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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8岁, 一个6岁,一个还在喝奶。

    过老爷子那时候刚过50岁。前半生戎马,才换来的后半生荣耀全部被他推掉了。他提前申请了退役。正好那时候巴元的爷爷也因为巴奶奶的身体,提前辞去了军官的职务。就一起回了南城。他们两个算是南城最早的一批退休老人, 回来带孩子的。

    也正因为过老爷子主动担下了奶孩子的事情, 过云和毕汾才能在新城展开手脚。新城之所以叫新城, 就是因为它是一个非常年轻的城市,几乎是90年后才开始发展起来的。那时候过云野,任性, 多少次离家出走就是为了不按老爷子给他铺的路走, 一心创业。想寻找新的发展空间。

    他们那个时代、创业的社会条件和现在过桥过林他们可是没法比的。就会更吃力这也是理所当然。

    过老爷子虽然嘴上一直骂着不孝不听话,可是最终还是选择了回到南城, 帮他们解决后顾之忧。

    也就是那一次,他和张婧分开了。

    张婧,也就是过臻的奶奶。

    和过老爷子在军校认识之前,她算是当时名震一时的传奇人物,风流女子了。“性格古怪,名媛花旦”这是当时外界对她的评价。

    她出生高贵,却偏偏选择了戏子这种当时极为下作的职业,和家里断绝关系,私生活更是成迷。

    遇到过老爷子之前,她有过无数的男人。遇见他之后,就他一个男人。

    而他是当时军校里的刺头人物,年轻张扬。是当时陆军司令亲收的第三个徒弟,所以军校里的人都叫他过三。

    张婧刚见他的时候,是在陆军司令府。

    从军的人因为常年训练,身子板儿都直挺挺的,穿着军装,尤其的好看。唇红齿白的。

    她在唱戏,就他没听。五大三粗地地叫嚷着:戏娘们儿叽叽的,有什么好听的,来赛酒,有寿无酒算怎么回事儿啊?

    他是陆军司令最得意的门生,自然有人前后簇拥着他。司令笑笑也没骂他坏了规矩,年纪轻爱闹不是坏事儿。

    渐渐喧闹嘈杂的声音都快盖过台上唱戏的声音了。张婧自诩才貌过高,何曾被这样?

    她二话不说从戏台子上跳了下去,举起桌上的酒坛子,爬到凳子上,哐啷全倒在过三的头上。

    全场静默。

    戏班子管事儿的站在后台紧张的手心儿直冒汗,他知道张婧的性子,因为从小出生高贵,最要不得的就是被别人忽略。出了什么事儿全由着那么点儿丑性子来。可这里是哪里啊,这里可是司令府,哪个也得罪不起啊。

    所有人都等着过三抡起巴掌打女人呢,他又不是没打过。

    “我喜欢。”

    谁也没想到,过三单手搂过凳子上的戏子,使劲儿一怼,把她扛了起来,“老师,我有私事儿要处理,过会再来跟您拜寿。”

    说完,在众目睽睽之下,就这么扛着一个女人到后院儿去了。

    后面儿一众看热闹起劲儿的,跟着:吼~吼~

    被扛走的张婧用了吃奶的劲儿拼命锤他的后背,两脚到处乱蹬:“淫/贼,放开我,快放开我。”

    过三笑笑,扛着她的那只手在她屁/股蛋儿上轻轻拍了一巴掌:“这么使劲儿,你疼不疼?”

    那个向来自诩风流不羁的名媛花旦这下算是遇上敌手了,原来还真有人比她更无耻。

    张婧脸上的油彩因汗都花了。精致的小脸儿倒挂在他的后背上,挣扎片刻之后也放弃了:“你放我下来,脑袋充血。晕。”

    这时他们相识,第一次见面。彼此回忆第一印象的时候,就一个字:野。却也成了他们今后分道扬镳的致命点。一个人成熟了顾家了不野了,一个人却越来越野。

    后来张婧怀了过云,两个人就结了婚。

    观念的不和,职业的问题,彼此成长成熟的速度不同,两个人就这么熬着。经常性的吵架,没有共同语言。过老爷子总觉得哪有婚姻不吵架的,能坚持下来的才是真爱。

    可张婧却不这么认为。终于在过老爷子选择退伍回家的时候,她提出了离婚。

    那时候,快五十岁的张婧,挽着自己新的法国男朋友,和过老爷子说得再见。

    “如果一件喜欢的事情,被坚持成了讨厌的事情,那么再坚持下去,喜欢也不会再喜欢,讨厌只能更讨厌。”

    这是她走之前对过老爷子说得。这一走,便是音讯全无。

    巴元一只手插在过臻的兜里,靠着他往前走。沙滩上时而翻起的海浪扑了过来,就滑了下去。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讲你奶奶的事情,以前也好奇过,但是没敢问。”

    “还好你没问,”过臻攥着她的手,“不过,陈阿姨就一点也没和你说过我奶奶的事情?”

    巴元疑惑:“我妈?我妈为什么要和我说?”

    ……

    “陈姨是我奶奶当年收养的养女……”

    “什么?”巴元只知道陈薇是孤儿,也从没听过她讲从前的事情,所以……

    过臻捏了捏她的手心:“巴元,你先听我说完……”

    陈薇是孤儿。只有个远方的舅舅,但是家庭原因负担不起,就把她送去了戏班子跟师傅。之后再没联系过,所以这个舅舅有跟没有没有区别。

    在戏班子的时候被人欺负,是张婧替她解得围。

    那年,才五岁的陈薇蹲在墙角,抱着膝盖:“我不要当戏子,我讨厌这样肮脏的生活。我要读书,我要成为上流社会的人。”

    张婧点了根烟,远远的看着她。

    就像当初的她,玉食锦衣地坐小姐闺房里:“我不要读书,我讨厌这样一成不变中规中矩的生活,我要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五岁的陈薇,眉目间像极了从前的她。她们都是不甘被命运束缚,想要顽强打破的人。