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杀天使》 第1章 《猎杀天使》 作者:盈风02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正文楔子 亚当和夏娃的第一个孩子取名该隐,意为得到。接着他们又有了第二个儿子,取名亚伯。 上帝只享用亚伯的供品。 该隐嫉妒亚伯,终于杀了自己的亲弟弟。 上帝说:你不能克制自己的贪婪无厌,必会陷入罪孽的深渊。 俊美的少年手按《圣经》,湛蓝的眼眸笔直射向高高在上慈悲的圣父。如果你选择了该隐,亚伯的双手会不会也沾染上罪恶的鲜血? 这是一个无法解答的问题。活着,背负罪孽流浪的人是该隐。 可是,我活了下来。这个叫亚历山大的十六岁少年在圣父悲悯的目光下微笑。 漂亮中带些孩子气的脸,笑容也是干净得让人不忍心伤害。他像天使一样美丽,仿佛天地间纯洁的精灵。 可是那双深邃纯蓝的眼睛,已经看到了人类最丑陋的内心,再也不可能回归纯真。即使连上帝也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子民沉沦黑暗,永远深陷其中。 教堂的门悄无声息得打开,一个面容严肃的高个子东方人走到他身边。 “找到那个人了?”他淡然得问。 从死亡边缘回来之后,少年慢慢得改变着自己。他以前藏在蛹中,看不清未来会变成美丽的蝴蝶,还是平凡的飞蛾。尽管如此,他的活泼单纯仍旧感染人心。或许是人类本来就对美丽纯洁的生物无法抗拒,拥护他的人日益增多。 于是暗杀也接踵而至,更残酷的是背叛竟来自于亲兄弟的仇恨。原先快乐善良的男孩一去不复返,破茧而出的瞬间,他展开了恶魔的黑色翅膀。 同样的美丽夺目,带着黑暗王国更深的诱惑。 “是的,二少爷。”少年身上天生的王者之气,让人不由自主放低声音臣服他脚下。 “那么,我们去吧。”他站起身,留下了摊开的《圣经》。 《创世纪》第四章。在该隐谋杀亚伯的章节,有一抹淡淡的血痕——凄艳,瑰丽,和他一样从地狱浴火重生。 伦敦。温布尔敦。 漂亮纤细的东方少年,漠然扫视着身边摩拳擦掌的流氓。张开嘴打了一个哈欠,他活动一下颈项,不耐烦地开口问道:“你们考虑好了没有?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上?” “小子!不要这么狂!”为首的金发男子显然不满他漫不经心的语气,对手下一使眼色,一拥而上。 少年手指轻弹,带着火红星芒的烟头飞出去。他侧身躲开左手方攻击,顺势一个扫堂腿将一个壮实的男人踢飞出去。 深黑色的眼眸泛起嗜血的光芒,粉红色的舌尖妖娆的舔了舔比女孩子还要红艳的嘴唇。面对一群如狼似虎的对手,少年微笑。 笑容慵懒,这个十六岁的少年玩世不恭的态度仿佛对一切事物都无所谓。缺乏执著,能够抛弃全部包括生命在内的心态,让他立于不败之地。 人,如果连自己都无法爱的话,还有什么弱点? 留下一地被他打断手脚的男人,修长的手指勾起外衣扬长而去。伦敦的收容所又会多一些残障人士了,他无聊的想着。 巷口,银色的劳斯莱斯上下来一个和他年岁相当的少年。漂亮的容颜,似乎上帝精心雕琢的工艺品。这是他们看到彼此的时候,心头闪过的想法。 “干得不赖。”蓝眸少年的笑容很淡。 “你也想向我挑战?”他淡淡的笑问。他和自己,也许是同一类人吧。 “亚历山大•伦蒂尼。”少年的手伸向他。 “我不知道自己的名字。”他伸出手,“我没有过去。” “兰斯洛。”亚历山大站在风中。温柔的夜风吹动他柔软的黑发,他的笑容却像来自地球最寒冷的地方。“总有一天,我会成为黑暗帝国的亚瑟王,而你就是我的第一骑士!” 这个得到名字的东方少年再次微笑。黑暗,我想看着它吞噬光明主宰大地。他的笑容,是地狱最深处的恶魔之笑。 纯净的蓝色,和幽深的黑色相遇,连天使都忍不住叹息。 为何,在邪恶中盛开的花朵,竟然如此令人着迷? 正文第一章 一座座金黄色的沙丘连绵起伏,一望无际。有的沙丘很大,像金字塔;有的又很小,像海边人们堆砌的沙堆。大大小小的沙丘旁边是棕褐色的岩石,上方则是蓝的没有一丝杂色的辽阔天空。 这里是撒哈拉,我们生存的蓝色星球上最大的沙漠。 穆罕默德•卡西里耶驾着牧马人越野车在沙丘中间穿梭狂奔。无论他如何提速,后视镜中总能出现那抹丰田越野车的绛红色。 如蛆附骨,如影随形,他已被贴上了猎物的标签。除了陪着后面的女人玩完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他无路可逃。 想到身后追踪的女人,害怕的神色浮上这个无法无天男人的眼眸。他终于明白能清晰感知死神逼近是如何恐怖的体验。随时随地,他都有可能被杀死。当生死不被自己掌握的时刻真的来到面前,人类本能的感觉恐惧。 陆地巡洋舰突然加速,从他右方超越上前,在砾石路上硬生生侧转停车,扬起满天黄沙。 穆罕默德急踩刹车,险险避免两车相撞的惨烈场面。是她,还是她!瞪着前方车上下来的女人,他想放声嘶吼,奈何喉咙像被人死死扼住,只能发出“嘶嘶”的痛苦喘息声。 她是妖女,是妖魔!三天前,她单枪匹马闯入自己和部下的营地,用一根细细的小提琴弦摧毁了他们所有火力强劲的枪炮。那一幕耸人听闻的场面再次浮现在穆罕默德眼前。 淡淡月光洒下,银色的琴弦似乎带着恶魔的力量。只要被它缠上,钢铁制造的武器完全分崩离析。你会不由自主地颤抖,想象着琴弦缠上自己脖子后,身首异处血肉模糊的景象。而她,操纵着琴弦,仿佛是月光下如泣如诉的小提琴独奏——死亡奏鸣曲。 她站在望不到头的沙漠中,一身白色的猎装包裹着修长的身躯,显得英挺帅气。削薄帖服的黑色短发下,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孔。若不是明显的第二性征,光看脸很难分辨她的真实性别。 那张脸十分中性。苛刻的评论家会认为颧骨过高,嘴巴太大而唇色苍白,眼睛稍嫌冷漠,下巴的线条太硬朗,唯一可以称许的是高挺的鼻子。 她不美丽,不性感,但她只是随随便便往你面前一站,你的目光自然而然会停在她身上。 “穆罕默德•卡西里耶。”她的声音在死寂的沙漠上空回旋,那双眼睛射来的光芒像是翱翔的飞鹰一般锐利。 他探出半个身体,kf-9-amp突击冲锋手枪同时开火,帕拉贝鲁姆手枪弹飞出枪膛,呼啸着飞向她。 她微笑,右手在身前优美得划了一条弧线,一道水晶墙从沙地上方从天而降她面前挡住飞来的子弹。穆罕默德大张着嘴,看着这诡异的一幕。 “魔鬼,一定是魔鬼。”他喃喃自语,推开车门跌跌撞撞下车,扔下枪跪倒被骄阳炙烤得滚烫的沙子上。 “我的名字叫海遥。”她伸出手一抹,水晶墙自动消失。“天狱门门主。” 琴弦悄无声息,缠上他的头颈。她的手如兰花般秀气,纤长的手指上环绕着小提琴弦。“穆罕默德•卡西里耶,上个月你在沙漠中绑架二十名游客,得到赎金以后撕票,你认罪吗?”她稍稍用点力,琴弦深深勒进他的皮肉。 “我认罪。”她是惩罚人间罪恶的天使,专门惩处法律无法制裁的凶徒。 海遥抬起左手,轻轻叩动琴弦。一根弦,在她的手指下竟然能变换出不同的音调。“这是死亡奏鸣曲。”她的神情寂寞萧索,眼神中有着深切的悲伤。她在为死去的冤魂叹息,还是难过替天行道的方式居然也是以暴制暴?不会有人知道答案,天狱门主的手下从来没有生还者。 “到了地狱,向他们问声好。总有一天,会再见的。”最后一个音符从她指尖逸出,海遥收紧琴弦勒断了他的脖子。 残阳如血,给金色的沙地披上一层淡淡的红纱。她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和打火机,点燃一支细长的香烟。 生和死,瞬息之间。生命,真的很脆弱。方才悲哀的眼神退去,她的眼睛恢复一贯的冷漠。回到车上,海遥打开卫星导航系统,寻找回塔拉特堡的最短路线。这是沙漠,考验人类体能的极限。即使能使用术避免沙暴袭击,她仍然不想太冒险。 丰田越野车从尸体旁边经过时,她扔出了烟头。在车开过后留下的漫天尘沙中,方才战斗的地方起火燃烧。 火越烧越旺,绛红色的车影却越来越远。 天狱门,一个有着百年历史的组织。据说创始人曾经在印度修行,得到神秘的符咒术真传,并继承了替天行道的精神,创立了该组织。天狱门要铲除的目标,无一不是法律束手无策的罪恶。 海遥,是天狱门第四代掌门人,十四岁即位。 已经十年了。她看着上升的烟圈。从决定命运的战役到现在,整整十年。 端起瓷杯,喝一口当地特制的绿茶。茶水里放入了薄荷和冰糖,入口的感觉清凉甘甜,非常解渴。 也许是因为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执行了审判,所以才会特别伤感吧。 第2章 她笑了笑,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中,起身离开餐厅。 塔特拉堡是个很小的城镇,在地图上用最小的行政区划图标来标示。炎热,干燥,空气中悬浮着来自北部撒哈拉的沙粒,行走的时候不得不用面纱掩住口鼻。但即使再恶劣的生存条件下,依然会有人类活动的踪迹,在困厄中坚韧的生命让人肃然起敬。 海遥往旅舍走去。长长的头纱在风中款摆,脚踝上金色的铃铛随着她的步伐叮当作响。在夜晚行人稀少的街道上,她像一个白色的幽灵踏着催命的铃声,不知从何处而来,又会猎走谁的灵魂。 狩猎恶魔的天使,游走在天堂和地狱之间。 空气中有极其细微的不寻常波动,她停下脚步确认。看来,对方也是使用术的高手了。 念动咒语,她张开五芒星的结界,将所处的街道置于保护之下。 一声轻笑,从五芒中的一点发出。随着笑声,一个矮小的男子从黑暗中走到她面前。 他穿着五彩斑斓的服装,看上去好像马戏团刚刚作完表演的小丑,脸上还夸张得画了一滴眼泪。 “天狱门主,久仰。”他的笑容单纯天真,一派无害的样子。 “暗夜的愚人?”对方的装束和传闻不谋而合。想不到她还没开始行动,他们先找上了天狱门。 一张塔罗牌飞向她,在她面前慢慢直立起来。果然,牌上的图案是愚人。 “久仰。”她伸出右手食指隔空虚点,愚人牌燃烧成灰烬。“暗夜,是准备向天狱门挑战了?” 愚人扁了扁嘴,带着哭音说道:“唔,你干吗烧了我的牌?你是坏人。”只不过一秒钟,他又笑得如同孩童,“我们之间,迟早会交手。” “那么,今天就当作热身吧。”说话间,海遥的琴弦如吐信毒蛇一般向对手扑去。 愚人手中多出一根手杖,和她的琴弦缠在一起。他的笑容有点狡猾,头上的桂冠突然断裂,飞舞的花叶变成一把把泛着蓝光的匕首射向海遥。 海遥跃起,在半空轻巧旋身。脚链自动断开,金色的铃铛布满她身前空间,接下愚人发出的暗器。铃声悦耳,满天花瓣如雨,另一根弦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缠上他的颈项。 花落,铃消,方才的一切是双方的幻术。真实的胜负已分,愚人的生死握在海遥手中。 “果然厉害。”生死关头,愚人还能笑得无邪。“能死在天狱门主手下,是我的荣幸。” 她笑笑,松开琴弦。“两国交兵不斩来使。告诉魔术师,暗夜的战书天狱门接下了。”她收起结界,“不过,黑暗战胜不了光明,我一定会赢。” “咯咯咯。”愚人笑着远去,“那可不一定。” 今天她无法再杀第二个人。海遥的脸上浮现无奈的苦笑。所以她才放过了他。 暗夜,一个以塔罗牌为代号的杀手组织。这群神秘的赏金猎人,他们终于要走到台前了吗? 弯月如钩,月光似水。在陌生的城镇,陌生的街头,她在明月下叹息。 光明,究竟是为谁守护? 在米兰时装界,ly这个服装品牌无人不晓。姑且不论他每一季推出的设计总有与众不同引领潮流的创意,也不论他的商店是否是最多明星光顾的高级时装店,单就他的创始人本身而言,已经是一个传奇。 兰斯洛•原,十年前以模特儿身份出道,迅速成为t台上最耀眼的明星。神秘的东方特质,与高贵优雅的贵族气质完美结合,他的魅力无与伦比,牢牢占据各大品牌首席男模之位。 他也并非徒有美貌的花瓶男人,十年后的他一手创办的ly不仅和boss,阿玛尼,瓦伦蒂诺等著名品牌平分秋色,他本人更被誉为t型台上“不世出的天才”。毕竟像他这样,一身兼任模特和设计师,还能同时都交出出色成绩单的人并不多见。 原慕天,是他为自己取得中文名字,没有特别含义。当年去香港走秀的时候,面对媒体询问他随手翻到字典上这三个字,就给自己定下这个名字,如同小孩子办家家酒那样随便。就像他做很多事情一样,随心所欲。 二十六岁,这个俊美非凡的男人,正朝着事业巅峰稳步前行。 米兰斯卡拉歌剧院,今晚上演的是普契尼的独幕歌剧《女妖》。 二楼的贵宾包厢内,坐着一位衣冠楚楚的美男子。对面包厢内的美丽女士显然对这位蓝眼睛帅哥产生了浓厚兴趣,望远镜镜头片刻不离他的身影。 “哇。”镜头里出现的另一个身影,让美女发出一声轻呼。 “怎么了?”听到她呼声的同伴,赶紧观察对面。真的很过分哦,什么时候又进来一个美男子啊?两个男人,竟然都比女人还要漂亮,实在太过分了。 “对面的女士,似乎有些小小的骚动。”亚历山大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得对身旁的男子说道。蓝宝石般的瞳仁,隐含戏谑的光芒。 原慕天微微抬头扫了一眼对面。“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他垂下眼睛看手中的节目介绍,绑在脑后的头发滑过肩膀,衬托着一张绝美的脸。 这张精致的面容,与十年前相比更加夺目。浸润黑暗的岁月,将邪恶一层层镀上美丽的容颜,恶魔是世间的异类,对人类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看着他,就像看自己的影子。这十年,他们逃离伊甸园,完成了对上帝的背叛。神最宠爱的儿子,终于堕入黑暗的地狱。亚历山大微笑,看着歌剧院的顶灯一盏盏熄灭。自然法则是黑暗与光明交替笼罩世界,此刻他们已经掌控了黑暗王国的最高权力,接下来是如何一步步战胜光明。帷幕升起,一束追光打上舞台。 慕天靠着椅背,倾听着前奏曲。北欧流传的神话传说,被未婚夫抛弃的少女安娜,香消玉殒的灵魂不甘心的在林间徘徊,终于变成女妖,找到负心人复仇。背叛,自古就是。 “愚人和天狱门主交过手了。”他的声音很轻,刚好送入他耳中。 “胜负如何?”亚历山大侧身,在漆黑的剧院中,蓝色的眼珠泛着冷凝的光。 “是个很强的对手。”慕天仍旧是漫不经心的表情。 “你已经有了对策?”原慕天有自己的行事风格,不到他出手的时候,对手永远猜不透他手里的牌。 他没有回答亚历山大的问题,静静欣赏女高音的优美歌喉。当安娜唱起“如果我能像你一样渺小”的咏叹调,他转头看着身边认识了十年的男人。“你知道最残酷的杀人方法是哪一种?” 他不动声色等着慕天的答案。果然他回答了:“背叛爱你的人。”低沉邪魅的声音,若是用来杀人,必定也是温柔到让人落泪。 二十六岁,真正的原慕天——暗夜的魔术师——一个张开巨大黑色羽翼的恶魔,站在邪恶的山顶,俯视着芸芸众生。 京都上京区御所附近的街区,一幢日式住宅掩映在浓密的绿荫下。看外表它毫无特殊之处,但若是你从高空俯瞰就会发现,整幢建筑构成了一个五芒星的图案,中心是一棵花繁叶茂的樱花树。这个季节,樱花早已凋零,为何它还能开得如此茂盛? 这里,就是天狱门的总部所在地。 从沙漠回来后,海遥的脸严重蜕皮,尤其是鼻子附近的t字区域。 “小姐,我给你带上的防晒护肤用品,你怎么一点都没用过啊?”义正严词指责她偷懒的人是小女仆莱莱。 海遥坐在长廊下,背靠廊柱悠闲得吐着烟圈。“我是去追匪徒,哪有时间涂这些瓶瓶罐罐?” 身着黑色女仆裙,外系白色围裙的莱莱气急败坏得抢下她叼着的香烟。“小姐,你是女生,不能学男人吊儿郎当的模样。你看看,连御风哥哥都比你斯文。” 被点到名的御风正在里屋品茗,听到莱莱的指控,俊秀的脸上浮起一个羞涩的微笑。 “真受不了。早知道她这么啰哩叭嗦,打死我都不会收留她。”海遥伸腿,从方才半躺着的石阶上翻身而下,大大咧咧一步跨进房门大开的屋内,脏兮兮的长靴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留下灰突突的鞋印。 “小姐!”莱莱悲愤得尖叫。唉,改造她家小姐成为淑女的努力第一千零一次宣告失败。 海遥没理会她的抗议,抄起矮桌上摆放的茶盏,一气喝光。 “你这种喝法,叫做牛饮。”御风叹息着摇头,微笑的同时有一抹恨铁不成钢的无奈。他和莱莱一样都想改掉她不拘小节的习性,但他不会强迫她改变。 她是天狱门主,背负着无法逃避的责任。所以他希望她的人生能过的开心一点。 “我在塔特拉堡,遇到了暗夜的愚人。”脱下靴子,海遥盘腿在御风对面坐下。 “结果呢?”听到暗夜这个名字,御风微微动容。 “下一次相遇,”她的目光飘向庭院中的樱花树,莱莱正在树下卖力得刷她的靴子。“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天狱门和暗夜,象征光明和黑暗的两极,命中注定的生死对决。她既不能害怕,也不能退缩,因为她是天狱门主。十年前,当她的手穿过那个人的心脏时,她的命运已经被决定。 被那个人悲伤的目光刺痛心脏,当时的他也一定有着相同的痛苦。她的手在桌下不自觉握紧,控制情绪的波动。最近频繁得想起他,仅次于十年前他刚刚离开的时候,她又会有好多个难眠之夜了。 “你们是偶遇,还是他特意在那里等你?”御风垂着眼睑,问出脑海中思考的问题。 “什么?” 第3章 她没领会。 “我在想,暗夜的人是从哪里得到你去了撒哈拉的消息?”他神色平静,捧着茶盏的手却泄露了内心的紧张。 她看着他稍稍泛红的手指,笑着安慰他道:“别替我担心,他们不是对手。” “最难防范的,永远都是暗算。”御风叹息,不知是针对现实还是单单为她。 “你想得太多了。”海遥轻笑,“喂,莱莱,你想刷破我的靴子啊?”她冲着外面的勤快少女大声叫。 “小姐,撒哈拉是沙漠诶。”莱莱嘟哝,更加用力刷着鞋底凹槽间的尘土。“人家怎么肯让你上飞机的?” 海遥,是不是想在莱莱身上补偿自己失去的快乐,才会在八年前收留无家可归的她?不管为了什么,和莱莱斗嘴让她很快乐。 御风笑了笑,起身离开房间。再次回来的时候,他拿着一叠卷宗。 “有工作了,海遥。”除去天狱门的特殊任务,海遥经营着一家私家侦探所。御风是她的助手兼管家。 “什么委托?”她回头,神色阴郁下来。 “你不是很喜欢,但比追杀恶魔好感度高一些的工作。”他摊开文件,放到她面前,“调查议员夫人的情人。” 上杉京子,议员上杉元太郎第三任夫人,二十八岁。照片上是个时髦的美女,有一双能穿透平面照的勾魂桃花眼。 上杉府邸对面,停着一辆普普通通的丰田。车内,海遥百无聊赖得合上资料。 自动铁门往两边移开,一辆黑色的三菱轿车驶出花园。海遥发动汽车,不紧不慢跟了上去。 到百货公司门口,上杉夫人下车,姿态曼妙得走了进去。 她以为是走秀?海遥将车开到百货公司后门,果然看到匆匆走出来的上杉京子扬手招了一部计程车。 这种小把戏,如何能骗得了我?海遥冷笑着继续跟上。她现在有百分之八十五的把握认定议员夫人和其他男人有不正当的关系。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其他原因,曾经有过一个案例便是调查的对象偷偷摸摸去和私生子见面。 一次次欺骗,用谎言掩盖真相,只是不想失去握在手里的幸福。那个痛哭流涕的女人,她的模样海遥至今还记得。 这是极个别的案例。更多的时候,她看到男男女女对誓言的背叛。人类,早已对谎言麻木不仁了。 她的车停在情人旅馆对面,看到京子苗条纤细的身影出现在旅馆门前,她拿起了相机。“咔嚓”、“咔嚓”连按几下快门,第一阶段工作完成奇#書*網收集整理。不知道上杉议员看到夫人出现在这种地方,是否有胆量继续追查下去。 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闯进了她的视线,恰好挡住了照相机镜头。似乎感知到背后窥探的目光,他向着她的方向转过头。 手抖了一下,几乎拿不住相机。为了避免砸烂价值不菲的红外线长焦相机而被御风碎碎念,她将它放到旁边的座椅上。 真的是他!毫无预兆,在十年之后再次出现在她面前。那张漂亮的脸,和在她思念中慢慢长大的他一模一样。 天遥,她用了十年都无法忘记的人——她的哥哥! 周围没有狗仔队的镜头。原慕天回头,迈开长腿向旅馆方向走去。 “对不起,请等一下。”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他的唇角泛起一丝狡猾的笑意。当他转身面对她的时候,表情恢复为一贯的漫不经心。 “我不认识你。”天狱门主海遥,在逃犯心中如雷贯耳的名字,主人竟然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女子。他注意到她的脸色,白的近乎病态。 对,他不应该认识她。十年前,她狠心封印了他的记忆,亲手切断两人之间的血脉相连。 如今的他们,仅仅是陌生人。 他在等她的下文,可面对这张俊美的脸,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一时冲动跑来相认,她却忘了他不再是那个骄傲的哥哥了。 “用认错人这一招钓凯子,很老土。”她还在思考开场白,他已经帮忙想好了理由。 海遥咬住唇,在心里“切”了十几声。从小就自负得以为天下无敌,十年来讨人厌的个性还真是没一点改进。“用冷嘲热讽这一招来泡马子,也很老土。”她也不再是那个任由哥哥捉弄的海遥了,再也不是了! “哧”他笑出声,邪邪的目光放肆浏览她全身。“你,”上前半步,对她俯下身体,被旁人看到铁定误会是恋人在耳语,“有让我泡的资本吗?”浓烈的男性气息包围住她的四周,她不能呼吸了。 “我,认错人了。”她艰难得吐出一口二氧化碳,低下头寻找还没被他的气息侵略到的新鲜氧气。和他邪美过火的容貌相比,她为自己丑小鸭一样的外表自卑。二十四年,从出生到此刻,她永远缺乏和他竞争的资本。 “那么,再见。”原慕天好玩得看着她的发顶。天狱门主,传闻中冷酷无情的恶魔克星,是在害羞吗?这场游戏,有趣。 锃亮的漆皮皮鞋在她眼皮底下后转,慢慢离去。海遥忍不住抬头,想再看他一眼,即使背影也好。 旁边的林荫道,树叶之间有微光闪动,一把银色匕首挟着风声破空而出。敏锐的眼神抓住了迅如闪电的暗器,长年在危险中求生练就的本能使她立刻做出了反应。“小心!”海遥一个健步将慕天扑倒,就地打了一个滚。 “你,对我有企图吧?”翻身而起,他坐在地上嘲笑身边的她。 她没反驳,看着他方才站立的地方,轻薄如纸的匕首将一张纸牌牢牢钉在沥青路面。海遥心中一惊:塔罗牌,是冲自己而来,还是单单针对他? 顺着她的目光,他也看到了那张图案为女祭司的塔罗纸牌。曲起一条长腿,将手搁在腿上,潇洒的姿势不像面对杀手阻击,倒像是正在拍摄封面照。他笑着摇摇头,“这个人恶作剧的劲道倒不小。” “这个恶作剧,真的会死人。”看不惯他悠闲的姿态,海遥伸手拔起匕首,捡起塔罗牌。“暗夜的人,几乎没有失手的纪录。”女祭司脚边的弯月,看上去像勾魂索命的镰刀。 “暗夜?”他的表情无辜到完美,仿佛真的一无所知。 “一群赏金猎人,”怕他听不懂,海遥解释道:“就是杀手。” “那么,他们的目标是你,还是我?”他从她的手上拿走纸牌,放进西装口袋。 “目前很难讲。”海遥皱着眉,真心的为眼下的局面烦恼。如果暗夜的猎物是自己,她有自信应付,但假设是他呢? 她做不到,眼睁睁看着暗夜的人杀了天遥,然后再去为他报仇。 十年的分离,命运让他们再度重逢,或许正是给她机会弥补过去对他的伤害。这一次,她用生命发誓,绝对不会让天遥遭受任何不幸。 让你忘记我,那是天狱门主的愿望,但不是我的。海遥向原慕天伸出手,“不管他们的目标是不是你,由我来保护你。”对不起,哥哥。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到的事! 他接住她伸来的手。眨眼的瞬间,有一抹邪佞稍纵即逝。欢迎你加入魔术师的游戏,天狱门主! 游戏代号:猎杀天使! 正文第二章 “原慕天。”坐到海遥的车上,开始接受她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他先做自我介绍。“你可以叫我兰斯洛。” “我叫海遥。”说出自己名字的时候,她的心掠过一丝震颤。他无动于衷,她会难过;他如果有印象,她会更害怕。天狱门主亲手施的封印,没有办法轻易解开。左右为难是她现在真实的心境。神的手指只是轻轻拨弄,命运的转轮却偏离了方向。 今生今世,她和他本该永远不见。 “遥远的海洋,还是海洋一般遥远?”他扣上安全带,“不管怎么解释,都是一个很好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由你决定的。因为你是天,所以我只能是海!海遥听了慕天的话,苦笑了一下,发动汽车。“我先送你回酒店拿行李,然后去我家。” 天狱门总部,在结界保护下,暗夜的猎人不可能轻易潜入。 “不好意思,我忘了旅馆还有人在等我。”原慕天的话,让她一个急刹车。 “情人旅馆?”不会吧,哥哥! 无视她难以置信的脸色,他像是没事人一般轻松自在。“很久以前的情人关系了。这次来拍广告,顺便联络感情。” 晕!海遥小心翼翼得询问:“兰斯洛,你那位旧情人,不会刚好是上杉议员的第三任太太吧?” “京子,”他回忆道,“好像是嫁给了一个议员。”摊开手耸了耸肩,他在她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晕死!调查对象的情人竟然是一别十年的哥哥!海遥无言,是不是该送他回去继续他们的约会,顺便也一次性完成委托任务?该死的天遥,良家妇女不追,奇#書*網收集整理和有夫之妇搞什么地下情?烦躁得抓抓头发,她第一次正视现实。十年,天遥的确不是她熟悉的哥哥了。 从现在起,他是原慕天。等到危机解除,他们不会再有交集。 剔除掉多余的感情,她冷淡得开口。“抱歉,原先生,你的安全现在由我负责。所以在我检查场地之前,你最好不要出现在公众场合。” “约会呢?”好看的眉毛扬起,他撩拨她的情绪。“你也会在场吗?” “是。”她点了点头。 “包括看我和其他女人做爱?”他凑过身,吹出的热气挑战她的忍耐力。不知为何,他喜欢看她手足无措的样子。 海遥身体僵硬,脸色难看。 第4章 笨拙的闪躲开他的气息,握着方向盘的手却轻轻颤抖。“放心吧,我是成年人,可以看a片了。” 说出口的话,怎么听都像带着赌气成分。他愉快得笑着,海遥又羞又气得发动车子,别开视线。 她的头转开,没有看到他像狐狸一样狡诈的笑容。眸中闪过数点寒光,他也转头看车窗外的街景。奇天狱门主,比他想象中还要有趣。 把原慕天带回总部是一个冒险。在这里,他生活了十六年。虽然记忆被封印,但看到以往熟悉的环境,他的情绪会不会产生波动? 这些她全都没有考虑。发现天遥可能会遭遇危险时,身为天狱门主的职责自动退让到第二位,她所能想到的只有如何保护他的平安周全。 “很美的樱花。”他站在盛开的樱花树下。风吹过,飘落的樱花瓣洒落在他肩膀。配合那张精妙绝伦的俊脸,匀称的身材,像一幅美伦美奂的图画。 十年后,她再一次看到了这幅图画。 欢迎回家,哥哥!理智屈从了感情,海遥在心里默默得说道。 家里的另外两位成员看到原慕天的反应各不相同。莱莱傻呆呆得盯着对方美丽的脸孔,嘴巴大张,实在没有想到还会有比她的御风哥哥更漂亮的人。 “好可爱的妹妹。”这位原先生,丝毫不改他花花公子的本色。弯下腰,脸上挂一个迷死人不赔命的微笑,双手放到莱莱的脸颊,扯了扯她的苹果脸。“要不要让我咬一口?” 御风冷眼旁观,海遥呼吸不畅,莱莱的脸更红了。 “我……我去给……兰斯洛先生,准备客房。”她害羞得跑开。 “你,不、准、对、她、乱、放、电!”海遥指着他,一字一句警告。老天,自己怎么回事?看到他对别的女人笑,居然心里冒酸气。 “我有吗?”慕天状似无辜得询问。 真被他气死了!海遥撇撇嘴,又摇了摇头。管他这么多事干吗?再怎么讲,他都是哥哥。勉强压抑下一点点不甘,她叹了口气。“我带你参观……” “海遥,我们能不能先谈一谈?”从原慕天进门就始终沉默的御风终于开口。 “呃?”她转头看了看慕天,“我……” “没关系,你先忙工作去吧。”慕天在桌边盘腿坐下,“这里能看到樱花。” 她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白色、粉色、红色的樱花瓣在空中飞舞。他没有问为何在这个季节樱花会盛开,也没有问为什么一株樱花上竟然能开出不同颜色的花?这诡异的一幕在他看来,似乎理所当然。 对着他的侧影,她极轻得叹息一声,转身迎向在门边等待的御风。 原慕天半转过头,和御风的视线遭遇。在那个男人的眼神中,他读到了不信任。看着他们离开,拉上纸门,微笑的表情逐渐淡去。 海遥和御风走到书房,他在进入后慎重关上门。 “谈谈那个男人。”一付公事公办的口吻。 “他是模特,还担任设计师工作。”天遥,从小就有超越常人的天赋。就算独自生存,失去记忆,他也能成功。 “这不是重点。”对方的身份很容易能查清楚。他想问得是为什么她会把他带回家? “我碰到他的时候,暗夜的女祭司出现了。”这应该算重点吧?海遥从书桌上的烟盒中取出一支香烟,按打火机点燃。 “暗夜的目标是你还是他?” “目前还不清楚。”她一屁股坐上书桌,“所以我接受了他的委托。” 御风在书桌前的办公椅上坐下。“海遥,把委托人带回家,违反了门规吧?” 门规?这两个字在她心湖激起一圈圈涟漪。拿烟的手微微一颤,她赶紧在敏感的御风察觉之前按灭在烟灰缸中。“天狱门是为了惩治罪恶而存在,为什么就不能做到预防犯罪呢?” 御风笑了,难得是笑容中竟然带着讽刺。“你太天真了,海遥。”他们都清醒,世界有多大,罪人就有多少,更何况是存在于人心深处的恶念。 她落寞得望着前方海水蓝的墙壁。“对不起,御风。这一次,其实是我自己的主意。” 他点点头,“我明白了。你是门主,你有权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御风站起身,“我先出去。”走到门口,他回头。 “海遥,很多事情,除了看着它发生,我们无能为力。”温柔的眼神中,有一点不舍。 “谢谢你,御风。”他不仅是好助手,还是一个很好的朋友。“顺便回绝掉议员的委托,违约金我们会赔付双份。”她不想再节外生枝,“不过可以告诉他,多注意一下自己夫人。” “我知道怎么做了。”他走出房间,合上门的时候微微叹了口气。看来,原慕天这个人,对海遥有着不可小视的影响力。 他,真的是暗夜的猎物吗? 任何人都可以变得狠毒,只要他尝试过嫉妒的滋味。 第一次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舞月正在香港念书。那时,她还不叫这个名字,也不用戴着面具活在人世。 那部电影,按照英文名字应该叫《时间的灰烬》,但它的正式片名却叫做《东邪西毒》。她和男朋友一起跷课去看的。那个男人是她的初恋,也是这辈子唯一让她心动过的男人。 在他之后,她的脸就被嫉妒的液体毁容,心也跟着死了。 她万念俱灰,每天活在别人怜悯的眼光下,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爬上高楼想跳下去的时刻,一个戴着面具的男人出现在面前。他自称魔术师。 于是她成为了暗夜的女祭司。复仇的第一剑,她刺向夺走自己的美貌、爱情却逃脱法律制裁的女人,然后是那个背叛的男人。 嫉妒,永远能让人变得狠毒。 你有嫉妒的人吗?嫉妒到恨不得他消失才好,那么来找女祭司吧。 暗夜,能实现你所有的恶念。 面具后的脸一定在微笑,因为面具上也浮现了一个美丽如梦的笑容。 猎物:兰斯洛•原,一个在时装界如日中天的人物。他的成功,让一些人不安了。 第一次出手,想不到天狱门主竟然也在场。她失手了,而且还为自己招来一个强劲的对手。 象牙梳从发顶顺着光滑的长发一路梳下,镜子中显映一双清冷的眼睛,像月光一样清冷。 有天狱门的保护又怎么样?到这个上弦月结束,她不会让兰斯洛再活着。失败的话,消失的人就是女祭司了。 梳妆台上放着一份资料,来自魔术师搜集的情报。原慕天在日本的行程表,全部在暗夜的掌握中。 女祭司在京都的旅馆中冷笑,而魔术师则在天狱门总部舒适的客房中安睡。 莱莱将来若是嫁人,必定是贴心的小主妇。考虑到慕天来自欧洲,一定睡不惯榻榻米,她特意打扫了一间欧式的卧房给他。 “兰斯洛先生,你先好好休息。晚餐时间到了,我会来叫你。”和他站在一起,感觉空间都狭小了。御风给人的感觉是安心,原慕天却是截然不同的气息。 “你真是一个让人愉快的小女人。”慕天低下头,挑起她的一撮头发放到鼻下,“要不要考虑看看,跟我回意大利?”这是明目张胆的诱拐了。 莱莱脸红的像熟透的番茄。“兰斯洛先生,我不会,不会离开小姐。”她结结巴巴说完,顾不得礼貌拽回自己的头发。 “如果你的小姐和我一起走呢?”他似笑非笑继续逗弄她。 “我,我不知道。”莱莱鞠了一躬,赶紧退出他的房间。主仆通吃?兰斯洛先生的想法,有点不好哦。不行,我不能被他迷惑,我喜欢的是御风哥哥呀!可是,兰斯洛先生,真的很迷人嘛! 她一路胡思乱想,一头撞进海遥怀中。 “莱莱,你在发什么呆?”海遥抚着胸口抱怨小女仆的心不在焉。 “对不起,小姐,我没看见。”莱莱回过神来,怪不得头顶有点痛。 我这么个大活人,你竟然没有看见?海遥一脸被打败的神情。“兰斯洛呢?”懒得和她计较,直接问重点。 “哦,兰斯洛先生在客房休息。” 看着海遥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莱莱的烦恼消失了。兰斯洛先生,还是让小姐喜欢他吧。我要一辈子都喜欢御风哥哥!想到这里,她兴致勃勃决定邀请御风一起享用下午茶。 海遥轻敲门,没有得到回应。他睡着了吗?还是不要打扰他了。想是这么想,手却不由自主拧开门把,闪身进入他的房间。 他的睡容安详。头发散开在枕上,如展开的上好丝缎。他睡着的时候,总是像天使。 她放慢了呼吸,生怕吓走精灵。留恋的目光在他脸上徘徊,她想念他,整整十年! 只有当思念的人再度出现,才会知道思念有多深。在照相机镜头后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她恍然发现十年来没有一刻停止过对他的思念。 她让他忘记,结果难忘的人竟是自己。究竟谁的痛苦更深一些? 毫无预警,她的手腕被他握住。下一秒,她已经被他拖到床上。 “你的反应这么迟钝,我怎么放心自己的安全?”慕天压住海遥的身体,故作担忧。 “我……”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她变了脸色。“我以为你睡着了。” “所以就想为所欲为?”他和她身体紧贴,低垂的头发触碰着她的脸,一阵酥麻直击心脏,海遥吓白了脸。 上帝,救救你的子民!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对哥哥有非分之想! 第5章 欲哭无泪,她徒劳得推拒慕天。“放开我,兰斯洛。” “如果我说‘不’呢?”他含笑,看她挣扎。 弯曲膝盖,她毫不留情顶上他的重要部位,迫使他翻身离开自己的身体。海遥跳下床,背对着他。“这就是结果。” “我喜欢,有魄力的女人。”他不生气,在她身后笑。 “我不会喜欢你。”他失去了记忆,但她没有。她清清楚楚记得他们是兄妹。 喜欢,在血缘至亲之间是不被上帝许可的恋情。 “你会得。”他肯定得说道。得不到你的心,背叛也就没有任何意义。 海遥把背影留给他,头也不回得走出房间。 对不起,天遥!我不能喜欢你! 原慕天此行日本是为拍摄一个手机广告。为了他的安全,海遥仔细勘察了从国际会馆到竹田的十五个地下铁站点。 她确保,不会有任何可疑爆炸物出现在他拍摄当天,基本排除女祭司利用炸弹清除猎物的可能。 无论她何时出现,天狱门主都会恭候大驾。 他是一个被宠坏的明星。在现场看慕天工作,海遥暗自叹气。天遥从小就是我行我素,一付很了不起的样子。偏偏他越是不甩的人,越是“哈”他要死。 有才能或者外表出色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受瞩目。你觉得不公平吗?游戏规则如此,反对无效。 “很无聊吧?”原慕天走向呆立一边的她。只是一套普通上班族的西服,穿在他身上竟然能帅到让人呼吸暂停。 是名模效应。海遥安慰自己,用以解释纷乱的情绪。“不会,好像挺有趣的样子。”移开视线,她装作专心看灯光师调光。 “我看到你打哈欠了。”他压低声音,轻轻笑道。“我们走吧,不做这件无聊的事情了。” 海遥不满得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会他。就算是大明星,对待工作的态度也不能这么随便吧。 “兰斯洛先生,请过去埋位。”副导演小心翼翼过来请他。 “没看到我在和她说话?”慕天冷淡回应,一点都不在意对方脸色难看。 “兰斯洛,不用担心我。”看他真有扔下一大堆人的打算,她慌了。拼命咽口唾沫,压下想来添乱的哈欠。“我想看你怎么拍广告。” “真的?”他得意地笑了,亲昵得勾住她的肩膀。 海遥自然是用力点头,以免被制作方误认为是鼓动原慕天落跑的罪魁祸首。刚才和他一起从车上下来,大家全都用诧异的目光打量自己,眼神中的难以置信让她的自卑情绪再度发作。 “我身边出入的向来都是美女。”慕天像是怕她看不懂别人的眼色,恶劣得加以说明。 他明明在嘲笑她其貌不扬,为什么此刻要做出这样亲热的举动?她不了解现在的他,两人距离好远。 “真的。你去工作好了,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警戒的眼神巡视着站台上等列车的人。 过了上班高峰时段,等待的人中大多是家庭主妇和旅行者。没有会使用术的人,她感觉不到紧张的气息。 列车进站,原慕天站在第二节车厢前,摄影镜头慢慢推近。手机铃声在这时响起,在列车驶近的巨大声响下也清晰可闻。 不对!多种声音混合并没有扰乱海遥的听觉,她的耳朵抓住了夹在其间破空而至的刀声。张开结界的同时琴弦出手,阻击如弦月般的弯刀。 “天狱门主,幸会。”舞月收刀,从车顶轻轻跃下。 “久仰了,女祭司。”她也收回攻击的琴弦。 海遥布下的结界,困住了她的行动。结界可以起保护人的作用,也可以构建一个独立封闭的空间使现实世界免遭冲击。 “这个结界不错。”天狱门主,实力不可小觑。 “多谢。就在这里了断吧。”海遥右手侧抬,细长的弦在月光的反射下泛着银色的光芒。 面具遮掩了她真实的表情,但那双眼睛燃起了斗志。舞月揭开披风,舞蹈般旋身,漫天都是她发出的如钩弯刀。 蝗虫一般密集的刀射向海遥,她舞动手中琴弦竖起一道防护墙。女祭司的力量出乎她意料的强大,海遥退了两步。 “天狱门主不会这么轻易认输吧?”舞月的笑声,夜鸮一样刺耳。 “当然。”念动咒语召唤来雷电的力量,防护墙通电后有了磁性,吸住了所有弯刀。“女祭司,你还有什么招数?” 面具上浮现一个诡异的笑容。她的黑发变成无数扭动的蛇,向海遥飞来。此时她的模样,就像传说中的蛇发女妖美杜沙。 头颈被缠住,海遥挣扎,却发现越挣扎缠得越紧。 “没用的,天狱门主。这是那些怀有嫉妒心之人的怨念。”舞月揭下面具,展示脸上丑陋不堪的疤痕。“你没有尝过嫉妒的滋味吧?” 没有吗?海遥苦笑。对那个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哥哥,她在羡慕的时候是不是也怀有一份嫉妒? 感觉到对手情绪波动,舞月冷笑。纠结的伤疤因为肌肉的牵动,更加扭曲。“我的脸,毁于嫉妒。它是腐蚀人心的毒药。” 她的心在动摇,缠在颈项上的蛇找到了突破口,慢慢潜入她体内。 不行,这样下去会被她控制。海遥竭力抗拒内心的愧疚,要将嫉妒的怨念驱逐出去。不,我赢不了她! 难怪愚人会说胜负难料。暗夜抓住了人心最脆弱的部分,她赢不了自己!仿佛看到黑色的蛇游进血液,游向心脏,她无能为力。 “海遥!”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的呼唤,穿越结界,传入她的耳中。 那是——天遥的声音!刹那,迷茫的灵魂找到了方向,她清醒了一下。不,我不能在这里倒下!我还有想要保护的人! 指甲划破右手中指,鲜红的血渗出,刺痛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太小儿科了。”举起左手砍向颈中缠绕的黑发。凌厉的一道亮光劈下,舞月身形踉跄了一下。 她站在那里,气定神闲,完全摆脱了刚才被愧悔纠缠的狼狈。“啪,啪,啪”,琴弦抽打着地面,海遥望着女祭司舞月。 “我可以放过你。”对面触目惊心的疤痕,的确让人不忍。“只要你放弃杀兰斯洛。” “这是交易吗?”舞月重新戴上面具,“暗夜接下的生意,谁都无法阻止。” “你赢不了我。”谈判破裂,海遥毫不留情的出手。“我不再迷惑了。” 月下起舞,是魔术师给她所起名字的意义。面对这一生最强的对手,她终于舞动那片月光。 月光如诗亦如刀,海遥的琴弦穿透她的防护刺中心脏的同时,她操纵的光线也划伤了对手的手臂。 “佩服。”真正见识到暗夜的绝杀,海遥向自己的对手致敬。 “还是输给了你。”嘴里有血腥味,舞月明白生命即将走到终点。一抹血迹从嘴角流下,她张开口,吐出一大口鲜血。 “我站在正义一边。”邪不胜正,亘古不变的道理。 “正义?”舞月嘲讽得大笑起来,“你知道什么才是正义?” 海遥转开头,没让她看到自己悲伤的表情。“我只知道,嫉妒的恶果是邪恶。” 舞月微笑着倒下,她临死前的话语回荡在海遥耳边。“天狱门主,你品尝过恶果吗?” 她收了结界,回到现实中。原慕天担忧得迎向她,“结束了?” “是。”刚才那声呼唤,究竟来自过去的记忆,还是眼前的他? 慕天握住她的手臂。“你流血了?”他低下头,仔细察看她的伤势。“是划伤。我来帮你消毒。”温柔的舌尖,轻轻舔上她的伤口,全不顾周围人的眼光。 海遥身体僵硬,比方才和女祭司对决时更加紧张。她慢慢得伸出手,抵住他的胸膛,一点点伸长手臂将自己和他分隔开来。 “兰斯洛,请你不要这样。”她只能做到推开他的接近。 漂亮的眼睛默默凝视她,确定她传递的讯息是明白的拒绝。“ok,我知道了。”扔下她,他转身走向等得不耐烦的导演。 钻心的疼痛。她不知道是手臂上的伤势刚发作,还是看到他突然冷漠的眼神? 收工后原慕天并没有跟着海遥回去。一眼就可看出,这个别扭的男人在闹脾气。 “既然你说结束,我没必要和你在一起。”他从她手上拿走车钥匙,坐进驾驶座。 “那是我的车。”海遥相当委屈,用力开车门。该死,他下了锁,手脚倒是很快。 将车窗放下一条缝隙,刚好送出自己的声音。“它被征用了。” 混蛋!海遥对着绝尘而去的汽车尾巴狠狠挥舞拳头。 坐计程车回家,她决定把车费、汽油费全部算到他的账上。他是哥哥又怎么样?现在的他随随便便接个广告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比她这个小小的私家侦探有钱多了。 “小姐,兰斯洛先生没和你一起回来?”莱莱在玄关监督她脱鞋。 “我管他那么多。”海遥坐在地板上,气呼呼得扔下靴子。 “除非是魔术师撤销‘猎杀令’,一旦成为暗夜的猎物,死路一条。”御风站在莱莱身后,平静得开口。 “你怎么知道?”她跳了起来,也不管另一只脚上还套着靴子,冲到御风面前。“骗我的吧?” “我没那么无聊。”沉静的眼注视着她的脸,“海遥,别忘了我是你的情报官。” “我真希望,你的情报能出错一次!”她拖着他,“去资讯室,我要马上找到他。” 幸好原慕天开走了她的车。汽车上的跟踪器,自动定位系统能准确报告所在位置——他在花见小路。 第6章 “我去找兰斯洛。如果他离开那里,随时通知我。” 御风目送她飞快得冲出房间,耳中还听到她奔跑的时候撞到了莱莱的声音。 “小姐是去找兰斯洛先生?”莱莱端着茶具进来,“御风哥哥,刚才撞到小姐的时候,茶水洒了一些,对不起。” “没关系。”他温和得笑道,将目光重新放到电脑屏幕。 “小姐,是不是喜欢兰斯洛先生?” “也许是,”他垂下眼睫,微微叹了口气。“她很重要的人。” 正文第三章 花见小路是鸭川河附近的一条小道,以艺妓学校、料亭云集而闻名。这里曾是享有盛名的“花街”,即使在今天看来,依然是让男人沉醉的温柔乡。从身边经过的,是接受客人预约前往料亭表演的艺妓。和服敞开大大的领口,露出颀长白皙的脖颈,据说这一截露出的颈项最能撩拨男人的情绪。 海遥看不到自己的表情,正像是吃了一大桶醋来抓喝花酒老公的主妇。她对花见小路相当熟悉,很多次跟踪别人的丈夫来这里。虽然绝大多数艺妓不卖身,但世间的事都有例外。 此刻他的怀中,可能正拥抱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女人,海遥头皮发麻了。 等一下,如果那个女人自己认识,那就没关系吗? 或许不管是谁,都会难过? 被这个念头吓了一大跳,脚下一拌差点摔倒。幸好这时,她看到了自己那辆嚣张停靠在路中央的车,正被拖走。 该死的原慕天!该死的兰斯洛!该死的天遥!在心里把三个名字代表的同一个人轮番大骂一遍,她揭开“萤”的幡帘,走了进去。 一眼就看到坐在柜台前的原慕天,海遥的心情放松了不少。没有出现预想中的莺莺燕燕,线条冷硬的脸也稍稍柔和。 听到脚步声停在身后,原慕天回头。看清是海遥,他意兴阑珊得半垂下眼睫。“什么事?” “跟我回去。”面对他,她总是记不得原先想好的说辞。 “不高兴。”他索性转回去,不理睬她了。 “暗夜的追杀还没结束。”海遥警惕得打量这间小小的居酒屋。桌椅的摆设和别家没什么两样,若有特别之处也就是墙上悬挂一幅竹制挂帘,大大的一个“忍”字。笔墨酣畅淋漓,“刃”上那一点尤其像刀锋。 暗夜的风格他最清楚不过,何况这是专为她设下的局。慕天端起小酒杯,喝了一口清酒。“那又怎样?” “不要一付事不关己的样子!”被他悠闲的语调一刺激,无名火窜上心头。“你是我的委托人。” 他淡淡一笑,勾魂的眼神飘向身侧的海遥。“我不记得主动委托过你什么。” “嗯?”原慕天的提醒帮助她回忆起重逢时的情形。说的也是,那天的确是自己主动提出要负责他的安全。 “你对每个人都会这样?”线条优美的手指用力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无法逃避他热切的眼神,“还是单单对我?” 混合期望、愉悦、探询的目光烫着了海遥的心,她可以感觉到指尖轻颤,然后是手、身体,最后抵达灵魂。今生,她不该再见到这个男人。 一声轻咳唤醒她。原慕天早已收回手,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瞅着她的无措。听到身后的咳嗽,他回身。 “我在京都的朋友,清田耕助,也是这里的老板。”慕天为他们互做介绍,“这是海遥,我的守护天使。” “你好。”海遥赶紧鞠躬问好。原慕天用“守护天使”称呼她,让她非常不好意思,赶快用问候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耕助微微颔首,放下给慕天准备好的生鱼片。“两位请慢用。”说完,他又回到厨房去了。 “我有得罪清田先生吗?”海遥纳闷,以为对方的冷淡是冲着自己来的。 “是啊,谁让你是女人呢。”帮她拿了一个小酒杯,倒上清酒。慕天将更加郁闷的海遥拉到身边坐下。 “难道,他是同性恋?”愕然的张着嘴,她狐疑得打量美丽过火的原慕天。模特儿的体格,漂亮的脸,绝对男女通杀。 “萤是他的未婚妻,在五年前交通意外死了。”他夹起一片金红色的三文鱼,蘸一点绿色芥末和酱油,放进口中慢慢咀嚼。“因为忘不了她,所以对其他女人一直很冷淡。” “哦,原来是这样。”放下心,她也有了享受美食的兴致。为他忙了一整天,看到新鲜肥美的生鱼片,一下子饥肠辘辘。“我开动了。” 刚刚把蘸了芥末的三文鱼片放进嘴巴,耳朵里听到他的问语:“那么你呢,是不是心里有一个忘不了的人,所以才对我这么冷淡?” 辛辣的芥末味直冲鼻腔咽喉,海遥立刻眼泪涟涟呛咳起来。 “京都的工作结束后,我就要回欧洲,准备下一季的时装发布会。”汽车被拖走,慕天提议散步回去。 “必须回去?”在结界保护下,天狱门总部是最安全的场所。 “是。”他点点头,发丝在夏夜晚风中轻轻飘动。“米兰的party还等着我。” 她不得不怀疑,他放不下的究竟是工作,还是寻欢作乐的机会? “你呢,我的天使。”和身材修长的她相比,他依然高了将近一个半头。仗着这点优势,他的手轻薄得摸上她的头顶。 连“守护”两字都去掉了,直接升级做了他的天使,她却还是苦哈哈的一张脸。对众多美女艳羡的称呼一点都不领情。 “你会和我一起去吗?”他停下脚步,用手捧着她的脸。 “当然。”在暗夜取消对他的‘猎杀令’之前,她会一直在他身边。她的最终目标是铲除暗夜,不过这项任务太危险,她不会将他牵扯进来。 “无论天堂,还是地狱,都会和我一起去吗?”他低下头,薄薄的嘴唇吐着邪魅的诱哄接近,眼看要落到她的唇上。 海遥的神经处于完全紧绷状态,只等他的嘴唇一落到自己脸上,马上挥拳击倒他。兄妹接吻,那是乱伦第一步。她绝对不能让这件悲剧发生。 他的嘴唇在无限接近的时刻离开,接触到性感薄唇的终究还是空气。“别紧张,天使。”不怀好意得笑笑,“我对苍白的嘴唇没有亲吻的兴趣。” 他在讽刺自己不够美艳动人,因而不会让他产生“上”的念头吧?她咬了咬嘴唇,将酸涩的情绪驱逐出脑袋。 造成她心情纷乱的罪魁祸首却已放开她,仰望星空。“很美的星星。最亮的那颗,就像你的眼睛。”他继续,让她的心激荡不止。 上一秒冷淡,下一秒热情,他的嘲笑和赞美似真似假。 她永远看不懂天遥的眼神。他近在眼前,却仿佛是另一个星球来客。真真假假,虚实难辨。 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如是。 纷纷扬扬的樱花瓣中,穿着和服的少年双手环胸,看着手持竹剑用力刺向前方的小女孩。 少年的脸精致绝美,也像人偶娃娃一样表情冷漠。相比之下,女孩只能用丑小鸭三个字来形容了。 “为什么,哥哥?我总是输给你。”女孩放下竹剑,困惑得望着始终在一边注视自己的兄长。 他走向她,抬起她汗湿的脸。他眼中闪动的光芒既不是讨厌也不是喜欢,有点像是苦苦压抑的挣扎,小女孩不懂。 “我比你优秀,永远是这样。”少年淡然说道,丝毫不顾忌自己的话对一个崇拜他的小女孩而言是否过于残忍。 他转身离开,背后的她握紧了小拳头。 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战胜你! “我要赢你,哥哥。”她呢喃着,从梦境跌回现实。 透过窗射进房间的淡淡月光,像轻纱笼罩的梦。谁也不曾想过,有一天它也能成为杀人的武器。 操纵它的人已经死了,可她留下的怨恨还在。 嫉妒,是腐蚀人心的毒药。女祭司说得一点没错。 月光下,樱花树那里站着一个人。长身玉立,身畔旋舞着花瓣。 她跳出窗子,走到他面前。 “兰斯洛,睡不着吗?”静谧的夜,她在这个时刻也变得柔情似水。 “它很奇怪,象是在召唤我的感觉。”他皱眉,迷茫得望向海遥。 “在晚上,不要单独靠近它。”她的眼睛穿过时光,看到当年在树下的少年。 “不要在晚上单独靠近它,海遥。”他有时候很温柔,只会对她展露笑容。“天狱门主死了以后,骨灰就埋在树下。它从灰烬中吸取力量,是结界最强大的中心。” “它带着前三代天狱门主的意志,其实是被诅咒的植物。”世间是不存在如此诡异的生物,从死亡中诞生的生命之花。 “它是天狱门的象征吗?”他的眼中有一丝兴味,在她抬头之前消逝。 “我不知道。”海遥老老实实回答,“它已存在多久,还会活多久。天狱门,暗夜,其实没有任何东西会永远不变得存在下去。” 正义与邪恶,关键也是在能造成结果的人如何选择。 “那么,你也会变?”天狱门主,在暗夜的魔术师面前,是多么脆弱的灵魂啊! “只要我还是天狱门主的那一天,我都会选择光明。”那是我嫉妒你的代价,天遥!从你的手上夺走了门主之位,也背负起属于你的责任。 脆弱却坚强,难过的时候总是咬牙死撑,不让自己流露一点点负面感情。抛开对立的身份,这样一个女人足以让他兴起探究的念头。好吧,再牺牲一些人也无所谓了。 “你也失眠?”他转移了话题。 第7章 这么温柔的夜晚,暂时忘掉黑暗与光明的纠葛吧。 “嗯。”海遥的眼神变得忧伤,“想起了过去的事情。” “是你忘不掉的那个人?”原慕天悄悄伸出手,不露痕迹得放上她的纤腰。 “我嫉妒他,深深的嫉妒。”沉浸于回忆,她没注意到他的举动。或者该说,面对原慕天的时候,她从没有真正戒备。“我以为他是不可战胜的人,但是在决定门主归属的战斗中,他输了。” 看着原慕天,她表情哀伤。“最后的决斗,叔叔说‘捏碎对手的心脏’。我们都使用术,并不是真正杀死对方,他却犹豫了。”想了十年,她仍然不明白,为何天遥会犹豫。 “输掉的那个人,一定很喜欢你。”他微笑,“他不想伤害你,即使知道是假的也不能。” 海遥惊讶得瞪大眼睛。十年的疑惑,当年的天遥通过十年后旁观的原慕天回答了她。这才是天遥真正的心意吗——因为喜欢她,宁愿舍弃所有人的期待? 餐桌上,莱莱已经备下丰盛的早点。既有日本传统的味噌汤米饭,也有西式的面包牛奶,凭个人喜好自取所需。 海遥从坐上餐桌起就一直低着头,看得对面还有旁边的三个人满腹狐疑。 “小姐,你怎么了?”最先忍不住开口询问的那个,当然是护主心切的莱莱了。“不舒服吗?” “我没事。”越想越糗。失眠有眼袋、黑眼圈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干吗要在看到原慕天先于自己落座的时候,吓得立刻低头。现在怎么办?此时抬起脑袋,等于不打自招开始在意脸面问题了。在莱莱和御风眼里,一定会认为自己对兰斯洛有特别感觉,就算跳进太平洋也洗不清。 海遥郁闷得放下味噌汤,闷声闷气得宣布“吃饱了”,然后像身后有追兵一样落荒而逃。 “小姐,真的不舒服了。”莱莱担心得转向御风,“她吃得好少哦。” 御风扫一眼对面不动声色的慕天,微微一笑。“是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了。” 还没走到门口的海遥,又像被针刺到一样杀了回马枪。双手叉腰,气急败坏得质问御风,“你说谁?” 真正有点此地无银的味道。人人都看到了她极力隐藏的熊猫眼。莱莱憋不住想笑,碍于她衷心爱戴的小姐头一次顾惜到的面子,辛苦得忍耐。 慕天站了起来,环住她的肩膀。“我希望,你的失眠是因为我。”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后、颈项,海遥的脸慢慢红了。 “扑哧”,莱莱终于在破天荒看到海遥脸红时,抱着肚子笑了起来。 “莱莱!”海遥挣脱开慕天的搂抱,气势汹汹冲到小女仆面前。“不许笑!停下!听到没有!” “啊哟,好痛!”可怜的莱莱,被海遥扯住了圆圆的脸颊。 慕天双手环胸,含笑看着对面两个女人的争斗。鲜活的生命,欢声笑语的餐桌,这就是普通人家的生活情景吗?他不[奇qisuu.书]记得自己有过这样的体验。 目光从御风身上掠过。他虽然也在笑,但是笑容中难掩一丝落寞。慕天重新坐下,就在他对面。 他避开了他凌厉的眼神,表情有些不自然。幸好电话铃声响起,御风用餐巾擦了擦手,起身去接电话。 “海遥,警视厅长的电话。”御风的话语让海遥停下了和莱莱的打闹。 “嗯?”有预感不是好事情,果然他证实了她的猜测。 “右京区发现两具尸体,希望你帮助调查。”天狱门负有的另一个使命,是介入调查非正常手段谋杀事件。 海遥转头看原慕天,担忧的神色溢于言表。暗夜的猎杀并没有取消,新的案子又接踵而至,她左右为难。 “你放心去吧。我会留在这里等你回来。”凝眸,给她一个温柔的微笑。 建筑物周围已被警方封锁,任何车辆严禁接近。海遥因着和警方的几次合作,顺利进入案发现场。 “山下警官,好久不见了。”迎接她的人是经常照面的警官山下达郎。 “海遥小姐,不好意思又要麻烦你帮忙。”达郎将她请进卧室。“现场除了一张塔罗牌,没有其他线索。”他向她出示证物袋。 透明的塑料袋子里,塔罗牌上的恶魔正向着他们微笑。尖尖的耳朵,金色的瞳仁,红如滴血的嘴唇,他的外表昭示自己来自地狱。长而尖的鲜红指甲牵着两个小小的骷髅头,骷髅的表情狰狞,想来生前必定是遭受极大的痛苦才死去。更有两道血迹从恶魔身侧蜿蜒而下,被金色的背景衬托,格外刺目。 光看牌面,一股冷气已从脚底窜升上大脑。 “是暗夜的猎人?”再度接触到恶魔的视线,山下警官又打了一个寒战。 海遥表情凝重得点点头。“我想看看尸体。” 被害者是一对中年夫妇,四十左右的年纪。全身血液流失,但现场却干净的没有一丝血迹。 “伤口在这里。”海遥指着夫妻俩脖颈侧方,有一处极细微的出血点。仔细辨认的话,可以看出是牙印。“他们的血被吸干了。” “田中夫妇还有一个十岁的女儿亚美,目前下落不明。”达郎转开头,不忍再看两具干瘪的尸体。虽说这并不是最恶心的凶案现场,但无疑最为阴森诡异。 “谁最先发现尸体?” “报警中心接到的电话是小女孩的声音,我们推测是亚美在被掳走前拨打的求救电话。” 她扫视着田中夫妇的卧室,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没有照片。” “什么?”达郎不解得问道。 “一般的夫妻,总会在房间里放一两张照片吧。或者是夫妇合影,或者是孩子的相架,但是这里,给人的感觉很冷淡。” “被你这么一讲,真的有这种感觉了。”召唤来警员,达郎吩咐他向邻居打听一下田中家平时的情形。 “我去亚美的房间看一下。”事情有些不对劲,但具体在哪个环节出现偏差她还找不到头绪。 一间间房门打开,都不是。只剩下走道尽头最后一扇门了。推门进去,一股霉灰味道先冲进鼻腔。这间房间,应该是很久都无人居住才对。 房间内一片漆黑。借着走廊上射进的微弱光线,她走到窗前拉开厚厚的天鹅绒窗帘,仍然是黑暗。 启动手表上的电筒装置,海遥看清了这间狭小的房间。窗户的玻璃表面被黑色的油漆覆盖,再加上厚重的黑色窗帘,难怪光线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穿越进来。 榻榻米上有人躺过留下的痕迹,枕上还有一根长长的头发。这就是田中亚美的房间! 她蹲下身,看着积灰的地板上两道明显的轮胎印。从轮胎间距看,是轮椅推动留下的印痕。 田中亚美,长发,坐轮椅的十岁女孩。暗夜的恶魔为什么要带走她? 非比寻常的诡异。海遥关了电筒站起来,悲哀的眼睛在黑暗中默默望着走道上那一线光明。 也许,揭开这个案子的表层,底下是更令人恐惧的真相。 此时的原慕天拿着纸笔,面对着庭院中的樱花树,悠闲得画着设计图稿。 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亚历山大,现在是佛罗伦萨凌晨一点,你精神不错嘛。” “我倒是觉得,你有点睡眠不足。”换言之,就是指责他头脑不清楚的意思。 “我很清醒自己在做什么。”慕天的语调低沉下来。 “清醒到让自己的手下来暗杀自己?”与他相反,亚历山大的声音尖锐。“兰斯洛,收回‘猎杀令’。” “你知道我现在所处的位置吗?”他轻轻一笑,“天狱门总部。” 他沉默了两秒钟,“别把自己玩死,兰斯洛。我不想再花十年时间去找另一个第一骑士。” “放心吧。”俊脸上的笑容有一切尽在掌握的狂傲。 “另外一件事,到日本的除了愚人,还有恶魔。”亚历山大•伦蒂尼在暗夜的地位,是教皇——幕后主脑。“他好像违反了游戏规则。” 原慕天挂断电话,端起放置手边的绿茶咖啡。绿茶的清香消减了咖啡略微的苦涩,适合在轻松惬意的早晨享用。 谁都会有弱点。愚人也不例外。 我的弱点是什么?那段消失的记忆,还是……她?细长的手指从画本上的模特身上滑过,仿佛真的爱抚着她的身体。 模特,有一张酷似海遥的脸。 北海道,中富良野。 一望无际的田野在起伏的山峦上铺展。绿色的小麦,黄色的法国菊,红色的罂粟,紫色的薰衣草,白色的马铃薯花被排列种植成一条条宽广的色带,仿佛一直能延伸到天边。 轮椅上的女孩弯下身体,长长的头发轻轻触碰着摇曳的薰衣草。她伸手,摘下一朵兰紫色的小花捧在掌心。空气早已被馥郁的花香填满每一个分子,时刻提醒着游客这里是薰衣草的天堂。而此刻一朵花在手,田中亚美才有了真实感。 她真的,来到了梦想中的地方! 翩然回头,身后不远的地方站立着两个男人。为了满足她的愿望,他们又一次破坏了猎人的规则——在猎物面前摘下面具。 是,她是暗夜的猎物。在那个被称作愚人的赏金猎人出现在面前的时候,她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他,真是一个温柔的杀手。亚美笑了笑,转过头贪婪得将美景尽情收入眼底。 “你的委托,我已经完成了。”恶魔——布拉德,金色的发丝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第8章 不同于鲜血味道的花香,没想到也这么好闻。他深呼吸,直到胸腔间都充满浓郁的香味。 “我不习惯道谢。”愚人的目光在前方少女的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转向身边的布拉德。他的眼珠,竟是诡异的银白色。“但是我欠你一句‘谢谢’。” 在不杀人的时候,恶魔也能笑得很温柔。“我该走了,愚人。”他迈开步子,走到轮椅旁。 “你的愿望满足了吗?”弯腰,在女孩的耳边呢喃。 一个金发帅哥,虽然他吸血的样子十分妖异,但毕竟是个大帅哥,亚美的小脸红红的。“嗯。”她小小声答道。 他摘下一株薰衣草,编成一个花环环上她发顶。“是我杀了你的爸爸妈妈。如果你还有一点恨我,就当作是赔罪吧。” 吸血的嘴唇在她的脸颊落下一个轻吻,恶魔消失在花田深处。 田中亚美抬头,望着蓝色的天空。在那间见不到天空的屋子里,她向往过无数次的颜色。干净,纯粹,和她梦中的色彩一样。 一双皮鞋停在她的轮椅旁边,她侧过头看着愚人。 他是一个矮小的男子,年纪不大,最多不过二十五六岁的模样。若不是眼珠的颜色令人恐惧,他应该算得上好看。 面对这双一般人避之不及的眼睛,她没有一点害怕的神色,反而是一脸欣喜。“好看吗?”她指着头发上布拉德编的花环。 “很漂亮。”银白色的瞳仁,鼓足勇气仔细看得话,比白银还要耀眼。“你会怨恨他杀了你的父母吗?” 提到父母,她愉悦的神情黯淡下来。“如果我一点都不恨他,相反还有点喜欢他,我是不是很对不起爸爸,还有妈妈?” 愚人握住她的长发,用手指细心得梳理。“是他们先不要你的,亚美。”他的表情,混合着悲伤、愤怒,还有一点空虚。 “大哥哥,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杀我?”她轻声问道。他看着她的时候,神情总是让人想流眼泪。 “因为,我和你一样。”他的笑容,更像哭泣。“是父母不要的小孩。” 海遥从凶案现场回来后,心情压抑。对于她的反应,莱莱和御风见惯不怪,但原慕天却是第一次看到。 “案子很棘手吧。”恶魔的出手一向狠绝,不吸干最后一滴血绝不会罢手。她是在现场骇异过度了? “我和暗夜的人还真有缘分。”她习惯性得从烟盒取出香烟,“这次的猎人,是塔罗牌上的恶魔。” 他从她唇间取走香烟,放到自己嘴里。“好女人,最好远离香烟。” 他们这样,算不算间接接吻?海遥的心脏又狂跳了一阵。“你就可以抽烟?” “我是一个坏男人,”眉眼带笑,他对着她喷出一口烟,“很坏很坏的男人。” “切。”用手拂去面前的烟雾,她在地板上盘腿坐下。“恶魔,他是一个吸血鬼。” “是传说中的德古拉伯爵?”吸血鬼,欧洲中世纪以来最著名的三种怪物之一。慕天坐到海遥身边,“真的有吸血鬼存在?”他的演技,好到可以角逐戛纳影帝。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伯爵,反正肯定是个吸血鬼。” “你吓坏了吧?”他在地板上按灭香烟。这个动作,让海遥恍惚了一下。十年前,天遥还没离开的时候,也喜欢这样。 她摇了摇头,神色郁闷。“让我难过的不是他。” “那是什么?” “暗夜的猎物,可能并不是田中夫妇。”综合从邻居那里得来的线索,她在接近真相的同时也越来越伤感。“而是他们的亲生女儿田中亚美。” “很正常啊,谁都有成为猎物的可能。”他耸了耸肩,“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海遥没有谴责他的不以为然,轻轻叹了口气。“委托人,也许是田中夫妇自己。” 慕天沉默。愚人在田中亚美身上看到了自己的遭遇,所以才会委托恶魔惩罚田中夫妇。幸好在猎杀行动开始之前,委托人已先支付了保证金。 长久的时间也无法治愈的伤痕,愚人情有可原同时也罪无可恕。他违反了游戏规则。 牵起一个浅淡的微笑,冷酷的眼睛看着身边垂头丧气的女人。“放弃吧,海遥。别把他人的不幸背负在自己身上。你,不是拯救世界的神。” 她抬起头,眼睛恢复明亮有神。“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即使看到丑恶的真相,我也不会退缩。”握紧拳头,摆一个努力加油的姿势。“所以,你别为我担心。” “那么,送一个奖励给天使。”原慕天迅速伸手揽住她的颈项,侧着身体封缄她的嘴唇。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她瞪着惶恐的眼,愣愣看着眼前放大了的俊颜。 这个俊美到连神都会嫉妒的男人,她该用力推开他才对! 心的最深处逸出一声叹息,海遥慢慢闭上眼睛。 她听到了,樱花在枝头绽放的声音。 正文第四章 “天地万物的精灵,穿越时间的轮回,让我看一看你们记录的岁月……”夜半,独处卧室的海遥,念出了召唤过往的咒语。 在术师的眼里,建筑物是最真实的记录者。人类的记忆可能会发生偏差,甚至还有一些秘密隐身于暗处,只有那些亲眼目睹事件发生的建筑、植物,它们不会说谎。 在常人看来,这些是永远不会开口作证的“摆设”而已。但是有些人,能使用禁忌的咒语读出“摆设”的记忆。 房内的气流波动加快,在她周身形成一个风暴中心。漩涡越转越快,海遥双手交握对抗着时间漩涡造成的巨大吸力。召唤过往的法术之所以成为禁忌,一方面的原因正是它无法预计的危险性。术师法力不够高强的话,将会被吸入时间长河,流落到异次元空间。 这是天狱门主第一次使用禁忌的法术。 漩涡停止转动,一切静止了。时间回到了过去,十多年前的某一天。 她张开眼睛,眼前是十三岁的自己,还有十五岁的他。 “哥哥,你很讨厌我吧。”那时候的海遥已经是假小子模样了,短短的头发,线条刚硬的小脸。她站在樱花树下,大眼睛里有泪光闪动。 对面的男孩(或者该称他为男人),从裤袋里摸出香烟。抽出一支,点上,轻佻得喷出一口烟。“我有表现得那么明显吗,我最亲爱的妹妹?” 风吹乱他的长发,他伸手将头发拨到肩膀后,露出一张漂亮得让她嫉妒的脸。 她和他,是不是出生的时候,上帝安排错了性别? “今天,我十三岁了,哥哥。”她咬着嘴唇,憋着气说。 “生日快乐。”他满不在乎得笑笑,“我忘了给你买礼物。” 眼泪好几次有涌出眼眶的冲动,她握紧拳头死死忍住。“礼物不重要,你早上还答应会陪我吃蛋糕。现在呢,已经过了十二点……” “你很麻烦。”他不耐烦得打断她的指控,大踏步走到她面前。一股香水味冲进她的鼻子,旁观的海遥也闻到了。 那天,明明说好要庆祝自己的生日。结果还是和女人鬼混到半夜才回来,真是过分!不愉快的回忆也在她心底复苏了。 “你又不是我的女人,怎么比外面的女人还麻烦?”他低下头,冷冷得看着身材娇小的她。“不能上的女人,我才懒得去哄呢。” “可恶!我讨厌你,天遥!”她用力,一脚踩上他的鞋。趁他吃痛退后半步的机会,转身开溜。 当年的自己不知道,而此时旁观的她却清清楚楚得看到:在海遥飞奔而去之后,天遥紧紧握住了手。 烟头烫着他的手掌,他望着女孩的背影,俊脸上痛苦的表情似乎并非来源于肉体的痛楚。 理智警告她抽身回到现实。接下去还有什么秘密是当时的天遥情愿用侮辱人的话也要拼命掩盖的真相?她不由自主想看下去。 女孩哭着入睡,梦中仍在念叨着“讨厌,哥哥”。敞开的窗子,一个黑影翻身而入。 天遥坐到床边,温柔的眸光缠绕在女孩脸上。听到她的呓语,他哑然失笑。 “没有人比得上你。”他俯下身,在她光洁的额头落下一个轻吻。 海遥站在窗前。十一年前的他,性感的嘴唇从她的眉毛一路吻下,在她的鼻尖停下前行的轨迹。 “对不起,海遥。我知道这是不被允许的感情。”细长的手指,轻轻描摹她嘴唇的弧线,“生日快乐。” 她近乎窒息得看着十五岁的天遥,像对待珍贵的文物一般,虔诚得吻住当年的自己。 “我爱你,海遥。”他的声音,在空气中悲伤得震颤着。 天遥,他说……爱她? 客房中的原慕天取出愚人的塔罗牌,呢喃着用于联络的咒语。这套塔罗牌是魔术师专用的工具,每张牌面都有暗夜猎人各自的一滴血。 “听从你的吩咐,魔术师。”塔罗牌上的愚人浮动起来,已经和实体取得了精神联系。 “你真有听我的吩咐,愚人?”慕天微微嘲笑道。 “委托恶魔的事,我不后悔。” 他点起一支烟,闲散得靠着椅背。“那么交给你的委托呢?” 愚人沉默着,不知如何开口。 “完成它。”既然对方无法做决定,那么由他来吧。 “不。她很可怜,能不能让她活下去?”愚人语气哀伤得恳求。 长长的烟灰在慕天手指抖动下终于掉落下来。“你以为她还能幸福吗?” 又是长久的沉默。“收到,魔术师。”他的声音带上了愚人一向的玩世不恭。 第9章 “我会让她幸福得死去。” 原慕天结束和愚人的通话。他望着庭院里,月光下的樱花树。 生活在暗夜中的人,是和幸福绝缘的群体。我们,都该有这样的觉悟,别再天真得幻想幸福。 他最早叫做刘波,那是摆放在襁褓中纸条上记载的名字。现在他叫做流波,那是在暗夜中愚人的名字。 流波,流动的水波,或是流离的波光。这是一个好名字。 他戴上了面具,一张小丑的脸。一滴眼泪永恒得停在脸上,这是小丑快乐笑声背后真实的人生。 愚人,愚弄世人的同时,也在欺骗自己。 他轻轻走到亚美床前。极轻的脚步声,还是惊醒了她。 习惯了无法安心入睡的人,没有一处地方是安全的所在。 “大哥哥。”他第一次出现在她面前时也戴着面具,所以她认出了他。 他抬手,握着她散在枕上的黑发。“我是来完成你父母的委托。” “我知道。”她张大眼睛,“小时候,爸爸妈妈很爱我。” “你比我幸福一点。”他温和得笑着。 “我被同学从楼梯上推了下来,医生说我永远都不可能再站起来。妈妈一直哭,他们不停得争吵。”眼泪,滑下脸颊,“他们都有了各自再婚的对象,我是唯一的负担。” 他叹息,脸上的眼泪看来更加伤心。 “大哥哥呢?” “我从来没有见过父母。”他讥诮得一笑,“我倒很想看看,是谁生出了我这样的怪物。” “大哥哥。”亚美抓住了他的手,“大哥哥你不是怪物,你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像是要给他一个保证,她笑得灿烂耀眼。“我喜欢大哥哥,能和你相遇是一件很棒的事。” “谢谢你,亚美。”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朵白玫瑰,“我会把它插上你手背的血管,当它变成红色以后,你就能去天堂了。” “它会一直在我手上吗?”她害羞得看着他手上的花。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送花给她呢。 “会啊。永远都不会凋谢。”他牵起她的小手,“善良的血液,花开不败。”迅速将花枝尖端刺入她的血管,她的手轻轻颤动。“痛吗?” “已经过去了。”田中亚美笑了笑,“可不可以让我靠在你的怀里?” 他坐到床上,扶起她倚靠在自己怀中。亚美抬起手,笑逐颜开得看着白色玫瑰渐渐有了粉红的色泽。 “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她侧抬头,看着上方他的面具。 “流波。” “流波,流波哥哥。”她喃喃着愚人的名字,“拿掉面具好不好?我想记住你的样子。” 他摘下面具,银白色眼珠在星光下更显得诡异。孤儿院里的小朋友总是被他吓哭,指着他骂妖怪。 “流波哥哥的眼睛,好漂亮。”她往他怀中靠了靠,“我喜欢。” “你,说什么?”他惊讶。先天的变异,让所有见到的人不是嫌恶就是害怕,而她竟然说喜欢? “里面有温暖。”她全身发冷,紧紧抱着他汲取热量。“我快死了吗?” 他看了一眼她的手,玫瑰的色泽在逐渐变深。“是的。对不起,亚美。” 心型的小脸漾着微笑,“遇到你,是我七岁以后最幸福的事情。”她闭上了眼睛,“流波哥哥,你和我一样寂寞吧?” 白色的玫瑰,已经完全变成了一朵深红色的花。他放下怀中的少女,在她身边留下代表愚人的塔罗牌。 纯洁的灵魂,在那个众生平等的国度,你一定会得到更多的幸福。而我,注定沉沦地狱的猎人,会永远祝福你在天堂快乐。 愚人在花海中穿梭,北海道满天的群星近到触手可及。 做一个特别的人是很寂寞的,也许那些所谓正常的人内心也是寂寞的。假如在世上除了自己以外,一无所有的话。 他的感觉,像心缺失了一角,非常空虚。 原慕天的广告剩下最后一幕场景,男女主角在喷泉池边重逢。不变的电话号码,等待着念念不忘的人重新和自己联系。兜兜转转之后,喜欢上的人不一定是最好,但只有她最特别。 “等一下。”眼看慕天即将亲吻到由佳的嘴唇,海遥出声阻止。 “什么啊!”导演不满得叫道。难得双方相当投入,一条就能过。 “剧本上没有接吻这一场。” 慕天笑笑,托起女主角的下巴,挑衅得看着海遥。“想怎么拍,是我的自由。” 由佳着迷得盯着慕天俊挺的侧面。虽说出道以来一直以清纯玉女形象示人,但合作过的男明星也不在少数,就是没见过像他这样高大俊美,还兼具邪恶冷酷气质的男人。 他根本,就是为了残害女人心而生。 “很好,你有自由,我也有责任所在。”面无表情从随身背包中取出工具,海遥走到由佳面前。 “喂,你不能过去。”副导演急叫。 “例行公事。”海遥板着脸,举起手中和修甲刀差不多大小的分析仪,贴上由佳的红唇。 “呜,你干吗?”由佳抬手,抓住海遥的手甩开。“兰斯洛,她好怕人。”她装作柔弱的躲到他背后。 慕天双手环胸,似笑非笑瞧着低头看分析仪上显示数据的海遥。“结果?” “唇膏的成分一切正常,你可以吻她了。”她用冷淡的语气掩饰内心翻涌的醋意。 “我和女人接吻,都要经过你的批准吗?” “委托结束,我管你去死。”海遥不耐烦得回头吼。接吻,接吻,脑海里想到他的嘴唇会落在别人的唇瓣,她就控制不住火气。不接吻会死啊,白痴! 投注她身上的目光深邃,带着探究意味。冲口而出的气话带有明显的酸味,她赶快回头快步离开。 手腕被人一把握住。“我离开五分钟。”慕天的声音在头顶上方飘过,她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他带到场外。 “放手,兰斯洛。”手腕被他捏得很痛。 “你在吃醋吧。”他淡淡得笑着,点出她羞于承认的事实。 “没有,我才没有。”海遥脸涨得通红,否认到底。 他松开对她的钳制,却抬起她的下巴。“没有最好。”眼神无情,嘴角的微笑也有点凉薄。“我没有心。吃醋只会让我好笑。” 她愣愣得看着他。千言万语,不知道哪一句能说出口,只好沉默以对。 他转身,迈出的步伐像正走秀天桥,一句话送进她耳中。“那个吻,没有任何意义。” 海遥在他身后苦笑,笑容比哭还难看。天遥,连同他绝望的爱,早就被自己亲手埋藏。原慕天不是他! 手机铃声第五次响起时,她才留意到。“什么事,御风?” “北海道,发现了田中亚美的尸体。”他的声音冷静,“是愚人。” 闭一下眼睛,愤怒正在心头燃烧。她还是死了!海遥张开双眼,“有没有人目击到和亚美出现在北海道的人?” “有。旅馆老板,还有一些游客。” “能掌握愚人的行踪吗?” “我尽量试试。” 在日本境内出现过的暗夜猎人,女祭司已经解决,恶魔杀了田中夫妇,愚人杀了亚美,目前都还行踪不明。这两人中,哪一个会来对付原慕天? 或者,执行猎杀的另有其人? 绛红色丰田越野车飞驰在往大阪关西机场的高速公路上。驶上超车道,海遥连着超掉三部车。 “你还真够疯狂。”旁边的原慕天揶揄道。 “我早说过送你回去。”她继续加速超车,“是你不愿意。” 御风在原慕天收工之前找到了愚人的下落,她本想将他平安送回家之后再出发到关西机场飞往北海道。结果他不乐意,像小孩子一样吵着要和大家去开party庆祝完工。 海遥无奈,只能把他拽上车,一同搭飞机往札幌。 “那个家没有你,我才不高兴留下。”他双手枕在脑后轻松说道,一点都不在乎这番话是否有暧昧嫌疑。 千万别当真!接下来,他准会说一句“没有特别意义”。海遥警告自己,一边和山下警官确认预定了往北海道的机票。 “是,我要两张。麻烦你了,抱歉,有别的电话进来。”她按键,接进御风的电话。“我是海遥。” “pda连线,我会随时通知你愚人的行踪。” “ok,辛苦你了。”前方标示牌示意往机场方向右转变道,一座建于人工岛上的机场赫然在目。 “马上就到机场了,等到了北海道再和你联系。” “兰斯洛和你在一起?” “是啊,他又不肯乖乖在家,我不放心。” “小心一点。”御风叮咛道。 他在一边,看她忙着开车的同时一刻不停得通电话,不觉笑出声。 “什么事情好笑啊?”海遥不解得问。 “喜欢开快车,开车同时还要分心电话,像你这么玩命的女人还挺少见。”他帮她把一些遮住视线的碎发挼到耳后夹住,“我担心在暗夜杀掉我之前,奇#書*網收集整理你会把我的命先送掉。” “开……开什么玩笑!”她猛踩刹车,停下车。“原慕天先生,至少现在你安全到达机场了。” 直到飞机起飞,她还是气鼓鼓不说一句话。 “好了,我道歉。开玩笑而已。”想不到天狱门主使起性子来,和一般女人也差不多。 她咬着嘴唇,看着底下蓝色的濑户内海,把他没什么诚意的道歉当作耳旁风。 “海遥!”他抓住她的肩膀,迫使她转过头面对自己。 第10章 “你在哭?”这个认知,让他的心震颤了一下。 “沙子进了眼睛。”这个不高明的托词说出口的时候,她就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在飞机上?”他狡猾得笑着,拆穿她的谎言。 “好,我实说了吧。你明明知道我最担心的就是你的安全,为什么动不动就说自己要死掉!”她憋着气,压抑着嗓音里的呜咽。一向刚毅的脸,此刻神情脆弱。 心,似乎有一样东西碎裂了。是什么,他不清楚。慕天抬起手,捧住她的脸,细心擦拭着脸颊上的泪痕。“我们,以前认识吗?”他紧锁浓眉,困惑得问道。 见过她,自己没理由会忘记;素不相识,她对自己的关切未免太周全。天狱门主,不像是见了帅哥就丢掉三魂七魄的人。她,从开始就让他感到奇怪。 “当然,不认识。”海遥矢口否认。“你也知道我这人,很少看电视,对时尚也不感兴趣,怎么可能认识你?” “说得也是。”原慕天颓丧得垂下手,闭上眼睛。“我差点以为,你就是消失在我记忆中的人。”他的声音,近乎耳语。海遥竖起耳朵,凝神细听才听清楚。 波音客机在云间穿梭,太阳给层层叠叠的云朵镀上金光,仿佛云层背后藏着世人梦想的天堂。翻腾着的云却像澎湃咆哮的海浪,排山倒海般向她扑来,是否预示着想要进入天堂必先要挣扎于苦海? 我,封印了你的记忆,让你忘记。 背叛的人,是我! 今天是满月。圆圆的月亮高挂在深黑色的天幕,照着一片花海,似一幅油画。 活着是件好事,能欣赏到这番美景。流波静静看着,等着天狱门主的到来。 塔特拉堡一会,他很清楚自己的实力绝非她的对手。明智的选择应该销声匿迹,像以往一样暂避锋芒。 一辆显然是从车行租来的本田停在路口,他微笑。面具之下,银色的瞳仁满是兴奋之色,她终于到了。 海遥停稳车,透过挡风玻璃望着花田另一头的对手。“兰斯洛,留在车里等我。”她松开安全带扣。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是他?” “是。”她的表情带着些厌倦,“我会张开结界保护你。” “不喜欢战斗的话,你完全可以放弃。责任,是很无聊的东西。”慕天握着她的手,重新放上方向盘,“现在调头回去,就说没见到他好了。” 这算哪门子逻辑?海遥啼笑皆非。也许,当年赢了他是帮天狱门做了一件好事。这个随心所欲的家伙,随便的态度真的非常惹人讨厌。 “切。这是工作。”她推开车门,“再说暗夜的战书我已经接下了,临阵脱逃会给人笑死。” 原慕天抓住海遥的手,举到唇边印上一吻。“希望你没事。”从他口中送出的祝福,实在听不出有真心诚意祈祷的意思。 海遥的注意力全在他亲吻手背的嘴唇上,压根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虚情假意。比这个更火热的吻都有过,可奇v書v網他的每一次触碰仍旧让她心情激荡。 更正,是紧张!她赶紧纠正偏差了不止十五度的感觉,摆放回正九十度安全位置。就算天遥以前的确爱她,这种感情仍旧是不被许可的不伦之恋。她,以维护正义为责任的天狱门主,绝对不能沉沦。 从后视镜中看到自己苍白的脸色,眼睛里燃烧着得渴望几乎让她不敢正视。一点都不像要和人拼命的样子,倒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等待情人的爱抚。 “我走了。”她匆忙下车,张开结界。 原慕天从西装内侧口袋取出一张塔罗牌。修长的指间,牌面上的愚人天真单纯,是个涉世未深勇敢无惧的孩子。 现实中的愚人,一场生死大战迫在眉睫。 一丝残酷的笑意爬上嘴角,他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等着看鹿死谁手。 愚人平静得注视着海遥一步步接近,在十步开外处站定。 “又见面了,天狱门主。”嘻笑的声音,略微有些轻浮。 “放过你的机会,只有一次。”和女祭司交手的经验提醒她,面对暗夜的时候,不能暴露真实的内心。海遥轻松得站在对手面前,懒洋洋得笑着。 “通常,我会问一声猎物,他还有没有活下去的理由。”愚人摘下桂冠上一朵玫瑰,向她的方向射出,同时亮出了手杖。 在玫瑰即将飞上她面门的时刻,海遥伸手接住。“对亚美,你也这么问?” 他轻声一笑。“你的问题,应该是为何我要杀了委托人吧?” 她也亮出琴弦,月光照射下清冷的光芒有点刺眼。“如果你愿意给我理由,可以耽搁几分钟。” “我是为自己复仇。”流波小心翼翼得取下头上的桂冠,“我杀过一些人,一直没有太大的感觉。接到委托的时候,我就想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杀人了。” 海遥保持沉默,等他继续。 “她和我一样,父母都不要我们。干吗要把我生下来,干吗不索性杀掉我算了?我看到他们的时候,像看到我从来没有见过面的爸爸妈妈。”桂冠断开,四散的花叶全飞向海遥的胸膛。 “这一招你用过了。”她轻巧得避开,琴弦缠上他的脖颈。“你不反抗?”她愣了一下。 流波摘下面具,忧伤得注视海遥。“田中亚美,即使活下去也不会快乐。背叛她的人,是她始终深爱和信任着的父母。” 她舔了舔嘴唇,暗夜的猎人,为何面对他们真面目的时候竟然感觉悲伤?“你,还有活下去的理由吗?”她轻轻地问道。 他短促得笑了一下,轻却坚定地回答:“没有。” 原慕天看着愚人塔罗,流波滴下的红色血珠慢慢扩大,弥漫了整张牌面。一簇火焰从愚人手杖上燃起,顷刻间塔罗牌化成灰烬。 女祭司,愚人,这两张牌先后在他手中消失。究竟要死掉多少人,他才会有难过这种感受? 或许,永远不可能有? 从后视镜中满意得看到自己脸上乔装的担忧,他抬起头等着海遥上车。 她打开车门坐上驾驶位,瞥到他一脸忧心忡忡。“已经结束了,兰斯洛。”勉强挤出一抹笑容。 “可是你一点都不高兴。”天狱门主的反应出乎他意料之外。终结了恶魔的天使,浑身笼罩着深浓的忧郁。 “我好像,被他利用了。”海遥闷闷不乐得瞧着自己的手,回想愚人最后感激的微笑。 “只要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就算过程中会被人利用那又怎么样?”这是,暗夜魔术师的处世哲学。 “兰斯洛,肩膀借我靠一会儿。”和愚人的对决让她灵魂疲累,她的理智已经无力对抗内心的渴望。就,在今天晚上,放纵一下下吧。 柔软的身躯依偎在他怀中,慕天垂首看着她安心合上双眼,仿佛找到了一生的依靠。他抬起手,揽住她的肩膀。 这个矛盾的小女人,真的很有趣。 原慕天在京都的最后一夜,莱莱准备了火锅作为晚餐。 海遥夹起一片红白分明的神户牛肉,放进火锅里涮。每次经过大阪,她都会特意绕道神户去买一大包牛肉回来。 他们一家,都喜欢这极品美味。 莱莱为每个人面前的杯子倒上酒。用当地葡萄酿制的神户洋酒,是牛肉最好的搭配。 “一路顺风,兰斯洛先生,还有小姐。”莱莱举起了酒杯。 “莱莱,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慕天和大家碰杯,再度挖角。 “不要。我要在这里陪御风哥哥。”莱莱撩起汤锅里的牛肉,讨好得放进御风的碗中。“御风哥哥,你要加油吃啊。都给小姐抢掉了。” “我哪有?”海遥瞪了含笑的御风一眼,努力克制把筷子再次伸向牛肉的冲动。她转向慕天,“你家,有人负责做饭吧?” “没有。”他手撑着下巴,笑着看她大惊失色。“不过,我负责喂饱你。” “有一点你最好记得,”沉默寡言的御风,淡淡开口道。“这只小猪,有时候很挑食。” 此言一出,莱莱笑岔了气,边笑边嚷着要御风帮忙拍背顺气。慕天笑意更深,放肆的目光似乎在说偏食的她身材倒还不错。只有海遥一个人,闹了个大红脸。 “乱讲。”她抵死不承认劣行。不就是吃水果、蔬菜、卤蛋、豆子的时候皱着眉头嘛,怎么能算挑食? 餐室的门被人推开,一屋子的笑声凝滞了。慕天挑起眉,看着来者。 站在那里的人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身材高大,就他的年纪而言,还算得上英俊潇洒。精光四射的眼睛在看到原慕天的时候,突然闪过慌乱无措,好像目睹了从地狱复活的亡灵。 “叔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海遥站起身,比对方更加慌张的样子。 弗兰,上一代天狱门主同父异母的兄弟。回忆资料,原慕天确定了对方的身份。 他们两人的反应,有点奇怪。 正文第五章 十年,弹指一挥间。 当年流着眼泪封印哥哥记忆的女孩,已经变成曲线玲珑的女人;而他,被放逐到异国他乡的落败者,也长成了高大强壮的男人。 那张脸,和十年前一样,俊美中带着一点置身事外的漠然。 天遥的眼睛,只有在看向海遥的时候,才会带上感情。 不被神许可的爱恋,就由他想办法斩断它。 弗兰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很快平复了心情。礼貌得和众人打过招呼后,他前往书房等着海遥结束晚餐。 记忆回到了十年前,哥哥意外身亡之后。 第11章 新任天狱门主将在继承人天遥和海遥之间诞生。按照两人的实力,天遥肯定能轻松获胜。 这个天才小子,从来没有让人失望过。 弗兰皱眉沉思,如果天遥当上了门主,世上再无人能阻止他危险的恋情。不伦之恋,天狱门主怎么能陷入禁忌的浊流? 门被推开,海遥一脸忐忑地走进书房。“叔叔,你叫我?” “来,海遥,坐到这里。”他指点侄女坐到书桌前的转椅上。“很紧张吗?” “嗯。”海遥点了点头,脸色苍白。“哥哥很强。” “你放弃吧。”弗兰点上烟斗,“你赢不了天遥。”他满意得看到海遥的眼眸燃起了旺盛的斗志,“再说,我们也从没有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 “就因为我是女生?”从力量对比上讲,她先天性不足。“我很努力练习法术了。” “天分。”弗兰冷冷从口中吐出这两个字,“没有天分,你永远赢不了他。” “我会赢天遥,叔叔!”她一拳击上桌面,震碎了茶杯。“你等着瞧吧。” 她飞奔离去,而他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书房的门被人推开,海遥像十年前一样走了进来。回忆和现实交错,他有点恍惚。要不要告诉海遥,属于天遥的秘密? “叔叔,这次旅行怎么样?”弗兰去了西藏,所以她才敢把原慕天带回家。本以为能够瞒过弗兰,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回来了。海遥懊恼得咬着下唇。真的,就差一天。 “别转移话题。”弗兰看穿她的诡计,“当年,你答应过我什么?” 她呼吸一窒,吞吞吐吐道:“不……不再和……天遥见面。” “那好,我在餐厅看到的人是谁?”他步步进逼。 “叔叔。”海遥讨好得上前,帮忙点上烟斗。“暗夜要杀天遥,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他,毕竟是我的哥哥。” “他是暗夜的猎物?”这一点,出乎弗兰意料。 她连忙点头,“是的是的,叔叔,你知道十年来,我从来没有打听过天遥的消息。我不会违反对你的承诺。”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有些许黯然。 弗兰叼着烟斗,默默观察海遥是否在撒谎。她神色坦然,再想到十年来她多次忍住了寻找天遥的冲动,他相信了她的话。 “唉。”缓缓吐出一口气,“海遥,十年前我和你谈过话以后,你对天遥说过什么?” “啊?”冷不防被问到往事,海遥错愕。当时,自己奔出书房后,马上就遇到了天遥。“我对他说,我一定要赢他,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那句豪言壮语如今想起,却成为心头最深的一道伤痕。 她的代价就是失去他,让他彻底忘记自己的存在。 “所以他放弃了门主位子。”弗兰无奈得笑笑。臭小子,生死关头仍旧我行我素,性格真是恶劣到极点。“实现你的愿望是天遥唯一的心愿。” 海遥正在喝水,被弗兰的话吓到失态得全喷出口。“叔叔,你,你不是开玩笑吧?”天遥的爱,如此刻骨?上帝,亲手封印他的记忆,自己做了多残忍的事情! 她痛苦自责的表情,弗兰全看在眼里。“你没做错,海遥。兄妹乱伦是禁忌,世俗不容许的爱情。你救了他,做了件好事。” 她紧紧握拳,脸色更是苍白的如同被亡魂追索。过去的天遥,那个时而冷酷时而温柔的哥哥正是纠缠她的幽灵。 叔叔说心高气傲的天遥绝不能接受失败的命运,所以封印他的记忆是最仁慈的方法。她自我催眠了十年,努力告诉自己这是最好的选择。 她救了他,还是将他推向更深的地狱?当她的手按上天遥的前额,吐出封印的咒语时,他的神情是——绝望! 被他唯一爱着的人背叛。 “一旦天遥安全了,立刻离开他,永远别再见面。”弗兰权衡再三。天遥毕竟是他的侄子,他也做不到见死不救。“你是天狱门主,不能再背叛神了,海遥。” 她在座位上蜷缩起身体,“叔叔,十年前为什么骗我?”撕心裂肺的痛楚,让她不顾长幼次序得大吼。 “乱伦,天狱门不能碰的丑闻。十年前,和十年后都一样。”弗兰冷静得看着海遥。 “我不在乎!”狂乱的大脑,全部被悔恨占据。她放下长腿,“霍”得起身。“让天狱门见鬼去吧!” 当年的内幕是一枚重磅炸弹,他能预料海遥出格的反应。没关系,他还有最后的王牌足够让她清醒。 “你以为,知道你背叛了他以后,他还会爱你吗?” 这句话,定住海遥的脚步。她回头,目光森冷得看着弗兰。“你想做什么?” “天狱门主的封印,还有另一个解除的方法。”他放下烟斗,气定神闲得笑笑。“烈火之上,用生命辅以诅咒语言的法术。世上只有我们三个人会的咒语。” “就为了阻止我和天遥在一起,你连命都可以不要?”看他的坚定,她知道他会用绝路来解开封印。 “我为了天狱门而生存。”她赌不起让天遥恨自己。 海遥沉默半晌,终于开口。“你赢了。” 意大利女人号称拥有世界上最灿烂的笑容,这个论断见仁见智。不过意大利航空公司的空中小姐们,的确笑得非常亲切动人。 “你心情不好?”原慕天在头等舱落座,看着旁边的海遥。简单的t恤,休闲裤,他照旧帅到天地变色。 至少是她的世界天旋地转了。海遥避开他的眼神,将头等舱来回扫视一遍。“我没事。”总不见得向他坦白,她的心时刻被内疚撕扯着。 她既不能告诉他真相,也做不到不顾一切和他厮守在一起。就算他会再次爱上她,她也不敢罔顾叔叔的警告。 早点结束,然后永不再见!她做了决定,反倒轻松起来。 “你的服装秀,我能到场看吗?”海遥翻着头等舱摆放的时尚杂志,看到了介绍ly品牌的文章。他的名气大到超过她的想象。 “当然可以。你是我的贵宾。”慕天凑过身瞄了一眼她看的杂志,淡淡嘲讽道:“这些评论家,狗屁不通。” 听到他把通篇吹捧贬低到极点,海遥不乐意了。“ly春夏季女装的灵感来源于非洲部落丰富的色彩,和神秘的宗教图腾。”根据评论家的文字再看看刊登在一边的时装图片,还真像这么回事。“说的没错呀。” “色彩,是粉刷房子的油漆翻到地板给我的灵感。”慕天坦白真相,“至于那个图腾什么的花纹,我做梦想到的。” 想笑,她用杂志掩住脸。果然,真相总是不太美丽。 “他们说我是天才,哼。”他冷笑着,声音倦怠。“我做设计,就是想证明评论家什么都不懂。” “兰斯洛。”海遥放下杂志,热切得凝视慕天。“你有才能,真的。任何女人看到你设计的服装,都会忍不住想穿上它。”她忘形得抓住他的手。 他看着他们紧握着的手,冷酷的眼神渐渐温暖。“你呢?”印象中,从他们相识就没看她穿过裙子。突然很想看看,那些飘逸的衣裙穿在她身上会是如何动人的模样。 “你设计的长裤,我可以试试。”她没注意到自己还抓着他的手。 “裙子,或者晚礼服呢?”她的掌心有些粗糙。这是一双守护正义与光明的手,历经困苦挣扎却始终不曾放弃,这也是一双和他格格不入的手。慕天悄然松开了手。 “我不适合。”她回想起在天遥阴影下生活的岁月。拼命想成为能超越哥哥的人,硬是把自己当作男孩看待。她的手,慢慢放开。 波音747在一万米的高空飞行,穿越过一个又一个国家沉沉的黑夜。 阅读灯一盏盏熄灭,大多数乘客进入了梦乡。只有海遥,睁着炯炯有神的双眼,守护着已然入睡的慕天。 趁着上洗手间的机会,她将后面的经济舱也侦测了一番,排除炸弹威胁。暗夜的猎人习惯神出鬼没,御风完备的情报监测系统也未能彻底掌握他们下一步行动。现在,她有一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无力感。 目光停留在身边男子俊挺的侧面。长长的眼睫,像一把打开的小扇子,在眼睛下方投注一道弧线优美的阴影。随着轻缓绵长的呼吸,睫毛微微颤动。 薄薄的嘴唇唇线分明,比粉红略深的色泽在白皙皮肤映衬下显得妖娆万分。这张脸长在男人身上,很容易造成娘娘腔的误会。幸好他的男子气概弥补了容貌过分精美的缺憾。 严格得讲,天遥是她从小到大唯一会注意到外表的异性。 活了二十四年,她严重匮乏和男人交往的经验。天狱门的工作,她看到的大多是穷凶极恶之徒;侦探事务所的工作,她看到的也多是面目猥琐的偷情男子。虽说家里有一个赏心悦目的帅哥助理,但她偏偏从没想到要和御风交往。 原来这些年,她喜欢的一直是天遥这型又帅又酷的男人。 海遥在青春期早已溜得不见影子以后,居然像一个二八少女开始思考起爱情这个问题。唉,是该骂她迟钝,还是该说恭喜? 裸露在外的手臂凉飕飕的,她向空中小姐要了一条毛毯。动作轻柔得展开,覆上慕天的身躯。 呼吸猛地一窒。她刚想有所动作,咽喉已被人紧紧锁住,压回座椅靠背。 惊惶的眼对上旁边无情的冰山,攻击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原慕天。 当年她只是封印了他的记忆,并没有按照弗兰的吩咐同时封印他的力量。那些融入灵魂的格斗技术、咒术,已成为本能,在危急的时刻完全能自救。 第12章 她相信,他一定能好好生存,即使在她无法守护的世界。但十年后再见到他时,她完全忘记了。 原慕天,根本不需要天狱门的保护。 临行前弗兰曾无心得感叹:“如果不是知道天遥不能使用法术,真的会以为暗夜和天遥有瓜葛。” 事实上他会法术,也拥有胜过她的力量!暗夜=天遥,不,这不可能!他是暗夜的猎物,他怎么会是暗夜的猎人? 海遥目瞪口呆得看着慕天。狂暴的眼神在看清手下女人是她后,他松开了锁住她咽喉的手指。 “不要在我睡着的时候靠近。”他将头发掠到脑后,申明立场。“我会出手攻击接近我的人,不管是谁。” 森冷的眸子让她背脊一阵发冷。海遥轻咳一声,他的出手还真够无情。“你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也会这样?” 慕天淡然扫她一眼,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我从不在女人那里过夜。” 睡眠时,是一个人自我保护能力最低的时刻。但他,依然有敏捷如猎豹的反应。天遥,竟然如此不信任人。 “和你无关。”看她黯然神伤,他叹口气试图安慰她。“我没有关于过去的记忆,我本来以为自己是发生意外才失去记忆,但并非如此。” 心“扑通扑通”跳得失去规则,指甲紧张得死扣掌心。“那是什么?”她的声音在发颤。 “我是被舍弃的人,海遥。”他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没有注意她的反常。“有一句话一直在我耳边回荡,‘请你忘了我’,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十六岁以前,我一定很爱她。”慕天的微笑充满自嘲,眼睛里没有笑意。“爱到即使她背叛我,我还是记得她的话。” “你还爱她吗?”海遥忐忑不安,话已冲口而出。 “爱?”他笑出声,满不在乎得甩甩头发,“我早已不会了。” 她的心,比看到他的眼神时更冷。 米兰马尔佩萨机场。 布拉德站在出口等待兰斯洛•原。川流不息的人潮中,他得到的回头率颇高。 金发,像太阳一般耀眼。 布拉德不是真正的吸血鬼,他能在吸血鬼害怕的阳光下自如生活;布拉德也不是正常的人,他的岁数也许超过了两百六十岁。 他,一个堕入魔道的人。背叛上帝的代价,是永不消逝的青春。 等你活过两百岁之后,你就会明白长生不死其实是一件寂寞又无聊的事情。 在第一个一百年中,布拉德杀光了一个村庄的人。他不随时间流逝而苍老的容貌,让村民认定他是妖怪。于是,他大开杀戒。 鲜血的红,将他的容颜衬托得分外妖艳。曾经慈悲的眼睛,已彻底沦为恶魔之眼。 疯狂的淫欲,奢侈的享乐,在神的光芒无法抵达的地狱深处,布拉德放纵着人性的本能。直到有一天,他厌倦了一切。 这个时候,他已经一百五十六岁了。 杀死诬蔑自己的人,这件事情对他的吸引力逐年递减。原来不曾老去的只是外表,他灵魂的年轮始终没有停止增加。 流浪,成为他的宿命。在同一个地方停留的最长时限,不超过十年。他没有家,更不可能有亲人,两百多年的时间留下的记忆只有孤独。 原慕天推着行李向他走来。看到他身边英姿飒爽的女子,布拉德微笑了。 暗夜的魔术师,是这一百年中他所遇最有趣的人。 “嗨,布拉德。麻烦你来接机。”慕天停下推车,和他热情拥抱。“亚历山大派你来监视我?”在他耳边的声音可一点都不热情。 “他怕你玩火自焚。”布拉德轻声回敬。推开慕天,他向着不自在的海遥伸出手。“你好,我是兰斯洛的助理布拉德。”他用日语打招呼。想当然以为她来自京都,自然是日本人。游历过多国,他基本上什么语言都会。 “你好,我是海遥,负责他的安全。我是中国人,日本不过是总部而已。”看到慕天和布拉德拥抱,她居然心里冒酸泡。这算是吃醋吧?不正常,我太不正常了!海遥握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 “一个见面礼。”他出其不意俯下头,想偷一个香吻。 一只手忽然横空出世在两人之间,是原慕天的手。他沉着脸,冷冷打量布拉德。“不必这么热情,助理。帮忙拿行李吧。” 慕天轻易拉开布拉德的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掌中,“我们走。” “可是,布拉德先生……”海遥回头,同情地看着一脸苦笑的帅哥。 “别管他!”慕天把她的脑袋转回来,根本没理会布拉德。 他们走在前面,他的笑容变得若有所思。 以他两百六十年的经验,分明看到了暗暗涌动的情愫。 暗夜魔术师与天狱门主之恋,两百年都没看过的好戏即将上演。 林肯车驶过大街小巷,也经过海遥在明信片上看到过的多个旅游景点。 原慕天和布拉德坐进汽车后就开始讨论时装发布会的各项细节,她插不上话只能看车窗外的风景。 dumo大教堂被抛在身后,她转头再看一眼。雄伟华丽的哥特式建筑,仅仅是从旁经过就能感受到宗教的庄严肃穆。人类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上帝的眼睛。 “有时间,我陪你去。”不知何时,慕天靠了过来。环着她的腰,他们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嗯,好。”布拉德还在场,海遥羞涩得想摆脱他的环抱。“你们谈完了?” 慕天装作不明白她的心思,手臂再用点力,轻易瓦解她小规模抵抗。“就快到家了。” 原慕天的私人住宅位于莱尼亚诺路上,靠近森皮奥公园。这条路的命名是为了纪念1176年意大利联盟军战胜腓烈特一世的莱尼亚诺战役。 明明是最亲近的人,偏偏只能以客人的身份拜访。她垂头丧气。 天狱门主突然的情绪低落,让敏锐的暗夜猎人嗅到了不寻常的气味。 林肯驶上车道,停在粉白色建筑前。 这是一幢两层高方方正正像个火柴盒的建筑物。不知号称天才的设计师,当初是凭哪一点看上了这栋毫无美感的房子? 不用铁门隔绝媒体,也不用草坪花园美化居所环境,兰斯洛•原的风格总是特立独行。 “明天要我来接你吗?”将他们送进屋子,布拉德告辞前问道。 “要你来做电灯泡?”慕天嘴角一弯,邪邪笑着。 被他们暧昧的笑容弄得不知所措,海遥左右他顾企图甩掉尴尬。 布拉德离开后,剩下他们两个。在日本,好歹有莱莱、御风陪伴左右,她还能自如面对他。现在,和他独处同一屋檐下,她紧张得一味盯着地毯研究花纹。 “地毯来自土耳其。”一句话终结她的学术研究。慕天拉着她的手走上楼梯,送她到客房门口。“你就住这间,好好休息。”他按着金属把手,打开了门。“我吩咐过,让人先整理过房间了。” “谢谢。”海遥准备进房。 他握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转身。她诧异得抬头。“欢迎你来,海遥。”低下头,他的嘴唇覆盖上她,叩开了紧闭的贝齿。 诺言忘到九霄云外,她想到的全是天遥的爱。不知不觉伸手,海遥环住慕天的颈项,学着回吻他。 在热吻即将变成燎原之火前,原慕天放开了她。“抱歉,我忘了你已经十五个小时没有睡觉了。”俊脸上,有深深的遗憾,还有拼命忍耐的激情。 海遥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她羞愧得闪进房间,关上了门。 她靠着门,平复喘息。他是哥哥,不能再忘记事实! 他站在门外,深呼吸。她是天狱门主,只是他的猎物! 那一刻想和对方融为一体的感觉,真实到骗不了自己。 接下来的一星期,海遥跟着慕天忙碌。他是个苛刻的设计师,衣服的布料、配件必须使用他认可的供货商。有一点不尽人意,他发火的样子绝对会让人一辈子都不想再犯第二次错。 她跟着他,接触到以往从未涉足过的时尚领域。每一天对海遥,都是一个新鲜的体验。直到接到御风的电话,才重新让她想起天狱门主的重担。 “我得到情报,暗夜今晚会有所行动。” 他打来电话的时候,海遥刚睡醒。听到他的话,她猛地坐起来。“今晚是兰斯洛的时装发布会。” “发布会之后,会有一个酒会吧?最好阻止他出席。” “他是设计师,不可能缺席。”想到原慕天的固执加游戏人间的态度,海遥自信说服不了他。 “对方是用枪的高手。目前我只得到这些情报。” “谢谢你,御风。” 国际长途的线路不是很清晰,他的声音断了一下。“小心,海遥。” 这一天,海遥的神经高度紧张,时刻戒备。为了不影响慕天走秀的心情,她只悄悄告诉了布拉德。 “后台是最混乱的地方,但是对于出入的工作人员,模特,都会有严格的登记。”布拉德拿着剧场平面图和她分析形势。“走秀的时候,灯光集中在天桥上,观众席位很难顾及。” “有没有宾客名单?” 布拉德打开pda读取文件。“来宾大多是名流,或是时尚杂志记者,应该没有问题。” “酒会呢?” “乐队、侍应,甚至厨房,都无法百分之百保证安全。”布拉德皱着眉,英俊的脸一片愁云惨雾。 “好吧。假定暗夜会在酒会上动手,请你负责加派更多的保安。” 第13章 海遥仔细研究地图,“发布会现场,我会在观众席上负责警戒。” 布拉德转身离去,一丝笑痕爬上嘴角,看上去狡猾又邪恶。 今晚,一定会非常精彩。 ly秋冬季时装发布会在晚上八点准时开始。海遥坐在贵宾席上,身边是一张张熟悉的明星面孔。说实话,坐在第一排的人,就她默默无闻。 女装部分的主题是自立。t台上走过的名模,穿着一袭袭质料上乘的华衣。或妩媚,或高贵,或沉着,但无一例外彰显着女性独立的意识。中性的浅灰,永恒的黑白色,传递着一个信息:现代社会,一个成功的女人,在精致生活的同时选择坚强。 男装部分,原慕天是主秀。当男人有了一定的社会地位后,品味决定了只求经典不求流行。所以变来变去,推陈出新的大多是女人的时装。 他行走天桥,淡漠的神情似乎对全世界视若无睹。他用《英雄》交响曲做背景音乐,蓝白色灯光将t台打造成一个纯粹男人的王国。 海遥的目光,从慕天出场就胶着在他身上。他是这个王国的主宰,君临天下睥睨世俗,只要他想得到,没有什么能逃脱。 她的心,岌岌可危。 发布会最后,所有模特穿着最后一套时装登场亮相。排成两列,鼓掌欢迎设计师上台。 原慕天身着黑色紧身t恤登台,主秀的名模丽贝卡走上前和他互搂着腰走向中央。全体观众起立鼓掌,两人在台上热情拥吻。 海遥满心不是滋味,他还要吻多久才肯放开啊?过分! 时装秀之后,她该送他到酒店去参加酒会了。最危险的时刻即将来临。 “你就穿成这样?”不满的眼神打量海遥的黑色晚礼服。“这是男式晚装。” “那又怎么样?”反正她是保镖而已,需要打扮得花枝招展吗?再说,她的西装里面还佩着枪。 “你有点女人的自觉好不好?”他下车,到她那边。“我来开车。” 原慕天强势得夺回驾驶权,开上另一条路。“这不是去酒店。”海遥惊呼。 “谁说去酒店?”他看她一眼,咧开嘴阴谋得逞般笑。“我们先回家,我要给你看样东西。” “很多人在等你。” “让他们去等好了。”他满不在乎得说道。 回到家,慕天将海遥带进自己的房间。“闭上眼睛,我要开灯了。”他命令道。 “还玩神秘!”她听话得闭上眼,直到听到他说,“现在,看看你的前面。” 她的面前,一个塑料模特站在那里。原本赤裸的身体,覆盖着一件红色的低胸晚礼服。 “好漂亮。”回来,就为了看这个? “送给你。”他看着她,仿佛在看稀世珍宝,“请你为我穿上它。”在飞机上,他就决定送她一件华美的礼服,由他为她度身定[奇qisuu.书]做。“我在楼下等你。” 海遥无法拒绝他的心意。脱下身上的衣服,她穿上红色的长裙。 光滑的丝缎熨贴着她的身体,他是凭目测得到她的三围尺寸吗?想象着他火热的眼神,她脸蛋发烫。 开门,她在他惊叹的目光中慢慢走下楼梯。还好她穿过高跟长靴,否则这双银白色的尖头鞋真会要了她的命。 不施脂粉的脸虽然有些苍白,但热情如火的红色能聚焦更多的目光。常年锻炼的身材,美妙得如同符合黄金分割法则的维纳斯。 他走到楼梯口,握住她的手扶她走下最后一格台阶。海遥顺势,让小巧的手枪滑进他的西装口袋。 “还有一份礼物。”慕天打开手上的项链盒,一条铂金项链静静躺在盒中。链坠是一朵同材质的樱花,在花心位置是一颗流光溢彩的钻石。 “灵感是你家里一直盛开的樱花。”他走到她背后,为她戴上项链。 海遥惊讶得掩住嘴,他成天忙碌,哪里来的空闲时间设计这个?“你会宠坏我的,兰斯洛。” “在我心里,你是不会凋谢的樱花。”他低下头,在她性感的锁骨落下轻吻。 正文第六章 酒会相当热闹。长长的餐桌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精美的点心供客人自行取用;侍者端着香槟美酒穿梭于宾客之间;乐队为翩翩起舞的男女演奏优美的舞曲。 珠光宝气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歌舞升平。这是富人的生活,和她完全不同的阶层。 主角的姗姗来迟,让他们一进入酒会现场即成为焦点。她站在高大俊美的慕天旁边,以他的女伴身份出席。 兰斯洛的新任女友,不怎么样嘛。名媛淑女中,一些他曾经的旧情人暗暗咋舌。其实,有胆量站在他身边的女人,都应该做好被他比到无地自容的心理准备。 他的身边,还是站一个帅哥更好,至少有双倍的视觉享受。 亚历山大•伦蒂尼走到原慕天面前,可以感觉到全场美女的目光聚焦在了他们身上。而眼前的天狱门主,却是一脸活见鬼的表情。 “发布会很成功,兰斯洛。”他首先表示祝贺。“恭喜。” “多谢。”慕天示意海遥,他要和亚历山大单独谈谈。海遥退开五步,目光寸步不离他身侧。 “你的保镖真是尽责。”亚历山大嘲笑道,眼神不善。“游戏,不要玩过火。” “她的力量,消灭掉太可惜了。”慕天从经过的侍者盘中取了一杯香槟。 “你有把握说服她加入暗夜?”他们在一起十年,深知对方。 “魔术师很少会失手。”慕天自信笑道。 “好吧,我预祝暗夜能得到她加盟。”亚历山大放下空酒杯,“我先走了。” “回佛罗伦萨?” “不,去罗马。拉涅利的拍卖会邀请我出席。” “罗马是唐•科瓦蒂诺家族的势力范围。你要小心。”他沉吟了一下,“必要的时候,召唤踏雪。” 地中海水般湛蓝的眼睛,缺少阳光的温暖。他总是冷淡到不近人情。“没必要。他们真有胆子,我还能找到点乐趣。” 目送他的背影,原慕天微笑。亚历山大,真是和自己很像。海遥走回他身边,怫然不悦。 “怎么了?”从亚历山大出现,她就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亚历山大•伦蒂尼,你知道他是谁吗?”全球警署要犯备忘录上鼎鼎大名的人物,她想不到慕天和他有牵连。 “我的客户。有什么问题?”他故作无辜得耸耸肩。 对方虽然是个危险人物,但同时也是社会名流,会成为ly的客户也不奇怪。不能凭这点就判断原慕天和黑道有联系。“他的背景有问题。”牵涉到机密,她只能含糊得提醒一句。 他放声大笑,“海遥,我只需要确定他的支票没有问题。” 她给自己讨了老大一个没趣。 “好了,谢谢你的提醒。今晚气氛这么好,来跳舞吧。”他握着她的手,将吓得不轻的海遥拖进舞池。 “我,我不会跳。”她转身想逃。 小提琴旋律响起,是熟悉的《porunacabeza》。慕天有力的手臂将她拉进怀中,“这条裙子,就是为了让你和我跳探戈。”他的手,放上她的纤腰,深深凝望她的眼睛。 红裙,低胸露背,高高开叉的裙摆在走动间露出修长的美腿,的确适合跳社交舞。而探戈,又是即兴的舞蹈,没有固定的舞步。即使是初学者,只要投入其中,一样能得到乐趣。 海遥跟随着慕天的引领:倾身,旋转,滑步……他温柔醉人的双眸,在每一个靠近的瞬间深情注视着她的双眼。 据说,跳探戈能让男女间产生细腻而深入的沟通。紧紧依靠的上半身,长久深沉的凝视,在时而奔放热烈时而低缓忧伤的旋律中,她和他浑然忘我。 钢琴有力的击键,最后一段高潮即将来临。海遥的左手勾着慕天的颈项,将全身重量倚靠在他身上,他抬着她的右腿在地板上滑行。暧昧激情的动作撩动了他的情绪,他的眼神带上露骨的暗示。 她懂,可是她做不到。海遥转开视线,协调感立刻被打破。 他只感觉到靠着自己的身体猛然弹开,她的手迅速探进他西服口袋掏出手枪,同时将他拉到身后,对着落地玻璃窗扣动扳机。一气呵成的动作,漂亮利落。 窗外巨大的爆炸声,好像是子弹打中爆破物发出的声响。 一个戴着皇冠的女人踩着碎玻璃从窗口走进来,仿佛是刚刚到场的舞会皇后。这里是三十层高的顶楼,她是怎么上来的?人群纷纷闪避,甚至有胆小者夺门而逃。片刻之后,只剩下原慕天,布拉德还在她身后。 “暗夜的皇后?”海遥神色自若得看着对方。 “你可以叫我飞花。”她的目光中满是欣赏,“你很强,天狱门主。平常人在那个时刻根本不可能注意到窗外的异常,而且你离开窗口还有一段距离。” “过奖。”她吹散枪口青蓝色的硝烟,“你也很强,击中了我射出的子弹。” 飞花把手枪插进腰间的枪套。“我来之前接到魔术师的命令。再次失手的话,暗夜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只要你杀了委托人,对兰斯洛•原的猎杀令立刻取消。”她笑盈盈得看对手皱起眉头,“很难选择吗,天狱门主?你这么拼命保护他,为了什么?” “委托人死掉,暗夜的猎杀就会取消?”海遥冷笑,“田中亚美还不是被愚人杀死。 第14章 别开玩笑了,皇后。” “呵呵。这是魔术师送给你的特别优待。”她在甜美的笑声中跃出窗口,“多考虑你身后想保护的人吧。” 身后的人,即使付出她的生命,她也会让他平安得活下去。为了他,她就有权利夺走另一个人生存的机会吗?暗夜,给了她一道费解的题目。 原慕天走到她面前,牵起她的手做了一个舞曲结束时的动作。“porunacabeza,中文译名是‘只差一步’奇。希望下次能和你跳完这一曲。” “你不问我怎么选?”她们的对话,他应该都有听到。 “决定权在你手上,海遥。”他转身,背对她的脸上是恶魔的微笑。 魔术师已张开罪恶的网,引诱天使堕落。 紧张、焦虑让海遥的生理期提前来到。一向身强体壮的她,居然很没面子的在早餐桌上痛晕了过去。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的床上。手,握在一人掌心。 “以前都会这样?”看到她醒来,慕天担心的问道。 他问出口的话,好像非常了解她的昏倒是为了何种原因。海遥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草莓了,她从来没有和男人讨论这种事情的嗜好。 应该还有一次,是初潮的时候。那天,他握着自己的手,笑着说:“你长大了,海遥。” 下腹的抽痛让她无意识得捏紧手中握着的物体,指甲嵌入他的掌心。原慕天微微皱了皱眉,任由她紧紧抓着自己的手。 “你的嘴唇破了。”她为了忍痛,死命咬着下嘴唇。他心疼得低头,“痛得话,你就喊出声好了,没人会笑你。” 他说的,怎么像生孩子一样?她忍不住,笑了起来。一笑,稍稍缓解了下腹的胀痛感。海遥喘了口气,赫然发现自己紧握着的物体竟然是他的手。 “对不起。”她急忙放开,尴尬的道歉。 “小意思。”手被她捏得又红又肿,他只是笑了笑。“等你生孩子的时候,我还会出借我的手。” “嗯?”她愕然。他的意思,不会是想做她孩子的父亲吧? 他们是兄妹,连相恋都是禁忌,更别提养育后代了。海遥的脸色黯然下来,疼痛又一次袭来。 他俯下身体,趁她张开嘴抽气的机会,封住她的红唇。霸道的舌在她唇腔间深深浅浅的刺探,封缄她的抗议和呻吟。 这个吻一直到她全身软绵绵,虚脱般为止。他放开她,意犹未尽得瞧着脸色惨白的海遥。“你的表情还真有趣,是我的吻不够好吗?”通常,女人在这种状况下应该红晕满面才对。 上帝,圣母玛丽亚,耶稣,真主,菩萨……海遥在心里把凡是她知道的神全部叫了一遍。她该用力推开他才对!天知道,她非但沉醉在他的吻中,还想要更多。清醒过来后,她被自己罪恶的念头吓到半死。 我不能,绝对不能碰他。他不在乎他们是兄妹,可是叔叔知道的话,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天遥恢复记忆。 那时候,自己有什么颜面继续留在他身边? 背叛他的人,将他伤得那么深。而那个人,偏偏就是她! 她兀自懊恼,慕天却误解了她的沉默。“既然你不满意,那我们再来一次吧。”他坏坏得提议。显然,不管她真正在烦恼什么,他只认可自己的理解。 诱人犯罪的嘴唇急速下降,海遥反射性捂住嘴。她眼神惊惶,表情狼狈,仿佛被猎人追得无处可逃的猎物。 “兰斯洛,不要再这样,我求求你。”从指缝间迸出的悲哀声音,在房中低回。 “为什么不?”风暴在他眼底聚集。连他自己也惊讶,在她明确拒绝他之后,他竟然会产生真实的挫败感。 “因为,”她放下手,快速检索到最充分的理由。“因为我不能和委托人产生感情纠葛,这是门规!” “很好。”他冷淡得吐出两个字,转身离开她的房间。 只要不犯规,我就能守住背叛你的秘密,我只是,只是不想再离开你!对不起,天遥,对不起!她转身趴在软枕上,咬着枕巾抽泣。 枕头下传来闷闷的手机铃声。海遥摸索到手机,电话区号来自日本。 “你什么时候回来?”御风的语气相当不满,“工作积了很多。” 赌气想吼一句“我不回来了!”,她终究不敢。“等这个case结束。”海遥擦干眼泪,下腹又开始胀痛。“帮我查一件事,暗夜的委托人。” “想杀兰斯洛的人?”御风一猜即中,继而狐疑得问,“你想做什么?” “这个你不用管。帮我查就是了。” “抱歉,无能为力。”他一口回绝。 “你在说什么啊!”海遥挺起身体,火大得吼道:“你居然告诉我‘无能为力’,你这样还算天狱门的情报官吗?亏你还是cia出身呢!” 他冷静得由着她在电话里大呼小叫,稍稍拿开一点话筒避免耳膜遭受骚扰。等到她吼完,他才淡淡开口:“我不想看到你后悔。” 她愣了愣,“你知道,”她犹犹豫豫得问出口,“你怎么知道暗夜提出的条件?” 他轻笑,“别忘了,我是最好的情报员。”声音转而严肃,“海遥,我认识你有四年了。无论你多讨厌使用暴力,你仍然会拼命去主持公正。我不希望这样的你,沾染上罪恶。”他叹了口气,“我喜欢的海遥,是正义的天使。” “御风!”她从不知道他隐藏的感情。“谢谢你。但是,请你帮我!”她用上恳求的语气。守护光明,那是牺牲了天遥的代价。他若不存在这个世界,她也将失去战斗的信念。 “唉!”他深深叹息,“我明白了。” 挂断电话,御风的嘴角浮现一抹苦涩的笑。这场赌,天狱门快输了吧。 她的苦衷,慕天全然不懂。每天尽责喂饱她之后,他就躲进自己的工作室隔绝她的视线。真受不了他,个子那么大,性格还像小孩一样。 御风的工作效率很高,只用了两天时间就查到了她要的资料。 箭在弦上,引而不发。最终的决定权在她手上。 不管犯罪的理由是什么,终究是犯罪。 晚餐是墨鱼面。原慕天不喜欢做菜,装潢考究的现代化厨房不过是家居设计的一部分。但知道海遥吃不惯外卖的匹萨后,他开始研究菜谱了。 “很好吃。”难得见到慕天出现在视野中,她抓紧和他讲话的机会。 “谢谢。”他礼貌得回应,笑容非常生疏。 拿着叉子,她无意识得卷着盘里的面条,目光定在他身上,“兰斯洛,今晚我要出去。我会张开结界保护这里。” “哦。”他的答复让她的心情郁闷到极点。他甚至不问,在举目无亲的米兰,她会去哪里。 为了他,她情愿堕落地狱。结果,他根本不在乎她的痛苦挣扎。 海遥带着慷慨赴死的悲壮情绪坐上了出租车。 “威尼斯大街。”她报出了目的地。 她的目标——时装设计师路易•法内吉。 原慕天端着一杯威士忌坐在门廊上,享受着夏夜的晚风。 她是个奇怪的女人。抗拒他的接近,却又为了他不惜犯罪。 他清楚人性的卑劣。人类或多或少都有犯罪的念头,欠缺的是胆量和机会。这也是为何暗夜能存在。 人类无法亲自实现的恶念,暗夜会帮忙完成。 来自黑暗的猎人,灵魂早已交给恶魔。无所谓罪恶感,只要委托人支付酬金,暗夜就能轻易猎走他人的生命。 她和他素昧平生,值得她舍弃天狱门一贯坚持的可笑正义使命感? 爱,是她犯罪的理由吗? 方桌上的塔罗牌闪出一道红光,是皇后。 “什么事?”他放下酒杯,和飞花取得联系。 “我看到天狱门主了,魔术师。” “她犯罪了吗?”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心突然一痛。 “没有,她放弃了。接下来该怎么做?” 长久的沉默。天狱门主,到了最后关头,你还是站到了黑暗的对立面。慕天喟然叹息,没有感情的冰冷声音在黑暗中带来肃杀的气息:“我把她交给你。” “明白了,魔术师。”红光隐去。 他伸手去拿桌上的威士忌酒杯。生理期中的女人,灵力会大打折扣,更何况今晚她已经使用过一次灵力布置结界。 天狱门主,这次看你如何全身而退。慕天啜饮琥珀色的酒液,唇边的笑痕看上去有些冷酷。 奇怪,怎么有苦味? 眼前浮现的人影全是她。她总是皱眉,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在飞机上他拿生死开玩笑时,他第一次看到她哭;还有那数次让他刻骨铭心的热吻,最难忘是那曲探戈。 她一身红裙挡在他面前,明知面对的是危险的杀手,她仍然将他推到身后。 苦涩,来自他的内心! 我是暗夜的魔术师,我不能动摇!原慕天企图说服自己,但同时心里有更大的声音在喧嚣: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海遥。 他豁然起身,冲进房间拿车钥匙。 两分钟后,红色的法拉利如闪电飞驰出去。 我真没用! 海遥在法内吉的住所外徘徊良久,内心正经历天人交战。 他想杀天遥。这个理由足以让她动手。她掏出了勃朗宁。 可是,他不过是嫉妒天遥的才华,还没到十恶不赦的程度。她又把枪塞回枪套。 天狱门铲除的目标是法律束手无策的罪犯。 第15章 换言之,只有对方犯下过错,并且顺利逃脱法律制裁之后,她才能问心无愧得动手。 犯了罪和预备犯罪,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法律无法判处犯罪动机,而是以犯罪实施的后果为量刑的依据。 总不能把每个闪过贪念的人都当作贼来看待吧。 海遥叹着气,她仍然敌不过良知。还是直接和暗夜猎人对话比较简单,至少他们之间的对决不会让她左右为难。 她垂头丧气得往外走,穿过浓荫遮蔽的车道。路尽头有个女人在等她。 “是你。”看她的气势,像是来找人决斗。海遥皱眉,才刚想到暗夜,居然马上就见到一个。真是他妈的太有缘了。她在心里暗暗咒骂。 “我对你很有兴趣,天狱门主。”飞花看到她掏出香烟,走上前帮忙点烟。海遥也递了一支烟给她。 两个身材修长的女人面对面站着抽烟。这支烟抽完,她们的对决就要拉开。 “你想用什么方式?”海遥弹掉烟蒂。今晚她的灵力很弱,斗法的话最低限度是自保。 “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灵敏度,快速反应能力。我的方式很简单,开枪决胜负。”她笑着,好像谈论最新款时装一般轻松,说出口的话却事关生死。“我们各退五步,计时器响到第三声就开枪射击,比一比谁的反应更快。” “你喜欢这样?” “我追求极限,但已经找不到能匹敌的人。你是我认可的对手。” 海遥笑了笑,“我的枪法很准。” “为了公平,我事先告诉你,快速拔枪射击我最好的成绩是零点三一秒。”飞花从口袋里取出计时器,脱下外套后里面穿一套黑色紧身夜行衣。 腰间的枪套,插着一把锃亮的手枪。 两人各自退开五步,计时器在走动。 这不仅是一场生死较量,更是对极限的挑战。她们都想知道,自己能否战胜对面的女人,或者更多的是能否超越过去的自己。 “叮”第三声铃响之后,两人迅速拔枪互射。快到电光火石,连一秒钟的时间都不到,两声枪响几乎同时响起。 “输了,我心服。”她倒下,面容上犹带着一点遗憾的微笑。 这是第一个,让她享受到冒险刺激的暗夜猎人。海遥的枪无力垂落,跪倒在地。 她比飞花快了千分之一秒,所以对手的子弹没能直接命中她的心脏。 在最短的瞬间,做出最快速的反应,这是她多年训练的结果。 海遥抬手,想为自己止血。飞花的子弹稍稍偏离目标,射中她的心脏上方。大量的鲜血涌出伤口,让黑色紧身衣的颜色更深。 绵软无力的手指按上胸口,随着她血液、体力的流失,半点灵力都使不出来。 耳边似乎传来紧急刹车的声音,海遥昏厥了过去。 原慕天看到倒在地上的她,心脏几乎吓停。他大步奔向她,扶起她的身体。 “海遥,海遥!”手上全是血,他来不及考虑,本能得运用灵力为她止血。 此地不宜久留,警察马上就会到。他一手伸到她颈下,一手勾住她的膝盖,将她抱了起来。 慕天的动作让海遥睁开了眼睛。看清楚抱着自己的人是他,失血的脸上浮现一抹微笑,灰白的嘴唇微微翕动着。 “什么?”他低下头,想听清楚她的话。 “我爱……”轻轻吐出两个字,她再一次昏迷。 原慕天闭了闭眼睛以忍受撕裂心脏的痛楚。第一次,他憎恨自己对她的残忍。 法拉利飞驰回到家,慕天抱着海遥回到房间。他必须尽快帮她取出子弹。 紧身衣上凝结的血块,将布料和皮肤粘连在一起。他用刀割开她的衣服,幸好她昏迷,感觉不到布料和皮肤一下剥离的痛感。 左乳上方的枪伤,让他不自禁咬住了下唇。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慕天提醒自己。 戴上乳胶手套,修长的手指在咒语中幻化做一道光芒伸进枪洞。只一分钟时间,他取出了子弹。 调配好药膏,他细心的涂抹在她的伤处。清凉的药膏刺激下,海遥苏醒了。 “给……我,”喉咙口似有火烧,她的声音嘶哑。“水……” 慕天端来水,喂她喝下。 “谢……谢。”海遥竭力想睁大眼睛,乏力的感觉却控制了她全身。她昏睡过去。 漂亮的黑眼睛注视着她,他该怎么办?亚历山大•伦蒂尼的风格一向是“如果得不到,就将它毁掉”,他也是这么认为奇#書*網收集整理。暗夜注定得不到她圣洁的灵魂,可是他需要她。 “我不会把你交给任何人。”他爱恋得摸摸海遥的脸,做了决定。 原慕天连夜离开米兰,并且关闭所有联络工具。 他要带她远走高飞,忘记一切黑暗光明,正义邪恶的对立。 暗夜的魔术师!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保守这个秘密。 海遥在河水拍打河岸的柔波声中醒来。她躺在柔软的床铺上,茫然四顾。 显然,这是一间旅馆。古旧的家具,散发着历史的味道。有人细心拉上了窗帘,透过一层窗纱射入的光线大大降低了强度,给刚刚醒来的人柔和的视觉效果。 是谁把她带来这里?她隐约记得,是慕天帮她做了手术。 她看到了他,靠在窗边的扶手椅上熟睡。 “兰斯洛。”海遥唤着他的名字。 声音很轻,但他醒了。看到她醒来,他笑了起来,灿烂得让阳光失色。 “欢迎回到人间,海遥。”原慕天的话听起来轻松,但她明显感受到他的如释重负。 “这是哪里?” “阿尔克马尔。”他走到床边,看看手表,“该给你换药了。” “阿尔克马尔,是哪里?”原谅她不是世界地图,脑子也不是gps。 “荷兰。”慕天端起床头柜上的瓷碗,搅动里面的药膏。“两天前我租了一架私人飞机。” “我昏迷了两天?”恢复意识的海遥发现到了不对劲,伸手到丝被下,老天!她居然一丝不挂!“我……我的衣服,”她愕然得瞪着他,“你,拜托,不要告诉我,是你帮我换药?” 他不怀好意得笑道:“除了区区在下我,还有谁能帮忙?”见她的脸阵红阵白,气血不通畅的样子,他收起笑容。“好了,女人的裸体我又不是没见过,你犯不着大惊小怪。”他的手捏住被子一角,“换药了。” “我自己来。”她伸手出来拼命压住被子,决不退让。 “好吧。”他退开一点,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得看着她。 海遥拽着丝被慢慢起身,瞄到他站在一边,脸蛋通红。“可不可以,呃,麻烦你转过身去?” 慕天好笑得转身。两天了,她全身上下早被他看光光,真不知道她还在害羞什么。不过当初担心她的伤口会恶化,根本没空胡思乱想。此刻心情一放松,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浮现在他脑海中。 呼吸渐渐粗重。她虽然昏迷,但身体却有着真实的反应。当他的手无意中触碰到她高挺的胸脯,一切自然的反应她都有。想到这些细节,慕天的身体微微颤抖。 该死!想象比实际做更刺激!他十指紧扣,忍住回头的欲望。 海遥等到他转过身,立刻放下被子撕开胸口的纱布。想到他曾经看过自己的身体,她的手抖了一下。不行,别乱想,动作快一点!她不断告诫自己。 伤口复元的情况比她想象中好很多。他的药膏非常有效。 将透明的碧绿色药膏涂上伤口,她才发现纱布根本不在手边。一眼看到,在房间中央的圆桌上,摆放着一叠白色的纱布。 麻烦他帮忙拿过来,或者自己走过去?她可以裹上被子以免春光乍泄,可这样一来药膏难免会沾上丝被。她抓抓头,只能开口央求:“麻烦你,帮我拿一下纱布。” “好。”慕天平复紊乱的呼吸。取来纱布,转身走向高举被子遮掩身体的海遥。 “我放在这里。”他将纱布放在床头柜上。“我在门外。好了叫我。” “谢谢。”她忙不迭应道。 “你大可放心,我对你的身体没有欲望。”看她戒备森严的模样,慕天口是心非道。多少女人巴不得他肯和她们探究一下床的舒适度,哪里像她这样一脸如蒙大赦?过分! “真的?”她的声音怎么听上去有点不甘心。 走到门口的他出其不意回头,刚好看到她往伤口上贴胶布。海遥一声惊呼,慌张得用手掩住赤裸的胸膛。 “当然是假的。”俊美的脸面向她,隐含在黑眼珠中所放出的光芒犹如黑色夜空下闪烁的星星。“我爱你。” 她被他的眼神魅惑,她被他的告白震撼。一种比牵扯伤口更疼的刺痛刺入她的神经,海遥抱着身体倒在床上。 他的爱,她不能回应啊! 正文第七章 阿尔克马尔是荷兰北部的小镇。运河从城镇中心穿过,两岸的民居是颜色油漆得如同童话王国般的木头房子。 阳光在水面上闪着点点金光。风吹过河面,泛起粼粼细浪。一艘艘小舟驶过,船上和他们一样的异乡人频频举起相机、摄影机,摄录下这如画的风景。 原慕天陪着海遥沿堤岸散步。在他的悉心照料下,她的身体完全康复。 脚下是厚实的草地。绿草如茵,还有一些盛开的花朵散落其间。她穿着色彩鲜艳的木屐,兴致高昂得听他的介绍。 慕天是一个称职的导游。昨天他带她参观了奶酪工厂,还带她去看了木屐的制作流程。 第16章 他风趣善谈,能讲一口标准的荷兰语。 “阿尔克马尔还有一个举世闻名的地方,”他带她转到瓦隆普兰广场上,“这里是世界上最大的奶酪交易市场。” 平时宽敞的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人,有交易商,也有世界各地慕名而来的旅游者。早晨九点之后的阳光已经有些灼人,慕天体贴得伸出手,在她头顶上方搭了一个“凉篷”为她遮阳。 “每天都有这么多人?”海遥看着工人将一片片方板块铺在广场上,再铺上一层麻布。然后一个个金黄色圆轮状的荷兰奶酪被抬进场,整整齐齐得叠开,排列成行。 “四月到九月的每个星期五都会举行奶酪交易。阿尔克马尔的奶酪交易有六百年的历史。”空气中弥漫着奶酪的香味,似乎连皮肤的每个毛孔都充塞着这股味道。 十点,一个手拿麦克风的男人走上广场中心。 “他是奶酪之父。”慕天向她介绍 “什么?” 他低头一笑,“就是今天交易的主持人。”耐心得解释给她听,“他在用荷兰语宣布阿尔克马尔奶酪市场买卖会开始。” 交易的买家和卖家身着白大褂入场,拿着一支钻管插入奶酪,用力绞动。 “绞出的奶酪,由双方分析品尝后定下价格。”慕天带着海遥走到广场上,“看到他们击掌吗?在讨价还价呢。” 她由他牵着手,穿梭在人群中。有时停下来看交易双方讨价还价,有时停下来品尝免费的奶酪样品,有时停下来帮忙游客拍照……在这个热闹的星期五早晨,海遥感觉自己和他就像世上成千上万的普通情侣,在他们紧紧相连的手中握住了全世界的幸福。 快乐、满足,连空气都散发着同样的味道。啊,奶酪果然是能让人感受幸福的东西。她张开嘴,咬住他递上的一片薄脆的奶酪。 慕天看着她满足的笑脸,心头流过一股暖流。 他没说什么。仅仅是握着海遥的手,他就能感觉到充实。若在以往,这简直是难以想象。 他抛弃了神多年,但上帝仍旧把她赐给了他。 海遥,是他最后的救赎。 参加完奶酪交易大会后,他们又一起骑单车去郊外看风车。 “世界上第一台风车是荷兰人在1408年发明的。最早的作用是为了排出海水,灌溉田地。”从古老的塔式风车到轴式,一部风车的历史同时也可说是荷兰的历史。 “围海造田,荷兰人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此刻他们所站的土地,曾经是一片汪洋。人类和自然相比,微不足道。但是面对困境,人类所迸发的无穷勇气和智慧,连天意都可逆转。 “神可以抛弃人类,但是我们不能放弃自己。”海遥仰头望着神情有些落寞的慕天给他鼓劲,“比如爱,勇气,希望,无论走到哪里,人类自身的信仰一定会带来光明。” 他哑然失笑。这个小女人,她才是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坚持那一套邪不胜正的信仰。 “我记得前面有一个博物馆,要不要去参观一下?”原慕天转移了话题。 这一天,在温馨愉悦的氛围中走向终点。 和旅馆老板夫妇共进了晚餐,喝酒聊天之后,到了互道晚安的时刻。 “你生病的时候,可把你丈夫急坏了。”亲切的女主人俏皮得眨了眨眼,“好好享受你们的二人世界吧。” 海遥敢打赌,自己的脸一定又像红番茄了。 当日原慕天以夫妻的名义登记入住,是为了方便照料她。等到她的伤势复元,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反正谁都没想到要去纠正。 他们仍然同居一室。 慕天一直睡在沙发上。她明白,他在等待她的首肯。 她希望楼梯能长到永无止境。事与愿违,他们很快走到了房门口。 房门在她面前打开,又在她身后关上。一开一合之后,她和他独处于一个空间。 气氛微妙,两人如高手对决,彼此都尽量放慢呼吸。 原慕天抬起手,纤长的手指托起她肌肉紧绷的下巴。“你在发抖。”醇和的低声,性感到让人膝盖发软。 她是个二十四岁的成熟女人,他眼中的欲望她当然看得懂。海遥也抬起手,却是硬生生将他半转身奇v書v網,直接推进浴室。“洗澡,你先好了。” 生怕他追出来,她忙不迭关上了门。 好险!海遥吐出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他对她的感情,让她说不出拒绝的语句。 她接受他,就是背弃了人伦,背离了世俗。即使世上再无人知晓她的秘密,她也欺骗不了自己。他们毕竟是兄妹,血缘的鸿沟让爱情变成天堑。 何况,还有叔叔的眼睛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比起道德审判,她更害怕天遥发现她就是背叛的人。 浴室里的水声消失了,门被他打开。原慕天只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就走了出来。 顶尖男模的身材在她面前展露,轻易夺走她全副注意力。天啊,长长的腿,结实的腹肌,性感的胸膛,还有湿漉漉的长发……他怎么能,帅到没天理的地步? 海遥捂住鼻子,“我去洗澡了!”她狼狈得逃进浴室,抖着手锁上门。 照目前的情形看,或许是他该担心性骚扰才对。 她脱了衣服,站进浴缸。打开花洒,凉水让她清醒过来。 从来只听说过男人要靠冲冷水澡浇灭欲火,她大概是史上第一个要靠这种办法让自己头脑冷静的女人。 真他妈的丢脸!海遥边往沐浴棉上倒沐浴乳,边痛骂自己。突然想到方才这团白色的球状物曾在他的身体上游走,她的脑海中立刻浮现种种让人脸红心跳的色情画面。 她同样不能欺骗自己,对他的感情绝不是单纯的兄妹之情。 溅上玻璃镜的水缓缓流下,光滑的镜面上留下蜿蜒的痕迹,在这些扭曲的纹路之间隐隐映出她的脸。 一张被欲望煎熬着的脸。 海遥在浴室磨蹭了半天才犹犹豫豫的出门。她进来的太匆忙,忘了拿换洗衣物,只能用一条大浴巾裹住赤裸的身子。 屋内很静,原慕天躺在沙发上。看样子是已经睡着了。 她应该走回床边,双脚却不由自主迈向他那里。 风从敞开的窗子涌入,将轻薄的窗纱高高扬起。银月的光芒洒在慕天的身上,月色下沉静的容颜美得夺人魂魄。 十年前,我嫉妒你拥有的一切:容貌,才能,背负着所有人的期待。只要有你在场,哪怕是最漫不经心的态度,也能吸引最多的目光。 我被嫉妒的烈焰烧灼着内心,战胜你成为我的目标。那一刻,当我任性得对你大叫着“我一定要赢你”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真的就像叔叔所说,只要是我的愿望,你就一定会帮我实现? 海遥半跪下身子,怔怔凝视着他的睡容。 我从来没有真正想过背叛你。我以为封印你的记忆,你就不会记得输给我的耻辱,能快乐得生活下去。想不到,我大错特错。 颤抖的唇贴上他的薄唇,她闭上了眼睛。 很快,主导权交到了他的手中。慕天始终清醒着,听着她的脚步声接近。在她甜美的嘴唇贴近时,他再也忍耐不住近在咫尺的渴望。 他直起身体,弯腰捧住她个性十足的脸。她不是他喜欢的那类型美女,但爱情来时毫无规则。 海遥吃了一惊,没想到他会醒来。他热情的舌在她嘴里攻城略地,她几乎是没有抵抗就缴械投降了。 “这个吻,是法国式。”原慕天大手一挥,围着她的浴巾滑落在地。展现在眼前的胴体,让他的眸光转而深沉。 她从半跪的姿势站起身。接着会发生什么事,她非常清楚。这不是妥协,这也不是挑战,她只是听从了自己最真实的内心。 她爱他!否则不会在明白他完全有能力自保之后,仍然跟随他回到米兰。 这个男人,过去曾用全部的灵魂爱她,现在依然爱着她。 她想要回应。去他妈的规则,去他妈的警告,她就是想和他在一起,有什么错? 说起来,若不是弗兰叔叔蓄意的欺骗,我怎么会狠心让他忘了自己?明天就打电话给叔叔,告诉他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她为自己的疯狂寻找孤注一掷的决心。 海遥抓起他的手,放上自己的胸膛。她不懂如何挑逗男人,只能笨拙得让他和她做最密切的接触。 雨点般的吻落上她小麦色的肌肤,温热的嘴唇给她晕眩的快感。迷糊之中,她被他带到床上。 “areyousure?”慕天俯在她上方。垂落的长发,轻触她的脸颊。若是她反对,他不敢保证自己能否控制住濒临爆发的欲望。但出于尊重,他还是问了。 海遥伸手,握住他的头发。“兰斯洛,我的愿望是,不再和你分开。” 该发生的事情,顺其自然得发生了。亲吻,爱抚,确定她已准备好接纳他的进入,他挺起腰杆贯穿了她。 突如其来的疼痛,仍然让她下意识得做出了攻击反应。原慕天抬手封住她的拳路,苦笑着说道:“海遥,我们是在做爱,不是在格斗。”他叹了口气,停下自己的动作。 “我,对不起,你继续吧。”她不好意思得道歉。皱着眉,忍着下体撕裂般的痛苦。他十五岁就开始和女人鬼混了,真不知道这种事情哪里有乐趣可言?当然,男人的第一次是不会痛的,这点生理常识她懂。 慕天封住她的红唇,直到她喘不过气来方才放开。“闭上眼睛,感觉我的存在,什么都不要想,”在她耳边,他低柔的诱哄,“把一切都交给我。” 第17章 海遥听话得闭上眼,感觉体内的他。慢慢得律动,逐渐加快的节奏,酥麻的快感取代原先的痛楚,她似乎飞了起来。 越飞越高,越飞越快,她控制不住的尖叫……终于,在他冲刺底线的加速度中,她飞上了彩虹的顶端。 她猛地睁开眼睛,看着紧抱自己的慕天。“我看到了彩虹。”在男女问题上她是个新手,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实得坦白切身感受。 这句话是不是很有趣?反正他笑了。俊美的脸埋入她的胸膛,含混的话语飘入她耳中,“你想不想再看一次?” “什么?”她还未反应过来,发现他的嘴唇已重新在她身上制造风暴。 当窗外的运河在黎明的曙光中苏醒,从不在女人床上过夜的原慕天,第一次拥抱着一个女人入眠。 她是他的女人了。证据在她手上。 海遥拿着那条沾了自己处子之血的床单,回想起颠鸾倒凤的一夜,不由脸似火烧。 以前的天狱门主,充其量不过是顶着女性的躯壳;和天遥重逢以后,她的女性自觉终于被唤醒。 她居然会害羞!这件事情如果被莱莱知道,保准让她笑到下巴脱臼。 会不会有小孩?她忐忑不安的揣测着。听说有事后避孕药,一定要去药店问问看。 想起远在日本的家人和现实,海遥沉下脸。差点忘了最重要的事情。 原慕天在楼下准备给她的爱心早餐,她决定趁这个时候打电话回家。 她开机。从那天离开米兰之后,她的手机始终处于关机状态。 怎么和叔叔讲这件事?她抓着头发托着腮帮,表情呆滞得看着床上的手机。昨天的理直气壮,到了今天一下子无影无踪。 我爱天遥,我要和他在一起。对,就这么说。海遥弹了一下手指,作了决定。她伸出手,准备去拿手机。 铃声先响了起来,她吓了一跳。手机被装上全球定位系统,可以保证无论她身在何地,只要还能使用手机,御风就一定能找到她。 “喂?” “你在阿尔克马尔?”果然是他。 “是的。我和皇后对决的时候受了伤,在这里养伤。” “为什么关机?我一直在找你。”听口气御风对她的伤势不怎么关心,早知道就该把声音装得有气无力一些。 “有什么事情?”她摆出门主的架势,直接问重点。 “第一件事,暗夜取消了对兰斯洛•原的猎杀令;第二件事,”御风迟疑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弗兰先生出了意外,”他又停顿了两秒钟,“他死了。” 握着电话的手颤栗起来,她用力抓住手机,手背上青筋尽露。“什么时候发生的?”海遥命令自己镇定。 “两天前,是交通意外。”他的声音中充满同情,“海遥,节哀顺变。” 喉间象是被硬块堵住,又象是被火焰灼烧,呼吸困难。不行,我说不出话了!她听到自己用冷淡的声音对着手机说话:“准备葬礼。我会尽快赶回来。” 海遥低头,慢慢将脚塞进木屐。是我对天遥的爱害死了叔叔!自责像条毒蛇,缠住了她的心。 她开门,幽灵般飘下楼。血色尽失的脸,黑眼睛里的光芒诡异骇人,她的模样吓坏了原慕天。 “海遥,哪里不舒服?”直觉是昨天晚上他的疯狂累坏了她。 “你安全了。叔叔,死了。”她一字一句,目光穿越他的身体,停在不知名的某处。 慕天呼吸一窒,心头有不好的预感。她的表情混合着悲伤、恐惧、懊悔,还有一种让人心疼的茫然。 他站在她面前,低下了头。“对不起,海遥。”他应该拥抱她给予安慰,可是他做不到。 “是意外,兰斯洛。”他的道歉让她恢复了神智。“我下来是想问你,你愿意和我回京都吗?”叔叔,我会把天遥带回家,让他见你最后一面。我想,你不会反对我这么做吧。 “我去订机票。早餐在餐桌上。”他拉着她的手走到餐桌前坐下。 “我没胃口。” “很多事要做。不吃东西怎么有体力?”慕天叉起一片火腿送到她唇边,海遥只得张口接下。“这才是我的好女孩。”将叉子塞到她手中,“我上楼去打电话。” 她倾听着他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上,放下叉子双手交握。对不起,叔叔,我让你失望了!对不起,上帝,我背叛了你!可是,我爱他! 压抑着的眼泪终于流下。 楼上的原慕天,并没有如他所言打电话到航空公司。接他电话的人说一口意大利语。 “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兰斯洛。”是亚历山大•伦蒂尼。 “弗兰的死,是你的命令?”慕天的声音很冷。 “魔术师虽然落跑了,暗夜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他的声音温度也不高。 “暗杀的委托那么多,杀了弗兰又没有任何好处,为什么选他?” “天狱门是我的敌人。”亚历山大尖锐得指出最近几天他始终逃避的问题。“她也是你的敌人。” 慕天沉默,亚历山大继续道:“天狱门主连犯罪都做不到,你还妄想和她在一起?你敢不敢告诉她,你就是暗夜的魔术师?从你们相遇到今天,她所遇到的一切全是你布下的陷阱?别天真了,兰斯洛。正邪之间,只存在战争,没有拯救。” 他苦笑,想着楼下的女人。她是善良的天使,而他是地狱里的恶魔。方才他只是怀疑弗兰的死是暗夜所为,就愧悔到不敢拥抱她。万一她知道了真相,那么此生他再也无法用这双沾染罪恶的手将她拥入怀中。 “我爱她,亚历山大。” 十年来,他第一次听到他饱含痛苦的声音。即使在相识最初,他们谈起各自遭遇到的背叛,语气也远比现在轻松。 “你能够忘记,那个背叛你的人?”他时刻警醒自己的结果,是借助原慕天的力量成立暗夜铲除异己,掌握家族最高权力。 “我不知道。十年了,海遥是我第一个想要相信的人。”他抓不住在记忆迷宫飘荡的声音。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只是在伦敦街头睁开眼睛的瞬间,涌入脑海的便是对光明正义的强烈憎恨,还有一种被遗弃的悲怆。 亚历山大叹了口气。“兰斯洛,只要天狱门主放弃追查暗夜,我不再追究。这是我最后的让步。” “如果她坚持?” 他在电话里冷笑,“在回答你之前先告诉我,十年后的今天,你还是我的第一骑士吗?” “我们一起背叛上帝,是同谋。”慕天淡然得说道。十年,他们对任何人都存有戒心,唯独彼此间没有信任与否的问题。 “那么,就忘了她吧。”亚历山大回答了他。 原慕天放下电话。十年前的一夜,两个少年划开手腕用鲜血立誓:背弃上帝,做黑暗王国的主宰! 如果你不能放弃你的职责,那么我只能做毁灭你的恶魔。反正当你发现真相以后,我一定会被你憎恶,那就由我亲手结束一切。 包括这段不该发生的恋情! 飞机下降,放下起落架,在跑道上缓缓滑行。他们又回到了关西机场。 有时候,人的命运往往由另一个人决定。 原慕天淡淡得笑了笑,跟着海遥出境。 出境口有众多媒体守候。 “是在等你?”海遥看一眼戴着墨镜的他。 慕天摇了摇头。“我看到御风了,过去吧。” 他们从摄影镜头前走过,并没有引起轰动。 答案很快揭晓,和他们同时到达的有来自英国的皇家芭蕾舞团。随团前来的有世界上最著名的芭蕾舞女演员格瑞丝•罗迪克。 “有一个说法,女芭蕾舞演员和格瑞丝同一时代,是一出悲剧。”御风冷眼旁观,看着芭蕾舞团一行人在媒体拥堵下离去。 格瑞丝•罗迪克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对于她本人,未尝不是悲剧。”慕天抓住了舞团中投向耀眼明星的嫉妒视线。他微微一笑,墨镜遮挡了锐利的眼神。 “高处不胜寒。想要超越取代她的人,太多了。”御风有同感。 “不要谈无关紧要的事情。”海遥突然粗声打断他们的谈话。他们提到嫉妒、超越这些字眼,让她烦闷的心情更加低落。 御风放下环胸而抱的双手,接过慕天手中的行李箱,“车在外面,走吧。” 停在外面的是她的越野车,海遥抢先一步坐上驾驶座。 “长途飞行,你需要休息。还是让我来。” “坐回去,御风。”她发动了汽车,一脚踏油门。“我要马上去见叔叔。” 原慕天扣好安全带。低垂的视线停在她掌握方向盘的手上,亚历山大的话语再次在耳边回荡:“只要她放弃”。 她有自己的信仰,而他也有自己的坚持。她是他最痛恨的光明守护者,在相遇之前他曾信誓旦旦要让她品尝心碎的滋味,他一心要粉碎她所守护的世界。 为她布下了天罗地网。游戏还未到终点。 那些倘佯郁金香花田的美好时光,那些缠绵的时刻,深深镌刻在灵魂中。若是最后不得不与她对决,他会用最快速的方式。 杀死她,或者被她杀死。这就是天狱门和暗夜的宿命。 回程旅途的气氛有些压抑。简短汇报完警方的事故调查报告,御风保持沉默。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个性说得好听是温和,难听一点就是淡漠。 第18章 生活中不曾存在特别的人或事,因而也没有强烈的喜怒哀乐。在认识海遥之前,他是一个不懂得关心,也无所谓七情六欲的人。 车速很快,他们又超掉了一部车。她的性格中,潜藏着不顾一切的冲劲,还有一种他所欠缺的对于自己认定事物的执著。 热情、善良、勇敢,向黑暗势力宣战的一身正气,她是恶魔最上等的猎物。 他看着她的背影,再看看坐在她身边的原慕天,轻轻一笑。 车停在京都公益社本社门外。海遥松开安全带,向着慕天道:“你,陪我进去,可以吗?” “当然。”他已经做好下车的准备。 “我在车上等你们。”御风目送他们走进浓荫掩盖的建筑物。 温柔的眸光中,带着一抹淡淡的伤感。 在工作人员的协助下,装载弗兰尸体的冷柜被拉开。 “叔叔?”虽然已做好思想准备,但甫看到被挤压到变形的尸体,海遥第一反应是对方搞错了。 “是弗兰•纽曼先生。”营业所员工在旁同情得说明,“汽车钻进了集装箱卡车轮胎下,我很遗憾,小姐。请节哀。” 叔叔!她紧紧握住拳,低垂着头,控制自己的悲痛。 “哭出来会好过点。”慕天站在她身旁。对于猎物,他向来欠缺同情心。可是看着冷柜中的尸体,他居然产生了一种亚历山大做的太过分的感觉 他迟疑着将她拥入怀中,海遥在他温暖的怀抱中失声痛哭。 叔叔,对不起!她在心里向弗兰默默道别。我知道你会对我失望,可我做不到不爱他! 禁忌的恋情,我会终其一生守着这个秘密。所有的恶果,就让我一人背负。 我不想再离开天遥了! 工作人员在他们授意下正准备将冷柜重新推进去,突然大声惊呼:“天哪!你们看他的手!” 弗兰僵直的手指在他们眼皮底下慢慢张开了,海遥挣开慕天的怀抱凑上前去。 他的掌心,有一片六角形的雪花结晶体。 不是意外,叔叔是被术杀死的!海遥转头,看着一旁面无表情的慕天。“是暗夜。”她的声音充满愤怒。 “会不会搞错了?暗夜的猎人,不是都会留下塔罗牌做标记吗?”他试图说服她。 “天狱门最大的敌人是暗夜,而且会使用术的杀手并不多。”她弯下腰,取走弗兰手中的雪花。“叔叔,我一定会替你报仇!” 她背后的原慕天,眼神如寒冰。“那么,我们就玩到底。” “什么?”听出他不同以往的语气,海遥讶然回身。“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会陪你和暗夜玩到底。”他轻松掩饰过去。陪着她走到室外,慕天又戴上了墨镜。 镜片后的目光,悲哀中混合怜悯,还有一丝冷酷。 她做了选择。不止是他,还有更多的人,人生将因而改变。 命运的转轮,按照魔术师设定的轨道,不可阻挡的运转起来。 正文第八章 弗兰葬礼的那天是个阴天。他是基督徒,海遥特意请了牧师主持仪式。 “弗兰……先生……”莱莱哭成泪人,“他是……个,是……好人。” 她在这个家住了八年。不止和海遥感情深厚,就连态度严肃的弗兰在她心目中也是大善人一名。 小姐和弗兰先生,他们做的事情多有意义啊。可惜,这么好的人,已经不在了。 想到这里,眼看棺椁放入土中,莱莱的哭声更大了。 一身黑衣的海遥最先走上前,将手中的菊花扔在棺木上。她垂着头,离开送葬的人群,走到一旁。 取出香烟,她正要点打火机。一道火苗在香烟前窜升起。 凑上前,就着火点燃了香烟。 将香烟夹在修长的手指间,她看着眼前人。为她打火的人是原慕天。 “虽然很俗,但总要说一句。节哀顺变。” 他也是你的亲人!她在心中呐喊,却无法说出口。眼圈一红,她点了点头。“谢谢。” 她的憔悴失神让他不舍。这两天她不仅忙着安排葬礼的事项,还和御风详细追查了十年来悬而未决的多起暗杀事件——那些在他策划之下的暗杀。 多年来暗夜始终是让各国警方头痛万分的赏金猎人,当然也包括天狱门。每次暗杀都会留下作为标记的塔罗牌,却神出鬼没从不让对手掌握行踪。他在暗处和正义的力量斗了这么久,嘲笑够了对手的无能,终于决定到台前一决胜负。 这一局,以为能赢得轻松。结果得到了她的爱,同时也赔上了自己的心。 在海遥和亚历山大之间,他只能二选一。他们代表的正与邪,他不可能同时兼顾。 “找到凶手线索没有?”关心的神色并非完全出自伪装。 “一定会找到。”海遥握拳,眼眸泛着冷凝的光芒,“暗夜,天狱门和它势不两立。” 他在内心深处的叹息,估计她是不会听到了。 慕天动作轻柔得抚平她被风吹乱的发丝。“我有事情需要出门一次。” “不要出去!”海遥冲动得抱住他,“我身边的人都会有危险。”将脸埋进他的怀中,她的声音近乎呜咽,“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已经不是他们的目标了,海遥。”慕天温柔得亲吻她的发顶,“别为我担心。”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再把你作为攻击目标?”她固执得不肯放手。 “对同一个人,猎杀令不会有第二次。”暗夜的规则,他最清楚。 海遥疑惑得抬起头。“你从哪里知道这些?” “御风,他告诉我的。”他低头,吻干她脸上的泪痕。“我保证,会保护好自己。” 她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墓园林立的墓碑尽处。脚步声接近,海遥回头。 “你有没有对兰斯洛说过,暗夜的猎杀令一旦取消,就不会再给同一个猎物?” 御风微微一怔。半秒钟不到,漂亮斯文的脸闪过一丝恍然。“啊,我和他提过,忘了告诉你。” “他真的不会有危险?”海遥不放心得追问。 “在我们之中,他是最安全的一个。”他的语调中带有轻微的嘲讽。 海遥没有留意。 帝国剧院。英国皇家芭蕾舞团的排练已经结束了,蜂拥而至的记者追随着主角而去。 空无一人的舞台上,一个穿着纯白色古典芭蕾舞衣的女子悄然登台。 她站在舞台中央,右腿立足尖,左腿向后伸直成六十度角,双手在身旁侧伸。这个阿拉贝斯舞姿,维持了十秒钟。 放下左腿,她开始旋转。先是平转,然后她做了一个大跳,在空中的时候双腿击打了六次。落地之后,她又连着做了一个掖腿转。 没有音乐,没有聚光灯,白色的舞衣在黑暗的舞台上如展翅的天鹅,迎风飞翔。 她是一个有才华的女演员。但是有一个人,只有她拥有超越众人的天赋。 格瑞丝•罗迪克存在一天,她就只能做配角。 珍妮•科特曼双手上举,满怀恨意得想到:我希望她死掉! “你确信,这是你的愿望吗?”如鬼魅般的男人声音,在空旷的剧院中飘荡。 她大惊失色,站定身形。“谁,谁在那里?”惊恐的眼神,投向底下的观众席。 “暗夜的魔术师。”声音是从前排的位子传出。他和她相距很近。 黑暗中,朦朦胧胧看到有个人影坐在那里。看不清楚他的外貌,唯有一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仿佛残忍孤绝的狼看到了猎物,又好像是嗜血的鲨鱼闻到了血腥的味道,那双眼睛中的光芒残酷冷佞,让她浑身直哆嗦。 “你,我不知道,你是谁?”珍妮非常害怕。隐身黑暗的男人,他居然能洞悉她内心的隐秘? “让格瑞丝•罗迪克从这个世界消失,那应该是你的心愿吧?”慕天看着颤抖的白色身影微笑。怀有恶念的人,逃不过暗夜的诱惑。 他的声音蕴藏着一种力量,穿越灵魂里的良知、道德的约束,直抵人心最黑暗的角落。 “是,是我的愿望!”她的恐惧消散了,大声承认心底的怨恨。“我想站到舞台中央,想得到掌声,只要格瑞丝消失我就能得到一切!” “那么,让暗夜帮你实现它。”这一次,声音是从剧院的大门处传来。“将定金汇入这个帐号,未来的大明星。”他打开门,外面的光线一下子闪了她的眼。珍妮抬手遮挡,想看清楚他的样子。 他已走了出去,门在他身后缓缓合上,重新将黑暗留给她。 一张白纸飘落她脚边。珍妮弯腰捡起,将它紧紧按在胸口。 原慕天走出帝国剧院,惨淡的天色愈发阴沉。 个人的成功,意味着集体的失败。他所处的时装界,也是同样残酷的竞争。 慕天打开手机查看留言,五个来自海遥,还有一个是亚历山大。 “海遥。”他先打电话给她,“我还有事要做。晚饭就不用等我了。” “还没处理完啊。”她追加了一句,“路上小心。” “我知道。”慕天神色复杂得挂了电话。若有一日我能问心无愧得站在你面前……可惜,没有机会了。 他的神情变得漠然,像戴上了假面具。接着是回复亚历山大的电话。“一切,重新开始了。” “这次,我要结束。”亚历山大的语气较之以往的镇定自若多了一份浮躁。 第19章 他有遇到烦心事? 他不会多问。亚历山大除了是暗夜的教皇,还操纵着全球黑市交易。和暗夜无关的事情,他不关心。“是,一定会结束。” 原慕天回家已是深夜。他打开大门进入,穿过樱花飞舞的庭院,走向玄关。 海遥对他是纯然的信任。非但没有质问那夜为何他能自如穿越她布下的结界,还把家里的钥匙都交给他了。慕天将手上的钥匙放进衣袋,坐到玄关的地板上换鞋。 身后响起金属盖的打火机合上的“啪嗒”声。“我帮你圆了谎,兰斯洛。”说话的人,声音温和优雅。 原慕天穿上拖鞋,站起回身,“多谢。”他背后站着的人,是御风。 “暗夜的规则,了解的人不会太多。”御风吸了口烟,慢慢得吐出烟圈。“你是谁?” 淡薄的星光射进室内,他看到对方俊美无畴的脸上,漂亮的嘴角微微牵起,原慕天无声的笑了。“五年前救你的人,隐士。” 御风默默得站着,直到火红的光芒在他指尖隐去。“决胜局吗?” “是。”慕天的回答简短有力。 他垂下眼帘。淡淡的忧伤在他们中间蔓延开,终于走到了这一步。“天狱门主在书房研究暗夜,她同时也是一个等待爱人的女人。” “我知道。”慕天从御风身旁走过,“可是没有退路,你和我一样。” 他们爱着同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却是不得不一决胜负的对手。 书房里的海遥面对着书桌上一字排开的二十二张大阿卡纳塔罗牌皱眉。 先抽出愚人,女祭司,皇后三张牌,他们已先后被她终结。还有恶魔,他的杀人手法她也见识过了。 另外十一张分别代表正义、审判、世界等意义的塔罗牌,在御风搜集到的罪案纪录上从未出现过,也并不适合代表猎人身份,因而可以排除可能性。 魔术师,在十年前伦蒂尼家族内讧中暗杀多名家族成员。从那时开始,暗夜崭露头角。 皇帝,八年前卷入黑金丑闻的内阁官员枪击案中,这张牌首次出现。最近一次现身,是在前南地区。 教皇,传言是暗夜幕后主脑。但至今仍未证实他的身份。 情人,五年前和死神同时现身中东。 倒吊男,暗夜十年的历史中,只有这张能代表猎人的牌从未出现在案发现场。 隐士,五年前暗杀多名涉嫌核武非法交易的谍报人员后销声匿迹。 究竟是哪一个杀了叔叔?接下来出现的猎人,又会是谁? 门被推开,身材高大的原慕天走进房间。 “该睡觉了,海遥。”他走到书桌前,看着七张按照顺序排列的塔罗牌,画风漂亮精湛。“有头绪吗?” “没有。”她放下搁在椅子扶手上的长腿,站起来活动筋骨。“暗夜,太狡猾了。现场留下表示身份的塔罗牌,实际上半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该出现的时候,他们自然会出现。”他将她拉到面前,“就像我们相遇一样。”低下头,他吻住她的嘴唇。 海遥伸手环住他的颈项。在叔叔下葬的当天,很抱歉做了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可是没办法,她深爱着眼前的男人,即使他是哥哥。 慕天的手,从她的纤腰移到桌面,精确得找到顺序为第二的魔术师。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挑,牌面翻转。 英国皇家芭蕾舞团在京都公演的剧目是格瑞丝•罗迪克的代表作——《精灵》。它被誉为最富有想象力、创造力的芭蕾舞剧。 不过海遥对此可说是一窍不通。对她而言,欣赏高雅艺术等同于打瞌睡。因此当原慕天拿着门票邀请她同去时,她懒洋洋抬头扫了一眼。 “没兴趣。”直截了当得拒绝。 “可是,”他斜倚书架,“这是难得的约会嘛。” 他有些落寞的神情被她看在眼里。“兰斯洛,你不是在对我撒娇吧?”他的脸比女人更加美丽。但脑海里一想象小女生嘟嘴撒娇的表情在他脸上出现,海遥不免浑身泛起疙瘩。天啊,千万不要是这样! “是警告。”慕天走向她。漂亮的脸,带着和她想象中截然相反的强势。“我要你今晚放下工作,陪我去看演出。” “你凭什么立场命令我?”她站起身,不想输给他。芭蕾舞,切,看了也是不懂。 “我们是情人。”他快速将她拥进怀中,给她一个火辣辣的吻。 细碎的呻吟从她唇间逸出,海遥摸索到他的手抽出一张票。“我去。”她推开了他,“现在,让我去找御风,ok?” 于是当天晚上,百般不情愿的海遥跟着原慕天走进了帝国剧院。本来大家是建议她穿晚礼服出席,可是她最多让步到穿男式晚装入场。 打扮淑女这种事情,她敬谢不敏。上次在慕天的劝诱下勉强穿了一次长裙,这次说什么她都拒绝到底。 “现在是非常时期,难说暗夜猎人什么时候出现。长裙不适合战斗。”她的理由听上去很充分。 结果大家各退一步,就有了目前这样受人瞩目的局面。 身材高大的原慕天只是稍稍牵动下嘴角,就让看到他俊美外表的女人呈现痴迷状态。而海遥呢,却因为中性的容貌装扮,让人误以为和身边的绝世帅哥是gay了。幸好,再仔细看一下就能发现她是女人。 “都坐满了。”开场之前,海遥环顾四周。 “她是最杰出的一个。”慕天看着手中的节目单,意味深长得微笑。 顶灯一盏盏熄灭了。一个白色的身影翩然跃上舞台,一束追光跟着她轻盈的脚步移动。帷幕徐徐升起,花园水池的布景展现在观众面前。 群舞的精灵在她的身后,可是所有的目光仍然集中在她身上。超越众生的舞步,对音乐、舞蹈独特的领悟力,她是跳芭蕾舞的天才。 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对艺术的狂热,和对完美的执著。虽然不懂她所跳的各种舞姿用来表达何种情感,但海遥从她那里得到了感动。 她偏转头,想看看慕天的反应。他正襟危坐,显然正沉醉于格瑞丝的舞蹈。 十年里,他和她生活在不同的世界。很难分清楚究竟谁过得更好。当初假如是他赢了那场决斗,她也不可能获得像他今日的成就。 不,如果是天遥成为新的门主,他一定不会理睬叔叔。他对使命、原则、正义感,从来都是不屑一顾。 是的,天遥不会封印她的记忆,让她孤零零生活在他看不到的世界。他绝对不会让她忘了他。 那些故意的冷淡,全都是说不出口的爱。 她看着他的侧面,泪眼迷蒙。对不起,天遥!这已是不知道第几次向他道歉了。这时,她突然发现他诡异的微笑。 “啊?”海遥惊讶得叫了一下。以为自己会妨碍到演出,却发现周围一片噪杂声,除了慕天根本没人注意她。 他转头看她,关切的神色让她相信方才是错觉。 “发生了什么事?”海遥顺着大家的视线看向舞台。 格瑞丝•罗迪克在旋转。她整个身体被卷入一个由风形成的漩涡,像陀螺一般飞快的转动。不明所以的观众开始以为是特效,但越看越不对劲。 “是——术!前面的人给我让开!”海遥大吼。抓住前排的椅背用力一撑跃起,她在惊慌失措躲闪开的人丛中找到路冲上舞台。 风已经停下,格瑞丝倒在舞台中央,一动不动。她的身边,有一张塔罗牌。 “她死了。打电话叫警察。”她对从后台赶来的经理吩咐道。空气中还残存着一丝来不及消散的轻风,海遥放下尸体。“我去追杀手。” 隔着骚动的人群,原慕天冷冷得看着她的身影。 循着那丝若有若无的轻风,海遥一路追踪。塔罗牌上的图案是隐士,在隐匿多年后再次出现的猎人。 他居然,在她眼前杀人!海遥懊恼得咬着嘴唇。如果她能更早一点发现异常,格瑞丝就不会死了。 隐士利用风的幻术实施暗杀,手法干净利落。她从不认为只有天狱门的人会使用术,但想不到此次交手的暗夜猎人,大多也是用术的高手。 从他们以往的罪案记录看,使用枪械的比例相当高。这次改变风格的原因,是因为对手是天狱门吗? 不管是为了什么,她都必须战斗。 风的气息突然从空中潜入建筑物内。海遥停下脚步,这才发现对手将自己引入了花见小路。 她来过这家店,虽然只有一次却印象深刻。那天,她在这里找到原慕天。 掀开“萤”的幡帘,她走了进去。 和上次一样的摆设布局。墙上依然挂着写有“忍”字的竹制挂帘,“刃”上的一点尤其像刀锋。她环顾无人的店堂,静静等候猎人的出现。 “让你久等了,天狱门主。”从厨房出来的男人,解开了围裙。 “清田先生?”她以为隐士是为了逃避她才躲入这里,想不到老板居然是暗夜的猎人。“你就是隐士?” 清田耕助左手轻轻一挥,一张塔罗牌飞向海遥。 “我是死神。”他用冷淡的声音宣布自己的身份。 “隐士呢?我要找的人是他。”话虽如此,海遥依然摆出了战斗防御姿势。藏身暗处的猎人既然敢现身,摆明了是要决一死战。 “赢了我,你的对手才是他。”耕助念动咒语,一团火焰在他手上跳跃。“去吧火焰,炙烤你的敌人,焚毁一切不合理的存在。” 海遥侧身,避开飞向自己的火焰。 第20章 她退开两步,张开结界以免伤及无辜的邻里。 “你那么在意别人的死活?”他毫不留情,说话的同时指挥一条火龙向她发起攻击。 不管他是不是慕天的朋友,现在他的身份是暗夜的死神!海遥念动召唤水之龙的咒语。 一红一白两条巨龙在空中缠斗,双方不断增强式神的灵力。 海遥显然法术更强,水龙在空中已完全压制了火龙的攻势。 耕助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他不再理会式神间的战斗,烈烈燃烧的火球将海遥团团围困。 “这点法术就想和我斗?”海遥嘲笑道。划破手指,血珠从伤口迸出。她随手一挥,飞洒出的血珠串成一圈,像鲜血制作的项链。 血珠慢慢扩大,变成血红色的圆球将火势完全阻挡。 “你觉悟吧!”随着一声娇脆的喝斥,耕助只觉眼前一花。方才还困在火焰中心的女子已神不知鬼不觉地脱身而出奇#書*網收集整理,将他拖进了水的幻术之中。 他猝不及防,一下子喝了好多口水。咽喉被天狱门主紧紧扼住,他感觉到窒息的痛苦。 死亡,他并不害怕。只是从今以后,剩下她一个人了。 耕助认命得闭上眼睛。 海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的脸。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水的温度发生了变化,正在急速的降温。她感觉到了异样。 有人闯入了这个封闭的结界,而且正在让她用幻术造成的水世界结冰。不行,继续留在水中,她也会被冰封住。 海遥抓住昏迷的清田耕助从水底跃出。刚刚探出身体,两只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放开他!”命令她的是个女人。 “如果我拒绝?” “那么同归于尽。”女人的声音尖细,最末还咯咯笑了两声。“反正我已经是个死人了。” 海遥放开了耕助,脖子上的压力也骤然减轻。 她收回式神,看着掉落在脚边的塔罗牌。“情人!” “当然是两个人才能称为情人。”白衣女子爱恋得抚摸着耕助的脸,抬起头看了一眼海遥。小小的瓜子脸上眉目如画,长发披肩,身形纤细。 她很美丽。但是她只能漂浮在半空中。 “你是游浮灵。”游浮灵是指那些虽然死去,但对世间还留有依恋的人的灵魂。那么她是…… “萤。”耕助低喃着一个名字。 她低下了头,对着昏迷的他温柔得微笑。“就快结束了,我最爱的人!” 浅川萤,清田耕助五年前死于交通意外的未婚妻。因为对所爱的人存有眷恋,变成了游浮灵。真正的身份是暗夜的“情人”。 “五年前我死了以后,耕助想要追随我而去。”她沉浸在回忆中,“魔术师告诉他,就算他死了,也不能保证寻找到我的踪迹。魔术师的咒语,让我能以游浮灵的形态陪伴在耕助身边。” “很感人。”海遥平静得看着她,“但是这不能作为杀人的借口。” 萤伸出手,澄澈的双眸注视着自己的掌心。“我们只是想在一起。”晶莹剔透的雪花从她手掌边缘飘落,海遥的神色变了。 “杀死叔叔的人,原来是你们!”在弗兰手中,她看过一模一样的雪花。 “我们不过是杀人的工具。”她的眼神倦怠,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寂寥空虚。“一旦背叛暗夜,会受到比死还痛苦的惩罚。我不希望耕助遭遇任何不幸,我已经让他这么悲伤了。” “杀人,无论什么理由都有错。”海遥从怀中掏出符纸。“随意猎取他人的生命,总有一天会得到死亡的惩戒。” “你也一样吧?”萤笑了笑,铺天盖地的冰雪将海遥团团包围。 “我也会死。但今天,不是我。”海遥在身体被封住前甩出符纸,“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画着镇灵图案的符纸闪电般贴上浅川萤的身体。“散!”海遥一声低斥,银白色的亮光从她身体中心向外散发。同时,包围海遥的冰雪逐渐融化。 “不,不要离开我,萤!”苏醒过来的耕助抓住她漂浮的衣角,撕心裂肺得呐喊。 “对不起,耕助。”她的身形慢慢消散,“为了我,你不得不加入暗夜。我一直都是你的负担。” “不是,不是这样!”他握着拳哭泣。 “即使无法给你真实的拥抱,我还是想好好爱你。”手臂的幻象,紧紧拥抱着清田耕助。“结束了,耕助。我不希望你再为了我杀人。” “你不要走!没有你的世界,对我毫无意义。”他感觉到她的气息正在一点点从世上消失。 海遥愣愣地看着这对恋人的生离死别,她垂首看着自己的手。暗夜和天狱门之间,非要分出胜负吗? “天狱门主,谢谢你。”萤在对她说话,海遥抬头望着快要完全消散的女子。“如果我能选择,我会要光明。” “我知道。”她微微点头。 “踏雪这个名字,能不能让你想起什么?”她说道,温柔得松开环抱耕助的手。“再见了,我最爱的人。” “萤……”耕助悲恸的声音久久回荡。 她消失了。随着银白色的光芒熄灭,浅川萤真的不存在了。 “请离开这里,天狱门主。”他的目光犹如死人。 “你想做什么?”看出对方的异样,海遥提高警惕。 火焰再次在他手上燃烧。“没有萤的世界,也将不再有我。”见海遥没有退开的意思,耕助也不想再搭理她了。四处乱窜的火焰,点燃了房间每个角落。 “你确定要这么做?”浓烟、烈焰,这里已成人间炼狱。海遥掩住口鼻,往门口退去。 他幸福得微笑着。“天狱门主,我并不想成为猎人。” 童话中的人鱼公主为了爱情献出了声音。而他,舍弃了良知。 终于,他可以放下愧疚,追逐她的身影而去。如果他们能被原谅,那就在天堂重逢吧。 即使是地狱,只要有浅川萤存在的地方,那就是他的天堂。 熊熊大火,很快吞没了清田耕助的身影。 海遥站在街心,迷茫得看着燃烧的建筑,忙碌的救火人群。普通的灭火方法根本无法扑灭由术造成的火灾。救还是不救? 死亡,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吧。 她转身离去。 “踏雪……”下意识得,海遥呢喃着萤在暗夜的名字。她最后说的话,究竟有什么含义? 舞月,飞花,踏雪,这是她所知道的暗夜猎人的名字。能想起什么?切,起名的家伙,倒是很风花雪月。 等一等!风花雪月!海遥停下了脚步,化石一般僵硬在路口。风,御……风,他的名字,不会是个巧合吧? 不可能,御风怎么会是暗夜的猎人?她摇了摇头,否定自己无端的猜疑。 “暗夜的人是从哪里得到你去了撒哈拉的消息?” “除非是魔术师撤销‘猎杀令’,一旦成为暗夜的猎物,死路一条。” “我得到情报,暗夜今晚会有所行动。” “我喜欢的海遥,是正义的天使。” “最难防范的,永远都是暗算。” 她的脑海里,全部都是御风的声音。她信任他,从不曾怀疑过。如今想来,全成为疑点。暗夜的机密,他怎么可能了解的如此清楚。除非,他本身就是暗夜的成员! 海遥抖着手从衣袋里摸出手机,打电话回家。 铃响三声,有人接起了电话。 “喂?” “莱莱,御风在吗?”她的心跳得厉害,勉强克制紧张的语气。 “御风哥哥出去了。好像还没回来呢。” 海遥倒抽一口冷气,闭闭眼睛镇定心神。“听着,莱莱,赶快离开家。不要和御风联系。” “为什么?”莱莱不解道,“御风哥哥怎么了?” “他是暗夜……喂,喂,莱莱!”手机里只剩下悠长空洞的接通音。 莱莱握着听筒,呆呆得看着身前的御风。 漂亮斯文的脸笼罩一层寒冰,他不是她熟悉的御风哥哥。 “抱歉,打断了你的电话。”御风抬起手,一截被扯断的电话线从他的指间滑落。 正文第九章 厚厚的云层占据着整个天空,遮挡了月亮,也遮住了星星。翩翩飞舞的樱花瓣泛着荧光,在这个漆黑的夜晚看来更加诡异。 海遥借着星星点点闪亮的荧光,望向樱花树下站立的男人。 他和往常一样,穿着和服。英俊的脸也如旧日,温和斯文,笑容中还带着一丝羞涩。 御风,拜托你告诉我,你和暗夜毫无瓜葛!她不愿意就此相信他是隐士。 “你比我想象中快了很多,天狱门主。”他没有叫她“海遥”,而是用了最正式的称呼。 海遥低头看着脚尖,“你是隐士?”她的声音沉闷。 “你想看看代表我身份的塔罗牌吗?”卸下平日的伪装,御风完全变了一个样子,连说话的语调都有些戏谑。 “不必!”她不能在暗夜猎人面前表现脆弱。他骗了她,而自己根本没有任何事亏欠他!“骗我,让你感到很好玩吗?”想到这一点,她的怒火熊熊燃烧。 “很不错的游戏。”他冷冷得笑着,“四年来,看到你越来越信任我,让我感觉非常愉快。” 第21章 “卑鄙无耻。”她气得破口大骂。 御风啧啧摇头。“你真的一点长进都没有。不要在你的敌人面前暴露情绪,尤其是面对暗夜的猎人。”出其不意,一股劲风将只顾着生气猝不及防的海遥吹倒在地。 海遥狼狈得从地上爬起来。“不用你提醒我,伪君子!”她愤愤得拍去身上的尘土。 他的表情没有变化。四年来和她朝夕相处的男人不过是一个伪装善良的假象,如今抛弃那个身份,他并不留恋。“我是恶魔,接近你的目的就是让你尝尝被信任的人背叛,究竟是什么滋味。”他冷酷得举起手,再次将她击倒。 “还手,天狱门主!你没有这么软弱吧?”看到她倒下,他的心被一拳击中。 脸颊被疾风刮出了血印,海遥撑起身体站直。“我……我做不到!我很没用,一点用都没有。就算知道你是隐士,知道你一直骗我,我还是把你当作朋友。” 眼泪从她眼里掉下。“四年来,都是你陪着我战斗。你会鼓励情绪低落的我,也会安慰厌倦暴力的我。这些事情全部是真的,御风!你让我怎么动手?我做不到,杀死我最好的朋友!” 他的心脏已经痛楚到无法负荷。“我们不是朋友,从来不是。”薄唇吐出了无情的话语。“我对你的好,只是为了今天的背叛。”他继续用语言加深伤害。 “御风,离开暗夜,我会忘记今天。”她垂首看着自己的手,“暗夜猎人都有悲伤的往事和不得不杀人的理由,你也是吧?” “不要再天真下去了!你以为,我还有回头的路吗?”他抓住一片飘落身前的樱花瓣,狠狠揉碎。“不管有什么理由,犯罪就是犯罪,这是天狱门一贯的原则!”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濒于失控,御风调整一下呼吸。“你怎么不问我莱莱在哪里?”他突然笑了起来。 淡淡的笑容里,有说不出的鬼魅。海遥回想起突然断线的电话,“你!她在哪里?”上帝,难道不是电话线路故障? 他伸出手臂,指向樱花树下模糊的黑影。海遥半张着嘴,喉咙像被人死死扼住,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杀了她?” “是。”回答得很简短。 “为什么?莱莱喜欢你,崇拜你,你怎么忍心动手?”她被彻底激怒,声音中充满了爆发前的压抑。 “她知道了真相,想杀我。”御风望着她惨白的脸色冒火的眼睛,叹了口气。“其实我很想在你发现我的身份之前,被死神或者情人杀死。这样,对你还仁慈一些。” “不用你同情我!”海遥甩掉黑色的礼服外套,亮出琴弦。“我不会犹豫了,隐士!” 御风微微抬手,“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天狱门主。” 风再起。 强大的龙卷风暴在她面前形成,飘落的花瓣被气流造成的漩涡卷入。樱花附着的灵力,增强了他的力量。 风是自然物质,本身具有一定的能量。一般的术师只能利用自然界原有的能量物,而御风的能力显然高出普通级别。 他能在密闭的建筑物中制造风,也能造出风暴的幻术,这种能力决非平常的组织能做到。究竟是谁训练了这群和天狱门不相上下的暗夜猎人? 疑惑从海遥心头一闪而过,御风强力的攻势让她不得不集中十二万分的注意力,她没空理会其他。 风暴向她逼近,她交叉双手抵御狂风吸力。一个人影突然从漩涡中心飞身而出,如同破空利箭笔直射向海遥,同时伸出手掌直击她的心脏。 垂落的银色琴弦猛然绷直出击,封住他的掌势。他变招,左手扣住她用以防御的琴弦进行牵制;右手掌直立,掌锋如刀刺向她的胸膛。 从一开始,他所用的招势就是要置她于死地。 海遥直视御风的攻击路数。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差,敏锐的眼神抓住他胸前露出的破绽,她迅速做出了反应。 轻盈得跃起,曼妙的身姿像蝴蝶迎风而舞。琴弦从她指间自动脱落甩开了御风的牵制,她抬手格开他凌厉的掌势,右手成抓势闪电般插进他的胸口。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眼眸中的温柔让她产生了错觉。海遥的手退缩了。 他握住她的手腕用力一送,让她的手穿透自己的胸膛。 “御风!”两人同在半空,他在她并未完全收回的力道上增加了自己的力量,她无处借力阻止手掌劈向他的加速度。耳中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他伸手将她推开,整个身体好像风吹落的枯叶向地面急速坠落。 海遥一惊,急忙念动咒语,一条柔韧的软鞭从她袖中飞出卷回御风的身体。她环抱着他,平安落地。 “小姐!御风哥哥……”惊惶的喊声出自莱莱口中。她刚苏醒过来,就看到两人坠落的一幕。 “为什么骗我?”海遥半跪着,对着怀里的御风怒吼。“为什么逼我动手?” “杀死你,或者被你杀死,”他喷出一口血,“我就不必看到更伤心的你。” “放屁!”她没空多想他话中的深意。伸手,想帮他止血。 “不要救我。”他勉强抬起手,捏住她的手腕。“死,对我来说,不比活着艰难。” “御风哥哥,你不要这么说。”莱莱眼看他不愿接受疗伤,号啕大哭。“我不在乎你是什么人,你是我的御风哥哥,我只知道这个!” “对不起,我让你们失望了。”他温柔得道歉。莱莱的哭泣,海遥的悲伤让他动容,平静的面容泛起痛苦的神奇v書v網色。“死亡,才能让我重新来过。” “你非死不可吗?傻瓜!”海遥的眼泪掉在他脸上,和他大口喷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活着才能赎罪。” 他微微摇头,颤抖的手指从和服衣襟内取出一封信。信纸已被血液浸润。“原谅……我,海遥。”流失的鲜血带走他的生命力,弧线优美的嘴唇泛着垂死之人的苍白色。 “你死了,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她知道自己那一掌的威力。若是立刻治疗,或许御风还有救。 “我……厌恶自己……的背叛,不要……救我!”在他眼中有无法表达的情意。背叛唯一深爱的人,即使是不得已,他也无法原谅自己。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祈求她的谅解。在他们相逢的时候,他已不能选择未来的路。 “好,我原谅你。”海遥哭着点头。她能明了御风的挣扎。只有被伤害的人亲口说出“原谅”,自己的灵魂才能得到解脱。而她,甚至不敢向被背叛的人说一声“抱歉”。 将信纸塞到她手中,他用尽余力抚上她的脸颊。“海遥,别再……相信……任何人……”手,慢慢垂落。一个满足的浅笑永远定格在他俊秀的脸上。 “御风哥哥!”莱莱趴在他身上晕了过去。 透明的眼泪从海遥眼眶里滑下,一方洁白的手帕伸到她面前。她抬起头,原慕天带着悲悯的神色站在身前。 海遥将自己关在资讯室。这是御风的工作间。他在这里替她搜集情报,也在这里时刻关心着在世界各地追踪恶徒的她。 他们,并肩战斗了四年。她无法相信他所作的一切仅仅是为了背叛。 “过分的男人!”狠狠一拳,砸上电脑桌。 桌上的相架微微震动,海遥拿起木质的相框。她、莱莱、御风三个人,在照片上快乐得笑着,那是莱莱十八岁生日时照的。如今,只是虚幻的幸福影子。 她颓然坐在他的椅子上,将相框正面扣在桌上。看到他的微笑,她无法抑制心底的悲伤蔓延。 从衣袋中摸出御风交给她的信,海遥打开沾血的信纸。他的字迹过于秀气,和他的外表一样。以前她总是借此嘲笑他缺少男儿气概,每次都是莱莱和她争辩,而他只在一旁淡淡笑看。 再也不可能了。即使她和莱莱争上数百次,那个始终温柔浅笑的男人都不会复活。 她用手揉眼睛,揉去眼里的泪。 “海遥: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一定发现了真相。而我,也如愿在你手上结束生命。不需要为我遗憾,对我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 我一生最不幸的事情,是加入cia。虽然我被称为天才情报员,但是二十岁的我并不能了解人心的黑暗。我的上司和同僚参与了东欧核武的非法交易,而我不肯同流合污的结果是遭到自己人的追杀。 我在这时候遇到了魔术师,很自然得加入暗夜。我不后悔,那些人的确该死。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我只能用这个方法为自己复仇。沉沦黑暗的第一步是出于私心,我不过是个被愤怒驱策的凡人。我知道,辩解纯粹是自欺欺人。你一定会指责我,‘犯罪就是犯罪,不管有什么样的理由。’对不起,海遥,我让你失望了。” 她的心被针刺着。御风有着黑暗惨痛的过去,他的选择身不由己。自己的振振有词,该是如何刺激他?捧着信纸,她继续看下去。 “接近你,是魔术师的一步棋。暗夜和天狱门总有一天会一决生死。好比正邪之间没有妥协的余地,我们的命运是从选择相反道路开始就已经注定。你是光明的守护者,而我们这些黑暗中的猎人,不是被光明背弃,就是自己放弃了光明。你不需要同情我们,心软只会将你置于死地。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忠告。 遇上你和莱莱,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时间。你们不仅相信我,更将我当作家人一样对待。你们两个人,真的是太善良太没有警戒心。尤其是你,海遥!你是天狱门主,怎么能轻易对一个不过是安慰鼓励你两句的人,产生毫无理由的信任? 第22章 看着你,就像看过去的自己,还没有被黑暗吞噬之前的我和你一样。 我隐身于天狱门,目的是在最终对决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我没有把握自己能不能下手杀你,但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一定是被你杀死了。背叛你,我会厌恶自己;背叛暗夜,刑罚更加残酷,所以这样结束最好。” “笨蛋!”她用手背擦源源不断流出的眼泪,“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人!” “死对他,是最好的解脱。”头顶上是原慕天的声音。在她专注看信的时候,他悄悄走进。 海遥抬头,向他伸出手。慕天弯下身子,将她紧紧拥进怀中。 “我要去暗夜的总部,和魔术师一决胜负。”她捏着信纸,看着上面最后一行字——“暗夜的总部在佛罗伦萨,一座名为‘夜魅’的古堡。这是身为你的情报官,为你提供的最后一条消息。” 他的身体陡然一僵。将她的脸按在胸口,她能清晰得听到他剧烈的心跳。“放弃吧,海遥。已经死了那么多人奇,不要再去了。我们离开这里,抛开一切。” “正是因为这么多人,我不能不去。”她环抱着他,“兰斯洛,我要真正的结束。逃避不能解决问题。” 慕天无语,只能藉着亲吻她宣泄痛苦。他一手布下的局,马上就要走到终点。这一吻中的苦涩,她能尝出来吗? 他和她相遇的时间,晚了十年。 海遥依偎在他怀中。“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御风临终前的告诫,对暗夜法术的疑惑,还有他令人感觉悲伤的亲吻,让她不由自主问出口。 “没有。”原慕天垂首看她。游戏还未结束。 是啊,他是天遥。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在欺骗她,也不可能是深爱自己的他!海遥因为怀疑他暗自惭愧。 佛罗伦萨是他们的目的地,也将是游戏的终点站。 原慕天知道自己爱着海遥。她是十年来,唯一进驻他内心的女子。 他对光明只存有憎恶,也不曾期待天使的救赎。她却出现了,宿命一般让他心动。 可是,他不得不和她一战。 或许在他心里,更爱那个消失在记忆中的女孩吧?因为她的背叛,他情愿放弃深爱自己的海遥。 这是一次复仇。自以为正义的人,可曾想过邪恶的灵魂也曾经是上帝无邪的宠儿?当他被驱逐出伊甸园,当他被放逐在被人抛弃的绝望孤独中,只有一个念头——终有一天,他会报复。 这一天,很快就要到了。 佛罗伦萨,在拉丁语中的意思是“花城”,它的标志是一朵百合花。这个城市曾是文艺复兴的发祥地,留下过无数文艺科学巨匠的足印。 漫步于中世纪的街道,旁边是流淌了千年的阿尔诺河。空气中弥漫着源自文艺复兴,几百年后都未曾消散的浪漫气息。 海遥和原慕天刚刚参观完皮蒂宫美术馆。在他的引领下,踏上通往乌斐奇美术馆的老桥。 “这座桥的名字是应该是韦奇奥桥,因为是佛罗伦萨最古老的一座桥,”他牵着她的手娓娓而谈,“所以称为老桥。1593年,费迪南德公爵将这座桥租给了珠宝店和金匠,又有了一个珠光宝气的名字,金桥。海遥,我们去选一条百合花项链给你?” “我已经有了,你送给我的樱花。”她幸福得笑着,虽然笑容难掩悲伤。 “你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女人。”慕天摇头叹息,“让我想讨好你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 “你对我很好很好了。”海遥勾住他的手臂,加快脚步。“再没有人像你这么爱我。”经过十年岁月,依然没有改变的爱。 再也不会有人像他一样爱她——用谎言维系深爱。他内心的酸涩,只能独自品尝。 “这座教堂用了两百年时间才完工。”今日游程的终点站是位于市中心杜奥莫广场的圣玛丽亚•德尔菲奥雷大教堂。 “这个教堂的圆顶内有米开朗基罗的圣彼得像,还有两百平方米的壁画,”海遥低头翻看刚才在教堂外拿到的明信片,“《末日的审判》。哇,两百,是巨幅壁画了吧?” 原慕天的脸色突然一黯,审判两个字让他不舒服。 “我们上去看看,好不好?”她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劲。大战在即,她尽量让自己放松。 “你上去吧,圆顶内还有楼梯能通到穹顶,可以看到整个佛罗伦萨。”他松开了手,“我想在这里静一下。” “哦。教徒走进教堂,是不是都想做祷告?”海遥想当然得理解,“等我,我很快回来。” 慕天望着圣母柔和的脸庞。他不是教徒,灵魂的归宿是地狱。他和她,来自截然不同的世界,泾渭分明的黑与白。 他在祭坛前跪下,俊美的面容因矛盾而微微扭曲。今夜,海遥会去城堡。双手交握于胸前,他低头祈祷。 万能的圣母,请求您——不要再让她流泪! “兰斯洛。”肩膀上,轻轻按上一双手。 慕天猛然起身,将海遥紧紧拥入怀中。仿佛一松手,她就会和他别离。 “不要去,不要去找暗夜。”滚烫的唇碾过她的嘴唇,他恍惚的呓语。 “兰斯洛,我必须去。”海遥推开他一点,温柔的眸光异常坚定。“御风死了,莱莱的心跟着死了。”在离开京都之前,他们将莱莱送入疗养院。这个可爱的女孩,拒绝相信御风已死的事实。“一个人死了,一定有人会伤心。暗夜为了钱随意夺走无辜的生命,我不能原谅。这也是为了莱莱,为了御风。” 原慕天的手悄悄从海遥腰间移开。庄严肃穆的教堂是天使的乐土,而恶魔注定进不了天堂。面对她信赖的目光,他无法启齿说出事实。 今晚,让她自己去发现真相吧。然后,让一切都结束! 一弯弦月高挂苍穹。她不知道第几次,在异国他乡的月色下独自冒险。 不过,这或许是最后一次了。 海遥站在古堡围墙的阴影中,倾听着高墙另一边的动静。巡夜的警卫牵着狼狗刚刚过去,她甚至能清楚得听到沙沙的脚步声和兴奋的犬吠。 ok,行动开始。从背包里取出绳梯,手腕一抖抛上围墙。绳端的挂钩勾住了墙缘,海遥紧了紧绳子固定。 暗夜的魔术师肯定是高明的术师。如果用术潜入,对方能很快察觉。所以她采用最为寻常的方法进入。 缘梯而上,她攀上石砌的围墙。将身体伏低,海遥几乎是紧贴在墙顶上观察四周。 下面是一片开阔的草地,直通向古堡。高高的哥特式尖顶让它在夜色中显得狰狞恐怖,好像是一个戴着高帽的恶魔守株待兔。 一片乌云飘过遮住了月亮。海遥将绳梯放下,爬了下去。 借着暂时的黑暗掩护,海遥绕到了古堡后方。御风的绝密档案中有夜魅古堡的建筑布局,她轻易找到了书房的位置。 房内一片黑暗,也没有人声。她从背包里取出金刚钻,在窗玻璃四周划了一圈,然后用吸盘将玻璃卸了下来。 计划进行得太顺利了。她从破开的窗洞伸手进去,找到插销。轻轻一拨,她悄无声息得打开了窗。 手按窗缘,海遥纵身跳入。还未站稳,身旁已有一股拳风袭到。 她瞬时反应,轻巧躲开对手偷袭后立刻挥出一掌。不料对方先前只是虚招,算准她的攻击路线,不退反进握住她的手臂一个反剪,将她牢牢制服。 这个对手,他对她的了解程度胜过世上任何一人。海遥心底一片冰凉。时光回到很多很多年以前,那时她面对的是天遥。 “干的不错,天狱门主。”性感邪魅的声音,熟悉的气息包围着她,一步步将她逼向心碎的边缘。 “你是……”她只吐出了两个字,声音已颤到不能继续。 “我劝过你放弃。”他贴着她的耳朵,极轻得叹息。 “原慕天!”她终于吼出了他的名字。他们似乎同时察觉到一丝血腥的味道在她开口的瞬间窜入鼻端。 灯亮了,她不禁闭了下眼。希望睁开眼时,发现一切不过是场噩梦。 她的面前是他,真正的兰斯洛•原——暗夜的魔术师。 “你接近我,是骗局?” 她眼睛中的绝望和悲伤让慕天无法开口,书桌后的男人代替他回答了。“是,亏你还全心全意保护他。” “闭嘴,亚历山大。”慕天扣着她的手臂,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 “好吧,我保持沉默。”蓝眼睛的英俊男人露出恶魔的微笑,在一边看着好戏上演。 “那些,所有的一切都是骗我的?”海遥只是看着慕天,等他的答案。 包括你说爱我?这句潜台词他当然明白。 “是,从一开始。”明明知道说出口,是在她的伤口上狠狠撒盐,他仍然说了。 她闭上眼睛深呼吸。“放开我,别用你的手碰我!”再睁开眼时,她的眼神漠然。 他松开对她的钳制。得到自由的海遥半转身,一巴掌甩上他的脸。 原慕天被她的耳光打得偏过头去,俊脸上立刻浮起五条红手印。他面无表情得看着同样淡漠的海遥被警卫带走。 从谜底揭开的那一刻起,他们的爱如同覆水。 覆水,难收。 地牢内除了海遥,还关着一个女人。 “你也得罪了那个恶棍?”她笑吟吟看着海遥,好像找到同盟。 海遥无视漂亮女人伸过来的手,席地而坐。 第23章 “何必拒人千里呢?”对方不以为意,在她旁边坐下。“我们都是亚历山大•伦蒂尼的囚犯,同病相怜才是。我叫蕾妮。” 见她神情木然,精致绝伦的俏脸凑到了海遥眼皮底下。“喂,看你这付样子,十有八九是失恋。”蕾妮摇摇头微笑,“想不到恶魔还这么有人气。” 恶魔?是啊,她爱上的男人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海遥伸手抓住了铁栏杆,大吼道:“原慕天,我恨你!” “逞口头之快一点用处都没有,是最笨的办法。”身后的蕾妮吹了个口哨。她回过头,看着对方别有深意的笑容。 “我叫海遥。”她向着蕾妮伸出了手,“等一下如果我晕倒,你不要害……”话音未落,她真的昏了过去。 海遥清醒的时候已是第二天黄昏,蕾妮正在吃晚餐。 “这份是你的。”蕾妮将餐盘推到她面前,“那边小间是洗手间。老实说,除了不能洗澡,其他都不错。” 有一个开朗的难友相伴,她的心情似乎没那么糟糕了。从洗手间回来,海遥抱膝坐在蕾妮对面,“对不起,昨天没有吓到你吧?” “无所谓。”蕾妮笑着,“不过后来看你是睡着了,我才放心。” “那是我的自我保护本能起了作用。在我的心理崩溃之前,会自动进入睡眠状态。” 她吹了长长一个口哨。“这个本能很棒。可惜,解决不了的问题醒来后仍旧存在。” 海遥淡淡的笑了笑,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会在这里?” “无妄之灾。难得来意大利度假,结果先是被绑架,然后被拍卖,最后亚历山大那个混蛋莫名其妙看上了我。”蕾妮撇了撇水嫩的红唇,“这是我第三次逃跑,又被抓了回来。” 海遥同情得看着她。“你很漂亮,难怪他不肯放过你。” 明亮的眼睛滚动着狡黠的笑意,蕾妮咬着面包不置可否。“你呢?原慕天是谁?”她被亚历山大囚禁之时,慕天一直在海遥身边,因此并未谋面。 “我不该爱上的人。”悲伤在心头蔓延。蕾妮说的没错,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海遥从餐盘中拿起面包,慢慢撕开放入嘴中。“你有兴趣听吗?” 她娓娓叙述,从他们相逢的那一天开始,一直到真相大白。“我很笨,竟然没有怀疑过他。”海遥自嘲一笑。 “他先把自己置于暗杀之下,按照固有的思考逻辑,便没有人会怀疑到他。最狡猾的罪犯,往往是人们最放心的人。”长发垂落,恰好遮住她眼眸中闪过的兴味,“他非常善于抓住别人心理上的盲点。” 海遥苦笑。“是我,太相信他。”如果他不是天遥,如果不是因为先背叛了他,如今也不会尝到锥心的刺痛。 当年的天遥,在记忆被封印那一刻,是不是也像她今日? “你准备怎么办?”看到她落落寡欢,蕾妮的声音转而温柔和悦。 “我想再见他一面。”这个念头从苏醒后就盘桓在脑海,海遥低下头。“一了恩怨,两不相欠。” “让我帮你吧。”背对着她的蕾妮,笑容中带着一丝得意。 蕾妮用自己的顺从换来了原慕天和海遥的会面。 “你被那个女人迷昏了头!”起初,慕天坚决不肯去见海遥。 亚历山大微微一笑,忽略他不善的语气。他和蕾妮之间是一场征服与反抗的拉锯战,她挑起了他从未有过的兴趣。得到她的臣服,这件事于他有着特别的意义。“我不想勉强你。但你想把她永远关在地牢?” “我只负责完成教皇的任务。”慕天用他当初的强硬回敬亚历山大。 他故意轻松得耸了耸肩。“也好。她不肯进食,很快就能饿死自己,省得我们动手了。” 原慕天闻言一怔,狠狠瞪了亚历山大一眼,转身走出房间。 片刻之后,他置身地牢之中。 两两相望,只闻彼此悠长的呼吸。仿佛重回阿尔克马尔那一夜,恍如隔世。 “对不起。”慕天侧转俊美的脸,不忍再看她失神的模样。 海遥移动脚步走到他面前,不容许他回避。“说这个没有用。” 他咬了咬牙。“我是魔术师,在和你相遇之前就已经是了。暗夜的游戏,没有规则。” “我知道。我只是想要和你公平的决斗。”海遥凝望着他,眼中有深深的怨恨。“全世界都可以骗我,只有你的背叛,”她呼出一口气,斩钉截铁说出四个字,“不能原谅!” 正文第十章 满天的星星见证这一幕人间悲剧,一对相爱至深的情人即将展开殊死对决。 海遥仰视群星,深深叹了口气。她收回目光,将视线投注到对面的原慕天身上。 这个男人,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用幻术布置一个花的海洋。 “是不是有种感觉回到阿尔克马尔?”那是他十年来最值得回忆的时光。风吹动慕天披散的长发,在星光下美轮美奂。 海遥视若无睹,阿尔克马尔是她心头最深的伤痕。为了爱他,她放弃一切,结果却是可笑的骗局。 “魔术师,请指教!”左腿弯曲,抵靠着右腿内侧,细长的手指作兰花状置于身前,她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 在慕天眼中,他所见只是她的攻击点。 海遥一声低斥,腾空而起。弯曲的长腿迅捷无比踢向他下腹,兰花指轻弹出两道火焰向他扑去。 原慕天的反应更快,他早已看穿她的意图。往后一个空翻躲开她的无影脚,两张扑克牌飞出抵挡火焰的袭击。待他站稳身形,苍鹰式神停在他的肩膀。 风停息了,万籁俱寂。星光拂远,花语脉脉,他望着她手中闪烁着银光的琴弦。 几乎同时,弦动、鹰飞。再一次难分胜败。 “只守不攻,你什么意思?”海遥站在两步以外,狠狠咬住苍白的嘴唇。 慕天凝视着她,缓缓摇头。“我做不到,亲手杀死你。” “我活着比死还痛苦!”海遥捂住耳朵,拒绝被他的声音蛊惑。“兰斯洛,我一直相信你,为什么要骗我?”她终于嘶声痛哭,“你让我后悔,永远后悔自己所作的事情!” 哭泣的女人,身体如蝴蝶般轻盈飞起。 他看着她向自己挥出一掌,凌厉的掌风瞬息逼到身前。慕天没有任何抵御,噙着一丝浅笑看着她。如果死亡能让她忘记背叛,他愿意成全。 她的手掌在接近他的时刻转向,穿过自己的胸膛。 “海遥!”这番变故完全出乎他意料。慕天飞扑上前,接住她坠下的身子。“为什么放过我?”手掌上滴到她温热的血,一向冷硬的心慌乱无措。这一掌,看得出她用尽全力。 “我发过誓,这双手不会第二次穿过你的身体。”海遥依偎在他怀抱中,殷红的血将衣服的黑色染得更深。“这是我欠你的。” “什么?”她所说的话,慕天完全不懂。就在疑惑间,海遥带血的手掌按上他的额头。 “用我的血……辅以语言的威力……解脱咒语的束缚……”她用全部的意志力和迅速流失的体力对抗。要解开天狱门主亲手施下的封印,除了弗兰曾经威胁她的方法之外,只有用她心头流出的热血配合咒语才能办到。 因为她的背叛,他才成为魔术师。终究是自己种下的因果。 穿越岁月,眼前的景象和过去重叠起来。 那一天,他弯下腰温柔得对她笑着。而她的手,按上他的前额。 “对不起,请你忘了我。” 那一声叹息,亘古般绵远,在遗忘的空间久久回荡。原来,从不曾爱过第二人。 慕天低头,悔恨自责的眼神停在她身上。他亲手将最爱的人,逼向了死亡边缘。凝神,将灵力集中于手指,他点中她的胸口先帮她止血。恢复记忆的他,连带想起了天狱门治伤的独门秘技。 “是神的惩罚,”海遥有气无力得低语,声音哀伤。“为了惩罚我们兄妹相爱。”她拼命想推开他帮忙疗伤的手。 她的干扰让慕天没办法全心全意救治她。“闭嘴,海遥!”在她又一次按住他的手时,他终于忍无可忍得大吼。 “给我听好了,你是我爱的女人,我才不管老天爷他怎么想!”俯首在她冰凉的嘴唇印下标示所有权的一吻,他接下来的话语让天地变色。“何况,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漆黑的书房内,响起倒酒的声音。淡薄的星光从窗子照射进来,依稀可以分辨是两个男人的身影。 亚历山大将威士忌酒杯推给原慕天。他背对窗户,看不清俊脸上的表情。“天狱门主呢?” “她还没醒。”海遥在他揭露真相的时候失血过多晕厥。他不清楚她究竟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 封印被解开后,失落的记忆全部回到了生命轨迹。最初,他为和她重逢喜悦。但残酷的现实接踵而至,眼下两人的身份仍旧是对立。 亚历山大端起自己的酒杯,浅啜一口冰凉的酒液。“不过我做梦都想不到,她居然就是背叛你的女人。”黑暗隐藏他的表情,连声音都掩饰得完美无瑕,尽管他说的话颇有点煽风点火的味道。“你恨了十年的人。” “我以为自己恨她的背叛,事实并非如此。”慕天往空酒杯中注入威士忌。他坐在亚历山大对面,声音却仿佛来自远方。“封印我的记忆,决不是海遥的主意。” 唇角不自禁得弯起微笑的弧度,想起当年倔强好胜的女孩。不服输的眼神,脆弱却装作坚强的模样,不知不觉侵占了他的心。 第24章 即使已身处截然不同的世界,她仍然是他心之所系。“我对海遥的爱是禁忌,叔叔决不容许天狱门有违正道。”他的笑容中多了一抹讥诮,“我忘了一切,连海遥的样子都忘记,却偏偏记住被封印前对正义、规则的诅咒。” 在陌生的伦敦醒来,心中充满对光明的不屑与厌恶。他始终不知道这种憎恨从何而来,只能归结为是深爱的女人背叛了自己。 亚历山大默默听着他的诉说。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扣击桌面,他开口道:“弗兰的死,是我的命令。” 原慕天的背脊下意识得挺直。自己既是暗夜的魔术师,又和天狱门有最密切的关系。亚历山大在这个时候提起此事,用意决非寻常。 “以她的个性,一定不会放弃追究。”他侧耳倾听慕天沉重的呼吸,“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兰斯洛,你还是不是我的第一骑士?” 冰冷的声音,在过去十年每当这个天使般漂亮的男人想犯罪的时候都能听到。慕天沉默着,和亚历山大考较耐力。 黑暗中响起了椅子拖动的声音,极轻的脚步往门口方向移动。然后书房的门被打开,走廊上的灯光将原慕天的影子拉得很长。 “是。”他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如果他回过头去,在房门合上之前,稍纵即逝的光明能让他看清亚历山大的冷笑。 门关上了,慕天向海遥的病房走去。 海遥暂时被安置在慕天的房间,房门口还站着两个守卫。 慕天推门进去,海遥仍然未醒。 他轻轻走到床边。自己和暗夜终脱不了干系,她若是要复仇,他不可能对亚历山大的安危袖手旁观。海遥的愿望就是他的愿望,除了对亚历山大动手这件事。 若亚历山大要杀她,那只有先杀了他。他可以完成亚历山大任何委托,除了杀死海遥。 思前想后,慕天作了决定。弯下身子,他的嘴唇轻柔得吻上那两片浅红的唇。 她回到了十年前某一天,当然仅仅是梦境。 难得,他陪着她一起赏月。 “哥哥,月亮上真的没有人吗?”她调着望远镜的焦距,努力把眼睛睁得更大。 一声轻笑发自她身边俊美的少年。“当然没有。你几岁啊?” 她不满得抬头,“我就知道你不会记住我的事。”连自己妹妹的年龄都不清楚,这个哥哥当得也太失败了。 他笑着,宠溺得揉着她的短发。她怔怔瞧着他温柔却耀眼的笑容。天遥,似乎对自己友善了很多。是不是终于有了做兄长的自觉? “你现在十三岁半,海遥。”手移到她的下巴,托起她的小脸。“所有和你有关的事情,我都不会忘记。” 她旁观着小女孩幸福得微笑,平凡的小脸竟然也变得好看了一些。 梦里的他突然诡异得笑起来,“你注定是我的女人,海遥。我们不是兄妹……”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太阳穴在一阵阵抽痛,脑海中回荡着昏迷前他所说的话——“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嘴唇有点痒,她侧过头想躲开骚扰。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我的公主,我们该启程了。” 海遥慢慢睁张开眼睛,视野中闪进一张放大的俊颜。“天遥?”她记得自己解开了他的封印。 距离上一次她叫他这个名字,间隔了十年。一刹那,两人心中五味杂陈。 “你说我们不是兄妹,究竟什么意思?”短暂的恍惚后,海遥想起了最重要的事。她支撑起身子,抓住他的衬衣下摆。 “路上我会告诉你。当务之急是先离开夜魅。”他强硬得解开她的衬衣,确定伤口没有大碍。“你准备一下,我去赶走守卫。” “天遥,你会站在我这边吧?”她望着他的背影,悠悠问道。 他的手按在门把上,不知如何作答。 “算了,当我没问。”海遥翻身下床,伤口牵动引发的痛楚让她皱了皱眉。最近几个月受伤的频率大大增加,全拜暗夜所赐。想到这一层,她神色黯然。 “你们下去吧。”慕天打开门后迅速闪出房。双手环胸站定,向两人吩咐道。 “可是,伦蒂尼先生命令我们看守这位小姐。”看看原慕天的脸色,守卫甲小心翼翼开口。 “你是不放心我吗?”慕天似笑非笑,眼神趋向杀人前的冰冷。 守卫乙眼看形势不对,拉着同伴赶紧离开。确定走廊上无人监视后,慕天推开门。“海遥,跟着我。” 他们从消防梯潜入厨房地下室。在穿过一大堆土豆、洋葱、西红柿筐之后,慕天找到了地上的活动石板。 他先下到地道。打开随身携带的小手电,四下一照。不见有人埋伏,慕天放心得招呼海遥下来。 “意大利统一战争期间,有人挖了这条地道,直接通往乔托钟楼。”桔黄色的手电光照着前进的路,慕天扶着海遥小心得往前走。 “看上去不像有一百多年历史。”地道由坚硬的花岗岩石铺成,四壁也是光滑的石头,显然经过后人精心整修。 “地道是伦蒂尼家族用以逃生的工具,当然不可能仅限于前人挖掘。”提到操控全球黑市交易的伦蒂尼家族,气氛微妙,就好像绷紧的弦随时会断掉。 “我曾经想过离家出走,在你十三岁生日之后。”他转换了话题,提起往事。手电照着前方,她看不出他的脸。“我不敢保证能控制自己不侵犯你,那时候我以为我们是亲兄妹。”慕天稍稍停顿,“别人可以当我是变态,但是你不能和我一样。” 回声将他的话再次送入耳中。她的眼眶湿了,所幸他看不到。 “老爸发现了我的计划,我没走成。我个性恶劣又滥交,老爸却还是希望我能继承天狱门。他不想让我走,就用你的身世秘密和我交换。” 她屏息听他继续往下说。“那天,妈妈难产,把我真正的妹妹一起带走。”母亲在他两岁的时候过世,亲生妹妹更是素未谋面,提到她们,他的语调虽然不轻松却也并无伤感。对自己不在意的人,他向来态度冷淡。 “老爸在医院的椅子上看到被人遗弃的女婴,他认定是妈妈留给他的礼物,就带回了家。”他感觉到握在掌心的手微微颤抖。“那个婴儿就是你。” 活了二十四年,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是父母不要的孩子。海遥就算想拼命忍住眼泪,还是免不了鼻子发酸。“爸爸,有没有查过我的父母是谁?”她清了清喉咙问道。 “没有查到。” “过分!如果不要我,干吗要把我生下来?”她握紧拳头,砸上石壁。“生下来又不肯承担责任,这算什么父母!”一拳不足以平息遭人抛弃的郁闷情绪,她挣脱开他的手,双拳击向石壁。 拳头没有碰到坚硬的石头,撞上一堵肉墙,是他的胸膛。慕天闷哼一声,这个小女人的火气倒不小,出手够重。 “笨蛋,让开!”不想把伤心愤怒发泄到他身上,她火大得吼。 “我不会让开,除非你保证不再伤害自己。”慕天站在她面前,硬生生封住她对石壁的正面攻击。 手电的光移到两人之间,让她看清了他的表情——怜悯、伤感,交织着不舍。 “你出生的意义,是为了和我相遇。”幽深的黑眸,蕴含着刻骨铭心的深情。“如果没有你,我不知道怎么去爱人,或许根本就不会爱上任何人。” “天遥……”她的心被利刃刺伤。如果我不存在,你会顺利当上天狱门主,你不可能沦落到暗夜这个黑暗的世界。是我,毁掉了你的人生! 真正不能原谅的人是我自己。当初,我怎么能够封印你的记忆?我这个天狱门的外来者,却抢走了你的一切,我根本就没有嫉妒你的资格! 双手插进发中,海遥眼神散乱,她的心理承受力到了崩溃的临界点。自我防护本能起了作用,她在慕天怀中睡了过去。 “对不起,海遥。”他知道这是天狱门独有的防止精神崩溃的方式,并不惊慌。无限爱怜得横抱起她,他亲吻着她的脸颊。“我违背了对爸爸的誓言,难道我的爱还不能胜过你被人抛弃的痛苦吗?”他的话语,带着一抹悲凉。“你不能原谅的人是我,还是自己?” 长长的地道走到尽头。慕天将海遥放在地上,顺着梯子爬上,用力顶开了石板。他回到地道内,抱起昏睡的海遥离开。 地道将他们带到了乔托钟楼对面的洗礼堂内。白天游人如织热闹非凡,而此刻则显得空旷静谧。 “恭候多时了,魔术师。”一把西洋剑“哐朗”一声扔到了慕天脚边。四周的烛台上,白色的蜡烛一一窜出火苗。 握剑的男人姿态潇洒得站在对面,金发如同阳光般灿烂。“把天狱门主留下。” 慕天将海遥放上长椅,弯腰拾起地上的长剑。他望着对方,语气冷淡。“你赢不了我,恶魔。” 布拉德微笑,俊帅的脸更加高贵倜傥。“那就杀死我。” 原慕天张开了结界。以往就算是用术,他都不会想到要保护建筑、街道。和海遥在一起,他有了守护的自觉。 “你变了,兰斯洛。”布拉德一面向前伸直长剑做出准备的姿态一面叹息道。 “谁都会改变,布拉德。”慕天也伸出他的武器。“只要找到真爱。” 爱?漫长的岁月中,有人爱过我吗?我,有没有爱过的人?布拉德苦笑。 如果没有,人生会不会太寂寞了? 两人同时往前跨出一步,两柄锃亮的长剑在半空相遇,碰撞出耀眼的火花。 第25章 认识多年,平时也会比试击剑,两人对彼此的剑法都相当熟悉。斗了三十个回合,平分秋色。 我不能在这里输。布拉德若是将海遥带回暗夜,亚历山大一定会杀了她。 稍稍一分心,对手的剑刺中他的肩膀。 痛楚让慕天分散的精神集中,回手一剑格开他的兵器,慕天退后半步。 “认输吗?”布拉德微微喘息。 “决不。”话音未落,慕天冲上前猛攻。 再交手二十个回合,双方都有些筋疲力尽。进攻、防御,对手的每个步骤都了然于心,所以一边斗剑一边要思考如何出奇制胜。 很累,却很过瘾。一个值得尊敬的敌人比朋友更加难得。 最新的五个回合,慕天专注于防守。看准布拉德久攻不下后的疲乏,他突然从侧面发动攻击。布拉德来不及招架,长剑被挑飞。 冰冷的剑尖划破衬衣,直指他的心脏。 “刺下去,兰斯洛。”他无所谓得耸了耸肩。 整柄长剑象是被凝固,纹丝不动。剑把上的祖母绿镶嵌,在烛光映照下晶莹剔透翠绿欲滴,就像此刻布拉德清澈的绿眸。 “堕入魔道的人死在教堂,是不是很有讽刺意味?”见他不动,布拉德一挺胸膛主动往剑尖上凑去。 慕天的手微微一抖,长剑后撤半寸。“我不想杀你。” “你放走天狱门主,等于背叛了暗夜。对敌人不要心存怜悯,这是你训练猎人时的开场白。”布拉德出手如电握住剑刃。手掌被割破,鲜红的血沿着闪闪发亮的银色剑身蜿蜒而下。 “你很寂寞吧。”记得他曾说过已有两百多岁。慕天能理解他求死的心情了。两百多年的岁月,始终只能一个人活着。长生不死有什么用,假如陪着自己的人都只在回忆中。 “恶魔的血,原来也是红色。”布拉德嘲讽得一笑,绿宝石般的眼睛空虚落寞。“我过了两百年相同的日子,再活多久都一样。” “不一样的,布拉德。”慕天松手,剑交到了对方手中。“爱和希望,只有活着的人才有。” 他放声大笑,笑声中倒转长剑,握住了剑柄。“我从来没有这些东西,也不需要。魔术师,你不该心软,现在由我做主了。” “你需要!只是害怕所爱的人死去,而自己不得不孤单活着。”慕天伸出食指一点,长剑上的血分散成一粒粒血珠飞起,环绕着布拉德旋转。“有我在,你掌握不了主动权。”他气定神闲笑说。 “我只是第一个猎人,之后还有更多。”布拉德扔下了剑,“亚历山大不会放过叛徒。” “我知道。等我把海遥带到安全的地方后,我会回去。”慕天双手合什,“有一天,会有一个人来这里解开你的封印。” “把我封印在这里?”教堂!真是荒谬。语言的作用显现,自己的血成为最强有力的束缚,他无法挣扎。 慕天将布拉德封印在洗礼堂的穹顶。他望着金发下无奈的俊容,薄唇间吐出最后的祝福。“那个人,带给你等待已久的爱。” 被封印的男子消失在壁画后,封印完成。 布拉德将在此沉睡,直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将他唤醒。 原慕天转身离去。海遥仍旧在熟睡,适才一场恶斗所散发的凶险波动也没能将她警醒,可想而知她的意识埋藏得有多深。 “海遥,你快点醒来。”抱起她,他哀伤得低语。“回到暗夜之后,我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我无法再守护你。” 樱花树下,纷纷扬扬的花瓣曼妙得舞蹈着。它永远在凋谢,也永远在盛开。就好像天狱门对正邪的理念:邪恶永存,但正义必胜。 俊美的少年弯下腰,温柔得向着面前的女孩微笑。 “实现你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他的笑容充满宠爱与伤感,逐渐淡去。 “不要,天遥!”她尖叫着他的名字朝他消失的方向追去,却一脚踩空摔倒。 “天遥!”海遥叫着这两个字猛然坐起身,冷汗涔涔。 回应她的是满室沉寂。 茫然四顾,她显然还没从梦境回过神。这是一间木结构的卧房,家具看得出是有了一定年份的手工活。她躺奇v書v網着的大床还有镂空的雕花床柱,十分古朴。 只有她一个人,原慕天不在。 他布下了结界。海遥看到房门口代表天狱门的标志,心里慌乱起来。天遥把她扔下,去了哪里? 从床上下来,海遥赤足走在光滑的柚木地板上。桌上,有张一折为二的白纸。她伸手拿起,展开。 “海遥: 三天了,你还是没有醒。我知道你受到的打击太大,所以不愿意面对。我把你带出城区并且布下了结界,应该很安全了,我也能放心的离开。 十年前我认识亚历山大,他被自己兄长暗杀未遂,而我人为得失去了记忆。于是我们两个遭受到背叛的人成立暗夜,将一些有着相同经历的人训练成猎人。在你和他们交手的过程中奇#書*網收集整理,你有没有感觉到暗夜的猎人有一个共同点?生命,对我们而言可有可无。因为黑暗的人生,不存在信仰、爱还有希望。 把天狱门定为阻击目标,是我十年中最正确的决策。我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记忆,也找回了一生最爱的那个人。我明白了一切,却不得不面对残酷的现实:我背叛你在先,现在我又背叛了暗夜。或许这便是我们的命运,你封印我的记忆,而失忆的我背叛你。 背叛暗夜的人,将会受到“血咒”的追杀。一旦咒语生效,被诅咒的人生不如死,这也是为何御风情愿一死。我和亚历山大发过誓,永不背叛彼此。此刻为了救你,我背弃了誓言,我应该回去接受惩罚。对不起海遥,我不能再留下保护你。往后,请你善自珍重。黑暗之所以会存在,皆因人类自身的欲望。如果厌倦的话,就不要勉强自己,天狱门不可能管尽天下不平之事。 海遥,如果你后悔的是封印了我的记忆,不需要再自责,我从没恨过你。我的愿望是实现你的愿望。当年的事,就当作是你的愿望吧。如果你不愿接受的是我背叛了你,那我不得不再次对你说抱歉了。没有任何语言足以表达我的愧疚,我只能祈祷若有机会再见到你时,你已原谅我。 天遥别前” 一口气读完他的信,海遥面无表情得放下信纸走到窗前。“刷”一声拉开窗纱,她打开了窗,在金红色的夕阳下远眺佛罗伦萨美丽的风光。 青山环抱,阿尔诺河河谷中的城市沐浴在夕阳余辉中。远远望去安静祥和,仿佛是尘世间最后的天堂。 他就在那里!海遥抬起了手,白皙的手臂洒上从斑驳枝叶间穿过的金色阳光。 她只希望,自己的决定不会太迟。 夜魅古堡的地牢里有一间秘室,那是暗夜的刑室。 在场的除了亚历山大和一个神秘男子之外,还有蕾妮。 “兰斯洛,”亚历山大把玩着水晶酒杯,语气萧索。“我没想到会有这一天。” “抱歉。但是,我不能让你杀她。”慕天坦率得直陈心意。 亚历山大收回眼光,看了一眼身边的蕾妮,她并没有流露出预期的恐惧。也许她还没意识到将会看到怎样的酷刑。 “开始吧,阳光。”他放下酒杯,向着神秘男子说道。 阳光——塔罗牌上的倒吊男——暗夜的行刑人解下斗篷,走到慕天面前。“魔术师,你准备好了吗?” 慕天点了点头,任由对方将自己的手腕绑在十字架上。 “耶稣受难?”蕾妮笑着问道,很感兴趣的样子。 “凌迟处死,从古老中国学来的刑罚。”他的手握住她的长发,将她拖到身边。“明白了吗,这是背叛我的代价。”他的笑容在今夜看来,绝对恶魔。 “背叛者,其实是活得最为真诚的人。”她灿然一笑,“人类为什么背叛?因为要忠于自己。”握住他的手,明眸中有一抹淡淡的祈求。“他不过是爱上那个女人而已。” “你想要我放过他?”阳光已举起锤子,准备将铁钉钉入慕天的手掌。 “爱一个人,就不会在意别的因素。”蕾妮直视他的眼睛,澄澈无瑕的眼神。“算了。” 他在心底叹息一声,神色决绝。“对不起,我是恶魔。宽恕这个词汇不适用于我。” “恶魔的血,和别人一样,都是红色的。”她柔声道,击中他内心最软弱的部分。 “轰”一声巨响,左边的墙壁塌陷。一个身着猎装的英气女子踏着断砖碎瓦走进室内,琴弦出手击落阳光手中的铁钉。 “海遥!”慕天惊讶的低呼。俊脸上闪过喜悦、担心,还有一丝矛盾。 “他先背叛了我,所以还轮不到你。”海遥拍了拍长靴上的粉尘,从衣袋里摸出打火机和香烟。点起一支香烟,她淡淡笑道:“他的命属于我。” “海遥?”她的意思,是原谅他吗? 她的目光终于转向慕天。“你死了,我会伤心。”轻柔的声音,在他心湖激起阵阵涟漪。若不是手腕仍然被缚在十字架上,他真想跪下感谢上帝。 “谢谢你。”千言万语,他只说出这三个字。漂亮的黑色眼睛里,慢慢泛起了泪光。 阳光看着亚历山大,而他却看着蕾妮。她给了他一个温柔坚定的微笑。“今天我若是放过你,日后会成为敌人吧?”亚历山大转头看着慕天,蓝色的眼眸没有多余的感情,除了即将对立的无奈。 “我不会插手天狱门的事。” 第26章 离开暗夜已成定局,但他也不能回去。海遥一愣,想要阻止慕天,他用眼神制止她开口。 好吧好吧,你还是放不开暗夜,那就让我来好了。海遥怏怏得想着,瞪了慕天一眼。 “我们因为无法再信任别人,沉沦于黑暗的世界。海遥是拯救我离开的天使。”他的目光从蕾妮身上移到亚历山大,神色平静。“上帝并没有抛弃我们。” 天使,会不会爱上恶魔?亚历山大心弦一震,不由自主看向蕾妮。 “我会做你的天使。”她投入他的怀抱,紧紧拥抱他。“让我来守护你,亚历山大。” 冷硬的心,接触到第一缕春日阳光,渐渐融化。他微笑了,雕塑般俊美的脸浮起天真的笑容。 “从今天开始,不会再有暗夜了。”他亲口宣布暗夜的终结。塔罗牌的传奇,也一并消失于黎明破晓时分。 阳光将原慕天从十字架上放下,海遥上前心疼得抚摸着他手腕上的淤痕。 “我们离开这里。”慕天不在乎手腕的酸痛,牵住她的手。 “等一下!”海遥甩开他的手,走到亚历山大面前。她表情愤怒,双手握拳。“叔叔的死,是不是你的命令?” “是。”他直认不讳。 蕾妮挡在亚历山大身前,不甘示弱的眼神让海遥不得不退开。“亚历山大•伦蒂尼,这笔帐我记下了。”海遥走回慕天身边。 “兰斯洛,管好你的女人。下一次,她不会这么幸运。”即便没有暗夜,他依然可以翻云覆雨。 原慕天飘忽得一笑,淡淡说道:“天狱门的事情,我不会干涉。”说罢,他带着海遥绝然而去。 “你会不会阻止我对付亚历山大?”走出夜魅,她问道。 “要惩罚一个人,并不一定是消灭肉体。”慕天举起她的手,舌尖轻舔着她的指尖。 “还有什么?”他的挑逗让她心猿意马,语气不觉娇媚起来。 将她圈进怀抱中,慕天低头吻着她的秀发。“没有爱的人最可怜。” “那我应该怎么罚你?”她含笑低语。 “你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想。”温暖的唇,封缄她的红唇。 天色渐白,新的一天就要开始。 正文尾声 法国。里昂。 海遥到国际刑警总部办完毒枭卡洛斯•门多萨的交接后,到书店闲逛打发时间。 书架上摆放着最新的畅销书,不单是法国本土作家。现在是全球化的时代,连阅读也是跨越国界。 海遥站在书架前,取下了杰西卡•杨最新的小说《合法毒药》。 她知道这个女人,将自己每一次的爱情冒险变成文字。杰西卡•杨,是最让男人头痛也最让[奇qisuu.书]人心动的爱情猎人。 随意得翻开扉页,她的眼睛猛然睁大。亚历山大•伦蒂尼,天啊!杰西卡的猎物居然是他! 翻到正文部分,她又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蕾妮。 海遥掩着嘴,无声得笑了起来。原来,看似单纯的女人最为狡猾。 天遥说得没错,惩罚一个人并不需要消灭他的肉体。 没有爱的人生最可怜。 背叛爱你的人,才是最残酷的杀人方法。 悠扬的手机铃声响起,她从衣袋里取出看手机屏幕。来电显示的号码是天遥。 放下书,海遥快步走出书店,同时按了通话键。 “纽约的发布会结束了?” “嗯。你呢?” “顺利交接。”海遥抬手看了一眼手表,“我订了晚上去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机票。” “好,我在机场帮你预留一张机票。”他在电话那端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吻,“我爱你。” 她挂断了电话,幸福得微笑。 乌斯怀亚——印第安语“观赏落日的海湾”。 这里是火地岛首府,地图上最南端的城市。再往南,便是茫茫南极冰海。 在世界的尽头,一切不开心的往事都随风而逝,包括背叛。 天遥和海遥,在此处安家。 圣马丁酒吧是圣马丁大街上一间不起眼的酒馆。虽然店面不大,生意倒也兴隆。 屋外白雪皑皑,北半球的夏天,在南半球是冬季。 屋内炉火熊熊。人们吃着烤肉,饮着烈酒,在乐队的伴奏下高谈阔论。如果生活永远这样轻松自在,哪里都可以是天堂。 “当年,你要是把我的身世告诉叔叔,也许今天就是我们三人在这里。”杰西卡•杨的新书挑起了和亚历山大•伦蒂尼之间的纠葛,海遥又回想到过去。 “我对老爸发誓,除非有一天我对你的爱能战胜你被人遗弃的痛苦,我才能告诉你。”他往她的酒杯倒入红酒。“老爸的确很疼你。不过,他更宠我。”他洋洋自得。 “切。”受不了他的自大,海遥白了他一眼。“你说,会不会是爸爸骗了你?” “验一下dna就知道了。”天遥懒洋洋得笑道。对自己的提议并不热心。 “如果,我们是亲兄妹……”她嗫嚅道,“怎么办?” “你是我爱的女人。”他爱抚着她的脸颊,“我只知道这一点。” 她凝视着他幽深的黑眸,抿嘴而笑。是不是兄妹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天遥是自己在世上最爱的那个人。 小提琴如泣如诉的曲调悄然奏响,是那首《porunacabeza》。 天遥站起身,向她伸出手做了一个邀舞的姿势。 海遥将手放入他掌中,翩然滑入舞池。 在异国的天空下,在世界的尽头,他们终于跳完这一曲。 黑暗与光明,只差一步。 正文后记 在键盘上按下最后一个句号,长舒了一口气。《猎杀天使》终于走完了最后一步。 一直想写一个关于背叛、黑暗的故事。就像文中所说,黑暗的存在是因为人类本身的欲望。为了忠于自己,我们选择背叛。花了十章笔墨写了暗夜中形形色色的猎人,我竭力想要表现人性的无奈、自私。可恨笔力不逮,再加上乐观的天性使然,终究未能写出深度。不过,将对人性的批判鞭笞放在一本言情小说中,的确是一个过于沉重的负担,毕竟爱情才是小说的主体。 天遥和海遥,或许是我写到现在最无奈的角色。他们的背叛全都身不由己。海遥不得不封印天遥,而失去记忆的天遥又背叛了海遥。一切的因果皆是自己种下,幸好深刻的爱让他们选择成全对方,因而也扭转了同归于尽的命运。 如果海遥死了,天遥不会独自活在世上,反之亦然。我相信有唯一的爱存在,就像莱莱对御风那样。 这个故事,似乎画成漫画感觉会更好一点。写的时候,那些对决的场面在我的脑海中栩栩如生。可惜描写不是我擅长,尚未写出想象的一半。这个遗憾,留待将来有机会弥补吧。 书中为了写很多名城,查了很多资料。京都的精致典雅,富良野的薰衣草花田,米兰的时尚氛围,阿尔克马尔的奶酪香,佛罗伦萨的中世纪韵味,乌斯怀亚的浪漫落日……我的文字只是明信片,旅游景点介绍的平面化表述,各个城市独有的魅力不是简单的描述即可。终有一天,我会去这些地方,将平面的视觉感受变成直观具体的灵魂体验。 如果有一天,你站在这些城市的街头,想起暗夜中寂寞的人们,想起一个叫盈风的人曾经写过关于光明与黑暗的故事,我会深深感激。这些人,原来不止活在我的幻想中,他们真切得存在于你的心里。这是像我这样一个写文的人,所能得到的最高奖赏。 更多精彩好书,更多原创电子书,请登陆奇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