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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小凤当然不是—个胆小的人。”

    他的胆子之大,简直已经可以用“胆大包天”这四个字来形容了,甚至连他的仇敌都不能不承认,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是陆小凤不敢去做的。

    可是陆小凤在赵瞎子的火摆子带领下,走进这两间屋子左边的一间时,他自己居然觉得他的脚底心下面好像已经流出冷汗。

    火摆子发出来的光,比烛光还要黯淡,这间屋子在这种火光的照耀下,看起来简直就好像是一个坟墓的内部一样。

    他走进这间屋子时的感觉,就好像走进一个坟墓里一样。

    坟墓里当然没有棺材。

    这间屋子里有一口棺材,棺材摆在一个用暗紫色砖头彻的低台上,台前还供着一个简单的灵位,灵脾上只简简单单的写着:“放友柳如钢”。

    看到了这块灵脾,陆小凤才死了心。无论谁看到这块灵牌,都可以确定柳乘风柳如钢确实已经死了。

    奇怪的是,也不知道是因为这里这种阴阴森森惨惨淡谈的气氛,还是因为陆小凤心里某一种奇奇怪怪神神秘秘的感觉,使得他总觉得柳乘风会随时从棺材里跳出来,随时复活’样。“请你把棺材盖子打开来”

    “你说什么?”赵瞎子怪叫:“你要我把棺材盖打开来啊?你凭什么要我这样做?”

    “因为我已经告诉过你,我要看的是一个死人,不是一口棺材。

    (四)

    棺材打开来的时候,陆小凤就看见了柳乘风。

    死人的脸跟活人脸虽然不同,可是陆小凤一眼就看出了这个死人的确是柳乘风,而且也看出柳乘风临死前残留在他脸上的那一抹惊荒与恐惧。

    “他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一位朋友?”赵瞎子问。

    陆小凤没有说话,因为他已经找出了柳乘风身上致命的伤。

    伤口是在前胸的心口上,是刀伤。一刀致命,干净利落。

    陆小凤绝对可以肯定的是这一点。

    他看到过的死人大多了,对这方面的经验也太多了。对这种情况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如果他不能确定这一点,还有谁能?

    可是他脸上却显出了一种极稀奇迷惑的表情,而且一直在摇着头,嘴里一直不停在哺哺的说:“这是不可能的,这是绝对不可能的oq

    他甚至把这句话重复说了好几遍,赵瞎子无疑是个很有耐性的人,经常面对死人的人没有耐性怎么行?

    所以一直等到陆小凤把这句话反复说了五、六遍之后,他才问:“什么事不可能?为什么不可能?”

    陆小凤没有回答这话,反而反问:“你知不知道死在棺材里的这个人是谁?”

    他也不等赵瞎子回答,就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他就是一剑乘风柳如钢,他的轻功和剑法,就算比不上西门吹雪,也差不了多少了。如果说他会被人迎面一刀刺杀毙命,甚至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那么你就算砍下我的头,我也不会相信”。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看起来却无疑是这样子的。

    棺材里的尸体已经换上寿衣了,刀口也已经被处理得很干净。这条刀口的长度,大概只有一寸三分左右,杀人者所用的刀,无疑是一把很窄的刀,而且是迎面“刺”进去的,如果是用“斩”刀口就会拖长了。

    所以陆小凤才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任何一个使刀的人,能够一刀刺人柳乘风的心脏,除非这个人是柳乘风很熟的朋友,柳乘风根本就完全没有提防他。

    柳乘风在这个小镇上怎么会有朋友?

    陆小凤的目光终于从这个刀口上,移到赵瞎子的脸上。

    “你知不知道他是死在什么地方的?”“我当然知道。赵瞎子回答:“那是条很阴暗的小巷子,他死的时候已经过了三更,那时候巷子里已经连—点灯光都看不见了。”

    “第一个发现他尸体的人是谁?”

    “就是你跟他说过话的那个小叫化子。”

    “他的尸体是在什么时间被发现的?”

    “那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

    “天还没有亮,那个小叫化怎么会到那条巷子里去?去干什么?”“那我就不太清楚了。”

    “尸体是谁运到这里来的?”

    “是我自己扛来的。”赵瞎子说:“柳大侠是个好人,出手又大方,而且一直都把我当作他的朋友。”

    他又补充着说:“柳大侠到这里来了虽然并没有多久,却已经交了不少好朋友。”

    只有很熟的朋友,才能在他绝对料想不到的情况之下,将他迎面—刀刺杀。

    这个好朋友是谁呢?

    陆小凤在心里叹息着,又问赵瞎子:“你把他抱来的时候,刺杀他的凶刀是不是还在他的心口上?”

    “你怎么知道的?”赵瞎子显得很惊讶:“你怎么知道那把刀还在他的身上?”

    “刀伤是在第六根和第七根肋骨之间,这两根肋骨距离很近,一刀刺入,刀锋就很难拔出来。”陆小凤说:“凶手在柳乘风一时大意间刺杀了他,心里一定又兴奋又慌乱,而且也不能确定这位负当时盛名的剑客是不是已经真的死在他的刀卜,仓稗问拔刀,第一次如果拔不出来,第二次再拔不出来,就不会再拔第三次了。”

    陆小凤用—种非常冷静的声音说:“这么样一把刀,—定像你这么样一个棺材铺的老板,在很从容的情况下才能拔出来的。”

    赵瞎子叹了—口气:“直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究意是谁?可是我已经知道,你—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事情是不是这样子的?”

    “是的。”

    “是不是你把刀拔出来的?”

    “是我:“赵瞎子说:“是我亲手拔出来的。”

    “刀呢?”

    “刀?”赵瞎子好像忽然之间就把刚刚说的那些话全都忘记掉了:“什么刀?”

    陆小凤笑了。

    他当然很了解赵瞎子这种人,更懂得要用什么方法来对付这种人。

    对付这种人只要一个字就够了。

    —钱。

    一锭银子塞进赵瞎子的手里之后,陆小凤再问他眨眼前刚刚才问过的那个问题,赵瞎子的回答已经和刚才完全不同

    “刀呢?”

    “刀当然已经被我藏起来了。”

    “藏在什么地方?”

    赵瞎子一张本来好像已经僵硬了的白脸上,终于露出了—丝比较像是笑的表情:“我要藏—样东西,当然是藏在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棺材下面这个用暗紫色砖头彻成的,像是祭台一样的低台,居然还有几块砖头是活动的。

    把这几块活动的砖头抽出来,里面就是—个天中的秘密藏物处了。别人既不知道这个砖台下有可以活动的砖头,也不知道是那几块砖头,要把藏在里面的东西找出来,当然非常困难。

    赵瞎子的手已经伸进台下的暗洞里去了,当他的手缩回来的时候,无疑手上已经多了一把刀。

    陆小凤实在很想看看这一把能够将柳乘风迎面刺杀的刀,是把什么样的刀?

    可是赵瞎子的手却一直没有收回来,就好像洞里有—条毒蛇忽然咬住了他的手。

    他本来已经苍白得完全没有血色的脸,现在简直好像已经变成惨碧色。

    陆小凤看看他,瞳孔渐渐收缩。

    “刀呢?”

    这一次赵瞎子的回答居然又变得和第一次的回答完全一样了。

    “刀?什么刀”

    陆小凤实在很想一,再重重的踢上一脚。

    但他却想不到赵瞎子已经跪了下来,哀呼道。”我发誓,我本来真的是把刀藏在这里面的,可是现在里面已经变成空的了,刀已经不见了。”

    看到他这种样子,陆小凤的巴掌也打不下去了,脚也踢不出去了。只有沉佐气问:“你想想,除了你自己之外,还有谁知道你那柄刀藏在这里面?”

    赵瞎子的头本来已经碰在地上,听到了这句话忽然间抬了起来,一双瞎眼好像有了光。

    “我想起来了,有一个人是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他一个人不但知道,而且还亲眼看到。”

    陆小凤一把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厉声问:“这个人是谁?”

    赵瞎子喘着气说:“他姓……”

    赵瞎子没有把这句话说完,他说的第三个字是个开口音,可是他虽然张开了口,却没有声音发出来。

    因为他的口刚张开,外面就有二、三十道光芒打了进来。

    在这一瞬间,以陆小凤的估计,这些寒光最少有二十三道,有三种颜色:一种青、一种紫、一种灿烂如银。

    这一次他错了,因为其中还有一种暗器的光芒已经接近透明。透明的就是看不见。

    从这间屋子三个窗户外打进来的暗器,也不止二十三种,而是二十四种。

    因为其中一种是透明的。

    这二十四种暗器,要打的并不是陆小凤,而是赵瞎子。

    幸好它们都没有打中,甚至连那件看不见的暗器都没有打中。

    因为赵瞎子已经撞破了屋顶,飞出去了。

    他自己当然不会飞出去。

    他伏在地下,陆小凤将他一把提起,还提着他的衣襟时,暗器已射入,在这间不容缓的一刹那间,陆小凤已经把他用力摔出,把屋顶撞出了一个大洞,从洞中飞了出去。

    然后陆小凤已从寒光中穿出了窗户。

    在这一瞬间,他身法的变化和速度,几乎已经超过了人类体能的极限,也超过了他自己体能的极限。

    一个人之所以能够成功,就因为他往往能够凭着一股超人的意志力和求生力,超越他自已体能的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