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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ni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一头大妞在北京 > 第22章
    邻居说:“啊,打字?在电脑上打字?不错呀!”说着露出羡慕的神情。

    进了屋我们无限感慨,以前每次坐三轮都觉得那些“祥子”真可怜,风里来雨里去的,为了赚得那一点点儿血汗钱,但从来没想到“祥子”就住在我们的对面。

    他们做三轮车夫,在北京总算还有一套房子。而我这个让他羡慕的在电脑上“打字”的人,却是真正的流氓无产者,什么也不是,什么也没有。

    我坐在沙发上,忽然间发现自己真的很疲惫。是说多了话神经高度亢奋之后的疲惫,像一个放了气的扁平皮囊,倦得不愿再上电脑看一眼自己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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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女书商谈话的效果很快显露出来,我一个字也写不出来了。天,假期马上就快满了。

    那几天定定有一个任务就是统计我的字数,这是他最快乐的事。字数够了,我就可以上班了。上班,上班,他非得把我修理成一个正常的闹钟才放心。

    我被他烦得要死,一见他闪着大牙过来拿鼠标,就立即把自己的东西捂住。他就像一个催产的接生婆,我却总是生不出孩子。他不在乎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只要生出来,就算完成任务,因为他本身就瞧不起这个孩子。而我却想生一个活泼健康招人喜爱的大胖小子,但好像又没这个能力。

    写顺的时候有多少快乐,写不出来的时候就有多少郁闷。

    出版社的编辑打电话过来,又按着他的想法同我说了一个小时的话,我听得有气无力。

    我生不出一个让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满意的娃,也生不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娃。至于是谁不满意在先已经无所谓了,反正自己的东西就像爱因斯坦的小板凳那样不招人喜欢。

    我预感到这次可能真的失败了,有点儿像考研成绩出来前的感觉——虽有一些侥幸,但终究觉得自己考得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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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写不下去了。

    小心翼翼地给公司打了一个电话,看还要不要我。

    公司竟然同意我回去上班了。我像一个迷途知返的出墙少妇,感恩戴德地穿上刚在中友买的套装,打扮得像一个正经人跑回去上班——三轮车、轻轨,公交车。一路上安慰着自己,就做个踏踏实实的上班族吧,全北京的打工族不都是这样活的嘛。

    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我不过在家待了二十几天,外面已有了葱郁的夏天气息。公司旁边绿草萋萋长了一满坡,抬头看看艳阳天,想起那句名言——蓝蓝的天空飘着朵朵白云。

    在公司门口遇到了几个同事,大家亲热地打招呼,一起进了公司。我忽然停了一停,她们问我干嘛,我说好久不来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大家一阵哄笑。的确,竟然有种羞怯的感觉,仿佛全天下都知道我没写出来啥,又小心翼翼又多余地出现在这儿,凭的是当日自己浅薄的卖弄。

    这回我的工作是在网上查客户资料,就是在百度上一条条搜索记录。

    我身着一千多块钱的套装,神情凝重地坐在电脑前一条一条地查,装模作样得连自己都觉得可笑。要是有一个软件能自动搜索资料,我是不是就得失业?

    想起以前的一件事。那时我在一个国营大厂工作,有一个顶头上司说他以前在销售部做内勤,就是来回跑腿转送电报。那时很落后,传真机没有普及,内勤不如外勤挣得多,他就申请到外去跑外勤。

    他的领导最终同意了,然后对厂长说:“那xx走了,你得给我们配一台传真机。”

    时代变了,这种没意思的工作性质没有变。到处都有这种廉价的机器人,每天复印、打字、来回送文件、到网上搜东西,各个年龄段都有。只要是这种机械的没有创造力的东西,不管你身着几十块钱的衣服还是几千块钱的衣服,同样是低级而没意思的。

    三轮车、轻轨、公交车,搜索软件、十三个小时,睡觉。重复n遍,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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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甘心做一个搜索软件,想当个卖命的顺民的时候,公司又把我炒了,这简直岂有此理。当时我正在认认真真地给他们跑客户团旅游的事,大热的天,qi书-奇书-齐书到处联系住宿与旅游的地方。那天在走廊上还看见了大脑袋老总,他特意含笑而立在那儿瞅了我很久,我还以为是因为我穿了一套新衣服。

    我气急败坏,羞愤难当。想炒就别让我回来,回来傻乎乎地表完了忠,又被他们一脚踢开,简直拿老子当猴耍。

    我不能原谅“宋江”,这事应该由他来告诉我,我多次向他打听公司对我的意见,如不合适我就走人,他却选择了一个这么让我难堪的形式。忍受半天的难堪到各个部门签完了字,在走廊上看见“宋江”,他竟然没有同我打招呼。我冷漠地瞅着他那张老脸,心里觉得没意思极了,这就是前两天在酒桌上还同我谈笑的一个人——一个号称我朋友的人。

    走之后他一直没给我打电话,意料之中。

    来的那天,我下作地与老总坐而论道地卖弄风情。

    走时“宋江”在走廊上阴沉着老脸。

    大脑袋老总在走廊上露出看猴一样的笑容。

    我晃了晃头,不愿再想了。

    要不是他们还欠着我的工资,我真的不想与这个公司发生任何关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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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之后,我沉沉睡去,什么也不想。去他妈的狗屎书!去他妈的十三个小时!去他妈的什么大脑袋宋江!

    天天上网与“三文鱼”等男人胡扯,这些男人给我发好多表情符号,一会儿是害羞的,一会儿又是惊叹的,这种现象让我匪夷所思。越是年龄大的男人越愿意整这个,很多男人经常找红脸娇羞的,或者是用手捂住嘴像小女孩窃笑的那个。他们有时根本就不同你说话,全是一串串的表情符号,最后还要送你个铁锤锤头。

    不知是我太强悍,逼出了他们的童真,还是他们全体都有童年缺失症。

    不再想自己腹中月份不够的娃,想也没有用,还是写不出来。

    纳兰孑孓发来一句:“你就这样堕落吧。”看完后腹中一阵抽痛,定是那娃在踢我。我没脸回他话,他给我出的主意我一个也没有用,他甚至给我想好一个长篇,连名字都想好了,我就是不想写。我对他说不想当什么林徽因,不想装什么女贵族。我的高明在于我的想法,而不是压扁了声线的女真丝睡衣!其实我受不了的是他公事公办的口气,这与他谈那些二十五岁的女娇客时是多么的不同。对女人的爱慕是对女人最大的尊重,他就这样在我面前尊重别人而忽略我,枉将我气煞也么哥,也么哥。

    那就这样吧,这样堕落吧。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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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场一点儿一点儿地从城北转移到城南。在北京,与文字沾边的东西大都在城南,就连那些酒吧和迪厅也都集中在城南一带。偌大的北部海淀区连一个迪厅都没有,五道口的“杰克逊”本来就不咋地,现在还倒掉了。只因学生太穷,没人去。

    外国俗语有云:don'ttroubletroubletilltroubletroubleyou。直译过来就是:不要麻烦“麻烦”直到“麻烦”麻烦你。相当于中国的“不要自找麻烦”。

    我与“三文鱼”都是爱找麻烦的人,很快就见了几次面。

    每次等“三文鱼”的时候,都是在建国门旁边的麦当劳。耳旁听得麦当劳里特有的躁动不安的音乐,一个自恋自爱的男人hip-hop的宣言——

    啊,我就是这样!

    会玩的男人才有种!

    啊,我就是这样!

    会玩的男人才有种!

    对“三文鱼”的印象就是那个hip-hop宣言的男人。

    “三文鱼”很奇怪,每次与我见面都领着一两个男人。这些男人中有厨师、有卖木材的、有做电视的,有写文章的。实在找不到人,宁可把酒吧老板叫过来一起瞎聊,让我怀疑他是不是有群p的倾向。

    “三文鱼”虽长了一张破布脸,倒是很有趣,能说能笑,多才多艺。他还很自恋,一起唱歌的时候话筒想不起来给别人——这种人被称为“麦霸”,麦克风霸王的意思。

    “三文鱼”就凭那一点儿有趣,很招我喜欢。

    喜欢别人是一件麻烦事,但不找麻烦,又能干什么呢?

    每次与“三文鱼”见面回来,都有一种游戏一样的不真实感,感觉空落落的,过后又盼望着他的电话,因为总算是找到了点儿事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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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麻烦是这样的一种东西,当你想一帆风顺地干点儿什么的时候,它总是千方百计地跳出来骚扰你;当你无聊至极想找它搞些刺激的时候,它又装得像一个性欲低下的无知少女,让你找不到下手的门路。

    失业之后,想找“麻烦”都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