中多年的宫女生涯,让她养成了一种处变不惊的性格,即使是看见贵妃偷偷出宫,似乎并不感到奇怪,也不会多嘴去问其中的原因,只恭敬道:“傅小姐安好。” 这里是通往房间里面的过道,周围并没有人,外头又无比嘈杂,所以他们的话也不会传到别人的耳朵里,很是安全。 傅怀薇还在生气,此时更是没有好话,抬出贵妃的架子怒道:“他们都说你是这儿的老板娘,那我是什么?” “您是贵妃啊。”万禾一脸无辜地望了回去,看见对方被自己气得歪鼻子瞪眼的模样,这才轻笑了一声,小声道,“娘娘您多虑了,恩公只说奴婢是这里明面上的店长,却没有将整个店都交给奴婢打理,更算不上是什么老板娘了。” 万禾表面上恭敬,心里却带着几分窃喜,原来外面的人都是这么看自己的吗? 傅怀薇不解:“店长是什么?” 一旁看了很久的陆时终于开口道:“一个受连锁经营企业老板的委派,管理某个单独门店的管理人员职位的名称……” “……”其间夹杂的生疏词汇实在太多,傅怀薇听得目瞪口呆,过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却仍旧没有放松心中的警惕,哼一声偏过头去,瞪着万禾道:“我不管你是店长还是店短的,反正你不许打我家陆时哥哥的主意,多看他一眼都不成!否则我就去御司院举报你!”说完,还对她吐了吐舌头,一副天真小姑娘的做派。 万禾莞尔一笑,礼貌答:“是,奴婢谨遵教诲。” 面对这样明确的威胁仍旧面不改色,笑如桃花,很难相信这样一个人竟然只是菡萏宫里一个普通的宫女。 彼时,傅怀薇才有些明白陆时为什么安排这样一个人当明面上的掌柜了,一来陆时对她有恩,她父亲还是这里的账房先生,二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些到处搜查她的人一定想不到她不四处躲藏,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这里。三来……她也确实有能力,相较她那圆滑和忍耐的性格来说,傅怀薇着实自愧不如。 有些自讨没趣了,傅怀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便拉着陆时朝里屋走了,边走边道:“你要带我看什么东西来着?” 两个人的声音渐行渐远,男子清瘦而高挑的背影却仍旧定格在她的眼中,半晌,万禾才缓缓转过身来,眼里泛起阵阵波澜。 早在菡萏宫便听说贵妃娘娘纯真烂漫,如今算是真正领教到了。自己甘愿冒着身份暴露的危险也要留在这里,对陆时恩公的心思她还看不出来吗? 想到这里,万禾慢慢地闭上眼睛,在爱情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自己现在已经是自由身了,比起诸事缠身的傅贵妃更有优势。况且陆时这样惊才绝艳的男子,怎么可能看上那个满脑子草包的姑娘呢…… 向御司院举报?笑话,她万禾一生谨慎,从未出过什么错,这一次被迫亡命天涯也是因为她中毒才引起的,自己只是被栽赃陷害,当了不知道谁的替罪羊而已,傅家还害得父亲下狱,这一点,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更何况,比起被冤枉的自己,贵妃私自出宫、私通外臣的罪名应该更大吧,哪怕是鱼死网破,自己的胜算也比她要大。 “谁举报谁还不一定呢……”万禾缓缓睁开眼睛,轻声说道。 “掌柜的,您刚刚说什么来着?”一旁恭候多时的手下没有听清楚,面色疑惑地问了一声。 万禾抬起头斜睨着他,一改刚刚在两人面前的恭敬模样,冷冷道:“我说,你要是再多嘴,就给我卷铺盖滚人!” 里屋的傅怀薇压根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在心中千刀万剐了,仍旧嬉皮笑脸地跟在陆时身后,叽叽喳喳问个不停:“到底是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 看她那一脸期待的模样,陆时只得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给你看看而已,不要抱太大的期望。” 傅怀薇哼了一声,随着锁开的声音探头看了过去,却一下子木在了原地。 第26节 半晌,眼眶一红,偏过头质问道:“你就是为了给我看这个的?!” 那是一个奇奇怪怪的东西,周身用铁木制成,形状像是一个不规则的半菱形,底板是块刚铸好的青铜片,看起来简陋无比,实则严密无缺,任何一个细节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元素。 如果是别人看见这个东西,一定会感到很奇怪,就算上去摸两把也不会知道究竟是干什么用的。可傅怀薇不一样,甚至可以说她是最熟悉这个东西的人了,因为正是因为它,自己才有幸回到古代,才有幸把陆时这样一个大活人拐了过来。 尽管使用的材质不同,大体形状她还是记得很清楚的。 时光机,公元三千年的高科技产物。 傅怀薇红着眼睛,一脸绝望地看着他:“你现在就要走了,是吗?” “你想多了,只是做了个模子出来而已,里头该装的东西还一点头绪也没有呢……有些元件需要的珍稀材料还是从南半球进口的,这儿还不一定能弄到,真正造好,不知到什么猴年马月去了,而且我要给你看的也不是这个啊。”陆时揉了揉她的头,伸手指了指旁边的自行车,“这东西被淘汰一千年了,还是从历史课本里看到的图片……也没有看过什么构造图,我都是凭着感觉乱做的,试了一下还是可以骑的,速度还挺快。” 傅怀薇这才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觉得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忍不住叹道:“这些神奇的东西……你究竟是怎么做出来的?你上辈子是木匠吗?” 陆时睇着她,语气平静道:“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做木工活,把画出来的图纸交给你们这里的木匠和铁匠,多给点银子就什么都好说了。说实话,这个世界想不通的事情多了去了,就比如说我现代参与发明的那些东西,从材料到制作到最后组装,我都没有经过手,连碰都没有碰过,可是人们还是说——这是国家科研所超物理学家陆时少将的作品。” “少将?”傅怀薇还从来没听他说起过这个词,一时惊讶不已,“你在原来的时代还是个将军啊?” “你看我全身上下哪里像个将军?文职军衔,都是虚职,只享受待遇而已。”陆时瞥了她一眼,走到自行车的面前,“你哪儿来这么多问题,走,带你出去兜风!” “兜风?”傅怀薇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辆稀奇古怪的自行车,“这玩意儿长得这么丑,被人看见不会很太惹眼了吗?” “你说谁丑呢?”陆时脸一黑,恼羞成怒,“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你更丑的家具吗?” 傅怀薇不服,刚想争辩一句扫把是不属于家具的。就听见陆时坐在车上阴测测道:“再不上来我就把你丢这儿了……” 连忙闭上自己的嘴,哼哧哼哧的跑了过去,在那辆车上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不知道应该坐哪,陆时一拍后座,“坐这儿。” 刚一坐上去,一股熟悉的细微电流穿过全身,傅怀薇就全然明白了,难怪他这么有恃无恐,原来是准备好隐身了,这样无论去哪也没人看得见了。 单手落上锁,陆时一踩踏板就带着傅怀薇骑出了店。 万禾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去朝那扇门看了一眼,果然看见上面上了锁,心中了然,便回过头继续做事情。 周围来来往往的客人,陆时却偏偏能找出空隙来,像个灵活的游鱼,见缝插针,技术娴熟地连别人的衣角都没有碰到,事实上他也就试验的那天骑过一次而已。人们看不见他,只觉得身边似乎来了一阵怪异的风,随后便又快速地恢复了平静,好像刚刚只是自己的错觉似的。 作为在广陵大街上第一对骑自行车逛街的狗男女,两人并没有觉得多么尴尬,反而面不改色。 天色尚早,夕阳未下,在云彩的遮盖下,却也仅仅露出了一道细而圆的金边,远远望去,像个刚刚煎好的金灿灿的荷包蛋。 傅怀薇坐在后座上整个人都快被吓傻了,却又不敢说话。长风从耳边吹过,又急又凉快,总觉得自己要被甩出去了似的,下意识伸出手从后面紧紧抱住了他的腰,陆时外表上看起来很清瘦,腰身却很宽阔,甚至还有些硬邦邦的,带着些常年锻炼留下的痕迹,抱起来很有安全感。 一双白皙的小手勾在了自己的腰前,陆时下意识扫了一眼,竟有一瞬的心慌,车子不经意地晃了晃,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如同一幅缓缓铺就的丹青长卷,无数陌生的脸庞迎面而来,却又匆匆而过。车子继续朝前行驶着,只有男子的气息始终围绕在周身,一切都是那样真实而又自然,傅怀薇的心忽然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比以往都要快好几倍,半晌,似乎下定了决心。 傅怀薇朝四周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地偏过头,慢慢将自己的脸颊贴在了他的背上。见他没有伸手推开自己,嘴角便含了一丝幸福而又满足的笑意。 广陵夕阳好,愿与心上人儿相对老。 作者有话要说:十二点之前还差三千字的榜单!我先赶去了qaq一会儿回复哈…… ☆、第39章 生变 第三十八章生变 没有骑马那么颠簸,只觉得那样的感觉平缓而又奇妙,凉爽的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傅怀薇一直紧紧抱着他精瘦的腰,一不小心就将陆时的豆腐吃了个干干净净。 刚刚走这条道可花了不少时间,现在却一会儿就出了大街。直到来到一处没什么人的偏道上,确定发出声音来不会把路人给吓着,陆时才开口问道:“好玩吧。” 傅怀薇将小脸贴在他的背上,幸福的都不愿意挪下位子,只闷声答:“好玩!” “喜欢的话,我想个办法给你送进宫去。”陆时下意识道。 “陆时哥哥……有件事情我挺想告诉你的”傅怀薇清咳一声,接着道,“作为正一品的贵妃,我无论去哪都是坐车辇的……” “……” 男子高冠大袖,穿着不太方便的直裾,却丝毫不影响什么,风吹起来便不会绊到衣角,女子浅色的长裙迎风而舞,如同画卷里走出的绝美仕女。 如果不是陆时顶着一头黑线的话,这样的画面看起来还挺美好的。 傅怀薇舔了舔嘴角,闷声说道:“陆时哥哥,我饿了。”丝毫不在意刚刚把他噎得没有话说。 “刚刚那几个糖葫芦还没把你填饱啊?” “好不容易出宫,自然要吃够本才行!” 陆时没说话,只笑了笑,拐了个弯朝某个方向去了,他的记忆力超乎常人的好,即便是只走过一次的道路,就连哪门哪户家看门的狗比较凶也记得清清楚楚,因此也知道哪里的东西比较好吃,他虽然是个异乡人,却比傅怀薇这个本地人知道的更清楚。 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陆时慢慢将车停了下来,愣了半天才想起来没有带锁……不过这东西长得这么怪异,想必也没有人会闲得去偷吧。虽然不值几个钱,却也是他辛辛苦苦组装起来的,还是不太希望弄丢的……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傅怀薇站在一旁道:“把它放在我们能看见的视线里吧,咱们就在这几家店里吃,不走远。” “嗯……”陆时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她的提议。伸手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两人现了身,从拐角处走了过去,就立马有小二迎了上来,肩上搭着一条汗巾,满脸带笑:“两位客官里面坐坐?” 这还只是永宁巷的第一家,说起来还挺会做生意的,来一个拉一个,脸皮薄点的都不好意思往里面走了。刚巧傅怀薇就是个脸皮薄的,也不好意思拒绝,偏过头来对陆时道:“要不就在这家吃吧,离丑车车也近些。” 已经毫不在意她把自己心爱的作品叫做丑车车了,陆时点了点头便走了进去,里面看起来还算干净,人也很多,似乎回头客挺多。 “来两碗阳春面!”傅怀薇抢在他前头先点了面,这才拉着他找了个空位坐下。 “姑娘您不仅漂亮,还挺有眼光!”那拉客的小二连连称赞道,“这条街原本是叫四柳巷的,后来为了纪念前怀宋朝的宁恪宁丞相,这才把名字改成了永宁巷!听过茶馆里说书的都知道,宁丞相和丞相夫人在这里就点过一碗阳春面,现在都成了我们这的特色,可好吃着呢!” 傅怀薇登时来了兴趣,从陆时身后探出小脑袋厚颜无耻地问道:“那丞相夫人有我漂亮吗?!” 陆时脸一黑,大概是觉得有点丢人,沉默地将她的头按了回去,傅怀薇却并没有善罢甘休,反而越问越带劲,一个劲儿追问道:“有我漂亮吗?有我漂亮吗!” 小二被问住了,“这个……小的也就活了二十多年,也没见过几百年前的人物呀。” 傅怀薇估计也就是问着玩,嘻嘻笑了两声,等到小二进去传菜了,才趴在陆时耳旁小声道:“这个小二的眉毛长得好奇怪呀哈哈哈哈。” “你给我乖乖坐好。”陆时伸出手指往她脑门上轻轻一戳,语气佯怒,声音却清朗又温暖,“天下长得最奇怪的人就是你了!” 傅怀薇被训了,连忙收敛了起来。乖乖坐在板凳上,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这家店上菜的速度倒是很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两碗冒着热气的阳春面便被端了上来,明明是一种清汤面,却不知加了什么特别的佐料,大老远就能闻见香气,馋得傅怀薇直流口水。 陆时取出随身携带的小银针试了试,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迹象,一时觉得自己真是太多心了。看了看两碗面,用筷子把里面少量的姜片挑了出来,然后把其中比较少的一碗推到了她面前,傅怀薇正要说话,却听他淡淡道:“你胃小,晚上吃多了不好。” 傅怀薇这才讪讪收回了刚刚要说出口的话,只问道:“为什么要把姜都挑出来,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吗?” “晚上吃姜,赛过砒霜,这不是你们古人流传下来的话吗?你身为一个古代人竟然不知道这句话?” 莫名其妙又被嘲笑了,傅怀薇哼一声不理他了,自顾自地吃着自己的面,那碗面不止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好吃,吃到嘴里也是很有嚼劲的,别有一番滋味,想必是有什么特别的配方,才能够在永宁巷经营这么多年还不倒。 “天色也不早了。”陆时看她吃的一脸幸福的样子,忍了忍,终究还是说道:“慢点吃,吃完带你回宫。” 一口面吃到一半,傅怀薇有些发怔,半晌才慢慢吃了进去,末了,才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甚至还有种忙活了一整天,最后还是要回到囚笼里的感觉一样,心里头有些泛酸,终究还是吃着自己的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其实她想说:陆时哥哥,要不然,我就不回去了吧…… 我们就这样隐姓埋名,当一对普通的民间夫妻,每天隐身骑着车穿梭在大街小巷里,还可以悄悄捉弄一下路人,饿了就来永宁巷吃点小吃。闲得没事,就去街上逛一逛,看见好看的布料就买下来,回头裁成一件新衣裳。 然而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低着头,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面。傅家待她不薄,不能因为一己私念,连累他们跟着自己一起受罪。人不但有权利,还有义务,这句话是陆时教给她的。 过了今天,一切都会恢复原样,不会有任何改变。 然而谁都不知道,命运会将彼此推向何方。 吃了面,出了门,空气似乎比刚刚要冷了许多,两个人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理谁,只慢慢朝前走着。 天气渐凉,夜色凄迷。 直至走到刚刚的拐角处,原本停在角落的自行车却不翼而飞,两人皆是一惊,刚刚只顾着吃面,竟然忘记了注意这里。陆时虽然懊恼,却也没有太过愤怒,左右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原本就打算批量生产来着……只是在弄到马车之前,这段路有些难走罢了。 傅怀薇面上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心里头却乐开了花,简直就是天助我也!她正希望多和陆时在一起走走路,那车子骑起来太快了,一会儿就到了,导致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太短,简直不能更讨厌! 刚刚拉他们进门的那个小二偏头看了两人一眼,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那条歪眉毛,眼中寒光一闪,对着角落里的人打了个手势。 陆时无奈,也懒得去追究是何人所为,只疲惫道:“只能走回去了。” 傅怀薇迅速挽上了他的手,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好!” 已经快到晚上了,天色黑得不是那么透,却已经能够感受到弥漫的夜色,夏日开始渐渐过去了,晚上的空气比白天要凉快的多,偶尔还有些蛙声,却已经听不见蝉鸣了,古代的空气就是天然无污染,还混杂着不少泥土的想起,比起现代那些花大加钱过滤出的假空气要舒服的多。 原本来的时候有条路是没什么人的,按原路返回的时候陆时心里就有些犯嘀咕,往前走了两步,忽然出声道:“你有没有觉得有点不对劲?” 话刚落音,陆时突然觉得自己全身发酸,危险的意识刚一出现,脑子里就一个激灵,连忙反手攥住了傅怀薇的胳膊,然后抬起右手准备触碰隐身装置,却猛然发现自己怎么也没有力气抬起来,这种感觉让他感到心惊胆战。 “阿薇,快点,帮我按……”他的话还没说完,傅怀薇就已经软了下去,瘫在了他的怀里,双眼紧闭,似乎比他还要严重。 天上连个鸟都没有,更别提向别人求救了。 来到古代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手足无措的事情,陆时大惊之下,拼命地想要伸手去触碰自己肩上的按钮,右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紧接着全身都没了力气,竟被傅怀薇那点重量给压倒在地上。 意识完全消失的前一秒,他还不忘低声骂了一句。 我擦……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时速三千都是逼出来的…… ps:俺之前穿汉服骑过自行车,感觉也没影响什么,不会绊倒啊之类的qaq所以才敢写进来的2333 ☆、第40章 耍个帅什么的 第四十章耍个帅什么的 “你醒了吗?” 男子低沉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地牢中,显得那样清晰而又安定。 周围的空气阴暗而又潮湿,像是几十年没有人进来过一样,一张铁网将两人与外界隔开,只铁网外的远处有一点微光传来,应该是这里的唯一出口。 似乎被这一声询问所惊醒,傅怀薇这才缓缓睁开眼睛,却因为不适应眼前的黑暗而再次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自己沉睡了多久,只隐约感觉自己正处于一个炙热的所在,一时间眼里带着几分不解与迷茫。 手指轻轻动了动,似乎感受到对方胸膛的坚硬如铁,傅怀薇一下子僵住了。 此时此刻的傅怀薇正如一只刚刚出生的小奶猫,双手抵在陆时的胸前,紧紧蜷缩在对方滚烫的身上。男子却似乎并没有那么平静,呼吸略显急促,一颗心砰砰砰跳得飞快。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傅怀薇差点就要惊呼出声,却在一瞬之间闭上了自己的嘴巴。半晌,全身一软,脸上升起两朵圆团团的红晕,可惜周围太黑,谁也看不见谁。 陆时脸上一副了然的神情,一把松开了她的腰,不屑道:“都醒了还装什么睡,作为一个女孩子,你的矜持都被自己吃了吗?” 急促的呼吸中,似乎还带了几分隐忍的怒气,却也不知道是在掩饰什么。 傅怀薇被他毫不留情地推开,全身空落落的,一时间委屈万分:“你这个人!又要抱人家!又这么凶!” 第27节 陆时脸色一赧,争辩道:“谁抱你了,是你自己扑过来的。” “啊?!”傅怀薇一惊,顿时吓得面无人色,天哪,原来自己竟然是这样一个人吗! 陆时没敢看她的眼睛,只面不改色的坐在原地,一副正义凛然的君子模样。 他才不会说是因为自己半夜醒来,睁开眼就看见一个小黑影趴在冰凉的湿地上不省人事,不想让她着凉才勉为其难地抱着她睡觉呢…… 但他也因此忍受了一晚上的煎熬……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怀里抱着一个身材玲珑有致的姑娘,都会自然而然的起点反应之类的,况且他又正处于年轻气盛的年龄,若不是有着超乎常人的自制力,也断然不敢将她从地上抱起来。至于为什么将她一把推开…… 这种事情他怎么会告诉她呢?他一定不会告诉她的…… 被几句话哄住的单纯贵妃始终皱着眉,似乎正在认真反省自己的错误,想不到自己竟然是这种人……这下怎么办,在陆时哥哥面前脸都丢干净啦! 短暂地沉思之后,傅怀薇终于意识到了一个早就该意识到的严重问题。 “咱们这是在哪里!” 陆时扶了扶额,对她这慢半拍的思路深表无奈,终究还是答道:“我们昨日被人下了药,醒来就在这里了……看这周围环境,像是别人暗中修建的地牢。” 只怪他自己大意,银针验毒只能对砒霜类的毒药有效,却检测不出迷药之类的东西,古代材料缺乏,自己对毒药的成分研究也不多,一时间也不能研制出什么有效的测毒工具,毕竟专攻的是物理而不是化学。 傅怀薇眼神很茫然,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遭遇这样的无妄之灾,只忍不住道:“那你快点隐身带我走呀,也不知道昏迷多久了……要是被皇帝发现我不在了,可就全完了。” 陆时这才转过头来,盯着她的眼睛道:“我不能隐身了。” 傅怀薇心中一慌,连忙追问道:“什么意思。” 陆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叹了一口气靠在了墙上,语气中几分怒气几分认命:“他们趁我昏迷的时候,把我肩上的隐身装置给取走了。” 傅怀薇顿时大惊:“那可怎么办!” 还没等她多问几句,上面便传来一声铁碰铁的重响,像是地道盖口开启的声音,随即便有几名黑衣人悄无声息的走了下来,一名稍显发福的男子走在最前面,在长长的楼梯道上投下曲折的影子。 陆时一凛,下意识伸臂将傅怀薇揽到了自己身后,星目如炬,警惕的看向了那几个人。 这个动作似乎很是爷们儿,傅怀薇小心翼翼地低下头,看着他那一寸不多、一分不少的胳膊,轻轻抿了抿嘴角,尽管这种时刻春心萌动并不是很适宜……但她做这种不适宜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带头那人似乎来头不小,却也不像是这件事情的总策划,顶多算个传话的,此时此刻正左右扫视着牢中两人,半晌才出声笑道:“少主说陆小侯爷是个很难办的角色,连毒药都毒不死,只能用别的方式取你性命,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毒药都毒不死这句话似乎已经暴露了幕后主使人是谁了,陆时心中了然,却懒得跟他多废话,直接问道:“你们把我肩膀的东西弄哪去了。” “死到临头还关心这些!”徐老三一笑,似乎也不想掩饰什么,满脸横肉,显得十分可怖,“自然是一并交上去了,少主说真是个好东西,念在那物什的份上留你一条全尸!” 说罢,远远地丢了两把匕首进去,表情就像是给流浪狗丢残食那般不屑。 “听说你身边还有位姑娘,少主仁义心肠,吩咐我务必要让他看一出好戏。”徐老三微微朝后退了两步,面不改色道,“你们两个,谁先捅死对方,少主就饶谁不死!” 那句话回荡在阴暗的地牢里,显得那样可怖而又阴森。 陆时冷笑了一声,这种话真是可笑之极,即使真的捅死了对方,那个所谓的少主也不可能让另一个人活着出去的。这种鬼话就是骗傻子,傻子也不会相信的吧。 可他忘记了他身边坐着的正是个蠢绝人寰的大傻子…… 如果自己死了,他是不是就能出去了?傅怀薇一辈子都没有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情,一时间眼中带泪,满含深情地凝视着陆时的侧脸,像是看了一生那么久。随即抓过一旁的匕首,刚出鞘,便毫不犹豫地就要朝自己胸口捅去,连一点都没有多想。 陆时脸色一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了过来,继而冲着她那张惨兮兮的小脸大怒道:“神经病吧你!” 傅怀薇被吼得一懵,却见眼前那俊美非凡的男子将匕首转了个向,眼中寒光一现,转瞬之间就朝刚刚说话的那黑衣人掷了过去,空中银光一闪,片刻间入肉之声便传了过来。 “啊!!!!!!!!!”一声杀猪般的嚎叫登时响起,徐老三的脚被牢牢钉在了原地,疼得全身都瘫在了地上。 “徐大人——”血流不止,周围黑暗无比,那些跟在他身后的黑衣人一个个都吓傻了,全然不知传说中手不能提的陆小侯爷竟然还有这么一手,甚至都不敢上前去搀扶他们的头领。 陆时不动声色地摸过地上另一把匕首,声音清冷,却如同来自地狱。 “让你们少主亲自来见我。” 知道里面还升一把匕首,几名本就是负责看管的黑衣人一时间吓得惨无人色,不敢再往前一步,只飞快地从出口逃离,禀告少主去了。 直到原地只剩下被钉在原地嗷嗷叫唤的徐老三,陆时紧绷的身子这才放松了下来,慢慢靠在了墙上,一手反揽在傅怀薇的腰上,一手紧紧攥着匕首。 他想起傅怀薇刚刚那傻里傻气的举动,一时间竟然不知如何开口,想要骂她一顿,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他看得清清楚楚,原本胆小怯懦的姑娘,捅过去的一瞬间竟然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在她心中竟然已经占据了这样重要的地位。 傅怀薇却已经完全看呆了,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地牢里面虽然又黑又潮湿,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已经完全适应了黑暗,男子的面容虽然说不上有多么清晰,却棱角分明,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冷峻。 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陆时哥哥,不像是什么物理学家,倒像个职业杀手。 “你……你还会武功啊?” 陆时瞥了她一眼,将刚刚的想法暂时压了回去,诚实道:“不会。” “那你怎么……” “进宫当侍卫,总要训练点什么吧,不然你以为我这几天都在做些什么?我这么聪明,自然一点就通。”陆时语气轻松,攥着匕首的手却丝毫没有放松,警惕地关注着徐老三的一举一动,边跟傅怀薇小声聊道,“况且之前还认识几个国防部的特工朋友,别的没学到,近身格斗和投击倒是学了不少……以后回去了得请他们吃顿饭才好。” 虽然很多名词听不懂,傅怀薇却还是有些莫名的安心,一时间松了一口气,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之前是得罪了什么人吗?他们口中那个要置我们于死地的少主,你认识吗?” 陆时闻言,有些微微地发怔,忍不住偏过头来瞥了她一眼。 “扫把。” “怎么啦?”傅怀薇连忙应了一声,似乎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没什么品味的称呼。 “一会儿他要是真的来了,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完全不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傅怀薇有些茫然,刚想问些什么,楼梯尽头忽然传来的那声熟悉语调,却将她出口的话生生逼了回去。 …… “听说你要见我。” 作者有话要说:推一下我家族长新开的文!《宫妆》,很好看,坑品有保证~求大家支持~ 【文案】 作为万里挑一的和亲美人, 云婵以为,下半辈子就要在番邦为和平奋斗了。 没想到,到了地方被人家“退了货”。 气死了老皇帝、为太后所不容, 这前路也算昏暗到家了。 快要绝望的时候, 被陛下“捡”了回去…… ☆、第41章 你们谁敢 第四十一章你们谁敢! 在后来的许多岁月里,傅怀薇依旧会想起那个黑暗中冷冽而又熟悉的声音,像是雪山上刮来的一阵遥远的风,将她儿时的美好回忆生生阻隔在铁网之外,连同她安宁的生活,一起阻挡在了外面。 “哥哥!阿薇要吃糖葫芦!” “腻牙。”性子偏冷的少年淡淡吐出两个字,却还是不听使唤地走到一旁,为她买来一串红通通的糖葫芦,稍显温和地妥协道,“最后一个,牙齿坏了不许来找我哭!” 时光如同一幅缓缓展开的画卷,转眼间,小姑娘成了大周后宫里唯一的贵妃,少年仍旧一身华贵锦衣,眉角却带了几分难掩的凌厉,俨然是傅氏门阀中独当一面的少年掌权人,鲜衣怒马,绝艳惊才。 此时此刻,傅怀彦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地牢中,显得那样陌生而又冷然:“听说你要见我。” 傅怀薇全身僵直,黑暗之中,她甚至不敢回过头去证实,只在心里悲戚而无声问道,她的哥哥,要杀她吗? 陆时早就料到了她的反应,却无力去阻拦什么,只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示意她不要太过担心。 随即上身挺直,答道:“对我要见你。” “看见是我,你竟然一点也不惊讶?”看见这个昔日窝囊又无能的好友,短短几日便生了几分别样的气场,傅怀彦反而不是那么平静了,“最起码,也要痛骂两句忘恩负义的小人吧?毕竟……你曾经待我不薄。” 陆时不知道这具身体原先的主人跟他有过什么样的关系,也没有兴趣知道,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更没有参与权谋一夺天下之心,只扬眉道:“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偷了我的东西,总要还回来才好。” 傅怀彦没想到他会说这么一句,愣了半晌,才想起之前下面呈上来的那个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不知道如何操作,只觉得那东西的材质格外稀奇,比青铜要硬出许多,想必是什么稀世的护肩,用来抵挡利箭偷袭的吧。 不过,他也没有命再拿回来了,傅怀彦冷笑一声道:“死到临头了还惦记这么个东西,不亏是广陵城有名的浪荡子,难怪老王爷迟迟不肯分权于你。你这种人,沉迷声色,还容易轻信于人,原本就成不了大器,如果不是为了让陆王分心,杀你简直就是浪费我的时间。” “杀我?”陆时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如往常般轻轻勾起唇角,却不似之前那般随意和亲和,反而带了几分原本不该属于他的杀气,“你若真有这个本事,早在那场酒席上我就该死了不是吗?” 傅怀彦的眼神忽然就有些看不清了,甚至还有些对未知的莫名恐慌,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变得很奇怪,明明已经相识了十几年,少年的嬉笑怒骂、吊儿郎当的模样近在眼前,永远都是一副人生得意须尽欢的潇洒模样,骨子里却愚蠢之极。然而此时此刻,自己却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他,从前的陆时从来没有给过他这样的感觉,就像是……像是脱胎换骨的另一个人。 “你早就知道?” “我不但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连一向耿直的秦尚书都能拉到你的旗下,傅大公子真是高明至极啊。”陆时嘿嘿一笑,笑容像是深山里一闪而过的狐狸,“我现在就想问问你,三年之后,为什么单选宛这个字当国号呢?” 乍如惊雷平地起。 傅怀彦眼神慢慢地冷了下去,全身好似被扒光了展示在众人面前,作为帝国除天子之外最尊贵的门阀弟子,生平第一次生了这样被人看穿的窘迫感,双手紧紧攥起,一旁被匕首钉在远处的徐老三看着自己的少主,顾不得伤口的疼痛,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想要谋反,想要霸占整个大周的野心,就这样被陆时随口说了出来,好像这件事情早就天下皆知,又像是在谈论隔壁家今天炒的菜不好闻不到香味似的,这种感觉让他恼羞成怒,傅怀彦上前一步,怒道:“你在胡说什么?” “我在问你问题你怎么这个样子啊,这个问题我好奇好久了。”陆时仍旧不依不饶地追问着这个没有什么价值的问题,似乎真的很好奇似的,然而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问这样一句话又有着怎样的深意。 傅怀彦恼羞成怒,不再与他多话,果断地转过身,径自对着嫡系亲随吩咐道:“都杀了。” 身后的黑影几步上前,陆时刚想有所动作,却听见身旁少女微弱地唤了一声:“哥……” 那声音像是夏末的残荷,在微寒的空气中轻轻颤抖起来。 “大哥……” 傅怀彦突然浑身一震,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眼神转过头去,目光深深刺向黑暗中那个瑟瑟发抖的少女,那声音是那么熟悉,似乎前几个月还在青玉宫里听过一次,少女坐在纱帘后,想要出来却还是没敢探出头,只嘿嘿笑道:“大哥慢走!” 眼看着自己的亲随就要拔刀而出,傅怀彦突然一阵风般掠了过去,生生将他们隔了开来,生怕晚一刻,自己钟爱的妹妹就死在了随从的剑下。随即满脸惊讶地看着被关在里面可怜兮兮的傅怀薇,看了半晌,突然暴怒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傅怀薇刚刚的悲伤顿时去了一大半,她原先以为哥哥是设计想要害自己,便一直藏着自己的脸,看他这样的反应,反而放下心来。可随即却又升起一片恐慌和不安,她慌慌张张地抬起头来,有些试探地问道:“哥哥你要造反吗?” 你要造反吗?像当年的华昌王一样,带兵冲进大周皇宫,杀了皇帝,再杀了皇后,还有……后宫的妃子们吗? 傅怀彦完全没有料到会在这种环境下见到自己的妹妹,他的印象中,傅怀薇应该好好的呆在她的青玉宫中,好好做她的贵妃,什么也不知情,为伺机而动的傅家粉饰太平,却没想到她身为一个宫妃竟然会和陆时搅在一起,还出现在这里!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傅怀彦暴怒之下,懒得多一句解释,只再次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先不说她为什么会和这样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人在一起,还胆敢冒着杀头的危险出宫。只知道多拖延一刻,宫里就会多一份危机,他虽然早就不惧怕沈浮坤会翻出什么天来,却也不希望在动手之前让他产生怀疑,毕竟计划这种东西,还是天衣无缝的好。 “哥哥你要造反吗……”傅怀薇也执着的强调着刚刚的问话,比起回答他的问题,显然她更想求证这个可怕的事实,“你们送我进宫……是为了……为了造反吗?” 傅怀彦皱起眉,在这种仓促的环境下,竟然有些不知如何向她解释,终究道:“阿薇,有些事情你不懂。你只需要知道,哥哥不会害你……等日后皇帝成了名副其实的空架子,傅家掌权登位,你便是新朝的长公主,哥哥会亲自为你挑选驸马,不必再和后宫那些女子争夺一个男人!” 傅怀薇从来不知道她一向尊重的大哥竟然会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一时间急红了眼睛,大声道:“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皇帝表哥要是知道了,傅家就完了呀!当年掌兵一方的华昌王都没能成功,傅家怎么斗得过他呢,他是皇帝啊。” 第28节 “你不懂。”傅怀彦没看她,声音却越来越冷,似乎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温声温语的大哥了,只冷冰冰地解释道,“门阀没有你想象中那么软弱不堪,财力势力之大,是你难以想象的。便是当年险些翻天的华昌王,也及不上傅家十之一二。否则你以为,母亲如何能因为你的一时兴起随随便便拿出两万两?” 傅怀薇一愣,竟说不出话来了。 陆时不发一言,俊朗的眉头紧锁,只静静注视着两人的表情,似乎在心底盘算着什么,此时看见傅怀薇那副一阵风就要吹倒的模样,心中低低叹了一声,方才伸出手,轻轻的按住了她袖子之下的手指。 “国家要养百姓,要养军队,还要拨款来养我们这些世家,周文宗驾崩之后再无明君治国,几百年来早就入不敷出了。而我们傅家拥有源源不断的商贸资产,更是坐拥封地和赡款,没有什么大的支出,时至今日,早就富可敌国了。司徒一族迁居北穆边界与世无争,凌家也因先帝之忧而被打压至今,三大门阀只剩下傅家一枝独秀,太后姓傅,贵妃姓傅,总有一天,皇帝也会姓傅。” 傅怀彦的语气很冷,冷的像是高原吹来的风,那样遥远而又生疏。似乎是嫌弃女人目光短浅看不到往后的利益,男人皱着眉淡淡地说道:“这些,你都不懂。” 傅怀薇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可怕的大哥,一时间竟然失了言语,她忽然想起大周宫廷里那个孤寂的身影,外表光鲜亮丽,世人朝拜,实际上凄凉而又萧索。尽管那个人曾经给自己下毒,想要至自己于死地,可傅怀薇却在这一刻却突然明白了许多事情,难怪皇帝会对自己下杀心,难怪他五年来都不敢碰自己,难怪他看向自己的表情是那样的痛苦、如履薄冰。他不杀她,她的哥哥也会来杀他。他想要尽力为自己争取活命和翻盘的机会,却终究抵不过潮水般的阴谋布置。沈浮坤……也是一个可怜人啊。 “大哥,你不像是阿薇从前认识的大哥了。” “没有人会永远留在原地不变的。” 这些年来她像个聋子一样与外界隔绝,终于在这一刻溃不成军,原来只有她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原来只有她以为人心永远都不会变。 可是哥哥,你觉得当皇帝真的就很好吗? 傅怀薇刚想说些什么,却只看见自己的哥哥朝后退了一步,挥了挥手,淡淡吩咐道:“把大小姐带出来。” 护卫立马指着旁边一直不发一言的俊朗男子,多嘴问道:“那这个呢?” “杀了。” 杀了,杀了,杀了。 那样没有温度,视人命于草芥,是久居上位者的一贯淡漠语气。哪怕这个人,曾经也算是自己的朋友,可是在皇权利益面前,一切都算不得什么。 傅怀薇心头却陡然一惊,在他们将要打开牢门的一瞬间,少女忽然生出了一股力量,紧紧扑向了身旁的陆时,小小的身躯却将他罩了个严严实实,回头冲着众人大声厉喝道:“你们谁敢!” 作者有话要说:又断了两天…… 我不是个好作者,太容易被七七八八的东西影响和干扰,想跟大家说说心里话希望不要嫌我聒噪tat……写这篇文的心理一直都挺复杂的,我觉得这是我写文以来最用心的一篇文了,经常在文档里写完一整章然后全部推倒重写,吃饭刷牙睡觉都在想情节,可是却比之前所有的文都要冷,可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绞尽脑汁每天就几块钱,心里觉得觉得挺难受的。有种自己写文的质量越来越走下坡路的感觉,别人都是越写越好,我却是越写越回去了…… 慢慢的也没有之前那么热情了,昨天打开电脑面对文档坐了两个小时,却想了好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一个字都写不出来了……我太幼稚,沉不住气,总是让你们失望, 不过这篇文我绝对不会坑的,一定会给他们一个结局,就算只剩下一个人看我也会更完……谢谢还愿意陪着我的姑娘们,大恩难谢。 ☆、第42章 不打自招 第四十二章不打自招 “谁敢杀他!先从我背上刺过去!” 那一声厉喝始终带着少女特有的娇弱,却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这个世上总有这么一种人,明明知道是蜉蝣撼大树,却还是勇敢而大声地喊了出来,神情无畏,只为了保护她爱的人。 那一瞬间,铁牢之外的人和被少女紧紧抱住的陆时全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这个与印象截然不同的女子。 傅怀彦的目光紧紧盯着妹妹的脸,像是看见什么原本在自己掌控之中的东西破茧成蝶,再也无法用双手牢牢抓住一般,说不上是多么愤怒的情绪,却无比复杂,以至于没有人能够看清他心中所想,身后的随从也都愣愣地站着不敢动了,傅怀薇五年前就进了宫,所以他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个所谓的大小姐究竟是谁,但少主如此在乎的人,想必不是什么无关轻重的人吧。 傅怀薇的手紧紧抱在他的腰上,回头冲着众人的表情凛然如冰,那一瞬间她仿佛不是娇弱的闺阁少女,而是身经百战的骁勇女将军,无所畏惧。 陆时却一直怔怔地望着她,惊讶地竟然忘记了呼吸。 对方手背上那道划痕历历在目,他怎么忘了呢,这个姑娘,曾经胆怯又懦弱,从不敢违抗命运的安排,连报仇都未曾想过。却为了他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为了他的一句话划破自己原本珍生玉养的手背,为了他甘愿以命换命,放弃自己的生命,又在此时,以身为盾,将他牢牢护在身前。 陆时忽然满心都是羞愧,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他自觉从未为她做过什么,哪怕对她有那么几分好,在这些事情面前也都不值一提。他活了二十多年,从未被人这样珍视过。 他只是无数次告诉自己,要回去,一定要回去。回到本该属于自己的地方,继续自己为完成的事业,在全世界瞩目下研究那最为顶尖的技术,让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即使抬头也再也看不见他,这条路可以很长、可以很久,但是一定要走下去,绝不能儿女情长,绝不能迷失方向。 资源匮乏的古代,不是自己的战场。哪怕对她有一丝一毫的留恋,也要全部压在心头,以防未来的某一天里会放弃自己的初衷,可是这一刻他突然有些怯懦了,开始犹豫和徘徊起来。也许……也许她不一定只能活三年呢?也许还可以带她一起走呢? 这个念头一出,便如同春日里疯长的蔓藤,占据了他的心脏,爬满了整个胸腔,甚至就要破喉而出,一遍又一遍地说道,带她走,带她一起走! 地牢里的空气潮湿而又稀薄,闻起来很不舒服,女子的发香在这样的空气里显得格格不入,却足够让他心神荡漾。陆时的双手开始有些颤抖,也许在旁人看来那只是害怕的发抖,却不知他心底经历了多么复杂的挣扎。 傅怀薇似乎意识到他不对劲了,连忙回过头来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地安慰道:“你不要担心,哥哥不会伤害我的,你也会没事的。” 陆时本未担心过这个问题,此时此刻对上她那双真挚的眼睛,竟然有些失语,她总是这样,敢以一颗真诚之心面对世间所有的肮脏与不堪。 眼睛早就适应了这里的黑暗,三尺之内都看得清清楚楚。男子英挺的鼻尖近在咫尺,剑眉星目,一张脸如同造物主亲自打造的瑰玉,完美无缺。 那是她日夜思念的脸,是她向往了许久的终生良人。不知不觉中,傅怀薇竟鬼使神差地伸手戳了戳他的鼻尖,带着少女固有的娇怯小声说道:“有我在呢。” 那样的画面太过刺眼,似乎与往日藏在心底的珍贵回忆相重叠,哪怕这个人是与自己有血缘之亲的妹妹。面色不善的傅怀彦冷哼一声,上前一步即道:“玩够了没有?” 傅怀薇气极,回头怒道:“哥!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眉毛紧紧地拧了起来,傅怀彦盯着这个昔日视如珍宝的妹妹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说以前必须杀了他,是出于政治考量。那现在杀了他,是因为他知道了我想要做什么,放任他活在这个世界上,行动便会多一些不顺。这条路如履薄冰,容不得一丝缺口。” “可是我也知道了!你为什么不杀了我!”傅怀薇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顾地喊道。 “你是我妹妹。” “可我也是当今皇帝的名正言顺的妃子,你就不怕我告密吗?!” “你是我妹妹。” 傅怀彦面不改色,将自己的话再次重复了一边,似乎笃定了她不可能背叛自己。 傅怀薇忽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那一瞬间她心里没有什么家国大义,也看不清沈浮坤那张看不到底的脸,眼前的一切一切全都是陆时,陆时笑,陆时不笑,陆时不动,陆时不说话。 “你敢杀了他,我就不是你妹妹!”傅怀薇冷哼了一声,连一分犹疑都不曾有,毫不犹豫地抛出了这句话。 她眼中的神采是傅怀彦从来都没有见过的,一种莫名其妙的嫉恨感从胸中升起,一时竟然看得有些心烦,上前一步敲在了她的百会穴上,方飞快地收回了手。他本就武艺高超,这一击之下,傅怀薇竟然毫无征兆地昏睡了过去,不省人事。 陆时连忙伸手搂住瘫软在自己怀中的女子,随即抬眼看向了牢外之人,目光清明无比,却没有说话。 傅怀彦退后一步,嘴角勾起,淡淡地讽刺道:“靠着一个女人庇佑,你就不觉得丢人吗?” “那也不见得。”陆时笑得比他更讽刺,“总好过某些人,靠着好几个女人建功立业呢。” xxxx 青玉宫。 承雪端着一盘岭南上贡的珍稀水果进房的时候,屋子里空无一人。 其实按照傅怀薇之前的计划,完全可以在这之前安然无恙地回宫,一切都不会有任何改变,谁知道会出这种意外呢。 “娘娘?娘娘?”承雪有些疑惑,还有些不祥的预感,忍不住出声唤了两句。待她从门口一直走到最里头,终于发现了事情的不对劲。贵妃娘娘自从那天开始就一直没有出过屋子,偶尔吩咐两句的时候才会让她们进来,怎么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呢?可是她前前后后找了许多遍,连床底下都看过了,还是没能发现傅怀薇的踪迹。 也许是偷跑出青玉宫去御花园散心了吧…… 可,可要是被刺客劫走的呢?主子如果遭遇了不测,这该是多么大的罪行?诛九族都算轻的吧?一时间,承雪整个心都快跳了出来! 这样惊悚的事情,要不要告诉承媛呢?她和承媛虽然是一个宫里送出来的,却还没有到那种知根知底的地步,反而多次看到承媛和太后娘娘身边的姑姑走动,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直觉告诉她,承媛和太后宫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还是先不告诉她的好,承雪焦急地皱起了秀气的眉毛,娘娘啊,你这是干什么去了?嫌禁足闷的话,大可以向陛下认错,怎么自己偷偷跑了啊! 她还在认真思考对策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尖细的太监声:“陛下到——” 那声音太过突兀,承雪突然全身僵直,站在殿中整个人如坠冰窖,甚至还有种死亡离自己不远的诡异感。 皇……皇上竟然在禁足的这个时候来了…… 来不及多想,她便飞快地走了出去,将门关了个严严实实,然后毕恭毕敬地跪在了门前,膝盖发颤,她便用力地按住了自己的腿,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与往常一样。 有时候,历史正是在这些小人物无心的举动中发生改变的,如果她当时没有想那么多,如果她之前没有进来送水果,也许很多事情便会朝着相反的方向发展而去,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年轻俊朗的天子在宫人的簇拥下长靴大步走了过来,金丝龙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尊贵。表情看起来隐约有些期待,走近了些,皇帝手中竟然还提着一个金丝缠边的鸟笼,里面一只翠绿发亮的鹦鹉到处瞅着,东瞧瞧、西看看,浑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承雪双手有些发抖,声音却仍旧维持着往常地平静,恭恭敬敬地给他请完安后,方道:“陛下……奴婢刚刚服侍娘娘睡下。” “嗯?”沈浮坤似乎有些不相信,低头看向了这个大胆的宫女,“这大白天的,她睡得倒早。” 承雪只恨不得在心里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事情来得来快,她也来不及想出一个完美无缺的借口来,说谎一定要搀三分真才容易让人信服,她微微抬起头来,颇有些尴尬地压低声音说道:“哎……述奴婢直言,娘娘刚刚听见陛下来了,特意吩咐奴婢这么说的……” 虽说有些大不敬,总好过欺君之罪。反正……娘娘以前也经常对陛下这么大不敬,也没见他拿她怎么样过嘛…… 沈浮坤脸色有些难看,甚至还有点发青。站在原地愣了好半天才颇有些赌气地说道:“朕都已经拉下脸来看她了,竟然还跟朕摆脸色?” 哼一声将手中的鸟笼递到了承雪的手上,扬声道:“告诉你家娘娘,朕只是打算前往菡萏宫用膳,路过青玉宫,顺便送点东西给她解闷罢了!” “告诉她,朕不是特地来看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好爱你们┭┮﹏┭┮好正能量啊!!! 公子缎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11 21:34:08 芍子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9-16 23:53:30 雪梨君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17 10:20:35 谢谢各位土豪姑娘┭┮﹏┭┮! ☆、第43章 男主终于男主了一次 第四十三章男主终于男主了一次 铁链大开,阴暗的地牢里传来阵阵衣料窸窣声、脚步声,唯一的出口只露下一线微光,黑暗之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陆时只看着傅怀薇被人抱走,面无表情,连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懒得给他们,似乎笃定了这个人面兽心的哥哥会为自己的利益着想,会把妹妹安然无恙地送回宫中,毕竟这个傅家的贵妃如果出了什么事,他也不会好过。 而至于傅怀彦有没有这个能力将她送回去……自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中的,有资格谋划这种事情的人,在宫中的势力也弱不到哪里去。遍布眼线,是他们这种阴谋家一向惯用的手段,宫中能够为他所用的,也许是御膳房里那个刚刚调进来的小宫女,也许是哪位娘娘宫中貌不惊人的小太监,也许是青玉宫门口当值的大内侍卫,更也许、是皇帝身边最亲的人…… 傅怀彦转过脸看向了自己的妹妹,目光忽然变得柔和了起来,后者被自己的嫡系手下抱了出去,小小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慢慢离开了这个阴暗而又潮湿的地方。 作为傅家的天之骄女,她本不该知道这些事情,她的一生应该在安定与祥和中度过,没有阴谋诡计、没有尔虞我诈,服从家族的安排,服从他的安排,前半生作为贵妃安享荣华富贵,后半生以长公主之位得获极乐幸福,为世人所艳羡。 这一切,只有自己才能给她。哪怕她会为此时此刻自己的行为感到悲痛和不敢置信,但她总有一天会明白的。到那个时候,大周各个军队遍布傅氏爪牙,天下苍生高呼万岁吾皇,这一切的一切,都将是靠他得来的。 陆时依旧安静地坐在原地,抬头看向了傅怀彦的背影,目光深沉而又悠远,似乎通过他看到了许许多多的人。肩如青山、挺拔如斯,那一刻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很沉重,好像背负了太多太多的东西,也承受了太多的罪孽,每天都在阴谋算计、以命搏命中度过,这个人一定活得很累吧。 至少,不像自己这样独身一人、没有负担,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世人笑我无所求,我笑世人看不透,陆时忽然挑了挑眉,方有些惬意地闭上了眼睛,舒舒服服地靠在了墙上,还很悠闲地哼起了小曲。 “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从满心的憧憬中回过神后,似乎才意识到这里还有个人,傅怀彦转过头来,随口嘲讽道:“陆小侯爷这唱的是什么怪腔调?” 陆时依旧舒服地闭着眼睛,双手撑在自己脖子后面,像在美西沙滩上晒日光浴一般,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一首千年前的影视歌曲,说了你又不懂,唱了你又不听,教了你又不会,问那么多废话干什么?” 傅怀彦嗤笑一声,冷声道:“胡言乱语,不知死活。你想不想再活五百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活不过今天了。” 那段颇有气势的话似乎根本打动不了他的内心,甚至连眼皮都撼动不了。 第29节 陆时眼睛都懒得睁开,一脸疲惫道:“是啊,我早就想去死了。你们这破地方连个自行车都要本超物理学家亲自来造,连最基本的二极管都找不到合适的材料,没灯没网没空调,拎俩水桶还要用扁担挑。生活水平和创造力这样低下!不去想着改变这种可怕的状态,一群人还整天尼玛斗来斗去,闲的吧?” “……” 傅怀彦突然愣愣地看着他,好似在看一颗北穆进贡的变异鸡蛋。 大概是这个人的言语太过荒诞无头绪,难得看见自家主子露出那样茫然的表情,一旁的护卫差点笑出了声,见傅怀彦一副要发作的姿态,纷纷转过脸去,不敢抬头再偷窥了。 “二极管……是什么?”傅怀彦从来不是个会跟别人开玩笑的人,即使是问出这样满怀好奇的问题,表情也是极其严肃的,倒像是在讨论某件事关一国安危的军政大事,神情间贵而不矜、淡而不凡,模样尊贵如开屏孔雀。 “没什么,一个叫二极的管子……”陆时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跟他说这些话,似乎想到了什么,忽地睁开眼睛,用一种极其悲凉的语调看着他道:“大舅子,在我临死之前,能求你一件事吗?” 傅怀彦脸色一黑,瞬间将什么二极三级的抛到了脑后,登时就撇清关系道:“谁是你大舅子!我还没问你跟阿薇是怎么一回事呢!私带宫妃出宫,谁给你的狗胆!” 你亲妹妹借的…… 难道要告诉他,哎呀你家扫把着实太热情了,我又一向那么温柔善良好说话,一时招架不住就答应她了呀。 陆时显然不想跟他解释这个问题,接着自己刚刚的话题凄凄惨惨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的手下从我肩膀上拔下来的那个东西,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用特殊材料制成,可以抵御利箭穿射。我听说你以前还吃过老王妃的奶,你就当念着那点旧情,给你乳母一点薄面,让我抱着母亲的遗物一起去死吧。” 一番话说得是悲凉又凄惨,听者闻之动容、听之泪下,只是在听了那句“吃过老王妃的奶”时,几个护卫憋了好半天,腮帮子都快鼓成圆球了,最后实在忍不住,噗地笑了出来! 傅怀彦驭下极严,永远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此时此刻被陆时这样不动声色地揭了老底,竟然也没有恼羞成怒,反而还有些怅然若失。看了他半晌,竟然吩咐道:“去给他拿来。” “啊?”护卫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连忙领命而去,走的时候不小心踩到了徐老三的伤口,后者又是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可少主没有吩咐别人救他,他也没有力气起来,只能一脸哀怨地坐在那里哼哼。 陆时心中一喜,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示,只叹了一口气道:“多谢。” 手下很快便将那隐身装置取了过来,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傅怀彦的手中,后者前前后后认真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什么玄机来,只觉得那材质实在世间罕见,也许真的是老王妃留给儿子防暗算的护肩呢,这里全是自己的手下,就算他长了翅膀也绝对飞不出他的手掌心,这点要求,就满足他了。 出于对乳母的尊重,傅怀彦命护卫再次打开牢门,随即慢慢走了进去,用双手递到了陆时的手中,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你知道得太多,我不得不出手杀了你。希望你念在往日的情分上,不要太怪我。” 你杀我,还希望我不怪你?我是傻子还是你是疯子?神经病都没你这么能蹦跶吧,陆时内心抽搐,忍不住想呵呵他一脸,面上却仍旧是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一脸悲伤地接过了那个护肩,然后小心翼翼地戴到了自己的身上,一边戴还一边自言自语道:“娘,有你陪着,孩儿路上也不孤单了。” 他的话语仍然回荡在耳边,傅怀彦眼神却渐渐变得清晰起来,此时此刻他早就忘记了什么情谊,只知道眼前这个人如果活着将是自己谋反路上最大的隐患,再也不想顾忌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了,抽出匕首就要落下去! 几乎就要抵在他心口的时候—— 却见眼前那个刚刚还在说遗言的俊秀男子冲自己愉快一笑,刹那间竟妖比鬼魅,随即毫无征兆消失在了眼前!如午夜昙花般稍纵即逝,如风,不、如闪电! 空旷而又潮湿的地牢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一切都只发生在瞬间,连眼睛都没来得及眨一下,护卫们站在外面,也都是一副瞠目结舌的表情。 傅怀彦仍旧僵硬地举着匕首,却对着一片看不见摸不着的空气。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场景,一副梦里不知身是客的迷茫状态。 他消失了?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消失了?! 就在一向镇定自若的傅怀彦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男子清亮而微磁的惋惜声:“哎,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以为小扫把已经蠢到人神共愤了,原来她哥哥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我告诉你,我不但能活过今天,我还能活到两千年以后,你信吗?不信?好,那我告诉你,大周的江山有一天确实会姓傅,你们家还出了个不爱江山不爱美人只爱养猪的神经病皇帝……一切都会如你所愿,但你妹妹不可能顺着你的心意当什么长公主了。 “我不管你对她存了什么心思,从今天开始,只要我陆时在一天,她就是我的人。我死了,她也是我的鬼。无论是现代还是古代,我去哪都会带着她。” “哦,还有。”陆时慢慢走到他跟前,身形站似标杆,眼角飞扬如展翅苍鹰,出口的话却刻薄又温柔,“之前走得急没带什么礼物,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临走之前就送你几个字好了。” 男子全身隐藏在黑暗之中,凝视着对方那双稍显镇定的眼睛,随即很慈祥很友好地拍了拍他的头,淡淡地吐出了最后两个字。 “傻叉。” ☆、第44章 也是蛮拼的 第四十四章也是蛮拼的 有的人在批奏章,有的人游山玩水,有的人窝在闺房里涂抹胭脂,有的人却昏睡了整整两天连个呼噜都不打一声。 傅怀薇自然最可能是最后那位,当她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只觉得自己好像又死了一次似的,没有任何记忆与感觉。直到她晕晕乎乎地偏过头去,看见皇帝那张俊脸上关切的表情时,才慢慢拼凑出陆时的模样来。长得好看的人一般都是有些共性的,虽说人不可能长得一模一样,但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总会有些相似之处的。 “陆……” 直到她发出一个破碎的音节来,才瞬间回到了现实中,心中陡然一惊,连忙噤了声,半个字也不敢再继续往下说了。 看见她终于醒转过来,沈浮坤先是惊喜万分,随即有些莫名的迷茫,忍不住问道:“路什么?” 那个字眼一出来,傅怀薇吓得只哆嗦,连忙含含糊糊地道:“陆……噜……咕噜噜,咕噜噜……阿薇要喝水水,咕噜噜。” 话刚落音,她全身上下就掉落了一地的鸡皮疙瘩,打了个诡异的寒颤之后才抬起头来,楚楚可怜地看着皇帝:“我这是怎么了……” 这随机应变的能力也不知道是打哪学来的。 “两日前青玉宫夜里出了刺客,你受了惊吓,晕过去了。”沈浮坤很是耐心地跟她解释道,还伸出手来为她掖了掖被子,“昏睡了整整两天,朕担心坏了。” “担心坏了!担心坏了!” 一旁突然传来两声变了调的声音,傅怀薇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的小录音机被暴露了,转头一看,却是一只翠绿色的漂亮鹦鹉,尖嘴鲜红发亮,被关在黄金打造的华丽鸟笼里,冲着她直叫唤。 皇帝的目光顺着她看了过去,便开口为她解释,语气间还有些显摆的意味:“上阳郡进贡的尖嘴鹦鹉,学起腔调来又快又准,宫里就这么一只,朕可是只送你一个人的。” 傅怀薇愣愣地看着那只傻头傻脑的鹦鹉,一时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愣了好半晌才谢了一句恩。 一旁的承雪毕恭毕敬地站在原地,抬起眼皮飞快地看了一眼神采飞扬的皇帝,想起那日他在门口说的那几句话,瞬间替他感到羞愧难当。意识到皇帝也在悄悄打量自己的表情,脸色突然涨的通红无比。 似乎和她想到一块去了,沈浮坤尴尬地清咳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随即岔开话题道:“既然都送你了,就给它取个名字吧。” 他们这种精神层面的交流顿时让傅怀薇感到很茫然。 不过从醒来那一刻起,傅怀薇的脑子就有些发懵,完全想不起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完全就是一头雾水,此时此刻只随便应付道:“表哥帮阿薇取一个吧。” 沈浮坤忽然怪异地看了她一眼,虽然见她还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心中仍旧泛起了几分莫名的甜意,自从出了那件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叫过自己了。虽然这次也许是无心和下意识才喊出来的称呼,却也暴露了她的内心,阿薇的潜意识里,自己还是她最亲的表哥呢。 如此也足够了。 日光正盛,傅怀薇那张脸在光下显得格外动人,大眼睛一如既往地扑闪扑闪,像是黑夜里闪闪发亮的星星。用文绉绉的话来说,就是一句——大若瀚海星光,又灿如掌中明珠。 他从不奢望她知道真相后还会原谅自己,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掩饰曾经犯下的错误,为了不让她知道那件事情,他什么都可以做。尽管如此,仍旧如履薄冰。夜半惊醒时,总会第一个想起她的脸。 见他这番模样,傅怀薇反而有些疑惑了,忍不住出声唤道:“陛下?” 沈浮坤这才从天际外回过神来,听着她那句称呼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一时间竟然觉得自己像个深闺怨妇,想东想西的…… “这只鹦鹉鲜唇如点绛,毛羽发亮,翠□□流。灰爪短而精悍,目光炯炯似星光,不如就叫它翠翠吧。” “……” 傅怀薇顿时一脸看街上卖糖葫芦老大娘的表情看着他。前面听他说了那么大一串文雅的评价,还以为是多好听的名字…… “怎么,翠翠不好听吗?” “好听好听,真是世上最高雅的名字了。阿薇替翠翠谢陛下赐名之恩。”傅怀薇一边敷衍一边拍马屁,行为极其大不敬,却有恃无恐。 话刚落音,便听皇帝幽幽道:“你刚刚没醒的时候,朕听见你一直在叫你哥。” 本来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话,傅怀薇突然一个激灵,登时从床上坐了起来! 哥?!还有陆时! 她刚刚一直没有从浑噩中回过神来,全然忘记了之前的场景。此时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情,惊得冷汗直下,她被傅怀彦一记手叩打在了睡穴,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把自己送回宫里来的,但此时此刻她最关心的事情是陆时的安危! 陆时呢?他没了可以隐身的东西,哥哥一直想杀他,把自己弄走之后更是方便下手,他那么瘦,又不会武功,怎么敌得过那么多人? 他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傅怀薇顿时满心都是绝望,只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似的,整个人的呼吸都有些困难,险些就要当着皇帝的面哭出声来。可如果他还活着呢?如果他还被关在那个地牢里呢,想到这里,傅怀薇突然像发了疯似的,歇斯底里冲着皇帝喊道:“我要见我哥!我要见我哥!” 只要见到大哥,好好劝劝他,他一定不会对陆时下手的。 沈浮坤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搞得有些发懵,过了好半晌才镇定地问道:“为什么。” 那一句话把傅怀薇从疯狂的边缘拉了回来,抱着最后那一线生机,她小心翼翼地看了皇帝一眼,撒谎道:“我梦见我哥出事了,我想见他,亲自看看他还好不好。” 对不起,大哥。在不确定陆时的生死之前,我不介意让你晦气一次。 那句话的可信度还算高。似乎被戳到了什么痛处,沈浮坤面色有些尴尬,仍旧掩饰性地笑道:“朕昨日已经派他前往江淮水道一带督造运河工程了,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已经在路上了。把他召回来再让你看看,还要问问岭南郡的百姓们同不同意。” “他已经走了?”傅怀薇满脸惊慌地问道。 皇帝点了点头。 “嗯,修建运河费时费力,资金又极其短缺。傅家一向是大周的顶梁柱,想要稳定民心,派他过去一趟是最稳妥不过了。”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不太想和她继续这个问题,起身就道,“既然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朕就先回宫。这几日你也休息够了,禁足就直接解掉吧,也不用再背什么书,朕知道你一向最讨厌这些东西。” 其实沈浮坤这个人并没有面上表现出来那么冷淡和不近人情,相反,还有些不成熟、甚至可以说有些幼稚的行为,且不说他那些小举动了,但凡是和阴谋诡计扯上点关系的事,搁到他身上都觉得格外别扭。他的心思太容易在外表上显露出来,也有些沉不住气。大概天生就不是个阴谋家,斗不过别人,更斗不过自己的心。 就比如向傅怀薇提到派傅怀彦前往江淮水道安定民心的时候,他就忍不住想要避开这个话题,旁人虽不知他心中所想,却也容易多想,只不过傅怀薇此时此刻沉浸在陆时的安危中无法自拔,根本无法察觉他的反应有多么奇怪。 直到沈浮坤的龙袍的一角消失在门外,傅怀薇才猛然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脖子,那个地方有个小小的报警器,只有自己才看得见。她怎么忘记了呢!她还有这个啊。那是陆时送给她的东西,从来都不会乱丢,看到这个东西,傅怀薇心中顿时燃起了一丝希望,连忙抬手按下了感应键,表情期待而又紧张。 过了好半晌,那东西才轻轻传来“嘀”的一声轻响。 陆时回应她了。 那声音小到微不可闻,却如同远处传来的绝美天籁。傅怀薇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喜极而泣,顿时有种劫后重生的感觉。 “他还活着!” 陆时哥哥他还活着! 没等她从欣喜中回过神来,一旁那只被命名为翠翠的鹦鹉就跟着她一起瞎叫唤:“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这个消息真是她出生以来听过最好的消息了。倒没觉得这鹦鹉有多聒噪,反而越看越觉得顺眼,连带着都想正眼瞧瞧送鹦鹉来的皇帝表哥了。 承雪站在一旁,看着自家主子发狂地摸着那明明什么都没戴的脖子,一脸激动的疯魔状态,神情茫然而又害怕。 “娘娘……您……” 傅怀薇掀开被子就从床上跳了下来,披上秋香绿色的薄披风,飞快地穿上银线金边的绣花鞋,一边问道:“皇上走了吗?” “应该还没走远……” 听罢,傅怀薇迅速冲到柜子面前抽出那装着一万两银票的信封,然后以平生最快地速度追了出去,边跑还边虎虎生威地喊道:“表哥!等一下!” ☆、第45章 往事如烟 第四十五章往事如烟 沈浮坤前脚刚要迈出青玉宫,后脚就被她给喊住了,回过头来有些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道:“还有何事?” 总觉得某人今天有些不按常理出牌…… 傅怀薇举起手中厚厚的信封塞到了他的怀里,一脸别扭道:“早就想给你了,一直没有机会了。既然陛下都送了我翠翠,我就送点实在的回去……” “这是什么?”沈浮坤接了过来,却没有打开,只低头问她。也不知道是懒得打开,还是想借机多跟她说几句话。 “你回去再打开看啦,也不是很多,一点心意。”傅怀薇显然有些不好意思,毕竟送钱不是什么光彩事,总觉得像在行贿似的……不过屡次听他提到修建运河资金短缺,用这点钱解一下燃眉之急也未尝不可。 第30节 当今皇帝何许人也,听了她这堆乱七八糟的话,低头瞥了一眼那东西就猜出了个大概来,忍不住问道:“这些钱你从哪里弄来的?” 他这么快就才出来里面是什么东西,傅怀薇简直被吓了一跳,又哪里敢说是自己专门向家里要的,只得换个接口说道:“父亲每年都会给我一笔钱……我都给存下来了。” 一时之间,沈浮坤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既感动又心酸,但是一个皇帝收妃子的钱的确有些窝囊,他轻轻将那信封放回了她的手中,柔声道:“阿薇的好意朕心领了,你还是留着自己慢慢用吧,运河银饷不足的事情,朕会自己另外想办法的。” 傅怀薇哪里肯要,急急忙忙推了回去,解释道:“我在宫里哪里还需要什么钱?即使要用,那也是胭脂水粉、打点之类的小事,相反,修造运河乃利国利民的大事,多拖延一天就要损失不少银两,既然能用这点钱解燃眉之急,为何不要?更何况……一万两也不算少啊。” 说到最后,语气竟然还有些委屈。 沈浮坤却吃惊于这个数额久久没能回过神来,他刚刚摸了摸这个信封的厚度,还以为是几百几千两银票,毕竟一个姑娘家能拿出来的钱怎么也多不到哪里去,却没想到比司徒家和凌家两大世家捐赠的数额加起来还要多,震惊感动之余,更是感叹傅家的财力果然不同凡响。 “你收是不收?”傅怀薇哼一声再次举了起来,威胁道,“你不收我以后可就不理你了啊!” 天底下敢这么跟皇帝说话的人,除了她恐怕就没有别人了吧。偏生还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皇帝都没说什么,别人就更是不敢乱嚼舌根了。 “收收收。”沈浮坤伸手接了过来,面上却是一副了然的神情,面如冠玉,眉眼淡淡,看向她的眼神里却多了几分柔和与感动。 其实傅怀薇的心思真的很细腻,甚至还有些经温柔时光打磨的小圆滑,外表看上去单纯天真,实际总是在为别人着想的,这样的人,真诚、自然,活得也比别人轻松。她看出自己想收却不好意思收,故意说出这种话来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不像别人,只懂得讨好与邀功,算计与被算计。 八方阡陌,六道红尘。只见皮相,不见骨相。 傅怀薇的珍贵之处,他算是看见了。 …… 某人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虽说已经是五年多的夫妻了,毕竟从未有过夫妻之实,相处方式也比其他宫妃不太一样,尴尬地清咳了两声便下了逐客令:“陛下不是要回含元宫吗?臣……臣妾恭送陛下。” 大概对她这样的行为习以为常,沈浮坤苦笑一声,也没有与她多言,转身便离去了。 双眸一心,遍观世间玲珑人。 只是他的骨相,又有谁愿意真心去看呢。 已至孟秋,天气渐渐变得凉爽起来,庭院中的树叶也开始慢慢掉落,光束随意地照了下来,微尘洋洋洒洒。秋风轻拂在她的耳畔,傅怀薇站在原地,有些发愣地看着他的背影。 分明是与往常一般的姿态与身影,却明显多了几份落寞,不知是因为周身有些寒冷,还是本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 她忽然间想起了很多事情,想起他被逼至绝境时曾对自己下了杀心,而后为了瞒住自己,疲惫地用一个谎言去填另一个谎言。又想起这五年来他对自己每一个细致入微的体贴举动。为了不让姓傅的她怀上孩子,连碰都不曾碰过她,仔细想来,他以前是不愿意让自己吃药吧。 时光匆匆如奔流长河,又想起刚入宫那会儿,人生地不熟,每天围着同样年幼的他转悠,总是听着他喊自己的那句“朕的小贵妃啊”…… 想起他处理国事经常熬到深夜,励精图治,仍旧一无所获。 想起哥哥那天在地牢外说过的每一句话。 如果有一天,这天下真的该姓傅了,他又会是什么下场呢?他曾经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下毒、欺瞒,都只是害怕那一天的到来吧? 飞檐斗拱、红墙楼阁、金砖琉璃瓦,重重叠叠的殿宇高墙。有时候觉得皇宫就像是河流中那坚定不移的樵石,而皇帝就像是沿途经过的流水,妄想用自己奔腾的活力将它打磨平滑,可无论换了多少代的天子,樵石永远都是樵石。 那也是锁住他一生的华美牢笼,从出生那一刻起便注定被困在这里,此后也永不能离开。经历少年、中年、老年,等到头发都花白的一天,宫墙仍旧是宫墙。 xxxx 门口禁足的侍卫已经被撤走了,一时之间,青玉宫竟然比往常还要显得冷清些。 傅怀薇推开门回房的时候,承雪仍旧站在刚刚的位置,似乎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又不敢开口,她刚刚把承媛支开,就是想找个单独跟贵妃相处的机会,此时此刻更是不敢错过。 “娘娘……” “怎么了?”傅怀薇一向好说话,不像别的主子那样不容易亲近。 承雪朝左右看了看,支支吾吾了半晌,才将那天在门外的事情讲了一遍,生怕露了一点细节似的,连皇帝皱了几次眉都描述地一清二楚。 听她说完,傅怀薇有些发怔,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反问道:“这么说,你知道本宫那天不在宫里?” 承雪被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连忙跪下道:“娘娘息怒!承雪就是知道也断然不会传出去的啊!” “承媛知道吗?” “她不知道,奴婢并没有告诉她。” 傅怀薇不动声色地蹙起了眉,那天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一定会在那之前赶回来的,也不至于让身边的宫女发现端倪,怪只怪自己瞎闹腾,没事老缠着陆时要带自己出宫……承雪承媛虽说是太后娘娘赐给她的人,一直以来却也没有怎么全信,太后毕竟是傅家的人,跟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她进宫这么久连个心腹也没有。 可听承雪之前这处理的方式,还挺为自己着想的,毕竟如果没有她从中周转,自己现在的处境肯定无从说起了。六宫要是知道自己不好端端呆在在青玉宫里,说好听点是失踪,说难听点就是失贞了…… 想到这里,傅怀薇便觉得心有余悸,连忙将她从地上搀了起来,真心诚意道:“谢谢你啦……” 被主子说谢谢了,承雪简直如遭雷劈,连忙又要跪下磕头谢罪,却被傅怀薇硬生生拉了起来:“地上凉,别跪来跪去的了。” 承雪只能小声解释道:“这是奴婢的本分,娘娘说谢谢,真是折煞奴婢了……” 十几年养在深闺,五年养在深宫,傅怀薇一向不是个善于客套的人,此时便道:“没有什么折煞不折煞的,你对我好,我就能看到。以后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想到你的。” “多谢娘娘!”承雪激动地无以复加,她在贵妃身边侍奉多年,却也不像外界所见的那样得脸,此时得了这样的许诺,更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下去吧。” 等到承雪退出房间关上门后,傅怀薇便好似泄了气的蹴鞠。一改刚刚的严肃表情,垮着一张脸坐到了鹦鹉的面前,皱着眉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着它。 她在宫人面前和一个人的时候完全就是判若两人,毕竟太好说话了是关不住人的。 “翠翠,你的名字为什么这么难听啊?” “翠翠,你为什么长得这么丑啊。” 她一个人坐在鹦鹉面前说了半天的话,那只鸟也懒得搭理她,自顾自地用嘴巴梳理着自己漂亮的羽毛,那表情好像在说,哼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 大概终于意识到跟一只鸟说话是一件很蠢的事情,傅怀薇趴在一旁的桌子上完全打不起精神来,仍旧自言自语道:“翠翠,你说他什么时候才能过来啊!” 那姿态……那表情,活像个好久没有接客寂寞难耐的姑娘。 “他一直都在这里啊。” “……”如果不是那清朗的声音太过熟悉,傅怀薇一时竟以为是鹦鹉在回答她,冷不丁回过头去,果然看见一身侍卫服的陆时坐在她的梳妆台面前,和她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手里的胭脂盒。 “这个是涂哪里的?”陆时眉角飞扬,一边研究一边饶有兴趣地问道,“耳朵?眼睛?鼻子?” 傅怀薇飞快地转过身来,一把拍掉了他手中的胭脂,然后朝他身上狼扑了过去! 陆时这次没有躲开,也没有故意说什么嫌弃的话。只是微微一笑,伸出手来将她稳稳接住,小姑娘又瘦又轻,抱起来一点也不费力。 “每次都这么热情,我会招架不住的。” 傅怀薇紧紧抱着他的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窝上,高兴地眼泪都要飚出来了,语气仍旧不饶人道:“你一直躲在这怎么不告诉我!” “你不是忙着跟你家皇帝卿卿我我吗?”陆时将眼神偏了过去,语气颇有些吃味道,“我翘班在这陪了你两天两夜,你醒来后却只看见刚刚来探视你的他,哎……我这种见不得光的人呀。” “哼!我说桌子上的点心水果怎么少了那么多,原来都是被你偷吃的呀!”似乎发现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傅怀薇伸手抚摸过他好看的眉峰,语气中难掩自责,“我错了。” 陆时一脸茫然地搂着她。 “你错什么了?” “我不该吵着让你带我出宫……”刚说完这句话便一发不可收拾,傅怀薇再次将头埋在了他温热的颈窝里,竟然带了些自责的哭腔,“我错了我再也不给你惹麻烦了,我也不会再逼你……只要你好好活着,我什么都不逼你了,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 傅怀薇虽然很瘦,却发育的很好,该有的地方还是有的。陆时抬头镇定地看着前方,尽管小姑娘趴在自己身上哭的一颤一颤的……目光却一片清明,当然也只是看上去如此而已,实际上他的内心有如波涛澎湃……完全无法自控。 “扫……把啊。” 尾音还带了点诱惑的磁性小颤音…… 傅怀薇愣愣的应了一声。 “坐姿。” “啊?”傅怀薇很茫然,她刚刚明明在很真诚很深情地道歉,为什么得到的不是原谅,却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反应? 陆时再次强调道:“坐姿。” 傅怀薇这才从悲伤中回过神来,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现在的姿势……跨|坐在陆时身上,双手抱着他的腰,十二幅湘裙四散大开,将他的腿罩了个严严实实。 这样羞耻的姿势她刚刚是如何完成的?傅怀薇一时间羞得满脸通红,起身就要远离他,却被陆时一把拉了回来,重重地坐了回去。男子温热的气息充斥在耳边,还夹杂着几分好闻的体香。 “坐了我,你就是我的人了你知不知道?” “……” 傅怀薇被他惊的心肝乱颤,怯生生地抬起头来与他对视,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一样。 空气中各种香味混杂在了一起,却别有一番好闻的味道,感觉奇妙无比。 陆时捧住她的小脑袋,神情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在看一件璀璨光华的异国珠宝,下巴轻昂,慢慢朝前移动,就在他要索取到那一片芬芳的时候,一旁的鹦鹉翠翠突然叫了一声:“坐姿!坐姿!” “……”陆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过头瞪着那只鹦鹉,恶狠狠道,“死鸟。” “死鸟!死鸟!”翠翠犹自不知死活地重复着他说的话,一副有恃无恐的神气模样。 陆时把傅怀薇从身上放了下来,起身就拎起了那黄金打造的华丽鸟笼,怒气冲冲地往窗外一丢! 鹦鹉有翅膀,自然不会受伤,扑棱两下便随着鸟笼落了地,一脸幽怨地看向了窗子里那对狗男女。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傅怀薇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就在她还想傻愣愣地问一句翠翠摔伤了吗的时候。 陆时转过身来,一把将她按在了墙上,随即低下头深深地吻了下去。 ☆、第46章 初吻这种东西 第四十六章初吻这种东西 他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明明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跟她在一起,却又做出这等荒诞的事情。大抵这世上总有一种东西是例外的吧,他能精确控制机器运行的各种数据,能完美控制时空的穿梭,却唯独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 四周寂静无比,没有蝉鸣、没有蛙叫,只偶尔听见外面鸟翅膀扑棱的声音,傅怀薇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俊脸。 男子长而密的睫毛轻轻垂了下去,在冠玉无暇的脸颊上投下一方细碎的阴影,如同睡着了一般。遮住璀璨精致的眼眸,却添了几分男子独特的的温柔。鼻梁高而挺,带着一贯的阳刚之气,再往下,是他的唇,薄而温软,此时此刻正覆盖在她的唇上,那样真实,却又让人难以置信。 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你爱我,我也爱你。 那是她期盼已久的事情,傅怀薇被压在墙上,胸脯紧张地起伏不停。过了好半天才慢慢闭上了眼睛。这里是大周的后宫,世间所有尊贵女子尽聚于此,她名义上的天子夫君刚刚离开,而她作为仅次于皇后的贵妃,正软倒在别人的怀里,有些许的羞耻,心情却无比美妙。 陆时好闻的气息笼罩在她的周围,慢慢朝里面探索着,他在现代也没有交过女朋友,此时动作更是青涩无比,带着些小心翼翼的试探,可傅怀薇却仍旧颤抖不已,整个身子都快软下去了。大概意识到了这一点,陆时很是恰到好处地按住了她的腰,不让她往下掉。女子衣衫单薄,腰身玲珑有致,比起现代那些国际女星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樱唇在口,温香软玉在怀,男子喉结上下滚了滚,胸口处顿时一簇火苗蹿了起来。 似乎害怕再继续下去自己会无法自控,便轻轻将她推了开来,眼神慌忙而又自责,一向处变不惊的他,竟然带了些显而易见的狼狈。 傅怀薇正沉浸在他带来的美好之中,猝不及防离开了他的怀抱,讶异不已,愣了好半天才满脸通红,低着头默默不语。 两人之间很少会有这样的氛围,面对面,却尴尬地一句话也不敢说。 陆时真的觉得很尴尬,连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他原先设想的场面不是这个样子的,明明是准备深情告白的,却被自己不合时宜的举动搞成了这样一个局面,还要继续表白吗? 思考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小薇啊。” 傅怀薇也是个愣头愣脑的,大概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脑子到现在还是个空的,只傻傻回应道:“啊?” 第31节 “你可知道我多爱你……” 刚一唱完,陆时真恨不得把自己整个身子都塞到床底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顺口唱出来了……好像还因为紧张而有点跑调,简直丢人丢大发了,一辈子没表过白的陆组长表示心有点累。 傅怀薇红着脸眨了眨眼睛,道:“真好听,你唱完啊。” 她没有听过原唱,自然听不出什么跑调不跑调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况且陆时的声音本来就清朗又温柔,从他嘴里无论唱出什么歌来都是好听的。 “真的?”陆时疑惑地瞥了瞥她,有些不相信。 傅怀薇开始拼命的点头,好像生怕他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一样:“好听着呢!你接着唱嘛。” 大概是因为得到了鼓励,唱歌从来不是强项的陆时煞有其事地清了清嗓子,原本是跟她闹着玩的,可唱出第一个字之后,看向她的眼神就渐渐柔和了起来,语调深情又轻缓,就像是在说一个温暖的故事。本书由书快电子书为您整理制作 “有一个……美丽的小女孩,她的名字叫作小薇。她有双温柔的眼睛,她悄悄偷走我的心。” “小薇啊,你可知道我多爱你,我要带你飞到天上去,看那星星多美丽。摘下一颗……亲手送给你。” 陆时唱完,看着她的眼睛久久没有说话,直到傅怀薇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他才突然开口打断道:“我带你走吧。” 生怕对方说出什么让自己动摇的话似的。 傅怀薇愣愣地眨了眨眼睛,直到现在,她仍旧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一样。如果是在几天之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他,可是现在她却有些犹豫了。 “陆时哥哥……” 她的话还没说完,陆时就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整天陆时哥哥来陆时哥哥去,我又不真是你哥哥。” “那我该怎么叫你?” 叫什么?阿时?小时?时时? 某人瞬间被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这几个字恶心到了,最后只能道:“去掉哥哥两个字就可以了,要不然总觉得跟乱|伦似的。” 傅怀薇脸一红,嗔道:“乱|伦什么呀?说的就好像我跟你有什么似的……” “你跟我没什么吗?”陆时坏笑,“你坐了我,还亲了我。” 被人这样颠倒黑白,傅怀薇简直要气哭了,委屈的争辩道:“分明是你亲的我!” “你看,你自己都承认了,还敢说你跟我没关系?”阴谋得逞之后的陆时显得格外意气风发,刮了一下她秀气的小鼻子道,“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傅怀薇犹豫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道:“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虽然有些难以启齿……” “你说。” “皇上把大哥派去江淮水道督造运河工程了,那边的治安一直都很混乱,前段日子还闹过瘟疫。而且皇上跟我说起这事的时候语气怪怪的,我总觉得他是想趁机对哥哥下手……虽然只是猜测,但是……” 话刚落音,陆时忽然沉默了。 傅怀薇的头越来越低,最后连下巴都看不见了,仍旧小心翼翼道:“你不想去也没关系的……” 虽然没有明说要他帮什么忙,但是陆时也大概明白了。收起了刚刚的笑容,淡淡道:“你记不记得他差点杀了我。” 语气平静如潭水,心中却有些愠怒。 傅怀薇像做错了事情一般,两只手死死攥着袖子,脸色甚至有些发白。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件事情,尽管她并没有做错什么。一边是她想要相守一生的爱人,一边是从小照顾自己到大的亲哥哥,谁轻谁重,她自己也搞不清楚这个界限。 作为一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她只是不希望任何一个人离开自己。 “我记得……”傅怀薇怯怯道,“可是哥哥他只是对你有误会,只要你跟他解释,他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陆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没答话,心情却有些莫名其妙的复杂。 如果是在以前解释解释或许还行得通,可那天自己对他所做的那些举动……咳咳,傅怀彦是个自尊心多么强的人,要是再看到他,只怕只想跟自己同归于尽吧。 其实真的说起来,傅怀彦所针对的人也不是自己,而是从前的陆时,他们之间并不是有什么跨不过去的血海深仇。况且在一个谋权者的面前,任何东西都可以用来做棋子,任何人的命都不叫命,也不差自己一个。 他自认不是记仇的人,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弱者。这次就听小扫把一次。如果傅怀彦下次还敢狗改不了□□对自己下手,他也不会再看在傅怀薇的面子上客气了,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向来是他陆时奉行的人生法则。 “是啊,这位大舅子对我误会挺深的,得找个机会化解一下才行。”化解两个字咬的特别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似的。良久,陆时一声喟叹,无奈道,“刚好我早就想去一趟岭南了,时光机核心结构缺少一种必要的材料,我在古书上看到岭南临邑山可能会有和这种材质相近的材料,当然也不是很确定,所以要亲自去一趟才好。” 听他提到这个,傅怀薇瞪大了眼睛,道:“我早就想问问了……时光机器到底是什么原理呀?你是怎么做出来的?” “你确定要听?”陆时一脸怀疑的看着她。 “要听。” “宇宙中有种连接两个不同时空的狭窄隧道,叫做虫洞。在一千多年前只是一种猜测和假设,后来因科技的进步而得到了证实,这玩意儿可以做瞬时间的空间转移或者做时间旅行,不过虫洞是存在于宇宙中的一种天然时光机,人们曾经断言只有在宇宙才能进行时空旅行,你知道是谁打破这个定论的吗?” 傅怀薇听得一头雾水,半个字都没有听懂,只能傻了吧唧的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当然是我啊,你要是生在我们那个年代,做近代史题目是会看到我的你知道不?”陆时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接着刚刚的话题道,“那群老古董曾经下过定论,说地球上肯定造不出来稳定的虫洞。不过反物质与正物质结合的瞬间也不是不可能的,我曾经提出高能量物质对撞时空挪位理论时候还被媒体抨击说我反物质反人类……不过我终究还是做到了,第一次在物理界暂露头脚,是从大型量子对撞机中瞬间制造出来了微小的虫洞。当时拿了不少奖,也是那一次被国家授予了少将军衔……” 陆时正津津有味地回忆着自己往日的荣光,低下头发现傅怀薇听得快要睡着了…… 忍不住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哎……算了,说再多你也不知道我曾经有多牛叉,我不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哎…… ☆、第47章 甩不掉的牛皮糖 第四十七章甩不掉的牛皮糖 光辉而又牛叉的陆时同志此时此刻正奔赴在岭南郡江淮水道的路上,还带着一脸菜色的护卫陆小红。他虽然说只是个小小的侍卫,却也有世子之位傍身,说自己闹肚子了请个假这种事情,倒是简单的不得了,皇帝只当他干不惯这种工作,睁只眼闭只眼就批了两个月的假。 陆小红倒是憋屈的要死,每天帮自家主子顶职站岗也就算了,现在去岭南挖个矿都要带上他,虽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重点是他看上了紫云宫一名叫彩儿的小宫女,爱情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每天不看见她就觉得心里头闷得慌……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隔壁王大力好好照顾那名宫女,可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现在就已经想得不行了…… 哎,主子,你这种单身的人怎么会明白我相思的痛苦呢。 陆时完全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坐在老王爷专门为他打造的华美马车中小憩,手里还捧着一部前人所著的《谨言政书》煞有其事地看着,听说是先怀宋朝名相宁恪所著,向来被历代帝王奉为案上之宝,想来读一读也没有什么坏处。他向来不是个喜欢看书的人,看过字数最多的也是本物理专著…… 这马车里头的装修似乎很费了一番功夫,虽说比不上天子车辇,却也气派有度。外头还被他自己改造了一番,运用了不少现代物理技术,遇到低洼不平的路面也不会颠簸,如果不是有着这样尊贵的身份,他也没有什么能力命人听他的吩咐加工了,难怪世人都对钱与权势趋之若鹜,钱财的确能买到很多东西。 正值他胡思乱想之际,帘外传来护卫急匆匆的通报声:“世子,后面有匹快马一直跟着我们!” 陆时有点莫名其妙,掀开帘子轻声问道:“看清楚是什么人了吗?” “隔得太远,只隐约看见是个身形不高的人,打扮像是个女子。” 他离开广陵城前往岭南的事情,很少有几个人知道,只同王爷说了一声,陆王爷自从见识了他隐身的那一次后,对他的态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既没有立刻疏远和撇清关系,也没有上赶着讨好,陆时也没有挑破这层关系,该孝敬的还是孝敬,该不听的还是不听。两个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层薄纸,谁也不愿意去打破,因此陆王爷也没有像以前那般事无巨细的打听,甚至没有问他去岭南是要做些什么。 除此之外,就是店里的几个人知道了。他要出远门,有些事情自然要好好嘱咐他们,早上的争执的对话忽然清晰入耳。 这样一想,他似乎有些猜到是谁了。 “让她回去。”陆时放下帘子,淡淡道。 那护卫似乎有些吃惊他这样的反应,却也不敢多问,领命而去。 陆小红也有些纳闷,问道:“少爷你知道是谁吗?” 陆时有些郁闷地扶了扶额,道:“应该是万禾吧,她早上非要跟来岭南我没有同意,闹了好半天的脾气。没料到她性子这么倔,竟然骑着一匹马就追过来了。” 陆小红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却只看见马车的墙……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哎,没想到我魅力这么大。” “哦?怎么说。” “我上次跟着少爷你一起去店里的时候,万禾就一直朝我这边偷偷的瞧,直到我们快走出大门了她还在频频张望。我外表看上去虽然胖了些,却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男子,没想到她今天竟然为了我千里走单骑,她一定是看上我了。” 陆时瞥了他一眼,脸色有些奇怪。末了,放下手中的书郑重道:“恩,有可能,她要是愿意的话,找个机会就介绍给你做媳妇吧。” “不行不行!”陆小红听了这话,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我早已心有所属!紫云宫里的彩儿还等着年满二十五岁放出宫来嫁给我呢!你这样棒打鸳鸯是会遭报应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刚刚那名护卫又折了回来,一脸衰相道:“世子,属下刚刚试图劝那名姑娘回去,她说她不是跟你一路的,然后继续不远不近的跟着。” “你信吗?” “属下不信……”那名护卫越说越委屈,“都从城门口跟到这里来了,拐多少个弯都甩不掉,距离还保持的这么恰到好处,不是故意跟着是什么?” “那就让她跟着吧。”陆时顿了顿,又道,“顺便看着点,别让她出事。” 事实证明心软这种心理不能有,一旦有了就一发不可收拾。马车一行到了新郡交界,竟然下起小雨来,这里荒无人烟,一路上也找不到可供住宿的地方,外面的护卫第三次过来禀告道:“少爷,那姑娘还跟着呢,看样子是认识的人,不如让她一起吧?我们都是些汉子不怕淋雨,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可撑不住啊。” 就连陆小红也跟着劝道:“可怜她一片痴心向着我,少爷你就让她进来吧!” 陆时闭了闭眼睛,脑子里浮现出傅怀薇那张怒气冲冲的小脸,心中又是纠结又是好笑,睁开眼睛时已是一片清明:“算了,让她进来吧。” 阿薇虽然心思细腻,却从来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应该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怪他的。 秋雨绵绵如针,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新郡边界经常有盗贼出没,这种时候一个姑娘家在外面确实不怎么安全,况且她还是骑马跟来的,虽然不知道她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一定要跟来,可出于人道主义,总不能放着一个认识的姑娘在外面不管。 不多时,帘子被人轻轻的掀了起来。 好像生怕他反悔或者生气似的,万禾腆着脸小心翼翼地上了马车,一副感恩戴德的样子,身上的衣服因为淋了小雨而显得湿漉漉的。少女玲珑有致的身材映入眼帘,陆时淡淡瞥了一眼,就低下头继续看书了,连一句话也不想多说。并不是故意急着逃避的眼神,而是根本就没有把她当一会儿事。 这种浑不在意的眼神,却是最伤人的。 万禾眼神一黯,心底却从来没放弃过希望。她一生坎坷,经历大起大落,原以为会做一辈子的普通宫女,以为这一生也就这样了。却没想到有生之年会遇上想要与他共度一生的心仪男子。她从来都不会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错,为自己的幸福拼上一把,即便做不到也不会后悔。 世间痴心无数,不缺她一个。 大概是意识到现在的气氛有些尴尬,胖胖的陆小红左看看又瞧瞧,最后对着万禾道:“听说你会骑马啊?!” “少爷……”头上还戴着贵妃送她的簪子,万禾理都不理搭讪的陆小红,只对着陆时怯怯地开口唤道,“万禾这样贸然前来,少爷不生气吗?” “你都已经来了,我生气有什么用。”陆时没有抬头,语气平静。 被无视的陆小红顿时像个泄了气的蹴鞠……哼一声就把头转了过去。 “店里有父亲看着,万禾平时其实也没有帮上什么忙。反倒是少爷这里……此行路途遥远,少爷身边没有人伺候着,万禾心中放不下,这才跟了过来……”她的语气很急,似乎是着急着向他解释什么,见他全然没有什么反应,心中苦涩万飞,却又忍不住道,“即便他不在这里,少爷也不愿意多看万禾一眼吗?贵……” 她的“妃娘娘”三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被陆时一个眼神吓了回去,大概是才反应到这马车里还坐着第三个人,万禾顿时愣在原地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明白自己的怀柔与无视政策有些不靠谱,陆时放下手中的书看了她一眼,那一瞬间目光凌厉,令人炫目,男子声音中甚至带了些许寒冷:“你若是想跟在我身边添乱子,就早点回去。不该说的话,多说一个字我都不会留你。” 其实他对这种事情没什么所谓,只是如果让有心人听了去,傅怀薇那里肯定不怎么好过,他向来是不愿意让她受到一丝威胁的,哪怕有一点点的苗头,也要尽快遏制住,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究竟算不算个祸根。 他并不蠢,有些事情他也很清楚。眼前这个女子对他的感情似乎已经超出了感激之情,只是如何才能让她明白,自己不可能跟她有什么瓜葛呢?他不是古代人,无法接受三妻四妾的观念,也没有心力去纠缠这种事情。可是姑娘家脸皮薄,他完全不知道这种事情该如何开口才好。 所谓的留,不只是这段路而已。 大概是很少见到他这么严肃的样子,还带着些威胁的意味。万禾吓得连忙噤声,缩了缩袖子,窝在一旁的角落里再也不敢说话了。 陆时瞥了一眼她那被雨打湿的头发,以及浸透的衣服,叹了一口气,忍不住出声道:“等找到了客栈,你换身干净衣服吧。” ☆、第48章 寿宴 第32节 第四十八章寿宴 太后的寿辰从来都是极尽奢靡的,更何况这一次还是她的五十大寿,她一生富贵尊荣,从来不知节俭二字该怎么写。尽管亲儿子正在发愁运河饷银的事情,她也不愿失了热闹,大周自古以来就重孝道,皇帝自然也不敢驳了母亲的意思,因此寿宴办得是穷奢极欲、派头十足,掏空国库只为博母后一笑。 虽然只是一场宫宴,但是许多王侯都携了家眷前来,许多有品级的夫人皆列坐于席,远远地,只能看见一片姹紫嫣红,争芳斗艳。 傅怀薇身为堂堂贵妃,位置自然很靠前,转过头就能看见太后和皇上,斜上方自然就是皇后凌百棠了,许久没有见面,她的脸色竟然憔悴了许多。如果不去细看,傅怀薇的座位几乎有和皇后并驾齐驱的意思,却也不知道是谁的安排。 再下方,竟然是最近的新贵,兵部尚书之女秦翘翘。她自进宫被封为充媛起,品级就一路攀升,在贵妃被禁足之际日夜牢牢霸住皇帝,短短几日就已经到了妃位,皇帝赐下封号“瑶”,也不知这个字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含义。但她晋升的速度实在让人叹为观止,有人羡慕嫉妒,有人笑她姿色平平,但不能否认的是,她的确成为了后宫明面上一枝独秀的宠妃,虽然不清楚她用了什么伎俩,但皇帝最近每晚都会召她侍寝,已是不争的事实。 飞扬跋扈的王昭仪和她的搭档廖才人永远都坐在一起,哪怕后者的份位没有她高,但胜在听话,她想让她挨着自己坐,也没有人敢提出异议来。王昭仪曾无数次炫耀说廖才人是自己养的一条狗,向来对自己惟命是从。廖才人听了这话却也没有反应,脸上表情平平淡淡,也不说话,似乎还有些默认的意思。 湘嫔抱着小公主坐在靠前的位置,脸上并没有带什么特别的表情,可额头上的疤却已经有些变淡了,芙生膏肌肤再生的功效果然名不虚传,略施粉黛之后竟然已经看不清曾经留疤的痕迹了,远远看去,竟然真恢复了往日的明艳动人。大概意识到有人在看她,湘嫔抬起头来看向了凝视着自己的傅怀薇,末了,感激一笑。 这些或是貌美如花或是家世显赫的女子,曾经恨自己入骨,将自己作为这个宫里最大的敌人,流言中伤、明踩暗绊,因她的家世,她的宠爱,她的容貌。而在她被禁足之后,这些宫妃又将嫉恨的目光转向了最近风生水起的瑶妃秦翘翘,暗中使绊子的事情更是没有少做,秦翘翘这个人看起来风风火火、不拘小节,却能在这样阴谋诡谲的宫中立于不败之地,想来也不是个简单的任务。 皇宫是一个富丽堂皇的陷阱,每个套进去的人都会深陷其中,你争我斗,你暗算我,我阴你,只是得到皇帝的宠爱,为了往更高的品级上爬,却不知道,向来姹紫嫣红不过一春,她们争了一辈子的东西,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罢了。 傅怀薇将目光收了回来,看向了自己面前的菜肴,也不知怎的,一向见了好吃的就挪不开眼的她,竟然有些没胃口了,刚刚那些的年轻面容一一在眼前浮现,心中竟然还有些发慌,总觉得有什么不祥的预感似的。 然而很快她就被人拉回了现实,太后搁下手中玉筷,一脸祥和地看向了自己宠爱的侄女,问道:“阿薇这般脸色,可是对菜肴不满意?” 傅怀薇连忙客气答道:“回母后的话,阿薇刚刚只是有些身子不适,现在已经好多了。” “唉,你看看,都瘦了这么多。”太后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又偏头对着坐在高位的皇帝道,“还不是你,好好的禁她什么足?连母后都不准去探视。” 沈浮坤有些尴尬,也不知该如何去解释这件事情,只半开玩笑道:“是是是,儿臣知错了,这般普天同庆的时刻,母后还是好好观赏歌舞吧,儿臣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就连戏班都是命人精心挑选的。” 说罢,快速地看了傅怀薇一眼,方若无其事地将目光收了回去。 这个眼神的意思谁也不懂,就连傅怀薇自己也看不明白,她有些莫名其妙地吃着桌上的点心,却味同嚼蜡,大概在她心里,这宫里就算吃的再好,住的再华贵,也对她没有什么吸引力了吧。 身为一国之母的皇后从都到尾都被晾在一边,但她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气氛,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怨言来,凌家早就没有往日那样呼风唤雨的能力了,她自知身份不同往日,也不敢有所造次。 席间,太监刘玉璋上来俯在皇帝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沈浮坤面上没有做出太大反应,嘴角却难掩愉悦之感,吩咐了两声便让他退下去了,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傅怀薇就算坐得很近也听不见只言片语,只觉得心里越发慌乱了。这皇宫表面看上去歌舞升平,却总觉得有种黑云压城的气氛,直觉要出什么大事似的。 刘玉璋刚一下去,沈浮坤就强忍着咳了两声,不像是故意装出来的,倒像是身子有些毛病,大概又觉得是个小毛病不必大惊小怪,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傅怀薇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却见身旁的秦翘翘侧过身来,若无其事地按在了她的手背上。 傅怀薇被吓得一个激灵,愣了好半天才看向这位传说中刚一进宫便冠宠六宫的瑶妃娘娘,语气都有些不顺畅了:“有……有事吗……” 秦翘翘只是轻轻按了一下,便将手收了回去。凝视着底下的表演,面色冷静如水,和她往日的样子判若两人,声音很轻很小,却带了几分淡淡的威胁:“不要多嘴。” 傅怀薇刚想问自己多什么嘴了,对方就接着说道:“曾经很好奇少主为什么放着你这么好的条件不利用,现在我算是明白了,你这种智商能帮到他什么?” 那句话太过直白有恃无恐,傅怀薇心中大怒,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被她堵了回去:“傅大小姐身份尊贵,自然不用参与这些肮脏的阴谋,你只需要不动,不说话,不添乱就可以了。否则,你会害了你哥哥的。” 秦翘翘的唇色有些偏橘,小巧又耐看,开口的瞬间更显得她整个人明艳不可方物,她的声音小到只有身边一人能够听见,却如同惊涛骇浪般拍打在傅怀薇的心口,她想要快点消化这几段话的意思,好将最近这些破碎的片段联系在一起,却怎么也没个头绪,只知道这个瑶妃大概和哥哥是一路的人,也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也和哥哥是一路的人。 可是,可是沈浮坤呢? 傅怀薇下意识转过头看向了高位的皇帝,此时此刻的沈浮坤正偏过头和太后小声说些什么,不知是在评价歌舞,还是在说些母子之间的体己话,但大抵也是些令人愉悦的话题吧,神情间笑意满满,整个人看上去神采飞扬。 男子拥有这世间最为尊贵的权力和地位,也拥有惊艳世人的绝世容貌,鼻梁高挺,笑起来还有一对好看的卧蚕,算是最为标准的桃花眼了。 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傅怀薇现在连自己也搞不清楚了,她心里究竟是向着哥哥,还是向着沈浮坤的? 一个是利欲熏心的亲哥哥,一个是名义上相伴了五年的夫君。一个曾经杀过陆时,一个曾经杀过自己。 虽然自己已经和陆时确定关系了,可是这两个人在自己的生命中都占据着一份不大不小的位置,让她不去想这种事情,实在是太难太难。 命运总是喜欢给人出一些尴尬的难题,让人绞尽脑汁去抉择,试图从中找出一个平衡点来,却怎么也找不出来,到最后只能导致自己活在痛苦之中不能自拔。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索性不再去想,傅怀薇将脑子里那堆乱七八糟的事情全都丢到了一边,无视一旁神情高贵冷艳的秦翘翘,开始认真吃起面前的东西来,管他呢,填饱肚子再说,等陆时回来自己要是长瘦了,抱着不舒服,他一生气就不要自己了怎么办? 这才是她人生中要考虑的最重要的问题! 她想要安安分分的等陆时回来,偏偏有人总是不停地找麻烦,似乎这个世界上除了找事就没别的乐子一样。 “听说贵妃娘娘宫里出了刺客,不知娘娘现在可有大碍?”王昭仪带着一如既往的刻薄嘴脸,朝傅怀薇的方向看了过来,“说起来贵妃娘娘最近真是时运不济呢,又是中毒、又是刺客的,如果不是命大,恐怕……” 傅怀薇向来对这个人没有什么好感,也从来没有将她放在眼里过,见她在太后的寿辰上挑起这个话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现在人太多,她也不希望跟她闹得太僵,只平静道:“无甚大碍,王昭仪你这么关心本宫,真是令人感动。” “无碍便好!”王昭仪夸张地叫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叹道,“宫里怎么这般不安全,那些侍卫都是怎么做事的?竟让刺客大半夜混进了娘娘的寝殿里!” 意识到她话中带刺,傅怀薇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你什么意思?” “臣妾没什么意思。”王昭仪淡淡一笑,却将目光投向了皇帝,“臣妾只是听说……有宫人在贵妃寝殿外听见了男子的声音,事关贵妃清誉,也不知是真是假。”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和男朋友分手,感觉文都萌不起来了……写了半天就整了个过渡章出来qaq对不起大家…… 十月日更,求监督! ☆、第49章 香消玉殒 第四十九章香消玉殒 傅怀薇顿时僵在了原地,甚至有些不敢低头看她的眼神,那一瞬间,她心里不是不心虚的。 这句话就如同被投入浅潭里的石子,在原本平静的宫宴上激起一大片涟漪,许多人都将目光投向了高位上的傅怀薇,目光晦暗不明,有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幸灾乐祸,也有人唯恐殃及自己,一句话也不敢多嘴。 在自己的寿宴中出现这样的事情,太后显然有些不高兴,皱起了眉看向了王昭仪,却没有说什么。皇帝反倒将疑惑的眼神递向了傅怀薇,语气听不出喜怒来:“阿薇,可有此事?” 傅怀薇在心中翻了一个大白眼,真是好笑,你皇帝后宫佳丽三千,今天说这个声音好听,明天夸那个肤如凝脂的,我和陆时哥哥偷个情碍着你什么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放屁! 说出口的话却淡定而又温柔:“有没有这种事情,陛下不该是最清楚不过吗?” 言下之意,我入宫五年到现在还是个处子之身的事情,旁人不知,皇帝你应该是最清楚的吧?要是怀疑我做出这种事情,大可专门找个嬷嬷来验证一二,王昭仪的话是真是假,自然不攻而破。 沈浮坤一向聪明过人,又怎会不懂她的意思。思虑片刻,甚至还觉得有些好笑,顺着她的话道:“阿薇都这么说了,朕又怎会不信。” 在处理掉傅家之前,自己迟早都会碰她的,她敢这样说,证明她清清白白、有恃无恐。在这一点上,沈浮坤对她还算信任的。而那个无缘无故泼脏水的王昭仪…… 想到这里,皇帝的目光看向了底下心高气傲的某人,淡淡开口道:“凡事讲求一个证据,不是你随随便便说一句就能定罪的,你说是从宫人那里听说的,那就把说出这话的宫人带上来。” 提起这个话题原本就是受人指使,王昭仪万万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这么说,一时之间有些晃神,慌乱之中竟然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台上的皇后。 凌百棠对上她的目光,心中一惊,生怕旁人看到这个小细节,连忙侧过身子对皇帝道:“王昭仪说话一向没有遮拦,也许只是无心之举,陛下切莫太生气了。” 王昭仪听了这话,胸口愈发的闷了,竟生了些莫名的怨气。 她想起那天皇后对她说的话,字字重音,清晰入耳。她说只要自己在太后寿宴上挑起这个话题,自然会有人接过话茬,不指望这种没根没据的事情能扳倒傅怀薇,只消让皇帝对贵妃产生怀疑,心底种下一根刺,她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可是自己说完这句话后,皇后却没有接话,而是怕自己被她暴露而故意岔开话题,看上去像是在帮自己请罪,事实上却是为自己定罪。王昭仪越想越气,却根本无力为自己去争取什么,怪就怪自己份位比她低,活该当一个被人摆布的棋子。 “皇后此言差矣。”一向习惯大事化小的沈浮坤,这次却没有要息事宁人的意思,看着底下的王昭仪咄咄逼人道,“后宫可不是什么好全身而退的地方。不拿出点实际依据来,朕怎会信你?若是你胡编乱造、恶意中伤,嘴皮子上下一动就损了贵妃的名誉,朕又怎会放过你?” “臣……臣妾……”王昭仪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求助似的看向了身边的廖才人,谁料后者根本就不看她的眼睛,自顾自地欣赏着面前的歌舞。 沈浮坤很是不耐烦地一挥手:“无仪无德,何以昭仪?如果嫔妃都像你这般说话没有分寸,皇后治理起后宫来该有多辛苦?你这个昭仪也当的够久了,降份位为婕妤,禁足三月,你可有不服?” 随随便便几句话就定了别人的生死,难怪人人都想当皇帝。 沈浮坤的话刚落音,王昭仪整个人都吓傻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样的地步,以往她也经常当着很多人的面说些刻薄的话,皇帝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的,这次她太信任皇后了,竟然没有想过如何给自己找个退路。 而一旁皇后凌百棠的眼皮更是狂跳了起来,那句“皇后治理起后宫来该有多辛苦”明摆着是在讽刺自己,刚刚明明掩饰的很好,没有出一点破绽,可陛下却似乎看出什么来了…… 她原本也没打算一举干掉傅怀薇,只是想让他们心里存下芥蒂而已,却没想到事情会到这样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想起自己前些日子万禾交给自己的密信,心中竟然有些发闷。她拿王昭仪当棋子,却又看不清自己是不是别人的棋子。 皇帝从来没有当着群妃的面这样袒护过一个人,事情的发展有些不按常理出牌,宫宴上上下下都被这件事打得有些措手不及,原本打算看贵妃热闹的人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的结果,一时间竟然不知道看谁。而傅怀薇在众人心目中也顿时变得金光闪闪了起来,原以为她被禁足之后就会面临失宠的下场,没想到陛下还是这么看重她,甚至比以往更甚,真是个让人嫉妒到发狂的女人。 当事人一脸茫然地看了看皇帝,又有些羞愧地看了看自己面前的菜,无言以对。 其实……其实那个谁说的没错,她房间的确藏过男人。 但既然陛下你愿意顶着绿帽子为我出这个头,我也不会介意的…… 而原本应该是寿辰主角的太后倒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从头到尾都是平平静静的样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她倒不是已经与世无争了,傅怀薇的身份就代表着傅家的利益,即使皇帝不为她出头,自己身为傅家人也是会出声的。只是不知道今天这档子事情又是谁搞出来的,是一向和她过不去的皇后?还是最近的新贵瑶妃? 以王昭仪心高气傲的性格,显然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冷哼了一声就站了起来:“陛下,其实这件事情是别人告诉臣妾的!” 坐在她身旁的廖才人一时手滑没拉住,见她就这么急吼吼的说了出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心道,蠢货。 廖才人从来都是王昭仪的左右手,对她的事情一向心知肚明,此时也清楚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心中除了怒其不争外,竟然还有些许好笑。如果说皇后利用她这张嘴是个错误,那她现在打算把皇后供出来更是个天大的错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凌百棠是谁,岭南百年凌家唯一的嫡女,即便现在有些衰落,也不是她一个小小的知州之女能比的。就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是皇后指使的又怎么样?又能怎么样?顶多让皇后脸色不太好看罢了。 王昭仪没有办法扳倒皇后,皇后却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她。 如果她不说出这句话来,安安分分的接受这个事实,或许还能好好当个美人,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可是她说了……谁也猜不到她接下来的命运会是如何了。 没有料到一个小小的昭仪也敢供出自己来,皇后脸色一冷,刚想说些什么来阻止她接下来的话,却见皇帝隐忍着咳了两声,从席位上站了起来,脸色疲惫道:“行了行了,朕有些累,先回寝殿休息了。” 有些事情,他心知肚明,却已然没了心思去管。 朝堂上的事情已经让他疲惫不堪,后宫这些女人又整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斗来斗去。 累,太累了。 眼看着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眼前,殿中的嫔妃都蔫了。场中歌舞正盛,可正主走了,也就没了刚刚争芳斗艳的心情,一个个表现的文静无比,太后可不喜欢太出格的嫔妃,当然贵妃总是个例外。 王昭仪,哦不,王美人,此时一脸绝望地坐了回去,也不看台上神情复杂的皇后凌百棠,只觉得心如死灰。一朝从高处跌落谷底,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坦然接受事实的。 “别伤心了,也许还有翻盘的机会呢。”这种时候也只有廖才人愿意安慰安慰她了,被欺压了这么多年,即使对方现在的品级和自己一样,也没有立刻翻脸不认人,哪怕只是做做表面功夫,也很是可贵了。 “贱人,不要你假好心!”王美人正在气头上,怒斥了一声便挥开了廖才人伸过来的手。后者没多言语,只默默将手收了回去,。 “陛下怎生这般狠心?连我的一句解释都不肯听?”王美人心肺欲裂,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几乎就要哭出来了,边对着廖才人随口道,“给我拿条帕子来。” 廖才人没动。 “让你给我拿条帕子来!” 廖才人方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生疏道:“美人使唤我,可是奉了陛下口谕?” 王美人愣住了。 “如果不是的话,你我平级,自然没有听你使唤的道理。”说完,将身子转了回去,下巴处线条流畅而又端庄,一改往日唯唯诺诺的姿态,高高扬起,如同一只涅槃新生的凤凰。 她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如果她是好人的话,一开始就该劝王昭仪不要走进这个陷阱,可是这宫里的事情又有谁说得清楚呢,你害我,我害你,不过图个利益而已,大家彼此彼此。 太后寿宴第三天,王美人自缢于寝殿之内。廖才人淑娴良德,深得皇后赏识,晋为充容,成了楚尧宫的主位。 至于她是真的是自缢,还是被人所害,谁也不知道。 就连皇帝听了这件事情后,也只是叹了一口气,道:“哦,好生安葬吧。” 作者有话要说:前方高亮预警,皇帝很快要扑街了=。= 谢谢各位治愈的小天使┭┮﹏┭┮简直感动到无以复加!!!我爱你们!! 第33节 ☆、第50章 大舅子挺难搞 第五十章大舅子挺难搞 秋末的天气比以往更冷许多,寒鸦高飞,落叶成堆。只是,谁也不知道这个秋天里会发生什么样的变故。 丝竹管弦交错而起,场中舞姬步伐轻缓、舞姿妖娆如狐,在这样冷的天里只穿了薄薄一层纱,在烛火中更是别具一份亦真亦幻的美感。生活所迫也好,存了攀龙附凤的心也罢,都是个人的选择,无从评判。 “傅公子远道而来着实辛苦。老夫这里不甚宽裕,也没什么可招待的,只能薄酒一杯聊表谢意,先干为敬!”说罢,郡守大人举起白玉酒杯一饮而尽,末了,被烈酒辣的抿起了嘴。 这样奢靡的排场,还说不甚宽裕,这些官场老油条说话从来都是这么耐人寻味。 场中坐了不少人,也算是个规模不算小的宴席,虽然年龄看上去层次不齐,眼神里却都透着久浸官场的老练油滑, 傅怀彦面上虽然满怀笑容,心里却是冷的,连带着语气听起来也不是那么温和,几句官场客套话也被他说的冷冽无比:“郡守大人屈尊降贵招待在下,已是傅某莫大的荣幸。” 岭南郡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他的脸色,忙道:“傅公子这话可万万使不得,您的大名天下谁人不晓?便是皇帝在此,也要敬您三分,更何况是我呢?” 底下官员有的在专心吃吃喝喝,有的在议论皇帝派傅怀彦来这里究竟是什么目的,还有的在讨论舞姬的身材与相貌,岭南郡虽然是大周腹地的一块肥肉,怎奈何天高皇帝远,官员自成一家,隐约还有些小朝廷的意思了。 傅怀彦若无其事地转过头,没有接他的下句。只有一搭没一搭的看着场中的表演,心思却根本不在歌舞上,似乎想到了什么,半晌,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皇帝突然把自己派到这种地方督造什么运河,什么目的自然是显而易见的,甚至连三岁小孩都看得出来。沈浮坤认为他出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就不是他的对手了,却不知自己早就在岭南布下了一着棋,皇帝不仅达不到目的,反而还顺风顺水的了了自己一桩心事。他千算万算,也想不到自己早就把手伸得这么远了吧? 岭南离广陵远之又远,自己正是利用了这点,早在五年前就开始插手这边的政事了,大到有征兵领军之权的郡守王远行,小到监御史的第三房小妾,完全就是见缝插针,调派几个非中央的官员,以傅家的实力几乎都是小事一桩。真等到自己揭竿而起的那一天,岭南郡应该会是第一个站起来响应的吧? 自己身边坐着的这个看上去极守礼数的郡守,面上装出一副与自己不熟的样子,私底下倒是一点也不敢造次,一口一个少主叫的那叫一个亲热。 尽管路上这一个月都过的还算安稳,也没有凭空跳出个刺客来扰他清梦,可是自己这队护送的亲卫中难免会有几个是皇帝安插的眼线,在没有弄清楚之前,他还不敢暴露太多,多年活在阴谋之中,这种事情他早就见怪不怪了,虽说活的有些累,至少活得比别人精彩许多。 他这边如以往一般机关算尽,尽最大能力去揣摩人心,那厢陆时正拿着一根折叠吸管偷偷喝着他的酒…… 刚喝了两口,顿时觉得自己真是有够无聊的,这样的行为放到现代是一定会被送进安定医院重症监护室的吧…… 一边喝还一边皱眉,想控诉说这酒这么难喝还敢拿来招待客人,却又因为处于隐身状态而不得不三缄其口,一脸憋屈地坐在桌子上四处观望着,似乎是在等一个特定的契机。 他在路上日夜兼程、马不停蹄地赶了整整一个月,好不容易追上傅大舅子的脚步,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就为了来看他死了没。结果发现他正好端端坐在这里喝酒,这样令人痛心疾首的结局,能不生气吗?! 简直太生气了! 非要多喝他几口酒不可,陆时边这么想,边真的多喝了几口,直到吸管另一端一滴酒水也无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有点不聪明…… 有年迈的官员斗胆过来向主位敬酒,尽管年龄比他大许多,语气却恭恭敬敬。 “久仰傅公子年轻有为,今日有幸得见,天人之姿果然如传闻一般无二!” “彭大人过奖过奖。” 傅怀彦的酒宴从来都是在客套与被客套中度过的,表面功夫做的极好,当然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面失了风度,淡淡一笑,举起酒杯跟他一碰,突然发现杯子里面是空的…… 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杯子,傅怀彦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为了保持头脑清醒,他记得他从头到尾只抿了一小口,可是这是什么情况?难道是郡守王远行刚刚拿错了自己的酒杯? 过来敬酒的那名官员脸色也不是很好看,他以为傅怀彦只是面上看上去有些不好亲近,没想到竟然拿空酒杯和自己碰杯,根本就是不把他这种小角色当一回事!心中气恼不已,面上却没敢表现出来,自己憋屈地喝干了杯中的酒,客套了两句就回到原位了。 傅怀彦有些云里雾里,却没忘吩咐侍女上前为自己斟满一杯酒。 看见别人上前敬酒,底下有人也按捺不住了,也上来同他敬酒,希望能借此机会结识京中的贵人,为自己多谋一条出路。来不及去思考前因后果,傅怀彦就举起杯子碰了过去,这回杯子里的酒倒是满的,可就是在刚举过去的那一瞬间,杯子却不听使唤地倾斜了下去!哗啦啦酒水就洒了一身。 场中一片哗然大惊,从下面的角度看过去,这名尊贵的傅公子好像就是故意泼了自己一身水似的,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敬酒的小官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连忙上前就要给他擦拭,却被傅怀彦淡淡拂了开来,面上还露出了少见的赧色,他一生谨慎严密,行为举止都符合一个贵公子应有的礼数,从不曾在公共场合这般难堪过,今天发生的事情着实是让他有些不好把握。 郡守对这样的突发情况也感到很惊慌,连忙吩咐侍女上前,便道:“公子去后院换身衣服吧,房间早就准备好了。” “失陪。”傅怀彦黑着一张脸站了起来,也不看台下众人怪异的脸色,起身就跟着侍女向外走去,刚走到后院门口,突然意识到自己后背被人轻轻一拍,便顿住了脚步。 秋风轻拂,四周空无一人。 前面带路的侍女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犹自向前而去,步伐端庄而又轻盈,与他隔开了一个不小的距离。 “支开她,跟她说你要上茅房。”陆时熟悉的声音突然如鬼魅般响起,内容却是那样不近人情。 傅怀彦当即就愣在了原地,过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黑着脸小声道:“你想怎么样?” “什么我想怎么样?我想让你跟她说你要上茅房。”陆时毫不留情,对这个差点就要杀了自己的人没有半点好感。 傅怀彦在他看不清的地方缓缓攥起了拳头,语气却很平静:“我知道你有神通广大的能力,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千里迢迢追到岭南来,你的目的是什么?” “跟她说你要上茅房。” 傅怀彦黑着脸,刚想回头说些什么,却见前面的侍女回过头来疑惑地问道:“公子,您怎么了?” “我要上茅房。”话刚落音,傅怀彦就被自己搞懵了,回过头对着空气咆哮道,“你才想要上茅房!!!” 陆时嘿嘿一笑,只看着那侍女红着脸道:“公,公子……茅房右拐就是了,奴婢不便前去,就在这里等着。” 傅怀彦没了办法,咬了咬牙齿就朝右边拐了过去,他发誓他这辈子都没有出过今天这么多的丑,都怪后面这个不知道是什么鬼的人! 陆时慢悠悠地跟着他,直到周围空无一人后,他才按下肩膀上的按钮现了身,一身干干净净的玄色直裾,整个人看起来如挺拔玉树,一点都不像个在路上奔波了一个多月的人。 “酒是你喝的?” “是啊。” “也是你泼的?” “是啊。” 傅怀彦问了两个没有任何营养价值的问题才道:“怎么样你才肯放过我?” 陆时瞠目:“谁要放过你了!呸不是,谁不肯放过你了?” 那天在地牢里发生的事情仍旧历历在目,傅怀彦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忘不了当时的情景,除了生平第一次被人羞辱以外,对方突然消失在自己面前那诡异的一幕也着实令人印象深刻,以至于他觉得自己被人羞辱已经算是一件小事了。 所以他现在认定了陆时是来找他报仇的,而以他那神乎其神的能力,报仇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从广陵城追到岭南就为了泼我一身酒,不是为了报仇,我难道还指望你是顺路来看风景的吗?” “你真聪明。”面对这样一个有被害妄想症的阴谋家,陆时由衷地夸奖道,“我的确是来看风景的,来古代这么久了一直窝在京都,都没有好好看看这外面的大好河山,以后回去了没有什么料爆给那些老古董,实在是有些不划算。” 不明白他的意思,傅怀彦听得心中发寒,对于一个自己掌控不了的人,他从来都是没有什么好感的,如果现在他手里有一把刀,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捅过去。 “大舅子啊,人活着还是轻松一点的好,你这样整天绷着一场脸,将来会吓到你家小侄子的。”陆时伸出手,随意地扯了扯他的脸,妄图给他扯出一张小脸来。这可是宛朝开国皇帝的脸啊,不捏白不捏,以后说出去自己也挺有面子的。 傅怀彦被他这一举动搞得有些发懵,却出于对他的忌惮没敢有什么反抗,只冷眼看着他道:“明人不说暗话,想要什么,你就直说吧。” 这误会果然不是一天两天能消除的啊,陆时一声喟叹,终于拿开了自己的手正题道:“听说你晚上会歇在郡守府里,找个借口出去住吧,破庙兴许都比这里安全。” “你什么意思?” “我刚刚看有人鬼鬼祟祟的进了为你准备的房间,就跟着溜达了一圈,刚好看见那人在香炉里加了料,我不是专攻化学的,所以不是很能确定里面是什么成分,但那个味道也能闻出个一二来,横竖不是什么好东西。” “郡守是我这边的人,怎会害我?” “他是你这边的人,不代表他的手下不会有皇帝的人,这种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得多。信不信都随你,反正今晚要丢的也不是我的命。” 陆时抱着手斜睇着他,眼角飞扬,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傅怀彦这个人一向多疑易怒,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绝对不会轻信他人的,此刻冷眼看着他道:“那你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来帮我的?” “哎,你这个人吧。”陆时勉为其难地解释道,“虽说古板了点,矮了点,丑了点,声音难听了点,但你好歹有个不错的优点。” 傅怀彦被他这番话吊起了胃口,忍不住问道:“什么?” …… “你妹妹不错。” ☆、第51章 宫灯 第五十一章宫灯 当晚,傅怀彦带着亲随三十二人、贴身丫鬟两人、行李两大车,风风火火地住进了陆时所在的客栈。 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 陆时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的手下从鎏金宝箱里抱出一床金丝手绣锦被和一个通透的玉枕,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说怎么自己按原路返回的时候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人跟着似的,原来打得是这个主意! “你们这是在干嘛?” “少爷说今晚住这儿了,怕客栈里的床褥用不习惯,特意吩咐属下前来布置的。” “这是我的房间!”陆时怒目而视,憋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怒道,“你们给房钱了吗!” “给给给。”那人很嫌弃地从腰上解下一个钱袋丢在了他手里,一脸“给你钱那是大爷瞧得起你”的模样。 陆时怒气更甚:“你们以为给了钱就可以住进来了吗?我又不搞基!” 话刚落音,傅怀彦从门外慢悠悠地走了进来,“整个店都被我包下了,若是想要再换一家客栈的话,我也不介意再包一家。陆小侯爷在岭南似乎也没什么熟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什么好去处吧?” 陆时一脸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看着他:“你闹哪样啊?我保护得了你一次,能保护你一生一世吗?” 话一说完,陆时就觉得这句话有点怪怪的…… 连忙改口道:“那个,大舅子,你听我说。咱俩的命都挺宝贵的,你要是死了,历史上就再没有大宛朝了。我要是死了,就没有小扫把了……啊也不是,总之,总之,我不想被你连累死,我还想多活几年……” “我知道你还要活五百年,没事,你活你的。”傅怀彦一本正经地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上前两步坐在了桌前,自顾自地说道,“之前还抱着一点希望,指望沈浮坤只是想分分权,借我出远门之机清理掉朝中傅党,却没有料到他会对我赶尽杀绝。本来想要等几年再出手,到头来却发现我还是太心软了。广陵城中大小军务早就安排妥当,各个枢纽官员也都准备就绪,现在看来,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大哥,你不要岔开话题,我们刚刚在谈正事!”陆时很绝望。 “这不是正事么?”权势滔天、心思诡谲的傅怀彦难得赖皮一回,表情仍旧严肃地不行不行的。说实话,他现在的确无法保证自己的安全,因为随他来岭南的人都是皇帝亲自派选的护卫,哪怕自己带了亲卫,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更何况,亲卫中如果有非嫡系成员,也不是一件好解决的事情。对比之下,他宁愿相信眼前这个口口声声喊自己大舅子的人,毕竟那天在地牢里发生的事情,他也不是没有看到的。 “这算什么正事啊。”陆时窝一肚子火,噌的站起来,走到傅怀彦身边就准备把他往外推,“正事是我不想跟你一起住好吗?我性取向很正常你不要毁我清白好吗?” 被推的人脸色发青,半晌,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可以告诉你阿薇小时候喜欢吃什么。” “……” “我还可以告诉你她小时候跟我说她最想嫁什么样的人。” “……” 陆时被他这两句莫名其妙的话搞得一懵,半晌,缓缓地坐在了他面前:“成交!” xxxx 这边亲哥哥把自家妹妹给卖了,那边被卖的人还在废寝忘食地看一本叫《岭南图志》的书,自从哥哥和陆时去了岭南之后,她就到处找这本书,妄图在里面看到他们经过了那些地方似的,结果翻遍了整个藏书阁也没找到这本书的影子,最后还是皇帝听说之后派人给她送过来的。 她如果知道自己亲哥哥和自己心上人已经就自己达成了某种协议的话,肯定又要伤心地哭鼻子了。 第34节 已经一个月过去了,等他们回来,又要再等一个月。这段时间对于她简直每天都是煎熬,吃也不好睡也不好,如果不是有承雪和那只叫翠翠的鹦鹉陪着她,简直就快要闷死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按理说这段日子也只是恢复了往常的状态罢了,自己没有中毒之前,整整五年都是这样过来的,自己也没有觉得度日如年,反而每天都充满了期待。而这个月没有陆时翻窗子来找她了,竟然觉得生活都没有了意义似的…… “贵妃娘娘吉祥,贵妃娘娘吉祥。”每次给翠翠喂食之后,它都会不知疲倦地重复着这两句话,虽说挺久了会感觉到腻,但总归还是很新鲜的,傅怀薇无聊的时候就喜欢去逗弄它,也算是聊胜于无。 “娘娘……”承雪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得到应允之后才推门而入,提着一盏做工精巧的六角宫灯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 承雪小心翼翼地找了个地方把宫灯挂了上去,才道:“奴婢也不知道……是陛下派刘公公送来的。” “陛下最近怎么净送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过来。”傅怀薇有些莫名其妙,刚准备把目光收回来,突然发现那盏灯和寻常宫灯的有些不同,忍不住放下手中的书走了过去。 寻常宫灯都是以檀木为架,镶以绢纱,做工精巧而又华贵,绢纱上的画也大都是些龙凤呈祥的图案,以此来代表吉祥如意的寓意。然而这盏宫灯的绢纱上竟然是个姿态婀娜的宫装小姑娘,拿着一个桃红色的纸鸢,正回眸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傅怀薇感到很惊奇,忍不住上前走了几步,却蓦然发现画中的女子眼角和自己竟有几分相似,说不上有多么惟妙惟肖,起码是有那么几分神韵在的。仔细一看,画的下方还写着一个小小的“薇”字,不仔细瞧还看看不出来。 看着那熟悉的字迹,傅怀薇忽然有些发怔,再瞧了瞧画中那桃红色的纸鸢,几乎有十分可疑肯定那幅画是沈浮坤亲自画的了。 往事撞破时空而来,快乐的回忆如玉笛一般清脆奏响。 十四岁的小贵妃哭着闹着要皇帝表哥带她出宫去玩,皇帝不同意,她竟然还气得伸手去拽他头上的玉制十二旒,那时候整个宫里就只有她一个人敢跟皇帝对着干,说东偏往西,说红非要绿。那个时候也不懂什么门阀派系、也不懂什么叫做外戚,每天就只知道缠着皇帝表哥闹着要出宫玩。 那个时候总觉得全世界就只有皇帝表哥一个人,每天就只知道追着他跑,只知道嘿嘿傻笑,连个宫妃该有的样子也没有。 后来皇帝没了法子,就在民间寻来了各种新奇的玩意儿,花灯、陶埙、还有纸鸢,还把捏糖人的师傅专门请到了宫里,照着她的样子给她捏了一个,后来她看都不看一眼就把那糖人吃得干干净净,连个影都不剩。 那么多好玩的东西,小贵妃偏偏就只喜欢缠着皇帝表哥和她一起放纸鸢,放的高高的,两个尊贵的小人就在皇宫的各个长道里跑来跑去,急得宫人追着满皇宫跑,生怕两个贵人有点什么闪失,场面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后来啊…… 他们都长大了,小贵妃还是从前的小贵妃,皇帝表哥却不是以前的皇帝表哥了,他的心里装了很多很多其他的东西,不再只有她一个人了。 眼前的宫灯将她从回忆里拉回了现实,傅怀薇面上没多大反应,心中却忽然很不是滋味。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不是姓傅,如果他不姓沈,当初那两个天真的孩子,会不会是不同的结局? “陛下今晚宿在哪里?” “还不是紫云宫嘛。”承雪似乎有些不高兴,很是为她打抱不平,“陛下虽总是念着娘娘,想着娘娘,却已经一个月没有来青玉宫了。反观瑶妃娘娘,最近真是越发得宠了,这般势头,日后指不定会爬到娘娘头上去呢。” 想起那天皇帝咳嗽,秦翘翘制止自己出声的举动,傅怀薇就觉得哪里怪怪的。 “承雪。”她咬了咬下唇,有些迟疑地说道,“你说瑶妃她会不会用了什么不该用的东西?” “啊?” 作者有话要说:推一下机油夕夕的文~~轻松萌系古言《萌宠是我哒》, 【文案】 江凌为了救动物们丢了一条命,上天就还给她一条命,附赠一个系统。 穿成皇宫里的养兽女,她心中大喊,我哒!我哒!萌宠都是我哒! 系统让她俘虏一只只萌宠的心,她完成的不亦乐乎,只是 诶?萌宠不但会向自己卖萌,还会帮自己争宠? 等等!最后那只大型忠犬是怎么回事? ☆、第52章 脑洞是病 第五十三章脑洞是病 “就是比如……那个什么……”傅怀薇想了半天也想不出那个名词来,急得眼冒金星。 看到她抓耳挠腮痛苦不堪的模样,承雪歪过头问道:“娘娘是想说春|药?” 傅怀薇白了她一眼:“怎么会是这种低端的东西呢!陛下是什么人,会允许这样的东西近身?” 言罢,发现自己刚刚好像的确是想表达这种东西,便改口道:“反正我总觉得瑶妃对陛下用了什么奇怪的东西,比如说某些神不知鬼不觉的迷香,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是从某些细节上猜测的。前朝怀宋野史上不是有个受宠的宫妃夜夜给皇帝用瘾药,最后导致那个皇帝只活了几十年的事情吗?” 听完这句话,承雪惊得眼睛都瞪出来了,哆哆嗦嗦道:“不会吧……瑶妃的父亲好歹也是兵部尚书,家世这般显赫,不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争宠吧?不过……不过确实有些奇怪,自从秦姑娘进宫那一天起,陛下好像就没宠幸过其他宫妃了,这可是几年都没有过的事情啊。” 她确实不会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争宠,但不代表她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法去害皇帝,皇帝的身子一向被御医调理的很好,平常连个头痛脑热的小毛病都很少有,怎么会无缘无故露出这样的病态? 沈浮坤这个人她再清楚不过了,他是个很有分寸的人,即使他再宠爱一个女子,也不可能做得这般过分,后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太后也在后面盯着他,让他几个月专宠一个妃子的原因只有一个。 逼不得已。 傅怀薇越想越觉得心慌,刚想要转身去含元宫找他,却又觉得自己这般举动言不正名不顺。 她想做什么?去提醒他身边有危险?去告诉他那狼子野心的哥哥已经对他有所行动了? 可她又打算以什么立场去提醒他呢,他的女人?亦或是曾经险些被毒杀死的仇人? 顿住脚步,傅怀薇脑子里一片浑浑噩噩,完全不知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就在她满心纠结的时候,翠翠在鸟笼里扑腾了两下,然后昂着翠绿色的小脑袋瞧着她,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也不知道想在想些什么。 这世间总有那么多不如意的事情,想要修补东边的城墙,西边却又开始塌陷。想要填补西边的地,东边的敌人却又即将兵临城下。 潜意识中她不希望沈浮坤死,可是这场权力的角逐中,总会有个人一败涂地,无论结局谁是失败者,她都不希望看到。可是她也没有资格去劝其中一个人放弃,作为一个旁观者,她没有资格,更没有能力。 无论她选择了哪一方,都会有痛苦的一天吧?就像是在成衣店里看到了一件很合心意的马面裙,可惜颜色有些冷门,不好搭衣服,感觉买回去也终究是压箱底的命。等她忍痛放下那条裙子继续朝前逛,又在另一家店里看到了和之前那条裙子很相配的上袄,等她回过头想去买下那条马面裙,却早就忘记了那家店叫什么名字了。 悔与不悔,向来是这世间最大的难题。 在未来的某一天里,她会后悔吗?会后悔今天所做的决定吗? 也许从喝下砒霜酒的那一口,从床上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从她求陆时去岭南暗中保护哥哥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注定和沈浮坤站在对立的一面了。所以现在自己无论做什么,也都只是徒劳了。 殿中的光线柔和而又温暖,照在了她削瘦又单薄的肩上。傅怀薇回过头看向了身后那盏精致的宫灯,眼神晦暗不明,像是透过了那幅画看向了很久很久以前。 时间匆匆走了这么些年,还有谁会记得,少女满怀憧憬的心里,也曾深深爱过那个叫沈浮坤的少年天子。 “娘娘?”承雪见她急匆匆地转过身来,却又停在原地不动,一时好奇地问道,“您这是要去哪吗?” 过了很久很久,傅怀薇才轻声道:“不,不去哪。” 不去提醒他,不再参与这些事情。 沈浮坤,对不起,这是我的选择。 xxxx “您在跟我开玩笑呢是吧?!”陆时认为自己是一个大度又大气的男人,对在木凳上睡了一整个晚上这件事情已经没有任何异议了,他现在只想好好跟这位公子哥谈谈自己未来几天的人权问题,“生活多美好,你去视察你的江淮水道,我去我的临邑山找材料,大家就此好聚好散还不行吗?” “陆兄未免太过绝情了。”似乎是刚醒,睡眼惺忪的傅怀彦随意地坐在床上,披着绣着鸳鸯的大红被子一脸正气道,“做事情讲求一个有头有尾,既然已经答应了舍妹护我安危,当有始有终方显君子本色,临邑山我可以陪你去,视察运河你也得陪我一起才行。” 看对方这一晚上似乎睡得很香,全身僵酸的陆时简直恨得咬牙切齿,昨天某人盛情邀请他大被同眠……哦不,邀请他睡在同一张床上,被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一个人窝到木凳上半梦半醒的睡了一整夜。笑话,他可是要为扫把守身如玉的男人,还是个有精神洁癖加生理洁癖双重处女座,怎么会在这种小事上掉节操呢! 陆时一脸憋屈地偏过头,帅气的剑眉星目狠狠皱在了一起,恶狠狠地说出了傅怀彦之前在地牢里曾对自己说过的话:“靠着一个女人庇佑,你就不觉得丢人吗?” 本来觉得自己这句话听一语双关的,没想到对方根本不为所动。 “不丢人。”傅怀彦木着一张脸开始系直裾的带,两人隔得并不是很远,所以陆时能够清晰地看到他胸前穿着一件黑色的软甲,想来是腥风血雨的日子过久了,永远都要防着身边的人,累与不累,心中自知,“世间万物向来相辅相成,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脱离旁人的庇佑,女人如何?男人又如何?说到底也没什么区别,这有什么可丢人的。” “……” 想起地牢里对方冷着一张脸嘲讽自己的场景,又看了看眼前这人长篇大论如僧入定的模样,陆时彻底惊呆了。 尼玛,双重标准当唯一标准啊巴扎黑? 从小就跟着家族玩政治的人……果然不能用看平常人的眼光去看,这脸皮真是有够结实的,怕是夹了好几层脆皮*? 傅怀彦还在慢悠悠地系带,不知道对方的思绪已经从丢不丢人的问题飘到快餐上了,眉峰轻轻皱起,犹自淡然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江淮水道一带恶人颇多,不在傅家的势力范围之内。我能力有限,亲卫三十二也难免会遭人暗算,陆兄你神通广大,不会弃我不顾的吧?” “恶人?”一旁的高挑男子不屑地哼了一声,形容清隽,说出口的话却恶毒又厌恶:“我看你就是恶人里最丑的那一个。” “哦,那倒不一定。”听了这样带侮辱性的话,傅怀彦却一点也不生气,好像对方骂的是床头那个破旧的花瓶一样,“有陆兄你在,傅某怎敢以最字自居?” “你这个人!” 陆时简直不想理他了,冷哼一声就踹翻了睡了半宿的凳子,拂袖出门而去。 刚一推开门就看到万禾端着两份洗漱用具站在门口,似乎已经站了很久了,双手使不上劲,却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站在门口,生怕有一丝怠慢。 女子面容姣好,眉如弯月,又因为在宫中生活多年而有礼有态,姿色也至少算个中上等。 走出门的陆时明显愣了一愣,半晌,剑眉缓缓皱起,声音与刚刚在房间里完全判若两人,淡漠而又清朗:“你站这儿多久了?” “回恩公的话,已有半个时辰了。” 万禾似乎是心甘情愿,也没有表示出一丁点不满来,语气毕恭毕敬:“听到房间里传来动静,我就去准备了两份。” 陆时忽然有些不知如何答话,半晌,低低一喟,将她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你本就不是陆家的奴仆,这种事情不必你来做,以后我自会……” “恩公的事就是我的事,恩公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万禾头一次出言打断了他的话,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柔声道,“恩公去哪,我就去哪。” 面对这样的深情告白,陆时一脸尴尬,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傅怀彦一如既往的刻薄腔调。 “想跟我做朋友?你是哪门哪户的大家闺秀?魏副统领都不敢当面跟我说这种话。” 大概是这个人出现的太突然太诡异,万禾被噎得脸一黑,感觉到这个人没有陆时那么好说话,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恭敬道:“公子大安。”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但是看这身打扮应该就是王侯贵胄之类的,行个礼总是没错的,自己与他没有瓜葛,也不会怎么样。 听完那段噎死人不偿命的话,陆时忍住将出的笑,却没忍住将头转了过去。也是,大宛朝的开国皇帝,好歹也算个人物,谁都能跟他交朋友的话,也忒没架子了点吧。 他以为这样也就差不多了,却没想到傅怀彦上下打量了万禾一眼,眼神从头扫到了脚,最后很不屑地哼了一声,客观地评价道—— “没我妹妹好看。” ☆、第53章 人心有多复杂 第五十三章人心有多复杂 简直就是一语激起千层浪,万禾被这句话彻底搞懵了,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整张脸从头红到了脖子根,活像个刚摘下来的大番茄。对一个姑娘来说,最大的侮辱,莫过于被人当着面说丑。 陆时也皱起了眉,很是诡异地看了傅怀彦一眼…… 拿她和扫把比?他家扫把多可爱,她们两人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的好吗? 不过他说傅怀彦最近怎么老是阴魂不散的缠着他,连睡觉都不肯放过,合着就是故意来帮妹妹监督准妹夫的? 身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陆时的心理活动永远都是这么的丰富,而高冷的傅怀彦才懒得跟他们过多解释,只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忽然将一块通透的玉佩递到了陆时手中,语气淡漠道:“昨日忘了提起这事,又免得日后忘记了,刚刚正好想起来,我就提前交给你好了。” 陆时低头随意地瞥了一眼,不甚在意道:“这是什么?” 第35节 “傅家的祖传玉佩。”傅怀彦面色无常,冷声道,“大舅子给你的见面礼罢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想要可以。”话虽这么说,却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 陆时抿唇,面色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嘴上戏谑道:“虽然你这种人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但是不要白不要,左右你也不是会在上面下毒的人。” “想那么多你不觉得累吗?”傅怀彦轻轻嗤笑了一声,又轻声道:“梵忧主持亲自开过光的,可护你一路平安。戴上也无坏处,我先下去了。” 说罢再无多言,傅怀彦转身的时候,再次看了看门外的万禾,意味不明。 随即用一种“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的眼神瞥了陆时一眼,绕过门口的女子就走了出去,长靴大步,踏碎一地的朦胧少女心。他的贴身丫鬟早就为他准备好了洗漱用具,此时正在楼下候着,只是怕惊到他睡觉而不敢打扰罢了。 至于这个女的,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给我准备贴身用品? 傅怀彦整个人走得干干脆脆彻彻底底,不带走一丝灰尘。留下陆时和万禾面面相觑,前者自幼成长在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对她这样低三下四的行为除了不好意思之外还是不好意思,也不方便摆出一副上位者的架子赶人,最终只好叹了一口气道:“我大舅子说话直,你别放在心上。” “……” 说完,陆时端着洗漱用具便回了房,也不去管身后的万禾究竟是什么表情。关上门便不再理会外面的事情,他来这里本来就是有正事要做,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更不是来儿女情长的——就算要儿女情长也不是跟她。 洗漱之后,他才拿起刚刚那块玉佩把玩了一番。这东西如果给别人说不定还不会有所怀疑,偏偏他是个学物理的,还是国家级的……以前在科研室的时候,那些老古董又经常拿一些古代的瓷器玉片过来请他们研究分析,虽说现在手里没有什么高端的设备,但肉眼也能看出这玩意儿绝不是普通的东西。 第一眼看上去是玉,仔细瞧瞧却又像是宝石性质的拉长石,对着光稍一转动,便能看见几处洁白的闪光,这东西在现代就已经价格不菲,更不用说资源没怎么开发的古代了。傅怀彦口口声声说不算什么好东西,却骗不了他的眼睛,这玉佩不说价值连城,至少担当得起稀世二字。 可傅怀彦送自己这东西究竟什么意思?就算是见面礼也不带这么土豪的吧…… 难不成是真的想跟自己搞基吗?! 想到这里陆时就一阵恶寒,半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意地别在了自己的腰间,玉佩的白光轻轻一闪,在日光下散发出别样的光辉。想来无论如何也是大舅子送的东西,要是不戴的话,对方会觉得自己瞧不起他的吧? 有些事,只决定在一念之间。 陆小红听说他起床了之后,便忙不迭地上楼来敲门,边敲边激动地喊道:“少爷,少爷,你让我打听的事有着落了!欸万姑娘,你让开一点,你挡到我敲门了!” 听说那执着的万禾姑娘还站在外面,陆时顿时一个头比两个大。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做无视打算,压着嗓子道:“进来吧。” 陆小红刚一进门就差点被眼前的场景惊呆,大红色的鸳鸯被凌乱无比,上面还随意地放着一件做工精良的长半臂。 “少……少爷,难道你们真的和他们传言的那样……” “哪样?”陆时横了他一眼,语气发寒,颇有些威胁的架势。 陆小红为他的气势所迫,顿时一句话也不敢说了,憨厚地抓了抓自己的胖胖的头,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也识趣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开口道:“少爷之前派我去临邑山打听铀石的消息,我们一行挨家挨户都问遍了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原本以为不会有什么收获的,后来一个采药人听说我们在找这种东西,便给我们提供了具体的线索。” 陆时原本也没有抱什么希望的,听他这么一说,眼中顿时散发出异样的光彩来,连忙追问道:“那采药人是怎么说的?” “我们按照少爷给的描述大致说了下,他说他之前曾见过这种矿石,还给我们指出了具体的位置,已经派人过去查看了,目前还没有什么发现,就等着少爷您亲自去一趟了。” “好。” 尽管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是上扬的语调。陆时声音中带了几分明显的欣喜,连带着眉角也跟着飞扬了起来,心中终于有种大石落地的感觉,原本以为古书里所说的内容不大可信,现在看来,古人诚不欺我。 说到底,时光机主要还是利用了核能的原理,而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一种叫做铀的原料,铀化合物在几千年前的宛朝曾用于瓷器的着色,虽说在古代就已经发现了,可当时距离现今的时代还晚了几百年,直到核裂变现象被发现后才被用来当核燃料使用,即使是找到了这种物质的矿床,如何将它提炼出来也是个大难题,化学提取根本不在他专业范畴之类。 这种元素虽然在地壳中分布广泛,可是提取技术却难之又难,自己对化学的研究虽然不够深,但是该知道的还是一点不少,在现下这种没有任何开发力度可言的时代,只有沥青铀矿和钾钒铀矿的矿床比较常见,也这有两种稍微好提取些了,记得听说岭南临邑山有和这种矿床相似的描述时,他简直兴奋到不行,好像找到就能回家似的。 哎,一般人想回个家,走几步就到了。再不济转回去一千年,买张车票机票,几个小时也就到家了。 而自己为了回个家,还得跑这么远的岭南来挖矿,要只是挖挖矿也就算了,还要开店赚钱,还要防火防盗防暗杀,甚至还要独自一人造出曾经整个物理组合作才能完成的时光机器,人家只是隔着距离,而他却隔了整个时空。想想也是蛮拼的。 不过,人生不就这么一回事嘛。 永远在为达到目的而不断努力,直到完成的那一天,无从后悔。 已至正午。 傅怀彦逼迫陆时陪自己去视察运河未果,最终只得自己带着三十二名亲卫出了门。他虽然担心自己的安危,但这些亲卫毕竟被训练了那么多年,即使有一个两个是皇帝的眼线,也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乱子来。更何况,郡守大人一大早就亲自派人来客栈门口接他,也不能失了礼数。他昨天晚上不请自来,也没有和郡守打个商量,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上轿之前,有亲卫在傅怀彦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后者眉心一蹙,终是小声道:“京中万事俱备,就按我说的办吧,务必护住太后与贵妃,她们二人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你也别回来复命了。” “是。” 两个人的动作在旁人看来也只是主子和属下之间的悄悄话,平淡、迅速、而又毫不起眼,殊不知历史的齿轮就在这一句话中悄悄改变了方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另一条道路狂奔而去。 “对了。” 长风从街道的另一头吹了过来,拂起一缕乌黑发丝。 锦衣男子忽然顿了顿,偏过头看向了陆时一行人离去的方向,想起那块象征着傅氏掌权人的稀世玉佩,眼神忽然变得淡漠而又疏离,渐渐如远山一般模糊不清。 “你做事一向周全,无需我过多提醒。” “隐晦的放出消息,就说去江淮水道视察的傅怀彦只是个长相相似的替身,真正的傅怀彦,易容去临邑山了。” “是,少主。” 傅怀彦轻轻地挥了挥手,抬脚上了轿,好像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云靴后跟没入,俊朗的面容很快隐藏在了厚重的帘纱之后,金丝做饰、翡翠为坠,自此,秋风再大也无法将那尊贵无双的纱帘吹起。 这世间总有一种人,他可以没有感情,也可以没有良心,却能将整个天下掌控在手中,闭眼黑夜,抬眼日出。 你能说他失败吗?不,他得到了权力、势力、也拥有整个天下都难以企及的能力。 但同时,他也一无所有。 作者有话要说:豆子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08 18:38:02 十月柠檬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03 06:09:34 火爆小黑人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10-02 23:21:24 夜乘九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10-02 01:15:52 夜乘九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30 12:33:46 夜乘九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9-30 12:33:30 夜乘九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30 12:33:14 夜乘九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30 02:50:31 夜乘九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30 01:10:34 清汲茶香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18 14:08:45 雪梨君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17 10:20:35 芍子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4-09-16 23:53:30 红豆生南国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11 21:34:08 四月谷雨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4-09-09 09:41:25 谢谢各位土豪姑娘们!!! ☆、第54章 一生追随至死不悔 第五十四章 临邑山自古以来就是座名满天下的山,不但风景独好,许多代帝王还在此题过词句,或是感叹这大好山河的壮丽风采,或是抒发自己的抱负和不平,无论水平如何,他们也都以自己的身份给这座山增添了许多历史与文化的气息,名胜古迹这种东西大多都是这样,原本普普通通、名不见经传,但凡有个诗人路过题下一首好诗,名声便也跟着水涨船高了。 虽已至秋末,终究算是偏南方的地界,气候不至于太过寒冷,风景也仍旧宜人。山上凉风阵阵,悬崖之下的河流却湍急无比,尽管如此,也不失为一处好山好水。 陆时一行人来到采药人所指的具体位置,先遣部队早就在此恭候多时了,上前同那年迈的采药人问了几句话,陆时算是弄清楚了大概,但是语言终究是苍白无力的,亲身实践才能出真知,无论在什么事情上都是这样的道理。 陆时也不过多废话,退后一步便拿出了准备多时的简易盖革计数器,区别于普通的地下金属探测器,这是一种专门探测电离辐射强度的记数仪器,有放射性的射线穿过的时候,这东西就会发出响声,较太复杂的仪器来言不需要太多复杂的材料,所以他早在出城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认真的男人从来都是最有魅力的,虽然完全看不懂他在做什么。万禾自作主张地跟了过来,却也不敢出声打扰他的思路,只站在一旁满怀热忱看着他,看不懂又怎么样呢,这个像谜一样的男人,从一出场就开始看不懂他了。以一介平凡肉身,为人所不为,能人所不能。不是神仙,更胜神仙。 这样这般惊才绝艳的男子,怎能不爱? 她知道自己确实有些死皮赖脸了点,可是哪又怎么样呢?自己的出身原本就不好,如果连自己都不懂得为自己争取的话,还有什么活路?哪怕会遭人眼球,只要陆时肯多看自己几眼,她就有机会,只要有机会,她和她的家人就能一辈子过上幸福的日子。 陆时却完全无视掉了她的存在,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他工作的时候向来都是这样,不会刻意注意到旁的东西,而周围一干护卫根本就看不懂他在做些什么。说来倒也奇怪,在这样一群连地球是圆的方的都搞不清楚的古代人面前,用着这样高端的探测仪器,装神弄鬼一样在地上敲来敲去,如果自己没有世子这个尊贵的身份,恐怕人人都会觉得他脑子有病吧? 这里的每个人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却没有发现远处的几棵古树后面藏着四五个隐隐绰绰的影子。周围很安静,却隐约能嗅到几分危险的气息,这种时候连一根鸟毛都看不见,几分异动自然足够引起他们的警惕,可对方明显都是训练有素的人,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就连对话也是用眼神进行交流的。 ——看见傅家掌权人才能持有的枕月玉佩了吗? 隐藏在树后的一名黑衣人轻轻地点了点头,静静地观察着里面的动静,仔细地判断了一下这个人的大概身形与动作形态,心中便有了一个明确的决断,所有人都背对着自己的方向,只要此箭射出,便万无一失。 当然,如果射偏了,自己就再无机会了。 专业的刺客从来都不会有一句多的废话,黑衣人抬起胳膊,随即悄无声息拉满了弓。 箭在弦上,直指陆时眉心。 此时陆时正仔细地观察着黑白显示屏上数据的变化,似乎已经有了收获,左右也差不到哪里去,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曙光就在眼前,叫他怎能不放松。 万禾心痛他劳累,又不敢当面明说。只一副女主人自居的模样,转过身对陆小红道:“刚刚吩咐你带的水呢。” “给给给。”陆小红不耐烦地将那壶水递给了她,最看不上这女人这副样子了,以为自己是谁呢?整的就好像自己已经过门了似的。 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新奇的东西从来都引人注目,彼时所有人都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陆时。只有万禾在那一瞬间转过了身,眉心尚悬着几分莫名的傲气,目光不经意朝前一抬,瞳孔便瞬间放大了好几倍。 电光火石之际,一道铁色寒光呼啸而来。分明是来不及去思考任何事情的速度,却慢到时光都开始发痒。那一刻,万禾忽然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很慢,慢到可以看见箭上淬的黑色毒液,慢到忘记自己在那一瞬间究竟做出了怎样的举动,慢到……能够清晰地看见生命终结的速度。 来不及多想,万禾闭上眼睛,决然做出了这辈子最后一个决定。她突然丢掉手中那壶水,发疯一般地转身跑向了身后的陆时! 一生追随,至死不悔。 毒箭噗嗤一声入肉,血光暴涌!瞬间在她的后背开出了一朵绚烂的血花! 一切都只发生在刹那之间,却已足够为他们争取到警惕的机会。“保护世子!”来不及去思考事情的前因后果,陆家的护卫们便立刻摆出一副防守的姿态,拔剑出鞘,以身为人墙,将陆时牢牢围在了中间,神情戒备而又紧张。 事发突然,陆小红迅速咬牙站到了陆时的身边,手持长剑,一言不发,脸色阴沉无比。 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还会被人偷袭,身为百里挑一的贴身护卫,实在是太大意了!在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之前,他们绝不敢轻举妄动,只持剑站在原地四处张望着,目光警惕万分。 “娘|的……这还怎么射!”远处的黑衣人低低地骂了一声,却义无反顾地再次搭起一箭。 “撤吧,难道你想把命丢在这!” “蠢货!杀不了傅怀彦,你以为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复命吗!” “一箭未中,已经错过最佳的机会了。”最初说话的那名黑衣人偏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还是执迷不悟地想要暴露踪迹,再也顾不了其他,一咬牙重重敲在了他的颈后,对着身后其他几名黑衣人道,“撤!” 这边的人影很快引起了陆家护卫的注意,他们分成两拨人,一拨追踪,一拨留在原地保护主子,牢牢地将他围在中间,不敢再让他的安危受到一丝威胁。护卫们的长靴发出急促的声响,还传来不少快而短的号令,很快,周围便安静了下来。 背上鲜血淋漓,一只毒箭几乎就要从面前直穿过来,即使是在医术高超的现代,这条命也是绝对保不住了。陆时双手颤抖地揽着女子,带着刚刚震惊的眼神,直至此时此刻,他仍旧没有从这一幕中回过神来。 “万禾?万禾?”那是他第一次带着感情去喊她的名字,尽管还有一丁点的陌生,却终于完整了起来。他甚至没有心情去管追踪刺客的事情,只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怀中的女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想法,也完全不敢去想。 他一生随性而活,却从来不曾想过,会有这样一个人甘愿为他付出到这种地步。 第36节 秋风自远山徐徐而来,竟多了几分透骨的寒冷。 被他抱在怀里,曾是自己这辈子最希望的事情,却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想来着实是有些嘲讽,却也算是遂愿了。 这样离奇的事情也会发生在她的身上,万禾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她一度以为自己没有那么爱他的,她一向是个那么势利、那么自私的人,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想要好好争取一下自己的未来罢了,却没想到会在那样的时刻暴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怎么会没有那么爱他呢,不然也不会从那么远的广陵城追到这里,也不会义无反顾地为他而死了。 想到这里,万禾忽然凄惨地笑了笑,无声却又满足。柳叶细眉,樱唇梨涡,向来不苟言笑的脸上,竟也现了几分莫名的柔情。 她没办法再说话了,只能那样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面容永远映在自己的心里似的,看得那样深。 傻吗?哪里傻。 彼时自己正处于那样凄惨而又难堪的环境里,是他救了她,也是他将自己从阴谋诡谲的皇宫中带了出来,将那样庞大的事业放心地交到了自己的手中。即便初衷并不是为了自己,却不能抹去这样的事实。初见时的惊为天人,到现在深深爱慕,原来时光早就将这个人的面容刻在了自己的脑海里了。 周围很安静,静到连风声都听不见。她就一直静静地看着他,不动,不说话。 听说一旦有泪痣的人,只要遇上命中注定的人,就一辈子也不会分开。现在看来,他的命定之人绝对不是她万禾了,可是哪又怎么样呢? 至少现在这一刻,他眼里是看着自己的。 这样,也便足够了。 值得吗?她也不知道。万禾轻轻将头偏了过去,不再看他。 身中剧毒,为利箭所穿,死在临邑山还未来得及吹起的秋风里,带着一脸满足的微笑。 ☆、第55章 其言也善 第五十五章其言也善 “娘娘……”承雪低垂着头,一脸忐忑地出声道,“含元殿那边传来消息,说……说陛下早朝的时候晕过去了。” 听到这么突然的消息,正在逗弄鹦鹉的傅怀薇心中一惊,猛地回过头看向她:“你说什么?” 这样大的事情她竟然现在才知道,也不知是有人刻意瞒着,还是自己这段事情深居简出惯了,连一点动静也不知道。 “娘娘不必太过担心,听御医说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这会儿正在寝殿休息着。”承雪这才稍微抬起头来,继续道,“奴婢还听说各宫娘娘都想进殿探望陛下,虽说没有明令禁止所有人不得入殿,刘公公却是一个也没有放进去……” “我对各宫嫔妃的态度没有兴趣。”傅怀薇不耐地皱了皱眉,在原地走了几步,复又紧张问道,“御医查出来是什么原因没有?陛下可是被人下了毒?可有性命之忧?” 她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承雪听得头都大了,只慢慢答道:“说是操劳过度……开些大补的药方,休息休息也就好了,没有什么大碍的。” 发现她从头到尾只担心皇帝的安危,承雪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她的脸色,终是道:“娘娘对各宫嫔妃的态度没有兴趣,各宫嫔妃对娘娘倒是感兴趣的很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 “娘娘终日呆在这青玉宫里,却是不知外头现在都在议论您。”承雪紧张地咬了咬下唇,自知不该在主子面前乱嚼舌根,但作为一个合格的贴身宫女,有些事情又是必须告诉主子的,“陛下在朝堂上不省人事,被抬回含元宫之后,皇后娘娘是第一个得知消息赶过去的。听皇后身边的宫女千萝姑娘说,当时陛下虽然昏迷不醒,嘴里却一直叫着……” 见她有意停顿,傅怀薇追问道:“叫着什么?” 承雪眉头紧锁,似乎在犹豫要怎么说出这两个字来,好半天才想出一个合适的替代词道:“叫着贵妃娘娘您的乳名呢……” 这句话一出,傅怀薇就彻底愣住了。站在原地许久才渐渐从这句话里回过神来。沈浮坤前段时间送过来的宫灯犹自高悬在侧,她却终究不能完全释怀之前那件事。但听到这样的事情,心里不是一点感触也没有的。 怕自己以后会难过,实在不敢往深处想,傅怀薇有意识地跑题道:“那皇后身边的那个宫女呢?” 听她提及这个话题,承雪皱着眉小声道:“这件事毕竟是从千萝姑娘嘴里传出来的……六宫现在人尽皆知,皇后失了面子,一怒之下便罚她去暴室了,也不知现下是个什么情况。” 暴室可不是什么能呆的地方,傅怀薇脸色便有些不好,她从来没有罚过自己身边的宫人,对这种做法也很是反感。但那毕竟是皇后身边的宫女,皇后惩治她自己也根本无权干涉,要是专门为这个宫女求情,说不定又要被六宫议论一番,这世上苦命的人太多太多,各有各的命数,自己不是观世音菩萨,没有义务去一一解救。 但听说了这事,有能力而毫无作为的话,又觉得良心上有些过不去。傅怀薇对自己这种心态简直烦不胜烦,索性道:“让承媛去暴室打点一下,过几个月找个由头放出来,记得不要让皇后身边的人知道。” 承雪连忙应声。 不过皇帝怎么会突然在上朝的时候晕倒?他年华正盛,还处于枝桠新长的年龄,怎么可能因为操劳过度而晕倒?还偏偏这么巧发生在哥哥去岭南视察运河的敏感时候。 傅怀薇越想越容易朝哥哥要谋反的那方面联想,这段时间她实在被这些事情弄得有些草木皆兵了。她因为身份特殊而不能和陆时通信,这一个半月来,只能偶尔按感应器来感知彼此的存在,无法从他那里得到只言片语的消息。虽然没有什么好消息,可至少也没有传来什么坏消息,知道他们都平安,如此也便足够了。陆时有那么多自保的技能,应该不会随便中招的,这一点,她对他很放心。 眼看着傅怀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承雪忍不住又小声开口道:“娘娘既然这么担心陛下,不如亲自去含元殿看看?” 承雪似乎一直都很希望傅怀薇去探望皇帝,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坏心,但身为贵妃身边如今最得脸的宫女,总是有那么点小虚荣心在的。陛下连晕过去了都在叫主子的小名,这该是多么大的殊荣啊,她作为贵妃身边的一个宫女都觉得脸上贴金。而现在六宫妃嫔想要探望陛下,除了皇后,一个个都被拒之门外,连如今势头正盛的瑶妃秦翘翘都难以幸免。如果这时候贵妃被获许入殿……那些宫妃们还不气歪了鼻子? 想到这里,承雪的腰板就挺的更直了,好像那个总是有特权的人是自己一样。 似乎洞悉了她的小心思,傅怀薇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眼,抬脚便走了出去。 “那就看看吧。” 五年的感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抹掉的。反正自己终究是要离开这里的,看看他现在怎么样,就当是做个了断吧。 含元殿中沉香袅袅,闻之安定而又平和,与寻常宫妃殿中所点的香自然大有不同,明黄色的锦帐自上垂下,面目清隽的少年天子闭目浅眠,睫毛投下一排长长的阴影,不动,也不开口说话,似乎正在做一个温柔的梦,让人不忍心去打搅。 傅怀薇实在是低估了自己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全然没想到刘玉璋竟然问都不问自己一声就把她放进来了,还一个劲地解释道陛下刚刚太过疲劳所以又睡过去了,让她不要太过担心。刚说完这句话,转身以同样的借口将碧台宫的许婕妤拒之门外。 面对这样的情况,傅怀薇有些莫名的尴尬,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最后还是抬脚走了进去,步子又轻又缓。 寝殿阔大而又敞亮,即便是在什么都能看清楚的白天,周围也燃着两排童臂粗的龙纹红烛,暖黄色的烛火摇曳不停,也不知究竟有着什么样的寓意。 大概是目睹了皇帝之前失态的举动,宫人们都识趣地退了下去,连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如果说之前还一致认为瑶妃才是陛下真爱的话,现在一切都不攻自破、变得荒诞而又可笑了。一个男人在最脆弱的时候所喊出的名字,必定是这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人,即便不是因为爱,至少也在他心中占据着一块很大的位置。 虽然宫人们都不太明白,陛下既然这么深爱着贵妃,为什么不让她做皇后,又不像独宠瑶妃一样独宠她呢? 其实,连沈浮坤自己也不明白。 如果说之前昏睡过去非他所愿,那这一次则是故意不愿醒来。 他这一生活得实在太累了。曾经也有过想要名垂青史的抱负,想要同文宗高祖一样,做出子孙后代难以企及的伟大功绩,为世人所敬仰追随。怎奈何生错了年代,面对这样或者那样的分权与威胁,将他的羽翼狠狠压在了外戚之下,最终,所有的抱负都搁在了案板之上,被岁月尘封,从此再也无人提起。任何一个人费劲心力,最终却还是庸碌无为,大概都不会对这个世界抱有太大期待了吧。 他甚至开始祈祷最好是就此睡过去,从此不再面对山堆一般的奏章,不再面对尔虞我诈、明枪暗箭,不再用伪善的微笑、虚假的谎言去面对所爱之人。但终究也只是想想而已,梦醒了之后,他还得摆出一张没有表情的脸,继续批阅着昨夜没有批完的奏章,继续面对这样不得已的人生。 大概是梦到了许多不愿看到的事情,沈浮坤微不可察地皱起了眉,高挺的鼻梁自眉心而下,弧度坚毅而又完美,仍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傲气,造物主赠他足以与日月比肩的光华,却未能给他一个圆满的人生。 又从大殿的镜子中看见了那张熟悉而又模糊的脸,又听见女子若有若无的哭泣声,睡梦中的天子忽然脸色苍白,那样黯淡的颜色,足以同殿中那张刺绣屏风上的清浅梨花相比。傅怀薇坐在床沿上静静注视着他,面色平静,心中却一阵阵难受。 这么多年来,她还是第一次目睹他这样脆弱的模样。他是天子,是大周的储君,从来都是以最强硬最可靠的姿态示人。就算有再大的苦楚和委屈,也都会将那刀片慢慢咽回去,宁愿刮伤自己的喉咙、刺破五脏六腑,也绝不会向任何人吐露心声。 这就是帝王,这就是人生。 “阿薇。” 一声若有若无的轻喃,傅怀薇却浑身一震,下意识想要应声,却发现对方只是梦呓罢了,说是低喃,倒不如说是一声叹息。 如每个往昔岁月里的呼唤一般,沈浮坤闭着眼睛轻声唤道:“阿薇。” “我在呢。” “阿薇啊……” 就在傅怀薇以为他只会说这两个字的时候,年轻的天子在梦里低低一喟,如叹息般夹杂着深深的悔意,向来凉薄的眉宇间也带了几分感情。 “朕错了……” ☆、第56章 出逃 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明天早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节,明天早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后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零点之节,明天早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防盗章节,明天晚上替换。 ☆、第57章 无良作者回来了…… 第五十七章无良作者回来了…… 傅怀薇将昏迷不醒的沈浮坤靠在墙上的时候,只觉得整颗心都快跳出来了,好像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劫难,那样剧烈地跳动着,但现实总归也是差不离的。 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面前的一切,尽管什么看不清楚,却生怕他突然醒过来发出一点声音。 刚刚那短短的距离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力气,怎么也禁不住再把他朝出口拖了,起码得歇上一会儿才能继续,况且上头传来的声音实在清晰入耳,她这下面要是再发出一点声响了,别说沈浮坤了,就是她自己估计也逃不掉了。 大概是因为隔得不远,所以他们的对话很是清楚。 “禀大人,窗子是开着的,属下已经派人去搜查了。” “不要太分散,也许还留在殿中。” 禁卫军们的靴子在地上频繁发出声响,还有各种刀剑摩擦的声音,只教人心中一阵又一阵的发虚,傅怀薇全身上下止不住的发冷,她一生从未经历过这么可怕的事情,而这些事情的主谋人还是她最信任的哥哥。 堂堂一国天子,沦落到这种地步,想来也是令人唏嘘不已。不知道哥哥究竟是怎么打算的,单就现在这个情形来看,如果她再晚一步将他拖进来,也许昏迷不醒的沈浮坤现在已经是一具死尸了。 哥哥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哪怕现在并不是最佳时机,他也不会有所顾忌。 “大人!这里有个机关!” 头上传来年轻男子惊喜的呼声,声音并不是很大,傅怀薇却如遭雷击,登时抬起头来看向了刚刚进来的地方,虽然这里面一点光线也透不进来,她却仍旧不死心地抬头看着,不要……千万不要! 很快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似乎有几个人朝这边过来了,一边有人说道:“什么机关啊,这明明就是个玉壶,你是不是昨天晚上没睡醒?敢在大人面前胡说八道?” “可……可是你看,这上头有很多小字呢,指不定是什么密道的机关……” “闭嘴吧你。”那名侍卫白了他一眼,用眼神朝统领哪里指了指,小声道,“大人现在正烦着呢,若是立功也就罢了。要是搞错了,可有你好受的。” “可这本来就很像个机关啊……”起初发现的那人小声地嘟囔了两声,却没敢再说话了,平日里颐指气使的太监刘玉璋的尸体就横在殿门口,他可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统领大人。若是寻常事也就罢了,他们现在干的可是造反的行当,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得罪了顶头上司,更是没有活路了,索性关上抽屉,去内殿搜查了。 那名过来劝止他的侍卫这才眼神一变,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被关上的抽屉,看了很久很久,方低叹了一声,慢慢持剑远去,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傅怀薇这才慢慢松了一口气,冷汗直下,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似的,心脏犹自剧烈地跳个不停,整个人却都瘫软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的密道中,两人的气息混杂在了一起,完全分不出谁是谁,她有些疲惫地向后一靠,一时间竟还生了几分劫后余生的悲凉。 不禁想到后宫那些妃子们,连皇帝所处的含元宫都难逃此劫,那些手无寸铁的后妃们又该是何等光景?恐怕除了自己,和姓傅的太后姑母,再和敌我分明的瑶妃,大多都逃不出这场浩劫吧? 傅怀彦似乎也不会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为了笼络朝中大臣,他也不会对有背景的宫妃们下手,但这不代表他没有伤害她们。 想到前几天太后的寿宴上,一个二个都打扮得光鲜亮丽如百花齐放,面施粉黛,丹蔻妖娆、或许曾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编排过自己,但那些都是年轻的女孩子们啊,她们有着显赫的家世,足以让桃花羞愧的脸蛋,正处于一生中最美好的光景中。却因为这样的政治原因而要一辈子守寡,在太庙了却一生,傅怀彦,你何其残忍。 傅怀薇从未想过傅家的势力竟然大到了这种地步,大到连逼宫都这般悄声无息,风驰电掣。她不知道这几个月来宫外究竟发生了怎样天翻地覆的事情,无论是职位变动,还是军务调整,都足够对沈家的政权产生致命性的打击。然而这一切也不是一夕就能做到的,傅家苦心孤诣地策划了多少年,恐怕连他们自己也记不清了吧。 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大概能够看清楚眼前的某些轮廓,休息的也差不多了,多待一刻也就多一分危险。傅怀薇想上前背着他继续朝前走,刚一触及他的手,却突然吓得一屁股坐回了原处。 面前的男子抬着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表情复杂地看着她。久为上位者,自然能迅速把握来龙去脉,并弄清楚目前所在的处境。 “你……你什么时候醒的?”傅怀薇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想了很久,沈浮坤才不动声色地拉开了她的手,语气疏离而又淡漠。 “关你何事。” 男子低沉的声音回荡在地道中,像是一场虚无缥缈的梦境,完全没有想到他醒来后会是这样一个反应,傅怀薇开始发愣,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了。 “你现在是在做什么?”沈浮坤面无表情,却难掩怒气,“要跟你的家族对着干吗?阿薇,朕不需要同情。” 第37节 傅怀薇刚想说些什么,沈浮坤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身子一晃便扶住了一旁的泥墙,他定了定神,忽然说起了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刚才阻止别人开机关的那个侍卫,以前曾胆大包天地拦过朕的车辇,高声为他的入狱的父亲伸冤,朕看在他的孝心上将旧案翻出来重新审查,他说会一辈子忠于朕、服从朕。这个人的声音朕一直都记得。他刚刚的确劝住了别人将机关的事情上报,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背叛了,就是背叛了,无论他怎样弥补,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不要以为他现在这点施舍会让朕多么感动,如果他此时此刻站在面前,朕照样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 “阿薇,你也一样。” 话刚落音,傅怀薇突然抬起手来,啪地给了他一耳光。 那一记突然的耳光回荡在幽长甬道中,刺耳又清晰,当朝天子一脸错愕地望着眼前的姑娘,一时竟忘了言语。 他一生尊贵无双,从不曾有过谁在言语上对他不敬,此时此刻却在这个阴暗的地道中,挨了这辈子第一个清脆的巴掌。 “我也一样?什么叫我也一样?”傅怀薇的语气听起来很是激动,却仍旧带着几分压抑的颤抖。她急促地喘着气,心中积攒了千千万万的委屈都在此刻倾泻而出,“来啊,你杀我啊,你来毫不犹豫地杀了我啊!” 印象中的傅怀薇从来都是清秀灵动的,即使不说话,也是一副温顺而又乖巧的样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疯狂过。沈浮坤有些错愕地捂着自己的脸,那异于平时的温度似乎提醒着他,有些事情、有些人,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 沈浮坤心中翻江倒海,似乎还带着几分隐忍的怒气,然而最终他还是慢慢地将头偏了过去,沉声道:“阿薇,朕的世界里容不得一丝背叛,特别是你。” 傅怀薇冷笑一声,纤长的两指干净利落的扳过了他的脸,黑暗之中,眼神却灿若星辰,她直视着对方晦暗不明的眼眸,一字一顿地道:“沈浮坤,在你说出这两个字之前,请你好好回想一下,当初你是怎么指使别人给我下毒的!天底下最没有资格说背叛两个字的人,只有你!”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黑暗而又潮湿的地道里,只剩下两个人交替的呼吸声,以及男子陡然靠在墙上的声音。 震惊,恐惧,悔恨,不敢置信,这些复杂的情绪在他心中一一掠过,如同刚刚打完一场没有硝烟的大战,沈浮坤无力的靠在墙上,忽然有些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你知道?” “是,我知道。” 宣判下来的那一刻心情总是无比沉重的,然而事已至此,也没有能力再去弥补什么,沈浮坤闭着眼睛,疲惫的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曾经无数次设想过这种场景,以为自己会好好跟她解释,甚至还以为自己会瞒她一辈子。却没有想到,最后说出口的也只能是这几个无力又苍白的字眼。 “这不重要。”好像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找到了主动权,傅怀薇冷哼了一声,“重要的是,你在我还深爱着你的时候想杀了我,现在你却口口声声说我背叛你,是要修炼多久,才能造出你这样一颗黑心?” 大概是知道自己再没有挽回她的机会,沈浮坤难得一次没有反驳她,也没有接她的话茬,只轻声问道:“你恨我吗?” 你恨我吗? 傅怀薇沉默了许久,慢慢将身子转了回去,看着出口的方向道:“道歉我接受,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因为你已经不值得我恨了。” “我遇到了一个值得我付出所有感情的人,除他之外,任何不必要的感情,都是浪费。” 作者有话要说:分手之后犯贱犯了一个月终于醒过来了_(:3」∠)_我就是个神经病…… ☆、第58章 冤家聚头 第五十八章冤家聚头 “我遇到了一个值得我付出所有感情的人,除他之外,任何不必要的感情,都是浪费。” 沈浮坤怔怔地看着她,许久后才轻轻出声道:“是谁?” “你没有必要知道。” “你当着朕的面说这种话,就不怕出去了之后……” “怕?有什么可怕的?”傅怀薇直截了当地打断了他的话,斜着眼睛道,“你以为自己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君王吗?不止皇宫,整个广陵城都被他控制了。想要反败为胜,太难太难。表哥,你太优柔寡断,斗不过一个狼子野心的人。” 那些话太过刺耳,沈浮坤深吸了一口气,“从那天起,朕就发现你与以往有所不同了。不知道那几天你发生了些什么,总归都是朕错得太深。今日……你大可不必相救。” “我乐意!你知道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你死的。”傅怀薇瞪了他一眼,拉住他的手就朝前走,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些,“得在天黑之前走出去,免得外面宵禁了更是不方便行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沈浮坤身子还有些虚弱,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这时候却也不敢逞强,只能乖乖的跟着她朝前走,想他堂堂一国天子,竟然沦落到从地道逃走的地步,实在有些不甘心。 冰冷的手被她紧紧抓在手上,外表上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今日的变故实在在他意料之中,可他设想过千次万次,却完全想不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挣扎过,努力过,最终还是斗不过别人。 他向来宠爱的妃嫔滕妾、全心信任的忠臣良将、引以为傲的军队,都在一夕之间倒戈,投向了傅怀彦的阵营。 而他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却也是唯一愿意救他性命的人。 心情有着说不上的复杂,沈浮坤脚步未停,却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眼睛竟然莫名的有些泛酸。或许这就是人生吧,在你最得意的时候给你当头一击,最惨败的时候看清所有人的真面目,只可惜一切都晚了,就算是看清了,也再没有办法去弥补。 两个人在密道里磕磕碰碰走了许久,里头一片漆黑,若不是适应了黑暗,根本就看不清楚对方的身影。时光匆匆而褪,昔年锦衣少年和小姑娘也是这般相扶相依的走在地道里,而此时此刻,变的不止是人,还有那些支离破碎的感情。 一道不甚明显的光线静静照了下来,出口近在眼前,沈浮坤忽然不动声色地松开了她的手。骤然抽离那片令人沉溺的温暖,沈浮坤的心里就那么一空,沉吟了许久,最终不得不开口道:“无论如何,你和母后都是傅家的人,朕不知道你们究竟参与了多少,你们总归都是傅家的人。今日出了这个密道,你我二人便再无情谊可言,就当这一生从未遇见过,两不相欠。” 五年夫妻情谊,就此恩断义绝。 心中发虚,傅怀薇不知该如何接口,偏头看了看他,眼中万般复杂情绪流过,终是沉默无语。无论是舍得还是舍不得,他们之间都再无可能了。 沈浮坤身子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走了这许久,额头上也渗出了细细的汗珠,他咬着牙推开了密道出口的机关,强光从洞口流泻下来,刚顺着阶梯走上去,看清楚了眼前的场景,沈浮坤却突然全身僵硬。 意识到沈浮坤的不对劲,傅怀薇连忙跟着走了上去,抬起头顺着他的惊诧的目光看过去,顿时如遭雷击。 不知什么时候,出口处被一支黑压压的军队团团围住,站在最前方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死对头傅怀彦。侍卫副统领魏延站在他的身后,看向皇帝的目光有些躲闪,干脆直接别过了脸。 面对昔日信任下属的背叛,沈浮坤没有说什么,只是僵硬地转过头看向了一旁同样震惊的傅怀薇,眼神中莫名悲痛。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她的背弃更令自己痛心。 傅怀薇知道他误会了自己,连忙紧紧抓住他的袖子,慌慌张张地解释道:“陛下,不是的!我不知道哥哥怎么会……” 身处四面楚歌的境地,已经对自己的命运不报什么希望了,沈浮坤冷冷地笑着,眼神冰凉如雪原之风,轻声叹道:“阿薇,其实你何必如此大费周折,你知道就算不这么做,朕也是绝对逃不脱的。” 又何必费心布下这样一个局?让他疮痍遍布的心再痛一次。 “我是真的不知道他们如何得知消息的!这条密道只有……”话还没说完,满心疑虑的傅怀薇突然止住了口,呆愣愣地看着站在前方的颀长男子,脖子上的东西小巧却又刺眼,一切疑窦都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陆时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目光聚焦在傅怀薇抓着皇帝的那只手上,心中妒火四起,却不动,也不说话。 这世间最清楚她所在之处的人,除了能够定位她行踪的陆时别无他人。这个答案在她意料之中,却又是那么的不敢相信。 “陆时哥哥,你……”傅怀薇心痛之余,微弱地喊出了声。 沈浮坤目光如炬,瞬间锁向了一旁立如银枪的俊秀男子,想起傅怀薇刚刚在密道里所说的话,心中已是全部明了。满心嫉恨之余,不动声色地将他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竟也无话可说。 外表俊朗不凡,目光如炬,说是人中之龙也不为过,这便是阿薇口中所说的那个值得付出所有感情的人吧。 他却不知道报警器的个中玄机,只当自己再一次信错了人,只是没有想到,苦心经营了一辈子,竟然连一个真心待他的人都没有。 “怀薇,你过来!”傅怀彦紧锁眉头,厉声对自己的妹妹喝道。 沈浮坤慢慢挥开了傅怀薇紧抓着自己的手,试图让她远离自己,疲惫的声音里不带一点温度,“人各有志,朕不怪你。” 傅怀薇刚想解释点什么,他便又继续道:“往后的日子里,你谁都不要再相信。傅怀彦虽然是你的亲哥哥,但此人自私残暴,毫无人性可言。朕不在了,你要保护好自己,永远不要成为他权力上的绊脚石。” “话虽如此……他的谋略与胆色,却是朕穷尽一生也无法企及的。说不上多么不甘心,至少他教给朕一件事,在权力面前,其实并不需要什么仁义和感情,正复为奇,善复为妖。该放下的如果没有及时放下,便会越错越深。这么浅显的道理,朕却用了一辈子才明白过来。” 沈浮坤苦笑了一下,清隽的眉眼在这样的场景下显得落寞而又疲惫,“可朕不后悔,并非所有人都能够成为一代枭雄的,庸庸无为是一世,肆意快活也是一世。若真有投胎转世之说,朕只希望来世能够投生在普通农户之家,一壶醇酒,一亩良田,余生足矣。” 说完这番话,沈浮坤如释重负般轻轻一笑,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缄默不语的傅怀彦,“逆贼,你再不动手,太阳就要落山了。到时候孟婆提前收工,朕找谁说理去?” “陛下真是好气度,死到临头居然也能装得这般潇洒。”傅怀彦冷哼一声,上前挥了挥手,身后的亲卫便随着他的指令朝前而去,也不管自己的行为多么大不敬,将执拗在原地的傅怀薇生拽了过来,她再怎么偏袒皇帝也终究是傅怀彦的妹妹,千金玉体,怎能误伤? 可傅怀薇哪里忍得下这口气?一路对着亲卫拳打脚踢,被人拖着死活不肯再朝前一步,她是金枝玉叶之身,旁人哪里敢伤她,只能忍住某人的小姐脾气一路死拽。 “英雄惜英雄,我敬你不畏死不畏俘的气度。但一山不容二虎,堂堂一国又怎容得下两位君王。这个天下,向来只有一人可以掌控。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听了这话,身边再无一人的沈浮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仍旧是那么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即使他的人生一败涂地,也不容他人有一丝一毫的怜悯。“英雄?这个称呼朕不够格,你也算不上。朕曾经没把你当回事,现在也没打算将你放在眼里。” 面色苍白却平静的沈浮坤静静站在原地,四周一片弓箭手绷紧了弦正对着他。许久,男人的眉眼中似乎有淡淡的自悯和悲哀滑过,却又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决然与不屑。 “想杀朕?你来。” 他的一番话彻底激怒了傅怀彦,深不见底的眼里瞬间积满了无尽的戾气,终于不再跟他废话,狠下心来一挥手。他的动作尚未收势,身后最为精准的弓箭手便迅速搭弓上弦,瞄准了这位昔日君王高高在上的头颅。 那一刻,沈浮坤突然偏头看了她一眼。 谁还记得少年时的贪慕与向往,五年来的隐忍与不甘。人的一生多遗憾,总是要在曲终人散之时,才能看清自己的心。只可惜,他再也没有办法将故事变得有始有终了。 半晌,尖利的声音呼啸而出,沾毒的利箭划破虚无的时空直直朝他而去—— ☆、第59章 结局 第五十九章强弩之末 谁也不知道那一刻发生了什么,就连傅怀薇自己也没有想到为什么会做出这般举动,直到撕裂般的疼痛穿透全身上下,她才不堪忍受地倒在了地上,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她被利箭穿透的脚掌,鲜血染红了她的裙摆,刹那间便成一张诡异而又华美的画卷。 “阿薇!” 三声不约而同的喊声从不同的方向传来,第一个赶到她身边的却是离她最近的沈浮坤,冷汗从额头直下,沈浮坤颤抖着搂起她的肩膀,嘴里不住的喊她的名字。 “阿薇,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沈浮坤喃喃自语,甚至不敢伸手去触碰她的脸。 他大概永远也忘不了刚刚看到的那一幕,也许是阿薇觉得自己手臂不够长,也许是来不及思考,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然飞身而起用脚尖去挡。 陆时满脸的震惊,却也在第一时间朝她奔了过去,一脚踹开搂着阿薇的皇帝,将她抱到了一边,眼里怒火中烧,恨不得将她抽筋扒皮,碎尸万段!他倒是没有皇帝那么温柔地叫着她的名字,而是一脸蹦出了好几个“脑残傻x二百五”。随即干净利落地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刀砍去了箭杆,嘴里什么话都能骂出来,手里的动作却细致又谨慎。 远处心急如焚、几乎就要翻身下马的傅怀彦见此,生生收住了自己的动作,勒着缰绳上前一步喝道:“军医呢!传令所有军医!把太医院上到太医院判下到接生稳婆全部给我抓来!”顿了一下,又道:“去把尧谷的谷主请来,务必本人前来,就说我被刺杀命不久矣了。” 立刻有人领命而去,一旁明显有一定话语权的的弓箭手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问道:“少主,还杀吗?” 傅怀彦烦躁地摆了摆手,“他体内的毒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死晚死都是死,别刺激她了。” 弓箭手悻悻然收起了箭,暗自腹诽,自己差点就要杀掉一个皇帝呢,古往今来,杀鸡杀囚犯的数不胜数,敢杀皇帝的可真没几个啊!少主你就不能让我过过这个瘾吗? 傅怀彦可不知道他的部下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他自己现在脑子也有些混乱,却不是气妹妹破坏自己的计划,他也说不上为什么自己脑子里有这么多复杂的情绪,愤怒之外,竟然还有几分……嫉妒。 抬眼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几人,竟也不自觉地低声骂了一句:“你这个蠢货。” 蠢货傅怀薇只在看见陆时的那一瞬露出了几分羞愧,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捅出了多大的乱子,脚上的痛几乎就要将她整个人撕碎,却也比不上看见陆时那一刻的安心。 陆时才不管她什么表情,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恶狠狠的表情:“你到底爱他还是爱老子?!” 傅怀薇虚弱的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三个字:“爱老子。” “那你他|妈给他挡箭?!” “可我爱过他啊……” 旁边一言不发的沈浮坤低着头,睫毛微微一颤。 得到这个答案的陆时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像刚才一样骂人却连一句话也骂不出来。他只恨自己专业不是学医的,在大夫为她包扎之前,竟然什么事也不能为她做,唯一能做的只是心疼地搂着她的肩膀:“疼就咬我,大夫来之前一定要撑着。” 傅怀薇羞涩地看了他一眼,抬起手虚弱地按了一下感应键,“我才不咬你呢……我好着呢。” 陆时轻轻拍掉她的手:“乱动什么!有你这么当着面报平安的吗?” 傅怀彦的人手前来将沈浮坤团团围住,已完全无力回天的他却仍旧朝远处看了几眼,期许着自己的旧部会前来营救,即便知道那只是一种奢望。 浮于朗朗乾坤之上,以天下至尊之位游走在生与死的边缘,他是沈浮坤,他也曾是大周的天子。 可如今,他什么也不是了。 第38节 作为对末代皇帝的保留尊重,并没有人押送他,往前走了几步,沈浮坤又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一对璧人,却意外地撞进了傅怀薇的眼里。 对视的那一刻没有人说话,却似乎已经说完了所有的话,末了,傅怀薇对他轻轻笑了笑,那样清淡的笑容里,几分苦涩,几分释然。 在她知道他有危险的时候,她狠下心来不曾提醒他,每每装作不知道,都像是给自己心上划一刀,这样如履薄冰的日子总算是到头了。 我们傅家害你做了二十多年的傀儡皇帝,我把自己赔在深宫五年。我的亲哥哥夺你江山,我的命也可以还给你。 皇帝表哥,我再也不欠你什么了。 山高水长,一路珍重。 **** 有时候历史往往不像书上描述的那般血雨腥风,却一样的罪恶不堪,许多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事情就像是被风沙掩埋起来的刀戟,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 半个月后,傅怀薇仍然躺在青玉殿的大床上,贵妃榻还在,宫灯还在,就连那只讨人嫌的鹦鹉也在,可这青玉殿却不再是从前大周王朝的青玉殿了,可这天下究竟是姓沈还是姓傅,好像都和她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陆时一勺一勺给她喂着苦涩的汤药,遍布的红血丝也不能掩盖他眼中流露出的温柔,“乖乖喝药,少一口都不行。” 傅怀薇心疼地看着他的眼睛,颓然道:“要不别费心造了吧,我有没有腿都能活的。” 陆时没理她,自顾自地凉着药,好像什么也没听见。 “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陆时放下药,语气里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沙哑:“阿薇,你的腿只有科研室能治,尧谷的医术再高明也只能暂时保住你的命,如果十天之内造不出时光机器,你就要做一辈子的瘸子了。” 傅怀薇瘪了瘪嘴:“我只是不愿意看着你没日没夜的赶工,这样下去,机器没造好,身体就已经垮了。” “我身体垮不垮不要紧。”陆时偏头看了她一眼,突然不说话了。 傅怀薇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也不敢发问。 “有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我之前去临邑山是为了一种叫做铀的矿物质,那边本来也没有多少铀石,原先没有考虑太多,以为来日方长,所取得的原料根本不够两个人穿梭时空所用。这是最根本的问题,哪怕技术再高超再精湛也没有用。现在你只剩下十天的机会,所以……只能送你一个人先回去了。” 话刚落音,傅怀薇胡乱地搂上了他的脖子,眼泪几乎就要夺眶而出了,不住地喊道:“那我不走了,我等你一起走!” 脖子上的手劲不大,却勒的他心疼。陆时小声安慰道:“你也太小看你男人了吧,区区几块铀石算得了什么,几个月就能搞定了,你在那里安安心心地等着我,等我找到了原料就去找你。” “你要是耍赖呢!你要是留在这里娶了别的姑娘呢?” “你以为我是你啊。”陆时有些好笑,偏过头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垂,“我可不像某些人那样,嘴里说着爱这个,还傻兮兮地跑去给别的男人挡箭。” 傅怀薇羞愧地低下了头:“你不是说了永远不追究这件事吗?谁还一辈子没做过几件没道理的事。” “不追究,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被纵容了的傅怀薇得寸进尺:“他这几天还是不吃不喝吗?” 话刚落音,得到了对方一个百分百的白眼。 傅怀薇立刻低下头,过了好半晌,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旁边扑腾的鹦鹉,怯生生道:“陆时哥哥,你能帮我把翠翠还给沈浮坤吗?我不想欠他的。” 对方将信将疑地看了她一眼:“你确定是不想欠他的,还是想找点小东西给幽禁的他解闷。” 傅怀薇的头越来越低,最后只留给他一个羞愧的头顶。 陆时还给她一个微笑,拎着无辜的鹦鹉摔门而去。 第六十章结局上 大周王朝开国几百年以来,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火烧云,除了几道剑光一样银白的边外,红的无边无际,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那些无辜的鲜血染红的。 新帝即将登基,六宫肃清,宫中婕妤以下无所出的妃嫔全部遣散。以上的,除了瑶妃秦翘翘以外,曾经帮过傅怀薇的湘嫔和末帝唯一的小公主、各种主位全部被赐了白绫,就连皇后凌百棠——这位三大士族之一的凌家嫡女,也没能逃过一死的命运,只得了个体面的全尸。 这些前几日还在后宫里争风吃醋的妙龄女子们,也都曾是父母亲的心头宝,平民百姓们眼中神秘又尊贵的存在,她们比普通人貌美年轻,身份尊贵,带着风光无限的名头入宫,原本该是一辈子衣食无忧的,却连死都没能死个明白。 听说当时所有被关在一起的妃嫔们都是鬼哭狼嚎,哭着喊着要见皇帝,还有妃子竟然用染的精致的指甲一边哭一边拼命刨地,妄想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只有皇后凌百棠一句话也没有说,目光平静,全然一副国母之范。 只在被单独请出来赐毒酒的时候,凤眼高高挑起,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贵妃呢?” 带领的人一脸鄙夷地看着这个将死之人:“呸,大长公主万寿无疆,怎能用前朝贵妃这种晦气的称呼玷污她!” 至于往日最受宠的瑶妃秦翘翘,被内监从集体关押的冷宫中带出来时,已经面无人色,大概是受不住那么多人的绝望,大概是以为自己也要同她们死在一起了。 一直以来,她都是少主内应的棋子,原本以为自己立下大功之后起码能比在前朝要风光。却没想到连领路的内监也不愿多看她几眼,改了个不起眼的名字,入了傅怀彦的后宫,却又成了一个形同虚设的充媛,往日荣耀无限的紫云宫从此无人踏足,就连路过的宫女都道这是个下贱的细作,谁也不愿意被分进紫云宫当差。 从前朝的充媛到瑶妃,再到新朝的充媛,她想,自己这辈子也许只能是这样了吧。 曾经是沈浮坤死忠心腹的陆王爷陆成尧,在末帝沈浮坤被俘第三天,写下千余字的绝笔,准备集结老部下策反,拼了老命也要与傅怀彦一战,只为了光复大周王朝。可对于坐拥举国兵力的傅家来说,终究不过以卵击石,在老王爷还未来得及出兵的时候,被傅怀彦的亲卫请去内殿喝茶了。 这些,好像都是昨天的事情一样。 傅怀彦端坐在本属于沈氏王朝的龙椅上,看着底下空无一人的殿堂。似乎真的是这样,得到手的东西便真的不值钱了。 他忽然想起怀薇受伤那天,陆时对自己说的那些话。 “扫把是个以德报怨的蠢货,我不是。临邑山的那次暗算,我欠下了一条人命,回皇都的路上我无数次告诉自己一定要杀了你,可一想到你终究是阿薇的亲哥哥,我就下不去手了。说起来,只要涉及到她的问题,我就是个很没有原则的人。”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重,“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会带着扫把离开这个地方,绝对不会对你的皇权有所想法。但是如果你不信守承诺,别说皇位了,上下五千年我也能给你毁了。” “什么条件。” “我爹那个人比较古板,死拧着一根筋。他既然忠于大周王朝,一定是要带着旧部跟你拼个鱼死网破的。我不能批评他为了别人的政权愚忠,毕竟我曾经上历史课的时候很崇拜这种人。麻烦你,别让他有机会,你这种权谋运筹指掌之中的人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总之好吃好喝的供着,他要是想寻死,你就告诉他,我的命握在你手里。” “陆时,其实你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在你说出这句话之前,先好好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像是个有朋友的人吗?”陆时的笑容有些轻蔑,“我不是你,所有的东西都可以换算成利益,我们不是一路人,也做不成朋友。” “不过如果你还是觉得对我很亏欠呢,紫云宫里有个宫女叫彩儿,我们家小红很喜欢,想娶回来做媳妇儿,这事儿也麻烦你一道办了。谢了啊,傅兄。” 谢了啊,傅兄。 谢了啊,傅兄。 明明一个人也没有,空荡荡的殿堂里却似乎一直回荡着这句话,傅怀彦突然觉得心中有些烦躁,英挺的眉宇间全是挥之不去的戾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遣走了所有宫人一个人坐在这里。 或许只是因为那一句:我会带着扫把离开这里。 阿薇要跟着他走了吗,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 他见识过陆时的遁地神功,也对他的每一句话都深信不疑。走就走吧,干脆断了自己那些不堪入目的心思也是桩好事,留在这里安安分分地做她的长公主,每天都能看见她,才算是种痛苦吧。 面前突然传来一声叹息,傅怀彦登时抬起了头,看清来人才定下神:“母亲?” 徐氏拎起华贵的裙摆坐在了他的旁边,柔声道,“他们说你一个人上这儿来了,都是要登基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傅怀彦没什么太复杂的表情,起身就道:“那儿子回去休息了。” “急什么,怕娘看出来你在想些什么吗?” 傅怀彦心中一惊,却面不改色,自他大权在握以来,已经很久没有今日这么心神不定的时候了。 “阿薇都告诉我了,要离开这里的事情。”徐氏转了转手中的戒指,目光闪烁,“她是个好孩子,傅家利用了她一辈子,现在既然不需要她再为傅家牺牲什么,就由她去吧。” “有时候,娘也想对她好些,不那么逼着她,想真的当成亲生女儿来疼。可一想到她的母亲就死在我手里,就没有对她好的心思了,那样实在太过伪善。说起来,她还算是个有福气的孩子,傅家庶出的女儿,哪个也没有她这个福气,当了半生的贵妃,还成了新朝第一位大长公主。” 傅怀彦没有说话。 “傅家作为金冠后族,必须要送妃子进宫,如果不是你父亲再生不出孩子,怎么会便宜旁支?” “行了。”傅怀彦一掀衣摆站了起来,“儿子先回去休息了。” 徐氏知道他肯定会是这个反应,倒也没有计较,而是幽幽道:“新帝登基,没有皇后可不行,你原先少不更事不愿娶妻,是什么原因娘也不想过多追问。岭南五大世家中有位叫柳寄岸的姑娘,是我的远房侄女,瞧着模样不错,也很有大家风度……” “随您。” “还有,你宫里头那个叫秦翘翘的女人,娘很不喜欢,” “都随您吧。” 傅怀彦明显不愿意再说任何一句多余的话,抬脚便离开了大殿。 月光透过镂空的窗子照了进来,在地上形成了一片片斑驳而又迷离的画卷,男人的裙裾在斑驳的光影中翻飞,没有一刻停留。 第六十一章结局下 前朝太后就在里头,傅怀薇却有些不敢进去,回头有些忐忑地看了哥哥一眼:“要不,还是不进去了吧。” “你不是一直吵着要来看姑母吗,这就要走了,再想回来可就没那么容易了。”傅怀彦虽然没什么表情,对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却难得带了几分温柔。 傅怀薇小声嘟囔:“我还吵着要去看表哥呢,也没见你答应啊。” “你说什么?” “我说,你答应我的事情可别忘记了。”傅怀薇偏过头认真地看着这个一直信任的兄长,“你一定要留住姑母和皇帝表哥的命。他们不会对你的皇权有什么威胁的,表哥他斗不过你的。” “恩,我记得。” 傅怀薇叹了一口气,自己推着木轮椅走了进去。太后之前居住的宫殿被她的母亲占了去,所以这个昔日王朝里最尊贵的女人,只能住在一个这么个偏僻的地。与其说是宫殿,倒不如说是一个戒备森严的佛堂,里外三层都是傅怀彦的亲卫,就连里头服侍的宫女也都是身手敏捷的高手。 太后傅旦跪在堂前,不知道是在为谁超度。 傅怀薇突然有些不敢出声,明明自己并没有做过什么事情,却有一种自己好像是来耀武扬威的感觉。其实有时候,她觉得这个姑母比亲生母亲待她还要好,只是有些事情就是这么的阴差阳错,她不能幸免,谁也不能幸免。犹豫了很久,才小声地开口唤道:“姑母。” 太后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看她,好像从来都没有待她那么好过一般,陌生的如同一堵从不说话的墙。 傅怀薇再也没敢说话了,低着头沉默不语。 “哀家和皇后一辈子不对头,一辈子小心着,提防着,却没想到她会走在前头。”太后忽然睁开了眼,声音很慢,“还记得太医都说你回天乏术的那日吗,哀家当时还以为,你真的撑不过去了。” 傅怀薇有些没想通她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只能小声道:“太后您不要担心,哥哥答应了阿薇,不会伤害姑母和皇帝表哥的性命的。” “是吗?”太后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轻轻闭上了眼睛。 “他们都说,是哀家太纵容了傅家。先帝立哀家为后的时候,朝中反对的声音不绝于耳,说傅家功高盖主,傅家的女儿不宜为后,死谏的臣子一个接着一个,可先帝还是立了哀家为后,那时候,连哀家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可是阿薇,想不明白的就是人生啊。” **** 傅怀薇被推进福禄门店密室的那一刻,承雪在后面哭出了声,似乎又怕她看见,连忙背过身去擦干了眼泪,转过脸又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娘娘去了那边还会回来吗?还能带些好吃的特产回来吗?” 傅怀薇心情很好的哼了一声:“有我陆时哥哥在,肯定是想回来就回来呀!我可都跟大哥说好了,最起码要给你和承媛许配个四品以上的,等我下次回来,你们要是不带着孩子来迎接,我就跟你们划清界限!” 承雪感动的又要流眼泪,连忙跑到了一边假装要上茅房。 陆时眼中的红血丝越来越明显了,没日没夜的赶工,只怕耽误她一分一秒。但有的人就得感谢爹妈生了一组精致的五官,所以哪怕剃了光头,哪怕眼珠子都熬没了也是好看着的。陆时就属于这种人,三百六十度完美无死角。 傅怀薇认真地欣赏了一遍她的所有物,直到陆时将一封给科研室的亲笔信信递到她的手中,原本强装的笑容也有些垮下来了。 “连亲笔信都考虑到了,你就不考虑送个什么定情信物给我吗?” 陆时将脖子上的防狼报警器勾了出来:“这不嘛。” “呸,真不要脸。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东西在你们那边比蜡烛还要便宜呀,我们这儿定情信物都是送玉佩的,再不济也该是玉堂楼的多宝簪,难道你们那边送给未婚妻的定情信物都是防狼报警器吗?” “也不是,我们那儿,都送戒指。一旦戴上,就代表一辈子只套上一个人。” 第39节 傅怀薇毫不犹豫地伸出手:“我要。” 陆时赶紧道:“先欠着,回头补给你几千个。我这不还欠着你一万两么。” “讨厌你!我现在一刻都不想看见你。”傅怀薇很生气,推着轮椅自己就进了房间,“快点开始吧我要走了。” 她从来不会无缘无故的发脾气,她只是在害怕,害怕所有的回忆都是甜蜜的,那段没有他的日子会撑不下去,所以她想要闹脾气,想要和他大吵一架,想要不好的回忆来催眠自己。 陆时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变成了这样,却也没有多问什么,跟进去就开始操作机器。这台机器的设计和之前的有不少的改动,比如因为没有玻璃,旁边直接开了一个不算小的空窗,可以直接看见里面的情况。 按了3212,陆时抬头看了傅怀薇一眼,她仍旧是背对着自己坐在机器里,背脊挺直,纤细洁白的脖子却有些弯,也不知道在跟谁赌气。 他按下了确认键,然后朝空窗走了过去。 傅怀薇仍然没有回头,只是肩膀一直在颤抖。面前的画面渐渐开始有些模糊,很多事情在眼前不断浮现,傅怀薇的眼泪突然夺眶而出,泪流满面的转过身去,却只能看见陆时一个模糊的影子。她不管不顾地朝窗子扑了过去,也不管自己的脚伤的有多重。 几乎就是瞬间,陆时抓住了那几乎快要透明的手。揽过她的肩,低头狠狠吻在了她的唇上,无法感受她的温度,却能尝到眼泪的咸味。 直到面前空无一人,谁也没有说话。 **** 开国皇帝傅怀彦于永寿台登基,建立大宛王朝,尊生父为太上皇,尊生母为康宁皇太后。崇顺元年秋,迎岭南柳氏为后。同年,前朝末帝沈浮坤暴毙于永昌宫,次日,先圣德皇太后傅氏缢于康寿宫。 得知沈浮坤死讯的那一天,陆时正收拾东西准备前往客州寻找铀石,临走前在万禾的坟前放了一束新的花,然后去了一趟末帝曾经被幽禁的永昌宫。 他甚至懒得和宫殿的主人傅怀彦打声招呼,直接隐身走了进去,即便知道这是为人王者必须做的事情,却也对这种不讲信用的人没有任何好感。 永昌宫几乎已经成了一座冷宫,不,应该说这里一直都是冷宫。偌大的宫殿,只剩下一个扫地的宫女,那宫女见有陌生男子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几乎吓得魂灰魄散,还以为末帝的魂魄回来找自己麻烦呢。 “先帝原先养的那只鹦鹉呢。” “奴婢也不知道……末帝那日毒性发作后,就剩下一口气了……拼了全力也要奴婢把笼子打开,现下也不知道那鹦鹉飞去了哪里……” 陆时又问了她很多问题,却一个回答也没有认真去听,只是望着空荡荡的院子出神,短短的时辰里,想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原先想不明白的,也好像有些明白了。 不知不觉取出了脖子上的感应器,按下了其中一个键。 寂静的院子里突然传来傅怀薇咋咋呼呼的声音“随便说什么吗?那好吧……陆时哥哥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最好看的人!小扫把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最喜欢陆时哥哥的人!” 他重复着放了好几遍,脑海里又开始莫名回荡着傅怀薇那些任性的话。 …… “按一下代表你是按着玩的,按两下代表你有事需要见我,按三下代表你有危险需要立刻见到我。” “就这么定了。” “那你呢,你按的时候分别是什么意思?” “我才不按这玩意儿呢,幼稚死了。” “不行,按一下代表你想我,第二下代表你很想我,第三下代表你非常非常非常想我!” …… 陆时轻轻按了一下,又按了两下,鬼使神差地,就那么一直按一直按,却始终得不到任何回应。 直到那扫地的宫女再次经过这里,他才渐渐回过神来。 似乎有很多感想,又好像什么事都与他无关。陆时理了理袖子转身离去,挺拔的身影就要消失在门外,忽然听见了一句话,伴随着翅膀扑棱的声音,在寂静的宫中显得格外清晰。 “阿薇,朕好想你。” 朕好想你啊。 秋日的风总是透着那么几分寒冷,让人心里暖和不起来。 陆时的脚步顿了顿,迈步离开了。 **** 3212年,科研室。 很多年前,她曾经也惧怕过这个地方。 陌生的声音,陌生的仪器,陌生的人。 可这里却是第一次遇见他的地方,那样干干净净的男人,穿着她从未见过的衣服,带着陌生却无比舒服的嗓音,还有清澈如泉水的眼神。在那之前,她从未想过自己还会遇上这么一个人,让她甘愿付出这辈子所有的感情。 后来,这里便是她最常来的地方了,捏着感应器傻兮兮地坐在门口,认识她的人都会轻声打个招呼说嫂子好,不认识的人会叫她让开,然后从她身边急匆匆地迈过去。 感应器从来都没有响过,那个装着时光机的房间也再也没有打开过,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自己是犯了一场臆想症,从来就没有什么大周王朝,也没有什么陆时。 有时候她会盯着房间里的桌子发呆,总觉得桌子上的东西会突然有一天动了起来,自动排列的整整齐齐,然后陆时便会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就是帮你整理个桌子吗,至于感动成这样吗?” 她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会不会哪一天突然就出现在走廊的尽头,穿着初见时的衣服,带着那时干干净净的笑容。 她想,他总是会回来的吧。毕竟他曾经答应过自己,只要她好好在这里活下去,等他造好机器,就一定会回来找她的。他向来说话算数,怎么会在这件事情上骗自己呢? 等一个人,可以直到霜雪齐眉、烟雨楼台老去。心之所向,无怨无悔。 …… 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陆时哥哥,我在这里,等着你。 ●━━━━━━━━━━━━━━━━━━━━━━━━━━━● 本图书由(色色lin)为您整理制作 作品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24小时内删除,不得用作商业用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